《瘦马阿福》 1.第 1 章 烟花三月正是下扬州的好时候。 春光融融,阿福趴在被暖阳照着的窗上,看见紫嫣姑娘抿着唇回来,又看见含烟姑娘穿着一身见客的新衣裳,被刘婆婆扶着出院子去了。 她嘴里含着一块偷偷藏下来的窝丝糖慢慢舔着,含糊不清地对阿芙说:“阿芙快看,含烟姑娘出去了!” 屋子里,阿芙正抱着一张月琴练曲,弹得断断续续地,听见阿福的话甚是惊讶:“这回的客人这么挑?” “是啊是啊,好挑啊,”阿福点头如捣蒜,耳朵上的小坠珠也跟着乱晃,好不活泼,“不过含烟姑娘一定能把客人迷得神魂颠倒的!” 含烟姑娘是院子里长得最美的姑娘了,妈妈一直把她藏着,就等着一鸣惊人呢,阿福觉得再挑的客人也要折服在含烟姑娘的石榴裙下。 阿芙看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泄气地拨了拨月琴的弦,听说这回的客人可是连知府家的公子都要捧着的贵客,含烟算是攀上了高枝了。也不知道自己及笄以后能不能遇上这样的客人呢? 要是自己再长几岁就好了,含烟又算什么?阿芙再弹起月琴,琴声嘈嘈,她自己听了都厌烦,眉头一蹙,喊阿福:“你还不来练曲,仔细妈妈罚你坐缸!” 听到坐缸,阿福嚇得一缩脖子,却还舍不下这难得的休闲时光,含着糖含糊道:“就来就来。”三月的阳光是软的,晒得人暖洋洋,阿福觉得自己就像是院子里欣欣向荣的小野草,晒一晒就长一长,吃着糖可美了。可惜妈妈怕她吃胖,对她吃糖管得可严,也只能悄悄藏几颗来解解馋。 没出息,阿芙不屑地给了耽于享受的阿福一个白眼儿,怔怔地想这会儿含烟是不是已经开始见客了? 香如故的雅室里,彩袖白绫裙,翘着脚儿弹月琴的乐娘正手拨琴弦弹到要紧处,声动如玉珠落盘。 乐娘长得寻常,弹的曲也听过千八百回了,吴明德听着直犯困,却依然坐得背挺腰直,就是他爹拿着戒尺训他的时候都没坐得这么板正。眼角的余光看见朱公子正闲闲地折扇敲手,打着拍子。嘿哟,这个祖宗,要是在挑女人的眼光上和欣赏乐曲一样将就就好了,吴公子很想抹一把辛酸泪。 少顷琴声稍歇,秋香色合欢花绫子的门帘儿微动,一个老得皮都皴了的婆子扶着一只玉纤纤葱根般的手入内来。 “妙啊,”吴明德一双三角眼盯着那只手,忍不住敲着扇子道了一声妙,这第三个出来的姑娘单是一只手就比前两个长得好,尤其是叫那枯皮一衬,那本就生得纤妙的手更是如嫩玉一般莹润润c软融融,让人想要握在手里好生怜爱。 站在一旁的徐婆子提了半天的心被吴明德这声妙喊得放了一半回到肚子里,觑着眼儿去看那位做主的朱公子。却见那长得一副潘安容貌,满身富贵风流气质的朱公子斜倚着靠枕,悠悠地晃着洒金扇儿,眼里波澜不兴。 徐婆子心里当即咯噔一响。 同样察觉朱公子兴致缺缺的吴明德讪讪地闭了嘴,冲徐婆子打眼色。 徐婆子强打起精神来,扬声喊:“姑娘拜客。” 被老婆子扶着的姑娘削肩细腰体态婀娜,穿着白挑线衫子,蓝纱褙子,着一条桃红色折枝花暗纹百褶裙,白罗襴边彩绣花鸟,底下露出翘翘地一双金莲,端的是十分妖挑。她垂着头,向着主座儿深深地福身一拜。 姑娘的脸藏得好,只见青丝如墨满头金翠花钗晃眼,吴明德眼尖地瞧见一段欺香赛雪的纤细后颈,心痒得厉害,捻了捻握在手里的象牙扇柄,若朱公子还是看不上,这个美人儿他就收了。 “姑娘往上走,”徐婆子见姑娘站定,又喊道。这是给客人看瘦马走路的姿态和身段。 那姑娘就袅袅娜娜地往前走了几步到朱公子跟前站定。 室内没有焚香,吴明德闻到了一阵幽幽梅花香,是姑娘身上的女儿香,他甚是陶醉又在心里念了一个妙。这回却是不敢出声了,偷眼看朱公子,却见朱公子凤眼微阖,轻轻地用扇子挡住了口鼻。 这到底是有多挑!吴明德觉得一阵心累,这香如故已经是三天来看的第六家了,扬州有名的养瘦马的人家都看了个遍,其中不乏绝色,可是朱公子愣是一个都没有看上! 这要不是他爹也得恭恭敬敬低声下气的贵客,小爷早就不伺候了!吴公子心里腹诽,脸上却不敢流露分毫不耐,这个朱公子也不知是什么来头,看面儿上也是个流连花丛的纨绔,他这个真纨绔却对他慎得慌。 这就很值得思量了,身为扬州知府家的小公子,吴公子是混账了些,却不傻。 他对徐婆子挥挥手,示意她让姑娘露脸。 徐婆子看朱公子那模样,也不抱希望了,只求能打发走吴公子带来的贵客,打起精神道:“姑娘转身。” 说起来这个贵客恁地神秘,但看吴公子小心翼翼地捧着,就知道朱公子的身份不凡,徐婆子不敢有丝毫怠慢,叫出来见客的瘦马都是她院子里一等一的人品相貌。然而这位传说中的贵客不愧是挑遍了全扬州的挑剔,才相看到第三个,徐婆子就不得不把自家捂了十年的绝色,压轴的含烟领了出来。 谁知这朱公子还是看不上!徐婆子敢拍着胸口保证她家含烟绝对是全扬州瘦马的翘楚,她这辈子也就养出过这么三两个!朱公子恁地挑,难道真要挑个天仙下凡? 含烟一路低着头,也不知道座上情形,听了徐婆子的话,含羞带怯地侧脸回身,向着打开的东窗袅娜地站着露出了脸。 熙熙的春光从窗外投进来,落在姑娘粉浓浓的香腮上,真是枝头刚刚盛开还带着露珠的花朵儿一般的颜色。 吴明德看得直了眼,他竟不知道香如故何时藏了个这般美人,把前头如是阁的妙禅都压下去了。看了脸,朱公子应该能够满意吧,吴明德期待地看朱公子,如果这姑娘都不能入眼,他这个花中老手都不知道还能带着朱公子去哪里看了。 然朱公子不耐地收起了扇子,敲着手,“这就是你家最好的瘦马?” 朱公子的语气明明很是寻常,徐婆子却听得背后一寒,忙打着谄笑着道:“我家及笄了的女儿里头确实是含烟最好了。” 她手里还有一对美人,若不是方才豆蔻,未曾长成,倒是比含烟略胜一筹。徐婆子眼珠子一转,往年她也遇到过喜好稚女的客人,专捡了年幼的瘦马买,莫非这朱公子也是? “哦,”朱公子听出来徐婆子的言外之意,似乎来了兴致,身子也略微往前倾。 “既然还有好的,怎么不直接叫出来,”吴明德充分展现了一个狗腿子该有的素质,催促徐婆子道,“快叫人出来看看。” 徐婆子假作为难,“老婆子手里确实还有一双姐妹花,只是虚岁方十三,还没有调/教出来呢。” 虚岁十三,那就是只有十二岁的小丫头了,瘦马本来就瘦弱,才十二,干巴巴的能有什么看头? 吴明德觉得徐婆子这是找骂,正要开口,就听朱公子笑道:“豆蔻梢头二月初,想来别有一番风情。” 噫,原来朱公子好这一口,吴明德恍然大悟,难怪一个都没有看上,瞪一眼傻站着的徐婆子,“还不快去叫人!真要相中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老婆子这就去,还请两位公子稍等。”徐婆子不敢拿乔,笑得一脸谄媚,告了罪,一扯看朱公子看痴了的含烟把人拉出来,亲自往后院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妈妈是要叫她俩见客了?”含烟跟在走得飞快的徐婆子身后,还想着刚才那贵公子,语气有点酸,没有被人家看上的遗憾压过了相看被中途打断的羞恼。 这个她俩,徐婆子心里有数,告诫地看了含烟一眼,“谁让你没本事入不得朱公子的眼。” 含烟抿了唇,她素来自持貌美不把旁人看在眼里,听了这话那还得了,冷笑一声,“我且看那俩个小丫头谁能攀上高枝儿!” 说着话,一时跨过了后院的垂花门,花团锦簇地围上来一群妙龄的美貌少女。 含烟对围上来打探的姐妹们也没个好脸,目光一转正对上趴在窗棂看她的阿福,不由狠狠飞了个眼刀,一个蠢钝如猪,一个妄作聪明,她就不信那俩个丫头能有这个命。 “我等着妹妹的好消息,”含烟对着徐婆子福了福,一甩袖子回了房。 这是怎么了,大家面面相觑,都噤了声。 被手里的瘦马甩了脸子,徐婆子神色不变,挥挥手让聚在院子里看热闹的姑娘们都散了,“都回屋子去!凑什么热闹呢,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 自然是没来得及做,大家伙忙散了,却是在各自屋子里支棱着耳朵听动静。 便听徐婆子一波三折犹如唱戏的腔调打院子里传来,“我的好女儿诶,怎么站在窗下晒!” 原是徐婆子看见了站在窗前的阿福,春日里柔软明亮的阳光照着,小姑娘美得像一块通透的玉,徐婆子顿时急了,晒伤了肌肤可怎么见客! 莫名其妙被一向目下无尘的含烟姑娘瞪了,阿福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徐婆子这一嗓子喊醒,忙哧溜缩回了屋子里,规规矩矩门口去迎徐婆子。 徐婆子一进屋就爱怜地牵起了阿福的手,另一只手就摸上了阿福的小嫩脸,“瞧瞧这嫩的,都晒红了,你不心疼你这身细白皮子,到害得妈妈我心疼。” 阿福嘴拙,在徐婆子的热切打量下只抿着唇笑,左靥边浅浅一个小梨涡,像是盛了蜜,不说话也甜得令人心颤。 啧啧,小姑娘甜出汁儿了,她这个老婆子看了都爱,这回总能成了罢?徐婆子挽着阿福的手进屋去。 “妈妈最是心疼姐姐,”阿芙笑语嫣然地奉上一杯乌梅茶,“妈妈润润喉。” “乖女儿,妈妈也疼你,”徐婆子笑眯眯地,她接了茶随手一放,喜滋滋地催促,“女儿们快打扮打扮,妈妈带你们去见客,要是命好就飞上枝头了!” 见客!阿芙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见客?阿福一惊,吓得嘴里的糖都掉了。 沾着口水的糖落在地上看起来亮晶晶,格外打眼。 惨了惨了,阿福垂着眼,大气也不敢出,被妈妈抓到了她偷吃糖,怕是要罚坐一个时辰的缸! 徐婆子瞥一眼落在地上的糖,事分轻重缓急,现在不是教训女儿的时候,她盘算着道:“我记得兰汀有件新做的桃红褙子,就配那条柳绿撒花裙子,芷沅就穿你那件湖蓝撒花褙子” 还不到年纪的瘦马不用见客,自然就不需要置办什么体面的新衣裳,小瘦马的衣裳首饰大多是前头的姑娘用过的,自个院子里穿穿还成,出去见客就太寒碜了。徐婆子瞅着跟前穿着件素面鹅黄旧衫也难掩秀色的女儿有些犯愁,早知道就给芷沅多置办点新衣裳了。 芷沅便是徐婆子给阿福取的花名儿。见徐婆子发愁,阿福自己也发愁,她好吃不好穿,平日里有几个闲钱都进了肚子里,是以她除了妈妈提到的湖蓝衣裳是今年给新做的春衫,别的都旧了。 阿福没有好衣裳见客,误的也是自个的事,阿芙便主动说道:“妈妈我还有一条白挑线绣粉桃花的裙子。” 徐婆子闻言大喜,“好女儿,先借你芷沅姐姐应应急。” “我与姐姐是姐妹,自当相互扶持,哪能说借?”阿芙笑着拉住了感激地看着她的阿福的手,姐妹俩相视一笑。 如此贴心人儿,谁能不爱?“赶明儿妈妈给你们做新的。”徐婆子疼爱地看着阿芙,是个机灵人。 衣裳有了,徐婆子便亲自去翻箱笼,一面催道,“衣裳我来找,你俩快妆扮起来,可不能让贵客久等了。” 又把她俩屋里的小丫头支使得团团转,“兴儿你兰汀姐姐的裙子呢?还不来帮我找!” 阿芙忙一扯阿福,两个急急忙忙去妆台前上妆。 梳妆打扮,修饰容貌是瘦马的必修课,尤其是阿福姐妹二人这样的一等瘦马,对如何让自己的容貌发挥出十二分的美貌更是了然于心,不多时两人就各自上妆梳头打理整齐,换了衣裳往徐婆子跟前一站,喜得徐婆子连声说好。 只是美中稍有不足,小瘦马梳着丫髻小辫,不需满头珠翠,可也不能太素了。 徐婆子往两人光秃秃的手上逡一眼,一把捋下自己手上的一对翡翠镯子,一左一右给姐妹俩个戴上了,碧镯衬皓腕,颇有些腕底生香的意境,这才觉得勉强能见客了,领着人急急往雅室去。 雅室里,乐娘已换了一支曲子,徐婆子打起帘子的时候,刚巧到了尾声,筝地一声绕梁的余韵中,杨木高低底的弓鞋跨过门槛发出“磕哒”一声轻响,有些儿脆。 朱公子抬眼儿望去,就见出了错的蓝衣小姑娘羞红了一张白生生的脸,深深低下头去了,只见得一头鸦羽似的发,泛着润泽的光。 就是她了,只惊鸿一瞥,朱公子就认定了那张繁复在他梦里出现的脸。 倒是跟梦里的人一样的害羞。朱公子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想起梦中的一个场景,白生生的身子被弯折成一个纤弱易折的弧度,泛着桃红的肌肤上沾了莹莹的汗珠子,粉蜜桃一样,嫩得轻轻一碰就能出水 喉中忽然就有一丝干渴,朱公子心念微动,目光重新落在那人身上,却犹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身量还未长成的小姑娘柔弱纤细,像一颗可怜巴巴的豆芽菜。 顿时什么心思都烟消云散了。不过是梦里荒唐,他莫不是魔怔了,朱公子的脸色便有些冷。 徐婆子一眼瞧见,那颗心哟,哇凉哇凉的,凉透了。 吴明德也看见了朱公子冷下来的脸,但他却没有错过朱公子看见蓝衣服小姑娘时眼底的微澜,忙挤眉瞪眼地对徐婆子示意。 好罢,来都来了,徐婆子脸上重新堆满了笑,扬声道,“姑娘拜客了。”心里已经是放弃了朱公子这个贵客。 进门的时候因为紧张出了错儿,鞋底磕到了门槛,阿福这会儿是愈加的小心谨慎。听着妈妈的指令盈盈地向前走了几步,眼角余光看见阿芙拜下去了,自己也赶紧深深地对着上座行了个万福礼。 纵然没到见客的年纪,这相看的流程是早就练熟悉了的,定然不会再出错。阿福自信满满地想着,就听见座上的人说话了,“你叫什么名字?” 问谁?阿福犹豫了一瞬,阿芙已经开口答道:“妾名兰汀。”她说着微微抬头,一双媚眼盈盈地朝座上的贵客望去,霎时看住了。 朱公子却只看着阿福,又问了一遍,“穿蓝色衣裳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芷沅,”阿福心想着这跟妈妈教导的相看流程不符,低了头回答,没有急着露脸。 小姑娘衣饰简单,湖蓝的褙子,里头鹅黄衫子,配一条白挑线裙子,头发梳了辫子乌油油地垂在胸前,头上只簪着一枚银质草虫簪,看起来素素净净地。她低着头看不见脸,只见她戴着白玉珠小耳坠的耳珠嫩生生地看起来和她的人一样小巧可爱。 她只怯怯地站在那里,他心里就涌出来无限的怜惜。没见着人之前他还有些怀疑,真见着了人,他不由得相信所谓的前世今生了。只是梦境中与现实里落差有些大,如今的徐氏还是个黄毛小丫头呢。 “芷沅,”朱公子按下心里思绪,念着芷沅两个字忽尔笑了,“沅沅可是怕我,怎么不抬起头来?” 男子笑得有些轻浮,但他的声音太好听了,像涔涔的琴c瑟瑟的萧,低沉悦耳,叫人生不起气来。当然,瘦马本就是养来给人取乐的,也没那个资格觉得冒犯,阿福含着笑,规规矩矩地抬起了头。 却见座上的男子穿了一件湖色泥金缠枝牡丹纹的大袖交领道袍,没有束带,随意地靠在宝蓝缎面绣喜鹊登枝的靠枕上,再悄悄往上看,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双目一碰,阿福赫然一惊,长睫微垂,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由收紧了。莫非这就是见过客的姐姐们说的,像是要吃人的目光?似乎也不是很讨厌呀。 朱公子见了又是笑,“我长得很吓人么,怎么不敢看我?” “公子仪容不凡,叫人不敢直视,”阿福暗暗给自己鼓劲,又抬起头看了看那朱公子,长得是剑眉凤眼,俊美之极,可惜有些浮浪,不像是正/经人。 也是,能来买瘦马的,又有几个正经人。阿福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小动物,大概还要评判她毛色好不好呢。 “姑娘我见犹怜,本公子却想一亲芳泽。”朱公子见她小兔子样怯生生地,就想逗弄她。果然听了这话,小姑娘又抿着唇低下头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这个小脾气倒是与梦中一模一样。 她看着软绵绵乐呵呵没什么脾气,可内里还是留着几分气性,惹急了就不理人,不过也好哄,一碗红豆圆子就能吃开心了。朱公子想着梦中事,嘴角就噙了笑。 吴明德见此了然,朱公子是看上这个叫芷沅的小姑娘了,冲着徐婆子眉头一扬。 自打朱公子一笑,这屋子里就如数九寒冬忽然吹来了春风,得了吴公子的暗示徐婆子眉开眼笑地开口了,“朱公子,我这一双女儿打小就精心调/教了,吹箫弹琴c红袖添香c铺床叠被都是使得的。” “旁的都不要紧,品得一手好萧最要紧。”朱公子总算是物色到了可心人,吴明德心里轻快,嘴上就更轻快。 扭过头正想与朱公子口花花几句,就见朱公子蓦然沉下的面色。 好了,这下子尴尬了。 吴明德顿时悔得想扇自己嘴巴,叫你嘴贱,朱公子看上的人能口花花么! 徐婆子多会打圆场的人物啊,忙扬声笑道,“公子放心,我家的女儿都是色艺双全。”她还想着把兰汀也一起推销出去了,“芷沅嗓子好,唱的曲儿比那阮湘湘也不差的,兰汀琴好,姐妹俩合奏一曲那叫天作之合!” 配合着徐婆子的话,阿芙矜持地含着笑,微微将自己最美的左脸往上座侧了侧。早知道出个小错就能引起贵客的主意,她那么小心作甚!阿福平日里闷不做气,哪知道居然恁地鬼精。 “诶,俩姑娘怎么能叫天作之合呢,”吴明德不赞同地打断了徐婆子的话,对着朱公子奉承,“阴阳和合才叫天作之合嘛。” “是是,还是吴公子博学多才,”徐婆子弓着腰逗趣,“我原本跟人夸她姐妹是琴瑟和谐,才被人笑了,今儿换了个词,哪想还是错的!还请吴公子赏老婆子一个词儿用用。” “这个得朱公子亲自来,”吴明德暗赞徐婆子机灵,这么一番插科打混,朱公子就该忘记他的浑话了罢。不过这对姐妹花长得是真好,一个如雨露甘霖清纯甜美,一个是桃花海棠妖娆妩媚,左拥右抱岂不美哉。 “这兰汀和芷沅是双生姐妹?”朱公子没有搭茬,他这才注意到兰汀与芷沅有八分相似的侧脸,就连额上的朱砂红痣都是分毫不差的。 “回公子的话,这倒不是,”徐婆子本是打算弄个双生姐妹花的噱头,然在朱公子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她竟不敢糊弄,“也是她们的缘分,俩人不仅长得像亲姐妹,还是同年同月生的,再加上自小就一起同吃同住的长大,跟亲姐妹也没分别了。” “不是双生,长得如此像的也是难得,不如一起收了。”吴明德说着就准备掏银票了。 “不必,”朱公子素来不信鬼神,因着梦来扬州寻人,已是出了格,更不愿横生枝节,更何况朱公子敲着手,他对这个兰汀观感并不好,既不是徐氏的亲姐妹,他何必多事,因而道,“我只要芷沅,徐妈妈出个价。” 怎么就只要她一个?阿福低着头听见这话,急得去看徐婆子,徐婆子却是一脸笑。 纵然遗憾朱公子看不上兰汀,徐婆子还是笑开了花,“我家女儿养得精细,这几年的衣裳首饰c脂粉银子都是不少的,是以芷沅的聘金需两千两银子。” 不说朱公子的身份,跟前就是知府家的公子,都是不差钱的主,徐婆子没有故意往高了要价,却也喊得不算低。客人买了瘦马,卖家便会张灯结彩如嫁女一般将瘦马送至买家,是以买瘦马的身价银子,被美其名为聘金。徐婆子卖了阿福,眨眼就获利千百倍,无怪她喜笑颜开。 两千两,朱公子眼睛也不眨地点了头。站在朱公子身后,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褚衣男人刷地取出了两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徐婆子。 还想献殷勤的吴明德讪讪地放下了掏银票的手,扭头与朱公子道喜,夸道,“还是朱公子好眼光。” 两位姑娘乍一看是明珠美玉交相辉映,看久了就能发现兰汀姑娘的妆容重了,不如芷沅姑娘本身就长得十分精致,只能画了艳妆掩饰不足。 吴明德心里对朱公子添了几分拜服,这份儿眼力,可见是个花中老手了。 花中老手的朱公子与徐婆子定了抬人的日子,临走忍不住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乖乖等我来接你。”小姑娘的头发绒绒的,像是小动物绒毛的触感,朱公子不由多摸了几把。 她都还不是他的人,就动手动脚的。阿福恼了,凶巴巴地瞪了朱公子一眼。巴不得惹怒了朱公子不要她了,她和阿芙是结拜的姐妹,约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 小兔子凶起来还挺可爱,朱公子一点也不生气,顺手又撸一把毛,这才在徐婆子恭送下,心满意足地走了。 望着人都走了,阿福才愤愤地跺了跺脚,小声嘀咕,“我才不稀罕。”却没注意到一旁阿芙暗沉沉的眼。 好消息传得飞快,阿福刚回到屋子里,来道贺的姐妹们就挤满了屋子。 瘦马命苦,多是穷人家女儿出身,因相貌姣好被养瘦马的人家买了来调/教。如阿福这样的一等资质的女孩子自小就被教习琴棋书画c打牌唱曲等百般淫巧,待长成便卖与权贵富豪为妾或卖入秦楼楚馆成为当红名妓。 品貌上次一等的姑娘则粗浅认些字c学学曲,更重要的学习算账管事。阿福最羡慕的就是这些被归为二等的姐妹们了,二等瘦马的买主往往是在外经商的商人,正头娘子远在家乡,买个瘦马一则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二则还可以帮忙管家理账,厉害的瘦马就可以拿捏住男人,当个两头大的二房娘子。比起前途莫测的一等瘦马,二等瘦马的前路看起来光明多了。 至于三等的瘦马就是不让识字专攻针黹厨艺的女孩子,阿福也只是听人提起过,香如故只做一等二等的生意,并没有养三等瘦马。阿福私以为是因为三等瘦马的身价银子太少了。 闲话休提,只说瘦马们命苦,前途莫测,彼此间纵有嫉妒更有惺惺相惜的情分,听闻小妹妹芷沅被一个年轻俊美又富贵的公子买了去,大家心里都是高兴的,就连败北而归的紫嫣和紫玉都来向阿福道喜了。 “恭喜妹妹得遇良人,”紫嫣长相柔美,说话也温温柔柔的,说着就把一个朱漆小盒递给阿福,“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谢谢紫嫣姐姐,”阿福接过来道了谢。被人买走在阿福看来本不是什么喜事,叫姐妹们一道贺,竟也觉出几分喜事盈门的热闹来。 紫玉站在一旁笑,一句话掀了紫嫣的底,“确实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却是紫嫣最喜欢的蝴蝶穿花的钗子。” 阿福心里感动,目光盈盈地看着紫嫣,紫烟一捂胸口,“可别这么看着我,我可受不住,留着看朱公子去。”惹得大家一阵笑,直说定是阿福用她水汪汪的眼睛勾搭了朱公子。 才没有!阿福连连摇头,被姐姐们调/戏得脸都红了,“一开始我都不敢看他。” “是啊是啊,姐姐胆小得很,进门的时候吓得鞋底在门槛上磕了一下,当时屋子里的人都看在她。”阿芙口直心快地给阿福作证。 这话颇有意思,似乎在说芷沅耍心机得了朱公子青眼呢。听懂的自然是听懂了,听不懂的还傻乎乎的笑,紫嫣与紫玉对视一眼,伸出手指点在阿福额上,“你呀,可长点心。” “嗯嗯,下回我会小心哒,”阿福轻快地答应了,却没听出紫嫣话里的深意。 紫玉笑眯眯地把一方绣紫牡丹的绣帕塞给阿福,“我可没有紫嫣大方,这张帕子给你做个念想罢。” 阿福当即十分珍惜地收下了。 有了两人带头,大家都把自己带来的礼物拿了出来,一时阿福手里都抱满了,只能叫她们屋里的小丫头兴儿帮着一起拿。 瘦马们的吃穿用度都在院子里,能送给阿福的东西无非是自己的首饰或亲手做的女红,礼轻情意重,阿福都认真地道了谢。借着回内室放东西的当口,从床垫下翻出来小荷包装着的百八十个大钱并几个零散银角子。 都怪她平常贪吃手松,这么些年都没攒下什么钱。阿福狠狠心又从枕头里摸出来一个小小的银元宝,连同荷包一起塞给兴儿,“你快去帮我买些瓜子点心来,再买几包蜜饯果子,不要吝啬买货郎的,去买杏芳斋。” 杏芳斋待客是够体面了,可贵,一下子掏空了阿福的家底儿。 兴儿看阿福一脸的肉痛,心里头好笑,便笑着说道:“姑娘还用心疼这点儿银子?赶明儿进了大宅子,月钱都不止这点儿呢。” 哎哟,说到这个她就心口疼,阿福意兴阑珊,“别贫嘴,快去快去。”大宅子里是水是火都还不知道呢,谁知道她将来是个什么光景。 兴儿看她兴致不高,乖巧地不再多话,揣好了银钱急急匆匆出门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日头渐渐升起来了,便是春日里也觉得晒人,兴儿举着袖子遮着太阳,走得飞快。 外院的角门处,惯常是几个半大的小厮守着的,看见兴儿过来,原本躲在院墙的阴影下闲话的小厮们忙迎了上去,都笑着恭喜她,“兴儿姐姐大喜。” “是我家姑娘大喜,恭喜我作甚,我可没有喜钱,”兴儿往小厮们让出来的阴凉处站了站,甩着袖子道。她与这些角门的小厮很熟,盖因她家姑娘常年打发她去买零嘴儿,日子久了大家都有了几分交情,说话便也随意些。 “兴儿姐姐难道不跟着你家姑娘走?”门上的小厮消息最是灵通,年纪最大的一个便道,“那位朱公子可是非富即贵,小的看着他上的马车,那车帘子都是锦绣阁的手艺。” 说着便啧啧咂嘴,笑看兴儿。姑娘们身边的丫头都是中人之姿,兴儿长得也清秀,要是有那个心,未尝不能往上爬一爬。 “就你眼睛毒,”兴儿笑了笑,没说别的,朱公子富贵与她有什么干系,她还是安安分分待在香如故妥当。 这些年香如故也不是没有入了朱门绣户的瘦马,杳无音讯的多,却也有传出来暴毙消息的姑娘。芷沅姑娘是院子里公认的纯善,能混得好深宅大院么? 小厮们识趣地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跟着一个长得十分讨喜的圆脸小厮就凑上来道,“姐姐今日是要买什么?” “帮我去杏芳斋买些点心果子,”兴儿掏出荷包来,分了小厮五个大钱,“再去段家炒货那里秤些瓜子。” “好咧,”圆脸小厮答应一声,接过钱的时候手指有意无意蹭了兴儿的手心,被她啐了一口,笑嘻嘻转身就跑,生怕别的兄弟抢了他的好事。哪知一扭头就撞上了一个人。 “慌甚,没头苍蝇似的,撞了客人有你受的,”来人一身石青的直缀,头戴方巾,约莫二十岁上下,看起来像个清秀书生,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冷。 方才还嘻嘻哈哈的小厮们都站直了,“宋管事。”这姓宋的管事年纪不大,却威严十足,小厮们都怕他。 然宋管事看到了阿福的丫头兴儿,面上不由柔和了,“你家姑娘又让你买什么了?不用去买了,我给她带了些苏州点心。” 宋青河掌管着香如故所有的采买生意,他刚从苏州回来,身上还带着风尘,身后随从的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红漆雕花菱形点心盒子,足有三层,沉甸甸的全都是苏州买来的点心。阿福那小丫头最爱吃,这些苏式点心她应该会喜欢的罢? 心里头念着阿福,宋青河眼睛里就带了柔意。 近来宋管事对她家姑娘也太上心了,莫不是对她家姑娘有意吧,兴儿心里不免琢磨,低了头道,“我家姑娘今日被人聘了,姑娘们都来道喜,便让我去买些瓜子点心待客。” 聘了是什么意思?阿福不是还没到年纪? 宋青河恍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家姑娘见客了?” “是,”兴儿悄悄看了宋青河一眼,宋管事人长得好看又能干,只可惜芷沅姑娘的身价不是宋管事可以肖想的,“已经定了三天后出门子。” “原来如此,”宋青河压下心里的酸涩,强作镇定道,“东西有些重,我帮你提进去。”说着就拿了点心盒子在手里,迈开步子走了。 众小厮与兴儿面面相觑,宋管事不会是忘了院子里的规矩吧,成年男子不得入后院啊! 还是兴儿最快回过神来,急急追着宋青河去了,赶在他穿过院门前把人拦下了,“宋管事,你且等一等,我去叫姑娘出来。” 被兴儿张着手儿一拦,宋青河才恍然发觉自己莽撞了,他站住脚,点了头,只觉得提在手上的点心盒子沉沉地往下坠着,勒得他的手心生疼。 屋子里头,姑娘们莺声燕语好不热闹,隔着种了花木的院子也能听见几声笑语,宋青河抬着眼望里头望,不多时桃花影下,穿着湖蓝衣裳的小姑娘就莲步轻悄地下了台阶来了。 “青河哥哥,你回来了,”阿福走得好看,速度却不慢,近了宋青河跟前,俏生生地给他道了个万福,言语间十分高兴。 “我给你带了些苏州的点心,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宋青河看着跟前花骨朵似的小姑娘,心里涩涩的,自从发现自己对阿福生了旁的心思,宋青河就在暗中谋划着攒银子了,哪知道变故来得如此之快。 听见有苏州点心,阿福果然高兴,笑着道了谢,“青河哥哥最好啦。”宋青河是院子里刘婆婆的孙儿,小时候大家都是一起玩儿的,纵然长大了也不曾生分,更别说宋青河时常给阿福带好吃的,在阿福心里青河哥哥就跟自家亲哥哥没什么两样了。 宋青河强笑了笑,低语,“那你可愿意让我对你好一辈子?” “青河哥哥你说什么?”宋青河的声音太轻了,阿福没听清,疑惑地望着宋青河。 “没有什么,”宋青河注视着阿福清澈透亮的眼睛,里头干干净净的,依旧没有他曾期盼过的情绪。 宋青河怅然地摇了摇头,“不是要点心待客么,还不快拿了去。”说着把点心盒子递给了一旁垂着头的兴儿。 “那我就先进去了,”阿福迟疑地看着有些不对头的宋青河,又对他福了福,“谢谢青河哥哥。” 宋青河摆摆手,看着阿福进了屋子里去了,才是转身往外头去了。 阿福带着兴儿刚进屋子,就被阿芙拉住了,“姐姐刚刚神神秘秘的去了哪来?” “青河哥哥从苏州回来了,给我们送了些苏州的点心,”阿福低声道,她知道阿芙小性儿,也不说宋青河是单给她送的点心。 听了这话,阿芙拧着帕子笑了,“青河哥哥对姐姐真是极好的,每回出门儿,都惦着给姐姐带点心。” 她这话没掩饰,屋子里的姑娘们都听见了,霎时大家都静了静。兰汀这么一说,宋管事对芷沅确实是上心了,可两人打从一开始就没甚么可能,芷沅的身价银子两千两,宋管事得不吃不喝攒到哪年去? 紫嫣心善,忙打岔,“就兰汀妹妹话多,每回的点心难道少你吃了?”既然芷沅从不曾对宋管事动过心思,何必点破了让她徒增烦恼。 “想来是每回都抢不过芷沅,冒酸水了罢,”紫玉狭促些,话里有话刺了兰汀一句。她就是看不惯兰汀表面上与芷沅姐妹情深,暗地里却时不时要踩芷沅一脚好彰显自己出众的行径,完全忘了她自己不过是个赝品而已,就连额上的朱砂痣还是仿着芷沅点的。 “我是比不过姐姐贪吃,”阿芙绞着帕子的手顿了顿,淡笑道。 “我不过是胃口好了点,可别排揎我了,”阿福也听出来了几人的话音不对,连忙插进去,“趁着妈妈不在,大家也多吃点呀。” 紫玉还想再说几句,被紫嫣扯住了袖子,便转头对阿福道:“含烟是苏州人,老说扬州城里那几家苏式点心铺子不地道,我可要尝尝这打苏州来的点心究竟是什么味道。” “隔着盒子,我都闻到香了,想来是不错的,”阿福笑着打开了那个三层的点心盒子,里头每层又分了六格,一共是十八样点心,琳琅满目。阿福就捧着装了苏式月饼的那一层到紫玉跟前,“紫玉姐姐你喜欢的咸口点心。” 自己的喜好被人记在心上是一件愉快的事情,紫玉笑着伸出纤纤玉指拈了一个小酒盅大的月饼出来,“我还是头一回在中秋之前吃月饼。” 紫嫣也伸手拿了一个,笑道,“可巧今儿十五,便提前与芷沅妹妹把中秋过了。” “紫嫣姐姐说的是,过几日芷沅出了门子,就见不到了,”一个与阿福差不多年纪的小瘦马有些怅然地道。 “我们这些人,聚散无定数,怜取当下罢,”紫玉听着这话也有些嗟叹,她和紫嫣都是到了年纪的,指不定哪日就被人买走了,若是有造化还好,就怕是落个凄凉下场。 紫玉一句话说得众人都惆怅了,她们这些人,身似浮萍,聚散不由己。 “既然是过节,到晚我请厨房置办一桌席面,姐妹们来吃酒可好?”阿福见大家情绪忽然低落,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强打起精神来邀大家吃酒。 “过什么节呢?芷沅你又找由头贪吃!”徐婆子一来就听见这话,轻飘飘地横了阿福一眼,“往后我是管不了你了,没我看着,你仔细吃成个胖子,看朱公子还要不要你!” 瘦马顶顶要紧的就是瘦,吃胖了像什么话! 阿福被徐婆子数落得成了棵焉巴巴的豆芽菜,不敢当着妈妈的面还嘴,却在心里嘀咕,她又吃不胖。 阿福是徐婆子看着长大的,她嘴巴一抿徐婆子就知道她心里不服气,不过今日是个好日子,徐婆子也懒得训女儿,左右出了门子,是好是歹全看她自己的造化,因而徐婆子又道:“你们芷沅妹妹定了人家,按着惯例是要摆酒的,晚上就在漱玉阁摆宴,大家热闹热闹。” 徐婆子这话一出,大家自是没有异议的,看着妈妈寻芷沅有事,便都识趣的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徐婆子是带着裁缝来的。 阿福忙与兴儿一起收拾了案几,请两人坐下,奉茶。 “芷沅姑娘大喜了,”来给阿福量身的裁缝是香如故惯常请的香秀坊的李裁缝,还未喝茶先道喜,一双利眼把阿福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笑着道,“芷沅姑娘比开春那会儿更出落了,身量也长了一寸。” 徐婆子闻言也仔细看了看阿福,笑道:“还是你眼利,我日日见着她,都不大觉得出来。”芷沅被卖到香如故的时候才五岁,长得又黑又廋,乍一看就是个丑丫头,要不是她看着她额头上一粒朱砂红痣格外精致,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珠又透着灵性,出了四两银子买了人,就要错过这么个好苗子了。 结果好好养了一年,芷沅就越长越精致,玉雪粉嫩的,可把院子里的人都惊到了,徐婆子还记得那对夫妇不过是长得齐整而已,能生出个这么漂亮的女儿,没准是祖坟冒青烟了。 后来兰汀也被她的秀才爹卖到了香如故来,两个小姑娘小时候长得是差不离,徐婆子就起了意,把两人当做双生子来养,还用了秘法在兰汀额上点了个与芷沅一模一样的朱砂痣,就是想借着双生子的噱头把两人身价提一提。 只可惜这回的朱公子没看上兰汀,不然还能多赚一笔,徐婆子念着这个憾事,四下一看,问道:“兰汀呢,怎么不在?” “她去送姐妹们了,”阿福怕妈妈怪罪阿芙,忙道。 “既然她不在,你就比着她的喜好给她也挑一身衣裳,”徐婆子知道兰汀是个爱交际的,也不深究,她决心吸取教训,把手里头的好苗子都装扮上,便吩咐芷沅给兰汀挑衣料。 “不如等她回来再看罢?”阿福想着阿芙爱美,她对自己搭配衣裳的能力可不看好,给阿芙搭配丑了怎么办?“再说还要量身呢。” “姑娘不必担心,兰汀姑娘的尺寸我是记着的,”李裁缝为人精明,对于老主顾家姑娘们的身量尺寸都是记得很清楚的,纵然是不爱做衣裳的芷沅姑娘她都能留心记着,爱俏的兰汀姑娘她如何能忘? “兰汀姑娘还在长个子,一会给她裁料子的时候多留两寸余地就是了,”李裁缝很有经验。芷沅姑娘就要出门子,自然是做合身,兰汀姑娘还不急,做得略宽松也无妨。 话都说到这里了,阿福也没反对的余地,依着李裁缝量了身,果然如李裁缝所说长了一寸。 “前几日我们香秀坊刚进了一批新料子,都是顶好的织锦缎,知道芷沅姑娘要做嫁衣,我就都带了些尺头来,”李裁缝记好了芷沅姑娘的尺寸,就让她的小丫头打开带来的包袱,里头整整齐齐摆着十几二十种各色尺头,有一半颜色都是如海棠红c石榴红之类的偏红色。 香秀坊惯常做的是烟花柳巷的生意,衣料质地算不上顶级,样式花色却都是新鲜时兴的,一溜儿摆开在红漆圆桌上,真是灿若霓虹,赏心悦目。 “姑娘看看,可有中意的?”李裁缝笑看阿福,心里有些惋惜,长得仙女一样,可惜没能投生在好人家,年纪这么小被买了去,那主顾没准有不好的癖好。不过李裁缝常年与这些瘦马妓子打交道,可叹的故事看得多了,同情心也消磨了,念头一起就略过了,只一心推荐自己带来的料子,做成了又是一笔大生意。 毕竟是年轻的小姑娘,就没有不爱漂亮衣裳的,阿福伸手摸摸那些柔软光滑的衣料,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种十样锦的是如今最时兴的样式,前儿如是阁的姑娘出门子就是做了一套银红的嫁衣,”李裁缝看她纠结,忙推荐道。说着拿起一块儿海棠红的在阿福身上比划,“不过依我看,芷沅姑娘更适合海棠红,妩媚娇俏。” 瘦马出门子虽也说是出嫁,可毕竟是给人做小,哪里能用正红呢?也只有选些偏红旁色了。 “妈妈觉得怎么样?”阿福听李裁缝这么说也觉得好,询问地看着徐婆子。 “我看这个夹金线牡丹的更好看,”徐婆子却挑了一块儿与正红十分相近的朱色锦缎,重重牡丹天姿国色,其上金线熠熠生光,做成衣裳,定然是极为出色。 “徐姐姐好眼光,这个料子好是好,就是太打眼了,”李裁缝好心提醒。瘦马是去给人做小的,打扮太张扬了,岂不是扎大妇的眼? “无妨,我家女儿如此容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方是得宜,”徐婆子笑笑,那朱公子远来扬州买人,怎么会带正妻?即使带了人也只会是娇妾美婢。芷沅新过门,正是新鲜,这个时候不趁机争宠,要放到什么时候去? 徐婆子养瘦马全为牟利,可也希望自家出去的瘦马能有个好下场。 既然徐婆子都这么说了,李裁缝就记下了朱红金线牡丹做嫁衣。 阿福自己挑了豆绿c藕粉等色做了两身春装,两身夏装,这就算是徐婆子陪送给她出门子的嫁时衣了。阿福念着李裁缝推荐的海棠红十样锦好看,就给阿芙选了做褙子,又配了柳绿的做裙子。 待到送走李裁缝,阿芙还是没有回来。 徐婆子拉了阿福的手同坐榻上,低声嘱咐她,“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门子了,陈妈妈的课还没来得及全都教给你,这两日你就专心跟着她学一学,不要偷懒。” 香如故的陈妈妈教的是闺房之乐,阿福羞红了脸。 “男人呀贪色,你伺候好了他的子孙根,才能让他离不了你。不然就是天仙,在床上木头一样不知趣,也是要被男人冷落的。”徐婆子语重心长。 阿福的脸更红了。 徐婆子笑着摸了摸她滚烫的脸,“这有什么可羞的,男女人伦,食色性也,往后你就知道好处了。” 徐婆子看她把头越垂越低,生怕她把自己羞死,略略交代了几句就起了身。 “妈妈,您的镯子,”阿福忙取了装着徐婆子那双翡翠手镯的盒子追出门去,光顾着害羞了,差一点忘了把镯子还给妈妈。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陪嫁的,这双镯子你就留着罢,”翡翠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徐婆子亲手再把一双碧盈盈的镯子给阿福戴上了。 阿福手腕细白,戴着这翡翠的镯子格外好看。她喃喃道了谢,站在房门口庑廊上目送着徐婆子走远了。 午时的日头升得老高,院子里静无人声,阿福倚着廊柱张望,也不知阿芙去了哪个姐妹的屋子。她素知阿芙心气儿高,这回偏偏是她被选走了,她便有些担心她。 阿芙却是不在香如故里了。 却说当时,紫嫣等几个年纪大的瘦马从阿福房中出来以后就各自回房了,年纪小的瘦马们还有些活泼,舍不得就散,聚在庑廊上叽叽喳喳议论芷沅的好运气。 因兰汀和芷沅是住一个屋子的,看见也兰汀避了出来,有人不免觉得奇怪,一个穿着丁香紫褙子的姑娘就好奇地问:“兰汀你怎么也出来了?” “妈妈定是有私房话儿与姐姐说呢,姐姐脸皮薄,我要是一旁听着,可不得羞死,”阿芙眼波流转,掩着嘴笑道。 她这大有深意的样子,姑娘们瞬间都懂了。瘦马学那些琴棋书画不过是给自己镀个才女的金,归根到底都是为了伺候男人,她们的功课里,那些闺房之乐才是重头大戏呢。阿芙这么一说,可不是个个都明白了。 顿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小瘦马于房中之事学得不如姐姐们深入,还是一知半解的时候,妈妈定然是要提前与芷沅详说了。哎呀,想想就觉得好羞人。 阿芙等姐妹们笑过,这才开口道:“你们可有人要出门,芷沅姐姐不日就要出门子了,我想买个扇面给姐姐绣一把并蒂莲的团扇。” 小瘦马们年纪都不大,妈妈还不太拘着她们不让出门,如阿芙想要自己出门买扇面,叫上个婆子陪着就行,只不能离了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前的小南街。 “我有一把素面的湘妃竹扇面,兰汀你要不要,”那个丁香紫褙子的姑娘正好就有扇面,很是大方地对阿芙说。 “谢谢榆梅姐姐了,不过我还想亲去绣坊挑一挑丝线,”阿芙笑着拒绝了,“上回叫兴儿帮我买,结果买来的都不甚合我的意。” “现在出门,日头太晒了,”一个姑娘看了看庭院中明亮的阳光,摇了摇头。 靠脸吃饭的瘦马们都很是珍惜自己的容颜,听了这话,纵然有想出门的姑娘,看了庑廊外头太阳,都退却了。 “那我就自己去了,”没有人同去更好,阿芙笑着与众人告别。 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是扬州有名的脂粉之地,养瘦马的c蓄妓子的,还有扬州大名鼎鼎的当红名妓阮湘湘就住在梨花巷口。 阿芙在香如故健壮仆妇的陪同下出了门,走到梨花巷口,阮湘湘家门口停了一辆油壁香车,看形状阮湘湘正要出门。 阿芙就往院墙下站了站,粉黛青瓦墙头绿荫砸地,却是传言里痴慕阮湘湘的南洋商人带来的异种花木长得正葳蕤丰盛,枝叶蔓蔓越过了粉墙。 “妈妈你看那阮湘湘真是风光,”阿芙抬手搭在一根垂下来的枝条上,羡慕地道。 “不过是看似风光,”仆妇为阿芙打着伞,她顺着阿芙的话望过去,正见一身盛装的阮湘湘众星捧月地登上香车,她不屑地笑了笑。没留意阿芙悄悄折了一根碧绿的枝条藏在袖子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妓子迎来送往,艳名远扬,瘦马任人挑拣,深藏内院,也不知究竟是谁更可怜一点。 阿芙拢了拢袖子,她偏不信命。 仆妇抬头看看正当空的太阳,催道:“姑娘快走罢,你身子娇贵,可经不得这毒辣的日头。” 阿芙温婉点头,提步走出了树荫下。 香车里,阮湘湘嫌弃车厢闷气,命小丫头挑起了帘子,一眼瞧见路旁的粉衣小姑娘,长得艳丽妩媚,最妙是额上一粒红痣,鲜艳如珊瑚。 “那便是香如故的姑娘吧,也不知是哪个?”阮湘湘看着鲜嫩的小姑娘,不免生出自己花年渐逝的感慨,“真是鲜嫩水灵。” 马车辘辘,离路旁的人越来越远。 “黄毛丫头罢了,如何能与姑娘相比,”阮湘湘的贴身丫头知棋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传闻中的那位朱公子选了几日终于在香如故买下了个叫做芷沅的瘦马,额上长着朱砂红痣的。也不知是不是路旁的这一个,反正在她看来,不如自家姑娘多矣。 “待到朱公子见了姑娘,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姿国色,”知棋取了一把小巧的檀香扇子为阮湘湘打扇。 檀香扇底香风阵阵,阮湘湘微蹙的眉头松展开来,也不知这位朱公子是何脾性,吴公子使来传话的人竟再三嘱咐她小心谨慎。 扬州自来豪富,纵是十年前天下大乱,也没有留下战火的痕迹,依然是风流云聚的销金之地。 作为扬州纨绔子弟的代表人物,吴明德自然是有很多打发时间的消遣,为了庆贺朱公子寻到可心人,便在瘦西湖设宴,招来扬州名妓和梨园名伶们,热热闹闹的凑了一台大戏。 阮湘湘到了瘦西湖的时候,湖上的画舫里已经飘来歌吹鼓奏了,唱的是“升平早奏,韶华好,行乐何妨。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惟愿取,思情美满,地久天长。” 歌声婉转,多情之极,阮湘湘心道这秦香玉今日真是卖力,待到上了画舫,才见满目钗环珠翠,美人如云,吴公子竟然是把整个扬州城里有名的美人儿都请了来,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然而众美云集,各显身手,所取媚的贵客却仅有一人,阮湘湘见到随意坐在软榻上的那位公子,饶是她见多识广也心口跳了一跳,如此俊美的公子,若是能与他风流一度,倒贴她也是愿意的。 难怪秦香玉唱得那么春心浮动。 “湘湘姑娘来晚了,可要罚三杯,”吴明德素喜阮湘湘婉转柔媚,见了她穿着月白的褙子,外面罩着粉白的纱衣,十二幅湘裙下莲足若隐若现,犹如才露尖尖角的小荷一般清新可爱,更是心爱,不等她走到近前,就招手叫她过去。 “为了见吴公子,梳妆打扮便多废了些时间,公子难道不觉得我今日格外美貌么?”阮湘湘含情脉脉地望着吴明德,“公子怎么舍得罚我酒?” “阮妹妹的酒量,我们这些在座的都要拜服的,三杯酒而已,妹妹就不要撒娇了,”那唱曲的秦香玉已唱完了一段,放下琵琶笑看阮湘湘。 阮湘湘却不搭理她,俩人素有积怨,要是早知道秦香玉也在,她就不来了,但看着闲适地倚在软枕上的朱公子,真是玉容慵懒,令人心如鹿撞,便越发放柔了声音,娇笑嗔,“公子。” “好了好了,那就罚酒一杯,”吴明德被阮湘湘的娇嗔弄得心肝发颤,亲手给她倒了一杯酒。 阮湘湘妩媚地横了吴明德一眼,举杯饮酒,眼波流过朱公子,然而朱公子只垂眸摇扇,并不曾多看她一眼。 饮了酒,阮湘湘白皙的脸上就带了一层薄紅,越发显得动人,吴明德看得食指大动,可还记着今日的主角是朱公子,低声与朱公子推荐这位人美歌甜的阮湘湘。朱公子来了扬州已经几日了,还没有真正领略过这烟花胜地的美妙呢。若是朱公子看得上阮湘湘,吴明德他也是能忍痛割爱的。 听见是徐婆子拿来与徐芷沅比歌声的阮湘湘,朱公子抬眸,眼神清淡,这样的庸脂俗粉如何能与他宠爱多年的徐氏比? “拜见公子,”阮湘湘见朱公子终于睁眼看她了,心中欢喜,扭着纤腰盈盈一拜,脸上的醉红更深了两分。 朱公子随意点了点头,心里有些不耐,若是在京中他不得不假装应酬也就罢了,在这扬州还要费心应付,实是心累。 吴明德沉迷于阮湘湘的美色没留心朱公子的神色,却热情地给二人引荐,拉了阮湘湘坐在朱公子身侧,令她奉酒。 阮湘湘乐得如此好事,在旁边的矮榻上坐了,情意绵绵地看着朱公子,揽着袖子斟了一杯酒要敬他。 也不知是方才饮了酒手腕无力,还是如何,阮湘湘素手一颤,却是把满杯胭脂红的桃花酒泼在了朱公子玉色长袍上。 “公子恕罪,我是不胜酒力了,”阮湘湘柔若无骨地依偎上去,捏着帕子想要为朱公子拭干酒渍。 那酒泼得甚巧,艳艳地一片绯红落在朱公子腰下三寸之地,阮湘湘伸手探去,刚触到了朱公子光滑柔软的衣袍,就被他挥袖推开了。 “这就不劳烦姑娘了,”朱公子面色淡淡。 阮湘湘被他清冷的眼神一扫,不敢再造次,温婉地收了手。 “我先去换身衣裳,”朱公子起身,眼神却是在接替秦香玉唱曲的何素心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才是大步往后舱里去了。 朱公子是什么意思,吴明德了然于心,忙点名,“朱公子没带伺候的人,劳烦素心姑娘去一趟。” 那何素心原是落魄官家女儿,据说她父亲犯了事,这位官家小姐就被没入贱籍,成了风尘女子,只是尽管身在淤泥之中,何素心依然不改曾经官家小姐的傲气,为人清冷如莲,号称卖艺不卖身。 她这作派是很受烟花女子们的诟病的,偏生那些公子哥却十分吃这一套,把何素心追捧成了扬州名妓之首。 没想到朱公子竟然看上了何素心,不说阮湘湘就是在座的艳妓们都暗自咬牙,脸上含着笑等着看何素心如何应对。朱公子的话,烟花里打滚的人都听得懂,这何素心不是标榜着不卖身么,且看她怎么拒绝。 “吴公子又不是不知道我素日的规矩,”何素心按住了琴弦,轻轻淡淡道。她声音清冷,不似寻常女子柔媚,自有一股不可侵犯的高洁气质。 “朱公子不是你我可以得罪的人,”吴明德此时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了,吩咐左右婢女送何素心去朱公子房中。 这些公子哥捧着你的时候如在云端,一旦触及了自身,便可顷刻把人摔下悬崖。何素心冷笑,“我自行去,不用吴公子费心了。”说着就拂袖起身。 吴明德犹怕她跑了,叫人拥着何素心送到了朱公子房里才是放心。 屋子里,朱公子已换了一身石青道袍,腰系玉带,比起那身轻浮的玉色锦袍更显得清隽矜贵。 “公子如此人物,何必强迫区区一个弱女子呢?”何素心面冷如霜,全然没有寻常烟花女子的婉媚。 朱公子,或许该叫他一声燕王殿下,何素心冷然地看着眼前的贵公子,犹记得昔日燕王少年英雄c意气风发,大梁不过立国五年,堂堂燕王竟堕落成了流连花丛的荒唐浪荡子了吗? “杨小姐,可还记得你父为何获罪?”朱公子对何素心冷淡的眼神不以为意,轻巧地抛出一句话,瞬间把何素心震在了原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阿芙从外面回来,已是午后了。她轻轻推开门进了屋子,就见桌上摆了个藤编的食盒,一旁搁着一碟新鲜的樱桃,晶莹水灵,仿佛刚从枝头上摘下来一样。 她正觉得口渴,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便拈了一粒红艳艳的樱桃,刚要送进嘴里,忽而想起了袖中的枝条,恰巧阿福听见动静从屏风隔着的内室走出来,喊了她一声。 阿芙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樱桃也掉了,她皱眉看阿福,拍着胸口,恼道:“你走路都没声儿,吓了我一跳!” “你去了哪来?”阿福早习惯了阿芙的惯常对她说话的语气,不以为意的走过去,“妈妈叫人送的樱桃,我想着你喜欢这个,可是留着一颗都没动。” 阿芙做贼心虚,不敢与阿福对视,扬声叫了兴儿给她打水洗手,回头指着放在桌上的小包袱,“我去买了一个扇面,想着你要走了,我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你,就给你绣个扇子,往后你夏天打扇也就能想起我来。” “纵是没有这扇子,我还能忘得了你?”阿福打开包袱,里头放着一把月白扇面的湘妃竹菱形团扇并十几束各色丝线,她就把团扇取了拿在手里扇着,怅然道,“我是真不想与你分开。” 她被自己爹娘卖掉的时候,已经记事了。那年疼爱她的奶奶刚去世,爹娘对她就变了脸色,不,应该说她那对父母就从来没有对她好脸色过,没了奶奶的庇护,她就成了野地里的小草,不过几个月就从白白嫩嫩的胖娃娃被养成了个黑瘦的丑丫头。后来她娘生下来个弟弟,两口子就更嫌弃她碍眼了,听说可以把女儿卖给养瘦马的,两人就迫不及待地把她领出来卖掉了。 离开那样的父母,她并不是很伤心,更何况小的时候不懂瘦马究竟是什么,只觉得这院子里的人又干净又漂亮,还能吃饱饭,简直是到了了故事里的仙境一样。即使是现在,被卖了两千两,她也很感激徐妈妈,不论如何,是徐妈妈给了她平安长大的机会,至于往后的命运如何就全看她自己了。 “我也不想和姐姐分开,”阿芙在兴儿的服侍下净了手,将纤纤玉指在帕子上揩干,这才抬眼看向阿福,她的语气有些唏嘘,“我们姐妹在一起快有七年了。” 七年的相处,并非全然是虚情假意。然而既生瑜何生亮,她们两人实在是太像了,妈妈为了让她与阿福更像一些,特意在她额上点了一颗红痣。许是她对点痣的染料不耐受,脸生生肿了一个月,吃足了苦头。 阿芙的父亲是个久试不第的穷酸秀才,自负才华盖世,没甚么本事,却有一身妒贤嫉能的臭脾气。阿芙虽恨她父亲,却也学了些秀才的品性,被徐婆子在额上点了痣,嘴上说着高兴与姐姐一样,心里其实是恨的。凭什么就得是她像阿福呢?阿福又傻又白,偏偏惹人喜欢,就连一起长大的宋青河都更喜欢阿福。 只是平日里的怨恨都被阿芙压了下来,直到这次,眼看着有个英俊的贵公子可以叫她脱离苦海了,却还是被阿福抢了去,她怎能不恨? 阿福不知阿芙心中的千回百转,犹在回忆当年,“我还记得你刚来,心想这个妹妹与我长得真像,哪知你躲在屋子里哭了整整三天,把眼睛都哭成了烂桃子,我哄了你三天,才是给了我一个笑脸。” 两人因着这三日相伴的情谊,迅速的熟悉起来,互相通了身世姓名,发现两人竟然连名字都是同音不同字的,阿福又比阿芙大了三天,自此姐妹相称,就算是妈妈给两人重新取了名字,她们私下里还是称呼彼此的小名。 想起往事,阿芙低下了头,她在桌边坐下,拿起一颗樱桃含在嘴里。这樱桃看着光鲜好看,吃在嘴里却不如想象中的甜。她吐了核,打断了阿福的回忆,“姐姐我是真不想与你分开,不如等你过了门,求一求朱公子,把我也买了去吧。” 朱公子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好说话的人,阿福没有很干脆的一口答应,她怕阿芙生了希望又失望,只说,“我尽力试试。” 她就知道阿福不会愿意诚心帮她。阿芙摸到藏在袖子里的枝条,抬头笑了,仿佛依恋地把头靠在阿福身上,手也楼住了阿福的腰,“那我等姐姐的好消息。” 阿福的腰很是敏感,被阿芙这样靠着,整个人都绷紧了,可又不能推开需要安慰的阿芙,她忍着腰间的不适,摸了摸阿芙的头,“你吃过午饭没有,我给你留了一碗绿豆粥和两碟凉拌小菜。” “晚上还有姐姐的酒宴呢,我就不吃了,”阿芙松开了阿福的腰,并不是每个人都像阿福一样不怕胖的。 “对了,刚刚你不在,妈妈让我给你选一身衣裳,我就选了这两个,你看看可还喜欢?”阿福转身去窗下矮榻上的针线笸箩里取了两块尺头来,是她特意跟李裁缝要来的。 阿芙一看居然有一块海棠红的料子,心里一刺,笑问,“姐姐给我选的我哪有不喜欢的,姐姐选了什么颜色的嫁衣?”海棠红十样锦,是可以做嫁衣的料子了,阿福给她选这个真不是故意? “就是这种,”阿福见阿芙好奇,就拿了那朱红牡丹的给阿芙看。李裁缝会做生意,见她要那两块尺头,干脆把她选中的几种料子的尺头都送给了她。 朱红牡丹,真是张扬,阿芙勾起嘴角笑了笑,她这才留意到阿福手上的一对翡翠镯子,“妈妈把镯子也给你了?”是阿福说要把镯子还给妈妈的,结果她自己把一对都戴上了。 “嗯,”阿福脱下左手的镯子,“这镯子是一对儿,我们一人一只罢,也是个念想。” “它们好好的是一对儿,何必拆了,”阿芙不肯要,眼珠子一转,开口要了另一样,“姐姐若是诚心与我留个念想,不如把你那个观音坠子留给我。” 阿芙开口要的观音坠子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仅仅是个木雕的观音像,戴的久了,上了一层包浆,看起来才不那么寒碜。但她知道那是阿福的奶奶留给阿福的,阿福很是珍惜。她开口要,只是故意让阿福为难罢了,并不是真心想要。 听了这话阿福果然为难了。 阿芙又道:“若是朱公子不愿意要我,此后我们是再也不能见到了。” 阿福却还是不能下了决心,这观音坠子是奶奶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了,她舍不得。 “是我强求了,这是奶奶留给姐姐的东西,姐姐舍不得给我也是应当的,”阿芙以退为进,“姐姐不要为难了。”反正也不是多稀罕的东西,要不是为了给阿福添堵,她才不想要呢。 哪知阿福是真舍不得,听她这么说,就真的不打算给她了,“那妹妹还是留着这个镯子吧,希望它们能有再聚之时。” 说着就把镯子给阿芙戴上了,嗯嗯,还是镯子比较适合漂亮的小姑娘。 阿芙没想到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阿福居然跟她玩这一手,又吃了个闷气,她低了头抚摸手上的镯子没有说话,重聚之时恐怕是不会有了。 晚上,漱玉阁的宴席摆开两个大圆桌,院子里的姑娘们都来了。 各个都盛装打扮了,一时间,美人如花,香气扑鼻,莺声燕语的问候之声与环佩摇曳的叮咚之声c衣裙摩擦的簌簌之声c以及杯盏碰撞之声交织成一片,十分的热闹。 作为东道主,阿福忙着招呼众人,虽有阿芙和兴儿从旁协助,也是忙得团团转,饭菜没能吃几口,倒是先喝了一肚子酒。 “看来我是来得太迟了,”正热闹的时候,含烟姑娘姗姗来迟了。 听见这话,众人都停了箸往门口看去,就见披着一件蛋壳青绣竹叶披风的含烟姑娘站在门口,天色已晚,她身边的丫头提着一盏红灯笼,这真是来得太迟了。 “含烟姐姐,”阿福忙放下酒杯去迎她,请她入座。 含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个小丫头打了脸,此时看阿福是哪里都不顺眼,因此淡笑道:“我就不坐了,晚上我是不敢吃东西的,不如妹妹年纪小。我来敬妹妹三杯酒就回去了。” 说着让人倒酒来,自己一气饮了三满杯。尔后笑吟吟地看着阿福。 这时候阿福已经有些上头了,脸色酡红,可含烟的酒她又不能不喝,只要硬着头皮生灌三杯。 含烟看她爽快,心里的气就散了些,令她的丫头把礼物送给阿福,“姐妹们慢慢玩罢,我就走了。” 等含烟走了,席上才重新热闹起来,紫玉直言,“要是她在,我们大家都不自在。” 众人纷纷附和,又叫阿福入席,才看见她已经靠在一旁的案几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这下可好,东道主先醉倒了,”紫玉摇头。 “兰汀你和兴儿扶她回房休息去,”紫嫣看阿福醉倒的样子实是可怜,生怕她没靠住案几摔倒了。 “那我就先扶着姐姐回去了,”阿芙笑着点头。今晚阿福喝的就倒是有一半是她劝的,含烟那几杯只是压倒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阿福醉得人事不知,光靠兴儿和阿芙是扶不回去的,最后还是叫了个仆妇把她背回去的。 两人合力为阿福脱了衣裳,擦了脸,阿芙就吩咐兴儿去厨房要来了一碗解酒茶,“姐姐这里有我照看就可以了,你回去和大家说一声,让姐妹们不要担心。” 兴儿应诺,为两人关上了房门。 夜深人静,屋子里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阿芙心跳如擂鼓,从袖子里取出了藏了一天的枝条。因贴身放着,叶子已经发焉了,她把叶子都摘了下来揉碎,在解酒茶里搅了搅,因怕叶子失了药性,不够用,又用枝条在茶里泡了泡。 这才收拾了残渣,把枝叶都埋在了屋角高几上的吊兰盆里,又谨慎的洗干净手,端着解酒茶进了内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阿福醉得昏昏沉沉的,迷糊中感觉到自己的头被人扶了起来,有苦苦的药汁灌进嘴里。她一向是吃甜不吃苦的,即便是醉着,也下意识地不愿意把苦药喝进去,扭着头不肯喝。 人在醉中远比清醒时难缠,阿芙为了灌她喝药弄得一头汗,药汁没有喂进去多少,反而泼掉了大半,气得她捏住了阿福的鼻子,在她张嘴呼吸的时候往里生灌。 大口的苦药被迫喝了进去,阿福被呛得咳嗽,她这会儿也有些醒了,睁开眼睛看见喂她药的是阿芙。 昏暗的烛光下,阿福一双黑眼珠子漆黑如墨,阿芙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姐姐,这是解酒茶。” 阿福眨了眨眼睛,忽然身子往前一扑,呜哩哇啦吐了阿芙一身。 再漂亮的美人,呕吐物也不会是美好的,霎时酒气弥漫,中人欲呕。阿芙裙衫尽湿,被恶心坏了。阿福倒好,全都吐在了阿芙身上,自个是一点都没有弄脏,她吐了个舒坦又往后一倒,闭上眼睛睡死过去了。 把阿芙气得咬牙,颤抖着手那一点儿心虚都抛掉了。心道阿福你不要怪我,是你命薄,没有那个福分。她忍着身上的脏污,狠狠心把茶碗里剩下的一点儿药汁都灌进了阿福嘴里。 到了半夜,阿福发作起来,又吐了几次。 她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吐到后面就只有苦胆汁了,人被折腾得出了一头一身的汗。 兴儿只以为她是醉酒,和阿芙一道,又是喂温水,又是揩汗地照顾了她一整夜,到了第二天才发觉不好,芷沅姑娘不仅没有醒来,还发起热来了。慌得她急忙去请徐婆子,明日朱公子就要来抬人,芷沅姑娘这样怎么出门子? 徐婆子听说芷沅忽然病了,急忙叫人去请大夫,自己急急慌慌跟着兴儿去了阿福的屋子。 宿醉的人的屋子味道并不好闻,兴儿又怕开了窗芷沅姑娘被风一吹更不好,把门窗都关得严丝合缝,徐婆子一进去就皱眉,“把外头的窗户开开,这没病都要给闷出病来了。” 兴儿忙答应了,把外间的窗户打开了,清风吹进来,屋子里头的味道才是轻快了些。 徐婆子举步进了内室,看见阿芙正拿着帕子坐在床沿给阿福敷额头,“芷沅怎么样了?” “姐姐许是昨晚回来的时候吹了夜风,这会儿有些发热,”阿芙一脸担忧。 徐婆子见床上的阿福面色潮红,人已经是迷糊了,伸手探了探她的脸颊,“怎么这么烫!”赶明儿朱公子来抬人,见了芷沅这模样,朱公子不计较还好,要是计较,她小小一个香如故,怎么能得罪得起知府的贵客! 她心里发急,语气也不太好,诘问阿芙,“好好的吃一顿酒怎么就成这样了?你也不好好看着你姐姐!” “是我的不好,明知道姐姐酒量不好,我该替了她喝的,”阿芙也不辩解,低声认错。 她照顾了阿福一夜没有睡,此时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就愈加醒目,徐婆子看她如此模样,也有些心软,大错已经铸成,现在怪谁都没有用,她恨铁不成钢地摇头,“罢了,只看大夫如何说。”实在不成了,只有亲去请朱公子恕罪了。 “烧退了就好了,”阿芙抿了唇,又拧了一条又冷又湿的帕子搭在阿福额头,尽显关切。 徐婆子不知阿福病因,见阿芙悉心照顾她,心下稍安,却不知阿芙此举反倒让阿福病的更重了。 不久,徐婆子叫人去请的大夫来了。 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大夫一看阿福的模样就摇头,又左手右手给阿福细细把了脉,叹道,“为何这般严重了才请大夫,怕是不好啊。” “这话怎么说?”徐婆子慌了。两千两银子呢! 因是为梨花巷的瘦马看病,但凡有点名气的大夫都不愿意来,来的这个大夫医术并不算高明,向来习惯了先把病症往重里说,只说这位姑娘的病不好治,言下之意,治不好是因为她们请大夫请晚了。 最后开了几副药,“老夫只能先开几副药给这位姑娘清热,若是高热退了就能好。” 徐婆子看了看药方,认得几味清热去火的药,到也能降热,忙令兴儿去抓药煎药。送了大夫出门,站在门口直叹气,好好儿的,怎就成这样了呢? 别的姑娘们听说了阿福病重,纷纷登门看望,都被徐婆子拦回去了,“你们有心了,只是芷沅现在受不得惊扰,让她清清静静养病罢。”她还心存侥幸,以为阿福吃了药能好。 哪知道费力灌了药,阿福却病得更重了。到了下午,人越发的气息奄奄,本来是个鲜嫩嫩花朵儿一样的姑娘,一天的功夫就成了秋霜打过的茄子,没了鲜活气儿。 “姐姐这样了,可怎么办呢?”阿芙捏着帕子垂泪,眼看人就要不好,她不免记起阿福往日的好来,倒也掉了几滴真心实意的眼泪。 “没得法子,阿福若是不好了,只有请朱公子恕罪了,”毕竟是打小儿看着长大的孩子,徐婆子又是心疼又是肉疼,也跟着掉了泪,与阿芙商量,“你姐姐这样了,朱公子怕是不愿要了,若是他肯换了你,你就代你姐姐去罢。” 阿芙总算听到了想听的话,心中暗喜,含泪道:“只盼姐姐能好起来。” 徐婆子摇头,看来芷沅是没那个命了,她出了门就使人驾车,亲去向朱公子赔罪了。 朱公子正与吴明德游湖。说是游湖,其实就是亲自来布置他与徐氏的喜房。 关于徐氏的梦境十分零散,他也只模糊记得徐氏是个扬州商人献给他的,大概是换了一张盐引,一乘小轿就抬进了府里。所以徐氏刚刚跟他的时候,必然是受了委屈的。 即使他现在记不得徐氏是如何受宠的,他自己也能推断一二,无非是需要一个安分守己,又身世干净的女人来制衡小钱氏罢了。只是后来就对徐氏上了心,待她不同于一般了。 如今身在扬州,他不是那个需要小心谨慎的燕王,而是可以随心而为的朱公子,于是朱公子开口跟吴明德借了一艘两层的楼船,张灯结彩,花团锦簇地布置起来。 一心想着前世徐氏受了委屈,朱公子为爱妾布置的喜房越发的精心,从鸳鸯枕到鱼戏莲叶的大红锦被c龙凤双烛完全是大户人家娶妻的样子。 徐婆子转辗来到瘦西湖的楼船,一看船上布置,心里当即咯噔一响,朱公子对芷沅太上心,她若是提出用兰汀替换,恐怕是更得罪人。于是只低着头把芷沅病重的事禀了。 “人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一夜的功夫就不行了?你们是怎么照顾人的!”吴明德气急,朱公子好不容易看上的人,眨眼就给弄没了?这不是开玩笑么! “还望公子恕罪,是我家女儿没有这个福分伺候朱公子左右,”徐婆子扑通一声给跪下了。 “罢了,我这就去接她,”朱公子脸色倒也镇定,只是仓促的脚步显露了他心里的焦虑。 徐婆子没想到朱公子不见人是不死心,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追着朱公子去了。吴明德摇摇头也跟了上去,没忘了一边交代小厮去把扬州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请了来。 香如故里,阿福又吐了一次,看气色反倒比没吐之前好了很多,可人还是醒不过来。 阿芙坐在一旁看似忧心地照料阿福,其实心里惦记的却是朱公子会不会答应换了她去,一边又念着朱公子的风流俊美,不免生出许多少女情思。 忽听门房上的小厮急来传话,朱公子往内院来了,她骤然惊醒,扑去妆台前给自己脸上扑了一层粉,将将放下粉扑子,屋外已传来徐婆子的声音,“芷沅就是住在这间屋子。” 她忙坐回了阿福床边,低着头作出拭泪的样子,全然没发现一旁的兴儿对她丢了好几个白眼。 朱公子当先推开门进了屋子。 阿福刚吐过,一屋子的药味,随后进来的吴明德忍不住皱眉,看见面不改色的朱公子不禁佩服,朱公子真乃性情中人,为了心爱的女子能够如此忍耐。越发生了与朱公子深交的想法。 朱公子已看见阿福了,小小的一张脸满是病态的嫣红,她整个人都陷在被子里,看起来就更显得瘦小伶仃。 他心头一恸,眼前冒出一个场景来,他抱着气息全无的她,地上冰冷的水迹已经结成了冰,穿着明黄龙袍的李然站着,嘴里说着节哀顺变的话。 节什么哀?顺什么变?朱公子满心愤懑,她好好儿的怎么就没了? “朱公子,姐姐她不好了,”阿芙故意没有站起来与人见礼,就柔弱地坐在床沿,微微抬了头看着朱公子落下一滴泪。 宫中女人们的争宠献媚朱公子看得多了,哪会不知阿芙的小把戏,对她越发的厌恶,“滚。” 自己俯身,连人带被把阿福抱了起来,他的动作格外的珍惜小心,抱着阿福就走却没有犹豫半分。他这辈子定然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阿芙不意自己会被朱公子呵斥,惨白了脸。可还是厚着脸皮,亦步亦趋地跟着朱公子出了门,眼看着朱公子抱着阿福就要上车,她凄凄切切地牵着阿福的被角,泣道:“还望公子善待姐姐。” 论哭戏,瘦马们都是一把好手,阿芙流着泪,哭得如梨花带雨,十分动人。就连教她们行走坐卧的妈妈都说阿芙哭起来没有男人不心软。 哪知道遇上了个不解风情的朱公子,只觉得厌烦,很不怜香惜玉地把阿芙撂开了,“芷沅的病若是人为,你再哭未迟。” 阿芙跌在地上,只捂着脸哭泣,“姐姐待我亲如姐妹,这场病,我愿替了她去。” 吴明德送了朱公子上车,转身看阿芙还在哀哀哭泣,有点儿可怜,“快起来罢,朱公子说的是气话。” 不过他也没有多余的功夫怜香惜玉,他注意到一旁的兴儿,“你可是芷沅的丫头?”见兴儿点头,就道:“快收拾了你家姑娘的东西,跟过去伺候。”说完才是上了马。 “妈妈,我也要去呐?”兴儿不情愿,芷沅姑娘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呢,若是出了差错,她可担不起朱公子的怒火。 “去,”徐婆子看了朱公子对芷沅的上心,生怕朱公子回过神来找香如故的麻烦,别说吴公子是要个丫头,就是开口要含烟她也要给啊,“你就跟了芷沅去吧。” “妈妈,我不放心姐姐,”阿芙想着朱公子那个冰冷的眼神心里有些怕,那南洋商人带来的花木虽说稀罕,但梨花巷里知道它有毒的人也不是没有。一面又暗恨,不是说能吃死人么,为何阿福的命如此硬? “你就安生在屋里待着罢,”徐婆子也不是看不出来阿芙故意勾搭朱公子的小把戏,思及阿福病得蹊跷,徐婆子心里一突,不敢再往下深想。 阿芙抿了唇,看来那团揉烂的枝叶得尽快处理了。 朱公子暂住在吴明德的一处别院。 扬州城有名的大夫都被请了来,可阿福的病因古怪,竟是没有人找得出缘由,只有一个年轻的大夫直言道:“这位姑娘的病症不是受寒,倒像是中了毒。” 这中毒二字一出,屋子里都静了。被那朱公子平平淡淡的目光一扫,同来会诊的大夫们只觉得头顶发凉,暗骂这个愣头青,这么多人难道就你一个人行?看出来悄悄给治了就是,为何要点破是中毒?明哲保身懂不懂! “可能治?”朱公子目中有寒色,然比起追查凶手,当下救治徐氏更重要。 “在下才疏学浅,不知这位姑娘中的是什么毒,只能开些解毒的药一试,”年轻大夫顾忌得少,直言不讳。他看着床上的小姑娘,即便是昏迷着,也能看出来她眉目如画,不由深叹大户人家里的手段厉害,争宠而已,竟然能找到这样稀奇的毒。 朱公子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已下了决定,“试罢。”只因他提前来寻她,就要生出这样的变数?这辈子,他却是不肯再认命了,定要争上一争。 许是解毒的方子对了路数,到了半夜里,阿福的病情稳定下来,气息也变得强健了。 朱公子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高热已经是退了,手底下柔嫩的皮肤也褪去潮红显现出正常的肤色来。 他松了一口气,用裹着干净纱布的筷子沾了蜂蜜水轻轻点在阿福的唇上,之前的高热让她的唇有些泛白起皮,看起来可怜极了。 迷糊中阿福感到唇上清凉的甜意,人都还不清醒就知道贪婪地追着那甜甜的水儿吃,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嘴巴里一股子又苦又涩的药味,好难受。 蹙着眉头的小人儿看起来可委屈了,小嘴巴却津津有味地舔着纱布,吃得可香,都发出了吧唧声。 朱公子见她已经知道啜着嘴吃甜水了,心神一松,嘴角露出个淡淡的笑。她还没醒,喂多了水不好,朱公子沾了两次就住了手。 阿福舔着嘴唇等了半晌,那清凉的甜水却是没有了,可把她急坏了,闭着眼睛就嘤嘤哼哼,嗷嗷待哺的小猫儿一样闭着眼睛四下找甜水喝。 她病弱无力,头根本就没什么力气转动,只能啜着嘴舔舔自己唇上残留的甜意,真是又可怜又可爱。 小馋猫,朱公子对她总是心软的,摇摇头,又沾了些水喂她。这回阿福学乖了,生怕那甜水再跑了,一下子抱住了朱公子的手。 她的手又软又热,朱公子被她抱着,一时舍不得抽出手来。哪知道她是个小没良心的,纱布里抿不出水来了就嫌弃地推了推他,嘴里又开始哼哼。 “好了,不能吃了,”被嫌弃了朱公子也不生气,低声宽慰她,“等你醒来想吃多少都有。” 朱公子自己是不知道他自己的语气有多温柔,他的低语可把屏风后待命的大夫们肉麻坏了,这真的是白日里眼神一扫就把人吓得噤若寒蝉的朱公子吗?莫不是假冒的! 阿福嘤嘤着不依,她嘴巴里还是苦,还是渴,她很不高兴!也不知道是谁故意捉弄她,给她喂了黄连水! 那甜甜的水又老等不来,气得她从昏沉的梦境中醒了过来,眼儿一睁,昏黄的灯下居然是朱公子那张令她印象深刻的脸! 吓得她一下子又把眼睛闭上了,这一定是在做梦! “沅沅你醒了?”朱公子没想到这丫头能因为贪吃醒过来,一时惊喜出声。 不不她是做梦,阿福闭着眼睛不肯睁,念着自己是在梦中,竟然又昏睡了过去。 朱公子啼笑皆非,好在她是真的好转了,他怜惜地摸摸阿福的脸,病了一场,她就更廋了,往后得好好养养了。 他看着阿福安稳地睡了,这才能腾得出手来查一查她的病因。 堂屋里,吴明德撑不住坐在椅子上打盹,他的小厮平安看见朱公子出来了,自家公子还睡得香,忙在吴明德胳膊上掐了一记。 “谁他娘的敢掐老子?”吴明德一下跳起来,吐沫横飞开骂。 咳咳,小厮平安挤眉弄眼地给自家睡傻了的公子提醒。吴明德顺着平安的视线看过去,朱公子清清静静地站着。 吴明德瞬间变成了彬彬有礼的吴公子,关切道:“嫂夫人可还好?”见风使舵如吴明德,这就把嫂夫人叫上了。 果然朱公子并无不悦,难得和颜悦色地对吴明德道:“已是平安了。” “好好好!”吴明德喜笑颜开,“嫂夫人逢凶化吉必有后福哇!” 往后她就归他照管了,当然是有福的。朱公子坦然坐下,直视吴明德,“下毒之事还需要吴公子帮忙。” 吴明德拍着胸脯答应了,简单粗暴,“我这就叫我爹派人查抄香如故,定能把那个贱人找出来!” 朱公子闻言微微点头。他父皇擅长连坐,他也不是不可以的。 站在他身后的侍卫曹正淳却觉得不妥,低声提醒,“公子。” 王爷此番来扬州买瘦马,他已是觉得不妥,现在还要为了一个女人就兴师动众,这不是把把柄往太子手里递吗?只怕太子的人就在暗中盯着呢。 “有劳明德了,”朱公子抬手,止住了曹正淳还想说的话,若是连查抄一个小小的香如故都要瞻前顾后,他这个燕王也太窝囊了。 第一次!朱公子亲切地叫他的名字了!吴明德大喜,朗声道:“朱公子放心,我必定办得妥妥的!”他热情如火万丈高,雄心勃勃地要帮朱公子把下毒害芷沅姑娘的凶手找出来,办成了这个大事他爹定然会对他刮目相看的! 刚想得美妙,一个小厮就急急忙忙跑了,“公子,不好啦,香如故走火啦!据说都烧成白地啦!” 霎时吴明德的满腔热血都凉了,香如故都烧光了,他查什么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阿福是被饿醒的。 她饿得抓心挠肺,眼睛一睁还没来得及分辨自己身处何地,只看室内通明透亮,顿时大急,惨了惨了,起得迟了怕是没有早饭可以吃了! 又想阿芙为何没有叫她,忙翻身想要起来,这才发觉了自己的力不从心,她竟是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喊人帮忙,“兴儿?” 可怜她病弱无力,这声呼唤也细细如小奶猫叫唤一样。急得她又喊了几声,“兴儿?阿芙?” 吴明德遣来照顾阿福的丫头坐在床前的脚踏上,不留神打了个盹,忽听有人细声呼唤,一睁眼就见那位昏睡了一日一夜的姑娘已经醒了。忙起身,欢喜道:“哎呀,姑娘醒了!” “你是何人?”看见跟前一个全然陌生的丫头,阿福这才觉出不对来,一团浆糊的脑子才渐渐记起自己是在漱玉阁醉倒的,之后呢?为何她醒来却是这样的地方。 床明显不是她的那张挂着粉红撒花帐子的架子床了,而是一架四面镂空隔扇贴了螺钿描金人物的黑漆拔步床,挂着紫纱,锦带系金钩,身上盖的也是宝蓝圈金的锦被,处处都透露出富贵气。 能被吴明德派来照顾朱公子心头好的丫头自然是十分机灵的,一看她滴溜溜四下乱转的眼珠子就明白了,忙解释道:“姑娘病了,朱公子心疼您,就把您接来了养病呢。这里是朱公子暂住的别院,奴婢明心,是吴公子派来照顾您的,还有个叫明月,她刚出去打水了。” 她原来是病了么?阿福有些模糊的记忆,自己好像吐得很厉害。 明心看她还是初醒的迟钝,也不多话,禀道:“既然姑娘醒了,奴婢这就叫人去告知朱公子一声,朱公子昨晚守了姑娘一夜呢,方才有事才是出去了。” 她们家公子可是特地交代了,务必要在这位姑娘跟前多说朱公子的好话。不过她这话并不假,那位朱公子真是个痴情人,可是生生照顾了这位姑娘一宿没有合眼。 朱公子阿福长睫微动,原来她已经不在香如故了么?阿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忽然咕噜一声,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自己的肚子响了。 “是奴婢疏忽了,姑娘刚醒来定然是饿了,还请姑娘稍等,奴婢这就吩咐厨房送吃的来,”明心看她因为肚子叫害羞地红了耳垂,只觉这位小姑娘甚是可爱,语气越发的柔软。 “劳烦明心姐姐了,”阿福头一回接触这样规矩的丫头,言语间不免客气。 “姑娘真是折煞奴婢了,”明心福了一福,忙出门张罗去了。正巧屋门口就遇到提了热水的明月回来,“姑娘醒了,你先服侍她换身衣裳,朱公子知道了定然是要来的。” “我省得,”明月听见人醒了也是高兴,风风火火地进了屋子。 外院的书房里头,吴明德站得笔直,头却低到了胸口,他在向朱公子汇报香如故火灾的进展,声音是越来越没有底气,“有经验的仵作也查了,确实是烧死的。” 好不容易有个在朱公子面前表现的机会,哪知道事情竟然那么棘手。香如故被一把火烧了不说,里面的人都没了。明眼人都知道蹊跷,偌大一个香如故竟然没有一个人能逃出来,据救火的人说,香如故的火势大得邪性,不多时就把香如故烧成了一片白地,救都救不及。 可就是找不到人祸的证据啊,什么蛛丝马迹都被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还好有个被吴明德叫来服侍阿福而幸免于难的兴儿,然而死在火里的人数与兴儿所说又对上了,姑娘c丫头c婆子个不少。只除了门房小厮车夫到底有几个,兴儿自己都说不清楚,难以核对,看起来香如故是死绝了。 难不成真的是天灾而已? 吴明德自己都很没底气把这个结论回复给朱公子。 “明德辛苦了,”朱公子语气宽和,还亲近地拍了拍吴明德的肩。 吴明德激动地涨红了脸,受之有愧啊,他都没有帮到什么忙。 若是查给芷沅下毒的凶手,他还可以期待一下吴明德,香如故的大火,吴明德也只能查到这种摆在明面上的真相了。朱公子淡淡道:“只怕这就是一场天灾,不必再查了。” 朱公子习惯性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这样的手笔,后背之人必不简单,只是一场大火究竟是想要掩盖什么呢?香如故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每当朱公子不说话,他就觉得压力好大。吴明德悄悄咽了咽口水,挺直了背脊,努力站得像青松一样直。 他已经能够肯定这位朱公子的身份了,昨夜他与朱公子的侍卫迎面相遇,那几个侍卫衣角的金线麒麟被火把一照格外的狰狞醒目。据他所知,金线麒麟可是燕王府侍卫的标志,燕王的母亲贤妃又是姓朱。没想到自己陪玩了几日的纨绔公子竟然是位大佛,吴明德惊诧之余又十分荣幸,燕王殿下这是信任他啊,才会不避讳他召见自己的侍卫。 正当吴明德认真罚站,屋外忽然传来人声,他忙出了门去看,回来就高兴的跟朱公子报喜,“公子,夫人醒了!”知道了朱公子的身份,吴明德是不敢再厚着脸皮叫嫂夫人了。 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主动向吴明德暴露了身份的燕王殿下,微微点了点他矜贵的下巴,语气从容不迫,“我去看看她,你自便。” 人刚醒就要去看,再从容的语气也掩盖不了燕王殿下迫切的心情。 吴明德不敢耽搁他的大事,一点不废话,亲自送了燕王到后院才是站住了脚。 几只花羽毛的灰麻雀在桃花枝头叫得欢快热闹,吴明德看着湛蓝天空飘过的悠悠白云,心下感慨,这芷沅姑娘真是好命喽,一下子麻雀飞上了枝头,只看燕王对她的上心程度,只怕日后造化不凡。 阿福穿了一件月白绣白玉兰的杭绸衫子,背靠大迎枕坐在床上,肤色是病态的苍白,有种弱不胜衣的伶仃。 明月没有给她上妆掩饰这样的病弱姿态,还给她梳了个楚楚可怜的侧偏发髻,不戴珠钗,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绕过细白的脖颈,垂顺在胸前,略略遮住了她衣领处露出的肌肤,更有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婉媚。 明月很是满意自己的作品,如斯美人,就是女人看了都想要怜惜她,只可惜美人年幼,那个朱公子不要欺负她才好。 阿福没有照镜子,对自己的装扮没有任何意见,她只是有些不开心,明月和明心都说她大病初愈,不能沾油星,只给她喝白粥。 那个白粥有什么好喝的嘛,好歹要加点鸡丝呀。阿福在喝到粥之前还是很嫌弃的,被明月捏着勺子喂了一勺粥,眼睛就亮了,这个粥也太好喝了吧! 上好的胭脂米熬制的粥又稠又香,都熬出了一层厚厚的米油,软糯清香,入口即化,比她这辈子喝过的粥都好喝。 也不要人喂了,阿福自己端着碗咕噜咕噜一下子就喝光了。 “我还想要一碗,”阿福有些不好意思,小脸儿微红,刚刚嫌弃的是她,现在吃不够的还是她。 真是可爱的小姑娘,明心笑出声来,还没来得及提醒她鼻子尖上沾了一粒米,朱公子就大步进来了。她悄悄对着阿福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就和明月一起退了下去。 “很好吃?”燕王也看见了她小巧翘挺的鼻子尖上沾了一粒淡粉色的米粒,像是一颗小珍珠,他嘴角带了笑,伸手拈了那粒米。 啊,好丢脸,阿福看着落在燕王指尖的米粒,羞臊地咬了唇。 哪知道那个朱公子真不是正经人,居然把那粒米含进了嘴里,还要对她笑,“果然好吃。” 阿福的脸顿时变成了熟透的小樱桃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怎么脸这么红,难道又发热了?”燕王假作不知阿福脸红的缘由,低低笑了几声。 初次见面,阿福就觉得这位朱公子的声音好听,此时听他低笑,便如春风吹皱了春水,一颗心也跟着他的笑声颤动起来。 看见阿福的脸色愈红了几分,燕王噙着笑,抬手落在阿福滚烫的小脸上。指尖触到的肌肤柔嫩之极,让他想起了慧姐儿爱吃的奶豆腐,白软嫩滑,吹弹可破。他指下不敢用力,生怕碰破了,便只小心翼翼地抚了抚。 “更红了呢,”燕王收回了手,捻着指尖淡笑道。他正值气血方刚,跟前的人又是梦中缠绵入骨的徐氏,不免下腹燥热,只是一看小姑娘稚气未脱的脸,他不得不压下了起伏的心绪,默念三遍清心咒,美人尚小,可有得等。 为什么红,难道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阿福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了那不正经的朱公子一眼。明明长得这么好看,就像是话本里的翩翩佳公子,可行事却像故事中调戏佳人最后被佳公子惩恶了的纨绔。 她忍不住又多看了这朱公子一眼,还笑,还笑,就不能正经点么! 被阿福瞪了几眼,燕王也不生气,只觉得小姑娘这样生动活泼甚好,他是不愿再看到她气若游丝的模样了,梦中剜心之痛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我刚进来,听你说还要一碗,”燕王转眼看到一个雕漆描金的食盒搁在一旁贴螺钿花草的紫檀几子上,他揭开盖子,里头是汝窑的天青冰裂大肚瓮,揭开一看,胭脂米粥衬着天青瓷色犹如桃花般冶艳。 美食美器,燕王看在眼里,却眸色微冷,扬州的奢靡之风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商人巨贾为了取乐竟有把金箔往水里扔了,看人争抢为乐的。而扬州知府家里,吃穿用度无不精细,价值连城的汝窑瓷也可拿来盛粥。无怪乎有人说举国之财聚于江浙。 燕王思及去年河南大旱,赤地千里c饿殍遍地,朝廷却无力赈灾,眉峰越发的冷峻。 大梁新立,这天下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这江浙之地因前朝福王肉坦而降,得以免受战火之苦,繁华依旧,同时前朝余孽却也得以喘息,如滴水入海,藏匿其中。在江南,朝廷的掌控还是弱了。 “我吃好了,”阿福敏锐察觉到朱公子气息微变,以为是他嫌弃自己吃得多,她小心翼翼望着朱公子,小声说道,“不要了。” 只可惜她肚子不争气,话音刚落就很不给主人面子地响了起来,“咕噜噜”。 燕王一下子笑了,调侃地看她,“这就是吃好了?” “我睡了太久,饿狠了才会吃这么多,”阿福红着脸解释,都怪那个碗太小了,只有她拳头大,只装得下三两口粥,怎么能吃得饱嘛。她说着说着,神色不免带了些委屈。这真不能怪她吃得多! 燕王看她小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的十分有趣,暂且把天下大事放到一旁,亲手给小姑娘盛了一碗粥,“你刚醒来,肠胃还弱,不能一气吃太多。” “嗯嗯,”阿福乖乖点头,“我再吃一碗也就够了。”论耐饿,瘦马们都是一把好手,要不然怎么维持削肩细腰没有胸的杨柳身材呢。她悄悄咽了咽口水,她一点都不馋! “等你好了,想吃什么都可以,”燕王哪会看不出她的心思,宽慰地说了一句,拿了金丝包边的白瓷勺仔细喂她喝粥。 头一回与男子如此亲近,阿福觉得不好意思,可又不好拒绝,妈妈说了,瘦马是伺候人的,要婉转柔顺,所以朱公子想要做什么,她都不能拒绝。 好在如何把饭吃得姿态动人她是认真学过了的,并不怯,朱唇微启,轻轻地咬住了勺子。阿福本身气质清甜纯美,然而那花瓣儿一般娇嫩的唇含着白瓷的勺子,恁地平添几分风情来。 阿福不知道,瘦马培训里的姿态当然是怎样勾人怎样来的,她这么轻轻一咬,燕王殿下看得一热,忙把勺子递给了阿福,叫她自己吃。 自己吃还自在些,阿福也不在意朱公子的半途而废,接过碗迅速而优雅地把粥喝完了。燕王都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自己喝的时候就端庄了。 “朱公子,我想回香如故看看可以么?”阿福待朱公子放下碗,才是小心而期盼地问他。 “你可还记得自己是怎么病的?”燕王避而不答,反问道。 “我喝多了酒,许是受了寒,”阿福还记得自己喝了好多酒,加了红枣桂圆蜂蜜的绍兴女儿红喝起来甜甜的,姐妹们一劝,她就多喝了几杯。 “你可知道你是中毒了,”燕王瞧着她傻乎乎的,这要没有他护着,往后在王府里可怎么活。 中毒?她好好的怎么会中毒呢?阿福不解。她没发现她居然一点都不怀疑朱公子的话,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是中毒不是生病,“我是在香如故中的毒,所以公子提前把我接了来?” 倒也不是傻到底,燕王点头,“你可知道是谁给你下毒?” 她最后三杯酒是与含烟姑娘喝的,可酒是兴儿给她倒的,再说含烟姑娘为人清傲,不像是会下毒害她的人。阿福忽然记起来那日被阿芙喂下去的解酒茶,苦得像是药汁。不,不会的,阿芙怎么会害她呢?阿福不愿意如此揣测自己视同亲妹的阿芙,可那日灯下阿芙嘴角诡秘的笑在她脑中越发的清晰。 “看来你自己也猜到了,”燕王看她紧抿着唇,唇边那粒小梨涡就陷得更深了,怜惜地摸摸她的发,“忘了吧,明日我们启程回京,这里的事你就不要记挂了。” 朱公子的话已是肯定了她的猜测,阿福心中绞痛,强撑着与燕王道谢:“谢谢公子救我。”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别哭,不值得,”燕王捧了阿福的脸细细与她擦泪,他只喜欢她在某些时候落泪。 这样的温柔体贴是阿福不曾从徐妈妈又或者姐妹们身上得到的,阿福忍不住扑进了燕王怀里,不顾姿态地嚎啕大哭起来。 这是她这辈子最委屈的时候了,“我真心待她,她为何狠心害我?” “只当是喂了阿黄,”燕王拍着她的背,把人抱得紧紧的,心都被她的眼泪泡软了。她是重情之人,若是知道香如故已经不在了,怕是会大恸伤身,不如瞒着她,他自会为她找出公道。 “阿黄是谁?”阿福哭着打了个嗝,闷声闷气地问。她知道朱公子是在安慰她,她不能辜负了朱公子的好意。 “是我养的一条大黄狗,贪吃得很,”燕王耐心哄着阿福,“不过它会自己抓兔子狐狸打牙祭,吃得油光水滑的。你这样爱吃,它也会喜欢你的。”说到阿黄,燕王忽然皱眉,为何梦中他带着徐氏打猎,却没有带阿黄? “它会不会咬我?”阿福听说是朱公子养的大黄狗,就想到了那句良心都被狗吃了的话,哭声稍歇。毕竟是年纪还小,她念着那只厉害的大黄狗,把伤心分散了些,“妈妈怕猫儿狗儿抓咬,在我们身上留了伤疤,是不许我们养这些的。” “你对它好,它也就对你好,沅沅这么可爱,它是不会咬你的。”燕王暂时放下了疑窦,温声道。 所以人竟然不如狗么?阿福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公子对我好,我也会对公子很好很好的。”尽管她不知道朱公子对她的好能够维持多久,她会永远记得朱公子此时对她的好,一心一意伺候他,直到他不再需要她。 “好,”燕王听着她的柔声细语,心中甜如蜜糖,他一定会好好的护着她,谁也不能再把她从他身边夺走。 “我这就出来了,还没有与妈妈和姐妹们道别呢,”香如故除了一个阿芙,还有很多的好姐妹和教导她的妈妈们,没能坐着轿子出门子已经很遗憾了,临走前不能再看看大家就更遗憾了。 怎么又惦记起来香如故了,燕王很是烦恼,只得又撒了个谎,“她们说因为兰汀的事没脸见你,就不见了,只派了你的丫头来给你送东西。” “兴儿?”阿福虽然失望,但大家应该是叫兴儿带了话的。 “你大病初愈不能劳神,午睡起来,我再叫那个丫头来见你。”燕王扶着阿福躺下,取过茶炉上的热帕子给她擦了脸,叫她午睡。 阿福哭了一场也觉得累了,听话地乖乖躺在枕头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毕竟是年轻,睡了一觉起来,阿福就更精神了些。 明月从外头抱了一捧白玉兰进来,看见阿福醒来,笑道:“姑娘睡了一觉精神头就好了许多。” 听了这话,阿福抿着嘴笑,唇边浅浅的梨涡看起来可爱极了。精神点才好,她也好同兴儿说自己很好,让大家不要担心。 “我们家花园里有株高大的白玉兰,开得十分漂亮,奴婢就想着折几枝花来给姑娘赏赏,解解闷儿。”明月笑着把白玉兰给阿福看。 玉兰花儿洁白如玉,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吐蕊盛开,各有各的好看。阿福也是爱花的,见了这生机勃勃的花朵确实心情开朗,“很漂亮,明月姐姐费心了。” 见她是真的喜欢,明月就欢喜的找花瓶插花去了。最后翻出来个雨过天青的花觚,把花供着放到了罗汉床的小方桌上。 阿福觉得自己精神渐足,不愿在床上见兴儿,央着明月给她画了个淡妆,在罗汉床上坐着等兴儿。 兴儿被明心引着进了阿福住的院子。 三间正屋的院子,铺着琉璃青瓦,雕梁画栋,地上是整齐的水磨方砖,干净如洗,几株粉色桃花开在庑廊旁边,正屋的台阶下几口大缸,又养了几丛刚刚冒出嫩叶的睡莲。 看来芷沅姑娘是真被那朱公子放在心上了,兴儿握紧了汗津津的拳头,随着明心进了屋子。 阿福听到声音,抬眼儿往门口望去。 她目光纯净,透着纯粹的欢喜,兴儿心中一痛,不敢与她对视,忙低下了头,轻声唤,“姑娘。”规规矩矩给阿福行了个礼。 “怎么几日不见就与我生分了,”阿福招手让兴儿一同坐到罗汉床上。她们自幼一起长大的,年纪差不离,从来就不讲什么主仆规矩,兴儿忽然这么正经倒是让她有些不适应。 “府里规矩大,我怕给姑娘丢面子,”兴儿想起朱公子亲见她所说的话,勉强笑了笑,尽力用欢悦的语气说道,“姑娘嫁了个好人家,我们都很高兴呢。” 一场大火,香如故没了,大家都不在了,她侥幸逃过一劫,却不知该何去何从。朱公子为了不让芷沅伤心,便吩咐她瞒着她。她鼓起勇气问了一句“香如故的公道何在”,朱公子却说会为了芷沅追查到底。不管朱公子是为了找给芷沅下毒的凶手,才是顺带给香如故一个公道,她都感激他。所以她会好好的瞒着芷沅的。 兴儿的目光掠过花觚里纤雅皎洁的白玉兰,落在穿着茶白衫子的阿福身上。芷沅姑娘被照顾得很精心,就像含苞待放的白玉兰,柔美娇嫩,天真而生机勃勃。她也不愿破坏这一份生嫩的美好,就让芷沅以为大家都好好的待在香如故罢。 她似感叹地说了一句:“朱公子对姑娘真好,我们大家也都放心了。” 阿福想到了朱公子给她的拥抱,有些羞涩,“大家不要担心我,我很好的。”阿福说着看了看侍立在旁的明月和明心。 两人知机,借口换茶,一同出了门去。 阿福这才略期待的问:“妈妈可有话要交代我?”她因为意外出来的匆忙,什么都是一知半解的,也不知道妈妈还有什么要教她的。 “妈妈说姑娘要好好伺候朱公子,不要淘气,趁着受宠,早些生个孩子傍身。”兴儿依着徐婆子的口气给阿福编了几句话,打开了她带来的包袱,“这是妈妈给你订的嫁衣,妈妈说没能让你坐着轿子出门亏了你了,这个嫁衣却是必须送来的。” 嫁衣底下又是一个一尺见方的长匣子,红漆的,贴了双囍字。兴儿打开来给阿福看,里头是陪送给出门子姑娘的嫁妆。按着徐婆子往日的规矩,除了嫁衣,香如故还会陪送些头面首饰和几十两的压箱底银子,可香如故都烧成了白地,想找一件给芷沅姑娘做念想的都没有。兴儿拿来的这些除了衣裳是李裁缝送来的,剩下都是朱公子听她说了以后令人添的。 嫁妆匣子里头就是几样首饰和几锭崭新的雪花银。阿福往匣子里逡巡了一圈,眼睑微颤,垂下头摸了摸那金线牡丹的华美嫁衣,眼圈儿有些红,这衣裳果然如妈妈说的漂亮,“烦你转告妈妈,女儿不能亲自与她告别了,妈妈的养育之恩,芷沅记在心中。” 兴儿只以为阿福是因为感动才是红了眼眶,笑道:“姑娘好好儿的,妈妈就高兴了。” 阿福缓缓点了点头,把嫁妆盒子合上了,嫁衣却舍不得放,仔仔细细地叠了放在身边,“我明日要穿的。” “姐妹们可有话与我说,”阿福期盼地看着兴儿。 “含烟姑娘没什么说的,紫嫣姑娘和紫玉姑娘让姑娘好生保重,其他的姑娘们都让我给你带个好儿,”兴儿无话可带,匆匆一语带过,“那日姑娘们道喜送的礼物,在朱公子接走姑娘的时候,我就都给姑娘送来了。” 阿福点点头,“姐妹们安好就好了。” 兴儿听她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心里一惊,笑道:“姑娘们自然都好,姑娘不必担心。” 见阿福神色有些郁郁,兴儿忙起身告辞,“我出来的太久了,妈妈还等着我回话呢,我这就走了,姑娘保重。” 阿福腿脚还是无力,便没有勉强站起来送兴儿,她挺直了身子坐着,目送兴儿出门。 兴儿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阿福一眼,明暗交替的光影里,那美丽纤弱的小姑娘仿佛一株柔韧的兰,石头缝里也能挣扎着开出花儿来。 两人视线相对,兴儿弯着眼睛笑了笑,世人皆以为瘦马柔弱可欺,却不知道她们尝遍世间百态,练就了愈加坚韧的心。 燕王还是不放心阿福,她刚见完兴儿,他就背着手儿进了阿福的屋子。或者说是两日前,他自己暂住的屋子。 男人的住处自然是冷硬些,可自打屋子里换了一个人来住,燕王就觉得这屋子里添了几分金屋藏娇的香艳。纵然阿福自己坐在榻上,低着头摆弄嫁衣,没功夫搭理他,燕王殿下也不觉得生气,看见摆在罗汉榻上的白玉兰,他没话找话地对阿福说,“你这花不错,摆得好。” “那可是明月的功劳,”阿福忙擦了擦眼泪,没敢立刻就抬起头看燕王。 “怎么哭了,”燕王皱眉,刚醒来就连哭两场,多伤身呢。 “想到往后就见不到妈妈和姐妹们了,我有些难过,”既然都被发现了,阿福就抬起了头,露出一双被眼泪泡得水盈盈的眼睛,梨花带雨不外如是。 “往后你有我,”燕王被她这样湿漉漉的可怜眼神看着,越发不忍说出真相,只怜惜地把她抱在怀里。 “嗯,”阿福依恋地靠在燕王怀里,不再说想要见香如故里的人的话,她心里已是有了模糊的猜测,香如故应当是生了变故了。兴许是阿芙给她下毒的事,让朱公子迁怒了香如故,所以大家才是没有什么话给她。 她小心翼翼地给香如故求了个情,“做错了事的只是阿芙,公子不要迁怒了大家。”朱公子身份尊贵,若是迁怒香如故,只怕都不用他亲自吩咐,吴公子的权势就能把香如故压死。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燕王温声道:“你放心。”为了她,他也要给香如故一个公道的。 他的声音有一种格外令人信服的魅力,阿福放心的点了头。 至晚,燕王陪着阿福喝了一顿粥,这才回了自己暂住的书房。 曹正淳站得笔直,看燕王优雅而迅速地消灭了两碗鸡丝面,忍不住腹诽,他这二十几年就没看过哪个宠爱小妾的男人,能把自己住的地方腾出来,自己苦哈哈住书房的。 如今,竟然在自家英明神武的燕王殿下身上见到了。那个芷沅姑娘怕不是个妖姬!否则王爷怎么一见她就跟丢了魂似的。 “查得怎么样了?”燕王满足的放下碗,还是有肉吃才是爽快啊。 曹正淳不提防燕王突然发问,蹭地一下绷紧了,“我等在扬州行事不便,没能查到更多,只听闻梨花巷的阮湘湘家走丢了一个小丫头。” 走丢一个丫头,燕王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扳指,越发的对兰汀身后的秘密好奇,“你觉得这件事是谁做的?” “依属下看,倒像是皇长孙的手笔。”曹正淳语气肯定。皇长孙李然远比他的父亲太子李浩更工于心计,这几年来,暗中对王爷下黑手的人已从太子变成了皇长孙。 这就奇怪了,李然千里迢迢派人烧了香如故,他是打算做什么文章? 燕王还在思索,曹正淳忽然大惊道,“王爷,皇长孙莫不是要栽赃!” 燕王用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得力侍卫,莫说他真的烧了一个香如故,就是一条梨花巷又能如何,只不过被腐儒骂几声,谁还能动他? 曹正淳说完也觉得自己傻了,要是王爷这么好动,他们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回京后继续追查,找一找兰汀的下落。”燕王思及兰汀与芷沅过于相似的容貌,心生忧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晚上阿福却睡不着,靠着软枕,坐在床上看明月和明心给她收拾行李。 “这些衣裳都是新做的,因为要得急,只买了成衣,姑娘先将就着穿,”明月负责叠衣裳,一会儿功夫就装了满满一箱的春衫和夏衫,“这几件披风就搁上头,船上风大,夜里凉,姑娘要当心身子。” “我怎么有这么多衣裳了?”阿福看着明月装了满满一个箱笼的衣裙,很是讶异。 “不止呢,”明心笑道,“要不是来不及量身定做,还会更多,朱公子是做丝绸生意的,听外院的小厮说朱公子装了满满一船绸缎,要运去京城呢,姑娘往后新衣裳更穿不完了。” “别胡乱编排,”明心却是不信朱公子仅仅是个商人的,否则自家公子能那么狗腿儿?她合上装了内衣和月事带的箱子,落了锁,对阿福道:“船上不方便洗衣裳,这箱子里都是洗干净晒过了太阳的,姑娘要换洗也方便。听说扬州到京城要走十几日,这些衣裳应当够用了。” “那么远啊,”阿福这辈子就没出过远门,最远也不过是到西郊的大明寺进香,听说进京要走十几日,那真是去家千里了。 “那可是天子坐镇的地方,”明月对天子脚下的京城很是好奇。 “能有我们扬州繁华?”明心自有一股扬州本地人的骄傲,听老人们讲古,前朝覆灭之时可是在京城放了一把大火,大梁这才立国几年,指不定京城中还有焦土呢。 “可是京城贵人多呀,”明月跟着顶了一句。 “多又与我等有什么干系,更容易得罪贵人么?”明心说着话也不落下手里的活计,把阿福的东西都装好了,一一落了锁。 “好了,两位姐姐别吵,”阿福忙做和事佬,“等我去了就知道京城到底好不好了。” 明月和明心对视一眼,也觉得为了这个拌嘴显得很蠢,明月就扭头催阿福睡觉,“天已经晚了,姑娘先睡罢,明日可要早起。” 听了这话,阿福往下一缩,扯过被子盖到下巴,眨巴着大眼睛道:“我这就睡了。” 结果等到明月明心吹了灯出去了好久,阿福还是睡不着。今日的月色淡淡的,阿福借着月光下了床,打开装礼物的箱子,找出来那把湘妃竹的扇面。明心不知这把扇子来历,见搁在香如故众人送的礼物里,怕碰坏了还给扇子找了个匣子装着。 阿福拿出扇子,褪下了手上的翡翠镯子。这镯子是妈妈送的,可另一只在阿芙手里,她舍不得扔却越不愿意戴了,用帕子紧紧裹了几层,放进匣子里装好。她便拿着扇子站到了窗前,用尽全身力气扔了出去。 “啪”,阿福听见扇子落在地上的声音,她深吸一口终于释然。 次日,阿福是穿着徐婆子给她订的嫁衣出门的。为了衬那一身朱红的嫁衣,她还特地画了个美丽的妆,涂了正红唇脂,越发显得明目皓齿,艳若芙蕖,若不是她年岁不足,定然还能更盛几分。 阿福照了照镜子,心里生出几分待嫁的忐忑,朱公子看到她这样,会更喜欢她一些吗? 燕王亲来接她,看她一身红妆,脸色恢复了几分红润,也觉得高兴,不顾众人眼光,亲自抱了她出门。 阿福只想着朱公子会不会喜欢她的装扮,没想到朱公子行事这么放荡不羁,羞得不敢抬头,只蜷着身子把头埋在朱公子怀里,做了一只缩头的小乌龟。可环在朱公子脖子上的手却是听从心意舍不得撒手,嘴角也默默挂了笑。 今日她就出嫁了,以后朱公子就是她的夫君和依靠。这么想着阿福倒也不觉得被人盯着看有多羞臊了,她悄悄抬起头看了朱公子一眼,面如冠玉c唇若含朱c鼻如悬胆c剑眉星目她把自己能想到的形容美男子的词都拿来夸了朱公子一遍,咧着嘴偷偷笑了,朱公子长得真俊呀。 马车是停在别院门口的,燕王这抱美而行的风姿整个别院的人都看见了,见惯了扬州风月的别院众人和吴明德只觉得理所当然,甚是风流,燕王府的侍卫们却是头一回见自家高冷王爷冰山融化,春暖花开,看得眼睛都直了。 曹正淳“啪啪啪”几连拍,把那几个没出息的打醒,自己挺直了腰杆,真是没见识,这才到哪呢,他赌一年俸禄,往后更“昏庸”的王爷也能见得到。 “下回不要当着人前这样了,不好。”阿福打心里很喜欢朱公子这样宠爱她的感觉,可是又怕对朱公子的名声不好。 燕王刚把阿福放在车里,就被阿福拉住了袖子。 “如何不好?”燕王看她红得耳朵都要滴血了,就连额头上的朱砂痣都越发的红得跟珊瑚珠子似的,说话不敢看他,长长的眼睫毛颤呀颤,不由好笑,小丫头还知道害羞了。 “有损公子的颜面,”阿福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他,可一遇到朱公子深邃的目光她就又成了缩头小乌龟,深深地低下头去了。心里再一次感叹,朱公子长得可真是好看呐。 少女情怀总是诗,如此英俊多情的公子,怎么能不轻易爱上他呢。 “我抱自己的人,损什么颜面,”燕王殿下霸气十足,“旁人羡慕都还来不及。” 一开始对她好,主要是受了梦境的影响,可处了几日,这样可怜可爱的小姑娘,就算不曾做过梦,他也想要对她好,只是目前好的方向无法与梦里一致。 燕王揉了揉阿福的头,“别胡思乱想,我对你好,旁人只有羡慕的,谁也无法中伤你我。” 他说什么她都信,阿福心里甜滋滋的,乖乖点了头。 “这里到码头不远,你自己一个人不要害怕,”燕王不放心的交代了一句。她本来年纪就还小,正是该被父母长辈宠着的时候,如今却以姬妾的身份,将要被他带到千里之外的京城。 她已经不是小孩了,都是出嫁的大人了,怎么能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跟她说话!可是朱公子这样跟她说话,她也觉得好开心,阿福抿了抿唇,含羞带怯地看了跟前高大的男人一眼,“我知道公子在外面,就不怕了。” 甜言蜜语,阿福她也是很会说哒! 燕王一不留神就被喂了一嘴糖,心里头甜滋滋的,语气柔软的说了一个“乖”,这才从车里出去了。 阿福马上扑到车窗前,脸蛋红扑扑的看着她家朱公子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啊呀,我家公子真厉害! “明德就不必送我了,”燕王坐在马上,对正艰难地往马背上爬的吴明德道。 平日里出门都是靠马车和轿子,从没打算学骑马的吴明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公子见笑了,我这就能上马了。”燕王殿下来他没能迎接,燕王殿下走,他怎么也要去送啊。 “不必,”燕王觉得吴明德爬马背的样子很伤眼睛,并不想再看,他语含深意的对吴明德说,“要起风了,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免得淋了雨。”扬州知府为人不错,并非尸位素餐之辈,倒是可以用。 吴明德其实没听的太懂,却也知道燕王是好心提醒,忙立正站直了,正正经经鞠了一躬,“多谢公子提醒。” 待目送燕王一行远去了,吴明德立刻对身后的小厮大叫,“快备车,本公子要回家!” 却说阿福坐着车到了码头,就有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来扶她下车,“奴婢翠眉,是公子身边伺候的,公子吩咐奴婢来伺候姑娘。” 阿福溜了这位翠眉姑娘一眼,有些酸,无他,这个丫头长得也太好看了吧,杏眼桃腮的,虽然是比不上她啦,但是也是一等的貌美呀。瞧瞧她说的话,是公子身边伺候的,哼,她还是公子的枕边人呢! “翠眉姐姐辛苦了,”阿福小心眼的在心里头的小本本上记了翠眉一笔,语气也不冷不热。 翠眉微微皱眉,果然是瘦马出身,如此烟视媚行,不知礼数,她克制自己的不喜,扶着王爷买的瘦马上了船。 燕王假作商贾身份,带了一艘三层的大船下扬州,阿福看这船十分气派,又在心里对朱公子更崇拜一分,自家公子真是厉害能干,这么年轻就有一艘大船呢! 她站在甲板上,往下望,码头上人来人往,骑着白马穿着宝蓝衣袍的朱公子真是佳人独立。 燕王正在贯彻自己的商人身份与绸缎庄的掌柜寒暄,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去,正巧与阿福的目光碰在一起。他嘴角扬了扬。 阿福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姑娘,甲板上人多眼杂,还请姑娘回房,”翠眉认为阿福举止轻浮,越发不喜,催着她进去。 阿福依依不舍地看了燕王一眼,这才进了房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阿福是第一次在大运河上坐船,船上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非常的新奇,离愁别绪就不那么明显了。 不久船就拔锚离岸了,刚离开码头不远,大运河两岸都是黛瓦白墙的人家,早晨还有淡淡薄雾飘在河面上,阿福趴在窗前看去,这两岸风光真如画卷一般秀丽。朱公子的楼船又高大,从旁而过的许多小船,在她们家楼船的对比下,更显得小巧玲珑了,更是让阿福觉得有趣,趴在窗上看个不停。 “姑娘,这河上人多眼杂,把窗纱放下罢,”翠眉今天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年纪这么小的瘦马就妖妖挑挑的,可别把王爷勾坏了。 这个翠眉的语气真是讨厌,明显是看不起她。阿福对人的喜欢厌恶向来单纯,你对我好,我当然也对你好,你要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她嘴唇微抿,没有跟翠眉说话,却也安分的放下了梅子青的窗纱。唉,真想让朱公子来陪她呀。 大概朱公子是有些忙,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还是不见他来。船上人又多,阿福谨守本分并不敢独自出去走动,只能打络子打发时间,盼着朱公子记起她来。 哪知吃完了午饭还是没等到人,只等到了朱公子叫人送来的一只小乌龟。养在瓦盆里的绿壳小乌龟只有阿福的手掌大小,头脚都缩在壳里,看上去就是一块搁在水底的龟壳。 然后她一个下午就在逗乌龟冒头中度过了。到了傍晚,燕王特地来陪她吃饭,看见她跪在榻上,拿着一根丝绦在逗乌龟,不禁笑道:“你越逗它,恐怕它往壳子里藏得更深。” “公子,”阿福一看朱公子来了,哪还顾得上小乌龟,欢喜的跳下榻,热情的小狗狗一样围着她家朱公子转。 燕王就牵着她的手坐下了。阿福是第一次跟男人手牵手,心里慌慌,可又觉得甜,燕王想要松手她还舍不得放,娇滴滴的拉住了燕王的一根手指头。 这两三年为了不被皇帝和太子猜忌,燕王故意行事放诞了些,在京城里也是有名的浪荡王爷,秦楼楚馆没少跟着人去,可他去归去,倒也不跟着那些真纨绔胡闹,再加上他时常冷脸,美人们也不敢大胆献媚,像阿福这样的,胆子大到勾着他手指头不放的,竟然是头一个。 光天白日的,燕王觉得有些不对,可看徐氏那么欢喜的样子,他就心软了,反正是自己屋子里,她放肆些就放肆些罢,便任由阿福拉着他的手,叽叽喳喳叫他看小乌龟了。 “公子喝茶,”翠眉端着一盏茶进来,看见那瘦马毫无规矩地腻在王爷身边,又忍不住皱眉,王爷虽然爱美色了些,可从来没有把那些人往府里带的,怎么会买瘦马? 当着翠眉的面跟徐氏腻歪,燕王老脸有些发红,只是他一贯脸冷,旁人也看不出蹊跷来。 “翠眉,这几日你就辛苦些,把规矩与徐氏说说,”燕王仪容端正的对翠眉说,可手指还是被阿福握在手里,他自己也不拿出来。 翠眉目光一扫两人交接的衣袖,垂下头答应了。 阿福看她答应得不情不愿的,在心里哼了一声,开口甜甜地说:“那会不会太麻烦翠眉姐姐了呀。” 燕王虽然是一个十几岁就开始混在军营大老粗里的男人,但是他对阿福是真上心,立刻就察觉了徐氏对翠眉的不喜,他也不偏帮,只淡淡的说了一句:“翠眉是仆,你是主,没有麻烦不麻烦的。” 翠眉听见燕王这么说,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她可是正正经经的清白人家出身,贤妃娘娘派去照顾燕王殿下的,这瘦马也配做她的主? 阿福也在心里嘀咕,朱公子是不是生气她胡乱吃醋了?那她安分点吧,乖乖的,阿福想着忙讨好地对燕王一笑,“公子我一定会好好学规矩的。”大户人家的规矩,她打小就没少学,肯定能学得很快的,就不用看这个翠眉的臭脸了。 堂前教子,枕边教妻,燕王心想不能在奴婢面前落徐氏的面子,就挥手让翠眉退下了。才是问娇憨地捏着他手指的阿福,“你不喜欢翠眉?” 要是早两日,被朱公子这么问,阿福她就不敢说真话了,可她已经明白了朱公子对她可以说是宠溺的好,这话就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了,她就坦诚道:“是她先不喜欢我的,翠眉姑娘大概是看不起我的身份吧。” 说完了翠眉的坏话,阿福就偷偷打量朱公子神色,她大着胆子说着话也是个测试,她想看看朱公子对她容忍的底线是什么,要是还比不上一个丫头,那她往后就更努力一点,争取在朱公子心上多占一点点份量。 燕王皱眉,他原本带翠眉出来就是想着要是找到了徐氏,能有个信得过的人服侍她,教导她王府里的规矩。他没想到会是个两看相厌的局面。 “公子放心,我会好好跟她学规矩的,”阿福见朱公子不说话,忙笑着做保证。罢了,这次比不过,往后还有机会嘛。她先好好学规矩,然后就可以早早摆脱翠眉了,她自己也很能干,不需要人伺候。 “不要妄自菲薄,往后在府里,谁都不敢慢待你,”燕王原本的打算是叫宫中女官出身的翠眉调教一下徐氏的规矩,他好给徐氏按个落魄官家小姐的身份,现在看来是他行事不周了,还不如等徐氏入了府,请白小姐帮忙更可靠。 “翠眉是我母亲给的丫头,”燕王给阿福解释道,他母妃担心他身边没有人伺候,给他拨了几个宫女,翠眉是最能干本分的,才是在王府里留到了今天,“因而在府里有几分体面,但你也不必让她,有我呢。”要不是他府里能用的人不多,他也不会挑了翠眉跟来。 原来是这样,阿福就了然翠眉对她的敌意何来了,妈妈可是教过了,想当通房的丫头都是野心勃勃,她们比她们这些后来的更早跟在男主人身边,更了解男主人的喜好,一定要小心仔细提防! 阿福警惕起来,越发的乖巧,“嗯嗯,我都听公子的。”她忍着羞涩把头靠在朱公子胳膊上,像只撒娇的猫儿一样蹭了蹭。朱公子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也不知道是什么香,这样的清淡优雅。 甜软可人的小姑娘总是能让人心软的,燕王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指着瓦盆里探出头来的小乌龟,“乌龟露头了。”刚才不是一直在逗乌龟么,别错过了。 阿福忙抬起身子去看,那小乌龟又胆小的把脑袋缩回去了。 燕王看她失望的样子,失笑道:“你看它像不像你,一害羞就把头埋起来。” 她长得这么漂亮,怎么就像小乌龟了!阿福气鼓鼓地鼓起了腮帮子。 惹得燕王又是一阵笑。 翠眉站在屋子外听见王爷又笑了,脸色就不太好看。 曹正淳倒是觉得高兴,这芷沅姑娘能让王爷开怀也不枉费王爷对她的心意了。 一眨眼,就在船上过了几日。 阿福平日里跟着翠眉学习规矩,朱公子有空了,就来陪她闲话,或者他们一个看书,一个拿着丝线打络子,纵然不说话,也十分的宁静安适。阿福都爱上这船上的生活了,只除了一样,朱公子这么久了还是不在她房里留宿, 阿福多急呀,怎么朱公子就是不留宿呢?她身子已经好了呀,能吃能睡,养得油光水滑了呀。朱公子怎么还是不来吃掉她呢? 阿福想得心慌,难道她还不够漂亮? 这天她就趁着翠眉不再,自己偷偷用梅色薄纱罩衫改了一件贴身的小衣,薄纱轻透,穿在身上影影绰绰的,她往铜镜里一看,这衣裳真是满园春色关不住,顿时脸都羞红了。 到了晚上,阿福就开始盼着朱公子来,却一直等到掌灯,眼看夜深了,大概朱公子是不回来了,阿福失落地准备睡下了,突然河面上噪杂起来,她隐隐听见有人在喊闹水匪了! 阿福忙爬到窗户上去看,隔着窗纱,她看见外头起了火光,河面乱糟糟地,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自家船上也乱起来了,人声鼎沸,她听得更清楚了,是水匪来了。 阿福只担心朱公子,忙穿了鞋下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河面上闹起来的时候,燕王正在喝下火的菊花甘草茶。 这几日徐氏黏他得紧,一双儿水汪汪的卧蚕眼儿时常欢喜又妩媚地看着他,怎么能不让他怜惜。可徐氏年纪还小呢,他倒不至于对她升起什么禽兽的念头来,但是每当到了夜里,那恼人的春梦就来了。 燕王肃着脸又喝了一口茶,他昨晚竟然梦见自己把徐氏压在甲板上头,架着她的腿儿在肩上,汗涔涔的黑发黏在徐氏长开了越发明丽绝艳的脸上,迷乱而疯狂,直到徐氏受不住绞紧了身子,他便溃不成军,一泻千里 次日醒来,燕王殿下淡定而熟门熟路地把濡湿了的亵裤扔水里了,并且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发现。无他,惟手熟尔。 但是,这简直是荒唐!燕王殿下又喝了一口茶消火,他什么时候那么短了!不过,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试试“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的滋味。 那伙不长眼的水匪就是在此情此景下,燕王殿下火气正旺的时候冒出来的。 听见闹水匪,燕王哐地搁下茶碗,取了挂在书房中的弓箭,打开门出去。 “王爷,”曹正淳正指挥着侍卫们疏散混乱的船工,他自己则带着十几个兄弟守在燕王周围,看见惊动了燕王,忙上前禀报,“不过是普通小贼,王爷还请稍等,属下这就把他们拿下。” “正好活动活动筋骨,”燕王不在意地挥挥手,走到了船舷边上,看见有的小客船已经被水匪得手了,船上有哭叫之声传来,他目光一凝,抬手射了一箭。 影影绰绰的火光中,举刀伤人的水匪并没有注意到那风驰电掣而来一支箭簇,直到被穿心而过才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倒下了。 死里逃生的船客抱着妻儿大哭,谁能想到大运河上能有水匪啊!亲娘诶,他再也不要坐船了! “王爷风采不减,”曹正淳钦服地看着燕王箭无虚发,瞬间解决掉了几个水匪,纵然离了战场,被圈在京城里,王爷还是那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四将军。 燕王对曹正淳的夸赞习以为常,眉梢都不曾动一下,他有些担心胆小的徐氏遇到这样的场景害怕,“叫人去保护徐氏。” 他就知道王爷不会忘记他的爱宠,曹正淳忙道:“属下已经派人去保护徐姑娘了。” 曹正淳办事还是靠得住的,燕王就暂时放了心。他这次下扬州,并没有带太多的箭出来,射杀了几人,余下的羽箭就不多了,他平静的收了手,吩咐曹正淳:“叫大家尽快解决了这些水匪,勿要惊扰百姓。” 夜黑风急,若非燕王这样的神箭手,是不敢乱用箭的,恐怕误伤百姓。是以燕王府卫们备得有弓箭也不敢乱用,曹正淳就吹了哨子,指挥着乘了小船暗中护卫在楼船旁边的侍卫们围剿水匪。 一时河面情势倒转,刚才还声势浩大的水匪成了被人围攻的落水狗狼狈不堪。 他们燕王府精锐收拾区区水匪,小意思啦,曹正淳正要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忽而簌簌破空之声传来,曹正淳神色大变,拔剑护在燕王跟前,大喊:“保护王爷!这不是水匪!”听这破空之声,分明是军中才有的重箭。 显然刚才的水匪只是打头阵,是前来试探他们兵力的炮灰。 话音未落,电光火石之间,曹正淳手中长剑已与飞驰而来的重箭相碰,勉力格挡掉一支重箭,他手里的宝剑也差点脱手而出,“王爷快走!” 操他娘的,他要是带了自己的长刀在身边,会怕这个? 燕王见机得快,他手里没有趁手的兵器,并没有逞英雄,忙后退躲在楼船粗壮的桅杆后,抬手发了一枚引信,冷静地寻找对方射箭的弓箭手。 正在这时,楼船忽然一震,船工们惊叫起来,“不好,有水鬼凿船!” 水鬼凿船,看来对方蓄谋已久,这次不能善了了。燕王眉头一皱,手下却不迟疑,三箭连珠而去,对面的攻势顿时缓了一缓。是弓箭手中箭了。可他箭囊里的箭也用光了。 “对方人多,还请王爷示下,”曹正淳喘息着道,他肩膀中了一箭,只折断了箭杆,垂着一只胳膊来向燕王请命,“不如用火器。” 恰在此时,空中炸开了一朵暗紫烟花,燕王当机立断,“坚持半刻,陆永川就到了。”燕王府卫配备的火器是燕王府私下制造的,并不在司造营的册子上,此时情势还没有紧急到暴露火器的地步。 曹正淳也知道火器干系重大,不是危急存亡的时候他也不会提,早知道陆永川那家伙要来,他还担心个鬼。当下拖着肩膀出去拼杀了,可不能让陆永川看扁了,他才是燕王府第一侍卫! 对面似乎也没有多的弓箭手的和重箭了,攻势减缓,有水匪装扮的人口里含着刀用铁爪攀上了楼船。双方短兵相接,一时倒也难分难解。 燕王回房提了刀观战,忽而听到女子呼救之声,尽管人声嘈杂,他还是瞬间就听了出来是阿福的声音,心中一慌,忙疾步循声而去。 当时,阿福穿鞋下床,刚穿好衣服奔出门外,燕王府侍卫就带着神色惊慌的翠眉过来了。曹正淳知道阿福是燕王的心上人,不敢怠慢,派了四个精干侍卫来保护她。为首的那个就道:“我等是王爷派来保护姑娘的,还请姑娘放心,且回房中暂避。” 王爷?阿福一看这几个侍卫不就是常常跟着曹管事的家丁么,怎么突然变成王爷的人了? 她踮起脚尖往下头的甲板上看了眼,就看见灯火里,朱公子抬手射箭的样子。隔得老远,她也能感受到朱公子身上爆发出来的令人心悸的气势。 阿福下意识抓住了自己的袖子,原来朱公子的身份如此尊贵吗?与她相比自然是朱公子的安全更重要,阿福来不及思量朱公子身份会给她带来什么影响,急道:“我不用这么多人保护,你们去帮公子吧。” 他们自然更愿意去为王爷拼杀而不是躲在后头保护两个女人,但是军令不可违,为首那个就道:“姑娘放心,王爷勇武,区区水匪不足为患。” 但是打脸就来得很快,这话才说完,他们的楼船就被重箭攻击了,侍卫们忙护着两个弱女子躲到了船舱深处,令二人趴在床底下躲着,除非水匪杀到跟前了,船沉了,两个姑娘都是很安全的。 “你们快去帮朱公子啊,”阿福想到那箭雨扑面而来情状,一颗心都提起来了,她可以躲,朱公子却还在甲板上呢。她看向常常跟在曹管事身后的那个,“杜大哥,你们快去啊!” “王爷令我等保护姑娘,若非王爷有令,不敢稍离。”被点名的杜侍卫答得铿锵有力。其余几个也是一脸的军令不可动摇,蹲在地上稳如泰山。 怎么这么认死理呢!阿福扭头找翠眉想让她一起劝,结果一看,平日里端得官家小姐一样的翠眉抖得如筛糠,牙齿打架,还不如她三分镇定,根本就不中用。 阿福没脾气了,只好捏着挂在脖子上的观音坠子为朱公子祈福,奶奶说菩萨有灵,只要潜心祈祷就会保佑她,她潜心祈祷朱公子平安,菩萨也会答应的吧。 杜侍卫看这难缠的小姑娘安静下来了,也是松了一口气,有王爷在,什么魍魉鬼魅都掀不起风浪来。他心里对阿福改观了许多,虽然出身差了些,但是胆识不错,对王爷也是十分真心了。 然而做人不能太铁齿,很快他们就感觉到楼船开始倾斜了。他们在顶楼,对倾斜的感应比楼下更深,杜侍卫豁然立起,“走,下楼。” 阿福还能被人拉着袖子她自己走,翠眉就不成了,软得跟面条似的,杜侍卫顾不得男女大防,叫一个兄弟扛着翠眉,一行人就小心翼翼的往楼下走。 楼下并不比楼上安全多少,数不清的水匪爬上来了,杜侍卫等人很快就与人拼杀到了一起。 阿福未免拖后腿,勉力拉着翠眉躲在一个翻倒的大箱子后面,她还很勇敢的捡了一把不知道谁掉的匕首拿在手里,拼不过水匪,匕首还可以自杀保节,只可惜见不到朱公子了。 所以,求菩萨保佑,水匪千万千万不要发现她们呀! “嘿,这里有两个漂亮的小娘们。” 阿福没想到她们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火光下一个络腮胡子的小个子水匪正兴奋的看着她。 “阿福不要怕,”阿福心里默念,放开嗓子一边大声喊救命,一边闭着眼睛疯狂挥着匕首,真是可怜又好笑。 那个水匪还是有几分怜香惜玉的,看这个长得娇娇嫩嫩的漂亮小姑娘尽管害怕,身子却还是挡在另一个被吓傻了的大姑娘跟前,一时心软没有动手,然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阿福直到被人捏着手,拉起来才是害怕的睁开了眼睛,以为面对的会是丑陋凶恶的水匪,哪想到一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心心念念的朱公子,顿时什么害怕都抛到脑后了,扑进人朱公子怀里,欢喜道:“公子,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真好,哪怕是死在一起,她也好开心。只是可惜了,她到死都没有被朱公子吃掉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燕王看见阿福挥舞着匕首与水匪对峙的时候,吓得握刀的手都软了,要知道从前都是别人看见对手是他而手软拿不住刀。 不过手软也不影响燕王殿下英雄救美,他不得不承认,当阿福睁开她漂亮的大眼睛惊喜地看着他的时候,他心里是十分的满足和欣慰的。 当阿福香软的身子扑进他的怀里,燕王提着的一颗心才是踏踏实实的落了地,他紧紧把她搂着,不敢再放开,换了左手提刀,一路杀将出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如入无人之境,连被派来刺杀他的死士见此都心生退意。 不过已经晚了,燕王杀性已起。 阿福知道自己不能给朱公子添麻烦,自觉的抱住了朱公子的脖子,紧紧贴在他身上,她想的是,如果有人挥刀砍来,她还能帮朱公子顶一顶。 有了燕王加入,曹正淳等人顿感压力一轻,心下有感,抬眼找去,果不其然就见他们家王爷手中刀光如练,刀光过处哀鸿遍野。还在奋力拼杀的侍卫们顿时精神一振,王爷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呢,他们也不能太落后了,多杀两个敌呀! 陆永川的接应来得很及时,虽然有燕王这个大杀器在,对方靠着人海战术也是步步紧逼,把他们逼到了甲板中央,正要围剿,陆永川就带着一千燕王府精锐杀到了,轻轻松松就对这些大部分是乌合之众的匪徒进行了反围剿,并抓住了躲在小船上的匪首。 “王爷呢?”陆永川手里提拎着一个穿着大红锦袍的男人大步踏上船来。他手里的男人长得脑满肠肥,一身肥肉簌簌抖动,至少也有两百斤。陆永川单手拎着他却像是拿了个轻飘飘的玩意。 曹正淳蹲在地上,让军医起出肩膀的箭头,闻言扭头看了眼陆永川,努了努嘴,“王爷还有要事。”他们刚脱险上了陆永川带来的大船,王爷就搂着徐姑娘进房了,小姑娘胆子小,指不定要王爷怎么安慰呢。 要事?陆永川不是很明白,现在还有什么要事比审问匪首更重要的? 一番厮杀,燕王身上的宝蓝锦衣已经变成了血衣,他抱着阿福进了房间,闻到房间里淡雅的白檀香,才是后知后觉自己一身血气,忙把阿福放了下来。 “公子你有没有受伤?”阿福刚在地上站定就看见站在她跟前的朱公子身上溅了许多血,尤其是朱公子俊美无俦的脸上一抹暗色血痕更显得触目心惊,她顾不上其他,又扑到了燕王身上,努力往燕王脸上摸。 “我无事,”燕王怕血迹脏污了阿福的手,侧过脸不肯给她碰,见她尤不肯放弃,垫了脚来扑自己,只好道,“都是别人的血,不要怕。” 他说完这话就留心阿福神色,担忧她听了害怕。哪知道阿福听见他没事,只顾着高兴了哪里会怕,就连朱公子身上熏人欲呕的血腥味她都闻不见了。 “公子没有受伤就好,”阿福庆幸不已,完全没有想到朱公子一身衣裳都湿透到滴血了,究竟是杀了多少人才能有这个效果。 燕王意外地一挑眉,是他低估了她的胆量了,不愧是让他心心念念也要找到人。 “公子,我服侍你更衣吧,”阿福鼓起勇气,她都还没有伺候过朱公子更衣呢,身为一等瘦马,这也太挫败了。 “你先顾着你自己罢,”燕王好笑的摇摇头,看她眼珠乌溜溜的转,他怎么会猜不透这小丫头打的什么主意。但她也太不顾惜自己了,即使他很小心的护着她了,她衣裳上还是沾到了一些血迹。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全心全意都在关心他了。 不过被人全心顾念的感觉很好,燕王很想摸摸小姑娘的头,可看到自己手上干涸的血迹,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含笑看她,“你先换身衣裳,我让人送热水来。” 被燕王提醒,阿福这才惊觉自己裙子上也有几块暗红的血迹,小心肝儿颤颤,忙把裙子脱了,连声问,“我衣裳上还有吗?我看不见,背上有没有?” 燕王带着她在披荆斩棘的时候,她并不敢睁眼,一个劲儿在向菩萨祷告,光顾着紧张了,倒也没来得及想太多,这时看见自己裙子上的血迹才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燕王阻止不及,她已麻溜的把自己外裳也脱掉了。 灯下,阿福特别改造过的薄纱小衣轻烟薄雾一般,隐隐可见梅子红的薄纱下头肌肤如玉,纤腰细腿。 燕王忽然觉得自己的下火茶里还应该再多加一味黄连,他别开眼不好多看,“你好生歇着,我外头还有事。”说着急急推门出去了,连自己身上的衣裳都忘了换。 怎么就走了?衣裳还没换呢!阿福脚步一动,想要去追,忽然察觉不对,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穿与不穿也没甚么区别的衣裳,啊呀低叫一声,羞耻的捂住了脸。 嘤嘤嘤,她刚才真不是故意的,她也不是那么豪迈的人啊。 “王爷,”陆永川终于等到了燕王,忙上前汇报战况。 水匪是全军覆没了,许多尸首沉入河底无法确确统计剿首人数,俘虏的水匪则有两百多人。而燕王府卫也伤亡了百人,多是被意料之外的重箭所伤。 “伤亡的弟兄们都做好抚恤,家有老弱的多加一倍,”燕王面色沉重,“尽力寻找他们的尸体,务要入土为安。” 燕王这次下扬州不仅仅是为了寻人,因此他出来是做了万全准备的,就是知道有人不会放弃这种刺杀他的好机会,而他也想重挫对方势力。哪知背后之人为了杀他不仅勾结了江湖匪徒,竟然连军中重箭都拿出来了。若不是安排了陆永川接应,为了突围,恐怕就要暴露燕王府的火器了。 差一点玩脱,让燕王心情十分不妙。 陆永川也是很怕自家王爷的冷脸的,他越发谨慎地回禀了首轮审问的结果:这些水匪自己招供是漕帮的人,所图不过为财。至于那些重箭,全都说不知道。只有被他揪住的匪首受不住拷问,说出是收了人的钱财,为人消灾,重箭也是对方提供的。 “王爷这些俘虏该如何处置?”陆永川说完,看燕王没有表示,忙请他示下。 “除了几个头目,都杀了,”燕王语气平淡,既然分辨不出哪些是真水匪,哪些是刺客,不如都杀了干净,谁也不冤。 “是,”陆永川并不意外燕王的决定,他们燕王府死了那么多兄弟,自然是要血债血偿的。 燕王眼看着陆永川带人处理了俘虏,这才得空料理自己一身血污,沐浴以后换了衣裳去看阿福。 陆永川带来的船上贴心的准备了几个丫鬟,不过昨晚都便宜了阿福,她被人服侍着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才是觉得身上舒服些。 然后她就听见了外面有哀嚎求饶声,她不敢去看,就躲在被子里捂耳朵。一夜惊吓,人也疲累了,被子里的馨香让她忘记了仿佛还萦绕在鼻端的血腥气,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燕王进去看她的时候,就看见床上的被子鼓起了一团,他轻手轻脚揭开被子一看,被子里阿福睡得小脸红扑扑的。 真是心很大了。燕王以为她睡得香甜,嘴角噙着笑,伸手碰碰她的脸蛋,才惊觉手里的热度不对,小丫头又病了! 阿福这回生病是受了惊吓,燕王亲手给她灌了一碗安神汤以后,她就睡得平稳多了,身上的热度也渐渐降下来。燕王犹自不放心,干脆脱了鞋上床与她一同躺着,若是有个什么情况,他也好及时反应。 阿福睡了一觉醒来,一睁眼就看见躺在她身边容颜俊美的燕王,第一反应不是吃惊而是高兴,朱公子终于留宿啦!离吃掉她还远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本来是来照顾病人的燕王和衣躺在阿福身边,大概是被子太过舒服,又或者是阿福身上的淡淡女儿香十分怡人,他竟也撑不住沉重的眼皮,阖目睡着了去。 阿福醒来就看见了一副美人春睡图。 曾经叱咤沙场的燕王殿下在早期曾有过玉面罗刹的威名,罗刹言其凶残,玉面就是说他的容貌了。是以燕王殿下连敌军都认可的美貌,落在心生恋慕的阿福眼里就越发的倾国倾城了。 黄昏日暮时分,屋子里的光线也就越发的昏暗,然而这样昏沉的光影里,阿福还是觉得朱公子有种明珠生晕的光彩。睡着的朱公子比含烟姐姐房里挂的美人海棠春睡图还要好看呢。 阿福羞答答地想,她一定要多多努力,让朱公子多多留宿她房间里才行,她才是每天醒来都可以看到这样赏心悦目的画面啊。 燕王睡得并不沉,他朦胧中感到身边的人坐了起来,似乎在盯着他看,已经看了好久了,直到燕王神志渐渐清醒,她还在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想到昨晚该处理的都处理了,今日无事,燕王也就不急着睁眼,气定神闲地等着看她要对他做什么。 阿福定定地看了燕王半晌,她见朱公子睡得沉,色壮怂人胆,便鼓起了勇气,俯下身,轻轻c轻轻在朱公子脸上亲了一下,蜻蜓点水地,一触即离。 啊啊啊,她亲到朱公子了!阿福亲完就捧着脸偷笑,一面回味唇上的触感,朱公子的皮肤好好哦,亲亲的感觉非常棒!难怪妈妈说男女敦伦是一件非常美妙快乐的事情,她现在就好快乐。 沉浸在欢喜中的阿福没注意到,“沉睡”中的美男子的耳朵尖尖悄悄地红了。 所以她又大着胆子,在燕王的右脸亲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都飘了,喝醉了酒一样,捧着红透的脸蛋嘿嘿偷乐。 燕王他是继续装睡也不好,怕胆大包天的徐氏继续亲他,直接醒来也不好,怕臊着她,一时左右为难。 还是徐氏太大胆了!她怎么可以这么放肆,竟然偷亲他!燕王在房事上从来都是主动的一方,他何曾遇到过阿福这样热情大胆的女人,就是梦中的徐氏,也往往是被迫承受的一方,哪里像现在这样积极主动过。 阿福自己偷着乐了半晌,终于把主意打到了燕王微抿着的薄唇上,她想起来被陈妈妈悉心指导的一门功课,用舌头给樱桃梗打结,她练得舌头都破了,好不容易才勉强过了关。一起学习的姐妹里,倒是阿芙学得最好。 她摇摇头,把阿芙从脑子里甩出去了,弃我去者不可留,她还是好好怜取眼前的朱公子吧。不知陈妈妈的授课内容,用在朱公子唇上,能不能让朱公子更喜欢她一点呢? 燕王明显感觉到徐氏的目光越发灼灼,他当机立断在阿福再一次凑过来之前猛地睁开了眼睛。 “呀!”阿福没想到朱公子醒得这么突然,克制不住惊呼了一声,然后假作镇定地,“公子你醒了。” 要不是燕王注意到她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就要信了她是真的很镇定呢。 “沅沅你房里可有蚊子?”燕王也很镇定的坐起来,论装模作样,十个阿福都顶不过半个燕王。 阿福不解,这才三月天,哪里会有蚊子,摇头,“没有呀。” “但我感觉好像被大蚊子咬了两口,”燕王意味深长地看着阿福,举手抹脸,缓缓摸过被阿福亲过的地方。 阿福瞬间就懂了,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许c许是真的有大蚊子。” 燕王轻笑一声,他见好就收,没有继续逗小姑娘,揭开被子就穿鞋下床。 阿福这才发现朱公子是和衣睡的,不免失望,看来要想扑倒朱公子还是任重而道远。 阿福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睡了一觉醒来就精神十足了。她看朱公子起了床,自己也赶紧下了床。 燕王已经打开了房门。 站在外面等了许久的连翘忙带着淡竹低头给燕王请安,“王爷,您吩咐给徐姑娘备的衣裳,奴婢已经准备好了。” 昨夜楼船被水鬼凿沉,阿福的行李也遗失在了河底,她昨夜换的衣裳还是连翘借给她的,于是今早船停靠在徐州码头,燕王就令人上岸给阿福采买衣裳了。 燕王背后,阿福还在系衣服带子,听到王爷二字,手一顿,她就说好像是忘了什么大事,原来朱公子竟然是一个王爷! 燕王让连翘二人进来,一回头就看见阿福低着头傻乎乎在系衣带,笨手笨脚的都打成死结了。 “蠢,”他不忍再看,走过去三两下就把被阿福系成死结的衣带解开了,“我让人给你准备了新衣裳。” “多谢王爷,”阿福低眉顺眼地,想起来朱公子是个王爷以后,她就有些束手束脚,难怪翠眉对她的规矩诸多苛责,王府里的规矩妈妈没教过啊。 看她这样规规矩矩的,燕王很不习惯,挥退了丫鬟们,他才是抬手握住了阿福的肩,“朱是我母妃的姓,我并不是故意骗你的。” “我听说书先生说过,当今只有一位王爷,就是战功赫赫的燕王殿下。”阿福抬眼看燕王,年少英雄还俊美非凡,难怪每次说书先生说起燕王的事迹,大姑娘小媳妇都很捧场。 “是我,”承认自己是战功赫赫的燕王殿下,燕王忽然觉得有点王婆卖瓜的嫌疑,他认真道,“我名李溢,字子谦,家中行四,家财尚可。”颇有自我推荐的意味。 “沅沅,你可愿意跟我回府?”燕王说出这话,就有些紧张,万一沅沅不答应,他强抢民女是不是不太好?原来阿福的身契已经被燕王销毁了,他为她安了个举人家小姐的身份。在大梁律法上,阿福已经是个良民自由身了。 阿福却不知道燕王为她精心布置的身份,听了燕王这话,气得一跺脚,“不跟王爷回府,妾还能去哪?”她都是他的人了,难道还想不负责? “我只怕委屈了你,”燕王一叹,爱之愈深,顾虑也就越多。他的原配妻子是嫡母的娘家表侄女,那时候他渐渐在战场上展露锋芒,不再是不受人重视的庶子,嫡母就提出把表妹钱氏许配给他。两人的婚姻与其说是结两姓之好,不如说是嫡母牵制他的手段。不过小时候他和钱氏也是有过青梅竹马之谊的,钱氏长得温柔美丽,他一开始也很喜欢她。但是钱氏并不喜欢他,嫁给他后郁郁寡欢,每次都是想方设法把他往侍妾房里推,渐渐的他也很少往她房里去了。 后来,他领兵攻打京城,被俘的二哥三哥被人推到了城墙上,迫他退兵。结果没能谈拢条件,父皇命他继续进攻,二哥三哥就被人从城墙上推了下来。他还记得钱氏突然来找他,那疯狂绝望的神色。他才知道钱氏喜欢的一直是三哥,因为他害死了三哥,钱氏恨他入骨,就连肚子里的孩子也狠得下心除去。最后却是孩子艰难地活了下来,钱氏血崩而亡。经了这一场,他越发淡了女色上头的心思,只是为免太子疑心,他便故意做出因伤情而纵情的样子来。 徐氏于他,是个意外。 “我还怕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王爷,”阿福没觉得有什么委屈的地方,丝绸商人变成位高权重的王爷,说到底是她高攀了。 “沅沅,”燕王很喜欢阿福的坦诚,正要说些保证之类的话。 阿福开口打断了他,“王爷,我本姓柳,小名阿福,爹娘没甚么出息,把我卖到了香如故,我就跟着妈妈姓了徐,妈妈给我起了花名叫芷沅,不过我更喜欢奶奶给我取的小名阿福。” 等等,所以他一直情深意重喊的沅沅,不是她真名?燕王有点尴尬,阿福也不姓徐,他心里喊了好久的徐氏,也不是徐氏 他给她选的人家,也是姓徐。 阿福没想那么多,她只是想让跟前的男人更了解她一些,当然私心里也是想让他叫她阿福。朱公子的声音那么好听,若是唤她阿福一定好听得耳朵都酥了。 还好有人打破了燕王的尴尬,陆永川站在门外禀告,“王爷,漕帮副帮主刘玉求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陆永川的声音清清朗朗,屋子里的两个人都听见了。 阿福嫣然一笑,“王爷要去见人,我服侍你换身衣裳吧。”她住的屋子本来就是给燕王准备的,她昨日睡下之前有看到箱笼里男人的衣裳鞋袜。 “沅”燕王差点又把喊顺口了的沅沅喊出来,顿了顿还是改了口,“阿福你病刚好,先歇着罢。”说完逃也似地躲到屏风后换衣裳去了。说什么情深,他梦中竟是从来不曾问过阿福身世姓名么? 以为自己足够情深意重的燕王被梦中的自己打脸了。 阿福看着燕王有些仓促的背影抿着唇笑了,不论是朱公子还是燕王,好像也没差的。不过她还是喜欢在心里偷偷叫他朱公子,有一种别样的亲密。 房门外,陆永川站得笔直,一脸正气。 曹正淳站在他身后,悄悄投以同情的目光,虽然撺掇陆永川来请王爷是他的主意,但是作为一个好人,他的良心还是有点痛的,没看丫头们都在屋子外头站着么,王爷难得近一次女色,坏人好事,遭天谴啊。 陆永川只觉背后曹正淳目光凿凿,回头看去,曹正淳就对他嘿嘿一笑。陆永川眉头微拧,不就是来通禀一声么,曹正淳那家伙一脸不可言说是什么鬼,外人不清楚,他们这些贴身跟着王爷的还不清楚?王爷清心寡欲得都快成和尚了,更别说会为了女色耽误正事了。 两人正打着眉眼官司,就听房门吱呀一声,两个忙都站整齐了,躬身问好,“王爷。” “人在哪?”燕王一眼看见自己两个得力属下都站在门口,要是往日他一定会觉得他们是不是太闲了,通禀而已,用得着两人亲自出动?但是现在,从尴尬中脱身的燕王看着他俩觉得很是亲切。 咦?王爷这语气不对啊,怎么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曹正淳偷偷看燕王神色,见他脸色如常,看不出什么蹊跷来,但是衣裳是换了的,发冠也不是昨天那顶了。曹正淳心里就嘿嘿嘿了。 “属下让刘玉在码头上等着,并不曾让他上船,”陆永川很是了解燕王的行事作风,就让前来请罪的漕帮副帮主刘玉在码头上晾着。 果然燕王赞许的点了头,“叫他到偏厅等着。”燕王殿下决定先吃一顿饭压压惊,再去见刘玉。 “是,”陆永川应诺,侧脸对曹正淳挑了挑眉,意思是看王爷还是王爷。 曹正淳淡定得很,呵呵,天真,年轻人你对妖姬一无所知。 那漕帮的副帮主刘玉在偏厅已经坐了小半个时辰了,屁股下的垫子铺得软,他却跟针扎似的,没片刻就要挪一挪,越是揣测燕王的心思,就越是心凉。任是谁,被人刺杀,恐怕也很难与杀手善了吧。尤其是听闻了燕王杀降的手段之后,刘玉更是火烧了屁股,早早就在徐州码头等着燕王靠岸了。他得来负荆请罪啊。 刘玉越来越坐立难安的时候,陆永川终于来了,清淡一笑,“刘副帮主,这边请。” “多谢陆统领,”刘玉忙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跟上去,他身后还跟了一串抬着赔罪礼物的帮众,非常的有诚意了。 宽敞的明堂里,灯火亮如白昼,刘玉一眼就看见那个闲坐喝茶的男人。锦衣玉带,头勒金冠,俊眼修眉,肤白如玉,完全是个贵公子模样。 然一想到燕王毫不留情杀了两百俘虏的手段,刘玉心中一寒,不敢轻忽,规规矩矩走到近前,抱拳道,“小人是漕帮副帮主刘玉,拜见燕王殿下。” “坐,”燕王这才正眼看刘玉。刘玉是个精瘦的汉子,看模样三十多岁,双目有神,下盘稳健,尤其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是个内家高手。 刘玉并不敢托大坐下,忙低头请罪,“小人贸然求见,是来向王爷请罪的,朱富贵所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但受其蒙蔽的帮众们却是不知情的,还请王爷明鉴。” 自从朱老帮主去世,传位给他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儿子朱富贵,漕帮就已经人心不聚了。漕帮帮主之下还有三个副帮主,谁都想当老大,放朱富贵在帮主之位坐着,不过是三个副帮主之间相互制衡罢了。谁想得到那窝窝囊囊的朱富贵居然闷声不响就干了一票大的呢。刘玉的地盘就在徐州,朱富贵竟然在他地盘上动的手,不用想就是打算叫他背锅了,只不知孙虎和马常有没有插手。 “哦,”燕王还以为刘玉前来是为自己开脱的,竟然以为推出一个朱富贵就能了解么? 刘玉看燕王神色淡淡,也知道自己得拿出诚意来了,“朱富贵的党羽,小人已全部抓获,压在码头待罪,还请王爷示下。”刘玉这话是把自己放到了燕王属下的位置了,委婉地表示了投靠的意思。 “刘副帮主处理帮务,本王不便插手,”燕王对此兴趣缺缺,靠着一帮乌合之众的证词,他是难以搬倒幕后之人的,不如剿了干净。 “王爷,小人还在朱富贵家中找到了一些书信。”刘玉掌心有些冒汗,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匣子,呈给一旁的陆永川。 陆永川看了燕王一眼,得到示意这才接过匣子检查了一番,递给燕王。 燕王打开一封信看了眼落款,这才对刘玉有了点兴趣,“刘副帮主请坐。” 刘玉看燕王随手把信扔回了匣子里,还以为不够打动燕王,听了这话,提起的心就落了一半,“多谢王爷赐坐。” 燕王在见客的时候,阿福也不闲着,她才从连翘口中知道自己竟然又病了一场,还是燕王照顾的她。心里的滋味真是吃了蜜一样甜,就算因为病刚好,只能又喝白粥,也觉得粥里加了糖,甜滋滋的。 “已经到了徐州?”喝完了粥,阿福才想起来问问他们到了哪。听连翘回答说是徐州,她煞有其事点点头。其实她就知道徐州有一道很好吃的点心蜜三刀,青河哥哥给她带过。至于徐州在哪她是搞不明白的。 她就打开窗子往外面看了看,她们的船靠在码头上,往船下看,却不是扬州码头那样的人来人往,热火朝天,原是被一群手持棍棒的黑衣人围住了,还有一群被绳子锁起来的,跪在码头上的人。 “姑娘你身子刚好,莫要受了凉,”连翘站在阿福身后也看到了码头上的场景,担忧小姑娘被吓到,委婉提醒她关窗。 阿福看到那些跟刺客打扮类似的黑衣人,确实是有些心慌,她忙关了窗,问道:“那些是什么人?”会不会危及朱公子的安危? “姑娘放心,是漕帮来向王爷请罪了,”连翘笑着安慰阿福。一旁淡竹也笑道:“姑娘是没见着他们那副帮主,在陆大人跟前点头哈腰的,别提有多狗腿了。” 阿福知道这两个丫头是王府侍女,还以为和翠眉一样清高自持,没想到跟她们在一起非常舒服,就算还不熟悉,也没有不愉快的。她听了两人的话,也笑了,“我是成了惊弓之鸟了,看见差不多的打扮,就心慌。” “姑娘不要担心,有王爷在呢,”淡竹扶着阿福往罗汉榻上坐了,揭开一个攒盒,“姑娘可要尝尝这徐州的蜜三刀,王爷特地吩咐奴婢给姑娘准备的点心呢。” 攒盒里不止是是蜜三刀,阿福认出来还有她吃过的小儿酥糖c桂花酥糖,放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 阿福嘴角含笑,道了谢,用小银筷夹起一块最喜欢的蜜三刀咬了一口,眼睛就亮了,大概是今日刚出炉新鲜着,远比她曾经吃过的更香软甜蜜。 淡竹和连翘看她吃得香甜,也都微笑起来,目光一碰,又各自散开了。 “姑娘可要出去走走?”连翘看阿福只吃了一块蜜三刀就放下了,贴心的递上一杯解腻的清茶,“王爷就在下面呢。” 外面都是生人,朱公子又是去见什么漕帮帮主了,她出去逛什么?阿福微微笑着拒绝了,“我还是在屋子里打络子吧,可惜给王爷打的扇套都落在那艘船上了。” “船上没有线,”淡竹自告奋勇,“奴婢这就给姑娘买去,姑娘想要什么颜色的?” “既然没有线就罢了,”阿福有点接受不了这样的热情,她摇头,“码头上还乱着,不急不急。”妈妈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看不明白这两个丫头的路数,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窝着吧。 老老实实窝着也是无聊的,阿福发了会儿呆,忽然听到安静的码头上嘈杂起来了,又忍不住好奇把窗子推开了一条缝儿去看,原来是码头上的人开始散了。从她们的船上下去一行人,走在前面的一个穿着青色的布袍,一个劲装打扮,腰配绣金线的腰刀,是昨晚见的王府侍卫的打扮,不过看起来职位更高。 她正看得认真,那被她盯着的人若有所觉地往上看来,吓得她赶紧躲了,嚇,好敏锐! 好像是有人看他,陆永川收回视线,笑着对刘玉道,“刘帮主慢走。” 刘帮主,少了一个副就是不一样。刘玉脸上带笑,比起之前已经轻松了很多,甚至有些红光满面了,笑呵呵地,“陆大人留步。” 陆永川也没打算十里相送就站住了,他有些在意刚才的目光,似乎是从王爷的房间那个方向来的。他原本有些不解,王爷为什么要刘玉打捞沉了的楼船,现在忽然有点想明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燕王的船只在徐州停了一夜,次日一早就走了。不出两日就到了山东境内,两岸的风土人情也与江南之地有了很大区别,听在耳里的船夫号子也都变了腔调。 阿福有生以来头一回出远门,这样日日在船上看着河上风景也没有腻的,春光绮丽,风景如画,更何况还有燕王陪着她。 燕王看她喜欢,还有些歉疚不能让她下船每个地方都玩玩看看,到了京城以后就更没有这种出来游玩的机会了。 是以当刘玉追上他们的船,前来求见,并带了他的妻子说要给燕王女眷请安的时候,燕王就答应了让那刘吴氏去见阿福,一则找个人给阿福解解闷,二则等阿福进了王府以后,交际都是要学起来的。 知道自己要见客,阿福好紧张,那个什么帮的帮主夫人一听就是好厉害的人物,她要是招待不好,会不会丢了朱公子的脸?好在有淡竹和连翘帮衬着,忙换了一身见客的新衣裳,重新梳了头,才是请了刘吴氏来见。 刘吴氏是江湖儿女,丹凤眼儿瓜子脸,穿碧色褙子香色裙子,头发束在银丝发冠中,英姿飒爽又有几分精明,然而这位女中豪杰在看见阿福的时候,眼中还是露出诧异的神色,燕王这宠妾未免也太年幼了。 不过她的诧异也只在一瞬间,低下眼睛与阿福见礼,再抬起头就已经是一团和气了。 “刘太太请坐,”阿福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招待客人,脸上是标准的端庄式微笑。 刘吴氏道谢入座,看一眼这位徐夫人,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一句,真是小,还没有她女儿大呢,梳着个端庄典雅的牡丹头,漂亮是真漂亮,令人眼前一亮的明媚鲜亮,然而不免让人担心她纤细的脖子能不能撑得住头上那些沉甸甸的金钗。 还是个小姑娘呢,刘吴氏眼里就多了几分对小姑娘的怜惜,语气也越发软了,“听口音儿,徐夫人莫非也是扬州人?” “正是,”阿福微笑点头,燕王已经把她的新身份告诉了她,她也都认真记下来了,往后她就不是香如故出身的瘦马了,而是扬州籍徐举人家的独女徐韶光,有父母还有兄长。韶光是燕王给她取的名,取自煦色韶光之意,愿她芳年永继。 她就是燕王正正经经从良家纳的良妾,大家叫她也改了口,都称徐夫人。 “无怪我见了徐夫人就觉得亲切,我也是扬州人,自从嫁给当家的,已经有十年没回过扬州了,”刘吴氏一下子就靠着老乡身份拉近了关系。 出门在外,阿福也觉得刘夫人是老乡就多了几分亲切,抿着嘴笑,“我也觉得太太面善,原来是家乡人。”不过她自己出身香如故,阿福就有点虚,不敢透露更多与刘家太太叙老乡情。 刘吴氏看她滴水不漏,不免叹一声不愧是燕王身边的人。等她留意到徐夫人湘裙下露出一角的尖尖莲鞋,刘吴氏笑容一顿,很识趣地不再谈论扬州话题,转了口风儿,提起正事来,“这回冒昧来打扰夫人,是我那当家的在河里捞到了些东西,他大老粗不懂差点就扔了,我看了觉得是女眷之物,不适合流落在外,就大胆的拿来给夫人看看了。” 刘玉确实是不懂,以为燕王是让他捞沉船表忠心,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都给捞了上来。刘吴氏检查后就发现了蹊跷,其中有几箱子女眷的衣物,看材质做工绝不可能是婢女之流的,又打听到燕王带了女眷,刘吴氏就带着捞来的东西跟着丈夫一起来求见了。 听了这话,阿福心里一跳,当日沉船,他们来不及搬走船上的东西,她的行李就都落在了沉船上,别的都还好,她只心疼姐妹们送她的礼物。 “太太说的东西在哪?”阿福期盼地看着刘吴氏,能找回来一件她就很开心了。 “我这就叫人送进来,”刘吴氏被阿福一双盈盈妙目看着,哪还顾得上卖关子,忙叫人把东西都抬了上来。 抬着大箱子的仆妇们鱼贯进来,阿福看着沉沉落在地上的箱子,笑意微敛,她哪有那么多的东西,莫非是遇上了话本里的行贿?那她可不能给朱公子拖后腿。 刘吴氏一直留心着阿福神色,见她忽然端了起来,并不以为意,女人都是眼浅的,等会儿见了箱子里的东西就不会是这个表情了,因而笑道,“夫人看看这些东西可是你落在沉船上的?” 得了她的提示,刘家的仆妇们依次打开了摆在阿福面前的大箱子,绫罗绸缎珠宝玉石,一眼看去真是玲琅满目,比如摆在黑绒布上头的宝石项链c头冠c耳环c手镯一整套,满满都是镶嵌的蓝宝石,光线折射之下,耀花了人的眼。 就连王府出身见惯了好东西的淡竹和连翘都忍不住往那一套珠宝看了又看。 阿福也多看了一眼,确实是闪耀,却不是她的东西,刘吴氏是通过她向朱公子行贿啊。阿福突然兴奋起来,她一定要大义凛然地拒绝了。 没有女人不喜欢珠宝,尤其是这种西洋来的珠宝打磨得比她们的首饰头面更加的耀眼夺目,刘吴氏笑道,“这些都是夫人的东西罢?”刘吴氏以为阿福会顺水推舟说是自己掉的,就把东西收了,哪知道阿福摇了头。 “不是,我只丢了些普通首饰。”阿福表示自己是个诚实的孩子。 刘吴氏愕然,脸上的笑差点端不住,这徐夫人是不是傻?她勉强笑了笑,更诱导的语气道:“夫人仔细看看?”说着拿起里头一个嵌了红蓝宝石的金怀表,特意打开了给阿福看,“这只西洋怀表,想来也只有王府女眷能用了,夫人请看,还有个镜子呢。” 阿福好奇的看了看,那叫怀表的东西几根细针滴答滴答走动着,好像挺有趣的,至于镜子就更稀罕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可以把人照得纤毫毕现的镜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镜子里的自己,嗯嗯,真是漂亮美丽惹人怜爱。 然而,当着刘太太期待的眼神,阿福还是坚决的摇了头,“这不是我的东西,如果刘太太带来的都是这样的贵重物品,那就是没有我的东西了。” 刘吴氏还是第一次遇到送礼送不出去的,只好叫人把从沉船里找到零碎物品拿上来,她是真想不明白,依着徐夫人的出身,竟然能守得住不贪财,也是十分稀罕了。 衣裳鞋袜泡了水是不能要了,刘吴氏整理出来的,只有几枚廉价的银质钗子,稍微过得去一点的是一只翡翠镯子,也不是多好的成色,最贵就是那几锭银子。 阿福一看安置在小匣子里属于自己的东西,眼眶儿就有点红了,失而复得,纵然姐妹们送她的礼物遗失了大半,能得回几样也聊以慰藉了。 刘吴氏冷眼旁观,觉得这徐夫人真真是个傻的,她拿来的随便哪一样都比这几样廉价首饰值钱多了,不趁着此时受宠多给自己捞点好处,往后失宠了,谁还来送礼? “多谢刘太太了,”阿福很克制地没有掉眼泪,得体的向刘吴氏道谢。 “物归原主而已,”刘吴氏不死心再问一句,“夫人不再看看这里面还有没有你的东西?” “不了,”阿福淡淡笑着拒绝了,“能找回来这些,就足矣。” 人不收礼,总不能强按头,刘吴氏也只好打住了。 等到刘吴氏告辞出来,在甲板上等到刘玉,刘玉一看妻子身后那一排的箱子,也很是意外,“没送出去?” “她不收,”刘吴氏摇头。 刘玉扭头对送他出来的曹正淳道:“曹大人,贱内为徐夫人准备了些土仪,但是徐夫人不肯收啊,您看看能不能禀告王爷,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送与徐夫人压惊。”既然徐夫人不收,他们就正大光明送礼了,总要让王爷知道他们的一番心意吧,什么风都比不过枕头风啊。 曹正淳笑笑,“刘帮主稍等,我去帮你回禀一声。”漕帮帮主送的礼,只有贵的,没有次的,没想到徐夫人都抗住了,其实燕王让刘吴氏去见徐夫人就是默许了徐夫人收礼了嘛。 他回去同燕王一说,果然燕王就点头留下了刘吴氏准备给徐夫人的礼物。 阿福那里刚见完刘吴氏,病了好几日终于能自己下床了的翠眉也来见她了。 翠眉是来道谢的,她自己清楚,那日要不是徐氏拉着她躲了躲,她早就没命了。更让她羞愧的是,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全然腿软无力,是徐氏举着匕首挡在了她的前面。 翠眉眼高于顶是真的,但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经此一事,彻底倒向了阿福,决心认认真真的帮扶徐夫人在王府里站稳脚跟了。 所以她来道谢后做的第二件事就是让徐夫人把缠着的脚放了。她那时候看不起阿福,懒得提醒她,现在认真为阿福打算了,自然要把漏洞补上。 “啊?不能裹脚?”阿福把脚从裙子下伸出来,她精心缠得小巧玲珑的脚穿在翘头莲鞋里,可好看了,瘦小香尖软,说的就是这样的纤巧的莲足。 “夫人,如今良家女子是不缠足的,”翠眉轻轻提起自己的裙子给阿福看,她穿的是高低鞋,脚看起来也是很秀气的,只是不能与阿福那种缠过的脚比。 王爷千虑一失,怕是根本没有想到这个。 “那我,不缠了,”阿福咬着唇,当即就解了裹脚。难怪那刘太太看了她的脚好几眼,原来是良家女子不缠足,妈妈只说过缠足好看,却没有说过好人家的女孩子是不缠足的。 长久缠过的脚确实是比一般的脚显得纤瘦很多,只是脚趾头有些不自然的卷曲。翠眉就打了热水,叫阿福泡了脚按摩。 燕王带着礼物回来,一来就看见阿福盘着腿坐在榻上,脱了鞋袜在揉脚,一双小脚白嫩嫩的像是脱了壳的菱角,红绫子绸裤滑下去,露出一截白如玉的漂亮小腿。 他看着脑子里又冒出了某个春梦里的香艳场景了。船上常备黄连去火茶,真是个好习惯呐,燕王殿下捂着鼻子很心疼自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你这在做什么?”燕王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菊花茶冷静一下,才是假作无畏的坐在了阿福身边。 阿福还在认真按摩,小手在她白嫩嫩不比自己的手大多少的脚上慢条斯理地揉啊揉,并没有避嫌的打算,听见燕王发问,仰起小脸笑着说:“翠眉给了我一种很好用的香膏,说护足最好了,我试试。” 坐得近了,燕王也就闻得更清楚了,阿福身上传来一种如兰似麝的香气,淡淡的却不可忽视,大概真的是很好用的香膏了。他垂眸看了一眼被阿福自己揉得白里透红的脚,还没有他手掌长,小巧玲珑,骨软肉嫩,苏词里所说的“涂香莫惜莲承步”,“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大概就是这样的莲足了。 忽然发觉自己有恋足倾向的燕王殿下清咳一声,面上正正经经的,“今日来拜访你的刘吴氏给你准备了些礼物,你没有喜欢的?” 又没有成功勾引到朱公子,这是为么呢?阿福捏了捏自己的脚,嫩生生的豆腐脑儿一样水嫩,明明那么好看了,是不是因为缠了足把脚趾头缠歪了,朱公子看不上?阿福好苦恼,妈妈说女人的脚金贵,只能给自己的男人看,因为男人看了女人的脚,就没几个把持得住的,可是到了朱公子这里,妈妈教的勾引技巧都不好用呢。 燕王等了片刻没等到阿福的回答,心里默念了一遍清心咒,这才去看她,就见她长睫毛垂着,咬着唇,一脸欲说还休的委屈,擅于脑补的燕王立刻就在脑子里模拟了一场刘吴氏盛气凌人,欺压小可怜阿福的小剧场来了。 他的人,谁敢欺负?燕王目色一沉,他怕吓到小姑娘,语气倒是放得软,“刘吴氏可是对你不敬?” 咦咦?怎么扯到刘太太身上去了?阿福抬起头看燕王,敏锐的觉得她家朱公子是要给她撑腰呢,可她也没有腰可以撑,忙摇摇头,“刘太太可亲切了,王爷不要担心。” “那是她送的东西你不喜欢?”燕王没有撑成腰可遗憾了,想方设法宠自家小姑娘,刘吴氏送的礼小姑娘不喜欢,那就换他来送。 “不不,”阿福继续摇头,头上的四蝶流珠金步都给摇晃得叮叮咚咚,“刘太太把我丢的东西送回来了,我很喜欢。至于其他的,确实不是我的东西了。” 她羞答答的牵住了燕王的袖子,“谢谢王爷。”刘太太为什么给她送礼,帮她找东西,阿福门儿清,都是因为朱公子啊。 嗯哼,燕王清咳一声,正了正身子,再一次坐怀不乱,“我看箱子里有几样东西还算有趣,倒是适合给你赏玩。”他从袖子里掏出来那块镶嵌红蓝宝石的怀表,递给阿福看,“这叫怀表,可以看时辰的。”他正要教阿福怎样看时辰,就见她心思全被怀表里的小镜子吸引去了,探着身子,对着小镜子照来照去。 燕王不由失笑,果然是小姑娘,就放弃了先教学的想法,笑道:“这是玻璃镜子,不过有些小,等回去我给你找一块大的放屋子里头。” 阿福一听眼睛都亮了,“谢谢王爷!”语气别提有多欢喜了。 她这模样,让燕王想起了还是只小奶狗的阿黄摇着尾巴讨肉吃的样子,便伸指在阿福翘挺的鼻头轻轻一点。 阿福觉出来其中的宠溺,唇边的梨涡深深陷下去,笑得可甜啦。虽然翠眉形容里的王府规矩森严,白侧妃不苟言笑,陈嬷嬷严肃端方,但是,她只要有朱公子喜欢她,她就还是晒晒太阳就能长得茂盛的小野草,她一定能早日扑倒朱公子的。 虽然今天又一次没能把朱公子留下来,阿福还是信心满满。 次日,翠眉就收拾整齐来阿福这里当值了。她一来,顿时把连翘和淡竹两个挤得没地方站了。 阿福也不管翠眉怎样收拾连翘和淡竹两个,她又不是傻的,每次朱公子一来,她俩个最积极,朱公子不来的时候,就各种撺掇她去找朱公子。哼哼,她不说,都记着呢。 被翠眉收拾过,连翘淡竹两个就变得安分多了,对阿福也就伺候得更周到。尤其淡竹做得一手好汤,日日汤汤水水的把阿福养得红光满面的,等到下船的时候,阿福穿的小衣都紧了。 翠眉不再故意冷待阿福以后就变成了个很好相处的人,也难怪燕王会带她下扬州,让她教阿福规矩。 阿福本来还有些担心翠眉也对她家朱公子有心,结果有一天两人出去走廊透风,翠眉忽然红着脸叫她往下看。阿福低头一看,就看到了那天晚上看到的男人,还是一样的打扮,一样的气势。 “那是王府的侍卫统领陆统领,”翠眉脸蛋儿红扑扑的都盖过了她擦的胭脂,“真的好俊啊。” 那天光线不好,又离得远,阿福没看清楚人具体长得什么样,今天终于看清了,也就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哪里有她朱公子好看了? 不过阿福很小心机地附和了翠眉,“陆统领确实是俊俏。”翠眉不喜欢朱公子真的是太好了。 “我觉得陆统领比王爷好看。”翠眉很小声地跟阿福说。 “是,”阿福违心的应了一声。原来翠眉的心上人是陆统领,这样她就安心了。 翠眉猛点头,扭过脸正要跟徐夫人探讨一番陆统领的俊俏,就看见了默默站在她们身后,神色不明的燕王。翠眉一下子软了,“王爷。” “王爷,”阿福忙转过身来,也有点心虚,朱公子究竟有没有听到呢? “昨日叫你背的书,可背了?”燕王心情复杂,虽说他一向不看重容貌,甚至年少时因为容貌不似父兄勇武而苦恼过,但是阿福承认他容貌不如陆永川,他就不高兴了,他哪里不如陆永川了?陆永川还没有他高! “我这就去背,”阿福心里一跳,忙拉着翠眉就跑,朱公子太过分了,她好好的一等瘦马,学的都是红袖添香的书,为什么要叫她从《论语》开始学啊?就因为经过了山东,朱公子突发奇想,说鲁地是孔圣人家乡,鲁地的书更有灵性,便命人上岸给她买了一本《论语》叫她学。同时还买了《大学》c《中庸》c《孟子》,大有让她一路学过去的意思。 她又不考状元!学不好还要打手心,很过分了! 阿福蹭蹭蹭跑远了。 燕王背着手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他话都还没说完就跑,真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都是惯的。 曹正淳幸灾乐祸地从楼上往楼下勤勤恳恳站岗的陆永川投去一瞥,这就叫人在甲板站,祸从天上来啊。 手扶着腰刀在甲板上威风凛凛巡视的陆永川忽而觉得身上一寒,他摸摸鼻子,莫非是甲板上风凉? 从扬州到京城,寻常客船走半个月也到了,他们的船走得更慢些,却也只花了二十日,便在四月中旬到了京城。 阿福在船上就坐上了轿子,叫人抬着下了船,一路上就没有在外人面前露过脸。 等到离开码头,进了街市,听着外头人声鼎沸,阿福悄悄把轿帘儿揭开一丝缝儿往外头看。先找朱公子在哪里,看见朱公子骑着马走在前头,她就把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才是分出精力来打量这后半生要住的京城。只见屋舍严整,人烟埠盛,繁华不下扬州。阿福将两处比了比,京城的气象与扬州是完全不一样的,打个比方扬州就像个温婉的小家碧玉,胜在婉约精致,京城却是端庄严谨的大家闺秀,沉稳大气。 第一印象,阿福对京城还是很满意的,只除了京城的风有些干,不太适合保养皮肤。 她默默从袖子里拿出怀表照了照镜子,没问题,美美哒。 怀表走了快一个时辰后,阿福发现外面清净下来,又行了半刻,轿子轻轻一震落了地。 “夫人,王府到了。”翠眉从后面的青布小轿下来,快步走到阿福轿子前,轻声禀道。 “嗯,”阿福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准备。 翠眉就打开轿帘子,把人比花娇,行动处如弱柳扶风的阿福扶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燕王回府,燕王府中门大开,燕王侧妃白湘君领着燕王府的莺莺燕燕站在二门处相迎。 燕王出门,一走就是一个多月,好不容易盼到了燕王回来,他府里的美人们都认真打扮了,个个都是香腮如雪,黛眉笼翠,锦绣着身绮罗香,平日里难得一见燕王的面,就盼着今日艳压群芳能够得君一顾呢。 哪知道燕王殿下下了马,并不曾多看她们一眼,而是转身走向了一顶红缨宝络的软轿。 女人们心里的危机感顿时提到了最高,王爷带了女人回来了! 年纪轻性子急的张侍妾就先嘀咕了,“王爷可是第一次亲自带人回府呢。” 站她旁边的孙侍妾不说话,悄悄去看白侧妃的神色,府里论宠爱白侧妃才是头一份,她们这种没得宠爱的小侍妾,着什么急? 最前面的白侧妃稳稳站着,她穿着天水碧湘裙,玉色通袖春衫上琵琶扣严丝合缝扣到了下巴底下,显得严谨而优雅。看着燕王牵了一个娇小美人的袖子,神色依然端庄温和,待燕王走到跟前,盈盈一拜,“王爷。” “爱妃辛苦了,”燕王笑容柔和,虚虚扶了白侧妃的手肘。 白侧妃温柔地笑着,顺势站了起来,道:“王爷此番巡视金陵,才是辛苦。” 她又笑着看向阿福,“这就是王爷信中说的妹妹吧,果真是我见犹怜呢,淑景园我已经命人打扫整齐了,只是不知道妹妹的喜好,恐怕布置得不太妥当,妹妹有什么不喜欢的,尽可与我说。” 阿福在白侧妃跟燕王说话的时候就悄悄打量她了,容貌只是清秀,但她一双眼睛生得极好,琉璃珠子似的透亮,仿佛会说话儿一般,便把五六分的容貌提升到了七八分,更可气的是,白侧妃比她高了一个头,这样低着头跟她说话,就好像自己平白矮了一辈儿。 “多谢侧妃姐姐安排,”腹诽归腹诽,阿福还是乖乖的跟白侧妃见礼,说话也软软的,“我都可以的。” 后头,张侍妾听见白侧妃给新来的准备了淑景园,顿时肺都要气炸了,淑景园是除了正院荣华园和白侧妃住的沉香园外后院里最大的院子,新来的何德何能一来就能住这个院子!她和孙晓玉两个人还挤在芳华馆呢。 阿福却是不知道这个淑景园有多好,她只担心离燕王太远了。 “爱妃向来周全,”燕王赞许道。 白侧妃妙目微闪,微微一笑,“为王爷分忧,是妾的本分。” 两人之间多年的默契,自有一股旁人插不进去的气场。阿福就酸溜溜了,朱公子都没有这么夸过她。小姑娘顿时起了争强好胜的心,她今日一定要把燕王布置的课业做好,争取也得个夸奖。 总是站在门口说话也不像样,略略寒暄过,在白侧妃问起燕王去哪个院子时,燕王犹豫了片刻,没有回应阿福期待的目光,道:“本王去书房。”今日阿福进府已经足够高调了,他不好再添一把火把阿福放到火上烤,所谓爱而不藏,自取灭亡就是这个道理。 白侧妃并不意外燕王的选择,笑道:“我在沉香园准备了洗尘宴,为王爷和妹妹接风洗尘,还望王爷和妹妹赏脸光临。” 在这些小事上头,燕王一向不会拒绝白侧妃,点头说好。 阿福又喝了一缸醋,抿着嘴笑,“谢谢姐姐。”哼哼,好老的手段,一会儿朱公子喝醉了,正好就留在沉香园了罢。 送走了燕王,白侧妃笑容温婉大气,“妹妹初来乍到,这淑景园就由我带你去罢。” 燕王一走,白侧妃往阿福身边一站,那种俯视的气势也就越强了。 “不敢劳烦姐姐,”阿福不喜欢这种矮人一头的感觉,婉拒了白侧妃的好意,“我自己去就是了,我有翠眉帮衬着。” 白侧妃看到规规矩矩站在阿福身后的翠眉,目光微动,“有翠眉姑娘在,我也放心了。天色不早,慧姐儿午睡该醒来了。” 从翠眉那里,阿福就知道了慧姐儿是燕王的女儿,先王妃所生,今年六岁了,一直在白侧妃院子里养着。而燕王膝下空虚,至今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慧姐儿在王府里的份量可想而知。 阿福微微笑,“姐姐自去忙去,不用担心我。” 白侧妃也不客气,上了轿子走了。 她一走,剩下的那些美人们就更肆无忌惮的盯着阿福看了,直想研究研究这新来的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能让王爷带了回来。 阿福顶着旁人各色目光,淡然上了轿子,她长得美,可不怕别人看。 等被仆妇们抬着走了半刻,阿福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成真了,这个燕王府太大了。光是一条长长的青砖甬道她们就走了半刻,然后又转了几道门,过了一个花园,她都被绕晕了,轿子才是停在了一个院子前。 很好,不用问,这个院子离朱公子很远很远了。 “夫人这就是淑景园了,”翠眉给阿福打起帘子。 阿福下了轿,抬头一望,朱漆彩绘灰瓦的广亮门上悬着蓝底鎏金的匾额,上书淑景园,她暗暗吸气,这个大门比香如故的大门还要气派,关上院门,就等于是独门独户的一栋宅子了。 早早就候在了院子门口等候新主人的管事和侍女们见到从轿子里下来一个穿着海棠红褙子的娇小美人,来不及细看,便纷纷跪倒,整齐划一地道:“拜见夫人。” 阿福没有准备,差点被吓了一跳。 翠眉就出来给她镇场子,“都起来吧。” 大家都知道翠眉是王爷身边的侍女,看她在这位新夫人的身边,就知道新夫人是有王爷撑腰的,也不敢在这时候闹妖蛾子,都老老实实的站好了,淑景园的管事就站出来,迎了阿福进去。 迎面是一处叠峦耸翠的假山石屏障,充作了影壁,石头上青青的薜萝翠藤连成一片,绿得赏心悦目,从右侧绕过这假山,就是一处架在水上的九曲回廊,回廊上又建了水阁,名叫四面荷风。想来等到夏日,这池子里是能够赏荷花的。阿福往水面上看了一眼,果然是有刚冒出个尖尖角的莲叶,青碧池子里红鳞闪动,原来是养了一群锦鲤,正游来游去逐着被风吹落在水面上的红樱桃。 阿福抬眼望去,对岸一排樱桃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果。扬州的樱桃想来都落了,这京城的樱桃倒是刚刚好。 杜管事是个年约三十的妇人,头发一丝不苟梳成圆髻,插着几枚鎏金簪子,耳中小小一个银丁香,很是精干的模样。她见新夫人对院子里的景色很感兴趣,就介绍道,“淑景园是王府里景色最好的院子,请了江南园林名家画的堪舆图,是以与京中常见的四合院不同。” 为了不显得自己很没有见识,阿福淡定颔首,“难怪有一种江南水乡的婉约。” “夫人说得极是,”杜管事引着阿福穿过回廊,又过了一个掩映在蔷薇花架下青瓦白墙的月洞门,一条海棠花树里的鹅卵石小径出现在眼前。 是淡粉的垂丝海棠,花香怡人,过了这片花树,就露出藏在花后的屋子来。三间的正屋,前有抱厦,漆着红墙绿柱,银红色窗纱,十分浓艳。 “侧妃娘娘说这院子就没有人住,就令人重新粉刷了一番,”杜管事觉得还是原来的黑漆柱子粉白墙好看, “侧妃姐姐费心了,”阿福很客气,难怪这屋子还有些新油漆的味道。 进了屋子,重新装饰的感觉就更明显了,一股与景色格格不入的浓艳风,多宝格上摆的都是宝石花的盆景,斗彩的花瓶,最绝是一面金丝楠木做架子的屏风,上面绣的百花图都是夹金线的,一眼看去富丽堂皇。 不能说布置得不好,已经是超豪华标准了,但是品味就显得有些艳俗,阿福坐在紫檀螺钿花鸟的插屏罗汉床上,微微蹙眉,穿得那么淡雅的白侧妃,她就不信她是这种品味。 可她刚进门,就为了摆设的事情得罪白侧妃,会不会显得太嚣张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 22 章 沉香园里因要摆酒,人来人往难得热闹一回。 白侧妃一向喜静,嫌人多吵闹,带着慧姐儿往园子里去躲了清静。慧姐儿却从侍女口中听说父王回来了,不肯安分,非要拉了白侧妃去见燕王。 “见父王,”慧姐儿扯着白侧妃的手,她穿了一件五彩的百家衣,绿罗裤子,胸前的金项圈上挂着一块白玉长命牌,头发梳了两个小鬏鬏,各挂一串小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铃铃响个不停。 “你父王刚回来,舟车劳顿的,很辛苦了,你可别去闹了罢,”白侧妃摇头不许,试图说服慧姐儿。 “我不,我不,”慧姐儿哪里听得懂这些,只是不肯,死命拉白侧妃要走。 慧姐儿虽才只有五岁多却是个长得十分敦实的孩子,力气远比寻常孩童大。白侧妃被她拉得身子一歪,她身旁的侍女忙围上来帮忙拉慧姐儿,又各自拿了点心拨浪鼓小祖宗小郡主地哄。 可慧姐儿却是一根筋,认定了要见父王,谁哄也没有用。 “我来吧,”白侧妃脸上带笑,她拉了慧姐儿白胖的小手,指着花园里的敬亭山,“慧姐儿我们去山上的凉亭里坐着好不好,等你父王从外院回来,我们在山上马上就可以看到他。” 慧姐儿别人的话听不进去,白侧妃的话还是能听进几分的,睁大了眼睛去看那山上。 白侧妃见有用,越发的温柔,“慧姐儿我们去山上吃点心等你父王好不好?” “要吃樱桃,”慧姐儿安静下来,嘴角流了一滴涎水。 “好,吃樱桃,”白侧妃从袖中取出帕子,亲自给慧姐儿擦干净了嘴角。 敬亭山是燕王府最高的假山,上面修了个亭子,挂的却是辛弃疾那句“我看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站在上头能看见大半个王府花园的景,是个赏景的好去处。 慧姐儿得了樱桃吃,也不嚷嚷着要见父王了,两只手各抓了一把樱桃在手里,吃得津津有味。 白侧妃怕她连着核一起吞了,一直小心看着她,慧姐儿吃了一颗,她就得盯着慧姐儿吐出一个核来。白侧妃从家里带来的奶娘许妈妈看她额头上都渗出了细细的汗,不免心疼她,“侧妃,让奴婢照顾慧姐儿吧。你昨日被她闹的,都没有休息好。” “妈妈又不是不知道,慧姐儿只听我的话,”白侧妃用手帕垫着慧姐儿的下巴,免得她弄脏了衣裳,“我多操点心,也是为王爷分忧了。” 道理谁都懂,可是许妈妈看着自己奶大的小姐日日为着别人的孩子操劳,心里难免对慧姐儿不喜,慧姐儿这样,要是个男娃还好,偏偏又是个女娃。许妈妈为白侧妃操着心,无意中往下一看,惊喜道:“王爷往这边过来了。” 慧姐儿对王爷二字的反应从来都很快,立刻就抛弃了樱桃站起来找,等看见从石桥上过的男人,慧姐儿老远都认出来是她父王,顿时兴奋了,“父王,父王!”又看见跟在燕王身边跑来跑去的摇尾巴的大黄狗,就更欢喜,“阿黄,阿黄!” 这么远的地方,慧姐儿的声音显然不够用,燕王并没有听见。只有阿黄的狗耳朵足够灵敏听见了,它往敬亭山方向汪了一声,谨慎地站住了,等看见主人过了石桥,没有朝着花园去,阿黄又汪了一声,颠颠儿跟上了主人,屁股后的大尾巴甩得更欢快了。 燕王过了石桥,没有往花园里来,而是上了往西院去的游廊,再走几步,被繁茂的花树一遮,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慧姐儿顿时失望大哭,往地上滚,要去找父王,找阿黄。 那条游廊是往淑景园方向去的,许妈妈立时想到了今日所见妖妖挑挑的徐氏,忙去看自家小姐的神色。 白侧妃却蹲下身子,温声在哄慧姐儿,不顾慧姐儿一手的樱桃汁,把她身上刚上身的月色裙弄出了几个脏手印。 许妈妈恨铁不成钢地一叹,小姐怎么老把劲儿往偏处使呢? 燕王换了一身方领石青的道袍,又在书房里见了几个人,把堆积的政务处理完,眼看酉时将至,他就有些坐不住了,阿福新进府里,会不会不习惯,会不会被人欺负了? 想起上午分开时,小姑娘望着他可怜巴巴的目光,要不是当着人,小姑娘就要上来扯袖子了。燕王这么一想就更担心了,罢了,她第一天进府,他还是去看看她好了。 伺候燕王的太监王承恩就看着自家王爷神色凝重,仿佛在思考家国大事,他不敢打扰燕王,站着一动不动。忽然看见王爷站起来了,忙躬身问:“王爷可有吩咐?” “去淑景园,”燕王容色如常,淡淡道。 不是,王爷你纠结这么久,难道就是为了去不去淑景园?王承恩觉得自打去年除夕王爷从宫中喝醉了回来,第二天醒来就有点不对劲了,只说一样,弄脏的亵裤就比往年加起来多。 说是想了吧,后院那么多女人,王爷都是当摆设的,这不是委屈自己么,都憋得做春梦了。王承恩满肚子话,也只能自个脑子里想想,现在好不容易王爷自己从扬州带了人回来了,王承恩只盼着这新夫人能把王爷的火灭掉喽。 主仆二人打书房出来,临出门,阿黄久不见主人,热情的围着燕王的腿转,摇着尾巴不肯走。燕王一看它湿漉漉的狗狗眼就心软,干脆带了阿黄去见阿福。 阿福为了晚上的洗尘宴很认真的沐浴更衣,梳洗上妆,精心打扮得小仙女一样漂亮,为了不弄花她花了一刻钟才弄好的唇妆,她是宁可饿着肚子,也不肯动那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水晶马蹄糕和豌豆黄。 于是为了打发时间,小仙女阿福侧身坐在罗汉榻上看胆子大了很多的小乌龟慢慢在小方桌上爬,每爬了一尺长,她就用筷子夹了一个饵食放在小乌龟跟前做奖励。爬一爬就有好吃的,小乌龟爬得可开心了。 玩着小乌龟,阿福脸上的笑容越发精致迷人,其实心里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她就先吃饱了再梳妆好了,怎么可以那么蠢呢! 被分来伺候新夫人的侍女们屏声敛气垂着手站着,忍不住偷偷看坐在罗汉榻上的徐夫人,真是漂亮呀,举手投足都风韵天成,难怪是王爷第一个带回府的人。打扮也和京里不一样,徐夫人镶了薄纱的广袖c手腕上戴着的宝石链子,还有梳的发式,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呢。 徐夫人真是赏心悦目,只除了年纪有点小。 淑景园景色漂亮,阿黄也是常来撒欢的,一进来院子,它的狗鼻子就闻到了陌生人的味道,那味道在主人身上也很浓,所以聪明的阿黄没有把陌生人当作入侵王府的坏人,而是威风凛凛地汪汪汪了几声,算是先打个招呼。 淑景园负责通传的小侍女还没来得及进屋子,阿福就听见了汪汪汪的狗叫声。 她瞬间想起来朱公子安慰她时说的阿黄,所以是朱公子来看她了?阿福眼睛一亮,扔了筷子就下榻,还没走到门口,金宝相花的玫红门帘儿一动,下头钻出一只高大的黄狗来。 这狗可大,毛茸茸的狗头都快和阿福齐胸高了,一双狗还眼神采奕奕地盯着她看。阿福猝不及防给吓了一跳,啊地叫了一声。 阿黄也被阿福吓了一跳,汪地叫了一声,溜回刚刚进屋的燕王身边蹭蹭求安慰,呜呜汪,主人求顺毛。 主人却是顾不上给爱犬顺毛,他安慰爱妾去了,摸摸阿福的头,“不怕,阿黄不咬人。” 呜汪,阿黄睁大眼睛看着主人给别人顺毛,大尾巴都委屈地垂下来了。 “它突然进来,吓了我一跳,”阿福挽着燕王的手不放,才是半天不见,她就好想他。 燕王就牵着小姑娘往榻上坐了,轻轻淡淡地看一眼随后进来的王承恩,王承恩识趣,摆摆手让屋子里伺候的侍女们出去,给两个主子留下独处的空间。只阿黄这狗祖宗难办,王承恩试着推推阿黄,阿黄不肯走,汪了一声。 “阿黄留下,”燕王招手叫阿黄过去。阿黄大尾巴高兴地一甩,小跑着过去了,到叫王承恩吃了一嘴毛。 真是人不如狗。王承恩都习惯了,默默退出去,拉好门帘子,认真守门。 翠眉端着茶盘来,悄悄问守在门口的王承恩要不要上茶。 “这时候上什么茶,”王承恩摇头,好奇地问,“翠眉姑娘是留在徐夫人身边了?”贤妃娘娘送来的宫女只剩下翠眉了,这回又跟了徐夫人,贤妃娘娘的打算就是落空了。 “自然,”翠眉微笑。徐夫人太单纯了,她就算还可以回去王爷身边伺候,她也不想回去了,她得护着点徐夫人呢。 王承恩看翠眉脸上并无不满,暗暗称奇,也不知徐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把一向眼高于顶的翠眉给收服了。他刚才只匆匆看了一眼,美则美矣,年纪实在是小,贤妃娘娘更有得等了。 屋子里,阿福依恋地挤着燕王一起坐,燕王也不嫌腻,任由她挽着自己,剩下一只手就摸着阿黄的头,“这就是阿黄了,你不是想要见它。” “它怎么长得这么大!”阿福看着比自己大只的阿黄,很难觉得它可爱,大概她是叶公好龙了。 “它很乖的,”燕王为了显示阿黄真的很乖,给大狗狗下指令,“坐下。”阿黄坐。 “打滚。”阿黄在地上滚了一圈。 “起来。”阿黄威风凛凛地站起来。 “你看它真的很乖,”燕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然后瞬间被阿黄打脸。早就习惯了表演结束主人要给奖励的阿黄一看主人不给吃的,就自己给自己挑了一个,嗷呜一口叼起小方桌上的小乌龟就跑。它闻到这个东西有肉味。 阿黄这一招真是迅如闪电,它抓兔子狐狸一样快。燕王好笑地摇摇头,扭头一看阿福。 阿福要哭了,“我的小乌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 23 章 燕王殿下重色轻狗,一见小姑娘委屈得要哭了,忙喝止阿黄,“阿黄回来。” 阿黄啃着乌龟壳,狗尾巴摇得正欢,听见燕王喊它,狗耳朵一动,叼着小乌龟小跑着回来,蹲坐在地上,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燕王,回来干什么呀? 阿福看这只大狗狗可爱得如此纯天然,都有点想摸摸它了,然而一看它嘴里的小乌龟又心疼。 对于阿黄的可爱,燕王不为所动,严肃地对阿黄伸出了手,“给我。” 呜呜,阿黄尽管舍不得嘴里的肉,还是把小乌龟放到了燕王摊开的手心上,邀功地汪了一声,这个东西肯起来可香啦。 “好狗,”燕王给阿黄挠了挠下巴,还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条肉干喂给阿黄。他看小乌龟被阿黄啃得都是口水,就没有递给眼巴巴地看着他的阿福,直接把小乌龟放进了它的乌龟盆子里。 死里逃生,小乌龟马上探出头来看了看,发现自己安全后,忙四脚并用游进石头缝里躲着去了。 “还好小绿有壳,”阿福庆幸地拍胸口。 燕王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看去,忽而一凝,道貌岸然道:“新衣裳?” “是呀,王爷你看,好看么?”阿福俏皮地歪着头问,耳边白珍珠坠子被她甩得一晃一晃的。 晃得燕王心里也一荡一荡的,小丫头其实也不小,所以为了不在晚上做梦,燕王很认真地给阿福建议,“好看,然而夜里凉,换一件暖和点的。” 阿福穿的其实是夏装了,鸡心领子,胸前开了个深深的口儿,很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情,素绉的衣料又比较轻薄,粉白的衣裳下头嫣红的兜儿都隐隐可见。 “我下午觉得有些热,没想到夜里会凉,”阿福小脸有些儿红,朱公子不会发现她的小心思吧?她就是发现自己的小丘丘长大了些,才是敢穿这样的衣裳的。朱公子还不留宿,她急啊,府里还有那么多美人儿虎视眈眈呢。 “京城气候与扬州不一样,四月天夜里还冷,别贪凉,”燕王瞬间代入老父亲角色,为小姑娘的身体健康操碎了心。 “嗯,”阿福失望地捂捂胸口,“我这就去换了。”人家哪里是为了贪凉嘛。 怎么忽然就有些不高兴起来?燕王不解。受了冷落的阿黄不甘寂寞地把前脚搭上了榻,嗷呜叫着求摸摸。 大概是说她贪凉不高兴了,真是小孩子脾气,究竟还是小啊。燕王摸摸阿黄的狗头,摇了摇头。 王爷和徐夫人在屋子里待了小半个时辰,出来徐夫人就换了一件高领的衣裳,王承恩眼珠子一转,心里嘿嘿笑了,这回不止是贤妃娘娘高兴,就是陈嬷嬷也该安心了罢。 他谄媚地迎上去,“王爷,可要备轿?”这么问,其实他已经把轿子给准备好了。徐夫人伺候王爷累了,指不定就走不动了。 燕王就看了阿福一眼,她穿的银红遍地金拖泥裙,应是不好走的,于是携着阿福的手点了头。 王爷就是厉害,把徐夫人弄得走不了路了,王承恩心里给燕王比了个大拇指,颠颠儿张罗着车轿。 本来是两人各乘一个,阿福怯怯地一扯燕王的袖子,燕王就心软了,哪还记得什么爱而不藏的话,携着她上了同一顶轿子。 沉香园,主位上还空着,下头都已经坐满了。 “这新人未免也太不懂规矩了,怎么都不知道先来给侧妃姐姐请安,”张侍妾嘴巴闲不住,又喜欢煽风点火,一看大家都到了,就差那个新来的,立时嚷嚷起来了。 “是呀,大家伙都到了,就她一个人没有来,难不成还想跟王爷一起来不成,”跟张侍妾一伙的人帮腔道。 “就是。”立刻有人酸溜溜附和。说是这么说,但她们心里思量着,王爷八成是要带着新人来了,早上的时候,王爷对新人有多温柔体贴她们可都看到了。那么,独宠多年的白侧妃,会不会出手对付新人呢? 白侧妃坐在主座右首,听着下头的女人们叽叽喳喳,她只耐心哄着慧姐儿,叫她多吃一口饭,面上看不出什么来。 与白侧妃相对而坐的赵夫人赵小意修佛,为人淡泊,听她们酸得不像样子,淡淡道:“都安生点。” 这赵夫人是李家还是异姓王时候就伺候燕王的丫鬟出身,先王妃给提的姨娘,比燕王还大了两岁,她资格最老,在王府里很有几分地位,就是燕王也待她十分宽和,是以她一开口,就算是最嘴碎的张侍妾都没话说了。赵夫人一心向佛,早就不争宠了,早上为了做早课,可都没有去门口献媚。大家是服气的。 “徐夫人新来,王爷娇待些也是应当的,”白侧妃这才开口,趴在她怀里的慧姐儿已经睡着了。 她这话在场的美人们听了都不得劲儿,她们新来的时候,也没有被王爷娇待过呀。难道是因为她们是别人送的,这徐夫人是王爷自己要的,就格外金贵点? 赵夫人心无尘埃,轻轻看了白侧妃一眼,白湘君的心乱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白侧妃说完也觉得后悔,她细细品自己的话,很有挑拨的嫌疑,一时怔忪。所以下午时候亲眼看见王爷往淑景园去,还是影响到她了,她本以为能守得住自己的本心,结果挣扎了这些年,还是乱了。 正当席上众人各怀心思,燕王和阿福一起来了。 见王爷果真是携着新人一起来的,大家酸溜溜之余,不免期待着白侧妃能跟新人斗起来,这样她们才有趁乱检漏的机会。 阿福很认真在观察敌情,本以为早上见到的女人们就是朱公子所有的内宠了,哪知道宴席上又多了个清雅如莲的美人姐姐,比那白侧妃美多了。她心里有些沮丧,朱公子不止是有她一个,而她只有朱公子一个,这世上是没有公平的,而她能做的只是让朱公子多喜欢她一点,更喜欢她一点。 白侧妃等人迎着燕王入了座,阿福便依着翠眉教她的规矩,规规整整给白侧妃见礼,口称:“侧妃万福。” 燕王看阿福对人屈膝,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妹妹不必多礼,”白侧妃面带善意的笑容,扶了阿福的手叫她起来,又给阿福介绍,“这是赵夫人。” 阿福明白在王府里能叫夫人的就是比侧妃低一级的媵人,是有品级有俸禄的,跟她这个口头上的徐夫人不一样,忙低头道了个万福。 “妹妹看着面善,我痴长些年岁,妹妹叫我赵姐姐就是,”赵夫人和善地打量这被王爷带回来的徐夫人,长得是十分讨喜的漂亮,只年岁还小。她略不赞同地看一眼燕王,王爷怎么下得去手的? “赵姐姐,”阿福从善如流,她感觉得到赵夫人对她释放的善意,原来这青莲一样淡雅的美人就是翠眉嘴里常年礼佛的赵夫人,果然气质与别人不一样,她很难对赵夫人生出恶感来。 两人相视一笑,都对对方很有好感。 见过赵夫人,阿福就在白侧妃的安排下入了坐。王府从正妃到侍妾都是有品级规制的,阿福新来,虽被称为夫人,但实际上还没有正式受封,论理张侍妾都比她地位高。可有燕王在,白侧妃给阿福安排的位置就是赵夫人的下手。 赵夫人是很乐意照顾一下这个很合她眼缘的小姑娘的,只是小姑娘太依赖王爷了,频频偷看王爷,着迷得很。当然,席上偷看王爷的人本来就很多。 “妹妹那里可有什么需要增减的?”白侧妃忽然笑意盈盈开口问阿福,她留意到了阿福对燕王频送秋波的行径,心中不喜,不是说是举人家的女儿么,怎的这般不矜持? “姐姐是说淑景园的摆设么?”阿福羞涩地笑笑,“我不太习惯那样的摆设,正想问姐姐可不可以自己改改呢。” “怎么,妹妹不喜欢?”白侧妃想想,她可是吩咐的一切都按上好的来。 “我觉得有些艳俗了,”阿福直言。淑景园的摆设不论是白侧妃亲自吩咐下去的,还是她手下人自作主张,都是没有把她看在眼里,房间布置成那模样,究竟是寒碜谁呢? 白侧妃一愣,她没想到徐氏居然不按常理出牌,竟当着王爷的面直说她的布置艳俗,微微笑了,“既然妹妹不喜,明日我叫人拿了对牌,妹妹自己到库房挑罢。” “多谢姐姐体贴,”阿福起身道谢,把礼数做足了。 燕王忽然出声,笑道:“徐氏你也不成,待本王给你布置。”淑景园确实弄得不像样,燕王有些不满白侧妃不把他的吩咐放在心上,也不知指派的那个丫头给阿福布置的房间,一股子土味。 阿福被燕王质疑了品味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点头,“有王爷,我就可以当甩手掌柜了。” 白侧妃面上的笑就有些勉强,这是燕王第一次打她的脸,为的是给别人撑腰。白侧妃坐立不安,觉得下头的女人们都在看她的笑话。 一场沉闷的洗尘宴很快就结束了,白侧妃紧张地看着燕王,“慧姐儿刚才还念叨着父王,只撑不住睡了。” “我去看看慧姐儿,”燕王也有些想念女儿,他看看阿福,“徐氏你先回去。” 本来听了前半截,以为朱公子要在沉香园留宿了,听了后半截,阿福就高兴了,朱公子的意思就是晚上要来嘛。她俏声应是,先行告退回去了。 这下白侧妃更觉得难堪,只强撑着没有变脸罢了。 赵夫人心里摇摇头,也起身告辞。不久赴宴的人就都走了个干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 24 章 慧姐儿睡在白侧妃卧房外的碧纱橱里, 靠北墙摆了一张黄花梨架子床,撒花粉红流苏帐子, 四角挂着香囊,窗下是梳妆台,铜镜盖着红绸,东墙下放着一张小榻上,拨浪鼓布老虎九连环摆满了小孩儿的玩具,俱都是刚刚玩过的样子, 一旁的案几上三足兽首铜香炉里正点着梦甜香,清甜静谧的香气溢了满室。 白侧妃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床上的帐子, 床内侧, 慧姐儿卷着被子包成一团, 睡得正沉,还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显然一时半刻是不会醒的。 屋角点了一盏小灯,燕王借着微暗的光线俯身看了看女儿, 见慧姐儿睡得小脸粉红, 两颊的肉似乎比他离开之前更显得丰满些了。他怜惜地摸摸慧姐儿肉鼓鼓的脸,把从扬州给慧姐儿带的五彩流苏小绣球放在了慧姐儿枕边。 慧姐儿与寻常孩童一不样,燕王对这个女儿是十分怜惜宠溺的。白侧妃面带微笑, 恍惚觉得自己与燕王就是一对寻常夫妻。 然两人看过慧姐儿出来, 坐在罗汉榻上, 燕王就客气地对白侧妃道:“慧姐儿多劳白小姐照顾了。” “王爷客气了, ”燕王一句话打破了白侧妃心中所想, 白侧妃嘴里微苦,她似乎只能是白小姐了。 一对一答,气氛又沉默了下去。白侧妃只好自己找话说道:“殿下这回在江南可有访到名医?” “找是找了几个,也都说无法根治,倒是请了两个来,待明日叫他们来给慧姐儿看看,”燕王眉心微蹙,慧姐儿的病访了许多名医,都说她是胎里带来弱症,只能治身,治不了心。 “王爷且放宽心,我看慧姐儿近来好多了,昨儿跟我新认了两个字呢,”白侧妃顺势接下去,说了些慧姐儿的趣事。她和王爷之间,似乎只有慧姐儿可以说了。 “中午我带她去了敬亭山,慧姐儿正巧看到了王爷,可惜王爷没听到她的声音,生气哭了一顿,”白侧妃说着小心看燕王神色。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起这件事,鬼使神差就说出口了。 是他去淑景园看阿福的时候吧。燕王神色淡淡,“难怪阿黄叫了一声。”他反思,自己太倚重白湘君了,反而让她失了分寸,那就与初衷相悖了。 白侧妃勉强笑笑,“阿黄是怕了慧姐儿的淘气了。” 她顿了顿,又道:“淑景园那边,是我疏忽了,只叫了人布置,没有抽个空儿亲自去看一眼。” “是我顾虑不周,你照顾慧姐儿已经分身乏术了,”燕王思虑片刻,觉得还不是时候把阿福推出来掌事,便道:“我让陈嬷嬷多帮衬你些。” 当初他把内院交给白湘君,三分是出于信任,七分是因为他无人可用,王府有了侧妃,让陈嬷嬷掌事,总不是名正言顺的,外人不知内情,也会看轻白湘君。 白侧妃一愣,低头道:“也好。”她进府之前,内院一直就是陈嬷嬷管着,近两年她才是从陈嬷嬷手里接过了大部分权力,王爷这是因为她的试探,对她不满了么? 燕王在白侧妃的屋子里,沉香园的人都屏声敛气认真当差,不敢随意高声走动。 珍珠端着两盏热茶从茶水间出来,正屋门前当值的小丫头向她行了个半礼,给她打了帘子。珍珠微微笑着进了堂屋,王承恩就在堂屋守着,隔着雕花夹五彩玻璃的槅扇,东间里低低的人声传来。 她含笑半蹲着身子给王承恩见礼,王承恩也笑眯眯地,客客气气让开身子。珍珠进屋前留心看了一眼堂屋西角摆着的西洋座钟,指针咔嚓咔嚓走动着,已经过了戌时三刻。 这么晚了,王爷应当不走了罢?珍珠想着端着茶进了东次间,绕过素绢题字的屏风,燕王和白侧妃一左一右坐在靠窗的黄花梨雕山水五屏罗汉榻上,隔着一张小方桌说话。 她一进去,两人就打住了。大概是说了什么私房话罢,珍珠低着头给燕王上了一盏君山银针,白侧妃的则是一盏六安瓜片。 白侧妃怕晚上喝了茶睡不着,没有动,燕王很给面子地端起茶浅浅啜了一口。然后想起来阿福那里似乎没有君山银针,他去的时候,翠眉就给他上的碧螺春。 燕王一向不挑,只是在喝茶上头比较长情,只认君山银针。他就挑了挑眉。 “侧妃,沐浴的热水已经备好了。”珍珠略站了站,见燕王喝了茶,方低声对白侧妃说。白侧妃还穿着宴席上的衣裳,发髻上几根比较重的大钗已经取下来了,脸上的淡妆未卸,灯下更添了几分柔美温婉。 白侧妃正当花信之年,绮年玉貌,王爷只是一时被小妖精迷了眼罢了。珍珠暗暗提示白侧妃,“奴婢这就让他们抬进来?” 白侧妃看一眼正望着她的珍珠,她明白这丫头的意思,是提醒她趁机邀燕王留宿,可她从来都没有这个资格。她正心下为难,燕王已开口道:“天色已晚,爱妃就好生歇息罢。” 白侧妃只好起身,“妾送送王爷。” “不必了,”燕王在外人面前一向给白侧妃做足宠妾的脸面,笑道,“爱妃辛苦,不必麻烦了。” 话虽这么说,白侧妃还是送到了门口。看着那盏红色宫灯出了游廊去了,白侧妃扶着门框,轻轻叹了一口气。 珍珠真是为自家侧妃发急,刚刚那么好的机会,侧妃柔婉一点,请王爷洗漱不就顺理成章地把王爷留下来了吗?今日不同往日,王爷都进了沉香园了,怎么还能给新来的小妖精勾走呢?也不知道明日别人要怎么议论侧妃失宠呢! 许妈妈本来张罗了香汤给白侧妃沐浴,见燕王走得毫不留恋,也是恨铁不成钢。小姐都嫁给王爷这么多年了,还是淡淡的,以前是没有人威胁到小姐的宠爱,许妈妈还不怎么着急,现在横空冒出一个徐夫人,许妈妈就急了。 等到白侧妃进了浴房,她趁着无人,悄声问,“小姐,你难道还念着程公子?” 白侧妃神色微变,默然不语。 她这样反应,许妈妈更坚定了是小姐还念着那无缘的程公子,这才对燕王淡淡的,也无心争宠,她一叹,正要劝白侧妃几句,珍珠又带着一串侍女进来了。此时不能外道,许妈妈只得暂时把话压在心里。 淑景园里,阿福已经把赴宴的行头换下来了,穿了件鹅黄绣缠枝莲的对襟短衫,系一条丁香紫高腰留仙裙,越发显得纤腰不盈一握,胸前也看出来丘壑了。她把头发半绾,插着一枚白玉燕尾钗,余下的青丝随意披散在身后,脸上脂粉都洗得干净,出水芙蓉一样清纯可人,只有额上红痣艳艳地,添了几分娇艳。 她不时把怀表拿出来看看,眼看着指针一圈圈走动,从戌时初刻滴答滴答走到了戌末,小眉头都皱成一团了。说好的她先回来呢?骗子! 屋子里还有着新刷油漆的味道,白日里门窗都开着还能忍受,到了晚上,门窗一关,气味就有些刺鼻了。这让阿福的心情更不好,心里打翻的醋坛子,都能把她自己熏死。 白侧妃这回办的事也太不漂亮了,翠眉心里嘀咕,指挥着侍女们在屋子里各处点上辟晦香,让辟晦香的清冽香气,驱散一点油漆味。 “夫人,天儿不早了,您洗漱了安歇罢?”翠眉闻着觉得屋子里的味道舒服多了,这才来劝徐夫人。都这么晚了,王爷应该是不会来了,毕竟白侧妃可是王府里唯一一个盛宠不衰的。 “我再玩一会儿,”阿福不肯承认自己是在等燕王,就拿了做了一半的络子出来继续打。她编的是一种很复杂的攒心梅花结,打算给燕王做扇套用,一招一式,做得格外精心,结子的大小稍有不一致的,她都要拆了重做。 今夜阿福心浮气躁,做错的频率远比平日高,一个结子拆了又拆,小脸都皱成包子了。翠眉看得心疼,又不忍心说出燕王八成不来的话,干脆也拿出了针线陪着徐夫人一起做。 等到阿福好不容易打出了一个完美的梅花结,就听外头隐隐传来动静。她侧耳细听,燕王走时栓在堂屋的阿黄已经汪地叫了出来。 朱公子来了!阿福高兴地蹦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 25 章 燕王刚进屋, 就受到了最高规格的热情迎接,阿黄和阿福一齐跑出来, 都试图往他身上扑。 最终被项圈拴着的阿黄遗憾败北,阿福成功把自己扎进了燕王怀里。 给燕王提灯的王承恩看得目瞪口呆,无他,徐夫人如此不庄重,王爷居然没有推开她,还怕她摔倒, 伸手护上了。 “好了,先进屋, ”燕王摸摸小姑娘的头, 在外人面前太不稳重了, 然而他看着阿福亮闪闪的眼睛,没舍得说教, 只是略略拉开她,牵着她的手进了内室。 嗷呜, 阿黄郁郁寡欢地趴在了地上, 尾巴也没有心情摇了,主人都不摸它了,改摸小姑娘了。 王承恩走过去趁机摸了摸狗祖宗的头, 阿黄郁郁寡欢都没有嗤牙, 王承恩心想, 这回内院的天真的要变喽。王公公非常识趣地解开了阿黄捆在柱子上的绳子, 把还想往室内跑的阿黄拉了出去。一会儿王爷和徐夫人浓情蜜意的时候, 狗祖宗突然叫起来,煞风景也就罢了,坏了好事就遭了。 “怎么还不睡?”坐下了燕王才发现小姑娘身上的衣裳不是睡觉的打扮。 “我睡不着,忙着打络子呢,”阿福咬咬唇,少女的矜持突然觉醒,不说是为了那句话在等燕王,欲盖弥彰地拿起打了一半的扇套给燕王看,“好看么?” “下回不用等我这么晚,”燕王有些心疼,他从沉香园出来没有立刻就过来淑景园,而是有事要处理回了一趟书房。等办妥了事情,亥时已经过了。他就是担心阿福会等他,才是又从书房过来,结果阿福真的没有睡在等他。 若是他不来了,岂不是要一宿不睡? “王爷说要来的嘛,”阿福趁人不备,拉起燕王放在小方桌上的手撒娇地摇了摇。等翠眉进来,她立刻松了手,端庄坐着。 夜已经很深了,翠眉没有上清茶,一人端了一盏温热的杏仁露。 燕王听阿福那么说,真是甜蜜又头疼,“万一我有事来不了,又忘了叫人跟你说呢?你也等一夜?” 阿福心虚地左顾右盼,那她也睡不着嘛。 “下回不要这样了,你先睡,”燕王决定把后果说得严重一点,“你还在长身体,睡得晚了,会长不高,还会长丑的,你看王承恩就是因为睡少了,长得那样。” 可怕!阿福瞪大了眼睛,连连保证,“我以后早早睡!”长不高就很可怜了,长丑了,她这种靠脸吃饭的一等瘦马可怎么活!长成王公公那样的眯眯眼,朱公子就该嫌弃她了。 茶水间里,正喝着热奶茶的王承恩忽然打了个喷嚏,惹得阿黄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公公莫不是受凉了,奴婢给您煮个姜汤吧?”伺候茶水的侍女很殷勤,她们家夫人要是得宠,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也跟着水涨船高呀。所以更要把王爷身边的人巴结好了,他们多给徐夫人说些好话,比什么都管用。 “那就麻烦姑娘煮些了,”王承恩也有意跟徐夫人身边的人打好关系,等到徐夫人扶摇直上了,再来烧热灶就不顶用了。 当晚,燕王自然是在阿福屋里歇了下来。 洗漱更衣,阿福特意换了一身洋红绉纱的单薄内衫,羞答答地坐在床沿等着燕王。她身上的薄纱几乎遮不住什么,灯下,可以看见她里头挤得紧紧的大红肚兜和修长白嫩的腿儿。 燕王眉头一跳,转身吹灭了屋里的灯。 黑暗里,阿福紧张又期待。 燕王凭着过人的记忆力走过去,闻着阿福身上清浅的香气,扶住了阿福的肩,隔着纱,手下依然能感觉到肌肤柔嫩的触感。 朱公子的手掌又大又热,阿福的心砰砰砰跳起来,她这就要被吃掉了么?开心期待又有一丝丝忐忑呢。 “睡吧,”黑暗里,燕王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某些香艳的场景,然而现实让他冷静。 阿福听话地脱鞋上床,乖巧躺到了床上。耳边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她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半晌后。 噫噫?朱公子呢? 她房里的镂雕满金漆花鸟纹紫檀拔步床霸气华丽像个小屋子一样,足够宽大,五个人并排躺着都没有问题。阿福伸直了手臂去摸,才是勉强摸到燕王。 还好,人还在。阿福轻轻喊了几声,“王爷,王爷?” 燕王闭着眼睛装睡不答。 好吧,今日太晚了,朱公子也累了,她就体贴他一下吧。阿福自觉地挪了过去,挨着燕王,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夜深人静,听见身边人均匀的呼吸,燕王神色复杂地睁开了眼,也许不出几个月,他就能与高僧论佛法了。 大梁立国之初,并没有遵循前朝宗室藩王不得参政上朝的规矩,燕王还是要上朝听政的。 几乎是刚刚躺下,打了个吨儿,他就准时睁开了眼睛。刚要起身,就发现衣角被阿福攥在手里了,也不知道她怎么睡着了还有那么大的劲儿的,攥得紧紧地,他扯了扯衣角,她就不安地哼唧了一声。 燕王无奈,只好解开了内衫,留在她手里。 中堂里,王承恩已经抱着燕王的衣衫在等了,看见王爷裸着上身打开了门,擅于脑补的王公公就悄悄笑了。王爷龙马精神呀! 燕王未免吵醒阿福,到了西次间梳洗。 寅正刚好出门。燕王府就在皇城中,进宫上朝十分便宜,燕王府的马车驶到了宫门口,晨钟还未响。 燕王踩着凳子下了马车,很快就有大臣上来寒暄。 “子谦,你可算是回来了。”一个穿着大红麒麟服的俊秀男子挤了过来,很不见外地直呼燕王的字。 围着燕王的官员们一看是混世魔王成国公世子钱蕴兴,忙各自散了。原地只剩下燕王和钱蕴兴。 “昭明,”燕王也很亲近地喊了钱蕴兴的字。 “你不在我都不知道跟谁玩,那些人太没有意思了,”钱蕴兴长了一张俊秀书生的脸,性子却是个混不吝的,他是钱皇后的嫡亲侄子,上有皇后姑姑,太子表哥,又有燕王这个亲妹婿,在京城可以说是横着走的祖宗。 燕王笑笑,“我刚回来就听说你把个翰林院的侍读打了,这是为何?” “还不是他背后议论你,”钱蕴兴理直气壮,“那些匪徒刺杀你,照我说就该株连九族,那酸书生还跟人议论你残暴,我不打他打谁?” 钱蕴兴这么一打,他在读书人中的名声又差了几分了,燕王笑着拍拍钱蕴兴的肩,“多谢你了。” “咱们兄弟还用得着客气?”钱蕴兴大咧咧道,他忽然凑近了燕王,低声问,“听说你从扬州新娶了一个小妾?” 他见燕王只是淡笑,又道:“不知道蕴仪从哪听说了,昨晚伤心得都吃不下饭。” 燕王听了似笑非笑地看一眼钱蕴兴。 突然感觉压力很大,钱蕴兴舔舔嘴唇,叹道:“我家两个妹妹都是吊死在你身上了。” “打住,”燕王拍拍钱蕴兴的肩,“蕴柔的妹妹就是我的亲妹妹,你也是她亲哥哥,可不要乱说了。”钱皇后塞给他一个钱蕴柔还不够,又要把钱蕴仪塞给他,这回,有了阿福,他却是不愿意虚与委蛇,娶小钱氏进府了。 这还是燕王第一次明确的表明了态度。钱蕴兴心里思量着,笑嘻嘻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相思楼里新来了个花魁娘子,长得貌若天仙。 不久,卯时钟声敲响,晨曦中宫门大开,众人依次鱼贯进了宫,燕王排在勋贵第一,过金水桥,进了太和殿。皇太子李潜看见燕王,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表示亲近,还低声给燕王透露了风声,“四弟你杀降的事被那些言官知道了,今早肯定要拿出来说,仔细不要与他们动气,那就更有说的了。” “多谢太子提醒,”燕王恭敬地道了谢。虽然心知这些言官必是太子的人,他也笑着当作自己不知道了。思及梦中预兆之事,燕王心头微冷,他一退再退,所得却是家破人亡的下场,那不如争一争。这天下,本就有一半是他打下来的。 很快,天子升座,众人皆俯首山呼万岁。高坐在御座之上的当今皇帝李立是马背上的皇帝,虽已经年过六旬,依然须发俱黑,精神矍铄,他身材魁梧,说话声如洪钟。看见站在太子下首的燕王,对儿子颔首笑了笑,一派慈父之态。 燕王也对他父皇报以一笑。 父子俩之间的脉脉温情不止是站得近的重臣们看见了,太子夹在中间看得更清楚,目光一冷。 早朝之上,果真有言官把燕王在徐州大开杀戒的事拿出来说了,直指燕王越权。 出乎太子意料的是,一向中正的大理寺卿却站了出来条呈燕王所为合乎法理。 双方争论不休,最后是皇帝一锤定音,“贼子刺杀亲王,所为株连九族也不为过,杀了也就杀了。” 皇帝都这么说了,谁还敢有意见。燕王这才站出来,“臣徐州遇刺一事疑点重重,疑是前朝余孽作乱,臣奏请移交大理寺核查。” “准了,”皇帝没有犹豫,燕王一说完他就准许了,却道,“另着锦衣卫协同调查。” 燕王低头谢恩,却是知道有锦衣卫插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了。他的父皇看重的终究是太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 26 章 散了朝, 太子原想邀燕王一叙,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石潼就来请燕王。 “父皇召见, 只有下次再叨扰太子了,”燕王遗憾地拱拱手。 “四弟快去吧, 我们兄弟有的是机会喝酒, ”太子笑着, 面上看不出丝毫不快。 燕王就跟着石潼往殿后去了。 太子在原地站了站, 面色如常出了太和殿。太子回到东宫, 问过左右,知道皇长孙还在乾清宫读书, 心情才是好了些, 叫了皇长孙的生母孙良娣来陪侍。 再说燕王随着石潼进了乾清宫,就听西暖阁里传来清朗的读书声, “仲春之月, 养幼少, 存诸孤,命有司省囹圄,去桎梏, 毋肆掠,毋竭川泽” 书声朗朗,令人觉出几分与往日不同的热闹和生气来,燕王脚步一顿。石潼弯着腰笑道:“皇长孙这几日都在西暖阁读书。” 燕王含笑点头, 跟着石潼进了东暖阁。 乾清宫的窗上装的都是透明的玻璃, 即使没有开窗, 也比寻常的屋子亮敞,皇帝换了月白常服,穿软鞋,就坐在临窗的大炕上,身后枕着明黄草龙纹的靠枕,拿着一本折子在看。 “父皇,”燕王姿态自然地走过去,语气中也显得十分亲近。 皇帝微眯着眼睛看着燕王俯身行礼,身长玉立,龙章凤姿,有种儿子忽然长大了,而自己老了的感觉。他摆摆手,叫燕王坐,“四郎过来坐。” “谢父皇,”燕王微微有些诧异,他虽是明面上最受宠的皇子,却已经很久没有跟他父皇这样相对而坐了。心下感慨,燕王还是在炕桌的另一侧坐下了。 皇帝没有先问燕王南下的情况而是让石潼去把皇长孙叫了来。 皇长孙年未及弱冠,还是个昭昭少年郎,穿着松绿直裰,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杨,进了门来未语先笑,“皇祖父。”又给燕王请安,“四叔。”端的是唇红齿白一个俊俏好少年。 大孙子小儿子不仅是老太太的命根子,在老皇帝这里同样适用,皇帝一看大孙子就高兴,“书读的怎么样了?” “今日的功课,孙儿已经会背了,”皇长孙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矜贵之气,看起来有些小骄傲却不讨人厌。 “你父亲他们几个里头,你四叔的书从小就学得最好,”皇帝想起早逝的儿子们,怅然之色一闪而过,年纪大了就容易回忆过去。他笑着让燕王考教皇长孙,“趁着你四叔在,让他考教考教你。” 皇长孙便低头谦逊求教。 燕王刚才进来听见皇长孙背的是唐《群书治要》的礼记篇《月令》,也就随意提了几个浅显的问题考教了侄子一番。然后笑着对皇帝说,“大郎学得扎实,我是没有什么可以刁难他的了。”说罢欣慰地看着皇长孙。 叔侄俩目光碰撞,皇长孙微微含笑,也不戳破燕王的违心之言,他的四叔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沙场立功了,而他却只能被拘在宫里读书,连上朝听政的资格都没有。 皇帝是武将起家,在学问上就差了些,也不清楚燕王和皇长孙的一问一答是什么水平,听燕王这么说,姑且信了,吩咐皇长孙回去继续用功,就让他回了东宫。 “名医找得怎么样了?”待只剩下两人,皇帝喝了一口茶,问燕王可有请到名医。 “倒是请了几个有名的来,还未曾给慧姐儿诊脉,”燕王回答,神色有些忧虑的样子。 虽然慧姐儿有病,但因为皇帝他只有一个孙子一个孙女,是以对慧姐儿也是极为上心,就道:“缺了什么药材,宫中有的,只管来要。” “儿子代慧姐儿谢过父皇了,”燕王起身道谢。 皇帝拍拍燕王的手,“尽人事听天命罢。”慧姐儿那样的痴症,就没有听说过能治好的,皇帝心里叹气,慧姐儿小时候看着也是玉雪可爱的,谁知却是个痴儿。都是那钱氏不好,否则他们老李家的根底也不会生出个傻孩子。 这么一想,皇帝就对钱皇后提过几次的,把钱蕴仪许给燕王做继妃的事有些犹豫。 然而儿子已经二十五了,就是寻常人家死了原配,也没有不继弦的,皇帝关切地提起来燕王的婚姻大事,“钱氏已经去了五年了,你也当新娶一个正妃了。” 燕王就神色黯然,“儿子暂时还不想娶妻。” 儿子重情,这一点像他。皇帝看着燕王俊美修长的凤眼,真是像极了他的生母,眼神便越发温情,“你若是念着钱氏,朕看钱蕴仪长得与她胞姐很有几分神似。” 言下之意,可以娶了钱蕴仪代替钱蕴柔。 燕王摇头,“儿子视蕴仪如亲妹,确实没有旁的想法。”言辞恳切,后半句绝无掺假。 “也罢,待到端午,御河之上赛龙舟,你自己留心可有中意的闺秀,”皇帝也不强求,端午时节去看龙舟的闺秀那么多,总能见着中意的罢。 燕王低头应是,他是不介意对亡妻继续深情下去的。 父子亲情都叙过,皇帝手指轻敲在他刚才看过的折子上,笑问燕王,“都说江南好,朕却不曾亲至,未知江南民风如何?” 折子是燕王亲写的,内容花团锦簇,落在纸上的,却不如亲耳听见的直接。 “江南鱼米之乡,仓廪足,而知礼仪,百姓们十分安居乐业,”燕王的回答很官腔。他明面上是奏请为女儿寻访名医,皇帝怜惜孙女,许他出京。暗地里却也是奉了皇帝的命令下江南暗中访寻前朝余孽的踪迹,只是真余孽没有找到,假的倒是杀了不少。 父子俩默契地没有提徐州遇刺之事,只谈了些江南风物。中午皇帝留了燕王用膳,席间戏谑地提起燕王从扬州买了一匹瘦马之事,笑他还给爱宠假作身份。 燕王也没想过阿福的背景能瞒过皇帝,微赧道:“儿子见她年幼,不免多疼爱了些。”香如故无端失火,他父皇究竟知不知道内情呢,还是这里面就有锦衣卫的手笔?只可惜梦里他也不知阿福身世。 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女人,皇帝并不放在心上,他提起那瘦马,主要是敲打一下儿子,他的行踪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中的。顺便又督促了燕王一番,娶个继妃才是正经大事,皇室人丁单薄,很需要年富力强的四儿子多多努力。 饭后喝了茶,皇帝看了看怀表,不知不觉大半天就过去了,“这个时候你母妃必是在礼佛,你明日再进宫看她罢。” 贤妃每日下午都要做功课,燕王早就习惯了,点头应是,辞别了皇帝出宫来。 ———————— 阿福一觉醒来,床上已不见了燕王,她搂在怀里的是一件雪白的中衣。是朱公子昨晚穿在身上的衣裳,阿福鬼使神差地拿起衣衫捂在脸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跟朱公子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很迷人! 然后回过神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的阿福刷地红了脸,她好像越来越不矜持了。啊啊,阿福捧着脸,在宽广的大床上滚了几圈才是平静下来。 跟着她就开始懊恼了,她怎么可以睡得那么沉,都不知道起床伺候朱公子穿衣,真是太失职了,要是妈妈知道她出了门子以后这么懒,一定要罚她坐缸的! 想到坐缸,阿福惊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做功课了,忙翻身从床上下来。 翠眉其实在阿福打滚的时候就听到了床内的动静,她避嫌地候在帐子外头,等徐夫人打开了帐子出来,才是冒出头,“夫人,你醒了。” 她这才瞧见徐夫人身上薄透的衣裳,此时日头已高,天光下,那薄纱跟透明的没什么差别了,只是一层朦胧的红,更显得肤白胜雪。徐夫人这样,饶是女儿家也不好意思多看啊。翠眉心口微跳,别开眼。 “王爷是什么时候起的,你应该叫我的,”阿福没发觉不对,随口道。 徐夫人嗓音娇软,官话也能说出吴侬软语的娇嗔感,翠眉忙取了衣裳给徐夫人披上,“王爷上朝是寅时就起了,特意吩咐了我们不要吵着夫人。” 寅时那就是天都还没有亮,阿福好心疼,又想幸好朱公子已经不需要再长高了,也不会长丑了,真是万幸。 她拍拍胸口这才注意到自己还穿着昨晚上预谋色诱朱公子的衣裳,低低惊叫一声,慌忙躲到了屏风后头去,简直是落荒而逃。翠眉不会误会她很放荡吧?她跟朱公子可是清清白白的! 躲到了屏风后,阿福又发现问题了,她探出一张红扑扑的脸,“翠眉,帮我拿一下衣裳吧。” 翠眉看她这样,好笑压过了惊艳感,哎,还是小姑娘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 27 章 清晨薄日疏朗, 也不知从何处来的几只长尾巴喜鹊跳上了海棠花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 都说喜鹊登枝,好事临门,海棠站在花树底下,却担心那乱叫的喜鹊吵醒了徐夫人, 挥手赶着喜鹊, 口里发出轻声的,“去c去。” 昨日王爷留宿是个什么情形,早上王爷起来上朝又是个什么模样,能够近身伺候的人都看明白了, 本来被拨到淑景园来还有些忐忑的众人顿时精神一振,在后宅里,最怕的就是跟着的主子不受宠, 连带着下人也受欺负。昨夜王爷刚留宿,今儿去厨房提膳的侍女回来,都悄声议论厨房多给了几碟点心。 厨房多给的点心就像一个信号,说明徐夫人在内院里是真的挂上了号了,只要徐夫人继续受宠下去, 淑景园的地位更加的水涨船高,下人们也跟着鸡犬升天。海棠想得更多, 徐夫人身边除了翠眉并没有得用的侍女,而翠眉又是从外书房来的, 她有机会成为徐夫人自己的心腹。 好不容易驱散了叽叽喳喳的喜鹊, 院子里就清净下来, 海棠就折了几枝海棠花,打算拿去给徐夫人插瓶,供在堂屋的青瓷花觚里。 刚回身走到门口,海棠红绣粉色桃花的门帘子一动,穿着一件淡粉衫子的徐夫人迈出门来。 海棠忙俯身蹲下身子道了个万福。趁间隙打量了一下徐夫人,真真是人比花娇呢,只希望这样的颜色,能多留住王爷几年,徐夫人还是太小了,估计不容易受孕,等日后有了子嗣傍身,就不怕是失宠了。 阿福遇见侍女拜她,随意地摆摆手让那个穿着蓝色比甲的侍女起来,她目光落在廊下的几口大缸上,抬脚走了过去,围着那养着碗莲金鱼的大缸转了一圈。 不行,太大了,阿福用手比划了下缸沿,都比她的手掌宽了,再说缸这么大,她不小心会掉进去的,那就很丢人。 “翠眉,有没有更小一点的缸,可以摆在屋子里的?”阿福扭头问跟着她出来的翠眉。 翠眉在淑景园也是新人,闻言摇摇头,“奴婢这就让人去寻。” 海棠趁机冒出头来,问道:“夫人可是要在屋子里养金鱼?” 差不多吧,阿福没好意思说是自己要练功,点了点头。 “耳房里有几个这么大的缸,”海棠比划了个怀抱大小,“是白瓷彩绘的,奴婢拿一个来给夫人看看?” 那么大,也勉强能用了,阿福点头,“你拿来了送进我屋子里来。” 海棠积极答应了,把怀里抱着的花交给伙伴,自己亲自去找缸。 翠眉一头雾水跟着徐夫人又进了屋子,搞不明白徐夫人忽然神秘兮兮地要找缸做什么,早膳都顾不上吃了。 很快,海棠就和一个侍女合力抬着一口半人高的白瓷大缸进来,这种缸其实不是水缸而是摆书房里装书画卷轴的缸,阿福一看就很满意,“这个就很好了,放我屋子里去。” “奴婢叫花匠给种点碗莲养在里头?”翠眉不知道徐夫人要一口空缸放到房间里做什么,提议道。 “不用,”阿福摇头,她认真嘱咐翠眉,“我自己一个人在房里待一会儿,你不要进来了,有事在外面叫我就可以了。” 翠眉莫名其妙看着徐夫人进了内室,还很谨慎地放下了落地花罩上的帘子,真是一头雾水,小姑娘的世界,她都闹不明白喽。 阿福躲进了内室,绕着缸转了一圈,比划之后她很是满意这口缸的宽窄高矮,她坐在缸沿试了试,正正好需要微垫着脚尖,不错,跟妈妈给她挑的那口新缸差不多了。 功课本该是勤耕不辍的,她断了那么久,今日就多用点功,争取把断掉的功课捡起来。坐缸是香如故日常训练瘦马的功课之一,因缸沿窄小,小姑娘坐在上面需要努力踮着脚,夹紧了双腿和臀部才能维持身形稳定,据说这样练不仅能上腿部线条更紧实,让臀部的形状更漂亮,还能让少女的花房更加紧实。 阿福还不是很理解花房紧实是什么好处,以前只觉得练这个功很累,最怕的就是被妈妈罚坐缸。如今她自己积极主动起来,反正只要是能让她变得更美味可口的功课,就该好好练,这样朱公子吃掉她的时候才会更喜欢她。 然而刚认认真真坐了两刻钟,翠眉就在外头喊她了,“夫人,陈嬷嬷来了。” 阿福记得翠眉说过的,在燕王府内院里,陈嬷嬷是比白侧妃更有话事权的人物,只是近年来陈嬷嬷隐居幕后,不太管事了而已。 她不敢怠慢了陈嬷嬷,忙下了缸出去。 因为许久不练了,猛然这样一练,阿福被养得更加身娇体软的身子就受不住了,腰酸腿软的,走路不自觉就别扭了起来。 陈嬷嬷被翠眉请进了堂屋坐着,看见那娇滴滴嫩生生的小侍妾扭着腰夹着腿儿从内室出来,一看就是昨晚操劳过度的样子,陈嬷嬷的眉头就是一跳,她原本听说王爷忽然弄了个十三岁的侍妾回来,只以为王爷是另有安排。 今日一见,陈嬷嬷就头疼了,看王爷对小侍妾如此满意的样子,子嗣说不得转眼就有了,然而小侍妾这么娇小的身子,能平平安安生下来孩子么? 穿着褐色绸衫,香色下裙的陈嬷嬷梳着干净的圆髻,发丝都拢在一顶银丝髻里,仅用了几枚赤金小簪子固定,干净利落得让人感到严肃,她平日里不苟言笑,见了小侍妾也很难突然放软和了神态,只是目光平和地看着阿福,起身行了个礼。 阿福只觉得这陈嬷嬷不愧是翠眉口中的严厉嬷嬷,她目光淡淡地看过来,她就不自觉站直了,哪敢生受了她的礼,忙侧身避让了,自己也福了福回礼,“嬷嬷。” 不过她高估了自己,起身的时候腰肢酸软,不免有点晃悠。阿福暗暗懊恼,她真的不是规矩没学好,陈嬷嬷不要对她有意见才是。她听翠眉说,陈嬷嬷是贤妃娘娘的贴身侍女,自梳不嫁,从燕王出生就开始照顾燕王了,那时候当今还是西北的异姓王呢。是以王爷对陈嬷嬷的情分很不同一般。当年先王妃身体不好,王爷的后宅都是陈嬷嬷管着的,直到后来白侧妃进府,陈嬷嬷才是渐渐移权给了白侧妃。但是内宅中最要紧的人事c厨房和王爷的内库,白侧妃至今都没能插得上手。 陈嬷嬷很体谅小侍妾的身子,王爷难得有个合心意的人,她看在这一点上就会多照顾小侍妾三分。等到两人坐下来,陈嬷嬷不由放软了语气说明来意:“王爷令老奴过来为夫人重新布置一下房中摆设,不知徐夫人可有什么喜好?” 她一来就留心打量了徐夫人的屋子,也难怪王爷不满,白侧妃令人布置的屋子看起来不像是王府,而像是乡下土财主的屋子,还有着新漆的油漆味道,更是令人头疼。果然是人心易变。 不过陈嬷嬷严肃的日子太久了,她以为自己的语气已经很软和了,其实听在阿福耳里还是有些生硬。阿福不敢提什么要求,小心翼翼地,“我年轻也没什么方寸,还请嬷嬷多费心了。” 陈嬷嬷看她娇怯怯地,不像是顶事的样子,便点了头,却请她在一旁提意见。 阿福以为陈嬷嬷给她布置屋子,只是换换那俗气的桃红帐子,金光闪闪的绣金线屏风,再换掉那几个颜色艳丽的花瓶盆景,哪知道陈嬷嬷真是大刀阔斧,看见内室里那张富丽堂皇的满金大床,陈嬷嬷眉头一皱,吩咐她带来的管事,“去开王爷三号内库,把那张黄花梨千功拔步床搬来换。” 又看贴满螺钿的紫檀妆奁不满意,“我记得有一套嵌牙黄花梨,还配了水晶镜子的,去找来换。” 阿福坐在东次间的罗汉榻上,手里捧着茶,看陈嬷嬷什么都能豪气地说换,真是小心肝儿颤颤,这是可是一尊可以随意开王爷内库的大佛,她可要小心了不能让陈嬷嬷讨厌她。 “这个缸?”陈嬷嬷很快就发现了与陈设格格不入的白瓷缸,缸上还绘着题字山水,很明显是应该放在书房里的东西。 缸可不能换,阿福站起来,“嬷嬷这个缸是我让人放的。”她一时心急,眼角余光瞥到装小绿龟的小水盂,忙道:“我有一只小乌龟要养,想用个大点的缸。” 只听说养猫儿狗儿,还是第一次见喜欢养小乌龟的姑娘,陈嬷嬷没有多想,既然徐夫人喜欢,她也就没有意见了。 等到燕王从宫里回来的时候,阿福的屋子里已经是大变样了,原来是金碧辉煌伤眼睛,现在是低调奢华有内涵。 燕王一进来就觉得神清气爽,小姑娘和陈嬷嬷看起来也是和乐融融。 见燕王回来,陈嬷嬷识趣地要告辞。燕王知道陈嬷嬷喜静,也不强留她,亲送了陈嬷嬷出门。 “徐夫人年纪还小,王爷且体谅些,”陈嬷嬷跟阿福处了半日,觉得小侍妾软乎乎又有点傻乎乎,不免怜惜她一些,出言提醒燕王,“徐夫人年纪还太小了,不适合孕育子嗣。” 为什么都以为他吃掉了阿福?难道他看起来是那么禽兽的人? 燕王无奈,却不能说自己还没有吃上肉,只好道,“我明白的。” 燕王虽是她亲手看护大的孩子,毕竟有主仆之别,陈嬷嬷也管不了燕王房中之事,她也只能提醒这一句话罢了。 陈嬷嬷想着燕王看徐夫人柔软温存的眼神,她心里很是宽慰。当年那钱氏用一种极为惨烈的方式死在王爷面前,王爷嘴上不说,却是存了心结,这么些年难得有个人入了王爷的眼,陈嬷嬷是盼着两人能好好的,即使徐夫人身份低微一点也没有什么了。 从淑景园出来,陈嬷嬷回到自己住的榆园就进了平日里烧香礼佛的屋子,给挂在墙上,画中凤眼修眉的观音立像点了三炷香。 那边,阿福本来还很欢喜地围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燕王转,小狗狗一样蹭着他,听了燕王一句话,惊得嘴巴都张大了,“什么?见父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 28 章 燕王花了半刻钟安抚听见要见父兄而炸毛的小姑娘。 他给阿福安排的徐家不是随便选的。 一则徐家家风清正, 乃是有着良善名声的乡绅之家, 更是有父子二人同时中举的佳话,不过其父徐正峰是中举之年考了一回没中, 其子徐长柏却是压着没考到了京城读书。明年的春闱父子二人打算下场, 燕王对徐长柏能够及第很有信心。有个进士兄长, 对阿福也有好处。 二则徐长柏为人圆润有上进的心, 所以对认一个在燕王府做宠妾的妹妹并没有抵触,主动劝服了比较古板的徐正峰。 第三, 最重要的当然是因为徐家是燕王的人, 省心。 作戏做全套, 燕王就拿了徐家家谱叫阿福背,总不能连自家祖上是做什么的都不清楚吧。 徐家是读书人家,家谱不厚,却也不薄,阿福一看就鼓起了脸颊, “要背这么多啊。” 她说话的时候身子前倾, 呵气如兰,燕王都能闻到她身上熟悉的带着点奶香气的体香从她雪白粉嫩的肌肤上传来, 视线微微下移, 还能看见她衣领下面修长的脖颈, 以及茶白色抹胸儿下隐隐约约的沟壑。 燕王就看了一眼小姑娘的眼睛, 里头水光潋滟, 似春水含情, 嘟起的小嘴儿让他想到了屋外含苞的垂丝海棠, 小巧可人,微微吐露的芬芳就吸引了蜜蜂想要钻进去一探究竟。 阿福见他双眸里映着自己的影子,目光似乎专注而深情,她心口怦怦地跳起来,大着胆儿又向着燕王的方向移动了一些,把身段拗得更妖娆,娇滴滴地,“能不能少背一点嘛。” “当然,”燕王一笑,他故意顿了顿,在阿福惊喜的目光下把下半句说完,“不能少。” 怎么可以这样?阿福气鼓鼓,但她很快就调整了心态,反正她也不是为了求情少背一点,跟着就动手了,小手指勾着着燕王的袖子撒娇,“可我背不来。” 小姑娘花样真多,燕王无奈又好笑,他要还不能发现阿福近来总是有意无意在引诱他,他就白长她这么多岁数了。可小姑娘还没有及笄呢,还是个初初长成的小少女。然而她就像是一颗青涩的果子,还没有成熟,就迫不及待地散发着香气。 说不动心是假的,但是对着小姑娘动欲,他还没有那么禽兽。 于是自从把阿福领回家就愈发向佛的燕王抬手揉揉小姑娘的头,与他温柔的动作不符的是他薄唇吐出的话,“现在还早,快去背,明早我要检查。” 阿福就哀怨地看了燕王一眼,见他不为所动,只好又可怜自己一回,今天还是没有引诱到朱公子,屡战屡败,真的是很可怜了。要是妈妈和姐妹们知道,定要笑她没出息,丢了香如故的脸了。 她乖乖拿了那本羊皮封面的家谱去一旁看,离那个扰乱她心绪的朱公子远远的。阿福自从跟了燕王,背书上头就长进了很多,毕竟每天的《论语》不是白背的。她知道燕王让她背这个东西都是为了她好,所以就背得格外投入,刚才作了一通,其实就是想趁机勾引一下朱公子罢了。 燕王看她背书背得认真,抚着手上的白玉扳指,十分之欣慰,看来以后要多给阿福布置一点功课,好让她没有心思想别的。 阿福坐在小杌子上,小声念着家谱,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抬起头看了一眼燕王,就见他靠着豆绿曲水纹缎面迎枕睡着了。南窗开着,不知道何时飘进来的一片淡粉海棠花瓣落在了燕王额上。花瓣总是与柔美联系在一起,然而此时落在沉睡着的燕王的额头上,竟有一种奇异的和谐感。阿福也说不好该怎么比拟,就觉得朱公子真是好看极了。 轻轻走近了看他,阿福才发现燕王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他是王爷,肯定有好多大事要忙,却还要为她的小事操心。她不忍打扰他,取了一件披风搭在燕王身上,额上的海棠花瓣她却是舍不得取下来。等到再坐回去背书,就变成了无声默背。 燕王一觉睡到了入夜,天色已经晚了,他也不想再去外书房了,就干脆在淑景园用了晚膳,直接歇下来。 他睡得足了,精神就好,兴致勃勃拿了家谱抽查阿福的背书进度。意料之外,阿福居然一个下午就背了七七八八,他本以为她会趁他睡着的时候偷懒的。 阿福看燕王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的样子,略得意,“王爷,我背得怎么样?” “不错,”燕王奖赏地揉揉阿福的头。 阿福不知为何却想起了燕王夸阿黄好狗,揉阿黄狗头的样子,几乎是一模一样了。他好像是把她当成了小孩子在哄,阿福隐约察觉到了自己为什么老是勾引失败了,朱公子莫不是嫌弃她小? 白天重新布置房间耗了体力,又努力用功背书耗了精力,到了睡觉时候,阿福就没有精神引诱燕王了,梳洗完毕就自觉躺到了床上。 新换的大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枕头高矮松软正合适,阿福一躺上去就开始神志模糊,她最后的念头里就是如果朱公子现在要吃掉她,她还是能挣扎着打起精神来应对的。 而睡了一觉的燕王则躺在床上好半天睡不着,默默把近日需要做的事都盘点了一遍,思虑再三,没有遗漏了,他也终于开始困了,又记起来得给阿福请个先生教授功课,真的是操碎了一个老父亲的心了。 第二天正逢休沐,徐家父子一早就来了燕王府等候接见。 门房昨日就得了交代,一听说眼前两位体面的老爷是王爷新宠徐夫人的父兄,态度热情得很,又是上茶又是上点心的,招呼得很是周到。 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燕王府门前。门房的管事对他们二人如此优待,自然是看了他那妹妹的面子。徐长柏笑容温和对门房道了谢,抿了一口茶,才是道:“也不知吾妹在王府如何。” “徐夫人好着呢,”听说王爷下了白侧妃面子,不仅让陈嬷嬷换了淑景园摆设,还连着两宿都住在淑景园,在燕王府这就是盛宠啊。门房心里八卦,嘴巴上却不能往外头说,对着徐夫人的父兄只往好处夸,“若非徐夫人好,两位老爷也不能进府来见啊。” 徐正峰坐在椅子上,不自在地挪了挪,若非儿子劝说,他是不愿意平白认个女儿的,听了门房的话,越发觉得自己是攀了裙带关系。 “妹妹好,我和父亲就放心了,”徐长柏却是与父亲不一样长袖善舞。他考中举人的那年,其实就有把握能考中进士了,却多花了几年时间来苦读,为的自然是能够在明年的春闱一鸣惊人。能够有捷径可以走,为什么不走呢? 门房看徐家长子如此彬彬有礼也就更热情几分,主动帮忙去问书房的人,王爷什么时候可以接见。 阿福第一次来外书房,燕王就领她四处逛了逛。 阿黄大概是认清了自己的地位不如阿福,一直围着阿福甩尾巴,从书房门口,一路跟到了书房里头。阿福看它眼睛黑葡萄一样,尾巴又甩的殷勤,不免心软,鼓起勇气摸了摸阿黄的头。 这只大黄狗就高兴得在地上打了个滚。惹得阿福咯咯笑,对这只大狗再也害怕不起来了。 徐长柏跟在小太监身后进来,就先听到了女子欢快的笑声。他心中暗自称奇,往日所见燕王威仪不凡,纵是酒席之间,旁人也不敢与他放肆,看来他这妹妹是真的很得燕王喜欢了。 顷刻,进了厅中,徐长柏收敛心绪,给上座的燕王行礼,等王承恩叫起,才是规规矩矩在下座坐下来。 阿福看到那个留着山羊胡须的中年男人,就知道这该是她的“父亲”了,穿着规规整整的石青直裰,头戴方巾,五官方正看起来有些严肃。她在燕王的示意下,站起来给徐正峰行了一礼,“父亲。” 徐正峰略不自在,可这小姑娘看起来娇娇软软的,让他想起来许久未见的家中小女,眼神就柔和下来,对阿福点了点头。 好像也不是难的样子,阿福放下了一半的心。其实父亲这个身份,在阿福心里一直没有好印象,比如她那个烂酒鬼只会打人的爹,阿芙那个买了女儿去赶考的秀才爹,还有姐妹们嘴里过不下去就卖儿卖女的爹。 她又走两步到了徐长柏跟前,“兄长。” “妹妹,”徐长柏含笑看着阿福,这就是被燕王放在心上的人了。当着燕王的面,徐长柏也没有过于热络。 这就认完了罢?阿福不太会与陌生人交际,虽然大家都顶着父女兄妹的名头,可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她就求助地看了燕王一眼。 徐长柏长袖善舞,见徐夫人没有话说了,就笑道:“见妹妹气色,想来在王府是极好的,只是母亲不放心你,让人从家乡带了许多土仪来。”他不由在心里盘算着尽早把母亲接到京城来,毕竟内宅的交际还是女眷方便。 “让母亲挂念了,”阿福羞涩地笑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本王与长柏也许久未见了,正好聚聚,”燕王就来给阿福解围,“徐氏先回去吧。” 阿福忙点头答应。阿黄一看她出去了,也跟着甩着尾巴出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 29 章 书房外,翠眉和王承恩一起站着。两人曾经是共事, 虽然有过竞争关系, 但如今各为其主了, 关系就更和睦了。两人天南海北地刚寒暄得几句,就见徐夫人从屋里出来了。 王承恩忙点头哈腰地抢上前去,“夫人可有吩咐?” “我这就回去了, ”阿福摇摇头,眼睛亮晶晶的, 显得很开心, 见父兄的事就算是顺顺利利办完了。 王承恩只以为徐夫人是见了家里人高兴, 笑道:“奴婢送送夫人。” 翠眉被王承恩抢了先,稍后一步站到阿福身后去,对谄媚的王承恩翻了个白眼。她是知道内情的, 见徐夫人事情办得顺利也为她开心,瘦马的出身确实是太低贱了, 纵然有王爷的宠爱,背地里的闲话不会少。举人家女儿的身份就正好适合,王府里可还有一个侧妃的位置呢。 “不劳你了, ”阿福客客气气的。哎呀, 王公公一笑起来眼睛就更小了,阿福抿抿唇, 睡不够真是太可怕啦。 王承恩不知徐夫人对他的长相多有误解, 一路笑眯眯地送着徐夫人出了院门, 然后就看见阿黄那狗祖宗屁颠屁颠地跟在徐夫人身后出去了, 急得直叫,“阿黄,回来!” 阿黄:听不见,继续跟。 阿福低头就看见阿黄甩着尾巴跟着自己,它见她发现了,还兴奋哈哈两声,摇摇尾巴,把大脑袋蹭过来,在她的裙边蹭了蹭。 这是在讨摸摸吧?阿福的手就伸了出去。 翠眉一旁看着急出一身冷汗,一把拉住阿福的手,“夫人,仔细它咬你!”王爷养的这只土狗可凶了,除了王爷谁也别想摸! 然而已经趁机摸过狗祖宗的王承恩也是急得眼睛都睁大了,这要是阿黄咬了徐夫人,王爷是包庇爱狗呢,还是炖狗肉火锅给爱妾出气呢? 阿黄大概是听懂了,仰起狗头嗷呜了一声,可软可乖了。 看看,这么乖呢。阿福拍拍翠眉的手示意她放开手,“阿黄很乖的,不咬人。” 翠眉就眼睁睁的看着徐夫人在阿黄头上揉了揉,那只平日里对谁都爱答不理的狗大爷这会儿谄媚得跟王承恩有一拼了。 “你看阿黄好乖的,”阿福笑着对翠眉说。阿黄的头毛略短,但是很顺滑温暖,摸起来特别舒服,她很喜欢地揉了又揉。 嗷呜,阿黄主动把头往阿福手底下送。 好吧,大概是人美,狗都喜欢,翠眉和王承恩难得同步了一回。 看着阿黄不肯回书房,又对徐夫人谄媚的样子,王承恩也就放弃了哄狗祖宗回去的打算,只是提醒了徐夫人,“不要喂它吃调味重的东西,点心重糖的也不能吃,最好喂水煮白肉。” 好可怜,那么多好吃的不能吃,阿福同情地捏捏阿黄的耳朵。 她不知道王承恩和翠眉看得心惊胆颤,就怕阿黄它不开心翻脸了咬徐夫人一口。 从书房回去淑景园不算很远,尤其是小太监打开了西北角的夹道,从这边走很少走很多弯路,直接就穿过花园外,到了去淑景园的游廊了。 过石桥的时候,阿福看见花园里几个侍女乱糟糟地,也不知道是在找什么。翠眉认得那几个是白侧妃的侍女,本来还在钻花丛爬假山地找,一见有人过来了,个个都假装在赏景了。 “夫人我们走这边,”翠眉不愿让徐夫人沾上白侧妃的麻烦,侧身扶了徐夫人快走。 阿福也觉得不对,可秉着不要多惹事的心态,快步走了过去,上了游廊。 淑景园因为长期没有人住,在阿福住进去以前就成了赏景的地方,这一路过来,花木长得格外的茂盛,花盛草深,更显得有些人烟稀少,直到进了院子,也没遇上人。 翠眉看着不知道人都跑哪去了的大门,眉头就没有松展过,淑景园的规矩也该让夫人立起来了,不然往后什么阿猫阿狗进了院子都不知道。 正想着,阿黄突然站着不肯走了,汪汪汪叫了起来。 “阿黄怎么了?”阿福不解,也跟着站了住了。她看出来阿黄有些不安的样子。 正当主仆二人疑惑不解,就听见有小孩子的声音传来,“阿黄!阿黄!” 主仆二人一同看去,就看见对岸水边的樱桃树上挂着一个胖娃娃,她穿着一身红,挂在树上像个红灯笼,俩人俱都认出来是慧姐儿,同时一惊,快步走到树下。 “慧姐儿你怎么跑树上去了?”翠眉以前在燕王身边伺候,跟慧姐儿还算是脸熟,柔声哄她,“快下来呀,树上不好玩。” 慧姐儿依稀认得翠眉的脸,于是答应了她一声,“有樱桃。”说着还伸手去够离她有些远的一串红樱桃。 慧姐儿长得扎实,她这么一动,那樱桃树的枝桠就颤颤巍巍地晃起来,慧姐儿还不知道害怕,大概是觉得有趣,故意晃了晃树枝,那棵只有碗口粗细的樱桃树就左右摇了摇了。 “嘻嘻,”慧姐儿鼓着掌拍手,“好玩。” 一点都不好玩!阿福和翠眉都吓着了,看她还松手拍巴掌,心都提到嗓子眼,这要是掉下来可怎么是好。翠眉就更气恨偷懒没有守门的丫头们了,慧姐儿要是在淑景园出了事,会连累徐夫人的! “慧姐儿我接你下来好不好,”阿福没想得太多,她看那棵樱桃树在慧姐儿身下咯吱咯吱响,只担心慧姐儿会掉下来,忙掏荷包找了几块糖出来哄她,“姐姐这里有很多好吃的糖哦。” 慧姐儿却是不搭理阿福,她不认得这个人,只专心去够那一串生得特别好的樱桃。 恰在这时,樱桃枝撑不住断了,慧姐儿沉甸甸的,直接从树上栽进了水里,扑通一声溅起好大的水花。 慧姐儿落水,一下子就砸到了水底。 阿福在岸边就看见一团红冒着泡泡沉下去了,她来不及细想,跟着一跳,就想要去救人,却忘了自己只是个半调子。她沉下去捞住了慧姐儿,努力上浮,结果刚露出头,却被慧姐儿手脚俱用缠上了,她力气又小,水性还是小时候被饿得狠了,下河摸鱼练出来的三脚猫,被慧姐儿那么沉甸甸的一个胖娃娃缠着,很快就没有力气挣扎了又往下沉。 恍惚间,她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朱公子知道她死了会不会很伤心,像惦记着他的王妃一样惦记着她呢? 事情发生得太快,翠眉都没反应过来,两个人都落了水,急得大叫救命,阿黄也狂吠着奔了过来,扑通一下跳了水。连狗都跳了,翠眉哭着差点也跟着跳下去了。 幸好淑景园里的人听到了翠眉的呼救和阿黄的狂吠,跑出来看。淑景园有水,原来就有几个会水的人侍弄园子,当即跳下水去救人。 阿黄已叼着阿福的衣裳把人拖出了水面,阿福第一个被人救了上去。接着慧姐儿也被人救上来了。 两人落水的时间短,上岸以后很快就清醒过来,只除了有些虚弱,看起来都没有大碍。 “快去叫大夫,”翠眉心急阿福,先跪在阿福身边给她擦脸。 “这是怎么了?”张侍妾却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挤进来一看,顿时嚷嚷起来,“慧姐儿落水了!” 又是一阵兵慌马乱,请大夫的,找白侧妃的,请王爷的都有。 落水的两个人都就近在淑景园换了衣裳,阿福被翠眉灌了一碗热热的老姜红糖水出来,就见白侧妃已经坐在中堂了,燕王却是进了宫。 阿福没看见燕王有些失望,她差一点就不能见到他了呢。 白侧妃搂着慧姐儿,看见披散着头发出来的徐氏穿着件素素净净的天青色衫子,清水芙蓉一样动人,语气不自觉就变得生硬了,质问阿福,“徐氏,这是怎么回事?” “是慧姐儿去树上摘樱桃,掉进了水里,我一时心急就跟着跳了。”阿福问心无愧,直接回答。 “谁知道是不是你推的慧姐儿,”张侍妾站在白侧妃身后,满含妒意地说道。看了徐氏住的淑景园,张侍妾眼睛都红得滴血了,就巴不得是徐氏推了慧姐儿,好一举铲除这个大敌。 “我没有,还请侧妃明鉴,”阿福自觉身正不怕影子斜。 “慧姐儿,你是怎么掉进水里的?”白侧妃低头问一直闭着嘴巴不肯说话的慧姐儿。 慧姐儿眼神有些瑟缩,她抬起头看了那个长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听说父王特别喜欢她的小姑娘一眼,她真是好看呢,难怪父王喜欢她。 慧姐儿开口了,“是她,推我。” 阿福没想到慧姐儿这么小一个孩子张口就说谎,眼睛瞪得溜圆,“她说谎,我没有!” “慧姐儿可不会说谎,”张侍妾得了慧姐儿这句话,就如同得了圣旨,讥讽地道,“你害了慧姐儿还想脱罪吗?” 谁不知道慧姐儿是个傻子,傻子怎么会说谎呢?说谎的当然是聪明人了。张侍妾劝说白侧妃,“侧妃姐姐,徐氏谋害慧姐儿,您可不能轻饶了她。” “禀侧妃,慧姐儿确实是从树上掉下去的,奴婢可以作证。”翠眉都看不过去了,气恨地看了慧姐儿一眼,白眼狼! “你是她的侍女,当然要帮着自己的主子,”张侍妾冷笑。 “侧妃,樱桃树的断枝也可作证,”阿福冷静地自证清白。 “慧姐儿可不会说谎,”张侍妾又提了一句,再劝白侧妃,“侧妃姐姐,可不要受了徐氏蒙蔽,您主管内宅,可要为慧姐儿主持公道啊。” 白侧妃只犹豫了一瞬,就做出了决定,“徐氏谋害慧姐儿,其心可诛,先关进静园思过,待王爷回府再行发落。” “侧妃真是公正,”阿福气不过,嘲讽了一句。 白侧妃眼神一闪,轻柔地拍了拍慧姐儿的背。 阿福不等人来抓她,就主动走了出去,不就是关她么,等到朱公子回来一定会相信她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第 30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扭过头正想与朱公子口花花几句, 就见朱公子蓦然沉下的面色。 好了, 这下子尴尬了。 吴明德顿时悔得想扇自己嘴巴,叫你嘴贱, 朱公子看上的人能口花花么! 徐婆子多会打圆场的人物啊, 忙扬声笑道,“公子放心,我家的女儿都是色艺双全。”她还想着把兰汀也一起推销出去了, “芷沅嗓子好, 唱的曲儿比那阮湘湘也不差的,兰汀琴好,姐妹俩合奏一曲那叫天作之合!” 配合着徐婆子的话,阿芙矜持地含着笑, 微微将自己最美的左脸往上座侧了侧。早知道出个小错就能引起贵客的主意,她那么小心作甚!阿福平日里闷不做气, 哪知道居然恁地鬼精。 “诶,俩姑娘怎么能叫天作之合呢,”吴明德不赞同地打断了徐婆子的话, 对着朱公子奉承, “阴阳和合才叫天作之合嘛。” “是是,还是吴公子博学多才, ”徐婆子弓着腰逗趣, “我原本跟人夸她姐妹是琴瑟和谐, 才被人笑了, 今儿换了个词,哪想还是错的!还请吴公子赏老婆子一个词儿用用。” “这个得朱公子亲自来,”吴明德暗赞徐婆子机灵,这么一番插科打混,朱公子就该忘记他的浑话了罢。不过这对姐妹花长得是真好,一个如雨露甘霖清纯甜美,一个是桃花海棠妖娆妩媚,左拥右抱岂不美哉。 “这兰汀和芷沅是双生姐妹?”朱公子没有搭茬,他这才注意到兰汀与芷沅有八分相似的侧脸,就连额上的朱砂红痣都是分毫不差的。 “回公子的话,这倒不是,”徐婆子本是打算弄个双生姐妹花的噱头,然在朱公子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她竟不敢糊弄,“也是她们的缘分,俩人不仅长得像亲姐妹,还是同年同月生的,再加上自小就一起同吃同住的长大,跟亲姐妹也没分别了。” “不是双生,长得如此像的也是难得,不如一起收了。”吴明德说着就准备掏银票了。 “不必,”朱公子素来不信鬼神,因着梦来扬州寻人,已是出了格,更不愿横生枝节,更何况朱公子敲着手,他对这个兰汀观感并不好,既不是徐氏的亲姐妹,他何必多事,因而道,“我只要芷沅,徐妈妈出个价。” 怎么就只要她一个?阿福低着头听见这话,急得去看徐婆子,徐婆子却是一脸笑。 纵然遗憾朱公子看不上兰汀,徐婆子还是笑开了花,“我家女儿养得精细,这几年的衣裳首饰c脂粉银子都是不少的,是以芷沅的聘金需两千两银子。” 不说朱公子的身份,跟前就是知府家的公子,都是不差钱的主,徐婆子没有故意往高了要价,却也喊得不算低。客人买了瘦马,卖家便会张灯结彩如嫁女一般将瘦马送至买家,是以买瘦马的身价银子,被美其名为聘金。徐婆子卖了阿福,眨眼就获利千百倍,无怪她喜笑颜开。 两千两,朱公子眼睛也不眨地点了头。站在朱公子身后,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褚衣男人刷地取出了两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徐婆子。 还想献殷勤的吴明德讪讪地放下了掏银票的手,扭头与朱公子道喜,夸道,“还是朱公子好眼光。” 两位姑娘乍一看是明珠美玉交相辉映,看久了就能发现兰汀姑娘的妆容重了,不如芷沅姑娘本身就长得十分精致,只能画了艳妆掩饰不足。 吴明德心里对朱公子添了几分拜服,这份儿眼力,可见是个花中老手了。 花中老手的朱公子与徐婆子定了抬人的日子,临走忍不住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乖乖等我来接你。”小姑娘的头发绒绒的,像是小动物绒毛的触感,朱公子不由多摸了几把。 她都还不是他的人,就动手动脚的。阿福恼了,凶巴巴地瞪了朱公子一眼。巴不得惹怒了朱公子不要她了,她和阿芙是结拜的姐妹,约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 小兔子凶起来还挺可爱,朱公子一点也不生气,顺手又撸一把毛,这才在徐婆子恭送下,心满意足地走了。 望着人都走了,阿福才愤愤地跺了跺脚,小声嘀咕,“我才不稀罕。”却没注意到一旁阿芙暗沉沉的眼。 好消息传得飞快,阿福刚回到屋子里,来道贺的姐妹们就挤满了屋子。 瘦马命苦,多是穷人家女儿出身,因相貌姣好被养瘦马的人家买了来调/教。如阿福这样的一等资质的女孩子自小就被教习琴棋书画c打牌唱曲等百般淫巧,待长成便卖与权贵富豪为妾或卖入秦楼楚馆成为当红名妓。 品貌上次一等的姑娘则粗浅认些字c学学曲,更重要的学习算账管事。阿福最羡慕的就是这些被归为二等的姐妹们了,二等瘦马的买主往往是在外经商的商人,正头娘子远在家乡,买个瘦马一则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二则还可以帮忙管家理账,厉害的瘦马就可以拿捏住男人,当个两头大的二房娘子。比起前途莫测的一等瘦马,二等瘦马的前路看起来光明多了。 至于三等的瘦马就是不让识字专攻针黹厨艺的女孩子,阿福也只是听人提起过,香如故只做一等二等的生意,并没有养三等瘦马。阿福私以为是因为三等瘦马的身价银子太少了。 闲话休提,只说瘦马们命苦,前途莫测,彼此间纵有嫉妒更有惺惺相惜的情分,听闻小妹妹芷沅被一个年轻俊美又富贵的公子买了去,大家心里都是高兴的,就连败北而归的紫嫣和紫玉都来向阿福道喜了。 “恭喜妹妹得遇良人,”紫嫣长相柔美,说话也温温柔柔的,说着就把一个朱漆小盒递给阿福,“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谢谢紫嫣姐姐,”阿福接过来道了谢。被人买走在阿福看来本不是什么喜事,叫姐妹们一道贺,竟也觉出几分喜事盈门的热闹来。 紫玉站在一旁笑,一句话掀了紫嫣的底,“确实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却是紫嫣最喜欢的蝴蝶穿花的钗子。” 阿福心里感动,目光盈盈地看着紫嫣,紫烟一捂胸口,“可别这么看着我,我可受不住,留着看朱公子去。”惹得大家一阵笑,直说定是阿福用她水汪汪的眼睛勾搭了朱公子。 才没有!阿福连连摇头,被姐姐们调/戏得脸都红了,“一开始我都不敢看他。” “是啊是啊,姐姐胆小得很,进门的时候吓得鞋底在门槛上磕了一下,当时屋子里的人都看在她。”阿芙口直心快地给阿福作证。 这话颇有意思,似乎在说芷沅耍心机得了朱公子青眼呢。听懂的自然是听懂了,听不懂的还傻乎乎的笑,紫嫣与紫玉对视一眼,伸出手指点在阿福额上,“你呀,可长点心。” “嗯嗯,下回我会小心哒,”阿福轻快地答应了,却没听出紫嫣话里的深意。 紫玉笑眯眯地把一方绣紫牡丹的绣帕塞给阿福,“我可没有紫嫣大方,这张帕子给你做个念想罢。” 阿福当即十分珍惜地收下了。 有了两人带头,大家都把自己带来的礼物拿了出来,一时阿福手里都抱满了,只能叫她们屋里的小丫头兴儿帮着一起拿。 瘦马们的吃穿用度都在院子里,能送给阿福的东西无非是自己的首饰或亲手做的女红,礼轻情意重,阿福都认真地道了谢。借着回内室放东西的当口,从床垫下翻出来小荷包装着的百八十个大钱并几个零散银角子。 都怪她平常贪吃手松,这么些年都没攒下什么钱。阿福狠狠心又从枕头里摸出来一个小小的银元宝,连同荷包一起塞给兴儿,“你快去帮我买些瓜子点心来,再买几包蜜饯果子,不要吝啬买货郎的,去买杏芳斋。” 杏芳斋待客是够体面了,可贵,一下子掏空了阿福的家底儿。 兴儿看阿福一脸的肉痛,心里头好笑,便笑着说道:“姑娘还用心疼这点儿银子?赶明儿进了大宅子,月钱都不止这点儿呢。” 哎哟,说到这个她就心口疼,阿福意兴阑珊,“别贫嘴,快去快去。”大宅子里是水是火都还不知道呢,谁知道她将来是个什么光景。 兴儿看她兴致不高,乖巧地不再多话,揣好了银钱急急匆匆出门去了。 含烟抿了唇,她素来自持貌美不把旁人看在眼里,听了这话那还得了,冷笑一声,“我且看那俩个小丫头谁能攀上高枝儿!” 说着话,一时跨过了后院的垂花门,花团锦簇地围上来一群妙龄的美貌少女。 含烟对围上来打探的姐妹们也没个好脸,目光一转正对上趴在窗棂看她的阿福,不由狠狠飞了个眼刀,一个蠢钝如猪,一个妄作聪明,她就不信那俩个丫头能有这个命。 “我等着妹妹的好消息,”含烟对着徐婆子福了福,一甩袖子回了房。 这是怎么了,大家面面相觑,都噤了声。 被手里的瘦马甩了脸子,徐婆子神色不变,挥挥手让聚在院子里看热闹的姑娘们都散了,“都回屋子去!凑什么热闹呢,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 自然是没来得及做,大家伙忙散了,却是在各自屋子里支棱着耳朵听动静。 便听徐婆子一波三折犹如唱戏的腔调打院子里传来,“我的好女儿诶,怎么站在窗下晒!” 原是徐婆子看见了站在窗前的阿福,春日里柔软明亮的阳光照着,小姑娘美得像一块通透的玉,徐婆子顿时急了,晒伤了肌肤可怎么见客! 莫名其妙被一向目下无尘的含烟姑娘瞪了,阿福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徐婆子这一嗓子喊醒,忙哧溜缩回了屋子里,规规矩矩门口去迎徐婆子。 徐婆子一进屋就爱怜地牵起了阿福的手,另一只手就摸上了阿福的小嫩脸,“瞧瞧这嫩的,都晒红了,你不心疼你这身细白皮子,到害得妈妈我心疼。” 阿福嘴拙,在徐婆子的热切打量下只抿着唇笑,左靥边浅浅一个小梨涡,像是盛了蜜,不说话也甜得令人心颤。 啧啧,小姑娘甜出汁儿了,她这个老婆子看了都爱,这回总能成了罢?徐婆子挽着阿福的手进屋去。 “妈妈最是心疼姐姐,”阿芙笑语嫣然地奉上一杯乌梅茶,“妈妈润润喉。” “乖女儿,妈妈也疼你,”徐婆子笑眯眯地,她接了茶随手一放,喜滋滋地催促,“女儿们快打扮打扮,妈妈带你们去见客,要是命好就飞上枝头了!” 见客!阿芙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见客?阿福一惊,吓得嘴里的糖都掉了。 沾着口水的糖落在地上看起来亮晶晶,格外打眼。 惨了惨了,阿福垂着眼,大气也不敢出,被妈妈抓到了她偷吃糖,怕是要罚坐一个时辰的缸! 徐婆子瞥一眼落在地上的糖,事分轻重缓急,现在不是教训女儿的时候,她盘算着道:“我记得兰汀有件新做的桃红褙子,就配那条柳绿撒花裙子,芷沅就穿你那件湖蓝撒花褙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 31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含烟姑娘是院子里长得最美的姑娘了, 妈妈一直把她藏着, 就等着一鸣惊人呢, 阿福觉得再挑的客人也要折服在含烟姑娘的石榴裙下。 阿芙看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泄气地拨了拨月琴的弦, 听说这回的客人可是连知府家的公子都要捧着的贵客,含烟算是攀上了高枝了。也不知道自己及笄以后能不能遇上这样的客人呢? 要是自己再长几岁就好了, 含烟又算什么?阿芙再弹起月琴,琴声嘈嘈,她自己听了都厌烦, 眉头一蹙,喊阿福:“你还不来练曲,仔细妈妈罚你坐缸!” 听到坐缸, 阿福嚇得一缩脖子, 却还舍不下这难得的休闲时光, 含着糖含糊道:“就来就来。”三月的阳光是软的, 晒得人暖洋洋, 阿福觉得自己就像是院子里欣欣向荣的小野草,晒一晒就长一长,吃着糖可美了。可惜妈妈怕她吃胖,对她吃糖管得可严, 也只能悄悄藏几颗来解解馋。 没出息, 阿芙不屑地给了耽于享受的阿福一个白眼儿, 怔怔地想这会儿含烟是不是已经开始见客了? 香如故的雅室里, 彩袖白绫裙,翘着脚儿弹月琴的乐娘正手拨琴弦弹到要紧处,声动如玉珠落盘。 乐娘长得寻常,弹的曲也听过千八百回了,吴明德听着直犯困,却依然坐得背挺腰直,就是他爹拿着戒尺训他的时候都没坐得这么板正。眼角的余光看见朱公子正闲闲地折扇敲手,打着拍子。嘿哟,这个祖宗,要是在挑女人的眼光上和欣赏乐曲一样将就就好了,吴公子很想抹一把辛酸泪。 少顷琴声稍歇,秋香色合欢花绫子的门帘儿微动,一个老得皮都皴了的婆子扶着一只玉纤纤葱根般的手入内来。 “妙啊,”吴明德一双三角眼盯着那只手,忍不住敲着扇子道了一声妙,这第三个出来的姑娘单是一只手就比前两个长得好,尤其是叫那枯皮一衬,那本就生得纤妙的手更是如嫩玉一般莹润润c软融融,让人想要握在手里好生怜爱。 站在一旁的徐婆子提了半天的心被吴明德这声妙喊得放了一半回到肚子里,觑着眼儿去看那位做主的朱公子。却见那长得一副潘安容貌,满身富贵风流气质的朱公子斜倚着靠枕,悠悠地晃着洒金扇儿,眼里波澜不兴。 徐婆子心里当即咯噔一响。 同样察觉朱公子兴致缺缺的吴明德讪讪地闭了嘴,冲徐婆子打眼色。 徐婆子强打起精神来,扬声喊:“姑娘拜客。” 被老婆子扶着的姑娘削肩细腰体态婀娜,穿着白挑线衫子,蓝纱褙子,着一条桃红色折枝花暗纹百褶裙,白罗襴边彩绣花鸟,底下露出翘翘地一双金莲,端的是十分妖挑。她垂着头,向着主座儿深深地福身一拜。 姑娘的脸藏得好,只见青丝如墨满头金翠花钗晃眼,吴明德眼尖地瞧见一段欺香赛雪的纤细后颈,心痒得厉害,捻了捻握在手里的象牙扇柄,若朱公子还是看不上,这个美人儿他就收了。 “姑娘往上走,”徐婆子见姑娘站定,又喊道。这是给客人看瘦马走路的姿态和身段。 那姑娘就袅袅娜娜地往前走了几步到朱公子跟前站定。 室内没有焚香,吴明德闻到了一阵幽幽梅花香,是姑娘身上的女儿香,他甚是陶醉又在心里念了一个妙。这回却是不敢出声了,偷眼看朱公子,却见朱公子凤眼微阖,轻轻地用扇子挡住了口鼻。 这到底是有多挑!吴明德觉得一阵心累,这香如故已经是三天来看的第六家了,扬州有名的养瘦马的人家都看了个遍,其中不乏绝色,可是朱公子愣是一个都没有看上! 这要不是他爹也得恭恭敬敬低声下气的贵客,小爷早就不伺候了!吴公子心里腹诽,脸上却不敢流露分毫不耐,这个朱公子也不知是什么来头,看面儿上也是个流连花丛的纨绔,他这个真纨绔却对他慎得慌。 这就很值得思量了,身为扬州知府家的小公子,吴公子是混账了些,却不傻。 他对徐婆子挥挥手,示意她让姑娘露脸。 徐婆子看朱公子那模样,也不抱希望了,只求能打发走吴公子带来的贵客,打起精神道:“姑娘转身。” 说起来这个贵客恁地神秘,但看吴公子小心翼翼地捧着,就知道朱公子的身份不凡,徐婆子不敢有丝毫怠慢,叫出来见客的瘦马都是她院子里一等一的人品相貌。然而这位传说中的贵客不愧是挑遍了全扬州的挑剔,才相看到第三个,徐婆子就不得不把自家捂了十年的绝色,压轴的含烟领了出来。 谁知这朱公子还是看不上!徐婆子敢拍着胸口保证她家含烟绝对是全扬州瘦马的翘楚,她这辈子也就养出过这么三两个!朱公子恁地挑,难道真要挑个天仙下凡? 含烟一路低着头,也不知道座上情形,听了徐婆子的话,含羞带怯地侧脸回身,向着打开的东窗袅娜地站着露出了脸。 熙熙的春光从窗外投进来,落在姑娘粉浓浓的香腮上,真是枝头刚刚盛开还带着露珠的花朵儿一般的颜色。 吴明德看得直了眼,他竟不知道香如故何时藏了个这般美人,把前头如是阁的妙禅都压下去了。看了脸,朱公子应该能够满意吧,吴明德期待地看朱公子,如果这姑娘都不能入眼,他这个花中老手都不知道还能带着朱公子去哪里看了。 然朱公子不耐地收起了扇子,敲着手,“这就是你家最好的瘦马?” 朱公子的语气明明很是寻常,徐婆子却听得背后一寒,忙打着谄笑着道:“我家及笄了的女儿里头确实是含烟最好了。” 她手里还有一对美人,若不是方才豆蔻,未曾长成,倒是比含烟略胜一筹。徐婆子眼珠子一转,往年她也遇到过喜好稚女的客人,专捡了年幼的瘦马买,莫非这朱公子也是? “哦,”朱公子听出来徐婆子的言外之意,似乎来了兴致,身子也略微往前倾。 “既然还有好的,怎么不直接叫出来,”吴明德充分展现了一个狗腿子该有的素质,催促徐婆子道,“快叫人出来看看。” 徐婆子假作为难,“老婆子手里确实还有一双姐妹花,只是虚岁方十三,还没有调/教出来呢。” 虚岁十三,那就是只有十二岁的小丫头了,瘦马本来就瘦弱,才十二,干巴巴的能有什么看头? 吴明德觉得徐婆子这是找骂,正要开口,就听朱公子笑道:“豆蔻梢头二月初,想来别有一番风情。” 噫,原来朱公子好这一口,吴明德恍然大悟,难怪一个都没有看上,瞪一眼傻站着的徐婆子,“还不快去叫人!真要相中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老婆子这就去,还请两位公子稍等。”徐婆子不敢拿乔,笑得一脸谄媚,告了罪,一扯看朱公子看痴了的含烟把人拉出来,亲自往后院去了。 “你去了哪来?”阿福早习惯了阿芙的惯常对她说话的语气,不以为意的走过去,“妈妈叫人送的樱桃,我想着你喜欢这个,可是留着一颗都没动。” 阿芙做贼心虚,不敢与阿福对视,扬声叫了兴儿给她打水洗手,回头指着放在桌上的小包袱,“我去买了一个扇面,想着你要走了,我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你,就给你绣个扇子,往后你夏天打扇也就能想起我来。” “纵是没有这扇子,我还能忘得了你?”阿福打开包袱,里头放着一把月白扇面的湘妃竹菱形团扇并十几束各色丝线,她就把团扇取了拿在手里扇着,怅然道,“我是真不想与你分开。” 她被自己爹娘卖掉的时候,已经记事了。那年疼爱她的奶奶刚去世,爹娘对她就变了脸色,不,应该说她那对父母就从来没有对她好脸色过,没了奶奶的庇护,她就成了野地里的小草,不过几个月就从白白嫩嫩的胖娃娃被养成了个黑瘦的丑丫头。后来她娘生下来个弟弟,两口子就更嫌弃她碍眼了,听说可以把女儿卖给养瘦马的,两人就迫不及待地把她领出来卖掉了。 离开那样的父母,她并不是很伤心,更何况小的时候不懂瘦马究竟是什么,只觉得这院子里的人又干净又漂亮,还能吃饱饭,简直是到了了故事里的仙境一样。即使是现在,被卖了两千两,她也很感激徐妈妈,不论如何,是徐妈妈给了她平安长大的机会,至于往后的命运如何就全看她自己了。 “我也不想和姐姐分开,”阿芙在兴儿的服侍下净了手,将纤纤玉指在帕子上揩干,这才抬眼看向阿福,她的语气有些唏嘘,“我们姐妹在一起快有七年了。” 七年的相处,并非全然是虚情假意。然而既生瑜何生亮,她们两人实在是太像了,妈妈为了让她与阿福更像一些,特意在她额上点了一颗红痣。许是她对点痣的染料不耐受,脸生生肿了一个月,吃足了苦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第 32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听了这话, 阿福抿着嘴笑, 唇边浅浅的梨涡看起来可爱极了。精神点才好,她也好同兴儿说自己很好, 让大家不要担心。 “我们家花园里有株高大的白玉兰, 开得十分漂亮,奴婢就想着折几枝花来给姑娘赏赏,解解闷儿。”明月笑着把白玉兰给阿福看。 玉兰花儿洁白如玉,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吐蕊盛开,各有各的好看。阿福也是爱花的,见了这生机勃勃的花朵确实心情开朗,“很漂亮, 明月姐姐费心了。” 见她是真的喜欢, 明月就欢喜的找花瓶插花去了。最后翻出来个雨过天青的花觚,把花供着放到了罗汉床的小方桌上。 阿福觉得自己精神渐足, 不愿在床上见兴儿, 央着明月给她画了个淡妆, 在罗汉床上坐着等兴儿。 兴儿被明心引着进了阿福住的院子。 三间正屋的院子, 铺着琉璃青瓦, 雕梁画栋,地上是整齐的水磨方砖, 干净如洗, 几株粉色桃花开在庑廊旁边, 正屋的台阶下几口大缸,又养了几丛刚刚冒出嫩叶的睡莲。 看来芷沅姑娘是真被那朱公子放在心上了,兴儿握紧了汗津津的拳头,随着明心进了屋子。 阿福听到声音,抬眼儿往门口望去。 她目光纯净,透着纯粹的欢喜,兴儿心中一痛,不敢与她对视,忙低下了头,轻声唤,“姑娘。”规规矩矩给阿福行了个礼。 “怎么几日不见就与我生分了,”阿福招手让兴儿一同坐到罗汉床上。她们自幼一起长大的,年纪差不离,从来就不讲什么主仆规矩,兴儿忽然这么正经倒是让她有些不适应。 “府里规矩大,我怕给姑娘丢面子,”兴儿想起朱公子亲见她所说的话,勉强笑了笑,尽力用欢悦的语气说道,“姑娘嫁了个好人家,我们都很高兴呢。” 一场大火,香如故没了,大家都不在了,她侥幸逃过一劫,却不知该何去何从。朱公子为了不让芷沅伤心,便吩咐她瞒着她。她鼓起勇气问了一句“香如故的公道何在”,朱公子却说会为了芷沅追查到底。不管朱公子是为了找给芷沅下毒的凶手,才是顺带给香如故一个公道,她都感激他。所以她会好好的瞒着芷沅的。 兴儿的目光掠过花觚里纤雅皎洁的白玉兰,落在穿着茶白衫子的阿福身上。芷沅姑娘被照顾得很精心,就像含苞待放的白玉兰,柔美娇嫩,天真而生机勃勃。她也不愿破坏这一份生嫩的美好,就让芷沅以为大家都好好的待在香如故罢。 她似感叹地说了一句:“朱公子对姑娘真好,我们大家也都放心了。” 阿福想到了朱公子给她的拥抱,有些羞涩,“大家不要担心我,我很好的。”阿福说着看了看侍立在旁的明月和明心。 两人知机,借口换茶,一同出了门去。 阿福这才略期待的问:“妈妈可有话要交代我?”她因为意外出来的匆忙,什么都是一知半解的,也不知道妈妈还有什么要教她的。 “妈妈说姑娘要好好伺候朱公子,不要淘气,趁着受宠,早些生个孩子傍身。”兴儿依着徐婆子的口气给阿福编了几句话,打开了她带来的包袱,“这是妈妈给你订的嫁衣,妈妈说没能让你坐着轿子出门亏了你了,这个嫁衣却是必须送来的。” 嫁衣底下又是一个一尺见方的长匣子,红漆的,贴了双囍字。兴儿打开来给阿福看,里头是陪送给出门子姑娘的嫁妆。按着徐婆子往日的规矩,除了嫁衣,香如故还会陪送些头面首饰和几十两的压箱底银子,可香如故都烧成了白地,想找一件给芷沅姑娘做念想的都没有。兴儿拿来的这些除了衣裳是李裁缝送来的,剩下都是朱公子听她说了以后令人添的。 嫁妆匣子里头就是几样首饰和几锭崭新的雪花银。阿福往匣子里逡巡了一圈,眼睑微颤,垂下头摸了摸那金线牡丹的华美嫁衣,眼圈儿有些红,这衣裳果然如妈妈说的漂亮,“烦你转告妈妈,女儿不能亲自与她告别了,妈妈的养育之恩,芷沅记在心中。” 兴儿只以为阿福是因为感动才是红了眼眶,笑道:“姑娘好好儿的,妈妈就高兴了。” 阿福缓缓点了点头,把嫁妆盒子合上了,嫁衣却舍不得放,仔仔细细地叠了放在身边,“我明日要穿的。” “姐妹们可有话与我说,”阿福期盼地看着兴儿。 “含烟姑娘没什么说的,紫嫣姑娘和紫玉姑娘让姑娘好生保重,其他的姑娘们都让我给你带个好儿,”兴儿无话可带,匆匆一语带过,“那日姑娘们道喜送的礼物,在朱公子接走姑娘的时候,我就都给姑娘送来了。” 阿福点点头,“姐妹们安好就好了。” 兴儿听她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心里一惊,笑道:“姑娘们自然都好,姑娘不必担心。” 见阿福神色有些郁郁,兴儿忙起身告辞,“我出来的太久了,妈妈还等着我回话呢,我这就走了,姑娘保重。” 阿福腿脚还是无力,便没有勉强站起来送兴儿,她挺直了身子坐着,目送兴儿出门。 兴儿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阿福一眼,明暗交替的光影里,那美丽纤弱的小姑娘仿佛一株柔韧的兰,石头缝里也能挣扎着开出花儿来。 两人视线相对,兴儿弯着眼睛笑了笑,世人皆以为瘦马柔弱可欺,却不知道她们尝遍世间百态,练就了愈加坚韧的心。 燕王还是不放心阿福,她刚见完兴儿,他就背着手儿进了阿福的屋子。或者说是两日前,他自己暂住的屋子。 男人的住处自然是冷硬些,可自打屋子里换了一个人来住,燕王就觉得这屋子里添了几分金屋藏娇的香艳。纵然阿福自己坐在榻上,低着头摆弄嫁衣,没功夫搭理他,燕王殿下也不觉得生气,看见摆在罗汉榻上的白玉兰,他没话找话地对阿福说,“你这花不错,摆得好。” “那可是明月的功劳,”阿福忙擦了擦眼泪,没敢立刻就抬起头看燕王。 “怎么哭了,”燕王皱眉,刚醒来就连哭两场,多伤身呢。 “想到往后就见不到妈妈和姐妹们了,我有些难过,”既然都被发现了,阿福就抬起了头,露出一双被眼泪泡得水盈盈的眼睛,梨花带雨不外如是。 “往后你有我,”燕王被她这样湿漉漉的可怜眼神看着,越发不忍说出真相,只怜惜地把她抱在怀里。 “嗯,”阿福依恋地靠在燕王怀里,不再说想要见香如故里的人的话,她心里已是有了模糊的猜测,香如故应当是生了变故了。兴许是阿芙给她下毒的事,让朱公子迁怒了香如故,所以大家才是没有什么话给她。 她小心翼翼地给香如故求了个情,“做错了事的只是阿芙,公子不要迁怒了大家。”朱公子身份尊贵,若是迁怒香如故,只怕都不用他亲自吩咐,吴公子的权势就能把香如故压死。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燕王温声道:“你放心。”为了她,他也要给香如故一个公道的。 他的声音有一种格外令人信服的魅力,阿福放心的点了头。 至晚,燕王陪着阿福喝了一顿粥,这才回了自己暂住的书房。 曹正淳站得笔直,看燕王优雅而迅速地消灭了两碗鸡丝面,忍不住腹诽,他这二十几年就没看过哪个宠爱小妾的男人,能把自己住的地方腾出来,自己苦哈哈住书房的。 如今,竟然在自家英明神武的燕王殿下身上见到了。那个芷沅姑娘怕不是个妖姬!否则王爷怎么一见她就跟丢了魂似的。 “查得怎么样了?”燕王满足的放下碗,还是有肉吃才是爽快啊。 曹正淳不提防燕王突然发问,蹭地一下绷紧了,“我等在扬州行事不便,没能查到更多,只听闻梨花巷的阮湘湘家走丢了一个小丫头。” 走丢一个丫头,燕王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扳指,越发的对兰汀身后的秘密好奇,“你觉得这件事是谁做的?” “依属下看,倒像是皇长孙的手笔。”曹正淳语气肯定。皇长孙李然远比他的父亲太子李浩更工于心计,这几年来,暗中对王爷下黑手的人已从太子变成了皇长孙。 这就奇怪了,李然千里迢迢派人烧了香如故,他是打算做什么文章? 燕王还在思索,曹正淳忽然大惊道,“王爷,皇长孙莫不是要栽赃!” 燕王用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得力侍卫,莫说他真的烧了一个香如故,就是一条梨花巷又能如何,只不过被腐儒骂几声,谁还能动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第 33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仆妇抬头看看正当空的太阳, 催道:“姑娘快走罢, 你身子娇贵, 可经不得这毒辣的日头。” 阿芙温婉点头,提步走出了树荫下。 香车里, 阮湘湘嫌弃车厢闷气, 命小丫头挑起了帘子,一眼瞧见路旁的粉衣小姑娘, 长得艳丽妩媚,最妙是额上一粒红痣,鲜艳如珊瑚。 “那便是香如故的姑娘吧, 也不知是哪个?”阮湘湘看着鲜嫩的小姑娘, 不免生出自己花年渐逝的感慨, “真是鲜嫩水灵。” 马车辘辘,离路旁的人越来越远。 “黄毛丫头罢了,如何能与姑娘相比,”阮湘湘的贴身丫头知棋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 传闻中的那位朱公子选了几日终于在香如故买下了个叫做芷沅的瘦马, 额上长着朱砂红痣的。也不知是不是路旁的这一个,反正在她看来,不如自家姑娘多矣。 “待到朱公子见了姑娘,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姿国色, ”知棋取了一把小巧的檀香扇子为阮湘湘打扇。 檀香扇底香风阵阵, 阮湘湘微蹙的眉头松展开来, 也不知这位朱公子是何脾性,吴公子使来传话的人竟再三嘱咐她小心谨慎。 扬州自来豪富,纵是十年前天下大乱,也没有留下战火的痕迹,依然是风流云聚的销金之地。 作为扬州纨绔子弟的代表人物,吴明德自然是有很多打发时间的消遣,为了庆贺朱公子寻到可心人,便在瘦西湖设宴,招来扬州名妓和梨园名伶们,热热闹闹的凑了一台大戏。 阮湘湘到了瘦西湖的时候,湖上的画舫里已经飘来歌吹鼓奏了,唱的是“升平早奏,韶华好,行乐何妨。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惟愿取,思情美满,地久天长。” 歌声婉转,多情之极,阮湘湘心道这秦香玉今日真是卖力,待到上了画舫,才见满目钗环珠翠,美人如云,吴公子竟然是把整个扬州城里有名的美人儿都请了来,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然而众美云集,各显身手,所取媚的贵客却仅有一人,阮湘湘见到随意坐在软榻上的那位公子,饶是她见多识广也心口跳了一跳,如此俊美的公子,若是能与他风流一度,倒贴她也是愿意的。 难怪秦香玉唱得那么春心浮动。 “湘湘姑娘来晚了,可要罚三杯,”吴明德素喜阮湘湘婉转柔媚,见了她穿着月白的褙子,外面罩着粉白的纱衣,十二幅湘裙下莲足若隐若现,犹如才露尖尖角的小荷一般清新可爱,更是心爱,不等她走到近前,就招手叫她过去。 “为了见吴公子,梳妆打扮便多废了些时间,公子难道不觉得我今日格外美貌么?”阮湘湘含情脉脉地望着吴明德,“公子怎么舍得罚我酒?” “阮妹妹的酒量,我们这些在座的都要拜服的,三杯酒而已,妹妹就不要撒娇了,”那唱曲的秦香玉已唱完了一段,放下琵琶笑看阮湘湘。 阮湘湘却不搭理她,俩人素有积怨,要是早知道秦香玉也在,她就不来了,但看着闲适地倚在软枕上的朱公子,真是玉容慵懒,令人心如鹿撞,便越发放柔了声音,娇笑嗔,“公子。” “好了好了,那就罚酒一杯,”吴明德被阮湘湘的娇嗔弄得心肝发颤,亲手给她倒了一杯酒。 阮湘湘妩媚地横了吴明德一眼,举杯饮酒,眼波流过朱公子,然而朱公子只垂眸摇扇,并不曾多看她一眼。 饮了酒,阮湘湘白皙的脸上就带了一层薄紅,越发显得动人,吴明德看得食指大动,可还记着今日的主角是朱公子,低声与朱公子推荐这位人美歌甜的阮湘湘。朱公子来了扬州已经几日了,还没有真正领略过这烟花胜地的美妙呢。若是朱公子看得上阮湘湘,吴明德他也是能忍痛割爱的。 听见是徐婆子拿来与徐芷沅比歌声的阮湘湘,朱公子抬眸,眼神清淡,这样的庸脂俗粉如何能与他宠爱多年的徐氏比? “拜见公子,”阮湘湘见朱公子终于睁眼看她了,心中欢喜,扭着纤腰盈盈一拜,脸上的醉红更深了两分。 朱公子随意点了点头,心里有些不耐,若是在京中他不得不假装应酬也就罢了,在这扬州还要费心应付,实是心累。 吴明德沉迷于阮湘湘的美色没留心朱公子的神色,却热情地给二人引荐,拉了阮湘湘坐在朱公子身侧,令她奉酒。 阮湘湘乐得如此好事,在旁边的矮榻上坐了,情意绵绵地看着朱公子,揽着袖子斟了一杯酒要敬他。 也不知是方才饮了酒手腕无力,还是如何,阮湘湘素手一颤,却是把满杯胭脂红的桃花酒泼在了朱公子玉色长袍上。 “公子恕罪,我是不胜酒力了,”阮湘湘柔若无骨地依偎上去,捏着帕子想要为朱公子拭干酒渍。 那酒泼得甚巧,艳艳地一片绯红落在朱公子腰下三寸之地,阮湘湘伸手探去,刚触到了朱公子光滑柔软的衣袍,就被他挥袖推开了。 “这就不劳烦姑娘了,”朱公子面色淡淡。 阮湘湘被他清冷的眼神一扫,不敢再造次,温婉地收了手。 “我先去换身衣裳,”朱公子起身,眼神却是在接替秦香玉唱曲的何素心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才是大步往后舱里去了。 朱公子是什么意思,吴明德了然于心,忙点名,“朱公子没带伺候的人,劳烦素心姑娘去一趟。” 那何素心原是落魄官家女儿,据说她父亲犯了事,这位官家小姐就被没入贱籍,成了风尘女子,只是尽管身在淤泥之中,何素心依然不改曾经官家小姐的傲气,为人清冷如莲,号称卖艺不卖身。 她这作派是很受烟花女子们的诟病的,偏生那些公子哥却十分吃这一套,把何素心追捧成了扬州名妓之首。 没想到朱公子竟然看上了何素心,不说阮湘湘就是在座的艳妓们都暗自咬牙,脸上含着笑等着看何素心如何应对。朱公子的话,烟花里打滚的人都听得懂,这何素心不是标榜着不卖身么,且看她怎么拒绝。 “吴公子又不是不知道我素日的规矩,”何素心按住了琴弦,轻轻淡淡道。她声音清冷,不似寻常女子柔媚,自有一股不可侵犯的高洁气质。 “朱公子不是你我可以得罪的人,”吴明德此时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了,吩咐左右婢女送何素心去朱公子房中。 这些公子哥捧着你的时候如在云端,一旦触及了自身,便可顷刻把人摔下悬崖。何素心冷笑,“我自行去,不用吴公子费心了。”说着就拂袖起身。 吴明德犹怕她跑了,叫人拥着何素心送到了朱公子房里才是放心。 屋子里,朱公子已换了一身石青道袍,腰系玉带,比起那身轻浮的玉色锦袍更显得清隽矜贵。 “公子如此人物,何必强迫区区一个弱女子呢?”何素心面冷如霜,全然没有寻常烟花女子的婉媚。 朱公子,或许该叫他一声燕王殿下,何素心冷然地看着眼前的贵公子,犹记得昔日燕王少年英雄c意气风发,大梁不过立国五年,堂堂燕王竟堕落成了流连花丛的荒唐浪荡子了吗? “杨小姐,可还记得你父为何获罪?”朱公子对何素心冷淡的眼神不以为意,轻巧地抛出一句话,瞬间把何素心震在了原地。 初次见面,阿福就觉得这位朱公子的声音好听,此时听他低笑,便如春风吹皱了春水,一颗心也跟着他的笑声颤动起来。 看见阿福的脸色愈红了几分,燕王噙着笑,抬手落在阿福滚烫的小脸上。指尖触到的肌肤柔嫩之极,让他想起了慧姐儿爱吃的奶豆腐,白软嫩滑,吹弹可破。他指下不敢用力,生怕碰破了,便只小心翼翼地抚了抚。 “更红了呢,”燕王收回了手,捻着指尖淡笑道。他正值气血方刚,跟前的人又是梦中缠绵入骨的徐氏,不免下腹燥热,只是一看小姑娘稚气未脱的脸,他不得不压下了起伏的心绪,默念三遍清心咒,美人尚小,可有得等。 为什么红,难道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阿福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了那不正经的朱公子一眼。明明长得这么好看,就像是话本里的翩翩佳公子,可行事却像故事中调戏佳人最后被佳公子惩恶了的纨绔。 她忍不住又多看了这朱公子一眼,还笑,还笑,就不能正经点么! 被阿福瞪了几眼,燕王也不生气,只觉得小姑娘这样生动活泼甚好,他是不愿再看到她气若游丝的模样了,梦中剜心之痛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我刚进来,听你说还要一碗,”燕王转眼看到一个雕漆描金的食盒搁在一旁贴螺钿花草的紫檀几子上,他揭开盖子,里头是汝窑的天青冰裂大肚瓮,揭开一看,胭脂米粥衬着天青瓷色犹如桃花般冶艳。 美食美器,燕王看在眼里,却眸色微冷,扬州的奢靡之风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商人巨贾为了取乐竟有把金箔往水里扔了,看人争抢为乐的。而扬州知府家里,吃穿用度无不精细,价值连城的汝窑瓷也可拿来盛粥。无怪乎有人说举国之财聚于江浙。 燕王思及去年河南大旱,赤地千里c饿殍遍地,朝廷却无力赈灾,眉峰越发的冷峻。 大梁新立,这天下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这江浙之地因前朝福王肉坦而降,得以免受战火之苦,繁华依旧,同时前朝余孽却也得以喘息,如滴水入海,藏匿其中。在江南,朝廷的掌控还是弱了。 “我吃好了,”阿福敏锐察觉到朱公子气息微变,以为是他嫌弃自己吃得多,她小心翼翼望着朱公子,小声说道,“不要了。” 只可惜她肚子不争气,话音刚落就很不给主人面子地响了起来,“咕噜噜”。 燕王一下子笑了,调侃地看她,“这就是吃好了?” “我睡了太久,饿狠了才会吃这么多,”阿福红着脸解释,都怪那个碗太小了,只有她拳头大,只装得下三两口粥,怎么能吃得饱嘛。她说着说着,神色不免带了些委屈。这真不能怪她吃得多! 燕王看她小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的十分有趣,暂且把天下大事放到一旁,亲手给小姑娘盛了一碗粥,“你刚醒来,肠胃还弱,不能一气吃太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第 34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陆永川的声音清清朗朗, 屋子里的两个人都听见了。 阿福嫣然一笑, “王爷要去见人, 我服侍你换身衣裳吧。”她住的屋子本来就是给燕王准备的, 她昨日睡下之前有看到箱笼里男人的衣裳鞋袜。 “沅”燕王差点又把喊顺口了的沅沅喊出来,顿了顿还是改了口,“阿福你病刚好,先歇着罢。”说完逃也似地躲到屏风后换衣裳去了。说什么情深, 他梦中竟是从来不曾问过阿福身世姓名么? 以为自己足够情深意重的燕王被梦中的自己打脸了。 阿福看着燕王有些仓促的背影抿着唇笑了, 不论是朱公子还是燕王,好像也没差的。不过她还是喜欢在心里偷偷叫他朱公子, 有一种别样的亲密。 房门外,陆永川站得笔直, 一脸正气。 曹正淳站在他身后,悄悄投以同情的目光, 虽然撺掇陆永川来请王爷是他的主意,但是作为一个好人,他的良心还是有点痛的,没看丫头们都在屋子外头站着么, 王爷难得近一次女色, 坏人好事,遭天谴啊。 陆永川只觉背后曹正淳目光凿凿, 回头看去, 曹正淳就对他嘿嘿一笑。陆永川眉头微拧, 不就是来通禀一声么,曹正淳那家伙一脸不可言说是什么鬼,外人不清楚,他们这些贴身跟着王爷的还不清楚?王爷清心寡欲得都快成和尚了,更别说会为了女色耽误正事了。 两人正打着眉眼官司,就听房门吱呀一声,两个忙都站整齐了,躬身问好,“王爷。” “人在哪?”燕王一眼看见自己两个得力属下都站在门口,要是往日他一定会觉得他们是不是太闲了,通禀而已,用得着两人亲自出动?但是现在,从尴尬中脱身的燕王看着他俩觉得很是亲切。 咦?王爷这语气不对啊,怎么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曹正淳偷偷看燕王神色,见他脸色如常,看不出什么蹊跷来,但是衣裳是换了的,发冠也不是昨天那顶了。曹正淳心里就嘿嘿嘿了。 “属下让刘玉在码头上等着,并不曾让他上船,”陆永川很是了解燕王的行事作风,就让前来请罪的漕帮副帮主刘玉在码头上晾着。 果然燕王赞许的点了头,“叫他到偏厅等着。”燕王殿下决定先吃一顿饭压压惊,再去见刘玉。 “是,”陆永川应诺,侧脸对曹正淳挑了挑眉,意思是看王爷还是王爷。 曹正淳淡定得很,呵呵,天真,年轻人你对妖姬一无所知。 那漕帮的副帮主刘玉在偏厅已经坐了小半个时辰了,屁股下的垫子铺得软,他却跟针扎似的,没片刻就要挪一挪,越是揣测燕王的心思,就越是心凉。任是谁,被人刺杀,恐怕也很难与杀手善了吧。尤其是听闻了燕王杀降的手段之后,刘玉更是火烧了屁股,早早就在徐州码头等着燕王靠岸了。他得来负荆请罪啊。 刘玉越来越坐立难安的时候,陆永川终于来了,清淡一笑,“刘副帮主,这边请。” “多谢陆统领,”刘玉忙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跟上去,他身后还跟了一串抬着赔罪礼物的帮众,非常的有诚意了。 宽敞的明堂里,灯火亮如白昼,刘玉一眼就看见那个闲坐喝茶的男人。锦衣玉带,头勒金冠,俊眼修眉,肤白如玉,完全是个贵公子模样。 然一想到燕王毫不留情杀了两百俘虏的手段,刘玉心中一寒,不敢轻忽,规规矩矩走到近前,抱拳道,“小人是漕帮副帮主刘玉,拜见燕王殿下。” “坐,”燕王这才正眼看刘玉。刘玉是个精瘦的汉子,看模样三十多岁,双目有神,下盘稳健,尤其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是个内家高手。 刘玉并不敢托大坐下,忙低头请罪,“小人贸然求见,是来向王爷请罪的,朱富贵所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但受其蒙蔽的帮众们却是不知情的,还请王爷明鉴。” 自从朱老帮主去世,传位给他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儿子朱富贵,漕帮就已经人心不聚了。漕帮帮主之下还有三个副帮主,谁都想当老大,放朱富贵在帮主之位坐着,不过是三个副帮主之间相互制衡罢了。谁想得到那窝窝囊囊的朱富贵居然闷声不响就干了一票大的呢。刘玉的地盘就在徐州,朱富贵竟然在他地盘上动的手,不用想就是打算叫他背锅了,只不知孙虎和马常有没有插手。 “哦,”燕王还以为刘玉前来是为自己开脱的,竟然以为推出一个朱富贵就能了解么? 刘玉看燕王神色淡淡,也知道自己得拿出诚意来了,“朱富贵的党羽,小人已全部抓获,压在码头待罪,还请王爷示下。”刘玉这话是把自己放到了燕王属下的位置了,委婉地表示了投靠的意思。 “刘副帮主处理帮务,本王不便插手,”燕王对此兴趣缺缺,靠着一帮乌合之众的证词,他是难以搬倒幕后之人的,不如剿了干净。 “王爷,小人还在朱富贵家中找到了一些书信。”刘玉掌心有些冒汗,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匣子,呈给一旁的陆永川。 陆永川看了燕王一眼,得到示意这才接过匣子检查了一番,递给燕王。 燕王打开一封信看了眼落款,这才对刘玉有了点兴趣,“刘副帮主请坐。” 刘玉看燕王随手把信扔回了匣子里,还以为不够打动燕王,听了这话,提起的心就落了一半,“多谢王爷赐坐。” 燕王在见客的时候,阿福也不闲着,她才从连翘口中知道自己竟然又病了一场,还是燕王照顾的她。心里的滋味真是吃了蜜一样甜,就算因为病刚好,只能又喝白粥,也觉得粥里加了糖,甜滋滋的。 “已经到了徐州?”喝完了粥,阿福才想起来问问他们到了哪。听连翘回答说是徐州,她煞有其事点点头。其实她就知道徐州有一道很好吃的点心蜜三刀,青河哥哥给她带过。至于徐州在哪她是搞不明白的。 她就打开窗子往外面看了看,她们的船靠在码头上,往船下看,却不是扬州码头那样的人来人往,热火朝天,原是被一群手持棍棒的黑衣人围住了,还有一群被绳子锁起来的,跪在码头上的人。 “姑娘你身子刚好,莫要受了凉,”连翘站在阿福身后也看到了码头上的场景,担忧小姑娘被吓到,委婉提醒她关窗。 阿福看到那些跟刺客打扮类似的黑衣人,确实是有些心慌,她忙关了窗,问道:“那些是什么人?”会不会危及朱公子的安危? “姑娘放心,是漕帮来向王爷请罪了,”连翘笑着安慰阿福。一旁淡竹也笑道:“姑娘是没见着他们那副帮主,在陆大人跟前点头哈腰的,别提有多狗腿了。” 阿福知道这两个丫头是王府侍女,还以为和翠眉一样清高自持,没想到跟她们在一起非常舒服,就算还不熟悉,也没有不愉快的。她听了两人的话,也笑了,“我是成了惊弓之鸟了,看见差不多的打扮,就心慌。” “姑娘不要担心,有王爷在呢,”淡竹扶着阿福往罗汉榻上坐了,揭开一个攒盒,“姑娘可要尝尝这徐州的蜜三刀,王爷特地吩咐奴婢给姑娘准备的点心呢。” 攒盒里不止是是蜜三刀,阿福认出来还有她吃过的小儿酥糖c桂花酥糖,放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 阿福嘴角含笑,道了谢,用小银筷夹起一块最喜欢的蜜三刀咬了一口,眼睛就亮了,大概是今日刚出炉新鲜着,远比她曾经吃过的更香软甜蜜。 淡竹和连翘看她吃得香甜,也都微笑起来,目光一碰,又各自散开了。 “姑娘可要出去走走?”连翘看阿福只吃了一块蜜三刀就放下了,贴心的递上一杯解腻的清茶,“王爷就在下面呢。” 外面都是生人,朱公子又是去见什么漕帮帮主了,她出去逛什么?阿福微微笑着拒绝了,“我还是在屋子里打络子吧,可惜给王爷打的扇套都落在那艘船上了。” “船上没有线,”淡竹自告奋勇,“奴婢这就给姑娘买去,姑娘想要什么颜色的?” “既然没有线就罢了,”阿福有点接受不了这样的热情,她摇头,“码头上还乱着,不急不急。”妈妈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看不明白这两个丫头的路数,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窝着吧。 老老实实窝着也是无聊的,阿福发了会儿呆,忽然听到安静的码头上嘈杂起来了,又忍不住好奇把窗子推开了一条缝儿去看,原来是码头上的人开始散了。从她们的船上下去一行人,走在前面的一个穿着青色的布袍,一个劲装打扮,腰配绣金线的腰刀,是昨晚见的王府侍卫的打扮,不过看起来职位更高。 她正看得认真,那被她盯着的人若有所觉地往上看来,吓得她赶紧躲了,嚇,好敏锐! 好像是有人看他,陆永川收回视线,笑着对刘玉道,“刘帮主慢走。” 刘帮主,少了一个副就是不一样。刘玉脸上带笑,比起之前已经轻松了很多,甚至有些红光满面了,笑呵呵地,“陆大人留步。” 陆永川也没打算十里相送就站住了,他有些在意刚才的目光,似乎是从王爷的房间那个方向来的。他原本有些不解,王爷为什么要刘玉打捞沉了的楼船,现在忽然有点想明白了。 知道自己要见客,阿福好紧张,那个什么帮的帮主夫人一听就是好厉害的人物,她要是招待不好,会不会丢了朱公子的脸?好在有淡竹和连翘帮衬着,忙换了一身见客的新衣裳,重新梳了头,才是请了刘吴氏来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第 35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阿芙从外面回来,已是午后了。她轻轻推开门进了屋子,就见桌上摆了个藤编的食盒, 一旁搁着一碟新鲜的樱桃,晶莹水灵, 仿佛刚从枝头上摘下来一样。 她正觉得口渴,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便拈了一粒红艳艳的樱桃, 刚要送进嘴里, 忽而想起了袖中的枝条,恰巧阿福听见动静从屏风隔着的内室走出来,喊了她一声。 阿芙被吓了一跳, 手里的樱桃也掉了, 她皱眉看阿福,拍着胸口,恼道:“你走路都没声儿, 吓了我一跳!” “你去了哪来?”阿福早习惯了阿芙的惯常对她说话的语气, 不以为意的走过去,“妈妈叫人送的樱桃,我想着你喜欢这个,可是留着一颗都没动。” 阿芙做贼心虚,不敢与阿福对视, 扬声叫了兴儿给她打水洗手, 回头指着放在桌上的小包袱, “我去买了一个扇面,想着你要走了,我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你,就给你绣个扇子,往后你夏天打扇也就能想起我来。” “纵是没有这扇子,我还能忘得了你?”阿福打开包袱,里头放着一把月白扇面的湘妃竹菱形团扇并十几束各色丝线,她就把团扇取了拿在手里扇着,怅然道,“我是真不想与你分开。” 她被自己爹娘卖掉的时候,已经记事了。那年疼爱她的奶奶刚去世,爹娘对她就变了脸色,不,应该说她那对父母就从来没有对她好脸色过,没了奶奶的庇护,她就成了野地里的小草,不过几个月就从白白嫩嫩的胖娃娃被养成了个黑瘦的丑丫头。后来她娘生下来个弟弟,两口子就更嫌弃她碍眼了,听说可以把女儿卖给养瘦马的,两人就迫不及待地把她领出来卖掉了。 离开那样的父母,她并不是很伤心,更何况小的时候不懂瘦马究竟是什么,只觉得这院子里的人又干净又漂亮,还能吃饱饭,简直是到了了故事里的仙境一样。即使是现在,被卖了两千两,她也很感激徐妈妈,不论如何,是徐妈妈给了她平安长大的机会,至于往后的命运如何就全看她自己了。 “我也不想和姐姐分开,”阿芙在兴儿的服侍下净了手,将纤纤玉指在帕子上揩干,这才抬眼看向阿福,她的语气有些唏嘘,“我们姐妹在一起快有七年了。” 七年的相处,并非全然是虚情假意。然而既生瑜何生亮,她们两人实在是太像了,妈妈为了让她与阿福更像一些,特意在她额上点了一颗红痣。许是她对点痣的染料不耐受,脸生生肿了一个月,吃足了苦头。 阿芙的父亲是个久试不第的穷酸秀才,自负才华盖世,没甚么本事,却有一身妒贤嫉能的臭脾气。阿芙虽恨她父亲,却也学了些秀才的品性,被徐婆子在额上点了痣,嘴上说着高兴与姐姐一样,心里其实是恨的。凭什么就得是她像阿福呢?阿福又傻又白,偏偏惹人喜欢,就连一起长大的宋青河都更喜欢阿福。 只是平日里的怨恨都被阿芙压了下来,直到这次,眼看着有个英俊的贵公子可以叫她脱离苦海了,却还是被阿福抢了去,她怎能不恨? 阿福不知阿芙心中的千回百转,犹在回忆当年,“我还记得你刚来,心想这个妹妹与我长得真像,哪知你躲在屋子里哭了整整三天,把眼睛都哭成了烂桃子,我哄了你三天,才是给了我一个笑脸。” 两人因着这三日相伴的情谊,迅速的熟悉起来,互相通了身世姓名,发现两人竟然连名字都是同音不同字的,阿福又比阿芙大了三天,自此姐妹相称,就算是妈妈给两人重新取了名字,她们私下里还是称呼彼此的小名。 想起往事,阿芙低下了头,她在桌边坐下,拿起一颗樱桃含在嘴里。这樱桃看着光鲜好看,吃在嘴里却不如想象中的甜。她吐了核,打断了阿福的回忆,“姐姐我是真不想与你分开,不如等你过了门,求一求朱公子,把我也买了去吧。” 朱公子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好说话的人,阿福没有很干脆的一口答应,她怕阿芙生了希望又失望,只说,“我尽力试试。” 她就知道阿福不会愿意诚心帮她。阿芙摸到藏在袖子里的枝条,抬头笑了,仿佛依恋地把头靠在阿福身上,手也楼住了阿福的腰,“那我等姐姐的好消息。” 阿福的腰很是敏感,被阿芙这样靠着,整个人都绷紧了,可又不能推开需要安慰的阿芙,她忍着腰间的不适,摸了摸阿芙的头,“你吃过午饭没有,我给你留了一碗绿豆粥和两碟凉拌小菜。” “晚上还有姐姐的酒宴呢,我就不吃了,”阿芙松开了阿福的腰,并不是每个人都像阿福一样不怕胖的。 “对了,刚刚你不在,妈妈让我给你选一身衣裳,我就选了这两个,你看看可还喜欢?”阿福转身去窗下矮榻上的针线笸箩里取了两块尺头来,是她特意跟李裁缝要来的。 阿芙一看居然有一块海棠红的料子,心里一刺,笑问,“姐姐给我选的我哪有不喜欢的,姐姐选了什么颜色的嫁衣?”海棠红十样锦,是可以做嫁衣的料子了,阿福给她选这个真不是故意? “就是这种,”阿福见阿芙好奇,就拿了那朱红牡丹的给阿芙看。李裁缝会做生意,见她要那两块尺头,干脆把她选中的几种料子的尺头都送给了她。 朱红牡丹,真是张扬,阿芙勾起嘴角笑了笑,她这才留意到阿福手上的一对翡翠镯子,“妈妈把镯子也给你了?”是阿福说要把镯子还给妈妈的,结果她自己把一对都戴上了。 “嗯,”阿福脱下左手的镯子,“这镯子是一对儿,我们一人一只罢,也是个念想。” “它们好好的是一对儿,何必拆了,”阿芙不肯要,眼珠子一转,开口要了另一样,“姐姐若是诚心与我留个念想,不如把你那个观音坠子留给我。” 阿芙开口要的观音坠子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仅仅是个木雕的观音像,戴的久了,上了一层包浆,看起来才不那么寒碜。但她知道那是阿福的奶奶留给阿福的,阿福很是珍惜。她开口要,只是故意让阿福为难罢了,并不是真心想要。 听了这话阿福果然为难了。 阿芙又道:“若是朱公子不愿意要我,此后我们是再也不能见到了。” 阿福却还是不能下了决心,这观音坠子是奶奶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了,她舍不得。 “是我强求了,这是奶奶留给姐姐的东西,姐姐舍不得给我也是应当的,”阿芙以退为进,“姐姐不要为难了。”反正也不是多稀罕的东西,要不是为了给阿福添堵,她才不想要呢。 哪知阿福是真舍不得,听她这么说,就真的不打算给她了,“那妹妹还是留着这个镯子吧,希望它们能有再聚之时。” 说着就把镯子给阿芙戴上了,嗯嗯,还是镯子比较适合漂亮的小姑娘。 阿芙没想到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阿福居然跟她玩这一手,又吃了个闷气,她低了头抚摸手上的镯子没有说话,重聚之时恐怕是不会有了。 晚上,漱玉阁的宴席摆开两个大圆桌,院子里的姑娘们都来了。 各个都盛装打扮了,一时间,美人如花,香气扑鼻,莺声燕语的问候之声与环佩摇曳的叮咚之声c衣裙摩擦的簌簌之声c以及杯盏碰撞之声交织成一片,十分的热闹。 作为东道主,阿福忙着招呼众人,虽有阿芙和兴儿从旁协助,也是忙得团团转,饭菜没能吃几口,倒是先喝了一肚子酒。 “看来我是来得太迟了,”正热闹的时候,含烟姑娘姗姗来迟了。 听见这话,众人都停了箸往门口看去,就见披着一件蛋壳青绣竹叶披风的含烟姑娘站在门口,天色已晚,她身边的丫头提着一盏红灯笼,这真是来得太迟了。 “含烟姐姐,”阿福忙放下酒杯去迎她,请她入座。 含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个小丫头打了脸,此时看阿福是哪里都不顺眼,因此淡笑道:“我就不坐了,晚上我是不敢吃东西的,不如妹妹年纪小。我来敬妹妹三杯酒就回去了。” 说着让人倒酒来,自己一气饮了三满杯。尔后笑吟吟地看着阿福。 这时候阿福已经有些上头了,脸色酡红,可含烟的酒她又不能不喝,只要硬着头皮生灌三杯。 含烟看她爽快,心里的气就散了些,令她的丫头把礼物送给阿福,“姐妹们慢慢玩罢,我就走了。” 等含烟走了,席上才重新热闹起来,紫玉直言,“要是她在,我们大家都不自在。” 众人纷纷附和,又叫阿福入席,才看见她已经靠在一旁的案几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这下可好,东道主先醉倒了,”紫玉摇头。 “兰汀你和兴儿扶她回房休息去,”紫嫣看阿福醉倒的样子实是可怜,生怕她没靠住案几摔倒了。 “那我就先扶着姐姐回去了,”阿芙笑着点头。今晚阿福喝的就倒是有一半是她劝的,含烟那几杯只是压倒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阿福醉得人事不知,光靠兴儿和阿芙是扶不回去的,最后还是叫了个仆妇把她背回去的。 两人合力为阿福脱了衣裳,擦了脸,阿芙就吩咐兴儿去厨房要来了一碗解酒茶,“姐姐这里有我照看就可以了,你回去和大家说一声,让姐妹们不要担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第 36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阿福醉得昏昏沉沉的, 迷糊中感觉到自己的头被人扶了起来,有苦苦的药汁灌进嘴里。她一向是吃甜不吃苦的, 即便是醉着,也下意识地不愿意把苦药喝进去,扭着头不肯喝。 人在醉中远比清醒时难缠, 阿芙为了灌她喝药弄得一头汗, 药汁没有喂进去多少,反而泼掉了大半,气得她捏住了阿福的鼻子, 在她张嘴呼吸的时候往里生灌。 大口的苦药被迫喝了进去,阿福被呛得咳嗽,她这会儿也有些醒了, 睁开眼睛看见喂她药的是阿芙。 昏暗的烛光下,阿福一双黑眼珠子漆黑如墨, 阿芙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 “姐姐, 这是解酒茶。” 阿福眨了眨眼睛,忽然身子往前一扑, 呜哩哇啦吐了阿芙一身。 再漂亮的美人,呕吐物也不会是美好的, 霎时酒气弥漫, 中人欲呕。阿芙裙衫尽湿, 被恶心坏了。阿福倒好, 全都吐在了阿芙身上,自个是一点都没有弄脏,她吐了个舒坦又往后一倒,闭上眼睛睡死过去了。 把阿芙气得咬牙,颤抖着手那一点儿心虚都抛掉了。心道阿福你不要怪我,是你命薄,没有那个福分。她忍着身上的脏污,狠狠心把茶碗里剩下的一点儿药汁都灌进了阿福嘴里。 到了半夜,阿福发作起来,又吐了几次。 她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吐到后面就只有苦胆汁了,人被折腾得出了一头一身的汗。 兴儿只以为她是醉酒,和阿芙一道,又是喂温水,又是揩汗地照顾了她一整夜,到了第二天才发觉不好,芷沅姑娘不仅没有醒来,还发起热来了。慌得她急忙去请徐婆子,明日朱公子就要来抬人,芷沅姑娘这样怎么出门子? 徐婆子听说芷沅忽然病了,急忙叫人去请大夫,自己急急慌慌跟着兴儿去了阿福的屋子。 宿醉的人的屋子味道并不好闻,兴儿又怕开了窗芷沅姑娘被风一吹更不好,把门窗都关得严丝合缝,徐婆子一进去就皱眉,“把外头的窗户开开,这没病都要给闷出病来了。” 兴儿忙答应了,把外间的窗户打开了,清风吹进来,屋子里头的味道才是轻快了些。 徐婆子举步进了内室,看见阿芙正拿着帕子坐在床沿给阿福敷额头,“芷沅怎么样了?” “姐姐许是昨晚回来的时候吹了夜风,这会儿有些发热,”阿芙一脸担忧。 徐婆子见床上的阿福面色潮红,人已经是迷糊了,伸手探了探她的脸颊,“怎么这么烫!”赶明儿朱公子来抬人,见了芷沅这模样,朱公子不计较还好,要是计较,她小小一个香如故,怎么能得罪得起知府的贵客! 她心里发急,语气也不太好,诘问阿芙,“好好的吃一顿酒怎么就成这样了?你也不好好看着你姐姐!” “是我的不好,明知道姐姐酒量不好,我该替了她喝的,”阿芙也不辩解,低声认错。 她照顾了阿福一夜没有睡,此时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就愈加醒目,徐婆子看她如此模样,也有些心软,大错已经铸成,现在怪谁都没有用,她恨铁不成钢地摇头,“罢了,只看大夫如何说。”实在不成了,只有亲去请朱公子恕罪了。 “烧退了就好了,”阿芙抿了唇,又拧了一条又冷又湿的帕子搭在阿福额头,尽显关切。 徐婆子不知阿福病因,见阿芙悉心照顾她,心下稍安,却不知阿芙此举反倒让阿福病的更重了。 不久,徐婆子叫人去请的大夫来了。 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大夫一看阿福的模样就摇头,又左手右手给阿福细细把了脉,叹道,“为何这般严重了才请大夫,怕是不好啊。” “这话怎么说?”徐婆子慌了。两千两银子呢! 因是为梨花巷的瘦马看病,但凡有点名气的大夫都不愿意来,来的这个大夫医术并不算高明,向来习惯了先把病症往重里说,只说这位姑娘的病不好治,言下之意,治不好是因为她们请大夫请晚了。 最后开了几副药,“老夫只能先开几副药给这位姑娘清热,若是高热退了就能好。” 徐婆子看了看药方,认得几味清热去火的药,到也能降热,忙令兴儿去抓药煎药。送了大夫出门,站在门口直叹气,好好儿的,怎就成这样了呢? 别的姑娘们听说了阿福病重,纷纷登门看望,都被徐婆子拦回去了,“你们有心了,只是芷沅现在受不得惊扰,让她清清静静养病罢。”她还心存侥幸,以为阿福吃了药能好。 哪知道费力灌了药,阿福却病得更重了。到了下午,人越发的气息奄奄,本来是个鲜嫩嫩花朵儿一样的姑娘,一天的功夫就成了秋霜打过的茄子,没了鲜活气儿。 “姐姐这样了,可怎么办呢?”阿芙捏着帕子垂泪,眼看人就要不好,她不免记起阿福往日的好来,倒也掉了几滴真心实意的眼泪。 “没得法子,阿福若是不好了,只有请朱公子恕罪了,”毕竟是打小儿看着长大的孩子,徐婆子又是心疼又是肉疼,也跟着掉了泪,与阿芙商量,“你姐姐这样了,朱公子怕是不愿要了,若是他肯换了你,你就代你姐姐去罢。” 阿芙总算听到了想听的话,心中暗喜,含泪道:“只盼姐姐能好起来。” 徐婆子摇头,看来芷沅是没那个命了,她出了门就使人驾车,亲去向朱公子赔罪了。 朱公子正与吴明德游湖。说是游湖,其实就是亲自来布置他与徐氏的喜房。 关于徐氏的梦境十分零散,他也只模糊记得徐氏是个扬州商人献给他的,大概是换了一张盐引,一乘小轿就抬进了府里。所以徐氏刚刚跟他的时候,必然是受了委屈的。 即使他现在记不得徐氏是如何受宠的,他自己也能推断一二,无非是需要一个安分守己,又身世干净的女人来制衡小钱氏罢了。只是后来就对徐氏上了心,待她不同于一般了。 如今身在扬州,他不是那个需要小心谨慎的燕王,而是可以随心而为的朱公子,于是朱公子开口跟吴明德借了一艘两层的楼船,张灯结彩,花团锦簇地布置起来。 一心想着前世徐氏受了委屈,朱公子为爱妾布置的喜房越发的精心,从鸳鸯枕到鱼戏莲叶的大红锦被c龙凤双烛完全是大户人家娶妻的样子。 徐婆子转辗来到瘦西湖的楼船,一看船上布置,心里当即咯噔一响,朱公子对芷沅太上心,她若是提出用兰汀替换,恐怕是更得罪人。于是只低着头把芷沅病重的事禀了。 “人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一夜的功夫就不行了?你们是怎么照顾人的!”吴明德气急,朱公子好不容易看上的人,眨眼就给弄没了?这不是开玩笑么! “还望公子恕罪,是我家女儿没有这个福分伺候朱公子左右,”徐婆子扑通一声给跪下了。 “罢了,我这就去接她,”朱公子脸色倒也镇定,只是仓促的脚步显露了他心里的焦虑。 徐婆子没想到朱公子不见人是不死心,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追着朱公子去了。吴明德摇摇头也跟了上去,没忘了一边交代小厮去把扬州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请了来。 香如故里,阿福又吐了一次,看气色反倒比没吐之前好了很多,可人还是醒不过来。 阿芙坐在一旁看似忧心地照料阿福,其实心里惦记的却是朱公子会不会答应换了她去,一边又念着朱公子的风流俊美,不免生出许多少女情思。 忽听门房上的小厮急来传话,朱公子往内院来了,她骤然惊醒,扑去妆台前给自己脸上扑了一层粉,将将放下粉扑子,屋外已传来徐婆子的声音,“芷沅就是住在这间屋子。” 她忙坐回了阿福床边,低着头作出拭泪的样子,全然没发现一旁的兴儿对她丢了好几个白眼。 朱公子当先推开门进了屋子。 阿福刚吐过,一屋子的药味,随后进来的吴明德忍不住皱眉,看见面不改色的朱公子不禁佩服,朱公子真乃性情中人,为了心爱的女子能够如此忍耐。越发生了与朱公子深交的想法。 朱公子已看见阿福了,小小的一张脸满是病态的嫣红,她整个人都陷在被子里,看起来就更显得瘦小伶仃。 他心头一恸,眼前冒出一个场景来,他抱着气息全无的她,地上冰冷的水迹已经结成了冰,穿着明黄龙袍的李然站着,嘴里说着节哀顺变的话。 节什么哀?顺什么变?朱公子满心愤懑,她好好儿的怎么就没了? “朱公子,姐姐她不好了,”阿芙故意没有站起来与人见礼,就柔弱地坐在床沿,微微抬了头看着朱公子落下一滴泪。 宫中女人们的争宠献媚朱公子看得多了,哪会不知阿芙的小把戏,对她越发的厌恶,“滚。” 自己俯身,连人带被把阿福抱了起来,他的动作格外的珍惜小心,抱着阿福就走却没有犹豫半分。他这辈子定然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明月从外头抱了一捧白玉兰进来,看见阿福醒来,笑道:“姑娘睡了一觉精神头就好了许多。” 听了这话,阿福抿着嘴笑,唇边浅浅的梨涡看起来可爱极了。精神点才好,她也好同兴儿说自己很好,让大家不要担心。 “我们家花园里有株高大的白玉兰,开得十分漂亮,奴婢就想着折几枝花来给姑娘赏赏,解解闷儿。”明月笑着把白玉兰给阿福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第 37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说着话, 一时跨过了后院的垂花门,花团锦簇地围上来一群妙龄的美貌少女。 含烟对围上来打探的姐妹们也没个好脸,目光一转正对上趴在窗棂看她的阿福, 不由狠狠飞了个眼刀,一个蠢钝如猪, 一个妄作聪明,她就不信那俩个丫头能有这个命。 “我等着妹妹的好消息, ”含烟对着徐婆子福了福, 一甩袖子回了房。 这是怎么了,大家面面相觑, 都噤了声。 被手里的瘦马甩了脸子,徐婆子神色不变, 挥挥手让聚在院子里看热闹的姑娘们都散了,“都回屋子去!凑什么热闹呢,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 自然是没来得及做,大家伙忙散了,却是在各自屋子里支棱着耳朵听动静。 便听徐婆子一波三折犹如唱戏的腔调打院子里传来, “我的好女儿诶,怎么站在窗下晒!” 原是徐婆子看见了站在窗前的阿福,春日里柔软明亮的阳光照着, 小姑娘美得像一块通透的玉, 徐婆子顿时急了, 晒伤了肌肤可怎么见客! 莫名其妙被一向目下无尘的含烟姑娘瞪了, 阿福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徐婆子这一嗓子喊醒,忙哧溜缩回了屋子里,规规矩矩门口去迎徐婆子。 徐婆子一进屋就爱怜地牵起了阿福的手,另一只手就摸上了阿福的小嫩脸,“瞧瞧这嫩的,都晒红了,你不心疼你这身细白皮子,到害得妈妈我心疼。” 阿福嘴拙,在徐婆子的热切打量下只抿着唇笑,左靥边浅浅一个小梨涡,像是盛了蜜,不说话也甜得令人心颤。 啧啧,小姑娘甜出汁儿了,她这个老婆子看了都爱,这回总能成了罢?徐婆子挽着阿福的手进屋去。 “妈妈最是心疼姐姐,”阿芙笑语嫣然地奉上一杯乌梅茶,“妈妈润润喉。” “乖女儿,妈妈也疼你,”徐婆子笑眯眯地,她接了茶随手一放,喜滋滋地催促,“女儿们快打扮打扮,妈妈带你们去见客,要是命好就飞上枝头了!” 见客!阿芙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见客?阿福一惊,吓得嘴里的糖都掉了。 沾着口水的糖落在地上看起来亮晶晶,格外打眼。 惨了惨了,阿福垂着眼,大气也不敢出,被妈妈抓到了她偷吃糖,怕是要罚坐一个时辰的缸! 徐婆子瞥一眼落在地上的糖,事分轻重缓急,现在不是教训女儿的时候,她盘算着道:“我记得兰汀有件新做的桃红褙子,就配那条柳绿撒花裙子,芷沅就穿你那件湖蓝撒花褙子” 还不到年纪的瘦马不用见客,自然就不需要置办什么体面的新衣裳,小瘦马的衣裳首饰大多是前头的姑娘用过的,自个院子里穿穿还成,出去见客就太寒碜了。徐婆子瞅着跟前穿着件素面鹅黄旧衫也难掩秀色的女儿有些犯愁,早知道就给芷沅多置办点新衣裳了。 芷沅便是徐婆子给阿福取的花名儿。见徐婆子发愁,阿福自己也发愁,她好吃不好穿,平日里有几个闲钱都进了肚子里,是以她除了妈妈提到的湖蓝衣裳是今年给新做的春衫,别的都旧了。 阿福没有好衣裳见客,误的也是自个的事,阿芙便主动说道:“妈妈我还有一条白挑线绣粉桃花的裙子。” 徐婆子闻言大喜,“好女儿,先借你芷沅姐姐应应急。” “我与姐姐是姐妹,自当相互扶持,哪能说借?”阿芙笑着拉住了感激地看着她的阿福的手,姐妹俩相视一笑。 如此贴心人儿,谁能不爱?“赶明儿妈妈给你们做新的。”徐婆子疼爱地看着阿芙,是个机灵人。 衣裳有了,徐婆子便亲自去翻箱笼,一面催道,“衣裳我来找,你俩快妆扮起来,可不能让贵客久等了。” 又把她俩屋里的小丫头支使得团团转,“兴儿你兰汀姐姐的裙子呢?还不来帮我找!” 阿芙忙一扯阿福,两个急急忙忙去妆台前上妆。 梳妆打扮,修饰容貌是瘦马的必修课,尤其是阿福姐妹二人这样的一等瘦马,对如何让自己的容貌发挥出十二分的美貌更是了然于心,不多时两人就各自上妆梳头打理整齐,换了衣裳往徐婆子跟前一站,喜得徐婆子连声说好。 只是美中稍有不足,小瘦马梳着丫髻小辫,不需满头珠翠,可也不能太素了。 徐婆子往两人光秃秃的手上逡一眼,一把捋下自己手上的一对翡翠镯子,一左一右给姐妹俩个戴上了,碧镯衬皓腕,颇有些腕底生香的意境,这才觉得勉强能见客了,领着人急急往雅室去。 雅室里,乐娘已换了一支曲子,徐婆子打起帘子的时候,刚巧到了尾声,筝地一声绕梁的余韵中,杨木高低底的弓鞋跨过门槛发出“磕哒”一声轻响,有些儿脆。 朱公子抬眼儿望去,就见出了错的蓝衣小姑娘羞红了一张白生生的脸,深深低下头去了,只见得一头鸦羽似的发,泛着润泽的光。 就是她了,只惊鸿一瞥,朱公子就认定了那张繁复在他梦里出现的脸。 倒是跟梦里的人一样的害羞。朱公子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想起梦中的一个场景,白生生的身子被弯折成一个纤弱易折的弧度,泛着桃红的肌肤上沾了莹莹的汗珠子,粉蜜桃一样,嫩得轻轻一碰就能出水 喉中忽然就有一丝干渴,朱公子心念微动,目光重新落在那人身上,却犹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身量还未长成的小姑娘柔弱纤细,像一颗可怜巴巴的豆芽菜。 顿时什么心思都烟消云散了。不过是梦里荒唐,他莫不是魔怔了,朱公子的脸色便有些冷。 徐婆子一眼瞧见,那颗心哟,哇凉哇凉的,凉透了。 吴明德也看见了朱公子冷下来的脸,但他却没有错过朱公子看见蓝衣服小姑娘时眼底的微澜,忙挤眉瞪眼地对徐婆子示意。 好罢,来都来了,徐婆子脸上重新堆满了笑,扬声道,“姑娘拜客了。”心里已经是放弃了朱公子这个贵客。 进门的时候因为紧张出了错儿,鞋底磕到了门槛,阿福这会儿是愈加的小心谨慎。听着妈妈的指令盈盈地向前走了几步,眼角余光看见阿芙拜下去了,自己也赶紧深深地对着上座行了个万福礼。 纵然没到见客的年纪,这相看的流程是早就练熟悉了的,定然不会再出错。阿福自信满满地想着,就听见座上的人说话了,“你叫什么名字?” 问谁?阿福犹豫了一瞬,阿芙已经开口答道:“妾名兰汀。”她说着微微抬头,一双媚眼盈盈地朝座上的贵客望去,霎时看住了。 朱公子却只看着阿福,又问了一遍,“穿蓝色衣裳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芷沅,”阿福心想着这跟妈妈教导的相看流程不符,低了头回答,没有急着露脸。 小姑娘衣饰简单,湖蓝的褙子,里头鹅黄衫子,配一条白挑线裙子,头发梳了辫子乌油油地垂在胸前,头上只簪着一枚银质草虫簪,看起来素素净净地。她低着头看不见脸,只见她戴着白玉珠小耳坠的耳珠嫩生生地看起来和她的人一样小巧可爱。 她只怯怯地站在那里,他心里就涌出来无限的怜惜。没见着人之前他还有些怀疑,真见着了人,他不由得相信所谓的前世今生了。只是梦境中与现实里落差有些大,如今的徐氏还是个黄毛小丫头呢。 “芷沅,”朱公子按下心里思绪,念着芷沅两个字忽尔笑了,“沅沅可是怕我,怎么不抬起头来?” 男子笑得有些轻浮,但他的声音太好听了,像涔涔的琴c瑟瑟的萧,低沉悦耳,叫人生不起气来。当然,瘦马本就是养来给人取乐的,也没那个资格觉得冒犯,阿福含着笑,规规矩矩地抬起了头。 却见座上的男子穿了一件湖色泥金缠枝牡丹纹的大袖交领道袍,没有束带,随意地靠在宝蓝缎面绣喜鹊登枝的靠枕上,再悄悄往上看,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双目一碰,阿福赫然一惊,长睫微垂,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由收紧了。莫非这就是见过客的姐姐们说的,像是要吃人的目光?似乎也不是很讨厌呀。 朱公子见了又是笑,“我长得很吓人么,怎么不敢看我?” “公子仪容不凡,叫人不敢直视,”阿福暗暗给自己鼓劲,又抬起头看了看那朱公子,长得是剑眉凤眼,俊美之极,可惜有些浮浪,不像是正/经人。 也是,能来买瘦马的,又有几个正经人。阿福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小动物,大概还要评判她毛色好不好呢。 “姑娘我见犹怜,本公子却想一亲芳泽。”朱公子见她小兔子样怯生生地,就想逗弄她。果然听了这话,小姑娘又抿着唇低下头去了。 陆永川的声音清清朗朗,屋子里的两个人都听见了。 阿福嫣然一笑,“王爷要去见人,我服侍你换身衣裳吧。”她住的屋子本来就是给燕王准备的,她昨日睡下之前有看到箱笼里男人的衣裳鞋袜。 “沅”燕王差点又把喊顺口了的沅沅喊出来,顿了顿还是改了口,“阿福你病刚好,先歇着罢。”说完逃也似地躲到屏风后换衣裳去了。说什么情深,他梦中竟是从来不曾问过阿福身世姓名么? 以为自己足够情深意重的燕王被梦中的自己打脸了。 阿福看着燕王有些仓促的背影抿着唇笑了,不论是朱公子还是燕王,好像也没差的。不过她还是喜欢在心里偷偷叫他朱公子,有一种别样的亲密。 房门外,陆永川站得笔直,一脸正气。 曹正淳站在他身后,悄悄投以同情的目光,虽然撺掇陆永川来请王爷是他的主意,但是作为一个好人,他的良心还是有点痛的,没看丫头们都在屋子外头站着么,王爷难得近一次女色,坏人好事,遭天谴啊。 陆永川只觉背后曹正淳目光凿凿,回头看去,曹正淳就对他嘿嘿一笑。陆永川眉头微拧,不就是来通禀一声么,曹正淳那家伙一脸不可言说是什么鬼,外人不清楚,他们这些贴身跟着王爷的还不清楚?王爷清心寡欲得都快成和尚了,更别说会为了女色耽误正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第 38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她忍不住又多看了这朱公子一眼, 还笑,还笑,就不能正经点么! 被阿福瞪了几眼, 燕王也不生气, 只觉得小姑娘这样生动活泼甚好, 他是不愿再看到她气若游丝的模样了,梦中剜心之痛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我刚进来, 听你说还要一碗, ”燕王转眼看到一个雕漆描金的食盒搁在一旁贴螺钿花草的紫檀几子上, 他揭开盖子, 里头是汝窑的天青冰裂大肚瓮,揭开一看,胭脂米粥衬着天青瓷色犹如桃花般冶艳。 美食美器, 燕王看在眼里,却眸色微冷, 扬州的奢靡之风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商人巨贾为了取乐竟有把金箔往水里扔了,看人争抢为乐的。而扬州知府家里, 吃穿用度无不精细,价值连城的汝窑瓷也可拿来盛粥。无怪乎有人说举国之财聚于江浙。 燕王思及去年河南大旱, 赤地千里c饿殍遍地, 朝廷却无力赈灾, 眉峰越发的冷峻。 大梁新立, 这天下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这江浙之地因前朝福王肉坦而降,得以免受战火之苦,繁华依旧,同时前朝余孽却也得以喘息,如滴水入海,藏匿其中。在江南,朝廷的掌控还是弱了。 “我吃好了,”阿福敏锐察觉到朱公子气息微变,以为是他嫌弃自己吃得多,她小心翼翼望着朱公子,小声说道,“不要了。” 只可惜她肚子不争气,话音刚落就很不给主人面子地响了起来,“咕噜噜”。 燕王一下子笑了,调侃地看她,“这就是吃好了?” “我睡了太久,饿狠了才会吃这么多,”阿福红着脸解释,都怪那个碗太小了,只有她拳头大,只装得下三两口粥,怎么能吃得饱嘛。她说着说着,神色不免带了些委屈。这真不能怪她吃得多! 燕王看她小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的十分有趣,暂且把天下大事放到一旁,亲手给小姑娘盛了一碗粥,“你刚醒来,肠胃还弱,不能一气吃太多。” “嗯嗯,”阿福乖乖点头,“我再吃一碗也就够了。”论耐饿,瘦马们都是一把好手,要不然怎么维持削肩细腰没有胸的杨柳身材呢。她悄悄咽了咽口水,她一点都不馋! “等你好了,想吃什么都可以,”燕王哪会看不出她的心思,宽慰地说了一句,拿了金丝包边的白瓷勺仔细喂她喝粥。 头一回与男子如此亲近,阿福觉得不好意思,可又不好拒绝,妈妈说了,瘦马是伺候人的,要婉转柔顺,所以朱公子想要做什么,她都不能拒绝。 好在如何把饭吃得姿态动人她是认真学过了的,并不怯,朱唇微启,轻轻地咬住了勺子。阿福本身气质清甜纯美,然而那花瓣儿一般娇嫩的唇含着白瓷的勺子,恁地平添几分风情来。 阿福不知道,瘦马培训里的姿态当然是怎样勾人怎样来的,她这么轻轻一咬,燕王殿下看得一热,忙把勺子递给了阿福,叫她自己吃。 自己吃还自在些,阿福也不在意朱公子的半途而废,接过碗迅速而优雅地把粥喝完了。燕王都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自己喝的时候就端庄了。 “朱公子,我想回香如故看看可以么?”阿福待朱公子放下碗,才是小心而期盼地问他。 “你可还记得自己是怎么病的?”燕王避而不答,反问道。 “我喝多了酒,许是受了寒,”阿福还记得自己喝了好多酒,加了红枣桂圆蜂蜜的绍兴女儿红喝起来甜甜的,姐妹们一劝,她就多喝了几杯。 “你可知道你是中毒了,”燕王瞧着她傻乎乎的,这要没有他护着,往后在王府里可怎么活。 中毒?她好好的怎么会中毒呢?阿福不解。她没发现她居然一点都不怀疑朱公子的话,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是中毒不是生病,“我是在香如故中的毒,所以公子提前把我接了来?” 倒也不是傻到底,燕王点头,“你可知道是谁给你下毒?” 她最后三杯酒是与含烟姑娘喝的,可酒是兴儿给她倒的,再说含烟姑娘为人清傲,不像是会下毒害她的人。阿福忽然记起来那日被阿芙喂下去的解酒茶,苦得像是药汁。不,不会的,阿芙怎么会害她呢?阿福不愿意如此揣测自己视同亲妹的阿芙,可那日灯下阿芙嘴角诡秘的笑在她脑中越发的清晰。 “看来你自己也猜到了,”燕王看她紧抿着唇,唇边那粒小梨涡就陷得更深了,怜惜地摸摸她的发,“忘了吧,明日我们启程回京,这里的事你就不要记挂了。” 朱公子的话已是肯定了她的猜测,阿福心中绞痛,强撑着与燕王道谢:“谢谢公子救我。”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别哭,不值得,”燕王捧了阿福的脸细细与她擦泪,他只喜欢她在某些时候落泪。 这样的温柔体贴是阿福不曾从徐妈妈又或者姐妹们身上得到的,阿福忍不住扑进了燕王怀里,不顾姿态地嚎啕大哭起来。 这是她这辈子最委屈的时候了,“我真心待她,她为何狠心害我?” “只当是喂了阿黄,”燕王拍着她的背,把人抱得紧紧的,心都被她的眼泪泡软了。她是重情之人,若是知道香如故已经不在了,怕是会大恸伤身,不如瞒着她,他自会为她找出公道。 “阿黄是谁?”阿福哭着打了个嗝,闷声闷气地问。她知道朱公子是在安慰她,她不能辜负了朱公子的好意。 “是我养的一条大黄狗,贪吃得很,”燕王耐心哄着阿福,“不过它会自己抓兔子狐狸打牙祭,吃得油光水滑的。你这样爱吃,它也会喜欢你的。”说到阿黄,燕王忽然皱眉,为何梦中他带着徐氏打猎,却没有带阿黄? “它会不会咬我?”阿福听说是朱公子养的大黄狗,就想到了那句良心都被狗吃了的话,哭声稍歇。毕竟是年纪还小,她念着那只厉害的大黄狗,把伤心分散了些,“妈妈怕猫儿狗儿抓咬,在我们身上留了伤疤,是不许我们养这些的。” “你对它好,它也就对你好,沅沅这么可爱,它是不会咬你的。”燕王暂时放下了疑窦,温声道。 所以人竟然不如狗么?阿福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公子对我好,我也会对公子很好很好的。”尽管她不知道朱公子对她的好能够维持多久,她会永远记得朱公子此时对她的好,一心一意伺候他,直到他不再需要她。 “好,”燕王听着她的柔声细语,心中甜如蜜糖,他一定会好好的护着她,谁也不能再把她从他身边夺走。 “我这就出来了,还没有与妈妈和姐妹们道别呢,”香如故除了一个阿芙,还有很多的好姐妹和教导她的妈妈们,没能坐着轿子出门子已经很遗憾了,临走前不能再看看大家就更遗憾了。 怎么又惦记起来香如故了,燕王很是烦恼,只得又撒了个谎,“她们说因为兰汀的事没脸见你,就不见了,只派了你的丫头来给你送东西。” “兴儿?”阿福虽然失望,但大家应该是叫兴儿带了话的。 “你大病初愈不能劳神,午睡起来,我再叫那个丫头来见你。”燕王扶着阿福躺下,取过茶炉上的热帕子给她擦了脸,叫她午睡。 阿福哭了一场也觉得累了,听话地乖乖躺在枕头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燕王睡得并不沉,他朦胧中感到身边的人坐了起来,似乎在盯着他看,已经看了好久了,直到燕王神志渐渐清醒,她还在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想到昨晚该处理的都处理了,今日无事,燕王也就不急着睁眼,气定神闲地等着看她要对他做什么。 阿福定定地看了燕王半晌,她见朱公子睡得沉,色壮怂人胆,便鼓起了勇气,俯下身,轻轻c轻轻在朱公子脸上亲了一下,蜻蜓点水地,一触即离。 啊啊啊,她亲到朱公子了!阿福亲完就捧着脸偷笑,一面回味唇上的触感,朱公子的皮肤好好哦,亲亲的感觉非常棒!难怪妈妈说男女敦伦是一件非常美妙快乐的事情,她现在就好快乐。 沉浸在欢喜中的阿福没注意到,“沉睡”中的美男子的耳朵尖尖悄悄地红了。 所以她又大着胆子,在燕王的右脸亲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都飘了,喝醉了酒一样,捧着红透的脸蛋嘿嘿偷乐。 燕王他是继续装睡也不好,怕胆大包天的徐氏继续亲他,直接醒来也不好,怕臊着她,一时左右为难。 还是徐氏太大胆了!她怎么可以这么放肆,竟然偷亲他!燕王在房事上从来都是主动的一方,他何曾遇到过阿福这样热情大胆的女人,就是梦中的徐氏,也往往是被迫承受的一方,哪里像现在这样积极主动过。 阿福自己偷着乐了半晌,终于把主意打到了燕王微抿着的薄唇上,她想起来被陈妈妈悉心指导的一门功课,用舌头给樱桃梗打结,她练得舌头都破了,好不容易才勉强过了关。一起学习的姐妹里,倒是阿芙学得最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第 39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芷沅姑娘大喜了, ”来给阿福量身的裁缝是香如故惯常请的香秀坊的李裁缝, 还未喝茶先道喜, 一双利眼把阿福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笑着道,“芷沅姑娘比开春那会儿更出落了, 身量也长了一寸。” 徐婆子闻言也仔细看了看阿福, 笑道:“还是你眼利, 我日日见着她, 都不大觉得出来。”芷沅被卖到香如故的时候才五岁,长得又黑又廋, 乍一看就是个丑丫头, 要不是她看着她额头上一粒朱砂红痣格外精致,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珠又透着灵性, 出了四两银子买了人, 就要错过这么个好苗子了。 结果好好养了一年, 芷沅就越长越精致,玉雪粉嫩的, 可把院子里的人都惊到了,徐婆子还记得那对夫妇不过是长得齐整而已, 能生出个这么漂亮的女儿,没准是祖坟冒青烟了。 后来兰汀也被她的秀才爹卖到了香如故来, 两个小姑娘小时候长得是差不离, 徐婆子就起了意, 把两人当做双生子来养,还用了秘法在兰汀额上点了个与芷沅一模一样的朱砂痣,就是想借着双生子的噱头把两人身价提一提。 只可惜这回的朱公子没看上兰汀,不然还能多赚一笔,徐婆子念着这个憾事,四下一看,问道:“兰汀呢,怎么不在?” “她去送姐妹们了,”阿福怕妈妈怪罪阿芙,忙道。 “既然她不在,你就比着她的喜好给她也挑一身衣裳,”徐婆子知道兰汀是个爱交际的,也不深究,她决心吸取教训,把手里头的好苗子都装扮上,便吩咐芷沅给兰汀挑衣料。 “不如等她回来再看罢?”阿福想着阿芙爱美,她对自己搭配衣裳的能力可不看好,给阿芙搭配丑了怎么办?“再说还要量身呢。” “姑娘不必担心,兰汀姑娘的尺寸我是记着的,”李裁缝为人精明,对于老主顾家姑娘们的身量尺寸都是记得很清楚的,纵然是不爱做衣裳的芷沅姑娘她都能留心记着,爱俏的兰汀姑娘她如何能忘? “兰汀姑娘还在长个子,一会给她裁料子的时候多留两寸余地就是了,”李裁缝很有经验。芷沅姑娘就要出门子,自然是做合身,兰汀姑娘还不急,做得略宽松也无妨。 话都说到这里了,阿福也没反对的余地,依着李裁缝量了身,果然如李裁缝所说长了一寸。 “前几日我们香秀坊刚进了一批新料子,都是顶好的织锦缎,知道芷沅姑娘要做嫁衣,我就都带了些尺头来,”李裁缝记好了芷沅姑娘的尺寸,就让她的小丫头打开带来的包袱,里头整整齐齐摆着十几二十种各色尺头,有一半颜色都是如海棠红c石榴红之类的偏红色。 香秀坊惯常做的是烟花柳巷的生意,衣料质地算不上顶级,样式花色却都是新鲜时兴的,一溜儿摆开在红漆圆桌上,真是灿若霓虹,赏心悦目。 “姑娘看看,可有中意的?”李裁缝笑看阿福,心里有些惋惜,长得仙女一样,可惜没能投生在好人家,年纪这么小被买了去,那主顾没准有不好的癖好。不过李裁缝常年与这些瘦马妓子打交道,可叹的故事看得多了,同情心也消磨了,念头一起就略过了,只一心推荐自己带来的料子,做成了又是一笔大生意。 毕竟是年轻的小姑娘,就没有不爱漂亮衣裳的,阿福伸手摸摸那些柔软光滑的衣料,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种十样锦的是如今最时兴的样式,前儿如是阁的姑娘出门子就是做了一套银红的嫁衣,”李裁缝看她纠结,忙推荐道。说着拿起一块儿海棠红的在阿福身上比划,“不过依我看,芷沅姑娘更适合海棠红,妩媚娇俏。” 瘦马出门子虽也说是出嫁,可毕竟是给人做小,哪里能用正红呢?也只有选些偏红旁色了。 “妈妈觉得怎么样?”阿福听李裁缝这么说也觉得好,询问地看着徐婆子。 “我看这个夹金线牡丹的更好看,”徐婆子却挑了一块儿与正红十分相近的朱色锦缎,重重牡丹天姿国色,其上金线熠熠生光,做成衣裳,定然是极为出色。 “徐姐姐好眼光,这个料子好是好,就是太打眼了,”李裁缝好心提醒。瘦马是去给人做小的,打扮太张扬了,岂不是扎大妇的眼? “无妨,我家女儿如此容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方是得宜,”徐婆子笑笑,那朱公子远来扬州买人,怎么会带正妻?即使带了人也只会是娇妾美婢。芷沅新过门,正是新鲜,这个时候不趁机争宠,要放到什么时候去? 徐婆子养瘦马全为牟利,可也希望自家出去的瘦马能有个好下场。 既然徐婆子都这么说了,李裁缝就记下了朱红金线牡丹做嫁衣。 阿福自己挑了豆绿c藕粉等色做了两身春装,两身夏装,这就算是徐婆子陪送给她出门子的嫁时衣了。阿福念着李裁缝推荐的海棠红十样锦好看,就给阿芙选了做褙子,又配了柳绿的做裙子。 待到送走李裁缝,阿芙还是没有回来。 徐婆子拉了阿福的手同坐榻上,低声嘱咐她,“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门子了,陈妈妈的课还没来得及全都教给你,这两日你就专心跟着她学一学,不要偷懒。” 香如故的陈妈妈教的是闺房之乐,阿福羞红了脸。 “男人呀贪色,你伺候好了他的子孙根,才能让他离不了你。不然就是天仙,在床上木头一样不知趣,也是要被男人冷落的。”徐婆子语重心长。 阿福的脸更红了。 徐婆子笑着摸了摸她滚烫的脸,“这有什么可羞的,男女人伦,食色性也,往后你就知道好处了。” 徐婆子看她把头越垂越低,生怕她把自己羞死,略略交代了几句就起了身。 “妈妈,您的镯子,”阿福忙取了装着徐婆子那双翡翠手镯的盒子追出门去,光顾着害羞了,差一点忘了把镯子还给妈妈。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陪嫁的,这双镯子你就留着罢,”翡翠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徐婆子亲手再把一双碧盈盈的镯子给阿福戴上了。 阿福手腕细白,戴着这翡翠的镯子格外好看。她喃喃道了谢,站在房门口庑廊上目送着徐婆子走远了。 午时的日头升得老高,院子里静无人声,阿福倚着廊柱张望,也不知阿芙去了哪个姐妹的屋子。她素知阿芙心气儿高,这回偏偏是她被选走了,她便有些担心她。 阿芙却是不在香如故里了。 却说当时,紫嫣等几个年纪大的瘦马从阿福房中出来以后就各自回房了,年纪小的瘦马们还有些活泼,舍不得就散,聚在庑廊上叽叽喳喳议论芷沅的好运气。 因兰汀和芷沅是住一个屋子的,看见也兰汀避了出来,有人不免觉得奇怪,一个穿着丁香紫褙子的姑娘就好奇地问:“兰汀你怎么也出来了?” “妈妈定是有私房话儿与姐姐说呢,姐姐脸皮薄,我要是一旁听着,可不得羞死,”阿芙眼波流转,掩着嘴笑道。 她这大有深意的样子,姑娘们瞬间都懂了。瘦马学那些琴棋书画不过是给自己镀个才女的金,归根到底都是为了伺候男人,她们的功课里,那些闺房之乐才是重头大戏呢。阿芙这么一说,可不是个个都明白了。 顿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小瘦马于房中之事学得不如姐姐们深入,还是一知半解的时候,妈妈定然是要提前与芷沅详说了。哎呀,想想就觉得好羞人。 阿芙等姐妹们笑过,这才开口道:“你们可有人要出门,芷沅姐姐不日就要出门子了,我想买个扇面给姐姐绣一把并蒂莲的团扇。” 小瘦马们年纪都不大,妈妈还不太拘着她们不让出门,如阿芙想要自己出门买扇面,叫上个婆子陪着就行,只不能离了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前的小南街。 “我有一把素面的湘妃竹扇面,兰汀你要不要,”那个丁香紫褙子的姑娘正好就有扇面,很是大方地对阿芙说。 “谢谢榆梅姐姐了,不过我还想亲去绣坊挑一挑丝线,”阿芙笑着拒绝了,“上回叫兴儿帮我买,结果买来的都不甚合我的意。” “现在出门,日头太晒了,”一个姑娘看了看庭院中明亮的阳光,摇了摇头。 靠脸吃饭的瘦马们都很是珍惜自己的容颜,听了这话,纵然有想出门的姑娘,看了庑廊外头太阳,都退却了。 “那我就自己去了,”没有人同去更好,阿芙笑着与众人告别。 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是扬州有名的脂粉之地,养瘦马的c蓄妓子的,还有扬州大名鼎鼎的当红名妓阮湘湘就住在梨花巷口。 阿芙在香如故健壮仆妇的陪同下出了门,走到梨花巷口,阮湘湘家门口停了一辆油壁香车,看形状阮湘湘正要出门。 阿芙就往院墙下站了站,粉黛青瓦墙头绿荫砸地,却是传言里痴慕阮湘湘的南洋商人带来的异种花木长得正葳蕤丰盛,枝叶蔓蔓越过了粉墙。 “妈妈你看那阮湘湘真是风光,”阿芙抬手搭在一根垂下来的枝条上,羡慕地道。 “不过是看似风光,”仆妇为阿芙打着伞,她顺着阿芙的话望过去,正见一身盛装的阮湘湘众星捧月地登上香车,她不屑地笑了笑。没留意阿芙悄悄折了一根碧绿的枝条藏在袖子里。 不过他也没有多余的功夫怜香惜玉,他注意到一旁的兴儿,“你可是芷沅的丫头?”见兴儿点头,就道:“快收拾了你家姑娘的东西,跟过去伺候。”说完才是上了马。 “妈妈,我也要去呐?”兴儿不情愿,芷沅姑娘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呢,若是出了差错,她可担不起朱公子的怒火。 “去,”徐婆子看了朱公子对芷沅的上心,生怕朱公子回过神来找香如故的麻烦,别说吴公子是要个丫头,就是开口要含烟她也要给啊,“你就跟了芷沅去吧。” “妈妈,我不放心姐姐,”阿芙想着朱公子那个冰冷的眼神心里有些怕,那南洋商人带来的花木虽说稀罕,但梨花巷里知道它有毒的人也不是没有。一面又暗恨,不是说能吃死人么,为何阿福的命如此硬? “你就安生在屋里待着罢,”徐婆子也不是看不出来阿芙故意勾搭朱公子的小把戏,思及阿福病得蹊跷,徐婆子心里一突,不敢再往下深想。 阿芙抿了唇,看来那团揉烂的枝叶得尽快处理了。 朱公子暂住在吴明德的一处别院。 扬州城有名的大夫都被请了来,可阿福的病因古怪,竟是没有人找得出缘由,只有一个年轻的大夫直言道:“这位姑娘的病症不是受寒,倒像是中了毒。” 这中毒二字一出,屋子里都静了。被那朱公子平平淡淡的目光一扫,同来会诊的大夫们只觉得头顶发凉,暗骂这个愣头青,这么多人难道就你一个人行?看出来悄悄给治了就是,为何要点破是中毒?明哲保身懂不懂! “可能治?”朱公子目中有寒色,然比起追查凶手,当下救治徐氏更重要。 “在下才疏学浅,不知这位姑娘中的是什么毒,只能开些解毒的药一试,”年轻大夫顾忌得少,直言不讳。他看着床上的小姑娘,即便是昏迷着,也能看出来她眉目如画,不由深叹大户人家里的手段厉害,争宠而已,竟然能找到这样稀奇的毒。 朱公子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已下了决定,“试罢。”只因他提前来寻她,就要生出这样的变数?这辈子,他却是不肯再认命了,定要争上一争。 许是解毒的方子对了路数,到了半夜里,阿福的病情稳定下来,气息也变得强健了。 朱公子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高热已经是退了,手底下柔嫩的皮肤也褪去潮红显现出正常的肤色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第 40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我们家花园里有株高大的白玉兰,开得十分漂亮, 奴婢就想着折几枝花来给姑娘赏赏,解解闷儿。”明月笑着把白玉兰给阿福看。 玉兰花儿洁白如玉, 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吐蕊盛开,各有各的好看。阿福也是爱花的,见了这生机勃勃的花朵确实心情开朗,“很漂亮,明月姐姐费心了。” 见她是真的喜欢, 明月就欢喜的找花瓶插花去了。最后翻出来个雨过天青的花觚,把花供着放到了罗汉床的小方桌上。 阿福觉得自己精神渐足,不愿在床上见兴儿,央着明月给她画了个淡妆, 在罗汉床上坐着等兴儿。 兴儿被明心引着进了阿福住的院子。 三间正屋的院子,铺着琉璃青瓦,雕梁画栋,地上是整齐的水磨方砖,干净如洗, 几株粉色桃花开在庑廊旁边, 正屋的台阶下几口大缸, 又养了几丛刚刚冒出嫩叶的睡莲。 看来芷沅姑娘是真被那朱公子放在心上了, 兴儿握紧了汗津津的拳头, 随着明心进了屋子。 阿福听到声音, 抬眼儿往门口望去。 她目光纯净,透着纯粹的欢喜,兴儿心中一痛,不敢与她对视,忙低下了头,轻声唤,“姑娘。”规规矩矩给阿福行了个礼。 “怎么几日不见就与我生分了,”阿福招手让兴儿一同坐到罗汉床上。她们自幼一起长大的,年纪差不离,从来就不讲什么主仆规矩,兴儿忽然这么正经倒是让她有些不适应。 “府里规矩大,我怕给姑娘丢面子,”兴儿想起朱公子亲见她所说的话,勉强笑了笑,尽力用欢悦的语气说道,“姑娘嫁了个好人家,我们都很高兴呢。” 一场大火,香如故没了,大家都不在了,她侥幸逃过一劫,却不知该何去何从。朱公子为了不让芷沅伤心,便吩咐她瞒着她。她鼓起勇气问了一句“香如故的公道何在”,朱公子却说会为了芷沅追查到底。不管朱公子是为了找给芷沅下毒的凶手,才是顺带给香如故一个公道,她都感激他。所以她会好好的瞒着芷沅的。 兴儿的目光掠过花觚里纤雅皎洁的白玉兰,落在穿着茶白衫子的阿福身上。芷沅姑娘被照顾得很精心,就像含苞待放的白玉兰,柔美娇嫩,天真而生机勃勃。她也不愿破坏这一份生嫩的美好,就让芷沅以为大家都好好的待在香如故罢。 她似感叹地说了一句:“朱公子对姑娘真好,我们大家也都放心了。” 阿福想到了朱公子给她的拥抱,有些羞涩,“大家不要担心我,我很好的。”阿福说着看了看侍立在旁的明月和明心。 两人知机,借口换茶,一同出了门去。 阿福这才略期待的问:“妈妈可有话要交代我?”她因为意外出来的匆忙,什么都是一知半解的,也不知道妈妈还有什么要教她的。 “妈妈说姑娘要好好伺候朱公子,不要淘气,趁着受宠,早些生个孩子傍身。”兴儿依着徐婆子的口气给阿福编了几句话,打开了她带来的包袱,“这是妈妈给你订的嫁衣,妈妈说没能让你坐着轿子出门亏了你了,这个嫁衣却是必须送来的。” 嫁衣底下又是一个一尺见方的长匣子,红漆的,贴了双囍字。兴儿打开来给阿福看,里头是陪送给出门子姑娘的嫁妆。按着徐婆子往日的规矩,除了嫁衣,香如故还会陪送些头面首饰和几十两的压箱底银子,可香如故都烧成了白地,想找一件给芷沅姑娘做念想的都没有。兴儿拿来的这些除了衣裳是李裁缝送来的,剩下都是朱公子听她说了以后令人添的。 嫁妆匣子里头就是几样首饰和几锭崭新的雪花银。阿福往匣子里逡巡了一圈,眼睑微颤,垂下头摸了摸那金线牡丹的华美嫁衣,眼圈儿有些红,这衣裳果然如妈妈说的漂亮,“烦你转告妈妈,女儿不能亲自与她告别了,妈妈的养育之恩,芷沅记在心中。” 兴儿只以为阿福是因为感动才是红了眼眶,笑道:“姑娘好好儿的,妈妈就高兴了。” 阿福缓缓点了点头,把嫁妆盒子合上了,嫁衣却舍不得放,仔仔细细地叠了放在身边,“我明日要穿的。” “姐妹们可有话与我说,”阿福期盼地看着兴儿。 “含烟姑娘没什么说的,紫嫣姑娘和紫玉姑娘让姑娘好生保重,其他的姑娘们都让我给你带个好儿,”兴儿无话可带,匆匆一语带过,“那日姑娘们道喜送的礼物,在朱公子接走姑娘的时候,我就都给姑娘送来了。” 阿福点点头,“姐妹们安好就好了。” 兴儿听她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心里一惊,笑道:“姑娘们自然都好,姑娘不必担心。” 见阿福神色有些郁郁,兴儿忙起身告辞,“我出来的太久了,妈妈还等着我回话呢,我这就走了,姑娘保重。” 阿福腿脚还是无力,便没有勉强站起来送兴儿,她挺直了身子坐着,目送兴儿出门。 兴儿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阿福一眼,明暗交替的光影里,那美丽纤弱的小姑娘仿佛一株柔韧的兰,石头缝里也能挣扎着开出花儿来。 两人视线相对,兴儿弯着眼睛笑了笑,世人皆以为瘦马柔弱可欺,却不知道她们尝遍世间百态,练就了愈加坚韧的心。 燕王还是不放心阿福,她刚见完兴儿,他就背着手儿进了阿福的屋子。或者说是两日前,他自己暂住的屋子。 男人的住处自然是冷硬些,可自打屋子里换了一个人来住,燕王就觉得这屋子里添了几分金屋藏娇的香艳。纵然阿福自己坐在榻上,低着头摆弄嫁衣,没功夫搭理他,燕王殿下也不觉得生气,看见摆在罗汉榻上的白玉兰,他没话找话地对阿福说,“你这花不错,摆得好。” “那可是明月的功劳,”阿福忙擦了擦眼泪,没敢立刻就抬起头看燕王。 “怎么哭了,”燕王皱眉,刚醒来就连哭两场,多伤身呢。 “想到往后就见不到妈妈和姐妹们了,我有些难过,”既然都被发现了,阿福就抬起了头,露出一双被眼泪泡得水盈盈的眼睛,梨花带雨不外如是。 “往后你有我,”燕王被她这样湿漉漉的可怜眼神看着,越发不忍说出真相,只怜惜地把她抱在怀里。 “嗯,”阿福依恋地靠在燕王怀里,不再说想要见香如故里的人的话,她心里已是有了模糊的猜测,香如故应当是生了变故了。兴许是阿芙给她下毒的事,让朱公子迁怒了香如故,所以大家才是没有什么话给她。 她小心翼翼地给香如故求了个情,“做错了事的只是阿芙,公子不要迁怒了大家。”朱公子身份尊贵,若是迁怒香如故,只怕都不用他亲自吩咐,吴公子的权势就能把香如故压死。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燕王温声道:“你放心。”为了她,他也要给香如故一个公道的。 他的声音有一种格外令人信服的魅力,阿福放心的点了头。 至晚,燕王陪着阿福喝了一顿粥,这才回了自己暂住的书房。 曹正淳站得笔直,看燕王优雅而迅速地消灭了两碗鸡丝面,忍不住腹诽,他这二十几年就没看过哪个宠爱小妾的男人,能把自己住的地方腾出来,自己苦哈哈住书房的。 如今,竟然在自家英明神武的燕王殿下身上见到了。那个芷沅姑娘怕不是个妖姬!否则王爷怎么一见她就跟丢了魂似的。 “查得怎么样了?”燕王满足的放下碗,还是有肉吃才是爽快啊。 曹正淳不提防燕王突然发问,蹭地一下绷紧了,“我等在扬州行事不便,没能查到更多,只听闻梨花巷的阮湘湘家走丢了一个小丫头。” 走丢一个丫头,燕王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扳指,越发的对兰汀身后的秘密好奇,“你觉得这件事是谁做的?” “依属下看,倒像是皇长孙的手笔。”曹正淳语气肯定。皇长孙李然远比他的父亲太子李浩更工于心计,这几年来,暗中对王爷下黑手的人已从太子变成了皇长孙。 这就奇怪了,李然千里迢迢派人烧了香如故,他是打算做什么文章? 燕王还在思索,曹正淳忽然大惊道,“王爷,皇长孙莫不是要栽赃!” 燕王用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得力侍卫,莫说他真的烧了一个香如故,就是一条梨花巷又能如何,只不过被腐儒骂几声,谁还能动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第 41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哪知道燕王殿下下了马,并不曾多看她们一眼, 而是转身走向了一顶红缨宝络的软轿。 女人们心里的危机感顿时提到了最高,王爷带了女人回来了! 年纪轻性子急的张侍妾就先嘀咕了, “王爷可是第一次亲自带人回府呢。” 站她旁边的孙侍妾不说话,悄悄去看白侧妃的神色,府里论宠爱白侧妃才是头一份,她们这种没得宠爱的小侍妾,着什么急? 最前面的白侧妃稳稳站着,她穿着天水碧湘裙, 玉色通袖春衫上琵琶扣严丝合缝扣到了下巴底下,显得严谨而优雅。看着燕王牵了一个娇小美人的袖子,神色依然端庄温和,待燕王走到跟前, 盈盈一拜,“王爷。” “爱妃辛苦了,”燕王笑容柔和,虚虚扶了白侧妃的手肘。 白侧妃温柔地笑着,顺势站了起来, 道:“王爷此番巡视金陵, 才是辛苦。” 她又笑着看向阿福, “这就是王爷信中说的妹妹吧, 果真是我见犹怜呢, 淑景园我已经命人打扫整齐了, 只是不知道妹妹的喜好,恐怕布置得不太妥当,妹妹有什么不喜欢的,尽可与我说。” 阿福在白侧妃跟燕王说话的时候就悄悄打量她了,容貌只是清秀,但她一双眼睛生得极好,琉璃珠子似的透亮,仿佛会说话儿一般,便把五六分的容貌提升到了七八分,更可气的是,白侧妃比她高了一个头,这样低着头跟她说话,就好像自己平白矮了一辈儿。 “多谢侧妃姐姐安排,”腹诽归腹诽,阿福还是乖乖的跟白侧妃见礼,说话也软软的,“我都可以的。” 后头,张侍妾听见白侧妃给新来的准备了淑景园,顿时肺都要气炸了,淑景园是除了正院荣华园和白侧妃住的沉香园外后院里最大的院子,新来的何德何能一来就能住这个院子!她和孙晓玉两个人还挤在芳华馆呢。 阿福却是不知道这个淑景园有多好,她只担心离燕王太远了。 “爱妃向来周全,”燕王赞许道。 白侧妃妙目微闪,微微一笑,“为王爷分忧,是妾的本分。” 两人之间多年的默契,自有一股旁人插不进去的气场。阿福就酸溜溜了,朱公子都没有这么夸过她。小姑娘顿时起了争强好胜的心,她今日一定要把燕王布置的课业做好,争取也得个夸奖。 总是站在门口说话也不像样,略略寒暄过,在白侧妃问起燕王去哪个院子时,燕王犹豫了片刻,没有回应阿福期待的目光,道:“本王去书房。”今日阿福进府已经足够高调了,他不好再添一把火把阿福放到火上烤,所谓爱而不藏,自取灭亡就是这个道理。 白侧妃并不意外燕王的选择,笑道:“我在沉香园准备了洗尘宴,为王爷和妹妹接风洗尘,还望王爷和妹妹赏脸光临。” 在这些小事上头,燕王一向不会拒绝白侧妃,点头说好。 阿福又喝了一缸醋,抿着嘴笑,“谢谢姐姐。”哼哼,好老的手段,一会儿朱公子喝醉了,正好就留在沉香园了罢。 送走了燕王,白侧妃笑容温婉大气,“妹妹初来乍到,这淑景园就由我带你去罢。” 燕王一走,白侧妃往阿福身边一站,那种俯视的气势也就越强了。 “不敢劳烦姐姐,”阿福不喜欢这种矮人一头的感觉,婉拒了白侧妃的好意,“我自己去就是了,我有翠眉帮衬着。” 白侧妃看到规规矩矩站在阿福身后的翠眉,目光微动,“有翠眉姑娘在,我也放心了。天色不早,慧姐儿午睡该醒来了。” 从翠眉那里,阿福就知道了慧姐儿是燕王的女儿,先王妃所生,今年六岁了,一直在白侧妃院子里养着。而燕王膝下空虚,至今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慧姐儿在王府里的份量可想而知。 阿福微微笑,“姐姐自去忙去,不用担心我。” 白侧妃也不客气,上了轿子走了。 她一走,剩下的那些美人们就更肆无忌惮的盯着阿福看了,直想研究研究这新来的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能让王爷带了回来。 阿福顶着旁人各色目光,淡然上了轿子,她长得美,可不怕别人看。 等被仆妇们抬着走了半刻,阿福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成真了,这个燕王府太大了。光是一条长长的青砖甬道她们就走了半刻,然后又转了几道门,过了一个花园,她都被绕晕了,轿子才是停在了一个院子前。 很好,不用问,这个院子离朱公子很远很远了。 “夫人这就是淑景园了,”翠眉给阿福打起帘子。 阿福下了轿,抬头一望,朱漆彩绘灰瓦的广亮门上悬着蓝底鎏金的匾额,上书淑景园,她暗暗吸气,这个大门比香如故的大门还要气派,关上院门,就等于是独门独户的一栋宅子了。 早早就候在了院子门口等候新主人的管事和侍女们见到从轿子里下来一个穿着海棠红褙子的娇小美人,来不及细看,便纷纷跪倒,整齐划一地道:“拜见夫人。” 阿福没有准备,差点被吓了一跳。 翠眉就出来给她镇场子,“都起来吧。” 大家都知道翠眉是王爷身边的侍女,看她在这位新夫人的身边,就知道新夫人是有王爷撑腰的,也不敢在这时候闹妖蛾子,都老老实实的站好了,淑景园的管事就站出来,迎了阿福进去。 迎面是一处叠峦耸翠的假山石屏障,充作了影壁,石头上青青的薜萝翠藤连成一片,绿得赏心悦目,从右侧绕过这假山,就是一处架在水上的九曲回廊,回廊上又建了水阁,名叫四面荷风。想来等到夏日,这池子里是能够赏荷花的。阿福往水面上看了一眼,果然是有刚冒出个尖尖角的莲叶,青碧池子里红鳞闪动,原来是养了一群锦鲤,正游来游去逐着被风吹落在水面上的红樱桃。 阿福抬眼望去,对岸一排樱桃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果。扬州的樱桃想来都落了,这京城的樱桃倒是刚刚好。 杜管事是个年约三十的妇人,头发一丝不苟梳成圆髻,插着几枚鎏金簪子,耳中小小一个银丁香,很是精干的模样。她见新夫人对院子里的景色很感兴趣,就介绍道,“淑景园是王府里景色最好的院子,请了江南园林名家画的堪舆图,是以与京中常见的四合院不同。” 为了不显得自己很没有见识,阿福淡定颔首,“难怪有一种江南水乡的婉约。” “夫人说得极是,”杜管事引着阿福穿过回廊,又过了一个掩映在蔷薇花架下青瓦白墙的月洞门,一条海棠花树里的鹅卵石小径出现在眼前。 是淡粉的垂丝海棠,花香怡人,过了这片花树,就露出藏在花后的屋子来。三间的正屋,前有抱厦,漆着红墙绿柱,银红色窗纱,十分浓艳。 “侧妃娘娘说这院子就没有人住,就令人重新粉刷了一番,”杜管事觉得还是原来的黑漆柱子粉白墙好看, “侧妃姐姐费心了,”阿福很客气,难怪这屋子还有些新油漆的味道。 进了屋子,重新装饰的感觉就更明显了,一股与景色格格不入的浓艳风,多宝格上摆的都是宝石花的盆景,斗彩的花瓶,最绝是一面金丝楠木做架子的屏风,上面绣的百花图都是夹金线的,一眼看去富丽堂皇。 不能说布置得不好,已经是超豪华标准了,但是品味就显得有些艳俗,阿福坐在紫檀螺钿花鸟的插屏罗汉床上,微微蹙眉,穿得那么淡雅的白侧妃,她就不信她是这种品味。 可她刚进门,就为了摆设的事情得罪白侧妃,会不会显得太嚣张了呢? “这些衣裳都是新做的,因为要得急,只买了成衣,姑娘先将就着穿,”明月负责叠衣裳,一会儿功夫就装了满满一箱的春衫和夏衫,“这几件披风就搁上头,船上风大,夜里凉,姑娘要当心身子。” “我怎么有这么多衣裳了?”阿福看着明月装了满满一个箱笼的衣裙,很是讶异。 “不止呢,”明心笑道,“要不是来不及量身定做,还会更多,朱公子是做丝绸生意的,听外院的小厮说朱公子装了满满一船绸缎,要运去京城呢,姑娘往后新衣裳更穿不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第 42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年纪轻性子急的张侍妾就先嘀咕了, “王爷可是第一次亲自带人回府呢。” 站她旁边的孙侍妾不说话,悄悄去看白侧妃的神色, 府里论宠爱白侧妃才是头一份, 她们这种没得宠爱的小侍妾,着什么急? 最前面的白侧妃稳稳站着,她穿着天水碧湘裙, 玉色通袖春衫上琵琶扣严丝合缝扣到了下巴底下, 显得严谨而优雅。看着燕王牵了一个娇小美人的袖子,神色依然端庄温和,待燕王走到跟前,盈盈一拜,“王爷。” “爱妃辛苦了, ”燕王笑容柔和,虚虚扶了白侧妃的手肘。 白侧妃温柔地笑着, 顺势站了起来, 道:“王爷此番巡视金陵, 才是辛苦。” 她又笑着看向阿福,“这就是王爷信中说的妹妹吧, 果真是我见犹怜呢, 淑景园我已经命人打扫整齐了, 只是不知道妹妹的喜好, 恐怕布置得不太妥当, 妹妹有什么不喜欢的, 尽可与我说。” 阿福在白侧妃跟燕王说话的时候就悄悄打量她了,容貌只是清秀,但她一双眼睛生得极好,琉璃珠子似的透亮,仿佛会说话儿一般,便把五六分的容貌提升到了七八分,更可气的是,白侧妃比她高了一个头,这样低着头跟她说话,就好像自己平白矮了一辈儿。 “多谢侧妃姐姐安排,”腹诽归腹诽,阿福还是乖乖的跟白侧妃见礼,说话也软软的,“我都可以的。” 后头,张侍妾听见白侧妃给新来的准备了淑景园,顿时肺都要气炸了,淑景园是除了正院荣华园和白侧妃住的沉香园外后院里最大的院子,新来的何德何能一来就能住这个院子!她和孙晓玉两个人还挤在芳华馆呢。 阿福却是不知道这个淑景园有多好,她只担心离燕王太远了。 “爱妃向来周全,”燕王赞许道。 白侧妃妙目微闪,微微一笑,“为王爷分忧,是妾的本分。” 两人之间多年的默契,自有一股旁人插不进去的气场。阿福就酸溜溜了,朱公子都没有这么夸过她。小姑娘顿时起了争强好胜的心,她今日一定要把燕王布置的课业做好,争取也得个夸奖。 总是站在门口说话也不像样,略略寒暄过,在白侧妃问起燕王去哪个院子时,燕王犹豫了片刻,没有回应阿福期待的目光,道:“本王去书房。”今日阿福进府已经足够高调了,他不好再添一把火把阿福放到火上烤,所谓爱而不藏,自取灭亡就是这个道理。 白侧妃并不意外燕王的选择,笑道:“我在沉香园准备了洗尘宴,为王爷和妹妹接风洗尘,还望王爷和妹妹赏脸光临。” 在这些小事上头,燕王一向不会拒绝白侧妃,点头说好。 阿福又喝了一缸醋,抿着嘴笑,“谢谢姐姐。”哼哼,好老的手段,一会儿朱公子喝醉了,正好就留在沉香园了罢。 送走了燕王,白侧妃笑容温婉大气,“妹妹初来乍到,这淑景园就由我带你去罢。” 燕王一走,白侧妃往阿福身边一站,那种俯视的气势也就越强了。 “不敢劳烦姐姐,”阿福不喜欢这种矮人一头的感觉,婉拒了白侧妃的好意,“我自己去就是了,我有翠眉帮衬着。” 白侧妃看到规规矩矩站在阿福身后的翠眉,目光微动,“有翠眉姑娘在,我也放心了。天色不早,慧姐儿午睡该醒来了。” 从翠眉那里,阿福就知道了慧姐儿是燕王的女儿,先王妃所生,今年六岁了,一直在白侧妃院子里养着。而燕王膝下空虚,至今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慧姐儿在王府里的份量可想而知。 阿福微微笑,“姐姐自去忙去,不用担心我。” 白侧妃也不客气,上了轿子走了。 她一走,剩下的那些美人们就更肆无忌惮的盯着阿福看了,直想研究研究这新来的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能让王爷带了回来。 阿福顶着旁人各色目光,淡然上了轿子,她长得美,可不怕别人看。 等被仆妇们抬着走了半刻,阿福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成真了,这个燕王府太大了。光是一条长长的青砖甬道她们就走了半刻,然后又转了几道门,过了一个花园,她都被绕晕了,轿子才是停在了一个院子前。 很好,不用问,这个院子离朱公子很远很远了。 “夫人这就是淑景园了,”翠眉给阿福打起帘子。 阿福下了轿,抬头一望,朱漆彩绘灰瓦的广亮门上悬着蓝底鎏金的匾额,上书淑景园,她暗暗吸气,这个大门比香如故的大门还要气派,关上院门,就等于是独门独户的一栋宅子了。 早早就候在了院子门口等候新主人的管事和侍女们见到从轿子里下来一个穿着海棠红褙子的娇小美人,来不及细看,便纷纷跪倒,整齐划一地道:“拜见夫人。” 阿福没有准备,差点被吓了一跳。 翠眉就出来给她镇场子,“都起来吧。” 大家都知道翠眉是王爷身边的侍女,看她在这位新夫人的身边,就知道新夫人是有王爷撑腰的,也不敢在这时候闹妖蛾子,都老老实实的站好了,淑景园的管事就站出来,迎了阿福进去。 迎面是一处叠峦耸翠的假山石屏障,充作了影壁,石头上青青的薜萝翠藤连成一片,绿得赏心悦目,从右侧绕过这假山,就是一处架在水上的九曲回廊,回廊上又建了水阁,名叫四面荷风。想来等到夏日,这池子里是能够赏荷花的。阿福往水面上看了一眼,果然是有刚冒出个尖尖角的莲叶,青碧池子里红鳞闪动,原来是养了一群锦鲤,正游来游去逐着被风吹落在水面上的红樱桃。 阿福抬眼望去,对岸一排樱桃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果。扬州的樱桃想来都落了,这京城的樱桃倒是刚刚好。 杜管事是个年约三十的妇人,头发一丝不苟梳成圆髻,插着几枚鎏金簪子,耳中小小一个银丁香,很是精干的模样。她见新夫人对院子里的景色很感兴趣,就介绍道,“淑景园是王府里景色最好的院子,请了江南园林名家画的堪舆图,是以与京中常见的四合院不同。” 为了不显得自己很没有见识,阿福淡定颔首,“难怪有一种江南水乡的婉约。” “夫人说得极是,”杜管事引着阿福穿过回廊,又过了一个掩映在蔷薇花架下青瓦白墙的月洞门,一条海棠花树里的鹅卵石小径出现在眼前。 是淡粉的垂丝海棠,花香怡人,过了这片花树,就露出藏在花后的屋子来。三间的正屋,前有抱厦,漆着红墙绿柱,银红色窗纱,十分浓艳。 “侧妃娘娘说这院子就没有人住,就令人重新粉刷了一番,”杜管事觉得还是原来的黑漆柱子粉白墙好看, “侧妃姐姐费心了,”阿福很客气,难怪这屋子还有些新油漆的味道。 进了屋子,重新装饰的感觉就更明显了,一股与景色格格不入的浓艳风,多宝格上摆的都是宝石花的盆景,斗彩的花瓶,最绝是一面金丝楠木做架子的屏风,上面绣的百花图都是夹金线的,一眼看去富丽堂皇。 不能说布置得不好,已经是超豪华标准了,但是品味就显得有些艳俗,阿福坐在紫檀螺钿花鸟的插屏罗汉床上,微微蹙眉,穿得那么淡雅的白侧妃,她就不信她是这种品味。 可她刚进门,就为了摆设的事情得罪白侧妃,会不会显得太嚣张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第 43 章 阿黄叫得欢快, 燕王在书房里也听见了, 他下意识站了起来,然而还没有动步子, 就又坐了回去, 拿着那本《论语》假装看得很认真。 “哎呀, 阿黄,别咬我裙子呀!”阿福被热情的阿黄弄得手忙脚乱,又要护着手上的盒子,又要去抢救自己的裙子,免得被阿黄的口水弄湿了,她特地换的新裙子呢,朱公子都还没有看过, 可不能弄坏了。 阿黄听话地松了嘴, 却哈哈吐着舌头, 一会儿望着书房一会儿又望着阿福,意思很明显,快跟它去找主人玩呀。 王承恩已亲自迎了出来, 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夫人来了,快这边走, 奴婢已经叫人通禀王爷了。” “有劳公公了, ”阿福跟着王承恩走上了游廊, 将近午时, 天上的日头还是有点毒辣的, 走游廊上清凉许多。 “奴婢分内之事,”王承恩笑眯眯地,徐夫人来了,王爷该高兴了。王承恩想着自家王爷早上换下来的衣裳,不免大不敬腹诽一番,明明就燥得很,偏要克制着不往徐夫人那里去,他实在是不懂王爷的心思了。 王公公怎么突然笑得有点奇怪?阿福抱紧了手里的盒子,也不知道朱公子会不会喜欢她的礼物。 阿黄傲首挺胸走在阿福身边,见她只和王承恩说话,不满地嗷呜了声,小姑娘今天都没有摸摸它,不开心了。 阿福又忙去哄阿黄,真的是忙得很了。 通禀的小太监已经出去很久了,燕王心浮气躁地翻了一页书,他明明记得从院门口走到书房要不了多久。 “王爷,徐夫人来了,”王承恩当先躬着身进来,微微抬头就看见王爷坐在榻上,手里还拿着一本书,非常的镇定自如,如果不是王爷把书拿倒了,他真的要相信了王爷一点也不着急见徐夫人呢。 燕王浑然不知自己的装模作样已经被王承恩察觉,还很高冷地翻着书,淡然道:“知道了。” 啧啧,王承恩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表里不一了,他很快退了出去,请徐夫人进了书房。 阿黄眼疾脚快,哧溜先跑进了屋子。 先进来的是狗,不是心心念念的小姑娘,燕王……很好,可以冷静一下了。 阿福后面进来,就看到燕王拿着肉干在喂阿黄,阿黄吃得可高兴了,大尾巴摇得都看不清了。 她也好想被他喂肉干,阿福记起来那天吃到的肉干,略有些馋。 似乎小姑娘看的是他手上的肉?燕王“专心致志”喂完了阿黄,拍拍它的脖子,阿黄就很乖地出门去了,路过阿福的时候没忘了蹭个摸头。 燕王看得目色一沉,阿黄也大了,时候给它找个狗了。 王承恩很有眼力见,自觉退出去不算,还把书房里傻乎乎还在磨墨的小太监叫了出来,又紧紧关上了书房的门,可以说是非常的贴心了。 “王爷,”阿福两天没有见到燕王很是想念,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道了个万福,然后仔细地看他。因是在家中,燕王就穿了舒适的宽松道袍,衣襟松散,系了一条玉色腰带,正巧衣裳又是湖蓝色,阿福不由想起来香如故的初见,好像也是这样的距离,她给他请了安,被他问她叫什么名字。 那时候她还觉得他孟浪来着,现在却是怨念他不够孟浪了,就差那么一小步就可以被吃掉了,怎么就是不成功呢? “今日怎么过来了?”燕王语气寻常,他放下了书,摩挲着手上的白玉扳指,看似不在乎,其实目光全都落在小姑娘身上了。 阿福为了来见燕王,穿上了新做的夏衣,雨过天青色的对襟纱衣,袖子宽大如云,挽着一条清烟似的月白披帛,淡鹅黄纱裙,清雅如山间晨露,又似初露尖尖角的小荷亭亭玉立。她本身就肤白如玉,脸上也不用敷粉,只在唇上用了点粉色胭脂润唇,越发显得她眉目如画,额上红痣殷殷,真是妍丽之极。 他的小姑娘真是漂亮极了。燕王生出一股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 “王爷给我的院子题了字,我很喜欢,”阿福并没有被燕王的故作冷淡所迷惑,他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呢。阿福心里甜滋滋的,小嘴说出来的话就更甜了,“王爷对阿福真好。” 自己心意得到了回应,燕王当然是高兴的,他努力压了压想要翘起来的嘴角,淡然道:“坐。” 燕王自己是坐在紫檀罗汉榻上的,罗汉榻两侧又摆了椅子高几,可以坐的地方有很多。阿福眼珠子一转,反正他也没有说坐哪里,她就很自觉地坐在了罗汉榻上,与燕王只隔着一张摆在罗汉榻上的壶门矮几。 这个距离对燕王来说很近了,他可以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更何况夏日的纱衣薄透,那软烟罗所制的衣裳如烟似雾,透过淡青的薄纱,隐隐可见衣下的肌肤莹润洁白。他记得那日的触感,柔嫩光润,滑如凝脂。 他突然就觉得口干舌燥起来,假装很平静地拿起矮几上的茶碗,一打开盖子,却只看到见了底的茶叶。这王承恩也太没有眼色了,都不知道上茶。未免尴尬,燕王殿下依然举杯假装喝了一口茶。 “王爷,我做了一个扇套,也不知道您会不会喜欢,”阿福全然没发觉有什么不对,羞答答地打开了带来的盒子。“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这诗她还是会背的。虽然她没有美玉,但她可以把自己的心都给他。 躺在盒子里的扇套是石青、松绿和玫瑰三色丝线编织而成的,看得出是下了很大的功夫才能把每个攒心梅花打得大小一般并无二致,称得上是精品。 当然就算这个扇套打得一般,燕王也会爱屋及乌的,他点了点头,“不错。”说着解下了腰间的扇子,放在矮几上。 阿福眉开眼笑,马上就把扇套换了。然后主动请缨,“王爷,我给你系上吧?”扇子挂在腰间,系扇套是很亲密的事情呢。 这天气本来就开始燥热了,听了这话,燕王觉得更热,可又舍不得这样亲密接触的理由,坚守的理智就退了一步。 阿福在这上头多机灵呐,见他不反对,就认定是他答应了,犹怕他反悔,忙拿了扇子下了榻,站到燕王跟前。要把扇套的带子系在腰带上,难免要摸到燕王的腰,阿福趁机站得更近了些。 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几乎是扑在自己怀里来,燕王有些后悔,能看不能吃,他做甚么要为难自己? “好了,”阿福没有故意拖延时间,很是利落地把扇套系好了,直起身要离开时,却被自己长长的裙子一绊,哎呀一声整个扑在了燕王的怀里。 糟了,她这回真不是故意的。阿福抬起头就跟低头看她的燕王四目相对了,她小脸憋得通红,她要说她是不小心,他会信吗? 他就知道小姑娘要趁机耍手段,燕王心里无奈又甜蜜,看她眼睛睁得溜圆,眼神无辜楚楚可怜,这个假摔真的是很真实呢。 “下回小心些,”燕王无奈地叹一口气,真是没办法,只好给她一点甜头吃吃了。他这般想着,低下了头,含住了她花骨朵一样粉嫩的唇。 阿福完全没有想到居然能有此意外之喜,等他一探进来,她就积极主动地追了上去。 一番追逐缠绵终于结束,两人都有些微微喘气,燕王捏捏阿福红扑扑的脸,摇头,“你呀,下回矜持些。” 矜持是什么东西,有肉干好吃吗?阿福眨巴眨巴眼睛,朱公子真是好看呀,尤其是这个时候,眼中仿佛有一汪春水,温柔又可口。阿福顾不得矜持了,又抬起身子,往燕王的唇上亲去。 最后等到两人彻底分开,书房外小太监手上端着的茶都冷了。 王承恩试试杯盏的热度,摆摆手,“去换。”虽说白日宣那个淫不太好,但是王爷高兴就好。 “我给你请了个先生,”燕王觉得不能再堕落下去了,很是煞风景地把课程表拿了出来。 上学读书在哪个年龄阶段的小孩子眼里都是讨厌的,阿福一看那规规整整的课程,什么旖旎心思都没有了。 “王爷,我可以自学吗?”阿福很想不明白,她可是专门伺候人的一等瘦马,争宠比美才是她们的后宅日常,为什么要沦落到上学读四书五经,还要考试啊? “不行,”燕王很理智的拒绝了,就是要让她多读书,才是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折腾他的肾啊。为了自己的肾,燕王殿下也是很费心了。 “那可不可以少学一点?”阿福勾着燕王的袖子试图讨价还价。 “不行,”燕王意志坚定,绝不能被她摇摇袖子就昏了头,他语重心长,“阿福,你父兄皆是有识之士,徐家长女怎能不读书?” 香如故的调教也就是表面光,所谓的琴棋书画都只学了一两手充门面,他倒是不在乎阿福才艺如何,他想的是,现在多学些,等她长大了与高门女眷们交际,才不会露怯。他那几个妹妹,自家姐妹间喝个茶,还要做几首诗呢,阿福不学着点,以后做不来诗,岂不要哭? 操着老父亲心的燕王殿下想得很长远了。 这个理由很充分,阿福只好委委屈屈地答应了,为了朱公子一片苦心,她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第 44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哪知道遇上了个不解风情的朱公子, 只觉得厌烦,很不怜香惜玉地把阿芙撂开了, “芷沅的病若是人为, 你再哭未迟。” 阿芙跌在地上, 只捂着脸哭泣,“姐姐待我亲如姐妹,这场病,我愿替了她去。” 吴明德送了朱公子上车,转身看阿芙还在哀哀哭泣,有点儿可怜,“快起来罢, 朱公子说的是气话。” 不过他也没有多余的功夫怜香惜玉, 他注意到一旁的兴儿, “你可是芷沅的丫头?”见兴儿点头,就道:“快收拾了你家姑娘的东西,跟过去伺候。”说完才是上了马。 “妈妈, 我也要去呐?”兴儿不情愿,芷沅姑娘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呢,若是出了差错, 她可担不起朱公子的怒火。 “去, ”徐婆子看了朱公子对芷沅的上心, 生怕朱公子回过神来找香如故的麻烦, 别说吴公子是要个丫头, 就是开口要含烟她也要给啊,“你就跟了芷沅去吧。” “妈妈,我不放心姐姐,”阿芙想着朱公子那个冰冷的眼神心里有些怕,那南洋商人带来的花木虽说稀罕,但梨花巷里知道它有毒的人也不是没有。一面又暗恨,不是说能吃死人么,为何阿福的命如此硬? “你就安生在屋里待着罢,”徐婆子也不是看不出来阿芙故意勾搭朱公子的小把戏,思及阿福病得蹊跷,徐婆子心里一突,不敢再往下深想。 阿芙抿了唇,看来那团揉烂的枝叶得尽快处理了。 朱公子暂住在吴明德的一处别院。 扬州城有名的大夫都被请了来,可阿福的病因古怪,竟是没有人找得出缘由,只有一个年轻的大夫直言道:“这位姑娘的病症不是受寒,倒像是中了毒。” 这中毒二字一出,屋子里都静了。被那朱公子平平淡淡的目光一扫,同来会诊的大夫们只觉得头顶发凉,暗骂这个愣头青,这么多人难道就你一个人行?看出来悄悄给治了就是,为何要点破是中毒?明哲保身懂不懂! “可能治?”朱公子目中有寒色,然比起追查凶手,当下救治徐氏更重要。 “在下才疏学浅,不知这位姑娘中的是什么毒,只能开些解毒的药一试,”年轻大夫顾忌得少,直言不讳。他看着床上的小姑娘,即便是昏迷着,也能看出来她眉目如画,不由深叹大户人家里的手段厉害,争宠而已,竟然能找到这样稀奇的毒。 朱公子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已下了决定,“试罢。”只因他提前来寻她,就要生出这样的变数?这辈子,他却是不肯再认命了,定要争上一争。 许是解毒的方子对了路数,到了半夜里,阿福的病情稳定下来,气息也变得强健了。 朱公子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高热已经是退了,手底下柔嫩的皮肤也褪去潮红显现出正常的肤色来。 他松了一口气,用裹着干净纱布的筷子沾了蜂蜜水轻轻点在阿福的唇上,之前的高热让她的唇有些泛白起皮,看起来可怜极了。 迷糊中阿福感到唇上清凉的甜意,人都还不清醒就知道贪婪地追着那甜甜的水儿吃,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嘴巴里一股子又苦又涩的药味,好难受。 蹙着眉头的小人儿看起来可委屈了,小嘴巴却津津有味地舔着纱布,吃得可香,都发出了吧唧声。 朱公子见她已经知道啜着嘴吃甜水了,心神一松,嘴角露出个淡淡的笑。她还没醒,喂多了水不好,朱公子沾了两次就住了手。 阿福舔着嘴唇等了半晌,那清凉的甜水却是没有了,可把她急坏了,闭着眼睛就嘤嘤哼哼,嗷嗷待哺的小猫儿一样闭着眼睛四下找甜水喝。 她病弱无力,头根本就没什么力气转动,只能啜着嘴舔舔自己唇上残留的甜意,真是又可怜又可爱。 小馋猫,朱公子对她总是心软的,摇摇头,又沾了些水喂她。这回阿福学乖了,生怕那甜水再跑了,一下子抱住了朱公子的手。 她的手又软又热,朱公子被她抱着,一时舍不得抽出手来。哪知道她是个小没良心的,纱布里抿不出水来了就嫌弃地推了推他,嘴里又开始哼哼。 “好了,不能吃了,”被嫌弃了朱公子也不生气,低声宽慰她,“等你醒来想吃多少都有。” 朱公子自己是不知道他自己的语气有多温柔,他的低语可把屏风后待命的大夫们肉麻坏了,这真的是白日里眼神一扫就把人吓得噤若寒蝉的朱公子吗?莫不是假冒的! 阿福嘤嘤着不依,她嘴巴里还是苦,还是渴,她很不高兴!也不知道是谁故意捉弄她,给她喂了黄连水! 那甜甜的水又老等不来,气得她从昏沉的梦境中醒了过来,眼儿一睁,昏黄的灯下居然是朱公子那张令她印象深刻的脸! 吓得她一下子又把眼睛闭上了,这一定是在做梦! “沅沅你醒了?”朱公子没想到这丫头能因为贪吃醒过来,一时惊喜出声。 不不她是做梦,阿福闭着眼睛不肯睁,念着自己是在梦中,竟然又昏睡了过去。 朱公子啼笑皆非,好在她是真的好转了,他怜惜地摸摸阿福的脸,病了一场,她就更廋了,往后得好好养养了。 他看着阿福安稳地睡了,这才能腾得出手来查一查她的病因。 堂屋里,吴明德撑不住坐在椅子上打盹,他的小厮平安看见朱公子出来了,自家公子还睡得香,忙在吴明德胳膊上掐了一记。 “谁他娘的敢掐老子?”吴明德一下跳起来,吐沫横飞开骂。 咳咳,小厮平安挤眉弄眼地给自家睡傻了的公子提醒。吴明德顺着平安的视线看过去,朱公子清清静静地站着。 吴明德瞬间变成了彬彬有礼的吴公子,关切道:“嫂夫人可还好?”见风使舵如吴明德,这就把嫂夫人叫上了。 果然朱公子并无不悦,难得和颜悦色地对吴明德道:“已是平安了。” “好好好!”吴明德喜笑颜开,“嫂夫人逢凶化吉必有后福哇!” 往后她就归他照管了,当然是有福的。朱公子坦然坐下,直视吴明德,“下毒之事还需要吴公子帮忙。” 吴明德拍着胸脯答应了,简单粗暴,“我这就叫我爹派人查抄香如故,定能把那个贱人找出来!” 朱公子闻言微微点头。他父皇擅长连坐,他也不是不可以的。 站在他身后的侍卫曹正淳却觉得不妥,低声提醒,“公子。” 王爷此番来扬州买瘦马,他已是觉得不妥,现在还要为了一个女人就兴师动众,这不是把把柄往太子手里递吗?只怕太子的人就在暗中盯着呢。 “有劳明德了,”朱公子抬手,止住了曹正淳还想说的话,若是连查抄一个小小的香如故都要瞻前顾后,他这个燕王也太窝囊了。 第一次!朱公子亲切地叫他的名字了!吴明德大喜,朗声道:“朱公子放心,我必定办得妥妥的!”他热情如火万丈高,雄心勃勃地要帮朱公子把下毒害芷沅姑娘的凶手找出来,办成了这个大事他爹定然会对他刮目相看的! 刚想得美妙,一个小厮就急急忙忙跑了,“公子,不好啦,香如故走火啦!据说都烧成白地啦!” 霎时吴明德的满腔热血都凉了,香如故都烧光了,他查什么鬼? 不过他也没有多余的功夫怜香惜玉,他注意到一旁的兴儿,“你可是芷沅的丫头?”见兴儿点头,就道:“快收拾了你家姑娘的东西,跟过去伺候。”说完才是上了马。 “妈妈,我也要去呐?”兴儿不情愿,芷沅姑娘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呢,若是出了差错,她可担不起朱公子的怒火。 “去,”徐婆子看了朱公子对芷沅的上心,生怕朱公子回过神来找香如故的麻烦,别说吴公子是要个丫头,就是开口要含烟她也要给啊,“你就跟了芷沅去吧。” “妈妈,我不放心姐姐,”阿芙想着朱公子那个冰冷的眼神心里有些怕,那南洋商人带来的花木虽说稀罕,但梨花巷里知道它有毒的人也不是没有。一面又暗恨,不是说能吃死人么,为何阿福的命如此硬? “你就安生在屋里待着罢,”徐婆子也不是看不出来阿芙故意勾搭朱公子的小把戏,思及阿福病得蹊跷,徐婆子心里一突,不敢再往下深想。 阿芙抿了唇,看来那团揉烂的枝叶得尽快处理了。 朱公子暂住在吴明德的一处别院。 扬州城有名的大夫都被请了来,可阿福的病因古怪,竟是没有人找得出缘由,只有一个年轻的大夫直言道:“这位姑娘的病症不是受寒,倒像是中了毒。” 这中毒二字一出,屋子里都静了。被那朱公子平平淡淡的目光一扫,同来会诊的大夫们只觉得头顶发凉,暗骂这个愣头青,这么多人难道就你一个人行?看出来悄悄给治了就是,为何要点破是中毒?明哲保身懂不懂! “可能治?”朱公子目中有寒色,然比起追查凶手,当下救治徐氏更重要。 “在下才疏学浅,不知这位姑娘中的是什么毒,只能开些解毒的药一试,”年轻大夫顾忌得少,直言不讳。他看着床上的小姑娘,即便是昏迷着,也能看出来她眉目如画,不由深叹大户人家里的手段厉害,争宠而已,竟然能找到这样稀奇的毒。 朱公子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已下了决定,“试罢。”只因他提前来寻她,就要生出这样的变数?这辈子,他却是不肯再认命了,定要争上一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第 45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这个翠眉的语气真是讨厌, 明显是看不起她。阿福对人的喜欢厌恶向来单纯,你对我好, 我当然也对你好, 你要不喜欢我, 我也不喜欢你。她嘴唇微抿,没有跟翠眉说话,却也安分的放下了梅子青的窗纱。唉,真想让朱公子来陪她呀。 大概朱公子是有些忙,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还是不见他来。船上人又多,阿福谨守本分并不敢独自出去走动, 只能打络子打发时间, 盼着朱公子记起她来。 哪知吃完了午饭还是没等到人, 只等到了朱公子叫人送来的一只小乌龟。养在瓦盆里的绿壳小乌龟只有阿福的手掌大小,头脚都缩在壳里,看上去就是一块搁在水底的龟壳。 然后她一个下午就在逗乌龟冒头中度过了。到了傍晚, 燕王特地来陪她吃饭,看见她跪在榻上,拿着一根丝绦在逗乌龟, 不禁笑道:“你越逗它, 恐怕它往壳子里藏得更深。” “公子, ”阿福一看朱公子来了, 哪还顾得上小乌龟, 欢喜的跳下榻,热情的小狗狗一样围着她家朱公子转。 燕王就牵着她的手坐下了。阿福是第一次跟男人手牵手,心里慌慌,可又觉得甜,燕王想要松手她还舍不得放,娇滴滴的拉住了燕王的一根手指头。 这两三年为了不被皇帝和太子猜忌,燕王故意行事放诞了些,在京城里也是有名的浪荡王爷,秦楼楚馆没少跟着人去,可他去归去,倒也不跟着那些真纨绔胡闹,再加上他时常冷脸,美人们也不敢大胆献媚,像阿福这样的,胆子大到勾着他手指头不放的,竟然是头一个。 光天白日的,燕王觉得有些不对,可看徐氏那么欢喜的样子,他就心软了,反正是自己屋子里,她放肆些就放肆些罢,便任由阿福拉着他的手,叽叽喳喳叫他看小乌龟了。 “公子喝茶,”翠眉端着一盏茶进来,看见那瘦马毫无规矩地腻在王爷身边,又忍不住皱眉,王爷虽然爱美色了些,可从来没有把那些人往府里带的,怎么会买瘦马? 当着翠眉的面跟徐氏腻歪,燕王老脸有些发红,只是他一贯脸冷,旁人也看不出蹊跷来。 “翠眉,这几日你就辛苦些,把规矩与徐氏说说,”燕王仪容端正的对翠眉说,可手指还是被阿福握在手里,他自己也不拿出来。 翠眉目光一扫两人交接的衣袖,垂下头答应了。 阿福看她答应得不情不愿的,在心里哼了一声,开口甜甜地说:“那会不会太麻烦翠眉姐姐了呀。” 燕王虽然是一个十几岁就开始混在军营大老粗里的男人,但是他对阿福是真上心,立刻就察觉了徐氏对翠眉的不喜,他也不偏帮,只淡淡的说了一句:“翠眉是仆,你是主,没有麻烦不麻烦的。” 翠眉听见燕王这么说,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她可是正正经经的清白人家出身,贤妃娘娘派去照顾燕王殿下的,这瘦马也配做她的主? 阿福也在心里嘀咕,朱公子是不是生气她胡乱吃醋了?那她安分点吧,乖乖的,阿福想着忙讨好地对燕王一笑,“公子我一定会好好学规矩的。”大户人家的规矩,她打小就没少学,肯定能学得很快的,就不用看这个翠眉的臭脸了。 堂前教子,枕边教妻,燕王心想不能在奴婢面前落徐氏的面子,就挥手让翠眉退下了。才是问娇憨地捏着他手指的阿福,“你不喜欢翠眉?” 要是早两日,被朱公子这么问,阿福她就不敢说真话了,可她已经明白了朱公子对她可以说是宠溺的好,这话就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了,她就坦诚道:“是她先不喜欢我的,翠眉姑娘大概是看不起我的身份吧。” 说完了翠眉的坏话,阿福就偷偷打量朱公子神色,她大着胆子说着话也是个测试,她想看看朱公子对她容忍的底线是什么,要是还比不上一个丫头,那她往后就更努力一点,争取在朱公子心上多占一点点份量。 燕王皱眉,他原本带翠眉出来就是想着要是找到了徐氏,能有个信得过的人服侍她,教导她王府里的规矩。他没想到会是个两看相厌的局面。 “公子放心,我会好好跟她学规矩的,”阿福见朱公子不说话,忙笑着做保证。罢了,这次比不过,往后还有机会嘛。她先好好学规矩,然后就可以早早摆脱翠眉了,她自己也很能干,不需要人伺候。 “不要妄自菲薄,往后在府里,谁都不敢慢待你,”燕王原本的打算是叫宫中女官出身的翠眉调教一下徐氏的规矩,他好给徐氏按个落魄官家小姐的身份,现在看来是他行事不周了,还不如等徐氏入了府,请白小姐帮忙更可靠。 “翠眉是我母亲给的丫头,”燕王给阿福解释道,他母妃担心他身边没有人伺候,给他拨了几个宫女,翠眉是最能干本分的,才是在王府里留到了今天,“因而在府里有几分体面,但你也不必让她,有我呢。”要不是他府里能用的人不多,他也不会挑了翠眉跟来。 原来是这样,阿福就了然翠眉对她的敌意何来了,妈妈可是教过了,想当通房的丫头都是野心勃勃,她们比她们这些后来的更早跟在男主人身边,更了解男主人的喜好,一定要小心仔细提防! 阿福警惕起来,越发的乖巧,“嗯嗯,我都听公子的。”她忍着羞涩把头靠在朱公子胳膊上,像只撒娇的猫儿一样蹭了蹭。朱公子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也不知道是什么香,这样的清淡优雅。 甜软可人的小姑娘总是能让人心软的,燕王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指着瓦盆里探出头来的小乌龟,“乌龟露头了。”刚才不是一直在逗乌龟么,别错过了。 阿福忙抬起身子去看,那小乌龟又胆小的把脑袋缩回去了。 燕王看她失望的样子,失笑道:“你看它像不像你,一害羞就把头埋起来。” 她长得这么漂亮,怎么就像小乌龟了!阿福气鼓鼓地鼓起了腮帮子。 惹得燕王又是一阵笑。 翠眉站在屋子外听见王爷又笑了,脸色就不太好看。 曹正淳倒是觉得高兴,这芷沅姑娘能让王爷开怀也不枉费王爷对她的心意了。 一眨眼,就在船上过了几日。 阿福平日里跟着翠眉学习规矩,朱公子有空了,就来陪她闲话,或者他们一个看书,一个拿着丝线打络子,纵然不说话,也十分的宁静安适。阿福都爱上这船上的生活了,只除了一样,朱公子这么久了还是不在她房里留宿, 阿福多急呀,怎么朱公子就是不留宿呢?她身子已经好了呀,能吃能睡,养得油光水滑了呀。朱公子怎么还是不来吃掉她呢? 阿福想得心慌,难道她还不够漂亮? 这天她就趁着翠眉不再,自己偷偷用梅色薄纱罩衫改了一件贴身的小衣,薄纱轻透,穿在身上影影绰绰的,她往铜镜里一看,这衣裳真是满园春色关不住,顿时脸都羞红了。 到了晚上,阿福就开始盼着朱公子来,却一直等到掌灯,眼看夜深了,大概朱公子是不回来了,阿福失落地准备睡下了,突然河面上噪杂起来,她隐隐听见有人在喊闹水匪了! 阿福忙爬到窗户上去看,隔着窗纱,她看见外头起了火光,河面乱糟糟地,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自家船上也乱起来了,人声鼎沸,她听得更清楚了,是水匪来了。 阿福只担心朱公子,忙穿了鞋下床。 “怎么脸这么红,难道又发热了?”燕王假作不知阿福脸红的缘由,低低笑了几声。 初次见面,阿福就觉得这位朱公子的声音好听,此时听他低笑,便如春风吹皱了春水,一颗心也跟着他的笑声颤动起来。 看见阿福的脸色愈红了几分,燕王噙着笑,抬手落在阿福滚烫的小脸上。指尖触到的肌肤柔嫩之极,让他想起了慧姐儿爱吃的奶豆腐,白软嫩滑,吹弹可破。他指下不敢用力,生怕碰破了,便只小心翼翼地抚了抚。 “更红了呢,”燕王收回了手,捻着指尖淡笑道。他正值气血方刚,跟前的人又是梦中缠绵入骨的徐氏,不免下腹燥热,只是一看小姑娘稚气未脱的脸,他不得不压下了起伏的心绪,默念三遍清心咒,美人尚小,可有得等。 为什么红,难道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阿福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了那不正经的朱公子一眼。明明长得这么好看,就像是话本里的翩翩佳公子,可行事却像故事中调戏佳人最后被佳公子惩恶了的纨绔。 她忍不住又多看了这朱公子一眼,还笑,还笑,就不能正经点么! 被阿福瞪了几眼,燕王也不生气,只觉得小姑娘这样生动活泼甚好,他是不愿再看到她气若游丝的模样了,梦中剜心之痛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我刚进来,听你说还要一碗,”燕王转眼看到一个雕漆描金的食盒搁在一旁贴螺钿花草的紫檀几子上,他揭开盖子,里头是汝窑的天青冰裂大肚瓮,揭开一看,胭脂米粥衬着天青瓷色犹如桃花般冶艳。 美食美器,燕王看在眼里,却眸色微冷,扬州的奢靡之风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商人巨贾为了取乐竟有把金箔往水里扔了,看人争抢为乐的。而扬州知府家里,吃穿用度无不精细,价值连城的汝窑瓷也可拿来盛粥。无怪乎有人说举国之财聚于江浙。 燕王思及去年河南大旱,赤地千里、饿殍遍地,朝廷却无力赈灾,眉峰越发的冷峻。 大梁新立,这天下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这江浙之地因前朝福王肉坦而降,得以免受战火之苦,繁华依旧,同时前朝余孽却也得以喘息,如滴水入海,藏匿其中。在江南,朝廷的掌控还是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第 46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燕王睡得并不沉, 他朦胧中感到身边的人坐了起来,似乎在盯着他看, 已经看了好久了, 直到燕王神志渐渐清醒, 她还在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想到昨晚该处理的都处理了,今日无事,燕王也就不急着睁眼,气定神闲地等着看她要对他做什么。 阿福定定地看了燕王半晌,她见朱公子睡得沉,色壮怂人胆,便鼓起了勇气, 俯下身, 轻轻、轻轻在朱公子脸上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地,一触即离。 啊啊啊,她亲到朱公子了!阿福亲完就捧着脸偷笑, 一面回味唇上的触感,朱公子的皮肤好好哦,亲亲的感觉非常棒!难怪妈妈说男女敦伦是一件非常美妙快乐的事情, 她现在就好快乐。 沉浸在欢喜中的阿福没注意到, “沉睡”中的美男子的耳朵尖尖悄悄地红了。 所以她又大着胆子, 在燕王的右脸亲了一下, 然后整个人都飘了, 喝醉了酒一样,捧着红透的脸蛋嘿嘿偷乐。 燕王他是继续装睡也不好,怕胆大包天的徐氏继续亲他,直接醒来也不好,怕臊着她,一时左右为难。 还是徐氏太大胆了!她怎么可以这么放肆,竟然偷亲他!燕王在房事上从来都是主动的一方,他何曾遇到过阿福这样热情大胆的女人,就是梦中的徐氏,也往往是被迫承受的一方,哪里像现在这样积极主动过。 阿福自己偷着乐了半晌,终于把主意打到了燕王微抿着的薄唇上,她想起来被陈妈妈悉心指导的一门功课,用舌头给樱桃梗打结,她练得舌头都破了,好不容易才勉强过了关。一起学习的姐妹里,倒是阿芙学得最好。 她摇摇头,把阿芙从脑子里甩出去了,弃我去者不可留,她还是好好怜取眼前的朱公子吧。不知陈妈妈的授课内容,用在朱公子唇上,能不能让朱公子更喜欢她一点呢? 燕王明显感觉到徐氏的目光越发灼灼,他当机立断在阿福再一次凑过来之前猛地睁开了眼睛。 “呀!”阿福没想到朱公子醒得这么突然,克制不住惊呼了一声,然后假作镇定地,“公子你醒了。” 要不是燕王注意到她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就要信了她是真的很镇定呢。 “沅沅你房里可有蚊子?”燕王也很镇定的坐起来,论装模作样,十个阿福都顶不过半个燕王。 阿福不解,这才三月天,哪里会有蚊子,摇头,“没有呀。” “但我感觉好像被大蚊子咬了两口,”燕王意味深长地看着阿福,举手抹脸,缓缓摸过被阿福亲过的地方。 阿福瞬间就懂了,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许、许是真的有大蚊子。” 燕王轻笑一声,他见好就收,没有继续逗小姑娘,揭开被子就穿鞋下床。 阿福这才发现朱公子是和衣睡的,不免失望,看来要想扑倒朱公子还是任重而道远。 阿福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睡了一觉醒来就精神十足了。她看朱公子起了床,自己也赶紧下了床。 燕王已经打开了房门。 站在外面等了许久的连翘忙带着淡竹低头给燕王请安,“王爷,您吩咐给徐姑娘备的衣裳,奴婢已经准备好了。” 昨夜楼船被水鬼凿沉,阿福的行李也遗失在了河底,她昨夜换的衣裳还是连翘借给她的,于是今早船停靠在徐州码头,燕王就令人上岸给阿福采买衣裳了。 燕王背后,阿福还在系衣服带子,听到王爷二字,手一顿,她就说好像是忘了什么大事,原来朱公子竟然是一个王爷! 燕王让连翘二人进来,一回头就看见阿福低着头傻乎乎在系衣带,笨手笨脚的都打成死结了。 “蠢,”他不忍再看,走过去三两下就把被阿福系成死结的衣带解开了,“我让人给你准备了新衣裳。” “多谢王爷,”阿福低眉顺眼地,想起来朱公子是个王爷以后,她就有些束手束脚,难怪翠眉对她的规矩诸多苛责,王府里的规矩妈妈没教过啊。 看她这样规规矩矩的,燕王很不习惯,挥退了丫鬟们,他才是抬手握住了阿福的肩,“朱是我母妃的姓,我并不是故意骗你的。” “我听说书先生说过,当今只有一位王爷,就是战功赫赫的燕王殿下。”阿福抬眼看燕王,年少英雄还俊美非凡,难怪每次说书先生说起燕王的事迹,大姑娘小媳妇都很捧场。 “是我,”承认自己是战功赫赫的燕王殿下,燕王忽然觉得有点王婆卖瓜的嫌疑,他认真道,“我名李溢,字子谦,家中行四,家财尚可。”颇有自我推荐的意味。 “沅沅,你可愿意跟我回府?”燕王说出这话,就有些紧张,万一沅沅不答应,他强抢民女是不是不太好?原来阿福的身契已经被燕王销毁了,他为她安了个举人家小姐的身份。在大梁律法上,阿福已经是个良民自由身了。 阿福却不知道燕王为她精心布置的身份,听了燕王这话,气得一跺脚,“不跟王爷回府,妾还能去哪?”她都是他的人了,难道还想不负责? “我只怕委屈了你,”燕王一叹,爱之愈深,顾虑也就越多。他的原配妻子是嫡母的娘家表侄女,那时候他渐渐在战场上展露锋芒,不再是不受人重视的庶子,嫡母就提出把表妹钱氏许配给他。两人的婚姻与其说是结两姓之好,不如说是嫡母牵制他的手段。不过小时候他和钱氏也是有过青梅竹马之谊的,钱氏长得温柔美丽,他一开始也很喜欢她。但是钱氏并不喜欢他,嫁给他后郁郁寡欢,每次都是想方设法把他往侍妾房里推,渐渐的他也很少往她房里去了。 后来,他领兵攻打京城,被俘的二哥三哥被人推到了城墙上,迫他退兵。结果没能谈拢条件,父皇命他继续进攻,二哥三哥就被人从城墙上推了下来。他还记得钱氏突然来找他,那疯狂绝望的神色。他才知道钱氏喜欢的一直是三哥,因为他害死了三哥,钱氏恨他入骨,就连肚子里的孩子也狠得下心除去。最后却是孩子艰难地活了下来,钱氏血崩而亡。经了这一场,他越发淡了女色上头的心思,只是为免太子疑心,他便故意做出因伤情而纵情的样子来。 徐氏于他,是个意外。 “我还怕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王爷,”阿福没觉得有什么委屈的地方,丝绸商人变成位高权重的王爷,说到底是她高攀了。 “沅沅,”燕王很喜欢阿福的坦诚,正要说些保证之类的话。 阿福开口打断了他,“王爷,我本姓柳,小名阿福,爹娘没甚么出息,把我卖到了香如故,我就跟着妈妈姓了徐,妈妈给我起了花名叫芷沅,不过我更喜欢奶奶给我取的小名阿福。” 等等,所以他一直情深意重喊的沅沅,不是她真名?燕王有点尴尬,阿福也不姓徐,他心里喊了好久的徐氏,也不是徐氏…… 他给她选的人家,也是姓徐。 阿福没想那么多,她只是想让跟前的男人更了解她一些,当然私心里也是想让他叫她阿福。朱公子的声音那么好听,若是唤她阿福一定好听得耳朵都酥了。 还好有人打破了燕王的尴尬,陆永川站在门外禀告,“王爷,漕帮副帮主刘玉求见。” 阿芙拢了拢袖子,她偏不信命。 仆妇抬头看看正当空的太阳,催道:“姑娘快走罢,你身子娇贵,可经不得这毒辣的日头。” 阿芙温婉点头,提步走出了树荫下。 香车里,阮湘湘嫌弃车厢闷气,命小丫头挑起了帘子,一眼瞧见路旁的粉衣小姑娘,长得艳丽妩媚,最妙是额上一粒红痣,鲜艳如珊瑚。 “那便是香如故的姑娘吧,也不知是哪个?”阮湘湘看着鲜嫩的小姑娘,不免生出自己花年渐逝的感慨,“真是鲜嫩水灵。” 马车辘辘,离路旁的人越来越远。 “黄毛丫头罢了,如何能与姑娘相比,”阮湘湘的贴身丫头知棋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传闻中的那位朱公子选了几日终于在香如故买下了个叫做芷沅的瘦马,额上长着朱砂红痣的。也不知是不是路旁的这一个,反正在她看来,不如自家姑娘多矣。 “待到朱公子见了姑娘,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姿国色,”知棋取了一把小巧的檀香扇子为阮湘湘打扇。 檀香扇底香风阵阵,阮湘湘微蹙的眉头松展开来,也不知这位朱公子是何脾性,吴公子使来传话的人竟再三嘱咐她小心谨慎。 扬州自来豪富,纵是十年前天下大乱,也没有留下战火的痕迹,依然是风流云聚的销金之地。 作为扬州纨绔子弟的代表人物,吴明德自然是有很多打发时间的消遣,为了庆贺朱公子寻到可心人,便在瘦西湖设宴,招来扬州名妓和梨园名伶们,热热闹闹的凑了一台大戏。 阮湘湘到了瘦西湖的时候,湖上的画舫里已经飘来歌吹鼓奏了,唱的是“升平早奏,韶华好,行乐何妨。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惟愿取,思情美满,地久天长。” 歌声婉转,多情之极,阮湘湘心道这秦香玉今日真是卖力,待到上了画舫,才见满目钗环珠翠,美人如云,吴公子竟然是把整个扬州城里有名的美人儿都请了来,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然而众美云集,各显身手,所取媚的贵客却仅有一人,阮湘湘见到随意坐在软榻上的那位公子,饶是她见多识广也心口跳了一跳,如此俊美的公子,若是能与他风流一度,倒贴她也是愿意的。 难怪秦香玉唱得那么春心浮动。 “湘湘姑娘来晚了,可要罚三杯,”吴明德素喜阮湘湘婉转柔媚,见了她穿着月白的褙子,外面罩着粉白的纱衣,十二幅湘裙下莲足若隐若现,犹如才露尖尖角的小荷一般清新可爱,更是心爱,不等她走到近前,就招手叫她过去。 “为了见吴公子,梳妆打扮便多废了些时间,公子难道不觉得我今日格外美貌么?”阮湘湘含情脉脉地望着吴明德,“公子怎么舍得罚我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第 47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又没有成功勾引到朱公子,这是为么呢?阿福捏了捏自己的脚,嫩生生的豆腐脑儿一样水嫩, 明明那么好看了,是不是因为缠了足把脚趾头缠歪了,朱公子看不上?阿福好苦恼,妈妈说女人的脚金贵,只能给自己的男人看, 因为男人看了女人的脚, 就没几个把持得住的,可是到了朱公子这里,妈妈教的勾引技巧都不好用呢。 燕王等了片刻没等到阿福的回答,心里默念了一遍清心咒, 这才去看她,就见她长睫毛垂着, 咬着唇, 一脸欲说还休的委屈,擅于脑补的燕王立刻就在脑子里模拟了一场刘吴氏盛气凌人, 欺压小可怜阿福的小剧场来了。 他的人,谁敢欺负?燕王目色一沉,他怕吓到小姑娘, 语气倒是放得软, “刘吴氏可是对你不敬?” 咦咦?怎么扯到刘太太身上去了?阿福抬起头看燕王, 敏锐的觉得她家朱公子是要给她撑腰呢, 可她也没有腰可以撑,忙摇摇头,“刘太太可亲切了,王爷不要担心。” “那是她送的东西你不喜欢?”燕王没有撑成腰可遗憾了,想方设法宠自家小姑娘,刘吴氏送的礼小姑娘不喜欢,那就换他来送。 “不不,”阿福继续摇头,头上的四蝶流珠金步都给摇晃得叮叮咚咚,“刘太太把我丢的东西送回来了,我很喜欢。至于其他的,确实不是我的东西了。” 她羞答答的牵住了燕王的袖子,“谢谢王爷。”刘太太为什么给她送礼,帮她找东西,阿福门儿清,都是因为朱公子啊。 嗯哼,燕王清咳一声,正了正身子,再一次坐怀不乱,“我看箱子里有几样东西还算有趣,倒是适合给你赏玩。”他从袖子里掏出来那块镶嵌红蓝宝石的怀表,递给阿福看,“这叫怀表,可以看时辰的。”他正要教阿福怎样看时辰,就见她心思全被怀表里的小镜子吸引去了,探着身子,对着小镜子照来照去。 燕王不由失笑,果然是小姑娘,就放弃了先教学的想法,笑道:“这是玻璃镜子,不过有些小,等回去我给你找一块大的放屋子里头。” 阿福一听眼睛都亮了,“谢谢王爷!”语气别提有多欢喜了。 她这模样,让燕王想起了还是只小奶狗的阿黄摇着尾巴讨肉吃的样子,便伸指在阿福翘挺的鼻头轻轻一点。 阿福觉出来其中的宠溺,唇边的梨涡深深陷下去,笑得可甜啦。虽然翠眉形容里的王府规矩森严,白侧妃不苟言笑,陈嬷嬷严肃端方,但是,她只要有朱公子喜欢她,她就还是晒晒太阳就能长得茂盛的小野草,她一定能早日扑倒朱公子的。 虽然今天又一次没能把朱公子留下来,阿福还是信心满满。 次日,翠眉就收拾整齐来阿福这里当值了。她一来,顿时把连翘和淡竹两个挤得没地方站了。 阿福也不管翠眉怎样收拾连翘和淡竹两个,她又不是傻的,每次朱公子一来,她俩个最积极,朱公子不来的时候,就各种撺掇她去找朱公子。哼哼,她不说,都记着呢。 被翠眉收拾过,连翘淡竹两个就变得安分多了,对阿福也就伺候得更周到。尤其淡竹做得一手好汤,日日汤汤水水的把阿福养得红光满面的,等到下船的时候,阿福穿的小衣都紧了。 翠眉不再故意冷待阿福以后就变成了个很好相处的人,也难怪燕王会带她下扬州,让她教阿福规矩。 阿福本来还有些担心翠眉也对她家朱公子有心,结果有一天两人出去走廊透风,翠眉忽然红着脸叫她往下看。阿福低头一看,就看到了那天晚上看到的男人,还是一样的打扮,一样的气势。 “那是王府的侍卫统领陆统领,”翠眉脸蛋儿红扑扑的都盖过了她擦的胭脂,“真的好俊啊。” 那天光线不好,又离得远,阿福没看清楚人具体长得什么样,今天终于看清了,也就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哪里有她朱公子好看了? 不过阿福很小心机地附和了翠眉,“陆统领确实是俊俏。”翠眉不喜欢朱公子真的是太好了。 “我觉得陆统领比王爷好看。”翠眉很小声地跟阿福说。 “是,”阿福违心的应了一声。原来翠眉的心上人是陆统领,这样她就安心了。 翠眉猛点头,扭过脸正要跟徐夫人探讨一番陆统领的俊俏,就看见了默默站在她们身后,神色不明的燕王。翠眉一下子软了,“王爷。” “王爷,”阿福忙转过身来,也有点心虚,朱公子究竟有没有听到呢? “昨日叫你背的书,可背了?”燕王心情复杂,虽说他一向不看重容貌,甚至年少时因为容貌不似父兄勇武而苦恼过,但是阿福承认他容貌不如陆永川,他就不高兴了,他哪里不如陆永川了?陆永川还没有他高! “我这就去背,”阿福心里一跳,忙拉着翠眉就跑,朱公子太过分了,她好好的一等瘦马,学的都是红袖添香的书,为什么要叫她从《论语》开始学啊?就因为经过了山东,朱公子突发奇想,说鲁地是孔圣人家乡,鲁地的书更有灵性,便命人上岸给她买了一本《论语》叫她学。同时还买了《大学》、《中庸》、《孟子》,大有让她一路学过去的意思。 她又不考状元!学不好还要打手心,很过分了! 阿福蹭蹭蹭跑远了。 燕王背着手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他话都还没说完就跑,真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都是惯的。 曹正淳幸灾乐祸地从楼上往楼下勤勤恳恳站岗的陆永川投去一瞥,这就叫人在甲板站,祸从天上来啊。 手扶着腰刀在甲板上威风凛凛巡视的陆永川忽而觉得身上一寒,他摸摸鼻子,莫非是甲板上风凉? 从扬州到京城,寻常客船走半个月也到了,他们的船走得更慢些,却也只花了二十日,便在四月中旬到了京城。 阿福在船上就坐上了轿子,叫人抬着下了船,一路上就没有在外人面前露过脸。 等到离开码头,进了街市,听着外头人声鼎沸,阿福悄悄把轿帘儿揭开一丝缝儿往外头看。先找朱公子在哪里,看见朱公子骑着马走在前头,她就把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才是分出精力来打量这后半生要住的京城。只见屋舍严整,人烟埠盛,繁华不下扬州。阿福将两处比了比,京城的气象与扬州是完全不一样的,打个比方扬州就像个温婉的小家碧玉,胜在婉约精致,京城却是端庄严谨的大家闺秀,沉稳大气。 第一印象,阿福对京城还是很满意的,只除了京城的风有些干,不太适合保养皮肤。 她默默从袖子里拿出怀表照了照镜子,没问题,美美哒。 怀表走了快一个时辰后,阿福发现外面清净下来,又行了半刻,轿子轻轻一震落了地。 “夫人,王府到了。”翠眉从后面的青布小轿下来,快步走到阿福轿子前,轻声禀道。 “嗯,”阿福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准备。 翠眉就打开轿帘子,把人比花娇,行动处如弱柳扶风的阿福扶了下来。 哪知道燕王殿下下了马,并不曾多看她们一眼,而是转身走向了一顶红缨宝络的软轿。 女人们心里的危机感顿时提到了最高,王爷带了女人回来了! 年纪轻性子急的张侍妾就先嘀咕了,“王爷可是第一次亲自带人回府呢。” 站她旁边的孙侍妾不说话,悄悄去看白侧妃的神色,府里论宠爱白侧妃才是头一份,她们这种没得宠爱的小侍妾,着什么急? 最前面的白侧妃稳稳站着,她穿着天水碧湘裙,玉色通袖春衫上琵琶扣严丝合缝扣到了下巴底下,显得严谨而优雅。看着燕王牵了一个娇小美人的袖子,神色依然端庄温和,待燕王走到跟前,盈盈一拜,“王爷。” “爱妃辛苦了,”燕王笑容柔和,虚虚扶了白侧妃的手肘。 白侧妃温柔地笑着,顺势站了起来,道:“王爷此番巡视金陵,才是辛苦。” 她又笑着看向阿福,“这就是王爷信中说的妹妹吧,果真是我见犹怜呢,淑景园我已经命人打扫整齐了,只是不知道妹妹的喜好,恐怕布置得不太妥当,妹妹有什么不喜欢的,尽可与我说。” 阿福在白侧妃跟燕王说话的时候就悄悄打量她了,容貌只是清秀,但她一双眼睛生得极好,琉璃珠子似的透亮,仿佛会说话儿一般,便把五六分的容貌提升到了七八分,更可气的是,白侧妃比她高了一个头,这样低着头跟她说话,就好像自己平白矮了一辈儿。 “多谢侧妃姐姐安排,”腹诽归腹诽,阿福还是乖乖的跟白侧妃见礼,说话也软软的,“我都可以的。” 后头,张侍妾听见白侧妃给新来的准备了淑景园,顿时肺都要气炸了,淑景园是除了正院荣华园和白侧妃住的沉香园外后院里最大的院子,新来的何德何能一来就能住这个院子!她和孙晓玉两个人还挤在芳华馆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第 48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徐婆子闻言也仔细看了看阿福, 笑道:“还是你眼利,我日日见着她,都不大觉得出来。”芷沅被卖到香如故的时候才五岁,长得又黑又廋, 乍一看就是个丑丫头,要不是她看着她额头上一粒朱砂红痣格外精致, 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珠又透着灵性, 出了四两银子买了人,就要错过这么个好苗子了。 结果好好养了一年,芷沅就越长越精致,玉雪粉嫩的,可把院子里的人都惊到了,徐婆子还记得那对夫妇不过是长得齐整而已, 能生出个这么漂亮的女儿, 没准是祖坟冒青烟了。 后来兰汀也被她的秀才爹卖到了香如故来,两个小姑娘小时候长得是差不离,徐婆子就起了意, 把两人当做双生子来养, 还用了秘法在兰汀额上点了个与芷沅一模一样的朱砂痣,就是想借着双生子的噱头把两人身价提一提。 只可惜这回的朱公子没看上兰汀, 不然还能多赚一笔, 徐婆子念着这个憾事, 四下一看, 问道:“兰汀呢,怎么不在?” “她去送姐妹们了,”阿福怕妈妈怪罪阿芙,忙道。 “既然她不在,你就比着她的喜好给她也挑一身衣裳,”徐婆子知道兰汀是个爱交际的,也不深究,她决心吸取教训,把手里头的好苗子都装扮上,便吩咐芷沅给兰汀挑衣料。 “不如等她回来再看罢?”阿福想着阿芙爱美,她对自己搭配衣裳的能力可不看好,给阿芙搭配丑了怎么办?“再说还要量身呢。” “姑娘不必担心,兰汀姑娘的尺寸我是记着的,”李裁缝为人精明,对于老主顾家姑娘们的身量尺寸都是记得很清楚的,纵然是不爱做衣裳的芷沅姑娘她都能留心记着,爱俏的兰汀姑娘她如何能忘? “兰汀姑娘还在长个子,一会给她裁料子的时候多留两寸余地就是了,”李裁缝很有经验。芷沅姑娘就要出门子,自然是做合身,兰汀姑娘还不急,做得略宽松也无妨。 话都说到这里了,阿福也没反对的余地,依着李裁缝量了身,果然如李裁缝所说长了一寸。 “前几日我们香秀坊刚进了一批新料子,都是顶好的织锦缎,知道芷沅姑娘要做嫁衣,我就都带了些尺头来,”李裁缝记好了芷沅姑娘的尺寸,就让她的小丫头打开带来的包袱,里头整整齐齐摆着十几二十种各色尺头,有一半颜色都是如海棠红、石榴红之类的偏红色。 香秀坊惯常做的是烟花柳巷的生意,衣料质地算不上顶级,样式花色却都是新鲜时兴的,一溜儿摆开在红漆圆桌上,真是灿若霓虹,赏心悦目。 “姑娘看看,可有中意的?”李裁缝笑看阿福,心里有些惋惜,长得仙女一样,可惜没能投生在好人家,年纪这么小被买了去,那主顾没准有不好的癖好。不过李裁缝常年与这些瘦马妓子打交道,可叹的故事看得多了,同情心也消磨了,念头一起就略过了,只一心推荐自己带来的料子,做成了又是一笔大生意。 毕竟是年轻的小姑娘,就没有不爱漂亮衣裳的,阿福伸手摸摸那些柔软光滑的衣料,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种十样锦的是如今最时兴的样式,前儿如是阁的姑娘出门子就是做了一套银红的嫁衣,”李裁缝看她纠结,忙推荐道。说着拿起一块儿海棠红的在阿福身上比划,“不过依我看,芷沅姑娘更适合海棠红,妩媚娇俏。” 瘦马出门子虽也说是出嫁,可毕竟是给人做小,哪里能用正红呢?也只有选些偏红旁色了。 “妈妈觉得怎么样?”阿福听李裁缝这么说也觉得好,询问地看着徐婆子。 “我看这个夹金线牡丹的更好看,”徐婆子却挑了一块儿与正红十分相近的朱色锦缎,重重牡丹天姿国色,其上金线熠熠生光,做成衣裳,定然是极为出色。 “徐姐姐好眼光,这个料子好是好,就是太打眼了,”李裁缝好心提醒。瘦马是去给人做小的,打扮太张扬了,岂不是扎大妇的眼? “无妨,我家女儿如此容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方是得宜,”徐婆子笑笑,那朱公子远来扬州买人,怎么会带正妻?即使带了人也只会是娇妾美婢。芷沅新过门,正是新鲜,这个时候不趁机争宠,要放到什么时候去? 徐婆子养瘦马全为牟利,可也希望自家出去的瘦马能有个好下场。 既然徐婆子都这么说了,李裁缝就记下了朱红金线牡丹做嫁衣。 阿福自己挑了豆绿、藕粉等色做了两身春装,两身夏装,这就算是徐婆子陪送给她出门子的嫁时衣了。阿福念着李裁缝推荐的海棠红十样锦好看,就给阿芙选了做褙子,又配了柳绿的做裙子。 待到送走李裁缝,阿芙还是没有回来。 徐婆子拉了阿福的手同坐榻上,低声嘱咐她,“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门子了,陈妈妈的课还没来得及全都教给你,这两日你就专心跟着她学一学,不要偷懒。” 香如故的陈妈妈教的是闺房之乐,阿福羞红了脸。 “男人呀贪色,你伺候好了他的子孙根,才能让他离不了你。不然就是天仙,在床上木头一样不知趣,也是要被男人冷落的。”徐婆子语重心长。 阿福的脸更红了。 徐婆子笑着摸了摸她滚烫的脸,“这有什么可羞的,男女人伦,食色性也,往后你就知道好处了。” 徐婆子看她把头越垂越低,生怕她把自己羞死,略略交代了几句就起了身。 “妈妈,您的镯子,”阿福忙取了装着徐婆子那双翡翠手镯的盒子追出门去,光顾着害羞了,差一点忘了把镯子还给妈妈。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陪嫁的,这双镯子你就留着罢,”翡翠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徐婆子亲手再把一双碧盈盈的镯子给阿福戴上了。 阿福手腕细白,戴着这翡翠的镯子格外好看。她喃喃道了谢,站在房门口庑廊上目送着徐婆子走远了。 午时的日头升得老高,院子里静无人声,阿福倚着廊柱张望,也不知阿芙去了哪个姐妹的屋子。她素知阿芙心气儿高,这回偏偏是她被选走了,她便有些担心她。 阿芙却是不在香如故里了。 却说当时,紫嫣等几个年纪大的瘦马从阿福房中出来以后就各自回房了,年纪小的瘦马们还有些活泼,舍不得就散,聚在庑廊上叽叽喳喳议论芷沅的好运气。 因兰汀和芷沅是住一个屋子的,看见也兰汀避了出来,有人不免觉得奇怪,一个穿着丁香紫褙子的姑娘就好奇地问:“兰汀你怎么也出来了?” “妈妈定是有私房话儿与姐姐说呢,姐姐脸皮薄,我要是一旁听着,可不得羞死,”阿芙眼波流转,掩着嘴笑道。 她这大有深意的样子,姑娘们瞬间都懂了。瘦马学那些琴棋书画不过是给自己镀个才女的金,归根到底都是为了伺候男人,她们的功课里,那些闺房之乐才是重头大戏呢。阿芙这么一说,可不是个个都明白了。 顿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小瘦马于房中之事学得不如姐姐们深入,还是一知半解的时候,妈妈定然是要提前与芷沅详说了。哎呀,想想就觉得好羞人。 阿芙等姐妹们笑过,这才开口道:“你们可有人要出门,芷沅姐姐不日就要出门子了,我想买个扇面给姐姐绣一把并蒂莲的团扇。” 小瘦马们年纪都不大,妈妈还不太拘着她们不让出门,如阿芙想要自己出门买扇面,叫上个婆子陪着就行,只不能离了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前的小南街。 “我有一把素面的湘妃竹扇面,兰汀你要不要,”那个丁香紫褙子的姑娘正好就有扇面,很是大方地对阿芙说。 “谢谢榆梅姐姐了,不过我还想亲去绣坊挑一挑丝线,”阿芙笑着拒绝了,“上回叫兴儿帮我买,结果买来的都不甚合我的意。” “现在出门,日头太晒了,”一个姑娘看了看庭院中明亮的阳光,摇了摇头。 靠脸吃饭的瘦马们都很是珍惜自己的容颜,听了这话,纵然有想出门的姑娘,看了庑廊外头太阳,都退却了。 “那我就自己去了,”没有人同去更好,阿芙笑着与众人告别。 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是扬州有名的脂粉之地,养瘦马的、蓄妓子的,还有扬州大名鼎鼎的当红名妓阮湘湘就住在梨花巷口。 阿芙在香如故健壮仆妇的陪同下出了门,走到梨花巷口,阮湘湘家门口停了一辆油壁香车,看形状阮湘湘正要出门。 阿芙就往院墙下站了站,粉黛青瓦墙头绿荫砸地,却是传言里痴慕阮湘湘的南洋商人带来的异种花木长得正葳蕤丰盛,枝叶蔓蔓越过了粉墙。 “妈妈你看那阮湘湘真是风光,”阿芙抬手搭在一根垂下来的枝条上,羡慕地道。 “不过是看似风光,”仆妇为阿芙打着伞,她顺着阿芙的话望过去,正见一身盛装的阮湘湘众星捧月地登上香车,她不屑地笑了笑。没留意阿芙悄悄折了一根碧绿的枝条藏在袖子里。 这个翠眉的语气真是讨厌,明显是看不起她。阿福对人的喜欢厌恶向来单纯,你对我好,我当然也对你好,你要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她嘴唇微抿,没有跟翠眉说话,却也安分的放下了梅子青的窗纱。唉,真想让朱公子来陪她呀。 大概朱公子是有些忙,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还是不见他来。船上人又多,阿福谨守本分并不敢独自出去走动,只能打络子打发时间,盼着朱公子记起她来。 哪知吃完了午饭还是没等到人,只等到了朱公子叫人送来的一只小乌龟。养在瓦盆里的绿壳小乌龟只有阿福的手掌大小,头脚都缩在壳里,看上去就是一块搁在水底的龟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第 49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含烟抿了唇,她素来自持貌美不把旁人看在眼里, 听了这话那还得了,冷笑一声, “我且看那俩个小丫头谁能攀上高枝儿!” 说着话, 一时跨过了后院的垂花门,花团锦簇地围上来一群妙龄的美貌少女。 含烟对围上来打探的姐妹们也没个好脸,目光一转正对上趴在窗棂看她的阿福, 不由狠狠飞了个眼刀,一个蠢钝如猪, 一个妄作聪明, 她就不信那俩个丫头能有这个命。 “我等着妹妹的好消息, ”含烟对着徐婆子福了福, 一甩袖子回了房。 这是怎么了, 大家面面相觑,都噤了声。 被手里的瘦马甩了脸子, 徐婆子神色不变, 挥挥手让聚在院子里看热闹的姑娘们都散了, “都回屋子去!凑什么热闹呢, 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 自然是没来得及做, 大家伙忙散了,却是在各自屋子里支棱着耳朵听动静。 便听徐婆子一波三折犹如唱戏的腔调打院子里传来, “我的好女儿诶, 怎么站在窗下晒!” 原是徐婆子看见了站在窗前的阿福, 春日里柔软明亮的阳光照着,小姑娘美得像一块通透的玉,徐婆子顿时急了,晒伤了肌肤可怎么见客! 莫名其妙被一向目下无尘的含烟姑娘瞪了,阿福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徐婆子这一嗓子喊醒,忙哧溜缩回了屋子里,规规矩矩门口去迎徐婆子。 徐婆子一进屋就爱怜地牵起了阿福的手,另一只手就摸上了阿福的小嫩脸,“瞧瞧这嫩的,都晒红了,你不心疼你这身细白皮子,到害得妈妈我心疼。” 阿福嘴拙,在徐婆子的热切打量下只抿着唇笑,左靥边浅浅一个小梨涡,像是盛了蜜,不说话也甜得令人心颤。 啧啧,小姑娘甜出汁儿了,她这个老婆子看了都爱,这回总能成了罢?徐婆子挽着阿福的手进屋去。 “妈妈最是心疼姐姐,”阿芙笑语嫣然地奉上一杯乌梅茶,“妈妈润润喉。” “乖女儿,妈妈也疼你,”徐婆子笑眯眯地,她接了茶随手一放,喜滋滋地催促,“女儿们快打扮打扮,妈妈带你们去见客,要是命好就飞上枝头了!” 见客!阿芙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见客?阿福一惊,吓得嘴里的糖都掉了。 沾着口水的糖落在地上看起来亮晶晶,格外打眼。 惨了惨了,阿福垂着眼,大气也不敢出,被妈妈抓到了她偷吃糖,怕是要罚坐一个时辰的缸! 徐婆子瞥一眼落在地上的糖,事分轻重缓急,现在不是教训女儿的时候,她盘算着道:“我记得兰汀有件新做的桃红褙子,就配那条柳绿撒花裙子,芷沅就穿你那件湖蓝撒花褙子” 还不到年纪的瘦马不用见客,自然就不需要置办什么体面的新衣裳,小瘦马的衣裳首饰大多是前头的姑娘用过的,自个院子里穿穿还成,出去见客就太寒碜了。徐婆子瞅着跟前穿着件素面鹅黄旧衫也难掩秀色的女儿有些犯愁,早知道就给芷沅多置办点新衣裳了。 芷沅便是徐婆子给阿福取的花名儿。见徐婆子发愁,阿福自己也发愁,她好吃不好穿,平日里有几个闲钱都进了肚子里,是以她除了妈妈提到的湖蓝衣裳是今年给新做的春衫,别的都旧了。 阿福没有好衣裳见客,误的也是自个的事,阿芙便主动说道:“妈妈我还有一条白挑线绣粉桃花的裙子。” 徐婆子闻言大喜,“好女儿,先借你芷沅姐姐应应急。” “我与姐姐是姐妹,自当相互扶持,哪能说借?”阿芙笑着拉住了感激地看着她的阿福的手,姐妹俩相视一笑。 如此贴心人儿,谁能不爱?“赶明儿妈妈给你们做新的。”徐婆子疼爱地看着阿芙,是个机灵人。 衣裳有了,徐婆子便亲自去翻箱笼,一面催道,“衣裳我来找,你俩快妆扮起来,可不能让贵客久等了。” 又把她俩屋里的小丫头支使得团团转,“兴儿你兰汀姐姐的裙子呢?还不来帮我找!” 阿芙忙一扯阿福,两个急急忙忙去妆台前上妆。 梳妆打扮,修饰容貌是瘦马的必修课,尤其是阿福姐妹二人这样的一等瘦马,对如何让自己的容貌发挥出十二分的美貌更是了然于心,不多时两人就各自上妆梳头打理整齐,换了衣裳往徐婆子跟前一站,喜得徐婆子连声说好。 只是美中稍有不足,小瘦马梳着丫髻小辫,不需满头珠翠,可也不能太素了。 徐婆子往两人光秃秃的手上逡一眼,一把捋下自己手上的一对翡翠镯子,一左一右给姐妹俩个戴上了,碧镯衬皓腕,颇有些腕底生香的意境,这才觉得勉强能见客了,领着人急急往雅室去。 雅室里,乐娘已换了一支曲子,徐婆子打起帘子的时候,刚巧到了尾声,筝地一声绕梁的余韵中,杨木高低底的弓鞋跨过门槛发出“磕哒”一声轻响,有些儿脆。 朱公子抬眼儿望去,就见出了错的蓝衣小姑娘羞红了一张白生生的脸,深深低下头去了,只见得一头鸦羽似的发,泛着润泽的光。 就是她了,只惊鸿一瞥,朱公子就认定了那张繁复在他梦里出现的脸。 倒是跟梦里的人一样的害羞。朱公子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想起梦中的一个场景,白生生的身子被弯折成一个纤弱易折的弧度,泛着桃红的肌肤上沾了莹莹的汗珠子,粉蜜桃一样,嫩得轻轻一碰就能出水 喉中忽然就有一丝干渴,朱公子心念微动,目光重新落在那人身上,却犹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身量还未长成的小姑娘柔弱纤细,像一颗可怜巴巴的豆芽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第 50 章 燕王入宫, 照例先去景和宫。 景和宫的主人素来宽和,每逢佳节都会大赏宫人,燕王一路进来,就看见好些衣饰鲜亮的宫女。就连为他引路的也不是常见的小太监,换成了两个美貌的宫女,其中一个才十三四岁的模样, 燕王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往日母妃还含蓄些, 今年就太明显了。 只得目不斜视地进了贤妃日常起居的侧殿。 贤妃坐在榻上翘首盼着燕王,看见儿子来了, 贤妃一贯素淡的脸上也流露出笑意来。 “母妃, ”燕王给贤妃请了安,顺着贤妃的意坐在了榻上。 方才引路的高个宫女就捧着一盏兔毫天目盏盛的茶来, 釉色黑如墨玉, 越发显得那双手如纤纤玉笋, 淡粉的指甲如玉做的一般。 宫女奉了茶, 娇声请燕王喝茶, “王爷请用茶。” 燕王无奈地看一眼贤妃。 被儿子察觉了自己的用心, 贤妃淡然地示意宫女退下, “你身边的人伺候得也太不经心了, 好端端的怎么病了?竟是养了一个月。” 王承恩生承受着来自贤妃娘娘的不满视线, 压弯了腰。 “我看就是伺候的人太大意了, ”贤妃轻哼一声。 “娘娘恕罪, ”王承恩马上很怂地跪下来请罪。 “不关他们的事, 是儿子自己不当心,”燕王很明白贤妃就是想给他多安排几个女人,立刻就把过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这就是装病的后遗症了。 听他这么说,贤妃往燕王身上看了一圈,得出结论,“还好看起来精神,就是瘦了,怎么这般不当心。” 他哪里会瘦,每日看着阿福都能陪她多吃一碗饭。不过这样的内情是不能在母妃面前说的,燕王只道:“就是偶感风寒,其实两日就好了,是我犯懒,想要歇歇。” “你这样儿,当个闲王是最适合的,”贤妃状似随意地说道。 燕王薄唇微抿,却也附和地点了头。 见他如此,贤妃低下头,掩过眼底的微澜,拿了一只摆在高脚瓷盘里的粽子,“可用了早膳?我包了你最喜欢的桂花糖粽子。” 虽是用的询问的语气,贤妃早就准备好了碗碟筷子摆在桌上。 燕王其实不太喜欢糯食,嫌腻,不过端午都要吃粽子,也就桂花糖粽子他勉强能吃一个。闻言笑了,“便是用过了早膳,母妃包的粽子还是要吃的。” 说着便要自己动手剥粽子。 “琇珠,”贤妃抢过燕王手里的粽子递给她唤来的宫女。 小宫女年岁不大,手指灵活,如蝴蝶翻飞,很快就剥出了一碟粽子,笑着把剥好的粽子呈上来,“娘娘,奴婢都剥好了。”她一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儿似的,恍惚有几分像阿福。 燕王这般想着,又操心起来阿福自己一个人出门,会不会被人挤到了,天气这么热,是不是晒着了。 贤妃见他出神,还以为是中意了这个小宫女,嘴角含笑地吩咐琇珠,“琇珠,你来伺候王爷吃粽子。” “母妃,”燕王无奈地唤了一声,对红着脸儿的宫女道,“你下去罢。” 小宫女无助地望望贤妃,见贤妃摆手,只好失望地走了。 “不喜欢?”贤妃亲手用银筷夹了一只小粽子放到燕王跟前的碟子里,“我听说你新纳的妾侍,也是个小丫头。” “母妃,”燕王真的很无奈了,他找到阿福的时候,她就是这么小,他也没有办法啊。 “好了,好了,”贤妃放下筷子,“你不愿娶妻,我也不催你,只是孙子该生几个罢?皇长孙都要娶妻了,我连孙子都还没有抱上,合着你后院的女人都是不中用的。” “侄儿要娶妻了?”燕王抓的重点却是这个。 贤妃理所当然地,“皇长孙年纪不小了,自然要娶妻了。” 梦中皇长孙的妻族并不显赫,燕王心平气和地吃粽子。 贤妃慢条斯理地喝茶,半晌才慢悠悠道:“听说这次宫宴,长兴伯的嫡女也要进宫,她自小在西郊侍奉养病的长兴伯夫人,也不知长的什么模样。” 这个苏家的小姐自来就有孝顺的名声,却不曾在京城上流圈子里出现过,听闻长兴伯夫人也是个难得的美人,与美艳绝伦的顾贵妃不分轩轾,这个苏小姐确实引人遐思。 燕王目光微动,李然莫非想要娶长兴伯家的女儿?顾贵妃无子,苏景明又是皇帝心腹,李然倒是打的好盘算。 端午宴设在御河上的紫云楼中。紫云楼分中楼与左右楼,中楼足有九层,凌空横跨河上,左右三层的侧楼拱卫在侧,等到龙舟赛的时候,最先到达中楼之下的就是胜者了,可以得到贵人们从楼上洒下的赏赐,没准还能得见圣颜呢,是以每年的龙舟赛都竞争激烈,很有看头。 长兴伯家的马车到的时候,紫云楼外已经是人山人海了,皇家与民同乐,只在紫云楼百尺之外设了帷帐,为了能沾一沾皇家贵气,这天蜂拥来紫云楼外赏龙舟的人简直是摩肩接踵,晚来一步就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苏景明骑着马护卫在马车旁,一身朱红锦袍,俊美夺目,引得好多小姑娘偷偷看他,其中不乏在紫云楼右楼上赴宴的大家小姐。 年轻俊美的长兴伯世子是很多小姐心中的如意郎君,一听说长兴伯世子来了,大家都挤到了栏杆旁去看他。就见长兴伯世子眉目温柔地从车上扶了一位带着面纱的少女下来。 “那是谁?”有人疑惑地问出来,长兴伯世子虽是出名的美男子,却也是出了名的面冷心冷,怎么就对这个女子那般温柔呢? “应当是世子的妹妹。” 长兴伯世子还有个侍母至孝的嫡亲妹妹这件事大多数人是知道的,长兴伯夫人身体不好,常年在郊外的温泉庄子养病,这位苏小姐就一直在庄子上陪伴母亲,竟然从来没有在京城世家小姐们的圈子里露过面。 听了这个猜测,大家都好奇起来,若是苏小姐,也不知道长得什么模样,是个什么性情呢? 又见下了车的苏小姐与苏景明一到扶了一位美丽纤弱的妇人下车来。她穿着紫色的广袖长裙,发髻梳了高鬟,望之如神妃仙子。 “长兴伯夫人真美!”见了这下车来的妇人,心直口快的小姑娘不由惊叹出声。 “是呢,想来苏小姐也是个美人。”这是对苏景明有意的姑娘,夸起来苏小姐也就没有顾忌,却也有的人把新露面的苏小姐当作了劲敌。 听着那边传来的议论声,坐在屏风隔出来的雅座上的几个女子也有些好奇起来。其中一个穿着粉衣的女子就问被众星拱月围在中间的钱蕴仪,“你今日怎么这般耐得住性子,都不像你平日的样子了。” 她语气随意,显见是与钱蕴仪极为亲密的。 钱蕴仪心中有事,不能对好友言,喝了一口茶笑道:“这么有么好稀罕的,一会儿席上就能见到了。” “你身份贵重,自然是能在席上见到苏小姐,”粉衣女子就嗔了钱蕴仪一眼,笑着说。 其余几个也都是钱蕴仪的小跟班,自是趁机奉承起来。 紫云楼的宴席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钱蕴仪自然不必说,皇后娘娘的跟前也有一席之地,那苏家小姐有个宠冠后宫的贵妃姨母,也是能到贵人们跟前露脸的。 若是往常,被人这般奉承,钱蕴仪都要飘起来了,今日却一反常态,兴致缺缺的样子。粉衣女子几人便识趣地默默喝茶了。 不久就有皇后跟前的宫女来请钱蕴仪。带着一身羡慕的目光,钱蕴仪整整衣裳,心怀不安地随着宫女去了中楼。 中楼的云英阁已经是云鬓扰扰,秀色满堂了。 当今天子后宫人数不丰,钱皇后高居正中,贵妃和贤妃分居左右,淑妃陪坐在末,还有几个位分低的小妃嫔安分地坐在一旁。 钱蕴仪姗姗而来,吸引了众人眼光。 “几日不见,三小姐更出落得光彩照人了,”周嫔看着钱蕴仪,笑着对皇后奉承,“也有几分娘娘的风采了。” “皇后娘娘光彩照人,蕴仪能有娘娘的一份光彩就心满意足了,”钱蕴仪见钱皇后含着笑,言语也越发孺慕。 听得一旁顾贵妃微微一笑。钱皇后保养得极好,脸如满月,皮肤白腻不见皱纹,然年纪毕竟大了,不如年轻小姑娘娇嫩。钱蕴仪这话说了也不亏心。 若说漂亮还是自家侄女长得好。顾贵妃看着神志清明坐在下头的姐姐就心情愉快,看那侍奉在姐姐身边的侄女就越发的喜爱。多亏了皇长孙为姐姐寻到了女儿,这才调养了一个多月,姐姐就能出来赴宴了。 顾贵妃与长兴伯夫人差了十余岁,长姐如母,顾贵妃对长兴伯夫人的感情非同一般,不仅把苏景明视作亲子,就连刚见面的苏景如也爱屋及乌。 顾贵妃这略一走神,不知何时话题就扯到了钱蕴仪的婚事上头了。 周嫔笑着打趣,“三小姐如此人品相貌,也不知道要寻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呢?” 钱蕴仪羞红了脸。 “我只有这一个女儿了,也是愁啊,”成国公夫人看见女儿举动有据,姿容秀美也觉得自豪,留心看贤妃的表情。见贤妃眼中含笑,她心中大定,虽然昨日不曾从燕王处得到承诺,有皇后娘娘作保,贤妃娘娘的喜爱,燕王妃的位置是跑不了的。 “本宫倒是有个好人选,只是不知贤妃如何看?”钱皇后就直接把这个球抛给了贤妃。 贤妃略显得为难,支支吾吾道:“这还是要看孩子们的意愿。” 钱皇后早习惯了贤妃在她面前万事应承的模样,不意她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婉拒了自己的好意,脸色顿时一沉。 周嫔彻彻底底是钱皇后应声虫,忙道:“婚姻大事自然是长辈做主,都随着小辈喜欢,那不就乱套了?” “牛不喝水强按头,”顾贵妃看不得贤妃软弱的样子,出言讽刺了一句,“前车之鉴,贤妃姐姐有顾虑也是人之常情。” 虽说皇长孙帮忙寻到了侄女,可顾贵妃也和钱皇后掐了十来年了,哪那么容易就化干戈为玉帛,习惯性的挤兑完了皇后,她才想起来暂时不好得跟皇后掐,伸出纤纤玉指拿了一颗乌红发黑的杨梅吃。 这种进贡到贵人跟前的杨梅都是精心挑选的贡品,酸甜适合,味美多汁,顾贵妃吃得眼前一亮,忍不住又拿了一颗。 却不知道她这自在吃杨梅的样子,落在皇后眼里更像是挑衅了,可把钱皇后气得够呛。钱蕴柔的事在皇家就是个丑闻,顾贵妃宴席之上提起来,就是在打她的脸。 有顾贵妃这个炮仗在,钱皇后也不好继续为难贤妃,只好先略过这个话题不提。 没能当场定下和燕王的亲事,钱蕴仪和成国公夫人失望地退回自己的座位上。刚坐下,钱蕴仪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穿着淡红衫子的美人,顿时睁大了眼睛。 成国公夫人也注意到了女儿的不同寻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在意地解释,“那是长兴伯的女儿。” 钱蕴仪疑窦重重,既然是长兴伯的女儿,为何长得与燕王那个宠妾如此之像?恍如双生! “你可以与她亲近亲近,”长兴伯夫人知道钱皇后有意为皇长孙求娶此女,着意交代女儿。只是亲事还没有定下,成国公夫人不好与女儿细说。 钱蕴仪点头应是,也不问缘由。她心事重重,若是燕王看见这个长得跟他宠妾如此相似的女人,会不会动心呢? 那边长兴伯夫人和苏小姐也注意到了对面的目光。 长兴伯夫人微笑着对二人点了点头。她养病多年,再回到京城却是物是人非,许多故人都做了尘土了。她知道成国公夫人是钱皇后的娘家嫂子,是以对成国公夫人报以善意。 长得与长兴伯夫人有五分相似的苏小姐也落落大方地对着钱蕴仪微微一笑,如朝花玉露,额上红痣殷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第 51 章 “今日佳人如云, 不知四弟可有中意之人?”太子随意捏着手上无酒的白玉镂金酒杯, 戏谑地看着燕王。 “不曾留意, ”燕王手里的杯子还剩了半杯蜜色的琥珀酒,说着举杯到唇边细品。 太子摇摇头,“父皇让你选妃, 这般好的机会,怎么不多看看美人。” 他们坐在二楼,来者不论要往哪边去,都要从楼下的长廊经过,正好可以把来赴宴的各家小姐收入眼底。是以太子才会有此一说。 “子谦是心有所爱了罢, ”坐在燕王下首的钱蕴兴笑道,他脸色微红,看起来有了几分醉意。凑近了了燕王说话,燕王都闻到了一股酒气。 燕王但笑不语, 提壶给自己斟满了酒。 不被燕王搭理, 钱蕴兴也不放弃, 趁醉装疯卖傻, “听说你后院换了新宠,是个什么样的美人, 竟能把白侧妃给比下去了?” 他还摇头叹息,“可怜一代新人换旧人, 红颜未老恩先断呐。” 在座除了太子c燕王, 还有几个钱蕴兴这样的勋贵子弟, 他们不如钱蕴兴敢在燕王跟前放肆, 听钱蕴兴如此说,都眼观鼻鼻观心,作壁上观。当年那个白氏还是太子先看上的,结果却进了燕王府。亏得钱蕴兴是太子表弟,又是燕王大舅子,这要换个人提起来,除非是不想活了。 白氏这件事上太子被落了面子,此时听钱蕴兴提起来,脸上的笑意就冷了。 燕王轻描淡写,“这话昭明你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听说你想为天香楼的燕燕赎身,不要问我借钱。” 人穷志短钱蕴兴顿时像只被人捏住了脖子的鸭子,哑巴了。 这时,楼下戏台鼓声一变,换了丝竹,掌声与喝彩之声忽然大盛。却是红透了京城的名伶许小婉登台献唱,刚一露面就赢得了满堂彩。 钱蕴兴不甘寂寞,“这小婉姑娘也是二八佳人了罢,子谦怎么还不把人收入府中?”可恨这般美人,却被燕王占了,他几次试探都不能得手。 “小婉喜欢唱戏,只好多让她唱几年了,”燕王弯唇一笑,目光流露出几许宠溺之色,仿佛并不知道钱蕴兴对许小婉的纠缠。 闻言,太子饶有兴味地看向台上的许小婉,倒是个色艺双全版的美人。 —————— 云英阁,钱皇后也听见了楼下格外的热闹,她微笑起来,“楼下听着好热闹,难怪荣寿她们不愿意来陪我们说话,蕴仪你们年轻的小姑娘也去玩罢,在这里都不自在。” 听了这话,钱蕴仪站起来,谢了恩,言笑晏晏地,“娘娘最是体贴。” “景如年纪小,你多照顾着她一些,”钱皇后也不忘关照看好的长孙媳妇,目光慈爱地看着娴静地坐在长兴伯夫人身侧的苏景如,见她年纪虽小,却举止得宜,不由越看越满意。顾氏无子,聪明一点就该知道与她联手才是出路。 这般想着,钱皇后就看了顾贵妃一眼。 顾贵妃笑容妍丽,“我们景如头一回出门,本宫实在不放心,雾溪你跟着她。”放小侄女和那个心眼儿多的钱蕴仪出去,她怎么可能放心。 长兴伯夫人与顾贵妃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拉着苏景如的手叮咛,“跟着雾溪姑姑走,不要乱跑。” 苏景如乖巧地点头答应了。 钱皇后深吸一口气,保持住了脸上雍容华贵的笑容不变,“妹妹太小心了。” “家姐只有这一个女儿,疼得心尖子似的,如何能不小心,”顾贵妃说得理所当然。 钱皇后刚刚有些动摇了心思又稳固了,她就不信等到然儿娶了苏景如,顾氏还能这么张狂地同她说话。 有皇后发话叫大家去玩,云英阁里年轻的女孩子们都告退出来了。钱蕴仪热心地拉了苏景如的手,“妹妹是第一次来紫云楼,我先带你四处看看可好?” “多谢钱姐姐,”苏景如笑容清浅。 钱蕴仪仔细打量她,细看之下,跟燕王府那个侍妾又不是十分像了。觉得她眉眼间偶尔露出的娇媚之意有些轻浮,步态也过于轻盈了,不知为何老是让她想起兄长后院里的那些扬州瘦马。 “妹妹说话真是娇软动听,带着些南边的口音,”钱蕴仪带着些试探,她总觉得两个人如此相像未免太过巧合,尤其是额上的红痣,就是双生子也少有这么巧的。 苏景如掩口而笑,“让姐姐听出来了,我的奶娘是扬州人,把我口音都带偏了,怎么都改不过来。” “是么,”钱蕴仪笑了,“可惜我母亲没给我找个南边的奶娘。” 两人说了一会话,看起来就亲热了很多,钱蕴仪心知皇后不会随意提点她带着苏景如出来,必是有用意的,她也不急,就带着苏景如在楼中走动,刚绕了一圈,就有荣寿公主身边的宫女花蕊找了来,“三小姐,公主们都在二楼听戏呢,令奴婢来寻你。” “难怪都不见她们,”钱蕴仪笑着说了一句,转头对苏景如说,“公主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我们一起去吧。” 能与公主交好,于自己是有极大的好处的。苏景如心知肚明钱蕴仪这般照顾她都是看在钱皇后的吩咐上,只是有好处为何不拿,她笑着答应了。 雾溪安静跟在苏景如身后倒也不说什么,跟着苏景如下了二楼。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她们刚下去,就看见燕王和钱蕴兴从回廊走来。 钱蕴仪面上一喜,就想迎上去,就被人拉住了袖子。回头就看见苏景如蹙着眉,“姐姐,我刚才贪嘴多吃了两颗杨梅,这会儿有些不适。” 早不闹肚子,晚不闹肚子,这会儿燕王就在前面呢,钱蕴仪心下不快。 苏景如已迅速说道,“姐姐不必管我,有雾溪姑姑陪我就好了,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奴婢陪着苏小姐去吧,”被钱皇后派来服侍钱蕴仪的宫女这时很是关切地扶住了苏景如。 “也好,多一个人陪着你我也放心,”钱蕴仪看夏冬如此殷勤,猜测许是皇后授意,就更放心了。 苏景如眼看着那个朱公子就要过来了,顾不得推让,急急往楼上跑去。 钱蕴仪蹙眉,毕竟是养在庄子上的,规矩还是差了点。不过苏景如怎样都与她无关,钱蕴仪换上一副甜美的笑容迎上去,“王爷。” “蕴仪,你来得正好,我不小心把酒泼在子谦身上了,你快来帮忙擦擦,嗝,”钱蕴兴大着舌头说话,还打了几个酒嗝。 钱蕴仪嫌弃地皱眉,“哥,你又喝得醉醺醺的。” 她往燕王跟前走了一步,歉然道:“我兄长无状,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钱蕴兴故意泼了他一身酒水,又装疯卖傻拉着他出来找地方换衣裳,就是为了让他偶遇钱蕴仪?随着钱蕴仪走近,她身上的香气扑鼻而来,燕王不动声色地让开一步,“无妨。”他有些在意,刚才从钱蕴仪身边跑走的身影似乎很眼熟。 “可是王爷的衣裳,”钱蕴仪揉揉帕子,含情脉脉。 “刚巧这边就有一间客室,”花蕊已推开了一间屋子的门,里面锦帐绣榻,果然是一间供人歇息的客室。 “咦,巧了,蕴仪快来帮子谦换衣裳,”钱蕴兴醉醺醺地,扯着钱蕴仪的手往燕王身上推。 燕王躲闪不及叫满身的香气钱蕴仪扑进了怀里,顿时神志一阵恍惚,迷糊间就被人推进房间里了。 只剩下燕王和她两个人被关在房间里,钱蕴仪顿时就明白了皇后姑母和自家母亲打的是什么主意。也不知道燕王是中了什么迷魂药,此时脸红如火,抓着她的双肘,看她的眼神都迷离了。 他的手劲大得出奇,钱蕴仪满心羞涩,也顾不得痛,有些害怕,又极为期待,只是女儿家的矜持让她做不出主动往燕王怀里靠的举动,只娇声唤了一声,“王爷。” 屋子外,钱蕴兴附耳在门上听了半晌,可惜楼下换了杂耍班子,正锣鼓喧天,吵得他什么都听不到。不过燕王中的药极为霸道,美人在怀,不可能坐怀不乱。 钱蕴兴胸有成竹,吩咐花蕊。“半个时辰后再来开锁。”此时他眼神晴明,根本不是刚才那醉醺醺的模样。 ———————— 那边苏景如借故跑了,为了假装到位,还去了一趟恭房。 待出来,她平复了心情,假装好奇地问雾溪,“刚才那是谁,我看钱姐姐似乎是认识的。” “宝蓝衣裳的燕王殿下,穿大红箭袖的是成国公世子,钱三小姐的兄长,”雾溪对苏景如不跟着钱蕴仪凑热闹是很满意的,那个钱蕴兴是出了名的纨绔,要是冲撞了苏小姐,娘娘该罚她了。 那个朱公子竟然是燕王?苏景如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震惊,那么阿福岂不是也在京城了? 她好不容易得到了如今的身份,难道就要被人戳穿了么?苏景如眼沉如墨,她不能坐以待毙。 雾溪没有察觉不对,她不知道为什么苏小姐忽然不高兴了,提议道:“苏小姐可要四处走走,到午时就龙舟赛就要开始了,我们去找个好位置坐着罢?” “二楼适合看戏,赏龙舟却是三楼四楼最好,”夏冬忙道,“苏小姐不如去前面的荷香阁。” 夏冬说得不错,雾溪听了没有反对。 苏景如怕她们察觉自己的异常,就点了点头,“那去看看。” “夏冬,你怎么在这里?” 忽然有人惊讶道。 苏景如循声望去,就见一个梳着双鬟的小姑娘从荷香阁打开的窗子里探出头来。 “公主,奴婢是陪长兴伯家的小姐来的,”夏冬恭敬回答。 这位公主看起来只有七八岁,苏景如不用雾溪提醒就想到了这个年岁的公主只有周嫔生的四公主乐平公主了,她低下头去行礼,“臣女苏景如,拜见乐平公主。” “哎呀,这个姐姐好漂亮,我喜欢,”乐平公主已在他们说话间蹦蹦跳跳地从荷香阁里出来了,很是亲热地挽住了苏景如的手,“漂亮姐姐,陪我玩。” 苏景如有些手足无措,她进宫前也听苏景明交代了一些特别需要注意的,这位乐平公主是现在最受宠的公主,脾气也是最大的。她一面随着乐平公主走,一面讨好她,“公主缪赞了,明明是公主更漂亮。” “你们不要进来,”乐平公主却没有理苏景如,而是指着想要跟着进去的雾溪颐指气使道。 “奴婢是奉了贵妃的命令,伺候苏小姐的。”雾溪站住了,试图争取一下。 “哼,”乐平公主冷笑,“难道你还怕我吃了苏姐姐不成。” 雾溪虽是顾贵妃身边的宫女,也不敢跟乐平公主相争,低了头退后一步,“奴婢不敢。” “漂亮姐姐我们自己玩,”乐平公主这才满意了,拉着苏景如进去,咣当关上了门。 苏景如本以为乐平公主是真的很喜欢她,哪知一进来就被乐平公主甩开手。 乐平公主看也不看她一眼,对这屏风后头道:“我帮你把人带来了,你答应我的可不能食言!” 苏景如惊讶地看着从屏风后出来的人,深深地福了下去,“皇长孙殿下。” “苏小姐不必多礼,”长得清风朗月一般的皇长孙脸上有些慌乱,他略带羞涩地对苏景如作了一揖,“冒昧来见小姐,还望小姐见谅。” 见皇长孙如此模样,苏景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咬着唇,眼波含情,“我见到殿下,也是欢喜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第 52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燕王看见阿福挥舞着匕首与水匪对峙的时候,吓得握刀的手都软了,要知道从前都是别人看见对手是他而手软拿不住刀。 不过手软也不影响燕王殿下英雄救美,他不得不承认,当阿福睁开她漂亮的大眼睛惊喜地看着他的时候,他心里是十分的满足和欣慰的。 当阿福香软的身子扑进他的怀里, 燕王提着的一颗心才是踏踏实实的落了地,他紧紧把她搂着, 不敢再放开,换了左手提刀, 一路杀将出去,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如入无人之境, 连被派来刺杀他的死士见此都心生退意。 不过已经晚了, 燕王杀性已起。 阿福知道自己不能给朱公子添麻烦, 自觉的抱住了朱公子的脖子, 紧紧贴在他身上, 她想的是, 如果有人挥刀砍来, 她还能帮朱公子顶一顶。 有了燕王加入, 曹正淳等人顿感压力一轻, 心下有感, 抬眼找去, 果不其然就见他们家王爷手中刀光如练,刀光过处哀鸿遍野。还在奋力拼杀的侍卫们顿时精神一振,王爷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呢,他们也不能太落后了,多杀两个敌呀! 陆永川的接应来得很及时,虽然有燕王这个大杀器在,对方靠着人海战术也是步步紧逼,把他们逼到了甲板中央,正要围剿,陆永川就带着一千燕王府精锐杀到了,轻轻松松就对这些大部分是乌合之众的匪徒进行了反围剿,并抓住了躲在小船上的匪首。 “王爷呢?”陆永川手里提拎着一个穿着大红锦袍的男人大步踏上船来。他手里的男人长得脑满肠肥,一身肥肉簌簌抖动,至少也有两百斤。陆永川单手拎着他却像是拿了个轻飘飘的玩意。 曹正淳蹲在地上,让军医起出肩膀的箭头,闻言扭头看了眼陆永川,努了努嘴,“王爷还有要事。”他们刚脱险上了陆永川带来的大船,王爷就搂着徐姑娘进房了,小姑娘胆子小,指不定要王爷怎么安慰呢。 要事?陆永川不是很明白,现在还有什么要事比审问匪首更重要的? 一番厮杀,燕王身上的宝蓝锦衣已经变成了血衣,他抱着阿福进了房间,闻到房间里淡雅的白檀香,才是后知后觉自己一身血气,忙把阿福放了下来。 “公子你有没有受伤?”阿福刚在地上站定就看见站在她跟前的朱公子身上溅了许多血,尤其是朱公子俊美无俦的脸上一抹暗色血痕更显得触目心惊,她顾不上其他,又扑到了燕王身上,努力往燕王脸上摸。 “我无事,”燕王怕血迹脏污了阿福的手,侧过脸不肯给她碰,见她尤不肯放弃,垫了脚来扑自己,只好道,“都是别人的血,不要怕。” 他说完这话就留心阿福神色,担忧她听了害怕。哪知道阿福听见他没事,只顾着高兴了哪里会怕,就连朱公子身上熏人欲呕的血腥味她都闻不见了。 “公子没有受伤就好,”阿福庆幸不已,完全没有想到朱公子一身衣裳都湿透到滴血了,究竟是杀了多少人才能有这个效果。 燕王意外地一挑眉,是他低估了她的胆量了,不愧是让他心心念念也要找到人。 “公子,我服侍你更衣吧,”阿福鼓起勇气,她都还没有伺候过朱公子更衣呢,身为一等瘦马,这也太挫败了。 “你先顾着你自己罢,”燕王好笑的摇摇头,看她眼珠乌溜溜的转,他怎么会猜不透这小丫头打的什么主意。但她也太不顾惜自己了,即使他很小心的护着她了,她衣裳上还是沾到了一些血迹。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全心全意都在关心他了。 不过被人全心顾念的感觉很好,燕王很想摸摸小姑娘的头,可看到自己手上干涸的血迹,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含笑看她,“你先换身衣裳,我让人送热水来。” 被燕王提醒,阿福这才惊觉自己裙子上也有几块暗红的血迹,小心肝儿颤颤,忙把裙子脱了,连声问,“我衣裳上还有吗?我看不见,背上有没有?” 燕王带着她在披荆斩棘的时候,她并不敢睁眼,一个劲儿在向菩萨祷告,光顾着紧张了,倒也没来得及想太多,这时看见自己裙子上的血迹才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燕王阻止不及,她已麻溜的把自己外裳也脱掉了。 灯下,阿福特别改造过的薄纱小衣轻烟薄雾一般,隐隐可见梅子红的薄纱下头肌肤如玉,纤腰细腿。 燕王忽然觉得自己的下火茶里还应该再多加一味黄连,他别开眼不好多看,“你好生歇着,我外头还有事。”说着急急推门出去了,连自己身上的衣裳都忘了换。 怎么就走了?衣裳还没换呢!阿福脚步一动,想要去追,忽然察觉不对,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穿与不穿也没甚么区别的衣裳,啊呀低叫一声,羞耻的捂住了脸。 嘤嘤嘤,她刚才真不是故意的,她也不是那么豪迈的人啊。 “王爷,”陆永川终于等到了燕王,忙上前汇报战况。 水匪是全军覆没了,许多尸首沉入河底无法确确统计剿首人数,俘虏的水匪则有两百多人。而燕王府卫也伤亡了百人,多是被意料之外的重箭所伤。 “伤亡的弟兄们都做好抚恤,家有老弱的多加一倍,”燕王面色沉重,“尽力寻找他们的尸体,务要入土为安。” 燕王这次下扬州不仅仅是为了寻人,因此他出来是做了万全准备的,就是知道有人不会放弃这种刺杀他的好机会,而他也想重挫对方势力。哪知背后之人为了杀他不仅勾结了江湖匪徒,竟然连军中重箭都拿出来了。若不是安排了陆永川接应,为了突围,恐怕就要暴露燕王府的火器了。 差一点玩脱,让燕王心情十分不妙。 陆永川也是很怕自家王爷的冷脸的,他越发谨慎地回禀了首轮审问的结果:这些水匪自己招供是漕帮的人,所图不过为财。至于那些重箭,全都说不知道。只有被他揪住的匪首受不住拷问,说出是收了人的钱财,为人消灾,重箭也是对方提供的。 “王爷这些俘虏该如何处置?”陆永川说完,看燕王没有表示,忙请他示下。 “除了几个头目,都杀了,”燕王语气平淡,既然分辨不出哪些是真水匪,哪些是刺客,不如都杀了干净,谁也不冤。 “是,”陆永川并不意外燕王的决定,他们燕王府死了那么多兄弟,自然是要血债血偿的。 燕王眼看着陆永川带人处理了俘虏,这才得空料理自己一身血污,沐浴以后换了衣裳去看阿福。 陆永川带来的船上贴心的准备了几个丫鬟,不过昨晚都便宜了阿福,她被人服侍着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才是觉得身上舒服些。 然后她就听见了外面有哀嚎求饶声,她不敢去看,就躲在被子里捂耳朵。一夜惊吓,人也疲累了,被子里的馨香让她忘记了仿佛还萦绕在鼻端的血腥气,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燕王进去看她的时候,就看见床上的被子鼓起了一团,他轻手轻脚揭开被子一看,被子里阿福睡得小脸红扑扑的。 真是心很大了。燕王以为她睡得香甜,嘴角噙着笑,伸手碰碰她的脸蛋,才惊觉手里的热度不对,小丫头又病了! 阿福这回生病是受了惊吓,燕王亲手给她灌了一碗安神汤以后,她就睡得平稳多了,身上的热度也渐渐降下来。燕王犹自不放心,干脆脱了鞋上床与她一同躺着,若是有个什么情况,他也好及时反应。 阿福睡了一觉醒来,一睁眼就看见躺在她身边容颜俊美的燕王,第一反应不是吃惊而是高兴,朱公子终于留宿啦!离吃掉她还远吗? 阿福是第一次在大运河上坐船,船上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非常的新奇,离愁别绪就不那么明显了。 不久船就拔锚离岸了,刚离开码头不远,大运河两岸都是黛瓦白墙的人家,早晨还有淡淡薄雾飘在河面上,阿福趴在窗前看去,这两岸风光真如画卷一般秀丽。朱公子的楼船又高大,从旁而过的许多小船,在她们家楼船的对比下,更显得小巧玲珑了,更是让阿福觉得有趣,趴在窗上看个不停。 “姑娘,这河上人多眼杂,把窗纱放下罢,”翠眉今天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年纪这么小的瘦马就妖妖挑挑的,可别把王爷勾坏了。 这个翠眉的语气真是讨厌,明显是看不起她。阿福对人的喜欢厌恶向来单纯,你对我好,我当然也对你好,你要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她嘴唇微抿,没有跟翠眉说话,却也安分的放下了梅子青的窗纱。唉,真想让朱公子来陪她呀。 大概朱公子是有些忙,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还是不见他来。船上人又多,阿福谨守本分并不敢独自出去走动,只能打络子打发时间,盼着朱公子记起她来。 哪知吃完了午饭还是没等到人,只等到了朱公子叫人送来的一只小乌龟。养在瓦盆里的绿壳小乌龟只有阿福的手掌大小,头脚都缩在壳里,看上去就是一块搁在水底的龟壳。 然后她一个下午就在逗乌龟冒头中度过了。到了傍晚,燕王特地来陪她吃饭,看见她跪在榻上,拿着一根丝绦在逗乌龟,不禁笑道:“你越逗它,恐怕它往壳子里藏得更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第 53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芷沅姑娘大喜了, ”来给阿福量身的裁缝是香如故惯常请的香秀坊的李裁缝,还未喝茶先道喜,一双利眼把阿福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 笑着道,“芷沅姑娘比开春那会儿更出落了,身量也长了一寸。” 徐婆子闻言也仔细看了看阿福,笑道:“还是你眼利,我日日见着她, 都不大觉得出来。”芷沅被卖到香如故的时候才五岁,长得又黑又廋, 乍一看就是个丑丫头,要不是她看着她额头上一粒朱砂红痣格外精致,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珠又透着灵性,出了四两银子买了人,就要错过这么个好苗子了。 结果好好养了一年,芷沅就越长越精致, 玉雪粉嫩的, 可把院子里的人都惊到了,徐婆子还记得那对夫妇不过是长得齐整而已,能生出个这么漂亮的女儿, 没准是祖坟冒青烟了。 后来兰汀也被她的秀才爹卖到了香如故来, 两个小姑娘小时候长得是差不离, 徐婆子就起了意, 把两人当做双生子来养,还用了秘法在兰汀额上点了个与芷沅一模一样的朱砂痣,就是想借着双生子的噱头把两人身价提一提。 只可惜这回的朱公子没看上兰汀,不然还能多赚一笔,徐婆子念着这个憾事,四下一看,问道:“兰汀呢,怎么不在?” “她去送姐妹们了,”阿福怕妈妈怪罪阿芙,忙道。 “既然她不在,你就比着她的喜好给她也挑一身衣裳,”徐婆子知道兰汀是个爱交际的,也不深究,她决心吸取教训,把手里头的好苗子都装扮上,便吩咐芷沅给兰汀挑衣料。 “不如等她回来再看罢?”阿福想着阿芙爱美,她对自己搭配衣裳的能力可不看好,给阿芙搭配丑了怎么办?“再说还要量身呢。” “姑娘不必担心,兰汀姑娘的尺寸我是记着的,”李裁缝为人精明,对于老主顾家姑娘们的身量尺寸都是记得很清楚的,纵然是不爱做衣裳的芷沅姑娘她都能留心记着,爱俏的兰汀姑娘她如何能忘? “兰汀姑娘还在长个子,一会给她裁料子的时候多留两寸余地就是了,”李裁缝很有经验。芷沅姑娘就要出门子,自然是做合身,兰汀姑娘还不急,做得略宽松也无妨。 话都说到这里了,阿福也没反对的余地,依着李裁缝量了身,果然如李裁缝所说长了一寸。 “前几日我们香秀坊刚进了一批新料子,都是顶好的织锦缎,知道芷沅姑娘要做嫁衣,我就都带了些尺头来,”李裁缝记好了芷沅姑娘的尺寸,就让她的小丫头打开带来的包袱,里头整整齐齐摆着十几二十种各色尺头,有一半颜色都是如海棠红c石榴红之类的偏红色。 香秀坊惯常做的是烟花柳巷的生意,衣料质地算不上顶级,样式花色却都是新鲜时兴的,一溜儿摆开在红漆圆桌上,真是灿若霓虹,赏心悦目。 “姑娘看看,可有中意的?”李裁缝笑看阿福,心里有些惋惜,长得仙女一样,可惜没能投生在好人家,年纪这么小被买了去,那主顾没准有不好的癖好。不过李裁缝常年与这些瘦马妓子打交道,可叹的故事看得多了,同情心也消磨了,念头一起就略过了,只一心推荐自己带来的料子,做成了又是一笔大生意。 毕竟是年轻的小姑娘,就没有不爱漂亮衣裳的,阿福伸手摸摸那些柔软光滑的衣料,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种十样锦的是如今最时兴的样式,前儿如是阁的姑娘出门子就是做了一套银红的嫁衣,”李裁缝看她纠结,忙推荐道。说着拿起一块儿海棠红的在阿福身上比划,“不过依我看,芷沅姑娘更适合海棠红,妩媚娇俏。” 瘦马出门子虽也说是出嫁,可毕竟是给人做小,哪里能用正红呢?也只有选些偏红旁色了。 “妈妈觉得怎么样?”阿福听李裁缝这么说也觉得好,询问地看着徐婆子。 “我看这个夹金线牡丹的更好看,”徐婆子却挑了一块儿与正红十分相近的朱色锦缎,重重牡丹天姿国色,其上金线熠熠生光,做成衣裳,定然是极为出色。 “徐姐姐好眼光,这个料子好是好,就是太打眼了,”李裁缝好心提醒。瘦马是去给人做小的,打扮太张扬了,岂不是扎大妇的眼? “无妨,我家女儿如此容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方是得宜,”徐婆子笑笑,那朱公子远来扬州买人,怎么会带正妻?即使带了人也只会是娇妾美婢。芷沅新过门,正是新鲜,这个时候不趁机争宠,要放到什么时候去? 徐婆子养瘦马全为牟利,可也希望自家出去的瘦马能有个好下场。 既然徐婆子都这么说了,李裁缝就记下了朱红金线牡丹做嫁衣。 阿福自己挑了豆绿c藕粉等色做了两身春装,两身夏装,这就算是徐婆子陪送给她出门子的嫁时衣了。阿福念着李裁缝推荐的海棠红十样锦好看,就给阿芙选了做褙子,又配了柳绿的做裙子。 待到送走李裁缝,阿芙还是没有回来。 徐婆子拉了阿福的手同坐榻上,低声嘱咐她,“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门子了,陈妈妈的课还没来得及全都教给你,这两日你就专心跟着她学一学,不要偷懒。” 香如故的陈妈妈教的是闺房之乐,阿福羞红了脸。 “男人呀贪色,你伺候好了他的子孙根,才能让他离不了你。不然就是天仙,在床上木头一样不知趣,也是要被男人冷落的。”徐婆子语重心长。 阿福的脸更红了。 徐婆子笑着摸了摸她滚烫的脸,“这有什么可羞的,男女人伦,食色性也,往后你就知道好处了。” 徐婆子看她把头越垂越低,生怕她把自己羞死,略略交代了几句就起了身。 “妈妈,您的镯子,”阿福忙取了装着徐婆子那双翡翠手镯的盒子追出门去,光顾着害羞了,差一点忘了把镯子还给妈妈。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陪嫁的,这双镯子你就留着罢,”翡翠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徐婆子亲手再把一双碧盈盈的镯子给阿福戴上了。 阿福手腕细白,戴着这翡翠的镯子格外好看。她喃喃道了谢,站在房门口庑廊上目送着徐婆子走远了。 午时的日头升得老高,院子里静无人声,阿福倚着廊柱张望,也不知阿芙去了哪个姐妹的屋子。她素知阿芙心气儿高,这回偏偏是她被选走了,她便有些担心她。 阿芙却是不在香如故里了。 却说当时,紫嫣等几个年纪大的瘦马从阿福房中出来以后就各自回房了,年纪小的瘦马们还有些活泼,舍不得就散,聚在庑廊上叽叽喳喳议论芷沅的好运气。 因兰汀和芷沅是住一个屋子的,看见也兰汀避了出来,有人不免觉得奇怪,一个穿着丁香紫褙子的姑娘就好奇地问:“兰汀你怎么也出来了?” “妈妈定是有私房话儿与姐姐说呢,姐姐脸皮薄,我要是一旁听着,可不得羞死,”阿芙眼波流转,掩着嘴笑道。 她这大有深意的样子,姑娘们瞬间都懂了。瘦马学那些琴棋书画不过是给自己镀个才女的金,归根到底都是为了伺候男人,她们的功课里,那些闺房之乐才是重头大戏呢。阿芙这么一说,可不是个个都明白了。 顿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小瘦马于房中之事学得不如姐姐们深入,还是一知半解的时候,妈妈定然是要提前与芷沅详说了。哎呀,想想就觉得好羞人。 阿芙等姐妹们笑过,这才开口道:“你们可有人要出门,芷沅姐姐不日就要出门子了,我想买个扇面给姐姐绣一把并蒂莲的团扇。” 小瘦马们年纪都不大,妈妈还不太拘着她们不让出门,如阿芙想要自己出门买扇面,叫上个婆子陪着就行,只不能离了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前的小南街。 “我有一把素面的湘妃竹扇面,兰汀你要不要,”那个丁香紫褙子的姑娘正好就有扇面,很是大方地对阿芙说。 “谢谢榆梅姐姐了,不过我还想亲去绣坊挑一挑丝线,”阿芙笑着拒绝了,“上回叫兴儿帮我买,结果买来的都不甚合我的意。” “现在出门,日头太晒了,”一个姑娘看了看庭院中明亮的阳光,摇了摇头。 靠脸吃饭的瘦马们都很是珍惜自己的容颜,听了这话,纵然有想出门的姑娘,看了庑廊外头太阳,都退却了。 “那我就自己去了,”没有人同去更好,阿芙笑着与众人告别。 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是扬州有名的脂粉之地,养瘦马的c蓄妓子的,还有扬州大名鼎鼎的当红名妓阮湘湘就住在梨花巷口。 阿芙在香如故健壮仆妇的陪同下出了门,走到梨花巷口,阮湘湘家门口停了一辆油壁香车,看形状阮湘湘正要出门。 阿芙就往院墙下站了站,粉黛青瓦墙头绿荫砸地,却是传言里痴慕阮湘湘的南洋商人带来的异种花木长得正葳蕤丰盛,枝叶蔓蔓越过了粉墙。 “妈妈你看那阮湘湘真是风光,”阿芙抬手搭在一根垂下来的枝条上,羡慕地道。 “不过是看似风光,”仆妇为阿芙打着伞,她顺着阿芙的话望过去,正见一身盛装的阮湘湘众星捧月地登上香车,她不屑地笑了笑。没留意阿芙悄悄折了一根碧绿的枝条藏在袖子里。 阿芙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樱桃也掉了,她皱眉看阿福,拍着胸口,恼道:“你走路都没声儿,吓了我一跳!” “你去了哪来?”阿福早习惯了阿芙的惯常对她说话的语气,不以为意的走过去,“妈妈叫人送的樱桃,我想着你喜欢这个,可是留着一颗都没动。” 阿芙做贼心虚,不敢与阿福对视,扬声叫了兴儿给她打水洗手,回头指着放在桌上的小包袱,“我去买了一个扇面,想着你要走了,我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你,就给你绣个扇子,往后你夏天打扇也就能想起我来。” “纵是没有这扇子,我还能忘得了你?”阿福打开包袱,里头放着一把月白扇面的湘妃竹菱形团扇并十几束各色丝线,她就把团扇取了拿在手里扇着,怅然道,“我是真不想与你分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4.第 54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你是何人?”看见跟前一个全然陌生的丫头, 阿福这才觉出不对来, 一团浆糊的脑子才渐渐记起自己是在漱玉阁醉倒的, 之后呢?为何她醒来却是这样的地方。 床明显不是她的那张挂着粉红撒花帐子的架子床了,而是一架四面镂空隔扇贴了螺钿描金人物的黑漆拔步床, 挂着紫纱, 锦带系金钩,身上盖的也是宝蓝圈金的锦被, 处处都透露出富贵气。 能被吴明德派来照顾朱公子心头好的丫头自然是十分机灵的, 一看她滴溜溜四下乱转的眼珠子就明白了, 忙解释道:“姑娘病了, 朱公子心疼您,就把您接来了养病呢。这里是朱公子暂住的别院, 奴婢明心,是吴公子派来照顾您的, 还有个叫明月,她刚出去打水了。” 她原来是病了么?阿福有些模糊的记忆, 自己好像吐得很厉害。 明心看她还是初醒的迟钝, 也不多话, 禀道:“既然姑娘醒了,奴婢这就叫人去告知朱公子一声,朱公子昨晚守了姑娘一夜呢, 方才有事才是出去了。” 她们家公子可是特地交代了, 务必要在这位姑娘跟前多说朱公子的好话。不过她这话并不假, 那位朱公子真是个痴情人,可是生生照顾了这位姑娘一宿没有合眼。 朱公子阿福长睫微动,原来她已经不在香如故了么?阿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忽然咕噜一声,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自己的肚子响了。 “是奴婢疏忽了,姑娘刚醒来定然是饿了,还请姑娘稍等,奴婢这就吩咐厨房送吃的来,”明心看她因为肚子叫害羞地红了耳垂,只觉这位小姑娘甚是可爱,语气越发的柔软。 “劳烦明心姐姐了,”阿福头一回接触这样规矩的丫头,言语间不免客气。 “姑娘真是折煞奴婢了,”明心福了一福,忙出门张罗去了。正巧屋门口就遇到提了热水的明月回来,“姑娘醒了,你先服侍她换身衣裳,朱公子知道了定然是要来的。” “我省得,”明月听见人醒了也是高兴,风风火火地进了屋子。 外院的书房里头,吴明德站得笔直,头却低到了胸口,他在向朱公子汇报香如故火灾的进展,声音是越来越没有底气,“有经验的仵作也查了,确实是烧死的。” 好不容易有个在朱公子面前表现的机会,哪知道事情竟然那么棘手。香如故被一把火烧了不说,里面的人都没了。明眼人都知道蹊跷,偌大一个香如故竟然没有一个人能逃出来,据救火的人说,香如故的火势大得邪性,不多时就把香如故烧成了一片白地,救都救不及。 可就是找不到人祸的证据啊,什么蛛丝马迹都被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还好有个被吴明德叫来服侍阿福而幸免于难的兴儿,然而死在火里的人数与兴儿所说又对上了,姑娘c丫头c婆子个不少。只除了门房小厮车夫到底有几个,兴儿自己都说不清楚,难以核对,看起来香如故是死绝了。 难不成真的是天灾而已? 吴明德自己都很没底气把这个结论回复给朱公子。 “明德辛苦了,”朱公子语气宽和,还亲近地拍了拍吴明德的肩。 吴明德激动地涨红了脸,受之有愧啊,他都没有帮到什么忙。 若是查给芷沅下毒的凶手,他还可以期待一下吴明德,香如故的大火,吴明德也只能查到这种摆在明面上的真相了。朱公子淡淡道:“只怕这就是一场天灾,不必再查了。” 朱公子习惯性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这样的手笔,后背之人必不简单,只是一场大火究竟是想要掩盖什么呢?香如故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每当朱公子不说话,他就觉得压力好大。吴明德悄悄咽了咽口水,挺直了背脊,努力站得像青松一样直。 他已经能够肯定这位朱公子的身份了,昨夜他与朱公子的侍卫迎面相遇,那几个侍卫衣角的金线麒麟被火把一照格外的狰狞醒目。据他所知,金线麒麟可是燕王府侍卫的标志,燕王的母亲贤妃又是姓朱。没想到自己陪玩了几日的纨绔公子竟然是位大佛,吴明德惊诧之余又十分荣幸,燕王殿下这是信任他啊,才会不避讳他召见自己的侍卫。 正当吴明德认真罚站,屋外忽然传来人声,他忙出了门去看,回来就高兴的跟朱公子报喜,“公子,夫人醒了!”知道了朱公子的身份,吴明德是不敢再厚着脸皮叫嫂夫人了。 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主动向吴明德暴露了身份的燕王殿下,微微点了点他矜贵的下巴,语气从容不迫,“我去看看她,你自便。” 人刚醒就要去看,再从容的语气也掩盖不了燕王殿下迫切的心情。 吴明德不敢耽搁他的大事,一点不废话,亲自送了燕王到后院才是站住了脚。 几只花羽毛的灰麻雀在桃花枝头叫得欢快热闹,吴明德看着湛蓝天空飘过的悠悠白云,心下感慨,这芷沅姑娘真是好命喽,一下子麻雀飞上了枝头,只看燕王对她的上心程度,只怕日后造化不凡。 阿福穿了一件月白绣白玉兰的杭绸衫子,背靠大迎枕坐在床上,肤色是病态的苍白,有种弱不胜衣的伶仃。 明月没有给她上妆掩饰这样的病弱姿态,还给她梳了个楚楚可怜的侧偏发髻,不戴珠钗,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绕过细白的脖颈,垂顺在胸前,略略遮住了她衣领处露出的肌肤,更有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婉媚。 明月很是满意自己的作品,如斯美人,就是女人看了都想要怜惜她,只可惜美人年幼,那个朱公子不要欺负她才好。 阿福没有照镜子,对自己的装扮没有任何意见,她只是有些不开心,明月和明心都说她大病初愈,不能沾油星,只给她喝白粥。 那个白粥有什么好喝的嘛,好歹要加点鸡丝呀。阿福在喝到粥之前还是很嫌弃的,被明月捏着勺子喂了一勺粥,眼睛就亮了,这个粥也太好喝了吧! 上好的胭脂米熬制的粥又稠又香,都熬出了一层厚厚的米油,软糯清香,入口即化,比她这辈子喝过的粥都好喝。 也不要人喂了,阿福自己端着碗咕噜咕噜一下子就喝光了。 “我还想要一碗,”阿福有些不好意思,小脸儿微红,刚刚嫌弃的是她,现在吃不够的还是她。 真是可爱的小姑娘,明心笑出声来,还没来得及提醒她鼻子尖上沾了一粒米,朱公子就大步进来了。她悄悄对着阿福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就和明月一起退了下去。 “很好吃?”燕王也看见了她小巧翘挺的鼻子尖上沾了一粒淡粉色的米粒,像是一颗小珍珠,他嘴角带了笑,伸手拈了那粒米。 啊,好丢脸,阿福看着落在燕王指尖的米粒,羞臊地咬了唇。 哪知道那个朱公子真不是正经人,居然把那粒米含进了嘴里,还要对她笑,“果然好吃。” 阿福的脸顿时变成了熟透的小樱桃啦。 昏暗的烛光下,阿福一双黑眼珠子漆黑如墨,阿芙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姐姐,这是解酒茶。” 阿福眨了眨眼睛,忽然身子往前一扑,呜哩哇啦吐了阿芙一身。 再漂亮的美人,呕吐物也不会是美好的,霎时酒气弥漫,中人欲呕。阿芙裙衫尽湿,被恶心坏了。阿福倒好,全都吐在了阿芙身上,自个是一点都没有弄脏,她吐了个舒坦又往后一倒,闭上眼睛睡死过去了。 把阿芙气得咬牙,颤抖着手那一点儿心虚都抛掉了。心道阿福你不要怪我,是你命薄,没有那个福分。她忍着身上的脏污,狠狠心把茶碗里剩下的一点儿药汁都灌进了阿福嘴里。 到了半夜,阿福发作起来,又吐了几次。 她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吐到后面就只有苦胆汁了,人被折腾得出了一头一身的汗。 兴儿只以为她是醉酒,和阿芙一道,又是喂温水,又是揩汗地照顾了她一整夜,到了第二天才发觉不好,芷沅姑娘不仅没有醒来,还发起热来了。慌得她急忙去请徐婆子,明日朱公子就要来抬人,芷沅姑娘这样怎么出门子? 徐婆子听说芷沅忽然病了,急忙叫人去请大夫,自己急急慌慌跟着兴儿去了阿福的屋子。 宿醉的人的屋子味道并不好闻,兴儿又怕开了窗芷沅姑娘被风一吹更不好,把门窗都关得严丝合缝,徐婆子一进去就皱眉,“把外头的窗户开开,这没病都要给闷出病来了。” 兴儿忙答应了,把外间的窗户打开了,清风吹进来,屋子里头的味道才是轻快了些。 徐婆子举步进了内室,看见阿芙正拿着帕子坐在床沿给阿福敷额头,“芷沅怎么样了?” “姐姐许是昨晚回来的时候吹了夜风,这会儿有些发热,”阿芙一脸担忧。 徐婆子见床上的阿福面色潮红,人已经是迷糊了,伸手探了探她的脸颊,“怎么这么烫!”赶明儿朱公子来抬人,见了芷沅这模样,朱公子不计较还好,要是计较,她小小一个香如故,怎么能得罪得起知府的贵客! 她心里发急,语气也不太好,诘问阿芙,“好好的吃一顿酒怎么就成这样了?你也不好好看着你姐姐!” “是我的不好,明知道姐姐酒量不好,我该替了她喝的,”阿芙也不辩解,低声认错。 她照顾了阿福一夜没有睡,此时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就愈加醒目,徐婆子看她如此模样,也有些心软,大错已经铸成,现在怪谁都没有用,她恨铁不成钢地摇头,“罢了,只看大夫如何说。”实在不成了,只有亲去请朱公子恕罪了。 “烧退了就好了,”阿芙抿了唇,又拧了一条又冷又湿的帕子搭在阿福额头,尽显关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5.第 55 章 她摸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阿福眼睛睁得溜圆,偏生手还被燕王强制拉着, 在那不明物体上来回滑动了一下。 “王爷?”阿福忍不住颤巍巍地叫了燕王一声, 她想要抽手离开, 却被燕王轻轻一拉,就跌入了他的怀里,被人紧紧扣住了腰。 这下好了, 想动动不了, 想跑跑不成, 阿福只好仰头看燕王, 凑这么近, 她才发现燕王的脸色红得不正常, 难怪他的手心那么烫, 阿福担忧地看着他,“王爷生病了?” 燕王看得清楚, 阿福的眼睛在帐子里略显得昏暗的光下,清澈剔透, 琉璃珠子一般, 流光盈盈地注视着他, 美丽干净, 却没有丝毫媚色。 这个傻姑娘。 燕王的目光下移,他居高临下,一眼看见阿福深紫色衣缘下隐隐的起伏, 雪白细腻的曲线犹如他书案上供着的白玉美人瓶。燕王目色越深, 难耐地舔了舔唇, 偶尔情浓之时,他还理智尚存,没有过分逾越,今日却是忍不住了。 不能太快,会吓到她。燕王艰难地把目光从她白腻的胸口移开,停留在阿福红润的嘴唇上面。 自己好像不很不对劲,阿福有些慌张,一想到朱公子可能打算吃掉她了,她心里不悦的排斥感是怎么来的?她不该是欢天喜地地扑上去么,怎么会想要逃? 正出神,阿福突然感到唇上一热,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毫不客气地长驱直入了。 身体的反应往往比心更诚实,阿福几乎是立刻,就自然而然地伸出舌尖与对方递过来的舌一起共舞,很快就被这熟悉而又强势的气息包裹住了。 身体不会骗人,她是喜欢被朱公子这样热情的触碰c侵入的。阿福顺从地闭上了眼睛,然而男人的攻势太猛烈,在他的手伸进衣襟里的时候,她还是察觉到了危险,忍不住呜咽着挣扎了一下。 像一只小奶猫挥着小奶爪,毫无威慑力的威胁。反而激起了燕王心中更多的侵占欲,就势抱着她把她压到了床上。 “阿福,睁开眼睛看看我,”燕王爱怜地吻了吻她被他肆虐得红透了的唇,伸手拔下了她头发上的玉簪。 阿福乖巧地睁开了眼睛,就看见燕王深深地凝视着她,深刻又温柔,没有喝酒她都要醉了。 “别怕,”燕王看她乖乖地看着自己,眼睛里已经有了水意,尽管知道还不到花朵盛放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亲吻这朵娇嫩的花蕾。 更何况他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 夜幕降了下来,渐渐消停下来的帐子里就更昏暗了。 燕王从床头的柜子里摸出来一个匣子,一打开顿时满室生光。 阿福躺在床上仅剩的玉枕上,已经累得睡过去了,眼角挂着一滴半干的泪痕,脸上的潮红还未消褪,如玫瑰花瓣一般娇艳,燕王看得心头一热,不由想到了一句诗“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自家大兄弟又有站起来的趋势,燕王尴尬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去了。这药效未免也太持久了些,燕王殿下很快为自己找到了借口。 借着夜明珠蓝莹莹的珠光,燕王取了汗巾小心地为阿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怕她不舒服,还给她擦了擦脖子。至于被子下面,燕王殿下为自己念了三遍清心咒,才是揭开了被子,为阿福拭干了胸口上的汗珠。 又见她腿间的皮肤有些发红,燕王老脸一红,还是凭着强大的自制力取了药膏细心地给她抹上了。 做完,燕王才是放下帐子,穿了衣裳出去。 门口,站得腿发麻的王承恩一面感叹自家王爷真是龙精虎猛,一面弯下腰去,“王爷,苏统领来了。” 穿戴整齐的燕王还是那个清贵冷淡的燕王殿下,他从容地关好门,“来了多久?” “有一刻了,”王承恩回禀道,“苏统领是来道谢的。”除了道谢,约莫还要试探一下王爷的想法,毕竟水里难免有过肌肤相亲,王爷若是顺势娶了苏小姐,也是名正言顺的。 燕王这时候也想起来自己脑子发热时做的事了。当时他拉了那个长得像阿福的女子落水,下了水才认出来此女就是香如故的兰汀,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及后,他带着昏过去的兰汀浮出水面,还没来得及上船,苏景明就冒了出来,说兰汀是他的妹妹。 难怪他偶尔会觉得苏景明眼熟,原来眉眼是像阿福。 所谓的苏家小姐居然就是香如故的兰汀,那么梦中徐氏的死就有了解释,不外乎苏家为了掩盖苏小姐曾经当过瘦马的往事,又或者是苏小姐为了抢夺阿福的身份杀人灭口。 燕王直觉是后一种。整个苏家对外都是苏景明主事,而苏景明并不是那种滥杀无辜之人,不会为了那种理由杀人。 自己的亲妹妹都能认错!燕王感其之蠢,决定晾一晾苏景明,“不急,本王要先沐浴。” 这一沐浴,又拖到了半个时辰后。 苏景明被人晾在客厅已经很久了,手边的茶凉了又换,已经换过了三轮。 伺候的小太监都担心这位穿着御赐飞鱼服的锦衣卫的大人要发怒掀桌了。桌上还摞了好大一摞的礼品盒子呢! 苏景明微微张开腿,坐在黄花梨圈椅上,腰背挺直,右手习惯性搭在腰刀的刀柄上,拇指摩挲着刀柄上缠绕的红色丝线,若是长兴伯夫人在就知道儿子这是不耐烦了。 就在苏景明失去耐心准备告辞的时候,燕王终于来了。 苏景明敏锐地闻到了燕王身上刚刚沐浴过的清淡香气,换了一身石青暗绣竹纹直裰的燕王容色如玉,风采翩然。苏景明想到了燕王泡在水里的时候,哪怕一身狼狈,依然气度从容,可他想到被燕王粗鲁地扯着头发浮在水面上的妹妹,就是一肚子气。 偏生人家是妹妹的救命恩人,还不得不谢。苏景明手搭在刀上站了起来,“多谢王爷救了舍妹。” 营造了搭救落水少女假象的燕王一点也不心虚地接受了苏景明的道谢,淡然道:“苏统领不必客气,本王并不知道那是苏小姐,换了旁人,本王也会下水救人的。” “王爷高义,但是在下不得不谢,”苏景明抱拳对燕王致谢,“今日来的仓促,不及准备谢礼,待到舍妹身体康复,在下再带她到王府致谢。” 苏景明故意说要带苏景如来道谢就是想试探燕王对苏景如是什么想法,若是想要挟恩娶他的妹妹,管他是不是王爷,也要先问问他的刀答不答应。鳏夫燕王在苏景明眼里就是个娶不到媳妇的老男人,还一屋子小妾,他是绝对不会让他祸害自己的妹妹的。 “这就不必了,”燕王淡笑着拒绝了,“听说苏小姐是初次进京,就遭此无妄之灾,苏统领可要好生安慰她。” 这么关心景如作甚?苏景明警惕起来,不肯透露更多,只道:“王爷说的是。” 燕王也看出了苏景明的顾忌,淡然地端起茶喝了一口,“本王身体不适,就不留苏统领了。” “王爷好生休息,在下告辞,”苏景明听燕王这么说很是松了一口气,不继续对他家刚找回来的妹妹好奇就行。 王承恩亲送了苏景明出去。 夜色正浓,走廊下的灯笼都亮起来了,照得一片澄明。 苏景明跟着王承恩穿过书房的月洞门,忽然见到前面有人提着灯笼过来,看身形是两个女子。 “王公公,”大概是燕王的女眷吧,苏景明想要避开,然而一侧是粉墙,一侧是扶手的走廊上无处可避。 “苏统领不必介怀,”王承恩笑着把苏景明往前引,“是王爷的侍妾而已。”言下之意,区区侍妾并没有什么不可冲撞的。 说话之间,两方人马就打了个照面。 “王公公,这是谁呀?”提灯笼的侍女年纪不大,好奇地问王承恩。 阿福觉得不妥,偷偷扯了扯石榴的袖子,怎么能大咧咧地问外男是谁呢? 王承恩已答,“是王爷的贵客,徐夫人莫要问了。” 哎呀,果然是不该好奇的嘛!王公公第一次这么冷淡,阿福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因为王承恩不同寻常的态度升起了浓浓的好奇心,抬起头快速看了那个贵客一眼。 灯光明澈,阿福只一眼就看清楚了,好像是上回见到的那个大官儿,近距离这么看,五官长得真是俊美,意外地合她的眼缘,让她心生好感。 阿福只是觉得这个大官儿长得和她的眼缘,却不知苏景明脑中犹如被重锤敲了一记,嗡嗡作响。 他看得分明,这个梳着妇人发髻,做少妇打扮的少女,居然与自己母亲有七八分相似,她清澈的眼睛看过来,更是让他心头一震,实在是太像了。 母亲因为外祖家被昏帝抄家以及妹妹丢失的事大受打击,神志就渐渐地迷糊了,时常抱着妹妹用过的枕头假装妹妹还在,年复一年,活在母亲想象中的妹妹也长大了。 他也终于找到了正当豆蔻的妹妹。 可是,燕王府中突然出现的少女是怎么回事?尤其是额头上的红痣,在灯下红得刺眼。 这世上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苏景明想起自己也是偶然发现皇长孙身边的侍女长得像自己的母亲,额头上又有红痣,才是认回了失落在外的妹妹,他的目光顿时一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6.第 56 章 这个大人看起来好凶。阿福念着对方是燕王的贵客,自觉退到一旁, 让他先过。 苏景明看她顶着一张与母亲相似的面孔, 做出这等谦卑怯懦的样子, 又生了一肚子气,想到若是认错了妹妹,亲妹沦落到给燕王做妾,就更是心塞。只是他城府极深,面上半点情绪都没有带出来,平静地随着王承恩走过去了。 这等小插曲,阿福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烦着呢,睡得好好的,叫她起来做什么? 闹小脾气的阿福一见到燕王,就撅起了嘴,“你叫我来做什么,你弄得我好累的!”她的手腕子好酸,腿也不舒服,只想躺在床上睡到天荒地老。 与燕王对坐着喝茶的许嘉让顿时一口气没上来, 呛到了, 咳咳咳, 王爷龙马精神,威武霸气。 其余好运气没在喝茶的曹正淳等人自觉低下了头, 假装地面上有很有趣的东西, 他们全被吸引了, 一副我心无旁骛的样子。早知道王爷还要见徐夫人,他们就晚点再来了。现在一个两个只好装木头桩子了。 阿福这才发现屋子里不仅有燕王一个人,曹正淳c陆永川他们都在呐,阿福的脸一下子红透了,丢大人啦! 她恨恨地瞪了燕王一眼,明明有这么多人在,为什么还要叫她来? 不错,还是很精神,燕王看阿福还能有力气瞪他,非常镇定,“刘良医,还请你帮徐氏诊诊脉。” 苏家的事情还没有确定,他不打算现在就告诉阿福,所以莫名把她叫来书房,就得找个过得去的借口,正好叫刘良医给阿福把个平安脉。 坐在许嘉让下首,看起来不过三十余岁的青衫男子就应声站了起来。 这刘良医是燕王从江南请来的名医,医术精湛,一来就坐稳了燕王府良医所的头把交椅。他常年混迹民间,对一些稀奇古怪的病症远比太医院的太医更拿手,燕王所中的春/药就是他开出的解药方子。 阿福也是知道刘良医的厉害,慧姐儿被他治了几次,都渐渐好转了。只是,为什么要给她诊脉?阿福想到了自己的不对劲,默默在椅子上坐下了。 书房伺候的太监忙拉开一扇素绢题字的屏风,权作屏障。燕王踱步进了屏风里,手握住阿福的肩,“别怕。” 阿福还以为燕王是发现了她的异常,心下十分担忧,她到底是生了什么病这般古怪,竟然厌恶起燕王来?要是治不好了,怎么办呢? 刘良医原本以为只是给徐夫人诊一个寻常的平安脉,哪知徐夫人脉相隐隐有些古怪。他怕自己诊错了,又细细给徐夫人把了一遍脉。 刘良医不同寻常的谨慎态度,让燕王担忧起来,“刘良医,徐氏如何了?”难道是自己中了药,所以那个液体也带了毒,传给阿福了? “王爷,若是属下没有诊错,徐夫人当时中了红莲教的迷心香,”刘良医面色沉重,“此香有迷惑人心的功效,徐夫人必是今日刚被人暗算了,此香之毒,于二十四个时辰之后彻底行于血液,便诊断不出来了。” 燕王一听阿福不知道在哪里被人暗算了,脸色骤变,“可于身体有碍?” 这什么迷心香很厉害的样子,阿福一颗心也提了起来,她是不是要死了? “这倒无妨,”刘良医马上宽慰道,然而迷心香的作用不是杀人而是迷心,“只是不知给徐夫人下毒的人,是有什么目的。” 刘良医提起红莲教就一脸的鄙视,“迷心香是下三滥的东西,据我所知一般是红莲教用来蛊惑人入教的,中了此香的人,往往为红莲教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这可比害人身体更可怕,阿福顾不得当着别人的面了,一把抓住了燕王的手,“难怪我今日那么奇怪,就是中了这个香,所以才会讨厌王爷。” 让阿福讨厌他?幕后之人是在找死。燕王眼神一利,“刘良医,此药可能解?” “属下无能,”刘良医摇头,“只有红莲教有解药,又或者等到三个月后,药效失效,徐夫人自会恢复正常。” 三个月?一个月都不能等。燕王沉吟,“本王并不曾听闻过红莲教的消息。”就是梦中,也没有听见过这么个东西。 “王爷不曾听过此教并不奇怪,这个红莲教不过是这两年刚刚兴起的民间邪/教,行事低调,只在江南一带发展信徒,听说供奉的是红莲老祖,信众入教需要缴纳大笔的赎罪费,方可洗净俗世罪恶,来生投生富贵。”刘良医解释道,“至于迷心香,就是他们用来控制重要信徒的手段,好在此物似乎十分难得,受此荼毒的人极少。” 刘良医原是江湖人,自有他获取消息的来由,燕王没有细问刘良医为什么对红莲教这般了解,他忧心的是既然迷心香这般珍贵,用在阿福身上所图为何? 原来是这样,阿福自己想明白了,她低下头,取下随身带着的荷包,把那个纸包掏出来递给刘良医,“有人告诉我,是王爷烧了香如故,让我为姐妹们报仇。” 刘良医略略一闻,就知道纸包里是剧毒的龙血花制成的粉末,面色凝重,“这是龙血花毒,服之即死。” 燕王在意的却是阿福竟然随身带了别人给的□□,难道她一点也不信他?燕王平静道:“香如故不是我烧的,凶手还没有找到。” “我信王爷,”阿福大着胆子握住了燕王的手,不过她心虚没敢看燕王,谁让她中途动摇过,这时候总觉得没底气。 “给你药的人是谁?”燕王一看她眼神闪烁的样子就知道她还是怀疑过自己了,心里有点生气,语气就显得有些硬邦邦的。 阿福沉默了。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河哥哥变成坏人了吗? “不能说?”燕王觉得自己要气炸了,怀疑他也就罢了,毕竟隐瞒她香如故的事是他独自做的决定,可对方都要他的命了,为什么还要维护那个人?那谁,能比他还重要? “我在街上看到了香如故的宋青河,跟着他到了如意绸缎庄,他私下见了我,对我说燕王是火烧香如故的凶手,还给了我这包药粉,”阿福说完,抬手捂住了心口,她好难过。 宋青河一听这个名字就是个年轻俊俏的男人,阿福还为他伤心!燕王猛地喝了一口老醋,动作略大地为阿福擦了擦脸上的泪珠。 她居然哭了,这是为什么?阿福自己都惊呆了。 好在刘良医及时解释,“徐夫人这是受了迷心香的影响,今日只是初显端倪,明日才是会按照对方的提示行事。” 说完刘良医很同情燕王殿下了,这个宋青河很明显是对徐夫人有所图啊,若是一直找不到解药,徐夫人还要痴恋别的男人三个月为燕王殿下点香。 燕王显然也想到了后果,心塞地让人先送阿福回了蒹葭院。 迎着满屋子隐晦的,暗含着同情的目光,燕王深吸一口气,镇定自若地坐下来,“继续议事。” “王爷说的是,”曹正淳第一个响应,不过他已忘了徐夫人来之前大家在说什么,试图蒙混过关。 “正淳,你怎么看?”燕王眼神锐利,盯着曹正淳,看热闹就这家伙最上心。 “这个”曹正淳支吾了,忽然他眼睛一亮,大声道:“还请王爷恕罪,属下趁乱把邹正勤扔与钱小姐做一堆了。” 邹正勤这家伙既不正又不勤,是安国公的嫡次子,也是个比钱蕴兴还要浪荡的花花公子,曹正淳是为了替燕王出气,趁着刺客大闹紫云楼的机会,把邹正勤扔进钱蕴仪的房间里了,她不是恨嫁么,邹正勤还没有娶正妻呢。 陆永川难得对曹正淳竖起了大拇指,干得漂亮。 燕王摇摇头,“邪门歪道。” 话是这么说,能彻底摆脱钱蕴仪,燕王眼里还是露出了笑意。 —————————— 长兴伯府,这时候才送走了请来的大夫。 长兴伯夫人的萱草堂里灯火通明,亮得隔了一座小花园的荣禧堂也能看得见。 “这个丧门星,一回来就没好事,”长兴伯太夫人被那边萱草堂的动静闹得睡不着,没好气地呸了一声,一口黄痰就落在了金贵的波斯彩色地毯上。 伺候太夫人的宋妈妈已经习惯了这个老妇人难改的粗鄙,面不改色地往旁边走了一步,绕过脏污的地方,躬身把安神茶递给太夫人,“小姐第一次赴宴就落了水,夫人担心些也是应当的。” 当年伺候太夫人的人已经换了一批,就是跟着太夫人最久的宋嬷嬷也只知道夫人身体不好,小姐一直在庄子上服侍,还是前天世子把夫人小姐接回府,她才是有幸见到了这两个传说中的人物。难怪伯爷一直挂念着夫人,不肯纳妾,夫人真是仙女神妃一般的人物,小姐也长得玲珑秀美,大概是年纪还小,不及夫人五分风采。 听到宋妈妈给那两个丧门星说好话,太夫人气恨地摔了碗,“这都是来克我的!”丢都丢了,十几年了,竟然还能找回来,那灾星的命怎么就这么硬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7.第 57 章 苏景明回府后直接去了萱草堂。 正值夏夜,庭院中虫鸣吱吱, 院门口, 长兴伯苏治嘉像个热锅上的蚂蚁, 从东走到西又从西走到东,唉声叹气没个消停。 伺候苏治嘉夫人的奴婢们早习惯了伯爷在夫人跟前没底气也没地位的样子,各个本本分分, 目不斜视,就没个人敢搭理他的。 苏治嘉着急上火, 想要看看女儿, 却又没有门路, 好不容易等到儿子回来了, 顿时两眼放光,“景明, 你回来了!” “父亲, ”苏景明看见老父也是头疼,不用想就知道父亲想要做什么。 “刚刚大夫说你妹妹醒了,”苏治嘉说完,眼巴巴地看着儿子,目的很明显了。 苏治嘉年轻时候就是个出了名的美男子,靠着一张脸从二甲第八被提成了三甲探花郎,又得了恩师的意,娶了京中有名的才女美人顾氏, 可谓是人生赢家。这会儿人到中年, 依然是个风采翩然的美大叔, 所以他目露恳求地望着人时,就算苏景明是他儿子,也有点不忍心拒绝。 苏景明只好软声道:“父亲随我一起去看看妹妹吧。”这么多年消磨下来,母亲就算有再多的怨,也松动了,不然不会答应他回苏治嘉府。 得了儿子的话,苏治嘉脸上骤然有光,期期艾艾地跟在儿子身后进了院子,并不曾觉得自己为父的尊严扫地。 萱草堂布置得雅致清丽,看似低调,实则奢华,一进屋就是柔软的红地金宝相花如意纹短线毯,豪阔地铺满了地面,东次间是一架紫檀多宝格做的隔断,上头粉彩的花瓶,和田玉的对马,红宝石做的石榴花盆景在羊角琉璃宫灯下熠熠生辉。 阖府的好东西不是在萱草堂就是荣禧堂,可以说满府的富贵都在这两处了,偏生一个庄子上养病,不稀罕住,一个又大字不识,尽糟蹋,满屋子宝贝都没有得到过正经对待。 路过多宝格,苏治嘉顺手又搁了一个玉雕的小兔子在上头,灯下,玉兔子透着光,仿佛月宫玉兔,能活过来一般。苏景明随意看一眼就认出来是父亲自己的手笔,他心里叹一口气,拿了兔子递回去,“父亲送的东西,妹妹会喜欢的。” 就见苏治嘉眼睛一亮,却没有接,嚅嚅道:“我怕你娘不收。”竟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 苏景明就收回了手,把玉兔揣在了手心里,玉质沁凉,放在手心里暑气都消散了不少。 父子俩慢步走了进去,隔着美人云母屏风,已听见屏风后低低的絮语。 苏景明毫不迟疑,抬脚走了进去。 “母亲,我来看看妹妹,”苏景明先给顾氏行了礼。 顾氏对儿子一向是温柔耐心的,张罗着让丫头给儿子搬凳子,一转眼看见随后而来的苏治嘉,眼波淡淡地略了过去,只当看不见这个人。 苏治嘉又是庆幸又是失落,自觉往旁边站了站,免得惹夫人生气。 躺在床上的苏景如勉力支起了身子,柔弱地唤了苏景明一声,“哥哥。”又轻轻唤了苏治嘉一声,“父亲。” 苏治嘉颤抖着应了一声,眼中已是有了泪。 顾氏眼睫微动,这么多年还是半点不长进,她低下头怜爱地扶着苏景如的肩,没有说什么。 “妹妹可好些了,”苏景明不好去断父母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官司,把注意力落到了苏景如身上。落水刚醒来,苏景如面色苍白,没有妆容的遮掩,细看,她与燕王府那个侍妾又不是很像了,同样的与母亲也不是那么像了。 “好多了,我身子弱,让母亲c父亲c哥哥担心了,”苏景如觉得苏景明的目光似乎太锋利,不安地咬了咬唇,不敢与苏景明对视。 顾氏抚了抚苏景如柔弱的肩,问起来苏景明道谢的事,“燕王救了景如,你可好生道了谢?” “我已经谢过了燕王了,”苏景明一面说着,一面留心苏景如神色,“不过,毕竟太匆忙了,有些失礼,我想着待到妹妹大好了,再让她亲自登门道谢。” 亲自去谢燕王?苏景如蓦然想起燕王看她如死物一般的目光,身子一颤,急急道:“不要!” 说完才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了,根本不像对待所谓的“救命恩人”,苏景如勉强笑了笑,柔声道:“我听说燕王府上并没有王妃,恐怕不太方便。” “景如顾虑得是,”顾氏点头,她也从妹妹那里听说了,皇帝有意为燕王选妃的事,若是自家太热切,恐怕会有瓜田李下之嫌。 “明日我和景明再去一次吧,”苏治嘉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急忙自荐,他和儿子一起去道谢就很正式了。 顾氏没有说话,苏景明也想再见一见燕王,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不过,苏景明心里对苏景如有了疑心,不免再试探她一番,“妹妹也到了该订亲的年纪,这次燕王又刚好救了她” 言下之意,正好以身相许。 苏治嘉一向没什么主意,听儿子这么说,墙头草似的点了点头。 顾氏想得更多些,难道是燕王看中了景如?她探询地看看儿子。 苏景明点了头。暗道对不住燕王让他背锅,可若是真的认错了妹妹,那也只有将错就错,把妹妹许配给他了。 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让她嫁给燕王了?苏景如急了,她身子弱,从三楼摔进水里,顿时就昏过去了,昏迷醒来,结果被告知是燕王救了她。分明是燕王想要置她于死地,竟能颠倒黑白成了她的救命恩人?可她心中有鬼,哪敢说出真相,只能含恨应了。 这会儿苏景明竟然说出要她嫁给燕王的话来,那岂不是去送死,更何况还有不知下落的阿福,苏景如很快就下了决定,低声道:“哥哥说的我明白,为了女儿家的名节,嫁给燕王才是最妥当的,可是女儿不孝,已经心有所属了。” 顾氏不知道苏景如被找到的曲折,只当是苏景明暗中寻访到的,一听这话,还以为苏景如是流落在外时与什么人有了私情,急道:“是什么人?”她可以不介意对方的身份,就怕苏景如糊涂做下了什么事。 “是皇长孙殿下,”苏景如脸上显出两朵红云,女儿家的娇羞之态尽显。那日她以为自己暗害阿福的事情暴露了,本想借口出去买东西把证物扔了,没想到半路被人劫走了,那些劫走她的人拿了一幅画像对她看了又看,还问了她父母c年岁。她本来就心眼儿多,故意答得含糊其辞,对方也没有深究,只是给她吃了药,让她一路昏睡。等到醒来,就见到了温柔体贴的皇长孙殿下,而她也成了殿下身边伺候笔墨的宫女。 正是情窦初开的年岁,她自然很容易就把一颗芳心落在了俊秀文雅的皇长孙身上,及后就遇到了苏景明。 她还记得那日皇长孙屏退侍从,给她看了一幅画像,画上的人与她刻意装扮后的模样有七分相似,额上红痣如珊瑚红艳。 皇长孙淡淡对她说了一句话,“这是长兴伯夫人为小女儿画的画像,这位苏家小姐十二年前在金陵丢了。” 阿芙心如擂鼓,画上人拈花而笑的模样,其实更像是阿福。她却只是平静地接受了皇长孙的安排,不久后就被苏景明接回了苏家。 有些好处,一旦享受到了,就不肯再回到原本的境况去了。苏景如本已渐渐忘了阿芙的过去,突然出现的燕王让她心生恐惧,可她已经没了退路,往后一步就是深渊,她不能掉下去。 苏景如神情坚定,“我只想嫁给皇长孙。”皇长孙安排她这步棋,总不会让她作废的。 可皇长孙岂是想嫁就能嫁的?顾氏难得与丈夫心有灵犀了一回,两个冤家对视一眼,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劝女儿才好。 苏景明倒是不慌不忙,只说:“妹妹先好好养病罢。” 他这模凌两可的话更让苏景如心慌意乱,还没想好怎么作答,苏景明已拿出了一个玉兔子递给顾氏,“母亲,儿子见此物有趣,送与母亲把玩。” 苏景如属兔,这个兔子本是苏治嘉亲手雕了送给女儿解闷的,苏景明心中生了疑,自是不愿把父亲的一片心意送给旁人。 苏景如都能认出来兔子的雕工是出自苏治嘉的手,顾氏就更不会认错,她略一迟疑,还是把玉兔接过去了。郊外的庄子上,不知道有多少苏治嘉偷摸送进去的物件。 她还是接了,苏治嘉心头一热,眼圈儿又有点红。 天色已晚,顾忌到苏景如身体虚弱,苏家一家三口没有多待,看苏景如睡下就出了门。 苏治嘉望着神情疲惫的顾氏,有心说些软话,可夫妻俩一别十年,竟是不知如何开口了。 顾氏年轻时候就见不得苏治嘉软绵绵没个主见的模样,气上心头,正想说他几句,猛然看见廊灯下,对方两鬓白发如霜,眼角也有了深刻的纹路。顾氏心中顿时一酸,说不出刺人的话来了。 夫妻俩相顾无言,见对方十年沧桑,难免有些仓皇。 苏景明忽然开口,“母亲,妹妹小名阿福,您怎么改口叫她景如了?”母亲生病之时,口中唤着的是阿福而不是景如,总不能是找到了人,连惯用的小名都改了。苏景明忽然发现自己一直都疏忽了。 顾氏淡淡地笑,“景如已经长大了,再喊乳名不好。” “原来如此,”苏景明接受了这个解释。燕王府上那个到底是真还是假,在没有定论之前,他是不敢再透露给母亲了。 “蕙芸,景如住了萱草堂,你今晚住我那里吧,”苏治嘉踌躇半晌,鼓起勇气开口。 “不必,”顾氏说完觉得自己这两个字太冷了,解释道,“我在萱草堂守着景如。” “好c好,”苏治嘉不敢再说什么,今晚顾氏能同他说话,他就很高兴了。 送走了丈夫和儿子,顾氏站在廊下吹了会儿风。这个长兴伯府她还是第一次来,院中处处却都合了她的意,大片的葡萄架上绿叶簌簌,叶下挂了一串又一串还未成熟的青葡萄。 要在院中种葡萄,是她怀着阿福那一年说的玩笑话,结果多年后,院子里的葡萄藤已经长得比碗口还粗了,她的阿福却不知道落到了哪里。 怎么能不怨呢?他们是在金陵任上有的阿福,少年夫妻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哪知道婆母听信了旁人的撺掇,信了神婆的话,认为阿福是个灾星,竟然做出把亲孙女扔到乱葬岗的事来。 他们遍寻不见女儿,问遍了家中下人,才是从门房口中得知老夫人身边的仆妇带着个竹篮出过门。等他们问出来女儿被扔到了郊外的乱葬岗,找过去,却是什么也没有找到了。 当时顾家出了事,新生的女儿就是顾氏最大的安慰。顾氏看见乱葬岗上撕扯无名尸体的野狗,受不了打击,顿时就疯了。 作孽的是自己的老母亲,苏治嘉还能怎么办呢,找不回女儿,妻子永远没有原谅他的一天。 顾氏假装女儿还在身边,浑浑噩噩过了许多年,直到儿子给她带来了苏景如。 顾氏猛然惊醒,虽然最后发现苏景如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但是她默默接受了儿子的好意,已经疯了这么多年,该清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8.第 58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说着话, 一时跨过了后院的垂花门, 花团锦簇地围上来一群妙龄的美貌少女。 含烟对围上来打探的姐妹们也没个好脸, 目光一转正对上趴在窗棂看她的阿福,不由狠狠飞了个眼刀,一个蠢钝如猪,一个妄作聪明,她就不信那俩个丫头能有这个命。 “我等着妹妹的好消息,”含烟对着徐婆子福了福,一甩袖子回了房。 这是怎么了, 大家面面相觑,都噤了声。 被手里的瘦马甩了脸子,徐婆子神色不变,挥挥手让聚在院子里看热闹的姑娘们都散了,“都回屋子去!凑什么热闹呢,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 自然是没来得及做,大家伙忙散了,却是在各自屋子里支棱着耳朵听动静。 便听徐婆子一波三折犹如唱戏的腔调打院子里传来, “我的好女儿诶, 怎么站在窗下晒!” 原是徐婆子看见了站在窗前的阿福, 春日里柔软明亮的阳光照着,小姑娘美得像一块通透的玉, 徐婆子顿时急了, 晒伤了肌肤可怎么见客! 莫名其妙被一向目下无尘的含烟姑娘瞪了, 阿福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徐婆子这一嗓子喊醒,忙哧溜缩回了屋子里,规规矩矩门口去迎徐婆子。 徐婆子一进屋就爱怜地牵起了阿福的手,另一只手就摸上了阿福的小嫩脸,“瞧瞧这嫩的,都晒红了,你不心疼你这身细白皮子,到害得妈妈我心疼。” 阿福嘴拙,在徐婆子的热切打量下只抿着唇笑,左靥边浅浅一个小梨涡,像是盛了蜜,不说话也甜得令人心颤。 啧啧,小姑娘甜出汁儿了,她这个老婆子看了都爱,这回总能成了罢?徐婆子挽着阿福的手进屋去。 “妈妈最是心疼姐姐,”阿芙笑语嫣然地奉上一杯乌梅茶,“妈妈润润喉。” “乖女儿,妈妈也疼你,”徐婆子笑眯眯地,她接了茶随手一放,喜滋滋地催促,“女儿们快打扮打扮,妈妈带你们去见客,要是命好就飞上枝头了!” 见客!阿芙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见客?阿福一惊,吓得嘴里的糖都掉了。 沾着口水的糖落在地上看起来亮晶晶,格外打眼。 惨了惨了,阿福垂着眼,大气也不敢出,被妈妈抓到了她偷吃糖,怕是要罚坐一个时辰的缸! 徐婆子瞥一眼落在地上的糖,事分轻重缓急,现在不是教训女儿的时候,她盘算着道:“我记得兰汀有件新做的桃红褙子,就配那条柳绿撒花裙子,芷沅就穿你那件湖蓝撒花褙子” 还不到年纪的瘦马不用见客,自然就不需要置办什么体面的新衣裳,小瘦马的衣裳首饰大多是前头的姑娘用过的,自个院子里穿穿还成,出去见客就太寒碜了。徐婆子瞅着跟前穿着件素面鹅黄旧衫也难掩秀色的女儿有些犯愁,早知道就给芷沅多置办点新衣裳了。 芷沅便是徐婆子给阿福取的花名儿。见徐婆子发愁,阿福自己也发愁,她好吃不好穿,平日里有几个闲钱都进了肚子里,是以她除了妈妈提到的湖蓝衣裳是今年给新做的春衫,别的都旧了。 阿福没有好衣裳见客,误的也是自个的事,阿芙便主动说道:“妈妈我还有一条白挑线绣粉桃花的裙子。” 徐婆子闻言大喜,“好女儿,先借你芷沅姐姐应应急。” “我与姐姐是姐妹,自当相互扶持,哪能说借?”阿芙笑着拉住了感激地看着她的阿福的手,姐妹俩相视一笑。 如此贴心人儿,谁能不爱?“赶明儿妈妈给你们做新的。”徐婆子疼爱地看着阿芙,是个机灵人。 衣裳有了,徐婆子便亲自去翻箱笼,一面催道,“衣裳我来找,你俩快妆扮起来,可不能让贵客久等了。” 又把她俩屋里的小丫头支使得团团转,“兴儿你兰汀姐姐的裙子呢?还不来帮我找!” 阿芙忙一扯阿福,两个急急忙忙去妆台前上妆。 梳妆打扮,修饰容貌是瘦马的必修课,尤其是阿福姐妹二人这样的一等瘦马,对如何让自己的容貌发挥出十二分的美貌更是了然于心,不多时两人就各自上妆梳头打理整齐,换了衣裳往徐婆子跟前一站,喜得徐婆子连声说好。 只是美中稍有不足,小瘦马梳着丫髻小辫,不需满头珠翠,可也不能太素了。 徐婆子往两人光秃秃的手上逡一眼,一把捋下自己手上的一对翡翠镯子,一左一右给姐妹俩个戴上了,碧镯衬皓腕,颇有些腕底生香的意境,这才觉得勉强能见客了,领着人急急往雅室去。 雅室里,乐娘已换了一支曲子,徐婆子打起帘子的时候,刚巧到了尾声,筝地一声绕梁的余韵中,杨木高低底的弓鞋跨过门槛发出“磕哒”一声轻响,有些儿脆。 朱公子抬眼儿望去,就见出了错的蓝衣小姑娘羞红了一张白生生的脸,深深低下头去了,只见得一头鸦羽似的发,泛着润泽的光。 就是她了,只惊鸿一瞥,朱公子就认定了那张繁复在他梦里出现的脸。 倒是跟梦里的人一样的害羞。朱公子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想起梦中的一个场景,白生生的身子被弯折成一个纤弱易折的弧度,泛着桃红的肌肤上沾了莹莹的汗珠子,粉蜜桃一样,嫩得轻轻一碰就能出水 喉中忽然就有一丝干渴,朱公子心念微动,目光重新落在那人身上,却犹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身量还未长成的小姑娘柔弱纤细,像一颗可怜巴巴的豆芽菜。 顿时什么心思都烟消云散了。不过是梦里荒唐,他莫不是魔怔了,朱公子的脸色便有些冷。 徐婆子一眼瞧见,那颗心哟,哇凉哇凉的,凉透了。 吴明德也看见了朱公子冷下来的脸,但他却没有错过朱公子看见蓝衣服小姑娘时眼底的微澜,忙挤眉瞪眼地对徐婆子示意。 好罢,来都来了,徐婆子脸上重新堆满了笑,扬声道,“姑娘拜客了。”心里已经是放弃了朱公子这个贵客。 进门的时候因为紧张出了错儿,鞋底磕到了门槛,阿福这会儿是愈加的小心谨慎。听着妈妈的指令盈盈地向前走了几步,眼角余光看见阿芙拜下去了,自己也赶紧深深地对着上座行了个万福礼。 纵然没到见客的年纪,这相看的流程是早就练熟悉了的,定然不会再出错。阿福自信满满地想着,就听见座上的人说话了,“你叫什么名字?” 问谁?阿福犹豫了一瞬,阿芙已经开口答道:“妾名兰汀。”她说着微微抬头,一双媚眼盈盈地朝座上的贵客望去,霎时看住了。 朱公子却只看着阿福,又问了一遍,“穿蓝色衣裳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芷沅,”阿福心想着这跟妈妈教导的相看流程不符,低了头回答,没有急着露脸。 小姑娘衣饰简单,湖蓝的褙子,里头鹅黄衫子,配一条白挑线裙子,头发梳了辫子乌油油地垂在胸前,头上只簪着一枚银质草虫簪,看起来素素净净地。她低着头看不见脸,只见她戴着白玉珠小耳坠的耳珠嫩生生地看起来和她的人一样小巧可爱。 她只怯怯地站在那里,他心里就涌出来无限的怜惜。没见着人之前他还有些怀疑,真见着了人,他不由得相信所谓的前世今生了。只是梦境中与现实里落差有些大,如今的徐氏还是个黄毛小丫头呢。 “芷沅,”朱公子按下心里思绪,念着芷沅两个字忽尔笑了,“沅沅可是怕我,怎么不抬起头来?” 男子笑得有些轻浮,但他的声音太好听了,像涔涔的琴c瑟瑟的萧,低沉悦耳,叫人生不起气来。当然,瘦马本就是养来给人取乐的,也没那个资格觉得冒犯,阿福含着笑,规规矩矩地抬起了头。 却见座上的男子穿了一件湖色泥金缠枝牡丹纹的大袖交领道袍,没有束带,随意地靠在宝蓝缎面绣喜鹊登枝的靠枕上,再悄悄往上看,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双目一碰,阿福赫然一惊,长睫微垂,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由收紧了。莫非这就是见过客的姐姐们说的,像是要吃人的目光?似乎也不是很讨厌呀。 朱公子见了又是笑,“我长得很吓人么,怎么不敢看我?” “公子仪容不凡,叫人不敢直视,”阿福暗暗给自己鼓劲,又抬起头看了看那朱公子,长得是剑眉凤眼,俊美之极,可惜有些浮浪,不像是正/经人。 也是,能来买瘦马的,又有几个正经人。阿福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小动物,大概还要评判她毛色好不好呢。 “姑娘我见犹怜,本公子却想一亲芳泽。”朱公子见她小兔子样怯生生地,就想逗弄她。果然听了这话,小姑娘又抿着唇低下头去了。 阿福知道自己不能给朱公子添麻烦,自觉的抱住了朱公子的脖子,紧紧贴在他身上,她想的是,如果有人挥刀砍来,她还能帮朱公子顶一顶。 有了燕王加入,曹正淳等人顿感压力一轻,心下有感,抬眼找去,果不其然就见他们家王爷手中刀光如练,刀光过处哀鸿遍野。还在奋力拼杀的侍卫们顿时精神一振,王爷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呢,他们也不能太落后了,多杀两个敌呀! 陆永川的接应来得很及时,虽然有燕王这个大杀器在,对方靠着人海战术也是步步紧逼,把他们逼到了甲板中央,正要围剿,陆永川就带着一千燕王府精锐杀到了,轻轻松松就对这些大部分是乌合之众的匪徒进行了反围剿,并抓住了躲在小船上的匪首。 “王爷呢?”陆永川手里提拎着一个穿着大红锦袍的男人大步踏上船来。他手里的男人长得脑满肠肥,一身肥肉簌簌抖动,至少也有两百斤。陆永川单手拎着他却像是拿了个轻飘飘的玩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9.第 59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她正觉得口渴, 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便拈了一粒红艳艳的樱桃, 刚要送进嘴里,忽而想起了袖中的枝条,恰巧阿福听见动静从屏风隔着的内室走出来,喊了她一声。 阿芙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樱桃也掉了,她皱眉看阿福,拍着胸口, 恼道:“你走路都没声儿,吓了我一跳!” “你去了哪来?”阿福早习惯了阿芙的惯常对她说话的语气,不以为意的走过去,“妈妈叫人送的樱桃,我想着你喜欢这个,可是留着一颗都没动。” 阿芙做贼心虚,不敢与阿福对视,扬声叫了兴儿给她打水洗手, 回头指着放在桌上的小包袱, “我去买了一个扇面, 想着你要走了,我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你, 就给你绣个扇子, 往后你夏天打扇也就能想起我来。” “纵是没有这扇子, 我还能忘得了你?”阿福打开包袱,里头放着一把月白扇面的湘妃竹菱形团扇并十几束各色丝线,她就把团扇取了拿在手里扇着,怅然道,“我是真不想与你分开。” 她被自己爹娘卖掉的时候,已经记事了。那年疼爱她的奶奶刚去世,爹娘对她就变了脸色,不,应该说她那对父母就从来没有对她好脸色过,没了奶奶的庇护,她就成了野地里的小草,不过几个月就从白白嫩嫩的胖娃娃被养成了个黑瘦的丑丫头。后来她娘生下来个弟弟,两口子就更嫌弃她碍眼了,听说可以把女儿卖给养瘦马的,两人就迫不及待地把她领出来卖掉了。 离开那样的父母,她并不是很伤心,更何况小的时候不懂瘦马究竟是什么,只觉得这院子里的人又干净又漂亮,还能吃饱饭,简直是到了了故事里的仙境一样。即使是现在,被卖了两千两,她也很感激徐妈妈,不论如何,是徐妈妈给了她平安长大的机会,至于往后的命运如何就全看她自己了。 “我也不想和姐姐分开,”阿芙在兴儿的服侍下净了手,将纤纤玉指在帕子上揩干,这才抬眼看向阿福,她的语气有些唏嘘,“我们姐妹在一起快有七年了。” 七年的相处,并非全然是虚情假意。然而既生瑜何生亮,她们两人实在是太像了,妈妈为了让她与阿福更像一些,特意在她额上点了一颗红痣。许是她对点痣的染料不耐受,脸生生肿了一个月,吃足了苦头。 阿芙的父亲是个久试不第的穷酸秀才,自负才华盖世,没甚么本事,却有一身妒贤嫉能的臭脾气。阿芙虽恨她父亲,却也学了些秀才的品性,被徐婆子在额上点了痣,嘴上说着高兴与姐姐一样,心里其实是恨的。凭什么就得是她像阿福呢?阿福又傻又白,偏偏惹人喜欢,就连一起长大的宋青河都更喜欢阿福。 只是平日里的怨恨都被阿芙压了下来,直到这次,眼看着有个英俊的贵公子可以叫她脱离苦海了,却还是被阿福抢了去,她怎能不恨? 阿福不知阿芙心中的千回百转,犹在回忆当年,“我还记得你刚来,心想这个妹妹与我长得真像,哪知你躲在屋子里哭了整整三天,把眼睛都哭成了烂桃子,我哄了你三天,才是给了我一个笑脸。” 两人因着这三日相伴的情谊,迅速的熟悉起来,互相通了身世姓名,发现两人竟然连名字都是同音不同字的,阿福又比阿芙大了三天,自此姐妹相称,就算是妈妈给两人重新取了名字,她们私下里还是称呼彼此的小名。 想起往事,阿芙低下了头,她在桌边坐下,拿起一颗樱桃含在嘴里。这樱桃看着光鲜好看,吃在嘴里却不如想象中的甜。她吐了核,打断了阿福的回忆,“姐姐我是真不想与你分开,不如等你过了门,求一求朱公子,把我也买了去吧。” 朱公子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好说话的人,阿福没有很干脆的一口答应,她怕阿芙生了希望又失望,只说,“我尽力试试。” 她就知道阿福不会愿意诚心帮她。阿芙摸到藏在袖子里的枝条,抬头笑了,仿佛依恋地把头靠在阿福身上,手也楼住了阿福的腰,“那我等姐姐的好消息。” 阿福的腰很是敏感,被阿芙这样靠着,整个人都绷紧了,可又不能推开需要安慰的阿芙,她忍着腰间的不适,摸了摸阿芙的头,“你吃过午饭没有,我给你留了一碗绿豆粥和两碟凉拌小菜。” “晚上还有姐姐的酒宴呢,我就不吃了,”阿芙松开了阿福的腰,并不是每个人都像阿福一样不怕胖的。 “对了,刚刚你不在,妈妈让我给你选一身衣裳,我就选了这两个,你看看可还喜欢?”阿福转身去窗下矮榻上的针线笸箩里取了两块尺头来,是她特意跟李裁缝要来的。 阿芙一看居然有一块海棠红的料子,心里一刺,笑问,“姐姐给我选的我哪有不喜欢的,姐姐选了什么颜色的嫁衣?”海棠红十样锦,是可以做嫁衣的料子了,阿福给她选这个真不是故意? “就是这种,”阿福见阿芙好奇,就拿了那朱红牡丹的给阿芙看。李裁缝会做生意,见她要那两块尺头,干脆把她选中的几种料子的尺头都送给了她。 朱红牡丹,真是张扬,阿芙勾起嘴角笑了笑,她这才留意到阿福手上的一对翡翠镯子,“妈妈把镯子也给你了?”是阿福说要把镯子还给妈妈的,结果她自己把一对都戴上了。 “嗯,”阿福脱下左手的镯子,“这镯子是一对儿,我们一人一只罢,也是个念想。” “它们好好的是一对儿,何必拆了,”阿芙不肯要,眼珠子一转,开口要了另一样,“姐姐若是诚心与我留个念想,不如把你那个观音坠子留给我。” 阿芙开口要的观音坠子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仅仅是个木雕的观音像,戴的久了,上了一层包浆,看起来才不那么寒碜。但她知道那是阿福的奶奶留给阿福的,阿福很是珍惜。她开口要,只是故意让阿福为难罢了,并不是真心想要。 听了这话阿福果然为难了。 阿芙又道:“若是朱公子不愿意要我,此后我们是再也不能见到了。” 阿福却还是不能下了决心,这观音坠子是奶奶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了,她舍不得。 “是我强求了,这是奶奶留给姐姐的东西,姐姐舍不得给我也是应当的,”阿芙以退为进,“姐姐不要为难了。”反正也不是多稀罕的东西,要不是为了给阿福添堵,她才不想要呢。 哪知阿福是真舍不得,听她这么说,就真的不打算给她了,“那妹妹还是留着这个镯子吧,希望它们能有再聚之时。” 说着就把镯子给阿芙戴上了,嗯嗯,还是镯子比较适合漂亮的小姑娘。 阿芙没想到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阿福居然跟她玩这一手,又吃了个闷气,她低了头抚摸手上的镯子没有说话,重聚之时恐怕是不会有了。 晚上,漱玉阁的宴席摆开两个大圆桌,院子里的姑娘们都来了。 各个都盛装打扮了,一时间,美人如花,香气扑鼻,莺声燕语的问候之声与环佩摇曳的叮咚之声c衣裙摩擦的簌簌之声c以及杯盏碰撞之声交织成一片,十分的热闹。 作为东道主,阿福忙着招呼众人,虽有阿芙和兴儿从旁协助,也是忙得团团转,饭菜没能吃几口,倒是先喝了一肚子酒。 “看来我是来得太迟了,”正热闹的时候,含烟姑娘姗姗来迟了。 听见这话,众人都停了箸往门口看去,就见披着一件蛋壳青绣竹叶披风的含烟姑娘站在门口,天色已晚,她身边的丫头提着一盏红灯笼,这真是来得太迟了。 “含烟姐姐,”阿福忙放下酒杯去迎她,请她入座。 含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个小丫头打了脸,此时看阿福是哪里都不顺眼,因此淡笑道:“我就不坐了,晚上我是不敢吃东西的,不如妹妹年纪小。我来敬妹妹三杯酒就回去了。” 说着让人倒酒来,自己一气饮了三满杯。尔后笑吟吟地看着阿福。 这时候阿福已经有些上头了,脸色酡红,可含烟的酒她又不能不喝,只要硬着头皮生灌三杯。 含烟看她爽快,心里的气就散了些,令她的丫头把礼物送给阿福,“姐妹们慢慢玩罢,我就走了。” 等含烟走了,席上才重新热闹起来,紫玉直言,“要是她在,我们大家都不自在。” 众人纷纷附和,又叫阿福入席,才看见她已经靠在一旁的案几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这下可好,东道主先醉倒了,”紫玉摇头。 “兰汀你和兴儿扶她回房休息去,”紫嫣看阿福醉倒的样子实是可怜,生怕她没靠住案几摔倒了。 “那我就先扶着姐姐回去了,”阿芙笑着点头。今晚阿福喝的就倒是有一半是她劝的,含烟那几杯只是压倒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阿福醉得人事不知,光靠兴儿和阿芙是扶不回去的,最后还是叫了个仆妇把她背回去的。 两人合力为阿福脱了衣裳,擦了脸,阿芙就吩咐兴儿去厨房要来了一碗解酒茶,“姐姐这里有我照看就可以了,你回去和大家说一声,让姐妹们不要担心。” 兴儿应诺,为两人关上了房门。 夜深人静,屋子里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阿芙心跳如擂鼓,从袖子里取出了藏了一天的枝条。因贴身放着,叶子已经发焉了,她把叶子都摘了下来揉碎,在解酒茶里搅了搅,因怕叶子失了药性,不够用,又用枝条在茶里泡了泡。 这才收拾了残渣,把枝叶都埋在了屋角高几上的吊兰盆里,又谨慎的洗干净手,端着解酒茶进了内室。 “是啊是啊,好挑啊,”阿福点头如捣蒜,耳朵上的小坠珠也跟着乱晃,好不活泼,“不过含烟姑娘一定能把客人迷得神魂颠倒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0.第 60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阿福有生以来头一回出远门,这样日日在船上看着河上风景也没有腻的,春光绮丽, 风景如画, 更何况还有燕王陪着她。 燕王看她喜欢,还有些歉疚不能让她下船每个地方都玩玩看看, 到了京城以后就更没有这种出来游玩的机会了。 是以当刘玉追上他们的船, 前来求见, 并带了他的妻子说要给燕王女眷请安的时候,燕王就答应了让那刘吴氏去见阿福,一则找个人给阿福解解闷,二则等阿福进了王府以后, 交际都是要学起来的。 知道自己要见客,阿福好紧张, 那个什么帮的帮主夫人一听就是好厉害的人物, 她要是招待不好, 会不会丢了朱公子的脸?好在有淡竹和连翘帮衬着, 忙换了一身见客的新衣裳,重新梳了头, 才是请了刘吴氏来见。 刘吴氏是江湖儿女, 丹凤眼儿瓜子脸,穿碧色褙子香色裙子, 头发束在银丝发冠中, 英姿飒爽又有几分精明, 然而这位女中豪杰在看见阿福的时候,眼中还是露出诧异的神色,燕王这宠妾未免也太年幼了。 不过她的诧异也只在一瞬间,低下眼睛与阿福见礼,再抬起头就已经是一团和气了。 “刘太太请坐,”阿福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招待客人,脸上是标准的端庄式微笑。 刘吴氏道谢入座,看一眼这位徐夫人,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一句,真是小,还没有她女儿大呢,梳着个端庄典雅的牡丹头,漂亮是真漂亮,令人眼前一亮的明媚鲜亮,然而不免让人担心她纤细的脖子能不能撑得住头上那些沉甸甸的金钗。 还是个小姑娘呢,刘吴氏眼里就多了几分对小姑娘的怜惜,语气也越发软了,“听口音儿,徐夫人莫非也是扬州人?” “正是,”阿福微笑点头,燕王已经把她的新身份告诉了她,她也都认真记下来了,往后她就不是香如故出身的瘦马了,而是扬州籍徐举人家的独女徐韶光,有父母还有兄长。韶光是燕王给她取的名,取自煦色韶光之意,愿她芳年永继。 她就是燕王正正经经从良家纳的良妾,大家叫她也改了口,都称徐夫人。 “无怪我见了徐夫人就觉得亲切,我也是扬州人,自从嫁给当家的,已经有十年没回过扬州了,”刘吴氏一下子就靠着老乡身份拉近了关系。 出门在外,阿福也觉得刘夫人是老乡就多了几分亲切,抿着嘴笑,“我也觉得太太面善,原来是家乡人。”不过她自己出身香如故,阿福就有点虚,不敢透露更多与刘家太太叙老乡情。 刘吴氏看她滴水不漏,不免叹一声不愧是燕王身边的人。等她留意到徐夫人湘裙下露出一角的尖尖莲鞋,刘吴氏笑容一顿,很识趣地不再谈论扬州话题,转了口风儿,提起正事来,“这回冒昧来打扰夫人,是我那当家的在河里捞到了些东西,他大老粗不懂差点就扔了,我看了觉得是女眷之物,不适合流落在外,就大胆的拿来给夫人看看了。” 刘玉确实是不懂,以为燕王是让他捞沉船表忠心,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都给捞了上来。刘吴氏检查后就发现了蹊跷,其中有几箱子女眷的衣物,看材质做工绝不可能是婢女之流的,又打听到燕王带了女眷,刘吴氏就带着捞来的东西跟着丈夫一起来求见了。 听了这话,阿福心里一跳,当日沉船,他们来不及搬走船上的东西,她的行李就都落在了沉船上,别的都还好,她只心疼姐妹们送她的礼物。 “太太说的东西在哪?”阿福期盼地看着刘吴氏,能找回来一件她就很开心了。 “我这就叫人送进来,”刘吴氏被阿福一双盈盈妙目看着,哪还顾得上卖关子,忙叫人把东西都抬了上来。 抬着大箱子的仆妇们鱼贯进来,阿福看着沉沉落在地上的箱子,笑意微敛,她哪有那么多的东西,莫非是遇上了话本里的行贿?那她可不能给朱公子拖后腿。 刘吴氏一直留心着阿福神色,见她忽然端了起来,并不以为意,女人都是眼浅的,等会儿见了箱子里的东西就不会是这个表情了,因而笑道,“夫人看看这些东西可是你落在沉船上的?” 得了她的提示,刘家的仆妇们依次打开了摆在阿福面前的大箱子,绫罗绸缎珠宝玉石,一眼看去真是玲琅满目,比如摆在黑绒布上头的宝石项链c头冠c耳环c手镯一整套,满满都是镶嵌的蓝宝石,光线折射之下,耀花了人的眼。 就连王府出身见惯了好东西的淡竹和连翘都忍不住往那一套珠宝看了又看。 阿福也多看了一眼,确实是闪耀,却不是她的东西,刘吴氏是通过她向朱公子行贿啊。阿福突然兴奋起来,她一定要大义凛然地拒绝了。 没有女人不喜欢珠宝,尤其是这种西洋来的珠宝打磨得比她们的首饰头面更加的耀眼夺目,刘吴氏笑道,“这些都是夫人的东西罢?”刘吴氏以为阿福会顺水推舟说是自己掉的,就把东西收了,哪知道阿福摇了头。 “不是,我只丢了些普通首饰。”阿福表示自己是个诚实的孩子。 刘吴氏愕然,脸上的笑差点端不住,这徐夫人是不是傻?她勉强笑了笑,更诱导的语气道:“夫人仔细看看?”说着拿起里头一个嵌了红蓝宝石的金怀表,特意打开了给阿福看,“这只西洋怀表,想来也只有王府女眷能用了,夫人请看,还有个镜子呢。” 阿福好奇的看了看,那叫怀表的东西几根细针滴答滴答走动着,好像挺有趣的,至于镜子就更稀罕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可以把人照得纤毫毕现的镜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镜子里的自己,嗯嗯,真是漂亮美丽惹人怜爱。 然而,当着刘太太期待的眼神,阿福还是坚决的摇了头,“这不是我的东西,如果刘太太带来的都是这样的贵重物品,那就是没有我的东西了。” 刘吴氏还是第一次遇到送礼送不出去的,只好叫人把从沉船里找到零碎物品拿上来,她是真想不明白,依着徐夫人的出身,竟然能守得住不贪财,也是十分稀罕了。 衣裳鞋袜泡了水是不能要了,刘吴氏整理出来的,只有几枚廉价的银质钗子,稍微过得去一点的是一只翡翠镯子,也不是多好的成色,最贵就是那几锭银子。 阿福一看安置在小匣子里属于自己的东西,眼眶儿就有点红了,失而复得,纵然姐妹们送她的礼物遗失了大半,能得回几样也聊以慰藉了。 刘吴氏冷眼旁观,觉得这徐夫人真真是个傻的,她拿来的随便哪一样都比这几样廉价首饰值钱多了,不趁着此时受宠多给自己捞点好处,往后失宠了,谁还来送礼? “多谢刘太太了,”阿福很克制地没有掉眼泪,得体的向刘吴氏道谢。 “物归原主而已,”刘吴氏不死心再问一句,“夫人不再看看这里面还有没有你的东西?” “不了,”阿福淡淡笑着拒绝了,“能找回来这些,就足矣。” 人不收礼,总不能强按头,刘吴氏也只好打住了。 等到刘吴氏告辞出来,在甲板上等到刘玉,刘玉一看妻子身后那一排的箱子,也很是意外,“没送出去?” “她不收,”刘吴氏摇头。 刘玉扭头对送他出来的曹正淳道:“曹大人,贱内为徐夫人准备了些土仪,但是徐夫人不肯收啊,您看看能不能禀告王爷,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送与徐夫人压惊。”既然徐夫人不收,他们就正大光明送礼了,总要让王爷知道他们的一番心意吧,什么风都比不过枕头风啊。 曹正淳笑笑,“刘帮主稍等,我去帮你回禀一声。”漕帮帮主送的礼,只有贵的,没有次的,没想到徐夫人都抗住了,其实燕王让刘吴氏去见徐夫人就是默许了徐夫人收礼了嘛。 他回去同燕王一说,果然燕王就点头留下了刘吴氏准备给徐夫人的礼物。 阿福那里刚见完刘吴氏,病了好几日终于能自己下床了的翠眉也来见她了。 翠眉是来道谢的,她自己清楚,那日要不是徐氏拉着她躲了躲,她早就没命了。更让她羞愧的是,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全然腿软无力,是徐氏举着匕首挡在了她的前面。 翠眉眼高于顶是真的,但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经此一事,彻底倒向了阿福,决心认认真真的帮扶徐夫人在王府里站稳脚跟了。 所以她来道谢后做的第二件事就是让徐夫人把缠着的脚放了。她那时候看不起阿福,懒得提醒她,现在认真为阿福打算了,自然要把漏洞补上。 “啊?不能裹脚?”阿福把脚从裙子下伸出来,她精心缠得小巧玲珑的脚穿在翘头莲鞋里,可好看了,瘦小香尖软,说的就是这样的纤巧的莲足。 “夫人,如今良家女子是不缠足的,”翠眉轻轻提起自己的裙子给阿福看,她穿的是高低鞋,脚看起来也是很秀气的,只是不能与阿福那种缠过的脚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1.第 61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阿芙拢了拢袖子, 她偏不信命。 仆妇抬头看看正当空的太阳, 催道:“姑娘快走罢, 你身子娇贵, 可经不得这毒辣的日头。” 阿芙温婉点头,提步走出了树荫下。 香车里,阮湘湘嫌弃车厢闷气,命小丫头挑起了帘子,一眼瞧见路旁的粉衣小姑娘, 长得艳丽妩媚, 最妙是额上一粒红痣,鲜艳如珊瑚。 “那便是香如故的姑娘吧,也不知是哪个?”阮湘湘看着鲜嫩的小姑娘, 不免生出自己花年渐逝的感慨, “真是鲜嫩水灵。” 马车辘辘,离路旁的人越来越远。 “黄毛丫头罢了, 如何能与姑娘相比, ”阮湘湘的贴身丫头知棋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 传闻中的那位朱公子选了几日终于在香如故买下了个叫做芷沅的瘦马, 额上长着朱砂红痣的。也不知是不是路旁的这一个,反正在她看来,不如自家姑娘多矣。 “待到朱公子见了姑娘, 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姿国色, ”知棋取了一把小巧的檀香扇子为阮湘湘打扇。 檀香扇底香风阵阵, 阮湘湘微蹙的眉头松展开来,也不知这位朱公子是何脾性,吴公子使来传话的人竟再三嘱咐她小心谨慎。 扬州自来豪富,纵是十年前天下大乱,也没有留下战火的痕迹,依然是风流云聚的销金之地。 作为扬州纨绔子弟的代表人物,吴明德自然是有很多打发时间的消遣,为了庆贺朱公子寻到可心人,便在瘦西湖设宴,招来扬州名妓和梨园名伶们,热热闹闹的凑了一台大戏。 阮湘湘到了瘦西湖的时候,湖上的画舫里已经飘来歌吹鼓奏了,唱的是“升平早奏,韶华好,行乐何妨。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惟愿取,思情美满,地久天长。” 歌声婉转,多情之极,阮湘湘心道这秦香玉今日真是卖力,待到上了画舫,才见满目钗环珠翠,美人如云,吴公子竟然是把整个扬州城里有名的美人儿都请了来,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然而众美云集,各显身手,所取媚的贵客却仅有一人,阮湘湘见到随意坐在软榻上的那位公子,饶是她见多识广也心口跳了一跳,如此俊美的公子,若是能与他风流一度,倒贴她也是愿意的。 难怪秦香玉唱得那么春心浮动。 “湘湘姑娘来晚了,可要罚三杯,”吴明德素喜阮湘湘婉转柔媚,见了她穿着月白的褙子,外面罩着粉白的纱衣,十二幅湘裙下莲足若隐若现,犹如才露尖尖角的小荷一般清新可爱,更是心爱,不等她走到近前,就招手叫她过去。 “为了见吴公子,梳妆打扮便多废了些时间,公子难道不觉得我今日格外美貌么?”阮湘湘含情脉脉地望着吴明德,“公子怎么舍得罚我酒?” “阮妹妹的酒量,我们这些在座的都要拜服的,三杯酒而已,妹妹就不要撒娇了,”那唱曲的秦香玉已唱完了一段,放下琵琶笑看阮湘湘。 阮湘湘却不搭理她,俩人素有积怨,要是早知道秦香玉也在,她就不来了,但看着闲适地倚在软枕上的朱公子,真是玉容慵懒,令人心如鹿撞,便越发放柔了声音,娇笑嗔,“公子。” “好了好了,那就罚酒一杯,”吴明德被阮湘湘的娇嗔弄得心肝发颤,亲手给她倒了一杯酒。 阮湘湘妩媚地横了吴明德一眼,举杯饮酒,眼波流过朱公子,然而朱公子只垂眸摇扇,并不曾多看她一眼。 饮了酒,阮湘湘白皙的脸上就带了一层薄紅,越发显得动人,吴明德看得食指大动,可还记着今日的主角是朱公子,低声与朱公子推荐这位人美歌甜的阮湘湘。朱公子来了扬州已经几日了,还没有真正领略过这烟花胜地的美妙呢。若是朱公子看得上阮湘湘,吴明德他也是能忍痛割爱的。 听见是徐婆子拿来与徐芷沅比歌声的阮湘湘,朱公子抬眸,眼神清淡,这样的庸脂俗粉如何能与他宠爱多年的徐氏比? “拜见公子,”阮湘湘见朱公子终于睁眼看她了,心中欢喜,扭着纤腰盈盈一拜,脸上的醉红更深了两分。 朱公子随意点了点头,心里有些不耐,若是在京中他不得不假装应酬也就罢了,在这扬州还要费心应付,实是心累。 吴明德沉迷于阮湘湘的美色没留心朱公子的神色,却热情地给二人引荐,拉了阮湘湘坐在朱公子身侧,令她奉酒。 阮湘湘乐得如此好事,在旁边的矮榻上坐了,情意绵绵地看着朱公子,揽着袖子斟了一杯酒要敬他。 也不知是方才饮了酒手腕无力,还是如何,阮湘湘素手一颤,却是把满杯胭脂红的桃花酒泼在了朱公子玉色长袍上。 “公子恕罪,我是不胜酒力了,”阮湘湘柔若无骨地依偎上去,捏着帕子想要为朱公子拭干酒渍。 那酒泼得甚巧,艳艳地一片绯红落在朱公子腰下三寸之地,阮湘湘伸手探去,刚触到了朱公子光滑柔软的衣袍,就被他挥袖推开了。 “这就不劳烦姑娘了,”朱公子面色淡淡。 阮湘湘被他清冷的眼神一扫,不敢再造次,温婉地收了手。 “我先去换身衣裳,”朱公子起身,眼神却是在接替秦香玉唱曲的何素心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才是大步往后舱里去了。 朱公子是什么意思,吴明德了然于心,忙点名,“朱公子没带伺候的人,劳烦素心姑娘去一趟。” 那何素心原是落魄官家女儿,据说她父亲犯了事,这位官家小姐就被没入贱籍,成了风尘女子,只是尽管身在淤泥之中,何素心依然不改曾经官家小姐的傲气,为人清冷如莲,号称卖艺不卖身。 她这作派是很受烟花女子们的诟病的,偏生那些公子哥却十分吃这一套,把何素心追捧成了扬州名妓之首。 没想到朱公子竟然看上了何素心,不说阮湘湘就是在座的艳妓们都暗自咬牙,脸上含着笑等着看何素心如何应对。朱公子的话,烟花里打滚的人都听得懂,这何素心不是标榜着不卖身么,且看她怎么拒绝。 “吴公子又不是不知道我素日的规矩,”何素心按住了琴弦,轻轻淡淡道。她声音清冷,不似寻常女子柔媚,自有一股不可侵犯的高洁气质。 “朱公子不是你我可以得罪的人,”吴明德此时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了,吩咐左右婢女送何素心去朱公子房中。 这些公子哥捧着你的时候如在云端,一旦触及了自身,便可顷刻把人摔下悬崖。何素心冷笑,“我自行去,不用吴公子费心了。”说着就拂袖起身。 吴明德犹怕她跑了,叫人拥着何素心送到了朱公子房里才是放心。 屋子里,朱公子已换了一身石青道袍,腰系玉带,比起那身轻浮的玉色锦袍更显得清隽矜贵。 “公子如此人物,何必强迫区区一个弱女子呢?”何素心面冷如霜,全然没有寻常烟花女子的婉媚。 朱公子,或许该叫他一声燕王殿下,何素心冷然地看着眼前的贵公子,犹记得昔日燕王少年英雄c意气风发,大梁不过立国五年,堂堂燕王竟堕落成了流连花丛的荒唐浪荡子了吗? “杨小姐,可还记得你父为何获罪?”朱公子对何素心冷淡的眼神不以为意,轻巧地抛出一句话,瞬间把何素心震在了原地。 阿福眨了眨眼睛,忽然身子往前一扑,呜哩哇啦吐了阿芙一身。 再漂亮的美人,呕吐物也不会是美好的,霎时酒气弥漫,中人欲呕。阿芙裙衫尽湿,被恶心坏了。阿福倒好,全都吐在了阿芙身上,自个是一点都没有弄脏,她吐了个舒坦又往后一倒,闭上眼睛睡死过去了。 把阿芙气得咬牙,颤抖着手那一点儿心虚都抛掉了。心道阿福你不要怪我,是你命薄,没有那个福分。她忍着身上的脏污,狠狠心把茶碗里剩下的一点儿药汁都灌进了阿福嘴里。 到了半夜,阿福发作起来,又吐了几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2.第 62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阿福羞答答地想, 她一定要多多努力, 让朱公子多多留宿她房间里才行,她才是每天醒来都可以看到这样赏心悦目的画面啊。 燕王睡得并不沉, 他朦胧中感到身边的人坐了起来,似乎在盯着他看, 已经看了好久了,直到燕王神志渐渐清醒,她还在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想到昨晚该处理的都处理了, 今日无事,燕王也就不急着睁眼,气定神闲地等着看她要对他做什么。 阿福定定地看了燕王半晌, 她见朱公子睡得沉, 色壮怂人胆, 便鼓起了勇气,俯下身, 轻轻c轻轻在朱公子脸上亲了一下,蜻蜓点水地, 一触即离。 啊啊啊, 她亲到朱公子了!阿福亲完就捧着脸偷笑, 一面回味唇上的触感, 朱公子的皮肤好好哦, 亲亲的感觉非常棒!难怪妈妈说男女敦伦是一件非常美妙快乐的事情, 她现在就好快乐。 沉浸在欢喜中的阿福没注意到, “沉睡”中的美男子的耳朵尖尖悄悄地红了。 所以她又大着胆子,在燕王的右脸亲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都飘了,喝醉了酒一样,捧着红透的脸蛋嘿嘿偷乐。 燕王他是继续装睡也不好,怕胆大包天的徐氏继续亲他,直接醒来也不好,怕臊着她,一时左右为难。 还是徐氏太大胆了!她怎么可以这么放肆,竟然偷亲他!燕王在房事上从来都是主动的一方,他何曾遇到过阿福这样热情大胆的女人,就是梦中的徐氏,也往往是被迫承受的一方,哪里像现在这样积极主动过。 阿福自己偷着乐了半晌,终于把主意打到了燕王微抿着的薄唇上,她想起来被陈妈妈悉心指导的一门功课,用舌头给樱桃梗打结,她练得舌头都破了,好不容易才勉强过了关。一起学习的姐妹里,倒是阿芙学得最好。 她摇摇头,把阿芙从脑子里甩出去了,弃我去者不可留,她还是好好怜取眼前的朱公子吧。不知陈妈妈的授课内容,用在朱公子唇上,能不能让朱公子更喜欢她一点呢? 燕王明显感觉到徐氏的目光越发灼灼,他当机立断在阿福再一次凑过来之前猛地睁开了眼睛。 “呀!”阿福没想到朱公子醒得这么突然,克制不住惊呼了一声,然后假作镇定地,“公子你醒了。” 要不是燕王注意到她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就要信了她是真的很镇定呢。 “沅沅你房里可有蚊子?”燕王也很镇定的坐起来,论装模作样,十个阿福都顶不过半个燕王。 阿福不解,这才三月天,哪里会有蚊子,摇头,“没有呀。” “但我感觉好像被大蚊子咬了两口,”燕王意味深长地看着阿福,举手抹脸,缓缓摸过被阿福亲过的地方。 阿福瞬间就懂了,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许c许是真的有大蚊子。” 燕王轻笑一声,他见好就收,没有继续逗小姑娘,揭开被子就穿鞋下床。 阿福这才发现朱公子是和衣睡的,不免失望,看来要想扑倒朱公子还是任重而道远。 阿福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睡了一觉醒来就精神十足了。她看朱公子起了床,自己也赶紧下了床。 燕王已经打开了房门。 站在外面等了许久的连翘忙带着淡竹低头给燕王请安,“王爷,您吩咐给徐姑娘备的衣裳,奴婢已经准备好了。” 昨夜楼船被水鬼凿沉,阿福的行李也遗失在了河底,她昨夜换的衣裳还是连翘借给她的,于是今早船停靠在徐州码头,燕王就令人上岸给阿福采买衣裳了。 燕王背后,阿福还在系衣服带子,听到王爷二字,手一顿,她就说好像是忘了什么大事,原来朱公子竟然是一个王爷! 燕王让连翘二人进来,一回头就看见阿福低着头傻乎乎在系衣带,笨手笨脚的都打成死结了。 “蠢,”他不忍再看,走过去三两下就把被阿福系成死结的衣带解开了,“我让人给你准备了新衣裳。” “多谢王爷,”阿福低眉顺眼地,想起来朱公子是个王爷以后,她就有些束手束脚,难怪翠眉对她的规矩诸多苛责,王府里的规矩妈妈没教过啊。 看她这样规规矩矩的,燕王很不习惯,挥退了丫鬟们,他才是抬手握住了阿福的肩,“朱是我母妃的姓,我并不是故意骗你的。” “我听说书先生说过,当今只有一位王爷,就是战功赫赫的燕王殿下。”阿福抬眼看燕王,年少英雄还俊美非凡,难怪每次说书先生说起燕王的事迹,大姑娘小媳妇都很捧场。 “是我,”承认自己是战功赫赫的燕王殿下,燕王忽然觉得有点王婆卖瓜的嫌疑,他认真道,“我名李溢,字子谦,家中行四,家财尚可。”颇有自我推荐的意味。 “沅沅,你可愿意跟我回府?”燕王说出这话,就有些紧张,万一沅沅不答应,他强抢民女是不是不太好?原来阿福的身契已经被燕王销毁了,他为她安了个举人家小姐的身份。在大梁律法上,阿福已经是个良民自由身了。 阿福却不知道燕王为她精心布置的身份,听了燕王这话,气得一跺脚,“不跟王爷回府,妾还能去哪?”她都是他的人了,难道还想不负责? “我只怕委屈了你,”燕王一叹,爱之愈深,顾虑也就越多。他的原配妻子是嫡母的娘家表侄女,那时候他渐渐在战场上展露锋芒,不再是不受人重视的庶子,嫡母就提出把表妹钱氏许配给他。两人的婚姻与其说是结两姓之好,不如说是嫡母牵制他的手段。不过小时候他和钱氏也是有过青梅竹马之谊的,钱氏长得温柔美丽,他一开始也很喜欢她。但是钱氏并不喜欢他,嫁给他后郁郁寡欢,每次都是想方设法把他往侍妾房里推,渐渐的他也很少往她房里去了。 后来,他领兵攻打京城,被俘的二哥三哥被人推到了城墙上,迫他退兵。结果没能谈拢条件,父皇命他继续进攻,二哥三哥就被人从城墙上推了下来。他还记得钱氏突然来找他,那疯狂绝望的神色。他才知道钱氏喜欢的一直是三哥,因为他害死了三哥,钱氏恨他入骨,就连肚子里的孩子也狠得下心除去。最后却是孩子艰难地活了下来,钱氏血崩而亡。经了这一场,他越发淡了女色上头的心思,只是为免太子疑心,他便故意做出因伤情而纵情的样子来。 徐氏于他,是个意外。 “我还怕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王爷,”阿福没觉得有什么委屈的地方,丝绸商人变成位高权重的王爷,说到底是她高攀了。 “沅沅,”燕王很喜欢阿福的坦诚,正要说些保证之类的话。 阿福开口打断了他,“王爷,我本姓柳,小名阿福,爹娘没甚么出息,把我卖到了香如故,我就跟着妈妈姓了徐,妈妈给我起了花名叫芷沅,不过我更喜欢奶奶给我取的小名阿福。” 等等,所以他一直情深意重喊的沅沅,不是她真名?燕王有点尴尬,阿福也不姓徐,他心里喊了好久的徐氏,也不是徐氏 他给她选的人家,也是姓徐。 阿福没想那么多,她只是想让跟前的男人更了解她一些,当然私心里也是想让他叫她阿福。朱公子的声音那么好听,若是唤她阿福一定好听得耳朵都酥了。 还好有人打破了燕王的尴尬,陆永川站在门外禀告,“王爷,漕帮副帮主刘玉求见。” 燕王肃着脸又喝了一口茶,他昨晚竟然梦见自己把徐氏压在甲板上头,架着她的腿儿在肩上,汗涔涔的黑发黏在徐氏长开了越发明丽绝艳的脸上,迷乱而疯狂,直到徐氏受不住绞紧了身子,他便溃不成军,一泻千里 次日醒来,燕王殿下淡定而熟门熟路地把濡湿了的亵裤扔水里了,并且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发现。无他,惟手熟尔。 但是,这简直是荒唐!燕王殿下又喝了一口茶消火,他什么时候那么短了!不过,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试试“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的滋味。 那伙不长眼的水匪就是在此情此景下,燕王殿下火气正旺的时候冒出来的。 听见闹水匪,燕王哐地搁下茶碗,取了挂在书房中的弓箭,打开门出去。 “王爷,”曹正淳正指挥着侍卫们疏散混乱的船工,他自己则带着十几个兄弟守在燕王周围,看见惊动了燕王,忙上前禀报,“不过是普通小贼,王爷还请稍等,属下这就把他们拿下。” “正好活动活动筋骨,”燕王不在意地挥挥手,走到了船舷边上,看见有的小客船已经被水匪得手了,船上有哭叫之声传来,他目光一凝,抬手射了一箭。 影影绰绰的火光中,举刀伤人的水匪并没有注意到那风驰电掣而来一支箭簇,直到被穿心而过才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倒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3.第 63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含烟抿了唇, 她素来自持貌美不把旁人看在眼里,听了这话那还得了, 冷笑一声,“我且看那俩个小丫头谁能攀上高枝儿!” 说着话, 一时跨过了后院的垂花门,花团锦簇地围上来一群妙龄的美貌少女。 含烟对围上来打探的姐妹们也没个好脸, 目光一转正对上趴在窗棂看她的阿福,不由狠狠飞了个眼刀, 一个蠢钝如猪,一个妄作聪明, 她就不信那俩个丫头能有这个命。 “我等着妹妹的好消息, ”含烟对着徐婆子福了福, 一甩袖子回了房。 这是怎么了, 大家面面相觑, 都噤了声。 被手里的瘦马甩了脸子, 徐婆子神色不变, 挥挥手让聚在院子里看热闹的姑娘们都散了,“都回屋子去!凑什么热闹呢,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 自然是没来得及做,大家伙忙散了,却是在各自屋子里支棱着耳朵听动静。 便听徐婆子一波三折犹如唱戏的腔调打院子里传来, “我的好女儿诶, 怎么站在窗下晒!” 原是徐婆子看见了站在窗前的阿福, 春日里柔软明亮的阳光照着,小姑娘美得像一块通透的玉,徐婆子顿时急了,晒伤了肌肤可怎么见客! 莫名其妙被一向目下无尘的含烟姑娘瞪了,阿福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徐婆子这一嗓子喊醒,忙哧溜缩回了屋子里,规规矩矩门口去迎徐婆子。 徐婆子一进屋就爱怜地牵起了阿福的手,另一只手就摸上了阿福的小嫩脸,“瞧瞧这嫩的,都晒红了,你不心疼你这身细白皮子,到害得妈妈我心疼。” 阿福嘴拙,在徐婆子的热切打量下只抿着唇笑,左靥边浅浅一个小梨涡,像是盛了蜜,不说话也甜得令人心颤。 啧啧,小姑娘甜出汁儿了,她这个老婆子看了都爱,这回总能成了罢?徐婆子挽着阿福的手进屋去。 “妈妈最是心疼姐姐,”阿芙笑语嫣然地奉上一杯乌梅茶,“妈妈润润喉。” “乖女儿,妈妈也疼你,”徐婆子笑眯眯地,她接了茶随手一放,喜滋滋地催促,“女儿们快打扮打扮,妈妈带你们去见客,要是命好就飞上枝头了!” 见客!阿芙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见客?阿福一惊,吓得嘴里的糖都掉了。 沾着口水的糖落在地上看起来亮晶晶,格外打眼。 惨了惨了,阿福垂着眼,大气也不敢出,被妈妈抓到了她偷吃糖,怕是要罚坐一个时辰的缸! 徐婆子瞥一眼落在地上的糖,事分轻重缓急,现在不是教训女儿的时候,她盘算着道:“我记得兰汀有件新做的桃红褙子,就配那条柳绿撒花裙子,芷沅就穿你那件湖蓝撒花褙子” 还不到年纪的瘦马不用见客,自然就不需要置办什么体面的新衣裳,小瘦马的衣裳首饰大多是前头的姑娘用过的,自个院子里穿穿还成,出去见客就太寒碜了。徐婆子瞅着跟前穿着件素面鹅黄旧衫也难掩秀色的女儿有些犯愁,早知道就给芷沅多置办点新衣裳了。 芷沅便是徐婆子给阿福取的花名儿。见徐婆子发愁,阿福自己也发愁,她好吃不好穿,平日里有几个闲钱都进了肚子里,是以她除了妈妈提到的湖蓝衣裳是今年给新做的春衫,别的都旧了。 阿福没有好衣裳见客,误的也是自个的事,阿芙便主动说道:“妈妈我还有一条白挑线绣粉桃花的裙子。” 徐婆子闻言大喜,“好女儿,先借你芷沅姐姐应应急。” “我与姐姐是姐妹,自当相互扶持,哪能说借?”阿芙笑着拉住了感激地看着她的阿福的手,姐妹俩相视一笑。 如此贴心人儿,谁能不爱?“赶明儿妈妈给你们做新的。”徐婆子疼爱地看着阿芙,是个机灵人。 衣裳有了,徐婆子便亲自去翻箱笼,一面催道,“衣裳我来找,你俩快妆扮起来,可不能让贵客久等了。” 又把她俩屋里的小丫头支使得团团转,“兴儿你兰汀姐姐的裙子呢?还不来帮我找!” 阿芙忙一扯阿福,两个急急忙忙去妆台前上妆。 梳妆打扮,修饰容貌是瘦马的必修课,尤其是阿福姐妹二人这样的一等瘦马,对如何让自己的容貌发挥出十二分的美貌更是了然于心,不多时两人就各自上妆梳头打理整齐,换了衣裳往徐婆子跟前一站,喜得徐婆子连声说好。 只是美中稍有不足,小瘦马梳着丫髻小辫,不需满头珠翠,可也不能太素了。 徐婆子往两人光秃秃的手上逡一眼,一把捋下自己手上的一对翡翠镯子,一左一右给姐妹俩个戴上了,碧镯衬皓腕,颇有些腕底生香的意境,这才觉得勉强能见客了,领着人急急往雅室去。 雅室里,乐娘已换了一支曲子,徐婆子打起帘子的时候,刚巧到了尾声,筝地一声绕梁的余韵中,杨木高低底的弓鞋跨过门槛发出“磕哒”一声轻响,有些儿脆。 朱公子抬眼儿望去,就见出了错的蓝衣小姑娘羞红了一张白生生的脸,深深低下头去了,只见得一头鸦羽似的发,泛着润泽的光。 就是她了,只惊鸿一瞥,朱公子就认定了那张繁复在他梦里出现的脸。 倒是跟梦里的人一样的害羞。朱公子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想起梦中的一个场景,白生生的身子被弯折成一个纤弱易折的弧度,泛着桃红的肌肤上沾了莹莹的汗珠子,粉蜜桃一样,嫩得轻轻一碰就能出水 喉中忽然就有一丝干渴,朱公子心念微动,目光重新落在那人身上,却犹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身量还未长成的小姑娘柔弱纤细,像一颗可怜巴巴的豆芽菜。 顿时什么心思都烟消云散了。不过是梦里荒唐,他莫不是魔怔了,朱公子的脸色便有些冷。 徐婆子一眼瞧见,那颗心哟,哇凉哇凉的,凉透了。 吴明德也看见了朱公子冷下来的脸,但他却没有错过朱公子看见蓝衣服小姑娘时眼底的微澜,忙挤眉瞪眼地对徐婆子示意。 好罢,来都来了,徐婆子脸上重新堆满了笑,扬声道,“姑娘拜客了。”心里已经是放弃了朱公子这个贵客。 进门的时候因为紧张出了错儿,鞋底磕到了门槛,阿福这会儿是愈加的小心谨慎。听着妈妈的指令盈盈地向前走了几步,眼角余光看见阿芙拜下去了,自己也赶紧深深地对着上座行了个万福礼。 纵然没到见客的年纪,这相看的流程是早就练熟悉了的,定然不会再出错。阿福自信满满地想着,就听见座上的人说话了,“你叫什么名字?” 问谁?阿福犹豫了一瞬,阿芙已经开口答道:“妾名兰汀。”她说着微微抬头,一双媚眼盈盈地朝座上的贵客望去,霎时看住了。 朱公子却只看着阿福,又问了一遍,“穿蓝色衣裳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芷沅,”阿福心想着这跟妈妈教导的相看流程不符,低了头回答,没有急着露脸。 小姑娘衣饰简单,湖蓝的褙子,里头鹅黄衫子,配一条白挑线裙子,头发梳了辫子乌油油地垂在胸前,头上只簪着一枚银质草虫簪,看起来素素净净地。她低着头看不见脸,只见她戴着白玉珠小耳坠的耳珠嫩生生地看起来和她的人一样小巧可爱。 她只怯怯地站在那里,他心里就涌出来无限的怜惜。没见着人之前他还有些怀疑,真见着了人,他不由得相信所谓的前世今生了。只是梦境中与现实里落差有些大,如今的徐氏还是个黄毛小丫头呢。 “芷沅,”朱公子按下心里思绪,念着芷沅两个字忽尔笑了,“沅沅可是怕我,怎么不抬起头来?” 男子笑得有些轻浮,但他的声音太好听了,像涔涔的琴c瑟瑟的萧,低沉悦耳,叫人生不起气来。当然,瘦马本就是养来给人取乐的,也没那个资格觉得冒犯,阿福含着笑,规规矩矩地抬起了头。 却见座上的男子穿了一件湖色泥金缠枝牡丹纹的大袖交领道袍,没有束带,随意地靠在宝蓝缎面绣喜鹊登枝的靠枕上,再悄悄往上看,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双目一碰,阿福赫然一惊,长睫微垂,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由收紧了。莫非这就是见过客的姐姐们说的,像是要吃人的目光?似乎也不是很讨厌呀。 朱公子见了又是笑,“我长得很吓人么,怎么不敢看我?” “公子仪容不凡,叫人不敢直视,”阿福暗暗给自己鼓劲,又抬起头看了看那朱公子,长得是剑眉凤眼,俊美之极,可惜有些浮浪,不像是正/经人。 也是,能来买瘦马的,又有几个正经人。阿福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小动物,大概还要评判她毛色好不好呢。 “姑娘我见犹怜,本公子却想一亲芳泽。”朱公子见她小兔子样怯生生地,就想逗弄她。果然听了这话,小姑娘又抿着唇低下头去了。 白侧妃一向喜静,嫌人多吵闹,带着慧姐儿往园子里去躲了清静。慧姐儿却从侍女口中听说父王回来了,不肯安分,非要拉了白侧妃去见燕王。 “见父王,”慧姐儿扯着白侧妃的手,她穿了一件五彩的百家衣,绿罗裤子,胸前的金项圈上挂着一块白玉长命牌,头发梳了两个小鬏鬏,各挂一串小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铃铃响个不停。 “你父王刚回来,舟车劳顿的,很辛苦了,你可别去闹了罢,”白侧妃摇头不许,试图说服慧姐儿。 “我不,我不,”慧姐儿哪里听得懂这些,只是不肯,死命拉白侧妃要走。 慧姐儿虽才只有五岁多却是个长得十分敦实的孩子,力气远比寻常孩童大。白侧妃被她拉得身子一歪,她身旁的侍女忙围上来帮忙拉慧姐儿,又各自拿了点心拨浪鼓小祖宗小郡主地哄。 可慧姐儿却是一根筋,认定了要见父王,谁哄也没有用。 “我来吧,”白侧妃脸上带笑,她拉了慧姐儿白胖的小手,指着花园里的敬亭山,“慧姐儿我们去山上的凉亭里坐着好不好,等你父王从外院回来,我们在山上马上就可以看到他。” 慧姐儿别人的话听不进去,白侧妃的话还是能听进几分的,睁大了眼睛去看那山上。 白侧妃见有用,越发的温柔,“慧姐儿我们去山上吃点心等你父王好不好?” “要吃樱桃,”慧姐儿安静下来,嘴角流了一滴涎水。 “好,吃樱桃,”白侧妃从袖中取出帕子,亲自给慧姐儿擦干净了嘴角。 敬亭山是燕王府最高的假山,上面修了个亭子,挂的却是辛弃疾那句“我看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站在上头能看见大半个王府花园的景,是个赏景的好去处。 慧姐儿得了樱桃吃,也不嚷嚷着要见父王了,两只手各抓了一把樱桃在手里,吃得津津有味。 白侧妃怕她连着核一起吞了,一直小心看着她,慧姐儿吃了一颗,她就得盯着慧姐儿吐出一个核来。白侧妃从家里带来的奶娘许妈妈看她额头上都渗出了细细的汗,不免心疼她,“侧妃,让奴婢照顾慧姐儿吧。你昨日被她闹的,都没有休息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4.第 64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见父王, ”慧姐儿扯着白侧妃的手,她穿了一件五彩的百家衣, 绿罗裤子,胸前的金项圈上挂着一块白玉长命牌,头发梳了两个小鬏鬏,各挂一串小铃铛, 随着她的动作叮铃铃响个不停。 “你父王刚回来, 舟车劳顿的,很辛苦了,你可别去闹了罢,”白侧妃摇头不许, 试图说服慧姐儿。 “我不, 我不,”慧姐儿哪里听得懂这些, 只是不肯, 死命拉白侧妃要走。 慧姐儿虽才只有五岁多却是个长得十分敦实的孩子,力气远比寻常孩童大。白侧妃被她拉得身子一歪, 她身旁的侍女忙围上来帮忙拉慧姐儿,又各自拿了点心拨浪鼓小祖宗小郡主地哄。 可慧姐儿却是一根筋,认定了要见父王,谁哄也没有用。 “我来吧, ”白侧妃脸上带笑, 她拉了慧姐儿白胖的小手, 指着花园里的敬亭山,“慧姐儿我们去山上的凉亭里坐着好不好,等你父王从外院回来,我们在山上马上就可以看到他。” 慧姐儿别人的话听不进去,白侧妃的话还是能听进几分的,睁大了眼睛去看那山上。 白侧妃见有用,越发的温柔,“慧姐儿我们去山上吃点心等你父王好不好?” “要吃樱桃,”慧姐儿安静下来,嘴角流了一滴涎水。 “好,吃樱桃,”白侧妃从袖中取出帕子,亲自给慧姐儿擦干净了嘴角。 敬亭山是燕王府最高的假山,上面修了个亭子,挂的却是辛弃疾那句“我看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站在上头能看见大半个王府花园的景,是个赏景的好去处。 慧姐儿得了樱桃吃,也不嚷嚷着要见父王了,两只手各抓了一把樱桃在手里,吃得津津有味。 白侧妃怕她连着核一起吞了,一直小心看着她,慧姐儿吃了一颗,她就得盯着慧姐儿吐出一个核来。白侧妃从家里带来的奶娘许妈妈看她额头上都渗出了细细的汗,不免心疼她,“侧妃,让奴婢照顾慧姐儿吧。你昨日被她闹的,都没有休息好。” “妈妈又不是不知道,慧姐儿只听我的话,”白侧妃用手帕垫着慧姐儿的下巴,免得她弄脏了衣裳,“我多操点心,也是为王爷分忧了。” 道理谁都懂,可是许妈妈看着自己奶大的小姐日日为着别人的孩子操劳,心里难免对慧姐儿不喜,慧姐儿这样,要是个男娃还好,偏偏又是个女娃。许妈妈为白侧妃操着心,无意中往下一看,惊喜道:“王爷往这边过来了。” 慧姐儿对王爷二字的反应从来都很快,立刻就抛弃了樱桃站起来找,等看见从石桥上过的男人,慧姐儿老远都认出来是她父王,顿时兴奋了,“父王,父王!”又看见跟在燕王身边跑来跑去的摇尾巴的大黄狗,就更欢喜,“阿黄,阿黄!” 这么远的地方,慧姐儿的声音显然不够用,燕王并没有听见。只有阿黄的狗耳朵足够灵敏听见了,它往敬亭山方向汪了一声,谨慎地站住了,等看见主人过了石桥,没有朝着花园去,阿黄又汪了一声,颠颠儿跟上了主人,屁股后的大尾巴甩得更欢快了。 燕王过了石桥,没有往花园里来,而是上了往西院去的游廊,再走几步,被繁茂的花树一遮,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慧姐儿顿时失望大哭,往地上滚,要去找父王,找阿黄。 那条游廊是往淑景园方向去的,许妈妈立时想到了今日所见妖妖挑挑的徐氏,忙去看自家小姐的神色。 白侧妃却蹲下身子,温声在哄慧姐儿,不顾慧姐儿一手的樱桃汁,把她身上刚上身的月色裙弄出了几个脏手印。 许妈妈恨铁不成钢地一叹,小姐怎么老把劲儿往偏处使呢? 燕王换了一身方领石青的道袍,又在书房里见了几个人,把堆积的政务处理完,眼看酉时将至,他就有些坐不住了,阿福新进府里,会不会不习惯,会不会被人欺负了? 想起上午分开时,小姑娘望着他可怜巴巴的目光,要不是当着人,小姑娘就要上来扯袖子了。燕王这么一想就更担心了,罢了,她第一天进府,他还是去看看她好了。 伺候燕王的太监王承恩就看着自家王爷神色凝重,仿佛在思考家国大事,他不敢打扰燕王,站着一动不动。忽然看见王爷站起来了,忙躬身问:“王爷可有吩咐?” “去淑景园,”燕王容色如常,淡淡道。 不是,王爷你纠结这么久,难道就是为了去不去淑景园?王承恩觉得自打去年除夕王爷从宫中喝醉了回来,第二天醒来就有点不对劲了,只说一样,弄脏的亵裤就比往年加起来多。 说是想了吧,后院那么多女人,王爷都是当摆设的,这不是委屈自己么,都憋得做春梦了。王承恩满肚子话,也只能自个脑子里想想,现在好不容易王爷自己从扬州带了人回来了,王承恩只盼着这新夫人能把王爷的火灭掉喽。 主仆二人打书房出来,临出门,阿黄久不见主人,热情的围着燕王的腿转,摇着尾巴不肯走。燕王一看它湿漉漉的狗狗眼就心软,干脆带了阿黄去见阿福。 阿福为了晚上的洗尘宴很认真的沐浴更衣,梳洗上妆,精心打扮得小仙女一样漂亮,为了不弄花她花了一刻钟才弄好的唇妆,她是宁可饿着肚子,也不肯动那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水晶马蹄糕和豌豆黄。 于是为了打发时间,小仙女阿福侧身坐在罗汉榻上看胆子大了很多的小乌龟慢慢在小方桌上爬,每爬了一尺长,她就用筷子夹了一个饵食放在小乌龟跟前做奖励。爬一爬就有好吃的,小乌龟爬得可开心了。 玩着小乌龟,阿福脸上的笑容越发精致迷人,其实心里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她就先吃饱了再梳妆好了,怎么可以那么蠢呢! 被分来伺候新夫人的侍女们屏声敛气垂着手站着,忍不住偷偷看坐在罗汉榻上的徐夫人,真是漂亮呀,举手投足都风韵天成,难怪是王爷第一个带回府的人。打扮也和京里不一样,徐夫人镶了薄纱的广袖c手腕上戴着的宝石链子,还有梳的发式,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呢。 徐夫人真是赏心悦目,只除了年纪有点小。 淑景园景色漂亮,阿黄也是常来撒欢的,一进来院子,它的狗鼻子就闻到了陌生人的味道,那味道在主人身上也很浓,所以聪明的阿黄没有把陌生人当作入侵王府的坏人,而是威风凛凛地汪汪汪了几声,算是先打个招呼。 淑景园负责通传的小侍女还没来得及进屋子,阿福就听见了汪汪汪的狗叫声。 她瞬间想起来朱公子安慰她时说的阿黄,所以是朱公子来看她了?阿福眼睛一亮,扔了筷子就下榻,还没走到门口,金宝相花的玫红门帘儿一动,下头钻出一只高大的黄狗来。 这狗可大,毛茸茸的狗头都快和阿福齐胸高了,一双狗还眼神采奕奕地盯着她看。阿福猝不及防给吓了一跳,啊地叫了一声。 阿黄也被阿福吓了一跳,汪地叫了一声,溜回刚刚进屋的燕王身边蹭蹭求安慰,呜呜汪,主人求顺毛。 主人却是顾不上给爱犬顺毛,他安慰爱妾去了,摸摸阿福的头,“不怕,阿黄不咬人。” 呜汪,阿黄睁大眼睛看着主人给别人顺毛,大尾巴都委屈地垂下来了。 “它突然进来,吓了我一跳,”阿福挽着燕王的手不放,才是半天不见,她就好想他。 燕王就牵着小姑娘往榻上坐了,轻轻淡淡地看一眼随后进来的王承恩,王承恩识趣,摆摆手让屋子里伺候的侍女们出去,给两个主子留下独处的空间。只阿黄这狗祖宗难办,王承恩试着推推阿黄,阿黄不肯走,汪了一声。 “阿黄留下,”燕王招手叫阿黄过去。阿黄大尾巴高兴地一甩,小跑着过去了,到叫王承恩吃了一嘴毛。 真是人不如狗。王承恩都习惯了,默默退出去,拉好门帘子,认真守门。 翠眉端着茶盘来,悄悄问守在门口的王承恩要不要上茶。 “这时候上什么茶,”王承恩摇头,好奇地问,“翠眉姑娘是留在徐夫人身边了?”贤妃娘娘送来的宫女只剩下翠眉了,这回又跟了徐夫人,贤妃娘娘的打算就是落空了。 “自然,”翠眉微笑。徐夫人太单纯了,她就算还可以回去王爷身边伺候,她也不想回去了,她得护着点徐夫人呢。 王承恩看翠眉脸上并无不满,暗暗称奇,也不知徐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把一向眼高于顶的翠眉给收服了。他刚才只匆匆看了一眼,美则美矣,年纪实在是小,贤妃娘娘更有得等了。 屋子里,阿福依恋地挤着燕王一起坐,燕王也不嫌腻,任由她挽着自己,剩下一只手就摸着阿黄的头,“这就是阿黄了,你不是想要见它。” “它怎么长得这么大!”阿福看着比自己大只的阿黄,很难觉得它可爱,大概她是叶公好龙了。 “它很乖的,”燕王为了显示阿黄真的很乖,给大狗狗下指令,“坐下。”阿黄坐。 “打滚。”阿黄在地上滚了一圈。 “起来。”阿黄威风凛凛地站起来。 “你看它真的很乖,”燕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然后瞬间被阿黄打脸。早就习惯了表演结束主人要给奖励的阿黄一看主人不给吃的,就自己给自己挑了一个,嗷呜一口叼起小方桌上的小乌龟就跑。它闻到这个东西有肉味。 阿黄这一招真是迅如闪电,它抓兔子狐狸一样快。燕王好笑地摇摇头,扭头一看阿福。 阿福要哭了,“我的小乌龟!” 阿黄啃着乌龟壳,狗尾巴摇得正欢,听见燕王喊它,狗耳朵一动,叼着小乌龟小跑着回来,蹲坐在地上,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燕王,回来干什么呀? 阿福看这只大狗狗可爱得如此纯天然,都有点想摸摸它了,然而一看它嘴里的小乌龟又心疼。 对于阿黄的可爱,燕王不为所动,严肃地对阿黄伸出了手,“给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5.第 65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忽然发觉自己有恋足倾向的燕王殿下清咳一声, 面上正正经经的,“今日来拜访你的刘吴氏给你准备了些礼物, 你没有喜欢的?” 又没有成功勾引到朱公子,这是为么呢?阿福捏了捏自己的脚,嫩生生的豆腐脑儿一样水嫩,明明那么好看了, 是不是因为缠了足把脚趾头缠歪了, 朱公子看不上?阿福好苦恼,妈妈说女人的脚金贵,只能给自己的男人看,因为男人看了女人的脚, 就没几个把持得住的, 可是到了朱公子这里,妈妈教的勾引技巧都不好用呢。 燕王等了片刻没等到阿福的回答, 心里默念了一遍清心咒, 这才去看她,就见她长睫毛垂着, 咬着唇,一脸欲说还休的委屈,擅于脑补的燕王立刻就在脑子里模拟了一场刘吴氏盛气凌人,欺压小可怜阿福的小剧场来了。 他的人, 谁敢欺负?燕王目色一沉, 他怕吓到小姑娘, 语气倒是放得软,“刘吴氏可是对你不敬?” 咦咦?怎么扯到刘太太身上去了?阿福抬起头看燕王,敏锐的觉得她家朱公子是要给她撑腰呢,可她也没有腰可以撑,忙摇摇头,“刘太太可亲切了,王爷不要担心。” “那是她送的东西你不喜欢?”燕王没有撑成腰可遗憾了,想方设法宠自家小姑娘,刘吴氏送的礼小姑娘不喜欢,那就换他来送。 “不不,”阿福继续摇头,头上的四蝶流珠金步都给摇晃得叮叮咚咚,“刘太太把我丢的东西送回来了,我很喜欢。至于其他的,确实不是我的东西了。” 她羞答答的牵住了燕王的袖子,“谢谢王爷。”刘太太为什么给她送礼,帮她找东西,阿福门儿清,都是因为朱公子啊。 嗯哼,燕王清咳一声,正了正身子,再一次坐怀不乱,“我看箱子里有几样东西还算有趣,倒是适合给你赏玩。”他从袖子里掏出来那块镶嵌红蓝宝石的怀表,递给阿福看,“这叫怀表,可以看时辰的。”他正要教阿福怎样看时辰,就见她心思全被怀表里的小镜子吸引去了,探着身子,对着小镜子照来照去。 燕王不由失笑,果然是小姑娘,就放弃了先教学的想法,笑道:“这是玻璃镜子,不过有些小,等回去我给你找一块大的放屋子里头。” 阿福一听眼睛都亮了,“谢谢王爷!”语气别提有多欢喜了。 她这模样,让燕王想起了还是只小奶狗的阿黄摇着尾巴讨肉吃的样子,便伸指在阿福翘挺的鼻头轻轻一点。 阿福觉出来其中的宠溺,唇边的梨涡深深陷下去,笑得可甜啦。虽然翠眉形容里的王府规矩森严,白侧妃不苟言笑,陈嬷嬷严肃端方,但是,她只要有朱公子喜欢她,她就还是晒晒太阳就能长得茂盛的小野草,她一定能早日扑倒朱公子的。 虽然今天又一次没能把朱公子留下来,阿福还是信心满满。 次日,翠眉就收拾整齐来阿福这里当值了。她一来,顿时把连翘和淡竹两个挤得没地方站了。 阿福也不管翠眉怎样收拾连翘和淡竹两个,她又不是傻的,每次朱公子一来,她俩个最积极,朱公子不来的时候,就各种撺掇她去找朱公子。哼哼,她不说,都记着呢。 被翠眉收拾过,连翘淡竹两个就变得安分多了,对阿福也就伺候得更周到。尤其淡竹做得一手好汤,日日汤汤水水的把阿福养得红光满面的,等到下船的时候,阿福穿的小衣都紧了。 翠眉不再故意冷待阿福以后就变成了个很好相处的人,也难怪燕王会带她下扬州,让她教阿福规矩。 阿福本来还有些担心翠眉也对她家朱公子有心,结果有一天两人出去走廊透风,翠眉忽然红着脸叫她往下看。阿福低头一看,就看到了那天晚上看到的男人,还是一样的打扮,一样的气势。 “那是王府的侍卫统领陆统领,”翠眉脸蛋儿红扑扑的都盖过了她擦的胭脂,“真的好俊啊。” 那天光线不好,又离得远,阿福没看清楚人具体长得什么样,今天终于看清了,也就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哪里有她朱公子好看了? 不过阿福很小心机地附和了翠眉,“陆统领确实是俊俏。”翠眉不喜欢朱公子真的是太好了。 “我觉得陆统领比王爷好看。”翠眉很小声地跟阿福说。 “是,”阿福违心的应了一声。原来翠眉的心上人是陆统领,这样她就安心了。 翠眉猛点头,扭过脸正要跟徐夫人探讨一番陆统领的俊俏,就看见了默默站在她们身后,神色不明的燕王。翠眉一下子软了,“王爷。” “王爷,”阿福忙转过身来,也有点心虚,朱公子究竟有没有听到呢? “昨日叫你背的书,可背了?”燕王心情复杂,虽说他一向不看重容貌,甚至年少时因为容貌不似父兄勇武而苦恼过,但是阿福承认他容貌不如陆永川,他就不高兴了,他哪里不如陆永川了?陆永川还没有他高! “我这就去背,”阿福心里一跳,忙拉着翠眉就跑,朱公子太过分了,她好好的一等瘦马,学的都是红袖添香的书,为什么要叫她从《论语》开始学啊?就因为经过了山东,朱公子突发奇想,说鲁地是孔圣人家乡,鲁地的书更有灵性,便命人上岸给她买了一本《论语》叫她学。同时还买了《大学》c《中庸》c《孟子》,大有让她一路学过去的意思。 她又不考状元!学不好还要打手心,很过分了! 阿福蹭蹭蹭跑远了。 燕王背着手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他话都还没说完就跑,真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都是惯的。 曹正淳幸灾乐祸地从楼上往楼下勤勤恳恳站岗的陆永川投去一瞥,这就叫人在甲板站,祸从天上来啊。 手扶着腰刀在甲板上威风凛凛巡视的陆永川忽而觉得身上一寒,他摸摸鼻子,莫非是甲板上风凉? 从扬州到京城,寻常客船走半个月也到了,他们的船走得更慢些,却也只花了二十日,便在四月中旬到了京城。 阿福在船上就坐上了轿子,叫人抬着下了船,一路上就没有在外人面前露过脸。 等到离开码头,进了街市,听着外头人声鼎沸,阿福悄悄把轿帘儿揭开一丝缝儿往外头看。先找朱公子在哪里,看见朱公子骑着马走在前头,她就把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才是分出精力来打量这后半生要住的京城。只见屋舍严整,人烟埠盛,繁华不下扬州。阿福将两处比了比,京城的气象与扬州是完全不一样的,打个比方扬州就像个温婉的小家碧玉,胜在婉约精致,京城却是端庄严谨的大家闺秀,沉稳大气。 第一印象,阿福对京城还是很满意的,只除了京城的风有些干,不太适合保养皮肤。 她默默从袖子里拿出怀表照了照镜子,没问题,美美哒。 怀表走了快一个时辰后,阿福发现外面清净下来,又行了半刻,轿子轻轻一震落了地。 “夫人,王府到了。”翠眉从后面的青布小轿下来,快步走到阿福轿子前,轻声禀道。 “嗯,”阿福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准备。 翠眉就打开轿帘子,把人比花娇,行动处如弱柳扶风的阿福扶了下来。 哪知道遇上了个不解风情的朱公子,只觉得厌烦,很不怜香惜玉地把阿芙撂开了,“芷沅的病若是人为,你再哭未迟。” 阿芙跌在地上,只捂着脸哭泣,“姐姐待我亲如姐妹,这场病,我愿替了她去。” 吴明德送了朱公子上车,转身看阿芙还在哀哀哭泣,有点儿可怜,“快起来罢,朱公子说的是气话。” 不过他也没有多余的功夫怜香惜玉,他注意到一旁的兴儿,“你可是芷沅的丫头?”见兴儿点头,就道:“快收拾了你家姑娘的东西,跟过去伺候。”说完才是上了马。 “妈妈,我也要去呐?”兴儿不情愿,芷沅姑娘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呢,若是出了差错,她可担不起朱公子的怒火。 “去,”徐婆子看了朱公子对芷沅的上心,生怕朱公子回过神来找香如故的麻烦,别说吴公子是要个丫头,就是开口要含烟她也要给啊,“你就跟了芷沅去吧。” “妈妈,我不放心姐姐,”阿芙想着朱公子那个冰冷的眼神心里有些怕,那南洋商人带来的花木虽说稀罕,但梨花巷里知道它有毒的人也不是没有。一面又暗恨,不是说能吃死人么,为何阿福的命如此硬? “你就安生在屋里待着罢,”徐婆子也不是看不出来阿芙故意勾搭朱公子的小把戏,思及阿福病得蹊跷,徐婆子心里一突,不敢再往下深想。 阿芙抿了唇,看来那团揉烂的枝叶得尽快处理了。 朱公子暂住在吴明德的一处别院。 扬州城有名的大夫都被请了来,可阿福的病因古怪,竟是没有人找得出缘由,只有一个年轻的大夫直言道:“这位姑娘的病症不是受寒,倒像是中了毒。” 这中毒二字一出,屋子里都静了。被那朱公子平平淡淡的目光一扫,同来会诊的大夫们只觉得头顶发凉,暗骂这个愣头青,这么多人难道就你一个人行?看出来悄悄给治了就是,为何要点破是中毒?明哲保身懂不懂! “可能治?”朱公子目中有寒色,然比起追查凶手,当下救治徐氏更重要。 “在下才疏学浅,不知这位姑娘中的是什么毒,只能开些解毒的药一试,”年轻大夫顾忌得少,直言不讳。他看着床上的小姑娘,即便是昏迷着,也能看出来她眉目如画,不由深叹大户人家里的手段厉害,争宠而已,竟然能找到这样稀奇的毒。 朱公子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已下了决定,“试罢。”只因他提前来寻她,就要生出这样的变数?这辈子,他却是不肯再认命了,定要争上一争。 许是解毒的方子对了路数,到了半夜里,阿福的病情稳定下来,气息也变得强健了。 朱公子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高热已经是退了,手底下柔嫩的皮肤也褪去潮红显现出正常的肤色来。 他松了一口气,用裹着干净纱布的筷子沾了蜂蜜水轻轻点在阿福的唇上,之前的高热让她的唇有些泛白起皮,看起来可怜极了。 迷糊中阿福感到唇上清凉的甜意,人都还不清醒就知道贪婪地追着那甜甜的水儿吃,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嘴巴里一股子又苦又涩的药味,好难受。 蹙着眉头的小人儿看起来可委屈了,小嘴巴却津津有味地舔着纱布,吃得可香,都发出了吧唧声。 朱公子见她已经知道啜着嘴吃甜水了,心神一松,嘴角露出个淡淡的笑。她还没醒,喂多了水不好,朱公子沾了两次就住了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6.第 66 章 ,最快更新瘦马阿福最新章节!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大口的苦药被迫喝了进去, 阿福被呛得咳嗽, 她这会儿也有些醒了,睁开眼睛看见喂她药的是阿芙。 昏暗的烛光下,阿福一双黑眼珠子漆黑如墨,阿芙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 “姐姐,这是解酒茶。” 阿福眨了眨眼睛,忽然身子往前一扑, 呜哩哇啦吐了阿芙一身。 再漂亮的美人, 呕吐物也不会是美好的,霎时酒气弥漫,中人欲呕。阿芙裙衫尽湿,被恶心坏了。阿福倒好, 全都吐在了阿芙身上, 自个是一点都没有弄脏,她吐了个舒坦又往后一倒, 闭上眼睛睡死过去了。 把阿芙气得咬牙, 颤抖着手那一点儿心虚都抛掉了。心道阿福你不要怪我,是你命薄,没有那个福分。她忍着身上的脏污, 狠狠心把茶碗里剩下的一点儿药汁都灌进了阿福嘴里。 到了半夜, 阿福发作起来, 又吐了几次。 她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 吐到后面就只有苦胆汁了,人被折腾得出了一头一身的汗。 兴儿只以为她是醉酒,和阿芙一道,又是喂温水,又是揩汗地照顾了她一整夜,到了第二天才发觉不好,芷沅姑娘不仅没有醒来,还发起热来了。慌得她急忙去请徐婆子,明日朱公子就要来抬人,芷沅姑娘这样怎么出门子? 徐婆子听说芷沅忽然病了,急忙叫人去请大夫,自己急急慌慌跟着兴儿去了阿福的屋子。 宿醉的人的屋子味道并不好闻,兴儿又怕开了窗芷沅姑娘被风一吹更不好,把门窗都关得严丝合缝,徐婆子一进去就皱眉,“把外头的窗户开开,这没病都要给闷出病来了。” 兴儿忙答应了,把外间的窗户打开了,清风吹进来,屋子里头的味道才是轻快了些。 徐婆子举步进了内室,看见阿芙正拿着帕子坐在床沿给阿福敷额头,“芷沅怎么样了?” “姐姐许是昨晚回来的时候吹了夜风,这会儿有些发热,”阿芙一脸担忧。 徐婆子见床上的阿福面色潮红,人已经是迷糊了,伸手探了探她的脸颊,“怎么这么烫!”赶明儿朱公子来抬人,见了芷沅这模样,朱公子不计较还好,要是计较,她小小一个香如故,怎么能得罪得起知府的贵客! 她心里发急,语气也不太好,诘问阿芙,“好好的吃一顿酒怎么就成这样了?你也不好好看着你姐姐!” “是我的不好,明知道姐姐酒量不好,我该替了她喝的,”阿芙也不辩解,低声认错。 她照顾了阿福一夜没有睡,此时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就愈加醒目,徐婆子看她如此模样,也有些心软,大错已经铸成,现在怪谁都没有用,她恨铁不成钢地摇头,“罢了,只看大夫如何说。”实在不成了,只有亲去请朱公子恕罪了。 “烧退了就好了,”阿芙抿了唇,又拧了一条又冷又湿的帕子搭在阿福额头,尽显关切。 徐婆子不知阿福病因,见阿芙悉心照顾她,心下稍安,却不知阿芙此举反倒让阿福病的更重了。 不久,徐婆子叫人去请的大夫来了。 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大夫一看阿福的模样就摇头,又左手右手给阿福细细把了脉,叹道,“为何这般严重了才请大夫,怕是不好啊。” “这话怎么说?”徐婆子慌了。两千两银子呢! 因是为梨花巷的瘦马看病,但凡有点名气的大夫都不愿意来,来的这个大夫医术并不算高明,向来习惯了先把病症往重里说,只说这位姑娘的病不好治,言下之意,治不好是因为她们请大夫请晚了。 最后开了几副药,“老夫只能先开几副药给这位姑娘清热,若是高热退了就能好。” 徐婆子看了看药方,认得几味清热去火的药,到也能降热,忙令兴儿去抓药煎药。送了大夫出门,站在门口直叹气,好好儿的,怎就成这样了呢? 别的姑娘们听说了阿福病重,纷纷登门看望,都被徐婆子拦回去了,“你们有心了,只是芷沅现在受不得惊扰,让她清清静静养病罢。”她还心存侥幸,以为阿福吃了药能好。 哪知道费力灌了药,阿福却病得更重了。到了下午,人越发的气息奄奄,本来是个鲜嫩嫩花朵儿一样的姑娘,一天的功夫就成了秋霜打过的茄子,没了鲜活气儿。 “姐姐这样了,可怎么办呢?”阿芙捏着帕子垂泪,眼看人就要不好,她不免记起阿福往日的好来,倒也掉了几滴真心实意的眼泪。 “没得法子,阿福若是不好了,只有请朱公子恕罪了,”毕竟是打小儿看着长大的孩子,徐婆子又是心疼又是肉疼,也跟着掉了泪,与阿芙商量,“你姐姐这样了,朱公子怕是不愿要了,若是他肯换了你,你就代你姐姐去罢。” 阿芙总算听到了想听的话,心中暗喜,含泪道:“只盼姐姐能好起来。” 徐婆子摇头,看来芷沅是没那个命了,她出了门就使人驾车,亲去向朱公子赔罪了。 朱公子正与吴明德游湖。说是游湖,其实就是亲自来布置他与徐氏的喜房。 关于徐氏的梦境十分零散,他也只模糊记得徐氏是个扬州商人献给他的,大概是换了一张盐引,一乘小轿就抬进了府里。所以徐氏刚刚跟他的时候,必然是受了委屈的。 即使他现在记不得徐氏是如何受宠的,他自己也能推断一二,无非是需要一个安分守己,又身世干净的女人来制衡小钱氏罢了。只是后来就对徐氏上了心,待她不同于一般了。 如今身在扬州,他不是那个需要小心谨慎的燕王,而是可以随心而为的朱公子,于是朱公子开口跟吴明德借了一艘两层的楼船,张灯结彩,花团锦簇地布置起来。 一心想着前世徐氏受了委屈,朱公子为爱妾布置的喜房越发的精心,从鸳鸯枕到鱼戏莲叶的大红锦被、龙凤双烛……完全是大户人家娶妻的样子。 徐婆子转辗来到瘦西湖的楼船,一看船上布置,心里当即咯噔一响,朱公子对芷沅太上心,她若是提出用兰汀替换,恐怕是更得罪人。于是只低着头把芷沅病重的事禀了。 “人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一夜的功夫就不行了?你们是怎么照顾人的!”吴明德气急,朱公子好不容易看上的人,眨眼就给弄没了?这不是开玩笑么! “还望公子恕罪,是我家女儿没有这个福分伺候朱公子左右,”徐婆子扑通一声给跪下了。 “罢了,我这就去接她,”朱公子脸色倒也镇定,只是仓促的脚步显露了他心里的焦虑。 徐婆子没想到朱公子不见人是不死心,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追着朱公子去了。吴明德摇摇头也跟了上去,没忘了一边交代小厮去把扬州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请了来。 香如故里,阿福又吐了一次,看气色反倒比没吐之前好了很多,可人还是醒不过来。 阿芙坐在一旁看似忧心地照料阿福,其实心里惦记的却是朱公子会不会答应换了她去,一边又念着朱公子的风流俊美,不免生出许多少女情思。 忽听门房上的小厮急来传话,朱公子往内院来了,她骤然惊醒,扑去妆台前给自己脸上扑了一层粉,将将放下粉扑子,屋外已传来徐婆子的声音,“芷沅就是住在这间屋子。” 她忙坐回了阿福床边,低着头作出拭泪的样子,全然没发现一旁的兴儿对她丢了好几个白眼。 朱公子当先推开门进了屋子。 阿福刚吐过,一屋子的药味,随后进来的吴明德忍不住皱眉,看见面不改色的朱公子不禁佩服,朱公子真乃性情中人,为了心爱的女子能够如此忍耐。越发生了与朱公子深交的想法。 朱公子已看见阿福了,小小的一张脸满是病态的嫣红,她整个人都陷在被子里,看起来就更显得瘦小伶仃。 他心头一恸,眼前冒出一个场景来,他抱着气息全无的她,地上冰冷的水迹已经结成了冰,穿着明黄龙袍的李然站着,嘴里说着节哀顺变的话。 节什么哀?顺什么变?朱公子满心愤懑,她好好儿的怎么就没了? “朱公子,姐姐她不好了,”阿芙故意没有站起来与人见礼,就柔弱地坐在床沿,微微抬了头看着朱公子落下一滴泪。 宫中女人们的争宠献媚朱公子看得多了,哪会不知阿芙的小把戏,对她越发的厌恶,“滚。” 自己俯身,连人带被把阿福抱了起来,他的动作格外的珍惜小心,抱着阿福就走却没有犹豫半分。他这辈子定然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吴明德送了朱公子上车,转身看阿芙还在哀哀哭泣,有点儿可怜,“快起来罢,朱公子说的是气话。” 不过他也没有多余的功夫怜香惜玉,他注意到一旁的兴儿,“你可是芷沅的丫头?”见兴儿点头,就道:“快收拾了你家姑娘的东西,跟过去伺候。”说完才是上了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7.第 67 章 ,最快更新瘦马阿福最新章节!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阿芙拢了拢袖子, 她偏不信命。 仆妇抬头看看正当空的太阳, 催道:“姑娘快走罢,你身子娇贵, 可经不得这毒辣的日头。” 阿芙温婉点头, 提步走出了树荫下。 香车里, 阮湘湘嫌弃车厢闷气,命小丫头挑起了帘子, 一眼瞧见路旁的粉衣小姑娘,长得艳丽妩媚, 最妙是额上一粒红痣,鲜艳如珊瑚。 “那便是香如故的姑娘吧, 也不知是哪个?”阮湘湘看着鲜嫩的小姑娘,不免生出自己花年渐逝的感慨,“真是鲜嫩水灵。” 马车辘辘, 离路旁的人越来越远。 “黄毛丫头罢了,如何能与姑娘相比,”阮湘湘的贴身丫头知棋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 传闻中的那位朱公子选了几日终于在香如故买下了个叫做芷沅的瘦马, 额上长着朱砂红痣的。也不知是不是路旁的这一个,反正在她看来,不如自家姑娘多矣。 “待到朱公子见了姑娘, 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姿国色, ”知棋取了一把小巧的檀香扇子为阮湘湘打扇。 檀香扇底香风阵阵, 阮湘湘微蹙的眉头松展开来,也不知这位朱公子是何脾性,吴公子使来传话的人竟再三嘱咐她小心谨慎。 扬州自来豪富,纵是十年前天下大乱,也没有留下战火的痕迹,依然是风流云聚的销金之地。 作为扬州纨绔子弟的代表人物,吴明德自然是有很多打发时间的消遣,为了庆贺朱公子寻到可心人,便在瘦西湖设宴,招来扬州名妓和梨园名伶们,热热闹闹的凑了一台大戏。 阮湘湘到了瘦西湖的时候,湖上的画舫里已经飘来歌吹鼓奏了,唱的是“升平早奏,韶华好,行乐何妨。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惟愿取,思情美满,地久天长。” 歌声婉转,多情之极,阮湘湘心道这秦香玉今日真是卖力,待到上了画舫,才见满目钗环珠翠,美人如云,吴公子竟然是把整个扬州城里有名的美人儿都请了来,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然而众美云集,各显身手,所取媚的贵客却仅有一人,阮湘湘见到随意坐在软榻上的那位公子,饶是她见多识广也心口跳了一跳,如此俊美的公子,若是能与他风流一度,倒贴她也是愿意的。 难怪秦香玉唱得那么春.心浮动。 “湘湘姑娘来晚了,可要罚三杯,”吴明德素喜阮湘湘婉转柔媚,见了她穿着月白的褙子,外面罩着粉白的纱衣,十二幅湘裙下莲足若隐若现,犹如才露尖尖角的小荷一般清新可爱,更是心爱,不等她走到近前,就招手叫她过去。 “为了见吴公子,梳妆打扮便多废了些时间,公子难道不觉得我今日格外美貌么?”阮湘湘含情脉脉地望着吴明德,“公子怎么舍得罚我酒?” “阮妹妹的酒量,我们这些在座的都要拜服的,三杯酒而已,妹妹就不要撒娇了,”那唱曲的秦香玉已唱完了一段,放下琵琶笑看阮湘湘。 阮湘湘却不搭理她,俩人素有积怨,要是早知道秦香玉也在,她就不来了,但看着闲适地倚在软枕上的朱公子,真是玉容慵懒,令人心如鹿撞,便越发放柔了声音,娇笑嗔,“公子。” “好了好了,那就罚酒一杯,”吴明德被阮湘湘的娇嗔弄得心肝发颤,亲手给她倒了一杯酒。 阮湘湘妩媚地横了吴明德一眼,举杯饮酒,眼波流过朱公子,然而朱公子只垂眸摇扇,并不曾多看她一眼。 饮了酒,阮湘湘白皙的脸上就带了一层薄紅,越发显得动人,吴明德看得食指大动,可还记着今日的主角是朱公子,低声与朱公子推荐这位人美歌甜的阮湘湘。朱公子来了扬州已经几日了,还没有真正领略过这烟花胜地的美妙呢。若是朱公子看得上阮湘湘,吴明德他也是能忍痛割爱的。 听见是徐婆子拿来与徐芷沅比歌声的阮湘湘,朱公子抬眸,眼神清淡,这样的庸脂俗粉如何能与他宠爱多年的徐氏比? “拜见公子,”阮湘湘见朱公子终于睁眼看她了,心中欢喜,扭着纤腰盈盈一拜,脸上的醉红更深了两分。 朱公子随意点了点头,心里有些不耐,若是在京中他不得不假装应酬也就罢了,在这扬州还要费心应付,实是心累。 吴明德沉迷于阮湘湘的美色没留心朱公子的神色,却热情地给二人引荐,拉了阮湘湘坐在朱公子身侧,令她奉酒。 阮湘湘乐得如此好事,在旁边的矮榻上坐了,情意绵绵地看着朱公子,揽着袖子斟了一杯酒要敬他。 也不知是方才饮了酒手腕无力,还是如何,阮湘湘素手一颤,却是把满杯胭脂红的桃花酒泼在了朱公子玉色长袍上。 “公子恕罪,我是不胜酒力了,”阮湘湘柔若无骨地依偎上去,捏着帕子想要为朱公子拭干酒渍。 那酒泼得甚巧,艳艳地一片绯红落在朱公子腰下三寸之地,阮湘湘伸手探去,刚触到了朱公子光滑柔软的衣袍,就被他挥袖推开了。 “这就不劳烦姑娘了,”朱公子面色淡淡。 阮湘湘被他清冷的眼神一扫,不敢再造次,温婉地收了手。 “我先去换身衣裳,”朱公子起身,眼神却是在接替秦香玉唱曲的何素心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才是大步往后舱里去了。 朱公子是什么意思,吴明德了然于心,忙点名,“朱公子没带伺候的人,劳烦素心姑娘去一趟。” 那何素心原是落魄官家女儿,据说她父亲犯了事,这位官家小姐就被没入贱籍,成了风尘女子,只是尽管身在淤泥之中,何素心依然不改曾经官家小姐的傲气,为人清冷如莲,号称卖艺不卖身。 她这作派是很受烟花女子们的诟病的,偏生那些公子哥却十分吃这一套,把何素心追捧成了扬州名妓之首。 没想到朱公子竟然看上了何素心,不说阮湘湘就是在座的艳妓们都暗自咬牙,脸上含着笑等着看何素心如何应对。朱公子的话,烟花里打滚的人都听得懂,这何素心不是标榜着不卖身么,且看她怎么拒绝。 “吴公子又不是不知道我素日的规矩,”何素心按住了琴弦,轻轻淡淡道。她声音清冷,不似寻常女子柔媚,自有一股不可侵犯的高洁气质。 “朱公子不是你我可以得罪的人,”吴明德此时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了,吩咐左右婢女送何素心去朱公子房中。 这些公子哥捧着你的时候如在云端,一旦触及了自身,便可顷刻把人摔下悬崖。何素心冷笑,“我自行去,不用吴公子费心了。”说着就拂袖起身。 吴明德犹怕她跑了,叫人拥着何素心送到了朱公子房里才是放心。 屋子里,朱公子已换了一身石青道袍,腰系玉带,比起那身轻浮的玉色锦袍更显得清隽矜贵。 “公子如此人物,何必强迫区区一个弱女子呢?”何素心面冷如霜,全然没有寻常烟花女子的婉媚。 朱公子,或许该叫他一声燕王殿下,何素心冷然地看着眼前的贵公子,犹记得昔日燕王少年英雄、意气风发,大梁不过立国五年,堂堂燕王竟堕落成了流连花丛的荒唐浪荡子了吗? “杨小姐,可还记得你父为何获罪?”朱公子对何素心冷淡的眼神不以为意,轻巧地抛出一句话,瞬间把何素心震在了原地。 吴明德送了朱公子上车,转身看阿芙还在哀哀哭泣,有点儿可怜,“快起来罢,朱公子说的是气话。” 不过他也没有多余的功夫怜香惜玉,他注意到一旁的兴儿,“你可是芷沅的丫头?”见兴儿点头,就道:“快收拾了你家姑娘的东西,跟过去伺候。”说完才是上了马。 “妈妈,我也要去呐?”兴儿不情愿,芷沅姑娘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呢,若是出了差错,她可担不起朱公子的怒火。 “去,”徐婆子看了朱公子对芷沅的上心,生怕朱公子回过神来找香如故的麻烦,别说吴公子是要个丫头,就是开口要含烟她也要给啊,“你就跟了芷沅去吧。” “妈妈,我不放心姐姐,”阿芙想着朱公子那个冰冷的眼神心里有些怕,那南洋商人带来的花木虽说稀罕,但梨花巷里知道它有毒的人也不是没有。一面又暗恨,不是说能吃死人么,为何阿福的命如此硬? “你就安生在屋里待着罢,”徐婆子也不是看不出来阿芙故意勾搭朱公子的小把戏,思及阿福病得蹊跷,徐婆子心里一突,不敢再往下深想。 阿芙抿了唇,看来那团揉烂的枝叶得尽快处理了。 朱公子暂住在吴明德的一处别院。 扬州城有名的大夫都被请了来,可阿福的病因古怪,竟是没有人找得出缘由,只有一个年轻的大夫直言道:“这位姑娘的病症不是受寒,倒像是中了毒。” 这中毒二字一出,屋子里都静了。被那朱公子平平淡淡的目光一扫,同来会诊的大夫们只觉得头顶发凉,暗骂这个愣头青,这么多人难道就你一个人行?看出来悄悄给治了就是,为何要点破是中毒?明哲保身懂不懂! “可能治?”朱公子目中有寒色,然比起追查凶手,当下救治徐氏更重要。 “在下才疏学浅,不知这位姑娘中的是什么毒,只能开些解毒的药一试,”年轻大夫顾忌得少,直言不讳。他看着床上的小姑娘,即便是昏迷着,也能看出来她眉目如画,不由深叹大户人家里的手段厉害,争宠而已,竟然能找到这样稀奇的毒。 朱公子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已下了决定,“试罢。”只因他提前来寻她,就要生出这样的变数?这辈子,他却是不肯再认命了,定要争上一争。 许是解毒的方子对了路数,到了半夜里,阿福的病情稳定下来,气息也变得强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8.第 68 章 ,最快更新瘦马阿福最新章节!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阿福忙与兴儿一起收拾了案几,请两人坐下, 奉茶。 “芷沅姑娘大喜了, ”来给阿福量身的裁缝是香如故惯常请的香秀坊的李裁缝, 还未喝茶先道喜,一双利眼把阿福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笑着道, “芷沅姑娘比开春那会儿更出落了, 身量也长了一寸。” 徐婆子闻言也仔细看了看阿福,笑道:“还是你眼利,我日日见着她,都不大觉得出来。”芷沅被卖到香如故的时候才五岁, 长得又黑又廋,乍一看就是个丑丫头,要不是她看着她额头上一粒朱砂红痣格外精致,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珠又透着灵性,出了四两银子买了人, 就要错过这么个好苗子了。 结果好好养了一年, 芷沅就越长越精致,玉雪粉嫩的, 可把院子里的人都惊到了,徐婆子还记得那对夫妇不过是长得齐整而已, 能生出个这么漂亮的女儿, 没准是祖坟冒青烟了。 后来兰汀也被她的秀才爹卖到了香如故来, 两个小姑娘小时候长得是差不离,徐婆子就起了意,把两人当做双生子来养,还用了秘法在兰汀额上点了个与芷沅一模一样的朱砂痣,就是想借着双生子的噱头把两人身价提一提。 只可惜这回的朱公子没看上兰汀,不然还能多赚一笔,徐婆子念着这个憾事,四下一看,问道:“兰汀呢,怎么不在?” “她去送姐妹们了,”阿福怕妈妈怪罪阿芙,忙道。 “既然她不在,你就比着她的喜好给她也挑一身衣裳,”徐婆子知道兰汀是个爱交际的,也不深究,她决心吸取教训,把手里头的好苗子都装扮上,便吩咐芷沅给兰汀挑衣料。 “不如等她回来再看罢?”阿福想着阿芙爱美,她对自己搭配衣裳的能力可不看好,给阿芙搭配丑了怎么办?“再说还要量身呢。” “姑娘不必担心,兰汀姑娘的尺寸我是记着的,”李裁缝为人精明,对于老主顾家姑娘们的身量尺寸都是记得很清楚的,纵然是不爱做衣裳的芷沅姑娘她都能留心记着,爱俏的兰汀姑娘她如何能忘? “兰汀姑娘还在长个子,一会给她裁料子的时候多留两寸余地就是了,”李裁缝很有经验。芷沅姑娘就要出门子,自然是做合身,兰汀姑娘还不急,做得略宽松也无妨。 话都说到这里了,阿福也没反对的余地,依着李裁缝量了身,果然如李裁缝所说长了一寸。 “前几日我们香秀坊刚进了一批新料子,都是顶好的织锦缎,知道芷沅姑娘要做嫁衣,我就都带了些尺头来,”李裁缝记好了芷沅姑娘的尺寸,就让她的小丫头打开带来的包袱,里头整整齐齐摆着十几二十种各色尺头,有一半颜色都是如海棠红、石榴红之类的偏红色。 香秀坊惯常做的是烟花柳巷的生意,衣料质地算不上顶级,样式花色却都是新鲜时兴的,一溜儿摆开在红漆圆桌上,真是灿若霓虹,赏心悦目。 “姑娘看看,可有中意的?”李裁缝笑看阿福,心里有些惋惜,长得仙女一样,可惜没能投生在好人家,年纪这么小被买了去,那主顾没准有不好的癖好。不过李裁缝常年与这些瘦马妓子打交道,可叹的故事看得多了,同情心也消磨了,念头一起就略过了,只一心推荐自己带来的料子,做成了又是一笔大生意。 毕竟是年轻的小姑娘,就没有不爱漂亮衣裳的,阿福伸手摸摸那些柔软光滑的衣料,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种十样锦的是如今最时兴的样式,前儿如是阁的姑娘出门子就是做了一套银红的嫁衣,”李裁缝看她纠结,忙推荐道。说着拿起一块儿海棠红的在阿福身上比划,“不过依我看,芷沅姑娘更适合海棠红,妩媚娇俏。” 瘦马出门子虽也说是出嫁,可毕竟是给人做小,哪里能用正红呢?也只有选些偏红旁色了。 “妈妈觉得怎么样?”阿福听李裁缝这么说也觉得好,询问地看着徐婆子。 “我看这个夹金线牡丹的更好看,”徐婆子却挑了一块儿与正红十分相近的朱色锦缎,重重牡丹天姿国色,其上金线熠熠生光,做成衣裳,定然是极为出色。 “徐姐姐好眼光,这个料子好是好,就是太打眼了,”李裁缝好心提醒。瘦马是去给人做小的,打扮太张扬了,岂不是扎大妇的眼? “无妨,我家女儿如此容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方是得宜,”徐婆子笑笑,那朱公子远来扬州买人,怎么会带正妻?即使带了人也只会是娇妾美婢。芷沅新过门,正是新鲜,这个时候不趁机争宠,要放到什么时候去? 徐婆子养瘦马全为牟利,可也希望自家出去的瘦马能有个好下场。 既然徐婆子都这么说了,李裁缝就记下了朱红金线牡丹做嫁衣。 阿福自己挑了豆绿、藕粉等色做了两身春装,两身夏装,这就算是徐婆子陪送给她出门子的嫁时衣了。阿福念着李裁缝推荐的海棠红十样锦好看,就给阿芙选了做褙子,又配了柳绿的做裙子。 待到送走李裁缝,阿芙还是没有回来。 徐婆子拉了阿福的手同坐榻上,低声嘱咐她,“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门子了,陈妈妈的课还没来得及全都教给你,这两日你就专心跟着她学一学,不要偷懒。” 香如故的陈妈妈教的是闺房之乐,阿福羞红了脸。 “男人呀贪色,你伺候好了他的子孙根,才能让他离不了你。不然就是天仙,在床上木头一样不知趣,也是要被男人冷落的。”徐婆子语重心长。 阿福的脸更红了。 徐婆子笑着摸了摸她滚烫的脸,“这有什么可羞的,男女人伦,食色性也,往后你就知道好处了。” 徐婆子看她把头越垂越低,生怕她把自己羞死,略略交代了几句就起了身。 “妈妈,您的镯子,”阿福忙取了装着徐婆子那双翡翠手镯的盒子追出门去,光顾着害羞了,差一点忘了把镯子还给妈妈。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陪嫁的,这双镯子你就留着罢,”翡翠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徐婆子亲手再把一双碧盈盈的镯子给阿福戴上了。 阿福手腕细白,戴着这翡翠的镯子格外好看。她喃喃道了谢,站在房门口庑廊上目送着徐婆子走远了。 午时的日头升得老高,院子里静无人声,阿福倚着廊柱张望,也不知阿芙去了哪个姐妹的屋子。她素知阿芙心气儿高,这回偏偏是她被选走了,她便有些担心她。 阿芙却是不在香如故里了。 却说当时,紫嫣等几个年纪大的瘦马从阿福房中出来以后就各自回房了,年纪小的瘦马们还有些活泼,舍不得就散,聚在庑廊上叽叽喳喳议论芷沅的好运气。 因兰汀和芷沅是住一个屋子的,看见也兰汀避了出来,有人不免觉得奇怪,一个穿着丁香紫褙子的姑娘就好奇地问:“兰汀你怎么也出来了?” “妈妈定是有私房话儿与姐姐说呢,姐姐脸皮薄,我要是一旁听着,可不得羞死,”阿芙眼波流转,掩着嘴笑道。 她这大有深意的样子,姑娘们瞬间都懂了。瘦马学那些琴棋书画不过是给自己镀个才女的金,归根到底都是为了伺候男人,她们的功课里,那些闺房之乐才是重头大戏呢。阿芙这么一说,可不是个个都明白了。 顿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小瘦马于房中之事学得不如姐姐们深入,还是一知半解的时候,妈妈定然是要提前与芷沅详说了。哎呀,想想就觉得好羞人。 阿芙等姐妹们笑过,这才开口道:“你们可有人要出门,芷沅姐姐不日就要出门子了,我想买个扇面给姐姐绣一把并蒂莲的团扇。” 小瘦马们年纪都不大,妈妈还不太拘着她们不让出门,如阿芙想要自己出门买扇面,叫上个婆子陪着就行,只不能离了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前的小南街。 “我有一把素面的湘妃竹扇面,兰汀你要不要,”那个丁香紫褙子的姑娘正好就有扇面,很是大方地对阿芙说。 “谢谢榆梅姐姐了,不过我还想亲去绣坊挑一挑丝线,”阿芙笑着拒绝了,“上回叫兴儿帮我买,结果买来的都不甚合我的意。” “现在出门,日头太晒了,”一个姑娘看了看庭院中明亮的阳光,摇了摇头。 靠脸吃饭的瘦马们都很是珍惜自己的容颜,听了这话,纵然有想出门的姑娘,看了庑廊外头太阳,都退却了。 “那我就自己去了,”没有人同去更好,阿芙笑着与众人告别。 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是扬州有名的脂粉之地,养瘦马的、蓄妓子的,还有扬州大名鼎鼎的当红名妓阮湘湘就住在梨花巷口。 阿芙在香如故健壮仆妇的陪同下出了门,走到梨花巷口,阮湘湘家门口停了一辆油壁香车,看形状阮湘湘正要出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9.第 69 章 ,最快更新瘦马阿福最新章节!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兴儿姐姐难道不跟着你家姑娘走?”门上的小厮消息最是灵通,年纪最大的一个便道, “那位朱公子可是非富即贵,小的看着他上的马车, 那车帘子都是锦绣阁的手艺。” 说着便啧啧咂嘴, 笑看兴儿。姑娘们身边的丫头都是中人之姿,兴儿长得也清秀,要是有那个心,未尝不能往上爬一爬。 “就你眼睛毒, ”兴儿笑了笑,没说别的, 朱公子富贵与她有什么干系, 她还是安安分分待在香如故妥当。 这些年香如故也不是没有入了朱门绣户的瘦马, 杳无音讯的多,却也有传出来暴毙消息的姑娘。芷沅姑娘是院子里公认的纯善, 能混得好深宅大院么? 小厮们识趣地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跟着一个长得十分讨喜的圆脸小厮就凑上来道, “姐姐今日是要买什么?” “帮我去杏芳斋买些点心果子,”兴儿掏出荷包来, 分了小厮五个大钱,“再去段家炒货那里秤些瓜子。” “好咧,”圆脸小厮答应一声, 接过钱的时候手指有意无意蹭了兴儿的手心, 被她啐了一口, 笑嘻嘻转身就跑,生怕别的兄弟抢了他的好事。哪知一扭头就撞上了一个人。 “慌甚,没头苍蝇似的,撞了客人有你受的,”来人一身石青的直缀,头戴方巾,约莫二十岁上下,看起来像个清秀书生,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冷。 方才还嘻嘻哈哈的小厮们都站直了,“宋管事。”这姓宋的管事年纪不大,却威严十足,小厮们都怕他。 然宋管事看到了阿福的丫头兴儿,面上不由柔和了,“你家姑娘又让你买什么了?不用去买了,我给她带了些苏州点心。” 宋青河掌管着香如故所有的采买生意,他刚从苏州回来,身上还带着风尘,身后随从的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红漆雕花菱形点心盒子,足有三层,沉甸甸的全都是苏州买来的点心。阿福那小丫头最爱吃,这些苏式点心她应该会喜欢的罢? 心里头念着阿福,宋青河眼睛里就带了柔意。 近来宋管事对她家姑娘也太上心了,莫不是对她家姑娘有意吧,兴儿心里不免琢磨,低了头道,“我家姑娘今日被人聘了,姑娘们都来道喜,便让我去买些瓜子点心待客。” 聘了是什么意思?阿福不是还没到年纪? 宋青河恍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家姑娘见客了?” “是,”兴儿悄悄看了宋青河一眼,宋管事人长得好看又能干,只可惜芷沅姑娘的身价不是宋管事可以肖想的,“已经定了三天后出门子。” “原来如此,”宋青河压下心里的酸涩,强作镇定道,“东西有些重,我帮你提进去。”说着就拿了点心盒子在手里,迈开步子走了。 众小厮与兴儿面面相觑,宋管事不会是忘了院子里的规矩吧,成年男子不得入后院啊! 还是兴儿最快回过神来,急急追着宋青河去了,赶在他穿过院门前把人拦下了,“宋管事,你且等一等,我去叫姑娘出来。” 被兴儿张着手儿一拦,宋青河才恍然发觉自己莽撞了,他站住脚,点了头,只觉得提在手上的点心盒子沉沉地往下坠着,勒得他的手心生疼。 屋子里头,姑娘们莺声燕语好不热闹,隔着种了花木的院子也能听见几声笑语,宋青河抬着眼望里头望,不多时桃花影下,穿着湖蓝衣裳的小姑娘就莲步轻悄地下了台阶来了。 “青河哥哥,你回来了,”阿福走得好看,速度却不慢,近了宋青河跟前,俏生生地给他道了个万福,言语间十分高兴。 “我给你带了些苏州的点心,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宋青河看着跟前花骨朵似的小姑娘,心里涩涩的,自从发现自己对阿福生了旁的心思,宋青河就在暗中谋划着攒银子了,哪知道变故来得如此之快。 听见有苏州点心,阿福果然高兴,笑着道了谢,“青河哥哥最好啦。”宋青河是院子里刘婆婆的孙儿,小时候大家都是一起玩儿的,纵然长大了也不曾生分,更别说宋青河时常给阿福带好吃的,在阿福心里青河哥哥就跟自家亲哥哥没什么两样了。 宋青河强笑了笑,低语,“那你可愿意让我对你好一辈子?” “青河哥哥你说什么?”宋青河的声音太轻了,阿福没听清,疑惑地望着宋青河。 “没有什么,”宋青河注视着阿福清澈透亮的眼睛,里头干干净净的,依旧没有他曾期盼过的情绪。 宋青河怅然地摇了摇头,“不是要点心待客么,还不快拿了去。”说着把点心盒子递给了一旁垂着头的兴儿。 “那我就先进去了,”阿福迟疑地看着有些不对头的宋青河,又对他福了福,“谢谢青河哥哥。” 宋青河摆摆手,看着阿福进了屋子里去了,才是转身往外头去了。 阿福带着兴儿刚进屋子,就被阿芙拉住了,“姐姐刚刚神神秘秘的去了哪来?” “青河哥哥从苏州回来了,给我们送了些苏州的点心,”阿福低声道,她知道阿芙小性儿,也不说宋青河是单给她送的点心。 听了这话,阿芙拧着帕子笑了,“青河哥哥对姐姐真是极好的,每回出门儿,都惦着给姐姐带点心。” 她这话没掩饰,屋子里的姑娘们都听见了,霎时大家都静了静。兰汀这么一说,宋管事对芷沅确实是上心了,可两人打从一开始就没甚么可能,芷沅的身价银子两千两,宋管事得不吃不喝攒到哪年去? 紫嫣心善,忙打岔,“就兰汀妹妹话多,每回的点心难道少你吃了?”既然芷沅从不曾对宋管事动过心思,何必点破了让她徒增烦恼。 “想来是每回都抢不过芷沅,冒酸水了罢,”紫玉狭促些,话里有话刺了兰汀一句。她就是看不惯兰汀表面上与芷沅姐妹情深,暗地里却时不时要踩芷沅一脚好彰显自己出众的行径,完全忘了她自己不过是个赝品而已,就连额上的朱砂痣还是仿着芷沅点的。 “我是比不过姐姐贪吃,”阿芙绞着帕子的手顿了顿,淡笑道。 “我不过是胃口好了点,可别排揎我了,”阿福也听出来了几人的话音不对,连忙插.进去,“趁着妈妈不在,大家也多吃点呀。” 紫玉还想再说几句,被紫嫣扯住了袖子,便转头对阿福道:“含烟是苏州人,老说扬州城里那几家苏式点心铺子不地道,我可要尝尝这打苏州来的点心究竟是什么味道。” “隔着盒子,我都闻到香了,想来是不错的,”阿福笑着打开了那个三层的点心盒子,里头每层又分了六格,一共是十八样点心,琳琅满目。阿福就捧着装了苏式月饼的那一层到紫玉跟前,“紫玉姐姐你喜欢的咸口点心。” 自己的喜好被人记在心上是一件愉快的事情,紫玉笑着伸出纤纤玉指拈了一个小酒盅大的月饼出来,“我还是头一回在中秋之前吃月饼。” 紫嫣也伸手拿了一个,笑道,“可巧今儿十五,便提前与芷沅妹妹把中秋过了。” “紫嫣姐姐说的是,过几日芷沅出了门子,就见不到了,”一个与阿福差不多年纪的小瘦马有些怅然地道。 “我们这些人,聚散无定数,怜取当下罢,”紫玉听着这话也有些嗟叹,她和紫嫣都是到了年纪的,指不定哪日就被人买走了,若是有造化还好,就怕是落个凄凉下场。 紫玉一句话说得众人都惆怅了,她们这些人,身似浮萍,聚散不由己。 “既然是过节,到晚我请厨房置办一桌席面,姐妹们来吃酒可好?”阿福见大家情绪忽然低落,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强打起精神来邀大家吃酒。 “过什么节呢?芷沅你又找由头贪吃!”徐婆子一来就听见这话,轻飘飘地横了阿福一眼,“往后我是管不了你了,没我看着,你仔细吃成个胖子,看朱公子还要不要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0.第 70 章 ,最快更新瘦马阿福最新章节!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我不,我不,”慧姐儿哪里听得懂这些, 只是不肯,死命拉白侧妃要走。 慧姐儿虽才只有五岁多却是个长得十分敦实的孩子, 力气远比寻常孩童大。白侧妃被她拉得身子一歪,她身旁的侍女忙围上来帮忙拉慧姐儿, 又各自拿了点心拨浪鼓小祖宗小郡主地哄。 可慧姐儿却是一根筋,认定了要见父王,谁哄也没有用。 “我来吧, ”白侧妃脸上带笑,她拉了慧姐儿白胖的小手,指着花园里的敬亭山,“慧姐儿我们去山上的凉亭里坐着好不好,等你父王从外院回来,我们在山上马上就可以看到他。” 慧姐儿别人的话听不进去,白侧妃的话还是能听进几分的, 睁大了眼睛去看那山上。 白侧妃见有用, 越发的温柔, “慧姐儿我们去山上吃点心等你父王好不好?” “要吃樱桃, ”慧姐儿安静下来, 嘴角流了一滴涎水。 “好, 吃樱桃, ”白侧妃从袖中取出帕子, 亲自给慧姐儿擦干净了嘴角。 敬亭山是燕王府最高的假山,上面修了个亭子,挂的却是辛弃疾那句“我看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站在上头能看见大半个王府花园的景,是个赏景的好去处。 慧姐儿得了樱桃吃,也不嚷嚷着要见父王了,两只手各抓了一把樱桃在手里,吃得津津有味。 白侧妃怕她连着核一起吞了,一直小心看着她,慧姐儿吃了一颗,她就得盯着慧姐儿吐出一个核来。白侧妃从家里带来的奶娘许妈妈看她额头上都渗出了细细的汗,不免心疼她,“侧妃,让奴婢照顾慧姐儿吧。你昨日被她闹的,都没有休息好。” “妈妈又不是不知道,慧姐儿只听我的话,”白侧妃用手帕垫着慧姐儿的下巴,免得她弄脏了衣裳,“我多操点心,也是为王爷分忧了。” 道理谁都懂,可是许妈妈看着自己奶大的小姐日日为着别人的孩子操劳,心里难免对慧姐儿不喜,慧姐儿这样,要是个男娃还好,偏偏又是个女娃。许妈妈为白侧妃操着心,无意中往下一看,惊喜道:“王爷往这边过来了。” 慧姐儿对王爷二字的反应从来都很快,立刻就抛弃了樱桃站起来找,等看见从石桥上过的男人,慧姐儿老远都认出来是她父王,顿时兴奋了,“父王,父王!”又看见跟在燕王身边跑来跑去的摇尾巴的大黄狗,就更欢喜,“阿黄,阿黄!” 这么远的地方,慧姐儿的声音显然不够用,燕王并没有听见。只有阿黄的狗耳朵足够灵敏听见了,它往敬亭山方向汪了一声,谨慎地站住了,等看见主人过了石桥,没有朝着花园去,阿黄又汪了一声,颠颠儿跟上了主人,屁股后的大尾巴甩得更欢快了。 燕王过了石桥,没有往花园里来,而是上了往西院去的游廊,再走几步,被繁茂的花树一遮,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慧姐儿顿时失望大哭,往地上滚,要去找父王,找阿黄。 那条游廊是往淑景园方向去的,许妈妈立时想到了今日所见妖妖挑挑的徐氏,忙去看自家小姐的神色。 白侧妃却蹲下.身子,温声在哄慧姐儿,不顾慧姐儿一手的樱桃汁,把她身上刚上身的月色裙弄出了几个脏手印。 许妈妈恨铁不成钢地一叹,小姐怎么老把劲儿往偏处使呢? 燕王换了一身方领石青的道袍,又在书房里见了几个人,把堆积的政务处理完,眼看酉时将至,他就有些坐不住了,阿福新进府里,会不会不习惯,会不会被人欺负了? 想起上午分开时,小姑娘望着他可怜巴巴的目光,要不是当着人,小姑娘就要上来扯袖子了。燕王这么一想就更担心了,罢了,她第一天进府,他还是去看看她好了。 伺候燕王的太监王承恩就看着自家王爷神色凝重,仿佛在思考家国大事,他不敢打扰燕王,站着一动不动。忽然看见王爷站起来了,忙躬身问:“王爷可有吩咐?” “去淑景园,”燕王容色如常,淡淡道。 不是,王爷你纠结这么久,难道就是为了去不去淑景园?王承恩觉得自打去年除夕王爷从宫中喝醉了回来,第二天醒来就有点不对劲了,只说一样,弄脏的亵裤就比往年加起来多。 说是想了吧,后院那么多女人,王爷都是当摆设的,这不是委屈自己么,都憋得做春.梦了。王承恩满肚子话,也只能自个脑子里想想,现在好不容易王爷自己从扬州带了人回来了,王承恩只盼着这新夫人能把王爷的火灭掉喽。 主仆二人打书房出来,临出门,阿黄久不见主人,热情的围着燕王的腿转,摇着尾巴不肯走。燕王一看它湿漉漉的狗狗眼就心软,干脆带了阿黄去见阿福。 阿福为了晚上的洗尘宴很认真的沐浴更衣,梳洗上妆,精心打扮得小仙女一样漂亮,为了不弄花她花了一刻钟才弄好的唇妆,她是宁可饿着肚子,也不肯动那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水晶马蹄糕和豌豆黄。 于是为了打发时间,小仙女阿福侧身坐在罗汉榻上看胆子大了很多的小乌龟慢慢在小方桌上爬,每爬了一尺长,她就用筷子夹了一个饵食放在小乌龟跟前做奖励。爬一爬就有好吃的,小乌龟爬得可开心了。 玩着小乌龟,阿福脸上的笑容越发精致迷人,其实心里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她就先吃饱了再梳妆好了,怎么可以那么蠢呢! 被分来伺候新夫人的侍女们屏声敛气垂着手站着,忍不住偷偷看坐在罗汉榻上的徐夫人,真是漂亮呀,举手投足都风韵天成,难怪是王爷第一个带回府的人。打扮也和京里不一样,徐夫人镶了薄纱的广袖、手腕上戴着的宝石链子,还有梳的发式,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呢。 徐夫人真是赏心悦目,只除了年纪有点小。 淑景园景色漂亮,阿黄也是常来撒欢的,一进来院子,它的狗鼻子就闻到了陌生人的味道,那味道在主人身上也很浓,所以聪明的阿黄没有把陌生人当作入侵王府的坏人,而是威风凛凛地汪汪汪了几声,算是先打个招呼。 淑景园负责通传的小侍女还没来得及进屋子,阿福就听见了汪汪汪的狗叫声。 她瞬间想起来朱公子安慰她时说的阿黄,所以是朱公子来看她了?阿福眼睛一亮,扔了筷子就下榻,还没走到门口,金宝相花的玫红门帘儿一动,下头钻出一只高大的黄狗来。 这狗可大,毛茸茸的狗头都快和阿福齐胸高了,一双狗还眼神采奕奕地盯着她看。阿福猝不及防给吓了一跳,啊地叫了一声。 阿黄也被阿福吓了一跳,汪地叫了一声,溜回刚刚进屋的燕王身边蹭蹭求安慰,呜呜汪,主人求顺毛。 主人却是顾不上给爱犬顺毛,他安慰爱妾去了,摸摸阿福的头,“不怕,阿黄不咬人。” 呜汪,阿黄睁大眼睛看着主人给别人顺毛,大尾巴都委屈地垂下来了。 “它突然进来,吓了我一跳,”阿福挽着燕王的手不放,才是半天不见,她就好想他。 燕王就牵着小姑娘往榻上坐了,轻轻淡淡地看一眼随后进来的王承恩,王承恩识趣,摆摆手让屋子里伺候的侍女们出去,给两个主子留下独处的空间。只阿黄这狗祖宗难办,王承恩试着推推阿黄,阿黄不肯走,汪了一声。 “阿黄留下,”燕王招手叫阿黄过去。阿黄大尾巴高兴地一甩,小跑着过去了,到叫王承恩吃了一嘴毛。 真是人不如狗。王承恩都习惯了,默默退出去,拉好门帘子,认真守门。 翠眉端着茶盘来,悄悄问守在门口的王承恩要不要上茶。 “这时候上什么茶,”王承恩摇头,好奇地问,“翠眉姑娘是留在徐夫人身边了?”贤妃娘娘送来的宫女只剩下翠眉了,这回又跟了徐夫人,贤妃娘娘的打算就是落空了。 “自然,”翠眉微笑。徐夫人太单纯了,她就算还可以回去王爷身边伺候,她也不想回去了,她得护着点徐夫人呢。 王承恩看翠眉脸上并无不满,暗暗称奇,也不知徐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把一向眼高于顶的翠眉给收服了。他刚才只匆匆看了一眼,美则美矣,年纪实在是小,贤妃娘娘更有得等了。 屋子里,阿福依恋地挤着燕王一起坐,燕王也不嫌腻,任由她挽着自己,剩下一只手就摸着阿黄的头,“这就是阿黄了,你不是想要见它。” “它怎么长得这么大!”阿福看着比自己大只的阿黄,很难觉得它可爱,大概她是叶公好龙了。 “它很乖的,”燕王为了显示阿黄真的很乖,给大狗狗下指令,“坐下。”阿黄坐。 “打滚。”阿黄在地上滚了一圈。 “起来。”阿黄威风凛凛地站起来。 “你看它真的很乖,”燕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然后瞬间被阿黄打脸。早就习惯了表演结束主人要给奖励的阿黄一看主人不给吃的,就自己给自己挑了一个,嗷呜一口叼起小方桌上的小乌龟就跑。它闻到这个东西有肉味。 阿黄这一招真是迅如闪电,它抓兔子狐狸一样快。燕王好笑地摇摇头,扭头一看阿福。 阿福要哭了,“我的小乌龟!” 论哭戏,瘦马们都是一把好手,阿芙流着泪,哭得如梨花带雨,十分动人。就连教她们行走坐卧的妈妈都说阿芙哭起来没有男人不心软。 哪知道遇上了个不解风情的朱公子,只觉得厌烦,很不怜香惜玉地把阿芙撂开了,“芷沅的病若是人为,你再哭未迟。” 阿芙跌在地上,只捂着脸哭泣,“姐姐待我亲如姐妹,这场病,我愿替了她去。” 吴明德送了朱公子上车,转身看阿芙还在哀哀哭泣,有点儿可怜,“快起来罢,朱公子说的是气话。” 不过他也没有多余的功夫怜香惜玉,他注意到一旁的兴儿,“你可是芷沅的丫头?”见兴儿点头,就道:“快收拾了你家姑娘的东西,跟过去伺候。”说完才是上了马。 “妈妈,我也要去呐?”兴儿不情愿,芷沅姑娘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呢,若是出了差错,她可担不起朱公子的怒火。 “去,”徐婆子看了朱公子对芷沅的上心,生怕朱公子回过神来找香如故的麻烦,别说吴公子是要个丫头,就是开口要含烟她也要给啊,“你就跟了芷沅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1.第 71 章 ,最快更新瘦马阿福最新章节!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吴明德遣来照顾阿福的丫头坐在床前的脚踏上, 不留神打了个盹, 忽听有人细声呼唤,一睁眼就见那位昏睡了一日一夜的姑娘已经醒了。忙起身, 欢喜道:“哎呀, 姑娘醒了!” “你是何人?”看见跟前一个全然陌生的丫头,阿福这才觉出不对来,一团浆糊的脑子才渐渐记起自己是在漱玉阁醉倒的,之后呢?为何她醒来却是这样的地方。 床明显不是她的那张挂着粉红撒花帐子的架子床了, 而是一架四面镂空隔扇贴了螺钿描金人物的黑漆拔步床, 挂着紫纱, 锦带系金钩, 身上盖的也是宝蓝圈金的锦被,处处都透露出富贵气。 能被吴明德派来照顾朱公子心头好的丫头自然是十分机灵的, 一看她滴溜溜四下乱转的眼珠子就明白了, 忙解释道:“姑娘病了,朱公子心疼您, 就把您接来了养病呢。这里是朱公子暂住的别院, 奴婢明心,是吴公子派来照顾您的, 还有个叫明月,她刚出去打水了。” 她原来是病了么?阿福有些模糊的记忆, 自己好像吐得很厉害。 明心看她还是初醒的迟钝, 也不多话, 禀道:“既然姑娘醒了,奴婢这就叫人去告知朱公子一声,朱公子昨晚守了姑娘一夜呢,方才有事才是出去了。” 她们家公子可是特地交代了,务必要在这位姑娘跟前多说朱公子的好话。不过她这话并不假,那位朱公子真是个痴情人,可是生生照顾了这位姑娘一宿没有合眼。 朱公子……阿福长睫微动,原来她已经不在香如故了么?阿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忽然咕噜一声,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自己的肚子响了。 “是奴婢疏忽了,姑娘刚醒来定然是饿了,还请姑娘稍等,奴婢这就吩咐厨房送吃的来,”明心看她因为肚子叫害羞地红了耳垂,只觉这位小姑娘甚是可爱,语气越发的柔软。 “劳烦明心姐姐了,”阿福头一回接触这样规矩的丫头,言语间不免客气。 “姑娘真是折煞奴婢了,”明心福了一福,忙出门张罗去了。正巧屋门口就遇到提了热水的明月回来,“姑娘醒了,你先服侍她换身衣裳,朱公子知道了定然是要来的。” “我省得,”明月听见人醒了也是高兴,风风火火地进了屋子。 外院的书房里头,吴明德站得笔直,头却低到了胸口,他在向朱公子汇报香如故火灾的进展,声音是越来越没有底气,“有经验的仵作也查了,确实是烧死的。” 好不容易有个在朱公子面前表现的机会,哪知道事情竟然那么棘手。香如故被一把火烧了不说,里面的人都没了。明眼人都知道蹊跷,偌大一个香如故竟然没有一个人能逃出来,据救火的人说,香如故的火势大得邪性,不多时就把香如故烧成了一片白地,救都救不及。 可就是找不到人祸的证据啊,什么蛛丝马迹都被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还好有个被吴明德叫来服侍阿福而幸免于难的兴儿,然而死在火里的人数与兴儿所说又对上了,姑娘、丫头、婆子、一个不少。只除了门房小厮车夫到底有几个,兴儿自己都说不清楚,难以核对,看起来香如故是死绝了。 难不成真的是天灾而已? 吴明德自己都很没底气把这个结论回复给朱公子。 “明德辛苦了,”朱公子语气宽和,还亲近地拍了拍吴明德的肩。 吴明德激动地涨红了脸,受之有愧啊,他都没有帮到什么忙。 若是查给芷沅下毒的凶手,他还可以期待一下吴明德,香如故的大火,吴明德也只能查到这种摆在明面上的真相了。朱公子淡淡道:“只怕这就是一场天灾,不必再查了。” 朱公子习惯性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这样的手笔,后背之人必不简单,只是一场大火究竟是想要掩盖什么呢?香如故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每当朱公子不说话,他就觉得压力好大。吴明德悄悄咽了咽口水,挺直了背脊,努力站得像青松一样直。 他已经能够肯定这位朱公子的身份了,昨夜他与朱公子的侍卫迎面相遇,那几个侍卫衣角的金线麒麟被火把一照格外的狰狞醒目。据他所知,金线麒麟可是燕王府侍卫的标志,燕王的母亲贤妃又是姓朱。没想到自己陪玩了几日的纨绔公子竟然是位大佛,吴明德惊诧之余又十分荣幸,燕王殿下这是信任他啊,才会不避讳他召见自己的侍卫。 正当吴明德认真罚站,屋外忽然传来人声,他忙出了门去看,回来就高兴的跟朱公子报喜,“公子,夫人醒了!”知道了朱公子的身份,吴明德是不敢再厚着脸皮叫嫂夫人了。 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主动向吴明德暴露了身份的燕王殿下,微微点了点他矜贵的下巴,语气从容不迫,“我去看看她,你自便。” 人刚醒就要去看,再从容的语气也掩盖不了燕王殿下迫切的心情。 吴明德不敢耽搁他的大事,一点不废话,亲自送了燕王到后院才是站住了脚。 几只花羽毛的灰麻雀在桃花枝头叫得欢快热闹,吴明德看着湛蓝天空飘过的悠悠白云,心下感慨,这芷沅姑娘真是好命喽,一下子麻雀飞上了枝头,只看燕王对她的上心程度,只怕日后造化不凡。 阿福穿了一件月白绣白玉兰的杭绸衫子,背靠大迎枕坐在床上,肤色是病态的苍白,有种弱不胜衣的伶仃。 明月没有给她上妆掩饰这样的病弱姿态,还给她梳了个楚楚可怜的侧偏发髻,不戴珠钗,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绕过细白的脖颈,垂顺在胸前,略略遮住了她衣领处露出的肌肤,更有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婉媚。 明月很是满意自己的作品,如斯美人,就是女人看了都想要怜惜她,只可惜美人年幼,那个朱公子不要欺负她才好。 阿福没有照镜子,对自己的装扮没有任何意见,她只是有些不开心,明月和明心都说她大病初愈,不能沾油星,只给她喝白粥。 那个白粥有什么好喝的嘛,好歹要加点鸡丝呀。阿福在喝到粥之前还是很嫌弃的,被明月捏着勺子喂了一勺粥,眼睛就亮了,这个粥也太好喝了吧! 上好的胭脂米熬制的粥又稠又香,都熬出了一层厚厚的米油,软糯清香,入口即化,比她这辈子喝过的粥都好喝。 也不要人喂了,阿福自己端着碗咕噜咕噜一下子就喝光了。 “我还想要一碗,”阿福有些不好意思,小脸儿微红,刚刚嫌弃的是她,现在吃不够的还是她。 真是可爱的小姑娘,明心笑出声来,还没来得及提醒她鼻子尖上沾了一粒米,朱公子就大步进来了。她悄悄对着阿福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就和明月一起退了下去。 “很好吃?”燕王也看见了她小巧翘挺的鼻子尖上沾了一粒淡粉色的米粒,像是一颗小珍珠,他嘴角带了笑,伸手拈了那粒米。 啊,好丢脸,阿福看着落在燕王指尖的米粒,羞臊地咬了唇。 哪知道那个朱公子真不是正经人,居然把那粒米含进了嘴里,还要对她笑,“果然好吃。” 阿福的脸顿时变成了熟透的小樱桃啦。 后来兰汀也被她的秀才爹卖到了香如故来,两个小姑娘小时候长得是差不离,徐婆子就起了意,把两人当做双生子来养,还用了秘法在兰汀额上点了个与芷沅一模一样的朱砂痣,就是想借着双生子的噱头把两人身价提一提。 只可惜这回的朱公子没看上兰汀,不然还能多赚一笔,徐婆子念着这个憾事,四下一看,问道:“兰汀呢,怎么不在?” “她去送姐妹们了,”阿福怕妈妈怪罪阿芙,忙道。 “既然她不在,你就比着她的喜好给她也挑一身衣裳,”徐婆子知道兰汀是个爱交际的,也不深究,她决心吸取教训,把手里头的好苗子都装扮上,便吩咐芷沅给兰汀挑衣料。 “不如等她回来再看罢?”阿福想着阿芙爱美,她对自己搭配衣裳的能力可不看好,给阿芙搭配丑了怎么办?“再说还要量身呢。” “姑娘不必担心,兰汀姑娘的尺寸我是记着的,”李裁缝为人精明,对于老主顾家姑娘们的身量尺寸都是记得很清楚的,纵然是不爱做衣裳的芷沅姑娘她都能留心记着,爱俏的兰汀姑娘她如何能忘? “兰汀姑娘还在长个子,一会给她裁料子的时候多留两寸余地就是了,”李裁缝很有经验。芷沅姑娘就要出门子,自然是做合身,兰汀姑娘还不急,做得略宽松也无妨。 话都说到这里了,阿福也没反对的余地,依着李裁缝量了身,果然如李裁缝所说长了一寸。 “前几日我们香秀坊刚进了一批新料子,都是顶好的织锦缎,知道芷沅姑娘要做嫁衣,我就都带了些尺头来,”李裁缝记好了芷沅姑娘的尺寸,就让她的小丫头打开带来的包袱,里头整整齐齐摆着十几二十种各色尺头,有一半颜色都是如海棠红、石榴红之类的偏红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2.第 72 章 ,最快更新瘦马阿福最新章节!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徐婆子是带着裁缝来的。 阿福忙与兴儿一起收拾了案几, 请两人坐下, 奉茶。 “芷沅姑娘大喜了,”来给阿福量身的裁缝是香如故惯常请的香秀坊的李裁缝, 还未喝茶先道喜, 一双利眼把阿福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 笑着道, “芷沅姑娘比开春那会儿更出落了,身量也长了一寸。” 徐婆子闻言也仔细看了看阿福,笑道:“还是你眼利, 我日日见着她, 都不大觉得出来。”芷沅被卖到香如故的时候才五岁, 长得又黑又廋,乍一看就是个丑丫头,要不是她看着她额头上一粒朱砂红痣格外精致, 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珠又透着灵性, 出了四两银子买了人, 就要错过这么个好苗子了。 结果好好养了一年,芷沅就越长越精致,玉雪粉嫩的,可把院子里的人都惊到了,徐婆子还记得那对夫妇不过是长得齐整而已, 能生出个这么漂亮的女儿, 没准是祖坟冒青烟了。 后来兰汀也被她的秀才爹卖到了香如故来, 两个小姑娘小时候长得是差不离,徐婆子就起了意,把两人当做双生子来养,还用了秘法在兰汀额上点了个与芷沅一模一样的朱砂痣,就是想借着双生子的噱头把两人身价提一提。 只可惜这回的朱公子没看上兰汀,不然还能多赚一笔,徐婆子念着这个憾事,四下一看,问道:“兰汀呢,怎么不在?” “她去送姐妹们了,”阿福怕妈妈怪罪阿芙,忙道。 “既然她不在,你就比着她的喜好给她也挑一身衣裳,”徐婆子知道兰汀是个爱交际的,也不深究,她决心吸取教训,把手里头的好苗子都装扮上,便吩咐芷沅给兰汀挑衣料。 “不如等她回来再看罢?”阿福想着阿芙爱美,她对自己搭配衣裳的能力可不看好,给阿芙搭配丑了怎么办?“再说还要量身呢。” “姑娘不必担心,兰汀姑娘的尺寸我是记着的,”李裁缝为人精明,对于老主顾家姑娘们的身量尺寸都是记得很清楚的,纵然是不爱做衣裳的芷沅姑娘她都能留心记着,爱俏的兰汀姑娘她如何能忘? “兰汀姑娘还在长个子,一会给她裁料子的时候多留两寸余地就是了,”李裁缝很有经验。芷沅姑娘就要出门子,自然是做合身,兰汀姑娘还不急,做得略宽松也无妨。 话都说到这里了,阿福也没反对的余地,依着李裁缝量了身,果然如李裁缝所说长了一寸。 “前几日我们香秀坊刚进了一批新料子,都是顶好的织锦缎,知道芷沅姑娘要做嫁衣,我就都带了些尺头来,”李裁缝记好了芷沅姑娘的尺寸,就让她的小丫头打开带来的包袱,里头整整齐齐摆着十几二十种各色尺头,有一半颜色都是如海棠红、石榴红之类的偏红色。 香秀坊惯常做的是烟花柳巷的生意,衣料质地算不上顶级,样式花色却都是新鲜时兴的,一溜儿摆开在红漆圆桌上,真是灿若霓虹,赏心悦目。 “姑娘看看,可有中意的?”李裁缝笑看阿福,心里有些惋惜,长得仙女一样,可惜没能投生在好人家,年纪这么小被买了去,那主顾没准有不好的癖好。不过李裁缝常年与这些瘦马妓子打交道,可叹的故事看得多了,同情心也消磨了,念头一起就略过了,只一心推荐自己带来的料子,做成了又是一笔大生意。 毕竟是年轻的小姑娘,就没有不爱漂亮衣裳的,阿福伸手摸摸那些柔软光滑的衣料,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种十样锦的是如今最时兴的样式,前儿如是阁的姑娘出门子就是做了一套银红的嫁衣,”李裁缝看她纠结,忙推荐道。说着拿起一块儿海棠红的在阿福身上比划,“不过依我看,芷沅姑娘更适合海棠红,妩媚娇俏。” 瘦马出门子虽也说是出嫁,可毕竟是给人做小,哪里能用正红呢?也只有选些偏红旁色了。 “妈妈觉得怎么样?”阿福听李裁缝这么说也觉得好,询问地看着徐婆子。 “我看这个夹金线牡丹的更好看,”徐婆子却挑了一块儿与正红十分相近的朱色锦缎,重重牡丹天姿国色,其上金线熠熠生光,做成衣裳,定然是极为出色。 “徐姐姐好眼光,这个料子好是好,就是太打眼了,”李裁缝好心提醒。瘦马是去给人做小的,打扮太张扬了,岂不是扎大妇的眼? “无妨,我家女儿如此容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方是得宜,”徐婆子笑笑,那朱公子远来扬州买人,怎么会带正妻?即使带了人也只会是娇妾美婢。芷沅新过门,正是新鲜,这个时候不趁机争宠,要放到什么时候去? 徐婆子养瘦马全为牟利,可也希望自家出去的瘦马能有个好下场。 既然徐婆子都这么说了,李裁缝就记下了朱红金线牡丹做嫁衣。 阿福自己挑了豆绿、藕粉等色做了两身春装,两身夏装,这就算是徐婆子陪送给她出门子的嫁时衣了。阿福念着李裁缝推荐的海棠红十样锦好看,就给阿芙选了做褙子,又配了柳绿的做裙子。 待到送走李裁缝,阿芙还是没有回来。 徐婆子拉了阿福的手同坐榻上,低声嘱咐她,“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门子了,陈妈妈的课还没来得及全都教给你,这两日你就专心跟着她学一学,不要偷懒。” 香如故的陈妈妈教的是闺房之乐,阿福羞红了脸。 “男人呀贪色,你伺候好了他的子孙根,才能让他离不了你。不然就是天仙,在床上木头一样不知趣,也是要被男人冷落的。”徐婆子语重心长。 阿福的脸更红了。 徐婆子笑着摸了摸她滚烫的脸,“这有什么可羞的,男女人伦,食色性也,往后你就知道好处了。” 徐婆子看她把头越垂越低,生怕她把自己羞死,略略交代了几句就起了身。 “妈妈,您的镯子,”阿福忙取了装着徐婆子那双翡翠手镯的盒子追出门去,光顾着害羞了,差一点忘了把镯子还给妈妈。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陪嫁的,这双镯子你就留着罢,”翡翠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徐婆子亲手再把一双碧盈盈的镯子给阿福戴上了。 阿福手腕细白,戴着这翡翠的镯子格外好看。她喃喃道了谢,站在房门口庑廊上目送着徐婆子走远了。 午时的日头升得老高,院子里静无人声,阿福倚着廊柱张望,也不知阿芙去了哪个姐妹的屋子。她素知阿芙心气儿高,这回偏偏是她被选走了,她便有些担心她。 阿芙却是不在香如故里了。 却说当时,紫嫣等几个年纪大的瘦马从阿福房中出来以后就各自回房了,年纪小的瘦马们还有些活泼,舍不得就散,聚在庑廊上叽叽喳喳议论芷沅的好运气。 因兰汀和芷沅是住一个屋子的,看见也兰汀避了出来,有人不免觉得奇怪,一个穿着丁香紫褙子的姑娘就好奇地问:“兰汀你怎么也出来了?” “妈妈定是有私房话儿与姐姐说呢,姐姐脸皮薄,我要是一旁听着,可不得羞死,”阿芙眼波流转,掩着嘴笑道。 她这大有深意的样子,姑娘们瞬间都懂了。瘦马学那些琴棋书画不过是给自己镀个才女的金,归根到底都是为了伺候男人,她们的功课里,那些闺房之乐才是重头大戏呢。阿芙这么一说,可不是个个都明白了。 顿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小瘦马于房中之事学得不如姐姐们深入,还是一知半解的时候,妈妈定然是要提前与芷沅详说了。哎呀,想想就觉得好羞人。 阿芙等姐妹们笑过,这才开口道:“你们可有人要出门,芷沅姐姐不日就要出门子了,我想买个扇面给姐姐绣一把并蒂莲的团扇。” 小瘦马们年纪都不大,妈妈还不太拘着她们不让出门,如阿芙想要自己出门买扇面,叫上个婆子陪着就行,只不能离了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前的小南街。 “我有一把素面的湘妃竹扇面,兰汀你要不要,”那个丁香紫褙子的姑娘正好就有扇面,很是大方地对阿芙说。 “谢谢榆梅姐姐了,不过我还想亲去绣坊挑一挑丝线,”阿芙笑着拒绝了,“上回叫兴儿帮我买,结果买来的都不甚合我的意。” “现在出门,日头太晒了,”一个姑娘看了看庭院中明亮的阳光,摇了摇头。 靠脸吃饭的瘦马们都很是珍惜自己的容颜,听了这话,纵然有想出门的姑娘,看了庑廊外头太阳,都退却了。 “那我就自己去了,”没有人同去更好,阿芙笑着与众人告别。 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是扬州有名的脂粉之地,养瘦马的、蓄妓子的,还有扬州大名鼎鼎的当红名妓阮湘湘就住在梨花巷口。 阿芙在香如故健壮仆妇的陪同下出了门,走到梨花巷口,阮湘湘家门口停了一辆油壁香车,看形状阮湘湘正要出门。 阿芙就往院墙下站了站,粉黛青瓦墙头绿荫砸地,却是传言里痴慕阮湘湘的南洋商人带来的异种花木长得正葳蕤丰盛,枝叶蔓蔓越过了粉墙。 “妈妈你看那阮湘湘真是风光,”阿芙抬手搭在一根垂下来的枝条上,羡慕地道。 “不过是看似风光,”仆妇为阿芙打着伞,她顺着阿芙的话望过去,正见一身盛装的阮湘湘众星捧月地登上香车,她不屑地笑了笑。没留意阿芙悄悄折了一根碧绿的枝条藏在袖子里。 这个她俩,徐婆子心里有数,告诫地看了含烟一眼,“谁让你没本事入不得朱公子的眼。” 含烟抿了唇,她素来自持貌美不把旁人看在眼里,听了这话那还得了,冷笑一声,“我且看那俩个小丫头谁能攀上高枝儿!” 说着话,一时跨过了后院的垂花门,花团锦簇地围上来一群妙龄的美貌少女。 含烟对围上来打探的姐妹们也没个好脸,目光一转正对上趴在窗棂看她的阿福,不由狠狠飞了个眼刀,一个蠢钝如猪,一个妄作聪明,她就不信那俩个丫头能有这个命。 “我等着妹妹的好消息,”含烟对着徐婆子福了福,一甩袖子回了房。 这是怎么了,大家面面相觑,都噤了声。 被手里的瘦马甩了脸子,徐婆子神色不变,挥挥手让聚在院子里看热闹的姑娘们都散了,“都回屋子去!凑什么热闹呢,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 自然是没来得及做,大家伙忙散了,却是在各自屋子里支棱着耳朵听动静。 便听徐婆子一波三折犹如唱戏的腔调打院子里传来,“我的好女儿诶,怎么站在窗下晒!” 原是徐婆子看见了站在窗前的阿福,春日里柔软明亮的阳光照着,小姑娘美得像一块通透的玉,徐婆子顿时急了,晒伤了肌肤可怎么见客! 莫名其妙被一向目下无尘的含烟姑娘瞪了,阿福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徐婆子这一嗓子喊醒,忙哧溜缩回了屋子里,规规矩矩门口去迎徐婆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3.第 73 章 ,最快更新瘦马阿福最新章节!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大口的苦药被迫喝了进去,阿福被呛得咳嗽,她这会儿也有些醒了, 睁开眼睛看见喂她药的是阿芙。 昏暗的烛光下, 阿福一双黑眼珠子漆黑如墨, 阿芙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姐姐,这是解酒茶。” 阿福眨了眨眼睛,忽然身子往前一扑, 呜哩哇啦吐了阿芙一身。 再漂亮的美人, 呕吐物也不会是美好的, 霎时酒气弥漫,中人欲呕。阿芙裙衫尽湿, 被恶心坏了。阿福倒好,全都吐在了阿芙身上,自个是一点都没有弄脏, 她吐了个舒坦又往后一倒,闭上眼睛睡死过去了。 把阿芙气得咬牙, 颤抖着手那一点儿心虚都抛掉了。心道阿福你不要怪我,是你命薄, 没有那个福分。她忍着身上的脏污,狠狠心把茶碗里剩下的一点儿药汁都灌进了阿福嘴里。 到了半夜, 阿福发作起来, 又吐了几次。 她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 吐到后面就只有苦胆汁了,人被折腾得出了一头一身的汗。 兴儿只以为她是醉酒,和阿芙一道,又是喂温水,又是揩汗地照顾了她一整夜,到了第二天才发觉不好,芷沅姑娘不仅没有醒来,还发起热来了。慌得她急忙去请徐婆子,明日朱公子就要来抬人,芷沅姑娘这样怎么出门子? 徐婆子听说芷沅忽然病了,急忙叫人去请大夫,自己急急慌慌跟着兴儿去了阿福的屋子。 宿醉的人的屋子味道并不好闻,兴儿又怕开了窗芷沅姑娘被风一吹更不好,把门窗都关得严丝合缝,徐婆子一进去就皱眉,“把外头的窗户开开,这没病都要给闷出病来了。” 兴儿忙答应了,把外间的窗户打开了,清风吹进来,屋子里头的味道才是轻快了些。 徐婆子举步进了内室,看见阿芙正拿着帕子坐在床沿给阿福敷额头,“芷沅怎么样了?” “姐姐许是昨晚回来的时候吹了夜风,这会儿有些发热,”阿芙一脸担忧。 徐婆子见床上的阿福面色潮红,人已经是迷糊了,伸手探了探她的脸颊,“怎么这么烫!”赶明儿朱公子来抬人,见了芷沅这模样,朱公子不计较还好,要是计较,她小小一个香如故,怎么能得罪得起知府的贵客! 她心里发急,语气也不太好,诘问阿芙,“好好的吃一顿酒怎么就成这样了?你也不好好看着你姐姐!” “是我的不好,明知道姐姐酒量不好,我该替了她喝的,”阿芙也不辩解,低声认错。 她照顾了阿福一夜没有睡,此时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就愈加醒目,徐婆子看她如此模样,也有些心软,大错已经铸成,现在怪谁都没有用,她恨铁不成钢地摇头,“罢了,只看大夫如何说。”实在不成了,只有亲去请朱公子恕罪了。 “烧退了就好了,”阿芙抿了唇,又拧了一条又冷又湿的帕子搭在阿福额头,尽显关切。 徐婆子不知阿福病因,见阿芙悉心照顾她,心下稍安,却不知阿芙此举反倒让阿福病的更重了。 不久,徐婆子叫人去请的大夫来了。 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大夫一看阿福的模样就摇头,又左手右手给阿福细细把了脉,叹道,“为何这般严重了才请大夫,怕是不好啊。” “这话怎么说?”徐婆子慌了。两千两银子呢! 因是为梨花巷的瘦马看病,但凡有点名气的大夫都不愿意来,来的这个大夫医术并不算高明,向来习惯了先把病症往重里说,只说这位姑娘的病不好治,言下之意,治不好是因为她们请大夫请晚了。 最后开了几副药,“老夫只能先开几副药给这位姑娘清热,若是高热退了就能好。” 徐婆子看了看药方,认得几味清热去火的药,到也能降热,忙令兴儿去抓药煎药。送了大夫出门,站在门口直叹气,好好儿的,怎就成这样了呢? 别的姑娘们听说了阿福病重,纷纷登门看望,都被徐婆子拦回去了,“你们有心了,只是芷沅现在受不得惊扰,让她清清静静养病罢。”她还心存侥幸,以为阿福吃了药能好。 哪知道费力灌了药,阿福却病得更重了。到了下午,人越发的气息奄奄,本来是个鲜嫩嫩花朵儿一样的姑娘,一天的功夫就成了秋霜打过的茄子,没了鲜活气儿。 “姐姐这样了,可怎么办呢?”阿芙捏着帕子垂泪,眼看人就要不好,她不免记起阿福往日的好来,倒也掉了几滴真心实意的眼泪。 “没得法子,阿福若是不好了,只有请朱公子恕罪了,”毕竟是打小儿看着长大的孩子,徐婆子又是心疼又是肉疼,也跟着掉了泪,与阿芙商量,“你姐姐这样了,朱公子怕是不愿要了,若是他肯换了你,你就代你姐姐去罢。” 阿芙总算听到了想听的话,心中暗喜,含泪道:“只盼姐姐能好起来。” 徐婆子摇头,看来芷沅是没那个命了,她出了门就使人驾车,亲去向朱公子赔罪了。 朱公子正与吴明德游湖。说是游湖,其实就是亲自来布置他与徐氏的喜房。 关于徐氏的梦境十分零散,他也只模糊记得徐氏是个扬州商人献给他的,大概是换了一张盐引,一乘小轿就抬进了府里。所以徐氏刚刚跟他的时候,必然是受了委屈的。 即使他现在记不得徐氏是如何受宠的,他自己也能推断一二,无非是需要一个安分守己,又身世干净的女人来制衡小钱氏罢了。只是后来就对徐氏上了心,待她不同于一般了。 如今身在扬州,他不是那个需要小心谨慎的燕王,而是可以随心而为的朱公子,于是朱公子开口跟吴明德借了一艘两层的楼船,张灯结彩,花团锦簇地布置起来。 一心想着前世徐氏受了委屈,朱公子为爱妾布置的喜房越发的精心,从鸳鸯枕到鱼戏莲叶的大红锦被、龙凤双烛……完全是大户人家娶妻的样子。 徐婆子转辗来到瘦西湖的楼船,一看船上布置,心里当即咯噔一响,朱公子对芷沅太上心,她若是提出用兰汀替换,恐怕是更得罪人。于是只低着头把芷沅病重的事禀了。 “人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一夜的功夫就不行了?你们是怎么照顾人的!”吴明德气急,朱公子好不容易看上的人,眨眼就给弄没了?这不是开玩笑么! “还望公子恕罪,是我家女儿没有这个福分伺候朱公子左右,”徐婆子扑通一声给跪下了。 “罢了,我这就去接她,”朱公子脸色倒也镇定,只是仓促的脚步显露了他心里的焦虑。 徐婆子没想到朱公子不见人是不死心,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追着朱公子去了。吴明德摇摇头也跟了上去,没忘了一边交代小厮去把扬州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请了来。 香如故里,阿福又吐了一次,看气色反倒比没吐之前好了很多,可人还是醒不过来。 阿芙坐在一旁看似忧心地照料阿福,其实心里惦记的却是朱公子会不会答应换了她去,一边又念着朱公子的风流俊美,不免生出许多少女情思。 忽听门房上的小厮急来传话,朱公子往内院来了,她骤然惊醒,扑去妆台前给自己脸上扑了一层粉,将将放下粉扑子,屋外已传来徐婆子的声音,“芷沅就是住在这间屋子。” 她忙坐回了阿福床边,低着头作出拭泪的样子,全然没发现一旁的兴儿对她丢了好几个白眼。 朱公子当先推开门进了屋子。 阿福刚吐过,一屋子的药味,随后进来的吴明德忍不住皱眉,看见面不改色的朱公子不禁佩服,朱公子真乃性情中人,为了心爱的女子能够如此忍耐。越发生了与朱公子深交的想法。 朱公子已看见阿福了,小小的一张脸满是病态的嫣红,她整个人都陷在被子里,看起来就更显得瘦小伶仃。 他心头一恸,眼前冒出一个场景来,他抱着气息全无的她,地上冰冷的水迹已经结成了冰,穿着明黄龙袍的李然站着,嘴里说着节哀顺变的话。 节什么哀?顺什么变?朱公子满心愤懑,她好好儿的怎么就没了? “朱公子,姐姐她不好了,”阿芙故意没有站起来与人见礼,就柔弱地坐在床沿,微微抬了头看着朱公子落下一滴泪。 宫中女人们的争宠献媚朱公子看得多了,哪会不知阿芙的小把戏,对她越发的厌恶,“滚。” 自己俯身,连人带被把阿福抱了起来,他的动作格外的珍惜小心,抱着阿福就走却没有犹豫半分。他这辈子定然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别胡乱编排,”明心却是不信朱公子仅仅是个商人的,否则自家公子能那么狗腿儿?她合上装了内衣和月事带的箱子,落了锁,对阿福道:“船上不方便洗衣裳,这箱子里都是洗干净晒过了太阳的,姑娘要换洗也方便。听说扬州到京城要走十几日,这些衣裳应当够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4.第 74 章 ,最快更新瘦马阿福最新章节!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哪知道燕王殿下下了马,并不曾多看她们一眼, 而是转身走向了一顶红缨宝络的软轿。 女人们心里的危机感顿时提到了最高,王爷带了女人回来了! 年纪轻性子急的张侍妾就先嘀咕了,“王爷可是第一次亲自带人回府呢。” 站她旁边的孙侍妾不说话,悄悄去看白侧妃的神色, 府里论宠爱白侧妃才是头一份,她们这种没得宠爱的小侍妾,着什么急? 最前面的白侧妃稳稳站着, 她穿着天水碧湘裙,玉色通袖春衫上琵琶扣严丝合缝扣到了下巴底下,显得严谨而优雅。看着燕王牵了一个娇小美人的袖子,神色依然端庄温和,待燕王走到跟前,盈盈一拜, “王爷。” “爱妃辛苦了, ”燕王笑容柔和, 虚虚扶了白侧妃的手肘。 白侧妃温柔地笑着,顺势站了起来, 道:“王爷此番巡视金陵,才是辛苦。” 她又笑着看向阿福,“这就是王爷信中说的妹妹吧, 果真是我见犹怜呢, 淑景园我已经命人打扫整齐了, 只是不知道妹妹的喜好,恐怕布置得不太妥当,妹妹有什么不喜欢的,尽可与我说。” 阿福在白侧妃跟燕王说话的时候就悄悄打量她了,容貌只是清秀,但她一双眼睛生得极好,琉璃珠子似的透亮,仿佛会说话儿一般,便把五六分的容貌提升到了七八分,更可气的是,白侧妃比她高了一个头,这样低着头跟她说话,就好像自己平白矮了一辈儿。 “多谢侧妃姐姐安排,”腹诽归腹诽,阿福还是乖乖的跟白侧妃见礼,说话也软软的,“我都可以的。” 后头,张侍妾听见白侧妃给新来的准备了淑景园,顿时肺都要气炸了,淑景园是除了正院荣华园和白侧妃住的沉香园外后院里最大的院子,新来的何德何能一来就能住这个院子!她和孙晓玉两个人还挤在芳华馆呢。 阿福却是不知道这个淑景园有多好,她只担心离燕王太远了。 “爱妃向来周全,”燕王赞许道。 白侧妃妙目微闪,微微一笑,“为王爷分忧,是妾的本分。” 两人之间多年的默契,自有一股旁人插不进去的气场。阿福就酸溜溜了,朱公子都没有这么夸过她。小姑娘顿时起了争强好胜的心,她今日一定要把燕王布置的课业做好,争取也得个夸奖。 总是站在门口说话也不像样,略略寒暄过,在白侧妃问起燕王去哪个院子时,燕王犹豫了片刻,没有回应阿福期待的目光,道:“本王去书房。”今日阿福进府已经足够高调了,他不好再添一把火把阿福放到火上烤,所谓爱而不藏,自取灭亡就是这个道理。 白侧妃并不意外燕王的选择,笑道:“我在沉香园准备了洗尘宴,为王爷和妹妹接风洗尘,还望王爷和妹妹赏脸光临。” 在这些小事上头,燕王一向不会拒绝白侧妃,点头说好。 阿福又喝了一缸醋,抿着嘴笑,“谢谢姐姐。”哼哼,好老的手段,一会儿朱公子喝醉了,正好就留在沉香园了罢。 送走了燕王,白侧妃笑容温婉大气,“妹妹初来乍到,这淑景园就由我带你去罢。” 燕王一走,白侧妃往阿福身边一站,那种俯视的气势也就越强了。 “不敢劳烦姐姐,”阿福不喜欢这种矮人一头的感觉,婉拒了白侧妃的好意,“我自己去就是了,我有翠眉帮衬着。” 白侧妃看到规规矩矩站在阿福身后的翠眉,目光微动,“有翠眉姑娘在,我也放心了。天色不早,慧姐儿午睡该醒来了。” 从翠眉那里,阿福就知道了慧姐儿是燕王的女儿,先王妃所生,今年六岁了,一直在白侧妃院子里养着。而燕王膝下空虚,至今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慧姐儿在王府里的份量可想而知。 阿福微微笑,“姐姐自去忙去,不用担心我。” 白侧妃也不客气,上了轿子走了。 她一走,剩下的那些美人们就更肆无忌惮的盯着阿福看了,直想研究研究这新来的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能让王爷带了回来。 阿福顶着旁人各色目光,淡然上了轿子,她长得美,可不怕别人看。 等被仆妇们抬着走了半刻,阿福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成真了,这个燕王府太大了。光是一条长长的青砖甬道她们就走了半刻,然后又转了几道门,过了一个花园,她都被绕晕了,轿子才是停在了一个院子前。 很好,不用问,这个院子离朱公子很远很远了。 “夫人这就是淑景园了,”翠眉给阿福打起帘子。 阿福下了轿,抬头一望,朱漆彩绘灰瓦的广亮门上悬着蓝底鎏金的匾额,上书淑景园,她暗暗吸气,这个大门比香如故的大门还要气派,关上院门,就等于是独门独户的一栋宅子了。 早早就候在了院子门口等候新主人的管事和侍女们见到从轿子里下来一个穿着海棠红褙子的娇小美人,来不及细看,便纷纷跪倒,整齐划一地道:“拜见夫人。” 阿福没有准备,差点被吓了一跳。 翠眉就出来给她镇场子,“都起来吧。” 大家都知道翠眉是王爷身边的侍女,看她在这位新夫人的身边,就知道新夫人是有王爷撑腰的,也不敢在这时候闹妖蛾子,都老老实实的站好了,淑景园的管事就站出来,迎了阿福进去。 迎面是一处叠峦耸翠的假山石屏障,充作了影壁,石头上青青的薜萝翠藤连成一片,绿得赏心悦目,从右侧绕过这假山,就是一处架在水上的九曲回廊,回廊上又建了水阁,名叫四面荷风。想来等到夏日,这池子里是能够赏荷花的。阿福往水面上看了一眼,果然是有刚冒出个尖尖角的莲叶,青碧池子里红鳞闪动,原来是养了一群锦鲤,正游来游去逐着被风吹落在水面上的红樱桃。 阿福抬眼望去,对岸一排樱桃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果。扬州的樱桃想来都落了,这京城的樱桃倒是刚刚好。 杜管事是个年约三十的妇人,头发一丝不苟梳成圆髻,插着几枚鎏金簪子,耳中小小一个银丁香,很是精干的模样。她见新夫人对院子里的景色很感兴趣,就介绍道,“淑景园是王府里景色最好的院子,请了江南园林名家画的堪舆图,是以与京中常见的四合院不同。” 为了不显得自己很没有见识,阿福淡定颔首,“难怪有一种江南水乡的婉约。” “夫人说得极是,”杜管事引着阿福穿过回廊,又过了一个掩映在蔷薇花架下青瓦白墙的月洞门,一条海棠花树里的鹅卵石小径出现在眼前。 是淡粉的垂丝海棠,花香怡人,过了这片花树,就露出藏在花后的屋子来。三间的正屋,前有抱厦,漆着红墙绿柱,银红色窗纱,十分浓艳。 “侧妃娘娘说这院子就没有人住,就令人重新粉刷了一番,”杜管事觉得还是原来的黑漆柱子粉白墙好看, “侧妃姐姐费心了,”阿福很客气,难怪这屋子还有些新油漆的味道。 进了屋子,重新装饰的感觉就更明显了,一股与景色格格不入的浓艳风,多宝格上摆的都是宝石花的盆景,斗彩的花瓶,最绝是一面金丝楠木做架子的屏风,上面绣的百花图都是夹金线的,一眼看去富丽堂皇。 不能说布置得不好,已经是超豪华标准了,但是品味就显得有些艳俗,阿福坐在紫檀螺钿花鸟的插屏罗汉床上,微微蹙眉,穿得那么淡雅的白侧妃,她就不信她是这种品味。 可她刚进门,就为了摆设的事情得罪白侧妃,会不会显得太嚣张了呢? 阿福看着燕王有些仓促的背影抿着唇笑了,不论是朱公子还是燕王,好像也没差的。不过她还是喜欢在心里偷偷叫他朱公子,有一种别样的亲密。 房门外,陆永川站得笔直,一脸正气。 曹正淳站在他身后,悄悄投以同情的目光,虽然撺掇陆永川来请王爷是他的主意,但是作为一个好人,他的良心还是有点痛的,没看丫头们都在屋子外头站着么,王爷难得近一次女色,坏人好事,遭天谴啊。 陆永川只觉背后曹正淳目光凿凿,回头看去,曹正淳就对他嘿嘿一笑。陆永川眉头微拧,不就是来通禀一声么,曹正淳那家伙一脸不可言说是什么鬼,外人不清楚,他们这些贴身跟着王爷的还不清楚?王爷清心寡欲得都快成和尚了,更别说会为了女色耽误正事了。 两人正打着眉眼官司,就听房门吱呀一声,两个忙都站整齐了,躬身问好,“王爷。” “人在哪?”燕王一眼看见自己两个得力属下都站在门口,要是往日他一定会觉得他们是不是太闲了,通禀而已,用得着两人亲自出动?但是现在,从尴尬中脱身的燕王看着他俩觉得很是亲切。 咦?王爷这语气不对啊,怎么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曹正淳偷偷看燕王神色,见他脸色如常,看不出什么蹊跷来,但是衣裳是换了的,发冠也不是昨天那顶了。曹正淳心里就嘿嘿嘿了。 “属下让刘玉在码头上等着,并不曾让他上船,”陆永川很是了解燕王的行事作风,就让前来请罪的漕帮副帮主刘玉在码头上晾着。 果然燕王赞许的点了头,“叫他到偏厅等着。”燕王殿下决定先吃一顿饭压压惊,再去见刘玉。 “是,”陆永川应诺,侧脸对曹正淳挑了挑眉,意思是看王爷还是王爷。 曹正淳淡定得很,呵呵,天真,年轻人你对妖姬一无所知。 那漕帮的副帮主刘玉在偏厅已经坐了小半个时辰了,屁股下的垫子铺得软,他却跟针扎似的,没片刻就要挪一挪,越是揣测燕王的心思,就越是心凉。任是谁,被人刺杀,恐怕也很难与杀手善了吧。尤其是听闻了燕王杀降的手段之后,刘玉更是火烧了屁股,早早就在徐州码头等着燕王靠岸了。他得来负荆请罪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5.第 75 章 ,最快更新瘦马阿福最新章节! 阿福并没有忘记那个镯子的故人, 她就是故意的。 从豆蔻云香那里知道了住在掬霞居, 患了痨病的远房表小姐后, 阿福就不急着去见阿芙了。凭什么她想见她, 她就眼巴巴的去, 显得太急切了,阿芙必然以为可以拿捏她,不会说真话。 近朱者赤, 阿福别的没学到,燕王的耐心还是学了几分的。 因为宫中贵人给长兴伯嫡女赐了生辰礼,长兴伯府的门槛都要被送帖子上门的人踩烂了。 顾氏考虑到阿福往后嫁了燕王需要交际,常住庄子于女儿交际无益,阿福过完生辰后就带着阿福回了长兴伯府。 娘俩回来,最高兴的莫过于苏治嘉, 早早就叫大管家把大门打开,宅院内外都扫洒干净, 自己亲自站在门口等人。 阿福和顾氏一起坐了一辆马车, 到了长兴伯府门前, 顾氏让车停了, 在阿福不解的目光下,携着她下了马车。 站在长兴伯府金光熠熠的金字匾额下, 顾氏释然一笑, 牵着阿福的手, “走, 我们回家。” 妻子终于回来了, 苏治嘉眼眶发热,注视着妻子依然娇美的容颜,眼神滚烫。 这个傻子,顾氏都被他看得有些脸热,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不正经。 阿福和苏景明默契地对视一眼也都笑了。 迈过长兴伯府高高的门槛,阿福心里舒了一口气,她堂堂正正地回来了,往后再也不会有人能够冒充她,夺走属于她的一切。 夫人和小姐回府这样的大事,打从长兴伯府建立起来,这才是第二回。人人都在想夫人这次来,是又像上回似的住几天呢,还是常住府上了呢? 若是常住,恐怕府里要变天了。 等到看到夫人小姐带来的一箱箱行礼,她们就知道夫人是要常住长兴伯府了。 有的人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当家主母都回来了,太夫人房里的几个管事还能拿捏这内院吗?有太夫人撑腰,那几个可是贪了不少好处。 顾氏和阿福就看到站在垂花门下的仆妇丫鬟们泾渭分明地站成了两排。 “夫人回来了,太夫人听说您回来念了一早上呢,说伯爷也不早说,她好派人去接您。”站在右边第一个的,看起来约莫十八、九岁的美貌丫鬟最先迎上来请安。 她自称柳芸,是太夫人房中的大丫鬟 。一身穿戴也比别个不同,身上是粉红妆花缎的比甲,白色绉纱裙子,扎紧紧的绣花腰带,系得腰肢纤细如柳,头上戴着几枚嵌宝赤金草虫簪,袖子一动,露出一串带着洁白手腕上的细细金丝镯子。这般打扮竟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秀丽,根本不像个伺候人的丫鬟。 柳芸说着眼睛飘向了苏治嘉,哪像伯爷一双眼睛就像粘在了夫人身上一样,根本就没有听她说什么。柳芸暗暗咬牙,她虽没有夫人貌美,但她比夫人年轻呀,为何伯爷不能看到她? “太夫人真是操心了,”顾氏冷淡一笑,又有点吃醋,苏治嘉都是糟老头子了,还有丫鬟往他身上扑呢。 这时站在左边的梳着妇人发髻的中年妇人才是落后一步来问好。 顾氏上回来的时候就认了个脸熟,知道这个是管着萱草堂的赵妈妈,笑道:“赵妈妈辛苦了。” 上次夫人回来就冷冰冰的,没想到这回能得到夫人一声好,赵妈妈受宠若惊地低头,“夫人言重了,不敢称辛苦。” 赵妈妈又恭敬地给阿福请了安。看见小姐,赵妈妈只略有些疑惑小姐比上回来圆润了些,至于相貌上的略微不同,赵妈妈只以为是妆容的原因,并没有多想。 阿福本来还有些担心被人看出来不同,但看大家都神色自如的样子,她就安心了,落落大方地受了礼。 柳芸知道太夫人厌恶小姐,没有像赵妈妈一样献殷勤,插话道,“夫人,太夫人已经久等了。” 然顾氏不为所动,无视了柳芸,径直在赵妈妈的引路下回了萱草堂。 受了一顿冷落,柳芸气呼呼地回了荣禧堂,决定给夫人上一上眼药。进了太夫人的屋子,就低头告罪。 没看到顾氏来给她请安,太夫人的脸色就已经很不好看了,又听柳芸说:“奴婢无能,夫人已经回了萱草堂。” 宋妈妈在给太夫人剥葡萄皮,闻言担心地看了太夫人一眼。 太夫人果然又生气,拍着腿怒骂,“这个狐媚子又是来气我的!” 宋妈妈知道接下来太夫人骂的话会不好听,忙让丫鬟们出去了,就听太夫人骚蹄子、小娘养的什么污言秽语骂了一通。结果把自己气得直叫胸口疼。 “太夫人消消气,”宋妈妈给太夫人捋着胸口顺气,温言道,“夫人今日刚回府,等明日安顿了就会来给您请安的。” 夫人回来了,宋妈妈有些担心夫人会收回内院的管家权。伯爷不管事,但是内院的开销用度,宋妈妈等人就吃得满肚子肥油,自是舍不得吐出来的。就想着从太夫人着手,压着夫人不让她管家。 听宋妈妈这么说,太夫人又迁怒起宋妈妈来,“若不是你出的主意,何至于我丢这么大个人。” “太夫人恕罪,老奴也是为了太夫人着想啊,”宋妈妈温顺地跪下了,说着声泪俱下,“伯爷心系着夫人,若是太夫人与夫人有个什么争端,为难的还是伯爷。” 宋妈妈知道太夫人这些年跟伯爷怄气,但最挂念的还是儿子。 果然太夫人还是生气,却有些软了,“我这造的是什么孽,怎么生了个逆子来气我!”她明明是为了儿子好,若不是她扔了那个破门的灾星,儿子能这么顺畅地当上了伯爷?他还不知道感激她! 现在好了,狐媚子回来了,灾星也回来了,儿子也该软和了罢?太夫人觉得母子没有隔夜仇,儿子也该回心转意了。 她听着宋妈妈的劝,放下身段给顾氏送去了一盒珠玉。安心等着顾氏来给她请安。 顾氏看到那个盒子成色普通,还没有打磨过的珠玉气笑了,这到底是谁埋汰呢。 苏治嘉看着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听顾氏毫不客气地让人原路返回了,苏治嘉一脸的汗,连声道:“莫生气,莫生气。”却是半个字都不提太夫人。 “我有什么可气的,刚才那个丫鬟眼睛都朝天了,我不也忍了,”顾氏觉着自己脾气越来越好了。 苏治嘉擦擦额上的汗,“你不生气回庄子上就好。”好不容易妻子回来了,他可不想继续独守空房了。 顾氏一笑,“我做什么要生气回庄子上,因为那个丫鬟?” 关丫鬟什么事?十多年没有领略过顾氏的醋意了,苏治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想明白了,咧开嘴嘿嘿傻乐,“这些年,我一个都没有要!”真好,妻子又会为他吃醋了。苏治嘉笑得像个村头的二傻子。 顾氏被苏治嘉炫耀的语气逗笑了。 萱草堂是长兴伯府的正院,虽没有庄子上宽敞,但也有三进。顾氏就把阿福安顿在了第三进院子。 顾氏知道女儿留在家中的时间不多了,本应该抓紧时间学习世家礼仪,学习掌家理事,可她心疼女儿坐车累到了,一时心软就放阿福多歇了两天。 才是抓着她,先从京中个家小姐发来的帖子看起,教阿福怎么分辨轻重缓急,怎么回信。 不过这一次邀请阿福出门赏花喝茶作诗的帖子全被顾氏教她回绝了。 顾氏年轻时候就是京城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通。现在有了女儿可以教,顾氏恨不得倾囊相授。再加上还要以长兴伯府内院做实地教材,教阿福主持中馈,真是恨不得一日掰做两日来用。 阿福本来还有些思念燕王,在这么密集的功课下,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很快到了六月十九观音菩萨生日,顾氏带着阿福又去了静安寺上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6.第 76 章 ,最快更新瘦马阿福最新章节!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晚上阿福却睡不着, 靠着软枕, 坐在床上看明月和明心给她收拾行李。 “这些衣裳都是新做的, 因为要得急, 只买了成衣,姑娘先将就着穿,”明月负责叠衣裳, 一会儿功夫就装了满满一箱的春衫和夏衫,“这几件披风就搁上头,船上风大,夜里凉,姑娘要当心身子。” “我怎么有这么多衣裳了?”阿福看着明月装了满满一个箱笼的衣裙,很是讶异。 “不止呢, ”明心笑道,“要不是来不及量身定做, 还会更多, 朱公子是做丝绸生意的, 听外院的小厮说朱公子装了满满一船绸缎, 要运去京城呢,姑娘往后新衣裳更穿不完了。” “别胡乱编排, ”明心却是不信朱公子仅仅是个商人的, 否则自家公子能那么狗腿儿?她合上装了内衣和月事带的箱子, 落了锁, 对阿福道:“船上不方便洗衣裳, 这箱子里都是洗干净晒过了太阳的,姑娘要换洗也方便。听说扬州到京城要走十几日,这些衣裳应当够用了。” “那么远啊,”阿福这辈子就没出过远门,最远也不过是到西郊的大明寺进香,听说进京要走十几日,那真是去家千里了。 “那可是天子坐镇的地方,”明月对天子脚下的京城很是好奇。 “能有我们扬州繁华?”明心自有一股扬州本地人的骄傲,听老人们讲古,前朝覆灭之时可是在京城放了一把大火,大梁这才立国几年,指不定京城中还有焦土呢。 “可是京城贵人多呀,”明月跟着顶了一句。 “多又与我等有什么干系,更容易得罪贵人么?”明心说着话也不落下手里的活计,把阿福的东西都装好了,一一落了锁。 “好了,两位姐姐别吵,”阿福忙做和事佬,“等我去了就知道京城到底好不好了。” 明月和明心对视一眼,也觉得为了这个拌嘴显得很蠢,明月就扭头催阿福睡觉,“天已经晚了,姑娘先睡罢,明日可要早起。” 听了这话,阿福往下一缩,扯过被子盖到下巴,眨巴着大眼睛道:“我这就睡了。” 结果等到明月明心吹了灯出去了好久,阿福还是睡不着。今日的月色淡淡的,阿福借着月光下了床,打开装礼物的箱子,找出来那把湘妃竹的扇面。明心不知这把扇子来历,见搁在香如故众人送的礼物里,怕碰坏了还给扇子找了个匣子装着。 阿福拿出扇子,褪下了手上的翡翠镯子。这镯子是妈妈送的,可另一只在阿芙手里,她舍不得扔却越不愿意戴了,用帕子紧紧裹了几层,放进匣子里装好。她便拿着扇子站到了窗前,用尽全身力气扔了出去。 “啪”,阿福听见扇子落在地上的声音,她深吸一口终于释然。 次日,阿福是穿着徐婆子给她订的嫁衣出门的。为了衬那一身朱红的嫁衣,她还特地画了个美丽的妆,涂了正红唇脂,越发显得明目皓齿,艳若芙蕖,若不是她年岁不足,定然还能更盛几分。 阿福照了照镜子,心里生出几分待嫁的忐忑,朱公子看到她这样,会更喜欢她一些吗? 燕王亲来接她,看她一身红妆,脸色恢复了几分红润,也觉得高兴,不顾众人眼光,亲自抱了她出门。 阿福只想着朱公子会不会喜欢她的装扮,没想到朱公子行事这么放荡不羁,羞得不敢抬头,只蜷着身子把头埋在朱公子怀里,做了一只缩头的小乌龟。可环在朱公子脖子上的手却是听从心意舍不得撒手,嘴角也默默挂了笑。 今日她就出嫁了,以后朱公子就是她的夫君和依靠。这么想着阿福倒也不觉得被人盯着看有多羞臊了,她悄悄抬起头看了朱公子一眼,面如冠玉、唇若含朱、鼻如悬胆、剑眉星目……她把自己能想到的形容美男子的词都拿来夸了朱公子一遍,咧着嘴偷偷笑了,朱公子长得真俊呀。 马车是停在别院门口的,燕王这抱美而行的风姿整个别院的人都看见了,见惯了扬州风月的别院众人和吴明德只觉得理所当然,甚是风流,燕王府的侍卫们却是头一回见自家高冷王爷冰山融化,春暖花开,看得眼睛都直了。 曹正淳“啪啪啪”几连拍,把那几个没出息的打醒,自己挺直了腰杆,真是没见识,这才到哪呢,他赌一年俸禄,往后更“昏庸”的王爷也能见得到。 “下回不要当着人前这样了,不好。”阿福打心里很喜欢朱公子这样宠爱她的感觉,可是又怕对朱公子的名声不好。 燕王刚把阿福放在车里,就被阿福拉住了袖子。 “如何不好?”燕王看她红得耳朵都要滴血了,就连额头上的朱砂痣都越发的红得跟珊瑚珠子似的,说话不敢看他,长长的眼睫毛颤呀颤,不由好笑,小丫头还知道害羞了。 “有损公子的颜面,”阿福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他,可一遇到朱公子深邃的目光她就又成了缩头小乌龟,深深地低下头去了。心里再一次感叹,朱公子长得可真是好看呐。 少女情怀总是诗,如此英俊多情的公子,怎么能不轻易爱上他呢。 “我抱自己的人,损什么颜面,”燕王殿下霸气十足,“旁人羡慕都还来不及。” 一开始对她好,主要是受了梦境的影响,可处了几日,这样可怜可爱的小姑娘,就算不曾做过梦,他也想要对她好,只是目前好的方向无法与梦里一致。 燕王揉了揉阿福的头,“别胡思乱想,我对你好,旁人只有羡慕的,谁也无法中伤你我。” 他说什么她都信,阿福心里甜滋滋的,乖乖点了头。 “这里到码头不远,你自己一个人不要害怕,”燕王不放心的交代了一句。她本来年纪就还小,正是该被父母长辈宠着的时候,如今却以姬妾的身份,将要被他带到千里之外的京城。 她已经不是小孩了,都是出嫁的大人了,怎么能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跟她说话!可是朱公子这样跟她说话,她也觉得好开心,阿福抿了抿唇,含羞带怯地看了跟前高大的男人一眼,“我知道公子在外面,就不怕了。” 甜言蜜语,阿福她也是很会说哒! 燕王一不留神就被喂了一嘴糖,心里头甜滋滋的,语气柔软的说了一个“乖”,这才从车里出去了。 阿福马上扑到车窗前,脸蛋红扑扑的看着她家朱公子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啊呀,我家公子真厉害! “明德就不必送我了,”燕王坐在马上,对正艰难地往马背上爬的吴明德道。 平日里出门都是靠马车和轿子,从没打算学骑马的吴明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公子见笑了,我这就能上马了。”燕王殿下来他没能迎接,燕王殿下走,他怎么也要去送啊。 “不必,”燕王觉得吴明德爬马背的样子很伤眼睛,并不想再看,他语含深意的对吴明德说,“要起风了,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免得淋了雨。”扬州知府为人不错,并非尸位素餐之辈,倒是可以用。 吴明德其实没听的太懂,却也知道燕王是好心提醒,忙立正站直了,正正经经鞠了一躬,“多谢公子提醒。” 待目送燕王一行远去了,吴明德立刻对身后的小厮大叫,“快备车,本公子要回家!” 却说阿福坐着车到了码头,就有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来扶她下车,“奴婢翠眉,是公子身边伺候的,公子吩咐奴婢来伺候姑娘。” 阿福溜了这位翠眉姑娘一眼,有些酸,无他,这个丫头长得也太好看了吧,杏眼桃腮的,虽然是比不上她啦,但是也是一等的貌美呀。瞧瞧她说的话,是公子身边伺候的,哼,她还是公子的枕边人呢! “翠眉姐姐辛苦了,”阿福小心眼的在心里头的小本本上记了翠眉一笔,语气也不冷不热。 翠眉微微皱眉,果然是瘦马出身,如此烟视媚行,不知礼数,她克制自己的不喜,扶着王爷买的瘦马上了船。 燕王假作商贾身份,带了一艘三层的大船下扬州,阿福看这船十分气派,又在心里对朱公子更崇拜一分,自家公子真是厉害能干,这么年轻就有一艘大船呢! 她站在甲板上,往下望,码头上人来人往,骑着白马穿着宝蓝衣袍的朱公子真是佳人独立。 燕王正在贯彻自己的商人身份与绸缎庄的掌柜寒暄,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去,正巧与阿福的目光碰在一起。他嘴角扬了扬。 阿福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姑娘,甲板上人多眼杂,还请姑娘回房,”翠眉认为阿福举止轻浮,越发不喜,催着她进去。 阿福依依不舍地看了燕王一眼,这才进了房间。 阿黄啃着乌龟壳,狗尾巴摇得正欢,听见燕王喊它,狗耳朵一动,叼着小乌龟小跑着回来,蹲坐在地上,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燕王,回来干什么呀? 阿福看这只大狗狗可爱得如此纯天然,都有点想摸摸它了,然而一看它嘴里的小乌龟又心疼。 对于阿黄的可爱,燕王不为所动,严肃地对阿黄伸出了手,“给我。” 呜呜,阿黄尽管舍不得嘴里的肉,还是把小乌龟放到了燕王摊开的手心上,邀功地汪了一声,这个东西肯起来可香啦。 “好狗,”燕王给阿黄挠了挠下巴,还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条肉干喂给阿黄。他看小乌龟被阿黄啃得都是口水,就没有递给眼巴巴地看着他的阿福,直接把小乌龟放进了它的乌龟盆子里。 死里逃生,小乌龟马上探出头来看了看,发现自己安全后,忙四脚并用游进石头缝里躲着去了。 “还好小绿有壳,”阿福庆幸地拍胸口。 燕王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看去,忽而一凝,道貌岸然道:“新衣裳?” “是呀,王爷你看,好看么?”阿福俏皮地歪着头问,耳边白珍珠坠子被她甩得一晃一晃的。 晃得燕王心里也一荡一荡的,小丫头其实也不小,所以为了不在晚上做梦,燕王很认真地给阿福建议,“好看,然而夜里凉,换一件暖和点的。” 阿福穿的其实是夏装了,鸡心领子,胸前开了个深深的口儿,很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情,素绉的衣料又比较轻薄,粉白的衣裳下头嫣红的兜儿都隐隐可见。 “我下午觉得有些热,没想到夜里会凉,”阿福小脸有些儿红,朱公子不会发现她的小心思吧?她就是发现自己的小丘丘长大了些,才是敢穿这样的衣裳的。朱公子还不留宿,她急啊,府里还有那么多美人儿虎视眈眈呢。 “京城气候与扬州不一样,四月天夜里还冷,别贪凉,”燕王瞬间代入老父亲角色,为小姑娘的身体健康操碎了心。 “嗯,”阿福失望地捂捂胸口,“我这就去换了。”人家哪里是为了贪凉嘛。 怎么忽然就有些不高兴起来?燕王不解。受了冷落的阿黄不甘寂寞地把前脚搭上了榻,嗷呜叫着求摸摸。 大概是说她贪凉不高兴了,真是小孩子脾气,究竟还是小啊。燕王摸摸阿黄的狗头,摇了摇头。 王爷和徐夫人在屋子里待了小半个时辰,出来徐夫人就换了一件高领的衣裳,王承恩眼珠子一转,心里嘿嘿笑了,这回不止是贤妃娘娘高兴,就是陈嬷嬷也该安心了罢。 他谄媚地迎上去,“王爷,可要备轿?”这么问,其实他已经把轿子给准备好了。徐夫人伺候王爷累了,指不定就走不动了。 燕王就看了阿福一眼,她穿的银红遍地金拖泥裙,应是不好走的,于是携着阿福的手点了头。 王爷就是厉害,把徐夫人弄得走不了路了,王承恩心里给燕王比了个大拇指,颠颠儿张罗着车轿。 本来是两人各乘一个,阿福怯怯地一扯燕王的袖子,燕王就心软了,哪还记得什么爱而不藏的话,携着她上了同一顶轿子。 沉香园,主位上还空着,下头都已经坐满了。 “这新人未免也太不懂规矩了,怎么都不知道先来给侧妃姐姐请安,”张侍妾嘴巴闲不住,又喜欢煽风点火,一看大家都到了,就差那个新来的,立时嚷嚷起来了。 “是呀,大家伙都到了,就她一个人没有来,难不成还想跟王爷一起来不成,”跟张侍妾一伙的人帮腔道。 “就是。”立刻有人酸溜溜附和。说是这么说,但她们心里思量着,王爷八成是要带着新人来了,早上的时候,王爷对新人有多温柔体贴她们可都看到了。那么,独宠多年的白侧妃,会不会出手对付新人呢? 白侧妃坐在主座右首,听着下头的女人们叽叽喳喳,她只耐心哄着慧姐儿,叫她多吃一口饭,面上看不出什么来。 与白侧妃相对而坐的赵夫人赵小意修佛,为人淡泊,听她们酸得不像样子,淡淡道:“都安生点。” 这赵夫人是李家还是异姓王时候就伺候燕王的丫鬟出身,先王妃给提的姨娘,比燕王还大了两岁,她资格最老,在王府里很有几分地位,就是燕王也待她十分宽和,是以她一开口,就算是最嘴碎的张侍妾都没话说了。赵夫人一心向佛,早就不争宠了,早上为了做早课,可都没有去门口献媚。大家是服气的。 “徐夫人新来,王爷娇待些也是应当的,”白侧妃这才开口,趴在她怀里的慧姐儿已经睡着了。 她这话在场的美人们听了都不得劲儿,她们新来的时候,也没有被王爷娇待过呀。难道是因为她们是别人送的,这徐夫人是王爷自己要的,就格外金贵点? 赵夫人心无尘埃,轻轻看了白侧妃一眼,白湘君的心乱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白侧妃说完也觉得后悔,她细细品自己的话,很有挑拨的嫌疑,一时怔忪。所以下午时候亲眼看见王爷往淑景园去,还是影响到她了,她本以为能守得住自己的本心,结果挣扎了这些年,还是乱了。 正当席上众人各怀心思,燕王和阿福一起来了。 见王爷果真是携着新人一起来的,大家酸溜溜之余,不免期待着白侧妃能跟新人斗起来,这样她们才有趁乱检漏的机会。 阿福很认真在观察敌情,本以为早上见到的女人们就是朱公子所有的内宠了,哪知道宴席上又多了个清雅如莲的美人姐姐,比那白侧妃美多了。她心里有些沮丧,朱公子不止是有她一个,而她只有朱公子一个,这世上是没有公平的,而她能做的只是让朱公子多喜欢她一点,更喜欢她一点。 白侧妃等人迎着燕王入了座,阿福便依着翠眉教她的规矩,规规整整给白侧妃见礼,口称:“侧妃万福。” 燕王看阿福对人屈膝,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妹妹不必多礼,”白侧妃面带善意的笑容,扶了阿福的手叫她起来,又给阿福介绍,“这是赵夫人。” 阿福明白在王府里能叫夫人的就是比侧妃低一级的媵人,是有品级有俸禄的,跟她这个口头上的徐夫人不一样,忙低头道了个万福。 “妹妹看着面善,我痴长些年岁,妹妹叫我赵姐姐就是,”赵夫人和善地打量这被王爷带回来的徐夫人,长得是十分讨喜的漂亮,只年岁还小。她略不赞同地看一眼燕王,王爷怎么下得去手的? “赵姐姐,”阿福从善如流,她感觉得到赵夫人对她释放的善意,原来这青莲一样淡雅的美人就是翠眉嘴里常年礼佛的赵夫人,果然气质与别人不一样,她很难对赵夫人生出恶感来。 两人相视一笑,都对对方很有好感。 见过赵夫人,阿福就在白侧妃的安排下入了坐。王府从正妃到侍妾都是有品级规制的,阿福新来,虽被称为夫人,但实际上还没有正式受封,论理张侍妾都比她地位高。可有燕王在,白侧妃给阿福安排的位置就是赵夫人的下手。 赵夫人是很乐意照顾一下这个很合她眼缘的小姑娘的,只是小姑娘太依赖王爷了,频频偷看王爷,着迷得很。当然,席上偷看王爷的人本来就很多。 “妹妹那里可有什么需要增减的?”白侧妃忽然笑意盈盈开口问阿福,她留意到了阿福对燕王频送秋波的行径,心中不喜,不是说是举人家的女儿么,怎的这般不矜持? “姐姐是说淑景园的摆设么?”阿福羞涩地笑笑,“我不太习惯那样的摆设,正想问姐姐可不可以自己改改呢。” “怎么,妹妹不喜欢?”白侧妃想想,她可是吩咐的一切都按上好的来。 “我觉得有些艳俗了,”阿福直言。淑景园的摆设不论是白侧妃亲自吩咐下去的,还是她手下人自作主张,都是没有把她看在眼里,房间布置成那模样,究竟是寒碜谁呢? 白侧妃一愣,她没想到徐氏居然不按常理出牌,竟当着王爷的面直说她的布置艳俗,微微笑了,“既然妹妹不喜,明日我叫人拿了对牌,妹妹自己到库房挑罢。” “多谢姐姐体贴,”阿福起身道谢,把礼数做足了。 燕王忽然出声,笑道:“徐氏你也不成,待本王给你布置。”淑景园确实弄得不像样,燕王有些不满白侧妃不把他的吩咐放在心上,也不知指派的那个丫头给阿福布置的房间,一股子土味。 阿福被燕王质疑了品味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点头,“有王爷,我就可以当甩手掌柜了。” 白侧妃面上的笑就有些勉强,这是燕王第一次打她的脸,为的是给别人撑腰。白侧妃坐立不安,觉得下头的女人们都在看她的笑话。 一场沉闷的洗尘宴很快就结束了,白侧妃紧张地看着燕王,“慧姐儿刚才还念叨着父王,只撑不住睡了。” “我去看看慧姐儿,”燕王也有些想念女儿,他看看阿福,“徐氏你先回去。” 本来听了前半截,以为朱公子要在沉香园留宿了,听了后半截,阿福就高兴了,朱公子的意思就是晚上要来嘛。她俏声应是,先行告退回去了。 这下白侧妃更觉得难堪,只强撑着没有变脸罢了。 赵夫人心里摇摇头,也起身告辞。不久赴宴的人就都走了个干净。 “不止呢,”明心笑道,“要不是来不及量身定做,还会更多,朱公子是做丝绸生意的,听外院的小厮说朱公子装了满满一船绸缎,要运去京城呢,姑娘往后新衣裳更穿不完了。” “别胡乱编排,”明心却是不信朱公子仅仅是个商人的,否则自家公子能那么狗腿儿?她合上装了内衣和月事带的箱子,落了锁,对阿福道:“船上不方便洗衣裳,这箱子里都是洗干净晒过了太阳的,姑娘要换洗也方便。听说扬州到京城要走十几日,这些衣裳应当够用了。” “那么远啊,”阿福这辈子就没出过远门,最远也不过是到西郊的大明寺进香,听说进京要走十几日,那真是去家千里了。 “那可是天子坐镇的地方,”明月对天子脚下的京城很是好奇。 “能有我们扬州繁华?”明心自有一股扬州本地人的骄傲,听老人们讲古,前朝覆灭之时可是在京城放了一把大火,大梁这才立国几年,指不定京城中还有焦土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7.第 77 章 ,最快更新瘦马阿福最新章节!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你是何人?”看见跟前一个全然陌生的丫头, 阿福这才觉出不对来, 一团浆糊的脑子才渐渐记起自己是在漱玉阁醉倒的, 之后呢?为何她醒来却是这样的地方。 床明显不是她的那张挂着粉红撒花帐子的架子床了, 而是一架四面镂空隔扇贴了螺钿描金人物的黑漆拔步床,挂着紫纱,锦带系金钩, 身上盖的也是宝蓝圈金的锦被,处处都透露出富贵气。 能被吴明德派来照顾朱公子心头好的丫头自然是十分机灵的,一看她滴溜溜四下乱转的眼珠子就明白了,忙解释道:“姑娘病了,朱公子心疼您,就把您接来了养病呢。这里是朱公子暂住的别院, 奴婢明心,是吴公子派来照顾您的, 还有个叫明月, 她刚出去打水了。” 她原来是病了么?阿福有些模糊的记忆, 自己好像吐得很厉害。 明心看她还是初醒的迟钝, 也不多话,禀道:“既然姑娘醒了, 奴婢这就叫人去告知朱公子一声, 朱公子昨晚守了姑娘一夜呢, 方才有事才是出去了。” 她们家公子可是特地交代了, 务必要在这位姑娘跟前多说朱公子的好话。不过她这话并不假, 那位朱公子真是个痴情人,可是生生照顾了这位姑娘一宿没有合眼。 朱公子……阿福长睫微动,原来她已经不在香如故了么?阿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忽然咕噜一声,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自己的肚子响了。 “是奴婢疏忽了,姑娘刚醒来定然是饿了,还请姑娘稍等,奴婢这就吩咐厨房送吃的来,”明心看她因为肚子叫害羞地红了耳垂,只觉这位小姑娘甚是可爱,语气越发的柔软。 “劳烦明心姐姐了,”阿福头一回接触这样规矩的丫头,言语间不免客气。 “姑娘真是折煞奴婢了,”明心福了一福,忙出门张罗去了。正巧屋门口就遇到提了热水的明月回来,“姑娘醒了,你先服侍她换身衣裳,朱公子知道了定然是要来的。” “我省得,”明月听见人醒了也是高兴,风风火火地进了屋子。 外院的书房里头,吴明德站得笔直,头却低到了胸口,他在向朱公子汇报香如故火灾的进展,声音是越来越没有底气,“有经验的仵作也查了,确实是烧死的。” 好不容易有个在朱公子面前表现的机会,哪知道事情竟然那么棘手。香如故被一把火烧了不说,里面的人都没了。明眼人都知道蹊跷,偌大一个香如故竟然没有一个人能逃出来,据救火的人说,香如故的火势大得邪性,不多时就把香如故烧成了一片白地,救都救不及。 可就是找不到人祸的证据啊,什么蛛丝马迹都被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还好有个被吴明德叫来服侍阿福而幸免于难的兴儿,然而死在火里的人数与兴儿所说又对上了,姑娘、丫头、婆子、一个不少。只除了门房小厮车夫到底有几个,兴儿自己都说不清楚,难以核对,看起来香如故是死绝了。 难不成真的是天灾而已? 吴明德自己都很没底气把这个结论回复给朱公子。 “明德辛苦了,”朱公子语气宽和,还亲近地拍了拍吴明德的肩。 吴明德激动地涨红了脸,受之有愧啊,他都没有帮到什么忙。 若是查给芷沅下毒的凶手,他还可以期待一下吴明德,香如故的大火,吴明德也只能查到这种摆在明面上的真相了。朱公子淡淡道:“只怕这就是一场天灾,不必再查了。” 朱公子习惯性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这样的手笔,后背之人必不简单,只是一场大火究竟是想要掩盖什么呢?香如故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每当朱公子不说话,他就觉得压力好大。吴明德悄悄咽了咽口水,挺直了背脊,努力站得像青松一样直。 他已经能够肯定这位朱公子的身份了,昨夜他与朱公子的侍卫迎面相遇,那几个侍卫衣角的金线麒麟被火把一照格外的狰狞醒目。据他所知,金线麒麟可是燕王府侍卫的标志,燕王的母亲贤妃又是姓朱。没想到自己陪玩了几日的纨绔公子竟然是位大佛,吴明德惊诧之余又十分荣幸,燕王殿下这是信任他啊,才会不避讳他召见自己的侍卫。 正当吴明德认真罚站,屋外忽然传来人声,他忙出了门去看,回来就高兴的跟朱公子报喜,“公子,夫人醒了!”知道了朱公子的身份,吴明德是不敢再厚着脸皮叫嫂夫人了。 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主动向吴明德暴露了身份的燕王殿下,微微点了点他矜贵的下巴,语气从容不迫,“我去看看她,你自便。” 人刚醒就要去看,再从容的语气也掩盖不了燕王殿下迫切的心情。 吴明德不敢耽搁他的大事,一点不废话,亲自送了燕王到后院才是站住了脚。 几只花羽毛的灰麻雀在桃花枝头叫得欢快热闹,吴明德看着湛蓝天空飘过的悠悠白云,心下感慨,这芷沅姑娘真是好命喽,一下子麻雀飞上了枝头,只看燕王对她的上心程度,只怕日后造化不凡。 阿福穿了一件月白绣白玉兰的杭绸衫子,背靠大迎枕坐在床上,肤色是病态的苍白,有种弱不胜衣的伶仃。 明月没有给她上妆掩饰这样的病弱姿态,还给她梳了个楚楚可怜的侧偏发髻,不戴珠钗,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绕过细白的脖颈,垂顺在胸前,略略遮住了她衣领处露出的肌肤,更有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婉媚。 明月很是满意自己的作品,如斯美人,就是女人看了都想要怜惜她,只可惜美人年幼,那个朱公子不要欺负她才好。 阿福没有照镜子,对自己的装扮没有任何意见,她只是有些不开心,明月和明心都说她大病初愈,不能沾油星,只给她喝白粥。 那个白粥有什么好喝的嘛,好歹要加点鸡丝呀。阿福在喝到粥之前还是很嫌弃的,被明月捏着勺子喂了一勺粥,眼睛就亮了,这个粥也太好喝了吧! 上好的胭脂米熬制的粥又稠又香,都熬出了一层厚厚的米油,软糯清香,入口即化,比她这辈子喝过的粥都好喝。 也不要人喂了,阿福自己端着碗咕噜咕噜一下子就喝光了。 “我还想要一碗,”阿福有些不好意思,小脸儿微红,刚刚嫌弃的是她,现在吃不够的还是她。 真是可爱的小姑娘,明心笑出声来,还没来得及提醒她鼻子尖上沾了一粒米,朱公子就大步进来了。她悄悄对着阿福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就和明月一起退了下去。 “很好吃?”燕王也看见了她小巧翘挺的鼻子尖上沾了一粒淡粉色的米粒,像是一颗小珍珠,他嘴角带了笑,伸手拈了那粒米。 啊,好丢脸,阿福看着落在燕王指尖的米粒,羞臊地咬了唇。 哪知道那个朱公子真不是正经人,居然把那粒米含进了嘴里,还要对她笑,“果然好吃。” 阿福的脸顿时变成了熟透的小樱桃啦。 阿芙做贼心虚,不敢与阿福对视,扬声叫了兴儿给她打水洗手,回头指着放在桌上的小包袱,“我去买了一个扇面,想着你要走了,我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你,就给你绣个扇子,往后你夏天打扇也就能想起我来。” “纵是没有这扇子,我还能忘得了你?”阿福打开包袱,里头放着一把月白扇面的湘妃竹菱形团扇并十几束各色丝线,她就把团扇取了拿在手里扇着,怅然道,“我是真不想与你分开。” 她被自己爹娘卖掉的时候,已经记事了。那年疼爱她的奶奶刚去世,爹娘对她就变了脸色,不,应该说她那对父母就从来没有对她好脸色过,没了奶奶的庇护,她就成了野地里的小草,不过几个月就从白白嫩嫩的胖娃娃被养成了个黑瘦的丑丫头。后来她娘生下来个弟弟,两口子就更嫌弃她碍眼了,听说可以把女儿卖给养瘦马的,两人就迫不及待地把她领出来卖掉了。 离开那样的父母,她并不是很伤心,更何况小的时候不懂瘦马究竟是什么,只觉得这院子里的人又干净又漂亮,还能吃饱饭,简直是到了了故事里的仙境一样。即使是现在,被卖了两千两,她也很感激徐妈妈,不论如何,是徐妈妈给了她平安长大的机会,至于往后的命运如何就全看她自己了。 “我也不想和姐姐分开,”阿芙在兴儿的服侍下净了手,将纤纤玉指在帕子上揩干,这才抬眼看向阿福,她的语气有些唏嘘,“我们姐妹在一起快有七年了。” 七年的相处,并非全然是虚情假意。然而既生瑜何生亮,她们两人实在是太像了,妈妈为了让她与阿福更像一些,特意在她额上点了一颗红痣。许是她对点痣的染料不耐受,脸生生肿了一个月,吃足了苦头。 阿芙的父亲是个久试不第的穷酸秀才,自负才华盖世,没甚么本事,却有一身妒贤嫉能的臭脾气。阿芙虽恨她父亲,却也学了些秀才的品性,被徐婆子在额上点了痣,嘴上说着高兴与姐姐一样,心里其实是恨的。凭什么就得是她像阿福呢?阿福又傻又白,偏偏惹人喜欢,就连一起长大的宋青河都更喜欢阿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8.第 78 章 ,最快更新瘦马阿福最新章节!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不久船就拔锚离岸了, 刚离开码头不远, 大运河两岸都是黛瓦白墙的人家, 早晨还有淡淡薄雾飘在河面上, 阿福趴在窗前看去,这两岸风光真如画卷一般秀丽。朱公子的楼船又高大,从旁而过的许多小船, 在她们家楼船的对比下,更显得小巧玲珑了,更是让阿福觉得有趣,趴在窗上看个不停。 “姑娘,这河上人多眼杂,把窗纱放下罢, ”翠眉今天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年纪这么小的瘦马就妖妖挑挑的, 可别把王爷勾坏了。 这个翠眉的语气真是讨厌, 明显是看不起她。阿福对人的喜欢厌恶向来单纯, 你对我好, 我当然也对你好,你要不喜欢我, 我也不喜欢你。她嘴唇微抿, 没有跟翠眉说话, 却也安分的放下了梅子青的窗纱。唉, 真想让朱公子来陪她呀。 大概朱公子是有些忙, 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还是不见他来。船上人又多,阿福谨守本分并不敢独自出去走动,只能打络子打发时间,盼着朱公子记起她来。 哪知吃完了午饭还是没等到人,只等到了朱公子叫人送来的一只小乌龟。养在瓦盆里的绿壳小乌龟只有阿福的手掌大小,头脚都缩在壳里,看上去就是一块搁在水底的龟壳。 然后她一个下午就在逗乌龟冒头中度过了。到了傍晚,燕王特地来陪她吃饭,看见她跪在榻上,拿着一根丝绦在逗乌龟,不禁笑道:“你越逗它,恐怕它往壳子里藏得更深。” “公子,”阿福一看朱公子来了,哪还顾得上小乌龟,欢喜的跳下榻,热情的小狗狗一样围着她家朱公子转。 燕王就牵着她的手坐下了。阿福是第一次跟男人手牵手,心里慌慌,可又觉得甜,燕王想要松手她还舍不得放,娇滴滴的拉住了燕王的一根手指头。 这两三年为了不被皇帝和太子猜忌,燕王故意行事放诞了些,在京城里也是有名的浪荡王爷,秦楼楚馆没少跟着人去,可他去归去,倒也不跟着那些真纨绔胡闹,再加上他时常冷脸,美人们也不敢大胆献媚,像阿福这样的,胆子大到勾着他手指头不放的,竟然是头一个。 光天白日的,燕王觉得有些不对,可看徐氏那么欢喜的样子,他就心软了,反正是自己屋子里,她放肆些就放肆些罢,便任由阿福拉着他的手,叽叽喳喳叫他看小乌龟了。 “公子喝茶,”翠眉端着一盏茶进来,看见那瘦马毫无规矩地腻在王爷身边,又忍不住皱眉,王爷虽然爱美色了些,可从来没有把那些人往府里带的,怎么会买瘦马? 当着翠眉的面跟徐氏腻歪,燕王老脸有些发红,只是他一贯脸冷,旁人也看不出蹊跷来。 “翠眉,这几日你就辛苦些,把规矩与徐氏说说,”燕王仪容端正的对翠眉说,可手指还是被阿福握在手里,他自己也不拿出来。 翠眉目光一扫两人交接的衣袖,垂下头答应了。 阿福看她答应得不情不愿的,在心里哼了一声,开口甜甜地说:“那会不会太麻烦翠眉姐姐了呀。” 燕王虽然是一个十几岁就开始混在军营大老粗里的男人,但是他对阿福是真上心,立刻就察觉了徐氏对翠眉的不喜,他也不偏帮,只淡淡的说了一句:“翠眉是仆,你是主,没有麻烦不麻烦的。” 翠眉听见燕王这么说,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她可是正正经经的清白人家出身,贤妃娘娘派去照顾燕王殿下的,这瘦马也配做她的主? 阿福也在心里嘀咕,朱公子是不是生气她胡乱吃醋了?那她安分点吧,乖乖的,阿福想着忙讨好地对燕王一笑,“公子我一定会好好学规矩的。”大户人家的规矩,她打小就没少学,肯定能学得很快的,就不用看这个翠眉的臭脸了。 堂前教子,枕边教妻,燕王心想不能在奴婢面前落徐氏的面子,就挥手让翠眉退下了。才是问娇憨地捏着他手指的阿福,“你不喜欢翠眉?” 要是早两日,被朱公子这么问,阿福她就不敢说真话了,可她已经明白了朱公子对她可以说是宠溺的好,这话就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了,她就坦诚道:“是她先不喜欢我的,翠眉姑娘大概是看不起我的身份吧。” 说完了翠眉的坏话,阿福就偷偷打量朱公子神色,她大着胆子说着话也是个测试,她想看看朱公子对她容忍的底线是什么,要是还比不上一个丫头,那她往后就更努力一点,争取在朱公子心上多占一点点份量。 燕王皱眉,他原本带翠眉出来就是想着要是找到了徐氏,能有个信得过的人服侍她,教导她王府里的规矩。他没想到会是个两看相厌的局面。 “公子放心,我会好好跟她学规矩的,”阿福见朱公子不说话,忙笑着做保证。罢了,这次比不过,往后还有机会嘛。她先好好学规矩,然后就可以早早摆脱翠眉了,她自己也很能干,不需要人伺候。 “不要妄自菲薄,往后在府里,谁都不敢慢待你,”燕王原本的打算是叫宫中女官出身的翠眉调.教一下徐氏的规矩,他好给徐氏按个落魄官家小姐的身份,现在看来是他行事不周了,还不如等徐氏入了府,请白小姐帮忙更可靠。 “翠眉是我母亲给的丫头,”燕王给阿福解释道,他母妃担心他身边没有人伺候,给他拨了几个宫女,翠眉是最能干本分的,才是在王府里留到了今天,“因而在府里有几分体面,但你也不必让她,有我呢。”要不是他府里能用的人不多,他也不会挑了翠眉跟来。 原来是这样,阿福就了然翠眉对她的敌意何来了,妈妈可是教过了,想当通房的丫头都是野心勃勃,她们比她们这些后来的更早跟在男主人身边,更了解男主人的喜好,一定要小心仔细提防! 阿福警惕起来,越发的乖巧,“嗯嗯,我都听公子的。”她忍着羞涩把头靠在朱公子胳膊上,像只撒娇的猫儿一样蹭了蹭。朱公子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也不知道是什么香,这样的清淡优雅。 甜软可人的小姑娘总是能让人心软的,燕王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指着瓦盆里探出头来的小乌龟,“乌龟露头了。”刚才不是一直在逗乌龟么,别错过了。 阿福忙抬起身子去看,那小乌龟又胆小的把脑袋缩回去了。 燕王看她失望的样子,失笑道:“你看它像不像你,一害羞就把头埋起来。” 她长得这么漂亮,怎么就像小乌龟了!阿福气鼓鼓地鼓起了腮帮子。 惹得燕王又是一阵笑。 翠眉站在屋子外听见王爷又笑了,脸色就不太好看。 曹正淳倒是觉得高兴,这芷沅姑娘能让王爷开怀也不枉费王爷对她的心意了。 一眨眼,就在船上过了几日。 阿福平日里跟着翠眉学习规矩,朱公子有空了,就来陪她闲话,或者他们一个看书,一个拿着丝线打络子,纵然不说话,也十分的宁静安适。阿福都爱上这船上的生活了,只除了一样,朱公子这么久了还是不在她房里留宿, 阿福多急呀,怎么朱公子就是不留宿呢?她身子已经好了呀,能吃能睡,养得油光水滑了呀。朱公子怎么还是不来吃掉她呢? 阿福想得心慌,难道她还不够漂亮? 这天她就趁着翠眉不再,自己偷偷用梅色薄纱罩衫改了一件贴身的小衣,薄纱轻透,穿在身上影影绰绰的,她往铜镜里一看,这衣裳真是满园春色关不住,顿时脸都羞红了。 到了晚上,阿福就开始盼着朱公子来,却一直等到掌灯,眼看夜深了,大概朱公子是不回来了,阿福失落地准备睡下了,突然河面上噪杂起来,她隐隐听见有人在喊闹水匪了! 阿福忙爬到窗户上去看,隔着窗纱,她看见外头起了火光,河面乱糟糟地,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自家船上也乱起来了,人声鼎沸,她听得更清楚了,是水匪来了。 阿福只担心朱公子,忙穿了鞋下床。 “你去了哪来?”阿福早习惯了阿芙的惯常对她说话的语气,不以为意的走过去,“妈妈叫人送的樱桃,我想着你喜欢这个,可是留着一颗都没动。” 阿芙做贼心虚,不敢与阿福对视,扬声叫了兴儿给她打水洗手,回头指着放在桌上的小包袱,“我去买了一个扇面,想着你要走了,我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你,就给你绣个扇子,往后你夏天打扇也就能想起我来。” “纵是没有这扇子,我还能忘得了你?”阿福打开包袱,里头放着一把月白扇面的湘妃竹菱形团扇并十几束各色丝线,她就把团扇取了拿在手里扇着,怅然道,“我是真不想与你分开。” 她被自己爹娘卖掉的时候,已经记事了。那年疼爱她的奶奶刚去世,爹娘对她就变了脸色,不,应该说她那对父母就从来没有对她好脸色过,没了奶奶的庇护,她就成了野地里的小草,不过几个月就从白白嫩嫩的胖娃娃被养成了个黑瘦的丑丫头。后来她娘生下来个弟弟,两口子就更嫌弃她碍眼了,听说可以把女儿卖给养瘦马的,两人就迫不及待地把她领出来卖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9.第 79 章 ,最快更新瘦马阿福最新章节!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忽然发觉自己有恋.足倾向的燕王殿下清咳一声,面上正正经经的, “今日来拜访你的刘吴氏给你准备了些礼物, 你没有喜欢的?” 又没有成功勾.引到朱公子, 这是为么呢?阿福捏了捏自己的脚, 嫩生生的豆腐脑儿一样水嫩, 明明那么好看了, 是不是因为缠了足把脚趾头缠歪了,朱公子看不上?阿福好苦恼,妈妈说女人的脚金贵,只能给自己的男人看, 因为男人看了女人的脚,就没几个把持得住的, 可是到了朱公子这里,妈妈教的勾.引技巧都不好用呢。 燕王等了片刻没等到阿福的回答, 心里默念了一遍清心咒, 这才去看她, 就见她长睫毛垂着, 咬着唇,一脸欲说还休的委屈,擅于脑补的燕王立刻就在脑子里模拟了一场刘吴氏盛气凌人, 欺压小可怜阿福的小剧场来了。 他的人, 谁敢欺负?燕王目色一沉, 他怕吓到小姑娘, 语气倒是放得软,“刘吴氏可是对你不敬?” 咦咦?怎么扯到刘太太身上去了?阿福抬起头看燕王,敏锐的觉得她家朱公子是要给她撑腰呢,可她也没有腰可以撑,忙摇摇头,“刘太太可亲切了,王爷不要担心。” “那是她送的东西你不喜欢?”燕王没有撑成腰可遗憾了,想方设法宠自家小姑娘,刘吴氏送的礼小姑娘不喜欢,那就换他来送。 “不不,”阿福继续摇头,头上的四蝶流珠金步都给摇晃得叮叮咚咚,“刘太太把我丢的东西送回来了,我很喜欢。至于其他的,确实不是我的东西了。” 她羞答答的牵住了燕王的袖子,“谢谢王爷。”刘太太为什么给她送礼,帮她找东西,阿福门儿清,都是因为朱公子啊。 嗯哼,燕王清咳一声,正了正身子,再一次坐怀不乱,“我看箱子里有几样东西还算有趣,倒是适合给你赏玩。”他从袖子里掏出来那块镶嵌红蓝宝石的怀表,递给阿福看,“这叫怀表,可以看时辰的。”他正要教阿福怎样看时辰,就见她心思全被怀表里的小镜子吸引去了,探着身子,对着小镜子照来照去。 燕王不由失笑,果然是小姑娘,就放弃了先教学的想法,笑道:“这是玻璃镜子,不过有些小,等回去我给你找一块大的放屋子里头。” 阿福一听眼睛都亮了,“谢谢王爷!”语气别提有多欢喜了。 她这模样,让燕王想起了还是只小奶狗的阿黄摇着尾巴讨肉吃的样子,便伸指在阿福翘挺的鼻头轻轻一点。 阿福觉出来其中的宠溺,唇边的梨涡深深陷下去,笑得可甜啦。虽然翠眉形容里的王府规矩森严,白侧妃不苟言笑,陈嬷嬷严肃端方,但是,她只要有朱公子喜欢她,她就还是晒晒太阳就能长得茂盛的小野草,她一定能早日扑倒朱公子的。 虽然今天又一次没能把朱公子留下来,阿福还是信心满满。 次日,翠眉就收拾整齐来阿福这里当值了。她一来,顿时把连翘和淡竹两个挤得没地方站了。 阿福也不管翠眉怎样收拾连翘和淡竹两个,她又不是傻的,每次朱公子一来,她俩个最积极,朱公子不来的时候,就各种撺掇她去找朱公子。哼哼,她不说,都记着呢。 被翠眉收拾过,连翘淡竹两个就变得安分多了,对阿福也就伺候得更周到。尤其淡竹做得一手好汤,日日汤汤水水的把阿福养得红光满面的,等到下船的时候,阿福穿的小衣都紧了。 翠眉不再故意冷待阿福以后就变成了个很好相处的人,也难怪燕王会带她下扬州,让她教阿福规矩。 阿福本来还有些担心翠眉也对她家朱公子有心,结果有一天两人出去走廊透风,翠眉忽然红着脸叫她往下看。阿福低头一看,就看到了那天晚上看到的男人,还是一样的打扮,一样的气势。 “那是王府的侍卫统领陆统领,”翠眉脸蛋儿红扑扑的都盖过了她擦的胭脂,“真的好俊啊。” 那天光线不好,又离得远,阿福没看清楚人具体长得什么样,今天终于看清了,也就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哪里有她朱公子好看了? 不过阿福很小心机地附和了翠眉,“陆统领确实是俊俏。”翠眉不喜欢朱公子真的是太好了。 “我觉得陆统领比王爷好看。”翠眉很小声地跟阿福说。 “是,”阿福违心的应了一声。原来翠眉的心上人是陆统领,这样她就安心了。 翠眉猛点头,扭过脸正要跟徐夫人探讨一番陆统领的俊俏,就看见了默默站在她们身后,神色不明的燕王。翠眉一下子软了,“王爷。” “王爷,”阿福忙转过身来,也有点心虚,朱公子究竟有没有听到呢? “昨日叫你背的书,可背了?”燕王心情复杂,虽说他一向不看重容貌,甚至年少时因为容貌不似父兄勇武而苦恼过,但是阿福承认他容貌不如陆永川,他就不高兴了,他哪里不如陆永川了?陆永川还没有他高! “我这就去背,”阿福心里一跳,忙拉着翠眉就跑,朱公子太过分了,她好好的一等瘦马,学的都是红袖添香的书,为什么要叫她从《论语》开始学啊?就因为经过了山东,朱公子突发奇想,说鲁地是孔圣人家乡,鲁地的书更有灵性,便命人上岸给她买了一本《论语》叫她学。同时还买了《大学》、《中庸》、《孟子》,大有让她一路学过去的意思。 她又不考状元!学不好还要打手心,很过分了! 阿福蹭蹭蹭跑远了。 燕王背着手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他话都还没说完就跑,真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都是惯的。 曹正淳幸灾乐祸地从楼上往楼下勤勤恳恳站岗的陆永川投去一瞥,这就叫人在甲板站,祸从天上来啊。 手扶着腰刀在甲板上威风凛凛巡视的陆永川忽而觉得身上一寒,他摸摸鼻子,莫非是甲板上风凉? 从扬州到京城,寻常客船走半个月也到了,他们的船走得更慢些,却也只花了二十日,便在四月中旬到了京城。 阿福在船上就坐上了轿子,叫人抬着下了船,一路上就没有在外人面前露过脸。 等到离开码头,进了街市,听着外头人声鼎沸,阿福悄悄把轿帘儿揭开一丝缝儿往外头看。先找朱公子在哪里,看见朱公子骑着马走在前头,她就把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才是分出精力来打量这后半生要住的京城。只见屋舍严整,人烟埠盛,繁华不下扬州。阿福将两处比了比,京城的气象与扬州是完全不一样的,打个比方扬州就像个温婉的小家碧玉,胜在婉约精致,京城却是端庄严谨的大家闺秀,沉稳大气。 第一印象,阿福对京城还是很满意的,只除了京城的风有些干,不太适合保养皮肤。 她默默从袖子里拿出怀表照了照镜子,没问题,美美哒。 怀表走了快一个时辰后,阿福发现外面清净下来,又行了半刻,轿子轻轻一震落了地。 “夫人,王府到了。”翠眉从后面的青布小轿下来,快步走到阿福轿子前,轻声禀道。 “嗯,”阿福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准备。 翠眉就打开轿帘子,把人比花娇,行动处如弱柳扶风的阿福扶了下来。 年纪轻性子急的张侍妾就先嘀咕了,“王爷可是第一次亲自带人回府呢。” 站她旁边的孙侍妾不说话,悄悄去看白侧妃的神色,府里论宠爱白侧妃才是头一份,她们这种没得宠爱的小侍妾,着什么急? 最前面的白侧妃稳稳站着,她穿着天水碧湘裙,玉色通袖春衫上琵琶扣严丝合缝扣到了下巴底下,显得严谨而优雅。看着燕王牵了一个娇小美人的袖子,神色依然端庄温和,待燕王走到跟前,盈盈一拜,“王爷。” “爱妃辛苦了,”燕王笑容柔和,虚虚扶了白侧妃的手肘。 白侧妃温柔地笑着,顺势站了起来,道:“王爷此番巡视金陵,才是辛苦。” 她又笑着看向阿福,“这就是王爷信中说的妹妹吧,果真是我见犹怜呢,淑景园我已经命人打扫整齐了,只是不知道妹妹的喜好,恐怕布置得不太妥当,妹妹有什么不喜欢的,尽可与我说。” 阿福在白侧妃跟燕王说话的时候就悄悄打量她了,容貌只是清秀,但她一双眼睛生得极好,琉璃珠子似的透亮,仿佛会说话儿一般,便把五六分的容貌提升到了七八分,更可气的是,白侧妃比她高了一个头,这样低着头跟她说话,就好像自己平白矮了一辈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0.第 80 章 ,最快更新瘦马阿福最新章节!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阿芙温婉点头,提步走出了树荫下。 香车里, 阮湘湘嫌弃车厢闷气, 命小丫头挑起了帘子, 一眼瞧见路旁的粉衣小姑娘, 长得艳丽妩媚,最妙是额上一粒红痣,鲜艳如珊瑚。 “那便是香如故的姑娘吧,也不知是哪个?”阮湘湘看着鲜嫩的小姑娘, 不免生出自己花年渐逝的感慨,“真是鲜嫩水灵。” 马车辘辘,离路旁的人越来越远。 “黄毛丫头罢了, 如何能与姑娘相比, ”阮湘湘的贴身丫头知棋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传闻中的那位朱公子选了几日终于在香如故买下了个叫做芷沅的瘦马, 额上长着朱砂红痣的。也不知是不是路旁的这一个, 反正在她看来, 不如自家姑娘多矣。 “待到朱公子见了姑娘,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姿国色,”知棋取了一把小巧的檀香扇子为阮湘湘打扇。 檀香扇底香风阵阵, 阮湘湘微蹙的眉头松展开来,也不知这位朱公子是何脾性, 吴公子使来传话的人竟再三嘱咐她小心谨慎。 扬州自来豪富, 纵是十年前天下大乱, 也没有留下战火的痕迹,依然是风流云聚的销金之地。 作为扬州纨绔子弟的代表人物,吴明德自然是有很多打发时间的消遣,为了庆贺朱公子寻到可心人,便在瘦西湖设宴,招来扬州名妓和梨园名伶们,热热闹闹的凑了一台大戏。 阮湘湘到了瘦西湖的时候,湖上的画舫里已经飘来歌吹鼓奏了,唱的是“升平早奏,韶华好,行乐何妨。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惟愿取,思情美满,地久天长。” 歌声婉转,多情之极,阮湘湘心道这秦香玉今日真是卖力,待到上了画舫,才见满目钗环珠翠,美人如云,吴公子竟然是把整个扬州城里有名的美人儿都请了来,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然而众美云集,各显身手,所取媚的贵客却仅有一人,阮湘湘见到随意坐在软榻上的那位公子,饶是她见多识广也心口跳了一跳,如此俊美的公子,若是能与他风流一度,倒贴她也是愿意的。 难怪秦香玉唱得那么春.心浮动。 “湘湘姑娘来晚了,可要罚三杯,”吴明德素喜阮湘湘婉转柔媚,见了她穿着月白的褙子,外面罩着粉白的纱衣,十二幅湘裙下莲足若隐若现,犹如才露尖尖角的小荷一般清新可爱,更是心爱,不等她走到近前,就招手叫她过去。 “为了见吴公子,梳妆打扮便多废了些时间,公子难道不觉得我今日格外美貌么?”阮湘湘含情脉脉地望着吴明德,“公子怎么舍得罚我酒?” “阮妹妹的酒量,我们这些在座的都要拜服的,三杯酒而已,妹妹就不要撒娇了,”那唱曲的秦香玉已唱完了一段,放下琵琶笑看阮湘湘。 阮湘湘却不搭理她,俩人素有积怨,要是早知道秦香玉也在,她就不来了,但看着闲适地倚在软枕上的朱公子,真是玉容慵懒,令人心如鹿撞,便越发放柔了声音,娇笑嗔,“公子。” “好了好了,那就罚酒一杯,”吴明德被阮湘湘的娇嗔弄得心肝发颤,亲手给她倒了一杯酒。 阮湘湘妩媚地横了吴明德一眼,举杯饮酒,眼波流过朱公子,然而朱公子只垂眸摇扇,并不曾多看她一眼。 饮了酒,阮湘湘白皙的脸上就带了一层薄紅,越发显得动人,吴明德看得食指大动,可还记着今日的主角是朱公子,低声与朱公子推荐这位人美歌甜的阮湘湘。朱公子来了扬州已经几日了,还没有真正领略过这烟花胜地的美妙呢。若是朱公子看得上阮湘湘,吴明德他也是能忍痛割爱的。 听见是徐婆子拿来与徐芷沅比歌声的阮湘湘,朱公子抬眸,眼神清淡,这样的庸脂俗粉如何能与他宠爱多年的徐氏比? “拜见公子,”阮湘湘见朱公子终于睁眼看她了,心中欢喜,扭着纤腰盈盈一拜,脸上的醉红更深了两分。 朱公子随意点了点头,心里有些不耐,若是在京中他不得不假装应酬也就罢了,在这扬州还要费心应付,实是心累。 吴明德沉迷于阮湘湘的美色没留心朱公子的神色,却热情地给二人引荐,拉了阮湘湘坐在朱公子身侧,令她奉酒。 阮湘湘乐得如此好事,在旁边的矮榻上坐了,情意绵绵地看着朱公子,揽着袖子斟了一杯酒要敬他。 也不知是方才饮了酒手腕无力,还是如何,阮湘湘素手一颤,却是把满杯胭脂红的桃花酒泼在了朱公子玉色长袍上。 “公子恕罪,我是不胜酒力了,”阮湘湘柔若无骨地依偎上去,捏着帕子想要为朱公子拭干酒渍。 那酒泼得甚巧,艳艳地一片绯红落在朱公子腰下三寸之地,阮湘湘伸手探去,刚触到了朱公子光滑柔软的衣袍,就被他挥袖推开了。 “这就不劳烦姑娘了,”朱公子面色淡淡。 阮湘湘被他清冷的眼神一扫,不敢再造次,温婉地收了手。 “我先去换身衣裳,”朱公子起身,眼神却是在接替秦香玉唱曲的何素心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才是大步往后舱里去了。 朱公子是什么意思,吴明德了然于心,忙点名,“朱公子没带伺候的人,劳烦素心姑娘去一趟。” 那何素心原是落魄官家女儿,据说她父亲犯了事,这位官家小姐就被没入贱籍,成了风尘女子,只是尽管身在淤泥之中,何素心依然不改曾经官家小姐的傲气,为人清冷如莲,号称卖艺不卖身。 她这作派是很受烟花女子们的诟病的,偏生那些公子哥却十分吃这一套,把何素心追捧成了扬州名妓之首。 没想到朱公子竟然看上了何素心,不说阮湘湘就是在座的艳妓们都暗自咬牙,脸上含着笑等着看何素心如何应对。朱公子的话,烟花里打滚的人都听得懂,这何素心不是标榜着不卖身么,且看她怎么拒绝。 “吴公子又不是不知道我素日的规矩,”何素心按住了琴弦,轻轻淡淡道。她声音清冷,不似寻常女子柔媚,自有一股不可侵犯的高洁气质。 “朱公子不是你我可以得罪的人,”吴明德此时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了,吩咐左右婢女送何素心去朱公子房中。 这些公子哥捧着你的时候如在云端,一旦触及了自身,便可顷刻把人摔下悬崖。何素心冷笑,“我自行去,不用吴公子费心了。”说着就拂袖起身。 吴明德犹怕她跑了,叫人拥着何素心送到了朱公子房里才是放心。 屋子里,朱公子已换了一身石青道袍,腰系玉带,比起那身轻浮的玉色锦袍更显得清隽矜贵。 “公子如此人物,何必强迫区区一个弱女子呢?”何素心面冷如霜,全然没有寻常烟花女子的婉媚。 朱公子,或许该叫他一声燕王殿下,何素心冷然地看着眼前的贵公子,犹记得昔日燕王少年英雄、意气风发,大梁不过立国五年,堂堂燕王竟堕落成了流连花丛的荒唐浪荡子了吗? “杨小姐,可还记得你父为何获罪?”朱公子对何素心冷淡的眼神不以为意,轻巧地抛出一句话,瞬间把何素心震在了原地。 “你是何人?”看见跟前一个全然陌生的丫头,阿福这才觉出不对来,一团浆糊的脑子才渐渐记起自己是在漱玉阁醉倒的,之后呢?为何她醒来却是这样的地方。 床明显不是她的那张挂着粉红撒花帐子的架子床了,而是一架四面镂空隔扇贴了螺钿描金人物的黑漆拔步床,挂着紫纱,锦带系金钩,身上盖的也是宝蓝圈金的锦被,处处都透露出富贵气。 能被吴明德派来照顾朱公子心头好的丫头自然是十分机灵的,一看她滴溜溜四下乱转的眼珠子就明白了,忙解释道:“姑娘病了,朱公子心疼您,就把您接来了养病呢。这里是朱公子暂住的别院,奴婢明心,是吴公子派来照顾您的,还有个叫明月,她刚出去打水了。” 她原来是病了么?阿福有些模糊的记忆,自己好像吐得很厉害。 明心看她还是初醒的迟钝,也不多话,禀道:“既然姑娘醒了,奴婢这就叫人去告知朱公子一声,朱公子昨晚守了姑娘一夜呢,方才有事才是出去了。” 她们家公子可是特地交代了,务必要在这位姑娘跟前多说朱公子的好话。不过她这话并不假,那位朱公子真是个痴情人,可是生生照顾了这位姑娘一宿没有合眼。 朱公子……阿福长睫微动,原来她已经不在香如故了么?阿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忽然咕噜一声,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自己的肚子响了。 “是奴婢疏忽了,姑娘刚醒来定然是饿了,还请姑娘稍等,奴婢这就吩咐厨房送吃的来,”明心看她因为肚子叫害羞地红了耳垂,只觉这位小姑娘甚是可爱,语气越发的柔软。 “劳烦明心姐姐了,”阿福头一回接触这样规矩的丫头,言语间不免客气。 “姑娘真是折煞奴婢了,”明心福了一福,忙出门张罗去了。正巧屋门口就遇到提了热水的明月回来,“姑娘醒了,你先服侍她换身衣裳,朱公子知道了定然是要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1.第 81 章 ,最快更新瘦马阿福最新章节!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旁的都不要紧,品得一手好萧最要紧。”朱公子总算是物色到了可心人, 吴明德心里轻快,嘴上就更轻快。 扭过头正想与朱公子口花花几句, 就见朱公子蓦然沉下的面色。 好了, 这下子尴尬了。 吴明德顿时悔得想扇自己嘴巴,叫你嘴贱,朱公子看上的人能口花花么! 徐婆子多会打圆场的人物啊,忙扬声笑道,“公子放心, 我家的女儿都是色艺双全。”她还想着把兰汀也一起推销出去了, “芷沅嗓子好,唱的曲儿比那阮湘湘也不差的, 兰汀琴好, 姐妹俩合奏一曲那叫天作之合!” 配合着徐婆子的话, 阿芙矜持地含着笑,微微将自己最美的左脸往上座侧了侧。早知道出个小错就能引起贵客的主意, 她那么小心作甚!阿福平日里闷不做气, 哪知道居然恁地鬼精。 “诶,俩姑娘怎么能叫天作之合呢, ”吴明德不赞同地打断了徐婆子的话, 对着朱公子奉承, “阴阳和合才叫天作之合嘛。” “是是, 还是吴公子博学多才, ”徐婆子弓着腰逗趣,“我原本跟人夸她姐妹是琴瑟和谐,才被人笑了,今儿换了个词,哪想还是错的!还请吴公子赏老婆子一个词儿用用。” “这个得朱公子亲自来,”吴明德暗赞徐婆子机灵,这么一番插科打混,朱公子就该忘记他的浑话了罢。不过这对姐妹花长得是真好,一个如雨露甘霖清纯甜美,一个是桃花海棠妖娆妩媚,左拥右抱岂不美哉。 “这兰汀和芷沅是双生姐妹?”朱公子没有搭茬,他这才注意到兰汀与芷沅有八分相似的侧脸,就连额上的朱砂红痣都是分毫不差的。 “回公子的话,这倒不是,”徐婆子本是打算弄个双生姐妹花的噱头,然在朱公子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她竟不敢糊弄,“也是她们的缘分,俩人不仅长得像亲姐妹,还是同年同月生的,再加上自小就一起同吃同住的长大,跟亲姐妹也没分别了。” “不是双生,长得如此像的也是难得,不如一起收了。”吴明德说着就准备掏银票了。 “不必,”朱公子素来不信鬼神,因着梦来扬州寻人,已是出了格,更不愿横生枝节,更何况……朱公子敲着手,他对这个兰汀观感并不好,既不是徐氏的亲姐妹,他何必多事,因而道,“我只要芷沅,徐妈妈出个价。” 怎么就只要她一个?阿福低着头听见这话,急得去看徐婆子,徐婆子却是一脸笑。 纵然遗憾朱公子看不上兰汀,徐婆子还是笑开了花,“我家女儿养得精细,这几年的衣裳首饰、脂粉银子都是不少的,是以芷沅的聘金需两千两银子。” 不说朱公子的身份,跟前就是知府家的公子,都是不差钱的主,徐婆子没有故意往高了要价,却也喊得不算低。客人买了瘦马,卖家便会张灯结彩如嫁女一般将瘦马送至买家,是以买瘦马的身价银子,被美其名为聘金。徐婆子卖了阿福,眨眼就获利千百倍,无怪她喜笑颜开。 两千两,朱公子眼睛也不眨地点了头。站在朱公子身后,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褚衣男人刷地取出了两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徐婆子。 还想献殷勤的吴明德讪讪地放下了掏银票的手,扭头与朱公子道喜,夸道,“还是朱公子好眼光。” 两位姑娘乍一看是明珠美玉交相辉映,看久了就能发现兰汀姑娘的妆容重了,不如芷沅姑娘本身就长得十分精致,只能画了艳妆掩饰不足。 吴明德心里对朱公子添了几分拜服,这份儿眼力,可见是个花中老手了。 花中老手的朱公子与徐婆子定了抬人的日子,临走忍不住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乖乖等我来接你。”小姑娘的头发绒绒的,像是小动物绒毛的触感,朱公子不由多摸了几把。 她都还不是他的人,就动手动脚的。阿福恼了,凶巴巴地瞪了朱公子一眼。巴不得惹怒了朱公子不要她了,她和阿芙是结拜的姐妹,约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 小兔子凶起来还挺可爱,朱公子一点也不生气,顺手又撸一把毛,这才在徐婆子恭送下,心满意足地走了。 望着人都走了,阿福才愤愤地跺了跺脚,小声嘀咕,“我才不稀罕。”却没注意到一旁阿芙暗沉沉的眼。 好消息传得飞快,阿福刚回到屋子里,来道贺的姐妹们就挤满了屋子。 瘦马命苦,多是穷人家女儿出身,因相貌姣好被养瘦马的人家买了来调/教。如阿福这样的一等资质的女孩子自小就被教习琴棋书画、打牌唱曲等百般淫巧,待长成便卖与权贵富豪为妾或卖入秦楼楚馆成为当红名妓。 品貌上次一等的姑娘则粗浅认些字、学学曲,更重要的学习算账管事。阿福最羡慕的就是这些被归为二等的姐妹们了,二等瘦马的买主往往是在外经商的商人,正头娘子远在家乡,买个瘦马一则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二则还可以帮忙管家理账,厉害的瘦马就可以拿捏住男人,当个两头大的二房娘子。比起前途莫测的一等瘦马,二等瘦马的前路看起来光明多了。 至于三等的瘦马就是不让识字专攻针黹厨艺的女孩子,阿福也只是听人提起过,香如故只做一等二等的生意,并没有养三等瘦马。阿福私以为是因为三等瘦马的身价银子太少了。 闲话休提,只说瘦马们命苦,前途莫测,彼此间纵有嫉妒更有惺惺相惜的情分,听闻小妹妹芷沅被一个年轻俊美又富贵的公子买了去,大家心里都是高兴的,就连败北而归的紫嫣和紫玉都来向阿福道喜了。 “恭喜妹妹得遇良人,”紫嫣长相柔美,说话也温温柔柔的,说着就把一个朱漆小盒递给阿福,“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谢谢紫嫣姐姐,”阿福接过来道了谢。被人买走在阿福看来本不是什么喜事,叫姐妹们一道贺,竟也觉出几分喜事盈门的热闹来。 紫玉站在一旁笑,一句话掀了紫嫣的底,“确实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却是紫嫣最喜欢的蝴蝶穿花的钗子。” 阿福心里感动,目光盈盈地看着紫嫣,紫烟一捂胸口,“可别这么看着我,我可受不住,留着看朱公子去。”惹得大家一阵笑,直说定是阿福用她水汪汪的眼睛勾搭了朱公子。 才没有!阿福连连摇头,被姐姐们调/戏得脸都红了,“一开始我都不敢看他。” “是啊是啊,姐姐胆小得很,进门的时候吓得鞋底在门槛上磕了一下,当时屋子里的人都看在她。”阿芙口直心快地给阿福作证。 这话颇有意思,似乎在说芷沅耍心机得了朱公子青眼呢。听懂的自然是听懂了,听不懂的还傻乎乎的笑,紫嫣与紫玉对视一眼,伸出手指点在阿福额上,“你呀,可长点心。” “嗯嗯,下回我会小心哒,”阿福轻快地答应了,却没听出紫嫣话里的深意。 紫玉笑眯眯地把一方绣紫牡丹的绣帕塞给阿福,“我可没有紫嫣大方,这张帕子给你做个念想罢。” 阿福当即十分珍惜地收下了。 有了两人带头,大家都把自己带来的礼物拿了出来,一时阿福手里都抱满了,只能叫她们屋里的小丫头兴儿帮着一起拿。 瘦马们的吃穿用度都在院子里,能送给阿福的东西无非是自己的首饰或亲手做的女红,礼轻情意重,阿福都认真地道了谢。借着回内室放东西的当口,从床垫下翻出来小荷包装着的百八十个大钱并几个零散银角子。 都怪她平常贪吃手松,这么些年都没攒下什么钱。阿福狠狠心又从枕头里摸出来一个小小的银元宝,连同荷包一起塞给兴儿,“你快去帮我买些瓜子点心来,再买几包蜜饯果子,不要吝啬买货郎的,去买杏芳斋。” 杏芳斋待客是够体面了,可贵,一下子掏空了阿福的家底儿。 兴儿看阿福一脸的肉痛,心里头好笑,便笑着说道:“姑娘还用心疼这点儿银子?赶明儿进了大宅子,月钱都不止这点儿呢。” 哎哟,说到这个她就心口疼,阿福意兴阑珊,“别贫嘴,快去快去。”大宅子里是水是火都还不知道呢,谁知道她将来是个什么光景。 兴儿看她兴致不高,乖巧地不再多话,揣好了银钱急急匆匆出门去了。 当阿福香软的身子扑进他的怀里,燕王提着的一颗心才是踏踏实实的落了地,他紧紧把她搂着,不敢再放开,换了左手提刀,一路杀将出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如入无人之境,连被派来刺杀他的死士见此都心生退意。 不过已经晚了,燕王杀性已起。 阿福知道自己不能给朱公子添麻烦,自觉的抱住了朱公子的脖子,紧紧贴在他身上,她想的是,如果有人挥刀砍来,她还能帮朱公子顶一顶。 有了燕王加入,曹正淳等人顿感压力一轻,心下有感,抬眼找去,果不其然就见他们家王爷手中刀光如练,刀光过处哀鸿遍野。还在奋力拼杀的侍卫们顿时精神一振,王爷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呢,他们也不能太落后了,多杀两个敌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2.第 82 章 ,最快更新瘦马阿福最新章节!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阿福看着燕王有些仓促的背影抿着唇笑了,不论是朱公子还是燕王,好像也没差的。不过她还是喜欢在心里偷偷叫他朱公子, 有一种别样的亲密。 房门外, 陆永川站得笔直, 一脸正气。 曹正淳站在他身后, 悄悄投以同情的目光, 虽然撺掇陆永川来请王爷是他的主意,但是作为一个好人,他的良心还是有点痛的,没看丫头们都在屋子外头站着么,王爷难得近一次女色, 坏人好事,遭天谴啊。 陆永川只觉背后曹正淳目光凿凿, 回头看去,曹正淳就对他嘿嘿一笑。陆永川眉头微拧, 不就是来通禀一声么, 曹正淳那家伙一脸不可言说是什么鬼,外人不清楚,他们这些贴身跟着王爷的还不清楚?王爷清心寡欲得都快成和尚了,更别说会为了女色耽误正事了。 两人正打着眉眼官司, 就听房门吱呀一声, 两个忙都站整齐了, 躬身问好, “王爷。” “人在哪?”燕王一眼看见自己两个得力属下都站在门口,要是往日他一定会觉得他们是不是太闲了,通禀而已,用得着两人亲自出动?但是现在,从尴尬中脱身的燕王看着他俩觉得很是亲切。 咦?王爷这语气不对啊,怎么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曹正淳偷偷看燕王神色,见他脸色如常,看不出什么蹊跷来,但是衣裳是换了的,发冠也不是昨天那顶了。曹正淳心里就嘿嘿嘿了。 “属下让刘玉在码头上等着,并不曾让他上船,”陆永川很是了解燕王的行事作风,就让前来请罪的漕帮副帮主刘玉在码头上晾着。 果然燕王赞许的点了头,“叫他到偏厅等着。”燕王殿下决定先吃一顿饭压压惊,再去见刘玉。 “是,”陆永川应诺,侧脸对曹正淳挑了挑眉,意思是看王爷还是王爷。 曹正淳淡定得很,呵呵,天真,年轻人你对妖姬一无所知。 那漕帮的副帮主刘玉在偏厅已经坐了小半个时辰了,屁股下的垫子铺得软,他却跟针扎似的,没片刻就要挪一挪,越是揣测燕王的心思,就越是心凉。任是谁,被人刺杀,恐怕也很难与杀手善了吧。尤其是听闻了燕王杀降的手段之后,刘玉更是火烧了屁股,早早就在徐州码头等着燕王靠岸了。他得来负荆请罪啊。 刘玉越来越坐立难安的时候,陆永川终于来了,清淡一笑,“刘副帮主,这边请。” “多谢陆统领,”刘玉忙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跟上去,他身后还跟了一串抬着赔罪礼物的帮众,非常的有诚意了。 宽敞的明堂里,灯火亮如白昼,刘玉一眼就看见那个闲坐喝茶的男人。锦衣玉带,头勒金冠,俊眼修眉,肤白如玉,完全是个贵公子模样。 然一想到燕王毫不留情杀了两百俘虏的手段,刘玉心中一寒,不敢轻忽,规规矩矩走到近前,抱拳道,“小人是漕帮副帮主刘玉,拜见燕王殿下。” “坐,”燕王这才正眼看刘玉。刘玉是个精瘦的汉子,看模样三十多岁,双目有神,下盘稳健,尤其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是个内家高手。 刘玉并不敢托大坐下,忙低头请罪,“小人贸然求见,是来向王爷请罪的,朱富贵所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但受其蒙蔽的帮众们却是不知情的,还请王爷明鉴。” 自从朱老帮主去世,传位给他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儿子朱富贵,漕帮就已经人心不聚了。漕帮帮主之下还有三个副帮主,谁都想当老大,放朱富贵在帮主之位坐着,不过是三个副帮主之间相互制衡罢了。谁想得到那窝窝囊囊的朱富贵居然闷声不响就干了一票大的呢。刘玉的地盘就在徐州,朱富贵竟然在他地盘上动的手,不用想就是打算叫他背锅了,只不知孙虎和马常有没有插手。 “哦,”燕王还以为刘玉前来是为自己开脱的,竟然以为推出一个朱富贵就能了解么? 刘玉看燕王神色淡淡,也知道自己得拿出诚意来了,“朱富贵的党羽,小人已全部抓获,压在码头待罪,还请王爷示下。”刘玉这话是把自己放到了燕王属下的位置了,委婉地表示了投靠的意思。 “刘副帮主处理帮务,本王不便插手,”燕王对此兴趣缺缺,靠着一帮乌合之众的证词,他是难以搬倒幕后之人的,不如剿了干净。 “王爷,小人还在朱富贵家中找到了一些书信。”刘玉掌心有些冒汗,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匣子,呈给一旁的陆永川。 陆永川看了燕王一眼,得到示意这才接过匣子检查了一番,递给燕王。 燕王打开一封信看了眼落款,这才对刘玉有了点兴趣,“刘副帮主请坐。” 刘玉看燕王随手把信扔回了匣子里,还以为不够打动燕王,听了这话,提起的心就落了一半,“多谢王爷赐坐。” 燕王在见客的时候,阿福也不闲着,她才从连翘口中知道自己竟然又病了一场,还是燕王照顾的她。心里的滋味真是吃了蜜一样甜,就算因为病刚好,只能又喝白粥,也觉得粥里加了糖,甜滋滋的。 “已经到了徐州?”喝完了粥,阿福才想起来问问他们到了哪。听连翘回答说是徐州,她煞有其事点点头。其实她就知道徐州有一道很好吃的点心蜜三刀,青河哥哥给她带过。至于徐州在哪她是搞不明白的。 她就打开窗子往外面看了看,她们的船靠在码头上,往船下看,却不是扬州码头那样的人来人往,热火朝天,原是被一群手持棍棒的黑衣人围住了,还有一群被绳子锁起来的,跪在码头上的人。 “姑娘你身子刚好,莫要受了凉,”连翘站在阿福身后也看到了码头上的场景,担忧小姑娘被吓到,委婉提醒她关窗。 阿福看到那些跟刺客打扮类似的黑衣人,确实是有些心慌,她忙关了窗,问道:“那些是什么人?”会不会危及朱公子的安危? “姑娘放心,是漕帮来向王爷请罪了,”连翘笑着安慰阿福。一旁淡竹也笑道:“姑娘是没见着他们那副帮主,在陆大人跟前点头哈腰的,别提有多狗腿了。” 阿福知道这两个丫头是王府侍女,还以为和翠眉一样清高自持,没想到跟她们在一起非常舒服,就算还不熟悉,也没有不愉快的。她听了两人的话,也笑了,“我是成了惊弓之鸟了,看见差不多的打扮,就心慌。” “姑娘不要担心,有王爷在呢,”淡竹扶着阿福往罗汉榻上坐了,揭开一个攒盒,“姑娘可要尝尝这徐州的蜜三刀,王爷特地吩咐奴婢给姑娘准备的点心呢。” 攒盒里不止是是蜜三刀,阿福认出来还有她吃过的小儿酥糖、桂花酥糖,放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 阿福嘴角含笑,道了谢,用小银筷夹起一块最喜欢的蜜三刀咬了一口,眼睛就亮了,大概是今日刚出炉新鲜着,远比她曾经吃过的更香软甜蜜。 淡竹和连翘看她吃得香甜,也都微笑起来,目光一碰,又各自散开了。 “姑娘可要出去走走?”连翘看阿福只吃了一块蜜三刀就放下了,贴心的递上一杯解腻的清茶,“王爷就在下面呢。” 外面都是生人,朱公子又是去见什么漕帮帮主了,她出去逛什么?阿福微微笑着拒绝了,“我还是在屋子里打络子吧,可惜给王爷打的扇套都落在那艘船上了。” “船上没有线,”淡竹自告奋勇,“奴婢这就给姑娘买去,姑娘想要什么颜色的?” “既然没有线就罢了,”阿福有点接受不了这样的热情,她摇头,“码头上还乱着,不急不急。”妈妈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看不明白这两个丫头的路数,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窝着吧。 老老实实窝着也是无聊的,阿福发了会儿呆,忽然听到安静的码头上嘈杂起来了,又忍不住好奇把窗子推开了一条缝儿去看,原来是码头上的人开始散了。从她们的船上下去一行人,走在前面的一个穿着青色的布袍,一个劲装打扮,腰配绣金线的腰刀,是昨晚见的王府侍卫的打扮,不过看起来职位更高。 她正看得认真,那被她盯着的人若有所觉地往上看来,吓得她赶紧躲了,嚇,好敏锐! 好像是有人看他,陆永川收回视线,笑着对刘玉道,“刘帮主慢走。” 刘帮主,少了一个副就是不一样。刘玉脸上带笑,比起之前已经轻松了很多,甚至有些红光满面了,笑呵呵地,“陆大人留步。” 陆永川也没打算十里相送就站住了,他有些在意刚才的目光,似乎是从王爷的房间那个方向来的。他原本有些不解,王爷为什么要刘玉打捞沉了的楼船,现在忽然有点想明白了。 春光融融,阿福趴在被暖阳照着的窗上,看见紫嫣姑娘抿着唇回来,又看见含烟姑娘穿着一身见客的新衣裳,被刘婆婆扶着出院子去了。 她嘴里含着一块偷偷藏下来的窝丝糖慢慢舔着,含糊不清地对阿芙说:“阿芙快看,含烟姑娘出去了!” 屋子里,阿芙正抱着一张月琴练曲,弹得断断续续地,听见阿福的话甚是惊讶:“这回的客人这么挑?” “是啊是啊,好挑啊,”阿福点头如捣蒜,耳朵上的小坠珠也跟着乱晃,好不活泼,“不过含烟姑娘一定能把客人迷得神魂颠倒的!” 含烟姑娘是院子里长得最美的姑娘了,妈妈一直把她藏着,就等着一鸣惊人呢,阿福觉得再挑的客人也要折服在含烟姑娘的石榴裙下。 阿芙看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泄气地拨了拨月琴的弦,听说这回的客人可是连知府家的公子都要捧着的贵客,含烟算是攀上了高枝了。也不知道自己及笄以后能不能遇上这样的客人呢? 要是自己再长几岁就好了,含烟又算什么?阿芙再弹起月琴,琴声嘈嘈,她自己听了都厌烦,眉头一蹙,喊阿福:“你还不来练曲,仔细妈妈罚你坐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3.第 83 章 ,最快更新瘦马阿福最新章节! 夜黑风高, 顾怀瑾趴在屋顶, 已经数不清楚自己是第几次后悔答应了小姐的馊主意了, 早知道就不该仗着艺高人胆大, 答应了小姐带她出京的。 屋瓦之下, 被顾怀瑾怨念的阿福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美人一举一动都是一幅画儿一般, 就算是打喷嚏也会比普通人好看,更何况阿福经过了严格的皇家礼仪培训, 打个喷嚏都让人觉得格外优雅高贵。 宋青河着迷地看着阿福微微泛红的脸颊,灯下看美人, 还是一个让人心心念念的美人,宋青河难免动心神驰,柔声道:“怎么受凉了?”说着就想要抚一抚阿福娇弱的肩头。 阿福怎么可能让别的男人碰, 略略侧开身子避开了。阿黄原本是趴在阿福脚下的,这会儿也站了起来, 警惕地挡在在两人中间。 早晚炖了吃狗肉。宋青河眼中戾气一闪而过。 “阿黄, 青河哥哥是好人,不要怕, ”阿福忙摸摸炸毛的阿黄,想要它躲到一边去,她怕宋青河哪天忍不住了杀狗。 阿黄听话地摇摇尾巴, 走到了一旁趴下,然而眼睛还是牢牢盯着宋青河, 似乎只要宋青河有不轨的举动, 它就会扑上去咬碎他的喉咙。 “阿福, ”宋青河听她娇娇软软地说青河哥哥是好人,那还忍得住,又想拉一拉阿福白白嫩嫩的小手。 阿福双手往袖子里一缩,站得离宋青河远了一步。 不过是个残花败柳,还装什么冰清玉洁。宋青河心中不悦,若不是念着旧情,他哪还会与她玩这种你追我逐的把戏,不若直接生米煮成熟饭。宋青河目光沉沉地看着阿福,已经不想掩饰自己的欲/望。 “青河哥哥,对不住,”阿福小动物的直觉感觉到了宋青河越发危险的气息,她心里又急又怕,脑子却越发的清醒,瞬间想出了个托词,“我害怕,并非是不愿意亲近你。” 她抬起眼,泪光盈盈地看着宋青河,思路也越发清晰,“我怕你嫌弃我,所以有些难以启齿的事不敢对你说,那个狗王爷他……” 他怎么样呢?阿福抬手拭泪,没有继续往下说,她舍不得编排他一句不好。 为了掩饰身份,阿福穿着一件寻常的粗布麻衣,头发绑了两根长辫子犹如乡野村姑一般,却难掩天姿国色,深褐色的麻布衣裳穿在她身上,更显得从袖口露出来的一截手腕欺霜赛雪的白,也如嫩芽花蕊纤细柔弱,令人想要试一试是不是一碰就会折断。 然宋青河看着她的眼泪,踌躇着,渐渐地心软占了上风,没舍得继续逼迫她,出身脂粉之地的男人,怎么会不知道红粉花楼里那些花样百出的磨人花招呢,像阿福这样的瘦马,养来就是给人玩乐的,好不容易逃出燕王府了,怕男人也是正常的。 “青河哥哥,你不要嫌弃我,等等我可好?”阿福赌的就是宋青河的一分心软,她捧着心,泪珠点点地看着宋青河。 她的眼睛,比月光下的清泉还要动人。宋青河抬手想要摸摸阿福的脸,阿福下意识后退一步。宋青河收回了手,“我等你。”这样的美人即使她已经不是白璧无瑕,收做姬妾也是可以的,迟早都是他的人,等等又如何。 阿福像是惊喜地低下头,胡乱地擦着眼泪。 “你好生歇息,”宋青河知道不能逼她太紧,轻叹一声,像个求而不得的痴心人一样打开门出去了。 阿福顾不上擦干眼泪,急忙把门闩闩上,才是松了一口气,又糊弄过一天了。阿黄昂首挺胸走过来在阿福脚边蹭蹭,轻轻呜汪了一声。 阿福蹲下身抱着毛茸茸的阿黄,小小声道:“阿黄乖,我们再忍忍,等找到了狗王爷就好了。” 嗷呜,阿黄超级乖地仰头答应了一声。 说来也是巧合天定,她跟顾怀瑾刚了京城到保定,就遇到了被人簇拥着的宋青河。刚好顾怀瑾去栓马车了不在,阿福阿黄一人一狗就跟宋青河撞了个对脸。 阿福心眼一转,就把自己塑造成了趁着燕王下落不明燕王府大乱之时辛苦逃出燕王府,千里寻找宋青河的痴情女子。此时还未满三月,论理迷心香的药效还没有过去,宋青河竟然也不怀疑她,就把这一人一狗收留了。 顾怀瑾拴好马车回来,就看到小姐要跟别人跑了,他也是个机灵的,接收到了阿福给他使的眼色,没有贸贸然露面,只暗中跟着阿福。幸而这群人里面没有高手,顾怀瑾每天蹲在屋顶上也没有被人发现,反而偷听到了几句燕王的下落。 事关燕王,阿福就更不肯走了,留下来与宋青河虚与委蛇,就想跟着他找到红莲教的老巢去。顾怀瑾没得办法,只好继续给阿福当暗卫,一路留着记号,盼着着世子的人能早日找来,不然小姐就要给反贼当媳妇了! 再说宋青河出了阿福的房间,下了楼,一楼的大堂里乌泱泱的挤满了人。见到宋青河衣衫整齐地下来,就知道他又没有拿下那个小美人,就有人趁着酒意排揎他,“舵主真是怜香惜玉的人,那么个美人都舍得不动。” 这宋青河手无缚鸡之力,也不知道上头是看中了他什么,竟然晋升得这么快,好多人都不服气。可红莲教素来等级分明,就算不服气,普通教众也只能暗暗讽刺几句,什么都不敢做。 宋青河眉目温和,一身与这些乌合之众不同的文质彬彬,他抚了抚青衫在桌上坐下,并不曾理会那人的话,就有人给他倒了一杯清茶。 “舵主,那个女人来路不明,会不会是奸细?”有的人戏文看多了,就怕是朝廷派来的美人计。 “嗨,一个女人罢了,娇滴滴的能干什么,我们这么多兄弟还怕她一个人一只狗?”然而更多的是羡慕宋青河好艳福的,“春宵一刻值千金,舵主怎么下来了?” 宋青河慢慢地喝着茶,任这些人吵嚷了半晌才是道:“教主已经到了宿州,明日都规矩点。” 明日他们就能进宿州城了,也就意味着将要见到教主,这些红莲教的狂.热教徒霎时安静了,哪还记得去调侃宋青河。 宋青河的行程不快,从京师过开封,继续往南,下宿州,他一路上串联各地红莲教势力,发展灾民成为教众,等到了宿州已经形成了不小的规模了。 顾怀瑾原本还以为宋青河带的几百人队伍只是个例,等到了宿州,才发现宿州已经是红莲教的天下了。顾怀瑾藏在暗中看得心惊,这红莲教莫非是打算造反了? 阿福也察觉到了外面日益紧绷的气氛,每日抱着阿黄安分守己,好在宋青河也是越来越忙,等到了宿州,只安排她住进了一户人家,就顾不上她了。 没有宋青河的骚扰,阿福松了一口气,拿出精神,跟借宿这户人家的小女儿打好了关系。 “阿媛,为什么你们都信红莲教啊?”阿福跟人家小姑娘在屋子里绣花打发时间的时候就试探着问。 小姑娘阿媛比阿福还要小一岁多,眉眼间却显得十分老成,她用顶针把针顶穿了厚厚的鞋垫,才是道:“因为红莲教给饭吃。” “朝廷没有赈灾?”阿福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理由,可是明明燕王是出来赈灾的啊。 “嘘,”阿媛忙嘘了一声,叫阿福小声,小姑娘脸上露出几分害怕的神色,“不要提朝廷,会被当作奸细杀掉的。” 阿福一惊忙闭了嘴,过了半晌她又忍不住问,“我们悄悄在屋子里说,没有人会知道的。” 阿媛连连摇头,指指天,“老祖会知道。” 跟着红莲教的小头目宋青河这么久,阿福也知道这个老祖就是传说中无所不能的红莲老祖,可她一路上也没见到显灵啊。但是阿媛显然是不会跟她细说了,阿福只好安安静静地跟着她做女红。 小户人家惜灯油,晚上也不会做太久的活,到了亥时就吹灯歇下了。 等到夜深人静,阿福悄悄起床出了门,夜风湿润,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衣裳,抬头望着屋顶,黑暗中似一尊无知无觉的雕像。也不知等了多久,墙头两点绿色的莹光一闪,一个黑影就轻飘飘地落进了院子里。 “二哥,今天怎么样?”阿福顿时活了过来,压低声音问。 “还是没有找到,”顾怀瑾压低了声音,弯下腰放下怀里抱着的东西。即使是黑暗中,明知道阿福看不见,他依然不敢直视阿福的眼睛。 那两点莹光晃了晃,嗷呜一声,对顾怀瑾嗤牙。 “阿黄别凶二哥,”阿福精准地摸到了两点莹光的中间揉了揉,原来绿油油的是阿黄的眼睛。 阿黄焦急地咬了咬阿福的裙子。 “还是找不到他吗?”阿福咬着唇,已经两日了,连阿黄都找不到狗王爷,难道是不在宿州城里吗? “你放心,燕王吉人自有天相,”顾怀瑾干巴巴地安慰阿福。 阿福心乱如麻,也没有听出来顾怀瑾的不对劲。 顾怀瑾沉默地站着,其实今晚是找到了关押燕王的地方了的。但是他也偷听到了红莲教打算择吉日杀燕王祭旗,而明天就是那个吉日。 宿州已经是红莲教的地盘了,顾怀瑾深知自己一人单枪匹马即使救下了燕王,也逃不出去,还会连累的小姐,现在只能盼着世子来得快一些了。 等顾怀瑾借口再去找找又翻出墙头去了,阿福弯腰抱住了一直焦急地扯着她裙子的阿黄,“其实你们已经找到了王爷对不对?” 汪呜,阿黄小声叫了一声。 那为什么顾二哥要骗她说找不到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4.第 84 章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阿福是被饿醒的。 她饿得抓心挠肺,眼睛一睁还没来得及分辨自己身处何地, 只看室内通明透亮, 顿时大急, 惨了惨了,起得迟了怕是没有早饭可以吃了! 又想阿芙为何没有叫她,忙翻身想要起来,这才发觉了自己的力不从心, 她竟是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得喊人帮忙,“兴儿?” 可怜她病弱无力, 这声呼唤也细细如小奶猫叫唤一样。急得她又喊了几声, “兴儿?阿芙?” 吴明德遣来照顾阿福的丫头坐在床前的脚踏上,不留神打了个盹,忽听有人细声呼唤, 一睁眼就见那位昏睡了一日一夜的姑娘已经醒了。忙起身,欢喜道:“哎呀, 姑娘醒了!” “你是何人?”看见跟前一个全然陌生的丫头, 阿福这才觉出不对来,一团浆糊的脑子才渐渐记起自己是在漱玉阁醉倒的, 之后呢?为何她醒来却是这样的地方。 床明显不是她的那张挂着粉红撒花帐子的架子床了,而是一架四面镂空隔扇贴了螺钿描金人物的黑漆拔步床, 挂着紫纱, 锦带系金钩, 身上盖的也是宝蓝圈金的锦被,处处都透露出富贵气。 能被吴明德派来照顾朱公子心头好的丫头自然是十分机灵的,一看她滴溜溜四下乱转的眼珠子就明白了,忙解释道:“姑娘病了,朱公子心疼您,就把您接来了养病呢。这里是朱公子暂住的别院,奴婢明心,是吴公子派来照顾您的,还有个叫明月,她刚出去打水了。” 她原来是病了么?阿福有些模糊的记忆,自己好像吐得很厉害。 明心看她还是初醒的迟钝,也不多话,禀道:“既然姑娘醒了,奴婢这就叫人去告知朱公子一声,朱公子昨晚守了姑娘一夜呢,方才有事才是出去了。” 她们家公子可是特地交代了,务必要在这位姑娘跟前多说朱公子的好话。不过她这话并不假,那位朱公子真是个痴情人,可是生生照顾了这位姑娘一宿没有合眼。 朱公子阿福长睫微动,原来她已经不在香如故了么?阿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忽然咕噜一声,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自己的肚子响了。 “是奴婢疏忽了,姑娘刚醒来定然是饿了,还请姑娘稍等,奴婢这就吩咐厨房送吃的来,”明心看她因为肚子叫害羞地红了耳垂,只觉这位小姑娘甚是可爱,语气越发的柔软。 “劳烦明心姐姐了,”阿福头一回接触这样规矩的丫头,言语间不免客气。 “姑娘真是折煞奴婢了,”明心福了一福,忙出门张罗去了。正巧屋门口就遇到提了热水的明月回来,“姑娘醒了,你先服侍她换身衣裳,朱公子知道了定然是要来的。” “我省得,”明月听见人醒了也是高兴,风风火火地进了屋子。 外院的书房里头,吴明德站得笔直,头却低到了胸口,他在向朱公子汇报香如故火灾的进展,声音是越来越没有底气,“有经验的仵作也查了,确实是烧死的。” 好不容易有个在朱公子面前表现的机会,哪知道事情竟然那么棘手。香如故被一把火烧了不说,里面的人都没了。明眼人都知道蹊跷,偌大一个香如故竟然没有一个人能逃出来,据救火的人说,香如故的火势大得邪性,不多时就把香如故烧成了一片白地,救都救不及。 可就是找不到人祸的证据啊,什么蛛丝马迹都被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还好有个被吴明德叫来服侍阿福而幸免于难的兴儿,然而死在火里的人数与兴儿所说又对上了,姑娘c丫头c婆子个不少。只除了门房小厮车夫到底有几个,兴儿自己都说不清楚,难以核对,看起来香如故是死绝了。 难不成真的是天灾而已? 吴明德自己都很没底气把这个结论回复给朱公子。 “明德辛苦了,”朱公子语气宽和,还亲近地拍了拍吴明德的肩。 吴明德激动地涨红了脸,受之有愧啊,他都没有帮到什么忙。 若是查给芷沅下毒的凶手,他还可以期待一下吴明德,香如故的大火,吴明德也只能查到这种摆在明面上的真相了。朱公子淡淡道:“只怕这就是一场天灾,不必再查了。” 朱公子习惯性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这样的手笔,后背之人必不简单,只是一场大火究竟是想要掩盖什么呢?香如故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每当朱公子不说话,他就觉得压力好大。吴明德悄悄咽了咽口水,挺直了背脊,努力站得像青松一样直。 他已经能够肯定这位朱公子的身份了,昨夜他与朱公子的侍卫迎面相遇,那几个侍卫衣角的金线麒麟被火把一照格外的狰狞醒目。据他所知,金线麒麟可是燕王府侍卫的标志,燕王的母亲贤妃又是姓朱。没想到自己陪玩了几日的纨绔公子竟然是位大佛,吴明德惊诧之余又十分荣幸,燕王殿下这是信任他啊,才会不避讳他召见自己的侍卫。 正当吴明德认真罚站,屋外忽然传来人声,他忙出了门去看,回来就高兴的跟朱公子报喜,“公子,夫人醒了!”知道了朱公子的身份,吴明德是不敢再厚着脸皮叫嫂夫人了。 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主动向吴明德暴露了身份的燕王殿下,微微点了点他矜贵的下巴,语气从容不迫,“我去看看她,你自便。” 人刚醒就要去看,再从容的语气也掩盖不了燕王殿下迫切的心情。 吴明德不敢耽搁他的大事,一点不废话,亲自送了燕王到后院才是站住了脚。 几只花羽毛的灰麻雀在桃花枝头叫得欢快热闹,吴明德看着湛蓝天空飘过的悠悠白云,心下感慨,这芷沅姑娘真是好命喽,一下子麻雀飞上了枝头,只看燕王对她的上心程度,只怕日后造化不凡。 阿福穿了一件月白绣白玉兰的杭绸衫子,背靠大迎枕坐在床上,肤色是病态的苍白,有种弱不胜衣的伶仃。 明月没有给她上妆掩饰这样的病弱姿态,还给她梳了个楚楚可怜的侧偏发髻,不戴珠钗,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绕过细白的脖颈,垂顺在胸前,略略遮住了她衣领处露出的肌肤,更有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婉媚。 明月很是满意自己的作品,如斯美人,就是女人看了都想要怜惜她,只可惜美人年幼,那个朱公子不要欺负她才好。 阿福没有照镜子,对自己的装扮没有任何意见,她只是有些不开心,明月和明心都说她大病初愈,不能沾油星,只给她喝白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5.第 85 章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白侧妃一向喜静, 嫌人多吵闹, 带着慧姐儿往园子里去躲了清静。慧姐儿却从侍女口中听说父王回来了, 不肯安分,非要拉了白侧妃去见燕王。 “见父王, ”慧姐儿扯着白侧妃的手, 她穿了一件五彩的百家衣, 绿罗裤子, 胸前的金项圈上挂着一块白玉长命牌,头发梳了两个小鬏鬏,各挂一串小铃铛, 随着她的动作叮铃铃响个不停。 “你父王刚回来,舟车劳顿的, 很辛苦了, 你可别去闹了罢,”白侧妃摇头不许, 试图说服慧姐儿。 “我不, 我不,”慧姐儿哪里听得懂这些,只是不肯,死命拉白侧妃要走。 慧姐儿虽才只有五岁多却是个长得十分敦实的孩子, 力气远比寻常孩童大。白侧妃被她拉得身子一歪, 她身旁的侍女忙围上来帮忙拉慧姐儿, 又各自拿了点心拨浪鼓小祖宗小郡主地哄。 可慧姐儿却是一根筋, 认定了要见父王,谁哄也没有用。 “我来吧,”白侧妃脸上带笑,她拉了慧姐儿白胖的小手,指着花园里的敬亭山,“慧姐儿我们去山上的凉亭里坐着好不好,等你父王从外院回来,我们在山上马上就可以看到他。” 慧姐儿别人的话听不进去,白侧妃的话还是能听进几分的,睁大了眼睛去看那山上。 白侧妃见有用,越发的温柔,“慧姐儿我们去山上吃点心等你父王好不好?” “要吃樱桃,”慧姐儿安静下来,嘴角流了一滴涎水。 “好,吃樱桃,”白侧妃从袖中取出帕子,亲自给慧姐儿擦干净了嘴角。 敬亭山是燕王府最高的假山,上面修了个亭子,挂的却是辛弃疾那句“我看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站在上头能看见大半个王府花园的景,是个赏景的好去处。 慧姐儿得了樱桃吃,也不嚷嚷着要见父王了,两只手各抓了一把樱桃在手里,吃得津津有味。 白侧妃怕她连着核一起吞了,一直小心看着她,慧姐儿吃了一颗,她就得盯着慧姐儿吐出一个核来。白侧妃从家里带来的奶娘许妈妈看她额头上都渗出了细细的汗,不免心疼她,“侧妃,让奴婢照顾慧姐儿吧。你昨日被她闹的,都没有休息好。” “妈妈又不是不知道,慧姐儿只听我的话,”白侧妃用手帕垫着慧姐儿的下巴,免得她弄脏了衣裳,“我多操点心,也是为王爷分忧了。” 道理谁都懂,可是许妈妈看着自己奶大的小姐日日为着别人的孩子操劳,心里难免对慧姐儿不喜,慧姐儿这样,要是个男娃还好,偏偏又是个女娃。许妈妈为白侧妃操着心,无意中往下一看,惊喜道:“王爷往这边过来了。” 慧姐儿对王爷二字的反应从来都很快,立刻就抛弃了樱桃站起来找,等看见从石桥上过的男人,慧姐儿老远都认出来是她父王,顿时兴奋了,“父王,父王!”又看见跟在燕王身边跑来跑去的摇尾巴的大黄狗,就更欢喜,“阿黄,阿黄!” 这么远的地方,慧姐儿的声音显然不够用,燕王并没有听见。只有阿黄的狗耳朵足够灵敏听见了,它往敬亭山方向汪了一声,谨慎地站住了,等看见主人过了石桥,没有朝着花园去,阿黄又汪了一声,颠颠儿跟上了主人,屁股后的大尾巴甩得更欢快了。 燕王过了石桥,没有往花园里来,而是上了往西院去的游廊,再走几步,被繁茂的花树一遮,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慧姐儿顿时失望大哭,往地上滚,要去找父王,找阿黄。 那条游廊是往淑景园方向去的,许妈妈立时想到了今日所见妖妖挑挑的徐氏,忙去看自家小姐的神色。 白侧妃却蹲下身子,温声在哄慧姐儿,不顾慧姐儿一手的樱桃汁,把她身上刚上身的月色裙弄出了几个脏手印。 许妈妈恨铁不成钢地一叹,小姐怎么老把劲儿往偏处使呢? 燕王换了一身方领石青的道袍,又在书房里见了几个人,把堆积的政务处理完,眼看酉时将至,他就有些坐不住了,阿福新进府里,会不会不习惯,会不会被人欺负了? 想起上午分开时,小姑娘望着他可怜巴巴的目光,要不是当着人,小姑娘就要上来扯袖子了。燕王这么一想就更担心了,罢了,她第一天进府,他还是去看看她好了。 伺候燕王的太监王承恩就看着自家王爷神色凝重,仿佛在思考家国大事,他不敢打扰燕王,站着一动不动。忽然看见王爷站起来了,忙躬身问:“王爷可有吩咐?” “去淑景园,”燕王容色如常,淡淡道。 不是,王爷你纠结这么久,难道就是为了去不去淑景园?王承恩觉得自打去年除夕王爷从宫中喝醉了回来,第二天醒来就有点不对劲了,只说一样,弄脏的亵裤就比往年加起来多。 说是想了吧,后院那么多女人,王爷都是当摆设的,这不是委屈自己么,都憋得做春梦了。王承恩满肚子话,也只能自个脑子里想想,现在好不容易王爷自己从扬州带了人回来了,王承恩只盼着这新夫人能把王爷的火灭掉喽。 主仆二人打书房出来,临出门,阿黄久不见主人,热情的围着燕王的腿转,摇着尾巴不肯走。燕王一看它湿漉漉的狗狗眼就心软,干脆带了阿黄去见阿福。 阿福为了晚上的洗尘宴很认真的沐浴更衣,梳洗上妆,精心打扮得小仙女一样漂亮,为了不弄花她花了一刻钟才弄好的唇妆,她是宁可饿着肚子,也不肯动那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水晶马蹄糕和豌豆黄。 于是为了打发时间,小仙女阿福侧身坐在罗汉榻上看胆子大了很多的小乌龟慢慢在小方桌上爬,每爬了一尺长,她就用筷子夹了一个饵食放在小乌龟跟前做奖励。爬一爬就有好吃的,小乌龟爬得可开心了。 玩着小乌龟,阿福脸上的笑容越发精致迷人,其实心里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她就先吃饱了再梳妆好了,怎么可以那么蠢呢! 被分来伺候新夫人的侍女们屏声敛气垂着手站着,忍不住偷偷看坐在罗汉榻上的徐夫人,真是漂亮呀,举手投足都风韵天成,难怪是王爷第一个带回府的人。打扮也和京里不一样,徐夫人镶了薄纱的广袖c手腕上戴着的宝石链子,还有梳的发式,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呢。 徐夫人真是赏心悦目,只除了年纪有点小。 淑景园景色漂亮,阿黄也是常来撒欢的,一进来院子,它的狗鼻子就闻到了陌生人的味道,那味道在主人身上也很浓,所以聪明的阿黄没有把陌生人当作入侵王府的坏人,而是威风凛凛地汪汪汪了几声,算是先打个招呼。 淑景园负责通传的小侍女还没来得及进屋子,阿福就听见了汪汪汪的狗叫声。 她瞬间想起来朱公子安慰她时说的阿黄,所以是朱公子来看她了?阿福眼睛一亮,扔了筷子就下榻,还没走到门口,金宝相花的玫红门帘儿一动,下头钻出一只高大的黄狗来。 这狗可大,毛茸茸的狗头都快和阿福齐胸高了,一双狗还眼神采奕奕地盯着她看。阿福猝不及防给吓了一跳,啊地叫了一声。 阿黄也被阿福吓了一跳,汪地叫了一声,溜回刚刚进屋的燕王身边蹭蹭求安慰,呜呜汪,主人求顺毛。 主人却是顾不上给爱犬顺毛,他安慰爱妾去了,摸摸阿福的头,“不怕,阿黄不咬人。” 呜汪,阿黄睁大眼睛看着主人给别人顺毛,大尾巴都委屈地垂下来了。 “它突然进来,吓了我一跳,”阿福挽着燕王的手不放,才是半天不见,她就好想他。 燕王就牵着小姑娘往榻上坐了,轻轻淡淡地看一眼随后进来的王承恩,王承恩识趣,摆摆手让屋子里伺候的侍女们出去,给两个主子留下独处的空间。只阿黄这狗祖宗难办,王承恩试着推推阿黄,阿黄不肯走,汪了一声。 “阿黄留下,”燕王招手叫阿黄过去。阿黄大尾巴高兴地一甩,小跑着过去了,到叫王承恩吃了一嘴毛。 真是人不如狗。王承恩都习惯了,默默退出去,拉好门帘子,认真守门。 翠眉端着茶盘来,悄悄问守在门口的王承恩要不要上茶。 “这时候上什么茶,”王承恩摇头,好奇地问,“翠眉姑娘是留在徐夫人身边了?”贤妃娘娘送来的宫女只剩下翠眉了,这回又跟了徐夫人,贤妃娘娘的打算就是落空了。 “自然,”翠眉微笑。徐夫人太单纯了,她就算还可以回去王爷身边伺候,她也不想回去了,她得护着点徐夫人呢。 王承恩看翠眉脸上并无不满,暗暗称奇,也不知徐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把一向眼高于顶的翠眉给收服了。他刚才只匆匆看了一眼,美则美矣,年纪实在是小,贤妃娘娘更有得等了。 屋子里,阿福依恋地挤着燕王一起坐,燕王也不嫌腻,任由她挽着自己,剩下一只手就摸着阿黄的头,“这就是阿黄了,你不是想要见它。” “它怎么长得这么大!”阿福看着比自己大只的阿黄,很难觉得它可爱,大概她是叶公好龙了。 “它很乖的,”燕王为了显示阿黄真的很乖,给大狗狗下指令,“坐下。”阿黄坐。 “打滚。”阿黄在地上滚了一圈。 “起来。”阿黄威风凛凛地站起来。 “你看它真的很乖,”燕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然后瞬间被阿黄打脸。早就习惯了表演结束主人要给奖励的阿黄一看主人不给吃的,就自己给自己挑了一个,嗷呜一口叼起小方桌上的小乌龟就跑。它闻到这个东西有肉味。 阿黄这一招真是迅如闪电,它抓兔子狐狸一样快。燕王好笑地摇摇头,扭头一看阿福。 阿福要哭了,“我的小乌龟!” 年纪轻性子急的张侍妾就先嘀咕了,“王爷可是第一次亲自带人回府呢。” 站她旁边的孙侍妾不说话,悄悄去看白侧妃的神色,府里论宠爱白侧妃才是头一份,她们这种没得宠爱的小侍妾,着什么急? 最前面的白侧妃稳稳站着,她穿着天水碧湘裙,玉色通袖春衫上琵琶扣严丝合缝扣到了下巴底下,显得严谨而优雅。看着燕王牵了一个娇小美人的袖子,神色依然端庄温和,待燕王走到跟前,盈盈一拜,“王爷。” “爱妃辛苦了,”燕王笑容柔和,虚虚扶了白侧妃的手肘。 白侧妃温柔地笑着,顺势站了起来,道:“王爷此番巡视金陵,才是辛苦。” 她又笑着看向阿福,“这就是王爷信中说的妹妹吧,果真是我见犹怜呢,淑景园我已经命人打扫整齐了,只是不知道妹妹的喜好,恐怕布置得不太妥当,妹妹有什么不喜欢的,尽可与我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6.第 86 章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怎么脸这么红, 难道又发热了?”燕王假作不知阿福脸红的缘由, 低低笑了几声。 初次见面,阿福就觉得这位朱公子的声音好听, 此时听他低笑, 便如春风吹皱了春水,一颗心也跟着他的笑声颤动起来。 看见阿福的脸色愈红了几分,燕王噙着笑, 抬手落在阿福滚烫的小脸上。指尖触到的肌肤柔嫩之极,让他想起了慧姐儿爱吃的奶豆腐,白软嫩滑,吹弹可破。他指下不敢用力,生怕碰破了, 便只小心翼翼地抚了抚。 “更红了呢,”燕王收回了手,捻着指尖淡笑道。他正值气血方刚, 跟前的人又是梦中缠绵入骨的徐氏, 不免下腹燥热,只是一看小姑娘稚气未脱的脸,他不得不压下了起伏的心绪, 默念三遍清心咒,美人尚小, 可有得等。 为什么红, 难道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阿福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了那不正经的朱公子一眼。明明长得这么好看, 就像是话本里的翩翩佳公子,可行事却像故事中调戏佳人最后被佳公子惩恶了的纨绔。 她忍不住又多看了这朱公子一眼,还笑,还笑,就不能正经点么! 被阿福瞪了几眼,燕王也不生气,只觉得小姑娘这样生动活泼甚好,他是不愿再看到她气若游丝的模样了,梦中剜心之痛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我刚进来,听你说还要一碗,”燕王转眼看到一个雕漆描金的食盒搁在一旁贴螺钿花草的紫檀几子上,他揭开盖子,里头是汝窑的天青冰裂大肚瓮,揭开一看,胭脂米粥衬着天青瓷色犹如桃花般冶艳。 美食美器,燕王看在眼里,却眸色微冷,扬州的奢靡之风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商人巨贾为了取乐竟有把金箔往水里扔了,看人争抢为乐的。而扬州知府家里,吃穿用度无不精细,价值连城的汝窑瓷也可拿来盛粥。无怪乎有人说举国之财聚于江浙。 燕王思及去年河南大旱,赤地千里c饿殍遍地,朝廷却无力赈灾,眉峰越发的冷峻。 大梁新立,这天下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这江浙之地因前朝福王肉坦而降,得以免受战火之苦,繁华依旧,同时前朝余孽却也得以喘息,如滴水入海,藏匿其中。在江南,朝廷的掌控还是弱了。 “我吃好了,”阿福敏锐察觉到朱公子气息微变,以为是他嫌弃自己吃得多,她小心翼翼望着朱公子,小声说道,“不要了。” 只可惜她肚子不争气,话音刚落就很不给主人面子地响了起来,“咕噜噜”。 燕王一下子笑了,调侃地看她,“这就是吃好了?” “我睡了太久,饿狠了才会吃这么多,”阿福红着脸解释,都怪那个碗太小了,只有她拳头大,只装得下三两口粥,怎么能吃得饱嘛。她说着说着,神色不免带了些委屈。这真不能怪她吃得多! 燕王看她小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的十分有趣,暂且把天下大事放到一旁,亲手给小姑娘盛了一碗粥,“你刚醒来,肠胃还弱,不能一气吃太多。” “嗯嗯,”阿福乖乖点头,“我再吃一碗也就够了。”论耐饿,瘦马们都是一把好手,要不然怎么维持削肩细腰没有胸的杨柳身材呢。她悄悄咽了咽口水,她一点都不馋! “等你好了,想吃什么都可以,”燕王哪会看不出她的心思,宽慰地说了一句,拿了金丝包边的白瓷勺仔细喂她喝粥。 头一回与男子如此亲近,阿福觉得不好意思,可又不好拒绝,妈妈说了,瘦马是伺候人的,要婉转柔顺,所以朱公子想要做什么,她都不能拒绝。 好在如何把饭吃得姿态动人她是认真学过了的,并不怯,朱唇微启,轻轻地咬住了勺子。阿福本身气质清甜纯美,然而那花瓣儿一般娇嫩的唇含着白瓷的勺子,恁地平添几分风情来。 阿福不知道,瘦马培训里的姿态当然是怎样勾人怎样来的,她这么轻轻一咬,燕王殿下看得一热,忙把勺子递给了阿福,叫她自己吃。 自己吃还自在些,阿福也不在意朱公子的半途而废,接过碗迅速而优雅地把粥喝完了。燕王都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自己喝的时候就端庄了。 “朱公子,我想回香如故看看可以么?”阿福待朱公子放下碗,才是小心而期盼地问他。 “你可还记得自己是怎么病的?”燕王避而不答,反问道。 “我喝多了酒,许是受了寒,”阿福还记得自己喝了好多酒,加了红枣桂圆蜂蜜的绍兴女儿红喝起来甜甜的,姐妹们一劝,她就多喝了几杯。 “你可知道你是中毒了,”燕王瞧着她傻乎乎的,这要没有他护着,往后在王府里可怎么活。 中毒?她好好的怎么会中毒呢?阿福不解。她没发现她居然一点都不怀疑朱公子的话,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是中毒不是生病,“我是在香如故中的毒,所以公子提前把我接了来?” 倒也不是傻到底,燕王点头,“你可知道是谁给你下毒?” 她最后三杯酒是与含烟姑娘喝的,可酒是兴儿给她倒的,再说含烟姑娘为人清傲,不像是会下毒害她的人。阿福忽然记起来那日被阿芙喂下去的解酒茶,苦得像是药汁。不,不会的,阿芙怎么会害她呢?阿福不愿意如此揣测自己视同亲妹的阿芙,可那日灯下阿芙嘴角诡秘的笑在她脑中越发的清晰。 “看来你自己也猜到了,”燕王看她紧抿着唇,唇边那粒小梨涡就陷得更深了,怜惜地摸摸她的发,“忘了吧,明日我们启程回京,这里的事你就不要记挂了。” 朱公子的话已是肯定了她的猜测,阿福心中绞痛,强撑着与燕王道谢:“谢谢公子救我。”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别哭,不值得,”燕王捧了阿福的脸细细与她擦泪,他只喜欢她在某些时候落泪。 这样的温柔体贴是阿福不曾从徐妈妈又或者姐妹们身上得到的,阿福忍不住扑进了燕王怀里,不顾姿态地嚎啕大哭起来。 这是她这辈子最委屈的时候了,“我真心待她,她为何狠心害我?” “只当是喂了阿黄,”燕王拍着她的背,把人抱得紧紧的,心都被她的眼泪泡软了。她是重情之人,若是知道香如故已经不在了,怕是会大恸伤身,不如瞒着她,他自会为她找出公道。 “阿黄是谁?”阿福哭着打了个嗝,闷声闷气地问。她知道朱公子是在安慰她,她不能辜负了朱公子的好意。 “是我养的一条大黄狗,贪吃得很,”燕王耐心哄着阿福,“不过它会自己抓兔子狐狸打牙祭,吃得油光水滑的。你这样爱吃,它也会喜欢你的。”说到阿黄,燕王忽然皱眉,为何梦中他带着徐氏打猎,却没有带阿黄? “它会不会咬我?”阿福听说是朱公子养的大黄狗,就想到了那句良心都被狗吃了的话,哭声稍歇。毕竟是年纪还小,她念着那只厉害的大黄狗,把伤心分散了些,“妈妈怕猫儿狗儿抓咬,在我们身上留了伤疤,是不许我们养这些的。” “你对它好,它也就对你好,沅沅这么可爱,它是不会咬你的。”燕王暂时放下了疑窦,温声道。 所以人竟然不如狗么?阿福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公子对我好,我也会对公子很好很好的。”尽管她不知道朱公子对她的好能够维持多久,她会永远记得朱公子此时对她的好,一心一意伺候他,直到他不再需要她。 “好,”燕王听着她的柔声细语,心中甜如蜜糖,他一定会好好的护着她,谁也不能再把她从他身边夺走。 “我这就出来了,还没有与妈妈和姐妹们道别呢,”香如故除了一个阿芙,还有很多的好姐妹和教导她的妈妈们,没能坐着轿子出门子已经很遗憾了,临走前不能再看看大家就更遗憾了。 怎么又惦记起来香如故了,燕王很是烦恼,只得又撒了个谎,“她们说因为兰汀的事没脸见你,就不见了,只派了你的丫头来给你送东西。” “兴儿?”阿福虽然失望,但大家应该是叫兴儿带了话的。 “你大病初愈不能劳神,午睡起来,我再叫那个丫头来见你。”燕王扶着阿福躺下,取过茶炉上的热帕子给她擦了脸,叫她午睡。 阿福哭了一场也觉得累了,听话地乖乖躺在枕头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沅”燕王差点又把喊顺口了的沅沅喊出来,顿了顿还是改了口,“阿福你病刚好,先歇着罢。”说完逃也似地躲到屏风后换衣裳去了。说什么情深,他梦中竟是从来不曾问过阿福身世姓名么? 以为自己足够情深意重的燕王被梦中的自己打脸了。 阿福看着燕王有些仓促的背影抿着唇笑了,不论是朱公子还是燕王,好像也没差的。不过她还是喜欢在心里偷偷叫他朱公子,有一种别样的亲密。 房门外,陆永川站得笔直,一脸正气。 曹正淳站在他身后,悄悄投以同情的目光,虽然撺掇陆永川来请王爷是他的主意,但是作为一个好人,他的良心还是有点痛的,没看丫头们都在屋子外头站着么,王爷难得近一次女色,坏人好事,遭天谴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7.第 87 章 ,最快更新瘦马阿福最新章节!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阿福有生以来头一回出远门,这样日日在船上看着河上风景也没有腻的, 春光绮丽,风景如画, 更何况还有燕王陪着她。 燕王看她喜欢, 还有些歉疚不能让她下船每个地方都玩玩看看,到了京城以后就更没有这种出来游玩的机会了。 是以当刘玉追上他们的船,前来求见,并带了他的妻子说要给燕王女眷请安的时候,燕王就答应了让那刘吴氏去见阿福, 一则找个人给阿福解解闷,二则等阿福进了王府以后, 交际都是要学起来的。 知道自己要见客, 阿福好紧张,那个什么帮的帮主夫人一听就是好厉害的人物,她要是招待不好, 会不会丢了朱公子的脸?好在有淡竹和连翘帮衬着, 忙换了一身见客的新衣裳, 重新梳了头,才是请了刘吴氏来见。 刘吴氏是江湖儿女,丹凤眼儿瓜子脸,穿碧色褙子香色裙子, 头发束在银丝发冠中, 英姿飒爽又有几分精明, 然而这位女中豪杰在看见阿福的时候,眼中还是露出诧异的神色,燕王这宠妾未免也太年幼了。 不过她的诧异也只在一瞬间,低下眼睛与阿福见礼,再抬起头就已经是一团和气了。 “刘太太请坐,”阿福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招待客人,脸上是标准的端庄式微笑。 刘吴氏道谢入座,看一眼这位徐夫人,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一句,真是小,还没有她女儿大呢,梳着个端庄典雅的牡丹头,漂亮是真漂亮,令人眼前一亮的明媚鲜亮,然而不免让人担心她纤细的脖子能不能撑得住头上那些沉甸甸的金钗。 还是个小姑娘呢,刘吴氏眼里就多了几分对小姑娘的怜惜,语气也越发软了,“听口音儿,徐夫人莫非也是扬州人?” “正是,”阿福微笑点头,燕王已经把她的新身份告诉了她,她也都认真记下来了,往后她就不是香如故出身的瘦马了,而是扬州籍徐举人家的独女徐韶光,有父母还有兄长。韶光是燕王给她取的名,取自煦色韶光之意,愿她芳年永继。 她就是燕王正正经经从良家纳的良妾,大家叫她也改了口,都称徐夫人。 “无怪我见了徐夫人就觉得亲切,我也是扬州人,自从嫁给当家的,已经有十年没回过扬州了,”刘吴氏一下子就靠着老乡身份拉近了关系。 出门在外,阿福也觉得刘夫人是老乡就多了几分亲切,抿着嘴笑,“我也觉得太太面善,原来是家乡人。”不过她自己出身香如故,阿福就有点虚,不敢透露更多与刘家太太叙老乡情。 刘吴氏看她滴水不漏,不免叹一声不愧是燕王身边的人。等她留意到徐夫人湘裙下露出一角的尖尖莲鞋,刘吴氏笑容一顿,很识趣地不再谈论扬州话题,转了口风儿,提起正事来,“这回冒昧来打扰夫人,是我那当家的在河里捞到了些东西,他大老粗不懂差点就扔了,我看了觉得是女眷之物,不适合流落在外,就大胆的拿来给夫人看看了。” 刘玉确实是不懂,以为燕王是让他捞沉船表忠心,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都给捞了上来。刘吴氏检查后就发现了蹊跷,其中有几箱子女眷的衣物,看材质做工绝不可能是婢女之流的,又打听到燕王带了女眷,刘吴氏就带着捞来的东西跟着丈夫一起来求见了。 听了这话,阿福心里一跳,当日沉船,他们来不及搬走船上的东西,她的行李就都落在了沉船上,别的都还好,她只心疼姐妹们送她的礼物。 “太太说的东西在哪?”阿福期盼地看着刘吴氏,能找回来一件她就很开心了。 “我这就叫人送进来,”刘吴氏被阿福一双盈盈妙目看着,哪还顾得上卖关子,忙叫人把东西都抬了上来。 抬着大箱子的仆妇们鱼贯进来,阿福看着沉沉落在地上的箱子,笑意微敛,她哪有那么多的东西,莫非是遇上了话本里的行贿?那她可不能给朱公子拖后腿。 刘吴氏一直留心着阿福神色,见她忽然端了起来,并不以为意,女人都是眼浅的,等会儿见了箱子里的东西就不会是这个表情了,因而笑道,“夫人看看这些东西可是你落在沉船上的?” 得了她的提示,刘家的仆妇们依次打开了摆在阿福面前的大箱子,绫罗绸缎珠宝玉石,一眼看去真是玲琅满目,比如摆在黑绒布上头的宝石项链、头冠、耳环、手镯一整套,满满都是镶嵌的蓝宝石,光线折射之下,耀花了人的眼。 就连王府出身见惯了好东西的淡竹和连翘都忍不住往那一套珠宝看了又看。 阿福也多看了一眼,确实是闪耀,却不是她的东西,刘吴氏是通过她向朱公子行贿啊。阿福突然兴奋起来,她一定要大义凛然地拒绝了。 没有女人不喜欢珠宝,尤其是这种西洋来的珠宝打磨得比她们的首饰头面更加的耀眼夺目,刘吴氏笑道,“这些都是夫人的东西罢?”刘吴氏以为阿福会顺水推舟说是自己掉的,就把东西收了,哪知道阿福摇了头。 “不是,我只丢了些普通首饰。”阿福表示自己是个诚实的孩子。 刘吴氏愕然,脸上的笑差点端不住,这徐夫人是不是傻?她勉强笑了笑,更诱导的语气道:“夫人仔细看看?”说着拿起里头一个嵌了红蓝宝石的金怀表,特意打开了给阿福看,“这只西洋怀表,想来也只有王府女眷能用了,夫人请看,还有个镜子呢。” 阿福好奇的看了看,那叫怀表的东西几根细针滴答滴答走动着,好像挺有趣的,至于镜子就更稀罕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可以把人照得纤毫毕现的镜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镜子里的自己,嗯嗯,真是漂亮美丽惹人怜爱。 然而,当着刘太太期待的眼神,阿福还是坚决的摇了头,“这不是我的东西,如果刘太太带来的都是这样的贵重物品,那就是没有我的东西了。” 刘吴氏还是第一次遇到送礼送不出去的,只好叫人把从沉船里找到零碎物品拿上来,她是真想不明白,依着徐夫人的出身,竟然能守得住不贪财,也是十分稀罕了。 衣裳鞋袜泡了水是不能要了,刘吴氏整理出来的,只有几枚廉价的银质钗子,稍微过得去一点的是一只翡翠镯子,也不是多好的成色,最贵就是那几锭银子。 阿福一看安置在小匣子里属于自己的东西,眼眶儿就有点红了,失而复得,纵然姐妹们送她的礼物遗失了大半,能得回几样也聊以慰藉了。 刘吴氏冷眼旁观,觉得这徐夫人真真是个傻的,她拿来的随便哪一样都比这几样廉价首饰值钱多了,不趁着此时受宠多给自己捞点好处,往后失宠了,谁还来送礼? “多谢刘太太了,”阿福很克制地没有掉眼泪,得体的向刘吴氏道谢。 “物归原主而已,”刘吴氏不死心再问一句,“夫人不再看看这里面还有没有你的东西?” “不了,”阿福淡淡笑着拒绝了,“能找回来这些,就足矣。” 人不收礼,总不能强按头,刘吴氏也只好打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8.第 88 章 ,最快更新瘦马阿福最新章节!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阿芙从外面回来,已是午后了。她轻轻推开门进了屋子,就见桌上摆了个藤编的食盒, 一旁搁着一碟新鲜的樱桃, 晶莹水灵,仿佛刚从枝头上摘下来一样。 她正觉得口渴,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便拈了一粒红艳艳的樱桃,刚要送进嘴里,忽而想起了袖中的枝条, 恰巧阿福听见动静从屏风隔着的内室走出来,喊了她一声。 阿芙被吓了一跳, 手里的樱桃也掉了,她皱眉看阿福, 拍着胸口,恼道:“你走路都没声儿,吓了我一跳!” “你去了哪来?”阿福早习惯了阿芙的惯常对她说话的语气, 不以为意的走过去, “妈妈叫人送的樱桃, 我想着你喜欢这个, 可是留着一颗都没动。” 阿芙做贼心虚,不敢与阿福对视, 扬声叫了兴儿给她打水洗手, 回头指着放在桌上的小包袱, “我去买了一个扇面,想着你要走了,我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你,就给你绣个扇子,往后你夏天打扇也就能想起我来。” “纵是没有这扇子,我还能忘得了你?”阿福打开包袱,里头放着一把月白扇面的湘妃竹菱形团扇并十几束各色丝线,她就把团扇取了拿在手里扇着,怅然道,“我是真不想与你分开。” 她被自己爹娘卖掉的时候,已经记事了。那年疼爱她的奶奶刚去世,爹娘对她就变了脸色,不,应该说她那对父母就从来没有对她好脸色过,没了奶奶的庇护,她就成了野地里的小草,不过几个月就从白白嫩嫩的胖娃娃被养成了个黑瘦的丑丫头。后来她娘生下来个弟弟,两口子就更嫌弃她碍眼了,听说可以把女儿卖给养瘦马的,两人就迫不及待地把她领出来卖掉了。 离开那样的父母,她并不是很伤心,更何况小的时候不懂瘦马究竟是什么,只觉得这院子里的人又干净又漂亮,还能吃饱饭,简直是到了了故事里的仙境一样。即使是现在,被卖了两千两,她也很感激徐妈妈,不论如何,是徐妈妈给了她平安长大的机会,至于往后的命运如何就全看她自己了。 “我也不想和姐姐分开,”阿芙在兴儿的服侍下净了手,将纤纤玉指在帕子上揩干,这才抬眼看向阿福,她的语气有些唏嘘,“我们姐妹在一起快有七年了。” 七年的相处,并非全然是虚情假意。然而既生瑜何生亮,她们两人实在是太像了,妈妈为了让她与阿福更像一些,特意在她额上点了一颗红痣。许是她对点痣的染料不耐受,脸生生肿了一个月,吃足了苦头。 阿芙的父亲是个久试不第的穷酸秀才,自负才华盖世,没甚么本事,却有一身妒贤嫉能的臭脾气。阿芙虽恨她父亲,却也学了些秀才的品性,被徐婆子在额上点了痣,嘴上说着高兴与姐姐一样,心里其实是恨的。凭什么就得是她像阿福呢?阿福又傻又白,偏偏惹人喜欢,就连一起长大的宋青河都更喜欢阿福。 只是平日里的怨恨都被阿芙压了下来,直到这次,眼看着有个英俊的贵公子可以叫她脱离苦海了,却还是被阿福抢了去,她怎能不恨? 阿福不知阿芙心中的千回百转,犹在回忆当年,“我还记得你刚来,心想这个妹妹与我长得真像,哪知你躲在屋子里哭了整整三天,把眼睛都哭成了烂桃子,我哄了你三天,才是给了我一个笑脸。” 两人因着这三日相伴的情谊,迅速的熟悉起来,互相通了身世姓名,发现两人竟然连名字都是同音不同字的,阿福又比阿芙大了三天,自此姐妹相称,就算是妈妈给两人重新取了名字,她们私下里还是称呼彼此的小名。 想起往事,阿芙低下了头,她在桌边坐下,拿起一颗樱桃含在嘴里。这樱桃看着光鲜好看,吃在嘴里却不如想象中的甜。她吐了核,打断了阿福的回忆,“姐姐我是真不想与你分开,不如等你过了门,求一求朱公子,把我也买了去吧。” 朱公子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好说话的人,阿福没有很干脆的一口答应,她怕阿芙生了希望又失望,只说,“我尽力试试。” 她就知道阿福不会愿意诚心帮她。阿芙摸到藏在袖子里的枝条,抬头笑了,仿佛依恋地把头靠在阿福身上,手也楼住了阿福的腰,“那我等姐姐的好消息。” 阿福的腰很是敏感,被阿芙这样靠着,整个人都绷紧了,可又不能推开需要安慰的阿芙,她忍着腰间的不适,摸了摸阿芙的头,“你吃过午饭没有,我给你留了一碗绿豆粥和两碟凉拌小菜。” “晚上还有姐姐的酒宴呢,我就不吃了,”阿芙松开了阿福的腰,并不是每个人都像阿福一样不怕胖的。 “对了,刚刚你不在,妈妈让我给你选一身衣裳,我就选了这两个,你看看可还喜欢?”阿福转身去窗下矮榻上的针线笸箩里取了两块尺头来,是她特意跟李裁缝要来的。 阿芙一看居然有一块海棠红的料子,心里一刺,笑问,“姐姐给我选的我哪有不喜欢的,姐姐选了什么颜色的嫁衣?”海棠红十样锦,是可以做嫁衣的料子了,阿福给她选这个真不是故意? “就是这种,”阿福见阿芙好奇,就拿了那朱红牡丹的给阿芙看。李裁缝会做生意,见她要那两块尺头,干脆把她选中的几种料子的尺头都送给了她。 朱红牡丹,真是张扬,阿芙勾起嘴角笑了笑,她这才留意到阿福手上的一对翡翠镯子,“妈妈把镯子也给你了?”是阿福说要把镯子还给妈妈的,结果她自己把一对都戴上了。 “嗯,”阿福脱下左手的镯子,“这镯子是一对儿,我们一人一只罢,也是个念想。” “它们好好的是一对儿,何必拆了,”阿芙不肯要,眼珠子一转,开口要了另一样,“姐姐若是诚心与我留个念想,不如把你那个观音坠子留给我。” 阿芙开口要的观音坠子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仅仅是个木雕的观音像,戴的久了,上了一层包浆,看起来才不那么寒碜。但她知道那是阿福的奶奶留给阿福的,阿福很是珍惜。她开口要,只是故意让阿福为难罢了,并不是真心想要。 听了这话阿福果然为难了。 阿芙又道:“若是朱公子不愿意要我,此后我们是再也不能见到了。” 阿福却还是不能下了决心,这观音坠子是奶奶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了,她舍不得。 “是我强求了,这是奶奶留给姐姐的东西,姐姐舍不得给我也是应当的,”阿芙以退为进,“姐姐不要为难了。”反正也不是多稀罕的东西,要不是为了给阿福添堵,她才不想要呢。 哪知阿福是真舍不得,听她这么说,就真的不打算给她了,“那妹妹还是留着这个镯子吧,希望它们能有再聚之时。” 说着就把镯子给阿芙戴上了,嗯嗯,还是镯子比较适合漂亮的小姑娘。 阿芙没想到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阿福居然跟她玩这一手,又吃了个闷气,她低了头抚摸手上的镯子没有说话,重聚之时恐怕是不会有了。 晚上,漱玉阁的宴席摆开两个大圆桌,院子里的姑娘们都来了。 各个都盛装打扮了,一时间,美人如花,香气扑鼻,莺声燕语的问候之声与环佩摇曳的叮咚之声、衣裙摩擦的簌簌之声、以及杯盏碰撞之声交织成一片,十分的热闹。 作为东道主,阿福忙着招呼众人,虽有阿芙和兴儿从旁协助,也是忙得团团转,饭菜没能吃几口,倒是先喝了一肚子酒。 “看来我是来得太迟了,”正热闹的时候,含烟姑娘姗姗来迟了。 听见这话,众人都停了箸往门口看去,就见披着一件蛋壳青绣竹叶披风的含烟姑娘站在门口,天色已晚,她身边的丫头提着一盏红灯笼,这真是来得太迟了。 “含烟姐姐,”阿福忙放下酒杯去迎她,请她入座。 含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个小丫头打了脸,此时看阿福是哪里都不顺眼,因此淡笑道:“我就不坐了,晚上我是不敢吃东西的,不如妹妹年纪小。我来敬妹妹三杯酒就回去了。” 说着让人倒酒来,自己一气饮了三满杯。尔后笑吟吟地看着阿福。 这时候阿福已经有些上头了,脸色酡红,可含烟的酒她又不能不喝,只要硬着头皮生灌三杯。 含烟看她爽快,心里的气就散了些,令她的丫头把礼物送给阿福,“姐妹们慢慢玩罢,我就走了。” 等含烟走了,席上才重新热闹起来,紫玉直言,“要是她在,我们大家都不自在。” 众人纷纷附和,又叫阿福入席,才看见她已经靠在一旁的案几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这下可好,东道主先醉倒了,”紫玉摇头。 “兰汀你和兴儿扶她回房休息去,”紫嫣看阿福醉倒的样子实是可怜,生怕她没靠住案几摔倒了。 “那我就先扶着姐姐回去了,”阿芙笑着点头。今晚阿福喝的就倒是有一半是她劝的,含烟那几杯只是压倒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阿福醉得人事不知,光靠兴儿和阿芙是扶不回去的,最后还是叫了个仆妇把她背回去的。 两人合力为阿福脱了衣裳,擦了脸,阿芙就吩咐兴儿去厨房要来了一碗解酒茶,“姐姐这里有我照看就可以了,你回去和大家说一声,让姐妹们不要担心。” 兴儿应诺,为两人关上了房门。 夜深人静,屋子里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阿芙心跳如擂鼓,从袖子里取出了藏了一天的枝条。因贴身放着,叶子已经发焉了,她把叶子都摘了下来揉碎,在解酒茶里搅了搅,因怕叶子失了药性,不够用,又用枝条在茶里泡了泡。 这才收拾了残渣,把枝叶都埋在了屋角高几上的吊兰盆里,又谨慎的洗干净手,端着解酒茶进了内室。 阿福是第一次在大运河上坐船,船上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非常的新奇,离愁别绪就不那么明显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9.第 89 章 ,最快更新瘦马阿福最新章节!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阿福忙与兴儿一起收拾了案几,请两人坐下,奉茶。 “芷沅姑娘大喜了,”来给阿福量身的裁缝是香如故惯常请的香秀坊的李裁缝,还未喝茶先道喜, 一双利眼把阿福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 笑着道,“芷沅姑娘比开春那会儿更出落了,身量也长了一寸。” 徐婆子闻言也仔细看了看阿福, 笑道:“还是你眼利, 我日日见着她,都不大觉得出来。”芷沅被卖到香如故的时候才五岁,长得又黑又廋, 乍一看就是个丑丫头,要不是她看着她额头上一粒朱砂红痣格外精致,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珠又透着灵性,出了四两银子买了人,就要错过这么个好苗子了。 结果好好养了一年, 芷沅就越长越精致, 玉雪粉嫩的, 可把院子里的人都惊到了,徐婆子还记得那对夫妇不过是长得齐整而已, 能生出个这么漂亮的女儿, 没准是祖坟冒青烟了。 后来兰汀也被她的秀才爹卖到了香如故来, 两个小姑娘小时候长得是差不离,徐婆子就起了意,把两人当做双生子来养,还用了秘法在兰汀额上点了个与芷沅一模一样的朱砂痣,就是想借着双生子的噱头把两人身价提一提。 只可惜这回的朱公子没看上兰汀,不然还能多赚一笔,徐婆子念着这个憾事,四下一看,问道:“兰汀呢,怎么不在?” “她去送姐妹们了,”阿福怕妈妈怪罪阿芙,忙道。 “既然她不在,你就比着她的喜好给她也挑一身衣裳,”徐婆子知道兰汀是个爱交际的,也不深究,她决心吸取教训,把手里头的好苗子都装扮上,便吩咐芷沅给兰汀挑衣料。 “不如等她回来再看罢?”阿福想着阿芙爱美,她对自己搭配衣裳的能力可不看好,给阿芙搭配丑了怎么办?“再说还要量身呢。” “姑娘不必担心,兰汀姑娘的尺寸我是记着的,”李裁缝为人精明,对于老主顾家姑娘们的身量尺寸都是记得很清楚的,纵然是不爱做衣裳的芷沅姑娘她都能留心记着,爱俏的兰汀姑娘她如何能忘? “兰汀姑娘还在长个子,一会给她裁料子的时候多留两寸余地就是了,”李裁缝很有经验。芷沅姑娘就要出门子,自然是做合身,兰汀姑娘还不急,做得略宽松也无妨。 话都说到这里了,阿福也没反对的余地,依着李裁缝量了身,果然如李裁缝所说长了一寸。 “前几日我们香秀坊刚进了一批新料子,都是顶好的织锦缎,知道芷沅姑娘要做嫁衣,我就都带了些尺头来,”李裁缝记好了芷沅姑娘的尺寸,就让她的小丫头打开带来的包袱,里头整整齐齐摆着十几二十种各色尺头,有一半颜色都是如海棠红、石榴红之类的偏红色。 香秀坊惯常做的是烟花柳巷的生意,衣料质地算不上顶级,样式花色却都是新鲜时兴的,一溜儿摆开在红漆圆桌上,真是灿若霓虹,赏心悦目。 “姑娘看看,可有中意的?”李裁缝笑看阿福,心里有些惋惜,长得仙女一样,可惜没能投生在好人家,年纪这么小被买了去,那主顾没准有不好的癖好。不过李裁缝常年与这些瘦马妓子打交道,可叹的故事看得多了,同情心也消磨了,念头一起就略过了,只一心推荐自己带来的料子,做成了又是一笔大生意。 毕竟是年轻的小姑娘,就没有不爱漂亮衣裳的,阿福伸手摸摸那些柔软光滑的衣料,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种十样锦的是如今最时兴的样式,前儿如是阁的姑娘出门子就是做了一套银红的嫁衣,”李裁缝看她纠结,忙推荐道。说着拿起一块儿海棠红的在阿福身上比划,“不过依我看,芷沅姑娘更适合海棠红,妩媚娇俏。” 瘦马出门子虽也说是出嫁,可毕竟是给人做小,哪里能用正红呢?也只有选些偏红旁色了。 “妈妈觉得怎么样?”阿福听李裁缝这么说也觉得好,询问地看着徐婆子。 “我看这个夹金线牡丹的更好看,”徐婆子却挑了一块儿与正红十分相近的朱色锦缎,重重牡丹天姿国色,其上金线熠熠生光,做成衣裳,定然是极为出色。 “徐姐姐好眼光,这个料子好是好,就是太打眼了,”李裁缝好心提醒。瘦马是去给人做小的,打扮太张扬了,岂不是扎大妇的眼? “无妨,我家女儿如此容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方是得宜,”徐婆子笑笑,那朱公子远来扬州买人,怎么会带正妻?即使带了人也只会是娇妾美婢。芷沅新过门,正是新鲜,这个时候不趁机争宠,要放到什么时候去? 徐婆子养瘦马全为牟利,可也希望自家出去的瘦马能有个好下场。 既然徐婆子都这么说了,李裁缝就记下了朱红金线牡丹做嫁衣。 阿福自己挑了豆绿、藕粉等色做了两身春装,两身夏装,这就算是徐婆子陪送给她出门子的嫁时衣了。阿福念着李裁缝推荐的海棠红十样锦好看,就给阿芙选了做褙子,又配了柳绿的做裙子。 待到送走李裁缝,阿芙还是没有回来。 徐婆子拉了阿福的手同坐榻上,低声嘱咐她,“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门子了,陈妈妈的课还没来得及全都教给你,这两日你就专心跟着她学一学,不要偷懒。” 香如故的陈妈妈教的是闺房之乐,阿福羞红了脸。 “男人呀贪色,你伺候好了他的子孙根,才能让他离不了你。不然就是天仙,在床上木头一样不知趣,也是要被男人冷落的。”徐婆子语重心长。 阿福的脸更红了。 徐婆子笑着摸了摸她滚烫的脸,“这有什么可羞的,男女人伦,食色性也,往后你就知道好处了。” 徐婆子看她把头越垂越低,生怕她把自己羞死,略略交代了几句就起了身。 “妈妈,您的镯子,”阿福忙取了装着徐婆子那双翡翠手镯的盒子追出门去,光顾着害羞了,差一点忘了把镯子还给妈妈。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陪嫁的,这双镯子你就留着罢,”翡翠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徐婆子亲手再把一双碧盈盈的镯子给阿福戴上了。 阿福手腕细白,戴着这翡翠的镯子格外好看。她喃喃道了谢,站在房门口庑廊上目送着徐婆子走远了。 午时的日头升得老高,院子里静无人声,阿福倚着廊柱张望,也不知阿芙去了哪个姐妹的屋子。她素知阿芙心气儿高,这回偏偏是她被选走了,她便有些担心她。 阿芙却是不在香如故里了。 却说当时,紫嫣等几个年纪大的瘦马从阿福房中出来以后就各自回房了,年纪小的瘦马们还有些活泼,舍不得就散,聚在庑廊上叽叽喳喳议论芷沅的好运气。 因兰汀和芷沅是住一个屋子的,看见也兰汀避了出来,有人不免觉得奇怪,一个穿着丁香紫褙子的姑娘就好奇地问:“兰汀你怎么也出来了?” “妈妈定是有私房话儿与姐姐说呢,姐姐脸皮薄,我要是一旁听着,可不得羞死,”阿芙眼波流转,掩着嘴笑道。 她这大有深意的样子,姑娘们瞬间都懂了。瘦马学那些琴棋书画不过是给自己镀个才女的金,归根到底都是为了伺候男人,她们的功课里,那些闺房之乐才是重头大戏呢。阿芙这么一说,可不是个个都明白了。 顿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小瘦马于房中之事学得不如姐姐们深入,还是一知半解的时候,妈妈定然是要提前与芷沅详说了。哎呀,想想就觉得好羞人。 阿芙等姐妹们笑过,这才开口道:“你们可有人要出门,芷沅姐姐不日就要出门子了,我想买个扇面给姐姐绣一把并蒂莲的团扇。” 小瘦马们年纪都不大,妈妈还不太拘着她们不让出门,如阿芙想要自己出门买扇面,叫上个婆子陪着就行,只不能离了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前的小南街。 “我有一把素面的湘妃竹扇面,兰汀你要不要,”那个丁香紫褙子的姑娘正好就有扇面,很是大方地对阿芙说。 “谢谢榆梅姐姐了,不过我还想亲去绣坊挑一挑丝线,”阿芙笑着拒绝了,“上回叫兴儿帮我买,结果买来的都不甚合我的意。” “现在出门,日头太晒了,”一个姑娘看了看庭院中明亮的阳光,摇了摇头。 靠脸吃饭的瘦马们都很是珍惜自己的容颜,听了这话,纵然有想出门的姑娘,看了庑廊外头太阳,都退却了。 “那我就自己去了,”没有人同去更好,阿芙笑着与众人告别。 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是扬州有名的脂粉之地,养瘦马的、蓄妓子的,还有扬州大名鼎鼎的当红名妓阮湘湘就住在梨花巷口。 阿芙在香如故健壮仆妇的陪同下出了门,走到梨花巷口,阮湘湘家门口停了一辆油壁香车,看形状阮湘湘正要出门。 阿芙就往院墙下站了站,粉黛青瓦墙头绿荫砸地,却是传言里痴慕阮湘湘的南洋商人带来的异种花木长得正葳蕤丰盛,枝叶蔓蔓越过了粉墙。 “妈妈你看那阮湘湘真是风光,”阿芙抬手搭在一根垂下来的枝条上,羡慕地道。 “不过是看似风光,”仆妇为阿芙打着伞,她顺着阿芙的话望过去,正见一身盛装的阮湘湘众星捧月地登上香车,她不屑地笑了笑。没留意阿芙悄悄折了一根碧绿的枝条藏在袖子里。 听了这话,阿福抿着嘴笑,唇边浅浅的梨涡看起来可爱极了。精神点才好,她也好同兴儿说自己很好,让大家不要担心。 “我们家花园里有株高大的白玉兰,开得十分漂亮,奴婢就想着折几枝花来给姑娘赏赏,解解闷儿。”明月笑着把白玉兰给阿福看。 玉兰花儿洁白如玉,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吐蕊盛开,各有各的好看。阿福也是爱花的,见了这生机勃勃的花朵确实心情开朗,“很漂亮,明月姐姐费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0.第 90 章 ,最快更新瘦马阿福最新章节!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外院的角门处,惯常是几个半大的小厮守着的, 看见兴儿过来,原本躲在院墙的阴影下闲话的小厮们忙迎了上去, 都笑着恭喜她,“兴儿姐姐大喜。” “是我家姑娘大喜, 恭喜我作甚,我可没有喜钱, ”兴儿往小厮们让出来的阴凉处站了站, 甩着袖子道。她与这些角门的小厮很熟, 盖因她家姑娘常年打发她去买零嘴儿, 日子久了大家都有了几分交情,说话便也随意些。 “兴儿姐姐难道不跟着你家姑娘走?”门上的小厮消息最是灵通,年纪最大的一个便道,“那位朱公子可是非富即贵, 小的看着他上的马车, 那车帘子都是锦绣阁的手艺。” 说着便啧啧咂嘴,笑看兴儿。姑娘们身边的丫头都是中人之姿, 兴儿长得也清秀,要是有那个心,未尝不能往上爬一爬。 “就你眼睛毒, ”兴儿笑了笑, 没说别的, 朱公子富贵与她有什么干系, 她还是安安分分待在香如故妥当。 这些年香如故也不是没有入了朱门绣户的瘦马,杳无音讯的多,却也有传出来暴毙消息的姑娘。芷沅姑娘是院子里公认的纯善,能混得好深宅大院么? 小厮们识趣地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跟着一个长得十分讨喜的圆脸小厮就凑上来道,“姐姐今日是要买什么?” “帮我去杏芳斋买些点心果子,”兴儿掏出荷包来,分了小厮五个大钱,“再去段家炒货那里秤些瓜子。” “好咧,”圆脸小厮答应一声,接过钱的时候手指有意无意蹭了兴儿的手心,被她啐了一口,笑嘻嘻转身就跑,生怕别的兄弟抢了他的好事。哪知一扭头就撞上了一个人。 “慌甚,没头苍蝇似的,撞了客人有你受的,”来人一身石青的直缀,头戴方巾,约莫二十岁上下,看起来像个清秀书生,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冷。 方才还嘻嘻哈哈的小厮们都站直了,“宋管事。”这姓宋的管事年纪不大,却威严十足,小厮们都怕他。 然宋管事看到了阿福的丫头兴儿,面上不由柔和了,“你家姑娘又让你买什么了?不用去买了,我给她带了些苏州点心。” 宋青河掌管着香如故所有的采买生意,他刚从苏州回来,身上还带着风尘,身后随从的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红漆雕花菱形点心盒子,足有三层,沉甸甸的全都是苏州买来的点心。阿福那小丫头最爱吃,这些苏式点心她应该会喜欢的罢? 心里头念着阿福,宋青河眼睛里就带了柔意。 近来宋管事对她家姑娘也太上心了,莫不是对她家姑娘有意吧,兴儿心里不免琢磨,低了头道,“我家姑娘今日被人聘了,姑娘们都来道喜,便让我去买些瓜子点心待客。” 聘了是什么意思?阿福不是还没到年纪? 宋青河恍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家姑娘见客了?” “是,”兴儿悄悄看了宋青河一眼,宋管事人长得好看又能干,只可惜芷沅姑娘的身价不是宋管事可以肖想的,“已经定了三天后出门子。” “原来如此,”宋青河压下心里的酸涩,强作镇定道,“东西有些重,我帮你提进去。”说着就拿了点心盒子在手里,迈开步子走了。 众小厮与兴儿面面相觑,宋管事不会是忘了院子里的规矩吧,成年男子不得入后院啊! 还是兴儿最快回过神来,急急追着宋青河去了,赶在他穿过院门前把人拦下了,“宋管事,你且等一等,我去叫姑娘出来。” 被兴儿张着手儿一拦,宋青河才恍然发觉自己莽撞了,他站住脚,点了头,只觉得提在手上的点心盒子沉沉地往下坠着,勒得他的手心生疼。 屋子里头,姑娘们莺声燕语好不热闹,隔着种了花木的院子也能听见几声笑语,宋青河抬着眼望里头望,不多时桃花影下,穿着湖蓝衣裳的小姑娘就莲步轻悄地下了台阶来了。 “青河哥哥,你回来了,”阿福走得好看,速度却不慢,近了宋青河跟前,俏生生地给他道了个万福,言语间十分高兴。 “我给你带了些苏州的点心,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宋青河看着跟前花骨朵似的小姑娘,心里涩涩的,自从发现自己对阿福生了旁的心思,宋青河就在暗中谋划着攒银子了,哪知道变故来得如此之快。 听见有苏州点心,阿福果然高兴,笑着道了谢,“青河哥哥最好啦。”宋青河是院子里刘婆婆的孙儿,小时候大家都是一起玩儿的,纵然长大了也不曾生分,更别说宋青河时常给阿福带好吃的,在阿福心里青河哥哥就跟自家亲哥哥没什么两样了。 宋青河强笑了笑,低语,“那你可愿意让我对你好一辈子?” “青河哥哥你说什么?”宋青河的声音太轻了,阿福没听清,疑惑地望着宋青河。 “没有什么,”宋青河注视着阿福清澈透亮的眼睛,里头干干净净的,依旧没有他曾期盼过的情绪。 宋青河怅然地摇了摇头,“不是要点心待客么,还不快拿了去。”说着把点心盒子递给了一旁垂着头的兴儿。 “那我就先进去了,”阿福迟疑地看着有些不对头的宋青河,又对他福了福,“谢谢青河哥哥。” 宋青河摆摆手,看着阿福进了屋子里去了,才是转身往外头去了。 阿福带着兴儿刚进屋子,就被阿芙拉住了,“姐姐刚刚神神秘秘的去了哪来?” “青河哥哥从苏州回来了,给我们送了些苏州的点心,”阿福低声道,她知道阿芙小性儿,也不说宋青河是单给她送的点心。 听了这话,阿芙拧着帕子笑了,“青河哥哥对姐姐真是极好的,每回出门儿,都惦着给姐姐带点心。” 她这话没掩饰,屋子里的姑娘们都听见了,霎时大家都静了静。兰汀这么一说,宋管事对芷沅确实是上心了,可两人打从一开始就没甚么可能,芷沅的身价银子两千两,宋管事得不吃不喝攒到哪年去? 紫嫣心善,忙打岔,“就兰汀妹妹话多,每回的点心难道少你吃了?”既然芷沅从不曾对宋管事动过心思,何必点破了让她徒增烦恼。 “想来是每回都抢不过芷沅,冒酸水了罢,”紫玉狭促些,话里有话刺了兰汀一句。她就是看不惯兰汀表面上与芷沅姐妹情深,暗地里却时不时要踩芷沅一脚好彰显自己出众的行径,完全忘了她自己不过是个赝品而已,就连额上的朱砂痣还是仿着芷沅点的。 “我是比不过姐姐贪吃,”阿芙绞着帕子的手顿了顿,淡笑道。 “我不过是胃口好了点,可别排揎我了,”阿福也听出来了几人的话音不对,连忙插.进去,“趁着妈妈不在,大家也多吃点呀。” 紫玉还想再说几句,被紫嫣扯住了袖子,便转头对阿福道:“含烟是苏州人,老说扬州城里那几家苏式点心铺子不地道,我可要尝尝这打苏州来的点心究竟是什么味道。” “隔着盒子,我都闻到香了,想来是不错的,”阿福笑着打开了那个三层的点心盒子,里头每层又分了六格,一共是十八样点心,琳琅满目。阿福就捧着装了苏式月饼的那一层到紫玉跟前,“紫玉姐姐你喜欢的咸口点心。” 自己的喜好被人记在心上是一件愉快的事情,紫玉笑着伸出纤纤玉指拈了一个小酒盅大的月饼出来,“我还是头一回在中秋之前吃月饼。” 紫嫣也伸手拿了一个,笑道,“可巧今儿十五,便提前与芷沅妹妹把中秋过了。” “紫嫣姐姐说的是,过几日芷沅出了门子,就见不到了,”一个与阿福差不多年纪的小瘦马有些怅然地道。 “我们这些人,聚散无定数,怜取当下罢,”紫玉听着这话也有些嗟叹,她和紫嫣都是到了年纪的,指不定哪日就被人买走了,若是有造化还好,就怕是落个凄凉下场。 紫玉一句话说得众人都惆怅了,她们这些人,身似浮萍,聚散不由己。 “既然是过节,到晚我请厨房置办一桌席面,姐妹们来吃酒可好?”阿福见大家情绪忽然低落,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强打起精神来邀大家吃酒。 “过什么节呢?芷沅你又找由头贪吃!”徐婆子一来就听见这话,轻飘飘地横了阿福一眼,“往后我是管不了你了,没我看着,你仔细吃成个胖子,看朱公子还要不要你!” 瘦马顶顶要紧的就是瘦,吃胖了像什么话! 阿福被徐婆子数落得成了棵焉巴巴的豆芽菜,不敢当着妈妈的面还嘴,却在心里嘀咕,她又吃不胖。 阿福是徐婆子看着长大的,她嘴巴一抿徐婆子就知道她心里不服气,不过今日是个好日子,徐婆子也懒得训女儿,左右出了门子,是好是歹全看她自己的造化,因而徐婆子又道:“你们芷沅妹妹定了人家,按着惯例是要摆酒的,晚上就在漱玉阁摆宴,大家热闹热闹。” 徐婆子这话一出,大家自是没有异议的,看着妈妈寻芷沅有事,便都识趣的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1.第 91 章 ,最快更新瘦马阿福最新章节!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有了燕王加入,曹正淳等人顿感压力一轻, 心下有感,抬眼找去,果不其然就见他们家王爷手中刀光如练, 刀光过处哀鸿遍野。还在奋力拼杀的侍卫们顿时精神一振,王爷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呢, 他们也不能太落后了, 多杀两个敌呀! 陆永川的接应来得很及时, 虽然有燕王这个大杀器在,对方靠着人海战术也是步步紧逼,把他们逼到了甲板中央,正要围剿, 陆永川就带着一千燕王府精锐杀到了, 轻轻松松就对这些大部分是乌合之众的匪徒进行了反围剿,并抓住了躲在小船上的匪首。 “王爷呢?”陆永川手里提拎着一个穿着大红锦袍的男人大步踏上船来。他手里的男人长得脑满肠肥, 一身肥肉簌簌抖动, 至少也有两百斤。陆永川单手拎着他却像是拿了个轻飘飘的玩意。 曹正淳蹲在地上, 让军医起出肩膀的箭头, 闻言扭头看了眼陆永川, 努了努嘴, “王爷还有要事。”他们刚脱险上了陆永川带来的大船, 王爷就搂着徐姑娘进房了, 小姑娘胆子小, 指不定要王爷怎么安慰呢。 要事?陆永川不是很明白,现在还有什么要事比审问匪首更重要的? 一番厮杀,燕王身上的宝蓝锦衣已经变成了血衣,他抱着阿福进了房间,闻到房间里淡雅的白檀香,才是后知后觉自己一身血气,忙把阿福放了下来。 “公子你有没有受伤?”阿福刚在地上站定就看见站在她跟前的朱公子身上溅了许多血,尤其是朱公子俊美无俦的脸上一抹暗色血痕更显得触目心惊,她顾不上其他,又扑到了燕王身上,努力往燕王脸上摸。 “我无事,”燕王怕血迹脏污了阿福的手,侧过脸不肯给她碰,见她尤不肯放弃,垫了脚来扑自己,只好道,“都是别人的血,不要怕。” 他说完这话就留心阿福神色,担忧她听了害怕。哪知道阿福听见他没事,只顾着高兴了哪里会怕,就连朱公子身上熏人欲呕的血腥味她都闻不见了。 “公子没有受伤就好,”阿福庆幸不已,完全没有想到朱公子一身衣裳都湿透到滴血了,究竟是杀了多少人才能有这个效果。 燕王意外地一挑眉,是他低估了她的胆量了,不愧是让他心心念念也要找到人。 “公子,我服侍你更衣吧,”阿福鼓起勇气,她都还没有伺候过朱公子更衣呢,身为一等瘦马,这也太挫败了。 “你先顾着你自己罢,”燕王好笑的摇摇头,看她眼珠乌溜溜的转,他怎么会猜不透这小丫头打的什么主意。但她也太不顾惜自己了,即使他很小心的护着她了,她衣裳上还是沾到了一些血迹。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全心全意都在关心他了。 不过被人全心顾念的感觉很好,燕王很想摸摸小姑娘的头,可看到自己手上干涸的血迹,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含笑看她,“你先换身衣裳,我让人送热水来。” 被燕王提醒,阿福这才惊觉自己裙子上也有几块暗红的血迹,小心肝儿颤颤,忙把裙子脱了,连声问,“我衣裳上还有吗?我看不见,背上有没有?” 燕王带着她在披荆斩棘的时候,她并不敢睁眼,一个劲儿在向菩萨祷告,光顾着紧张了,倒也没来得及想太多,这时看见自己裙子上的血迹才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燕王阻止不及,她已麻溜的把自己外裳也脱掉了。 灯下,阿福特别改造过的薄纱小衣轻烟薄雾一般,隐隐可见梅子红的薄纱下头肌肤如玉,纤腰细腿。 燕王忽然觉得自己的下火茶里还应该再多加一味黄连,他别开眼不好多看,“你好生歇着,我外头还有事。”说着急急推门出去了,连自己身上的衣裳都忘了换。 怎么就走了?衣裳还没换呢!阿福脚步一动,想要去追,忽然察觉不对,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穿与不穿也没甚么区别的衣裳,啊呀低叫一声,羞耻的捂住了脸。 嘤嘤嘤,她刚才真不是故意的,她也不是那么豪迈的人啊。 “王爷,”陆永川终于等到了燕王,忙上前汇报战况。 水匪是全军覆没了,许多尸首沉入河底无法确确统计剿首人数,俘虏的水匪则有两百多人。而燕王府卫也伤亡了百人,多是被意料之外的重箭所伤。 “伤亡的弟兄们都做好抚恤,家有老弱的多加一倍,”燕王面色沉重,“尽力寻找他们的尸体,务要入土为安。” 燕王这次下扬州不仅仅是为了寻人,因此他出来是做了万全准备的,就是知道有人不会放弃这种刺杀他的好机会,而他也想重挫对方势力。哪知背后之人为了杀他不仅勾结了江湖匪徒,竟然连军中重箭都拿出来了。若不是安排了陆永川接应,为了突围,恐怕就要暴露燕王府的火器了。 差一点玩脱,让燕王心情十分不妙。 陆永川也是很怕自家王爷的冷脸的,他越发谨慎地回禀了首轮审问的结果:这些水匪自己招供是漕帮的人,所图不过为财。至于那些重箭,全都说不知道。只有被他揪住的匪首受不住拷问,说出是收了人的钱财,为人消灾,重箭也是对方提供的。 “王爷这些俘虏该如何处置?”陆永川说完,看燕王没有表示,忙请他示下。 “除了几个头目,都杀了,”燕王语气平淡,既然分辨不出哪些是真水匪,哪些是刺客,不如都杀了干净,谁也不冤。 “是,”陆永川并不意外燕王的决定,他们燕王府死了那么多兄弟,自然是要血债血偿的。 燕王眼看着陆永川带人处理了俘虏,这才得空料理自己一身血污,沐浴以后换了衣裳去看阿福。 陆永川带来的船上贴心的准备了几个丫鬟,不过昨晚都便宜了阿福,她被人服侍着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才是觉得身上舒服些。 然后她就听见了外面有哀嚎求饶声,她不敢去看,就躲在被子里捂耳朵。一夜惊吓,人也疲累了,被子里的馨香让她忘记了仿佛还萦绕在鼻端的血腥气,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燕王进去看她的时候,就看见床上的被子鼓起了一团,他轻手轻脚揭开被子一看,被子里阿福睡得小脸红扑扑的。 真是心很大了。燕王以为她睡得香甜,嘴角噙着笑,伸手碰碰她的脸蛋,才惊觉手里的热度不对,小丫头又病了! 阿福这回生病是受了惊吓,燕王亲手给她灌了一碗安神汤以后,她就睡得平稳多了,身上的热度也渐渐降下来。燕王犹自不放心,干脆脱了鞋上.床与她一同躺着,若是有个什么情况,他也好及时反应。 阿福睡了一觉醒来,一睁眼就看见躺在她身边容颜俊美的燕王,第一反应不是吃惊而是高兴,朱公子终于留宿啦!离吃掉她还远吗? 白侧妃一向喜静,嫌人多吵闹,带着慧姐儿往园子里去躲了清静。慧姐儿却从侍女口中听说父王回来了,不肯安分,非要拉了白侧妃去见燕王。 “见父王,”慧姐儿扯着白侧妃的手,她穿了一件五彩的百家衣,绿罗裤子,胸前的金项圈上挂着一块白玉长命牌,头发梳了两个小鬏鬏,各挂一串小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铃铃响个不停。 “你父王刚回来,舟车劳顿的,很辛苦了,你可别去闹了罢,”白侧妃摇头不许,试图说服慧姐儿。 “我不,我不,”慧姐儿哪里听得懂这些,只是不肯,死命拉白侧妃要走。 慧姐儿虽才只有五岁多却是个长得十分敦实的孩子,力气远比寻常孩童大。白侧妃被她拉得身子一歪,她身旁的侍女忙围上来帮忙拉慧姐儿,又各自拿了点心拨浪鼓小祖宗小郡主地哄。 可慧姐儿却是一根筋,认定了要见父王,谁哄也没有用。 “我来吧,”白侧妃脸上带笑,她拉了慧姐儿白胖的小手,指着花园里的敬亭山,“慧姐儿我们去山上的凉亭里坐着好不好,等你父王从外院回来,我们在山上马上就可以看到他。” 慧姐儿别人的话听不进去,白侧妃的话还是能听进几分的,睁大了眼睛去看那山上。 白侧妃见有用,越发的温柔,“慧姐儿我们去山上吃点心等你父王好不好?” “要吃樱桃,”慧姐儿安静下来,嘴角流了一滴涎水。 “好,吃樱桃,”白侧妃从袖中取出帕子,亲自给慧姐儿擦干净了嘴角。 敬亭山是燕王府最高的假山,上面修了个亭子,挂的却是辛弃疾那句“我看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站在上头能看见大半个王府花园的景,是个赏景的好去处。 慧姐儿得了樱桃吃,也不嚷嚷着要见父王了,两只手各抓了一把樱桃在手里,吃得津津有味。 白侧妃怕她连着核一起吞了,一直小心看着她,慧姐儿吃了一颗,她就得盯着慧姐儿吐出一个核来。白侧妃从家里带来的奶娘许妈妈看她额头上都渗出了细细的汗,不免心疼她,“侧妃,让奴婢照顾慧姐儿吧。你昨日被她闹的,都没有休息好。” “妈妈又不是不知道,慧姐儿只听我的话,”白侧妃用手帕垫着慧姐儿的下巴,免得她弄脏了衣裳,“我多操点心,也是为王爷分忧了。” 道理谁都懂,可是许妈妈看着自己奶大的小姐日日为着别人的孩子操劳,心里难免对慧姐儿不喜,慧姐儿这样,要是个男娃还好,偏偏又是个女娃。许妈妈为白侧妃操着心,无意中往下一看,惊喜道:“王爷往这边过来了。” 慧姐儿对王爷二字的反应从来都很快,立刻就抛弃了樱桃站起来找,等看见从石桥上过的男人,慧姐儿老远都认出来是她父王,顿时兴奋了,“父王,父王!”又看见跟在燕王身边跑来跑去的摇尾巴的大黄狗,就更欢喜,“阿黄,阿黄!” 这么远的地方,慧姐儿的声音显然不够用,燕王并没有听见。只有阿黄的狗耳朵足够灵敏听见了,它往敬亭山方向汪了一声,谨慎地站住了,等看见主人过了石桥,没有朝着花园去,阿黄又汪了一声,颠颠儿跟上了主人,屁股后的大尾巴甩得更欢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2.第 92 章 ,最快更新瘦马阿福最新章节!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沅……”燕王差点又把喊顺口了的沅沅喊出来,顿了顿还是改了口,“阿福你病刚好, 先歇着罢。”说完逃也似地躲到屏风后换衣裳去了。说什么情深,他梦中竟是从来不曾问过阿福身世姓名么? 以为自己足够情深意重的燕王被梦中的自己打脸了。 阿福看着燕王有些仓促的背影抿着唇笑了, 不论是朱公子还是燕王,好像也没差的。不过她还是喜欢在心里偷偷叫他朱公子, 有一种别样的亲密。 房门外,陆永川站得笔直,一脸正气。 曹正淳站在他身后, 悄悄投以同情的目光, 虽然撺掇陆永川来请王爷是他的主意, 但是作为一个好人,他的良心还是有点痛的, 没看丫头们都在屋子外头站着么, 王爷难得近一次女色,坏人好事,遭天谴啊。 陆永川只觉背后曹正淳目光凿凿,回头看去,曹正淳就对他嘿嘿一笑。陆永川眉头微拧, 不就是来通禀一声么, 曹正淳那家伙一脸不可言说是什么鬼, 外人不清楚, 他们这些贴身跟着王爷的还不清楚?王爷清心寡欲得都快成和尚了, 更别说会为了女色耽误正事了。 两人正打着眉眼官司,就听房门吱呀一声,两个忙都站整齐了,躬身问好,“王爷。” “人在哪?”燕王一眼看见自己两个得力属下都站在门口,要是往日他一定会觉得他们是不是太闲了,通禀而已,用得着两人亲自出动?但是现在,从尴尬中脱身的燕王看着他俩觉得很是亲切。 咦?王爷这语气不对啊,怎么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曹正淳偷偷看燕王神色,见他脸色如常,看不出什么蹊跷来,但是衣裳是换了的,发冠也不是昨天那顶了。曹正淳心里就嘿嘿嘿了。 “属下让刘玉在码头上等着,并不曾让他上船,”陆永川很是了解燕王的行事作风,就让前来请罪的漕帮副帮主刘玉在码头上晾着。 果然燕王赞许的点了头,“叫他到偏厅等着。”燕王殿下决定先吃一顿饭压压惊,再去见刘玉。 “是,”陆永川应诺,侧脸对曹正淳挑了挑眉,意思是看王爷还是王爷。 曹正淳淡定得很,呵呵,天真,年轻人你对妖姬一无所知。 那漕帮的副帮主刘玉在偏厅已经坐了小半个时辰了,屁股下的垫子铺得软,他却跟针扎似的,没片刻就要挪一挪,越是揣测燕王的心思,就越是心凉。任是谁,被人刺杀,恐怕也很难与杀手善了吧。尤其是听闻了燕王杀降的手段之后,刘玉更是火烧了屁股,早早就在徐州码头等着燕王靠岸了。他得来负荆请罪啊。 刘玉越来越坐立难安的时候,陆永川终于来了,清淡一笑,“刘副帮主,这边请。” “多谢陆统领,”刘玉忙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跟上去,他身后还跟了一串抬着赔罪礼物的帮众,非常的有诚意了。 宽敞的明堂里,灯火亮如白昼,刘玉一眼就看见那个闲坐喝茶的男人。锦衣玉带,头勒金冠,俊眼修眉,肤白如玉,完全是个贵公子模样。 然一想到燕王毫不留情杀了两百俘虏的手段,刘玉心中一寒,不敢轻忽,规规矩矩走到近前,抱拳道,“小人是漕帮副帮主刘玉,拜见燕王殿下。” “坐,”燕王这才正眼看刘玉。刘玉是个精瘦的汉子,看模样三十多岁,双目有神,下盘稳健,尤其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是个内家高手。 刘玉并不敢托大坐下,忙低头请罪,“小人贸然求见,是来向王爷请罪的,朱富贵所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但受其蒙蔽的帮众们却是不知情的,还请王爷明鉴。” 自从朱老帮主去世,传位给他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儿子朱富贵,漕帮就已经人心不聚了。漕帮帮主之下还有三个副帮主,谁都想当老大,放朱富贵在帮主之位坐着,不过是三个副帮主之间相互制衡罢了。谁想得到那窝窝囊囊的朱富贵居然闷声不响就干了一票大的呢。刘玉的地盘就在徐州,朱富贵竟然在他地盘上动的手,不用想就是打算叫他背锅了,只不知孙虎和马常有没有插手。 “哦,”燕王还以为刘玉前来是为自己开脱的,竟然以为推出一个朱富贵就能了解么? 刘玉看燕王神色淡淡,也知道自己得拿出诚意来了,“朱富贵的党羽,小人已全部抓获,压在码头待罪,还请王爷示下。”刘玉这话是把自己放到了燕王属下的位置了,委婉地表示了投靠的意思。 “刘副帮主处理帮务,本王不便插手,”燕王对此兴趣缺缺,靠着一帮乌合之众的证词,他是难以搬倒幕后之人的,不如剿了干净。 “王爷,小人还在朱富贵家中找到了一些书信。”刘玉掌心有些冒汗,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匣子,呈给一旁的陆永川。 陆永川看了燕王一眼,得到示意这才接过匣子检查了一番,递给燕王。 燕王打开一封信看了眼落款,这才对刘玉有了点兴趣,“刘副帮主请坐。” 刘玉看燕王随手把信扔回了匣子里,还以为不够打动燕王,听了这话,提起的心就落了一半,“多谢王爷赐坐。” 燕王在见客的时候,阿福也不闲着,她才从连翘口中知道自己竟然又病了一场,还是燕王照顾的她。心里的滋味真是吃了蜜一样甜,就算因为病刚好,只能又喝白粥,也觉得粥里加了糖,甜滋滋的。 “已经到了徐州?”喝完了粥,阿福才想起来问问他们到了哪。听连翘回答说是徐州,她煞有其事点点头。其实她就知道徐州有一道很好吃的点心蜜三刀,青河哥哥给她带过。至于徐州在哪她是搞不明白的。 她就打开窗子往外面看了看,她们的船靠在码头上,往船下看,却不是扬州码头那样的人来人往,热火朝天,原是被一群手持棍棒的黑衣人围住了,还有一群被绳子锁起来的,跪在码头上的人。 “姑娘你身子刚好,莫要受了凉,”连翘站在阿福身后也看到了码头上的场景,担忧小姑娘被吓到,委婉提醒她关窗。 阿福看到那些跟刺客打扮类似的黑衣人,确实是有些心慌,她忙关了窗,问道:“那些是什么人?”会不会危及朱公子的安危? “姑娘放心,是漕帮来向王爷请罪了,”连翘笑着安慰阿福。一旁淡竹也笑道:“姑娘是没见着他们那副帮主,在陆大人跟前点头哈腰的,别提有多狗腿了。” 阿福知道这两个丫头是王府侍女,还以为和翠眉一样清高自持,没想到跟她们在一起非常舒服,就算还不熟悉,也没有不愉快的。她听了两人的话,也笑了,“我是成了惊弓之鸟了,看见差不多的打扮,就心慌。” “姑娘不要担心,有王爷在呢,”淡竹扶着阿福往罗汉榻上坐了,揭开一个攒盒,“姑娘可要尝尝这徐州的蜜三刀,王爷特地吩咐奴婢给姑娘准备的点心呢。” 攒盒里不止是是蜜三刀,阿福认出来还有她吃过的小儿酥糖、桂花酥糖,放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 阿福嘴角含笑,道了谢,用小银筷夹起一块最喜欢的蜜三刀咬了一口,眼睛就亮了,大概是今日刚出炉新鲜着,远比她曾经吃过的更香软甜蜜。 淡竹和连翘看她吃得香甜,也都微笑起来,目光一碰,又各自散开了。 “姑娘可要出去走走?”连翘看阿福只吃了一块蜜三刀就放下了,贴心的递上一杯解腻的清茶,“王爷就在下面呢。” 外面都是生人,朱公子又是去见什么漕帮帮主了,她出去逛什么?阿福微微笑着拒绝了,“我还是在屋子里打络子吧,可惜给王爷打的扇套都落在那艘船上了。” “船上没有线,”淡竹自告奋勇,“奴婢这就给姑娘买去,姑娘想要什么颜色的?” “既然没有线就罢了,”阿福有点接受不了这样的热情,她摇头,“码头上还乱着,不急不急。”妈妈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看不明白这两个丫头的路数,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窝着吧。 老老实实窝着也是无聊的,阿福发了会儿呆,忽然听到安静的码头上嘈杂起来了,又忍不住好奇把窗子推开了一条缝儿去看,原来是码头上的人开始散了。从她们的船上下去一行人,走在前面的一个穿着青色的布袍,一个劲装打扮,腰配绣金线的腰刀,是昨晚见的王府侍卫的打扮,不过看起来职位更高。 她正看得认真,那被她盯着的人若有所觉地往上看来,吓得她赶紧躲了,嚇,好敏锐! 好像是有人看他,陆永川收回视线,笑着对刘玉道,“刘帮主慢走。” 刘帮主,少了一个副就是不一样。刘玉脸上带笑,比起之前已经轻松了很多,甚至有些红光满面了,笑呵呵地,“陆大人留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3.第 93 章 ,最快更新瘦马阿福最新章节!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玉兰花儿洁白如玉, 有的含苞待放, 有的吐蕊盛开, 各有各的好看。阿福也是爱花的,见了这生机勃勃的花朵确实心情开朗, “很漂亮,明月姐姐费心了。” 见她是真的喜欢, 明月就欢喜的找花瓶插花去了。最后翻出来个雨过天青的花觚, 把花供着放到了罗汉床的小方桌上。 阿福觉得自己精神渐足,不愿在床上见兴儿,央着明月给她画了个淡妆, 在罗汉床上坐着等兴儿。 兴儿被明心引着进了阿福住的院子。 三间正屋的院子, 铺着琉璃青瓦,雕梁画栋, 地上是整齐的水磨方砖,干净如洗, 几株粉色桃花开在庑廊旁边, 正屋的台阶下几口大缸, 又养了几丛刚刚冒出嫩叶的睡莲。 看来芷沅姑娘是真被那朱公子放在心上了,兴儿握紧了汗津津的拳头, 随着明心进了屋子。 阿福听到声音, 抬眼儿往门口望去。 她目光纯净, 透着纯粹的欢喜, 兴儿心中一痛, 不敢与她对视,忙低下了头,轻声唤,“姑娘。”规规矩矩给阿福行了个礼。 “怎么几日不见就与我生分了,”阿福招手让兴儿一同坐到罗汉床上。她们自幼一起长大的,年纪差不离,从来就不讲什么主仆规矩,兴儿忽然这么正经倒是让她有些不适应。 “府里规矩大,我怕给姑娘丢面子,”兴儿想起朱公子亲见她所说的话,勉强笑了笑,尽力用欢悦的语气说道,“姑娘嫁了个好人家,我们都很高兴呢。” 一场大火,香如故没了,大家都不在了,她侥幸逃过一劫,却不知该何去何从。朱公子为了不让芷沅伤心,便吩咐她瞒着她。她鼓起勇气问了一句“香如故的公道何在”,朱公子却说会为了芷沅追查到底。不管朱公子是为了找给芷沅下毒的凶手,才是顺带给香如故一个公道,她都感激他。所以她会好好的瞒着芷沅的。 兴儿的目光掠过花觚里纤雅皎洁的白玉兰,落在穿着茶白衫子的阿福身上。芷沅姑娘被照顾得很精心,就像含苞待放的白玉兰,柔美娇嫩,天真而生机勃勃。她也不愿破坏这一份生嫩的美好,就让芷沅以为大家都好好的待在香如故罢。 她似感叹地说了一句:“朱公子对姑娘真好,我们大家也都放心了。” 阿福想到了朱公子给她的拥抱,有些羞涩,“大家不要担心我,我很好的。”阿福说着看了看侍立在旁的明月和明心。 两人知机,借口换茶,一同出了门去。 阿福这才略期待的问:“妈妈可有话要交代我?”她因为意外出来的匆忙,什么都是一知半解的,也不知道妈妈还有什么要教她的。 “妈妈说姑娘要好好伺候朱公子,不要淘气,趁着受宠,早些生个孩子傍身。”兴儿依着徐婆子的口气给阿福编了几句话,打开了她带来的包袱,“这是妈妈给你订的嫁衣,妈妈说没能让你坐着轿子出门亏了你了,这个嫁衣却是必须送来的。” 嫁衣底下又是一个一尺见方的长匣子,红漆的,贴了双囍字。兴儿打开来给阿福看,里头是陪送给出门子姑娘的嫁妆。按着徐婆子往日的规矩,除了嫁衣,香如故还会陪送些头面首饰和几十两的压箱底银子,可香如故都烧成了白地,想找一件给芷沅姑娘做念想的都没有。兴儿拿来的这些除了衣裳是李裁缝送来的,剩下都是朱公子听她说了以后令人添的。 嫁妆匣子里头就是几样首饰和几锭崭新的雪花银。阿福往匣子里逡巡了一圈,眼睑微颤,垂下头摸了摸那金线牡丹的华美嫁衣,眼圈儿有些红,这衣裳果然如妈妈说的漂亮,“烦你转告妈妈,女儿不能亲自与她告别了,妈妈的养育之恩,芷沅记在心中。” 兴儿只以为阿福是因为感动才是红了眼眶,笑道:“姑娘好好儿的,妈妈就高兴了。” 阿福缓缓点了点头,把嫁妆盒子合上了,嫁衣却舍不得放,仔仔细细地叠了放在身边,“我明日要穿的。” “姐妹们可有话与我说,”阿福期盼地看着兴儿。 “含烟姑娘没什么说的,紫嫣姑娘和紫玉姑娘让姑娘好生保重,其他的姑娘们都让我给你带个好儿,”兴儿无话可带,匆匆一语带过,“那日姑娘们道喜送的礼物,在朱公子接走姑娘的时候,我就都给姑娘送来了。” 阿福点点头,“姐妹们安好就好了。” 兴儿听她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心里一惊,笑道:“姑娘们自然都好,姑娘不必担心。” 见阿福神色有些郁郁,兴儿忙起身告辞,“我出来的太久了,妈妈还等着我回话呢,我这就走了,姑娘保重。” 阿福腿脚还是无力,便没有勉强站起来送兴儿,她挺直了身子坐着,目送兴儿出门。 兴儿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阿福一眼,明暗交替的光影里,那美丽纤弱的小姑娘仿佛一株柔韧的兰,石头缝里也能挣扎着开出花儿来。 两人视线相对,兴儿弯着眼睛笑了笑,世人皆以为瘦马柔弱可欺,却不知道她们尝遍世间百态,练就了愈加坚韧的心。 燕王还是不放心阿福,她刚见完兴儿,他就背着手儿进了阿福的屋子。或者说是两日前,他自己暂住的屋子。 男人的住处自然是冷硬些,可自打屋子里换了一个人来住,燕王就觉得这屋子里添了几分金屋藏娇的香艳。纵然阿福自己坐在榻上,低着头摆弄嫁衣,没功夫搭理他,燕王殿下也不觉得生气,看见摆在罗汉榻上的白玉兰,他没话找话地对阿福说,“你这花不错,摆得好。” “那可是明月的功劳,”阿福忙擦了擦眼泪,没敢立刻就抬起头看燕王。 “怎么哭了,”燕王皱眉,刚醒来就连哭两场,多伤身呢。 “想到往后就见不到妈妈和姐妹们了,我有些难过,”既然都被发现了,阿福就抬起了头,露出一双被眼泪泡得水盈盈的眼睛,梨花带雨不外如是。 “往后你有我,”燕王被她这样湿漉漉的可怜眼神看着,越发不忍说出真相,只怜惜地把她抱在怀里。 “嗯,”阿福依恋地靠在燕王怀里,不再说想要见香如故里的人的话,她心里已是有了模糊的猜测,香如故应当是生了变故了。兴许是阿芙给她下毒的事,让朱公子迁怒了香如故,所以大家才是没有什么话给她。 她小心翼翼地给香如故求了个情,“做错了事的只是阿芙,公子不要迁怒了大家。”朱公子身份尊贵,若是迁怒香如故,只怕都不用他亲自吩咐,吴公子的权势就能把香如故压死。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燕王温声道:“你放心。”为了她,他也要给香如故一个公道的。 他的声音有一种格外令人信服的魅力,阿福放心的点了头。 至晚,燕王陪着阿福喝了一顿粥,这才回了自己暂住的书房。 曹正淳站得笔直,看燕王优雅而迅速地消灭了两碗鸡丝面,忍不住腹诽,他这二十几年就没看过哪个宠爱小妾的男人,能把自己住的地方腾出来,自己苦哈哈住书房的。 如今,竟然在自家英明神武的燕王殿下身上见到了。那个芷沅姑娘怕不是个妖姬!否则王爷怎么一见她就跟丢了魂似的。 “查得怎么样了?”燕王满足的放下碗,还是有肉吃才是爽快啊。 曹正淳不提防燕王突然发问,蹭地一下绷紧了,“我等在扬州行事不便,没能查到更多,只听闻梨花巷的阮湘湘家走丢了一个小丫头。” 走丢一个丫头,燕王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扳指,越发的对兰汀身后的秘密好奇,“你觉得这件事是谁做的?” “依属下看,倒像是皇长孙的手笔。”曹正淳语气肯定。皇长孙李然远比他的父亲太子李浩更工于心计,这几年来,暗中对王爷下黑手的人已从太子变成了皇长孙。 这就奇怪了,李然千里迢迢派人烧了香如故,他是打算做什么文章? 燕王还在思索,曹正淳忽然大惊道,“王爷,皇长孙莫不是要栽赃!” 燕王用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得力侍卫,莫说他真的烧了一个香如故,就是一条梨花巷又能如何,只不过被腐儒骂几声,谁还能动他? 曹正淳说完也觉得自己傻了,要是王爷这么好动,他们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回京后继续追查,找一找兰汀的下落。”燕王思及兰汀与芷沅过于相似的容貌,心生忧虑。 知道自己要见客,阿福好紧张,那个什么帮的帮主夫人一听就是好厉害的人物,她要是招待不好,会不会丢了朱公子的脸?好在有淡竹和连翘帮衬着,忙换了一身见客的新衣裳,重新梳了头,才是请了刘吴氏来见。 刘吴氏是江湖儿女,丹凤眼儿瓜子脸,穿碧色褙子香色裙子,头发束在银丝发冠中,英姿飒爽又有几分精明,然而这位女中豪杰在看见阿福的时候,眼中还是露出诧异的神色,燕王这宠妾未免也太年幼了。 不过她的诧异也只在一瞬间,低下眼睛与阿福见礼,再抬起头就已经是一团和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4.第 94 章 银瓶乍破水浆迸, 铁骑突出刀枪鸣。 —————————————————————————————— 阿福嗓子有点痛,眼睛也被眼泪糊住了,她睁大眼睛望着头顶上的帐子,都看不清楚帐子上的花纹了。 当然身子才是最痛的, 说什么洞房花烛, 销魂蚀骨呢?都是骗子! 她这才知道以前燕王叫她念经都是为她好, 是他怜惜她呢。 阿福觉得自己就像一颗被碾子碾过的黄豆,被压榨得只剩下豆渣了。她累得手指头都不想抬起来。 帐子外的龙凤红烛还在烧着,烛光透过薄紅的帐子照进来, 成了一团暖红, 映得大红喜被之上的春/色越发绮丽。 燕王本来是很满意这不知道谁布置的床帐的,帐子外的光落进来, 朦胧柔和得恰到好处, 让他可以恣意欣赏小羊羔被吃掉时候的样子, 但是现在,阿福身上被他肆虐出来的痕迹也清清楚楚地落在了他眼底。 “还疼吗?”燕王知道自己做得过了, 她还是第一次, 他却贪婪地要了她两次,但若是时光重来, 他一定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 阿福鼓起了脸颊很不想理他,其前面也还是舒服的。她生气的是,她明明没有力气了, 他还非要提着她酸软的腰又来了第二回。 她这才这么累, 这么不舒服。 “偏殿里有浴池, 我抱你去泡一泡会舒服很多,”燕王自知理亏,特别低声下气地抚了抚阿福湿漉漉的头发。 嗓子疼不想说话,阿福点了点头,就被燕王用被子裹了起来,抱到了偏殿浴池。 伺候帝后大婚的是皇贵太妃身边的吴嬷嬷,因为帝后身边都没有靠得住的老人,皇贵太妃就把自己一向信重的吴嬷嬷指派了过来。燕王知道皇贵太妃不会害阿福,就默许了吴嬷嬷借调坤宁宫的事。 帝后入寝之后,吴嬷嬷和坤宁宫大姑姑翠眉并肩站着,就听里头传来一些含糊的动静。翠眉年轻脸皮薄,瞬间就红了脸,好像以前夫人和王爷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今晚上这样的动静啊? 吴嬷嬷伺候了皇贵太妃与先帝多年,自是十分了解这内帷之事,圣上正当盛年,龙精虎猛,皇后年纪生嫩,这头一回必是要吃些苦头的。然而隔着窗,听到里头模模糊糊的动静,吴嬷嬷还是免不了担心起来,皇后娘娘初次承宠,圣上这也闹得太过了。 等到了三更天,圣上终于叫水了,吴嬷嬷和翠眉忙带着人鱼贯而入。 吴嬷嬷先去喜床上收了元帕。虽然这件事由皇贵太妃娘娘来操办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但是皇室血脉不容混淆,皇后娘娘的元帕还是要验的。 看见吴嬷嬷拿起来沾了血迹的元帕,放进了龙凤呈祥的镂金盒子里。翠眉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圣上还记得给皇后娘娘打个掩护。 吴嬷嬷看翠眉也跟了过来,只以为她是害羞,不敢去净室服侍,摇头道:“皇后娘娘初次承宠,必有不适,你更要仔细服侍才是。”她毕竟是皇贵太妃娘娘的人,更私密的事就不适合做了。 “谢嬷嬷指点,”翠眉见元帕过了关,放了心,忙转身去了偏殿净室。 净室里水汽氤氲,翠眉刚绕过屏风,就看见水雾里两个交叠的身影,她忙扭头就跑了出去,罢了罢了,她还是等着圣上和娘娘自己出来吧。 浸在热气腾腾的浴池香汤里,舒筋解乏的汤药泡得阿福浑身舒泰,香气又馥郁安神,阿福这才觉得身体重新属于自己了。燕王过来闹她的时候,她就有力气往旁边躲了。 “不许闹我了,”阿福抱着胸一脸防备,吃多了也会伤食,再来一次她就不要想下床了。 她的眼睛哭得像染了一层胭脂薄紅,被氤氲的水汽一熏,越发的水色盈盈,楚楚可欺。 燕王本来只是单纯的想服侍她沐浴,被她媚色的眼一望,结果又把她按在池壁上来了一回。 阿福后面直接昏睡了过去,连自己怎么躺回床上的都不知道。只知道一觉醒来,都已经天光大亮了。 “娘娘,您可要起了?”翠眉听到帐子里的动静,隔着帐子低声问道。 阿福动了动身子,就感觉腰间牵扯着一阵酸疼,她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翠眉忙打开帐子扶住了她,“娘娘,您再歇一会儿罢?” 昨晚上圣上把皇后娘娘抱回来的时候娘娘已经累得昏睡了过去,她不敢多看,却也在把娘娘的衣裳递给圣上的时候,留意到娘娘身子上密布的痕迹。以前还在燕王府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娘娘的身子格外娇嫩,偶尔被圣上留下几个印子都要好几日才能消去。翠眉心疼地蹙了蹙眉,这回圣上闹得也太过了,那么多的痕迹要多久才能好啊。 “翠眉?”阿福这才惊喜地发现扶着她的人是翠眉。她身边服侍的人也不少了,带进宫的两个还是顾氏精心给她挑的人选,但是让她打从心底里就亲近信任的也只有一个翠眉。 “是奴婢,”翠眉也很高兴地笑了起来。她穿着粉色褙子,头戴云头金簪,脸上薄施脂粉,整个人显得精神喜庆。翠眉低声解释:“是圣上安排奴婢来服侍娘娘的。” 阿福就笑开了,“真好。”她心里甜滋滋的,她刚进宫什么都不熟悉,有个熟悉的人在身边最好不过了。 皇后大婚次日应着翟衣到慈宁宫向太后请安,但是现在根本就没有太后,也就不用早起去请安了,只需三日后去见一见皇贵太妃就好。 倒是坤宁宫里,等着叩拜皇后娘娘的后宫嫔妃已经坐了一上午了。 “娘娘不必着急,”翠眉往阿福鬓中插了一支九凤衔珠的分心,“圣上上朝之前就吩咐了奴婢不要叫人打搅娘娘歇息,若是娘娘不想见她们,也是可以的。” “那怎么好,”阿福坐着也还是觉得腰痛,腿间更是酸软,她看着镜子里明艳端庄的自己,弯唇笑了笑,用一种大坏人的语调说道:“免得别人以为我刚进宫就给人下马威。” 既然她是立志要当个椒房专宠的妒后了,明面上就更要谦逊贤德,让人挑不出错来才好。 翠眉好笑地看着镜子里皇后娘娘生疏的冷笑,也不知道她是模仿的谁,走样得厉害,不冷也就罢了,反倒看得她很想大逆不道揉揉皇后娘娘白白嫩嫩的小脸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5.第 95 章 秋阳高爽, 午时过后,金灿灿的日光就从坤宁宫正殿敞开的棂花槅门倾斜而入, 映得满殿生辉。如此光明大盛,自然也就照得殿中各人脸上的微妙酸意纤毫毕现。皇后娘娘这个时候都还没有起床, 怕是被圣上怜爱太过了。 随着等待的时间越久, 这些依礼前来给皇后的请安的妃嫔们心中越发的不是滋味, 等到见到皇后弱柳扶风似的被人扶着, 腰肢款摆而来, 她们心里就更复杂了, 这简直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从前在燕王府沾不到圣上的边也就罢了,入了宫也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受宠。 想到那个邀宠不成反被踢, 还要被太监当着阖宫上下的面训斥的柳宝林,她们争宠的心就淡了八分, 大家都是要面子的, 谁也不想做那只杀鸡儆猴的鸡。可怜被当成刺客处理的柳宝林至今都还不能从床上下来呢。 皇后升座,众妃需要叩迎。惠妃姿态恭谨,没有一开始就直视皇后容颜, 她垂着眼见皇后在宝座上坐下了, 忙先行跪了下去,“臣妾请皇后娘娘安。” 在她身后, 孙嫔等人也齐刷刷跪了下来, 声音像排练过一样整齐。 阿福坐在椅子上环视一圈, 发现都是老熟人了,她略有些紧张地微微抿了抿唇,抬手道:“都起了吧,坐。” 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怀疑徐夫人和她的关系? 借着谢座的时机,惠妃才是抬头望了一眼皇后,就这一眼她就愣住了,这皇后竟然与薄命早逝的徐夫人长得一模一样? 与她一样愣住的人不少,毕竟当日的徐夫人可是燕王府后宅神话一般的人物,她在的时候牢牢霸住了圣上的宠爱,就连屹立后宅多年的白侧妃都不敌她失宠了,后来徐夫人生病,传出来圣上求娶长兴伯府小姐的消息,她们虽幸灾乐祸,却也同情过徐夫人失宠,哪知道这位传说中的苏小姐竟然与徐夫人长得这般相似,也不知她二人究竟有何联系? 至于徐夫人就是皇后这个猜测太过荒唐大胆,她们都没有敢往这个方向想。 阿福见下面的人都是一脸掩饰不住的震惊,她轻笑了一声,发问道:“怎么?我观诸位神情都有些惊异,是何故啊?” 她故意把声线压得沉一些,语调更拿捏一点,配合着脸上的娴雅端庄的微笑,可以说是十分的大家闺秀了,跟娇软的徐夫人一点都不像。 “臣妾只是惊讶娘娘之美世所罕见,”心无杂念的孙嫔第一个开口道。就算皇后娘娘真的是徐夫人又如何,只能说明圣上的一片情深似海,与她这种避世的小妃子有何干系呢。 在孙嫔之后,其他人才是接着孙嫔的理由,着把真正震惊的缘由含混过去了。 听了一箩筐别人赞她如何美貌的花式夸赞,阿福都觉得自己真是佳人绝代了呢。她用顾氏亲身示范教出来的标准世家女子的矜骄笑容道:“众姐妹一团和气真是再好不过了,尔后更是要上下一心,恪守宫规。” 言下之意就是大家都要本本分分,不要闹事。至于同心协力伺候圣上,为圣上开枝散叶这种皇后该说的场面话,阿福是连装模作样都不肯。 嫁人之前阿福有跟宫里的女官学过宫规,自从知道按规矩皇帝晚上召哪个妃子侍寝还需要皇后先在彤史上盖凤印才行,她就一点都不心慌了,想找别人,哼,她就不盖章! 那个教她宫规的女官都不忍心戳穿她,就算皇后不用印,皇帝还是想召谁侍寝就可以召谁侍寝啊。顶多传出宫,被御史骂一骂。 头回见面,大家就都品出了一点皇后娘娘的善妒。等到从惠妃往下依次叩拜皇后的时候,她们就真的安分守己,没有谁敢闹出幺蛾子了。 燕王的女人比起先帝来说真的是太少了,又都是在燕王府打过照面的,阿福很快就把各人的姓名位分都记住了。 这时候,时间也不早了。 她刚想让这些人退下,就有宫女来报,皇帝来了。 阿福就看着好些人眼睛一亮,得了,都是不想走的。好气哦,为什么狗皇帝的后宫要有这么多人?还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各色香气熏得她头都疼了。 新婚里,燕王身上穿的常服都是大红色的,五彩缂丝龙纹绕肩而过,华丽葳蕤,张扬霸道,整个人都显出一种不同寻常的精神气质来。通俗讲,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终于不用吃素念佛了,可不得红光满面,精气勃勃。 他大步走进来,眼里只有微微蹙眉,显得不那么开心的阿福。还是惠妃等人跪下行礼,他才发现了屋子里还有别人,随即浑不在意地挥手让这些闲杂人等退下了。 惠妃临走回望了一眼,就看到一身绣金凤红袍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娇滴滴地嗔了圣上一眼,也不起身相迎,反倒是圣上眼巴巴地凑了过去,把闹别扭的皇后拥在了怀里。 孙嫔留意到了惠妃的滞后,她也回头看了一眼,就发现屋子里的帝后二人已经甜蜜蜜地靠在一起了,像极了她有一回偶然看见圣上和徐夫人在花园里并肩观鱼的氛围,甜蜜得令人心生向往。 “你身子如何了?”燕王心虚了一下,昨晚他弄得太凶,让她吃了苦头。然而她那样的美妙,他怎么忍得住?心疼归心疼,可时光回溯,他还是一样不可能忍住不碰她。 “圣上应该最清楚了,”阿福刚吃过醋,身子又是真的酸软疼痛,她就很不客气地哼了一声。 站在一旁的芸琅和琳琅看见自家小姐这样同天子说话,吓得脸都白了。翠眉见怪不怪,招手带了殿内伺候的宫人出去,给黏在一起的两个人腾地方。 芸琅和琳琅还不想走,也被翠眉拉走了。 只剩下燕王和阿福在屋子里,这两人就更黏糊了,燕王站着把阿福搂在了怀里,柔声道:“韶光你该叫我什么?” 比起阿福c福儿,他更喜欢这个由他选定的名字,含在舌尖,有种不同寻常的亲密。他几乎是含着阿福柔嫩的耳珠说话,湿热的气息撩得阿福的脸像蒸过的虾米红艳艳的。 阿福身子一颤,想起昨晚上被他冲撞得意乱情迷的时候,被他哄着喊的那些羞人的话,脸上的胭脂红都蔓延进了白嫩的脖子里,她推了他一把,嗔道:“流/氓皇帝。” “朕如何流/氓了?”燕王唇舌往下,在阿福娇艳的唇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笑道,“可是这样?” 阿福恨不能捶胸顿足,早知道被吃掉以后正经冷淡的狗皇帝会变成这样,她还是老老实实多念点经好了。 光天化日之下,皇帝陛下耍流/氓是没有人敢管的,阿福被逼着喊了一通夫君c子谦c谦郎c谦哥哥。喊得嗓子都疼了。还好燕王体谅没有做到最后,就是给她上药的时候花的时间久了点。 燕王表示他最喜欢的是谦哥哥,喊得含糊了,就像在喊情哥哥,特别美好。 次日,阿福早早就起床来梳妆了。毕竟是年轻,歇过一晚,阿福就又生龙活虎了。 燕王体谅她要去见皇贵太妃,昨晚都忍住了没有闹她。只是在早上情动的时候,含着她的耳朵嘱咐她早些回来。 到了皇贵太妃那里,认亲过后,还被当众打趣了一通。 昨天确实是起不来床,阿福红着脸接受了皇贵太妃的调笑,还做着无用的辩解:“我就是认床,晚上一直睡不着,第二天才是起晚了。” 皇贵太妃就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她,叫人给她添了一碗滋阴补肾的雪梨燕窝粥。 “皇嫂真是好福气。”二公主荣寿公主羡慕道。 皇贵太妃虽说孀居,但未嫁的公主们和同住慈宁宫的先帝妃嫔都是常来的,她这里并不冷清。尤其今日又是皇后认亲,除了几个在废太子和皇长孙谋逆一案中被牵连问罪的后妃c公主不能再来,慈宁宫一片热闹祥和。 “公主的好事也近了,听说驸马是个谦谦君子呢。”阿福是做足了功课的,荣寿公主生母早逝,她一向低调本分,没有像已经出嫁的长公主寿昌公主一样掺和进谋反案里去,也不是倒霉的被生母周嫔牵连的乐平公主,荣寿公主就成了当今皇帝硕果仅存的妹妹。 本来她被废后指了一个亲太子的人家,燕王登基以后清算,就给荣寿公主换了一个不错的夫家。不日就要下定,只等先帝周年之后出嫁了。 说到婚事,没有几个小姑娘不害羞的,荣寿公主听皇后这么说,心里就安定了几分,早先钱皇后给她定的亲事她打听出来男方有些不足,并非良配。还好四皇兄给她换了个人家,荣寿公主红着脸:“我没有见过他,心里有些不安。” “靖远伯世子与我兄长交好,妹妹你就安心罢。”阿福很理解荣寿公主的担心,但是她也没有见过这个人,只好拿苏景明的人品来安妹子的心了。 听说是苏景明好友,荣寿公主就放心了,苏指挥使的朋友,总不会是坏人。 阿福心里惦记着燕王,陪皇贵太妃打了一圈叶子牌,就告辞回了坤宁宫。明明还不到午时,燕王居然就在屋子里看着书等她了。 屏风后,阿福站着让宫女为她换掉厚重的皇后翟衣,一边从屏风的镂空雕花里往外面望,偷瞟坐在罗汉床上,看书看得认真的燕王,忽然她发现燕王拿着的那本书有点眼熟,惊叫一声,顾不得衣裳还没有穿好就扑了出去。因为扑得急,直接重重地扑到了燕王身上。 “皇后这样投怀送抱,朕有些难以消受呢。”燕王轻轻松松就搂住了扑过来的阿福,调笑着手已经顺进了阿福敞开的衣襟里。 阿福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她的压箱底竟然被他找出来了,还看了一大半!她不要少女的矜持吗?怎么可以偷看她的压箱底! 可惜相对于燕王来讲,阿福就是短手短脚小丫头,根本就抢不到,她只好央求燕王:“还我!” “此书甚妙,容我参详之后,与你研习。”燕王把书拿在手上举得高高地翻看。仗着身高腿长,简直是欺负人。 “不行,这是我的,”阿福脸红,她本来就难以招架他了,再让他学一学,她还要不要在正常的时间起床了? 燕王勾唇一笑,“既然是皇后的,想来皇后定然是深刻专研了此书奥妙,不如我们切磋一番?” 阿福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羊入虎口,想要逃却被拉回去进行了一番深入讨教。还好宫人们都很有眼色,任帝后二人怎样讨教都没有人来打扰。 新婚燕尔,两个人闲来无事就腻在一起,或是看书喝茶,或是研读阿福的《道德经》,过得十分逍遥。再加上后宫里又没有谁敢给独占盛宠的皇后娘娘不痛快,阿福在宫中的一个月就平平稳稳的度过了,竟然养得胖了十斤。 等到皇帝下诏特赦皇后出宫省亲,阿福对着镜子发了愁,娘亲特意给她做的回门的新衣裳穿不上去了,好忧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6.第 96 章 天要下雨, 人要长胖, 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最后阿福只好放弃了她娘亲亲手缝制的束腰裙, 选了一件银红满绣凤穿牡丹的齐胸裙子,裙腰高系,完美的掩盖了她长胖的小腰,往落地穿衣镜前一看,还是一样窈窕! 晨曦微露, 阿福就坐着车出宫了。 到了长兴伯府,刚好天光大亮。 皇后归宁,长兴伯府的人都要到门口跪迎, 唯有太夫人称病卧床, 不肯露面。太夫人自以为自己给了顾氏难堪, 却不知道不止是顾氏,就连苏治嘉都很庆幸老太太没有来,说句不孝顺的心里话, 苏治嘉也怕老太太胡言乱语,影响了亲闺女的名声。 礼乐声中,阿福下了车, 第一眼就看到了按品大妆的顾氏, 一个月不见, 她似乎清减了不少, 厚重的翟衣压得她越发的娇弱, 阿福眼眶就是一热。 在顾氏左右, 跪着苏治嘉和苏景明。 看见爹娘兄长都跪着,阿福抿了抿唇,心里扎了一下,就算知道这是礼不可废,还是十分不舒服。她快步走过去,不等顾氏行完礼,她就拉起了顾氏,“爹娘c兄长,一家人不必多礼,我今日回家,只论家礼。” 苏治嘉目光闪动,显得老怀宽慰,一向自矜的苏景明也微微含了笑,觉得妹妹一如既往的温柔可爱。出乎意料众人的是顾氏,她肃着脸道:“礼不可废,娘娘如今身份贵重,不可再如此了。” 阿福嫁的人非比寻常,本来新婚归宁应当是新婚夫妻一起回门的,到了阿福这里,皇帝能降下恩旨让皇后归宁就已经是天大的荣宠了,更不用奢望皇帝会陪着皇后归宁。 可顾氏看到形单影只一个人归宁的女儿,她还是觉得女儿委屈了,心疼得很。然而谁让阿福嫁的是天子,顾氏就算心有不甘,也只能忍下来了,还要多为女儿打算。 因为怕有人闲话皇后不知礼数,顾氏狠心拒绝了阿福的好意,坚持要把礼行完。 阿福有些无措地看了看苏景明,苏景明看明白了顾氏的苦心,安抚地对阿福微微颔首。阿福深吸一口气,含着泪受了众人的礼。 “若薇给皇后娘娘请安。”林若薇好不容易才瞅到一个间隙,忙到皇后娘娘跟前刷个脸熟。 这是谁?阿福这才注意到周老太太身边穿着粉色褙子,明显不是家里下人的陌生女子。大概是个什么亲戚,大喜的日子阿福没有给这门讨厌的亲戚脸色看,吩咐翠眉打赏,自己当先进了长兴伯府的大门。 “这可是皇后赏的东西,我给你收着,留着你出嫁的时候添妆。”周老太太很欢喜地拿了翠眉给林若薇的小荷包,里面是一对赤金红宝的海棠小簪,宫造的手艺,精巧又贵气,真是不枉她们厚着脸皮来拜见皇后了。 当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来小姑子说得好好的,要苏治嘉休妻娶她女儿秀英,结果她苏家却匆忙把秀英远远嫁在了绍兴,害她不能见到女儿的最后一面,苦命的外孙女还要千里迢迢来京城投奔她。如今苏家出了个皇后,她带着外孙女沾一沾皇后的光这本就是苏家该还的。 林若薇点点头,她望着被人众星捧月簇拥着进了长兴伯府中门的皇后娘娘,心里升起浓浓的妒忌,若她娘临死之前说的不是糊涂话,她或许可以为自己挣一份富贵。 回萱草堂的路上,苏景明怕阿福不好想,解释了一回顾氏的用意。 “若我嫁的是一般人就好了,可以让他给爹娘和兄长斟茶。”阿福说着也知道自己在说傻话,讪讪地笑了笑。若非燕王登基,现在他们可能连茶都喝不上了。 屋子里只留下了一家四口和贴身心腹,不用像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样拘谨顾忌,大家随意坐了椅子,手旁的案几上还摆满了瓜子点心,气氛可以说是非常的轻松了。 顾氏目光在阿福比进宫前丰润了一圈的脸蛋上溜了一圈,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系在肋下的齐胸裙子。 “我在宫里胃口太好了,不知不觉就胖了一圈,娘给我绣的裙子便穿不了了。”阿福还以为顾氏是在看她的裙子,红着脸解释道。她也想穿着娘亲绣的漂亮裙子回家啊,谁知道她说胖就胖,不仅脸上长了肉,胸胖了,腰也胖了。 “如今这样刚好,以前你太瘦了,”顾氏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女儿白里透红的脸蛋,手感是越发的好了。 阿福身上这些肉确实长得刚刚好,她原来就太瘦了,虽说达不到标准瘦马的弱柳扶风,却也差不了多少。现在整个人像一颗被打磨光洁的明珠,丰盈润泽,莹然有光。 顾氏说着很自然地把手边一盘核桃酥往阿福跟前摆。阿福更自然地拿起来一块二指宽厚的核桃酥卡擦卡擦地咬起来。 “还是家里的核桃酥好吃,我在宫里就最想念这个味道了,”阿福很快就吃完了一块,接着又拿下一块。 “你喜欢吃,就叫厨房多做些,一会儿你多带点回宫,”苏治嘉一脸的宠女儿,“还有荷花酥c杏仁糖,新来的一个厨子还会做天津小麻花,又香又脆,你一定爱吃。” 苏治嘉说的小麻花没有上,阿福扫了一眼还挺遗憾。苏治嘉马上就吩咐下去,叫厨房准备小麻花了。 苏治嘉和苏景明因是男人需要避嫌,一杯茶都没有喝完就得出去了。 原来这就是君臣之别,阿福有些难过,又往嘴里塞了一个茶果,她吃一口,便喝一口温茶,视线还在装了蜜饯的攒盒里流连。也不知道为什么,近来她嘴特别馋,看见什么都想吃,以前虽然也馋,但不像现在这样不仅吃得多,饿得也快。 单是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阿福一个人就吃掉了一盘核桃酥c半盒茶果c半盘桂花糕c三个鸳鸯奶卷,顾氏眉头微蹙,附耳悄声问阿福:“阿福你这个月的那个可来了?” 含着酸酸甜甜的乌梅,阿福眨巴着眼睛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她一向不准,有时候晚了十天半个月也是寻常。 阿福上一次癸水在大婚之前,但是她年纪还小,癸水的日子并不稳固,顾氏是知道的,然而听到阿福这个回答,她还是免不得担心起来,“你和圣上可还和谐?晚上” 顾氏问得含糊,阿福却听懂了,红着脸撒娇:“娘,你怎么问这个!”昨晚又在浴池里胡闹了一回,池子里没个支撑,她背靠在池壁上,单靠一条腿撑着,导致她现在腿还软着呢。 看阿福这个表情,顾氏就知道很和谐了,往往新婚燕尔是最容易怀上孩子的,她伸手探了探阿福软融融的肚子,现在即便是有了,也摸不出什么来。 “娘,好痒,”阿福扭了扭身子,她也知道自己胖了,晚上的时候狗皇帝就很喜欢伸手摸她长胖的肉,让她假装自己没有长肉都不行,可讨嫌了。 这个傻丫头,自己都还是个大娃娃呢,怎么就怀了小娃娃了?没有把握的事,顾氏就没有明说,只道:“你最近是不是有些太能吃了,回去叫太医好好诊诊脉。” 阿福含着一颗糖渍梅子焉巴巴地点了头,唉,她太能吃了,连亲娘都嫌弃她了。 皇后归宁,阖府上下都热闹非凡,只除了太夫人的荣禧堂,当值的侍女们都不敢高声大气,就怕触了太夫人的霉头。 见到周老太太带着颇得太夫人欢心的表小姐回来了,大家脸上才带了几分真切的笑意,打帘子的小丫头殷勤地给两人打起了帘子。 太夫人是真的气不顺,躺在床上叫侍女揉背。她越想胸口越堵,就算那个灾星命硬做了皇后,也该来拜一拜祖母,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简直是大不孝! 林若薇一进来就代替侍女坐在了床沿为太夫人揉背顺气,她手法老道,三两下就让太夫人一口恶气吐出来,顿时觉得胸口顺畅了,“还是若薇孝顺,人美心善,不像有的人,从不知孝字怎么写” “你就少说两句罢,”周老太太即使贪财怕事,也比太夫人拎得清,她忙打断了太夫人明显是针对皇后的非议,把话往林若薇身上扯,“你也说若薇人美心善了,她娘命苦,嫁的丈夫是个混账,好不容易那个烂赌鬼死了,她娘自己也熬不过去了,只剩了她一个孤零零的,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护着她多久,若是能定下一门好亲,我也就能瞑目了。” “祖母,”林若薇泪盈于睫,清秀的面容越发楚楚。 这祖孙两个相对而望,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多了几分凄楚。 太夫人眼珠一转,忽然开口道:“若薇这么好,我怎么舍得叫她嫁给别人,我那个不成器的孙子正好还未娶妻,若薇就留在我家做媳妇好了。” 他们不孝,就休怪她不客气。太夫人这么说倒也不是真心想要林若薇做孙媳妇,就林若薇的身份,她也嫌弃,但是不做正妻,最后当个妾还是可以的。太夫人就是想要恶心人。 “这如何使得?”周老太太还保持着清醒。 “怎么使不得,就这么说定了。”太夫人当即拍板,立刻就叫侍女去给顾氏递话。 被委以重任的就是太夫人最为倚重的柳芸了,她是一脸为难,这大好的日子,做什么要去触皇后娘娘和夫人的霉头,太夫人倒是不怕,她怕死啊!自从见识过夫人治理内宅的手段,柳芸什么心思都不敢有了。她本来想叫个替死鬼代她去,然而她平日里趾高气扬,这会儿谁都躲得远远的,毕竟太夫人点名的是她柳芸不是? 等到柳芸磨磨蹭蹭到了萱草堂,日头都偏西了。 阿福和顾氏说了好些私密话儿,顾氏还把自己认识昭平公主的事告诉了阿福。婚前顾氏担心皇帝避讳自己的身世,就瞒着没有对阿福说起过,等到现在,顾氏确定了皇帝是真心的孺慕生母,她就把当年昭平公主在西北给她写的几封信拿了出来。 “这些信是孝武皇后怀着圣上的时候给我寄的,”顾氏把自己珍藏的信件装在一个盒子里递给了阿福。她年纪比昭平公主小三岁,两个人却格外的要好,昭平公主嫁去西北以后,她们还保持了很久的通信,直到公主去世。 阿福看到盒子里保存完好,墨香犹存的书信,知道这信件十分的宝贵,亲自拿在了手里。 眼看到了该回宫的时候了,阿福依依不舍地站起来,她坤宁宫的一个小太监忽然欢喜地进来禀报:“娘娘,圣上来接您回宫了!”这是多大的荣宠啊,圣上竟然亲自来接。 顾氏颇为意外地看了阿福一眼,就见她那个傻女儿已经露出了傻乎乎的笑。 “我交代你的一定要记住,最近这段时间,隔三差五就叫太医诊诊!”顾氏叹气,女儿这么傻,简直不能放心! “嗯嗯,”阿福猛点头。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翠眉心思一转,已经想到了长兴伯夫人反复交代娘娘宣太医是为了什么了。接下来翠眉就全程盯着阿福的肚子看,像要盯出花儿来。 燕王来得比较低调,然而皇帝嘛,再怎么低调也是劳师动众的,就连气不顺的太夫人都爬起来要去门口给皇帝磕头了。结果到了门口一看,只赶上了圣驾走过的灰尘气。 她心气儿越发不顺,就在大门口把林若薇一拉,往苏景明一推。林若薇顺势扑过去,谁知苏景明很没有怜香惜玉精神地往旁边一闪,林若薇直接扑地得了一身灰。 太夫人看也没有看摔倒的林若薇一眼,大大咧咧地对顾氏道:“我看若薇很好,景明不是还没有订亲么,他两人正是天造地设一对。” 顾氏就冷笑了,半分眼神也没有分给发疯的太夫人,“来人,门口风大,还不扶太夫人回去养病。” 如今长兴伯府上下被顾氏治得服服帖帖,当即就有一群仆妇一拥而上,把犯病的太夫人抬走了。 谁也没有把太夫人口里的婚约当作一回事。当年林若薇的母亲王秀英是怎么嫁出去的,苏治嘉和顾氏可还记着呢,若非这个表小姐挑拨,太夫人怎么会深信不疑阿福是灾星。他们不跟王秀英的女儿计较,不代表他们是圣人不记仇。 燕王出宫是真的十分低调,所以回宫的时候就蹭了皇后娘娘的凤辇坐。 两个人都有惊喜要给对方,阿福慢了些,先被燕王拿出来的一对瓷娃娃塞了满手。 “这是什么?”阿福抱着沉甸甸的一对胖娃娃,觉着这娃娃胖嘟嘟穿着红肚兜,抱着大锦鲤,很是可爱。 “这是阿福啊,”燕王笑了,捏捏阿福圆润的脸蛋,语气是难得的轻快调侃,“你是阿福,他们也是阿福,都是一样的胖阿福。” 他出宫来接阿福,不小心出来得有些早,他就去街上逛了逛,意外看见这种瓷娃娃,居然也叫阿福,当即兴致勃勃的买了一对来给他的阿福玩。 谁胖了! 她跟这两个阿福娃娃比起来就是筷子好吗! 阿福气成胖河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7.第 97 章 对女孩子都不能说胖, 即使她真的胖, 也只能说可爱! 拒不承认自己跟大阿福娃娃长得像的阿福决定跟狗皇帝冷战一个时辰,嗯, 半个时辰,不能更少了! “真生气了?”燕王好笑地摸摸她气鼓鼓的脸, 故意道,“是我的错,这个娃娃就扔了罢。”说罢作势要从阿福怀里把瓷娃娃拿走。 生气归生气,礼物还是要保护好的,阿福一把抱住两个娃娃, “给了我的就是我的了, 要扔也是我自己扔。” “嗯,确实, ”燕王点头, 抱手看阿福, 似乎在等她扔娃娃。 好气哦, 阿福深吸一口气,抱住娃娃不撒手。她觉得这狗皇帝越来越喜欢逗她玩了, 倒有点像初见时候的风流浪子,哪有一国之君的成熟稳重。 她胆大包天地对着皇帝陛下翻了一个白眼, 惹得燕王一阵低笑,展臂把她揽进了怀里。阿福还记得要冷战, 奋力挣扎, 被他一个轻柔的吻落在额上, 她就成了一只被顺毛的猫咪,乖乖地靠在了燕王怀里,就差呼噜呼噜叫了。 翠眉在车外,听见里头传来圣上低沉的笑声,想起皇后和圣上日常相处的甜蜜,她唇边也带了笑,若是娘娘再诊出好消息,就更是锦上添花了。 皇后的凤辇畅通无阻地入了宫,却没有往坤宁宫去,而是直接停在了养心殿前。 阿福下车时候一愣,阿黄已经汪汪叫着扑上来蹭着她的裙子摇尾巴了。 阿黄怎么在养心殿?阿福很快就想起来了,燕王要从坤宁宫搬走了,阿黄可不就跟着搬了么。 按规矩,帝后新婚,皇帝要在坤宁宫住满一个月,如今一个月的婚期已过,一国之君万没有继续住在后宫的道理,阿福想到这里,心里就不快活了。坤宁宫和养心殿隔着可远,还不如燕王府住的蒹葭院呢。 她默不作声地随着燕王进了养心殿,看到伺候自己的几个贴身宫女都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燕王已拉着她的手往内殿走了,“养心殿比起坤宁宫是小了点,我们一起住也够用了。” 那个坤宁宫被废后钱氏住了几年,燕王心里膈应,若非大婚需要,他是不会让阿福住那里的。还是养心殿住着好,他空闲了,走几步就能看到阿福。 “我们一起住?”惊喜来得太快,阿福急忙抓住了燕王的手,连声儿问,“真的一起住吗?我也住这里,会不会不合规矩?” “自然是一起住,”燕王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故意道,“难道你不愿意?” “我当然是愿意的,”阿福的心思一贯简单直接,在一起住这样的大事上头,她才不会扭捏呢。 就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燕王很满意地带着她巡视两人的起居之处。 养心殿的东五间被精致的雕花槅扇隔开,明间摆放了一水的紫檀家具,中堂挂着一副秋景山川图,满山红叶如霞似锦。阿福认出来那画是燕王的手笔,还是以前不曾见过的画,也不知道他什么抽空画了这么一幅画。 燕王见阿福留意到了那幅画,他捏着阿福柔软的手道:“今年不能带你去香山,只好照着印象中的香山给你画了一幅画,也不知你喜欢不喜欢。” 阿福这才记起来自己偶然一次闲聊,说起来听闻香山红叶甚美,可惜没有机会去游玩一番。她当时只是随口一说,竟被他记在了心里。这样不经意的贴心之举,让阿福感动得一颗心软得化成了蜜糖水,目光盈盈地看着燕王。 她眼波似水,妩媚含情,燕王心中一动,附耳低声道:“你若要谢我,不如晚上自己卖力些。” 阿福的脸一下子红透了,想起来《道德经》上各种需要女方卖力的姿势。 晚上,阿福沐浴的时候还在想怎么卖力的事,翠眉屏退左右,悄声把自己的猜测说了。 原来娘亲叫她召太医问诊是这个原因?阿福眼睛都瞪圆了,马上把手放到了肚子上摸摸。尽管太医还没有找来,阿福已经假设自己有了,手放在微微凸起的小腹上都不敢用力,她就要当娘了! 翠眉看着皇后娘娘傻乎乎的样子有点想笑,她忍住了,微微红着脸道:“若是真的有了,此时月份还浅,娘娘晚上可不能由着圣上了。” 阿福听明白了翠眉的意思,小脸被浴池的热气熏得粉扑扑。 以为自己能吃上一顿大餐的燕王好不容易等来了香喷喷白嫩嫩的小羊羔,他迫不及待地把小羊羔压在身下,正准备开吃,小羊却攥紧了衣裳,坚决不给吃。 “不是说好了要报答我?”燕王的手不安分地从阿福宽松的寝衣袖子钻进去,摩挲着她嫩如豆腐的手臂,低声问。小羊羔这么不乖,一会儿就不要怪他不客气。 然而小羊羔有恃无恐,阿福甜甜地笑了笑,软糯糯地开口了,“我可能要当娘亲了。” 阿福说着把被燕王扯开了一点的衣襟捂紧了,眼神期待地看着燕王。 燕王微微一愣,随即他就跳了起来,离开了床榻。 阿福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眼神一黯,还以为他是不喜欢她有了孩子,却见他急急地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忽而像个大傻子似的大笑两声。阿福就知道他不是不喜欢,而是欢喜得傻了。 燕王确实是意外的,瞬间的欢喜让他保持不了一贯的冷静,在屋子里绕了几圈才是稳住了心情,忙坐到床沿,低头看躺在床上的阿福,他伸手想要摸摸阿福的肚子,却又不敢,迟疑道:“我刚才没有压到它罢?” 见他这么欢喜,阿福有点心虚了,还只是猜测要是猜错了怎么办,他该多失望呀,她急忙解释:“还没有请太医,作不得准呢。” 哦,还作不得准啊。燕王深吸一口气,心里还是不能平静,这回没有,下回总是会有的。他终于试探地伸出手放在阿福的小腹上,他提着百八十斤的□□都不会颤抖的手,落在阿福温软的小腹上却微微发颤,或许真是血脉之间的奇妙感应,燕王肯定道:“我觉得这里面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 阿福也是这样的觉得,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提醒道:“还是等太医来看了才知道。” “唔,”燕王点了点头,“这就宣太医看看。”他的手舍不得离开阿福的小腹,一下一下轻轻柔柔地抚摸着,目光专注地看着阿福,“真好,我们有孩子了。” 阿福被他温柔的目光看得脸热,害羞道:“哎呀,你怎么这么高兴,就跟头回有孩子似的。” 她是口不过心,只是随口一提,燕王一怔,觉得必须要给阿福解释一番,低声道:“慧姐儿是我三哥的孩子。” “嗯?”阿福不解地看着他,慧姐儿不是先王妃的女儿么? “钱氏一直喜欢的是三哥,嫁给我后郁郁寡欢,见她如此,我也就很少去打扰她了。”燕王说起这件事,神情很平淡,并没有什么意难平的,“后来我时常随着父皇在外征战,并不常在家中,钱氏有孕的时候,我已经有一年没有碰过她了。” 因为对不能救下二哥三哥心中有愧,燕王知道钱氏怀了三哥的遗腹子,就忍了下来没有声张,哪知钱氏恨他入骨,视他为仇寇,竟不顾身孕刺杀他,导致慧姐儿早产体弱。 燕王说着看了阿福一眼,她这么爱吃醋,听了他解释,应当会高兴罢?哪知一低头就看见阿福泪眼汪汪的。 他哭笑不得,“你这个小醋坛子,怎么还哭了呢?” 她才不是吃醋哭的,阿福抽抽鼻子,拉起燕王的大手,用她两只小手才捧在了掌心里,“你太委屈自己了。”明明是别人那么坏,他却还把慧姐儿当作亲生的女儿一样疼爱。 她热乎乎的小手捂得燕王心中一暖,从不曾有人为了他的委屈落泪,他以为自己早就如钢铁一般无坚不摧,结果还是轻而易举就被她触碰到了心中的柔软之处。 “还好,你还有我,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阿福认真承诺,“还有我肚子里的小宝宝,它也会孝顺你的。” “是,幸好我还有你。”燕王笑了起来,幸好有阿福,让他不至于一人茕茕孑立,踽踽独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8.第 98 章 当天值夜的太医都被召到了养心殿。 最后一个老太医小心翼翼地给皇后娘娘把了脉,几个太医院资深太医头碰头低声交流了一下意见, 太医令黄太医才是在皇帝陛下关切的目光下, 斟酌着道:“娘娘脉象尚浅, 但依臣等诊脉情况来看, 应是滑脉无疑了。” 阿福听了太医的话,忙抬眼去看燕王, 正好与燕王看过来的目光相触,两人眼神一碰,不自觉就带了笑,有种心有灵犀的甜蜜。 事关皇嗣, 尤其皇后所出, 若是嫡子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太医们都不敢疏忽,当即就留了两个最擅长妇科的太医在养心殿, 负责为皇后娘娘安胎。 “你在笑什么?”只剩了两个人躺在帐子里, 阿福见燕王只会摸着她小腹发笑, 忍不住问道。 燕王的手都舍不得从阿福的小腹上离开,明明是这么纤细的腰腹,竟然就装了他的孩子在里面了。 他听了阿福的话,温柔地笑了笑,“我很高兴, 一想到这里面可能有个小阿福, 我就忍不住想要笑一笑。” “万一是小子谦呢?”阿福也忍不住笑了, 子谦是燕王的字, 比起那些令人脸红的称呼,阿福还是更喜欢这个正正经经的字。 但是生了女儿固然好,然而生男生女还得看老天爷的意思,难道是儿子就不笑了? 听阿福这么问,燕王还真想了一下,继而道,“若是男孩我自然也是高兴的,但是女孩儿可以宠,我们的嫡长子却生来就是太子,从小就要负担起别的孩子不用负担的责任。” 阿福听到太子二字却想到了被幽禁的废太子,她心里一紧,抓着燕王的手道:“可以不要先立太子吗?我不想他从小就和别的兄弟姐妹不一样。” “不行,”燕王声音温和平静,他看着阿福期盼的眼睛,微微摇了摇头,“国无储贰不稳,更何况我们的嫡长子不立太子,有些人就会生恶心了。” 他温柔的目光像一双轻柔的手,阿福的不安就被他抚平了,她笑了笑,“是我犯傻了。”她不是钱皇后,燕王也不是先帝,他们的孩子自然不会走上歧路。 燕王拥住阿福,在她额头上吻了吻,“放心,我们不一样。” 阿福乖巧地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依靠他,“嗯,我信你。” 平平淡淡的两句话,两个人都没有指天发誓,却觉得远比海誓山盟扣人心弦。 昨夜养心殿闹那么大阵仗,帝后二人并没有遮掩消息的意思,次日后宫里消息灵通的就知道是皇后娘娘有喜了。 她们根本来不及嫉妒皇后娘娘入住养心殿,就从皇后有孕这个消息里嗅到了蜜糖味,既然皇后娘娘有孕就不能侍寝了,她们不就有机会侍寝了吗? 然而从皇后有孕等到隆冬腊月,皇后胎都稳了,皇帝陛下还是扎根在养心殿,一点往后宫走一走的心思都没有,这下子后宫里都还是绮年玉貌的美人们都急了,圣上正当气血方刚的年纪,竟然这么能忍? 一定是皇后善妒,仗着有孕霸占圣上! 后宫人人都想要分一杯羹,却又不想当出头鸟得罪皇帝,就把主意打到了惠妃身上。 正当腊月,眼看年关在即,宫中第一个团圆宴就要到了,惠妃受了众妃嫔央求,只得前来求见皇后。 得知惠妃求见,阿福还挺惊讶,后宫之中的人心浮动她并非不知道,只是没有想到第一个出头的会是低调礼佛的惠妃。 “娘娘,臣妾这次来,是想问问您团圆宴可有安排?”惠妃语气委婉,谁都不乐意当出头鸟,可惜她老好人做多了,自是不好拒绝众人请托。 闻弦歌知雅意,阿福从善如流,反问道:“惠妃难道是有什么想法么?” 惠妃脸上稍微有些为难,她摇头笑笑:“臣妾只是有个建议,既然是自家人的团圆宴,何不让众妃嫔表演一下自己的才艺呢,远比教坊司女乐歌舞来得热闹有趣。” 翠眉站在一旁听了惠妃的提议顿时柳眉倒竖,惠妃这个提议完全就是给人媚上的机会嘛,明目张胆的争宠,也就看娘娘面嫩好欺负罢了。 “惠妃的提议倒是有趣,就这样办罢。”原来是这么回事,阿福想也不想就答应了。燕王已经跟她提过,后宫妃嫔宫人们多是妙龄,留在宫中不仅有伤人和,还容易生事。燕王就想放那些自愿出宫的人出宫。 正好年后就可以操办起来了。面对完全没有竞争力的后宫,阿福想着还可以趁机看看哪些人不安分。 “多谢娘娘了,”惠妃微微一怔,很快她就反应过来,皇后娘娘竟然答应了,她忙低头道谢。 “这有什么,过年不就该热热闹闹的么。”阿福一团和气。 她脸上又圆润了些,却丰盈得恰到好处,笑起来又甜又美,让惠妃都有一瞬间的失神。 惠妃走后,翠眉看着自家没有警惕心的皇后娘娘急得跳脚,“您怎么能答应那些幺蛾子呢?” 翠眉急得跳脚,却看见缺心眼的皇后娘娘悠闲磕糕点,她额头突突一跳,摇头道:“娘娘您可长些心眼罢。” “放心放心,我心理清楚着。”阿福淡定的用晚上服务过小狗皇帝的手拿着香脆麻花啃。就凭着狗皇帝吃斋念佛的定力,谁能勾得走。 真清楚就好了,翠眉不知道皇帝放宫人出宫的计划,还是很忧心皇后失宠。 “安心啦,”阿福笑道,“倒是你,可有意中人,我给你指婚!” 翠眉这么好,她也不能耽搁了她的青春。 “奴婢不想嫁人了,就守着娘娘。”翠眉眼神微黯,她喜欢陆永川,可惜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陆家已经给陆永川订了亲,她是不会再奢望了。 “你自个想清楚,有什么想法只管跟我说。”阿福倒也没有强迫翠眉改主意,日子都是自己过,她就不干涉了。 翠眉点头,她是心灰意冷了,嫁个一般的人去伺候丈夫一家,还不如伺候皇后娘娘呢。 从惠妃提议以后,翠眉就成了包打听,实时关注后妃动态,就怕有什么美人横空出世,结果打听出来的都是燕王府老熟人,在燕王府都扑腾不起什么水花,现在就更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很快大年三十夜的团圆宴就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9.第 99 章 眨眼就到了新年夜,朔风正寒, 滴水成冰。 外面越冷, 阿福也越来越懒得动弹,每日都缩在暖融融的屋子里, 养得人又圆了一圈, 越发的像一只囤膘过年的肥猫了。 离晚上的宫宴还有两个时辰,燕王回来一看, 阿福还拥着被子睡得正香呢。 “娘娘今日下午睡了一个时辰了, 只用了一碗燕窝羹, 说是没有胃口,”翠眉低声向圣上禀报皇后一天的活动。 听到阿福下午只吃了一碗燕窝羹, 燕王眉头微皱, “是御膳房的饭菜不合心意?”阿福有孕以后胃口一直很好,就没有没胃口的时候。 “不是,娘娘说总觉得很饱,吃不下, 太医也说并无不妥。”翠眉也觉得反常,但是问了太医, 太医只说是正常的。 既然太医看过无事,燕王心中稍安,摆摆手让翠眉退下,坐在了床沿。 翠眉回头一瞥, 又看到圣上目光温柔地注视着皇后娘娘, 翠眉抿着唇笑, 圣上对娘娘的柔情蜜意,让她这个旁观人看了都觉得心里发甜。 阿福梦中若有所感,一睁开眼睛,果然看到燕王正注视着她呢。她眨眨眼睛,软软开口,“你忙完啦?今天顺不顺利?” “今日不忙,”燕王见她醒来了便抬手在她柔软的后颈捏了捏,以防她睡久了脖子疼,一面问道,“倒是你,听翠眉说你只用了一碗燕窝羹,现在醒来可饿了罢?” 被捏着脖子,阿福微微眯起眼,十分的受用,就差跟小喵咪一样呼噜呼噜打呼噜了。 被燕王一问,她伸手摸摸肚子,也有点困惑地摇头,“我一点都不觉得饿呢,应该是小家伙吃饱了。” 阿福习惯性的拿孩子背锅,吃得多就是小家伙还饿着,吃不了就是小家伙饱了。 但燕王竟然也信了,觉得阿福说的有理,前些日子他不论什么时候看她,只除了睡觉,她就都在吃东西,孩子吃撑了也是有可能的。 夫妻俩很是严肃认真地讨论了一番孩子吃撑了要多久才能消化,结果自然是什么都讨论不出来,两人都是第一次当父母,真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呢。 夜里的团圆宴设在慈宁宫,来赴宴的后妃们即使心头激动,也不敢再皇贵太妃娘娘跟前放肆,毕竟这一位可是前朝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手段必然不凡,为了她的皇后侄女,恐怕是不吝出手整治扎眼的妃子的。 她们来得早,个个都本本分分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了,也不跟左右交头接耳,看起来本分极了。 皇贵太妃却没有被这样的表象迷惑,放松了警惕,她坐在宝座上头,环视一圈,就知道有好几个不安分的。后妃表演才艺的事皇贵太妃早就知道了,也曾劝过阿福,可惜那丫头一心相信皇帝,不肯喊停。皇贵太妃对此稍有些微词,男人的话能够信,猪都能爬上树了! 不一会儿,陈嬷嬷也牵着被封为乐安公主的慧儿姐来了。 慧姐儿母族已经败落,又只是个女儿,皇贵太妃并不把她看作威胁,对她一向和气,见她来了特别温柔地叫她到跟前摸了摸手脸。陈嬷嬷照顾慧姐儿很精心,从外面进来,慧姐儿的脸手都是热乎乎的。皇贵太妃就赞许地夸了夸陈嬷嬷,又让雾溪把给慧姐儿的赏赐交给陈嬷嬷。 “谢谢娘娘恩赐,”慧姐儿还是有些内向,却比以前话也不肯说的时候好了太多了,身体也瘦了一些,有点小女孩儿的可爱模样了。 陈嬷嬷把慧姐儿带到公主的坐席上,荣寿公主就很亲密凑近慧姐儿说话,姑侄俩看起来倒是很投机的样子。 帝后是一起来的,阿福进殿时,因为裙子太繁琐,迈过门槛的时候便有些小心翼翼,燕王注意到了,不顾天子之尊弯下腰为阿福提了提裙子。 阿福扶着燕王的肩很顺利地迈过了慈宁宫高高的门槛,燕王直起身来,又把阿福的手牵在了手里。 他们相处随意,仿佛这样的情景做了过千百遍一样的自然,但是落在旁人眼里就只剩下震惊了,圣上这样把皇后娘娘放到了心尖上疼宠,她们可能分得一丝垂怜? “你们差点就来迟了,”皇贵太妃离座,笑着对阿福招手。皇贵太妃心思通通,明白自己并非皇帝正经长辈,就从不把自己位置摆得太高,见帝后相携而来,她立刻就离座了。 都怪狗皇帝胡闹,阿福就横了燕王一眼,亲亲热热扶住了皇贵太妃。 燕王的手藏在宽大袖子里,当众被阿福横了一眼,他也不生气,心情甚好地捻了捻手指,回味了一番阿福养得越发白胖的胖兔子的手感。 帝后二人的眉眼官司皇贵太妃看得清清楚楚,她也带了笑,见皇帝坐下了,便也按着阿福坐下了。阿福能够把住皇帝独宠后宫,皇贵太妃是十分欣慰的,只怕皇帝膝下空虚被人诟病,现在阿福自己有孕了,皇贵太妃就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 一时帝后入座,后妃公主们都跪下见礼。 阿福随意看了一眼,就发现好几个人都打扮得特别漂亮夺目,虽说是在殿中,四处燃着熏笼,但有的人穿的轻薄夏衫,这个真的不冷么?尤其是她们那个腰肢啊,缠得细细的,看得没了小蛮腰的阿福都羡慕呀。 年夜饭无非就是吃吃喝喝,阿福依然是没有什么胃口,拿着勺子无聊地搅着碗里的鸡汤玩。燕王看她一眼,知道她是无聊了,就放下筷子开了口:“听皇后说,众卿为今夜备了些节目助兴。” 要开始了!果然皇帝陛下也是有心看看外面的花花草草的吧,心有打算的人目光一亮。 “回圣上的话,确实如此,”惠妃作为出头人,回答了皇帝的问话。 阿福立刻精神了,“惠妃这件事是你安排的,不如就由你先开始罢?” 惠妃也不忸怩,她准备的是很平常的一支清平乐,用笛子吹了,平平无奇,也无功无过。 阿福带头鼓掌。燕王妇唱夫随,也拍了拍手,令王承恩赏了惠妃一株红珊瑚。 惠妃开门红,让剩下的人越发的跃跃欲试,然而按着分位来表演,下一个就是混吃等死的孙嫔。 即使是过年,年华正茂的孙嫔也没有打扮得出众,完全的按品级装扮,不出挑不出格,她站起来走到庭中,对着上座施了一礼,温声道:“臣妾琴棋书画都不擅长,幸好臣妾养的鹦鹉还算机灵,希望能够博人一笑。” 孙嫔的宫女抬着一个被黑布盖着的鸟笼子上来,孙嫔笑着揭开了黑布。 笼子里是一只羽毛华丽的大鹦鹉,它乍见光明,立刻就拍拍翅膀叫道:“天亮啦天亮啦,起床啦起床啦,放我出去!” 阿福听得扑哧一乐,这鹦鹉太好玩啦。 孙嫔微微一笑,打开了笼子,把鹦鹉放了出来。 大鹦鹉飞出来以后就落在了笼子上,孙嫔就拿着食物逗鹦鹉说话。这只鹦鹉也很聪明,孙嫔喂它的东西它都能准确地报出名字。 都知道鹦鹉会学舌,像孙嫔养的这只这么聪明的,大家还是头一次见,宴席上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阿福都忍不住拿了桂花糕逗鹦鹉。 孙嫔就让人抬着笼子,请帝后和皇贵太妃试了试鹦鹉辨别食物的能力,十次至少有八次都能猜的对。眼看表演就要完美结束,鸟笼子经过惠妃座前的时候,大鹦鹉忽然飞了起来,落到了惠妃桌上。 “咦,它是不是喜欢惠妃呀?”阿福好羡慕地跟燕王咬耳朵。大概是因为她天天跟阿黄在一起,身上有狗的味道,那鹦鹉一点都不喜欢她和燕王,喂东西都不肯吃的。现在竟然自己飞到惠妃那里去了。 “你要喜欢鹦鹉,我们再养一只,”燕王倒是不介意多养一只鸟。 “不要了,”阿福看见那鹦鹉正歪这头打量惠妃,她笑了笑,“我怕阿黄不开心。”她养的小乌龟远没有阿黄受宠,阿黄都还会嫉妒,偷了小绿出来咬,吓得小绿除了吃东西都不敢伸脑袋了,再养个会说话闹腾的鹦鹉,她怕早上一起来就只剩下鸟毛了。 显然燕王也想到了阿黄吃小绿的醋,偷偷叼着小绿拿去养心殿门口仍的事。他笑了笑,不再提起。 那边大鹦鹉似乎已经打量完了惠妃,它突然拍拍翅膀模仿了女人的语调说道:“夫人,奴婢已经把砒/霜放进徐夫人的饭菜里了。” 本来大家都在观察鹦鹉的一举一动,突然听到鹦鹉换了一种语调说话,更是好奇地认真听着,哪知道竟然听到了这么稀奇的剧情。 鹦鹉跟着又换了一种语气道:“你做得很好。” 它模仿得即为传神,就连阿福都听出来这语气声音像极了惠妃。 惠妃神色一沉,探身去抓那鹦鹉。 鹦鹉长着翅膀,扑棱棱飞走了,一边飞一边惊恐大叫,“夫人饶命,不要杀我!”它叫了几声,又模仿着人被溺水而亡时的挣扎声,呜呜咽咽地叫了半晌。 明明是喜庆的大年夜,听着鹦鹉的叫声,众人只觉得一阵阴风穿过,汗毛耸立。 都说鹦鹉学舌,若鹦鹉说的是真的惠妃这个人就太可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0.第 100 章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忽然发觉自己有恋足倾向的燕王殿下清咳一声, 面上正正经经的, “今日来拜访你的刘吴氏给你准备了些礼物,你没有喜欢的?” 又没有成功勾引到朱公子, 这是为么呢?阿福捏了捏自己的脚, 嫩生生的豆腐脑儿一样水嫩,明明那么好看了, 是不是因为缠了足把脚趾头缠歪了, 朱公子看不上?阿福好苦恼, 妈妈说女人的脚金贵,只能给自己的男人看, 因为男人看了女人的脚, 就没几个把持得住的,可是到了朱公子这里,妈妈教的勾引技巧都不好用呢。 燕王等了片刻没等到阿福的回答,心里默念了一遍清心咒, 这才去看她,就见她长睫毛垂着, 咬着唇,一脸欲说还休的委屈,擅于脑补的燕王立刻就在脑子里模拟了一场刘吴氏盛气凌人,欺压小可怜阿福的小剧场来了。 他的人, 谁敢欺负?燕王目色一沉, 他怕吓到小姑娘, 语气倒是放得软,“刘吴氏可是对你不敬?” 咦咦?怎么扯到刘太太身上去了?阿福抬起头看燕王,敏锐的觉得她家朱公子是要给她撑腰呢,可她也没有腰可以撑,忙摇摇头,“刘太太可亲切了,王爷不要担心。” “那是她送的东西你不喜欢?”燕王没有撑成腰可遗憾了,想方设法宠自家小姑娘,刘吴氏送的礼小姑娘不喜欢,那就换他来送。 “不不,”阿福继续摇头,头上的四蝶流珠金步都给摇晃得叮叮咚咚,“刘太太把我丢的东西送回来了,我很喜欢。至于其他的,确实不是我的东西了。” 她羞答答的牵住了燕王的袖子,“谢谢王爷。”刘太太为什么给她送礼,帮她找东西,阿福门儿清,都是因为朱公子啊。 嗯哼,燕王清咳一声,正了正身子,再一次坐怀不乱,“我看箱子里有几样东西还算有趣,倒是适合给你赏玩。”他从袖子里掏出来那块镶嵌红蓝宝石的怀表,递给阿福看,“这叫怀表,可以看时辰的。”他正要教阿福怎样看时辰,就见她心思全被怀表里的小镜子吸引去了,探着身子,对着小镜子照来照去。 燕王不由失笑,果然是小姑娘,就放弃了先教学的想法,笑道:“这是玻璃镜子,不过有些小,等回去我给你找一块大的放屋子里头。” 阿福一听眼睛都亮了,“谢谢王爷!”语气别提有多欢喜了。 她这模样,让燕王想起了还是只小奶狗的阿黄摇着尾巴讨肉吃的样子,便伸指在阿福翘挺的鼻头轻轻一点。 阿福觉出来其中的宠溺,唇边的梨涡深深陷下去,笑得可甜啦。虽然翠眉形容里的王府规矩森严,白侧妃不苟言笑,陈嬷嬷严肃端方,但是,她只要有朱公子喜欢她,她就还是晒晒太阳就能长得茂盛的小野草,她一定能早日扑倒朱公子的。 虽然今天又一次没能把朱公子留下来,阿福还是信心满满。 次日,翠眉就收拾整齐来阿福这里当值了。她一来,顿时把连翘和淡竹两个挤得没地方站了。 阿福也不管翠眉怎样收拾连翘和淡竹两个,她又不是傻的,每次朱公子一来,她俩个最积极,朱公子不来的时候,就各种撺掇她去找朱公子。哼哼,她不说,都记着呢。 被翠眉收拾过,连翘淡竹两个就变得安分多了,对阿福也就伺候得更周到。尤其淡竹做得一手好汤,日日汤汤水水的把阿福养得红光满面的,等到下船的时候,阿福穿的小衣都紧了。 翠眉不再故意冷待阿福以后就变成了个很好相处的人,也难怪燕王会带她下扬州,让她教阿福规矩。 阿福本来还有些担心翠眉也对她家朱公子有心,结果有一天两人出去走廊透风,翠眉忽然红着脸叫她往下看。阿福低头一看,就看到了那天晚上看到的男人,还是一样的打扮,一样的气势。 “那是王府的侍卫统领陆统领,”翠眉脸蛋儿红扑扑的都盖过了她擦的胭脂,“真的好俊啊。” 那天光线不好,又离得远,阿福没看清楚人具体长得什么样,今天终于看清了,也就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哪里有她朱公子好看了? 不过阿福很小心机地附和了翠眉,“陆统领确实是俊俏。”翠眉不喜欢朱公子真的是太好了。 “我觉得陆统领比王爷好看。”翠眉很小声地跟阿福说。 “是,”阿福违心的应了一声。原来翠眉的心上人是陆统领,这样她就安心了。 翠眉猛点头,扭过脸正要跟徐夫人探讨一番陆统领的俊俏,就看见了默默站在她们身后,神色不明的燕王。翠眉一下子软了,“王爷。” “王爷,”阿福忙转过身来,也有点心虚,朱公子究竟有没有听到呢? “昨日叫你背的书,可背了?”燕王心情复杂,虽说他一向不看重容貌,甚至年少时因为容貌不似父兄勇武而苦恼过,但是阿福承认他容貌不如陆永川,他就不高兴了,他哪里不如陆永川了?陆永川还没有他高! “我这就去背,”阿福心里一跳,忙拉着翠眉就跑,朱公子太过分了,她好好的一等瘦马,学的都是红袖添香的书,为什么要叫她从《论语》开始学啊?就因为经过了山东,朱公子突发奇想,说鲁地是孔圣人家乡,鲁地的书更有灵性,便命人上岸给她买了一本《论语》叫她学。同时还买了《大学》c《中庸》c《孟子》,大有让她一路学过去的意思。 她又不考状元!学不好还要打手心,很过分了! 阿福蹭蹭蹭跑远了。 燕王背着手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他话都还没说完就跑,真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都是惯的。 曹正淳幸灾乐祸地从楼上往楼下勤勤恳恳站岗的陆永川投去一瞥,这就叫人在甲板站,祸从天上来啊。 手扶着腰刀在甲板上威风凛凛巡视的陆永川忽而觉得身上一寒,他摸摸鼻子,莫非是甲板上风凉? 从扬州到京城,寻常客船走半个月也到了,他们的船走得更慢些,却也只花了二十日,便在四月中旬到了京城。 阿福在船上就坐上了轿子,叫人抬着下了船,一路上就没有在外人面前露过脸。 等到离开码头,进了街市,听着外头人声鼎沸,阿福悄悄把轿帘儿揭开一丝缝儿往外头看。先找朱公子在哪里,看见朱公子骑着马走在前头,她就把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才是分出精力来打量这后半生要住的京城。只见屋舍严整,人烟埠盛,繁华不下扬州。阿福将两处比了比,京城的气象与扬州是完全不一样的,打个比方扬州就像个温婉的小家碧玉,胜在婉约精致,京城却是端庄严谨的大家闺秀,沉稳大气。 第一印象,阿福对京城还是很满意的,只除了京城的风有些干,不太适合保养皮肤。 她默默从袖子里拿出怀表照了照镜子,没问题,美美哒。 怀表走了快一个时辰后,阿福发现外面清净下来,又行了半刻,轿子轻轻一震落了地。 “夫人,王府到了。”翠眉从后面的青布小轿下来,快步走到阿福轿子前,轻声禀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1.第 101 章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沉香园里因要摆酒, 人来人往难得热闹一回。 白侧妃一向喜静, 嫌人多吵闹,带着慧姐儿往园子里去躲了清静。慧姐儿却从侍女口中听说父王回来了, 不肯安分, 非要拉了白侧妃去见燕王。 “见父王,”慧姐儿扯着白侧妃的手, 她穿了一件五彩的百家衣, 绿罗裤子, 胸前的金项圈上挂着一块白玉长命牌,头发梳了两个小鬏鬏, 各挂一串小铃铛, 随着她的动作叮铃铃响个不停。 “你父王刚回来,舟车劳顿的,很辛苦了,你可别去闹了罢, ”白侧妃摇头不许,试图说服慧姐儿。 “我不, 我不,”慧姐儿哪里听得懂这些,只是不肯,死命拉白侧妃要走。 慧姐儿虽才只有五岁多却是个长得十分敦实的孩子, 力气远比寻常孩童大。白侧妃被她拉得身子一歪, 她身旁的侍女忙围上来帮忙拉慧姐儿, 又各自拿了点心拨浪鼓小祖宗小郡主地哄。 可慧姐儿却是一根筋,认定了要见父王,谁哄也没有用。 “我来吧,”白侧妃脸上带笑,她拉了慧姐儿白胖的小手,指着花园里的敬亭山,“慧姐儿我们去山上的凉亭里坐着好不好,等你父王从外院回来,我们在山上马上就可以看到他。” 慧姐儿别人的话听不进去,白侧妃的话还是能听进几分的,睁大了眼睛去看那山上。 白侧妃见有用,越发的温柔,“慧姐儿我们去山上吃点心等你父王好不好?” “要吃樱桃,”慧姐儿安静下来,嘴角流了一滴涎水。 “好,吃樱桃,”白侧妃从袖中取出帕子,亲自给慧姐儿擦干净了嘴角。 敬亭山是燕王府最高的假山,上面修了个亭子,挂的却是辛弃疾那句“我看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站在上头能看见大半个王府花园的景,是个赏景的好去处。 慧姐儿得了樱桃吃,也不嚷嚷着要见父王了,两只手各抓了一把樱桃在手里,吃得津津有味。 白侧妃怕她连着核一起吞了,一直小心看着她,慧姐儿吃了一颗,她就得盯着慧姐儿吐出一个核来。白侧妃从家里带来的奶娘许妈妈看她额头上都渗出了细细的汗,不免心疼她,“侧妃,让奴婢照顾慧姐儿吧。你昨日被她闹的,都没有休息好。” “妈妈又不是不知道,慧姐儿只听我的话,”白侧妃用手帕垫着慧姐儿的下巴,免得她弄脏了衣裳,“我多操点心,也是为王爷分忧了。” 道理谁都懂,可是许妈妈看着自己奶大的小姐日日为着别人的孩子操劳,心里难免对慧姐儿不喜,慧姐儿这样,要是个男娃还好,偏偏又是个女娃。许妈妈为白侧妃操着心,无意中往下一看,惊喜道:“王爷往这边过来了。” 慧姐儿对王爷二字的反应从来都很快,立刻就抛弃了樱桃站起来找,等看见从石桥上过的男人,慧姐儿老远都认出来是她父王,顿时兴奋了,“父王,父王!”又看见跟在燕王身边跑来跑去的摇尾巴的大黄狗,就更欢喜,“阿黄,阿黄!” 这么远的地方,慧姐儿的声音显然不够用,燕王并没有听见。只有阿黄的狗耳朵足够灵敏听见了,它往敬亭山方向汪了一声,谨慎地站住了,等看见主人过了石桥,没有朝着花园去,阿黄又汪了一声,颠颠儿跟上了主人,屁股后的大尾巴甩得更欢快了。 燕王过了石桥,没有往花园里来,而是上了往西院去的游廊,再走几步,被繁茂的花树一遮,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慧姐儿顿时失望大哭,往地上滚,要去找父王,找阿黄。 那条游廊是往淑景园方向去的,许妈妈立时想到了今日所见妖妖挑挑的徐氏,忙去看自家小姐的神色。 白侧妃却蹲下身子,温声在哄慧姐儿,不顾慧姐儿一手的樱桃汁,把她身上刚上身的月色裙弄出了几个脏手印。 许妈妈恨铁不成钢地一叹,小姐怎么老把劲儿往偏处使呢? 燕王换了一身方领石青的道袍,又在书房里见了几个人,把堆积的政务处理完,眼看酉时将至,他就有些坐不住了,阿福新进府里,会不会不习惯,会不会被人欺负了? 想起上午分开时,小姑娘望着他可怜巴巴的目光,要不是当着人,小姑娘就要上来扯袖子了。燕王这么一想就更担心了,罢了,她第一天进府,他还是去看看她好了。 伺候燕王的太监王承恩就看着自家王爷神色凝重,仿佛在思考家国大事,他不敢打扰燕王,站着一动不动。忽然看见王爷站起来了,忙躬身问:“王爷可有吩咐?” “去淑景园,”燕王容色如常,淡淡道。 不是,王爷你纠结这么久,难道就是为了去不去淑景园?王承恩觉得自打去年除夕王爷从宫中喝醉了回来,第二天醒来就有点不对劲了,只说一样,弄脏的亵裤就比往年加起来多。 说是想了吧,后院那么多女人,王爷都是当摆设的,这不是委屈自己么,都憋得做春梦了。王承恩满肚子话,也只能自个脑子里想想,现在好不容易王爷自己从扬州带了人回来了,王承恩只盼着这新夫人能把王爷的火灭掉喽。 主仆二人打书房出来,临出门,阿黄久不见主人,热情的围着燕王的腿转,摇着尾巴不肯走。燕王一看它湿漉漉的狗狗眼就心软,干脆带了阿黄去见阿福。 阿福为了晚上的洗尘宴很认真的沐浴更衣,梳洗上妆,精心打扮得小仙女一样漂亮,为了不弄花她花了一刻钟才弄好的唇妆,她是宁可饿着肚子,也不肯动那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水晶马蹄糕和豌豆黄。 于是为了打发时间,小仙女阿福侧身坐在罗汉榻上看胆子大了很多的小乌龟慢慢在小方桌上爬,每爬了一尺长,她就用筷子夹了一个饵食放在小乌龟跟前做奖励。爬一爬就有好吃的,小乌龟爬得可开心了。 玩着小乌龟,阿福脸上的笑容越发精致迷人,其实心里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她就先吃饱了再梳妆好了,怎么可以那么蠢呢! 被分来伺候新夫人的侍女们屏声敛气垂着手站着,忍不住偷偷看坐在罗汉榻上的徐夫人,真是漂亮呀,举手投足都风韵天成,难怪是王爷第一个带回府的人。打扮也和京里不一样,徐夫人镶了薄纱的广袖c手腕上戴着的宝石链子,还有梳的发式,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呢。 徐夫人真是赏心悦目,只除了年纪有点小。 淑景园景色漂亮,阿黄也是常来撒欢的,一进来院子,它的狗鼻子就闻到了陌生人的味道,那味道在主人身上也很浓,所以聪明的阿黄没有把陌生人当作入侵王府的坏人,而是威风凛凛地汪汪汪了几声,算是先打个招呼。 淑景园负责通传的小侍女还没来得及进屋子,阿福就听见了汪汪汪的狗叫声。 她瞬间想起来朱公子安慰她时说的阿黄,所以是朱公子来看她了?阿福眼睛一亮,扔了筷子就下榻,还没走到门口,金宝相花的玫红门帘儿一动,下头钻出一只高大的黄狗来。 这狗可大,毛茸茸的狗头都快和阿福齐胸高了,一双狗还眼神采奕奕地盯着她看。阿福猝不及防给吓了一跳,啊地叫了一声。 阿黄也被阿福吓了一跳,汪地叫了一声,溜回刚刚进屋的燕王身边蹭蹭求安慰,呜呜汪,主人求顺毛。 主人却是顾不上给爱犬顺毛,他安慰爱妾去了,摸摸阿福的头,“不怕,阿黄不咬人。” 呜汪,阿黄睁大眼睛看着主人给别人顺毛,大尾巴都委屈地垂下来了。 “它突然进来,吓了我一跳,”阿福挽着燕王的手不放,才是半天不见,她就好想他。 燕王就牵着小姑娘往榻上坐了,轻轻淡淡地看一眼随后进来的王承恩,王承恩识趣,摆摆手让屋子里伺候的侍女们出去,给两个主子留下独处的空间。只阿黄这狗祖宗难办,王承恩试着推推阿黄,阿黄不肯走,汪了一声。 “阿黄留下,”燕王招手叫阿黄过去。阿黄大尾巴高兴地一甩,小跑着过去了,到叫王承恩吃了一嘴毛。 真是人不如狗。王承恩都习惯了,默默退出去,拉好门帘子,认真守门。 翠眉端着茶盘来,悄悄问守在门口的王承恩要不要上茶。 “这时候上什么茶,”王承恩摇头,好奇地问,“翠眉姑娘是留在徐夫人身边了?”贤妃娘娘送来的宫女只剩下翠眉了,这回又跟了徐夫人,贤妃娘娘的打算就是落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妈妈是要叫她俩见客了?”含烟跟在走得飞快的徐婆子身后,还想着刚才那贵公子,语气有点酸,没有被人家看上的遗憾压过了相看被中途打断的羞恼。 这个她俩,徐婆子心里有数,告诫地看了含烟一眼,“谁让你没本事入不得朱公子的眼。” 含烟抿了唇,她素来自持貌美不把旁人看在眼里,听了这话那还得了,冷笑一声,“我且看那俩个小丫头谁能攀上高枝儿!” 说着话,一时跨过了后院的垂花门,花团锦簇地围上来一群妙龄的美貌少女。 含烟对围上来打探的姐妹们也没个好脸,目光一转正对上趴在窗棂看她的阿福,不由狠狠飞了个眼刀,一个蠢钝如猪,一个妄作聪明,她就不信那俩个丫头能有这个命。 “我等着妹妹的好消息,”含烟对着徐婆子福了福,一甩袖子回了房。 这是怎么了,大家面面相觑,都噤了声。 被手里的瘦马甩了脸子,徐婆子神色不变,挥挥手让聚在院子里看热闹的姑娘们都散了,“都回屋子去!凑什么热闹呢,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 自然是没来得及做,大家伙忙散了,却是在各自屋子里支棱着耳朵听动静。 便听徐婆子一波三折犹如唱戏的腔调打院子里传来,“我的好女儿诶,怎么站在窗下晒!” 原是徐婆子看见了站在窗前的阿福,春日里柔软明亮的阳光照着,小姑娘美得像一块通透的玉,徐婆子顿时急了,晒伤了肌肤可怎么见客! 莫名其妙被一向目下无尘的含烟姑娘瞪了,阿福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徐婆子这一嗓子喊醒,忙哧溜缩回了屋子里,规规矩矩门口去迎徐婆子。 徐婆子一进屋就爱怜地牵起了阿福的手,另一只手就摸上了阿福的小嫩脸,“瞧瞧这嫩的,都晒红了,你不心疼你这身细白皮子,到害得妈妈我心疼。” 阿福嘴拙,在徐婆子的热切打量下只抿着唇笑,左靥边浅浅一个小梨涡,像是盛了蜜,不说话也甜得令人心颤。 啧啧,小姑娘甜出汁儿了,她这个老婆子看了都爱,这回总能成了罢?徐婆子挽着阿福的手进屋去。 “妈妈最是心疼姐姐,”阿芙笑语嫣然地奉上一杯乌梅茶,“妈妈润润喉。” “乖女儿,妈妈也疼你,”徐婆子笑眯眯地,她接了茶随手一放,喜滋滋地催促,“女儿们快打扮打扮,妈妈带你们去见客,要是命好就飞上枝头了!” 见客!阿芙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见客?阿福一惊,吓得嘴里的糖都掉了。 沾着口水的糖落在地上看起来亮晶晶,格外打眼。 惨了惨了,阿福垂着眼,大气也不敢出,被妈妈抓到了她偷吃糖,怕是要罚坐一个时辰的缸! 徐婆子瞥一眼落在地上的糖,事分轻重缓急,现在不是教训女儿的时候,她盘算着道:“我记得兰汀有件新做的桃红褙子,就配那条柳绿撒花裙子,芷沅就穿你那件湖蓝撒花褙子” 还不到年纪的瘦马不用见客,自然就不需要置办什么体面的新衣裳,小瘦马的衣裳首饰大多是前头的姑娘用过的,自个院子里穿穿还成,出去见客就太寒碜了。徐婆子瞅着跟前穿着件素面鹅黄旧衫也难掩秀色的女儿有些犯愁,早知道就给芷沅多置办点新衣裳了。 芷沅便是徐婆子给阿福取的花名儿。见徐婆子发愁,阿福自己也发愁,她好吃不好穿,平日里有几个闲钱都进了肚子里,是以她除了妈妈提到的湖蓝衣裳是今年给新做的春衫,别的都旧了。 阿福没有好衣裳见客,误的也是自个的事,阿芙便主动说道:“妈妈我还有一条白挑线绣粉桃花的裙子。” 徐婆子闻言大喜,“好女儿,先借你芷沅姐姐应应急。” “我与姐姐是姐妹,自当相互扶持,哪能说借?”阿芙笑着拉住了感激地看着她的阿福的手,姐妹俩相视一笑。 如此贴心人儿,谁能不爱?“赶明儿妈妈给你们做新的。”徐婆子疼爱地看着阿芙,是个机灵人。 衣裳有了,徐婆子便亲自去翻箱笼,一面催道,“衣裳我来找,你俩快妆扮起来,可不能让贵客久等了。” 又把她俩屋里的小丫头支使得团团转,“兴儿你兰汀姐姐的裙子呢?还不来帮我找!” 阿芙忙一扯阿福,两个急急忙忙去妆台前上妆。 梳妆打扮,修饰容貌是瘦马的必修课,尤其是阿福姐妹二人这样的一等瘦马,对如何让自己的容貌发挥出十二分的美貌更是了然于心,不多时两人就各自上妆梳头打理整齐,换了衣裳往徐婆子跟前一站,喜得徐婆子连声说好。 只是美中稍有不足,小瘦马梳着丫髻小辫,不需满头珠翠,可也不能太素了。 徐婆子往两人光秃秃的手上逡一眼,一把捋下自己手上的一对翡翠镯子,一左一右给姐妹俩个戴上了,碧镯衬皓腕,颇有些腕底生香的意境,这才觉得勉强能见客了,领着人急急往雅室去。 雅室里,乐娘已换了一支曲子,徐婆子打起帘子的时候,刚巧到了尾声,筝地一声绕梁的余韵中,杨木高低底的弓鞋跨过门槛发出“磕哒”一声轻响,有些儿脆。 朱公子抬眼儿望去,就见出了错的蓝衣小姑娘羞红了一张白生生的脸,深深低下头去了,只见得一头鸦羽似的发,泛着润泽的光。 就是她了,只惊鸿一瞥,朱公子就认定了那张繁复在他梦里出现的脸。 倒是跟梦里的人一样的害羞。朱公子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想起梦中的一个场景,白生生的身子被弯折成一个纤弱易折的弧度,泛着桃红的肌肤上沾了莹莹的汗珠子,粉蜜桃一样,嫩得轻轻一碰就能出水 喉中忽然就有一丝干渴,朱公子心念微动,目光重新落在那人身上,却犹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身量还未长成的小姑娘柔弱纤细,像一颗可怜巴巴的豆芽菜。 顿时什么心思都烟消云散了。不过是梦里荒唐,他莫不是魔怔了,朱公子的脸色便有些冷。 徐婆子一眼瞧见,那颗心哟,哇凉哇凉的,凉透了。 吴明德也看见了朱公子冷下来的脸,但他却没有错过朱公子看见蓝衣服小姑娘时眼底的微澜,忙挤眉瞪眼地对徐婆子示意。 好罢,来都来了,徐婆子脸上重新堆满了笑,扬声道,“姑娘拜客了。”心里已经是放弃了朱公子这个贵客。 进门的时候因为紧张出了错儿,鞋底磕到了门槛,阿福这会儿是愈加的小心谨慎。听着妈妈的指令盈盈地向前走了几步,眼角余光看见阿芙拜下去了,自己也赶紧深深地对着上座行了个万福礼。 纵然没到见客的年纪,这相看的流程是早就练熟悉了的,定然不会再出错。阿福自信满满地想着,就听见座上的人说话了,“你叫什么名字?” 问谁?阿福犹豫了一瞬,阿芙已经开口答道:“妾名兰汀。”她说着微微抬头,一双媚眼盈盈地朝座上的贵客望去,霎时看住了。 朱公子却只看着阿福,又问了一遍,“穿蓝色衣裳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芷沅,”阿福心想着这跟妈妈教导的相看流程不符,低了头回答,没有急着露脸。 小姑娘衣饰简单,湖蓝的褙子,里头鹅黄衫子,配一条白挑线裙子,头发梳了辫子乌油油地垂在胸前,头上只簪着一枚银质草虫簪,看起来素素净净地。她低着头看不见脸,只见她戴着白玉珠小耳坠的耳珠嫩生生地看起来和她的人一样小巧可爱。 她只怯怯地站在那里,他心里就涌出来无限的怜惜。没见着人之前他还有些怀疑,真见着了人,他不由得相信所谓的前世今生了。只是梦境中与现实里落差有些大,如今的徐氏还是个黄毛小丫头呢。 “芷沅,”朱公子按下心里思绪,念着芷沅两个字忽尔笑了,“沅沅可是怕我,怎么不抬起头来?” 男子笑得有些轻浮,但他的声音太好听了,像涔涔的琴c瑟瑟的萧,低沉悦耳,叫人生不起气来。当然,瘦马本就是养来给人取乐的,也没那个资格觉得冒犯,阿福含着笑,规规矩矩地抬起了头。 却见座上的男子穿了一件湖色泥金缠枝牡丹纹的大袖交领道袍,没有束带,随意地靠在宝蓝缎面绣喜鹊登枝的靠枕上,再悄悄往上看,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双目一碰,阿福赫然一惊,长睫微垂,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由收紧了。莫非这就是见过客的姐姐们说的,像是要吃人的目光?似乎也不是很讨厌呀。 朱公子见了又是笑,“我长得很吓人么,怎么不敢看我?” “公子仪容不凡,叫人不敢直视,”阿福暗暗给自己鼓劲,又抬起头看了看那朱公子,长得是剑眉凤眼,俊美之极,可惜有些浮浪,不像是正/经人。 也是,能来买瘦马的,又有几个正经人。阿福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小动物,大概还要评判她毛色好不好呢。 “姑娘我见犹怜,本公子却想一亲芳泽。”朱公子见她小兔子样怯生生地,就想逗弄她。果然听了这话,小姑娘又抿着唇低下头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这个小脾气倒是与梦中一模一样。 她看着软绵绵乐呵呵没什么脾气,可内里还是留着几分气性,惹急了就不理人,不过也好哄,一碗红豆圆子就能吃开心了。朱公子想着梦中事,嘴角就噙了笑。 吴明德见此了然,朱公子是看上这个叫芷沅的小姑娘了,冲着徐婆子眉头一扬。 自打朱公子一笑,这屋子里就如数九寒冬忽然吹来了春风,得了吴公子的暗示徐婆子眉开眼笑地开口了,“朱公子,我这一双女儿打小就精心调/教了,吹箫弹琴c红袖添香c铺床叠被都是使得的。” “旁的都不要紧,品得一手好萧最要紧。”朱公子总算是物色到了可心人,吴明德心里轻快,嘴上就更轻快。 扭过头正想与朱公子口花花几句,就见朱公子蓦然沉下的面色。 好了,这下子尴尬了。 吴明德顿时悔得想扇自己嘴巴,叫你嘴贱,朱公子看上的人能口花花么! 徐婆子多会打圆场的人物啊,忙扬声笑道,“公子放心,我家的女儿都是色艺双全。”她还想着把兰汀也一起推销出去了,“芷沅嗓子好,唱的曲儿比那阮湘湘也不差的,兰汀琴好,姐妹俩合奏一曲那叫天作之合!” 配合着徐婆子的话,阿芙矜持地含着笑,微微将自己最美的左脸往上座侧了侧。早知道出个小错就能引起贵客的主意,她那么小心作甚!阿福平日里闷不做气,哪知道居然恁地鬼精。 “诶,俩姑娘怎么能叫天作之合呢,”吴明德不赞同地打断了徐婆子的话,对着朱公子奉承,“阴阳和合才叫天作之合嘛。” “是是,还是吴公子博学多才,”徐婆子弓着腰逗趣,“我原本跟人夸她姐妹是琴瑟和谐,才被人笑了,今儿换了个词,哪想还是错的!还请吴公子赏老婆子一个词儿用用。” “这个得朱公子亲自来,”吴明德暗赞徐婆子机灵,这么一番插科打混,朱公子就该忘记他的浑话了罢。不过这对姐妹花长得是真好,一个如雨露甘霖清纯甜美,一个是桃花海棠妖娆妩媚,左拥右抱岂不美哉。 “这兰汀和芷沅是双生姐妹?”朱公子没有搭茬,他这才注意到兰汀与芷沅有八分相似的侧脸,就连额上的朱砂红痣都是分毫不差的。 “回公子的话,这倒不是,”徐婆子本是打算弄个双生姐妹花的噱头,然在朱公子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她竟不敢糊弄,“也是她们的缘分,俩人不仅长得像亲姐妹,还是同年同月生的,再加上自小就一起同吃同住的长大,跟亲姐妹也没分别了。” “不是双生,长得如此像的也是难得,不如一起收了。”吴明德说着就准备掏银票了。 “不必,”朱公子素来不信鬼神,因着梦来扬州寻人,已是出了格,更不愿横生枝节,更何况朱公子敲着手,他对这个兰汀观感并不好,既不是徐氏的亲姐妹,他何必多事,因而道,“我只要芷沅,徐妈妈出个价。” 怎么就只要她一个?阿福低着头听见这话,急得去看徐婆子,徐婆子却是一脸笑。 纵然遗憾朱公子看不上兰汀,徐婆子还是笑开了花,“我家女儿养得精细,这几年的衣裳首饰c脂粉银子都是不少的,是以芷沅的聘金需两千两银子。” 不说朱公子的身份,跟前就是知府家的公子,都是不差钱的主,徐婆子没有故意往高了要价,却也喊得不算低。客人买了瘦马,卖家便会张灯结彩如嫁女一般将瘦马送至买家,是以买瘦马的身价银子,被美其名为聘金。徐婆子卖了阿福,眨眼就获利千百倍,无怪她喜笑颜开。 两千两,朱公子眼睛也不眨地点了头。站在朱公子身后,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褚衣男人刷地取出了两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徐婆子。 还想献殷勤的吴明德讪讪地放下了掏银票的手,扭头与朱公子道喜,夸道,“还是朱公子好眼光。” 两位姑娘乍一看是明珠美玉交相辉映,看久了就能发现兰汀姑娘的妆容重了,不如芷沅姑娘本身就长得十分精致,只能画了艳妆掩饰不足。 吴明德心里对朱公子添了几分拜服,这份儿眼力,可见是个花中老手了。 花中老手的朱公子与徐婆子定了抬人的日子,临走忍不住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乖乖等我来接你。”小姑娘的头发绒绒的,像是小动物绒毛的触感,朱公子不由多摸了几把。 她都还不是他的人,就动手动脚的。阿福恼了,凶巴巴地瞪了朱公子一眼。巴不得惹怒了朱公子不要她了,她和阿芙是结拜的姐妹,约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 小兔子凶起来还挺可爱,朱公子一点也不生气,顺手又撸一把毛,这才在徐婆子恭送下,心满意足地走了。 望着人都走了,阿福才愤愤地跺了跺脚,小声嘀咕,“我才不稀罕。”却没注意到一旁阿芙暗沉沉的眼。 好消息传得飞快,阿福刚回到屋子里,来道贺的姐妹们就挤满了屋子。 瘦马命苦,多是穷人家女儿出身,因相貌姣好被养瘦马的人家买了来调/教。如阿福这样的一等资质的女孩子自小就被教习琴棋书画c打牌唱曲等百般淫巧,待长成便卖与权贵富豪为妾或卖入秦楼楚馆成为当红名妓。 品貌上次一等的姑娘则粗浅认些字c学学曲,更重要的学习算账管事。阿福最羡慕的就是这些被归为二等的姐妹们了,二等瘦马的买主往往是在外经商的商人,正头娘子远在家乡,买个瘦马一则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二则还可以帮忙管家理账,厉害的瘦马就可以拿捏住男人,当个两头大的二房娘子。比起前途莫测的一等瘦马,二等瘦马的前路看起来光明多了。 至于三等的瘦马就是不让识字专攻针黹厨艺的女孩子,阿福也只是听人提起过,香如故只做一等二等的生意,并没有养三等瘦马。阿福私以为是因为三等瘦马的身价银子太少了。 闲话休提,只说瘦马们命苦,前途莫测,彼此间纵有嫉妒更有惺惺相惜的情分,听闻小妹妹芷沅被一个年轻俊美又富贵的公子买了去,大家心里都是高兴的,就连败北而归的紫嫣和紫玉都来向阿福道喜了。 “恭喜妹妹得遇良人,”紫嫣长相柔美,说话也温温柔柔的,说着就把一个朱漆小盒递给阿福,“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谢谢紫嫣姐姐,”阿福接过来道了谢。被人买走在阿福看来本不是什么喜事,叫姐妹们一道贺,竟也觉出几分喜事盈门的热闹来。 紫玉站在一旁笑,一句话掀了紫嫣的底,“确实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却是紫嫣最喜欢的蝴蝶穿花的钗子。” 阿福心里感动,目光盈盈地看着紫嫣,紫烟一捂胸口,“可别这么看着我,我可受不住,留着看朱公子去。”惹得大家一阵笑,直说定是阿福用她水汪汪的眼睛勾搭了朱公子。 才没有!阿福连连摇头,被姐姐们调/戏得脸都红了,“一开始我都不敢看他。” “是啊是啊,姐姐胆小得很,进门的时候吓得鞋底在门槛上磕了一下,当时屋子里的人都看在她。”阿芙口直心快地给阿福作证。 这话颇有意思,似乎在说芷沅耍心机得了朱公子青眼呢。听懂的自然是听懂了,听不懂的还傻乎乎的笑,紫嫣与紫玉对视一眼,伸出手指点在阿福额上,“你呀,可长点心。” “嗯嗯,下回我会小心哒,”阿福轻快地答应了,却没听出紫嫣话里的深意。 紫玉笑眯眯地把一方绣紫牡丹的绣帕塞给阿福,“我可没有紫嫣大方,这张帕子给你做个念想罢。” 阿福当即十分珍惜地收下了。 有了两人带头,大家都把自己带来的礼物拿了出来,一时阿福手里都抱满了,只能叫她们屋里的小丫头兴儿帮着一起拿。 瘦马们的吃穿用度都在院子里,能送给阿福的东西无非是自己的首饰或亲手做的女红,礼轻情意重,阿福都认真地道了谢。借着回内室放东西的当口,从床垫下翻出来小荷包装着的百八十个大钱并几个零散银角子。 都怪她平常贪吃手松,这么些年都没攒下什么钱。阿福狠狠心又从枕头里摸出来一个小小的银元宝,连同荷包一起塞给兴儿,“你快去帮我买些瓜子点心来,再买几包蜜饯果子,不要吝啬买货郎的,去买杏芳斋。” 杏芳斋待客是够体面了,可贵,一下子掏空了阿福的家底儿。 兴儿看阿福一脸的肉痛,心里头好笑,便笑着说道:“姑娘还用心疼这点儿银子?赶明儿进了大宅子,月钱都不止这点儿呢。” 哎哟,说到这个她就心口疼,阿福意兴阑珊,“别贫嘴,快去快去。”大宅子里是水是火都还不知道呢,谁知道她将来是个什么光景。 兴儿看她兴致不高,乖巧地不再多话,揣好了银钱急急匆匆出门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日头渐渐升起来了,便是春日里也觉得晒人,兴儿举着袖子遮着太阳,走得飞快。 外院的角门处,惯常是几个半大的小厮守着的,看见兴儿过来,原本躲在院墙的阴影下闲话的小厮们忙迎了上去,都笑着恭喜她,“兴儿姐姐大喜。” “是我家姑娘大喜,恭喜我作甚,我可没有喜钱,”兴儿往小厮们让出来的阴凉处站了站,甩着袖子道。她与这些角门的小厮很熟,盖因她家姑娘常年打发她去买零嘴儿,日子久了大家都有了几分交情,说话便也随意些。 “兴儿姐姐难道不跟着你家姑娘走?”门上的小厮消息最是灵通,年纪最大的一个便道,“那位朱公子可是非富即贵,小的看着他上的马车,那车帘子都是锦绣阁的手艺。” 说着便啧啧咂嘴,笑看兴儿。姑娘们身边的丫头都是中人之姿,兴儿长得也清秀,要是有那个心,未尝不能往上爬一爬。 “就你眼睛毒,”兴儿笑了笑,没说别的,朱公子富贵与她有什么干系,她还是安安分分待在香如故妥当。 这些年香如故也不是没有入了朱门绣户的瘦马,杳无音讯的多,却也有传出来暴毙消息的姑娘。芷沅姑娘是院子里公认的纯善,能混得好深宅大院么? 小厮们识趣地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跟着一个长得十分讨喜的圆脸小厮就凑上来道,“姐姐今日是要买什么?” “帮我去杏芳斋买些点心果子,”兴儿掏出荷包来,分了小厮五个大钱,“再去段家炒货那里秤些瓜子。” “好咧,”圆脸小厮答应一声,接过钱的时候手指有意无意蹭了兴儿的手心,被她啐了一口,笑嘻嘻转身就跑,生怕别的兄弟抢了他的好事。哪知一扭头就撞上了一个人。 “慌甚,没头苍蝇似的,撞了客人有你受的,”来人一身石青的直缀,头戴方巾,约莫二十岁上下,看起来像个清秀书生,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冷。 方才还嘻嘻哈哈的小厮们都站直了,“宋管事。”这姓宋的管事年纪不大,却威严十足,小厮们都怕他。 然宋管事看到了阿福的丫头兴儿,面上不由柔和了,“你家姑娘又让你买什么了?不用去买了,我给她带了些苏州点心。” 宋青河掌管着香如故所有的采买生意,他刚从苏州回来,身上还带着风尘,身后随从的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红漆雕花菱形点心盒子,足有三层,沉甸甸的全都是苏州买来的点心。阿福那小丫头最爱吃,这些苏式点心她应该会喜欢的罢? 心里头念着阿福,宋青河眼睛里就带了柔意。 近来宋管事对她家姑娘也太上心了,莫不是对她家姑娘有意吧,兴儿心里不免琢磨,低了头道,“我家姑娘今日被人聘了,姑娘们都来道喜,便让我去买些瓜子点心待客。” 聘了是什么意思?阿福不是还没到年纪? 宋青河恍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家姑娘见客了?” “是,”兴儿悄悄看了宋青河一眼,宋管事人长得好看又能干,只可惜芷沅姑娘的身价不是宋管事可以肖想的,“已经定了三天后出门子。” “原来如此,”宋青河压下心里的酸涩,强作镇定道,“东西有些重,我帮你提进去。”说着就拿了点心盒子在手里,迈开步子走了。 众小厮与兴儿面面相觑,宋管事不会是忘了院子里的规矩吧,成年男子不得入后院啊! 还是兴儿最快回过神来,急急追着宋青河去了,赶在他穿过院门前把人拦下了,“宋管事,你且等一等,我去叫姑娘出来。” 被兴儿张着手儿一拦,宋青河才恍然发觉自己莽撞了,他站住脚,点了头,只觉得提在手上的点心盒子沉沉地往下坠着,勒得他的手心生疼。 屋子里头,姑娘们莺声燕语好不热闹,隔着种了花木的院子也能听见几声笑语,宋青河抬着眼望里头望,不多时桃花影下,穿着湖蓝衣裳的小姑娘就莲步轻悄地下了台阶来了。 “青河哥哥,你回来了,”阿福走得好看,速度却不慢,近了宋青河跟前,俏生生地给他道了个万福,言语间十分高兴。 “我给你带了些苏州的点心,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宋青河看着跟前花骨朵似的小姑娘,心里涩涩的,自从发现自己对阿福生了旁的心思,宋青河就在暗中谋划着攒银子了,哪知道变故来得如此之快。 听见有苏州点心,阿福果然高兴,笑着道了谢,“青河哥哥最好啦。”宋青河是院子里刘婆婆的孙儿,小时候大家都是一起玩儿的,纵然长大了也不曾生分,更别说宋青河时常给阿福带好吃的,在阿福心里青河哥哥就跟自家亲哥哥没什么两样了。 宋青河强笑了笑,低语,“那你可愿意让我对你好一辈子?” “青河哥哥你说什么?”宋青河的声音太轻了,阿福没听清,疑惑地望着宋青河。 “没有什么,”宋青河注视着阿福清澈透亮的眼睛,里头干干净净的,依旧没有他曾期盼过的情绪。 宋青河怅然地摇了摇头,“不是要点心待客么,还不快拿了去。”说着把点心盒子递给了一旁垂着头的兴儿。 “那我就先进去了,”阿福迟疑地看着有些不对头的宋青河,又对他福了福,“谢谢青河哥哥。” 宋青河摆摆手,看着阿福进了屋子里去了,才是转身往外头去了。 阿福带着兴儿刚进屋子,就被阿芙拉住了,“姐姐刚刚神神秘秘的去了哪来?” “青河哥哥从苏州回来了,给我们送了些苏州的点心,”阿福低声道,她知道阿芙小性儿,也不说宋青河是单给她送的点心。 听了这话,阿芙拧着帕子笑了,“青河哥哥对姐姐真是极好的,每回出门儿,都惦着给姐姐带点心。” 她这话没掩饰,屋子里的姑娘们都听见了,霎时大家都静了静。兰汀这么一说,宋管事对芷沅确实是上心了,可两人打从一开始就没甚么可能,芷沅的身价银子两千两,宋管事得不吃不喝攒到哪年去? 紫嫣心善,忙打岔,“就兰汀妹妹话多,每回的点心难道少你吃了?”既然芷沅从不曾对宋管事动过心思,何必点破了让她徒增烦恼。 “想来是每回都抢不过芷沅,冒酸水了罢,”紫玉狭促些,话里有话刺了兰汀一句。她就是看不惯兰汀表面上与芷沅姐妹情深,暗地里却时不时要踩芷沅一脚好彰显自己出众的行径,完全忘了她自己不过是个赝品而已,就连额上的朱砂痣还是仿着芷沅点的。 “我是比不过姐姐贪吃,”阿芙绞着帕子的手顿了顿,淡笑道。 “我不过是胃口好了点,可别排揎我了,”阿福也听出来了几人的话音不对,连忙插进去,“趁着妈妈不在,大家也多吃点呀。” 紫玉还想再说几句,被紫嫣扯住了袖子,便转头对阿福道:“含烟是苏州人,老说扬州城里那几家苏式点心铺子不地道,我可要尝尝这打苏州来的点心究竟是什么味道。” “隔着盒子,我都闻到香了,想来是不错的,”阿福笑着打开了那个三层的点心盒子,里头每层又分了六格,一共是十八样点心,琳琅满目。阿福就捧着装了苏式月饼的那一层到紫玉跟前,“紫玉姐姐你喜欢的咸口点心。” 自己的喜好被人记在心上是一件愉快的事情,紫玉笑着伸出纤纤玉指拈了一个小酒盅大的月饼出来,“我还是头一回在中秋之前吃月饼。” 紫嫣也伸手拿了一个,笑道,“可巧今儿十五,便提前与芷沅妹妹把中秋过了。” “紫嫣姐姐说的是,过几日芷沅出了门子,就见不到了,”一个与阿福差不多年纪的小瘦马有些怅然地道。 “我们这些人,聚散无定数,怜取当下罢,”紫玉听着这话也有些嗟叹,她和紫嫣都是到了年纪的,指不定哪日就被人买走了,若是有造化还好,就怕是落个凄凉下场。 紫玉一句话说得众人都惆怅了,她们这些人,身似浮萍,聚散不由己。 “既然是过节,到晚我请厨房置办一桌席面,姐妹们来吃酒可好?”阿福见大家情绪忽然低落,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强打起精神来邀大家吃酒。 “过什么节呢?芷沅你又找由头贪吃!”徐婆子一来就听见这话,轻飘飘地横了阿福一眼,“往后我是管不了你了,没我看着,你仔细吃成个胖子,看朱公子还要不要你!” 瘦马顶顶要紧的就是瘦,吃胖了像什么话! 阿福被徐婆子数落得成了棵焉巴巴的豆芽菜,不敢当着妈妈的面还嘴,却在心里嘀咕,她又吃不胖。 阿福是徐婆子看着长大的,她嘴巴一抿徐婆子就知道她心里不服气,不过今日是个好日子,徐婆子也懒得训女儿,左右出了门子,是好是歹全看她自己的造化,因而徐婆子又道:“你们芷沅妹妹定了人家,按着惯例是要摆酒的,晚上就在漱玉阁摆宴,大家热闹热闹。” 徐婆子这话一出,大家自是没有异议的,看着妈妈寻芷沅有事,便都识趣的散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徐婆子是带着裁缝来的。 阿福忙与兴儿一起收拾了案几,请两人坐下,奉茶。 “芷沅姑娘大喜了,”来给阿福量身的裁缝是香如故惯常请的香秀坊的李裁缝,还未喝茶先道喜,一双利眼把阿福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笑着道,“芷沅姑娘比开春那会儿更出落了,身量也长了一寸。” 徐婆子闻言也仔细看了看阿福,笑道:“还是你眼利,我日日见着她,都不大觉得出来。”芷沅被卖到香如故的时候才五岁,长得又黑又廋,乍一看就是个丑丫头,要不是她看着她额头上一粒朱砂红痣格外精致,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珠又透着灵性,出了四两银子买了人,就要错过这么个好苗子了。 结果好好养了一年,芷沅就越长越精致,玉雪粉嫩的,可把院子里的人都惊到了,徐婆子还记得那对夫妇不过是长得齐整而已,能生出个这么漂亮的女儿,没准是祖坟冒青烟了。 后来兰汀也被她的秀才爹卖到了香如故来,两个小姑娘小时候长得是差不离,徐婆子就起了意,把两人当做双生子来养,还用了秘法在兰汀额上点了个与芷沅一模一样的朱砂痣,就是想借着双生子的噱头把两人身价提一提。 只可惜这回的朱公子没看上兰汀,不然还能多赚一笔,徐婆子念着这个憾事,四下一看,问道:“兰汀呢,怎么不在?” “她去送姐妹们了,”阿福怕妈妈怪罪阿芙,忙道。 “既然她不在,你就比着她的喜好给她也挑一身衣裳,”徐婆子知道兰汀是个爱交际的,也不深究,她决心吸取教训,把手里头的好苗子都装扮上,便吩咐芷沅给兰汀挑衣料。 “不如等她回来再看罢?”阿福想着阿芙爱美,她对自己搭配衣裳的能力可不看好,给阿芙搭配丑了怎么办?“再说还要量身呢。” “姑娘不必担心,兰汀姑娘的尺寸我是记着的,”李裁缝为人精明,对于老主顾家姑娘们的身量尺寸都是记得很清楚的,纵然是不爱做衣裳的芷沅姑娘她都能留心记着,爱俏的兰汀姑娘她如何能忘? “兰汀姑娘还在长个子,一会给她裁料子的时候多留两寸余地就是了,”李裁缝很有经验。芷沅姑娘就要出门子,自然是做合身,兰汀姑娘还不急,做得略宽松也无妨。 话都说到这里了,阿福也没反对的余地,依着李裁缝量了身,果然如李裁缝所说长了一寸。 “前几日我们香秀坊刚进了一批新料子,都是顶好的织锦缎,知道芷沅姑娘要做嫁衣,我就都带了些尺头来,”李裁缝记好了芷沅姑娘的尺寸,就让她的小丫头打开带来的包袱,里头整整齐齐摆着十几二十种各色尺头,有一半颜色都是如海棠红c石榴红之类的偏红色。 香秀坊惯常做的是烟花柳巷的生意,衣料质地算不上顶级,样式花色却都是新鲜时兴的,一溜儿摆开在红漆圆桌上,真是灿若霓虹,赏心悦目。 “姑娘看看,可有中意的?”李裁缝笑看阿福,心里有些惋惜,长得仙女一样,可惜没能投生在好人家,年纪这么小被买了去,那主顾没准有不好的癖好。不过李裁缝常年与这些瘦马妓子打交道,可叹的故事看得多了,同情心也消磨了,念头一起就略过了,只一心推荐自己带来的料子,做成了又是一笔大生意。 毕竟是年轻的小姑娘,就没有不爱漂亮衣裳的,阿福伸手摸摸那些柔软光滑的衣料,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种十样锦的是如今最时兴的样式,前儿如是阁的姑娘出门子就是做了一套银红的嫁衣,”李裁缝看她纠结,忙推荐道。说着拿起一块儿海棠红的在阿福身上比划,“不过依我看,芷沅姑娘更适合海棠红,妩媚娇俏。” 瘦马出门子虽也说是出嫁,可毕竟是给人做小,哪里能用正红呢?也只有选些偏红旁色了。 “妈妈觉得怎么样?”阿福听李裁缝这么说也觉得好,询问地看着徐婆子。 “我看这个夹金线牡丹的更好看,”徐婆子却挑了一块儿与正红十分相近的朱色锦缎,重重牡丹天姿国色,其上金线熠熠生光,做成衣裳,定然是极为出色。 “徐姐姐好眼光,这个料子好是好,就是太打眼了,”李裁缝好心提醒。瘦马是去给人做小的,打扮太张扬了,岂不是扎大妇的眼? “无妨,我家女儿如此容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方是得宜,”徐婆子笑笑,那朱公子远来扬州买人,怎么会带正妻?即使带了人也只会是娇妾美婢。芷沅新过门,正是新鲜,这个时候不趁机争宠,要放到什么时候去? 徐婆子养瘦马全为牟利,可也希望自家出去的瘦马能有个好下场。 既然徐婆子都这么说了,李裁缝就记下了朱红金线牡丹做嫁衣。 阿福自己挑了豆绿c藕粉等色做了两身春装,两身夏装,这就算是徐婆子陪送给她出门子的嫁时衣了。阿福念着李裁缝推荐的海棠红十样锦好看,就给阿芙选了做褙子,又配了柳绿的做裙子。 待到送走李裁缝,阿芙还是没有回来。 徐婆子拉了阿福的手同坐榻上,低声嘱咐她,“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门子了,陈妈妈的课还没来得及全都教给你,这两日你就专心跟着她学一学,不要偷懒。” 香如故的陈妈妈教的是闺房之乐,阿福羞红了脸。 “男人呀贪色,你伺候好了他的子孙根,才能让他离不了你。不然就是天仙,在床上木头一样不知趣,也是要被男人冷落的。”徐婆子语重心长。 阿福的脸更红了。 徐婆子笑着摸了摸她滚烫的脸,“这有什么可羞的,男女人伦,食色性也,往后你就知道好处了。” 徐婆子看她把头越垂越低,生怕她把自己羞死,略略交代了几句就起了身。 “妈妈,您的镯子,”阿福忙取了装着徐婆子那双翡翠手镯的盒子追出门去,光顾着害羞了,差一点忘了把镯子还给妈妈。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陪嫁的,这双镯子你就留着罢,”翡翠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徐婆子亲手再把一双碧盈盈的镯子给阿福戴上了。 阿福手腕细白,戴着这翡翠的镯子格外好看。她喃喃道了谢,站在房门口庑廊上目送着徐婆子走远了。 午时的日头升得老高,院子里静无人声,阿福倚着廊柱张望,也不知阿芙去了哪个姐妹的屋子。她素知阿芙心气儿高,这回偏偏是她被选走了,她便有些担心她。 阿芙却是不在香如故里了。 却说当时,紫嫣等几个年纪大的瘦马从阿福房中出来以后就各自回房了,年纪小的瘦马们还有些活泼,舍不得就散,聚在庑廊上叽叽喳喳议论芷沅的好运气。 因兰汀和芷沅是住一个屋子的,看见也兰汀避了出来,有人不免觉得奇怪,一个穿着丁香紫褙子的姑娘就好奇地问:“兰汀你怎么也出来了?” “妈妈定是有私房话儿与姐姐说呢,姐姐脸皮薄,我要是一旁听着,可不得羞死,”阿芙眼波流转,掩着嘴笑道。 她这大有深意的样子,姑娘们瞬间都懂了。瘦马学那些琴棋书画不过是给自己镀个才女的金,归根到底都是为了伺候男人,她们的功课里,那些闺房之乐才是重头大戏呢。阿芙这么一说,可不是个个都明白了。 顿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小瘦马于房中之事学得不如姐姐们深入,还是一知半解的时候,妈妈定然是要提前与芷沅详说了。哎呀,想想就觉得好羞人。 阿芙等姐妹们笑过,这才开口道:“你们可有人要出门,芷沅姐姐不日就要出门子了,我想买个扇面给姐姐绣一把并蒂莲的团扇。” 小瘦马们年纪都不大,妈妈还不太拘着她们不让出门,如阿芙想要自己出门买扇面,叫上个婆子陪着就行,只不能离了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前的小南街。 “我有一把素面的湘妃竹扇面,兰汀你要不要,”那个丁香紫褙子的姑娘正好就有扇面,很是大方地对阿芙说。 “谢谢榆梅姐姐了,不过我还想亲去绣坊挑一挑丝线,”阿芙笑着拒绝了,“上回叫兴儿帮我买,结果买来的都不甚合我的意。” “现在出门,日头太晒了,”一个姑娘看了看庭院中明亮的阳光,摇了摇头。 靠脸吃饭的瘦马们都很是珍惜自己的容颜,听了这话,纵然有想出门的姑娘,看了庑廊外头太阳,都退却了。 “那我就自己去了,”没有人同去更好,阿芙笑着与众人告别。 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是扬州有名的脂粉之地,养瘦马的c蓄妓子的,还有扬州大名鼎鼎的当红名妓阮湘湘就住在梨花巷口。 阿芙在香如故健壮仆妇的陪同下出了门,走到梨花巷口,阮湘湘家门口停了一辆油壁香车,看形状阮湘湘正要出门。 阿芙就往院墙下站了站,粉黛青瓦墙头绿荫砸地,却是传言里痴慕阮湘湘的南洋商人带来的异种花木长得正葳蕤丰盛,枝叶蔓蔓越过了粉墙。 “妈妈你看那阮湘湘真是风光,”阿芙抬手搭在一根垂下来的枝条上,羡慕地道。 “不过是看似风光,”仆妇为阿芙打着伞,她顺着阿芙的话望过去,正见一身盛装的阮湘湘众星捧月地登上香车,她不屑地笑了笑。没留意阿芙悄悄折了一根碧绿的枝条藏在袖子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妓子迎来送往,艳名远扬,瘦马任人挑拣,深藏内院,也不知究竟是谁更可怜一点。 阿芙拢了拢袖子,她偏不信命。 仆妇抬头看看正当空的太阳,催道:“姑娘快走罢,你身子娇贵,可经不得这毒辣的日头。” 阿芙温婉点头,提步走出了树荫下。 香车里,阮湘湘嫌弃车厢闷气,命小丫头挑起了帘子,一眼瞧见路旁的粉衣小姑娘,长得艳丽妩媚,最妙是额上一粒红痣,鲜艳如珊瑚。 “那便是香如故的姑娘吧,也不知是哪个?”阮湘湘看着鲜嫩的小姑娘,不免生出自己花年渐逝的感慨,“真是鲜嫩水灵。” 马车辘辘,离路旁的人越来越远。 “黄毛丫头罢了,如何能与姑娘相比,”阮湘湘的贴身丫头知棋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传闻中的那位朱公子选了几日终于在香如故买下了个叫做芷沅的瘦马,额上长着朱砂红痣的。也不知是不是路旁的这一个,反正在她看来,不如自家姑娘多矣。 “待到朱公子见了姑娘,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姿国色,”知棋取了一把小巧的檀香扇子为阮湘湘打扇。 檀香扇底香风阵阵,阮湘湘微蹙的眉头松展开来,也不知这位朱公子是何脾性,吴公子使来传话的人竟再三嘱咐她小心谨慎。 扬州自来豪富,纵是十年前天下大乱,也没有留下战火的痕迹,依然是风流云聚的销金之地。 作为扬州纨绔子弟的代表人物,吴明德自然是有很多打发时间的消遣,为了庆贺朱公子寻到可心人,便在瘦西湖设宴,招来扬州名妓和梨园名伶们,热热闹闹的凑了一台大戏。 阮湘湘到了瘦西湖的时候,湖上的画舫里已经飘来歌吹鼓奏了,唱的是“升平早奏,韶华好,行乐何妨。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惟愿取,思情美满,地久天长。” 歌声婉转,多情之极,阮湘湘心道这秦香玉今日真是卖力,待到上了画舫,才见满目钗环珠翠,美人如云,吴公子竟然是把整个扬州城里有名的美人儿都请了来,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然而众美云集,各显身手,所取媚的贵客却仅有一人,阮湘湘见到随意坐在软榻上的那位公子,饶是她见多识广也心口跳了一跳,如此俊美的公子,若是能与他风流一度,倒贴她也是愿意的。 难怪秦香玉唱得那么春心浮动。 “湘湘姑娘来晚了,可要罚三杯,”吴明德素喜阮湘湘婉转柔媚,见了她穿着月白的褙子,外面罩着粉白的纱衣,十二幅湘裙下莲足若隐若现,犹如才露尖尖角的小荷一般清新可爱,更是心爱,不等她走到近前,就招手叫她过去。 “为了见吴公子,梳妆打扮便多废了些时间,公子难道不觉得我今日格外美貌么?”阮湘湘含情脉脉地望着吴明德,“公子怎么舍得罚我酒?” “阮妹妹的酒量,我们这些在座的都要拜服的,三杯酒而已,妹妹就不要撒娇了,”那唱曲的秦香玉已唱完了一段,放下琵琶笑看阮湘湘。 阮湘湘却不搭理她,俩人素有积怨,要是早知道秦香玉也在,她就不来了,但看着闲适地倚在软枕上的朱公子,真是玉容慵懒,令人心如鹿撞,便越发放柔了声音,娇笑嗔,“公子。” “好了好了,那就罚酒一杯,”吴明德被阮湘湘的娇嗔弄得心肝发颤,亲手给她倒了一杯酒。 阮湘湘妩媚地横了吴明德一眼,举杯饮酒,眼波流过朱公子,然而朱公子只垂眸摇扇,并不曾多看她一眼。 饮了酒,阮湘湘白皙的脸上就带了一层薄红,越发显得动人,吴明德看得食指大动,可还记着今日的主角是朱公子,低声与朱公子推荐这位人美歌甜的阮湘湘。朱公子来了扬州已经几日了,还没有真正领略过这烟花胜地的美妙呢。若是朱公子看得上阮湘湘,吴明德他也是能忍痛割爱的。 听见是徐婆子拿来与徐芷沅比歌声的阮湘湘,朱公子抬眸,眼神清淡,这样的庸脂俗粉如何能与他宠爱多年的徐氏比? “拜见公子,”阮湘湘见朱公子终于睁眼看她了,心中欢喜,扭着纤腰盈盈一拜,脸上的醉红更深了两分。 朱公子随意点了点头,心里有些不耐,若是在京中他不得不假装应酬也就罢了,在这扬州还要费心应付,实是心累。 吴明德沉迷于阮湘湘的美色没留心朱公子的神色,却热情地给二人引荐,拉了阮湘湘坐在朱公子身侧,令她奉酒。 阮湘湘乐得如此好事,在旁边的矮榻上坐了,情意绵绵地看着朱公子,揽着袖子斟了一杯酒要敬他。 也不知是方才饮了酒手腕无力,还是如何,阮湘湘素手一颤,却是把满杯胭脂红的桃花酒泼在了朱公子玉色长袍上。 “公子恕罪,我是不胜酒力了,”阮湘湘柔若无骨地依偎上去,捏着帕子想要为朱公子拭干酒渍。 那酒泼得甚巧,艳艳地一片绯红落在朱公子腰下三寸之地,阮湘湘伸手探去,刚触到了朱公子光滑柔软的衣袍,就被他挥袖推开了。 “这就不劳烦姑娘了,”朱公子面色淡淡。 阮湘湘被他清冷的眼神一扫,不敢再造次,温婉地收了手。 “我先去换身衣裳,”朱公子起身,眼神却是在接替秦香玉唱曲的何素心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才是大步往后舱里去了。 朱公子是什么意思,吴明德了然于心,忙点名,“朱公子没带伺候的人,劳烦素心姑娘去一趟。” 那何素心原是落魄官家女儿,据说她父亲犯了事,这位官家小姐就被没入贱籍,成了风尘女子,只是尽管身在淤泥之中,何素心依然不改曾经官家小姐的傲气,为人清冷如莲,号称卖艺不卖身。 她这作派是很受烟花女子们的诟病的,偏生那些公子哥却十分吃这一套,把何素心追捧成了扬州名妓之首。 没想到朱公子竟然看上了何素心,不说阮湘湘就是在座的艳妓们都暗自咬牙,脸上含着笑等着看何素心如何应对。朱公子的话,烟花里打滚的人都听得懂,这何素心不是标榜着不卖身么,且看她怎么拒绝。 “吴公子又不是不知道我素日的规矩,”何素心按住了琴弦,轻轻淡淡道。她声音清冷,不似寻常女子柔媚,自有一股不可侵犯的高洁气质。 “朱公子不是你我可以得罪的人,”吴明德此时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了,吩咐左右婢女送何素心去朱公子房中。 这些公子哥捧着你的时候如在云端,一旦触及了自身,便可顷刻把人摔下悬崖。何素心冷笑,“我自行去,不用吴公子费心了。”说着就拂袖起身。 吴明德犹怕她跑了,叫人拥着何素心送到了朱公子房里才是放心。 屋子里,朱公子已换了一身石青道袍,腰系玉带,比起那身轻浮的玉色锦袍更显得清隽矜贵。 “公子如此人物,何必强迫区区一个弱女子呢?”何素心面冷如霜,全然没有寻常烟花女子的婉媚。 朱公子,或许该叫他一声燕王殿下,何素心冷然地看着眼前的贵公子,犹记得昔日燕王少年英雄c意气风发,大梁不过立国五年,堂堂燕王竟堕落成了流连花丛的荒唐浪荡子了吗? “杨小姐,可还记得你父为何获罪?”朱公子对何素心冷淡的眼神不以为意,轻巧地抛出一句话,瞬间把何素心震在了原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阿芙从外面回来,已是午后了。她轻轻推开门进了屋子,就见桌上摆了个藤编的食盒,一旁搁着一碟新鲜的樱桃,晶莹水灵,仿佛刚从枝头上摘下来一样。 她正觉得口渴,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便拈了一粒红艳艳的樱桃,刚要送进嘴里,忽而想起了袖中的枝条,恰巧阿福听见动静从屏风隔着的内室走出来,喊了她一声。 阿芙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樱桃也掉了,她皱眉看阿福,拍着胸口,恼道:“你走路都没声儿,吓了我一跳!” “你去了哪来?”阿福早习惯了阿芙的惯常对她说话的语气,不以为意的走过去,“妈妈叫人送的樱桃,我想着你喜欢这个,可是留着一颗都没动。” 阿芙做贼心虚,不敢与阿福对视,扬声叫了兴儿给她打水洗手,回头指着放在桌上的小包袱,“我去买了一个扇面,想着你要走了,我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你,就给你绣个扇子,往后你夏天打扇也就能想起我来。” “纵是没有这扇子,我还能忘得了你?”阿福打开包袱,里头放着一把月白扇面的湘妃竹菱形团扇并十几束各色丝线,她就把团扇取了拿在手里扇着,怅然道,“我是真不想与你分开。” 她被自己爹娘卖掉的时候,已经记事了。那年疼爱她的奶奶刚去世,爹娘对她就变了脸色,不,应该说她那对父母就从来没有对她好脸色过,没了奶奶的庇护,她就成了野地里的小草,不过几个月就从白白嫩嫩的胖娃娃被养成了个黑瘦的丑丫头。后来她娘生下来个弟弟,两口子就更嫌弃她碍眼了,听说可以把女儿卖给养瘦马的,两人就迫不及待地把她领出来卖掉了。 离开那样的父母,她并不是很伤心,更何况小的时候不懂瘦马究竟是什么,只觉得这院子里的人又干净又漂亮,还能吃饱饭,简直是到了了故事里的仙境一样。即使是现在,被卖了两千两,她也很感激徐妈妈,不论如何,是徐妈妈给了她平安长大的机会,至于往后的命运如何就全看她自己了。 “我也不想和姐姐分开,”阿芙在兴儿的服侍下净了手,将纤纤玉指在帕子上揩干,这才抬眼看向阿福,她的语气有些唏嘘,“我们姐妹在一起快有七年了。” 七年的相处,并非全然是虚情假意。然而既生瑜何生亮,她们两人实在是太像了,妈妈为了让她与阿福更像一些,特意在她额上点了一颗红痣。许是她对点痣的染料不耐受,脸生生肿了一个月,吃足了苦头。 阿芙的父亲是个久试不第的穷酸秀才,自负才华盖世,没甚么本事,却有一身妒贤嫉能的臭脾气。阿芙虽恨她父亲,却也学了些秀才的品性,被徐婆子在额上点了痣,嘴上说着高兴与姐姐一样,心里其实是恨的。凭什么就得是她像阿福呢?阿福又傻又白,偏偏惹人喜欢,就连一起长大的宋青河都更喜欢阿福。 只是平日里的怨恨都被阿芙压了下来,直到这次,眼看着有个英俊的贵公子可以叫她脱离苦海了,却还是被阿福抢了去,她怎能不恨? 阿福不知阿芙心中的千回百转,犹在回忆当年,“我还记得你刚来,心想这个妹妹与我长得真像,哪知你躲在屋子里哭了整整三天,把眼睛都哭成了烂桃子,我哄了你三天,才是给了我一个笑脸。” 两人因着这三日相伴的情谊,迅速的熟悉起来,互相通了身世姓名,发现两人竟然连名字都是同音不同字的,阿福又比阿芙大了三天,自此姐妹相称,就算是妈妈给两人重新取了名字,她们私下里还是称呼彼此的小名。 想起往事,阿芙低下了头,她在桌边坐下,拿起一颗樱桃含在嘴里。这樱桃看着光鲜好看,吃在嘴里却不如想象中的甜。她吐了核,打断了阿福的回忆,“姐姐我是真不想与你分开,不如等你过了门,求一求朱公子,把我也买了去吧。” 朱公子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好说话的人,阿福没有很干脆的一口答应,她怕阿芙生了希望又失望,只说,“我尽力试试。” 她就知道阿福不会愿意诚心帮她。阿芙摸到藏在袖子里的枝条,抬头笑了,仿佛依恋地把头靠在阿福身上,手也楼住了阿福的腰,“那我等姐姐的好消息。” 阿福的腰很是敏感,被阿芙这样靠着,整个人都绷紧了,可又不能推开需要安慰的阿芙,她忍着腰间的不适,摸了摸阿芙的头,“你吃过午饭没有,我给你留了一碗绿豆粥和两碟凉拌小菜。” “晚上还有姐姐的酒宴呢,我就不吃了,”阿芙松开了阿福的腰,并不是每个人都像阿福一样不怕胖的。 “对了,刚刚你不在,妈妈让我给你选一身衣裳,我就选了这两个,你看看可还喜欢?”阿福转身去窗下矮榻上的针线笸箩里取了两块尺头来,是她特意跟李裁缝要来的。 阿芙一看居然有一块海棠红的料子,心里一刺,笑问,“姐姐给我选的我哪有不喜欢的,姐姐选了什么颜色的嫁衣?”海棠红十样锦,是可以做嫁衣的料子了,阿福给她选这个真不是故意? “就是这种,”阿福见阿芙好奇,就拿了那朱红牡丹的给阿芙看。李裁缝会做生意,见她要那两块尺头,干脆把她选中的几种料子的尺头都送给了她。 朱红牡丹,真是张扬,阿芙勾起嘴角笑了笑,她这才留意到阿福手上的一对翡翠镯子,“妈妈把镯子也给你了?”是阿福说要把镯子还给妈妈的,结果她自己把一对都戴上了。 “嗯,”阿福脱下左手的镯子,“这镯子是一对儿,我们一人一只罢,也是个念想。” “它们好好的是一对儿,何必拆了,”阿芙不肯要,眼珠子一转,开口要了另一样,“姐姐若是诚心与我留个念想,不如把你那个观音坠子留给我。” 阿芙开口要的观音坠子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仅仅是个木雕的观音像,戴的久了,上了一层包浆,看起来才不那么寒碜。但她知道那是阿福的奶奶留给阿福的,阿福很是珍惜。她开口要,只是故意让阿福为难罢了,并不是真心想要。 听了这话阿福果然为难了。 阿芙又道:“若是朱公子不愿意要我,此后我们是再也不能见到了。” 阿福却还是不能下了决心,这观音坠子是奶奶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了,她舍不得。 “是我强求了,这是奶奶留给姐姐的东西,姐姐舍不得给我也是应当的,”阿芙以退为进,“姐姐不要为难了。”反正也不是多稀罕的东西,要不是为了给阿福添堵,她才不想要呢。 哪知阿福是真舍不得,听她这么说,就真的不打算给她了,“那妹妹还是留着这个镯子吧,希望它们能有再聚之时。” 说着就把镯子给阿芙戴上了,嗯嗯,还是镯子比较适合漂亮的小姑娘。 阿芙没想到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阿福居然跟她玩这一手,又吃了个闷气,她低了头抚摸手上的镯子没有说话,重聚之时恐怕是不会有了。 晚上,漱玉阁的宴席摆开两个大圆桌,院子里的姑娘们都来了。 各个都盛装打扮了,一时间,美人如花,香气扑鼻,莺声燕语的问候之声与环佩摇曳的叮咚之声c衣裙摩擦的簌簌之声c以及杯盏碰撞之声交织成一片,十分的热闹。 作为东道主,阿福忙着招呼众人,虽有阿芙和兴儿从旁协助,也是忙得团团转,饭菜没能吃几口,倒是先喝了一肚子酒。 “看来我是来得太迟了,”正热闹的时候,含烟姑娘姗姗来迟了。 听见这话,众人都停了箸往门口看去,就见披着一件蛋壳青绣竹叶披风的含烟姑娘站在门口,天色已晚,她身边的丫头提着一盏红灯笼,这真是来得太迟了。 “含烟姐姐,”阿福忙放下酒杯去迎她,请她入座。 含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个小丫头打了脸,此时看阿福是哪里都不顺眼,因此淡笑道:“我就不坐了,晚上我是不敢吃东西的,不如妹妹年纪小。我来敬妹妹三杯酒就回去了。” 说着让人倒酒来,自己一气饮了三满杯。尔后笑吟吟地看着阿福。 这时候阿福已经有些上头了,脸色酡红,可含烟的酒她又不能不喝,只要硬着头皮生灌三杯。 含烟看她爽快,心里的气就散了些,令她的丫头把礼物送给阿福,“姐妹们慢慢玩罢,我就走了。” 等含烟走了,席上才重新热闹起来,紫玉直言,“要是她在,我们大家都不自在。” 众人纷纷附和,又叫阿福入席,才看见她已经靠在一旁的案几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这下可好,东道主先醉倒了,”紫玉摇头。 “兰汀你和兴儿扶她回房休息去,”紫嫣看阿福醉倒的样子实是可怜,生怕她没靠住案几摔倒了。 “那我就先扶着姐姐回去了,”阿芙笑着点头。今晚阿福喝的就倒是有一半是她劝的,含烟那几杯只是压倒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阿福醉得人事不知,光靠兴儿和阿芙是扶不回去的,最后还是叫了个仆妇把她背回去的。 两人合力为阿福脱了衣裳,擦了脸,阿芙就吩咐兴儿去厨房要来了一碗解酒茶,“姐姐这里有我照看就可以了,你回去和大家说一声,让姐妹们不要担心。” 兴儿应诺,为两人关上了房门。 夜深人静,屋子里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阿芙心跳如擂鼓,从袖子里取出了藏了一天的枝条。因贴身放着,叶子已经发焉了,她把叶子都摘了下来揉碎,在解酒茶里搅了搅,因怕叶子失了药性,不够用,又用枝条在茶里泡了泡。 这才收拾了残渣,把枝叶都埋在了屋角高几上的吊兰盆里,又谨慎的洗干净手,端着解酒茶进了内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阿福醉得昏昏沉沉的,迷糊中感觉到自己的头被人扶了起来,有苦苦的药汁灌进嘴里。她一向是吃甜不吃苦的,即便是醉着,也下意识地不愿意把苦药喝进去,扭着头不肯喝。 人在醉中远比清醒时难缠,阿芙为了灌她喝药弄得一头汗,药汁没有喂进去多少,反而泼掉了大半,气得她捏住了阿福的鼻子,在她张嘴呼吸的时候往里生灌。 大口的苦药被迫喝了进去,阿福被呛得咳嗽,她这会儿也有些醒了,睁开眼睛看见喂她药的是阿芙。 昏暗的烛光下,阿福一双黑眼珠子漆黑如墨,阿芙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姐姐,这是解酒茶。” 阿福眨了眨眼睛,忽然身子往前一扑,呜哩哇啦吐了阿芙一身。 再漂亮的美人,呕吐物也不会是美好的,霎时酒气弥漫,中人欲呕。阿芙裙衫尽湿,被恶心坏了。阿福倒好,全都吐在了阿芙身上,自个是一点都没有弄脏,她吐了个舒坦又往后一倒,闭上眼睛睡死过去了。 把阿芙气得咬牙,颤抖着手那一点儿心虚都抛掉了。心道阿福你不要怪我,是你命薄,没有那个福分。她忍着身上的脏污,狠狠心把茶碗里剩下的一点儿药汁都灌进了阿福嘴里。 到了半夜,阿福发作起来,又吐了几次。 她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吐到后面就只有苦胆汁了,人被折腾得出了一头一身的汗。 兴儿只以为她是醉酒,和阿芙一道,又是喂温水,又是揩汗地照顾了她一整夜,到了第二天才发觉不好,芷沅姑娘不仅没有醒来,还发起热来了。慌得她急忙去请徐婆子,明日朱公子就要来抬人,芷沅姑娘这样怎么出门子? 徐婆子听说芷沅忽然病了,急忙叫人去请大夫,自己急急慌慌跟着兴儿去了阿福的屋子。 宿醉的人的屋子味道并不好闻,兴儿又怕开了窗芷沅姑娘被风一吹更不好,把门窗都关得严丝合缝,徐婆子一进去就皱眉,“把外头的窗户开开,这没病都要给闷出病来了。” 兴儿忙答应了,把外间的窗户打开了,清风吹进来,屋子里头的味道才是轻快了些。 徐婆子举步进了内室,看见阿芙正拿着帕子坐在床沿给阿福敷额头,“芷沅怎么样了?” “姐姐许是昨晚回来的时候吹了夜风,这会儿有些发热,”阿芙一脸担忧。 徐婆子见床上的阿福面色潮红,人已经是迷糊了,伸手探了探她的脸颊,“怎么这么烫!”赶明儿朱公子来抬人,见了芷沅这模样,朱公子不计较还好,要是计较,她小小一个香如故,怎么能得罪得起知府的贵客! 她心里发急,语气也不太好,诘问阿芙,“好好的吃一顿酒怎么就成这样了?你也不好好看着你姐姐!” “是我的不好,明知道姐姐酒量不好,我该替了她喝的,”阿芙也不辩解,低声认错。 她照顾了阿福一夜没有睡,此时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就愈加醒目,徐婆子看她如此模样,也有些心软,大错已经铸成,现在怪谁都没有用,她恨铁不成钢地摇头,“罢了,只看大夫如何说。”实在不成了,只有亲去请朱公子恕罪了。 “烧退了就好了,”阿芙抿了唇,又拧了一条又冷又湿的帕子搭在阿福额头,尽显关切。 徐婆子不知阿福病因,见阿芙悉心照顾她,心下稍安,却不知阿芙此举反倒让阿福病的更重了。 不久,徐婆子叫人去请的大夫来了。 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大夫一看阿福的模样就摇头,又左手右手给阿福细细把了脉,叹道,“为何这般严重了才请大夫,怕是不好啊。” “这话怎么说?”徐婆子慌了。两千两银子呢! 因是为梨花巷的瘦马看病,但凡有点名气的大夫都不愿意来,来的这个大夫医术并不算高明,向来习惯了先把病症往重里说,只说这位姑娘的病不好治,言下之意,治不好是因为她们请大夫请晚了。 最后开了几副药,“老夫只能先开几副药给这位姑娘清热,若是高热退了就能好。” 徐婆子看了看药方,认得几味清热去火的药,到也能降热,忙令兴儿去抓药煎药。送了大夫出门,站在门口直叹气,好好儿的,怎就成这样了呢? 别的姑娘们听说了阿福病重,纷纷登门看望,都被徐婆子拦回去了,“你们有心了,只是芷沅现在受不得惊扰,让她清清静静养病罢。”她还心存侥幸,以为阿福吃了药能好。 哪知道费力灌了药,阿福却病得更重了。到了下午,人越发的气息奄奄,本来是个鲜嫩嫩花朵儿一样的姑娘,一天的功夫就成了秋霜打过的茄子,没了鲜活气儿。 “姐姐这样了,可怎么办呢?”阿芙捏着帕子垂泪,眼看人就要不好,她不免记起阿福往日的好来,倒也掉了几滴真心实意的眼泪。 “没得法子,阿福若是不好了,只有请朱公子恕罪了,”毕竟是打小儿看着长大的孩子,徐婆子又是心疼又是肉疼,也跟着掉了泪,与阿芙商量,“你姐姐这样了,朱公子怕是不愿要了,若是他肯换了你,你就代你姐姐去罢。” 阿芙总算听到了想听的话,心中暗喜,含泪道:“只盼姐姐能好起来。” 徐婆子摇头,看来芷沅是没那个命了,她出了门就使人驾车,亲去向朱公子赔罪了。 朱公子正与吴明德游湖。说是游湖,其实就是亲自来布置他与徐氏的喜房。 关于徐氏的梦境十分零散,他也只模糊记得徐氏是个扬州商人献给他的,大概是换了一张盐引,一乘小轿就抬进了府里。所以徐氏刚刚跟他的时候,必然是受了委屈的。 即使他现在记不得徐氏是如何受宠的,他自己也能推断一二,无非是需要一个安分守己,又身世干净的女人来制衡小钱氏罢了。只是后来就对徐氏上了心,待她不同于一般了。 如今身在扬州,他不是那个需要小心谨慎的燕王,而是可以随心而为的朱公子,于是朱公子开口跟吴明德借了一艘两层的楼船,张灯结彩,花团锦簇地布置起来。 一心想着前世徐氏受了委屈,朱公子为爱妾布置的喜房越发的精心,从鸳鸯枕到鱼戏莲叶的大红锦被c龙凤双烛完全是大户人家娶妻的样子。 徐婆子转辗来到瘦西湖的楼船,一看船上布置,心里当即咯噔一响,朱公子对芷沅太上心,她若是提出用兰汀替换,恐怕是更得罪人。于是只低着头把芷沅病重的事禀了。 “人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一夜的功夫就不行了?你们是怎么照顾人的!”吴明德气急,朱公子好不容易看上的人,眨眼就给弄没了?这不是开玩笑么! “还望公子恕罪,是我家女儿没有这个福分伺候朱公子左右,”徐婆子扑通一声给跪下了。 “罢了,我这就去接她,”朱公子脸色倒也镇定,只是仓促的脚步显露了他心里的焦虑。 徐婆子没想到朱公子不见人是不死心,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追着朱公子去了。吴明德摇摇头也跟了上去,没忘了一边交代小厮去把扬州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请了来。 香如故里,阿福又吐了一次,看气色反倒比没吐之前好了很多,可人还是醒不过来。 阿芙坐在一旁看似忧心地照料阿福,其实心里惦记的却是朱公子会不会答应换了她去,一边又念着朱公子的风流俊美,不免生出许多少女情思。 忽听门房上的小厮急来传话,朱公子往内院来了,她骤然惊醒,扑去妆台前给自己脸上扑了一层粉,将将放下粉扑子,屋外已传来徐婆子的声音,“芷沅就是住在这间屋子。” 她忙坐回了阿福床边,低着头作出拭泪的样子,全然没发现一旁的兴儿对她丢了好几个白眼。 朱公子当先推开门进了屋子。 阿福刚吐过,一屋子的药味,随后进来的吴明德忍不住皱眉,看见面不改色的朱公子不禁佩服,朱公子真乃性情中人,为了心爱的女子能够如此忍耐。越发生了与朱公子深交的想法。 朱公子已看见阿福了,小小的一张脸满是病态的嫣红,她整个人都陷在被子里,看起来就更显得瘦小伶仃。 他心头一恸,眼前冒出一个场景来,他抱着气息全无的她,地上冰冷的水迹已经结成了冰,穿着明黄龙袍的李然站着,嘴里说着节哀顺变的话。 节什么哀?顺什么变?朱公子满心愤懑,她好好儿的怎么就没了? “朱公子,姐姐她不好了,”阿芙故意没有站起来与人见礼,就柔弱地坐在床沿,微微抬了头看着朱公子落下一滴泪。 宫中女人们的争宠献媚朱公子看得多了,哪会不知阿芙的小把戏,对她越发的厌恶,“滚。” 自己俯身,连人带被把阿福抱了起来,他的动作格外的珍惜小心,抱着阿福就走却没有犹豫半分。他这辈子定然不会再让她受委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阿芙不意自己会被朱公子呵斥,惨白了脸。可还是厚着脸皮,亦步亦趋地跟着朱公子出了门,眼看着朱公子抱着阿福就要上车,她凄凄切切地牵着阿福的被角,泣道:“还望公子善待姐姐。” 论哭戏,瘦马们都是一把好手,阿芙流着泪,哭得如梨花带雨,十分动人。就连教她们行走坐卧的妈妈都说阿芙哭起来没有男人不心软。 哪知道遇上了个不解风情的朱公子,只觉得厌烦,很不怜香惜玉地把阿芙撂开了,“芷沅的病若是人为,你再哭未迟。” 阿芙跌在地上,只捂着脸哭泣,“姐姐待我亲如姐妹,这场病,我愿替了她去。” 吴明德送了朱公子上车,转身看阿芙还在哀哀哭泣,有点儿可怜,“快起来罢,朱公子说的是气话。” 不过他也没有多余的功夫怜香惜玉,他注意到一旁的兴儿,“你可是芷沅的丫头?”见兴儿点头,就道:“快收拾了你家姑娘的东西,跟过去伺候。”说完才是上了马。 “妈妈,我也要去呐?”兴儿不情愿,芷沅姑娘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呢,若是出了差错,她可担不起朱公子的怒火。 “去,”徐婆子看了朱公子对芷沅的上心,生怕朱公子回过神来找香如故的麻烦,别说吴公子是要个丫头,就是开口要含烟她也要给啊,“你就跟了芷沅去吧。” “妈妈,我不放心姐姐,”阿芙想着朱公子那个冰冷的眼神心里有些怕,那南洋商人带来的花木虽说稀罕,但梨花巷里知道它有毒的人也不是没有。一面又暗恨,不是说能吃死人么,为何阿福的命如此硬? “你就安生在屋里待着罢,”徐婆子也不是看不出来阿芙故意勾搭朱公子的小把戏,思及阿福病得蹊跷,徐婆子心里一突,不敢再往下深想。 阿芙抿了唇,看来那团揉烂的枝叶得尽快处理了。 朱公子暂住在吴明德的一处别院。 扬州城有名的大夫都被请了来,可阿福的病因古怪,竟是没有人找得出缘由,只有一个年轻的大夫直言道:“这位姑娘的病症不是受寒,倒像是中了毒。” 这中毒二字一出,屋子里都静了。被那朱公子平平淡淡的目光一扫,同来会诊的大夫们只觉得头顶发凉,暗骂这个愣头青,这么多人难道就你一个人行?看出来悄悄给治了就是,为何要点破是中毒?明哲保身懂不懂! “可能治?”朱公子目中有寒色,然比起追查凶手,当下救治徐氏更重要。 “在下才疏学浅,不知这位姑娘中的是什么毒,只能开些解毒的药一试,”年轻大夫顾忌得少,直言不讳。他看着床上的小姑娘,即便是昏迷着,也能看出来她眉目如画,不由深叹大户人家里的手段厉害,争宠而已,竟然能找到这样稀奇的毒。 朱公子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已下了决定,“试罢。”只因他提前来寻她,就要生出这样的变数?这辈子,他却是不肯再认命了,定要争上一争。 许是解毒的方子对了路数,到了半夜里,阿福的病情稳定下来,气息也变得强健了。 朱公子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高热已经是退了,手底下柔嫩的皮肤也褪去潮红显现出正常的肤色来。 他松了一口气,用裹着干净纱布的筷子沾了蜂蜜水轻轻点在阿福的唇上,之前的高热让她的唇有些泛白起皮,看起来可怜极了。 迷糊中阿福感到唇上清凉的甜意,人都还不清醒就知道贪婪地追着那甜甜的水儿吃,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嘴巴里一股子又苦又涩的药味,好难受。 蹙着眉头的小人儿看起来可委屈了,小嘴巴却津津有味地舔着纱布,吃得可香,都发出了吧唧声。 朱公子见她已经知道啜着嘴吃甜水了,心神一松,嘴角露出个淡淡的笑。她还没醒,喂多了水不好,朱公子沾了两次就住了手。 阿福舔着嘴唇等了半晌,那清凉的甜水却是没有了,可把她急坏了,闭着眼睛就嘤嘤哼哼,嗷嗷待哺的小猫儿一样闭着眼睛四下找甜水喝。 她病弱无力,头根本就没什么力气转动,只能啜着嘴舔舔自己唇上残留的甜意,真是又可怜又可爱。 小馋猫,朱公子对她总是心软的,摇摇头,又沾了些水喂她。这回阿福学乖了,生怕那甜水再跑了,一下子抱住了朱公子的手。 她的手又软又热,朱公子被她抱着,一时舍不得抽出手来。哪知道她是个小没良心的,纱布里抿不出水来了就嫌弃地推了推他,嘴里又开始哼哼。 “好了,不能吃了,”被嫌弃了朱公子也不生气,低声宽慰她,“等你醒来想吃多少都有。” 朱公子自己是不知道他自己的语气有多温柔,他的低语可把屏风后待命的大夫们肉麻坏了,这真的是白日里眼神一扫就把人吓得噤若寒蝉的朱公子吗?莫不是假冒的! 阿福嘤嘤着不依,她嘴巴里还是苦,还是渴,她很不高兴!也不知道是谁故意捉弄她,给她喂了黄连水! 那甜甜的水又老等不来,气得她从昏沉的梦境中醒了过来,眼儿一睁,昏黄的灯下居然是朱公子那张令她印象深刻的脸! 吓得她一下子又把眼睛闭上了,这一定是在做梦! “沅沅你醒了?”朱公子没想到这丫头能因为贪吃醒过来,一时惊喜出声。 不不她是做梦,阿福闭着眼睛不肯睁,念着自己是在梦中,竟然又昏睡了过去。 朱公子啼笑皆非,好在她是真的好转了,他怜惜地摸摸阿福的脸,病了一场,她就更廋了,往后得好好养养了。 他看着阿福安稳地睡了,这才能腾得出手来查一查她的病因。 堂屋里,吴明德撑不住坐在椅子上打盹,他的小厮平安看见朱公子出来了,自家公子还睡得香,忙在吴明德胳膊上掐了一记。 “谁他娘的敢掐老子?”吴明德一下跳起来,吐沫横飞开骂。 咳咳,小厮平安挤眉弄眼地给自家睡傻了的公子提醒。吴明德顺着平安的视线看过去,朱公子清清静静地站着。 吴明德瞬间变成了彬彬有礼的吴公子,关切道:“嫂夫人可还好?”见风使舵如吴明德,这就把嫂夫人叫上了。 果然朱公子并无不悦,难得和颜悦色地对吴明德道:“已是平安了。” “好好好!”吴明德喜笑颜开,“嫂夫人逢凶化吉必有后福哇!” 往后她就归他照管了,当然是有福的。朱公子坦然坐下,直视吴明德,“下毒之事还需要吴公子帮忙。” 吴明德拍着胸脯答应了,简单粗暴,“我这就叫我爹派人查抄香如故,定能把那个贱人找出来!” 朱公子闻言微微点头。他父皇擅长连坐,他也不是不可以的。 站在他身后的侍卫曹正淳却觉得不妥,低声提醒,“公子。” 王爷此番来扬州买瘦马,他已是觉得不妥,现在还要为了一个女人就兴师动众,这不是把把柄往太子手里递吗?只怕太子的人就在暗中盯着呢。 “有劳明德了,”朱公子抬手,止住了曹正淳还想说的话,若是连查抄一个小小的香如故都要瞻前顾后,他这个燕王也太窝囊了。 第一次!朱公子亲切地叫他的名字了!吴明德大喜,朗声道:“朱公子放心,我必定办得妥妥的!”他热情如火万丈高,雄心勃勃地要帮朱公子把下毒害芷沅姑娘的凶手找出来,办成了这个大事他爹定然会对他刮目相看的! 刚想得美妙,一个小厮就急急忙忙跑了,“公子,不好啦,香如故走火啦!据说都烧成白地啦!” 霎时吴明德的满腔热血都凉了,香如故都烧光了,他查什么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阿福是被饿醒的。 她饿得抓心挠肺,眼睛一睁还没来得及分辨自己身处何地,只看室内通明透亮,顿时大急,惨了惨了,起得迟了怕是没有早饭可以吃了! 又想阿芙为何没有叫她,忙翻身想要起来,这才发觉了自己的力不从心,她竟是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喊人帮忙,“兴儿?” 可怜她病弱无力,这声呼唤也细细如小奶猫叫唤一样。急得她又喊了几声,“兴儿?阿芙?” 吴明德遣来照顾阿福的丫头坐在床前的脚踏上,不留神打了个盹,忽听有人细声呼唤,一睁眼就见那位昏睡了一日一夜的姑娘已经醒了。忙起身,欢喜道:“哎呀,姑娘醒了!” “你是何人?”看见跟前一个全然陌生的丫头,阿福这才觉出不对来,一团浆糊的脑子才渐渐记起自己是在漱玉阁醉倒的,之后呢?为何她醒来却是这样的地方。 床明显不是她的那张挂着粉红撒花帐子的架子床了,而是一架四面镂空隔扇贴了螺钿描金人物的黑漆拔步床,挂着紫纱,锦带系金钩,身上盖的也是宝蓝圈金的锦被,处处都透露出富贵气。 能被吴明德派来照顾朱公子心头好的丫头自然是十分机灵的,一看她滴溜溜四下乱转的眼珠子就明白了,忙解释道:“姑娘病了,朱公子心疼您,就把您接来了养病呢。这里是朱公子暂住的别院,奴婢明心,是吴公子派来照顾您的,还有个叫明月,她刚出去打水了。” 她原来是病了么?阿福有些模糊的记忆,自己好像吐得很厉害。 明心看她还是初醒的迟钝,也不多话,禀道:“既然姑娘醒了,奴婢这就叫人去告知朱公子一声,朱公子昨晚守了姑娘一夜呢,方才有事才是出去了。” 她们家公子可是特地交代了,务必要在这位姑娘跟前多说朱公子的好话。不过她这话并不假,那位朱公子真是个痴情人,可是生生照顾了这位姑娘一宿没有合眼。 朱公子阿福长睫微动,原来她已经不在香如故了么?阿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忽然咕噜一声,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自己的肚子响了。 “是奴婢疏忽了,姑娘刚醒来定然是饿了,还请姑娘稍等,奴婢这就吩咐厨房送吃的来,”明心看她因为肚子叫害羞地红了耳垂,只觉这位小姑娘甚是可爱,语气越发的柔软。 “劳烦明心姐姐了,”阿福头一回接触这样规矩的丫头,言语间不免客气。 “姑娘真是折煞奴婢了,”明心福了一福,忙出门张罗去了。正巧屋门口就遇到提了热水的明月回来,“姑娘醒了,你先服侍她换身衣裳,朱公子知道了定然是要来的。” “我省得,”明月听见人醒了也是高兴,风风火火地进了屋子。 外院的书房里头,吴明德站得笔直,头却低到了胸口,他在向朱公子汇报香如故火灾的进展,声音是越来越没有底气,“有经验的仵作也查了,确实是烧死的。” 好不容易有个在朱公子面前表现的机会,哪知道事情竟然那么棘手。香如故被一把火烧了不说,里面的人都没了。明眼人都知道蹊跷,偌大一个香如故竟然没有一个人能逃出来,据救火的人说,香如故的火势大得邪性,不多时就把香如故烧成了一片白地,救都救不及。 可就是找不到的证据啊,什么蛛丝马迹都被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还好有个被吴明德叫来服侍阿福而幸免于难的兴儿,然而死在火里的人数与兴儿所说又对上了,姑娘c丫头c婆子个不少。只除了门房小厮车夫到底有几个,兴儿自己都说不清楚,难以核对,看起来香如故是死绝了。 难不成真的是天灾而已? 吴明德自己都很没底气把这个结论回复给朱公子。 “明德辛苦了,”朱公子语气宽和,还亲近地拍了拍吴明德的肩。 吴明德激动地涨红了脸,受之有愧啊,他都没有帮到什么忙。 若是查给芷沅下毒的凶手,他还可以期待一下吴明德,香如故的大火,吴明德也只能查到这种摆在明面上的真相了。朱公子淡淡道:“只怕这就是一场天灾,不必再查了。” 朱公子习惯性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这样的手笔,后背之人必不简单,只是一场大火究竟是想要掩盖什么呢?香如故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每当朱公子不说话,他就觉得压力好大。吴明德悄悄咽了咽口水,挺直了背脊,努力站得像青松一样直。 他已经能够肯定这位朱公子的身份了,昨夜他与朱公子的侍卫迎面相遇,那几个侍卫衣角的金线麒麟被火把一照格外的狰狞醒目。据他所知,金线麒麟可是燕王府侍卫的标志,燕王的母亲贤妃又是姓朱。没想到自己陪玩了几日的纨绔公子竟然是位大佛,吴明德惊诧之余又十分荣幸,燕王殿下这是信任他啊,才会不避讳他召见自己的侍卫。 正当吴明德认真罚站,屋外忽然传来人声,他忙出了门去看,回来就高兴的跟朱公子报喜,“公子,夫人醒了!”知道了朱公子的身份,吴明德是不敢再厚着脸皮叫嫂夫人了。 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主动向吴明德暴露了身份的燕王殿下,微微点了点他矜贵的下巴,语气从容不迫,“我去看看她,你自便。” 人刚醒就要去看,再从容的语气也掩盖不了燕王殿下迫切的心情。 吴明德不敢耽搁他的大事,一点不废话,亲自送了燕王到后院才是站住了脚。 几只花羽毛的灰麻雀在桃花枝头叫得欢快热闹,吴明德看着湛蓝天空飘过的悠悠白云,心下感慨,这芷沅姑娘真是好命喽,一下子麻雀飞上了枝头,只看燕王对她的上心程度,只怕日后造化不凡。 阿福穿了一件月白绣白玉兰的杭绸衫子,背靠大迎枕坐在床上,肤色是病态的苍白,有种弱不胜衣的伶仃。 明月没有给她上妆掩饰这样的病弱姿态,还给她梳了个楚楚可怜的侧偏发髻,不戴珠钗,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绕过细白的脖颈,垂顺在胸前,略略遮住了她衣领处露出的肌肤,更有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婉媚。 明月很是满意自己的作品,如斯美人,就是女人看了都想要怜惜她,只可惜美人年幼,那个朱公子不要欺负她才好。 阿福没有照镜子,对自己的装扮没有任何意见,她只是有些不开心,明月和明心都说她大病初愈,不能沾油星,只给她喝白粥。 那个白粥有什么好喝的嘛,好歹要加点鸡丝呀。阿福在喝到粥之前还是很嫌弃的,被明月捏着勺子喂了一勺粥,眼睛就亮了,这个粥也太好喝了吧! 上好的胭脂米熬制的粥又稠又香,都熬出了一层厚厚的米油,软糯清香,入口即化,比她这辈子喝过的粥都好喝。 也不要人喂了,阿福自己端着碗咕噜咕噜一下子就喝光了。 “我还想要一碗,”阿福有些不好意思,小脸儿微红,刚刚嫌弃的是她,现在吃不够的还是她。 真是可爱的小姑娘,明心笑出声来,还没来得及提醒她鼻子尖上沾了一粒米,朱公子就大步进来了。她悄悄对着阿福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就和明月一起退了下去。 “很好吃?”燕王也看见了她小巧翘挺的鼻子尖上沾了一粒淡粉色的米粒,像是一颗小珍珠,他嘴角带了笑,伸手拈了那粒米。 啊,好丢脸,阿福看着落在燕王指尖的米粒,羞臊地咬了唇。 哪知道那个朱公子真不是正经人,居然把那粒米含进了嘴里,还要对她笑,“果然好吃。” 阿福的脸顿时变成了熟透的小樱桃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怎么脸这么红,难道又发热了?”燕王假作不知阿福脸红的缘由,低低笑了几声。 初次见面,阿福就觉得这位朱公子的声音好听,此时听他低笑,便如春风吹皱了春水,一颗心也跟着他的笑声颤动起来。 看见阿福的脸色愈红了几分,燕王噙着笑,抬手落在阿福滚烫的小脸上。指尖触到的肌肤柔嫩之极,让他想起了慧姐儿爱吃的奶豆腐,白软嫩滑,吹弹可破。他指下不敢用力,生怕碰破了,便只小心翼翼地抚了抚。 “更红了呢,”燕王收回了手,捻着指尖淡笑道。他正值气血方刚,跟前的人又是梦中缠绵入骨的徐氏,不免下腹燥热,只是一看小姑娘稚气未脱的脸,他不得不压下了起伏的心绪,默念三遍清心咒,美人尚小,可有得等。 为什么红,难道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阿福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了那不正经的朱公子一眼。明明长得这么好看,就像是话本里的翩翩佳公子,可行事却像故事中调戏佳人最后被佳公子惩恶了的纨绔。 她忍不住又多看了这朱公子一眼,还笑,还笑,就不能正经点么! 被阿福瞪了几眼,燕王也不生气,只觉得小姑娘这样生动活泼甚好,他是不愿再看到她气若游丝的模样了,梦中剜心之痛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我刚进来,听你说还要一碗,”燕王转眼看到一个雕漆描金的食盒搁在一旁贴螺钿花草的紫檀几子上,他揭开盖子,里头是汝窑的天青冰裂大肚瓮,揭开一看,胭脂米粥衬着天青瓷色犹如桃花般冶艳。 美食美器,燕王看在眼里,却眸色微冷,扬州的奢靡之风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商人巨贾为了取乐竟有把金箔往水里扔了,看人争抢为乐的。而扬州知府家里,吃穿用度无不精细,价值连城的汝窑瓷也可拿来盛粥。无怪乎有人说举国之财聚于江浙。 燕王思及去年河南大旱,赤地千里c饿殍遍地,朝廷却无力赈灾,眉峰越发的冷峻。 大梁新立,这天下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这江浙之地因前朝福王肉坦而降,得以免受战火之苦,繁华依旧,同时前朝余孽却也得以喘息,如滴水入海,藏匿其中。在江南,朝廷的掌控还是弱了。 “我吃好了,”阿福敏锐察觉到朱公子气息微变,以为是他嫌弃自己吃得多,她小心翼翼望着朱公子,小声说道,“不要了。” 只可惜她肚子不争气,话音刚落就很不给主人面子地响了起来,“咕噜噜”。 燕王一下子笑了,调侃地看她,“这就是吃好了?” “我睡了太久,饿狠了才会吃这么多,”阿福红着脸解释,都怪那个碗太小了,只有她拳头大,只装得下三两口粥,怎么能吃得饱嘛。她说着说着,神色不免带了些委屈。这真不能怪她吃得多! 燕王看她小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的十分有趣,暂且把天下大事放到一旁,亲手给小姑娘盛了一碗粥,“你刚醒来,肠胃还弱,不能一气吃太多。” “嗯嗯,”阿福乖乖点头,“我再吃一碗也就够了。”论耐饿,瘦马们都是一把好手,要不然怎么维持削肩细腰没有胸的杨柳身材呢。她悄悄咽了咽口水,她一点都不馋! “等你好了,想吃什么都可以,”燕王哪会看不出她的心思,宽慰地说了一句,拿了金丝包边的白瓷勺仔细喂她喝粥。 头一回与男子如此亲近,阿福觉得不好意思,可又不好拒绝,妈妈说了,瘦马是伺候人的,要婉转柔顺,所以朱公子想要做什么,她都不能拒绝。 好在如何把饭吃得姿态动人她是认真学过了的,并不怯,朱唇微启,轻轻地咬住了勺子。阿福本身气质清甜纯美,然而那花瓣儿一般娇嫩的唇含着白瓷的勺子,恁地平添几分风情来。 阿福不知道,瘦马培训里的姿态当然是怎样勾人怎样来的,她这么轻轻一咬,燕王殿下看得一热,忙把勺子递给了阿福,叫她自己吃。 自己吃还自在些,阿福也不在意朱公子的半途而废,接过碗迅速而优雅地把粥喝完了。燕王都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自己喝的时候就端庄了。 “朱公子,我想回香如故看看可以么?”阿福待朱公子放下碗,才是小心而期盼地问他。 “你可还记得自己是怎么病的?”燕王避而不答,反问道。 “我喝多了酒,许是受了寒,”阿福还记得自己喝了好多酒,加了红枣桂圆蜂蜜的绍兴女儿红喝起来甜甜的,姐妹们一劝,她就多喝了几杯。 “你可知道你是中毒了,”燕王瞧着她傻乎乎的,这要没有他护着,往后在王府里可怎么活。 中毒?她好好的怎么会中毒呢?阿福不解。她没发现她居然一点都不怀疑朱公子的话,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是中毒不是生病,“我是在香如故中的毒,所以公子提前把我接了来?” 倒也不是傻到底,燕王点头,“你可知道是谁给你下毒?” 她最后三杯酒是与含烟姑娘喝的,可酒是兴儿给她倒的,再说含烟姑娘为人清傲,不像是会下毒害她的人。阿福忽然记起来那日被阿芙喂下去的解酒茶,苦得像是药汁。不,不会的,阿芙怎么会害她呢?阿福不愿意如此揣测自己视同亲妹的阿芙,可那日灯下阿芙嘴角诡秘的笑在她脑中越发的清晰。 “看来你自己也猜到了,”燕王看她紧抿着唇,唇边那粒小梨涡就陷得更深了,怜惜地摸摸她的发,“忘了吧,明日我们启程回京,这里的事你就不要记挂了。” 朱公子的话已是肯定了她的猜测,阿福心中绞痛,强撑着与燕王道谢:“谢谢公子救我。”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别哭,不值得,”燕王捧了阿福的脸细细与她擦泪,他只喜欢她在某些时候落泪。 这样的温柔体贴是阿福不曾从徐妈妈又或者姐妹们身上得到的,阿福忍不住扑进了燕王怀里,不顾姿态地嚎啕大哭起来。 这是她这辈子最委屈的时候了,“我真心待她,她为何狠心害我?” “只当是喂了阿黄,”燕王拍着她的背,把人抱得紧紧的,心都被她的眼泪泡软了。她是重情之人,若是知道香如故已经不在了,怕是会大恸伤身,不如瞒着她,他自会为她找出公道。 “阿黄是谁?”阿福哭着打了个嗝,闷声闷气地问。她知道朱公子是在安慰她,她不能辜负了朱公子的好意。 “是我养的一条大黄狗,贪吃得很,”燕王耐心哄着阿福,“不过它会自己抓兔子狐狸打牙祭,吃得油光水滑的。你这样爱吃,它也会喜欢你的。”说到阿黄,燕王忽然皱眉,为何梦中他带着徐氏打猎,却没有带阿黄? “它会不会咬我?”阿福听说是朱公子养的大黄狗,就想到了那句良心都被狗吃了的话,哭声稍歇。毕竟是年纪还小,她念着那只厉害的大黄狗,把伤心分散了些,“妈妈怕猫儿狗儿抓咬,在我们身上留了伤疤,是不许我们养这些的。” “你对它好,它也就对你好,沅沅这么可爱,它是不会咬你的。”燕王暂时放下了疑窦,温声道。 所以人竟然不如狗么?阿福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公子对我好,我也会对公子很好很好的。”尽管她不知道朱公子对她的好能够维持多久,她会永远记得朱公子此时对她的好,一心一意伺候他,直到他不再需要她。 “好,”燕王听着她的柔声细语,心中甜如蜜糖,他一定会好好的护着她,谁也不能再把她从他身边夺走。 “我这就出来了,还没有与妈妈和姐妹们道别呢,”香如故除了一个阿芙,还有很多的好姐妹和教导她的妈妈们,没能坐着轿子出门子已经很遗憾了,临走前不能再看看大家就更遗憾了。 怎么又惦记起来香如故了,燕王很是烦恼,只得又撒了个谎,“她们说因为兰汀的事没脸见你,就不见了,只派了你的丫头来给你送东西。” “兴儿?”阿福虽然失望,但大家应该是叫兴儿带了话的。 “你大病初愈不能劳神,午睡起来,我再叫那个丫头来见你。”燕王扶着阿福躺下,取过茶炉上的热帕子给她擦了脸,叫她午睡。 阿福哭了一场也觉得累了,听话地乖乖躺在枕头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毕竟是年轻,睡了一觉起来,阿福就更精神了些。 明月从外头抱了一捧白玉兰进来,看见阿福醒来,笑道:“姑娘睡了一觉精神头就好了许多。” 听了这话,阿福抿着嘴笑,唇边浅浅的梨涡看起来可爱极了。精神点才好,她也好同兴儿说自己很好,让大家不要担心。 “我们家花园里有株高大的白玉兰,开得十分漂亮,奴婢就想着折几枝花来给姑娘赏赏,解解闷儿。”明月笑着把白玉兰给阿福看。 玉兰花儿洁白如玉,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吐蕊盛开,各有各的好看。阿福也是爱花的,见了这生机勃勃的花朵确实心情开朗,“很漂亮,明月姐姐费心了。” 见她是真的喜欢,明月就欢喜的找花瓶插花去了。最后翻出来个雨过天青的花觚,把花供着放到了罗汉床的小方桌上。 阿福觉得自己精神渐足,不愿在床上见兴儿,央着明月给她画了个淡妆,在罗汉床上坐着等兴儿。 兴儿被明心引着进了阿福住的院子。 三间正屋的院子,铺着琉璃青瓦,雕梁画栋,地上是整齐的水磨方砖,干净如洗,几株粉色桃花开在庑廊旁边,正屋的台阶下几口大缸,又养了几丛刚刚冒出嫩叶的睡莲。 看来芷沅姑娘是真被那朱公子放在心上了,兴儿握紧了汗津津的拳头,随着明心进了屋子。 阿福听到声音,抬眼儿往门口望去。 她目光纯净,透着纯粹的欢喜,兴儿心中一痛,不敢与她对视,忙低下了头,轻声唤,“姑娘。”规规矩矩给阿福行了个礼。 “怎么几日不见就与我生分了,”阿福招手让兴儿一同坐到罗汉床上。她们自幼一起长大的,年纪差不离,从来就不讲什么主仆规矩,兴儿忽然这么正经倒是让她有些不适应。 “府里规矩大,我怕给姑娘丢面子,”兴儿想起朱公子亲见她所说的话,勉强笑了笑,尽力用欢悦的语气说道,“姑娘嫁了个好人家,我们都很高兴呢。” 一场大火,香如故没了,大家都不在了,她侥幸逃过一劫,却不知该何去何从。朱公子为了不让芷沅伤心,便吩咐她瞒着她。她鼓起勇气问了一句“香如故的公道何在”,朱公子却说会为了芷沅追查到底。不管朱公子是为了找给芷沅下毒的凶手,才是顺带给香如故一个公道,她都感激他。所以她会好好的瞒着芷沅的。 兴儿的目光掠过花觚里纤雅皎洁的白玉兰,落在穿着茶白衫子的阿福身上。芷沅姑娘被照顾得很精心,就像含苞待放的白玉兰,柔美娇嫩,天真而生机勃勃。她也不愿破坏这一份生嫩的美好,就让芷沅以为大家都好好的待在香如故罢。 她似感叹地说了一句:“朱公子对姑娘真好,我们大家也都放心了。” 阿福想到了朱公子给她的拥抱,有些羞涩,“大家不要担心我,我很好的。”阿福说着看了看侍立在旁的明月和明心。 两人知机,借口换茶,一同出了门去。 阿福这才略期待的问:“妈妈可有话要交代我?”她因为意外出来的匆忙,什么都是一知半解的,也不知道妈妈还有什么要教她的。 “妈妈说姑娘要好好伺候朱公子,不要淘气,趁着受宠,早些生个孩子傍身。”兴儿依着徐婆子的口气给阿福编了几句话,打开了她带来的包袱,“这是妈妈给你订的嫁衣,妈妈说没能让你坐着轿子出门亏了你了,这个嫁衣却是必须送来的。” 嫁衣底下又是一个一尺见方的长匣子,红漆的,贴了双囍字。兴儿打开来给阿福看,里头是陪送给出门子姑娘的嫁妆。按着徐婆子往日的规矩,除了嫁衣,香如故还会陪送些头面首饰和几十两的压箱底银子,可香如故都烧成了白地,想找一件给芷沅姑娘做念想的都没有。兴儿拿来的这些除了衣裳是李裁缝送来的,剩下都是朱公子听她说了以后令人添的。 嫁妆匣子里头就是几样首饰和几锭崭新的雪花银。阿福往匣子里逡巡了一圈,眼睑微颤,垂下头摸了摸那金线牡丹的华美嫁衣,眼圈儿有些红,这衣裳果然如妈妈说的漂亮,“烦你转告妈妈,女儿不能亲自与她告别了,妈妈的养育之恩,芷沅记在心中。” 兴儿只以为阿福是因为感动才是红了眼眶,笑道:“姑娘好好儿的,妈妈就高兴了。” 阿福缓缓点了点头,把嫁妆盒子合上了,嫁衣却舍不得放,仔仔细细地叠了放在身边,“我明日要穿的。” “姐妹们可有话与我说,”阿福期盼地看着兴儿。 “含烟姑娘没什么说的,紫嫣姑娘和紫玉姑娘让姑娘好生保重,其他的姑娘们都让我给你带个好儿,”兴儿无话可带,匆匆一语带过,“那日姑娘们道喜送的礼物,在朱公子接走姑娘的时候,我就都给姑娘送来了。” 阿福点点头,“姐妹们安好就好了。” 兴儿听她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心里一惊,笑道:“姑娘们自然都好,姑娘不必担心。” 见阿福神色有些郁郁,兴儿忙起身告辞,“我出来的太久了,妈妈还等着我回话呢,我这就走了,姑娘保重。” 阿福腿脚还是无力,便没有勉强站起来送兴儿,她挺直了身子坐着,目送兴儿出门。 兴儿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阿福一眼,明暗交替的光影里,那美丽纤弱的小姑娘仿佛一株柔韧的兰,石头缝里也能挣扎着开出花儿来。 两人视线相对,兴儿弯着眼睛笑了笑,世人皆以为瘦马柔弱可欺,却不知道她们尝遍世间百态,练就了愈加坚韧的心。 燕王还是不放心阿福,她刚见完兴儿,他就背着手儿进了阿福的屋子。或者说是两日前,他自己暂住的屋子。 男人的住处自然是冷硬些,可自打屋子里换了一个人来住,燕王就觉得这屋子里添了几分金屋藏娇的香艳。纵然阿福自己坐在榻上,低着头摆弄嫁衣,没功夫搭理他,燕王殿下也不觉得生气,看见摆在罗汉榻上的白玉兰,他没话找话地对阿福说,“你这花不错,摆得好。” “那可是明月的功劳,”阿福忙擦了擦眼泪,没敢立刻就抬起头看燕王。 “怎么哭了,”燕王皱眉,刚醒来就连哭两场,多伤身呢。 “想到往后就见不到妈妈和姐妹们了,我有些难过,”既然都被发现了,阿福就抬起了头,露出一双被眼泪泡得水盈盈的眼睛,梨花带雨不外如是。 “往后你有我,”燕王被她这样湿漉漉的可怜眼神看着,越发不忍说出真相,只怜惜地把她抱在怀里。 “嗯,”阿福依恋地靠在燕王怀里,不再说想要见香如故里的人的话,她心里已是有了模糊的猜测,香如故应当是生了变故了。兴许是阿芙给她下毒的事,让朱公子迁怒了香如故,所以大家才是没有什么话给她。 她小心翼翼地给香如故求了个情,“做错了事的只是阿芙,公子不要迁怒了大家。”朱公子身份尊贵,若是迁怒香如故,只怕都不用他亲自吩咐,吴公子的权势就能把香如故压死。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燕王温声道:“你放心。”为了她,他也要给香如故一个公道的。 他的声音有一种格外令人信服的魅力,阿福放心的点了头。 至晚,燕王陪着阿福喝了一顿粥,这才回了自己暂住的书房。 曹正淳站得笔直,看燕王优雅而迅速地消灭了两碗鸡丝面,忍不住腹诽,他这二十几年就没看过哪个宠爱小妾的男人,能把自己住的地方腾出来,自己苦哈哈住书房的。 如今,竟然在自家英明神武的燕王殿下身上见到了。那个芷沅姑娘怕不是个妖姬!否则王爷怎么一见她就跟丢了魂似的。 “查得怎么样了?”燕王满足的放下碗,还是有肉吃才是爽快啊。 曹正淳不提防燕王突然发问,蹭地一下绷紧了,“我等在扬州行事不便,没能查到更多,只听闻梨花巷的阮湘湘家走丢了一个小丫头。” 走丢一个丫头,燕王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扳指,越发的对兰汀身后的秘密好奇,“你觉得这件事是谁做的?” “依属下看,倒像是皇长孙的手笔。”曹正淳语气肯定。皇长孙李然远比他的父亲太子李浩更工于心计,这几年来,暗中对王爷下黑手的人已从太子变成了皇长孙。 这就奇怪了,李然千里迢迢派人烧了香如故,他是打算做什么文章? 燕王还在思索,曹正淳忽然大惊道,“王爷,皇长孙莫不是要栽赃!” 燕王用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得力侍卫,莫说他真的烧了一个香如故,就是一条梨花巷又能如何,只不过被腐儒骂几声,谁还能动他? 曹正淳说完也觉得自己傻了,要是王爷这么好动,他们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回京后继续追查,找一找兰汀的下落。”燕王思及兰汀与芷沅过于相似的容貌,心生忧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晚上阿福却睡不着,靠着软枕,坐在床上看明月和明心给她收拾行李。 “这些衣裳都是新做的,因为要得急,只买了成衣,姑娘先将就着穿,”明月负责叠衣裳,一会儿功夫就装了满满一箱的春衫和夏衫,“这几件披风就搁上头,船上风大,夜里凉,姑娘要当心身子。” “我怎么有这么多衣裳了?”阿福看着明月装了满满一个箱笼的衣裙,很是讶异。 “不止呢,”明心笑道,“要不是来不及量身定做,还会更多,朱公子是做丝绸生意的,听外院的小厮说朱公子装了满满一船绸缎,要运去京城呢,姑娘往后新衣裳更穿不完了。” “别胡乱编排,”明心却是不信朱公子仅仅是个商人的,否则自家公子能那么狗腿儿?她合上装了内衣和月事带的箱子,落了锁,对阿福道:“船上不方便洗衣裳,这箱子里都是洗干净晒过了太阳的,姑娘要换洗也方便。听说扬州到京城要走十几日,这些衣裳应当够用了。” “那么远啊,”阿福这辈子就没出过远门,最远也不过是到西郊的大明寺进香,听说进京要走十几日,那真是去家千里了。 “那可是天子坐镇的地方,”明月对天子脚下的京城很是好奇。 “能有我们扬州繁华?”明心自有一股扬州本地人的骄傲,听老人们讲古,前朝覆灭之时可是在京城放了一把大火,大梁这才立国几年,指不定京城中还有焦土呢。 “可是京城贵人多呀,”明月跟着顶了一句。 “多又与我等有什么干系,更容易得罪贵人么?”明心说着话也不落下手里的活计,把阿福的东西都装好了,一一落了锁。 “好了,两位姐姐别吵,”阿福忙做和事佬,“等我去了就知道京城到底好不好了。” 明月和明心对视一眼,也觉得为了这个拌嘴显得很蠢,明月就扭头催阿福睡觉,“天已经晚了,姑娘先睡罢,明日可要早起。” 听了这话,阿福往下一缩,扯过被子盖到下巴,眨巴着大眼睛道:“我这就睡了。” 结果等到明月明心吹了灯出去了好久,阿福还是睡不着。今日的月色淡淡的,阿福借着月光下了床,打开装礼物的箱子,找出来那把湘妃竹的扇面。明心不知这把扇子来历,见搁在香如故众人送的礼物里,怕碰坏了还给扇子找了个匣子装着。 阿福拿出扇子,褪下了手上的翡翠镯子。这镯子是妈妈送的,可另一只在阿芙手里,她舍不得扔却越不愿意戴了,用帕子紧紧裹了几层,放进匣子里装好。她便拿着扇子站到了窗前,用尽全身力气扔了出去。 “啪”,阿福听见扇子落在地上的声音,她深吸一口终于释然。 次日,阿福是穿着徐婆子给她订的嫁衣出门的。为了衬那一身朱红的嫁衣,她还特地画了个美丽的妆,涂了正红唇脂,越发显得明目皓齿,艳若芙蕖,若不是她年岁不足,定然还能更盛几分。 阿福照了照镜子,心里生出几分待嫁的忐忑,朱公子看到她这样,会更喜欢她一些吗? 燕王亲来接她,看她一身红妆,脸色恢复了几分红润,也觉得高兴,不顾众人眼光,亲自抱了她出门。 阿福只想着朱公子会不会喜欢她的装扮,没想到朱公子行事这么放荡不羁,羞得不敢抬头,只蜷着身子把头埋在朱公子怀里,做了一只缩头的小乌龟。可环在朱公子脖子上的手却是听从心意舍不得撒手,嘴角也默默挂了笑。 今日她就出嫁了,以后朱公子就是她的夫君和依靠。这么想着阿福倒也不觉得被人盯着看有多羞臊了,她悄悄抬起头看了朱公子一眼,面如冠玉c唇若含朱c鼻如悬胆c剑眉星目她把自己能想到的形容美男子的词都拿来夸了朱公子一遍,咧着嘴偷偷笑了,朱公子长得真俊呀。 马车是停在别院门口的,燕王这抱美而行的风姿整个别院的人都看见了,见惯了扬州风月的别院众人和吴明德只觉得理所当然,甚是风流,燕王府的侍卫们却是头一回见自家高冷王爷冰山融化,春暖花开,看得眼睛都直了。 曹正淳“啪啪啪”几连拍,把那几个没出息的打醒,自己挺直了腰杆,真是没见识,这才到哪呢,他赌一年俸禄,往后更“昏庸”的王爷也能见得到。 “下回不要当着人前这样了,不好。”阿福打心里很喜欢朱公子这样宠爱她的感觉,可是又怕对朱公子的名声不好。 燕王刚把阿福放在车里,就被阿福拉住了袖子。 “如何不好?”燕王看她红得耳朵都要滴血了,就连额头上的朱砂痣都越发的红得跟珊瑚珠子似的,说话不敢看他,长长的眼睫毛颤呀颤,不由好笑,小丫头还知道害羞了。 “有损公子的颜面,”阿福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他,可一遇到朱公子深邃的目光她就又成了缩头小乌龟,深深地低下头去了。心里再一次感叹,朱公子长得可真是好看呐。 少女情怀总是诗,如此英俊多情的公子,怎么能不轻易爱上他呢。 “我抱自己的人,损什么颜面,”燕王殿下霸气十足,“旁人羡慕都还来不及。” 一开始对她好,主要是受了梦境的影响,可处了几日,这样可怜可爱的小姑娘,就算不曾做过梦,他也想要对她好,只是目前好的方向无法与梦里一致。 燕王揉了揉阿福的头,“别胡思乱想,我对你好,旁人只有羡慕的,谁也无法中伤你我。” 他说什么她都信,阿福心里甜滋滋的,乖乖点了头。 “这里到码头不远,你自己一个人不要害怕,”燕王不放心的交代了一句。她本来年纪就还小,正是该被父母长辈宠着的时候,如今却以姬妾的身份,将要被他带到千里之外的京城。 她已经不是小孩了,都是出嫁的大人了,怎么能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跟她说话!可是朱公子这样跟她说话,她也觉得好开心,阿福抿了抿唇,含羞带怯地看了跟前高大的男人一眼,“我知道公子在外面,就不怕了。” 甜言蜜语,阿福她也是很会说哒! 燕王一不留神就被喂了一嘴糖,心里头甜滋滋的,语气柔软的说了一个“乖”,这才从车里出去了。 阿福马上扑到车窗前,脸蛋红扑扑的看着她家朱公子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啊呀,我家公子真厉害! “明德就不必送我了,”燕王坐在马上,对正艰难地往马背上爬的吴明德道。 平日里出门都是靠马车和轿子,从没打算学骑马的吴明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公子见笑了,我这就能上马了。”燕王殿下来他没能迎接,燕王殿下走,他怎么也要去送啊。 “不必,”燕王觉得吴明德爬马背的样子很伤眼睛,并不想再看,他语含深意的对吴明德说,“要起风了,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免得淋了雨。”扬州知府为人不错,并非尸位素餐之辈,倒是可以用。 吴明德其实没听的太懂,却也知道燕王是好心提醒,忙立正站直了,正正经经鞠了一躬,“多谢公子提醒。” 待目送燕王一行远去了,吴明德立刻对身后的小厮大叫,“快备车,本公子要回家!” 却说阿福坐着车到了码头,就有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来扶她下车,“奴婢翠眉,是公子身边伺候的,公子吩咐奴婢来伺候姑娘。” 阿福溜了这位翠眉姑娘一眼,有些酸,无他,这个丫头长得也太好看了吧,杏眼桃腮的,虽然是比不上她啦,但是也是一等的貌美呀。瞧瞧她说的话,是公子身边伺候的,哼,她还是公子的枕边人呢! “翠眉姐姐辛苦了,”阿福小心眼的在心里头的小本本上记了翠眉一笔,语气也不冷不热。 翠眉微微皱眉,果然是瘦马出身,如此烟视媚行,不知礼数,她克制自己的不喜,扶着王爷买的瘦马上了船。 燕王假作商贾身份,带了一艘三层的大船下扬州,阿福看这船十分气派,又在心里对朱公子更崇拜一分,自家公子真是厉害能干,这么年轻就有一艘大船呢! 她站在甲板上,往下望,码头上人来人往,骑着白马穿着宝蓝衣袍的朱公子真是佳人独立。 燕王正在贯彻自己的商人身份与绸缎庄的掌柜寒暄,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去,正巧与阿福的目光碰在一起。他嘴角扬了扬。 阿福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姑娘,甲板上人多眼杂,还请姑娘回房,”翠眉认为阿福举止轻浮,越发不喜,催着她进去。 阿福依依不舍地看了燕王一眼,这才进了房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阿福是第一次在大运河上坐船,船上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非常的新奇,离愁别绪就不那么明显了。 不久船就拔锚离岸了,刚离开码头不远,大运河两岸都是黛瓦白墙的人家,早晨还有淡淡薄雾飘在河面上,阿福趴在窗前看去,这两岸风光真如画卷一般秀丽。朱公子的楼船又高大,从旁而过的许多小船,在她们家楼船的对比下,更显得小巧玲珑了,更是让阿福觉得有趣,趴在窗上看个不停。 “姑娘,这河上人多眼杂,把窗纱放下罢,”翠眉今天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年纪这么小的瘦马就妖妖挑挑的,可别把王爷勾坏了。 这个翠眉的语气真是讨厌,明显是看不起她。阿福对人的喜欢厌恶向来单纯,你对我好,我当然也对你好,你要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她嘴唇微抿,没有跟翠眉说话,却也安分的放下了梅子青的窗纱。唉,真想让朱公子来陪她呀。 大概朱公子是有些忙,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还是不见他来。船上人又多,阿福谨守本分并不敢独自出去走动,只能打络子打发时间,盼着朱公子记起她来。 哪知吃完了午饭还是没等到人,只等到了朱公子叫人送来的一只小乌龟。养在瓦盆里的绿壳小乌龟只有阿福的手掌大小,头脚都缩在壳里,看上去就是一块搁在水底的龟壳。 然后她一个下午就在逗乌龟冒头中度过了。到了傍晚,燕王特地来陪她吃饭,看见她跪在榻上,拿着一根丝绦在逗乌龟,不禁笑道:“你越逗它,恐怕它往壳子里藏得更深。” “公子,”阿福一看朱公子来了,哪还顾得上小乌龟,欢喜的跳下榻,热情的小狗狗一样围着她家朱公子转。 燕王就牵着她的手坐下了。阿福是第一次跟男人手牵手,心里慌慌,可又觉得甜,燕王想要松手她还舍不得放,娇滴滴的拉住了燕王的一根手指头。 这两三年为了不被皇帝和太子猜忌,燕王故意行事放诞了些,在京城里也是有名的浪荡王爷,秦楼楚馆没少跟着人去,可他去归去,倒也不跟着那些真纨绔胡闹,再加上他时常冷脸,美人们也不敢大胆献媚,像阿福这样的,胆子大到勾着他手指头不放的,竟然是头一个。 光天白日的,燕王觉得有些不对,可看徐氏那么欢喜的样子,他就心软了,反正是自己屋子里,她放肆些就放肆些罢,便任由阿福拉着他的手,叽叽喳喳叫他看小乌龟了。 “公子喝茶,”翠眉端着一盏茶进来,看见那瘦马毫无规矩地腻在王爷身边,又忍不住皱眉,王爷虽然爱美色了些,可从来没有把那些人往府里带的,怎么会买瘦马? 当着翠眉的面跟徐氏腻歪,燕王老脸有些发红,只是他一贯脸冷,旁人也看不出蹊跷来。 “翠眉,这几日你就辛苦些,把规矩与徐氏说说,”燕王仪容端正的对翠眉说,可手指还是被阿福握在手里,他自己也不拿出来。 翠眉目光一扫两人交接的衣袖,垂下头答应了。 阿福看她答应得不情不愿的,在心里哼了一声,开口甜甜地说:“那会不会太麻烦翠眉姐姐了呀。” 燕王虽然是一个十几岁就开始混在军营大老粗里的男人,但是他对阿福是真上心,立刻就察觉了徐氏对翠眉的不喜,他也不偏帮,只淡淡的说了一句:“翠眉是仆,你是主,没有麻烦不麻烦的。” 翠眉听见燕王这么说,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她可是正正经经的清白人家出身,贤妃娘娘派去照顾燕王殿下的,这瘦马也配做她的主? 阿福也在心里嘀咕,朱公子是不是生气她胡乱吃醋了?那她安分点吧,乖乖的,阿福想着忙讨好地对燕王一笑,“公子我一定会好好学规矩的。”大户人家的规矩,她打小就没少学,肯定能学得很快的,就不用看这个翠眉的臭脸了。 堂前教子,枕边教妻,燕王心想不能在奴婢面前落徐氏的面子,就挥手让翠眉退下了。才是问娇憨地捏着他手指的阿福,“你不喜欢翠眉?” 要是早两日,被朱公子这么问,阿福她就不敢说真话了,可她已经明白了朱公子对她可以说是宠溺的好,这话就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了,她就坦诚道:“是她先不喜欢我的,翠眉姑娘大概是看不起我的身份吧。” 说完了翠眉的坏话,阿福就偷偷打量朱公子神色,她大着胆子说着话也是个测试,她想看看朱公子对她容忍的底线是什么,要是还比不上一个丫头,那她往后就更努力一点,争取在朱公子心上多占一点点份量。 燕王皱眉,他原本带翠眉出来就是想着要是找到了徐氏,能有个信得过的人服侍她,教导她王府里的规矩。他没想到会是个两看相厌的局面。 “公子放心,我会好好跟她学规矩的,”阿福见朱公子不说话,忙笑着做保证。罢了,这次比不过,往后还有机会嘛。她先好好学规矩,然后就可以早早摆脱翠眉了,她自己也很能干,不需要人伺候。 “不要妄自菲薄,往后在府里,谁都不敢慢待你,”燕王原本的打算是叫宫中女官出身的翠眉调教一下徐氏的规矩,他好给徐氏按个落魄官家小姐的身份,现在看来是他行事不周了,还不如等徐氏入了府,请白小姐帮忙更可靠。 “翠眉是我母亲给的丫头,”燕王给阿福解释道,他母妃担心他身边没有人伺候,给他拨了几个宫女,翠眉是最能干本分的,才是在王府里留到了今天,“因而在府里有几分体面,但你也不必让她,有我呢。”要不是他府里能用的人不多,他也不会挑了翠眉跟来。 原来是这样,阿福就了然翠眉对她的敌意何来了,妈妈可是教过了,想当通房的丫头都是野心勃勃,她们比她们这些后来的更早跟在男主人身边,更了解男主人的喜好,一定要小心仔细提防! 阿福警惕起来,越发的乖巧,“嗯嗯,我都听公子的。”她忍着羞涩把头靠在朱公子胳膊上,像只撒娇的猫儿一样蹭了蹭。朱公子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也不知道是什么香,这样的清淡优雅。 甜软可人的小姑娘总是能让人心软的,燕王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指着瓦盆里探出头来的小乌龟,“乌龟露头了。”刚才不是一直在逗乌龟么,别错过了。 阿福忙抬起身子去看,那小乌龟又胆小的把脑袋缩回去了。 燕王看她失望的样子,失笑道:“你看它像不像你,一害羞就把头埋起来。” 她长得这么漂亮,怎么就像小乌龟了!阿福气鼓鼓地鼓起了腮帮子。 惹得燕王又是一阵笑。 翠眉站在屋子外听见王爷又笑了,脸色就不太好看。 曹正淳倒是觉得高兴,这芷沅姑娘能让王爷开怀也不枉费王爷对她的心意了。 一眨眼,就在船上过了几日。 阿福平日里跟着翠眉学习规矩,朱公子有空了,就来陪她闲话,或者他们一个看书,一个拿着丝线打络子,纵然不说话,也十分的宁静安适。阿福都爱上这船上的生活了,只除了一样,朱公子这么久了还是不在她房里留宿, 阿福多急呀,怎么朱公子就是不留宿呢?她身子已经好了呀,能吃能睡,养得油光水滑了呀。朱公子怎么还是不来吃掉她呢? 阿福想得心慌,难道她还不够漂亮? 这天她就趁着翠眉不再,自己偷偷用梅色薄纱罩衫改了一件贴身的小衣,薄纱轻透,穿在身上影影绰绰的,她往铜镜里一看,这衣裳真是满园春色关不住,顿时脸都羞红了。 到了晚上,阿福就开始盼着朱公子来,却一直等到掌灯,眼看夜深了,大概朱公子是不回来了,阿福失落地准备睡下了,突然河面上噪杂起来,她隐隐听见有人在喊闹水匪了! 阿福忙爬到窗户上去看,隔着窗纱,她看见外头起了火光,河面乱糟糟地,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自家船上也乱起来了,人声鼎沸,她听得更清楚了,是水匪来了。 阿福只担心朱公子,忙穿了鞋下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河面上闹起来的时候,燕王正在喝下火的菊花甘草茶。 这几日徐氏黏他得紧,一双儿水汪汪的卧蚕眼儿时常欢喜又妩媚地看着他,怎么能不让他怜惜。可徐氏年纪还小呢,他倒不至于对她升起什么禽兽的念头来,但是每当到了夜里,那恼人的春梦就来了。 燕王肃着脸又喝了一口茶,他昨晚竟然梦见自己把徐氏压在甲板上头,架着她的腿儿在肩上,汗涔涔的黑发黏在徐氏长开了越发明丽绝艳的脸上,迷乱而疯狂,直到徐氏受不住绞紧了身子,他便溃不成军,一泻千里 次日醒来,燕王殿下淡定而熟门熟路地把濡湿了的亵裤扔水里了,并且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发现。无他,惟手熟尔。 但是,这简直是荒唐!燕王殿下又喝了一口茶消火,他什么时候那么短了!不过,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试试“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的滋味。 那伙不长眼的水匪就是在此情此景下,燕王殿下火气正旺的时候冒出来的。 听见闹水匪,燕王哐地搁下茶碗,取了挂在书房中的弓箭,打开门出去。 “王爷,”曹正淳正指挥着侍卫们疏散混乱的船工,他自己则带着十几个兄弟守在燕王周围,看见惊动了燕王,忙上前禀报,“不过是普通小贼,王爷还请稍等,属下这就把他们拿下。” “正好活动活动筋骨,”燕王不在意地挥挥手,走到了船舷边上,看见有的小客船已经被水匪得手了,船上有哭叫之声传来,他目光一凝,抬手射了一箭。 影影绰绰的火光中,举刀伤人的水匪并没有注意到那风驰电掣而来一支箭簇,直到被穿心而过才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倒下了。 死里逃生的船客抱着妻儿大哭,谁能想到大运河上能有水匪啊!亲娘诶,他再也不要坐船了! “王爷风采不减,”曹正淳钦服地看着燕王箭无虚发,瞬间解决掉了几个水匪,纵然离了战场,被圈在京城里,王爷还是那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四将军。 燕王对曹正淳的夸赞习以为常,眉梢都不曾动一下,他有些担心胆小的徐氏遇到这样的场景害怕,“叫人去保护徐氏。” 他就知道王爷不会忘记他的爱宠,曹正淳忙道:“属下已经派人去保护徐姑娘了。” 曹正淳办事还是靠得住的,燕王就暂时放了心。他这次下扬州,并没有带太多的箭出来,射杀了几人,余下的羽箭就不多了,他平静的收了手,吩咐曹正淳:“叫大家尽快解决了这些水匪,勿要惊扰百姓。” 夜黑风急,若非燕王这样的神箭手,是不敢乱用箭的,恐怕误伤百姓。是以燕王府卫们备得有弓箭也不敢乱用,曹正淳就吹了哨子,指挥着乘了小船暗中护卫在楼船旁边的侍卫们围剿水匪。 一时河面情势倒转,刚才还声势浩大的水匪成了被人围攻的落水狗狼狈不堪。 他们燕王府精锐收拾区区水匪,小意思啦,曹正淳正要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忽而簌簌破空之声传来,曹正淳神色大变,拔剑护在燕王跟前,大喊:“保护王爷!这不是水匪!”听这破空之声,分明是军中才有的重箭。 显然刚才的水匪只是打头阵,是前来试探他们兵力的炮灰。 话音未落,电光火石之间,曹正淳手中长剑已与飞驰而来的重箭相碰,勉力格挡掉一支重箭,他手里的宝剑也差点脱手而出,“王爷快走!” 操他娘的,他要是带了自己的长刀在身边,会怕这个? 燕王见机得快,他手里没有趁手的兵器,并没有逞英雄,忙后退躲在楼船粗壮的桅杆后,抬手发了一枚引信,冷静地寻找对方射箭的弓箭手。 正在这时,楼船忽然一震,船工们惊叫起来,“不好,有水鬼凿船!” 水鬼凿船,看来对方蓄谋已久,这次不能善了了。燕王眉头一皱,手下却不迟疑,三箭连珠而去,对面的攻势顿时缓了一缓。是弓箭手中箭了。可他箭囊里的箭也用光了。 “对方人多,还请王爷示下,”曹正淳喘息着道,他肩膀中了一箭,只折断了箭杆,垂着一只胳膊来向燕王请命,“不如用火器。” 恰在此时,空中炸开了一朵暗紫烟花,燕王当机立断,“坚持半刻,陆永川就到了。”燕王府卫配备的火器是燕王府私下制造的,并不在司造营的册子上,此时情势还没有紧急到暴露火器的地步。 曹正淳也知道火器干系重大,不是危急存亡的时候他也不会提,早知道陆永川那家伙要来,他还担心个鬼。当下拖着肩膀出去拼杀了,可不能让陆永川看扁了,他才是燕王府第一侍卫! 对面似乎也没有多的弓箭手的和重箭了,攻势减缓,有水匪装扮的人口里含着刀用铁爪攀上了楼船。双方短兵相接,一时倒也难分难解。 燕王回房提了刀观战,忽而听到女子呼救之声,尽管人声嘈杂,他还是瞬间就听了出来是阿福的声音,心中一慌,忙疾步循声而去。 当时,阿福穿鞋下床,刚穿好衣服奔出门外,燕王府侍卫就带着神色惊慌的翠眉过来了。曹正淳知道阿福是燕王的心上人,不敢怠慢,派了四个精干侍卫来保护她。为首的那个就道:“我等是王爷派来保护姑娘的,还请姑娘放心,且回房中暂避。” 王爷?阿福一看这几个侍卫不就是常常跟着曹管事的家丁么,怎么突然变成王爷的人了? 她踮起脚尖往下头的甲板上看了眼,就看见灯火里,朱公子抬手射箭的样子。隔得老远,她也能感受到朱公子身上爆发出来的令人心悸的气势。 阿福下意识抓住了自己的袖子,原来朱公子的身份如此尊贵吗?与她相比自然是朱公子的安全更重要,阿福来不及思量朱公子身份会给她带来什么影响,急道:“我不用这么多人保护,你们去帮公子吧。” 他们自然更愿意去为王爷拼杀而不是躲在后头保护两个女人,但是军令不可违,为首那个就道:“姑娘放心,王爷勇武,区区水匪不足为患。” 但是打脸就来得很快,这话才说完,他们的楼船就被重箭攻击了,侍卫们忙护着两个弱女子躲到了船舱深处,令二人趴在床底下躲着,除非水匪杀到跟前了,船沉了,两个姑娘都是很安全的。 “你们快去帮朱公子啊,”阿福想到那箭雨扑面而来情状,一颗心都提起来了,她可以躲,朱公子却还在甲板上呢。她看向常常跟在曹管事身后的那个,“杜大哥,你们快去啊!” “王爷令我等保护姑娘,若非王爷有令,不敢稍离。”被点名的杜侍卫答得铿锵有力。其余几个也是一脸的军令不可动摇,蹲在地上稳如泰山。 怎么这么认死理呢!阿福扭头找翠眉想让她一起劝,结果一看,平日里端得官家小姐一样的翠眉抖得如筛糠,牙齿打架,还不如她三分镇定,根本就不中用。 阿福没脾气了,只好捏着挂在脖子上的观音坠子为朱公子祈福,奶奶说菩萨有灵,只要潜心祈祷就会保佑她,她潜心祈祷朱公子平安,菩萨也会答应的吧。 杜侍卫看这难缠的小姑娘安静下来了,也是松了一口气,有王爷在,什么魍魉鬼魅都掀不起风浪来。他心里对阿福改观了许多,虽然出身差了些,但是胆识不错,对王爷也是十分真心了。 然而做人不能太铁齿,很快他们就感觉到楼船开始倾斜了。他们在顶楼,对倾斜的感应比楼下更深,杜侍卫豁然立起,“走,下楼。” 阿福还能被人拉着袖子她自己走,翠眉就不成了,软得跟面条似的,杜侍卫顾不得男女大防,叫一个兄弟扛着翠眉,一行人就小心翼翼的往楼下走。 楼下并不比楼上安全多少,数不清的水匪爬上来了,杜侍卫等人很快就与人拼杀到了一起。 阿福未免拖后腿,勉力拉着翠眉躲在一个翻倒的大箱子后面,她还很勇敢的捡了一把不知道谁掉的匕首拿在手里,拼不过水匪,匕首还可以自杀保节,只可惜见不到朱公子了。 所以,求菩萨保佑,水匪千万千万不要发现她们呀! “嘿,这里有两个漂亮的小娘们。” 阿福没想到她们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火光下一个络腮胡子的小个子水匪正兴奋的看着她。 “阿福不要怕,”阿福心里默念,放开嗓子一边大声喊救命,一边闭着眼睛疯狂挥着匕首,真是可怜又好笑。 那个水匪还是有几分怜香惜玉的,看这个长得娇娇嫩嫩的漂亮小姑娘尽管害怕,身子却还是挡在另一个被吓傻了的大姑娘跟前,一时心软没有动手,然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阿福直到被人捏着手,拉起来才是害怕的睁开了眼睛,以为面对的会是丑陋凶恶的水匪,哪想到一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心心念念的朱公子,顿时什么害怕都抛到脑后了,扑进人朱公子怀里,欢喜道:“公子,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真好,哪怕是死在一起,她也好开心。只是可惜了,她到死都没有被朱公子吃掉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燕王看见阿福挥舞着匕首与水匪对峙的时候,吓得握刀的手都软了,要知道从前都是别人看见对手是他而手软拿不住刀。 不过手软也不影响燕王殿下英雄救美,他不得不承认,当阿福睁开她漂亮的大眼睛惊喜地看着他的时候,他心里是十分的满足和欣慰的。 当阿福香软的身子扑进他的怀里,燕王提着的一颗心才是踏踏实实的落了地,他紧紧把她搂着,不敢再放开,换了左手提刀,一路杀将出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如入无人之境,连被派来刺杀他的死士见此都心生退意。 不过已经晚了,燕王杀性已起。 阿福知道自己不能给朱公子添麻烦,自觉的抱住了朱公子的脖子,紧紧贴在他身上,她想的是,如果有人挥刀砍来,她还能帮朱公子顶一顶。 有了燕王加入,曹正淳等人顿感压力一轻,心下有感,抬眼找去,果不其然就见他们家王爷手中刀光如练,刀光过处哀鸿遍野。还在奋力拼杀的侍卫们顿时精神一振,王爷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呢,他们也不能太落后了,多杀两个敌呀! 陆永川的接应来得很及时,虽然有燕王这个大杀器在,对方靠着人海战术也是步步紧逼,把他们逼到了甲板中央,正要围剿,陆永川就带着一千燕王府精锐杀到了,轻轻松松就对这些大部分是乌合之众的匪徒进行了反围剿,并抓住了躲在小船上的匪首。 “王爷呢?”陆永川手里提拎着一个穿着大红锦袍的男人大步踏上船来。他手里的男人长得脑满肠肥,一身肥肉簌簌抖动,至少也有两百斤。陆永川单手拎着他却像是拿了个轻飘飘的玩意。 曹正淳蹲在地上,让军医起出肩膀的箭头,闻言扭头看了眼陆永川,努了努嘴,“王爷还有要事。”他们刚脱险上了陆永川带来的大船,王爷就搂着徐姑娘进房了,小姑娘胆子小,指不定要王爷怎么安慰呢。 要事?陆永川不是很明白,现在还有什么要事比审问匪首更重要的? 一番厮杀,燕王身上的宝蓝锦衣已经变成了血衣,他抱着阿福进了房间,闻到房间里淡雅的白檀香,才是后知后觉自己一身血气,忙把阿福放了下来。 “公子你有没有受伤?”阿福刚在地上站定就看见站在她跟前的朱公子身上溅了许多血,尤其是朱公子俊美无俦的脸上一抹暗色血痕更显得触目心惊,她顾不上其他,又扑到了燕王身上,努力往燕王脸上摸。 “我无事,”燕王怕血迹脏污了阿福的手,侧过脸不肯给她碰,见她尤不肯放弃,垫了脚来扑自己,只好道,“都是别人的血,不要怕。” 他说完这话就留心阿福神色,担忧她听了害怕。哪知道阿福听见他没事,只顾着高兴了哪里会怕,就连朱公子身上熏人欲呕的血腥味她都闻不见了。 “公子没有受伤就好,”阿福庆幸不已,完全没有想到朱公子一身衣裳都湿透到滴血了,究竟是杀了多少人才能有这个效果。 燕王意外地一挑眉,是他低估了她的胆量了,不愧是让他心心念念也要找到人。 “公子,我服侍你更衣吧,”阿福鼓起勇气,她都还没有伺候过朱公子更衣呢,身为一等瘦马,这也太挫败了。 “你先顾着你自己罢,”燕王好笑的摇摇头,看她眼珠乌溜溜的转,他怎么会猜不透这小丫头打的什么主意。但她也太不顾惜自己了,即使他很小心的护着她了,她衣裳上还是沾到了一些血迹。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全心全意都在关心他了。 不过被人全心顾念的感觉很好,燕王很想摸摸小姑娘的头,可看到自己手上干涸的血迹,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含笑看她,“你先换身衣裳,我让人送热水来。” 被燕王提醒,阿福这才惊觉自己裙子上也有几块暗红的血迹,小心肝儿颤颤,忙把裙子脱了,连声问,“我衣裳上还有吗?我看不见,背上有没有?” 燕王带着她在披荆斩棘的时候,她并不敢睁眼,一个劲儿在向菩萨祷告,光顾着紧张了,倒也没来得及想太多,这时看见自己裙子上的血迹才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燕王阻止不及,她已麻溜的把自己外裳也脱掉了。 灯下,阿福特别改造过的薄纱小衣轻烟薄雾一般,隐隐可见梅子红的薄纱下头肌肤如玉,纤腰细腿。 燕王忽然觉得自己的下火茶里还应该再多加一味黄连,他别开眼不好多看,“你好生歇着,我外头还有事。”说着急急推门出去了,连自己身上的衣裳都忘了换。 怎么就走了?衣裳还没换呢!阿福脚步一动,想要去追,忽然察觉不对,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穿与不穿也没甚么区别的衣裳,啊呀低叫一声,羞耻的捂住了脸。 嘤嘤嘤,她刚才真不是故意的,她也不是那么豪迈的人啊。 “王爷,”陆永川终于等到了燕王,忙上前汇报战况。 水匪是全军覆没了,许多尸首沉入河底无法确确统计剿首人数,俘虏的水匪则有两百多人。而燕王府卫也伤亡了百人,多是被意料之外的重箭所伤。 “伤亡的弟兄们都做好抚恤,家有老弱的多加一倍,”燕王面色沉重,“尽力寻找他们的尸体,务要入土为安。” 燕王这次下扬州不仅仅是为了寻人,因此他出来是做了万全准备的,就是知道有人不会放弃这种刺杀他的好机会,而他也想重挫对方势力。哪知背后之人为了杀他不仅勾结了江湖匪徒,竟然连军中重箭都拿出来了。若不是安排了陆永川接应,为了突围,恐怕就要暴露燕王府的火器了。 差一点玩脱,让燕王心情十分不妙。 陆永川也是很怕自家王爷的冷脸的,他越发谨慎地回禀了首轮审问的结果:这些水匪自己招供是漕帮的人,所图不过为财。至于那些重箭,全都说不知道。只有被他揪住的匪首受不住拷问,说出是收了人的钱财,为人消灾,重箭也是对方提供的。 “王爷这些俘虏该如何处置?”陆永川说完,看燕王没有表示,忙请他示下。 “除了几个头目,都杀了,”燕王语气平淡,既然分辨不出哪些是真水匪,哪些是刺客,不如都杀了干净,谁也不冤。 “是,”陆永川并不意外燕王的决定,他们燕王府死了那么多兄弟,自然是要血债血偿的。 燕王眼看着陆永川带人处理了俘虏,这才得空料理自己一身血污,沐浴以后换了衣裳去看阿福。 陆永川带来的船上贴心的准备了几个丫鬟,不过昨晚都便宜了阿福,她被人服侍着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才是觉得身上舒服些。 然后她就听见了外面有哀嚎求饶声,她不敢去看,就躲在被子里捂耳朵。一夜惊吓,人也疲累了,被子里的馨香让她忘记了仿佛还萦绕在鼻端的血腥气,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燕王进去看她的时候,就看见床上的被子鼓起了一团,他轻手轻脚揭开被子一看,被子里阿福睡得小脸红扑扑的。 真是心很大了。燕王以为她睡得香甜,嘴角噙着笑,伸手碰碰她的脸蛋,才惊觉手里的热度不对,小丫头又病了! 阿福这回生病是受了惊吓,燕王亲手给她灌了一碗安神汤以后,她就睡得平稳多了,身上的热度也渐渐降下来。燕王犹自不放心,干脆脱了鞋上床与她一同躺着,若是有个什么情况,他也好及时反应。 阿福睡了一觉醒来,一睁眼就看见躺在她身边容颜俊美的燕王,第一反应不是吃惊而是高兴,朱公子终于留宿啦!离吃掉她还远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本来是来照顾病人的燕王和衣躺在阿福身边,大概是被子太过舒服,又或者是阿福身上的淡淡女儿香十分怡人,他竟也撑不住沉重的眼皮,阖目睡着了去。 阿福醒来就看见了一副美人春睡图。 曾经叱咤沙场的燕王殿下在早期曾有过玉面罗刹的威名,罗刹言其凶残,玉面就是说他的容貌了。是以燕王殿下连敌军都认可的美貌,落在心生恋慕的阿福眼里就越发的倾国倾城了。 黄昏日暮时分,屋子里的光线也就越发的昏暗,然而这样昏沉的光影里,阿福还是觉得朱公子有种明珠生晕的光彩。睡着的朱公子比含烟姐姐房里挂的美人海棠春睡图还要好看呢。 阿福羞答答地想,她一定要多多努力,让朱公子多多留宿她房间里才行,她才是每天醒来都可以看到这样赏心悦目的画面啊。 燕王睡得并不沉,他朦胧中感到身边的人坐了起来,似乎在盯着他看,已经看了好久了,直到燕王神志渐渐清醒,她还在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想到昨晚该处理的都处理了,今日无事,燕王也就不急着睁眼,气定神闲地等着看她要对他做什么。 阿福定定地看了燕王半晌,她见朱公子睡得沉,色壮怂人胆,便鼓起了勇气,俯下身,轻轻c轻轻在朱公子脸上亲了一下,蜻蜓点水地,一触即离。 啊啊啊,她亲到朱公子了!阿福亲完就捧着脸偷笑,一面回味唇上的触感,朱公子的皮肤好好哦,亲亲的感觉非常棒!难怪妈妈说男女敦伦是一件非常美妙快乐的事情,她现在就好快乐。 沉浸在欢喜中的阿福没注意到,“沉睡”中的美男子的耳朵尖尖悄悄地红了。 所以她又大着胆子,在燕王的右脸亲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都飘了,喝醉了酒一样,捧着红透的脸蛋嘿嘿偷乐。 燕王他是继续装睡也不好,怕胆大包天的徐氏继续亲他,直接醒来也不好,怕臊着她,一时左右为难。 还是徐氏太大胆了!她怎么可以这么放肆,竟然偷亲他!燕王在房事上从来都是主动的一方,他何曾遇到过阿福这样热情大胆的女人,就是梦中的徐氏,也往往是被迫承受的一方,哪里像现在这样积极主动过。 阿福自己偷着乐了半晌,终于把主意打到了燕王微抿着的薄唇上,她想起来被陈妈妈悉心指导的一门功课,用舌头给樱桃梗打结,她练得舌头都破了,好不容易才勉强过了关。一起学习的姐妹里,倒是阿芙学得最好。 她摇摇头,把阿芙从脑子里甩出去了,弃我去者不可留,她还是好好怜取眼前的朱公子吧。不知陈妈妈的授课内容,用在朱公子唇上,能不能让朱公子更喜欢她一点呢? 燕王明显感觉到徐氏的目光越发灼灼,他当机立断在阿福再一次凑过来之前猛地睁开了眼睛。 “呀!”阿福没想到朱公子醒得这么突然,克制不住惊呼了一声,然后假作镇定地,“公子你醒了。” 要不是燕王注意到她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就要信了她是真的很镇定呢。 “沅沅你房里可有蚊子?”燕王也很镇定的坐起来,论装模作样,十个阿福都顶不过半个燕王。 阿福不解,这才三月天,哪里会有蚊子,摇头,“没有呀。” “但我感觉好像被大蚊子咬了两口,”燕王意味深长地看着阿福,举手抹脸,缓缓摸过被阿福亲过的地方。 阿福瞬间就懂了,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许c许是真的有大蚊子。” 燕王轻笑一声,他见好就收,没有继续逗小姑娘,揭开被子就穿鞋下床。 阿福这才发现朱公子是和衣睡的,不免失望,看来要想扑倒朱公子还是任重而道远。 阿福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睡了一觉醒来就精神十足了。她看朱公子起了床,自己也赶紧下了床。 燕王已经打开了房门。 站在外面等了许久的连翘忙带着淡竹低头给燕王请安,“王爷,您吩咐给徐姑娘备的衣裳,奴婢已经准备好了。” 昨夜楼船被水鬼凿沉,阿福的行李也遗失在了河底,她昨夜换的衣裳还是连翘借给她的,于是今早船停靠在徐州码头,燕王就令人上岸给阿福采买衣裳了。 燕王背后,阿福还在系衣服带子,听到王爷二字,手一顿,她就说好像是忘了什么大事,原来朱公子竟然是一个王爷! 燕王让连翘二人进来,一回头就看见阿福低着头傻乎乎在系衣带,笨手笨脚的都打成死结了。 “蠢,”他不忍再看,走过去三两下就把被阿福系成死结的衣带解开了,“我让人给你准备了新衣裳。” “多谢王爷,”阿福低眉顺眼地,想起来朱公子是个王爷以后,她就有些束手束脚,难怪翠眉对她的规矩诸多苛责,王府里的规矩妈妈没教过啊。 看她这样规规矩矩的,燕王很不习惯,挥退了丫鬟们,他才是抬手握住了阿福的肩,“朱是我母妃的姓,我并不是故意骗你的。” “我听说书先生说过,当今只有一位王爷,就是战功赫赫的燕王殿下。”阿福抬眼看燕王,年少英雄还俊美非凡,难怪每次说书先生说起燕王的事迹,大姑娘小媳妇都很捧场。 “是我,”承认自己是战功赫赫的燕王殿下,燕王忽然觉得有点王婆卖瓜的嫌疑,他认真道,“我名李溢,字子谦,家中行四,家财尚可。”颇有自我推荐的意味。 “沅沅,你可愿意跟我回府?”燕王说出这话,就有些紧张,万一沅沅不答应,他强抢民女是不是不太好?原来阿福的身契已经被燕王销毁了,他为她安了个举人家小姐的身份。在大梁律法上,阿福已经是个良民自由身了。 阿福却不知道燕王为她精心布置的身份,听了燕王这话,气得一跺脚,“不跟王爷回府,妾还能去哪?”她都是他的人了,难道还想不负责? “我只怕委屈了你,”燕王一叹,爱之愈深,顾虑也就越多。他的原配妻子是嫡母的娘家表侄女,那时候他渐渐在战场上展露锋芒,不再是不受人重视的庶子,嫡母就提出把表妹钱氏许配给他。两人的婚姻与其说是结两姓之好,不如说是嫡母牵制他的手段。不过小时候他和钱氏也是有过青梅竹马之谊的,钱氏长得温柔美丽,他一开始也很喜欢她。但是钱氏并不喜欢他,嫁给他后郁郁寡欢,每次都是想方设法把他往侍妾房里推,渐渐的他也很少往她房里去了。 后来,他领兵攻打京城,被俘的二哥三哥被人推到了城墙上,迫他退兵。结果没能谈拢条件,父皇命他继续进攻,二哥三哥就被人从城墙上推了下来。他还记得钱氏突然来找他,那疯狂绝望的神色。他才知道钱氏喜欢的一直是三哥,因为他害死了三哥,钱氏恨他入骨,就连肚子里的孩子也狠得下心除去。最后却是孩子艰难地活了下来,钱氏血崩而亡。经了这一场,他越发淡了女色上头的心思,只是为免太子疑心,他便故意做出因伤情而纵情的样子来。 徐氏于他,是个意外。 “我还怕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王爷,”阿福没觉得有什么委屈的地方,丝绸商人变成位高权重的王爷,说到底是她高攀了。 “沅沅,”燕王很喜欢阿福的坦诚,正要说些保证之类的话。 阿福开口打断了他,“王爷,我本姓柳,小名阿福,爹娘没甚么出息,把我卖到了香如故,我就跟着妈妈姓了徐,妈妈给我起了花名叫芷沅,不过我更喜欢奶奶给我取的小名阿福。” 等等,所以他一直情深意重喊的沅沅,不是她真名?燕王有点尴尬,阿福也不姓徐,他心里喊了好久的徐氏,也不是徐氏 他给她选的人家,也是姓徐。 阿福没想那么多,她只是想让跟前的男人更了解她一些,当然私心里也是想让他叫她阿福。朱公子的声音那么好听,若是唤她阿福一定好听得耳朵都酥了。 还好有人打破了燕王的尴尬,陆永川站在门外禀告,“王爷,漕帮副帮主刘玉求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陆永川的声音清清朗朗,屋子里的两个人都听见了。 阿福嫣然一笑,“王爷要去见人,我服侍你换身衣裳吧。”她住的屋子本来就是给燕王准备的,她昨日睡下之前有看到箱笼里男人的衣裳鞋袜。 “沅”燕王差点又把喊顺口了的沅沅喊出来,顿了顿还是改了口,“阿福你病刚好,先歇着罢。”说完逃也似地躲到屏风后换衣裳去了。说什么情深,他梦中竟是从来不曾问过阿福身世姓名么? 以为自己足够情深意重的燕王被梦中的自己打脸了。 阿福看着燕王有些仓促的背影抿着唇笑了,不论是朱公子还是燕王,好像也没差的。不过她还是喜欢在心里偷偷叫他朱公子,有一种别样的亲密。 房门外,陆永川站得笔直,一脸正气。 曹正淳站在他身后,悄悄投以同情的目光,虽然撺掇陆永川来请王爷是他的主意,但是作为一个好人,他的良心还是有点痛的,没看丫头们都在屋子外头站着么,王爷难得近一次女色,坏人好事,遭天谴啊。 陆永川只觉背后曹正淳目光凿凿,回头看去,曹正淳就对他嘿嘿一笑。陆永川眉头微拧,不就是来通禀一声么,曹正淳那家伙一脸不可言说是什么鬼,外人不清楚,他们这些贴身跟着王爷的还不清楚?王爷清心寡欲得都快成和尚了,更别说会为了女色耽误正事了。 两人正打着眉眼官司,就听房门吱呀一声,两个忙都站整齐了,躬身问好,“王爷。” “人在哪?”燕王一眼看见自己两个得力属下都站在门口,要是往日他一定会觉得他们是不是太闲了,通禀而已,用得着两人亲自出动?但是现在,从尴尬中脱身的燕王看着他俩觉得很是亲切。 咦?王爷这语气不对啊,怎么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曹正淳偷偷看燕王神色,见他脸色如常,看不出什么蹊跷来,但是衣裳是换了的,发冠也不是昨天那顶了。曹正淳心里就嘿嘿嘿了。 “属下让刘玉在码头上等着,并不曾让他上船,”陆永川很是了解燕王的行事作风,就让前来请罪的漕帮副帮主刘玉在码头上晾着。 果然燕王赞许的点了头,“叫他到偏厅等着。”燕王殿下决定先吃一顿饭压压惊,再去见刘玉。 “是,”陆永川应诺,侧脸对曹正淳挑了挑眉,意思是看王爷还是王爷。 曹正淳淡定得很,呵呵,天真,年轻人你对妖姬一无所知。 那漕帮的副帮主刘玉在偏厅已经坐了小半个时辰了,屁股下的垫子铺得软,他却跟针扎似的,没片刻就要挪一挪,越是揣测燕王的心思,就越是心凉。任是谁,被人刺杀,恐怕也很难与杀手善了吧。尤其是听闻了燕王杀降的手段之后,刘玉更是火烧了屁股,早早就在徐州码头等着燕王靠岸了。他得来负荆请罪啊。 刘玉越来越坐立难安的时候,陆永川终于来了,清淡一笑,“刘副帮主,这边请。” “多谢陆统领,”刘玉忙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跟上去,他身后还跟了一串抬着赔罪礼物的帮众,非常的有诚意了。 宽敞的明堂里,灯火亮如白昼,刘玉一眼就看见那个闲坐喝茶的男人。锦衣玉带,头勒金冠,俊眼修眉,肤白如玉,完全是个贵公子模样。 然一想到燕王毫不留情杀了两百俘虏的手段,刘玉心中一寒,不敢轻忽,规规矩矩走到近前,抱拳道,“小人是漕帮副帮主刘玉,拜见燕王殿下。” “坐,”燕王这才正眼看刘玉。刘玉是个精瘦的汉子,看模样三十多岁,双目有神,下盘稳健,尤其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是个内家高手。 刘玉并不敢托大坐下,忙低头请罪,“小人贸然求见,是来向王爷请罪的,朱富贵所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但受其蒙蔽的帮众们却是不知情的,还请王爷明鉴。” 自从朱老帮主去世,传位给他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儿子朱富贵,漕帮就已经人心不聚了。漕帮帮主之下还有三个副帮主,谁都想当老大,放朱富贵在帮主之位坐着,不过是三个副帮主之间相互制衡罢了。谁想得到那窝窝囊囊的朱富贵居然闷声不响就干了一票大的呢。刘玉的地盘就在徐州,朱富贵竟然在他地盘上动的手,不用想就是打算叫他背锅了,只不知孙虎和马常有没有插手。 “哦,”燕王还以为刘玉前来是为自己开脱的,竟然以为推出一个朱富贵就能了解么? 刘玉看燕王神色淡淡,也知道自己得拿出诚意来了,“朱富贵的党羽,小人已全部抓获,压在码头待罪,还请王爷示下。”刘玉这话是把自己放到了燕王属下的位置了,委婉地表示了投靠的意思。 “刘副帮主处理帮务,本王不便插手,”燕王对此兴趣缺缺,靠着一帮乌合之众的证词,他是难以搬倒幕后之人的,不如剿了干净。 “王爷,小人还在朱富贵家中找到了一些书信。”刘玉掌心有些冒汗,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匣子,呈给一旁的陆永川。 陆永川看了燕王一眼,得到示意这才接过匣子检查了一番,递给燕王。 燕王打开一封信看了眼落款,这才对刘玉有了点兴趣,“刘副帮主请坐。” 刘玉看燕王随手把信扔回了匣子里,还以为不够打动燕王,听了这话,提起的心就落了一半,“多谢王爷赐坐。” 燕王在见客的时候,阿福也不闲着,她才从连翘口中知道自己竟然又病了一场,还是燕王照顾的她。心里的滋味真是吃了蜜一样甜,就算因为病刚好,只能又喝白粥,也觉得粥里加了糖,甜滋滋的。 “已经到了徐州?”喝完了粥,阿福才想起来问问他们到了哪。听连翘回答说是徐州,她煞有其事点点头。其实她就知道徐州有一道很好吃的点心蜜三刀,青河哥哥给她带过。至于徐州在哪她是搞不明白的。 她就打开窗子往外面看了看,她们的船靠在码头上,往船下看,却不是扬州码头那样的人来人往,热火朝天,原是被一群手持棍棒的黑衣人围住了,还有一群被绳子锁起来的,跪在码头上的人。 “姑娘你身子刚好,莫要受了凉,”连翘站在阿福身后也看到了码头上的场景,担忧小姑娘被吓到,委婉提醒她关窗。 阿福看到那些跟刺客打扮类似的黑衣人,确实是有些心慌,她忙关了窗,问道:“那些是什么人?”会不会危及朱公子的安危? “姑娘放心,是漕帮来向王爷请罪了,”连翘笑着安慰阿福。一旁淡竹也笑道:“姑娘是没见着他们那副帮主,在陆大人跟前点头哈腰的,别提有多狗腿了。” 阿福知道这两个丫头是王府侍女,还以为和翠眉一样清高自持,没想到跟她们在一起非常舒服,就算还不熟悉,也没有不愉快的。她听了两人的话,也笑了,“我是成了惊弓之鸟了,看见差不多的打扮,就心慌。” “姑娘不要担心,有王爷在呢,”淡竹扶着阿福往罗汉榻上坐了,揭开一个攒盒,“姑娘可要尝尝这徐州的蜜三刀,王爷特地吩咐奴婢给姑娘准备的点心呢。” 攒盒里不止是是蜜三刀,阿福认出来还有她吃过的小儿酥糖c桂花酥糖,放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 阿福嘴角含笑,道了谢,用小银筷夹起一块最喜欢的蜜三刀咬了一口,眼睛就亮了,大概是今日刚出炉新鲜着,远比她曾经吃过的更香软甜蜜。 淡竹和连翘看她吃得香甜,也都微笑起来,目光一碰,又各自散开了。 “姑娘可要出去走走?”连翘看阿福只吃了一块蜜三刀就放下了,贴心的递上一杯解腻的清茶,“王爷就在下面呢。” 外面都是生人,朱公子又是去见什么漕帮帮主了,她出去逛什么?阿福微微笑着拒绝了,“我还是在屋子里打络子吧,可惜给王爷打的扇套都落在那艘船上了。” “船上没有线,”淡竹自告奋勇,“奴婢这就给姑娘买去,姑娘想要什么颜色的?” “既然没有线就罢了,”阿福有点接受不了这样的热情,她摇头,“码头上还乱着,不急不急。”妈妈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看不明白这两个丫头的路数,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窝着吧。 老老实实窝着也是无聊的,阿福发了会儿呆,忽然听到安静的码头上嘈杂起来了,又忍不住好奇把窗子推开了一条缝儿去看,原来是码头上的人开始散了。从她们的船上下去一行人,走在前面的一个穿着青色的布袍,一个劲装打扮,腰配绣金线的腰刀,是昨晚见的王府侍卫的打扮,不过看起来职位更高。 她正看得认真,那被她盯着的人若有所觉地往上看来,吓得她赶紧躲了,吓,好敏锐! 好像是有人看他,陆永川收回视线,笑着对刘玉道,“刘帮主慢走。” 刘帮主,少了一个副就是不一样。刘玉脸上带笑,比起之前已经轻松了很多,甚至有些红光满面了,笑呵呵地,“陆大人留步。” 陆永川也没打算十里相送就站住了,他有些在意刚才的目光,似乎是从王爷的房间那个方向来的。他原本有些不解,王爷为什么要刘玉打捞沉了的楼船,现在忽然有点想明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燕王的船只在徐州停了一夜,次日一早就走了。不出两日就到了山东境内,两岸的风土人情也与江南之地有了很大区别,听在耳里的船夫号子也都变了腔调。 阿福有生以来头一回出远门,这样日日在船上看着河上风景也没有腻的,春光绮丽,风景如画,更何况还有燕王陪着她。 燕王看她喜欢,还有些歉疚不能让她下船每个地方都玩玩看看,到了京城以后就更没有这种出来游玩的机会了。 是以当刘玉追上他们的船,前来求见,并带了他的妻子说要给燕王女眷请安的时候,燕王就答应了让那刘吴氏去见阿福,一则找个人给阿福解解闷,二则等阿福进了王府以后,交际都是要学起来的。 知道自己要见客,阿福好紧张,那个什么帮的帮主夫人一听就是好厉害的人物,她要是招待不好,会不会丢了朱公子的脸?好在有淡竹和连翘帮衬着,忙换了一身见客的新衣裳,重新梳了头,才是请了刘吴氏来见。 刘吴氏是江湖儿女,丹凤眼儿瓜子脸,穿碧色褙子香色裙子,头发束在银丝发冠中,英姿飒爽又有几分精明,然而这位女中豪杰在看见阿福的时候,眼中还是露出诧异的神色,燕王这宠妾未免也太年幼了。 不过她的诧异也只在一瞬间,低下眼睛与阿福见礼,再抬起头就已经是一团和气了。 “刘太太请坐,”阿福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招待客人,脸上是标准的端庄式微笑。 刘吴氏道谢入座,看一眼这位徐夫人,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一句,真是小,还没有她女儿大呢,梳着个端庄典雅的牡丹头,漂亮是真漂亮,令人眼前一亮的明媚鲜亮,然而不免让人担心她纤细的脖子能不能撑得住头上那些沉甸甸的金钗。 还是个小姑娘呢,刘吴氏眼里就多了几分对小姑娘的怜惜,语气也越发软了,“听口音儿,徐夫人莫非也是扬州人?” “正是,”阿福微笑点头,燕王已经把她的新身份告诉了她,她也都认真记下来了,往后她就不是香如故出身的瘦马了,而是扬州籍徐举人家的独女徐韶光,有父母还有兄长。韶光是燕王给她取的名,取自煦色韶光之意,愿她芳年永继。 她就是燕王正正经经从良家纳的良妾,大家叫她也改了口,都称徐夫人。 “无怪我见了徐夫人就觉得亲切,我也是扬州人,自从嫁给当家的,已经有十年没回过扬州了,”刘吴氏一下子就靠着老乡身份拉近了关系。 出门在外,阿福也觉得刘夫人是老乡就多了几分亲切,抿着嘴笑,“我也觉得太太面善,原来是家乡人。”不过她自己出身香如故,阿福就有点虚,不敢透露更多与刘家太太叙老乡情。 刘吴氏看她滴水不漏,不免叹一声不愧是燕王身边的人。等她留意到徐夫人湘裙下露出一角的尖尖莲鞋,刘吴氏笑容一顿,很识趣地不再谈论扬州话题,转了口风儿,提起正事来,“这回冒昧来打扰夫人,是我那当家的在河里捞到了些东西,他大老粗不懂差点就扔了,我看了觉得是女眷之物,不适合流落在外,就大胆的拿来给夫人看看了。” 刘玉确实是不懂,以为燕王是让他捞沉船表忠心,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都给捞了上来。刘吴氏检查后就发现了蹊跷,其中有几箱子女眷的衣物,看材质做工绝不可能是婢女之流的,又打听到燕王带了女眷,刘吴氏就带着捞来的东西跟着丈夫一起来求见了。 听了这话,阿福心里一跳,当日沉船,他们来不及搬走船上的东西,她的行李就都落在了沉船上,别的都还好,她只心疼姐妹们送她的礼物。 “太太说的东西在哪?”阿福期盼地看着刘吴氏,能找回来一件她就很开心了。 “我这就叫人送进来,”刘吴氏被阿福一双盈盈妙目看着,哪还顾得上卖关子,忙叫人把东西都抬了上来。 抬着大箱子的仆妇们鱼贯进来,阿福看着沉沉落在地上的箱子,笑意微敛,她哪有那么多的东西,莫非是遇上了话本里的行贿?那她可不能给朱公子拖后腿。 刘吴氏一直留心着阿福神色,见她忽然端了起来,并不以为意,女人都是眼浅的,等会儿见了箱子里的东西就不会是这个表情了,因而笑道,“夫人看看这些东西可是你落在沉船上的?” 得了她的提示,刘家的仆妇们依次打开了摆在阿福面前的大箱子,绫罗绸缎珠宝玉石,一眼看去真是玲琅满目,比如摆在黑绒布上头的宝石项链c头冠c耳环c手镯一整套,满满都是镶嵌的蓝宝石,光线折射之下,耀花了人的眼。 就连王府出身见惯了好东西的淡竹和连翘都忍不住往那一套珠宝看了又看。 阿福也多看了一眼,确实是闪耀,却不是她的东西,刘吴氏是通过她向朱公子行贿啊。阿福突然兴奋起来,她一定要大义凛然地拒绝了。 没有女人不喜欢珠宝,尤其是这种西洋来的珠宝打磨得比她们的首饰头面更加的耀眼夺目,刘吴氏笑道,“这些都是夫人的东西罢?”刘吴氏以为阿福会顺水推舟说是自己掉的,就把东西收了,哪知道阿福摇了头。 “不是,我只丢了些普通首饰。”阿福表示自己是个诚实的孩子。 刘吴氏愕然,脸上的笑差点端不住,这徐夫人是不是傻?她勉强笑了笑,更诱导的语气道:“夫人仔细看看?”说着拿起里头一个嵌了红蓝宝石的金怀表,特意打开了给阿福看,“这只西洋怀表,想来也只有王府女眷能用了,夫人请看,还有个镜子呢。” 阿福好奇的看了看,那叫怀表的东西几根细针滴答滴答走动着,好像挺有趣的,至于镜子就更稀罕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可以把人照得纤毫毕现的镜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镜子里的自己,嗯嗯,真是漂亮美丽惹人怜爱。 然而,当着刘太太期待的眼神,阿福还是坚决的摇了头,“这不是我的东西,如果刘太太带来的都是这样的贵重物品,那就是没有我的东西了。” 刘吴氏还是第一次遇到送礼送不出去的,只好叫人把从沉船里找到零碎物品拿上来,她是真想不明白,依着徐夫人的出身,竟然能守得住不贪财,也是十分稀罕了。 衣裳鞋袜泡了水是不能要了,刘吴氏整理出来的,只有几枚廉价的银质钗子,稍微过得去一点的是一只翡翠镯子,也不是多好的成色,最贵就是那几锭银子。 阿福一看安置在小匣子里属于自己的东西,眼眶儿就有点红了,失而复得,纵然姐妹们送她的礼物遗失了大半,能得回几样也聊以慰藉了。 刘吴氏冷眼旁观,觉得这徐夫人真真是个傻的,她拿来的随便哪一样都比这几样廉价首饰值钱多了,不趁着此时受宠多给自己捞点好处,往后失宠了,谁还来送礼? “多谢刘太太了,”阿福很克制地没有掉眼泪,得体的向刘吴氏道谢。 “物归原主而已,”刘吴氏不死心再问一句,“夫人不再看看这里面还有没有你的东西?” “不了,”阿福淡淡笑着拒绝了,“能找回来这些,就足矣。” 人不收礼,总不能强按头,刘吴氏也只好打住了。 等到刘吴氏告辞出来,在甲板上等到刘玉,刘玉一看妻子身后那一排的箱子,也很是意外,“没送出去?” “她不收,”刘吴氏摇头。 刘玉扭头对送他出来的曹正淳道:“曹大人,贱内为徐夫人准备了些土仪,但是徐夫人不肯收啊,您看看能不能禀告王爷,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送与徐夫人压惊。”既然徐夫人不收,他们就正大光明送礼了,总要让王爷知道他们的一番心意吧,什么风都比不过枕头风啊。 曹正淳笑笑,“刘帮主稍等,我去帮你回禀一声。”漕帮帮主送的礼,只有贵的,没有次的,没想到徐夫人都抗住了,其实燕王让刘吴氏去见徐夫人就是默许了徐夫人收礼了嘛。 他回去同燕王一说,果然燕王就点头留下了刘吴氏准备给徐夫人的礼物。 阿福那里刚见完刘吴氏,病了好几日终于能自己下床了的翠眉也来见她了。 翠眉是来道谢的,她自己清楚,那日要不是徐氏拉着她躲了躲,她早就没命了。更让她羞愧的是,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全然腿软无力,是徐氏举着匕首挡在了她的前面。 翠眉眼高于顶是真的,但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经此一事,彻底倒向了阿福,决心认认真真的帮扶徐夫人在王府里站稳脚跟了。 所以她来道谢后做的第二件事就是让徐夫人把缠着的脚放了。她那时候看不起阿福,懒得提醒她,现在认真为阿福打算了,自然要把漏洞补上。 “啊?不能裹脚?”阿福把脚从裙子下伸出来,她精心缠得小巧玲珑的脚穿在翘头莲鞋里,可好看了,瘦小香尖软,说的就是这样的纤巧的莲足。 “夫人,如今良家女子是不缠足的,”翠眉轻轻提起自己的裙子给阿福看,她穿的是高低鞋,脚看起来也是很秀气的,只是不能与阿福那种缠过的脚比。 王爷千虑一失,怕是根本没有想到这个。 “那我,不缠了,”阿福咬着唇,当即就解了裹脚。难怪那刘太太看了她的脚好几眼,原来是良家女子不缠足,妈妈只说过缠足好看,却没有说过好人家的女孩子是不缠足的。 长久缠过的脚确实是比一般的脚显得纤瘦很多,只是脚趾头有些不自然的卷曲。翠眉就打了热水,叫阿福泡了脚按摩。 燕王带着礼物回来,一来就看见阿福盘着腿坐在榻上,脱了鞋袜在揉脚,一双小脚白嫩嫩的像是脱了壳的菱角,红绫子绸裤滑下去,露出一截白如玉的漂亮小腿。 他看着脑子里又冒出了某个春梦里的香艳场景了。船上常备黄连去火茶,真是个好习惯呐,燕王殿下捂着鼻子很心疼自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你这在做什么?”燕王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菊花茶冷静一下,才是假作无畏的坐在了阿福身边。 阿福还在认真按摩,小手在她白嫩嫩不比自己的手大多少的脚上慢条斯理地揉啊揉,并没有避嫌的打算,听见燕王发问,仰起小脸笑着说:“翠眉给了我一种很好用的香膏,说护足最好了,我试试。” 坐得近了,燕王也就闻得更清楚了,阿福身上传来一种如兰似麝的香气,淡淡的却不可忽视,大概真的是很好用的香膏了。他垂眸看了一眼被阿福自己揉得白里透红的脚,还没有他手掌长,小巧玲珑,骨软肉嫩,苏词里所说的“涂香莫惜莲承步”,“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大概就是这样的莲足了。 忽然发觉自己有恋足倾向的燕王殿下清咳一声,面上正正经经的,“今日来拜访你的刘吴氏给你准备了些礼物,你没有喜欢的?” 又没有成功勾引到朱公子,这是为么呢?阿福捏了捏自己的脚,嫩生生的豆腐脑儿一样水嫩,明明那么好看了,是不是因为缠了足把脚趾头缠歪了,朱公子看不上?阿福好苦恼,妈妈说女人的脚金贵,只能给自己的男人看,因为男人看了女人的脚,就没几个把持得住的,可是到了朱公子这里,妈妈教的勾引技巧都不好用呢。 燕王等了片刻没等到阿福的回答,心里默念了一遍清心咒,这才去看她,就见她长睫毛垂着,咬着唇,一脸欲说还休的委屈,擅于脑补的燕王立刻就在脑子里模拟了一场刘吴氏盛气凌人,欺压小可怜阿福的小剧场来了。 他的人,谁敢欺负?燕王目色一沉,他怕吓到小姑娘,语气倒是放得软,“刘吴氏可是对你不敬?” 咦咦?怎么扯到刘太太身上去了?阿福抬起头看燕王,敏锐的觉得她家朱公子是要给她撑腰呢,可她也没有腰可以撑,忙摇摇头,“刘太太可亲切了,王爷不要担心。” “那是她送的东西你不喜欢?”燕王没有撑成腰可遗憾了,想方设法宠自家小姑娘,刘吴氏送的礼小姑娘不喜欢,那就换他来送。 “不不,”阿福继续摇头,头上的四蝶流珠金步都给摇晃得叮叮咚咚,“刘太太把我丢的东西送回来了,我很喜欢。至于其他的,确实不是我的东西了。” 她羞答答的牵住了燕王的袖子,“谢谢王爷。”刘太太为什么给她送礼,帮她找东西,阿福门儿清,都是因为朱公子啊。 嗯哼,燕王清咳一声,正了正身子,再一次坐怀不乱,“我看箱子里有几样东西还算有趣,倒是适合给你赏玩。”他从袖子里掏出来那块镶嵌红蓝宝石的怀表,递给阿福看,“这叫怀表,可以看时辰的。”他正要教阿福怎样看时辰,就见她心思全被怀表里的小镜子吸引去了,探着身子,对着小镜子照来照去。 燕王不由失笑,果然是小姑娘,就放弃了先教学的想法,笑道:“这是玻璃镜子,不过有些小,等回去我给你找一块大的放屋子里头。” 阿福一听眼睛都亮了,“谢谢王爷!”语气别提有多欢喜了。 她这模样,让燕王想起了还是只小奶狗的阿黄摇着尾巴讨肉吃的样子,便伸指在阿福翘挺的鼻头轻轻一点。 阿福觉出来其中的宠溺,唇边的梨涡深深陷下去,笑得可甜啦。虽然翠眉形容里的王府规矩森严,白侧妃不苟言笑,陈嬷嬷严肃端方,但是,她只要有朱公子喜欢她,她就还是晒晒太阳就能长得茂盛的小野草,她一定能早日扑倒朱公子的。 虽然今天又一次没能把朱公子留下来,阿福还是信心满满。 次日,翠眉就收拾整齐来阿福这里当值了。她一来,顿时把连翘和淡竹两个挤得没地方站了。 阿福也不管翠眉怎样收拾连翘和淡竹两个,她又不是傻的,每次朱公子一来,她俩个最积极,朱公子不来的时候,就各种撺掇她去找朱公子。哼哼,她不说,都记着呢。 被翠眉收拾过,连翘淡竹两个就变得安分多了,对阿福也就伺候得更周到。尤其淡竹做得一手好汤,日日汤汤水水的把阿福养得红光满面的,等到下船的时候,阿福穿的小衣都紧了。 翠眉不再故意冷待阿福以后就变成了个很好相处的人,也难怪燕王会带她下扬州,让她教阿福规矩。 阿福本来还有些担心翠眉也对她家朱公子有心,结果有一天两人出去走廊透风,翠眉忽然红着脸叫她往下看。阿福低头一看,就看到了那天晚上看到的男人,还是一样的打扮,一样的气势。 “那是王府的侍卫统领陆统领,”翠眉脸蛋儿红扑扑的都盖过了她擦的胭脂,“真的好俊啊。” 那天光线不好,又离得远,阿福没看清楚人具体长得什么样,今天终于看清了,也就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哪里有她朱公子好看了? 不过阿福很小心机地附和了翠眉,“陆统领确实是俊俏。”翠眉不喜欢朱公子真的是太好了。 “我觉得陆统领比王爷好看。”翠眉很小声地跟阿福说。 “是,”阿福违心的应了一声。原来翠眉的心上人是陆统领,这样她就安心了。 翠眉猛点头,扭过脸正要跟徐夫人探讨一番陆统领的俊俏,就看见了默默站在她们身后,神色不明的燕王。翠眉一下子软了,“王爷。” “王爷,”阿福忙转过身来,也有点心虚,朱公子究竟有没有听到呢? “昨日叫你背的书,可背了?”燕王心情复杂,虽说他一向不看重容貌,甚至年少时因为容貌不似父兄勇武而苦恼过,但是阿福承认他容貌不如陆永川,他就不高兴了,他哪里不如陆永川了?陆永川还没有他高! “我这就去背,”阿福心里一跳,忙拉着翠眉就跑,朱公子太过分了,她好好的一等瘦马,学的都是红袖添香的书,为什么要叫她从《论语》开始学啊?就因为经过了山东,朱公子突发奇想,说鲁地是孔圣人家乡,鲁地的书更有灵性,便命人上岸给她买了一本《论语》叫她学。同时还买了《大学》c《中庸》c《孟子》,大有让她一路学过去的意思。 她又不考状元!学不好还要打手心,很过分了! 阿福蹭蹭蹭跑远了。 燕王背着手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他话都还没说完就跑,真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都是惯的。 曹正淳幸灾乐祸地从楼上往楼下勤勤恳恳站岗的陆永川投去一瞥,这就叫人在甲板站,祸从天上来啊。 手扶着腰刀在甲板上威风凛凛巡视的陆永川忽而觉得身上一寒,他摸摸鼻子,莫非是甲板上风凉? 从扬州到京城,寻常客船走半个月也到了,他们的船走得更慢些,却也只花了二十日,便在四月中旬到了京城。 阿福在船上就坐上了轿子,叫人抬着下了船,一路上就没有在外人面前露过脸。 等到离开码头,进了街市,听着外头人声鼎沸,阿福悄悄把轿帘儿揭开一丝缝儿往外头看。先找朱公子在哪里,看见朱公子骑着马走在前头,她就把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才是分出精力来打量这后半生要住的京城。只见屋舍严整,人烟埠盛,繁华不下扬州。阿福将两处比了比,京城的气象与扬州是完全不一样的,打个比方扬州就像个温婉的小家碧玉,胜在婉约精致,京城却是端庄严谨的大家闺秀,沉稳大气。 第一印象,阿福对京城还是很满意的,只除了京城的风有些干,不太适合保养皮肤。 她默默从袖子里拿出怀表照了照镜子,没问题,美美哒。 怀表走了快一个时辰后,阿福发现外面清净下来,又行了半刻,轿子轻轻一震落了地。 “夫人,王府到了。”翠眉从后面的青布小轿下来,快步走到阿福轿子前,轻声禀道。 “嗯,”阿福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准备。 翠眉就打开轿帘子,把人比花娇,行动处如弱柳扶风的阿福扶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燕王回府,燕王府中门大开,燕王侧妃白湘君领着燕王府的莺莺燕燕站在二门处相迎。 燕王出门,一走就是一个多月,好不容易盼到了燕王回来,他府里的美人们都认真打扮了,个个都是香腮如雪,黛眉笼翠,锦绣着身绮罗香,平日里难得一见燕王的面,就盼着今日艳压群芳能够得君一顾呢。 哪知道燕王殿下下了马,并不曾多看她们一眼,而是转身走向了一顶红缨宝络的软轿。 女人们心里的危机感顿时提到了最高,王爷带了女人回来了! 年纪轻性子急的张侍妾就先嘀咕了,“王爷可是第一次亲自带人回府呢。” 站她旁边的孙侍妾不说话,悄悄去看白侧妃的神色,府里论宠爱白侧妃才是头一份,她们这种没得宠爱的小侍妾,着什么急? 最前面的白侧妃稳稳站着,她穿着天水碧湘裙,玉色通袖春衫上琵琶扣严丝合缝扣到了下巴底下,显得严谨而优雅。看着燕王牵了一个娇小美人的袖子,神色依然端庄温和,待燕王走到跟前,盈盈一拜,“王爷。” “爱妃辛苦了,”燕王笑容柔和,虚虚扶了白侧妃的手肘。 白侧妃温柔地笑着,顺势站了起来,道:“王爷此番巡视金陵,才是辛苦。” 她又笑着看向阿福,“这就是王爷信中说的妹妹吧,果真是我见犹怜呢,淑景园我已经命人打扫整齐了,只是不知道妹妹的喜好,恐怕布置得不太妥当,妹妹有什么不喜欢的,尽可与我说。” 阿福在白侧妃跟燕王说话的时候就悄悄打量她了,容貌只是清秀,但她一双眼睛生得极好,琉璃珠子似的透亮,仿佛会说话儿一般,便把五六分的容貌提升到了七八分,更可气的是,白侧妃比她高了一个头,这样低着头跟她说话,就好像自己平白矮了一辈儿。 “多谢侧妃姐姐安排,”腹诽归腹诽,阿福还是乖乖的跟白侧妃见礼,说话也软软的,“我都可以的。” 后头,张侍妾听见白侧妃给新来的准备了淑景园,顿时肺都要气炸了,淑景园是除了正院荣华园和白侧妃住的沉香园外后院里最大的院子,新来的何德何能一来就能住这个院子!她和孙晓玉两个人还挤在芳华馆呢。 阿福却是不知道这个淑景园有多好,她只担心离燕王太远了。 “爱妃向来周全,”燕王赞许道。 白侧妃妙目微闪,微微一笑,“为王爷分忧,是妾的本分。” 两人之间多年的默契,自有一股旁人插不进去的气场。阿福就酸溜溜了,朱公子都没有这么夸过她。小姑娘顿时起了争强好胜的心,她今日一定要把燕王布置的课业做好,争取也得个夸奖。 总是站在门口说话也不像样,略略寒暄过,在白侧妃问起燕王去哪个院子时,燕王犹豫了片刻,没有回应阿福期待的目光,道:“本王去书房。”今日阿福进府已经足够高调了,他不好再添一把火把阿福放到火上烤,所谓爱而不藏,自取灭亡就是这个道理。 白侧妃并不意外燕王的选择,笑道:“我在沉香园准备了洗尘宴,为王爷和妹妹接风洗尘,还望王爷和妹妹赏脸光临。” 在这些小事上头,燕王一向不会拒绝白侧妃,点头说好。 阿福又喝了一缸醋,抿着嘴笑,“谢谢姐姐。”哼哼,好老的手段,一会儿朱公子喝醉了,正好就留在沉香园了罢。 送走了燕王,白侧妃笑容温婉大气,“妹妹初来乍到,这淑景园就由我带你去罢。” 燕王一走,白侧妃往阿福身边一站,那种俯视的气势也就越强了。 “不敢劳烦姐姐,”阿福不喜欢这种矮人一头的感觉,婉拒了白侧妃的好意,“我自己去就是了,我有翠眉帮衬着。” 白侧妃看到规规矩矩站在阿福身后的翠眉,目光微动,“有翠眉姑娘在,我也放心了。天色不早,慧姐儿午睡该醒来了。” 从翠眉那里,阿福就知道了慧姐儿是燕王的女儿,先王妃所生,今年六岁了,一直在白侧妃院子里养着。而燕王膝下空虚,至今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慧姐儿在王府里的份量可想而知。 阿福微微笑,“姐姐自去忙去,不用担心我。” 白侧妃也不客气,上了轿子走了。 她一走,剩下的那些美人们就更肆无忌惮的盯着阿福看了,直想研究研究这新来的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能让王爷带了回来。 阿福顶着旁人各色目光,淡然上了轿子,她长得美,可不怕别人看。 等被仆妇们抬着走了半刻,阿福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成真了,这个燕王府太大了。光是一条长长的青砖甬道她们就走了半刻,然后又转了几道门,过了一个花园,她都被绕晕了,轿子才是停在了一个院子前。 很好,不用问,这个院子离朱公子很远很远了。 “夫人这就是淑景园了,”翠眉给阿福打起帘子。 阿福下了轿,抬头一望,朱漆彩绘灰瓦的广亮门上悬着蓝底鎏金的匾额,上书淑景园,她暗暗吸气,这个大门比香如故的大门还要气派,关上院门,就等于是独门独户的一栋宅子了。 早早就候在了院子门口等候新主人的管事和侍女们见到从轿子里下来一个穿着海棠红褙子的娇小美人,来不及细看,便纷纷跪倒,整齐划一地道:“拜见夫人。” 阿福没有准备,差点被吓了一跳。 翠眉就出来给她镇场子,“都起来吧。” 大家都知道翠眉是王爷身边的侍女,看她在这位新夫人的身边,就知道新夫人是有王爷撑腰的,也不敢在这时候闹妖蛾子,都老老实实的站好了,淑景园的管事就站出来,迎了阿福进去。 迎面是一处叠峦耸翠的假山石屏障,充作了影壁,石头上青青的薜萝翠藤连成一片,绿得赏心悦目,从右侧绕过这假山,就是一处架在水上的九曲回廊,回廊上又建了水阁,名叫四面荷风。想来等到夏日,这池子里是能够赏荷花的。阿福往水面上看了一眼,果然是有刚冒出个尖尖角的莲叶,青碧池子里红鳞闪动,原来是养了一群锦鲤,正游来游去逐着被风吹落在水面上的红樱桃。 阿福抬眼望去,对岸一排樱桃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果。扬州的樱桃想来都落了,这京城的樱桃倒是刚刚好。 杜管事是个年约三十的妇人,头发一丝不苟梳成圆髻,插着几枚鎏金簪子,耳中小小一个银丁香,很是精干的模样。她见新夫人对院子里的景色很感兴趣,就介绍道,“淑景园是王府里景色最好的院子,请了江南园林名家画的堪舆图,是以与京中常见的四合院不同。” 为了不显得自己很没有见识,阿福淡定颔首,“难怪有一种江南水乡的婉约。” “夫人说得极是,”杜管事引着阿福穿过回廊,又过了一个掩映在蔷薇花架下青瓦白墙的月洞门,一条海棠花树里的鹅卵石小径出现在眼前。 是淡粉的垂丝海棠,花香怡人,过了这片花树,就露出藏在花后的屋子来。三间的正屋,前有抱厦,漆着红墙绿柱,银红色窗纱,十分浓艳。 “侧妃娘娘说这院子就没有人住,就令人重新粉刷了一番,”杜管事觉得还是原来的黑漆柱子粉白墙好看, “侧妃姐姐费心了,”阿福很客气,难怪这屋子还有些新油漆的味道。 进了屋子,重新装饰的感觉就更明显了,一股与景色格格不入的浓艳风,多宝格上摆的都是宝石花的盆景,斗彩的花瓶,最绝是一面金丝楠木做架子的屏风,上面绣的百花图都是夹金线的,一眼看去富丽堂皇。 不能说布置得不好,已经是超豪华标准了,但是品味就显得有些艳俗,阿福坐在紫檀螺钿花鸟的插屏罗汉床上,微微蹙眉,穿得那么淡雅的白侧妃,她就不信她是这种品味。 可她刚进门,就为了摆设的事情得罪白侧妃,会不会显得太嚣张了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 22 章 沉香园里因要摆酒,人来人往难得热闹一回。 白侧妃一向喜静,嫌人多吵闹,带着慧姐儿往园子里去躲了清静。慧姐儿却从侍女口中听说父王回来了,不肯安分,非要拉了白侧妃去见燕王。 “见父王,”慧姐儿扯着白侧妃的手,她穿了一件五彩的百家衣,绿罗裤子,胸前的金项圈上挂着一块白玉长命牌,头发梳了两个小鬏鬏,各挂一串小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铃铃响个不停。 “你父王刚回来,舟车劳顿的,很辛苦了,你可别去闹了罢,”白侧妃摇头不许,试图说服慧姐儿。 “我不,我不,”慧姐儿哪里听得懂这些,只是不肯,死命拉白侧妃要走。 慧姐儿虽才只有五岁多却是个长得十分敦实的孩子,力气远比寻常孩童大。白侧妃被她拉得身子一歪,她身旁的侍女忙围上来帮忙拉慧姐儿,又各自拿了点心拨浪鼓小祖宗小郡主地哄。 可慧姐儿却是一根筋,认定了要见父王,谁哄也没有用。 “我来吧,”白侧妃脸上带笑,她拉了慧姐儿白胖的小手,指着花园里的敬亭山,“慧姐儿我们去山上的凉亭里坐着好不好,等你父王从外院回来,我们在山上马上就可以看到他。” 慧姐儿别人的话听不进去,白侧妃的话还是能听进几分的,睁大了眼睛去看那山上。 白侧妃见有用,越发的温柔,“慧姐儿我们去山上吃点心等你父王好不好?” “要吃樱桃,”慧姐儿安静下来,嘴角流了一滴涎水。 “好,吃樱桃,”白侧妃从袖中取出帕子,亲自给慧姐儿擦干净了嘴角。 敬亭山是燕王府最高的假山,上面修了个亭子,挂的却是辛弃疾那句“我看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站在上头能看见大半个王府花园的景,是个赏景的好去处。 慧姐儿得了樱桃吃,也不嚷嚷着要见父王了,两只手各抓了一把樱桃在手里,吃得津津有味。 白侧妃怕她连着核一起吞了,一直小心看着她,慧姐儿吃了一颗,她就得盯着慧姐儿吐出一个核来。白侧妃从家里带来的奶娘许妈妈看她额头上都渗出了细细的汗,不免心疼她,“侧妃,让奴婢照顾慧姐儿吧。你昨日被她闹的,都没有休息好。” “妈妈又不是不知道,慧姐儿只听我的话,”白侧妃用手帕垫着慧姐儿的下巴,免得她弄脏了衣裳,“我多操点心,也是为王爷分忧了。” 道理谁都懂,可是许妈妈看着自己奶大的小姐日日为着别人的孩子操劳,心里难免对慧姐儿不喜,慧姐儿这样,要是个男娃还好,偏偏又是个女娃。许妈妈为白侧妃操着心,无意中往下一看,惊喜道:“王爷往这边过来了。” 慧姐儿对王爷二字的反应从来都很快,立刻就抛弃了樱桃站起来找,等看见从石桥上过的男人,慧姐儿老远都认出来是她父王,顿时兴奋了,“父王,父王!”又看见跟在燕王身边跑来跑去的摇尾巴的大黄狗,就更欢喜,“阿黄,阿黄!” 这么远的地方,慧姐儿的声音显然不够用,燕王并没有听见。只有阿黄的狗耳朵足够灵敏听见了,它往敬亭山方向汪了一声,谨慎地站住了,等看见主人过了石桥,没有朝着花园去,阿黄又汪了一声,颠颠儿跟上了主人,屁股后的大尾巴甩得更欢快了。 燕王过了石桥,没有往花园里来,而是上了往西院去的游廊,再走几步,被繁茂的花树一遮,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慧姐儿顿时失望大哭,往地上滚,要去找父王,找阿黄。 那条游廊是往淑景园方向去的,许妈妈立时想到了今日所见妖妖挑挑的徐氏,忙去看自家小姐的神色。 白侧妃却蹲下身子,温声在哄慧姐儿,不顾慧姐儿一手的樱桃汁,把她身上刚上身的月色裙弄出了几个脏手印。 许妈妈恨铁不成钢地一叹,小姐怎么老把劲儿往偏处使呢? 燕王换了一身方领石青的道袍,又在书房里见了几个人,把堆积的政务处理完,眼看酉时将至,他就有些坐不住了,阿福新进府里,会不会不习惯,会不会被人欺负了? 想起上午分开时,小姑娘望着他可怜巴巴的目光,要不是当着人,小姑娘就要上来扯袖子了。燕王这么一想就更担心了,罢了,她第一天进府,他还是去看看她好了。 伺候燕王的太监王承恩就看着自家王爷神色凝重,仿佛在思考家国大事,他不敢打扰燕王,站着一动不动。忽然看见王爷站起来了,忙躬身问:“王爷可有吩咐?” “去淑景园,”燕王容色如常,淡淡道。 不是,王爷你纠结这么久,难道就是为了去不去淑景园?王承恩觉得自打去年除夕王爷从宫中喝醉了回来,第二天醒来就有点不对劲了,只说一样,弄脏的亵裤就比往年加起来多。 说是想了吧,后院那么多女人,王爷都是当摆设的,这不是委屈自己么,都憋得做春梦了。王承恩满肚子话,也只能自个脑子里想想,现在好不容易王爷自己从扬州带了人回来了,王承恩只盼着这新夫人能把王爷的火灭掉喽。 主仆二人打书房出来,临出门,阿黄久不见主人,热情的围着燕王的腿转,摇着尾巴不肯走。燕王一看它湿漉漉的狗狗眼就心软,干脆带了阿黄去见阿福。 阿福为了晚上的洗尘宴很认真的沐浴更衣,梳洗上妆,精心打扮得小仙女一样漂亮,为了不弄花她花了一刻钟才弄好的唇妆,她是宁可饿着肚子,也不肯动那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水晶马蹄糕和豌豆黄。 于是为了打发时间,小仙女阿福侧身坐在罗汉榻上看胆子大了很多的小乌龟慢慢在小方桌上爬,每爬了一尺长,她就用筷子夹了一个饵食放在小乌龟跟前做奖励。爬一爬就有好吃的,小乌龟爬得可开心了。 玩着小乌龟,阿福脸上的笑容越发精致迷人,其实心里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她就先吃饱了再梳妆好了,怎么可以那么蠢呢! 被分来伺候新夫人的侍女们屏声敛气垂着手站着,忍不住偷偷看坐在罗汉榻上的徐夫人,真是漂亮呀,举手投足都风韵天成,难怪是王爷第一个带回府的人。打扮也和京里不一样,徐夫人镶了薄纱的广袖c手腕上戴着的宝石链子,还有梳的发式,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呢。 徐夫人真是赏心悦目,只除了年纪有点小。 淑景园景色漂亮,阿黄也是常来撒欢的,一进来院子,它的狗鼻子就闻到了陌生人的味道,那味道在主人身上也很浓,所以聪明的阿黄没有把陌生人当作入侵王府的坏人,而是威风凛凛地汪汪汪了几声,算是先打个招呼。 淑景园负责通传的小侍女还没来得及进屋子,阿福就听见了汪汪汪的狗叫声。 她瞬间想起来朱公子安慰她时说的阿黄,所以是朱公子来看她了?阿福眼睛一亮,扔了筷子就下榻,还没走到门口,金宝相花的玫红门帘儿一动,下头钻出一只高大的黄狗来。 这狗可大,毛茸茸的狗头都快和阿福齐胸高了,一双狗还眼神采奕奕地盯着她看。阿福猝不及防给吓了一跳,啊地叫了一声。 阿黄也被阿福吓了一跳,汪地叫了一声,溜回刚刚进屋的燕王身边蹭蹭求安慰,呜呜汪,主人求顺毛。 主人却是顾不上给爱犬顺毛,他安慰爱妾去了,摸摸阿福的头,“不怕,阿黄不咬人。” 呜汪,阿黄睁大眼睛看着主人给别人顺毛,大尾巴都委屈地垂下来了。 “它突然进来,吓了我一跳,”阿福挽着燕王的手不放,才是半天不见,她就好想他。 燕王就牵着小姑娘往榻上坐了,轻轻淡淡地看一眼随后进来的王承恩,王承恩识趣,摆摆手让屋子里伺候的侍女们出去,给两个主子留下独处的空间。只阿黄这狗祖宗难办,王承恩试着推推阿黄,阿黄不肯走,汪了一声。 “阿黄留下,”燕王招手叫阿黄过去。阿黄大尾巴高兴地一甩,小跑着过去了,到叫王承恩吃了一嘴毛。 真是人不如狗。王承恩都习惯了,默默退出去,拉好门帘子,认真守门。 翠眉端着茶盘来,悄悄问守在门口的王承恩要不要上茶。 “这时候上什么茶,”王承恩摇头,好奇地问,“翠眉姑娘是留在徐夫人身边了?”贤妃娘娘送来的宫女只剩下翠眉了,这回又跟了徐夫人,贤妃娘娘的打算就是落空了。 “自然,”翠眉微笑。徐夫人太单纯了,她就算还可以回去王爷身边伺候,她也不想回去了,她得护着点徐夫人呢。 王承恩看翠眉脸上并无不满,暗暗称奇,也不知徐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把一向眼高于顶的翠眉给收服了。他刚才只匆匆看了一眼,美则美矣,年纪实在是小,贤妃娘娘更有得等了。 屋子里,阿福依恋地挤着燕王一起坐,燕王也不嫌腻,任由她挽着自己,剩下一只手就摸着阿黄的头,“这就是阿黄了,你不是想要见它。” “它怎么长得这么大!”阿福看着比自己大只的阿黄,很难觉得它可爱,大概她是叶公好龙了。 “它很乖的,”燕王为了显示阿黄真的很乖,给大狗狗下指令,“坐下。”阿黄坐。 “打滚。”阿黄在地上滚了一圈。 “起来。”阿黄威风凛凛地站起来。 “你看它真的很乖,”燕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然后瞬间被阿黄打脸。早就习惯了表演结束主人要给奖励的阿黄一看主人不给吃的,就自己给自己挑了一个,嗷呜一口叼起小方桌上的小乌龟就跑。它闻到这个东西有肉味。 阿黄这一招真是迅如闪电,它抓兔子狐狸一样快。燕王好笑地摇摇头,扭头一看阿福。 阿福要哭了,“我的小乌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 23 章 燕王殿下重色轻狗,一见小姑娘委屈得要哭了,忙喝止阿黄,“阿黄回来。” 阿黄啃着乌龟壳,狗尾巴摇得正欢,听见燕王喊它,狗耳朵一动,叼着小乌龟小跑着回来,蹲坐在地上,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燕王,回来干什么呀? 阿福看这只大狗狗可爱得如此纯天然,都有点想摸摸它了,然而一看它嘴里的小乌龟又心疼。 对于阿黄的可爱,燕王不为所动,严肃地对阿黄伸出了手,“给我。” 呜呜,阿黄尽管舍不得嘴里的肉,还是把小乌龟放到了燕王摊开的手心上,邀功地汪了一声,这个东西肯起来可香啦。 “好狗,”燕王给阿黄挠了挠下巴,还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条肉干喂给阿黄。他看小乌龟被阿黄啃得都是口水,就没有递给眼巴巴地看着他的阿福,直接把小乌龟放进了它的乌龟盆子里。 死里逃生,小乌龟马上探出头来看了看,发现自己安全后,忙四脚并用游进石头缝里躲着去了。 “还好小绿有壳,”阿福庆幸地拍胸口。 燕王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看去,忽而一凝,道貌岸然道:“新衣裳?” “是呀,王爷你看,好看么?”阿福俏皮地歪着头问,耳边白珍珠坠子被她甩得一晃一晃的。 晃得燕王心里也一荡一荡的,小丫头其实也不小,所以为了不在晚上做梦,燕王很认真地给阿福建议,“好看,然而夜里凉,换一件暖和点的。” 阿福穿的其实是夏装了,鸡心领子,胸前开了个深深的口儿,很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情,素绉的衣料又比较轻薄,粉白的衣裳下头嫣红的兜儿都隐隐可见。 “我下午觉得有些热,没想到夜里会凉,”阿福小脸有些儿红,朱公子不会发现她的小心思吧?她就是发现自己的小丘丘长大了些,才是敢穿这样的衣裳的。朱公子还不留宿,她急啊,府里还有那么多美人儿虎视眈眈呢。 “京城气候与扬州不一样,四月天夜里还冷,别贪凉,”燕王瞬间代入老父亲角色,为小姑娘的身体健康操碎了心。 “嗯,”阿福失望地捂捂胸口,“我这就去换了。”人家哪里是为了贪凉嘛。 怎么忽然就有些不高兴起来?燕王不解。受了冷落的阿黄不甘寂寞地把前脚搭上了榻,嗷呜叫着求摸摸。 大概是说她贪凉不高兴了,真是小孩子脾气,究竟还是小啊。燕王摸摸阿黄的狗头,摇了摇头。 王爷和徐夫人在屋子里待了小半个时辰,出来徐夫人就换了一件高领的衣裳,王承恩眼珠子一转,心里嘿嘿笑了,这回不止是贤妃娘娘高兴,就是陈嬷嬷也该安心了罢。 他谄媚地迎上去,“王爷,可要备轿?”这么问,其实他已经把轿子给准备好了。徐夫人伺候王爷累了,指不定就走不动了。 燕王就看了阿福一眼,她穿的银红遍地金拖泥裙,应是不好走的,于是携着阿福的手点了头。 王爷就是厉害,把徐夫人弄得走不了路了,王承恩心里给燕王比了个大拇指,颠颠儿张罗着车轿。 本来是两人各乘一个,阿福怯怯地一扯燕王的袖子,燕王就心软了,哪还记得什么爱而不藏的话,携着她上了同一顶轿子。 沉香园,主位上还空着,下头都已经坐满了。 “这新人未免也太不懂规矩了,怎么都不知道先来给侧妃姐姐请安,”张侍妾嘴巴闲不住,又喜欢煽风点火,一看大家都到了,就差那个新来的,立时嚷嚷起来了。 “是呀,大家伙都到了,就她一个人没有来,难不成还想跟王爷一起来不成,”跟张侍妾一伙的人帮腔道。 “就是。”立刻有人酸溜溜附和。说是这么说,但她们心里思量着,王爷八成是要带着新人来了,早上的时候,王爷对新人有多温柔体贴她们可都看到了。那么,独宠多年的白侧妃,会不会出手对付新人呢? 白侧妃坐在主座右首,听着下头的女人们叽叽喳喳,她只耐心哄着慧姐儿,叫她多吃一口饭,面上看不出什么来。 与白侧妃相对而坐的赵夫人赵小意修佛,为人淡泊,听她们酸得不像样子,淡淡道:“都安生点。” 这赵夫人是李家还是异姓王时候就伺候燕王的丫鬟出身,先王妃给提的姨娘,比燕王还大了两岁,她资格最老,在王府里很有几分地位,就是燕王也待她十分宽和,是以她一开口,就算是最嘴碎的张侍妾都没话说了。赵夫人一心向佛,早就不争宠了,早上为了做早课,可都没有去门口献媚。大家是服气的。 “徐夫人新来,王爷娇待些也是应当的,”白侧妃这才开口,趴在她怀里的慧姐儿已经睡着了。 她这话在场的美人们听了都不得劲儿,她们新来的时候,也没有被王爷娇待过呀。难道是因为她们是别人送的,这徐夫人是王爷自己要的,就格外金贵点? 赵夫人心无尘埃,轻轻看了白侧妃一眼,白湘君的心乱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白侧妃说完也觉得后悔,她细细品自己的话,很有挑拨的嫌疑,一时怔忪。所以下午时候亲眼看见王爷往淑景园去,还是影响到她了,她本以为能守得住自己的本心,结果挣扎了这些年,还是乱了。 正当席上众人各怀心思,燕王和阿福一起来了。 见王爷果真是携着新人一起来的,大家酸溜溜之余,不免期待着白侧妃能跟新人斗起来,这样她们才有趁乱检漏的机会。 阿福很认真在观察敌情,本以为早上见到的女人们就是朱公子所有的内宠了,哪知道宴席上又多了个清雅如莲的美人姐姐,比那白侧妃美多了。她心里有些沮丧,朱公子不止是有她一个,而她只有朱公子一个,这世上是没有公平的,而她能做的只是让朱公子多喜欢她一点,更喜欢她一点。 白侧妃等人迎着燕王入了座,阿福便依着翠眉教她的规矩,规规整整给白侧妃见礼,口称:“侧妃万福。” 燕王看阿福对人屈膝,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妹妹不必多礼,”白侧妃面带善意的笑容,扶了阿福的手叫她起来,又给阿福介绍,“这是赵夫人。” 阿福明白在王府里能叫夫人的就是比侧妃低一级的媵人,是有品级有俸禄的,跟她这个口头上的徐夫人不一样,忙低头道了个万福。 “妹妹看着面善,我痴长些年岁,妹妹叫我赵姐姐就是,”赵夫人和善地打量这被王爷带回来的徐夫人,长得是十分讨喜的漂亮,只年岁还小。她略不赞同地看一眼燕王,王爷怎么下得去手的? “赵姐姐,”阿福从善如流,她感觉得到赵夫人对她释放的善意,原来这青莲一样淡雅的美人就是翠眉嘴里常年礼佛的赵夫人,果然气质与别人不一样,她很难对赵夫人生出恶感来。 两人相视一笑,都对对方很有好感。 见过赵夫人,阿福就在白侧妃的安排下入了坐。王府从正妃到侍妾都是有品级规制的,阿福新来,虽被称为夫人,但实际上还没有正式受封,论理张侍妾都比她地位高。可有燕王在,白侧妃给阿福安排的位置就是赵夫人的下手。 赵夫人是很乐意照顾一下这个很合她眼缘的小姑娘的,只是小姑娘太依赖王爷了,频频偷看王爷,着迷得很。当然,席上偷看王爷的人本来就很多。 “妹妹那里可有什么需要增减的?”白侧妃忽然笑意盈盈开口问阿福,她留意到了阿福对燕王频送秋波的行径,心中不喜,不是说是举人家的女儿么,怎的这般不矜持? “姐姐是说淑景园的摆设么?”阿福羞涩地笑笑,“我不太习惯那样的摆设,正想问姐姐可不可以自己改改呢。” “怎么,妹妹不喜欢?”白侧妃想想,她可是吩咐的一切都按上好的来。 “我觉得有些艳俗了,”阿福直言。淑景园的摆设不论是白侧妃亲自吩咐下去的,还是她手下人自作主张,都是没有把她看在眼里,房间布置成那模样,究竟是寒碜谁呢? 白侧妃一愣,她没想到徐氏居然不按常理出牌,竟当着王爷的面直说她的布置艳俗,微微笑了,“既然妹妹不喜,明日我叫人拿了对牌,妹妹自己到库房挑罢。” “多谢姐姐体贴,”阿福起身道谢,把礼数做足了。 燕王忽然出声,笑道:“徐氏你也不成,待本王给你布置。”淑景园确实弄得不像样,燕王有些不满白侧妃不把他的吩咐放在心上,也不知指派的那个丫头给阿福布置的房间,一股子土味。 阿福被燕王质疑了品味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点头,“有王爷,我就可以当甩手掌柜了。” 白侧妃面上的笑就有些勉强,这是燕王第一次打她的脸,为的是给别人撑腰。白侧妃坐立不安,觉得下头的女人们都在看她的笑话。 一场沉闷的洗尘宴很快就结束了,白侧妃紧张地看着燕王,“慧姐儿刚才还念叨着父王,只撑不住睡了。” “我去看看慧姐儿,”燕王也有些想念女儿,他看看阿福,“徐氏你先回去。” 本来听了前半截,以为朱公子要在沉香园留宿了,听了后半截,阿福就高兴了,朱公子的意思就是晚上要来嘛。她俏声应是,先行告退回去了。 这下白侧妃更觉得难堪,只强撑着没有变脸罢了。 赵夫人心里摇摇头,也起身告辞。不久赴宴的人就都走了个干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 24 章 慧姐儿睡在白侧妃卧房外的碧纱橱里,靠北墙摆了一张黄花梨架子床,撒花粉红流苏帐子,四角挂着香囊,窗下是梳妆台,铜镜盖着红绸,东墙下放着一张小榻上,拨浪鼓布老虎九连环摆满了小孩儿的玩具,俱都是刚刚玩过的样子,一旁的案几上三足兽首铜香炉里正点着梦甜香,清甜静谧的香气溢了满室。 白侧妃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床上的帐子,床内侧,慧姐儿卷着被子包成一团,睡得正沉,还发出了微微的鼾声,显然一时半刻是不会醒的。 屋角点了一盏小灯,燕王借着微暗的光线俯身看了看女儿,见慧姐儿睡得小脸粉红,两颊的肉似乎比他离开之前更显得丰满些了。他怜惜地摸摸慧姐儿肉鼓鼓的脸,把从扬州给慧姐儿带的五彩流苏小绣球放在了慧姐儿枕边。 慧姐儿与寻常孩童一不样,燕王对这个女儿是十分怜惜宠溺的。白侧妃面带微笑,恍惚觉得自己与燕王就是一对寻常夫妻。 然两人看过慧姐儿出来,坐在罗汉榻上,燕王就客气地对白侧妃道:“慧姐儿多劳白小姐照顾了。” “王爷客气了,”燕王一句话打破了白侧妃心中所想,白侧妃嘴里微苦,她似乎只能是白小姐了。 一对一答,气氛又沉默了下去。白侧妃只好自己找话说道:“殿下这回在江南可有访到名医?” “找是找了几个,也都说无法根治,倒是请了两个来,待明日叫他们来给慧姐儿看看,”燕王眉心微蹙,慧姐儿的病访了许多名医,都说她是胎里带来弱症,只能治身,治不了心。 “王爷且放宽心,我看慧姐儿近来好多了,昨儿跟我新认了两个字呢,”白侧妃顺势接下去,说了些慧姐儿的趣事。她和王爷之间,似乎只有慧姐儿可以说了。 “中午我带她去了敬亭山,慧姐儿正巧看到了王爷,可惜王爷没听到她的声音,生气哭了一顿,”白侧妃说着小心看燕王神色。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起这件事,鬼使神差就说出口了。 是他去淑景园看阿福的时候吧。燕王神色淡淡,“难怪阿黄叫了一声。”他反思,自己太倚重白湘君了,反而让她失了分寸,那就与初衷相悖了。 白侧妃勉强笑笑,“阿黄是怕了慧姐儿的淘气了。” 她顿了顿,又道:“淑景园那边,是我疏忽了,只叫了人布置,没有抽个空儿亲自去看一眼。” “是我顾虑不周,你照顾慧姐儿已经分身乏术了,”燕王思虑片刻,觉得还不是时候把阿福推出来掌事,便道:“我让陈嬷嬷多帮衬你些。” 当初他把内院交给白湘君,三分是出于信任,七分是因为他无人可用,王府有了侧妃,让陈嬷嬷掌事,总不是名正言顺的,外人不知内情,也会看轻白湘君。 白侧妃一愣,低头道:“也好。”她进府之前,内院一直就是陈嬷嬷管着,近两年她才是从陈嬷嬷手里接过了大部分权力,王爷这是因为她的试探,对她不满了么? 燕王在白侧妃的屋子里,沉香园的人都屏声敛气认真当差,不敢随意高声走动。 珍珠端着两盏热茶从茶水间出来,正屋门前当值的小丫头向她行了个半礼,给她打了帘子。珍珠微微笑着进了堂屋,王承恩就在堂屋守着,隔着雕花夹五彩玻璃的槅扇,东间里低低的人声传来。 她含笑半蹲着身子给王承恩见礼,王承恩也笑眯眯地,客客气气让开身子。珍珠进屋前留心看了一眼堂屋西角摆着的西洋座钟,指针咔嚓咔嚓走动着,已经过了戌时三刻。 这么晚了,王爷应当不走了罢?珍珠想着端着茶进了东次间,绕过素绢题字的屏风,燕王和白侧妃一左一右坐在靠窗的黄花梨雕山水五屏罗汉榻上,隔着一张小方桌说话。 她一进去,两人就打住了。大概是说了什么私房话罢,珍珠低着头给燕王上了一盏君山银针,白侧妃的则是一盏六安瓜片。 白侧妃怕晚上喝了茶睡不着,没有动,燕王很给面子地端起茶浅浅啜了一口。然后想起来阿福那里似乎没有君山银针,他去的时候,翠眉就给他上的碧螺春。 燕王一向不挑,只是在喝茶上头比较长情,只认君山银针。他就挑了挑眉。 “侧妃,沐浴的热水已经备好了。”珍珠略站了站,见燕王喝了茶,方低声对白侧妃说。白侧妃还穿着宴席上的衣裳,发髻上几根比较重的大钗已经取下来了,脸上的淡妆未卸,灯下更添了几分柔美温婉。 白侧妃正当花信之年,绮年玉貌,王爷只是一时被小妖精迷了眼罢了。珍珠暗暗提示白侧妃,“奴婢这就让他们抬进来?” 白侧妃看一眼正望着她的珍珠,她明白这丫头的意思,是提醒她趁机邀燕王留宿,可她从来都没有这个资格。她正心下为难,燕王已开口道:“天色已晚,爱妃就好生歇息罢。” 白侧妃只好起身,“妾送送王爷。” “不必了,”燕王在外人面前一向给白侧妃做足宠妾的脸面,笑道,“爱妃辛苦,不必麻烦了。” 话虽这么说,白侧妃还是送到了门口。看着那盏红色宫灯出了游廊去了,白侧妃扶着门框,轻轻叹了一口气。 珍珠真是为自家侧妃发急,刚刚那么好的机会,侧妃柔婉一点,请王爷洗漱不就顺理成章地把王爷留下来了吗?今日不同往日,王爷都进了沉香园了,怎么还能给新来的小妖精勾走呢?也不知道明日别人要怎么议论侧妃失宠呢! 许妈妈本来张罗了香汤给白侧妃沐浴,见燕王走得毫不留恋,也是恨铁不成钢。小姐都嫁给王爷这么多年了,还是淡淡的,以前是没有人威胁到小姐的宠爱,许妈妈还不怎么着急,现在横空冒出一个徐夫人,许妈妈就急了。 等到白侧妃进了浴房,她趁着无人,悄声问,“小姐,你难道还念着程公子?” 白侧妃神色微变,默然不语。 她这样反应,许妈妈更坚定了是小姐还念着那无缘的程公子,这才对燕王淡淡的,也无心争宠,她一叹,正要劝白侧妃几句,珍珠又带着一串侍女进来了。此时不能外道,许妈妈只得暂时把话压在心里。 淑景园里,阿福已经把赴宴的行头换下来了,穿了件鹅黄绣缠枝莲的对襟短衫,系一条丁香紫高腰留仙裙,越发显得纤腰不盈一握,胸前也看出来丘壑了。她把头发半绾,插着一枚白玉燕尾钗,余下的青丝随意披散在身后,脸上脂粉都洗得干净,出水芙蓉一样清纯可人,只有额上红痣艳艳地,添了几分娇艳。 她不时把怀表拿出来看看,眼看着指针一圈圈走动,从戌时初刻滴答滴答走到了戌末,小眉头都皱成一团了。说好的她先回来呢?骗子! 屋子里还有着新刷油漆的味道,白日里门窗都开着还能忍受,到了晚上,门窗一关,气味就有些刺鼻了。这让阿福的心情更不好,心里打翻的醋坛子,都能把她自己熏死。 白侧妃这回办的事也太不漂亮了,翠眉心里嘀咕,指挥着侍女们在屋子里各处点上辟晦香,让辟晦香的清冽香气,驱散一点油漆味。 “夫人,天儿不早了,您洗漱了安歇罢?”翠眉闻着觉得屋子里的味道舒服多了,这才来劝徐夫人。都这么晚了,王爷应该是不会来了,毕竟白侧妃可是王府里唯一一个盛宠不衰的。 “我再玩一会儿,”阿福不肯承认自己是在等燕王,就拿了做了一半的络子出来继续打。她编的是一种很复杂的攒心梅花结,打算给燕王做扇套用,一招一式,做得格外精心,结子的大小稍有不一致的,她都要拆了重做。 今夜阿福心浮气躁,做错的频率远比平日高,一个结子拆了又拆,小脸都皱成包子了。翠眉看得心疼,又不忍心说出燕王八成不来的话,干脆也拿出了针线陪着徐夫人一起做。 等到阿福好不容易打出了一个完美的梅花结,就听外头隐隐传来动静。她侧耳细听,燕王走时栓在堂屋的阿黄已经汪地叫了出来。 朱公子来了!阿福高兴地蹦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 25 章 燕王刚进屋,就受到了最高规格的热情迎接,阿黄和阿福一齐跑出来,都试图往他身上扑。 最终被项圈拴着的阿黄遗憾败北,阿福成功把自己扎进了燕王怀里。 给燕王提灯的王承恩看得目瞪口呆,无他,徐夫人如此不庄重,王爷居然没有推开她,还怕她摔倒,伸手护上了。 “好了,先进屋,”燕王摸摸小姑娘的头,在外人面前太不稳重了,然而他看着阿福亮闪闪的眼睛,没舍得说教,只是略略拉开她,牵着她的手进了内室。 嗷呜,阿黄郁郁寡欢地趴在了地上,尾巴也没有心情摇了,主人都不摸它了,改摸小姑娘了。 王承恩走过去趁机摸了摸狗祖宗的头,阿黄郁郁寡欢都没有嗤牙,王承恩心想,这回内院的天真的要变喽。王公公非常识趣地解开了阿黄捆在柱子上的绳子,把还想往室内跑的阿黄拉了出去。一会儿王爷和徐夫人浓情蜜意的时候,狗祖宗突然叫起来,煞风景也就罢了,坏了好事就遭了。 “怎么还不睡?”坐下了燕王才发现小姑娘身上的衣裳不是睡觉的打扮。 “我睡不着,忙着打络子呢,”阿福咬咬唇,少女的矜持突然觉醒,不说是为了那句话在等燕王,欲盖弥彰地拿起打了一半的扇套给燕王看,“好看么?” “下回不用等我这么晚,”燕王有些心疼,他从沉香园出来没有立刻就过来淑景园,而是有事要处理回了一趟书房。等办妥了事情,亥时已经过了。他就是担心阿福会等他,才是又从书房过来,结果阿福真的没有睡在等他。 若是他不来了,岂不是要一宿不睡? “王爷说要来的嘛,”阿福趁人不备,拉起燕王放在小方桌上的手撒娇地摇了摇。等翠眉进来,她立刻松了手,端庄坐着。 夜已经很深了,翠眉没有上清茶,一人端了一盏温热的杏仁露。 燕王听阿福那么说,真是甜蜜又头疼,“万一我有事来不了,又忘了叫人跟你说呢?你也等一夜?” 阿福心虚地左顾右盼,那她也睡不着嘛。 “下回不要这样了,你先睡,”燕王决定把后果说得严重一点,“你还在长身体,睡得晚了,会长不高,还会长丑的,你看王承恩就是因为睡少了,长得那样。” 可怕!阿福瞪大了眼睛,连连保证,“我以后早早睡!”长不高就很可怜了,长丑了,她这种靠脸吃饭的一等瘦马可怎么活!长成王公公那样的眯眯眼,朱公子就该嫌弃她了。 茶水间里,正喝着热奶茶的王承恩忽然打了个喷嚏,惹得阿黄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公公莫不是受凉了,奴婢给您煮个姜汤吧?”伺候茶水的侍女很殷勤,她们家夫人要是得宠,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也跟着水涨船高呀。所以更要把王爷身边的人巴结好了,他们多给徐夫人说些好话,比什么都管用。 “那就麻烦姑娘煮些了,”王承恩也有意跟徐夫人身边的人打好关系,等到徐夫人扶摇直上了,再来烧热灶就不顶用了。 当晚,燕王自然是在阿福屋里歇了下来。 洗漱更衣,阿福特意换了一身洋红绉纱的单薄内衫,羞答答地坐在床沿等着燕王。她身上的薄纱几乎遮不住什么,灯下,可以看见她里头挤得紧紧的大红肚兜和修长白嫩的腿儿。 燕王眉头一跳,转身吹灭了屋里的灯。 黑暗里,阿福紧张又期待。 燕王凭着过人的记忆力走过去,闻着阿福身上清浅的香气,扶住了阿福的肩,隔着纱,手下依然能感觉到肌肤柔嫩的触感。 朱公子的手掌又大又热,阿福的心砰砰砰跳起来,她这就要被吃掉了么?开心期待又有一丝丝忐忑呢。 “睡吧,”黑暗里,燕王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某些香艳的场景,然而现实让他冷静。 阿福听话地脱鞋上床,乖巧躺到了床上。耳边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她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半晌后。 噫噫?朱公子呢? 她房里的镂雕满金漆花鸟纹紫檀拔步床霸气华丽像个小屋子一样,足够宽大,五个人并排躺着都没有问题。阿福伸直了手臂去摸,才是勉强摸到燕王。 还好,人还在。阿福轻轻喊了几声,“王爷,王爷?” 燕王闭着眼睛装睡不答。 好吧,今日太晚了,朱公子也累了,她就体贴他一下吧。阿福自觉地挪了过去,挨着燕王,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夜深人静,听见身边人均匀的呼吸,燕王神色复杂地睁开了眼,也许不出几个月,他就能与高僧论佛法了。 大梁立国之初,并没有遵循前朝宗室藩王不得参政上朝的规矩,燕王还是要上朝听政的。 几乎是刚刚躺下,打了个吨儿,他就准时睁开了眼睛。刚要起身,就发现衣角被阿福攥在手里了,也不知道她怎么睡着了还有那么大的劲儿的,攥得紧紧地,他扯了扯衣角,她就不安地哼唧了一声。 燕王无奈,只好解开了内衫,留在她手里。 中堂里,王承恩已经抱着燕王的衣衫在等了,看见王爷裸着上身打开了门,擅于脑补的王公公就悄悄笑了。王爷龙马精神呀! 燕王未免吵醒阿福,到了西次间梳洗。 寅正刚好出门。燕王府就在皇城中,进宫上朝十分便宜,燕王府的马车驶到了宫门口,晨钟还未响。 燕王踩着凳子下了马车,很快就有大臣上来寒暄。 “子谦,你可算是回来了。”一个穿着大红麒麟服的俊秀男子挤了过来,很不见外地直呼燕王的字。 围着燕王的官员们一看是混世魔王成国公世子钱蕴兴,忙各自散了。原地只剩下燕王和钱蕴兴。 “昭明,”燕王也很亲近地喊了钱蕴兴的字。 “你不在我都不知道跟谁玩,那些人太没有意思了,”钱蕴兴长了一张俊秀书生的脸,性子却是个混不吝的,他是钱皇后的嫡亲侄子,上有皇后姑姑,太子表哥,又有燕王这个亲妹婿,在京城可以说是横着走的祖宗。 燕王笑笑,“我刚回来就听说你把个翰林院的侍读打了,这是为何?” “还不是他背后议论你,”钱蕴兴理直气壮,“那些匪徒刺杀你,照我说就该株连九族,那酸书生还跟人议论你残暴,我不打他打谁?” 钱蕴兴这么一打,他在读书人中的名声又差了几分了,燕王笑着拍拍钱蕴兴的肩,“多谢你了。” “咱们兄弟还用得着客气?”钱蕴兴大咧咧道,他忽然凑近了燕王,低声问,“听说你从扬州新娶了一个小妾?” 他见燕王只是淡笑,又道:“不知道蕴仪从哪听说了,昨晚伤心得都吃不下饭。” 燕王听了似笑非笑地看一眼钱蕴兴。 突然感觉压力很大,钱蕴兴舔舔嘴唇,叹道:“我家两个妹妹都是吊死在你身上了。” “打住,”燕王拍拍钱蕴兴的肩,“蕴柔的妹妹就是我的亲妹妹,你也是她亲哥哥,可不要乱说了。”钱皇后塞给他一个钱蕴柔还不够,又要把钱蕴仪塞给他,这回,有了阿福,他却是不愿意虚与委蛇,娶小钱氏进府了。 这还是燕王第一次明确的表明了态度。钱蕴兴心里思量着,笑嘻嘻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相思楼里新来了个花魁娘子,长得貌若天仙。 不久,卯时钟声敲响,晨曦中宫门大开,众人依次鱼贯进了宫,燕王排在勋贵第一,过金水桥,进了太和殿。皇太子李潜看见燕王,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表示亲近,还低声给燕王透露了风声,“四弟你杀降的事被那些言官知道了,今早肯定要拿出来说,仔细不要与他们动气,那就更有说的了。” “多谢太子提醒,”燕王恭敬地道了谢。虽然心知这些言官必是太子的人,他也笑着当作自己不知道了。思及梦中预兆之事,燕王心头微冷,他一退再退,所得却是家破人亡的下场,那不如争一争。这天下,本就有一半是他打下来的。 很快,天子升座,众人皆俯首山呼万岁。高坐在御座之上的当今皇帝李立是马背上的皇帝,虽已经年过六旬,依然须发俱黑,精神矍铄,他身材魁梧,说话声如洪钟。看见站在太子下首的燕王,对儿子颔首笑了笑,一派慈父之态。 燕王也对他父皇报以一笑。 父子俩之间的脉脉温情不止是站得近的重臣们看见了,太子夹在中间看得更清楚,目光一冷。 早朝之上,果真有言官把燕王在徐州大开杀戒的事拿出来说了,直指燕王越权。 出乎太子意料的是,一向中正的大理寺卿却站了出来条呈燕王所为合乎法理。 双方争论不休,最后是皇帝一锤定音,“贼子刺杀亲王,所为株连九族也不为过,杀了也就杀了。” 皇帝都这么说了,谁还敢有意见。燕王这才站出来,“臣徐州遇刺一事疑点重重,疑是前朝余孽作乱,臣奏请移交大理寺核查。” “准了,”皇帝没有犹豫,燕王一说完他就准许了,却道,“另着锦衣卫协同调查。” 燕王低头谢恩,却是知道有锦衣卫插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了。他的父皇看重的终究是太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 26 章 散了朝,太子原想邀燕王一叙,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石潼就来请燕王。 “父皇召见,只有下次再叨扰太子了,”燕王遗憾地拱拱手。 “四弟快去吧,我们兄弟有的是机会喝酒,”太子笑着,面上看不出丝毫不快。 燕王就跟着石潼往殿后去了。 太子在原地站了站,面色如常出了太和殿。太子回到东宫,问过左右,知道皇长孙还在乾清宫读书,心情才是好了些,叫了皇长孙的生母孙良娣来陪侍。 再说燕王随着石潼进了乾清宫,就听西暖阁里传来清朗的读书声,“仲春之月,养幼少,存诸孤,命有司省囹圄,去桎梏,毋肆掠,毋竭川泽” 书声朗朗,令人觉出几分与往日不同的热闹和生气来,燕王脚步一顿。石潼弯着腰笑道:“皇长孙这几日都在西暖阁读书。” 燕王含笑点头,跟着石潼进了东暖阁。 乾清宫的窗上装的都是透明的玻璃,即使没有开窗,也比寻常的屋子亮敞,皇帝换了月白常服,穿软鞋,就坐在临窗的大炕上,身后枕着明黄草龙纹的靠枕,拿着一本折子在看。 “父皇,”燕王姿态自然地走过去,语气中也显得十分亲近。 皇帝微眯着眼睛看着燕王俯身行礼,身长玉立,龙章凤姿,有种儿子忽然长大了,而自己老了的感觉。他摆摆手,叫燕王坐,“四郎过来坐。” “谢父皇,”燕王微微有些诧异,他虽是明面上最受宠的皇子,却已经很久没有跟他父皇这样相对而坐了。心下感慨,燕王还是在炕桌的另一侧坐下了。 皇帝没有先问燕王南下的情况而是让石潼去把皇长孙叫了来。 皇长孙年未及弱冠,还是个昭昭少年郎,穿着松绿直裰,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杨,进了门来未语先笑,“皇祖父。”又给燕王请安,“四叔。”端的是唇红齿白一个俊俏好少年。 大孙子小儿子不仅是老太太的命根子,在老皇帝这里同样适用,皇帝一看大孙子就高兴,“书读的怎么样了?” “今日的功课,孙儿已经会背了,”皇长孙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矜贵之气,看起来有些小骄傲却不讨人厌。 “你父亲他们几个里头,你四叔的书从小就学得最好,”皇帝想起早逝的儿子们,怅然之色一闪而过,年纪大了就容易回忆过去。他笑着让燕王考教皇长孙,“趁着你四叔在,让他考教考教你。” 皇长孙便低头谦逊求教。 燕王刚才进来听见皇长孙背的是唐《群书治要》的礼记篇《月令》,也就随意提了几个浅显的问题考教了侄子一番。然后笑着对皇帝说,“大郎学得扎实,我是没有什么可以刁难他的了。”说罢欣慰地看着皇长孙。 叔侄俩目光碰撞,皇长孙微微含笑,也不戳破燕王的违心之言,他的四叔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沙场立功了,而他却只能被拘在宫里读书,连上朝听政的资格都没有。 皇帝是武将起家,在学问上就差了些,也不清楚燕王和皇长孙的一问一答是什么水平,听燕王这么说,姑且信了,吩咐皇长孙回去继续用功,就让他回了东宫。 “名医找得怎么样了?”待只剩下两人,皇帝喝了一口茶,问燕王可有请到名医。 “倒是请了几个有名的来,还未曾给慧姐儿诊脉,”燕王回答,神色有些忧虑的样子。 虽然慧姐儿有病,但因为皇帝他只有一个孙子一个孙女,是以对慧姐儿也是极为上心,就道:“缺了什么药材,宫中有的,只管来要。” “儿子代慧姐儿谢过父皇了,”燕王起身道谢。 皇帝拍拍燕王的手,“尽人事听天命罢。”慧姐儿那样的痴症,就没有听说过能治好的,皇帝心里叹气,慧姐儿小时候看着也是玉雪可爱的,谁知却是个痴儿。都是那钱氏不好,否则他们老李家的根底也不会生出个傻孩子。 这么一想,皇帝就对钱皇后提过几次的,把钱蕴仪许给燕王做继妃的事有些犹豫。 然而儿子已经二十五了,就是寻常人家死了原配,也没有不继弦的,皇帝关切地提起来燕王的婚姻大事,“钱氏已经去了五年了,你也当新娶一个正妃了。” 燕王就神色黯然,“儿子暂时还不想娶妻。” 儿子重情,这一点像他。皇帝看着燕王俊美修长的凤眼,真是像极了他的生母,眼神便越发温情,“你若是念着钱氏,朕看钱蕴仪长得与她胞姐很有几分神似。” 言下之意,可以娶了钱蕴仪代替钱蕴柔。 燕王摇头,“儿子视蕴仪如亲妹,确实没有旁的想法。”言辞恳切,后半句绝无掺假。 “也罢,待到端午,御河之上赛龙舟,你自己留心可有中意的闺秀,”皇帝也不强求,端午时节去看龙舟的闺秀那么多,总能见着中意的罢。 燕王低头应是,他是不介意对亡妻继续深情下去的。 父子亲情都叙过,皇帝手指轻敲在他刚才看过的折子上,笑问燕王,“都说江南好,朕却不曾亲至,未知江南民风如何?” 折子是燕王亲写的,内容花团锦簇,落在纸上的,却不如亲耳听见的直接。 “江南鱼米之乡,仓廪足,而知礼仪,百姓们十分安居乐业,”燕王的回答很官腔。他明面上是奏请为女儿寻访名医,皇帝怜惜孙女,许他出京。暗地里却也是奉了皇帝的命令下江南暗中访寻前朝余孽的踪迹,只是真余孽没有找到,假的倒是杀了不少。 父子俩默契地没有提徐州遇刺之事,只谈了些江南风物。中午皇帝留了燕王用膳,席间戏谑地提起燕王从扬州买了一匹瘦马之事,笑他还给爱宠假作身份。 燕王也没想过阿福的背景能瞒过皇帝,微赧道:“儿子见她年幼,不免多疼爱了些。”香如故无端失火,他父皇究竟知不知道内情呢,还是这里面就有锦衣卫的手笔?只可惜梦里他也不知阿福身世。 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女人,皇帝并不放在心上,他提起那瘦马,主要是敲打一下儿子,他的行踪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中的。顺便又督促了燕王一番,娶个继妃才是正经大事,皇室人丁单薄,很需要年富力强的四儿子多多努力。 饭后喝了茶,皇帝看了看怀表,不知不觉大半天就过去了,“这个时候你母妃必是在礼佛,你明日再进宫看她罢。” 贤妃每日下午都要做功课,燕王早就习惯了,点头应是,辞别了皇帝出宫来。 ———————— 阿福一觉醒来,床上已不见了燕王,她搂在怀里的是一件雪白的中衣。是朱公子昨晚穿在身上的衣裳,阿福鬼使神差地拿起衣衫捂在脸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跟朱公子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很迷人! 然后回过神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的阿福刷地红了脸,她好像越来越不矜持了。啊啊,阿福捧着脸,在宽广的大床上滚了几圈才是平静下来。 跟着她就开始懊恼了,她怎么可以睡得那么沉,都不知道起床伺候朱公子穿衣,真是太失职了,要是妈妈知道她出了门子以后这么懒,一定要罚她坐缸的! 想到坐缸,阿福惊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做功课了,忙翻身从床上下来。 翠眉其实在阿福打滚的时候就听到了床内的动静,她避嫌地候在帐子外头,等徐夫人打开了帐子出来,才是冒出头,“夫人,你醒了。” 她这才瞧见徐夫人身上薄透的衣裳,此时日头已高,天光下,那薄纱跟透明的没什么差别了,只是一层朦胧的红,更显得肤白胜雪。徐夫人这样,饶是女儿家也不好意思多看啊。翠眉心口微跳,别开眼。 “王爷是什么时候起的,你应该叫我的,”阿福没发觉不对,随口道。 徐夫人嗓音娇软,官话也能说出吴侬软语的娇嗔感,翠眉忙取了衣裳给徐夫人披上,“王爷上朝是寅时就起了,特意吩咐了我们不要吵着夫人。” 寅时那就是天都还没有亮,阿福好心疼,又想幸好朱公子已经不需要再长高了,也不会长丑了,真是万幸。 她拍拍胸口这才注意到自己还穿着昨晚上预谋色诱朱公子的衣裳,低低惊叫一声,慌忙躲到了屏风后头去,简直是落荒而逃。翠眉不会误会她很放荡吧?她跟朱公子可是清清白白的! 躲到了屏风后,阿福又发现问题了,她探出一张红扑扑的脸,“翠眉,帮我拿一下衣裳吧。” 翠眉看她这样,好笑压过了惊艳感,哎,还是小姑娘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 27 章 清晨薄日疏朗,也不知从何处来的几只长尾巴喜鹊跳上了海棠花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 都说喜鹊登枝,好事临门,海棠站在花树底下,却担心那乱叫的喜鹊吵醒了徐夫人,挥手赶着喜鹊,口里发出轻声的,“去c去。” 昨日王爷留宿是个什么情形,早上王爷起来上朝又是个什么模样,能够近身伺候的人都看明白了,本来被拨到淑景园来还有些忐忑的众人顿时精神一振,在后宅里,最怕的就是跟着的主子不受宠,连带着下人也受欺负。昨夜王爷刚留宿,今儿去厨房提膳的侍女回来,都悄声议论厨房多给了几碟点心。 厨房多给的点心就像一个信号,说明徐夫人在内院里是真的挂上了号了,只要徐夫人继续受宠下去,淑景园的地位更加的水涨船高,下人们也跟着鸡犬升天。海棠想得更多,徐夫人身边除了翠眉并没有得用的侍女,而翠眉又是从外书房来的,她有机会成为徐夫人自己的心腹。 好不容易驱散了叽叽喳喳的喜鹊,院子里就清净下来,海棠就折了几枝海棠花,打算拿去给徐夫人插瓶,供在堂屋的青瓷花觚里。 刚回身走到门口,海棠红绣粉色桃花的门帘子一动,穿着一件淡粉衫子的徐夫人迈出门来。 海棠忙俯身蹲下身子道了个万福。趁间隙打量了一下徐夫人,真真是人比花娇呢,只希望这样的颜色,能多留住王爷几年,徐夫人还是太小了,估计不容易受孕,等日后有了子嗣傍身,就不怕是失宠了。 阿福遇见侍女拜她,随意地摆摆手让那个穿着蓝色比甲的侍女起来,她目光落在廊下的几口大缸上,抬脚走了过去,围着那养着碗莲金鱼的大缸转了一圈。 不行,太大了,阿福用手比划了下缸沿,都比她的手掌宽了,再说缸这么大,她不小心会掉进去的,那就很丢人。 “翠眉,有没有更小一点的缸,可以摆在屋子里的?”阿福扭头问跟着她出来的翠眉。 翠眉在淑景园也是新人,闻言摇摇头,“奴婢这就让人去寻。” 海棠趁机冒出头来,问道:“夫人可是要在屋子里养金鱼?” 差不多吧,阿福没好意思说是自己要练功,点了点头。 “耳房里有几个这么大的缸,”海棠比划了个怀抱大小,“是白瓷彩绘的,奴婢拿一个来给夫人看看?” 那么大,也勉强能用了,阿福点头,“你拿来了送进我屋子里来。” 海棠积极答应了,把怀里抱着的花交给伙伴,自己亲自去找缸。 翠眉一头雾水跟着徐夫人又进了屋子,搞不明白徐夫人忽然神秘兮兮地要找缸做什么,早膳都顾不上吃了。 很快,海棠就和一个侍女合力抬着一口半人高的白瓷大缸进来,这种缸其实不是水缸而是摆书房里装书画卷轴的缸,阿福一看就很满意,“这个就很好了,放我屋子里去。” “奴婢叫花匠给种点碗莲养在里头?”翠眉不知道徐夫人要一口空缸放到房间里做什么,提议道。 “不用,”阿福摇头,她认真嘱咐翠眉,“我自己一个人在房里待一会儿,你不要进来了,有事在外面叫我就可以了。” 翠眉莫名其妙看着徐夫人进了内室,还很谨慎地放下了落地花罩上的帘子,真是一头雾水,小姑娘的世界,她都闹不明白喽。 阿福躲进了内室,绕着缸转了一圈,比划之后她很是满意这口缸的宽窄高矮,她坐在缸沿试了试,正正好需要微垫着脚尖,不错,跟妈妈给她挑的那口新缸差不多了。 功课本该是勤耕不辍的,她断了那么久,今日就多用点功,争取把断掉的功课捡起来。坐缸是香如故日常训练瘦马的功课之一,因缸沿窄小,小姑娘坐在上面需要努力踮着脚,夹紧了双腿和臀部才能维持身形稳定,据说这样练不仅能上腿部线条更紧实,让臀部的形状更漂亮,还能让少女的花房更加紧实。 阿福还不是很理解花房紧实是什么好处,以前只觉得练这个功很累,最怕的就是被妈妈罚坐缸。如今她自己积极主动起来,反正只要是能让她变得更美味可口的功课,就该好好练,这样朱公子吃掉她的时候才会更喜欢她。 然而刚认认真真坐了两刻钟,翠眉就在外头喊她了,“夫人,陈嬷嬷来了。” 阿福记得翠眉说过的,在燕王府内院里,陈嬷嬷是比白侧妃更有话事权的人物,只是近年来陈嬷嬷隐居幕后,不太管事了而已。 她不敢怠慢了陈嬷嬷,忙下了缸出去。 因为许久不练了,猛然这样一练,阿福被养得更加身娇体软的身子就受不住了,腰酸腿软的,走路不自觉就别扭了起来。 陈嬷嬷被翠眉请进了堂屋坐着,看见那娇滴滴嫩生生的小侍妾扭着腰夹着腿儿从内室出来,一看就是昨晚操劳过度的样子,陈嬷嬷的眉头就是一跳,她原本听说王爷忽然弄了个十三岁的侍妾回来,只以为王爷是另有安排。 今日一见,陈嬷嬷就头疼了,看王爷对小侍妾如此满意的样子,子嗣说不得转眼就有了,然而小侍妾这么娇小的身子,能平平安安生下来孩子么? 穿着褐色绸衫,香色下裙的陈嬷嬷梳着干净的圆髻,发丝都拢在一顶银丝髻里,仅用了几枚赤金小簪子固定,干净利落得让人感到严肃,她平日里不苟言笑,见了小侍妾也很难突然放软和了神态,只是目光平和地看着阿福,起身行了个礼。 阿福只觉得这陈嬷嬷不愧是翠眉口中的严厉嬷嬷,她目光淡淡地看过来,她就不自觉站直了,哪敢生受了她的礼,忙侧身避让了,自己也福了福回礼,“嬷嬷。” 不过她高估了自己,起身的时候腰肢酸软,不免有点晃悠。阿福暗暗懊恼,她真的不是规矩没学好,陈嬷嬷不要对她有意见才是。她听翠眉说,陈嬷嬷是贤妃娘娘的贴身侍女,自梳不嫁,从燕王出生就开始照顾燕王了,那时候当今还是西北的异姓王呢。是以王爷对陈嬷嬷的情分很不同一般。当年先王妃身体不好,王爷的后宅都是陈嬷嬷管着的,直到后来白侧妃进府,陈嬷嬷才是渐渐移权给了白侧妃。但是内宅中最要紧的人事c厨房和王爷的内库,白侧妃至今都没能插得上手。 陈嬷嬷很体谅小侍妾的身子,王爷难得有个合心意的人,她看在这一点上就会多照顾小侍妾三分。等到两人坐下来,陈嬷嬷不由放软了语气说明来意:“王爷令老奴过来为夫人重新布置一下房中摆设,不知徐夫人可有什么喜好?” 她一来就留心打量了徐夫人的屋子,也难怪王爷不满,白侧妃令人布置的屋子看起来不像是王府,而像是乡下土财主的屋子,还有着新漆的油漆味道,更是令人头疼。果然是人心易变。 不过陈嬷嬷严肃的日子太久了,她以为自己的语气已经很软和了,其实听在阿福耳里还是有些生硬。阿福不敢提什么要求,小心翼翼地,“我年轻也没什么方寸,还请嬷嬷多费心了。” 陈嬷嬷看她娇怯怯地,不像是顶事的样子,便点了头,却请她在一旁提意见。 阿福以为陈嬷嬷给她布置屋子,只是换换那俗气的桃红帐子,金光闪闪的绣金线屏风,再换掉那几个颜色艳丽的花瓶盆景,哪知道陈嬷嬷真是大刀阔斧,看见内室里那张富丽堂皇的满金大床,陈嬷嬷眉头一皱,吩咐她带来的管事,“去开王爷三号内库,把那张黄花梨千功拔步床搬来换。” 又看贴满螺钿的紫檀妆奁不满意,“我记得有一套嵌牙黄花梨,还配了水晶镜子的,去找来换。” 阿福坐在东次间的罗汉榻上,手里捧着茶,看陈嬷嬷什么都能豪气地说换,真是小心肝儿颤颤,这是可是一尊可以随意开王爷内库的大佛,她可要小心了不能让陈嬷嬷讨厌她。 “这个缸?”陈嬷嬷很快就发现了与陈设格格不入的白瓷缸,缸上还绘着题字山水,很明显是应该放在书房里的东西。 缸可不能换,阿福站起来,“嬷嬷这个缸是我让人放的。”她一时心急,眼角余光瞥到装小绿龟的小水盂,忙道:“我有一只小乌龟要养,想用个大点的缸。” 只听说养猫儿狗儿,还是第一次见喜欢养小乌龟的姑娘,陈嬷嬷没有多想,既然徐夫人喜欢,她也就没有意见了。 等到燕王从宫里回来的时候,阿福的屋子里已经是大变样了,原来是金碧辉煌伤眼睛,现在是低调奢华有内涵。 燕王一进来就觉得神清气爽,小姑娘和陈嬷嬷看起来也是和乐融融。 见燕王回来,陈嬷嬷识趣地要告辞。燕王知道陈嬷嬷喜静,也不强留她,亲送了陈嬷嬷出门。 “徐夫人年纪还小,王爷且体谅些,”陈嬷嬷跟阿福处了半日,觉得小侍妾软乎乎又有点傻乎乎,不免怜惜她一些,出言提醒燕王,“徐夫人年纪还太小了,不适合孕育子嗣。” 为什么都以为他吃掉了阿福?难道他看起来是那么禽兽的人? 燕王无奈,却不能说自己还没有吃上肉,只好道,“我明白的。” 燕王虽是她亲手看护大的孩子,毕竟有主仆之别,陈嬷嬷也管不了燕王房中之事,她也只能提醒这一句话罢了。 陈嬷嬷想着燕王看徐夫人柔软温存的眼神,她心里很是宽慰。当年那钱氏用一种极为惨烈的方式死在王爷面前,王爷嘴上不说,却是存了心结,这么些年难得有个人入了王爷的眼,陈嬷嬷是盼着两人能好好的,即使徐夫人身份低微一点也没有什么了。 从淑景园出来,陈嬷嬷回到自己住的榆园就进了平日里烧香礼佛的屋子,给挂在墙上,画中凤眼修眉的观音立像点了三炷香。 那边,阿福本来还很欢喜地围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燕王转,小狗狗一样蹭着他,听了燕王一句话,惊得嘴巴都张大了,“什么?见父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 28 章 燕王花了半刻钟安抚听见要见父兄而炸毛的小姑娘。 他给阿福安排的徐家不是随便选的。 一则徐家家风清正,乃是有着良善名声的乡绅之家,更是有父子二人同时中举的佳话,不过其父徐正峰是中举之年考了一回没中,其子徐长柏却是压着没考到了京城读书。明年的春闱父子二人打算下场,燕王对徐长柏能够及第很有信心。有个进士兄长,对阿福也有好处。 二则徐长柏为人圆润有上进的心,所以对认一个在燕王府做宠妾的妹妹并没有抵触,主动劝服了比较古板的徐正峰。 第三,最重要的当然是因为徐家是燕王的人,省心。 作戏做全套,燕王就拿了徐家家谱叫阿福背,总不能连自家祖上是做什么的都不清楚吧。 徐家是读书人家,家谱不厚,却也不薄,阿福一看就鼓起了脸颊,“要背这么多啊。” 她说话的时候身子前倾,呵气如兰,燕王都能闻到她身上熟悉的带着点奶香气的体香从她雪□□嫩的肌肤上传来,视线微微下移,还能看见她衣领下面修长的脖颈,以及茶白色抹胸儿下隐隐约约的沟壑。 燕王就看了一眼小姑娘的眼睛,里头水光潋滟,似春水含情,嘟起的小嘴儿让他想到了屋外含苞的垂丝海棠,小巧可人,微微吐露的芬芳就吸引了蜜蜂想要钻进去一探究竟。 阿福见他双眸里映着自己的影子,目光似乎专注而深情,她心口怦怦地跳起来,大着胆儿又向着燕王的方向移动了一些,把身段拗得更妖娆,娇滴滴地,“能不能少背一点嘛。” “当然,”燕王一笑,他故意顿了顿,在阿福惊喜的目光下把下半句说完,“不能少。” 怎么可以这样?阿福气鼓鼓,但她很快就调整了心态,反正她也不是为了求情少背一点,跟着就动手了,小手指勾着着燕王的袖子撒娇,“可我背不来。” 小姑娘花样真多,燕王无奈又好笑,他要还不能发现阿福近来总是有意无意在引诱他,他就白长她这么多岁数了。可小姑娘还没有及笄呢,还是个初初长成的小少女。然而她就像是一颗青涩的果子,还没有成熟,就迫不及待地散发着香气。 说不动心是假的,但是对着小姑娘动欲,他还没有那么禽兽。 于是自从把阿福领回家就愈发向佛的燕王抬手揉揉小姑娘的头,与他温柔的动作不符的是他薄唇吐出的话,“现在还早,快去背,明早我要检查。” 阿福就哀怨地看了燕王一眼,见他不为所动,只好又可怜自己一回,今天还是没有引诱到朱公子,屡战屡败,真的是很可怜了。要是妈妈和姐妹们知道,定要笑她没出息,丢了香如故的脸了。 她乖乖拿了那本羊皮封面的家谱去一旁看,离那个扰乱她心绪的朱公子远远的。阿福自从跟了燕王,背书上头就长进了很多,毕竟每天的《论语》不是白背的。她知道燕王让她背这个东西都是为了她好,所以就背得格外投入,刚才作了一通,其实就是想趁机勾引一下朱公子罢了。 燕王看她背书背得认真,抚着手上的白玉扳指,十分之欣慰,看来以后要多给阿福布置一点功课,好让她没有心思想别的。 阿福坐在小杌子上,小声念着家谱,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抬起头看了一眼燕王,就见他靠着豆绿曲水纹缎面迎枕睡着了。南窗开着,不知道何时飘进来的一片淡粉海棠花瓣落在了燕王额上。花瓣总是与柔美联系在一起,然而此时落在沉睡着的燕王的额头上,竟有一种奇异的和谐感。阿福也说不好该怎么比拟,就觉得朱公子真是好看极了。 轻轻走近了看他,阿福才发现燕王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他是王爷,肯定有好多大事要忙,却还要为她的小事操心。她不忍打扰他,取了一件披风搭在燕王身上,额上的海棠花瓣她却是舍不得取下来。等到再坐回去背书,就变成了无声默背。 燕王一觉睡到了入夜,天色已经晚了,他也不想再去外书房了,就干脆在淑景园用了晚膳,直接歇下来。 他睡得足了,精神就好,兴致勃勃拿了家谱抽查阿福的背书进度。意料之外,阿福居然一个下午就背了七七八八,他本以为她会趁他睡着的时候偷懒的。 阿福看燕王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的样子,略得意,“王爷,我背得怎么样?” “不错,”燕王奖赏地揉揉阿福的头。 阿福不知为何却想起了燕王夸阿黄好狗,揉阿黄狗头的样子,几乎是一模一样了。他好像是把她当成了小孩子在哄,阿福隐约察觉到了自己为什么老是勾引失败了,朱公子莫不是嫌弃她小? 白天重新布置房间耗了体力,又努力用功背书耗了精力,到了睡觉时候,阿福就没有精神引诱燕王了,梳洗完毕就自觉躺到了床上。 新换的大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枕头高矮松软正合适,阿福一躺上去就开始神志模糊,她最后的念头里就是如果朱公子现在要吃掉她,她还是能挣扎着打起精神来应对的。 而睡了一觉的燕王则躺在床上好半天睡不着,默默把近日需要做的事都盘点了一遍,思虑再三,没有遗漏了,他也终于开始困了,又记起来得给阿福请个先生教授功课,真的是操碎了一个老父亲的心了。 第二天正逢休沐,徐家父子一早就来了燕王府等候接见。 门房昨日就得了交代,一听说眼前两位体面的老爷是王爷新宠徐夫人的父兄,态度热情得很,又是上茶又是上点心的,招呼得很是周到。 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燕王府门前。门房的管事对他们二人如此优待,自然是看了他那妹妹的面子。徐长柏笑容温和对门房道了谢,抿了一口茶,才是道:“也不知吾妹在王府如何。” “徐夫人好着呢,”听说王爷下了白侧妃面子,不仅让陈嬷嬷换了淑景园摆设,还连着两宿都住在淑景园,在燕王府这就是盛宠啊。门房心里八卦,嘴巴上却不能往外头说,对着徐夫人的父兄只往好处夸,“若非徐夫人好,两位老爷也不能进府来见啊。” 徐正峰坐在椅子上,不自在地挪了挪,若非儿子劝说,他是不愿意平白认个女儿的,听了门房的话,越发觉得自己是攀了裙带关系。 “妹妹好,我和父亲就放心了,”徐长柏却是与父亲不一样长袖善舞。他考中举人的那年,其实就有把握能考中进士了,却多花了几年时间来苦读,为的自然是能够在明年的春闱一鸣惊人。能够有捷径可以走,为什么不走呢? 门房看徐家长子如此彬彬有礼也就更热情几分,主动帮忙去问书房的人,王爷什么时候可以接见。 阿福第一次来外书房,燕王就领她四处逛了逛。 阿黄大概是认清了自己的地位不如阿福,一直围着阿福甩尾巴,从书房门口,一路跟到了书房里头。阿福看它眼睛黑葡萄一样,尾巴又甩的殷勤,不免心软,鼓起勇气摸了摸阿黄的头。 这只大黄狗就高兴得在地上打了个滚。惹得阿福咯咯笑,对这只大狗再也害怕不起来了。 徐长柏跟在小太监身后进来,就先听到了女子欢快的笑声。他心中暗自称奇,往日所见燕王威仪不凡,纵是酒席之间,旁人也不敢与他放肆,看来他这妹妹是真的很得燕王喜欢了。 顷刻,进了厅中,徐长柏收敛心绪,给上座的燕王行礼,等王承恩叫起,才是规规矩矩在下座坐下来。 阿福看到那个留着山羊胡须的中年男人,就知道这该是她的“父亲”了,穿着规规整整的石青直裰,头戴方巾,五官方正看起来有些严肃。她在燕王的示意下,站起来给徐正峰行了一礼,“父亲。” 徐正峰略不自在,可这小姑娘看起来娇娇软软的,让他想起来许久未见的家中小女,眼神就柔和下来,对阿福点了点头。 好像也不是难的样子,阿福放下了一半的心。其实父亲这个身份,在阿福心里一直没有好印象,比如她那个烂酒鬼只会打人的爹,阿芙那个买了女儿去赶考的秀才爹,还有姐妹们嘴里过不下去就卖儿卖女的爹。 她又走两步到了徐长柏跟前,“兄长。” “妹妹,”徐长柏含笑看着阿福,这就是被燕王放在心上的人了。当着燕王的面,徐长柏也没有过于热络。 这就认完了罢?阿福不太会与陌生人交际,虽然大家都顶着父女兄妹的名头,可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她就求助地看了燕王一眼。 徐长柏长袖善舞,见徐夫人没有话说了,就笑道:“见妹妹气色,想来在王府是极好的,只是母亲不放心你,让人从家乡带了许多土仪来。”他不由在心里盘算着尽早把母亲接到京城来,毕竟内宅的交际还是女眷方便。 “让母亲挂念了,”阿福羞涩地笑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本王与长柏也许久未见了,正好聚聚,”燕王就来给阿福解围,“徐氏先回去吧。” 阿福忙点头答应。阿黄一看她出去了,也跟着甩着尾巴出去了。 这就走了?徐长柏一看燕王,就见燕王殿下一脸欣慰。 可不得欣慰,小姑娘表现很不错了呢。燕王殿下十分自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 29 章 书房外,翠眉和王承恩一起站着。两人曾经是共事,虽然有过竞争关系,但如今各为其主了,关系就更和睦了。两人天南海北地刚寒暄得几句,就见徐夫人从屋里出来了。 王承恩忙点头哈腰地抢上前去,“夫人可有吩咐?” “我这就回去了,”阿福摇摇头,眼睛亮晶晶的,显得很开心,见父兄的事就算是顺顺利利办完了。 王承恩只以为徐夫人是见了家里人高兴,笑道:“奴婢送送夫人。” 翠眉被王承恩抢了先,稍后一步站到阿福身后去,对谄媚的王承恩翻了个白眼。她是知道内情的,见徐夫人事情办得顺利也为她开心,瘦马的出身确实是太低贱了,纵然有王爷的宠爱,背地里的闲话不会少。举人家女儿的身份就正好适合,王府里可还有一个侧妃的位置呢。 “不劳你了,”阿福客客气气的。哎呀,王公公一笑起来眼睛就更小了,阿福抿抿唇,睡不够真是太可怕啦。 王承恩不知徐夫人对他的长相多有误解,一路笑眯眯地送着徐夫人出了院门,然后就看见阿黄那狗祖宗屁颠屁颠地跟在徐夫人身后出去了,急得直叫,“阿黄,回来!” 阿黄:听不见,继续跟。 阿福低头就看见阿黄甩着尾巴跟着自己,它见她发现了,还兴奋哈哈两声,摇摇尾巴,把大脑袋蹭过来,在她的裙边蹭了蹭。 这是在讨摸摸吧?阿福的手就伸了出去。 翠眉一旁看着急出一身冷汗,一把拉住阿福的手,“夫人,仔细它咬你!”王爷养的这只土狗可凶了,除了王爷谁也别想摸! 然而已经趁机摸过狗祖宗的王承恩也是急得眼睛都睁大了,这要是阿黄咬了徐夫人,王爷是包庇爱狗呢,还是炖狗肉火锅给爱妾出气呢? 阿黄大概是听懂了,仰起狗头嗷呜了一声,可软可乖了。 看看,这么乖呢。阿福拍拍翠眉的手示意她放开手,“阿黄很乖的,不咬人。” 翠眉就眼睁睁的看着徐夫人在阿黄头上揉了揉,那只平日里对谁都爱答不理的狗大爷这会儿谄媚得跟王承恩有一拼了。 “你看阿黄好乖的,”阿福笑着对翠眉说。阿黄的头毛略短,但是很顺滑温暖,摸起来特别舒服,她很喜欢地揉了又揉。 嗷呜,阿黄主动把头往阿福手底下送。 好吧,大概是人美,狗都喜欢,翠眉和王承恩难得同步了一回。 看着阿黄不肯回书房,又对徐夫人谄媚的样子,王承恩也就放弃了哄狗祖宗回去的打算,只是提醒了徐夫人,“不要喂它吃调味重的东西,点心重糖的也不能吃,最好喂水煮白肉。” 好可怜,那么多好吃的不能吃,阿福同情地捏捏阿黄的耳朵。 她不知道王承恩和翠眉看得心惊胆颤,就怕阿黄它不开心翻脸了咬徐夫人一口。 从书房回去淑景园不算很远,尤其是小太监打开了西北角的夹道,从这边走很少走很多弯路,直接就穿过花园外,到了去淑景园的游廊了。 过石桥的时候,阿福看见花园里几个侍女乱糟糟地,也不知道是在找什么。翠眉认得那几个是白侧妃的侍女,本来还在钻花丛爬假山地找,一见有人过来了,个个都假装在赏景了。 “夫人我们走这边,”翠眉不愿让徐夫人沾上白侧妃的麻烦,侧身扶了徐夫人快走。 阿福也觉得不对,可秉着不要多惹事的心态,快步走了过去,上了游廊。 淑景园因为长期没有人住,在阿福住进去以前就成了赏景的地方,这一路过来,花木长得格外的茂盛,花盛草深,更显得有些人烟稀少,直到进了院子,也没遇上人。 翠眉看着不知道人都跑哪去了的大门,眉头就没有松展过,淑景园的规矩也该让夫人立起来了,不然往后什么阿猫阿狗进了院子都不知道。 正想着,阿黄突然站着不肯走了,汪汪汪叫了起来。 “阿黄怎么了?”阿福不解,也跟着站了住了。她看出来阿黄有些不安的样子。 正当主仆二人疑惑不解,就听见有小孩子的声音传来,“阿黄!阿黄!” 主仆二人一同看去,就看见对岸水边的樱桃树上挂着一个胖娃娃,她穿着一身红,挂在树上像个红灯笼,俩人俱都认出来是慧姐儿,同时一惊,快步走到树下。 “慧姐儿你怎么跑树上去了?”翠眉以前在燕王身边伺候,跟慧姐儿还算是脸熟,柔声哄她,“快下来呀,树上不好玩。” 慧姐儿依稀认得翠眉的脸,于是答应了她一声,“有樱桃。”说着还伸手去够离她有些远的一串红樱桃。 慧姐儿长得扎实,她这么一动,那樱桃树的枝桠就颤颤巍巍地晃起来,慧姐儿还不知道害怕,大概是觉得有趣,故意晃了晃树枝,那棵只有碗口粗细的樱桃树就左右摇了摇了。 “嘻嘻,”慧姐儿鼓着掌拍手,“好玩。” 一点都不好玩!阿福和翠眉都吓着了,看她还松手拍巴掌,心都提到嗓子眼,这要是掉下来可怎么是好。翠眉就更气恨偷懒没有守门的丫头们了,慧姐儿要是在淑景园出了事,会连累徐夫人的! “慧姐儿我接你下来好不好,”阿福没想得太多,她看那棵樱桃树在慧姐儿身下咯吱咯吱响,只担心慧姐儿会掉下来,忙掏荷包找了几块糖出来哄她,“姐姐这里有很多好吃的糖哦。” 慧姐儿却是不搭理阿福,她不认得这个人,只专心去够那一串生得特别好的樱桃。 恰在这时,樱桃枝撑不住断了,慧姐儿沉甸甸的,直接从树上栽进了水里,扑通一声溅起好大的水花。 慧姐儿落水,一下子就砸到了水底。 阿福在岸边就看见一团红冒着泡泡沉下去了,她来不及细想,跟着一跳,就想要去救人,却忘了自己只是个半调子。她沉下去捞住了慧姐儿,努力上浮,结果刚露出头,却被慧姐儿手脚俱用缠上了,她力气又小,水性还是小时候被饿得狠了,下河摸鱼练出来的三脚猫,被慧姐儿那么沉甸甸的一个胖娃娃缠着,很快就没有力气挣扎了又往下沉。 恍惚间,她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朱公子知道她死了会不会很伤心,像惦记着他的王妃一样惦记着她呢? 事情发生得太快,翠眉都没反应过来,两个人都落了水,急得大叫救命,阿黄也狂吠着奔了过来,扑通一下跳了水。连狗都跳了,翠眉哭着差点也跟着跳下去了。 幸好淑景园里的人听到了翠眉的呼救和阿黄的狂吠,跑出来看。淑景园有水,原来就有几个会水的人侍弄园子,当即跳下水去救人。 阿黄已叼着阿福的衣裳把人拖出了水面,阿福第一个被人救了上去。接着慧姐儿也被人救上来了。 两人落水的时间短,上岸以后很快就清醒过来,只除了有些虚弱,看起来都没有大碍。 “快去叫大夫,”翠眉心急阿福,先跪在阿福身边给她擦脸。 “这是怎么了?”张侍妾却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挤进来一看,顿时嚷嚷起来,“慧姐儿落水了!” 又是一阵兵慌马乱,请大夫的,找白侧妃的,请王爷的都有。 落水的两个人都就近在淑景园换了衣裳,阿福被翠眉灌了一碗热热的老姜红糖水出来,就见白侧妃已经坐在中堂了,燕王却是进了宫。 阿福没看见燕王有些失望,她差一点就不能见到他了呢。 白侧妃搂着慧姐儿,看见披散着头发出来的徐氏穿着件素素净净的天青色衫子,清水芙蓉一样动人,语气不自觉就变得生硬了,质问阿福,“徐氏,这是怎么回事?” “是慧姐儿去树上摘樱桃,掉进了水里,我一时心急就跟着跳了。”阿福问心无愧,直接回答。 “谁知道是不是你推的慧姐儿,”张侍妾站在白侧妃身后,满含妒意地说道。看了徐氏住的淑景园,张侍妾眼睛都红得滴血了,就巴不得是徐氏推了慧姐儿,好一举铲除这个大敌。 “我没有,还请侧妃明鉴,”阿福自觉身正不怕影子斜。 “慧姐儿,你是怎么掉进水里的?”白侧妃低头问一直闭着嘴巴不肯说话的慧姐儿。 慧姐儿眼神有些瑟缩,她抬起头看了那个长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听说父王特别喜欢她的小姑娘一眼,她真是好看呢,难怪父王喜欢她。 慧姐儿开口了,“是她,推我。” 阿福没想到慧姐儿这么小一个孩子张口就说谎,眼睛瞪得溜圆,“她说谎,我没有!” “慧姐儿可不会说谎,”张侍妾得了慧姐儿这句话,就如同得了圣旨,讥讽地道,“你害了慧姐儿还想脱罪吗?” 谁不知道慧姐儿是个傻子,傻子怎么会说谎呢?说谎的当然是聪明人了。张侍妾劝说白侧妃,“侧妃姐姐,徐氏谋害慧姐儿,您可不能轻饶了她。” “禀侧妃,慧姐儿确实是从树上掉下去的,奴婢可以作证。”翠眉都看不过去了,气恨地看了慧姐儿一眼,白眼狼! “你是她的侍女,当然要帮着自己的主子,”张侍妾冷笑。 “侧妃,樱桃树的断枝也可作证,”阿福冷静地自证清白。 “慧姐儿可不会说谎,”张侍妾又提了一句,再劝白侧妃,“侧妃姐姐,可不要受了徐氏蒙蔽,您主管内宅,可要为慧姐儿主持公道啊。” 白侧妃只犹豫了一瞬,就做出了决定,“徐氏谋害慧姐儿,其心可诛,先关进静园思过,待王爷回府再行发落。” “侧妃真是公正,”阿福气不过,嘲讽了一句。 白侧妃眼神一闪,轻柔地拍了拍慧姐儿的背。 阿福不等人来抓她,就主动走了出去,不就是关她么,等到朱公子回来一定会相信她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第 30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扭过头正想与朱公子口花花几句,就见朱公子蓦然沉下的面色。 好了,这下子尴尬了。 吴明德顿时悔得想扇自己嘴巴,叫你嘴贱,朱公子看上的人能口花花么! 徐婆子多会打圆场的人物啊,忙扬声笑道,“公子放心,我家的女儿都是色艺双全。”她还想着把兰汀也一起推销出去了,“芷沅嗓子好,唱的曲儿比那阮湘湘也不差的,兰汀琴好,姐妹俩合奏一曲那叫天作之合!” 配合着徐婆子的话,阿芙矜持地含着笑,微微将自己最美的左脸往上座侧了侧。早知道出个小错就能引起贵客的主意,她那么小心作甚!阿福平日里闷不做气,哪知道居然恁地鬼精。 “诶,俩姑娘怎么能叫天作之合呢,”吴明德不赞同地打断了徐婆子的话,对着朱公子奉承,“阴阳和合才叫天作之合嘛。” “是是,还是吴公子博学多才,”徐婆子弓着腰逗趣,“我原本跟人夸她姐妹是琴瑟和谐,才被人笑了,今儿换了个词,哪想还是错的!还请吴公子赏老婆子一个词儿用用。” “这个得朱公子亲自来,”吴明德暗赞徐婆子机灵,这么一番插科打混,朱公子就该忘记他的浑话了罢。不过这对姐妹花长得是真好,一个如雨露甘霖清纯甜美,一个是桃花海棠妖娆妩媚,左拥右抱岂不美哉。 “这兰汀和芷沅是双生姐妹?”朱公子没有搭茬,他这才注意到兰汀与芷沅有八分相似的侧脸,就连额上的朱砂红痣都是分毫不差的。 “回公子的话,这倒不是,”徐婆子本是打算弄个双生姐妹花的噱头,然在朱公子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她竟不敢糊弄,“也是她们的缘分,俩人不仅长得像亲姐妹,还是同年同月生的,再加上自小就一起同吃同住的长大,跟亲姐妹也没分别了。” “不是双生,长得如此像的也是难得,不如一起收了。”吴明德说着就准备掏银票了。 “不必,”朱公子素来不信鬼神,因着梦来扬州寻人,已是出了格,更不愿横生枝节,更何况朱公子敲着手,他对这个兰汀观感并不好,既不是徐氏的亲姐妹,他何必多事,因而道,“我只要芷沅,徐妈妈出个价。” 怎么就只要她一个?阿福低着头听见这话,急得去看徐婆子,徐婆子却是一脸笑。 纵然遗憾朱公子看不上兰汀,徐婆子还是笑开了花,“我家女儿养得精细,这几年的衣裳首饰c脂粉银子都是不少的,是以芷沅的聘金需两千两银子。” 不说朱公子的身份,跟前就是知府家的公子,都是不差钱的主,徐婆子没有故意往高了要价,却也喊得不算低。客人买了瘦马,卖家便会张灯结彩如嫁女一般将瘦马送至买家,是以买瘦马的身价银子,被美其名为聘金。徐婆子卖了阿福,眨眼就获利千百倍,无怪她喜笑颜开。 两千两,朱公子眼睛也不眨地点了头。站在朱公子身后,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褚衣男人刷地取出了两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徐婆子。 还想献殷勤的吴明德讪讪地放下了掏银票的手,扭头与朱公子道喜,夸道,“还是朱公子好眼光。” 两位姑娘乍一看是明珠美玉交相辉映,看久了就能发现兰汀姑娘的妆容重了,不如芷沅姑娘本身就长得十分精致,只能画了艳妆掩饰不足。 吴明德心里对朱公子添了几分拜服,这份儿眼力,可见是个花中老手了。 花中老手的朱公子与徐婆子定了抬人的日子,临走忍不住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乖乖等我来接你。”小姑娘的头发绒绒的,像是小动物绒毛的触感,朱公子不由多摸了几把。 她都还不是他的人,就动手动脚的。阿福恼了,凶巴巴地瞪了朱公子一眼。巴不得惹怒了朱公子不要她了,她和阿芙是结拜的姐妹,约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 小兔子凶起来还挺可爱,朱公子一点也不生气,顺手又撸一把毛,这才在徐婆子恭送下,心满意足地走了。 望着人都走了,阿福才愤愤地跺了跺脚,小声嘀咕,“我才不稀罕。”却没注意到一旁阿芙暗沉沉的眼。 好消息传得飞快,阿福刚回到屋子里,来道贺的姐妹们就挤满了屋子。 瘦马命苦,多是穷人家女儿出身,因相貌姣好被养瘦马的人家买了来调/教。如阿福这样的一等资质的女孩子自小就被教习琴棋书画c打牌唱曲等百般淫巧,待长成便卖与权贵富豪为妾或卖入秦楼楚馆成为当红名妓。 品貌上次一等的姑娘则粗浅认些字c学学曲,更重要的学习算账管事。阿福最羡慕的就是这些被归为二等的姐妹们了,二等瘦马的买主往往是在外经商的商人,正头娘子远在家乡,买个瘦马一则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二则还可以帮忙管家理账,厉害的瘦马就可以拿捏住男人,当个两头大的二房娘子。比起前途莫测的一等瘦马,二等瘦马的前路看起来光明多了。 至于三等的瘦马就是不让识字专攻针黹厨艺的女孩子,阿福也只是听人提起过,香如故只做一等二等的生意,并没有养三等瘦马。阿福私以为是因为三等瘦马的身价银子太少了。 闲话休提,只说瘦马们命苦,前途莫测,彼此间纵有嫉妒更有惺惺相惜的情分,听闻小妹妹芷沅被一个年轻俊美又富贵的公子买了去,大家心里都是高兴的,就连败北而归的紫嫣和紫玉都来向阿福道喜了。 “恭喜妹妹得遇良人,”紫嫣长相柔美,说话也温温柔柔的,说着就把一个朱漆小盒递给阿福,“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谢谢紫嫣姐姐,”阿福接过来道了谢。被人买走在阿福看来本不是什么喜事,叫姐妹们一道贺,竟也觉出几分喜事盈门的热闹来。 紫玉站在一旁笑,一句话掀了紫嫣的底,“确实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却是紫嫣最喜欢的蝴蝶穿花的钗子。” 阿福心里感动,目光盈盈地看着紫嫣,紫烟一捂胸口,“可别这么看着我,我可受不住,留着看朱公子去。”惹得大家一阵笑,直说定是阿福用她水汪汪的眼睛勾搭了朱公子。 才没有!阿福连连摇头,被姐姐们调/戏得脸都红了,“一开始我都不敢看他。” “是啊是啊,姐姐胆小得很,进门的时候吓得鞋底在门槛上磕了一下,当时屋子里的人都看在她。”阿芙口直心快地给阿福作证。 这话颇有意思,似乎在说芷沅耍心机得了朱公子青眼呢。听懂的自然是听懂了,听不懂的还傻乎乎的笑,紫嫣与紫玉对视一眼,伸出手指点在阿福额上,“你呀,可长点心。” “嗯嗯,下回我会小心哒,”阿福轻快地答应了,却没听出紫嫣话里的深意。 紫玉笑眯眯地把一方绣紫牡丹的绣帕塞给阿福,“我可没有紫嫣大方,这张帕子给你做个念想罢。” 阿福当即十分珍惜地收下了。 有了两人带头,大家都把自己带来的礼物拿了出来,一时阿福手里都抱满了,只能叫她们屋里的小丫头兴儿帮着一起拿。 瘦马们的吃穿用度都在院子里,能送给阿福的东西无非是自己的首饰或亲手做的女红,礼轻情意重,阿福都认真地道了谢。借着回内室放东西的当口,从床垫下翻出来小荷包装着的百八十个大钱并几个零散银角子。 都怪她平常贪吃手松,这么些年都没攒下什么钱。阿福狠狠心又从枕头里摸出来一个小小的银元宝,连同荷包一起塞给兴儿,“你快去帮我买些瓜子点心来,再买几包蜜饯果子,不要吝啬买货郎的,去买杏芳斋。” 杏芳斋待客是够体面了,可贵,一下子掏空了阿福的家底儿。 兴儿看阿福一脸的肉痛,心里头好笑,便笑着说道:“姑娘还用心疼这点儿银子?赶明儿进了大宅子,月钱都不止这点儿呢。” 哎哟,说到这个她就心口疼,阿福意兴阑珊,“别贫嘴,快去快去。”大宅子里是水是火都还不知道呢,谁知道她将来是个什么光景。 兴儿看她兴致不高,乖巧地不再多话,揣好了银钱急急匆匆出门去了。 含烟抿了唇,她素来自持貌美不把旁人看在眼里,听了这话那还得了,冷笑一声,“我且看那俩个小丫头谁能攀上高枝儿!” 说着话,一时跨过了后院的垂花门,花团锦簇地围上来一群妙龄的美貌少女。 含烟对围上来打探的姐妹们也没个好脸,目光一转正对上趴在窗棂看她的阿福,不由狠狠飞了个眼刀,一个蠢钝如猪,一个妄作聪明,她就不信那俩个丫头能有这个命。 “我等着妹妹的好消息,”含烟对着徐婆子福了福,一甩袖子回了房。 这是怎么了,大家面面相觑,都噤了声。 被手里的瘦马甩了脸子,徐婆子神色不变,挥挥手让聚在院子里看热闹的姑娘们都散了,“都回屋子去!凑什么热闹呢,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 自然是没来得及做,大家伙忙散了,却是在各自屋子里支棱着耳朵听动静。 便听徐婆子一波三折犹如唱戏的腔调打院子里传来,“我的好女儿诶,怎么站在窗下晒!” 原是徐婆子看见了站在窗前的阿福,春日里柔软明亮的阳光照着,小姑娘美得像一块通透的玉,徐婆子顿时急了,晒伤了肌肤可怎么见客! 莫名其妙被一向目下无尘的含烟姑娘瞪了,阿福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徐婆子这一嗓子喊醒,忙哧溜缩回了屋子里,规规矩矩门口去迎徐婆子。 徐婆子一进屋就爱怜地牵起了阿福的手,另一只手就摸上了阿福的小嫩脸,“瞧瞧这嫩的,都晒红了,你不心疼你这身细白皮子,到害得妈妈我心疼。” 阿福嘴拙,在徐婆子的热切打量下只抿着唇笑,左靥边浅浅一个小梨涡,像是盛了蜜,不说话也甜得令人心颤。 啧啧,小姑娘甜出汁儿了,她这个老婆子看了都爱,这回总能成了罢?徐婆子挽着阿福的手进屋去。 “妈妈最是心疼姐姐,”阿芙笑语嫣然地奉上一杯乌梅茶,“妈妈润润喉。” “乖女儿,妈妈也疼你,”徐婆子笑眯眯地,她接了茶随手一放,喜滋滋地催促,“女儿们快打扮打扮,妈妈带你们去见客,要是命好就飞上枝头了!” 见客!阿芙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见客?阿福一惊,吓得嘴里的糖都掉了。 沾着口水的糖落在地上看起来亮晶晶,格外打眼。 惨了惨了,阿福垂着眼,大气也不敢出,被妈妈抓到了她偷吃糖,怕是要罚坐一个时辰的缸! 徐婆子瞥一眼落在地上的糖,事分轻重缓急,现在不是教训女儿的时候,她盘算着道:“我记得兰汀有件新做的桃红褙子,就配那条柳绿撒花裙子,芷沅就穿你那件湖蓝撒花褙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 31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含烟姑娘是院子里长得最美的姑娘了,妈妈一直把她藏着,就等着一鸣惊人呢,阿福觉得再挑的客人也要折服在含烟姑娘的石榴裙下。 阿芙看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泄气地拨了拨月琴的弦,听说这回的客人可是连知府家的公子都要捧着的贵客,含烟算是攀上了高枝了。也不知道自己及笄以后能不能遇上这样的客人呢? 要是自己再长几岁就好了,含烟又算什么?阿芙再弹起月琴,琴声嘈嘈,她自己听了都厌烦,眉头一蹙,喊阿福:“你还不来练曲,仔细妈妈罚你坐缸!” 听到坐缸,阿福吓得一缩脖子,却还舍不下这难得的休闲时光,含着糖含糊道:“就来就来。”三月的阳光是软的,晒得人暖洋洋,阿福觉得自己就像是院子里欣欣向荣的小野草,晒一晒就长一长,吃着糖可美了。可惜妈妈怕她吃胖,对她吃糖管得可严,也只能悄悄藏几颗来解解馋。 没出息,阿芙不屑地给了耽于享受的阿福一个白眼儿,怔怔地想这会儿含烟是不是已经开始见客了? 香如故的雅室里,彩袖白绫裙,翘着脚儿弹月琴的乐娘正手拨琴弦弹到要紧处,声动如玉珠落盘。 乐娘长得寻常,弹的曲也听过千八百回了,吴明德听着直犯困,却依然坐得背挺腰直,就是他爹拿着戒尺训他的时候都没坐得这么板正。眼角的余光看见朱公子正闲闲地折扇敲手,打着拍子。嘿哟,这个祖宗,要是在挑女人的眼光上和欣赏乐曲一样将就就好了,吴公子很想抹一把辛酸泪。 少顷琴声稍歇,秋香色合欢花绫子的门帘儿微动,一个老得皮都皴了的婆子扶着一只玉纤纤葱根般的手入内来。 “妙啊,”吴明德一双三角眼盯着那只手,忍不住敲着扇子道了一声妙,这第三个出来的姑娘单是一只手就比前两个长得好,尤其是叫那枯皮一衬,那本就生得纤妙的手更是如嫩玉一般莹润润c软融融,让人想要握在手里好生怜爱。 站在一旁的徐婆子提了半天的心被吴明德这声妙喊得放了一半回到肚子里,觑着眼儿去看那位做主的朱公子。却见那长得一副潘安容貌,满身富贵风流气质的朱公子斜倚着靠枕,悠悠地晃着洒金扇儿,眼里波澜不兴。 徐婆子心里当即咯噔一响。 同样察觉朱公子兴致缺缺的吴明德讪讪地闭了嘴,冲徐婆子打眼色。 徐婆子强打起精神来,扬声喊:“姑娘拜客。” 被老婆子扶着的姑娘削肩细腰体态婀娜,穿着白挑线衫子,蓝纱褙子,着一条桃红色折枝花暗纹百褶裙,白罗襴边彩绣花鸟,底下露出翘翘地一双金莲,端的是十分妖挑。她垂着头,向着主座儿深深地福身一拜。 姑娘的脸藏得好,只见青丝如墨满头金翠花钗晃眼,吴明德眼尖地瞧见一段欺香赛雪的纤细后颈,心痒得厉害,捻了捻握在手里的象牙扇柄,若朱公子还是看不上,这个美人儿他就收了。 “姑娘往上走,”徐婆子见姑娘站定,又喊道。这是给客人看瘦马走路的姿态和身段。 那姑娘就袅袅娜娜地往前走了几步到朱公子跟前站定。 室内没有焚香,吴明德闻到了一阵幽幽梅花香,是姑娘身上的女儿香,他甚是陶醉又在心里念了一个妙。这回却是不敢出声了,偷眼看朱公子,却见朱公子凤眼微阖,轻轻地用扇子挡住了口鼻。 这到底是有多挑!吴明德觉得一阵心累,这香如故已经是三天来看的第六家了,扬州有名的养瘦马的人家都看了个遍,其中不乏绝色,可是朱公子愣是一个都没有看上! 这要不是他爹也得恭恭敬敬低声下气的贵客,小爷早就不伺候了!吴公子心里腹诽,脸上却不敢流露分毫不耐,这个朱公子也不知是什么来头,看面儿上也是个流连花丛的纨绔,他这个真纨绔却对他慎得慌。 这就很值得思量了,身为扬州知府家的小公子,吴公子是混账了些,却不傻。 他对徐婆子挥挥手,示意她让姑娘露脸。 徐婆子看朱公子那模样,也不抱希望了,只求能打发走吴公子带来的贵客,打起精神道:“姑娘转身。” 说起来这个贵客恁地神秘,但看吴公子小心翼翼地捧着,就知道朱公子的身份不凡,徐婆子不敢有丝毫怠慢,叫出来见客的瘦马都是她院子里一等一的人品相貌。然而这位传说中的贵客不愧是挑遍了全扬州的挑剔,才相看到第三个,徐婆子就不得不把自家捂了十年的绝色,压轴的含烟领了出来。 谁知这朱公子还是看不上!徐婆子敢拍着胸口保证她家含烟绝对是全扬州瘦马的翘楚,她这辈子也就养出过这么三两个!朱公子恁地挑,难道真要挑个天仙下凡? 含烟一路低着头,也不知道座上情形,听了徐婆子的话,含羞带怯地侧脸回身,向着打开的东窗袅娜地站着露出了脸。 熙熙的春光从窗外投进来,落在姑娘粉浓浓的香腮上,真是枝头刚刚盛开还带着露珠的花朵儿一般的颜色。 吴明德看得直了眼,他竟不知道香如故何时藏了个这般美人,把前头如是阁的妙禅都压下去了。看了脸,朱公子应该能够满意吧,吴明德期待地看朱公子,如果这姑娘都不能入眼,他这个花中老手都不知道还能带着朱公子去哪里看了。 然朱公子不耐地收起了扇子,敲着手,“这就是你家最好的瘦马?” 朱公子的语气明明很是寻常,徐婆子却听得背后一寒,忙打着谄笑着道:“我家及笄了的女儿里头确实是含烟最好了。” 她手里还有一对美人,若不是方才豆蔻,未曾长成,倒是比含烟略胜一筹。徐婆子眼珠子一转,往年她也遇到过喜好稚女的客人,专捡了年幼的瘦马买,莫非这朱公子也是? “哦,”朱公子听出来徐婆子的言外之意,似乎来了兴致,身子也略微往前倾。 “既然还有好的,怎么不直接叫出来,”吴明德充分展现了一个狗腿子该有的素质,催促徐婆子道,“快叫人出来看看。” 徐婆子假作为难,“老婆子手里确实还有一双姐妹花,只是虚岁方十三,还没有调/教出来呢。” 虚岁十三,那就是只有十二岁的小丫头了,瘦马本来就瘦弱,才十二,干巴巴的能有什么看头? 吴明德觉得徐婆子这是找骂,正要开口,就听朱公子笑道:“豆蔻梢头二月初,想来别有一番风情。” 噫,原来朱公子好这一口,吴明德恍然大悟,难怪一个都没有看上,瞪一眼傻站着的徐婆子,“还不快去叫人!真要相中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老婆子这就去,还请两位公子稍等。”徐婆子不敢拿乔,笑得一脸谄媚,告了罪,一扯看朱公子看痴了的含烟把人拉出来,亲自往后院去了。 “你去了哪来?”阿福早习惯了阿芙的惯常对她说话的语气,不以为意的走过去,“妈妈叫人送的樱桃,我想着你喜欢这个,可是留着一颗都没动。” 阿芙做贼心虚,不敢与阿福对视,扬声叫了兴儿给她打水洗手,回头指着放在桌上的小包袱,“我去买了一个扇面,想着你要走了,我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你,就给你绣个扇子,往后你夏天打扇也就能想起我来。” “纵是没有这扇子,我还能忘得了你?”阿福打开包袱,里头放着一把月白扇面的湘妃竹菱形团扇并十几束各色丝线,她就把团扇取了拿在手里扇着,怅然道,“我是真不想与你分开。” 她被自己爹娘卖掉的时候,已经记事了。那年疼爱她的奶奶刚去世,爹娘对她就变了脸色,不,应该说她那对父母就从来没有对她好脸色过,没了奶奶的庇护,她就成了野地里的小草,不过几个月就从白白嫩嫩的胖娃娃被养成了个黑瘦的丑丫头。后来她娘生下来个弟弟,两口子就更嫌弃她碍眼了,听说可以把女儿卖给养瘦马的,两人就迫不及待地把她领出来卖掉了。 离开那样的父母,她并不是很伤心,更何况小的时候不懂瘦马究竟是什么,只觉得这院子里的人又干净又漂亮,还能吃饱饭,简直是到了了故事里的仙境一样。即使是现在,被卖了两千两,她也很感激徐妈妈,不论如何,是徐妈妈给了她平安长大的机会,至于往后的命运如何就全看她自己了。 “我也不想和姐姐分开,”阿芙在兴儿的服侍下净了手,将纤纤玉指在帕子上揩干,这才抬眼看向阿福,她的语气有些唏嘘,“我们姐妹在一起快有七年了。” 七年的相处,并非全然是虚情假意。然而既生瑜何生亮,她们两人实在是太像了,妈妈为了让她与阿福更像一些,特意在她额上点了一颗红痣。许是她对点痣的染料不耐受,脸生生肿了一个月,吃足了苦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第 32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听了这话,阿福抿着嘴笑,唇边浅浅的梨涡看起来可爱极了。精神点才好,她也好同兴儿说自己很好,让大家不要担心。 “我们家花园里有株高大的白玉兰,开得十分漂亮,奴婢就想着折几枝花来给姑娘赏赏,解解闷儿。”明月笑着把白玉兰给阿福看。 玉兰花儿洁白如玉,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吐蕊盛开,各有各的好看。阿福也是爱花的,见了这生机勃勃的花朵确实心情开朗,“很漂亮,明月姐姐费心了。” 见她是真的喜欢,明月就欢喜的找花瓶插花去了。最后翻出来个雨过天青的花觚,把花供着放到了罗汉床的小方桌上。 阿福觉得自己精神渐足,不愿在床上见兴儿,央着明月给她画了个淡妆,在罗汉床上坐着等兴儿。 兴儿被明心引着进了阿福住的院子。 三间正屋的院子,铺着琉璃青瓦,雕梁画栋,地上是整齐的水磨方砖,干净如洗,几株粉色桃花开在庑廊旁边,正屋的台阶下几口大缸,又养了几丛刚刚冒出嫩叶的睡莲。 看来芷沅姑娘是真被那朱公子放在心上了,兴儿握紧了汗津津的拳头,随着明心进了屋子。 阿福听到声音,抬眼儿往门口望去。 她目光纯净,透着纯粹的欢喜,兴儿心中一痛,不敢与她对视,忙低下了头,轻声唤,“姑娘。”规规矩矩给阿福行了个礼。 “怎么几日不见就与我生分了,”阿福招手让兴儿一同坐到罗汉床上。她们自幼一起长大的,年纪差不离,从来就不讲什么主仆规矩,兴儿忽然这么正经倒是让她有些不适应。 “府里规矩大,我怕给姑娘丢面子,”兴儿想起朱公子亲见她所说的话,勉强笑了笑,尽力用欢悦的语气说道,“姑娘嫁了个好人家,我们都很高兴呢。” 一场大火,香如故没了,大家都不在了,她侥幸逃过一劫,却不知该何去何从。朱公子为了不让芷沅伤心,便吩咐她瞒着她。她鼓起勇气问了一句“香如故的公道何在”,朱公子却说会为了芷沅追查到底。不管朱公子是为了找给芷沅下毒的凶手,才是顺带给香如故一个公道,她都感激他。所以她会好好的瞒着芷沅的。 兴儿的目光掠过花觚里纤雅皎洁的白玉兰,落在穿着茶白衫子的阿福身上。芷沅姑娘被照顾得很精心,就像含苞待放的白玉兰,柔美娇嫩,天真而生机勃勃。她也不愿破坏这一份生嫩的美好,就让芷沅以为大家都好好的待在香如故罢。 她似感叹地说了一句:“朱公子对姑娘真好,我们大家也都放心了。” 阿福想到了朱公子给她的拥抱,有些羞涩,“大家不要担心我,我很好的。”阿福说着看了看侍立在旁的明月和明心。 两人知机,借口换茶,一同出了门去。 阿福这才略期待的问:“妈妈可有话要交代我?”她因为意外出来的匆忙,什么都是一知半解的,也不知道妈妈还有什么要教她的。 “妈妈说姑娘要好好伺候朱公子,不要淘气,趁着受宠,早些生个孩子傍身。”兴儿依着徐婆子的口气给阿福编了几句话,打开了她带来的包袱,“这是妈妈给你订的嫁衣,妈妈说没能让你坐着轿子出门亏了你了,这个嫁衣却是必须送来的。” 嫁衣底下又是一个一尺见方的长匣子,红漆的,贴了双囍字。兴儿打开来给阿福看,里头是陪送给出门子姑娘的嫁妆。按着徐婆子往日的规矩,除了嫁衣,香如故还会陪送些头面首饰和几十两的压箱底银子,可香如故都烧成了白地,想找一件给芷沅姑娘做念想的都没有。兴儿拿来的这些除了衣裳是李裁缝送来的,剩下都是朱公子听她说了以后令人添的。 嫁妆匣子里头就是几样首饰和几锭崭新的雪花银。阿福往匣子里逡巡了一圈,眼睑微颤,垂下头摸了摸那金线牡丹的华美嫁衣,眼圈儿有些红,这衣裳果然如妈妈说的漂亮,“烦你转告妈妈,女儿不能亲自与她告别了,妈妈的养育之恩,芷沅记在心中。” 兴儿只以为阿福是因为感动才是红了眼眶,笑道:“姑娘好好儿的,妈妈就高兴了。” 阿福缓缓点了点头,把嫁妆盒子合上了,嫁衣却舍不得放,仔仔细细地叠了放在身边,“我明日要穿的。” “姐妹们可有话与我说,”阿福期盼地看着兴儿。 “含烟姑娘没什么说的,紫嫣姑娘和紫玉姑娘让姑娘好生保重,其他的姑娘们都让我给你带个好儿,”兴儿无话可带,匆匆一语带过,“那日姑娘们道喜送的礼物,在朱公子接走姑娘的时候,我就都给姑娘送来了。” 阿福点点头,“姐妹们安好就好了。” 兴儿听她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心里一惊,笑道:“姑娘们自然都好,姑娘不必担心。” 见阿福神色有些郁郁,兴儿忙起身告辞,“我出来的太久了,妈妈还等着我回话呢,我这就走了,姑娘保重。” 阿福腿脚还是无力,便没有勉强站起来送兴儿,她挺直了身子坐着,目送兴儿出门。 兴儿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阿福一眼,明暗交替的光影里,那美丽纤弱的小姑娘仿佛一株柔韧的兰,石头缝里也能挣扎着开出花儿来。 两人视线相对,兴儿弯着眼睛笑了笑,世人皆以为瘦马柔弱可欺,却不知道她们尝遍世间百态,练就了愈加坚韧的心。 燕王还是不放心阿福,她刚见完兴儿,他就背着手儿进了阿福的屋子。或者说是两日前,他自己暂住的屋子。 男人的住处自然是冷硬些,可自打屋子里换了一个人来住,燕王就觉得这屋子里添了几分金屋藏娇的香艳。纵然阿福自己坐在榻上,低着头摆弄嫁衣,没功夫搭理他,燕王殿下也不觉得生气,看见摆在罗汉榻上的白玉兰,他没话找话地对阿福说,“你这花不错,摆得好。” “那可是明月的功劳,”阿福忙擦了擦眼泪,没敢立刻就抬起头看燕王。 “怎么哭了,”燕王皱眉,刚醒来就连哭两场,多伤身呢。 “想到往后就见不到妈妈和姐妹们了,我有些难过,”既然都被发现了,阿福就抬起了头,露出一双被眼泪泡得水盈盈的眼睛,梨花带雨不外如是。 “往后你有我,”燕王被她这样湿漉漉的可怜眼神看着,越发不忍说出真相,只怜惜地把她抱在怀里。 “嗯,”阿福依恋地靠在燕王怀里,不再说想要见香如故里的人的话,她心里已是有了模糊的猜测,香如故应当是生了变故了。兴许是阿芙给她下毒的事,让朱公子迁怒了香如故,所以大家才是没有什么话给她。 她小心翼翼地给香如故求了个情,“做错了事的只是阿芙,公子不要迁怒了大家。”朱公子身份尊贵,若是迁怒香如故,只怕都不用他亲自吩咐,吴公子的权势就能把香如故压死。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燕王温声道:“你放心。”为了她,他也要给香如故一个公道的。 他的声音有一种格外令人信服的魅力,阿福放心的点了头。 至晚,燕王陪着阿福喝了一顿粥,这才回了自己暂住的书房。 曹正淳站得笔直,看燕王优雅而迅速地消灭了两碗鸡丝面,忍不住腹诽,他这二十几年就没看过哪个宠爱小妾的男人,能把自己住的地方腾出来,自己苦哈哈住书房的。 如今,竟然在自家英明神武的燕王殿下身上见到了。那个芷沅姑娘怕不是个妖姬!否则王爷怎么一见她就跟丢了魂似的。 “查得怎么样了?”燕王满足的放下碗,还是有肉吃才是爽快啊。 曹正淳不提防燕王突然发问,蹭地一下绷紧了,“我等在扬州行事不便,没能查到更多,只听闻梨花巷的阮湘湘家走丢了一个小丫头。” 走丢一个丫头,燕王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扳指,越发的对兰汀身后的秘密好奇,“你觉得这件事是谁做的?” “依属下看,倒像是皇长孙的手笔。”曹正淳语气肯定。皇长孙李然远比他的父亲太子李浩更工于心计,这几年来,暗中对王爷下黑手的人已从太子变成了皇长孙。 这就奇怪了,李然千里迢迢派人烧了香如故,他是打算做什么文章? 燕王还在思索,曹正淳忽然大惊道,“王爷,皇长孙莫不是要栽赃!” 燕王用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得力侍卫,莫说他真的烧了一个香如故,就是一条梨花巷又能如何,只不过被腐儒骂几声,谁还能动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第 33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仆妇抬头看看正当空的太阳,催道:“姑娘快走罢,你身子娇贵,可经不得这毒辣的日头。” 阿芙温婉点头,提步走出了树荫下。 香车里,阮湘湘嫌弃车厢闷气,命小丫头挑起了帘子,一眼瞧见路旁的粉衣小姑娘,长得艳丽妩媚,最妙是额上一粒红痣,鲜艳如珊瑚。 “那便是香如故的姑娘吧,也不知是哪个?”阮湘湘看着鲜嫩的小姑娘,不免生出自己花年渐逝的感慨,“真是鲜嫩水灵。” 马车辘辘,离路旁的人越来越远。 “黄毛丫头罢了,如何能与姑娘相比,”阮湘湘的贴身丫头知棋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传闻中的那位朱公子选了几日终于在香如故买下了个叫做芷沅的瘦马,额上长着朱砂红痣的。也不知是不是路旁的这一个,反正在她看来,不如自家姑娘多矣。 “待到朱公子见了姑娘,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姿国色,”知棋取了一把小巧的檀香扇子为阮湘湘打扇。 檀香扇底香风阵阵,阮湘湘微蹙的眉头松展开来,也不知这位朱公子是何脾性,吴公子使来传话的人竟再三嘱咐她小心谨慎。 扬州自来豪富,纵是十年前天下大乱,也没有留下战火的痕迹,依然是风流云聚的销金之地。 作为扬州纨绔子弟的代表人物,吴明德自然是有很多打发时间的消遣,为了庆贺朱公子寻到可心人,便在瘦西湖设宴,招来扬州名妓和梨园名伶们,热热闹闹的凑了一台大戏。 阮湘湘到了瘦西湖的时候,湖上的画舫里已经飘来歌吹鼓奏了,唱的是“升平早奏,韶华好,行乐何妨。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惟愿取,思情美满,地久天长。” 歌声婉转,多情之极,阮湘湘心道这秦香玉今日真是卖力,待到上了画舫,才见满目钗环珠翠,美人如云,吴公子竟然是把整个扬州城里有名的美人儿都请了来,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然而众美云集,各显身手,所取媚的贵客却仅有一人,阮湘湘见到随意坐在软榻上的那位公子,饶是她见多识广也心口跳了一跳,如此俊美的公子,若是能与他风流一度,倒贴她也是愿意的。 难怪秦香玉唱得那么春心浮动。 “湘湘姑娘来晚了,可要罚三杯,”吴明德素喜阮湘湘婉转柔媚,见了她穿着月白的褙子,外面罩着粉白的纱衣,十二幅湘裙下莲足若隐若现,犹如才露尖尖角的小荷一般清新可爱,更是心爱,不等她走到近前,就招手叫她过去。 “为了见吴公子,梳妆打扮便多废了些时间,公子难道不觉得我今日格外美貌么?”阮湘湘含情脉脉地望着吴明德,“公子怎么舍得罚我酒?” “阮妹妹的酒量,我们这些在座的都要拜服的,三杯酒而已,妹妹就不要撒娇了,”那唱曲的秦香玉已唱完了一段,放下琵琶笑看阮湘湘。 阮湘湘却不搭理她,俩人素有积怨,要是早知道秦香玉也在,她就不来了,但看着闲适地倚在软枕上的朱公子,真是玉容慵懒,令人心如鹿撞,便越发放柔了声音,娇笑嗔,“公子。” “好了好了,那就罚酒一杯,”吴明德被阮湘湘的娇嗔弄得心肝发颤,亲手给她倒了一杯酒。 阮湘湘妩媚地横了吴明德一眼,举杯饮酒,眼波流过朱公子,然而朱公子只垂眸摇扇,并不曾多看她一眼。 饮了酒,阮湘湘白皙的脸上就带了一层薄红,越发显得动人,吴明德看得食指大动,可还记着今日的主角是朱公子,低声与朱公子推荐这位人美歌甜的阮湘湘。朱公子来了扬州已经几日了,还没有真正领略过这烟花胜地的美妙呢。若是朱公子看得上阮湘湘,吴明德他也是能忍痛割爱的。 听见是徐婆子拿来与徐芷沅比歌声的阮湘湘,朱公子抬眸,眼神清淡,这样的庸脂俗粉如何能与他宠爱多年的徐氏比? “拜见公子,”阮湘湘见朱公子终于睁眼看她了,心中欢喜,扭着纤腰盈盈一拜,脸上的醉红更深了两分。 朱公子随意点了点头,心里有些不耐,若是在京中他不得不假装应酬也就罢了,在这扬州还要费心应付,实是心累。 吴明德沉迷于阮湘湘的美色没留心朱公子的神色,却热情地给二人引荐,拉了阮湘湘坐在朱公子身侧,令她奉酒。 阮湘湘乐得如此好事,在旁边的矮榻上坐了,情意绵绵地看着朱公子,揽着袖子斟了一杯酒要敬他。 也不知是方才饮了酒手腕无力,还是如何,阮湘湘素手一颤,却是把满杯胭脂红的桃花酒泼在了朱公子玉色长袍上。 “公子恕罪,我是不胜酒力了,”阮湘湘柔若无骨地依偎上去,捏着帕子想要为朱公子拭干酒渍。 那酒泼得甚巧,艳艳地一片绯红落在朱公子腰下三寸之地,阮湘湘伸手探去,刚触到了朱公子光滑柔软的衣袍,就被他挥袖推开了。 “这就不劳烦姑娘了,”朱公子面色淡淡。 阮湘湘被他清冷的眼神一扫,不敢再造次,温婉地收了手。 “我先去换身衣裳,”朱公子起身,眼神却是在接替秦香玉唱曲的何素心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才是大步往后舱里去了。 朱公子是什么意思,吴明德了然于心,忙点名,“朱公子没带伺候的人,劳烦素心姑娘去一趟。” 那何素心原是落魄官家女儿,据说她父亲犯了事,这位官家小姐就被没入贱籍,成了风尘女子,只是尽管身在淤泥之中,何素心依然不改曾经官家小姐的傲气,为人清冷如莲,号称卖艺不卖身。 她这作派是很受烟花女子们的诟病的,偏生那些公子哥却十分吃这一套,把何素心追捧成了扬州名妓之首。 没想到朱公子竟然看上了何素心,不说阮湘湘就是在座的艳妓们都暗自咬牙,脸上含着笑等着看何素心如何应对。朱公子的话,烟花里打滚的人都听得懂,这何素心不是标榜着不卖身么,且看她怎么拒绝。 “吴公子又不是不知道我素日的规矩,”何素心按住了琴弦,轻轻淡淡道。她声音清冷,不似寻常女子柔媚,自有一股不可侵犯的高洁气质。 “朱公子不是你我可以得罪的人,”吴明德此时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了,吩咐左右婢女送何素心去朱公子房中。 这些公子哥捧着你的时候如在云端,一旦触及了自身,便可顷刻把人摔下悬崖。何素心冷笑,“我自行去,不用吴公子费心了。”说着就拂袖起身。 吴明德犹怕她跑了,叫人拥着何素心送到了朱公子房里才是放心。 屋子里,朱公子已换了一身石青道袍,腰系玉带,比起那身轻浮的玉色锦袍更显得清隽矜贵。 “公子如此人物,何必强迫区区一个弱女子呢?”何素心面冷如霜,全然没有寻常烟花女子的婉媚。 朱公子,或许该叫他一声燕王殿下,何素心冷然地看着眼前的贵公子,犹记得昔日燕王少年英雄c意气风发,大梁不过立国五年,堂堂燕王竟堕落成了流连花丛的荒唐浪荡子了吗? “杨小姐,可还记得你父为何获罪?”朱公子对何素心冷淡的眼神不以为意,轻巧地抛出一句话,瞬间把何素心震在了原地。 初次见面,阿福就觉得这位朱公子的声音好听,此时听他低笑,便如春风吹皱了春水,一颗心也跟着他的笑声颤动起来。 看见阿福的脸色愈红了几分,燕王噙着笑,抬手落在阿福滚烫的小脸上。指尖触到的肌肤柔嫩之极,让他想起了慧姐儿爱吃的奶豆腐,白软嫩滑,吹弹可破。他指下不敢用力,生怕碰破了,便只小心翼翼地抚了抚。 “更红了呢,”燕王收回了手,捻着指尖淡笑道。他正值气血方刚,跟前的人又是梦中缠绵入骨的徐氏,不免下腹燥热,只是一看小姑娘稚气未脱的脸,他不得不压下了起伏的心绪,默念三遍清心咒,美人尚小,可有得等。 为什么红,难道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阿福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了那不正经的朱公子一眼。明明长得这么好看,就像是话本里的翩翩佳公子,可行事却像故事中调戏佳人最后被佳公子惩恶了的纨绔。 她忍不住又多看了这朱公子一眼,还笑,还笑,就不能正经点么! 被阿福瞪了几眼,燕王也不生气,只觉得小姑娘这样生动活泼甚好,他是不愿再看到她气若游丝的模样了,梦中剜心之痛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我刚进来,听你说还要一碗,”燕王转眼看到一个雕漆描金的食盒搁在一旁贴螺钿花草的紫檀几子上,他揭开盖子,里头是汝窑的天青冰裂大肚瓮,揭开一看,胭脂米粥衬着天青瓷色犹如桃花般冶艳。 美食美器,燕王看在眼里,却眸色微冷,扬州的奢靡之风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商人巨贾为了取乐竟有把金箔往水里扔了,看人争抢为乐的。而扬州知府家里,吃穿用度无不精细,价值连城的汝窑瓷也可拿来盛粥。无怪乎有人说举国之财聚于江浙。 燕王思及去年河南大旱,赤地千里c饿殍遍地,朝廷却无力赈灾,眉峰越发的冷峻。 大梁新立,这天下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这江浙之地因前朝福王肉坦而降,得以免受战火之苦,繁华依旧,同时前朝余孽却也得以喘息,如滴水入海,藏匿其中。在江南,朝廷的掌控还是弱了。 “我吃好了,”阿福敏锐察觉到朱公子气息微变,以为是他嫌弃自己吃得多,她小心翼翼望着朱公子,小声说道,“不要了。” 只可惜她肚子不争气,话音刚落就很不给主人面子地响了起来,“咕噜噜”。 燕王一下子笑了,调侃地看她,“这就是吃好了?” “我睡了太久,饿狠了才会吃这么多,”阿福红着脸解释,都怪那个碗太小了,只有她拳头大,只装得下三两口粥,怎么能吃得饱嘛。她说着说着,神色不免带了些委屈。这真不能怪她吃得多! 燕王看她小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的十分有趣,暂且把天下大事放到一旁,亲手给小姑娘盛了一碗粥,“你刚醒来,肠胃还弱,不能一气吃太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第 34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陆永川的声音清清朗朗,屋子里的两个人都听见了。 阿福嫣然一笑,“王爷要去见人,我服侍你换身衣裳吧。”她住的屋子本来就是给燕王准备的,她昨日睡下之前有看到箱笼里男人的衣裳鞋袜。 “沅”燕王差点又把喊顺口了的沅沅喊出来,顿了顿还是改了口,“阿福你病刚好,先歇着罢。”说完逃也似地躲到屏风后换衣裳去了。说什么情深,他梦中竟是从来不曾问过阿福身世姓名么? 以为自己足够情深意重的燕王被梦中的自己打脸了。 阿福看着燕王有些仓促的背影抿着唇笑了,不论是朱公子还是燕王,好像也没差的。不过她还是喜欢在心里偷偷叫他朱公子,有一种别样的亲密。 房门外,陆永川站得笔直,一脸正气。 曹正淳站在他身后,悄悄投以同情的目光,虽然撺掇陆永川来请王爷是他的主意,但是作为一个好人,他的良心还是有点痛的,没看丫头们都在屋子外头站着么,王爷难得近一次女色,坏人好事,遭天谴啊。 陆永川只觉背后曹正淳目光凿凿,回头看去,曹正淳就对他嘿嘿一笑。陆永川眉头微拧,不就是来通禀一声么,曹正淳那家伙一脸不可言说是什么鬼,外人不清楚,他们这些贴身跟着王爷的还不清楚?王爷清心寡欲得都快成和尚了,更别说会为了女色耽误正事了。 两人正打着眉眼官司,就听房门吱呀一声,两个忙都站整齐了,躬身问好,“王爷。” “人在哪?”燕王一眼看见自己两个得力属下都站在门口,要是往日他一定会觉得他们是不是太闲了,通禀而已,用得着两人亲自出动?但是现在,从尴尬中脱身的燕王看着他俩觉得很是亲切。 咦?王爷这语气不对啊,怎么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曹正淳偷偷看燕王神色,见他脸色如常,看不出什么蹊跷来,但是衣裳是换了的,发冠也不是昨天那顶了。曹正淳心里就嘿嘿嘿了。 “属下让刘玉在码头上等着,并不曾让他上船,”陆永川很是了解燕王的行事作风,就让前来请罪的漕帮副帮主刘玉在码头上晾着。 果然燕王赞许的点了头,“叫他到偏厅等着。”燕王殿下决定先吃一顿饭压压惊,再去见刘玉。 “是,”陆永川应诺,侧脸对曹正淳挑了挑眉,意思是看王爷还是王爷。 曹正淳淡定得很,呵呵,天真,年轻人你对妖姬一无所知。 那漕帮的副帮主刘玉在偏厅已经坐了小半个时辰了,屁股下的垫子铺得软,他却跟针扎似的,没片刻就要挪一挪,越是揣测燕王的心思,就越是心凉。任是谁,被人刺杀,恐怕也很难与杀手善了吧。尤其是听闻了燕王杀降的手段之后,刘玉更是火烧了屁股,早早就在徐州码头等着燕王靠岸了。他得来负荆请罪啊。 刘玉越来越坐立难安的时候,陆永川终于来了,清淡一笑,“刘副帮主,这边请。” “多谢陆统领,”刘玉忙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跟上去,他身后还跟了一串抬着赔罪礼物的帮众,非常的有诚意了。 宽敞的明堂里,灯火亮如白昼,刘玉一眼就看见那个闲坐喝茶的男人。锦衣玉带,头勒金冠,俊眼修眉,肤白如玉,完全是个贵公子模样。 然一想到燕王毫不留情杀了两百俘虏的手段,刘玉心中一寒,不敢轻忽,规规矩矩走到近前,抱拳道,“小人是漕帮副帮主刘玉,拜见燕王殿下。” “坐,”燕王这才正眼看刘玉。刘玉是个精瘦的汉子,看模样三十多岁,双目有神,下盘稳健,尤其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是个内家高手。 刘玉并不敢托大坐下,忙低头请罪,“小人贸然求见,是来向王爷请罪的,朱富贵所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但受其蒙蔽的帮众们却是不知情的,还请王爷明鉴。” 自从朱老帮主去世,传位给他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儿子朱富贵,漕帮就已经人心不聚了。漕帮帮主之下还有三个副帮主,谁都想当老大,放朱富贵在帮主之位坐着,不过是三个副帮主之间相互制衡罢了。谁想得到那窝窝囊囊的朱富贵居然闷声不响就干了一票大的呢。刘玉的地盘就在徐州,朱富贵竟然在他地盘上动的手,不用想就是打算叫他背锅了,只不知孙虎和马常有没有插手。 “哦,”燕王还以为刘玉前来是为自己开脱的,竟然以为推出一个朱富贵就能了解么? 刘玉看燕王神色淡淡,也知道自己得拿出诚意来了,“朱富贵的党羽,小人已全部抓获,压在码头待罪,还请王爷示下。”刘玉这话是把自己放到了燕王属下的位置了,委婉地表示了投靠的意思。 “刘副帮主处理帮务,本王不便插手,”燕王对此兴趣缺缺,靠着一帮乌合之众的证词,他是难以搬倒幕后之人的,不如剿了干净。 “王爷,小人还在朱富贵家中找到了一些书信。”刘玉掌心有些冒汗,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匣子,呈给一旁的陆永川。 陆永川看了燕王一眼,得到示意这才接过匣子检查了一番,递给燕王。 燕王打开一封信看了眼落款,这才对刘玉有了点兴趣,“刘副帮主请坐。” 刘玉看燕王随手把信扔回了匣子里,还以为不够打动燕王,听了这话,提起的心就落了一半,“多谢王爷赐坐。” 燕王在见客的时候,阿福也不闲着,她才从连翘口中知道自己竟然又病了一场,还是燕王照顾的她。心里的滋味真是吃了蜜一样甜,就算因为病刚好,只能又喝白粥,也觉得粥里加了糖,甜滋滋的。 “已经到了徐州?”喝完了粥,阿福才想起来问问他们到了哪。听连翘回答说是徐州,她煞有其事点点头。其实她就知道徐州有一道很好吃的点心蜜三刀,青河哥哥给她带过。至于徐州在哪她是搞不明白的。 她就打开窗子往外面看了看,她们的船靠在码头上,往船下看,却不是扬州码头那样的人来人往,热火朝天,原是被一群手持棍棒的黑衣人围住了,还有一群被绳子锁起来的,跪在码头上的人。 “姑娘你身子刚好,莫要受了凉,”连翘站在阿福身后也看到了码头上的场景,担忧小姑娘被吓到,委婉提醒她关窗。 阿福看到那些跟刺客打扮类似的黑衣人,确实是有些心慌,她忙关了窗,问道:“那些是什么人?”会不会危及朱公子的安危? “姑娘放心,是漕帮来向王爷请罪了,”连翘笑着安慰阿福。一旁淡竹也笑道:“姑娘是没见着他们那副帮主,在陆大人跟前点头哈腰的,别提有多狗腿了。” 阿福知道这两个丫头是王府侍女,还以为和翠眉一样清高自持,没想到跟她们在一起非常舒服,就算还不熟悉,也没有不愉快的。她听了两人的话,也笑了,“我是成了惊弓之鸟了,看见差不多的打扮,就心慌。” “姑娘不要担心,有王爷在呢,”淡竹扶着阿福往罗汉榻上坐了,揭开一个攒盒,“姑娘可要尝尝这徐州的蜜三刀,王爷特地吩咐奴婢给姑娘准备的点心呢。” 攒盒里不止是是蜜三刀,阿福认出来还有她吃过的小儿酥糖c桂花酥糖,放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 阿福嘴角含笑,道了谢,用小银筷夹起一块最喜欢的蜜三刀咬了一口,眼睛就亮了,大概是今日刚出炉新鲜着,远比她曾经吃过的更香软甜蜜。 淡竹和连翘看她吃得香甜,也都微笑起来,目光一碰,又各自散开了。 “姑娘可要出去走走?”连翘看阿福只吃了一块蜜三刀就放下了,贴心的递上一杯解腻的清茶,“王爷就在下面呢。” 外面都是生人,朱公子又是去见什么漕帮帮主了,她出去逛什么?阿福微微笑着拒绝了,“我还是在屋子里打络子吧,可惜给王爷打的扇套都落在那艘船上了。” “船上没有线,”淡竹自告奋勇,“奴婢这就给姑娘买去,姑娘想要什么颜色的?” “既然没有线就罢了,”阿福有点接受不了这样的热情,她摇头,“码头上还乱着,不急不急。”妈妈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看不明白这两个丫头的路数,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窝着吧。 老老实实窝着也是无聊的,阿福发了会儿呆,忽然听到安静的码头上嘈杂起来了,又忍不住好奇把窗子推开了一条缝儿去看,原来是码头上的人开始散了。从她们的船上下去一行人,走在前面的一个穿着青色的布袍,一个劲装打扮,腰配绣金线的腰刀,是昨晚见的王府侍卫的打扮,不过看起来职位更高。 她正看得认真,那被她盯着的人若有所觉地往上看来,吓得她赶紧躲了,吓,好敏锐! 好像是有人看他,陆永川收回视线,笑着对刘玉道,“刘帮主慢走。” 刘帮主,少了一个副就是不一样。刘玉脸上带笑,比起之前已经轻松了很多,甚至有些红光满面了,笑呵呵地,“陆大人留步。” 陆永川也没打算十里相送就站住了,他有些在意刚才的目光,似乎是从王爷的房间那个方向来的。他原本有些不解,王爷为什么要刘玉打捞沉了的楼船,现在忽然有点想明白了。 知道自己要见客,阿福好紧张,那个什么帮的帮主夫人一听就是好厉害的人物,她要是招待不好,会不会丢了朱公子的脸?好在有淡竹和连翘帮衬着,忙换了一身见客的新衣裳,重新梳了头,才是请了刘吴氏来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第 35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阿芙从外面回来,已是午后了。她轻轻推开门进了屋子,就见桌上摆了个藤编的食盒,一旁搁着一碟新鲜的樱桃,晶莹水灵,仿佛刚从枝头上摘下来一样。 她正觉得口渴,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便拈了一粒红艳艳的樱桃,刚要送进嘴里,忽而想起了袖中的枝条,恰巧阿福听见动静从屏风隔着的内室走出来,喊了她一声。 阿芙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樱桃也掉了,她皱眉看阿福,拍着胸口,恼道:“你走路都没声儿,吓了我一跳!” “你去了哪来?”阿福早习惯了阿芙的惯常对她说话的语气,不以为意的走过去,“妈妈叫人送的樱桃,我想着你喜欢这个,可是留着一颗都没动。” 阿芙做贼心虚,不敢与阿福对视,扬声叫了兴儿给她打水洗手,回头指着放在桌上的小包袱,“我去买了一个扇面,想着你要走了,我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你,就给你绣个扇子,往后你夏天打扇也就能想起我来。” “纵是没有这扇子,我还能忘得了你?”阿福打开包袱,里头放着一把月白扇面的湘妃竹菱形团扇并十几束各色丝线,她就把团扇取了拿在手里扇着,怅然道,“我是真不想与你分开。” 她被自己爹娘卖掉的时候,已经记事了。那年疼爱她的奶奶刚去世,爹娘对她就变了脸色,不,应该说她那对父母就从来没有对她好脸色过,没了奶奶的庇护,她就成了野地里的小草,不过几个月就从白白嫩嫩的胖娃娃被养成了个黑瘦的丑丫头。后来她娘生下来个弟弟,两口子就更嫌弃她碍眼了,听说可以把女儿卖给养瘦马的,两人就迫不及待地把她领出来卖掉了。 离开那样的父母,她并不是很伤心,更何况小的时候不懂瘦马究竟是什么,只觉得这院子里的人又干净又漂亮,还能吃饱饭,简直是到了了故事里的仙境一样。即使是现在,被卖了两千两,她也很感激徐妈妈,不论如何,是徐妈妈给了她平安长大的机会,至于往后的命运如何就全看她自己了。 “我也不想和姐姐分开,”阿芙在兴儿的服侍下净了手,将纤纤玉指在帕子上揩干,这才抬眼看向阿福,她的语气有些唏嘘,“我们姐妹在一起快有七年了。” 七年的相处,并非全然是虚情假意。然而既生瑜何生亮,她们两人实在是太像了,妈妈为了让她与阿福更像一些,特意在她额上点了一颗红痣。许是她对点痣的染料不耐受,脸生生肿了一个月,吃足了苦头。 阿芙的父亲是个久试不第的穷酸秀才,自负才华盖世,没甚么本事,却有一身妒贤嫉能的臭脾气。阿芙虽恨她父亲,却也学了些秀才的品性,被徐婆子在额上点了痣,嘴上说着高兴与姐姐一样,心里其实是恨的。凭什么就得是她像阿福呢?阿福又傻又白,偏偏惹人喜欢,就连一起长大的宋青河都更喜欢阿福。 只是平日里的怨恨都被阿芙压了下来,直到这次,眼看着有个英俊的贵公子可以叫她脱离苦海了,却还是被阿福抢了去,她怎能不恨? 阿福不知阿芙心中的千回百转,犹在回忆当年,“我还记得你刚来,心想这个妹妹与我长得真像,哪知你躲在屋子里哭了整整三天,把眼睛都哭成了烂桃子,我哄了你三天,才是给了我一个笑脸。” 两人因着这三日相伴的情谊,迅速的熟悉起来,互相通了身世姓名,发现两人竟然连名字都是同音不同字的,阿福又比阿芙大了三天,自此姐妹相称,就算是妈妈给两人重新取了名字,她们私下里还是称呼彼此的小名。 想起往事,阿芙低下了头,她在桌边坐下,拿起一颗樱桃含在嘴里。这樱桃看着光鲜好看,吃在嘴里却不如想象中的甜。她吐了核,打断了阿福的回忆,“姐姐我是真不想与你分开,不如等你过了门,求一求朱公子,把我也买了去吧。” 朱公子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好说话的人,阿福没有很干脆的一口答应,她怕阿芙生了希望又失望,只说,“我尽力试试。” 她就知道阿福不会愿意诚心帮她。阿芙摸到藏在袖子里的枝条,抬头笑了,仿佛依恋地把头靠在阿福身上,手也楼住了阿福的腰,“那我等姐姐的好消息。” 阿福的腰很是敏感,被阿芙这样靠着,整个人都绷紧了,可又不能推开需要安慰的阿芙,她忍着腰间的不适,摸了摸阿芙的头,“你吃过午饭没有,我给你留了一碗绿豆粥和两碟凉拌小菜。” “晚上还有姐姐的酒宴呢,我就不吃了,”阿芙松开了阿福的腰,并不是每个人都像阿福一样不怕胖的。 “对了,刚刚你不在,妈妈让我给你选一身衣裳,我就选了这两个,你看看可还喜欢?”阿福转身去窗下矮榻上的针线笸箩里取了两块尺头来,是她特意跟李裁缝要来的。 阿芙一看居然有一块海棠红的料子,心里一刺,笑问,“姐姐给我选的我哪有不喜欢的,姐姐选了什么颜色的嫁衣?”海棠红十样锦,是可以做嫁衣的料子了,阿福给她选这个真不是故意? “就是这种,”阿福见阿芙好奇,就拿了那朱红牡丹的给阿芙看。李裁缝会做生意,见她要那两块尺头,干脆把她选中的几种料子的尺头都送给了她。 朱红牡丹,真是张扬,阿芙勾起嘴角笑了笑,她这才留意到阿福手上的一对翡翠镯子,“妈妈把镯子也给你了?”是阿福说要把镯子还给妈妈的,结果她自己把一对都戴上了。 “嗯,”阿福脱下左手的镯子,“这镯子是一对儿,我们一人一只罢,也是个念想。” “它们好好的是一对儿,何必拆了,”阿芙不肯要,眼珠子一转,开口要了另一样,“姐姐若是诚心与我留个念想,不如把你那个观音坠子留给我。” 阿芙开口要的观音坠子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仅仅是个木雕的观音像,戴的久了,上了一层包浆,看起来才不那么寒碜。但她知道那是阿福的奶奶留给阿福的,阿福很是珍惜。她开口要,只是故意让阿福为难罢了,并不是真心想要。 听了这话阿福果然为难了。 阿芙又道:“若是朱公子不愿意要我,此后我们是再也不能见到了。” 阿福却还是不能下了决心,这观音坠子是奶奶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了,她舍不得。 “是我强求了,这是奶奶留给姐姐的东西,姐姐舍不得给我也是应当的,”阿芙以退为进,“姐姐不要为难了。”反正也不是多稀罕的东西,要不是为了给阿福添堵,她才不想要呢。 哪知阿福是真舍不得,听她这么说,就真的不打算给她了,“那妹妹还是留着这个镯子吧,希望它们能有再聚之时。” 说着就把镯子给阿芙戴上了,嗯嗯,还是镯子比较适合漂亮的小姑娘。 阿芙没想到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阿福居然跟她玩这一手,又吃了个闷气,她低了头抚摸手上的镯子没有说话,重聚之时恐怕是不会有了。 晚上,漱玉阁的宴席摆开两个大圆桌,院子里的姑娘们都来了。 各个都盛装打扮了,一时间,美人如花,香气扑鼻,莺声燕语的问候之声与环佩摇曳的叮咚之声c衣裙摩擦的簌簌之声c以及杯盏碰撞之声交织成一片,十分的热闹。 作为东道主,阿福忙着招呼众人,虽有阿芙和兴儿从旁协助,也是忙得团团转,饭菜没能吃几口,倒是先喝了一肚子酒。 “看来我是来得太迟了,”正热闹的时候,含烟姑娘姗姗来迟了。 听见这话,众人都停了箸往门口看去,就见披着一件蛋壳青绣竹叶披风的含烟姑娘站在门口,天色已晚,她身边的丫头提着一盏红灯笼,这真是来得太迟了。 “含烟姐姐,”阿福忙放下酒杯去迎她,请她入座。 含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个小丫头打了脸,此时看阿福是哪里都不顺眼,因此淡笑道:“我就不坐了,晚上我是不敢吃东西的,不如妹妹年纪小。我来敬妹妹三杯酒就回去了。” 说着让人倒酒来,自己一气饮了三满杯。尔后笑吟吟地看着阿福。 这时候阿福已经有些上头了,脸色酡红,可含烟的酒她又不能不喝,只要硬着头皮生灌三杯。 含烟看她爽快,心里的气就散了些,令她的丫头把礼物送给阿福,“姐妹们慢慢玩罢,我就走了。” 等含烟走了,席上才重新热闹起来,紫玉直言,“要是她在,我们大家都不自在。” 众人纷纷附和,又叫阿福入席,才看见她已经靠在一旁的案几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这下可好,东道主先醉倒了,”紫玉摇头。 “兰汀你和兴儿扶她回房休息去,”紫嫣看阿福醉倒的样子实是可怜,生怕她没靠住案几摔倒了。 “那我就先扶着姐姐回去了,”阿芙笑着点头。今晚阿福喝的就倒是有一半是她劝的,含烟那几杯只是压倒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阿福醉得人事不知,光靠兴儿和阿芙是扶不回去的,最后还是叫了个仆妇把她背回去的。 两人合力为阿福脱了衣裳,擦了脸,阿芙就吩咐兴儿去厨房要来了一碗解酒茶,“姐姐这里有我照看就可以了,你回去和大家说一声,让姐妹们不要担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第 36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阿福醉得昏昏沉沉的,迷糊中感觉到自己的头被人扶了起来,有苦苦的药汁灌进嘴里。她一向是吃甜不吃苦的,即便是醉着,也下意识地不愿意把苦药喝进去,扭着头不肯喝。 人在醉中远比清醒时难缠,阿芙为了灌她喝药弄得一头汗,药汁没有喂进去多少,反而泼掉了大半,气得她捏住了阿福的鼻子,在她张嘴呼吸的时候往里生灌。 大口的苦药被迫喝了进去,阿福被呛得咳嗽,她这会儿也有些醒了,睁开眼睛看见喂她药的是阿芙。 昏暗的烛光下,阿福一双黑眼珠子漆黑如墨,阿芙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姐姐,这是解酒茶。” 阿福眨了眨眼睛,忽然身子往前一扑,呜哩哇啦吐了阿芙一身。 再漂亮的美人,呕吐物也不会是美好的,霎时酒气弥漫,中人欲呕。阿芙裙衫尽湿,被恶心坏了。阿福倒好,全都吐在了阿芙身上,自个是一点都没有弄脏,她吐了个舒坦又往后一倒,闭上眼睛睡死过去了。 把阿芙气得咬牙,颤抖着手那一点儿心虚都抛掉了。心道阿福你不要怪我,是你命薄,没有那个福分。她忍着身上的脏污,狠狠心把茶碗里剩下的一点儿药汁都灌进了阿福嘴里。 到了半夜,阿福发作起来,又吐了几次。 她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吐到后面就只有苦胆汁了,人被折腾得出了一头一身的汗。 兴儿只以为她是醉酒,和阿芙一道,又是喂温水,又是揩汗地照顾了她一整夜,到了第二天才发觉不好,芷沅姑娘不仅没有醒来,还发起热来了。慌得她急忙去请徐婆子,明日朱公子就要来抬人,芷沅姑娘这样怎么出门子? 徐婆子听说芷沅忽然病了,急忙叫人去请大夫,自己急急慌慌跟着兴儿去了阿福的屋子。 宿醉的人的屋子味道并不好闻,兴儿又怕开了窗芷沅姑娘被风一吹更不好,把门窗都关得严丝合缝,徐婆子一进去就皱眉,“把外头的窗户开开,这没病都要给闷出病来了。” 兴儿忙答应了,把外间的窗户打开了,清风吹进来,屋子里头的味道才是轻快了些。 徐婆子举步进了内室,看见阿芙正拿着帕子坐在床沿给阿福敷额头,“芷沅怎么样了?” “姐姐许是昨晚回来的时候吹了夜风,这会儿有些发热,”阿芙一脸担忧。 徐婆子见床上的阿福面色潮红,人已经是迷糊了,伸手探了探她的脸颊,“怎么这么烫!”赶明儿朱公子来抬人,见了芷沅这模样,朱公子不计较还好,要是计较,她小小一个香如故,怎么能得罪得起知府的贵客! 她心里发急,语气也不太好,诘问阿芙,“好好的吃一顿酒怎么就成这样了?你也不好好看着你姐姐!” “是我的不好,明知道姐姐酒量不好,我该替了她喝的,”阿芙也不辩解,低声认错。 她照顾了阿福一夜没有睡,此时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就愈加醒目,徐婆子看她如此模样,也有些心软,大错已经铸成,现在怪谁都没有用,她恨铁不成钢地摇头,“罢了,只看大夫如何说。”实在不成了,只有亲去请朱公子恕罪了。 “烧退了就好了,”阿芙抿了唇,又拧了一条又冷又湿的帕子搭在阿福额头,尽显关切。 徐婆子不知阿福病因,见阿芙悉心照顾她,心下稍安,却不知阿芙此举反倒让阿福病的更重了。 不久,徐婆子叫人去请的大夫来了。 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大夫一看阿福的模样就摇头,又左手右手给阿福细细把了脉,叹道,“为何这般严重了才请大夫,怕是不好啊。” “这话怎么说?”徐婆子慌了。两千两银子呢! 因是为梨花巷的瘦马看病,但凡有点名气的大夫都不愿意来,来的这个大夫医术并不算高明,向来习惯了先把病症往重里说,只说这位姑娘的病不好治,言下之意,治不好是因为她们请大夫请晚了。 最后开了几副药,“老夫只能先开几副药给这位姑娘清热,若是高热退了就能好。” 徐婆子看了看药方,认得几味清热去火的药,到也能降热,忙令兴儿去抓药煎药。送了大夫出门,站在门口直叹气,好好儿的,怎就成这样了呢? 别的姑娘们听说了阿福病重,纷纷登门看望,都被徐婆子拦回去了,“你们有心了,只是芷沅现在受不得惊扰,让她清清静静养病罢。”她还心存侥幸,以为阿福吃了药能好。 哪知道费力灌了药,阿福却病得更重了。到了下午,人越发的气息奄奄,本来是个鲜嫩嫩花朵儿一样的姑娘,一天的功夫就成了秋霜打过的茄子,没了鲜活气儿。 “姐姐这样了,可怎么办呢?”阿芙捏着帕子垂泪,眼看人就要不好,她不免记起阿福往日的好来,倒也掉了几滴真心实意的眼泪。 “没得法子,阿福若是不好了,只有请朱公子恕罪了,”毕竟是打小儿看着长大的孩子,徐婆子又是心疼又是肉疼,也跟着掉了泪,与阿芙商量,“你姐姐这样了,朱公子怕是不愿要了,若是他肯换了你,你就代你姐姐去罢。” 阿芙总算听到了想听的话,心中暗喜,含泪道:“只盼姐姐能好起来。” 徐婆子摇头,看来芷沅是没那个命了,她出了门就使人驾车,亲去向朱公子赔罪了。 朱公子正与吴明德游湖。说是游湖,其实就是亲自来布置他与徐氏的喜房。 关于徐氏的梦境十分零散,他也只模糊记得徐氏是个扬州商人献给他的,大概是换了一张盐引,一乘小轿就抬进了府里。所以徐氏刚刚跟他的时候,必然是受了委屈的。 即使他现在记不得徐氏是如何受宠的,他自己也能推断一二,无非是需要一个安分守己,又身世干净的女人来制衡小钱氏罢了。只是后来就对徐氏上了心,待她不同于一般了。 如今身在扬州,他不是那个需要小心谨慎的燕王,而是可以随心而为的朱公子,于是朱公子开口跟吴明德借了一艘两层的楼船,张灯结彩,花团锦簇地布置起来。 一心想着前世徐氏受了委屈,朱公子为爱妾布置的喜房越发的精心,从鸳鸯枕到鱼戏莲叶的大红锦被c龙凤双烛完全是大户人家娶妻的样子。 徐婆子转辗来到瘦西湖的楼船,一看船上布置,心里当即咯噔一响,朱公子对芷沅太上心,她若是提出用兰汀替换,恐怕是更得罪人。于是只低着头把芷沅病重的事禀了。 “人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一夜的功夫就不行了?你们是怎么照顾人的!”吴明德气急,朱公子好不容易看上的人,眨眼就给弄没了?这不是开玩笑么! “还望公子恕罪,是我家女儿没有这个福分伺候朱公子左右,”徐婆子扑通一声给跪下了。 “罢了,我这就去接她,”朱公子脸色倒也镇定,只是仓促的脚步显露了他心里的焦虑。 徐婆子没想到朱公子不见人是不死心,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追着朱公子去了。吴明德摇摇头也跟了上去,没忘了一边交代小厮去把扬州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请了来。 香如故里,阿福又吐了一次,看气色反倒比没吐之前好了很多,可人还是醒不过来。 阿芙坐在一旁看似忧心地照料阿福,其实心里惦记的却是朱公子会不会答应换了她去,一边又念着朱公子的风流俊美,不免生出许多少女情思。 忽听门房上的小厮急来传话,朱公子往内院来了,她骤然惊醒,扑去妆台前给自己脸上扑了一层粉,将将放下粉扑子,屋外已传来徐婆子的声音,“芷沅就是住在这间屋子。” 她忙坐回了阿福床边,低着头作出拭泪的样子,全然没发现一旁的兴儿对她丢了好几个白眼。 朱公子当先推开门进了屋子。 阿福刚吐过,一屋子的药味,随后进来的吴明德忍不住皱眉,看见面不改色的朱公子不禁佩服,朱公子真乃性情中人,为了心爱的女子能够如此忍耐。越发生了与朱公子深交的想法。 朱公子已看见阿福了,小小的一张脸满是病态的嫣红,她整个人都陷在被子里,看起来就更显得瘦小伶仃。 他心头一恸,眼前冒出一个场景来,他抱着气息全无的她,地上冰冷的水迹已经结成了冰,穿着明黄龙袍的李然站着,嘴里说着节哀顺变的话。 节什么哀?顺什么变?朱公子满心愤懑,她好好儿的怎么就没了? “朱公子,姐姐她不好了,”阿芙故意没有站起来与人见礼,就柔弱地坐在床沿,微微抬了头看着朱公子落下一滴泪。 宫中女人们的争宠献媚朱公子看得多了,哪会不知阿芙的小把戏,对她越发的厌恶,“滚。” 自己俯身,连人带被把阿福抱了起来,他的动作格外的珍惜小心,抱着阿福就走却没有犹豫半分。他这辈子定然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明月从外头抱了一捧白玉兰进来,看见阿福醒来,笑道:“姑娘睡了一觉精神头就好了许多。” 听了这话,阿福抿着嘴笑,唇边浅浅的梨涡看起来可爱极了。精神点才好,她也好同兴儿说自己很好,让大家不要担心。 “我们家花园里有株高大的白玉兰,开得十分漂亮,奴婢就想着折几枝花来给姑娘赏赏,解解闷儿。”明月笑着把白玉兰给阿福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第 37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说着话,一时跨过了后院的垂花门,花团锦簇地围上来一群妙龄的美貌少女。 含烟对围上来打探的姐妹们也没个好脸,目光一转正对上趴在窗棂看她的阿福,不由狠狠飞了个眼刀,一个蠢钝如猪,一个妄作聪明,她就不信那俩个丫头能有这个命。 “我等着妹妹的好消息,”含烟对着徐婆子福了福,一甩袖子回了房。 这是怎么了,大家面面相觑,都噤了声。 被手里的瘦马甩了脸子,徐婆子神色不变,挥挥手让聚在院子里看热闹的姑娘们都散了,“都回屋子去!凑什么热闹呢,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 自然是没来得及做,大家伙忙散了,却是在各自屋子里支棱着耳朵听动静。 便听徐婆子一波三折犹如唱戏的腔调打院子里传来,“我的好女儿诶,怎么站在窗下晒!” 原是徐婆子看见了站在窗前的阿福,春日里柔软明亮的阳光照着,小姑娘美得像一块通透的玉,徐婆子顿时急了,晒伤了肌肤可怎么见客! 莫名其妙被一向目下无尘的含烟姑娘瞪了,阿福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徐婆子这一嗓子喊醒,忙哧溜缩回了屋子里,规规矩矩门口去迎徐婆子。 徐婆子一进屋就爱怜地牵起了阿福的手,另一只手就摸上了阿福的小嫩脸,“瞧瞧这嫩的,都晒红了,你不心疼你这身细白皮子,到害得妈妈我心疼。” 阿福嘴拙,在徐婆子的热切打量下只抿着唇笑,左靥边浅浅一个小梨涡,像是盛了蜜,不说话也甜得令人心颤。 啧啧,小姑娘甜出汁儿了,她这个老婆子看了都爱,这回总能成了罢?徐婆子挽着阿福的手进屋去。 “妈妈最是心疼姐姐,”阿芙笑语嫣然地奉上一杯乌梅茶,“妈妈润润喉。” “乖女儿,妈妈也疼你,”徐婆子笑眯眯地,她接了茶随手一放,喜滋滋地催促,“女儿们快打扮打扮,妈妈带你们去见客,要是命好就飞上枝头了!” 见客!阿芙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见客?阿福一惊,吓得嘴里的糖都掉了。 沾着口水的糖落在地上看起来亮晶晶,格外打眼。 惨了惨了,阿福垂着眼,大气也不敢出,被妈妈抓到了她偷吃糖,怕是要罚坐一个时辰的缸! 徐婆子瞥一眼落在地上的糖,事分轻重缓急,现在不是教训女儿的时候,她盘算着道:“我记得兰汀有件新做的桃红褙子,就配那条柳绿撒花裙子,芷沅就穿你那件湖蓝撒花褙子” 还不到年纪的瘦马不用见客,自然就不需要置办什么体面的新衣裳,小瘦马的衣裳首饰大多是前头的姑娘用过的,自个院子里穿穿还成,出去见客就太寒碜了。徐婆子瞅着跟前穿着件素面鹅黄旧衫也难掩秀色的女儿有些犯愁,早知道就给芷沅多置办点新衣裳了。 芷沅便是徐婆子给阿福取的花名儿。见徐婆子发愁,阿福自己也发愁,她好吃不好穿,平日里有几个闲钱都进了肚子里,是以她除了妈妈提到的湖蓝衣裳是今年给新做的春衫,别的都旧了。 阿福没有好衣裳见客,误的也是自个的事,阿芙便主动说道:“妈妈我还有一条白挑线绣粉桃花的裙子。” 徐婆子闻言大喜,“好女儿,先借你芷沅姐姐应应急。” “我与姐姐是姐妹,自当相互扶持,哪能说借?”阿芙笑着拉住了感激地看着她的阿福的手,姐妹俩相视一笑。 如此贴心人儿,谁能不爱?“赶明儿妈妈给你们做新的。”徐婆子疼爱地看着阿芙,是个机灵人。 衣裳有了,徐婆子便亲自去翻箱笼,一面催道,“衣裳我来找,你俩快妆扮起来,可不能让贵客久等了。” 又把她俩屋里的小丫头支使得团团转,“兴儿你兰汀姐姐的裙子呢?还不来帮我找!” 阿芙忙一扯阿福,两个急急忙忙去妆台前上妆。 梳妆打扮,修饰容貌是瘦马的必修课,尤其是阿福姐妹二人这样的一等瘦马,对如何让自己的容貌发挥出十二分的美貌更是了然于心,不多时两人就各自上妆梳头打理整齐,换了衣裳往徐婆子跟前一站,喜得徐婆子连声说好。 只是美中稍有不足,小瘦马梳着丫髻小辫,不需满头珠翠,可也不能太素了。 徐婆子往两人光秃秃的手上逡一眼,一把捋下自己手上的一对翡翠镯子,一左一右给姐妹俩个戴上了,碧镯衬皓腕,颇有些腕底生香的意境,这才觉得勉强能见客了,领着人急急往雅室去。 雅室里,乐娘已换了一支曲子,徐婆子打起帘子的时候,刚巧到了尾声,筝地一声绕梁的余韵中,杨木高低底的弓鞋跨过门槛发出“磕哒”一声轻响,有些儿脆。 朱公子抬眼儿望去,就见出了错的蓝衣小姑娘羞红了一张白生生的脸,深深低下头去了,只见得一头鸦羽似的发,泛着润泽的光。 就是她了,只惊鸿一瞥,朱公子就认定了那张繁复在他梦里出现的脸。 倒是跟梦里的人一样的害羞。朱公子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想起梦中的一个场景,白生生的身子被弯折成一个纤弱易折的弧度,泛着桃红的肌肤上沾了莹莹的汗珠子,粉蜜桃一样,嫩得轻轻一碰就能出水 喉中忽然就有一丝干渴,朱公子心念微动,目光重新落在那人身上,却犹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身量还未长成的小姑娘柔弱纤细,像一颗可怜巴巴的豆芽菜。 顿时什么心思都烟消云散了。不过是梦里荒唐,他莫不是魔怔了,朱公子的脸色便有些冷。 徐婆子一眼瞧见,那颗心哟,哇凉哇凉的,凉透了。 吴明德也看见了朱公子冷下来的脸,但他却没有错过朱公子看见蓝衣服小姑娘时眼底的微澜,忙挤眉瞪眼地对徐婆子示意。 好罢,来都来了,徐婆子脸上重新堆满了笑,扬声道,“姑娘拜客了。”心里已经是放弃了朱公子这个贵客。 进门的时候因为紧张出了错儿,鞋底磕到了门槛,阿福这会儿是愈加的小心谨慎。听着妈妈的指令盈盈地向前走了几步,眼角余光看见阿芙拜下去了,自己也赶紧深深地对着上座行了个万福礼。 纵然没到见客的年纪,这相看的流程是早就练熟悉了的,定然不会再出错。阿福自信满满地想着,就听见座上的人说话了,“你叫什么名字?” 问谁?阿福犹豫了一瞬,阿芙已经开口答道:“妾名兰汀。”她说着微微抬头,一双媚眼盈盈地朝座上的贵客望去,霎时看住了。 朱公子却只看着阿福,又问了一遍,“穿蓝色衣裳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芷沅,”阿福心想着这跟妈妈教导的相看流程不符,低了头回答,没有急着露脸。 小姑娘衣饰简单,湖蓝的褙子,里头鹅黄衫子,配一条白挑线裙子,头发梳了辫子乌油油地垂在胸前,头上只簪着一枚银质草虫簪,看起来素素净净地。她低着头看不见脸,只见她戴着白玉珠小耳坠的耳珠嫩生生地看起来和她的人一样小巧可爱。 她只怯怯地站在那里,他心里就涌出来无限的怜惜。没见着人之前他还有些怀疑,真见着了人,他不由得相信所谓的前世今生了。只是梦境中与现实里落差有些大,如今的徐氏还是个黄毛小丫头呢。 “芷沅,”朱公子按下心里思绪,念着芷沅两个字忽尔笑了,“沅沅可是怕我,怎么不抬起头来?” 男子笑得有些轻浮,但他的声音太好听了,像涔涔的琴c瑟瑟的萧,低沉悦耳,叫人生不起气来。当然,瘦马本就是养来给人取乐的,也没那个资格觉得冒犯,阿福含着笑,规规矩矩地抬起了头。 却见座上的男子穿了一件湖色泥金缠枝牡丹纹的大袖交领道袍,没有束带,随意地靠在宝蓝缎面绣喜鹊登枝的靠枕上,再悄悄往上看,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双目一碰,阿福赫然一惊,长睫微垂,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由收紧了。莫非这就是见过客的姐姐们说的,像是要吃人的目光?似乎也不是很讨厌呀。 朱公子见了又是笑,“我长得很吓人么,怎么不敢看我?” “公子仪容不凡,叫人不敢直视,”阿福暗暗给自己鼓劲,又抬起头看了看那朱公子,长得是剑眉凤眼,俊美之极,可惜有些浮浪,不像是正/经人。 也是,能来买瘦马的,又有几个正经人。阿福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小动物,大概还要评判她毛色好不好呢。 “姑娘我见犹怜,本公子却想一亲芳泽。”朱公子见她小兔子样怯生生地,就想逗弄她。果然听了这话,小姑娘又抿着唇低下头去了。 陆永川的声音清清朗朗,屋子里的两个人都听见了。 阿福嫣然一笑,“王爷要去见人,我服侍你换身衣裳吧。”她住的屋子本来就是给燕王准备的,她昨日睡下之前有看到箱笼里男人的衣裳鞋袜。 “沅”燕王差点又把喊顺口了的沅沅喊出来,顿了顿还是改了口,“阿福你病刚好,先歇着罢。”说完逃也似地躲到屏风后换衣裳去了。说什么情深,他梦中竟是从来不曾问过阿福身世姓名么? 以为自己足够情深意重的燕王被梦中的自己打脸了。 阿福看着燕王有些仓促的背影抿着唇笑了,不论是朱公子还是燕王,好像也没差的。不过她还是喜欢在心里偷偷叫他朱公子,有一种别样的亲密。 房门外,陆永川站得笔直,一脸正气。 曹正淳站在他身后,悄悄投以同情的目光,虽然撺掇陆永川来请王爷是他的主意,但是作为一个好人,他的良心还是有点痛的,没看丫头们都在屋子外头站着么,王爷难得近一次女色,坏人好事,遭天谴啊。 陆永川只觉背后曹正淳目光凿凿,回头看去,曹正淳就对他嘿嘿一笑。陆永川眉头微拧,不就是来通禀一声么,曹正淳那家伙一脸不可言说是什么鬼,外人不清楚,他们这些贴身跟着王爷的还不清楚?王爷清心寡欲得都快成和尚了,更别说会为了女色耽误正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第 38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她忍不住又多看了这朱公子一眼,还笑,还笑,就不能正经点么! 被阿福瞪了几眼,燕王也不生气,只觉得小姑娘这样生动活泼甚好,他是不愿再看到她气若游丝的模样了,梦中剜心之痛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我刚进来,听你说还要一碗,”燕王转眼看到一个雕漆描金的食盒搁在一旁贴螺钿花草的紫檀几子上,他揭开盖子,里头是汝窑的天青冰裂大肚瓮,揭开一看,胭脂米粥衬着天青瓷色犹如桃花般冶艳。 美食美器,燕王看在眼里,却眸色微冷,扬州的奢靡之风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商人巨贾为了取乐竟有把金箔往水里扔了,看人争抢为乐的。而扬州知府家里,吃穿用度无不精细,价值连城的汝窑瓷也可拿来盛粥。无怪乎有人说举国之财聚于江浙。 燕王思及去年河南大旱,赤地千里c饿殍遍地,朝廷却无力赈灾,眉峰越发的冷峻。 大梁新立,这天下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这江浙之地因前朝福王肉坦而降,得以免受战火之苦,繁华依旧,同时前朝余孽却也得以喘息,如滴水入海,藏匿其中。在江南,朝廷的掌控还是弱了。 “我吃好了,”阿福敏锐察觉到朱公子气息微变,以为是他嫌弃自己吃得多,她小心翼翼望着朱公子,小声说道,“不要了。” 只可惜她肚子不争气,话音刚落就很不给主人面子地响了起来,“咕噜噜”。 燕王一下子笑了,调侃地看她,“这就是吃好了?” “我睡了太久,饿狠了才会吃这么多,”阿福红着脸解释,都怪那个碗太小了,只有她拳头大,只装得下三两口粥,怎么能吃得饱嘛。她说着说着,神色不免带了些委屈。这真不能怪她吃得多! 燕王看她小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的十分有趣,暂且把天下大事放到一旁,亲手给小姑娘盛了一碗粥,“你刚醒来,肠胃还弱,不能一气吃太多。” “嗯嗯,”阿福乖乖点头,“我再吃一碗也就够了。”论耐饿,瘦马们都是一把好手,要不然怎么维持削肩细腰没有胸的杨柳身材呢。她悄悄咽了咽口水,她一点都不馋! “等你好了,想吃什么都可以,”燕王哪会看不出她的心思,宽慰地说了一句,拿了金丝包边的白瓷勺仔细喂她喝粥。 头一回与男子如此亲近,阿福觉得不好意思,可又不好拒绝,妈妈说了,瘦马是伺候人的,要婉转柔顺,所以朱公子想要做什么,她都不能拒绝。 好在如何把饭吃得姿态动人她是认真学过了的,并不怯,朱唇微启,轻轻地咬住了勺子。阿福本身气质清甜纯美,然而那花瓣儿一般娇嫩的唇含着白瓷的勺子,恁地平添几分风情来。 阿福不知道,瘦马培训里的姿态当然是怎样勾人怎样来的,她这么轻轻一咬,燕王殿下看得一热,忙把勺子递给了阿福,叫她自己吃。 自己吃还自在些,阿福也不在意朱公子的半途而废,接过碗迅速而优雅地把粥喝完了。燕王都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自己喝的时候就端庄了。 “朱公子,我想回香如故看看可以么?”阿福待朱公子放下碗,才是小心而期盼地问他。 “你可还记得自己是怎么病的?”燕王避而不答,反问道。 “我喝多了酒,许是受了寒,”阿福还记得自己喝了好多酒,加了红枣桂圆蜂蜜的绍兴女儿红喝起来甜甜的,姐妹们一劝,她就多喝了几杯。 “你可知道你是中毒了,”燕王瞧着她傻乎乎的,这要没有他护着,往后在王府里可怎么活。 中毒?她好好的怎么会中毒呢?阿福不解。她没发现她居然一点都不怀疑朱公子的话,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是中毒不是生病,“我是在香如故中的毒,所以公子提前把我接了来?” 倒也不是傻到底,燕王点头,“你可知道是谁给你下毒?” 她最后三杯酒是与含烟姑娘喝的,可酒是兴儿给她倒的,再说含烟姑娘为人清傲,不像是会下毒害她的人。阿福忽然记起来那日被阿芙喂下去的解酒茶,苦得像是药汁。不,不会的,阿芙怎么会害她呢?阿福不愿意如此揣测自己视同亲妹的阿芙,可那日灯下阿芙嘴角诡秘的笑在她脑中越发的清晰。 “看来你自己也猜到了,”燕王看她紧抿着唇,唇边那粒小梨涡就陷得更深了,怜惜地摸摸她的发,“忘了吧,明日我们启程回京,这里的事你就不要记挂了。” 朱公子的话已是肯定了她的猜测,阿福心中绞痛,强撑着与燕王道谢:“谢谢公子救我。”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别哭,不值得,”燕王捧了阿福的脸细细与她擦泪,他只喜欢她在某些时候落泪。 这样的温柔体贴是阿福不曾从徐妈妈又或者姐妹们身上得到的,阿福忍不住扑进了燕王怀里,不顾姿态地嚎啕大哭起来。 这是她这辈子最委屈的时候了,“我真心待她,她为何狠心害我?” “只当是喂了阿黄,”燕王拍着她的背,把人抱得紧紧的,心都被她的眼泪泡软了。她是重情之人,若是知道香如故已经不在了,怕是会大恸伤身,不如瞒着她,他自会为她找出公道。 “阿黄是谁?”阿福哭着打了个嗝,闷声闷气地问。她知道朱公子是在安慰她,她不能辜负了朱公子的好意。 “是我养的一条大黄狗,贪吃得很,”燕王耐心哄着阿福,“不过它会自己抓兔子狐狸打牙祭,吃得油光水滑的。你这样爱吃,它也会喜欢你的。”说到阿黄,燕王忽然皱眉,为何梦中他带着徐氏打猎,却没有带阿黄? “它会不会咬我?”阿福听说是朱公子养的大黄狗,就想到了那句良心都被狗吃了的话,哭声稍歇。毕竟是年纪还小,她念着那只厉害的大黄狗,把伤心分散了些,“妈妈怕猫儿狗儿抓咬,在我们身上留了伤疤,是不许我们养这些的。” “你对它好,它也就对你好,沅沅这么可爱,它是不会咬你的。”燕王暂时放下了疑窦,温声道。 所以人竟然不如狗么?阿福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公子对我好,我也会对公子很好很好的。”尽管她不知道朱公子对她的好能够维持多久,她会永远记得朱公子此时对她的好,一心一意伺候他,直到他不再需要她。 “好,”燕王听着她的柔声细语,心中甜如蜜糖,他一定会好好的护着她,谁也不能再把她从他身边夺走。 “我这就出来了,还没有与妈妈和姐妹们道别呢,”香如故除了一个阿芙,还有很多的好姐妹和教导她的妈妈们,没能坐着轿子出门子已经很遗憾了,临走前不能再看看大家就更遗憾了。 怎么又惦记起来香如故了,燕王很是烦恼,只得又撒了个谎,“她们说因为兰汀的事没脸见你,就不见了,只派了你的丫头来给你送东西。” “兴儿?”阿福虽然失望,但大家应该是叫兴儿带了话的。 “你大病初愈不能劳神,午睡起来,我再叫那个丫头来见你。”燕王扶着阿福躺下,取过茶炉上的热帕子给她擦了脸,叫她午睡。 阿福哭了一场也觉得累了,听话地乖乖躺在枕头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燕王睡得并不沉,他朦胧中感到身边的人坐了起来,似乎在盯着他看,已经看了好久了,直到燕王神志渐渐清醒,她还在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想到昨晚该处理的都处理了,今日无事,燕王也就不急着睁眼,气定神闲地等着看她要对他做什么。 阿福定定地看了燕王半晌,她见朱公子睡得沉,色壮怂人胆,便鼓起了勇气,俯下身,轻轻c轻轻在朱公子脸上亲了一下,蜻蜓点水地,一触即离。 啊啊啊,她亲到朱公子了!阿福亲完就捧着脸偷笑,一面回味唇上的触感,朱公子的皮肤好好哦,亲亲的感觉非常棒!难怪妈妈说男女敦伦是一件非常美妙快乐的事情,她现在就好快乐。 沉浸在欢喜中的阿福没注意到,“沉睡”中的美男子的耳朵尖尖悄悄地红了。 所以她又大着胆子,在燕王的右脸亲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都飘了,喝醉了酒一样,捧着红透的脸蛋嘿嘿偷乐。 燕王他是继续装睡也不好,怕胆大包天的徐氏继续亲他,直接醒来也不好,怕臊着她,一时左右为难。 还是徐氏太大胆了!她怎么可以这么放肆,竟然偷亲他!燕王在房事上从来都是主动的一方,他何曾遇到过阿福这样热情大胆的女人,就是梦中的徐氏,也往往是被迫承受的一方,哪里像现在这样积极主动过。 阿福自己偷着乐了半晌,终于把主意打到了燕王微抿着的薄唇上,她想起来被陈妈妈悉心指导的一门功课,用舌头给樱桃梗打结,她练得舌头都破了,好不容易才勉强过了关。一起学习的姐妹里,倒是阿芙学得最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第 39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芷沅姑娘大喜了,”来给阿福量身的裁缝是香如故惯常请的香秀坊的李裁缝,还未喝茶先道喜,一双利眼把阿福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笑着道,“芷沅姑娘比开春那会儿更出落了,身量也长了一寸。” 徐婆子闻言也仔细看了看阿福,笑道:“还是你眼利,我日日见着她,都不大觉得出来。”芷沅被卖到香如故的时候才五岁,长得又黑又廋,乍一看就是个丑丫头,要不是她看着她额头上一粒朱砂红痣格外精致,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珠又透着灵性,出了四两银子买了人,就要错过这么个好苗子了。 结果好好养了一年,芷沅就越长越精致,玉雪粉嫩的,可把院子里的人都惊到了,徐婆子还记得那对夫妇不过是长得齐整而已,能生出个这么漂亮的女儿,没准是祖坟冒青烟了。 后来兰汀也被她的秀才爹卖到了香如故来,两个小姑娘小时候长得是差不离,徐婆子就起了意,把两人当做双生子来养,还用了秘法在兰汀额上点了个与芷沅一模一样的朱砂痣,就是想借着双生子的噱头把两人身价提一提。 只可惜这回的朱公子没看上兰汀,不然还能多赚一笔,徐婆子念着这个憾事,四下一看,问道:“兰汀呢,怎么不在?” “她去送姐妹们了,”阿福怕妈妈怪罪阿芙,忙道。 “既然她不在,你就比着她的喜好给她也挑一身衣裳,”徐婆子知道兰汀是个爱交际的,也不深究,她决心吸取教训,把手里头的好苗子都装扮上,便吩咐芷沅给兰汀挑衣料。 “不如等她回来再看罢?”阿福想着阿芙爱美,她对自己搭配衣裳的能力可不看好,给阿芙搭配丑了怎么办?“再说还要量身呢。” “姑娘不必担心,兰汀姑娘的尺寸我是记着的,”李裁缝为人精明,对于老主顾家姑娘们的身量尺寸都是记得很清楚的,纵然是不爱做衣裳的芷沅姑娘她都能留心记着,爱俏的兰汀姑娘她如何能忘? “兰汀姑娘还在长个子,一会给她裁料子的时候多留两寸余地就是了,”李裁缝很有经验。芷沅姑娘就要出门子,自然是做合身,兰汀姑娘还不急,做得略宽松也无妨。 话都说到这里了,阿福也没反对的余地,依着李裁缝量了身,果然如李裁缝所说长了一寸。 “前几日我们香秀坊刚进了一批新料子,都是顶好的织锦缎,知道芷沅姑娘要做嫁衣,我就都带了些尺头来,”李裁缝记好了芷沅姑娘的尺寸,就让她的小丫头打开带来的包袱,里头整整齐齐摆着十几二十种各色尺头,有一半颜色都是如海棠红c石榴红之类的偏红色。 香秀坊惯常做的是烟花柳巷的生意,衣料质地算不上顶级,样式花色却都是新鲜时兴的,一溜儿摆开在红漆圆桌上,真是灿若霓虹,赏心悦目。 “姑娘看看,可有中意的?”李裁缝笑看阿福,心里有些惋惜,长得仙女一样,可惜没能投生在好人家,年纪这么小被买了去,那主顾没准有不好的癖好。不过李裁缝常年与这些瘦马妓子打交道,可叹的故事看得多了,同情心也消磨了,念头一起就略过了,只一心推荐自己带来的料子,做成了又是一笔大生意。 毕竟是年轻的小姑娘,就没有不爱漂亮衣裳的,阿福伸手摸摸那些柔软光滑的衣料,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种十样锦的是如今最时兴的样式,前儿如是阁的姑娘出门子就是做了一套银红的嫁衣,”李裁缝看她纠结,忙推荐道。说着拿起一块儿海棠红的在阿福身上比划,“不过依我看,芷沅姑娘更适合海棠红,妩媚娇俏。” 瘦马出门子虽也说是出嫁,可毕竟是给人做小,哪里能用正红呢?也只有选些偏红旁色了。 “妈妈觉得怎么样?”阿福听李裁缝这么说也觉得好,询问地看着徐婆子。 “我看这个夹金线牡丹的更好看,”徐婆子却挑了一块儿与正红十分相近的朱色锦缎,重重牡丹天姿国色,其上金线熠熠生光,做成衣裳,定然是极为出色。 “徐姐姐好眼光,这个料子好是好,就是太打眼了,”李裁缝好心提醒。瘦马是去给人做小的,打扮太张扬了,岂不是扎大妇的眼? “无妨,我家女儿如此容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方是得宜,”徐婆子笑笑,那朱公子远来扬州买人,怎么会带正妻?即使带了人也只会是娇妾美婢。芷沅新过门,正是新鲜,这个时候不趁机争宠,要放到什么时候去? 徐婆子养瘦马全为牟利,可也希望自家出去的瘦马能有个好下场。 既然徐婆子都这么说了,李裁缝就记下了朱红金线牡丹做嫁衣。 阿福自己挑了豆绿c藕粉等色做了两身春装,两身夏装,这就算是徐婆子陪送给她出门子的嫁时衣了。阿福念着李裁缝推荐的海棠红十样锦好看,就给阿芙选了做褙子,又配了柳绿的做裙子。 待到送走李裁缝,阿芙还是没有回来。 徐婆子拉了阿福的手同坐榻上,低声嘱咐她,“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门子了,陈妈妈的课还没来得及全都教给你,这两日你就专心跟着她学一学,不要偷懒。” 香如故的陈妈妈教的是闺房之乐,阿福羞红了脸。 “男人呀贪色,你伺候好了他的子孙根,才能让他离不了你。不然就是天仙,在床上木头一样不知趣,也是要被男人冷落的。”徐婆子语重心长。 阿福的脸更红了。 徐婆子笑着摸了摸她滚烫的脸,“这有什么可羞的,男女人伦,食色性也,往后你就知道好处了。” 徐婆子看她把头越垂越低,生怕她把自己羞死,略略交代了几句就起了身。 “妈妈,您的镯子,”阿福忙取了装着徐婆子那双翡翠手镯的盒子追出门去,光顾着害羞了,差一点忘了把镯子还给妈妈。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陪嫁的,这双镯子你就留着罢,”翡翠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徐婆子亲手再把一双碧盈盈的镯子给阿福戴上了。 阿福手腕细白,戴着这翡翠的镯子格外好看。她喃喃道了谢,站在房门口庑廊上目送着徐婆子走远了。 午时的日头升得老高,院子里静无人声,阿福倚着廊柱张望,也不知阿芙去了哪个姐妹的屋子。她素知阿芙心气儿高,这回偏偏是她被选走了,她便有些担心她。 阿芙却是不在香如故里了。 却说当时,紫嫣等几个年纪大的瘦马从阿福房中出来以后就各自回房了,年纪小的瘦马们还有些活泼,舍不得就散,聚在庑廊上叽叽喳喳议论芷沅的好运气。 因兰汀和芷沅是住一个屋子的,看见也兰汀避了出来,有人不免觉得奇怪,一个穿着丁香紫褙子的姑娘就好奇地问:“兰汀你怎么也出来了?” “妈妈定是有私房话儿与姐姐说呢,姐姐脸皮薄,我要是一旁听着,可不得羞死,”阿芙眼波流转,掩着嘴笑道。 她这大有深意的样子,姑娘们瞬间都懂了。瘦马学那些琴棋书画不过是给自己镀个才女的金,归根到底都是为了伺候男人,她们的功课里,那些闺房之乐才是重头大戏呢。阿芙这么一说,可不是个个都明白了。 顿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小瘦马于房中之事学得不如姐姐们深入,还是一知半解的时候,妈妈定然是要提前与芷沅详说了。哎呀,想想就觉得好羞人。 阿芙等姐妹们笑过,这才开口道:“你们可有人要出门,芷沅姐姐不日就要出门子了,我想买个扇面给姐姐绣一把并蒂莲的团扇。” 小瘦马们年纪都不大,妈妈还不太拘着她们不让出门,如阿芙想要自己出门买扇面,叫上个婆子陪着就行,只不能离了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前的小南街。 “我有一把素面的湘妃竹扇面,兰汀你要不要,”那个丁香紫褙子的姑娘正好就有扇面,很是大方地对阿芙说。 “谢谢榆梅姐姐了,不过我还想亲去绣坊挑一挑丝线,”阿芙笑着拒绝了,“上回叫兴儿帮我买,结果买来的都不甚合我的意。” “现在出门,日头太晒了,”一个姑娘看了看庭院中明亮的阳光,摇了摇头。 靠脸吃饭的瘦马们都很是珍惜自己的容颜,听了这话,纵然有想出门的姑娘,看了庑廊外头太阳,都退却了。 “那我就自己去了,”没有人同去更好,阿芙笑着与众人告别。 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是扬州有名的脂粉之地,养瘦马的c蓄妓子的,还有扬州大名鼎鼎的当红名妓阮湘湘就住在梨花巷口。 阿芙在香如故健壮仆妇的陪同下出了门,走到梨花巷口,阮湘湘家门口停了一辆油壁香车,看形状阮湘湘正要出门。 阿芙就往院墙下站了站,粉黛青瓦墙头绿荫砸地,却是传言里痴慕阮湘湘的南洋商人带来的异种花木长得正葳蕤丰盛,枝叶蔓蔓越过了粉墙。 “妈妈你看那阮湘湘真是风光,”阿芙抬手搭在一根垂下来的枝条上,羡慕地道。 “不过是看似风光,”仆妇为阿芙打着伞,她顺着阿芙的话望过去,正见一身盛装的阮湘湘众星捧月地登上香车,她不屑地笑了笑。没留意阿芙悄悄折了一根碧绿的枝条藏在袖子里。 不过他也没有多余的功夫怜香惜玉,他注意到一旁的兴儿,“你可是芷沅的丫头?”见兴儿点头,就道:“快收拾了你家姑娘的东西,跟过去伺候。”说完才是上了马。 “妈妈,我也要去呐?”兴儿不情愿,芷沅姑娘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呢,若是出了差错,她可担不起朱公子的怒火。 “去,”徐婆子看了朱公子对芷沅的上心,生怕朱公子回过神来找香如故的麻烦,别说吴公子是要个丫头,就是开口要含烟她也要给啊,“你就跟了芷沅去吧。” “妈妈,我不放心姐姐,”阿芙想着朱公子那个冰冷的眼神心里有些怕,那南洋商人带来的花木虽说稀罕,但梨花巷里知道它有毒的人也不是没有。一面又暗恨,不是说能吃死人么,为何阿福的命如此硬? “你就安生在屋里待着罢,”徐婆子也不是看不出来阿芙故意勾搭朱公子的小把戏,思及阿福病得蹊跷,徐婆子心里一突,不敢再往下深想。 阿芙抿了唇,看来那团揉烂的枝叶得尽快处理了。 朱公子暂住在吴明德的一处别院。 扬州城有名的大夫都被请了来,可阿福的病因古怪,竟是没有人找得出缘由,只有一个年轻的大夫直言道:“这位姑娘的病症不是受寒,倒像是中了毒。” 这中毒二字一出,屋子里都静了。被那朱公子平平淡淡的目光一扫,同来会诊的大夫们只觉得头顶发凉,暗骂这个愣头青,这么多人难道就你一个人行?看出来悄悄给治了就是,为何要点破是中毒?明哲保身懂不懂! “可能治?”朱公子目中有寒色,然比起追查凶手,当下救治徐氏更重要。 “在下才疏学浅,不知这位姑娘中的是什么毒,只能开些解毒的药一试,”年轻大夫顾忌得少,直言不讳。他看着床上的小姑娘,即便是昏迷着,也能看出来她眉目如画,不由深叹大户人家里的手段厉害,争宠而已,竟然能找到这样稀奇的毒。 朱公子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已下了决定,“试罢。”只因他提前来寻她,就要生出这样的变数?这辈子,他却是不肯再认命了,定要争上一争。 许是解毒的方子对了路数,到了半夜里,阿福的病情稳定下来,气息也变得强健了。 朱公子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高热已经是退了,手底下柔嫩的皮肤也褪去潮红显现出正常的肤色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第 40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我们家花园里有株高大的白玉兰,开得十分漂亮,奴婢就想着折几枝花来给姑娘赏赏,解解闷儿。”明月笑着把白玉兰给阿福看。 玉兰花儿洁白如玉,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吐蕊盛开,各有各的好看。阿福也是爱花的,见了这生机勃勃的花朵确实心情开朗,“很漂亮,明月姐姐费心了。” 见她是真的喜欢,明月就欢喜的找花瓶插花去了。最后翻出来个雨过天青的花觚,把花供着放到了罗汉床的小方桌上。 阿福觉得自己精神渐足,不愿在床上见兴儿,央着明月给她画了个淡妆,在罗汉床上坐着等兴儿。 兴儿被明心引着进了阿福住的院子。 三间正屋的院子,铺着琉璃青瓦,雕梁画栋,地上是整齐的水磨方砖,干净如洗,几株粉色桃花开在庑廊旁边,正屋的台阶下几口大缸,又养了几丛刚刚冒出嫩叶的睡莲。 看来芷沅姑娘是真被那朱公子放在心上了,兴儿握紧了汗津津的拳头,随着明心进了屋子。 阿福听到声音,抬眼儿往门口望去。 她目光纯净,透着纯粹的欢喜,兴儿心中一痛,不敢与她对视,忙低下了头,轻声唤,“姑娘。”规规矩矩给阿福行了个礼。 “怎么几日不见就与我生分了,”阿福招手让兴儿一同坐到罗汉床上。她们自幼一起长大的,年纪差不离,从来就不讲什么主仆规矩,兴儿忽然这么正经倒是让她有些不适应。 “府里规矩大,我怕给姑娘丢面子,”兴儿想起朱公子亲见她所说的话,勉强笑了笑,尽力用欢悦的语气说道,“姑娘嫁了个好人家,我们都很高兴呢。” 一场大火,香如故没了,大家都不在了,她侥幸逃过一劫,却不知该何去何从。朱公子为了不让芷沅伤心,便吩咐她瞒着她。她鼓起勇气问了一句“香如故的公道何在”,朱公子却说会为了芷沅追查到底。不管朱公子是为了找给芷沅下毒的凶手,才是顺带给香如故一个公道,她都感激他。所以她会好好的瞒着芷沅的。 兴儿的目光掠过花觚里纤雅皎洁的白玉兰,落在穿着茶白衫子的阿福身上。芷沅姑娘被照顾得很精心,就像含苞待放的白玉兰,柔美娇嫩,天真而生机勃勃。她也不愿破坏这一份生嫩的美好,就让芷沅以为大家都好好的待在香如故罢。 她似感叹地说了一句:“朱公子对姑娘真好,我们大家也都放心了。” 阿福想到了朱公子给她的拥抱,有些羞涩,“大家不要担心我,我很好的。”阿福说着看了看侍立在旁的明月和明心。 两人知机,借口换茶,一同出了门去。 阿福这才略期待的问:“妈妈可有话要交代我?”她因为意外出来的匆忙,什么都是一知半解的,也不知道妈妈还有什么要教她的。 “妈妈说姑娘要好好伺候朱公子,不要淘气,趁着受宠,早些生个孩子傍身。”兴儿依着徐婆子的口气给阿福编了几句话,打开了她带来的包袱,“这是妈妈给你订的嫁衣,妈妈说没能让你坐着轿子出门亏了你了,这个嫁衣却是必须送来的。” 嫁衣底下又是一个一尺见方的长匣子,红漆的,贴了双囍字。兴儿打开来给阿福看,里头是陪送给出门子姑娘的嫁妆。按着徐婆子往日的规矩,除了嫁衣,香如故还会陪送些头面首饰和几十两的压箱底银子,可香如故都烧成了白地,想找一件给芷沅姑娘做念想的都没有。兴儿拿来的这些除了衣裳是李裁缝送来的,剩下都是朱公子听她说了以后令人添的。 嫁妆匣子里头就是几样首饰和几锭崭新的雪花银。阿福往匣子里逡巡了一圈,眼睑微颤,垂下头摸了摸那金线牡丹的华美嫁衣,眼圈儿有些红,这衣裳果然如妈妈说的漂亮,“烦你转告妈妈,女儿不能亲自与她告别了,妈妈的养育之恩,芷沅记在心中。” 兴儿只以为阿福是因为感动才是红了眼眶,笑道:“姑娘好好儿的,妈妈就高兴了。” 阿福缓缓点了点头,把嫁妆盒子合上了,嫁衣却舍不得放,仔仔细细地叠了放在身边,“我明日要穿的。” “姐妹们可有话与我说,”阿福期盼地看着兴儿。 “含烟姑娘没什么说的,紫嫣姑娘和紫玉姑娘让姑娘好生保重,其他的姑娘们都让我给你带个好儿,”兴儿无话可带,匆匆一语带过,“那日姑娘们道喜送的礼物,在朱公子接走姑娘的时候,我就都给姑娘送来了。” 阿福点点头,“姐妹们安好就好了。” 兴儿听她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心里一惊,笑道:“姑娘们自然都好,姑娘不必担心。” 见阿福神色有些郁郁,兴儿忙起身告辞,“我出来的太久了,妈妈还等着我回话呢,我这就走了,姑娘保重。” 阿福腿脚还是无力,便没有勉强站起来送兴儿,她挺直了身子坐着,目送兴儿出门。 兴儿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阿福一眼,明暗交替的光影里,那美丽纤弱的小姑娘仿佛一株柔韧的兰,石头缝里也能挣扎着开出花儿来。 两人视线相对,兴儿弯着眼睛笑了笑,世人皆以为瘦马柔弱可欺,却不知道她们尝遍世间百态,练就了愈加坚韧的心。 燕王还是不放心阿福,她刚见完兴儿,他就背着手儿进了阿福的屋子。或者说是两日前,他自己暂住的屋子。 男人的住处自然是冷硬些,可自打屋子里换了一个人来住,燕王就觉得这屋子里添了几分金屋藏娇的香艳。纵然阿福自己坐在榻上,低着头摆弄嫁衣,没功夫搭理他,燕王殿下也不觉得生气,看见摆在罗汉榻上的白玉兰,他没话找话地对阿福说,“你这花不错,摆得好。” “那可是明月的功劳,”阿福忙擦了擦眼泪,没敢立刻就抬起头看燕王。 “怎么哭了,”燕王皱眉,刚醒来就连哭两场,多伤身呢。 “想到往后就见不到妈妈和姐妹们了,我有些难过,”既然都被发现了,阿福就抬起了头,露出一双被眼泪泡得水盈盈的眼睛,梨花带雨不外如是。 “往后你有我,”燕王被她这样湿漉漉的可怜眼神看着,越发不忍说出真相,只怜惜地把她抱在怀里。 “嗯,”阿福依恋地靠在燕王怀里,不再说想要见香如故里的人的话,她心里已是有了模糊的猜测,香如故应当是生了变故了。兴许是阿芙给她下毒的事,让朱公子迁怒了香如故,所以大家才是没有什么话给她。 她小心翼翼地给香如故求了个情,“做错了事的只是阿芙,公子不要迁怒了大家。”朱公子身份尊贵,若是迁怒香如故,只怕都不用他亲自吩咐,吴公子的权势就能把香如故压死。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燕王温声道:“你放心。”为了她,他也要给香如故一个公道的。 他的声音有一种格外令人信服的魅力,阿福放心的点了头。 至晚,燕王陪着阿福喝了一顿粥,这才回了自己暂住的书房。 曹正淳站得笔直,看燕王优雅而迅速地消灭了两碗鸡丝面,忍不住腹诽,他这二十几年就没看过哪个宠爱小妾的男人,能把自己住的地方腾出来,自己苦哈哈住书房的。 如今,竟然在自家英明神武的燕王殿下身上见到了。那个芷沅姑娘怕不是个妖姬!否则王爷怎么一见她就跟丢了魂似的。 “查得怎么样了?”燕王满足的放下碗,还是有肉吃才是爽快啊。 曹正淳不提防燕王突然发问,蹭地一下绷紧了,“我等在扬州行事不便,没能查到更多,只听闻梨花巷的阮湘湘家走丢了一个小丫头。” 走丢一个丫头,燕王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扳指,越发的对兰汀身后的秘密好奇,“你觉得这件事是谁做的?” “依属下看,倒像是皇长孙的手笔。”曹正淳语气肯定。皇长孙李然远比他的父亲太子李浩更工于心计,这几年来,暗中对王爷下黑手的人已从太子变成了皇长孙。 这就奇怪了,李然千里迢迢派人烧了香如故,他是打算做什么文章? 燕王还在思索,曹正淳忽然大惊道,“王爷,皇长孙莫不是要栽赃!” 燕王用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得力侍卫,莫说他真的烧了一个香如故,就是一条梨花巷又能如何,只不过被腐儒骂几声,谁还能动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第 41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哪知道燕王殿下下了马,并不曾多看她们一眼,而是转身走向了一顶红缨宝络的软轿。 女人们心里的危机感顿时提到了最高,王爷带了女人回来了! 年纪轻性子急的张侍妾就先嘀咕了,“王爷可是第一次亲自带人回府呢。” 站她旁边的孙侍妾不说话,悄悄去看白侧妃的神色,府里论宠爱白侧妃才是头一份,她们这种没得宠爱的小侍妾,着什么急? 最前面的白侧妃稳稳站着,她穿着天水碧湘裙,玉色通袖春衫上琵琶扣严丝合缝扣到了下巴底下,显得严谨而优雅。看着燕王牵了一个娇小美人的袖子,神色依然端庄温和,待燕王走到跟前,盈盈一拜,“王爷。” “爱妃辛苦了,”燕王笑容柔和,虚虚扶了白侧妃的手肘。 白侧妃温柔地笑着,顺势站了起来,道:“王爷此番巡视金陵,才是辛苦。” 她又笑着看向阿福,“这就是王爷信中说的妹妹吧,果真是我见犹怜呢,淑景园我已经命人打扫整齐了,只是不知道妹妹的喜好,恐怕布置得不太妥当,妹妹有什么不喜欢的,尽可与我说。” 阿福在白侧妃跟燕王说话的时候就悄悄打量她了,容貌只是清秀,但她一双眼睛生得极好,琉璃珠子似的透亮,仿佛会说话儿一般,便把五六分的容貌提升到了七八分,更可气的是,白侧妃比她高了一个头,这样低着头跟她说话,就好像自己平白矮了一辈儿。 “多谢侧妃姐姐安排,”腹诽归腹诽,阿福还是乖乖的跟白侧妃见礼,说话也软软的,“我都可以的。” 后头,张侍妾听见白侧妃给新来的准备了淑景园,顿时肺都要气炸了,淑景园是除了正院荣华园和白侧妃住的沉香园外后院里最大的院子,新来的何德何能一来就能住这个院子!她和孙晓玉两个人还挤在芳华馆呢。 阿福却是不知道这个淑景园有多好,她只担心离燕王太远了。 “爱妃向来周全,”燕王赞许道。 白侧妃妙目微闪,微微一笑,“为王爷分忧,是妾的本分。” 两人之间多年的默契,自有一股旁人插不进去的气场。阿福就酸溜溜了,朱公子都没有这么夸过她。小姑娘顿时起了争强好胜的心,她今日一定要把燕王布置的课业做好,争取也得个夸奖。 总是站在门口说话也不像样,略略寒暄过,在白侧妃问起燕王去哪个院子时,燕王犹豫了片刻,没有回应阿福期待的目光,道:“本王去书房。”今日阿福进府已经足够高调了,他不好再添一把火把阿福放到火上烤,所谓爱而不藏,自取灭亡就是这个道理。 白侧妃并不意外燕王的选择,笑道:“我在沉香园准备了洗尘宴,为王爷和妹妹接风洗尘,还望王爷和妹妹赏脸光临。” 在这些小事上头,燕王一向不会拒绝白侧妃,点头说好。 阿福又喝了一缸醋,抿着嘴笑,“谢谢姐姐。”哼哼,好老的手段,一会儿朱公子喝醉了,正好就留在沉香园了罢。 送走了燕王,白侧妃笑容温婉大气,“妹妹初来乍到,这淑景园就由我带你去罢。” 燕王一走,白侧妃往阿福身边一站,那种俯视的气势也就越强了。 “不敢劳烦姐姐,”阿福不喜欢这种矮人一头的感觉,婉拒了白侧妃的好意,“我自己去就是了,我有翠眉帮衬着。” 白侧妃看到规规矩矩站在阿福身后的翠眉,目光微动,“有翠眉姑娘在,我也放心了。天色不早,慧姐儿午睡该醒来了。” 从翠眉那里,阿福就知道了慧姐儿是燕王的女儿,先王妃所生,今年六岁了,一直在白侧妃院子里养着。而燕王膝下空虚,至今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慧姐儿在王府里的份量可想而知。 阿福微微笑,“姐姐自去忙去,不用担心我。” 白侧妃也不客气,上了轿子走了。 她一走,剩下的那些美人们就更肆无忌惮的盯着阿福看了,直想研究研究这新来的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能让王爷带了回来。 阿福顶着旁人各色目光,淡然上了轿子,她长得美,可不怕别人看。 等被仆妇们抬着走了半刻,阿福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成真了,这个燕王府太大了。光是一条长长的青砖甬道她们就走了半刻,然后又转了几道门,过了一个花园,她都被绕晕了,轿子才是停在了一个院子前。 很好,不用问,这个院子离朱公子很远很远了。 “夫人这就是淑景园了,”翠眉给阿福打起帘子。 阿福下了轿,抬头一望,朱漆彩绘灰瓦的广亮门上悬着蓝底鎏金的匾额,上书淑景园,她暗暗吸气,这个大门比香如故的大门还要气派,关上院门,就等于是独门独户的一栋宅子了。 早早就候在了院子门口等候新主人的管事和侍女们见到从轿子里下来一个穿着海棠红褙子的娇小美人,来不及细看,便纷纷跪倒,整齐划一地道:“拜见夫人。” 阿福没有准备,差点被吓了一跳。 翠眉就出来给她镇场子,“都起来吧。” 大家都知道翠眉是王爷身边的侍女,看她在这位新夫人的身边,就知道新夫人是有王爷撑腰的,也不敢在这时候闹妖蛾子,都老老实实的站好了,淑景园的管事就站出来,迎了阿福进去。 迎面是一处叠峦耸翠的假山石屏障,充作了影壁,石头上青青的薜萝翠藤连成一片,绿得赏心悦目,从右侧绕过这假山,就是一处架在水上的九曲回廊,回廊上又建了水阁,名叫四面荷风。想来等到夏日,这池子里是能够赏荷花的。阿福往水面上看了一眼,果然是有刚冒出个尖尖角的莲叶,青碧池子里红鳞闪动,原来是养了一群锦鲤,正游来游去逐着被风吹落在水面上的红樱桃。 阿福抬眼望去,对岸一排樱桃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果。扬州的樱桃想来都落了,这京城的樱桃倒是刚刚好。 杜管事是个年约三十的妇人,头发一丝不苟梳成圆髻,插着几枚鎏金簪子,耳中小小一个银丁香,很是精干的模样。她见新夫人对院子里的景色很感兴趣,就介绍道,“淑景园是王府里景色最好的院子,请了江南园林名家画的堪舆图,是以与京中常见的四合院不同。” 为了不显得自己很没有见识,阿福淡定颔首,“难怪有一种江南水乡的婉约。” “夫人说得极是,”杜管事引着阿福穿过回廊,又过了一个掩映在蔷薇花架下青瓦白墙的月洞门,一条海棠花树里的鹅卵石小径出现在眼前。 是淡粉的垂丝海棠,花香怡人,过了这片花树,就露出藏在花后的屋子来。三间的正屋,前有抱厦,漆着红墙绿柱,银红色窗纱,十分浓艳。 “侧妃娘娘说这院子就没有人住,就令人重新粉刷了一番,”杜管事觉得还是原来的黑漆柱子粉白墙好看, “侧妃姐姐费心了,”阿福很客气,难怪这屋子还有些新油漆的味道。 进了屋子,重新装饰的感觉就更明显了,一股与景色格格不入的浓艳风,多宝格上摆的都是宝石花的盆景,斗彩的花瓶,最绝是一面金丝楠木做架子的屏风,上面绣的百花图都是夹金线的,一眼看去富丽堂皇。 不能说布置得不好,已经是超豪华标准了,但是品味就显得有些艳俗,阿福坐在紫檀螺钿花鸟的插屏罗汉床上,微微蹙眉,穿得那么淡雅的白侧妃,她就不信她是这种品味。 可她刚进门,就为了摆设的事情得罪白侧妃,会不会显得太嚣张了呢? “这些衣裳都是新做的,因为要得急,只买了成衣,姑娘先将就着穿,”明月负责叠衣裳,一会儿功夫就装了满满一箱的春衫和夏衫,“这几件披风就搁上头,船上风大,夜里凉,姑娘要当心身子。” “我怎么有这么多衣裳了?”阿福看着明月装了满满一个箱笼的衣裙,很是讶异。 “不止呢,”明心笑道,“要不是来不及量身定做,还会更多,朱公子是做丝绸生意的,听外院的小厮说朱公子装了满满一船绸缎,要运去京城呢,姑娘往后新衣裳更穿不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第 42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年纪轻性子急的张侍妾就先嘀咕了,“王爷可是第一次亲自带人回府呢。” 站她旁边的孙侍妾不说话,悄悄去看白侧妃的神色,府里论宠爱白侧妃才是头一份,她们这种没得宠爱的小侍妾,着什么急? 最前面的白侧妃稳稳站着,她穿着天水碧湘裙,玉色通袖春衫上琵琶扣严丝合缝扣到了下巴底下,显得严谨而优雅。看着燕王牵了一个娇小美人的袖子,神色依然端庄温和,待燕王走到跟前,盈盈一拜,“王爷。” “爱妃辛苦了,”燕王笑容柔和,虚虚扶了白侧妃的手肘。 白侧妃温柔地笑着,顺势站了起来,道:“王爷此番巡视金陵,才是辛苦。” 她又笑着看向阿福,“这就是王爷信中说的妹妹吧,果真是我见犹怜呢,淑景园我已经命人打扫整齐了,只是不知道妹妹的喜好,恐怕布置得不太妥当,妹妹有什么不喜欢的,尽可与我说。” 阿福在白侧妃跟燕王说话的时候就悄悄打量她了,容貌只是清秀,但她一双眼睛生得极好,琉璃珠子似的透亮,仿佛会说话儿一般,便把五六分的容貌提升到了七八分,更可气的是,白侧妃比她高了一个头,这样低着头跟她说话,就好像自己平白矮了一辈儿。 “多谢侧妃姐姐安排,”腹诽归腹诽,阿福还是乖乖的跟白侧妃见礼,说话也软软的,“我都可以的。” 后头,张侍妾听见白侧妃给新来的准备了淑景园,顿时肺都要气炸了,淑景园是除了正院荣华园和白侧妃住的沉香园外后院里最大的院子,新来的何德何能一来就能住这个院子!她和孙晓玉两个人还挤在芳华馆呢。 阿福却是不知道这个淑景园有多好,她只担心离燕王太远了。 “爱妃向来周全,”燕王赞许道。 白侧妃妙目微闪,微微一笑,“为王爷分忧,是妾的本分。” 两人之间多年的默契,自有一股旁人插不进去的气场。阿福就酸溜溜了,朱公子都没有这么夸过她。小姑娘顿时起了争强好胜的心,她今日一定要把燕王布置的课业做好,争取也得个夸奖。 总是站在门口说话也不像样,略略寒暄过,在白侧妃问起燕王去哪个院子时,燕王犹豫了片刻,没有回应阿福期待的目光,道:“本王去书房。”今日阿福进府已经足够高调了,他不好再添一把火把阿福放到火上烤,所谓爱而不藏,自取灭亡就是这个道理。 白侧妃并不意外燕王的选择,笑道:“我在沉香园准备了洗尘宴,为王爷和妹妹接风洗尘,还望王爷和妹妹赏脸光临。” 在这些小事上头,燕王一向不会拒绝白侧妃,点头说好。 阿福又喝了一缸醋,抿着嘴笑,“谢谢姐姐。”哼哼,好老的手段,一会儿朱公子喝醉了,正好就留在沉香园了罢。 送走了燕王,白侧妃笑容温婉大气,“妹妹初来乍到,这淑景园就由我带你去罢。” 燕王一走,白侧妃往阿福身边一站,那种俯视的气势也就越强了。 “不敢劳烦姐姐,”阿福不喜欢这种矮人一头的感觉,婉拒了白侧妃的好意,“我自己去就是了,我有翠眉帮衬着。” 白侧妃看到规规矩矩站在阿福身后的翠眉,目光微动,“有翠眉姑娘在,我也放心了。天色不早,慧姐儿午睡该醒来了。” 从翠眉那里,阿福就知道了慧姐儿是燕王的女儿,先王妃所生,今年六岁了,一直在白侧妃院子里养着。而燕王膝下空虚,至今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慧姐儿在王府里的份量可想而知。 阿福微微笑,“姐姐自去忙去,不用担心我。” 白侧妃也不客气,上了轿子走了。 她一走,剩下的那些美人们就更肆无忌惮的盯着阿福看了,直想研究研究这新来的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能让王爷带了回来。 阿福顶着旁人各色目光,淡然上了轿子,她长得美,可不怕别人看。 等被仆妇们抬着走了半刻,阿福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成真了,这个燕王府太大了。光是一条长长的青砖甬道她们就走了半刻,然后又转了几道门,过了一个花园,她都被绕晕了,轿子才是停在了一个院子前。 很好,不用问,这个院子离朱公子很远很远了。 “夫人这就是淑景园了,”翠眉给阿福打起帘子。 阿福下了轿,抬头一望,朱漆彩绘灰瓦的广亮门上悬着蓝底鎏金的匾额,上书淑景园,她暗暗吸气,这个大门比香如故的大门还要气派,关上院门,就等于是独门独户的一栋宅子了。 早早就候在了院子门口等候新主人的管事和侍女们见到从轿子里下来一个穿着海棠红褙子的娇小美人,来不及细看,便纷纷跪倒,整齐划一地道:“拜见夫人。” 阿福没有准备,差点被吓了一跳。 翠眉就出来给她镇场子,“都起来吧。” 大家都知道翠眉是王爷身边的侍女,看她在这位新夫人的身边,就知道新夫人是有王爷撑腰的,也不敢在这时候闹妖蛾子,都老老实实的站好了,淑景园的管事就站出来,迎了阿福进去。 迎面是一处叠峦耸翠的假山石屏障,充作了影壁,石头上青青的薜萝翠藤连成一片,绿得赏心悦目,从右侧绕过这假山,就是一处架在水上的九曲回廊,回廊上又建了水阁,名叫四面荷风。想来等到夏日,这池子里是能够赏荷花的。阿福往水面上看了一眼,果然是有刚冒出个尖尖角的莲叶,青碧池子里红鳞闪动,原来是养了一群锦鲤,正游来游去逐着被风吹落在水面上的红樱桃。 阿福抬眼望去,对岸一排樱桃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果。扬州的樱桃想来都落了,这京城的樱桃倒是刚刚好。 杜管事是个年约三十的妇人,头发一丝不苟梳成圆髻,插着几枚鎏金簪子,耳中小小一个银丁香,很是精干的模样。她见新夫人对院子里的景色很感兴趣,就介绍道,“淑景园是王府里景色最好的院子,请了江南园林名家画的堪舆图,是以与京中常见的四合院不同。” 为了不显得自己很没有见识,阿福淡定颔首,“难怪有一种江南水乡的婉约。” “夫人说得极是,”杜管事引着阿福穿过回廊,又过了一个掩映在蔷薇花架下青瓦白墙的月洞门,一条海棠花树里的鹅卵石小径出现在眼前。 是淡粉的垂丝海棠,花香怡人,过了这片花树,就露出藏在花后的屋子来。三间的正屋,前有抱厦,漆着红墙绿柱,银红色窗纱,十分浓艳。 “侧妃娘娘说这院子就没有人住,就令人重新粉刷了一番,”杜管事觉得还是原来的黑漆柱子粉白墙好看, “侧妃姐姐费心了,”阿福很客气,难怪这屋子还有些新油漆的味道。 进了屋子,重新装饰的感觉就更明显了,一股与景色格格不入的浓艳风,多宝格上摆的都是宝石花的盆景,斗彩的花瓶,最绝是一面金丝楠木做架子的屏风,上面绣的百花图都是夹金线的,一眼看去富丽堂皇。 不能说布置得不好,已经是超豪华标准了,但是品味就显得有些艳俗,阿福坐在紫檀螺钿花鸟的插屏罗汉床上,微微蹙眉,穿得那么淡雅的白侧妃,她就不信她是这种品味。 可她刚进门,就为了摆设的事情得罪白侧妃,会不会显得太嚣张了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第 43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呜呜,阿黄尽管舍不得嘴里的肉,还是把小乌龟放到了燕王摊开的手心上,邀功地汪了一声,这个东西肯起来可香啦。 “好狗,”燕王给阿黄挠了挠下巴,还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条肉干喂给阿黄。他看小乌龟被阿黄啃得都是口水,就没有递给眼巴巴地看着他的阿福,直接把小乌龟放进了它的乌龟盆子里。 死里逃生,小乌龟马上探出头来看了看,发现自己安全后,忙四脚并用游进石头缝里躲着去了。 “还好小绿有壳,”阿福庆幸地拍胸口。 燕王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看去,忽而一凝,道貌岸然道:“新衣裳?” “是呀,王爷你看,好看么?”阿福俏皮地歪着头问,耳边白珍珠坠子被她甩得一晃一晃的。 晃得燕王心里也一荡一荡的,小丫头其实也不小,所以为了不在晚上做梦,燕王很认真地给阿福建议,“好看,然而夜里凉,换一件暖和点的。” 阿福穿的其实是夏装了,鸡心领子,胸前开了个深深的口儿,很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情,素绉的衣料又比较轻薄,粉白的衣裳下头嫣红的兜儿都隐隐可见。 “我下午觉得有些热,没想到夜里会凉,”阿福小脸有些儿红,朱公子不会发现她的小心思吧?她就是发现自己的小丘丘长大了些,才是敢穿这样的衣裳的。朱公子还不留宿,她急啊,府里还有那么多美人儿虎视眈眈呢。 “京城气候与扬州不一样,四月天夜里还冷,别贪凉,”燕王瞬间代入老父亲角色,为小姑娘的身体健康操碎了心。 “嗯,”阿福失望地捂捂胸口,“我这就去换了。”人家哪里是为了贪凉嘛。 怎么忽然就有些不高兴起来?燕王不解。受了冷落的阿黄不甘寂寞地把前脚搭上了榻,嗷呜叫着求摸摸。 大概是说她贪凉不高兴了,真是小孩子脾气,究竟还是小啊。燕王摸摸阿黄的狗头,摇了摇头。 王爷和徐夫人在屋子里待了小半个时辰,出来徐夫人就换了一件高领的衣裳,王承恩眼珠子一转,心里嘿嘿笑了,这回不止是贤妃娘娘高兴,就是陈嬷嬷也该安心了罢。 他谄媚地迎上去,“王爷,可要备轿?”这么问,其实他已经把轿子给准备好了。徐夫人伺候王爷累了,指不定就走不动了。 燕王就看了阿福一眼,她穿的银红遍地金拖泥裙,应是不好走的,于是携着阿福的手点了头。 王爷就是厉害,把徐夫人弄得走不了路了,王承恩心里给燕王比了个大拇指,颠颠儿张罗着车轿。 本来是两人各乘一个,阿福怯怯地一扯燕王的袖子,燕王就心软了,哪还记得什么爱而不藏的话,携着她上了同一顶轿子。 沉香园,主位上还空着,下头都已经坐满了。 “这新人未免也太不懂规矩了,怎么都不知道先来给侧妃姐姐请安,”张侍妾嘴巴闲不住,又喜欢煽风点火,一看大家都到了,就差那个新来的,立时嚷嚷起来了。 “是呀,大家伙都到了,就她一个人没有来,难不成还想跟王爷一起来不成,”跟张侍妾一伙的人帮腔道。 “就是。”立刻有人酸溜溜附和。说是这么说,但她们心里思量着,王爷八成是要带着新人来了,早上的时候,王爷对新人有多温柔体贴她们可都看到了。那么,独宠多年的白侧妃,会不会出手对付新人呢? 白侧妃坐在主座右首,听着下头的女人们叽叽喳喳,她只耐心哄着慧姐儿,叫她多吃一口饭,面上看不出什么来。 与白侧妃相对而坐的赵夫人赵小意修佛,为人淡泊,听她们酸得不像样子,淡淡道:“都安生点。” 这赵夫人是李家还是异姓王时候就伺候燕王的丫鬟出身,先王妃给提的姨娘,比燕王还大了两岁,她资格最老,在王府里很有几分地位,就是燕王也待她十分宽和,是以她一开口,就算是最嘴碎的张侍妾都没话说了。赵夫人一心向佛,早就不争宠了,早上为了做早课,可都没有去门口献媚。大家是服气的。 “徐夫人新来,王爷娇待些也是应当的,”白侧妃这才开口,趴在她怀里的慧姐儿已经睡着了。 她这话在场的美人们听了都不得劲儿,她们新来的时候,也没有被王爷娇待过呀。难道是因为她们是别人送的,这徐夫人是王爷自己要的,就格外金贵点? 赵夫人心无尘埃,轻轻看了白侧妃一眼,白湘君的心乱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白侧妃说完也觉得后悔,她细细品自己的话,很有挑拨的嫌疑,一时怔忪。所以下午时候亲眼看见王爷往淑景园去,还是影响到她了,她本以为能守得住自己的本心,结果挣扎了这些年,还是乱了。 正当席上众人各怀心思,燕王和阿福一起来了。 见王爷果真是携着新人一起来的,大家酸溜溜之余,不免期待着白侧妃能跟新人斗起来,这样她们才有趁乱检漏的机会。 阿福很认真在观察敌情,本以为早上见到的女人们就是朱公子所有的内宠了,哪知道宴席上又多了个清雅如莲的美人姐姐,比那白侧妃美多了。她心里有些沮丧,朱公子不止是有她一个,而她只有朱公子一个,这世上是没有公平的,而她能做的只是让朱公子多喜欢她一点,更喜欢她一点。 白侧妃等人迎着燕王入了座,阿福便依着翠眉教她的规矩,规规整整给白侧妃见礼,口称:“侧妃万福。” 燕王看阿福对人屈膝,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妹妹不必多礼,”白侧妃面带善意的笑容,扶了阿福的手叫她起来,又给阿福介绍,“这是赵夫人。” 阿福明白在王府里能叫夫人的就是比侧妃低一级的媵人,是有品级有俸禄的,跟她这个口头上的徐夫人不一样,忙低头道了个万福。 “妹妹看着面善,我痴长些年岁,妹妹叫我赵姐姐就是,”赵夫人和善地打量这被王爷带回来的徐夫人,长得是十分讨喜的漂亮,只年岁还小。她略不赞同地看一眼燕王,王爷怎么下得去手的? “赵姐姐,”阿福从善如流,她感觉得到赵夫人对她释放的善意,原来这青莲一样淡雅的美人就是翠眉嘴里常年礼佛的赵夫人,果然气质与别人不一样,她很难对赵夫人生出恶感来。 两人相视一笑,都对对方很有好感。 见过赵夫人,阿福就在白侧妃的安排下入了坐。王府从正妃到侍妾都是有品级规制的,阿福新来,虽被称为夫人,但实际上还没有正式受封,论理张侍妾都比她地位高。可有燕王在,白侧妃给阿福安排的位置就是赵夫人的下手。 赵夫人是很乐意照顾一下这个很合她眼缘的小姑娘的,只是小姑娘太依赖王爷了,频频偷看王爷,着迷得很。当然,席上偷看王爷的人本来就很多。 “妹妹那里可有什么需要增减的?”白侧妃忽然笑意盈盈开口问阿福,她留意到了阿福对燕王频送秋波的行径,心中不喜,不是说是举人家的女儿么,怎的这般不矜持? “姐姐是说淑景园的摆设么?”阿福羞涩地笑笑,“我不太习惯那样的摆设,正想问姐姐可不可以自己改改呢。” “怎么,妹妹不喜欢?”白侧妃想想,她可是吩咐的一切都按上好的来。 “我觉得有些艳俗了,”阿福直言。淑景园的摆设不论是白侧妃亲自吩咐下去的,还是她手下人自作主张,都是没有把她看在眼里,房间布置成那模样,究竟是寒碜谁呢? 白侧妃一愣,她没想到徐氏居然不按常理出牌,竟当着王爷的面直说她的布置艳俗,微微笑了,“既然妹妹不喜,明日我叫人拿了对牌,妹妹自己到库房挑罢。” “多谢姐姐体贴,”阿福起身道谢,把礼数做足了。 燕王忽然出声,笑道:“徐氏你也不成,待本王给你布置。”淑景园确实弄得不像样,燕王有些不满白侧妃不把他的吩咐放在心上,也不知指派的那个丫头给阿福布置的房间,一股子土味。 阿福被燕王质疑了品味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点头,“有王爷,我就可以当甩手掌柜了。” 白侧妃面上的笑就有些勉强,这是燕王第一次打她的脸,为的是给别人撑腰。白侧妃坐立不安,觉得下头的女人们都在看她的笑话。 一场沉闷的洗尘宴很快就结束了,白侧妃紧张地看着燕王,“慧姐儿刚才还念叨着父王,只撑不住睡了。” “我去看看慧姐儿,”燕王也有些想念女儿,他看看阿福,“徐氏你先回去。” 本来听了前半截,以为朱公子要在沉香园留宿了,听了后半截,阿福就高兴了,朱公子的意思就是晚上要来嘛。她俏声应是,先行告退回去了。 这下白侧妃更觉得难堪,只强撑着没有变脸罢了。 赵夫人心里摇摇头,也起身告辞。不久赴宴的人就都走了个干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第 44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哪知道遇上了个不解风情的朱公子,只觉得厌烦,很不怜香惜玉地把阿芙撂开了,“芷沅的病若是人为,你再哭未迟。” 阿芙跌在地上,只捂着脸哭泣,“姐姐待我亲如姐妹,这场病,我愿替了她去。” 吴明德送了朱公子上车,转身看阿芙还在哀哀哭泣,有点儿可怜,“快起来罢,朱公子说的是气话。” 不过他也没有多余的功夫怜香惜玉,他注意到一旁的兴儿,“你可是芷沅的丫头?”见兴儿点头,就道:“快收拾了你家姑娘的东西,跟过去伺候。”说完才是上了马。 “妈妈,我也要去呐?”兴儿不情愿,芷沅姑娘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呢,若是出了差错,她可担不起朱公子的怒火。 “去,”徐婆子看了朱公子对芷沅的上心,生怕朱公子回过神来找香如故的麻烦,别说吴公子是要个丫头,就是开口要含烟她也要给啊,“你就跟了芷沅去吧。” “妈妈,我不放心姐姐,”阿芙想着朱公子那个冰冷的眼神心里有些怕,那南洋商人带来的花木虽说稀罕,但梨花巷里知道它有毒的人也不是没有。一面又暗恨,不是说能吃死人么,为何阿福的命如此硬? “你就安生在屋里待着罢,”徐婆子也不是看不出来阿芙故意勾搭朱公子的小把戏,思及阿福病得蹊跷,徐婆子心里一突,不敢再往下深想。 阿芙抿了唇,看来那团揉烂的枝叶得尽快处理了。 朱公子暂住在吴明德的一处别院。 扬州城有名的大夫都被请了来,可阿福的病因古怪,竟是没有人找得出缘由,只有一个年轻的大夫直言道:“这位姑娘的病症不是受寒,倒像是中了毒。” 这中毒二字一出,屋子里都静了。被那朱公子平平淡淡的目光一扫,同来会诊的大夫们只觉得头顶发凉,暗骂这个愣头青,这么多人难道就你一个人行?看出来悄悄给治了就是,为何要点破是中毒?明哲保身懂不懂! “可能治?”朱公子目中有寒色,然比起追查凶手,当下救治徐氏更重要。 “在下才疏学浅,不知这位姑娘中的是什么毒,只能开些解毒的药一试,”年轻大夫顾忌得少,直言不讳。他看着床上的小姑娘,即便是昏迷着,也能看出来她眉目如画,不由深叹大户人家里的手段厉害,争宠而已,竟然能找到这样稀奇的毒。 朱公子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已下了决定,“试罢。”只因他提前来寻她,就要生出这样的变数?这辈子,他却是不肯再认命了,定要争上一争。 许是解毒的方子对了路数,到了半夜里,阿福的病情稳定下来,气息也变得强健了。 朱公子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高热已经是退了,手底下柔嫩的皮肤也褪去潮红显现出正常的肤色来。 他松了一口气,用裹着干净纱布的筷子沾了蜂蜜水轻轻点在阿福的唇上,之前的高热让她的唇有些泛白起皮,看起来可怜极了。 迷糊中阿福感到唇上清凉的甜意,人都还不清醒就知道贪婪地追着那甜甜的水儿吃,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嘴巴里一股子又苦又涩的药味,好难受。 蹙着眉头的小人儿看起来可委屈了,小嘴巴却津津有味地舔着纱布,吃得可香,都发出了吧唧声。 朱公子见她已经知道啜着嘴吃甜水了,心神一松,嘴角露出个淡淡的笑。她还没醒,喂多了水不好,朱公子沾了两次就住了手。 阿福舔着嘴唇等了半晌,那清凉的甜水却是没有了,可把她急坏了,闭着眼睛就嘤嘤哼哼,嗷嗷待哺的小猫儿一样闭着眼睛四下找甜水喝。 她病弱无力,头根本就没什么力气转动,只能啜着嘴舔舔自己唇上残留的甜意,真是又可怜又可爱。 小馋猫,朱公子对她总是心软的,摇摇头,又沾了些水喂她。这回阿福学乖了,生怕那甜水再跑了,一下子抱住了朱公子的手。 她的手又软又热,朱公子被她抱着,一时舍不得抽出手来。哪知道她是个小没良心的,纱布里抿不出水来了就嫌弃地推了推他,嘴里又开始哼哼。 “好了,不能吃了,”被嫌弃了朱公子也不生气,低声宽慰她,“等你醒来想吃多少都有。” 朱公子自己是不知道他自己的语气有多温柔,他的低语可把屏风后待命的大夫们肉麻坏了,这真的是白日里眼神一扫就把人吓得噤若寒蝉的朱公子吗?莫不是假冒的! 阿福嘤嘤着不依,她嘴巴里还是苦,还是渴,她很不高兴!也不知道是谁故意捉弄她,给她喂了黄连水! 那甜甜的水又老等不来,气得她从昏沉的梦境中醒了过来,眼儿一睁,昏黄的灯下居然是朱公子那张令她印象深刻的脸! 吓得她一下子又把眼睛闭上了,这一定是在做梦! “沅沅你醒了?”朱公子没想到这丫头能因为贪吃醒过来,一时惊喜出声。 不不她是做梦,阿福闭着眼睛不肯睁,念着自己是在梦中,竟然又昏睡了过去。 朱公子啼笑皆非,好在她是真的好转了,他怜惜地摸摸阿福的脸,病了一场,她就更廋了,往后得好好养养了。 他看着阿福安稳地睡了,这才能腾得出手来查一查她的病因。 堂屋里,吴明德撑不住坐在椅子上打盹,他的小厮平安看见朱公子出来了,自家公子还睡得香,忙在吴明德胳膊上掐了一记。 “谁他娘的敢掐老子?”吴明德一下跳起来,吐沫横飞开骂。 咳咳,小厮平安挤眉弄眼地给自家睡傻了的公子提醒。吴明德顺着平安的视线看过去,朱公子清清静静地站着。 吴明德瞬间变成了彬彬有礼的吴公子,关切道:“嫂夫人可还好?”见风使舵如吴明德,这就把嫂夫人叫上了。 果然朱公子并无不悦,难得和颜悦色地对吴明德道:“已是平安了。” “好好好!”吴明德喜笑颜开,“嫂夫人逢凶化吉必有后福哇!” 往后她就归他照管了,当然是有福的。朱公子坦然坐下,直视吴明德,“下毒之事还需要吴公子帮忙。” 吴明德拍着胸脯答应了,简单粗暴,“我这就叫我爹派人查抄香如故,定能把那个贱人找出来!” 朱公子闻言微微点头。他父皇擅长连坐,他也不是不可以的。 站在他身后的侍卫曹正淳却觉得不妥,低声提醒,“公子。” 王爷此番来扬州买瘦马,他已是觉得不妥,现在还要为了一个女人就兴师动众,这不是把把柄往太子手里递吗?只怕太子的人就在暗中盯着呢。 “有劳明德了,”朱公子抬手,止住了曹正淳还想说的话,若是连查抄一个小小的香如故都要瞻前顾后,他这个燕王也太窝囊了。 第一次!朱公子亲切地叫他的名字了!吴明德大喜,朗声道:“朱公子放心,我必定办得妥妥的!”他热情如火万丈高,雄心勃勃地要帮朱公子把下毒害芷沅姑娘的凶手找出来,办成了这个大事他爹定然会对他刮目相看的! 刚想得美妙,一个小厮就急急忙忙跑了,“公子,不好啦,香如故走火啦!据说都烧成白地啦!” 霎时吴明德的满腔热血都凉了,香如故都烧光了,他查什么鬼? 不过他也没有多余的功夫怜香惜玉,他注意到一旁的兴儿,“你可是芷沅的丫头?”见兴儿点头,就道:“快收拾了你家姑娘的东西,跟过去伺候。”说完才是上了马。 “妈妈,我也要去呐?”兴儿不情愿,芷沅姑娘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呢,若是出了差错,她可担不起朱公子的怒火。 “去,”徐婆子看了朱公子对芷沅的上心,生怕朱公子回过神来找香如故的麻烦,别说吴公子是要个丫头,就是开口要含烟她也要给啊,“你就跟了芷沅去吧。” “妈妈,我不放心姐姐,”阿芙想着朱公子那个冰冷的眼神心里有些怕,那南洋商人带来的花木虽说稀罕,但梨花巷里知道它有毒的人也不是没有。一面又暗恨,不是说能吃死人么,为何阿福的命如此硬? “你就安生在屋里待着罢,”徐婆子也不是看不出来阿芙故意勾搭朱公子的小把戏,思及阿福病得蹊跷,徐婆子心里一突,不敢再往下深想。 阿芙抿了唇,看来那团揉烂的枝叶得尽快处理了。 朱公子暂住在吴明德的一处别院。 扬州城有名的大夫都被请了来,可阿福的病因古怪,竟是没有人找得出缘由,只有一个年轻的大夫直言道:“这位姑娘的病症不是受寒,倒像是中了毒。” 这中毒二字一出,屋子里都静了。被那朱公子平平淡淡的目光一扫,同来会诊的大夫们只觉得头顶发凉,暗骂这个愣头青,这么多人难道就你一个人行?看出来悄悄给治了就是,为何要点破是中毒?明哲保身懂不懂! “可能治?”朱公子目中有寒色,然比起追查凶手,当下救治徐氏更重要。 “在下才疏学浅,不知这位姑娘中的是什么毒,只能开些解毒的药一试,”年轻大夫顾忌得少,直言不讳。他看着床上的小姑娘,即便是昏迷着,也能看出来她眉目如画,不由深叹大户人家里的手段厉害,争宠而已,竟然能找到这样稀奇的毒。 朱公子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已下了决定,“试罢。”只因他提前来寻她,就要生出这样的变数?这辈子,他却是不肯再认命了,定要争上一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第 45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这个翠眉的语气真是讨厌,明显是看不起她。阿福对人的喜欢厌恶向来单纯,你对我好,我当然也对你好,你要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她嘴唇微抿,没有跟翠眉说话,却也安分的放下了梅子青的窗纱。唉,真想让朱公子来陪她呀。 大概朱公子是有些忙,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还是不见他来。船上人又多,阿福谨守本分并不敢独自出去走动,只能打络子打发时间,盼着朱公子记起她来。 哪知吃完了午饭还是没等到人,只等到了朱公子叫人送来的一只小乌龟。养在瓦盆里的绿壳小乌龟只有阿福的手掌大小,头脚都缩在壳里,看上去就是一块搁在水底的龟壳。 然后她一个下午就在逗乌龟冒头中度过了。到了傍晚,燕王特地来陪她吃饭,看见她跪在榻上,拿着一根丝绦在逗乌龟,不禁笑道:“你越逗它,恐怕它往壳子里藏得更深。” “公子,”阿福一看朱公子来了,哪还顾得上小乌龟,欢喜的跳下榻,热情的小狗狗一样围着她家朱公子转。 燕王就牵着她的手坐下了。阿福是第一次跟男人手牵手,心里慌慌,可又觉得甜,燕王想要松手她还舍不得放,娇滴滴的拉住了燕王的一根手指头。 这两三年为了不被皇帝和太子猜忌,燕王故意行事放诞了些,在京城里也是有名的浪荡王爷,秦楼楚馆没少跟着人去,可他去归去,倒也不跟着那些真纨绔胡闹,再加上他时常冷脸,美人们也不敢大胆献媚,像阿福这样的,胆子大到勾着他手指头不放的,竟然是头一个。 光天白日的,燕王觉得有些不对,可看徐氏那么欢喜的样子,他就心软了,反正是自己屋子里,她放肆些就放肆些罢,便任由阿福拉着他的手,叽叽喳喳叫他看小乌龟了。 “公子喝茶,”翠眉端着一盏茶进来,看见那瘦马毫无规矩地腻在王爷身边,又忍不住皱眉,王爷虽然爱美色了些,可从来没有把那些人往府里带的,怎么会买瘦马? 当着翠眉的面跟徐氏腻歪,燕王老脸有些发红,只是他一贯脸冷,旁人也看不出蹊跷来。 “翠眉,这几日你就辛苦些,把规矩与徐氏说说,”燕王仪容端正的对翠眉说,可手指还是被阿福握在手里,他自己也不拿出来。 翠眉目光一扫两人交接的衣袖,垂下头答应了。 阿福看她答应得不情不愿的,在心里哼了一声,开口甜甜地说:“那会不会太麻烦翠眉姐姐了呀。” 燕王虽然是一个十几岁就开始混在军营大老粗里的男人,但是他对阿福是真上心,立刻就察觉了徐氏对翠眉的不喜,他也不偏帮,只淡淡的说了一句:“翠眉是仆,你是主,没有麻烦不麻烦的。” 翠眉听见燕王这么说,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她可是正正经经的清白人家出身,贤妃娘娘派去照顾燕王殿下的,这瘦马也配做她的主? 阿福也在心里嘀咕,朱公子是不是生气她胡乱吃醋了?那她安分点吧,乖乖的,阿福想着忙讨好地对燕王一笑,“公子我一定会好好学规矩的。”大户人家的规矩,她打小就没少学,肯定能学得很快的,就不用看这个翠眉的臭脸了。 堂前教子,枕边教妻,燕王心想不能在奴婢面前落徐氏的面子,就挥手让翠眉退下了。才是问娇憨地捏着他手指的阿福,“你不喜欢翠眉?” 要是早两日,被朱公子这么问,阿福她就不敢说真话了,可她已经明白了朱公子对她可以说是宠溺的好,这话就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了,她就坦诚道:“是她先不喜欢我的,翠眉姑娘大概是看不起我的身份吧。” 说完了翠眉的坏话,阿福就偷偷打量朱公子神色,她大着胆子说着话也是个测试,她想看看朱公子对她容忍的底线是什么,要是还比不上一个丫头,那她往后就更努力一点,争取在朱公子心上多占一点点份量。 燕王皱眉,他原本带翠眉出来就是想着要是找到了徐氏,能有个信得过的人服侍她,教导她王府里的规矩。他没想到会是个两看相厌的局面。 “公子放心,我会好好跟她学规矩的,”阿福见朱公子不说话,忙笑着做保证。罢了,这次比不过,往后还有机会嘛。她先好好学规矩,然后就可以早早摆脱翠眉了,她自己也很能干,不需要人伺候。 “不要妄自菲薄,往后在府里,谁都不敢慢待你,”燕王原本的打算是叫宫中女官出身的翠眉调教一下徐氏的规矩,他好给徐氏按个落魄官家小姐的身份,现在看来是他行事不周了,还不如等徐氏入了府,请白小姐帮忙更可靠。 “翠眉是我母亲给的丫头,”燕王给阿福解释道,他母妃担心他身边没有人伺候,给他拨了几个宫女,翠眉是最能干本分的,才是在王府里留到了今天,“因而在府里有几分体面,但你也不必让她,有我呢。”要不是他府里能用的人不多,他也不会挑了翠眉跟来。 原来是这样,阿福就了然翠眉对她的敌意何来了,妈妈可是教过了,想当通房的丫头都是野心勃勃,她们比她们这些后来的更早跟在男主人身边,更了解男主人的喜好,一定要小心仔细提防! 阿福警惕起来,越发的乖巧,“嗯嗯,我都听公子的。”她忍着羞涩把头靠在朱公子胳膊上,像只撒娇的猫儿一样蹭了蹭。朱公子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也不知道是什么香,这样的清淡优雅。 甜软可人的小姑娘总是能让人心软的,燕王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指着瓦盆里探出头来的小乌龟,“乌龟露头了。”刚才不是一直在逗乌龟么,别错过了。 阿福忙抬起身子去看,那小乌龟又胆小的把脑袋缩回去了。 燕王看她失望的样子,失笑道:“你看它像不像你,一害羞就把头埋起来。” 她长得这么漂亮,怎么就像小乌龟了!阿福气鼓鼓地鼓起了腮帮子。 惹得燕王又是一阵笑。 翠眉站在屋子外听见王爷又笑了,脸色就不太好看。 曹正淳倒是觉得高兴,这芷沅姑娘能让王爷开怀也不枉费王爷对她的心意了。 一眨眼,就在船上过了几日。 阿福平日里跟着翠眉学习规矩,朱公子有空了,就来陪她闲话,或者他们一个看书,一个拿着丝线打络子,纵然不说话,也十分的宁静安适。阿福都爱上这船上的生活了,只除了一样,朱公子这么久了还是不在她房里留宿, 阿福多急呀,怎么朱公子就是不留宿呢?她身子已经好了呀,能吃能睡,养得油光水滑了呀。朱公子怎么还是不来吃掉她呢? 阿福想得心慌,难道她还不够漂亮? 这天她就趁着翠眉不再,自己偷偷用梅色薄纱罩衫改了一件贴身的小衣,薄纱轻透,穿在身上影影绰绰的,她往铜镜里一看,这衣裳真是满园春色关不住,顿时脸都羞红了。 到了晚上,阿福就开始盼着朱公子来,却一直等到掌灯,眼看夜深了,大概朱公子是不回来了,阿福失落地准备睡下了,突然河面上噪杂起来,她隐隐听见有人在喊闹水匪了! 阿福忙爬到窗户上去看,隔着窗纱,她看见外头起了火光,河面乱糟糟地,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自家船上也乱起来了,人声鼎沸,她听得更清楚了,是水匪来了。 阿福只担心朱公子,忙穿了鞋下床。 “怎么脸这么红,难道又发热了?”燕王假作不知阿福脸红的缘由,低低笑了几声。 初次见面,阿福就觉得这位朱公子的声音好听,此时听他低笑,便如春风吹皱了春水,一颗心也跟着他的笑声颤动起来。 看见阿福的脸色愈红了几分,燕王噙着笑,抬手落在阿福滚烫的小脸上。指尖触到的肌肤柔嫩之极,让他想起了慧姐儿爱吃的奶豆腐,白软嫩滑,吹弹可破。他指下不敢用力,生怕碰破了,便只小心翼翼地抚了抚。 “更红了呢,”燕王收回了手,捻着指尖淡笑道。他正值气血方刚,跟前的人又是梦中缠绵入骨的徐氏,不免下腹燥热,只是一看小姑娘稚气未脱的脸,他不得不压下了起伏的心绪,默念三遍清心咒,美人尚小,可有得等。 为什么红,难道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阿福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了那不正经的朱公子一眼。明明长得这么好看,就像是话本里的翩翩佳公子,可行事却像故事中调戏佳人最后被佳公子惩恶了的纨绔。 她忍不住又多看了这朱公子一眼,还笑,还笑,就不能正经点么! 被阿福瞪了几眼,燕王也不生气,只觉得小姑娘这样生动活泼甚好,他是不愿再看到她气若游丝的模样了,梦中剜心之痛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我刚进来,听你说还要一碗,”燕王转眼看到一个雕漆描金的食盒搁在一旁贴螺钿花草的紫檀几子上,他揭开盖子,里头是汝窑的天青冰裂大肚瓮,揭开一看,胭脂米粥衬着天青瓷色犹如桃花般冶艳。 美食美器,燕王看在眼里,却眸色微冷,扬州的奢靡之风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商人巨贾为了取乐竟有把金箔往水里扔了,看人争抢为乐的。而扬州知府家里,吃穿用度无不精细,价值连城的汝窑瓷也可拿来盛粥。无怪乎有人说举国之财聚于江浙。 燕王思及去年河南大旱,赤地千里c饿殍遍地,朝廷却无力赈灾,眉峰越发的冷峻。 大梁新立,这天下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这江浙之地因前朝福王肉坦而降,得以免受战火之苦,繁华依旧,同时前朝余孽却也得以喘息,如滴水入海,藏匿其中。在江南,朝廷的掌控还是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第 46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燕王睡得并不沉,他朦胧中感到身边的人坐了起来,似乎在盯着他看,已经看了好久了,直到燕王神志渐渐清醒,她还在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想到昨晚该处理的都处理了,今日无事,燕王也就不急着睁眼,气定神闲地等着看她要对他做什么。 阿福定定地看了燕王半晌,她见朱公子睡得沉,色壮怂人胆,便鼓起了勇气,俯下身,轻轻c轻轻在朱公子脸上亲了一下,蜻蜓点水地,一触即离。 啊啊啊,她亲到朱公子了!阿福亲完就捧着脸偷笑,一面回味唇上的触感,朱公子的皮肤好好哦,亲亲的感觉非常棒!难怪妈妈说男女敦伦是一件非常美妙快乐的事情,她现在就好快乐。 沉浸在欢喜中的阿福没注意到,“沉睡”中的美男子的耳朵尖尖悄悄地红了。 所以她又大着胆子,在燕王的右脸亲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都飘了,喝醉了酒一样,捧着红透的脸蛋嘿嘿偷乐。 燕王他是继续装睡也不好,怕胆大包天的徐氏继续亲他,直接醒来也不好,怕臊着她,一时左右为难。 还是徐氏太大胆了!她怎么可以这么放肆,竟然偷亲他!燕王在房事上从来都是主动的一方,他何曾遇到过阿福这样热情大胆的女人,就是梦中的徐氏,也往往是被迫承受的一方,哪里像现在这样积极主动过。 阿福自己偷着乐了半晌,终于把主意打到了燕王微抿着的薄唇上,她想起来被陈妈妈悉心指导的一门功课,用舌头给樱桃梗打结,她练得舌头都破了,好不容易才勉强过了关。一起学习的姐妹里,倒是阿芙学得最好。 她摇摇头,把阿芙从脑子里甩出去了,弃我去者不可留,她还是好好怜取眼前的朱公子吧。不知陈妈妈的授课内容,用在朱公子唇上,能不能让朱公子更喜欢她一点呢? 燕王明显感觉到徐氏的目光越发灼灼,他当机立断在阿福再一次凑过来之前猛地睁开了眼睛。 “呀!”阿福没想到朱公子醒得这么突然,克制不住惊呼了一声,然后假作镇定地,“公子你醒了。” 要不是燕王注意到她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就要信了她是真的很镇定呢。 “沅沅你房里可有蚊子?”燕王也很镇定的坐起来,论装模作样,十个阿福都顶不过半个燕王。 阿福不解,这才三月天,哪里会有蚊子,摇头,“没有呀。” “但我感觉好像被大蚊子咬了两口,”燕王意味深长地看着阿福,举手抹脸,缓缓摸过被阿福亲过的地方。 阿福瞬间就懂了,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许c许是真的有大蚊子。” 燕王轻笑一声,他见好就收,没有继续逗小姑娘,揭开被子就穿鞋下床。 阿福这才发现朱公子是和衣睡的,不免失望,看来要想扑倒朱公子还是任重而道远。 阿福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睡了一觉醒来就精神十足了。她看朱公子起了床,自己也赶紧下了床。 燕王已经打开了房门。 站在外面等了许久的连翘忙带着淡竹低头给燕王请安,“王爷,您吩咐给徐姑娘备的衣裳,奴婢已经准备好了。” 昨夜楼船被水鬼凿沉,阿福的行李也遗失在了河底,她昨夜换的衣裳还是连翘借给她的,于是今早船停靠在徐州码头,燕王就令人上岸给阿福采买衣裳了。 燕王背后,阿福还在系衣服带子,听到王爷二字,手一顿,她就说好像是忘了什么大事,原来朱公子竟然是一个王爷! 燕王让连翘二人进来,一回头就看见阿福低着头傻乎乎在系衣带,笨手笨脚的都打成死结了。 “蠢,”他不忍再看,走过去三两下就把被阿福系成死结的衣带解开了,“我让人给你准备了新衣裳。” “多谢王爷,”阿福低眉顺眼地,想起来朱公子是个王爷以后,她就有些束手束脚,难怪翠眉对她的规矩诸多苛责,王府里的规矩妈妈没教过啊。 看她这样规规矩矩的,燕王很不习惯,挥退了丫鬟们,他才是抬手握住了阿福的肩,“朱是我母妃的姓,我并不是故意骗你的。” “我听说书先生说过,当今只有一位王爷,就是战功赫赫的燕王殿下。”阿福抬眼看燕王,年少英雄还俊美非凡,难怪每次说书先生说起燕王的事迹,大姑娘小媳妇都很捧场。 “是我,”承认自己是战功赫赫的燕王殿下,燕王忽然觉得有点王婆卖瓜的嫌疑,他认真道,“我名李溢,字子谦,家中行四,家财尚可。”颇有自我推荐的意味。 “沅沅,你可愿意跟我回府?”燕王说出这话,就有些紧张,万一沅沅不答应,他强抢民女是不是不太好?原来阿福的身契已经被燕王销毁了,他为她安了个举人家小姐的身份。在大梁律法上,阿福已经是个良民自由身了。 阿福却不知道燕王为她精心布置的身份,听了燕王这话,气得一跺脚,“不跟王爷回府,妾还能去哪?”她都是他的人了,难道还想不负责? “我只怕委屈了你,”燕王一叹,爱之愈深,顾虑也就越多。他的原配妻子是嫡母的娘家表侄女,那时候他渐渐在战场上展露锋芒,不再是不受人重视的庶子,嫡母就提出把表妹钱氏许配给他。两人的婚姻与其说是结两姓之好,不如说是嫡母牵制他的手段。不过小时候他和钱氏也是有过青梅竹马之谊的,钱氏长得温柔美丽,他一开始也很喜欢她。但是钱氏并不喜欢他,嫁给他后郁郁寡欢,每次都是想方设法把他往侍妾房里推,渐渐的他也很少往她房里去了。 后来,他领兵攻打京城,被俘的二哥三哥被人推到了城墙上,迫他退兵。结果没能谈拢条件,父皇命他继续进攻,二哥三哥就被人从城墙上推了下来。他还记得钱氏突然来找他,那疯狂绝望的神色。他才知道钱氏喜欢的一直是三哥,因为他害死了三哥,钱氏恨他入骨,就连肚子里的孩子也狠得下心除去。最后却是孩子艰难地活了下来,钱氏血崩而亡。经了这一场,他越发淡了女色上头的心思,只是为免太子疑心,他便故意做出因伤情而纵情的样子来。 徐氏于他,是个意外。 “我还怕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王爷,”阿福没觉得有什么委屈的地方,丝绸商人变成位高权重的王爷,说到底是她高攀了。 “沅沅,”燕王很喜欢阿福的坦诚,正要说些保证之类的话。 阿福开口打断了他,“王爷,我本姓柳,小名阿福,爹娘没甚么出息,把我卖到了香如故,我就跟着妈妈姓了徐,妈妈给我起了花名叫芷沅,不过我更喜欢奶奶给我取的小名阿福。” 等等,所以他一直情深意重喊的沅沅,不是她真名?燕王有点尴尬,阿福也不姓徐,他心里喊了好久的徐氏,也不是徐氏 他给她选的人家,也是姓徐。 阿福没想那么多,她只是想让跟前的男人更了解她一些,当然私心里也是想让他叫她阿福。朱公子的声音那么好听,若是唤她阿福一定好听得耳朵都酥了。 还好有人打破了燕王的尴尬,陆永川站在门外禀告,“王爷,漕帮副帮主刘玉求见。” 阿芙拢了拢袖子,她偏不信命。 仆妇抬头看看正当空的太阳,催道:“姑娘快走罢,你身子娇贵,可经不得这毒辣的日头。” 阿芙温婉点头,提步走出了树荫下。 香车里,阮湘湘嫌弃车厢闷气,命小丫头挑起了帘子,一眼瞧见路旁的粉衣小姑娘,长得艳丽妩媚,最妙是额上一粒红痣,鲜艳如珊瑚。 “那便是香如故的姑娘吧,也不知是哪个?”阮湘湘看着鲜嫩的小姑娘,不免生出自己花年渐逝的感慨,“真是鲜嫩水灵。” 马车辘辘,离路旁的人越来越远。 “黄毛丫头罢了,如何能与姑娘相比,”阮湘湘的贴身丫头知棋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传闻中的那位朱公子选了几日终于在香如故买下了个叫做芷沅的瘦马,额上长着朱砂红痣的。也不知是不是路旁的这一个,反正在她看来,不如自家姑娘多矣。 “待到朱公子见了姑娘,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姿国色,”知棋取了一把小巧的檀香扇子为阮湘湘打扇。 檀香扇底香风阵阵,阮湘湘微蹙的眉头松展开来,也不知这位朱公子是何脾性,吴公子使来传话的人竟再三嘱咐她小心谨慎。 扬州自来豪富,纵是十年前天下大乱,也没有留下战火的痕迹,依然是风流云聚的销金之地。 作为扬州纨绔子弟的代表人物,吴明德自然是有很多打发时间的消遣,为了庆贺朱公子寻到可心人,便在瘦西湖设宴,招来扬州名妓和梨园名伶们,热热闹闹的凑了一台大戏。 阮湘湘到了瘦西湖的时候,湖上的画舫里已经飘来歌吹鼓奏了,唱的是“升平早奏,韶华好,行乐何妨。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惟愿取,思情美满,地久天长。” 歌声婉转,多情之极,阮湘湘心道这秦香玉今日真是卖力,待到上了画舫,才见满目钗环珠翠,美人如云,吴公子竟然是把整个扬州城里有名的美人儿都请了来,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然而众美云集,各显身手,所取媚的贵客却仅有一人,阮湘湘见到随意坐在软榻上的那位公子,饶是她见多识广也心口跳了一跳,如此俊美的公子,若是能与他风流一度,倒贴她也是愿意的。 难怪秦香玉唱得那么春心浮动。 “湘湘姑娘来晚了,可要罚三杯,”吴明德素喜阮湘湘婉转柔媚,见了她穿着月白的褙子,外面罩着粉白的纱衣,十二幅湘裙下莲足若隐若现,犹如才露尖尖角的小荷一般清新可爱,更是心爱,不等她走到近前,就招手叫她过去。 “为了见吴公子,梳妆打扮便多废了些时间,公子难道不觉得我今日格外美貌么?”阮湘湘含情脉脉地望着吴明德,“公子怎么舍得罚我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第 47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又没有成功勾引到朱公子,这是为么呢?阿福捏了捏自己的脚,嫩生生的豆腐脑儿一样水嫩,明明那么好看了,是不是因为缠了足把脚趾头缠歪了,朱公子看不上?阿福好苦恼,妈妈说女人的脚金贵,只能给自己的男人看,因为男人看了女人的脚,就没几个把持得住的,可是到了朱公子这里,妈妈教的勾引技巧都不好用呢。 燕王等了片刻没等到阿福的回答,心里默念了一遍清心咒,这才去看她,就见她长睫毛垂着,咬着唇,一脸欲说还休的委屈,擅于脑补的燕王立刻就在脑子里模拟了一场刘吴氏盛气凌人,欺压小可怜阿福的小剧场来了。 他的人,谁敢欺负?燕王目色一沉,他怕吓到小姑娘,语气倒是放得软,“刘吴氏可是对你不敬?” 咦咦?怎么扯到刘太太身上去了?阿福抬起头看燕王,敏锐的觉得她家朱公子是要给她撑腰呢,可她也没有腰可以撑,忙摇摇头,“刘太太可亲切了,王爷不要担心。” “那是她送的东西你不喜欢?”燕王没有撑成腰可遗憾了,想方设法宠自家小姑娘,刘吴氏送的礼小姑娘不喜欢,那就换他来送。 “不不,”阿福继续摇头,头上的四蝶流珠金步都给摇晃得叮叮咚咚,“刘太太把我丢的东西送回来了,我很喜欢。至于其他的,确实不是我的东西了。” 她羞答答的牵住了燕王的袖子,“谢谢王爷。”刘太太为什么给她送礼,帮她找东西,阿福门儿清,都是因为朱公子啊。 嗯哼,燕王清咳一声,正了正身子,再一次坐怀不乱,“我看箱子里有几样东西还算有趣,倒是适合给你赏玩。”他从袖子里掏出来那块镶嵌红蓝宝石的怀表,递给阿福看,“这叫怀表,可以看时辰的。”他正要教阿福怎样看时辰,就见她心思全被怀表里的小镜子吸引去了,探着身子,对着小镜子照来照去。 燕王不由失笑,果然是小姑娘,就放弃了先教学的想法,笑道:“这是玻璃镜子,不过有些小,等回去我给你找一块大的放屋子里头。” 阿福一听眼睛都亮了,“谢谢王爷!”语气别提有多欢喜了。 她这模样,让燕王想起了还是只小奶狗的阿黄摇着尾巴讨肉吃的样子,便伸指在阿福翘挺的鼻头轻轻一点。 阿福觉出来其中的宠溺,唇边的梨涡深深陷下去,笑得可甜啦。虽然翠眉形容里的王府规矩森严,白侧妃不苟言笑,陈嬷嬷严肃端方,但是,她只要有朱公子喜欢她,她就还是晒晒太阳就能长得茂盛的小野草,她一定能早日扑倒朱公子的。 虽然今天又一次没能把朱公子留下来,阿福还是信心满满。 次日,翠眉就收拾整齐来阿福这里当值了。她一来,顿时把连翘和淡竹两个挤得没地方站了。 阿福也不管翠眉怎样收拾连翘和淡竹两个,她又不是傻的,每次朱公子一来,她俩个最积极,朱公子不来的时候,就各种撺掇她去找朱公子。哼哼,她不说,都记着呢。 被翠眉收拾过,连翘淡竹两个就变得安分多了,对阿福也就伺候得更周到。尤其淡竹做得一手好汤,日日汤汤水水的把阿福养得红光满面的,等到下船的时候,阿福穿的小衣都紧了。 翠眉不再故意冷待阿福以后就变成了个很好相处的人,也难怪燕王会带她下扬州,让她教阿福规矩。 阿福本来还有些担心翠眉也对她家朱公子有心,结果有一天两人出去走廊透风,翠眉忽然红着脸叫她往下看。阿福低头一看,就看到了那天晚上看到的男人,还是一样的打扮,一样的气势。 “那是王府的侍卫统领陆统领,”翠眉脸蛋儿红扑扑的都盖过了她擦的胭脂,“真的好俊啊。” 那天光线不好,又离得远,阿福没看清楚人具体长得什么样,今天终于看清了,也就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哪里有她朱公子好看了? 不过阿福很小心机地附和了翠眉,“陆统领确实是俊俏。”翠眉不喜欢朱公子真的是太好了。 “我觉得陆统领比王爷好看。”翠眉很小声地跟阿福说。 “是,”阿福违心的应了一声。原来翠眉的心上人是陆统领,这样她就安心了。 翠眉猛点头,扭过脸正要跟徐夫人探讨一番陆统领的俊俏,就看见了默默站在她们身后,神色不明的燕王。翠眉一下子软了,“王爷。” “王爷,”阿福忙转过身来,也有点心虚,朱公子究竟有没有听到呢? “昨日叫你背的书,可背了?”燕王心情复杂,虽说他一向不看重容貌,甚至年少时因为容貌不似父兄勇武而苦恼过,但是阿福承认他容貌不如陆永川,他就不高兴了,他哪里不如陆永川了?陆永川还没有他高! “我这就去背,”阿福心里一跳,忙拉着翠眉就跑,朱公子太过分了,她好好的一等瘦马,学的都是红袖添香的书,为什么要叫她从《论语》开始学啊?就因为经过了山东,朱公子突发奇想,说鲁地是孔圣人家乡,鲁地的书更有灵性,便命人上岸给她买了一本《论语》叫她学。同时还买了《大学》c《中庸》c《孟子》,大有让她一路学过去的意思。 她又不考状元!学不好还要打手心,很过分了! 阿福蹭蹭蹭跑远了。 燕王背着手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他话都还没说完就跑,真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都是惯的。 曹正淳幸灾乐祸地从楼上往楼下勤勤恳恳站岗的陆永川投去一瞥,这就叫人在甲板站,祸从天上来啊。 手扶着腰刀在甲板上威风凛凛巡视的陆永川忽而觉得身上一寒,他摸摸鼻子,莫非是甲板上风凉? 从扬州到京城,寻常客船走半个月也到了,他们的船走得更慢些,却也只花了二十日,便在四月中旬到了京城。 阿福在船上就坐上了轿子,叫人抬着下了船,一路上就没有在外人面前露过脸。 等到离开码头,进了街市,听着外头人声鼎沸,阿福悄悄把轿帘儿揭开一丝缝儿往外头看。先找朱公子在哪里,看见朱公子骑着马走在前头,她就把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才是分出精力来打量这后半生要住的京城。只见屋舍严整,人烟埠盛,繁华不下扬州。阿福将两处比了比,京城的气象与扬州是完全不一样的,打个比方扬州就像个温婉的小家碧玉,胜在婉约精致,京城却是端庄严谨的大家闺秀,沉稳大气。 第一印象,阿福对京城还是很满意的,只除了京城的风有些干,不太适合保养皮肤。 她默默从袖子里拿出怀表照了照镜子,没问题,美美哒。 怀表走了快一个时辰后,阿福发现外面清净下来,又行了半刻,轿子轻轻一震落了地。 “夫人,王府到了。”翠眉从后面的青布小轿下来,快步走到阿福轿子前,轻声禀道。 “嗯,”阿福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准备。 翠眉就打开轿帘子,把人比花娇,行动处如弱柳扶风的阿福扶了下来。 哪知道燕王殿下下了马,并不曾多看她们一眼,而是转身走向了一顶红缨宝络的软轿。 女人们心里的危机感顿时提到了最高,王爷带了女人回来了! 年纪轻性子急的张侍妾就先嘀咕了,“王爷可是第一次亲自带人回府呢。” 站她旁边的孙侍妾不说话,悄悄去看白侧妃的神色,府里论宠爱白侧妃才是头一份,她们这种没得宠爱的小侍妾,着什么急? 最前面的白侧妃稳稳站着,她穿着天水碧湘裙,玉色通袖春衫上琵琶扣严丝合缝扣到了下巴底下,显得严谨而优雅。看着燕王牵了一个娇小美人的袖子,神色依然端庄温和,待燕王走到跟前,盈盈一拜,“王爷。” “爱妃辛苦了,”燕王笑容柔和,虚虚扶了白侧妃的手肘。 白侧妃温柔地笑着,顺势站了起来,道:“王爷此番巡视金陵,才是辛苦。” 她又笑着看向阿福,“这就是王爷信中说的妹妹吧,果真是我见犹怜呢,淑景园我已经命人打扫整齐了,只是不知道妹妹的喜好,恐怕布置得不太妥当,妹妹有什么不喜欢的,尽可与我说。” 阿福在白侧妃跟燕王说话的时候就悄悄打量她了,容貌只是清秀,但她一双眼睛生得极好,琉璃珠子似的透亮,仿佛会说话儿一般,便把五六分的容貌提升到了七八分,更可气的是,白侧妃比她高了一个头,这样低着头跟她说话,就好像自己平白矮了一辈儿。 “多谢侧妃姐姐安排,”腹诽归腹诽,阿福还是乖乖的跟白侧妃见礼,说话也软软的,“我都可以的。” 后头,张侍妾听见白侧妃给新来的准备了淑景园,顿时肺都要气炸了,淑景园是除了正院荣华园和白侧妃住的沉香园外后院里最大的院子,新来的何德何能一来就能住这个院子!她和孙晓玉两个人还挤在芳华馆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第 48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徐婆子闻言也仔细看了看阿福,笑道:“还是你眼利,我日日见着她,都不大觉得出来。”芷沅被卖到香如故的时候才五岁,长得又黑又廋,乍一看就是个丑丫头,要不是她看着她额头上一粒朱砂红痣格外精致,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珠又透着灵性,出了四两银子买了人,就要错过这么个好苗子了。 结果好好养了一年,芷沅就越长越精致,玉雪粉嫩的,可把院子里的人都惊到了,徐婆子还记得那对夫妇不过是长得齐整而已,能生出个这么漂亮的女儿,没准是祖坟冒青烟了。 后来兰汀也被她的秀才爹卖到了香如故来,两个小姑娘小时候长得是差不离,徐婆子就起了意,把两人当做双生子来养,还用了秘法在兰汀额上点了个与芷沅一模一样的朱砂痣,就是想借着双生子的噱头把两人身价提一提。 只可惜这回的朱公子没看上兰汀,不然还能多赚一笔,徐婆子念着这个憾事,四下一看,问道:“兰汀呢,怎么不在?” “她去送姐妹们了,”阿福怕妈妈怪罪阿芙,忙道。 “既然她不在,你就比着她的喜好给她也挑一身衣裳,”徐婆子知道兰汀是个爱交际的,也不深究,她决心吸取教训,把手里头的好苗子都装扮上,便吩咐芷沅给兰汀挑衣料。 “不如等她回来再看罢?”阿福想着阿芙爱美,她对自己搭配衣裳的能力可不看好,给阿芙搭配丑了怎么办?“再说还要量身呢。” “姑娘不必担心,兰汀姑娘的尺寸我是记着的,”李裁缝为人精明,对于老主顾家姑娘们的身量尺寸都是记得很清楚的,纵然是不爱做衣裳的芷沅姑娘她都能留心记着,爱俏的兰汀姑娘她如何能忘? “兰汀姑娘还在长个子,一会给她裁料子的时候多留两寸余地就是了,”李裁缝很有经验。芷沅姑娘就要出门子,自然是做合身,兰汀姑娘还不急,做得略宽松也无妨。 话都说到这里了,阿福也没反对的余地,依着李裁缝量了身,果然如李裁缝所说长了一寸。 “前几日我们香秀坊刚进了一批新料子,都是顶好的织锦缎,知道芷沅姑娘要做嫁衣,我就都带了些尺头来,”李裁缝记好了芷沅姑娘的尺寸,就让她的小丫头打开带来的包袱,里头整整齐齐摆着十几二十种各色尺头,有一半颜色都是如海棠红c石榴红之类的偏红色。 香秀坊惯常做的是烟花柳巷的生意,衣料质地算不上顶级,样式花色却都是新鲜时兴的,一溜儿摆开在红漆圆桌上,真是灿若霓虹,赏心悦目。 “姑娘看看,可有中意的?”李裁缝笑看阿福,心里有些惋惜,长得仙女一样,可惜没能投生在好人家,年纪这么小被买了去,那主顾没准有不好的癖好。不过李裁缝常年与这些瘦马妓子打交道,可叹的故事看得多了,同情心也消磨了,念头一起就略过了,只一心推荐自己带来的料子,做成了又是一笔大生意。 毕竟是年轻的小姑娘,就没有不爱漂亮衣裳的,阿福伸手摸摸那些柔软光滑的衣料,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种十样锦的是如今最时兴的样式,前儿如是阁的姑娘出门子就是做了一套银红的嫁衣,”李裁缝看她纠结,忙推荐道。说着拿起一块儿海棠红的在阿福身上比划,“不过依我看,芷沅姑娘更适合海棠红,妩媚娇俏。” 瘦马出门子虽也说是出嫁,可毕竟是给人做小,哪里能用正红呢?也只有选些偏红旁色了。 “妈妈觉得怎么样?”阿福听李裁缝这么说也觉得好,询问地看着徐婆子。 “我看这个夹金线牡丹的更好看,”徐婆子却挑了一块儿与正红十分相近的朱色锦缎,重重牡丹天姿国色,其上金线熠熠生光,做成衣裳,定然是极为出色。 “徐姐姐好眼光,这个料子好是好,就是太打眼了,”李裁缝好心提醒。瘦马是去给人做小的,打扮太张扬了,岂不是扎大妇的眼? “无妨,我家女儿如此容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方是得宜,”徐婆子笑笑,那朱公子远来扬州买人,怎么会带正妻?即使带了人也只会是娇妾美婢。芷沅新过门,正是新鲜,这个时候不趁机争宠,要放到什么时候去? 徐婆子养瘦马全为牟利,可也希望自家出去的瘦马能有个好下场。 既然徐婆子都这么说了,李裁缝就记下了朱红金线牡丹做嫁衣。 阿福自己挑了豆绿c藕粉等色做了两身春装,两身夏装,这就算是徐婆子陪送给她出门子的嫁时衣了。阿福念着李裁缝推荐的海棠红十样锦好看,就给阿芙选了做褙子,又配了柳绿的做裙子。 待到送走李裁缝,阿芙还是没有回来。 徐婆子拉了阿福的手同坐榻上,低声嘱咐她,“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门子了,陈妈妈的课还没来得及全都教给你,这两日你就专心跟着她学一学,不要偷懒。” 香如故的陈妈妈教的是闺房之乐,阿福羞红了脸。 “男人呀贪色,你伺候好了他的子孙根,才能让他离不了你。不然就是天仙,在床上木头一样不知趣,也是要被男人冷落的。”徐婆子语重心长。 阿福的脸更红了。 徐婆子笑着摸了摸她滚烫的脸,“这有什么可羞的,男女人伦,食色性也,往后你就知道好处了。” 徐婆子看她把头越垂越低,生怕她把自己羞死,略略交代了几句就起了身。 “妈妈,您的镯子,”阿福忙取了装着徐婆子那双翡翠手镯的盒子追出门去,光顾着害羞了,差一点忘了把镯子还给妈妈。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陪嫁的,这双镯子你就留着罢,”翡翠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徐婆子亲手再把一双碧盈盈的镯子给阿福戴上了。 阿福手腕细白,戴着这翡翠的镯子格外好看。她喃喃道了谢,站在房门口庑廊上目送着徐婆子走远了。 午时的日头升得老高,院子里静无人声,阿福倚着廊柱张望,也不知阿芙去了哪个姐妹的屋子。她素知阿芙心气儿高,这回偏偏是她被选走了,她便有些担心她。 阿芙却是不在香如故里了。 却说当时,紫嫣等几个年纪大的瘦马从阿福房中出来以后就各自回房了,年纪小的瘦马们还有些活泼,舍不得就散,聚在庑廊上叽叽喳喳议论芷沅的好运气。 因兰汀和芷沅是住一个屋子的,看见也兰汀避了出来,有人不免觉得奇怪,一个穿着丁香紫褙子的姑娘就好奇地问:“兰汀你怎么也出来了?” “妈妈定是有私房话儿与姐姐说呢,姐姐脸皮薄,我要是一旁听着,可不得羞死,”阿芙眼波流转,掩着嘴笑道。 她这大有深意的样子,姑娘们瞬间都懂了。瘦马学那些琴棋书画不过是给自己镀个才女的金,归根到底都是为了伺候男人,她们的功课里,那些闺房之乐才是重头大戏呢。阿芙这么一说,可不是个个都明白了。 顿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小瘦马于房中之事学得不如姐姐们深入,还是一知半解的时候,妈妈定然是要提前与芷沅详说了。哎呀,想想就觉得好羞人。 阿芙等姐妹们笑过,这才开口道:“你们可有人要出门,芷沅姐姐不日就要出门子了,我想买个扇面给姐姐绣一把并蒂莲的团扇。” 小瘦马们年纪都不大,妈妈还不太拘着她们不让出门,如阿芙想要自己出门买扇面,叫上个婆子陪着就行,只不能离了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前的小南街。 “我有一把素面的湘妃竹扇面,兰汀你要不要,”那个丁香紫褙子的姑娘正好就有扇面,很是大方地对阿芙说。 “谢谢榆梅姐姐了,不过我还想亲去绣坊挑一挑丝线,”阿芙笑着拒绝了,“上回叫兴儿帮我买,结果买来的都不甚合我的意。” “现在出门,日头太晒了,”一个姑娘看了看庭院中明亮的阳光,摇了摇头。 靠脸吃饭的瘦马们都很是珍惜自己的容颜,听了这话,纵然有想出门的姑娘,看了庑廊外头太阳,都退却了。 “那我就自己去了,”没有人同去更好,阿芙笑着与众人告别。 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是扬州有名的脂粉之地,养瘦马的c蓄妓子的,还有扬州大名鼎鼎的当红名妓阮湘湘就住在梨花巷口。 阿芙在香如故健壮仆妇的陪同下出了门,走到梨花巷口,阮湘湘家门口停了一辆油壁香车,看形状阮湘湘正要出门。 阿芙就往院墙下站了站,粉黛青瓦墙头绿荫砸地,却是传言里痴慕阮湘湘的南洋商人带来的异种花木长得正葳蕤丰盛,枝叶蔓蔓越过了粉墙。 “妈妈你看那阮湘湘真是风光,”阿芙抬手搭在一根垂下来的枝条上,羡慕地道。 “不过是看似风光,”仆妇为阿芙打着伞,她顺着阿芙的话望过去,正见一身盛装的阮湘湘众星捧月地登上香车,她不屑地笑了笑。没留意阿芙悄悄折了一根碧绿的枝条藏在袖子里。 这个翠眉的语气真是讨厌,明显是看不起她。阿福对人的喜欢厌恶向来单纯,你对我好,我当然也对你好,你要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她嘴唇微抿,没有跟翠眉说话,却也安分的放下了梅子青的窗纱。唉,真想让朱公子来陪她呀。 大概朱公子是有些忙,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还是不见他来。船上人又多,阿福谨守本分并不敢独自出去走动,只能打络子打发时间,盼着朱公子记起她来。 哪知吃完了午饭还是没等到人,只等到了朱公子叫人送来的一只小乌龟。养在瓦盆里的绿壳小乌龟只有阿福的手掌大小,头脚都缩在壳里,看上去就是一块搁在水底的龟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第 49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含烟抿了唇,她素来自持貌美不把旁人看在眼里,听了这话那还得了,冷笑一声,“我且看那俩个小丫头谁能攀上高枝儿!” 说着话,一时跨过了后院的垂花门,花团锦簇地围上来一群妙龄的美貌少女。 含烟对围上来打探的姐妹们也没个好脸,目光一转正对上趴在窗棂看她的阿福,不由狠狠飞了个眼刀,一个蠢钝如猪,一个妄作聪明,她就不信那俩个丫头能有这个命。 “我等着妹妹的好消息,”含烟对着徐婆子福了福,一甩袖子回了房。 这是怎么了,大家面面相觑,都噤了声。 被手里的瘦马甩了脸子,徐婆子神色不变,挥挥手让聚在院子里看热闹的姑娘们都散了,“都回屋子去!凑什么热闹呢,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 自然是没来得及做,大家伙忙散了,却是在各自屋子里支棱着耳朵听动静。 便听徐婆子一波三折犹如唱戏的腔调打院子里传来,“我的好女儿诶,怎么站在窗下晒!” 原是徐婆子看见了站在窗前的阿福,春日里柔软明亮的阳光照着,小姑娘美得像一块通透的玉,徐婆子顿时急了,晒伤了肌肤可怎么见客! 莫名其妙被一向目下无尘的含烟姑娘瞪了,阿福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徐婆子这一嗓子喊醒,忙哧溜缩回了屋子里,规规矩矩门口去迎徐婆子。 徐婆子一进屋就爱怜地牵起了阿福的手,另一只手就摸上了阿福的小嫩脸,“瞧瞧这嫩的,都晒红了,你不心疼你这身细白皮子,到害得妈妈我心疼。” 阿福嘴拙,在徐婆子的热切打量下只抿着唇笑,左靥边浅浅一个小梨涡,像是盛了蜜,不说话也甜得令人心颤。 啧啧,小姑娘甜出汁儿了,她这个老婆子看了都爱,这回总能成了罢?徐婆子挽着阿福的手进屋去。 “妈妈最是心疼姐姐,”阿芙笑语嫣然地奉上一杯乌梅茶,“妈妈润润喉。” “乖女儿,妈妈也疼你,”徐婆子笑眯眯地,她接了茶随手一放,喜滋滋地催促,“女儿们快打扮打扮,妈妈带你们去见客,要是命好就飞上枝头了!” 见客!阿芙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见客?阿福一惊,吓得嘴里的糖都掉了。 沾着口水的糖落在地上看起来亮晶晶,格外打眼。 惨了惨了,阿福垂着眼,大气也不敢出,被妈妈抓到了她偷吃糖,怕是要罚坐一个时辰的缸! 徐婆子瞥一眼落在地上的糖,事分轻重缓急,现在不是教训女儿的时候,她盘算着道:“我记得兰汀有件新做的桃红褙子,就配那条柳绿撒花裙子,芷沅就穿你那件湖蓝撒花褙子” 还不到年纪的瘦马不用见客,自然就不需要置办什么体面的新衣裳,小瘦马的衣裳首饰大多是前头的姑娘用过的,自个院子里穿穿还成,出去见客就太寒碜了。徐婆子瞅着跟前穿着件素面鹅黄旧衫也难掩秀色的女儿有些犯愁,早知道就给芷沅多置办点新衣裳了。 芷沅便是徐婆子给阿福取的花名儿。见徐婆子发愁,阿福自己也发愁,她好吃不好穿,平日里有几个闲钱都进了肚子里,是以她除了妈妈提到的湖蓝衣裳是今年给新做的春衫,别的都旧了。 阿福没有好衣裳见客,误的也是自个的事,阿芙便主动说道:“妈妈我还有一条白挑线绣粉桃花的裙子。” 徐婆子闻言大喜,“好女儿,先借你芷沅姐姐应应急。” “我与姐姐是姐妹,自当相互扶持,哪能说借?”阿芙笑着拉住了感激地看着她的阿福的手,姐妹俩相视一笑。 如此贴心人儿,谁能不爱?“赶明儿妈妈给你们做新的。”徐婆子疼爱地看着阿芙,是个机灵人。 衣裳有了,徐婆子便亲自去翻箱笼,一面催道,“衣裳我来找,你俩快妆扮起来,可不能让贵客久等了。” 又把她俩屋里的小丫头支使得团团转,“兴儿你兰汀姐姐的裙子呢?还不来帮我找!” 阿芙忙一扯阿福,两个急急忙忙去妆台前上妆。 梳妆打扮,修饰容貌是瘦马的必修课,尤其是阿福姐妹二人这样的一等瘦马,对如何让自己的容貌发挥出十二分的美貌更是了然于心,不多时两人就各自上妆梳头打理整齐,换了衣裳往徐婆子跟前一站,喜得徐婆子连声说好。 只是美中稍有不足,小瘦马梳着丫髻小辫,不需满头珠翠,可也不能太素了。 徐婆子往两人光秃秃的手上逡一眼,一把捋下自己手上的一对翡翠镯子,一左一右给姐妹俩个戴上了,碧镯衬皓腕,颇有些腕底生香的意境,这才觉得勉强能见客了,领着人急急往雅室去。 雅室里,乐娘已换了一支曲子,徐婆子打起帘子的时候,刚巧到了尾声,筝地一声绕梁的余韵中,杨木高低底的弓鞋跨过门槛发出“磕哒”一声轻响,有些儿脆。 朱公子抬眼儿望去,就见出了错的蓝衣小姑娘羞红了一张白生生的脸,深深低下头去了,只见得一头鸦羽似的发,泛着润泽的光。 就是她了,只惊鸿一瞥,朱公子就认定了那张繁复在他梦里出现的脸。 倒是跟梦里的人一样的害羞。朱公子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想起梦中的一个场景,白生生的身子被弯折成一个纤弱易折的弧度,泛着桃红的肌肤上沾了莹莹的汗珠子,粉蜜桃一样,嫩得轻轻一碰就能出水 喉中忽然就有一丝干渴,朱公子心念微动,目光重新落在那人身上,却犹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身量还未长成的小姑娘柔弱纤细,像一颗可怜巴巴的豆芽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第 50 章 这个小脾气倒是与梦中一模一样。 她看着软绵绵乐呵呵没什么脾气,可内里还是留着几分气性,惹急了就不理人,不过也好哄,一碗红豆圆子就能吃开心了。朱公子想着梦中事,嘴角就噙了笑。 吴明德见此了然,朱公子是看上这个叫芷沅的小姑娘了,冲着徐婆子眉头一扬。 自打朱公子一笑,这屋子里就如数九寒冬忽然吹来了春风,得了吴公子的暗示徐婆子眉开眼笑地开口了,“朱公子,我这一双女儿打小就精心调/教了,吹箫弹琴c红袖添香c铺床叠被都是使得的。” “旁的都不要紧,品得一手好萧最要紧。”朱公子总算是物色到了可心人,吴明德心里轻快,嘴上就更轻快。 扭过头正想与朱公子口花花几句,就见朱公子蓦然沉下的面色。 好了,这下子尴尬了。 吴明德顿时悔得想扇自己嘴巴,叫你嘴贱,朱公子看上的人能口花花么! 徐婆子多会打圆场的人物啊,忙扬声笑道,“公子放心,我家的女儿都是色艺双全。”她还想着把兰汀也一起推销出去了,“芷沅嗓子好,唱的曲儿比那阮湘湘也不差的,兰汀琴好,姐妹俩合奏一曲那叫天作之合!” 配合着徐婆子的话,阿芙矜持地含着笑,微微将自己最美的左脸往上座侧了侧。早知道出个小错就能引起贵客的主意,她那么小心作甚!阿福平日里闷不做气,哪知道居然恁地鬼精。 “诶,俩姑娘怎么能叫天作之合呢,”吴明德不赞同地打断了徐婆子的话,对着朱公子奉承,“阴阳和合才叫天作之合嘛。” “是是,还是吴公子博学多才,”徐婆子弓着腰逗趣,“我原本跟人夸她姐妹是琴瑟和谐,才被人笑了,今儿换了个词,哪想还是错的!还请吴公子赏老婆子一个词儿用用。” “这个得朱公子亲自来,”吴明德暗赞徐婆子机灵,这么一番插科打混,朱公子就该忘记他的浑话了罢。不过这对姐妹花长得是真好,一个如雨露甘霖清纯甜美,一个是桃花海棠妖娆妩媚,左拥右抱岂不美哉。 “这兰汀和芷沅是双生姐妹?”朱公子没有搭茬,他这才注意到兰汀与芷沅有八分相似的侧脸,就连额上的朱砂红痣都是分毫不差的。 “回公子的话,这倒不是,”徐婆子本是打算弄个双生姐妹花的噱头,然在朱公子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她竟不敢糊弄,“也是她们的缘分,俩人不仅长得像亲姐妹,还是同年同月生的,再加上自小就一起同吃同住的长大,跟亲姐妹也没分别了。” “不是双生,长得如此像的也是难得,不如一起收了。”吴明德说着就准备掏银票了。 “不必,”朱公子素来不信鬼神,因着梦来扬州寻人,已是出了格,更不愿横生枝节,更何况朱公子敲着手,他对这个兰汀观感并不好,既不是徐氏的亲姐妹,他何必多事,因而道,“我只要芷沅,徐妈妈出个价。” 怎么就只要她一个?阿福低着头听见这话,急得去看徐婆子,徐婆子却是一脸笑。 纵然遗憾朱公子看不上兰汀,徐婆子还是笑开了花,“我家女儿养得精细,这几年的衣裳首饰c脂粉银子都是不少的,是以芷沅的聘金需两千两银子。” 不说朱公子的身份,跟前就是知府家的公子,都是不差钱的主,徐婆子没有故意往高了要价,却也喊得不算低。客人买了瘦马,卖家便会张灯结彩如嫁女一般将瘦马送至买家,是以买瘦马的身价银子,被美其名为聘金。徐婆子卖了阿福,眨眼就获利千百倍,无怪她喜笑颜开。 两千两,朱公子眼睛也不眨地点了头。站在朱公子身后,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褚衣男人刷地取出了两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徐婆子。 还想献殷勤的吴明德讪讪地放下了掏银票的手,扭头与朱公子道喜,夸道,“还是朱公子好眼光。” 两位姑娘乍一看是明珠美玉交相辉映,看久了就能发现兰汀姑娘的妆容重了,不如芷沅姑娘本身就长得十分精致,只能画了艳妆掩饰不足。 吴明德心里对朱公子添了几分拜服,这份儿眼力,可见是个花中老手了。 花中老手的朱公子与徐婆子定了抬人的日子,临走忍不住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乖乖等我来接你。”小姑娘的头发绒绒的,像是小动物绒毛的触感,朱公子不由多摸了几把。 她都还不是他的人,就动手动脚的。阿福恼了,凶巴巴地瞪了朱公子一眼。巴不得惹怒了朱公子不要她了,她和阿芙是结拜的姐妹,约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 小兔子凶起来还挺可爱,朱公子一点也不生气,顺手又撸一把毛,这才在徐婆子恭送下,心满意足地走了。 望着人都走了,阿福才愤愤地跺了跺脚,小声嘀咕,“我才不稀罕。”却没注意到一旁阿芙暗沉沉的眼。 好消息传得飞快,阿福刚回到屋子里,来道贺的姐妹们就挤满了屋子。 瘦马命苦,多是穷人家女儿出身,因相貌姣好被养瘦马的人家买了来调/教。如阿福这样的一等资质的女孩子自小就被教习琴棋书画c打牌唱曲等百般淫巧,待长成便卖与权贵富豪为妾或卖入秦楼楚馆成为当红名妓。 品貌上次一等的姑娘则粗浅认些字c学学曲,更重要的学习算账管事。阿福最羡慕的就是这些被归为二等的姐妹们了,二等瘦马的买主往往是在外经商的商人,正头娘子远在家乡,买个瘦马一则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二则还可以帮忙管家理账,厉害的瘦马就可以拿捏住男人,当个两头大的二房娘子。比起前途莫测的一等瘦马,二等瘦马的前路看起来光明多了。 至于三等的瘦马就是不让识字专攻针黹厨艺的女孩子,阿福也只是听人提起过,香如故只做一等二等的生意,并没有养三等瘦马。阿福私以为是因为三等瘦马的身价银子太少了。 闲话休提,只说瘦马们命苦,前途莫测,彼此间纵有嫉妒更有惺惺相惜的情分,听闻小妹妹芷沅被一个年轻俊美又富贵的公子买了去,大家心里都是高兴的,就连败北而归的紫嫣和紫玉都来向阿福道喜了。 “恭喜妹妹得遇良人,”紫嫣长相柔美,说话也温温柔柔的,说着就把一个朱漆小盒递给阿福,“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谢谢紫嫣姐姐,”阿福接过来道了谢。被人买走在阿福看来本不是什么喜事,叫姐妹们一道贺,竟也觉出几分喜事盈门的热闹来。 紫玉站在一旁笑,一句话掀了紫嫣的底,“确实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却是紫嫣最喜欢的蝴蝶穿花的钗子。” 阿福心里感动,目光盈盈地看着紫嫣,紫烟一捂胸口,“可别这么看着我,我可受不住,留着看朱公子去。”惹得大家一阵笑,直说定是阿福用她水汪汪的眼睛勾搭了朱公子。 才没有!阿福连连摇头,被姐姐们调/戏得脸都红了,“一开始我都不敢看他。” “是啊是啊,姐姐胆小得很,进门的时候吓得鞋底在门槛上磕了一下,当时屋子里的人都看在她。”阿芙口直心快地给阿福作证。 这话颇有意思,似乎在说芷沅耍心机得了朱公子青眼呢。听懂的自然是听懂了,听不懂的还傻乎乎的笑,紫嫣与紫玉对视一眼,伸出手指点在阿福额上,“你呀,可长点心。” “嗯嗯,下回我会小心哒,”阿福轻快地答应了,却没听出紫嫣话里的深意。 紫玉笑眯眯地把一方绣紫牡丹的绣帕塞给阿福,“我可没有紫嫣大方,这张帕子给你做个念想罢。” 阿福当即十分珍惜地收下了。 有了两人带头,大家都把自己带来的礼物拿了出来,一时阿福手里都抱满了,只能叫她们屋里的小丫头兴儿帮着一起拿。 瘦马们的吃穿用度都在院子里,能送给阿福的东西无非是自己的首饰或亲手做的女红,礼轻情意重,阿福都认真地道了谢。借着回内室放东西的当口,从床垫下翻出来小荷包装着的百八十个大钱并几个零散银角子。 都怪她平常贪吃手松,这么些年都没攒下什么钱。阿福狠狠心又从枕头里摸出来一个小小的银元宝,连同荷包一起塞给兴儿,“你快去帮我买些瓜子点心来,再买几包蜜饯果子,不要吝啬买货郎的,去买杏芳斋。” 杏芳斋待客是够体面了,可贵,一下子掏空了阿福的家底儿。 兴儿看阿福一脸的肉痛,心里头好笑,便笑着说道:“姑娘还用心疼这点儿银子?赶明儿进了大宅子,月钱都不止这点儿呢。” 哎哟,说到这个她就心口疼,阿福意兴阑珊,“别贫嘴,快去快去。”大宅子里是水是火都还不知道呢,谁知道她将来是个什么光景。 兴儿看她兴致不高,乖巧地不再多话,揣好了银钱急急匆匆出门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第 51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纵是没有这扇子,我还能忘得了你?”阿福打开包袱,里头放着一把月白扇面的湘妃竹菱形团扇并十几束各色丝线,她就把团扇取了拿在手里扇着,怅然道, “我是真不想与你分开。” 她被自己爹娘卖掉的时候, 已经记事了。那年疼爱她的奶奶刚去世, 爹娘对她就变了脸色, 不,应该说她那对父母就从来没有对她好脸色过, 没了奶奶的庇护,她就成了野地里的小草, 不过几个月就从白白嫩嫩的胖娃娃被养成了个黑瘦的丑丫头。后来她娘生下来个弟弟,两口子就更嫌弃她碍眼了,听说可以把女儿卖给养瘦马的,两人就迫不及待地把她领出来卖掉了。 离开那样的父母, 她并不是很伤心, 更何况小的时候不懂瘦马究竟是什么,只觉得这院子里的人又干净又漂亮, 还能吃饱饭,简直是到了了故事里的仙境一样。即使是现在, 被卖了两千两, 她也很感激徐妈妈, 不论如何, 是徐妈妈给了她平安长大的机会,至于往后的命运如何就全看她自己了。 “我也不想和姐姐分开,”阿芙在兴儿的服侍下净了手,将纤纤玉指在帕子上揩干,这才抬眼看向阿福,她的语气有些唏嘘,“我们姐妹在一起快有七年了。” 七年的相处,并非全然是虚情假意。然而既生瑜何生亮,她们两人实在是太像了,妈妈为了让她与阿福更像一些,特意在她额上点了一颗红痣。许是她对点痣的染料不耐受,脸生生肿了一个月,吃足了苦头。 阿芙的父亲是个久试不第的穷酸秀才,自负才华盖世,没甚么本事,却有一身妒贤嫉能的臭脾气。阿芙虽恨她父亲,却也学了些秀才的品性,被徐婆子在额上点了痣,嘴上说着高兴与姐姐一样,心里其实是恨的。凭什么就得是她像阿福呢?阿福又傻又白,偏偏惹人喜欢,就连一起长大的宋青河都更喜欢阿福。 只是平日里的怨恨都被阿芙压了下来,直到这次,眼看着有个英俊的贵公子可以叫她脱离苦海了,却还是被阿福抢了去,她怎能不恨? 阿福不知阿芙心中的千回百转,犹在回忆当年,“我还记得你刚来,心想这个妹妹与我长得真像,哪知你躲在屋子里哭了整整三天,把眼睛都哭成了烂桃子,我哄了你三天,才是给了我一个笑脸。” 两人因着这三日相伴的情谊,迅速的熟悉起来,互相通了身世姓名,发现两人竟然连名字都是同音不同字的,阿福又比阿芙大了三天,自此姐妹相称,就算是妈妈给两人重新取了名字,她们私下里还是称呼彼此的小名。 想起往事,阿芙低下了头,她在桌边坐下,拿起一颗樱桃含在嘴里。这樱桃看着光鲜好看,吃在嘴里却不如想象中的甜。她吐了核,打断了阿福的回忆,“姐姐我是真不想与你分开,不如等你过了门,求一求朱公子,把我也买了去吧。” 朱公子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好说话的人,阿福没有很干脆的一口答应,她怕阿芙生了希望又失望,只说,“我尽力试试。” 她就知道阿福不会愿意诚心帮她。阿芙摸到藏在袖子里的枝条,抬头笑了,仿佛依恋地把头靠在阿福身上,手也楼住了阿福的腰,“那我等姐姐的好消息。” 阿福的腰很是敏感,被阿芙这样靠着,整个人都绷紧了,可又不能推开需要安慰的阿芙,她忍着腰间的不适,摸了摸阿芙的头,“你吃过午饭没有,我给你留了一碗绿豆粥和两碟凉拌小菜。” “晚上还有姐姐的酒宴呢,我就不吃了,”阿芙松开了阿福的腰,并不是每个人都像阿福一样不怕胖的。 “对了,刚刚你不在,妈妈让我给你选一身衣裳,我就选了这两个,你看看可还喜欢?”阿福转身去窗下矮榻上的针线笸箩里取了两块尺头来,是她特意跟李裁缝要来的。 阿芙一看居然有一块海棠红的料子,心里一刺,笑问,“姐姐给我选的我哪有不喜欢的,姐姐选了什么颜色的嫁衣?”海棠红十样锦,是可以做嫁衣的料子了,阿福给她选这个真不是故意? “就是这种,”阿福见阿芙好奇,就拿了那朱红牡丹的给阿芙看。李裁缝会做生意,见她要那两块尺头,干脆把她选中的几种料子的尺头都送给了她。 朱红牡丹,真是张扬,阿芙勾起嘴角笑了笑,她这才留意到阿福手上的一对翡翠镯子,“妈妈把镯子也给你了?”是阿福说要把镯子还给妈妈的,结果她自己把一对都戴上了。 “嗯,”阿福脱下左手的镯子,“这镯子是一对儿,我们一人一只罢,也是个念想。” “它们好好的是一对儿,何必拆了,”阿芙不肯要,眼珠子一转,开口要了另一样,“姐姐若是诚心与我留个念想,不如把你那个观音坠子留给我。” 阿芙开口要的观音坠子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仅仅是个木雕的观音像,戴的久了,上了一层包浆,看起来才不那么寒碜。但她知道那是阿福的奶奶留给阿福的,阿福很是珍惜。她开口要,只是故意让阿福为难罢了,并不是真心想要。 听了这话阿福果然为难了。 阿芙又道:“若是朱公子不愿意要我,此后我们是再也不能见到了。” 阿福却还是不能下了决心,这观音坠子是奶奶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了,她舍不得。 “是我强求了,这是奶奶留给姐姐的东西,姐姐舍不得给我也是应当的,”阿芙以退为进,“姐姐不要为难了。”反正也不是多稀罕的东西,要不是为了给阿福添堵,她才不想要呢。 哪知阿福是真舍不得,听她这么说,就真的不打算给她了,“那妹妹还是留着这个镯子吧,希望它们能有再聚之时。” 说着就把镯子给阿芙戴上了,嗯嗯,还是镯子比较适合漂亮的小姑娘。 阿芙没想到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阿福居然跟她玩这一手,又吃了个闷气,她低了头抚摸手上的镯子没有说话,重聚之时恐怕是不会有了。 晚上,漱玉阁的宴席摆开两个大圆桌,院子里的姑娘们都来了。 各个都盛装打扮了,一时间,美人如花,香气扑鼻,莺声燕语的问候之声与环佩摇曳的叮咚之声c衣裙摩擦的簌簌之声c以及杯盏碰撞之声交织成一片,十分的热闹。 作为东道主,阿福忙着招呼众人,虽有阿芙和兴儿从旁协助,也是忙得团团转,饭菜没能吃几口,倒是先喝了一肚子酒。 “看来我是来得太迟了,”正热闹的时候,含烟姑娘姗姗来迟了。 听见这话,众人都停了箸往门口看去,就见披着一件蛋壳青绣竹叶披风的含烟姑娘站在门口,天色已晚,她身边的丫头提着一盏红灯笼,这真是来得太迟了。 “含烟姐姐,”阿福忙放下酒杯去迎她,请她入座。 含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个小丫头打了脸,此时看阿福是哪里都不顺眼,因此淡笑道:“我就不坐了,晚上我是不敢吃东西的,不如妹妹年纪小。我来敬妹妹三杯酒就回去了。” 说着让人倒酒来,自己一气饮了三满杯。尔后笑吟吟地看着阿福。 这时候阿福已经有些上头了,脸色酡红,可含烟的酒她又不能不喝,只要硬着头皮生灌三杯。 含烟看她爽快,心里的气就散了些,令她的丫头把礼物送给阿福,“姐妹们慢慢玩罢,我就走了。” 等含烟走了,席上才重新热闹起来,紫玉直言,“要是她在,我们大家都不自在。” 众人纷纷附和,又叫阿福入席,才看见她已经靠在一旁的案几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这下可好,东道主先醉倒了,”紫玉摇头。 “兰汀你和兴儿扶她回房休息去,”紫嫣看阿福醉倒的样子实是可怜,生怕她没靠住案几摔倒了。 “那我就先扶着姐姐回去了,”阿芙笑着点头。今晚阿福喝的就倒是有一半是她劝的,含烟那几杯只是压倒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阿福醉得人事不知,光靠兴儿和阿芙是扶不回去的,最后还是叫了个仆妇把她背回去的。 两人合力为阿福脱了衣裳,擦了脸,阿芙就吩咐兴儿去厨房要来了一碗解酒茶,“姐姐这里有我照看就可以了,你回去和大家说一声,让姐妹们不要担心。” 兴儿应诺,为两人关上了房门。 夜深人静,屋子里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阿芙心跳如擂鼓,从袖子里取出了藏了一天的枝条。因贴身放着,叶子已经发焉了,她把叶子都摘了下来揉碎,在解酒茶里搅了搅,因怕叶子失了药性,不够用,又用枝条在茶里泡了泡。 这才收拾了残渣,把枝叶都埋在了屋角高几上的吊兰盆里,又谨慎的洗干净手,端着解酒茶进了内室。 忽然发觉自己有恋足倾向的燕王殿下清咳一声,面上正正经经的,“今日来拜访你的刘吴氏给你准备了些礼物,你没有喜欢的?” 又没有成功勾引到朱公子,这是为么呢?阿福捏了捏自己的脚,嫩生生的豆腐脑儿一样水嫩,明明那么好看了,是不是因为缠了足把脚趾头缠歪了,朱公子看不上?阿福好苦恼,妈妈说女人的脚金贵,只能给自己的男人看,因为男人看了女人的脚,就没几个把持得住的,可是到了朱公子这里,妈妈教的勾引技巧都不好用呢。 燕王等了片刻没等到阿福的回答,心里默念了一遍清心咒,这才去看她,就见她长睫毛垂着,咬着唇,一脸欲说还休的委屈,擅于脑补的燕王立刻就在脑子里模拟了一场刘吴氏盛气凌人,欺压小可怜阿福的小剧场来了。 他的人,谁敢欺负?燕王目色一沉,他怕吓到小姑娘,语气倒是放得软,“刘吴氏可是对你不敬?” 咦咦?怎么扯到刘太太身上去了?阿福抬起头看燕王,敏锐的觉得她家朱公子是要给她撑腰呢,可她也没有腰可以撑,忙摇摇头,“刘太太可亲切了,王爷不要担心。” “那是她送的东西你不喜欢?”燕王没有撑成腰可遗憾了,想方设法宠自家小姑娘,刘吴氏送的礼小姑娘不喜欢,那就换他来送。 “不不,”阿福继续摇头,头上的四蝶流珠金步都给摇晃得叮叮咚咚,“刘太太把我丢的东西送回来了,我很喜欢。至于其他的,确实不是我的东西了。” 她羞答答的牵住了燕王的袖子,“谢谢王爷。”刘太太为什么给她送礼,帮她找东西,阿福门儿清,都是因为朱公子啊。 嗯哼,燕王清咳一声,正了正身子,再一次坐怀不乱,“我看箱子里有几样东西还算有趣,倒是适合给你赏玩。”他从袖子里掏出来那块镶嵌红蓝宝石的怀表,递给阿福看,“这叫怀表,可以看时辰的。”他正要教阿福怎样看时辰,就见她心思全被怀表里的小镜子吸引去了,探着身子,对着小镜子照来照去。 燕王不由失笑,果然是小姑娘,就放弃了先教学的想法,笑道:“这是玻璃镜子,不过有些小,等回去我给你找一块大的放屋子里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第 52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燕王看见阿福挥舞着匕首与水匪对峙的时候, 吓得握刀的手都软了, 要知道从前都是别人看见对手是他而手软拿不住刀。 不过手软也不影响燕王殿下英雄救美, 他不得不承认,当阿福睁开她漂亮的大眼睛惊喜地看着他的时候, 他心里是十分的满足和欣慰的。 当阿福香软的身子扑进他的怀里,燕王提着的一颗心才是踏踏实实的落了地,他紧紧把她搂着, 不敢再放开, 换了左手提刀, 一路杀将出去,神挡杀神, 佛挡杀佛,如入无人之境,连被派来刺杀他的死士见此都心生退意。 不过已经晚了,燕王杀性已起。 阿福知道自己不能给朱公子添麻烦, 自觉的抱住了朱公子的脖子, 紧紧贴在他身上,她想的是,如果有人挥刀砍来, 她还能帮朱公子顶一顶。 有了燕王加入, 曹正淳等人顿感压力一轻, 心下有感, 抬眼找去, 果不其然就见他们家王爷手中刀光如练,刀光过处哀鸿遍野。还在奋力拼杀的侍卫们顿时精神一振,王爷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呢,他们也不能太落后了,多杀两个敌呀! 陆永川的接应来得很及时,虽然有燕王这个大杀器在,对方靠着人海战术也是步步紧逼,把他们逼到了甲板中央,正要围剿,陆永川就带着一千燕王府精锐杀到了,轻轻松松就对这些大部分是乌合之众的匪徒进行了反围剿,并抓住了躲在小船上的匪首。 “王爷呢?”陆永川手里提拎着一个穿着大红锦袍的男人大步踏上船来。他手里的男人长得脑满肠肥,一身肥肉簌簌抖动,至少也有两百斤。陆永川单手拎着他却像是拿了个轻飘飘的玩意。 曹正淳蹲在地上,让军医起出肩膀的箭头,闻言扭头看了眼陆永川,努了努嘴,“王爷还有要事。”他们刚脱险上了陆永川带来的大船,王爷就搂着徐姑娘进房了,小姑娘胆子小,指不定要王爷怎么安慰呢。 要事?陆永川不是很明白,现在还有什么要事比审问匪首更重要的? 一番厮杀,燕王身上的宝蓝锦衣已经变成了血衣,他抱着阿福进了房间,闻到房间里淡雅的白檀香,才是后知后觉自己一身血气,忙把阿福放了下来。 “公子你有没有受伤?”阿福刚在地上站定就看见站在她跟前的朱公子身上溅了许多血,尤其是朱公子俊美无俦的脸上一抹暗色血痕更显得触目心惊,她顾不上其他,又扑到了燕王身上,努力往燕王脸上摸。 “我无事,”燕王怕血迹脏污了阿福的手,侧过脸不肯给她碰,见她尤不肯放弃,垫了脚来扑自己,只好道,“都是别人的血,不要怕。” 他说完这话就留心阿福神色,担忧她听了害怕。哪知道阿福听见他没事,只顾着高兴了哪里会怕,就连朱公子身上熏人欲呕的血腥味她都闻不见了。 “公子没有受伤就好,”阿福庆幸不已,完全没有想到朱公子一身衣裳都湿透到滴血了,究竟是杀了多少人才能有这个效果。 燕王意外地一挑眉,是他低估了她的胆量了,不愧是让他心心念念也要找到人。 “公子,我服侍你更衣吧,”阿福鼓起勇气,她都还没有伺候过朱公子更衣呢,身为一等瘦马,这也太挫败了。 “你先顾着你自己罢,”燕王好笑的摇摇头,看她眼珠乌溜溜的转,他怎么会猜不透这小丫头打的什么主意。但她也太不顾惜自己了,即使他很小心的护着她了,她衣裳上还是沾到了一些血迹。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全心全意都在关心他了。 不过被人全心顾念的感觉很好,燕王很想摸摸小姑娘的头,可看到自己手上干涸的血迹,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含笑看她,“你先换身衣裳,我让人送热水来。” 被燕王提醒,阿福这才惊觉自己裙子上也有几块暗红的血迹,小心肝儿颤颤,忙把裙子脱了,连声问,“我衣裳上还有吗?我看不见,背上有没有?” 燕王带着她在披荆斩棘的时候,她并不敢睁眼,一个劲儿在向菩萨祷告,光顾着紧张了,倒也没来得及想太多,这时看见自己裙子上的血迹才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燕王阻止不及,她已麻溜的把自己外裳也脱掉了。 灯下,阿福特别改造过的薄纱小衣轻烟薄雾一般,隐隐可见梅子红的薄纱下头肌肤如玉,纤腰细腿。 燕王忽然觉得自己的下火茶里还应该再多加一味黄连,他别开眼不好多看,“你好生歇着,我外头还有事。”说着急急推门出去了,连自己身上的衣裳都忘了换。 怎么就走了?衣裳还没换呢!阿福脚步一动,想要去追,忽然察觉不对,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穿与不穿也没甚么区别的衣裳,啊呀低叫一声,羞耻的捂住了脸。 嘤嘤嘤,她刚才真不是故意的,她也不是那么豪迈的人啊。 “王爷,”陆永川终于等到了燕王,忙上前汇报战况。 水匪是全军覆没了,许多尸首沉入河底无法确确统计剿首人数,俘虏的水匪则有两百多人。而燕王府卫也伤亡了百人,多是被意料之外的重箭所伤。 “伤亡的弟兄们都做好抚恤,家有老弱的多加一倍,”燕王面色沉重,“尽力寻找他们的尸体,务要入土为安。” 燕王这次下扬州不仅仅是为了寻人,因此他出来是做了万全准备的,就是知道有人不会放弃这种刺杀他的好机会,而他也想重挫对方势力。哪知背后之人为了杀他不仅勾结了江湖匪徒,竟然连军中重箭都拿出来了。若不是安排了陆永川接应,为了突围,恐怕就要暴露燕王府的火器了。 差一点玩脱,让燕王心情十分不妙。 陆永川也是很怕自家王爷的冷脸的,他越发谨慎地回禀了首轮审问的结果:这些水匪自己招供是漕帮的人,所图不过为财。至于那些重箭,全都说不知道。只有被他揪住的匪首受不住拷问,说出是收了人的钱财,为人消灾,重箭也是对方提供的。 “王爷这些俘虏该如何处置?”陆永川说完,看燕王没有表示,忙请他示下。 “除了几个头目,都杀了,”燕王语气平淡,既然分辨不出哪些是真水匪,哪些是刺客,不如都杀了干净,谁也不冤。 “是,”陆永川并不意外燕王的决定,他们燕王府死了那么多兄弟,自然是要血债血偿的。 燕王眼看着陆永川带人处理了俘虏,这才得空料理自己一身血污,沐浴以后换了衣裳去看阿福。 陆永川带来的船上贴心的准备了几个丫鬟,不过昨晚都便宜了阿福,她被人服侍着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才是觉得身上舒服些。 然后她就听见了外面有哀嚎求饶声,她不敢去看,就躲在被子里捂耳朵。一夜惊吓,人也疲累了,被子里的馨香让她忘记了仿佛还萦绕在鼻端的血腥气,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燕王进去看她的时候,就看见床上的被子鼓起了一团,他轻手轻脚揭开被子一看,被子里阿福睡得小脸红扑扑的。 真是心很大了。燕王以为她睡得香甜,嘴角噙着笑,伸手碰碰她的脸蛋,才惊觉手里的热度不对,小丫头又病了! 阿福这回生病是受了惊吓,燕王亲手给她灌了一碗安神汤以后,她就睡得平稳多了,身上的热度也渐渐降下来。燕王犹自不放心,干脆脱了鞋上床与她一同躺着,若是有个什么情况,他也好及时反应。 阿福睡了一觉醒来,一睁眼就看见躺在她身边容颜俊美的燕王,第一反应不是吃惊而是高兴,朱公子终于留宿啦!离吃掉她还远吗? 阿福是第一次在大运河上坐船,船上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非常的新奇,离愁别绪就不那么明显了。 不久船就拔锚离岸了,刚离开码头不远,大运河两岸都是黛瓦白墙的人家,早晨还有淡淡薄雾飘在河面上,阿福趴在窗前看去,这两岸风光真如画卷一般秀丽。朱公子的楼船又高大,从旁而过的许多小船,在她们家楼船的对比下,更显得小巧玲珑了,更是让阿福觉得有趣,趴在窗上看个不停。 “姑娘,这河上人多眼杂,把窗纱放下罢,”翠眉今天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年纪这么小的瘦马就妖妖挑挑的,可别把王爷勾坏了。 这个翠眉的语气真是讨厌,明显是看不起她。阿福对人的喜欢厌恶向来单纯,你对我好,我当然也对你好,你要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她嘴唇微抿,没有跟翠眉说话,却也安分的放下了梅子青的窗纱。唉,真想让朱公子来陪她呀。 大概朱公子是有些忙,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还是不见他来。船上人又多,阿福谨守本分并不敢独自出去走动,只能打络子打发时间,盼着朱公子记起她来。 哪知吃完了午饭还是没等到人,只等到了朱公子叫人送来的一只小乌龟。养在瓦盆里的绿壳小乌龟只有阿福的手掌大小,头脚都缩在壳里,看上去就是一块搁在水底的龟壳。 然后她一个下午就在逗乌龟冒头中度过了。到了傍晚,燕王特地来陪她吃饭,看见她跪在榻上,拿着一根丝绦在逗乌龟,不禁笑道:“你越逗它,恐怕它往壳子里藏得更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第 53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芷沅姑娘大喜了, ”来给阿福量身的裁缝是香如故惯常请的香秀坊的李裁缝,还未喝茶先道喜,一双利眼把阿福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 笑着道,“芷沅姑娘比开春那会儿更出落了,身量也长了一寸。” 徐婆子闻言也仔细看了看阿福,笑道:“还是你眼利,我日日见着她, 都不大觉得出来。”芷沅被卖到香如故的时候才五岁,长得又黑又廋, 乍一看就是个丑丫头,要不是她看着她额头上一粒朱砂红痣格外精致,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珠又透着灵性,出了四两银子买了人,就要错过这么个好苗子了。 结果好好养了一年,芷沅就越长越精致, 玉雪粉嫩的, 可把院子里的人都惊到了,徐婆子还记得那对夫妇不过是长得齐整而已,能生出个这么漂亮的女儿, 没准是祖坟冒青烟了。 后来兰汀也被她的秀才爹卖到了香如故来, 两个小姑娘小时候长得是差不离, 徐婆子就起了意, 把两人当做双生子来养,还用了秘法在兰汀额上点了个与芷沅一模一样的朱砂痣,就是想借着双生子的噱头把两人身价提一提。 只可惜这回的朱公子没看上兰汀,不然还能多赚一笔,徐婆子念着这个憾事,四下一看,问道:“兰汀呢,怎么不在?” “她去送姐妹们了,”阿福怕妈妈怪罪阿芙,忙道。 “既然她不在,你就比着她的喜好给她也挑一身衣裳,”徐婆子知道兰汀是个爱交际的,也不深究,她决心吸取教训,把手里头的好苗子都装扮上,便吩咐芷沅给兰汀挑衣料。 “不如等她回来再看罢?”阿福想着阿芙爱美,她对自己搭配衣裳的能力可不看好,给阿芙搭配丑了怎么办?“再说还要量身呢。” “姑娘不必担心,兰汀姑娘的尺寸我是记着的,”李裁缝为人精明,对于老主顾家姑娘们的身量尺寸都是记得很清楚的,纵然是不爱做衣裳的芷沅姑娘她都能留心记着,爱俏的兰汀姑娘她如何能忘? “兰汀姑娘还在长个子,一会给她裁料子的时候多留两寸余地就是了,”李裁缝很有经验。芷沅姑娘就要出门子,自然是做合身,兰汀姑娘还不急,做得略宽松也无妨。 话都说到这里了,阿福也没反对的余地,依着李裁缝量了身,果然如李裁缝所说长了一寸。 “前几日我们香秀坊刚进了一批新料子,都是顶好的织锦缎,知道芷沅姑娘要做嫁衣,我就都带了些尺头来,”李裁缝记好了芷沅姑娘的尺寸,就让她的小丫头打开带来的包袱,里头整整齐齐摆着十几二十种各色尺头,有一半颜色都是如海棠红c石榴红之类的偏红色。 香秀坊惯常做的是烟花柳巷的生意,衣料质地算不上顶级,样式花色却都是新鲜时兴的,一溜儿摆开在红漆圆桌上,真是灿若霓虹,赏心悦目。 “姑娘看看,可有中意的?”李裁缝笑看阿福,心里有些惋惜,长得仙女一样,可惜没能投生在好人家,年纪这么小被买了去,那主顾没准有不好的癖好。不过李裁缝常年与这些瘦马妓子打交道,可叹的故事看得多了,同情心也消磨了,念头一起就略过了,只一心推荐自己带来的料子,做成了又是一笔大生意。 毕竟是年轻的小姑娘,就没有不爱漂亮衣裳的,阿福伸手摸摸那些柔软光滑的衣料,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种十样锦的是如今最时兴的样式,前儿如是阁的姑娘出门子就是做了一套银红的嫁衣,”李裁缝看她纠结,忙推荐道。说着拿起一块儿海棠红的在阿福身上比划,“不过依我看,芷沅姑娘更适合海棠红,妩媚娇俏。” 瘦马出门子虽也说是出嫁,可毕竟是给人做小,哪里能用正红呢?也只有选些偏红旁色了。 “妈妈觉得怎么样?”阿福听李裁缝这么说也觉得好,询问地看着徐婆子。 “我看这个夹金线牡丹的更好看,”徐婆子却挑了一块儿与正红十分相近的朱色锦缎,重重牡丹天姿国色,其上金线熠熠生光,做成衣裳,定然是极为出色。 “徐姐姐好眼光,这个料子好是好,就是太打眼了,”李裁缝好心提醒。瘦马是去给人做小的,打扮太张扬了,岂不是扎大妇的眼? “无妨,我家女儿如此容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方是得宜,”徐婆子笑笑,那朱公子远来扬州买人,怎么会带正妻?即使带了人也只会是娇妾美婢。芷沅新过门,正是新鲜,这个时候不趁机争宠,要放到什么时候去? 徐婆子养瘦马全为牟利,可也希望自家出去的瘦马能有个好下场。 既然徐婆子都这么说了,李裁缝就记下了朱红金线牡丹做嫁衣。 阿福自己挑了豆绿c藕粉等色做了两身春装,两身夏装,这就算是徐婆子陪送给她出门子的嫁时衣了。阿福念着李裁缝推荐的海棠红十样锦好看,就给阿芙选了做褙子,又配了柳绿的做裙子。 待到送走李裁缝,阿芙还是没有回来。 徐婆子拉了阿福的手同坐榻上,低声嘱咐她,“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门子了,陈妈妈的课还没来得及全都教给你,这两日你就专心跟着她学一学,不要偷懒。” 香如故的陈妈妈教的是闺房之乐,阿福羞红了脸。 “男人呀贪色,你伺候好了他的子孙根,才能让他离不了你。不然就是天仙,在床上木头一样不知趣,也是要被男人冷落的。”徐婆子语重心长。 阿福的脸更红了。 徐婆子笑着摸了摸她滚烫的脸,“这有什么可羞的,男女人伦,食色性也,往后你就知道好处了。” 徐婆子看她把头越垂越低,生怕她把自己羞死,略略交代了几句就起了身。 “妈妈,您的镯子,”阿福忙取了装着徐婆子那双翡翠手镯的盒子追出门去,光顾着害羞了,差一点忘了把镯子还给妈妈。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陪嫁的,这双镯子你就留着罢,”翡翠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徐婆子亲手再把一双碧盈盈的镯子给阿福戴上了。 阿福手腕细白,戴着这翡翠的镯子格外好看。她喃喃道了谢,站在房门口庑廊上目送着徐婆子走远了。 午时的日头升得老高,院子里静无人声,阿福倚着廊柱张望,也不知阿芙去了哪个姐妹的屋子。她素知阿芙心气儿高,这回偏偏是她被选走了,她便有些担心她。 阿芙却是不在香如故里了。 却说当时,紫嫣等几个年纪大的瘦马从阿福房中出来以后就各自回房了,年纪小的瘦马们还有些活泼,舍不得就散,聚在庑廊上叽叽喳喳议论芷沅的好运气。 因兰汀和芷沅是住一个屋子的,看见也兰汀避了出来,有人不免觉得奇怪,一个穿着丁香紫褙子的姑娘就好奇地问:“兰汀你怎么也出来了?” “妈妈定是有私房话儿与姐姐说呢,姐姐脸皮薄,我要是一旁听着,可不得羞死,”阿芙眼波流转,掩着嘴笑道。 她这大有深意的样子,姑娘们瞬间都懂了。瘦马学那些琴棋书画不过是给自己镀个才女的金,归根到底都是为了伺候男人,她们的功课里,那些闺房之乐才是重头大戏呢。阿芙这么一说,可不是个个都明白了。 顿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小瘦马于房中之事学得不如姐姐们深入,还是一知半解的时候,妈妈定然是要提前与芷沅详说了。哎呀,想想就觉得好羞人。 阿芙等姐妹们笑过,这才开口道:“你们可有人要出门,芷沅姐姐不日就要出门子了,我想买个扇面给姐姐绣一把并蒂莲的团扇。” 小瘦马们年纪都不大,妈妈还不太拘着她们不让出门,如阿芙想要自己出门买扇面,叫上个婆子陪着就行,只不能离了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前的小南街。 “我有一把素面的湘妃竹扇面,兰汀你要不要,”那个丁香紫褙子的姑娘正好就有扇面,很是大方地对阿芙说。 “谢谢榆梅姐姐了,不过我还想亲去绣坊挑一挑丝线,”阿芙笑着拒绝了,“上回叫兴儿帮我买,结果买来的都不甚合我的意。” “现在出门,日头太晒了,”一个姑娘看了看庭院中明亮的阳光,摇了摇头。 靠脸吃饭的瘦马们都很是珍惜自己的容颜,听了这话,纵然有想出门的姑娘,看了庑廊外头太阳,都退却了。 “那我就自己去了,”没有人同去更好,阿芙笑着与众人告别。 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是扬州有名的脂粉之地,养瘦马的c蓄妓子的,还有扬州大名鼎鼎的当红名妓阮湘湘就住在梨花巷口。 阿芙在香如故健壮仆妇的陪同下出了门,走到梨花巷口,阮湘湘家门口停了一辆油壁香车,看形状阮湘湘正要出门。 阿芙就往院墙下站了站,粉黛青瓦墙头绿荫砸地,却是传言里痴慕阮湘湘的南洋商人带来的异种花木长得正葳蕤丰盛,枝叶蔓蔓越过了粉墙。 “妈妈你看那阮湘湘真是风光,”阿芙抬手搭在一根垂下来的枝条上,羡慕地道。 “不过是看似风光,”仆妇为阿芙打着伞,她顺着阿芙的话望过去,正见一身盛装的阮湘湘众星捧月地登上香车,她不屑地笑了笑。没留意阿芙悄悄折了一根碧绿的枝条藏在袖子里。 阿芙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樱桃也掉了,她皱眉看阿福,拍着胸口,恼道:“你走路都没声儿,吓了我一跳!” “你去了哪来?”阿福早习惯了阿芙的惯常对她说话的语气,不以为意的走过去,“妈妈叫人送的樱桃,我想着你喜欢这个,可是留着一颗都没动。” 阿芙做贼心虚,不敢与阿福对视,扬声叫了兴儿给她打水洗手,回头指着放在桌上的小包袱,“我去买了一个扇面,想着你要走了,我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你,就给你绣个扇子,往后你夏天打扇也就能想起我来。” “纵是没有这扇子,我还能忘得了你?”阿福打开包袱,里头放着一把月白扇面的湘妃竹菱形团扇并十几束各色丝线,她就把团扇取了拿在手里扇着,怅然道,“我是真不想与你分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4.第 54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你是何人?”看见跟前一个全然陌生的丫头, 阿福这才觉出不对来, 一团浆糊的脑子才渐渐记起自己是在漱玉阁醉倒的, 之后呢?为何她醒来却是这样的地方。 床明显不是她的那张挂着粉红撒花帐子的架子床了,而是一架四面镂空隔扇贴了螺钿描金人物的黑漆拔步床, 挂着紫纱, 锦带系金钩,身上盖的也是宝蓝圈金的锦被, 处处都透露出富贵气。 能被吴明德派来照顾朱公子心头好的丫头自然是十分机灵的, 一看她滴溜溜四下乱转的眼珠子就明白了, 忙解释道:“姑娘病了, 朱公子心疼您,就把您接来了养病呢。这里是朱公子暂住的别院, 奴婢明心,是吴公子派来照顾您的, 还有个叫明月,她刚出去打水了。” 她原来是病了么?阿福有些模糊的记忆, 自己好像吐得很厉害。 明心看她还是初醒的迟钝, 也不多话, 禀道:“既然姑娘醒了,奴婢这就叫人去告知朱公子一声,朱公子昨晚守了姑娘一夜呢, 方才有事才是出去了。” 她们家公子可是特地交代了, 务必要在这位姑娘跟前多说朱公子的好话。不过她这话并不假, 那位朱公子真是个痴情人,可是生生照顾了这位姑娘一宿没有合眼。 朱公子阿福长睫微动,原来她已经不在香如故了么?阿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忽然咕噜一声,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自己的肚子响了。 “是奴婢疏忽了,姑娘刚醒来定然是饿了,还请姑娘稍等,奴婢这就吩咐厨房送吃的来,”明心看她因为肚子叫害羞地红了耳垂,只觉这位小姑娘甚是可爱,语气越发的柔软。 “劳烦明心姐姐了,”阿福头一回接触这样规矩的丫头,言语间不免客气。 “姑娘真是折煞奴婢了,”明心福了一福,忙出门张罗去了。正巧屋门口就遇到提了热水的明月回来,“姑娘醒了,你先服侍她换身衣裳,朱公子知道了定然是要来的。” “我省得,”明月听见人醒了也是高兴,风风火火地进了屋子。 外院的书房里头,吴明德站得笔直,头却低到了胸口,他在向朱公子汇报香如故火灾的进展,声音是越来越没有底气,“有经验的仵作也查了,确实是烧死的。” 好不容易有个在朱公子面前表现的机会,哪知道事情竟然那么棘手。香如故被一把火烧了不说,里面的人都没了。明眼人都知道蹊跷,偌大一个香如故竟然没有一个人能逃出来,据救火的人说,香如故的火势大得邪性,不多时就把香如故烧成了一片白地,救都救不及。 可就是找不到人祸的证据啊,什么蛛丝马迹都被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还好有个被吴明德叫来服侍阿福而幸免于难的兴儿,然而死在火里的人数与兴儿所说又对上了,姑娘c丫头c婆子个不少。只除了门房小厮车夫到底有几个,兴儿自己都说不清楚,难以核对,看起来香如故是死绝了。 难不成真的是天灾而已? 吴明德自己都很没底气把这个结论回复给朱公子。 “明德辛苦了,”朱公子语气宽和,还亲近地拍了拍吴明德的肩。 吴明德激动地涨红了脸,受之有愧啊,他都没有帮到什么忙。 若是查给芷沅下毒的凶手,他还可以期待一下吴明德,香如故的大火,吴明德也只能查到这种摆在明面上的真相了。朱公子淡淡道:“只怕这就是一场天灾,不必再查了。” 朱公子习惯性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这样的手笔,后背之人必不简单,只是一场大火究竟是想要掩盖什么呢?香如故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每当朱公子不说话,他就觉得压力好大。吴明德悄悄咽了咽口水,挺直了背脊,努力站得像青松一样直。 他已经能够肯定这位朱公子的身份了,昨夜他与朱公子的侍卫迎面相遇,那几个侍卫衣角的金线麒麟被火把一照格外的狰狞醒目。据他所知,金线麒麟可是燕王府侍卫的标志,燕王的母亲贤妃又是姓朱。没想到自己陪玩了几日的纨绔公子竟然是位大佛,吴明德惊诧之余又十分荣幸,燕王殿下这是信任他啊,才会不避讳他召见自己的侍卫。 正当吴明德认真罚站,屋外忽然传来人声,他忙出了门去看,回来就高兴的跟朱公子报喜,“公子,夫人醒了!”知道了朱公子的身份,吴明德是不敢再厚着脸皮叫嫂夫人了。 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主动向吴明德暴露了身份的燕王殿下,微微点了点他矜贵的下巴,语气从容不迫,“我去看看她,你自便。” 人刚醒就要去看,再从容的语气也掩盖不了燕王殿下迫切的心情。 吴明德不敢耽搁他的大事,一点不废话,亲自送了燕王到后院才是站住了脚。 几只花羽毛的灰麻雀在桃花枝头叫得欢快热闹,吴明德看着湛蓝天空飘过的悠悠白云,心下感慨,这芷沅姑娘真是好命喽,一下子麻雀飞上了枝头,只看燕王对她的上心程度,只怕日后造化不凡。 阿福穿了一件月白绣白玉兰的杭绸衫子,背靠大迎枕坐在床上,肤色是病态的苍白,有种弱不胜衣的伶仃。 明月没有给她上妆掩饰这样的病弱姿态,还给她梳了个楚楚可怜的侧偏发髻,不戴珠钗,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绕过细白的脖颈,垂顺在胸前,略略遮住了她衣领处露出的肌肤,更有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婉媚。 明月很是满意自己的作品,如斯美人,就是女人看了都想要怜惜她,只可惜美人年幼,那个朱公子不要欺负她才好。 阿福没有照镜子,对自己的装扮没有任何意见,她只是有些不开心,明月和明心都说她大病初愈,不能沾油星,只给她喝白粥。 那个白粥有什么好喝的嘛,好歹要加点鸡丝呀。阿福在喝到粥之前还是很嫌弃的,被明月捏着勺子喂了一勺粥,眼睛就亮了,这个粥也太好喝了吧! 上好的胭脂米熬制的粥又稠又香,都熬出了一层厚厚的米油,软糯清香,入口即化,比她这辈子喝过的粥都好喝。 也不要人喂了,阿福自己端着碗咕噜咕噜一下子就喝光了。 “我还想要一碗,”阿福有些不好意思,小脸儿微红,刚刚嫌弃的是她,现在吃不够的还是她。 真是可爱的小姑娘,明心笑出声来,还没来得及提醒她鼻子尖上沾了一粒米,朱公子就大步进来了。她悄悄对着阿福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就和明月一起退了下去。 “很好吃?”燕王也看见了她小巧翘挺的鼻子尖上沾了一粒淡粉色的米粒,像是一颗小珍珠,他嘴角带了笑,伸手拈了那粒米。 啊,好丢脸,阿福看着落在燕王指尖的米粒,羞臊地咬了唇。 哪知道那个朱公子真不是正经人,居然把那粒米含进了嘴里,还要对她笑,“果然好吃。” 阿福的脸顿时变成了熟透的小樱桃啦。 昏暗的烛光下,阿福一双黑眼珠子漆黑如墨,阿芙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姐姐,这是解酒茶。” 阿福眨了眨眼睛,忽然身子往前一扑,呜哩哇啦吐了阿芙一身。 再漂亮的美人,呕吐物也不会是美好的,霎时酒气弥漫,中人欲呕。阿芙裙衫尽湿,被恶心坏了。阿福倒好,全都吐在了阿芙身上,自个是一点都没有弄脏,她吐了个舒坦又往后一倒,闭上眼睛睡死过去了。 把阿芙气得咬牙,颤抖着手那一点儿心虚都抛掉了。心道阿福你不要怪我,是你命薄,没有那个福分。她忍着身上的脏污,狠狠心把茶碗里剩下的一点儿药汁都灌进了阿福嘴里。 到了半夜,阿福发作起来,又吐了几次。 她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吐到后面就只有苦胆汁了,人被折腾得出了一头一身的汗。 兴儿只以为她是醉酒,和阿芙一道,又是喂温水,又是揩汗地照顾了她一整夜,到了第二天才发觉不好,芷沅姑娘不仅没有醒来,还发起热来了。慌得她急忙去请徐婆子,明日朱公子就要来抬人,芷沅姑娘这样怎么出门子? 徐婆子听说芷沅忽然病了,急忙叫人去请大夫,自己急急慌慌跟着兴儿去了阿福的屋子。 宿醉的人的屋子味道并不好闻,兴儿又怕开了窗芷沅姑娘被风一吹更不好,把门窗都关得严丝合缝,徐婆子一进去就皱眉,“把外头的窗户开开,这没病都要给闷出病来了。” 兴儿忙答应了,把外间的窗户打开了,清风吹进来,屋子里头的味道才是轻快了些。 徐婆子举步进了内室,看见阿芙正拿着帕子坐在床沿给阿福敷额头,“芷沅怎么样了?” “姐姐许是昨晚回来的时候吹了夜风,这会儿有些发热,”阿芙一脸担忧。 徐婆子见床上的阿福面色潮红,人已经是迷糊了,伸手探了探她的脸颊,“怎么这么烫!”赶明儿朱公子来抬人,见了芷沅这模样,朱公子不计较还好,要是计较,她小小一个香如故,怎么能得罪得起知府的贵客! 她心里发急,语气也不太好,诘问阿芙,“好好的吃一顿酒怎么就成这样了?你也不好好看着你姐姐!” “是我的不好,明知道姐姐酒量不好,我该替了她喝的,”阿芙也不辩解,低声认错。 她照顾了阿福一夜没有睡,此时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就愈加醒目,徐婆子看她如此模样,也有些心软,大错已经铸成,现在怪谁都没有用,她恨铁不成钢地摇头,“罢了,只看大夫如何说。”实在不成了,只有亲去请朱公子恕罪了。 “烧退了就好了,”阿芙抿了唇,又拧了一条又冷又湿的帕子搭在阿福额头,尽显关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5.第 55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有了燕王加入, 曹正淳等人顿感压力一轻, 心下有感, 抬眼找去,果不其然就见他们家王爷手中刀光如练, 刀光过处哀鸿遍野。还在奋力拼杀的侍卫们顿时精神一振,王爷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呢, 他们也不能太落后了, 多杀两个敌呀! 陆永川的接应来得很及时,虽然有燕王这个大杀器在, 对方靠着人海战术也是步步紧逼, 把他们逼到了甲板中央,正要围剿,陆永川就带着一千燕王府精锐杀到了,轻轻松松就对这些大部分是乌合之众的匪徒进行了反围剿, 并抓住了躲在小船上的匪首。 “王爷呢?”陆永川手里提拎着一个穿着大红锦袍的男人大步踏上船来。他手里的男人长得脑满肠肥,一身肥肉簌簌抖动,至少也有两百斤。陆永川单手拎着他却像是拿了个轻飘飘的玩意。 曹正淳蹲在地上, 让军医起出肩膀的箭头, 闻言扭头看了眼陆永川,努了努嘴,“王爷还有要事。”他们刚脱险上了陆永川带来的大船, 王爷就搂着徐姑娘进房了, 小姑娘胆子小, 指不定要王爷怎么安慰呢。 要事?陆永川不是很明白,现在还有什么要事比审问匪首更重要的? 一番厮杀,燕王身上的宝蓝锦衣已经变成了血衣,他抱着阿福进了房间,闻到房间里淡雅的白檀香,才是后知后觉自己一身血气,忙把阿福放了下来。 “公子你有没有受伤?”阿福刚在地上站定就看见站在她跟前的朱公子身上溅了许多血,尤其是朱公子俊美无俦的脸上一抹暗色血痕更显得触目心惊,她顾不上其他,又扑到了燕王身上,努力往燕王脸上摸。 “我无事,”燕王怕血迹脏污了阿福的手,侧过脸不肯给她碰,见她尤不肯放弃,垫了脚来扑自己,只好道,“都是别人的血,不要怕。” 他说完这话就留心阿福神色,担忧她听了害怕。哪知道阿福听见他没事,只顾着高兴了哪里会怕,就连朱公子身上熏人欲呕的血腥味她都闻不见了。 “公子没有受伤就好,”阿福庆幸不已,完全没有想到朱公子一身衣裳都湿透到滴血了,究竟是杀了多少人才能有这个效果。 燕王意外地一挑眉,是他低估了她的胆量了,不愧是让他心心念念也要找到人。 “公子,我服侍你更衣吧,”阿福鼓起勇气,她都还没有伺候过朱公子更衣呢,身为一等瘦马,这也太挫败了。 “你先顾着你自己罢,”燕王好笑的摇摇头,看她眼珠乌溜溜的转,他怎么会猜不透这小丫头打的什么主意。但她也太不顾惜自己了,即使他很小心的护着她了,她衣裳上还是沾到了一些血迹。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全心全意都在关心他了。 不过被人全心顾念的感觉很好,燕王很想摸摸小姑娘的头,可看到自己手上干涸的血迹,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含笑看她,“你先换身衣裳,我让人送热水来。” 被燕王提醒,阿福这才惊觉自己裙子上也有几块暗红的血迹,小心肝儿颤颤,忙把裙子脱了,连声问,“我衣裳上还有吗?我看不见,背上有没有?” 燕王带着她在披荆斩棘的时候,她并不敢睁眼,一个劲儿在向菩萨祷告,光顾着紧张了,倒也没来得及想太多,这时看见自己裙子上的血迹才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燕王阻止不及,她已麻溜的把自己外裳也脱掉了。 灯下,阿福特别改造过的薄纱小衣轻烟薄雾一般,隐隐可见梅子红的薄纱下头肌肤如玉,纤腰细腿。 燕王忽然觉得自己的下火茶里还应该再多加一味黄连,他别开眼不好多看,“你好生歇着,我外头还有事。”说着急急推门出去了,连自己身上的衣裳都忘了换。 怎么就走了?衣裳还没换呢!阿福脚步一动,想要去追,忽然察觉不对,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穿与不穿也没甚么区别的衣裳,啊呀低叫一声,羞耻的捂住了脸。 嘤嘤嘤,她刚才真不是故意的,她也不是那么豪迈的人啊。 “王爷,”陆永川终于等到了燕王,忙上前汇报战况。 水匪是全军覆没了,许多尸首沉入河底无法确确统计剿首人数,俘虏的水匪则有两百多人。而燕王府卫也伤亡了百人,多是被意料之外的重箭所伤。 “伤亡的弟兄们都做好抚恤,家有老弱的多加一倍,”燕王面色沉重,“尽力寻找他们的尸体,务要入土为安。” 燕王这次下扬州不仅仅是为了寻人,因此他出来是做了万全准备的,就是知道有人不会放弃这种刺杀他的好机会,而他也想重挫对方势力。哪知背后之人为了杀他不仅勾结了江湖匪徒,竟然连军中重箭都拿出来了。若不是安排了陆永川接应,为了突围,恐怕就要暴露燕王府的火器了。 差一点玩脱,让燕王心情十分不妙。 陆永川也是很怕自家王爷的冷脸的,他越发谨慎地回禀了首轮审问的结果:这些水匪自己招供是漕帮的人,所图不过为财。至于那些重箭,全都说不知道。只有被他揪住的匪首受不住拷问,说出是收了人的钱财,为人消灾,重箭也是对方提供的。 “王爷这些俘虏该如何处置?”陆永川说完,看燕王没有表示,忙请他示下。 “除了几个头目,都杀了,”燕王语气平淡,既然分辨不出哪些是真水匪,哪些是刺客,不如都杀了干净,谁也不冤。 “是,”陆永川并不意外燕王的决定,他们燕王府死了那么多兄弟,自然是要血债血偿的。 燕王眼看着陆永川带人处理了俘虏,这才得空料理自己一身血污,沐浴以后换了衣裳去看阿福。 陆永川带来的船上贴心的准备了几个丫鬟,不过昨晚都便宜了阿福,她被人服侍着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才是觉得身上舒服些。 然后她就听见了外面有哀嚎求饶声,她不敢去看,就躲在被子里捂耳朵。一夜惊吓,人也疲累了,被子里的馨香让她忘记了仿佛还萦绕在鼻端的血腥气,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燕王进去看她的时候,就看见床上的被子鼓起了一团,他轻手轻脚揭开被子一看,被子里阿福睡得小脸红扑扑的。 真是心很大了。燕王以为她睡得香甜,嘴角噙着笑,伸手碰碰她的脸蛋,才惊觉手里的热度不对,小丫头又病了! 阿福这回生病是受了惊吓,燕王亲手给她灌了一碗安神汤以后,她就睡得平稳多了,身上的热度也渐渐降下来。燕王犹自不放心,干脆脱了鞋上床与她一同躺着,若是有个什么情况,他也好及时反应。 阿福睡了一觉醒来,一睁眼就看见躺在她身边容颜俊美的燕王,第一反应不是吃惊而是高兴,朱公子终于留宿啦!离吃掉她还远吗? 对于阿黄的可爱,燕王不为所动,严肃地对阿黄伸出了手,“给我。” 呜呜,阿黄尽管舍不得嘴里的肉,还是把小乌龟放到了燕王摊开的手心上,邀功地汪了一声,这个东西肯起来可香啦。 “好狗,”燕王给阿黄挠了挠下巴,还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条肉干喂给阿黄。他看小乌龟被阿黄啃得都是口水,就没有递给眼巴巴地看着他的阿福,直接把小乌龟放进了它的乌龟盆子里。 死里逃生,小乌龟马上探出头来看了看,发现自己安全后,忙四脚并用游进石头缝里躲着去了。 “还好小绿有壳,”阿福庆幸地拍胸口。 燕王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看去,忽而一凝,道貌岸然道:“新衣裳?” “是呀,王爷你看,好看么?”阿福俏皮地歪着头问,耳边白珍珠坠子被她甩得一晃一晃的。 晃得燕王心里也一荡一荡的,小丫头其实也不小,所以为了不在晚上做梦,燕王很认真地给阿福建议,“好看,然而夜里凉,换一件暖和点的。” 阿福穿的其实是夏装了,鸡心领子,胸前开了个深深的口儿,很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情,素绉的衣料又比较轻薄,粉白的衣裳下头嫣红的兜儿都隐隐可见。 “我下午觉得有些热,没想到夜里会凉,”阿福小脸有些儿红,朱公子不会发现她的小心思吧?她就是发现自己的小丘丘长大了些,才是敢穿这样的衣裳的。朱公子还不留宿,她急啊,府里还有那么多美人儿虎视眈眈呢。 “京城气候与扬州不一样,四月天夜里还冷,别贪凉,”燕王瞬间代入老父亲角色,为小姑娘的身体健康操碎了心。 “嗯,”阿福失望地捂捂胸口,“我这就去换了。”人家哪里是为了贪凉嘛。 怎么忽然就有些不高兴起来?燕王不解。受了冷落的阿黄不甘寂寞地把前脚搭上了榻,嗷呜叫着求摸摸。 大概是说她贪凉不高兴了,真是小孩子脾气,究竟还是小啊。燕王摸摸阿黄的狗头,摇了摇头。 王爷和徐夫人在屋子里待了小半个时辰,出来徐夫人就换了一件高领的衣裳,王承恩眼珠子一转,心里嘿嘿笑了,这回不止是贤妃娘娘高兴,就是陈嬷嬷也该安心了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6.第 56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那么远啊, ”阿福这辈子就没出过远门, 最远也不过是到西郊的大明寺进香, 听说进京要走十几日,那真是去家千里了。 “那可是天子坐镇的地方, ”明月对天子脚下的京城很是好奇。 “能有我们扬州繁华?”明心自有一股扬州本地人的骄傲,听老人们讲古, 前朝覆灭之时可是在京城放了一把大火, 大梁这才立国几年,指不定京城中还有焦土呢。 “可是京城贵人多呀, ”明月跟着顶了一句。 “多又与我等有什么干系, 更容易得罪贵人么?”明心说着话也不落下手里的活计,把阿福的东西都装好了,一一落了锁。 “好了,两位姐姐别吵, ”阿福忙做和事佬,“等我去了就知道京城到底好不好了。” 明月和明心对视一眼,也觉得为了这个拌嘴显得很蠢, 明月就扭头催阿福睡觉, “天已经晚了,姑娘先睡罢,明日可要早起。” 听了这话, 阿福往下一缩, 扯过被子盖到下巴, 眨巴着大眼睛道:“我这就睡了。” 结果等到明月明心吹了灯出去了好久,阿福还是睡不着。今日的月色淡淡的,阿福借着月光下了床,打开装礼物的箱子,找出来那把湘妃竹的扇面。明心不知这把扇子来历,见搁在香如故众人送的礼物里,怕碰坏了还给扇子找了个匣子装着。 阿福拿出扇子,褪下了手上的翡翠镯子。这镯子是妈妈送的,可另一只在阿芙手里,她舍不得扔却越不愿意戴了,用帕子紧紧裹了几层,放进匣子里装好。她便拿着扇子站到了窗前,用尽全身力气扔了出去。 “啪”,阿福听见扇子落在地上的声音,她深吸一口终于释然。 次日,阿福是穿着徐婆子给她订的嫁衣出门的。为了衬那一身朱红的嫁衣,她还特地画了个美丽的妆,涂了正红唇脂,越发显得明目皓齿,艳若芙蕖,若不是她年岁不足,定然还能更盛几分。 阿福照了照镜子,心里生出几分待嫁的忐忑,朱公子看到她这样,会更喜欢她一些吗? 燕王亲来接她,看她一身红妆,脸色恢复了几分红润,也觉得高兴,不顾众人眼光,亲自抱了她出门。 阿福只想着朱公子会不会喜欢她的装扮,没想到朱公子行事这么放荡不羁,羞得不敢抬头,只蜷着身子把头埋在朱公子怀里,做了一只缩头的小乌龟。可环在朱公子脖子上的手却是听从心意舍不得撒手,嘴角也默默挂了笑。 今日她就出嫁了,以后朱公子就是她的夫君和依靠。这么想着阿福倒也不觉得被人盯着看有多羞臊了,她悄悄抬起头看了朱公子一眼,面如冠玉c唇若含朱c鼻如悬胆c剑眉星目她把自己能想到的形容美男子的词都拿来夸了朱公子一遍,咧着嘴偷偷笑了,朱公子长得真俊呀。 马车是停在别院门口的,燕王这抱美而行的风姿整个别院的人都看见了,见惯了扬州风月的别院众人和吴明德只觉得理所当然,甚是风流,燕王府的侍卫们却是头一回见自家高冷王爷冰山融化,春暖花开,看得眼睛都直了。 曹正淳“啪啪啪”几连拍,把那几个没出息的打醒,自己挺直了腰杆,真是没见识,这才到哪呢,他赌一年俸禄,往后更“昏庸”的王爷也能见得到。 “下回不要当着人前这样了,不好。”阿福打心里很喜欢朱公子这样宠爱她的感觉,可是又怕对朱公子的名声不好。 燕王刚把阿福放在车里,就被阿福拉住了袖子。 “如何不好?”燕王看她红得耳朵都要滴血了,就连额头上的朱砂痣都越发的红得跟珊瑚珠子似的,说话不敢看他,长长的眼睫毛颤呀颤,不由好笑,小丫头还知道害羞了。 “有损公子的颜面,”阿福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他,可一遇到朱公子深邃的目光她就又成了缩头小乌龟,深深地低下头去了。心里再一次感叹,朱公子长得可真是好看呐。 少女情怀总是诗,如此英俊多情的公子,怎么能不轻易爱上他呢。 “我抱自己的人,损什么颜面,”燕王殿下霸气十足,“旁人羡慕都还来不及。” 一开始对她好,主要是受了梦境的影响,可处了几日,这样可怜可爱的小姑娘,就算不曾做过梦,他也想要对她好,只是目前好的方向无法与梦里一致。 燕王揉了揉阿福的头,“别胡思乱想,我对你好,旁人只有羡慕的,谁也无法中伤你我。” 他说什么她都信,阿福心里甜滋滋的,乖乖点了头。 “这里到码头不远,你自己一个人不要害怕,”燕王不放心的交代了一句。她本来年纪就还小,正是该被父母长辈宠着的时候,如今却以姬妾的身份,将要被他带到千里之外的京城。 她已经不是小孩了,都是出嫁的大人了,怎么能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跟她说话!可是朱公子这样跟她说话,她也觉得好开心,阿福抿了抿唇,含羞带怯地看了跟前高大的男人一眼,“我知道公子在外面,就不怕了。” 甜言蜜语,阿福她也是很会说哒! 燕王一不留神就被喂了一嘴糖,心里头甜滋滋的,语气柔软的说了一个“乖”,这才从车里出去了。 阿福马上扑到车窗前,脸蛋红扑扑的看着她家朱公子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啊呀,我家公子真厉害! “明德就不必送我了,”燕王坐在马上,对正艰难地往马背上爬的吴明德道。 平日里出门都是靠马车和轿子,从没打算学骑马的吴明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公子见笑了,我这就能上马了。”燕王殿下来他没能迎接,燕王殿下走,他怎么也要去送啊。 “不必,”燕王觉得吴明德爬马背的样子很伤眼睛,并不想再看,他语含深意的对吴明德说,“要起风了,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免得淋了雨。”扬州知府为人不错,并非尸位素餐之辈,倒是可以用。 吴明德其实没听的太懂,却也知道燕王是好心提醒,忙立正站直了,正正经经鞠了一躬,“多谢公子提醒。” 待目送燕王一行远去了,吴明德立刻对身后的小厮大叫,“快备车,本公子要回家!” 却说阿福坐着车到了码头,就有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来扶她下车,“奴婢翠眉,是公子身边伺候的,公子吩咐奴婢来伺候姑娘。” 阿福溜了这位翠眉姑娘一眼,有些酸,无他,这个丫头长得也太好看了吧,杏眼桃腮的,虽然是比不上她啦,但是也是一等的貌美呀。瞧瞧她说的话,是公子身边伺候的,哼,她还是公子的枕边人呢! “翠眉姐姐辛苦了,”阿福小心眼的在心里头的小本本上记了翠眉一笔,语气也不冷不热。 翠眉微微皱眉,果然是瘦马出身,如此烟视媚行,不知礼数,她克制自己的不喜,扶着王爷买的瘦马上了船。 燕王假作商贾身份,带了一艘三层的大船下扬州,阿福看这船十分气派,又在心里对朱公子更崇拜一分,自家公子真是厉害能干,这么年轻就有一艘大船呢! 她站在甲板上,往下望,码头上人来人往,骑着白马穿着宝蓝衣袍的朱公子真是佳人独立。 燕王正在贯彻自己的商人身份与绸缎庄的掌柜寒暄,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去,正巧与阿福的目光碰在一起。他嘴角扬了扬。 阿福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姑娘,甲板上人多眼杂,还请姑娘回房,”翠眉认为阿福举止轻浮,越发不喜,催着她进去。 阿福依依不舍地看了燕王一眼,这才进了房间。 含烟抿了唇,她素来自持貌美不把旁人看在眼里,听了这话那还得了,冷笑一声,“我且看那俩个小丫头谁能攀上高枝儿!” 说着话,一时跨过了后院的垂花门,花团锦簇地围上来一群妙龄的美貌少女。 含烟对围上来打探的姐妹们也没个好脸,目光一转正对上趴在窗棂看她的阿福,不由狠狠飞了个眼刀,一个蠢钝如猪,一个妄作聪明,她就不信那俩个丫头能有这个命。 “我等着妹妹的好消息,”含烟对着徐婆子福了福,一甩袖子回了房。 这是怎么了,大家面面相觑,都噤了声。 被手里的瘦马甩了脸子,徐婆子神色不变,挥挥手让聚在院子里看热闹的姑娘们都散了,“都回屋子去!凑什么热闹呢,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 自然是没来得及做,大家伙忙散了,却是在各自屋子里支棱着耳朵听动静。 便听徐婆子一波三折犹如唱戏的腔调打院子里传来,“我的好女儿诶,怎么站在窗下晒!” 原是徐婆子看见了站在窗前的阿福,春日里柔软明亮的阳光照着,小姑娘美得像一块通透的玉,徐婆子顿时急了,晒伤了肌肤可怎么见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7.第 57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知道自己要见客, 阿福好紧张, 那个什么帮的帮主夫人一听就是好厉害的人物, 她要是招待不好,会不会丢了朱公子的脸?好在有淡竹和连翘帮衬着, 忙换了一身见客的新衣裳,重新梳了头, 才是请了刘吴氏来见。 刘吴氏是江湖儿女, 丹凤眼儿瓜子脸,穿碧色褙子香色裙子, 头发束在银丝发冠中, 英姿飒爽又有几分精明,然而这位女中豪杰在看见阿福的时候,眼中还是露出诧异的神色,燕王这宠妾未免也太年幼了。 不过她的诧异也只在一瞬间, 低下眼睛与阿福见礼,再抬起头就已经是一团和气了。 “刘太太请坐,”阿福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招待客人, 脸上是标准的端庄式微笑。 刘吴氏道谢入座, 看一眼这位徐夫人,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一句,真是小, 还没有她女儿大呢, 梳着个端庄典雅的牡丹头, 漂亮是真漂亮,令人眼前一亮的明媚鲜亮,然而不免让人担心她纤细的脖子能不能撑得住头上那些沉甸甸的金钗。 还是个小姑娘呢,刘吴氏眼里就多了几分对小姑娘的怜惜,语气也越发软了,“听口音儿,徐夫人莫非也是扬州人?” “正是,”阿福微笑点头,燕王已经把她的新身份告诉了她,她也都认真记下来了,往后她就不是香如故出身的瘦马了,而是扬州籍徐举人家的独女徐韶光,有父母还有兄长。韶光是燕王给她取的名,取自煦色韶光之意,愿她芳年永继。 她就是燕王正正经经从良家纳的良妾,大家叫她也改了口,都称徐夫人。 “无怪我见了徐夫人就觉得亲切,我也是扬州人,自从嫁给当家的,已经有十年没回过扬州了,”刘吴氏一下子就靠着老乡身份拉近了关系。 出门在外,阿福也觉得刘夫人是老乡就多了几分亲切,抿着嘴笑,“我也觉得太太面善,原来是家乡人。”不过她自己出身香如故,阿福就有点虚,不敢透露更多与刘家太太叙老乡情。 刘吴氏看她滴水不漏,不免叹一声不愧是燕王身边的人。等她留意到徐夫人湘裙下露出一角的尖尖莲鞋,刘吴氏笑容一顿,很识趣地不再谈论扬州话题,转了口风儿,提起正事来,“这回冒昧来打扰夫人,是我那当家的在河里捞到了些东西,他大老粗不懂差点就扔了,我看了觉得是女眷之物,不适合流落在外,就大胆的拿来给夫人看看了。” 刘玉确实是不懂,以为燕王是让他捞沉船表忠心,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都给捞了上来。刘吴氏检查后就发现了蹊跷,其中有几箱子女眷的衣物,看材质做工绝不可能是婢女之流的,又打听到燕王带了女眷,刘吴氏就带着捞来的东西跟着丈夫一起来求见了。 听了这话,阿福心里一跳,当日沉船,他们来不及搬走船上的东西,她的行李就都落在了沉船上,别的都还好,她只心疼姐妹们送她的礼物。 “太太说的东西在哪?”阿福期盼地看着刘吴氏,能找回来一件她就很开心了。 “我这就叫人送进来,”刘吴氏被阿福一双盈盈妙目看着,哪还顾得上卖关子,忙叫人把东西都抬了上来。 抬着大箱子的仆妇们鱼贯进来,阿福看着沉沉落在地上的箱子,笑意微敛,她哪有那么多的东西,莫非是遇上了话本里的行贿?那她可不能给朱公子拖后腿。 刘吴氏一直留心着阿福神色,见她忽然端了起来,并不以为意,女人都是眼浅的,等会儿见了箱子里的东西就不会是这个表情了,因而笑道,“夫人看看这些东西可是你落在沉船上的?” 得了她的提示,刘家的仆妇们依次打开了摆在阿福面前的大箱子,绫罗绸缎珠宝玉石,一眼看去真是玲琅满目,比如摆在黑绒布上头的宝石项链c头冠c耳环c手镯一整套,满满都是镶嵌的蓝宝石,光线折射之下,耀花了人的眼。 就连王府出身见惯了好东西的淡竹和连翘都忍不住往那一套珠宝看了又看。 阿福也多看了一眼,确实是闪耀,却不是她的东西,刘吴氏是通过她向朱公子行贿啊。阿福突然兴奋起来,她一定要大义凛然地拒绝了。 没有女人不喜欢珠宝,尤其是这种西洋来的珠宝打磨得比她们的首饰头面更加的耀眼夺目,刘吴氏笑道,“这些都是夫人的东西罢?”刘吴氏以为阿福会顺水推舟说是自己掉的,就把东西收了,哪知道阿福摇了头。 “不是,我只丢了些普通首饰。”阿福表示自己是个诚实的孩子。 刘吴氏愕然,脸上的笑差点端不住,这徐夫人是不是傻?她勉强笑了笑,更诱导的语气道:“夫人仔细看看?”说着拿起里头一个嵌了红蓝宝石的金怀表,特意打开了给阿福看,“这只西洋怀表,想来也只有王府女眷能用了,夫人请看,还有个镜子呢。” 阿福好奇的看了看,那叫怀表的东西几根细针滴答滴答走动着,好像挺有趣的,至于镜子就更稀罕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可以把人照得纤毫毕现的镜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镜子里的自己,嗯嗯,真是漂亮美丽惹人怜爱。 然而,当着刘太太期待的眼神,阿福还是坚决的摇了头,“这不是我的东西,如果刘太太带来的都是这样的贵重物品,那就是没有我的东西了。” 刘吴氏还是第一次遇到送礼送不出去的,只好叫人把从沉船里找到零碎物品拿上来,她是真想不明白,依着徐夫人的出身,竟然能守得住不贪财,也是十分稀罕了。 衣裳鞋袜泡了水是不能要了,刘吴氏整理出来的,只有几枚廉价的银质钗子,稍微过得去一点的是一只翡翠镯子,也不是多好的成色,最贵就是那几锭银子。 阿福一看安置在小匣子里属于自己的东西,眼眶儿就有点红了,失而复得,纵然姐妹们送她的礼物遗失了大半,能得回几样也聊以慰藉了。 刘吴氏冷眼旁观,觉得这徐夫人真真是个傻的,她拿来的随便哪一样都比这几样廉价首饰值钱多了,不趁着此时受宠多给自己捞点好处,往后失宠了,谁还来送礼? “多谢刘太太了,”阿福很克制地没有掉眼泪,得体的向刘吴氏道谢。 “物归原主而已,”刘吴氏不死心再问一句,“夫人不再看看这里面还有没有你的东西?” “不了,”阿福淡淡笑着拒绝了,“能找回来这些,就足矣。” 人不收礼,总不能强按头,刘吴氏也只好打住了。 等到刘吴氏告辞出来,在甲板上等到刘玉,刘玉一看妻子身后那一排的箱子,也很是意外,“没送出去?” “她不收,”刘吴氏摇头。 刘玉扭头对送他出来的曹正淳道:“曹大人,贱内为徐夫人准备了些土仪,但是徐夫人不肯收啊,您看看能不能禀告王爷,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送与徐夫人压惊。”既然徐夫人不收,他们就正大光明送礼了,总要让王爷知道他们的一番心意吧,什么风都比不过枕头风啊。 曹正淳笑笑,“刘帮主稍等,我去帮你回禀一声。”漕帮帮主送的礼,只有贵的,没有次的,没想到徐夫人都抗住了,其实燕王让刘吴氏去见徐夫人就是默许了徐夫人收礼了嘛。 他回去同燕王一说,果然燕王就点头留下了刘吴氏准备给徐夫人的礼物。 阿福那里刚见完刘吴氏,病了好几日终于能自己下床了的翠眉也来见她了。 翠眉是来道谢的,她自己清楚,那日要不是徐氏拉着她躲了躲,她早就没命了。更让她羞愧的是,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全然腿软无力,是徐氏举着匕首挡在了她的前面。 翠眉眼高于顶是真的,但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经此一事,彻底倒向了阿福,决心认认真真的帮扶徐夫人在王府里站稳脚跟了。 所以她来道谢后做的第二件事就是让徐夫人把缠着的脚放了。她那时候看不起阿福,懒得提醒她,现在认真为阿福打算了,自然要把漏洞补上。 “啊?不能裹脚?”阿福把脚从裙子下伸出来,她精心缠得小巧玲珑的脚穿在翘头莲鞋里,可好看了,瘦小香尖软,说的就是这样的纤巧的莲足。 “夫人,如今良家女子是不缠足的,”翠眉轻轻提起自己的裙子给阿福看,她穿的是高低鞋,脚看起来也是很秀气的,只是不能与阿福那种缠过的脚比。 王爷千虑一失,怕是根本没有想到这个。 “那我,不缠了,”阿福咬着唇,当即就解了裹脚。难怪那刘太太看了她的脚好几眼,原来是良家女子不缠足,妈妈只说过缠足好看,却没有说过好人家的女孩子是不缠足的。 长久缠过的脚确实是比一般的脚显得纤瘦很多,只是脚趾头有些不自然的卷曲。翠眉就打了热水,叫阿福泡了脚按摩。 燕王带着礼物回来,一来就看见阿福盘着腿坐在榻上,脱了鞋袜在揉脚,一双小脚白嫩嫩的像是脱了壳的菱角,红绫子绸裤滑下去,露出一截白如玉的漂亮小腿。 他看着脑子里又冒出了某个春梦里的香艳场景了。船上常备黄连去火茶,真是个好习惯呐,燕王殿下捂着鼻子很心疼自己了。 “我们家花园里有株高大的白玉兰,开得十分漂亮,奴婢就想着折几枝花来给姑娘赏赏,解解闷儿。”明月笑着把白玉兰给阿福看。 玉兰花儿洁白如玉,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吐蕊盛开,各有各的好看。阿福也是爱花的,见了这生机勃勃的花朵确实心情开朗,“很漂亮,明月姐姐费心了。” 见她是真的喜欢,明月就欢喜的找花瓶插花去了。最后翻出来个雨过天青的花觚,把花供着放到了罗汉床的小方桌上。 阿福觉得自己精神渐足,不愿在床上见兴儿,央着明月给她画了个淡妆,在罗汉床上坐着等兴儿。 兴儿被明心引着进了阿福住的院子。 三间正屋的院子,铺着琉璃青瓦,雕梁画栋,地上是整齐的水磨方砖,干净如洗,几株粉色桃花开在庑廊旁边,正屋的台阶下几口大缸,又养了几丛刚刚冒出嫩叶的睡莲。 看来芷沅姑娘是真被那朱公子放在心上了,兴儿握紧了汗津津的拳头,随着明心进了屋子。 阿福听到声音,抬眼儿往门口望去。 她目光纯净,透着纯粹的欢喜,兴儿心中一痛,不敢与她对视,忙低下了头,轻声唤,“姑娘。”规规矩矩给阿福行了个礼。 “怎么几日不见就与我生分了,”阿福招手让兴儿一同坐到罗汉床上。她们自幼一起长大的,年纪差不离,从来就不讲什么主仆规矩,兴儿忽然这么正经倒是让她有些不适应。 “府里规矩大,我怕给姑娘丢面子,”兴儿想起朱公子亲见她所说的话,勉强笑了笑,尽力用欢悦的语气说道,“姑娘嫁了个好人家,我们都很高兴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8.第 58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说着话,一时跨过了后院的垂花门,花团锦簇地围上来一群妙龄的美貌少女。 含烟对围上来打探的姐妹们也没个好脸,目光一转正对上趴在窗棂看她的阿福, 不由狠狠飞了个眼刀,一个蠢钝如猪,一个妄作聪明, 她就不信那俩个丫头能有这个命。 “我等着妹妹的好消息,”含烟对着徐婆子福了福, 一甩袖子回了房。 这是怎么了,大家面面相觑,都噤了声。 被手里的瘦马甩了脸子, 徐婆子神色不变,挥挥手让聚在院子里看热闹的姑娘们都散了, “都回屋子去!凑什么热闹呢, 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 自然是没来得及做,大家伙忙散了,却是在各自屋子里支棱着耳朵听动静。 便听徐婆子一波三折犹如唱戏的腔调打院子里传来, “我的好女儿诶, 怎么站在窗下晒!” 原是徐婆子看见了站在窗前的阿福,春日里柔软明亮的阳光照着,小姑娘美得像一块通透的玉, 徐婆子顿时急了, 晒伤了肌肤可怎么见客! 莫名其妙被一向目下无尘的含烟姑娘瞪了, 阿福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徐婆子这一嗓子喊醒,忙哧溜缩回了屋子里,规规矩矩门口去迎徐婆子。 徐婆子一进屋就爱怜地牵起了阿福的手,另一只手就摸上了阿福的小嫩脸,“瞧瞧这嫩的,都晒红了,你不心疼你这身细白皮子,到害得妈妈我心疼。” 阿福嘴拙,在徐婆子的热切打量下只抿着唇笑,左靥边浅浅一个小梨涡,像是盛了蜜,不说话也甜得令人心颤。 啧啧,小姑娘甜出汁儿了,她这个老婆子看了都爱,这回总能成了罢?徐婆子挽着阿福的手进屋去。 “妈妈最是心疼姐姐,”阿芙笑语嫣然地奉上一杯乌梅茶,“妈妈润润喉。” “乖女儿,妈妈也疼你,”徐婆子笑眯眯地,她接了茶随手一放,喜滋滋地催促,“女儿们快打扮打扮,妈妈带你们去见客,要是命好就飞上枝头了!” 见客!阿芙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见客?阿福一惊,吓得嘴里的糖都掉了。 沾着口水的糖落在地上看起来亮晶晶,格外打眼。 惨了惨了,阿福垂着眼,大气也不敢出,被妈妈抓到了她偷吃糖,怕是要罚坐一个时辰的缸! 徐婆子瞥一眼落在地上的糖,事分轻重缓急,现在不是教训女儿的时候,她盘算着道:“我记得兰汀有件新做的桃红褙子,就配那条柳绿撒花裙子,芷沅就穿你那件湖蓝撒花褙子” 还不到年纪的瘦马不用见客,自然就不需要置办什么体面的新衣裳,小瘦马的衣裳首饰大多是前头的姑娘用过的,自个院子里穿穿还成,出去见客就太寒碜了。徐婆子瞅着跟前穿着件素面鹅黄旧衫也难掩秀色的女儿有些犯愁,早知道就给芷沅多置办点新衣裳了。 芷沅便是徐婆子给阿福取的花名儿。见徐婆子发愁,阿福自己也发愁,她好吃不好穿,平日里有几个闲钱都进了肚子里,是以她除了妈妈提到的湖蓝衣裳是今年给新做的春衫,别的都旧了。 阿福没有好衣裳见客,误的也是自个的事,阿芙便主动说道:“妈妈我还有一条白挑线绣粉桃花的裙子。” 徐婆子闻言大喜,“好女儿,先借你芷沅姐姐应应急。” “我与姐姐是姐妹,自当相互扶持,哪能说借?”阿芙笑着拉住了感激地看着她的阿福的手,姐妹俩相视一笑。 如此贴心人儿,谁能不爱?“赶明儿妈妈给你们做新的。”徐婆子疼爱地看着阿芙,是个机灵人。 衣裳有了,徐婆子便亲自去翻箱笼,一面催道,“衣裳我来找,你俩快妆扮起来,可不能让贵客久等了。” 又把她俩屋里的小丫头支使得团团转,“兴儿你兰汀姐姐的裙子呢?还不来帮我找!” 阿芙忙一扯阿福,两个急急忙忙去妆台前上妆。 梳妆打扮,修饰容貌是瘦马的必修课,尤其是阿福姐妹二人这样的一等瘦马,对如何让自己的容貌发挥出十二分的美貌更是了然于心,不多时两人就各自上妆梳头打理整齐,换了衣裳往徐婆子跟前一站,喜得徐婆子连声说好。 只是美中稍有不足,小瘦马梳着丫髻小辫,不需满头珠翠,可也不能太素了。 徐婆子往两人光秃秃的手上逡一眼,一把捋下自己手上的一对翡翠镯子,一左一右给姐妹俩个戴上了,碧镯衬皓腕,颇有些腕底生香的意境,这才觉得勉强能见客了,领着人急急往雅室去。 雅室里,乐娘已换了一支曲子,徐婆子打起帘子的时候,刚巧到了尾声,筝地一声绕梁的余韵中,杨木高低底的弓鞋跨过门槛发出“磕哒”一声轻响,有些儿脆。 朱公子抬眼儿望去,就见出了错的蓝衣小姑娘羞红了一张白生生的脸,深深低下头去了,只见得一头鸦羽似的发,泛着润泽的光。 就是她了,只惊鸿一瞥,朱公子就认定了那张繁复在他梦里出现的脸。 倒是跟梦里的人一样的害羞。朱公子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想起梦中的一个场景,白生生的身子被弯折成一个纤弱易折的弧度,泛着桃红的肌肤上沾了莹莹的汗珠子,粉蜜桃一样,嫩得轻轻一碰就能出水 喉中忽然就有一丝干渴,朱公子心念微动,目光重新落在那人身上,却犹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身量还未长成的小姑娘柔弱纤细,像一颗可怜巴巴的豆芽菜。 顿时什么心思都烟消云散了。不过是梦里荒唐,他莫不是魔怔了,朱公子的脸色便有些冷。 徐婆子一眼瞧见,那颗心哟,哇凉哇凉的,凉透了。 吴明德也看见了朱公子冷下来的脸,但他却没有错过朱公子看见蓝衣服小姑娘时眼底的微澜,忙挤眉瞪眼地对徐婆子示意。 好罢,来都来了,徐婆子脸上重新堆满了笑,扬声道,“姑娘拜客了。”心里已经是放弃了朱公子这个贵客。 进门的时候因为紧张出了错儿,鞋底磕到了门槛,阿福这会儿是愈加的小心谨慎。听着妈妈的指令盈盈地向前走了几步,眼角余光看见阿芙拜下去了,自己也赶紧深深地对着上座行了个万福礼。 纵然没到见客的年纪,这相看的流程是早就练熟悉了的,定然不会再出错。阿福自信满满地想着,就听见座上的人说话了,“你叫什么名字?” 问谁?阿福犹豫了一瞬,阿芙已经开口答道:“妾名兰汀。”她说着微微抬头,一双媚眼盈盈地朝座上的贵客望去,霎时看住了。 朱公子却只看着阿福,又问了一遍,“穿蓝色衣裳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芷沅,”阿福心想着这跟妈妈教导的相看流程不符,低了头回答,没有急着露脸。 小姑娘衣饰简单,湖蓝的褙子,里头鹅黄衫子,配一条白挑线裙子,头发梳了辫子乌油油地垂在胸前,头上只簪着一枚银质草虫簪,看起来素素净净地。她低着头看不见脸,只见她戴着白玉珠小耳坠的耳珠嫩生生地看起来和她的人一样小巧可爱。 她只怯怯地站在那里,他心里就涌出来无限的怜惜。没见着人之前他还有些怀疑,真见着了人,他不由得相信所谓的前世今生了。只是梦境中与现实里落差有些大,如今的徐氏还是个黄毛小丫头呢。 “芷沅,”朱公子按下心里思绪,念着芷沅两个字忽尔笑了,“沅沅可是怕我,怎么不抬起头来?” 男子笑得有些轻浮,但他的声音太好听了,像涔涔的琴c瑟瑟的萧,低沉悦耳,叫人生不起气来。当然,瘦马本就是养来给人取乐的,也没那个资格觉得冒犯,阿福含着笑,规规矩矩地抬起了头。 却见座上的男子穿了一件湖色泥金缠枝牡丹纹的大袖交领道袍,没有束带,随意地靠在宝蓝缎面绣喜鹊登枝的靠枕上,再悄悄往上看,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双目一碰,阿福赫然一惊,长睫微垂,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由收紧了。莫非这就是见过客的姐姐们说的,像是要吃人的目光?似乎也不是很讨厌呀。 朱公子见了又是笑,“我长得很吓人么,怎么不敢看我?” “公子仪容不凡,叫人不敢直视,”阿福暗暗给自己鼓劲,又抬起头看了看那朱公子,长得是剑眉凤眼,俊美之极,可惜有些浮浪,不像是正/经人。 也是,能来买瘦马的,又有几个正经人。阿福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小动物,大概还要评判她毛色好不好呢。 “姑娘我见犹怜,本公子却想一亲芳泽。”朱公子见她小兔子样怯生生地,就想逗弄她。果然听了这话,小姑娘又抿着唇低下头去了。 阿福知道自己不能给朱公子添麻烦,自觉的抱住了朱公子的脖子,紧紧贴在他身上,她想的是,如果有人挥刀砍来,她还能帮朱公子顶一顶。 有了燕王加入,曹正淳等人顿感压力一轻,心下有感,抬眼找去,果不其然就见他们家王爷手中刀光如练,刀光过处哀鸿遍野。还在奋力拼杀的侍卫们顿时精神一振,王爷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呢,他们也不能太落后了,多杀两个敌呀! 陆永川的接应来得很及时,虽然有燕王这个大杀器在,对方靠着人海战术也是步步紧逼,把他们逼到了甲板中央,正要围剿,陆永川就带着一千燕王府精锐杀到了,轻轻松松就对这些大部分是乌合之众的匪徒进行了反围剿,并抓住了躲在小船上的匪首。 “王爷呢?”陆永川手里提拎着一个穿着大红锦袍的男人大步踏上船来。他手里的男人长得脑满肠肥,一身肥肉簌簌抖动,至少也有两百斤。陆永川单手拎着他却像是拿了个轻飘飘的玩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9.第 59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她正觉得口渴,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便拈了一粒红艳艳的樱桃, 刚要送进嘴里,忽而想起了袖中的枝条, 恰巧阿福听见动静从屏风隔着的内室走出来,喊了她一声。 阿芙被吓了一跳, 手里的樱桃也掉了,她皱眉看阿福, 拍着胸口, 恼道:“你走路都没声儿,吓了我一跳!” “你去了哪来?”阿福早习惯了阿芙的惯常对她说话的语气,不以为意的走过去,“妈妈叫人送的樱桃, 我想着你喜欢这个,可是留着一颗都没动。” 阿芙做贼心虚, 不敢与阿福对视,扬声叫了兴儿给她打水洗手,回头指着放在桌上的小包袱,“我去买了一个扇面,想着你要走了,我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你, 就给你绣个扇子, 往后你夏天打扇也就能想起我来。” “纵是没有这扇子, 我还能忘得了你?”阿福打开包袱,里头放着一把月白扇面的湘妃竹菱形团扇并十几束各色丝线,她就把团扇取了拿在手里扇着,怅然道,“我是真不想与你分开。” 她被自己爹娘卖掉的时候,已经记事了。那年疼爱她的奶奶刚去世,爹娘对她就变了脸色,不,应该说她那对父母就从来没有对她好脸色过,没了奶奶的庇护,她就成了野地里的小草,不过几个月就从白白嫩嫩的胖娃娃被养成了个黑瘦的丑丫头。后来她娘生下来个弟弟,两口子就更嫌弃她碍眼了,听说可以把女儿卖给养瘦马的,两人就迫不及待地把她领出来卖掉了。 离开那样的父母,她并不是很伤心,更何况小的时候不懂瘦马究竟是什么,只觉得这院子里的人又干净又漂亮,还能吃饱饭,简直是到了了故事里的仙境一样。即使是现在,被卖了两千两,她也很感激徐妈妈,不论如何,是徐妈妈给了她平安长大的机会,至于往后的命运如何就全看她自己了。 “我也不想和姐姐分开,”阿芙在兴儿的服侍下净了手,将纤纤玉指在帕子上揩干,这才抬眼看向阿福,她的语气有些唏嘘,“我们姐妹在一起快有七年了。” 七年的相处,并非全然是虚情假意。然而既生瑜何生亮,她们两人实在是太像了,妈妈为了让她与阿福更像一些,特意在她额上点了一颗红痣。许是她对点痣的染料不耐受,脸生生肿了一个月,吃足了苦头。 阿芙的父亲是个久试不第的穷酸秀才,自负才华盖世,没甚么本事,却有一身妒贤嫉能的臭脾气。阿芙虽恨她父亲,却也学了些秀才的品性,被徐婆子在额上点了痣,嘴上说着高兴与姐姐一样,心里其实是恨的。凭什么就得是她像阿福呢?阿福又傻又白,偏偏惹人喜欢,就连一起长大的宋青河都更喜欢阿福。 只是平日里的怨恨都被阿芙压了下来,直到这次,眼看着有个英俊的贵公子可以叫她脱离苦海了,却还是被阿福抢了去,她怎能不恨? 阿福不知阿芙心中的千回百转,犹在回忆当年,“我还记得你刚来,心想这个妹妹与我长得真像,哪知你躲在屋子里哭了整整三天,把眼睛都哭成了烂桃子,我哄了你三天,才是给了我一个笑脸。” 两人因着这三日相伴的情谊,迅速的熟悉起来,互相通了身世姓名,发现两人竟然连名字都是同音不同字的,阿福又比阿芙大了三天,自此姐妹相称,就算是妈妈给两人重新取了名字,她们私下里还是称呼彼此的小名。 想起往事,阿芙低下了头,她在桌边坐下,拿起一颗樱桃含在嘴里。这樱桃看着光鲜好看,吃在嘴里却不如想象中的甜。她吐了核,打断了阿福的回忆,“姐姐我是真不想与你分开,不如等你过了门,求一求朱公子,把我也买了去吧。” 朱公子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好说话的人,阿福没有很干脆的一口答应,她怕阿芙生了希望又失望,只说,“我尽力试试。” 她就知道阿福不会愿意诚心帮她。阿芙摸到藏在袖子里的枝条,抬头笑了,仿佛依恋地把头靠在阿福身上,手也楼住了阿福的腰,“那我等姐姐的好消息。” 阿福的腰很是敏感,被阿芙这样靠着,整个人都绷紧了,可又不能推开需要安慰的阿芙,她忍着腰间的不适,摸了摸阿芙的头,“你吃过午饭没有,我给你留了一碗绿豆粥和两碟凉拌小菜。” “晚上还有姐姐的酒宴呢,我就不吃了,”阿芙松开了阿福的腰,并不是每个人都像阿福一样不怕胖的。 “对了,刚刚你不在,妈妈让我给你选一身衣裳,我就选了这两个,你看看可还喜欢?”阿福转身去窗下矮榻上的针线笸箩里取了两块尺头来,是她特意跟李裁缝要来的。 阿芙一看居然有一块海棠红的料子,心里一刺,笑问,“姐姐给我选的我哪有不喜欢的,姐姐选了什么颜色的嫁衣?”海棠红十样锦,是可以做嫁衣的料子了,阿福给她选这个真不是故意? “就是这种,”阿福见阿芙好奇,就拿了那朱红牡丹的给阿芙看。李裁缝会做生意,见她要那两块尺头,干脆把她选中的几种料子的尺头都送给了她。 朱红牡丹,真是张扬,阿芙勾起嘴角笑了笑,她这才留意到阿福手上的一对翡翠镯子,“妈妈把镯子也给你了?”是阿福说要把镯子还给妈妈的,结果她自己把一对都戴上了。 “嗯,”阿福脱下左手的镯子,“这镯子是一对儿,我们一人一只罢,也是个念想。” “它们好好的是一对儿,何必拆了,”阿芙不肯要,眼珠子一转,开口要了另一样,“姐姐若是诚心与我留个念想,不如把你那个观音坠子留给我。” 阿芙开口要的观音坠子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仅仅是个木雕的观音像,戴的久了,上了一层包浆,看起来才不那么寒碜。但她知道那是阿福的奶奶留给阿福的,阿福很是珍惜。她开口要,只是故意让阿福为难罢了,并不是真心想要。 听了这话阿福果然为难了。 阿芙又道:“若是朱公子不愿意要我,此后我们是再也不能见到了。” 阿福却还是不能下了决心,这观音坠子是奶奶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了,她舍不得。 “是我强求了,这是奶奶留给姐姐的东西,姐姐舍不得给我也是应当的,”阿芙以退为进,“姐姐不要为难了。”反正也不是多稀罕的东西,要不是为了给阿福添堵,她才不想要呢。 哪知阿福是真舍不得,听她这么说,就真的不打算给她了,“那妹妹还是留着这个镯子吧,希望它们能有再聚之时。” 说着就把镯子给阿芙戴上了,嗯嗯,还是镯子比较适合漂亮的小姑娘。 阿芙没想到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阿福居然跟她玩这一手,又吃了个闷气,她低了头抚摸手上的镯子没有说话,重聚之时恐怕是不会有了。 晚上,漱玉阁的宴席摆开两个大圆桌,院子里的姑娘们都来了。 各个都盛装打扮了,一时间,美人如花,香气扑鼻,莺声燕语的问候之声与环佩摇曳的叮咚之声c衣裙摩擦的簌簌之声c以及杯盏碰撞之声交织成一片,十分的热闹。 作为东道主,阿福忙着招呼众人,虽有阿芙和兴儿从旁协助,也是忙得团团转,饭菜没能吃几口,倒是先喝了一肚子酒。 “看来我是来得太迟了,”正热闹的时候,含烟姑娘姗姗来迟了。 听见这话,众人都停了箸往门口看去,就见披着一件蛋壳青绣竹叶披风的含烟姑娘站在门口,天色已晚,她身边的丫头提着一盏红灯笼,这真是来得太迟了。 “含烟姐姐,”阿福忙放下酒杯去迎她,请她入座。 含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个小丫头打了脸,此时看阿福是哪里都不顺眼,因此淡笑道:“我就不坐了,晚上我是不敢吃东西的,不如妹妹年纪小。我来敬妹妹三杯酒就回去了。” 说着让人倒酒来,自己一气饮了三满杯。尔后笑吟吟地看着阿福。 这时候阿福已经有些上头了,脸色酡红,可含烟的酒她又不能不喝,只要硬着头皮生灌三杯。 含烟看她爽快,心里的气就散了些,令她的丫头把礼物送给阿福,“姐妹们慢慢玩罢,我就走了。” 等含烟走了,席上才重新热闹起来,紫玉直言,“要是她在,我们大家都不自在。” 众人纷纷附和,又叫阿福入席,才看见她已经靠在一旁的案几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这下可好,东道主先醉倒了,”紫玉摇头。 “兰汀你和兴儿扶她回房休息去,”紫嫣看阿福醉倒的样子实是可怜,生怕她没靠住案几摔倒了。 “那我就先扶着姐姐回去了,”阿芙笑着点头。今晚阿福喝的就倒是有一半是她劝的,含烟那几杯只是压倒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阿福醉得人事不知,光靠兴儿和阿芙是扶不回去的,最后还是叫了个仆妇把她背回去的。 两人合力为阿福脱了衣裳,擦了脸,阿芙就吩咐兴儿去厨房要来了一碗解酒茶,“姐姐这里有我照看就可以了,你回去和大家说一声,让姐妹们不要担心。” 兴儿应诺,为两人关上了房门。 夜深人静,屋子里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阿芙心跳如擂鼓,从袖子里取出了藏了一天的枝条。因贴身放着,叶子已经发焉了,她把叶子都摘了下来揉碎,在解酒茶里搅了搅,因怕叶子失了药性,不够用,又用枝条在茶里泡了泡。 这才收拾了残渣,把枝叶都埋在了屋角高几上的吊兰盆里,又谨慎的洗干净手,端着解酒茶进了内室。 “是啊是啊,好挑啊,”阿福点头如捣蒜,耳朵上的小坠珠也跟着乱晃,好不活泼,“不过含烟姑娘一定能把客人迷得神魂颠倒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0.第 60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阿福有生以来头一回出远门,这样日日在船上看着河上风景也没有腻的,春光绮丽, 风景如画,更何况还有燕王陪着她。 燕王看她喜欢, 还有些歉疚不能让她下船每个地方都玩玩看看,到了京城以后就更没有这种出来游玩的机会了。 是以当刘玉追上他们的船, 前来求见,并带了他的妻子说要给燕王女眷请安的时候, 燕王就答应了让那刘吴氏去见阿福, 一则找个人给阿福解解闷,二则等阿福进了王府以后,交际都是要学起来的。 知道自己要见客,阿福好紧张, 那个什么帮的帮主夫人一听就是好厉害的人物,她要是招待不好, 会不会丢了朱公子的脸?好在有淡竹和连翘帮衬着,忙换了一身见客的新衣裳,重新梳了头,才是请了刘吴氏来见。 刘吴氏是江湖儿女,丹凤眼儿瓜子脸,穿碧色褙子香色裙子, 头发束在银丝发冠中, 英姿飒爽又有几分精明, 然而这位女中豪杰在看见阿福的时候,眼中还是露出诧异的神色,燕王这宠妾未免也太年幼了。 不过她的诧异也只在一瞬间,低下眼睛与阿福见礼,再抬起头就已经是一团和气了。 “刘太太请坐,”阿福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招待客人,脸上是标准的端庄式微笑。 刘吴氏道谢入座,看一眼这位徐夫人,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一句,真是小,还没有她女儿大呢,梳着个端庄典雅的牡丹头,漂亮是真漂亮,令人眼前一亮的明媚鲜亮,然而不免让人担心她纤细的脖子能不能撑得住头上那些沉甸甸的金钗。 还是个小姑娘呢,刘吴氏眼里就多了几分对小姑娘的怜惜,语气也越发软了,“听口音儿,徐夫人莫非也是扬州人?” “正是,”阿福微笑点头,燕王已经把她的新身份告诉了她,她也都认真记下来了,往后她就不是香如故出身的瘦马了,而是扬州籍徐举人家的独女徐韶光,有父母还有兄长。韶光是燕王给她取的名,取自煦色韶光之意,愿她芳年永继。 她就是燕王正正经经从良家纳的良妾,大家叫她也改了口,都称徐夫人。 “无怪我见了徐夫人就觉得亲切,我也是扬州人,自从嫁给当家的,已经有十年没回过扬州了,”刘吴氏一下子就靠着老乡身份拉近了关系。 出门在外,阿福也觉得刘夫人是老乡就多了几分亲切,抿着嘴笑,“我也觉得太太面善,原来是家乡人。”不过她自己出身香如故,阿福就有点虚,不敢透露更多与刘家太太叙老乡情。 刘吴氏看她滴水不漏,不免叹一声不愧是燕王身边的人。等她留意到徐夫人湘裙下露出一角的尖尖莲鞋,刘吴氏笑容一顿,很识趣地不再谈论扬州话题,转了口风儿,提起正事来,“这回冒昧来打扰夫人,是我那当家的在河里捞到了些东西,他大老粗不懂差点就扔了,我看了觉得是女眷之物,不适合流落在外,就大胆的拿来给夫人看看了。” 刘玉确实是不懂,以为燕王是让他捞沉船表忠心,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都给捞了上来。刘吴氏检查后就发现了蹊跷,其中有几箱子女眷的衣物,看材质做工绝不可能是婢女之流的,又打听到燕王带了女眷,刘吴氏就带着捞来的东西跟着丈夫一起来求见了。 听了这话,阿福心里一跳,当日沉船,他们来不及搬走船上的东西,她的行李就都落在了沉船上,别的都还好,她只心疼姐妹们送她的礼物。 “太太说的东西在哪?”阿福期盼地看着刘吴氏,能找回来一件她就很开心了。 “我这就叫人送进来,”刘吴氏被阿福一双盈盈妙目看着,哪还顾得上卖关子,忙叫人把东西都抬了上来。 抬着大箱子的仆妇们鱼贯进来,阿福看着沉沉落在地上的箱子,笑意微敛,她哪有那么多的东西,莫非是遇上了话本里的行贿?那她可不能给朱公子拖后腿。 刘吴氏一直留心着阿福神色,见她忽然端了起来,并不以为意,女人都是眼浅的,等会儿见了箱子里的东西就不会是这个表情了,因而笑道,“夫人看看这些东西可是你落在沉船上的?” 得了她的提示,刘家的仆妇们依次打开了摆在阿福面前的大箱子,绫罗绸缎珠宝玉石,一眼看去真是玲琅满目,比如摆在黑绒布上头的宝石项链c头冠c耳环c手镯一整套,满满都是镶嵌的蓝宝石,光线折射之下,耀花了人的眼。 就连王府出身见惯了好东西的淡竹和连翘都忍不住往那一套珠宝看了又看。 阿福也多看了一眼,确实是闪耀,却不是她的东西,刘吴氏是通过她向朱公子行贿啊。阿福突然兴奋起来,她一定要大义凛然地拒绝了。 没有女人不喜欢珠宝,尤其是这种西洋来的珠宝打磨得比她们的首饰头面更加的耀眼夺目,刘吴氏笑道,“这些都是夫人的东西罢?”刘吴氏以为阿福会顺水推舟说是自己掉的,就把东西收了,哪知道阿福摇了头。 “不是,我只丢了些普通首饰。”阿福表示自己是个诚实的孩子。 刘吴氏愕然,脸上的笑差点端不住,这徐夫人是不是傻?她勉强笑了笑,更诱导的语气道:“夫人仔细看看?”说着拿起里头一个嵌了红蓝宝石的金怀表,特意打开了给阿福看,“这只西洋怀表,想来也只有王府女眷能用了,夫人请看,还有个镜子呢。” 阿福好奇的看了看,那叫怀表的东西几根细针滴答滴答走动着,好像挺有趣的,至于镜子就更稀罕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可以把人照得纤毫毕现的镜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镜子里的自己,嗯嗯,真是漂亮美丽惹人怜爱。 然而,当着刘太太期待的眼神,阿福还是坚决的摇了头,“这不是我的东西,如果刘太太带来的都是这样的贵重物品,那就是没有我的东西了。” 刘吴氏还是第一次遇到送礼送不出去的,只好叫人把从沉船里找到零碎物品拿上来,她是真想不明白,依着徐夫人的出身,竟然能守得住不贪财,也是十分稀罕了。 衣裳鞋袜泡了水是不能要了,刘吴氏整理出来的,只有几枚廉价的银质钗子,稍微过得去一点的是一只翡翠镯子,也不是多好的成色,最贵就是那几锭银子。 阿福一看安置在小匣子里属于自己的东西,眼眶儿就有点红了,失而复得,纵然姐妹们送她的礼物遗失了大半,能得回几样也聊以慰藉了。 刘吴氏冷眼旁观,觉得这徐夫人真真是个傻的,她拿来的随便哪一样都比这几样廉价首饰值钱多了,不趁着此时受宠多给自己捞点好处,往后失宠了,谁还来送礼? “多谢刘太太了,”阿福很克制地没有掉眼泪,得体的向刘吴氏道谢。 “物归原主而已,”刘吴氏不死心再问一句,“夫人不再看看这里面还有没有你的东西?” “不了,”阿福淡淡笑着拒绝了,“能找回来这些,就足矣。” 人不收礼,总不能强按头,刘吴氏也只好打住了。 等到刘吴氏告辞出来,在甲板上等到刘玉,刘玉一看妻子身后那一排的箱子,也很是意外,“没送出去?” “她不收,”刘吴氏摇头。 刘玉扭头对送他出来的曹正淳道:“曹大人,贱内为徐夫人准备了些土仪,但是徐夫人不肯收啊,您看看能不能禀告王爷,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送与徐夫人压惊。”既然徐夫人不收,他们就正大光明送礼了,总要让王爷知道他们的一番心意吧,什么风都比不过枕头风啊。 曹正淳笑笑,“刘帮主稍等,我去帮你回禀一声。”漕帮帮主送的礼,只有贵的,没有次的,没想到徐夫人都抗住了,其实燕王让刘吴氏去见徐夫人就是默许了徐夫人收礼了嘛。 他回去同燕王一说,果然燕王就点头留下了刘吴氏准备给徐夫人的礼物。 阿福那里刚见完刘吴氏,病了好几日终于能自己下床了的翠眉也来见她了。 翠眉是来道谢的,她自己清楚,那日要不是徐氏拉着她躲了躲,她早就没命了。更让她羞愧的是,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全然腿软无力,是徐氏举着匕首挡在了她的前面。 翠眉眼高于顶是真的,但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经此一事,彻底倒向了阿福,决心认认真真的帮扶徐夫人在王府里站稳脚跟了。 所以她来道谢后做的第二件事就是让徐夫人把缠着的脚放了。她那时候看不起阿福,懒得提醒她,现在认真为阿福打算了,自然要把漏洞补上。 “啊?不能裹脚?”阿福把脚从裙子下伸出来,她精心缠得小巧玲珑的脚穿在翘头莲鞋里,可好看了,瘦小香尖软,说的就是这样的纤巧的莲足。 “夫人,如今良家女子是不缠足的,”翠眉轻轻提起自己的裙子给阿福看,她穿的是高低鞋,脚看起来也是很秀气的,只是不能与阿福那种缠过的脚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1.第 61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阿芙拢了拢袖子, 她偏不信命。 仆妇抬头看看正当空的太阳, 催道:“姑娘快走罢, 你身子娇贵, 可经不得这毒辣的日头。” 阿芙温婉点头,提步走出了树荫下。 香车里,阮湘湘嫌弃车厢闷气,命小丫头挑起了帘子,一眼瞧见路旁的粉衣小姑娘, 长得艳丽妩媚, 最妙是额上一粒红痣,鲜艳如珊瑚。 “那便是香如故的姑娘吧,也不知是哪个?”阮湘湘看着鲜嫩的小姑娘, 不免生出自己花年渐逝的感慨, “真是鲜嫩水灵。” 马车辘辘,离路旁的人越来越远。 “黄毛丫头罢了, 如何能与姑娘相比, ”阮湘湘的贴身丫头知棋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 传闻中的那位朱公子选了几日终于在香如故买下了个叫做芷沅的瘦马, 额上长着朱砂红痣的。也不知是不是路旁的这一个,反正在她看来,不如自家姑娘多矣。 “待到朱公子见了姑娘, 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姿国色, ”知棋取了一把小巧的檀香扇子为阮湘湘打扇。 檀香扇底香风阵阵, 阮湘湘微蹙的眉头松展开来,也不知这位朱公子是何脾性,吴公子使来传话的人竟再三嘱咐她小心谨慎。 扬州自来豪富,纵是十年前天下大乱,也没有留下战火的痕迹,依然是风流云聚的销金之地。 作为扬州纨绔子弟的代表人物,吴明德自然是有很多打发时间的消遣,为了庆贺朱公子寻到可心人,便在瘦西湖设宴,招来扬州名妓和梨园名伶们,热热闹闹的凑了一台大戏。 阮湘湘到了瘦西湖的时候,湖上的画舫里已经飘来歌吹鼓奏了,唱的是“升平早奏,韶华好,行乐何妨。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惟愿取,思情美满,地久天长。” 歌声婉转,多情之极,阮湘湘心道这秦香玉今日真是卖力,待到上了画舫,才见满目钗环珠翠,美人如云,吴公子竟然是把整个扬州城里有名的美人儿都请了来,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然而众美云集,各显身手,所取媚的贵客却仅有一人,阮湘湘见到随意坐在软榻上的那位公子,饶是她见多识广也心口跳了一跳,如此俊美的公子,若是能与他风流一度,倒贴她也是愿意的。 难怪秦香玉唱得那么春心浮动。 “湘湘姑娘来晚了,可要罚三杯,”吴明德素喜阮湘湘婉转柔媚,见了她穿着月白的褙子,外面罩着粉白的纱衣,十二幅湘裙下莲足若隐若现,犹如才露尖尖角的小荷一般清新可爱,更是心爱,不等她走到近前,就招手叫她过去。 “为了见吴公子,梳妆打扮便多废了些时间,公子难道不觉得我今日格外美貌么?”阮湘湘含情脉脉地望着吴明德,“公子怎么舍得罚我酒?” “阮妹妹的酒量,我们这些在座的都要拜服的,三杯酒而已,妹妹就不要撒娇了,”那唱曲的秦香玉已唱完了一段,放下琵琶笑看阮湘湘。 阮湘湘却不搭理她,俩人素有积怨,要是早知道秦香玉也在,她就不来了,但看着闲适地倚在软枕上的朱公子,真是玉容慵懒,令人心如鹿撞,便越发放柔了声音,娇笑嗔,“公子。” “好了好了,那就罚酒一杯,”吴明德被阮湘湘的娇嗔弄得心肝发颤,亲手给她倒了一杯酒。 阮湘湘妩媚地横了吴明德一眼,举杯饮酒,眼波流过朱公子,然而朱公子只垂眸摇扇,并不曾多看她一眼。 饮了酒,阮湘湘白皙的脸上就带了一层薄紅,越发显得动人,吴明德看得食指大动,可还记着今日的主角是朱公子,低声与朱公子推荐这位人美歌甜的阮湘湘。朱公子来了扬州已经几日了,还没有真正领略过这烟花胜地的美妙呢。若是朱公子看得上阮湘湘,吴明德他也是能忍痛割爱的。 听见是徐婆子拿来与徐芷沅比歌声的阮湘湘,朱公子抬眸,眼神清淡,这样的庸脂俗粉如何能与他宠爱多年的徐氏比? “拜见公子,”阮湘湘见朱公子终于睁眼看她了,心中欢喜,扭着纤腰盈盈一拜,脸上的醉红更深了两分。 朱公子随意点了点头,心里有些不耐,若是在京中他不得不假装应酬也就罢了,在这扬州还要费心应付,实是心累。 吴明德沉迷于阮湘湘的美色没留心朱公子的神色,却热情地给二人引荐,拉了阮湘湘坐在朱公子身侧,令她奉酒。 阮湘湘乐得如此好事,在旁边的矮榻上坐了,情意绵绵地看着朱公子,揽着袖子斟了一杯酒要敬他。 也不知是方才饮了酒手腕无力,还是如何,阮湘湘素手一颤,却是把满杯胭脂红的桃花酒泼在了朱公子玉色长袍上。 “公子恕罪,我是不胜酒力了,”阮湘湘柔若无骨地依偎上去,捏着帕子想要为朱公子拭干酒渍。 那酒泼得甚巧,艳艳地一片绯红落在朱公子腰下三寸之地,阮湘湘伸手探去,刚触到了朱公子光滑柔软的衣袍,就被他挥袖推开了。 “这就不劳烦姑娘了,”朱公子面色淡淡。 阮湘湘被他清冷的眼神一扫,不敢再造次,温婉地收了手。 “我先去换身衣裳,”朱公子起身,眼神却是在接替秦香玉唱曲的何素心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才是大步往后舱里去了。 朱公子是什么意思,吴明德了然于心,忙点名,“朱公子没带伺候的人,劳烦素心姑娘去一趟。” 那何素心原是落魄官家女儿,据说她父亲犯了事,这位官家小姐就被没入贱籍,成了风尘女子,只是尽管身在淤泥之中,何素心依然不改曾经官家小姐的傲气,为人清冷如莲,号称卖艺不卖身。 她这作派是很受烟花女子们的诟病的,偏生那些公子哥却十分吃这一套,把何素心追捧成了扬州名妓之首。 没想到朱公子竟然看上了何素心,不说阮湘湘就是在座的艳妓们都暗自咬牙,脸上含着笑等着看何素心如何应对。朱公子的话,烟花里打滚的人都听得懂,这何素心不是标榜着不卖身么,且看她怎么拒绝。 “吴公子又不是不知道我素日的规矩,”何素心按住了琴弦,轻轻淡淡道。她声音清冷,不似寻常女子柔媚,自有一股不可侵犯的高洁气质。 “朱公子不是你我可以得罪的人,”吴明德此时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了,吩咐左右婢女送何素心去朱公子房中。 这些公子哥捧着你的时候如在云端,一旦触及了自身,便可顷刻把人摔下悬崖。何素心冷笑,“我自行去,不用吴公子费心了。”说着就拂袖起身。 吴明德犹怕她跑了,叫人拥着何素心送到了朱公子房里才是放心。 屋子里,朱公子已换了一身石青道袍,腰系玉带,比起那身轻浮的玉色锦袍更显得清隽矜贵。 “公子如此人物,何必强迫区区一个弱女子呢?”何素心面冷如霜,全然没有寻常烟花女子的婉媚。 朱公子,或许该叫他一声燕王殿下,何素心冷然地看着眼前的贵公子,犹记得昔日燕王少年英雄c意气风发,大梁不过立国五年,堂堂燕王竟堕落成了流连花丛的荒唐浪荡子了吗? “杨小姐,可还记得你父为何获罪?”朱公子对何素心冷淡的眼神不以为意,轻巧地抛出一句话,瞬间把何素心震在了原地。 阿福眨了眨眼睛,忽然身子往前一扑,呜哩哇啦吐了阿芙一身。 再漂亮的美人,呕吐物也不会是美好的,霎时酒气弥漫,中人欲呕。阿芙裙衫尽湿,被恶心坏了。阿福倒好,全都吐在了阿芙身上,自个是一点都没有弄脏,她吐了个舒坦又往后一倒,闭上眼睛睡死过去了。 把阿芙气得咬牙,颤抖着手那一点儿心虚都抛掉了。心道阿福你不要怪我,是你命薄,没有那个福分。她忍着身上的脏污,狠狠心把茶碗里剩下的一点儿药汁都灌进了阿福嘴里。 到了半夜,阿福发作起来,又吐了几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2.第 62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阿福羞答答地想, 她一定要多多努力, 让朱公子多多留宿她房间里才行,她才是每天醒来都可以看到这样赏心悦目的画面啊。 燕王睡得并不沉, 他朦胧中感到身边的人坐了起来,似乎在盯着他看, 已经看了好久了,直到燕王神志渐渐清醒,她还在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想到昨晚该处理的都处理了, 今日无事,燕王也就不急着睁眼,气定神闲地等着看她要对他做什么。 阿福定定地看了燕王半晌, 她见朱公子睡得沉, 色壮怂人胆, 便鼓起了勇气,俯下身, 轻轻c轻轻在朱公子脸上亲了一下,蜻蜓点水地, 一触即离。 啊啊啊, 她亲到朱公子了!阿福亲完就捧着脸偷笑, 一面回味唇上的触感, 朱公子的皮肤好好哦, 亲亲的感觉非常棒!难怪妈妈说男女敦伦是一件非常美妙快乐的事情, 她现在就好快乐。 沉浸在欢喜中的阿福没注意到, “沉睡”中的美男子的耳朵尖尖悄悄地红了。 所以她又大着胆子,在燕王的右脸亲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都飘了,喝醉了酒一样,捧着红透的脸蛋嘿嘿偷乐。 燕王他是继续装睡也不好,怕胆大包天的徐氏继续亲他,直接醒来也不好,怕臊着她,一时左右为难。 还是徐氏太大胆了!她怎么可以这么放肆,竟然偷亲他!燕王在房事上从来都是主动的一方,他何曾遇到过阿福这样热情大胆的女人,就是梦中的徐氏,也往往是被迫承受的一方,哪里像现在这样积极主动过。 阿福自己偷着乐了半晌,终于把主意打到了燕王微抿着的薄唇上,她想起来被陈妈妈悉心指导的一门功课,用舌头给樱桃梗打结,她练得舌头都破了,好不容易才勉强过了关。一起学习的姐妹里,倒是阿芙学得最好。 她摇摇头,把阿芙从脑子里甩出去了,弃我去者不可留,她还是好好怜取眼前的朱公子吧。不知陈妈妈的授课内容,用在朱公子唇上,能不能让朱公子更喜欢她一点呢? 燕王明显感觉到徐氏的目光越发灼灼,他当机立断在阿福再一次凑过来之前猛地睁开了眼睛。 “呀!”阿福没想到朱公子醒得这么突然,克制不住惊呼了一声,然后假作镇定地,“公子你醒了。” 要不是燕王注意到她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就要信了她是真的很镇定呢。 “沅沅你房里可有蚊子?”燕王也很镇定的坐起来,论装模作样,十个阿福都顶不过半个燕王。 阿福不解,这才三月天,哪里会有蚊子,摇头,“没有呀。” “但我感觉好像被大蚊子咬了两口,”燕王意味深长地看着阿福,举手抹脸,缓缓摸过被阿福亲过的地方。 阿福瞬间就懂了,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许c许是真的有大蚊子。” 燕王轻笑一声,他见好就收,没有继续逗小姑娘,揭开被子就穿鞋下床。 阿福这才发现朱公子是和衣睡的,不免失望,看来要想扑倒朱公子还是任重而道远。 阿福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睡了一觉醒来就精神十足了。她看朱公子起了床,自己也赶紧下了床。 燕王已经打开了房门。 站在外面等了许久的连翘忙带着淡竹低头给燕王请安,“王爷,您吩咐给徐姑娘备的衣裳,奴婢已经准备好了。” 昨夜楼船被水鬼凿沉,阿福的行李也遗失在了河底,她昨夜换的衣裳还是连翘借给她的,于是今早船停靠在徐州码头,燕王就令人上岸给阿福采买衣裳了。 燕王背后,阿福还在系衣服带子,听到王爷二字,手一顿,她就说好像是忘了什么大事,原来朱公子竟然是一个王爷! 燕王让连翘二人进来,一回头就看见阿福低着头傻乎乎在系衣带,笨手笨脚的都打成死结了。 “蠢,”他不忍再看,走过去三两下就把被阿福系成死结的衣带解开了,“我让人给你准备了新衣裳。” “多谢王爷,”阿福低眉顺眼地,想起来朱公子是个王爷以后,她就有些束手束脚,难怪翠眉对她的规矩诸多苛责,王府里的规矩妈妈没教过啊。 看她这样规规矩矩的,燕王很不习惯,挥退了丫鬟们,他才是抬手握住了阿福的肩,“朱是我母妃的姓,我并不是故意骗你的。” “我听说书先生说过,当今只有一位王爷,就是战功赫赫的燕王殿下。”阿福抬眼看燕王,年少英雄还俊美非凡,难怪每次说书先生说起燕王的事迹,大姑娘小媳妇都很捧场。 “是我,”承认自己是战功赫赫的燕王殿下,燕王忽然觉得有点王婆卖瓜的嫌疑,他认真道,“我名李溢,字子谦,家中行四,家财尚可。”颇有自我推荐的意味。 “沅沅,你可愿意跟我回府?”燕王说出这话,就有些紧张,万一沅沅不答应,他强抢民女是不是不太好?原来阿福的身契已经被燕王销毁了,他为她安了个举人家小姐的身份。在大梁律法上,阿福已经是个良民自由身了。 阿福却不知道燕王为她精心布置的身份,听了燕王这话,气得一跺脚,“不跟王爷回府,妾还能去哪?”她都是他的人了,难道还想不负责? “我只怕委屈了你,”燕王一叹,爱之愈深,顾虑也就越多。他的原配妻子是嫡母的娘家表侄女,那时候他渐渐在战场上展露锋芒,不再是不受人重视的庶子,嫡母就提出把表妹钱氏许配给他。两人的婚姻与其说是结两姓之好,不如说是嫡母牵制他的手段。不过小时候他和钱氏也是有过青梅竹马之谊的,钱氏长得温柔美丽,他一开始也很喜欢她。但是钱氏并不喜欢他,嫁给他后郁郁寡欢,每次都是想方设法把他往侍妾房里推,渐渐的他也很少往她房里去了。 后来,他领兵攻打京城,被俘的二哥三哥被人推到了城墙上,迫他退兵。结果没能谈拢条件,父皇命他继续进攻,二哥三哥就被人从城墙上推了下来。他还记得钱氏突然来找他,那疯狂绝望的神色。他才知道钱氏喜欢的一直是三哥,因为他害死了三哥,钱氏恨他入骨,就连肚子里的孩子也狠得下心除去。最后却是孩子艰难地活了下来,钱氏血崩而亡。经了这一场,他越发淡了女色上头的心思,只是为免太子疑心,他便故意做出因伤情而纵情的样子来。 徐氏于他,是个意外。 “我还怕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王爷,”阿福没觉得有什么委屈的地方,丝绸商人变成位高权重的王爷,说到底是她高攀了。 “沅沅,”燕王很喜欢阿福的坦诚,正要说些保证之类的话。 阿福开口打断了他,“王爷,我本姓柳,小名阿福,爹娘没甚么出息,把我卖到了香如故,我就跟着妈妈姓了徐,妈妈给我起了花名叫芷沅,不过我更喜欢奶奶给我取的小名阿福。” 等等,所以他一直情深意重喊的沅沅,不是她真名?燕王有点尴尬,阿福也不姓徐,他心里喊了好久的徐氏,也不是徐氏 他给她选的人家,也是姓徐。 阿福没想那么多,她只是想让跟前的男人更了解她一些,当然私心里也是想让他叫她阿福。朱公子的声音那么好听,若是唤她阿福一定好听得耳朵都酥了。 还好有人打破了燕王的尴尬,陆永川站在门外禀告,“王爷,漕帮副帮主刘玉求见。” 燕王肃着脸又喝了一口茶,他昨晚竟然梦见自己把徐氏压在甲板上头,架着她的腿儿在肩上,汗涔涔的黑发黏在徐氏长开了越发明丽绝艳的脸上,迷乱而疯狂,直到徐氏受不住绞紧了身子,他便溃不成军,一泻千里 次日醒来,燕王殿下淡定而熟门熟路地把濡湿了的亵裤扔水里了,并且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发现。无他,惟手熟尔。 但是,这简直是荒唐!燕王殿下又喝了一口茶消火,他什么时候那么短了!不过,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试试“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的滋味。 那伙不长眼的水匪就是在此情此景下,燕王殿下火气正旺的时候冒出来的。 听见闹水匪,燕王哐地搁下茶碗,取了挂在书房中的弓箭,打开门出去。 “王爷,”曹正淳正指挥着侍卫们疏散混乱的船工,他自己则带着十几个兄弟守在燕王周围,看见惊动了燕王,忙上前禀报,“不过是普通小贼,王爷还请稍等,属下这就把他们拿下。” “正好活动活动筋骨,”燕王不在意地挥挥手,走到了船舷边上,看见有的小客船已经被水匪得手了,船上有哭叫之声传来,他目光一凝,抬手射了一箭。 影影绰绰的火光中,举刀伤人的水匪并没有注意到那风驰电掣而来一支箭簇,直到被穿心而过才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倒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3.第 63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含烟抿了唇, 她素来自持貌美不把旁人看在眼里,听了这话那还得了, 冷笑一声,“我且看那俩个小丫头谁能攀上高枝儿!” 说着话, 一时跨过了后院的垂花门,花团锦簇地围上来一群妙龄的美貌少女。 含烟对围上来打探的姐妹们也没个好脸, 目光一转正对上趴在窗棂看她的阿福,不由狠狠飞了个眼刀, 一个蠢钝如猪,一个妄作聪明, 她就不信那俩个丫头能有这个命。 “我等着妹妹的好消息, ”含烟对着徐婆子福了福, 一甩袖子回了房。 这是怎么了, 大家面面相觑, 都噤了声。 被手里的瘦马甩了脸子, 徐婆子神色不变, 挥挥手让聚在院子里看热闹的姑娘们都散了,“都回屋子去!凑什么热闹呢,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 自然是没来得及做,大家伙忙散了,却是在各自屋子里支棱着耳朵听动静。 便听徐婆子一波三折犹如唱戏的腔调打院子里传来, “我的好女儿诶, 怎么站在窗下晒!” 原是徐婆子看见了站在窗前的阿福, 春日里柔软明亮的阳光照着,小姑娘美得像一块通透的玉,徐婆子顿时急了,晒伤了肌肤可怎么见客! 莫名其妙被一向目下无尘的含烟姑娘瞪了,阿福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徐婆子这一嗓子喊醒,忙哧溜缩回了屋子里,规规矩矩门口去迎徐婆子。 徐婆子一进屋就爱怜地牵起了阿福的手,另一只手就摸上了阿福的小嫩脸,“瞧瞧这嫩的,都晒红了,你不心疼你这身细白皮子,到害得妈妈我心疼。” 阿福嘴拙,在徐婆子的热切打量下只抿着唇笑,左靥边浅浅一个小梨涡,像是盛了蜜,不说话也甜得令人心颤。 啧啧,小姑娘甜出汁儿了,她这个老婆子看了都爱,这回总能成了罢?徐婆子挽着阿福的手进屋去。 “妈妈最是心疼姐姐,”阿芙笑语嫣然地奉上一杯乌梅茶,“妈妈润润喉。” “乖女儿,妈妈也疼你,”徐婆子笑眯眯地,她接了茶随手一放,喜滋滋地催促,“女儿们快打扮打扮,妈妈带你们去见客,要是命好就飞上枝头了!” 见客!阿芙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见客?阿福一惊,吓得嘴里的糖都掉了。 沾着口水的糖落在地上看起来亮晶晶,格外打眼。 惨了惨了,阿福垂着眼,大气也不敢出,被妈妈抓到了她偷吃糖,怕是要罚坐一个时辰的缸! 徐婆子瞥一眼落在地上的糖,事分轻重缓急,现在不是教训女儿的时候,她盘算着道:“我记得兰汀有件新做的桃红褙子,就配那条柳绿撒花裙子,芷沅就穿你那件湖蓝撒花褙子” 还不到年纪的瘦马不用见客,自然就不需要置办什么体面的新衣裳,小瘦马的衣裳首饰大多是前头的姑娘用过的,自个院子里穿穿还成,出去见客就太寒碜了。徐婆子瞅着跟前穿着件素面鹅黄旧衫也难掩秀色的女儿有些犯愁,早知道就给芷沅多置办点新衣裳了。 芷沅便是徐婆子给阿福取的花名儿。见徐婆子发愁,阿福自己也发愁,她好吃不好穿,平日里有几个闲钱都进了肚子里,是以她除了妈妈提到的湖蓝衣裳是今年给新做的春衫,别的都旧了。 阿福没有好衣裳见客,误的也是自个的事,阿芙便主动说道:“妈妈我还有一条白挑线绣粉桃花的裙子。” 徐婆子闻言大喜,“好女儿,先借你芷沅姐姐应应急。” “我与姐姐是姐妹,自当相互扶持,哪能说借?”阿芙笑着拉住了感激地看着她的阿福的手,姐妹俩相视一笑。 如此贴心人儿,谁能不爱?“赶明儿妈妈给你们做新的。”徐婆子疼爱地看着阿芙,是个机灵人。 衣裳有了,徐婆子便亲自去翻箱笼,一面催道,“衣裳我来找,你俩快妆扮起来,可不能让贵客久等了。” 又把她俩屋里的小丫头支使得团团转,“兴儿你兰汀姐姐的裙子呢?还不来帮我找!” 阿芙忙一扯阿福,两个急急忙忙去妆台前上妆。 梳妆打扮,修饰容貌是瘦马的必修课,尤其是阿福姐妹二人这样的一等瘦马,对如何让自己的容貌发挥出十二分的美貌更是了然于心,不多时两人就各自上妆梳头打理整齐,换了衣裳往徐婆子跟前一站,喜得徐婆子连声说好。 只是美中稍有不足,小瘦马梳着丫髻小辫,不需满头珠翠,可也不能太素了。 徐婆子往两人光秃秃的手上逡一眼,一把捋下自己手上的一对翡翠镯子,一左一右给姐妹俩个戴上了,碧镯衬皓腕,颇有些腕底生香的意境,这才觉得勉强能见客了,领着人急急往雅室去。 雅室里,乐娘已换了一支曲子,徐婆子打起帘子的时候,刚巧到了尾声,筝地一声绕梁的余韵中,杨木高低底的弓鞋跨过门槛发出“磕哒”一声轻响,有些儿脆。 朱公子抬眼儿望去,就见出了错的蓝衣小姑娘羞红了一张白生生的脸,深深低下头去了,只见得一头鸦羽似的发,泛着润泽的光。 就是她了,只惊鸿一瞥,朱公子就认定了那张繁复在他梦里出现的脸。 倒是跟梦里的人一样的害羞。朱公子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想起梦中的一个场景,白生生的身子被弯折成一个纤弱易折的弧度,泛着桃红的肌肤上沾了莹莹的汗珠子,粉蜜桃一样,嫩得轻轻一碰就能出水 喉中忽然就有一丝干渴,朱公子心念微动,目光重新落在那人身上,却犹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身量还未长成的小姑娘柔弱纤细,像一颗可怜巴巴的豆芽菜。 顿时什么心思都烟消云散了。不过是梦里荒唐,他莫不是魔怔了,朱公子的脸色便有些冷。 徐婆子一眼瞧见,那颗心哟,哇凉哇凉的,凉透了。 吴明德也看见了朱公子冷下来的脸,但他却没有错过朱公子看见蓝衣服小姑娘时眼底的微澜,忙挤眉瞪眼地对徐婆子示意。 好罢,来都来了,徐婆子脸上重新堆满了笑,扬声道,“姑娘拜客了。”心里已经是放弃了朱公子这个贵客。 进门的时候因为紧张出了错儿,鞋底磕到了门槛,阿福这会儿是愈加的小心谨慎。听着妈妈的指令盈盈地向前走了几步,眼角余光看见阿芙拜下去了,自己也赶紧深深地对着上座行了个万福礼。 纵然没到见客的年纪,这相看的流程是早就练熟悉了的,定然不会再出错。阿福自信满满地想着,就听见座上的人说话了,“你叫什么名字?” 问谁?阿福犹豫了一瞬,阿芙已经开口答道:“妾名兰汀。”她说着微微抬头,一双媚眼盈盈地朝座上的贵客望去,霎时看住了。 朱公子却只看着阿福,又问了一遍,“穿蓝色衣裳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芷沅,”阿福心想着这跟妈妈教导的相看流程不符,低了头回答,没有急着露脸。 小姑娘衣饰简单,湖蓝的褙子,里头鹅黄衫子,配一条白挑线裙子,头发梳了辫子乌油油地垂在胸前,头上只簪着一枚银质草虫簪,看起来素素净净地。她低着头看不见脸,只见她戴着白玉珠小耳坠的耳珠嫩生生地看起来和她的人一样小巧可爱。 她只怯怯地站在那里,他心里就涌出来无限的怜惜。没见着人之前他还有些怀疑,真见着了人,他不由得相信所谓的前世今生了。只是梦境中与现实里落差有些大,如今的徐氏还是个黄毛小丫头呢。 “芷沅,”朱公子按下心里思绪,念着芷沅两个字忽尔笑了,“沅沅可是怕我,怎么不抬起头来?” 男子笑得有些轻浮,但他的声音太好听了,像涔涔的琴c瑟瑟的萧,低沉悦耳,叫人生不起气来。当然,瘦马本就是养来给人取乐的,也没那个资格觉得冒犯,阿福含着笑,规规矩矩地抬起了头。 却见座上的男子穿了一件湖色泥金缠枝牡丹纹的大袖交领道袍,没有束带,随意地靠在宝蓝缎面绣喜鹊登枝的靠枕上,再悄悄往上看,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双目一碰,阿福赫然一惊,长睫微垂,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由收紧了。莫非这就是见过客的姐姐们说的,像是要吃人的目光?似乎也不是很讨厌呀。 朱公子见了又是笑,“我长得很吓人么,怎么不敢看我?” “公子仪容不凡,叫人不敢直视,”阿福暗暗给自己鼓劲,又抬起头看了看那朱公子,长得是剑眉凤眼,俊美之极,可惜有些浮浪,不像是正/经人。 也是,能来买瘦马的,又有几个正经人。阿福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小动物,大概还要评判她毛色好不好呢。 “姑娘我见犹怜,本公子却想一亲芳泽。”朱公子见她小兔子样怯生生地,就想逗弄她。果然听了这话,小姑娘又抿着唇低下头去了。 白侧妃一向喜静,嫌人多吵闹,带着慧姐儿往园子里去躲了清静。慧姐儿却从侍女口中听说父王回来了,不肯安分,非要拉了白侧妃去见燕王。 “见父王,”慧姐儿扯着白侧妃的手,她穿了一件五彩的百家衣,绿罗裤子,胸前的金项圈上挂着一块白玉长命牌,头发梳了两个小鬏鬏,各挂一串小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铃铃响个不停。 “你父王刚回来,舟车劳顿的,很辛苦了,你可别去闹了罢,”白侧妃摇头不许,试图说服慧姐儿。 “我不,我不,”慧姐儿哪里听得懂这些,只是不肯,死命拉白侧妃要走。 慧姐儿虽才只有五岁多却是个长得十分敦实的孩子,力气远比寻常孩童大。白侧妃被她拉得身子一歪,她身旁的侍女忙围上来帮忙拉慧姐儿,又各自拿了点心拨浪鼓小祖宗小郡主地哄。 可慧姐儿却是一根筋,认定了要见父王,谁哄也没有用。 “我来吧,”白侧妃脸上带笑,她拉了慧姐儿白胖的小手,指着花园里的敬亭山,“慧姐儿我们去山上的凉亭里坐着好不好,等你父王从外院回来,我们在山上马上就可以看到他。” 慧姐儿别人的话听不进去,白侧妃的话还是能听进几分的,睁大了眼睛去看那山上。 白侧妃见有用,越发的温柔,“慧姐儿我们去山上吃点心等你父王好不好?” “要吃樱桃,”慧姐儿安静下来,嘴角流了一滴涎水。 “好,吃樱桃,”白侧妃从袖中取出帕子,亲自给慧姐儿擦干净了嘴角。 敬亭山是燕王府最高的假山,上面修了个亭子,挂的却是辛弃疾那句“我看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站在上头能看见大半个王府花园的景,是个赏景的好去处。 慧姐儿得了樱桃吃,也不嚷嚷着要见父王了,两只手各抓了一把樱桃在手里,吃得津津有味。 白侧妃怕她连着核一起吞了,一直小心看着她,慧姐儿吃了一颗,她就得盯着慧姐儿吐出一个核来。白侧妃从家里带来的奶娘许妈妈看她额头上都渗出了细细的汗,不免心疼她,“侧妃,让奴婢照顾慧姐儿吧。你昨日被她闹的,都没有休息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4.第 64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见父王, ”慧姐儿扯着白侧妃的手, 她穿了一件五彩的百家衣,绿罗裤子,胸前的金项圈上挂着一块白玉长命牌,头发梳了两个小鬏鬏, 各挂一串小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铃铃响个不停。 “你父王刚回来,舟车劳顿的, 很辛苦了, 你可别去闹了罢,”白侧妃摇头不许,试图说服慧姐儿。 “我不,我不, ”慧姐儿哪里听得懂这些, 只是不肯,死命拉白侧妃要走。 慧姐儿虽才只有五岁多却是个长得十分敦实的孩子, 力气远比寻常孩童大。白侧妃被她拉得身子一歪, 她身旁的侍女忙围上来帮忙拉慧姐儿,又各自拿了点心拨浪鼓小祖宗小郡主地哄。 可慧姐儿却是一根筋,认定了要见父王, 谁哄也没有用。 “我来吧, ”白侧妃脸上带笑, 她拉了慧姐儿白胖的小手, 指着花园里的敬亭山,“慧姐儿我们去山上的凉亭里坐着好不好,等你父王从外院回来,我们在山上马上就可以看到他。” 慧姐儿别人的话听不进去,白侧妃的话还是能听进几分的,睁大了眼睛去看那山上。 白侧妃见有用,越发的温柔,“慧姐儿我们去山上吃点心等你父王好不好?” “要吃樱桃,”慧姐儿安静下来,嘴角流了一滴涎水。 “好,吃樱桃,”白侧妃从袖中取出帕子,亲自给慧姐儿擦干净了嘴角。 敬亭山是燕王府最高的假山,上面修了个亭子,挂的却是辛弃疾那句“我看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站在上头能看见大半个王府花园的景,是个赏景的好去处。 慧姐儿得了樱桃吃,也不嚷嚷着要见父王了,两只手各抓了一把樱桃在手里,吃得津津有味。 白侧妃怕她连着核一起吞了,一直小心看着她,慧姐儿吃了一颗,她就得盯着慧姐儿吐出一个核来。白侧妃从家里带来的奶娘许妈妈看她额头上都渗出了细细的汗,不免心疼她,“侧妃,让奴婢照顾慧姐儿吧。你昨日被她闹的,都没有休息好。” “妈妈又不是不知道,慧姐儿只听我的话,”白侧妃用手帕垫着慧姐儿的下巴,免得她弄脏了衣裳,“我多操点心,也是为王爷分忧了。” 道理谁都懂,可是许妈妈看着自己奶大的小姐日日为着别人的孩子操劳,心里难免对慧姐儿不喜,慧姐儿这样,要是个男娃还好,偏偏又是个女娃。许妈妈为白侧妃操着心,无意中往下一看,惊喜道:“王爷往这边过来了。” 慧姐儿对王爷二字的反应从来都很快,立刻就抛弃了樱桃站起来找,等看见从石桥上过的男人,慧姐儿老远都认出来是她父王,顿时兴奋了,“父王,父王!”又看见跟在燕王身边跑来跑去的摇尾巴的大黄狗,就更欢喜,“阿黄,阿黄!” 这么远的地方,慧姐儿的声音显然不够用,燕王并没有听见。只有阿黄的狗耳朵足够灵敏听见了,它往敬亭山方向汪了一声,谨慎地站住了,等看见主人过了石桥,没有朝着花园去,阿黄又汪了一声,颠颠儿跟上了主人,屁股后的大尾巴甩得更欢快了。 燕王过了石桥,没有往花园里来,而是上了往西院去的游廊,再走几步,被繁茂的花树一遮,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慧姐儿顿时失望大哭,往地上滚,要去找父王,找阿黄。 那条游廊是往淑景园方向去的,许妈妈立时想到了今日所见妖妖挑挑的徐氏,忙去看自家小姐的神色。 白侧妃却蹲下身子,温声在哄慧姐儿,不顾慧姐儿一手的樱桃汁,把她身上刚上身的月色裙弄出了几个脏手印。 许妈妈恨铁不成钢地一叹,小姐怎么老把劲儿往偏处使呢? 燕王换了一身方领石青的道袍,又在书房里见了几个人,把堆积的政务处理完,眼看酉时将至,他就有些坐不住了,阿福新进府里,会不会不习惯,会不会被人欺负了? 想起上午分开时,小姑娘望着他可怜巴巴的目光,要不是当着人,小姑娘就要上来扯袖子了。燕王这么一想就更担心了,罢了,她第一天进府,他还是去看看她好了。 伺候燕王的太监王承恩就看着自家王爷神色凝重,仿佛在思考家国大事,他不敢打扰燕王,站着一动不动。忽然看见王爷站起来了,忙躬身问:“王爷可有吩咐?” “去淑景园,”燕王容色如常,淡淡道。 不是,王爷你纠结这么久,难道就是为了去不去淑景园?王承恩觉得自打去年除夕王爷从宫中喝醉了回来,第二天醒来就有点不对劲了,只说一样,弄脏的亵裤就比往年加起来多。 说是想了吧,后院那么多女人,王爷都是当摆设的,这不是委屈自己么,都憋得做春梦了。王承恩满肚子话,也只能自个脑子里想想,现在好不容易王爷自己从扬州带了人回来了,王承恩只盼着这新夫人能把王爷的火灭掉喽。 主仆二人打书房出来,临出门,阿黄久不见主人,热情的围着燕王的腿转,摇着尾巴不肯走。燕王一看它湿漉漉的狗狗眼就心软,干脆带了阿黄去见阿福。 阿福为了晚上的洗尘宴很认真的沐浴更衣,梳洗上妆,精心打扮得小仙女一样漂亮,为了不弄花她花了一刻钟才弄好的唇妆,她是宁可饿着肚子,也不肯动那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水晶马蹄糕和豌豆黄。 于是为了打发时间,小仙女阿福侧身坐在罗汉榻上看胆子大了很多的小乌龟慢慢在小方桌上爬,每爬了一尺长,她就用筷子夹了一个饵食放在小乌龟跟前做奖励。爬一爬就有好吃的,小乌龟爬得可开心了。 玩着小乌龟,阿福脸上的笑容越发精致迷人,其实心里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她就先吃饱了再梳妆好了,怎么可以那么蠢呢! 被分来伺候新夫人的侍女们屏声敛气垂着手站着,忍不住偷偷看坐在罗汉榻上的徐夫人,真是漂亮呀,举手投足都风韵天成,难怪是王爷第一个带回府的人。打扮也和京里不一样,徐夫人镶了薄纱的广袖c手腕上戴着的宝石链子,还有梳的发式,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呢。 徐夫人真是赏心悦目,只除了年纪有点小。 淑景园景色漂亮,阿黄也是常来撒欢的,一进来院子,它的狗鼻子就闻到了陌生人的味道,那味道在主人身上也很浓,所以聪明的阿黄没有把陌生人当作入侵王府的坏人,而是威风凛凛地汪汪汪了几声,算是先打个招呼。 淑景园负责通传的小侍女还没来得及进屋子,阿福就听见了汪汪汪的狗叫声。 她瞬间想起来朱公子安慰她时说的阿黄,所以是朱公子来看她了?阿福眼睛一亮,扔了筷子就下榻,还没走到门口,金宝相花的玫红门帘儿一动,下头钻出一只高大的黄狗来。 这狗可大,毛茸茸的狗头都快和阿福齐胸高了,一双狗还眼神采奕奕地盯着她看。阿福猝不及防给吓了一跳,啊地叫了一声。 阿黄也被阿福吓了一跳,汪地叫了一声,溜回刚刚进屋的燕王身边蹭蹭求安慰,呜呜汪,主人求顺毛。 主人却是顾不上给爱犬顺毛,他安慰爱妾去了,摸摸阿福的头,“不怕,阿黄不咬人。” 呜汪,阿黄睁大眼睛看着主人给别人顺毛,大尾巴都委屈地垂下来了。 “它突然进来,吓了我一跳,”阿福挽着燕王的手不放,才是半天不见,她就好想他。 燕王就牵着小姑娘往榻上坐了,轻轻淡淡地看一眼随后进来的王承恩,王承恩识趣,摆摆手让屋子里伺候的侍女们出去,给两个主子留下独处的空间。只阿黄这狗祖宗难办,王承恩试着推推阿黄,阿黄不肯走,汪了一声。 “阿黄留下,”燕王招手叫阿黄过去。阿黄大尾巴高兴地一甩,小跑着过去了,到叫王承恩吃了一嘴毛。 真是人不如狗。王承恩都习惯了,默默退出去,拉好门帘子,认真守门。 翠眉端着茶盘来,悄悄问守在门口的王承恩要不要上茶。 “这时候上什么茶,”王承恩摇头,好奇地问,“翠眉姑娘是留在徐夫人身边了?”贤妃娘娘送来的宫女只剩下翠眉了,这回又跟了徐夫人,贤妃娘娘的打算就是落空了。 “自然,”翠眉微笑。徐夫人太单纯了,她就算还可以回去王爷身边伺候,她也不想回去了,她得护着点徐夫人呢。 王承恩看翠眉脸上并无不满,暗暗称奇,也不知徐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把一向眼高于顶的翠眉给收服了。他刚才只匆匆看了一眼,美则美矣,年纪实在是小,贤妃娘娘更有得等了。 屋子里,阿福依恋地挤着燕王一起坐,燕王也不嫌腻,任由她挽着自己,剩下一只手就摸着阿黄的头,“这就是阿黄了,你不是想要见它。” “它怎么长得这么大!”阿福看着比自己大只的阿黄,很难觉得它可爱,大概她是叶公好龙了。 “它很乖的,”燕王为了显示阿黄真的很乖,给大狗狗下指令,“坐下。”阿黄坐。 “打滚。”阿黄在地上滚了一圈。 “起来。”阿黄威风凛凛地站起来。 “你看它真的很乖,”燕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然后瞬间被阿黄打脸。早就习惯了表演结束主人要给奖励的阿黄一看主人不给吃的,就自己给自己挑了一个,嗷呜一口叼起小方桌上的小乌龟就跑。它闻到这个东西有肉味。 阿黄这一招真是迅如闪电,它抓兔子狐狸一样快。燕王好笑地摇摇头,扭头一看阿福。 阿福要哭了,“我的小乌龟!” 阿黄啃着乌龟壳,狗尾巴摇得正欢,听见燕王喊它,狗耳朵一动,叼着小乌龟小跑着回来,蹲坐在地上,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燕王,回来干什么呀? 阿福看这只大狗狗可爱得如此纯天然,都有点想摸摸它了,然而一看它嘴里的小乌龟又心疼。 对于阿黄的可爱,燕王不为所动,严肃地对阿黄伸出了手,“给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5.第 65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忽然发觉自己有恋足倾向的燕王殿下清咳一声, 面上正正经经的, “今日来拜访你的刘吴氏给你准备了些礼物,你没有喜欢的?” 又没有成功勾引到朱公子,这是为么呢?阿福捏了捏自己的脚,嫩生生的豆腐脑儿一样水嫩, 明明那么好看了,是不是因为缠了足把脚趾头缠歪了,朱公子看不上?阿福好苦恼, 妈妈说女人的脚金贵, 只能给自己的男人看,因为男人看了女人的脚,就没几个把持得住的,可是到了朱公子这里, 妈妈教的勾引技巧都不好用呢。 燕王等了片刻没等到阿福的回答, 心里默念了一遍清心咒,这才去看她, 就见她长睫毛垂着, 咬着唇,一脸欲说还休的委屈,擅于脑补的燕王立刻就在脑子里模拟了一场刘吴氏盛气凌人, 欺压小可怜阿福的小剧场来了。 他的人, 谁敢欺负?燕王目色一沉, 他怕吓到小姑娘, 语气倒是放得软,“刘吴氏可是对你不敬?” 咦咦?怎么扯到刘太太身上去了?阿福抬起头看燕王,敏锐的觉得她家朱公子是要给她撑腰呢,可她也没有腰可以撑,忙摇摇头,“刘太太可亲切了,王爷不要担心。” “那是她送的东西你不喜欢?”燕王没有撑成腰可遗憾了,想方设法宠自家小姑娘,刘吴氏送的礼小姑娘不喜欢,那就换他来送。 “不不,”阿福继续摇头,头上的四蝶流珠金步都给摇晃得叮叮咚咚,“刘太太把我丢的东西送回来了,我很喜欢。至于其他的,确实不是我的东西了。” 她羞答答的牵住了燕王的袖子,“谢谢王爷。”刘太太为什么给她送礼,帮她找东西,阿福门儿清,都是因为朱公子啊。 嗯哼,燕王清咳一声,正了正身子,再一次坐怀不乱,“我看箱子里有几样东西还算有趣,倒是适合给你赏玩。”他从袖子里掏出来那块镶嵌红蓝宝石的怀表,递给阿福看,“这叫怀表,可以看时辰的。”他正要教阿福怎样看时辰,就见她心思全被怀表里的小镜子吸引去了,探着身子,对着小镜子照来照去。 燕王不由失笑,果然是小姑娘,就放弃了先教学的想法,笑道:“这是玻璃镜子,不过有些小,等回去我给你找一块大的放屋子里头。” 阿福一听眼睛都亮了,“谢谢王爷!”语气别提有多欢喜了。 她这模样,让燕王想起了还是只小奶狗的阿黄摇着尾巴讨肉吃的样子,便伸指在阿福翘挺的鼻头轻轻一点。 阿福觉出来其中的宠溺,唇边的梨涡深深陷下去,笑得可甜啦。虽然翠眉形容里的王府规矩森严,白侧妃不苟言笑,陈嬷嬷严肃端方,但是,她只要有朱公子喜欢她,她就还是晒晒太阳就能长得茂盛的小野草,她一定能早日扑倒朱公子的。 虽然今天又一次没能把朱公子留下来,阿福还是信心满满。 次日,翠眉就收拾整齐来阿福这里当值了。她一来,顿时把连翘和淡竹两个挤得没地方站了。 阿福也不管翠眉怎样收拾连翘和淡竹两个,她又不是傻的,每次朱公子一来,她俩个最积极,朱公子不来的时候,就各种撺掇她去找朱公子。哼哼,她不说,都记着呢。 被翠眉收拾过,连翘淡竹两个就变得安分多了,对阿福也就伺候得更周到。尤其淡竹做得一手好汤,日日汤汤水水的把阿福养得红光满面的,等到下船的时候,阿福穿的小衣都紧了。 翠眉不再故意冷待阿福以后就变成了个很好相处的人,也难怪燕王会带她下扬州,让她教阿福规矩。 阿福本来还有些担心翠眉也对她家朱公子有心,结果有一天两人出去走廊透风,翠眉忽然红着脸叫她往下看。阿福低头一看,就看到了那天晚上看到的男人,还是一样的打扮,一样的气势。 “那是王府的侍卫统领陆统领,”翠眉脸蛋儿红扑扑的都盖过了她擦的胭脂,“真的好俊啊。” 那天光线不好,又离得远,阿福没看清楚人具体长得什么样,今天终于看清了,也就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哪里有她朱公子好看了? 不过阿福很小心机地附和了翠眉,“陆统领确实是俊俏。”翠眉不喜欢朱公子真的是太好了。 “我觉得陆统领比王爷好看。”翠眉很小声地跟阿福说。 “是,”阿福违心的应了一声。原来翠眉的心上人是陆统领,这样她就安心了。 翠眉猛点头,扭过脸正要跟徐夫人探讨一番陆统领的俊俏,就看见了默默站在她们身后,神色不明的燕王。翠眉一下子软了,“王爷。” “王爷,”阿福忙转过身来,也有点心虚,朱公子究竟有没有听到呢? “昨日叫你背的书,可背了?”燕王心情复杂,虽说他一向不看重容貌,甚至年少时因为容貌不似父兄勇武而苦恼过,但是阿福承认他容貌不如陆永川,他就不高兴了,他哪里不如陆永川了?陆永川还没有他高! “我这就去背,”阿福心里一跳,忙拉着翠眉就跑,朱公子太过分了,她好好的一等瘦马,学的都是红袖添香的书,为什么要叫她从《论语》开始学啊?就因为经过了山东,朱公子突发奇想,说鲁地是孔圣人家乡,鲁地的书更有灵性,便命人上岸给她买了一本《论语》叫她学。同时还买了《大学》c《中庸》c《孟子》,大有让她一路学过去的意思。 她又不考状元!学不好还要打手心,很过分了! 阿福蹭蹭蹭跑远了。 燕王背着手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他话都还没说完就跑,真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都是惯的。 曹正淳幸灾乐祸地从楼上往楼下勤勤恳恳站岗的陆永川投去一瞥,这就叫人在甲板站,祸从天上来啊。 手扶着腰刀在甲板上威风凛凛巡视的陆永川忽而觉得身上一寒,他摸摸鼻子,莫非是甲板上风凉? 从扬州到京城,寻常客船走半个月也到了,他们的船走得更慢些,却也只花了二十日,便在四月中旬到了京城。 阿福在船上就坐上了轿子,叫人抬着下了船,一路上就没有在外人面前露过脸。 等到离开码头,进了街市,听着外头人声鼎沸,阿福悄悄把轿帘儿揭开一丝缝儿往外头看。先找朱公子在哪里,看见朱公子骑着马走在前头,她就把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才是分出精力来打量这后半生要住的京城。只见屋舍严整,人烟埠盛,繁华不下扬州。阿福将两处比了比,京城的气象与扬州是完全不一样的,打个比方扬州就像个温婉的小家碧玉,胜在婉约精致,京城却是端庄严谨的大家闺秀,沉稳大气。 第一印象,阿福对京城还是很满意的,只除了京城的风有些干,不太适合保养皮肤。 她默默从袖子里拿出怀表照了照镜子,没问题,美美哒。 怀表走了快一个时辰后,阿福发现外面清净下来,又行了半刻,轿子轻轻一震落了地。 “夫人,王府到了。”翠眉从后面的青布小轿下来,快步走到阿福轿子前,轻声禀道。 “嗯,”阿福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准备。 翠眉就打开轿帘子,把人比花娇,行动处如弱柳扶风的阿福扶了下来。 哪知道遇上了个不解风情的朱公子,只觉得厌烦,很不怜香惜玉地把阿芙撂开了,“芷沅的病若是人为,你再哭未迟。” 阿芙跌在地上,只捂着脸哭泣,“姐姐待我亲如姐妹,这场病,我愿替了她去。” 吴明德送了朱公子上车,转身看阿芙还在哀哀哭泣,有点儿可怜,“快起来罢,朱公子说的是气话。” 不过他也没有多余的功夫怜香惜玉,他注意到一旁的兴儿,“你可是芷沅的丫头?”见兴儿点头,就道:“快收拾了你家姑娘的东西,跟过去伺候。”说完才是上了马。 “妈妈,我也要去呐?”兴儿不情愿,芷沅姑娘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呢,若是出了差错,她可担不起朱公子的怒火。 “去,”徐婆子看了朱公子对芷沅的上心,生怕朱公子回过神来找香如故的麻烦,别说吴公子是要个丫头,就是开口要含烟她也要给啊,“你就跟了芷沅去吧。” “妈妈,我不放心姐姐,”阿芙想着朱公子那个冰冷的眼神心里有些怕,那南洋商人带来的花木虽说稀罕,但梨花巷里知道它有毒的人也不是没有。一面又暗恨,不是说能吃死人么,为何阿福的命如此硬? “你就安生在屋里待着罢,”徐婆子也不是看不出来阿芙故意勾搭朱公子的小把戏,思及阿福病得蹊跷,徐婆子心里一突,不敢再往下深想。 阿芙抿了唇,看来那团揉烂的枝叶得尽快处理了。 朱公子暂住在吴明德的一处别院。 扬州城有名的大夫都被请了来,可阿福的病因古怪,竟是没有人找得出缘由,只有一个年轻的大夫直言道:“这位姑娘的病症不是受寒,倒像是中了毒。” 这中毒二字一出,屋子里都静了。被那朱公子平平淡淡的目光一扫,同来会诊的大夫们只觉得头顶发凉,暗骂这个愣头青,这么多人难道就你一个人行?看出来悄悄给治了就是,为何要点破是中毒?明哲保身懂不懂! “可能治?”朱公子目中有寒色,然比起追查凶手,当下救治徐氏更重要。 “在下才疏学浅,不知这位姑娘中的是什么毒,只能开些解毒的药一试,”年轻大夫顾忌得少,直言不讳。他看着床上的小姑娘,即便是昏迷着,也能看出来她眉目如画,不由深叹大户人家里的手段厉害,争宠而已,竟然能找到这样稀奇的毒。 朱公子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已下了决定,“试罢。”只因他提前来寻她,就要生出这样的变数?这辈子,他却是不肯再认命了,定要争上一争。 许是解毒的方子对了路数,到了半夜里,阿福的病情稳定下来,气息也变得强健了。 朱公子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高热已经是退了,手底下柔嫩的皮肤也褪去潮红显现出正常的肤色来。 他松了一口气,用裹着干净纱布的筷子沾了蜂蜜水轻轻点在阿福的唇上,之前的高热让她的唇有些泛白起皮,看起来可怜极了。 迷糊中阿福感到唇上清凉的甜意,人都还不清醒就知道贪婪地追着那甜甜的水儿吃,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嘴巴里一股子又苦又涩的药味,好难受。 蹙着眉头的小人儿看起来可委屈了,小嘴巴却津津有味地舔着纱布,吃得可香,都发出了吧唧声。 朱公子见她已经知道啜着嘴吃甜水了,心神一松,嘴角露出个淡淡的笑。她还没醒,喂多了水不好,朱公子沾了两次就住了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6.第 66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大口的苦药被迫喝了进去, 阿福被呛得咳嗽, 她这会儿也有些醒了,睁开眼睛看见喂她药的是阿芙。 昏暗的烛光下,阿福一双黑眼珠子漆黑如墨,阿芙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 “姐姐,这是解酒茶。” 阿福眨了眨眼睛,忽然身子往前一扑, 呜哩哇啦吐了阿芙一身。 再漂亮的美人, 呕吐物也不会是美好的,霎时酒气弥漫,中人欲呕。阿芙裙衫尽湿,被恶心坏了。阿福倒好, 全都吐在了阿芙身上, 自个是一点都没有弄脏,她吐了个舒坦又往后一倒, 闭上眼睛睡死过去了。 把阿芙气得咬牙, 颤抖着手那一点儿心虚都抛掉了。心道阿福你不要怪我,是你命薄,没有那个福分。她忍着身上的脏污, 狠狠心把茶碗里剩下的一点儿药汁都灌进了阿福嘴里。 到了半夜, 阿福发作起来, 又吐了几次。 她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 吐到后面就只有苦胆汁了,人被折腾得出了一头一身的汗。 兴儿只以为她是醉酒,和阿芙一道,又是喂温水,又是揩汗地照顾了她一整夜,到了第二天才发觉不好,芷沅姑娘不仅没有醒来,还发起热来了。慌得她急忙去请徐婆子,明日朱公子就要来抬人,芷沅姑娘这样怎么出门子? 徐婆子听说芷沅忽然病了,急忙叫人去请大夫,自己急急慌慌跟着兴儿去了阿福的屋子。 宿醉的人的屋子味道并不好闻,兴儿又怕开了窗芷沅姑娘被风一吹更不好,把门窗都关得严丝合缝,徐婆子一进去就皱眉,“把外头的窗户开开,这没病都要给闷出病来了。” 兴儿忙答应了,把外间的窗户打开了,清风吹进来,屋子里头的味道才是轻快了些。 徐婆子举步进了内室,看见阿芙正拿着帕子坐在床沿给阿福敷额头,“芷沅怎么样了?” “姐姐许是昨晚回来的时候吹了夜风,这会儿有些发热,”阿芙一脸担忧。 徐婆子见床上的阿福面色潮红,人已经是迷糊了,伸手探了探她的脸颊,“怎么这么烫!”赶明儿朱公子来抬人,见了芷沅这模样,朱公子不计较还好,要是计较,她小小一个香如故,怎么能得罪得起知府的贵客! 她心里发急,语气也不太好,诘问阿芙,“好好的吃一顿酒怎么就成这样了?你也不好好看着你姐姐!” “是我的不好,明知道姐姐酒量不好,我该替了她喝的,”阿芙也不辩解,低声认错。 她照顾了阿福一夜没有睡,此时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就愈加醒目,徐婆子看她如此模样,也有些心软,大错已经铸成,现在怪谁都没有用,她恨铁不成钢地摇头,“罢了,只看大夫如何说。”实在不成了,只有亲去请朱公子恕罪了。 “烧退了就好了,”阿芙抿了唇,又拧了一条又冷又湿的帕子搭在阿福额头,尽显关切。 徐婆子不知阿福病因,见阿芙悉心照顾她,心下稍安,却不知阿芙此举反倒让阿福病的更重了。 不久,徐婆子叫人去请的大夫来了。 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大夫一看阿福的模样就摇头,又左手右手给阿福细细把了脉,叹道,“为何这般严重了才请大夫,怕是不好啊。” “这话怎么说?”徐婆子慌了。两千两银子呢! 因是为梨花巷的瘦马看病,但凡有点名气的大夫都不愿意来,来的这个大夫医术并不算高明,向来习惯了先把病症往重里说,只说这位姑娘的病不好治,言下之意,治不好是因为她们请大夫请晚了。 最后开了几副药,“老夫只能先开几副药给这位姑娘清热,若是高热退了就能好。” 徐婆子看了看药方,认得几味清热去火的药,到也能降热,忙令兴儿去抓药煎药。送了大夫出门,站在门口直叹气,好好儿的,怎就成这样了呢? 别的姑娘们听说了阿福病重,纷纷登门看望,都被徐婆子拦回去了,“你们有心了,只是芷沅现在受不得惊扰,让她清清静静养病罢。”她还心存侥幸,以为阿福吃了药能好。 哪知道费力灌了药,阿福却病得更重了。到了下午,人越发的气息奄奄,本来是个鲜嫩嫩花朵儿一样的姑娘,一天的功夫就成了秋霜打过的茄子,没了鲜活气儿。 “姐姐这样了,可怎么办呢?”阿芙捏着帕子垂泪,眼看人就要不好,她不免记起阿福往日的好来,倒也掉了几滴真心实意的眼泪。 “没得法子,阿福若是不好了,只有请朱公子恕罪了,”毕竟是打小儿看着长大的孩子,徐婆子又是心疼又是肉疼,也跟着掉了泪,与阿芙商量,“你姐姐这样了,朱公子怕是不愿要了,若是他肯换了你,你就代你姐姐去罢。” 阿芙总算听到了想听的话,心中暗喜,含泪道:“只盼姐姐能好起来。” 徐婆子摇头,看来芷沅是没那个命了,她出了门就使人驾车,亲去向朱公子赔罪了。 朱公子正与吴明德游湖。说是游湖,其实就是亲自来布置他与徐氏的喜房。 关于徐氏的梦境十分零散,他也只模糊记得徐氏是个扬州商人献给他的,大概是换了一张盐引,一乘小轿就抬进了府里。所以徐氏刚刚跟他的时候,必然是受了委屈的。 即使他现在记不得徐氏是如何受宠的,他自己也能推断一二,无非是需要一个安分守己,又身世干净的女人来制衡小钱氏罢了。只是后来就对徐氏上了心,待她不同于一般了。 如今身在扬州,他不是那个需要小心谨慎的燕王,而是可以随心而为的朱公子,于是朱公子开口跟吴明德借了一艘两层的楼船,张灯结彩,花团锦簇地布置起来。 一心想着前世徐氏受了委屈,朱公子为爱妾布置的喜房越发的精心,从鸳鸯枕到鱼戏莲叶的大红锦被c龙凤双烛完全是大户人家娶妻的样子。 徐婆子转辗来到瘦西湖的楼船,一看船上布置,心里当即咯噔一响,朱公子对芷沅太上心,她若是提出用兰汀替换,恐怕是更得罪人。于是只低着头把芷沅病重的事禀了。 “人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一夜的功夫就不行了?你们是怎么照顾人的!”吴明德气急,朱公子好不容易看上的人,眨眼就给弄没了?这不是开玩笑么! “还望公子恕罪,是我家女儿没有这个福分伺候朱公子左右,”徐婆子扑通一声给跪下了。 “罢了,我这就去接她,”朱公子脸色倒也镇定,只是仓促的脚步显露了他心里的焦虑。 徐婆子没想到朱公子不见人是不死心,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追着朱公子去了。吴明德摇摇头也跟了上去,没忘了一边交代小厮去把扬州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请了来。 香如故里,阿福又吐了一次,看气色反倒比没吐之前好了很多,可人还是醒不过来。 阿芙坐在一旁看似忧心地照料阿福,其实心里惦记的却是朱公子会不会答应换了她去,一边又念着朱公子的风流俊美,不免生出许多少女情思。 忽听门房上的小厮急来传话,朱公子往内院来了,她骤然惊醒,扑去妆台前给自己脸上扑了一层粉,将将放下粉扑子,屋外已传来徐婆子的声音,“芷沅就是住在这间屋子。” 她忙坐回了阿福床边,低着头作出拭泪的样子,全然没发现一旁的兴儿对她丢了好几个白眼。 朱公子当先推开门进了屋子。 阿福刚吐过,一屋子的药味,随后进来的吴明德忍不住皱眉,看见面不改色的朱公子不禁佩服,朱公子真乃性情中人,为了心爱的女子能够如此忍耐。越发生了与朱公子深交的想法。 朱公子已看见阿福了,小小的一张脸满是病态的嫣红,她整个人都陷在被子里,看起来就更显得瘦小伶仃。 他心头一恸,眼前冒出一个场景来,他抱着气息全无的她,地上冰冷的水迹已经结成了冰,穿着明黄龙袍的李然站着,嘴里说着节哀顺变的话。 节什么哀?顺什么变?朱公子满心愤懑,她好好儿的怎么就没了? “朱公子,姐姐她不好了,”阿芙故意没有站起来与人见礼,就柔弱地坐在床沿,微微抬了头看着朱公子落下一滴泪。 宫中女人们的争宠献媚朱公子看得多了,哪会不知阿芙的小把戏,对她越发的厌恶,“滚。” 自己俯身,连人带被把阿福抱了起来,他的动作格外的珍惜小心,抱着阿福就走却没有犹豫半分。他这辈子定然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吴明德送了朱公子上车,转身看阿芙还在哀哀哭泣,有点儿可怜,“快起来罢,朱公子说的是气话。” 不过他也没有多余的功夫怜香惜玉,他注意到一旁的兴儿,“你可是芷沅的丫头?”见兴儿点头,就道:“快收拾了你家姑娘的东西,跟过去伺候。”说完才是上了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7.第 67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阿芙拢了拢袖子, 她偏不信命。 仆妇抬头看看正当空的太阳, 催道:“姑娘快走罢,你身子娇贵, 可经不得这毒辣的日头。” 阿芙温婉点头, 提步走出了树荫下。 香车里, 阮湘湘嫌弃车厢闷气,命小丫头挑起了帘子, 一眼瞧见路旁的粉衣小姑娘,长得艳丽妩媚, 最妙是额上一粒红痣,鲜艳如珊瑚。 “那便是香如故的姑娘吧, 也不知是哪个?”阮湘湘看着鲜嫩的小姑娘,不免生出自己花年渐逝的感慨,“真是鲜嫩水灵。” 马车辘辘, 离路旁的人越来越远。 “黄毛丫头罢了,如何能与姑娘相比,”阮湘湘的贴身丫头知棋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 传闻中的那位朱公子选了几日终于在香如故买下了个叫做芷沅的瘦马, 额上长着朱砂红痣的。也不知是不是路旁的这一个,反正在她看来,不如自家姑娘多矣。 “待到朱公子见了姑娘, 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姿国色, ”知棋取了一把小巧的檀香扇子为阮湘湘打扇。 檀香扇底香风阵阵, 阮湘湘微蹙的眉头松展开来,也不知这位朱公子是何脾性,吴公子使来传话的人竟再三嘱咐她小心谨慎。 扬州自来豪富,纵是十年前天下大乱,也没有留下战火的痕迹,依然是风流云聚的销金之地。 作为扬州纨绔子弟的代表人物,吴明德自然是有很多打发时间的消遣,为了庆贺朱公子寻到可心人,便在瘦西湖设宴,招来扬州名妓和梨园名伶们,热热闹闹的凑了一台大戏。 阮湘湘到了瘦西湖的时候,湖上的画舫里已经飘来歌吹鼓奏了,唱的是“升平早奏,韶华好,行乐何妨。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惟愿取,思情美满,地久天长。” 歌声婉转,多情之极,阮湘湘心道这秦香玉今日真是卖力,待到上了画舫,才见满目钗环珠翠,美人如云,吴公子竟然是把整个扬州城里有名的美人儿都请了来,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然而众美云集,各显身手,所取媚的贵客却仅有一人,阮湘湘见到随意坐在软榻上的那位公子,饶是她见多识广也心口跳了一跳,如此俊美的公子,若是能与他风流一度,倒贴她也是愿意的。 难怪秦香玉唱得那么春心浮动。 “湘湘姑娘来晚了,可要罚三杯,”吴明德素喜阮湘湘婉转柔媚,见了她穿着月白的褙子,外面罩着粉白的纱衣,十二幅湘裙下莲足若隐若现,犹如才露尖尖角的小荷一般清新可爱,更是心爱,不等她走到近前,就招手叫她过去。 “为了见吴公子,梳妆打扮便多废了些时间,公子难道不觉得我今日格外美貌么?”阮湘湘含情脉脉地望着吴明德,“公子怎么舍得罚我酒?” “阮妹妹的酒量,我们这些在座的都要拜服的,三杯酒而已,妹妹就不要撒娇了,”那唱曲的秦香玉已唱完了一段,放下琵琶笑看阮湘湘。 阮湘湘却不搭理她,俩人素有积怨,要是早知道秦香玉也在,她就不来了,但看着闲适地倚在软枕上的朱公子,真是玉容慵懒,令人心如鹿撞,便越发放柔了声音,娇笑嗔,“公子。” “好了好了,那就罚酒一杯,”吴明德被阮湘湘的娇嗔弄得心肝发颤,亲手给她倒了一杯酒。 阮湘湘妩媚地横了吴明德一眼,举杯饮酒,眼波流过朱公子,然而朱公子只垂眸摇扇,并不曾多看她一眼。 饮了酒,阮湘湘白皙的脸上就带了一层薄紅,越发显得动人,吴明德看得食指大动,可还记着今日的主角是朱公子,低声与朱公子推荐这位人美歌甜的阮湘湘。朱公子来了扬州已经几日了,还没有真正领略过这烟花胜地的美妙呢。若是朱公子看得上阮湘湘,吴明德他也是能忍痛割爱的。 听见是徐婆子拿来与徐芷沅比歌声的阮湘湘,朱公子抬眸,眼神清淡,这样的庸脂俗粉如何能与他宠爱多年的徐氏比? “拜见公子,”阮湘湘见朱公子终于睁眼看她了,心中欢喜,扭着纤腰盈盈一拜,脸上的醉红更深了两分。 朱公子随意点了点头,心里有些不耐,若是在京中他不得不假装应酬也就罢了,在这扬州还要费心应付,实是心累。 吴明德沉迷于阮湘湘的美色没留心朱公子的神色,却热情地给二人引荐,拉了阮湘湘坐在朱公子身侧,令她奉酒。 阮湘湘乐得如此好事,在旁边的矮榻上坐了,情意绵绵地看着朱公子,揽着袖子斟了一杯酒要敬他。 也不知是方才饮了酒手腕无力,还是如何,阮湘湘素手一颤,却是把满杯胭脂红的桃花酒泼在了朱公子玉色长袍上。 “公子恕罪,我是不胜酒力了,”阮湘湘柔若无骨地依偎上去,捏着帕子想要为朱公子拭干酒渍。 那酒泼得甚巧,艳艳地一片绯红落在朱公子腰下三寸之地,阮湘湘伸手探去,刚触到了朱公子光滑柔软的衣袍,就被他挥袖推开了。 “这就不劳烦姑娘了,”朱公子面色淡淡。 阮湘湘被他清冷的眼神一扫,不敢再造次,温婉地收了手。 “我先去换身衣裳,”朱公子起身,眼神却是在接替秦香玉唱曲的何素心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才是大步往后舱里去了。 朱公子是什么意思,吴明德了然于心,忙点名,“朱公子没带伺候的人,劳烦素心姑娘去一趟。” 那何素心原是落魄官家女儿,据说她父亲犯了事,这位官家小姐就被没入贱籍,成了风尘女子,只是尽管身在淤泥之中,何素心依然不改曾经官家小姐的傲气,为人清冷如莲,号称卖艺不卖身。 她这作派是很受烟花女子们的诟病的,偏生那些公子哥却十分吃这一套,把何素心追捧成了扬州名妓之首。 没想到朱公子竟然看上了何素心,不说阮湘湘就是在座的艳妓们都暗自咬牙,脸上含着笑等着看何素心如何应对。朱公子的话,烟花里打滚的人都听得懂,这何素心不是标榜着不卖身么,且看她怎么拒绝。 “吴公子又不是不知道我素日的规矩,”何素心按住了琴弦,轻轻淡淡道。她声音清冷,不似寻常女子柔媚,自有一股不可侵犯的高洁气质。 “朱公子不是你我可以得罪的人,”吴明德此时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了,吩咐左右婢女送何素心去朱公子房中。 这些公子哥捧着你的时候如在云端,一旦触及了自身,便可顷刻把人摔下悬崖。何素心冷笑,“我自行去,不用吴公子费心了。”说着就拂袖起身。 吴明德犹怕她跑了,叫人拥着何素心送到了朱公子房里才是放心。 屋子里,朱公子已换了一身石青道袍,腰系玉带,比起那身轻浮的玉色锦袍更显得清隽矜贵。 “公子如此人物,何必强迫区区一个弱女子呢?”何素心面冷如霜,全然没有寻常烟花女子的婉媚。 朱公子,或许该叫他一声燕王殿下,何素心冷然地看着眼前的贵公子,犹记得昔日燕王少年英雄c意气风发,大梁不过立国五年,堂堂燕王竟堕落成了流连花丛的荒唐浪荡子了吗? “杨小姐,可还记得你父为何获罪?”朱公子对何素心冷淡的眼神不以为意,轻巧地抛出一句话,瞬间把何素心震在了原地。 吴明德送了朱公子上车,转身看阿芙还在哀哀哭泣,有点儿可怜,“快起来罢,朱公子说的是气话。” 不过他也没有多余的功夫怜香惜玉,他注意到一旁的兴儿,“你可是芷沅的丫头?”见兴儿点头,就道:“快收拾了你家姑娘的东西,跟过去伺候。”说完才是上了马。 “妈妈,我也要去呐?”兴儿不情愿,芷沅姑娘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呢,若是出了差错,她可担不起朱公子的怒火。 “去,”徐婆子看了朱公子对芷沅的上心,生怕朱公子回过神来找香如故的麻烦,别说吴公子是要个丫头,就是开口要含烟她也要给啊,“你就跟了芷沅去吧。” “妈妈,我不放心姐姐,”阿芙想着朱公子那个冰冷的眼神心里有些怕,那南洋商人带来的花木虽说稀罕,但梨花巷里知道它有毒的人也不是没有。一面又暗恨,不是说能吃死人么,为何阿福的命如此硬? “你就安生在屋里待着罢,”徐婆子也不是看不出来阿芙故意勾搭朱公子的小把戏,思及阿福病得蹊跷,徐婆子心里一突,不敢再往下深想。 阿芙抿了唇,看来那团揉烂的枝叶得尽快处理了。 朱公子暂住在吴明德的一处别院。 扬州城有名的大夫都被请了来,可阿福的病因古怪,竟是没有人找得出缘由,只有一个年轻的大夫直言道:“这位姑娘的病症不是受寒,倒像是中了毒。” 这中毒二字一出,屋子里都静了。被那朱公子平平淡淡的目光一扫,同来会诊的大夫们只觉得头顶发凉,暗骂这个愣头青,这么多人难道就你一个人行?看出来悄悄给治了就是,为何要点破是中毒?明哲保身懂不懂! “可能治?”朱公子目中有寒色,然比起追查凶手,当下救治徐氏更重要。 “在下才疏学浅,不知这位姑娘中的是什么毒,只能开些解毒的药一试,”年轻大夫顾忌得少,直言不讳。他看着床上的小姑娘,即便是昏迷着,也能看出来她眉目如画,不由深叹大户人家里的手段厉害,争宠而已,竟然能找到这样稀奇的毒。 朱公子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已下了决定,“试罢。”只因他提前来寻她,就要生出这样的变数?这辈子,他却是不肯再认命了,定要争上一争。 许是解毒的方子对了路数,到了半夜里,阿福的病情稳定下来,气息也变得强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8.第 68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阿福忙与兴儿一起收拾了案几,请两人坐下, 奉茶。 “芷沅姑娘大喜了, ”来给阿福量身的裁缝是香如故惯常请的香秀坊的李裁缝, 还未喝茶先道喜,一双利眼把阿福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笑着道, “芷沅姑娘比开春那会儿更出落了, 身量也长了一寸。” 徐婆子闻言也仔细看了看阿福,笑道:“还是你眼利,我日日见着她,都不大觉得出来。”芷沅被卖到香如故的时候才五岁, 长得又黑又廋,乍一看就是个丑丫头,要不是她看着她额头上一粒朱砂红痣格外精致,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珠又透着灵性,出了四两银子买了人, 就要错过这么个好苗子了。 结果好好养了一年, 芷沅就越长越精致,玉雪粉嫩的, 可把院子里的人都惊到了,徐婆子还记得那对夫妇不过是长得齐整而已, 能生出个这么漂亮的女儿, 没准是祖坟冒青烟了。 后来兰汀也被她的秀才爹卖到了香如故来, 两个小姑娘小时候长得是差不离,徐婆子就起了意,把两人当做双生子来养,还用了秘法在兰汀额上点了个与芷沅一模一样的朱砂痣,就是想借着双生子的噱头把两人身价提一提。 只可惜这回的朱公子没看上兰汀,不然还能多赚一笔,徐婆子念着这个憾事,四下一看,问道:“兰汀呢,怎么不在?” “她去送姐妹们了,”阿福怕妈妈怪罪阿芙,忙道。 “既然她不在,你就比着她的喜好给她也挑一身衣裳,”徐婆子知道兰汀是个爱交际的,也不深究,她决心吸取教训,把手里头的好苗子都装扮上,便吩咐芷沅给兰汀挑衣料。 “不如等她回来再看罢?”阿福想着阿芙爱美,她对自己搭配衣裳的能力可不看好,给阿芙搭配丑了怎么办?“再说还要量身呢。” “姑娘不必担心,兰汀姑娘的尺寸我是记着的,”李裁缝为人精明,对于老主顾家姑娘们的身量尺寸都是记得很清楚的,纵然是不爱做衣裳的芷沅姑娘她都能留心记着,爱俏的兰汀姑娘她如何能忘? “兰汀姑娘还在长个子,一会给她裁料子的时候多留两寸余地就是了,”李裁缝很有经验。芷沅姑娘就要出门子,自然是做合身,兰汀姑娘还不急,做得略宽松也无妨。 话都说到这里了,阿福也没反对的余地,依着李裁缝量了身,果然如李裁缝所说长了一寸。 “前几日我们香秀坊刚进了一批新料子,都是顶好的织锦缎,知道芷沅姑娘要做嫁衣,我就都带了些尺头来,”李裁缝记好了芷沅姑娘的尺寸,就让她的小丫头打开带来的包袱,里头整整齐齐摆着十几二十种各色尺头,有一半颜色都是如海棠红c石榴红之类的偏红色。 香秀坊惯常做的是烟花柳巷的生意,衣料质地算不上顶级,样式花色却都是新鲜时兴的,一溜儿摆开在红漆圆桌上,真是灿若霓虹,赏心悦目。 “姑娘看看,可有中意的?”李裁缝笑看阿福,心里有些惋惜,长得仙女一样,可惜没能投生在好人家,年纪这么小被买了去,那主顾没准有不好的癖好。不过李裁缝常年与这些瘦马妓子打交道,可叹的故事看得多了,同情心也消磨了,念头一起就略过了,只一心推荐自己带来的料子,做成了又是一笔大生意。 毕竟是年轻的小姑娘,就没有不爱漂亮衣裳的,阿福伸手摸摸那些柔软光滑的衣料,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种十样锦的是如今最时兴的样式,前儿如是阁的姑娘出门子就是做了一套银红的嫁衣,”李裁缝看她纠结,忙推荐道。说着拿起一块儿海棠红的在阿福身上比划,“不过依我看,芷沅姑娘更适合海棠红,妩媚娇俏。” 瘦马出门子虽也说是出嫁,可毕竟是给人做小,哪里能用正红呢?也只有选些偏红旁色了。 “妈妈觉得怎么样?”阿福听李裁缝这么说也觉得好,询问地看着徐婆子。 “我看这个夹金线牡丹的更好看,”徐婆子却挑了一块儿与正红十分相近的朱色锦缎,重重牡丹天姿国色,其上金线熠熠生光,做成衣裳,定然是极为出色。 “徐姐姐好眼光,这个料子好是好,就是太打眼了,”李裁缝好心提醒。瘦马是去给人做小的,打扮太张扬了,岂不是扎大妇的眼? “无妨,我家女儿如此容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方是得宜,”徐婆子笑笑,那朱公子远来扬州买人,怎么会带正妻?即使带了人也只会是娇妾美婢。芷沅新过门,正是新鲜,这个时候不趁机争宠,要放到什么时候去? 徐婆子养瘦马全为牟利,可也希望自家出去的瘦马能有个好下场。 既然徐婆子都这么说了,李裁缝就记下了朱红金线牡丹做嫁衣。 阿福自己挑了豆绿c藕粉等色做了两身春装,两身夏装,这就算是徐婆子陪送给她出门子的嫁时衣了。阿福念着李裁缝推荐的海棠红十样锦好看,就给阿芙选了做褙子,又配了柳绿的做裙子。 待到送走李裁缝,阿芙还是没有回来。 徐婆子拉了阿福的手同坐榻上,低声嘱咐她,“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门子了,陈妈妈的课还没来得及全都教给你,这两日你就专心跟着她学一学,不要偷懒。” 香如故的陈妈妈教的是闺房之乐,阿福羞红了脸。 “男人呀贪色,你伺候好了他的子孙根,才能让他离不了你。不然就是天仙,在床上木头一样不知趣,也是要被男人冷落的。”徐婆子语重心长。 阿福的脸更红了。 徐婆子笑着摸了摸她滚烫的脸,“这有什么可羞的,男女人伦,食色性也,往后你就知道好处了。” 徐婆子看她把头越垂越低,生怕她把自己羞死,略略交代了几句就起了身。 “妈妈,您的镯子,”阿福忙取了装着徐婆子那双翡翠手镯的盒子追出门去,光顾着害羞了,差一点忘了把镯子还给妈妈。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陪嫁的,这双镯子你就留着罢,”翡翠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徐婆子亲手再把一双碧盈盈的镯子给阿福戴上了。 阿福手腕细白,戴着这翡翠的镯子格外好看。她喃喃道了谢,站在房门口庑廊上目送着徐婆子走远了。 午时的日头升得老高,院子里静无人声,阿福倚着廊柱张望,也不知阿芙去了哪个姐妹的屋子。她素知阿芙心气儿高,这回偏偏是她被选走了,她便有些担心她。 阿芙却是不在香如故里了。 却说当时,紫嫣等几个年纪大的瘦马从阿福房中出来以后就各自回房了,年纪小的瘦马们还有些活泼,舍不得就散,聚在庑廊上叽叽喳喳议论芷沅的好运气。 因兰汀和芷沅是住一个屋子的,看见也兰汀避了出来,有人不免觉得奇怪,一个穿着丁香紫褙子的姑娘就好奇地问:“兰汀你怎么也出来了?” “妈妈定是有私房话儿与姐姐说呢,姐姐脸皮薄,我要是一旁听着,可不得羞死,”阿芙眼波流转,掩着嘴笑道。 她这大有深意的样子,姑娘们瞬间都懂了。瘦马学那些琴棋书画不过是给自己镀个才女的金,归根到底都是为了伺候男人,她们的功课里,那些闺房之乐才是重头大戏呢。阿芙这么一说,可不是个个都明白了。 顿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小瘦马于房中之事学得不如姐姐们深入,还是一知半解的时候,妈妈定然是要提前与芷沅详说了。哎呀,想想就觉得好羞人。 阿芙等姐妹们笑过,这才开口道:“你们可有人要出门,芷沅姐姐不日就要出门子了,我想买个扇面给姐姐绣一把并蒂莲的团扇。” 小瘦马们年纪都不大,妈妈还不太拘着她们不让出门,如阿芙想要自己出门买扇面,叫上个婆子陪着就行,只不能离了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前的小南街。 “我有一把素面的湘妃竹扇面,兰汀你要不要,”那个丁香紫褙子的姑娘正好就有扇面,很是大方地对阿芙说。 “谢谢榆梅姐姐了,不过我还想亲去绣坊挑一挑丝线,”阿芙笑着拒绝了,“上回叫兴儿帮我买,结果买来的都不甚合我的意。” “现在出门,日头太晒了,”一个姑娘看了看庭院中明亮的阳光,摇了摇头。 靠脸吃饭的瘦马们都很是珍惜自己的容颜,听了这话,纵然有想出门的姑娘,看了庑廊外头太阳,都退却了。 “那我就自己去了,”没有人同去更好,阿芙笑着与众人告别。 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是扬州有名的脂粉之地,养瘦马的c蓄妓子的,还有扬州大名鼎鼎的当红名妓阮湘湘就住在梨花巷口。 阿芙在香如故健壮仆妇的陪同下出了门,走到梨花巷口,阮湘湘家门口停了一辆油壁香车,看形状阮湘湘正要出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9.第 69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兴儿姐姐难道不跟着你家姑娘走?”门上的小厮消息最是灵通,年纪最大的一个便道, “那位朱公子可是非富即贵,小的看着他上的马车, 那车帘子都是锦绣阁的手艺。” 说着便啧啧咂嘴, 笑看兴儿。姑娘们身边的丫头都是中人之姿,兴儿长得也清秀,要是有那个心,未尝不能往上爬一爬。 “就你眼睛毒, ”兴儿笑了笑,没说别的, 朱公子富贵与她有什么干系, 她还是安安分分待在香如故妥当。 这些年香如故也不是没有入了朱门绣户的瘦马, 杳无音讯的多,却也有传出来暴毙消息的姑娘。芷沅姑娘是院子里公认的纯善, 能混得好深宅大院么? 小厮们识趣地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跟着一个长得十分讨喜的圆脸小厮就凑上来道, “姐姐今日是要买什么?” “帮我去杏芳斋买些点心果子,”兴儿掏出荷包来, 分了小厮五个大钱,“再去段家炒货那里秤些瓜子。” “好咧,”圆脸小厮答应一声, 接过钱的时候手指有意无意蹭了兴儿的手心, 被她啐了一口, 笑嘻嘻转身就跑,生怕别的兄弟抢了他的好事。哪知一扭头就撞上了一个人。 “慌甚,没头苍蝇似的,撞了客人有你受的,”来人一身石青的直缀,头戴方巾,约莫二十岁上下,看起来像个清秀书生,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冷。 方才还嘻嘻哈哈的小厮们都站直了,“宋管事。”这姓宋的管事年纪不大,却威严十足,小厮们都怕他。 然宋管事看到了阿福的丫头兴儿,面上不由柔和了,“你家姑娘又让你买什么了?不用去买了,我给她带了些苏州点心。” 宋青河掌管着香如故所有的采买生意,他刚从苏州回来,身上还带着风尘,身后随从的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红漆雕花菱形点心盒子,足有三层,沉甸甸的全都是苏州买来的点心。阿福那小丫头最爱吃,这些苏式点心她应该会喜欢的罢? 心里头念着阿福,宋青河眼睛里就带了柔意。 近来宋管事对她家姑娘也太上心了,莫不是对她家姑娘有意吧,兴儿心里不免琢磨,低了头道,“我家姑娘今日被人聘了,姑娘们都来道喜,便让我去买些瓜子点心待客。” 聘了是什么意思?阿福不是还没到年纪? 宋青河恍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家姑娘见客了?” “是,”兴儿悄悄看了宋青河一眼,宋管事人长得好看又能干,只可惜芷沅姑娘的身价不是宋管事可以肖想的,“已经定了三天后出门子。” “原来如此,”宋青河压下心里的酸涩,强作镇定道,“东西有些重,我帮你提进去。”说着就拿了点心盒子在手里,迈开步子走了。 众小厮与兴儿面面相觑,宋管事不会是忘了院子里的规矩吧,成年男子不得入后院啊! 还是兴儿最快回过神来,急急追着宋青河去了,赶在他穿过院门前把人拦下了,“宋管事,你且等一等,我去叫姑娘出来。” 被兴儿张着手儿一拦,宋青河才恍然发觉自己莽撞了,他站住脚,点了头,只觉得提在手上的点心盒子沉沉地往下坠着,勒得他的手心生疼。 屋子里头,姑娘们莺声燕语好不热闹,隔着种了花木的院子也能听见几声笑语,宋青河抬着眼望里头望,不多时桃花影下,穿着湖蓝衣裳的小姑娘就莲步轻悄地下了台阶来了。 “青河哥哥,你回来了,”阿福走得好看,速度却不慢,近了宋青河跟前,俏生生地给他道了个万福,言语间十分高兴。 “我给你带了些苏州的点心,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宋青河看着跟前花骨朵似的小姑娘,心里涩涩的,自从发现自己对阿福生了旁的心思,宋青河就在暗中谋划着攒银子了,哪知道变故来得如此之快。 听见有苏州点心,阿福果然高兴,笑着道了谢,“青河哥哥最好啦。”宋青河是院子里刘婆婆的孙儿,小时候大家都是一起玩儿的,纵然长大了也不曾生分,更别说宋青河时常给阿福带好吃的,在阿福心里青河哥哥就跟自家亲哥哥没什么两样了。 宋青河强笑了笑,低语,“那你可愿意让我对你好一辈子?” “青河哥哥你说什么?”宋青河的声音太轻了,阿福没听清,疑惑地望着宋青河。 “没有什么,”宋青河注视着阿福清澈透亮的眼睛,里头干干净净的,依旧没有他曾期盼过的情绪。 宋青河怅然地摇了摇头,“不是要点心待客么,还不快拿了去。”说着把点心盒子递给了一旁垂着头的兴儿。 “那我就先进去了,”阿福迟疑地看着有些不对头的宋青河,又对他福了福,“谢谢青河哥哥。” 宋青河摆摆手,看着阿福进了屋子里去了,才是转身往外头去了。 阿福带着兴儿刚进屋子,就被阿芙拉住了,“姐姐刚刚神神秘秘的去了哪来?” “青河哥哥从苏州回来了,给我们送了些苏州的点心,”阿福低声道,她知道阿芙小性儿,也不说宋青河是单给她送的点心。 听了这话,阿芙拧着帕子笑了,“青河哥哥对姐姐真是极好的,每回出门儿,都惦着给姐姐带点心。” 她这话没掩饰,屋子里的姑娘们都听见了,霎时大家都静了静。兰汀这么一说,宋管事对芷沅确实是上心了,可两人打从一开始就没甚么可能,芷沅的身价银子两千两,宋管事得不吃不喝攒到哪年去? 紫嫣心善,忙打岔,“就兰汀妹妹话多,每回的点心难道少你吃了?”既然芷沅从不曾对宋管事动过心思,何必点破了让她徒增烦恼。 “想来是每回都抢不过芷沅,冒酸水了罢,”紫玉狭促些,话里有话刺了兰汀一句。她就是看不惯兰汀表面上与芷沅姐妹情深,暗地里却时不时要踩芷沅一脚好彰显自己出众的行径,完全忘了她自己不过是个赝品而已,就连额上的朱砂痣还是仿着芷沅点的。 “我是比不过姐姐贪吃,”阿芙绞着帕子的手顿了顿,淡笑道。 “我不过是胃口好了点,可别排揎我了,”阿福也听出来了几人的话音不对,连忙插进去,“趁着妈妈不在,大家也多吃点呀。” 紫玉还想再说几句,被紫嫣扯住了袖子,便转头对阿福道:“含烟是苏州人,老说扬州城里那几家苏式点心铺子不地道,我可要尝尝这打苏州来的点心究竟是什么味道。” “隔着盒子,我都闻到香了,想来是不错的,”阿福笑着打开了那个三层的点心盒子,里头每层又分了六格,一共是十八样点心,琳琅满目。阿福就捧着装了苏式月饼的那一层到紫玉跟前,“紫玉姐姐你喜欢的咸口点心。” 自己的喜好被人记在心上是一件愉快的事情,紫玉笑着伸出纤纤玉指拈了一个小酒盅大的月饼出来,“我还是头一回在中秋之前吃月饼。” 紫嫣也伸手拿了一个,笑道,“可巧今儿十五,便提前与芷沅妹妹把中秋过了。” “紫嫣姐姐说的是,过几日芷沅出了门子,就见不到了,”一个与阿福差不多年纪的小瘦马有些怅然地道。 “我们这些人,聚散无定数,怜取当下罢,”紫玉听着这话也有些嗟叹,她和紫嫣都是到了年纪的,指不定哪日就被人买走了,若是有造化还好,就怕是落个凄凉下场。 紫玉一句话说得众人都惆怅了,她们这些人,身似浮萍,聚散不由己。 “既然是过节,到晚我请厨房置办一桌席面,姐妹们来吃酒可好?”阿福见大家情绪忽然低落,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强打起精神来邀大家吃酒。 “过什么节呢?芷沅你又找由头贪吃!”徐婆子一来就听见这话,轻飘飘地横了阿福一眼,“往后我是管不了你了,没我看着,你仔细吃成个胖子,看朱公子还要不要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0.第 70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 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我不,我不,”慧姐儿哪里听得懂这些, 只是不肯,死命拉白侧妃要走。 慧姐儿虽才只有五岁多却是个长得十分敦实的孩子, 力气远比寻常孩童大。白侧妃被她拉得身子一歪,她身旁的侍女忙围上来帮忙拉慧姐儿, 又各自拿了点心拨浪鼓小祖宗小郡主地哄。 可慧姐儿却是一根筋,认定了要见父王,谁哄也没有用。 “我来吧, ”白侧妃脸上带笑,她拉了慧姐儿白胖的小手,指着花园里的敬亭山,“慧姐儿我们去山上的凉亭里坐着好不好,等你父王从外院回来,我们在山上马上就可以看到他。” 慧姐儿别人的话听不进去,白侧妃的话还是能听进几分的, 睁大了眼睛去看那山上。 白侧妃见有用, 越发的温柔, “慧姐儿我们去山上吃点心等你父王好不好?” “要吃樱桃, ”慧姐儿安静下来, 嘴角流了一滴涎水。 “好, 吃樱桃, ”白侧妃从袖中取出帕子, 亲自给慧姐儿擦干净了嘴角。 敬亭山是燕王府最高的假山,上面修了个亭子,挂的却是辛弃疾那句“我看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站在上头能看见大半个王府花园的景,是个赏景的好去处。 慧姐儿得了樱桃吃,也不嚷嚷着要见父王了,两只手各抓了一把樱桃在手里,吃得津津有味。 白侧妃怕她连着核一起吞了,一直小心看着她,慧姐儿吃了一颗,她就得盯着慧姐儿吐出一个核来。白侧妃从家里带来的奶娘许妈妈看她额头上都渗出了细细的汗,不免心疼她,“侧妃,让奴婢照顾慧姐儿吧。你昨日被她闹的,都没有休息好。” “妈妈又不是不知道,慧姐儿只听我的话,”白侧妃用手帕垫着慧姐儿的下巴,免得她弄脏了衣裳,“我多操点心,也是为王爷分忧了。” 道理谁都懂,可是许妈妈看着自己奶大的小姐日日为着别人的孩子操劳,心里难免对慧姐儿不喜,慧姐儿这样,要是个男娃还好,偏偏又是个女娃。许妈妈为白侧妃操着心,无意中往下一看,惊喜道:“王爷往这边过来了。” 慧姐儿对王爷二字的反应从来都很快,立刻就抛弃了樱桃站起来找,等看见从石桥上过的男人,慧姐儿老远都认出来是她父王,顿时兴奋了,“父王,父王!”又看见跟在燕王身边跑来跑去的摇尾巴的大黄狗,就更欢喜,“阿黄,阿黄!” 这么远的地方,慧姐儿的声音显然不够用,燕王并没有听见。只有阿黄的狗耳朵足够灵敏听见了,它往敬亭山方向汪了一声,谨慎地站住了,等看见主人过了石桥,没有朝着花园去,阿黄又汪了一声,颠颠儿跟上了主人,屁股后的大尾巴甩得更欢快了。 燕王过了石桥,没有往花园里来,而是上了往西院去的游廊,再走几步,被繁茂的花树一遮,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慧姐儿顿时失望大哭,往地上滚,要去找父王,找阿黄。 那条游廊是往淑景园方向去的,许妈妈立时想到了今日所见妖妖挑挑的徐氏,忙去看自家小姐的神色。 白侧妃却蹲下身子,温声在哄慧姐儿,不顾慧姐儿一手的樱桃汁,把她身上刚上身的月色裙弄出了几个脏手印。 许妈妈恨铁不成钢地一叹,小姐怎么老把劲儿往偏处使呢? 燕王换了一身方领石青的道袍,又在书房里见了几个人,把堆积的政务处理完,眼看酉时将至,他就有些坐不住了,阿福新进府里,会不会不习惯,会不会被人欺负了? 想起上午分开时,小姑娘望着他可怜巴巴的目光,要不是当着人,小姑娘就要上来扯袖子了。燕王这么一想就更担心了,罢了,她第一天进府,他还是去看看她好了。 伺候燕王的太监王承恩就看着自家王爷神色凝重,仿佛在思考家国大事,他不敢打扰燕王,站着一动不动。忽然看见王爷站起来了,忙躬身问:“王爷可有吩咐?” “去淑景园,”燕王容色如常,淡淡道。 不是,王爷你纠结这么久,难道就是为了去不去淑景园?王承恩觉得自打去年除夕王爷从宫中喝醉了回来,第二天醒来就有点不对劲了,只说一样,弄脏的亵裤就比往年加起来多。 说是想了吧,后院那么多女人,王爷都是当摆设的,这不是委屈自己么,都憋得做春梦了。王承恩满肚子话,也只能自个脑子里想想,现在好不容易王爷自己从扬州带了人回来了,王承恩只盼着这新夫人能把王爷的火灭掉喽。 主仆二人打书房出来,临出门,阿黄久不见主人,热情的围着燕王的腿转,摇着尾巴不肯走。燕王一看它湿漉漉的狗狗眼就心软,干脆带了阿黄去见阿福。 阿福为了晚上的洗尘宴很认真的沐浴更衣,梳洗上妆,精心打扮得小仙女一样漂亮,为了不弄花她花了一刻钟才弄好的唇妆,她是宁可饿着肚子,也不肯动那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水晶马蹄糕和豌豆黄。 于是为了打发时间,小仙女阿福侧身坐在罗汉榻上看胆子大了很多的小乌龟慢慢在小方桌上爬,每爬了一尺长,她就用筷子夹了一个饵食放在小乌龟跟前做奖励。爬一爬就有好吃的,小乌龟爬得可开心了。 玩着小乌龟,阿福脸上的笑容越发精致迷人,其实心里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她就先吃饱了再梳妆好了,怎么可以那么蠢呢! 被分来伺候新夫人的侍女们屏声敛气垂着手站着,忍不住偷偷看坐在罗汉榻上的徐夫人,真是漂亮呀,举手投足都风韵天成,难怪是王爷第一个带回府的人。打扮也和京里不一样,徐夫人镶了薄纱的广袖c手腕上戴着的宝石链子,还有梳的发式,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呢。 徐夫人真是赏心悦目,只除了年纪有点小。 淑景园景色漂亮,阿黄也是常来撒欢的,一进来院子,它的狗鼻子就闻到了陌生人的味道,那味道在主人身上也很浓,所以聪明的阿黄没有把陌生人当作入侵王府的坏人,而是威风凛凛地汪汪汪了几声,算是先打个招呼。 淑景园负责通传的小侍女还没来得及进屋子,阿福就听见了汪汪汪的狗叫声。 她瞬间想起来朱公子安慰她时说的阿黄,所以是朱公子来看她了?阿福眼睛一亮,扔了筷子就下榻,还没走到门口,金宝相花的玫红门帘儿一动,下头钻出一只高大的黄狗来。 这狗可大,毛茸茸的狗头都快和阿福齐胸高了,一双狗还眼神采奕奕地盯着她看。阿福猝不及防给吓了一跳,啊地叫了一声。 阿黄也被阿福吓了一跳,汪地叫了一声,溜回刚刚进屋的燕王身边蹭蹭求安慰,呜呜汪,主人求顺毛。 主人却是顾不上给爱犬顺毛,他安慰爱妾去了,摸摸阿福的头,“不怕,阿黄不咬人。” 呜汪,阿黄睁大眼睛看着主人给别人顺毛,大尾巴都委屈地垂下来了。 “它突然进来,吓了我一跳,”阿福挽着燕王的手不放,才是半天不见,她就好想他。 燕王就牵着小姑娘往榻上坐了,轻轻淡淡地看一眼随后进来的王承恩,王承恩识趣,摆摆手让屋子里伺候的侍女们出去,给两个主子留下独处的空间。只阿黄这狗祖宗难办,王承恩试着推推阿黄,阿黄不肯走,汪了一声。 “阿黄留下,”燕王招手叫阿黄过去。阿黄大尾巴高兴地一甩,小跑着过去了,到叫王承恩吃了一嘴毛。 真是人不如狗。王承恩都习惯了,默默退出去,拉好门帘子,认真守门。 翠眉端着茶盘来,悄悄问守在门口的王承恩要不要上茶。 “这时候上什么茶,”王承恩摇头,好奇地问,“翠眉姑娘是留在徐夫人身边了?”贤妃娘娘送来的宫女只剩下翠眉了,这回又跟了徐夫人,贤妃娘娘的打算就是落空了。 “自然,”翠眉微笑。徐夫人太单纯了,她就算还可以回去王爷身边伺候,她也不想回去了,她得护着点徐夫人呢。 王承恩看翠眉脸上并无不满,暗暗称奇,也不知徐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把一向眼高于顶的翠眉给收服了。他刚才只匆匆看了一眼,美则美矣,年纪实在是小,贤妃娘娘更有得等了。 屋子里,阿福依恋地挤着燕王一起坐,燕王也不嫌腻,任由她挽着自己,剩下一只手就摸着阿黄的头,“这就是阿黄了,你不是想要见它。” “它怎么长得这么大!”阿福看着比自己大只的阿黄,很难觉得它可爱,大概她是叶公好龙了。 “它很乖的,”燕王为了显示阿黄真的很乖,给大狗狗下指令,“坐下。”阿黄坐。 “打滚。”阿黄在地上滚了一圈。 “起来。”阿黄威风凛凛地站起来。 “你看它真的很乖,”燕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然后瞬间被阿黄打脸。早就习惯了表演结束主人要给奖励的阿黄一看主人不给吃的,就自己给自己挑了一个,嗷呜一口叼起小方桌上的小乌龟就跑。它闻到这个东西有肉味。 阿黄这一招真是迅如闪电,它抓兔子狐狸一样快。燕王好笑地摇摇头,扭头一看阿福。 阿福要哭了,“我的小乌龟!” 论哭戏,瘦马们都是一把好手,阿芙流着泪,哭得如梨花带雨,十分动人。就连教她们行走坐卧的妈妈都说阿芙哭起来没有男人不心软。 哪知道遇上了个不解风情的朱公子,只觉得厌烦,很不怜香惜玉地把阿芙撂开了,“芷沅的病若是人为,你再哭未迟。” 阿芙跌在地上,只捂着脸哭泣,“姐姐待我亲如姐妹,这场病,我愿替了她去。” 吴明德送了朱公子上车,转身看阿芙还在哀哀哭泣,有点儿可怜,“快起来罢,朱公子说的是气话。” 不过他也没有多余的功夫怜香惜玉,他注意到一旁的兴儿,“你可是芷沅的丫头?”见兴儿点头,就道:“快收拾了你家姑娘的东西,跟过去伺候。”说完才是上了马。 “妈妈,我也要去呐?”兴儿不情愿,芷沅姑娘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呢,若是出了差错,她可担不起朱公子的怒火。 “去,”徐婆子看了朱公子对芷沅的上心,生怕朱公子回过神来找香如故的麻烦,别说吴公子是要个丫头,就是开口要含烟她也要给啊,“你就跟了芷沅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1.第 71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吴明德遣来照顾阿福的丫头坐在床前的脚踏上, 不留神打了个盹, 忽听有人细声呼唤,一睁眼就见那位昏睡了一日一夜的姑娘已经醒了。忙起身, 欢喜道:“哎呀, 姑娘醒了!” “你是何人?”看见跟前一个全然陌生的丫头,阿福这才觉出不对来,一团浆糊的脑子才渐渐记起自己是在漱玉阁醉倒的,之后呢?为何她醒来却是这样的地方。 床明显不是她的那张挂着粉红撒花帐子的架子床了, 而是一架四面镂空隔扇贴了螺钿描金人物的黑漆拔步床, 挂着紫纱, 锦带系金钩, 身上盖的也是宝蓝圈金的锦被,处处都透露出富贵气。 能被吴明德派来照顾朱公子心头好的丫头自然是十分机灵的, 一看她滴溜溜四下乱转的眼珠子就明白了, 忙解释道:“姑娘病了,朱公子心疼您, 就把您接来了养病呢。这里是朱公子暂住的别院, 奴婢明心,是吴公子派来照顾您的, 还有个叫明月,她刚出去打水了。” 她原来是病了么?阿福有些模糊的记忆, 自己好像吐得很厉害。 明心看她还是初醒的迟钝, 也不多话, 禀道:“既然姑娘醒了,奴婢这就叫人去告知朱公子一声,朱公子昨晚守了姑娘一夜呢,方才有事才是出去了。” 她们家公子可是特地交代了,务必要在这位姑娘跟前多说朱公子的好话。不过她这话并不假,那位朱公子真是个痴情人,可是生生照顾了这位姑娘一宿没有合眼。 朱公子阿福长睫微动,原来她已经不在香如故了么?阿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忽然咕噜一声,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自己的肚子响了。 “是奴婢疏忽了,姑娘刚醒来定然是饿了,还请姑娘稍等,奴婢这就吩咐厨房送吃的来,”明心看她因为肚子叫害羞地红了耳垂,只觉这位小姑娘甚是可爱,语气越发的柔软。 “劳烦明心姐姐了,”阿福头一回接触这样规矩的丫头,言语间不免客气。 “姑娘真是折煞奴婢了,”明心福了一福,忙出门张罗去了。正巧屋门口就遇到提了热水的明月回来,“姑娘醒了,你先服侍她换身衣裳,朱公子知道了定然是要来的。” “我省得,”明月听见人醒了也是高兴,风风火火地进了屋子。 外院的书房里头,吴明德站得笔直,头却低到了胸口,他在向朱公子汇报香如故火灾的进展,声音是越来越没有底气,“有经验的仵作也查了,确实是烧死的。” 好不容易有个在朱公子面前表现的机会,哪知道事情竟然那么棘手。香如故被一把火烧了不说,里面的人都没了。明眼人都知道蹊跷,偌大一个香如故竟然没有一个人能逃出来,据救火的人说,香如故的火势大得邪性,不多时就把香如故烧成了一片白地,救都救不及。 可就是找不到人祸的证据啊,什么蛛丝马迹都被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还好有个被吴明德叫来服侍阿福而幸免于难的兴儿,然而死在火里的人数与兴儿所说又对上了,姑娘c丫头c婆子个不少。只除了门房小厮车夫到底有几个,兴儿自己都说不清楚,难以核对,看起来香如故是死绝了。 难不成真的是天灾而已? 吴明德自己都很没底气把这个结论回复给朱公子。 “明德辛苦了,”朱公子语气宽和,还亲近地拍了拍吴明德的肩。 吴明德激动地涨红了脸,受之有愧啊,他都没有帮到什么忙。 若是查给芷沅下毒的凶手,他还可以期待一下吴明德,香如故的大火,吴明德也只能查到这种摆在明面上的真相了。朱公子淡淡道:“只怕这就是一场天灾,不必再查了。” 朱公子习惯性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这样的手笔,后背之人必不简单,只是一场大火究竟是想要掩盖什么呢?香如故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每当朱公子不说话,他就觉得压力好大。吴明德悄悄咽了咽口水,挺直了背脊,努力站得像青松一样直。 他已经能够肯定这位朱公子的身份了,昨夜他与朱公子的侍卫迎面相遇,那几个侍卫衣角的金线麒麟被火把一照格外的狰狞醒目。据他所知,金线麒麟可是燕王府侍卫的标志,燕王的母亲贤妃又是姓朱。没想到自己陪玩了几日的纨绔公子竟然是位大佛,吴明德惊诧之余又十分荣幸,燕王殿下这是信任他啊,才会不避讳他召见自己的侍卫。 正当吴明德认真罚站,屋外忽然传来人声,他忙出了门去看,回来就高兴的跟朱公子报喜,“公子,夫人醒了!”知道了朱公子的身份,吴明德是不敢再厚着脸皮叫嫂夫人了。 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主动向吴明德暴露了身份的燕王殿下,微微点了点他矜贵的下巴,语气从容不迫,“我去看看她,你自便。” 人刚醒就要去看,再从容的语气也掩盖不了燕王殿下迫切的心情。 吴明德不敢耽搁他的大事,一点不废话,亲自送了燕王到后院才是站住了脚。 几只花羽毛的灰麻雀在桃花枝头叫得欢快热闹,吴明德看着湛蓝天空飘过的悠悠白云,心下感慨,这芷沅姑娘真是好命喽,一下子麻雀飞上了枝头,只看燕王对她的上心程度,只怕日后造化不凡。 阿福穿了一件月白绣白玉兰的杭绸衫子,背靠大迎枕坐在床上,肤色是病态的苍白,有种弱不胜衣的伶仃。 明月没有给她上妆掩饰这样的病弱姿态,还给她梳了个楚楚可怜的侧偏发髻,不戴珠钗,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绕过细白的脖颈,垂顺在胸前,略略遮住了她衣领处露出的肌肤,更有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婉媚。 明月很是满意自己的作品,如斯美人,就是女人看了都想要怜惜她,只可惜美人年幼,那个朱公子不要欺负她才好。 阿福没有照镜子,对自己的装扮没有任何意见,她只是有些不开心,明月和明心都说她大病初愈,不能沾油星,只给她喝白粥。 那个白粥有什么好喝的嘛,好歹要加点鸡丝呀。阿福在喝到粥之前还是很嫌弃的,被明月捏着勺子喂了一勺粥,眼睛就亮了,这个粥也太好喝了吧! 上好的胭脂米熬制的粥又稠又香,都熬出了一层厚厚的米油,软糯清香,入口即化,比她这辈子喝过的粥都好喝。 也不要人喂了,阿福自己端着碗咕噜咕噜一下子就喝光了。 “我还想要一碗,”阿福有些不好意思,小脸儿微红,刚刚嫌弃的是她,现在吃不够的还是她。 真是可爱的小姑娘,明心笑出声来,还没来得及提醒她鼻子尖上沾了一粒米,朱公子就大步进来了。她悄悄对着阿福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就和明月一起退了下去。 “很好吃?”燕王也看见了她小巧翘挺的鼻子尖上沾了一粒淡粉色的米粒,像是一颗小珍珠,他嘴角带了笑,伸手拈了那粒米。 啊,好丢脸,阿福看着落在燕王指尖的米粒,羞臊地咬了唇。 哪知道那个朱公子真不是正经人,居然把那粒米含进了嘴里,还要对她笑,“果然好吃。” 阿福的脸顿时变成了熟透的小樱桃啦。 后来兰汀也被她的秀才爹卖到了香如故来,两个小姑娘小时候长得是差不离,徐婆子就起了意,把两人当做双生子来养,还用了秘法在兰汀额上点了个与芷沅一模一样的朱砂痣,就是想借着双生子的噱头把两人身价提一提。 只可惜这回的朱公子没看上兰汀,不然还能多赚一笔,徐婆子念着这个憾事,四下一看,问道:“兰汀呢,怎么不在?” “她去送姐妹们了,”阿福怕妈妈怪罪阿芙,忙道。 “既然她不在,你就比着她的喜好给她也挑一身衣裳,”徐婆子知道兰汀是个爱交际的,也不深究,她决心吸取教训,把手里头的好苗子都装扮上,便吩咐芷沅给兰汀挑衣料。 “不如等她回来再看罢?”阿福想着阿芙爱美,她对自己搭配衣裳的能力可不看好,给阿芙搭配丑了怎么办?“再说还要量身呢。” “姑娘不必担心,兰汀姑娘的尺寸我是记着的,”李裁缝为人精明,对于老主顾家姑娘们的身量尺寸都是记得很清楚的,纵然是不爱做衣裳的芷沅姑娘她都能留心记着,爱俏的兰汀姑娘她如何能忘? “兰汀姑娘还在长个子,一会给她裁料子的时候多留两寸余地就是了,”李裁缝很有经验。芷沅姑娘就要出门子,自然是做合身,兰汀姑娘还不急,做得略宽松也无妨。 话都说到这里了,阿福也没反对的余地,依着李裁缝量了身,果然如李裁缝所说长了一寸。 “前几日我们香秀坊刚进了一批新料子,都是顶好的织锦缎,知道芷沅姑娘要做嫁衣,我就都带了些尺头来,”李裁缝记好了芷沅姑娘的尺寸,就让她的小丫头打开带来的包袱,里头整整齐齐摆着十几二十种各色尺头,有一半颜色都是如海棠红c石榴红之类的偏红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2.第 72 章 如果亲看到的是防盗说明跳订太多,可加订或安心等防盗时间过去哟 徐婆子是带着裁缝来的。 阿福忙与兴儿一起收拾了案几, 请两人坐下, 奉茶。 “芷沅姑娘大喜了,”来给阿福量身的裁缝是香如故惯常请的香秀坊的李裁缝, 还未喝茶先道喜, 一双利眼把阿福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 笑着道, “芷沅姑娘比开春那会儿更出落了,身量也长了一寸。” 徐婆子闻言也仔细看了看阿福,笑道:“还是你眼利, 我日日见着她, 都不大觉得出来。”芷沅被卖到香如故的时候才五岁, 长得又黑又廋,乍一看就是个丑丫头,要不是她看着她额头上一粒朱砂红痣格外精致, 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珠又透着灵性, 出了四两银子买了人, 就要错过这么个好苗子了。 结果好好养了一年,芷沅就越长越精致,玉雪粉嫩的,可把院子里的人都惊到了,徐婆子还记得那对夫妇不过是长得齐整而已, 能生出个这么漂亮的女儿, 没准是祖坟冒青烟了。 后来兰汀也被她的秀才爹卖到了香如故来, 两个小姑娘小时候长得是差不离,徐婆子就起了意,把两人当做双生子来养,还用了秘法在兰汀额上点了个与芷沅一模一样的朱砂痣,就是想借着双生子的噱头把两人身价提一提。 只可惜这回的朱公子没看上兰汀,不然还能多赚一笔,徐婆子念着这个憾事,四下一看,问道:“兰汀呢,怎么不在?” “她去送姐妹们了,”阿福怕妈妈怪罪阿芙,忙道。 “既然她不在,你就比着她的喜好给她也挑一身衣裳,”徐婆子知道兰汀是个爱交际的,也不深究,她决心吸取教训,把手里头的好苗子都装扮上,便吩咐芷沅给兰汀挑衣料。 “不如等她回来再看罢?”阿福想着阿芙爱美,她对自己搭配衣裳的能力可不看好,给阿芙搭配丑了怎么办?“再说还要量身呢。” “姑娘不必担心,兰汀姑娘的尺寸我是记着的,”李裁缝为人精明,对于老主顾家姑娘们的身量尺寸都是记得很清楚的,纵然是不爱做衣裳的芷沅姑娘她都能留心记着,爱俏的兰汀姑娘她如何能忘? “兰汀姑娘还在长个子,一会给她裁料子的时候多留两寸余地就是了,”李裁缝很有经验。芷沅姑娘就要出门子,自然是做合身,兰汀姑娘还不急,做得略宽松也无妨。 话都说到这里了,阿福也没反对的余地,依着李裁缝量了身,果然如李裁缝所说长了一寸。 “前几日我们香秀坊刚进了一批新料子,都是顶好的织锦缎,知道芷沅姑娘要做嫁衣,我就都带了些尺头来,”李裁缝记好了芷沅姑娘的尺寸,就让她的小丫头打开带来的包袱,里头整整齐齐摆着十几二十种各色尺头,有一半颜色都是如海棠红c石榴红之类的偏红色。 香秀坊惯常做的是烟花柳巷的生意,衣料质地算不上顶级,样式花色却都是新鲜时兴的,一溜儿摆开在红漆圆桌上,真是灿若霓虹,赏心悦目。 “姑娘看看,可有中意的?”李裁缝笑看阿福,心里有些惋惜,长得仙女一样,可惜没能投生在好人家,年纪这么小被买了去,那主顾没准有不好的癖好。不过李裁缝常年与这些瘦马妓子打交道,可叹的故事看得多了,同情心也消磨了,念头一起就略过了,只一心推荐自己带来的料子,做成了又是一笔大生意。 毕竟是年轻的小姑娘,就没有不爱漂亮衣裳的,阿福伸手摸摸那些柔软光滑的衣料,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种十样锦的是如今最时兴的样式,前儿如是阁的姑娘出门子就是做了一套银红的嫁衣,”李裁缝看她纠结,忙推荐道。说着拿起一块儿海棠红的在阿福身上比划,“不过依我看,芷沅姑娘更适合海棠红,妩媚娇俏。” 瘦马出门子虽也说是出嫁,可毕竟是给人做小,哪里能用正红呢?也只有选些偏红旁色了。 “妈妈觉得怎么样?”阿福听李裁缝这么说也觉得好,询问地看着徐婆子。 “我看这个夹金线牡丹的更好看,”徐婆子却挑了一块儿与正红十分相近的朱色锦缎,重重牡丹天姿国色,其上金线熠熠生光,做成衣裳,定然是极为出色。 “徐姐姐好眼光,这个料子好是好,就是太打眼了,”李裁缝好心提醒。瘦马是去给人做小的,打扮太张扬了,岂不是扎大妇的眼? “无妨,我家女儿如此容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方是得宜,”徐婆子笑笑,那朱公子远来扬州买人,怎么会带正妻?即使带了人也只会是娇妾美婢。芷沅新过门,正是新鲜,这个时候不趁机争宠,要放到什么时候去? 徐婆子养瘦马全为牟利,可也希望自家出去的瘦马能有个好下场。 既然徐婆子都这么说了,李裁缝就记下了朱红金线牡丹做嫁衣。 阿福自己挑了豆绿c藕粉等色做了两身春装,两身夏装,这就算是徐婆子陪送给她出门子的嫁时衣了。阿福念着李裁缝推荐的海棠红十样锦好看,就给阿芙选了做褙子,又配了柳绿的做裙子。 待到送走李裁缝,阿芙还是没有回来。 徐婆子拉了阿福的手同坐榻上,低声嘱咐她,“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门子了,陈妈妈的课还没来得及全都教给你,这两日你就专心跟着她学一学,不要偷懒。” 香如故的陈妈妈教的是闺房之乐,阿福羞红了脸。 “男人呀贪色,你伺候好了他的子孙根,才能让他离不了你。不然就是天仙,在床上木头一样不知趣,也是要被男人冷落的。”徐婆子语重心长。 阿福的脸更红了。 徐婆子笑着摸了摸她滚烫的脸,“这有什么可羞的,男女人伦,食色性也,往后你就知道好处了。” 徐婆子看她把头越垂越低,生怕她把自己羞死,略略交代了几句就起了身。 “妈妈,您的镯子,”阿福忙取了装着徐婆子那双翡翠手镯的盒子追出门去,光顾着害羞了,差一点忘了把镯子还给妈妈。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陪嫁的,这双镯子你就留着罢,”翡翠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徐婆子亲手再把一双碧盈盈的镯子给阿福戴上了。 阿福手腕细白,戴着这翡翠的镯子格外好看。她喃喃道了谢,站在房门口庑廊上目送着徐婆子走远了。 午时的日头升得老高,院子里静无人声,阿福倚着廊柱张望,也不知阿芙去了哪个姐妹的屋子。她素知阿芙心气儿高,这回偏偏是她被选走了,她便有些担心她。 阿芙却是不在香如故里了。 却说当时,紫嫣等几个年纪大的瘦马从阿福房中出来以后就各自回房了,年纪小的瘦马们还有些活泼,舍不得就散,聚在庑廊上叽叽喳喳议论芷沅的好运气。 因兰汀和芷沅是住一个屋子的,看见也兰汀避了出来,有人不免觉得奇怪,一个穿着丁香紫褙子的姑娘就好奇地问:“兰汀你怎么也出来了?” “妈妈定是有私房话儿与姐姐说呢,姐姐脸皮薄,我要是一旁听着,可不得羞死,”阿芙眼波流转,掩着嘴笑道。 她这大有深意的样子,姑娘们瞬间都懂了。瘦马学那些琴棋书画不过是给自己镀个才女的金,归根到底都是为了伺候男人,她们的功课里,那些闺房之乐才是重头大戏呢。阿芙这么一说,可不是个个都明白了。 顿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小瘦马于房中之事学得不如姐姐们深入,还是一知半解的时候,妈妈定然是要提前与芷沅详说了。哎呀,想想就觉得好羞人。 阿芙等姐妹们笑过,这才开口道:“你们可有人要出门,芷沅姐姐不日就要出门子了,我想买个扇面给姐姐绣一把并蒂莲的团扇。” 小瘦马们年纪都不大,妈妈还不太拘着她们不让出门,如阿芙想要自己出门买扇面,叫上个婆子陪着就行,只不能离了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前的小南街。 “我有一把素面的湘妃竹扇面,兰汀你要不要,”那个丁香紫褙子的姑娘正好就有扇面,很是大方地对阿芙说。 “谢谢榆梅姐姐了,不过我还想亲去绣坊挑一挑丝线,”阿芙笑着拒绝了,“上回叫兴儿帮我买,结果买来的都不甚合我的意。” “现在出门,日头太晒了,”一个姑娘看了看庭院中明亮的阳光,摇了摇头。 靠脸吃饭的瘦马们都很是珍惜自己的容颜,听了这话,纵然有想出门的姑娘,看了庑廊外头太阳,都退却了。 “那我就自己去了,”没有人同去更好,阿芙笑着与众人告别。 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是扬州有名的脂粉之地,养瘦马的c蓄妓子的,还有扬州大名鼎鼎的当红名妓阮湘湘就住在梨花巷口。 阿芙在香如故健壮仆妇的陪同下出了门,走到梨花巷口,阮湘湘家门口停了一辆油壁香车,看形状阮湘湘正要出门。 阿芙就往院墙下站了站,粉黛青瓦墙头绿荫砸地,却是传言里痴慕阮湘湘的南洋商人带来的异种花木长得正葳蕤丰盛,枝叶蔓蔓越过了粉墙。 “妈妈你看那阮湘湘真是风光,”阿芙抬手搭在一根垂下来的枝条上,羡慕地道。 “不过是看似风光,”仆妇为阿芙打着伞,她顺着阿芙的话望过去,正见一身盛装的阮湘湘众星捧月地登上香车,她不屑地笑了笑。没留意阿芙悄悄折了一根碧绿的枝条藏在袖子里。 这个她俩,徐婆子心里有数,告诫地看了含烟一眼,“谁让你没本事入不得朱公子的眼。” 含烟抿了唇,她素来自持貌美不把旁人看在眼里,听了这话那还得了,冷笑一声,“我且看那俩个小丫头谁能攀上高枝儿!” 说着话,一时跨过了后院的垂花门,花团锦簇地围上来一群妙龄的美貌少女。 含烟对围上来打探的姐妹们也没个好脸,目光一转正对上趴在窗棂看她的阿福,不由狠狠飞了个眼刀,一个蠢钝如猪,一个妄作聪明,她就不信那俩个丫头能有这个命。 “我等着妹妹的好消息,”含烟对着徐婆子福了福,一甩袖子回了房。 这是怎么了,大家面面相觑,都噤了声。 被手里的瘦马甩了脸子,徐婆子神色不变,挥挥手让聚在院子里看热闹的姑娘们都散了,“都回屋子去!凑什么热闹呢,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 自然是没来得及做,大家伙忙散了,却是在各自屋子里支棱着耳朵听动静。 便听徐婆子一波三折犹如唱戏的腔调打院子里传来,“我的好女儿诶,怎么站在窗下晒!” 原是徐婆子看见了站在窗前的阿福,春日里柔软明亮的阳光照着,小姑娘美得像一块通透的玉,徐婆子顿时急了,晒伤了肌肤可怎么见客! 莫名其妙被一向目下无尘的含烟姑娘瞪了,阿福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徐婆子这一嗓子喊醒,忙哧溜缩回了屋子里,规规矩矩门口去迎徐婆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3.第 73 章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大口的苦药被迫喝了进去,阿福被呛得咳嗽,她这会儿也有些醒了, 睁开眼睛看见喂她药的是阿芙。 昏暗的烛光下, 阿福一双黑眼珠子漆黑如墨, 阿芙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姐姐,这是解酒茶。” 阿福眨了眨眼睛,忽然身子往前一扑, 呜哩哇啦吐了阿芙一身。 再漂亮的美人, 呕吐物也不会是美好的, 霎时酒气弥漫,中人欲呕。阿芙裙衫尽湿, 被恶心坏了。阿福倒好,全都吐在了阿芙身上,自个是一点都没有弄脏, 她吐了个舒坦又往后一倒,闭上眼睛睡死过去了。 把阿芙气得咬牙, 颤抖着手那一点儿心虚都抛掉了。心道阿福你不要怪我,是你命薄, 没有那个福分。她忍着身上的脏污,狠狠心把茶碗里剩下的一点儿药汁都灌进了阿福嘴里。 到了半夜, 阿福发作起来, 又吐了几次。 她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 吐到后面就只有苦胆汁了,人被折腾得出了一头一身的汗。 兴儿只以为她是醉酒,和阿芙一道,又是喂温水,又是揩汗地照顾了她一整夜,到了第二天才发觉不好,芷沅姑娘不仅没有醒来,还发起热来了。慌得她急忙去请徐婆子,明日朱公子就要来抬人,芷沅姑娘这样怎么出门子? 徐婆子听说芷沅忽然病了,急忙叫人去请大夫,自己急急慌慌跟着兴儿去了阿福的屋子。 宿醉的人的屋子味道并不好闻,兴儿又怕开了窗芷沅姑娘被风一吹更不好,把门窗都关得严丝合缝,徐婆子一进去就皱眉,“把外头的窗户开开,这没病都要给闷出病来了。” 兴儿忙答应了,把外间的窗户打开了,清风吹进来,屋子里头的味道才是轻快了些。 徐婆子举步进了内室,看见阿芙正拿着帕子坐在床沿给阿福敷额头,“芷沅怎么样了?” “姐姐许是昨晚回来的时候吹了夜风,这会儿有些发热,”阿芙一脸担忧。 徐婆子见床上的阿福面色潮红,人已经是迷糊了,伸手探了探她的脸颊,“怎么这么烫!”赶明儿朱公子来抬人,见了芷沅这模样,朱公子不计较还好,要是计较,她小小一个香如故,怎么能得罪得起知府的贵客! 她心里发急,语气也不太好,诘问阿芙,“好好的吃一顿酒怎么就成这样了?你也不好好看着你姐姐!” “是我的不好,明知道姐姐酒量不好,我该替了她喝的,”阿芙也不辩解,低声认错。 她照顾了阿福一夜没有睡,此时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就愈加醒目,徐婆子看她如此模样,也有些心软,大错已经铸成,现在怪谁都没有用,她恨铁不成钢地摇头,“罢了,只看大夫如何说。”实在不成了,只有亲去请朱公子恕罪了。 “烧退了就好了,”阿芙抿了唇,又拧了一条又冷又湿的帕子搭在阿福额头,尽显关切。 徐婆子不知阿福病因,见阿芙悉心照顾她,心下稍安,却不知阿芙此举反倒让阿福病的更重了。 不久,徐婆子叫人去请的大夫来了。 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大夫一看阿福的模样就摇头,又左手右手给阿福细细把了脉,叹道,“为何这般严重了才请大夫,怕是不好啊。” “这话怎么说?”徐婆子慌了。两千两银子呢! 因是为梨花巷的瘦马看病,但凡有点名气的大夫都不愿意来,来的这个大夫医术并不算高明,向来习惯了先把病症往重里说,只说这位姑娘的病不好治,言下之意,治不好是因为她们请大夫请晚了。 最后开了几副药,“老夫只能先开几副药给这位姑娘清热,若是高热退了就能好。” 徐婆子看了看药方,认得几味清热去火的药,到也能降热,忙令兴儿去抓药煎药。送了大夫出门,站在门口直叹气,好好儿的,怎就成这样了呢? 别的姑娘们听说了阿福病重,纷纷登门看望,都被徐婆子拦回去了,“你们有心了,只是芷沅现在受不得惊扰,让她清清静静养病罢。”她还心存侥幸,以为阿福吃了药能好。 哪知道费力灌了药,阿福却病得更重了。到了下午,人越发的气息奄奄,本来是个鲜嫩嫩花朵儿一样的姑娘,一天的功夫就成了秋霜打过的茄子,没了鲜活气儿。 “姐姐这样了,可怎么办呢?”阿芙捏着帕子垂泪,眼看人就要不好,她不免记起阿福往日的好来,倒也掉了几滴真心实意的眼泪。 “没得法子,阿福若是不好了,只有请朱公子恕罪了,”毕竟是打小儿看着长大的孩子,徐婆子又是心疼又是肉疼,也跟着掉了泪,与阿芙商量,“你姐姐这样了,朱公子怕是不愿要了,若是他肯换了你,你就代你姐姐去罢。” 阿芙总算听到了想听的话,心中暗喜,含泪道:“只盼姐姐能好起来。” 徐婆子摇头,看来芷沅是没那个命了,她出了门就使人驾车,亲去向朱公子赔罪了。 朱公子正与吴明德游湖。说是游湖,其实就是亲自来布置他与徐氏的喜房。 关于徐氏的梦境十分零散,他也只模糊记得徐氏是个扬州商人献给他的,大概是换了一张盐引,一乘小轿就抬进了府里。所以徐氏刚刚跟他的时候,必然是受了委屈的。 即使他现在记不得徐氏是如何受宠的,他自己也能推断一二,无非是需要一个安分守己,又身世干净的女人来制衡小钱氏罢了。只是后来就对徐氏上了心,待她不同于一般了。 如今身在扬州,他不是那个需要小心谨慎的燕王,而是可以随心而为的朱公子,于是朱公子开口跟吴明德借了一艘两层的楼船,张灯结彩,花团锦簇地布置起来。 一心想着前世徐氏受了委屈,朱公子为爱妾布置的喜房越发的精心,从鸳鸯枕到鱼戏莲叶的大红锦被c龙凤双烛完全是大户人家娶妻的样子。 徐婆子转辗来到瘦西湖的楼船,一看船上布置,心里当即咯噔一响,朱公子对芷沅太上心,她若是提出用兰汀替换,恐怕是更得罪人。于是只低着头把芷沅病重的事禀了。 “人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一夜的功夫就不行了?你们是怎么照顾人的!”吴明德气急,朱公子好不容易看上的人,眨眼就给弄没了?这不是开玩笑么! “还望公子恕罪,是我家女儿没有这个福分伺候朱公子左右,”徐婆子扑通一声给跪下了。 “罢了,我这就去接她,”朱公子脸色倒也镇定,只是仓促的脚步显露了他心里的焦虑。 徐婆子没想到朱公子不见人是不死心,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追着朱公子去了。吴明德摇摇头也跟了上去,没忘了一边交代小厮去把扬州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请了来。 香如故里,阿福又吐了一次,看气色反倒比没吐之前好了很多,可人还是醒不过来。 阿芙坐在一旁看似忧心地照料阿福,其实心里惦记的却是朱公子会不会答应换了她去,一边又念着朱公子的风流俊美,不免生出许多少女情思。 忽听门房上的小厮急来传话,朱公子往内院来了,她骤然惊醒,扑去妆台前给自己脸上扑了一层粉,将将放下粉扑子,屋外已传来徐婆子的声音,“芷沅就是住在这间屋子。” 她忙坐回了阿福床边,低着头作出拭泪的样子,全然没发现一旁的兴儿对她丢了好几个白眼。 朱公子当先推开门进了屋子。 阿福刚吐过,一屋子的药味,随后进来的吴明德忍不住皱眉,看见面不改色的朱公子不禁佩服,朱公子真乃性情中人,为了心爱的女子能够如此忍耐。越发生了与朱公子深交的想法。 朱公子已看见阿福了,小小的一张脸满是病态的嫣红,她整个人都陷在被子里,看起来就更显得瘦小伶仃。 他心头一恸,眼前冒出一个场景来,他抱着气息全无的她,地上冰冷的水迹已经结成了冰,穿着明黄龙袍的李然站着,嘴里说着节哀顺变的话。 节什么哀?顺什么变?朱公子满心愤懑,她好好儿的怎么就没了? “朱公子,姐姐她不好了,”阿芙故意没有站起来与人见礼,就柔弱地坐在床沿,微微抬了头看着朱公子落下一滴泪。 宫中女人们的争宠献媚朱公子看得多了,哪会不知阿芙的小把戏,对她越发的厌恶,“滚。” 自己俯身,连人带被把阿福抱了起来,他的动作格外的珍惜小心,抱着阿福就走却没有犹豫半分。他这辈子定然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别胡乱编排,”明心却是不信朱公子仅仅是个商人的,否则自家公子能那么狗腿儿?她合上装了内衣和月事带的箱子,落了锁,对阿福道:“船上不方便洗衣裳,这箱子里都是洗干净晒过了太阳的,姑娘要换洗也方便。听说扬州到京城要走十几日,这些衣裳应当够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4.第 74 章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哪知道燕王殿下下了马,并不曾多看她们一眼, 而是转身走向了一顶红缨宝络的软轿。 女人们心里的危机感顿时提到了最高,王爷带了女人回来了! 年纪轻性子急的张侍妾就先嘀咕了,“王爷可是第一次亲自带人回府呢。” 站她旁边的孙侍妾不说话,悄悄去看白侧妃的神色, 府里论宠爱白侧妃才是头一份,她们这种没得宠爱的小侍妾,着什么急? 最前面的白侧妃稳稳站着, 她穿着天水碧湘裙,玉色通袖春衫上琵琶扣严丝合缝扣到了下巴底下,显得严谨而优雅。看着燕王牵了一个娇小美人的袖子,神色依然端庄温和,待燕王走到跟前,盈盈一拜, “王爷。” “爱妃辛苦了, ”燕王笑容柔和, 虚虚扶了白侧妃的手肘。 白侧妃温柔地笑着,顺势站了起来, 道:“王爷此番巡视金陵,才是辛苦。” 她又笑着看向阿福,“这就是王爷信中说的妹妹吧, 果真是我见犹怜呢, 淑景园我已经命人打扫整齐了, 只是不知道妹妹的喜好,恐怕布置得不太妥当,妹妹有什么不喜欢的,尽可与我说。” 阿福在白侧妃跟燕王说话的时候就悄悄打量她了,容貌只是清秀,但她一双眼睛生得极好,琉璃珠子似的透亮,仿佛会说话儿一般,便把五六分的容貌提升到了七八分,更可气的是,白侧妃比她高了一个头,这样低着头跟她说话,就好像自己平白矮了一辈儿。 “多谢侧妃姐姐安排,”腹诽归腹诽,阿福还是乖乖的跟白侧妃见礼,说话也软软的,“我都可以的。” 后头,张侍妾听见白侧妃给新来的准备了淑景园,顿时肺都要气炸了,淑景园是除了正院荣华园和白侧妃住的沉香园外后院里最大的院子,新来的何德何能一来就能住这个院子!她和孙晓玉两个人还挤在芳华馆呢。 阿福却是不知道这个淑景园有多好,她只担心离燕王太远了。 “爱妃向来周全,”燕王赞许道。 白侧妃妙目微闪,微微一笑,“为王爷分忧,是妾的本分。” 两人之间多年的默契,自有一股旁人插不进去的气场。阿福就酸溜溜了,朱公子都没有这么夸过她。小姑娘顿时起了争强好胜的心,她今日一定要把燕王布置的课业做好,争取也得个夸奖。 总是站在门口说话也不像样,略略寒暄过,在白侧妃问起燕王去哪个院子时,燕王犹豫了片刻,没有回应阿福期待的目光,道:“本王去书房。”今日阿福进府已经足够高调了,他不好再添一把火把阿福放到火上烤,所谓爱而不藏,自取灭亡就是这个道理。 白侧妃并不意外燕王的选择,笑道:“我在沉香园准备了洗尘宴,为王爷和妹妹接风洗尘,还望王爷和妹妹赏脸光临。” 在这些小事上头,燕王一向不会拒绝白侧妃,点头说好。 阿福又喝了一缸醋,抿着嘴笑,“谢谢姐姐。”哼哼,好老的手段,一会儿朱公子喝醉了,正好就留在沉香园了罢。 送走了燕王,白侧妃笑容温婉大气,“妹妹初来乍到,这淑景园就由我带你去罢。” 燕王一走,白侧妃往阿福身边一站,那种俯视的气势也就越强了。 “不敢劳烦姐姐,”阿福不喜欢这种矮人一头的感觉,婉拒了白侧妃的好意,“我自己去就是了,我有翠眉帮衬着。” 白侧妃看到规规矩矩站在阿福身后的翠眉,目光微动,“有翠眉姑娘在,我也放心了。天色不早,慧姐儿午睡该醒来了。” 从翠眉那里,阿福就知道了慧姐儿是燕王的女儿,先王妃所生,今年六岁了,一直在白侧妃院子里养着。而燕王膝下空虚,至今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慧姐儿在王府里的份量可想而知。 阿福微微笑,“姐姐自去忙去,不用担心我。” 白侧妃也不客气,上了轿子走了。 她一走,剩下的那些美人们就更肆无忌惮的盯着阿福看了,直想研究研究这新来的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能让王爷带了回来。 阿福顶着旁人各色目光,淡然上了轿子,她长得美,可不怕别人看。 等被仆妇们抬着走了半刻,阿福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成真了,这个燕王府太大了。光是一条长长的青砖甬道她们就走了半刻,然后又转了几道门,过了一个花园,她都被绕晕了,轿子才是停在了一个院子前。 很好,不用问,这个院子离朱公子很远很远了。 “夫人这就是淑景园了,”翠眉给阿福打起帘子。 阿福下了轿,抬头一望,朱漆彩绘灰瓦的广亮门上悬着蓝底鎏金的匾额,上书淑景园,她暗暗吸气,这个大门比香如故的大门还要气派,关上院门,就等于是独门独户的一栋宅子了。 早早就候在了院子门口等候新主人的管事和侍女们见到从轿子里下来一个穿着海棠红褙子的娇小美人,来不及细看,便纷纷跪倒,整齐划一地道:“拜见夫人。” 阿福没有准备,差点被吓了一跳。 翠眉就出来给她镇场子,“都起来吧。” 大家都知道翠眉是王爷身边的侍女,看她在这位新夫人的身边,就知道新夫人是有王爷撑腰的,也不敢在这时候闹妖蛾子,都老老实实的站好了,淑景园的管事就站出来,迎了阿福进去。 迎面是一处叠峦耸翠的假山石屏障,充作了影壁,石头上青青的薜萝翠藤连成一片,绿得赏心悦目,从右侧绕过这假山,就是一处架在水上的九曲回廊,回廊上又建了水阁,名叫四面荷风。想来等到夏日,这池子里是能够赏荷花的。阿福往水面上看了一眼,果然是有刚冒出个尖尖角的莲叶,青碧池子里红鳞闪动,原来是养了一群锦鲤,正游来游去逐着被风吹落在水面上的红樱桃。 阿福抬眼望去,对岸一排樱桃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果。扬州的樱桃想来都落了,这京城的樱桃倒是刚刚好。 杜管事是个年约三十的妇人,头发一丝不苟梳成圆髻,插着几枚鎏金簪子,耳中小小一个银丁香,很是精干的模样。她见新夫人对院子里的景色很感兴趣,就介绍道,“淑景园是王府里景色最好的院子,请了江南园林名家画的堪舆图,是以与京中常见的四合院不同。” 为了不显得自己很没有见识,阿福淡定颔首,“难怪有一种江南水乡的婉约。” “夫人说得极是,”杜管事引着阿福穿过回廊,又过了一个掩映在蔷薇花架下青瓦白墙的月洞门,一条海棠花树里的鹅卵石小径出现在眼前。 是淡粉的垂丝海棠,花香怡人,过了这片花树,就露出藏在花后的屋子来。三间的正屋,前有抱厦,漆着红墙绿柱,银红色窗纱,十分浓艳。 “侧妃娘娘说这院子就没有人住,就令人重新粉刷了一番,”杜管事觉得还是原来的黑漆柱子粉白墙好看, “侧妃姐姐费心了,”阿福很客气,难怪这屋子还有些新油漆的味道。 进了屋子,重新装饰的感觉就更明显了,一股与景色格格不入的浓艳风,多宝格上摆的都是宝石花的盆景,斗彩的花瓶,最绝是一面金丝楠木做架子的屏风,上面绣的百花图都是夹金线的,一眼看去富丽堂皇。 不能说布置得不好,已经是超豪华标准了,但是品味就显得有些艳俗,阿福坐在紫檀螺钿花鸟的插屏罗汉床上,微微蹙眉,穿得那么淡雅的白侧妃,她就不信她是这种品味。 可她刚进门,就为了摆设的事情得罪白侧妃,会不会显得太嚣张了呢? 阿福看着燕王有些仓促的背影抿着唇笑了,不论是朱公子还是燕王,好像也没差的。不过她还是喜欢在心里偷偷叫他朱公子,有一种别样的亲密。 房门外,陆永川站得笔直,一脸正气。 曹正淳站在他身后,悄悄投以同情的目光,虽然撺掇陆永川来请王爷是他的主意,但是作为一个好人,他的良心还是有点痛的,没看丫头们都在屋子外头站着么,王爷难得近一次女色,坏人好事,遭天谴啊。 陆永川只觉背后曹正淳目光凿凿,回头看去,曹正淳就对他嘿嘿一笑。陆永川眉头微拧,不就是来通禀一声么,曹正淳那家伙一脸不可言说是什么鬼,外人不清楚,他们这些贴身跟着王爷的还不清楚?王爷清心寡欲得都快成和尚了,更别说会为了女色耽误正事了。 两人正打着眉眼官司,就听房门吱呀一声,两个忙都站整齐了,躬身问好,“王爷。” “人在哪?”燕王一眼看见自己两个得力属下都站在门口,要是往日他一定会觉得他们是不是太闲了,通禀而已,用得着两人亲自出动?但是现在,从尴尬中脱身的燕王看着他俩觉得很是亲切。 咦?王爷这语气不对啊,怎么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曹正淳偷偷看燕王神色,见他脸色如常,看不出什么蹊跷来,但是衣裳是换了的,发冠也不是昨天那顶了。曹正淳心里就嘿嘿嘿了。 “属下让刘玉在码头上等着,并不曾让他上船,”陆永川很是了解燕王的行事作风,就让前来请罪的漕帮副帮主刘玉在码头上晾着。 果然燕王赞许的点了头,“叫他到偏厅等着。”燕王殿下决定先吃一顿饭压压惊,再去见刘玉。 “是,”陆永川应诺,侧脸对曹正淳挑了挑眉,意思是看王爷还是王爷。 曹正淳淡定得很,呵呵,天真,年轻人你对妖姬一无所知。 那漕帮的副帮主刘玉在偏厅已经坐了小半个时辰了,屁股下的垫子铺得软,他却跟针扎似的,没片刻就要挪一挪,越是揣测燕王的心思,就越是心凉。任是谁,被人刺杀,恐怕也很难与杀手善了吧。尤其是听闻了燕王杀降的手段之后,刘玉更是火烧了屁股,早早就在徐州码头等着燕王靠岸了。他得来负荆请罪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5.第 75 章 阿福并没有忘记那个镯子的故人, 她就是故意的。 从豆蔻云香那里知道了住在掬霞居, 患了痨病的远房表小姐后, 阿福就不急着去见阿芙了。凭什么她想见她, 她就眼巴巴的去, 显得太急切了,阿芙必然以为可以拿捏她,不会说真话。 近朱者赤, 阿福别的没学到,燕王的耐心还是学了几分的。 因为宫中贵人给长兴伯嫡女赐了生辰礼,长兴伯府的门槛都要被送帖子上门的人踩烂了。 顾氏考虑到阿福往后嫁了燕王需要交际,常住庄子于女儿交际无益,阿福过完生辰后就带着阿福回了长兴伯府。 娘俩回来,最高兴的莫过于苏治嘉, 早早就叫大管家把大门打开,宅院内外都扫洒干净, 自己亲自站在门口等人。 阿福和顾氏一起坐了一辆马车, 到了长兴伯府门前, 顾氏让车停了, 在阿福不解的目光下,携着她下了马车。 站在长兴伯府金光熠熠的金字匾额下, 顾氏释然一笑, 牵着阿福的手, “走, 我们回家。” 妻子终于回来了, 苏治嘉眼眶发热,注视着妻子依然娇美的容颜,眼神滚烫。 这个傻子,顾氏都被他看得有些脸热,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不正经。 阿福和苏景明默契地对视一眼也都笑了。 迈过长兴伯府高高的门槛,阿福心里舒了一口气,她堂堂正正地回来了,往后再也不会有人能够冒充她,夺走属于她的一切。 夫人和小姐回府这样的大事,打从长兴伯府建立起来,这才是第二回。人人都在想夫人这次来,是又像上回似的住几天呢,还是常住府上了呢? 若是常住,恐怕府里要变天了。 等到看到夫人小姐带来的一箱箱行礼,她们就知道夫人是要常住长兴伯府了。 有的人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当家主母都回来了,太夫人房里的几个管事还能拿捏这内院吗?有太夫人撑腰,那几个可是贪了不少好处。 顾氏和阿福就看到站在垂花门下的仆妇丫鬟们泾渭分明地站成了两排。 “夫人回来了,太夫人听说您回来念了一早上呢,说伯爷也不早说,她好派人去接您。”站在右边第一个的,看起来约莫十八c九岁的美貌丫鬟最先迎上来请安。 她自称柳芸,是太夫人房中的大丫鬟 。一身穿戴也比别个不同,身上是粉红妆花缎的比甲,白色绉纱裙子,扎紧紧的绣花腰带,系得腰肢纤细如柳,头上戴着几枚嵌宝赤金草虫簪,袖子一动,露出一串带着洁白手腕上的细细金丝镯子。这般打扮竟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秀丽,根本不像个伺候人的丫鬟。 柳芸说着眼睛飘向了苏治嘉,哪像伯爷一双眼睛就像粘在了夫人身上一样,根本就没有听她说什么。柳芸暗暗咬牙,她虽没有夫人貌美,但她比夫人年轻呀,为何伯爷不能看到她? “太夫人真是操心了,”顾氏冷淡一笑,又有点吃醋,苏治嘉都是糟老头子了,还有丫鬟往他身上扑呢。 这时站在左边的梳着妇人发髻的中年妇人才是落后一步来问好。 顾氏上回来的时候就认了个脸熟,知道这个是管着萱草堂的赵妈妈,笑道:“赵妈妈辛苦了。” 上次夫人回来就冷冰冰的,没想到这回能得到夫人一声好,赵妈妈受宠若惊地低头,“夫人言重了,不敢称辛苦。” 赵妈妈又恭敬地给阿福请了安。看见小姐,赵妈妈只略有些疑惑小姐比上回来圆润了些,至于相貌上的略微不同,赵妈妈只以为是妆容的原因,并没有多想。 阿福本来还有些担心被人看出来不同,但看大家都神色自如的样子,她就安心了,落落大方地受了礼。 柳芸知道太夫人厌恶小姐,没有像赵妈妈一样献殷勤,插话道,“夫人,太夫人已经久等了。” 然顾氏不为所动,无视了柳芸,径直在赵妈妈的引路下回了萱草堂。 受了一顿冷落,柳芸气呼呼地回了荣禧堂,决定给夫人上一上眼药。进了太夫人的屋子,就低头告罪。 没看到顾氏来给她请安,太夫人的脸色就已经很不好看了,又听柳芸说:“奴婢无能,夫人已经回了萱草堂。” 宋妈妈在给太夫人剥葡萄皮,闻言担心地看了太夫人一眼。 太夫人果然又生气,拍着腿怒骂,“这个狐媚子又是来气我的!” 宋妈妈知道接下来太夫人骂的话会不好听,忙让丫鬟们出去了,就听太夫人骚蹄子c小娘养的什么污言秽语骂了一通。结果把自己气得直叫胸口疼。 “太夫人消消气,”宋妈妈给太夫人捋着胸口顺气,温言道,“夫人今日刚回府,等明日安顿了就会来给您请安的。” 夫人回来了,宋妈妈有些担心夫人会收回内院的管家权。伯爷不管事,但是内院的开销用度,宋妈妈等人就吃得满肚子肥油,自是舍不得吐出来的。就想着从太夫人着手,压着夫人不让她管家。 听宋妈妈这么说,太夫人又迁怒起宋妈妈来,“若不是你出的主意,何至于我丢这么大个人。” “太夫人恕罪,老奴也是为了太夫人着想啊,”宋妈妈温顺地跪下了,说着声泪俱下,“伯爷心系着夫人,若是太夫人与夫人有个什么争端,为难的还是伯爷。” 宋妈妈知道太夫人这些年跟伯爷怄气,但最挂念的还是儿子。 果然太夫人还是生气,却有些软了,“我这造的是什么孽,怎么生了个逆子来气我!”她明明是为了儿子好,若不是她扔了那个破门的灾星,儿子能这么顺畅地当上了伯爷?他还不知道感激她! 现在好了,狐媚子回来了,灾星也回来了,儿子也该软和了罢?太夫人觉得母子没有隔夜仇,儿子也该回心转意了。 她听着宋妈妈的劝,放下身段给顾氏送去了一盒珠玉。安心等着顾氏来给她请安。 顾氏看到那个盒子成色普通,还没有打磨过的珠玉气笑了,这到底是谁埋汰呢。 苏治嘉看着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听顾氏毫不客气地让人原路返回了,苏治嘉一脸的汗,连声道:“莫生气,莫生气。”却是半个字都不提太夫人。 “我有什么可气的,刚才那个丫鬟眼睛都朝天了,我不也忍了,”顾氏觉着自己脾气越来越好了。 苏治嘉擦擦额上的汗,“你不生气回庄子上就好。”好不容易妻子回来了,他可不想继续独守空房了。 顾氏一笑,“我做什么要生气回庄子上,因为那个丫鬟?” 关丫鬟什么事?十多年没有领略过顾氏的醋意了,苏治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想明白了,咧开嘴嘿嘿傻乐,“这些年,我一个都没有要!”真好,妻子又会为他吃醋了。苏治嘉笑得像个村头的二傻子。 顾氏被苏治嘉炫耀的语气逗笑了。 萱草堂是长兴伯府的正院,虽没有庄子上宽敞,但也有三进。顾氏就把阿福安顿在了第三进院子。 顾氏知道女儿留在家中的时间不多了,本应该抓紧时间学习世家礼仪,学习掌家理事,可她心疼女儿坐车累到了,一时心软就放阿福多歇了两天。 才是抓着她,先从京中个家小姐发来的帖子看起,教阿福怎么分辨轻重缓急,怎么回信。 不过这一次邀请阿福出门赏花喝茶作诗的帖子全被顾氏教她回绝了。 顾氏年轻时候就是京城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c诗词歌赋无一不通。现在有了女儿可以教,顾氏恨不得倾囊相授。再加上还要以长兴伯府内院做实地教材,教阿福主持中馈,真是恨不得一日掰做两日来用。 阿福本来还有些思念燕王,在这么密集的功课下,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很快到了六月十九观音菩萨生日,顾氏带着阿福又去了静安寺上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6.第 76 章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晚上阿福却睡不着, 靠着软枕, 坐在床上看明月和明心给她收拾行李。 “这些衣裳都是新做的, 因为要得急, 只买了成衣,姑娘先将就着穿,”明月负责叠衣裳, 一会儿功夫就装了满满一箱的春衫和夏衫,“这几件披风就搁上头,船上风大,夜里凉,姑娘要当心身子。” “我怎么有这么多衣裳了?”阿福看着明月装了满满一个箱笼的衣裙,很是讶异。 “不止呢, ”明心笑道,“要不是来不及量身定做, 还会更多, 朱公子是做丝绸生意的, 听外院的小厮说朱公子装了满满一船绸缎, 要运去京城呢,姑娘往后新衣裳更穿不完了。” “别胡乱编排, ”明心却是不信朱公子仅仅是个商人的, 否则自家公子能那么狗腿儿?她合上装了内衣和月事带的箱子, 落了锁, 对阿福道:“船上不方便洗衣裳, 这箱子里都是洗干净晒过了太阳的,姑娘要换洗也方便。听说扬州到京城要走十几日,这些衣裳应当够用了。” “那么远啊,”阿福这辈子就没出过远门,最远也不过是到西郊的大明寺进香,听说进京要走十几日,那真是去家千里了。 “那可是天子坐镇的地方,”明月对天子脚下的京城很是好奇。 “能有我们扬州繁华?”明心自有一股扬州本地人的骄傲,听老人们讲古,前朝覆灭之时可是在京城放了一把大火,大梁这才立国几年,指不定京城中还有焦土呢。 “可是京城贵人多呀,”明月跟着顶了一句。 “多又与我等有什么干系,更容易得罪贵人么?”明心说着话也不落下手里的活计,把阿福的东西都装好了,一一落了锁。 “好了,两位姐姐别吵,”阿福忙做和事佬,“等我去了就知道京城到底好不好了。” 明月和明心对视一眼,也觉得为了这个拌嘴显得很蠢,明月就扭头催阿福睡觉,“天已经晚了,姑娘先睡罢,明日可要早起。” 听了这话,阿福往下一缩,扯过被子盖到下巴,眨巴着大眼睛道:“我这就睡了。” 结果等到明月明心吹了灯出去了好久,阿福还是睡不着。今日的月色淡淡的,阿福借着月光下了床,打开装礼物的箱子,找出来那把湘妃竹的扇面。明心不知这把扇子来历,见搁在香如故众人送的礼物里,怕碰坏了还给扇子找了个匣子装着。 阿福拿出扇子,褪下了手上的翡翠镯子。这镯子是妈妈送的,可另一只在阿芙手里,她舍不得扔却越不愿意戴了,用帕子紧紧裹了几层,放进匣子里装好。她便拿着扇子站到了窗前,用尽全身力气扔了出去。 “啪”,阿福听见扇子落在地上的声音,她深吸一口终于释然。 次日,阿福是穿着徐婆子给她订的嫁衣出门的。为了衬那一身朱红的嫁衣,她还特地画了个美丽的妆,涂了正红唇脂,越发显得明目皓齿,艳若芙蕖,若不是她年岁不足,定然还能更盛几分。 阿福照了照镜子,心里生出几分待嫁的忐忑,朱公子看到她这样,会更喜欢她一些吗? 燕王亲来接她,看她一身红妆,脸色恢复了几分红润,也觉得高兴,不顾众人眼光,亲自抱了她出门。 阿福只想着朱公子会不会喜欢她的装扮,没想到朱公子行事这么放荡不羁,羞得不敢抬头,只蜷着身子把头埋在朱公子怀里,做了一只缩头的小乌龟。可环在朱公子脖子上的手却是听从心意舍不得撒手,嘴角也默默挂了笑。 今日她就出嫁了,以后朱公子就是她的夫君和依靠。这么想着阿福倒也不觉得被人盯着看有多羞臊了,她悄悄抬起头看了朱公子一眼,面如冠玉c唇若含朱c鼻如悬胆c剑眉星目她把自己能想到的形容美男子的词都拿来夸了朱公子一遍,咧着嘴偷偷笑了,朱公子长得真俊呀。 马车是停在别院门口的,燕王这抱美而行的风姿整个别院的人都看见了,见惯了扬州风月的别院众人和吴明德只觉得理所当然,甚是风流,燕王府的侍卫们却是头一回见自家高冷王爷冰山融化,春暖花开,看得眼睛都直了。 曹正淳“啪啪啪”几连拍,把那几个没出息的打醒,自己挺直了腰杆,真是没见识,这才到哪呢,他赌一年俸禄,往后更“昏庸”的王爷也能见得到。 “下回不要当着人前这样了,不好。”阿福打心里很喜欢朱公子这样宠爱她的感觉,可是又怕对朱公子的名声不好。 燕王刚把阿福放在车里,就被阿福拉住了袖子。 “如何不好?”燕王看她红得耳朵都要滴血了,就连额头上的朱砂痣都越发的红得跟珊瑚珠子似的,说话不敢看他,长长的眼睫毛颤呀颤,不由好笑,小丫头还知道害羞了。 “有损公子的颜面,”阿福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他,可一遇到朱公子深邃的目光她就又成了缩头小乌龟,深深地低下头去了。心里再一次感叹,朱公子长得可真是好看呐。 少女情怀总是诗,如此英俊多情的公子,怎么能不轻易爱上他呢。 “我抱自己的人,损什么颜面,”燕王殿下霸气十足,“旁人羡慕都还来不及。” 一开始对她好,主要是受了梦境的影响,可处了几日,这样可怜可爱的小姑娘,就算不曾做过梦,他也想要对她好,只是目前好的方向无法与梦里一致。 燕王揉了揉阿福的头,“别胡思乱想,我对你好,旁人只有羡慕的,谁也无法中伤你我。” 他说什么她都信,阿福心里甜滋滋的,乖乖点了头。 “这里到码头不远,你自己一个人不要害怕,”燕王不放心的交代了一句。她本来年纪就还小,正是该被父母长辈宠着的时候,如今却以姬妾的身份,将要被他带到千里之外的京城。 她已经不是小孩了,都是出嫁的大人了,怎么能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跟她说话!可是朱公子这样跟她说话,她也觉得好开心,阿福抿了抿唇,含羞带怯地看了跟前高大的男人一眼,“我知道公子在外面,就不怕了。” 甜言蜜语,阿福她也是很会说哒! 燕王一不留神就被喂了一嘴糖,心里头甜滋滋的,语气柔软的说了一个“乖”,这才从车里出去了。 阿福马上扑到车窗前,脸蛋红扑扑的看着她家朱公子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啊呀,我家公子真厉害! “明德就不必送我了,”燕王坐在马上,对正艰难地往马背上爬的吴明德道。 平日里出门都是靠马车和轿子,从没打算学骑马的吴明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公子见笑了,我这就能上马了。”燕王殿下来他没能迎接,燕王殿下走,他怎么也要去送啊。 “不必,”燕王觉得吴明德爬马背的样子很伤眼睛,并不想再看,他语含深意的对吴明德说,“要起风了,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免得淋了雨。”扬州知府为人不错,并非尸位素餐之辈,倒是可以用。 吴明德其实没听的太懂,却也知道燕王是好心提醒,忙立正站直了,正正经经鞠了一躬,“多谢公子提醒。” 待目送燕王一行远去了,吴明德立刻对身后的小厮大叫,“快备车,本公子要回家!” 却说阿福坐着车到了码头,就有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来扶她下车,“奴婢翠眉,是公子身边伺候的,公子吩咐奴婢来伺候姑娘。” 阿福溜了这位翠眉姑娘一眼,有些酸,无他,这个丫头长得也太好看了吧,杏眼桃腮的,虽然是比不上她啦,但是也是一等的貌美呀。瞧瞧她说的话,是公子身边伺候的,哼,她还是公子的枕边人呢! “翠眉姐姐辛苦了,”阿福小心眼的在心里头的小本本上记了翠眉一笔,语气也不冷不热。 翠眉微微皱眉,果然是瘦马出身,如此烟视媚行,不知礼数,她克制自己的不喜,扶着王爷买的瘦马上了船。 燕王假作商贾身份,带了一艘三层的大船下扬州,阿福看这船十分气派,又在心里对朱公子更崇拜一分,自家公子真是厉害能干,这么年轻就有一艘大船呢! 她站在甲板上,往下望,码头上人来人往,骑着白马穿着宝蓝衣袍的朱公子真是佳人独立。 燕王正在贯彻自己的商人身份与绸缎庄的掌柜寒暄,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去,正巧与阿福的目光碰在一起。他嘴角扬了扬。 阿福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姑娘,甲板上人多眼杂,还请姑娘回房,”翠眉认为阿福举止轻浮,越发不喜,催着她进去。 阿福依依不舍地看了燕王一眼,这才进了房间。 阿黄啃着乌龟壳,狗尾巴摇得正欢,听见燕王喊它,狗耳朵一动,叼着小乌龟小跑着回来,蹲坐在地上,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燕王,回来干什么呀? 阿福看这只大狗狗可爱得如此纯天然,都有点想摸摸它了,然而一看它嘴里的小乌龟又心疼。 对于阿黄的可爱,燕王不为所动,严肃地对阿黄伸出了手,“给我。” 呜呜,阿黄尽管舍不得嘴里的肉,还是把小乌龟放到了燕王摊开的手心上,邀功地汪了一声,这个东西肯起来可香啦。 “好狗,”燕王给阿黄挠了挠下巴,还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条肉干喂给阿黄。他看小乌龟被阿黄啃得都是口水,就没有递给眼巴巴地看着他的阿福,直接把小乌龟放进了它的乌龟盆子里。 死里逃生,小乌龟马上探出头来看了看,发现自己安全后,忙四脚并用游进石头缝里躲着去了。 “还好小绿有壳,”阿福庆幸地拍胸口。 燕王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看去,忽而一凝,道貌岸然道:“新衣裳?” “是呀,王爷你看,好看么?”阿福俏皮地歪着头问,耳边白珍珠坠子被她甩得一晃一晃的。 晃得燕王心里也一荡一荡的,小丫头其实也不小,所以为了不在晚上做梦,燕王很认真地给阿福建议,“好看,然而夜里凉,换一件暖和点的。” 阿福穿的其实是夏装了,鸡心领子,胸前开了个深深的口儿,很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情,素绉的衣料又比较轻薄,粉白的衣裳下头嫣红的兜儿都隐隐可见。 “我下午觉得有些热,没想到夜里会凉,”阿福小脸有些儿红,朱公子不会发现她的小心思吧?她就是发现自己的小丘丘长大了些,才是敢穿这样的衣裳的。朱公子还不留宿,她急啊,府里还有那么多美人儿虎视眈眈呢。 “京城气候与扬州不一样,四月天夜里还冷,别贪凉,”燕王瞬间代入老父亲角色,为小姑娘的身体健康操碎了心。 “嗯,”阿福失望地捂捂胸口,“我这就去换了。”人家哪里是为了贪凉嘛。 怎么忽然就有些不高兴起来?燕王不解。受了冷落的阿黄不甘寂寞地把前脚搭上了榻,嗷呜叫着求摸摸。 大概是说她贪凉不高兴了,真是小孩子脾气,究竟还是小啊。燕王摸摸阿黄的狗头,摇了摇头。 王爷和徐夫人在屋子里待了小半个时辰,出来徐夫人就换了一件高领的衣裳,王承恩眼珠子一转,心里嘿嘿笑了,这回不止是贤妃娘娘高兴,就是陈嬷嬷也该安心了罢。 他谄媚地迎上去,“王爷,可要备轿?”这么问,其实他已经把轿子给准备好了。徐夫人伺候王爷累了,指不定就走不动了。 燕王就看了阿福一眼,她穿的银红遍地金拖泥裙,应是不好走的,于是携着阿福的手点了头。 王爷就是厉害,把徐夫人弄得走不了路了,王承恩心里给燕王比了个大拇指,颠颠儿张罗着车轿。 本来是两人各乘一个,阿福怯怯地一扯燕王的袖子,燕王就心软了,哪还记得什么爱而不藏的话,携着她上了同一顶轿子。 沉香园,主位上还空着,下头都已经坐满了。 “这新人未免也太不懂规矩了,怎么都不知道先来给侧妃姐姐请安,”张侍妾嘴巴闲不住,又喜欢煽风点火,一看大家都到了,就差那个新来的,立时嚷嚷起来了。 “是呀,大家伙都到了,就她一个人没有来,难不成还想跟王爷一起来不成,”跟张侍妾一伙的人帮腔道。 “就是。”立刻有人酸溜溜附和。说是这么说,但她们心里思量着,王爷八成是要带着新人来了,早上的时候,王爷对新人有多温柔体贴她们可都看到了。那么,独宠多年的白侧妃,会不会出手对付新人呢? 白侧妃坐在主座右首,听着下头的女人们叽叽喳喳,她只耐心哄着慧姐儿,叫她多吃一口饭,面上看不出什么来。 与白侧妃相对而坐的赵夫人赵小意修佛,为人淡泊,听她们酸得不像样子,淡淡道:“都安生点。” 这赵夫人是李家还是异姓王时候就伺候燕王的丫鬟出身,先王妃给提的姨娘,比燕王还大了两岁,她资格最老,在王府里很有几分地位,就是燕王也待她十分宽和,是以她一开口,就算是最嘴碎的张侍妾都没话说了。赵夫人一心向佛,早就不争宠了,早上为了做早课,可都没有去门口献媚。大家是服气的。 “徐夫人新来,王爷娇待些也是应当的,”白侧妃这才开口,趴在她怀里的慧姐儿已经睡着了。 她这话在场的美人们听了都不得劲儿,她们新来的时候,也没有被王爷娇待过呀。难道是因为她们是别人送的,这徐夫人是王爷自己要的,就格外金贵点? 赵夫人心无尘埃,轻轻看了白侧妃一眼,白湘君的心乱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白侧妃说完也觉得后悔,她细细品自己的话,很有挑拨的嫌疑,一时怔忪。所以下午时候亲眼看见王爷往淑景园去,还是影响到她了,她本以为能守得住自己的本心,结果挣扎了这些年,还是乱了。 正当席上众人各怀心思,燕王和阿福一起来了。 见王爷果真是携着新人一起来的,大家酸溜溜之余,不免期待着白侧妃能跟新人斗起来,这样她们才有趁乱检漏的机会。 阿福很认真在观察敌情,本以为早上见到的女人们就是朱公子所有的内宠了,哪知道宴席上又多了个清雅如莲的美人姐姐,比那白侧妃美多了。她心里有些沮丧,朱公子不止是有她一个,而她只有朱公子一个,这世上是没有公平的,而她能做的只是让朱公子多喜欢她一点,更喜欢她一点。 白侧妃等人迎着燕王入了座,阿福便依着翠眉教她的规矩,规规整整给白侧妃见礼,口称:“侧妃万福。” 燕王看阿福对人屈膝,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妹妹不必多礼,”白侧妃面带善意的笑容,扶了阿福的手叫她起来,又给阿福介绍,“这是赵夫人。” 阿福明白在王府里能叫夫人的就是比侧妃低一级的媵人,是有品级有俸禄的,跟她这个口头上的徐夫人不一样,忙低头道了个万福。 “妹妹看着面善,我痴长些年岁,妹妹叫我赵姐姐就是,”赵夫人和善地打量这被王爷带回来的徐夫人,长得是十分讨喜的漂亮,只年岁还小。她略不赞同地看一眼燕王,王爷怎么下得去手的? “赵姐姐,”阿福从善如流,她感觉得到赵夫人对她释放的善意,原来这青莲一样淡雅的美人就是翠眉嘴里常年礼佛的赵夫人,果然气质与别人不一样,她很难对赵夫人生出恶感来。 两人相视一笑,都对对方很有好感。 见过赵夫人,阿福就在白侧妃的安排下入了坐。王府从正妃到侍妾都是有品级规制的,阿福新来,虽被称为夫人,但实际上还没有正式受封,论理张侍妾都比她地位高。可有燕王在,白侧妃给阿福安排的位置就是赵夫人的下手。 赵夫人是很乐意照顾一下这个很合她眼缘的小姑娘的,只是小姑娘太依赖王爷了,频频偷看王爷,着迷得很。当然,席上偷看王爷的人本来就很多。 “妹妹那里可有什么需要增减的?”白侧妃忽然笑意盈盈开口问阿福,她留意到了阿福对燕王频送秋波的行径,心中不喜,不是说是举人家的女儿么,怎的这般不矜持? “姐姐是说淑景园的摆设么?”阿福羞涩地笑笑,“我不太习惯那样的摆设,正想问姐姐可不可以自己改改呢。” “怎么,妹妹不喜欢?”白侧妃想想,她可是吩咐的一切都按上好的来。 “我觉得有些艳俗了,”阿福直言。淑景园的摆设不论是白侧妃亲自吩咐下去的,还是她手下人自作主张,都是没有把她看在眼里,房间布置成那模样,究竟是寒碜谁呢? 白侧妃一愣,她没想到徐氏居然不按常理出牌,竟当着王爷的面直说她的布置艳俗,微微笑了,“既然妹妹不喜,明日我叫人拿了对牌,妹妹自己到库房挑罢。” “多谢姐姐体贴,”阿福起身道谢,把礼数做足了。 燕王忽然出声,笑道:“徐氏你也不成,待本王给你布置。”淑景园确实弄得不像样,燕王有些不满白侧妃不把他的吩咐放在心上,也不知指派的那个丫头给阿福布置的房间,一股子土味。 阿福被燕王质疑了品味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点头,“有王爷,我就可以当甩手掌柜了。” 白侧妃面上的笑就有些勉强,这是燕王第一次打她的脸,为的是给别人撑腰。白侧妃坐立不安,觉得下头的女人们都在看她的笑话。 一场沉闷的洗尘宴很快就结束了,白侧妃紧张地看着燕王,“慧姐儿刚才还念叨着父王,只撑不住睡了。” “我去看看慧姐儿,”燕王也有些想念女儿,他看看阿福,“徐氏你先回去。” 本来听了前半截,以为朱公子要在沉香园留宿了,听了后半截,阿福就高兴了,朱公子的意思就是晚上要来嘛。她俏声应是,先行告退回去了。 这下白侧妃更觉得难堪,只强撑着没有变脸罢了。 赵夫人心里摇摇头,也起身告辞。不久赴宴的人就都走了个干净。 “不止呢,”明心笑道,“要不是来不及量身定做,还会更多,朱公子是做丝绸生意的,听外院的小厮说朱公子装了满满一船绸缎,要运去京城呢,姑娘往后新衣裳更穿不完了。” “别胡乱编排,”明心却是不信朱公子仅仅是个商人的,否则自家公子能那么狗腿儿?她合上装了内衣和月事带的箱子,落了锁,对阿福道:“船上不方便洗衣裳,这箱子里都是洗干净晒过了太阳的,姑娘要换洗也方便。听说扬州到京城要走十几日,这些衣裳应当够用了。” “那么远啊,”阿福这辈子就没出过远门,最远也不过是到西郊的大明寺进香,听说进京要走十几日,那真是去家千里了。 “那可是天子坐镇的地方,”明月对天子脚下的京城很是好奇。 “能有我们扬州繁华?”明心自有一股扬州本地人的骄傲,听老人们讲古,前朝覆灭之时可是在京城放了一把大火,大梁这才立国几年,指不定京城中还有焦土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7.第 77 章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你是何人?”看见跟前一个全然陌生的丫头, 阿福这才觉出不对来, 一团浆糊的脑子才渐渐记起自己是在漱玉阁醉倒的, 之后呢?为何她醒来却是这样的地方。 床明显不是她的那张挂着粉红撒花帐子的架子床了, 而是一架四面镂空隔扇贴了螺钿描金人物的黑漆拔步床,挂着紫纱,锦带系金钩, 身上盖的也是宝蓝圈金的锦被,处处都透露出富贵气。 能被吴明德派来照顾朱公子心头好的丫头自然是十分机灵的,一看她滴溜溜四下乱转的眼珠子就明白了,忙解释道:“姑娘病了,朱公子心疼您,就把您接来了养病呢。这里是朱公子暂住的别院, 奴婢明心,是吴公子派来照顾您的, 还有个叫明月, 她刚出去打水了。” 她原来是病了么?阿福有些模糊的记忆, 自己好像吐得很厉害。 明心看她还是初醒的迟钝, 也不多话,禀道:“既然姑娘醒了, 奴婢这就叫人去告知朱公子一声, 朱公子昨晚守了姑娘一夜呢, 方才有事才是出去了。” 她们家公子可是特地交代了, 务必要在这位姑娘跟前多说朱公子的好话。不过她这话并不假, 那位朱公子真是个痴情人,可是生生照顾了这位姑娘一宿没有合眼。 朱公子阿福长睫微动,原来她已经不在香如故了么?阿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忽然咕噜一声,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自己的肚子响了。 “是奴婢疏忽了,姑娘刚醒来定然是饿了,还请姑娘稍等,奴婢这就吩咐厨房送吃的来,”明心看她因为肚子叫害羞地红了耳垂,只觉这位小姑娘甚是可爱,语气越发的柔软。 “劳烦明心姐姐了,”阿福头一回接触这样规矩的丫头,言语间不免客气。 “姑娘真是折煞奴婢了,”明心福了一福,忙出门张罗去了。正巧屋门口就遇到提了热水的明月回来,“姑娘醒了,你先服侍她换身衣裳,朱公子知道了定然是要来的。” “我省得,”明月听见人醒了也是高兴,风风火火地进了屋子。 外院的书房里头,吴明德站得笔直,头却低到了胸口,他在向朱公子汇报香如故火灾的进展,声音是越来越没有底气,“有经验的仵作也查了,确实是烧死的。” 好不容易有个在朱公子面前表现的机会,哪知道事情竟然那么棘手。香如故被一把火烧了不说,里面的人都没了。明眼人都知道蹊跷,偌大一个香如故竟然没有一个人能逃出来,据救火的人说,香如故的火势大得邪性,不多时就把香如故烧成了一片白地,救都救不及。 可就是找不到人祸的证据啊,什么蛛丝马迹都被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还好有个被吴明德叫来服侍阿福而幸免于难的兴儿,然而死在火里的人数与兴儿所说又对上了,姑娘c丫头c婆子个不少。只除了门房小厮车夫到底有几个,兴儿自己都说不清楚,难以核对,看起来香如故是死绝了。 难不成真的是天灾而已? 吴明德自己都很没底气把这个结论回复给朱公子。 “明德辛苦了,”朱公子语气宽和,还亲近地拍了拍吴明德的肩。 吴明德激动地涨红了脸,受之有愧啊,他都没有帮到什么忙。 若是查给芷沅下毒的凶手,他还可以期待一下吴明德,香如故的大火,吴明德也只能查到这种摆在明面上的真相了。朱公子淡淡道:“只怕这就是一场天灾,不必再查了。” 朱公子习惯性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这样的手笔,后背之人必不简单,只是一场大火究竟是想要掩盖什么呢?香如故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每当朱公子不说话,他就觉得压力好大。吴明德悄悄咽了咽口水,挺直了背脊,努力站得像青松一样直。 他已经能够肯定这位朱公子的身份了,昨夜他与朱公子的侍卫迎面相遇,那几个侍卫衣角的金线麒麟被火把一照格外的狰狞醒目。据他所知,金线麒麟可是燕王府侍卫的标志,燕王的母亲贤妃又是姓朱。没想到自己陪玩了几日的纨绔公子竟然是位大佛,吴明德惊诧之余又十分荣幸,燕王殿下这是信任他啊,才会不避讳他召见自己的侍卫。 正当吴明德认真罚站,屋外忽然传来人声,他忙出了门去看,回来就高兴的跟朱公子报喜,“公子,夫人醒了!”知道了朱公子的身份,吴明德是不敢再厚着脸皮叫嫂夫人了。 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主动向吴明德暴露了身份的燕王殿下,微微点了点他矜贵的下巴,语气从容不迫,“我去看看她,你自便。” 人刚醒就要去看,再从容的语气也掩盖不了燕王殿下迫切的心情。 吴明德不敢耽搁他的大事,一点不废话,亲自送了燕王到后院才是站住了脚。 几只花羽毛的灰麻雀在桃花枝头叫得欢快热闹,吴明德看着湛蓝天空飘过的悠悠白云,心下感慨,这芷沅姑娘真是好命喽,一下子麻雀飞上了枝头,只看燕王对她的上心程度,只怕日后造化不凡。 阿福穿了一件月白绣白玉兰的杭绸衫子,背靠大迎枕坐在床上,肤色是病态的苍白,有种弱不胜衣的伶仃。 明月没有给她上妆掩饰这样的病弱姿态,还给她梳了个楚楚可怜的侧偏发髻,不戴珠钗,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绕过细白的脖颈,垂顺在胸前,略略遮住了她衣领处露出的肌肤,更有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婉媚。 明月很是满意自己的作品,如斯美人,就是女人看了都想要怜惜她,只可惜美人年幼,那个朱公子不要欺负她才好。 阿福没有照镜子,对自己的装扮没有任何意见,她只是有些不开心,明月和明心都说她大病初愈,不能沾油星,只给她喝白粥。 那个白粥有什么好喝的嘛,好歹要加点鸡丝呀。阿福在喝到粥之前还是很嫌弃的,被明月捏着勺子喂了一勺粥,眼睛就亮了,这个粥也太好喝了吧! 上好的胭脂米熬制的粥又稠又香,都熬出了一层厚厚的米油,软糯清香,入口即化,比她这辈子喝过的粥都好喝。 也不要人喂了,阿福自己端着碗咕噜咕噜一下子就喝光了。 “我还想要一碗,”阿福有些不好意思,小脸儿微红,刚刚嫌弃的是她,现在吃不够的还是她。 真是可爱的小姑娘,明心笑出声来,还没来得及提醒她鼻子尖上沾了一粒米,朱公子就大步进来了。她悄悄对着阿福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就和明月一起退了下去。 “很好吃?”燕王也看见了她小巧翘挺的鼻子尖上沾了一粒淡粉色的米粒,像是一颗小珍珠,他嘴角带了笑,伸手拈了那粒米。 啊,好丢脸,阿福看着落在燕王指尖的米粒,羞臊地咬了唇。 哪知道那个朱公子真不是正经人,居然把那粒米含进了嘴里,还要对她笑,“果然好吃。” 阿福的脸顿时变成了熟透的小樱桃啦。 阿芙做贼心虚,不敢与阿福对视,扬声叫了兴儿给她打水洗手,回头指着放在桌上的小包袱,“我去买了一个扇面,想着你要走了,我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你,就给你绣个扇子,往后你夏天打扇也就能想起我来。” “纵是没有这扇子,我还能忘得了你?”阿福打开包袱,里头放着一把月白扇面的湘妃竹菱形团扇并十几束各色丝线,她就把团扇取了拿在手里扇着,怅然道,“我是真不想与你分开。” 她被自己爹娘卖掉的时候,已经记事了。那年疼爱她的奶奶刚去世,爹娘对她就变了脸色,不,应该说她那对父母就从来没有对她好脸色过,没了奶奶的庇护,她就成了野地里的小草,不过几个月就从白白嫩嫩的胖娃娃被养成了个黑瘦的丑丫头。后来她娘生下来个弟弟,两口子就更嫌弃她碍眼了,听说可以把女儿卖给养瘦马的,两人就迫不及待地把她领出来卖掉了。 离开那样的父母,她并不是很伤心,更何况小的时候不懂瘦马究竟是什么,只觉得这院子里的人又干净又漂亮,还能吃饱饭,简直是到了了故事里的仙境一样。即使是现在,被卖了两千两,她也很感激徐妈妈,不论如何,是徐妈妈给了她平安长大的机会,至于往后的命运如何就全看她自己了。 “我也不想和姐姐分开,”阿芙在兴儿的服侍下净了手,将纤纤玉指在帕子上揩干,这才抬眼看向阿福,她的语气有些唏嘘,“我们姐妹在一起快有七年了。” 七年的相处,并非全然是虚情假意。然而既生瑜何生亮,她们两人实在是太像了,妈妈为了让她与阿福更像一些,特意在她额上点了一颗红痣。许是她对点痣的染料不耐受,脸生生肿了一个月,吃足了苦头。 阿芙的父亲是个久试不第的穷酸秀才,自负才华盖世,没甚么本事,却有一身妒贤嫉能的臭脾气。阿芙虽恨她父亲,却也学了些秀才的品性,被徐婆子在额上点了痣,嘴上说着高兴与姐姐一样,心里其实是恨的。凭什么就得是她像阿福呢?阿福又傻又白,偏偏惹人喜欢,就连一起长大的宋青河都更喜欢阿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8.第 78 章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不久船就拔锚离岸了, 刚离开码头不远, 大运河两岸都是黛瓦白墙的人家, 早晨还有淡淡薄雾飘在河面上, 阿福趴在窗前看去,这两岸风光真如画卷一般秀丽。朱公子的楼船又高大,从旁而过的许多小船, 在她们家楼船的对比下,更显得小巧玲珑了,更是让阿福觉得有趣,趴在窗上看个不停。 “姑娘,这河上人多眼杂,把窗纱放下罢, ”翠眉今天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年纪这么小的瘦马就妖妖挑挑的, 可别把王爷勾坏了。 这个翠眉的语气真是讨厌, 明显是看不起她。阿福对人的喜欢厌恶向来单纯, 你对我好, 我当然也对你好,你要不喜欢我, 我也不喜欢你。她嘴唇微抿, 没有跟翠眉说话, 却也安分的放下了梅子青的窗纱。唉, 真想让朱公子来陪她呀。 大概朱公子是有些忙, 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还是不见他来。船上人又多,阿福谨守本分并不敢独自出去走动,只能打络子打发时间,盼着朱公子记起她来。 哪知吃完了午饭还是没等到人,只等到了朱公子叫人送来的一只小乌龟。养在瓦盆里的绿壳小乌龟只有阿福的手掌大小,头脚都缩在壳里,看上去就是一块搁在水底的龟壳。 然后她一个下午就在逗乌龟冒头中度过了。到了傍晚,燕王特地来陪她吃饭,看见她跪在榻上,拿着一根丝绦在逗乌龟,不禁笑道:“你越逗它,恐怕它往壳子里藏得更深。” “公子,”阿福一看朱公子来了,哪还顾得上小乌龟,欢喜的跳下榻,热情的小狗狗一样围着她家朱公子转。 燕王就牵着她的手坐下了。阿福是第一次跟男人手牵手,心里慌慌,可又觉得甜,燕王想要松手她还舍不得放,娇滴滴的拉住了燕王的一根手指头。 这两三年为了不被皇帝和太子猜忌,燕王故意行事放诞了些,在京城里也是有名的浪荡王爷,秦楼楚馆没少跟着人去,可他去归去,倒也不跟着那些真纨绔胡闹,再加上他时常冷脸,美人们也不敢大胆献媚,像阿福这样的,胆子大到勾着他手指头不放的,竟然是头一个。 光天白日的,燕王觉得有些不对,可看徐氏那么欢喜的样子,他就心软了,反正是自己屋子里,她放肆些就放肆些罢,便任由阿福拉着他的手,叽叽喳喳叫他看小乌龟了。 “公子喝茶,”翠眉端着一盏茶进来,看见那瘦马毫无规矩地腻在王爷身边,又忍不住皱眉,王爷虽然爱美色了些,可从来没有把那些人往府里带的,怎么会买瘦马? 当着翠眉的面跟徐氏腻歪,燕王老脸有些发红,只是他一贯脸冷,旁人也看不出蹊跷来。 “翠眉,这几日你就辛苦些,把规矩与徐氏说说,”燕王仪容端正的对翠眉说,可手指还是被阿福握在手里,他自己也不拿出来。 翠眉目光一扫两人交接的衣袖,垂下头答应了。 阿福看她答应得不情不愿的,在心里哼了一声,开口甜甜地说:“那会不会太麻烦翠眉姐姐了呀。” 燕王虽然是一个十几岁就开始混在军营大老粗里的男人,但是他对阿福是真上心,立刻就察觉了徐氏对翠眉的不喜,他也不偏帮,只淡淡的说了一句:“翠眉是仆,你是主,没有麻烦不麻烦的。” 翠眉听见燕王这么说,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她可是正正经经的清白人家出身,贤妃娘娘派去照顾燕王殿下的,这瘦马也配做她的主? 阿福也在心里嘀咕,朱公子是不是生气她胡乱吃醋了?那她安分点吧,乖乖的,阿福想着忙讨好地对燕王一笑,“公子我一定会好好学规矩的。”大户人家的规矩,她打小就没少学,肯定能学得很快的,就不用看这个翠眉的臭脸了。 堂前教子,枕边教妻,燕王心想不能在奴婢面前落徐氏的面子,就挥手让翠眉退下了。才是问娇憨地捏着他手指的阿福,“你不喜欢翠眉?” 要是早两日,被朱公子这么问,阿福她就不敢说真话了,可她已经明白了朱公子对她可以说是宠溺的好,这话就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了,她就坦诚道:“是她先不喜欢我的,翠眉姑娘大概是看不起我的身份吧。” 说完了翠眉的坏话,阿福就偷偷打量朱公子神色,她大着胆子说着话也是个测试,她想看看朱公子对她容忍的底线是什么,要是还比不上一个丫头,那她往后就更努力一点,争取在朱公子心上多占一点点份量。 燕王皱眉,他原本带翠眉出来就是想着要是找到了徐氏,能有个信得过的人服侍她,教导她王府里的规矩。他没想到会是个两看相厌的局面。 “公子放心,我会好好跟她学规矩的,”阿福见朱公子不说话,忙笑着做保证。罢了,这次比不过,往后还有机会嘛。她先好好学规矩,然后就可以早早摆脱翠眉了,她自己也很能干,不需要人伺候。 “不要妄自菲薄,往后在府里,谁都不敢慢待你,”燕王原本的打算是叫宫中女官出身的翠眉调教一下徐氏的规矩,他好给徐氏按个落魄官家小姐的身份,现在看来是他行事不周了,还不如等徐氏入了府,请白小姐帮忙更可靠。 “翠眉是我母亲给的丫头,”燕王给阿福解释道,他母妃担心他身边没有人伺候,给他拨了几个宫女,翠眉是最能干本分的,才是在王府里留到了今天,“因而在府里有几分体面,但你也不必让她,有我呢。”要不是他府里能用的人不多,他也不会挑了翠眉跟来。 原来是这样,阿福就了然翠眉对她的敌意何来了,妈妈可是教过了,想当通房的丫头都是野心勃勃,她们比她们这些后来的更早跟在男主人身边,更了解男主人的喜好,一定要小心仔细提防! 阿福警惕起来,越发的乖巧,“嗯嗯,我都听公子的。”她忍着羞涩把头靠在朱公子胳膊上,像只撒娇的猫儿一样蹭了蹭。朱公子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也不知道是什么香,这样的清淡优雅。 甜软可人的小姑娘总是能让人心软的,燕王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指着瓦盆里探出头来的小乌龟,“乌龟露头了。”刚才不是一直在逗乌龟么,别错过了。 阿福忙抬起身子去看,那小乌龟又胆小的把脑袋缩回去了。 燕王看她失望的样子,失笑道:“你看它像不像你,一害羞就把头埋起来。” 她长得这么漂亮,怎么就像小乌龟了!阿福气鼓鼓地鼓起了腮帮子。 惹得燕王又是一阵笑。 翠眉站在屋子外听见王爷又笑了,脸色就不太好看。 曹正淳倒是觉得高兴,这芷沅姑娘能让王爷开怀也不枉费王爷对她的心意了。 一眨眼,就在船上过了几日。 阿福平日里跟着翠眉学习规矩,朱公子有空了,就来陪她闲话,或者他们一个看书,一个拿着丝线打络子,纵然不说话,也十分的宁静安适。阿福都爱上这船上的生活了,只除了一样,朱公子这么久了还是不在她房里留宿, 阿福多急呀,怎么朱公子就是不留宿呢?她身子已经好了呀,能吃能睡,养得油光水滑了呀。朱公子怎么还是不来吃掉她呢? 阿福想得心慌,难道她还不够漂亮? 这天她就趁着翠眉不再,自己偷偷用梅色薄纱罩衫改了一件贴身的小衣,薄纱轻透,穿在身上影影绰绰的,她往铜镜里一看,这衣裳真是满园春色关不住,顿时脸都羞红了。 到了晚上,阿福就开始盼着朱公子来,却一直等到掌灯,眼看夜深了,大概朱公子是不回来了,阿福失落地准备睡下了,突然河面上噪杂起来,她隐隐听见有人在喊闹水匪了! 阿福忙爬到窗户上去看,隔着窗纱,她看见外头起了火光,河面乱糟糟地,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自家船上也乱起来了,人声鼎沸,她听得更清楚了,是水匪来了。 阿福只担心朱公子,忙穿了鞋下床。 “你去了哪来?”阿福早习惯了阿芙的惯常对她说话的语气,不以为意的走过去,“妈妈叫人送的樱桃,我想着你喜欢这个,可是留着一颗都没动。” 阿芙做贼心虚,不敢与阿福对视,扬声叫了兴儿给她打水洗手,回头指着放在桌上的小包袱,“我去买了一个扇面,想着你要走了,我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你,就给你绣个扇子,往后你夏天打扇也就能想起我来。” “纵是没有这扇子,我还能忘得了你?”阿福打开包袱,里头放着一把月白扇面的湘妃竹菱形团扇并十几束各色丝线,她就把团扇取了拿在手里扇着,怅然道,“我是真不想与你分开。” 她被自己爹娘卖掉的时候,已经记事了。那年疼爱她的奶奶刚去世,爹娘对她就变了脸色,不,应该说她那对父母就从来没有对她好脸色过,没了奶奶的庇护,她就成了野地里的小草,不过几个月就从白白嫩嫩的胖娃娃被养成了个黑瘦的丑丫头。后来她娘生下来个弟弟,两口子就更嫌弃她碍眼了,听说可以把女儿卖给养瘦马的,两人就迫不及待地把她领出来卖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9.第 79 章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忽然发觉自己有恋足倾向的燕王殿下清咳一声,面上正正经经的, “今日来拜访你的刘吴氏给你准备了些礼物, 你没有喜欢的?” 又没有成功勾引到朱公子, 这是为么呢?阿福捏了捏自己的脚, 嫩生生的豆腐脑儿一样水嫩, 明明那么好看了, 是不是因为缠了足把脚趾头缠歪了,朱公子看不上?阿福好苦恼,妈妈说女人的脚金贵,只能给自己的男人看, 因为男人看了女人的脚,就没几个把持得住的, 可是到了朱公子这里,妈妈教的勾引技巧都不好用呢。 燕王等了片刻没等到阿福的回答, 心里默念了一遍清心咒, 这才去看她, 就见她长睫毛垂着, 咬着唇,一脸欲说还休的委屈,擅于脑补的燕王立刻就在脑子里模拟了一场刘吴氏盛气凌人, 欺压小可怜阿福的小剧场来了。 他的人, 谁敢欺负?燕王目色一沉, 他怕吓到小姑娘, 语气倒是放得软,“刘吴氏可是对你不敬?” 咦咦?怎么扯到刘太太身上去了?阿福抬起头看燕王,敏锐的觉得她家朱公子是要给她撑腰呢,可她也没有腰可以撑,忙摇摇头,“刘太太可亲切了,王爷不要担心。” “那是她送的东西你不喜欢?”燕王没有撑成腰可遗憾了,想方设法宠自家小姑娘,刘吴氏送的礼小姑娘不喜欢,那就换他来送。 “不不,”阿福继续摇头,头上的四蝶流珠金步都给摇晃得叮叮咚咚,“刘太太把我丢的东西送回来了,我很喜欢。至于其他的,确实不是我的东西了。” 她羞答答的牵住了燕王的袖子,“谢谢王爷。”刘太太为什么给她送礼,帮她找东西,阿福门儿清,都是因为朱公子啊。 嗯哼,燕王清咳一声,正了正身子,再一次坐怀不乱,“我看箱子里有几样东西还算有趣,倒是适合给你赏玩。”他从袖子里掏出来那块镶嵌红蓝宝石的怀表,递给阿福看,“这叫怀表,可以看时辰的。”他正要教阿福怎样看时辰,就见她心思全被怀表里的小镜子吸引去了,探着身子,对着小镜子照来照去。 燕王不由失笑,果然是小姑娘,就放弃了先教学的想法,笑道:“这是玻璃镜子,不过有些小,等回去我给你找一块大的放屋子里头。” 阿福一听眼睛都亮了,“谢谢王爷!”语气别提有多欢喜了。 她这模样,让燕王想起了还是只小奶狗的阿黄摇着尾巴讨肉吃的样子,便伸指在阿福翘挺的鼻头轻轻一点。 阿福觉出来其中的宠溺,唇边的梨涡深深陷下去,笑得可甜啦。虽然翠眉形容里的王府规矩森严,白侧妃不苟言笑,陈嬷嬷严肃端方,但是,她只要有朱公子喜欢她,她就还是晒晒太阳就能长得茂盛的小野草,她一定能早日扑倒朱公子的。 虽然今天又一次没能把朱公子留下来,阿福还是信心满满。 次日,翠眉就收拾整齐来阿福这里当值了。她一来,顿时把连翘和淡竹两个挤得没地方站了。 阿福也不管翠眉怎样收拾连翘和淡竹两个,她又不是傻的,每次朱公子一来,她俩个最积极,朱公子不来的时候,就各种撺掇她去找朱公子。哼哼,她不说,都记着呢。 被翠眉收拾过,连翘淡竹两个就变得安分多了,对阿福也就伺候得更周到。尤其淡竹做得一手好汤,日日汤汤水水的把阿福养得红光满面的,等到下船的时候,阿福穿的小衣都紧了。 翠眉不再故意冷待阿福以后就变成了个很好相处的人,也难怪燕王会带她下扬州,让她教阿福规矩。 阿福本来还有些担心翠眉也对她家朱公子有心,结果有一天两人出去走廊透风,翠眉忽然红着脸叫她往下看。阿福低头一看,就看到了那天晚上看到的男人,还是一样的打扮,一样的气势。 “那是王府的侍卫统领陆统领,”翠眉脸蛋儿红扑扑的都盖过了她擦的胭脂,“真的好俊啊。” 那天光线不好,又离得远,阿福没看清楚人具体长得什么样,今天终于看清了,也就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哪里有她朱公子好看了? 不过阿福很小心机地附和了翠眉,“陆统领确实是俊俏。”翠眉不喜欢朱公子真的是太好了。 “我觉得陆统领比王爷好看。”翠眉很小声地跟阿福说。 “是,”阿福违心的应了一声。原来翠眉的心上人是陆统领,这样她就安心了。 翠眉猛点头,扭过脸正要跟徐夫人探讨一番陆统领的俊俏,就看见了默默站在她们身后,神色不明的燕王。翠眉一下子软了,“王爷。” “王爷,”阿福忙转过身来,也有点心虚,朱公子究竟有没有听到呢? “昨日叫你背的书,可背了?”燕王心情复杂,虽说他一向不看重容貌,甚至年少时因为容貌不似父兄勇武而苦恼过,但是阿福承认他容貌不如陆永川,他就不高兴了,他哪里不如陆永川了?陆永川还没有他高! “我这就去背,”阿福心里一跳,忙拉着翠眉就跑,朱公子太过分了,她好好的一等瘦马,学的都是红袖添香的书,为什么要叫她从《论语》开始学啊?就因为经过了山东,朱公子突发奇想,说鲁地是孔圣人家乡,鲁地的书更有灵性,便命人上岸给她买了一本《论语》叫她学。同时还买了《大学》c《中庸》c《孟子》,大有让她一路学过去的意思。 她又不考状元!学不好还要打手心,很过分了! 阿福蹭蹭蹭跑远了。 燕王背着手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他话都还没说完就跑,真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都是惯的。 曹正淳幸灾乐祸地从楼上往楼下勤勤恳恳站岗的陆永川投去一瞥,这就叫人在甲板站,祸从天上来啊。 手扶着腰刀在甲板上威风凛凛巡视的陆永川忽而觉得身上一寒,他摸摸鼻子,莫非是甲板上风凉? 从扬州到京城,寻常客船走半个月也到了,他们的船走得更慢些,却也只花了二十日,便在四月中旬到了京城。 阿福在船上就坐上了轿子,叫人抬着下了船,一路上就没有在外人面前露过脸。 等到离开码头,进了街市,听着外头人声鼎沸,阿福悄悄把轿帘儿揭开一丝缝儿往外头看。先找朱公子在哪里,看见朱公子骑着马走在前头,她就把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才是分出精力来打量这后半生要住的京城。只见屋舍严整,人烟埠盛,繁华不下扬州。阿福将两处比了比,京城的气象与扬州是完全不一样的,打个比方扬州就像个温婉的小家碧玉,胜在婉约精致,京城却是端庄严谨的大家闺秀,沉稳大气。 第一印象,阿福对京城还是很满意的,只除了京城的风有些干,不太适合保养皮肤。 她默默从袖子里拿出怀表照了照镜子,没问题,美美哒。 怀表走了快一个时辰后,阿福发现外面清净下来,又行了半刻,轿子轻轻一震落了地。 “夫人,王府到了。”翠眉从后面的青布小轿下来,快步走到阿福轿子前,轻声禀道。 “嗯,”阿福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准备。 翠眉就打开轿帘子,把人比花娇,行动处如弱柳扶风的阿福扶了下来。 年纪轻性子急的张侍妾就先嘀咕了,“王爷可是第一次亲自带人回府呢。” 站她旁边的孙侍妾不说话,悄悄去看白侧妃的神色,府里论宠爱白侧妃才是头一份,她们这种没得宠爱的小侍妾,着什么急? 最前面的白侧妃稳稳站着,她穿着天水碧湘裙,玉色通袖春衫上琵琶扣严丝合缝扣到了下巴底下,显得严谨而优雅。看着燕王牵了一个娇小美人的袖子,神色依然端庄温和,待燕王走到跟前,盈盈一拜,“王爷。” “爱妃辛苦了,”燕王笑容柔和,虚虚扶了白侧妃的手肘。 白侧妃温柔地笑着,顺势站了起来,道:“王爷此番巡视金陵,才是辛苦。” 她又笑着看向阿福,“这就是王爷信中说的妹妹吧,果真是我见犹怜呢,淑景园我已经命人打扫整齐了,只是不知道妹妹的喜好,恐怕布置得不太妥当,妹妹有什么不喜欢的,尽可与我说。” 阿福在白侧妃跟燕王说话的时候就悄悄打量她了,容貌只是清秀,但她一双眼睛生得极好,琉璃珠子似的透亮,仿佛会说话儿一般,便把五六分的容貌提升到了七八分,更可气的是,白侧妃比她高了一个头,这样低着头跟她说话,就好像自己平白矮了一辈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0.第 80 章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阿芙温婉点头,提步走出了树荫下。 香车里, 阮湘湘嫌弃车厢闷气, 命小丫头挑起了帘子, 一眼瞧见路旁的粉衣小姑娘, 长得艳丽妩媚,最妙是额上一粒红痣,鲜艳如珊瑚。 “那便是香如故的姑娘吧,也不知是哪个?”阮湘湘看着鲜嫩的小姑娘, 不免生出自己花年渐逝的感慨,“真是鲜嫩水灵。” 马车辘辘,离路旁的人越来越远。 “黄毛丫头罢了, 如何能与姑娘相比, ”阮湘湘的贴身丫头知棋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传闻中的那位朱公子选了几日终于在香如故买下了个叫做芷沅的瘦马, 额上长着朱砂红痣的。也不知是不是路旁的这一个, 反正在她看来, 不如自家姑娘多矣。 “待到朱公子见了姑娘,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姿国色,”知棋取了一把小巧的檀香扇子为阮湘湘打扇。 檀香扇底香风阵阵, 阮湘湘微蹙的眉头松展开来,也不知这位朱公子是何脾性, 吴公子使来传话的人竟再三嘱咐她小心谨慎。 扬州自来豪富, 纵是十年前天下大乱, 也没有留下战火的痕迹,依然是风流云聚的销金之地。 作为扬州纨绔子弟的代表人物,吴明德自然是有很多打发时间的消遣,为了庆贺朱公子寻到可心人,便在瘦西湖设宴,招来扬州名妓和梨园名伶们,热热闹闹的凑了一台大戏。 阮湘湘到了瘦西湖的时候,湖上的画舫里已经飘来歌吹鼓奏了,唱的是“升平早奏,韶华好,行乐何妨。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惟愿取,思情美满,地久天长。” 歌声婉转,多情之极,阮湘湘心道这秦香玉今日真是卖力,待到上了画舫,才见满目钗环珠翠,美人如云,吴公子竟然是把整个扬州城里有名的美人儿都请了来,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然而众美云集,各显身手,所取媚的贵客却仅有一人,阮湘湘见到随意坐在软榻上的那位公子,饶是她见多识广也心口跳了一跳,如此俊美的公子,若是能与他风流一度,倒贴她也是愿意的。 难怪秦香玉唱得那么春心浮动。 “湘湘姑娘来晚了,可要罚三杯,”吴明德素喜阮湘湘婉转柔媚,见了她穿着月白的褙子,外面罩着粉白的纱衣,十二幅湘裙下莲足若隐若现,犹如才露尖尖角的小荷一般清新可爱,更是心爱,不等她走到近前,就招手叫她过去。 “为了见吴公子,梳妆打扮便多废了些时间,公子难道不觉得我今日格外美貌么?”阮湘湘含情脉脉地望着吴明德,“公子怎么舍得罚我酒?” “阮妹妹的酒量,我们这些在座的都要拜服的,三杯酒而已,妹妹就不要撒娇了,”那唱曲的秦香玉已唱完了一段,放下琵琶笑看阮湘湘。 阮湘湘却不搭理她,俩人素有积怨,要是早知道秦香玉也在,她就不来了,但看着闲适地倚在软枕上的朱公子,真是玉容慵懒,令人心如鹿撞,便越发放柔了声音,娇笑嗔,“公子。” “好了好了,那就罚酒一杯,”吴明德被阮湘湘的娇嗔弄得心肝发颤,亲手给她倒了一杯酒。 阮湘湘妩媚地横了吴明德一眼,举杯饮酒,眼波流过朱公子,然而朱公子只垂眸摇扇,并不曾多看她一眼。 饮了酒,阮湘湘白皙的脸上就带了一层薄紅,越发显得动人,吴明德看得食指大动,可还记着今日的主角是朱公子,低声与朱公子推荐这位人美歌甜的阮湘湘。朱公子来了扬州已经几日了,还没有真正领略过这烟花胜地的美妙呢。若是朱公子看得上阮湘湘,吴明德他也是能忍痛割爱的。 听见是徐婆子拿来与徐芷沅比歌声的阮湘湘,朱公子抬眸,眼神清淡,这样的庸脂俗粉如何能与他宠爱多年的徐氏比? “拜见公子,”阮湘湘见朱公子终于睁眼看她了,心中欢喜,扭着纤腰盈盈一拜,脸上的醉红更深了两分。 朱公子随意点了点头,心里有些不耐,若是在京中他不得不假装应酬也就罢了,在这扬州还要费心应付,实是心累。 吴明德沉迷于阮湘湘的美色没留心朱公子的神色,却热情地给二人引荐,拉了阮湘湘坐在朱公子身侧,令她奉酒。 阮湘湘乐得如此好事,在旁边的矮榻上坐了,情意绵绵地看着朱公子,揽着袖子斟了一杯酒要敬他。 也不知是方才饮了酒手腕无力,还是如何,阮湘湘素手一颤,却是把满杯胭脂红的桃花酒泼在了朱公子玉色长袍上。 “公子恕罪,我是不胜酒力了,”阮湘湘柔若无骨地依偎上去,捏着帕子想要为朱公子拭干酒渍。 那酒泼得甚巧,艳艳地一片绯红落在朱公子腰下三寸之地,阮湘湘伸手探去,刚触到了朱公子光滑柔软的衣袍,就被他挥袖推开了。 “这就不劳烦姑娘了,”朱公子面色淡淡。 阮湘湘被他清冷的眼神一扫,不敢再造次,温婉地收了手。 “我先去换身衣裳,”朱公子起身,眼神却是在接替秦香玉唱曲的何素心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才是大步往后舱里去了。 朱公子是什么意思,吴明德了然于心,忙点名,“朱公子没带伺候的人,劳烦素心姑娘去一趟。” 那何素心原是落魄官家女儿,据说她父亲犯了事,这位官家小姐就被没入贱籍,成了风尘女子,只是尽管身在淤泥之中,何素心依然不改曾经官家小姐的傲气,为人清冷如莲,号称卖艺不卖身。 她这作派是很受烟花女子们的诟病的,偏生那些公子哥却十分吃这一套,把何素心追捧成了扬州名妓之首。 没想到朱公子竟然看上了何素心,不说阮湘湘就是在座的艳妓们都暗自咬牙,脸上含着笑等着看何素心如何应对。朱公子的话,烟花里打滚的人都听得懂,这何素心不是标榜着不卖身么,且看她怎么拒绝。 “吴公子又不是不知道我素日的规矩,”何素心按住了琴弦,轻轻淡淡道。她声音清冷,不似寻常女子柔媚,自有一股不可侵犯的高洁气质。 “朱公子不是你我可以得罪的人,”吴明德此时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了,吩咐左右婢女送何素心去朱公子房中。 这些公子哥捧着你的时候如在云端,一旦触及了自身,便可顷刻把人摔下悬崖。何素心冷笑,“我自行去,不用吴公子费心了。”说着就拂袖起身。 吴明德犹怕她跑了,叫人拥着何素心送到了朱公子房里才是放心。 屋子里,朱公子已换了一身石青道袍,腰系玉带,比起那身轻浮的玉色锦袍更显得清隽矜贵。 “公子如此人物,何必强迫区区一个弱女子呢?”何素心面冷如霜,全然没有寻常烟花女子的婉媚。 朱公子,或许该叫他一声燕王殿下,何素心冷然地看着眼前的贵公子,犹记得昔日燕王少年英雄c意气风发,大梁不过立国五年,堂堂燕王竟堕落成了流连花丛的荒唐浪荡子了吗? “杨小姐,可还记得你父为何获罪?”朱公子对何素心冷淡的眼神不以为意,轻巧地抛出一句话,瞬间把何素心震在了原地。 “你是何人?”看见跟前一个全然陌生的丫头,阿福这才觉出不对来,一团浆糊的脑子才渐渐记起自己是在漱玉阁醉倒的,之后呢?为何她醒来却是这样的地方。 床明显不是她的那张挂着粉红撒花帐子的架子床了,而是一架四面镂空隔扇贴了螺钿描金人物的黑漆拔步床,挂着紫纱,锦带系金钩,身上盖的也是宝蓝圈金的锦被,处处都透露出富贵气。 能被吴明德派来照顾朱公子心头好的丫头自然是十分机灵的,一看她滴溜溜四下乱转的眼珠子就明白了,忙解释道:“姑娘病了,朱公子心疼您,就把您接来了养病呢。这里是朱公子暂住的别院,奴婢明心,是吴公子派来照顾您的,还有个叫明月,她刚出去打水了。” 她原来是病了么?阿福有些模糊的记忆,自己好像吐得很厉害。 明心看她还是初醒的迟钝,也不多话,禀道:“既然姑娘醒了,奴婢这就叫人去告知朱公子一声,朱公子昨晚守了姑娘一夜呢,方才有事才是出去了。” 她们家公子可是特地交代了,务必要在这位姑娘跟前多说朱公子的好话。不过她这话并不假,那位朱公子真是个痴情人,可是生生照顾了这位姑娘一宿没有合眼。 朱公子阿福长睫微动,原来她已经不在香如故了么?阿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忽然咕噜一声,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自己的肚子响了。 “是奴婢疏忽了,姑娘刚醒来定然是饿了,还请姑娘稍等,奴婢这就吩咐厨房送吃的来,”明心看她因为肚子叫害羞地红了耳垂,只觉这位小姑娘甚是可爱,语气越发的柔软。 “劳烦明心姐姐了,”阿福头一回接触这样规矩的丫头,言语间不免客气。 “姑娘真是折煞奴婢了,”明心福了一福,忙出门张罗去了。正巧屋门口就遇到提了热水的明月回来,“姑娘醒了,你先服侍她换身衣裳,朱公子知道了定然是要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1.第 81 章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旁的都不要紧,品得一手好萧最要紧。”朱公子总算是物色到了可心人, 吴明德心里轻快,嘴上就更轻快。 扭过头正想与朱公子口花花几句, 就见朱公子蓦然沉下的面色。 好了, 这下子尴尬了。 吴明德顿时悔得想扇自己嘴巴,叫你嘴贱,朱公子看上的人能口花花么! 徐婆子多会打圆场的人物啊,忙扬声笑道,“公子放心, 我家的女儿都是色艺双全。”她还想着把兰汀也一起推销出去了, “芷沅嗓子好,唱的曲儿比那阮湘湘也不差的, 兰汀琴好, 姐妹俩合奏一曲那叫天作之合!” 配合着徐婆子的话, 阿芙矜持地含着笑,微微将自己最美的左脸往上座侧了侧。早知道出个小错就能引起贵客的主意, 她那么小心作甚!阿福平日里闷不做气, 哪知道居然恁地鬼精。 “诶,俩姑娘怎么能叫天作之合呢, ”吴明德不赞同地打断了徐婆子的话, 对着朱公子奉承, “阴阳和合才叫天作之合嘛。” “是是, 还是吴公子博学多才, ”徐婆子弓着腰逗趣,“我原本跟人夸她姐妹是琴瑟和谐,才被人笑了,今儿换了个词,哪想还是错的!还请吴公子赏老婆子一个词儿用用。” “这个得朱公子亲自来,”吴明德暗赞徐婆子机灵,这么一番插科打混,朱公子就该忘记他的浑话了罢。不过这对姐妹花长得是真好,一个如雨露甘霖清纯甜美,一个是桃花海棠妖娆妩媚,左拥右抱岂不美哉。 “这兰汀和芷沅是双生姐妹?”朱公子没有搭茬,他这才注意到兰汀与芷沅有八分相似的侧脸,就连额上的朱砂红痣都是分毫不差的。 “回公子的话,这倒不是,”徐婆子本是打算弄个双生姐妹花的噱头,然在朱公子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她竟不敢糊弄,“也是她们的缘分,俩人不仅长得像亲姐妹,还是同年同月生的,再加上自小就一起同吃同住的长大,跟亲姐妹也没分别了。” “不是双生,长得如此像的也是难得,不如一起收了。”吴明德说着就准备掏银票了。 “不必,”朱公子素来不信鬼神,因着梦来扬州寻人,已是出了格,更不愿横生枝节,更何况朱公子敲着手,他对这个兰汀观感并不好,既不是徐氏的亲姐妹,他何必多事,因而道,“我只要芷沅,徐妈妈出个价。” 怎么就只要她一个?阿福低着头听见这话,急得去看徐婆子,徐婆子却是一脸笑。 纵然遗憾朱公子看不上兰汀,徐婆子还是笑开了花,“我家女儿养得精细,这几年的衣裳首饰c脂粉银子都是不少的,是以芷沅的聘金需两千两银子。” 不说朱公子的身份,跟前就是知府家的公子,都是不差钱的主,徐婆子没有故意往高了要价,却也喊得不算低。客人买了瘦马,卖家便会张灯结彩如嫁女一般将瘦马送至买家,是以买瘦马的身价银子,被美其名为聘金。徐婆子卖了阿福,眨眼就获利千百倍,无怪她喜笑颜开。 两千两,朱公子眼睛也不眨地点了头。站在朱公子身后,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褚衣男人刷地取出了两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徐婆子。 还想献殷勤的吴明德讪讪地放下了掏银票的手,扭头与朱公子道喜,夸道,“还是朱公子好眼光。” 两位姑娘乍一看是明珠美玉交相辉映,看久了就能发现兰汀姑娘的妆容重了,不如芷沅姑娘本身就长得十分精致,只能画了艳妆掩饰不足。 吴明德心里对朱公子添了几分拜服,这份儿眼力,可见是个花中老手了。 花中老手的朱公子与徐婆子定了抬人的日子,临走忍不住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乖乖等我来接你。”小姑娘的头发绒绒的,像是小动物绒毛的触感,朱公子不由多摸了几把。 她都还不是他的人,就动手动脚的。阿福恼了,凶巴巴地瞪了朱公子一眼。巴不得惹怒了朱公子不要她了,她和阿芙是结拜的姐妹,约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 小兔子凶起来还挺可爱,朱公子一点也不生气,顺手又撸一把毛,这才在徐婆子恭送下,心满意足地走了。 望着人都走了,阿福才愤愤地跺了跺脚,小声嘀咕,“我才不稀罕。”却没注意到一旁阿芙暗沉沉的眼。 好消息传得飞快,阿福刚回到屋子里,来道贺的姐妹们就挤满了屋子。 瘦马命苦,多是穷人家女儿出身,因相貌姣好被养瘦马的人家买了来调/教。如阿福这样的一等资质的女孩子自小就被教习琴棋书画c打牌唱曲等百般淫巧,待长成便卖与权贵富豪为妾或卖入秦楼楚馆成为当红名妓。 品貌上次一等的姑娘则粗浅认些字c学学曲,更重要的学习算账管事。阿福最羡慕的就是这些被归为二等的姐妹们了,二等瘦马的买主往往是在外经商的商人,正头娘子远在家乡,买个瘦马一则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二则还可以帮忙管家理账,厉害的瘦马就可以拿捏住男人,当个两头大的二房娘子。比起前途莫测的一等瘦马,二等瘦马的前路看起来光明多了。 至于三等的瘦马就是不让识字专攻针黹厨艺的女孩子,阿福也只是听人提起过,香如故只做一等二等的生意,并没有养三等瘦马。阿福私以为是因为三等瘦马的身价银子太少了。 闲话休提,只说瘦马们命苦,前途莫测,彼此间纵有嫉妒更有惺惺相惜的情分,听闻小妹妹芷沅被一个年轻俊美又富贵的公子买了去,大家心里都是高兴的,就连败北而归的紫嫣和紫玉都来向阿福道喜了。 “恭喜妹妹得遇良人,”紫嫣长相柔美,说话也温温柔柔的,说着就把一个朱漆小盒递给阿福,“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谢谢紫嫣姐姐,”阿福接过来道了谢。被人买走在阿福看来本不是什么喜事,叫姐妹们一道贺,竟也觉出几分喜事盈门的热闹来。 紫玉站在一旁笑,一句话掀了紫嫣的底,“确实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却是紫嫣最喜欢的蝴蝶穿花的钗子。” 阿福心里感动,目光盈盈地看着紫嫣,紫烟一捂胸口,“可别这么看着我,我可受不住,留着看朱公子去。”惹得大家一阵笑,直说定是阿福用她水汪汪的眼睛勾搭了朱公子。 才没有!阿福连连摇头,被姐姐们调/戏得脸都红了,“一开始我都不敢看他。” “是啊是啊,姐姐胆小得很,进门的时候吓得鞋底在门槛上磕了一下,当时屋子里的人都看在她。”阿芙口直心快地给阿福作证。 这话颇有意思,似乎在说芷沅耍心机得了朱公子青眼呢。听懂的自然是听懂了,听不懂的还傻乎乎的笑,紫嫣与紫玉对视一眼,伸出手指点在阿福额上,“你呀,可长点心。” “嗯嗯,下回我会小心哒,”阿福轻快地答应了,却没听出紫嫣话里的深意。 紫玉笑眯眯地把一方绣紫牡丹的绣帕塞给阿福,“我可没有紫嫣大方,这张帕子给你做个念想罢。” 阿福当即十分珍惜地收下了。 有了两人带头,大家都把自己带来的礼物拿了出来,一时阿福手里都抱满了,只能叫她们屋里的小丫头兴儿帮着一起拿。 瘦马们的吃穿用度都在院子里,能送给阿福的东西无非是自己的首饰或亲手做的女红,礼轻情意重,阿福都认真地道了谢。借着回内室放东西的当口,从床垫下翻出来小荷包装着的百八十个大钱并几个零散银角子。 都怪她平常贪吃手松,这么些年都没攒下什么钱。阿福狠狠心又从枕头里摸出来一个小小的银元宝,连同荷包一起塞给兴儿,“你快去帮我买些瓜子点心来,再买几包蜜饯果子,不要吝啬买货郎的,去买杏芳斋。” 杏芳斋待客是够体面了,可贵,一下子掏空了阿福的家底儿。 兴儿看阿福一脸的肉痛,心里头好笑,便笑着说道:“姑娘还用心疼这点儿银子?赶明儿进了大宅子,月钱都不止这点儿呢。” 哎哟,说到这个她就心口疼,阿福意兴阑珊,“别贫嘴,快去快去。”大宅子里是水是火都还不知道呢,谁知道她将来是个什么光景。 兴儿看她兴致不高,乖巧地不再多话,揣好了银钱急急匆匆出门去了。 当阿福香软的身子扑进他的怀里,燕王提着的一颗心才是踏踏实实的落了地,他紧紧把她搂着,不敢再放开,换了左手提刀,一路杀将出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如入无人之境,连被派来刺杀他的死士见此都心生退意。 不过已经晚了,燕王杀性已起。 阿福知道自己不能给朱公子添麻烦,自觉的抱住了朱公子的脖子,紧紧贴在他身上,她想的是,如果有人挥刀砍来,她还能帮朱公子顶一顶。 有了燕王加入,曹正淳等人顿感压力一轻,心下有感,抬眼找去,果不其然就见他们家王爷手中刀光如练,刀光过处哀鸿遍野。还在奋力拼杀的侍卫们顿时精神一振,王爷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呢,他们也不能太落后了,多杀两个敌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2.第 82 章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阿福看着燕王有些仓促的背影抿着唇笑了,不论是朱公子还是燕王,好像也没差的。不过她还是喜欢在心里偷偷叫他朱公子, 有一种别样的亲密。 房门外, 陆永川站得笔直, 一脸正气。 曹正淳站在他身后, 悄悄投以同情的目光, 虽然撺掇陆永川来请王爷是他的主意,但是作为一个好人,他的良心还是有点痛的,没看丫头们都在屋子外头站着么,王爷难得近一次女色, 坏人好事,遭天谴啊。 陆永川只觉背后曹正淳目光凿凿, 回头看去,曹正淳就对他嘿嘿一笑。陆永川眉头微拧, 不就是来通禀一声么, 曹正淳那家伙一脸不可言说是什么鬼,外人不清楚,他们这些贴身跟着王爷的还不清楚?王爷清心寡欲得都快成和尚了,更别说会为了女色耽误正事了。 两人正打着眉眼官司, 就听房门吱呀一声, 两个忙都站整齐了, 躬身问好, “王爷。” “人在哪?”燕王一眼看见自己两个得力属下都站在门口,要是往日他一定会觉得他们是不是太闲了,通禀而已,用得着两人亲自出动?但是现在,从尴尬中脱身的燕王看着他俩觉得很是亲切。 咦?王爷这语气不对啊,怎么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曹正淳偷偷看燕王神色,见他脸色如常,看不出什么蹊跷来,但是衣裳是换了的,发冠也不是昨天那顶了。曹正淳心里就嘿嘿嘿了。 “属下让刘玉在码头上等着,并不曾让他上船,”陆永川很是了解燕王的行事作风,就让前来请罪的漕帮副帮主刘玉在码头上晾着。 果然燕王赞许的点了头,“叫他到偏厅等着。”燕王殿下决定先吃一顿饭压压惊,再去见刘玉。 “是,”陆永川应诺,侧脸对曹正淳挑了挑眉,意思是看王爷还是王爷。 曹正淳淡定得很,呵呵,天真,年轻人你对妖姬一无所知。 那漕帮的副帮主刘玉在偏厅已经坐了小半个时辰了,屁股下的垫子铺得软,他却跟针扎似的,没片刻就要挪一挪,越是揣测燕王的心思,就越是心凉。任是谁,被人刺杀,恐怕也很难与杀手善了吧。尤其是听闻了燕王杀降的手段之后,刘玉更是火烧了屁股,早早就在徐州码头等着燕王靠岸了。他得来负荆请罪啊。 刘玉越来越坐立难安的时候,陆永川终于来了,清淡一笑,“刘副帮主,这边请。” “多谢陆统领,”刘玉忙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跟上去,他身后还跟了一串抬着赔罪礼物的帮众,非常的有诚意了。 宽敞的明堂里,灯火亮如白昼,刘玉一眼就看见那个闲坐喝茶的男人。锦衣玉带,头勒金冠,俊眼修眉,肤白如玉,完全是个贵公子模样。 然一想到燕王毫不留情杀了两百俘虏的手段,刘玉心中一寒,不敢轻忽,规规矩矩走到近前,抱拳道,“小人是漕帮副帮主刘玉,拜见燕王殿下。” “坐,”燕王这才正眼看刘玉。刘玉是个精瘦的汉子,看模样三十多岁,双目有神,下盘稳健,尤其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是个内家高手。 刘玉并不敢托大坐下,忙低头请罪,“小人贸然求见,是来向王爷请罪的,朱富贵所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但受其蒙蔽的帮众们却是不知情的,还请王爷明鉴。” 自从朱老帮主去世,传位给他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儿子朱富贵,漕帮就已经人心不聚了。漕帮帮主之下还有三个副帮主,谁都想当老大,放朱富贵在帮主之位坐着,不过是三个副帮主之间相互制衡罢了。谁想得到那窝窝囊囊的朱富贵居然闷声不响就干了一票大的呢。刘玉的地盘就在徐州,朱富贵竟然在他地盘上动的手,不用想就是打算叫他背锅了,只不知孙虎和马常有没有插手。 “哦,”燕王还以为刘玉前来是为自己开脱的,竟然以为推出一个朱富贵就能了解么? 刘玉看燕王神色淡淡,也知道自己得拿出诚意来了,“朱富贵的党羽,小人已全部抓获,压在码头待罪,还请王爷示下。”刘玉这话是把自己放到了燕王属下的位置了,委婉地表示了投靠的意思。 “刘副帮主处理帮务,本王不便插手,”燕王对此兴趣缺缺,靠着一帮乌合之众的证词,他是难以搬倒幕后之人的,不如剿了干净。 “王爷,小人还在朱富贵家中找到了一些书信。”刘玉掌心有些冒汗,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匣子,呈给一旁的陆永川。 陆永川看了燕王一眼,得到示意这才接过匣子检查了一番,递给燕王。 燕王打开一封信看了眼落款,这才对刘玉有了点兴趣,“刘副帮主请坐。” 刘玉看燕王随手把信扔回了匣子里,还以为不够打动燕王,听了这话,提起的心就落了一半,“多谢王爷赐坐。” 燕王在见客的时候,阿福也不闲着,她才从连翘口中知道自己竟然又病了一场,还是燕王照顾的她。心里的滋味真是吃了蜜一样甜,就算因为病刚好,只能又喝白粥,也觉得粥里加了糖,甜滋滋的。 “已经到了徐州?”喝完了粥,阿福才想起来问问他们到了哪。听连翘回答说是徐州,她煞有其事点点头。其实她就知道徐州有一道很好吃的点心蜜三刀,青河哥哥给她带过。至于徐州在哪她是搞不明白的。 她就打开窗子往外面看了看,她们的船靠在码头上,往船下看,却不是扬州码头那样的人来人往,热火朝天,原是被一群手持棍棒的黑衣人围住了,还有一群被绳子锁起来的,跪在码头上的人。 “姑娘你身子刚好,莫要受了凉,”连翘站在阿福身后也看到了码头上的场景,担忧小姑娘被吓到,委婉提醒她关窗。 阿福看到那些跟刺客打扮类似的黑衣人,确实是有些心慌,她忙关了窗,问道:“那些是什么人?”会不会危及朱公子的安危? “姑娘放心,是漕帮来向王爷请罪了,”连翘笑着安慰阿福。一旁淡竹也笑道:“姑娘是没见着他们那副帮主,在陆大人跟前点头哈腰的,别提有多狗腿了。” 阿福知道这两个丫头是王府侍女,还以为和翠眉一样清高自持,没想到跟她们在一起非常舒服,就算还不熟悉,也没有不愉快的。她听了两人的话,也笑了,“我是成了惊弓之鸟了,看见差不多的打扮,就心慌。” “姑娘不要担心,有王爷在呢,”淡竹扶着阿福往罗汉榻上坐了,揭开一个攒盒,“姑娘可要尝尝这徐州的蜜三刀,王爷特地吩咐奴婢给姑娘准备的点心呢。” 攒盒里不止是是蜜三刀,阿福认出来还有她吃过的小儿酥糖c桂花酥糖,放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 阿福嘴角含笑,道了谢,用小银筷夹起一块最喜欢的蜜三刀咬了一口,眼睛就亮了,大概是今日刚出炉新鲜着,远比她曾经吃过的更香软甜蜜。 淡竹和连翘看她吃得香甜,也都微笑起来,目光一碰,又各自散开了。 “姑娘可要出去走走?”连翘看阿福只吃了一块蜜三刀就放下了,贴心的递上一杯解腻的清茶,“王爷就在下面呢。” 外面都是生人,朱公子又是去见什么漕帮帮主了,她出去逛什么?阿福微微笑着拒绝了,“我还是在屋子里打络子吧,可惜给王爷打的扇套都落在那艘船上了。” “船上没有线,”淡竹自告奋勇,“奴婢这就给姑娘买去,姑娘想要什么颜色的?” “既然没有线就罢了,”阿福有点接受不了这样的热情,她摇头,“码头上还乱着,不急不急。”妈妈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看不明白这两个丫头的路数,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窝着吧。 老老实实窝着也是无聊的,阿福发了会儿呆,忽然听到安静的码头上嘈杂起来了,又忍不住好奇把窗子推开了一条缝儿去看,原来是码头上的人开始散了。从她们的船上下去一行人,走在前面的一个穿着青色的布袍,一个劲装打扮,腰配绣金线的腰刀,是昨晚见的王府侍卫的打扮,不过看起来职位更高。 她正看得认真,那被她盯着的人若有所觉地往上看来,吓得她赶紧躲了,嚇,好敏锐! 好像是有人看他,陆永川收回视线,笑着对刘玉道,“刘帮主慢走。” 刘帮主,少了一个副就是不一样。刘玉脸上带笑,比起之前已经轻松了很多,甚至有些红光满面了,笑呵呵地,“陆大人留步。” 陆永川也没打算十里相送就站住了,他有些在意刚才的目光,似乎是从王爷的房间那个方向来的。他原本有些不解,王爷为什么要刘玉打捞沉了的楼船,现在忽然有点想明白了。 春光融融,阿福趴在被暖阳照着的窗上,看见紫嫣姑娘抿着唇回来,又看见含烟姑娘穿着一身见客的新衣裳,被刘婆婆扶着出院子去了。 她嘴里含着一块偷偷藏下来的窝丝糖慢慢舔着,含糊不清地对阿芙说:“阿芙快看,含烟姑娘出去了!” 屋子里,阿芙正抱着一张月琴练曲,弹得断断续续地,听见阿福的话甚是惊讶:“这回的客人这么挑?” “是啊是啊,好挑啊,”阿福点头如捣蒜,耳朵上的小坠珠也跟着乱晃,好不活泼,“不过含烟姑娘一定能把客人迷得神魂颠倒的!” 含烟姑娘是院子里长得最美的姑娘了,妈妈一直把她藏着,就等着一鸣惊人呢,阿福觉得再挑的客人也要折服在含烟姑娘的石榴裙下。 阿芙看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泄气地拨了拨月琴的弦,听说这回的客人可是连知府家的公子都要捧着的贵客,含烟算是攀上了高枝了。也不知道自己及笄以后能不能遇上这样的客人呢? 要是自己再长几岁就好了,含烟又算什么?阿芙再弹起月琴,琴声嘈嘈,她自己听了都厌烦,眉头一蹙,喊阿福:“你还不来练曲,仔细妈妈罚你坐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3.第 83 章 夜黑风高, 顾怀瑾趴在屋顶, 已经数不清楚自己是第几次后悔答应了小姐的馊主意了, 早知道就不该仗着艺高人胆大, 答应了小姐带她出京的。 屋瓦之下, 被顾怀瑾怨念的阿福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美人一举一动都是一幅画儿一般, 就算是打喷嚏也会比普通人好看,更何况阿福经过了严格的皇家礼仪培训, 打个喷嚏都让人觉得格外优雅高贵。 宋青河着迷地看着阿福微微泛红的脸颊,灯下看美人, 还是一个让人心心念念的美人,宋青河难免动心神驰,柔声道:“怎么受凉了?”说着就想要抚一抚阿福娇弱的肩头。 阿福怎么可能让别的男人碰, 略略侧开身子避开了。阿黄原本是趴在阿福脚下的,这会儿也站了起来, 警惕地挡在在两人中间。 早晚炖了吃狗肉。宋青河眼中戾气一闪而过。 “阿黄, 青河哥哥是好人,不要怕, ”阿福忙摸摸炸毛的阿黄,想要它躲到一边去,她怕宋青河哪天忍不住了杀狗。 阿黄听话地摇摇尾巴, 走到了一旁趴下,然而眼睛还是牢牢盯着宋青河, 似乎只要宋青河有不轨的举动, 它就会扑上去咬碎他的喉咙。 “阿福, ”宋青河听她娇娇软软地说青河哥哥是好人,那还忍得住,又想拉一拉阿福白白嫩嫩的小手。 阿福双手往袖子里一缩,站得离宋青河远了一步。 不过是个残花败柳,还装什么冰清玉洁。宋青河心中不悦,若不是念着旧情,他哪还会与她玩这种你追我逐的把戏,不若直接生米煮成熟饭。宋青河目光沉沉地看着阿福,已经不想掩饰自己的欲/望。 “青河哥哥,对不住,”阿福小动物的直觉感觉到了宋青河越发危险的气息,她心里又急又怕,脑子却越发的清醒,瞬间想出了个托词,“我害怕,并非是不愿意亲近你。” 她抬起眼,泪光盈盈地看着宋青河,思路也越发清晰,“我怕你嫌弃我,所以有些难以启齿的事不敢对你说,那个狗王爷他” 他怎么样呢?阿福抬手拭泪,没有继续往下说,她舍不得编排他一句不好。 为了掩饰身份,阿福穿着一件寻常的粗布麻衣,头发绑了两根长辫子犹如乡野村姑一般,却难掩天姿国色,深褐色的麻布衣裳穿在她身上,更显得从袖口露出来的一截手腕欺霜赛雪的白,也如嫩芽花蕊纤细柔弱,令人想要试一试是不是一碰就会折断。 然宋青河看着她的眼泪,踌躇着,渐渐地心软占了上风,没舍得继续逼迫她,出身脂粉之地的男人,怎么会不知道红粉花楼里那些花样百出的磨人花招呢,像阿福这样的瘦马,养来就是给人玩乐的,好不容易逃出燕王府了,怕男人也是正常的。 “青河哥哥,你不要嫌弃我,等等我可好?”阿福赌的就是宋青河的一分心软,她捧着心,泪珠点点地看着宋青河。 她的眼睛,比月光下的清泉还要动人。宋青河抬手想要摸摸阿福的脸,阿福下意识后退一步。宋青河收回了手,“我等你。”这样的美人即使她已经不是白璧无瑕,收做姬妾也是可以的,迟早都是他的人,等等又如何。 阿福像是惊喜地低下头,胡乱地擦着眼泪。 “你好生歇息,”宋青河知道不能逼她太紧,轻叹一声,像个求而不得的痴心人一样打开门出去了。 阿福顾不上擦干眼泪,急忙把门闩闩上,才是松了一口气,又糊弄过一天了。阿黄昂首挺胸走过来在阿福脚边蹭蹭,轻轻呜汪了一声。 阿福蹲下身抱着毛茸茸的阿黄,小小声道:“阿黄乖,我们再忍忍,等找到了狗王爷就好了。” 嗷呜,阿黄超级乖地仰头答应了一声。 说来也是巧合天定,她跟顾怀瑾刚了京城到保定,就遇到了被人簇拥着的宋青河。刚好顾怀瑾去栓马车了不在,阿福阿黄一人一狗就跟宋青河撞了个对脸。 阿福心眼一转,就把自己塑造成了趁着燕王下落不明燕王府大乱之时辛苦逃出燕王府,千里寻找宋青河的痴情女子。此时还未满三月,论理迷心香的药效还没有过去,宋青河竟然也不怀疑她,就把这一人一狗收留了。 顾怀瑾拴好马车回来,就看到小姐要跟别人跑了,他也是个机灵的,接收到了阿福给他使的眼色,没有贸贸然露面,只暗中跟着阿福。幸而这群人里面没有高手,顾怀瑾每天蹲在屋顶上也没有被人发现,反而偷听到了几句燕王的下落。 事关燕王,阿福就更不肯走了,留下来与宋青河虚与委蛇,就想跟着他找到红莲教的老巢去。顾怀瑾没得办法,只好继续给阿福当暗卫,一路留着记号,盼着着世子的人能早日找来,不然小姐就要给反贼当媳妇了! 再说宋青河出了阿福的房间,下了楼,一楼的大堂里乌泱泱的挤满了人。见到宋青河衣衫整齐地下来,就知道他又没有拿下那个小美人,就有人趁着酒意排揎他,“舵主真是怜香惜玉的人,那么个美人都舍得不动。” 这宋青河手无缚鸡之力,也不知道上头是看中了他什么,竟然晋升得这么快,好多人都不服气。可红莲教素来等级分明,就算不服气,普通教众也只能暗暗讽刺几句,什么都不敢做。 宋青河眉目温和,一身与这些乌合之众不同的文质彬彬,他抚了抚青衫在桌上坐下,并不曾理会那人的话,就有人给他倒了一杯清茶。 “舵主,那个女人来路不明,会不会是奸细?”有的人戏文看多了,就怕是朝廷派来的美人计。 “嗨,一个女人罢了,娇滴滴的能干什么,我们这么多兄弟还怕她一个人一只狗?”然而更多的是羡慕宋青河好艳福的,“春宵一刻值千金,舵主怎么下来了?” 宋青河慢慢地喝着茶,任这些人吵嚷了半晌才是道:“教主已经到了宿州,明日都规矩点。” 明日他们就能进宿州城了,也就意味着将要见到教主,这些红莲教的狂热教徒霎时安静了,哪还记得去调侃宋青河。 宋青河的行程不快,从京师过开封,继续往南,下宿州,他一路上串联各地红莲教势力,发展灾民成为教众,等到了宿州已经形成了不小的规模了。 顾怀瑾原本还以为宋青河带的几百人队伍只是个例,等到了宿州,才发现宿州已经是红莲教的天下了。顾怀瑾藏在暗中看得心惊,这红莲教莫非是打算造反了? 阿福也察觉到了外面日益紧绷的气氛,每日抱着阿黄安分守己,好在宋青河也是越来越忙,等到了宿州,只安排她住进了一户人家,就顾不上她了。 没有宋青河的骚扰,阿福松了一口气,拿出精神,跟借宿这户人家的小女儿打好了关系。 “阿媛,为什么你们都信红莲教啊?”阿福跟人家小姑娘在屋子里绣花打发时间的时候就试探着问。 小姑娘阿媛比阿福还要小一岁多,眉眼间却显得十分老成,她用顶针把针顶穿了厚厚的鞋垫,才是道:“因为红莲教给饭吃。” “朝廷没有赈灾?”阿福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理由,可是明明燕王是出来赈灾的啊。 “嘘,”阿媛忙嘘了一声,叫阿福小声,小姑娘脸上露出几分害怕的神色,“不要提朝廷,会被当作奸细杀掉的。” 阿福一惊忙闭了嘴,过了半晌她又忍不住问,“我们悄悄在屋子里说,没有人会知道的。” 阿媛连连摇头,指指天,“老祖会知道。” 跟着红莲教的小头目宋青河这么久,阿福也知道这个老祖就是传说中无所不能的红莲老祖,可她一路上也没见到显灵啊。但是阿媛显然是不会跟她细说了,阿福只好安安静静地跟着她做女红。 小户人家惜灯油,晚上也不会做太久的活,到了亥时就吹灯歇下了。 等到夜深人静,阿福悄悄起床出了门,夜风湿润,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衣裳,抬头望着屋顶,黑暗中似一尊无知无觉的雕像。也不知等了多久,墙头两点绿色的莹光一闪,一个黑影就轻飘飘地落进了院子里。 “二哥,今天怎么样?”阿福顿时活了过来,压低声音问。 “还是没有找到,”顾怀瑾压低了声音,弯下腰放下怀里抱着的东西。即使是黑暗中,明知道阿福看不见,他依然不敢直视阿福的眼睛。 那两点莹光晃了晃,嗷呜一声,对顾怀瑾嗤牙。 “阿黄别凶二哥,”阿福精准地摸到了两点莹光的中间揉了揉,原来绿油油的是阿黄的眼睛。 阿黄焦急地咬了咬阿福的裙子。 “还是找不到他吗?”阿福咬着唇,已经两日了,连阿黄都找不到狗王爷,难道是不在宿州城里吗? “你放心,燕王吉人自有天相,”顾怀瑾干巴巴地安慰阿福。 阿福心乱如麻,也没有听出来顾怀瑾的不对劲。 顾怀瑾沉默地站着,其实今晚是找到了关押燕王的地方了的。但是他也偷听到了红莲教打算择吉日杀燕王祭旗,而明天就是那个吉日。 宿州已经是红莲教的地盘了,顾怀瑾深知自己一人单枪匹马即使救下了燕王,也逃不出去,还会连累的小姐,现在只能盼着世子来得快一些了。 等顾怀瑾借口再去找找又翻出墙头去了,阿福弯腰抱住了一直焦急地扯着她裙子的阿黄,“其实你们已经找到了王爷对不对?” 汪呜,阿黄小声叫了一声。 那为什么顾二哥要骗她说找不到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4.第 84 章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阿福是被饿醒的。 她饿得抓心挠肺,眼睛一睁还没来得及分辨自己身处何地, 只看室内通明透亮, 顿时大急, 惨了惨了,起得迟了怕是没有早饭可以吃了! 又想阿芙为何没有叫她,忙翻身想要起来,这才发觉了自己的力不从心, 她竟是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得喊人帮忙,“兴儿?” 可怜她病弱无力, 这声呼唤也细细如小奶猫叫唤一样。急得她又喊了几声, “兴儿?阿芙?” 吴明德遣来照顾阿福的丫头坐在床前的脚踏上,不留神打了个盹,忽听有人细声呼唤, 一睁眼就见那位昏睡了一日一夜的姑娘已经醒了。忙起身,欢喜道:“哎呀, 姑娘醒了!” “你是何人?”看见跟前一个全然陌生的丫头, 阿福这才觉出不对来,一团浆糊的脑子才渐渐记起自己是在漱玉阁醉倒的, 之后呢?为何她醒来却是这样的地方。 床明显不是她的那张挂着粉红撒花帐子的架子床了,而是一架四面镂空隔扇贴了螺钿描金人物的黑漆拔步床, 挂着紫纱, 锦带系金钩, 身上盖的也是宝蓝圈金的锦被,处处都透露出富贵气。 能被吴明德派来照顾朱公子心头好的丫头自然是十分机灵的,一看她滴溜溜四下乱转的眼珠子就明白了,忙解释道:“姑娘病了,朱公子心疼您,就把您接来了养病呢。这里是朱公子暂住的别院,奴婢明心,是吴公子派来照顾您的,还有个叫明月,她刚出去打水了。” 她原来是病了么?阿福有些模糊的记忆,自己好像吐得很厉害。 明心看她还是初醒的迟钝,也不多话,禀道:“既然姑娘醒了,奴婢这就叫人去告知朱公子一声,朱公子昨晚守了姑娘一夜呢,方才有事才是出去了。” 她们家公子可是特地交代了,务必要在这位姑娘跟前多说朱公子的好话。不过她这话并不假,那位朱公子真是个痴情人,可是生生照顾了这位姑娘一宿没有合眼。 朱公子阿福长睫微动,原来她已经不在香如故了么?阿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忽然咕噜一声,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自己的肚子响了。 “是奴婢疏忽了,姑娘刚醒来定然是饿了,还请姑娘稍等,奴婢这就吩咐厨房送吃的来,”明心看她因为肚子叫害羞地红了耳垂,只觉这位小姑娘甚是可爱,语气越发的柔软。 “劳烦明心姐姐了,”阿福头一回接触这样规矩的丫头,言语间不免客气。 “姑娘真是折煞奴婢了,”明心福了一福,忙出门张罗去了。正巧屋门口就遇到提了热水的明月回来,“姑娘醒了,你先服侍她换身衣裳,朱公子知道了定然是要来的。” “我省得,”明月听见人醒了也是高兴,风风火火地进了屋子。 外院的书房里头,吴明德站得笔直,头却低到了胸口,他在向朱公子汇报香如故火灾的进展,声音是越来越没有底气,“有经验的仵作也查了,确实是烧死的。” 好不容易有个在朱公子面前表现的机会,哪知道事情竟然那么棘手。香如故被一把火烧了不说,里面的人都没了。明眼人都知道蹊跷,偌大一个香如故竟然没有一个人能逃出来,据救火的人说,香如故的火势大得邪性,不多时就把香如故烧成了一片白地,救都救不及。 可就是找不到人祸的证据啊,什么蛛丝马迹都被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还好有个被吴明德叫来服侍阿福而幸免于难的兴儿,然而死在火里的人数与兴儿所说又对上了,姑娘c丫头c婆子个不少。只除了门房小厮车夫到底有几个,兴儿自己都说不清楚,难以核对,看起来香如故是死绝了。 难不成真的是天灾而已? 吴明德自己都很没底气把这个结论回复给朱公子。 “明德辛苦了,”朱公子语气宽和,还亲近地拍了拍吴明德的肩。 吴明德激动地涨红了脸,受之有愧啊,他都没有帮到什么忙。 若是查给芷沅下毒的凶手,他还可以期待一下吴明德,香如故的大火,吴明德也只能查到这种摆在明面上的真相了。朱公子淡淡道:“只怕这就是一场天灾,不必再查了。” 朱公子习惯性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这样的手笔,后背之人必不简单,只是一场大火究竟是想要掩盖什么呢?香如故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每当朱公子不说话,他就觉得压力好大。吴明德悄悄咽了咽口水,挺直了背脊,努力站得像青松一样直。 他已经能够肯定这位朱公子的身份了,昨夜他与朱公子的侍卫迎面相遇,那几个侍卫衣角的金线麒麟被火把一照格外的狰狞醒目。据他所知,金线麒麟可是燕王府侍卫的标志,燕王的母亲贤妃又是姓朱。没想到自己陪玩了几日的纨绔公子竟然是位大佛,吴明德惊诧之余又十分荣幸,燕王殿下这是信任他啊,才会不避讳他召见自己的侍卫。 正当吴明德认真罚站,屋外忽然传来人声,他忙出了门去看,回来就高兴的跟朱公子报喜,“公子,夫人醒了!”知道了朱公子的身份,吴明德是不敢再厚着脸皮叫嫂夫人了。 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主动向吴明德暴露了身份的燕王殿下,微微点了点他矜贵的下巴,语气从容不迫,“我去看看她,你自便。” 人刚醒就要去看,再从容的语气也掩盖不了燕王殿下迫切的心情。 吴明德不敢耽搁他的大事,一点不废话,亲自送了燕王到后院才是站住了脚。 几只花羽毛的灰麻雀在桃花枝头叫得欢快热闹,吴明德看着湛蓝天空飘过的悠悠白云,心下感慨,这芷沅姑娘真是好命喽,一下子麻雀飞上了枝头,只看燕王对她的上心程度,只怕日后造化不凡。 阿福穿了一件月白绣白玉兰的杭绸衫子,背靠大迎枕坐在床上,肤色是病态的苍白,有种弱不胜衣的伶仃。 明月没有给她上妆掩饰这样的病弱姿态,还给她梳了个楚楚可怜的侧偏发髻,不戴珠钗,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绕过细白的脖颈,垂顺在胸前,略略遮住了她衣领处露出的肌肤,更有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婉媚。 明月很是满意自己的作品,如斯美人,就是女人看了都想要怜惜她,只可惜美人年幼,那个朱公子不要欺负她才好。 阿福没有照镜子,对自己的装扮没有任何意见,她只是有些不开心,明月和明心都说她大病初愈,不能沾油星,只给她喝白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5.第 85 章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白侧妃一向喜静, 嫌人多吵闹, 带着慧姐儿往园子里去躲了清静。慧姐儿却从侍女口中听说父王回来了, 不肯安分,非要拉了白侧妃去见燕王。 “见父王, ”慧姐儿扯着白侧妃的手, 她穿了一件五彩的百家衣, 绿罗裤子, 胸前的金项圈上挂着一块白玉长命牌,头发梳了两个小鬏鬏,各挂一串小铃铛, 随着她的动作叮铃铃响个不停。 “你父王刚回来,舟车劳顿的, 很辛苦了, 你可别去闹了罢,”白侧妃摇头不许, 试图说服慧姐儿。 “我不, 我不,”慧姐儿哪里听得懂这些,只是不肯,死命拉白侧妃要走。 慧姐儿虽才只有五岁多却是个长得十分敦实的孩子, 力气远比寻常孩童大。白侧妃被她拉得身子一歪, 她身旁的侍女忙围上来帮忙拉慧姐儿, 又各自拿了点心拨浪鼓小祖宗小郡主地哄。 可慧姐儿却是一根筋, 认定了要见父王,谁哄也没有用。 “我来吧,”白侧妃脸上带笑,她拉了慧姐儿白胖的小手,指着花园里的敬亭山,“慧姐儿我们去山上的凉亭里坐着好不好,等你父王从外院回来,我们在山上马上就可以看到他。” 慧姐儿别人的话听不进去,白侧妃的话还是能听进几分的,睁大了眼睛去看那山上。 白侧妃见有用,越发的温柔,“慧姐儿我们去山上吃点心等你父王好不好?” “要吃樱桃,”慧姐儿安静下来,嘴角流了一滴涎水。 “好,吃樱桃,”白侧妃从袖中取出帕子,亲自给慧姐儿擦干净了嘴角。 敬亭山是燕王府最高的假山,上面修了个亭子,挂的却是辛弃疾那句“我看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站在上头能看见大半个王府花园的景,是个赏景的好去处。 慧姐儿得了樱桃吃,也不嚷嚷着要见父王了,两只手各抓了一把樱桃在手里,吃得津津有味。 白侧妃怕她连着核一起吞了,一直小心看着她,慧姐儿吃了一颗,她就得盯着慧姐儿吐出一个核来。白侧妃从家里带来的奶娘许妈妈看她额头上都渗出了细细的汗,不免心疼她,“侧妃,让奴婢照顾慧姐儿吧。你昨日被她闹的,都没有休息好。” “妈妈又不是不知道,慧姐儿只听我的话,”白侧妃用手帕垫着慧姐儿的下巴,免得她弄脏了衣裳,“我多操点心,也是为王爷分忧了。” 道理谁都懂,可是许妈妈看着自己奶大的小姐日日为着别人的孩子操劳,心里难免对慧姐儿不喜,慧姐儿这样,要是个男娃还好,偏偏又是个女娃。许妈妈为白侧妃操着心,无意中往下一看,惊喜道:“王爷往这边过来了。” 慧姐儿对王爷二字的反应从来都很快,立刻就抛弃了樱桃站起来找,等看见从石桥上过的男人,慧姐儿老远都认出来是她父王,顿时兴奋了,“父王,父王!”又看见跟在燕王身边跑来跑去的摇尾巴的大黄狗,就更欢喜,“阿黄,阿黄!” 这么远的地方,慧姐儿的声音显然不够用,燕王并没有听见。只有阿黄的狗耳朵足够灵敏听见了,它往敬亭山方向汪了一声,谨慎地站住了,等看见主人过了石桥,没有朝着花园去,阿黄又汪了一声,颠颠儿跟上了主人,屁股后的大尾巴甩得更欢快了。 燕王过了石桥,没有往花园里来,而是上了往西院去的游廊,再走几步,被繁茂的花树一遮,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慧姐儿顿时失望大哭,往地上滚,要去找父王,找阿黄。 那条游廊是往淑景园方向去的,许妈妈立时想到了今日所见妖妖挑挑的徐氏,忙去看自家小姐的神色。 白侧妃却蹲下身子,温声在哄慧姐儿,不顾慧姐儿一手的樱桃汁,把她身上刚上身的月色裙弄出了几个脏手印。 许妈妈恨铁不成钢地一叹,小姐怎么老把劲儿往偏处使呢? 燕王换了一身方领石青的道袍,又在书房里见了几个人,把堆积的政务处理完,眼看酉时将至,他就有些坐不住了,阿福新进府里,会不会不习惯,会不会被人欺负了? 想起上午分开时,小姑娘望着他可怜巴巴的目光,要不是当着人,小姑娘就要上来扯袖子了。燕王这么一想就更担心了,罢了,她第一天进府,他还是去看看她好了。 伺候燕王的太监王承恩就看着自家王爷神色凝重,仿佛在思考家国大事,他不敢打扰燕王,站着一动不动。忽然看见王爷站起来了,忙躬身问:“王爷可有吩咐?” “去淑景园,”燕王容色如常,淡淡道。 不是,王爷你纠结这么久,难道就是为了去不去淑景园?王承恩觉得自打去年除夕王爷从宫中喝醉了回来,第二天醒来就有点不对劲了,只说一样,弄脏的亵裤就比往年加起来多。 说是想了吧,后院那么多女人,王爷都是当摆设的,这不是委屈自己么,都憋得做春梦了。王承恩满肚子话,也只能自个脑子里想想,现在好不容易王爷自己从扬州带了人回来了,王承恩只盼着这新夫人能把王爷的火灭掉喽。 主仆二人打书房出来,临出门,阿黄久不见主人,热情的围着燕王的腿转,摇着尾巴不肯走。燕王一看它湿漉漉的狗狗眼就心软,干脆带了阿黄去见阿福。 阿福为了晚上的洗尘宴很认真的沐浴更衣,梳洗上妆,精心打扮得小仙女一样漂亮,为了不弄花她花了一刻钟才弄好的唇妆,她是宁可饿着肚子,也不肯动那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水晶马蹄糕和豌豆黄。 于是为了打发时间,小仙女阿福侧身坐在罗汉榻上看胆子大了很多的小乌龟慢慢在小方桌上爬,每爬了一尺长,她就用筷子夹了一个饵食放在小乌龟跟前做奖励。爬一爬就有好吃的,小乌龟爬得可开心了。 玩着小乌龟,阿福脸上的笑容越发精致迷人,其实心里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她就先吃饱了再梳妆好了,怎么可以那么蠢呢! 被分来伺候新夫人的侍女们屏声敛气垂着手站着,忍不住偷偷看坐在罗汉榻上的徐夫人,真是漂亮呀,举手投足都风韵天成,难怪是王爷第一个带回府的人。打扮也和京里不一样,徐夫人镶了薄纱的广袖c手腕上戴着的宝石链子,还有梳的发式,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呢。 徐夫人真是赏心悦目,只除了年纪有点小。 淑景园景色漂亮,阿黄也是常来撒欢的,一进来院子,它的狗鼻子就闻到了陌生人的味道,那味道在主人身上也很浓,所以聪明的阿黄没有把陌生人当作入侵王府的坏人,而是威风凛凛地汪汪汪了几声,算是先打个招呼。 淑景园负责通传的小侍女还没来得及进屋子,阿福就听见了汪汪汪的狗叫声。 她瞬间想起来朱公子安慰她时说的阿黄,所以是朱公子来看她了?阿福眼睛一亮,扔了筷子就下榻,还没走到门口,金宝相花的玫红门帘儿一动,下头钻出一只高大的黄狗来。 这狗可大,毛茸茸的狗头都快和阿福齐胸高了,一双狗还眼神采奕奕地盯着她看。阿福猝不及防给吓了一跳,啊地叫了一声。 阿黄也被阿福吓了一跳,汪地叫了一声,溜回刚刚进屋的燕王身边蹭蹭求安慰,呜呜汪,主人求顺毛。 主人却是顾不上给爱犬顺毛,他安慰爱妾去了,摸摸阿福的头,“不怕,阿黄不咬人。” 呜汪,阿黄睁大眼睛看着主人给别人顺毛,大尾巴都委屈地垂下来了。 “它突然进来,吓了我一跳,”阿福挽着燕王的手不放,才是半天不见,她就好想他。 燕王就牵着小姑娘往榻上坐了,轻轻淡淡地看一眼随后进来的王承恩,王承恩识趣,摆摆手让屋子里伺候的侍女们出去,给两个主子留下独处的空间。只阿黄这狗祖宗难办,王承恩试着推推阿黄,阿黄不肯走,汪了一声。 “阿黄留下,”燕王招手叫阿黄过去。阿黄大尾巴高兴地一甩,小跑着过去了,到叫王承恩吃了一嘴毛。 真是人不如狗。王承恩都习惯了,默默退出去,拉好门帘子,认真守门。 翠眉端着茶盘来,悄悄问守在门口的王承恩要不要上茶。 “这时候上什么茶,”王承恩摇头,好奇地问,“翠眉姑娘是留在徐夫人身边了?”贤妃娘娘送来的宫女只剩下翠眉了,这回又跟了徐夫人,贤妃娘娘的打算就是落空了。 “自然,”翠眉微笑。徐夫人太单纯了,她就算还可以回去王爷身边伺候,她也不想回去了,她得护着点徐夫人呢。 王承恩看翠眉脸上并无不满,暗暗称奇,也不知徐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把一向眼高于顶的翠眉给收服了。他刚才只匆匆看了一眼,美则美矣,年纪实在是小,贤妃娘娘更有得等了。 屋子里,阿福依恋地挤着燕王一起坐,燕王也不嫌腻,任由她挽着自己,剩下一只手就摸着阿黄的头,“这就是阿黄了,你不是想要见它。” “它怎么长得这么大!”阿福看着比自己大只的阿黄,很难觉得它可爱,大概她是叶公好龙了。 “它很乖的,”燕王为了显示阿黄真的很乖,给大狗狗下指令,“坐下。”阿黄坐。 “打滚。”阿黄在地上滚了一圈。 “起来。”阿黄威风凛凛地站起来。 “你看它真的很乖,”燕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然后瞬间被阿黄打脸。早就习惯了表演结束主人要给奖励的阿黄一看主人不给吃的,就自己给自己挑了一个,嗷呜一口叼起小方桌上的小乌龟就跑。它闻到这个东西有肉味。 阿黄这一招真是迅如闪电,它抓兔子狐狸一样快。燕王好笑地摇摇头,扭头一看阿福。 阿福要哭了,“我的小乌龟!” 年纪轻性子急的张侍妾就先嘀咕了,“王爷可是第一次亲自带人回府呢。” 站她旁边的孙侍妾不说话,悄悄去看白侧妃的神色,府里论宠爱白侧妃才是头一份,她们这种没得宠爱的小侍妾,着什么急? 最前面的白侧妃稳稳站着,她穿着天水碧湘裙,玉色通袖春衫上琵琶扣严丝合缝扣到了下巴底下,显得严谨而优雅。看着燕王牵了一个娇小美人的袖子,神色依然端庄温和,待燕王走到跟前,盈盈一拜,“王爷。” “爱妃辛苦了,”燕王笑容柔和,虚虚扶了白侧妃的手肘。 白侧妃温柔地笑着,顺势站了起来,道:“王爷此番巡视金陵,才是辛苦。” 她又笑着看向阿福,“这就是王爷信中说的妹妹吧,果真是我见犹怜呢,淑景园我已经命人打扫整齐了,只是不知道妹妹的喜好,恐怕布置得不太妥当,妹妹有什么不喜欢的,尽可与我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6.第 86 章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怎么脸这么红, 难道又发热了?”燕王假作不知阿福脸红的缘由, 低低笑了几声。 初次见面,阿福就觉得这位朱公子的声音好听, 此时听他低笑, 便如春风吹皱了春水,一颗心也跟着他的笑声颤动起来。 看见阿福的脸色愈红了几分,燕王噙着笑, 抬手落在阿福滚烫的小脸上。指尖触到的肌肤柔嫩之极,让他想起了慧姐儿爱吃的奶豆腐,白软嫩滑,吹弹可破。他指下不敢用力,生怕碰破了, 便只小心翼翼地抚了抚。 “更红了呢,”燕王收回了手,捻着指尖淡笑道。他正值气血方刚, 跟前的人又是梦中缠绵入骨的徐氏, 不免下腹燥热,只是一看小姑娘稚气未脱的脸,他不得不压下了起伏的心绪, 默念三遍清心咒,美人尚小, 可有得等。 为什么红, 难道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阿福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了那不正经的朱公子一眼。明明长得这么好看, 就像是话本里的翩翩佳公子,可行事却像故事中调戏佳人最后被佳公子惩恶了的纨绔。 她忍不住又多看了这朱公子一眼,还笑,还笑,就不能正经点么! 被阿福瞪了几眼,燕王也不生气,只觉得小姑娘这样生动活泼甚好,他是不愿再看到她气若游丝的模样了,梦中剜心之痛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我刚进来,听你说还要一碗,”燕王转眼看到一个雕漆描金的食盒搁在一旁贴螺钿花草的紫檀几子上,他揭开盖子,里头是汝窑的天青冰裂大肚瓮,揭开一看,胭脂米粥衬着天青瓷色犹如桃花般冶艳。 美食美器,燕王看在眼里,却眸色微冷,扬州的奢靡之风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商人巨贾为了取乐竟有把金箔往水里扔了,看人争抢为乐的。而扬州知府家里,吃穿用度无不精细,价值连城的汝窑瓷也可拿来盛粥。无怪乎有人说举国之财聚于江浙。 燕王思及去年河南大旱,赤地千里c饿殍遍地,朝廷却无力赈灾,眉峰越发的冷峻。 大梁新立,这天下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这江浙之地因前朝福王肉坦而降,得以免受战火之苦,繁华依旧,同时前朝余孽却也得以喘息,如滴水入海,藏匿其中。在江南,朝廷的掌控还是弱了。 “我吃好了,”阿福敏锐察觉到朱公子气息微变,以为是他嫌弃自己吃得多,她小心翼翼望着朱公子,小声说道,“不要了。” 只可惜她肚子不争气,话音刚落就很不给主人面子地响了起来,“咕噜噜”。 燕王一下子笑了,调侃地看她,“这就是吃好了?” “我睡了太久,饿狠了才会吃这么多,”阿福红着脸解释,都怪那个碗太小了,只有她拳头大,只装得下三两口粥,怎么能吃得饱嘛。她说着说着,神色不免带了些委屈。这真不能怪她吃得多! 燕王看她小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的十分有趣,暂且把天下大事放到一旁,亲手给小姑娘盛了一碗粥,“你刚醒来,肠胃还弱,不能一气吃太多。” “嗯嗯,”阿福乖乖点头,“我再吃一碗也就够了。”论耐饿,瘦马们都是一把好手,要不然怎么维持削肩细腰没有胸的杨柳身材呢。她悄悄咽了咽口水,她一点都不馋! “等你好了,想吃什么都可以,”燕王哪会看不出她的心思,宽慰地说了一句,拿了金丝包边的白瓷勺仔细喂她喝粥。 头一回与男子如此亲近,阿福觉得不好意思,可又不好拒绝,妈妈说了,瘦马是伺候人的,要婉转柔顺,所以朱公子想要做什么,她都不能拒绝。 好在如何把饭吃得姿态动人她是认真学过了的,并不怯,朱唇微启,轻轻地咬住了勺子。阿福本身气质清甜纯美,然而那花瓣儿一般娇嫩的唇含着白瓷的勺子,恁地平添几分风情来。 阿福不知道,瘦马培训里的姿态当然是怎样勾人怎样来的,她这么轻轻一咬,燕王殿下看得一热,忙把勺子递给了阿福,叫她自己吃。 自己吃还自在些,阿福也不在意朱公子的半途而废,接过碗迅速而优雅地把粥喝完了。燕王都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自己喝的时候就端庄了。 “朱公子,我想回香如故看看可以么?”阿福待朱公子放下碗,才是小心而期盼地问他。 “你可还记得自己是怎么病的?”燕王避而不答,反问道。 “我喝多了酒,许是受了寒,”阿福还记得自己喝了好多酒,加了红枣桂圆蜂蜜的绍兴女儿红喝起来甜甜的,姐妹们一劝,她就多喝了几杯。 “你可知道你是中毒了,”燕王瞧着她傻乎乎的,这要没有他护着,往后在王府里可怎么活。 中毒?她好好的怎么会中毒呢?阿福不解。她没发现她居然一点都不怀疑朱公子的话,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是中毒不是生病,“我是在香如故中的毒,所以公子提前把我接了来?” 倒也不是傻到底,燕王点头,“你可知道是谁给你下毒?” 她最后三杯酒是与含烟姑娘喝的,可酒是兴儿给她倒的,再说含烟姑娘为人清傲,不像是会下毒害她的人。阿福忽然记起来那日被阿芙喂下去的解酒茶,苦得像是药汁。不,不会的,阿芙怎么会害她呢?阿福不愿意如此揣测自己视同亲妹的阿芙,可那日灯下阿芙嘴角诡秘的笑在她脑中越发的清晰。 “看来你自己也猜到了,”燕王看她紧抿着唇,唇边那粒小梨涡就陷得更深了,怜惜地摸摸她的发,“忘了吧,明日我们启程回京,这里的事你就不要记挂了。” 朱公子的话已是肯定了她的猜测,阿福心中绞痛,强撑着与燕王道谢:“谢谢公子救我。”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别哭,不值得,”燕王捧了阿福的脸细细与她擦泪,他只喜欢她在某些时候落泪。 这样的温柔体贴是阿福不曾从徐妈妈又或者姐妹们身上得到的,阿福忍不住扑进了燕王怀里,不顾姿态地嚎啕大哭起来。 这是她这辈子最委屈的时候了,“我真心待她,她为何狠心害我?” “只当是喂了阿黄,”燕王拍着她的背,把人抱得紧紧的,心都被她的眼泪泡软了。她是重情之人,若是知道香如故已经不在了,怕是会大恸伤身,不如瞒着她,他自会为她找出公道。 “阿黄是谁?”阿福哭着打了个嗝,闷声闷气地问。她知道朱公子是在安慰她,她不能辜负了朱公子的好意。 “是我养的一条大黄狗,贪吃得很,”燕王耐心哄着阿福,“不过它会自己抓兔子狐狸打牙祭,吃得油光水滑的。你这样爱吃,它也会喜欢你的。”说到阿黄,燕王忽然皱眉,为何梦中他带着徐氏打猎,却没有带阿黄? “它会不会咬我?”阿福听说是朱公子养的大黄狗,就想到了那句良心都被狗吃了的话,哭声稍歇。毕竟是年纪还小,她念着那只厉害的大黄狗,把伤心分散了些,“妈妈怕猫儿狗儿抓咬,在我们身上留了伤疤,是不许我们养这些的。” “你对它好,它也就对你好,沅沅这么可爱,它是不会咬你的。”燕王暂时放下了疑窦,温声道。 所以人竟然不如狗么?阿福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公子对我好,我也会对公子很好很好的。”尽管她不知道朱公子对她的好能够维持多久,她会永远记得朱公子此时对她的好,一心一意伺候他,直到他不再需要她。 “好,”燕王听着她的柔声细语,心中甜如蜜糖,他一定会好好的护着她,谁也不能再把她从他身边夺走。 “我这就出来了,还没有与妈妈和姐妹们道别呢,”香如故除了一个阿芙,还有很多的好姐妹和教导她的妈妈们,没能坐着轿子出门子已经很遗憾了,临走前不能再看看大家就更遗憾了。 怎么又惦记起来香如故了,燕王很是烦恼,只得又撒了个谎,“她们说因为兰汀的事没脸见你,就不见了,只派了你的丫头来给你送东西。” “兴儿?”阿福虽然失望,但大家应该是叫兴儿带了话的。 “你大病初愈不能劳神,午睡起来,我再叫那个丫头来见你。”燕王扶着阿福躺下,取过茶炉上的热帕子给她擦了脸,叫她午睡。 阿福哭了一场也觉得累了,听话地乖乖躺在枕头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沅”燕王差点又把喊顺口了的沅沅喊出来,顿了顿还是改了口,“阿福你病刚好,先歇着罢。”说完逃也似地躲到屏风后换衣裳去了。说什么情深,他梦中竟是从来不曾问过阿福身世姓名么? 以为自己足够情深意重的燕王被梦中的自己打脸了。 阿福看着燕王有些仓促的背影抿着唇笑了,不论是朱公子还是燕王,好像也没差的。不过她还是喜欢在心里偷偷叫他朱公子,有一种别样的亲密。 房门外,陆永川站得笔直,一脸正气。 曹正淳站在他身后,悄悄投以同情的目光,虽然撺掇陆永川来请王爷是他的主意,但是作为一个好人,他的良心还是有点痛的,没看丫头们都在屋子外头站着么,王爷难得近一次女色,坏人好事,遭天谴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7.第 87 章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阿福有生以来头一回出远门,这样日日在船上看着河上风景也没有腻的, 春光绮丽,风景如画, 更何况还有燕王陪着她。 燕王看她喜欢, 还有些歉疚不能让她下船每个地方都玩玩看看,到了京城以后就更没有这种出来游玩的机会了。 是以当刘玉追上他们的船,前来求见,并带了他的妻子说要给燕王女眷请安的时候,燕王就答应了让那刘吴氏去见阿福, 一则找个人给阿福解解闷,二则等阿福进了王府以后, 交际都是要学起来的。 知道自己要见客, 阿福好紧张,那个什么帮的帮主夫人一听就是好厉害的人物,她要是招待不好, 会不会丢了朱公子的脸?好在有淡竹和连翘帮衬着, 忙换了一身见客的新衣裳, 重新梳了头,才是请了刘吴氏来见。 刘吴氏是江湖儿女,丹凤眼儿瓜子脸,穿碧色褙子香色裙子, 头发束在银丝发冠中, 英姿飒爽又有几分精明, 然而这位女中豪杰在看见阿福的时候,眼中还是露出诧异的神色,燕王这宠妾未免也太年幼了。 不过她的诧异也只在一瞬间,低下眼睛与阿福见礼,再抬起头就已经是一团和气了。 “刘太太请坐,”阿福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招待客人,脸上是标准的端庄式微笑。 刘吴氏道谢入座,看一眼这位徐夫人,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一句,真是小,还没有她女儿大呢,梳着个端庄典雅的牡丹头,漂亮是真漂亮,令人眼前一亮的明媚鲜亮,然而不免让人担心她纤细的脖子能不能撑得住头上那些沉甸甸的金钗。 还是个小姑娘呢,刘吴氏眼里就多了几分对小姑娘的怜惜,语气也越发软了,“听口音儿,徐夫人莫非也是扬州人?” “正是,”阿福微笑点头,燕王已经把她的新身份告诉了她,她也都认真记下来了,往后她就不是香如故出身的瘦马了,而是扬州籍徐举人家的独女徐韶光,有父母还有兄长。韶光是燕王给她取的名,取自煦色韶光之意,愿她芳年永继。 她就是燕王正正经经从良家纳的良妾,大家叫她也改了口,都称徐夫人。 “无怪我见了徐夫人就觉得亲切,我也是扬州人,自从嫁给当家的,已经有十年没回过扬州了,”刘吴氏一下子就靠着老乡身份拉近了关系。 出门在外,阿福也觉得刘夫人是老乡就多了几分亲切,抿着嘴笑,“我也觉得太太面善,原来是家乡人。”不过她自己出身香如故,阿福就有点虚,不敢透露更多与刘家太太叙老乡情。 刘吴氏看她滴水不漏,不免叹一声不愧是燕王身边的人。等她留意到徐夫人湘裙下露出一角的尖尖莲鞋,刘吴氏笑容一顿,很识趣地不再谈论扬州话题,转了口风儿,提起正事来,“这回冒昧来打扰夫人,是我那当家的在河里捞到了些东西,他大老粗不懂差点就扔了,我看了觉得是女眷之物,不适合流落在外,就大胆的拿来给夫人看看了。” 刘玉确实是不懂,以为燕王是让他捞沉船表忠心,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都给捞了上来。刘吴氏检查后就发现了蹊跷,其中有几箱子女眷的衣物,看材质做工绝不可能是婢女之流的,又打听到燕王带了女眷,刘吴氏就带着捞来的东西跟着丈夫一起来求见了。 听了这话,阿福心里一跳,当日沉船,他们来不及搬走船上的东西,她的行李就都落在了沉船上,别的都还好,她只心疼姐妹们送她的礼物。 “太太说的东西在哪?”阿福期盼地看着刘吴氏,能找回来一件她就很开心了。 “我这就叫人送进来,”刘吴氏被阿福一双盈盈妙目看着,哪还顾得上卖关子,忙叫人把东西都抬了上来。 抬着大箱子的仆妇们鱼贯进来,阿福看着沉沉落在地上的箱子,笑意微敛,她哪有那么多的东西,莫非是遇上了话本里的行贿?那她可不能给朱公子拖后腿。 刘吴氏一直留心着阿福神色,见她忽然端了起来,并不以为意,女人都是眼浅的,等会儿见了箱子里的东西就不会是这个表情了,因而笑道,“夫人看看这些东西可是你落在沉船上的?” 得了她的提示,刘家的仆妇们依次打开了摆在阿福面前的大箱子,绫罗绸缎珠宝玉石,一眼看去真是玲琅满目,比如摆在黑绒布上头的宝石项链c头冠c耳环c手镯一整套,满满都是镶嵌的蓝宝石,光线折射之下,耀花了人的眼。 就连王府出身见惯了好东西的淡竹和连翘都忍不住往那一套珠宝看了又看。 阿福也多看了一眼,确实是闪耀,却不是她的东西,刘吴氏是通过她向朱公子行贿啊。阿福突然兴奋起来,她一定要大义凛然地拒绝了。 没有女人不喜欢珠宝,尤其是这种西洋来的珠宝打磨得比她们的首饰头面更加的耀眼夺目,刘吴氏笑道,“这些都是夫人的东西罢?”刘吴氏以为阿福会顺水推舟说是自己掉的,就把东西收了,哪知道阿福摇了头。 “不是,我只丢了些普通首饰。”阿福表示自己是个诚实的孩子。 刘吴氏愕然,脸上的笑差点端不住,这徐夫人是不是傻?她勉强笑了笑,更诱导的语气道:“夫人仔细看看?”说着拿起里头一个嵌了红蓝宝石的金怀表,特意打开了给阿福看,“这只西洋怀表,想来也只有王府女眷能用了,夫人请看,还有个镜子呢。” 阿福好奇的看了看,那叫怀表的东西几根细针滴答滴答走动着,好像挺有趣的,至于镜子就更稀罕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可以把人照得纤毫毕现的镜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镜子里的自己,嗯嗯,真是漂亮美丽惹人怜爱。 然而,当着刘太太期待的眼神,阿福还是坚决的摇了头,“这不是我的东西,如果刘太太带来的都是这样的贵重物品,那就是没有我的东西了。” 刘吴氏还是第一次遇到送礼送不出去的,只好叫人把从沉船里找到零碎物品拿上来,她是真想不明白,依着徐夫人的出身,竟然能守得住不贪财,也是十分稀罕了。 衣裳鞋袜泡了水是不能要了,刘吴氏整理出来的,只有几枚廉价的银质钗子,稍微过得去一点的是一只翡翠镯子,也不是多好的成色,最贵就是那几锭银子。 阿福一看安置在小匣子里属于自己的东西,眼眶儿就有点红了,失而复得,纵然姐妹们送她的礼物遗失了大半,能得回几样也聊以慰藉了。 刘吴氏冷眼旁观,觉得这徐夫人真真是个傻的,她拿来的随便哪一样都比这几样廉价首饰值钱多了,不趁着此时受宠多给自己捞点好处,往后失宠了,谁还来送礼? “多谢刘太太了,”阿福很克制地没有掉眼泪,得体的向刘吴氏道谢。 “物归原主而已,”刘吴氏不死心再问一句,“夫人不再看看这里面还有没有你的东西?” “不了,”阿福淡淡笑着拒绝了,“能找回来这些,就足矣。” 人不收礼,总不能强按头,刘吴氏也只好打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8.第 88 章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阿芙从外面回来,已是午后了。她轻轻推开门进了屋子,就见桌上摆了个藤编的食盒, 一旁搁着一碟新鲜的樱桃, 晶莹水灵,仿佛刚从枝头上摘下来一样。 她正觉得口渴,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便拈了一粒红艳艳的樱桃,刚要送进嘴里,忽而想起了袖中的枝条, 恰巧阿福听见动静从屏风隔着的内室走出来,喊了她一声。 阿芙被吓了一跳, 手里的樱桃也掉了,她皱眉看阿福, 拍着胸口,恼道:“你走路都没声儿,吓了我一跳!” “你去了哪来?”阿福早习惯了阿芙的惯常对她说话的语气, 不以为意的走过去, “妈妈叫人送的樱桃, 我想着你喜欢这个, 可是留着一颗都没动。” 阿芙做贼心虚,不敢与阿福对视, 扬声叫了兴儿给她打水洗手, 回头指着放在桌上的小包袱, “我去买了一个扇面,想着你要走了,我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你,就给你绣个扇子,往后你夏天打扇也就能想起我来。” “纵是没有这扇子,我还能忘得了你?”阿福打开包袱,里头放着一把月白扇面的湘妃竹菱形团扇并十几束各色丝线,她就把团扇取了拿在手里扇着,怅然道,“我是真不想与你分开。” 她被自己爹娘卖掉的时候,已经记事了。那年疼爱她的奶奶刚去世,爹娘对她就变了脸色,不,应该说她那对父母就从来没有对她好脸色过,没了奶奶的庇护,她就成了野地里的小草,不过几个月就从白白嫩嫩的胖娃娃被养成了个黑瘦的丑丫头。后来她娘生下来个弟弟,两口子就更嫌弃她碍眼了,听说可以把女儿卖给养瘦马的,两人就迫不及待地把她领出来卖掉了。 离开那样的父母,她并不是很伤心,更何况小的时候不懂瘦马究竟是什么,只觉得这院子里的人又干净又漂亮,还能吃饱饭,简直是到了了故事里的仙境一样。即使是现在,被卖了两千两,她也很感激徐妈妈,不论如何,是徐妈妈给了她平安长大的机会,至于往后的命运如何就全看她自己了。 “我也不想和姐姐分开,”阿芙在兴儿的服侍下净了手,将纤纤玉指在帕子上揩干,这才抬眼看向阿福,她的语气有些唏嘘,“我们姐妹在一起快有七年了。” 七年的相处,并非全然是虚情假意。然而既生瑜何生亮,她们两人实在是太像了,妈妈为了让她与阿福更像一些,特意在她额上点了一颗红痣。许是她对点痣的染料不耐受,脸生生肿了一个月,吃足了苦头。 阿芙的父亲是个久试不第的穷酸秀才,自负才华盖世,没甚么本事,却有一身妒贤嫉能的臭脾气。阿芙虽恨她父亲,却也学了些秀才的品性,被徐婆子在额上点了痣,嘴上说着高兴与姐姐一样,心里其实是恨的。凭什么就得是她像阿福呢?阿福又傻又白,偏偏惹人喜欢,就连一起长大的宋青河都更喜欢阿福。 只是平日里的怨恨都被阿芙压了下来,直到这次,眼看着有个英俊的贵公子可以叫她脱离苦海了,却还是被阿福抢了去,她怎能不恨? 阿福不知阿芙心中的千回百转,犹在回忆当年,“我还记得你刚来,心想这个妹妹与我长得真像,哪知你躲在屋子里哭了整整三天,把眼睛都哭成了烂桃子,我哄了你三天,才是给了我一个笑脸。” 两人因着这三日相伴的情谊,迅速的熟悉起来,互相通了身世姓名,发现两人竟然连名字都是同音不同字的,阿福又比阿芙大了三天,自此姐妹相称,就算是妈妈给两人重新取了名字,她们私下里还是称呼彼此的小名。 想起往事,阿芙低下了头,她在桌边坐下,拿起一颗樱桃含在嘴里。这樱桃看着光鲜好看,吃在嘴里却不如想象中的甜。她吐了核,打断了阿福的回忆,“姐姐我是真不想与你分开,不如等你过了门,求一求朱公子,把我也买了去吧。” 朱公子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好说话的人,阿福没有很干脆的一口答应,她怕阿芙生了希望又失望,只说,“我尽力试试。” 她就知道阿福不会愿意诚心帮她。阿芙摸到藏在袖子里的枝条,抬头笑了,仿佛依恋地把头靠在阿福身上,手也楼住了阿福的腰,“那我等姐姐的好消息。” 阿福的腰很是敏感,被阿芙这样靠着,整个人都绷紧了,可又不能推开需要安慰的阿芙,她忍着腰间的不适,摸了摸阿芙的头,“你吃过午饭没有,我给你留了一碗绿豆粥和两碟凉拌小菜。” “晚上还有姐姐的酒宴呢,我就不吃了,”阿芙松开了阿福的腰,并不是每个人都像阿福一样不怕胖的。 “对了,刚刚你不在,妈妈让我给你选一身衣裳,我就选了这两个,你看看可还喜欢?”阿福转身去窗下矮榻上的针线笸箩里取了两块尺头来,是她特意跟李裁缝要来的。 阿芙一看居然有一块海棠红的料子,心里一刺,笑问,“姐姐给我选的我哪有不喜欢的,姐姐选了什么颜色的嫁衣?”海棠红十样锦,是可以做嫁衣的料子了,阿福给她选这个真不是故意? “就是这种,”阿福见阿芙好奇,就拿了那朱红牡丹的给阿芙看。李裁缝会做生意,见她要那两块尺头,干脆把她选中的几种料子的尺头都送给了她。 朱红牡丹,真是张扬,阿芙勾起嘴角笑了笑,她这才留意到阿福手上的一对翡翠镯子,“妈妈把镯子也给你了?”是阿福说要把镯子还给妈妈的,结果她自己把一对都戴上了。 “嗯,”阿福脱下左手的镯子,“这镯子是一对儿,我们一人一只罢,也是个念想。” “它们好好的是一对儿,何必拆了,”阿芙不肯要,眼珠子一转,开口要了另一样,“姐姐若是诚心与我留个念想,不如把你那个观音坠子留给我。” 阿芙开口要的观音坠子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仅仅是个木雕的观音像,戴的久了,上了一层包浆,看起来才不那么寒碜。但她知道那是阿福的奶奶留给阿福的,阿福很是珍惜。她开口要,只是故意让阿福为难罢了,并不是真心想要。 听了这话阿福果然为难了。 阿芙又道:“若是朱公子不愿意要我,此后我们是再也不能见到了。” 阿福却还是不能下了决心,这观音坠子是奶奶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了,她舍不得。 “是我强求了,这是奶奶留给姐姐的东西,姐姐舍不得给我也是应当的,”阿芙以退为进,“姐姐不要为难了。”反正也不是多稀罕的东西,要不是为了给阿福添堵,她才不想要呢。 哪知阿福是真舍不得,听她这么说,就真的不打算给她了,“那妹妹还是留着这个镯子吧,希望它们能有再聚之时。” 说着就把镯子给阿芙戴上了,嗯嗯,还是镯子比较适合漂亮的小姑娘。 阿芙没想到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阿福居然跟她玩这一手,又吃了个闷气,她低了头抚摸手上的镯子没有说话,重聚之时恐怕是不会有了。 晚上,漱玉阁的宴席摆开两个大圆桌,院子里的姑娘们都来了。 各个都盛装打扮了,一时间,美人如花,香气扑鼻,莺声燕语的问候之声与环佩摇曳的叮咚之声c衣裙摩擦的簌簌之声c以及杯盏碰撞之声交织成一片,十分的热闹。 作为东道主,阿福忙着招呼众人,虽有阿芙和兴儿从旁协助,也是忙得团团转,饭菜没能吃几口,倒是先喝了一肚子酒。 “看来我是来得太迟了,”正热闹的时候,含烟姑娘姗姗来迟了。 听见这话,众人都停了箸往门口看去,就见披着一件蛋壳青绣竹叶披风的含烟姑娘站在门口,天色已晚,她身边的丫头提着一盏红灯笼,这真是来得太迟了。 “含烟姐姐,”阿福忙放下酒杯去迎她,请她入座。 含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个小丫头打了脸,此时看阿福是哪里都不顺眼,因此淡笑道:“我就不坐了,晚上我是不敢吃东西的,不如妹妹年纪小。我来敬妹妹三杯酒就回去了。” 说着让人倒酒来,自己一气饮了三满杯。尔后笑吟吟地看着阿福。 这时候阿福已经有些上头了,脸色酡红,可含烟的酒她又不能不喝,只要硬着头皮生灌三杯。 含烟看她爽快,心里的气就散了些,令她的丫头把礼物送给阿福,“姐妹们慢慢玩罢,我就走了。” 等含烟走了,席上才重新热闹起来,紫玉直言,“要是她在,我们大家都不自在。” 众人纷纷附和,又叫阿福入席,才看见她已经靠在一旁的案几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这下可好,东道主先醉倒了,”紫玉摇头。 “兰汀你和兴儿扶她回房休息去,”紫嫣看阿福醉倒的样子实是可怜,生怕她没靠住案几摔倒了。 “那我就先扶着姐姐回去了,”阿芙笑着点头。今晚阿福喝的就倒是有一半是她劝的,含烟那几杯只是压倒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阿福醉得人事不知,光靠兴儿和阿芙是扶不回去的,最后还是叫了个仆妇把她背回去的。 两人合力为阿福脱了衣裳,擦了脸,阿芙就吩咐兴儿去厨房要来了一碗解酒茶,“姐姐这里有我照看就可以了,你回去和大家说一声,让姐妹们不要担心。” 兴儿应诺,为两人关上了房门。 夜深人静,屋子里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阿芙心跳如擂鼓,从袖子里取出了藏了一天的枝条。因贴身放着,叶子已经发焉了,她把叶子都摘了下来揉碎,在解酒茶里搅了搅,因怕叶子失了药性,不够用,又用枝条在茶里泡了泡。 这才收拾了残渣,把枝叶都埋在了屋角高几上的吊兰盆里,又谨慎的洗干净手,端着解酒茶进了内室。 阿福是第一次在大运河上坐船,船上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非常的新奇,离愁别绪就不那么明显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9.第 89 章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阿福忙与兴儿一起收拾了案几,请两人坐下,奉茶。 “芷沅姑娘大喜了,”来给阿福量身的裁缝是香如故惯常请的香秀坊的李裁缝,还未喝茶先道喜, 一双利眼把阿福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 笑着道,“芷沅姑娘比开春那会儿更出落了,身量也长了一寸。” 徐婆子闻言也仔细看了看阿福, 笑道:“还是你眼利, 我日日见着她,都不大觉得出来。”芷沅被卖到香如故的时候才五岁,长得又黑又廋, 乍一看就是个丑丫头,要不是她看着她额头上一粒朱砂红痣格外精致,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珠又透着灵性,出了四两银子买了人,就要错过这么个好苗子了。 结果好好养了一年, 芷沅就越长越精致, 玉雪粉嫩的, 可把院子里的人都惊到了,徐婆子还记得那对夫妇不过是长得齐整而已, 能生出个这么漂亮的女儿, 没准是祖坟冒青烟了。 后来兰汀也被她的秀才爹卖到了香如故来, 两个小姑娘小时候长得是差不离,徐婆子就起了意,把两人当做双生子来养,还用了秘法在兰汀额上点了个与芷沅一模一样的朱砂痣,就是想借着双生子的噱头把两人身价提一提。 只可惜这回的朱公子没看上兰汀,不然还能多赚一笔,徐婆子念着这个憾事,四下一看,问道:“兰汀呢,怎么不在?” “她去送姐妹们了,”阿福怕妈妈怪罪阿芙,忙道。 “既然她不在,你就比着她的喜好给她也挑一身衣裳,”徐婆子知道兰汀是个爱交际的,也不深究,她决心吸取教训,把手里头的好苗子都装扮上,便吩咐芷沅给兰汀挑衣料。 “不如等她回来再看罢?”阿福想着阿芙爱美,她对自己搭配衣裳的能力可不看好,给阿芙搭配丑了怎么办?“再说还要量身呢。” “姑娘不必担心,兰汀姑娘的尺寸我是记着的,”李裁缝为人精明,对于老主顾家姑娘们的身量尺寸都是记得很清楚的,纵然是不爱做衣裳的芷沅姑娘她都能留心记着,爱俏的兰汀姑娘她如何能忘? “兰汀姑娘还在长个子,一会给她裁料子的时候多留两寸余地就是了,”李裁缝很有经验。芷沅姑娘就要出门子,自然是做合身,兰汀姑娘还不急,做得略宽松也无妨。 话都说到这里了,阿福也没反对的余地,依着李裁缝量了身,果然如李裁缝所说长了一寸。 “前几日我们香秀坊刚进了一批新料子,都是顶好的织锦缎,知道芷沅姑娘要做嫁衣,我就都带了些尺头来,”李裁缝记好了芷沅姑娘的尺寸,就让她的小丫头打开带来的包袱,里头整整齐齐摆着十几二十种各色尺头,有一半颜色都是如海棠红c石榴红之类的偏红色。 香秀坊惯常做的是烟花柳巷的生意,衣料质地算不上顶级,样式花色却都是新鲜时兴的,一溜儿摆开在红漆圆桌上,真是灿若霓虹,赏心悦目。 “姑娘看看,可有中意的?”李裁缝笑看阿福,心里有些惋惜,长得仙女一样,可惜没能投生在好人家,年纪这么小被买了去,那主顾没准有不好的癖好。不过李裁缝常年与这些瘦马妓子打交道,可叹的故事看得多了,同情心也消磨了,念头一起就略过了,只一心推荐自己带来的料子,做成了又是一笔大生意。 毕竟是年轻的小姑娘,就没有不爱漂亮衣裳的,阿福伸手摸摸那些柔软光滑的衣料,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种十样锦的是如今最时兴的样式,前儿如是阁的姑娘出门子就是做了一套银红的嫁衣,”李裁缝看她纠结,忙推荐道。说着拿起一块儿海棠红的在阿福身上比划,“不过依我看,芷沅姑娘更适合海棠红,妩媚娇俏。” 瘦马出门子虽也说是出嫁,可毕竟是给人做小,哪里能用正红呢?也只有选些偏红旁色了。 “妈妈觉得怎么样?”阿福听李裁缝这么说也觉得好,询问地看着徐婆子。 “我看这个夹金线牡丹的更好看,”徐婆子却挑了一块儿与正红十分相近的朱色锦缎,重重牡丹天姿国色,其上金线熠熠生光,做成衣裳,定然是极为出色。 “徐姐姐好眼光,这个料子好是好,就是太打眼了,”李裁缝好心提醒。瘦马是去给人做小的,打扮太张扬了,岂不是扎大妇的眼? “无妨,我家女儿如此容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方是得宜,”徐婆子笑笑,那朱公子远来扬州买人,怎么会带正妻?即使带了人也只会是娇妾美婢。芷沅新过门,正是新鲜,这个时候不趁机争宠,要放到什么时候去? 徐婆子养瘦马全为牟利,可也希望自家出去的瘦马能有个好下场。 既然徐婆子都这么说了,李裁缝就记下了朱红金线牡丹做嫁衣。 阿福自己挑了豆绿c藕粉等色做了两身春装,两身夏装,这就算是徐婆子陪送给她出门子的嫁时衣了。阿福念着李裁缝推荐的海棠红十样锦好看,就给阿芙选了做褙子,又配了柳绿的做裙子。 待到送走李裁缝,阿芙还是没有回来。 徐婆子拉了阿福的手同坐榻上,低声嘱咐她,“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门子了,陈妈妈的课还没来得及全都教给你,这两日你就专心跟着她学一学,不要偷懒。” 香如故的陈妈妈教的是闺房之乐,阿福羞红了脸。 “男人呀贪色,你伺候好了他的子孙根,才能让他离不了你。不然就是天仙,在床上木头一样不知趣,也是要被男人冷落的。”徐婆子语重心长。 阿福的脸更红了。 徐婆子笑着摸了摸她滚烫的脸,“这有什么可羞的,男女人伦,食色性也,往后你就知道好处了。” 徐婆子看她把头越垂越低,生怕她把自己羞死,略略交代了几句就起了身。 “妈妈,您的镯子,”阿福忙取了装着徐婆子那双翡翠手镯的盒子追出门去,光顾着害羞了,差一点忘了把镯子还给妈妈。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陪嫁的,这双镯子你就留着罢,”翡翠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徐婆子亲手再把一双碧盈盈的镯子给阿福戴上了。 阿福手腕细白,戴着这翡翠的镯子格外好看。她喃喃道了谢,站在房门口庑廊上目送着徐婆子走远了。 午时的日头升得老高,院子里静无人声,阿福倚着廊柱张望,也不知阿芙去了哪个姐妹的屋子。她素知阿芙心气儿高,这回偏偏是她被选走了,她便有些担心她。 阿芙却是不在香如故里了。 却说当时,紫嫣等几个年纪大的瘦马从阿福房中出来以后就各自回房了,年纪小的瘦马们还有些活泼,舍不得就散,聚在庑廊上叽叽喳喳议论芷沅的好运气。 因兰汀和芷沅是住一个屋子的,看见也兰汀避了出来,有人不免觉得奇怪,一个穿着丁香紫褙子的姑娘就好奇地问:“兰汀你怎么也出来了?” “妈妈定是有私房话儿与姐姐说呢,姐姐脸皮薄,我要是一旁听着,可不得羞死,”阿芙眼波流转,掩着嘴笑道。 她这大有深意的样子,姑娘们瞬间都懂了。瘦马学那些琴棋书画不过是给自己镀个才女的金,归根到底都是为了伺候男人,她们的功课里,那些闺房之乐才是重头大戏呢。阿芙这么一说,可不是个个都明白了。 顿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小瘦马于房中之事学得不如姐姐们深入,还是一知半解的时候,妈妈定然是要提前与芷沅详说了。哎呀,想想就觉得好羞人。 阿芙等姐妹们笑过,这才开口道:“你们可有人要出门,芷沅姐姐不日就要出门子了,我想买个扇面给姐姐绣一把并蒂莲的团扇。” 小瘦马们年纪都不大,妈妈还不太拘着她们不让出门,如阿芙想要自己出门买扇面,叫上个婆子陪着就行,只不能离了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前的小南街。 “我有一把素面的湘妃竹扇面,兰汀你要不要,”那个丁香紫褙子的姑娘正好就有扇面,很是大方地对阿芙说。 “谢谢榆梅姐姐了,不过我还想亲去绣坊挑一挑丝线,”阿芙笑着拒绝了,“上回叫兴儿帮我买,结果买来的都不甚合我的意。” “现在出门,日头太晒了,”一个姑娘看了看庭院中明亮的阳光,摇了摇头。 靠脸吃饭的瘦马们都很是珍惜自己的容颜,听了这话,纵然有想出门的姑娘,看了庑廊外头太阳,都退却了。 “那我就自己去了,”没有人同去更好,阿芙笑着与众人告别。 香如故所在的梨花巷是扬州有名的脂粉之地,养瘦马的c蓄妓子的,还有扬州大名鼎鼎的当红名妓阮湘湘就住在梨花巷口。 阿芙在香如故健壮仆妇的陪同下出了门,走到梨花巷口,阮湘湘家门口停了一辆油壁香车,看形状阮湘湘正要出门。 阿芙就往院墙下站了站,粉黛青瓦墙头绿荫砸地,却是传言里痴慕阮湘湘的南洋商人带来的异种花木长得正葳蕤丰盛,枝叶蔓蔓越过了粉墙。 “妈妈你看那阮湘湘真是风光,”阿芙抬手搭在一根垂下来的枝条上,羡慕地道。 “不过是看似风光,”仆妇为阿芙打着伞,她顺着阿芙的话望过去,正见一身盛装的阮湘湘众星捧月地登上香车,她不屑地笑了笑。没留意阿芙悄悄折了一根碧绿的枝条藏在袖子里。 听了这话,阿福抿着嘴笑,唇边浅浅的梨涡看起来可爱极了。精神点才好,她也好同兴儿说自己很好,让大家不要担心。 “我们家花园里有株高大的白玉兰,开得十分漂亮,奴婢就想着折几枝花来给姑娘赏赏,解解闷儿。”明月笑着把白玉兰给阿福看。 玉兰花儿洁白如玉,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吐蕊盛开,各有各的好看。阿福也是爱花的,见了这生机勃勃的花朵确实心情开朗,“很漂亮,明月姐姐费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0.第 90 章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外院的角门处,惯常是几个半大的小厮守着的, 看见兴儿过来,原本躲在院墙的阴影下闲话的小厮们忙迎了上去, 都笑着恭喜她,“兴儿姐姐大喜。” “是我家姑娘大喜, 恭喜我作甚,我可没有喜钱, ”兴儿往小厮们让出来的阴凉处站了站, 甩着袖子道。她与这些角门的小厮很熟, 盖因她家姑娘常年打发她去买零嘴儿, 日子久了大家都有了几分交情,说话便也随意些。 “兴儿姐姐难道不跟着你家姑娘走?”门上的小厮消息最是灵通,年纪最大的一个便道,“那位朱公子可是非富即贵, 小的看着他上的马车, 那车帘子都是锦绣阁的手艺。” 说着便啧啧咂嘴,笑看兴儿。姑娘们身边的丫头都是中人之姿, 兴儿长得也清秀,要是有那个心,未尝不能往上爬一爬。 “就你眼睛毒, ”兴儿笑了笑, 没说别的, 朱公子富贵与她有什么干系, 她还是安安分分待在香如故妥当。 这些年香如故也不是没有入了朱门绣户的瘦马,杳无音讯的多,却也有传出来暴毙消息的姑娘。芷沅姑娘是院子里公认的纯善,能混得好深宅大院么? 小厮们识趣地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跟着一个长得十分讨喜的圆脸小厮就凑上来道,“姐姐今日是要买什么?” “帮我去杏芳斋买些点心果子,”兴儿掏出荷包来,分了小厮五个大钱,“再去段家炒货那里秤些瓜子。” “好咧,”圆脸小厮答应一声,接过钱的时候手指有意无意蹭了兴儿的手心,被她啐了一口,笑嘻嘻转身就跑,生怕别的兄弟抢了他的好事。哪知一扭头就撞上了一个人。 “慌甚,没头苍蝇似的,撞了客人有你受的,”来人一身石青的直缀,头戴方巾,约莫二十岁上下,看起来像个清秀书生,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冷。 方才还嘻嘻哈哈的小厮们都站直了,“宋管事。”这姓宋的管事年纪不大,却威严十足,小厮们都怕他。 然宋管事看到了阿福的丫头兴儿,面上不由柔和了,“你家姑娘又让你买什么了?不用去买了,我给她带了些苏州点心。” 宋青河掌管着香如故所有的采买生意,他刚从苏州回来,身上还带着风尘,身后随从的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红漆雕花菱形点心盒子,足有三层,沉甸甸的全都是苏州买来的点心。阿福那小丫头最爱吃,这些苏式点心她应该会喜欢的罢? 心里头念着阿福,宋青河眼睛里就带了柔意。 近来宋管事对她家姑娘也太上心了,莫不是对她家姑娘有意吧,兴儿心里不免琢磨,低了头道,“我家姑娘今日被人聘了,姑娘们都来道喜,便让我去买些瓜子点心待客。” 聘了是什么意思?阿福不是还没到年纪? 宋青河恍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家姑娘见客了?” “是,”兴儿悄悄看了宋青河一眼,宋管事人长得好看又能干,只可惜芷沅姑娘的身价不是宋管事可以肖想的,“已经定了三天后出门子。” “原来如此,”宋青河压下心里的酸涩,强作镇定道,“东西有些重,我帮你提进去。”说着就拿了点心盒子在手里,迈开步子走了。 众小厮与兴儿面面相觑,宋管事不会是忘了院子里的规矩吧,成年男子不得入后院啊! 还是兴儿最快回过神来,急急追着宋青河去了,赶在他穿过院门前把人拦下了,“宋管事,你且等一等,我去叫姑娘出来。” 被兴儿张着手儿一拦,宋青河才恍然发觉自己莽撞了,他站住脚,点了头,只觉得提在手上的点心盒子沉沉地往下坠着,勒得他的手心生疼。 屋子里头,姑娘们莺声燕语好不热闹,隔着种了花木的院子也能听见几声笑语,宋青河抬着眼望里头望,不多时桃花影下,穿着湖蓝衣裳的小姑娘就莲步轻悄地下了台阶来了。 “青河哥哥,你回来了,”阿福走得好看,速度却不慢,近了宋青河跟前,俏生生地给他道了个万福,言语间十分高兴。 “我给你带了些苏州的点心,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宋青河看着跟前花骨朵似的小姑娘,心里涩涩的,自从发现自己对阿福生了旁的心思,宋青河就在暗中谋划着攒银子了,哪知道变故来得如此之快。 听见有苏州点心,阿福果然高兴,笑着道了谢,“青河哥哥最好啦。”宋青河是院子里刘婆婆的孙儿,小时候大家都是一起玩儿的,纵然长大了也不曾生分,更别说宋青河时常给阿福带好吃的,在阿福心里青河哥哥就跟自家亲哥哥没什么两样了。 宋青河强笑了笑,低语,“那你可愿意让我对你好一辈子?” “青河哥哥你说什么?”宋青河的声音太轻了,阿福没听清,疑惑地望着宋青河。 “没有什么,”宋青河注视着阿福清澈透亮的眼睛,里头干干净净的,依旧没有他曾期盼过的情绪。 宋青河怅然地摇了摇头,“不是要点心待客么,还不快拿了去。”说着把点心盒子递给了一旁垂着头的兴儿。 “那我就先进去了,”阿福迟疑地看着有些不对头的宋青河,又对他福了福,“谢谢青河哥哥。” 宋青河摆摆手,看着阿福进了屋子里去了,才是转身往外头去了。 阿福带着兴儿刚进屋子,就被阿芙拉住了,“姐姐刚刚神神秘秘的去了哪来?” “青河哥哥从苏州回来了,给我们送了些苏州的点心,”阿福低声道,她知道阿芙小性儿,也不说宋青河是单给她送的点心。 听了这话,阿芙拧着帕子笑了,“青河哥哥对姐姐真是极好的,每回出门儿,都惦着给姐姐带点心。” 她这话没掩饰,屋子里的姑娘们都听见了,霎时大家都静了静。兰汀这么一说,宋管事对芷沅确实是上心了,可两人打从一开始就没甚么可能,芷沅的身价银子两千两,宋管事得不吃不喝攒到哪年去? 紫嫣心善,忙打岔,“就兰汀妹妹话多,每回的点心难道少你吃了?”既然芷沅从不曾对宋管事动过心思,何必点破了让她徒增烦恼。 “想来是每回都抢不过芷沅,冒酸水了罢,”紫玉狭促些,话里有话刺了兰汀一句。她就是看不惯兰汀表面上与芷沅姐妹情深,暗地里却时不时要踩芷沅一脚好彰显自己出众的行径,完全忘了她自己不过是个赝品而已,就连额上的朱砂痣还是仿着芷沅点的。 “我是比不过姐姐贪吃,”阿芙绞着帕子的手顿了顿,淡笑道。 “我不过是胃口好了点,可别排揎我了,”阿福也听出来了几人的话音不对,连忙插进去,“趁着妈妈不在,大家也多吃点呀。” 紫玉还想再说几句,被紫嫣扯住了袖子,便转头对阿福道:“含烟是苏州人,老说扬州城里那几家苏式点心铺子不地道,我可要尝尝这打苏州来的点心究竟是什么味道。” “隔着盒子,我都闻到香了,想来是不错的,”阿福笑着打开了那个三层的点心盒子,里头每层又分了六格,一共是十八样点心,琳琅满目。阿福就捧着装了苏式月饼的那一层到紫玉跟前,“紫玉姐姐你喜欢的咸口点心。” 自己的喜好被人记在心上是一件愉快的事情,紫玉笑着伸出纤纤玉指拈了一个小酒盅大的月饼出来,“我还是头一回在中秋之前吃月饼。” 紫嫣也伸手拿了一个,笑道,“可巧今儿十五,便提前与芷沅妹妹把中秋过了。” “紫嫣姐姐说的是,过几日芷沅出了门子,就见不到了,”一个与阿福差不多年纪的小瘦马有些怅然地道。 “我们这些人,聚散无定数,怜取当下罢,”紫玉听着这话也有些嗟叹,她和紫嫣都是到了年纪的,指不定哪日就被人买走了,若是有造化还好,就怕是落个凄凉下场。 紫玉一句话说得众人都惆怅了,她们这些人,身似浮萍,聚散不由己。 “既然是过节,到晚我请厨房置办一桌席面,姐妹们来吃酒可好?”阿福见大家情绪忽然低落,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强打起精神来邀大家吃酒。 “过什么节呢?芷沅你又找由头贪吃!”徐婆子一来就听见这话,轻飘飘地横了阿福一眼,“往后我是管不了你了,没我看着,你仔细吃成个胖子,看朱公子还要不要你!” 瘦马顶顶要紧的就是瘦,吃胖了像什么话! 阿福被徐婆子数落得成了棵焉巴巴的豆芽菜,不敢当着妈妈的面还嘴,却在心里嘀咕,她又吃不胖。 阿福是徐婆子看着长大的,她嘴巴一抿徐婆子就知道她心里不服气,不过今日是个好日子,徐婆子也懒得训女儿,左右出了门子,是好是歹全看她自己的造化,因而徐婆子又道:“你们芷沅妹妹定了人家,按着惯例是要摆酒的,晚上就在漱玉阁摆宴,大家热闹热闹。” 徐婆子这话一出,大家自是没有异议的,看着妈妈寻芷沅有事,便都识趣的散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1.第 91 章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有了燕王加入,曹正淳等人顿感压力一轻, 心下有感,抬眼找去,果不其然就见他们家王爷手中刀光如练, 刀光过处哀鸿遍野。还在奋力拼杀的侍卫们顿时精神一振,王爷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呢, 他们也不能太落后了, 多杀两个敌呀! 陆永川的接应来得很及时, 虽然有燕王这个大杀器在,对方靠着人海战术也是步步紧逼,把他们逼到了甲板中央,正要围剿, 陆永川就带着一千燕王府精锐杀到了, 轻轻松松就对这些大部分是乌合之众的匪徒进行了反围剿,并抓住了躲在小船上的匪首。 “王爷呢?”陆永川手里提拎着一个穿着大红锦袍的男人大步踏上船来。他手里的男人长得脑满肠肥, 一身肥肉簌簌抖动, 至少也有两百斤。陆永川单手拎着他却像是拿了个轻飘飘的玩意。 曹正淳蹲在地上, 让军医起出肩膀的箭头, 闻言扭头看了眼陆永川, 努了努嘴, “王爷还有要事。”他们刚脱险上了陆永川带来的大船, 王爷就搂着徐姑娘进房了, 小姑娘胆子小, 指不定要王爷怎么安慰呢。 要事?陆永川不是很明白,现在还有什么要事比审问匪首更重要的? 一番厮杀,燕王身上的宝蓝锦衣已经变成了血衣,他抱着阿福进了房间,闻到房间里淡雅的白檀香,才是后知后觉自己一身血气,忙把阿福放了下来。 “公子你有没有受伤?”阿福刚在地上站定就看见站在她跟前的朱公子身上溅了许多血,尤其是朱公子俊美无俦的脸上一抹暗色血痕更显得触目心惊,她顾不上其他,又扑到了燕王身上,努力往燕王脸上摸。 “我无事,”燕王怕血迹脏污了阿福的手,侧过脸不肯给她碰,见她尤不肯放弃,垫了脚来扑自己,只好道,“都是别人的血,不要怕。” 他说完这话就留心阿福神色,担忧她听了害怕。哪知道阿福听见他没事,只顾着高兴了哪里会怕,就连朱公子身上熏人欲呕的血腥味她都闻不见了。 “公子没有受伤就好,”阿福庆幸不已,完全没有想到朱公子一身衣裳都湿透到滴血了,究竟是杀了多少人才能有这个效果。 燕王意外地一挑眉,是他低估了她的胆量了,不愧是让他心心念念也要找到人。 “公子,我服侍你更衣吧,”阿福鼓起勇气,她都还没有伺候过朱公子更衣呢,身为一等瘦马,这也太挫败了。 “你先顾着你自己罢,”燕王好笑的摇摇头,看她眼珠乌溜溜的转,他怎么会猜不透这小丫头打的什么主意。但她也太不顾惜自己了,即使他很小心的护着她了,她衣裳上还是沾到了一些血迹。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全心全意都在关心他了。 不过被人全心顾念的感觉很好,燕王很想摸摸小姑娘的头,可看到自己手上干涸的血迹,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含笑看她,“你先换身衣裳,我让人送热水来。” 被燕王提醒,阿福这才惊觉自己裙子上也有几块暗红的血迹,小心肝儿颤颤,忙把裙子脱了,连声问,“我衣裳上还有吗?我看不见,背上有没有?” 燕王带着她在披荆斩棘的时候,她并不敢睁眼,一个劲儿在向菩萨祷告,光顾着紧张了,倒也没来得及想太多,这时看见自己裙子上的血迹才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燕王阻止不及,她已麻溜的把自己外裳也脱掉了。 灯下,阿福特别改造过的薄纱小衣轻烟薄雾一般,隐隐可见梅子红的薄纱下头肌肤如玉,纤腰细腿。 燕王忽然觉得自己的下火茶里还应该再多加一味黄连,他别开眼不好多看,“你好生歇着,我外头还有事。”说着急急推门出去了,连自己身上的衣裳都忘了换。 怎么就走了?衣裳还没换呢!阿福脚步一动,想要去追,忽然察觉不对,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穿与不穿也没甚么区别的衣裳,啊呀低叫一声,羞耻的捂住了脸。 嘤嘤嘤,她刚才真不是故意的,她也不是那么豪迈的人啊。 “王爷,”陆永川终于等到了燕王,忙上前汇报战况。 水匪是全军覆没了,许多尸首沉入河底无法确确统计剿首人数,俘虏的水匪则有两百多人。而燕王府卫也伤亡了百人,多是被意料之外的重箭所伤。 “伤亡的弟兄们都做好抚恤,家有老弱的多加一倍,”燕王面色沉重,“尽力寻找他们的尸体,务要入土为安。” 燕王这次下扬州不仅仅是为了寻人,因此他出来是做了万全准备的,就是知道有人不会放弃这种刺杀他的好机会,而他也想重挫对方势力。哪知背后之人为了杀他不仅勾结了江湖匪徒,竟然连军中重箭都拿出来了。若不是安排了陆永川接应,为了突围,恐怕就要暴露燕王府的火器了。 差一点玩脱,让燕王心情十分不妙。 陆永川也是很怕自家王爷的冷脸的,他越发谨慎地回禀了首轮审问的结果:这些水匪自己招供是漕帮的人,所图不过为财。至于那些重箭,全都说不知道。只有被他揪住的匪首受不住拷问,说出是收了人的钱财,为人消灾,重箭也是对方提供的。 “王爷这些俘虏该如何处置?”陆永川说完,看燕王没有表示,忙请他示下。 “除了几个头目,都杀了,”燕王语气平淡,既然分辨不出哪些是真水匪,哪些是刺客,不如都杀了干净,谁也不冤。 “是,”陆永川并不意外燕王的决定,他们燕王府死了那么多兄弟,自然是要血债血偿的。 燕王眼看着陆永川带人处理了俘虏,这才得空料理自己一身血污,沐浴以后换了衣裳去看阿福。 陆永川带来的船上贴心的准备了几个丫鬟,不过昨晚都便宜了阿福,她被人服侍着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才是觉得身上舒服些。 然后她就听见了外面有哀嚎求饶声,她不敢去看,就躲在被子里捂耳朵。一夜惊吓,人也疲累了,被子里的馨香让她忘记了仿佛还萦绕在鼻端的血腥气,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燕王进去看她的时候,就看见床上的被子鼓起了一团,他轻手轻脚揭开被子一看,被子里阿福睡得小脸红扑扑的。 真是心很大了。燕王以为她睡得香甜,嘴角噙着笑,伸手碰碰她的脸蛋,才惊觉手里的热度不对,小丫头又病了! 阿福这回生病是受了惊吓,燕王亲手给她灌了一碗安神汤以后,她就睡得平稳多了,身上的热度也渐渐降下来。燕王犹自不放心,干脆脱了鞋上床与她一同躺着,若是有个什么情况,他也好及时反应。 阿福睡了一觉醒来,一睁眼就看见躺在她身边容颜俊美的燕王,第一反应不是吃惊而是高兴,朱公子终于留宿啦!离吃掉她还远吗? 白侧妃一向喜静,嫌人多吵闹,带着慧姐儿往园子里去躲了清静。慧姐儿却从侍女口中听说父王回来了,不肯安分,非要拉了白侧妃去见燕王。 “见父王,”慧姐儿扯着白侧妃的手,她穿了一件五彩的百家衣,绿罗裤子,胸前的金项圈上挂着一块白玉长命牌,头发梳了两个小鬏鬏,各挂一串小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铃铃响个不停。 “你父王刚回来,舟车劳顿的,很辛苦了,你可别去闹了罢,”白侧妃摇头不许,试图说服慧姐儿。 “我不,我不,”慧姐儿哪里听得懂这些,只是不肯,死命拉白侧妃要走。 慧姐儿虽才只有五岁多却是个长得十分敦实的孩子,力气远比寻常孩童大。白侧妃被她拉得身子一歪,她身旁的侍女忙围上来帮忙拉慧姐儿,又各自拿了点心拨浪鼓小祖宗小郡主地哄。 可慧姐儿却是一根筋,认定了要见父王,谁哄也没有用。 “我来吧,”白侧妃脸上带笑,她拉了慧姐儿白胖的小手,指着花园里的敬亭山,“慧姐儿我们去山上的凉亭里坐着好不好,等你父王从外院回来,我们在山上马上就可以看到他。” 慧姐儿别人的话听不进去,白侧妃的话还是能听进几分的,睁大了眼睛去看那山上。 白侧妃见有用,越发的温柔,“慧姐儿我们去山上吃点心等你父王好不好?” “要吃樱桃,”慧姐儿安静下来,嘴角流了一滴涎水。 “好,吃樱桃,”白侧妃从袖中取出帕子,亲自给慧姐儿擦干净了嘴角。 敬亭山是燕王府最高的假山,上面修了个亭子,挂的却是辛弃疾那句“我看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站在上头能看见大半个王府花园的景,是个赏景的好去处。 慧姐儿得了樱桃吃,也不嚷嚷着要见父王了,两只手各抓了一把樱桃在手里,吃得津津有味。 白侧妃怕她连着核一起吞了,一直小心看着她,慧姐儿吃了一颗,她就得盯着慧姐儿吐出一个核来。白侧妃从家里带来的奶娘许妈妈看她额头上都渗出了细细的汗,不免心疼她,“侧妃,让奴婢照顾慧姐儿吧。你昨日被她闹的,都没有休息好。” “妈妈又不是不知道,慧姐儿只听我的话,”白侧妃用手帕垫着慧姐儿的下巴,免得她弄脏了衣裳,“我多操点心,也是为王爷分忧了。” 道理谁都懂,可是许妈妈看着自己奶大的小姐日日为着别人的孩子操劳,心里难免对慧姐儿不喜,慧姐儿这样,要是个男娃还好,偏偏又是个女娃。许妈妈为白侧妃操着心,无意中往下一看,惊喜道:“王爷往这边过来了。” 慧姐儿对王爷二字的反应从来都很快,立刻就抛弃了樱桃站起来找,等看见从石桥上过的男人,慧姐儿老远都认出来是她父王,顿时兴奋了,“父王,父王!”又看见跟在燕王身边跑来跑去的摇尾巴的大黄狗,就更欢喜,“阿黄,阿黄!” 这么远的地方,慧姐儿的声音显然不够用,燕王并没有听见。只有阿黄的狗耳朵足够灵敏听见了,它往敬亭山方向汪了一声,谨慎地站住了,等看见主人过了石桥,没有朝着花园去,阿黄又汪了一声,颠颠儿跟上了主人,屁股后的大尾巴甩得更欢快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2.第 92 章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沅”燕王差点又把喊顺口了的沅沅喊出来,顿了顿还是改了口,“阿福你病刚好, 先歇着罢。”说完逃也似地躲到屏风后换衣裳去了。说什么情深,他梦中竟是从来不曾问过阿福身世姓名么? 以为自己足够情深意重的燕王被梦中的自己打脸了。 阿福看着燕王有些仓促的背影抿着唇笑了, 不论是朱公子还是燕王,好像也没差的。不过她还是喜欢在心里偷偷叫他朱公子, 有一种别样的亲密。 房门外,陆永川站得笔直,一脸正气。 曹正淳站在他身后, 悄悄投以同情的目光, 虽然撺掇陆永川来请王爷是他的主意, 但是作为一个好人,他的良心还是有点痛的, 没看丫头们都在屋子外头站着么, 王爷难得近一次女色,坏人好事,遭天谴啊。 陆永川只觉背后曹正淳目光凿凿,回头看去,曹正淳就对他嘿嘿一笑。陆永川眉头微拧, 不就是来通禀一声么, 曹正淳那家伙一脸不可言说是什么鬼, 外人不清楚, 他们这些贴身跟着王爷的还不清楚?王爷清心寡欲得都快成和尚了, 更别说会为了女色耽误正事了。 两人正打着眉眼官司,就听房门吱呀一声,两个忙都站整齐了,躬身问好,“王爷。” “人在哪?”燕王一眼看见自己两个得力属下都站在门口,要是往日他一定会觉得他们是不是太闲了,通禀而已,用得着两人亲自出动?但是现在,从尴尬中脱身的燕王看着他俩觉得很是亲切。 咦?王爷这语气不对啊,怎么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曹正淳偷偷看燕王神色,见他脸色如常,看不出什么蹊跷来,但是衣裳是换了的,发冠也不是昨天那顶了。曹正淳心里就嘿嘿嘿了。 “属下让刘玉在码头上等着,并不曾让他上船,”陆永川很是了解燕王的行事作风,就让前来请罪的漕帮副帮主刘玉在码头上晾着。 果然燕王赞许的点了头,“叫他到偏厅等着。”燕王殿下决定先吃一顿饭压压惊,再去见刘玉。 “是,”陆永川应诺,侧脸对曹正淳挑了挑眉,意思是看王爷还是王爷。 曹正淳淡定得很,呵呵,天真,年轻人你对妖姬一无所知。 那漕帮的副帮主刘玉在偏厅已经坐了小半个时辰了,屁股下的垫子铺得软,他却跟针扎似的,没片刻就要挪一挪,越是揣测燕王的心思,就越是心凉。任是谁,被人刺杀,恐怕也很难与杀手善了吧。尤其是听闻了燕王杀降的手段之后,刘玉更是火烧了屁股,早早就在徐州码头等着燕王靠岸了。他得来负荆请罪啊。 刘玉越来越坐立难安的时候,陆永川终于来了,清淡一笑,“刘副帮主,这边请。” “多谢陆统领,”刘玉忙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跟上去,他身后还跟了一串抬着赔罪礼物的帮众,非常的有诚意了。 宽敞的明堂里,灯火亮如白昼,刘玉一眼就看见那个闲坐喝茶的男人。锦衣玉带,头勒金冠,俊眼修眉,肤白如玉,完全是个贵公子模样。 然一想到燕王毫不留情杀了两百俘虏的手段,刘玉心中一寒,不敢轻忽,规规矩矩走到近前,抱拳道,“小人是漕帮副帮主刘玉,拜见燕王殿下。” “坐,”燕王这才正眼看刘玉。刘玉是个精瘦的汉子,看模样三十多岁,双目有神,下盘稳健,尤其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是个内家高手。 刘玉并不敢托大坐下,忙低头请罪,“小人贸然求见,是来向王爷请罪的,朱富贵所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但受其蒙蔽的帮众们却是不知情的,还请王爷明鉴。” 自从朱老帮主去世,传位给他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儿子朱富贵,漕帮就已经人心不聚了。漕帮帮主之下还有三个副帮主,谁都想当老大,放朱富贵在帮主之位坐着,不过是三个副帮主之间相互制衡罢了。谁想得到那窝窝囊囊的朱富贵居然闷声不响就干了一票大的呢。刘玉的地盘就在徐州,朱富贵竟然在他地盘上动的手,不用想就是打算叫他背锅了,只不知孙虎和马常有没有插手。 “哦,”燕王还以为刘玉前来是为自己开脱的,竟然以为推出一个朱富贵就能了解么? 刘玉看燕王神色淡淡,也知道自己得拿出诚意来了,“朱富贵的党羽,小人已全部抓获,压在码头待罪,还请王爷示下。”刘玉这话是把自己放到了燕王属下的位置了,委婉地表示了投靠的意思。 “刘副帮主处理帮务,本王不便插手,”燕王对此兴趣缺缺,靠着一帮乌合之众的证词,他是难以搬倒幕后之人的,不如剿了干净。 “王爷,小人还在朱富贵家中找到了一些书信。”刘玉掌心有些冒汗,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匣子,呈给一旁的陆永川。 陆永川看了燕王一眼,得到示意这才接过匣子检查了一番,递给燕王。 燕王打开一封信看了眼落款,这才对刘玉有了点兴趣,“刘副帮主请坐。” 刘玉看燕王随手把信扔回了匣子里,还以为不够打动燕王,听了这话,提起的心就落了一半,“多谢王爷赐坐。” 燕王在见客的时候,阿福也不闲着,她才从连翘口中知道自己竟然又病了一场,还是燕王照顾的她。心里的滋味真是吃了蜜一样甜,就算因为病刚好,只能又喝白粥,也觉得粥里加了糖,甜滋滋的。 “已经到了徐州?”喝完了粥,阿福才想起来问问他们到了哪。听连翘回答说是徐州,她煞有其事点点头。其实她就知道徐州有一道很好吃的点心蜜三刀,青河哥哥给她带过。至于徐州在哪她是搞不明白的。 她就打开窗子往外面看了看,她们的船靠在码头上,往船下看,却不是扬州码头那样的人来人往,热火朝天,原是被一群手持棍棒的黑衣人围住了,还有一群被绳子锁起来的,跪在码头上的人。 “姑娘你身子刚好,莫要受了凉,”连翘站在阿福身后也看到了码头上的场景,担忧小姑娘被吓到,委婉提醒她关窗。 阿福看到那些跟刺客打扮类似的黑衣人,确实是有些心慌,她忙关了窗,问道:“那些是什么人?”会不会危及朱公子的安危? “姑娘放心,是漕帮来向王爷请罪了,”连翘笑着安慰阿福。一旁淡竹也笑道:“姑娘是没见着他们那副帮主,在陆大人跟前点头哈腰的,别提有多狗腿了。” 阿福知道这两个丫头是王府侍女,还以为和翠眉一样清高自持,没想到跟她们在一起非常舒服,就算还不熟悉,也没有不愉快的。她听了两人的话,也笑了,“我是成了惊弓之鸟了,看见差不多的打扮,就心慌。” “姑娘不要担心,有王爷在呢,”淡竹扶着阿福往罗汉榻上坐了,揭开一个攒盒,“姑娘可要尝尝这徐州的蜜三刀,王爷特地吩咐奴婢给姑娘准备的点心呢。” 攒盒里不止是是蜜三刀,阿福认出来还有她吃过的小儿酥糖c桂花酥糖,放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 阿福嘴角含笑,道了谢,用小银筷夹起一块最喜欢的蜜三刀咬了一口,眼睛就亮了,大概是今日刚出炉新鲜着,远比她曾经吃过的更香软甜蜜。 淡竹和连翘看她吃得香甜,也都微笑起来,目光一碰,又各自散开了。 “姑娘可要出去走走?”连翘看阿福只吃了一块蜜三刀就放下了,贴心的递上一杯解腻的清茶,“王爷就在下面呢。” 外面都是生人,朱公子又是去见什么漕帮帮主了,她出去逛什么?阿福微微笑着拒绝了,“我还是在屋子里打络子吧,可惜给王爷打的扇套都落在那艘船上了。” “船上没有线,”淡竹自告奋勇,“奴婢这就给姑娘买去,姑娘想要什么颜色的?” “既然没有线就罢了,”阿福有点接受不了这样的热情,她摇头,“码头上还乱着,不急不急。”妈妈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看不明白这两个丫头的路数,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窝着吧。 老老实实窝着也是无聊的,阿福发了会儿呆,忽然听到安静的码头上嘈杂起来了,又忍不住好奇把窗子推开了一条缝儿去看,原来是码头上的人开始散了。从她们的船上下去一行人,走在前面的一个穿着青色的布袍,一个劲装打扮,腰配绣金线的腰刀,是昨晚见的王府侍卫的打扮,不过看起来职位更高。 她正看得认真,那被她盯着的人若有所觉地往上看来,吓得她赶紧躲了,嚇,好敏锐! 好像是有人看他,陆永川收回视线,笑着对刘玉道,“刘帮主慢走。” 刘帮主,少了一个副就是不一样。刘玉脸上带笑,比起之前已经轻松了很多,甚至有些红光满面了,笑呵呵地,“陆大人留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3.第 93 章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玉兰花儿洁白如玉, 有的含苞待放, 有的吐蕊盛开, 各有各的好看。阿福也是爱花的,见了这生机勃勃的花朵确实心情开朗, “很漂亮,明月姐姐费心了。” 见她是真的喜欢, 明月就欢喜的找花瓶插花去了。最后翻出来个雨过天青的花觚, 把花供着放到了罗汉床的小方桌上。 阿福觉得自己精神渐足,不愿在床上见兴儿,央着明月给她画了个淡妆, 在罗汉床上坐着等兴儿。 兴儿被明心引着进了阿福住的院子。 三间正屋的院子, 铺着琉璃青瓦,雕梁画栋, 地上是整齐的水磨方砖,干净如洗, 几株粉色桃花开在庑廊旁边, 正屋的台阶下几口大缸, 又养了几丛刚刚冒出嫩叶的睡莲。 看来芷沅姑娘是真被那朱公子放在心上了,兴儿握紧了汗津津的拳头, 随着明心进了屋子。 阿福听到声音, 抬眼儿往门口望去。 她目光纯净, 透着纯粹的欢喜, 兴儿心中一痛, 不敢与她对视,忙低下了头,轻声唤,“姑娘。”规规矩矩给阿福行了个礼。 “怎么几日不见就与我生分了,”阿福招手让兴儿一同坐到罗汉床上。她们自幼一起长大的,年纪差不离,从来就不讲什么主仆规矩,兴儿忽然这么正经倒是让她有些不适应。 “府里规矩大,我怕给姑娘丢面子,”兴儿想起朱公子亲见她所说的话,勉强笑了笑,尽力用欢悦的语气说道,“姑娘嫁了个好人家,我们都很高兴呢。” 一场大火,香如故没了,大家都不在了,她侥幸逃过一劫,却不知该何去何从。朱公子为了不让芷沅伤心,便吩咐她瞒着她。她鼓起勇气问了一句“香如故的公道何在”,朱公子却说会为了芷沅追查到底。不管朱公子是为了找给芷沅下毒的凶手,才是顺带给香如故一个公道,她都感激他。所以她会好好的瞒着芷沅的。 兴儿的目光掠过花觚里纤雅皎洁的白玉兰,落在穿着茶白衫子的阿福身上。芷沅姑娘被照顾得很精心,就像含苞待放的白玉兰,柔美娇嫩,天真而生机勃勃。她也不愿破坏这一份生嫩的美好,就让芷沅以为大家都好好的待在香如故罢。 她似感叹地说了一句:“朱公子对姑娘真好,我们大家也都放心了。” 阿福想到了朱公子给她的拥抱,有些羞涩,“大家不要担心我,我很好的。”阿福说着看了看侍立在旁的明月和明心。 两人知机,借口换茶,一同出了门去。 阿福这才略期待的问:“妈妈可有话要交代我?”她因为意外出来的匆忙,什么都是一知半解的,也不知道妈妈还有什么要教她的。 “妈妈说姑娘要好好伺候朱公子,不要淘气,趁着受宠,早些生个孩子傍身。”兴儿依着徐婆子的口气给阿福编了几句话,打开了她带来的包袱,“这是妈妈给你订的嫁衣,妈妈说没能让你坐着轿子出门亏了你了,这个嫁衣却是必须送来的。” 嫁衣底下又是一个一尺见方的长匣子,红漆的,贴了双囍字。兴儿打开来给阿福看,里头是陪送给出门子姑娘的嫁妆。按着徐婆子往日的规矩,除了嫁衣,香如故还会陪送些头面首饰和几十两的压箱底银子,可香如故都烧成了白地,想找一件给芷沅姑娘做念想的都没有。兴儿拿来的这些除了衣裳是李裁缝送来的,剩下都是朱公子听她说了以后令人添的。 嫁妆匣子里头就是几样首饰和几锭崭新的雪花银。阿福往匣子里逡巡了一圈,眼睑微颤,垂下头摸了摸那金线牡丹的华美嫁衣,眼圈儿有些红,这衣裳果然如妈妈说的漂亮,“烦你转告妈妈,女儿不能亲自与她告别了,妈妈的养育之恩,芷沅记在心中。” 兴儿只以为阿福是因为感动才是红了眼眶,笑道:“姑娘好好儿的,妈妈就高兴了。” 阿福缓缓点了点头,把嫁妆盒子合上了,嫁衣却舍不得放,仔仔细细地叠了放在身边,“我明日要穿的。” “姐妹们可有话与我说,”阿福期盼地看着兴儿。 “含烟姑娘没什么说的,紫嫣姑娘和紫玉姑娘让姑娘好生保重,其他的姑娘们都让我给你带个好儿,”兴儿无话可带,匆匆一语带过,“那日姑娘们道喜送的礼物,在朱公子接走姑娘的时候,我就都给姑娘送来了。” 阿福点点头,“姐妹们安好就好了。” 兴儿听她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心里一惊,笑道:“姑娘们自然都好,姑娘不必担心。” 见阿福神色有些郁郁,兴儿忙起身告辞,“我出来的太久了,妈妈还等着我回话呢,我这就走了,姑娘保重。” 阿福腿脚还是无力,便没有勉强站起来送兴儿,她挺直了身子坐着,目送兴儿出门。 兴儿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阿福一眼,明暗交替的光影里,那美丽纤弱的小姑娘仿佛一株柔韧的兰,石头缝里也能挣扎着开出花儿来。 两人视线相对,兴儿弯着眼睛笑了笑,世人皆以为瘦马柔弱可欺,却不知道她们尝遍世间百态,练就了愈加坚韧的心。 燕王还是不放心阿福,她刚见完兴儿,他就背着手儿进了阿福的屋子。或者说是两日前,他自己暂住的屋子。 男人的住处自然是冷硬些,可自打屋子里换了一个人来住,燕王就觉得这屋子里添了几分金屋藏娇的香艳。纵然阿福自己坐在榻上,低着头摆弄嫁衣,没功夫搭理他,燕王殿下也不觉得生气,看见摆在罗汉榻上的白玉兰,他没话找话地对阿福说,“你这花不错,摆得好。” “那可是明月的功劳,”阿福忙擦了擦眼泪,没敢立刻就抬起头看燕王。 “怎么哭了,”燕王皱眉,刚醒来就连哭两场,多伤身呢。 “想到往后就见不到妈妈和姐妹们了,我有些难过,”既然都被发现了,阿福就抬起了头,露出一双被眼泪泡得水盈盈的眼睛,梨花带雨不外如是。 “往后你有我,”燕王被她这样湿漉漉的可怜眼神看着,越发不忍说出真相,只怜惜地把她抱在怀里。 “嗯,”阿福依恋地靠在燕王怀里,不再说想要见香如故里的人的话,她心里已是有了模糊的猜测,香如故应当是生了变故了。兴许是阿芙给她下毒的事,让朱公子迁怒了香如故,所以大家才是没有什么话给她。 她小心翼翼地给香如故求了个情,“做错了事的只是阿芙,公子不要迁怒了大家。”朱公子身份尊贵,若是迁怒香如故,只怕都不用他亲自吩咐,吴公子的权势就能把香如故压死。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燕王温声道:“你放心。”为了她,他也要给香如故一个公道的。 他的声音有一种格外令人信服的魅力,阿福放心的点了头。 至晚,燕王陪着阿福喝了一顿粥,这才回了自己暂住的书房。 曹正淳站得笔直,看燕王优雅而迅速地消灭了两碗鸡丝面,忍不住腹诽,他这二十几年就没看过哪个宠爱小妾的男人,能把自己住的地方腾出来,自己苦哈哈住书房的。 如今,竟然在自家英明神武的燕王殿下身上见到了。那个芷沅姑娘怕不是个妖姬!否则王爷怎么一见她就跟丢了魂似的。 “查得怎么样了?”燕王满足的放下碗,还是有肉吃才是爽快啊。 曹正淳不提防燕王突然发问,蹭地一下绷紧了,“我等在扬州行事不便,没能查到更多,只听闻梨花巷的阮湘湘家走丢了一个小丫头。” 走丢一个丫头,燕王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扳指,越发的对兰汀身后的秘密好奇,“你觉得这件事是谁做的?” “依属下看,倒像是皇长孙的手笔。”曹正淳语气肯定。皇长孙李然远比他的父亲太子李浩更工于心计,这几年来,暗中对王爷下黑手的人已从太子变成了皇长孙。 这就奇怪了,李然千里迢迢派人烧了香如故,他是打算做什么文章? 燕王还在思索,曹正淳忽然大惊道,“王爷,皇长孙莫不是要栽赃!” 燕王用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得力侍卫,莫说他真的烧了一个香如故,就是一条梨花巷又能如何,只不过被腐儒骂几声,谁还能动他? 曹正淳说完也觉得自己傻了,要是王爷这么好动,他们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回京后继续追查,找一找兰汀的下落。”燕王思及兰汀与芷沅过于相似的容貌,心生忧虑。 知道自己要见客,阿福好紧张,那个什么帮的帮主夫人一听就是好厉害的人物,她要是招待不好,会不会丢了朱公子的脸?好在有淡竹和连翘帮衬着,忙换了一身见客的新衣裳,重新梳了头,才是请了刘吴氏来见。 刘吴氏是江湖儿女,丹凤眼儿瓜子脸,穿碧色褙子香色裙子,头发束在银丝发冠中,英姿飒爽又有几分精明,然而这位女中豪杰在看见阿福的时候,眼中还是露出诧异的神色,燕王这宠妾未免也太年幼了。 不过她的诧异也只在一瞬间,低下眼睛与阿福见礼,再抬起头就已经是一团和气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4.第 94 章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扭过头正想与朱公子口花花几句, 就见朱公子蓦然沉下的面色。 好了, 这下子尴尬了。 吴明德顿时悔得想扇自己嘴巴,叫你嘴贱, 朱公子看上的人能口花花么! 徐婆子多会打圆场的人物啊,忙扬声笑道,“公子放心,我家的女儿都是色艺双全。”她还想着把兰汀也一起推销出去了,“芷沅嗓子好, 唱的曲儿比那阮湘湘也不差的,兰汀琴好,姐妹俩合奏一曲那叫天作之合!” 配合着徐婆子的话,阿芙矜持地含着笑,微微将自己最美的左脸往上座侧了侧。早知道出个小错就能引起贵客的主意,她那么小心作甚!阿福平日里闷不做气,哪知道居然恁地鬼精。 “诶, 俩姑娘怎么能叫天作之合呢, ”吴明德不赞同地打断了徐婆子的话, 对着朱公子奉承, “阴阳和合才叫天作之合嘛。” “是是, 还是吴公子博学多才, ”徐婆子弓着腰逗趣, “我原本跟人夸她姐妹是琴瑟和谐, 才被人笑了, 今儿换了个词,哪想还是错的!还请吴公子赏老婆子一个词儿用用。” “这个得朱公子亲自来,”吴明德暗赞徐婆子机灵,这么一番插科打混,朱公子就该忘记他的浑话了罢。不过这对姐妹花长得是真好,一个如雨露甘霖清纯甜美,一个是桃花海棠妖娆妩媚,左拥右抱岂不美哉。 “这兰汀和芷沅是双生姐妹?”朱公子没有搭茬,他这才注意到兰汀与芷沅有八分相似的侧脸,就连额上的朱砂红痣都是分毫不差的。 “回公子的话,这倒不是,”徐婆子本是打算弄个双生姐妹花的噱头,然在朱公子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她竟不敢糊弄,“也是她们的缘分,俩人不仅长得像亲姐妹,还是同年同月生的,再加上自小就一起同吃同住的长大,跟亲姐妹也没分别了。” “不是双生,长得如此像的也是难得,不如一起收了。”吴明德说着就准备掏银票了。 “不必,”朱公子素来不信鬼神,因着梦来扬州寻人,已是出了格,更不愿横生枝节,更何况朱公子敲着手,他对这个兰汀观感并不好,既不是徐氏的亲姐妹,他何必多事,因而道,“我只要芷沅,徐妈妈出个价。” 怎么就只要她一个?阿福低着头听见这话,急得去看徐婆子,徐婆子却是一脸笑。 纵然遗憾朱公子看不上兰汀,徐婆子还是笑开了花,“我家女儿养得精细,这几年的衣裳首饰c脂粉银子都是不少的,是以芷沅的聘金需两千两银子。” 不说朱公子的身份,跟前就是知府家的公子,都是不差钱的主,徐婆子没有故意往高了要价,却也喊得不算低。客人买了瘦马,卖家便会张灯结彩如嫁女一般将瘦马送至买家,是以买瘦马的身价银子,被美其名为聘金。徐婆子卖了阿福,眨眼就获利千百倍,无怪她喜笑颜开。 两千两,朱公子眼睛也不眨地点了头。站在朱公子身后,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褚衣男人刷地取出了两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徐婆子。 还想献殷勤的吴明德讪讪地放下了掏银票的手,扭头与朱公子道喜,夸道,“还是朱公子好眼光。” 两位姑娘乍一看是明珠美玉交相辉映,看久了就能发现兰汀姑娘的妆容重了,不如芷沅姑娘本身就长得十分精致,只能画了艳妆掩饰不足。 吴明德心里对朱公子添了几分拜服,这份儿眼力,可见是个花中老手了。 花中老手的朱公子与徐婆子定了抬人的日子,临走忍不住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乖乖等我来接你。”小姑娘的头发绒绒的,像是小动物绒毛的触感,朱公子不由多摸了几把。 她都还不是他的人,就动手动脚的。阿福恼了,凶巴巴地瞪了朱公子一眼。巴不得惹怒了朱公子不要她了,她和阿芙是结拜的姐妹,约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5.第 95 章 秋阳高爽, 午时过后,金灿灿的日光就从坤宁宫正殿敞开的棂花槅门倾斜而入, 映得满殿生辉。如此光明大盛,自然也就照得殿中各人脸上的微妙酸意纤毫毕现。皇后娘娘这个时候都还没有起床, 怕是被圣上怜爱太过了。 随着等待的时间越久, 这些依礼前来给皇后的请安的妃嫔们心中越发的不是滋味, 等到见到皇后弱柳扶风似的被人扶着, 腰肢款摆而来, 她们心里就更复杂了, 这简直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从前在燕王府沾不到圣上的边也就罢了,入了宫也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受宠。 想到那个邀宠不成反被踢, 还要被太监当着阖宫上下的面训斥的柳宝林,她们争宠的心就淡了八分, 大家都是要面子的, 谁也不想做那只杀鸡儆猴的鸡。可怜被当成刺客处理的柳宝林至今都还不能从床上下来呢。 皇后升座,众妃需要叩迎。惠妃姿态恭谨,没有一开始就直视皇后容颜, 她垂着眼见皇后在宝座上坐下了, 忙先行跪了下去,“臣妾请皇后娘娘安。” 在她身后, 孙嫔等人也齐刷刷跪了下来, 声音像排练过一样整齐。 阿福坐在椅子上环视一圈, 发现都是老熟人了,她略有些紧张地微微抿了抿唇,抬手道:“都起了吧,坐。” 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怀疑徐夫人和她的关系? 借着谢座的时机,惠妃才是抬头望了一眼皇后,就这一眼她就愣住了,这皇后竟然与薄命早逝的徐夫人长得一模一样? 与她一样愣住的人不少,毕竟当日的徐夫人可是燕王府后宅神话一般的人物,她在的时候牢牢霸住了圣上的宠爱,就连屹立后宅多年的白侧妃都不敌她失宠了,后来徐夫人生病,传出来圣上求娶长兴伯府小姐的消息,她们虽幸灾乐祸,却也同情过徐夫人失宠,哪知道这位传说中的苏小姐竟然与徐夫人长得这般相似,也不知她二人究竟有何联系? 至于徐夫人就是皇后这个猜测太过荒唐大胆,她们都没有敢往这个方向想。 阿福见下面的人都是一脸掩饰不住的震惊,她轻笑了一声,发问道:“怎么?我观诸位神情都有些惊异,是何故啊?” 她故意把声线压得沉一些,语调更拿捏一点,配合着脸上的娴雅端庄的微笑,可以说是十分的大家闺秀了,跟娇软的徐夫人一点都不像。 “臣妾只是惊讶娘娘之美世所罕见,”心无杂念的孙嫔第一个开口道。就算皇后娘娘真的是徐夫人又如何,只能说明圣上的一片情深似海,与她这种避世的小妃子有何干系呢。 在孙嫔之后,其他人才是接着孙嫔的理由,着把真正震惊的缘由含混过去了。 听了一箩筐别人赞她如何美貌的花式夸赞,阿福都觉得自己真是佳人绝代了呢。她用顾氏亲身示范教出来的标准世家女子的矜骄笑容道:“众姐妹一团和气真是再好不过了,尔后更是要上下一心,恪守宫规。” 言下之意就是大家都要本本分分,不要闹事。至于同心协力伺候圣上,为圣上开枝散叶这种皇后该说的场面话,阿福是连装模作样都不肯。 嫁人之前阿福有跟宫里的女官学过宫规,自从知道按规矩皇帝晚上召哪个妃子侍寝还需要皇后先在彤史上盖凤印才行,她就一点都不心慌了,想找别人,哼,她就不盖章! 那个教她宫规的女官都不忍心戳穿她,就算皇后不用印,皇帝还是想召谁侍寝就可以召谁侍寝啊。顶多传出宫,被御史骂一骂。 头回见面,大家就都品出了一点皇后娘娘的善妒。等到从惠妃往下依次叩拜皇后的时候,她们就真的安分守己,没有谁敢闹出幺蛾子了。 燕王的女人比起先帝来说真的是太少了,又都是在燕王府打过照面的,阿福很快就把各人的姓名位分都记住了。 这时候,时间也不早了。 她刚想让这些人退下,就有宫女来报,皇帝来了。 阿福就看着好些人眼睛一亮,得了,都是不想走的。好气哦,为什么狗皇帝的后宫要有这么多人?还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各色香气熏得她头都疼了。 新婚里,燕王身上穿的常服都是大红色的,五彩缂丝龙纹绕肩而过,华丽葳蕤,张扬霸道,整个人都显出一种不同寻常的精神气质来。通俗讲,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终于不用吃素念佛了,可不得红光满面,精气勃勃。 他大步走进来,眼里只有微微蹙眉,显得不那么开心的阿福。还是惠妃等人跪下行礼,他才发现了屋子里还有别人,随即浑不在意地挥手让这些闲杂人等退下了。 惠妃临走回望了一眼,就看到一身绣金凤红袍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娇滴滴地嗔了圣上一眼,也不起身相迎,反倒是圣上眼巴巴地凑了过去,把闹别扭的皇后拥在了怀里。 孙嫔留意到了惠妃的滞后,她也回头看了一眼,就发现屋子里的帝后二人已经甜蜜蜜地靠在一起了,像极了她有一回偶然看见圣上和徐夫人在花园里并肩观鱼的氛围,甜蜜得令人心生向往。 “你身子如何了?”燕王心虚了一下,昨晚他弄得太凶,让她吃了苦头。然而她那样的美妙,他怎么忍得住?心疼归心疼,可时光回溯,他还是一样不可能忍住不碰她。 “圣上应该最清楚了,”阿福刚吃过醋,身子又是真的酸软疼痛,她就很不客气地哼了一声。 站在一旁的芸琅和琳琅看见自家小姐这样同天子说话,吓得脸都白了。翠眉见怪不怪,招手带了殿内伺候的宫人出去,给黏在一起的两个人腾地方。 芸琅和琳琅还不想走,也被翠眉拉走了。 只剩下燕王和阿福在屋子里,这两人就更黏糊了,燕王站着把阿福搂在了怀里,柔声道:“韶光你该叫我什么?” 比起阿福、福儿,他更喜欢这个由他选定的名字,含在舌尖,有种不同寻常的亲密。他几乎是含着阿福柔嫩的耳珠说话,湿热的气息撩得阿福的脸像蒸过的虾米红艳艳的。 阿福身子一颤,想起昨晚上被他冲撞得意乱情迷的时候,被他哄着喊的那些羞人的话,脸上的胭脂红都蔓延进了白嫩的脖子里,她推了他一把,嗔道:“流/氓皇帝。” “朕如何流/氓了?”燕王唇舌往下,在阿福娇艳的唇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笑道,“可是这样?” 阿福恨不能捶胸顿足,早知道被吃掉以后正经冷淡的狗皇帝会变成这样,她还是老老实实多念点经好了。 光天化日之下,皇帝陛下耍流/氓是没有人敢管的,阿福被逼着喊了一通夫君、子谦、谦郎、谦哥哥。喊得嗓子都疼了。还好燕王体谅没有做到最后,就是给她上药的时候花的时间久了点。 燕王表示他最喜欢的是谦哥哥,喊得含糊了,就像在喊情哥哥,特别美好。 次日,阿福早早就起床来梳妆了。毕竟是年轻,歇过一晚,阿福就又生龙活虎了。 燕王体谅她要去见皇贵太妃,昨晚都忍住了没有闹她。只是在早上情动的时候,含着她的耳朵嘱咐她早些回来。 到了皇贵太妃那里,认亲过后,还被当众打趣了一通。 昨天确实是起不来床,阿福红着脸接受了皇贵太妃的调笑,还做着无用的辩解:“我就是认床,晚上一直睡不着,第二天才是起晚了。” 皇贵太妃就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她,叫人给她添了一碗滋阴补肾的雪梨燕窝粥。 “皇嫂真是好福气。”二公主荣寿公主羡慕道。 皇贵太妃虽说孀居,但未嫁的公主们和同住慈宁宫的先帝妃嫔都是常来的,她这里并不冷清。尤其今日又是皇后认亲,除了几个在废太子和皇长孙谋逆一案中被牵连问罪的后妃、公主不能再来,慈宁宫一片热闹祥和。 “公主的好事也近了,听说驸马是个谦谦君子呢。”阿福是做足了功课的,荣寿公主生母早逝,她一向低调本分,没有像已经出嫁的长公主寿昌公主一样掺和进谋反案里去,也不是倒霉的被生母周嫔牵连的乐平公主,荣寿公主就成了当今皇帝硕果仅存的妹妹。 本来她被废后指了一个亲太子的人家,燕王登基以后清算,就给荣寿公主换了一个不错的夫家。不日就要下定,只等先帝周年之后出嫁了。 说到婚事,没有几个小姑娘不害羞的,荣寿公主听皇后这么说,心里就安定了几分,早先钱皇后给她定的亲事她打听出来男方有些不足,并非良配。还好四皇兄给她换了个人家,荣寿公主红着脸:“我没有见过他,心里有些不安。” “靖远伯世子与我兄长交好,妹妹你就安心罢。”阿福很理解荣寿公主的担心,但是她也没有见过这个人,只好拿苏景明的人品来安妹子的心了。 听说是苏景明好友,荣寿公主就放心了,苏指挥使的朋友,总不会是坏人。 阿福心里惦记着燕王,陪皇贵太妃打了一圈叶子牌,就告辞回了坤宁宫。明明还不到午时,燕王居然就在屋子里看着书等她了。 屏风后,阿福站着让宫女为她换掉厚重的皇后翟衣,一边从屏风的镂空雕花里往外面望,偷瞟坐在罗汉床上,看书看得认真的燕王,忽然她发现燕王拿着的那本书有点眼熟,惊叫一声,顾不得衣裳还没有穿好就扑了出去。因为扑得急,直接重重地扑到了燕王身上。 “皇后这样投怀送抱,朕有些难以消受呢。”燕王轻轻松松就搂住了扑过来的阿福,调笑着手已经顺进了阿福敞开的衣襟里。 阿福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她的压箱底竟然被他找出来了,还看了一大半!她不要少女的矜持吗?怎么可以偷看她的压箱底! 可惜相对于燕王来讲,阿福就是短手短脚小丫头,根本就抢不到,她只好央求燕王:“还我!” “此书甚妙,容我参详之后,与你研习。”燕王把书拿在手上举得高高地翻看。仗着身高腿长,简直是欺负人。 “不行,这是我的,”阿福脸红,她本来就难以招架他了,再让他学一学,她还要不要在正常的时间起床了? 燕王勾唇一笑,“既然是皇后的,想来皇后定然是深刻专研了此书奥妙,不如我们切磋一番?” 阿福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羊入虎口,想要逃却被拉回去进行了一番深入讨教。还好宫人们都很有眼色,任帝后二人怎样讨教都没有人来打扰。 新婚燕尔,两个人闲来无事就腻在一起,或是看书喝茶,或是研读阿福的道德经,过得十分逍遥。再加上后宫里又没有谁敢给独占盛宠的皇后娘娘不痛快,阿福在宫中的一个月就平平稳稳的度过了,竟然养得胖了十斤。 等到皇帝下诏特赦皇后出宫省亲,阿福对着镜子发了愁,娘亲特意给她做的回门的新衣裳穿不上去了,好忧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6.第 96 章 天要下雨, 人要长胖, 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最后阿福只好放弃了她娘亲亲手缝制的束腰裙, 选了一件银红满绣凤穿牡丹的齐胸裙子,裙腰高系,完美的掩盖了她长胖的小腰,往落地穿衣镜前一看,还是一样窈窕! 晨曦微露, 阿福就坐着车出宫了。 到了长兴伯府,刚好天光大亮。 皇后归宁,长兴伯府的人都要到门口跪迎, 唯有太夫人称病卧床, 不肯露面。太夫人自以为自己给了顾氏难堪, 却不知道不止是顾氏,就连苏治嘉都很庆幸老太太没有来,说句不孝顺的心里话, 苏治嘉也怕老太太胡言乱语,影响了亲闺女的名声。 礼乐声中,阿福下了车, 第一眼就看到了按品大妆的顾氏, 一个月不见, 她似乎清减了不少, 厚重的翟衣压得她越发的娇弱, 阿福眼眶就是一热。 在顾氏左右, 跪着苏治嘉和苏景明。 看见爹娘兄长都跪着,阿福抿了抿唇,心里扎了一下,就算知道这是礼不可废,还是十分不舒服。她快步走过去,不等顾氏行完礼,她就拉起了顾氏,“爹娘、兄长,一家人不必多礼,我今日回家,只论家礼。” 苏治嘉目光闪动,显得老怀宽慰,一向自矜的苏景明也微微含了笑,觉得妹妹一如既往的温柔可爱。出乎意料众人的是顾氏,她肃着脸道:“礼不可废,娘娘如今身份贵重,不可再如此了。” 阿福嫁的人非比寻常,本来新婚归宁应当是新婚夫妻一起回门的,到了阿福这里,皇帝能降下恩旨让皇后归宁就已经是天大的荣宠了,更不用奢望皇帝会陪着皇后归宁。 可顾氏看到形单影只一个人归宁的女儿,她还是觉得女儿委屈了,心疼得很。然而谁让阿福嫁的是天子,顾氏就算心有不甘,也只能忍下来了,还要多为女儿打算。 因为怕有人闲话皇后不知礼数,顾氏狠心拒绝了阿福的好意,坚持要把礼行完。 阿福有些无措地看了看苏景明,苏景明看明白了顾氏的苦心,安抚地对阿福微微颔首。阿福深吸一口气,含着泪受了众人的礼。 “若薇给皇后娘娘请安。”林若薇好不容易才瞅到一个间隙,忙到皇后娘娘跟前刷个脸熟。 这是谁?阿福这才注意到周老太太身边穿着粉色褙子,明显不是家里下人的陌生女子。大概是个什么亲戚,大喜的日子阿福没有给这门讨厌的亲戚脸色看,吩咐翠眉打赏,自己当先进了长兴伯府的大门。 “这可是皇后赏的东西,我给你收着,留着你出嫁的时候添妆。”周老太太很欢喜地拿了翠眉给林若薇的小荷包,里面是一对赤金红宝的海棠小簪,宫造的手艺,精巧又贵气,真是不枉她们厚着脸皮来拜见皇后了。 当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来小姑子说得好好的,要苏治嘉休妻娶她女儿秀英,结果她苏家却匆忙把秀英远远嫁在了绍兴,害她不能见到女儿的最后一面,苦命的外孙女还要千里迢迢来京城投奔她。如今苏家出了个皇后,她带着外孙女沾一沾皇后的光这本就是苏家该还的。 林若薇点点头,她望着被人众星捧月簇拥着进了长兴伯府中门的皇后娘娘,心里升起浓浓的妒忌,若她娘临死之前说的不是糊涂话,她或许可以为自己挣一份富贵。 回萱草堂的路上,苏景明怕阿福不好想,解释了一回顾氏的用意。 “若我嫁的是一般人就好了,可以让他给爹娘和兄长斟茶。”阿福说着也知道自己在说傻话,讪讪地笑了笑。若非燕王登基,现在他们可能连茶都喝不上了。 屋子里只留下了一家四口和贴身心腹,不用像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样拘谨顾忌,大家随意坐了椅子,手旁的案几上还摆满了瓜子点心,气氛可以说是非常的轻松了。 顾氏目光在阿福比进宫前丰润了一圈的脸蛋上溜了一圈,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系在肋下的齐胸裙子。 “我在宫里胃口太好了,不知不觉就胖了一圈,娘给我绣的裙子便穿不了了。”阿福还以为顾氏是在看她的裙子,红着脸解释道。她也想穿着娘亲绣的漂亮裙子回家啊,谁知道她说胖就胖,不仅脸上长了肉,胸胖了,腰也胖了。 “如今这样刚好,以前你太瘦了,”顾氏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女儿白里透红的脸蛋,手感是越发的好了。 阿福身上这些肉确实长得刚刚好,她原来就太瘦了,虽说达不到标准瘦马的弱柳扶风,却也差不了多少。现在整个人像一颗被打磨光洁的明珠,丰盈润泽,莹然有光。 顾氏说着很自然地把手边一盘核桃酥往阿福跟前摆。阿福更自然地拿起来一块二指宽厚的核桃酥卡擦卡擦地咬起来。 “还是家里的核桃酥好吃,我在宫里就最想念这个味道了,”阿福很快就吃完了一块,接着又拿下一块。 “你喜欢吃,就叫厨房多做些,一会儿你多带点回宫,”苏治嘉一脸的宠女儿,“还有荷花酥、杏仁糖,新来的一个厨子还会做天津小麻花,又香又脆,你一定爱吃。” 苏治嘉说的小麻花没有上,阿福扫了一眼还挺遗憾。苏治嘉马上就吩咐下去,叫厨房准备小麻花了。 苏治嘉和苏景明因是男人需要避嫌,一杯茶都没有喝完就得出去了。 原来这就是君臣之别,阿福有些难过,又往嘴里塞了一个茶果,她吃一口,便喝一口温茶,视线还在装了蜜饯的攒盒里流连。也不知道为什么,近来她嘴特别馋,看见什么都想吃,以前虽然也馋,但不像现在这样不仅吃得多,饿得也快。 单是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阿福一个人就吃掉了一盘核桃酥、半盒茶果、半盘桂花糕、三个鸳鸯奶卷,顾氏眉头微蹙,附耳悄声问阿福:“阿福你这个月的那个可来了?” 含着酸酸甜甜的乌梅,阿福眨巴着眼睛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她一向不准,有时候晚了十天半个月也是寻常。 阿福上一次癸水在大婚之前,但是她年纪还小,癸水的日子并不稳固,顾氏是知道的,然而听到阿福这个回答,她还是免不得担心起来,“你和圣上可还和谐?晚上” 顾氏问得含糊,阿福却听懂了,红着脸撒娇:“娘,你怎么问这个!”昨晚又在浴池里胡闹了一回,池子里没个支撑,她背靠在池壁上,单靠一条腿撑着,导致她现在腿还软着呢。 看阿福这个表情,顾氏就知道很和谐了,往往新婚燕尔是最容易怀上孩子的,她伸手探了探阿福软融融的肚子,现在即便是有了,也摸不出什么来。 “娘,好痒,”阿福扭了扭身子,她也知道自己胖了,晚上的时候狗皇帝就很喜欢伸手摸她长胖的肉,让她假装自己没有长肉都不行,可讨嫌了。 这个傻丫头,自己都还是个大娃娃呢,怎么就怀了小娃娃了?没有把握的事,顾氏就没有明说,只道:“你最近是不是有些太能吃了,回去叫太医好好诊诊脉。” 阿福含着一颗糖渍梅子焉巴巴地点了头,唉,她太能吃了,连亲娘都嫌弃她了。 皇后归宁,阖府上下都热闹非凡,只除了太夫人的荣禧堂,当值的侍女们都不敢高声大气,就怕触了太夫人的霉头。 见到周老太太带着颇得太夫人欢心的表小姐回来了,大家脸上才带了几分真切的笑意,打帘子的小丫头殷勤地给两人打起了帘子。 太夫人是真的气不顺,躺在床上叫侍女揉背。她越想胸口越堵,就算那个灾星命硬做了皇后,也该来拜一拜祖母,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简直是大不孝! 林若薇一进来就代替侍女坐在了床沿为太夫人揉背顺气,她手法老道,三两下就让太夫人一口恶气吐出来,顿时觉得胸口顺畅了,“还是若薇孝顺,人美心善,不像有的人,从不知孝字怎么写” “你就少说两句罢,”周老太太即使贪财怕事,也比太夫人拎得清,她忙打断了太夫人明显是针对皇后的非议,把话往林若薇身上扯,“你也说若薇人美心善了,她娘命苦,嫁的丈夫是个混账,好不容易那个烂赌鬼死了,她娘自己也熬不过去了,只剩了她一个孤零零的,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护着她多久,若是能定下一门好亲,我也就能瞑目了。” “祖母,”林若薇泪盈于睫,清秀的面容越发楚楚。 这祖孙两个相对而望,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多了几分凄楚。 太夫人眼珠一转,忽然开口道:“若薇这么好,我怎么舍得叫她嫁给别人,我那个不成器的孙子正好还未娶妻,若薇就留在我家做媳妇好了。” 他们不孝,就休怪她不客气。太夫人这么说倒也不是真心想要林若薇做孙媳妇,就林若薇的身份,她也嫌弃,但是不做正妻,最后当个妾还是可以的。太夫人就是想要恶心人。 “这如何使得?”周老太太还保持着清醒。 “怎么使不得,就这么说定了。”太夫人当即拍板,立刻就叫侍女去给顾氏递话。 被委以重任的就是太夫人最为倚重的柳芸了,她是一脸为难,这大好的日子,做什么要去触皇后娘娘和夫人的霉头,太夫人倒是不怕,她怕死啊!自从见识过夫人治理内宅的手段,柳芸什么心思都不敢有了。她本来想叫个替死鬼代她去,然而她平日里趾高气扬,这会儿谁都躲得远远的,毕竟太夫人点名的是她柳芸不是? 等到柳芸磨磨蹭蹭到了萱草堂,日头都偏西了。 阿福和顾氏说了好些私密话儿,顾氏还把自己认识昭平公主的事告诉了阿福。婚前顾氏担心皇帝避讳自己的身世,就瞒着没有对阿福说起过,等到现在,顾氏确定了皇帝是真心的孺慕生母,她就把当年昭平公主在西北给她写的几封信拿了出来。 “这些信是孝武皇后怀着圣上的时候给我寄的,”顾氏把自己珍藏的信件装在一个盒子里递给了阿福。她年纪比昭平公主小三岁,两个人却格外的要好,昭平公主嫁去西北以后,她们还保持了很久的通信,直到公主去世。 阿福看到盒子里保存完好,墨香犹存的书信,知道这信件十分的宝贵,亲自拿在了手里。 眼看到了该回宫的时候了,阿福依依不舍地站起来,她坤宁宫的一个小太监忽然欢喜地进来禀报:“娘娘,圣上来接您回宫了!”这是多大的荣宠啊,圣上竟然亲自来接。 顾氏颇为意外地看了阿福一眼,就见她那个傻女儿已经露出了傻乎乎的笑。 “我交代你的一定要记住,最近这段时间,隔三差五就叫太医诊诊!”顾氏叹气,女儿这么傻,简直不能放心! “嗯嗯,”阿福猛点头。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翠眉心思一转,已经想到了长兴伯夫人反复交代娘娘宣太医是为了什么了。接下来翠眉就全程盯着阿福的肚子看,像要盯出花儿来。 燕王来得比较低调,然而皇帝嘛,再怎么低调也是劳师动众的,就连气不顺的太夫人都爬起来要去门口给皇帝磕头了。结果到了门口一看,只赶上了圣驾走过的灰尘气。 她心气儿越发不顺,就在大门口把林若薇一拉,往苏景明一推。林若薇顺势扑过去,谁知苏景明很没有怜香惜玉精神地往旁边一闪,林若薇直接扑地得了一身灰。 太夫人看也没有看摔倒的林若薇一眼,大大咧咧地对顾氏道:“我看若薇很好,景明不是还没有订亲么,他两人正是天造地设一对。” 顾氏就冷笑了,半分眼神也没有分给发疯的太夫人,“来人,门口风大,还不扶太夫人回去养病。” 如今长兴伯府上下被顾氏治得服服帖帖,当即就有一群仆妇一拥而上,把犯病的太夫人抬走了。 谁也没有把太夫人口里的婚约当作一回事。当年林若薇的母亲王秀英是怎么嫁出去的,苏治嘉和顾氏可还记着呢,若非这个表小姐挑拨,太夫人怎么会深信不疑阿福是灾星。他们不跟王秀英的女儿计较,不代表他们是圣人不记仇。 燕王出宫是真的十分低调,所以回宫的时候就蹭了皇后娘娘的凤辇坐。 两个人都有惊喜要给对方,阿福慢了些,先被燕王拿出来的一对瓷娃娃塞了满手。 “这是什么?”阿福抱着沉甸甸的一对胖娃娃,觉着这娃娃胖嘟嘟穿着红肚兜,抱着大锦鲤,很是可爱。 “这是阿福啊,”燕王笑了,捏捏阿福圆润的脸蛋,语气是难得的轻快调侃,“你是阿福,他们也是阿福,都是一样的胖阿福。” 他出宫来接阿福,不小心出来得有些早,他就去街上逛了逛,意外看见这种瓷娃娃,居然也叫阿福,当即兴致勃勃的买了一对来给他的阿福玩。 谁胖了! 她跟这两个阿福娃娃比起来就是筷子好吗! 阿福气成胖河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7.第 97 章 对女孩子都不能说胖, 即使她真的胖, 也只能说可爱! 拒不承认自己跟大阿福娃娃长得像的阿福决定跟狗皇帝冷战一个时辰,嗯, 半个时辰,不能更少了! “真生气了?”燕王好笑地摸摸她气鼓鼓的脸, 故意道,“是我的错,这个娃娃就扔了罢。”说罢作势要从阿福怀里把瓷娃娃拿走。 生气归生气,礼物还是要保护好的,阿福一把抱住两个娃娃, “给了我的就是我的了, 要扔也是我自己扔。” “嗯,确实, ”燕王点头, 抱手看阿福, 似乎在等她扔娃娃。 好气哦, 阿福深吸一口气,抱住娃娃不撒手。她觉得这狗皇帝越来越喜欢逗她玩了, 倒有点像初见时候的风流浪子,哪有一国之君的成熟稳重。 她胆大包天地对着皇帝陛下翻了一个白眼, 惹得燕王一阵低笑,展臂把她揽进了怀里。阿福还记得要冷战, 奋力挣扎, 被他一个轻柔的吻落在额上, 她就成了一只被顺毛的猫咪,乖乖地靠在了燕王怀里,就差呼噜呼噜叫了。 翠眉在车外,听见里头传来圣上低沉的笑声,想起皇后和圣上日常相处的甜蜜,她唇边也带了笑,若是娘娘再诊出好消息,就更是锦上添花了。 皇后的凤辇畅通无阻地入了宫,却没有往坤宁宫去,而是直接停在了养心殿前。 阿福下车时候一愣,阿黄已经汪汪叫着扑上来蹭着她的裙子摇尾巴了。 阿黄怎么在养心殿?阿福很快就想起来了,燕王要从坤宁宫搬走了,阿黄可不就跟着搬了么。 按规矩,帝后新婚,皇帝要在坤宁宫住满一个月,如今一个月的婚期已过,一国之君万没有继续住在后宫的道理,阿福想到这里,心里就不快活了。坤宁宫和养心殿隔着可远,还不如燕王府住的蒹葭院呢。 她默不作声地随着燕王进了养心殿,看到伺候自己的几个贴身宫女都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燕王已拉着她的手往内殿走了,“养心殿比起坤宁宫是小了点,我们一起住也够用了。” 那个坤宁宫被废后钱氏住了几年,燕王心里膈应,若非大婚需要,他是不会让阿福住那里的。还是养心殿住着好,他空闲了,走几步就能看到阿福。 “我们一起住?”惊喜来得太快,阿福急忙抓住了燕王的手,连声儿问,“真的一起住吗?我也住这里,会不会不合规矩?” “自然是一起住,”燕王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故意道,“难道你不愿意?” “我当然是愿意的,”阿福的心思一贯简单直接,在一起住这样的大事上头,她才不会扭捏呢。 就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燕王很满意地带着她巡视两人的起居之处。 养心殿的东五间被精致的雕花槅扇隔开,明间摆放了一水的紫檀家具,中堂挂着一副秋景山川图,满山红叶如霞似锦。阿福认出来那画是燕王的手笔,还是以前不曾见过的画,也不知道他什么抽空画了这么一幅画。 燕王见阿福留意到了那幅画,他捏着阿福柔软的手道:“今年不能带你去香山,只好照着印象中的香山给你画了一幅画,也不知你喜欢不喜欢。” 阿福这才记起来自己偶然一次闲聊,说起来听闻香山红叶甚美,可惜没有机会去游玩一番。她当时只是随口一说,竟被他记在了心里。这样不经意的贴心之举,让阿福感动得一颗心软得化成了蜜糖水,目光盈盈地看着燕王。 她眼波似水,妩媚含情,燕王心中一动,附耳低声道:“你若要谢我,不如晚上自己卖力些。” 阿福的脸一下子红透了,想起来道德经上各种需要女方卖力的姿势。 晚上,阿福沐浴的时候还在想怎么卖力的事,翠眉屏退左右,悄声把自己的猜测说了。 原来娘亲叫她召太医问诊是这个原因?阿福眼睛都瞪圆了,马上把手放到了肚子上摸摸。尽管太医还没有找来,阿福已经假设自己有了,手放在微微凸起的小腹上都不敢用力,她就要当娘了! 翠眉看着皇后娘娘傻乎乎的样子有点想笑,她忍住了,微微红着脸道:“若是真的有了,此时月份还浅,娘娘晚上可不能由着圣上了。” 阿福听明白了翠眉的意思,小脸被浴池的热气熏得粉扑扑。 以为自己能吃上一顿大餐的燕王好不容易等来了香喷喷白嫩嫩的小羊羔,他迫不及待地把小羊羔压在身下,正准备开吃,小羊却攥紧了衣裳,坚决不给吃。 “不是说好了要报答我?”燕王的手不安分地从阿福宽松的寝衣袖子钻进去,摩挲着她嫩如豆腐的手臂,低声问。小羊羔这么不乖,一会儿就不要怪他不客气。 然而小羊羔有恃无恐,阿福甜甜地笑了笑,软糯糯地开口了,“我可能要当娘亲了。” 阿福说着把被燕王扯开了一点的衣襟捂紧了,眼神期待地看着燕王。 燕王微微一愣,随即他就跳了起来,离开了床榻。 阿福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眼神一黯,还以为他是不喜欢她有了孩子,却见他急急地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忽而像个大傻子似的大笑两声。阿福就知道他不是不喜欢,而是欢喜得傻了。 燕王确实是意外的,瞬间的欢喜让他保持不了一贯的冷静,在屋子里绕了几圈才是稳住了心情,忙坐到床沿,低头看躺在床上的阿福,他伸手想要摸摸阿福的肚子,却又不敢,迟疑道:“我刚才没有压到它罢?” 见他这么欢喜,阿福有点心虚了,还只是猜测要是猜错了怎么办,他该多失望呀,她急忙解释:“还没有请太医,作不得准呢。” 哦,还作不得准啊。燕王深吸一口气,心里还是不能平静,这回没有,下回总是会有的。他终于试探地伸出手放在阿福的小腹上,他提着百八十斤的都不会颤抖的手,落在阿福温软的小腹上却微微发颤,或许真是血脉之间的奇妙感应,燕王肯定道:“我觉得这里面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 阿福也是这样的觉得,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提醒道:“还是等太医来看了才知道。” “唔,”燕王点了点头,“这就宣太医看看。”他的手舍不得离开阿福的小腹,一下一下轻轻柔柔地抚摸着,目光专注地看着阿福,“真好,我们有孩子了。” 阿福被他温柔的目光看得脸热,害羞道:“哎呀,你怎么这么高兴,就跟头回有孩子似的。” 她是口不过心,只是随口一提,燕王一怔,觉得必须要给阿福解释一番,低声道:“慧姐儿是我三哥的孩子。” “嗯?”阿福不解地看着他,慧姐儿不是先王妃的女儿么? “钱氏一直喜欢的是三哥,嫁给我后郁郁寡欢,见她如此,我也就很少去打扰她了。”燕王说起这件事,神情很平淡,并没有什么意难平的,“后来我时常随着父皇在外征战,并不常在家中,钱氏有孕的时候,我已经有一年没有碰过她了。” 因为对不能救下二哥三哥心中有愧,燕王知道钱氏怀了三哥的遗腹子,就忍了下来没有声张,哪知钱氏恨他入骨,视他为仇寇,竟不顾身孕刺杀他,导致慧姐儿早产体弱。 燕王说着看了阿福一眼,她这么爱吃醋,听了他解释,应当会高兴罢?哪知一低头就看见阿福泪眼汪汪的。 他哭笑不得,“你这个小醋坛子,怎么还哭了呢?” 她才不是吃醋哭的,阿福抽抽鼻子,拉起燕王的大手,用她两只小手才捧在了掌心里,“你太委屈自己了。”明明是别人那么坏,他却还把慧姐儿当作亲生的女儿一样疼爱。 她热乎乎的小手捂得燕王心中一暖,从不曾有人为了他的委屈落泪,他以为自己早就如钢铁一般无坚不摧,结果还是轻而易举就被她触碰到了心中的柔软之处。 “还好,你还有我,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阿福认真承诺,“还有我肚子里的小宝宝,它也会孝顺你的。” “是,幸好我还有你。”燕王笑了起来,幸好有阿福,让他不至于一人茕茕孑立,踽踽独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8.第 98 章 当天值夜的太医都被召到了养心殿。 最后一个老太医小心翼翼地给皇后娘娘把了脉,几个太医院资深太医头碰头低声交流了一下意见, 太医令黄太医才是在皇帝陛下关切的目光下, 斟酌着道:“娘娘脉象尚浅, 但依臣等诊脉情况来看, 应是滑脉无疑了。” 阿福听了太医的话,忙抬眼去看燕王, 正好与燕王看过来的目光相触,两人眼神一碰,不自觉就带了笑,有种心有灵犀的甜蜜。 事关皇嗣, 尤其皇后所出, 若是嫡子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太医们都不敢疏忽,当即就留了两个最擅长妇科的太医在养心殿, 负责为皇后娘娘安胎。 “你在笑什么?”只剩了两个人躺在帐子里, 阿福见燕王只会摸着她小腹发笑, 忍不住问道。 燕王的手都舍不得从阿福的小腹上离开,明明是这么纤细的腰腹,竟然就装了他的孩子在里面了。 他听了阿福的话,温柔地笑了笑,“我很高兴, 一想到这里面可能有个小阿福, 我就忍不住想要笑一笑。” “万一是小子谦呢?”阿福也忍不住笑了, 子谦是燕王的字, 比起那些令人脸红的称呼,阿福还是更喜欢这个正正经经的字。 但是生了女儿固然好,然而生男生女还得看老天爷的意思,难道是儿子就不笑了? 听阿福这么问,燕王还真想了一下,继而道,“若是男孩我自然也是高兴的,但是女孩儿可以宠,我们的嫡长子却生来就是太子,从小就要负担起别的孩子不用负担的责任。” 阿福听到太子二字却想到了被幽禁的废太子,她心里一紧,抓着燕王的手道:“可以不要先立太子吗?我不想他从小就和别的兄弟姐妹不一样。” “不行,”燕王声音温和平静,他看着阿福期盼的眼睛,微微摇了摇头,“国无储贰不稳,更何况我们的嫡长子不立太子,有些人就会生恶心了。” 他温柔的目光像一双轻柔的手,阿福的不安就被他抚平了,她笑了笑,“是我犯傻了。”她不是钱皇后,燕王也不是先帝,他们的孩子自然不会走上歧路。 燕王拥住阿福,在她额头上吻了吻,“放心,我们不一样。” 阿福乖巧地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依靠他,“嗯,我信你。” 平平淡淡的两句话,两个人都没有指天发誓,却觉得远比海誓山盟扣人心弦。 昨夜养心殿闹那么大阵仗,帝后二人并没有遮掩消息的意思,次日后宫里消息灵通的就知道是皇后娘娘有喜了。 她们根本来不及嫉妒皇后娘娘入住养心殿,就从皇后有孕这个消息里嗅到了蜜糖味,既然皇后娘娘有孕就不能侍寝了,她们不就有机会侍寝了吗? 然而从皇后有孕等到隆冬腊月,皇后胎都稳了,皇帝陛下还是扎根在养心殿,一点往后宫走一走的心思都没有,这下子后宫里都还是绮年玉貌的美人们都急了,圣上正当气血方刚的年纪,竟然这么能忍? 一定是皇后善妒,仗着有孕霸占圣上! 后宫人人都想要分一杯羹,却又不想当出头鸟得罪皇帝,就把主意打到了惠妃身上。 正当腊月,眼看年关在即,宫中第一个团圆宴就要到了,惠妃受了众妃嫔央求,只得前来求见皇后。 得知惠妃求见,阿福还挺惊讶,后宫之中的人心浮动她并非不知道,只是没有想到第一个出头的会是低调礼佛的惠妃。 “娘娘,臣妾这次来,是想问问您团圆宴可有安排?”惠妃语气委婉,谁都不乐意当出头鸟,可惜她老好人做多了,自是不好拒绝众人请托。 闻弦歌知雅意,阿福从善如流,反问道:“惠妃难道是有什么想法么?” 惠妃脸上稍微有些为难,她摇头笑笑:“臣妾只是有个建议,既然是自家人的团圆宴,何不让众妃嫔表演一下自己的才艺呢,远比教坊司女乐歌舞来得热闹有趣。” 翠眉站在一旁听了惠妃的提议顿时柳眉倒竖,惠妃这个提议完全就是给人媚上的机会嘛,明目张胆的争宠,也就看娘娘面嫩好欺负罢了。 “惠妃的提议倒是有趣,就这样办罢。”原来是这么回事,阿福想也不想就答应了。燕王已经跟她提过,后宫妃嫔宫人们多是妙龄,留在宫中不仅有伤人和,还容易生事。燕王就想放那些自愿出宫的人出宫。 正好年后就可以操办起来了。面对完全没有竞争力的后宫,阿福想着还可以趁机看看哪些人不安分。 “多谢娘娘了,”惠妃微微一怔,很快她就反应过来,皇后娘娘竟然答应了,她忙低头道谢。 “这有什么,过年不就该热热闹闹的么。”阿福一团和气。 她脸上又圆润了些,却丰盈得恰到好处,笑起来又甜又美,让惠妃都有一瞬间的失神。 惠妃走后,翠眉看着自家没有警惕心的皇后娘娘急得跳脚,“您怎么能答应那些幺蛾子呢?” 翠眉急得跳脚,却看见缺心眼的皇后娘娘悠闲磕糕点,她额头突突一跳,摇头道:“娘娘您可长些心眼罢。” “放心放心,我心理清楚着。”阿福淡定的用晚上服务过小狗皇帝的手拿着香脆麻花啃。就凭着狗皇帝吃斋念佛的定力,谁能勾得走。 真清楚就好了,翠眉不知道皇帝放宫人出宫的计划,还是很忧心皇后失宠。 “安心啦,”阿福笑道,“倒是你,可有意中人,我给你指婚!” 翠眉这么好,她也不能耽搁了她的青春。 “奴婢不想嫁人了,就守着娘娘。”翠眉眼神微黯,她喜欢陆永川,可惜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陆家已经给陆永川订了亲,她是不会再奢望了。 “你自个想清楚,有什么想法只管跟我说。”阿福倒也没有强迫翠眉改主意,日子都是自己过,她就不干涉了。 翠眉点头,她是心灰意冷了,嫁个一般的人去伺候丈夫一家,还不如伺候皇后娘娘呢。 从惠妃提议以后,翠眉就成了包打听,实时关注后妃动态,就怕有什么美人横空出世,结果打听出来的都是燕王府老熟人,在燕王府都扑腾不起什么水花,现在就更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很快大年三十夜的团圆宴就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9.第 99 章 眨眼就到了新年夜,朔风正寒, 滴水成冰。 外面越冷, 阿福也越来越懒得动弹,每日都缩在暖融融的屋子里, 养得人又圆了一圈, 越发的像一只囤膘过年的肥猫了。 离晚上的宫宴还有两个时辰,燕王回来一看, 阿福还拥着被子睡得正香呢。 “娘娘今日下午睡了一个时辰了, 只用了一碗燕窝羹, 说是没有胃口,”翠眉低声向圣上禀报皇后一天的活动。 听到阿福下午只吃了一碗燕窝羹, 燕王眉头微皱, “是御膳房的饭菜不合心意?”阿福有孕以后胃口一直很好,就没有没胃口的时候。 “不是,娘娘说总觉得很饱,吃不下, 太医也说并无不妥。”翠眉也觉得反常,但是问了太医, 太医只说是正常的。 既然太医看过无事,燕王心中稍安,摆摆手让翠眉退下,坐在了床沿。 翠眉回头一瞥, 又看到圣上目光温柔地注视着皇后娘娘, 翠眉抿着唇笑, 圣上对娘娘的柔情蜜意,让她这个旁观人看了都觉得心里发甜。 阿福梦中若有所感,一睁开眼睛,果然看到燕王正注视着她呢。她眨眨眼睛,软软开口,“你忙完啦?今天顺不顺利?” “今日不忙,”燕王见她醒来了便抬手在她柔软的后颈捏了捏,以防她睡久了脖子疼,一面问道,“倒是你,听翠眉说你只用了一碗燕窝羹,现在醒来可饿了罢?” 被捏着脖子,阿福微微眯起眼,十分的受用,就差跟小喵咪一样呼噜呼噜打呼噜了。 被燕王一问,她伸手摸摸肚子,也有点困惑地摇头,“我一点都不觉得饿呢,应该是小家伙吃饱了。” 阿福习惯性的拿孩子背锅,吃得多就是小家伙还饿着,吃不了就是小家伙饱了。 但燕王竟然也信了,觉得阿福说的有理,前些日子他不论什么时候看她,只除了睡觉,她就都在吃东西,孩子吃撑了也是有可能的。 夫妻俩很是严肃认真地讨论了一番孩子吃撑了要多久才能消化,结果自然是什么都讨论不出来,两人都是第一次当父母,真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呢。 夜里的团圆宴设在慈宁宫,来赴宴的后妃们即使心头激动,也不敢再皇贵太妃娘娘跟前放肆,毕竟这一位可是前朝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手段必然不凡,为了她的皇后侄女,恐怕是不吝出手整治扎眼的妃子的。 她们来得早,个个都本本分分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了,也不跟左右交头接耳,看起来本分极了。 皇贵太妃却没有被这样的表象迷惑,放松了警惕,她坐在宝座上头,环视一圈,就知道有好几个不安分的。后妃表演才艺的事皇贵太妃早就知道了,也曾劝过阿福,可惜那丫头一心相信皇帝,不肯喊停。皇贵太妃对此稍有些微词,男人的话能够信,猪都能爬上树了! 不一会儿,陈嬷嬷也牵着被封为乐安公主的慧儿姐来了。 慧姐儿母族已经败落,又只是个女儿,皇贵太妃并不把她看作威胁,对她一向和气,见她来了特别温柔地叫她到跟前摸了摸手脸。陈嬷嬷照顾慧姐儿很精心,从外面进来,慧姐儿的脸手都是热乎乎的。皇贵太妃就赞许地夸了夸陈嬷嬷,又让雾溪把给慧姐儿的赏赐交给陈嬷嬷。 “谢谢娘娘恩赐,”慧姐儿还是有些内向,却比以前话也不肯说的时候好了太多了,身体也瘦了一些,有点小女孩儿的可爱模样了。 陈嬷嬷把慧姐儿带到公主的坐席上,荣寿公主就很亲密凑近慧姐儿说话,姑侄俩看起来倒是很投机的样子。 帝后是一起来的,阿福进殿时,因为裙子太繁琐,迈过门槛的时候便有些小心翼翼,燕王注意到了,不顾天子之尊弯下腰为阿福提了提裙子。 阿福扶着燕王的肩很顺利地迈过了慈宁宫高高的门槛,燕王直起身来,又把阿福的手牵在了手里。 他们相处随意,仿佛这样的情景做了过千百遍一样的自然,但是落在旁人眼里就只剩下震惊了,圣上这样把皇后娘娘放到了心尖上疼宠,她们可能分得一丝垂怜? “你们差点就来迟了,”皇贵太妃离座,笑着对阿福招手。皇贵太妃心思通通,明白自己并非皇帝正经长辈,就从不把自己位置摆得太高,见帝后相携而来,她立刻就离座了。 都怪狗皇帝胡闹,阿福就横了燕王一眼,亲亲热热扶住了皇贵太妃。 燕王的手藏在宽大袖子里,当众被阿福横了一眼,他也不生气,心情甚好地捻了捻手指,回味了一番阿福养得越发白胖的胖兔子的手感。 帝后二人的眉眼官司皇贵太妃看得清清楚楚,她也带了笑,见皇帝坐下了,便也按着阿福坐下了。阿福能够把住皇帝独宠后宫,皇贵太妃是十分欣慰的,只怕皇帝膝下空虚被人诟病,现在阿福自己有孕了,皇贵太妃就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 一时帝后入座,后妃公主们都跪下见礼。 阿福随意看了一眼,就发现好几个人都打扮得特别漂亮夺目,虽说是在殿中,四处燃着熏笼,但有的人穿的轻薄夏衫,这个真的不冷么?尤其是她们那个腰肢啊,缠得细细的,看得没了小蛮腰的阿福都羡慕呀。 年夜饭无非就是吃吃喝喝,阿福依然是没有什么胃口,拿着勺子无聊地搅着碗里的鸡汤玩。燕王看她一眼,知道她是无聊了,就放下筷子开了口:“听皇后说,众卿为今夜备了些节目助兴。” 要开始了!果然皇帝陛下也是有心看看外面的花花草草的吧,心有打算的人目光一亮。 “回圣上的话,确实如此,”惠妃作为出头人,回答了皇帝的问话。 阿福立刻精神了,“惠妃这件事是你安排的,不如就由你先开始罢?” 惠妃也不忸怩,她准备的是很平常的一支清平乐,用笛子吹了,平平无奇,也无功无过。 阿福带头鼓掌。燕王妇唱夫随,也拍了拍手,令王承恩赏了惠妃一株红珊瑚。 惠妃开门红,让剩下的人越发的跃跃欲试,然而按着分位来表演,下一个就是混吃等死的孙嫔。 即使是过年,年华正茂的孙嫔也没有打扮得出众,完全的按品级装扮,不出挑不出格,她站起来走到庭中,对着上座施了一礼,温声道:“臣妾琴棋书画都不擅长,幸好臣妾养的鹦鹉还算机灵,希望能够博人一笑。” 孙嫔的宫女抬着一个被黑布盖着的鸟笼子上来,孙嫔笑着揭开了黑布。 笼子里是一只羽毛华丽的大鹦鹉,它乍见光明,立刻就拍拍翅膀叫道:“天亮啦天亮啦,起床啦起床啦,放我出去!” 阿福听得扑哧一乐,这鹦鹉太好玩啦。 孙嫔微微一笑,打开了笼子,把鹦鹉放了出来。 大鹦鹉飞出来以后就落在了笼子上,孙嫔就拿着食物逗鹦鹉说话。这只鹦鹉也很聪明,孙嫔喂它的东西它都能准确地报出名字。 都知道鹦鹉会学舌,像孙嫔养的这只这么聪明的,大家还是头一次见,宴席上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阿福都忍不住拿了桂花糕逗鹦鹉。 孙嫔就让人抬着笼子,请帝后和皇贵太妃试了试鹦鹉辨别食物的能力,十次至少有八次都能猜的对。眼看表演就要完美结束,鸟笼子经过惠妃座前的时候,大鹦鹉忽然飞了起来,落到了惠妃桌上。 “咦,它是不是喜欢惠妃呀?”阿福好羡慕地跟燕王咬耳朵。大概是因为她天天跟阿黄在一起,身上有狗的味道,那鹦鹉一点都不喜欢她和燕王,喂东西都不肯吃的。现在竟然自己飞到惠妃那里去了。 “你要喜欢鹦鹉,我们再养一只,”燕王倒是不介意多养一只鸟。 “不要了,”阿福看见那鹦鹉正歪这头打量惠妃,她笑了笑,“我怕阿黄不开心。”她养的小乌龟远没有阿黄受宠,阿黄都还会嫉妒,偷了小绿出来咬,吓得小绿除了吃东西都不敢伸脑袋了,再养个会说话闹腾的鹦鹉,她怕早上一起来就只剩下鸟毛了。 显然燕王也想到了阿黄吃小绿的醋,偷偷叼着小绿拿去养心殿门口仍的事。他笑了笑,不再提起。 那边大鹦鹉似乎已经打量完了惠妃,它突然拍拍翅膀模仿了女人的语调说道:“夫人,奴婢已经把砒/霜放进徐夫人的饭菜里了。” 本来大家都在观察鹦鹉的一举一动,突然听到鹦鹉换了一种语调说话,更是好奇地认真听着,哪知道竟然听到了这么稀奇的剧情。 鹦鹉跟着又换了一种语气道:“你做得很好。” 它模仿得即为传神,就连阿福都听出来这语气声音像极了惠妃。 惠妃神色一沉,探身去抓那鹦鹉。 鹦鹉长着翅膀,扑棱棱飞走了,一边飞一边惊恐大叫,“夫人饶命,不要杀我!”它叫了几声,又模仿着人被溺水而亡时的挣扎声,呜呜咽咽地叫了半晌。 明明是喜庆的大年夜,听着鹦鹉的叫声,众人只觉得一阵阴风穿过,汗毛耸立。 都说鹦鹉学舌,若鹦鹉说的是真的惠妃这个人就太可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0.第 100 章 鹦鹉学完溺水声又换回了惠妃的声音, 竟然是念了一段往生咒,“南无阿弥多婆夜” 往生咒是超度亡魂的经文, 本该平静祥和, 令人心生欢悦, 此时听来,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胆子小一点的都低了头不敢去看惠妃, 这究竟是得多么冷的心肠才能在上一刻杀了人, 下一刻就给死者念往生咒啊。 尤其是对话里的徐夫人,那徐夫人可是上一个被圣上放到心尖尖上宠的人。在座的都是燕王府的老人了, 不免想起徐夫人的音容笑貌, 至少长得与皇后有九成相似。只是皇后是长兴伯府嫡女,没有人敢把徐夫人就是皇后这个猜测上想罢了, 但是关于皇后是徐夫人替身的猜测却是层出不穷的。 如今关于徐夫人的死似乎有了新的说法, 众人都悄悄把视线投向上座的帝后, 也不知道圣上是为徐夫人伸冤呢, 还是顾忌皇后的想法, 把这件事压下来呢? 阿福和李溢瞬间就想到了静园里那一份被下了毒的晚饭。两人对视一眼,李溢把手伸了过去,他感觉到阿福的指尖微冷, 就把她的手放到掌心里揉了揉。阿福抿着唇笑了笑,用力回握李溢, 意思是有他在, 她一点都不怕了。 “孙嫔, 你这节目倒是很别致,”见阿福神色并无不妥,李溢这才把注意力放到闹出大事来的鹦鹉身上。当初阿福在静园被下毒的事并没有张扬,赐死张侍妾的罪名也与下毒无关,按理孙嫔是不该知道阿福被下毒的事的。 “还请圣上和娘娘恕罪,这鹦鹉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臣妾并不知情。”孙嫔跪下来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这鹦鹉原是张侍妾养的,许是从张侍妾那里听来的什么故事话本。” “孙嫔有心了,”李溢看了一眼挺直腰杆坐着的惠妃,含笑道,“王承恩赏孙嫔一柄如意。” 如意,孙嫔思量着皇帝的语气,叩头谢恩。 出了这么个岔子,晚宴早早就结束了。回到养心殿,阿福还是很在意惠妃,“她若是因你嫉恨我,可为什么她又从来不争宠,伴着青灯古佛呢?” “赵氏是康慈太后给我的,她粗通拳脚,原是康慈太后身边的贴身侍女。” 赵小意会拳脚,这就解释了她一个人就能毫不费力地溺死一个小丫头,显见那鹦鹉模拟的现场没有虚构。 李溢心情复杂,他似乎已经想到素来与世无争的赵小意为什么会对阿福下手了,当时贤妃一直想让他娶钱蕴仪,他却从扬州高调带了个宠妾回来。 只能说不愧是把他抚养长大的养母,贤妃很早就洞悉了他对阿福的在意,不惜动用埋在他身边多年的赵小意。 被钱氏废后拿捏着把柄,贤妃先是为了给钱蕴仪铲除障碍对阿福下手,后面又联合钱氏给他下了春/药。若非他没有做过那个梦,他恐怕还是会像梦中一样,毫不在意就娶了钱蕴仪。 事涉康慈太后,阿福比起自己被人下毒,更心疼的是被贤妃利用的狗皇帝。她把自己当作治愈的良药,塞进了李溢宽厚温暖的怀里,小手从他肋下绕道他背上,像撸阿黄的背毛一样,一下一下地给有些伤感的皇帝陛下顺毛。 本来李溢还有些怅然的,都被阿福三两下摸飞了,他笑了声:“你这是把我当阿黄了?” 听到自己名字,趴在垫子上的阿黄抬起头嗷呜了一声,见两个主人黏糊在一起根本分不出眼神给它,它又无聊地趴了下去,还把一双前爪搭在眼睛上,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不管是阿黄还是狗皇帝,顺毛摸就对了。阿福又薅了几把龙背,忽然想起来一个事,她忙跳了起来,“我有个礼物要给你!” 说罢慌慌张张地往内室跑。 “小心,慢点,”李溢看她小碎步跑的样子,他看得都怕了,急忙跟了进去。 阿福一头扎进衣柜里,从衣裳底下把藏起来的信匣找了出来。她本来就打算把顾氏给她的昭平公主的信件当作新年礼物送给狗皇帝,那些信她偷偷看了一遍,都是昭平公主对友人诉说她对肚子里孩子的期待,又暖又温馨,最适合安慰这时候又被贤妃伤到的狗皇帝了。 “这是什么?”李溢接过这只一尺见方的小盒子,打开来一看,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 “这是母后给我娘亲写的信。”阿福看过信,对无缘见面的婆婆是充满了好感,光是一手漂亮秀丽的簪花小楷,就让她五体投地了。 皇帝陛下颇为意外,没想到阿福的母亲竟然认识他的生母。 “我娘让我把这些信交给你。”阿福没好意思说自己偷看过了,看李溢拿出了一封信犹豫着要不要看,忙借口要去更衣,给他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阿福的贴心之举让李溢笑了笑,他也不急着马上看信,吩咐下去彻查鹦鹉事件,才是把目光移到了已经发黄的信纸上。 —————————————— 钟粹宫,淡菊给惠妃端了一盏杏仁露,淡竹犹在愤愤不平,“那个孙嫔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想要陷害娘娘!” 淡菊冲淡竹翻了个白眼,没看娘娘心情不好么,还要提这个事做什么。 “你们都下去罢,我自己一个人静静,”惠妃拨弄着袖子里的红色手串,语气平静。 淡菊忧心地看了惠妃一眼,娘娘每次心情不好,遇事难决的时候就习惯拨弄她手上从不离身的红色手串。 惠妃把手上的红色手串数了一遍又一遍,这串红信石手串是康慈太后给她的,一开始有十八颗珠子,到现在只剩下十五颗了。 最开始的两颗给了谁她已经忘了,上一颗则是用在了徐夫人身上。而下一颗就轮到她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本以为康慈太后死后她就能安安稳稳地在后宫之中度过余生,哪知善恶到头终是有报。 红信石色若宝石鲜艳美丽,却是剧毒。古有使臣出使别国,随身佩带,为守忠心气节,服之即死,是为忠诚之石。焚之为白色粉末,便是砒/霜。 惠妃想起当年被送到年轻的四公子身边,康慈太后对她说的关于红信石的一番话。救命之恩,终是要用命来还的。惠妃缓缓解开红信石手串上的绳结,取下一枚鲜红美丽的石头。 王承恩奉旨彻查鹦鹉事件,找过了孙嫔,下一个就是钟粹宫嫌疑最大的惠妃。 惠妃是康慈太后年轻时候从街上买回来的,据说她家里穷得吃不下饭了,打算把女儿卖给青楼,运气好遇上了出门礼佛的康慈太后,后来就被当时还是王府侍妾的康慈太后养在了身边。待圣上到了娶妻的年纪,就被康慈太后赐给了圣上做通房。 只是她多年来安分守己,到让人忘了她是从康慈太后身边出来的人。其实也就差了个证据,王承恩已经认定是惠妃给徐夫人下过毒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他到了钟粹宫,被淡菊和淡竹拦下了。 “娘娘已经入寝,还请王公公稍等片刻。”淡菊看笑眯眯的王承恩觉得他就是个笑面虎,忙使眼色叫淡竹进去通禀,自己把王承恩请到了偏殿喝茶。 事情还没有查清楚,王承恩也没有不给钟粹宫面子,然而他刚坐下还没有喝上一口茶,淡竹就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不好啦,娘娘出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1.第 101 章 阿福一早醒来, 发现自己正睡在自家狗皇帝温暖宽厚的怀里,小腹上还放着他温柔的手。她微微仰头, 就看见他冒着一点胡茬的下巴, 红润的薄唇, 以及被长长眼睫覆盖的眼睛。难得看见他平和宁静的睡颜,阿福目光痴痴地看了好久, 他眼窝下些微有些青黑, 这些日子来, 他确实是太累了。 年轻的帝王从那些陈年旧信里读到了那些并不陈旧的温暖情意,驱散了心中那一点因康慈太后而起的寒凉, 一切都可以放下了。是以他昨夜睡得香沉, 直到被阿福的目光看醒了。 即使眼睛都还没有睁开,他就习惯性地张臂一揽, 顷刻就把悄悄看他的阿福揽在了怀里。 阿福有点偷看被人抓包的惊吓, 她轻轻挣扎, 耳朵红红地低声道:“天色还早, 还可以再睡一会。”她不由心虚地想, 他该不会是被她看醒的吧? 他的手已经很自然地在她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上抚了抚,声音带着些刚醒的微哑,“别动。” 他的声音似轻盈的羽毛从耳郭滑过, 寝衣单薄,阿福耳畔酥麻的同时, 也感受到了他清晨的雄姿英发, 顿时红着脸不敢动了。 新的一年便从这个生机勃勃的早晨开始。新年夜过后, 就是泰和元年了,属于新帝的时代刚刚开启。 新年的祭祀、朝贺,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昨夜鹦鹉表演带来的唯一影响,似乎只有闭宫称病不出的惠妃,后宫依然是一片平静的祥和。 在奉先殿祭拜过祖先之后,阿福和她家狗皇帝依依不舍地分开了,各自在乾清宫和坤宁宫接见入宫朝贺的大臣命妇。 不过皇后有孕,大部分无关紧要的命妇都是交给皇贵太妃来接见了,阿福就有了更富余的时间来见一见家人。 顾氏被翠眉亲自引进坤宁宫的时候,得到了八方瞩目。 出了皇后的长兴伯府如今在京城可谓是炙手可热,然而苏家素来低调,从不给人攀附的机会,不少夫人就把主意打到了还未成亲的长兴伯世子身上,顾氏一路进来,就遇上了好些个带着女儿的夫人前来问好。 儿子年纪越发大了,顾氏也愁,为了苏景明的婚事,她和苏治嘉是千挑万选,但是苏景明自己却兴致缺缺,不论是以美貌闻名的柱国公府的三小姐,还是才名远播的平原陆氏,提到苏景明跟前,他都十分冷淡,只说全凭父母做主。 这可是终生大事,他们为人父母,只能尽量给他找到最好的,过日子是谁也代替不了的。更何况家里还有个不省心的老太太在闹事。顾氏愁了好些天,忽然灵光一闪,对苏景明提了个人,意料之外,又似乎是情理之中,素来冷淡的苏景明回了个尚可。 这次进宫来,顾氏不仅要看看怀孕的女儿,也是准备将儿子的婚事跟女儿透个气。 “近来吃的可好,睡得可安稳?”顾氏一看女儿被养得圆了一圈的小嫩脸,整个人容光焕发,一点也没有孕期的憔悴模样,就知道她被皇帝养得很好。不过眼见还不够,顾氏一连串细细的问题问下去,阿福都被问糊涂了。 “我现在是吃得下睡得香,”阿福捏捏自己的脸,硬挤出双层下巴,“您看都有双层下巴了。” “端庄点,”顾氏还是头一回见自家女儿这样的随性的皇后,忍不住拍掉了她挤双下巴的手。 “孕妇不能养得太胖,对自己身体和胎儿都不好,”顾氏即使长了一双亲妈眼,觉得女儿还要更圆润一点才好看,却也不能不顾及她肚子里的外孙,苦头婆心地道。 “嗯嗯,娘你放心,我这里有两个太医看着呢,还有姨母给的嬷嬷,”阿福指指她手旁装了各色零嘴的小攒盒,“我现在被他们管着呢,每日的零嘴全是有数的。”可怜她堂堂皇后,都不能想吃就吃,这一小盒子,她还得省着点吃,才够吃一天的。 这她就放心了。顾氏点点头,“圣上确实是很体贴你了。”皇后不住坤宁宫,住在养心殿,这事传出去言官们颇有微词,若非新帝强势,奏请皇后搬宫的折子怕是跟雪片一样多了。 在顾氏看来坤宁宫确实是太远,小两口不住在一起,怎么成呢?更何况养心殿又不是乾清宫,没有什么九五至尊的象征,皇后有孕在身,怎么就不能住养心殿了?顾氏的心也是偏得没边了。 “那是自然,”听顾氏夸她家狗皇帝,阿福嘴角翘起来,压都压不住。 “圣上晚上可有乱来?”顾氏看着女儿越发明艳动人的脸,有些担心。 阿福瞬间就想到了这个生机勃勃的早晨,她脸色有些泛红,声如蚊蚋,“他很体贴我的,您放心我自己也有些手段的。” 说完阿福觉得自己脸上烫得可以煎鸡蛋了,她一直有认真学习,保证不会饿着狗皇帝的。 看阿福一脸的娇羞,顾氏还有什么不懂的,这夫妻最怕的就是夜里不协调,而阿福这样子,分明是协调的过分。她就贴心的放过了脸颊冒烟的阿福,转而提起了苏景明的婚事。 “呀,”阿福听了顾氏的人选,意外过后一拍手掌,笑道,“这个好!真是妙极了。” “什么妙极了?”一身明黄吉服的皇帝大步进来。 顾氏立刻就跪下去行礼,刚到一半就被李溢隔着袖子托住了,“都是自家人,岳母大人不必多礼。” 他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力气很大,顾氏跪不下去只得放弃,“谢圣上。” 李溢笑笑,请顾氏坐了,自己才是拉着阿福的手坐到了她的旁边,“说什么呢,如此高兴?”他忙里抽闲过来一趟,既是不看看阿福不放心,也是来陪阿福见见岳母。皇帝陛下这个半子可以说是做得很用心了。 顾氏转头一看,自家傻女儿和皇帝一起坐在罗汉榻上,就差腻进人家怀里了。皇帝也是宠她,一手微扶着她的腰,下意识的保护动作,做得自然极了。顾氏心里的忧虑暂时放下了,不论将来如何,在此时,皇帝确实是对女儿一心一意的。 “在说给哥哥娶媳妇呢,”阿福是个存不住事的,立刻就拿了这件好事给李溢分享。 李溢眉头微挑,“哦,定了哪家女儿?”毕竟是大舅子的终生大事,他也很好奇。 “你见过的,就是威远侯家的刘梓宁姐姐啊。”阿福很欢喜,刘姐姐嫁进来,她们是绝对不会有姑嫂问题的。 被阿福额外提醒了你见过,李溢总算记起来静安寺里,苏景明忽然大发善心,捡了一个小丫头的事情来。他饶有兴味地点了点头,“原来是她。”果然是没有无缘无故的善心。 新年第一天就遇上事在出勤的苏景明:我不是,我没有,憋胡说。 “你也觉得般配是不是?”阿福乐滋滋地盘算着自己的宝库里有什么东西适合拿来道贺的了。哥哥娶了好友,这真是太好了,送礼都只要送一份! “确实,”李溢点头,“不如,你我为他二人赐婚?”这是赐婚也要秀个恩爱皇帝陛下。 阿福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没想到戏文里常见赐婚桥段就发生在她身上啦。 有帝后二人联合赐婚,苏景明的婚事顺顺当当就定下来了,还没有出正月三媒六聘都走得差不多了,本来是打算待三个月后迎娶新妇进门,偏生这个时候长兴伯府的老太太有些不好,两家一合计,就把婚礼提前了一个月,暮春的时候,阿福就有了嫂子。 此时她肚子也开始显怀了,满了五个月后,她的肚子就像吹了气,一日一个样,鼓起来飞快。 等刘梓宁这个新媳妇进宫给阿福请安的时候,看见她的肚子都惊讶了,“怎么这么大!”她怀疑地摸了摸阿福硬/硬鼓鼓的肚子,“这不会是两个吧?” “没有没有,只有一个,”阿福捧着肚子也有点犯愁,她担心生完这个大宝贝,她的肚子就缩不回来了。 刘梓宁充满敬畏的目光看着阿福巨大的肚子,她都想不起来阿福小腰纤细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了。听了阿福的担忧,即使自己没有怀孕,刘梓宁也忧心忡忡起来,要是生完孩子肚子缩不回去就太可怕啦。 顾氏就看着女儿和儿媳嘀嘀咕咕半晌以后两个人脸上都露出忧愁之色,就差抱头叹气了,“这是怎么了?” 阿福目光在顾氏依旧纤细苗条的腰身上一看,眼睛放出光来,“娘,你生完哥哥和我,肚子是怎么收回去的?” 刘梓宁同样炯炯有神,婆婆这么美,她们居然傻乎乎不会问! 顾氏啼笑皆非,原来担心的是这个,果然还是小姑娘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2.第 102 章 怀孕的日子既难熬又幸福, 真是矛盾极了。 作为最金贵的孕妇,阿福被宠得胖了三十斤,等到预产期的, 她低头一看都看不见自己的脚尖了。 阿福家的大宝出生的时候很会找事情, 正是凌晨时候, 他娘窝在他爹怀里睡得正香, 他就开始在他娘肚子里闹腾了。 七月末八月初,天气还热着,然而孕妇不宜用冰, 导致了皇帝陛下也跟着一起受热, 扇子就成了养心殿的殿宠。即便是这样, 帝后夫妇也不嫌挤在一起热得慌,晚上还是抱在一起睡的。 有孕的人身体会比寻常人热,皇帝陛下抱着皇后娘娘就像怀里抱着个大火炉似的, 每天睡醒来都是一脑门子汗。就这样,阿福心疼他让他自己一个人睡,他还是抱着香香软软的阿福不撒手。主要是心疼阿福孕期辛苦,不放心她一个人,更隐晦一点呢,就是不能吃肉, 总可以蹭点汤喝不是。 也多亏了坚守着阿福喝肉汤的狗皇帝,阿福的不对劲就是他第一个发现的。 临近产期, 李溢晚上也不敢深睡, 迷糊之中就听见阿福含含糊糊的哭声了, 他一个激灵顿时醒来,借着帐子外透进来的朦胧灯光,看见阿福满头大汗,哭得正伤心。 李溢顿时慌了,他是个没经验的新手父亲,一开始还没有想到阿福是要临盆了,他看她闭着眼呜呜地哭,还以为她做了不好的梦,梦里受了委屈了呢。 “乖,别哭,我陪着你。”他怕惊醒她,只能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低声哄着。 阿福确实是在做梦,一开始是个美梦,她走在一条摆满了各色美食的小路上,瓜果点心、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但凡她想得到的都有,她一边走一边吃,吃得好开心,直到她突然看到一桌红彤彤的大闸蟹。 八月了,是吃蟹的季节了,然而螃蟹性凉,并不在孕妇的食谱上。偏生越不给吃,阿福就越想得慌,黄橙橙的蟹膏啦,白嫩嫩的蟹肉啦,就连螃蟹的脚脚她都想炸了吃,撒上花椒粉、沾点盐,咬在嘴里嘎嘣脆,可香啦。 梦里阿福完全忘了害她不能吃秋蟹的小家伙,一看到桌子上的清蒸大闸蟹,酥炸小河蟹,就幸福快乐地开怀大吃起来。清蒸的大闸蟹,每一个都比她的巴掌大,敲开壳,里头满满的蟹黄丰腴得都流了出来,趁热轻轻啜一口,柔嫩鲜香的滋味顿时盈满整个口腔,幸福感从舌尖传递到心腔,阿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升华了。 口腹之欲一旦打开,就像肚子里装了一个饿死鬼,是怎么也拦不住的。阿福幸福快乐地吃了好多好多螃蟹,直到桌子上堆满了空荡荡的螃蟹壳,她才后知忽觉地发现自己吃撑了,走不动了,站都站不起来了,只适合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等着肚子里的东西克化掉。 但是情况非常不妙,一开始阿福只是感觉肚子又鼓又胀,她以为躺在地上撑一撑就会缓解了,结果她越躺越觉得肚子疼,到了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开她被螃蟹肉撑爆的肚子挤出来。 这样的疼痛太难忍了,阿福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嘤嘤嘤,她再也不要吃那么多螃蟹啦! 李溢正哄着她,就听她嘤嘤嘤哼哼着说什么不吃螃蟹了。联想到白日阿福流着口水说想吃蟹,结果被岳母以孕妇不能吃蟹给堵了回去,李溢不由笑了,这家伙莫非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梦里吃上螃蟹了? 这也没什么稀奇的,有一回阿福做梦吃红烧肘子,还把他手臂咬了一个牙印,第二天才消掉。 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李溢心情轻松,正要哄她一句等孩子出生就可以吃螃蟹了慢着,孩子出生? 李溢脸色一变,伸手往阿福身下一探,摸到了一手濡湿,惊得他顾不上穿鞋,一身中衣,长发披肩,光着脚就抱着阿福往产房跑。 一面跑一面喊人,可以说是非常的不顾一国之君的形象了。 皇后娘娘半夜临产,闹得养心殿人仰马翻,好在产婆医女以及在外坐镇的太医圣手都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养心殿一传唤,所有人都及时就位。 顾氏是在阿福怀孕八个月的时候,被皇帝宣召进宫来陪阿福的。这是阿福的头一胎,顾氏十分重视,半夜里听到女儿临产的消息,顾氏随意挽了个头发穿了一身简洁的衣裳就赶去了养心殿。 顾氏慌慌张张也没来得及跟守在门外的皇帝见礼,她进去一看,被四个产婆围在中间的阿福白着一张小圆脸,正懵着呢。 “娘娘,您疼了多久了?”一个产婆一面熟练地给皇后按肚子,一面为了缓和皇后的情绪,跟她说说话。 另一个经验丰富的产婆正在察看皇后的产道开了几指,也留神听着老伙伴与皇后的对话,皇后娘娘身娇体软,若是疼了太久,她怕她一会儿没力气受不住。 阿福疼了多久她根本不知道啊。嘴巴里似乎还有螃蟹的鲜香甜美呢,阿福舔舔发干的嘴唇,哑声道:“我不记得了,我睡着了。” 皇后娘娘厉害了,几个产婆对视一眼,尤其是检查产道的那个,宫口就快开了十指,皇后娘娘竟然能在阵痛中睡着,也是非常人啊。 顾氏听了这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她这个心大的女儿才好,不过这会儿都是心疼的,她接替了医女的活计,坐在一旁用热水给阿福擦脸。 “娘,我好疼,”看见亲娘,阿福开始委屈了,她糊里糊涂被狗皇帝弄醒,还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呢,就被塞进了产房。原来生孩子这么疼,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好像回去打醒那个一心想着给狗皇帝生孩子的自己啊。 被阿福泪眼汪汪的拉着手,顾氏眼睛一酸,也忍不住想哭,她只能拍着阿福的背哄,“再忍一忍,一会儿生完就好了。” 产房外,王承恩看着一直在门口往返走的皇帝,只觉得眼晕,本来他是要给圣上梳头的,结果圣上心烦意乱,没心情打理自己。王承恩只能庆幸他拿来的外袍圣上还是给面子穿上了的,不然这人来人往的,多有损圣颜啊。 一门之隔,李溢清清楚楚听见屋子里传来阿福的痛呼声,她被他养得多娇气啊,如何受得了这生子之苦?然而这孩子又不能不生,不然几年以后就会被大臣们奏请选妃的折子烦死,对阿福也不好。若是这胎能够一举得男就好了,江山社稷后继有人,谁也不能再拿子嗣做文章。 “圣上,您放心,娘娘一定能平安诞下小皇子的,”王承恩见圣上皱着眉,贴心地宽慰道。 李溢没有回应,背着手又转了一圈。 黎明的晨风清凉,吹得李溢披散的长发轻轻飘动,他抬头望了一眼东方,苍青色的天空边陲已经露出一线夺目金光。 旭日将出,按理今天圣上还要上朝呢,王承恩小心地问,“圣上,今日的早朝?” 早朝难道有阿福重要?准备矿工的皇帝陛下一皱眉,正要开口,就被产房里传来的嘹亮的婴儿的啼哭声打断了。 恰逢此时天边的太阳一跃,漫天的霞光成了庆贺新生的礼花,粼粼金光辉煌绚烂地铺了一天一地。 “天降吉兆啊,”王承恩扑通一声跪倒,欢天喜地地道,“恭喜圣上喜得麟儿!” 李溢脑子里空白了一瞬,王承恩扑通跪下来道喜他才猛地反应过来,阿福平平安安的生了! 孩子在阿福肚子里养得好,七斤六两,健康活泼,被产婆倒提着脚一拍屁股,就哇哇大哭起来,中气十足,阿福疼得迷迷糊糊都被他的哭声闹得神志一清。 “娘娘大喜,是个健壮的小皇子呢,”很快产婆就清理干净新生儿身上的污迹,用一块大红襁褓裹着了,抱过来给阿福。 顾氏坐着看得远,先看到了小皇子的脸,她忙站起来接,欢喜道:“这孩子真俊!”抱在怀里,小家伙还隔着襁褓踢了她一脚呢,可有劲儿了。 阿福努力抬头没看到,都急了,“我也要看看!” “你看他,长得多像你呀,”顾氏爱得不行,把小皇子放到了阿福怀里。 阿福定睛一看,顿感上当受骗,“这是我生的?跟个猴儿似的,哪里俊了?”她明明又白又美,这小家伙皮肤红彤彤的,五官皱巴巴的,哪里好看了?这么丑!怎么可能像她! 嗨,怎么能这么说呢!顾氏有了外孙忘了女儿,马上就把阿福小时候的丑样子抖露出来了,“你小时候比他还丑呢,全身上下都皱巴巴的,头发也少,稀稀疏疏的小黄毛,哪像我们小皇子,一头胎发又黑又亮。” “小孩儿刚出生的时候都是这样,”刚刚拍过小皇子屁股的产婆笑吟吟地,“老奴做了这么多年产婆,小皇子是老奴见过长得最俊的新生儿了,等过几日张开了,就更俊了。” “就是,我们小皇子长得多俊呀,”顾氏怜爱地用指尖碰碰小皇子红彤彤的小脸蛋,嫩得比水豆腐还要嫩,她都不敢碰实了,“眼睛嘴巴像你,鼻子眉毛像圣上,将来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小姑娘呢。” 阿福还是很怀疑地盯着躺在她怀里的小家伙看,明明眼睛都没有睁开呢,鼻子看起来也塌塌的,怎么就看出来像谁了? 很快产房里就收拾干净了,李溢进去的时候,阿福正敞着衣襟给小皇子喂奶。 她还没有力气坐起来,身上也疼,就侧躺在床上,把丰满起来的乳.房送到小家伙嘴边。刚出生的小家伙还没有睁开眼睛,已经凭着本能,巴住母亲的乳/房津津有味地吮吸了。 看见儿子吃得香,李溢目光暗了暗,有种娇妻被抢的不悦,果然还是需要奶娘的。 阿福孕期养得特别好,整个人都圆了一圈,珠圆玉润地,人也被各种补品补得往上蹿了两寸,站起来都能到李溢的肩窝了,简直可喜可贺。养得白胖的小兔子也格外的肥美,生产的前几日就开始往外淌乳/汁了,这会儿生了再让产婆手法老道的一揉,供应小皇子完全不成问题。 可怜早就准备着的几个乳娘候在偏殿,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给自己的孩子哺乳,是阿福跟李溢磨了好久,许下许多不平等条约才得到的三个月哺乳期,不说宫里,就是外头的大户人家,都没有主母亲自奶孩子的规矩。但是阿福就信一句话,有奶就是娘,她可担心孩子没有吃过她的奶,就不亲近她了。至少她的孩子,喝到的第一口奶就得是她喂的。 没错,她就是这么小心眼,当了皇后,阿福这个一国之母的胸襟更窄了。 “你辛苦了,还疼不疼?”李溢在床沿坐下,他本想把阿福搂在怀里,又怕她现在不能移动,一双手无处安放,只好规规矩矩地搭在腿上。 一说起这个,阿福眼泪又要下来了,她没敢落泪,只是红着眼圈说了一声:“疼。” 可把李溢心疼坏了,他抚着阿福的肩,语气坚定,“我们只生这一个就不生了。” 听他这话,阿福眼睛都亮了,生孩子那么痛,能不生真是太好了。 这时候,阿福绝对想不到,几年以后等到她眼馋兄长家娇娇嫩嫩的小女儿,想要再生一个的时候,牢记誓言的狗皇帝是有多么难缠。害她不得不使尽了压箱底的狐媚手段,才趁他不备,偷偷怀上了。结果好不容易生下来的第二个小家伙并非娇娇嫩嫩的小姑娘,而是一个皮实的臭小子。阿福不甘心,又睡服狗皇帝怀了第三胎,这回她虔诚地求了送子观音,观音娘娘很贴心,送了她一对双胞胎臭小子 养儿子真的是太辛苦啦!阿福不敢再生了,只好过着眼馋别人家女儿的日子,可怜极了。 阿福生产的当天,皇帝陛下登基以来第一次旷朝了。 但是当宫里传出来皇后娘娘生下嫡长子的消息,大臣们顿时喜气洋洋,就连素来对苏治嘉有成见因而顺带不待见苏景明的周正则都过来跟父子俩道了个喜。 无他,自从家中老父收到皇后娘娘钦赐的一份寿礼之后,周大人就被老父亲逼迫着,跟苏家达成了谅解,再也不能拿孝道说事了。 皇帝得了嫡长子的喜悦,从宫中蔓延到宫外,连着一个月京城里都是喜气洋洋的。 到了皇长子满月,皇帝更是一旨诏书颁下,刚刚得到了大名的小螃蟹李昭就成了大梁的太子。 阿福事前是不知情的,等到李溢把旨都下了,昭告天下了,亲自来表功了,阿福才知道这个狗皇帝不声不响居然搞了这么大的事。 “小螃蟹,你当太子了,高不高兴呀?”阿福逗着床上的胖娃娃,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固然太子之位是该小螃蟹的,但是孩子还这么小,能够平平稳稳的当好一个太子吗? 听见儿子的小名,李溢觉得牙疼,也不知道阿福是怎么想的,竟给儿子取了这么个小名儿,一点也不威武霸气,就算螃蟹横着走,那也只是螃蟹啊!他的太子,难道不该叫虎头、小狼崽子这样霸气的名字吗?阿福当然不会把自己生孩子的晚上做梦吃螃蟹大餐的事情往外头抖露,太丢皇后娘娘的脸了,她也是要面子的! 小螃蟹虽然才刚刚满月,但是已经知道追着亲娘的声音看了,白嫩的脸颊肥嘟嘟,一身小奶膘,他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往阿福的方向看,黑水晶一样乌溜溜亮闪闪,漂亮极了。他答吧了一下红嫩的小嘴,发出一点细小的声音,就像在回答阿福的问题。 “原来你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呀,”阿福话里有话,自问自答,“也是呢,小螃蟹还这么小,当太子会不会太累了呢?” “阿福,你放心,”李溢如何不知道阿福的担忧,他从背后抱住了阿福,“我不是父皇,我们的孩子也不会是废太子。” 阿福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轻轻应了一声,“我信你。”她有漫长的一生来验证他的承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3.风流王爷的小娇妻 春水潮涨, 扬州富商林家的船队满载着绫罗绸缎、新奇百货,浩浩荡荡地沿着大运河往京城去。 船队中段的一艘货船上,有人打开了窗探着头往外看。 阿福第一次出远门, 即使这已经是行船的第十三天了, 一路顺风顺水,据说明日就能到了京城。 在船上走了这么多日, 阿福还是没有看够沿岸风光, 见天色晴好, 便开了船窗往外头看, 美丽的眼睛里波光粼粼, 似乎把两岸小桥流水、杏花村落的旖旎春.色都收进了眼底。 她看得出神, 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已然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快看,林家竟然还藏了个美人,”分明还是早春, 远不到扇扇子的时候, 钱蕴兴却摇着一把花里胡哨的洒金扇子, 看着对面船上的美人两眼放光。如斯美人, 他怎么就没有早两日发现呢。 燕王李溢穿着一件五彩团花的大红圆领袍,没有系腰带,松松散散地斜靠在紫檀描金的屏风罗汉床上,听到钱蕴兴咋咋呼呼的声音,他头也不抬, 继续翻着手里才子佳人的绘本, 一副沉迷于图画世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努力模样。 “美人是真的, 我看比那林家几个小姐高了至少一筹。”钱蕴兴见燕王没有兴致,极力强调了一下这位突然被发现的遗珠的美貌,并且对林家把美人藏起来不给他们引荐表示了猜测,“如斯美人,林家怕是留给太子的吧。”语气十分之酸溜溜。 听了钱蕴兴絮絮叨叨一番话,燕王倒是对这美人好奇起来,钱蕴兴这人吃喝玩乐青楼薄幸,能被他啧啧称赞的,怕真是个美人。他维持着自己风流王爷的形象,随手从榻旁的案几上捞了一把水墨川扇,下了榻站到窗边,晃着扇子,跟钱蕴兴一起看他口中的绝色美人、洛水女神。 但见落后半个船身的三层货船上,顶层的楼船上有个长发垂肩的女子正趴在窗沿往外张望,许是刚洗过头发,她正借着春风晾晒她那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有几缕被调皮的春风吹了起来,飘飘扬扬地与那满楼招舞的红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撩拨得人心痒痒。 “如何?可还入得你的眼?”钱蕴兴哥俩好地拍拍燕王的肩,并眨了一下眼睛。 媚眼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适合钱蕴兴这样的猥琐男人,燕王被他恶心到了,忙转了眼去看那位美人洗洗眼睛,正巧,美人抬眸,两人隔着一条船的距离对视了一眼。 这眼睛倒真是清澈透亮,燕王摇着扇子心道。 阿福意外发现了对面穿上窥视的目光,心中一慌,忙关了窗。 “嘿呀,美人被你吓跑了,”钱蕴兴挥着扇子敲手,一副捶胸顿足的遗憾模样,“早知道就不喊你来看了,我还能多看几眼。” 燕王不置可否,又回了榻上翻书。 钱蕴兴却自言自语起来,“不行,我得想想办法叫林家把人交出来,这样的美人进了东宫就是祸害,可不能让她蛊惑了太子!留给我就行了。” 听到钱蕴兴提起太子,燕王眸光一闪,自嘲地弯了弯嘴角,太子是国之储贰不能沉迷女色,他这个燕王却还是不够沉迷女色,不够荒唐。 到了晚上,船停在通州休整一夜,林家经营多年,在通州也设有别院,便请了两位贵客到别院安置。夜宴歌舞自是少不了的,席间美人捧盏,舞袖生香,倒也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钱蕴兴就趁着醉意提起了白日所见的美人,“林老爷,你不厚道,家中既藏着绝色美人,为何不叫来见见贵人?” 林老爷心中咯噔一下,他家有个千娇百宠的小女,继妻所出,长得玉巧玲珑,他膝下无子,这个小女儿是留着招上门女婿继承家业的,更何况这京中贵人,他家根本攀附不上,他是万万舍不得叫小女儿做妾的。不比庶出的这几个,能攀上成国公世子做妾他都偷着乐了。 “不知世子说的是?”林大老爷赔着笑,脑中急转,思索对策。此番他举家进京,便是想在京城做一番事业,临行前,交好的扬州知府给他引荐了这到扬州游历的成国公世子。为了能搭上这条通天大路,林老爷是豁出去了老脸,把几个如花似玉的庶女都搭上了,眼看就要到了 钱蕴兴怀里搂着林家庶出的小姐,典型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便是住在四号船的那位美人儿啊,若非我和朱公子无意之间见到了,你要藏着她到什么时候?” 被钱蕴兴拿着做筏子,燕王神色不动,抬箸吃菜,并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试图往他胳膊上靠的林二小姐。 不是自家小女就好,林老爷心中大石落地,自然喊冤,“世子冤枉,那四号船并非小人家眷,而是此番一同进京的掌柜们的家眷。” 林家按数字排号的船只有货船,若他没有记错,四号船上住的是带进京的掌柜们的家眷。也不知这荒唐世子看上了谁的家眷? “家眷?”钱蕴兴想着白日见的美人,心里痒痒,“那也成,叫来喝一杯,也不负今日一面之缘嘛。” 这能被带进京城的都是得力下属,林老爷有些头疼。他偷偷看了一眼不曾表过态的朱公子,从钱蕴兴的态度看,很明显这位是更不能得罪的一尊大佛。 “这满屋子美人还不够你欣赏的么,添什么乱。“燕王看不过去,淡淡说了一句。 “不行,见不到那美人,我心里过不去,”钱蕴兴三两黄汤下肚,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快去找人,兴许人家自个乐意呢!” 燕王记起那双清可见底的眸子,心道放屁。却也不说什么了,低着头喝酒。 被催得紧,林老爷无法,只好命人去寻钱蕴兴口中年约十四五岁,容貌绝美的少女。 四号船上,阿福与同船的女人们正趁着夜色朦胧,在甲板上透风。 大家都是随行的家眷,家中的男人都是林家的得力干将,彼此之间既有几分同事的亲密,又有几分攀比。如阿福这样的脸嫩新人,就是被人围攻的对象。 “徐家妹子,你都和宋掌柜住一个屋了,为何还梳着未婚的头发?”一个穿金戴银的富态妇人好奇问道。 阿福从她眼中看到了些许不掩藏的恶意,她眼睫微垂,柔声道:“我和宋大哥是自小订的亲,只是我父母双亡,被宋家奶奶抚养长大,去年奶奶因病去世,我和宋大哥按制守孝,原就打算出孝以后成亲,没想到宋大哥得林老爷器重,我们就想着到了京城再成亲。” 阿福本是扬州有名的养瘦马的院子香如故出身的扬州瘦马,还没来得及见客,就被青梅竹马的宋家哥哥赎了身。阿福自个也说不上来对宋青河是什么样的喜欢,反正宋青河说要光明正大的娶她,她是十分欢喜的。为了隐瞒阿福身份,俩人商定好了对外说辞,宋青河便自请随着林老爷进京,带着阿福远离了扬州。 “至于住在一起,”阿福羞涩地笑了笑,“这些日子害得宋大哥只能睡地上,我也很是担忧。”宋青河确实是敬重她的,并没有因为她的出身而在婚前轻薄于她。 她说着,眉头忧虑地蹙了蹙,情态说不出的动人,惹得好几个慈母心肠的夫人恨不能抱抱她,对那挑事的妇人也没了好脸,要说什么人最可恨,自然是长舌妇,谁也不知道在她嘴里能把你摸黑成什么样子。 得到众人略不满的注视,富态妇人讪讪地闭了嘴,不过刚安分得片刻,又故态复萌,不过这回她换了对象,说起了林家的两个神秘贵客。 对这贵客,女人们都是好奇的。阿福听着,就想起了白日见到的那俩人,若是贵客,那也只有穿着大红衣裳的男人才当得起贵客。 众人听得正入神,四号船上忽然呼啦啦来了一群人,女人们往人群里一望,发现自家男人赫然在列,便安了心。 被林老爷派出来找人的管事眯着眼一望,顿时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就是她!” 被生人指着,阿福愣了愣,无措地望着宋青河。 宋青河额头冒汗,吐字艰难:“高管事,您再找找,许是错了。” “绝对没错!”高管事一拍巴掌,美得如此醒目,成国公世子说的美人就是这个没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4.风流王爷的小娇妻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天降馅饼,你还不赶紧含住喽?”高管事拍拍宋青河的肩,恨自己老婆闺女没长了一张如花似玉的好脸。 宋青河犹豫不决, 就连林老爷都恨不得趴在地上给人添鞋底的贵客, 若说他不心动是假的,但是阿福他也舍不得。 “老爷说了, 京城的如意绸缎庄还缺个大掌柜, ”高管事压低了声音。 这如意绸缎庄是林家立家的根本, 当上大掌柜, 就算是在林老爷面前说话也有了底气。宋青河眉毛一动。 高管事见宋青河松动了, 又道:“再说过不是去给贵人敬杯酒, 又不会少块肉,人还是你的嘛。”当然,高管事说的是没有被贵人看上的情况, 若是贵人看上了, 那又另说了。 “赶紧的, 贵人可还等着呢。”高管事一把将宋青河推进房门虚掩的客房里面。 房间里没有点灯, 阿福垂首坐在洒满月光的窗边,不言不语,皎皎的月色如轻纱薄雾覆在她身上,恍如月下仙姝。 高管事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宋青河望着她在月色里越发皎洁的侧脸,忽然觉得她远如寒山上的白雪, 可望却遥不可及, 想要说出口的话变得艰涩无比, 不如就算了。 然而高管事没有给宋青河反悔的机会,催促道:“姑娘,快跟我走吧,别让贵人久等了,不然我们都吃不起挂落。” 听到这话,阿福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她抬起眼睛看向宋青河。宋青河身体很明显地一颤,低下头避开了阿福的目光。 阿福自嘲一笑,站了起来,“好,我去。”这几日的快乐就短暂得就像昙花的开落,她以为自己逃过了瘦马的命运,没想到还是被这个给她希望的男人亲手打破了。 高管事真心地笑了,满意阿福的识趣,他注意到墙上挂着的琵琶,忽然有了主意:“这琵琶可是姑娘的?不如带了去。” 阿福默不作声把从香如故带出来的琵琶从墙上取下来,抱在了怀里,随着高管事出去。宋青河眼看着她走过身前,手指动了动,终究没有抬起来,只低低道:“我等你回来。”阿福应该能理解他的吧,他也是为了他们可以有更好的未来,宋青河努力说服自己。 阿福没有回头,她有预感,她是不回来了。 那头,酒宴正酣,钱蕴兴本来只有三分醉,这会儿都变成八分了,若非一心等着美人,他早就搂着怀里的小美人去风流快活了。 他不耐烦地又催了一次,林老爷只好赔笑:“人已经找到了,却还要梳妆打扮一番,才好来拜见世子。”他给钱蕴兴怀里的女儿使了个眼色,已被钱蕴兴收下的林家三小姐就娇媚地给钱蕴兴奉上了一盏酒。 琵琶声响起的时候,燕王神色微动,停箸抬眸,待见到弹琵琶的居然是个妙龄少女,他眉毛一挑,饶有兴致地认真听起来。 阿福弹的是十面埋伏,琵琶声声如铁蹄铮铮,金戈振振,听得人的心跳也跟着越来越急促激烈的琵琶声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将至跳出胸腔之时,乐声却戛然而止,一颗心也猛地落回了胸膛,只余下一腔空落的怅然。 “好,弹得好!”钱蕴兴外行听热闹,只顾着欣赏美色了,见美人终于弹完了,顿时啪啪啪鼓起掌来。 他这一顿乱嚷乱叫,把被琵琶声勾起回忆的燕王从梦中的金戈铁马中惊醒,他轻轻叹了口气,也抬手拍了拍。 钱蕴兴已急色地唤美人近前一看了。 阿福抱着琵琶,半张脸都藏在琵琶后头,往前走了几步就停下了,往上座福了福。 “怎么还抱着琵琶呢,琵琶多重啊,”钱蕴兴眼巴巴地望着走近前来的美人,只恨那琵琶碍眼。 当即就有机灵丫鬟的从阿福手里拿走了琵琶,她一张素如新月的脸,就露了出来。 高管事催得急,她也故意没有重新梳妆,穿的还是一声家常衣裳,月白衫子,鹅黄裙子,头发用一根银簪子挽着,脸上也只是薄施脂粉,与在座的盛装美人们完全不能比。即便如此,当她亭亭站在堂中,如一枝月下的玉兰,素雅清淡,便把盛装的美人衬得油腻了,艳俗了。 钱蕴兴急色鬼的嘴脸很快就露了出来:“不知姑娘芳名?” “徐芷沅,”阿福用回了香如故的花名。 “哎呀,好名字,”钱蕴兴拍拍身边的软榻,“我同芷沅姑娘一见如故,姑娘坐下来我们喝一杯。” 仗着太子表弟成国公世子的身份,钱蕴兴素来肆无忌惮,一开口就叫人坐下来陪酒。 阿福犹豫了片刻没有动,带她来的高管事急忙咳嗽几声提醒她,这个傻姑娘,跟着一个管事有什么前途,攀上眼前的大树何愁没有荣华富贵。 阿福想起高管事说的,她若得了贵人欢心,宋青河就可以平步青云当上林家的大掌柜,她便一横心走了过去。即便妈妈看在刘婆婆和她的情分上没有开高价,为她赎身还是花光了宋青河这些年来的积蓄,她就为他做这最后一件事罢。 不曾想,她刚一坐下来,就被钱蕴兴一把搂住了往怀里带。男人一身腥臭的酒气,让她不适地皱起了眉头,这不过是她本该承受的命运罢了,阿福咬住了唇,颤抖地闭上了眼睛。忽而她只觉胳膊一紧,竟是被人从钱蕴兴的怀里拉了出来,转瞬就落在了另一人怀里。 同样是带着酒气,这个人怀中却是另一番清冽的味道,合着陈酿的香气,令人微醺。阿福睁开眼便看见一个轻挑风流的笑,原来男人也可以笑得这么好看,她愣住了。 “子谦你不厚道,竟然抢人!”钱蕴兴醉鬼发疯,哐哐拍桌子。 “不巧,这个美人我也中意,”燕王慵懒从容地往身后的软枕一靠,怀里抱着的人自然也就沉甸甸地压在了他胸口上。 说不清他突然出手是被她眼角的泪光所动,还是看在那一曲琵琶的份上,还不等他想明白,就已经把人从钱蕴兴怀里抢了过来。 阿福被迫伏在燕王身上不敢动,春衫单薄,如此紧紧相贴,她的身子渐渐被身下男人火热的体温煨得发烫。 燕王也感觉到这个姿势的微妙,他清咳一声,假装自然地换了一个姿势,又坐直了。 钱蕴兴看得眼热,热酒上头也就忘了自己是老几了,非要拍桌子跟燕王抢女人:“不成,这是我先看上的,得讲个先来后到,你先还我,等我新鲜过了就给你。” 如果非要选一个,她当然是选这一个!阿福紧张地抓紧了男人的袖子,害怕会被送出去。 感觉到袖子微微一动,燕王心头一软,觉得怀中的小姑娘跟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兔子一样,他便抬手摸了摸阿福的头发权作安慰,打横抱起了阿福,全然不理会钱蕴兴的叫嚷,抱着她走出了宴客的大厅。 屋子外月色正明,清风拂来,清凉似水。 “你要带我去哪里?”抱着她的人似乎是个好人,阿福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被微凉的夜风一吹,身上的燥热散去不少,燕王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冲动了,但是他可是有名的风流王爷,美人在怀,去哪里还用问吗?于是道:“自然是带你去风流快活。” 他脸上的笑有些漫不经心,像个不被拘役的风流浪子。阿福心中一紧,是了,她怎么能忘了这也是个男人! 当天夜里阿福没有回到四号船,宋青河坐在黑暗的房间里等了一宿,第二裳也没有换,头脸也不打理,就出了门。 在他身后,那个有名的长舌妇如同吃了药的老鼠,叽叽喳喳乱叫:“看看,我就说了,那徐氏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出身的,现在好了,攀上了高枝了,怎么可能还回来跟着她男人吃糠咽菜哟!” “当然啦,她男人也不用吃糠咽菜了,讨好了贵人,男的也鸡犬升天喽!这个软饭真吃得香!”长舌妇拍拍巴掌,哎呦喂,卖老婆也是本事。 宋青河脸都绿了,匆匆下船去找了高管事。 高管事还恭喜他呢:“徐姑娘讨了贵人欢心,老爷说要赏你呢!” “她人呢?”宋青河握紧了拳头。想到阿福一夜未归,必然是被留宿了,他就一阵心绞痛,然而换来的前程是值得的。 “嘿,你还要什么人,”高管事拍拍宋青河的肩,大家都是聪明人装什么傻,既然送了人就该知道后果,“她跟着贵人享福去了。赶明儿你当上了大掌柜,要什么女人没有,别想了。” 高管事丢下失魂落魄的宋青河忙着张罗给贵人准备的大礼去了,首先那个得了大贵人欢心的徐姑娘就得装扮好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5.风流王爷的小娇妻 阿福乘着一顶青帷小轿, 跟林家送给燕王的厚礼一起,被人抬进了燕王府。 这些年被人送进来的美人太多, 掌事的陈嬷嬷早见怪不怪, 还不及对待林家送来的那些金贵丝绸重视。听说燕王幸了这个新来的徐氏,她也懒得见一见人, 便给她安排了单独的一间小屋子,好歹是提了一提待遇,避免了阿福睡大通铺的命运。 本来林家还送了阿福一个小丫鬟,结果被退回去了,阿福只能穿着一条累赘的银红泥金拖地长裙,头上还顶着一整套的赤金头面,自己抱着琵琶和包袱, 跟着燕王府的粗使丫鬟进了海棠苑。 海棠苑不小,也有十几间屋子,围着一个种了几株垂丝海棠的院子,正是花开时节, 花树下闲坐了几个穿红着绿的美人,围着一张石桌打双陆玩。此情此情甚是风花雪月,然只要仔细一看就会发现美人们身上的衣裳都有些陈旧了, 也就是个面子鲜。 看到有新人, 她们也只是抬头看了几眼,即便见到阿福出色的样貌, 也没什么兴趣地低下了头继续玩游戏。唯有一个长相娇俏的绿衣美人冲阿福善意地笑了笑。 阿福素来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 忙回以一笑, 绿衣美人眼睛一亮,便走了过来,笑道:“我叫绿绮,妹妹是哪里的人?叫什么名字?” “我姓徐,名芷沅,是扬州人。”阿福抱久了琵琶,胳膊有些酸,琵琶也往下掉了一点,她赶紧往上提了提。 绿绮注意到了,热情地抢过阿福怀里的琵琶:“我帮妹妹拿着吧,原来妹妹是扬州人,难怪声音这般甜软,你还会弹琵琶,唱曲儿一定很好听。” 绿绮大概是个外行人,抱琵琶的姿势不太对压到了弦,阿福有些心疼地看了心爱的琵琶一眼,但是别人好心帮忙,她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好加快了步子,轻声道:“多谢姐姐帮忙。” “往后大家都是姐妹,何必客气,”绿绮抱着琵琶走上庑廊,不留心琵琶头在廊柱上磕了一下,她慌慌张张,“哎呀,我粗手粗脚的,妹妹别怪罪。” “无事,”阿福心疼得一抽,看绿绮的目光却越发的柔软,“姐姐也是好意帮我。” 似乎是个面人。绿绮试探出结论,眼中的笑容也越发热情,“妹妹初来乍到,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我,我定知无不言。” 阿福乖巧地垂下眼睫,乖乖应好。 说话间,她们就到了几间空闲的屋子前。她来得晚,位置好的屋子都被人挑走了,只剩下几间或有不足之处的屋子。阿福也没有怎么挑,就选了一间采光还不错的,窗户打开还可以看见院子里的海棠。 屋子久无人居,即便经常有人打扫,里头还是有些灰尘的,绿绮一看接下来要收拾屋子了,自觉告辞:“妹妹想必有些东西需要整理,我就不打扰妹妹了。” “已经劳烦姐姐许多了,待我收拾好屋子再请姐姐喝茶。”阿福也客客气气地。 两人和平分开,绿绮回到院中,就有人排揎她:“往日怎不见你如此热心,难不成这只能飞上枝头当凤凰?” “那可说不准,”绿绮说着坐下来。 “呵,这些年有谁飞出去过,”听了绿绮的话大家都不相信,“我们好歹是伺候过王爷的,有的连王爷的面都见不上!” 说到伺候过王爷,大家都暗自心虚,面上骄傲。绿绮也傲然一笑,反正她是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当初王爷喝醉了就睡了一晚,什么都没做的! 却有一个笑不出来,叹道:“我宁愿像西苑那些人一样,没伺候过王爷又如何,熬上一年见不到王爷的面就会被放出去,不像我们虚度青春罢了。” 她这话一说,背着王爷女人名义的美人们都黯然伤魂,苦在心里不能说啊。 她们说话的声音都不大,阿福屋子里即便开着窗,也听不清楚说了什么。 她倒也不在意,与小丫鬟一起很快就收拾好了屋子。林家阔气,不仅陪送了她一套头面,几身衣裳,两百两的银票,还给她装了一荷包的零散银角子。阿福没有小气,捡了两个银豆子递给帮忙的小丫鬟。 小丫鬟没想到这位新来的美人如此和善,欢欢喜喜地接了银豆子,小声提醒她:“不要太相信别人,后院里不安好心的人很多,出的事也多。” “多谢你提醒了,我知道了,”阿福还是温温柔柔,声音软软甜甜的,一看就是个傻白甜。 小丫鬟心里叹气,很是不放心地回去复命了。 关了门自己一个人坐在屋子里,阿福心疼地摸了摸琵琶上新鲜的磕痕,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好歹是妈妈精心培养的一等瘦马,即便最后这半年因了宋青河的缘故,妈妈已经放松了对她的调/教,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她怎么会看不出来绿绮的不怀好意,她却无心与人勾心斗角。 她想起昨夜规规矩矩睡在榻上,却把床让给了她的男人,没想到他竟然是金尊玉贵的燕王,跟她想象中的王爷一点也不一样。 阿福轻轻拨了拨琵琶弦,燕王是个好人,她只要安分守己,想来也能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了。 决心不争宠,低调过活的阿福没想到,她来的第一个晚上就高调侍寝了。 ———————————————— 刚掌灯,正院那边就派人来问王爷今晚住哪。 燕王刚回来,就被正院一日三餐按时送的汤水弄烦了,这会儿钱蕴仪又派人来问,只差叫人绑着他去荣华园了。 燕王心烦不已,侧目一看垂手站在一旁的王承恩。 “王爷,白侧妃那里的新移植了一株白海棠,您可要去看看?”王承恩多机灵啊,马上就知道王爷是想找个地方躲王妃了,就把独宠多年的白侧妃推了出来。 燕王皱眉,钱蕴仪为人狠毒,他不好再给白小姐多添麻烦了。 王承恩还以为王爷是有些腻了老人,那就换个新人好了,王承恩马上道:“林家今日也送了一个人进来,说是王爷收用过的,安置在了海棠苑。” 燕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看得分明,她分明不是自愿来伺候他的,为何还是进了府? 王承恩却以为王爷更不满意了,也怪他多嘴,明明这种被人送来的,王爷都不会宠幸第二次,他收了林家的一份礼,脑子都不清醒了。他正懊恼,便听王爷淡淡道,“那就去海棠苑。” 嗯嗯?王承恩眼睛一瞪,差点没反应过来,破天荒啦,王爷居然吃回头草啦! 燕王放下手里的笔,看在那一曲琵琶的份上,他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6.风流王爷的小娇妻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那便是香如故的姑娘吧,也不知是哪个?”阮湘湘看着鲜嫩的小姑娘,不免生出自己花年渐逝的感慨,“真是鲜嫩水灵。” 马车辘辘,离路旁的人越来越远。 “黄毛丫头罢了,如何能与姑娘相比,”阮湘湘的贴身丫头知棋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 传闻中的那位朱公子选了几日终于在香如故买下了个叫做芷沅的瘦马, 额上长着朱砂红痣的。也不知是不是路旁的这一个,反正在她看来, 不如自家姑娘多矣。 “待到朱公子见了姑娘, 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姿国色,”知棋取了一把小巧的檀香扇子为阮湘湘打扇。 檀香扇底香风阵阵,阮湘湘微蹙的眉头松展开来, 也不知这位朱公子是何脾性,吴公子使来传话的人竟再三嘱咐她小心谨慎。 扬州自来豪富, 纵是十年前天下大乱,也没有留下战火的痕迹, 依然是风流云聚的销金之地。 作为扬州纨绔子弟的代表人物,吴明德自然是有很多打发时间的消遣, 为了庆贺朱公子寻到可心人,便在瘦西湖设宴, 招来扬州名妓和梨园名伶们, 热热闹闹的凑了一台大戏。 阮湘湘到了瘦西湖的时候, 湖上的画舫里已经飘来歌吹鼓奏了,唱的是“升平早奏,韶华好,行乐何妨。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惟愿取,思情美满,地久天长。” 歌声婉转,多情之极,阮湘湘心道这秦香玉今日真是卖力,待到上了画舫,才见满目钗环珠翠,美人如云,吴公子竟然是把整个扬州城里有名的美人儿都请了来,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然而众美云集,各显身手,所取媚的贵客却仅有一人,阮湘湘见到随意坐在软榻上的那位公子,饶是她见多识广也心口跳了一跳,如此俊美的公子,若是能与他风流一度,倒贴她也是愿意的。 难怪秦香玉唱得那么春心浮动。 “湘湘姑娘来晚了,可要罚三杯,”吴明德素喜阮湘湘婉转柔媚,见了她穿着月白的褙子,外面罩着粉白的纱衣,十二幅湘裙下莲足若隐若现,犹如才露尖尖角的小荷一般清新可爱,更是心爱,不等她走到近前,就招手叫她过去。 “为了见吴公子,梳妆打扮便多废了些时间,公子难道不觉得我今日格外美貌么?”阮湘湘含情脉脉地望着吴明德,“公子怎么舍得罚我酒?” “阮妹妹的酒量,我们这些在座的都要拜服的,三杯酒而已,妹妹就不要撒娇了,”那唱曲的秦香玉已唱完了一段,放下琵琶笑看阮湘湘。 阮湘湘却不搭理她,俩人素有积怨,要是早知道秦香玉也在,她就不来了,但看着闲适地倚在软枕上的朱公子,真是玉容慵懒,令人心如鹿撞,便越发放柔了声音,娇笑嗔,“公子。” “好了好了,那就罚酒一杯,”吴明德被阮湘湘的娇嗔弄得心肝发颤,亲手给她倒了一杯酒。 阮湘湘妩媚地横了吴明德一眼,举杯饮酒,眼波流过朱公子,然而朱公子只垂眸摇扇,并不曾多看她一眼。 饮了酒,阮湘湘白皙的脸上就带了一层薄紅,越发显得动人,吴明德看得食指大动,可还记着今日的主角是朱公子,低声与朱公子推荐这位人美歌甜的阮湘湘。朱公子来了扬州已经几日了,还没有真正领略过这烟花胜地的美妙呢。若是朱公子看得上阮湘湘,吴明德他也是能忍痛割爱的。 听见是徐婆子拿来与徐芷沅比歌声的阮湘湘,朱公子抬眸,眼神清淡,这样的庸脂俗粉如何能与他宠爱多年的徐氏比? “拜见公子,”阮湘湘见朱公子终于睁眼看她了,心中欢喜,扭着纤腰盈盈一拜,脸上的醉红更深了两分。 朱公子随意点了点头,心里有些不耐,若是在京中他不得不假装应酬也就罢了,在这扬州还要费心应付,实是心累。 吴明德沉迷于阮湘湘的美色没留心朱公子的神色,却热情地给二人引荐,拉了阮湘湘坐在朱公子身侧,令她奉酒。 阮湘湘乐得如此好事,在旁边的矮榻上坐了,情意绵绵地看着朱公子,揽着袖子斟了一杯酒要敬他。 也不知是方才饮了酒手腕无力,还是如何,阮湘湘素手一颤,却是把满杯胭脂红的桃花酒泼在了朱公子玉色长袍上。 “公子恕罪,我是不胜酒力了,”阮湘湘柔若无骨地依偎上去,捏着帕子想要为朱公子拭干酒渍。 那酒泼得甚巧,艳艳地一片绯红落在朱公子腰下三寸之地,阮湘湘伸手探去,刚触到了朱公子光滑柔软的衣袍,就被他挥袖推开了。 “这就不劳烦姑娘了,”朱公子面色淡淡。 阮湘湘被他清冷的眼神一扫,不敢再造次,温婉地收了手。 “我先去换身衣裳,”朱公子起身,眼神却是在接替秦香玉唱曲的何素心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才是大步往后舱里去了。 朱公子是什么意思,吴明德了然于心,忙点名,“朱公子没带伺候的人,劳烦素心姑娘去一趟。” 那何素心原是落魄官家女儿,据说她父亲犯了事,这位官家小姐就被没入贱籍,成了风尘女子,只是尽管身在淤泥之中,何素心依然不改曾经官家小姐的傲气,为人清冷如莲,号称卖艺不卖身。 她这作派是很受烟花女子们的诟病的,偏生那些公子哥却十分吃这一套,把何素心追捧成了扬州名妓之首。 没想到朱公子竟然看上了何素心,不说阮湘湘就是在座的艳妓们都暗自咬牙,脸上含着笑等着看何素心如何应对。朱公子的话,烟花里打滚的人都听得懂,这何素心不是标榜着不卖身么,且看她怎么拒绝。 “吴公子又不是不知道我素日的规矩,”何素心按住了琴弦,轻轻淡淡道。她声音清冷,不似寻常女子柔媚,自有一股不可侵犯的高洁气质。 “朱公子不是你我可以得罪的人,”吴明德此时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了,吩咐左右婢女送何素心去朱公子房中。 这些公子哥捧着你的时候如在云端,一旦触及了自身,便可顷刻把人摔下悬崖。何素心冷笑,“我自行去,不用吴公子费心了。”说着就拂袖起身。 吴明德犹怕她跑了,叫人拥着何素心送到了朱公子房里才是放心。 屋子里,朱公子已换了一身石青道袍,腰系玉带,比起那身轻浮的玉色锦袍更显得清隽矜贵。 “公子如此人物,何必强迫区区一个弱女子呢?”何素心面冷如霜,全然没有寻常烟花女子的婉媚。 朱公子,或许该叫他一声燕王殿下,何素心冷然地看着眼前的贵公子,犹记得昔日燕王少年英雄、意气风发,大梁不过立国五年,堂堂燕王竟堕落成了流连花丛的荒唐浪荡子了吗? “杨小姐,可还记得你父为何获罪?”朱公子对何素心冷淡的眼神不以为意,轻巧地抛出一句话,瞬间把何素心震在了原地。 忽然发觉自己有恋足倾向的燕王殿下清咳一声,面上正正经经的,“今日来拜访你的刘吴氏给你准备了些礼物,你没有喜欢的?” 又没有成功勾引到朱公子,这是为么呢?阿福捏了捏自己的脚,嫩生生的豆腐脑儿一样水嫩,明明那么好看了,是不是因为缠了足把脚趾头缠歪了,朱公子看不上?阿福好苦恼,妈妈说女人的脚金贵,只能给自己的男人看,因为男人看了女人的脚,就没几个把持得住的,可是到了朱公子这里,妈妈教的勾引技巧都不好用呢。 燕王等了片刻没等到阿福的回答,心里默念了一遍清心咒,这才去看她,就见她长睫毛垂着,咬着唇,一脸欲说还休的委屈,擅于脑补的燕王立刻就在脑子里模拟了一场刘吴氏盛气凌人,欺压小可怜阿福的小剧场来了。 他的人,谁敢欺负?燕王目色一沉,他怕吓到小姑娘,语气倒是放得软,“刘吴氏可是对你不敬?” 咦咦?怎么扯到刘太太身上去了?阿福抬起头看燕王,敏锐的觉得她家朱公子是要给她撑腰呢,可她也没有腰可以撑,忙摇摇头,“刘太太可亲切了,王爷不要担心。” “那是她送的东西你不喜欢?”燕王没有撑成腰可遗憾了,想方设法宠自家小姑娘,刘吴氏送的礼小姑娘不喜欢,那就换他来送。 “不不,”阿福继续摇头,头上的四蝶流珠金步都给摇晃得叮叮咚咚,“刘太太把我丢的东西送回来了,我很喜欢。至于其他的,确实不是我的东西了。” 她羞答答的牵住了燕王的袖子,“谢谢王爷。”刘太太为什么给她送礼,帮她找东西,阿福门儿清,都是因为朱公子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7.风流王爷的小娇妻 最快更新瘦马阿福最新章节!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阿福眨了眨眼睛, 忽然身子往前一扑,呜哩哇啦吐了阿芙一身。 再漂亮的美人, 呕吐物也不会是美好的, 霎时酒气弥漫,中人欲呕。阿芙裙衫尽湿,被恶心坏了。阿福倒好,全都吐在了阿芙身上, 自个是一点都没有弄脏,她吐了个舒坦又往后一倒, 闭上眼睛睡死过去了。 把阿芙气得咬牙, 颤抖着手那一点儿心虚都抛掉了。心道阿福你不要怪我, 是你命薄,没有那个福分。她忍着身上的脏污, 狠狠心把茶碗里剩下的一点儿药汁都灌进了阿福嘴里。 到了半夜, 阿福发作起来, 又吐了几次。 她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 吐到后面就只有苦胆汁了, 人被折腾得出了一头一身的汗。 兴儿只以为她是醉酒,和阿芙一道, 又是喂温水,又是揩汗地照顾了她一整夜, 到了第二天才发觉不好, 芷沅姑娘不仅没有醒来, 还发起热来了。慌得她急忙去请徐婆子,明日朱公子就要来抬人,芷沅姑娘这样怎么出门子? 徐婆子听说芷沅忽然病了,急忙叫人去请大夫,自己急急慌慌跟着兴儿去了阿福的屋子。 宿醉的人的屋子味道并不好闻,兴儿又怕开了窗芷沅姑娘被风一吹更不好,把门窗都关得严丝合缝,徐婆子一进去就皱眉,“把外头的窗户开开,这没病都要给闷出病来了。” 兴儿忙答应了,把外间的窗户打开了,清风吹进来,屋子里头的味道才是轻快了些。 徐婆子举步进了内室,看见阿芙正拿着帕子坐在床沿给阿福敷额头,“芷沅怎么样了?” “姐姐许是昨晚回来的时候吹了夜风,这会儿有些发热,”阿芙一脸担忧。 徐婆子见床上的阿福面色潮红,人已经是迷糊了,伸手探了探她的脸颊,“怎么这么烫!”赶明儿朱公子来抬人,见了芷沅这模样,朱公子不计较还好,要是计较,她小小一个香如故,怎么能得罪得起知府的贵客! 她心里发急,语气也不太好,诘问阿芙,“好好的吃一顿酒怎么就成这样了?你也不好好看着你姐姐!” “是我的不好,明知道姐姐酒量不好,我该替了她喝的,”阿芙也不辩解,低声认错。 她照顾了阿福一夜没有睡,此时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就愈加醒目,徐婆子看她如此模样,也有些心软,大错已经铸成,现在怪谁都没有用,她恨铁不成钢地摇头,“罢了,只看大夫如何说。”实在不成了,只有亲去请朱公子恕罪了。 “烧退了就好了,”阿芙抿了唇,又拧了一条又冷又湿的帕子搭在阿福额头,尽显关切。 徐婆子不知阿福病因,见阿芙悉心照顾她,心下稍安,却不知阿芙此举反倒让阿福病的更重了。 不久,徐婆子叫人去请的大夫来了。 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大夫一看阿福的模样就摇头,又左手右手给阿福细细把了脉,叹道,“为何这般严重了才请大夫,怕是不好啊。” “这话怎么说?”徐婆子慌了。两千两银子呢! 因是为梨花巷的瘦马看病,但凡有点名气的大夫都不愿意来,来的这个大夫医术并不算高明,向来习惯了先把病症往重里说,只说这位姑娘的病不好治,言下之意,治不好是因为她们请大夫请晚了。 最后开了几副药,“老夫只能先开几副药给这位姑娘清热,若是高热退了就能好。” 徐婆子看了看药方,认得几味清热去火的药,到也能降热,忙令兴儿去抓药煎药。送了大夫出门,站在门口直叹气,好好儿的,怎就成这样了呢? 别的姑娘们听说了阿福病重,纷纷登门看望,都被徐婆子拦回去了,“你们有心了,只是芷沅现在受不得惊扰,让她清清静静养病罢。”她还心存侥幸,以为阿福吃了药能好。 哪知道费力灌了药,阿福却病得更重了。到了下午,人越发的气息奄奄,本来是个鲜嫩嫩花朵儿一样的姑娘,一天的功夫就成了秋霜打过的茄子,没了鲜活气儿。 “姐姐这样了,可怎么办呢?”阿芙捏着帕子垂泪,眼看人就要不好,她不免记起阿福往日的好来,倒也掉了几滴真心实意的眼泪。 “没得法子,阿福若是不好了,只有请朱公子恕罪了,”毕竟是打小儿看着长大的孩子,徐婆子又是心疼又是肉疼,也跟着掉了泪,与阿芙商量,“你姐姐这样了,朱公子怕是不愿要了,若是他肯换了你,你就代你姐姐去罢。” 阿芙总算听到了想听的话,心中暗喜,含泪道:“只盼姐姐能好起来。” 徐婆子摇头,看来芷沅是没那个命了,她出了门就使人驾车,亲去向朱公子赔罪了。 朱公子正与吴明德游湖。说是游湖,其实就是亲自来布置他与徐氏的喜房。 关于徐氏的梦境十分零散,他也只模糊记得徐氏是个扬州商人献给他的,大概是换了一张盐引,一乘小轿就抬进了府里。所以徐氏刚刚跟他的时候,必然是受了委屈的。 即使他现在记不得徐氏是如何受宠的,他自己也能推断一二,无非是需要一个安分守己,又身世干净的女人来制衡小钱氏罢了。只是后来就对徐氏上了心,待她不同于一般了。 如今身在扬州,他不是那个需要小心谨慎的燕王,而是可以随心而为的朱公子,于是朱公子开口跟吴明德借了一艘两层的楼船,张灯结彩,花团锦簇地布置起来。 一心想着前世徐氏受了委屈,朱公子为爱妾布置的喜房越发的精心,从鸳鸯枕到鱼戏莲叶的大红锦被、龙凤双烛……完全是大户人家娶妻的样子。 徐婆子转辗来到瘦西湖的楼船,一看船上布置,心里当即咯噔一响,朱公子对芷沅太上心,她若是提出用兰汀替换,恐怕是更得罪人。于是只低着头把芷沅病重的事禀了。 “人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一夜的功夫就不行了?你们是怎么照顾人的!”吴明德气急,朱公子好不容易看上的人,眨眼就给弄没了?这不是开玩笑么! “还望公子恕罪,是我家女儿没有这个福分伺候朱公子左右,”徐婆子扑通一声给跪下了。 “罢了,我这就去接她,”朱公子脸色倒也镇定,只是仓促的脚步显露了他心里的焦虑。 徐婆子没想到朱公子不见人是不死心,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追着朱公子去了。吴明德摇摇头也跟了上去,没忘了一边交代小厮去把扬州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请了来。 香如故里,阿福又吐了一次,看气色反倒比没吐之前好了很多,可人还是醒不过来。 阿芙坐在一旁看似忧心地照料阿福,其实心里惦记的却是朱公子会不会答应换了她去,一边又念着朱公子的风流俊美,不免生出许多少女情思。 忽听门房上的小厮急来传话,朱公子往内院来了,她骤然惊醒,扑去妆台前给自己脸上扑了一层粉,将将放下粉扑子,屋外已传来徐婆子的声音,“芷沅就是住在这间屋子。” 她忙坐回了阿福床边,低着头作出拭泪的样子,全然没发现一旁的兴儿对她丢了好几个白眼。 朱公子当先推开门进了屋子。 阿福刚吐过,一屋子的药味,随后进来的吴明德忍不住皱眉,看见面不改色的朱公子不禁佩服,朱公子真乃性情中人,为了心爱的女子能够如此忍耐。越发生了与朱公子深交的想法。 朱公子已看见阿福了,小小的一张脸满是病态的嫣红,她整个人都陷在被子里,看起来就更显得瘦小伶仃。 他心头一恸,眼前冒出一个场景来,他抱着气息全无的她,地上冰冷的水迹已经结成了冰,穿着明黄龙袍的李然站着,嘴里说着节哀顺变的话。 节什么哀?顺什么变?朱公子满心愤懑,她好好儿的怎么就没了? “朱公子,姐姐她不好了,”阿芙故意没有站起来与人见礼,就柔弱地坐在床沿,微微抬了头看着朱公子落下一滴泪。 宫中女人们的争宠献媚朱公子看得多了,哪会不知阿芙的小把戏,对她越发的厌恶,“滚。” 自己俯身,连人带被把阿福抱了起来,他的动作格外的珍惜小心,抱着阿福就走却没有犹豫半分。他这辈子定然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阿福醒来就看见了一副美人春睡图。 曾经叱咤沙场的燕王殿下在早期曾有过玉面罗刹的威名,罗刹言其凶残,玉面就是说他的容貌了。是以燕王殿下连敌军都认可的美貌,落在心生恋慕的阿福眼里就越发的倾国倾城了。 黄昏日暮时分,屋子里的光线也就越发的昏暗,然而这样昏沉的光影里,阿福还是觉得朱公子有种明珠生晕的光彩。睡着的朱公子比含烟姐姐房里挂的美人海棠春睡图还要好看呢。 阿福羞答答地想,她一定要多多努力,让朱公子多多留宿她房间里才行,她才是每天醒来都可以看到这样赏心悦目的画面啊。 燕王睡得并不沉,他朦胧中感到身边的人坐了起来,似乎在盯着他看,已经看了好久了,直到燕王神志渐渐清醒,她还在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想到昨晚该处理的都处理了,今日无事,燕王也就不急着睁眼,气定神闲地等着看她要对他做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8.风流王爷的小娇妻 最快更新瘦马阿福最新章节! ps:V章订阅比例过低会看到防盗章节, 防盗时间晋江默认  忽然发觉自己有恋.足倾向的燕王殿下清咳一声, 面上正正经经的, “今日来拜访你的刘吴氏给你准备了些礼物, 你没有喜欢的?” 又没有成功勾.引到朱公子, 这是为么呢?阿福捏了捏自己的脚,嫩生生的豆腐脑儿一样水嫩,明明那么好看了,是不是因为缠了足把脚趾头缠歪了,朱公子看不上?阿福好苦恼, 妈妈说女人的脚金贵,只能给自己的男人看, 因为男人看了女人的脚,就没几个把持得住的,可是到了朱公子这里,妈妈教的勾.引技巧都不好用呢。 燕王等了片刻没等到阿福的回答, 心里默念了一遍清心咒,这才去看她, 就见她长睫毛垂着, 咬着唇, 一脸欲说还休的委屈,擅于脑补的燕王立刻就在脑子里模拟了一场刘吴氏盛气凌人, 欺压小可怜阿福的小剧场来了。 他的人, 谁敢欺负?燕王目色一沉, 他怕吓到小姑娘, 语气倒是放得软,“刘吴氏可是对你不敬?” 咦咦?怎么扯到刘太太身上去了?阿福抬起头看燕王,敏锐的觉得她家朱公子是要给她撑腰呢,可她也没有腰可以撑,忙摇摇头,“刘太太可亲切了,王爷不要担心。” “那是她送的东西你不喜欢?”燕王没有撑成腰可遗憾了,想方设法宠自家小姑娘,刘吴氏送的礼小姑娘不喜欢,那就换他来送。 “不不,”阿福继续摇头,头上的四蝶流珠金步都给摇晃得叮叮咚咚,“刘太太把我丢的东西送回来了,我很喜欢。至于其他的,确实不是我的东西了。” 她羞答答的牵住了燕王的袖子,“谢谢王爷。”刘太太为什么给她送礼,帮她找东西,阿福门儿清,都是因为朱公子啊。 嗯哼,燕王清咳一声,正了正身子,再一次坐怀不乱,“我看箱子里有几样东西还算有趣,倒是适合给你赏玩。”他从袖子里掏出来那块镶嵌红蓝宝石的怀表,递给阿福看,“这叫怀表,可以看时辰的。”他正要教阿福怎样看时辰,就见她心思全被怀表里的小镜子吸引去了,探着身子,对着小镜子照来照去。 燕王不由失笑,果然是小姑娘,就放弃了先教学的想法,笑道:“这是玻璃镜子,不过有些小,等回去我给你找一块大的放屋子里头。” 阿福一听眼睛都亮了,“谢谢王爷!”语气别提有多欢喜了。 她这模样,让燕王想起了还是只小奶狗的阿黄摇着尾巴讨肉吃的样子,便伸指在阿福翘挺的鼻头轻轻一点。 阿福觉出来其中的宠溺,唇边的梨涡深深陷下去,笑得可甜啦。虽然翠眉形容里的王府规矩森严,白侧妃不苟言笑,陈嬷嬷严肃端方,但是,她只要有朱公子喜欢她,她就还是晒晒太阳就能长得茂盛的小野草,她一定能早日扑倒朱公子的。 虽然今天又一次没能把朱公子留下来,阿福还是信心满满。 次日,翠眉就收拾整齐来阿福这里当值了。她一来,顿时把连翘和淡竹两个挤得没地方站了。 阿福也不管翠眉怎样收拾连翘和淡竹两个,她又不是傻的,每次朱公子一来,她俩个最积极,朱公子不来的时候,就各种撺掇她去找朱公子。哼哼,她不说,都记着呢。 被翠眉收拾过,连翘淡竹两个就变得安分多了,对阿福也就伺候得更周到。尤其淡竹做得一手好汤,日日汤汤水水的把阿福养得红光满面的,等到下船的时候,阿福穿的小衣都紧了。 翠眉不再故意冷待阿福以后就变成了个很好相处的人,也难怪燕王会带她下扬州,让她教阿福规矩。 阿福本来还有些担心翠眉也对她家朱公子有心,结果有一天两人出去走廊透风,翠眉忽然红着脸叫她往下看。阿福低头一看,就看到了那天晚上看到的男人,还是一样的打扮,一样的气势。 “那是王府的侍卫统领陆统领,”翠眉脸蛋儿红扑扑的都盖过了她擦的胭脂,“真的好俊啊。” 那天光线不好,又离得远,阿福没看清楚人具体长得什么样,今天终于看清了,也就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哪里有她朱公子好看了? 不过阿福很小心机地附和了翠眉,“陆统领确实是俊俏。”翠眉不喜欢朱公子真的是太好了。 “我觉得陆统领比王爷好看。”翠眉很小声地跟阿福说。 “是,”阿福违心的应了一声。原来翠眉的心上人是陆统领,这样她就安心了。 翠眉猛点头,扭过脸正要跟徐夫人探讨一番陆统领的俊俏,就看见了默默站在她们身后,神色不明的燕王。翠眉一下子软了,“王爷。” “王爷,”阿福忙转过身来,也有点心虚,朱公子究竟有没有听到呢? “昨日叫你背的,可背了?”燕王心情复杂,虽说他一向不看重容貌,甚至年少时因为容貌不似父兄勇武而苦恼过,但是阿福承认他容貌不如陆永川,他就不高兴了,他哪里不如陆永川了?陆永川还没有他高! “我这就去背,”阿福心里一跳,忙拉着翠眉就跑,朱公子太过分了,她好好的一等瘦马,学的都是红袖添香的,为什么要叫她从《论语》开始学啊?就因为经过了山东,朱公子突发想,说鲁地是孔圣人家乡,鲁地的更有灵性,便命人上岸给她买了一本《论语》叫她学。同时还买了《大学》、《中庸》、《孟子》,大有让她一路学过去的意思。 她又不考状元!学不好还要打手心,很过分了! 阿福蹭蹭蹭跑远了。 燕王背着手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他话都还没说完就跑,真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都是惯的。 曹正淳幸灾乐祸地从楼上往楼下勤勤恳恳站岗的陆永川投去一瞥,这就叫人在甲板站,祸从天上来啊。 手扶着腰刀在甲板上威风凛凛巡视的陆永川忽而觉得身上一寒,他摸摸鼻子,莫非是甲板上风凉? 从扬州到京城,寻常客船走半个月也到了,他们的船走得更慢些,却也只花了二十日,便在四月中旬到了京城。 阿福在船上就坐上了轿子,叫人抬着下了船,一路上就没有在外人面前露过脸。 等到离开码头,进了街市,听着外头人声鼎沸,阿福悄悄把轿帘儿揭开一丝缝儿往外头看。先找朱公子在哪里,看见朱公子骑着马走在前头,她就把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才是分出精力来打量这后半生要住的京城。只见屋舍严整,人烟埠盛,繁华不下扬州。阿福将两处比了比,京城的气象与扬州是完全不一样的,打个比方扬州就像个温婉的小家碧玉,胜在婉约精致,京城却是端庄严谨的大家闺秀,沉稳大气。 第一印象,阿福对京城还是很满意的,只除了京城的风有些干,不太适合保养皮肤。 她默默从袖子里拿出怀表照了照镜子,没问题,美美哒。 怀表走了快一个时辰后,阿福发现外面清净下来,又行了半刻,轿子轻轻一震落了地。 “夫人,王府到了。”翠眉从后面的青布小轿下来,快步走到阿福轿子前,轻声禀道。 “嗯,”阿福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准备。 翠眉就打开轿帘子,把人比花娇,行动处如弱柳扶风的阿福扶了下来。 徐婆子是带着裁缝来的。 阿福忙与兴儿一起收拾了案几,请两人坐下,奉茶。 “芷沅姑娘大喜了,”来给阿福量身的裁缝是香如故惯常请的香秀坊的李裁缝,还未喝茶先道喜,一双利眼把阿福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笑着道,“芷沅姑娘比开春那会儿更出落了,身量也长了一寸。” 徐婆子闻言也仔细看了看阿福,笑道:“还是你眼利,我日日见着她,都不大觉得出来。”芷沅被卖到香如故的时候才五岁,长得又黑又廋,乍一看就是个丑丫头,要不是她看着她额头上一粒朱砂红痣格外精致,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珠又透着灵性,出了四两银子买了人,就要错过这么个好苗子了。 结果好好养了一年,芷沅就越长越精致,玉雪粉嫩的,可把院子里的人都惊到了,徐婆子还记得那对夫妇不过是长得齐整而已,能生出个这么漂亮的女儿,没准是祖坟冒青烟了。 后来兰汀也被她的秀才爹卖到了香如故来,两个小姑娘小时候长得是差不离,徐婆子就起了意,把两人当做双生子来养,还用了秘法在兰汀额上点了个与芷沅一模一样的朱砂痣,就是想借着双生子的噱头把两人身价提一提。 只可惜这回的朱公子没看上兰汀,不然还能多赚一笔,徐婆子念着这个憾事,四下一看,问道:“兰汀呢,怎么不在?” “她去送姐妹们了,”阿福怕妈妈怪罪阿芙,忙道。 “既然她不在,你就比着她的喜好给她也挑一身衣裳,”徐婆子知道兰汀是个爱交际的,也不深究,她决心吸取教训,把手里头的好苗子都装扮上,便吩咐芷沅给兰汀挑衣料。 “不如等她回来再看罢?”阿福想着阿芙爱美,她对自己搭配衣裳的能力可不看好,给阿芙搭配丑了怎么办?“再说还要量身呢。” “姑娘不必担心,兰汀姑娘的尺寸我是记着的,”李裁缝为人精明,对于老主顾家姑娘们的身量尺寸都是记得很清楚的,纵然是不爱做衣裳的芷沅姑娘她都能留心记着,爱俏的兰汀姑娘她如何能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9.完结啦 最快更新瘦马阿福最新章节! 端午红莲教余孽作乱, 虽剿灭了乱贼, 但是京中伤亡甚众。天子雷霆之怒,下令彻查, 最后摆在皇帝案头的证据却都直指燕王。 苏景明知道结果有异, 却还是平静地带着白绫毒酒和匕首秘密前往燕王府。 昔日煊赫的燕王府因着主人的病重, 以及上一任燕王妃的意外去世显得分外的荒凉孤寂,石道旁的野草闲花都透着一股颓唐。 等到见着病榻上的燕王,苏景明却还是悚然一惊, 蓦地生出一股英雄末路的苍凉来。 即便是病中,燕王的仪容还是整洁又讲究的, 病痛并没有折损他的容颜,只是添了几分苍白, 人却越发的清隽。 “还是用鹤顶红罢,”哪怕即将赴死, 燕王依然从容,他对苏景明笑了笑, “其他的死法不太好看, 本王怕到了下头会吓到她, 她最是爱美, 若是丑了,恐怕会被她嫌弃的。” 燕王早就心存死志,只是不放心让旁人操办他和阿沅的身后事, 至于背上了谋逆的罪名, 他却是不在乎了。 苏景明听出来燕王话里的怀念和宠溺, 他一瞬间又想起了那日燕王抱着燕王妃湿淋淋的尸身咳的那一口血。燕王妃溺亡宫中,最后只以失足定论。以燕王爱妻如狂的样子,红莲教作乱倒有可能是出于报复。 “不是本王,”燕王回答了苏景明的疑惑,“本王为这天下太平已一无所有。” 苏景明动容,语声艰涩,“圣上问王爷可有遗愿。” “我只要与徐氏合葬便够了,”燕王神情平静又安然,他喝了鹤顶红,长长的眼睫缓缓落下去了,也不知他如今的模样阿沅可还满意。 老了好多岁的王承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满屋子悲悲切切,苏景明心里也生了几分恻然,他举目四望,目光猛然一凝,捉了哭得死去活来的王承恩急急问,“那画上是谁?” “我们王妃,”王承恩看见墙上徐王妃的画像就哭得更伤心了,老天无眼,王爷王妃多好的一对人儿呀,为什么要这般命苦。 “哪个王妃?”苏景明气息急促,若说苏景如有七分像,这画上的人就像了十成十。 “我们苦命的徐王妃呀!”王承恩拍着大腿汪的一声又嚎上了。 打从燕王府出来,苏景明心里就存了疑惑,不待他抽丝剥茧,宫里的苏贵妃就派人来请他一见了。 “兄长,尝尝本宫做的扬州的点心味道如何?”苏贵妃一身彩绣辉煌。她借由这道扬州点心告诉苏景明,他在查她,她已经知道了。 苏景明恍然想起当初得了消息到扬州寻人,穿着素色衣衫的少女,伶仃可怜,他问了她可有小名,她说自己叫阿福。没有观音小像,只凭着额上的红痣和一个小名,他就把她当作亲妹待回了家。 许是当初听错了罢,苏景明有时也会如此怀疑。然而看着神志渐清的母亲,苏景明又想就算是认错也无妨了。及至后来苏景如在皇后的赏花会上与当时的皇长孙如今的皇帝有了私情,他也不曾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现在他却后悔了,鸠占鹊巢之后会把雀卵推落以绝后患,他为何不能早一步发现呢。 苏景明默然不语,苏贵妃却也不觉得尴尬,笑道,“一会儿兄长归家,带上一盒给母亲也尝尝。” 提到了顾氏,苏贵妃看见苏景明神色有了变化,她微微一笑,她就知道顾氏才是苏景明的软肋。 “本宫近来食欲不振,”苏贵妃说着暗示地抚了抚小腹,“圣上今日叫人送了几筐荔枝来,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兄长也带些回去叫母亲尝尝。” 一个素未谋面的妹妹难道还能比得过她这个圣宠优渥,又怀有龙嗣的贵妃?苏贵妃自觉了解男人的野心。 “贵妃好自为之罢。”果然,苏景明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苏贵妃扶着肚子慢悠悠地回了自己的寝殿,什么骨肉亲情都敌不过这滔天的富贵,更何况不过是虚以为蛇的假姐妹呢。 曾经她恨,为何妈妈更喜欢木头愣脑的阿福,就连她额上的红痣,脸上的妆容都要往阿福打扮,后来她就不恨了,若非这样,她怎么会被皇上选中,成了苏家的千金,又变成了金凤凰呢。 也就阿福傻,一个旧镯子就傻乎乎地跟着去了,只怕她到死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入湖中吧。那也好,做个糊涂鬼才不知道痛苦,也不枉她们姐妹一场。 屋里的香炉袅袅地冒着青烟,甜甜的香气令人困倦,苏贵妃慢慢坐到了床上,却不知哪个粗心的宫女落了东西在床上有些硌人,她随手往屁股下一摸,摸出来一双翠绿的镯子。 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她认得这双镯子,明明早就该随着阿福沉到湖里去了,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双冰冷的手从后面伸来,掐住了她的脖子,她想喊,却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咽声。不,她不要死,她肚子里还有龙嗣,她还要当皇后,当太后,当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她不甘心! 宠冠后宫的苏贵妃急病薨了。 苏贵妃的身份有异,皇帝自然不敢让锦衣卫来查,更何况那个女人又蠢又毒,死了正和心意,就不用担心苏景明知道其中的猫腻了。皇帝与苏景明情真意切地哭了一场,自以为握住了苏景明这把利刃,越发高枕无忧。 后来,苏景明在燕王夫妇的合葬陵墓前遇到了正在烧纸的王承恩,王承恩难得露了笑脸,“苏大人,您说这老天是不是也有开眼的时候。” “是,”苏景明添了一把纸。 只可惜为了不辜负这天下太平,注定要放弃一些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