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王爷偷心妃》 第1章 死人冲喜 大岳朝,万泽二年二月十六。 已是初春,京都城外,半空中升腾起浓浓的雾霭。 八抬九龙金撵上,一道修长身影,紧紧靠着椅背。 一双丹凤眼冷的可怕,平静如深潭,五官削立,身上紫金大氅厚重的很。 一张脸本就白皙,又被冻的毫无血色。 “王爷,您还在等?” 不知坐了多久,身后的黑色锦衣男子堪堪开口。 自家主子——大岳朝摄政王君留山,荣贵无比。 一座八人九龙金撵乃先皇亲赐,制作精良,这还是君留山几次推脱,规格才小了些。 当年,万人艳羡。 今日,竟是为了迎娶一死去的侧王妃足足等了几个时辰,还是在城门外。 一切,都是新皇旨意。 “折思,这天,要变了。” 轻扬下巴,君留山抬头望天,漆黑眸中什么都看不穿。 话语间,无尽无奈与惆怅。 …… “拜见淳荣王,侧王妃到!” 马蹄声落,一行人竟是抬着厚重的棺椁停下,棺椁上,满是鲜红的绸缎。 好狠! 新帝甫一登基,就一直针对君留山,夺去他大半权利不说,还要把选秀看不上的女人赐婚君留山。 偏偏这林家侍郎嫡女羞愤自尽,君留山,只有娶个尸体做侧妃! “好大的胆子,侧王妃千金之躯,这红木棺椁,也太寒酸,还不扶侧王妃上轿撵?” 冷声指着,君留山竟是要送亲的人把这死了的侧王妃扶上他这金撵! 送亲之人面面相觑,而折思何尝不是百思不得其解。 但君留山的命令这些人自是不敢违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的正是君留山。 棺椁本就未封,轿夫们小心翼翼将一身红妆的林氏嫡女抬上了轿撵。 众人只觉得在君留山眼皮下头顶发麻,迅速跪地。 新皇和摄政王的纠葛,他们,谁的命令都不能违抗。 “皇上为我娶亲冲喜,本王感激的很,只是我体寒,我这侧王妃身体更寒,直接去临沂渊水葬。” 微微上挑的眉满是玩味,这皇帝要玩,他也不怕。 他自幼多病体虚,说赐婚冲喜,却只得了一具死尸。 很好,很好。 那他也不用留情面了。 孰是孰非,万民,看的清。 临沂渊近得很,就在城门外不远处,他君留山愿意等,自是有万全之策。 碰上身侧一身红衣的林氏嫡女,君留山更觉寒气逼人。 红衣映着面色,更加惨白,虽是上吊自缢,死相倒也没那么难看。 柳眉杏眼,是个美人胚子。 “起轿……” 自家王爷的打算,折思可算是懂了,连忙吆喝下人起轿。 自家主子,是要当场水葬侧王妃,打新皇的脸呢。 …… 这些下人,腿脚也快,不多时,便到了临沂渊旁。 水上的雾霭也大了起来,犹要凝成实质。 如梅霖收溽,春阴酿寒,溟溟漠漠,洁浩漫漫。 起身,君留山一手放在林眉腰间,一手放在了脖颈后,沉的可怕,却稳步前进。 有些吃力,倒也不至于累瘫。 垂下眼眸,君留山猛地松手,怀中的尸身瞬间沉入临沂渊。 他倒要看看,新婚当日水葬侧王妃,新皇要拿他如何? 鲜红的绸缎漂在水中,渐渐沉了下去。 青丝红衣白雾,煞人的很。 下一刻,满头的青丝竟渐渐浮了上来。 一只枯瘦惨白的藕臂从水底直直钻了出来,扑向君留山。 四溅的水花让君留山身子彻骨冰冷,来不及做出反应,藕臂便直直的拽上脚腕。 本就力竭的君留山一个不防彻底被带入水中。 将君留山拖入水中,林眉更加绝望。 一醒来便是在这冰凉彻骨的水中,好容易爬上岸抓根救命稻草,却是多了个拖累。 眼见着这服饰华丽的美男在水中扑腾,甚至不断的在推开自己,林眉下意识不想放弃如此妖孽的男人。 快速解了君留山身上厚重的大氅,这带着君留山游水才轻松许多。 里层内的红衣竟和林眉身上的纠缠不清。 无意间划过君留山白皙的肌肤,林眉竟觉比之初春湖水还要冷许多。 不会水的君留山早已灌了一肚子水,意识也渐渐消散,林眉也被拖的力竭,不停在下沉,四肢百骸传来一阵阵无力感。 “王爷……王爷……” 一道焦急声传来,黑色人影一头扎进水面,一时间竟分不清谁是谁,只能一手捞起一个。 重新呼吸的林眉被扔在地上,咳着吐水,肚里翻江倒海。 好容易舒服了大口喘气起来直接解开累着脖颈的衣带,轻瞥一眼君留山,正被手下人按着趴下拍背。 林眉不由暗自腹诽,却十分迅速的爬起身摸索上了君留山的身子一把按倒。 这样容貌的妖孽,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你若一直如此,他没死也被你呛死了!” 没好气的瞪了眼要阻拦的折思,自己深吸一口气,林眉玉手掰开君留山的唇便吹了两口气。 折思双眼圆睁,瞥到林眉胸前的一抹白皙不自觉埋头脸红,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说侧王妃为何水中复活?还是阻拦侧王妃吃……吃王爷豆腐…… 不过看林眉不止轻薄君留山,又换动作在自家王爷胸腔按压,折思便也觉得侧王妃应是在救王爷了。 “咳……咳……” 重复多次,见君留山咳出水来,林眉莞尔,顺手捞起了躺在君留山腰间的玉佩。 触手生温,巴掌大小,双龙盘旋,是个宝物! 她差点因这妖孽丢了命,取点利息,应该不过分! 捞起,暗中把玩,收起,一气呵成,竟是连近旁的折思都未察觉,还连忙给林眉道谢。 “多谢侧王妃,王爷现下呼吸平稳,但只怕春水寒彻骨,须得酒儿姑娘调理,侧王妃也请一同回府。” 轻薄了君留山,捞了玉佩,林眉本想一走了之,却被折思的眼神和赶来的侍卫压下。 这些人,可不是好惹的。 林眉坐上金撵,折思也把君留山扶上了金撵。 风吹过,金色的纱幔迎风而起,眯眼看了眼靠在撵上的君留山,林眉不由得暗骂一句妖孽! 即便是落水狼狈,浑身还散发着威严。 淳荣王府后院,东景苑。 眼见着下人来来往往,全都围着君留山那个病秧子转,林眉却不以为意。 事到如今,她也明白过来自己魂穿在了这具身体上——林侍郎嫡女林眉,因着落选,被赐给淳荣王君留山,羞愤难当,自缢而亡。 低头望了望已经换过的一身红衣和淳荣王府喜庆的装扮,显然今日便是大婚了。 不过好在,她前世二十一世纪神偷的本领和一身好皮囊没丢。 否则,即便是她来做这个侧王妃,也是做不安稳的。 而她这神偷穿越皆因快到手的舍利佛手串,出土于高山青月寺。 许是佛要罚她,在她碰到的瞬间,佛串佛光大盛,人也晕了过去,一醒来,便是冷冷的春水。 “君留山,有意思。” 朱唇轻启,袖底素手无意的把玩着那玉佩,林眉已经打量好了,看君留山这架势,怕活不长了。 到时候,这些万贯家财,岂不是她这侧王妃的。 “侧王妃似乎毫不担忧,可别忘了,是您把王爷拖入水中的,王爷出了什么事,侧王妃伉俪情深,可得陪葬!” 一直在尽力医治的医女怕就是折思说的酒儿了。 这酒儿看起来十七八岁,两只羊角辫扎起,说话凌厉的很,蹙眉瞪着冷眼旁观的林眉。 全府上下都在忙活,这个侧王妃倒悠闲的很。 “陪葬?你家王爷不过是落水,我已急救过,我这弱女子都无碍,难道他一顶天立地的大男人还能溺死不成?” 玉手暗暗紧握,君留山的身子是虚了些,可也不至于如此,她难道终究难逃一死? “侧王妃,你死而复生拖了王爷下水,你倒没事,可王爷身患顽疾,怕……” 一直在酒儿身后的折思也急得很,左右手紧紧的拽着衣服不停揪着,脸色难看,终于忍不住才出声。 “噗……热……热……” 突然,躺着如死尸的君留山吐出一口黑血,双手撕扯自身的衣衫,露出的胸膛脖颈都是红的。 “什么顽疾?” 收起玉佩,林眉快步上前,这君留山的顽疾确实厉害,怎么她看却有些像…… 不过她走南闯北,见过的顽疾也不少,说不来还可帮忙。 不然君留山死了,自己这有名无实的侧王妃也只能陪葬了。 “糟糕,王爷身中寒毒多年,如今落水,寒毒侵体,与体内阳火相撞,我已用了秘术却毫无办法。如若不能阴阳平衡,不用多时,王爷便会经脉尽爆而亡。” 一时间,酒儿手里握着的银针下也不是,收也不是,拧着眉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阴阳平衡?” 林眉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怪不得,她刚刚看君留山燥热得很。 “你若没办法,我倒是有个险招?” 邪魅一笑,不就是阴阳调和,她睡一觉便会好。 “什么办法?你可不要乱来,除了我师傅,天下,怕是没人能救王爷了。” 摇了摇头,酒儿可不相信这个古怪的侧王妃能救自家王爷。 “那你师父呢?” 嗤笑一声,林眉断定这个酒儿的师父远水解不了近渴,否则,早就搬出来了。 “师父为王爷寻药草,正云游四海。” 嗫嚅出声,酒儿也心虚的很,现在提自己师父,也是半点用处都没有啊。 “那不就得了,都下去,相信我,溺水不也是我救的你家王爷吗?” 眨巴眨巴眼,林眉连忙要将酒儿二人推出去,其他侍女更是不敢违抗。 “溺水和顽疾能一样吗?” 折思和酒儿对视一眼,皆存怀疑,不过慌乱之间却还是被林眉推出了门外。 怎么说林眉还是侧王妃,二人也不敢强行阻拦。 “自是不一样,不过我有办法就是。” 眼见着把折思二人推出了门外,林眉狡黠一笑,便合门锁上。 “为了你我的命,就勉强伺候你一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献身救人 进入内室,将青丝挽在耳后,妩媚的很。 下一瞬,林眉便压在了君留山身上。 二人现在无疑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林眉也只得如此,不过睡个这样的妖孽,也值了。 玉手轻解君留山身上的衣物,不得不说,君留山体弱,皮肤较之一般女子,都要白皙的多。 身上锁骨若隐若现,脖颈修长,撩人的很,不由的让林眉抚上。 而君留山只觉越来越难受,意识模糊中浑身乏力,身子滚烫的很。 内里却有寒毒,整个人快要爆炸。 模糊中睁眼,满是嫩滑的触感,他能清楚的感觉到有人在对他上下其手,可是却无力反抗。 “热……该死!” 暗骂一声,动弹不得的君留山只能任由林眉摸索。 “醒了?看来睡王爷还是很有效的嘛!” 而林眉薄唇轻启,调笑一声,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了君留山身上。 邪火瞬间冲上君留山的头脑,难受的很,喘息声也粗重起来。 一时间,满是春色。 “这……王……唔……” 门外守着的折思一开始还以为自家王爷出了什么事,刚要喊叫,却被酒儿一手捂住嘴角。 酒儿打了嘘声的手势,脸蛋却是通红。 这个侧王妃,鬼点子倒是不少,不过男女之事,确实有效,用来应急也好。 反应过来的折思也不再言语,头埋得更低,不再出声。 也不知折腾了多久,林眉沉沉睡去,而身下的男人,呼吸渐渐平稳,意识也逐渐清醒。 一夜翻涌。 晨曦缓缓拉开帷幕,照进内室,君留山缓缓睁眼,身上,赫然是毫无遮掩的林眉。 冷脸蹙眉,四处打量,这正是自己的王府啊,怎么会? 歪着头看向林眉,薄粉敷面,玉白无瑕,双颊还染着潮红,轻颤的睫毛不自觉的勾人心魂。 正是自己那死而复生的侧王妃! 冷着将林眉半截身子放在榻上,君留山倒要看看自己这王府是不是没人了? 竟然让自己被一个小女子轻薄了? 昨日碎片记忆不断闪过,君留山迅速整理衣衫出了门。 “你们,就是这么保护本王的?” 猛地开门,折思和酒儿靠在门上的身子差点被闪在地上。 “王爷!” 一道冷声传入,二人齐声行礼,心中是又喜又慌。 喜的是侧王妃把自家王爷睡醒了,慌的是自家王爷定会算账。 不和侧王妃算,也得让他们好好吃吃苦头。 “呵,跟我走。” 不带半分感情,君留山眼眸微眯大步离开。 这两个亲信,就这么守着听着自己被林眉轻薄? 对视一眼,酒儿和折思急忙跟上,自家王爷怕是真的怒了! …… 日上三竿,林眉才被日光晃醒,美眸流转,却是不见了那病娇王爷。 “可怜我卖力一晚上,他竟然就这么走了。” 调笑一声,林眉下意识摸上枕下的玉佩,眸间的笑意更深。 这玉佩,怕是值不少钱,有了钱,王爷什么的,不要也罢。 反正嘛,睡都睡了。 “侧王妃醒了,奴婢锦华,日后就是王妃的贴身婢女了。” 突然,只见一青衣婢子进门行礼,埋头捡起四处散乱的衣物,就要伺候林眉起身。 “准备沐浴更衣。” 慵懒的披上外衣,林眉浅笑,这些个丫头,倒都有意思。 “是。” 应声称是,锦华麻利的带几个粗使丫鬟伺候林眉沐浴更衣,接着,便是一番梳妆打扮。 “侧王妃真是人比花娇,看来,我家王爷早应该娶亲了。” 一道清脆声音传来,林眉从镜中瞥去,白衣羊角辫,身上还挎着布包,不是酒儿还能有谁。 “还是酒儿姑娘有眼力,对了,你家王爷不会刚恢复便去找别的女人了。” 勾唇浅笑,这个酒儿,有话直说,今日态度便比昨日好了许多,是个可交的人儿。 “侧王妃说笑了,王爷正在应付前来探望的官员,还特意让我候着,等着给侧王妃请平安脉呢!” 稚嫩的眸子带着试探,酒儿说罢,手便探上了林眉的藕臂。 按理,林眉死而复生本就奇特,酒儿还是很好奇的。 “怎么?本王妃身子可是抱恙?” 看着酒儿神色间闪过的狐疑,林眉也有些好奇。 这具身子已经死了,若不是自己魂穿,怕是再也醒不过来。 万一身子要是有什么,她岂不是要跟着遭殃? “侧王妃人比花娇,此番历劫安然无恙真是可喜可贺,看来,侧王妃是王爷的大贵人了?”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酒儿转瞬收手,含笑夸赞。 虽说昨日的法子有些偏,但好在把自家王爷救回来了。 “怎么?你是想让我把你家王爷睡得身体康健?” 镜中打量着自己梳好的发髻,林眉甚是满意,连带着心情也好了许多,打趣起酒儿来。 “咳咳……王爷底子虚,此法不可多用,侧王妃节制才好。” 轻咳几声,酒儿自认自己大胆,可这侧王妃,竟比自己还要直接。 “知道了,看把你吓得,对了,那些官员都有些谁?” 浅笑一声,林眉似乎想起来什么,突然问了一句。 她现在作为君留山的侧王妃,一时半会肯定逃不掉。 既然是一条船上的,她总得了解形势。 君留山昨日才溺水,今日便有人来看望。 要么,是来看热闹,要么,就是真关心了。 不过看新皇能把自缢的落选秀女赐给君留山,朝上,也未必有人敢在这个风头真关心君留山。 “侧王妃去看看便知道了,您父亲林侍郎也在呢。” 微微惊讶一瞬,酒儿倒没想到这侧王妃有如此心性。 既然如此,同王爷见识见识也好,最重要的是,了解王爷现在的处境。 “也好,看你医术精湛,想来跟在王爷身边多年,那王爷为人处世如何?” 林眉起身随酒儿莲步轻移,走向二道门的偏殿——荣方殿。 一方面,还不忘套近乎从酒儿身上打探消息。 “我是万泽一年跟师傅来王府的,现在万泽二年二月二十六,算起来,整整一年了。” 顿了顿,看四下无人,酒儿又凑近了林眉的耳边。 “当今圣上是王爷的侄儿,君后辛,所以咱家王爷身份尊贵,性情自然冷了些,不过待人是极好的。” 两句话,君留山的信息便差不多都从酒儿口中说了出来。 “那王爷如此厉害,对外敌又如何呢?” 不自觉挑眉,林眉对酒儿的话很是满意。 但这还不够,她总有一日是要离开王府甚至大岳朝的,所有形势都得了解。 她是九天翱翔的鹰,不会做笼中的金丝雀。 “北独厥,南九蛮,加上西边的西夷,大岳朝确实身处龙潭虎穴,这几年有王爷在,独厥没事儿就跟我们动兵简直是找死。而西夷没见识的,自己在自己地盘玩儿的乐呵。九蛮倒是认得清楚,年年上贡,可勤快了。” 说着,酒儿挺起胸膛,满是对君留山的骄傲。 “原来如此,此次王爷出事,皇上会来看望吗?” 听罢,林眉倒不自觉蹙眉。 局势动荡,一个君留山远远不够,接下来还得看那位皇帝——君后辛的手段。 “新帝执政,咱家王爷担的可是摄政王,自然不被待见,又怎么会来。” 撇了撇嘴,即便是酒儿,也知道这些。 虽然君留山现在威风,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内里可没有那么风光。 “也是,那新帝为何迟迟留着摄政王的名头。” 一想到皇上把落选自缢的原主赐给君留山,林眉也能想到君留山在皇帝眼里,是个什么位置了。 当下又不懂为何这局势二人还要暗地博弈,不直接动手。 “先皇有旨,要让王爷辅佐陛下到三十而立之年,今年陛下才二十三,还有七年呢!” 许是觉得林眉小看了君留山,酒儿细数起君留山的权势来。 “再说,咱家王爷封地是大岳朝最富庶的东南三州和财矿众多的东北二州,每年大岳朝财政大多来自这五州,王爷还手握兵权,陛下于情于理自是不敢动咱家王爷。” “怪不得,那接下来,有好戏看了。” 心下了然,不过林眉知道,君留山的日子不会太好过,怕日日只有应付新帝了。 今天这些官员,怕也是阳奉阴违之徒。 穿过朱红廊阁,院里桃李争纷,相得益彰。 酒儿带着林眉从后门穿过进入偏殿,悄悄藏在了虎座凤飞丝面木屏风之后。 刚好挡住了身形,不过声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透过屏风,也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二十位官员分两边而坐。 荣方殿。 因着君留山的顽疾,整个偏殿烧着暖炉。 不经意间松松合领,林眉却对上了君留山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 她柔柔眨眼,嫣然一笑,动人心魄。 木台下侧身站立的折思也发现了林眉二人,皱眉警告酒儿,却也不好出声。 木台之上,紫金座椅荣贵奢华,君留山身上,里三层外三层裹着,肌肤没有一丝血色,给人一种弱不经风之感。 人依旧淡雅如墨,姿态闲雅,俊美似神邸,高贵清冷。 高坐的姿态犹如伫立于山巅,睥睨众生,却也高处不胜寒。 而她,昨夜竟是和这样清冷的妖孽睡了一夜。 映入眼帘的笑让君留山心头一颤,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侧王妃可是魅惑众生的人儿。 那个女人,从今以后,就是自己的侧王妃,淳荣王府唯一的女主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君留山的处境 有名有实,就算同他一起接受官员朝见也是理所应当,只是他还不习惯。 再想起昨夜的献身,都是为了救自己,君留山也不会赶走林眉,好好养在府里就是。 “听闻侧王妃死而复生,可要恭贺王爷喜得佳人啊!” 忽的一道冷声响起,满是嘲讽之意。 满朝上下,谁不知道林眉选秀失败,连入宫做宫女的资格都没有。 这算是什么佳人! 果然,闻言,连林眉的脸都冷了下来,不再朝着君留山故意调戏。 她没想到,自己竟是这些人挑事的第一拨话题。 “他是谁?” 凤眸微眯,林眉问起,却瞥见酒儿捏紧了袖袋中的银针,咬牙切齿开口。 “尚书令,王安龄!” 在座官员,听闻侧王妃死而复生,无不是想看君留山会怎么处理这个耻辱一般的赏赐。 一具死尸,大婚当日水葬倒是有魄力。 可现今,换成了活人,就不是那么容易处理了。 更有甚者,看看君留山再经历一难,还有多少命数。 王安龄赫然有此心。 这让酒儿恨不得拿起银针扎过去! 佯装淡定移开目光,君留山袖底的手拢了拢,话语清冷,不屑一顾。 “本王侧妃死而复生,让尚书令失望了?” 挑眉望去王安龄,君留山震慑的目光看透一切。 今日若这些人太过嚣张,他不介意替自己的皇帝侄儿教训教训。 他一向打狗不看主人! 王安龄瞧着君留山脖颈上明显的红色印记,笑得讥讽。 “不敢,陛下对摄政王恩宠有加,一个林氏嫡女,进不了宫和摄政王相配也是好的。” 顿了顿,王安龄浑浊的老眼转了视线,扭头看向兵部侍郎林珅。 “你说是,林侍郎。” “老臣教导无方,承蒙王爷不弃,小女虽无缘入宫,但摄政王宠爱,不输后宫宠妃,实乃万幸。” 被王安龄提及,林珅颤巍巍起身行礼。 他是朝堂上的棋子,自己的女儿何尝不是? 好在摄政王没有因为皇上拿尸体赐婚一事怪罪,林眉又死而复生。 这摄政王侧妃,是做定了。 那倒不如他顺势爬上摄政王这棵大树,再怎么说,摄政王也把握着大岳朝命脉。 现在,正是表忠心的好时候。 林珅一说罢,全场哗然。 众官员无一不是在朝堂摸爬滚打良久,自然清楚这话意味着什么。 说林眉做侧王妃不输给后宫诸宠妃,岂不是拿天子和摄政王比? 可这话却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翁婿之间,实属正常。 以此做把柄,岂非文字狱遭天下诟病? “我这爹爹倒机灵。” 莞尔呢喃,林眉莫名对这突如其来的爹爹有些好感。 官职不算高却依旧要维护自己女儿,不惜得罪堂堂尚书令。 “坐,令千金容貌倾城,实属奇女子,落选怪不得令爱,可能陛下只喜欢如尚书令女儿一般气节的女子。” 君留山说起林眉,不自觉眉眼带笑,脸面都缓和了很多。 这话,不仅仅夸了林眉,更是拉王安龄女儿踩了一脚。 谁不知道当年新帝登基,并不打算铺张选妃。 而王安龄女儿大闹一场,跪求王安龄,才送入了宫,一步步爬上龙床成了宠妃。 不过这事别人暗暗笑着,可不敢说,也只有君留山敢如此了。 应声坐罢,林珅也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 流转间看向君留山,林眉只觉心中暖意流动,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大场合中这么护着她。 虽知道是因着自己侧王妃的名头,但配着那张妖孽的脸,林眉还是有些感触。 “哼!王爷如此口齿清晰就是没事了,否则我们一众老臣还得日日为王爷守着长生灯,以防王爷溺毙,油尽灯枯!” 冷哼一声,王安龄老眼闪过狠辣,话语恶毒的很。 “王安龄,你好大的胆子,咒赌王爷,该当何罪?” 王安龄话语刚落,对面身着武官朝服的人便拍桌而起。 “张幼武,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诅咒王爷?我巴不得王爷长命百岁,这样,我等也便无须憋着一口气守长明灯了!” 见此,王安龄自然不甘示弱。 “那是兵部尚书,张幼武。” 本紧捏的银针布袋在看到有兵部尚书出头之后,酒儿也松了松手,给林眉介绍起来。 “王安龄不过是一尚书令,怎么竟如此嚣张?” 淡淡瞥了眼张幼武,不用说,林眉也知道张幼武是君留山的人。 可那王安龄,也嚣张的不像话。 “他可不仅是尚书令,还是陛下的太傅,又有个明公爵位,你刚才也听到了,他女儿王如照死缠烂打才有幸做了陛下宠妃,也算位高权重,自然嚣张。” 说着,酒儿的脸更黑了。 “当年,若不是他将邻国进献的龙尾草半途截了去,王爷的寒毒早好了大半,可恶!” 下巴轻抬,林眉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心中却早有打算。 现今,她和君留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若是君留山身体好起来,说不来整个江山都是君留山的。 那她这个侧王妃,也就可有可无了。 鹰自是要翱翔的。 “王安龄!你敢说没有对王爷心存诅咒?明知龙尾草对王爷有大用,却半路邀赏截去,其心可诛!若要证明你没有异心,除非你把龙尾草交出来!” 只见张幼武怒喝一声,猛地甩袖,只恨自己官职不高,压制不了王安龄。 “龙尾草?我看是狗尾草?我家狗吃了竟当场暴毙,没有丝毫用处,怪不得土狗就是土狗,如何贵养都养不活!苟延残喘罢了!” 冷哼一声,比起张幼武明晃晃的发怒,王安龄竟是些指桑骂槐之话。 话音落罢,张幼武又要怒骂回去,却被旁边的同僚按了下去。 这大逆不道的话,摄政王还没说什么,若是反驳,反而正中王安龄下怀。 “可恶!欺人太甚。” 恶狠狠的跺了跺脚,酒儿只能干着急没有丝毫办法。 “让本王妃来替你教训教训他可好?” 美眸狡黠闪过,林眉也觉这王安龄太聒噪,讨人厌,玉手已经悄然摸上酒儿的针袋,又迅速收回。 若她是君留山,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治一个不敬之罪。 “怎么教训?一定得出了这口气!这……侧王妃是什么时候拿的?” 酒儿面带狐疑,还以为林眉又有了什么鬼点子,没想到,却见林眉手里捏出一根银针。 下意识检查,竟当真少了一根。 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你给本王妃的呀,忘了?看好了!” 带着笑意,林眉手上却不慢,一根银针脱手而出,直接刺穿屏风扎在了王安龄鼻下。 只差分毫,便会刺在嘴上,十足的教训! 下一刻,王安龄应声倒地。 全场大惊,就连君留山也松动了嘴角。 这个女人,有点意思。 而折思则强忍着不让自己扭头,否则不是出卖了侧王妃和酒儿么? “谁?谁用暗器?!” 几个官员将王安龄扶起来,大吼起来。 刚才一切来的太快,他们文官根本没办法分辨银针刺来的方向。 张幼武等人就不一样了,一脸看笑话的模样,同时也在暗地寻思王府何时出了这等高手。 “真是尚书令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有眼无珠,错将麒麟比作狗也就罢了,本王妃的医女给你医治,你还如此害怕。” 莲步轻移,林眉掩嘴轻笑,话却比王安龄还要狠上几分。 身后跟着的酒儿只觉头皮发麻,低埋着头不说话。 侧王妃是不怕王爷惩罚,可她怕啊。 见两道倩影上前,众官员皆是震惊。 酒儿他们都见过,长久跟在王爷身边,那这青衣华服女子便只能是侧王妃了。 谁能想到,这落选的林家嫡女居然面若桃花,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拜见侧王妃。” “拜见侧王妃。” 其他人不识,原主爹爹肯定识,当下便开口行礼,众官员见此,也只能随声附和。 怎么说,林眉现在也是君留山唯一的王妃,算得上皇亲贵胄。 “起来,尚书令,刚才所说,你可敢再说一次?” 挑眉,林眉的话颇有挑衅意味。 刚刚她出来,可就先骂了一句,若王安龄借此对她不敬,治一个罪也未尝不可,也是时候该杀杀尚书令的锐气了! “侧王妃,您口口声声说您的医女好心医治,可下官身子没有王爷那么娇矜,还是顾好王爷再说。” 反应过来,这侧王妃居然反骂自己是狗! 暗暗咋舌,王安龄又是一声冷哼,不过颤颤巍巍,因着鼻下的银针不敢有大动作。 “大胆,你一小小尚书令,居然妄逞和王爷比拟?本王妃看你面呈屎色,口吐恶臭才让酒儿医治,不知好歹的东西!” 冷声指着王安龄,林眉仿若一座大山,几句话让王安龄喘不过气了。 这林眉的强硬不说远超君留山,就是一番伶牙俐齿,也让王安龄措手不及。 偏偏还指不出什么毛病,句句皆是王安龄的错漏。 见王安龄愣神,林眉迅速给酒儿打了个眼色。 酒儿领会上前,快速取下银针,袖间却暗暗散出一股清香。 “尚书令内火太旺,这一针,足以让尚书令消火,神清气爽,尚书令无碍,没和自家野狗一样暴毙,酒儿便放心了。” 退后莞尔行礼,酒儿的牙尖嘴利更是狠毒,可算是狠狠解了刚才在屏风后面的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龙尾草 “你……放肆!” 不说酒儿的取针手法,看起来随意无比,就是刚才那话也让王安龄气的够呛! 抬手指着酒儿,却气的说不出话来。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尚书令,你大可仔细感受一番酒儿的银针对你有没有用?若是完全无用,那酒儿师傅神医的名头全让你这一张嘴也给废了。” 勾唇浅笑,林眉挡在酒儿身前,刚才那一针,确实没用,但袖间的东西,可是有大用处。 而这一切,瞒得过别人,却逃不过君留山的法眼。 顾不上指责,王安龄下意识感受,想反驳林眉,却发现自己确实比之前更有精神,从里传出神清气爽之感。 “呵,那这么说,还得多谢侧王妃了?只不过有这功夫,酒儿姑娘还是好好调理王爷的身子,下官告辞。” 甩袖冷哼,王安龄拱手当下就要离开,下一刻,却被君留山开口拦下。 “有劳尚书令关心,那本王的长生灯,还要有劳尚书令带领百官日夜劳神了。” 清冷的话没有丝毫感情,君留山所说,仿佛不关自己的事情,却让在坐皆惊。 新帝登基以来,君留山一直被针对,但依旧掌握着大岳朝半壁江山,不可动摇。 而也是因此,摄政王一脉和新帝一脉的官员处处针锋相对,但还没像今天一样,被这侧王妃挑明。 如今因侧王妃撕破脸皮,似乎还正中摄政王的下怀? 甚至,又借机以看守长生灯来惩罚。 长生灯这种事,谁能说的准,哪天一个不当心,灭了,岂不是正好怪罪在王安龄头上? “下官领命!下官……告退!” 短短八个字,却让王安龄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应着。 长生灯的事情,可是他刚刚主动提的! “这文官官服上,绣的是禽,武官官服上,绣的是兽,今日,也让本王妃开了眼了,见识了真正的衣冠禽兽!” 见王安龄带人退下,林眉依旧不忘嘲讽。 这王安龄的心思,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若不好好敲打,岂非是要上了天。 转过身的王安龄微微一愣,却奈何不得。 林眉表明了是在骂他,可他又无力反驳,人家侧王妃既没有指名道姓,又没有真正做些什么…… 这让王安龄自觉心中有口棉花堵着,软绵绵的就是出不了气。 “你来这里干什么?” 见众官员离去,王安龄又被林眉骂的无力反驳,君留山也不自觉带了些笑意。 声音温润如玉,落在林眉耳里。 “我是王爷的侧王妃,要和王爷举案齐眉,自然是离不开王爷的,再说,本王妃可是护犊子的人,对付那种衣冠禽兽,不必给他面子。” 盈盈一笑,林眉这时候还不忘调笑几声。 不过话却没错,王安龄那种人,无须给面子。 “那本王还要感谢侧王妃了?酒儿,我看你医术不精,竟还要侧王妃指点,须得好好抄写几遍医书了。” 视线落在林眉身上,此时的林眉,不得不说气势强悍,即便是君留山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 而嘴里却还不忘惩罚酒儿,也有昨夜之事的缘故。 “是。” 酒儿的小脑袋微微探头,缩缩身子,不敢反驳。 “侧王妃牙尖嘴利,怕是也想抄医书了?” 拉长语调,君留山声带威胁。 “妾身不学医,抄那医书做甚,便先行告退了。” 讪讪一笑就要离去,林眉不由得暗骂,这个摄政王,还真是小心眼。 自己可是给他骂走了王安龄,还狠狠出了一口气,竟然还要罚她。 不过趁此就溜,君留山也拿她没有办法。 看着林眉离开的背影,君留山不自觉笑意更深。 他这个侧王妃,好像不是那么好惹的。 “酒儿,你可知那龙尾草藏在尚书令府何处?” 自觉离开君留山视线范围之外,林眉见四下无人,出口问道。 “怎么?王妃也觉那龙尾草还在尚书令府?” 听此,酒儿也知道这侧王妃打的什么算盘,问了一句。 “废话?龙尾草如此珍贵,像是捏住了王爷的半条命,那个王安龄虽然蠢笨,倒不至于真的喂狗,逞口舌之快罢了。” 白皙下巴抬起,林眉已下定决心要夜探尚书令府。 拿回了那龙尾草,说不定君留山身体好了大半,有精力和新皇斗。 等君留山赢的那天,也是她离开王府,翱翔九天的时候。 “龙尾草应是在尚书令珍宝阁,状似龙尾,三寸有余,这是尚书令府的地图,王妃珍重。” 说罢,酒儿朝柳眉吐舌一笑,猜到了柳眉要做什么,暗暗递出了羊皮卷地图。 这还是自己师父留下来的,以防万一哪天王爷急需要龙尾草。 “靠谱。” 接过地图,林眉满意莞尔,一切,只等今夜。 是夜,夜色浓稠,一道身影飞快掠过,轻功尚佳,竟是留出了几道残影。 不久后,又是一道黑影飞出。 来到尚书令府墙头,林眉已将地图全部记入心中,轻车熟路落在尚书令府最偏僻之处。 无人巡视,极为适合隐匿身形。 落地无声。 不得不说,今天她能出手,除了酒儿的地图,酒儿准备的夜行衣等装备,可是作用不小。 摸准方向,林眉迅速闪身掠过,来到了珍宝阁外。 夜色便是她最好的掩护。 四下观察,确认无人,林眉迅速解下腰间飞钩绳索,手腕用力一抛,便牢固的勾住栏杆。 轻点脚尖,林眉借力而上。 珍宝阁二楼,才是藏匿尚书令府最为珍惜之物的地方。 到达二楼,林眉轻手轻脚收起飞钩。 如果在二十一世纪,科技发达,她哪里还用的着这么吃力。 袖间早已准备好的匕首落在掌心,林眉手指灵动的将匕首插入门缝,借着巧劲便撬开了内里的门闩。 开了一道小缝林眉闪身而进,下一刻就被震惊。 果然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一个珍宝阁二楼,摆满了金银珠宝,连林眉事先准备的夜明珠都用不到。 因为珍宝阁中的财物,金光已经够盛。 不过林眉此时可对这些没有兴趣,她要拿得,只有龙尾草。 作为一名神偷,目标,必须明确。 按照地图,林眉摸索着找到满是古董的书架。 找准机关,书架自动移开,露出了一间内室。 带着笑意走进,林眉知道,这里的任何一件宝物,都比外面那些寻常物件要珍贵许多。 一一打开内室的锦盒,林眉找到了酒儿所说的龙尾草。 “状似龙尾,三寸有余。” 低声呢喃,看着手中锦盒内的龙尾小草,林眉迅速收起。 日后说起来,这株龙尾草就是她在君留山面前最大的倚仗。 正要转身离开,忽的,一种奇异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林眉下意识继续摸索,竟摸出来了那舍利佛手串。 “原来在这,看来你注定是我的。” 一同收起,林眉满意离开珍宝阁掠上房顶,却瞥见正室的王安龄瘫在床上,面色苍白,不时吐在身边外套的痰盂内。 灵动的眸子闪过几丝狡黠,这正是酒儿那袖间东西的药效,够这王安龄难受几日的。 不过,这远远不够。 想着今日王安龄的嚣张嘴臭,不知何时,林眉的手上已经有了一颗石子。 快速射出,这石子和以往的暗器一如既往的准! 穿过窗柩,打在了丫鬟膝后。 丫鬟一声闷哼,膝后受痛,竟是直直摔在前面,手中痰盂脏物尽数泼在了王安龄身上,出糗至极。 竟是让王安龄瞠目结舌,直接恶心晕了过去。 见正室手忙脚乱,林眉笑意更深,正要离开,却察觉一抹危机,下意识冷喝出声。 “谁!” 眸中不断泛出冷光,以她多年的警觉不可能出错。 但四下扫视,无人出现,似乎那道气息在瞬息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也罢。” 弯下嘴角,林眉不再多想,掠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若是有埋伏,怕是早有人出手,又何须等到现在。 浓稠夜色中,林眉不知道的是,自己回王府后,另外一道身影才缓缓现出,似乎在刻意拉开距离,不想被林眉发现。 摄政王荣庆阁,烛火晃动,挺拔身形依旧伏在书桌,还是那紫金大氅暖着身子,星眸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爷,属下无能,慢人一步,龙尾草……” 黑影穿梭而过,直接跪倒在地,话却说了半截。 谁都知道龙尾草对君留山至关重要。 “是谁?” 收手靠在椅背上,君留山面色不改。 今日王安龄再提龙尾草,他便知道都是幌子,怎么可能喂狗? 故派暗卫夺回,知道可能失败,却没想到这么快。 “似乎……似乎是侧王妃。” 说罢,人影头埋得更低。 他自己都怀疑自己可能看错了。 谁不知道侧王妃林眉虽是林家嫡女,但为人懦弱,无才无德,怎么可能会武? 但他确实看着那道身影从侧王妃寝殿出来,又从尚书令府珍宝阁绕了一圈。 让他毫无收获,还差点被发现。 “她?折宁,你们暗卫做事该当心了,什么事都让主子做了不太妥!” 淡淡扫了眼折宁,君留山自己都未察觉这句话把林眉摆在了什么位置上。 只是想起近日种种,君留山不自觉的露出笑意,直达眸底。 君留山不自觉,折宁甚至是门外守着的折思却都察觉到了。 他家王爷是亲自承认侧王妃主子的地位了? “是,属下知道,定不负王爷所托。” 顾不上震惊,折宁率先表明决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新帝与宠妃 暗卫,乃君留山亲自培养,聚拢了各种人才,最主要还是负责王府安全以及情报。 大岳朝连年动荡,却在君留山掌权时渐渐安稳,离不开暗卫的情报能力。 只是随着新皇执政,君留山也不愿再费人手解决背后祸患。 君后辛自己有本事,那便尽管使出来。 “下去,继续蛰伏,加强警惕。” 合上书,君留山起身,依旧不忘吩咐任务,这些指的什么,自是不用君留山多说,折宁也知道。 而君留山这下可是要去东景苑好好看下自己这本事通天的侧王妃! 门外的折思见自家王爷出来,也赶忙跟了上去,不敢多言。 眯了眯眼,君留山的脚步顿下,白净的脸上全是玩味。 似乎这淳荣王府,有了侧王妃,还真是热闹了不少呢? 东景苑厢房内。 “没想到侧王妃还有这身本事,这的确是龙尾草,不过入药,我须得好好斟酌。” 接过林眉递过来的锦盒,酒儿如获至宝,嗅着龙尾草不断传出的清香,一刻也不舍得放下。 这龙尾草,她可是盼了好久,若是拿龙尾草医好自家王爷,自己师父也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无妨,好好斟酌,你们王爷的身子可都靠你了。” 见此,林眉也不由得抿嘴轻笑,这个酒儿,天真可爱的很。 “自然,其实侧王妃为王爷着想,理应让王爷知晓,这样王爷会更疼您,早如此,王妃何必寻死呢?” 小心翼翼的收起锦盒,酒儿忍不住出声询问。 相处起来,这侧王妃并非是唯唯诺诺之人,却因落选自缢。 现下又为君留山冒险,她可想不通。 “不嫁过来又怎知咱家王爷的好,现在知了,便一心安稳过日子。” 微微一愣,林眉也迅速作出了反应,不由得加上了咱家二字。 这些,她还没有想过,总不能和酒儿说自己不稀得这侧王妃,想帮酒儿治好君留山再换取自由。 “是了,咱家王爷好,哪都好。” 说着,酒儿挺挺身子,并未怀疑林眉的话,反而洋溢着骄傲。 虽说她只是一介医女,可着实把君留山当成了自己的长兄。 “哪里只是好,欲罢不能忘呢!” 妩媚一笑,林眉白皙的脸蛋平添几分清雅,笑意魅惑众生。 “不想本王居然让王妃如此挂念。” 薄唇轻启,君留山下一刻推门而入,室内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小女子见识浅薄,从未见过王爷此等神颜,一时嘴快失态还请王爷见谅。” 早就有所察觉的林眉丝毫不慌,话是歉意却神色淡然,任谁也看得出这话并非真心。 反观酒儿连忙行礼,措手不及。 君留山身后的折思见状,哑然失笑,却依旧忍着做好自己的木头一职,守在门外。 “现在嘴快无妨,明日陛下面前,切勿失言了。” 质问的话到了嗓子眼,君留山却还是没有说出来,只警告一句后径直走近内室。 莫名,他便相信这个侧王妃不会加害自己。 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拿到龙尾草便给了酒儿,换作别有用心的人,借机敲诈一番已算轻的了。 可明日,那大殿上的新帝,可不会如此好相处。 他身上,也压了不少重担。 “明日侧王妃要和王爷进宫面圣,将王妃名字纳入皇家玉碟,民女让锦华进来伺候您更衣安睡,民女告退。” 说着,酒儿压低声音,就要离开。 君留山的心思,她一向摸不透。 但这样子,怕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此时离开方为上策。 “不必了,有咱家王爷在。” 知道酒儿心虚,林眉也不多留,吩咐让锦华不用进来,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 不言离开,酒儿倒识趣的带上了门。 林眉也进了内室,瞥见已然歇下的君留山,暗自发笑。 这君留山,真以为自己是十足十的色胚,还会睡他? 利落洗漱,林眉也上榻安睡,这才穿越多久,事情可不少。 明日还要觐见新帝,又是一大劲敌。 新帝不比王安龄,王安龄可以用身份压制,但新帝要找茬,君留山也只能随机应变。 明日,又是一番风波。 山雨欲来风满楼。 皇宫御书房。 两扇大红朱漆门,悬着的木牌泛着古老的气息,四周还镶着羊脂白玉,奢华至极。 进入御书房内,更是金碧辉煌,多根红色巨木梁柱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飞龙,气派无比。 当今,也只有皇宫如此气派。 “陛下,今夜先后有两波人潜入尚书令府,龙尾草现已不在珍宝阁。” 手掌在朱红案面上摩挲,君后辛冷脸看着地面上跪着一排的大内侍卫,怒从心起。 一个摄政王竟然胆大到派人去尚书令府偷盗御赐药草,这君留山是真当自己不敢动手? “是他么?” 眯眼询问,可君后辛心里清楚。 除了君留山,其他人哪里敢! “其中一人应是摄政王手下贴身暗卫,另一人,属下等不敢妄自猜测。” 说罢,几人直接狠狠将头磕在了地上。 龙尾草被盗,是他们失职,还没将偷盗之人调查清楚,是他们无能。 无论是哪一个,一旦君后辛发怒,他们的小命都是保不住了! “呵,难道是他亲自出手了?不过也不太可能,他那身子,苟延残喘,怎么会有这个能力。” 冷着脸,君后辛刚冒出是君留山亲自去偷了龙尾草的想法瞬间就熄灭。 但心底隐隐间,很是担忧。 君留山看起来是苟延残喘,可若是君留山假装呢…… 那事情就复杂多了。 “给朕查,将京城翻个底朝天也得给朕查出来!” 强行压下怒气,君后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不能被怒气冲昏了头,现在,收拾君留山还不是时候。 “是,那尚书令府那边?” 应声领命,领头之人再次问道。 尚书令这次丢了御赐之物,是大罪! 不过碍于王安龄女儿盛宠正眷,还是得过问君后辛。 “不用理会,他可不敢拿这件事四处招摇,有了龙尾草,想来那东西他也急需,给朕守好,都滚出去!” 压低声线,君后辛越说越没有耐性,烦躁得很,冷声赶走侍卫。 如今多事之秋,好在那王安龄也不是省油的灯。 否则龙尾草丢失传出去,各大臣心思都不知该往哪里倒了。 龙尾草在王安龄手里一日,君留山就受掣肘一日,各大臣也不敢心怀二意。 不过,要怪,只能怪君留山不肯放权! 他已经二十有三,还得如此忍气吞声! 想着,君后辛猛地将桌案的东西扒下,双目也通红。 活脱脱像没有拿到糖的孩童,哪里还有王者之气。 “陛下,这是怎么了,定是那摄政王惹了您,改日,定让臣妾父亲狠狠教训他!” 大口喘息着,君后辛还未消了怒火。 一红衣华服女子已从侧门而入,稍稍惊讶一番却是毫不顾忌的上前劝慰。 除了那位死缠烂打上位的王安龄之女王如照还有谁? “爱妃有心了,有爱妃和王卿,朕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瞥了眼王如照,那张吹弹可破的脸蛋让君后辛的怒火消了些。 他宠爱王如照不为别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一张脸足够。 更别说,王如照父亲王安龄还在前朝出力。 “多谢陛下夸赞,这是臣妾亲自炖的银耳莲子百合粥,清凉去火,望陛下喜欢。” 柔柔施了一礼,王如照含笑摆手,让贴身侍女呈上自己炖的粥,满是谄媚。 “爱妃辛苦了,朕倒是有一东西想让爱妃代为保管。” 突然,君后辛心生一计,阴险一笑。 那君留山此时得了龙尾草,可没有入药方法,也是白搭。 以君留山的性子,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得到。 那他,提前布下天罗地网,刚好治一个盗窃之罪! 而眼前的王如照,便是最好的鱼钩。 谁会想到,当今宠妃宫殿会是龙潭虎穴呢。 “哦?是何物?臣妾定当尽心尽力。” 听此,王如照不由得喜上眉梢。 满朝上下,也只有自己父亲王安龄得到了君后辛御赐药草的殊荣。 若自己再替君后辛保管要物,定会让阖宫上下艳羡的很。 那可是长脸的事情。 “有爱妃这句话,朕就放心了,明日,朕就派人送过去,爱妃静等便可……” 说着,君后辛一手揽上王如照的腰,一手划过美人下巴,一亲芳泽。 明日,送过去的不止有那物,还有大批高手。 即日起,王如照宫中,便是龙潭虎穴。 他要君留山的人有命来,没命走! “唔……” 娇嗔一声,王如照欢心非常。 丝毫没有想到,这只是君后辛的一个迷魂阵罢了。 她和那物,都是钓君留山的鱼钩,至于王如照的安全,君后辛根本没想过! 可怜王如照还以为,自己真是君后辛心尖儿上的人。 淳荣王府,一夜无话。 清晨,眯了眯眼,君留山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他是被林眉压醒的,手臂已然麻木了。 皱眉,却也只是起身没说什么。 除了上次溺水昏迷,他似乎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安稳了。 “进来,伺候侧王妃起身,半个时辰。” 默然起身,君留山吩咐一句,锦华带人应声而入,分别伺候君留山和林眉起身。 因要进宫,时间还是有些紧,君留山动作倒是快,已先一步出门。 酒儿也趁机摸了进来,而因为太过劳神,被锦华伺候的林眉还有些迷糊。 直到酒儿凑近开口才猛然清醒。 “侧王妃,医治王爷,怕是还需要一件东西。” “什么?你说的可是实话?还需要什么?” 清醒皱眉,林眉也知道,君留山的顽疾,是自己想得简单了。 不过,她必须帮酒儿医治好。 否则,君留山病怏怏的,哪天出了事,自己目前最大的倚仗也便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针锋相对 “上次侧王妃帮忙阴阳调和,王爷身子暂时稳定,但这龙尾草药性太强,具体入药方法还需御药房的绝世医书……” 酒儿埋头嗫嚅着,脸上隐隐发烫。 那天,是她信誓旦旦,如今,却还要麻烦侧王妃。 “御药房?看来,这次要摸进皇宫了。” 朱唇轻启,林眉心底倒有些发烫,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色。 想在皇宫偷盗,可不简单,这对她这个神偷来说,可是一个挑战。 君留山是要救,那这皇宫御药房也必须去。 “御药房不比别的地方,守卫稍微松懈,那本医书前几页便是对龙尾草的介绍,至于书名酒儿也不知道,须得王妃仔细辨别。” 说罢,酒儿抬头,又将袖间的几包药粉紧紧塞在林眉手中。 “这些药粉系防身所用,上皆有说明,王妃定得小心行事,若不成事,王妃可得全身而退。” 酒儿年纪尚轻,却也知道在皇宫偷盗有多难,心里也是紧张的不行,恨不得千叮咛万嘱咐,跟在林眉身旁。 “放心,知道了,你家王妃可没那么弱。” 尽数将药粉收好,林眉笑得灿烂。 这酒儿嘴硬心软,没认识多久便能这么为自己着想,着实难得。 一番梳洗完毕,林眉递给酒儿安心的眼神便出了门,迅速攀上了君留山的马车。 君留山正闭目养神,林眉也乐得静静欣赏美色。 不得不说,君留山样貌一流,嘴毒丝毫不逊色于自己。 四处打量一番马车,林眉也知道了君留山的心思。 大岳朝江山,君留山拥着一半,新帝不服,故意针对,如同三岁跳脚孩童。 而真正的猛虎君留山,根本不屑于理会。 新帝要羞辱,赐他落选自缢秀女为妃,他便收下。 至于怎么处理,水葬或是别的,都是猛虎的打算,孩童又奈何不得。 新帝要让自己的爪牙捏了老虎半条命脉,那老虎就捏紧新帝的半壁江山。 这次,新帝要如何,君留山自巍峨不动。 他已如龙盘踞,给新帝几分面子,今日没坐金撵已然够了。 金銮大殿之上。 一身明黄色衣衫的男人,剑眉星目,头戴紫金皇冠,一身威严气息。 五官隐隐间,和君留山有些相似。 “臣携侧王妃参见皇上。” “妾身淳荣王侧妃参见皇上。” 跟着君留山行了一礼,林眉同样不卑不亢,怎么会给文武百官嘲笑的机会。 她前世虽是神偷,但伪装身份出入高档场合,还没有人识破过。 现在,也不会怯场。 更何况,她现在是真正的皇亲贵胄。 美目流转,暗暗打量,林眉怎么觉得身边君留山的气势要强过这位当今圣上呢。 念及此,林眉不自觉含笑,却让君后辛多看了几眼。 “起身,侧王妃当真是死而复生了啊!” 眼眸微眯,君后辛坐在龙椅之上,一直紧盯着林眉。 当日选秀,林眉唯唯诺诺,虽是大家闺秀,样貌一绝,可在皇家,终究是拿不出手。 不想,今日再见,倒像是换了个人一般,落落大方,仪态万千。 眼前的林眉,一头青丝简单挽起,几只珠花,恰到好处。 星眸带着点点精光,灵动的很,却带着几分清冷。 一身青衣,仿若出尘谪仙,五官的美艳和一身素衣装扮,相得益彰。 淡妆浓抹总相宜。 比之自己的新晋宠妃,也不逞多让。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承水君恩泽,可是如了陛下的愿。” 轻扯嘴角,君留山一句便把君后辛噎得说不出话,不留丝毫情面。 不过君留山这好侄儿也从未给过他情面! 赐婚冲喜,却赐的是死人。 如今,死而复生,不知,是遂了谁的愿。 “淳荣王什么意思?如朕的愿?难道这桩婚事淳荣王不满意?” 一道冷声袭来,林眉也没想到,这君后辛竟会直接找君留山的麻烦。 君留山虽然强硬,却也是暗讽,君后辛如此,可不是当众打堂堂摄政王的脸吗? 任给谁这桩婚事怕都不会满意! 毕竟,下旨时,原主已然是死尸。 “怎么会,侧王妃聪明伶俐,不过少有人懂。如今,有了我大不相同,这样的侧王妃,臣,很喜欢。” 手握大半江山,君留山可不会怕这新帝。 既然新帝主动要挑事,他,也不必留情面。 话里,暗指君后辛有眼无珠! 不过君后辛有心针对,那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倒不如这样来的痛快些。 他不愿意闹事不代表不敢! “好一个喜欢,看来这侧王妃赐给淳荣王,还真是合适的紧啊,我看淳荣王有了家室,也是时候归田解甲,告老还乡了。” 话音刚落,林眉身边的气息便冷了很多。 甚至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是君留山! 杏眼流转,她知道君留山不会再忍。 君后辛的意思明明白白,都是千年的狐狸,没必要遮遮掩掩。 “若微臣请辞,不知道陛下是否同意!” 直视君后辛,君留山一双冷眸看不出情绪。 林眉也不自觉心紧起来。 她若没记错,君留山请辞后按律应回到自己的五州封地,岂非天高皇帝远! 君留山这是在看新帝有没有胆子敢放他回封地吗? 众大臣也都不是傻子,林眉看清的东西,他们怎么不知。 更有甚者,紧张的不敢呼吸,等着新帝的回答。 新帝若应了,君留山回到封地,手握重兵,不缺财宝,造反轻而易举。 若是不应,君后辛也难下台,刚刚,可是他提议让君留山解甲归田的。 “陛下,摄政王体弱,臣妾冲喜。如今看来,王爷的身子好了许多,还未封赏臣妾,如何能让王爷解甲归田。” 玉手紧捏着衣角,林眉兀的开口,看似淡定,心却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一般。 现在撕破脸皮,那最先遭殃的就是她这位侧王妃,整个王府,只有自己和君留山牵连最少,难保君后辛不会杀鸡儆猴。 比起自己小命,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 此话一出,本来盯着君后辛的视线,全都移在了林眉身上。 饶是林眉胆子大,也不由得掌心出汗,浸湿一角衣衫。 “侧王妃说的有道理,摄政王真是艳福不浅啊,也罢,你想要什么封赏。” 视线慢悠悠的从君留山身上转向林眉,君后辛眼底的诧异一闪而过。 当日选秀,林眉可不是如此。 难不成,君留山给林眉吃了什么药? 装扮截然不同也就罢了,还有如此胆量和心性。 若是没有林眉,他怎么说也不对,怕是要和君留山撕破脸皮了! 可满朝文武,都像是吃了哑药,唯有林眉开口。 感受到君后辛的视线,林眉也松了口气,这话也就是不怪罪了。 看新帝这架势,也不敢和君留山撕破脸皮,那她,也就放心了。 “陛下说笑了,我淳荣王府,什么都不缺,陛下唯一能给的封赏,就只有入皇家玉牒了。” 颔首,君留山知晓林眉是在解围,心中有些松动却依旧不给君后辛好脸色。 先挑事的不是他,但不代表他会怕。 一句什么都不缺,算是把君后辛的面子碎的干干净净。 言外之意不就是说淳荣王福,堪比皇宫吗? “好,好!好,入皇家玉牒礼仪繁琐,淳荣王和侧王妃先行歇下,等明日筹备好,一切自是水到渠成。” 眸光渐冷,君后辛暗暗握紧了龙椅把手,连道三个好才压住了怒火。 只是君留山势大,一句请辞,局势动荡,弄不好真是会惹大麻烦。 他现在,只能隐忍! “微臣告退。” “妾身告退。” 拱手告退,君留山竟是连大礼都未行,直接离开。 见君留山如此,林眉也松口气跟了上去。 不管如何,总算没撕破脸,那她,就还有时间离开淳荣王府。 了解君留山处境后,林眉离开的欲望更加强烈。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君留山若赢,她这个侧王妃本就是用来羞辱君留山的,怎么处置,还不是君留山一句话的事情。 君留山若输,她已是君留山的人,君后辛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 “陛下,摄政王此举,实在嚣张。” 见君留山离开,王安龄可迫不及待了,上前就要参一本。 “无妨,他可是朕的皇叔,在朕面前如此,无碍。” 抬眸,淡淡看了眼卑躬屈膝的王安龄,君后辛才有了些笑意。 “不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尚书令乃朝中重臣,可要好好监督,罢了,退朝。” 加重最后四字,君后辛的眼睛里,满是怒火。 一句请辞,可不就是在试探威胁么! 偏偏,他还没有办法。 不过,日子慢慢来,总有一天,他能把君留山踩在脚下。 这也是他吩咐王安龄的别有深意。 “臣等恭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领会君后辛话里的深意,王安龄同众大臣齐声跪地高喊,恭送君后辛。 这一番风波,算是暂时平静下来。 …… 出了金銮大殿,放松下来的林眉四处张望着。 这可是皇宫,再说,今夜,她还得夜探御药房,总得好好摸索一下地形。 “你刚刚,为何开口?伴君如伴虎,若你刚才说错半个字,不用多时,便会横尸街头!” 跟在君留山身后,林眉暗暗记下经过的路线以及侍卫巡查的踪迹。 不想,君留山突然停下转身,结结实实让她撞了个满怀。 “王爷这是在关心妾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夜探御药房 眼波流转,黛眉轻挑,林眉一颦一笑间仿佛摄人心魂。 对上君留山的眸子,林眉笑意如一簇阳光隐隐晃进他心头。 “你现在是王府的人,你被杀,本王也面上无光。” 颔首,君留山忙移开目光,他怎么觉得这个侧王妃无时无刻不在调戏他? “是,所以刚才臣妾开口也是为了保命,王爷不怕撕破脸,可妾身便得水深火热了。” 绕过君留山,林眉边走边自顾自说着。 君留山虽能入了自己的眼,但皇家,向来没那么容易。 如果可以,她宁愿逍遥快活,也不做这犹如砧板鱼肉的侧王妃! “原来如此。” 见林眉似要离开,君留山也没有再跟上去,呢喃一声,心间隐隐有些空。 她竟是只为自己想,全然不担心他? 似乎她做这个侧王妃很不快活? 也是,整日提心吊胆。 说不准哪天新帝突然发难,他即便有能力,也没把握保全整个王府。 林眉是聪明人,看得未必及不上他。 念及此,君留山也独自前往昔日宫里的寝殿,和林眉背道而驰。 拢拢裹着的紫金大氅,明明上好的狐皮,在这初春,却怎么也暖不热身子。 察觉到君留山离开,林眉也扯起嘴角。 这下只她一人,可方便许多。 一直转转悠悠,林眉也算是见识到了皇宫的规模。 不过再大,她也有那个能力记下地形。 掐算着时间,林眉隐入御药房旁的僻静园子内的假山后,暗暗躲藏,只等时间一到。 最好的猎人不是说他猎捕技能有多好,而是有足够的耐心,伺机而动。 时间流逝,光线渐渐暗了下来。 太阳西沉,入夜便是林眉一人的天下。 “是时候了。” 掐算着时间,林眉迅速褪下身上的青衣华服藏好,露出了内里早准备好的夜行衣。 隐匿良久,林眉早已摸清御药房守卫的换班规律。 分三组,每两个时辰换一次班。 而每一次换班,两组人都要围绕附近巡逻一次。 现在是入夜时分,最是松懈。 猫着身子,灵动闪过,这是皇宫,天生的警觉让林眉比之在尚书令府还要快上几分。 “睡一觉。” 蹲在御药房窗下,玉手挥动,林眉手里的药粉便顺势被吹入內间。 入夜,大多太医早离宫,只留下两位当值太医。 不过,有酒儿的好东西,他们自然不成问题。 只听得两声扑通倒地的音,林眉满意的勾起嘴角,推门而入。 酒儿的药粉毋庸置疑,见效快,无色无味。 一夜过后,也留不下踪迹,即便是太医也察觉不出。 “前几页有龙尾草的介绍……不对,难道被其他太医带走了?” 一进门,林眉便朝着书架扑过去,一本本翻查过去,丝毫没有那本医书的踪迹。 蹙眉思量,林眉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可能。 这种医书,定然十分珍贵才会放在皇宫御药房,那么就是宫里的东西。 按律,就是宫里的医书都是严格把控,不许流入民间。 那些太医有幸看看就不错了,哪能带回去。 再次翻找一圈,林眉动作轻快,却依旧一无所获。 “罢了,有可能在其他地方,明日再寻。” 轻叹口气,林眉虽失望,倒也不至于怎么样。 这种事情,也急不来。 况且这是皇宫,若有什么闪失,就算是自己拿到了医书,君留山未必会选择保全她。 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确认没有留下痕迹,林眉掠出御药房,好在夜深侍卫懒散,加上林眉身手轻快,翻越高墙也没被发现。 按记忆中的方向回到躲藏的僻静园子,林眉三下五除二理好衣衫。 她又是那个死而复生的侧王妃。 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林眉淡然走了出去,摸索回君留山的寝殿。 谁能想到,一个贼,敢如此光明正大。 不过即便林眉螳螂捕蝉,也未发现园中厚厚葡萄藤下的黄雀。 “风流女贼?” 双臂枕在脑袋下,一副慵懒的模样依旧遮不住眸中的光华。 看着林眉身影越来越远,“黄雀”才露出饶有意味的笑容。 …… 北侧长信殿,乃是先帝特赐摄政王在宫内的居所。 所有伺候的人,皆是君留山亲自挑选。 日常用品,皆是君留山惯用且喜爱的。 甚至,一年四季,无人居住也碳火不断。 今日摄政王携侧王妃入宫,长信殿更是忙上忙下。 直到林眉回了长信殿,依旧灯火通明。 见此架势,林眉倒是不能悄声掩入。 不过宫人也未敢吱声,只伺候林眉洗漱,又送入寝殿。 “侧王妃在皇宫逛了好久啊,可还满意?恐怕明日王妃就要嫌弃我淳荣王府了。” 硬着头皮推门而入,黑暗中,本以为君留山已经睡下,一道冷声却让林眉一激灵。 “天色已晚,王爷怎么还未歇息,明日怕有得忙了。” 讪讪摸到床边,林眉赶紧转移话题,并不让君留山把握主动权。 下一刻,却抚上了一只冰凉的大手。 “明日事明日再说,王妃倒是说说,今个儿在皇宫,可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物件,让你流连忘返,御膳都不进了。” 本想抽离,大手却兀自箍紧,直让林眉动弹不得。 也难怪,君留山虽体弱,可也是个大男人。 质问的话更是让林眉身子一僵。 “王爷说笑了,小女子见识浅薄,自然对什么都欢喜的很,一时贪玩也是有的。” 暗暗挣扎,林眉笑着,心里却有些慌乱。 难道她要告诉君留山,这几日忙里忙外都是为了帮酒儿治好他,目的是以此换取自由? 光是想想,林眉便退缩了。 不说她这侧王妃现在有多少人盯着,就是君留山自己面子上也说不过去。 偌大的王府,一个侧王妃都不屑留么? 所以,她现在还不能说,总得有了些筹码之后再摊牌。 “单单是贪玩么?你这夜行衣可不是在皇宫游玩该穿的。” 丹凤眼越来越冷,她竟当真什么也不说? 手下用力,君留山猛地将林眉拽入榻上。 另一只手一把扯开了最外面的青衣华服,夜行衣暴露无遗。 “白日侧王妃艳压群芳,夜里却化身女贼,侧王妃好大的胆子啊。” 猛地瞪大双眼,林眉从未想过君留山会如此当面质问,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君留山散发的冷冽气息,也让林眉惊醒。 摄政王,终究是王! 不会因为她一个侧王妃的名头和一夜风流的事情就对她手软。 林眉知道,若今天是偷偷做了什么对不起君留山的事情,君留山怕早已动手,根本没有现在解释的机会。 现下她有命解释,全是君留山也猜到了一点点。 “王爷体弱,还是不要操劳的好。” 对上君留山的眸子,林眉尽量让自己冷静,语气佯装调笑。 可那双冷眸寒意更深,暗暗缩了缩身子,林眉继续开口。 “昨夜妾身盗了龙尾草,今夜,本是要偷记载龙尾草如何入药的医书,不过,失败了。” “林侍郎好家教,竟教出了这么个神通广大的女儿。” 听出林眉话中操劳的另外意思,脑中迅速闪过那日迷糊中的旖旎,君留山弯弯嘴角,松了手。 她说了就好。 即便折宁已经禀告过昨夜林眉夜盗龙尾草的事情,但他还是想听林眉亲口承认。 “王爷谬赞,妾身所做之事,只不过是想自保,还请王爷勿要怪罪林家。” 感受到君留山的动作,林眉也迅速从榻上起身。 今夜,她才知晓,在君留山面前,自己不堪一击! “自保?龙尾草可是关乎本王的命,你说只为自保?如此惜命还自缢,侧王妃是既卖矛又卖盾啊。” 倏地起身,君留山更是不悦。 怎么,他这个侧王妃偷盗龙尾草,竟不是为了他。 目的,仅仅只是自保? “王爷安好,妾身是侧王妃,自然也会安然无恙,” 只以为君留山是因为自己没拿到医书生气,林眉并未多想,眸中满是坚毅,又补充一句。 “当日自缢,只是想不通罢了。王爷放心,那医书,妾身迟早会拿到手。” 她的能力,她自己最清楚。 “皇宫凶险万分,背后不知道有多少眼线,你还是小心行事,君后辛,不会那么简单让你得手。” 狭长的眼眸微眯,君留山也不想过分追究。 林眉安然无恙倒也罢了。 “我知道,这事改日再议,王爷现下可安睡了。” 悻悻缩了缩身子,面对君留山,林眉倒是少有的藏起爪子,只因这个男人太可怕。 她虽然好男色,但君留山已经睡过,又那么危险,还是小命要紧。 不时揩揩油也算不错,就如刚刚。 “等会有人送御膳过来,本王先睡,你且等着,今日,你睡地板。” 知晓了林眉的踪迹,又警告一番,君留山背身上榻,眼底不自觉流露微弱笑意。 “御膳?给我?哼,亏得本姑娘为你操劳。” 听到御膳,林眉还高兴一瞬,不想,下半句便被赶下了榻,气鼓鼓的坐在桌旁点燃烛火。 不过……君留山不让她上榻,她还可以偷偷上嘛。 谁让她是神偷呢! 想着,林眉神色间笑意更深。 果然,思绪刚落,便有宫人叩门送膳食。 五花八门,也算是解了林眉的馋。 林眉在外室吃着,倒没影响君留山安睡过去。 这一番情景,林眉觉得没什么,宫人们可不一样了。 四下交流眼神,也不好说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初遇王如照 林眉不知道,长信殿是君留山的居所。 先皇在时,君留山第一日议政未完,便会留宿,第二日再继续。 虽身子不好,但依旧勤政。 可没有夜进膳食的习惯。 安睡时,更不许有一人在寝殿内,以防发出半点声响。 即便是王府,也是如此。 可就算是这样,摄政王依旧难以入眠,多年来都是如此。 这也导致摄政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可今天,已经将近子时,摄政王还吩咐送膳食,且一向喜静的摄政王居然就这么听着侧王妃进膳。 更为古怪的是,林眉在侧,君留山竟可安睡不动。 不敢多言,宫人们静静伺候林眉进膳,好在林眉没那么难伺候。 大快朵颐一番,林眉也心满意足。 狡黠一笑,柳眉抱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念头直接上了榻,而安睡的君留山竟是纹丝不动。 翌日。 睁眼,只见一个尤物大手大脚压在自己身上。 眯了眯眼,君留山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是被林眉压醒的,手臂已然麻木了。 有些意外,君留山却没说什么,放下林眉的动作不自觉轻了些。 不过……似乎,他昨夜睡得不错。 一番梳洗,昨日君后辛有口谕要自己觐见议事,他倒要看看,君后辛有几分能耐。 察觉到君留山离开,林眉慵懒的伸伸腰。 君留山有事,她更不能闲着,等会还要去查探那医书到底在哪里。 招呼宫人给自己洗漱,林眉也在琢磨着该从哪里下手,不由得和宫人攀谈起来,想套点话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在长信殿当差多久了?” 瞥了眼伺候自己更衣的婢女,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稚嫩得很,干活却很利索。 “回侧王妃,奴婢承儿,已在长信殿当差三年有余,是从王府选进宫的。” 似乎没想到林眉会主动出声,承儿动作僵了僵,赶忙回应。 “听说陛下喜好收集各种古书,是真的吗?” 听此,林眉也懂了。 看来这长信殿虽在宫中,但应都是君留山自己的人,也便试探一句。 “长信殿偏北,陛下的御书房偏南,素日也不会过来这边,奴婢无从得知。” 摇了摇头,承儿手里动作却不慢,说起丽嫔却满是艳羡。 “不过,当今后宫最得宠的丽嫔娘娘日日伴驾,陛下有什么新鲜玩意,都会去临华殿和丽嫔娘娘共赏。” 这满宫里,谁不知道丽嫔王如照当时是如何死皮赖脸求王安龄才入宫的。 就凭着一张脸,居然一举得宠,爬上嫔位。 荣宠万千,一时风光无两。 “丽嫔?” 看出承儿的艳羡,林眉却不以为意。 从封号就看得出,君后辛不过是喜欢王如照的一张脸。 以色侍人,等其年老色衰之时,定凄惨无比。 林眉懂这个理,所以,从不愿意以一张脸换些什么东西。 不过既然如此,等会,她倒要去王如照那附近看看。 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毕竟,龙尾草可就是在王安龄手里的。 “不用跟了,本王妃自己逛逛便可。” 见承儿替自己收拾好,林眉便起身离开。 “是。” 临华殿。 院内,不时传来几声娇笑,好不热闹。 正坐中间的女子眉心成妆,满头的金花簪子,红衣金线华服,雍容华贵。 面容姣好,却满身脂粉气,正是王如照。 赤红色丹蔻更显得其皮肤白皙,只是满身是红,莫名多了几分庸俗。 “丽嫔姐姐,看您这金簪,怕又是皇上亲赏的,何时,嫔妾也能有幸沾染上丽嫔姐姐的半分福气呢。” 出声的粉色素衣女子倒显得清雅,只是一开口,却尽是酸话。 “呵,舒良媛,这又算的了什么,丽嫔姐姐腰间那羊脂白玉才是珍贵呢,通体雪白。如若请了上好的雕工师傅,这羊脂玉更价值连城呢。” 话音刚落,另一身着浅紫色中衣女子放下手中的茶杯,盈盈一笑。 “玥良媛妹妹好眼力啊,这羊脂白玉确实难得。” 扬起下巴,丽嫔面容满是得意。 她宫里,哪个挑出来不是君后辛亲赏。 只是这话说出来,玥良媛的笑意更深。 这丽嫔真是个十足的蠢货,连她话的半分意都及不到。 羊脂白玉是珍贵,但原石价值,可远比不上精雕细刻出来的玉制品。 若是君后辛真心宠爱丽嫔,大可连雕工师傅也给她安排好,又怎会草草赏赐一羊脂白玉原石呢。 认清这层,玥良媛心里满是鄙夷,更谈不上艳羡了。 别看丽嫔现在一时风光,可后宫,从不缺貌美的女人。 说不定风水轮流转,下一刻就有更貌美的女人出现,勾了君后辛的魂。 谁又能说得准呢。 后宫荣宠,还不是君后辛一句话么。 “大胆,是谁在此偷听!” 忽的,舒良媛只觉一道身影从殿门闪过,当即出声冷喝。 惹得丽嫔和玥良媛也顺着其视线看了过去。 “本想在宫内逛逛,倒是不小心迷路惊了各位娘娘。” 一道柔声传来,只见一青色衣裙女子缓缓走来。 腰间深青色腰带勾勒出其曼妙身材,系着的双龙玉佩雕工精致。 精致的脸蛋略施粉黛,简单挽起一头青丝,颇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玥、舒二人竟不自觉的拿林眉和丽嫔相比。 论姿容,即便是这位宠妃在林眉面前也黯然失色。 “你是谁?可知擅闯后宫是大罪!” 一见林眉,王如照也觉自惭形秽。 她一向讨厌的青色竟被面前女子穿出这样的气质! “臣妾淳荣王侧妃拜见丽嫔。” 被这么冷喝,林眉也心生不悦,却还是轻轻行礼,不过却未行大礼。 “原来是淳荣王侧妃,就是那个落选自缢秀女?也不知你还有什么脸面进宫!” 投以鄙视的眼光,丽嫔很是不屑。 就算现在林眉是淳荣王侧妃又如何,还不是丢了那么多人的脸面。 不过丽嫔鄙夷间,完全没发现身后的二人已对林眉行礼。 “是了,不过现在,有王爷替我找回脸面。” 勾起嘴角,林眉可不会怕这丽嫔。 连王安龄都被自己怼得哑口无言,更别说一个空有样貌的后妃了。 对王如照,她也没什么忌惮。 得罪,就得罪了。 君后辛难不成会为了一个女子和君留山翻脸? 昨天都僵成了那个样子,君后辛还不是没有把握。 “贱人!敢顶撞本宫!果真是祸害遗千年,自缢都死不了,现今又自己来找死了么?” 自王如照成为宠妃以来,还没有人敢对她这么说话。 君后辛后妃本就不多,连皇后都未册封。 目前,属她荣宠最盛,母家又势力不小,阖宫上下,都恭敬万分。 乍然被林眉这么顶撞,王如照自是不能忍。 “论贱,我怎么能敌得过丽嫔呢?陛下都说不选妃了,你还巴巴的死缠烂打,可见丽嫔娘娘脸皮之厚堪比城墙。” 本来不愿意和王如照起冲突,可自己并没有招惹她,王如照一见面就如此,可怪不得林眉不客气。 林眉哪里知道,自己倾城之姿,出现的瞬间就让王如照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即便王如照蠢笨。 而这话更是让王如照脸色憋的通红,就是舒良媛和玥良媛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王如照,哪里是林眉的敌手呢。 “放肆,你们……” “放肆的是你!本王妃乃陛下亲赐,是为从五品。你不过一个嫔位末流,从六品,是谁放肆僭越?” 舒良媛和玥良媛的嘲笑让王如照抬不起头,当下怒喝便要动手,扬起的手却被林眉狠狠握住。 只觉手腕快要被林眉捏的粉碎,王如照挣扎着嘴里还不停,可却被林眉堵了半截话头。 见王如照哑口无言,林眉勾了勾嘴角。 这当今宠妃,除了样貌真是一无是处。 还好她前世对史书也有研究,否则还不能这么快震慑王如照呢。 “你一个封号都没有的侧王妃,僭越你又如何?” 紧咬着牙,王如照哪里能受得了这等屈辱,当下开口直刺林眉最担忧的事。 “你那摄政王夫君苟延残喘,怕也活不了多久,到时候,你便陪葬去!” 威胁打量一句,丽嫔似乎很想看林眉跪地求饶。 “如果不想死的话,现在就跪下来求本宫日后饶你一命。说不定本宫到时候看在今日情面,恩赏你戴孝三年即可。” “呵,本王妃劝你一句,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丽嫔娘娘家教不严,那就让本王妃来替尚书令教教。” 凤眸满是冷光,林眉手上力度加大今日她偏就要让这位宠妃好好受教训,话也太难听了。 她可不是那个唯唯诺诺,谁都能踩一脚的原主。 “你敢!告诉你,你那病秧子夫君没有药草没有医书,迟早是死!到时候你可就没了靠山。” 吃痛下,王如照的声音都有些嘶哑,有气无力的靠近林眉。 “哦?那丽嫔娘娘本事通天,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听罢,林眉面不改色,心却狂跳。 这个王如照居然知道医书的事情,那岂不是说很有可能知道医书的下落了。 说着,便松开了手,直直盯着王如照,等着王如照开口。 “怎么?这下怕了?想要这两件东西?” 冷笑一声,王如照揉揉自己的手腕,神色皆是不屑。 什么从五品侧王妃,在她这个宠妃面前,还不是不敢做什么。 她哪里知道,林眉会放过她,完全是因为想知道医书的下落,并不是因为怕了她。 “想要,丽嫔娘娘知道这两样东西的下落?我这侧王妃还做了没几日,可不想殉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高山流水 微微一愣,林眉倒没想过这才几句马屁,丽嫔就被哄的团团转了。 怪不得这两个良媛会跟在她屁股后面。 又能找把保.护伞,又能分一杯恩宠,而王如照还浑然不知,什么都不影响。 何乐而不为呢。 “你无能,淳荣王又是个病秧子,这两样东西你们怕是拿不到了。不过若你能赢本宫,本宫不介意帮帮你。” 冷哼一声,王如照对自己很有信心,也早有打算。 只要林眉敢答应,自己赢了,定要好好欺辱林眉。 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侍郎之女,一朝幸运做了摄政王侧妃,还真以为自己变凤凰了吗? “赢?看来丽嫔娘娘是想拿这两件东西做赌注了,那不知丽嫔娘娘想赌什么?” 龙尾草在尚书令府,即便王如照是宠妃,想来和尚书令府交流也极少。 莫非这王如照指的是医书? 当下,断定了医书就在临华殿,林眉便做好了准备。 不管如何,一定要拿到。 本以为会费一番周折,可这丽嫔,竟是公然要赌。 即便如此,林眉也不怕。 做神偷,混迹各行各业,多少,都有些涉猎。 谁知王如照却面露犹豫,一时嘴快,被林眉抓住漏洞。 拿陛下看重的医书做赌注? 看王如照神色不定,林眉似笑非笑,再加一把火。 “怎么?丽嫔娘娘又不敢了?” 丽嫔心狠咬牙,凭自己的画技,又怎会输? 这医书最后肯定还是在自己这里,心里一定,赌又如何? “本宫不欺负你,以琴为题,各自题画一幅如何?” 挑眉,王如照的心思根本藏不住,就差将得意二字写在脸上了。 “好。” 只要能拿到医书,画幅画又如何。 林眉自是一口答应。 “丽嫔娘娘书画可是宫中一绝,不过侧王妃如此爽快,想必也精通。” 一旁看戏的玥良媛生怕热闹不够看,娇俏着出声。 看起来是在夸赞林眉及王如照,暗里却巴不得二人闹僵。 不过林眉并未多言。 有人要看好戏,那就好好看! “来人,备笔墨。” 林眉不说话,王如照也懒得去深究玥良媛其中的深意,吩咐下去,一脸迫不及待。 “两位娘娘怎么都不说话?咦,侧王妃那块玉佩看起来也是羊脂白玉一类呢?” 趁着宫人准备笔墨的功夫,玥良媛又开口挑事。 “只是看起来似是比丽嫔娘娘的原石还精巧通透了一点呢。” 她一句话落下,林眉却不说话。 这火上浇油,也烧不起来,那只能让王如照烧了。 扫了眼林眉腰间的玉佩,玥良媛迅速生出一计。 王如照最恨自己比不上他人。 “此玉佩,乃摄政王贴身之物,什么类别我倒不清楚。” 冷冷开口,林眉怎么觉得,这个玥良媛比丽嫔还要危险几分。 丽嫔给她的感觉是一头无脑猛兽,而玥良媛活脱脱像是一条毒蛇。 隐匿在丛间,伺机而动。 一旦察觉敌人有所松懈,便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狠狠咬一口。 一口毙命! “没想到摄政王如此宠爱侧王妃,这样下去,不多时,侧王妃也该扶正了。” 盈盈一笑,玥良媛这话听来,即便是王如照,也觉出了刺耳。 无非有两层意思。 她的玉佩没有林眉的贵重。 她得到皇上的宠爱,也比不得君留山给林眉的宠爱。 要知道,君后辛从未给过她贴身之物。 而扶正,王如照再蠢,也知道不可能。 君后辛需要的皇后,是可以足够帮他稳固江山,母仪天下的女人。 她显然不是。 论家世,前朝还有很多官员之女比自己要强。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瞪了眼玥良媛,不管玥良媛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是生气了。 “开始。” 好在宫人这时把作画所需的东西都备妥,林眉也不想浪费时间,提笔还催促王如照一声。 “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利落拿起画笔开始作画,王如照很有信心。 从小,她便苦练画技,琴棋不懂,书画可是一绝。 这就够了。 而玥良媛二人见林眉真敢应下,还以为林眉真有几把刷子。 看了良久,却只觉林眉在发呆,提笔看着一张白纸,也不动弹。 “琴……宫商角徵羽,一指空灵,一指清远,广陵绝响,伯牙抚丝,知心向谁诉,云深不知处。” 呢喃着,既是以琴为题,林眉最先想到的便是高山流水的典故。 良久,才动起笔来。 不是她不会,而是要画伯牙子期太难,不过为了君留山的医书,她也只能尽力一试。 前世,为了盗取世界名画,林眉硬是埋头苦学。 不说技艺高超,胜过一个蠢笨的王如照,她还有点信心。 书画并非只重技巧,尤其是水墨山水,意境深远才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单看王如照下笔快,又有底子,可胜不胜得过林眉,就两说了。 毕竟,王如照在作画时,不会思考。 提笔就动,鲁莽! 而林眉,思绪万千,静思良久才下笔。 可以说,第一步,王如照便略输一筹。 凝视着纸笔,林眉低头,笔走如飞,全神贯注。 随着画笔的不断摆动,一抹抹黑色的线条有淡有浓。 不过片刻这幅画便有棱有角,栩栩如生。 作画,先从整体入手。 林眉手指灵动,腕上有力,基本功虽有段时间没练,可她手上功夫不弱。 对作品没有丝毫影响,速度也快。 画笔与指尖的温度仿佛融在一起,女子手中的画笔仿在嬉戏。 轻抿着嘴,林眉眼里尽是认真,整体大概画完,便是一步步的细刻。 慢慢由浅入深,细腻的很。 反观王如照,已经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布局却还没有出来。 只因没有提前思量。 加上进宫以来,自认荣宠无边,王如照懈怠的很。 基本功连林眉都比不上,隐隐间,手腕还有些发抖。 林眉,才是真正做到了下笔如有神。 良久,林眉长吁一口气,这画算是完成。 思量一番,她又将作画前的想的诗句题于右上角,才算完工。 刚放下笔,王如照也似乎赌气一般,扔下了笔。 “这……” 好事的玥良媛二人上前,看都不看林眉的画。 在她们看来,林眉以自己的短处去比王如照的长处,肯定是输。 更何况林眉在下笔前还想那么多,一定是不会才如此。 后面画的再快,也不过是胡乱应付。 “丽嫔娘娘苦学多年,画技超群,色彩鲜明,真是一绝。” 玥良媛笑笑,把早已经准备好的说辞吐露,夸赞一番,却连林眉的画看都未看。 而林眉听此,也上前张望。 她要偷名画,肯定是得先辨别,不然,偷到假的如何是好。 所以鉴赏画,她也不在话下。 “的确色彩鲜艳,但是颜色过渡生硬,跳色严重,人物动作僵硬,丽嫔娘娘果真画技一绝。” 低头,几根青丝散落,被林眉挽于耳后,更显妩媚温婉。 简单几句话,却都说在了刀刃上,无一不是王如照的致命弱点。 “你懂什么!本宫可是从未听闻侧王妃学过作画,门外汉也敢在这里班门弄斧!” 王如照对着林眉就是一个白眼,显然不把林眉看在眼里,更不会相信林眉真的会作画。 只一心以为林眉是在装模作样,装腔作势。 “就是,侧王妃你若不想太过丢脸,你的画,我们就不看了,只要你给丽嫔娘娘道个歉。” 听此,舒良媛也是嗤笑一声。 她比不上玥良媛的精明,又没有王如照的家世和样貌 但是她懂,只要抱紧王如照这个大腿,王如照一日不倒,她便快活一日。 现在,自然是趁机会溜须拍马。 而淳荣王虽尊贵,可终究不是天子。 林眉,也只是淳荣王侧妃而已。 “不看?丽嫔娘娘怕是不敢看?” 勾唇浅笑,林眉笑得摇曳生姿。 其实在看王如照的画之前,林眉心里还略有些忐忑,毕竟王如照学画多年。 自己又有段时间没有提笔。 如今看来,草包就是草包。 “不敢?笑话!本来是想给你脸,不过,现在是你自己不要!既如此,姐妹们,都来欣赏一下淳荣王侧妃的大作!” 扬起得意的笑容,王如照缓步走去林眉画前,模样嚣张,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如照已经赢了呢。 “等等!” 忽然,临华殿外拐角处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缓缓走近。 一身白衣,温润如玉。 五官精致,嘴角勾起,虽略显稚嫩却遮不住其满满的痞气。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顾王爷,顾王爷不在您的楟榭小阁呆着,如今倒是来这后宫乱窜了!” 冷哼一声,丽嫔显然没把这顾王爷放在心上,话语之中,尽显鄙夷。 “顾王爷?” 微微挑眉,林眉倒没听过这顾王爷的名头。 至于原主的记忆,更是没有涉及。 瞥了眼舒良媛和玥良媛二人,见其也没有恭敬行礼之意,林眉但也能猜到几分。 王爷嘛,无非是先帝子嗣,不过这顾王爷被如此对待,想来也不受多大重视。 倒是可惜了一副长相。 “丽嫔是不是管的太宽了些。” 兀的,拐角处又出现一道明晃晃的身影,被众宫女簇拥而来,声势浩大。 珠翠满头,明黄华服。 虽已上了年纪,但风韵犹存,更是从骨子里散发出高贵气息。 “臣妾拜见太后,太后万福。” “淳荣府侧王妃林眉拜见太后,太后祥康金安。” 一看到太后的身影,王如照三人匆忙行礼,都没有想到太后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三人心下慌张,眼神不自觉的躲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小惩大诫 要知道,顾明珏在皇宫如此潇洒皆是得太后宠爱的缘故。 刚刚那话,怕是已被太后尽数听去。 视线四处扫过,太后的目光略过两人画作,最后停留在林眉身上,面色缓和了些。 不由暗暗忌惮几分,君留山的侧妃。 “起身,侧王妃想必读书不少。” “多谢太后。” 听得太后之言,林眉不自觉抬头回话,落落大方,并无原主唯唯诺诺之气。 微微颔首,王如照看向林眉,紧咬朱唇,心中有千般不服气。 她进宫许久都没有被太后如此欣赏过,怎能轮得到她林眉! 玥良媛二人见状更是埋头不敢说话,看太后的意思,是很满意林眉这个侧王妃了。 殊不知,太后只是忌惮君留山的势力罢了。 “丽嫔蠢笨,惹太后生气了,太后还是看看侧王妃这画,以解烦闷。” 浅笑一声,顾明珏并未在意丽嫔等人,反而是上前一步,错开了话题。 将林眉的画呈上,让太后仔细端详,自己,也是一直是在打量。 “此画名为高山流水。” 林眉见状,介绍一句,暗暗却对这个顾王爷很是好奇。 君留山手握权势,甚至不输君后辛,这才有资格留下。 其他子嗣,理应继续当朝为官或者回到自己封地,更别提住在宫里呢。 那这顾王爷的身份还真是迷啊。 难不成是太后亲生,特意下旨留宫? “略懂,侧王妃这副高山流水行云流水,手法鲜明,人物栩栩如生,典故也不俗啊。” 说着,顾明珏眼中泛出精光,很是欣赏。 而林眉却是更加好奇,只是面带微笑,并没有表露出来。 “多谢王爷,王爷谬赞了。” 顾明珏看到画下意识的反应是装不出来的,而之前对着丽嫔却满脸痞气。 如若不是在皇宫遇见,可能林眉还真以为他是个小混混呢。 显然,这顾王爷是在装。 至于目的,无非是自保罢了,有能力争抢皇位那还装什么。 “的确,侧王妃才情双绝,淳荣王可是有福气了。” 细细端详,见惯了宫内色彩绚丽的画,林眉的画意境绝佳,超然脱俗。 也让太后眼前一亮,赞不绝口。 杏眼微睁,丽嫔咬牙切齿,已然是藏不住自己的怒火,但又发作不得。 她如何不知林眉的画胜于自己,又如何不知道顾明珏所作鉴赏并无半点夸张。 刚刚玥良媛二人在此,哪怕自己真输了也不能认! 现在太后和顾明珏的一番话,算是狠狠打了她的脸。 “本王饮酒作乐行,不代表品鉴画作不行,这局显然是侧王妃赢了。” 戏谑的眉头一挑,顾明珏倒是要看看,这个死而复生的侧王妃能不能压过这丽嫔。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都五个女人了,加上他,总该要有些好戏。 “丽嫔娘娘,此番我赢了,你那临华殿的医书是不是也应该拿出来了。” 上前几步,冷冽的气息围绕在王如照身边,林眉面上带着笑意,实际上早就不耐烦了。 就凭一个王如照,还想比过她?笑话。 “侧王妃说什么呢,本宫可没说过临华殿有医书,只是王妃妄自揣测罢了。” 对上林眉,王如照心中慌乱却依旧逞强。 真把医书输给林眉那还了得,倒不如现在耍赖不承认。 在她看来,一个君留山,不过是苟延残喘。 而林眉一个侧王妃,论品阶高过自己又如何。 林眉的倚仗是君留山和林家,她的倚仗是君后辛和王家,哪个比林眉差。 “丽嫔娘娘确定?” 朱唇轻启,波澜不惊的眼眸并未有什么变化,林眉浑身散发出冷冽的气息。 她不意外王如照会反悔,不过不给,有些东西就怨不得她了。 敢玩弄她就得付出代价。 “难道本宫是那种耍赖之人?” 眉目一转,王如照冷哼一声。 她就是耍赖,林眉又能拿她怎么样。 “原来如此,太后,看来丽嫔娘娘今日是蓄意玩弄我淳荣王府了……” 行了一礼,林眉面色平淡,丝毫不惧。 如果不是太后在这里,她连这番话都不会说,直接动手了。 不过太后在,面子还是要给的。 “丽嫔以下犯上,罚三个月俸禄,皇宫,是尊卑分明的地界。” 懒懒抬眸,太后轻瞥一眼王如照,却是小惩大诫。 即便她不喜欢丽嫔,现在也不能真重罚丽嫔,否则,不是在打君后辛的脸面吗。 林眉有底气,自然是因和君留山站在同一条线上。 比起君留山,丽嫔无足轻重,但丽嫔背后,是自己的儿子,君后辛啊。 这不止是两个女人的明争暗斗,更涉及朝堂之争。 不过这个林眉,倒是不简单。 端起石桌上的茶水吹气,太后心中却有些忌惮林眉。 这事情放在别人身上,碍于身份谣言,怕也就草草结束。 哪像林眉,竟还敢向自己讨个公道。 “如此,那,多谢太后主持公道。” 柔柔施了一礼,林眉心头讪笑。 三个月俸禄算什么责罚,却是保住了丽嫔和君后辛的脸面。 能做太后,城府果然颇深。 “罢了,明珏,陪哀家回宫服药。” 将茶杯一扔,太后冷冷拂袖离开,对丽嫔很是不满。 输给一个林眉就罢了,还不认账,有失皇家风范不说还得罪了林眉。 “恭送太后。” 见状,玥良媛二人越发小心翼翼,一直跪地恭送太后,直到那浩浩荡荡的仪仗远离才起身。 不过丽嫔的威风也算是有人灭了,她们心里巴不得呢。 之前逢迎拍马,不代表她们对王如照真的忠心耿耿。 下一瞬间,还不等王如照反应过来,兀的,林眉一脚踢出,重重的踢在其膝盖上。 吃痛之下,只听得“噗通”一声,王如照猛地倒地跪下。 当下痛的脸色一变,呲牙咧嘴。 “丽嫔,玩弄本王妃,是要付出代价的,以下犯上,就在这跪着。” 白皙的下巴轻扬,林眉并未多说,径直转身离开,仿佛刚刚动手的是别人。 不过林眉知道,现在不过是给丽嫔下马威罢了。 总不能折了君留山的面子。 现在,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君留山的。 而不管如何,临华殿,今晚还是要走一遭的。 “太后,楟榭小阁还有果酒酿着,微臣先告退了。” 顾明珏时不时回头,刚走出没几步,狡黠的神色就一闪而过,开口道。 没有说话,摆了摆手,太后也没有阻拦。 而顾明珏则有些迫不及待,转身走回临华殿。 在他看来,林眉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果然,靠近临华殿,顾明珏刚巧看到了林眉那一脚,面上不自觉露出玩味的笑容。 若把如此强势的林眉当作猎物一定别有生趣。 见林眉转身离开,好看的凤眸微眯,顾明珏选择跟了上去。 这个女贼,很有意思。 “侧王妃好大的威风啊,不愧是摄政王府的人。” “出门在外,自是不能给摄政王失了脸面,你倒是怪。” 见顾明珏跟了上来,林眉微微莞尔,倒也没追究,反而攀谈起来。 一个常年住在皇宫的闲散王爷,到底是因为什么? “本王如何怪了?” 嘴角微扯,顾明珏自是没有想到自己落在林眉眼里……算怪。 不夸自己也就罢了,怎么就怪了? “顾不是王爷的封号?” 脚下没有丝毫停顿,林眉脑子思量的也不少。 像君留山,封号淳荣,又担一品摄政王,称呼也是如此得来。 而眼前的这位顾王爷好像不是如此。 “自然不是,我这闲散王爷,哪里还有封号呢,混吃等死罢了。” 眸底闪过一丝玩味,顾明珏又凑近了些林眉。 “不比得侧王妃飞檐走壁的本领,惭愧惭愧,告辞。” 说罢,也不等林眉反应过来,直接转身离开。 嘴角却上扬得更甚。 本以为是个女贼,不成想是摄政王侧王妃。 本以为只会偷窃,不想书画一绝,造诣极高。 宫里,好久没有出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他知道了?顾王爷,好一个顾王爷,最好,别碍事。” 紧锁眉头,在顾明珏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林眉便怔愣了。 顾明珏可不就是在暗示自己昨夜的事么。 她那么小心翼翼还是被一个闲散王爷发现了,不过现在不拆穿自己,日后,未必不会。 是敌是友,还不好说, 不过真到了那个时候,她可不会手下留情。 倒可惜了这么个才情绝佳的人儿。 反应过来,林眉也不再逗留,回长信殿准备。 今夜,可没那么简单。 临华殿地处偏南,靠近御书房,守卫比御药房多了一倍不止。 若是君后辛兴起,宠幸临华殿那位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御前守卫一来,更难了。 下意识摸摸腰间藏着的药粉,说不定今夜的作用更大。 还有那个王如照,敢玩弄她,不给点教训怎么对得起她的嚣张。 打定主意,林眉的脚步,又快了许多。 …… “丽嫔娘娘,侧王妃已经走远,快起来,小心着凉。” 见那青色华服身影越走越远,玥良媛打了个眼色,和舒良媛将王如照扶起坐下。 也不知是不是林眉下手太重,王如照的腿还在不断打颤。 “贱人,下次禀告陛下,定要活剥了她,以解本宫心头之恨!” 赤红丹蔻玉手狠狠拍在桌面,另一只手更是捏紧了华服衣衫。 王如照这次可是吃了大亏。 她堂堂尚书令之女,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居然被一个林眉罚跪,即便是君后辛,也从未对她有过这样的责罚。 面子也丢尽了。 “此事还是不宜让陛下知道,她说的没错,以品阶来算,确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她就是不说 舒良媛缓缓倒了杯茶放在丽嫔面前,开口劝慰。 局势有多紧张,丽嫔不知道,她却清楚的很。 王安龄说到底也是文官,而她父亲就不一样了。 军中将领,在前线效力颇多,她进宫不过几日,便封为良媛,其母家权势可见一斑。 正因如此,她才知前线战况正焦灼。 自从君后辛登基,前线敌方,猖獗不少,说明了什么还不明显吗? 这也是为何君后辛一直不敢动君留山的缘故。 这时候得罪摄政王的侧王妃可不是什么好事,即便她长居后宫争宠也懂。 攀附丽嫔是眼下权宜之计,日后还长着呢。 “舒良媛这话可就不对了,一个是王爷的妃子,一个陛下的妃子,又有什么可比性呢?” 捏捏手中的帕子,听舒良媛似乎想宽慰丽嫔,玥良媛可不同意,立刻眉头一挑,火上浇油。 她巴不得丽嫔闹起来呢,最好闹到前朝,让丽嫔彻底失宠才好。 “玥良媛这话倒还顺耳,罢了,今日先散了,本宫也乏了。” 微微摆手,王如照扶上额头,疲态尽显。 玥良媛二人也不便打搅,行礼离开。 只是这时候,玥良媛已经在盘算着怎么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王如照丢了这么大个脸,没个三五日,别想出门。 “什么宠妃书画一绝,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暗里嗤笑一声,玥良媛脚下更快,恨不得生风。 …… 长信殿。 和王如照起了冲突的林眉蹑手蹑脚,轻轻探入长信殿。 这么一闹,她倒是也怕君留山过问。 毕竟王如照是当今宠妃。 想着,林眉还是有些心虚。 “怎么?侧王妃在临华殿可尽兴了?” 进入正殿,本以为君留山不在的林眉放下心来,正要继续往里走,耳边突然传来的冰冷声音却让其瞬间僵住。 “王爷这么快就回来,莫非,是思念妾身了?” 勾唇,林眉笑得明媚。 既然君留山要搭话过问,倒不如让她多调笑几句。 “的确,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下,王妃该回答本王的问题了。” 说着,君留山也快步而入,眉头紧皱,并不打算给林眉好脸色。 他等林眉回来,可时间不短了,这个侧王妃,倒真让他惊喜。 “临华殿之事,实属意外,不过也于情于理,并无不妥。” 猛地转身,林眉打心里听不得君留山质问的语气,面带怒色。 若是她存心暗害,要对君留山不利,怕君留山也防不住。 如今所做一切,她是有私心,可若真成功,收获最大的也是君留山。 现在步步紧逼,又算是怎么回事。 她,可不是好惹的。 “自然,你是王府的人,一个丽嫔,何须放在心上,不过,离他远点。” 一把将林眉拉过身前,君留山冷意更甚。 自己的侧王妃,何时,需要他人解围了。 “丽嫔?还是顾王爷?你跟踪我?” 美目闪过几分诧异,林眉下意识想后退,却被君留山狠狠拉住,挣扎不得。 一个丽嫔,还不足以让君留山特意叮嘱,那就只有顾明珏了。 只是,君留山如何知道,又知道的这么快? 即便是丽嫔去君后辛面前哭诉,君留山也未必能这么快得知。 唯一的解释就是君留山跟踪自己! “并非是我故意跟踪你……” 见林眉发怒,君留山心下猛地一空,说了一句,张张嘴,却不知下一句该说什么。 “这么说,你早就怀疑医书在临华殿,所以派人监视?” 林眉心下一沉,脸色更加凝重。 君留山早有猜测却不说,害得自己白跑一趟,又去试探丽嫔。 暗暗倒吸一口凉气,林眉此刻才真正觉得君留山摄政王之名非虚。 伴君如伴虎,君留山,又何尝不是虎呢? 看来,医治好君留山的事情,得加快速度了。 今晚,必须拿到医书。 不管酒儿速度如何,自己这边,绝对不能拖延。 她,得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总之,顾明珏那个人没那么简单,并不比君后辛安全,甚至危险更甚。” 说罢,君留山松开了林眉,浑身冷冽气息也收敛起来,迈入内室。 不知为何,在林眉面前,君留山总是有种莫名的失控之感。 昨夜、今日,他在林眉面前暴露的不算少。 连在临华殿有眼线都被林眉猜到了。 这不像他,可是,他却没法控制。 “顾明珏,若你要争,也得看自己有没有本事。” 敛下心神,君后辛暗自呢喃,浑身散发出危险气息。 一想到顾明珏和林眉种种,怎么仿佛,林眉是顾明珏的王妃。 “顾明珏……他难道不是大岳朝的王爷?” 口中不停喃喃着顾明珏三个字,林眉心头疑惑更甚。 大岳朝的皇家,都姓君,而一个王爷,不可能不是出自皇家。 若战绩斐然,特殊封赏,也不会久居皇宫。 唯一的可能,便是顾明珏并非大岳朝皇嗣。 “别国质子么……看来,形势复杂啊,也罢。” 念及此,林眉眸中闪过恍然大悟的神色。 这也就解释通了顾明珏为何不上朝,还久居皇宫。 一个质子,哪有那个资格。 林眉很明白了为何丽嫔如此不屑,而顾明珏还直言不讳。 丽嫔的不屑,是居高临下的不屑。 顾明珏的直言不讳,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不过这些,都和她无关了。 想到今夜的任务,林眉不由喜上眉梢。 这可是偷宠妃宫殿啊! 不过,得事先准备好,毕竟,临华殿可不是御药房。 “王爷也知道我今夜……就是不知王爷能不能帮妾身弄点东西来?” 偷偷探入内室,只见君留山伏案疾书,林眉狡黠一下,倒是没有靠近。 “银针在枕下,还有柄上好的匕首,万事小心,回不来就别回了。” 面不改色,君留山依旧写着什么,淡淡扔下一句,却见林眉已然走向寝殿。 见此,君留山顿下手中的笔,神色复杂。 龙尾草一事,他从未指望过林眉,林眉却做到了,比暗卫还快。 医书一事,如今在宫中,看林眉的样子,把握很大。 难道林眉的本事堪比暗卫? 只不过,希望林眉平安归来,拿不到医书,也无妨,皇宫不比尚书令府。 压下心头的担忧,君留山再次书写起来。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给林眉准备这些了。 “这匕首倒是不错,比在王府随便找的那把强多了。” 手上的匕首泛着冷冽的光芒,轻轻敲击,声音清脆,是把好东西。 挑眉,林眉笑意更深,满意的很。 没想到,君留山早有准备。 她观察过,和御药房不同,临华殿不管是换不换班,都有三对守卫。 一队守着临华殿门各处,另外两对围绕临华殿巡查。 可趁之机很少,但不是没有,一切,只看林眉的速度如何。 收好东西,现下,只静静等待夜深。 …… 月上柳梢头,林眉双眼猛地睁开,漆黑美眸泛出一道精光,凌厉无比。 身着夜行衣的林眉,迅速闪身而出,直奔临华殿。 长信殿和临华殿之间,最保险的路线是横穿御花园,其中守卫极少。 这次,不比在御药房,林眉必须速战速决。 所以,这才没和上次一样。 “你拿医书,引开埋伏,护她!” 长信殿内室,折宁俯跪在地良久,不知在等待什么。 忽然,一道黑影从寝殿闪出,君留山二人皆是眸光一亮,冷声嘱托一句。 折宁俯首称是,也闪身离开。 “但愿别中埋伏。” 暗暗握紧了椅子的扶手,即便是亲自指挥大战,君留山也从未如此。 …… 夜色中,一道黑影快速接近临华殿,不得不说,林眉速度把握的很好。 离临华殿还有一段距离,勉强能看清守卫身影后,林眉便计算着临华殿外两队巡查的侍卫刚好交错过的时间。 等距离临华殿还有一步之遥时,两队侍卫擦身而过,留下一段空白距离,刚好让林眉翻身越过。 落地无声,猫手猫脚摸到王如照寝殿门外,一样的散出药粉,这次,熟稔得多。 “赏赐珍贵医书也算是大恩宠了,难不成随身携带?” 掐算好药效发作的时间,林眉推门而入,隐隐还能听到王如照的呼吸声。 临华殿寝殿颇大,与书房贯通,下意识搜寻进书房,一番下来,却是一无所获。 皱着眉头,林眉也狐疑的很。 她不会觉得这医书和其它奇珍异宝放在一起,可若是不在书房,那就有可能被王如照亲自收着了。 蹑手蹑脚接近王如照榻前,摸索一番,依旧一无所获。 此时浪费的时间已然不少,再拖下去,对她不利。 “难道说,王如照真这么蠢?” 忽的,林眉抬头,注意到了一旁的梳妆台。 王如照总不可能日日将医书抱在怀里,又不在书房…… 试探着摸向梳妆台,一层一层搜去,突然,林眉眼前一亮。 “宝物啊,王如照要这东西做什么?” 双目满是诧异,拉开第三层抽屉,赫然是折叠的皮革。 以林眉的眼光,自然看的出来,这皮革不俗。 摸上去,光滑无比,隐隐间,林眉倒也感觉十分坚韧。 “可惜……” 赞叹一声,林眉继续向下摸去,并未打算拿走皮革。 既然是在梳妆台放着,那说明王如照时不时会查看,倒不如暂时放着。 “这是……医书,原来真在这里。” 往下摸索,是和皮革截然不同的材质,敏锐的反应让林眉迅速掏出。 果然,是本书。 借着月光打开前几页,和酒儿说的竟分毫不差。 全是龙尾草的详细介绍,甚至还有龙尾草的图样。 “让你玩弄本王妃,明日,乖乖拿着皮革来换!” 将医书收入囊中,清除痕迹,玉手一扬,林眉很是满意。 这药粉会让人奇痒难耐,王如照定然受不了。 这便是教训! 正要离开,突然,又是一道黑影从门外窜入。 “又是你!上次在尚书令府也是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暧昧躲藏 熟悉的气息让林眉微微一愣,随后一掌挥出,速度极快。 她天生敏锐力极强,瞬间便察觉出来,当下大怒。 这个贼居然几次想抢她手里的东西,做梦! 这一下攻势不弱,折宁堪堪闪躲,玉掌擦身而过。 就在折宁松了口气时,背后的掌突然捏紧,几根银针迅速射出。 折宁脸色微变,这么近的距离,根本无法闪避! 硬生生接下两根银针,折宁迅速翻身这才躲过其他银针。 “再盯着姑奶奶,休怪我坏了规矩!” 扔下一句话,和折宁拉开距离,林眉迅速越出寝殿外,就要翻越高墙。 贼这一行,也是有规矩的,别人偷得东西,你沾染,便是不规矩。 而贼,也不能伤人命,只偷。 显然,折宁两次出现要坏规矩,也惹怒了林眉。 “居然有埋伏!” 突然,一大批守卫现身,刹那间黑暗的临华殿火光冲天。 率先追上来的侍卫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拿刀劈向林眉,一时间林眉陷入了包围圈。 而折宁,同样也是。 “也好,许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邪魅一笑,林眉并不害怕,反而有些兴奋。 运转身法,林眉身形越加快起来。 借住身法之便,林眉的匕首也从袖间滑落。 侍卫用刀,可没有她灵活。 侍卫一刀劈空,林眉这边的匕首却如同角度刁钻的毒蛇,冷芒泛起,直直的刺入侍卫后背。 只听得侍卫惨叫一声,便应声倒地。 下一刻,林眉又捏下了无数银针,瞬间射出去。 “该死!” 说时迟那时快,还不等林眉施展身法,后背却传来一阵猛烈的疼痛,只让她脑袋都有些酸麻。 手臂一时也抬不起来,只能赶紧转身躲避,却看到那个贼迅速杀入,解决了偷袭自己的人。 暗骂一声,林眉的另一只手可没闲着,迅速又是五只银针射出。 这银针,全部都有目的性。 以林眉的手法,例无虚发,带头的五位应声倒地,硬是杀出了一条重围。 熟练翻越高墙,林眉发挥出了最大的速度,一路狂奔回长信殿。 折宁也闪身而出,不过是找其他隐藏地方。 …… “快……救……我!” 直接进入寝殿,林眉大口喘着粗气,加上身上的伤,脸色已经惨白,接近力竭。 借着微弱的灯光,君留山迅速拉过林眉,包扎起来。 各种疗伤用品,好在君留山书房随时备着,也不会惹人怀疑。 “日后,切勿逞强!” 剪开林眉后背的衣衫,已经是一片鲜血淋漓。 白嫩的肌肤从中撕裂开来,鲜血还在不断溢出。 可见伤的有多深。 心下一紧,君留山眉头紧缩,嘴上却不饶人。 可他明明已经吩咐了折宁! 不过事已至此,疗伤最要紧。 “知道了。” 自嘲一笑,林眉在君留山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就仿佛不疼了。 浑身如同跌入冰窖。 原来这一切在君留山眼里,只是逞强! 别无其他。 “好了,这……” “王爷,不好了,外面大批侍卫来袭,说要搜查。” 微颤的手包扎好林眉的伤口,君留山刚想说些什么,便被门外的折思打破。 “拦不住便让他们搜。” 心下一沉,君留山迅速有了决断,如果不让搜,更让君后辛怀疑。 冷声喝了一句,君留山再次收好疗伤用品,拉着林眉上榻。 “王爷这是欲求不满?” 还不等林眉反应过来,君留山便欺身而上,更是抓住了林眉的夜行衣要脱下。 调笑一声,林眉按住了君留山的大手,冰冷气息不断传来。 换了平时,林眉可不是如此。 “你不是贪图本王美色吗?今日,本王便如你所愿。” 轻笑一声,君留山说着,却是捂住了林眉的嘴。 大手碰上林眉的温热,君留山只觉莫名舒服。 “大胆,王爷和侧王妃已经歇息,让你们入长信殿搜查已经是格外开恩。” 内室传来男子的喘息,眼见着侍卫要闯入寝殿,折思上前一步,厉喝出声,头却还是低着。 君留山本就想让搜查的人故意听到,声音不算低,门外的折思听得一清二楚。 对视一眼,各守卫也心领神会,讪笑几声离开。 …… 良久,君留山才松手,放开了林眉。 大手上的温热消失,君留山好像有些恋恋不舍。 “这关算过了,医书也拿到了,回去便给了酒儿,也好让她放心些。” 长吁一口气,林眉也算放下心来,好在今夜,有惊无险。 “也好。” 眼眸微眯,君留山倒是没有想到,这个侧王妃还真能拿到。 有几分本事。 “王爷,折宁也回来了,偏殿等您。” 门外,折思兀的出声,却让君留山瞬间多了些冷冽气息。 他让折宁做什么,折宁却又做了什么! “我先去偏殿,你好好养伤,明日离宫。” 神色未动,有些话,君留山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脸上虽冷,君留山心头却是火热。 只不过这些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只先去了偏殿。 “王爷,属下有罪,没有抢到医书引开埋伏,还让王妃受了伤。” 一直跪着的折宁察觉到君留山到了,又是狠狠的往地上磕了几个头。 林眉如何受伤的,他可是看在眼里。 “折宁,暗卫该扶好脑袋了!说说那边的情况?” 袖袍微动,君留山将手背后,话语听不出悲喜,直接坐下。 一说起那边,主仆二人倒是打算彻夜商谈。 另一边,御书房君后辛却是勃然大怒。 君后辛与君留山,皆是一夜未眠。 …… 翌日清晨。 “什么?这是什么?本宫,本宫的脸!” 临华殿,不断传出王如照的哀嚎。 她是半夜被痒醒的! 只是,越来越痒,让她满脸红肿,容貌算是毁了。 看着镜中的自己,王如照都不敢直视自己了。 更可怕的是,现在她连御医都不敢召。 而且这件事传了出去,被君后辛厌恶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 “丽嫔娘娘,侧王妃来给您请安。” 摸了摸自己红肿的脸颊,王如照痒的很,却是不敢挠。 一听下人禀告,咬牙切齿,她恨不得生吞了林眉。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她此事和她林眉有关吗?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传染给本宫的!” 握紧了手掌,王如照仿佛疯了一般,开始哭喊,声音中都带了哭腔。 “丽嫔娘娘好大的火气,若是再不消消火,这脸,真要毁了。” 带着笑意进门,林眉自顾自坐在了榻上。 君留山继续在君后辛那处理入皇家玉牒的事情,自己,也不能白来一趟。 那皮革,自己总归是要拿走的。 “你还敢来,信不信我禀告陛下……” “你敢让皇上知道么?告诉你,这火气越重,脸也会越严重。” 正当王如照咬牙切齿时,林眉却是直接打断。 威胁她的人不少,可真正能做到的,真没几个。 再说,这个王如照现在,可是有把柄在自己手里的,竟还敢如此嚣张。 “真的是你?你要什么?” 冷眼瞪着林眉,之前王如照只是猜测。 可质问之下,林眉并未反驳,这已说明一切问题。 “听闻娘娘有一皮革,十分珍贵,防御性极强,本王妃想送给王爷,不知……” 勾唇,林眉隐隐有些期待。 这王如照倒是没那么愚蠢,还听得懂自己的暗示,不用说的明明白白。 “皮革?你如何知道的?”王如照脸色一变。 “这就不劳娘娘操心了,娘娘只说愿不愿意?”林眉闲闲捋过鬓边碎发。 “好。”紧咬银牙,王如照恨不得给林眉两巴掌。 但是想想自己的脸,只能强压怒火。 一个好字,算是答应了林眉。 “这药粉早晚各冲水服用一次,不出三日,便可痊愈。” 说着,林眉递给了宫人药瓶,手却停在半空。 林眉眸中泛起寒光,继续开口。 “娘娘不若先拿出皮革?不然本王妃也不知道这药能不能到娘娘手中呢。” “你威胁本宫?” 再次黑下脸来,此时的王如照已经怒不可遏。 她的确准备拿到药就反悔,可看这架势,好像不给不行。 “不敢,娘娘一言九鼎。” 微微施了一礼,林眉清楚,这个台阶给了,就看王如照下不下。 “把皮革给她,如若这药没有效果,本宫保证林侍郎的位置也坐不久。” 冷哼一声,王如照拿起药瓶,如获至宝。 当下,也顾不得皮革了。 一个皮革换自己样貌恢复,很值。 “娘娘放心,妾身告退。” 亲眼看着侍女从梳妆台拿出皮革,林眉神色满是欣喜。 扶上皮革,熟悉的触感让林眉顿时顾不了那么多,急忙告退离去。 回了王府,这皮革制成皮甲,遇到昨夜的情况,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被伤了身。 …… 承德门,是皇宫的北门。 只有权贵才有资格从此门出入,而君留山的马车,已经在等着。 “你从王如照那拿的?” 掀起帘子,林眉攀上马车,眉目间的欣喜丝毫瞒不过君留山。 “不错,她欠我的。” 抬眸,正对上君留山冰冷的视线,林眉心头一颤。 君留山该不会因为这个生气。 毕竟自己几次找王如照的麻烦,一点君后辛的脸面都没给。 “下次要什么,跟本王说,王府应有尽有。” 瞥了眼被林眉抱在怀里的皮革,君留山语气也松了些。 这些,王府想要,也能拿到。 “王如照的脸,是你?” 接着,君留山又再次开口,有些不敢相信林眉会如此大胆。 因为一个皮革,故意害丽嫔的脸被毁。 “只不过是些小手段,没有我,丽嫔找御医,一样可以。” 不屑冷哼一声,林眉别过脸,不再看君留山。 君留山,是在责怪自己么? 接二连三的质问责怪,泥人也有三分脾气! “你为何如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再遇顾明珏 皱眉,君留山想不通。 林眉进了王府,做的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是为了他。 更何况,林眉那么聪明的人不会因为利益就冒这么大的险。 “王爷痊愈便是妾身最为高兴的事。” 扯了扯嘴角,林眉有些不想搭话。 若不是为了换得自由,她林眉可不会如此冒险,现在又被责怪? “好,本王不介意告诉将这件事告诉陛下,就当王妃做点牺牲,缓和本王与陛下的关系。” 陡然,马车中的气息冷了下来。 君留山面无表情,心中愣笑。 他只是想知道林眉到底为何如此,不想她有所隐瞒。 可林眉,却分明是在敷衍。 看来,必须逼一把,这个女人才会说实话。 “好,既然如此,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侧王妃,我不想做!” 转头,正对上君留山的视线,林眉丝毫不惧。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把她所想都说出来也无妨。 不然,君留山真以为自己稀罕这个侧王妃! “那又如何?” 袖底的大手紧握,面色上,君留山却还佯装无事。 这个女人,到底要怎么样! 一个淳荣王府,真留不下她? “龙尾草,我给酒儿了,医书,也会给酒儿。我如此卖力,希望你答应我三个条件,至于哪三个,具体再说。” 说着,林眉挑眉,迅速掏出怀中的医书,晃了晃,似乎是在炫耀。 “这……” “放心,王爷一定能做得到,不会为难你,只求王爷夺得大位,放小女子自由。” 嘴唇微张,君留山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林眉抢先一步。 微微一笑,林眉也是借此,说出心声。 她一次两次能死里逃生,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 “好,停车,本王有事,送侧王妃回府。” 淡淡扔下一句,君留山冷着脸便下车,也不知道有事是真是假。 不过不管如何,君留山却要被气死。 当初林眉落选,要死要活,竟然自缢。 而嫁给自己,竟然要离开! 自由,说的好听。 越想,君留山心头越恼怒,折思跟着,也不敢说话。 “这可真是好东西啊,皇宫就是不一样。” 此刻的林眉还浑然不知君留山的心思,怀中的皮革让其喜上眉梢。 长期夜行,一直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也就免不了动手,例如昨夜在临华殿时。 但用这皮革制成衣物,即便是遇到比林眉实力强的高手,她依旧有一战之力,更可以防偷袭。 “怎么回事!” 突然,轿子猛地摔在地上,只听得几声闷哼倒地。 林眉也差点被摔出去,还好她下盘颇稳。 鼻尖微动轻嗅,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让林眉心头大惊。 外面怕是见了血。 “启禀侧王妃,无碍,有轿夫摔了一跤,现在立刻启程。” 话音刚落,轿子便再次被抬起,快速移动。 轻轻撩起轿帘漏出一丝缝隙,察觉不对的林眉十分严肃,那轿夫的衣衫虽一样,可身形完全不同。 足足比之前的轿夫高出一个脑袋。 “换人了?看来某些人迫不及待了。” 眼底闪过几分震惊,林眉迅速放下轿帘坐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刚刚经过的地方人少,和轿夫同样的衣服也准备的很是妥当。 若是换了别人,怕真是无法察觉。 收好皮革,林眉严阵以待。 她倒要看看,这么迫不及待的,是谁。 敢现在对她动手,想必也是君留山的死敌。 “怎么还不到?” 催促一声,林眉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果然,那些人又快了几分,没有轻功,必然是没有这速度的。 “让侧王妃等急了!” 不多时,蓦地停轿,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 林眉猛地一扯轿帘,几个大汉映入眼帘。 “你们是谁……这是哪里?不是回王府吗?” 假意缩瑟着身子,林眉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满是惊恐之色。 殊不知,袖间的匕首已经暗暗蓄力。 “呵,还想回王府?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只见领头一大汉嗤笑一声,浑身狠厉之色,一把伸手要将林眉拽出。 “大哥,这小娘们还挺带劲,要不让哥几个快活快活……” 边上假扮轿夫之人一脸猥琐,盯着林眉可人的脸蛋,不自觉还咽了口水。 “混账!大人只说要杀!” “要杀要快活可由不得你们!” 领头之人瞪了一眼,眼见着要碰到林眉。 说时迟那时快,林眉冷喝一声,袖间匕首飞快闪出。 冷芒一闪,逼退来人,锋利至极。 “啊……” 速度力道的作用下,一时间,领头之人被削掉一大块肉。 血流不止,连连倒退,他满头是汗。 “大人?哪位大人让你们做事的,简直瞎了狗眼,说出来或许本王妃还可以饶你们一命。” 缓步走出轿外,林眉带着笑逼近质问。 手上的匕首不时滴下几滴鲜血,杀气腾腾,宛如地狱修罗。 平日无事,林眉脾性也不算差。 可现在有人欺负在头上,分明起了杀心,那她也不会善罢甘休。 这也是为什么林眉刚刚一出招就见血的缘故。 “好,没想到侧王妃还有这么大的本事,真是小瞧了,给我上,废什么话!” 捂着自己的伤口,领头之人也不由得颤抖起身子来,却还不忘指挥自己的手下去送死。 今天完不成任务,也是麻烦。 倒不如拼一把,他就不信林眉真有这么厉害。 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难道一个小女子都制服不了吗? “这……” 林眉刚刚出手的速度极快,以至于他们都没有怎么看清。 但现在老大已然废了,他们未必是对手,自然互相对视几眼,迟疑起来。 “呸,一群废物,杀了她,万两黄金,若让她逃了,便拿你们的命来抵!” 狠狠啐了一口,领头之人也发了狠。 这话一出,当下几人也猛地挥起手中砍刀,冲了上去。 眼中尽是贪婪,此时的林眉在他们眼中,哪里还是人,简直就是一座活脱脱的金山。 “啊……杀……” 眼见着这些人发起狠来,林眉也紧锁眉头,心头沉重。 手上动作却是不慢,不断出手间双足变换,身法迅速。 闪避,出手,一气呵成。 凡是被林眉近身的,皆逃不脱她另一只手下的银针。 银针入穴,中者浑身麻痹。 匕首抵挡伤人,银针制服。 一时间,几人都倒地不起。 “现在可以说了,万两黄金,我还是值不少钱啊。” 狠狠在半空中飞踢一脚,银针射出,最后一人倒地动弹不得时,林眉也松了口气。 再人多些,她也快力竭了。 不过现在都解决了,那该算算账了。 眼神转向领头之人,林眉此刻微微喘气,脸色也有些苍白,青衣华服上也沾染了点点血迹。 身上的冷冽气息逼得领头之人不断后退,紧紧靠在墙根上退无可退才颤抖着身子开口。 “拿……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侧王妃莫……莫怪……” 不断传来的痛感让其有些模糊不清,只能强撑,面对林眉,他现在也只能服软。 “哼,想杀我,黄金万两也得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命花。” 黑下脸来,林眉猛地近身,明晃晃的匕首便架在了其脖子上。 直吓得那人毛骨悚然,抖如筛糠。 见此,林眉也很是满意,想这么轻易杀了她,痴心妄想。 当下另一只手在其身上摸索。 既然有人吩咐,那便会留下蛛丝马迹。 “果然……不好。” 在其腰间摸到一硬物,林眉嘴角不由上扬。 拿出来,果然是一道信物。 纯金打造的令牌,雕工精美。 然而还不等林眉看清楚,背后的杀气让她下意识闪身翻越,却依旧慢了一步。 “该死!居然还有这样的高手……” 耳边传来刀碰在墙壁上的叮当碰撞,又有猛烈的掌风袭来。 即便是林眉也闪躲不及,背后硬生生挨了一掌。 脸色更加惨白,撕裂感疼痛让林眉知道,因为那一掌,昨夜的伤口怕是又加重了。 后退几步,林眉也看清来人。 玄色衣袍,带着面具,一手提刀,一手握拳成掌刚刚放下。 之前突如其来的攻击林眉躲过了那一刀却受了一掌。 这样能同时攻击的人,一定是高手。 “雕虫小技!” 脑海中千般思绪闪过,袖间又是射出三五道银针,连带着洒出酒儿给的药粉。 提刀之人冷笑一声,轻松拿刀一挡,林眉的银针根本近不了身。 但那药粉却是猝不及防,让其眼睛瞬间刺痛,无法睁开。 “蠢货!” 就在其格挡的一瞬间,林眉拔腿就跑。 那样的高手,她不是对手。 全盛之下也许可以硬拼,但现在僵持下去,必死无疑。 强烈的求生意志让林眉放出几根虚晃的银针,加上药粉,总算是有了逃跑的机会。 暗道一声愚蠢,林眉也看到了生机。 她本就没想用银针对付那人。 朝着相反的方向逃离,人流越来越多,皆侧目而视。 她背后血迹斑斑,温热的液体不停流出,即便是林眉,也有些忍受不住。 脸色越加苍白,眼前也渐渐模糊,狠狠在舌尖一眼,林眉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许多。 紧皱眉头,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突然,一道巨力猛地撞在脑袋上,本就脱力的林眉顺势一倒,迷迷糊糊。 “侧王妃……侧王妃。” 看着倒在怀里的林眉,顾明珏还有些发怔,神色诧异。 喊叫几声,却瞥见手上的鲜血,瞬间瞳孔微缩。 这是林眉的! 受伤这么重也在他意料之外。 一手放在林眉脖颈后,一手在膝后拦腰抱起失去意识的人,顾明珏不由眉头紧锁。 这个女人,为了君留山,又不知做了什么才伤的这么重! 他这次出宫本来是有事在身,可现在遇上重伤的林眉,却顾不得那么许多。 总得先把林眉送回淳荣王府再做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水云轩 好在林眉碰到了他,否则林眉重伤,流血不止,恐怕今日连命也会丢了。 “堂堂摄政王都没办法保护你,啧啧,废物。不过我可不像他,一个病秧子,什么都做不了。”林眉,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自刚才遇到林眉的那一刻,顾明珏心就没放下来过,抿着嘴唇,神色复杂。 抱着林眉的动作越来越紧,顾明珏暗下决心,今日去淳荣王府,就要和君留山说清楚。 他视林眉为掌中猎物,如今差点被人猎杀,他怎么能不恼怒。 这天下,只有他,才有资格做主。 别人,即便是君留山,也不配! “王爷,那是……顾王爷?” 淳荣王府外,君留山与折思才慢悠悠的走来。 微微喘息,对于君留山来说,这已经不错。 刚要进府,突然折思一声惊呼。 君留山眼神放松看去,只见一道白色衣衫的人正抱着青色华服的女子极速而来。 两人身上均沾染着大片血迹,极其狼狈。 “林眉?” 还未等二人走近,君留山便瞬间认出那怀中的青色身影,他再熟悉不过。 跟着自家王爷改变方向走过去,折思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大变。 能让君留山如此,便只有新入府的侧王妃了。 而侧王妃看样子应该是受了重伤。 “这是怎么回事?” 见君留山上前,顾明珏也停了下来。 四目相对,二者浑身气势大盛,一个比一个还要冷冽可怕。 视线扫过血迹斑斑的林眉,君留山心底不自觉浮现出心痛。 自己不过是和林眉分开而行,没有多时,林眉就受了这么重的伤势。 他虽着急,却知道眼前的顾明珏一定不是幕后黑手。 否则顾明玦又如何会把林眉送来淳荣王府? “怎么回事?托你的福啊,君留山,你若是保护不好你的侧王妃,就把她让给别人。” 冷声开口,顾明珏丝毫没有给君留山丝毫颜面。 君后辛忌惮君留山,他可不忌惮。 “哦?” 狭长的眼眸微眯,瞬间,杀气喷涌而出。 这次,君留山是真的怒了。 林眉,是他的侧王妃。 一个顾明珏就敢如此,是真质疑自己难以保护林眉? “你在这里威胁我可没有用,林眉做你侧王妃一日,君后辛就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今日我救了她,明日呢?” 对上君留山的视线,顾明珏丝毫不惧。 他明面上没有权势,宫里,还有一太后护着,远离朝堂,君留山又怎能奈何的了他。 “没有什么敢不敢的,只是看到那个地步没有,再有下一次,她就是我的了。” 现出挑衅的笑容,顾明珏是威胁,更是在逼着君留山保护林眉。 他可不想自己的猎物就这么死了,多没意思。 在宫中多年,林眉还是头一个能让他有这么大兴趣的人。 “你觉得本王会给你这个机会吗?她已经是淳荣王府的侧妃,顾王爷还是认清楚自己的地位,你只是一个质子罢了。” 一个顾明珏,还不值得君留山放在眼里! 不过下一刻看到林眉,他心头骤然一软,伸手就要从顾明珏怀里抱起林眉。 “君留山,你如此对她,又让楚留歌如何自处?” 玩味一笑,顾明珏突然提起另外一人。 他仔细看着君留山,眼都不眨,就要捕捉君留山的反应。 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君留山面无表情,直接把林眉抱在自己怀里才安心许多。 “这些事,不是你该管的,离她远点!” 扫过林眉惨白的脸色,君留山又是一阵心疼. 眸底陡然泛出些许犀利,他丢下一句话便转身回府。 打了个眼色,折思也迅速去通知酒儿。 侧王妃伤的很重! “呵,君留山,说你是虎,连自己的侧王妃都护不了,说你是猫,可君后辛也对你无可奈何。” 看着君留山并未怠慢林眉,顾明珏倒是放下心来,提着的一颗心也缓缓放下。 掩下锋芒,顾明珏也转身离开,喃喃自语。 他从小被送来大岳朝当质子,对大岳形势了如指掌。 对君留山,他本也很欣赏。 自己的猎物在淳荣王府,对他,何尝不是一种挑战。 这局面,越来越有趣了。 “顾王爷,您来了。” 缓步行至之前遇到林眉附近的首饰店,顾明珏四处张望,确认一番才跨步进入。 一入门,便有掌柜将顾明珏迎入后室,开口,十分恭敬。 要知道,顾明珏虽是质子,但有一个王爷的爵位,对普通人来说,依旧是高高在上。 “意料之中,许青山,东西呢。” 熟练的入座主位,顾明珏有些不耐烦。 水云轩做事的效率好像有些低下,他来拿件能讨太后欢心的首饰,可并不想和这些人多言。 “这琉璃臂钏传闻乃是耗费匠师三天三夜才融化而制,龙凤雕刻更是栩栩如生,想必,定能让太后娘娘满意。” 忙着掏出锦盒呈上,打量一番,许青山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络腮胡不易察觉的抖了抖,显然十分害怕。 顾王爷心性阴晴不定,话中的不耐烦太过明显,他也生怕顾明珏发怒。 “但愿如此,水云轩有了什么稀奇玩意,都留着,本王改日再来。” 打开锦盒扫了一眼,顾明珏也眼前一亮。 这琉璃臂钏,确实是好东西。 昨日,太后借着林眉的话说了不喜俗气。 那寻常的金银臂钏,想必太后是看不上眼,这用琉璃材质,倒别出心裁。 在大岳朝多年,他倚仗太后颇多。 不为别的,皇家和寻常人家不同,连亲生母子都得疏离。 时间一久,他这个无关就要的质子倒成了满足太后孺慕之情的人选。 收起,不自觉又想到林眉。 女为悦己者容,想必林眉也会喜欢水云轩的玩意。 等林眉伤好,或许可以来转转。 不自觉露出笑意,顾明珏起身离开。 水云轩虽没有什么大事,但也马虎不得,隔段时间便要亲自来看看。 “恭送顾王爷。” 见状,许青山也是一喜。 这还是顾明珏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喜色,想来是对琉璃臂钏很满意。 …… 皇宫御书房。 “陛下,丽嫔娘娘觐见。” 突然,一道倩影急忙赶来,停在了偏殿门口。 门口的公公通传时战战兢兢的,今日君后辛一言不发,神色冰冷。 可他们这些下人连缘由都不知,只能承受这无名之火。 “让她进来。” 深吸一口气,君后辛压下心头怒火。 瞥了一眼桌上医书被盗的密报,君后辛周身更加冷了几分。 他不用多想也知道丽嫔怕也是因此事而来。 “参加陛下,今日,臣妾……臣妾是来请罪的。” 一进大殿,看着君后辛冷淡的神色,丽嫔心里更加忐忑,瑟缩着身子嗫喏道。 她那药粉的药效刚刚过去,这才发现宫里的医书不知所踪。 再想到林眉那日为医书打赌之事,才意识到自己干了蠢事。 暴露了医书位置,极有可能是君留山的人盗走了医书。 即便丽嫔再愚钝,也知道医书对君留山来说有多重要。 医书和龙尾草可以说是君后辛对君留山最大的压制。 可现在医书被盗,她不是闯下了弥天大祸么。 “爱妃这是为何?” 话音入耳,君后辛抬眸。 医书一事,本来就是他把王如照当作诱饵。 埋伏的人也不便让丽嫔知晓,君后辛此刻只佯装不知。 不过丽嫔进宫以来,从未犯过什么大错。 更何况其是尚书令之独女,心高气傲,就连平日相处,也只有丽嫔敢直言不讳。 今日低头认罪,倒让君后辛心头一动。 “臣妾有罪,陛下赏赐的医书被盗了。” 说着,丽嫔开始抽噎起来,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就怕君后辛看了不心软。 “臣妾自知罪无可赦,无颜面圣,今日,怕是最后一次面圣了。” 听此,君后辛神色复杂,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事,他不比王如照知道的少。 医书一被盗,便传来了密奏。 自己已连夜下令安排官员在宫外设伏,打算劫淳荣王府的轿撵。 但这些事情王如照丝毫不知情。 说白了她只是被自己利用,怪也只能怪那些手下无能。 而王如照泣如雨下,还说出最后一次面圣的话,让君后辛不由得泛起几分愧疚。 “爱妃何出此言,此事也全然怪不得爱妃。” “陛下……臣妾……定是淳荣侧王妃,一心不轨,竟然还要和臣妾拿医书做赌注。” 颤着身子开口,丽嫔泪痕斑驳,呜咽不止,憔悴模样惹人心疼。 因着请罪褪去了华服珠翠,更显其素净容颜宛若天成。 听君后辛未生大怒,柔柔开口,王如照再开口直接把黑锅甩在了林眉身上。 这件事若就这么过去还好,稍有不慎牵连自己母家可不好了。 “怪不得,林眉?看来这林家是要和君留山站在一条线上了。” 喃喃着,君后辛眉头紧锁,眯眼闪过种种想法,神色满是轻蔑。 君后辛也知道白日里林眉和丽嫔的赌局,想来只是试探一下医书的位置,并非是真的就要赢走。 而后,一旦确定了医书,那么,君留山的人便会倾巢出动。 想着,凝视一眼王如照,君后辛丝毫生不起气来。 说到底,朝堂之事本就不应和后宫牵扯过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熟悉的信物 “陛下,臣妾知错,此事……还请陛下责罚。” 见君后辛还不发话,王如照玉手上手帕假意拭泪,哭的更狠,泪珠滚落,止也止不住。 她视线飘忽不定,偶尔抬头看一眼君后辛,却捉摸不定君后辛的心思。 但她知道,示弱一定没错。 “爱妃丢了医书,实为大罪,但念在爱妃往日悉心照顾朕的份上,朕就不予追究了。” 美人请罪,还是被自己摆了一道的美人请罪,此时的君后辛根本不敢正眼看王如照。 “爱妃近日就先待在宫中,无诏不得出临华殿。” 一听这话,王如照瞬间怔住,甚至都忘了流泪。 君后辛这话的意思是要禁足么? “小林子,送娘娘回宫,” 轻扫了眼王如照,君后辛一摆手,这几日禁足也无妨。 看不见丽嫔,也就想不起自己属下无能之事。 “是,丽嫔娘娘回宫。“” 小林子心领神会,不敢多言,下至大殿中央。 虽说是请,可手上却已经扶起了还在发愣的丽嫔,直接送了出去。 还好还好,仅仅是禁足,丽嫔心下叹一口气。 “臣妾告退。” 麻木的开口,丽嫔此刻犹如行尸走肉。 今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林眉,都是你!若不是你,陛下怎么会禁足本宫?” 出了大殿,丽嫔双手揉着帕子,恨不得把林眉剥皮抽筋,竟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怪在了林眉头上。 但心中更多的却是劫后余生之感。 “娘娘……娘娘保重身体,以娘娘的容貌,复宠是迟早的事情。” 还未挪动几步,王如照放松下来,喘着粗气,瞬间瘫软在了地上。 身边的侍女赶紧上前,嘴里不停说着安慰的话。 不止是她,满宫里无一不认为王如照受宠皆是因为其美艳容貌。 艰难扶起丽嫔,他们也只得先回宫。 至于大殿内发生了什么,绝不是她们可以妄自揣测的。 …… 淳荣王府。 又是下人们在忙上忙下,只不过,这次是为了林眉。 而君留山站在外间,眉头皱起却不自知,浑身气度比往日更冷。 “怎么样?” 见酒儿满头大汗,面露难色,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急忙出声问道。 “侧王妃昨日本就伤的重,现在又中一掌,血流不止,怕是得封住几处大脉才行。” 备好银针,酒儿都不用把脉,单看林眉流出的血液也知道受伤不浅。 搭上林眉白嫩的手腕,酒儿眸间顿时起了一层水雾。 那一掌,雪上加霜。 “这……医书,酒儿,拿好。” 迷迷糊糊间,林眉似乎看到了酒儿的面容。 熟悉的羊角辫让林眉嘴角一扯,她总算回了王府。 艰难的从怀中掏出医书,吐出几个字,背后的疼痛让林眉有气无力。 而后,放下心来的林眉实在忍不住,再次闭眼,昏昏睡去。 “林眉……” “侧王妃……” 见状,君留山心下一紧,这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不忘医书。 下意识一喊,想说些什么,君留山却依旧没有说出来。 这个女人,自始自终都是在为了她的自由拼命么? “王爷,侧王妃如此,都是为了您,为了您的病,王妃她……不惜夜闯皇宫……” 颤抖着手,酒儿止不住自己的哭腔。 认识林眉不久,可进宫前,林眉还是活蹦乱跳,难以想象,林眉遭遇了什么。 医者仁心,酒儿看林眉现在如此还不忘医书,也难受的很。 “本王……知道,你全力医治,是谁做的,定要付出代价。” 没有人看到,君留山此刻握掌,手背青筋爆现。 林眉,原来皆是为了他,不仅仅是为那虚无缥缈的自由。 他下轿,再到林眉出事被顾明珏送回来,前后不到半个时辰。 仅仅半个时辰,就差点让林眉命丢了。 这不仅仅是在伤害林眉,更是在挑战他摄政王的威严。 那人,该死! 不管是谁,都得死。 好容易止住了哭泣,酒儿静下心来,捏起银针。 摸索位置,下针,抬手。 重复多次,直到把林眉的八大脉全部封锁,才算完。 而施针完毕,酒儿也十分虚弱,告退下去。 林眉的血倒也止住,渐渐清醒过来。 长长的睫毛微颤,入眼,便是君留山那张俊俏的脸。 “王爷……有人要……要杀我!” 吐字艰难,但林眉依旧不放弃,从身上摸索出了那令牌。 敢对她下手,那么,就剩一口气,她也得置对方于死地。 “林眉,你醒了,到底,怎么回事?” 还以为林眉身子有哪里不适,君留山询问。 大手握上,竟和他身上的温度差不多。 可见林眉受伤严重程度。 摇摇头,林眉拿出之前搜到的令牌,放在了君留山手中。 四目相对,不用多说,君留山也明白了林眉的意思。 聪明如她,搜了下手人的身。 而搜到的令牌,应该就是信物。 “这……是他!王安龄……” 接过令牌仔细端详,君留山脑中无数念头闪过,最后汇成了一道杀念! 大岳朝四品以上的高官,都有自己的令牌。 彼此之间传递消息,手下人有令牌才作数。 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从中作乱。 可没想到,王安龄竟然这么狠,暗中派人对林眉下死手! 一切缘由皆因为他。 “原来是他,怪不得,那王爷打算怎么做?” 看向君留山,林眉眼底毫无波澜。 原主的性子,不会结仇。 自己来到这具身体内,得罪的只有王安龄父女,而君后辛要对付也是直接对付君留山。 所以,之前,林眉就隐隐猜到会是王安龄了。 不过,此时要复仇,只能指望君留山了。 要让自己动手,三五月之内是不可能了。 “让陛下决断,他若敢偏私,尽管试试。” 轻蔑一笑,君留山完全不在乎这些。 如果君后辛要护着王安龄,那怕是真不想稳坐江山了。 他手握大岳朝大半权利,不可能看王安龄欺负到淳荣王府头上来还忍气吞声。 虽然林眉是个侧王妃,但好歹是他淳荣王府的人。 “也好,这些,王爷看着办,若非迫不得已,其实妾身倒希望王爷再忍耐些。” 弯下嘴角,林眉开口。 被君留山的气势一震,她倒是清醒许多。 现在,或许不是撕破脸的最好时机。 但以君留山的强势,不可能让王安龄在太岁头上动土。 “我淳荣王府的人不是谁都能欺凌得了的。” 似乎是为了让林眉安心,君留山轻轻拍了拍林眉的手。 可十分生疏,在林眉看来,有些好笑。 不过,这个摄政王,终于不是那么冷冰冰了。 “对了,这皮革,还望王爷费心帮忙找人做成皮甲。” 狡黠一笑,林眉突然想起了什么,扫了眼被放在枕边的皮革开口。 若是自己找人,一来没人脉,二来,怕引人怀疑。 毕竟,现在自己也是被盯上了。 “没问题,折宁,进来,把这皮革找人制成皮甲,尽快做好送给侧王妃。” 听林眉这么说,君留山心下一松,刚刚林眉突然开口,还以为是有什么事。 当下就让折宁进门,吩咐一声。 这还是林眉第一次开口让他帮忙。 之前,林眉可都是一个人不声不响的做事。 “是……不过……” 看看林眉,折宁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说。 毕竟暗卫的存在,王府内,只有君留山和折思两人知道。 而现在房内,除了二人,还有一个林眉。 有些事情,他不知道是否林眉要回避,但又关系重大,拖延不得。 “无妨,她是本王侧妃。” 睨视一眼折宁,君留山也猜到了那边有事。 不过林眉为自己差点付出性命,这些东西,让其知道,也无碍。 “禀王爷,我们在九蛮的眼线正在被陛下的人清扫。” 说着,折宁头低的更深,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啊。 在九蛮的眼线,君留山布置多年,不知道牺牲了多少暗卫精英才有现在的成就。 可君后辛现在清扫,不仅是要啄瞎自家王爷的眼,更是让多年努力付诸东流。 暗卫,本是为国家效忠,可君后辛,居然在这个时候内斗! 瞳孔猛的一缩,表情瞬间僵住,林眉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君后辛这是在挑衅君留山啊,甚至不惜搭上大岳朝的利益。 那君留山的处境……确实艰难。 没有暗卫获取情报,君留山也不能把握九蛮动态,何谈保卫国家。 但暗卫继续潜伏,万一被君后辛彻底清扫,多年的辛苦可就真的白费了。 “呵,他竟然以大岳朝利益为儿戏,幼稚,现下清扫到什么程度了……” 眯了眯眼,君留山浑身上下满是危险的气息。 他没有愤怒,没有慌张,一切早有应对。 “抓了几个外围的眼线,不过逃了出来,那几人还分散在各个据点隐匿。” 略微思量,折宁如实禀告,这些暗卫都是精英,君后辛的人还是有些嫩了。 “甚好,都蛰伏,本王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本事。” 骨节分明的手指不断在膝上敲击,君留山丝毫不在意。 两人内斗,君后辛拿国家利益当儿戏,当真是黔驴技穷了。 “是。” 磕头行礼,折宁躬身拿起林眉的皮革,退下离开。 不过在他拿起皮革的瞬间,林眉便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脑中,瞬间爆炸。 她还以为自己多厉害,两次都拿到君留山需要的东西。 可是,她现在才发现,刚刚那个折宁,就是昨夜第一个和自己交手的人。 同时也是在尚书令府没有露面的人。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自己,只有折宁,君留山也有办法。 原来……竟是如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原是折宁 “好了,想什么呢,好好休息,至于王安龄,你不用担心,他不会比你好过的。” 淡淡开口,君留山少见的替林眉掖掖被角,哪还有那日在朝堂上的风光。 “王爷,以您的心性,君后辛,迟早是输。” 微微扯起嘴角,林眉带着笑意,没有拒绝君留山的好意,更是笃定君留山会赢。 这不是她的期望,而是分析后的结果。 “先好好休息。” 一愣,君留山显然没想到林眉会这么说。 他和林眉,有些东西,好像变了。 林眉显然也察觉到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称她,不再是王妃。 …… 皇宫,慈宁宫内。 木梁乃紫檀之木,暗暗生香,几处摆设,镶嵌着夜明珠,算是为灯。 珍珠帘幕,范金柱础,更是奢华。 沉香木阔床足足有六尺宽,悬着的罗帐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十个绣娘足足绣了三天才完工。 甚是好看,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 似皎洁明月,代表着后宫最为尊荣的太后。 “太后娘娘,微臣出宫特意带了件宝物,给您把玩。” 只见主位上那位身着藏青色霏缎宫袍,缀琉璃小珠的袍脚堪堪坠地,摩挲有声。 大朵大朵金红色牡丹,细细银线勾出精致轮廓,雍荣华贵。 一身淡蓝色衣衫的顾明珏翩翩而立,上前拜见,没有丽嫔的惶恐,平白多了几分从容。 “赐座,皇帝给哀家修建这宫殿已经奢靡至极,你又日日给哀家送新鲜玩意,那梳妆台,都快放不下了。” 轻轻呷了一口茶,太后笑着开口,很是高兴。 只要顾明珏来,便是好的。 倒是君后辛,自从登了皇位,一步步和她疏远。 “这个,太后一定喜欢。” 说着,顾明珏掏出了锦盒,打开,里面躺着的正是那对龙凤琉璃臂钏。 “臂钏?琉璃,倒是罕见,华而不俗,颇有一番风味,你有心了,收起来。” 入眼,碧青色琉璃让太后也是眼前一亮,正中其心意。 夸赞一番,太后还是让人收起来了。 “太后喜欢,是那臂钏的福气,更是微臣的福气。” 在太后殿内,也是顾明珏为数不多,可以放松的时候。 虽说太后有城府,但顾明珏自小在太后身边长大,太后对其并不曾设防。 “嗯,你如今年岁见长,也该娶亲了。” 兀的,太后突然开口,话里话外,却是要催促顾明珏成亲。 顾明珏和君后辛不一样,君后辛的妃子,大多是为了平衡朝堂。 顾明珏要娶亲,便没有那么多顾虑。 “微臣的性子,只怕耽误了哪家姑娘,更何况,微臣在大岳朝……” 长叹一口气,说起娶亲,顾明珏倒不经意间想到了林眉的音容相貌。 若……若非林眉做了君留山的侧王妃,说不定,他可以争抢一番呢。 “也罢,你有你的顾虑,什么时候有了心尖上的人,再说。” 摆了摆手,见此,太后也不愿多言。 说白了,终究,顾明珏不是大岳朝的人。 …… 五日后。 淳荣王府。 重伤的林眉已经能下地活动,也亏的没伤到经脉,否则,可不是这么简单了。 如今,只不是失血过多,补补还是能补回来的。 “怎么样,有头绪了吗?” 王府后花园内,林眉歪着头,已经有些不耐烦。 酒儿已经看了一上午,一直没有说话。 而能让酒儿闭嘴的,只有那高深莫测的医书了。 “王妃莫急,快有了。” 伸手挠了挠头,酒儿心中也很是着急。 自己拿到医书已经有几日了,可研究半天,还不太懂。 但尽早研究出来,那自家王爷便能早几日脱离病痛,由此更是心急如焚。 “酒儿,你家师傅可还有其他徒弟?不如把你那师兄弟们召进王府。” 随手摘下一朵迎春,林眉开始打趣酒儿。 “多几人一起研究,说不定会有其他发现,现下你这小脑袋瓜子怕是要炸了。” 不过林眉说的也确实在理,酒儿行医,其实也没有多久,不过五年左右。 若有年长的师兄帮忙,说不定真会有些帮助。 “此言差矣,这医书和龙尾草都没有问题,那我研究出来,不过是多几日罢了,王妃难不成这几日也等不了?” 合上医书,酒儿哼了哼,很是不服气的样子。 “再说我家师傅只收我一人为徒,可见我天赋异禀,师傅欢喜的很。” “是是是,酒儿聪明,多研究几日也无妨,王爷那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差这几天,万万不要出了什么差错才好。” 说着,林眉正色起来,他说的没错,现在医书和龙尾草都有了,怕就怕出什么意外。 “那是……” “启禀侧王妃,嘉禾郡主为王爷在国寺祈福,今日归来。”扬了扬下巴,酒儿还很是骄傲,可话都没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小厮打断。 试探着看看林眉的反应,小厮继续开口。 “嘉禾郡主的意思是让娘娘招呼着下人收拾好住宿事宜。” “嘉禾郡主?” 下意识皱眉,林眉只觉陌生,这个嘉禾郡主,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原主的记忆里也根本没有这号人物,不知道是因为原主孤陋寡闻还是这些事原主本就不该知道。 这嘉禾郡主为王爷去国寺祈福,回来又住在王府中看来不简单啊! “我知道了,下去,随意派几个人打点即可,莫失了王府面子。” 摆摆手,林眉只以为嘉禾郡主是第一次来王府,不由吩咐了一句。 “这……王妃娘娘的意思是要给嘉禾郡主换住所吗?嘉禾郡主一直居住在翠微园,如果换了住所,怕郡主不太高兴。” 迟疑片刻,小厮还是开口。 这话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给林眉透露一些东西。 “下去,将翠微园打扫干净即可。” 微微愣神,林眉也明白嘉禾郡主是常年居住在王府的翠微园了。 看来是因为王爷病重,这才去国寺祈福,而自己就在这段时间嫁了进来。 见林眉不说话,酒儿赶紧打了个圆场,让小厮下去。 “那个嘉禾郡主是什么身份?难不成是王爷的妹妹?” 略微思量,林眉还是问了一句。 若嘉禾郡主是王爷的妹妹,那居住在淳荣王府倒也是正常。 可若不是,那这件事情就有点意思了。 “嘉禾郡主的父亲被封战王,是咱们大岳朝的大功臣,不过已经战死多年,当年那一战是王爷指挥,所以多年来王爷愧疚,一直把嘉禾郡主收在府中。” 头次见林眉这个样子,酒儿张了张嘴,良久才反应过来。 只觉林眉这次怕是吃醋了,连忙开口解释。 “哦?就这么简单,你没落下些什么?若是常人家,嘉禾郡主应该责怪王府才是,可嘉禾郡主却久居王府!” 勾唇,林眉笑笑。 这郡主是生怕自己不知道她的存在,还未到王府便先让人通报,真是厉害。 不过,她也未必就会输给嘉禾郡主。 一个郡主罢了,她现在可是侧王妃——君留山唯一的女人。 不管如何,她倒要看看这个郡主能玩什么花样。 她林眉,一定奉陪到底。 而看到林眉这个眼神酒儿便觉慎人的很,不自觉缩缩脖子。 上次她看到这个表情是那个王安龄倒霉,这次不是那个郡主。 “这个嘛,王妃应该去问王爷,酒儿不知,我来王府,不过也才一年,不过那个郡主……” 话说了半截儿酒儿便不再开口,试探着看林眉的表情。 果然五味杂陈,不知在想些什么。 “郡主怎么了?你若是这张嘴得罪了人家,可要小心被掌嘴。” 对上酒儿的目光,林眉白了一眼,别的倒没说,只是开玩笑的要让酒儿小心。 这话不是平白说说,若那个郡主和自己斗起来,酒儿很有可能被牵连,到时候被掌嘴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还是要看这郡主是什么样的人? 若是相安无事也就罢了。 若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她林眉就更不好相与了。 “王妃多虑了,郡主为人倒是很和善,但多年来王府大小事宜都事管家陈冉双管理。” 凑近了些林眉的身子,酒儿蹭蹭,颇有些讨好的意味。 “也就是郡主的贴身侍女,王府的总管家,她倒没有那么好脾气。” 虽然林眉也动不动会凶她,但比起陈冉双,林眉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 “原来如此,不过郡主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愿意住在王府,肯定是对咱家王爷有意思了。” 这个林眉不用想都能猜到,更何况郡主父亲还和王爷有那么一段牵扯。 若是郡主无意,会那么简单就不计较? 换了别人,定要君留山给个交代,为何将军战死,将帅安全回朝。 现在这个局面看来,很有可能是神女有意,襄王无梦啊! 否则以君留山那个性子怎么会拖到现在呢?怕早就请求皇上下旨赐婚了。 “话不是这么说,郡主虽然对王爷有意,可郡主要是真想嫁给咱王爷,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收起了医书,看林眉,颇有兴致,也未动怒,酒儿便也讲个不停。 “当年王爷与嘉禾郡主父亲,也就是战王合作,在沙场驰骋,少有敌手,先帝当时便有意赐婚,甚至给嘉禾郡主改了名字。” 挠挠头,让酒儿说这些事也是为难了,那时候她没有多大。 不过来王府久了,听别人说,也就知道了。 “哦,什么名字?” 挑眉,林眉暗暗惊讶,原来先帝还有这个意思。 那如果战王在,说不定君留山真会得到皇位,让那个嘉禾郡主做皇后也不是不可能。 将门之女,出身高贵,又被先帝赐名,这个郡主还算有点分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楚家留歌 “郡主原名我也不知,但现在叫楚留歌,不过身份尊贵,大家称嘉禾郡主,嘉禾这个封号也是先皇亲赐。” 说着,酒儿越加兴奋,这些可比那枯燥的医书强多了。 这几日,即便她和林眉在一起,也是看医书,可憋坏了。 好容易有点话题酒儿可不愿意就这么放过。 “拜见侧王妃,侧王妃好大的架子啊,嘉禾郡主为王爷从国寺祈福归来,王妃竟然无动于衷。” 突然一道冷声传来,吓得酒儿一激灵。 这声音太熟悉了,可不是那十分霸道的女管家吗? 循声望去,只见一玄色衣衫的女子冷面上前。 嘴上虽说着给林眉行礼,神色却嚣张的很,显然不把林眉放在眼里,倒有些像来问罪。 “她就是那位女管家,就连王爷都给她三分薄面,不过皆因嘉禾郡主。” 见到陈冉双,酒儿不自觉的把身子缩在林眉身后,有些害怕。 她年纪尚小,在王府贪玩些也是有的,王爷从来不说些什么。 可这个陈冉双日日责备,王爷在时还好,不在更是不给她留一点情面,活脱脱一只母老虎。 “嘉禾郡主身份再高贵,出身再厉害,难道还能和王爷相比吗?本王妃虽是侧王妃,但和王爷是一体……” 点点头,林眉示意自己听到了酒儿的话,笑着开口。 这里是淳荣王府,可不属于陈冉双。 顿了顿,林眉边开口边观察陈冉双的反应。 “难不成郡主回府还要王爷亲自去接?那郡主,何必委曲求全住在我们这一小小王府呢?我看皇宫更大,更适合郡主。” 果然话音刚落,那陈冉双便一脸气愤,恨不得扑上来打林眉一顿。 好不容易止住了怒火,陈冉双开口却一副越说越生气的模样。 “嘉禾郡主为王爷祈福,日夜操劳,侧王妃这话是要赶走郡主吗?” 陈冉双冷哼一声,没想到这个侧王妃居然如此强硬。 比出身比容貌她家郡主可不输给林眉,真不知道林眉哪来的胆气。 这么说话就不怕开罪自家郡主和王爷么? “不敢不敢,本王妃知道郡主辛劳,所以她向本王妃的请安之礼今日就先免了!” 轻笑一声,林眉并不把陈冉双放在眼里,这个陈冉双也不过如此嘛。 真正厉害的人物,从不流于表面。 “不过劝你家郡主一句,王爷病发,辛劳的人,可不是只有你家郡主。” 猛地摔袖,林眉又看了看酒儿,似乎有些愠怒。 “本王妃和酒儿更是日夜守在王爷榻前,从未有过抱怨,也不敢有抱怨。若你家郡主不愿,没人强迫!” 一番话下来,倒也让陈冉双心生忌惮。 以君留山的地位样貌,扑上来的女子不计其数。 她作为王府的女管家,又是嘉禾郡主的人,曾经处理过不少这种女人。 她只以为林眉和那种女人一样,原是她轻看了。 不过那又如何? 今天这下马威,也是一定要给的。 区区一个刚嫁进来的侧王妃而已,真以为和王爷一夜春宵后就可以在王府有一席地位吗? 笑话! “王妃说的有道理,那么以后,王府大小事宜还是交给王妃好了?” 说着,陈冉双将一沓账本让人递上前去,神色满是不屑,一副等着看林眉出丑的样子。 “这是王府的账本,还请王妃好好过目!” 这账本,她可是早有准备。 想来这个侧王妃年纪尚小,在林家又不受宠,肯定不曾掌过家,今日且看她如何自处? 还敢不敢掌管王府? 随手翻开几页,林眉冷笑连连。 “呵,真当本王妃是傻子吗?这账本一塌糊涂,连结余都马马虎虎算个概数。” 原都没想在账本上找事情。 毕竟这财政大权,就算以后自己掌管也未必会上心。 这些名目上的账面又怎么得利呢? 她只是一个贼,凡事考虑利益,不过是本性罢了。 但凡风险大过收益的事情她永远不会做。 可林眉,只是随手翻了几页便发现了问题。 这可是立威的好机会啊,不能放过。 当下,心神微动,冷哼一声。 “原来陈管家就是这么管理王府的!” 面无表情的林眉更加让陈冉双忐忑不安,她没想到林眉竟然真的懂账本。 这倒不是说账本有多难,但却出乎意料。 大岳朝女子无才便是德,就连认字的女子都没多少,更别论会看账本的女子了。 而林眉其实也不怎么精通,只是略懂。 作为一个神偷,对金钱账目敏感是职业所需。 “这只是月账,所以马虎了些,若是王妃以后管王府大可以做日日清的账目。” 强行稳着心神,陈冉双面无表情,将锅丢给林眉。 “我想,王爷一定很高兴。” 暗地却也怪自己太着急没有打探清楚,就来到这里。 还被林眉踩了一脚,真是马前失蹄。 “日日清?陈管家说的简单,日日清要耗费多少人力?” 皱眉,林眉故意做出担忧的模样,倒是让陈冉双哑口无言。 暗暗咋舌,一月下来,嘉禾郡主的支出高达十万两。 “这郡主一个月的支出可不少啊,如今国家战乱皇宫都在缩减用度,更何况是王府了。” 的确,嘉禾郡主出身高贵,在吃穿用度上的确是比王爷还要耗费钱财。 反观君留山大多是花在药膳药材上了。 “嘉禾郡主从小……” “放肆,本王妃说话,你竟敢顶嘴?” 不用猜,林眉都知道陈冉双要说什么。 “俗话说得好,有其仆必有其主啊。” 似笑非笑打量一眼陈冉双,林眉慢悠悠开口。 她可不愿意听什么郡主如何出身高贵,从小又是如何娇生惯养。 来到了她的地盘,还想跟以前一样吗? 有本事那便滚去皇宫。 想在王府,若没本事就乖乖呆着。 “我并非是顶嘴,不过是陈述事实罢了。” 紧咬着牙根,自从陈冉双跟在嘉禾郡主身边,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 就连嘉禾郡主对她也是高看几分,现在一个侧王妃却是百般命令。 “事实就是郡主花钱如流水,该节俭了,否则,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为国分忧?” 长叹一口气,林眉似乎真的是为国家考虑一般。 “郡主作为将门之女,理应能考虑周全,以后郡主的俸禄每月送上,吃喝用度只从自身俸禄支出。” 微微一笑,不用看陈冉双的表情,林眉就知道这一次是她赢了。 “不过,若郡主有意补贴,那也无妨,酒儿,送客。” 自己这一番话下来,那郡主以后的吃穿用度就得根据月银合计。 且家里式微,估计这郡主以后的日子可能会不太好过啊。 这个管家,还妄想给自己下马威? 这郡主,倒是好手段! 自己不来,先派个前锋来试水。 怎么,是看不上我这侍郎之女的身份? 杀一杀这个郡主的威风也好,不然这人人都以为自己是绣花枕头呢。 一旁的酒儿则是心里暗喜,为林眉握拳叫好。 林眉最后一句送客,气的陈冉双是双手发颤,脸色发绿。 她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王府的客人,俨然是女主人的贴身侍女,日日管束别人。 这下可是遇到对手了! “陈管家,请。” 见状,酒儿也是欣喜的很。 以前只有陈管家欺负的份,今日也算好好的出了一口气。 行了一礼,也就相当于送客了。 “呵,真是好一个侧王妃啊?” 狠狠丢下一句,陈冉双愤怒离开。 她倒是没有想到一个林眉会这么强势。 现在只好回去看郡主是什么意思了? 现在她也拿不定主意。 人都是这样,捡软柿子捏。 如今林眉表现如此强悍,即便是陈冉双,也奈何不得了。 “侧王妃真厉害,三言两语就把陈管家打发了,不过就是不知道郡主会不会发难……” 林眉让酒儿帮腔送陈冉双,酒儿还是有些惶恐的。 不过陈冉双居然什么都没说,直接离开了,酒儿捏着的衣角也松了松。 看来还是跟着自家王妃有前途。 即便是陈管家,都不敢说什么,更何况是别人呢? 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万一嘉禾郡主找上门来可如何是好。 “你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你家王妃还没怕过谁呢!” 再次翻了翻刚刚陈冉双呈上来的账本,林眉兴致缺缺。 看来自己又树立了一个敌人啊。 不过也好,若是赶走这郡主,其他那些庸脂俗粉,也不敢再来随意招惹了。 “有道理,眼见着要起风了,酒儿先扶您回房。” 看了看天色,酒儿也觉得有些春寒。 以林眉现在的身体,还不适合吹风,至于账本自然有人收拾。 扶起林眉,酒儿眉头微皱,王妃身子看着也太单薄了些。 且因为受伤食欲也大减,整个人都消瘦不少。 而另一边,陈冉双气鼓鼓的回了翠微院,就要诉苦。 一进院子,就见一粉色华服女子坐于中庭。 外披纱白色披帛,衣角都镶着银丝,好不华贵。 锁骨清晰可见,肌肤吹弹可破,面若桃花,柔柔大方。 “看你这样子,怕是被别人杀了威风罢。” 女子面前,石桌上摆着一盘棋,黑白分明,对面却空无一人。 时而执白旗,时而执黑棋,看来女子是在和自己博弈。 淡淡开口,声音清脆,也好听的很,真的算是绝妙佳人。 “什么侧王妃?我看就是一个刁妇,伶牙俐齿,真不知王爷为什么要宠幸她?!” 冷哼一声,陈冉双跟着嘉禾郡主久了,自己也心高气傲起来。 早已忘了,她也只是一个下人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果真是猛虎! 而君留山给她三分面子,也不过因为她是郡主的贴身侍女。 嘉禾郡主的家人在战争中身亡,孤身一人,他不想让嘉禾郡主再失去什么。 若真要计较起来,这个管家平日苛责下人,动辄打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能让你如此评价,她还真是一个厉害角色呢,也罢,这样,很有意思。” 手执白棋,嘉禾郡主正在思量,说话倒是有些敷衍。 眼看着白棋就要获胜,却陷入了僵局之中。 如果是别人,可能还以为嘉禾郡主在思量棋局才敷衍陈管家。 可只有陈管家才知道,在这个时候,就是嘉禾郡主要对付一个人的前兆。 如果她不重视一个人,在其博弈时,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而这次却说了这么多,显然已经把林眉当做了自己的对手。 “既然现在侧王妃急着要当家做主,那本宫半月后的生辰宴,就交给侧王妃举办,想必一定会体体面面的。” 微微莞尔,眉头轻挑,嘉禾郡主似乎对棋局也有了主意。 一子落下,瞬间死局变活局,白旗赢。 “郡主英明,既然她急着表现自己是王府的女主人,那就给她个机会,办好了是她的本分,办坏了,可就是她图谋不轨。” 陈冉双也是心领神会,行了一礼走到嘉禾郡主身前,开始替嘉禾郡主重新摆棋。 “棋局如人生,落错一子,满盘皆输,本宫倒要看看,侧王妃这一子要怎么落。” 冷笑一声,嘉禾郡主很是不屑。 就林眉那个侧王妃,也敢和自己争抢留山哥哥。 殊不知这天下只有她才和君留山最配。 连名字都是先皇所赐,她成为正妃,才是理所当然,哪轮到林眉那个小贱蹄子。 …… 皇宫大内议事处,各处三户六部大臣都立于殿中。 此时,讨论的却是一些许久没有结果之事。 有的官员已经昏昏欲睡,只要不牵连他们,又有谁在乎。 “罢了,此事再议,众爱卿退下。” 大殿上的君后辛依靠在龙椅之上,一日的商讨国事让他也略显疲惫。 皱了皱眉,就要散了这议事例会。 “启禀陛下,臣有事启奏,是关于尚书令的。” 下一刻,君留山就站上前来,微微俯身行礼。 此话一出,满朝官员皆惊讶的很。 谁都知道,君留山和君后辛不服,而尚书令,又颇得君后辛宠信。 王安龄虽和君留山私下有冲突,但却从未搬到朝堂之上。 今日君留山这话,瞬间让众官员炸了锅。 “哦,摄政王所为何事?” 本来已然疲倦的君后辛,也清醒许多。 君留山终于要露出爪牙了吗? “微臣要状告尚书令谋害人命,刺杀淳荣王侧妃林眉!” 起身,对上君后辛的视线丝毫不惧,君留山眸中质问意味深浓。 他可不信,王安龄若是没有君后辛的授意,敢这么平白无故的对林眉下手? 而这一句话更是直接让刚才还窃窃丝语的众官员瞬间停了下来,这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啊。 “哦,摄政王可有证据?” 心里震惊,君后辛强行压下自己的想法。 面色平淡,他冷声开口,看似公平。 若君留山没有证据,只是猜测,那么一切就都好说了。 “此事摄政王可不能冤枉了尚书令,尚书令毕竟两朝元老。” “自然是有证物,王妃遇袭,本王护卫关键时刻救下王妃,谁料却搜出尚书令信物。” 说着,君留山冷眼看向了王安龄。 “当时,顾王爷出宫也看到了这些。皇上大可传召顾王爷,看看本王所说是否属实。” 似乎是怕王安龄不承认,君留山又开口补充道。 “启禀陛下,老臣冤枉啊,老臣的信物,早在数月前被盗,那猖獗之徒,偷了信物又栽赃嫁祸老臣,老臣对这事完全不知情啊。” 还不等君留山说什么,王安龄就已经站了出来,狡猾的狐狸莫过于此。 跪地哭喊,口口声声都是冤枉。 “爱卿,信物已被盗走?” 冷眸微眯,君后辛知道这事情不好解决。 就算是王安龄真有证据,君留山也不会善罢甘休。 这是一次扳倒王安龄的机会,更是打压自己势力的机会。 而他选择在这么多大臣面前揭发王安龄,若是偏袒,只怕自己日后难服众。 这一次,君留山还真是把他放在一个两难的境地。 水深火热,犹如油煎。 这个君留山不能再留了。 “微臣万不敢在圣上面前撒谎,此事千真万确。”王安龄头低着,任谁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君后辛看向君留山,眼中意思明显。 “摄政王,王卿信物既已被盗,那刺杀王妃之事就有待查证,不如今日……。” 下定决心,摆了摆手,君后辛露出疲乏的姿态,想有意压下这件事。 不然真可能把自己唯一完全信任的人也拖下水。 “侧王妃好容易死而复生,现下又受伤,今日,一定要有个交代!” 说罢,君留山起身,毫无恭敬之意,又质问一句。 “陛下难道怀疑微臣伪造信物不成?” 林眉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他却连一个王安龄都对付不了,如何向林眉交代? 他堂堂一品摄政王,难道连自己的侧王妃都保护不了? 面色愠怒,他还没发火,君后辛倒先发火了。 不过这种情况下,他这样服软反倒会让众大臣站在自己这边。 林眉受伤是事实,证据确凿也是事实。 今日若一直闹下去,即便是君后辛要保王安龄也不可能。 “可尚书令的信物……” 紧皱着眉头,君留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若是真的不作为,势必会引起君留山震怒。 毕竟君留山手中拿的确确实实是王安龄的信物令牌。 为试探林眉,现下就得罪君留山,得不偿失! 只见君留山直立大殿正中央,薄唇紧闭,目光却犹如刀子一般落在自己身上。 心中“咯噔”一声,君后辛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只得讪讪开口。 今日,王安龄,必定得罚。 不过怎么罚,罚多重也是他说了算。 “此事尚书令确有嫌疑,那便停职禁足一月,也算对摄政王有个交代了。” 话落,感受到君留山的目光依旧没有移开,君后辛眼底也露出几分挑衅。 他就要偏袒王安龄,小惩大诫。 即便君留山是摄政王又如何,他才是天子,是皇上。 他的话才算数。 “如何?摄政王可还满意。” “微臣自是满意,还得多谢陛下。” 挺了挺身子,君留山心头大怒,咬牙切齿说出这几个字。 嘴上多谢,身体却是一个礼都未行。 “不过尚书令受皇上宠信,数日前丢了信物,日后,尚书令恐怕要提防着,万一哪日自己也丢了,可是我大岳的一大损失啊!” “摄政王多虑了,都退下。” 丹凤眼停留在君留山身上,一动不动,君后辛那句多虑,几乎是紧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他又怎么听不出君留山的话外之意。 那不就是在警告自己和王安龄一定要小心,否则数月前是丢了信物,弄不好什么时候便会把自己的性命也丢了。 何其嚣张!何其狂妄! 但即便是君后辛自己也清楚,君留山有那个狂妄嚣张的资本。 能说出这个话,那便说明君留山有这个实力。 做不到的事情,君留山从不会夸下海口。 长叹一口气,君后辛摆了摆手,让众大臣退去。 “微臣告退。” 众大臣跪地行礼,只有君留山一人微微俯身。 出了大殿,冷冷一扫王安龄,君留山缓缓离开。 想在他头上动土,也得想想有没有那个实力。 王安龄只觉有一道视线紧紧跟着自己,却不敢转头。 君留山那句威胁,他怎么听不懂,只是现下,君后辛都不得不惩罚他来息事宁人。 那么,他也得小心行事。 刺杀林眉,他是个打手,更是背锅的人。 讪讪离开,这时候远离一段时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 “该死!放肆!” 四下无人,君后辛再也忍耐不住。 他猛地将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嘴里骂着的正是君留山。 而一旁伺候的公公早已见怪不怪,默默让宫女上前收拾。 “摆驾慈宁宫。” 大殿之内,君后辛此时已疲惫至极,整个人靠在椅背闭目养神,心乱如麻。 明明设了埋伏,却还是让人逃走,暗杀林眉不但失败还让君留山抓住了马脚。 现在,局势瞬间紧张。 说不来,君留山此时正在府中暗暗策划造反呢。 如此,他的地位,可真岌岌可危。 沉思良久,君后辛暗下决心。 大手一挥,出门上了轿撵,浩浩荡荡,去往慈宁宫。 只是比起君留山的金撵来,还是差了许多。 “儿臣拜见母后,母后身体可还康泰?” 一下轿,君后辛不等宫人通传,径直走了进去。 行礼,只见一身紫金色华服的太后正坐在榻上,缓缓呷了一口茶水,才答话。 “还好。只是皇帝匆匆前来,可有要事?” 放下茶杯,太后瞥向君后辛,面带疑色。 “不错,君留山太过狂妄,龙尾草医书接连被盗,儿臣只怕那君留山意图不轨啊。” 摇了摇头,在太后面前,君后辛不再隐藏,所有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一时间,尽显颓废。 他这个皇位坐的越久,越发现君留山的势力并没有那么简单。 别人意想不到的,或许君留山早就做到了。 比如说在九蛮暗中安插眼线,他足足费了三年时间,才让人堪堪摸进了九蛮内部。 可君留山的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安插的更深。 “那皇帝打算怎么做?” 捏着茶盖的手一停,太后这才知道君留山身体康复或许指日可待。 拿龙尾草和医书来压制君留山,这个主意还是她出给君后辛的。 可没想到这么快,君留山就动手了。 她比其他人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太后之心 一旦君留山身子好起来,政绩方面,本来,君留山便远超君后辛。 若是来日君留山身子好转,颠覆大岳朝江山岂非唾手可得。 到时候,说不定现在保持中立的一些大臣也会站在君留山那边。 毕竟现在君后辛虽然执政,虽无过却也无功,实在平庸。 “先下手为强。” 猛地抬头,君后辛看向太后,似乎是在征求太后的意见。 他有意动手,却迟迟不敢下定决心。 如若失败,那他便真的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 “不可,君留山现在势力还不明朗,若直接动手,胜算太小。” 摇了摇头,太后没有丝毫犹豫,眼神中也满是坚定。 在她看来,现在动手,君后辛必输无疑。 “母后,他处处逼迫,如今……” “不管如何,给哀家忍,现在绝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瞳孔微睁,看着君后辛一脸愤怒的样子,太后缓缓搭上了君后辛的手,示意君后辛冷静。 一旦动手,便再无转圜的可能。 现在的君后辛,虽是虎,却是幼虎 怎斗得过爪牙丰满的猛虎? “战王那些旧部对君留山早不满,皇帝以为,若是让他们知道君留山宁愿娶一个死尸都不愿意娶将门之女……” 微微颔首冷笑,太后能够坐上这个位置,自然有她的本事。 而没有她,君后辛也未必能稳坐江山。 “这不是明摆着欺辱尸骨未寒的战王么。” “母后的意思是……借刀杀人?” 眸中满是震惊,君后辛心下一沉。 楚家战王当年战死,那些旧部多番怀疑另有蹊跷,一直愤愤不平,又一直居功自傲,是君留山之外的一大麻烦。 还好战王仅留有一孤女——嘉禾郡主,若是男丁,只怕那些人早有行动。 他之前本想借着赐婚君留山与嘉禾郡主的由头,让那些旧部对君留山下手。 毕竟当年战王战死沙场,君留山一个废物却回来,任谁都会怀疑。 嘉禾郡主嫁给可能害死战王的凶手,他们那些旧部自然是不会同意。 谁知偏偏君留山忤逆,拒绝了这个提议,他才赐了一具死尸。 如今将缘由放出去,再加上君留山今日对林眉如此在乎,那些旧部断然不能忍。 一个将门之女的郡主还比不上一个侍郎之女么? “没错,有他们对君留山施压,想必君留山也得花费些心思,皇帝看他们如何斗即可。” 挑眉,太后冷笑一声,这局势,她看的比君后辛清楚。 楚家旧部早有不满,和君留山也已反目成仇。 一切如今都只是蒙着一层窗户纸罢了。 当年的事除了嘉禾郡主那个丫头相信君留山,其他人,都心存疑惑。 毫无疑问,仇人相见,又有了理由,自然分外眼红。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战王并非死于战场?” 张了张嘴,君后辛只觉事情已经超出自己掌控。 当年战王的那些事情发生,自己还小。 而君留山件件参与,太后也是亲眼目睹,比他看的要透彻许多。 可楚家旧部和太后的反应让他也觉出一些猫腻。 那时战王功高震主,前线莫名就传出战死的消息,这当中发生了什么怕只有参与者知晓。 不由得,君后辛也有些猜测,想来太后也是知晓些内幕的。 “皇帝,当年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些事就让君留山自己去解决。” 薄唇轻启,太后的话,倒是有几分暗示的意味。 “是,那儿臣告退,儿臣会忍耐,母后放心。” 嘴角轻扯,君后辛起身行礼,眉头也平了些。 有了这招,倒是可以暂时安心些。 退出慈宁宫,长叹一口气,君后辛遥望天,只觉任重道远。 “究竟还要忍到何时?” 紧握成拳,摇摇头,君后辛知道,他不得不忍。 为了皇位,为了大岳朝,他必须忍耐。 …… 淳荣王府。 “侧王妃身子如何了?” 一回到王府,君留山便走向林眉的寝殿。 神色虽冰冷,嘴里问的却是林眉的身体状况。 “王爷放心,王妃今日已能走动,甚至还翻看了府内的账簿,只是伤口恢复需要些时日。” 说着,酒儿嘴角不由上扬,这都是她的功劳呀。 若是换了别的医者,林眉还不知道能不能这么快下床呢。 也就是她擅长银针之术,又得师傅亲传,才有如此本事了。 酒儿话落,君留山也来到了寝殿门口,还留着一丝缝隙。 透过缝隙,看到林眉已经下床四处走动,甚至……甚至在拆王爷的衣服? “啧啧,果然皇家天子,奢贵至此。” 寝殿内的林眉哪里会想到君留山已经回府,趁着没人,四处翻找着。 据她所察,这寝殿内,即便是榻上的鎏金帘子,也得数千银两,更别说其他了。 念及此,林眉瞬间兴奋,满脸笑容。 “不,是奢靡!” 打开那镶嵌着夜明珠的紫檀衣柜,林眉暗自咋舌。 放在前世,就说是这衣柜,也得万人争抢。 可在王府,昂贵的紫檀木随处可见。 管中窥豹,可见君留山有多富裕。 “居然是帝王绿翡翠。” 随手捞起衣柜内一件腰封,二龙戏珠图案皆是金线所织,绣工精巧。 中间那嵌着的龙眼大碧绿翡翠让林眉也十分震惊。 震惊过后,眸中只剩贪婪,林眉竟要尝试着拆开腰封,目的可不正是那帝王绿翡翠么。 玉这东西有价无市,林眉自认见过无数珠宝,可这样成色、通透的翡翠,分量不小。 即使是她,也第一次见。 “这么快,果然,侧王妃身体已然康健。” 下一刻,一道冷声传入,吓得林眉迅速将双手背后,用身子掩藏腰封。 “王爷挂念,身子自是好转。” 低着头讪讪回了一句,林眉也有些心虚。 想来,自己刚刚那样子,是被君留山尽数看了去。 微微皱眉,只怪在寝殿,太过松懈,都未察觉有人。 又加上第一次见那样价值的翡翠。 只见那道修长的身影推门而入,脸色冰冷。 后面跟着的折思酒儿也埋头,似是憋着笑。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堂堂一个侧王妃,居然为了一颗翡翠,去拆衣服。 “本王倒是想看看,是哪件衣服如此受侧王妃青睐。” 上前几步,君留山低头一瞥,就算是林眉再极力掩藏,还是让君留山看到了那抹碧绿。 “妾身想王爷日夜操劳,连衣衫破了都未发觉,闲来无事缝着把玩,王爷勿怪。” 抬眸,正对上君留山波澜不惊的眸子,强行稳住心神,林眉莞尔说道。 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侧王妃恢复力惊人啊,酒儿,给侧王妃请脉。” 弯下嘴角,君留山更靠近了些林眉。 面上没有表现什么,心里却很震惊。 他见过那么多受伤的人,林眉一介女子,倒比很多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军还要恢复得快。 俯身抽出林眉手里的腰封,温热的气息扑在脸上,微微有些痒,莫名让君留山脑中闪过那日的旖旎。 敛下心神,躲着林眉视线看向酒儿,严肃得很。 怕就怕林眉现在无碍,留下了什么暗伤。 “侧王妃身子恢复力惊人,又有我在,王爷不必担心。” 扶着林眉坐在榻上,酒儿凝神搭上了林眉的手腕,不自觉扬起笑容。 不得不说,林眉身体恢复的情况远超她预想,并无什么异样。 “王爷放心,妾身皮糙肉厚,区区小伤罢了。” 收回手,目光不自觉移在君留山手里的腰封上,林眉淡淡开口。 “小伤?难不成侧王妃还受过什么重伤?” 掩下眸中的诧异,君留山语调微扬,满是怀疑。 一个娇滴滴的女子,飞檐走壁不成问题,他可不信这些林侍郎都知道。 而看林眉这样子,也似乎早已把受伤当作家常便饭。 难不成,这林眉在侍郎府还会受伤? “侍郎府可不止妾身一个人,争吵欺辱也是有的,王爷出身皇家,自然也见怪不怪了。” 心下许多思绪闪过,林眉暗懊恼。 也怪自己说话太快,否则怎么会让君留山抓住语中漏洞。 迅速查找原主记忆,倒是发现其在林侍郎府内也不好过。 那么,只能借此推脱了。 总不能说自己以前飞檐走壁,也不是次次都能躲过,经常受伤。 “原来如此,过几日回门,看来要有一出好戏了。” 勾勾嘴角,君留山倒并未有怀疑。 林眉虽为嫡女,性情软弱,在林家备受其辱,他倒也有耳闻。 只是现在的林眉可不像是会任人欺负的主。 “以前没有王爷做主,自然就事事忍着了,现下便不会了。” 嫣然一笑,林眉也寻了个好理由。 自己和原主的性子截然不同,惹君留山怀疑,倒不如找个理由。 “原来如此,你受伤一事只罚了王安龄停职禁足一月。” 紧紧盯着林眉,君留山就是要看看她的反应。 “小惩大诫而已,王爷不会看不出来,妾身能忍,王爷难道也能忍?” 神色闪过一丝诧异,微微张嘴,林眉倒也没想到这次王安龄只受了这么轻的惩罚。 看来这件事情,谁是主谋还不定。 更有可能,王安龄只是听命行事罢了。 感受到君留山的视线,林眉笑的晃眼,却也知道引起了怀疑,转而把矛头丢给了君留山。 “他是天子,本王奈何不得,但一个小小尚书令,本王还不在乎,一月停职,朝堂也该改头换面了。” 说着,君留山把手中的腰封扔给了折思,话语不可一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安稳与陷害 但谁都知道,君留山有这个本事。 否则,哪能安座到今日。 “侧王妃喜欢,把这玉让工匠取下。” “多谢王爷,看来我这伤没白受。” 挑眉笑笑,林眉赶忙道谢,心中不由腹诽,早知君留山如此大方,便再找些更值钱的玩意了。 不过她心知,这些对君留山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酒儿,那龙尾草入药可有眉目了?” 淡淡开口,面上冰冷,君留山心中也有些忐忑。 他被病痛折磨多年,终于有了治愈的可能,即便是他,也难免激动。 龙尾草和医书,哪个不是万金难求。 以前更是被君后辛的人掌握,用以压制他。 听君留山开口,林眉也不由把视线投在酒儿身上,美目泛着些许期待。 若酒儿治好了君留山,那自己和君留山的约定,也便就此生效。 三个条件,她可以让君留山做多少事情啊。 更别说还有自己梦寐以求的自由。 在这王府,虽衣食无缺,但终究是少了些快活。 “已然有了眉目,一些辅药也准备妥当,只需几日制药即可。” 嘴角上扬,酒儿俯身回话,满是骄傲,期待更甚。 若真治好了君留山,师父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那就好,你方才说侧王妃看账本?” 听得此,君留山也放下心来,捡起之前在屋外酒儿的话头。 酒儿虽小,却医术出众,更不会说假话。 但他可不信,平白无故的,林眉会去看账本。 “嘉禾郡主与陈管家回府,说大小事宜理应交给妾身,妾身也不好推脱。” 种种思绪在眉间闪过,还不等酒儿回话,林眉便抢先开口,暗暗却是拖了嘉禾郡主与陈冉双出来。 既然自己现在入了王府,嘉禾郡主如何想她管不着。 但若欺负在了自己头上,她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哦?那你可看出了些什么。” 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嘉禾郡主也就罢了,只那陈冉双也不是什么容易服软的货色。 不用想他也知道,陈冉双必会找麻烦。 不过拿账本刁难林眉倒在他意料之外。 “嘉禾郡主身娇肉贵,支出大些也是难免,妾身已有应对,想来嘉禾郡主只靠俸禄应不至于捉襟见肘。” 看出君留山的玩味,林眉也不掩藏自己的心意。 既然陈冉双蓄意前来,擒贼先擒王,她不必客气。 有那个欺负她的勇气,就得接受她的怒火。 “郡主毕竟是郡主,不要太过难堪,其他,你看着。” 敛眸收回视线,君留山拢了拢袖袍,不再多言。 嘉禾郡主久居淳荣王府,他不曾苛待,但陈冉双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掌握王府,苛待下人。 肆意克扣,中饱私囊。 一桩桩一件件他早有耳闻。 若非顾忌嘉禾郡主,陈冉双也留不到现在。 让林眉治治,也好。 如今正处多事之秋,君后辛越发逼迫得紧。 自己身子又愈见孱弱,好在林眉偷了龙尾草和医书回来。 “妾身懂,那嘉禾郡主半月后的生日宴,王爷可要参加?” 朱唇轻启,林眉开口试探,隐隐间倒有些不希望君留山答应。 “本王身子不好,生辰宴也算喜事……罢了,本王惫乏,你们先下去。” 没注意林眉的神色,君留山说起嘉禾郡主也有些头疼。 被君后辛赐婚林眉之前,要嫁给他的可是嘉禾郡主。 自己推脱,不想却换来死而复生的林眉。 “是。” 对视一眼,酒儿、折思齐声应下退出寝殿。 之前因为林眉卧病在床的缘故,自家王爷是有好些日子不曾和侧王妃单独说过话了。 “王爷,榻上歇息会好很多,看王爷这个样子是不是身体……” 浅浅一笑,林眉迎了上去,就要扶君留山。 此时的君留山一如往日,面颊苍白,神色眉眼间的疲乏是藏也藏不住。 “你……” 劳心劳神的君留山一瞥,并未拒绝,今日在朝堂之上动怒,倒确实有些乏累。 被林眉扶上榻,盖上毛毯,君留山身上才有了些温度。 可下一瞬间,林眉便顺势躺在了他怀中。 有美男,趁着还没走,不睡白不睡。 怀中不断传来的些许温热竟是要比毛毯带给自己的温度还要高。 当下凝语一噎,君留山想要开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王爷莫动,牵扯到了妾身伤口便不好了。” 伏在君留山胸前,有些凉意,倒也厚实,不乏安全感。 暗暗庆幸自己又可以靠着这样的谪仙般的人儿歇息,林眉不忘出声提醒,以防君留山动手。 果然,此话一出,君留山并未再言语。 腰间的大手不知该松还是该放,一时间,有些踌躇不安。 “王爷现下尽可安睡了。” 再次往怀里蹭了蹭,玉手握上君留山的大手一按在自己腰间,这一抱也紧了许多。 感受着君留山平稳的呼吸,林眉也睡意上头。 没有多说话的君留山只觉林眉在怀,莫名心安,闭了眼也放下疲劳。 淳荣王府一夜无话,而被停职禁足的王家可没如此安生。 王家尚书令府书房。 “彻查林绅一事要麻烦方太尉了。” 昏暗的烛火摇曳,王安龄伏案,混浊老眼泛起冷光,看向堂下的另一身着藏青色衣的中年男人。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满朝文武,哪一个敢说自己干干净净?尚书令不必担心。” 方太尉冷笑一声,他等今日,已经等很久了。 当年,他科举买.官,被林绅发现,赶出考场,足足耽误了四年,才再次踏入官场。 否则他现在就不仅仅是一个太尉了。 眼见着林绅嫁女,地位在朝中算拔高了一节,他也很是着急,不过这下机会算是找上门来了。 “贪污算什么,方太尉你可别心慈手软,这次要做就做件大的。” 缓缓摇头,王安龄可志不在此。 他既然要对付林绅,那便绝非小打小闹。 君留山和林眉才成亲没多久,林绅便站在了君留山那头。 林眉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这次最好能把林眉与君留山一起拖下水! 否则,把一个林绅拉下马,远远不够。 “尚书令的意思是?” 闪过一丝狐疑,方太尉有些猜测,却不敢明说出来。 刚刚王安龄还只是说要彻查林绅,抓住林绅的把柄,现在看来,可不仅仅是那么简单了。 “想办法治林绅一个诛九族的大罪,他君留山不是十分满意那个侧王妃吗?这次我倒要看看,看他是要侧王妃还是要自保!” 握紧拳头在桌面暗暗发力,提到君留山二人,王安龄恨不得要将其剥皮抽筋。 若是手上有道箭矢,说不定现下已刺穿他们二人的喉咙。 停职!威胁!哪一样让他不恨! 这些,皆是拜君留山所赐。 “按大岳朝律令,唯有通敌叛国才会被诛九族,难道说?” 惊疑出声,方太尉倒很是惊讶,这罪名可不太好安啊。 贪污腐败一类的罪名,当朝哪个没有点这种事情,可谋反…… “这些信皆是林绅与九蛮细作所言,你知道该怎么做。” 从袖间掏出一沓信件,王安龄起身递给方太尉。 话说半句,其他的,便不用他插手了。 若非怕自己暴露,即便是停职禁足他也有办法去做这件事。 但风险太大,找个替罪羊,未尝不可。 见方太尉接下信件,王安龄眸中寒光泛起。 “林绅,你的死期到了!跟我做对!该死,我奈何不了君留山还奈何不了一个你么……” 心头冷哼一声,这一次,他稳操胜券。 必要打林绅一个措手不及。 这不仅仅是打击警告林家,更是要将君留山拉下马。 即便君留山弃车保帅,也未必有之前那么风光了。 “下官懂,这信件,只能在林府被发现,这不仅仅是林绅与九蛮,更有可能牵扯到摄政王……” 话语微顿,方太尉行了一礼,心中大喜。 这一次,怕是那林绅定会死无葬身之地,若是可以把君留山牵扯下来,那就更好了。 君后辛的心思,谁不懂。 也许,就差一个对君留山发难的机会了。 这恰恰是一个契机! 做的好,君后辛不止不会怪他,还会称他是大岳朝的功臣。 “孺子可教,下去,对了,本官之前让你带进宫的信可给丽嫔娘娘了?” 微微点头,大家都是聪明人。 有些事情,他不用说的那么直白,彼此懂便可。 摆了摆手,就要让方太尉离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放心,下官亲手交给了丽嫔娘娘殿里的宫人,里应外合。这次,他们逃不了,下官告退。” 收收心神,方太尉也能猜到几分信的内容。 王安龄让他在前朝发力,后宫也得有人给君后辛吹枕边风才行。 “嗯,君留山,这次你会怎么做?弃车保帅?还是撕破脸皮?哪一种,都会损伤大岳朝根基。” 眼见着方太尉离开,王安龄烦闷的心思才松了些。 大岳朝如何,他不想去管。 现下,他只想要君留山和林眉二人的命! 他好容易爬到这个位置,却被君留山几句话害得停职禁足。 要知道,朝堂之上,瞬息万变,谁知道,一月后,又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凝视远方,王安龄此刻只希望王如照再加把劲。 枕边风一吹,管他三七二十一,发现那些信直接株连九族,满门抄斩才好。 而此时的皇宫临华殿,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灯火通明的夜晚了。 一道倩影立于案前,画笔在掌心灵活地旋转,一提,一勾。 从未停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复宠 不多时,便在米黄色的宣纸下留下一抹痕迹。 画中的男子褒衣博带,长眉若柳,身如玉树,一身淡黄衣衫,发束金冠, 恍惚中以为是君后辛本人跃然于纸上。 只是光有了雏形,王如照便不再细刻,素颜的面容平白又多了几分憔悴。 “娘娘画的是陛下呢,怎得停了?” 一旁研磨的宫女不由好奇问道。 “见不到,又有什么好画的呢?望梅止渴罢了,还真指望这纸上的饼充饥不成?” 淡淡说着,王如照心思却还在画上。 只是停笔不动,另一只手却抚上画,好似真能摸到君后辛一般。 见此,宫女也不敢多问,捧掌纱灯,静静伫立在一旁。 “罢了罢了。” 放笔抚额,王如照落座,闭目养神。 怨恨了几日林眉,如今剩下的只有对君后辛的万般思念。 进宫多时,自去年初时,她便凭着绝美的样貌讨得君后辛宠爱。 一路晋升,至嫔位,恩宠不断,日日相处,她待君后辛是不同的。 可她深知,后宫女子,有此恩宠便该满足。 这次医书被盗,事关重大,又牵连到淳荣王侧妃,也难怪君后辛发这么大的火。 思绪混乱,突然一抹熟悉的紫檀香传入鼻尖,王如照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她懒懒睁眼起身,却见那抹明黄色身影便站在自己眼前。 “陛……陛下……” 先是一怔,王如照满是不可置信,生怕是幻觉,试探着问出一句,竟连礼都忘了行。 “这样叫朕心疼,朕怎么放得下你啊。” 长叹一口气,君后辛张开双臂,长叹一声。 诚然,他是喜爱王如照的美貌。 可近日去了旁人处,君后辛才发现,王如照的直言不讳才是留住他的根源。 后宫众人,即便不是唯唯诺诺,伺候他时,也心惊胆战。 高处不胜寒,大概说的,便是此。 满宫里,也只有王如照异于旁人。 醒神过来,双足一动,王如照扑入了君后辛怀中,两行清泪落下。 “陛下,臣妾……臣妾有罪……” 听此,君后辛双臂将王如照揽得更紧。 “无妨,不关你事。此事,都怪君留山……” 薄唇贴在王如照额头,君后辛犹如珍宝失而复得。 如今,后宫中能稍稍宽慰他的,竟只有王如照一人。 “陛下此言,胜过万千嘉奖。” 轻轻吐露一句,王如照整个人藏在君后辛胸前,不肯起身。 失宠不过短短几日,她便茶不思饭不想,可见其心。 “不过,爱妃还是该罚……” 凑近王如照耳畔,君后辛呢喃一句,只让王如照面红耳赤。 “陛下是反悔来臣妾处了?若真如此,罚臣妾受着,今夜,就当臣妾从未看见过您。” 低头一推,出了君后辛的怀,王如照娇嗔一声,直看的君后辛心头微动。 “既然爱妃思念朕,为何只画一半,该罚。” 刮下王如照鼻尖,君后辛只是为了此事佯装愠怒。 “陛下,陛下神颜,早已刻在臣妾心头,画是画不出的。” 说着,王如照握上君后辛的大手,边把手放在了胸口,脸色微红。 “那也得罚!” 右手食指抬起王如照的下巴,狭长的眼眸微睐,君后辛带着重重笑意,吻了上去。 “唔……” 只听得王如照一声娇息,妩媚一笑,白净的脸更加诱人。 勾上君后辛的腰封,王如照径直拉着君后辛走入内室。 一夜旖旎,满屋春色。 “陛下是否还在为淳荣王与侧王妃一事担忧?” 榻上,王如照双颊还带着些许潮红。 紧紧靠在君后辛胸膛,王如照似乎察觉到君后辛的忧心忡忡。 转念又念起今日父亲传入宫的信件,她娇滴滴开口问道。 “秋后蚂蚱罢了,想他们也蹦不了几天……” 微微皱眉,君后辛有些不想多谈。 后宫不能议政,让王如照知道太多,始终不好。 “陛下,其实臣妾一直都非常奇怪,侧王妃当日自缢,太医已经确认气息全无,为何到了淳荣王府便死而复生了呢?” 这话一出,让君后辛也是心头一凛。 是啊,为什么偏偏到了淳荣王府,死而复生? 一时间,君后辛脑中闪过万千思绪。 不过他当时,并未细想。 现在,被王如照这么一说,只觉细思极恐。 “这……朕也不知道,可能还未断绝气,回了王府,刚好醒来。” 迟疑出声,君后辛知道,这只不过是唬人的话。 恐怕,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 “此言差矣,想来,陛下也有所耳闻,听闻先帝在世时对长生不老药感兴趣……” 朱唇轻启,王如照缓缓开口,边说边打量君后辛的神色。 她心里揣着万分忐忑,生怕君后辛脸色突然阴沉。 “你的意思是说,这林眉有可能和先帝查探的长生不老药有关系?” 话不用说的太直接,君后辛也知道了王如照在想什么。 这事情听起来虽荒唐,但君后辛却知道当年先帝的确是研究过长生不老药。 而且还偷偷抓过一批人使用,只不过效果不太理想,便又偷偷的放了回去,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臣妾以为,说不定当年送走的那批人和林眉有什么关系,这才让林眉死而复生。” 顿了顿,见君后辛的神色只是略微凝重了些,王如照才继续开口。 “想来,若是皇上真能长生不老的话,又何必怕君留山呢?只是此事万万不可让旁人知晓。” 这事若是让旁人知晓,恐怕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但现在,二人夜话,任谁都不能偷听得到。 “爱妃说的有道理,朕心里有数了。” 眉头微皱,君后辛心中已有计划。 “是,不早了,陛下安睡,臣妾家族和陛下永是一心。” 说着,王如照依靠君后辛的身子又紧了些。 一夜无话。 翌日,去往林家的路上。 林眉与君留山皆在轿中闭目养神。 本来嫁入淳荣王府三日后,就应该回门。 但适逢要入皇家玉牒、林眉受伤,这才一直拖到现在。 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省得又给某些好多管闲事之人留下话柄。 突然,一声闷哼,轿撵兀的停下。 林眉猛地睁眼,正好对上君留山的视线,皆是狐疑。 “王爷,侧王妃,在附近抓到一个可疑之人。” 这时,折思弯腰上前,掀开轿帘,露出几分侧脸,恭敬道。 “怎么回事?” 挑眉,林眉暗暗心惊,还好因着自己上次遇刺,君留山让人加强了防范。 否则,这次,怕又要出什么事。 “禀王妃,他自称林依依的手下,来探听此次王爷会不会……” 说着,折思抬眼打量几分,迟迟不敢开口。 “呵,若是王爷不去,她们便该严阵以待了。” 嗤笑一声,林眉根本不屑于应付这种小手段。 “没错,如果王爷不去,这人轻功尚佳,林依依吩咐他轻薄……后传出信号以……” 折思话还没说完,便“噗通”跪倒在地,身侧传来一阵冰冷气息,。 正是君留山。 这也算在君留山头上踩一脚了。 “林依依?很好,想来王妃已有计谋了。” 冷笑连连,君留山固然生气,也知道林眉不会手软。 “王爷不介意妾身狐假虎威一次?” 莞尔一笑,林眉看向君留山,虽是疑问,却是笃定的语气。 反正,她狐假虎威也不是第一次了。 没有言语,君留山神色冷漠,算是默认了。 吩咐折思放了那人身上的信号,满意点点头,林眉早有谋划。 至于君留山,更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下了轿,与折宁先行一步。 这次,既然林依依主动招惹,那就怪不得她了。 林府门口。 “微臣恭迎王爷、侧王妃。” “民女恭迎王爷、侧王妃。” 轿撵上,林眉迟迟不下,从轿内扫了一眼还在跪着的林家众人,这是第一个下马威。 原主的记忆让她知道,林家对她这个嫡女可真是“好”啊! 虽然其中不乏原主唯唯诺诺,性子软弱的缘由,可林家众人,却也太过。 “母亲,这个人真是可恶,仗着自己嫁入了淳荣王府,就要我们跪这么久吗?”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道娇声抱怨。 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倒能让在场的人都听清。 冷眸一扫过去,只见一身紫衣的娇俏女子满是不耐烦。 林眉嘴角勾起,这不正是她那个好姐姐么? 原主的娘亲早死,虽是嫡女,却因性格软弱,府中上下任谁都能欺辱一脚。 而其中,则属这个庶姐林依依最甚,也难怪林依依如此嚣张。 母亲终于野鸡变凤凰,成了林家的当家主母,现在不嚣张还待何时呢? 不过嘛,日后可就说不准了。 “起来,想必王爷也不会跟她一同来,林眉那个贱人,听说得罪了丽嫔娘娘,就知道拖累林家,居然还 敢回来?” 一身着枣红色华服的人嫌恶的看了林眉一眼,给林依依打了个脸色。 此人看来就是侍郎府的主母,林夫人沈氏了。 林眉在轿中,瞅了她两眼,差点笑出声,如此恶毒的继母怎能担得起“母亲”二字。 原主的种种遭遇,怕是跟这个伪善的女人脱不了干系! “母亲一口一个贱人,你作为长辈,岂不是大贱人了?” 林眉下轿,神色漠然,满身杀气。 就算不是亲母亲,好歹也算个继母。 林眉不懂,怎么沈氏就如此心狠手辣,容不得原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沈氏母女 “还敢顶嘴!来人,给我掌嘴,打得她不能说了” 狭长的眼眸微眯,见林眉单独一人,身后并无摄政王身影。 沈氏这才冷笑一声,显然不把林眉放在心上。 “就算我母亲早亡,我也是林家嫡女。” 身后的小厮看了眼林眉,一狠狠咬牙就要动手。 一个林眉在他们眼里,确实不值一提。 不想,林眉的速度更快,虽受伤,却丝毫不影响。 她一脚抬起,狠狠的踢在了小厮要害之处,话落,就要离开。 强烈的痛感让小厮的脸瞬间憋得通红,捂着自己受伤的地方跳脚起来。 这一幕,让在场之人瞬间纳闷起来。 一向懦弱的林眉,今日不仅顶撞了沈氏,还动了手! 这还是那个林眉吗? “林眉!贱人,你太放肆了,嫁给了淳荣王,当真没有一点规矩了?” 嗤笑一声,沈氏却妄自揣测起来。 “为何那轿帘不敢掀开?难不成里面还有人,怕不是你的奸夫!狐媚子!” 沈氏话音刚落,林依依就迫不及待的上前来准备掀起轿帘。 “依依,不许放肆!” 正当林依依要动作,却听得自己父亲厉喝一声。 林珅上前来,他是知道君留山对林眉如何的。 今日没有前来,很有可能是因为其身体孱弱的缘故。 “爹爹可不要被这贱蹄子迷惑了,我的好妹妹趁回门勾结外男,红杏出墙,不知羞耻,今日不把这奸夫**严惩,怕是整个林家的名声都要被毁了!” 未待回答,林依依便素手一挥,迫不及待地吩咐身后的小厮上前。 “你们这是做什么?” 林眉上前将气势汹汹的几个小厮拦住,怒目而视。 林依依轻蔑一笑。 “妹妹这是心虚了?你未出阁时便不检点,伤风败俗,今天我就要把那个男人揪出来,看你如何有脸回林家,非要让王爷休了你不可。” 猛地摔袖,林依依直指向林眉,神色满是怨毒。 口口声声,全是为了林家好。 这话说的,仿佛真是在为林家的名声着想。 “依依,莫要胡说!你妹妹她是王妃……” 向前一步,林珅脸色更加难看,却是护住了身后的林眉。 “爹爹,你还为这个荡妇辩护?她……” “我什么?姐姐一口一个脏话,也要讲证据才是。” 径直绕过林珅,林眉一掌拍上了林依依指着自己的芊芊玉手。 她冷眸中满是狠厉,直接打断了林依依的话。 此地女子名节尤为重要,林依依如此,显然是有意诬陷,要置她于死地啊。 吃痛之下,林依依猛地收回手来抱在胸前。 对上林眉的眸子,她竟心神一乱,不自觉的退后几步。 面前的林眉……好似不一样了。 “放肆,我是你嫡长姐,你竟敢动手!来人,给我进去搜!奸夫**一个都不许放过!” 反应过来的林依依玉手轻挥,手下的小厮便都涌了上来。 “胡闹!成何体统,不管怎么说,眉儿都是你妹妹!更何况,她如今地位尊崇!” 这下,连林珅都怒了,脸上不带丝毫表情。 愠怒从话中透露的彻彻底底,连带着小厮都不敢对林眉动手。 “愣着干什么,给我搜!” 自知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林依依枉顾林绅呵斥,冷哼下令。 今天,她就要让林眉身败名裂! “爹爹,现在你又何须护着她,林家,都快被她弄脏了。” 睥睨的看了眼林眉,林依依满是不屑。 她不懂,为什么自己的爹爹还要护着那个贱女人? 林眉的眸底闪过一丝狡黠。 这个林依依,太着急了。 见君留山未出现,就想污蔑自己。 一心想毁了自己,却连情况都不了解,注定失败! “一个半路上位的嫡长女,也敢对陛下亲赐的王妃不敬?若搜不到证据,嫡姐便下跪认错!” 狭长的眼眸微眯,林眉嗤笑一声,特地在“嫡”这个字上略有停留。 想起刚才那一掌,再加上这一暗讽,林依依一口闷气涌上脑门,不多思量便应了下来。 “你以为,这样我就不敢了?笑话,若搜不出来,就如你所言,我给你磕头道歉!” 莞尔,林依依挺了挺身子。 她和母亲已经吩咐了人动手,林眉怎么可能清清白白,说不定自己的人还藏在轿中呢? 她就是要快刀斩乱麻,抓住林眉的痛脚,让其永世不得翻身! “依依,快向你妹妹道歉……” 紧皱着眉头,林绅面目森寒。 “爹爹,我清清白白,不怕这平白来的脏水。” 嘴角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林眉知道,鱼儿上钩了…… “噗通……” “啊……” 果然,下一刻,只见闯上前的人齐齐被在轿前护卫的折思扔在了地上。 一个个哎哎哟哟的哀嚎了起来,想必这一摔肋骨都断了几根,狼狈无比。 “大胆放肆!竟敢动我林府的人,我倒要看看……” 柳眉倒竖,林依依只见着自己的手下被丢了出来,心中愤怒,骂骂咧咧就上了前。 能来护卫林眉的,想必身份也很是低贱。 欲怒骂出声,林依依眼角却忽然瞥到静立在屋廊下的藏青色衣袍男子。 她顿时眼前一亮,发愣得失了语。 只见那人寡薄的唇微抿,墨色眼眸犹如深井不见底,神色间满是高傲疏离。 举手投足间透着英武不凡,纤尘不染,好似天上谪仙。 不同于其他人,眼前这人,是与生俱来的高傲。 “说本王大胆?你们擅动本王和王妃轿撵,该当何罪!” 话语不带丝毫感情,男子望着林依依,隐隐间肃杀之意尽显。 “……难道说……” 一听这句话,林依依心头一颤,面前这人自称王爷,难道是那位? 樱桃小嘴微张,她再次看向君留山时,美目含春。 以她的身份,只仅仅听过当今摄政王君留山的名号,自是没有见过的。 眼见着君留山藏青色锦袍雍容华贵,身上的大氅名贵绝伦。 万般风情凝于眉间,自是让林依依少女怀春。 “臣女林依依见过摄政王……臣女不是有意的,还以为这里头藏着窃贼,所以……” 带着试探的语气开口,林依依施了一礼,神色慌张。 “姐姐此话未免太猖狂了,王爷因久坐轿撵不适,特意提前赶来候在此处,却被妹妹如此侮辱!大胆至极。” 眉头一凝,林眉也行至君留山身前,冷眸直视林依依。 她久不下金撵就是要杀杀林家的威风,既然林依依要做这个出头鸟,那也怪不得她了。 此话一出,林家众人全看向林依依,眼神中有讥讽暗笑,亦有担心忧虑。 讥讽暗笑的也有不少林依依亲近之人,巴不得看她被以前百般欺辱的林眉惩治。 担心忧虑者皆是平日仰仗着林依依快活的,林依依一倒,他们也便不自在了。 人心向来如此。 “你污蔑我!” 心下慌乱,玉手指着林眉,林依依满脸通红。 轻瞥一眼林依依,林眉早已不是软弱可欺的小丫头。 一个轻微抬手,就捏住对方的手腕,林依依瞬间疼得龇牙咧嘴,泪珠直掉,颤声大喊。 “以后,别再惹我!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若再犯我,我必十倍奉还。” 拽着林依依的手凑近自己,浑身散发冰冷气息的林眉将林依依吓的怔住,不由得哆嗦起来。 这还是林眉吗? 这活脱脱就是个魔女! “王妃,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忍着剧痛,林依依拼命摇着头,脸上清泪涟涟,妆容尽花也不自知。 “记着你的话!” 说着,林眉松开林依依,头也不回的和君留山直接进了林府。 不是她要放过林依依,只是她现在还不想惹麻烦。 若真动了林依依,沈氏势必会和癞皮糖一样。 不过,给林依依找点乐子还是可以的。 毕竟,“奸夫”不能白白浪费嘛。 两人已走出几步,林珅才回过神来,连忙甩袖跟了上去,放低姿态和君留山搭话。 沈氏更是万分想不通,面色惨白,怔愣在原地。 一被放开,林依依顿觉舒服许多,大口的喘息起来。 站在最角落的林微寒望着林眉越走越远的身影,心下不免惊奇。 可还没多想,脸颊即刻就挨了一巴掌。 看林微寒这个样子,林依依就烦得很,恶狠狠的骂了起来。 如今,治不了林眉,还治不了你林微寒吗? “看什么?难道你也想像那贱人一样,忤逆我不成?” “二姐,我没这么想,我不敢啊……” 林微寒连忙否认,以表忠心。 但林依依刚吃了亏,心里极其不顺,对着林微寒拳打脚踢,好一顿撒气才罢休。 “贱蹄子,今日就放过你了,若有下次,定不饶你。” 狠狠啐了一口,林依依这才消了大半的气,转身离开。 她惹不起林眉还教训不了一个出身下贱,自幼无母的林微寒么。 笑话! …… “娘亲,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摄政王呢?” 快步与沈氏走在一起,林依依更是毫无顾忌,问起话来。 “还未有消息,不过多半是被摄政王的人处理了。也罢,死无对证,只是摄政王绝不是你我可以沾染的。” 摇摇头,沈氏淡淡开口警告。 “娘亲,凭什么那个贱人可以做侧王妃,我就不可沾染?” 林依依紧咬嘴唇,一脸委屈。 捏紧衣袖,林依依心中暗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嫡庶之争 凭什么她的母亲已是当家主母,而她还要整日背着庶女的名头? 单单只因为林眉那个贱蹄子的母亲比自己娘亲多进府几日么? 没娘养的贱货罢了。 凭她也敢动手?只消哪日灌了迷魂药狠狠教训林眉一顿。 “摄政王今日如此,怕是一心维护林眉,你是没机会了,改日为娘再给你寻个更好的。” 沈氏话中满是忌惮。 “娘亲,摄政王还不够好么?”林依依反问一句。 今日一见,她只觉摄政王名不虚传。 手握重权,姿容既好,神情亦佳,不愧是世人称颂的好男儿。 “总之谨慎,看今日之事,林眉那个贱人多半是不会善罢甘休。” 顿步压低声音,沈氏与林依依皆抬头望进正厅,此时的君留山与林眉已坐在主位,尽显华贵。 真是羡煞了林依依,一双眼睛更是舍不得离开君留山。 “臣妇拜见王爷,王妃,刚刚小女年幼,言语冲撞,还请王爷莫怪。” 拉着目不转睛的林依依跨步上前行礼,沈氏倒圆滑的很。 “年幼?姐姐虽是半路上位,却也是嫡长姐。要论年纪,那本王妃年纪更小,是不是便可肆意妄为了?” 瞥见沈氏行一礼致歉,林眉淡笑开口,却让沈氏母女皆是语塞。 “妹妹紧盯着王爷难不成也是年幼之故?还是说妹妹还想做淳荣王正妃?” 嗤笑一声,林眉一身牙白衣衫落落大方,清纯又不失妩媚,鹅黄披帛多了几分风情。 今日,她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这个林依依,胸无点墨,半分长处都没有,倒是想得美。 “侧王妃说笑了,自是不敢僭越。” 张张嘴,林依依刚想说什么便被沈氏一眼拦下,而后沈氏一声认错传来。 “做人贵自知,林依依,本王妃今日回门心情甚好,便不重罚你了,就罚你清扫回王府之路以示警戒!” 紧盯着林依依那副有气不能撒的样子,这出好戏算是暂告一段落。 今日,她便是要告诉林家众人,她林眉,已非昨日之林眉。 “已快午时,早去早回,明晨,本王与侧妃还要回王府。” “是,王爷。” 见林依依还在愤愤不平,暗自纠结。 君留山淡淡开口,林依依只得跺脚出去。 “微臣教导无方,让王爷见笑了,若是换了犬子,想必与王爷会多投几分缘。” 林珅躬着身子,只觉丢脸,赶忙转移话题。 “林兴修林将军?” 视线落在林珅身上,君留山对林家幼子,也是有所耳闻。 兵部侍郎之子,自是少不了战场厮杀,也因着林兴修身有军功,林珅才能居于从三品。 “边关苦寒,弟弟还好?” 放下茶杯,林眉也不由开口,话语中,倒多了几分关心。 和林家其他人不同,原主和林兴修的关系倒不错,一母同胞,只是林兴修一直驻守边关,这才一直未见。 不过比起林依依,自然要亲近的多。 “不错,犬子一切都好,有劳王爷王妃记挂,时辰不早,该用午膳了,请!” 苦笑一句,林珅便请君留山林眉入饭厅。 林兴修还未有林眉年岁大,在边关,又岂能轻松。 只是为了林家,也值了。 而沈氏更是不敢多言,怯懦懦的跟在林珅身后。 淡淡一笑,对林珅林眉倒也还好,而沈氏是个聪明人,自是不敢再猖狂。 不过,好戏还没唱完呢。 “明早,林家怕会很热闹。” 暗暗想着,林眉脚步却是跟上君留山,不自觉靠的近了些。 耳边传来一句清冷话语,林眉抬眸。 “看来那人你也有法子了?” 只见君留山背对自己,脚步倒慢的很,似乎是在故意等她。 “王爷等着看好戏,王府太闷,林依依倒给王爷解乏了呢。” 眉头轻挑,林眉神色间笑意更深。 既然林依依一心想毁她清白,她可不会手下留情。 清扫道路又算得了什么,劳身罢了。 今夜过后,林依依所有妄图加诸在林眉身上的,她都要数倍奉还回去。 午席间倒尽是些君臣之礼,除了怯懦的林微寒惹得林眉看了几眼之外,再无其他特别。 想来林微寒在林家的局势不亚于原主当日的艰难。 出身低贱,还不自救,便是轻如草的命! “听闻侧王妃前几日遇刺,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兀得,林珅开口道。 林眉先是怔愣一下,随后瞥见林珅眼中的几分愧疚,心下了然。 原主的处境,林珅大抵是知道的,但却不闻不问。 据她所知,一来,原主母亲算是林珅的糟糠之妻,。 林珅入京为官后,乱花迷人眼,又纳了沈氏,和原主母亲已无感情可言。 二来,原主本身性子也不讨喜,不如林依依聪明伶俐,日后政治联姻可以帮得上林珅。 这样一来,原主在林珅眼中只是个弃子罢了。 而自己死而复生,林珅见君留山势大。 想要攀附,无可厚非。 今日又对林依依袖手旁观,更甚关心自己。 愧疚和亲情的成分怕是极少,更多的是利益相关罢了。 “多谢林大人关心,好些了,只是林依依该好好管教了,若非王爷先行一步,今日一闹,岂非冲撞了王爷?” 转过话头,林眉并不给林珅关心自己的机会。 虽说血浓于水,林珅也在王府初见时,保全过自己,但那不过是思量权衡之下。 林眉清楚,若是背叛自己和君留山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林珅会毫不犹豫出卖他们。 因利而趋,因利而散,大抵就是这个道理。 “这……” “王妃说的不无道理,林侍郎是该好好反思了,罢了,本王乏了,先行一步。” 说罢,君留山似乎很不耐烦,放下碗筷便离开,径直朝林侍郎为二人准备的庭院走去。 这倒不假,君留山的确感觉身体乏累。 身体,最近是越来越差了,也不知酒儿何时能研制出解药? “你们也瞧见了,现下不管爹爹是否支持王爷,在外人看来,翁婿之间,都是一样的。” 眯起眸子,林眉也猜到了君留山的打算,冷冷开口。 君留山对林家,还是不太放心。 要知道君留山一方的势力,对他无一不是忠心耿耿。 说其驭人有术也好,其他也罢,以君留山的性子,林珅主动攀附,他未必会收。 现下,却因为林眉的缘故不得不和林绅绑在一起。 适当敲打敲打也是好的。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 林眉乐得如此。 “王妃放心,下官既然选择了王爷,便是压上了林氏一族的身家性命。君臣也好,翁婿也罢,下官定不辱命。” 说完,林珅起身行礼。 看着林珅的神态动作,尤其是老眼一闪而逝的坚毅,林眉不自觉点头。 “爹爹言重了,我定会转达王爷。” 神色微动,林眉也改了口,寒暄几句,也便回了庭院歇息。 重头戏,在今晚呢! 入夜,林府落霞阁。 吩咐折思带人进来,林眉戏谑一笑。 既然林依依想污蔑她,她不介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王爷说若是把此人直接扔进林依依房间又如何?” 扬扬下巴,林眉不用想也知道如若这件事情发生,林家必会大乱。 在未出阁的林依依房内搜出一个男人…… “王妃自有打算,问不问本王又有何区别,也该给她个教训了。” 眉头轻挑,君留山眼底的玩味一闪而过,林眉还真要还到林依依身上。 “林依依让你对本王妃做的事,今夜,尽数还回去。” 冷眸一扫堂下被五花大绑的男人,林眉只觉恶寒。 这就是原主亲妹妹要干得好事情! 要毁她清白,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呜呜呜……” 那人被绑的紧,又塞住了嘴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磕头。 “这药粉你带着,去。” 拿出腰间上次九儿给的药粉,林眉直接扔给了折思。 在林府认识她的人不少,被人看到不好,倒不如让折思去办这件事 “是。” 折思的语气没有丝毫迟疑,收了药粉带着那人离开。 “王妃好谋略,明日,只看戏了。” 扯扯嘴角,君留山反应平淡。 “何止妾身,整个林府上上下下都可看到这出好戏,王爷歇息。” 说着,林眉脸上笑意更甚。 这次回门,她并未打算对林家做些什么,毕竟林绅已经和君留山站在同一条线。 但沈氏母女一再招惹,她不过是还回去罢了。 若是换了原主,沈氏母女今日会让她有多惨不言而喻。 失了清白,给大岳朝第一摄政王带了绿帽子,能有什么好下场。 由此可见沈氏母女居心叵测。 说罢,林眉直接进入内室梳洗一番。 四处打量,这落霞阁偏僻得很。 琼鼻微动,林眉嗅着略带刺鼻的漆木味道,她不用想也知道这落霞阁怕是连夜整修出来的。 她记忆中,原主往日住在落霞阁可不是这番景象。 轻蔑一笑,林眉不再多想,上塌闭眼准备安睡。 自重生在原主身上,她就一日不得停歇。 君留山的事,自己的事,都没那么简单,回原主母家也不得安生。 不过,这些人要来就来。 若有犯者,必诛之! 不多时,细碎的脚步声入耳,随后便是君留山的微微喘息声,林眉不由心下一紧,又暗暗靠后了些。 林绅重新修整落霞阁,可落霞阁本就不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无须献身 床榻宽松卧一人很是轻松,但两人便有些勉为其难。 估摸着林家所有人都不会想到君留山真的会和她一起回门。 “妖孽!” 林眉猛地睁眼,只见君留山倚坐榻边,竟是解了厚重的衣服。 他衣服敞开露了半截胸膛,好看的眉头拧着,喘息声渐渐加重。 暗骂一句,林眉也发现了君留山的不对劲。 平日里,春寒加上其孱弱的体质,君留山终日里都裹着厚重衣服,现下倒和那天有几分相像。 “王爷……难道?” 起身握上君留山的大手,林眉只觉冰凉无比。 此时,她也有些发慌,直到冷音入耳。 “本王不碍事,不过是燥热冲体,只消休息即可,无须王妃献身救人了。” 特意加重了“献身救人”四个字,君留山面色冷淡,脑中却不断闪过那日的画面。 闭眼敛下心神,君留山才觉好了些。 “原来如此,看来明日回府得让酒儿加快进度了。” 点点头,林眉顺势拉着君留山躺下,嘴里不停的念叨着。 看君留山如此,她也着急啊。 今日是燥热冲体休息即可,但日后有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好容易拿到了龙尾草和医书,她只能暗暗祈求着酒儿加快制药的进度。 最好是回了王府酒儿便制了出来。 万一君留山有什么闪失,她这个侧王妃可真要殉葬了。 让君留山安睡下,林眉无意间扫过他的身体。 白皙的胸膛,修长的锁骨,加上那张妖孽般的脸,任谁看了都心头荡漾。 闪过几分狡黠,林眉下一刻便躺在君留山胸膛上。 这个时候,君留山自己能熬过去,林眉也不会真的再次献身。 但她靠着睡觉,总不碍事。 君留山这样的美男,不能吃,蹭蹭也是好的。 感受着身边的冰冷气息,林眉玉手搭在君留山身上,又加了层厚被子,才缓和了些。 喘息声渐渐平息,林眉也放下心来,沉沉睡去。 一夜安稳。 翌日,已日上三竿,林眉才醒来。 睁眼下意识瞥去,君留山竟还在熟睡。 “难得啊。”林眉呢喃一声。 平日里,都是君留山醒的早,今日如此,怕也是因着昨夜病发的缘故。 正要起身,林眉才发现腰上的大手。 蹑手蹑脚的想要掰开,这才知道君留山的力气有多大,一番折腾下来倒是让君留山也渐渐转醒。 “昨夜……多谢,走,今日不是要去看戏吗?” 微微睁眼,刺眼的阳光让君留山也知现下时辰怕是不早了。 彻底醒来,君留山松开了手,迟疑开口后便自顾自起了身。 “王爷谢什么,昨夜妾身可没献身救您。” 淡淡一笑,林眉倒不知这君留山是真高冷还是假高冷。 若说是真,两人每日同榻安睡也不拒绝。 若说是假,那一张冷面,还真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 “难不成王妃还想……” 挑眉,冷声中多了几分警告,君留山动作倒快。 “妾身今日不过是想看戏罢了。” 狡猾一笑,林眉顺着话头转向其他,也连忙起身洗漱。 叫人进来,林府的下人倒也手脚利索。 今日林眉的打扮和往日有些许不同。 换了一身粉色衣裙,长及曳地。 细腰云带银线绣着花样,看起来不足盈盈一握、 发间一支珊瑚簪挽起青丝,面若芙蓉,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不失娇俏。 君留山则是简单的一身黑衣锦服,金线绣着的金龙栩栩如生。 当朝除了君后辛,能有资格在衣衫上绣龙的,也就只有君留山了。 二人径直走去大厅,今日的好戏,才刚刚要开场呢。 见大厅中只有林绅与沈氏端坐下堂,而林微寒则是微缩着身子站在二人身后。 “哟,看来昨日是累着本王妃那姐姐了。” 林眉冷笑出声,和君留山齐齐坐在了正位。 林家,还真是沈氏母女的天下啊。 不过她,就好做这翻天覆地的事。 “微臣参见摄政王,参见侧王妃。” “臣妇参见摄政王,参见侧王妃。” “臣女参见摄政王,参见侧王妃。” 瞥见林绅二人都是变了脸色,林眉也只笑笑,看着二人行礼问安。 林家有君留山和她在,那么林家人,包括林依依,都是要先来行礼问安。 像之前君留山二人还未起身,林家人便都得等。 唯独不见林依依,可想而知也有个不敬之罪。 “起来,看来林大人的管教并没有什么用啊。” 淡淡出声,君留山也等着看戏。 这一出好戏,可是林眉亲自编排。 “这……微臣管教不严,还请摄政王责罚。” 君留山一声,让林绅更加慌乱,连连请罪。 “既然爹爹管教无方,那么就让本王妃代爹爹管教好了,带本王妃去林依依的住所。” 玩味一笑,林眉嘴里说是让别人带着,自己却已起身走去。 君留山也跟了上去,不去可就错过一场好戏了。 眼见林眉二人姗姗离去,厅里众人急忙跟上。 淡淡扫一眼沈氏,林眉身上散发出冰冷气息。 沈氏母女今天,脸可要丢尽咯。 一行人跟着君留山二人,步至林依依院门处。 老爷夫人俱行在后,门房婆子急忙开门,只见林依依房门紧闭。 “沈姨娘作为姐姐的生母,去叫醒姐姐,本王妃便不进去了。” 微微一笑,林眉出声吩咐。 就是不知道,沈氏亲眼看到那个场景又是如何。 “是。” 沈氏回话上前,林眉眸中的戏谑更深。 此刻,她知道,沈氏估计还以为自己只会拿不敬来教训林依依,却不知…… “这……哎呦,依依,怎么还未起身,真是失礼!” 猛地推门而入,沈氏先是惊叫一声,却又急忙闭门,似是要遮掩什么。 “啊……怎么回事?我的……唔……” 显然林依依也被惊醒,连连尖叫,最后却只传得呜咽几声。 众人只听得沈氏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后又传来斥骂的声音。 “爹爹,看来昨日,的确是累着姐姐了啊。” 冷冷出声,林眉带着笑意,话语却刺人的很。 径直上前叩门,别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她还能不知道么? 事到如今,她就不信沈氏能瞒得住! “依依昨日劳累,身子不适,今日不便面见王爷王妃了。” 只听得里头沈氏匆匆回话,理由也是让林眉发笑。 “身子不适?那本王妃更得进去瞧瞧了!” 狡黠一笑,宽大衣袖挡着手里的动作,匕首落下,三下五除二便解开了门后的锁。 脚下更是一记狠踢,房门大开,内里一览无余。 只见一赤膊大汉跪地,林依依埋首于被中,缩成一团,而沈氏明显也是一慌,根本没有料到林眉能进来。 “看来妹妹昨夜的确劳累了,闺房之累也是劳累啊。” 懒散的退到君留山身边,林眉看都不屑于去看。 这番场景,可是她们计划加诸在原主身上的。 “这!放肆,这人是谁!” 林绅勃然大怒,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碍于君留山在前,哀叹几声只能先问罪这陌生男子。 本以为昨日的闹剧已经够了,却不想,今日闹出了更大的丑事。 林家虽然算不上什么皇亲国戚,但也要脸啊。 嘴角微微上扬,君留山一言不发,只看接下来,林家又会如何处理。 见此,沈氏急忙带着林依依求饶,就连衣衫,也未穿戴整齐,青丝凌乱,脖颈上痕迹鲜明。 而身后跪地被绑的男人,此时正低着头瑟瑟发抖。 “王爷,爹爹,可要给依依做主啊,这陈四……呜呜……” 林眉张张嘴,还未说话,就见林依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拽住了林绅的衣袍。 梨花带雨的哭诉着,赶忙撇清自己和那人的关系。 “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猛地用袖袍一扫,林绅气急,后退几步,怒喝出声。 这样的场景,丢人至极,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做出这种苟且之事。 “老爷……她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啊,如今被玷污,您不帮她做主还如此,真是伤了妾身的心。” 林绅这般,让沈氏微微一愣,也跪地哭喊起来。 “沈姨娘,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能说是玷污呢?姐姐方才可是说出了那人的名字。” 柔柔出声,林眉一句话便抓住了沈氏母女的痛脚。 也怪林依依不打自招。 那陈四是沈氏母女找来对付她的,现在反而莫名其妙伤了林依依,闹出了天大的笑话。 “那又如何,素日里,我好托这陈四跑腿,可没想到,昨夜,他来送东西,却对我……呜呜呜……” 话说半截,林依依哭的更狠。 林眉眸子中的寒意却一闪而过。 这沈氏母女,倒是会找理由,瞬间就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不过折思做事,她放心的很。 昨夜,想必是都交代过了。 “陈四是么?你是否昨夜对我长姐,突然起了歹心?” 心头一动,林眉转身问起了陈四。 陈四才是最关键的。 林依依母女说什么,都不重要。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啊,林小姐她……” 陈四听林眉问话,连忙磕头,话也不敢多说。 “摄政王在这里,你大可把是非曲直说清楚,不然,摄政王走了,林小姐的手段……” 顿了顿,林眉打量着陈四。 昨天自己并没有下杀手,今天这个陈四可有大用处,就看陈四怎么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尴尬遮掩 “是是是,小人为林小姐送东西,但林小姐平日便召小人进房间……” 黑眼珠子滴溜打转,陈四也该知道怎么说,话到半截,又连忙磕了几个响头道: “林小姐一人寂寥,说只有小人才能以慰……” “够了,住口!” 大怒出声,林绅气急,捂着胸口身子不断颤抖。 昨日就闹了一出,今天又来。 还被实打实抓住了把柄,丢尽了林家和他的脸面。 “胡说八道,老爷他诬陷依依……他明明……” 狼狈爬上前,沈氏急忙要开口求情,却差点说出昨天吩咐陈四的事情,下意识捂住嘴不再说话。 “哦?明明什么?” 挑眉开口,林眉也知道沈氏母女是不敢说出她们和陈四的真正关系。 难道要让她们说陈四是被她们雇来玷污林眉的? 不知道为什么又却又到了林依依床上。 要知道,谋害王妃的罪名可要大多了。 命可比脸面重要。 “明明就是你这贱人蓄意谋害,昨日之事你怀恨在心就找这么一个人……” 只见林依依张牙舞爪开始指责林眉。 “本王妃可没有姐姐与这厮熟悉,不过姐姐一点朱唇万人尝……” 林眉狠狠捏住了其下巴,直痛的她呲牙咧嘴。 “想必姐姐是很喜欢陈四了,不然也不会常常召陈四入房,不如让王爷赐婚?” 笑着开口,本来林眉没有这个打算。 但是想到林依依自诩有资格做君留山的正王妃,那么今日就让她美梦落空,吓她一吓。 林眉话音刚落,林依依脸上便闪过一抹怒色,瞬间咬牙切齿扑了过来。 “贱人!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 而以林眉的身手,自然轻松一闪,便让其扑了个空。 “爹爹,女儿不嫁,女儿不嫁!” 反应过来,林依依嫌恶的看了一眼陈四,哭着磕头,不情不愿。 她心目中的夫君,是像君留山那样的人。 怎么今日,平白被玷污,还得嫁给一个小混混。 双目通红,林依依面上可怜至极,内心却在不断咒骂林眉。 “贱人,都是你!如果你不嫁给王爷,那一定是我做侧王妃!!” 暗恨想着,林依依哭的更狠。 “是啊老爷,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林眉的话怎么能听呢?她摆明了是要害依依。” 沈氏也开口,添油加醋,她们没想到,这次,居然被林眉倒打一耙。 丢了脸面是小,把林依依草草嫁人事大啊。 “证据确凿,还敢狡辩?” 话语刚落,便听得一声怒骂,林依依俏脸上竟被扇了一巴掌,嘴里腥咸,流出了鲜血。 “不过,这大婚之事……还是希望王爷王妃另行处置,林家的脸面,不可丢啊!犬子他还在为国征战,这种下三滥之人,又怎配得上犬子姐姐的身份?” 下了狠手,林珅喘着粗气,咬咬牙,却终是不愿意让林依依下嫁陈四。 以林依依的容貌,就算攀不上像君留山这样的人物,官宦人家也是够格的。 况且,他还是从三品的官员,女儿下嫁混混,传出去,可不是要被众人活活取笑死。 倒不如,搬出林兴修来让林眉思虑周全,真这么做了,丢的,是整个林家的脸! “呵,不过是吓唬姐姐罢了,本王妃就算不顾林家,也得顾着兴修呢。” 美眸中满是玩味,林眉倒也无可厚非。 林依依不嫁,那她还是有办法让林依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如,就让这陈四做姐姐的看家护院,日日为姐姐护身!想必有姐姐在,陈四一定能尽职尽责!” 淡然出声,林眉早有打算。 既然林依依不嫁,那她就让陈四日日夜夜在其身边。 她林依依再厌恶,再见不惯,也得受着! 这便是敢害她的代价! “林眉!你好狠毒的心啊!” 暗暗握紧拳头,林依依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恨不得立即将林眉生吞活剥,只是奈何不得。 此时此刻,她才是刀俎上的鱼肉。 角色,竟变化的如此之快。 昨日,她还和沈氏计划着算计林眉。 “怎么?姐姐不肯?那爹爹与沈姨娘呢!” 懒懒向林珅投过视线,林眉知道,这件事若想真正平息下来,只有这个法子! 否则,不能真正给林依依教训,又有什么意思呢。 “就依王妃所言,不过事已毕,还请王爷王妃移驾。” 沉声应下,林珅也不愿意继续在此,引着君留山二人离开,林微寒更是不敢说话小碎步跟了上去。 只剩下林依依三人瘫软在地。 今日,她算是输的一塌糊涂! …… 轿撵上。 “王爷觉得,今日这出戏如何?” 坐上了轿撵,林眉这才开口问道,脸上满是得意。 今日,她也算给原主出了口气。 让林依依嫁给那个陈四也算是罪有应得,想要害自己也得看有没有那个能力。 想必此时林依依心中定是懊悔万分。 “王妃亲自编排,自然是好的,先送你回王府,待会儿我还要进宫一趟,龙尾草的事情……” 话说一半,君留山转头看向林眉。 “妾身知道,酒儿那边有我。” 点点头,林眉也瞬间凝重起来。 她也知道这事关重大。 昨夜君留山又发病,虽然不是很严重,但却不是什么好迹象。 怕就怕下一次,比这次还严重,那就麻烦了。 所以龙尾草,必须尽快入药。 马蹄哒哒,与此同时,皇宫内也不安生。 …… 御药房旁的楟榭小阁,幽静的很,无人打扰。 此时,顾明珏正冷着脸凝神端坐。 浑身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丝毫不输给君留山。 掌中的一封信,已经被狠握得不成样子,他手背青筋暴现。 他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九蛮要如此对他? 当年,九蛮皇帝为了表决心,把他当成质子,送入大岳朝。 那时他才七岁啊! 多年来,他艰难的在大岳朝存活。 若是没有太后看他可怜,当年的他,很有可能被活活饿死。 平民被逼无奈背井离乡是因为天灾,而他背井离乡,活脱脱是因为人祸!、 “哈哈哈哈,当年不要本王,现在又要本王提供情报!真好!真好!” 突然,顾明珏哈哈大笑起来,却尽是心酸,黑眸中,似有点点水光。 兀的,又都成了寒意。 “本王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弱小的顾明珏了。” 再次发力,顾明珏手中的信一扬,尽是全被毁成了碎片。 难以想象,顾明珏在大岳朝是怎样练就这一身本事的。 他从七岁来到大岳朝,靠着讨太后关心存活,察言观色。 当初将他拱手送给了大岳朝,现在却想让他为九蛮做事,痴心妄想。 为了避免战争,卑躬屈膝、年年上供也就罢了。 竟然还主动把自己的儿子,送入大岳朝做质子,这样的屈辱比和亲还要大。 若是换了他就算是战死,也不会把自己的儿子送给别人。 他深知,只有强大起来,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比如自己的猎物,林眉。 又比如,大岳朝的皇位。 更甚者,整个天下。 区区九蛮想让他听令,已不可能。 对九蛮,现在的顾明珏,只有恨意! 有朝一日,他若是做了大岳朝的皇帝,必定要让九蛮永远臣服于自己,而并不只是单单这样做附属国。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天墨大陆,分裂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有一个统一天下的人了。 这个人不会是君后辛,他太过无能,一个君留山都对付不了。 更不会是君留山,即便手握大岳朝大半权力又如何?还不是病殃殃的。 一统天下者,只能是他顾明珏。 御书房内,可没有顾明珏的楟榭小阁如此宁静。 堂下,只见一身着深青色官服的男子昂首站立,年纪颇大,虎背熊腰。 即便对着君后辛,也没什么恭敬之意。 而自从其进殿,君后辛便一直批阅奏章,不多时,那人便显露出不耐烦之意,主动开口。 “不知陛下召见老臣何事?若不甚急,老臣身子骨不适,且容老臣先行告退!” “姚爱卿,这次召你前来,有大事托付。” 君后辛眸中闪过一丝杀意,满是森然。 这姚远山乃是楚家旧部之一,虽然只是闲散官职,但在朝中军中威望都很高。 更是仗着自己立过功,有些不把君后辛放在眼里,这是让他难以忍受的。 刚刚晾着姚远山,不过是想杀杀姚远山的锐气,却没有想到姚远山更加嚣张。 “老臣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听罢,姚远山微微拱手,话说的倒是很满。 “淳荣王侧王妃姚爱卿可有耳闻?” 放下手中的朱砂笔,君后辛挑眉。 他倒是很想看看,这么高傲的楚家旧部得知君留山宁愿娶一个死尸,都不愿意娶战王孤女会如何。 “哼,一个小小的侍郎之女而已!” 冷哼一句,姚远山也对林眉有所耳闻。 毕竟,君留山可是为了林眉当朝状告王安龄。 “的确,林眉出身,不算高贵,自然不能和嘉禾郡主相提并论了,不过她死而复生,却有古怪。” 君后辛淡淡开口,看似不经意的提起嘉禾郡主,心思却藏的很深。 “哦,难道陛下的意思是……要下官去查这林眉为何死而复生?” 狐疑开口,听君后辛这么说,姚远山也能猜到几分。 “不错,当年先皇,研制过长生不老药,甚至还让一些人试过,那长生不老药,也许便有此功效。” 扬了扬下巴,隐隐间君后辛有些期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长生不老 这件事吩咐下去之后,嘉禾郡主与君留山的事情,也要隐隐告知。 到时候,他倒要看看,楚家旧部这些人的反应。 “陛下的意思是怀疑这个林眉和当年试药的人有关系?” 再次开口,这一次姚远山震惊了,要知道当年先帝追求长生不老,可是做了不少无用功。 甚至为了长生不老,做出了许多荒唐事。 当年若没有君留山和战王,恐怕大岳朝现在也不会如此繁盛。 “放心,朕有分寸,只是好奇罢了,只是这件事便全权交给姚爱卿调查了。” 大手不断的在朱红案面上摩挲,君后辛完全没有给姚远山反应的机会便定了下来,接着又再次开口。 “对了,刚刚说到嘉禾郡主,也不知道嘉禾郡主与摄政王何时能完婚?” 假装哀叹一声,君后辛神色显得十分可惜,仿佛很是希望君留山和楚留歌可以尽快完婚,了却先皇心愿。 “皇上若有这个心思,便随时都可以。” 匆匆行了一礼,姚远山也显得很激动,先皇和战王都想把嘉禾郡主嫁给君留山。 但当年战王战死疑点颇多,他们这些老臣,怀疑过先帝怀疑过君留山,只不过是没有证据罢了。 只是他们已经年迈,渐渐式微,若嘉禾郡主没有一个托付终身的人,他们怎对得起地下的战王? “先帝的遗愿,朕清楚的很,但那日提议,摄政王似乎不怎么愿意啊,甚至更愿意要一具死尸。” 说着君后辛脸上的笑意更深,他几乎已经能从姚远山的眸子里看到实质性的怒火了。 楚家战功赫赫,先帝破例封爵为王。 嘉禾郡主又是先帝亲自赐名,毫无疑问是要赐婚给君留山。 君留山虽然权倾朝野,但嘉禾郡主,未必就配不上君留山。 但他执意不娶嘉禾郡主却又接受了一个故意侮辱他的,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堂堂嘉禾郡主连一个死尸都不如吗? 这简直是在赤裸裸打楚家的脸! 不,这是在赤裸裸的打战王的脸! 打他们这些昔日战王旧部的脸! “陛下,摄政王此举是何意,难道郡主还配不上他吗?” 当年战王在前线,浴血奋战,换来的却是家破人亡,死不见尸,只留下一个孤女,难道这样的功勋还不够? “他君留山,一个死尸都愿意要,却不愿意娶嘉禾郡主,究竟是何意?难道大岳朝就是如此对待功臣之女的?” 听到这个消息,姚远山只觉心中有团怒火在燃烧。 难道他们这些老功臣,还护不住一个嘉禾郡主吗? 嘉禾郡主可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更何况战王死了,楚家唯一血脉只剩下一个嘉禾郡主,怎能任人欺辱? “姚爱卿莫激动,当日朕也十分愤怒,这才给了君留山一具死尸,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接受了!” 眼底的笑意一闪即逝,君后辛这次可是心中大快。 如今姚远山发怒,这代表着楚家旧部家所有人都会因这件事而无比愤怒。 君留山,朕倒要看看你要如何收场? 他已经赐婚,可却被君留山亲口拒绝,甚至接受了一具死尸。 这样的奇耻大辱,谁都受不了。 如此一来,这些楚家旧部要找麻烦,也只能找在君后辛头上了。 反正,总不会落在他头上。 “陛下,微臣谨代表楚家旧部,向皇上讨要个说法!” 深深鞠了一躬,姚远山很是激动。 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君后辛很是满意的样子,冷笑连连。 这种事情,当然是要全数算在君留山的头上了。 “怎么说摄政王也是朕的皇叔,这种事情,朕又如何插手?对了,过几日,便是郡主的生辰宴了。” 君后辛话音刚落,姚远山便抬起头来,怒目而视,心领神会下,君后辛继续开口。 “有些事,还是皇叔亲自说好。” “是,那老臣告退,陛下交代的事情,老臣一定会办妥。” 行了一礼,姚远山急匆匆的转身离开。 君留山拒绝与郡主完婚一事,还得和其他人商量过后才好做决定,毕竟君留山也不是什么善茬。 看着姚远山急忙离开的背影,这次,君后辛可很是满意。 “君留山!看你这次怎么交代!” 不自觉的扬起嘴角,这次就让楚家旧部那些人去和君留山斗。 这两只老虎斗起来,他自己便可以做渔翁了。 这局坐山观虎斗,可有趣的紧啊。 数十日匆匆而过,转眼,便是嘉禾郡主的生辰。 整个淳荣王府,忙上忙下。 只是这次和前几次不同。 前几次,可都是陈冉双亲自操办,生怕出了一点差错。 这次换成了新嫁入的侧王妃林眉,林眉倒是个合格的甩手掌柜,并没有插手什么事,一切循规蹈矩。 但由于嘉禾郡主身份贵重,又是在淳荣王府举办,到底是隆重了许多。 这一日来来往往,皆是参加嘉禾郡主生辰宴席的人。 络绎不绝,门庭若市,其中更不乏王公贵族,个个送的礼物都十分贵重。 大多官家小姐,更是早早就来了淳荣王府,一个个的都先去给嘉禾郡主问安行礼。 “郡主,赵小姐她们到了。” 翠微园正殿,此时嘉禾郡主还在梳妆打扮,陈冉双快步上前,通告一句。 “让她们进来,今夜可还有的忙呢!” 嘉禾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并肩的海棠珠钗,华贵而不失大家风范,一身翠绿色衣裳,衬得肌肤如凝脂。 满意的点了点头,今日她才是这淳荣王府的主角,必得艳压群芳。 包括那个林眉,即便那个林眉做了侧王妃又如何? 还不是得对她这个郡主卑躬屈膝。 她可是先皇御赐又亲赏封号的郡主,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侧王妃,她还不怕。 若不是顾忌着要给君留山一个好印象,她早就对林眉出手了。 一个侍郎之女,还真把自己当凤凰了! “是。” 应声下去,陈冉双便带进来三位官家之女,只见领头之人着蓝底粉边的薄纱裙,裙摆刚刚及地。 比起嘉禾郡主,没来由的多了几分小家子气。 鼻梁微微挺起,玉齿玉露,红唇上翘,勾勒出微笑俏丽的弧度,却隐约透露着几分算计。 却正是礼部侍郎之女赵盈儿。 “见过嘉禾郡主。” “见过嘉禾郡主,郡主真是国色天香,想必今夜必能艳压群芳。” 三人进门行礼,也只有赵盈儿一次说了这么多,进门便开始夸赞嘉禾郡主。 “妹妹也不差啊,将门之女,风范仪态自然上佳,都坐。” 转身敷衍一句,扫过众人,视线却是直接略过了赵盈儿。 “郡主谬赞了,对了,我爹和姚大人前几日,可是见了一面,回来便十分生气,还要,还说要在今日,给那个什么侧王妃一个下马威呢。” 众人落座,赵盈儿又是率先开口,在她看来,打压林眉势在必行,但也得与嘉禾郡主先行沟通才是。 否则若是林眉当场翻脸,她们还有一个倚仗。 “哦?” 惊疑出声,嘉禾郡主也有些意外,不过这样也好。 越是有人针对林眉,她就越高兴。 本来这次就是要利用几个人打压林眉,既然那些人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 “我父亲说,那林眉死而复生,已是怪异,居然还惹得朝堂大乱,让王爷状告尚书令,当真是妖女,那日赐婚若换作郡主定不是此番局面。” 团扇掩面,赵盈儿身子又凑近了些嘉禾郡主。 “可惜不曾想当日,王爷拒绝了郡主,盛怒之下,陛下便把一具死尸赐给了王爷,王爷与陛下赌气接受才有了她那个侧王妃的名分!” 赵盈儿虽是掩面,可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嘉禾郡主听到赐婚,先是心中一喜。 可听了赵盈儿接下来的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平日里她倒不是沉不住气的人,此时却也让她感觉受到了侮辱。 难道她的留山哥哥愿意娶一具死尸都不愿意娶她吗? 暗自苦笑一声,她是有这么多人支持,是身份尊贵,可还不是被君留山拒绝。 “郡主不要多想,王爷身子孱弱,陛下也说了,是给王爷冲喜,这说到底,是不公平不喜庆的事情。” 而在场几人也都不是傻子,看到嘉禾郡主脸色变了,一时间都不敢再说话,尤其是赵盈儿。 略微沉吟,又一官家女子这才赶忙开口劝慰起嘉禾郡主,此时她们闹起来,可没有什么好处。 “想必淳荣王是疼惜郡主才不愿意让郡主下嫁的,说不定等王爷身子好转,便会迎娶郡主了。” “对,没错,摄政王对郡主一向有求必应,十分宠溺,想来那正妃的位子也是给郡主留的。” “就是啊,那个侍郎之女,以后休了她便是。” “休了做什么,让那个贱人好好伺候嘉禾郡主才是,降为侍妾甚好。” 有了那女子的劝慰,赵盈儿等人也急忙开口,话里话外都是贬低林眉的。 这几人都是楚家旧部之女,无一不是出自功臣之家,将门之后。 即便是没有像嘉禾郡主这样的尊荣,身份也高于一般官家女子,自然是对林眉不屑的很。 一个被当今陛下厌弃的人罢了! “既然如此,那今晚见了那个侧王妃,可要小心点,上次陈管家便是在她身上吃了亏。” 微微一笑,敛下不悦神色,嘉禾郡主转而换上了一抹笑容。 现下不管如何,她还是得利用这些人对付林眉。 “郡主放心,那个贱人出身低俗又有什么资格和郡主您争抢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郡主生辰 带着谄媚的笑容,赵盈儿再次开口,微微低头,显然对此很有把握。 微微点头,嘉禾郡主又开始和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偶尔娇笑出声,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敷衍,即便她贵为郡主,这些也是难免的。 不过她知道,这些人在关键时刻,也能派上些用场,倒也不枉她白费口舌。 心中冷笑,今晚她就要林眉狠狠的出丑,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 林眉一个贱人罢了,还敢和她争抢君留山。 …… 后院东景苑。 此时的林眉也正在梳妆打扮,她虽不是主角,可终究是淳荣王府的女主人,自是不能失了风范。 长裙深兰色织锦,厚重华贵。 裙裾上梅花点点,加上浅粉色腰带,更显的林眉纤纤楚腰不堪盈盈一握。 一头乌黑青丝简单绾起,梅花白玉簪与裙裾上所绣梅花相得益彰,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时不时发出悦耳声响。 薄施粉黛,倾城倾国。 “王妃真是沉鱼落雁之貌啊,和咱家王爷正是一对璧人。” 酒儿凑上来,一身素衣,倒显得活泼动人,羊角辫依旧扎着,却多了两枚雏菊珠花。 “本王妃沉鱼落雁又有何用?今日生辰宴还得郡主满意才算是好。” 撇了撇嘴,林眉微微一笑。 同是女人,她最懂得女人的心思,此时那嘉禾郡主想必也正对镜梳妆呢。 她倒不是想压过嘉禾郡主,只是不能失了君留山的风范罢了。 “这倒是。对了,娘娘,这是折思刚刚来送的。” 说着酒儿扬起笑容,从自己的布包中掏出一件皮甲,做工精致。 经过工匠加工,那皮革已经变得十分柔软,轻巧灵便的很,倒也方便携带。 “这是本王妃上次让他制成皮甲的那个?” 美目中闪过一丝惊讶,林眉倒是没有想到这次的手脚这么快。 急忙接过,玉手扶上,果然质感一流。 只怕是费了大功夫才如此快。 “咦,这是?” 蓦地,林梅瞥见皮甲腰部的帝王绿翡翠不由得惊疑出声。 这不是上次君留山让人从他腰封卸下来的帝王绿种翡翠吗? 她已经忘了,没想到君留山还记得,甚至镶在了这皮甲之上。 “这是王爷特意嘱咐的,想来也花费了不少心思,这皮甲坚硬的很,酒儿的银针都刺不穿呢。” 见林眉如此,酒儿兴高采烈的解释了一番,顺带还狠狠的夸赞了一下自家王爷。 “王爷有心了,对了,今日宴席王爷不参加?” 不自觉闪过君留山那张妖孽般的容颜,林眉先是一怔,随后摇摇头,狠狠的将君留山甩出了自己的脑海。 接着开口问了一句。 毕竟这嘉禾郡主在淳荣王府办生辰宴席,若是君留山自己都不出现,难免遭人非议。 “娘娘放心,王爷说会迟些到,想来是不想跟那些人打交道。” 说着,酒儿便帮林眉收好了皮甲。 今夜过后,林眉便要将这皮夹贴身穿着了。 “也对,现在朝中形势不容乐观,对王爷各种态度的人都有。” 眼眸微眯,说到这个,林眉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她可不希望君留山在这几日出事。 只要君留山治好了顽疾,她便能离开这个王府,重新得到自由,做回翱翔的鹰。 不用再和朝堂之人勾心斗角,也不用再应付什么嘉禾郡主。 “就是,不过还好,这次王安龄那个奸人可不会来!” 恨恨的啐了一口,别人不说,就是那王安龄让酒儿深深的记恨着。 “即便如此,也得小心,王安龄那种小人,就算是禁足也有可能会在背后搞鬼!” 说着,林眉捏紧了自己的拳头,杀意涌现。 若是王安龄敢在背后阻挠,毁了她获得自由的美梦,她一定不会放过王安龄。 自己既然能悄无声息的从尚书令府盗走龙尾草,那么她便也能暗中潜入尚书令府,做些其他事情。 “娘娘远见。” “对了,龙尾草入药的事情,究竟何时能好?这已经半月有余了。”按下这个心思,林眉又想到龙尾草入药的事情。 半月前君留山在林家发作过一次后便再没有发病,但身子却越来越惫懒。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而龙尾草入药之事又急不来,虽然材料已经准备齐全,酒儿也已知晓入药之法。 但是提炼龙尾草,对酒儿来说还是有难度,他们现在只能等。 “王妃不要着急,龙尾草已经提炼大半,相信再过三五日就可以了。”俏皮吐舌一笑,酒儿现在十拿九稳。 最艰难的龙尾草提炼,已经过去大半,现在只需要三五日时间。 “那就好。”微微扯起嘴角,林眉眉眼间的笑意更深。 如果酒儿所说没错,那么还有三五日,君留山的身体便可痊愈。 到时候她就可以离开王府,获得自由,甚至还有君留山的三个条件。 以君留山的权势,顽疾治好后,夺得江山轻而易举。 到时候并不是一品摄政王欠他三个条件,而是堂堂的大岳朝皇帝欠他三个条件。 以君留山性子应该不会耍赖,毕竟她可是救了君留山一条命。 “这是王爷让王妃代为送给郡主的生辰贺礼。”突然就是想到了什么,酒儿又从怀中掏出一紫金锦盒。 “既然如此,那本王妃便不用准备了,王爷和王妃一同送给郡主,这礼够大了!” 率先接过了紫金锦盒,林眉倒很好奇,若说起来,嘉禾郡主可算是君留山的青梅竹马。 君留山平日里对她都如此大方,那对自己的青梅竹马又是如何呢? 小心翼翼打开锦盒,内里竟然是一只鎏金蝴蝶流苏玉簪。 金线织成,俏皮可爱,大小不同的夜明珠散落在蝴蝶身上,错落有致。 微微一笑,没有林眉想象中的珍贵,不知为何,她竟隐隐有些高兴。 “王妃,不早了,该去翠微园了。” 替林眉收起锦盒,酒儿也很是高兴,王府少有这般热闹。 点点头,林眉神色恢复清冷,起身离开。 两人缓缓行入翠微园,虽说这生辰宴会是一手交给林眉,林眉却没那劳什子心思精心操办。 生辰宴会也只是中规中矩罢了。 一步步踏上赤红毯卷,绣鞋传来一股柔软之感。 整个翠微园更是奢华至极,粉墙环护,绿柳周垂,四面抄手游廊,甬路相衔。 丝竹靡靡之声不绝于耳,言语欢畅。 值得一提的是,这临时搭建的戏台子上正在唱戏的可是御用戏班,各大官宦之臣都来贺喜。 官家小姐公子与各部官员不过大约数百,就这也比君留山二人成婚时热闹。 当日君留山娶林眉时,可是筵席都未摆。 四处打量着,林眉倒也不奇怪。 嘉禾郡主的身份虽然不足以让这么多人亲临,但一个战王的名头就够了。 战王即便战死,朝中武将旧部依然不少。 如此一来,即便是皇家,也要给三分颜面,就连太后与君后辛都准备了礼物。 一旁凉亭处传来的阵阵娇笑听得林眉眉头皱起,可不正是嘉禾郡主和她身边的那些交好女子传来的。 莺莺燕燕叽叽喳喳,烦! 只见嘉禾郡主一身碧青华服,上身翠烟锦衫轻轻飘飘,更衬得嘉禾郡主弱不禁风,腰若约素。 低垂髻发斜插三支海棠步摇,举手投足间摇曳生姿。 身边的四个官家小姐更是人手一把扇团,衣裙缤纷,各个都精心装扮过,一颦一笑间尽显风姿卓越。 几人聊得开心,但林眉望过去,不过是彼此寒暄敷衍罢了。 林眉看的清,即便是嘉禾郡主也不甚喜欢,那眉眼间的笑意,并未及深处。 “侧王妃,今个儿是嘉禾郡主的生辰,这礼还是您送过去。” 身后的酒儿一脸兴致盎然,好一会儿才跟了上来开口,双手呈着一紫金色锦盒。 “嘉禾郡主旁边那些人是?” 美目流转,林眉出声问道。 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只见一少女白衣翩然,神色冷淡,不带丝毫谄媚之意,进了凉亭,落落大方。 眉眼之间倒是有些英气。 以嘉禾郡主的身份,普通的管家女子她未必会敷衍几句。 想来,那几名女子应该来头不小。 不过,林眉也只是好奇罢了。 今日只要嘉禾郡主和那个陈冉双不招惹她,她也不会闲的没事来毁嘉禾郡主的生辰宴。 “启禀王妃娘娘,嘉禾郡主左侧平坐之人乃是兵部尚书张幼武大人之女张璃月,上次张大人差点对王安龄动手呢。”说着,酒儿越发凑近些。 “这张小姐看起来是和张大人隐隐有几分相像,那其他人?” 点了点头,林眉不得不承认张幼武一介武官,生的五大三粗,女儿却也是个美人儿。 一身白衣,清丽脱俗。 “张小姐对面是礼部侍郎赵全城之女赵盈儿,那赵全城以前也是大将,不过战王战死,也被调做文职,其余的,酒儿也不认识了,不过大多应是楚家旧部之女。” 说着,林眉二人也进了凉亭。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淳荣王侧妃吗?” 刚踏入凉亭,林眉耳边就传来一声讥讽,抬眸,尽是寒意。 嘉禾郡主都还未说话,那赵盈儿便率先开口,都是些酸话。 “本王妃不过是来送礼。” 眼眸微眯,林眉神色并未有明显变化。 一个赵盈儿,她还不放在心上。 但若这些人苦苦纠缠,她倒是不介意好好教训教训。 就连王安龄她都不怕,更何况是眼前这几个小妮子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古董手镯 “送礼还用得着侧王妃?往年里,哪次不是王爷亲赏!区区一个被林家、被陛下厌弃的人罢了,不知摆什么脸子!” 不屑的撇了撇嘴,赵盈儿见林眉竟然一脸平淡,平白多了几分怒气。 “王爷与本王妃又岂是你可以议论的?就算是丽嫔见了本王妃也得磕头行礼,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在这里吵嚷!” 冷哼一声,林眉根本没有正眼瞧赵盈儿,反而直接入座,视线直接停留在嘉禾郡主身上。 要说赵盈儿平白无故就来找她麻烦她可不相信。 刚回府时,嘉禾郡主就让陈冉双来给自己下马威。 看来今日,嘉禾郡主也大有此意啊。 一个陈冉双不够资格,换了个官家女子,许就行了? “丽嫔娘娘那是看在淳荣王的面子上,但今日,嘉禾郡主在这里,淳荣王未必会偏向你,你还是乖乖的滚!” 赵盈儿轻蔑一笑,完全不把林眉放在眼中,话不停歇。 “难道……嘉禾郡主也是这么想的?” 微微一笑,林眉话头转向了嘉禾郡主,赵盈儿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根本入不得眼。 如果嘉禾郡主松口也就算了,若继续如此……那就怪不得她了。 “罢了,都是本郡主的好友,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呢?” 出声轻笑,嘉禾郡主倒也没有偏帮一方,眼底却是闪过一丝阴狠。 不过,即便是迅速掩下,也被林眉捕捉到了。 “好友?她也配?一朝得幸,还真以为自己麻雀变凤凰了?” 嗤笑出声,赵盈儿越加猖狂。 “等留歌姐姐做了正妃,你不过是淳荣王府的一条狗,惹得陛下厌弃你早该死了!” 起身逼近林眉,赵盈儿怒骂起来。 在场之人听得此言,各自反应不同。 楚家旧部的两个小姐满是嘲讽,而张璃月微微惊讶,倒很快恢复了神色。 而陈冉双更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她巴不得有人来找林眉的麻烦呢。 至于嘉禾郡主,神色未有太大的变化,但这局面,应该是嘉禾郡主一手操控。 “本王妃就是麻雀变凤凰,现在是凤凰,以后也是,至于你……” 林眉喃喃着,声音却是让整个凉亭的都能听到。 玉手轻抬,林眉葱葱玉指挑上赵盈儿的脸蛋儿,满是玩味。 可怜这赵盈儿给人当了枪使,却还不自知,真是愚蠢。 林眉身上的寒意让赵盈儿神色微怔,不是传闻林眉性子懦弱,就连自己庶妹也可以随意欺辱。 怎么却是这个样子? “这辈子你都未必有翻身的机会!” 冷眸猛地落在赵盈儿身上,林眉眉头紧锁,瞬间没有了好脸色。 就算没有原主的身份,林眉也自认配君留山绰绰有余。 更何况,什么王妃之位,远没有自由来得重要。 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找乱子,却是可恨! “下贱!” 厉喝一声,赵盈儿杏眼圆睁,就要上前一步。 眼见着气氛越剑拔弩张起来,嘉禾郡主自是想看林眉出丑。 只是毕竟是她的生日宴,怕再闹下去收不了场,面上无光的还是她。 轻呷一口茶,嘉禾郡主也有些微微着急,好在下一刻传出一道清冷之声。 “盈儿姐姐,侧王妃,这都做什么呢?郡主的生辰,好好的宴会,姐妹们怎么还拌起嘴来了?” “她可不配!” 听此,林眉嘴角一勾。 这就怕了?一群小丫头罢了! 不过怎么说今天君留山和自己也算是主家,再闹,谁都不好。 “筵席也快开始了,惊了贵客,就不好了。” 嘉禾郡主也瞬间出声,用眼神阻拦下赵盈儿开口的欲望。 而赵盈儿讨了个没趣,白林眉一眼,也噤了声。 “行了,趁着得闲,不如大家也把自己的礼物拿出来博个彩头。” 盈盈一笑,张璃月再次提议,说完还看了赵盈儿一眼,饶有深意。 有些事,不想参与,但却身不由己。 说到此处,没有人有异议,赵盈儿更是耀武扬威般的瞟了一眼林眉。 献礼的环节正中她的下怀。 林眉站得远,却也看到了赵盈儿身上嘚瑟的那股儿劲,她微蹙了下眉,不过并未多言。 而嘉禾郡主见闹剧终于告一段落,面色才稍和善些。 “郡主,你看怎么样?” 已经定了下来,张璃月却又故意问了嘉禾郡主一句,嘉禾郡主才略微颔首答应了下来。 这下,赵盈儿首当其冲第一个拿出礼物。 充满沉香气的木匣子,上面裹着一层低调奢华的金箔,赵盈儿“啪”得一声开了暗锁。 匣子里露出鲜翠欲滴的玉镯,在凉亭熹微的日光下泛着流转的异彩。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为赵盈儿的大手笔。 因为这品相上乘,而又纯碎不掺一丝杂质的玉镯,实属难得,众人不禁都高看赵盈儿两眼。 赵盈儿享受极了这些人钦佩和羡艳的目光,特意展出完美的角度,使大家都瞧仔细了。 她一边炫耀手里的“宝物”,一边介绍玉镯的来历,却没注意到旁边一直久未出声的林眉稍稍变了脸。 “想这玉镯极佳的品相,配我们尊贵的嘉禾郡主是最好不过的。”有人应承道。 没有哪个女人不爱听好话,嘉禾郡主的脸色也好看了几分,看向赵盈儿的目光带着赞赏和欣慰。 “是不错。”嘉禾郡主抿了一口茶,赞叹一声。 赵盈儿却对她的认可受用极了,一时间马屁力度加大,而眼睛却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费尽心思想要在宴会上大出风头,若没人配合她的表演,衬托她的存在,岂不是显得无趣? 紧接着又陆陆续续有人送礼,无非是珠宝首饰衣匹一类,中规中矩,挑不出差错,却也不值得稀罕。 可这么多人了,唯独林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证实了她的猜测,赵盈儿嘴角的笑意更甚。 只是若有人注意到了,这笑怎么都带着点恶毒的意味。 林眉没想到赵盈儿才安分没一会儿,再次找茬又来得这样的快。 等赵盈儿闪身站到她眼前,她还在沉思中久久没能回过神。 “哟,我说这侧王妃怎么年纪轻轻连耳朵也不好使了?人凑在跟前都听不见说话呢。” 赵盈儿阴阳怪气的语调让林眉蹙了蹙眉,也让她凝了神。 林眉本还在思考赵盈儿这只“赝品”玉镯的来历,赵盈儿却把她依旧停留在玉镯上的目光当作是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不由得嗤笑。 “王妃对我这玉镯这么上心,不如我拿过来凑近些让你瞧?也好让你见见世面。” 冷笑一声,赵盈儿缓缓上前,而其他的姑娘都拿手帕掩了面,忍俊不禁。 没有人替林眉说话,连郡主都只是冷眼瞧着并未发话,当然更没有人愚蠢到去做这个好人。 “倒不知道你又送的是什么礼物呢?怎么不拿出来给大家伙瞧瞧?” 赵盈儿逼近,故意皱眉。 “难不成是礼物太穷酸了拿不出手,放心,我们郡主人可心善着呢,定不会怪罪你的。” 这话,鄙夷着林眉的同时还不忘给郡主戴上一顶高帽。 嘉禾郡主只在高座上浅笑,仿佛真如赵盈儿所说,慈眉眼善的,让人心生亲近。 林眉在心中暗自摇头,她原本只想把赵盈儿送出个赝品的真相埋藏到心底,毕竟这事儿和她没什么关系。 就算东窗事发,那也是郡主觉得丢脸,而赵盈儿本就是郡主的人。 她原想给人留一分薄面,在这偌大的宴会厅揭露,只会让赵盈儿今后都在权贵圈里抬不起头,林眉还是有两分仁心的。 只是她竟这样愚蠢而不自知,还步步紧逼,林眉又哪是任人欺负的主? 那就休怪她无情了。 林眉眸中突然闪过一丝笑意,让赵盈儿莫名地感觉到一丝惶恐。 她差点向后踉跄了一下,又连忙站住脚跟。 “我的听力好不好就不劳方小姐挂心了,只是……方小姐的眼神确实不怎么好。” 林眉中间刻意停顿了一下,赵盈儿却顿时慌了神,心底油然升出一丝不安。 “你什么意思?” “本王妃什么意思那就要问方小姐自己了。” 林眉在笑,笑容却深不见底。 接下来的话却是彻底让赵盈儿遍体生寒! “拿着以次充好的赝品手镯,也敢献到嘉禾郡主眼前污了郡主的眼?” 赵盈儿浑身一震,一时间议论四起。 先前顺从赵盈儿的话夸耀手镯的人,顿时对手镯更是对她这个人开始指指点点,话语间带着疑惑不解。 枪打出头鸟,之前赵盈儿出的风头让她此时也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就算不知道林眉所说是真是假,可也够引起这议论纷纷了。 “你可别栽赃污蔑!你自己拿不出什么好宝物献给郡主就算了,还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握紧拳头,赵盈儿迅速反击。 她可不信这林眉真有本事认出这古董玉镯的真假。 “污蔑?你倒是说说,这玉是何质地?” 挑眉,林眉不由冷笑出声。 她可不是娇生惯养的官宦小姐,那么容易被蒙蔽。 只凭一眼,她便看出其中的成色不对。 “这……玉的质地与真假又有何关?” 张了张嘴,赵盈儿尴尬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说话也结结巴巴,随意寻了个理由。 “再说,本小姐出自武将之门,又怎懂这些!迂腐文人摆弄的罢了!” “那么,便由本王妃来为郡主答疑解惑。” 见赵盈儿说不出来,林眉玉手轻抬,沾了几滴茶水,落在玉镯上,瞬间便流了下来,散不成形。 微微颔首,林眉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贴身之物? “翡翠玉镯能有如此品相的只有青玉籽料,而青玉籽料滴水成珠,久久不散,你这不过是最下等的玻璃种罢了。” “真正的好玉,该如这般。” 接着,林眉又捞起怀中君留山的双龙玉佩,滴了几滴茶水。 茶水落下凝结成珠,久久不散。 其他官家女子,也都出声讥讽,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还以为方小姐是真心的对郡主好才送如此重礼,如今可见,也不过一般嘛。” “你以为呢?她现在不过是个侍郎之女,方大人武官转为文职,怎会有前途,我看啊,侧王妃可比她强多了。” “就凭她还想交好嘉禾郡主,又用此等下作手段,可笑!” “就是就是,原来她才是真正的麻雀呢!” …… “这是……” 此刻,嘉禾郡主的脸色也不好看,袖中的玉手紧握成拳,暗暗骂着林眉赵盈儿二人。 一个当众挑衅她,一个为博她欢心,却愚蠢到送赝品! 尤其是瞥见林眉手中的双龙盘旋玉佩时,嘉禾郡主心惊更甚。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那玉佩的来历。 那是先皇亲赐给君留山的,多年来,君留山一直随身携带,可现如今,却在林眉手中…… “想必方小姐也是受人蒙蔽,她又不懂这些,不如,让我们开开眼界,看看侧王妃的贺礼。” 一时间,嘉禾郡主不发话,更是惹得众人嘲讽,张璃月脸色微变,赶忙出声。 她不是傻子,看的出赵盈儿被当枪使,可当下,解围最要紧。 驳了嘉禾郡主的面子才是大事不好。 “郡主身份尊贵,想必什么宝物郡主都不稀罕,这鎏金玉簪,必能衬出郡主的美貌,锦上添花罢了。” 摆摆手,林眉示意酒儿呈上锦盒。 嘴里说着寒暄的话,神色却满是不在乎。 这样的场面,即便是嘉禾郡主自己也知道是做给人看的,她就更不用说了。 “多谢侧王妃,方姑娘,你看到了,礼轻情意重,起来,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冷眼扫过林眉的礼物,嘉禾郡主并未多言,示意陈冉双收下,话头却是给赵盈儿打消了尴尬。 “是。” 颤着起身,赵盈儿神色间满是愠怒,不过此时,也只得乖乖坐回自己的位子上,不再出声。 “淳荣王到!顾王爷到!” 下一刻,只听得一声通报,众人纷纷看去。 只见顾明珏一袭白衣胜雪,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温润如同沐浴春风。 嘴角微微勾起,更显得男子风流无拘。 而同行的君留山截然不同,紫金色镶金边袍子,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的玉人,给人一种高贵清华之感。 隐隐间,散发出几分王者威严。 “微臣参见摄政王,参见顾王爷。” “臣女参见摄政王,参见顾王爷。” 这二人一出现,在场所有官员和官家子女纷纷行礼,一时间,场内噤若寒蝉。 林眉微微一笑,并未行礼,而是起身迎了上去。 瞥了眼同样上前的嘉禾郡主,林眉莫名有些发闷。 莞尔,柔柔施了一礼,林眉却是率先对着顾明珏开口。 “没想到这种场合,顾王爷也会来。” “侧王妃知晓本王不喜欢这些,可太后之命难违啊。” 坏坏一笑,顾明珏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 一旁的君留山,却是冷下脸来。 “顾王爷好,留山哥哥,你这次给嘉禾送什么礼物啊。” 简单问一句好,嘉禾郡主上前凑近君留山。 此时的嘉禾郡主,笑的宛如孩童一般,一如当年初见君留山时甜天真纯稚。 “王爷和本王妃送的玉簪,郡主是不满意?” 蹙眉,林眉冷声开口,故意问了一句。 那玉簪是君留山让自己给嘉禾郡主的,若他还准备了别的礼物,岂非多此一举。 “郡主什么都不缺,淳荣王府的这些东西,大抵郡主也看腻了,不如问问顾王爷为郡主带了什么稀奇玩意。” 缓步靠近林眉,君留山神色冰冷,不经意间拉开了和嘉禾郡主的距离。 “留山哥哥……” “本王虽不比摄政王家大业大,但此次前来,可是带了陛下和太后给郡主的礼呢!” 薄唇轻启,嘉禾郡主满脸失望,想要说什么却被顾明珏打断。 “哦?陛下和太后娘娘宠爱郡主,不知道给郡主带了什么礼,有劳顾王爷让臣等开开眼界。” 兀的,下堂跪地的官员中有一人拱手出言,话里话外,都是恭维嘉禾郡主。 显然对嘉禾郡主很是推崇,而此人正是那日君后辛吩咐做事的老将,姚远山。 “这是点翠凤冠,技艺精巧,上面镶嵌了四十九颗大小相同的东海珍珠,由陛下亲自挑选,可见有多重视郡主了。” 摆摆手,顾明珏说着,便有下人呈上点翠凤冠。 点翠技艺娴熟,镶金金边更显奢华,珍珠错落有致,别有一番风味。 更别提其上点缀的各类宝石,漂亮的晃人眼。 “留歌谢过陛下。” 微微行礼,嘉禾郡主看似满意,神色间却不由得闪过些许落寞。 “果真是宝物,样样都是一等一的。” 闪过一丝狐疑,林眉还是夸赞一番。 这凤冠霞帔,乃是女子出嫁时所用,虽然君后辛只送了个凤冠,但难免不代表有其他意思。 “侧王妃真是慧眼识珠,看来侧王妃能得摄政王宠爱,果然有过人之处,只是不知和郡主相比,又如何?” 忽的,姚远山出声,话里却带着刺。 “姚将军这话是何意?” 撇向出声之人,君留山也心生不快。 这话,分明是在挑拨。 “老臣无意插手王爷家事,只不过郡主正值芳华,久在王爷府中,是否应有名分?” 抬头出声,姚远山显然是要借此讨个说法。 君留山宁愿要一具死尸,也不愿意娶功臣之女,这不是在侮辱人么? “姚将军说笑了,郡主因何久居淳荣王府想必大家都心知肚明,什么名分不名分的,倒让别人误会……” 柔柔一笑,林眉调笑着,眉间却满是冷色。 居然提名分二字! 君留山又不曾和嘉禾郡主有什么,至于住在王府,也全是因嘉禾郡主无依无靠。 现在说起来,又算什么呢。 “侧王妃,您也只是侧王妃,那正妃之位……”冷笑连连,姚远山毫不客气。 若是君留山还要给几分面子,但林眉,完全不用。 “本王家事就不劳姚将军操心了。都起身,顾王爷,太后又送了什么礼?” 厉喝一声,君留山神色凛冽,姚远山的意思,他再清楚不过,当下警告过后便移开话题。 听罢,林眉笑意更甚。 不管君留山刚刚所言,是为了维护自己,还是为了维护王爷之威严,都给足了她这个侧王妃面子。 而一旁的嘉禾郡主听姚远山说起,正暗暗高兴,却不想,被君留山这一番话打了狠狠的一巴掌。 “太后娘娘送的,可是一道玉髓琉璃枝,专为郡主打造。” 懒懒扯起嘴角,顾明珏本想看一场好戏,却不想这么快便结束了。 说着,身后的下人呈上礼物,一经打开便惹得人群中惊叫连连。 只见一块三角晶莹玉髓散发着点点星光,其上尽是金丝银线所织就的几根玉枝,瞬间便让人联想到蟾宫桂枝,栩栩如生。 金丝穿白珠呈桂校状绕在其间,蒙以花朵,令人惊叹。 而三角底座和玉髓枝显然不是同种材质,此时却相得益彰。 真真是大手笔! “多谢太后娘娘,改日留歌一定亲自进宫谢恩,陈管家,还不快快收好。” 嘉禾郡主也明白,当下喜上眉梢,招呼着陈冉双收好太后和君后辛送的礼。 “嘉禾郡主有心了,只是本王来的仓促,只有亲自酿的好酒一壶,还希望郡主不要嫌弃。” 将自己带的礼尽数让人给了陈冉双,顾明珏自顾自说了一句,转头却看向林眉。 “不知道侧王妃的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有劳顾王爷挂念,宴席快开了,王爷请入座。” 微微颔首,美目中闪过几分惊讶,林眉显然没想到顾明珏会问起自己。 玉手指向宴席,林眉就要吩咐下人带着顾明珏过去。 “侧王妃,还是和本王一同入座。” 下一刻,林眉腰上一紧,赫然是君留山的大手。 “是。” 林眉莞尔,只怕君留山是误会自己要和顾明珏一起了。 随着君留山一同入座,下人们也更加忙活起来。 云衫侍女,频倾寿酒,意动笙簧,好不惬意。 而即便是君留山,在这个场合,也不得不略微应酬。 眼神撇向嘉禾郡主,只见嘉禾郡主神色冰冷,眉间怒容也被林眉捕捉到。 咽下杯中的酒,辛辣过后便是醇香。 酒过三巡,宴席间,也热闹起来,久久不散,即便是君留山,对着这些人,看起来也少了冷脸。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才慢慢散去,而顾明珏却是缓缓倒上一杯酒,不疾不徐。 “顾王爷似乎很喜欢淳荣王府的酒?” 轻瞥一眼顾明珏,君留山冷声发话,整个王府的客人,也只剩下顾明珏了。 “得,看来,本王也该走了!” 自嘲笑笑,顾明珏咽下最后一口酒,就要起身离开。 作为东道主,君留山也是微微示意,却并未有多表示。 然而下一刻,陈冉双就出现在了几人视线中。 和顾明珏擦身而过,陈冉双却也未多注意,神色慌张,口中不停喃喃着什么。 “不好,这让太后知道可怎么得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被盗的玉髓枝 这一句呢喃好巧被顾明珏捕捉到,他脸上泛起一抹玩味笑容,故意放缓了步子。 只见陈冉双匆匆忙忙赶到嘉禾郡主身边,仿佛是出了什么大事情。 而林眉敛了敛细长的眉,端起一杯上好的酒抿了抿,她倒要看看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陈冉双跪下连称该死,一脸有话要说的模样,得到嘉禾郡主的允许后,才附耳同嘉禾郡主说了几句。 这事情,还是先禀告郡主为妥。 原本嘉禾郡主就正在气头上,听了陈冉双的话当下就厉喝出声。 “淳荣王府竟然也会出贼?”不用想,自然是对林眉说的。 礼物被盗,她肯定逃不了干系,但林眉,更摘不干净! 说不定,就是林眉让人下手,毕竟自己几次派人针对林眉。 而这场生辰宴会又是由林眉一手操办的! 听此林眉淡淡抬眼,丝毫不放在心上。 “淳荣王府向来戒备森严,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恐怕是一只蚊子都难飞进来,郡主何出此言?” 既然别人找茬找到这份上了,林眉不介意跟这个恃宠而骄的嘉禾郡主好好玩玩。 听罢,嘉禾郡主倒是笑了。 “侧王妃的意思是本郡主没事找事了?太后娘娘赐给本郡主的生辰礼物在淳荣王府丢失,本郡主生辰又是王妃一手操办,试问侧王妃该当何罪?” 丢失皇族赏赐的东西,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林眉瞳孔一缩,有些惊讶。 这生辰宴会的确是她负责无疑,但大多数还是由下人布置,她并没有插手多少。 现在,居然丢了太后送来的礼品! “在淳荣王府丢了东西,不管是何物,都是在挑战本王威严!” 冷眸微眯,君留山也觉蹊跷。 “口说无凭,不如让本王妃去看看。” 挑眉,林眉心里却已经有了打算。 如果东西真的丢了,以她的本事,那么,定然是有把握追回来的。 如果东西没丢,是嘉禾郡主故弄玄虚的话,这件事,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好!希望侧王妃能给我个交代!” 挥了挥手,嘉禾郡主也神色冰冷,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嘉禾郡主的库房。 看向二人的身形,君留山意欲起身,却还是敛下心神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嘉禾郡主前前后后这些事,都是因着林眉是自己的侧王妃。 而现在他若跟上去,护着林眉,只怕嘉禾会更加为难林眉。 倒不如他在这里,嘉禾还不会将气都撒在林眉身上。 更何况,以林眉的性子,可不会暗暗吃瘪。 而此时库房内,摆放整齐的珍宝被翻了个底朝天。 不见了的,不只是太后送嘉禾郡主的玉髓枝,但属其最珍贵。 “这下,侧王妃还有什么好说的。” “郡主不必步步相逼,既然偷盗之事发生在淳荣王府,本王妃必然会处理,给郡主一个满意的答复。” 信手从花丛里摘了一朵芍药,林眉放在鼻尖嗅了嗅,淡淡芍药香气中,似乎掺杂了些别的什么。 而其语气更是官方,端的分明就是淳荣王府当家女主人的做派。 见此,嘉禾郡主更是气得牙痒痒,见不得林眉这一副装腔作势的样子, 但这贼,也让林眉提起了些兴趣。 做出保证,不止是为了堵上嘉禾郡主的嘴,更是想会一会那贼! 她轻轻捏了捏花瓣,神色依旧平静无波。 这株芍药品种稀奇,长得干粗叶茂,鲜红的花瓣上挂着一滴露珠,浓馥的清香直令人沉醉。 可惜,美好的事物一旦脱离依附,就什么也不是了。 一旁嘉禾郡主并不搭话,眼神早就瞥到其他地方去了,只淡淡嗯了一声。 话锋一转,林眉转向在场的丫鬟小厮,厉喝出声。 “可若是,有人信口雌黄,本王妃绝对不会放过。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是决计不能继续留在淳荣王府的!” 随着话音一落,手上那朵娇艳欲滴的芍药被折断,点点红梅顺着手指的缝隙里渗出。 酒儿急忙上前掏出手帕为林眉包扎。 而林眉一向雷厉风行,既然有了目标,就会马上行动,一刻也不耽误。 只一个时辰,她就审问了不少接触过嘉禾郡主生辰礼物的下人。 只不过审问到最后依然没什么进展,林眉开始怀疑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方向。 “你是谁?当的什么差事?珍宝丢失之前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一一道来即可。” “回侧王妃,奴婢是看守嘉禾郡主库房的秋枝,珍宝丢失之前,奴婢吃了小姐妹带来的两个酥饼,过了片刻突然感觉腹痛便去如厕,回来后就发现玉髓枝不见了。” 眼前这个名叫秋枝的丫鬟长得不算清秀,但起码五官端正,一看就是很老实的那种。 林眉并未深想,只是打量了一下秋枝的身形。 被这道赤裸裸的目光盯着,秋枝不自在地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 拍完了手指也没有闲着,而是死死揪着袖子,面色有些紧张地回答道。 “侧王妃,是不是奴婢穿着不得体?惊扰了您?奴……奴婢……” 林眉微微颔首,心下有了些把握。 这样胆子小的人,又怎么敢动太后亲赏的东西! “本王妃还没怎么,你紧张什么?”下一瞬间,林眉已然逼近秋枝,语气却云淡风轻。 秋枝吓得直打哆嗦,口不择言。 “侧妃娘娘的威严让奴……奴婢不敢直视。” 林眉挑眉,不再加紧逼问。 以君留山的心性,下人们也必定不会出现勾结外贼之人,看来,还得从其他方面找线索。 “罢了,别说那些没用的,带本王妃去库房看看,说不定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秋枝连连点头,不敢有一点怠慢之处。 库房里,林眉绕了一圈,目光冷不防放在那个被打开的华丽匣子上,想必就是装玉髓枝的。 匣身是沉木做的,隐隐能闻到沉香味儿。 玉髓枝没被偷之前肯定是紧闭着的,秋枝要发觉珍宝丢失绝对是要打开的。 林眉走近,却发现匣子盖与边缘位置竟没有丝毫损坏,仿佛没有外力介入过一般。 只有锁上一道微微的划痕,细不可察。 换了别人,未必能发现。 林眉眼睛顿时亮了亮,有点意思啊。 那是几根如同发丝一般的银丝,掉落在地,无人发觉,若不是她静下心来,怕也不会发现。 暗暗赞叹一声,林眉也知自己距离那贼又近了一步。 时间一点点流逝,眼见着林眉那边一点动静都没传来,嘉禾郡主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丫鬟提着茶壶给她沏茶,却被她大力挥开,那只瓷杯叽里咕噜地滑下梨木桌,掉在地上碎成了一片。 “够了,总是给本郡主续水,当本郡主是猪吗?” 嘉禾郡主怒目而视,胸脯随着喘气而上下起伏,显然是把气撒到了与这件事无关的丫鬟身上。 丫鬟吓得不轻,根本没想到嘉禾郡主会发这么大的脾气,赶紧跪下求饶。 嘉禾郡主却跟看不到脚下还有一人似的踹了一脚,也不在意那声惨叫,随即从那丫鬟身边跨了过去。 她倒要去看看,林眉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另一边,林眉得了空正坐在库房门前喝着茶,下一秒就看见气势汹汹的嘉禾郡主带着一众丫鬟,仿佛是来兴师问罪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茶!”事实上,嘉禾郡主还真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一扬手,林眉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然后她嫌恶地接过丫鬟递上的手帕擦了擦被茶水打湿的袖口。 这茶还是林眉方才喝过的,她嫌脏。 太后娘娘赏赐的玉髓枝何其珍贵,单单是拿出来就能压林眉一头。 哪成想一到淳亲王府就被贼人偷走了,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过林眉。 一个小小的侧妃,充其量是个妾室而已,有什么能比得上正妃的? 等她嫁过来,定不会让林眉这个女人好过! 见上好的茶叶就这么香消玉殒了,林眉皱了皱眉头。 “那可是御赐的贡茶!” 嘉禾郡主心里升起一阵慌张,但很快眸中取而代之的是倨傲。 “身为淳亲王府侧妃,你不好好处理玉髓枝失窃的事,实在是失职!本郡主一定要去太后娘娘那里告你!” 林眉也丝毫不惧,当场不急不慢地把话说明白。 “郡主是不是太过着急了?本王妃还没说话,你怎么知道我是有意卸工呢?莫非,你是不想找到太后娘娘赏赐的那件玉髓枝?” 她刻意将尾音拖得很长,斜斜地靠在贵妃椅上,像一只慵懒的波斯猫。 “一派胡言!太后娘娘对本郡主疼爱有加,本郡主怎么可能不着急?”嘉禾郡主赶紧出言打断,生怕说晚了又被林眉戴上其他帽子。 若是被有心之人听见传到太后娘娘耳边,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林眉很满意嘉禾郡主的反应,眸子半眯着,只轻笑一声。 “既然郡主将此事全权交于本王妃,那本王妃一定尽心尽力。也不怕你不信,我可以大大方方告诉所有人,这个贼,本王妃绝对能抓到。” “好,那我们就打个赌。” 听此,嘉禾郡主可觉得林眉不过是在口出狂言。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又瞬间变了脸色。 林眉好整以暇道,也起了点兴趣。 “怎么赌?”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准备看好戏,今日一出谁不知道这两位水火不容。 这一次,指不定谁是未来真正的主子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故设赌约 嘉禾郡主冷哼一声,娇柔的嗓音一刹那变得尖锐。 “若是那贼人你抓不住,当如何?” 目光直直地盯着林眉,嘉禾郡主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害得自己没嫁给君留山的贱人千刀万剐。 眼神要真是能杀人的话,那林眉现在早死过成千上万次了。 可是不能,就算嘉禾郡主把眼珠子瞪出来了,林眉还是照样活的好好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听了这挑刺的话,林眉不以为然。 她上辈子可是偷遍天下无敌手的神偷,从来没有失手过。 不过她可不是那种白忙活的人。 “笑话,淳荣王府的人,可不是吃干饭的!若是找不到,任凭郡主处置,不过若找到了,那玉髓枝便当作本王妃的酬劳了。” 林眉一本正经开口,没有一丝玩笑的神色。 眸中那点点光芒,幽深却璀璨,让人忍不住想要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嘉禾郡主冷笑了一声,并未把林眉这句话放在心上。 “放肆!凭什么找到就是你的?若那玉髓枝就是被你拿走的呢?你要本郡主如何相信你?” 嘉禾郡主一点也不相信林眉能把珍宝找到,神色很是不屑。 她也有派侍卫去寻找珍宝的下落,但无一例外地,一点消息都没有,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她林眉以为自己是谁? 一下子就能找到丢失的珍宝,真的是天大的笑话。 “凭本王妃的本事,怎么样?别忘了,任凭处置呢。” 说着,林眉那双美眸泛起了涟漪。 让她白做事,不可能! 就看嘉禾郡主会不会答应了。 不过,多半可能嘉禾郡主会答应下来。 初见,嘉禾郡主也没有如此沉不住气。 可现在玉髓枝被盗,事关重大,即便尊贵如嘉禾郡主,也慌了神。 “输了,本王妃定会对郡主言听计从!” 被这么一激,嘉禾郡主顿时忘了所有的理智,头脑一热便应了下来。 “好,本郡主答应你。” 毕竟,任凭处置这四个字真的很诱人,至少是对她来说。 两人赌约当场有不少丫鬟小厮为证,不到一会儿功夫,几乎整个淳荣王府都晓得自家侧妃跟嘉禾郡主打赌了。 一旦嘉禾郡主赢了,那他们说不定也要遭殃。 林眉自然不知道下边人的想法,几日过去依然该吃吃该喝喝,时不时出去溜达溜达换换心情。 又到了用晚膳的时候,看林眉饶有食欲,酒儿还是忍不住出声问话。 “嘉禾郡主分明就是看在侧妃找不回来的份上才立下赌约的,您难道一点都不着急吗?” 林眉挥挥手,满不在意。 总之,她有把握找回来玉髓枝。 她可是业内专家,自然有她的办法。 “管她呢。” “侧王妃有把握就好,为了此事,您搬住在这库房附近也要小心啊,王爷身子也需要王妃。” 叹了一口气,自从林眉搬入库房附近居住,君留山也睡不安稳,气血更加虚弱。 “原来王爷对本王妃朝思暮想啊,也就这几日了。” 妍然一笑,林眉很是满意的样子,倒也只是调笑一句。 那贼,是定然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她就不信这淳荣王府珍奇异宝这么多,那贼能控制住自己的手? 俗话说得好,有一就有二嘛。 …… 东景苑。 “怎么样,查到了些什么吗?” 房内的君留山浑身气势冰冷,满是威严,紫金大氅,依旧厚重。 “王爷,那贼很是狡猾……” 说着,折思的头埋的更低。 即便是暗卫,也查无所获。 “不过,侧王妃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既然她答应下来,本王定是要全力支持,否则,也丢了淳荣王府的面,明日起,你便听她差遣,下去。” 摆摆手,君留山眉头紧锁。 不论如何,林眉和嘉禾郡主的赌约已经立下,那玉髓枝,一定得找到。 “是,属下遵命。” 行礼,折思也知君留山的意思,忙退出了房。 而君留山却是长叹一口气,不自觉揉揉额头,疲态尽显。 不过是林眉一夜未与他同宿,他便一夜睡的艰难。 摇了摇头,君留山甩掉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摊开一本书,以期静下心来。 夜色,越加浓稠。 翌日清晨,林眉早早的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拢了拢里衣。 “酒儿,今日,可要带你去几个好地方呢。” 缓缓拉开床上的围幔,光照射了进来,林眉下意识一挡。 院外的酒儿应声放下了自己手里的活计,小碎步着赶了进来。 “王妃今儿怎的起的这般早?” 已经穿好了鞋袜从床上下来,林眉自顾自的坐到了铜镜前。 铜镜里倒影出来的人影儿凤眸潋滟,可夺魂摄魄,荡人心神,唇若点樱,引人无限遐想。 黑发如瀑,肌肤如脂,眉若轻烟,清新淡雅,当真是尤物。 一双素白的手轻轻地勾了勾手指头,声音好像有着什么魔力一般摄人心魄。 “今儿个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本王妃带着你上街转一转,我们去办案。” 转了转眼珠子,酒儿不知这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猜着应该和抓贼有关,也便应了下来。 “是,等会叫上折思,也有个保障,王爷也说折思近日任娘娘差遣。” 面上带笑,酒儿特意将林眉的长发束起,简简单单,却不失英气。 说着,还不忘提醒林眉带上折思。 上次的事情,酒儿可还记着呢,若再来一次,只怕林眉命都要没了。 迅速收拾好,三人也便轻装出了门。 一路上有些许无聊,林眉一只手轻轻地碰了碰折思,歪着头锁定着街上的人,看似随意的问起。 “你且说说看这什么样的人嫌疑最大?” 摇了摇头,折思也不敢轻下定论,却是看向了林眉,等着林眉的下一句。 “回王妃的话,属下不知。” 轻轻收起团扇,林眉撇了撇嘴,暗道一声无趣。 “还真是个榆木脑袋,无趣。” 而酒儿则笑意更甚,凑着林眉又更近了些。 “王妃可是发现了什么?” 微微一笑,林眉又将手中的团扇塞给酒儿,淡淡开口。 “有是有,我们先去这京城各大珠宝、古董店里都去瞧一瞧,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呢。” 嘉禾郡主丢的东西,都是很名贵的珠宝,那盗贼得了手之后很有可能会立刻脱手。 这东西虽然的确名贵,可是如果来路不正的话,那么它就是一烫手的山芋。 但民间之人,自然不知这些,这些东西若想脱手,简单的很。 顺藤摸瓜,说不定会有些线索。 “王妃英明。” 轻轻吐舌,酒儿也惊讶于林眉的法子。 不过有法子总比没法子好,当下应了下来。 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折思却搞不懂这两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珠宝店真的会有线索吗? 京城本就是繁华之地,皇宫各个嫔妃所用的首饰以及名贵珠宝大部分都出自于京城。 所以,其中有两条街都是珠宝店。 “要尽快将这所有的珠宝店都给逛完,眼下,太后赏赐之物被盗应该还未传出去,不能打草惊蛇,但也要快!” 说着,林眉双手背后,开始一家家逛起来。 不过,她倒是很想要见一见这个人,论起偷东西来还当真没有人能够比得过她。 只是那贼倒是不一般,可以潜入淳荣王府,悄无声息的拿走宝物。 虽然留下了些痕迹,但技术比起她来,也不逞多让。 若在一些细节上稍加完善,只怕她也未必能发现 “是。” 齐齐应了下来,折思与酒儿也只能跟上去。 进了店,林眉仔细看着这些珠宝,都是平平无奇的,的确是精致。 但和各个官家子女送给郡主之物相比,却是差了一大截。 更别说是太后亲赐的玉髓枝了,比起来更是相差甚远。 而身后的折思对于这些一概都是一窍不通,看了许久不免有些乏味。 倒是酒儿看的津津有味,只不过看遍每个店,也没有丝毫线索。 等主仆三人将这两条街的珠宝店都快要看完时,即便是林眉,也有些累。 “王妃,眼看着这时间也不早了,不然我们先在附近找家酒馆去吃些东西。” 捂着自己的肚子,酒儿额上已经是香汗点点,一副又累又饿的样子。 折思倒还好。 “罢了罢了,这也是心急不来的事儿,暂且先去吃些东西。” 摆了摆手,林眉也知道这事情急不来,再说还有几家店没逛,垫垫肚子再逛也不迟。 听到林眉说的这话之后,酒儿便打起了精神,眼睛里都散发着精光。 随意找了个小酒馆,几人坐下来,林眉开始分析今日所见。 “这贼偷了东西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将这东西给转卖掉,就说明他定然不是为了钱财,不然的话又有谁将一块烫手的山芋时时刻刻的带在自己的身上呢?” 手撑着下巴,林眉若有所思。 他们连同着京城几乎所有的珠宝店都已经看过了,这东西却没有出现,消失的实属有些蹊跷。 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人偷东西不是为了钱。 那又是为了什么? “照王妃这么说,那这人有什么目的? 酒儿一手塞进一口糕点,一边又出声询问着。 她本就天真,向来不怎么多思,自然也想不到其中关窍。 若是因为钱财,那么尚且说得过去,可是如果因为别的的话她真是想不到有什么恰当的理由了。 “也许,他只是为了把玩那些物件呢?能从淳荣王府偷那么多东西,并且全身而退,说出去,也是盗中的一番英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初寻玉髓枝 勾唇,林眉不由得大胆猜测几分。 的确,前世的她在行盗之时,钱财算是一个理由。 但若有挑战性高的任务,那么,钱财便不值一提了。 可还是铤而走险选择了这一步,可又未变卖,那么,也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王妃所言,不无道理,只不过,那玉髓枝代表着皇家权力,非同小可。” 此时的折思听罢,更觉棘手。 一个不为钱财而行窃的贼! “知道就好,看来得再去别的地方瞧一瞧。” 说罢,林眉站起身来,看向外面,美目泛出几道精光。 许久没有碰到这么有意思的对手了! 从怀里掏出了二两银子,折思拍在了桌子上,几人走了出去,继续查探珠宝店。 “水云轩……倒是别致。” 很快,几人便来到了水云轩门口,翠青色的装璜很是淡雅别致。 微微颔首,林眉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抬脚走了进去,却是起了些兴致。 四处打量,并没有看到自己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由轻叹一口气。 下一刻,却是瞥见隔间内的一道熟悉白衣身影。 言笑吟吟,好似翩翩浊世白衣佳公子,风姿特秀,爽朗清举。 隔间内,顾明珏正看着桌子上的那一盘棋看的格外认真。 自己与自己对弈,并非是一般人就能够轻而易举做到的。 在林眉进了水云轩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 转头看一眼,手里即将要落下去的棋子稍微的停顿在了空中,又迅速落下,便出了外室。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瞧见了林眉四处在店里打转。 但见她双眉弯弯,明眸皓齿,眉头却是紧锁,似乎带着些许的忧愁,不由问出声来。 “难得见你出府,看你这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沉吟片刻,林眉还是开了口。 “说来话长,顾王爷还是莫问为好。” 仅仅一句话,却是让顾明珏心下有了些猜测。 昨夜陈冉双根本没注意自己,却是不小心透露出了些许信息。 而淳荣王府那么大,并不是一面不透风的墙啊。 顾明珏现下也知道几分。 只是具体丢了什么东西,便不是那些王府最低等的下人可以得知的了。 眉头轻挑,顾明珏显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想来也定是奇珍了,不然为何堂堂摄政王妃会插手? 本以为林眉会独善其身,没想到,为了不牵连淳荣王府,她居然应了下来。 思虑良久,顾明珏才将手里一枚黑色的棋子放在了棋盘上。 棋盘棋子错落,让不懂行的人看着有些眼花缭乱。 “不说本王也能猜到些,王妃也无需隐瞒,一个贼而已,行事隐蔽却也不代表就毫无漏洞。” 淡淡开口,仅一句话,顾明珏却是将其中厉害关系尽数言明。 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林眉美眸中泛起些许精光。 相比起调查这件事情来,她更在意的还是要会一会这个人。 “不错,这正是我最头疼的。” 听罢,顾明珏轻呷一口茶,扯起一抹痞笑。 “也许是本王自作多情,不过君留山有些事做起来不方便,本王可是方便,若有需要,言语一声即可。” 手握团扇,林眉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轻轻摇了摇头。 她虽然对顾明珏没有什么坏印象,但是素来不爱欠人什么。 若是钱财也就罢了,可欠的若是人情的话,怕是没办法还的。 更何况是皇家的人情。 “不必了,谢顾王爷好意,既然决定要查,我自会万事小心。” 对于林眉拒绝了自己的请求,顾明珏丝毫都不惊讶。 即便是仅仅见过几面,可他对林眉多少算是有些了解。 若她就这么欣然的接受了下来,反倒是会让他惊讶。 “近日里新得了一玉环,这东西做工精致,乃是上好的玉髓制成,上面所雕刻乃是一凤凰,刚好今儿个碰巧你来了,大概也是和你有缘分的,这东西便赠与你了。” 眉眼带笑,顾明珏而后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环,样式精巧,雕刻的凤凰栩栩如生。 只淡淡的瞥了一眼,林眉便知晓,这东西定然价值不菲。 这做工怎能是精致一词了得? 更何况,这玉环的光泽比她们今儿个上午见到的所有珠宝都要好上不知几倍。 这样的东西大概也就只能是皇亲国戚才有资格佩戴的了。 虽然林眉的确爱财,却也知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天下本就没有白掉馅饼的事情。 这样好的东西她收不收先是另一说,这样慷慨地就将这样的东西拿出来送给自己,只怕顾明珏的目的也并不单纯。 “虽然这东西的确是好东西,可是王爷大概是忘了这凤凰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才能够佩戴的,本王妃若是将这东西就这么贸然的带在身上,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招惹麻烦。” 柔柔一笑,林眉赶忙拒绝。 爱财是真的,但没来由的东西,她可不会收。 触到了她的底线,即便是金山银山也不能打动她。 顾明珏挑眉,没有说话,随手将玉环放置在手边矮柜上。 太阳一点点的西斜,仅有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了屋子里来,一缕一缕的打在地上。 “时辰不早了,可否赏个光一起吃饭?” 林眉未收,顾明珏倒不失望,反而再次出声。 思虑再三,林眉又想起了上一次顾明珏救了自己,这个恩情无论如何她是要记在心里的。 倒不如趁着今儿个这机会刚好了结了此事,也省得日后自己总在心里惦记着。 起身,盈盈一笑,林眉看了看外面,盘算着现在还不算是太晚,吃个饭再回去倒也是完全来得及。 “王爷盛情邀请,自然是要去的。只是为了报答上次王爷的救命之恩,今儿个本王妃便是东道主了如何?” “好。” 微微一笑,顾明珏容色焕发。 说着,二人起身,便见折思与酒儿正守在水云轩门口。 酒儿与折思见到顾明珏皆是一愣,急忙行礼,却是没有多问。 “见过顾王爷。” “走,今日是没什么线索了。” 淡淡出声,林眉也知道今日算是白费功夫,明日,还得从其他方面下手。 “侧王妃……参见顾王爷,怎么顾王爷……” “巧合罢了,正好请顾王爷吃顿饭,以感激王爷救命之恩,走。” 摆摆手,林眉毫不在意。 虽说君留山说过要和顾明珏保持距离,不过该有的戒心她有,但她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是。” 埋头应着酒儿和折思对视一眼,虽然都不赞同,却也不好说什么。 自家王妃和别家王爷在一起,总有些怪。 不过几人出了水云轩,很快,便来到了大岳朝赫赫有名的酒楼――望江楼。 酒楼外人声嘈杂,喧闹非凡,进入望江楼,又别有一番风味。 雕梁画栋,飞檐画角,好不奢华。 碧阑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牖。 即便是林眉,也有些看花了眼。 “不错,便要那临窗的位子。” 微微蹙眉,偷偷看了眼折思腰间的钱袋,林眉还是有些心疼。 虽说花的是君留山的钱,但那也是钱啊! 当下,急忙开口,寻了位子坐下。 “看来侧王妃倒是饿了,小二,点菜。” 微微一笑,顾明珏倒未想那么多,招呼小二来点菜,速度倒是快。 “多谢顾王爷当日救命之恩,若没有顾王爷,恐怕本王妃这条命也便没了。” 玉手举起酒杯,和顾明珏的这顿饭,倒也只能寒暄着。 “言重了,若真要感谢……” 顿了顿,顾明珏神色闪过些许落寞,随后又是胜券在握的样子,再次开口。 “改日多与本王研讨几幅画即可,侧王妃画技超群,意境颇深,皇宫的画师,也没有几个能比得上侧王妃。” “王爷抬举了。” 闪过几分惊讶,林眉不由暗暗猜测,难不成,这顾明珏是真把她当做知己了么? 敛下心神,林眉也不再多想,几杯酒下肚,身子也热了些。 “哼……” 酒儿坐在一旁,看着林眉二人,却是有些替君留山愤愤不平。 就连君留山,也未怎么见过林眉这副客客气气的模样。 今日与顾王爷,倒是话多起来。 暗暗冷哼,酒儿顺手将酒杯放下,眼神却还在林眉二人身上停留。 下一刻,却不由得惊呼出声,眼见着酒杯未放平就要跌在地上,下一刻,却被一只大手捞起。 “姑娘小心,伤着自己便不好了。” 来人看身着是店家小二,身材高大,面貌粗犷,身形却十分迅速。 这片刻之中发生的事情,却是引得林眉眸中异彩连连。 这可不像是普通人应该有的身手啊。 而一旁的折思与顾明珏,显然也注意到了,眉眼间,有意无意的都看向那小二。 “这小二看来还是个高手,有意思。” 仰头,又是一杯酒灌入喉中,林眉暗自呢喃。 而对面的一桌人,却是嘈杂起来,话里话外,竟然说的是太后送给嘉禾郡主的宝物。 “你们知道吗?两日前,嘉禾郡主的生辰,太后娘娘直接送了个玉髓枝!” “这算什么,你们有所不知,那玉髓枝之材料,乃是从突厥传来,珍贵无比,而那只是一部分碎片罢了。” 大汉一碗酒下肚,又说了起来。 “听说,若是集齐碎片,会得到更加珍贵的宝物,也不知是真是假!” 大汉故卖关子的语气让林眉几人也不由看了过去。 “集齐碎片……难道……” 若有所思,林眉抬眸却不小心望见之前那小二。 只见其手脚虽动着,心神却不在干活上,眼神不自觉瞟向大汉那一桌。 “也就说一说罢了,和咱们这些平民没关系,来,喝酒!” 说罢,几人举杯畅饮,又是换了话头。 “看来,这地方,也不简单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 郡主的迟疑 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酒杯,顾明珏轻笑出声,视线不断瞟向那小二。 “没错,很有意思,折思,让人好好盯着,他的身法,不输于你呢。” 后半句,林眉却是压低了几分声音,确保只有自己和折思听到。 “属下明白。” 狠狠点头,刚才那店小二的身手反应,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而侧王妃又发了话,他自然听命行事。 “好了,今日这酒算是没白喝!时间不早,本王妃这就先走了,还望王爷恕罪。”林眉起身,便要离开。 今日出王府,本就是寻找线索,如今知道那贼还未脱手,有可能还会再探淳荣王府。 毕竟,淳荣王府的宝物,还有许多。 这样看来,一天收获也算是颇多。 给折思打了眼色,折思将银两放在桌上,主仆三人潇洒离开,丝毫没有停留。 “林眉……有意思,不过,你休想逃出本王的手掌心!” 看着林眉渐渐远去的背影,顾明珏一脸玩味。 这么有意思的猎物,很好,很好! 君留山可以拥有,他未必不可以! 良久,顾明珏才起身离开,回了水云轩,又是许青山急忙迎上。 “顾王爷,那凤凰玉髓环小的已经收起,您看……” 说着,许青山埋头更深。 卖珠宝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那么快便拒绝这样成色的礼物。 抛开顾明珏的身份不说,单单是这凤凰玉髓环,也价值万金了。 “先放着,现在她不要,以后未必不收。” 冷下脸,顾明珏似乎很有信心。 “是,王爷,那边……” 讪讪开口,许青山却是不自觉的颤起了身子。 关于那边的消息,怕是自家主子不愿意听。 “本王自有打算,先晾着便是。” 抬眸,顾明珏手掌紧握成拳,神色间,哪里还有往日的痞里痞气。 满是冰冷,其身上不断散发出来的威严堪比君留山。 “时间久了,怕是……” “怕什么,你现在是本王的人!难不成那边还敢下手不成!” 冷哼一声,顾明珏便转身离开。 多年前来大岳朝做质子时,他便有诸多的不得已,但现在,他可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 他是大岳朝的王爷! 受太后赏识! 暗中,更是有自己的势力。 那些人再想控制自己,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分斤两。 …… 淳荣王府。 “侧王妃好大的闲情雅致啊,居然还有心思四处逛。” 带着酒儿二人,林眉快步回了王府,心里寻思着找到珍宝之法,也好对君留山有个交代。 不想,刚进门,便听得一声冷哼。 转头,只见嘉禾郡主一袭蓝色长裙裹身,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 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长裙散开,举手投足间如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只是这美人儿却是有着常人不可及的心机。 “有没有闲情雅致是本王妃的事情,就不劳郡主操心了。” 神色微动,四下无人,林眉可不会给嘉禾郡主好脸色。 嘉禾郡主看不惯自己,却几次三番让身边人挑衅。 冷不防又是几招阴刀子,比之王安龄,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众人面前,她还给几分面子,只跟赵盈儿计较,可今日,嘉禾郡主若是挑衅,她也不会手软。 再说,玉髓枝被盗一事,她心里已有准备,更不怕被嘉禾郡主拿出来算账。 “本郡主不操心,太后娘娘赏赐的宝物不知何时才能寻回来!” 冷眸瞥向林眉,时至今日,嘉禾郡主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啧啧,真是奇了,若此事郡主操心便可以解决,那郡主又何须让本王妃操心。” 嘴角微微弯下,林眉眼眸微眯,浑身气势冰冷。 这个嘉禾郡主,也不过是仗着自己身份高贵便看不上任何人。 不过,在淳荣王府,一个郡主,又算得了什么。 “大胆!侧王妃的意思是,咱家郡主使唤不动您了?” 话音刚落,陈冉双便上前一步,一个“您”恭恭敬敬,用的却是“使唤”二字。 而听此,折思与酒儿也满是不悦神色。 “呵,主子说话,哪有下人插嘴的份!恐怕郡主还未弄清楚本王妃为何同意赌约。” 扫过陈冉双,冷笑一声,林眉满是不屑。 一个郡主罢了,即便是将门之后,功臣之女又如何? 空有一郡主的名头,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恐怕当年,以战王的军功资历,早就被先帝忌惮。 “一来,是不想给王爷丢面子,此事传出去,以陛下和太后的决断,定然是要全怪在王爷头上。” 说着,林眉更觉嘉禾郡主愚笨,这点东西都想不到。 “二来,那玉髓枝如此珍贵,本王妃嘛,自然不能放过此次机会。” 的确,若她这次能找回玉髓枝,不仅帮君留山解决了一次危机,还能得到一个宝物。 若传言是真,她集齐碎片,说不定便会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藏呢。 其实,她倒还有个私心,那便是会一会那盗贼。 以身法技巧来说,那盗贼与自己可以说是不相上下 这样的人才,若是能切磋一下,也不枉是一桩美事。 “粗鄙之人,本郡主警告你,若是在规定时间内拿不出玉髓枝,你就等着受死!太后可没有本郡主如此好的性子!” 恶狠狠跺了跺脚,嘉禾郡主越发瞧不上林眉,更不知为何自己的留山哥哥,竟然会宠幸这样的女子。 “郡主难道只会拿太后压人吗?也难怪,再如何,你也不过是区区郡主罢了!” 这话,更是直端端的刺中嘉禾郡主的最痛处! 她是郡主,是将门之后,可也仅仅如此。 按身份地位,若是没有太后的偏爱,她恐怕连此时的林眉都不如。 “你别忘了,本郡主可是和留山哥哥有婚约,那玉髓枝与凤冠,代表了什么,侧王妃还不清楚?” 缓缓上前,嘉禾郡主心下发虚,却只能拿多年前虚无缥缈的婚约来压制林眉。 “可笑,若真要赐婚,何须等到现在。况且,那也得看王爷同不同意!” 轻蔑一笑,林眉比嘉禾郡主更懂其中的利弊。 当年战王在世,这个婚约,便是牵制战王的最好手段。 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君皇帝的弟弟君留山,各取所需。 而如今,战王战死,嘉禾郡主再如何,也成不了大气候。 嫁不嫁,都无妨。 可若是强行嫁给君留山,君留山不愿意,那还惹下了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在林眉看来,这桩婚事,注定成不了! “王爷同不同意,不是你一低贱的侧王妃说了算的!” 此事,算是彻底激怒了嘉禾郡主,嘉禾郡主也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怒骂出口。 “郡主若要这么想,本王妃也无能为力,不过郡主放心,本王妃可不如郡主一般娇生惯养,玉髓枝的事情本王妃还要和王爷商讨,先告辞了。” 眉头轻挑,林眉也不管嘉禾郡主,直接转身离开,两人足足走了几十步,酒儿才开口。 “侧王妃果然是侧王妃,那陈管家在王妃面前,简直是打蔫儿一般。” “酒儿,你有必要那么怕陈管家嘛?” 听酒儿这么说,又许是往常也在折思面前说的多,折思却有些不理解。 在他看来,都是下人,都是为主子做事罢了。 “她在下人面前可是凶得很,听说,还曾经鞭笞死几个婢女,也不知是真是假。” 讪讪开口,说着,酒儿还有些后怕。 也多亏了她是医女,陈冉双没有资格责罚,平日里顶多责骂几句。 否则,以酒儿的顽皮,定得活被剥得少一层皮。 “若是假的也倒罢了,但若此言当真,倒是可惜了那几位婢女的性命。” 摇了摇头,林眉脸上不自觉泛起一抹怜色。 即便是在前世那样,发达的社会,也有高低贵贱之分 更不要说是在大岳朝了,尊卑分明,便是整个国家信奉的真理。 “谁知道呢,咱们还是赶紧去见王爷,这边提炼龙尾草也差不多了。” 咧嘴一笑,酒儿一向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下一刻,凑近了林眉催着林眉去见君留山。 她可不想明日再去街上逛一整天,不过还好,今日看王妃神色像是有所收获。 “那就好,万事小心,若急不得,多等几天也无妨,反正这么久,都等过来了。” 微微莞尔,林眉听此,倒是有些激动。 既然酒儿这次主动提起,那就说明龙尾草入药一事应该是进了尾声。 而只要等君留山身子一好,天下之大,便任她遨游了。 当然,还有君留山答应的三个条件! 一身强健的体魄换对于君留山来说完全不是问题的三个条件,自然是一桩好买卖。 说罢,几人脚下又快了几分。 而另一边的嘉禾郡主脸色气的铁青,这个林眉,太过嚣张! “郡主息怒,可不要气坏了身子,她那话,多半是故意气您,未必就有了线索。” 见此,陈冉双上前,宽慰一番。 “但愿如此,这个林眉,真是狡猾,不过到了时日,拿不出玉髓枝便等着承受太后的雷霆之怒!” 冷笑一声,不仅仅是陈冉双以为林眉拿不出玉髓枝,嘉禾郡主也是这样认为。 那贼,她私下不是没有派人查探过线索,甚至,她也知道,就连君留山的人也毫无头绪,更别说她一个林眉了。 “郡主深谋远虑,那我们先回翠微园,初春天气转寰,却依旧少不了寒气。” 说着,陈冉双便扶着嘉禾郡主返回翠微园。 至于林眉,二人都等着看笑话罢了。 “你说,那凤冠的意思……是否陛下,过几日便会赐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天罗地网 迟疑开口,显然,嘉禾郡主也不确定。 话语间,隐隐带着几分期待。 “郡主无须多虑,该来的,自然会来,就算是赐婚,陛下和太后也得为郡主准备妥当才是” 愣怔一下,陈冉双才开口,即未确认也未否认。 这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也是,不过,只要能嫁给留山哥哥,做什么,本郡主都愿意!” 说罢,嘉禾郡主紧咬薄唇,单薄瘦削的背影似是下定了决心。 以前,她不着急,那是因为君留山并未娶亲,而她也更是料定了自己会成为淳荣王府女主人,有恃无恐。 但林眉的出现,的的确确让她有了危机感。 本以为,林眉是陛下强加给君留山的,君留山必然冷淡,可现在看来,事实,恰恰相反! …… 东景苑书房。 当中一张朱红色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因着体弱多病,案后的君留山,面色几分惨白。 但眉宇之间充斥着的英气和眼底那冷似寒冰的精芒,依旧煞人。 “王爷,可否帮妾身一个小忙!” 一把推开房门,林眉倒是早已没了这些束缚。 行礼开口,脸上洋溢着几分骄傲。 “哦?侧王妃难道是有了那窃贼的线索?” 眸中闪过几分惊讶,看向林眉三人,君留山也想不到这么快就会有进展。 在让折思跟林眉去查探之前,他可是让暗卫也查探过,但丝毫没有下落,没有想到,林眉这就有了线索。 “还没有,不过那窃贼还未脱手,说不定还会再探淳荣王府,到时候布下天罗地网,他插翅难逃!。” 柔柔一笑,林眉眸中闪过几分狡黠。 她是想会会那窃贼,但若有君留山的人在,也保险许多。 她可不希望再出现什么意外,上次的事情,可真是让她后怕。 “自然,人手的事情,交给折思即可,多事之秋,你也要万事小心。” 眼眸微眯,他原本很怀疑这件事情是一些有心之人故意所为,但现在看来倒不是了。 不然,他不会一点线索都没有查到,而林眉却是迅速有了头绪。 “多谢王爷关心,王爷近日身子如何?可有再发作。” 心中微动,林眉却也看出君留山气息比之前又弱了几分。, 毕竟酒儿这边,还需要几日,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谁都担当不起。 “有劳侧王妃挂念,只是若侧王妃少让我操一点心,本王的身子,或许会好得快一点。” 勾勾嘴角,君留山自然知道,林眉在打什么算盘。 “王爷何出此言?”微微怔愣,这话林眉确实没有反应过来。 要说她可没给君留山带来多少麻烦,倒是君留山身边那些莺莺燕来找麻烦的不少。 她倒还未责怪,君留山倒先倒打一耙了,真是有意思。 “今日,你又与顾明珏见面了?” 抬眸,神色间寒意闪过,他已经警告过,林眉居然还是亲近顾明珏。 “咳咳……巧合罢了,酒儿折思,你们先下去。” 面色微微尴尬,林眉摆了摆手,当即让酒儿二人退下。 “不知王爷从何得知?”眉目间闪过一丝迟疑,林眉还是出声问了一句。 “大岳朝就没有本王不知道的事情。” 微微抬眸,君留山的话中满是自信。 的确,以君留山的势力再加上暗卫的实力,大岳朝明面上发生的事情,根本瞒不过他。 这也正是为何,君后辛会对君留山如此忌惮。 耳目遍地,权势滔天,又不缺钱财这几样都集中在君留山一人身上。 君后辛若不忌惮才是奇事呢! “那妾身可是好奇了,这个顾王爷到底有什么来历?居然让王爷如此忌惮,就连当今陛下,他也没有这个本事。” 美目流转间,林眉却是越加好奇,自从第一次见顾明珏,君留山便几次三番的告诫自己。 这是连见君后辛也没有的情况。 难道说,顾明珏要比君后辛还要恐怖? 她知道顾明珏或许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不然又如何在皇宫存活至今。 做质子能活得如此体面风光,其中自然少不了苦心经营,其他的,林眉也不敢想。 若说顾明珏在大岳朝有自己的势力,她更是不会相信。 一个质子,究竟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做到这个。 “往往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你要还想保住你那条小命,便不要多问!” 淡淡说着,君留山起身,逼近林眉。 “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所以,接近你的目的,未必单纯。” 冷眸泛起,这话,君留山没有恐吓林眉。 除了太后,林眉是他见顾明珏第二个主动接近的人。 顾明珏靠近太后是为了存活,那靠近林眉呢? 林眉可帮不了他什么。 “王爷说笑了,说不定谁利用谁呢。” 扯起嘴角,她也不是三岁孩童。 有些事情,她也知道,只不过是不明说罢了。 如果她真的那么愚钝,今日碰到顾明珏,那玉环说不定她便收下了。 “你有分寸便好。” 深吸一口气,他其实也不愿意林眉卷入这些事情。 可一次又一次,这些事情偏偏要冲着林眉来。 “王爷放心,此贼的技术,可比不上妾身!” 拍拍胸膛,林眉既然能看出来,便有把握。 “那也就是说你是靠你的偷盗技术,找到的窃贼线索了。” 摇了摇头,君留山微微扯起嘴角,也觉得有些好笑。 这堂堂兵部侍郎之女,竟然精通盗窃! 甚至还利用这盗窃技术,抓起贼来。 不过,她都死而复生了,又有什么不可能! “那是自然,折思那些人,虽然有些方面,比妾身强得多,但有些事情,是只有同类人,才能注意得到的。” 眸中泛起些许精光,林眉知道,君留山会让折思跟着自己,只怕是暗卫已经调查过。 没有线索,才任由自己查探。 “这倒没错,只是那盗贼。能悄无声息潜入淳荣王府,想必是有两下子,切记小心,那皮甲,还是贴身穿着为好。” 目光停留在林眉身上,君留山紧盯着林眉,似乎是想确认一下林眉到底有没有穿那皮甲。 别人不知道,君留山可是知道那皮甲花费了多少工匠的心血才没有破坏了皮革原本的防御力,又制成了适合林眉的样式。 这一切只是为了不让林眉再次发生上次的事情。 上次都是因为他的疏忽大意,才将林眉一人,置于险境之中。 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再发生第二次。 淳荣王府的侧王妃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能被刺杀的。 “自然,那东西早已贴身穿着了,多谢王爷。” 下意识捂上自己的胸口,林眉也是贪生怕死,格外珍惜自己的小命,有这样好的防御皮甲,不可能不用。 “那便……噗嗤……” 下一刻,林眉话还未说完,只听得“噗嗤”一声,君留山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面色惨败如纸。 “王爷……王爷,怎么样,妾身叫酒儿进来。” 见此,林眉也瞬间脸色难看。 不是说多日没有发作过了么……怎么又…… 当下林眉也是万分着急,就要喊酒儿进来,却被一双冰冷的大手死死拽住。 “无碍,许是近日天气反复无常,不过好在,酒儿的药也快制成了。” 闭眼,君留山喃喃自语,不知是在安慰林眉还是安慰自己。 “这……” 话音刚落,林眉朱唇轻启,想要说些什么,下一刻,却见君留山彻底昏了过去,瘫软在地。 “酒儿……折思……快!” 见此,林眉也顾不上那么多将二人喊了进来。 这一幕,映入眼帘,酒儿与折思对视一眼,皆是神色慌乱。 上前将君留山扶于榻上,酒儿强敛下心神,小手还有些抖,忙不迭的开始把脉。 “心神燥郁,内火攻心,失眠多梦盗汗,这……怕是得侧王妃帮忙了。” 暗自咋舌,其实这些症状,君留山之前便有, 不过林眉献身之后,便奇迹般的有所好转,如今又加重…… 此话一出,更是让折思红了耳根,慌乱起身便拉着酒儿离开。 匆忙间,倒是不忘给林眉一个眼神。 心领神会,林眉摇了摇头,不过看向君留山的神色中,多了几分异样。 这次,她可不是故意的,要怪,只能怪酒儿了。 宽衣解带,抚上君留山白皙的肌肤,林眉不由暗道一声妖孽。 不过林眉心里也清楚,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毕竟还有几日。酒儿的龙尾草也该研制出来了。 最后占一次便宜,倒也不亏。 “热……” 而君留山也是有了反应,一番云雨,满屋春色。 感受着君留山呼吸渐渐平稳,没有了异常,林眉简单套起几件衣服便起身离开。 不知为何,隐隐间她还是觉得睡在库房附近会比较安稳。 若换作是她,一定会再来淳荣王府的。 夜色渐浓,林眉熟练的摸进库房的小窝内,只觉安心许多。 万籁俱寂。 已是三更时分,一道身形轻快的翻过了淳荣王府,小心翼翼,直奔库房。 趁着四下无人,那道人影迅速闪身而入,蹑手蹑脚,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汉白玉彩瓷……翡翠枕……” 默念着怀中宝物的名字,身影却是不断的放回了原位,同时,似乎还在寻找着什么。 “小贼!没想到你还敢来!?” 冷喝一声,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雏燕般轻盈,从门外闪身而入。 伴随着冷冽的匕首,手腕轻轻旋转,如同闪电般快速闪动,剑光闪闪。 女子那抹青色柔弱的身影却杀的那盗贼连连后退几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神偷薛净悟 青色的寒光在空中画成一弧,女子的腰肢随机顺着寒光倒去。 “呜呼哀哉,姑娘莫怪,在下薛净悟,不过是把玩宝物几天罢了!” 堪堪躲过几道寒光,薛净悟反应过来,更是凭借着身法游走自如,与林眉僵持起来。 还不忘出声解释,听起来很是轻松。 下一刻,林眉随机扯出水袖,勾上房梁,手中的匕首一同射出,随之射出的还有那泛着寒光的银针。 双箭齐发之下,薛净悟自然是受不住。 只听得闷哼一声,便受伤跪下倒地,再也动弹不得。 “之乎者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在下都已经解释过,为何姑娘还苦苦相逼。” 哀叹一声,薛净悟还真是有苦说不出,黑眸发出点点星光。 面前这女子不正是今日来酒楼之人的其中之一么? “贼就是贼,还说什么?把玩几日,那你为何只还了其他东西?不还太后亲赏的玉髓枝呢?” 冷笑一声,林眉也是贼。 贼中所想,她自然知道,居然还说只是把玩几天! 只是被人抓住了现成,发现还不承认的,也仅此一人了。 摇摇头,心中暗嘲,林眉倒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用她做贼的本领来抓贼。 “之乎者也,原来是王妃啊,王妃有所不知,这玉髓枝只是其中之一的碎片,若是集成碎片,会得到价值更大的宝物。” 讪讪开口,薛净悟倒是没有想到,来抓他的居然是这个小姑娘。 现下他急着脱身,也许碎片线索,能换来林眉一个手下留情。 自己好逃之夭夭! “这么说你是想要,那价值连城的宝物了?” 心中连连冷笑,果然贼就是贼,不过,林眉却有有了自己的心思。 她迟早是要离开王府的,林眉也不得不承认,薛净悟所言不虚。 那碎片宝物的线索,可不简单。 突厥虽然只是一个小国,但地理位置奇特,盛产稀世珍宝,说不定就会有什么真正罕见的珍宝出现呢。 眼见林眉神色不定,薛净悟计上心头。 若这人有兴趣,与她合作也不是不可以,看其身手,可比自己还要强悍啊。 “不不不,是你我!” 说起这个,薛净悟脸上不自觉的带上了笑容。 看林眉的样子,他也能猜到林眉有些动心,否则何必跟自己废话这许多。 而这次这个碎片宝物,可真让他有了一些兴趣,这才是为什么他要冒着风险,再次来到淳荣王府。 说不定这淳荣王府便还有其他碎片的消息呢。 “少说废话,这事以后再说,你先把那太后亲赏的的玉髓枝拿出来,本王妃也好交差!” 不过当下最要紧的,还是把玉髓枝拿回来。 “在这里,我说了,把玩几日,这不便送了回来吗?” 有些心虚的开口,对于其他物件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但看眼下却是暂时带不走玉髓枝了。 只见薛净悟从怀中掏出玉髓枝,径直扔向林眉。 林眉眼疾手快,瞬间便接住了,触手生温,到底是上好的材质,不过遍体生温摸着倒是有些熟悉。 忽然林眉想到了什么。 她摸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舍利佛手串,这晶莹的材质竟然和舍利佛手串的材质一模一样, 只不过是一个是鎏金工艺,一个并未打磨罢了。 那岂不是说,这手串也有可能是碎片之一了,念及此,林眉也不由暗暗称奇。 这才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姑娘居然有另一块碎片?看来是天怜我薛净悟啊,你我合作,必有福气啊。” 见此,薛净悟虽仍趴跪在地却也哈哈大笑起来。 这可是相当于他不费吹灰之力,又找到了第二块碎片。 “你叫薛净悟?” 微微挑眉,这对于林眉来说也很是惊喜。 既然君留山不多时便会被治好,那么自己离开淳荣王府的日子也就快了,自然要早早的为自己做打算。 君留山的三个承诺,并不能成为自己的绝对保证。 在淳荣王府,吃喝不愁。 但自己若是恢复自由身,就没有这么轻松了,一切都要靠自己打拼,那么现在能赚多少是多少。 若真的找到了那碎片宝物,即便是自己和眼前的人分一分,想必也能赚一大笔。 况且这寻找碎片宝物的难度,也让她隐隐有些心头发热。 何乐而不为呢? “不错!草辟薛,水争净,悟得本心的悟。看来王妃也有这个想法?” 说着,薛净悟笑意更甚。 “薛净悟,薛净悟,好,那么以后你我便是合作伙伴了,这碎片,淳荣王府没了,你不必白费心思了。” 沉吟片刻,林眉还觉得不太保险,再次开口。 “合作细节,改日有空,我会去酒楼找你,至于碎片你先打探着,我这边也会留意。” 微微颔首,林眉知道这事情还得谨慎。 以这人的身法实力,的确足够,但人品,还有待考证。 不过,能把偷了的东西把玩几日再送回来,想必应该不会差到哪里。 瞄了一眼薛净悟一一放回的宝物,林眉倒显得饶有兴趣。 薛净悟有一句话不错,干这行从来不缺钱,但风险也很大。 机遇与风险,是成正比的。 因此,她倒愿意冒险一次。 更何况,这薛净悟已经有把柄抓在了自己手中。 “好,原来那日,已经被姑娘你发觉,惭愧惭愧……” 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薛净悟也猜到那日林眉来酒楼,自己的身法之便,被看的真真的。 微微一笑,说着,林眉指了指锁上留下的痕迹。 换作是她定然不会如此粗心马虎。 再着急,也要把痕迹清理干净,因为,一次马虎,便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你走,这玉髓枝,先留下,改日本王妃会带过去的。” 素手轻轻把玩着玉髓枝,林眉微微勾唇。 这玉髓枝,还要用来教训嘉禾郡主,自然她得拿回去,不过之后,这玉髓枝就是她的了。 “也好,多谢姑娘,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结草衔环,镂骨铭肌。“ 说罢,薛净悟脚尖轻点,迅速闪身而出,快如疾风。 林眉眸中闪过几分赞赏之意,此人的确是个可造之材。 若是好好培养,有朝一日超过她,也未尝不可。 不过合作的事情,她还是得小心谨慎。 人心不足蛇吞象,碎片宝藏不见得有多珍贵,若是那人起了贪念,她还是有必要防范的。 不过,她也不怕。 敢与狼共舞,那么她便自认有和狼厮杀的实力。 “玉髓枝,舍利佛手串,碎片宝藏,有点意思。” 微微勾唇,林眉流露出饶有意味的神色,随即收起玉髓枝。 折思等人奉命等在外面,林眉却只对人摆摆手就径自离开。 搞得一干侍卫是面面相觑。 不过林眉现在可管不了这么多! 明日,她倒是要看看,那嘉禾郡主有什么好说的。 拿到玉髓枝,林眉也便不睡在小窝,迅速回了东景苑。 “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否则还得本王妃担心。” 一入房间,她便下意识去看床榻上的君留山。 只见他略显苍白的脸颊终是有了些许红润之色,呼吸平稳,若不知道的,并不会以为其有隐疾在身。 满意点头,林眉也放下心来,静心安睡。 美梦成双,倒也睡得安稳。 …… 金光撒入窗柩,已是日上三竿,林眉才悠悠转醒。 “今日,嘉禾郡主也该认赌服输了。” 摸摸一直藏在袖间的玉髓枝,林眉煞是满意,起身,却见身旁的君留山早已经不见踪迹。 轻蔑的撇撇嘴,林眉却好似已经习惯。 没错,毕竟她和君留山不过是交易。 晃了晃头,林眉似乎是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她心里清楚,自己献身救君留山。 一来,是贪生怕死。 二来,也的确是因为君留山样貌出众。 至于别的什么,没有,也不该有。 没有喊叫酒儿,林眉却是直接洗漱穿戴好,去往翠微园。 玉髓枝被盗一事解决,也算是能换个安生了。 起码,短时间内淳荣王府不会再有人找她的麻烦。 “是你!居然还敢来翠微园,上次你来翠微园害的郡主丢失玉髓枝,这次,你还想如何害郡主!” 一踏入翠微园,仆人见到林眉便像是见到瘟神一般,隔着距离远远行礼后便离开。 只余下陈冉双一人站在嘉禾郡主卧房门口,对林眉怒目相视,嘴里更是恶毒。 “笑话!玉髓枝丢失纵然王爷与本王妃有责任,难道郡主便没有丝毫责任么?她若怀疑王府中人,怀疑本王妃,何不搬出淳荣王府!” 眉头一拧,林眉身上冰冷意味尽数散发而出。 在她看来,陈冉双不过是一条狗罢了,还敢在她面前乱吠! “既然不信任王府中人,她怎么不怕有朝一日被王府中人下毒?” 反味一句,林眉面上冰冷意味更甚。 这句话是警告还是威胁,就得看陈冉双的理解了。 反正,她话是扔到这了。 不过这陈冉双还真是愚蠢! 堂堂淳荣王府,又怎么会出内贼,更何况是偷御赐之物? “你竟然敢威胁郡主,郡主千金之体,也是尔等敢如此对待的!” 听罢,陈冉双杏眼怒视着林眉,丝毫不让。 她虽是奉先皇的命留在摄政王府,平日里最多接触的却是嘉禾郡主。 郡主楚楚温柔,对自己极好,又一心恋慕王爷。 牛鬼蛇神的,自己自然要为郡主挡住。 这林眉,显然是来害郡主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贪财又如何 “威胁?本王妃还不至于此,只你一个奴才,还不够资格在这里胡闹!” 冷眸扫过陈冉双,眼眸微眯,这个陈冉双在王府作恶多年,还真是把自己当盘菜了! 不过是一个下人罢了。 人,要认清楚自己的地位才好。 “你!” “本王妃如何,又岂是你一个下人可指指点点的,玉髓枝已经找到,若是不想误了你家郡主大事,还是让她出来!” 斜睨陈冉双一眼,林眉冷哼一声便不再发话。 她知道陈冉双不是傻子,什么重要还是知道的。 果然,被打断的陈冉双面带狐疑,一时间怔愣住,却只得转身去禀告嘉禾郡主。 行色匆匆,脸面并不好看。 而林眉哪管这些,径直坐在了园中的石凳。 轻瞥一眼石桌上的棋局,林眉倒是没有想到嘉禾郡主还有这份心性。 不过,终究,这局棋是嘉禾郡主输了。 从一开始故意让陈冉双来找茬,错误的估计了林眉性子开始,她便输的彻彻底底。 “听闻侧王妃找到玉髓枝了,可当真?” 不多时,一道试探之声传来,林眉下意识转头,正是一身芙色开满双袖衣裙的嘉禾郡主。 眸中的惊讶与愠怒皆是一闪而过,却还是被林眉捕捉到。 “事关重大,本王妃自是不会诓骗郡主,这玉髓枝,也该归本王妃了罢。” 玉手轻轻拨动一枚黑棋,林眉玩味的嘴角勾起,却是不再看向嘉禾郡主。 看似随意,倒让这棋局瞬间化死而生。 “呵,侧王妃一句话轻飘飘,可别是为了面子玩弄本郡主!” 轻呵出声,嘉禾郡主正色起来,莲步轻移便坐在了林眉对面,话语之中尽是试探。 这才几日,她是不肯相信林眉真有这个本事。 再说,玉髓枝还没拿出来,她也不会真的相信。 “怎会,淳荣王府之名,本王妃可不会拿来开玩笑,只是那赌约,郡主莫要食言。” 林眉展颜,柔柔一笑,笑得让人晃眼。 她就是不立刻拿出玉髓枝,为防嘉禾郡主和那王如照一般,林眉不介意玩小手段。 “你若有本事寻回来,那也是留山哥哥的本事,何须在这里卖弄!而玉髓枝,本郡主既然答应了,便不会食言!” 冷声拍桌,嘉禾郡主因怒极,胸膛剧烈起伏着。 一个妾而已,有了玉髓枝又如何? “郡主此言差矣,寻回玉髓枝,那全是本王妃的本事,王爷日理万机,自是无暇理会这些的。” 朱唇轻启,林眉缓缓掏出玉髓枝,话里更是示威。 她是郡主也好,可那又如何。 一道玉髓枝,嘉禾郡主看的再重,淳荣王府也不会稀罕! 只是不论如何,今天给嘉禾郡主看了寻回的玉髓枝,这碎片也就是她的了。 一个玉髓枝不值一提,但集齐碎片后得到的宝物可就不一定了。 “玉髓枝!” 本来还不屑一顾的的嘉禾郡主,看到林眉手中的玉髓枝瞬间激动起来。 她下意识微微抬手,却又匆忙停下动作,只是换了眼神仔细打量。 眉目流转间,不敢有一丝马虎。 “郡主看的好生仔细,只是,这东西已经不属于郡主了。” 收起玉髓枝,林眉也未再让嘉禾郡主多看。 她何尝不知嘉禾郡主是在怀疑这玉髓枝的真假,只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很快,她再也不用掺和进这些事情当中了。 “呵,一个玉髓枝罢了,也就你小家子巴巴当个宝,打发叫花子也就这般了!” 迅速恢复了神色,嘉禾郡主此时也不能不给,只能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是了,本王妃就是个俗人罢了,贪财好色,这王爷是色,玉髓枝是财,如今,也算财色双全了。” 看着嘉禾郡主在那装模作样,林眉便觉虚假万分。 俗物,嘉禾郡主不重视? 可笑! 这玉髓枝代表的意义非凡,她可不会相信嘉禾郡主心中当真毫无波澜。 “庸俗至极!” 秀眉拧起,嘉禾郡主猛地摔袖起身,十分不耐烦的样子。 “世人皆有所求,若郡主真无欲无求,也不会常住淳荣王府了。” 淡淡出声,林眉的话却是让嘉禾郡主脚步一顿。 没有理会嘉禾郡主的慌张与被揭穿的窘迫,林眉又自顾自开口。 “玉髓枝谁有不要紧,只是郡主若想要些东西,切莫再来招惹本王妃了!” 冷冷扔下一句话,林眉迅速离开,袖间无意碰到的棋子,还在滴溜溜打转,移了位置。 林眉之所以这么说,根本不在乎君留山的正妃是谁。 可她无意,一个个却都冲着她来。 这是警告,也是让嘉禾郡主明了。 想她林眉一介堂堂神偷,自是不可能困于王府中。 等她离开,这一切,也与她无关了。 “她究竟是何意,侮辱本郡主吗?!” 而嘉禾郡主此时,却已经气的浑身发抖,怒不可遏。 她面如土色,瞬间掀翻了棋盘。 难道这个林眉根本不在乎? 为什么!为什么? 一个丝毫不在乎留山哥哥的人却什么都有了,名分!宠爱! 可这些,尽是她孜孜以求的。 难不成,她还比不过一个小小的侍郎之女? “郡主何须在乎她的话,郡主真真放在心上可正中她下怀了,那凤冠与玉髓枝,都是陛下与太后的暗示了,郡主正值芳华,怕什么!” 似是十分有把握,陈冉双上前,边出声安慰边扶着嘉禾郡主坐下。 良久,嘉禾郡主才平静下来。 对啊,林眉一个侧王妃再闹也是上不了台面的。 一旦她嫁入王府,便是名正言顺的正妃。 到时候,林眉定是没有出头之日。 “林眉,你给我等着!” 暗暗握紧双手,嘉禾郡主眸中满是算计。 总有一天,她会让林眉后悔! 后悔不该与她争抢留山哥哥。 只是这玉髓枝到了林眉手里,只望太后以后忘了这个才好。 嘉禾郡主一脸不甘,眉头皱起,暗暗思索道。 …… 而林眉却是不知道嘉禾郡主这些心思,径直回了东景苑,却正撞上了正襟危坐的君留山。 只见君留山一身飞鹰长袍,腰际的黑色绣金腰封极为贵气。 身体有所好转更显的其分外威风凛凛,俊朗不凡。 “每次王爷都逃的快,难不成妾身还会吃人?” 眼波流转,林眉娇笑出声,昨夜旖旎,仍然历历在目。 如果君留山不是王爷,她还真有可能舍弃不下这样的绝色。 “本王朝政繁忙罢了,又怎会怕你一介女子,玉髓枝之事如何?你放了他?” 挑眉,匆匆掠过林眉的话头,君留山却是有些不解。 常人抓住了这样的大贼,恨不得敲锣打鼓,人尽皆知。 他这个侧王妃倒好,不声不响,还随意便放了人。 “一个小贼罢了,谋生而已,东西寻回来就是。” 自觉无趣,林眉也不在昨夜之事上多言,淡淡回话,却尽是敷衍。 这也是她不愿意继续呆在君留山身边的主要原因。 以君留山的身份地位,事事都瞒不过他。 可说到底,君臣与夫妻,终究是不同的。 她不会如折思一般事无巨细的禀告给君留山,但君留山不会容忍她如此。 帝王之心,容不得沙子。 “小贼?的确,可他这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瞬间话落,君留山却杀意凛现。 “居然偷到了淳荣王府头上!也不知他有没有那个命在京都活下来!” “王爷果然是王爷,权势滔天,他是贼,妾身也是贼……” 自嘲一笑,她倒是差点忘了,即便薛净悟将东西还了回来,依旧是在老虎口中拔牙。 她放过薛净悟,可不代表君留山亦会如此。 而她林眉,和薛净悟一样,不过是个贼。 君留山的几句话,倒让她醍醐灌顶。 “侧王妃这意思,是要护着他了?” 颔首,君留山直接对上林眉的视线,紧皱眉头,似乎想把林眉看穿。 没错,这个女人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摸透其心思。 “妾身何须如此,不过是看他身手不弱,以后得了自由切磋几下罢了,有劳王爷过问。” 抬眸,林眉也并未闪躲。 现在说开也好,迟早她是要离开淳荣王府的。 “哦,这么看来,侧王妃是想急着离开了,酒儿的龙尾草,可还未研制出来。” 故意拉长音调,君留山也并未展露什么,不悲不喜。 “也快了,王爷还不相信酒儿么?” 抿唇,细算日子,也就是这两日了。 心中暗暗点头,林眉却是迅速定下,只要君留山身子一好,她便和薛净悟搜集碎片。 到时候,君留山与君后辛战争,也该拉开帷幕了。 朝堂之事,她也帮不上,倒不如和薛净悟探宝来的好些。 “侧王妃比本王还要着急治愈一事,还真是关心本王身体啊。” 起身逼近林眉,君留山身上的寒意更加浓重。 她着急,只怕是为了尽快离开王府! 这个侧王妃,就让她做的这么不愉快! 竟是要赶着离开。 “王爷身子大好,妾身自然高兴。” 林眉淡淡一笑应着,并未及眉眼深处。 她与君留山,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好,很好。” 眼眸微眯,连道几个好,君留山径直擦身离开。 既然林眉如此,他也没有必要追问下去。 徒劳无功罢了。 林眉的想法,他从一开始便应该知道的。 “自古伴君如伴虎,一将功成万骨枯……大岳朝的摄政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侍郎谋反 收敛心神,林眉不由喃喃几声,透着深深的忌惮。 她是已经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更加惜命。 在她看来,留在君留山身边,可比飞檐走壁危险多了。 上次是王安龄,下次说不定就是君后辛了。 良久,林眉才缓过神来,晃了晃脑袋,却是自顾自研究起玉髓枝与舍利佛手串来。 这才是眼下最要紧的,君留山那边,只要他想,便有无数人为他操心担忧。 倒是她,如今只有薛净悟一个帮手。 不过好在,倒也不算差。 接下来,林眉倒是再未见过君留山回东景苑。 而君留山也一如往昔,按时上朝。 似乎一切并未发生过。 …… 可金銮大殿之上,却是暗潮汹涌。 朱漆红木门两侧立着威武的金座狮子,金砖铺地,龙椅宝座雕工精细,异常华丽。 龙座上的君后辛颇有王者风范,只是比起殿下首立的君留山来,依旧稍显稚嫩。 “边关近日安稳,可朕依旧忧心忡忡,为我大岳朝江山,整日难以安眠!” 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君后辛突然开口。 他视线四处掠过,眼神飘忽不定,却带着不可忽视的怒气。 这一句话落下,倒是让众臣皆瑟瑟发抖,竖耳倾听,不敢有丝毫懈怠。 自尚书令王安龄被禁足后,君后辛脾气一日比一日差,但还从未在朝堂上说过这种话。 来势汹汹,又不知是为了谁。 而听得此言的君留山自是不屑一顾,神色未改半分。 君后辛要如何做,那都是他的事,三岁跳脚孩童罢了。 “不知陛下烦忧,所为何事?臣等虽愚笨,可也愿意为皇上略尽绵力,以求大岳朝繁荣昌盛。” 良久才有一道声音行礼附和,惹得众人纷纷看去,原是方太尉。 “好!有方爱卿如此,朕倒也放心了,由此可见,这朝中并非都是林绅这般狼子野心之徒啊!” 先是夸赞一句,随后君后辛视线直逼林绅。 这矛头却是让林绅猛的打了一激灵,慌忙之下急忙跪地辩解。 他还不知道是什么事,但看君后辛表情,却也知大事不妙。 “陛下,微臣为我大岳朝兢兢业业,鞠躬尽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又何出此言?微臣惶恐!惶恐啊!”这下就连君留山,也不由得微微颔首。 君后辛要找林绅的麻烦,岂非,最后又要怪在了他的头上? “惶恐?你惶恐,那天下之人就没有不惶恐的了!大胆逆贼!还敢狡辩?” 厉喝出声,暗暗之间,君后辛却是有意无意将目光投向君留山。 林绅造反,他也是收到了匿名信与证据。 是真是假,换了别人或许重要。 但在林绅头上,便无须想这么多了。 因为林眉,林绅正式和君留山站在了同一条线上,这便足够他起杀心了! 更何况,造反这种大罪,这次,怎么也得和君留山搭上边? 这是一招险棋,但若成功,即便是君留山,不死也伤。 先皇交代的摄政王是起辅佐作用,谋反却是大逆不道! 天理难容! “老臣自问,忠心耿耿,又何来逆贼狡辩一说!恳请陛下,明察秋毫!” 林绅又是狠狠磕了几个响头,临时之事,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他没有做过的事情,自然不会承认。 君留山与君后辛已成水火之势,君后辛发难于他,也是迟早的事情。 就连王安龄,不也成了牺牲品之一? 而其他老臣也都纷纷看去,像是看好戏一般。 这风刮不到他们身上,他们自然是无关紧要。 “呵,你是不敢,有些人可不一定了?” 冷笑一声,君后辛直接对上了君留山的视线。 这一次,有了铁证,又有林家和君留山的关系在,他就不信对付不了君留山。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陛下口口声声说林侍郎谋反,证据却没拿出来,岂非空口无凭?” 狭长的眼眸微眯,君留山丝毫不惧,与君后辛对视的眸子中平静无波。 这一招,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先是发难林绅,又是牵扯在自己身上,顺手牵羊啊。 “你要证据?这就是!一封封谋反书信可冤枉不了你们!” 说话间,君后辛猛地一扫,便将明黄案上的一沓书信扫落外地。 他手背青筋暴现,显然气愤至极! “摄政王还有何话要说?林绅,你又要如何狡辩?” 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君后辛心中可十分舒坦。 这次若成功,不光扫除了一个逆贼,更是将给君留山这只老虎一记重伤。 “老臣冤枉,老臣冤枉啊!” 见此,林绅更是慌了神,直直喊冤,甚至都无心去顾及书信的真假。 若君后辛真想除去他,书信真假也毫无意义了。 “冤枉?难不成朕还会拿这种事情来与你玩笑?字迹是你,九蛮印记也是真!林侍郎,你好大的胆子啊!” 虽然君后辛如此说着,视线却是没有在林绅那边停留半分,反而是一直盯着君留山。 “莫不是有了摄政王这个好龙婿,连自己姓什么都给忘了?” 再次拍桌,这次君后辛可就直接真对上了君留山。 “老臣不敢!” “陛下,林侍郎为官多年,想必一定有误会。” 紧锁眉头开口,君留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相信林绅会去勾结九蛮之人,但事情实在是蹊跷。 要知道若九蛮真有什么动作,暗卫也该有所察觉。 只是现在若要查探事情原委,林绅这条命,还是得留下,不能让君后辛掌握绝对的主动权。“摄政王事到如今,你还要偏袒他吗?还是说这件事情,本就与你脱不了干系呢?” 声调上扬,君后辛明白,成败就在今日。 “非也,大理寺并未调查过,仅凭一纸书信,陛下就要治罪林侍郎,如此是否太过武断?” 冷冷出声,君留山身上也散发出无尽的寒意。 与君后辛博弈多年,他自然知道君后辛此时心中所想。 快刀斩乱麻,最好是能把他这一党的人全都牵扯进去才好,甚至,就是将他重伤。 自己与林眉以及林家的关系,便是最好的罪证。 “够了!摄政王此言,岂非更有包庇林侍郎之嫌?” 拧眉出声,君后辛早已没有了耐心。 证据确凿,即便是君留山再如何,也无力回天了。 “朕是天子,自会以大岳朝为重,来人,将林绅这个逆贼打入天牢,株连九族!即日问斩!” 君后辛猛地一拍桌面,此时算是板上钉钉。 而林家所有人,包括了淳荣王侧妃――林眉。 “老臣冤枉!冤枉啊!恳请陛下彻查……” 一声令下,便有侍卫进殿,要拖走林绅。 而林绅更是吓得什么话都说不上来,直挣扎求饶。 “等等!陛下不审查,仅凭一封匿名信便处置一位从三品的官员,是否太过鲁莽!陛下还未到先帝所托年龄便独断决策,就不怕众臣寒心?” 突然,君留山上前一步,却是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就连侍卫,都不敢再有所动作。 皆因为君留山话里话外的威胁! 君后辛只有到而立之年后才可独掌大岳朝,现在的君留山,摄政王的名号不是白担的。 眸中泛起几丝精光,君留山清楚。 如果今日不拦下,就这样让君后辛处置了林绅,其余人怕也会觉得唇亡齿寒。 株连九族,可是包括了林眉,那离他,也就不远了。 寂静片刻,紧咬银牙,君后辛扫过殿下大臣,确是有人窃窃私语。 谋反大罪,却直接处置,可不是让他们人人自危? “摄政王是在质疑朕?” 见此,君后辛当下恼羞成怒,冷声吐出几个字。 其他大臣,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二人散发出的气势,让他们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先帝交代本王的,本王不敢失职。” 微微拱手,君留山却是毫无恭敬之意,浑身气势更甚。 他知道这句话杀伤力有多大。 先帝给予他权力,是想让他制衡君后辛,直到君后辛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而不是如现在这般,不顾大局,只看私怨,沉不住气! 而在此之前,他的责任,堪比先帝! 刚刚的话,他也说的再清楚不过了。 “好!好!那摄政王的意思是?” 连道几声好,君后辛冷笑出声。 他万万没想到,君留山会以此来压他。 “林侍郎有谋反之嫌,收押天牢,再细细查证,若证实,那么,再发落也不迟。” 君留山淡然开口,听着是建议,却是不容置喙的语气。 现下这风口,他又搬出了先帝,自然是没有人敢来质疑。 “细细查证?怎么个细细查证?难不成,拖个三年半载?” 冷笑一声,君后辛只当君留山不过骗想多拖延几日,并未多想。 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君留山再如何有本事,他不信这次,君留山还能替林绅洗脱罪名。 “十五日,最多十五日,一定给陛下个交代!” 掷地有声,君留山倒是很有信心。 不过是孩童跳脚之作,又能难到哪里? 欲加之罪,想洗清,又有何难? 他可是大岳朝的一品摄政王! 更何况,这件事还牵扯到林眉,他更不会不管不顾了。 “好,如果十五日内没有交代,你也逃不脱这嫌疑,退朝。” 厉喝一声,君后辛摆摆手便离开。 这次,君后辛显然是吃定了君留山。 “恭送皇上。” 见此,众臣心底尽是松了一口气,而林绅,也被匆匆押下了大殿。 “王爷,这次……” 退朝,人群散落,张幼武等人却都迎上君留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猜测 今日之事释放出的信号极其危险。 这说明,君后辛要开始对君留山下手了,一开始,便掀起了腥风血雨。 林绅,不过是杀鸡给猴看。 “无妨,他敢动,本王便敢护。” 大步迈出,君留山也知道这些人在担忧什么。 张幼武等人都是自己麾下,林绅的事情,闹下去,难免不会波及他们。 这次,就算是他,也不免被怀疑。 更论逞张幼武等人了。 只是,君后辛小看了他。 他君留山,又可是会如此便束手就擒的。 “那王爷打算如何做?有用得着微臣的地方王爷尽管吩咐。” 言罢,张幼武等人都拱手行礼。 他们一党,这次是真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暂时没有,不过此事事关重大,究竟是谁送的匿名折子!?” 沉吟片刻,君留山漆黑的眸子亮了亮。 这看似无关紧要,却再重要不过了。 君后辛来势汹汹,更是不简单,那么,匿名的人,就显得尤为重要。 “以微臣愚见,陛下既然无意透露,那么便是有心偏袒了,即便不是王安龄,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皱眉,张幼武此时是恨得牙根痒痒。 而君留山身边的其他人,更是面露难色。 “无意透露,本王也要揪出来,匿名信,呵,真当本王是瞎子?” 微微扯起不屑的嘴角,君留山倒很有把握。 他已经甚少亲自插手朝中之事,但今日事情找上门来,他更不会坐视不理。 君后辛一个株连九族,牵扯实在太大。 他若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岂不是林绅朝中交好之人也有罪? 而林眉,更是脱不了干系。 牵连如此大,可是要动摇整个大岳朝的根基了。 君后辛可以不管后果乱来,他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事情发生。 “王爷英明。” 几人对视一眼,皆是回了四个字,面上却依旧忧心忡忡。 自从君后辛赐婚死尸冲喜,大岳朝的局势动荡不停。 君留山状告王安龄之事刚告一段落,又是林绅造反。 一桩桩一件件,数起来,竟然都是在内斗。 商量过后,几人也都散去。 君留山不再停留,直接赶回了王府。 今日之事,明显是冲着他来,君后辛,终是按耐不住了! 日,渐渐西沉。 朝堂的波谲云诡有些人即便未处其中,依旧隔岸观火看得热闹。 例如,被禁足的王安龄。 浓稠夜色中,王安龄披衣夜行,竟是偷摸出了尚书令府,谁都没有惊动。 “王大人,爷在里面等着呢。” 不知在城内兜兜转转多久,王安龄才停在一处商铺前,隐隐夜色中,有人迎了上来。 寥寥昏黄灯火间,映亮了水云轩三字与许青山讨好的笑容。 “嗯。” 抬头,没有多加理会许青山,王安龄径直走了进去。 这次,他可是立下了大功劳。 夜色中,许青山更是谨慎,在王安龄进去后依然警惕关注四周动静。 “主子,老臣恭喜主子又离大计更近一步。” 进门拱手跪地,王安龄老脸上还泛着笑意。 “哦?这话从何说起?” 一双大手摩挲在桌面,声音的主人倒没有过多激动,反而显出几分冷淡。 “那林家攀上了君留山,这次林家造反的事情,就算是假,君留山和君后辛却也少不得撕破脸皮,这大岳朝可就离覆灭又近了一步!” 说着,王安龄颔首,十分期待。 他做了这么多,无非是为了自家主子好。 “谁让你动林家的?!这就是为本王的大计?” 上座之人冷眸微眯,脸色瞬间大变,哪还有平日里的洒脱自在。 而在大岳朝自称本王的,除了君留山,只有顾明珏了。 扫了一眼王安龄,顾明珏只觉其成事不足,嗤一声不再言语,却让王安龄冷汗连连。 此时,顾明珏倒也有些好奇。 这事情,他是没吩咐,但王安龄已经做了,那么,君留山又会如何应对? 造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算起来,君留山二人可还算是翁婿。 “禀主子,您说过,只要搅乱大岳朝,便有可趁之机,那这件事牵连可不小,到时候,就连林眉……” 谄媚一笑,王安龄自认为是做了对顾明珏好的事。 “妄动在本王眼里,便是不忠!你可该小心你脖子上的脑袋了!” 冷喝出声,顾明珏已经极为气恼。 王安龄妄自行动就罢了,竟还敢牵扯到林眉身上! 那可是他的猎物。 除了他,谁也不能动! 不过,事到如今,顾明珏也倒很想看看林眉会怎么应对。 林眉不是那种会扔下林家的人,所以一定会想尽办法替林家洗脱嫌疑,这难度可不小啊。 王安龄在顾明珏面前做事已经许久,可还从未见过顾明珏顾忌什么。 “这……是,那……” 张张嘴开口,王安龄没想到,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你还在禁足,先回去,这事,擦干净尾巴,别让人怀疑了。” 淡淡摆手,发展至今,顾明珏只希望王安龄够聪明,不会被发现。 而林眉那边,他也许到时候可以伺机帮一把。 那林眉,也就逃不开了。 猎物,终究是猎物,是逃不开猎人的。 想着,顾明珏眸间光芒更甚。 “是。” 王安龄却是唯唯诺诺的退下。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不过他相信,等到真正掀起风波时,顾明珏便不会生气了。 算算时日,君留山那边,也该发作了。 颔首出了水云轩,王安龄长舒一口气。 天,总会变得。 …… 而淳荣王府,今夜貌似如常。 东景苑内,不仅君留山与林眉上座,就连折思与折宁,今夜亦同时出现。 “酒儿,这碗药,当真能让王爷痊愈?” 不多时,扎着羊角辫的酒儿带笑进门,端药的动作间,更是多了几分小心谨慎。 见此,林眉也探头看来,凤眸连连泛出异彩。 还未等林眉开口,折思却是先一步问出。 “我师傅说的,那还有假,王爷,药成了。” 白了眼折思,酒儿盈盈一笑,径直将药呈了上去。 “但愿能痊愈。” 抬手,君留山罕见的语气平常,直接端起药碗饮尽。 隐隐间,带着几分腥味,却是苦中回甘。 “王爷……” 迟疑出声,林眉的视线也一直盯着君留山和那碗药。 她的自由,全看那碗药是否能让君留山痊愈了。 君留山,你可一定要好起来。 “脉象平和,只看今夜会不会有变故了,若是今夜无虞,王爷身子调养好,指日可待!” 接过君留山手中的空碗放下,酒儿迅速搭上脉搏,急不可耐。 她盼望这天,也已久了。 “嗯,多年来,辛苦你们师徒二人了。” 点点头,君留山心头已慢慢泛起些许火热。 因着这副身体,他已经错过太多,以后,再也不会了。 “恭喜王爷。” 对视一眼,折思折宁二人亦是跪地贺喜。 他们家王爷若真痊愈了,那何止是整个淳荣王府的喜事,那简直是整个大岳朝的喜事啊。 “可喜可贺,想来以酒儿的医术,也有七分把握,王爷可不要忘了当日所言啊。” 见状,林眉也柔柔开口,却是不忘自己的目的。 一旦君留山身体痊愈,她和君留山的约定,便该生效了。 “这次,恐怕是不能如王妃所愿了!” 眼神示意折思二人起身,君留山却是忍着看都不看林眉一眼。 牵扯到了林家,他也有责任。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骤然听得此,林眉却是脸色一变。 她在王府耗费了这么多心神,可不是为了做一个侧王妃! 与王如照纠缠,应对嘉禾郡主,都是为了等君留山身体痊愈后得到自由。 可君留山这话…… “你若现在离了王府,本王也护不了你了!” 心知林眉是在着急关于放她自由的时候,君留山也冷下脸来。 不知有多少人盼着进他王府,可林眉偏偏不稀罕,还要在林家出事这个节骨眼上离开。 “难不成,还有人要对付妾身?” 这下,林眉也恍然大悟,径直问出声来。 上到君留山,下到王安龄,现在,不知有多少人想杀她了。 “有人匿名上奏林家谋反,证据确凿,林绅如今,已在大狱!” 话说开,君留山也淡淡看向林眉,神色凝重。 “不可能!不说爹爹,就算只有兴修,林家也不会谋反!” 下意识反驳,林眉说罢,也知自己人微言轻。 以她来看,林家完全没有必要谋反的必要。 神色微动,她也深知这件事牵扯有多大。 否则以林绅的官职,又怎么会审都不审直接下狱? 甚至到了自己出了王府便会有难的程度! 难不成,君后辛要直接灭了林家? “你说什么不重要,关键是陛下信什么,信谁的!” 将林眉种种表现收入眼底,君留山也暗暗放下心来。 好在,林眉并未因此失了理智。 “想必王爷有延缓之策,否则,以林家和王爷现在的关系,王爷想安座,不太可能。” 嘴角微微上扬,林眉脑海中种种想法闪过,还是将希望放在了君留山身上。 君后辛对林家所为,明显是冲着君留山前来。 自己现在却和林家其他人无碍,难道君留山已是压下此事了? “本王只争取了十五日,只有十五日,若无法证明林绅清白,林家诛九族!你也逃不过。” 迟疑开口,君留山还是说了出来。 十五日,还有希望。 虽然时间紧促,但总比没有好。 “十五日,够了,林家堂堂正正,定不会受奸人所害!” 骤然起身,林眉扔下一句话,便是回了厢房。 今夜,她要养精蓄锐。 明日起,又要奔波。 十五日,等洗清林家冤屈,君留山也该痊愈了。 她到时候离开,也刚刚好! “王妃……王爷,王妃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摄政王濒死? 下意识想要追林眉,酒儿却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随意打扰,结结巴巴的望向了君留山。 “她性子倔,由她,林家的事,暗卫也开始着手调查。” “是。” 吩咐一句,君留山也起身回了厢房。 林家与他站一线,不管如何,这件事也得查清楚。 推开房门,便见林眉安睡榻上。 不自觉勾起嘴角,君留山让人伺候洗漱一番也安睡下。 夜渐深,笼灯就月。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君留山的胸膛起伏却越大,喘息声也更加急促起来。 一瞬间,犹如火在体内燃烧,本来白皙的脸颊,烧的通红。 “咳……咳咳咳……” 痛! 如同千千万万只虫蚁般噬骨,痛不欲生。 即便是以君留山的毅力也遭受不住,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不停的咳嗽起来。 “王爷……王爷!君留山!你醒醒!醒醒!” 安睡在君留山身侧的林眉瞬间清醒,一发现君留山此状,也神色凝重。 不停想把君留山叫醒,君留山却是早已经失去了意识,只剩下身体本能在挣扎。 “来人!酒儿!酒儿……” 试着摸上君留山的胸膛,林眉开始喊叫酒儿。 可即便有过两次成功的例子这次却没起到什么效果。 林眉碰到君留山的身体,君留山却丝毫没有前两次的反应。 “王妃……王爷!这……” 好在酒儿今夜一直守在东景苑,赶来也是一怔。 她急得跪地检查起君留山的身子来,手足无措。 “唔……” “君留山,你可不能死啊!” 下一刻,君留山已经是满头大汗,痛的闷哼起来,意识不清,一手胡乱抓住了林眉的手。 没有拒绝,林眉反将君留山握的更紧,嘴里还不停喃喃着。 君留山现在还不能死! 林眉心乱如麻,却安慰自己只是因为自由之故。 他死了,她要陪葬不说! 一切的努力,也都白费了。 龙尾草、医书、还有王安龄等人…… “噗嗤……” 林眉话音刚落,君留山便吐出一口黑血,只让酒儿倒吸一口凉气。 反应过来,酒儿捏起银针,细细沾上君留山的血液检查起来。 鼻尖微动,不多时,酒儿满是震惊,手中的银针也猛地掉落,愣神开口。 “那龙尾草……好像是假的!” “什么!酒儿?这可不能开玩笑!” 瞳孔猛地一缩,皱起眉头,林眉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似乎是不相信,林眉又反问一句。 “医书上言,龙尾草入药,绝不会有此反应,而王爷吐出血液中的腥气,与医书上一味蛇尾草十分相像……” “别急,先替王爷稳住病情!” 玉手拉上酒儿,林眉也意识到大事不妙。 心头震惊之下林眉也不忘安慰酒儿,让酒儿先冷静下来。 她不能让君留山死,而王府内还有可能保住君留山的只有酒儿。 “我害了王爷,都怪我!!我该死!” 清泪不断落下,酒儿却是忍不住颤抖起来,身子缩成一团。 眉间满是担忧,林眉也知,这对酒儿打击不小。 以酒儿的年纪,此时还应该无忧无虑。 “这不能怪你,都是君后辛,是王安龄!要怪,只能怪他们!” 寒意涌现,林眉手上更是用了几分力。 此时,林眉心中存有的些许疑惑也都一一解开。 怪不得,怪不得尚书令府珍宝阁自己能轻易拿到龙尾草。 怪不得,怪不得医书被盗君后辛对王如照却是小小的禁足几日。 原来,一切都在这里等着! 林眉以为一切都是君后辛设局,此时心中所想俱是:好一个君后辛,真是无毒不丈夫! 却不知她今日却真真是怪错了人! 她气怒当头,忘了自己的偷盗技术数一数二,珍宝阁守卫又怎是她的对手? 而君后辛只是小小禁足丽嫔,也不过是他自己愧疚难当。 君后辛可真是背了个黑锅啊! “现下,只有你才能力挽狂澜,酒儿,本王妃相信你。” 轻扬下巴,昏暗的烛光下,林眉眸间异常坚毅。 她相信酒儿,也只有酒儿在这种情况下许还能保住君留山一命。 “王妃,我……” 颤颤巍巍起身,酒儿吸吸鼻子,带着不确定的神色上前。 若她再谨慎些,这一切是不是就可以避免…… “你若再不想办法,王爷可真要不好了,你尽管替王爷稳住病情,其他的有我,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一把拉过酒儿,林眉急的自称我,就是想让酒儿可以无所顾忌的帮君留山。 对上酒儿略显犹疑的眼神,林眉重重点头,手上的温度,也让酒儿再次有所动作。 “那蛇尾草算是催化剂,蛇本阴寒之物,一剂下去,王爷已是强弩之末,必须先刺激各大穴位以维持当前之状。” 似乎是因为林眉的话,酒儿重新振作起来。 只见她迅速解开君留山胸前的衣衫,嘴里解释着,更是没有再流一滴泪。 酒儿何尝不知现在只有自己可以救君留山。 “好!” 微微点头,林眉只吐出一个字,便放手让酒儿去做。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酒儿。 她不可能看着君留山去死,否则,自己也没命。 更何况现在,还牵连到林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命。 即便是有一线希望,也得让酒儿尽力医治。 “王妃,帮我按住王爷,不可让王爷动弹,一旦穴位有所偏移,王爷可真无力回天了!” 突然,酒儿多了几分焦急,神情凝重。 她手上捏着的银针呈金色,比之前的银针还要长上几分。 “放心。” 美目中的诧异一闪即逝,林眉也不迟疑,当即上榻前按住了君留山因疼痛不断扭动的身子。 看酒儿这样子,是要使出最后一招了。 就是不知这一招是否会有奇效,这是君留山最后的希望。 亦是林眉的希望。 一旦君留山出了差错,就算她暗暗逃离王府,君后辛定然也会全力通缉。 到时候,她可就成了谋反余孽,林家那些人也死路一条。 这可不是林眉想要的。 对上酒儿的视线,林眉投以鼓励,好让酒儿轻松下手。 倒吸一口凉气,酒儿瞬间屏息,一针落在膻中穴。 “唔……咳……” “继续!” 一根长针落下,即便是君留山也再次闷哼出声,却还未见转醒。 他身子开始剧烈颤抖,更是差点挣脱林眉的掌控。 厉喝出声,林眉见此,也知道有些效果,手上加大力度,更是让酒儿不要停留继续。 “紫宫、玉堂、璇玑……” 深呼吸几口,酒儿再次捏上几根银针,一一刺入君留山胸前几处大穴。 每一次落针,君留山似乎都万分痛苦。 倘若没有林眉,说不定早就被君留山挣脱。 可仅仅是施针,也让酒儿额头布满细汗,十分紧张。 平日里叽叽喳喳,此时却是话都不多说一句。 林眉亦是紧紧盯着君留山的反应,不敢有丝毫疏忽,全神贯注。 “王妃,腿!” 胸前的穴位都扎满,君留山已经面如土色,可这还远远没有结束。 三个字,简短有效。 酒儿也移了位置,眼见着手上银针就要再次落下君留山的腿,君留山腿却开始胡乱扑腾。 “放心,有我在!” 轻扯嘴角,腿上的大穴万分重要,林眉也是知道。 当下纤纤玉足压上了君留山的腿部,下盘出力极力控制着君留山的动作。 怎么说林眉也是练过下盘的,速度与力量都在掌握之中。 只是瞬间,便压下了君留山的腿。 情况紧急,两人也顾不上君留山身子依旧颤抖不停。 “好了,可以了,这些针都不能动,所有大穴,都吊着王爷的气。” 好容易施针完,酒儿就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眼中又是含上了几滴泪,眼看又要哭出来。 “不是都好了么,哭什么,王爷还需要你!” 亦是松了口气的林眉话虽对着酒儿说,美目却离不开君留山,颇有深意。 稳定下来,可君留山不醒,却是一件麻烦事。 更别说还有林家一事,那可只有十五日的转圜时间。 “侧王妃,我差点害了王爷,如今就算如此,也不知能坚持多久……” 抽噎出声,酒儿眼泪再次嗒掉下来。 “王爷命还在就好,都说了,怪不得你,王爷身体现在究竟如何?” 问到君留山的具体情况时,林眉才转头看向酒儿,满是担忧。 那龙尾草是假的,医书也可能有问题,但都怪不得酒儿。 君后辛,才是罪魁祸首。 若让君后辛得知君留山现在的情况,谁知道君后辛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也许,会借此除掉林家,除掉君留山的党羽势力,甚至是整个淳荣王府。 这,都是人命! 更关乎自己的生死。 “几处大穴吊住了王爷的一口气,怕王爷会一直昏迷,王爷现在的精力,即便是醒了也……” 带着哭腔开口,酒儿说罢哭的更狠。 “那有没有办法治愈!不,只要让王爷像以前一般也可!” 拧眉开口,林眉知道这会很棘手,但麻烦程度远超了她想象。 心中,更是十分怨恨君后辛。 若是没有君后辛,君留山早就痊愈。 她也根本不会一直困在淳荣王府,更不会让林家那么多人都牵扯进来。 “我没有法子……太难了,王爷身体已经虚弱至极……” 木木摇头,酒儿也似乎在瞬间失去了神采。 “折思、折宁进来!” 不再询问酒儿,林眉赶紧让折思二人进来。 君留山病重昏迷,王府自此也会如同失去舵手的江洋大船。 可即便如此,王府剩下的人也不可以自乱阵脚。 微微抬头,林眉暗暗握紧手掌。 就算是没有君留山,她也能解决这些事情! “侧王妃……这!” “侧王妃,酒儿,王爷这是怎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天牢探父 二人应声走进,皆是心头一震。 本以为君留山服下了药会痊愈,酒儿今夜也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才住在东景苑。 就说酒儿进门,他们也并未朝坏处多想。 但现在,君留山如此虚弱,昏迷不醒。 折宁还有些迟疑不敢询问,折思却顾不了那么多。 “龙尾草和医书有问题,王爷他……不过酒儿会全力医治,此事,切不可传出去!” 最后几个字,林眉更是加重了语气,不容反驳。 “即日起,东景苑内只留暗卫保护,下人留个锦华即可,没有本王妃的允许,谁都不许进!” 一时间,林眉身上冷意毕现。 “是!” 而折思、折宁亦是俯首称是。 君留山在他们面前便十分信任林眉,如今君留山骤然出事,能主持大局的也只有林眉。 酒儿,他们更相信。 “折思守王府,折宁除了暗卫的事,明日陪我走一遭大牢,至于酒儿,尽力医治王爷。” 吩咐着事情,林眉一一从三人身上扫过。 折思三人皆是君留山的心腹,可明日起,也得为她所用。 不然,淳荣王府可就真要有难了! 掠过几人,林眉最后又解释一句,眸色渗透着冷意。 “只有解了林家的难,才能保王爷、王府无虞,下去。” 君后辛敢如此,一定得付出代价! 意图杀她,她可不会手软。 即便君后辛是皇帝又如何。 王如照深居后宫,不也中了她的药粉。 只是,现下最要紧的,还是林家。 她虽觉得林珅没有造反的必要,可人心险恶,又有谁知道呢。 想查出真相,大牢,一定得去! “是。” 折思、折宁应下,也同酒儿退了下去。 他们也知道君留山昏迷事关重大,更有林眉的吩咐,他们得赶紧去做。 三人离开,林眉眼神不自觉看向君留山,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色渐凉,月色更浓,隐隐间,却是带上了几分血色。 看似平静的夜幕下,不知暗藏着多少事。 就这样看着君留山,林眉一夜未眠。 她必须要尽快查清林家的事情,同时,还得瞒住所有人君后辛已经昏迷不醒的事情。 难上加难。 但林眉没有选择。 太阳还未升起,仅是在乌云中漏出一丝缝隙,林眉便素衣带着折宁去向大牢。 …… “站住!什么人?” 刚到刑部大牢,林眉就被看守拦下。 刑部都是看押重犯的地方,又怎么会让林眉如此轻易进去。 “大胆!这是淳荣王府侧王妃,调查林侍郎的案子,这可是王爷的意思。” 冷眸微眯,林眉没有开口,折宁倒是厉喝出声,还拿出了君留山的令牌。 几位看守一见,纷纷跪地求饶。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小人有眼无珠,还请侧王妃饶命!” 即便林眉只是一个侧王妃,但他们是看管牢狱的,自然招惹不起。 他们只知道,淳荣王君留山是在金銮殿上也不怕君后辛的主。 “本王妃爹爹在哪里?本王妃要替王爷问话!” 冷冷开口,林眉这才看向几人,并未提及要处置,仅是派几人带自己去看林绅。 “自然,辛苦侧王妃了,这边请。” 埋头行礼,其中一看守倒是很有眼色,急忙起身带林眉进入大牢。 大牢内,太阳还未升起,阴暗无比,透着丝丝阴冷的气息。 关押的囚犯很安静,但大多瘫软在地,衣衫褴褛。 胸前透着血迹,皆是受了酷刑,奄奄一息的。 这场面,即便是林眉,也看得不自觉摇头。 “侧王妃放心,林侍郎有王爷护着,并未动刑,得等王爷十五日的调查结果,侧王妃请,小人先下去了。” 走了不多时,那看守之人也停在了一处牢房前。 似乎是怕林眉担心,又特意说了一句。 “爹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待看守离开,林眉才上前喊叫几声。 一道人影鹑衣百结,身形佝偻,半头银发显得无比沧桑。 “咳咳……林……老臣拜见侧王妃!” 听得林眉的喊叫,人影这才堪堪反应过来,缓缓起身。 见是林眉,先一激动,却又强压下所有心情,俯身跪拜。 他与林眉,现在是君臣! 如此,才不至于真正把林眉拖下水。 淳荣王府庇佑之下,林家或许还有转圜机会。 “爹爹,王爷替林家争取了十五日时间,用心良苦,我只在这里问爹爹一句,你有没有谋反?有没有勾结九蛮?” 林眉说着,眸间寒意涌动,满是怀疑,一直盯着林绅不放,等着林绅开口。 虽然她在君留山面前表示相信林家,也自认林绅没有造反的必要,但万一呢? 君留山现在拖了十五日,最后若查出来的确和林家有关,整个王府也危险了! 她不能赌! 所以,在查清整件事情之前,她必须得确认林绅是被冤枉的。 否则,救与不救,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甚至,会牵连到更多无辜的人命。 “没有,怎么会呢?我们林家忠心,天地可鉴!” 猛地抬头,林绅猜到也许林眉会来。 但没有想到林眉一见,竟是这样问自己。 话里话外,却是怀疑。 “爹爹不妨多说一些,我必会还林家一个清白!” 短短几个字,林眉却是依旧不松口。 林绅并未说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轻吸一口气,林眉本来有七分怀疑,现在听林绅亲口否认,倒也褪去了两分。 但,依旧有怀疑。 林绅是兵部侍郎,位从三品,是大官,但远远达不到君留山那个地位。 若与九蛮联手造反就不一样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林眉怕,怕林绅也是这种人。 更何况,林绅为官,比谁都懂得因利而趋,因利而散的道理。 之前林绅一直保持中立,除了不确定支持谁的原因,还因为不管投靠谁,利益都不会有太大变动。 但林眉一嫁给君留山便不一样了。 借着林眉,林绅就算不与君留山站在一起,也会被视作一党。 好在君留山对林眉不错,他也便顺势加入。 一切,说白了,都是因为利益罢了。 “你弟弟还在边关为大岳朝征战沙场,我好端端造反做什么?” “我林绅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会通敌叛国!” 林绅说着,吐沫横飞,十分激动。 别人怀疑他也就算了,可林眉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连连说了两大段话,林绅才停住,看向林眉的老眼里,泛着精光,丝毫不惧林眉打量的目光。 “爹爹继续!” 轻轻吐出两个字,林眉目光如炬。 “好,我告诉你,林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在大岳朝也有头有脸。” “我造反,得不偿失,一个君留山,是我的翁婿,这已经足够我在大岳朝快活了。” “你仔细想想,难道不是吗?” “就算我要造反,也是和君留山谋划,一个九蛮,算什么!” 出声反问,不说林绅真没有谋反,就算是有,和君留山勾结不更有保险么? 君留山一人便权倾大岳朝,又有林眉这层关系在,比和九蛮合作要牢固多了。 “好,那究竟是怎么回事?爹爹见过匿名信吗?” 轮番的解释让林眉微微点头。 的确,若她是林绅,要么不造反,安然度日,要么就与君留山合作,总比九蛮可靠。 这样一说,林眉的疑心也只剩下三分了。 这三分,要等找到证据,等天下人都相信林绅时,她才会打消。 “没有,陛下太着急了,想必是一收到信便发难了,所针对的,可不单单是我。” 长叹一口气,林绅何尝不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错,否则王爷也不会为爹爹做保了,我若想看那些证据,该去哪里?” 赞同点点头,这件事情林眉虽然未处于朝堂之中,仍然被牵扯了进去,可见来势汹汹。 只是现在,只能靠她自己。 甚至连君留山,都需要她来保护。 若是君留山昏迷之事透露出去,君留山的势力被趁机清除也不是不可能。 “你要从物证下手?那人既然有把握匿名告御状,那么便肯定有底气,物证就算是假的也不会假到哪里。” 沉吟片刻,林绅摇摇头,却是不赞同林眉先从物证下手。 “他要栽赃嫁祸,东西也得是从林家出去的,林家怕是出了鬼,你回去查查。” 林绅所言,极为有道理,当下林眉也决定先去林家看看。 她之前也怀疑过林家会出内贼,但原本不想现在去查。 林绅骤然下狱,此时林家一定无比混乱,她本想过几日再去看的。 不过既然林绅都这么说了,林眉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当下要离开时,却瞥见林绅憔悴的银发,多了些迟疑。 “爹爹保重,放心,兴修从边关回来时,我定会让他看到一个完整的林家!” 颔首,林眉微微一笑,想让林绅放心。 喉咙却不自觉有些哽咽。 林绅与林兴修为大岳朝尽忠一生,却换来这个下场! 而她,若不想办法查清,一但诛九族,死的,就是林家所有人。 包括她这个王妃,包括那个还在战场上厮杀的弟弟! 那么多人命…… 念及此,即便是林眉也于心不忍。 安慰一句,林眉不舍看了林绅一眼,迅速转身离开。 也许,林绅对原主没有多好。对她没有多好,但却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责任。 在林眉第一次被王安龄当做枪时,林绅便护着。 比起前世她无父无母,林绅,的确是个尽职的父亲。 “折宁,这件事你怎么看?” 出了大牢,林眉直接赶往林家。 毫不停歇。 她不敢有丝毫懈怠。 十五日,是君留山辛苦争抢的机会,她不能浪费。 多一时,便能让林家早一时脱离危险,她也能放心。 “林大人说的有道理,那证物应该在大理寺手中,属下调查过,是几封林大人和九蛮的书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书信证据 面色冰冷,折宁回答一句,也是赞成林眉先去林家调查。 “除了书信没别的了?” 倏然,林眉挑眉,万分惊讶。 谋反的大罪,竟然只把几封书信当做了罪证,这也有些太草率了。 “王妃有所不知,那书信上是林大人的笔迹,也有林大人的信物,九蛮的印章,也是真真的。” 相比起林眉来,折宁倒是没有很惊讶,这些,都是最直接的证据。 而书信内容,更不用说里面透露了大量大岳朝的辛秘。 “原来如此,能接触到爹爹书信的人不多,走。” 暗暗握紧手掌,林眉脚下更快了几分。 现在有了线索,一定得尽快查清楚。 君留山那边,也还是个麻烦呢。 林眉主修下盘功夫,腿脚自然快,折宁也不慢,一主一仆迅速来到林家。 不同于上次林家所有人相迎,这次,林家门可罗雀,已经被君后辛的人封锁起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轻叹一声,林眉脚下也有些沉重。 握紧拳头,林眉心中暗念:十五日,只有十五日! 这十五日,便是影响整个林家,甚至牵扯整个朝堂的十五日! “站住,林家造反已封,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刚踏上台阶,门前的带刀侍卫便上前提刀呵斥,拦下了二人。 “大胆,这是淳荣王侧王妃!” 林眉身后的折宁也是脸色一变,换作以往,谁敢随意阻拦! “拜见侧王妃。” 闪过一丝迟疑,侍卫对视一眼,拱手行礼,却还是不让林眉进去。 “本王妃不过是奉王爷之命替王爷查探线索,再说,陛下不也给了十五日的期限吗?” 反问出声,林眉心中连连冷笑,今天这林家是很难进,但不代表进不去。 “侧王妃,陛下有吩咐,请恕属下不能遵命。” 轻抬起头,侍卫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更是搬出了君后辛来压林眉。 “放肆!难道还要让王爷亲自来么?王爷朝政缠身,本王妃便代表的是王爷!” 冷喝出声,林眉面带愠怒,看起来十分摄人。 既然这些侍卫把君后辛搬出来,那就不能怪她以君留山来压制了。 君留山不是那么好捏的柿子。 再说,君后辛不让任何人出入,事件真相又怎能调查出来? 呵,还真是有一手。 不过,今天这些侍卫不让她进,她非得进。 林眉说着,便要走进去,折宁更是上前替林眉开路,手臂拦着侍卫,冷目而视。 “这……侧王妃!” 侍卫一愣,显然都没想到林眉如此硬闯,堪堪拔了刀,却被折宁一掌劈了回去。 两人不由后退几步,见此,另一侍卫迅速也拦上来。 “折宁,几位大人也辛苦了,放些酒水钱,十五日过后,林家解了难,一定请各位开怀畅饮一番。” 微微一笑,林眉说着,步伐却是没有停顿,眸间带着些许冷漠。 恩威并施,她就不信,这些侍卫还敢再动手? 心下了然,折宁也掏出一袋银两放入侍卫手中。 “多谢侧王妃,但这林家进去容易,出来可就……” 接过钱袋的侍卫微微掂量,略微迟疑,这才带了些恭敬之意向林眉道谢,让开了路。 “本王妃知道,若无线索,本王妃断不会离开林家。” 林眉边说,边往进走。 此言,也是想让这些侍卫放心,更是告诉君后辛——淳荣王府一定能找到线索,替林家洗清冤屈。 …… 落霞阁。 一道粉色倩影提着包裹,四处寻摸着什么,时不时满意一笑,将搜寻出来的东西放入包裹。 “一个贱人罢了,也配用这样的东西!” 冷笑一声,林依依满意拍拍手,提着一大包东西离开。 上次林眉回门,林绅可是放了不少好东西在落霞阁。 如今,都是她林依依的了。 …… 林家正厅,只有沈氏一人端坐,面色苍白,忧心忡忡。 不多时,就见林依依快步而来,十分欣喜的样子。 “娘,上次落霞阁爹爹放的好东西我都收好了,等子时,我们便从我发现的那条路悄悄离开。” 说着,林依依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对于她来说,拿着林府的东西隐姓埋名离开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有钱,在哪里,不都一样么。 “依依,你太傻了,让别人知道,可……” 沈氏闻言,皱眉起身,踱着步子很是着急。 “娘亲,爹爹入狱,我也为爹爹担忧,但我们若留下,也只是死路一条,根本帮不了爹爹啊。” 略一思量,林依依脸上虽也忧虑,但却上前挽住沈氏的手臂劝起沈氏来。 况且,上次在林家,林依依的脸也丢尽了。 现在离开,也便没人知道她与陈四的事情了,还能保住性命,何必死守着林家呢。 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这……” “姐姐和沈姨娘这是做什么呢?好生热闹啊,不知那陈四的护院当的可还好!” 兀的,一道讥讽之声传出,林眉应声而来。 一身素衣,清丽脱俗。 “是你?你居然还敢来,怎么,这次没有摄政王给你撑腰便找了这样一个男人?” 看到林眉,林依依先是一番迟疑,而后看到林眉的打扮和其身后的折宁便是一声嗤笑。 只以为林眉因为林家的事情被君留山赶出了王府。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本王妃今日不想和你计较,沈姨娘,林府这是怎么回事?” 冷笑一声,现在,林眉可没心思和林依依在这里斗。 在林家找出奸细,才是最重要的。 视线投向沈氏,林眉也入座,根本不多看林依依一眼。 “侧王妃难道不知你爹爹入狱?树倒猢狲散,如今林家的下人也都消极怠工……” 长叹一口气,沈氏也并未多说什么,懒洋洋的,满是憔悴。 “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只怕她这个侧王妃也自身难保!” 不等林眉开口,林依依便冷哼一声,十分不屑。 她觉得,若非林眉被赶出王府,又怎么会回林家。 “本王妃奉王爷之命,十五日内彻查此事,也许林家会有什么线索,否则,你以为本王妃是如何进来的?” 抬眸冷视林依依,林眉眉间满是冷意。 “当真?老爷当真还有希望?老爷他一定是冤枉的!你是他的女儿,救救老爷啊!” 一旁的林依依还摸不准,沈氏却已经急忙跪地,就差扑在林眉身上哭嚎。 “娘亲,你这是作甚么?她说什么,你便信什么吗?王爷怎么会把这种大事交给她呢!” 莲步轻移,林依依缓缓上前,就要将沈氏扶起来。 “再说,就算让你查,你行么?谁知道你是不是灰溜溜逃回林家的!” “林依依,别说本王妃现在还是王爷的王妃,就算不是了,嫡庶尊卑,你是都忘了么!” 猛地起身,林眉厉喝一句,算是警告。 她现在可不想和林依依在这里纠缠,刚想迈步离开,林依依便扑了上来。 反手一把抓住林依依伸过来的手,林眉一个用力,顺势拉倒了林依依。 一个手不能扛肩不能提的林依依骤然受力,瞬间便被拉的跪倒在地,剧烈的碰撞让其膝盖也是一疼。 “你!” “好好滚回你的院子,林家就算是没人,也轮不到你一个庶女在这兴风作浪!” 林依依刚想骂出声来,便被林眉的狠厉所震慑住。 “依依,听侧王妃的,你先回去。” 捏着袖子,林依依握拳就要还手,沈氏却突然出声,神色淡漠,显然是不想再看到二个人再争斗。 她之前想对付林眉,是为了稳固自己在林家的地位。 可现在,整个林家都快没了,还对付什么林眉呢。 反而,因为林眉与君留山的关系,林眉更是成了林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娘亲!” 狠狠瞪了林眉一眼,林依依又是一句撒娇。 她不甘心。 凭什么林眉可以嫁给君留山,出这么大的风头,甚至这种时候自己还要顾及这么多,而林眉完全不需要! 她哪里比不上林眉呢? “还不快滚!” 冷声低喝一句,林眉也松开手,眉间隐隐透露出一丝杀气。 林依依若再坏事,她便顾不上那么多了。 “林眉,你、你给我等着!” 颤巍巍起身,林依依放下一句狠话便蹒跚离开。 “沈姨娘是聪明人,顾全大局,本王妃已经见过爹爹,爹爹是被冤枉的。” 手指轻叩在桌面上,林眉心中不停盘算着。 沈氏能从一个小妾做到主母之位,定然有其过人之处,其他事情帮不到,这件事应该没问题。 林家那么多人,能随意进出林绅书房的没几个。 而沈氏,她不是没怀疑过,但结合其反应,沈氏与林依依看来都不可能,也无必要。 那么,那内鬼,多半是在下人之中了。 沈氏,无疑是对林家下人最了如指掌的人。 “老爷不会做这种事情的,王妃这次回来,是想从林家查?” 开口,不用多想,沈氏也知道林眉的想法。 否则她便不会回林家了。 而林珅一事,她们都心知肚明是有人栽赃陷害。 “不错,所以为了爹爹,为了林家,更为了沈姨娘自己,有些事情还得沈姨娘帮忙。” 虽然话这么说,但林眉心里也有了些底。 从林家下人找到内鬼,说不定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主使。 “自然。” 应下,沈氏听林眉这么说便知道还有希望,当下也精神了许多。 又将茶水点心一一备好送到林眉跟前去,显然诚意十足。 “还劳烦沈姨娘把下人名册拿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下人名册 林眉淡淡开口,眉眼依旧盯着桌上的那盏冒着水蒸气的茶,神情淡漠,让人猜不透。 沈氏点点头,心里有了谱,忙叫自己的贴身丫头去取。 林眉知她谨慎,才会把这件事交给她办。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清楚这些人的背景,最好是能从这些背景里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毕竟叛国可是大罪,得恨成什么样才会给林绅泼这样的脏水。 过了片刻,丫头把名册拿来,看了一眼沈氏,在她的示意下恭敬地捧到了林眉眼前。 “侧王妃,这便是下人名册了,林府所有的下人名单都在此。” 简单翻阅了一下,林眉暗自有了猜测。 回想起那些证明林绅叛国的书信,眸间一冷。 林绅既然是无辜入狱,那就说明那些书信是栽赃的。 那么在林家搜出来的书信,肯定是别人放在书房的。 林绅一个兵部侍郎,书房也不是谁都能进的。 能有机会进出林绅书房,这种人才是应该要重点排查的。 “沈姨娘,你在林家多年,想必也该知道府中有哪些识字的下人。” 林眉收拢着眉头,满是凝重。 见林眉似乎是有了眉目,沈氏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口。 这种时候,她不会再和林眉作对。 “自然是有的,林家管家、王账房、还有从小跟着老爷的书童,依依的先生也是识得,还有几个负责采办府上东西的下人。” 听此,林眉迅速思考,暂时锁定这些人。 沈氏口中的这些人每天在府里进进出出,贸然去询问费时费力还不讨好。 “知道了,沈姨娘也辛苦了,下去,剩下的交给本王妃就好。” 轻呷一口茶,林眉也让沈氏的人都下去。 剩下的事情,沈氏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是……那就有劳侧王妃了,老爷他就仰仗你了!” 行了一礼正要离开,张张嘴,沈氏犹豫半天才开口离去。 她之前一心想置林眉于死地,可现在,也只有林眉能救林绅救整个林家,自然态度不同。 “折宁,尽快去查。” 眼眸微眯,看着沈氏一行人离开,林眉才开口吩咐折宁。 她刚入淳荣王府没多久,此事便被揭发,要么是内鬼这边突然出了变故才动手。 要么,便是早有准备,就等着给林家致命一击。 一调查,也许可能直接得知这些人有没有动机栽赃林绅。 “侧王妃放心,定不辱命!属下告退。” 拱手行礼,折宁毫不犹豫应下离开。 而林眉的安全,自然还有暗处中暗卫的人。 “内鬼……呵,有意思。” 轻扯嘴角,林眉淡淡放下茶水,也起身离开。 十五日,她有信心。 而且,有暗卫在,相信不久,调查便会有结果。 …… 林眉的到来,沈氏还有些高兴,毕竟,还有人为林绅、为林家撑腰。 不过有人欢喜便有人忧,林依依就是忧愁的那一个。 林依依厢房内。 砰地一声,茶杯落地,碎成一片。 “你是想烫死我啊!” 林依依脸色铁青地盯着林微寒。 颤抖着肩膀,林微寒小心翼翼地收拾地上的碎片。 “长姐,我再给您倒一杯。” 咬着嘴唇,林微寒十分委屈,可又不敢违抗林依依。 泪水,在眼里打转。 许是烦于见到林微寒,林依依皱眉怒骂,烦躁的很。 “笨手笨脚,也不知林家怎得出了你这么个东西!看见你就烦,还不赶紧滚!” 语气恶劣。 “是。” 这倒让林微寒松了一口气,只见林微寒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就离开了厢房。 看着林微寒的身影离开,林依依眼珠打转,面露喜色,这才动作迅速地收拾起包袱来。 入夜。 林依依环顾四周,确定没人之后,才从门里走出,背上的包袱鼓鼓囊囊。 见四下无人,林依依没有丝毫犹豫逃向沈氏房间,头也不回。 “林眉!你不让我走!我偏偏走!看你能奈我何?你就一个人等死!” 心中暗暗冷喝,林依依速度也快,直接进了沈氏房间。 见到女儿的架势,沈氏还有些诧异,脸色也苍白的很。 “依依,你这是要干什么?” 林依依鼻头一酸,泪眼汪汪地扑到了沈氏怀中,似有万分不舍。 “娘,我想离开这里。” 即使沈氏已经隐约猜测到,但她以为经过林眉一番呵斥,林依依已经放弃。 没有想到林依依居然还没有死心! 沈氏抱紧林依依,慢慢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几句。 “依依,为娘已经没有了你爹,若连你都没有了,你让娘如何是好?你就且等几日,说不定林眉……” 长叹一口气,沈氏也落了泪。 可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林依依出声打断。 “娘,你跟我走,林眉不会这么好心的,她心里想的怕是怎么害林家,娘,我们得走!” 拉住沈氏的手,林依依手心都紧张的出了汗。 “依依,别胡说!” 沈氏蹙起眉头,喝了一声,现在林眉可是林家唯一的希望。 “娘,你疯了?你偏袒林眉?” 惊讶出声,林依依更没有想到,林眉害她这么惨,沈氏这个时候居然还替林眉说话! “依依,为娘不是偏袒她,只是林眉现在有大用处。” 沈氏轻轻拍了拍林依依的肩膀,神色动容。 “娘,离开林家,离开陈四,女儿就可以重新开始啊……与其这样肮脏地活着,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越说,林依依的反应越大。 她要离开林家,除了是怕被杀头牵连,更是因为那陈四。 本来是要算计林眉,却被林眉算计了!还得日日看着那陈四晃荡在眼前。 她恨! 沈氏一下子愣住了,心里的柔软被触动,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是啊,如果林依依离开,说不定…… 身为一个母亲,沈氏又怎能体会不到女儿的苦? 林依依抿唇,蓦地跪在沈氏面前,双眼因愤恨通红,拿着包袱的手也抓的死死的,骨节泛白。 “林眉那个贱蹄子设局让陈四轻薄了我,我现在在府中完全活不下去,每每见到陈四就会想到那可怕的一晚。” 林依依抽抽嗒嗒的,衣袖抹着脸上的泪珠,可怜得很。 沈氏心中一痛,对林眉的恨意也堪堪浮现。 “只要离开了林家,离开陈四,女儿就可以忘记这一切的屈辱,重新生活。” 林依依身手抓着沈氏的衣角,眼中泪水还在往下流着,眼眶发红:“娘,让我走,我能重新开始,我能好好过。” 沈氏看着自家女儿这幅样子,心里酸涩一片,开始松动,眼也红了起来。 “那…” “娘您就别犹豫了!” 见沈氏有些被打动,林依依瞬间停了哭泣,起身紧紧抓住沈氏的手。 沈氏向前走了几步透过窗户看着外面高高挂起的半月,不过片刻,心里有了打算,沉吟一句。 “你走,娘不能走。” 说完,沈氏随即皱了眉。 “可这林家的门已被封住,若想离开又从何处走?” 林依依见沈氏松口,答应让自己离开,心中松也了口气,总算是不必待在这里等死了! 脸上泛出笑意,林依依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赶紧开口。 “娘有所不知,有个地方可以逃出去。” 沈氏颔首,满面愁容。 “那为娘去送送你罢,以后,许是再也见不到了。” “娘……那我们可要快些。” 没有注意沈氏的伤感,林眉眸中闪过一起狡黠,压低声音,蹑手蹑脚带着沈氏出门。 两人转眼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另一边,好容易林微寒收拾好情绪,便准备去伺候林依依洗漱。 对林依依,她是恨得要死,却也得忍气吞声,她扳不过林依依,只能任人欺负。 到了林依依房外,林微寒放下手中的木盆,小心的敲了敲房门,却没有人应声。 “这……怎么办……” 紧捏着袖子,林微寒手心已然出了汗。 若不敲,不伺候林依依洗漱,明日又少不了一番责骂。 可若是继续敲,林依依若已经睡下,被吵醒,又是一顿毒打…… 纠结万分,林微寒还是咬着牙轻轻继续扣了几下。 不知过了多久,眼见着水也快凉下来,林微寒身子轻颤,才蹑手蹑脚的鼓起勇气推开一丝门缝。 空无一人! 没有看到人影,先是心头震惊,林微寒才大着胆子推开门进入。 四处扫视,最后林微寒视线停留在被翻得满是狼藉的梳妆台上。 当下小脸满是惊讶。 不仅仅是林依依人不见了,这下她明白了,林依依跑了! 一阵惊慌失措,林微寒后退几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依依跑了,若是被皇上知道,惹祸牵连了林家怎么办? 下一瞬间,她又有些高兴。 林依依走了,日后,便没人打骂她了。 轻呼出一口气,林微寒才后知后觉泛起一抹笑容。 她,算是脱离苦海了。 小手松开袖子,猛地,又紧紧握住。 喘息出声,隐隐间,林微寒心头满是不甘。 林依依就这么逃了?那林家其他人呢?她呢? 等死吗? 为什么?为什么林依依生来就高她一等! 她生来就要被别人随意欺辱! 不,不可以! 林依依不能就这么走了! 她要让林依依后悔!后悔对自己做的一切! 募地,林微寒脑海中闪过林眉的背影。 只有林眉能够治得了林依依! 只有林眉,能让林依依后悔! 她一咬牙,迅速往林眉那里跑去。 落霞阁。 “侧王妃,侧王妃!” 林眉还在等暗卫查探的消息,却听到了林微寒急急的声音,皱眉稍稍抬头。 “怎么了?” 能让林微寒一个柔柔弱弱的人如此着急,看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启禀侧王妃,长姐……长姐不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林依依出逃 喘着粗气,林微寒缩了缩身子,眼神闪躲。 “什么!” 林眉瞬间冷下脸来,心头震怒。 林依依不见了? 若现在林依依跑了的话,岂不是再给君后辛一个发作林家的理由? 如果林绅真无辜,林依依何苦要在这风口浪尖上,畏罪潜逃? “我……” 一个字音细微的可怜,要是不注意听就随着风溜走了。 林眉却也注意到了,又朝林微寒看去。 林微寒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 “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从林家出去。” 林依依现在不见了,一定是想逃。 而现在林家前前后后都有官兵把守,想要光明正大的出去根本不可能。 除非是从那个地方逃走! “带我去。” 起身,林眉神色严峻,丝毫不拖泥带水。 林依依一个人性命不算什么,可牵连了林家就不好了! 若真惹得君后辛怀疑,不止是林家,淳荣王府都会有难! 而君留山现在还昏迷不醒,到时候,真回天无力了! “好。” 点点头,林微寒立即带着林眉往院子里的狗洞而去,步履匆匆,只怕去晚了林依依已经逃了出去。 她比林眉更恨林依依,更不想让林依依离开! …… 此时,林家僻静角落中。 沈氏拉着林依依的手,站在狗洞前说着些贴己话,泪水不停流下。 “娘,时候不早了,夜长梦多,我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闪过一丝不耐烦,林依依扔下一句话,便拨开墙角的草丛。 “依依,你……” 沈氏看着面前的狗洞,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她怎么也没想到,女儿说的路是这个狗洞。 林依依眼中也是满满的嫌弃憎恶,但没办法,她抓紧包袱,头都没回。 “娘,我走了。” 沈氏还没反应过来,林依依就低下头,朝那已经长满野草的洞口钻去。 忽的,一片脚步声传来,沈氏心里一惊,随后是一声低喝。 “不好!依依,快走!” 下一刻,却已经有几个侍卫冲过来,狠狠将林依依拽了出来。 侍卫身后林眉款款而来,冷着一张脸,气势如冰。 林依依则狼狈的很,脸上沾满泥土,草屑,和林眉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林眉蹙着双眉,看着林依依,怒从心起。 她还未发话,林依依瞥见林眉身旁的林微寒就开始怒吼。 “林微寒,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让你都忘了自己是谁的人了?” 林依依挣扎着,恶狠狠的将身上的包袱狠狠扔在地上,瞪向林微寒。 林微寒垂着头,十分委屈摇摇头,身子不自觉轻颤起来。 嘴角,却是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放肆!闹成如此!成何体统!” 猛地摔袖,林眉也看不下去,上前护住林微寒。 她冷眼看向沈氏,声音不大不小却是让沈氏母女都暗自心惊。 “沈姨娘和长姐深夜不睡,难不成是来这里赏景?” 林眉转过来,看着林依依,冷哼一声,仿佛在看一个废物。 “林依依,这狗洞,可还好钻?” “侧王妃,依依她不懂事!还请王妃饶过依依这次。” 上前护住林依依,沈氏说着就跪倒在地。 此事纵然林依依有错,可林依依是她的女儿啊! 轻扯嘴角,林眉微微颔首,向着沈氏跟林依依走去,又是一句厉声质问。 “沈氏,林依依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沈氏不言,她是清楚林依依出逃的后果,只是,她岂能任自己的女儿在这府中受苦,日日煎熬? 林家所有人的性命,也比不过林依依一人在她心中重要。 可她万万未料到林依依还没逃走便被抓了个现行。 “呵,懂事?” 林依依冷笑一声。 “你做了什么恶心的事情你自己不清楚吗?还想我留在府中?你怎么如此恶毒?” 双目发红,此时的林依依将恨意表现得明显。 “本王妃做了什么恶心的事情?林依依,本王妃劝你最好老实一点待在府中!” 美目微冷,林眉心中只觉好笑至极。 林依依说的恶心之事无非是陈四的事情,可那陈四,也是林依依先要用来对付她的啊! 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林依依这就受不了了? “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老实待在府中?” 上前一步,林依依此时也对林眉全然不屑。 “侧王妃,依依她不懂事你就不要跟她计较了。” 见林依依跟林眉之间气氛剑拔弩张,沈氏立即出声,想要稍稍缓和一下两人关系。 毕竟现在救出林绅还需要靠林眉。 林依依却不依。 “娘,你怎么还向着她说话!“ “不然你还想她如何?” 林眉好笑的看着这一幕,这林依依,真是不知好歹! “现在你还有机会站在这里,是本王妃法外开恩,倘若你从这狗洞里出去了,被陛下的人抓到,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机会跟本王妃顶嘴!” “本王妃说过,不要惹事,这是为了林家,也是为了你自己。” 缓缓逼近,林眉满是寒意,她轻轻摘掉林依依发梢的野草,轻笑却是比冷着脸更加可怕。 “若是有下次,谁也保不住你。” “我不需要你在这里假惺惺!贱人!” 一手打开林眉的手,林依依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了林眉。 斜睨了一眼林依依,林眉也不跟她多做计较,反而转身踱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以为逃出去就万事大吉了么?你一走,便是坐实爹爹谋反罪名,不仅爹会被斩首,整个林家上下也不可能活一个人!” 这话让林依依打了个寒颤。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通缉追杀!” 丝毫没有理会林依依的反应,林眉依旧自顾自说着。 浑身一震,林依依不由得后退几步。 她说的好像没错,自己逃能逃到何处去? “侧王妃言重了,依依只是在府中待得烦闷,一时想要出去散散心。“ 见此沈氏立即同林眉解释,给林依依打圆场。 暗中,也怪自己犯了糊涂,怎么就答应林依依了呢! 明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出了差错,背负这结果的可是这林家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 “最好是这样。” 扫了一眼不甘的林依依,林眉便要离开。 转过身,林眉又是冷冷一句话。 “希望沈姨娘看好长姐,别让她再犯蠢!” 说罢,林眉头也不回。 这次,她不会做什么,口头警告罢了。 可如果还有下次,那就怪不得她心狠手辣了! 暗自盘算着,身后却是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瞥见是林微寒跟了上来,林眉也带了些笑吩咐一句 “找人将那狗洞堵了,以免再节外生枝。“ “是,侧王妃。“ 林微寒赶紧应了声,心中却是喜不自胜。 她恨林依依,不想林依依离开,所幸在看到林依依不在房间时,知道林依依去了何处,赶忙通知了林眉。 不然,还真让林依依逃走了呢。 “不必叫侧王妃,以后,叫姐姐罢。” 暂时放了松,林眉微微摇头,这林微寒虽然胆子小了些,做事倒也谨慎。 日后,说不定可以用上。 让林微寒一直在林家,怕是迟早会被林依依磋磨死。 “姐……姐姐……” 微微抬头,林微寒也很惊讶,却是试探喊出声。 “嗯,去,本王妃也乏了。” 摆摆手,林眉让林微寒离开,不过这件插曲,更让林眉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 “折宁,暗卫那边一定要快!” 吩咐一句,林眉看似轻松,谁又知她心神时刻绷紧。 “王妃尽管放心,等会,属下会派人暗中巡视林家,再也不会出现今日的情况了。” 埋头说着,折宁长久在君留山手下,有些事情,不用吩咐也知道该怎么做。 “好,王府那边,有事情也要随时通知本王妃,王爷他……” 说着,林眉也是脚步一顿。 若说不担心君留山身体,肯定是假的。 那龙尾草和医书都是她自己盗回来给君留山的,君留山就是为此出了事,她不可能不担心。 “王爷病情暂时还算稳定,酒儿说,让王妃千万不要内疚。” 折宁先是有些迟疑而后还是说了出来。 “她自己不要多想就好。” 摇摇头,林眉不再多想,径直回了落霞阁,洗漱躺在床榻,却久久不能入眠。 林家那么多人的性命,自己的性命,君留山的命,淳荣王府的安危,朝堂的局势。 这一切如同一座座大山,压在了林眉身上。 “老天爷,你让我来这里,就是做这些事情么?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么?” 自嘲一笑,自从林眉来到这大岳朝,还从来没有轻松过。 而林眉在这里担忧,沈氏母女更难过。 林眉走后,林依依直接瘫软在地上,林眉的话,她之前从未当真。 可现在,唯一逃出林府的机会也没了,难道,她只能等死了吗? “依依,跟娘亲回去,既然林眉说会救你爹爹,那……” “不可能!她是想害我们!害林家所有人!娘,她居心叵测万万不能相信她啊!” 看林眉等人离开,沈氏赶紧上前,要扶起林依依来,却被林依依一把甩开。 “都是那个贱人!自从那个贱人嫁给了王爷,林家便没有一天安生日子了!” 捏着袖子,林依依狠狠拍打着地面,宛如疯了一般。 她本来有机会重新开始的。 她本来可以就此离开的? 可都是林眉!还有那个林微寒,害了她! “依依,她若要害我们,她自己也得死,造反是诛九族的罪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无理取闹 摇摇头,在这件事情上,沈氏却是相信林眉的。 林眉就算再恨她们,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回去,娘亲会护着你的,放心。” 见林依依依旧喃喃着什么,却听不清楚。 沈氏又一把抱住林依依,良久,等林依依冷静下来,才扶着林依依回了房间。 “林依依,让你再欺负我!总有一天,我也可以像林眉一样,狠狠踩在你脚下!” 深夜依旧不能入睡的,还有林微寒。 厢房内,林微寒脑海中不断想起今日林依依被林眉教训的样子,冷笑连连,心中大快。 只恨那人不是她! 不过,她只要得到林眉的信任,下一个在林家耀武扬威的,可就不是林依依了。 林眉可以做到的,那她一样也可以。 眸中泛起冷意,林微寒已经可以想到自己将林依依踩在脚下的样子了。 林眉以前不也是被林依依欺负的么? 那她现在翻身了,她又未必不可! 一切,都因为林眉嫁给了君留山…… 暗暗握紧手掌,林微寒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翌日。 朝晖慢慢地透过云霞,露出了早已胀得通红的脸庞。 林眉更是早早起身,一夜时间,她仅是眯了不多时便再也难以安睡。 “折宁大人,资料都在这里。” 兀的,落霞阁院内,一道身影迅速掠过,身法之快,让人只看到空中的残影。 停留在落霞阁院内,那人朝着守在门口的折宁行礼。 而后就掏出一厚书信,每封书信上都有一个名字,赫然都是林眉怀疑之人。 “折思那边若无事便下去。” 眸子轻抬,折宁接过书信,毫无波澜。 暗卫做事的效率,本该如此。 “一切安好,属下告退。” 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八个字足以。 说罢,那人迅速闪身离开。 对于暗卫来说,门口的侍卫,仿若无物。 更别说,为了保护林眉,暗中,还有许多暗卫之人。 瞥了一眼不断远去的暗卫,折宁正要敲门,却听到林眉含糊不清的声音? “门未锁,直接进来就好。” 已经收拾好的林眉,此时端坐在桌前。 暗卫之人一来,她便察觉到了。 本以为是刺客,没想到居然这么快便有了结果。 咽下一口茶,听得清清楚楚的林眉微微一笑,十分满意,让折宁直接进来。 “拜见侧王妃,这是侧王妃要的。” 心头闪过几分诧异,折宁推门而入,行礼、呈上书信,一气呵成。 暗暗瞥了眼林眉,他只知道林眉身法厉害,不想,五识也异于常人。 这死而复生的侧王妃,不简单啊。 此时的林眉身着月白色的长袍,一头如墨青丝简单挽起,清丽脱俗,目光紧盯着那一封封书信。 “这是?” 瞥了书信一眼,林眉冷着脸开口,十分凝重。 那名字旁,有一红色印记,十分显眼。 “这是暗卫的规矩,这标记说明,此人嫌疑重大。” 抬眼,折宁也看了清楚,替林眉解释一句。 “哦?” 惊咦出声,林眉轻轻挑眉,心底不由赞叹一声暗卫的本事,当下也迅速拆开书信。 头一个标记之人,便是林家的账房,王阳秋。 “居然欠了这么多赌债!还突然还清,也许,是被收买了呢。” 轻轻扯起嘴角,林眉十分满意。 短短一晚上,能查的如此详细,可见暗卫的实力与做事的效率。 这书信上,有王阳秋的所有人际关系资料,记载了王阳秋每一次去赌博的时间、地点、结果,以及还债的时间。 详略得当,清清楚楚。 喃喃出声,林眉微微点头,这个王阳秋的嫌疑,的确很大。 “林才捷,酗酒成性,常常出入于青楼,事发前被爹爹呵斥,也因为爹爹揭穿而妻离子散……这从小长大的情分,也不过如此嘛!” 没有停留,林眉立刻拆了下一封书信,迅速扫完,不由冷笑出声。 这林才捷正是沈氏说起过的书童,和林绅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十分要好。 “爹爹入狱,也有可能是他蓄意报复。” 皱眉凝思,林眉倒是没有想到这个林才捷也有这么大的嫌疑。 若没有暗卫去查,只怕她和沈氏,都不会怀疑到林才捷头上。 “林承载,林家管家,唯一儿子被绑迟迟没有消息,并无其他可疑之处么……” 看完第三封,林眉彻底沉默,玉手不断在桌上摩挲。 林承载有没有可能因为家人去背叛林家? 沉吟片刻,林眉继续查看书信,一番下来,其他人倒没有什么大的疑点。 只有林才捷三人,嫌疑重大,身上蹊跷颇多。 “侧王妃可是有什么吩咐?” 沉吟片刻,折宁抬眸看向林眉,主动问话。 瞥了折宁一眼,林眉淡淡起身,踱步久久未开口。 这三个人,一定有一个是本案的突破口。 只是让他们开口,并不容易。 毕竟这件事事关重大。 “既然如此,把他们三个人带过来,本王妃要亲自问话。” 猛地停下,林眉出声,眉目间闪过一丝精光。 时间不等人,最快的方法,就是当场逼他们开口。 至于如何让他们开口,她自有办法。 “是。” “对了,把林承载儿子被绑的地方找出来,说不定有大用处。” 折宁应声便要下去,林眉却是又开口。 微微颔首,王阳秋那边赌债已经被解决,没有什么。 而林才捷也已经妻离子散,更没有什么意义。 倒是林承载的儿子,或许可以利用一番。 折宁心中一凛,连忙应下。 看着折宁离开的背影,林眉轻轻吐出一口气。 …… 淳荣王府东景苑。 不同于往常的轻松,院内此时寂静无声。 守卫者皆严阵以待,比平日里还多了几分警惕。 突然,一道倩影出现, 满头青丝盘珠翠,鬓角斜插玉簪,颜如桃李,柳眉弯弯。 只见她杏眼含春,带着笑意,十分欣喜,莲步轻移就要进去。 下一刻,便被守卫拦了下来。 他们没有得到放人进去的命令,就不会随意让其他人进出东景苑。 守卫的动作让嘉禾郡主微微一顿,却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小小的守卫居然敢拦着她见留山哥哥! 真是找死! “大胆。” 而陈冉双更是上前护住了嘉禾郡主,厉喝一声。 “你们不认识郡主吗?居然敢拦!” 说话间,陈冉双满是不屑。 “参见郡主。” 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守卫连忙跪下给郡主行礼,脸上看不出半点儿情绪。 见此,嘉禾郡主的心情才算好了起来,轻轻嗤笑一声。 “还算识相,都起来,再有下次,本郡主不会让留山哥哥放过你们!” 只是冷脸厉喝一声,嘉禾郡主就息了火。 她是来找君留山的,直接惩罚下人也不好,等她见到君留山了,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君留山。 到时候,她不信君留山不会给她做主。 想到这里,嘉禾郡主情不自禁笑出声来,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脑海中浮现君留山的模样。 也不知道留山哥哥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到她。 念及此,嘉禾郡主心情大好,踏着步子就准备走进东景苑,可守卫依旧没有让路的意思。 “你们是做什么,居然还敢拦郡主!?知道得罪郡主的下场是什么吗?” 见此,陈冉双亦是怒瞪了守卫一眼,愤愤不平。 几人对视一眼,面露难色,其中一个守卫也急忙上前解释。 “郡主恕罪,王爷近日因国事烦躁,谁都不见。” 说着,守卫眼中闪过认真的神情。 “既然是因国事烦忧,本郡主说不定可以替留山哥哥排忧解难。” 秀眉轻挑,聪慧如嘉禾郡主何尝听不出来这是借口,更想进去一探究竟了。 听此,守卫后退一步,站直了身子,言语平静。 “嘉禾郡主,陈管家,这里是王府,就算郡主身份贵重,可您并不是属下的主人,再说,没有主人的命令,属下不敢放郡主进去,希望郡主体谅。” 这话,守卫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事关重大,一个嘉禾郡主比起君留山来,又算得了什么! 抿唇,嘉禾郡主上前几步,就要硬闯。 今日,她一定要进入东景苑见君留山。 她是郡主! 是与君留山有过婚约的!为何不能见!? 凭什么林眉都可以,她却不行! 说不定,这一切都是林眉吩咐的,而君留山还被瞒在鼓里! 对,一定是这样! 心中思绪种种,嘉禾郡主忍住怒意,故作平静。 “你们马上给本郡主让开,本郡主要进去,否则,后果自负!” 冷哼一声,嘉禾郡主眼中带着轻蔑的目光。 “王爷没有……” 再次拒绝,守卫话还没说完却被嘉禾郡主打断。 “王爷自然会让本郡主进去,你们马上给本郡主让开。” 话中信心满满,嘉禾郡主现在只以为都是林眉搞的鬼。 不然,怎么会谁都不许进东景苑。 而守卫奉命,可不管这些。 “王爷吩咐过,谁也不见。” “你!” 嘉禾郡主气的直跺脚,当下怨恨无比。 旁边的陈冉双急忙抓住女人的衣袖,宽慰一声。 “郡主,消消气。” “您迟早都是做王妃的人,不急这一时,王爷定是有要紧事,若是您现在硬闯,惹怒了王爷……。” 听此,嘉禾郡主不由冷笑一声,还能有什么要紧事? 不就是为了林眉! 听说,这两日,君留山都没有上朝! 那林眉,可真是个狐媚子! “好,好!这次就先放过你,若本郡主下次来,你还敢拦,就别怪本郡主了!” 猛地摔袖离开,嘉禾郡主虽也失去了耐心,却也害怕遭君留山讨厌。 只是她心中却是更加怨恨林眉。 见嘉禾郡主转身离开,陈冉双也迅速跟了上去。 …… 林府落霞阁。 一道翩然身姿正坐上位,一脸冰冷。 “王妃,人带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淡然逼供 下一刻,折宁进门回话,利索的很。 “好,让他们进来。” 放下茶杯,林眉听此,也正色起来。 不出意外,这三人便是有最大嫌疑之人,她可得好好会一会。 陷害从三品大官通敌九蛮,其心可诛! “是。” 面无表情应下,折宁也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拜见侧王妃。” 三人进门,齐齐跪地行礼,皆是忐忑得很。 而林眉却不开口,一直抿着茶水,神色漠然。 这却让堂下跪地的三人瑟瑟发抖,可林眉不说话,他们更不知该说什么。 神色间皆是慌乱,低着头,眼神四处瞥,不知在想什么。 “抬起头来,看着本王妃!” 冷眼扫视,林眉突然冰冷开口,眼中不带任何感情。 或许是她的声音太冰冷,三人迟疑着慢慢抬起头望着林眉。 只是一眼,三人就再次低下了头,身体抖动得更加厉害。 瞥了三人一眼,林眉满是玩味。 “不用紧张,三位,都是林家的老人了,这次林家出了事,三位怎么看?” 挑眉,林眉脸上满是戏谑的神色。 这三人,都大有嫌疑。 但这种事情,一定是一个人做,最为稳妥。 所以林眉认为,这件事,是一人全权操控。 而她现在一下同时召见三人,只怕是那内鬼心里,也十分慌乱,摸不准林眉的想法。 “侧王妃,老爷肯定是被冤枉的,老爷一生兢兢业业,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不等身边的王阳秋与林才捷开口,林承载一身玄衣,老眼满是算计,急忙拱手回话。 林眉是林绅的女儿,这样说,准没有错。 “嗯,那你二人也是这么想的吗?” 视线移在王阳秋与林才捷二人身上,林眉倒有些好奇这二人会怎么说。 林承载那么说,明显是因为自己和林绅的关系,单纯的拍马屁罢了。 这样一对比,她倒是想听听其他人怎么说。 “启禀王妃,这事只怕是空穴来风,况且,若真的有了证据,想必王妃也不敢担保,否则又怎么回来林家大肆调查呢?” 略微沉吟,林才捷的话倒是持怀疑态度,却合情合理。 看起来十分公正。 “小人自幼与老爷相识,自然相信老爷。” 这时,只剩下王阳秋一人,王阳秋才缓缓开口。 倒是相信林绅。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不过王账房深夜去爹爹书房,而且不止一次,又是何缘由!?” 心下了然,林眉不由暗叹一句老狐狸。 林承载与王阳秋说了,却相当于没说。 换了别人,只怕不会怀疑 可惜,这次,是她林眉! 她林眉可不是什么小丫头片子,就这么简单被蒙混过去。 这个林承载与王阳秋,太反常了。 就算是再正直的人,听闻这种事情,也会举棋不定,这二人却如此笃定,让人怀疑。 谋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所以,像林才捷这样,内心存疑,不知道真假,却依旧说相信才正常。 “折宁,若是王爷发现被骗,你们如何做?” 瞥了一眼折宁,林眉准备逼问几人一番。 听到林眉的话,折宁闪过一丝惊讶,却也急忙回话。 “禀王妃,乱棍打死。” 知道林眉是想借此震慑几人,折宁自然积力配合。 “这个法子不错,你们三个,将近半月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都说出来,不要让本王妃等太久!” 轻扯嘴角,林眉视线不断在三人身上扫过,又重新坐回椅子上,把玩着手指,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三人相互看了看,一时间虽害怕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开口说话。 “不说?” 微微俯身,林眉带笑问话,却让三人都是一激灵。 突如其来的冷意让他们愣了愣,三人连忙按照之前的顺序一一开口,声音还打颤。 “启禀王妃,半月前正是月底,小人每日清算账本,时不时去赌坊赌两把……” “启禀王妃,小人半月前是……是回家一趟,而后回了林府,打点上下……” “启禀王妃,小人半月前与老爷争吵,而后除林家便是流走于烟花之地……” 三人说着虽心虚,却碍于林眉威严只能详尽,说的结结巴巴、磕磕绊绊的,不过林才捷却还好。 “再说一次!” 微微一笑,林眉心里不会这么快下定论,看就看谁先撑不住。 “小人……小人清算……” “小人日日打点府中事物……” “小人曾与老爷争吵……” 反复几次,几人说的口干舌燥,不停舔唇,更是紧张的冒汗。 “倒着说。” 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林眉冷冷开口,眉目间尽是期待。 如若有人说谎,倒着说,可不一定能如之前一般全部说出来 这话,瞬间让几人愣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是林才捷惊讶过后先行开了口。 “小人在老爷出事前因为流走于烟花之地,和……和家中妻子争吵,妻子带着一双儿女离开小人便一直往返于青楼与林家,在此之前,老爷也知此事,甚至责骂小人……” 林才捷虽然有些磕磕绊绊,却无半点错漏,更是多了几处细节。 眼眸微眯,林眉心知林才捷所言不假,和暗卫调查结果也无出入。 视线掠过林才捷,林眉将怀疑重点锁定在林承载与王阳秋身上。 “你们两个呢?” 淡淡出声,林眉身上散发出的冷意却是十分逼人,让二人都是一哆嗦。 “小人在老爷出事前还去过赌坊,赌了两把,在这之前是在府内与厨房之人清点账目……又……这之前是,是给下人们发放月钱……忙上忙下,直到半月前还日夜清算账本……” “小人在老爷出事前……替夫人……调教小厮,又又回家、还有为大小姐请大夫,半月前最后一件事是回家……” 二人结结巴巴,都是大汗淋漓。 王阳秋更是不停拭着额头上的汗水,打着十二分精神,林承载说罢,也屏住呼吸装作不在意的瞥向林眉,观察林眉的反应。 “继续!” 见此,林眉眉头紧皱,眼中夹杂着冷意。 “小人在出事前流走于烟花之地,那老鸨还骂小人白嫖,还和家中妻子争吵,妻子因为青楼之事带着一双儿女离开小人便一直往返于青楼与林家,在此之前,老爷也知此事,甚至责骂小人……” “小人在老爷出事前……调教小厮,又为大小姐请大夫……半月前最后一件事是回家……” “小人在事发前去赌了两把,这在之前……在这之前是在府内……清点账目发放月钱……又……这之前是,是给下人们发放月钱……不,是厨房的账目……” 三人又如是说了三四次,王阳秋开始抓耳挠腮,脸色也十分惨白。 林眉要查林珅被陷害,可这真与他无关啊! 但他的确做了一些事情。 不自觉舔唇,王阳秋一分心,话里便露出了破绽,竟想破脑袋也想不起之前说过什么。 “停!王账房!到底是清算厨房的账目还是发放月钱?这两件事情又是哪件先,哪件后呢?” 林眉盈盈玉手在紫檀木上的敲击也瞬间停下,眸中泛出精光。 “小……这……” 这话顿时让王阳秋身子一颤,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嘴唇干涩似乎再也发不出声音。 “怎么?渴了?那就赏壶水!继续!” 冷笑一声,林眉话中带着隐藏不住的气势。 折宁也不由微微震惊了,动作却没有滞缓。 刚给几人倒了水,王阳秋便猛地一缩,将茶杯摔碎,急忙磕头认错。 贪污总比牵扯栽赃林珅谋反一事的罪名轻! “小人知罪,小人罪该万死,小人贪污!拿了林府五万两,那几日老爷要用钱。查账,我交了账本,却怕漏出马脚,半夜偷偷去核对假账……” 额头满是冷汗,王阳秋咬牙说了出来,倒瞬间仿佛卸下了重担。 想想,栽赃嫁祸谋反可比贪污的罪名要重的多!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都怪小人,小人再也不去赌了……再也不去了……” 不过说出实情,王阳秋也十分害怕,开始求饶。 “呵!大胆!真是大胆,拖下去关着!” 冷喝出声,林眉装作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恼怒万分。 接着,又长叹一口气,十分失望。 这一切让林承载心中大喜。 看林眉的样子,分明是要放弃了! 那就好,那就好。 念头刚刚闪过,林承载好容易松了一口气,心下轻松许多。 “唉,本以为这次,抓住了内鬼,没想到,唉……” 见林眉震怒,王阳秋连滚带爬被家丁拉了下去,而林承载许与林才捷,还一动不动。 看林才捷从一开始就不动如山,神色依旧从容。 若幕后之人是他,就这一份定力也让林眉心中称道。 而管家林承载一闪而过的欣喜却让林眉心中生疑。 “罢了,你们二人继续。” 玉手扶额,林眉似乎十分心累,懒懒的问出,却是不抱希望的语气。 这一句话,如雷惊耳!让林承载就久久未回过神来! 林眉怎么还要听?这还不够么? 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愣神过来,仔细回想,此时林承载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一刹那的放松,让林承载之前高度紧张而编出的谎话尽是都丢在了脑后。 现在,再让他说,他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心跳加速,不停冒汗,一时之间,林承载仿佛忘了怎么说话一般。 “这……小人在林府被封前去了青楼找姑娘还被老鸨骂白嫖……之后便是和老爷争吵……” 随手灌下一口茶水,倒起来说,林才捷虽然也磕磕巴巴,但依旧说了下来。 “和前面倒是没有大出入。”林眉脑中回想一遍林才捷之前所说,心中已是有了怀疑人选。 “林管家,该你了。” 语调上扬,林眉满脸兴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 招认 见林承载满脸紧张,坚持不开口,林眉也不再多说其他,冷笑一声,直接开门见山。 “你儿子去哪了?” “怎么?以为不说话就能蒙混过关?” 见林眉发难,折宁上前一步,挟持住林承载的双手。 林承载更是彻底慌了,却还不松口。 “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王妃何必为难一个下人!” 林眉眼睛微眯,轻轻吐出一句话。 “本王妃可是知道你儿子在哪!” 听此,林承载浑身如同被钉住一般,整个人一动不动。 他双眼睁大,不敢置信的看着林眉,嘴哆嗦着。 “你……你知道?” “对。” 林眉淡淡点头。 “本王妃可以救出你儿子,你呢?还是要闭口不言?” 这下,林承载不再挣扎,折宁也松开手。 林承载瞬间没了骨头似的瘫在地上,悲痛万分。 而林眉没有催促,安静的等着管家做出选择。 只有一个选择。 良久,林承载仿佛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说了起来。 “小人、小人说、半月前,一伙黑衣人绑了小人儿子,什么都没有留下,小人十分着急,前几日才收到信,还有几封与九蛮勾结的书信,指明让小人放在老爷书房并盖上老爷的印章……小人……小人也是被逼无奈啊!” “真是好谋略!” 听完林承载的叙说,林眉身上寒意更甚。 果然,她猜测不错。 这背后的人,想要害死整个林家,甚至拖王府下水! 并且这个计划,恐怕谋划已久。 否则也不会在找内鬼这件事情上一击即中。 寒意从心底丝丝缕缕浸透全身,让林眉忍不住脸色难看起来,垂在一旁的手更是紧握。 “王妃……” 折宁在一旁小声的提醒。 林眉回过神,朝着折宁浅浅笑了笑,给以安慰,又转脸对林管家开口。 “林家待你不薄,我父亲能将偌大林府交予你管理多年,可见他对你的信任,可是,你却背叛了他、辜负了他。” 她的声音不大,却不怒自威,带着来自上位者的威严,振聋发聩。 林承载长叹一口气,声音断断续续。 “是我对不起老爷,是我对不起老爷……” 林眉神色微动,话锋一转。 “不过,看在事出有因,你且有心悔改,我在这里可以做主,只要你能在朝堂上说出实情,过往的事情,可以不再追究。” 这个许诺,其实很冒险。 林管家一听,惊诧的抬头看向立在那里的林眉。 他看着小姐长大,但是眼前这个女子,竟然让他感觉到陌生。 强大的气场,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自信,都让他想去折服、听从她的命令。 “没问题的,多谢王妃,只要能救我儿子,哪怕让我去死,我都愿意。” 林承载深深磕头,久久不肯起来。 林眉心底一动,声音仍旧冷彻,淡淡开口。 “来人,带林管家下去休息。” 等到林管家和家丁离去,折宁才过来,小声建议。 “王妃,既然有了人证,我们……” 林眉微微摇头。 眼眸微眯,她没有因为刚刚查出的东西欣喜,反而更加凝重。 “我们先要救出林管家的家人,让他不必受制于没了后顾之忧。” 林绅一事,很可能牵连王府,而君留山又昏迷不醒…… 林眉长叹一口气,话语带着忧愁。 “我所担心的,恰恰是,这个证人,偏偏是——林管家啊!” 她顿了顿又继续开口。 “现在我们只有林管家这一个人证,并且林管家在林府兢兢业业一辈子,就算他在朝堂上说出实情,但亲信之人作证,本身就会让证言大打折扣。更甚者,恐怕还会被有心之人说三道四,质疑我们自导自演。” 听此,折宁心中暗暗叹服林眉缜密的心思。 “那怎么办?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折宁有些气馁,折腾这么久,竟然还是在原地踏步,根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可以帮林家洗脱冤情。 林眉缓缓坐下,修长的手指,有节律的敲击着檀木桌子。 许久,一个念头突然跃上心头。 “当时给父亲定罪,凭着的就是那几封与九蛮来往的书信,或许我们可以从那封书信下手!” 折宁念头在心中流转,不禁眼前一亮。 “王妃聪慧!” 那封所谓的“通敌”书信,可是实打实的物证啊! 林绅通敌是假,那就不可能与九蛮有什么书信往来。 那封书信必然是伪造的,如果能证明那封书信是伪造的,不就可以打破眼前的困境? “书信必定是伪造的,可谁能证明是伪造的?仅凭管家的几句话,救不了任何人。” 轻叹口气,林眉蹙眉摇摇头,说到底,他们还是孤立无援。 折宁心中想到一个人,林眉也想到了,她朱唇轻启,吐出三个字“顾明钰。” 心里有了想法,林眉是不愿意再耽搁一秒。 尽管顾明钰此人深不可测,城府极深,可林眉也别无他法了。 只有身为九蛮皇子的顾明钰能看出书信的真假。 林眉起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不,不能莽撞。” 她转身顿住,再次开口。 “如今那指证我爹造反的书信,封存在刑部是不是?” 折宁心中微惊,不明所以,不知林眉问此话用意是何,只是颔首。 “是,那书信作为证据封存于刑部,待大审之时,会拿出来。” “那现在,你有没有能力将它从刑部暂时拿出来?” 林眉看着折宁。 折宁此刻才知林眉用意,她是想自己去将那书信拿出来。 可若是自己将那书信拿出来…… “侧王妃,这样做怕是不妥?若是将书信拿出来,被发现的话,那可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这算是盗窃证据,若是被有心人栽赃陷害,说是要毁灭证据,那这整个林家可就完了! “你且将那书信从刑部拿出来,暂借而已。” “侧王妃……” 折宁还欲再劝林眉,林眉却是挥了挥手,示意他去办。 折宁只得离开,按着林眉的吩咐去办。 待折宁将书信拿来时,林眉让折宁不要声张。 而这几日,林眉却也不再着急,整日在林府似乎无所事事。 午席间,林眉眉目淡淡,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平常一直站在沈氏身后的管家没了踪影,也没有人问。 沈氏知道其中缘由后,心惊过了便是后怕。 敛眸,见菜上齐,沈氏才给林眉倒了杯酒,脸上是少见的谄媚。 “小酌一杯,也算闲情雅致。” 林眉接过酒杯,放在桌上就没再动过。 林依依看见林眉就恶心,现在看见林微寒也是一样,只能不动声色的往沈氏那里靠靠。 林眉看见了这个小动作,故作疑惑。 “怎么长姐见我,却如同看到洪水猛兽?” 沈氏按住林依依的手,先一步回答。 “怎么会?只是侧王妃始终不同,要比我们有威严些。” 一顿饭吃的各有心思,最后竟是林眉这没什么胃口的人吃的最多,一点顾虑也没有。 待吃饱喝足之后,沈氏打开了话匣子。 “侧王妃,这几日在府中我见您……” 沈氏顿了顿,见林眉并无不悦,又继续开口。 “见您时常看花逗鸟的,可是事情有进展了?” “沈姨娘相信本王妃便好。” 淡淡开口,林眉并未多说些什么。 这些事情,还是要保密。 即便沈氏知道林承载被关,具体缘由,也不是沈氏能够得知的。 以防万一,所有的线索,只有她与折宁能够得知。 “林眉,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此时,林依依也怒气勃发,她们好生好气对林眉,林眉却不领情。 而林眉身后的林微寒更是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林眉往林依依扫去,眼中尽是轻蔑。 “大呼小叫的,怎么?莫非长姐还想尝尝本王妃的手段?” 林依依听着林眉的话,一时间更是恨得牙痒痒。 “你不去替父亲翻案查证据,日日在府中羞辱我,你是什么意思?之前可是你说的要替父亲洗清冤屈!” 林眉闻言起了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丝毫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本王妃现在寻不到证据,还不能让我好好放松一番?非得日日愁眉苦脸的?” “你!” 林依依狠狠的瞪着林眉,甚至想上前撕破她的脸. “你若查不到证据,之前为何阻止我离开府中?林眉你好狠毒啊!即使是死也要拉着我垫背是!” 想到自己准备离开,被逮个正着,林眉又信誓旦旦说下那些话,她便更加愤怒。 只觉得当时自己是被林眉给骗了,才会相信林眉。 可现在又没有机会重新再来一次,那狗洞也被林眉给封住了。 她彻底没了逃走的路!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林眉淡淡的说了声,只觉林依依这幅模样十分好笑。 “大家一起死,多热闹啊。” 林依依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们今天是想看看林眉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可现在林眉的话无疑是一道响雷。 直劈她脑袋。 就连一边的林微寒也暗自咋舌。 “林眉,你不是嫁给王爷了吗?你找王爷帮帮忙,求求情,让爹一个人去死?”林依依忽地软了下来,上前紧紧拉着林眉的衣袖,林依依语出惊人。 “长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林微寒心中虽是害怕,却也未将自己心中所想表达出来,上前婉言相劝。 “你懂什么!” 林依依大吼了一声。 “微寒说的没错。” 林眉往她看了一眼,出声阻止! 她倒是此刻才知道,原来在林依依的心里,什么都不重要。 即使是林珅这个生父,都是如此轻贱的存在。 惹人生厌。 “林眉,你到底有没有能力救林府?还是说你嫁给王爷只是表面上的好看?”林依依忽然甩开了林依依的衣袖,一脸轻蔑与怀疑。 反正都要死的。 她不在乎跟林眉的关系更加的恶劣! 之前被欺负,是她以为还有一线生机才未再闹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章 林家的质疑 “没有。” 林眉答得干脆,林微寒的心在一刹那也碎开了,脑子里只有一个认知。 要死了。 “贱人,要你有什么用!” 林依依怒道,伸手就要往林眉的脸上挥去,想将自己心里的愤怒全然发泄出来。 林眉伸手将她的手腕捏住,面上一片清冷。 “至少我没有像长姐一样夜钻狗洞。” “你!哼,就凭你现在这样子,只怕你死了王爷都不会来看你一眼!” 见说不过林眉,林依依话题一转,鄙夷的看着林眉。 自身难保,还期待着君留山来给她撑腰? 笑话! 林眉将林依依的手甩开,拍了拍手。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本王妃遇人不淑,没嫁个好人家?” “呵。” 林依依冷笑一声,不做回答。 眸中微亮,林眉轻笑一声,计上心来,满是玩味。 “反正在府中也无聊的很,既然长姐说本王妃嫁的不好,不如长姐找个好人嫁给本王妃看看?” “你!” 林依依没料到林眉会这么说,气的双目圆瞪。 之前陈四的事情,还是她的噩梦,现在什么意思? 是要给她找个人嫁了吗? 她才不要!让人发现自己清白被污,岂不是自取其辱? “贱人,如今林府危难当头,你却对我落井下石,你不得好死!“ 林依依大吼一句,心中愤怒大作。 林眉不以为然。 ”看来长姐的意思是要我给你寻个合适的姻缘了,依本王妃看来,陈四跟长姐还挺合得来的。“ 林眉说的轻巧,林依依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扒林眉的皮。 林微寒见林依依的模样,心中暗喜。 即使这一切自己这几天见了不下数回,可看着林依依狗急跳脚的模样,心中还是会觉得畅快。 只是,林眉可以轻松的整治林依依,让她气急败坏,凭什么自己就要受到林依依的欺负侮辱? 林微寒低着头,手指慢慢的握紧,凭什么呢? ”林眉,你给我等着!“ 林依依狠狠的留下了一句话后就直接跑开了,沈氏也急忙跟了上去。 而林微寒看着林依依离开的背影,眸中闪过一抹厉色。 下一刻却迅速掩下,替林眉倒了茶水。 有朝一日,她也一定会像林眉一样。 她要让人知道,她林微寒也不是好惹的。 同样没有母亲庇佑,林眉能做到,那她也一定可以! 受了这么多年苦,她不甘心! “微寒,虽然你身份不高,但你自轻自贱,更不好。” 轻呷一口热茶,林眉也知道林微寒可能是在沈氏母女那边被欺辱惯了,做些下人的活计。 但她并没有要求,林微寒却主动做了。 看来这已经成为了林微寒的一种性格,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自己示弱,就怪不得别人把你看得弱了。 “这……微寒……懂了。” 手中的动作一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 心头一暖,林微寒满是感激,眼中甚至噙了些泪。 她的娘亲难产而死,自己既不是嫡女,又没有生母照顾,从小就活在下人堆里,与下人无异。 林依依更是动辄打骂,苦不堪言又不能说。 如今林眉一个位极王妃的人来和她说这些,她又怎能再任人欺辱。 “明白就好,你若有心,以后该知道怎么做了。去。” 见林微寒有些明白,林眉笑笑摆手。 她说这些,是为了不让林微寒逆来顺受。 这些,都不是林微寒应该承受的。 她若是能懂,以后也便不用再受这诸多苦。 骨子里的懦弱没了,一切都好说。 “是。” 放下手中的活,林微寒静悄悄离开。 折宁看着林微寒离开后,不由得出声。 “侧王妃,接下来……” “等。” 林眉说了句。 走到外面,林眉方才懒散的表情瞬间收回,心里算了算时间,看着身后的折宁。 “咱们该回王府了,在林府待的够久了。” 折宁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 淳荣王府。 回府的林眉得知君留山已然没有什么起色,好在也未再加重,却是找来了折思。 “折思,爹爹的案子并不是全无机会了。” 看了眼折思,林眉突然开口。 一袭倩影站在湖边,看着一池深水,眉头也凝了起来。 折思知道林眉肯定有办法,也心头一喜。 “属下就知道王妃有办法,究竟是什么良策?” 林眉看着她,轻声说出两个字。 “王爷。”. 折思明显一愣。 “王爷?可王爷他……” “本王妃知道,王爷还没有醒,还在昏迷。” 林眉垂眸。 “现在只有找到顾明钰,让他帮我们验明书信真假,但是平白无故的,他怎么会帮我们?” 折思想不出来,林眉看着湖水,沉吟片刻才开口。 “但本王妃相信,世人都有软肋,只要条件足够吸引人,顾明钰也会动……” 这话让折思恍然大悟,身为暗卫指挥之一,王府的有些事情他可是比林眉知道的要多。 “王爷封地附近有处金属矿,那些金属煅兵炼器必不可少,不过对王爷来说,却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但顾王爷可不会这么觉得……” 说罢,折思看向林眉,等着林眉的反应。 这金属矿,应该能说服顾明珏。 林眉淡淡笑笑,心中却也不由的微微惊讶。 折思既然知道这金属矿对顾明珏有极大的诱惑力,岂不是说顾明珏有锻造兵器组织军队的野心? 那君留山岂不是更清楚不过? 怪不得!怪不得君留山之前那么警告自己。 见此,林眉拍拍胸脯,打了包票。 “那就它了,若出了什么事,本王妃担着……” 接着,林眉又吩咐一句。 不过她清楚,就算有了这金属矿,组织军队却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折思听此索性答应下来,现在林府和王府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救林府就是救王爷。 “王妃稍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我等你的好消息。” 林眉望着折思离去的背影,勾了勾唇。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林眉正百无聊赖地啃着桌上的果子,折思就已经归来。 “王妃,这是令牌,那矿上的看守,都识得,见此矿,如见王爷。” 折思恭敬地上前呈上一把铜质不起眼的令牌,上刻“淳荣”二字。 见此,林眉眼里终于溢上喜色,一把丢了手中的鲜果。 “干得漂亮!” “折思,回头我跟王爷说说,定给你涨俸禄!等事情大功告成,你可是大功臣。” 折思连忙摆摆手。 “王妃可别说笑了,这属下怎么担得起。” 林眉见状也不再逗她。 “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出发。” 然而,两人还没出后院,便碰上了再来东景苑的嘉禾郡主。 “不知嘉禾郡主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微微一笑,扫过嘉禾郡主着急的脸色,林眉心中也是不快。 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在这里闹! “林眉,你休要在这里惺惺作态,到底为什么不让本郡主见王爷?” 这么多天没有见到君留山,嘉禾郡主本就不痛快,见到林眉顿时怒火中烧。 林眉轻笑了一下。 “郡主说笑了,本王妃怎可能不让你见王爷,王爷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这两天......” “你别跟本郡主耍嘴皮子功夫,要是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本郡主不会善罢甘休的!” 见嘉禾郡主仍旧在无理取闹,林眉也不想再忍。 她冷笑了一声,声音让嘉禾郡主突然有点发毛。 “你笑什么!还没回本郡主的话呢!” 林眉也不着急,悠哉地绕着嘉禾郡主转了一圈,“啧”了一声。 “本王妃只是在想,嘉禾郡主这还没被赐婚呢,便如此着急?” 折思没忍住“噗嗤”地笑出了声,看一眼嘉禾郡主脸色,又连忙憋住。 嘉禾郡主瞪了她一眼,又看向一样乐不可支的“始作俑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本郡主只是关心王爷,侧王妃管得未免有点宽?” 林眉摇摇头。 “本王妃是不懂,可若传出去,便是不成体统。” “你……你这是在威胁本郡主?” 嘉禾郡主顿时怒不可遏,没想到有一天竟会被如此教训。 林眉连忙否认。 “郡主可千万别这么说。” 她保证她的话里没有一丝威胁的意味。 “只是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听的,本王妃这不也是为了郡主的名声着想么?” 林眉薄唇轻启,嘉禾郡主一竟找不出反驳的话。 “所以本王妃好心奉劝,嘉禾郡主还是歇了来找王爷的心思,王府每天赶客也挺浪费人手的,弄得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您说是不是?” 最后的尾音上挑,林眉用的疑问句,可嘉禾郡主却莫名地感到一丝瘆人的意味。 她凑近一步,用不大不小、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 “嘉禾郡主这些天还是安分些为好,我最近忙,实在没功夫与你玩无聊的把戏。” 林眉退后一步,也不再多言。 “行了,本王妃话已至此,你自己考虑清楚,一会儿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说罢便带着折思绕过她们,径直离开,独留尴尬留在当地,面色气得涨红如猪肝的嘉禾郡主。 陈冉双愣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郡……郡主……” 门口还有尽力憋笑的侍卫,都是这些天被嘉禾郡主烦得不行,却又因为她的身份,只能好言相劝的人。 还是他们的侧王妃有能力。 “她林眉也只是这会子威风,不过我们也不急于这一时不是吗?” 陈冉双凑近嘉禾郡主,小声地劝道。 她没说出口的是心里另一个大胆的猜测。 嘉禾郡主忍了忍,等林眉走了,还怕那些守卫再阻拦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章 软硬兼施 “回翠微园!” 而另一边的折思在后面给林眉竖起了大拇指,连连赞叹:“王妃这招可真是高明。” 嘉禾郡主再怎么也是名门闺秀,总归是个脸皮薄的。 林眉看穿她的心思,嗤笑了一声:“她要真是个脸皮薄的,就不会捅出这么多幺蛾子了。” “但是王爷的伤势,我是绝不会让外人知道的,他昏迷的消息一旦透露出去,只怕到时候整个王府都会陷入危机。” 林眉眉眼间升起一抹凝重。 折思也正色起来,连忙点点头:“是,王妃。” “好了,没想到被嘉禾缠了这么久,事不宜迟,我们先去找顾王爷。” 点点头,两人向着府外匆匆行去。 “对了,让折宁尽快把林承载的儿子救出,也好免了其后顾之忧。” 脚刚踏上马车,林眉又突然想起来什么,嘱咐一句。 人证的事情,不能有半分差池。 只有物证,有了宝库令牌,林眉倒有八分把握让顾明珏帮自己。 这,也是试探顾明珏的好时机。 君留山也说顾明珏没有那么简单,如果这次顾明珏收下了宝库令牌,那足以说明顾明珏的野心。 “侧王妃尽管放心,这些事情折宁自会处理好。” 主动扶着林眉上了马车,折思口里回道。 这些事情,暗卫断然不会出错。 “那就好。” 听此,林眉也松了口气,在马车内闭目养神起来。 自从林珅事发已经过去七八日,虽然调查人证没有花费多大功夫,但物证的事情绝对没有那么轻松。 就算顾明珏需要宝矿,但顾明珏若是作证,一定会惹得君后辛震怒,引火烧身。 即便顾明珏有太后撑腰也得细细思量,一切,只看顾明珏认为这值不值得。 皇宫,楟榭小阁。 一身白衣的顾明珏悠然自得,照看着自己院内的花花草草。 在皇宫内,顾明珏的楟榭小阁可是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 “顾王爷好生悠闲啊,本王妃真是羡慕的紧,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像顾王爷一般。” 带着笑意,林眉缓步走近,嘴里打趣着,十分熟稔的模样。 “侧王妃快别打趣本王了,本王不过是一个闲散王爷,比不得摄政王,聊胜于无罢了。” 摆摆手,顾明珏也放下手中的活计,缓步走向院内的石桌,又为林眉沏了茶水才入座。 “哪里,本王妃倒很是想像顾王爷一般,偷得浮生半日闲,可……本王妃爹爹的事情,真是棘手。” 见此,林眉也入座,没有顾忌那么多,轻抿一口茶水,面露难色。 “侧王妃有摄政王在背后,怎么会呢。” 眸间泛出一抹精光,又迅速掠下,顾明珏对此也很是感兴趣,只不过不能表现的十分明显。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王安龄所做,甚至可以说他才是幕后黑手。 虽然知道林珅是无辜的,但那又如何。 因着林眉与君留山的关系,一个林珅的谋反之罪足以将整个淳荣王府陷入危机,甚至是搅乱整个朝堂。 甚至,他倒希望这件事情牵扯越大,这样,大岳朝就会越乱。 君留山和君后辛斗起来,一时半会,一些事情大岳朝可能也就顾不了了。 林眉这个猎物说不定也可趁机得到。 “王爷亦不能明着偏私,总得避嫌才是!倒是顾王爷,深得太后欢心,若是有顾王爷在太后面前美言几句……” 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林眉眉眼带笑,神色间满是期盼。 此时的林眉一身月色长袍,因着操劳,脸色有些苍白,却更显得楚楚动人,让人忍不住疼惜。 加上林眉的一颦一笑,真是人间尤物。 “侧王妃高估本王了,本王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心头一动,顾明珏也是明了林眉来找自己的缘由,当下干笑几声,就是一番推辞。 “怎么会呢?顾王爷若真如此,又怎么在大岳朝安然无恙多年,若是换了别人,自然是没有这个本事的。” 微微一笑,林眉并不意外顾明珏的拒绝,神情间没有丝毫波动。 “哦?侧王妃这么说,真是抬举本王了!” 轻轻呷了一口茶,顾明珏倒是没有想到,林眉居然也如此冷静。 一个女子,在遇到这种事情,亲自出面,亲自调查,又来找自己,却依旧胜券在握的样子。 有意思! 换作是男人,也没几个人有林眉这样的魄力。 念及此,顾明珏心中对林眉的玩意更浓。 这个猎物不简单,他更要驯服了! 猎物如此难缠,岂不更能体现他这个猎人的本事。 “别人不知道,本王妃是自然是知道的,况且此事牵连甚大,一弄不好,便会整个朝堂震荡,这可不是太后与先帝想看到的局面啊。” 眉头轻挑,金属矿令牌是最后的底牌,但林眉不会现在就拿出来。 但她要让顾明珏知道,除此之外,他还能得到许多。 比如,太后更多信任。 说白了,顾明珏现在,再如何受太后宠爱,可顾明珏依旧是九蛮的人,太后心中对顾明珏,肯定也有所防范。 但这次顾明珏去太后面前说明厉害关系,是为了大岳朝着想,太后那样的人物,自会对顾明珏防范有所消减。 这样一来,就算顾明珏去君后辛面前为自己作证,也有撑腰的,不会落得孤立无援的下场。 “侧王妃别忘了,本王虽然是大岳朝的王爷,但却是九蛮的人,大岳朝动荡,似乎与本王这个闲散王爷没太多关系。” 干笑几声,顾明珏看起来毫不在意,却是内心暗暗盘算。 的确,靠这局,未必能搬倒君留山。 君留山这么多年来在大岳朝如龙盘踞,势力不小。 即便是君后辛也一直忌惮着,就算这件事情和君留山扯上些关系,但君后辛未必敢真正伤到君留山的根基。 甚至,君后辛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他若进言,一定能得到太后的更多重视,不过,这似乎对自己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正因如此,顾王爷这时候进言,太后一定会对顾王爷刮目相看,反正九蛮,顾王爷也回不去了,好好在大岳朝发展,未必没有前途。” 柔柔一笑,林眉话虽然这么说,却打心底里没想就凭这个让顾明珏开口。 她也知道这远远不够。 “侧王妃,引火烧身这种事情,本王可不喜欢!” 冷眼瞥向林眉,顾明珏这次也不再嬉皮笑脸。 好好在大岳朝发展? 林眉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林眉察觉到什么了?还是君留山对林眉说了什么? “这件事情,对王爷有利无害,还能得淳荣王府一个人情,更能得到太后的信任,何乐而不为呢?” 见顾明珏如此,一时之间,林眉也猜不透顾明珏的心思,但她不会放弃。 人,皆有所求。 她就不信自己说服不动顾明珏。 只不过是现在的筹码不够罢了。 但这不是赌博,不能将自己的筹码一次性全下注,一次比一次更加诱人,才能吸引到顾明珏! “侧王妃好算计,这一招空手套白狼真是高,可本王,不是狼!” 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顾明珏薄唇轻启,又是几番冷笑。 林眉一句话,仿佛自己帮了她,便真能得到这些东西一般。 淳荣王府的人情? 君留山那只猛虎,到时候讨要人情,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太后的信任?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就算得到,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顾王爷又怎知本王妃是空手套白狼呢?不知顾王爷可知王爷封地附近有一处矿藏?” 嫣然一笑,林眉却是放下了心。 在顾明珏说出“空手套白狼”这五个字时,她便明白,顾明珏有此心,不过是筹码不够罢了。 那么,她现在也该亮出自己的最终筹码了。 这矿藏,多半是能直击顾明珏的。 “矿藏?侧王妃说的就是这个么?金银财宝,本王也不那么稀罕!” 轻笑出声,顾明珏神色间流露出不屑。 还以为林眉能拿出什么东西呢,不想,只不过是矿藏罢了! “顾王爷不要着急,这矿藏内,可不是一般的东西,都是些稀有金属,这些东西,对王爷来说想必应该用处很大。” 林眉笑意盈盈,却是顿然停下,看向顾明珏,眸间的狡黠一闪而过。 “否则淳荣王也不会派人看管,携有令牌,才能进入!” 这一句话,却是更加说明了此矿藏的珍稀。 也的确如此,不过对君留山来说,却不值一提。 眼底的贪婪一闪而过,在听林眉说到稀有金属时,顾明珏便不自觉的凑近了些身子。 有些迟疑开口,顾明珏不敢尽信林眉。 也许林眉并不清楚这稀有金属有多珍贵呢? 这金属矿藏,最大的用处便是可以开采出来锻炼兵器,这无疑是顾明珏成就大业最需要的,也是他一个人的力量所做不到的。 即便是他暗中有水云轩这些商铺,但其中的利润也不足以支撑他来锻造兵器,甚至是暗中饲养军队。 但这一个矿藏便够了! 锻造兵器的东西原料有,开采出的稀有金属,更是钱! 有了这样一个矿藏,也便向他的大业迈进了一大步! “这矿如此珍贵,想必摄政王也很是看重,小王又怎能夺人所爱?” 顾明珏神色微微一动,说出口来的话却是拒绝之意。 老狐狸,明明想要还故作推脱。 心知这件事情多半是成了,林眉才再次开口。 “顾王爷,这件事情摄政王爷也是知道的,只要王爷愿意美言几句……” 林眉心中暗骂,面上却是做出一副伤心之态,话说一半却突然急转直下。 “……罢了,王爷谦谦君子,又怎能因本王妃品性败坏。既如此……” 林眉话未说完,顾明珏已开口打断。 “本王话还未说完,王妃急什么?既然王爷也已知晓此事,那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章 交易 “那此事就拜托顾王爷了!”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是重重深意。 微微颔首,林眉笑意更深,顾明珏这是同意了! 矿藏,果然够分量! 但心底一瞬间的欣喜还未过去,林眉又沉下心思,眉眼间暗暗皆是凝重。 顾明珏偏偏对矿藏有意,表现出了这么大的兴趣,岂不是恰恰说明了顾明珏的野心。 念及此,林眉不由暗自心惊。 这个顾明珏果然如君留山所说,不简单。 原本,她只以为顾明珏无非是想在大岳朝好好存活下去,可现在看来,并不单单是如此啊。 顾明珏想锻造兵器! 而兵器,自然是给将士用的! 他这是想打造一支军队啊!不!甚至是更多军队。 其暗藏之心,着实可怕! 一个质子,在大岳朝忍辱负重多年,不满于荣华富贵,居然还有这样的野心。 着实可怕! “既然侧王妃如此有诚意,本王便试试,不过究竟如何,本王也没有把握。” 指腹摩挲着茶杯,顾明珏敛下心神,开口终于是答应了林眉。 其他的,他着实不在乎,一个矿藏,还是值得一试的。 “那就有劳顾王爷了,只要太后松口,顾王爷即便是去金銮大殿上替本王妃作证,想必陛下也不会怪罪。” 眸中寒意山洞,条件谈好,真正的目的也该说出来。 她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无非是想让顾明珏当场作证,推翻那匿名呈上的物证罢了。 这件事,也只有顾明珏可以做。 “侧王妃不要高兴得太早,物证你我都未见过,即便是太后松口,本王去作证,也不一定能洗清林大人的冤屈啊……” 见此,顾明珏也算是猜到一些东西。 已经过去七八日,林眉这个时候才来找他推翻物证,想必是在人证方面已经有了线索。 不过,想来不够分量,这才找的他。 只是,即便他出身九蛮,也未必能替林珅洗清冤屈。 “怎么会呢?难道顾王爷还看不出这上面的破绽么?” 勾唇反问一句,林眉却是从袖间掏出一封书信。 赫然是让折宁从刑部偷出的其中一封证据。 既然这是伪造的物证,那么,就算做的再逼真,也是假的。 林眉并不担心这个。 “看来,淳荣王本事不小,居然将封存在刑部的证据偷了出来。” 接过书信,啧啧赞叹一声,顾明珏也惊讶一番。 果然,君留山的势力不小,居然连刑部都渗透进去了! “如何?可有头绪?” 玉手不断轻叩在石桌上,林眉并未答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顾明珏查看信件。 这是最重要的突破口! 若顾明珏看出了这封信的破绽,那么,一切好说。 “不错,这书信确系伪造。” 眼眸微眯,顾明珏也是仔细查看起来。 既然他要得到矿藏,那便得做事! 良久,顾明珏也是放下了书信,神色故作凝重,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他不过一眼,便发现了这封书信的最大破绽! “好,既然顾王爷有把握便好,烦请顾王爷当日作证时,在皇上面前详细解说。” 林眉也并不担心顾明珏会临时反水,毕竟一手交钱一手做事。 事成之后才是钱到之时。 微微颔首,林眉也喜笑颜开。 忙活了这么久,总算没有白干。 不过好在,有顾明珏这番辨认,林家,算是保住了。 说着,林眉也将书信受了回来,小心翼翼的恢复原状。 这书信本就是拿来让顾明珏辨认,好有个底子,之后,还要放回刑部,以免让人发现。 “也好,本王若现在拿出些手段给侧王妃掩饰,必定会留下一些印记,若被发现可就大事不妙。” 见此,顾明珏微微点头,也能想明白其中关窍。 “王府琐事繁多,今日,就不打扰顾王爷了,事成后,定将令牌双手奉上。” 收好书信,林眉起身柔柔一施礼,便要离开。 她走了,顾明珏怎么去劝服太后松口,便要看顾明珏的本事了。 “侧王妃好走,不送!” 轻轻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顾明珏也瞬间冷下脸来,神色漠然,眼皮都不抬一下。 良久,没了脚步声,顾明珏才起身,看向林眉离开的方向,久久未动。 这个猎物,着实不一样。 不过,这样才有意思。 总有一日,他会把这猎物握在手中。 到时候,林眉只能任他宰割! …… “侧王妃,如何了?” 一从楟榭小阁出来,便听得折思着急忙慌的声音。 “你家王妃亲自出马,自然无往而不胜了。” 自信勾唇,林眉这次,算是把顾明珏算计的死死的! 一个矿藏对君留山来说不算什么,仅仅用此,便解了危机,稳赚不赔! “恭喜侧王妃,这下,王爷就算……” “宫内人多耳杂,先回府!” 折思也是一喜,剑眉舒展,却被林眉迅速出声制止,当下噤声,跟在了林眉的身后。 事情解决,林眉也脚步轻快起来。 只是替林珅洗清冤屈有了把握,但这件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 这件事情闹这么大,绝对不是冲一个林珅来,冲林家来,显然是直指君留山。 而林承载也说只是书信接触过,并未见过真正的幕后黑手。 想来,即便是折宁找到了绑架林承载儿子的人,也不一定能揪出幕后黑手。 但不论如何,她是不会放过这个人。 毕竟,仅仅只是几封书信,就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实在该死! 只是如果想揪出幕后黑手,还得从君后辛手中的那封匿名信来源找线索。 念及此,林眉脚下更快了些,急于回到王府让暗卫查些事情。 …… 太后宫中。 依旧是奢华无比的装扮,只是今日,太后兀自端坐着,神情憔悴,满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整个宫殿内,没有一丝一毫的其他声音,只有太后的翻书声。 “参见顾王爷,顾王爷,您可算是来了,太后正发愁着呢。” 不多时,殿外才传来一道声音,赫然是太后贴身嬷嬷接见顾明珏的声音。 “知道了,这里有本王便好,你们下去。” 听此,顾明珏也是皱起眉头。 看来,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啊,连太后这样的老狐狸都这么明显的表露出来,想必太后也是极为发愁。 吩咐一声,顾明珏迈步而入,只见只见太后一身明黄衣衫,上绣金凤,威仪立显,几只点翠凤簪更突显其雍容华贵,而手腕处,正顾明珏上次送的玉环。 “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怎么还一个人在这里闷着看书呀!初春也过大半,那御花园,也是开了不少好花儿呢!” 俯身跪地行礼,顾明珏脸上带着笑意,想要先哄太后高兴。 “起来坐罢,你只会哄哀家开心,不过,哀家近日,着实高兴不起来啊。” 长叹一声,太后抬头,亦是愁容满面。 骤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一心为大岳朝江山着想的太后可比君后辛还要着急上火。 君后辛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可太后更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 但一时之间,要不要动君留山也让太后有些为难? 毕竟机会难得! “臣也只能如此为太后尽孝了,其他的,也什么都做不了,太后为林侍郎谋反一事担忧,臣虽替太后忧心,也丝毫法子也没有啊,臣惭愧。” 说着,顾明珏摇摇头,十分惋惜。 只有他知道,一切,都是在做戏罢了。 装纨绔风流是做戏,装一心为太后着想是做戏,仿佛他在大岳朝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他,也不过是为了在大岳朝生存下去罢了。 “你有这份孝心就够了,不过这件事确实闹的太大了,再过几日,只怕是不好收场啊。” 扬扬自己的十指丹蔻,红色娇艳欲滴,太后眸中满是凝重。 “太后不必太过担心,有淳荣王在,定能查清是非黑白。” 顾明珏话音刚落,贴身嬷嬷便呈上茶点,又默默退下。 眼神示意一番,顾明珏又将茶点往太后那边推了推。 “林侍郎是否清白,重要么?” 凤眸闪过一丝精光,冷意一闪而过。 太后清楚,林珅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自然重要,牵连林家数十条人命呢,只是,若林珅无罪还好,有罪,只怕是要出大乱子了,到时候,臣可算是真真的死棋了!臣只是舍不得太后您老人家罢了。” 仅仅一句话,顾明珏却让太后如梦初醒! 的确,若九蛮与林珅勾结,岂非顾明珏这质子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那顾明珏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知道君后辛想借机可以铲除君留山,可哪又有那么容易? 而顾明珏“棋子”二字,不是变相的提醒她除了君留山,还有其他国家对大岳朝虎视眈眈么! 若此事是真,大岳朝才真是如在水火之中! 一个九蛮看起来安稳,年年上贡,甚至还送了顾明珏来当质子,都有如此野心! 而南夷虽在内战,可大岳朝一旦有所波动,难保南夷不会停战联手攻打而来。 独厥就更不用说了! 大岳朝怎可自乱阵脚? “你倒是看得开,一个九蛮皇子,在大岳朝做一个有名无实的王爷,你可甘心?” 迅速整理好神色,太后敛下这些心思,却又试探顾明珏一句。 顾明珏看起来是如此,可她能做到这个位子,疑心颇重。 “甘不甘心也都如此了,太后这么问,可折煞臣了!” 先是一怔,顾明珏迅速反应过来,笑着开口,并未承认,也并未否认。 越否认,反而越会让太后怀疑。 “也罢,希望淳荣王可以证明林珅的清白,刚好你来,陪哀家用膳罢,小厨房新做的几道御膳还不错。” 有了自己的打算,太后也调转话头,不想和顾明珏说太多朝堂之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章 目的达成 她已经打定主意,即便林珅的罪定下了,也得拦住君后辛,不能让君后辛动君留山。 否则,一旦引起内战,其他伺机而动的三方也会尽数出动。 到时候,大岳朝,可就真是完了! 这并不是她想看到的。 “是,臣荣幸之至。” 低头示意,顾明珏心知自己这次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寒暄起其他来。 太后的意思,分明是不希望林珅被定罪,否则闹起来,根本没有办法收场。 那么,他到时候去作证,也可以搬出太后来。 …… 淳荣王府东景苑,刚刚离去的倩影却又复返。 “一个侍郎之女,将死之人,还真把自己当成正王妃了!” 冷哼一声,嘉禾郡主再次带着陈冉双缓步上前。 既然林眉要阻拦她,那她今天就非得见到君留山! 嘉禾郡主再次前来,惹得侍卫皆是一愣,心中纳闷:这嘉禾郡主不是被侧王妃赶走了么?怎么又来? “本郡主便知道,一定是林眉从中作梗,不过,她只是侧王妃罢了,今日,本郡主是一定要见留山哥哥问他个清楚,尔等休得阻拦!” 轻轻一笑,这次嘉禾郡主冷静下来,不再和这些侍卫硬碰硬。 “郡主,您也看到了,即便王妃只是侧王妃,但仍然是王府唯一的女主人,希望郡主不要再为难属下等。” 见此,众侍卫皆是齐齐跪地。 不要说是林眉的吩咐,就是折思折宁二人说话也比嘉禾郡主管用。 “唯一的女主人!好!今日本郡主非得问个清楚!究竟谁才是日后王府真正的女主人!” 玉手紧握成拳,嘉禾郡主怒火瞬间升腾,就要硬闯进去。 侍卫的几个字深深刺痛了嘉禾郡主的内心。 林眉是淳荣王府的唯一女主人?那她又算什么? 她与留山哥哥的这些难道都是假的? 先帝的婚约!新帝的凤冠!难道这些,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郡主,请不要为难属下,如果郡主硬闯,伤到郡主就不好了!” 众侍卫话语冰冷,其中之意虽然是担心嘉禾郡主,但却丝毫没有露出妥协的意味。 即便对面的人是郡主,可林眉的命令在这里,谁都不能进! “放肆!连尔等都敢威胁本郡主!本郡主今天就借你们十个胆子看你们敢如何!” 一旦涉及君留山与林眉,嘉禾郡主根本沉不住气,瞬间失去理智。 此刻她也顾不得什么仪态,怒气上头,非要闯进去一问究竟,脚下更是不慢,上前一脚便踢在一侍卫肩膀上。 什么时候这些下人也敢这样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之前看林眉的意思,分明就是林眉千方百计阻挠自己见留山哥哥! 要知道自己与留山哥哥可是青梅竹马,自从这次自己祈福回来君留山态度冷淡,仅仅是在生辰宴上见了一面便再无其他机会。 留山哥哥定然不会避着自己,那么,就只有林眉,也只能是林眉! 好狠毒的女人! “郡主……” “伤了郡主,拿你们十个项上人头都抵不过!” 嘉禾郡主猛地上前是谁都没有料到的,硬是受了一脚,其他侍卫下意识就要拔刀。 见此,陈冉双当下厉喝一声,心下暗暗着急,猛地上前,眼看只差分毫便是要扑在拿闪着银光的刀刃上。 差点伤人,众侍卫下意识退后几步。 不让人进,可伤到嘉禾郡主,君后辛那边无法交代,到时候更会给王府带来麻烦。 这空隙也让嘉禾郡主眼前一亮,迅速冲进院中,直奔君留山厢房。 “谁!郡……郡主……” 厢房内的酒儿还在研究医术,听得脚步声,也是一惊。 还未来得及起身便见一道人影冲了进来,十分着急,当下惊呼出声,又想上前阻拦。 “留山哥哥呢?留山……这……” 黛眉微蹙,嘉禾郡主第一眼瞥见书桌前正坐的酒儿更加烦心,随即四处砖头。 下一瞬间看向床榻,瞬间怔住,她玉手捂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纵然有紫金色纱幔遮掩,她还是看的清楚。 床榻上熟悉的身影脸色苍白,紧闭双目,赤裸的胸膛满是金色细长银针。 腿上更是不少,若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嘉禾郡主只怕会以为床榻之上是一具死尸了。 紧咬嘴唇,嘉禾郡主胸口似乎被塞了一团棉花一般,十分难受。 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双目瞬间通红,嘉禾郡主久久未反应过来。 “郡主……这……酒儿姑娘……” 而院门口侍卫只留下一人被陈冉双紧紧缠住,其余侍卫皆是急忙追了上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君留山的状况,显然已经被发现。 这时候,他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求助一般的看向酒儿。 “下去,这儿有我。” 长叹一口气,酒儿也知道再也瞒不住,这事,本来便无力回天。 他们能瞒这么久,已经是极限。 就算这次没有嘉禾郡主闯进来,过不多久,等君后辛注意到君留山久未上朝,也会派人来查探。 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是。” 几个侍卫互相看了一眼,俯身称是,带上门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让嘉禾郡主闯进来,本就是他们失职,如今有酒儿发话,自然不会停留。 “参见郡主,王爷的情况郡主也都看到了,应该满意了!” 上前施礼,酒儿更是咬牙切齿。 君留山重病昏迷不醒的消息传出去,君后辛一定会对淳荣王府下手的,想来,侧王妃和她们这几日竟是白忙活了。 没有君留山,君后辛根本不会忌惮那么多。 什么十五日的时间查清林家谋反一事,都是无稽之谈。 “是谁!?一定是你!医术不精,害了留山哥哥!不!是林眉,她一定是贪图王府的财产,她那么喜欢钱!” 见酒儿上前,嘉禾郡主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酒儿的领口,宛如疯癫,丝毫没有之前郡主的仪态。 明明生辰宴会当日,自己的留山哥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便…… 这一定是有人蓄意谋害。 质问着,嘉禾郡主两行清泪落下,她断然没有想到自己闯进来,会是看到这副场景。 “郡主,此事酒儿有错,但王爷并没有薨逝,我一定可以救王爷的,只是您知道陛下他……” 一听到嘉禾郡主指责自己,酒儿瞬间也没有了责怪嘉禾郡主的欲望,垂眸开口,抱着一线希望。 “当真?” 不管其他,嘉禾郡主听到酒儿可以救君留山,眼前一亮,更不管什么君后辛。 对她来说,君留山才是最重要的。 “酒儿一定尽力,可如果让陛下知道,王爷性命堪忧啊。” 勉强一笑,酒儿心知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把君留山昏迷不醒的消息传出去。 既然嘉禾郡主担忧君留山,那么也许还有挽留的机会。 “留山哥哥,你放心,留歌一定会救你的。” 听得酒儿此言,嘉禾郡主眼角还噙着泪水却是露出笑意,深吸一口气,嘉禾郡主终于鼓起勇气,一步步走向床榻。 见状,酒儿也没有阻拦,只要能让嘉禾郡主守口如瓶,一切都好。 “留山哥哥,你只是累了,睡几日便会醒来的,对吗?” “留歌还等着留山哥哥的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呢,留山哥哥不会抛弃留歌的。” “对,留山哥哥那么疼爱留歌,怎么舍得呢?留山哥哥不会像爹爹那般离开留歌的……” 撩起纱幔,嘉禾郡主坐在君留山旁,凄然一笑,泪珠如同断了线一般。 抬手想要碰触君留山,却在半空中猛地停滞,不知该碰哪里。 犹豫半天,才抚上君留山毫无血色的脸。 微弱的气息加上惨白的面色让嘉禾郡主瞬间想到了幼时自己父亲尸体停在自己面前的模样,浑身不由的颤抖起来。 君留山是她唯一在乎的人了,如果连君留山都死了…… …… 另一边,林眉亦是急忙赶回王府,不知为何,林眉心头隐隐间总有些许不安。 “你怎么在这里?你家郡主呢?” 马车停回淳荣王府,林眉迅速下车,奔向东景苑。 等见到地上瘫坐不起的陈冉双心头一惊,当下惊疑出声,又转而看向众侍卫,只见几人目光闪躲。 暗道一声不好,林眉也不再理会陈冉双,急忙奔去厢房。 身后跟来的折思亦脸色一变,猜到了些什么,忙跟上去。 而嘉禾郡主不知在床榻之上呆坐多久,泪水早已流干。 推门而入,林眉心头一沉,却神色淡然,冷静开口。 “嘉禾郡主?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袖底的玉手紧握,林眉却是尽量保持着理智。 这个时候,越闹,只怕会越糟糕。 好在今日闯进来的嘉禾郡主,也许,还有挽留的余地。 若是换了其他人,那淳荣王府必定是要大难临头了。 而这也让陈冉双瞬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君留山一直身体孱弱,如今,怕是彻底发病了! 但短暂的欣喜过后,陈冉双亦是皱起眉头。 如果君留山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恐怕嘉禾郡主也不好过…… “侧王妃,既然留山哥哥抱恙,何不早告诉本郡主!本郡主也好为留山哥哥出一份力!” 听得林眉的话,嘉禾郡主暗自抹去小脸上的泪痕,转过身来,就是一句质问。 隐隐间,把此事,全怪在林眉的头上。 抬眸看向嘉禾郡主,林眉轻扯嘴角。 这嘉禾郡主说得好听,只是,她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连酒儿都束手无策,难道嘉禾郡主还能起死回生不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章 硬闯 “郡主有心了,淳荣王府还有酒儿在,郡主大可放心,只是……” 压下心头的震怒,林眉默然开口。 现下嘉禾郡主闯入,最着急的反而不是君留山的病,而是不能让这件事情传出去。 “侧王妃放心,本郡主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冷眸扫了一眼林眉,此时的嘉禾郡主得知事情原由,也冷静下来,不再张牙舞爪。 “那就多谢郡主了,王爷还需要静养,烦请郡主……” 这也让林眉放下心来,只要嘉禾郡主暂时不说,一切的危机就还有机会化解。 “侧王妃无需多言,本郡主是要陪留山哥哥的。” 说着,嘉禾郡主转头看向昏迷在床的君留山,满眼温柔。 仿佛她才是君留山的妻子。 “郡主!你一直在这里,怕也会惹得别人非议,到时候,只怕瞒也瞒不住。” 美目闪过一抹怒色,林眉浑身冷意散发而出,气势逼人。 这个嘉禾郡主难道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吗? 居然还要一直留下! 说好听点是照顾君留山,说难听点,可不是把君留山与整个淳荣王府置于水深火热之中吗? “侧王妃是不相信本郡主?别忘了!谁才是留山哥哥会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不过是个被陛下厌弃之人!你也配守在留山哥哥床前?” 轻蔑的看像林眉,嘉禾郡主满是不屑。 她之前虽然和林眉有过矛盾,却也从未说过这种话。 可君留山已然病危,却还不让自己守在君留山身边,着实过分,当下,言语恶毒,直击林眉最弱之处! “本王妃是这淳荣王府的侧王妃,虽然是给王爷冲喜,可终究是明媒正娶,就算不配,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莲步轻移,林眉微微勾起嘴角,落落大方,嘴下,也是不饶人。 微微停顿,眉目间的神色疏的转冷。 “郡主身份高贵,再和王爷相配,也终究是个未过门的!名不正,言不顺。” 轻笑出声,林眉这话何尝不是敲打在嘉禾郡主的软肋之上。 不错,嘉禾郡主与君留山是先帝曾许下婚约,君后辛亦是有意,可君留山不愿意。 当日,君留山宁愿要一个已成死尸的林眉,也不愿意要嘉禾郡主。 即便嘉禾郡主出身将门之后,功臣之女又如何?君后辛亲赏了凤冠又如何? 还不是一个郡主?并非是淳荣王正妃! “你!好!林眉!你给本郡主等着,有朝一日,定要你跪下来求本郡主!” 猛地甩袖,嘉禾郡主也是气极,可又不好再说些什么,当下打定主意要寻找救君留山的办法,也便冷喝一句起身。 “留山哥哥,你等我!” 正要离开,嘉禾郡主却又不舍转头,深深看了君留山一眼,仿佛要把君留山的样貌刻在脑海中。 良久,才缓缓离开。 “侧王妃,现在如何是好。” 见嘉禾郡主终于离开,酒儿也赶忙上前。 这时候,只有林眉才能挽回局面。 “虽然嘉禾郡主不会多言,但陈冉双,不一定,还是早做打算好,折思,让折宁来,王府戒严,人手加倍。” 摇摇头吩咐一句,这不是林眉多心,只是事关重大,她不得不小心。 “是。” 门口的折思闻言,也是心头一凛,急忙领命行事。 “酒儿,好好照顾王爷,其他,有本王妃在。” 转头看向君留山,林眉蹙眉开口。 这次,凶多吉少,但她只能尽力。 林家上下再加上淳荣王府上下数百条人命不能就这么无辜枉死! 还有她自己。 “老天爷,你罚我来这大岳朝,还没多久,我可不会死!” 眸光一闪,林眉暗暗握紧手掌! 她不会输的! 也不能输。 还未揭晓最终底牌,她便还有机会! “是,侧王妃放心。” 酒儿点点头,对于她来说,现下没有什么比治好君留山更重要的了。 目前来看,只有那龙尾草是假的,医书倒有效果。 近几日她也一直钻研,希望可以研制出医治君留山的办法。 即便她知晓极为困难,但她一定要试一下。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连自家王妃都能死而复生,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奇迹。 “王妃,事情已经办妥,娘娘可还有何吩咐?” 而折思离开不久,折宁便也回了王府,来向林眉复命。 “救人时可有蹊跷?” 眼眸轻抬,林眉淡淡出声,思量着些什么。 这件事情想要解决还是得想办法从最深处入手。 若放任幕后黑手不查,即便是这次的危机解决,还会有下一次。 而有可能和幕后主使间接接触过的,也只有林承载的儿子了。” “没有,对方口风很严,事情败露,直接自杀了。” 皱眉回答,折宁也心头一沉。 他自然是能猜到林眉的想法,可对方都是杀手,就算是留下活口,也抓不住把柄。 “无妨,暗卫是否有办法查找到那匿名奏折的来源?” 听此,林眉神色淡然,并未有丝毫惊讶。 幕后黑手能策划出这一起,一定是把突破口都断了,自然不会笨到自己去接触林承载的儿子。 “有,不过需要些时日仔细排查。” 闻言,折宁也是一惊。 暗卫在皇宫的确有眼线,但谁都不知道,除了自己与君留山,便只有折思了。 这种事情,想来君留山也不会去告诉林眉,那么,就是林眉自己发现的了! 自家侧王妃可真是深不可测! 暗暗赞叹一句,折宁也是如实禀告。 “好,尽快。” 点点头,林眉露出满意的神色。 君留山的暗卫,果然不俗。 能迅速在几天内做这么多事情,甚至还有把握在皇宫打探消息,怪不得君后辛不敢动君留山呢。 “对了,这书信,送回刑部罢。” 说着,林眉又从袖间掏出顾明珏看过的书信。 既然已经让顾明珏辨认过,顾明珏也有了把握。 那么,这封书信,还是还回刑部比较稳妥。 “王妃有把握了?” 接过书信,折宁心中也是一喜。 这书信是让顾明珏去辨认的,现在林眉又让他还回去,自然是已经用完。 而物证有了顾明珏,想必林家的冤屈,是可以洗清了。 那么,淳荣王府和王爷,也就暂时安全了。 没有合适的罪名,就算自己主子还昏迷着,那君后辛也不敢随便动手。 “不错,本王妃说了,有本王妃在,无碍!” 林眉也微微一笑,话中满是自信。 “是,属下告退!” 放好书信,折宁行礼离开,脚下也轻松许多。 …… 翠微园。 一路回去的嘉禾郡主虽是没有在哭,却也忧思忡忡。 坐在石桌前,却打不起精神,更不看棋盘一眼。 “郡主,可是王爷出了什么事?” 奉上茶点,陈冉双满是担忧。 这样的嘉禾郡主,她还是第一次见。 除了幼时战王离世,嘉禾郡主曾消沉过一段时间之外,还从未如此失魂落魄过。 不过嘉禾郡主的这番模样,更是让陈冉双度笃定君留山出事了。 否则怎么不见君留山人影? 君留山那样重视国事的一个人又怎样解释连着七八日未上朝的缘由? 为何嘉禾郡主好不容易见到君留山却全然没有欣喜? 这一切的一切,都足够说明问题了。 “这……你……” 听陈冉双关心问询,嘉禾郡主良久才反应过来。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郡主放心,奴婢不会说出去的,跟奴婢说了,总比压在郡主一人身上好。” 投以嘉禾郡主温柔一笑,陈冉双也知道嘉禾郡主在顾忌什么。 嘉禾郡主自幼便喜欢君留山,若君留山骤然真出了什么事情,考虑到君后辛和君留山目前剑拔弩张的局势,嘉禾郡主定然会替君留山瞒着。 不过,她可不是别人。 她何尝不是自幼便与嘉禾郡主相识呢。 “留山哥哥他……算了,下去。” 张了张嘴,嘉禾郡主刚要说些什么,却迅速闪过一抹迟疑。 她玉手轻掩面,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是。” 眸间闪过一抹失望,陈冉双行了一礼,也不再说些什么。 可就算嘉禾郡主不说,陈冉双也能猜到。 君留山身体孱弱,甚至与林眉的婚事也是为了冲喜,眼下嘉禾郡主这样欲言又止,反而更是说明了什么。 夜幕渐深,嘉禾郡主十分担忧,躺在床榻上久久不能合眼。 甚至,连守夜,都无须陈冉双。 不过,这正中陈冉双下怀。 “君留山重病,嘉禾郡主忧虑,林家之事林眉似乎没有进展。” 昏黄的烛火下,陈冉双提笔伏案,久久未动。 思虑良久,终于写下几个字,待得墨干,迅速卷起收好起身。 推门而出,见四下无人,陈冉双也急忙出门。 “记得,一定要亲自交到主子手上!” 匆匆行至偏门,陈冉双将书信掏出,从门缝递了出去,嘱咐一声便又返回, 夜色中,谁也看不清偏门外是谁拿走了书信。 …… 两日后,东景苑。 林眉一袭青色华服,正坐主位,品茗看书,丝毫看不出什么异常,一如初进王府时的装扮。 折思也站在林眉身后守着,不知怎得,他倒是觉得这侧王妃与自家主子有些相像了。 林眉的父亲出了这样的事情,而林眉还能和局外人一般冷静,着实可怕。 君留山也是这样的人儿。 当日林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戏弄王安龄,折思只惊讶于这侧王妃的身手。 经此一事,他却更佩服林眉的心性了。 两日来,嘉禾郡主倒时不时送些东西,林眉也欣然收下,只是未再让嘉禾郡主进入厢房看君留山。 而君留山虽然病情稳定,可连日的昏迷不醒让其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差,好在淳荣王府不缺补药。 “参见侧王妃,有线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章 暗卫的线索 不多时,一身黑衣的折宁回了东景苑,直奔林眉而来。 “哦?” 微微勾唇,林眉也有些惊讶暗卫的效率,笑意更深。 起身靠近林眉,折宁附耳迅速说出几个字,急忙退后。 “原来如此,背后想必是还有人,但只能当朝审问了。” 玉手中的书放下,林眉神色间的凝重一闪而过。 不过这些,都得看当堂对峙时君后辛会如何处理,她现在做到这一步便够了。 “辛苦了,还有五日,就等着陛下召见。” 合上书,林眉随手一扔,却是有了很大的把握。 之前去大牢看林珅,她心中存疑。 而从大牢出来,心中疑虑已经消了几分。 抓住林承载后,更是完全相信了林珅。 至于之后所做,都是为了让这些证据更加有力。 “侧王妃,现在主动权在我们手里,为何……” 略一沉吟,折宁有些疑惑。 按理来说,林眉有了证据,不应该赶紧去替林珅洗脱罪名么? 为何又要在这等? “只有让君后辛急不可耐的主动召见,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看向折宁,林眉解释一句,信心十足。 这次,她不仅要把林珅的罪名洗清,更是要揪出幕后黑手,给其势力一出痛击! 否则,怎么对得起她这两天四处奔忙。 “侧王妃厉害!” “侧王妃,尚书令大人已经解了禁足。” 接着,折宁又上报一句。 王安龄让人刺杀林眉后,君留山便暗中吩咐了让人盯着王安龄的动静。 今日王安龄禁足之期已过,已经大摇大摆的去上朝了。 “他这么迫不及待!可不知,枪打出头鸟!不用多理他,守好王府最重要。” 美目闪过一丝诧异,林眉倒差点忘了王安龄这个人。 不过,都不重要了。 再有五日,君后辛给的期限就会到。 这件事,就算君后辛那边多一个王安龄,也改变不了什么局面。 她,只管等着君后辛召见即可。 君留山不上朝,自己日日在王府悠闲。 想必,君后辛一定想不到她已经掌握可以推翻林珅罪证的东西。 “是。” 应下一声,折宁也静静站在了林眉身后。 二人,赫然是把林眉当成自己的主子一般。 …… 金銮大殿,君后辛近两日,可是掩不住笑意,连带着上朝,都兴致勃勃。 不过王安龄的禁足已解,有些东西,也是该让众大臣知道了。 朝政之事已经禀奏完毕,也该说说其他的了。 坐在龙椅上的君后辛视线一扫,最后停在了王安龄身上,很是欣慰。 “不想一月之期如此快,王爱卿可还好?” “承蒙陛下恩泽,老臣身体健朗,一月闲暇,让老臣羞愧不已,一月不能为皇上效忠,老臣该死!” 群臣中的王安龄听得君后辛提及自己,老眼一亮,故作激动的上前行礼,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此事怪不得王爱卿,不过王爱卿身体尚可,摄政王却……” 嘴角勾起,君后辛话里悲伤,脸上却丝毫不见忧伤的神色。 君后辛话音刚落,王安龄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精光却又迅速掩下,心中甚是喜悦。 君后辛话中之意,自然是说君留山的身体情况不怎么好! 那岂不是说君留山…… 盘算时日,君留山的确也该服下那假的龙尾草了。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还未等王安龄开口,性子急躁的张幼武却急忙上前开口。 众大臣也都是一愣。 能站在金銮大殿上的,自然都是聪明人。 谁都清楚君留山的身体状况,也都知道君后辛与君留山已经势同水火。 既然君后辛敢这么说,一定是有其缘由的。 “朕什么意思还须向尔等交代!?张幼武,朕是看你在君留山身边久了,忘了谁才是这天下之主!” 猛地拍桌,君留山脸色阴沉,心中却更加高兴。 君留山已然昏迷不醒,他正发愁如何立威,这张幼武便撞了上来,刚刚好! 今天,就收拾一番张幼武,告诉这朝中百官,谁才是大岳朝真正的主人! “微臣不敢,只是担心摄政王罢了!” 忍着怒意,此等情境下,张幼武与也不得不低头。 一时着急,他竟然忘了,对面上座的是君后辛! 是整个大岳朝的皇帝! 即便没有完全掌权,也能一句话置他于死地! “是啊,陛下,摄政王究竟如何了?” 见此,王安龄也是随口附和一句。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君留山服下假龙尾草的后果。 “摄政王病入膏肓,昏迷不醒多日,已然药石无医。” 故作悲伤的摇摇头,君后辛说出几个字,却是让众臣大惊。 这么大的事情,君后辛断然不可能说谎,而君留山也的确久未上朝。 之前还有人猜测君留山是在埋头调查林珅的事情,但现在看来,只怕林珅一事,已无回天之力。 殿下还有与林珅交好的几位官员皆是慌乱无比,害怕林珅一事会牵连到自己。 而王安龄与君后辛,皆是喜不自胜。 君后辛自此少了一个拦路虎,也许,很快,他便能从一个昏迷的君留山手中夺回所有权利。 王安龄也深知,自己给顾明珏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可拥护君留山的朝臣却都脸色大变。 张幼武更是不再多言,默默行礼退下。 即便心中纳闷为何君留山病情突然恶化,可有些东西,远远比这个还重要。 比如,君留山的势力。 比如,接下来君后辛的针对。 “罢了,退朝。” 摆摆手,君留山很是满意这样的效果,淡淡出声,脸上还带着笑意便起身离开。 “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君后辛起身,众大臣皆俯首跪地,恭送君后辛,心中,却是各有所想。 …… 君后辛离开,君留山一党之人在张幼武的带领下,皆是愁容满面的迅速离开了金銮大殿。 “王大人好,王大人此次被禁足真是冤枉,好在安然无恙。” “是啊,可喜可贺,恭喜王大人。” “王大人本就无辜,如今回朝,日后又可一同为陛下效力了。” 而一些大臣,皆是围住了今日再次出现在朝堂之上的王安龄来。 此事,王安龄非但没有失去君后辛的宠信,反而在朝中的地位更加稳固。 “说起摄政王,也是极为惋惜啊,可惜摄政王还不过而立之年,身子便如此虚弱。” 摇头扼腕叹息,可王安龄脸上分明带着笑意。 “是,你们说,王爷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 突然,有官员提出怀疑。 君留山的确身体孱弱,但此前并未有病发迹象,骤然倒下,着实令人起疑。 “呵!我看,都怪那个妖女!上次与王大人去看望摄政王时,王爷身上便有些痕迹!” 突然,一道冷哼传出,竟然是将君留山重病怪在了林眉身上。 “哦?那个死而复生的侧王妃林眉?” “一定是她!她便是妖女,否则怎么会死而复生,甚至……吸干了摄政王的阳气!” “嘶……这……” 一时之间,人人附和,即便是其他心存疑惑的官员亦是倒吸一口凉气。 如若是真,那这林眉的确可怕。 细想一番,林眉先是死而复生,而后又是魅惑君留山,甚至让君留山当朝顶撞君后辛,让君后辛处罚了王安龄。 之后,便传出了君留山昏迷不醒的消息。 这一连串的事情,太过奇怪! “这话,我等说说也就罢了,传出去,可不好。” 扯起嘴角,王安龄诡异一笑,低喝一声便背手扬长而去。 现在君留山已经半死不活,他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护住林眉! 妖女误国,谋害摄政王,这便足够了! “林眉,林家,敢和我作对,都去死!” 眸中的阴狠毒辣一闪而过,王安龄心头暗道一声。 而其他官员,也都纷纷散去,但君留山昏迷不醒的消息,却久久在心头挥之不去。 …… 天色渐晚,月上柳梢头。 楟榭小阁内,一道白色人影对着月光,一人独酌,惬意潇洒的很。 “君留山,你就算是死,也会不知道是死在谁的手里!” 痞笑着喃喃自语,顾明珏轻瞥一眼桌上的紫檀木盒,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他在大岳朝隐忍多年,看着君留山风光,却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若他如今身在九蛮,相信不会比君留山差,只是九蛮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念及此,顾明珏眸中闪过一抹厉色,狠狠的将酒杯扔在地上,摔的稀烂。 凭什么!若不是来大岳朝做质子,他又怎会如此狼狈? “顾王爷,顾王爷!好一个有名无实的顾王爷!” 大手一挥,顾明珏一把抓起桌上的整壶酒往嘴里大灌一口。 又用袖子擦干嘴角的酒渍,自嘲一笑。 这么多年来,若不是他有能力,早就不知道死了几百次了。 可九蛮其他皇子呢?一个比一个不争气!却能在九蛮安如泰山。 一切,难道只因他天资聪颖,在九蛮太过锋芒毕露,惹得众妃众皇子排斥? 还是因为他的母亲盛宠太过,惹得那个女人厌恶? 亦或这二者都有!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君留山一死,整个大岳朝主事的只有君后辛。 比起君留山来,君后辛根本算不上什么,甚至,都不足以成为他的对手。 轻蔑一笑,顾明珏也放下酒壶,收起了紫檀木盒。 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章 枕边风 临华殿内。 一袭身影正被宫女簇拥着对镜梳妆。 红衣长袭纱裙及地,纤纤细腰不足一握。 如墨青丝挽成飞云髻,红玉珊瑚步摇与衣裙相得益彰,玉颜画上梅花钿,透露出丝丝妩媚。 “丽嫔娘娘真是国色天香,怪不得陛下如此宠爱娘娘。” 又替王如照插上一支红玛瑙簪子,宫女谄媚开口。 的确,王如照虽然蠢笨,但论姿色,后宫无人能及。 “算你嘴甜,什么时辰了?陛下怎么还不来?” 妩媚一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王如照很是自信。 对自己的脸,她一向很满意。 “陛下国事繁忙也是有的,不过娘娘放心,那莲子百合粥都用小火煨着呢。” 劝慰一句,宫女倒是很懂王如照的心思。 “皇上驾到!” 突然,宫女话音刚落,便传来一道尖利的通传声,宫人们皆是跟着丽嫔跪地行礼。 “臣妾参见陛下。” “奴婢参见陛下。” “奴才参见陛下。” 大步迈进,心头轻松的君后辛见到一身红装的王如照,笑意更深,更是上前扶起王如照。 “都起来,爱妃不必多礼,王卿家今日禁足已解,爱妃大可放心。” 感受到手中的滑腻,君后辛心头一软,温柔的紧。 “多谢陛下宽宥爹爹。” 听此,王如照也是喜笑颜开,更加动人。 自己爹爹被禁足,她也十分担心,可之前,君后辛已然是生气,自己也不好再多言。 今日得到爹爹已经重新上朝的消息,王如照怎能不高兴。 说着,当下弯下膝盖要行礼,却被君后辛一把揽住腰际。 “王爱卿本就无辜,此事,是让王爱卿委屈了,爱妃亦是不必如此。” 大手一滑,君后辛的眸中,此时只剩王如照。 什么君留山,反正已经昏迷不醒,时日无多了。 以后行事,也不必再顾及君留山了。 “陛下……陛下今天怎的如此高兴?有何喜事,说出来让臣妾听听。” 娇嗔一声,王如照柔柔一笑,玉手勾上君后辛的腰封之上,两人相携往龙榻走去。 “也不是什么喜事,不过是摄政王病发,昏迷不醒。” 揽着王如照的腰肢坐于龙榻之上,君后辛另一只手滑过其脸颊。 嘴上说起君留山,心里却想得都是与丽嫔共赴巫山之事。 “怎得如此突然?莫非,其中是有什么蹊跷?” 盈盈一笑,王如照故作惊讶。 这事,在君后辛来之前,王安龄便托人传来风声,现在,该是她出手了。 君留山一倒下,自己的父亲在朝中还有谁敢欺辱? 还有那个林眉,一个小小侧王妃罢了,居然还敢踩在自己头上。 现在君留山病发,看谁还能替林眉撑腰。 这,可不是将林眉置之死地的好时机么? “其中缘由,朕也不知,不过想来,既然有消息传出,想必也不会是空穴来风,君留山一向孱弱,也应如此。” 冷笑一声,就算真有什么蹊跷,君后辛也不会去查。 有人害君留山又如何?这还算是帮了他呢! “摄政王毕竟位从一品,突然出事……” 玉指勾上君后辛的脖颈,王如照凑近君后辛的耳朵,吐气如兰。 “怎么爱妃突然如此关心摄政王?” 大手将王如照下巴抬起,君后辛饶有意味的与王如照对视起来。 “臣妾是担心陛下的安危啊,依臣妾看,那个林眉死而复生,摄政王又突然出事,说不定这二者……也许那林眉吸干了摄政王的阳气呢?” 黛眉轻挑,王如照只是猜测,却让君后辛也眼前一亮。 “爱妃此言,不是没有道理,那么,那林眉,岂非妖女?加害摄政王?” 大手在王如照身上游走着,君后辛亦是十分感兴趣。 如果真的将这个说法散布出去,林眉必死。 而君留山就算出了什么事情,也是林眉的错。 就算君留山的人想要找麻烦,也找不到自己身上来。 毕竟,君留山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好惹的。 “陛下所言甚是。” 听此,王如照也知君后辛这是默认了自己的说法。 有时候看,事情的真相并不重要,关键是,谁相信,相信的人有多少。 “不过,朕怎么觉得林眉也没有爱妃妖呢?让朕欲罢不能。” 说着,君后辛大手用力,将王如照按倒在床,吻了上去。 春色旖旎。 …… 淳荣王府,东景苑。 林眉刚洗漱完毕,正要入内室看君留山如何,门口却是传来一阵脚步声,而后,便是一阵叩门声。 “进来。” 眉头一拧,深夜敲门,除了暗卫不会再有其他人。 不过,若无要事,折宁不会夜半前来。 “侧王妃,暗卫来报,陛下今日在金銮殿将王爷昏迷一事公开,外界纷传……” 得到林眉的准许,折宁推门而入,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开口,说到最后,却是有些犹豫。 “什么?众臣反应如何?又传出什么?”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让林眉瞬间愣住。 她心口一揪,却只能强压下所有情绪冷静开口。 玉手不自觉使劲握住紫檀木椅上的把手,林眉神色凝重。 君留山如此,又被君后辛得知,很有可能下一刻,王府便会面临灭顶之灾。 “外界纷传侧王妃是妖女,死而复生,才吸干了王爷的阳气。” 说着,折宁暗暗抬眸,看一眼林眉的反应,又迅速跪地,而后,又是表明自己立场。 “这自是谣言,可就怕,有人相信。” “本王妃知道,给本王妃查是谁要给本王妃戴这个妖女的名号!另外,王府加强戒严,尤其是翠微园。” 黛眉皱起,林眉不疾不徐下着命令。 越是这个时候,她越不能乱。 绝对不能让别人看了她的笑话。 有人盯着淳荣王府看热闹,她便万万不能如了那些人的愿。 有她在,再怎样,也要让这热闹热不起来! 而这件事情是谁传出去的,她不用想都知道。 要么,是嘉禾郡主无心之失。 要么,就是嘉禾郡主身边有别有用心之人! 一则,这摄政王府守卫森严如铁桶,现下是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二来,知道君留山昏迷不醒的除了折思几人也就只有嘉禾郡主了。 折思他们自不必说,除了嘉禾郡主那边林眉想不出其他人。 “侧王妃,若是如此,嘉禾郡主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抬头,折宁看向林眉,心中也是十分佩服。 出了这些事情,连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别说林眉一个女子了。 而眼前的林眉不仅不慌,更是面面俱到,把什么都想到了。 “她若还嫌事情不够大就尽管闹个够!本王妃还没找她算账呢!另外,王爷手握兵权,一定要安抚军心,总之不管如何,王爷只是昏迷,这些,都不能出现闪失。” 面色一冷,林眉轻哼一声。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要担心的反而是君后辛会趁此对淳荣王府下手,借机拿回君留山手上的权利。 君留山虽然势力大,但一是因为先帝的旨意,二是因为君留山自己的能力。 先帝已经不在,君留山现下也昏迷不醒,这两大因素都没了,势必会出现一些变动。 不管如何,这些,她都得替君留山守住。 否则,上次是林珅入狱,下次就是自己与整个淳荣王府了。 君后辛一直对王府虎视眈眈,下手说不定就是眨眼间的事情。 “是。” “下去,这几日恐怕不会太平,你与折思必须有一个守在王爷房外!” 紧皱眉头,林眉还不忘叮嘱一句。 毕竟君留山现在还有一口气,须得万分小心。 折宁带门下去,看似冷静镇定的林眉却闭眼靠上椅背,疲态尽显。 君留山这件事情传出去,又有矛头指向她。 现在,只剩最后一根稻草压上来,王府便完了! 良久,林眉重新睁眼起身,眸光点点,迅速调整好了状态。 她也是人,也会劳累担忧,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就此放弃。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走向床榻,林眉喃喃自语,目光坚定。 不到最后一刻,她绝对不会认输。 更何况,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不知什么时候,君留山就会醒了。 到时候,一切问题当可迎刃而解。 她能找到推翻林珅谋反罪名的证据,未必就不能在君留山清醒过来之前保住王府。 既然君留山有能力和君后辛抗衡这么多年,她也不会差! 未必她就保不住王府! 步子绕过屏风,林眉抬眸,看向床榻的君留山,神色复杂。 “君留山,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天……怕是要变了。” 朱唇轻启,林眉上了床榻,却久久不能合眼。 但不管如何,都是要保住王府的。 “本来我都快自由了,可偏偏……” 自嘲一笑,林眉片看向脸色惨白的君留山。 真是天意弄人啊,她本不必卷入这些纷争,可是,偏偏做了这样一个侧王妃。 否则她在这大岳朝,做一个神偷,何其快活。 “难道这就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 脸上泛起苦涩的笑容,林眉心中五味杂陈。 有些人追求权势,有些人追求荣华富贵。 二者她皆有,却不是她想要。 “也罢。” 闭眼,林眉轻叹一声也不再多想。 即便此刻,她心乱如麻,毫无睡意,但她也得强行逼着自己入睡。 她,不能倒下,否则,王府说不准真的会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章 嘉禾郡主的逼迫 翌日,天色阴沉,林眉起身,并没有因为昨天发生的事情消沉。 越想,反倒越无用。 直到中午,折宁才有了消息。 “怎么样?” 淡淡出声,林眉也很好奇。 妖女之名,究竟是谁要冠在她头上。 “启禀王妃,妖女一说,是从一众大臣与丽嫔娘娘宫中最先传出,而那一众大臣与尚书令交好。” 折宁躬身立着,倒是没有明说,但其中意味再明显不过。 前朝中,不是其他人,偏偏是与王安龄交好之人说出这种话。 后宫中,不是其他妃子,偏偏是丽嫔——王安龄之女! 是谁,显而易见。 “本王妃倒是没有想到尚书令有此志气,罢了。” 放下手中的茶杯,林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心中冷意连连。 这个王安龄,刚解了禁足,便有所动作。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不过,现下她却是没时间去动王安龄。 不着急,等十五日之期一到,说不定能有所转机呢。 “侧王妃,暗卫查到,陛下关于王府的消息来源是陈管家,要不要……” 折宁也知此事就算是查出来,也不能怎么样,当下,又说出另外一件事。 昨日,林眉只让暗卫戒严翠微园,并没有说什么。 但陈冉双的事情,是宫内的暗卫探子主动禀报的。 “本王妃早已经猜到了,日后,不许她出翠微园便是,也无须再做什么,当下,麻烦事不止这些呢。” 微微摇了摇头,林眉暂时还不打算追究。 一个陈冉双,怎么都好说。 控制住就是了。 比陈冉双还重要的事情可有不少。 “侧王妃,王爷病情近日越加稳定,酒儿也在尽力寻找让王爷转醒的办法。” 话音刚落,酒儿也从内室出来,行了一礼,说起自己近日的进度。 “好,不用太给自己压力,尽力就好。” 抬眼看向酒儿,林眉眸中也泛起一抹心疼。 除了自己与暗卫在忙,酒儿更是不闲着,就差日日夜夜扑在医书上了。 而照顾君留山,除了锦华,也只有酒儿了。 此时的酒儿,也憔悴许多,早已没有了初见时的活力。 但林眉知道,这件事情,却不能完全怪酒儿。 …… 东景苑死气沉沉,而翠微园的嘉禾郡主,也整日愁容满面。 日日往东景苑送东西还不算完,今日,嘉禾郡主更是早早起身,炖了汤品给君留山。 翠微园小厨房内,少做这些事情的嘉禾郡主早已经满头大汗。 虽未手忙脚乱,却也不轻松,生疏的很。 “嘶……” 揭开煲汤的砂锅盖子,嘉禾郡主琼鼻微动,浓香传来,脸上才露出淡淡笑意。 盖上盖子,正要端起来,却是被烫的倒吸一口凉气。 “郡主小心!这些事情就让奴婢来。” 嘉禾郡主身后的陈冉双,更是看的一阵心疼,立马上前熟练的用布子垫上锅,倒出汤来。 什么时候,金枝玉叶的嘉禾郡主做过这种事情呢。 这一切,都是为了君留山罢了。 “本郡主整日在这翠微园,什么都替留山哥哥做不了。” 长叹一口气,嘉禾郡主神色黯然无光。 刚刚因为做好汤而转好的心情再次沉了下来。 “郡主不用担心,之前,不是替王爷国寺祈过福了么?王爷一定会无事的。” 安慰一笑,陈冉双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慢。 将这极富营养的大补汤放好,才又将火熄灭。 “但愿如此,拿汤走。” 瞥了一眼补汤,嘉禾郡主吩咐一句,也便转身。 陈冉双迅速将盛满的汤碗放在托盘上,端起跟上嘉禾郡主。 快步出了门,嘉禾郡主却是发现翠微园一夜之间多了许多侍卫,想来,应该是王府统一戒严。 并未多想,嘉禾郡主脚下迅速,却是到了翠微园门口便被拦下。 “郡主,王府戒严,现在你们不能出翠微园!” 众侍卫见是嘉禾郡主,犹豫片刻,立马拦下。 林眉的命令是不许陈冉双出翠微园,但嘉禾郡主一离开翠微园,陈冉双便有机会跟着出去。 他们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拦下嘉禾郡主。 “这又是何意?” 蹙眉,嘉禾郡主下意识看了一眼陈冉双,便是质问这些侍卫。 现在留山哥哥昏迷不醒,那么,这些侍卫便是林眉的意思。 不让出翠微园,那和禁足自己又有什么区别的? 心中种种念头闪过,嘉禾郡主眸中闪过一抹厉色。 不由暗道:一定是那个林眉!一定是她故意如此,不想让我关心留山哥哥!好狠毒的女人! “郡主,我等只是听命行事。” 说着,侍卫头埋的更低。 “好,也就是说,这是林眉的意思了?” 眼眸微眯,嘉禾郡主反问一句。 虽是问话,但她在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这……侧王妃也是为了王府着想。” 迟疑片刻,领头的侍卫上前,说着,却是打了手势,让其余几个侍卫堵在园子口。 眼看出去无能,嘉禾郡主心头怒火再涨,眼睛一转却瞥到侍卫腰间的佩刀。 “呵,好一个为王府着想,今日,若不让本郡主出翠微园,本郡主便自刎于此,本郡主倒要看看她林眉担不担得起这个责任!” 冷笑一声,嘉禾郡主眸光一闪,猛地上前抽出侍卫腰间的刀,架在自己脖颈。 事出突然,一众侍卫没有反应过来,真让嘉禾郡主拔去了佩刀。 想趁着这个机会挑拨她与留山哥哥的关系?没门! 凭什么一个林眉要阻拦自己出翠微园?阻拦自己去见留山哥哥? “郡主!” 陈冉双也是一急,喊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 想来嘉禾郡主应该是有分寸的。 “这……请郡主稍等,属下去禀告侧王妃。” 情势急转直下,领头之人左右为难之下,决定先去找侧王妃通报一二。 否则,嘉禾郡主若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王府,已经摇摇欲坠,容不得再有什么闪失了。 “好。” 听此,嘉禾郡主也是冷冷一笑,手上的刀却丝毫没有放下来的意思。 她倒要看看,林眉能给出什么理由来。 平白无故如此,真当她这个郡主有名无实? 而得到准许的侍卫领头人行礼后便急忙赶向东景苑。 上次,便是他们办事不力,让嘉禾郡主闯进了东景苑。 若是这次再出了什么岔子,他们可担待不起啊。 …… “参见侧王妃,属下有事禀报。” 侍卫头领腿脚倒是快,迅速来到东景苑厢房口便急忙跪地,气都没来得及喘匀。 “何事?” 轻呷一口茶,林眉看向领头之人,淡淡开口,也是有些惊讶。 她刚看着酒儿给君留山服下药,此侍卫便如此急匆匆的来,想必是出了什么变故。 “启禀侧王妃,嘉禾郡主要来东景苑给王爷送补汤,可您吩咐过不许陈管家出翠微园,属下等拦下后郡主便要自刎!属下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胡闹!都什么时候了还如此胡搅蛮缠!” 重重将茶杯摔在桌子上,林眉迅速沉下脸来,冷喝一声。 她本不想处理陈冉双,比起其他事情,陈冉双微不足道。 可现在,嘉禾郡主这是要逼她摊牌? 那,可就怪不得她了。 嘉禾郡主三番四次胡搅蛮缠,更是让君留山昏迷不醒的事情传了出去。 她还未找其算账,嘉禾郡主又闹开了! 这次,嘉禾郡主是让林眉真的怒了! 若不是嘉禾郡主硬闯东景苑,局势不会在一天内就恶化到这个地步! 念及此,林眉起身便出了门,而领头侍卫也跟了上去, 折思扫了眼折宁,也主动跟了上去。 而折宁留下,也是为了保证东景苑的安全。 “嘉禾郡主这又是做什么?” 冷着一张脸,林眉迅速来到翠微园,看到嘉禾郡主手中的刀,她神色微动,缓缓走近。 众侍卫也都给林眉行礼。 这两天林眉所做,他们看得清清楚楚,无一不心服口服。 “这话,该是本郡主问你?你为何不让本郡主出翠微园。” 瞥了一眼林眉,嘉禾郡主满是厌恶,却也扔下了手中的刀,不再以此威胁,转身走向院内的石凳坐下。 一副兴师问罪的势头! 看到林眉那张脸,她便生气。 “本王妃并非不许郡主见王爷,反正,王爷的事情,已经满城皆知!” 勾起一抹嘴角,林眉故作潇洒的坐在嘉禾郡主对面。 想来嘉禾郡主也不知道陈冉双的所作所为,不然,以嘉禾郡主对君留山的爱慕,怎么还会把陈冉双留在身边? “什么?满城皆知?你这个侧王妃怎么做的?” 听此,嘉禾郡主也是心下一紧,愣神过后,便是质问林眉。 林眉让人戒严,却还是没有瞒住这个消息!真是无用。 而这话,也让陈冉双脸色一变,心头慌乱的很,却只能强娤镇定。 “郡主这话,是在怪罪本王妃?” 反问一句,林眉只觉十分好笑。 明明给君后辛通风报信之人就在嘉禾郡主身旁,嘉禾郡主却还是指责自己。 一叶障目! “郡主怎么不问问陈管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林眉也不想与嘉禾郡主多费口舌了,直接将矛头对准陈冉双。 “你什么意思?是在怀疑本郡主的人?陈管家在淳荣王府待的时间,可比你来王府的时间久多了!” 怒的拍桌,嘉禾郡主只当林眉是在故意挑拨,很是相信陈冉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章 初生嫌隙 陈冉双自幼服侍自己,也是跟着自己来到淳荣王府,怎么可能故意把留山哥哥的事情说出去呢? “是与不是,可不是郡主与本王妃说了算,你说呢?陈管家?” 轻笑一声,林眉却是看向了陈冉双。 “这……王妃在说什么?奴婢不懂?” 心下一慌,陈冉双对上林眉冷厉的视线,不由得退后几步,十分心虚。 装作听不懂的模样。 虽然她知道君留山的情况,但嘉禾郡主却从未明说,现在,装傻是最好的办法。 “呵,本王妃不会空口白牙,那封书信,要不要本王妃让人拿出来?” 知道陈冉双不会就此承认,林眉索性就吓唬吓唬陈冉双。 书信,她是没有。 暗卫的人也不可能将书信从君后辛手中偷出来,但书信的存在她却是知道的。 而陈冉双亲自写的书信,更是清楚。 “什么书信?你不要血口喷人!” 十分相信陈冉双的嘉禾郡主厉声反问,只以为是林眉想要挑拨离间。 陈冉双虽然是下人,但嘉禾郡主却是真的把自己当做了姐妹,定然不会让林眉就这么污蔑陈冉双。 而书信虽然让陈冉双有些慌乱,但她仍然敛下心神,迅速应对。 “这……王妃……话不能乱说啊,什么书信?” 眼眸微眯,陈冉双面上丝毫看不出畏惧。 区区一个林眉,还动不了自己,更别提只凭借一张嘴。 她虽侍奉在嘉禾郡主身侧,却也有保卫大岳的使命,故而这些年来一直在替君后辛做着监视王府的眼睛。 而这些,嘉禾郡主都一概不知。 一时间,陈冉双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嘉禾郡主。 心中却是种种念头闪过。 书信给了陛下,林眉就算再如何,也不可能把书信从陛下那里拿过来! 没有实证,就算林眉舌灿莲花,也不能奈何她! 更何况,她没有错。 她所做,都是为了先帝的托付,为了嘉禾郡主能有人庇佑,更为了整个大岳朝的江山! 暗暗捏了捏袖中的鸳鸯扣,陈冉双说了一句话后就不再开口,只面上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看林眉那样子,怕是暂时不会拿出书信来,嘉禾郡主是不会让林眉平白污蔑自己的! “血口喷人?本王妃还不屑如此,再说,本王妃如何也不顾王爷安危来对付一个管家!” 淡淡一笑,林眉只觉嘉禾郡主太过相信陈冉双了。 不过那又如何。 她比谁都清楚,只要涉及到君留山,嘉禾郡主便会不顾一切。 一旦嘉禾郡主知道君留山一事确确实实世人皆知,仔细思量一番,恐怕也会对陈冉双心下生疑。 只要这二人产生嫌隙,窝里斗个几天,短时间内想必是不会再来找麻烦了。 “这件事情知道的除了你我身边的人,还有谁?” 听完这话,嘉禾郡主却是略有所思。 以林眉的心性,又戒严了王府,自然不会让君留山昏迷不醒的消息传出去。 除了君留山的几个亲信,便是自己和陈冉双知道此事,况且林眉还提到了书信,也许这其中…… 微微摇了摇头,嘉禾郡主却是压下所有怀疑。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让林眉对陈冉双做些什么,不然,她这个郡主做的未免太窝囊了! 竟连自己的贴身婢女也护不住。 “本郡主相信冉双,侧王妃若真要追究此事,还请拿出证据来。” “郡主既然如此相信自己的身边人,本王妃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罢了。” 脸色一沉,林眉拂袖,也不打算怎么样就要离开,但还是威胁一句。 “只是希望郡主日后还是多爱惜自己,不要动不动就自杀,免得便宜了别人。” 现在留着陈冉双,日后说不定还有用。 不过,将事情在嘉禾郡主面前捅出来,惹得二人心生间隙也就够了。 嘉禾郡主脸色一变,就要上前反驳,却被陈冉双拉住袖口。 “不用侧王妃担心了,侧王妃还是注意注意自己身边之人。” 见林眉意欲离开,陈冉双也松了一口气,但嘴上却依旧倔强。 “本王妃等着呢!既然如此,翠微园也不必戒严了。” 转身,林眉淡淡一笑,却是撤下了翠微园的侍卫。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况且,现下形势严峻,这样一来,想必嘉禾郡主也不会再闹了。 一时间,林眉带着侍卫撤下,翠微园也冷清许多。 “林眉!你等着!等留山哥哥好起来,看本郡主怎么对付你!” 心中暗暗想着,嘉禾郡主一直盯着林眉渐渐远离的背影,玉手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来指责自己和陈冉双一番,翠微园的戒严便撤了! 这时的嘉禾郡主,心中滋味可谓是打翻了调味罐子。 此刻更视林眉如眼中钉肉中刺一般的存在。 “冉双,书信的事,你没做过?” 而后,嘉禾郡主双腿一软,坐在了石凳上,良久,还是出声问了一句,却是有些哽咽。 她以前从来没想过,陈冉双有一天会背叛自己。 而问出来,嘉禾郡主自是希望听到否定的回答。 “郡主!您也不相信奴婢?郡主别被那妖女蛊惑了心神啊,若连郡主都不相信奴婢,奴婢、奴婢……” 见嘉禾郡主这个样子,陈冉双再也忍不住。 她不顾手中的托盘与补汤洒了一地,当即就狠狠的跪下磕头,双目通红,两行清泪落下。 事到如今,她只能继续隐瞒下去。 先帝的托付,若是现在说了出来,岂不是背叛了先帝? 更何况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听的事,传了出去,也有失皇家颜面。 到时候,她,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她是给君后辛报信,但不代表,她忠心于君后辛。 当年,战王战死,先帝把嘉禾郡主交予她照顾。 而后为保大岳江山,她奉先皇之命潜伏在淳荣王府。 先帝也是怕日后出了什么变故,让自己事事将王府的事情禀告。 可先帝驾崩,她无奈之下只能将消息通告君后辛。 先皇的托付,她怎么好推辞! 她不能辜负了先皇啊! 但就算如此,陈冉双也的的确确是利用了嘉禾郡主。 此时的陈冉双,心中对嘉禾郡主,很是愧疚。 但她不后悔。 若没有先帝与君后辛的庇佑,嘉禾郡主又怎么能安坐在王府之中呢? “不是你就好,起来。” 淡淡扫了陈冉双一眼,嘉禾郡主微微摆手,心中却是半信半疑。 一时之间,心下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却依旧觉得怪怪的。 但无论如何,自己只有陈冉双一个亲近之人,自己也不可能真的因为林眉几句话而做些什么。 “是。” 心头一喜,陈冉双起身,收拾起了地上的碎片,却又是闪过种种念头。 今后,再给陛下传递消息,怕是要更加谨慎了。 …… 解决了陈冉双,对局势毫无用处,反让林眉的背影更加沉重。 一个陈冉双,根本算不来什么。 麻烦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让人目不暇接。 “侧王妃,接下来……” 见此,折思以为林眉有什么吩咐,主动问了一句。 “王安龄不是说本王妃是妖女么!本王妃倒要看看,妖女能不能把这些事情解决,现在,什么都不要管,守住王府就好!” 说着,林眉星眸满是冷光。 既然王安龄要斗,要将妖女这个名头安在她身上,那么,她便将计就计,看王安龄能使出什么阴谋来! “属下遵命。” 应了一声,折思对林眉更加钦佩。 这个时候,林眉还能如此沉得住气,非常人可比拟。 “王爷如何了?” 一回到东景苑,林眉一只脚刚刚踏入厢房,便是开口问了一句。 陈冉双的事情一解决,想必剩下的这几日,淳荣王府也会平静许多。 这样一来,最需要解决的,便是君留山的病了。 “侧王妃,王爷虽未好转,却也未继续恶化。” 走入内室,只见酒儿守在君留山床榻前,一脸愁容。 走近君留山坐于床榻边,林眉也皱起眉头,紧盯着君留山,并未说什么。 看着君留山惨白的面容,身上扎满的金色银针,气若游丝。 不用酒儿说,林眉也知道君留山的身体状况有多差。 良久,林眉与酒儿都没有动作,折思折宁守在门口,亦是叹了一口气。 跟在君留山身边多年,即使是君留山身子孱弱,也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君留山一方强大,君留山是最重要的存在,犹如高楼之地基。 现在地基动荡,不知什么时候高楼便塌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下人却是急匆匆直奔东景苑,行礼后俯身在折思身边说了些什么。 折思脸色一变,迅速入了内室,附耳转告林眉。 林眉也是脸色一变,皱眉压下种种想法,还是开口。 “本王妃在正殿见他们,不必担心,有本王妃在,天还塌不了!” 君留山一倒下,这些事情,终究是要面对的,他们逃不了! 也不能逃!! “是。” 行礼退下,折思虽着急,但有林眉这些话,也放下心来,吩咐下人将来人带入正厅。 淡淡起身,林眉微微理了理衣衫,看了眼君留山,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王妃……” 酒儿一直看着林眉,见此时的林眉如临大敌,折思也脸色难看。 酒儿十分担心,喊了一句,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开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章 武将逼迫 “好好医治王爷,其他的,有本王妃在。” 扔下一句,林眉便出了厢房,这次跟上去的,是折宁。 “唉……王……王爷……” 长叹一口气,酒儿看着林眉身影瘦削,却在这段时间,做了这么多事情,不由的心中酸涩,吸了吸泛红的鼻子,双眼更是不由通红。 迅速收拾心情,酒儿抬头看向床榻之上的君留山,心中默默祈祷上天垂怜。 …… “众位大人怎么如此着急?找王爷有何要事?” 缓步走去正厅,林眉看到正厅所坐六人,脸色丝毫未变,张口便是寒暄。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说着,林眉与折宁径直入座,婢女也给林眉上了茶水。 冷眸扫过厅上坐着的六人,林眉心头一紧。 除了张幼武,剩下五人,她从未见过。 不过在这个时候来看君留山,又是与张幼武一同来王府,应该是君留山的人。 但不管是谁,这个时候,都不能见君留山。 即便是君留山昏迷不醒的事情已经被传了出去,也不能让任何人亲眼见到君留山的那副样子。 “侧王妃不必隐瞒,陛下昨日在朝堂说王爷昏迷不醒,臣……” 众臣见是林眉进入正厅,对视几眼,皆是心中一沉,张幼武更是率先起身开口。 如果不是君留山出了什么事情,根本无法现身,什么时候淳荣王府轮到一个女子做主了? 几人,更是忧愁起来,都未向林眉行礼。 “张大人,您也是老臣了,也该有自己的判断力,听风就是雨可不成啊。” 端起茶杯,用茶盖轻轻拨动茶水,又吹了一口气,林眉才淡淡开口。 面色平静,还带着些许笑意,看不出半分破绽。 “侧王妃!臣是王爷的人,就算是教训老臣,也轮不到侧王妃!” 冷哼一声,张幼武毫无恭敬之意,甚至,都不去正眼看林眉。 他们,效忠的是君留山,并不是林眉! 就算林眉是君留山的侧王妃又如何? 平日,对林眉恭恭敬敬是应该的。 但现在,局势危机,林眉还多加阻挠他们来一探究竟,那他们,也便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张大人,不要以为你是功臣,本王妃对你客气几分就得寸进尺!” 听张幼武这么说,林眉冷脸怒喝。 现在,所有事情都还是君后辛的一面之词。 谁都没有真正见过君留山就昏迷不醒,事情就还有在转机。 即便是君后辛笃定这件事,但君后辛,又何曾真正见过? 但今天若是真的让张幼武等人看了,那么这件事情,再无转圜的可能! 更是中了君后辛的下怀。 否则,君后辛便不会当朝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出君留山昏迷不醒的事情了。 此事,影响最大的还是大岳朝。 君后辛就是要让这些人沉不住气,让众大臣来替他一探究竟。 没有人亲眼看到君留山昏迷不醒,或许众人还只是半信半疑,不会真的做些什么。 但,若是让张幼武等人看了,可就不一定了。 所以,不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见到昏迷不醒的君留山。 “侧王妃此话何意?难不成,侧王妃还想不客气不成?” 张幼武也是满脸惊讶,反应过来更是生气,质问一句。 他的态度已经够强横了,可没想到,林眉比他更强横。 “张大人别忘了,这是在淳荣王府!不是市井泼皮耍赖的地方!” 冷眼看向张幼武,林眉猛地将茶杯摔在地上,站起身来。 折宁更是上前一步冷目看着张幼武。 “没错,这是淳荣王府!所以臣等来找的是淳荣王,而非淳荣王侧妃!” 情急之下,张幼武可顾不得林眉是谁。 在他眼里,只认君留山一个主子。 现下君留山出了事,这林眉还不让他们去看?难不成真有什么蹊跷? 莫非,这林眉真是妖女? 自己主子,也不是因为病体孱弱才昏迷不醒的,确是因为被这妖女吸干了阳气? 难不成,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一时间,林眉强硬的态度更是惹得众人猜测纷纷。 有哪个普通女子,敢和当朝武将如此对峙? 而君留山的亲信折宁又怎么会听一个连君留山正妃都不是的女人的话? “放肆!本王妃与王爷同为一体!你如此不将本王妃看在眼里,就是不把王爷放在眼里!折宁,他如此顶撞,该当何罪?” 猛地拍桌,林眉看向折宁,心知不能拖的太久,只得借由张幼武迅速立威。 否则,等会六个朝臣一同开口,她就是再有能力,也未必都能压下去! 林眉这话,分明是要惩戒张幼武的意思。 当下,其他官员也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开口。 有的态度还算好,有的态度却比张幼武还要硬上几分。 六个人,黑脸白脸,倒是分工明确。 “侧王妃,张大人没有那个意思,不过是关心王爷的安危罢了。” “这又是什么话,老臣等见王爷是商量社稷国家大事,侧王妃又怎么替王爷决断!怎得侧王妃还要罚张大人?” “罚?侧王妃尽管试试,臣等为王爷,为大岳朝鞠躬尽瘁,别说侧王妃了,就是王爷也断断不会如此。” “也不能这么说,刚刚臣等的做法确实有些不妥,但请王妃体谅,只要让臣等见了王爷,自然没有什么事情了。” “侧王妃不许老臣等见王爷,难不成外界纷传妖女之事为真?” 最后开口的是一络腮胡武将,顾不了那么多,心直口快,直接将心中猜测说了出来。 林眉死而复生,现在君留山又生死未卜,着实可疑。 “本王妃就站在这里,是不是妖女,各位大人不会自己看么?” 即便是知道外界那些传言,可一个朝中重臣当面质问自己妖女一事,林眉也是一愣。 旋即嘴角轻轻勾起,她莲步轻移,上前几步,拉近距离,似乎是想让众大臣看个清楚。 “侧王妃说笑了,此传言实在荒谬,侧王妃只要让臣等看一看王爷,说不定,那流言便不攻自破了。” 络腮胡老臣拱手开口,目光直视着林眉,丝毫不让。 今日,就算是林眉说出花儿来,他们也必须见到君留山! “没错!” “若是侧王妃能证明,让臣等见王爷,那臣等愿意见王爷后给侧王妃赔礼道歉。” “是啊,侧王妃难道不敢?” “妖女一说,只怕有八分真了!毕竟,侧王妃可是死后复生了的啊。” “妖女魅惑摄政王!害了摄政王!该死!” 玉手在袖底暗暗紧握,林眉指甲狠狠刺入皮肤,映出了些许血迹。 她面色冰冷,胸口却是猛地一紧,仿佛有一只大手紧紧扼住了喉咙与心脏,隐隐作痛。 这质问,她没有办法回答! 她确实是死后复生,至于缘由,她总不能说是魂穿而来! 谁会相信呢?只怕更验证了妖女一说。 而君留山,的确是昏迷不醒,也不能让他们见! 她更是没想到,先把这根稻草压上来的不是别人,却是君留山一党的重臣! 紧咬贝齿,林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妖女?!她做了这么多,只是想得到自由罢了!却身不由己,在朝堂之争上越陷越深! 眸中的复杂一闪而过,迅速掩下,林眉深吸一口气,红唇轻启。 “各位大人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你们知道王爷安然无恙便可!” “你这妖女!祸国殃民!” 见林眉还是不肯松口,张幼武狠狠上前啐了一口。 “张大人既如此说,那本王妃便做上一件妖女该做的事情!折宁,送客!” “那就别怪老臣以下犯上,翻脸不认人了!” 听完林眉的话,张幼武沉声冷哼,带着众大臣拂袖而去,却是去往东景苑的方向! 见此,林眉也知阻拦不住,袖底的玉手却是捏出了几根银针,紧锁眉头,犹豫不决。 “且慢!” 正当张幼武等人堪堪跨出一步门槛时,林眉又是一声厉喝。 她美目一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既然众位大人执意要见王爷,那本王妃就带大人们去东景苑看看,只是,若各位大人冤枉了本王妃,这事,可没那么好收场。” 拢了拢衣袖,林眉看似淡然,却是一直紧盯着几人的动作,不敢有丝毫松懈。 众位大臣因着林眉的话都脚步一顿,齐齐看向领头的张幼武。 张幼武却只当林眉是威胁,想借此吓走他们,更想去东景苑一探究竟了。 “侧王妃早如此便好了!若是冤枉了侧王妃,老臣自是会向侧王妃赔礼道歉,但若是……”冷笑一声,张幼武带着众位大臣直接走向东景苑。 林眉也缓步跟上。 即便林眉心里紧张的要死,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仿佛下一刻便会跳出来。 但林眉仍然不疾不徐,装成胸有成竹的样子。 从正厅到东景苑时间很短,林眉却像是走了良久,步步沉重。 “各位大人先在此等候,本王妃去通禀王爷。” 东景苑院门口,微微一笑,林眉神色淡然,不慌不忙走在了张幼武等人前面。 几人对视一眼,虽心有疑惑,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反正已经到了东景苑门口,禀告王爷又用不了多久的时间,他们倒要看看林眉这个妖女能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淡然走进厢房,林眉落落大方,看不出丝毫破绽。 是生是死,就看这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章 夜夜笙歌 事情既然已经落到她林眉头上,她便不会退缩。 结果如何,赌一把才能知道! 不到最后,想让她林眉认输?不可能! 而折宁随林眉进入厢房的一瞬间更是快速将房门紧闭。 本来还想趁着林眉开门的空隙看清内里模样的众大臣,都是脸色一变,认定了林眉定是心虚才如此。 “哼!装神弄鬼!” 络腮胡武将见林眉进入厢房,冷哼一声,十分看不惯林眉这个样子。 明明他们已经来到东景苑,还不让他们直接进去。 谁都能看出来林眉是在拖时间,只是,拖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这次来,就是要查清楚君留山昏迷一事的真假,就算时间拖得再久,他们也会等下去。 不亲眼看到君留山的身体状况,他们是决计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等就在这里,若是她久久未让我们进去,还请各位大人做好强闯的准备了。” 说着,张幼武更是满脸不屑,不把林眉放在眼里。 就算林眉是妖女,他也不会多重视林眉一个女子。 “就这些侍卫,还拦不住我等。” 随后,其中一位武将也是附和一声,淡淡扫了东景苑旁的侍卫,不屑一顾。 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武将,哪一个脚下,不是尸骨成山。 大岳朝的江山,就是他们打回来的!自然是很有信心。 正当几人盘算着若林眉再拖延便硬闯厢房时,厢房却是突然开了一道门缝。 只见一丫鬟手里抱着一堆厚重的明黄色絮垫被子,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 见到张幼武几个人,更是面色一惊,甚至吓得退后几步。 可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将手中的絮垫和被子抱得更紧,低下头迅速往东景苑门外跑去。 甚至,脸色也红了一圈。 “站住!鬼鬼祟祟!干什么?” 这一幕引起了张幼武的注意,他面色闪过一丝狐疑,当即厉喝一声,就上前粗暴的拽住了丫鬟的手腕。 丫鬟被吓得不轻,手中抱着的絮垫和被子哗啦一下掉在了地上。 “大人……大人饶命,奴婢锦华,是贴身伺候王爷与侧王妃的。” 锦华浑身一哆嗦,抬头看了眼张幼武,又急忙低下头。 仿佛是被狐狸抓住的兔子。 无处可逃。 “哦?这……滚!” 其他几位大人也上前来想要看个究竟,待得几人上前,都是看向地上散乱的絮垫被子。 等看清楚后,即便是络腮胡武将也脸色微变,下意识转过头去,怒骂一声就让锦华离开。 那絮垫被子上,一片片的水渍,看的几位大臣皆是甩袖避开。 明眼人都瞬间明白过来是什么东西,但却又不好说些什么。 这、这毕竟是摄政王与林眉的私房事。 不过他们,倒也放心下了几分,既然有此痕迹,说明君留山并没有昏迷不醒。 他们也知道了为什么林眉要先进厢房,想来是二人夜夜笙歌,以至于摄政王误了时辰,现在还未起身。 “是……多谢大人。” 锦华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连连磕头叩谢张幼武等人,而后才把地上的絮垫被子捡了起来,抱在怀中,故意与张幼武等人擦身而过。 厌恶的看了眼锦华手中的絮垫被子,张幼武等人也是微微闪避,让锦华离开。 对视几人,张幼武等人皆是长叹一声。 他们,甚至都想到了此时厢房内的君留山才刚刚起身,说不定,还在和林眉那妖女说些闺房私话呢!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真是没错啊,这君留山才和林眉成婚多久,便成了这个样子,久久沉浸于温柔乡。 刚刚那絮垫被子上的水渍,亦是让他们想到上次来王府时,君留山脖颈上的痕迹。 看来,摄政王是十分宠爱这个侧王妃呢。 而君留山接连几日未上朝说不定就是因为林眉那个妖女蛊惑! 虽然君留山没有昏迷不醒,身体康健,还可以行夫妻房事,但日日如此,却也不是办法啊! 更何况,君留山身体本就不怎么好,日日下去,就算那林眉不是妖女,也对君留山的身体无益啊。 顿时,几个心腹大臣就窃窃私语了起来。 “哎,刚才的情况,各位大人也都看到了,这侧王妃,不是什么好人啊!” 长叹一口气,就算是关于君留山的私事,张幼武此时也有心插手,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等会见到王爷,一定要好好劝诫王爷一番,王爷虽然不是陛下,但身处高位,对大岳朝至关重要,可不能如此沉迷女色啊!” 摆摆手,其他武将也是发话,倒是有些文臣的迂腐了。 但他们,的的确确是为了君留山着想。 心中,更是怨恨林眉。 “是啊是啊,断断不能让摄政王如此!” 剩下的其他人,更是连连点头。 多少君王都败在了女人这一关!? 他们既然认君留山做主子,自然是要为君留山着想! “各位大人,王爷有请!” 忽然,酒儿敞开了厢房的门,双手交叉放在腰前,微微俯身行礼。 她神色略有些紧张,甚至还在暗暗掐自己的手。 听此,众大臣十分欣喜,直接迈步而入,一点多余的眼光都没有给酒儿。 在他们心里,已经认定君留山无碍,并非如君后辛所说。 一时间,喜忧参半。 喜的自然是君留山安好,愁的自然是君留山被林眉那个妖女诱惑,夜夜操劳,沉迷女色。 “拜见王爷,近日王爷久未上朝,臣等十分担忧,甚至,外面还在盛传王爷昏迷不醒的谣言。” 众大臣在张幼武的带领下,进入厢房,透过屏风众人能隐约看到君留山正半坐着靠着床边。 身上虽着紫金华袍,但也并未遮挡多少春色。 他白皙的胸膛裸露而出,而林眉此时正站在床榻边,细心的为君留山打理头发。 两人看起来十分恩爱的样子。 这,先是让众臣十分激动。 君留山还好没事! 反应过来,更让重臣脸色一变。 他们猜测的没有错! 君留山和林眉,的确是…… 他们这次,唯一值得欣喜的是,得知君留山身体无恙。 但林眉,确确实实是勾引君留山,让君留山沉迷于女色。 要知道,君留山之前,可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即便是发了病,也都会过问几句国事。 更别说现在的君留山有精力和林眉缠绵于床榻却不去上朝! 这在君留山身上简直是闻所未闻! “哦?谣言之事,不必理会,本王自有打算,都起来。” “多谢王爷。” 张幼武话音刚落,便传来君留山熟悉的声音,当下回话起身,他却是一愣。 君留山这话,饶有深意。 王爷这么有把握,想来谣言的事情,说不定就是王爷的一个计谋呢!? 否则,君留山明明没有事情,怎么就无端传出了君留山昏迷不醒的消息呢? 还是直接传到了君后辛的耳朵里。 这么一听,这件事情,倒是十分蹊跷啊。 以君留山的手段,肯定不会让王府出现异动。 而既然消息传了出去,今日见到君留山,君留山又这么说,想来,是君留山故意为之。 至于目的,他们也猜不到。 但君留山做事,从来不会让他们失望。 这下,张幼武等人更是放下心来。 仿佛吃下了定心丸一般。 “可还要其他要事?” 接着,君留山又是问出一句,十分不耐烦。 “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微微俯身,张幼武喜悦过后,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开口。 “但说无妨。” 君留山话语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而众大臣虽尽力想透过屏风与纱幔看清楚君留山的表情,却是一片模糊。 “王爷宠爱侧王妃,本是王爷的家事,但王爷手握重权,还是应当以国事为重啊。” 张幼武说着,苦口婆心。 劝诫这些事情,其实应该是文官的职责。 但是张幼武他们今日都亲眼见到了这些,而君留山的身体本来便不怎么好,自然是劝诫一番。 也顾不得是谁的职责了。 更何况,外界盛传林眉是妖女,而林眉又死而复生,身上疑点颇多。 他们可不想拿君留山的性命来冒险。 “什么时候,本王的家事,也要尔等多嘴了!” 怒的出声,君留山听此,似乎十分生气。 而这一句,更是直接让张幼武等人跪地,心中忐忑。 他跟在君留山身边多年,鞠躬尽瘁,还从来没有遭君留山如此呵斥过。 可今天,因为一个女子,君留山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呵斥他! 这是他始料不及的。 就是他在正厅时,想要带人强行闯东景苑,也认为君留山不会责怪自己。 毕竟,自己都是为了君留山好。 事实,也的确如此。 君留山并没有因为他带人来淳荣王府而怪罪自己,可仅仅是因为自己提醒了一句不要太过宠爱林眉,君留山便大发脾气。 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啊。 君留山现在对林眉的宠信,远远超过了对他这个老臣! 其他五位大臣对视一眼,也都意识到了林眉对君留山的重要性,都不自觉咽咽口水,心底有些发毛。 刚刚,他们可是都顶撞了林眉。 那妖女如此蛊惑君留山,若是在君留山面前说些什么,岂不是…… “老臣不过是好心劝诫王爷,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啊!王爷若……” 眉头紧锁,张幼武更是觉得因为林眉,君留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可话还没说完,下一刻,便被君留山打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章 你是妖女? “好了,本王知道了,都回去。” 话语满是不耐烦,仿佛君留山十分厌恶张幼武等人。 “王爷,张大人他们也是好心,王爷乏了,妾身服侍王爷歇息。” 这时,只听得林眉娇笑一声,声音魅惑,让张幼武等人都是猛地竖起了汗毛。 透过屏风,隐隐约约,众人看到林眉玉璧缠在君留山身上,朱唇紧贴着君留山的脸。 下一瞬,便直接和君留山倒在了床榻之上,不时,还传来一些让人羞耻的喘息。 赶紧转过头去,几位大人看得是心中万分着急。 妖女!妖女!红颜祸水! 此时,几位大人都是在心底暗暗骂着林眉。 什么时候,他们见过这样的君留山! 而刚刚,虽是林眉主动,君留山却也没有拒绝。 这妖女居然……居然在他们面前就敢这么和君留山亲近,那没人的时候,更不知道是怎么样! 念及此,几个人更是急得甩袖,猛地转身离开。 他们可不想,也不敢再看下去了,甚至都忘记了给君留山行礼。 “各位大人,让各位大人见笑了。” 刚出了厢房门口,还未出东景苑,身后却又传来林眉的声音。 转身,只见林眉也出了厢房,脸颊通红,青丝还有些杂乱,显然是刚刚有些激烈。 林眉双目含水,玉手不断将发尾缠绕在食指之上,魅惑天成。 她此时,也是松了一口气,但,事情还没有结束。 虽然让这些人见了,但君留山醒来这件事情暂时还不能传出去。 她要借着张幼武等人在君后辛面前演一场戏,这样,才能真正让王府安宁一阵时间。 “呵,不敢不敢,侧王妃既然知道见笑,为何还如此不知礼数!” 冷哼一声,络腮胡武将直接扫了一眼林眉便别过头去,而其他人也这么想,却是没说出来。 之前君留山呵斥张幼武的话还犹在耳边呢。 而张幼武,此时却还在为刚才君留山训斥了自己而生闷气。 如果是因为他自己做事犯了错误,那他认了,也不会有什么情绪,但,却是因为林眉! 一个妖女!一个连淳荣王正妃都不是的女人! “这些,便不劳各位大人担心了,各位大人也劳累一日了,本王妃送送各位大人。” 听得这一声呵斥,林眉不怒反喜,缓缓迈着步子,面上带笑,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张幼武这些人再怎么指责自己,她也过了这一关,至于其他的,她不在乎。 就算是被所有人认为是妖女那又如何? 天下人背叛她,又与她有何干系? 她林眉不过是想在这世间潇潇洒洒。 对她来说,自由比所有事情都重要。 而她现在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自由而努力罢了。 听林眉这么说,张幼武六人皆是没有回话,直接转身离开了。 一路上,几人都未开口。 不过相比从正厅来东景苑时,林眉这次,可轻松了许多。 “几位大人,谣言一事,王爷有自己的打算,所以,还希望几位大人不要声张。” 淳荣王府外,在张幼武六人正要出府时,林眉微微颔首,朱唇轻启,笑意盈盈。 “臣等知道,王爷身子不好,还希望侧王妃莫要让王爷……夜夜辛劳啊。” 张了张嘴,其中一身材魁梧的将军又开口,惹得众人纷纷看去,林眉亦是如此。 下一刻,其他几位大臣也是反应过来。 既然自家王爷不听劝,那和林眉说说总可以! “是啊,就算王爷再喜欢侧王妃也得节制!” “臣以为侧王妃不是不讲情理的人,还希望侧王妃能劝王爷国事为重。” “外界纷传侧王妃是妖女,臣不以为然,若侧王妃想摆脱这个名头,只消让王爷不再沉迷女色即可。” “是了,想必侧王妃也不喜别人盛传妖女二字。” 除了张幼武,其他大臣纷纷出言。 话里话外无非是想让林眉劝诫君留山以国事为重,几人好话说尽,与之前在正厅逼迫林眉时截然不同。 轻扯嘴角,林眉忍俊不禁。 君留山是什么人,这些人不应该比自己更清楚么? 她和君留山同床共枕多日,真正的接触也不过才两次。 而这两次接触却是为了君留山的身体,而并非这些人以为的沉迷女色。 自己不过是稍微表现出了这些迹象,张幼武等人便坐不住了,急成这个样子,真是好笑。 “放心,王爷与本王妃自有分寸,各位大人好走。” 微微一笑,林眉此时也放心下来,更不再和张幼武等人说些什么。 今日,可算是十分凶险 “那……臣等便告退了。” 听林眉这么说,几人也知道林眉是在赶人。 没有答应他们会劝诫君留山,却也没有拒绝。 不过,他们今天最大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便也行礼告退。 看着张幼武等人离开的背影,林眉不由得长舒一口气,脚下也有些发软,不由的闭上了眼睛。 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真好。 刚刚,可是凶险万分,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也不为过。 “侧王妃,您没事。” 见林眉如此,折宁神色微动,关心开口。 今天的凶险,他感同身受,林眉一个女子,居然能应对过去,真是不容易。 换了别人,只怕今天君留山这事情怕是瞒不过去了! “无事,回去。” 缓缓睁眼,林眉说完,鼻尖莫名有些发酸。 她做了这么事情,有多难,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又何尝不累?何尝不难过? 可现在淳荣王府中,谁都能倒下,唯有她不可以! 她身上,背负着整个林家的性命!背负着淳荣王府的安危! “站住!站住!” 林眉正欲转身离开,却正好看到府外有一十岁左右孩童浑身沾满血迹,正急匆匆从王府侧门方向跑来,后面紧紧跟着追赶的正是淳荣王府的侍卫, “折宁……” 低低出声,林眉语气担忧,美目中的惊讶掩藏不住,心下十分好奇。 得到命令的折宁自然明白林眉的意思,迅速上前,身影一闪,也追了上去。 以折宁的身手,不多时,便将那孩童追上,拉着那孩童的手就回到了林眉面前。 那孩童自然是颇为不情愿,小手一直往折宁身上打。 折宁看了眼孩童,却是没有松开手,但也没有对孩童如何。 “放开他,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这一幕,林眉只觉十分好笑。 她柔柔一笑,开口问了一句。 怎么说,折宁也是淳荣王府培养出来的高手,这次,却被一个小小孩童弄得束手无策。 不过,换做是她,也不会对孩童随便动手。 她让折宁带着孩童过来,也是想问个清楚是怎么回事。 说罢,林眉却是温柔看向那孩童。 只见那孩童一身黑色粗布麻衣衫,蓬头垢面,肤色黝黑。 想来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手上,身上,都是殷红的血迹。 “回侧王妃,这孩童在王府偏门泼了一桶黑狗血,这……” 说着,侍卫低下了头,他们竟然连一个孩童都看不住…… 其实这倒不能怪他们,谁能想到一个小孩子,会做这种事情呢? “侧王妃?你就是那个妖女!?吸……吸干了摄政王的阳气!?” 听到这话,林眉还未开口,那孩童便像是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只见他神色大变,身子抖若筛糠,脚步微挪,就藏在了折宁身后。 “妖女?你听谁说得?你看本王妃像是妖女么?” 孩童这反应,让林眉先是一愣,随后不由的笑出声来。 她反问一句,更是绕在折宁身侧,歪头一笑,凑近了那孩童。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这才一天,没想到妖女的事情便人尽皆知,想来,那君留山昏迷一事,也是如此。 不然,不会连个孩童都来做这种事! 泼黑狗血?辟邪么? “你……我听说书先生说,妖女的脸皮,都是可以撕下来的。” 被林眉骤然凑近,孩童先是下意识的往后一缩,余光瞥见林眉的微笑,才有些试探的伸出小脑袋开口。 “哦?那你来试试啊。” 这话,更是逗笑了林眉。 脸皮可以撕下来? 难不成,那说书先生,还说得是聊斋的画皮不成? 果真是孩童,心性单纯,竟然把说书先生说的故事当真,还把她和其中的妖女联系在一起。 “可……可以么?你不会,不会吃了我?” 单纯的双眼看向林眉,孩童还是有些害怕,却不像刚刚那么强烈。 他看林眉似乎十分温和的样子,也试探的伸出了小手。 “怎么会!呐,你尽管试试。” 噗嗤笑出声音,林眉更是玉手一伸,将孩童的小手放在了自己脸上。 孩童也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看林眉真没有对自己做什么,孩童也大着胆子捏了捏林眉的脸。 见此,折宁与一众侍卫都在尽力憋笑。 虽然知道自家王妃不是坏人,但林眉对嘉禾郡主那些人态度强硬,还从未展露过这一面。 “嘿嘿,怎么样,撕不下来,所以本王妃不是妖女,现在,你可以告诉本王妃是谁让你来泼这黑狗血么?” 林眉也是许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但玩笑过后,却不忘记问话。 一个平民,就算是知道自己是妖女,也不会做这种事情,更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来做这种事情。 就算现在君留山昏迷了,但淳荣王府还在,淳荣王府的人可不是吃素的。 平民百姓,谁愿意惹祸上身呢? 最多,也就是嘴上议论几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章 王安龄=狗? “唔……既然你不是妖女,那我就告诉你。” 一直没有从林眉脸上撕下什么东西来,看林眉又是如此和善,孩童也不再害怕。 他从折宁身后钻了出来,放下手,不好意思的在自己身上擦了擦。 发现自己衣服上沾了黑狗血,孩童微微皱眉,又把血迹偷偷擦在了折宁身上。 “好!” 在折宁身侧的林眉是看的清清楚楚,不由捂嘴轻笑。 真是无知者无畏啊,换了大人,谁敢如此呢? 只怕见了她便止不住的磕头了,更不会和她说实话。 就是小孩子,才不会骗她,更值得相信。 “有位大哥让我入府,拿黑狗血和碎银子,还说你是妖女,我……我才……” 说起来,这个孩童也是有些心虚,边说,便眨巴着眼看向林眉。 “大哥?府中可有什么特殊之物?” 暗暗思量,林眉却是丝毫没有怪罪之意,反而是询问起其他。 若不是和淳荣王府素日有恩怨的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法来落井下石。 “这个……我也不知道,也记不清楚了……” 听着孩童微微出声,却是让林眉闪过一抹失望的神色,下一刻,只见那孩童灵光一闪,再次开口。 “对了,那府中有条大狗,听他们说叫什么黑森藏獒,十分高大威猛,竟然与我差不多高,不过背上却是有一缕白毛,像条线一般。” 这孩子之所以能记住这条狗,不过是因着当时见了,自己也想拥有一条。 略微沉吟,一时之间,林眉却也是想不出什么。 “你走,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很危险的,知道吗?” 摸了摸孩童的脑袋,林眉也有些心疼,嘱咐一句。 如果今天没有她在,侍卫若是不小心伤了这孩童,可要如何是好。 “嗯嗯,知道了。” 使劲点点头,孩童朝着林眉笑了笑后便转身离开了。 心中不由想道:这侧王妃应该不是妖女?不然怎么会比我娘还温柔呢! 而林眉在转身离开的瞬间也冷下脸来,走回东景苑。 一时间,她也想不到会是谁。 君留山权势滔天,暗中看不过君留山的人太多了。 如今君留山昏迷不醒的消息与妖女一说盛传,免不了墙倒众人推。 这孩童虽不足挂齿,却是告诉林眉,如今百姓之中也人心惶惶。 即便是林眉,此时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臣民之前可以支持君留山,现在,便也可能让整个淳荣王府倾倒。 “这次,王爷一方的官员,有多少人没来?” 微微皱眉,林眉神色冰冷,出声问了一句,脚下却没有任何停顿。 “启禀王妃,还有将近十位大人今日没来。” 眸中闪过几分狐疑,折宁有些不解,却是没有问出来,直接了回答林眉的问话。 “剩下的官员,都派暗卫暗中监视,每日来封书信汇报其行踪。” 眼眸微眯,林眉却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是!” 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折宁也没想到,自家王妃居然还顾得上护住王爷一党的势力。 暗暗夸赞一番之后折宁便更加佩服自家王妃了。 但林眉却依旧愁眉不展。 到底是谁?居然让一个平民孩童来淳荣王府偏门泼这种东西! 根据那孩子的描述来看,那人一定是大富大贵之人。 不过他们得罪的人太多,一时之间,林眉也不好下定论。 回了东景苑,林眉依旧面色淡淡。 “侧王妃,您可真聪明!” 一进厢房,酒儿便迎了上来,脸色也是露出了一些喜色。 刚刚实在是太过惊险了,只差那么一点点,便会被张幼武那些人发现君留山昏迷不醒的事实。 还好自家侧王妃聪明,瞒了过去。 “刚刚没有伤到王爷。” 微微抬眸,林眉也有些担心,眸子探向了床榻。 厢房空间颇大,林眉右侧是书桌,左侧是围着紫金纱幔的床榻。 床榻与正方茶案之间还有一金线织成的龙凤屏风。 刚才张幼武一众便是站在屏风一侧,没有再上前,才让林眉等蒙混过关。 她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虽然被张幼武那些人误会了,不过本来现在外界就盛传自己是妖女,她也就顺水推舟了。 被当作魅惑君留山的妖女也比丢了性命强啊。 “无妨,王爷近日本就稳定,暂时取下银针也无事。且隔着床幔与屏风,张大人他们也看不真切。” 轻轻勾唇,酒儿向林眉投以安慰的眼神。 “侧王妃,属下冒犯了。” 忽的,床榻底又钻出一道陌生黑色身影,身上的服饰与折思、折宁毫无差别。 “无事,起来,事从权宜才让你模仿王爷声音的。” 长叹一口气,林眉看向陌生男子,却越发忧愁。 此人是暗卫之人,她之前早就听折思说过暗卫有一分队,善于利用身体特征谎骗敌人。 而面前这人便是精通于模仿别人的声音。 之前十分凶险,林眉也是灵机一动,才忽然想到这个法子的。 想要让张幼武等人相信君留山还清醒,只能作出君留山清醒的假象。 既然张幼武等人又认定了自己是妖女。 妖女,自然是要让君留山留连床榻的,她这才让锦华演了一出戏,在那个时候故意拿絮垫被子清洗。 再加上如假包换的君留山的声音,自己故意做出的一些和君留山“身体”亲近的暧昧之举,这才让张幼武等人看不下去。 能有精力暧昧,自然不会是重病昏迷不醒之人。 流言,也就不攻自破。 也许过几日,张幼武等人今天看到的,还会派上大用场。 君后辛若是想趁此机会做一些什么,君留山一党,也会有人替君留山拼死守住。 “侧王妃出去送各位大人回来,可是又发生了什么?” 见林眉实在打不起精神,酒儿犹豫半天才开口问了一句。 好不容易解决了这次张幼武等人的危机,林眉应该很高兴才是啊。 可现在林眉却愁容满面,酒儿还以为林眉是刚刚在送几人时又被刁难。 “那倒不是,只不过抓住一十岁孩童,竟然因为妖女传言,正往王府偏门泼黑狗血!” 蹙眉开口,林眉倒不单单是因为一个孩童泼黑狗血如此,让她警惕的,是背后的人。 “什么!?这一定是有人教唆!一个小小孩童,又从哪里拿来黑狗血呢?!” 听此,酒儿也是大吃一惊。 林眉如何,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若林眉是妖女,那这个世界上,便没有好人了。 可如此,就是酒儿足不出户也猜到是有人指使的。 “没错,那孩童是去教唆之人府中拿的黑狗血,他只记得那人府中有一条狗,黑森藏獒,品种独特,威猛高大,想来不是寻常人家可以养的。” 林眉自己喃喃自语,说出来的这话,却让酒儿略有所思。 黑森藏獒? “那条狗可还有些其他好辨认的特征?” “好像……那条狗通体全黑,只有一条一缕白毛,像条线一般” 听林眉的形容,那狗,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呢? 是了! 仔细回想一番,酒儿眸子亮了亮,上前一步开口。 “侧王妃,您还记得上次王爷应付众位大人时,提到王安龄家的那只狗么?王安龄还谎称龙尾草喂狗了!” “你是说……” 微微闪过一丝惊讶,林眉也知道了酒儿的意思,没有怀疑。 王安龄向来和淳荣王府积怨已久,上次,甚至暗中派人动手刺杀自己。 “确定吗?” 神色微动,林眉其实已经相信此事与王安龄脱不了干系,但还是问了一句。 毕竟,那狗她只听王安龄提到过,倒是还没有亲眼见过。 不过,酒儿定然不会乱说,酒儿能说出这话,想必是见过那狗,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联想到是王安龄。 “酒儿曾经去过尚书令府,本是想为王爷求取龙尾草,但在府外看到了那条狗,便没有进去了。” 咽了口口水,酒儿说着,也是想起了那狗的可怕。 足足有一孩童高,凶猛无比,但是极为听王安龄的话。 “既然如此,那便怪不得本王妃了!” 冷哼一声,本来林眉还暂时不想对王安龄做些什么,但这次,却是王安龄主动挑事。 她不主动找事,可不代表事情找上来也不为所动。 看来,也许几日后的朝堂之上,她应该做些什么,让王安龄知道,即便是君留山不出面,自己也能让他生不如死! 直起身子冷笑一声,林眉微微皱眉。 也对,除了王安龄还有谁呢? 不过,既然王安龄一出禁足便做了这么多事情,这么迫不及待,便怪不得她了! 今日张幼武这么一闹,她倒是知道该怎么做了。 本来还没想拉王安龄下水,一来,上次君留山已经逼着君后辛处罚了王安龄。 二来,这次林家之事,还没有牵连到王安龄,对王安龄下手,也冒险太大。 可王安龄先是推波助澜让君留山昏迷不醒与妖女的说法传了出去,又让一个平民孩童来泼狗血,真是居心叵测。 换做她,她是不屑做这些小动作的。 可这王安龄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自己,针对淳荣王府,犹如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该死! “好了,你们都下去,本王妃乏了。” 被张幼武他们一逼迫,林眉也十分疲倦。 连日来,都没有轻松过。 “是。” 酒儿折思等人都应声行礼退下,林眉也放松下来,整个人靠在椅背上。 不过,这关过了,接下里应该就是朝堂之上林家的事情了。 虽然有了证据,但到底如何,终究还是未知数。 谁知道到时候,又会有什么变故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章 树倒猢狲散 淳荣王府外,各方探子都紧盯着淳荣王府的动静,尤其是看张幼武等人离开时愁容满面,又和林眉说了那么多,更是笃定了君留山昏迷不醒。 否则,张幼武等人怎么会那么担心,和一个小小侧王妃说那么多! 还不是因为君留山昏迷,主事之人只有一个林眉么。 他们却是不知,张幼武等人是害怕君留山日日沉迷女色,而并非是因为君留山昏迷不醒而担忧啊。 …… 入夜,尚书令府可是热闹万分。 虽然比不上淳荣王府嘉禾郡主生辰时的场面,宴席之间,却也觥筹交错。 酒正酣,意正浓,歌舞升平,主位上的王安龄得意万分,举杯缓缓开口。 “各位大人能莅临尚书令府,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得意一笑,王安龄出口便是寒暄。 至于真正的目的,却是不着急。 一一扫过堂下五人,王安龄浑浊的老眼闪过一抹精光。 这五人,有文臣,也有武将,却都是君留山的人。 现在君留山昏迷不醒,君留山一方人心惶惶,正是他拉拢的好时机啊。 日后,这些人说不定就是顾明珏的得力手下了。 有了这些人,顾明珏也会轻松许多,不会再那么艰难了。 “王大人可不要这么说,此等好酒,即便是淳荣王府,也未必有啊。” 王安龄话音刚落,便有人随声附和,言语之中更有拿王安龄来和君留山作比之意。 只不过今日,这五人并没有和张幼武等人一样去淳荣王府一探究竟。 在他们心里,既然君后辛已经当着所有文武大臣的面说了出来,一定是有把握,断断不会胡言乱语。 他们也是看君留山势力遍布大岳,的确有些本事,才跟在君留山身边多年。 只是君留山身体越来越差,这次更是病入膏肓,危在旦夕,醒不过来。 说不定下一刻,君留山那勉强吊着的最后一口气便没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那君后辛一定会对君留山的势力下手。 唇亡齿寒,到时候,他们也危在旦夕。 光是他们自己也就算了,可在座之人,哪一个又不是拖家带口呢? 有的人,更是子孙三代都效忠于大岳朝,为大岳朝四处征战。 如果真的因为站错队一事,丢了性命,害了整个家族,甚至是让家族荣耀毁于一旦,他们岂非成了自己家族的罪人? 这个时候,王安龄抛来的橄榄枝,便至关重要。 他们今日,也是来看看王安龄会如何说。 “哈哈,钱大人说笑了,我尚书令府怎么敢和淳荣王府相提并论呢!不过是陛下恩赏罢了!” 哈哈大笑一声,王安龄看向了说话之人——钱宏达。 钱宏达乃是正三品督察员御史,也是这次来的最高品阶官员,其他四个官员,也都一副以钱宏达为首的样子。 也因此,王安龄才隐隐提到了君后辛。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即便是君留山再厉害,自己比不过君留山,但君后辛是整个大岳朝之主,还怕君留山不成么? “王大人邀请我等来府里,不是单单为喝酒,有什么,直说便好,我可听不懂拐弯抹角这些话。” 而钱宏达对面的大臣可是不答应,直接喝下一口酒,说话刺耳的很。 他孙同和是一个武将,不喜欢这些拐弯抹角。 不过,他哪里是听不懂。 能做包衣参领自然不会是什么傻子! 孙同和虽然今日来了,但也依旧在权衡利弊。 虽然君留山是昏迷不醒,但若王安龄代表的君后辛给不了他什么,他也不会真的倒戈。 他便不信,自己就算是在君留山麾下,但从此中立,谁也不支持,君后辛还会真的动他。 “孙大人心直口快是好事,既然如此,老夫也便不卖关子了,摄政王的身体状况,想必各位大家都有所了解。” 王安龄先是面色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也是一喜。 既然有人率先挑开了话头,也是好事。 不需要他多费口舌再说些其他了。 “是啊,摄政王昏迷不醒,让我们这些部下也十分担忧。” 这时,钱宏达身边的文官微微摇头。 他何止是担心,恨不得将君留山的病痛转移在别人身上。 君留山一如此,很多事情,就会有极大的变故。 他周文武和林绅关系不错,还指望着君留山替林绅翻案,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那么,他也得自寻出路。 可不能像林绅一般,一出事,便牵连了全家的性命! 株连九族啊! 王安龄眸光一闪,面上露出一抹嘲讽之色。 他何尝不知道这些人比起担心君留山,更担心自己的安危,否则,他们也便不会出现在尚书令府了。 他不过是在下朝之后微微抛出一些信息,便有人趋之若鹜。 人心,果然是最经不起试探的东西。 “担忧归担忧,但陛下的意思是,一旦林绅的事情过去,便会收回摄政王的一些势力,毕竟国事为重,摄政王也只能卸任了……” 话语间,王安龄装作惋惜的样子,心中却十分高兴。 虽然君后辛没有明说,但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君后辛不过是在等一个机会罢了。 只要有理由,君后辛便会毫无顾忌的拿君留山的属下开刀。 这话,也是告诉在场的几人,继续跟着君留山,是没有好下场的。 趁早倒戈,也许还能保住自己的命。 林绅一事,也是他故意提到,更是在暗暗提醒。 作为君留山的岳丈,林绅便是第一个死的! “卸任?难不成,陛下是想直接对摄政王动手?” 下座之人,突然有人惊疑出声。 众人看去,原来是护军参领吴良冀。 不过,这也正是其他人疑惑的。 就算是君后辛再着急,难道君留山一病倒,君后辛便不管不顾其他因素,要直接对君留山动手么? 要知道,有些武将,一直跟着君留山。 即便是君留山昏迷不醒,也并未露出些许不支持的意思。 比如,张幼武。 那么,君后辛要动君留山,要考虑的事情便多了。 张幼武那些对君留山忠心耿耿的人,无一不手握兵权。 “各位大人别忘了,林侍郎涉嫌造反,其背后,也许还有人呢?” 微微一笑,王安龄说起来,却更是透露了不少信息。 这话,分明是在说君后辛一定会拿林绅的事情来找君留山的麻烦。 之前,君留山身体康健,君后辛这么做,也许还会三思而后行。 但是现在,便没有了那么多顾虑。 几个人听此,互相对视几眼,也都明白过来,君后辛是非得对君留山下手不可。 念及此,几人都有些庆幸自己今日来了尚书令府。 不然,又怎么知道君后辛的打算呢。 这,可不是什么儿戏,弄不好,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枉死。 “不过,这件事情,一定和在座各位无关,大家都是替陛下做事的,若做的好,加官进爵,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事情。” 见众人都静下来,不再言语,王安龄再口头拿出更大诱惑。 他们当朝为官,说好听了,是为国为民,其实,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家族利益。 不然,这官,做的还有什么意思呢。 “王大人说的对,那就托王大人洪福了。” 钱宏达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当下起身拱手行礼。 以后是生是死,就看王安龄与君后辛了。 其他几人,也都再清楚不过,当下也如钱宏达一般起身,齐齐出声。 “托王大人洪福。” 只要今天表明态度,日后只为君后辛做事,那么加官进爵,是少不了他们的。 “哈哈哈,都是同僚,这些虚礼便不必了,都坐,日后做事,互相帮忙就是,喝酒喝酒。” 这下,王安龄可算是开心了,忙让几人赶紧坐下喝酒。 若是上面知道自己一下子拉拢了这么多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而这些人,不过都是他与顾明珏利用的棋子罢了。 包括君后辛。 几杯酒下肚,众人都是面红耳赤。 跟在君留山多年,他们现在算是投靠了君后辛,一时间,五味杂陈。 也许,站在君留山的角度,他们便是临阵倒戈的叛徒,十恶不赦之徒,背信弃义! 但是,站在他们各自的角度来看,一切,都不过是为了生存。 他们没有张幼武那么伟大,为了效忠君留山,连身家性命都搭进去。 更多的人,不过是想平安喜乐的过完这一辈子罢了。 否则做了官,却没有办法享受荣华富贵,保护家宅安宁,维护家族荣耀,那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大多数人,还是没有那个觉悟。 尚书令府众人酒酣,却没人注意到尚书令府外五道身影齐齐闪过。 离开的方向,却正是君留山的淳荣王府。 …… 淳荣王府,东景苑书房。 依旧是昏暗的烛光下,这次伏案理事的,却不是君留山,而是换成了一身青衣的林眉。 看完手中折宁、折思刚刚递过来的两沓书信,林眉久久没有开口,眉头紧锁,面色阴沉。 而堂下站着的折思、折宁二人更是俯首跪地,不敢开口。 在将暗卫交上来的那些书信给林眉之前,他们都是看过的。 即便是知道林眉安排暗卫监视那些大臣的目的,可他们却都觉得是以防万一罢了,应该不会有人真的背叛君留山。 毕竟,自家王爷昏迷不醒的事情也还没有传出去多久,那些人,不应该这么快便有异动! 可是万万没想到,那些墙头草,就是这么快! “这些人,可是都知道王爷的一些重要信息?” 良久,林眉才缓缓抬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章 淳荣王府接旨 她也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没想到…… 不过,也好,这些墙头草早日离开君留山这一方也总比日后捅阴刀子好。 这样一想,林眉倒也有些轻松。 人心难测,如今君留山一昏迷,倒是把这些人的真实面目逼了出来。 而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这些人投在君后辛那边也不至于对君留山做出一些足以伤筋动骨的事情。 林眉问却也没有直接点明是什么事情,君留山久居高位多年,一定是会做些事情,不能让君后辛知道。 至于是什么事情,就不关她的事情了。 “知道是知道,不过他们就算是拿来对付王爷,也没有证据,王爷行事,一向不留痕迹。” 沉吟片刻,折思率先回答。 “好,继续监视,不要打草惊蛇,日日汇报即可,若有什么十分可疑之处,迅速通禀,下去。” 微微点头,林眉也松了一口气。 还好,君留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把柄在那些人手中。 不然,几日后的朝堂对峙,她还真没有了把握。 她之所以有底气,还是因为君留山。 若君留山有把柄在那些人手中,也许君后辛与王安龄便会直接朝君留山下手。 到时候,她所做的这些事情,不过是白费心机。 “是。” 折思、折宁二人应声退下,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事事听从林眉的。 林眉到现在为止,每件事情都井井有条,应付得宜,比起王爷来,也不遑多让。 见折思、折宁二人下去,林眉拿起几封书信,径直将这些书信放入点着蜡烛的灯罩中。 这些书信事关重大,她必须保证,除了她与折思折宁,任何人都不能看到这些东西。 不多时,便焚烧了个干干净净。 送了一口气,林眉也径直回了厢房,酒儿则是刚为君留山服下药。 自张幼武等人离开,酒儿也没有再给君留山施针。 接连几日银针没有拔下来,倒是十分有效果,现在不施针,倒也没有什么危险。 “侧王妃……” 见林眉进来,酒儿微微行礼,喊了一声。 “王爷还好,这两日辛苦你了。” 紧紧看着君留山,林眉也希望君留山快点醒过来。 这两天,她的压力,犹如千斤重。 一切,都只是因为君留山昏迷不醒。 若是君留山醒过来,那么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了。 “侧王妃,多谢侧王妃不怪罪酒儿,侧王妃放心,酒儿一定会治好王爷的。” 林眉一句话,却是直接让酒儿泪目,猛地跪地磕头向林眉保证起来。 这么久了,林眉从来没有怪过自己,即便是自家王爷毫无起色。 而她眼看着张幼武那些人来给侧王妃压力,也是丝毫没有办法。 这都让她愧疚无比。 “好了,本王妃知道,这些日子,你也累了,休息,这儿有本王妃呢。” 微微一笑,林眉就要扶酒儿起身,却是不再让酒儿守夜。 她知道酒儿着急,可是着急的也不止酒儿一个。 酒儿着急,也没有办法。 眼见着酒儿也一天天憔悴下去,林眉也是于心不忍。 自君留山彻底病发那一夜,酒儿发现龙尾草是假的,林眉便知道是有人存心想对付君留山。 这,防不胜防! “侧王妃,酒儿知道您不怪罪,可是酒儿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啊,侧王妃,您便让酒儿在这日日夜夜守着王爷。” 连连磕了几头,酒儿却是不想离开,死活不起身。 “酒儿,连本王妃的话都不听了?快去休息,如今,只有你能救王爷,若是你也倒下,本王妃可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摇了摇头,林眉说着的,俱是担忧关心酒儿的话。 君留山在酒儿的医治下,不仅病没好,反而更加严重。 换了谁,都会过不去心里这道坎的,林眉理解。 但酒儿每日每夜都守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本来,她的意思是让酒儿医治君留山,让锦华照顾君留山。 可酒儿,一个人把两件事情都做了,甚至有时候,都不让锦华插手。 “侧王妃,你便让酒儿守夜,酒儿真的不累。” 使劲的摇了摇头,酒儿就是不愿意离开。 她视君留山为哥哥一般的存在,更认为是自己害了君留山。 照顾君留山也能让她减轻一些心理压力。 酒儿也知道林眉都是为了她好,只是她真的过不去自己的心理那一道坎。 “也罢,那今日你研究医术有什么进展吗?王爷这样躺着会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影响,肌肉萎缩什么的。” 见实在劝不动酒儿,林眉也不再说话,转而问起了君留山的身体情况。 毕竟在前世,这样长时间昏迷不醒,肌肉是会萎缩的。 “有可能,不过我在用的药可以预防此种情况,侧王妃放心。” 说着,酒儿也看向床榻之上的君留山,满是愁容。 “好,那进展呢?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微微点头,林眉也知道,酒儿现在的用药一定经过了无数次的斟酌。 出了假龙尾草之事,酒儿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问着酒儿,林眉却是又看向了君留山。 此时的君留山和衣而眠,好看的脸色惨白,毫无血色,气若游丝。 不自觉看向君留山紧紧闭合的眼皮,林眉多希望君留山此时能够睁开眼睛。 张幼武等人的逼迫,让林眉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即便是已经应对过去,可以暂时放松,但局势依旧紧张。 不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危机。 这种不可预知的险境,即便是林眉,也有些身心俱疲。 现在的她,不论何时,都要保持绝对的警惕。 唯一能让这些危机迅速化解的方法,便是让君留山醒来。 “医书上有一方子,不过药性很烈,且付出的代价不可预估……” “准备着,万一陛下要对淳荣王府出手,只能用这个下下策。” 咬了咬嘴唇,酒儿有些犹豫,却还是说出了自己在医书上的发现。 话还没说完,林眉眸中闪过一丝喜色,接着又尽是凝重。 既然酒儿现在才说,那么代价一定很大。 但如今淳荣王府岌岌可危,今天的招数用一次来糊弄张幼武等人还可以,再来一次便不行了。 当下被动的局面,太危险了。 “这……那酒儿准备着,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给王爷用啊。” 面露迟疑,酒儿也不敢冒险,可她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紧急。 “本王妃知道,希望不会用到此方。” 点点头,林眉神色微动。 她也不愿意真如此冒险。 真到了用这个方子的那天,要么是君留山实在撑不住了,要么便是君后辛不顾大局,直接发难。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事。 可如今,林眉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几日后的朝堂之上,不知,又会生出什么事来。 …… 又过四日。 明日,君留山替林家争取的期限便到了。 几日来,还算平静,嘉禾郡主那边,也没有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林眉猜想,许是嘉禾郡主也知道君留山昏迷一事人尽皆知,倒是没再来看望君留山。 这也好。 想必因此嘉禾郡主与那陈冉双之间也会生出许多嫌隙,这倒是比处置了陈冉双更好。 暂时的风平雨静背后,是更大的风雨来袭。 而林眉,却是在王府看鱼赏花,和没事人儿一般。 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金鲤池边,林眉一身青色衣衫,略显单薄,时不时玉手抬起,扔些鱼食下去。 看着池中金鲤争相抢食,林眉也未露出些许笑意。 “启禀侧王妃,宫里陛下派人下了圣旨,现下,已经快到王府了。” 忽的,折思上前,跪地行礼,禀报一句。 “也该来了。” 听得折思禀报,林眉抬眸,一双美眸,波澜不惊。 冷笑一声,林眉也知君后辛定是已经迫不及待了。 想来是不知道没了君留山,明日淳荣王府不知会不会有人上殿,这才特意下了一番旨意。 将鱼食给了身后的锦华,林眉缓步而行径直出了东景苑,折思也起身跟上。 “侧王妃,若传旨之人要见王爷……” 低声开口,折思十分担忧。 上次张幼武几人差点便硬闯进了东景苑,这次…… “不会的,陛下已经信了。” 朱唇轻启,林眉倒没那么紧张。 她知道因为陈冉双的一封书信,君后辛笃定君留山只剩下了一口气。 那么想要动手,只有在明日朝堂之上,借题发挥。 自然是没有必要像张幼武几人一般非要看个究竟。 微微点头,折思也迅速明白了其中关窍。 说话间,二人也来到了正院。 此时,除了东景苑留下的几人在保护照顾君留山,所有下人侍卫都齐齐跪地,准备迎接君后辛的圣旨。 这些人,本来林眉都瞒着,只是风声透露了出去,此时是瞒不住了。 见到林眉过来,磕头行礼,倒和平时,一般无二。 “奴才叩见侧王妃。” “奴婢叩见侧王妃。” 再怎么样,淳荣王府的人,还是忠心耿耿的。 毕竟,君留山眼中,是容不得沙子的。 “没想到嘉禾郡主也来恭迎圣旨啊。” 兀的,另一边却是出现一道蓝衣华服倩影,只是身边贴身伺候的人,不再是陈冉双,而是换了另一小丫头。 柔柔一笑,林眉迅速将惊讶敛下,倒是难得的和嘉禾郡主寒暄一句。 “本郡主居于淳荣王府,自然也是淳荣王府的人!” 冷哼一声,嘉禾郡主可没有什么好话,语气冲得很。 “是了。” 见嘉禾郡主如此,林眉也不再多言。 不过嘉禾郡主今日没带陈冉双而是带了其他婢女,便值得深思了。 “圣旨到,淳荣王府接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章 金銮殿对峙 下一刻,一太监模样的人影带着几队侍卫进了淳荣王府,声音尖利,划破了片刻的宁静。 “淳荣王侧妃林眉接旨。” “淳荣王府嘉禾郡主接旨。” 嘴角微微勾起,林眉躬身行礼。 的确如她所料,这圣旨,是下给整个淳荣王府,而不是给君留山的! 而嘉禾郡主也是行礼,带着笑意。 她,是留山哥哥府里的人,以后,也会是王妃,还是正妃! 即便现在君留山昏迷不醒,她也相信,君留山会醒过来的。 太监展开圣旨,高声宣质,却是让嘉禾郡主脸色瞬间冰冷。 她还以为,陛下会给她下旨意。 这时候,让她冲喜嫁给留山哥哥也好啊! 可偏偏,却是关于林眉的事情! 淳荣王府须上朝奏禀朕案情结果,现在除了留山哥哥还有谁能代替淳荣王府呢? 何况此事还是关于林眉父亲林绅的。 可恶! 暗暗捏紧了衣袖,嘉禾郡主心头一团怒火。 “妾身接旨,明日,妾身会还林家一个清白。” 朗声开口,林眉不卑不亢,接下了君后辛的旨意。 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之前她是很被动,可明日在朝堂之上,可不一定了。 谁都不知道她手里有多少证据,君后辛想借林家的事情来发难,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都起来,侧王妃,看来明日是你要上殿了?” 太监趾高气昂,将圣旨给了林眉,又故意问了一句。 他们在君后辛身边,自然是知道君留山已经病入膏肓,只差那么一口气了,淳荣王府也摇摇欲坠。 “不错。” 起身直视那太监,林眉眸中寒意毕现。 现在君留山的消息才传出去多久,连一个小太监都敢如此了! 不过林眉也不在意,淡淡开口,也收起了圣旨。 “公公还要回宫复命,本王妃也便不留公公了,送客!” “好!” 太监也满是惊讶,咬了咬牙,没想到林眉对他会如此冷淡。 往日他去传旨,那些人无疑不都对他恭恭敬敬,甚至是暗暗给一些好处。 可林眉当下处境艰难,居然还如同君留山在时那样。 种种念头闪过,太监也带着人拂袖而去。 林眉见此,也回了东景苑。 被忽略的嘉禾郡主也阴沉一张脸回了翠微园。 虽然心中气愤,但她也没有在这个关键时候找麻烦。 现在去,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 夜渐深,初春的寒意也随着时日远去,算是真正入了春。 而林眉,也早早睡下,只等明日大殿之上一举替林家洗清冤屈。 …… 翌日一大早,没了初春的寒,林眉在锦华的伺候下,轻着一身白衣华服。 外罩苏绣青衣薄衫,更显的其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她简单束起一头青丝,却不输于任何女子。 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侧王妃,万事小心。” 林眉刚刚梳洗打扮好,酒儿也进了来,说着就鼻头微酸。 没有了君留山,君后辛又视淳荣王府为死敌,即便是林眉有证据,此次进宫,也是凶险万分。 上次,林眉可以在那么多人面前好好教训王如照,太后也对林眉客气三分,都是因为君留山!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放心,即便没有王爷,本王妃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人。” 对酒儿投以安慰一笑,林眉心里也十分紧张,却不想让酒儿担心。 的确,她不会任人宰割,可今日,她面对的却是君后辛――大岳朝的天子! “折宁,你们一定要把侧王妃保护好了!” 点点头,酒儿却还是不放心,又转头对着折宁说了一句。 折宁一向负责皇宫内暗卫的活动,让折宁保护林眉,再合适不过。 若真出了什么意外…… “酒儿姑娘,放心。” 门口的折宁先是一愣,随后给了笃定的回答。 若君后辛真不顾证据要出手,不说暗卫不答应,就是朝中那些人也不会答应。 “好了,酒儿,安心等本王妃回来。” 上前拍了拍酒儿的手,示意酒儿安心,林眉便也转身离开。 酒儿看着林眉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 圣旨都下了,林眉必须出面。 但即便林眉洗清了林绅的冤屈,也难保君后辛不会对淳荣王府下手。 这一个不确定,就让林眉这次的上殿,九死一生…… 但不去,救不了林家,更会让君后辛借题发挥。 看起来,完全是一个死局。 现在,就看林眉如何化解了。 莲步轻移,即便林眉此时身有千斤重担,依旧不慌不忙。 走出淳荣王府外,赫然停着的是君留山的金撵。 微微勾唇,林眉十分满意。 坐这金撵,她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淳荣王府不止君留山厉害,还有她这个侧王妃! 就算是没有君留山,她林眉也能洗清林家的冤屈,护住整个淳荣王府。 “王妃,上轿。” 折思低头开口,伸手将林眉扶上轿撵。 坐上金撵,林眉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现在,比任何时候更能体会君留山的心情。 高处不胜寒。 爬得多高,身上的担子便有多重。 只见折思打了个手势,抬轿的八人便将整个雕龙金撵扛了起来。 抬眸,林眉看向府外挂着的“淳荣王府”牌匾,满是凝重。 今日,能不能保住林家,保住淳荣王府,全看她了。 而这座金撵,沿途也是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谁都知道这金撵是当朝一品摄政王君留山才能坐的,而今传言君留山昏迷不醒。 今日坐着的,又是淳荣王侧妃,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而林眉出府的时间比平日君留山上朝的时间还要迟一些。 她若是早去了,一定免不了被那些朝臣来寒暄几句,套君留山的情况。 她今日目的明确,可不想和那些人多打交道。 一路闭目养神不多时,林眉也来到了宫门口。 下轿,林眉深吸一口气,径直走向金銮大殿。 她今日要保护的,不止是林家,还有整个淳荣王府。 …… 金銮大殿,此时的君后辛正坐在龙椅上,眉目间,满是得意。 已经过了上朝的时候,淳荣王府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想来,今日有些势力,也该收回来了。 “怎得淳荣王府的人还未出现?难不成是临阵脱逃了?” 大手在明黄桌布上敲击着,君后辛视线扫过众臣,嘴角微扯,便是一声嘲讽。 他故意这么说,倒要看看那些护着淳荣王府的张幼武等人会怎么样? 如果敢替淳荣王府说话,他倒是能借此责怪一番。 明明淳荣王府的人还没有来,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呢? “请陛下稍安勿躁,王爷一定会来的。” 其他人没有回话,单单只有张幼武沉吟片刻,上前行礼笃定开口道。 他们已经认定了君留山情况尚好,而昏迷不醒的传言,不过是君留山故意所为。 至于目的,他们便不得而知了。 但既然君留山能力挽狂澜,那林家的事他一定会给出一个结果,不会就这么放任不管。 毕竟当初可是君留山为林绅做保,君后辛才勉强给了十五日的宽限时间。 “真是天大的笑话,自古以来只有臣子等天子,哪里有让天子等朝臣的规矩?” 冷笑一声,君后辛便是一句厉声反问。 心中更是不由得连连冷笑:真是君留山的好属下!到了这个时候,还敢替君留山说话! 冷眸扫过张幼武,君后辛可是知道张幼武带着一众大臣去看了君留山。 也就是说,张幼武的人可是见了君留山昏迷不醒的样子。 即便是这样,张幼武依旧忠心耿耿,看来,这张幼武是留不得了! 听君后辛这么一说,张幼武也是出了一身冷汗。 但他只不过是替君留山说了一句话,君后辛便发了这么大的脾气,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这时他也懂了,君后辛恐怕还以为君留山昏迷不醒,态度才如此强硬。 只是君后辛说的十分有理,一时之间,他竟想不出应对之策。 其他大臣则纷纷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而张幼武几人可是亲自去淳荣王府看过君留山,自然是知道君留山身体状况如何。 可君留山今日迟迟不来,他们也是有些疑惑,不知道君留山在打的什么主意。 局势一触即发,张幼武等人还未想出应对之话,坐上君后辛已经迫不及待。 “看来,朕的好皇叔是要抗旨不遵啊,既如此那林绅一案……” “淳荣王府侧王妃觐见陛下。” 一句话说完,君后辛又是一声冷哼,逼迫起来,可话还没说完,就听得殿外传来一声通报。 “妾身淳荣王侧妃林眉拜见陛下,妾身来迟,还请陛下赎罪。” 下一刻,君后辛便听得一句清冷的女声传来。 应声看去,一身青白衣衫的林眉正缓走向金銮大殿,气质出尘,丝毫没有慌张之意。 只见她直接上前,跪地行礼,话语丝毫找不出错处。 不过林眉的出现,也更让一些人心思泛起波澜。 林眉的出现,不正是恰恰说明了君后辛昏迷不醒是事实吗? 而钱宏达等人更是为自己已经投靠王安龄而感到庆幸。 看那张幼武手握兵权对君留山忠心耿耿,现在不也被君后辛如此呵斥吗? 看到林眉的一瞬间,张幼武几人也是心下一松,只要淳荣王府来人,此事,便不会那么棘手。 不过,几人都是看向林眉身后,只以为君留山也会出现,良久,却未见到那抹期盼的人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章 方太尉? 心中疑惑,为何这等大事,君留山自己不来,却让林眉来? 络腮胡武将更是张了张嘴想要问出声,却是被张幼武眼神制止,其他人心下也都知现在不是询问林眉的好时机。 抱着看好戏的其他官员也都纷纷看向张幼武。 心中满是讥讽:你张幼武是忠心,是护主子,可是这次,你主子都昏迷不醒上不了金銮殿,看你们如何! “哦,怎么是侧王妃?摄政王身体可还好?” 冷笑一声,君后辛只当这是林眉在做最后挣扎罢了,话语更是带上了刀子一般。 他可不会真的以为,一个林眉,能够查出什么来。 况且君留山已经昏迷多日,更不可能帮到林眉。 一个女子,任凭她再如何,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多谢皇上关心,但今日,妾身却是为林侍郎一事而来。妾身不才,已经查到林府有内鬼,正是因为内鬼栽赃陷害,陛下才看到了那几封林大人与九蛮勾结的书信证据。” 微微抬头,林眉面色冷静,为了避嫌称林珅为林大人,更是不接有关君留山身体的话头。 林眉此话一出,却是让朝上众人都心神一凝,顺利转移了话题。 这个侧王妃竟然还真的找到了人证? 只是这内鬼的说辞? 林眉自己也知道,林管家这个人证,是不会让君后辛信服的。 但她还是要拿出来,诱敌深入这一招她还是懂的。 “哦?内鬼?是谁?” 而君后辛则是露出了饶有意味的神色。 他还以为林眉有什么证据呢,原来是内鬼。 不过林眉一个女子,能想出这个办法,也是难得了。 但他可不会因为林眉的几句话,就会相信林绅真的是无辜的。 他只当林眉是被逼无奈,又救父心切,才找出来这么一个替罪羊顶罪。 他倒要看看这个倒霉的替罪羊是谁。 “启禀陛下,妾身在让人证上殿前有一提议。” 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这次,林眉不止要替林家洗刷冤屈。 更是要揪出幕后黑手给予其重击,否则她这几天便白忙活了。 “什么提议?” 剑眉微挑,君后辛眉目间满是笑意。 他倒要看看林眉要耍什么幺蛾子。 只拿一个林家的替死鬼来背锅,就想让他相信,真是可笑! 没有了君留山,淳荣王府,倒真没有什么聪明人了。 看来君留山的势力收回来指日可待啊。 不过今天林珅的事情,即便是有人证,他也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拿内鬼栽赃诬陷来糊弄他就想逃过一劫,没门。 不过他还是选择让林眉说下去。 他就等着林眉,拿出证据之后再推翻,才算是狠狠的羞辱了林眉,羞辱了整个淳荣王府,羞辱了君留山。 “禀陛下,人证作证自然需要有人记录供词,那么,公平起见,妾身希望由几位大人共同记录人证供词。” 说着,林眉直视君后辛,没有闪躲。 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君后辛只觉好笑,不由心头暗暗嘲讽:这个林眉还真以为朕那么好哄呢,理由还挺冠冕堂皇。 “好,朕准了,那侧王妃亲自挑选几位朝臣来记录供词!” 得意一笑,君后辛现在看林眉不过是抱着看猴戏的心态罢了。 他以为林眉只能拿得出这一个证据,更以为林眉不过是找了一个替罪羊来替林珅洗刷冤屈! 正因为如此,他根本不在意林眉要做些什么,反正结果已在他预料之中。 “久闻罗大人学识渊博,今日不知是否有幸请罗大人记录供词呢?” 将君后辛的反应尽收眼底,林眉眸中闪过了一丝玩味。 就是这样才好,君后辛现在越不相信,等她把所有的证据都拿出来之后才更好玩。 说罢林眉看向右手边一位白发苍苍的大臣。 这罗有恒可是三朝元老,身为大学士,学识渊博,甚至还是君后辛的老师。 朝中文臣,也多半是其学生。 威望颇高。 林眉此话一出更是让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在了罗有恒身上。 “既然如此,那老夫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而罗有恒也仅是微微一笑,欣然答应。 他并不是谁的人,只不过是一个大学士罢了。 而其素日公平公正,也让朝野上下心服口服,让他来记录供词,众人倒是不意外。 “那便多谢罗大人了,不过并非不相信罗大人,只是保险起见,本王妃还想请方太尉方大人与姚大人一同记录供词。” 感谢过后,林眉又是点出了两位大臣。 听起来,似乎十分有道理。 “侧王妃抬举了,不过既然罗大人都答应了,老臣怎好推辞?” 轻蔑一笑,姚远山冷哼一声,虽然他不想,但林眉已经提出来了,而君后辛也准许了。 甚至连朝中威望颇高的罗永恒也同意了,他要是不同意,便是不识抬举了。 不过就是记录供词罢了,也没有什么。 而另外被点到名的方太尉却是一愣,心中有些打鼓,不过又想到林眉并非只让他一人记录供词,也便放松下来。 也许林眉不过是随意找了几个人,毕竟他在文臣中,也算是有些威望。 “那臣便更不会拒绝了。” 反应过来,方太尉也应了下来。 见林眉找的几位大臣没有一个是君留山的人,君后辛也便放心下来。 只以为林眉真的是为了公允罢了。 而其他朝臣也都是没有异议,包括王安龄。 罗大人向来保持中立,方太尉更是他自己的人。 至于姚远山,则是楚家旧部的人,更是和君留山不对付。 这看起来,倒是都对林眉没有什么好处。 这个侧王妃,在搞什么! 不过有这么多人在,想在供词上作假,可不容易,几十双耳朵都听着呢。 “来人,笔墨伺候,侧王妃,起来,也是时候,让你那人证上殿了。” 大手一挥,君后辛让人准备笔墨,好让林眉指出的三个大臣来记录供词。 话头一转,又是催促林眉的人证。 他倒要看看那人证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是。” 林眉起身,微微颔首,转身朝着大殿外的折思摆了摆手。 折思点头,让人带了林承载上殿。 “小人……小人林承载……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被人押上去的林承载哪里见过这场面,当下就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更是不敢抬头浑身发抖。 “事情如何,从头到尾如实道来,若有假话,直接问斩!” 见林承载这样子,君后辛更是不屑一顾。 他已经能想象到林承载是如何被林眉胁迫,被迫当了这替罪羊的。 “是……回陛下,半个月前,小人的儿子被抓,小人就收到了几封书信,那信上说让我将老爷与九蛮勾结的书信放在老爷……也就是、就是林珅林大人的书房,还让小人拿林大人的印章盖了上去,这……这才让陛下收集到了老爷的罪证……” 林承载此时大脑虽然一片空白,却还是如实的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这些事情都是他自己做过的,自然不至于像上次在林家被逼问时那样语无伦次。 咽了咽口水,见君后辛没有说话,林承载更是十分慌乱,当下继续开口。 “林大人他的确是冤枉的……,都、都是小人为了就自己的儿子,被逼无奈,才陷害于林大人……” 说罢,林承载连连磕头,虽然心中害怕的要死,却没有半分隐瞒。 他活的时间已经够长了,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平安喜乐的活下去。 而林眉做到了将他的儿子救了出来,那么他便再也了无牵挂。 将实情说出来,他知道自己会死,但能让自己儿子平安,即便是死,他也愿意。 更何况,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对不起林珅,现在不过是还原了事情的真相,还林珅一个清白罢了。 而众臣听到林承载的话,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内心存疑。 大多数人都以为这不过是林眉找出来的一个替罪羊罢了。 毕竟除了林承载,林眉也没有拿出其他证据来。 加上林承载的身份,不得不让人怀疑。 林承载是谁?林家的管家,在林府已经几十年了。 如果看在往日的情分,再加上林眉的几分威胁,林承载是完全有可能做假证的。 毕竟只要利益到位,人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众人注意力都在林承载的供词上,也就无暇注意其他。 听到林承载的话,正在记录供词的方太慰却是手下一顿,虽然他很快就再次动笔,但这微小的动作还是入了林眉的眼。 她脸上不由得泛起一抹冷笑。 这才是开始,还有更猛烈的呢! “大胆林眉,你为了救林珅,居然让林府管家来做伪证,信不信朕治你一个欺君之罪,不要以为有摄政王护着你,你便可以如此胆大妄为。” 等林承载的话说完,君后辛脸上的笑意却是更甚,他还以为会是什么新鲜的说辞,没想到却是这一套。 林眉居然想用这一套来糊弄他,真是可笑。 当真以为有君留山,他便不敢把林家怎么着吗? 就算君留山现在安然无恙,他也要治林绅的罪。 更别说君留山现在已经不省人事,危在旦夕,根本护不了林眉。 念及此,君后辛猛得拍桌,一副勃然大怒的样子。 正是因为君留山的存在,才让这些人如此胆大妄为,他却偏要借此发难。 而君后辛怒火冲冲,在场之人皆是俯首跪地,不敢多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章 我有人证! 林眉却是依旧站直身子,丝毫不惧。 隐隐间散发出的气势,倒与君留山当日在朝堂与君后辛对峙时有些相像。 “启禀陛下,既然陛下不相信,那么,妾身还有其他证据。” 微微勾唇,林眉不慌不忙,她早就料到君后辛会来这么一出。 不然也不会费那么大的劲,更不会拿君后辛的金属矿藏,来和顾明珏做交易了。 林承载这个人证,由始至终,根本就不是她的最大倚仗。 她想推翻林家的罪名,最大的依仗,还是顾明珏。 只有顾明玦才能将实打实的物证给推翻,才能洗清林珅的罪名,还林家上上下下一个清白。 “什么证据?你不会又要拿林家的其他亲信来糊弄朕!” 虽有些惊讶林眉还有其他的证据,但君后辛却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如果林眉确实有能一举推翻林绅勾结九蛮谋反罪名的证据,何不在一开始就拿出来? 只有一个林承载不够才拿出的证据,想必也不会是什么有力的证据。 况且在君后辛是的心里,林珅有没有勾结九蛮、有没有背叛大岳朝根本不重要。 要的是,他想拿这件事情来对付君留山。 若是君留山没有昏迷不醒,或许他还不会如此大张旗鼓。 现在君留山已然病入膏肓,他也不用再顾及那么多了。 君后辛的质问也是让其他人纷纷看向了林眉,更有甚者,满是嘲讽,都与君后辛是同一心态。 是计谋还是林眉这个妖女误国? 一时间,众人各有所想。 “自是不会,妾身有一人证,足以推翻指证林大人谋反的物证!” 林眉微微一笑,很有把握,掷地有声的话语让在场之人皆是一怔。 还有人证?怎么可能? 君后辛的脸上也是闪过一丝狐疑。 既然他这么说了,林眉还敢把这人证拿出来,想必不是林家的人,不过还能有谁呢? 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到谁还能推翻那谋反书信。 仔细想想,根本没有人。 转而,君后辛脸上也是露出了一抹狞笑。 既然如此,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等本事。 但如果接下来的人证不能推翻物证,他便要好好的治一治这个林眉和林家,包括淳荣王府。 想来一个欺君之罪就够了。 而方太尉脑中也是闪过可能透露出这消息的人,仔细盘算一番,自己这边根本没有任何人可能来上朝为林眉作证。 他当下也是松了一口气,更是想要看看林眉这次能拿出什么人证来。 至于王安龄却是有些不安,这件事情是他吩咐给方太尉做的,至于手脚干不干净,他也不知道。 若是真让林眉抓住了把柄那可不得了。 不过现在,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看看林眉究竟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那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 种种念头闪过,良久君后辛才开口,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就等着林眉拿出最后的证据自己再给予致命一击。 “顾王爷,让您久等了,陛下要见您呢。” 林眉缓缓转身开口,话音落罢,只见一道白色身影款款而来。 脸上依旧是那不羁的痞气笑容,即便是在君后辛面前,也未有收敛。 “臣顾明珏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上前俯首行礼,顾明珏眸中却是闪过了一丝无人察觉的狠毒,瞬间即逝。 等他再抬起头时,脸上还是那副痞笑,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是你?起来,你又如何来替侧王妃,推翻物证呢?” 话语满是惊讶,君后辛也想不到林眉居然会把顾明珏请出来。 顾明觉一向不理这些事情,在大岳朝是个逍遥自在的王爷,怎么今日倒是愿意出来为林眉作证? 而其他大臣也不以为意,顾明珏不过是闲散王爷罢了,有名无实的王爷,能派上什么用场? 自从君留山昏迷不醒,局势便已经定了。 一个顾明珏影响不了什么,众人打心底里认为顾明珏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但满朝文武中,唯有王安龄十分紧张,根本没有想到这个时候顾明珏会出现。 而且顾明珏这次是站在林家那一方的,还要替林珅推翻物证。 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自家主子明明知道这件事情是他一手谋划的,却还是如此。 难不成林眉许给了顾明玦什么? 毕竟以顾明珏的心性,既然来了朝堂之上,并且愿意为林眉作证,一定是有把握。 不然,他是断断不会来冒这个险。 在朝堂之上出风头,惹人注意,对顾明珏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若是被君后辛注意到,有些事情可就不好做了。 “启禀陛下,侧王妃千求万求臣才答应,也是看侧王妃孝心可嘉。” 起身回话,顾明珏却是先解释一句,他总不能说是因为林眉给的金属矿藏,他才答应来此作证。 “臣自九蛮而来,自然是知道一些九蛮独有的东西,比如这印章。” 轻笑出声,顾明珏从怀中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印章。 随后他又自顾自的走到罗有恒面前,径直取出一张纸,拿着印章在纸上印下一个印记,赫然是九蛮二字。 “陛下,顾王爷所随身携带的印章,肯定是真,那么只要和谋反书信比对一番,便知道谁真谁假了。” 这时,林眉微微颔首,上前一步。 她知道有顾明玦在,今日林珅的罪名一定可以被洗刷干净,林珅没有做的事情,休想安在林家身上! “陛下,为了公允起见,妾身恳请陛下拿出书信,让顾王爷对比一番。” 微微俯身行礼,林眉提出了对比的请求。 之前她已经让人偷出了那谋反书信让顾明珏做过对比,自然是有把握。 现在在众位朝臣面前对比一番,就是要还林家一个清白。 “朕准了,刑部侍郎,将书信让顾王爷比对一番。” 听此,君后辛也冷下脸来,他没有想到,林眉居然会找顾明珏来辨认买印章的真伪。 更没有想到,这个不理政事、逍遥自在的顾王爷,竟真的答应了。 冷冷扫了一眼顾明珏,不管如何,他已经对顾明珏有了些许不满,这件事情本来与顾明珏无关,可是顾明珏却无端插手。 一个质子来插手这件事情,真把自己当成大岳朝的王爷了吗? 可笑! 但顾明珏这个人证也是他准许林眉呈上来的,他自然是不能拒绝。 否则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岂不是有失威严。 林珅谋反之事,是真是假,本来便并不重要,他也只是想借这次机会来清扫君留山的势力。 但如果这次真的让林眉洗清了林家的冤屈,岂不是错失了一个发难君留山的好时机? 而君后辛一发话,便有刑部的官员将林珅勾结九蛮的物证呈上给顾明珏。 顾明珏接过书信打开,将书信与之前盖上印章的放在一起。 他另一只手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轻轻打开吹起,就有点点火星亮起。 这让林眉美眸中也是闪过些许惊讶。 当日在楟榭小阁内,顾明珏辨认书信上的印章真伪只是看了一眼,现在却是拿出了火折子。 不过虽然心中疑惑,林眉却是没有问出来。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她既然相信顾明珏,那么,便相信顾明珏有自己的对策,否则他今日完全可以不来。 而其他朝臣见此也是十分惊讶,并不知道顾明珏要干什么。 君后辛脸上也是闪过一丝怒气,这个顾明珏,居然在金銮大殿上装神弄鬼! 而顾明珏却是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的,直接将两封纸靠近了火折子,两张纸迅速燃烧起来。 林眉微微惊讶,张了张嘴却是没有说话。 可君后辛便没有这么淡定了,顾明珏这是在干什么?当场销毁物证吗? 他当下便是一声厉喝。 “放肆,顾明珏!你在干什么?是在替林眉销毁物证吗?来人!把……” “陛下不要着急,你且看这是什么?” 说话间的功夫,那纸张也燃烧完毕了。 而顾明珏也出声打断了君后辛的厉喝,让君后辛仔细看这书信燃烧后剩余的灰烬。 眉眼间微微带笑,顾明珏似乎并不把这一切放在眼里,仿似他只是一个局外人。 顾明珏说罢,众人皆是循声看去。 只见顾明玦身前虽一团灰烬,但在那灰烬之中却有一块纸张完好无损。 众人皆是啧啧称奇。林眉也是放下心来。 果然,她没有看错人。 而君后辛依旧阴沉着一张脸,什么都没有说,心中却是十分愤怒。 这个顾明珏不过是一个闲散王爷罢了,竟然真敢当朝顶撞自己。 “陛下请看,这张纸上,印着的是微臣随身携带的九蛮印章,九蛮印章用特殊原料制作而成,火烧不毁,水浸不湿,这非九蛮皇族之人,是万万不知道的。” 微微勾唇,顾明珏俯身捡起灰烬中残存的那张纸,又起身将纸举起来,要满朝文武都看个清楚。 见此方太尉心下慌乱无比,没有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局,竟然被顾明珏的一个印章就轻松破解了。 他哪里能想到,九蛮印章居然还有此特性,可以说是百密一疏,让林眉与顾明珏抓到了马脚。 强忍住内心的慌乱,方太尉也知道,想要借此来搬倒林珅,怕是不可能了。 既然已经有了证据证明林珅是被栽赃诬陷,即便是君后辛,再想对林家、对淳荣王府做些什么都得暂时收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章 真相大白 他微微看了眼王安龄,却见王安龄并无什么异样。 这却是让方太尉放下心来,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背后还有王安龄呢。 “而那指证林大人勾结九蛮的书信却被烧毁的干干净净,自然是伪造。” “陛下,不知这些证据够不够洗清林侍郎的冤屈。林侍郎一生为国,却落得如此下场,现在证据确凿是否应该有个交代,否则,怕是要寒了这满朝文武的心呀。” 顾明珏话音刚落,林眉便抢先一步开口。 她明知君后辛要拿林珅这件事来对付整个淳荣王府,再加上君留山已经昏迷不醒多日,她必须给君后辛施加压力,让君后辛不能、也不敢动林绅。 她现在已经不能再依靠君留山,那么只有拿大局来说事情,拿整个满朝文武说事情。 “放肆,林眉,你是在威胁朕么?” 猛的拍桌,林眉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君后辛便气得要死。 本来以为君留山迷不醒,单凭林眉一个人就算是想查清楚这件事情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可没有想到,林眉搬出了顾明玦这个人证,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妾身不敢,妾身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罢了,证据就摆在这里,若是陛下不还林侍郎一个清白,想必众位朝臣也不会答应。” 淡淡勾唇,林眉开口,不慌不忙。 她早就料到君后辛不会这么善罢甘休,果然。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好惹的,既然有了证据,君后辛想赖账,是绝对不可能的。 别说君留山的势力还在,就算是君留山的势力不在了,证据摆在面前,君后辛想做些什么,也得三思而后行。 若君后辛真的不顾那么多,直接对林家下杀手,恐怕很多中立的朝臣也会心寒。 龙椅上端坐的君后辛瞬间沉默,他心中比林眉更清楚若是一意孤行所带来的危害有多大。 只是,他不想就这么错过一个好时机,当下眉头紧锁,想着应对之策。 “罗大人,您说呢?” 勾唇,林眉却是径直看向了罗有恒。 之所以让罗有恒来记录供词,林眉就是为的此刻。 君后辛想翻脸,不可能! 罗有恒在朝中颇有威望,又一直中立,他说话,即便是君后辛,也得好好掂量一番。 “臣以为侧王妃所言甚是,证据确凿,林侍郎的确是清白的。” 听到林眉点到自己,罗有恒有些惊讶,却也是上前。 他为人一向公允,自是与证据站在一方。 视线从林眉身上转向罗有恒,君后辛依旧没有说话。 难道,这机会就这么白白放弃? 就这么放过林家? “陛下若是还难决断,不妨再让其他大臣说说。” 美目流转,林眉再次出口,更是多了几分逼迫。 “好,好!侧王妃真是有胆有识!巾帼不让须眉,既然如此,即日起,释放林绅,官复原职!” 沉吟片刻,君后辛眸中一丝杀意一闪即逝,咬牙切齿说下这句话。 这个林眉,虽然是个女子,却在朝堂之上表现出了如此风范。 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这个林眉现在是君留山的侧王妃,是淳荣王府的人。 既然不能从林珅这边想办法牵连到淳荣王府头上,那么他就要开门见山。 君留山现在昏迷不醒,他收回君留山的一些势力,想来林眉也不能多说什么。 今日,总不能失了夫人又折兵! 他倒要看看还有谁敢阻拦? “谢陛下。” 听此,林眉也是心中一喜,行礼道谢,更是微微看向顾明珏。 这次若是没有顾明珏作证,只有林承载一人,这事情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毕竟当日事发,君后辛可是要将林家所有人,包括自己,都要打入牢狱的。 收到林眉的眼神,顾明珏微微颔首,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他本来也没有想借林家来做这个局,不过是王安龄自己想出来的一些把戏。 他即便是要登上高位,也不会这么鲁莽。 毕竟这种事情,一不小心便会败露,就如现在。 不过以他对林眉的了解,只怕林眉不会就此满足,一定会寻找幕后黑手。 倒是王安龄做事也算稳妥,应该也不会让林眉轻易抓住马脚。 他倒是有些好奇,接下来,林眉会怎么做。 “启禀陛下!妾身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林侍郎平白无故被冤,是否得有个交代?难道陛下想就这么草草了事?” 反问一句,林眉丝毫不惧。 她如果不主动出击,岂不是只能任人宰割? 君留山昏迷不醒,她更要如此,不然让君后辛掌握了主动权,岂非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要知道君后辛就算是再不济,也是大岳朝的皇帝。 “那侧王妃又想如何?” 大手暗暗握紧了明黄桌布,君后辛震惊之余满是怒火。 本来他还想着主动找淳荣王府的麻烦,却没想到林眉在这个时候,又提出来如此意见。 “妾身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想看一下那匿名奏折,如此无端生有,诬陷忠良,真是可恶。” 林眉说着,冷笑几声。 若是没有她,对于林家来说,这样的灭门之灾,岂不是飞来横祸。 而听到这话的顾明珏笑意更深,果然,林眉不会如此善罢甘休,一定是要揪出幕后黑手。 不过他倒是也想看看,林眉与王安龄到底谁更胜一筹? 一个是他的手下,在他身上做事多年,凡事谨慎。 一个是他的猎物,一个女子,却极为聪颖,有着常人不可相比的定力。 既能在夜间神出鬼没的出入皇宫,偷盗珍宝。 又能在白日里做好侧王妃,狠狠震慑王如照,甚至是教训一番。 这样的奇女子他倒是第一次见,不过也正是这样,林眉才有资格做他的猎物。 若是与别人一般无二,他倒也不会感兴趣了。 “小林子,给侧王妃好好看看。” 冷眸微眯,君后辛也把匿名奏折给了小林子。 只见小林子躬身递给林眉,君后辛脸上也泛出几分嘲讽之意。 他可不相信,林眉会从一个匿名奏折上面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多谢陛下。” 俯身又是行礼,林眉接过小林子递过来的奏折。 翻看一翻,笑意更甚。 君后辛及众位朝臣,却是以为林眉在故弄玄虚。 顾明玦一直没开口,那方太尉此时却心下一慌。 那匿名奏折是他亲手书写,难不成林眉能从中看出一些什么东西来? 王安龄也是有些微微紧张,这个林眉实在是古怪。 别人不了解顾明玦,他还不了解吗? 能说服顾明玦来做证,林眉一定是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 而现在又提出看匿名奏折,显然是要揪出幕后黑手。 他倒是不会担心方太尉的安危,却是害怕这件事情彻底查下去,会牵连到自己。 若是真的如此,那林眉可是极为危险,心头更是暗暗想不明白为何顾明珏要替林眉作证。 这事情如果让林眉继续查下去,牵连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啊! 但是,顾明珏已经替林眉做了证,甚至是替林珅洗刷了冤屈。 他也来不及再去阻拦顾明珏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看这林眉究竟查到了那个地步,牵连不到他自然是最好的。 “妾身倒是觉得这字迹有些熟悉,不知陛下,可有此感觉?” 微微含笑,林眉却是直接说出依据。 虽然是问却是十分笃定,似乎已经知道了出自谁手。 而后,林眉便直接走向了一旁记录供词的三位官员,方太尉更是惊得连手中的笔都掉了。 君后辛也是心存疑惑,的确,那那封匿名奏折肯定是朝臣上奏的,自己也的确有些熟悉。 可他一天要处理那么多奏折,总有疏忽的时候,不可能一一记下那人的字迹。 下一刻,林眉却是直接走到了方太尉的身边,拿起了方太尉记录的供词。 这让方太尉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由得倒退几步。 他自认这些事情都做的很隐蔽,甚至就是连绑架林承载儿子都是专业的杀手,若是暴露直接便会自杀,不会透露出他的些许信息。 可是林眉怎么会…… “陛下,怎么这方太尉的字迹与这匿名奏折的字迹如出一辙呢?方太尉是否要向陛下解释一番呢?” 微微勾唇,林眉细细对比一番,视线还在奏折与供词之上来回转换,话却直接说了出来。 而这一句话真是犹如一把刀子狠狠的扎在了方太尉心上,他心下一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太尉额头上全是冷汗,更是下意识的看了王安龄一眼。 这件事情也是王安龄提议,他才会去做的,不然他是不会这么着急去对付林珅。 而顾明玦也顺势看向了方太尉,心下很是满意。 一来王安龄做事缜密并没有自己出手,否则今日林眉查到的,就不是方太尉,而是王安龄了。 二来,林眉也并没有让他失望,找出了幕后之人。 虽然没有查到王安龄身上,但是能在十五日的时间内找出证据,并顺藤摸瓜,甚至提前布局,让方太尉书写供词,已然是十分不易。 即便是他也不见得就能做得如此完美。 而林眉却是在君留山昏迷不醒的情况下,没有靠君留山直接与君后辛针锋相对。 一环扣一环,让君后辛不得不被林眉牵着鼻子走,追究幕后黑手。 林眉也是干脆利落,时间上也并未有丝毫的拖延。 隐隐间,顾明珏不知为何还有些欣喜,其他人是断断做不到这些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章 扮猪吃老虎? 即便是王安龄,也未必有此等本事。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君留山此时昏迷不醒,林眉还敢这样做,顶着风头可是冒了极大的险,这样的女子,就是男子也会自愧不如。 “将物证呈上,朕倒要看看,是否属实。” 君后辛也有些不敢相信,就要小林子呈上林眉所说的物证。 他之前也想过要查找匿奏折的来源,可是暗暗想了想,这匿名奏折,可是帮了他的大忙。 但是如今林珅的冤屈被林眉证实是栽赃陷害,那么,林眉要求找出幕后黑手,也是应该的。 而他也不能不为所动,不去管这件事情,否则便真的如同林眉所说,伤了朝臣的心。 毕竟林珅虽然是站在君留山那一队的朝臣,对江山社稷的功劳却是不能否定。 林家幼子至今还在边关奋战,甚至都不知道林珅入狱的事情。 考虑种种大局,君后辛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看林眉查下去。 不过很好,只是一个太尉,不得已牺牲这一枚棋子也是应该的。 为了大局,牺牲一个方太尉又如何。 “方太尉,你有什么话可说的?” 将匿名奏折与方太尉刚刚书写的供词一对比,君后辛也是心下了然。 纵然林眉有可能让林承载来做替罪羊,但这匿名奏折可不是林眉能够伪造的。 更何况林眉出其不意直接是让方太慰记录供词,逃都逃不了。 这林眉也的确是心思缜密,只怕是一开始便想着要追查幕后黑手了。 更是早早的知道了这件事与方太尉脱不了干系,才要方太尉记录供词。 却又怕方太尉察觉到什么,所以让三个大臣同时来记录供词。 说的是为了公平起见,可其目的却是,要抓方太尉这条大鱼。 记录供词这一条缘由也是让方太尉没有多想,他直接以真实的笔迹记录了下来,没有丝毫伪装。 想来若是林眉不让罗有恒与姚远山一同记录,只怕方太尉会有所察觉。 在记录供词上,说不定会故意改变字迹。 到时候林眉让方太尉记录供词岂不是没有价值? 虽然话是在责怪方太尉,可心中念头闪过,君后辛只觉这林眉足够可怕。 可是明明在当时选秀时,林眉表现出的那副样子,与今日的样子,完全是两个极端。 上次唯唯诺诺,这次却是不卑不亢。 上次看起来笨拙无比,这次却十分聪明。 暗暗猜测,君后辛却是想出两种可能。 要么便是这林眉一直在扮猪吃老虎,隐藏什么? 只是直到现在,为了自己和林家才不得不展现出来这些锋芒。 而后便是君留山,让林眉变得如此行事。 但君后辛确的更偏向第一种猜测,毕竟就算君留山再有能耐,想要改变一个人,也得需要时间。 可林眉嫁给君留山冲喜才多长时间。 而其他人也瞬间明白过来,这林眉打算从一开始,便是要吊一条大鱼。 张幼武心里也不由得对林眉这个女子刮目相看起来,林眉虽然让摄政王夜夜笙歌,不理朝政,但她自己也确实聪明无比。 可欣赏过后,张幼武也有些担忧。 君留山现在被林眉这妖女迷惑的不理政事,而林眉又如此聪慧能干,难不成这这妖女是有更大的谋略? 如此莫不是想夺君留山的权力? 从现在的表现来看,张幼武倒是觉得这不是不可能。 毕竟这林眉嫁入淳荣王府才多久便得到君留山如此宠爱,甚至为了林眉,君留山也曾当朝与君后辛顶撞。 要知道君留山虽然手握实权,却一直是与君后辛暗中较劲,从来没有像上次一样。 上次,为了林眉遇刺之事,君留山,非要让君后辛给一个交代,处罚王安龄。 即便是君留山知道王安龄是君后辛的心腹。 更是知道证据不足,君留山也执意如此。 他跟在君留山身边多年,了解君留山的心性,不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冒险去对付一个人的。 那次,着实让人意想不到。 君留山做了,完全都是因为林眉一人的安危。 越想,张幼武越担心。 更是暗暗下定决心过几日,若是君留山再不上朝,他还要去淳荣王府进言一次。 “陛下,陛下饶命啊,臣也是听信了小人谗言,才以为……林侍郎真的与九蛮有所勾结,臣也是为了大岳朝的安危着想,才连夜上奏的。” 听君后辛质问自己,方太慰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呆愣住,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后才急忙跪地磕头,开口辩解起来。 他可没有想到,林眉居然真的有这个能力查到他自己头上,更是心思缜密。 从一开始就给他设了一个局,让他暴露了自己的笔迹。 心下慌乱之际,方太慰可不会就如此承认。 单凭字迹说明不了什么,他不承认,林眉又如何能证明自己是蓄意栽赃陷害呢? 而听了这话,君后辛也心中一动,只要方太尉死不承认,那么林眉也没办法。 谁都没有办法证明方太尉是主谋,林承载不过是一个下人罢了。 字迹不过是说明这件事情与方太尉有关罢了。 的确,林眉说是方太尉一手策划,那方太尉真的是栽赃陷害的主谋吗? 也许真如方太尉所说,他自己毫不知情呢? 更何况他本来就只是想借这件事情来对付君留山,现在涉及到了自己一方的人,君后辛并不像之前对待林绅那样无情。 要知道上次他一扔出匿名奏折来,对着林珅便是一番责骂。 更是没有给林珅什么解释的机会,甚至就要即日问斩,株连九族。 哪里像现在一样,还给方太尉一个解释的机会呢。 “启禀陛下,臣真的是冤枉的!都是他都是这个小人,来找微臣,微臣才信以为真,以为方太尉真与九蛮勾结,这才冤枉了林侍郎,臣也是无心之失,并非故意要栽赃陷害,说起来,都是他的错!” 见君后辛不言语,慌乱之下,方太尉指向了林承载。 反正杀手已死,谁也证明不了是他派的人去绑架林承载的儿子,那么他便只能如此了。 死一个林府的管家,总比丢了自己的命好。 “哦?你有何话说?” 听此,君后辛也是饶有意味的看向了林承载。 一开始他便怀疑林承载是为了救林珅拿出来的替罪羊,而现在,方太尉如此,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相信谁。 但心中却是更偏向方太尉一些,毕竟方太尉,是他自己这一方的人。 而林承载只不过是一个林府的小小管家。 他本来是想把这件事情闹大,牵连在淳荣王府的头上。 可现在看来,林眉既然有了证据,他们便不能这么做了,那最好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小人虽然地位低下,但是还不屑于谋害自己的主子,而之前栽赃陷害,也全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陛下明察。” 看了一眼方太尉,林承载没有想到这个幕后黑手,居然会反过来指责他一口。 明明他才是那个受害人,那个被逼无奈的人。 他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才背叛了自己效忠多年的林家,可是如今却被如此对待,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事到如今只怕相信他的人,也只有林眉一个了。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管家,他也知道自己今日上朝作证,便是必死无疑的结局。 “陛下,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管家,又怎么敢陷害朝廷命官!请陛下明察秋毫。” 紧紧咬了咬嘴唇,林眉也是没想到方太尉居然会将所有事情都推在林承载一人身上。 当下就急忙出声为林承载说话。 林承载不过是一个管家罢了,若非被胁迫,又怎么会如此? “那又能说明什么?人心叵测,也许,他就是要害自己的主子呢?” 恶狠狠瞪了一眼林眉,方太尉嘴上却没想着承认。 若是承认了,他的下场,只会比入狱的林珅更惨。 不管如何,他绝对不能承认。 “方太尉空口无凭,血口喷人,岂不是太过容易了!?有本事,方太尉便拿出确凿证据来,没有证据又如何让陛下信服,让众臣信服呢?” 对上方太尉的视线,林眉隐隐间散发出几分狠厉。 她与暗卫连日调查,好不容易才查出幕后黑手,这方太尉居然想如此摆脱罪名,一股脑的甩在林承载头上。 休想! 林承载此时也瑟瑟发抖,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本来自己已将实情说出,谁会成想林眉居然找到了幕后黑手,而那幕后黑手,居然还不承认,甚至要将所有事情放在他身上。 现下,他心里是有一万个苦也说不出。 嗫嚅着嘴唇,方太尉在林眉的质问下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够了!谁是谁非,朕也不想去追究,既然都不干净,便都关入大牢给朕好好审问!” 猛地甩袖,君后辛阴沉着脸,十分难看,直接下了命令。 再争论,就算有了结果也不会让他满意。 这件事情,已经偏离了他的掌控,他只希望赶紧息事宁人。 本来是想借着这个事情对付君留山与淳荣王府,可是现在再往深处查,只怕会涉及己方的势力太多。 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暗暗捏紧了青白衣袖,林眉内心翻涌。 她要的,可不止这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章 尘埃落定 种种念头闪过,林眉拱手开口。 她努力了这么多日,断断不可能就此结束。 君后辛话音落罢,却是相当于间接宣布了方太尉的死刑。 大牢是个什么地方,方太尉心知肚明,进去的不死也要脱层皮。 这让方太尉瞬间心灰意冷。 更是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一枚弃子。 虽然是打入大牢,但肯定出不来了。 既然如此,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念及此,方太尉的眼神却再一次无意识间瞥向王安龄。 “方太尉,你也听到了陛下的决断,你现在还不开口么?主使之人究竟是谁?你的背后是否还有人?” 视线紧紧盯着方太尉,林眉也十分紧张。 真的就这么入了狱,屈打成招,万一林承载翻供,将来又是一个威胁。 所以,必须还是要方太尉亲口承认。 既然君后辛表明了不会护着方太尉,那说不定方太尉会说出真相呢? 现在再隐瞒下去,根本没有什么用处。 损人不利己罢了。 “臣……臣……” “陛下,微臣认为这二人诬陷忠良,罪该万死,只是祸不及家人,微臣希望陛下不要过分苛责其家人。” 张嘴,方太尉满是迟疑,显然是在斟酌是否要说出真相。 下一刻,还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王安龄却是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上前劝着君后辛,似乎的的确确是在为方太尉二人着想。 这一句话,却是直接让跪着的方太尉瘫软在地。 别人听不出,他还能听不出这话外之意吗? 这分明是在暗暗警告他! 若是就此伏罪,王安龄便会在君后辛面前说话,保住他的家人。 可若是他真的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那恐怕是连自己的家人都保不住了。 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方太尉一想,瞬间心下凉了几分。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些事情。 王安龄可是君后辛的心腹啊,也许,王安龄当时找他,就是君后辛的意思呢? 那么,他再如何,这盘棋局对他来说,都是个死局了。 在这种局面下,能保住自己的家人已经极为不容易了。 念及此,方太尉再也不说其他,直接磕头跪地认罪。 “陛下,此事接因臣与林侍郎的私怨,当年臣科举买.官,被林绅发现,赶出考场,足足耽误了四年,这才对其怀恨在心,臣知错,甘愿受罚,还请陛下不要祸及微臣家人啊。” 林眉美目精光闪过,聪明如她,自然也听出了王安龄话中非表面那么简单。 只是她更明白,考虑到家人,方太尉是死活不会说出幕后黑手,只有自己背锅了。 “方太尉,你诬陷朝廷命官,致使朕平白冤枉林侍郎一家,本该罪不容诛。但王爱卿所言甚是,朕念在你为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不牵连你的家人了。来人,将此二人带下去,细细审问。” 轻扯嘴角,君后辛顺着王安龄的话下命令,无非是想息事宁人。 “侧王妃,小人儿子的生死,便全仰仗侧王妃了!” 已经毫无留恋的二人在侍卫拉下殿时,没有半分挣扎,而林承载更是哀嚎着被拉下了殿。 扭头看向被拉下的林承载二人,林眉不由的心中微动。 这二人虽然都有错,但是无一不是为了家人而牺牲了自己。 也许,有些事情怪不得他们,只能怪这时局震荡,勾心斗角不断,更是不由分说便牵连家人。 王安龄浑浊的老眼也是闪过一丝狠毒,而后,又是扼腕叹息。 放弃方太尉,无异于挖掉王安龄一派的一只眼睛。 方太尉执掌选拔人才,主管赏罚爵禄。 如此一来,他们这边再想要安插人手,除了走正常官途,便是再培养一个方太尉这样的角色。 而培养一个这样的角色何其艰难,君留山一派又怎会让他们轻易得逞? 这边王安龄还在心中思量,君后辛却已经再度发难。 “侧王妃,林家此事已了,就是不知摄政王为何连日来懈怠政事呢?” 看着林承载二人被拖下去,君后辛却是没有丝毫波动。 不过是两颗无用的棋子罢了。 但林眉扰乱他的计划,他可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而他这话,更是要让林眉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来亲口说出君留山昏迷不醒的事实。 他说的,有人半信半疑,林眉这个淳荣王侧妃说的,总没有错。 这下所有人,总该相信了。 他借着君留山懈怠朝政的事情指责,林眉又能如何? 君留山连日不上朝,也是事实。 无力再承担摄政王这个职位,更是没错。 而君后辛这话也是让众人都纷纷看向了林眉,包括顾明珏。 在场之人没有一个傻子,都隐隐猜测到了君后辛在这个时候问起的心思,那么,关键就是看林眉怎么说了。 顾明珏更是好奇,他当然知道林眉不会束手就擒,但具体如何应对,顾明珏心头也是十分期待。 “回陛下,王爷近日身子不适,还希望陛下谅解。” 美目波澜不惊,林眉淡淡施礼回话,十分平静。 只是这在众朝臣看来,林眉却是默认了君留山昏迷不醒的事实。 一时间,议论纷纷。 “摄政王果然是昏迷不醒了?” “难不成这林眉真是妖女,吸干了摄政王的阳气?” “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子不语怪力乱神也。” “哼!就说了看她这个妖女能怎么着,魅惑摄政王,该死。” …… 因着君留山对大岳朝的江山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众臣的议论却是都针对起了林眉。 妖女之说在这些大臣的口中似乎在一瞬间成真了。 要知道,君留山的存在,也是大岳朝在战王与先帝先后身死还能太平的重要因素。 难以想象,如果君留山真的薨逝,外界会出现什么样的动.乱。 而现在君留山虽然没有薨逝,却也差不多了,众臣更是直接把矛头指向林眉开始怪罪起来。 倒是张幼武等人一直没说话。 也只有他们以为君留山身体安然无恙,也是唯一的人证。 顾明珏也是微微转过了头,不再看林眉。 心里却是有些纳闷。 以林眉的性子,不会笨到直接否认,但事实,好似就是如此。 “既然如此,摄政王手中的兵符也是该还回来了,摄政王昏迷不醒,想来暂时是不能为国效力了。” 听着殿下的窃窃私语,君后辛非但没有呵斥,还听得津津有味。 接着他更是直接开口,要收回君留山的兵权。 君留山手中的财宝无数,兵力强盛,这正是君后辛所忌惮的。 现在,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对君留山下手了。 一个林眉,就算是能替林绅洗刷冤屈,也不能插手这些事情。 “陛下似乎听错了,妾身只说王爷近日身子不大好,可并没有说王爷昏迷不醒啊。” 微微含笑,林眉突然开口,让在场之人瞬间寂静无声。 什么意思?没有昏迷不醒? 可君后辛亲自说出,总不会有假。 众人暗暗思索着,却是大都觉得林眉不过是在垂死挣扎,死不承认罢了。 毕竟,换作是谁,也都能想到一旦君留山没有了兵权在手,整个淳荣王府会有多惨。 “陛下这是何意?摄政王为国为民,纵使身体孱弱,也还未到昏迷不醒的地步,难不成,陛下还日夜盼着摄政王昏迷不醒?” 林眉话音刚落,张幼武却是直接上前拱手开口,言语之间,比林眉还要嚣张几分。 一听到君后辛要收回君留山的兵权,张幼武心头怒意翻腾,也便知道君后辛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又想到“君留山”所说的自有计划,想必,“君留山”就是想借此看君后辛的态度,当下更顾不得其他替君留山说话。 一旁的顾明珏眸子亮了亮,眉眼间笑意更深,却是没有做些什么。 给林眉作证之后,自己已经引起了君后辛的注意,日后,应该更加低调才是。 不过顾明珏心中对林眉的欣赏却是又多了几分。 假龙尾草的事情,自然是该发作了。 君留山现在也只怕确确实实在床榻上久眠不醒。 而其他人因着张幼武的话,面色皆是闪过一丝狐疑,王安龄却满是嘲讽不屑之意。 到了现在,还嘴硬,就看看他们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张爱卿何出此言,尔等自己不是去过淳荣王府么?摄政王身体如何,尔等应该比朕清楚。” 君后辛脸上也满是冷笑。 在他眼里,虽不知为何君留山会病发,但昏迷不醒的君留山已经是和死人一般无二了。 林眉与张幼武,不过是案板上的鱼,垂死挣扎罢了。 “正是因为去过淳荣王府,微臣才万万不敢乱说话,摄政王虽然身体不适,但有侧王妃日夜伴驾,悉心照拂,还没有弱到昏迷不醒那个地步。” 说着,张幼武中气十足。 不过却是把林眉与君留山那段换了个好听的说法,也更好让众人信服。 张幼武此话一出,殿上的人,包括君后辛与顾明珏,都是脸色一变。 在他们看来,张幼武既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说出来,定然是亲眼见到了。 否则即便是君留山的亲信,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冒欺君之罪来保护君留山。 是不是昏迷不醒,只要人一去淳荣王府,便是真相大白了。 顾明珏脸上虽然没有了笑意,却怀疑君留山是否真正昏迷不醒。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林眉的计谋罢了,否则,今天这种局面,君留山自己上殿便是最好的证明。 他变脸与疑惑的原因,不过是林眉究竟用何种手段能让张幼武说出这种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章 王大人是否心怀叵测? 而张幼武的话音落下,君后辛也是不再说话。 神色间闪过一丝狐疑,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这种事情,张幼武不可能去为君留山打掩护,否则,张幼武等人便不会去淳荣王府一探究竟了。 可是去了淳荣王府后,张幼武还能说出这种话来,并且如此笃定,岂不是说君留山真的安然无恙? 但他确确实实收到了陈冉双的书信。 难不成,是陈冉双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君后辛还在疑心陈冉双是否出了变故时,一旁的王安龄也是种种心思闪过。 不过他却是认定了是林眉与张幼武勾结,故意来演了这么一出戏,当下他就上前行礼。 “陛下,侧王妃与张幼武胡言乱语,就是不想让陛下稳固朝政,其心可诛啊!陛下,说不定,就是这二人害了摄政王,尤其是这个死而复生的妖女!” 冷喝出生,王安龄脸上也是冷笑连连。 他将龙尾草换成了蛇尾草,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这其中的药效。 君留山现在仅仅是昏迷不醒却没死,都算是他命大了。 “王安龄,摄政王明明安好,不过是有些许不适,你便如此出言诅咒,由此可见你心中必是图谋不轨!陛下,以微臣看,王大人就是在诅咒摄政王,诅咒整个大岳朝。” 张幼武甩袖,毫不认输。 本来只是想阻拦君后辛收回君留山的兵权,但既然王安龄主动站出来,那就怪不得他了。 “王大人,上次您说的带领朝臣日夜为王爷守着长命灯,难不成是一句空话?” 轻扯嘴角,林眉也是淡淡开口,却是说中了谁都没有在意过的点。 这句话一出口,让王安龄心头一震。 上次说这话,已经是几月前,没有想到林眉居然还记着。 “王大人如此诅咒王爷,妾身虽是一介妇人,却是断断不能忍,在此,妾身倒是要问上王大人一句,那长命灯,王大人替王爷守了么?” 顿了顿,林眉没有丝毫停顿,转而看向王安龄,又是一句重击。 当日在场之人,谁都知道,王安龄不过是想借着长命灯说君留山短命,又何曾真正想为君留山守过长命灯呢。 恐怕,早已经抛诸脑后了。 而林眉现在拿这件事情来说,偏偏王安龄又抵赖不得。 “侧王妃这话未免太意气用事了,那长命灯……” 心头震惊林眉会拿这件事情来说之余,王安龄也是迅速开口想要解释什么。 “王大人不必多言,若是王大人真的担心朝堂社稷,就该为摄政王日夜守着长明灯,现在王爷抱恙,王大人如此诅咒,怕是和王大人脱不了干系,陛下,妾身在此还求陛下给个说法。” 说着,林眉猛地跪地。 她没有直接让君后辛去处罚王安龄,毕竟王安龄是君后辛的心腹,只是要个说法。 君后辛罚不罚王安龄不重要,重要的是告诉君后辛,想要动君留山,动淳荣王府没有那么简单。 “陛下,摄政王拖着病体,依旧一心为国,却受此等诅咒,着实让臣等心寒。” “是啊,想当年,若没有摄政王与战王,恐怕大岳朝也不会有现在的繁荣昌盛。” “王大人现在诅咒摄政王,之前又将摄政王急需的龙尾草毁坏,岂非是对大岳朝图谋不轨?” “是啊,臣等求陛下有个说法。” 见林眉如此,张幼武等人也都纷纷上前跪地,谁都知道这是一个好时机。 更是暗暗佩服君留山,只以为这是君留山的谋略。 “都给朕住口,这是金銮殿!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林眉虽然语气没有张幼武强硬,但依旧咄咄逼人。 君后辛执政多年,哪里见过这种事情,当下十分愤怒,但却谁都不能罚,只能厉喝一声。 君后辛的厉喝声一出,全场寂静。 林眉也不再说话,知道君后辛此时应该是在权衡利弊。 若是君后辛今日还执意要对君留山的势力动手,一众君留山的人是不会答应的。 那么君后辛就要好好考虑一番得失。 只要君后辛今日能暂且不动君留山与淳荣王府,那么,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 “既然摄政王安然无恙,那收回兵权一事,就再议,退朝。” 阴沉着一张脸,君后辛却是十分不爽。 沉吟片刻,脑中却是闪过了种种念头。 既然张幼武等人去淳荣王府看了君留山后还如此笃定君留山的身体状况,那么,不管如何便说明君留山的身体状况有待验证。 而他不妨先按兵不动,之后有了消息,再做些什么也不迟。 倘若君留山真的昏迷不醒,危在旦夕,几日的时间,也改变不了什么。 想着,君后辛大手一挥,便要退朝。 若是继续待下去,不知还会闹出什么来。 有那个林眉在,未知数总是太多了些。 不够,君后辛这时却是暗暗捏紧了袖间的鸳鸯扣。 不管如何,都是要传信给陈冉双好好问一问的。 君留山身体的实际情况,一定要搞清楚。 究竟是昏迷不醒,还是卧病在塌。 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见君后辛起身退朝,在场所有人皆是跪地行礼恭送君后辛,直等君后辛的身影彻底消失,才都一个接一个的起身。 “侧王妃真是有本事啊。” 眉眼带笑,顾明珏转身,却是直接追上了一身青白衣衫的林眉夸赞一句。 若不是他与王安龄计划了龙尾草的事情,恐怕这个时候他也会和其他人一样,怀疑起君后辛透露出的消息。 “不敢当,这次还是多亏了顾王爷。” 微微一笑,林眉寒暄一句,却还是不自觉打心底的和顾明珏拉远了一些距离。 之前刚认识顾明珏,只觉得顾明珏不简单,而且有意思,二人这才走进了些。 可是,林眉没想到,这顾明珏不简单是不简单,野心居然如此之大。 这次,顾明珏为那君留山的矿藏动心,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怪不得,就连君留山这样的人也提醒自己要离顾明珏远一些。 而她也更是明白,一个质子隐忍多年,还希望成就大业,着实不容易。 但这样的人,更容易做出一些事情来。 谁知道,下一刻,为了江山,为了权势,顾明珏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别看顾明珏现在和自己关系不错,但这不过是因为自己还没有动到顾明珏的利益罢了。 若是有一天自己和君留山妨碍到了顾明珏,只怕顾明珏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侧王妃何出此言,换了旁人,就算有本王爷,也未必能保住君留山与淳荣王府,还是侧王妃自己的功劳。” 淡淡带笑,顾明珏何尝听不出林眉话中的寒暄疏远之意。 可反而林眉离得他越远,他越是想把林眉这个猎物紧紧攥在手中。 “顾王爷谬赞了,过几日,那令牌便会送于楟榭小阁的。” 这样危险的人物林眉也不想过多与之攀谈,直接开口,更加疏远。 “皇宫人多眼杂,到时间,本王爷自会派人去取。” 眼眸中闪过些许冷意,顾明珏也是第一次如此被一个女子推远,说罢,便直接转身离开。 只是,连顾明珏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不知道何时,林眉已经能够在他心中掀起一些波澜了。 见顾明珏离开,一直默默观察着二人的王安龄才上前,开口就是一句嘲讽。 “侧王妃还真是有本事,嫁给了摄政王,却又能和顾王爷如此亲近。”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顾明珏与林眉没发现,王安龄却是感到二人有一些不同。 顾明珏虽然看起来逍遥自在,但也不会闲到去管这种闲事,更何况,一不小心,还是会危及自己的性命。 而上次自己派人刺杀林眉,林眉差点身死,顾明珏更是第一次朝自己发那么大的火。 这,王安龄可是都没有忘记。 他看得出来,顾明珏对林眉,与别人都不一样。 对别人,顾明珏可不会那么在意。 就算是为了利益帮林眉,若是没有一些其他因素,顾明珏可不会和林眉来说这几句话。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王大人,这些事情,就不劳烦您操心了,您还是好好的为摄政王看守长命灯,否则,下次王爷亲自质问,便没有这么容易过关了。” 轻轻扯起嘴角,林眉可不管这些,任由王安龄说什么,她都不在乎。 “哼,下官在这里劝告侧王妃一句,引火自焚也就罢了,可不要殃及池鱼,不然,火大了谁都救不了您啊。” 冷哼一声,王安龄扔下一句威胁便转身离开。 这警告,也是告诉林眉,她自己怎么样便罢了,若是牵扯到顾明珏,他可不会就这么容易就放过林眉。 殃及池鱼?莫非这池鱼指的是顾明珏? “有意思,这王安龄对君留山都毫不在乎,现在,却是在护着顾明珏么?” 看着王安龄的背影逐渐远去,林眉不由的喃喃自语一声,面上的狐疑转瞬即逝。 也许王安龄自以为说的足够隐晦了,可还是让林眉瞬间猜出。 “侧王妃,您没事。” 这时,折思也上前躬身询问林眉一句,满是担心。 虽然林眉今天准备的足够充分,但若是稍微有些意外,林家与淳荣王府,也许都会很惨。 “没事了,回王府,想必酒儿他们也等的着急了。” 微微摇了摇头,林眉说着,脚下也是不停歇,往宫外走去。 直到出了宫,坐上金撵,林眉才长舒了口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章 如梦一场 刚刚的一切,仿佛是做了一场梦,可又那么真实。 别看林眉刚刚毫无波澜,但也十分紧张,不过是喜怒不形于色罢了。 不然,早就让那些人看出破绽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林眉现在才敢放轻松。 直到出了金銮殿,还是有人紧盯着她,她一刻都不得放松。 而另一边退朝的君后辛可没有林眉那种劫后余生的轻松,反而是眉头紧锁,回到了御书房。 骨节分明的大手不断在朱红案上摩挲着,君后辛十分疑惑。 之前陈冉双传过来的信息,从来没有过失误,怎么偏偏这次,有了偏差。 看张幼武等人不像是装模作样,难道君留山真的如林眉所说,只是抱恙,并未病入膏肓,昏迷不醒? 可好端端的,陈冉双给他错误的信息做什么? “也罢,现如今,知道君留山到底如何才是最重要的。” 强行敛下心神,君后辛也不再胡思乱想,伏案提笔动起手来。 既然想不明白,他可要好好问一问陈冉双。 心下微动,不多时,一封书信便已写好。 “给府中的人,切记隐蔽,朕怀疑,也许有人发现了些什么。” 将书信递给小林子,君后辛还不忘记嘱咐一句。 “是。” 看着小林子离开,君后辛心里,却是满满的担忧。 陈冉双是自己在君留山府里唯一的眼线,若是陈冉双也被发现了,那么他对淳荣王府可真是两眼一抹黑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君留山的事情,必须要快刀斩乱麻。 若是确定了君留山昏迷不醒的事实,他可就不管那么多,直接将君留山的势力收回来了。 不过,若是上次传来的消息有误,一切,都得重做打算。 对君留山的事情有了决断,君留山眉头轻挑,冷眸眯起。 今日最猝不及防的除了君留山是否昏迷不醒的争论,还有顾明珏的出现。 即便是事情已经结束,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顾明珏放着一个好好的闲散王爷不当,要来趟这趟浑水? 既然顾明珏插手了,那就怪不得他了。 他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收拾君留山,可一个顾明珏,总不成问题。 “顾明珏,朕就要让你知道,什么是质子该做的事情,什么是质子不该做的事情。” 心头暗道一句,君后辛脸上泛起一抹恶毒的冷笑。 任何人,只要挡了他的路,都得死! …… 淳荣王府外,雍容华贵的金撵停下,紫金纱幔内,青白衣衫的女子正闭目养神。 金撵停下,林眉美目睁开,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她,总算是幸不辱命,没有让林家的人枉死,更是保住了淳荣王府。 下了金撵,折宁与酒儿也是迅速从院内出来迎上。 两人显然是等了许久,一脸焦急,看到林眉,才放松下来。 “侧王妃,怎么样了?林大人如何了?” 二人同时上前,也顾不得行礼,酒儿脱口便问。 她没有问关于淳荣王府的事情,在她看来,林眉这次上金銮殿,九死一生,能够保住林家已经是十分不易。 而君后辛就算是要对淳荣王府做什么,也不是林眉能够阻拦下来的。 “自是无恙,陛下要收回王爷的兵权,本王妃与张大人齐心协力,总算是拦了下来。” 说着,林眉也是笑意更深。 也不知多久,林眉没有如此轻松过。 纵然,只有一点让她松口的时间,不过,那也够了。 她知道,此事过会,君后辛不会善罢甘休,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且走一步看一步。 “恭喜侧王妃。” 听此,折宁也是心头一喜。 这是他多日来,听到的唯一好消息了。 “回东景苑再说,折思,本王妃爹爹出狱后,暗中派人保护林府。” 微微颔首,林眉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却是直接给折思下了命令。 此事过后,说不定还有人会对林绅下手,让人保护林珅,也算是有个保证。 不然,再有下次可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这次是方太尉,下次还有李太尉、张太尉呢。 虽说是有些夸张,但目前局势紧张,林眉不得不如此。 “是,属下遵命。” 听到林眉的吩咐,折思没有丝毫迟疑。 在君留山昏迷过后,都是林眉来下命令,又将桩桩件件都做的如此出色,也是让他们都十分佩服。 之前,是君留山的要求,现在,是他们见识了林眉的本事后,心服口服。 “侧王妃,您吩咐的药方已经准备好了,不过……” 凑近了些林眉,酒儿的声音仅能让林眉与自己听到。 那药方,甚至是比让林眉上金銮大殿还要危险。 “不过什么?” 微微挑眉,林眉也十分好奇。 “其他药材虽然有十分罕见的,但多年来,为了王爷的病,王府也搜集了不少,只有一味药材,王府却是没有。” “什么药?” 疑惑出声,林眉这才停下脚步。 上次为了拿龙尾草,也算是费了不少功夫,可最后不仅没有起到作用,还让君留山陷入了险境之中。 这次,林眉暗下决心,不管如何,一定要慎重。 现在危机暂时解除,虽然不排除君后辛还会下手的可能,但起码悬在头顶上的刀是没了。 那么,即便是有了药方,但代价太大的话,林眉也不会给君留山喝下。 除非,局势真的恶化到了无法化解的地步。 但即便如此,药还是得备着。 谁知道,什么时候,君后辛那些人便会再次出手呢。 毕竟,君后辛可是一直视君留山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碧落佛枝,出自突厥,大岳朝境内根本没有,而且突厥与大岳朝连年征战,根本没有倒卖此种药材的商人。” 摇了摇头,酒儿也是皱起眉头。 其实,她并不想给君留山服下此方,这个药方的代价,不可估量。 不过,她也明白,现在局势紧张。 若是君留山迟迟不醒,淳荣王府也会不保。 真到了那个地步,必须让君留山醒过来,那她再不愿意也得给君留山服下此方。 除非,到时候她会有别的办法。 “突厥境内?如果本王妃没记错,王爷曾经带兵与突厥对战过,那个时候也没收藏一点?” 面带狐疑,林眉想起了什么,又出声问了一句。 这药方虽是为以防不测备着,但依然不能出什么差错。 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 “王爷带兵与突厥作战已经是近十年的事情了,就算收藏过现在也不知放到哪里去了。” 轻轻叹了一口气,酒儿也是五味杂陈。 十年之前,君留山可是还能带兵作战,现在却是奄奄一息,昏迷不醒。 果真,物是人非事事休。 “让折思、折宁试着寻寻,也要留心顾王爷的人,想必,不用几日,顾王爷便会派人来取令牌。” 吩咐一句,林眉也没打算瞒着折思、折宁。 几人说着话,却是回到了东景苑。 许是因着君留山还躺在床榻之上的缘故,林眉稍微有些放松的心情再次沉下来。 细微的变化林眉自然也是察觉到了,微微摆手,林眉让几个人守在厢房门口,自己进去。 推门而入,绕过屏风,林眉一眼便是看到君留山惨白的脸色,心下更沉。 墨黑色的头发无力的搭在玉枕上,鼻梁高挺,朱唇皓齿,五官恰到好处。 久久凝视,林眉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初见君留山时的剑眉星目,正厅中屏风后的一对视,君留山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 “君留山,我想要自由,你快醒过来。” 坐于床榻之上闭眼,一瞬间,林眉也是显露出疲态,口中喃喃自语。 没人在此,你我相称。 良久,林眉才慢慢睁眼,美目闪过一丝精光。 她即便是想放弃,想懈怠也不能。 仅仅只有在面对昏迷不醒的君留山时,她才可以做真正的林眉,暂时卸下无坚不摧的面具。 过了这个时间,她便不是林眉,而是摄政王侧王妃。 整个淳荣王府的重担,压在了她的肩膀之上。 唤进锦华来伺候自己洗漱一番,今日,林眉却是早早睡下。 这是连日来,林眉唯一能够睡得安稳的一夜。 至于其他,林眉却是不再多想,再如何危急的事情,都得等到明日。 睡梦中,夜幕降临。 今日,京都的林眉算是安稳度过,可大岳朝边关北部防守要地却是被人差点攻破。 腥风血雨,殷红的血迹不知染红了多少风沙。 不断倒地的将士们,尸骨堆成了山,终于在最后一刻逼退了敌军,却是损失惨重。 只要敌军再来最后一击,只怕这北关要寨就要抵挡不住了。 他们现在,急需援军。 只是,这伤痛的一天,是注定不能安稳了。 今日之战,那些断手断腿残废的士兵,他们是生不如死! 对手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他们却也已经被断了后路。 敌方围城,没有足够的军粮支持,他们只怕也等不到援军。 而对手,亦是在等待援兵。 …… 大岳朝皇宫,楟榭小阁内。 顾明珏看着手中传来的书信,十分满意。 脸上代替痞笑的是一脸严肃,神色冰冷,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顾连成啊顾连成,没有我,你们连大岳朝的边境都摸不到。” 冷眸微眯,那书信上只有几个字,却是简短的说明了现在的战况。 而书信的落款赫然是顾连成三个字。 顾连成乃是九蛮五皇子,九蛮的大将军。 也都是因为顾连成的母亲,九蛮皇后,他才会沦落到大岳朝当质子。 虽然其他人也有在里面挑拨,但顾连成的母亲,却是出力最多的。 不过即便如此,在顾明珏看来,这个顾连成也十分无能。 不然,九蛮也不会年年上供了。 将书信放在蜡烛上,看着书信焚毁,顾明珏才露出了一些笑意。 烛火的映照下,却是显得十分可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章 北关边寨出事 淳荣王府,东景苑厢房外,收到奏报的折思折宁对视一眼,皆是一同点头。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虽然没有危及淳荣王府,却是涉及了天下百姓的安全。 当下,二人齐齐转身扣门,十分着急。 而厢房内的林眉听到扣门声,下意识的惊醒。 前几日,她便一直都是这个状态。 不过本以为今天能先安睡一晚,却是又出了事情。 皱眉起身,迅速找了件披风披上,林眉也是急忙开口。 “进来。” “启禀王妃,北关边寨出事了。” 推门而入,折思与折宁齐齐跪地。 这件事情太大了,只怕是就连君后辛那边也得召集众臣商议。 不会比林眉有丝毫的轻松。 “北关边寨?出了什么事?” 阴沉着一张脸开口,林眉十分惊讶。 听北关边寨这四个字,她就知道不简单。 边防要寨出了事,很有可能会让整个大岳朝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君留山作为摄政王,这些事情自然是要负责的。 更何况,君留山还手握兵权。 有些事情,只怕还得君留山出力。 “突厥与九蛮联手,差点攻破北关边寨,现在,北关边寨死伤不少,再来一次,只怕是会彻底攻破。” 心急之下,折宁直接开口。 林眉虽然是一介女子,但之前的表现丝毫不输于男子。 现在君留山不在,这样的边关大事,也只能和林眉商议了。 “九蛮?附近城池可有守将?” 一听到九蛮,林眉却是迅速想到了顾明珏。 微微咬唇,林眉却是不由猜测起来。 毕竟,九蛮与突厥联手的时机太过蹊跷了。 就在近日,若是没有她的计策,那么只怕君后辛会不顾朝臣反对,对君留山、对淳荣王府下手了。 近日在朝堂正是盛传君留山昏迷不醒的消息,君后辛再一发难,大岳朝堂肯定是会大乱。 北关边寨那边再出事,内忧外患,没有君留山,只怕君后辛也没有办法解决好这些事情。 但谁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让张幼武那些人“见到君留山啊”。 隐隐之间,近几日发生的事情都像连环套一样。 本来,林眉还以为背后的人目的是君留山和淳荣王府,现在看来,只怕那背后之人有更大的阴谋啊。 不过,一切只是猜测罢了。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解决北关边寨的事情。 远水救不了近火,林眉这才问询折思折宁有没有附近城池的守将。 最好是能在一夜之间便能赶过去的守将。 毕竟,北关边寨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一次发动进攻。 到时候北关边寨如果被攻破,难以想象会发生什么。 “有是有,但没有陛下的调令,也不能随便动。” 折思有些迟疑,却也还是回了一句。 “本王妃知道,那临近的守将,是谁的人?” 微微挑眉,林眉却是又问出一句。 这样的差事,只怕没有人会去愿意干。 如果是一些居心叵测的人,去了,比没去好不了多少。 “是王爷的人,但是要有王爷手令,就算是有陛下的调令,也未必能让那守将去支援。” 叹了口气,这件事情难就难在这里。 让临近的将守去支援,谁都能想到。 “什么?” 听此,林眉也是惊呼出声。 怪不得折思、折宁二人会如此慌乱了。 这件事情不能有半分拖延,可是必须要君留山的手令,偏偏君留山这个时候还昏迷着。 君后辛也不是傻子,想必调令是能下得出来,可君留山却是…… 深吸一口气,林眉此时也心乱如麻。 如果是君后辛那边要对付君留山,也许她还能应付一些。 但这事关那么多人的生死,根本不可能拖延片刻。 “看来,是时候让王爷醒过来了。” 抿了抿唇,良久,林眉却是吐出这么一句话。 而折思、折宁二人今日也知道了酒儿在医术上的发现,也吩咐了暗卫的人寻找碧落佛枝。 虽然代价不可预估,但现在情况危急,顾不了那么多了。 之前君留山虽然身体孱弱,但是酒儿师傅也说过君留山没有龙尾草会缠绵病榻,却不会早逝。 如今,若真用了那药方…… “侧王妃……” 低低出声,折宁也想开口劝林眉,却是不知道说什么。 而折思,更是只敢心中纠结。 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情至关重要。 容不得有半点疏忽。 甚至是慢了那么一丁点,便会有无数将士牺牲流血。 更甚者,伤到平民百姓。 将士们有着自己的职责,可是,平民百姓都是无辜的啊。 “这不是在拿王爷的性命冒险,而是用王爷来拯救无数无辜生命的生死。” 良久,林眉再次出声,却说出了让折思折宁意想不到的话。 “侧王妃,您与酒儿放手去做,其他的,有我们在。” 忽的,折思猛地磕下一头。 他这是磕给林眉,更是磕给君留山。 的确如林眉所说,让君留山这个时候醒过来,是最好不过。 能救的,不止是一两个人。 而是现在依旧奋战在边关的无数将士,更有边关无数无辜的百姓。 这些人,不能等。 见此,折宁也是深深的磕了一头。 终究到底,君留山不是他们一个人的摄政王,,而是整个天下的摄政王。 “好!有你们在,本王妃便放心多了,想必,王爷是不会怪罪的。” 微微一笑,林眉的鼻尖也是有些发酸,不自觉的看向屏风后的君留山。 她前世只是一个神偷,却也是知晓天下为重。 即便是贼,也有大义。 想必,君留山能做到这个位子上,更懂得牺牲的道理。 所以她知道君留山醒过来不会怪罪自己,不会怪罪任何人。 “碧落佛枝可有下落?只差这一味药材了?” 说着,林眉的喉咙有些发涩。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要面对这些国家生死大义。 如果可以,她多想还是做回自己的神偷,自愉快活。 可是,现在她是侧王妃。 更是整个大岳朝的摄政王侧王妃。 君留山不在,君留山的责任,只有她能扛起来。 “没有,碧落佛枝突厥独有,十分珍贵,现下又出了这些事,只怕从突厥境内也未必能找到此味药材。” 这次说话的是折宁。 二人分工,折思寻找碧落佛枝,折宁让人打探大岳朝境内会不会有其他人有此药。 万万没有想到得到的会是这个结果。 说罢,折宁也是越来越失望。 “也罢,北关边寨那边……” “暗卫的探子来报,再有三日,九蛮与突厥援兵会到,便会再次进攻北关边寨,所以,手令必须在这之前送到,还要给临近守将赶往北关边寨的时间。” 这时,折宁却是出声提醒一句。 之前,君留山久便意识到九蛮不会那么心甘情愿的做大岳朝的附属国了。 还好早有部署,在九蛮那边安插了细作。 否则,不知道九蛮与突厥的进攻时间,他们再着急也没有用。 “既然有细作在,为何之前没有传信过来,九蛮与突厥联手难道没有透露出一丝风声么?” 这一句话却是让林眉阴沉下来。 她之前以为,君留山的暗卫眼线伸不到那么远,现在看来,完全不是如此。 那么,为何之前没有风声,这便值得推敲了。 “启禀侧王妃,九蛮那边风声很紧,根本没有透露与突厥合作的意向,调兵之事,更是以练兵为由,让暗卫猝不及防,侧王妃赎罪。” 这话,也是让折宁心头一紧。 林眉话中的怀疑,他不是听不出来。 “原来如此,只是最近出事太多,本王妃有些多疑了,都下去,本王妃会拿到碧落佛枝的。” 向折思、折宁二人投以安慰的眼神,林眉心中紧张却也是不再多说些其他。 事关整个大岳朝的江山社稷,她不能不管不顾。 让折思折宁二人退去,林眉是愁眉不展。 她从未想过要涉及朝政大事,但如今急需君留山的手令,她不得不冒险行事。 只是那一味碧落佛枝,着实让她为难。 更何况,现在突厥与大岳朝局势险峻,突厥境内那么珍贵的药材,定然是不会再有机会流入大岳朝境内了。 玉手轻抚额头,林眉此时也从心底有种无力的感觉。 整个大岳朝那么多人,偏偏最不该倒下的君留山倒下了。 林眉这时候才明白,君留山对大岳朝重要性。 想来也正是因此,君后辛才一直不敢动君留山,先帝,更是让君留山辅佐君后辛。 “谁?” 兀的,林眉瞬间起身,抬眸便是一声厉喝。 屋顶轻微的响声丝毫瞒不过她。 “呜呼哀哉,半月不见,侧王妃竟是都忘了小人了。” 一阵寂静过后,屋顶之人哀叹一声,听不出丝毫慌乱。 仿佛闯入淳荣王府东景苑不过是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 “走正门进来,折思折宁,让他进。” 听到熟悉的声音语调,林眉也是心下一松。 此人,正是上次偷到嘉禾郡主头上的薛净悟。 林眉本是打算给君留山服下龙尾草后,君留山好转,自己也会得到自由。 到时候和薛净悟去寻找碎片,日日自由,岂不快哉。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君留山会因为假的龙尾草病情更加严重。 “惭愧惭愧,这东景苑果然是与淳荣王府别处不同,差点,小人便进不来呢。” 不多时,只见一道人影从门口探入,正是薛净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1章 薛净悟造访 “你倒本事大,居然摸进了东景苑。” 见到薛净悟这样子,林眉也是不自觉扯起嘴角。 比起朝堂之上的那些事情,薛净悟让她轻松不少。 “侧王妃谬赞了,不过是吃饭的本事罢了。” 薛净悟也笑笑,自顾自坐在下位上,把玩起了桌上的青花釉茶杯。 “近日王府杂事颇多,你倒是比本王妃还着急啊。” 微微挑眉,林眉也是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这薛净悟还真是有意思,居然敢摸进淳荣王府东景苑。 不过,林眉心中也是更加高看了几分薛净悟。 之前,君留山没有出事,淳荣王府守卫不是特别严。 但她这次可是已经吩咐下去了王府戒严,却还是让薛净悟摸到了东景苑,甚至是君留山的厢房,连门口的折思折宁都未发现。 若薛净悟是杀手,自己更没有在君留山身边,岂非君留山今日会陷入险境之中? “摄政王的事,小人也有所听闻,民间更是盛传侧王妃是妖女,不过在小人看来都是无稽之谈罢了。” 林眉这话,似乎让薛净悟听了什么天大笑话一般,嗤笑起来。 “三人成虎,谣言亦是可怕的很。” 摇了摇头,林眉却是不这么认为。 谣言说了上百次,也许,便成真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啊,听说,侧王妃在找碧落佛枝?” 听此,薛净悟瞬间抬头看向林眉,却是否定了林眉的话。 转而之又提到了碧落佛枝。 “你都听到了?” 瞬间,林眉黛眉微蹙。 她还以为薛净悟是刚摸进东景苑呢,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这重要吗?现在,小人只想尽快和侧王妃联手找齐碎片,所以,希望侧王妃尽快解决这些无聊的事情,碧落佛枝此药,别人没有,可那些曾经与突厥作战过的将军们肯定是有的,当年,大岳朝有不少军队可是打入了突厥深处啊。” 薛净悟反问一句,更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话中,意有所指。 “你是说……” 微微颔首,林眉神色冰冷,紧盯着薛净悟。 她还以为这薛净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偷罢了,可是现在看来,这薛净悟,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战王带领的各位将军,可都是深入过突厥的,也许,侧王妃会有什么收获。” 邪邪一笑,说着,薛净悟直接起身。 “希望侧王妃解决了这些事情,可以尽快与小人寻找碎片,碎片宝物,可是价值连城呢。” 拱手行礼,薛净悟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碎片宝物的期待与贪婪。 不过林眉却是知道,碎片宝物的价值不是最重要的,寻找的过程与难度才是薛净悟所追求的。 若是单单为了钱财,薛净悟又何必冒那么大的险呢? 更没必要将偷来的宝物一一把玩后再送回去。 “本王妃,也希望如此。” 轻叹一口气,林眉也知道薛净悟此行前来只怕是要问问她何时出发寻找碎片,却正好听到这个消息。因而故意告诉她这个消息,好让她尽快将这些朝堂的麻烦事解决完,与他一起去寻找碎片。 林眉何尝不希望如此呢。 “好,那小人便静候佳音了。” 淡淡扔下一句话,薛净悟直接转身离开。 并不想在淳荣王府多待一刻。 “侧王妃,他……” 而折思、折宁见此,因着林眉的命令,却是并未阻拦。 但折思依旧进入厢房,有些犹豫,却是没说完话。 “他能潜入淳荣王府,暗卫是否有所懈怠?” 视线移在折思身上,林眉倒是很想知道,薛净悟闯入淳荣王府东景苑,暗卫竟然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吗? “属下知错,不过此人轻功了得,暗卫发现,却是追不上其身影,根本没有想到此人会来到东景苑。” 听此,折思也有些心惊。 刚刚薛净悟出现时,他也是十分紧张。 即便是距离那么近,他与折宁竟然没有察觉。 若非林眉发现,他们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薛净悟的闯入。 “罢了,世上有薛净悟如此轻功的人,未必会稀罕来淳荣王府。” 摆了摆手,林眉却是让折思退下。 薛净悟的轻功比起她来都不逞多让,身法上,倒是没有她快。 但飞贼落脚的几个要点,薛净悟领悟是十分透彻。 轻、快、厉,一个不少。 微微躬身,折思退下,其警觉又提高不少。 更是让暗卫在暗处加强防范。 这次,即便是林眉没有怪罪,折思也知道是自己疏忽了。 “楚家旧部,看来还是得去找嘉禾郡主啊,也不知道那陈冉双与嘉禾郡主关系如何了。” 暗自碎碎念着,林眉抬眸,看一眼窗外天色。 楚家旧部的人向来只效忠楚家,楚家唯一幸存的也只有嘉禾郡主楚留歌了。 好在,嘉禾郡主对君留山情意不浅,想必为了君留山,嘉禾郡主也是愿意去找楚家旧部的人开口的。 想通这些关窍,林眉也没有再过多犹豫。 她径直起身,推门而出,直接走向翠微园,连梳洗打扮也顾不得。 自己找了嘉禾郡主,还要等嘉禾郡主从楚家旧部的人那里拿到碧落佛枝,再给君留山入药服下。 这些事情,必须在今日午时之前做完,否则,北关边寨那里怕是等不到手令了。 见林眉如此着急,折思折宁对视一眼,皆是没有问询,折宁更是直接跟了上去。 一路来到翠微园,此时的翠微园十分寂静,更不见当日嘉禾郡主生辰宴会时的热闹风光。 “哟,这不是侧王妃么?不在东景苑,又来翠微园,真当郡主孤苦无依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而林眉一入翠微园,在门口守夜的陈冉双便看的清楚。 她还没忘记林眉对自己几次三番的羞辱,当下上前阻拦。 “这是淳荣王府,而本王妃是淳荣王府侧王妃,更是淳荣王府的女主人,想去哪里,还须你这个下人来说话?” 冷冷扫了陈冉双一眼,林眉径直略过了陈冉双。 丝毫不把陈冉双放在眼里。 嘉禾郡主那里,已经不是与之前一般从心底相信陈冉双了,否则上次接旨又怎么不见陈冉双的身影。 而在君后辛那里,看了自己与张幼武在朝堂之上的表现,只怕君后辛也未必会那么相信陈冉双。 或许还会怀疑陈冉双给的信息,这样一来,陈冉双这颗棋子算是废了一半。 就算是之前,林眉也从未把陈冉双当做过自己的对手,更不用说是现在的陈冉双了。 “你……” 陈冉双还想再说些什么,挪动脚步,便要拦下林眉。 只以为林眉凌晨来此,是要对嘉禾郡主做些什么。 下一刻,却被折宁狠狠的拦下。 而翠微园的其他人,还在酣睡。 略过陈冉双的林眉直接迈步上前,敲起嘉禾郡主的厢房门来,一刻不停。 厢房内,从睡梦中被惊醒的嘉禾郡主秀眉皱起,急忙穿衣起身,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而在对陈冉双起了疑心之后,不习惯其他人近身,嘉禾郡主日常的起居,已经开始自己负责。 “什么事惊扰本郡主?!” 话语间虽有些不耐烦却并未责怪。 打开门,却看到了一身素衣,披着披风的林眉,也是一愣。 随后,嘉禾郡主却是心底暗暗有些慌乱。 以林眉的性子,只怕是除了君留山的事情,也没有什么能让林眉主动来找她了。 当下,她就脸色一变,关上房门后,急忙出声。 “是不是留山哥哥出了什么事?” “王爷病情还算稳定,只不过北关边寨急需支援,只有王爷能下手令指挥援兵,必须让王爷醒过来。” 神色严肃,林眉几句话便说明了现在的战况。 而嘉禾郡主出自将门之后,自然知道林眉口中的北关边寨若是被攻破,会有什么后果,亦是十分着急。 她比其他人更清楚战争的残酷。 “那侧王妃何故来翠微园?本郡主有的补药,都尽数送去东景苑了。” 迟疑出声,嘉禾郡主虽然心中着急,却也是一时猜不准林眉想要什么。 “现在还差一味碧落佛枝,如若本王妃没有猜错,昔日楚家旧部征战突厥,应是得了这味药,现在十万火急,还希望郡主能替王爷出一份力,王爷定会感激不尽。” 说着,林眉点了点头,十分笃定。 这次,若嘉禾郡主救了君留山,相当于救了北关边寨无数将士与无辜百姓的性命。 “碧落佛枝……好,让你的人备两匹马,我现在就去姚叔叔那里。” 犹豫片刻,嘉禾郡主眸中闪过一丝坚定,直接便要与林眉一起去找姚远山。 当年的楚家旧部,除了战王,也就是姚远山最得人心。 若楚家旧部那些人真的有碧落佛枝,姚远山一定知道。 听此,折宁亦是不再阻拦陈冉双,迅速转身离开去给林眉与嘉禾郡主备马。 现在的情况刻不容缓,容不得有半分拖延。 也许,迟一刻便会死伤无数。 “有把握么?” 见折宁离开,嘉禾郡主不由的再次开口,看向林眉。 虽然她见不得林眉在淳荣王府如此,更是怨恨林眉得留山哥哥的宠爱。 可事关重大,又能让留山哥哥转醒,嘉禾郡主也并未像前几次一般那么对林眉,反而是平和不少。 “自然是有的,拿药之后还要给王爷服下,时间紧迫,走。” 对着嘉禾郡主点点头,林眉知道这药方的凶险,但在这时候,却是迫不得已而为。 林眉知道孰轻孰重。 说罢,林眉率先转身离开。 而嘉禾郡主,也迅速跟上。 看着嘉禾郡主与林眉一同离开,陈冉双脸上泛起冷笑,捏紧袖中的鸳鸯扣,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2章 真是不要命! 出了王府大门,三匹马已经在折宁手中牵着。 嘉禾郡主没有丝毫迟疑,直接上马,绝驰而去。 林眉咬咬嘴唇,也是猛地狠下心来,在折宁的搀扶下上马。 她并不会骑马,但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折宁,跟好了。” 冷声嘱咐一句,林眉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 手下银针兀的捏紧,没有丝毫迟疑,林眉直接扎在了马尾上。 “咴儿咴儿……” 骤然如此,马儿猛地一声嘶鸣,两只前蹄高高跃起。 下一刻就飞驰起来,在半空中扬起阵阵沙尘。 折宁也是一惊,根本没想到林眉不会骑马,却还敢如此冒险。 着急之下,折宁迅速上马,跟了上去,心下十分紧张。 现在君留山还没有醒过来,可不能让林眉再出什么事情。 …… 皇宫大内御书房,君后辛一夜未眠。 他想不通自己这局为何会输,更是盘算着以何种理由处罚顾明珏。 突然,御书房外传来一声通报。 “太后到!” 有些惊讶,君后辛却也还是急忙起身迎接太后。 只见太后一身玄衣华服,少了些许珠翠,身上的华贵气质却依然自然而然散发出来。 “儿臣见过母后,朝事繁忙,多日未给母后请安,还请母后赎罪。” 君后辛单膝跪地行礼,即便是母子之间,在皇家,却也少不了客套寒暄。 “起来,这几日闹得是满城风雨,不然,哀家也不会来打扰皇帝。” 摆了摆手,说起朝堂之事,太后也皱起了眉头,下一刻,却是缓缓坐在了君后辛的位子上。 “这件事情居然连母后都知道了,不过已经彻查清楚,请母后放……” 起身上前,君后辛虽惊讶却也只是瞬间。 太后能坐上这个位子,自然是不简单。 “放心?哀家如何放心?内有虎狼之徒,外有蛮夷之敌,皇帝就是这么当政的?” 冷哼一声,太后却是一句话打断君后辛,显然是有些不满意。 君后辛着急,想要握权,她理解。 但不顾事实,直接将林绅下狱,甚至想借此牵连在君留山头上。 这步棋,一开始便大错特错了。 所以,君后辛这次满盘皆输,她并不意外。 “母后的意思是……” 听太后这么说,君后辛也有些惴惴不安。 他登上皇位虽只有几年,无功无过,太后虽然时常教诲几句,却是从来没有这么言辞激烈过。 难不成是此事牵连太大,让太后不满意了? 微微思量,转瞬间,君后辛也是想到了顾明珏。 太后不会为了那些朝臣责怪他,但为了顾明珏,却不是不可能。 毕竟顾明珏从小入了大岳朝做质子,幼时在太后身边的时间比他在太后身边的时间还要多。 可有些事情,君后辛以为,没必要明说。 “哀家没有什么意思,皇帝就算再着急,也得顾着大局,即便是君留山现在昏迷不醒,张幼武等人也不是吃素的。” 摇了摇头,太后也是苦口婆心起来。 “儿臣已经忍得太久了……” 暗暗捏紧了拳头,君后辛也不是傻子。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冒险,但哪个皇帝像他一样做的如此憋屈? “再久也得忍,否则这次是吃点小亏,下次,就不知如何了。” 眸子看向君后辛,太后倒是也能理解。 但君后辛,实在是鲁莽。 若是君留山现在安好,是君留山出面替林绅洗刷冤屈,那可就不仅仅是用一个方太尉能解决的。 “儿臣知道,所以,那顾明珏作证,是太后的意思?” 微微颔首,君留山看似听从太后,却是反问一句。 他之前还不明白为何顾明珏一个不理世事的闲散王爷会突然出现在朝堂之上给林眉作证。 别人这段时间都对淳荣王府避之不及,他却还站在林眉一方。 “不是哀家的意思,不过,他却是知道哀家所想,若没有他,想必皇帝不会听信那林眉的人证,一意孤行。” 瞳孔微缩,太后心里跟明镜似的,对君后辛的猜测一分不差。 “母后,儿臣真的不能……淳荣王府的细作透露出君留山昏迷不醒的事情想来不会有假。” 听了太后的话,君后辛被猜到自己所想,也是有些惊讶。 惊讶过后,君后辛却还是不服气。 虽然林眉、张幼武等人说君留山安好,他可是不信。 若非如此,为何今日来的不是君留山,而是一个侧王妃呢。 “细作?那又如何?君留山可没有那么简单,也许,你的细作已经被发现了呢……这次,也许是君留山想要放长线钓大鱼呢?” 冷笑着反问君后辛,太后却是丝毫不留情面。 如果君留山那么容易除掉,先帝又怎么会放任君留山的势力一点点壮大至今呢。 “这……” 听此,君后辛顿时语塞起来,更是冒了一身冷汗。 怪不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君留山的城府,深不可测。 他差一点,就中了君留山的计谋! 只要他顺藤摸瓜,对淳荣王府下手,君留山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应对。 到时候,即便是动兵造反,也有说法。 反应过来,君后辛紧锁的眉头更深。 “就算是皇帝得到了消息,也不应该着急,若然是事实,时间一久,瞒得再紧,也会露出马脚。” 见君后辛如此,太后又是淡淡开口,仿佛是看透了所有。 “是,儿臣明白了。” 拱手行礼,君后辛仿佛这一刻才如梦初醒。 “明白就好,成大事者,最重要的是耐得住性子。” 点了点头,太后也露出些许笑意。 其实,君后辛并不愚笨,不然,也不会坐上皇位。 只是年轻太过着急,沉不住气。 不过,换了谁,坐上皇位几年,还没有把所有大权揽在手中,也会沉不住气。 “多谢母后指点。” 薄唇轻启,君后辛也算是知道这次自己输在了哪里。 “好了,哀家人老爱唠叨,有些事情,还是得靠皇帝自己。” 说着,太后起身便是要离开。 “儿臣恭送太后。” 行了恭送礼,看着太后的身影逐渐远离,君后辛才起身。 不过静下心来,君后辛也知道这次确实是自己鲁莽了。 看到有机会能够搬倒君留山,一时之间,他便被能看到的胜利冲昏了头脑,顾不了那么许多。 只想一雪前耻! 因此,他倒也打消了对付顾明珏的想法。 只以为不过是顾明珏为了讨好太后,再加上林眉苦苦哀求才同意,并未再去深想。 太后离开,一老太监也匆匆上前,从袖间掏出一封书信,给君后辛呈上。 接过书信,君后辛迅速拆开,眸子一亮却又迅速掩藏下了锋芒。 这正是陈冉双传来的书信。 双目掠过,君后辛也是轻轻吐出一口气。 果然,君留山的确依旧昏迷不醒,而嘉禾郡主与林眉,更是不知道达成了何种交易,竟然相携匆匆离府。 但无论如何,这二人既能站在一起,十有八九都是为了君留山。 只是,现在都不重要了。 失去了林珅这个机会,再毫无理由的去动君留山只怕自己也会失去人心。 至于林眉有没有那个本事让君留山醒过来,就看她的了。 “不好了,陛下,北关边寨急奏要求援兵,城池快要被攻破了啊。” 下一刻,只见小林子便急忙的从门外跑来,更是顾不了那么多,直接跪地双手举起,赫然是从北关边寨传来的急奏。 “什么?突厥与九蛮联合攻城?真是放肆!不把我大岳朝百万大军放在眼里?” 只看了几眼,君后辛便迅速将急奏捏成一团,显然是气急。 北关要寨易守难攻,多年来,突厥虽然觊觎,却久攻不下。 更何况,北关边寨距离九蛮十分近,之前突厥没有大肆攻城,也是有顾着九蛮的缘故。 可他没想到这么快九蛮与突厥居然联合了起来。 突然进攻之下,即便是北关要寨再如何险要,也十分危险,死伤颇多,更是连夜上报申请援兵。 一直以来,君后辛知道九蛮虽然有异心,但九蛮年年上供,一副附耳称臣的样子,给了君后辛九蛮有贼心没贼胆的感觉,可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来了一个阴刀子。 “给朕召集兵部众臣,快!” 冷声下完命令,君后辛此时也着急万分。 北关边寨十分重要,若是失去了北关边寨,地方大军便是可以长驱直入。 到时候即便是再出动大军拦下也会对附近地方造成损失,动摇民心,局面定会恶化。 “是。” 小林子接了命令急忙下去,这件事情十万紧急,容不得有半点懈怠。 …… 姚远山将军府。 天刚灰蒙蒙亮,便被一声马叫划破宁静,只见一身披白色披风的女子坐在枣红马上。 她双手紧紧握着缰绳,小脸已然惨白却依旧端坐马背。 直到了姚远山将军府门前才停下。 骤然停下,林眉只觉肚内翻江倒海,不停喘着粗气。 不过看到眼前的姚府,却还是微扯嘴角。 “真是不要命!” 不多时,另一道身影才疾驰而来。 低低呵骂一声,嘉禾郡主下马,只是有些喘气,却没有其他不适。 “郡主,王爷昏迷之事切记不能再让人知道。” 没有多理会嘉禾郡主的话,林眉却是嘱咐一声。 她好不容易用张幼武几人来消除了暂时的危机,若因此,还没将君留山救醒,便被大肆宣扬出去,对谁都不好。 现在九蛮已经和突厥联手,若被这些别有用心的人知道君留山昏迷不醒,只怕是会冒出更大的乱子。到时候,蛮夷再来插一脚可就不好了。 没有多理会林眉,嘉禾郡主径直走了进去。 林眉知道这些,嘉禾郡主也不是傻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3章 碧落佛枝 “参见郡主,不知郡主现在前来,有何事?可否容奴才通禀一声?” 而姚远山将军府的人显然是都认识嘉禾郡主,根本不敢阻拦嘉禾郡主进府的脚步,管家急忙出来迎接。 只是嘉禾郡主的脚步声没有丝毫停顿,管家也只能躬着身子说话,还得跟上嘉禾郡主的脚步。 “姚叔叔呢,本郡主现在就要见姚叔叔。” 没有丝毫停顿,嘉禾郡主却是顾不了那么多。 “郡主,姚大人现下正和几位大人在书房议事,现在郡主过去,恐怕不适合,且容小人去通禀……” 有些惊讶,但管家还是想要拦下嘉禾郡主。 北关边寨的急报,姚远山等人也是知道了。 一心为国的几人现在虽然没有了兵权,却还是时时关注这些。 “还有什么不合适的!本郡主与姚叔叔何须见外,你先下去。” 嘉禾郡主神色冰冷,说话间,更是转变了去姚远山厢房的方向,直接去向书房。 被嘉禾郡主这么一说,考虑到嘉禾郡主的身份,管家犹豫着站在原地,不一会就被嘉禾郡主甩了好远。 脚下迅速,嘉禾郡主脑中也在不停运转。 既然不能说出留山哥哥的真实情况,自然是得找个理由,最好便是谎称自己身体抱恙。 念及此,嘉禾郡主连忙掏了掏衣袖,拿出了一盒脂粉。 幸亏平日里她总喜欢装些脂粉备用,此时刚好用上。 她什么都不顾,径直往自己脸上扑了起来。 就连嘴唇也没有放过,生怕装的不够虚弱。 扑了粉,嘉禾郡主自然是看起来脸色煞白,甚至白的有些吓人了。 姚远山书房内。 正上端坐的自然是姚远山。 不知已经多久,桌上滚烫的茶水也已经变凉,姚远山却是丝毫没有动。 听着堂下楚家旧部的议论声,姚远山更是着急。 “姚大人,北关边寨之事你我就算是着急,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啊,现在就是陛下下旨也没用,还是得那位的手令啊。” “话虽如此,可谁知道那位现在的状况到底如何。” “哼,我看,都怪那个妖女,妖女不祥,才惹出了这么多祸端,让大岳朝不能安稳!” “不管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让那位下手令,否则,我们再着急,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下坐四人发言完毕,一时间却都是沉默。 的确,他们现在怪谁都可以,但独独是救不了北关边寨那么多人。 “姚叔叔……” 下一刻,却是一道倩影推门而入,嘴里对姚远山的称呼甚是亲昵,话语间还隐隐透着委屈。 直接推门,看到书房内这么多人,嘉禾郡主也是一愣。 视线扫过,发现都是楚家旧部的老臣,嘉禾郡主才放下心来。 说罢她袖子掩面,直接走向姚远山等人的方向,多多少少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动作有些剧烈,嘉禾郡主脸上的粉不由自主的往下掉了掉。 她偏过头掩面,那粉落在地上还不算,靠近后甚至落在了临近几位老臣的袖子上。 众人都是武将,自然没有流连烟花之地的癖好,看到那白色粉末,都是一惊。 几人这才注意到嘉禾郡主过分发白的脸色,竟然连嘴唇都是白的? 只是为何口角处却发红,甚至唇峰一白一红,红白相间,显得十分怪异。 楚家旧部一众老臣,包括姚远山,见到嘉禾郡主突然出现,都是微微一愣。 先是出口一句询问,几人才上前行礼问安。 “郡主这是怎么了?臣拜见嘉禾郡主。” “臣等拜见嘉禾郡主。” 看到嘉禾郡主惨白的脸色,几人不由面带狐疑。 “各位大人不必如此,留歌这次也是有事相求,求各位大人救救留歌罢。” 让众位老臣起身,嘉禾郡主直接带着哭腔开口,猛地上前,就要跪地。 竟然没有以郡主自称。 嘉禾郡主知道,在这些楚家旧部面前,楚留歌这个名字,比嘉禾郡主这个头衔好用的多。 “不敢不敢,郡主这是怎么了……” 一瞬间,姚远山等人被嘉禾郡主吓得不敢起身,皆是面面相觑,扶住了嘉禾郡主。 不知道为什么嘉禾郡主会突然来此,还用了这种语气。 再结合嘉禾郡主如此激动,众人心中猜测纷纷,但都为嘉禾郡主担忧起来。 “留歌突染重疾,急需一味碧落佛枝,不知各位大人可有?” 见此,嘉禾郡主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却是以自己有重病在身为由。 话音落罢,嘉禾郡主更是故意吸了吸琼鼻,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活脱脱是在长辈面前撒娇的孩子。 说话间伴随着抽泣,她脸上的粉还在窸窸窣窣的不停往下掉落,有的甚至掉在了脚下的大理石地板上。 微微挪动脚步盖住,嘉禾郡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这也是第一次装病没什么经验,时间又太过仓促,早知刚才在府外就先做好准备了。 “什么?郡主病了?这可如何是好!?” “臣府中有一民间神医,颇有神通,不如替郡主请来看看。” “对啊,郡主您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脸……这不会影响郡主玉颜……” “不要乱说话!郡主金枝玉叶,福大命大,请了神医便会好的。” “对对对,只要病好,那就算是玉颜损坏也不算什么,只是药材不能乱用,碧落佛枝药性烈的很,只怕不适合郡主。” “对啊,臣等虽然不懂医术,但是保险起见,郡主还是请御医。” 姚远山听此,不由得惊疑出声,众人也都是急忙关切,就要给嘉禾郡主请神医来诊治一番。 因为嘉禾郡主脸上不停掉落的粉,这些大臣俱都为嘉禾郡主的容貌担忧起来。 这么多人,倒是只有陈全程提到了嘉禾郡主要求取的碧落佛枝。 “咳咳……” 尴尬轻咳出声,嘉禾郡主微微摇头,拒绝了几人的提议,更是不敢去看姚远山等人。 对这些从小看着自己一起长大的老臣说谎,嘉禾郡主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而这些老臣听闻自己生病,一个个都是如此着急,是真把她当作亲人,而非主子。 心中感动,扭头避开姚远山等人的目光,嘉禾郡主才又缓缓开口,找了个借口,就是不想让神医来诊脉。 神医一来,她肯定是瞒不住了。 “这倒不用,男女有别,只怕那神医来了也不方便,留歌求了碧落佛枝便可。” “这……” “现在哪还顾得了那么多,郡主,您的玉体要紧啊。” “闭嘴!你说什么浑话!难道郡主说的不对?” “大人不必担心,那神医是会悬丝诊脉的,郡主也大可不用担心。” “是、是,这样,郡主大可放心了,只要臣等在,绝不会让郡主出事的。” 嘉禾郡主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是这些楚家旧部却意见相悖。 都是脾气暴躁的武将,眼看着下一刻就要来个比武招医。 还好之前提议的人再次开口,一个悬丝诊脉也让其他人瞬间放下心来。 如此一来甚好,既可以替嘉禾郡主诊治,又可以顾忌到男女之别。 有了解决办法,大臣也是引着嘉禾郡主坐下。 刚刚太着急,都忘了。 “各位大臣,留歌真的只是要碧落佛枝罢了。” 哀叹了口气,嘉禾郡主坐下扶额,极为懊恼。 几位大臣的关心她心领了,可她知道楚家旧部这些人有没有碧落佛枝,能不能给她就够了。 再说要请神医,嘉禾郡主都想当场吐血了。 她真的没病!她真的不需要神医!更不会毁容!也不需要悬丝诊脉! 只要碧落佛枝就够了! 他们难道不能听听她这个郡主的话吗? 只恨自己不能说实话。 想着,嘉禾郡主也是欲哭无泪。 真把那个什么神医叫来医治一番,只怕真的把大事给耽搁了。 “郡主,良药苦口利于病,郡主不要怕,如果真的需要碧落佛枝,臣一定会拿出来医治郡主。” 拱手,陈全城看的着急,急忙开口。 只以为嘉禾郡主是担心自己的病情才来求取这么珍贵的药。 摸摸自己的胡须,姚远山看的清楚,却有些狐疑。 嘉禾郡主现在的模样说是脸色惨白却是莫名怪异。 而且只要是一个患病的正常人听到神医一定会想听听神医的说法,不会像嘉禾郡主这般。 如果嘉禾郡主真的有了重病,那为什么还会亲自来求取碧落佛枝,不让自己的侍女来求取呢? 更何况,其他时候也就算了,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这不得不让他们怀疑,嘉禾郡主求取此药,到底是为了谁。 再加上时机蹊跷,而嘉禾郡主又一向对君留山有情,这不得不让他多想。 “郡主,臣等对战王,对您,对楚家,都是忠心耿耿,郡主不妨有话直说。” “姚叔叔,您这话什么意思,是不相信留歌了?” 猛地抬眸,嘉禾郡主双目含水,更是直接喊了叔叔二字。 为的,就是让几人心软,不再多加询问。 “郡主重病,一人求药,依老臣所见,那淳荣王府对郡主根本就是疏于照顾,是时候让陛下为郡主主持公道了。” 这时,又是一位大人开口。 这位大人的话,比姚远山说的,还要狠上几分。 话里话外都是要怪罪在淳荣王府的头上。 紧锁眉头,嘉禾郡主也没想到几个老臣会如此。 “各位大人口口声声说效忠爹爹,效忠楚家,如今留歌求取一味碧落佛枝都如此困难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4章 赐婚,你同意吗? 拧眉,嘉禾郡主也是冷下脸来,态度强硬了几分,更是提到了故去的战王。 既然这些老臣怀疑自己,那就怪不得她将死去的爹爹搬出来了。 为了君留山,为了边关数十万百姓的命,她不得不如此。 嘉禾郡主态度的突然转变却让几位大臣都觉出了猫腻,心里暗自怀疑起来。 哪个真正生病的人会拒绝让神医为自己看病,只要一个珍贵药材,谁知道会不会吃出什么副作用来呢。 “郡主何出此言,臣等都是为了郡主好,让摄政王与那侧王妃欺辱郡主,臣等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没脸见战王了啊。” 摇了摇头,陈全城说着,更是跪地哀嚎起来。 嘉禾郡主这副样子,根本不是身染重病,如今还强硬拒绝请御医,一定有猫腻。 而碧落佛枝的药用价值珍贵,只怕真正要用碧落佛枝的人不是嘉禾郡主,而是君留山。 但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还是想让嘉禾郡主亲口说出来。 “郡主,陈大人都如此了,您还不说实话吗?难道,要让陈大人羞愧至死,去见了战王也不得安宁么?” 冷喝一声,姚远山此时却是截然相反,比陈全城还要强硬几分。 “是啊,郡主难道忍心看着臣等为郡主整日忧心?” “碧落佛枝一事,到底如何?” “郡主,您便说罢,臣等忠心耿耿,一定不会泄露半分的。” …… 几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也是让嘉禾郡主有些心软。 再看那陈全城,更是跪地磕头,快要哭了出来。 心头微动,嘉禾郡主仔细思量,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郡主,若郡主执意隐瞒真相,臣怕是不能效忠郡主!不能给郡主碧落佛枝。” 老眼闪过一抹精光,姚远山直接冷声开口。 听此,嘉禾郡主吐出一口浊气,朱唇轻启,还是决定说出来。 她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 自己爹爹战死多年,这么老臣还对楚家忠心耿耿,想来也是不容易,应该不会将君留山的事情说出去。 更何况北关边寨危急万分,她也不认为,楚家旧部这些一心为国的人会不顾大局,不顾百姓安危。 “不知道北关边寨的事情,各位大人知不知道,不错,留山哥哥的确昏迷不醒,但是现在,北关边寨的将士,那些无数无辜百姓,都需要留山哥哥清醒过来下令调派援军。” 说罢,嘉禾郡主也是深深吐出一口气。 姚远山等人,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 刚刚迫不得已的说谎她也是有些过意不去,如今,将实话说出来,也是轻松许多。 不过嘉禾郡主心里却是清楚的很。 这些楚家旧部的人就算是不想救留山哥哥,也会为了北关边寨那么多人考虑。 几位大臣聚在一起,只怕也是在讨论北关边寨的事情。 “原来如此,那么,身染重病的不是郡主,而是摄政王了?” 故意反问一句,姚远山却是有些怒意和不屑。 君留山拒绝君后辛的赐婚,不给嘉禾郡主面子,不给楚家旧部的面子时,可没有顾忌那么多。 现在需要楚家旧部手中的珍贵药材,却知道利用嘉禾郡主来求取! 真是过分。 “哼!那位想要碧落佛枝,可没有那么简单,当日赐婚,若他迎娶了郡主,碧落佛枝老臣自是双手奉上,可惜啊……” 冷笑一声,陈全城也是不想拿出碧落佛枝。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君留山当日拒绝了君后辛赐婚嘉禾郡主二人的事情。 不要嘉禾郡主也就罢了,君留山却还接受了一具尸体!一个被君后辛厌弃之人的尸体!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陈叔叔的意思是,您有碧落佛枝了?” 本来嘉禾郡主还怕这次空跑一趟,不想,陈全城却是无意之间透露了出来。 “郡主,有又如何?难不成那淳荣王府的人真以为以大局来说事,便能这么拿到碧落佛枝!” 撇了撇嘴,陈全城此时对君留山与淳荣王府却是多了几分不屑。 其他几位老臣却也是都没有说话。 更何况,当年战王的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不可能就这么因为嘉禾郡主来说几句话就把碧落佛枝给了淳荣王府。 那些人,还真把他们楚家旧部当成善心堂了么? 可笑至极! 更不用说,嘉禾郡主爱慕君留山,早已没有了判断能力。 嘉禾郡主说完话,众人却都是没有再开口,沉默良久,终于是有了些声响。 “各位大人,今日既然留歌来了,必然是要求到碧落佛枝的,留歌在这里跪求各位大人了。” 咬了咬牙,嘉禾郡主说着,却是撅了撅嘴,猛地就要跪下,话中却是带着几分小孩子心性。 “郡主,万万不可啊,您是郡主,您如此,让战王在地底下如何安心。” “郡主,您为了那摄政王做那么多事情,值得吗?” “是啊,郡主,您乃金枝玉叶,现如今为了摄政王也不该如此低声下气!” “郡主,臣等万万受不起啊。” …… 还未等嘉禾郡主跪下,几位大臣倒是率先跪地了。 他们是看着嘉禾郡主长大的,说一句僭越的话,战王死后,他们是真的把嘉禾郡主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否则也不会因为君留山拒绝赐婚而如此愤愤不平了。 可就算是君留山如此对待嘉禾郡主,嘉禾郡主依旧对君留山痴心一片,他们也是心疼的紧。 可也不想就这么白白的把碧落佛枝给了君留山。 “留歌知道众位大人心疼留歌,可是现在留山哥哥不醒,那北关边寨怎么办?” 说着,嘉禾郡主眸中也是噙了泪水。 “爹爹为大岳朝做了这么多事情,想必爹爹也是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的。” “这……” “郡主说的有道理,这碧落佛枝给是要给,却是不能就这么轻易的给出去!” 听嘉禾郡主说起了战王,几人面面相觑,都是面露迟疑。 嘉禾郡主说的没错,若是战王还在,战王也一定会选择用碧落佛枝来救醒君留山的。 而且这碧落佛枝十分珍贵,生长于突厥生死谷的绝地内,十分珍贵,相传有着活死人肉白骨之功效。 虽然有些夸张,也足以见其药效强大。 一开始他们得到此药,也是为战王而准备。 可战王当年失血过多,已经回天乏术,这碧落佛枝才一直留到现在。 兀的,陈全城咬了咬牙,却是松了口。 他的意思是,会将碧落佛枝给君留山,但这是有代价的。 “各位大人起来说话,不知陈叔叔如何才肯拿出碧落佛枝来救留山哥哥呢?” 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嘉禾郡主就知道这招肯定有用。 她比谁都了解楚家旧部这些人的想法,但是听到陈全城终于松口,嘉禾郡主心中也是涌起几分暖意。 这么多年来,都是楚家旧部的这些人护着自己。 如果没有这些人在,只怕她一个将门孤女也不会被君后辛如此对待。 “郡主一心对待摄政王,摄政王难道一点表示也没有吗?” 众人起身,姚远山先是冷哼一句。 他知道嘉禾郡主的痴心一片,可若是嘉禾郡主的痴心被别人利用了,他们可不会不管不顾。 如此珍贵的碧落佛枝不可能就这么给了君留山,即便是为了大岳朝的江山,为了大岳朝的安稳。 “现在摄政王虽然昏迷不醒,可那林眉总还能主事?只要淳荣王府能向陛下求取一道赐婚圣旨,老臣便心甘情愿的将碧落佛枝拿出来,就当是给郡主做嫁妆了。” 陈全城再次开口,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道赐婚圣旨自然指的是嘉禾郡主与君留山了。 话音落罢,其他大臣也皆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这话,也让嘉禾郡主心中一喜。 她想嫁给君留山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现在倒也是个契机,也不由得点点头,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那林眉现在就在府外,留歌这就去说。” 当下,嘉禾郡主说着便要出去和林眉说。 这下,既能救自己的留山哥哥,又能满足自己期待已久的心愿,何乐而不为呢。 “留歌知道几位大人最疼留歌了,这嫁妆太珍贵了,留歌一定不负所托。” 一时间,嘉禾郡主高兴的像个孩子一般,吐舌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还不忘用袖子胡乱的在脸上抹几把,擦掉多余的粉。 在楚家旧部这些人面前丢脸没什么,可在自己的情敌林眉面前可不行呢。 心中雀跃,她脚下也轻快起来,像是马上就要蹦起来一样。 多年的夙愿就要实现,嘉禾郡主简直是乐开了花。 隐隐间,多了几分朝气。 因着自幼无父无母,嘉禾郡主虽身份高贵,却是从小便学会了察言观色,更深深的隐匿起了自己的心思。 除了一众楚家旧部,没有谁是真正的关心她。 如今即将如愿以偿,也便少有的显露出了自己的心性。 说白了,她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春闺少女罢了。 “侧王妃,碧落佛枝珍贵无比,陈叔叔有,却是有个条件,不知你答应不答应。” 一直快出了姚府,嘉禾郡主才换了一张脸,瞬间神色冰冷,看起来十分稳重。 在片刻之间,做回了之前别人眼中的那个嘉禾郡主。 一见到林眉,嘉禾郡主便是急忙开口。 虽有些故作神秘,她美眸深处却是掩不住的笑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5章 一群废物! “郡主直接说便是了,楚家旧部的这些老臣,都是为国为民的忠良之将,想必不会为难本王妃。” 微微勾唇,林眉也是心下一松。 果然那薛净悟说的没错,碧落佛枝真的在楚家旧部这些人手里。 而她也知道即便是有嘉禾郡主出面,想白白拿走碧落佛枝也是不可能的。 捕捉到嘉禾郡主的欣喜,林眉也大概能猜出是什么条件了。 楚家旧部现在求的,也只有嘉禾郡主幸福了,能给嘉禾郡主幸福的,唯有嘉禾郡主爱慕已久的君留山。 “他们要你去向陛下求一道赐婚圣旨,那碧落佛枝便是本郡主的嫁妆了……” 微微颔首,嘉禾郡主说完,却是有些耀武扬威的感觉。 灵动双眸似乎在说:看,本郡主才是那个可以做留山哥哥正妃的人,你林眉就算做了侧王妃又如何!更救不了留山哥哥。 “好!本王妃这就去求陛下的旨意。” 没有丝毫迟疑,林眉瞬间应下。 “折宁,你速速回去告诉酒儿做好准备,本王妃去去就回。” 不为别的,这条件,林眉早就猜到了。 说罢,林眉便是转身上马,绝驰而去。 而且,她根本不在乎君留山的正妃是谁。 一旦君留山醒来,危机解除,也许她便可以离开淳荣王府,从此远离这些纷争,做个快活的神偷。 即能救天下百姓,又能还自己一个自由,何乐而不为呢。 可嘉禾郡主却是直接愣住,眼巴巴的看着林眉骑马离开,却还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这林眉怎么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 难不成这中间有什么猫腻? 想到之前在淳荣王府府林眉经常与自己针锋相对,怎么这一次居然都不讨价还价呢? 难不成这林眉是想等自己做了正王妃之后再想办法对付自己? 撇了撇嘴,嘉禾郡主冷哼一声,却是也不再去想这些。 能做留山哥哥的正妃就好了,其他的,她都不在乎。 等自己做了正妃,林眉一个侧王妃又能如何。 “告诉姚叔叔,淳荣王府应下了条件,让姚叔叔他们准备好东西。” 念及此,嘉禾郡主也是吩咐姚远山府前的侍卫一句,便也上马离开了。 可怜嘉禾郡主丝毫不知林眉的想法。 若她知道林眉从始至终都没想过和她争抢君留山,更是不会一直留在淳荣王府。 一切都不过是嘉禾郡主自己不满,恐怕嘉禾郡主是要被气的吐血了。 感情她这么用心的对付林眉,林眉毫不在意? 有了刚刚的经验,林眉这次倒也没再用银针刺激马儿。 她试探着驾驭马儿,不多时,便入了宫。 此时,天已经大亮,而君后辛可是一夜未眠。 御书房内,气氛压的极低,几位大臣都是说不出话来。 他们都是负责边关事宜的兵部大臣,可北关边寨十分显要。 当年是君留山带着战王等人守住了北关边寨,战王身死,所有北关边寨事宜虽然由皇帝掌管。 但真正能调兵遣将的,只有君留山。 就是那些昔日的战王旧部,也没有这个权力。 而先皇更是因为忌惮,自从战王战死,楚家旧部的人都被调离,不再负责边关,更不用说是来参加此次议会了。 但是有资格来此议事的大臣们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见此,君后辛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朕要你们有什么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是让你们来这御书房做木头人的吗?” 君后辛冷喝一声,顺手便将许多奏章扔在众臣脸上。 “陛下,临近将领是摄政王的人……” “朕难道不知道?让你们来,就是让你们想办法从其他地方调兵支援!” 皱起眉头,君后辛更加不爽。 出了这种事情,支援北关边寨是必须的。 可若非必须,君后辛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求君留山,让君留山发兵支援。 一来,君留山的身体状况如何还是个迷,而今日白日里,他还有意针对淳荣王府。 二来,如果让君留山的人去支援,岂非让君留山的势力再一次庞大起来,控制了北关边寨如此重要的地方? “陛下,战事紧急,的确别无他法,其他军队离北关边寨太远,只怕是下了命令,其他军队也未必能及时赶得过去,只有摄政王手下的周将军是上上之选,其营地距离北关边寨不过千里。” 其中一大臣躬身行礼,却是一句话道出了其中的关键。 心中种种念头闪过,君后辛十分不耐,并未开口。 这是唯一能保住北关边寨的方法。 除此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能让迅速给予北关边寨支援。 但君后辛打心底不愿意用君留山这只猛虎。 众臣更是比君后辛还要清楚局势的变化。 这次,的确是只有君留山才可以扭转北关边寨的局势。 有君后辛的调令并不够,君后辛的调令不过是说明君后辛同意君留山去调兵遣将,不会被判定为私自调兵。 而指挥将守的具体权利,还在君留山那里。 即便是君后辛,也指挥不动君留山的将守。 只有见了君留山的手令,那些人才如同见了君留山,才会听命行事。 “陛下,淳荣王府侧王妃求见。” 正当气氛极致压抑时,小林子讪讪入了御书房通禀了一声。 “不见,让她滚!” 冷眸猛地落在小林子身上,君后辛一直压抑的怒火也是发泄出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女人居然还敢来这里。 真当朝堂是婆婆妈妈的地方了? 林眉这女人,怎么如此死缠烂打? “是。” 君后辛这一声,却是直接让小林子冒了一身冷汗。 瑟缩着身子,他便急忙出去传话了。 其他大臣虽然有些奇怪,却是没敢多说什么。 生怕君后辛把怒火转移在自己头上。 “公公,如何了?” 眼眸微眯,林眉在御书房外一直焦急的等。 小林子说君后辛在与众大臣议事,她便知道君后辛等人一定也是对北关边寨束手无策。 轻咬朱唇,林眉也知道,这次,不一定能见到君后辛。 不多时,林眉见小林子通禀后急忙出来,脸色难看,也是猜到了七八分。 “侧王妃还是回府,陛下正与众位大臣一事,只怕是无暇见侧王妃。” 果然,小林子开口就是让林眉回府。 小林子也不能直接转述君后辛的话,十分婉转的让林眉离开。 “公公,正是因为事情紧急,本王妃才是要见陛下的,不……” 微微挑眉,林眉并不意外君后辛会拒绝见自己。 美目流转,林眉却是瞬间想到了该如何见到君留山,可话还没说完却是被小林子打断了。 “侧王妃执意纠缠,只怕是要惹怒陛下了。” 说着,小林子头低的更深了。 “本王妃的事情也十分紧急,事关大岳朝江山,本王妃不能就这么离开。既然如此,公公借给本王妃笔墨,本王妃给陛下呈上一封书信。” 说着,林眉也是勾起嘴角。 她相信,自己写一些东西给君后辛,君后辛一定会见自己的。 “好。” 面露为难,小林子咬了咬唇,见林眉如此严肃,也不敢疏忽。 答应下来便迅速从偏殿为林眉拿来了笔墨。 林眉接过笔墨,没有思考,却是直接开始提笔写字。 “一定要让陛下现在过目,十万火急。” 寥寥几笔写完,林眉叠好手中宣纸,递给小林子。 躬身接过,小林子拿着林眉写的东西转身入了御书房。 “启禀陛下,侧王妃说事关江山社稷,请陛下过目。” 虽捉摸不定,可小林子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传话。 “故弄玄虚,呈上来。” 小林子的话让众臣纷纷侧目,君后辛也是快没了耐心,冷哼一声。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妖女,还有什么把戏。 他不再去算计淳荣王府,死揪君留山昏迷不醒的事实去打压,这林眉还偏偏要来! 不敢再说什么,小林子迅速上前将林眉写的东西递了上去。 猛地甩开一纸书信,君后辛也极为不耐烦。 可那字一入目,却是让君后辛瞬间怔住。 只见纸上只有寥寥娟秀字体,简短有力:三日后敌方援兵到。 不过短短八个字,君后辛反应过来却是万分惊讶。 这线报,应该是君留山的细作探听回来的。 他知道君留山在九蛮有眼线,甚至还曾动手处理过,没想到君留山居然还有,而且藏匿的如此之深。 要知道,这些信息,包括九蛮与突厥联合攻击北关边寨的消息,他的人,却是没有收到丝毫风声。 可君留山居然可以…… 种种念头闪过,君后辛直接将书信揉成团。 抬眸,看见殿下立着的众大臣看着自己,君后辛心中不由得怒意翻腾,厉喝出声: “废物!朕要你们来想办法!你们却只想着用君留山的人,都给朕滚!” 这一声,吓得众位大臣急忙跪地磕头,都是连连告罪后急忙退下。 他们也是冤枉得很啊。 目前的形势,让其他地方出兵,首先在距离上就不现实。 更何况,若是其他地方空了,再被偷袭一次,岂不是更加损失惨重? 而君留山手下的周将军既距离北关边寨近,兵力又足够多,完全可以分为两队。 一队支援北关边寨,一队留下驻守地方。 可君后辛不愿意用君留山,又让他们想出其他完美的解决办法,这根本不可能。 看着众位大臣灰溜溜离开的身影,君后辛非凡没有消气,心底的怒火反而更甚。 自己的这些人如此无能,他拿什么来和君留山斗呢? “让她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6章 圣旨到! 深吸一口气,君后辛视线又放在了手中的纸团上,低声吩咐一句。 御书房外的林眉反而没那么着急,看几位大臣被赶了出来,她便知道君后辛一定会见自己。 否则,让这些人散了做什么。 “那妖女究竟给陛下看了什么东西?让陛下如此震怒?” “这岂是我等可以知道的,只怕是摄政王的意思,只是奇怪的很,摄政王身体到底如何也没个说法。” “摄政王身体如何倒是其次,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北关边寨一事啊。” “陛下不愿意用摄政王手下的人我等也理解,只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唉,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几位大臣垂头丧气的从御书房出来,说着话却都绕不开君留山。 但他们也没有办法,如今只能干着急。 经过林眉身边时,也不知是没有注意到,还是故意掠过。 “侧王妃,陛下召见。” 轻瞥了几位大臣一眼,林眉看似漫不经心,倒也听得一清二楚,更是不自觉的扬起一抹笑容。 果不其然,解除北关边寨危机的办法只有君留山。 下一刻,小林子也是急忙出来,对着林眉行了一礼。 微微点头,林眉拢了拢衣衫,径直在小林子的指引下进入御书房。 “妾身淳荣王府叩见陛下。” 跪地行礼,林眉依旧是那不冷不热的态度。 仿佛正坐着的不是当朝天子,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起来,侧王妃急忙觐见朕,不会单单是为了这密报。” 冷笑一声,君后辛直接把林眉刚刚呈上的书信扔了下去。 林眉若是只为了密报而来,直接上书便是,又何须亲自求见。 “陛下息怒,妾身来此,是为了求一道赐婚旨意。” 抬眸,林眉并未看地上扔着的书信,而是正对上了君后辛的一双黑眸。 事情紧急,林眉更是不多说废话,直接切入了正题。 “你身为淳荣王府侧妃,理当与摄政王齐心协力,效忠国家,可你明知北关边寨战况危急,居然还为了儿女私情来耽误朕的时间?” 面色上闪过几分惊讶,君后辛快速恢复冰冷,便是一句威胁。 此次,他不想用君留山的人,一来是怕君留山的势力再次壮大,毕竟北关边寨的控制权好不容易他才掌握。 二来,他已经确定了君留山昏迷不醒。 他虽然不会再费心思对君留山下手,但他更清楚此时的君留山也下不了手令去指挥将守。 “陛下误会了,妾身是被陛下厌弃之人,摄政王也是不喜妾身,这侧王妃,妾身做的没意思……” 淡淡一笑,林眉也装模作样的解释一番。 现在君后辛恐怕已经知道君留山的真实情况。 可为了大局,为了北关边寨,林眉有把握君后辛不会把这个事情捅出来。 顿了顿,见君后辛没有再说话,林眉继续开口。 “既然如此,陛下不如成全王爷与嘉禾郡主这对璧人,说不定王爷感谢陛下,会主动下手令为陛下解忧呢?” 说罢,林眉笑意更甚。 她不直接明说一些事情,但前因后果暗示的明明白白。 这些话,无非是告诉君后辛,只要有了这道旨意,淳荣王府便能解了这次危机。 “你确定?” 皱眉出声,君后辛满是惊讶。 这林眉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主动替自己的丈夫求娶正妻? 林眉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一旦让嘉禾郡主做了正妃,她这个侧王妃肯定是没有了地位。 这不是在自寻死路么? 略微思量,君后辛又想到了陈冉双最新传来的消息。 林眉与嘉禾郡主达成了合作? 也就是说,或许嘉禾郡主背后的楚家旧部有办法解除这次北关边寨的危机。 微微倒吸一口凉气,君后辛心中却是不由的高看了几分林眉。 一个妾,为了保住君留山,为了保住淳荣王府,能做到这个地步,着实难得。 想他这个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却是找不出这样的一个女人? 念及此,君后辛心头暗暗后悔当初为何没有选中林眉。 论姿色,林眉比起王如照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论心性,林眉更是比王如照强了数倍。 再加上为了自己的丈夫能做到这等地步,后宫里恐怕还没有能和林眉相提并论的! 种种念头闪过,君后辛紧盯着林眉,等待答案。 心底,却是不自觉的泛起了一些涟漪。 这个林眉,与选秀当日,截然不同。 一身素衣,青丝束起,纤尘不染,清秀却也不失妩媚。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又想起王如照的艳丽,君后辛不由给二人分出了高下。 “确定,妾身不后悔,这是为了王爷好,更是为了大岳朝的江山社稷。” 微微点头,林眉的语气十分肯定。 她本就不愿意留在淳荣王府,搅进朝堂,更是其被逼无奈。 一切,都是为了生存,为了自由。 在这些之上,她才会考虑其他。 自由的同时,可以救北关边寨这么多人,血赚不亏,林眉自然愿意的很。 “朕的圣旨下了,侧王妃可就不能后悔了。” 微扯嘴角,君后辛也有些轻松。 既然林眉有办法,而他又束手无策,现下,也只能如此了。 而他虽忌惮楚家旧部那些人会和君留山联合,但之前太后隐晦提了一嘴战王之死,他算是有了个杀手锏。 即便是因为嘉禾郡主与君留山的婚事,楚家旧部与君留山联手。 时机一到,他再说出当年战王陨落的真相,岂不是会给君留山造成更大的伤害? 一道赐婚圣旨,有很大可能解了现在的危机,又给君留山埋下了一根导火索,一箭双雕! “妾身绝不后悔。” 说着,林眉眉眼间,笑意更深。 只要有了君后辛这道圣旨,一切都有了突破口。 见此,君后辛也不再说话,直接提笔开始书写圣旨。 北关边寨一事,刻不容缓。 不多时,君后辛便放下笔,又让小林子拿来金龙玉玺,盖上才算完。 “中秋完婚,也算圆满,下去。” 让小林子将圣旨给了林眉,君后辛不再多说什么,直接让林眉离开。 他要做的,便是静观其变。 太后的话,君后辛这次是听进去了。 “多谢陛下,淳荣王府一定不负陛下所托,妾身告退。” 接过小林子手中的圣旨,林眉踏实许多,面露喜色,行礼告退。 宣旨让陈全城拿出碧落佛枝到入药,君留山转醒到下调兵手令,再到临近将守出兵,这些都需要时间。 只有三日,她不能耽搁。 多耽误一时,便有可能导致无数人丧命。 看着林眉离开的倩影,君后辛也五味陈杂。 这样的女人,差一点,便是他的了。 也许,当时他选了林眉为妃,自己出事后,林眉也如此心甘情愿的为自己冒险奔波,甚至是付出一切呢? 君后辛知道,后宫争斗不休,可那些妃子是为了她们自己更多一些,为了荣华富贵更多一些。 真正对自己有心的,怕是没有几个。 自己出事,即便是后宫佳丽三千,又有几个能像林眉为君留山一般呢? 在林眉拿着圣旨急忙赶回淳荣王府的时候,嘉禾郡主却早已经回了翠微园,正焦急等待着。 有了圣旨,又可以救留山哥哥,还可以做留山哥哥的正妃。 一时间,嘉禾郡主只觉自己是天下最有福之人。 林眉在这边快马加鞭,楚家旧部那边也不闲着。 嘉禾郡主与君留山的婚事,可是大事。 一等嘉禾郡主离开,姚远山等人便是同陈全城一起回府,拿了碧落佛枝,又赶往淳荣王府。 “看来几位大人十分着急啊。” 刚骑马到淳荣王府外不远,林眉眼眸微眯,便是看到了楚家旧部一干人等往过赶的身影。 停住未下马,林眉等几人走近才笑着开口。 “陛下赐婚,嘉禾郡主便是淳荣王正妃,臣等自然心急,这可是先帝与战王的遗愿。” 冷哼一声,姚远山对林眉可没有什么好脸色。 其他人也都以姚远山为首,冷着一张脸。 “各位大人请,这圣旨还是在郡主面前宣。” 扬了扬手中的圣旨,林眉丝毫不在意。 说着,林眉下马,甚至是先一步进了王府。 姚远山等人见林眉真的求到了赐婚圣旨,都强压着心头激动,跟着林眉迈步而入。 心里着急,几人都是不多时便入了翠微园。 此时的嘉禾郡主也正在石桌旁坐着,看到林眉等人,又将视线移在林眉手中的圣旨之上。 她嫣然一笑,瞬间起身。 “陛下同意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战王之女嘉禾郡主楚留歌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 今摄政王年已而立,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楚留歌待字闺中,与摄政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摄政王为二品正王妃。 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中秋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没有直接回答嘉禾郡主的话,林眉却是直接打开圣旨宣读,在场众人纷纷跪地。 “谢陛下隆恩。” 宣读完毕,嘉禾郡主急忙谢恩接下旨意。 楚家旧部一干人等更是磕头谢恩,有的甚至老泪纵横。 嘉禾郡主和君留山的婚事这都拖了多久,现在,也算是了却了战王的心愿。 现在,就是让他们死了去见战王,他们也死而无憾! 翠微园其他伺候嘉禾郡主的人却都面面相觑。 他们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7章 强闯东景苑? 侧王妃宣读圣旨,赐婚王爷和正王妃。 着实让人无比惊讶。 “陈大人,东西呢?” 将圣旨给了嘉禾郡主,林眉却是直接转身看向陈全城。 她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不过就是为了拿到楚家旧部手中的碧落佛枝罢了。 其他的她都不在乎,现在只要拿到这味药材,让君留山醒过来解决一切困难,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圣旨到,药材便会到,在这里。” 众人起身,陈全城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紫檀木锦盒递给了林眉。 对他们来说,这碧落佛枝虽然珍贵,却是没有丝毫用处。 他们现在也是没有机会上战场了,更不会用到这种药。 现在用这个药和林眉达成了合作,让嘉禾郡主与君留山完婚,这药材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接过药林眉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奔向了东景苑。 她现在和楚家旧部不过是合作的关系,用不着寒暄那么多,彼此的目的都知道,也已经达到了。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拿着这碧落佛枝去救醒君留山。 接下圣旨的嘉禾郡主扬了扬下巴,还不等她向林眉耀武扬威一番,林眉却是直接走了。 暗自咬了咬牙,嘉禾郡主当下也要跟上去。 如果留山哥哥真的能够醒过来,她也希望能早点看到留山哥哥。 “希望他能好好对待嘉禾郡主,不然,即便他是摄政王,我也不会放过!” 见此冷哼一声,姚远山带头离开了。 而陈全城浑浊的老眼露出一丝迟疑,随后也转身离开了。 既然没人要留在淳荣王府看戏,那他等着消息传出来即可。 可惜了,不能亲眼看那林眉被逼的场面。 不过,谁让林眉要跟嘉禾郡主争抢君留山呢? 他为了嘉禾郡主的幸福,是一定要除掉林眉的。 …… 带着碧落佛枝赶回东景苑的林眉看到酒儿,也是露出了喜色。 凌晨开始行事,现在太阳高挂,已经是接近正午。 “侧王妃,您回来了。” 一直在等着林眉的酒儿也是心中一喜,十分高兴。 折思却是看着林眉,没有说话,他知道,形势所迫,必须这么做。 的确,林眉此举是为了救北关边寨和天下苍生,但君留山会如何,没人知道。 就连酒儿自己都不知道,只知道这法子会让君留山立刻转醒。 至于那无可估量的代价,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结果如何,都不是现在能顾得上的。 “酒儿,这是你要的碧落佛枝,其他药,都准备好了?” 深吸一口气,林眉将手中的紫檀木锦盒递给了迎上来的酒儿,看不出表情。 酒儿微微发愣,打开了手中的紫檀木锦盒。 只见那紫檀木锦盒中,有一碧青长条藤型药材,晶莹剔透,隐隐散发出药香。 下枝则越来越粗,似乎要逐步变成球状形。 点了点头,酒儿也是确认无疑。 此碧落佛枝出土时应为深蓝色,遇到空气后转为黑色。 碧落佛枝一般刚挖出来时外表光滑,这一枝外面却坚硬无比,想来是放的时间久了的缘故。 这碧落佛枝在陈全城手里多年,保养的倒是不错。 “是……侧王妃,您确定吗?” 沉吟片刻,酒儿的手也有些颤抖,又问了林眉一句,即便她知道林眉不会改变答案。 “确定,尽快,必须在今晚之前让王爷醒过来下调令。” 说着,林眉轻轻推了一把酒儿,让酒儿迅速去备药。 她已经暗暗盘算了一番,手令传到将守处,还要援兵集结物资。 物资集结好之后赶过去支援,这些都是时间。 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天,如果今晚之前,君留山还不能醒过来下手令,只怕北关边寨那边会来不及。 犹豫片刻,酒儿咬了咬牙,才下定决心去准备药。 那医书上记载的药方除了碧落佛枝,都已准备妥当,就差让碧落佛枝入药了。 虽然考虑到医书记载的不明代价,但事出突然,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君留山再醒不过来,就要出大事了。 “在本王妃没出来之前,除了酒儿,谁都不许进。” 吩咐折思、折宁一句,林眉径直进了厢房等在屏风外。 “是。” 对待林眉,折思、折宁二者现在只有服从,如同对待君留山一般。 进入厢房,林眉此时也有些打鼓。 上次用了龙尾草,让君留山昏迷不醒。 现在这次用碧落佛枝,代价不明…… 可她早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强压下心绪,林眉警告自己不要多想。 她坐在桌子上,隔着屏风,看着躺在床上的君留山。 若是换作以前林眉肯定十分愿意去看君留山这样的神颜,可现在她也等的着急,只觉得度日如年。 不知过了多久,午时已过,酒儿才叩门而入。 她手中的汤药,宛如浓稠的鱼汤,竟然是浓白之色。 隐隐间,还泛起几分异香,和那碧落佛枝的气味有些相像。 “还不快给王爷服下。” 抬眸,林眉淡淡出声,却也十分紧张,开口就是让酒儿喂君留山。 “侧王妃……真的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不由得退后几步,酒儿也面露难色,不太想给君留山喝下这个药。 “酒儿,本王妃知道你担心这药的代价,但北关边寨那么多军民都在等着援兵,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 摇了摇头,林眉说着,却是让酒儿好好权衡。 现在,到底是那现在还不知道的代价重要,还是那么多人的性命和国家的安危重要。 “你太心软了……” 可良久,酒儿却是低头沉默。 起身,林眉一步步走向酒儿。 如果可以等,林眉也不想如此,毕竟谁知道这药服下,会有什么后果。 可现在最关键的是,他们没时间等了。 “侧王妃……” 抬头看了眼林眉,酒儿直接跪地,双目通红,便要哭出来。 “酒儿,有本王妃在,也许这代价,在我等承受范围之内呢?” 反问着,林眉微微俯身,直接端起了酒儿手中托盘的药。 视线对上酒儿,她投以安慰的眼色。 见此,酒儿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不能说。 她拦不住林眉,更不能拦。 为了天下百姓,林眉没错。 她虽然视君留山为自己的哥哥,但君留山不是普通人,注定不能像普通人一样。 …… 此时的淳荣王府外,也不平静。 只见张幼武与上次那络腮胡武将都是满脸怒色,他们急忙赶来,竟是要直接入府。 “参见两位大人,还请容属下通禀一声。” 见到张幼武二人,王府守卫对视几眼,也是想到了上次张幼武等人硬闯的事情。 “哼,通禀谁?林眉?你们是淳荣王府的人,不是那妖女的人!如今,连效忠谁都分不清了么?” 冷哼一声摔袖,张幼武根本不吃这一套,话里直接为难起来。 但是张幼武说的却也是事实。 王府的人,如今,都是在听林眉吩咐。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若是君留山没出事,只怕林眉还未必愿意去管这么多烂摊子。 “不管如何,侧王妃也是主子,张大人说的哪里话,还不赶快去通禀。” 见此,侍卫领头之人尴尬笑笑,开口就替那侍卫解围。 那侍卫也是瞬间明白,直接躬身离开。 见此,张幼武猛地上前,却是直接抬腿踢向了要通报的侍卫背后。 “你算个什么东西?林眉又算个什么东西!耽误了事情,你们都负不起这个责任!” 一脚过后,张幼武拢了拢衣袖,骂骂咧咧,就要进府。 他可是得到了消息,那林眉专门找了虎狼之药给君留山吃。 这还了得! 一旦吃了虎狼之药,二人再夜夜笙歌,乐此不疲,君留山本就虚弱的身体想必会更差。 到时候,那个妖女林眉是真的会把君留山害死! “还请张大人不要为难属下……” 张幼武一个武将,实力自然是要高出他们许多。 当下,被踢的侍卫便俯跪在地,不能起身。 侍卫领头之人也十分为难。 “想死就拦着!” 那络腮胡武将也在此时出声,一脸不屑的样子。 还好他担心北关边寨的事情,和张幼武一同在府中讨论,要不然,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呢。 “冯将军,这……” 咬了咬牙,领头侍卫还想再拦。 “不用多说了,今日,本将军一定要找那林眉好好算账。” 说罢,张幼武和冯乐贤二人拂袖直入,视守门侍卫为无物。 领头侍卫也只能让二人进去,反正入了东景苑,还有折思折宁。 一路进入淳荣王府,直直闯入东景苑,二人看到房门紧闭的厢房,怒从心起! 这可是刚过正午啊! 这下,张幼武二人更是认定了林眉就是妖女!要害君留山。 恨不得就这么闯进去,半途却被折思、折宁拦下。 “二位大人,王爷与侧王妃在休息,还请两位稍等。” 皱眉开口,折思说了上次林眉胡编乱造的理由。 他已经做了这么明显的暗示,这些人总不能就这么闯进去。 “等?折思!你是谁的人?!那个妖女都快把王爷害死了!” 说着,张幼武猛地抬手,就要拨开挡在面前的折思折宁二人。 “折思效忠王爷,侧王妃与王爷一体,都是一样的。” 说着,折思丝毫不动,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折宁也是纹丝不动。 酒儿已经进去,他们也能猜到林眉二人在干什么,只怕现在,最是关键。 “好一个都一样!再拦,就别怪本将军不客气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8章 接连硬闯 眼眸微眯,张幼武只以为折思折宁也被林眉那妖女迷了心智,居然这么听林眉的话。 “助纣为孽的狗东西!” 而冯乐贤也是冷哼了一声,十分不屑。 折思折宁从小就跟在君留山身边为他做事,是君留山的得力助手。 可是没有想到,连他们都被林眉,迷惑了心思。 现在看来也只有他和张幼武二人能救君留山了。 “两位大人,说话要讲证据,侧王妃对王爷、对淳荣王府如何,折宁都看在眼里,王妃是不会害王爷的,否则,她早就有机会动手了。” 折宁也知道张幼武二人怕是误会了林眉,却也不敢说的太过直白。 只能隐晦提醒,希望张幼武二人不要打扰这次君留山服药。 若不如此,君留山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而且只有君留山醒了,才能救那么多人的命。 这些都不是儿戏,不能有半点马虎。 今天他们就算拼了命,也不可能让张幼武二人进去。 “看在眼里?那你就这么看着王爷被那林眉迷惑,夜夜笙歌日不上朝,这就是所谓的为王爷好?” 说着,张幼武越加的激动,根本不相信林眉,也不相信折思折宁。 若是没有什么,为何不让他们进去呢? 折思、折宁百般阻挠,却是让张幼武二人更加笃定了林眉此时恐怕正在给君留山服用虎狼之药。 听张幼武如此质问,折思折宁对视一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眉与君留山虽然有过夫妻之实,可能也是不得已之下为了救君留山才为之。 而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林眉上次才会伪造与君留山夜夜笙歌的假象。 现在拿这件事情出来说,他们还真不能推翻。 况且,现在战况胶着,若是笃定了君留山昏迷不醒的事实,再传到边关军心不稳。 又或者让九蛮与突厥知道可就大事不妙了。 大岳朝能繁荣昌盛,与君留山这个铁血手腕的摄政王脱不了干系。 念及这些,折思折宁虽然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说话,仅是开口阻拦,不再做多余的解释。 “侧王妃自然有她的道理,纵然担心王爷安危,两位大人也不该就这么闯入淳荣王府来。” 听此,张幼武二人却是直接迈近几步,丝毫不把折思折宁的话放在眼里。 难不成一个两个贴身侍卫还敢对他们动手? “请两位大人不要再进,否则就不能怪折宁不顾情面了。” 拱手,折宁上前阻拦,话语中却是隐隐透着威胁之意。 不论如何,今天都是不能让他们进去的,否则岂不是会坏了大事。 若是让他们进去,打扰到君留山,导致用药过程出现偏差,再也醒不过来,那要遭殃的就不仅是淳荣王府。 北关边寨千千万万的居民都会陷入危机之中。 现在除了让君留山调配援兵外谁都救不了北关边寨,包括君后辛也没有那个资格让临近的将守去支援北关。 “好一个不留情面,本将军倒要看看你要如何的不留情面,难不成你真要对本将军动手?” “我和张大人驰骋沙场多年,难不成还会怕你们几个毛头小子吗?” 一听折思折宁如此威胁,张幼武与冯乐贤都是忍无再忍! “你倒是动手试试,本将军今日定要好好的教训一下你们二人,告诉你们谁才是你们的主子,你们应该效忠谁?” 他们效忠摄政王多年,如今那妖女才进府几日,居然就让君留山的手下如此听话,更是魅惑君留山。 如今还要给君留山服用虎狼之药,除了他们,居然没有人阻止! 想着,二人便是齐齐有了动作,就要上前,可不想折思折宁还是都不动,没有要退开的意思。 张幼武二人哪里受得了如此,当下便是猛地一踢腿。 而冯乐贤,见此也是一记手刀就劈了上去。 为了摄政王,他们可顾不了那么多了。 现在这情况,不能再让林眉乱来了。 “张大人,你如此就不怕王爷怪罪吗!?” 脚下迅速一动,折思闪身,躲过张幼武的一个飞踢,却又见冯乐贤手刀闪劈而来。 好在折宁刚好拦下,便与冯乐贤动起手来。 冯乐贤本就是个急脾气,甚至比张幼武还要暴躁几分。 见折宁还手,更没有丝毫相让的意思,他也便再次化手刀为拳,夹杂着怒气。 折宁虽然惊讶,但也知绝对不能让两个人闯进去,既然冯乐贤动手,他自是不能让步。 当下迎着冯乐贤,他丝毫不落于下风。 “王爷都快被那妖女害死了!你还在这里拦着本将军?” 折思不提君留山还好,一提君留山,张幼武是更加气愤。 瞥了一眼冯乐贤和折宁打得热闹,张幼武也是明白过来。 他们今日,除非是把折思折宁打倒,否则是不可能进去的。 说罢,张幼武也是冲了上去,就是一记勾拳。 勾拳在半空中隐隐夹杂着风声,可见其速度有多快。 折思也是脸色一变。 张幼武虽然平日里鲁莽,上次硬闯东景苑可也是言语逼迫,并未动手。 没想到这次,张幼武与冯乐贤居然都选择了武力解决。 因着张幼武这拳速度极快,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折思直直出拳,就对上了张幼武的拳。 硬碰硬。 双拳对上的一瞬间,张幼武也满是震惊。 折思是君留山的贴身侍卫,自然是武艺高强,可他在沙场杀伐多年,也是不弱。 折思更是比他年纪小的多,这一拳居然和他打了一个上下不分。 张幼武极不服气,再加上担忧君留山的安危,他再次出招时掌风明显凌厉得多。 折宁与冯乐贤也是打的难舍难分,你来我往。 一时间,战况焦灼。 闷哼一声,折思飞踢而起,眼看就要踢上张幼武的胸膛。 说时迟那时快,张幼武顾不了那么多,双手猛地一抓,赤手空拳抓住了折思的双腿。 虎口瞬间传来撕裂的刺痛感,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张幼武紧咬牙,暗中使力。 脚下从地上借力,再传到腰上,猛地一扭,紧紧的带着上半身发力,竟然是抓着折思的双腿就要摔了下去。 “张大人,属下不想得罪张大人,还请张大人就此收手。” 出声警告一句,折思不慌不忙,瞬间发力。 在被甩着倒地之前,折思还是踢上了张幼武的胸膛。 下一刻,折思狠狠摔在了地上,张幼武也是胸膛一痛,倒退几步。 与此同时,冯乐贤也是使出了自己的凶招,甚至夺过了院门口侍卫的剑。 折宁也是拔出藏在腰间的软剑。 二人拆了几招,却见冯乐贤刀锋忽然一转,横里劈,竖里刺,越来越快,甚至隐隐间带着几分杀气。 速度极快,发出呼呼的风声。 手中拿了武器,折宁倒是有所保留。 忽然,冯乐贤眼眸微眯,眸中闪过一抹精光,心头暗道:哼!黄口小儿,还想拦着我救摄政王!找死! 仿佛抓住一个破绽,冯乐贤将刀一竖,胳膊一展,那把刀直直刺了过来! 受到巨力,折宁迅速格挡,又猛然向后倾倒下去,折宁一剑擦着冯乐贤的鼻尖刺了出去。 不知是有心放水还是其他。 心下不服,冯乐贤又猛地劈砍,却被折宁闪开,这时,却再也收不住,直直刺向厢房门。 下一刻,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冯乐贤一慌,更加控制不住手中的刀。 只见来人猛地一掌,脚下身法巧妙的躲过这一刀,而后便劈落了冯乐贤手中的刀。 “咣当”一声,冯乐贤面如土色,手中刀掉落在地。 “几日不见,你们倒是敢闯本王的东景苑了?!” 兀的,传出一道开门的声音,接着熟悉的冷哼传来,张幼武二人瞬间脖颈发凉, 他们停下所有动作,急忙俯身跪地。 折思折宁也是面色一喜,行礼抬头,正对上那熟悉的黑眸。 古井无波,深邃的可怕。 “王爷!” “问王爷好。” 折宁激动喊了一声,折思也不方便在张幼武二人面前说太多,直接问好。 只见一身白色鎏金镶边华服的君留山就站在厢房门前,冷哼的盯着几人。 披散下来的长发如墨,剑眉星目,精神奕奕,唇红齿白,丝毫不像是大病一场的样子。 身边则跟着眼眶通红的酒儿,显然酒儿也是十分高兴。 却并未见到林眉? 折思折宁心知是因为那药方的缘故,张幼武二人却对视一眼,只觉十分奇怪。 君留山以前都是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怎么今日看来却如此生龙活虎? 而且,君留山本就身体孱弱,再加上与林眉夜夜笙歌,竟还能有如此面相? 难不成那妖女是真心为王爷好的? 可是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问什么,君留山明显是生气了。 不过,见着君留山安好便可以了。 “末将不敢,末将只是担心王爷的安危。” 冯乐贤首先出声,十分着急的解释起来,生怕君留山误会。 他们硬闯东景苑,不过是为了君留山的安危,绝对没有对君留山有任何不尊的意思。 “本王在王府中,有什么危险的?” 微微挑眉,君留山又是一句反问,吓的冯乐贤,根本不敢再说话,而是瞥向张幼武。 “王爷不要误会,只不过微臣与冯大人担心北关边寨一事,这才来想要见王爷商议此事。” 没有顺着冯乐贤的话说下去,张幼武却是又直接开了另一个话头。 既然君留山没事,那么这件事情又迫待君留山解决,想必君留山也有关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9章 你有其他办法的 那么国事总比这些事情重要的多,用来转移君留山的注意力再好不过。 “此事本王自有决断,你们都下去,没有本王的吩咐,任何人不许再来淳荣王府,本王需要静养!” 说着君留山的语调却是更加冷了几分,如果刚刚让他们闯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是。” 冯乐贤与张幼武对视一眼,齐齐回话后俯身离开。 既然这件事情君留山有了决断,他们再说什么也无用。 不管君留山如何处理,都不是他们可以管的。 而现在见了君留山安然无恙,他们也是放下心来。 “王爷,王爷……您真的身体无恙了?” 见张有武、冯乐贤离开,折思急忙声身,十分急切地问了起来。 折宁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也屏气凝神的看着君留山,等着君留山的答案。 不过,看君留山的样子却是与正常人无异,甚至比之前还要好很多,想来药应是起作用了。 “都起来,没事了。” 微微摇了摇头,君留山也是十分稀少的勾起了嘴角,露出了几分笑意。 这几日想必折思、折宁也是因着自己重病昏迷,夜不能寐。 听此,折思、折宁二人则是欣喜的站了起来,心中仿若放下一块大石,十分轻松。 他们的侧王妃,真的把王爷救醒了,还让王爷的身体比从前要好。 这次,林眉可不仅仅救了君留山和跟整个淳荣王府,更是救了边关无数人的性命。 “折宁,你的剑法倒是慢了不少啊。” 淡淡开口,君留山说着,缓缓迈步上前,微微俯身捡起了地上折宁的剑。 剑一入手,君留山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变化,十分凌厉,隐隐间有着几分杀意。 这杀意还和张幼武二人不同,张有武二人是在战场上杀伐磨砺出来的。 但君留山身上的气势却有股居高临下的感觉,上位者的姿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而其规矩中正的姿势猛然变得潇洒轻快起来,手腕一抖,就是一招清风穿桃。 折思、折宁眼中一亮,眸中透露着几分惊讶。 君留山的实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一直身体孱弱,就连他们也从未真正见过君留山的真正实力。 这次他们可算是有眼福了,二人也知道君留山是为了指点他们。 酒儿更是眸中泛光。 才从厢房内出来的林眉看到君留山正在舞剑,也是十分惊讶。 张幼武二人本就是来找她这个“妖女”问罪,刚刚她若出来,只怕会引火烧身。 现在君留山已将二人打发走,她现下出来也无妨。 君留山醒来解决边关之事,林眉虽高兴,却还隐隐担忧着。 到现在,她还不知服下那帖药的代价是什么。 但又见君留山动作忽然加快,手里的剑犹如游龙一般,银光闪闪,又忽的用力一挑。 角度刁钻如同毒蛇,攻击力极强。 一旁看着的林眉也是喜上眉梢,既然君留山已经康复到这种程度,想必是身子大好。 自己,也许应该离开了。 之后君留山又突然停住,看上了折思折宁,再次开口。 “刚刚你若是如此,那你的剑便不会被冯乐贤那招打掉了。” 说着君留山又把手中的剑扔给了折宁,折宁接下,若有所思。 “不想王爷,还有这身好功夫,不过既然王爷如今身体痊愈,王爷是否该兑现承诺了?” 轻轻挑眉,林眉双目含水,看向君留山。 刚刚在厢房内,酒儿犹豫不决,可是迫于压力,她也只能给君留山喝下那碗药。 如今君留山醒过来,局面也该由君留山全权掌控。 不用再搅进这滩子浑水里,林眉自然是十分高兴,这几日她已十分疲倦。 君留山如今已然身体痊愈,那么便也应当履行那承诺了。 “侧王妃无需这么着急!先等本王知道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 猛的甩袖,君留山径直走入厢房。 他这才刚醒,林眉就急着要离开。 他这王府,林眉就真的这么不愿意待? 微微叹了一口气,林眉与酒儿也是跟着走进厢房。 酒儿撅了撅嘴,虽然惊讶于林眉和君留山的约定,但主子就是主子,她也并未多问什么。 君留山坐于上位,林眉倒也自然的坐在了君留山的右侧。 她什么都没有说,就等着君留山开口。 说实话,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林眉也不知道该如何与君留山说。 聪明如林眉自然能看得出来,君留山对嘉禾郡主没有感情,否则也不会让她来做侧王妃了。 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去给君留山求了一道赐婚圣旨。 也不知道君留山会作何反应。 念及此,林眉暗暗的捏紧袖子,莫名的紧张起来。 若是因为这个,君留山直接赶走他,不履行那三个条件,可该怎么办? 那她这些日子做的这么多事情,不就亏了吗? “本王一共昏迷了多少时日。” 骨节分明的大手不断的敲击着紫檀木桌子,君留山开口问道,却没有想到林眉已经在暗暗盘算着别的。 “王爷一共昏迷了十七日,今天便是第十七日,好在王爷总算醒过来了。” 上前一步,酒儿十分欣喜的开口晃着脑袋,羊角辫子也是动了动。 酒儿也没想到,那药竟然能如此快的让君留山醒过来。 “那林绅……” “王爷不必担心爹爹,妾身已经找到了证据,替爹爹洗刷了冤屈,也并未连累王府。” 勾了勾嘴角,林眉直接打断了君留山的话。 不过,林眉也没有想到君留山会如此牵挂林绅的事情。 “那就好,本王刚刚还以为侧王妃要畏罪潜逃呢?” 冷冷开口,君留山对林眉的语气却不是很好。 谁让林眉刚刚一开口就是要提出离开王府呢? 不过,林眉能洗刷林家冤屈,也是君留山没有想到的。 他还以为林眉只会飞檐走壁,身手不凡,不想,还有如此胆识。 “王爷说笑了,不过王爷担心林家,还不如赶紧下手令调配援兵去支援北关边寨!” 君留山醒来,林眉也是十分轻松。 一时之间也并未多深究君留山为何这么说,倒是急忙提醒君留山下手令的事情。 听此,君留山眸中闪过一丝惊讶,看向折思、折宁。 刚才君留山听到张幼武的话,只以为张幼武是在故意转移话题,却没想到竟然如此危急。 “王爷,昨夜北关边寨传来密报,九蛮与突厥联合,差点攻破北关边寨,还有三日,敌方的援兵便会到。” “敌方援兵若到,他们就会再次攻城,到时候我方没有援兵,北关边寨只怕会被敌方彻底攻破,到时候敌方长驱直入,大岳朝堪危。” 拱手回话,折思、折宁也是十分着急。 君留山也没有想到突厥与九蛮会在这个时候联合,他没有说话,直接站起身来, 走向右侧的书桌,他伏案提笔,不多时便写出一道手令。 君留山比任何人都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该怎么做。 自己的人,是该派上用场了。 而只有自己的手令还不够,他在上面按下已经沾好印泥的大拇指,又取出自己的印章盖上。 到了这一步,这个手令才能真正发挥出作用,而这也是唯一能调动边关附近将守的证据。 没有这道手令,即便是君后辛下旨,北关边寨附近的将领也是不会听的。 只因那将领周坤浩是多年前便跟在君留山身边,他是君留山的人,而非君后辛。 “速速将这道手令传给周坤浩。” 皱眉开口,君留山将手令给了折宁,他接下后迅速转身离开。 “既然王爷转醒,妾身也便不用担心。王爷如今大好,明日妾身就离开王府,给正王妃腾位置。” 说着,林眉也是起身。 她做了这么多事情就是为了让君留山醒过来,如今君留山转醒,更是救了北关边寨,身体也大好。 那么她也没有必要留在淳荣王府了。 “什么正王妃?本王何时有了正王妃?” 冷冷疑惑出声,君留山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却不甚在意。 怎么无端端的林眉这么快就要离开?自己还有了一个莫须有的正王妃? 隐隐间君留山觉得这件事情与林眉脱不了干系。 “本来妾身入王府就是冲喜,自然算不上什么好姻缘,这次妾身可是为王爷求了与嘉禾郡主的赐婚圣旨,中秋完婚,月圆人长久啊。” 微微勾唇,林眉不慌不忙,先是解释一番。 眼眸看向君留山,打量着君留山的反应。 “哦?” 冷笑一声,君留山周身气温瞬间低了起来。 心头更是冷笑连连:真是本王的好侧妃,居然还给本王求了赐婚圣旨,还是正王妃!这林眉就真的不在乎他这个夫君? “嘉禾郡主主钟情王爷多年,不可辜负,王爷与嘉禾郡主,又是青梅竹马,一对璧人,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 说着,林眉笑意更深。 君留山的心思她知道,可被逼无奈之下,这也是权宜之策。 更何况,这桩婚事,就算是君留山不愿意,也迟早会被安排,毕竟先皇与战王都是这个意思。 现在,她替君留山与嘉禾郡主求了这个旨意,可是救了那么多的人。 况且,林眉以为君留山,就算是不愿意也不会拒绝。 一来,君留山若拒绝,便是抗旨不遵,只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二来,君留山与嘉禾郡主成婚,只有利没有弊。 既得到了碧落佛枝,说不定日后还会得到楚家旧部那些人的支持,势力进一步扩大,何乐而不为呢? “侧王妃自作主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0章 君留山的怒气 冷眼看向林眉,君留山现在反应过来,却是有些责怪林眉。 他若是真想娶嘉和郡主早就娶了,不会拖到现在。 可他知道林眉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来自己对嘉禾郡主没有情义。 但她还是替自己去求了这道旨意,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林眉定是从嘉禾郡主那里得到了些什么,才会这样做。 “这都是为了救王爷,有了这道赐婚圣旨,姚大人他们才愿意拿出碧落佛枝救王爷。” 拧起眉头,林眉确实有些不愿意了,但什么都没说。 酒儿见君留山好容易醒了过来,与林眉的关系却成了这样,急忙开口解释。 毕竟林眉忙前忙后做这么多事情都是为了让君留山醒过来。 如今,君留山醒过来不感谢她,也就罢了,还怪自己自作主张。 解释一番,林眉却是觉得君留山不领情。 更何况嘉禾郡主貌美,又对君留山一片痴心背后还有势力,可以帮助君留山,君留山并不吃亏。 “碧落佛枝?既然如此也就罢了。” 心下明了,君留山也知道林眉是权宜之计。 不过赐婚一事,还需从长计议,总之他是绝对不会娶嘉禾郡主的。 说罢,君留山也是转身离开,颇有些与林眉置气的意思。 折思见此也跟了上去。 “折思,本王在她眼里就是为了药可以随随便便推出去的丈夫吗?” 直到离开东景苑,一直沉默的君留山才开口反问。 这一句,颇为不解。 他越想,越是有些生气,也越埋怨林眉。 以林眉的本事,完全可以入夜偷盗碧落佛枝,以赐婚做交易,显然林眉是没有下功夫。 若是她的心爱之人,想来这女人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会接受赐婚。 不过,即便如此,君留山也不能责怪林眉,更不能对林眉说什么。 这些毕竟都是为了他与国家大事。 只是他不明白了,他堂堂一个王爷,林眉,却总是想着离开他这偌大的淳荣王府。 是他的王府不够奢华,养不起一个小小的侧王妃吗? 还是他这个丈夫十分差劲,让林眉想要逃离? 任谁都想嫁给他,可偏偏这林眉毫不知足,还想要离开,只为了什么自由! 他想不通这些。 “这……属下也不知道,属下只知道侧王妃为了王爷,为了王府多日来奔波不停。” 看了眼急匆匆的君留山,折思讪讪的开口,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折思知道,王爷是因为侧王妃替他求娶嘉禾郡主的旨意而生气,可这也都是无奈之举。 如果自家王爷今日醒不过来,手令只怕无法送达。 援兵过不去,到时候北关边寨的军民都会死伤无数。 到时候就不是一个赐婚圣旨可以解决的事情了。 再加上他这几日看着林眉忙前忙后,一个女子能做到这个份上实属不易。 他是打心眼儿里佩服林眉。 “本王知道,只是……罢了,去书房跟本王说说这几日的情况!” 开口,君留山想要说什么,却是突然转移了话题。 他自然知道折思的意思,可是心底却不是滋味。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思绪,一时之间只能强压下去。 临时决定与折思一起去书房,这几日他昏迷不醒,只怕有许多事情都变了。 默默跟着君留山来到书房,折思也是急忙开口汇报。 “林大人一事乃是方太尉在背后搞鬼,侧王妃查了出来替林大人洗清了冤屈,只是更大的幕后黑手,应该还有,却没有其他蛛丝马迹。” 按照时间顺序,折思率先说出更加详细的调查结果。 “本王知道这背后的人一定是找不出来的,也不用再多费心思。” 径直坐在书桌后的朱红椅子上,君留山只觉自己精神奕奕,从体内散出微微发热的感觉。 并非燥热,让他整个人都十分舒适,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而后,便是王爷您昏迷不醒的事情被传到陛下的耳朵里,而那传信之人是嘉禾郡主身边的陈管家,不过,此事侧王妃已经处理,也有人盯着陈管家,不会再有什么大问题。” 说着折思却是看向了君留山,观察君留山的脸色。 自从君留山昏迷之后,王府内大小事宜都是林眉亲自操控。 但他跟在君留山身边多年,这种事情从未发生过,不知道君留山会如何。 君留山,虽然让暗卫的人将林眉当做主子,可当做主子和真正指挥暗卫做事是不一样的概念。 “本王知道了,陈冉双也不用除掉,也许还有大用处。” 淡淡开口,君留山听着,心里倒是对林眉更加欣赏,越发觉得有意思起来。 若是换做了其他人,先不说应对的方法能不能如此完美,就是能不能想出应对的办法也是个问题。 可目前听折思说的两件事情,都与君留山内心自己的处理方法并未相悖。 林眉的做法让他十分满意。 一般人也许会将陈冉双就这么处理了,毕竟眼线留在身边,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但这个眼线不是普通人的眼线,而是当朝天子君后辛的眼线,自然是不一样。 君后辛有心监视,若是就这么除掉陈冉双,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派谁来监视。 不如留一个自己已经知道的人选,将计就计。 日后说不定还可以利用陈冉双来传递一些他们想让君后辛知道的事情。 “之后便是孙同和大人他们入了尚书令府,和尚书令大人开怀畅饮……” 这话,折思说了半句,却是不再说下去。 只是不用折思明说,君留山也知道是什么。 他这个主心骨一昏迷不醒,想必会有其他人打起歪主意。 而那些人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投靠君后辛的最好办法便是从王安龄身上入手。 其实对此,君留山倒是不意外。 只是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本王倒要看看这么多人联手,能翻起什么浪来?” 冷笑一声,君留山倒是十分自信,他可不认为这些人就算是到了君后辛那边就会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 一来,他并未有什么把柄落在这些人手里。 二来,他们了解自己,自己也足够了解他们。 只要他想,解决这些人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侧王妃也是按兵不动,不过都有安排人监视,王爷放心,而后,便是北关边寨的事情。” 折思说着,却是暗暗的夸赞了林眉一番。 弯了弯嘴角,这次君留山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自然知道林眉有自己的本事,可是这林眉的本事,也未必太大了些。 比起一般的女子,确实不凡。 也不知道这林侍郎是如何教养女儿的,怎么差距如此之大? 林依依是那个德行,这个林眉却是如此。 就是处理起朝堂大事也游刃有余。 只是林眉竟然趁着自己昏迷不醒,为自己求来一个正王妃。 这是他对林眉这段时间做出的事情中唯一有些埋怨与不满的。 虽事情紧急,但林眉根本不在意自己。 不过欣赏却是多于这些埋怨,更何况,即便是有这道赐婚,他也不认为嘉禾郡主就能够嫁进王府。 “这个林眉,还真是不简单啊。” 微微颔首,君留山却是不自觉的发出一声慨叹。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病好起来,林眉便是要离开,君留山心里不知怎的有些空起来。 “王爷,您已多日未上朝,不知明日……” 见君留山一直没说话,折思却是率先开口问了一句。 “当然要去,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本王倒要看看陛下是个什么意思。” 说着,君留山眸间泛起了一道精光。 既然自己昏迷不醒的事情,君后辛一直知道,那生病时他肯定有过对自己动手的心思。 而唯一能对自己淳荣王府动手的机会,只有借着林珅一事。 但林珅一事,已经被林眉解决了,想必君后辛心中也是十分恼火。 而后又发生北关边寨的事情,可偏偏又离不开自己的手令,当真憋屈得很。 不过静下心来,君留山也是心生厌烦之意。 他手握政权,做这个摄政王,不过是为了天下,为了百姓,为了先皇的嘱托. 可朝堂之上如此龌龊,陷害忠良之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 都说为国为民,可他们做的都是些什么事情? 哪里有把国事放在第一位呢? 说起来,也让他这个摄政王有些寒心。 毕竟这才不到一月,这些人就起了背叛的心思。 患难见真情。 人性,果真不能,也不敢试探啊! “是,王爷。” 应了一声,折思也是面带狐疑,但却什么都没有问。 虽说君留山如今醒来,除了边关一事所有事情都已被林眉处理好,但君留山当真如此放心么。 “王爷,侧王妃来了。” 书房内刚刚没有声音,静了下来,折宁便是扣门通传一声。 语气中的熟稔让君留山也是暗暗惊讶起来。 林眉能偷来龙尾草与医书,与她的能力密不可分,而他也从未小看过林眉。 可是从折思折宁的表现来看,似乎林眉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即便是张幼武,也不能让折思折宁言听计从,可是林眉做到了。 其中纵然有林眉是侧王妃这一原因,但却不可否认其厉害之处,而这厉害便表现在收服人心上。 “让她进来!” 压下种种思绪,君留山让林眉进来。 林眉,现在来找自己怕是与刚刚所说的离开一事脱不了干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1章 必须要走 “王爷,想必妾身没有打扰到王爷议事?” 推门而入,林眉柔柔一笑,纤尘不染却依旧风情万种。 寒暄一句,林眉却明显是在明知故问。 既然让她进来了,自然是不影响君留山的。 “侧王妃不妨有话直说。” 冷冷扫向林眉,君留山便是让林眉直接开口。 一双冷冷的黑眸仿佛能看穿林眉的内心。 被君留山这么盯着,林眉只感觉有些不自在。 干咳几声才说话,自是有些心虚。 现在就这么离开王府,也不知道君留山会不会答应。 但君留山现在的身体已经痊愈,君留山也没理由让她这个侧王妃留在王府。 “王爷安好,妾身也放心离开,在离开之前想先去林府看看,爹爹为王爷操劳,王爷是否有话带给爹爹?” “不必了,只是本王的侧王妃突然离开,恐怕会惹人生疑。” 微微挑眉,君留山抬眼瞥向林眉,沉吟片刻,还是出声问道。 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些发酸。 她竟然还是来说离开一事的。 君留山有些想不明白,天下不知有多少女子想跨入淳荣王府的门内,包括金枝玉叶的嘉禾郡主。 可偏偏林眉这个侧王妃已经有名有实,却还要离开。 甚至是不惜为了所谓的自由去冒险偷盗龙尾草与医书,医治好他。 “王爷知道该如何做的,侧王妃林眉急病暴毙,特请谥号,相信没人敢怀疑王爷。” 淡淡一笑,林眉却是早有一番说辞。 “如此突然,只怕会惹得外界议论纷纷。王妃可以离开,但……也要经常回府。” 看一眼林眉神色,君留山才慢慢将自己的话补充完整。 “不用过于频繁,初一十五露个面即可,也好慢慢有个过渡,一年足够了,侧王妃觉得如何?” 说罢,君留山也是看向林眉,隐隐间期待着林眉的回答。 林眉没有君留山顾虑那么多,但也知君留山所言不虚。 而如此一来,她也背靠大树好乘凉。 “也好,王爷说话算话,明日一早妾身便离开王府一趟,今日先去林府看看。” 一年之内,淳荣王府也算是她最靠谱的一个后盾。 至于先去林家看看,林眉自然算是有打算。 林绅是林眉的父亲,又骤然遭遇此劫,理应如此。 就算不是为自己,也是让原主看一看,林绅依旧安好。 更何况林绅对自己也还算不错,虽然是碍于这个侧王妃的身份,但林绅也没对原主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父女的情分终究还是有一些的。 “也好?那三个条件……” 忽然,君留山想起了与林眉约定的那三个条件。 自己身体痊愈后放她走是必须的,可还有那三个条件就算是自己想要帮她实现,也得需要时间啊! 既然如此,那么林眉就得等。 想来林眉这种贪财的性格,应该会等。 念及此,君留山不由得心中一喜,转念问道。 “若是有需要,那三个条件,妾身自然会来问王爷要,想必王爷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自是不会抵赖。” 说着林眉微微扬起头,倒是十分有自信。 她知道君留山不是那种人,自己也不会因为三个条件,而一直留在王府,有需要再来即可。 正好薛净悟还等着她一起去寻找那宝藏碎片。 如若就此发达,她也不愁吃穿。 在这大岳朝,活得恣意潇洒,可比做侧王妃好多了,更何况君留山也马上要有正妃。 那她这个侧王妃妃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啊。 “不错。” 饶有意味的看着林眉,君留山只回答了两个字。 “一年后彻底离开王府,妾身不做这淳荣王侧妃,自然有自己的办法进王府见王爷,到时候王爷可要小心了。” 眉目流转对上君留山的视线,林眉依旧未松口。 不过林眉也只以为君留山是不想因为自己离开的事,和君后辛再起矛盾。 但君留山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在得知此消息时,做出这种反应。 这是下意识的反应,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当下也容不得他思考了。 “本王倒是忘记了,侧王妃一身本事。” 敛下眼皮,君留山却也不再说些什么。 如果林眉要走,他是拦不住的,也没有必要拦。 现在他醒了过来,所有事情,自然是能应对得宜的。 “妾身告退,多谢王爷连日来的照顾。” 微微一笑,林眉说着,直接行礼退了下去。 能离开王府,如以前一般自由的过上她那神偷生活,倒也还不错。 朝堂上的这些纷争解决,这些事情以后也与她再也没有关系,林眉心里不由得泛起一抹火热。 碎片宝藏,究竟会是何物? 想着这些,林眉倒是一人先往林府走去。 见林眉离开,君留山的脸色更加阴沉, 他这个侧王妃,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走了。 只是这一年时间,也算是给林眉栓了一个风筝线。 林眉能为自己与淳荣王府做这么多,一年之约又算什么? 现下,刚过风口浪尖,若是再传出林眉出事,只怕有些不妥。 毕竟,妖女传言还在民间流传。 淳荣王府接连出事,恐怕会引来无端猜测。 这是在保护林眉,保护淳荣王府。 更何况,以林眉那个性子,真正离开王府,只怕会惹出不少事端。 有侧王妃这个名头在,林眉做了什么,自己也能护她周全。 毕竟,林眉已经是他的女人。 虽然二人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有了夫妻之实,终究,林眉也是为了他。 打定心思,君留山亦是吐出一口浊气。 自家这个侧王妃,还真是让人头疼。 不过再如何,有他,林眉想自由,便自由一点。 也许二人的婚事不是自愿,但君留山也不知为何,就是想护着林眉。 许是林眉与常人不同。 大家闺秀,却是飞檐走壁。 嫁入王府,却不稀罕,出生入死就为了离开淳荣王府。 只是转念一想,他也没给林眉带来过什么好运。 这次昏迷不醒,反而给林眉带来危机。 现在身子好转一些,林眉离开也是好的。 等林眉出了王府,羽翼丰满,他恐怕再也见不到这个女子了。 “王爷,您真的同意侧王妃离开?”思量一番,折思还是开口。 这些日子,林眉为了淳荣王府忙上忙下,朝堂对峙更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而好不容易自家王爷醒了,侧王妃却要离开…… “本王想拦也拦不住啊。” 自嘲一笑,君留山却是有些心头发堵。 他这个一品摄政王,就是当朝天子,也十分忌惮。 可偏偏自己这侧王妃什么都不怕,甚至还想要逃离他的王府。 他这摄政王,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想要的得不到,空有冰冷的权势天下又有何用? 抬头看了眼君留山,折思也不再说话。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君留山。 也不知君留山为何会如此。 …… 林府。 林绅被无罪释放,林家也是都活络起来,看起来,倒和未出事之前没有丝毫差别。 但只有林绅知道,日久见人心。 他出事,那些平日里与他交好的官员纷纷远离,竟然连自己最信任的管家也背叛了自己。 这,也彻底让他寒了心。 不过万幸,还有自己的一个女儿。 虽然没有想到林眉有如此本事,可终究也只有林眉一个人冒了那么大的险,查清真相将自己救了出来。 虽然有怕牵连自己的原因,但总比那些平日里称兄道弟,出事后便与自己拉清关系的人要强了许多。 至于林依依,只是看了一眼林绅便是与以前一般了。 她甚至还侥幸的放下心来,觉得自己不用被林绅拖累了。 可林依依也不愿意回自己的院子,一看到陈四,她便会想起林眉那个贱人对自己所做的一切。 在后院喝茶赏花,林依依的心情好不容易高兴起来几分。 看到林微寒时,她又瞬间阴沉下脸来,怒骂一句。 “你还敢来?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上次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 “姐姐这是怎么了?爹爹出狱是林家的大喜啊!” 看到林依依如此,林微寒眸中闪过一丝狠毒,而后掩下。 她温婉开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惹人心疼。 “对,大喜事,那你这个贱人不去恭贺爹爹大喜,来这里做什么?想讨一顿毒打吗?” 冷哼一声,林依依都不正眼瞧林微寒。 她现在可没有心思,去对林微寒动手,只觉会脏了自己的手。 平日里不吭声,那时自己想要逃离,她那么快便通知给了林眉。 平时看起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告起密来却是丝毫不犹豫。 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姐姐不去,爹爹又怎么能开心得起来呢?不过,不知道侧王妃会不会回来。” 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林微寒又是说起了林眉。 “贱人,你若再敢提她一句,我一定让你好看!” 见林微寒哪壶不开提哪壶,竟然又提到了林眉。 林依依可是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直接拍桌抬手就要对林微寒动手。 看着林依依扬起就要打在自己脸上的手,林微寒心中冷笑,却缩起身子一脸害怕。 她做出不敢反抗的样子,静静的等着林依依的手掌落下。 可等了良久也没有听到清脆的响声,更没有感受到一丝疼痛,林微寒才试探的睁开了眼。 只见林眉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后院,正挡在自己身体前,紧紧的捏住了林依依的手,让林依依动弹不得。 “林依依,几日不见,你好大的威风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2章 我带你走 林眉来到林家,本已经是需要吃晚饭的时间。 沈氏招呼林眉,又不见林依依,林微寒便自己要求来带林依依过去。 谁料两人却迟迟不来,林眉怕林依依会欺负林微寒,这才也过了来。 还好她来了,否则不知道,林微寒要受林依依怎样的毒打。 见林眉如此护着自己,林微寒十分害怕,开口却是阻拦林眉。 “侧王妃,姐姐身份尊贵,教训微寒是应该的。” 怯懦的低下头,林微寒的眸子中满是恐慌。 时不时,瞥向林依依,而后却是更加紧缩着身子躲在林眉的身后。 “她虽是姐姐,却没有资格教训你,你二人都是庶女,她又比你能高到哪里去呢?” 微微皱眉,林眉有些不高兴,上次她可不是跟林微寒这样说的。 “林眉,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怒喝一声,林依依一直都看不上林微寒,自认为与其不同,比林微寒的身份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 现在林眉这么说她,她自然是不高兴。 “你做梦都想做嫡女,可你偏偏就是庶女,这个事实你不得不认,你还是好好的做你这个庶女!” 冷笑一声,林眉直接甩袖离开,林微寒看了一眼林依依,也是直接跟了上去。 低头的瞬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谁都没有看见,包括林眉。 “本王妃上次跟你说的你都忘了吗?自轻自贱,谁都救不了你。” 微微摇了摇头,林眉还以为这次来林微寒会有什么改变,可是还是那个样子,一成不变。 也许她不应该对林微寒抱有期望。 被欺负习惯了,林微寒身上,有连她自己都有未曾发觉的奴性。 “侧王妃,微寒不是莲花,不能出淤泥而不染,这府中上下,所有人都听沈氏母女的,微寒着实日渐艰难,微寒就算是有心,却无力啊。” 忽的,林眉身后的林微寒突然跪地,让林眉也是停下脚步。 林微寒哭诉起来,让林眉也是有些惊讶。 她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她前世便是神偷,身手不凡,穿越在原主身上,才有如此翻身的契机。 可是,林微寒从小被人欺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能像她一样呢? 况且沈氏母女在林府,一手遮天,林微寒越反抗,只会越惨。 这一点她倒是忽略了。 听林微寒哭泣,林眉意识到也许自己从一开始便错了。 不过,她倒也不忍心,看着林微寒一辈子这样在林家受损失的欺辱,也许日后嫁人也会受夫家的屈辱。 念及此,林眉倒是想到,可以给林微寒换个环境。 “也罢,是本王妃疏忽了,今日你便跟着我回淳荣王府,到时候你也可以重新开始。” 淳荣王府虽然是王府皇家居住的地方,但是下人们却没有林家这么勾心斗角。 最多也就是嘉禾郡主偶尔耍耍性子了。 自己走了,嘉禾郡主又有了赐婚圣旨,心想事成。 她要的都已经得到,更没有什么好争抢的了。 林微寒和酒儿住在一起,想必她也不会去和林微寒计较些什么。 而自己为君留山的病体奔波多日,自己将林微寒带去王府君留山也不会有异议。 自己也可以安心就此离开,和薛净悟一起去找那些碎片。 “真的吗?多谢侧王妃,多谢侧……姐姐。” 听此,林微寒可很是高兴,激动地给林眉一直磕头,像是要把自己的额头磕出血来。 “本王妃自然是不会骗你的,赶紧起来。日后你到了王府,便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 将林微寒扶起,林眉也是转身,直接回了落霞阁,没有心情与林家人一起吃饭了。 她刚刚也已经看过林绅,林绅在大牢里可是吃了不少苦,还在休养。 她和沈氏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的,和林依依就更没有了,她恐怕恨不得扒了自己的皮 好在,还能和林微寒说上几句话。 看着林眉离开的背影,林微寒面露微笑。 “林依依,这次,你没办法了。” 喃喃自语,她露出了些许冷色。 没办法,要是想脱离林府,她目前能依靠的只有林眉这个姐姐了。 谁都不知道,刚才她主动要来请林依依过去,为的就是让林眉再次看见自己被林依依欺负。 自己再一哭诉,话中暗示,也许,就可以离开林家,远离林依依的魔爪了。 只是没有想到,林眉竟然主动要将自己带离林家。 离开林家,她便可以有新一番天地了,更何况那可是淳荣王府,一品摄政王住的地方。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君留山。 转念她又想到,既然林眉是因为君留山才能翻身,那么也许,她会成为下一个林眉。 念及此,林微寒脸上的笑意更深。 那个林依依虽然做事心狠手辣,可是,谋略却远远比不上她。 林依依也许根本不会想到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林眉恰好看到了这些。 而自己,也是因此入了王府,虽然没有名分,却也有了接近君留山的机会。 这,可是林依依做梦都想要的。 可惜啊,被她捷足先登了。 林依依若是知道,想来,一定会被气个半死。 想想,林微寒就爽快。 …… 落霞阁,林眉也自觉没趣,略坐坐也就要离开。 这林家虽然是原主从小长大的地方,但却没什么羁绊。 对她自己而言,也仅仅是林绅还勉强算个好父亲。 纵然其中掺杂着利益,也好过前世的她什么都没有。 “侧王妃……是下官,下官有些话想和侧王妃说……”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接着便是林绅小心翼翼的开口。 “进来,爹爹伤还未好全,怎么能走动呢?” 应了一声,只见林绅在下人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而那下人将林绅扶坐下,就带上门离开了。 “有劳侧王妃关心,近日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不知王爷如何?” 张了张嘴,先是寒暄,而后林绅也是问出了自己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王爷安好,此次虽然凶险,好在化险为夷,王爷也不会看着某些人动手,就这样善罢甘休的。” 一脸平静,林眉说着,丝毫不意外林绅会这么问。 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栽赃林绅谋反一事醉翁之意不在酒。 其主要目的,只怕是要把君留山也拖下水。 林绅才刚站队,便遭此不测,自然有些想法,林眉也明白。 她虽然要离开淳荣王府,但能用几句话送君留山一个人情,她也不会拒绝。 “这样最好,听说侧王妃要带微寒离开林家?” 点了点头,林绅也算放下心来。 林眉的话,想必也是君留山的意思。 “微寒虽然怯懦了些,人倒不坏,入了王府帮帮忙也是好的。” 淡淡开口,林眉有些疑惑为何林绅知道的如此之快,却是没有问出来。 “微寒出身低,依依虽然不懂事,但沈氏也算个有名分的,不如……” 讪讪开口,林绅还以为林眉是要让林微寒分君留山的宠爱,以巩固其地位。 又怕以林微寒的身份并不够,便出了如此提议。 “此事爹爹知道的倒快。” 冷冷一笑,林眉有些不屑。 事到如今,林绅居然还偏爱沈氏母女,就是不知林绅知道林依依所作所为后,还会不会如此。 “非也,还是微寒跟下官告别,下官才知道的。” 摆了摆手,林绅却并未在乎林眉此时的看法,直接回答。 他从未关照过林微寒,如果林微寒上位,林微寒会如何对待他还是个未知数。 可林依依他自认为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微寒确实孝顺,不过爹爹误会了,就算入了王府,微寒也不会和王爷攀扯上关系,更不用说是换作依依了。” 微微惊讶,林眉面上却是笑了出来。 不管如何,她不会再把林微寒留在林家,但也不会过多的去帮扶林微寒。 林微寒去了王府表现如何,都看她自己。 反正明日,她就会离开王府。 “爹爹还不知陛下已经赐婚嘉禾郡主与王爷了,以后就算是谁,都动摇不了嘉禾郡主正妃的地位,爹爹这想攀龙附凤的想法,还是趁早打消。” 顿了顿,林眉接着开口。 林绅看做是好言相劝也罢,警告也罢,她话是说明白了。 如果林绅想冒险,她拦不住,也不会拦。 对林家,对林绅,她自认已经做的够多了。 与林绅的父女情谊,是有,但没那么多。 况且林绅所为,更多的是为了利益,她便更没有必要做其他事情了。 “这……那岂非侧王妃您……” 听此,林绅十分震惊,甚至隐隐有些担心。 林眉做了君留山的侧王妃,父凭女贵,他也在众臣面前有光。 毕竟君留山只有林眉一个女人。 可现如今,君留山有了正王妃,还是金枝玉叶的嘉禾郡主,那林眉这个侧王妃就算不上什么了。 到时候,他的地位,未必会像之前一般。 “爹爹是担心本王妃,还是担心爹爹的前途?” 虽是问话,林眉却是早已经知道答案,冷笑一声。 见林绅有些尴尬,没有说话,林眉又开口。 “王爷英明,不会因为女人的事情影响朝堂,爹爹不用过虑,至于本王妃体力日渐不支,伺候不了王爷,日后会只担个侧王妃的虚名!” 林眉这话说的很明白,以后不管她与嘉禾郡主如何,以君留山的性格是不会因此影响朝堂上的局势。 而她也不会去和嘉禾郡主蓄意争宠,说自己体力不支林眉更是一个借口。 自己走后,想来君留山也会传出自己重病的消息,也算是对自己的莫名消失,有个交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3章 王妃,不再考虑一下? “这……” “爹爹不用说了,本王妃自有决断,时间不早了,本王妃也该带着微寒回王府了。” 说罢,林眉也是起身离开。 而就在自己与林绅说话间的功夫,林微寒已经收好行礼,站在落霞阁院内等了。 林绅见此也是一瘸一拐的起了身,贴身下人赶紧上前扶住林绅。 “下官送送侧王妃,这是你娘留下来的,本来是想下官自己做个念想,可侧王妃在王府内,想必也十分寂寥,就当给侧王妃做个伴。” 说着,林绅颤巍巍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发簪,算不上华贵,却也精致得很。 递给了林眉,林绅眼睛依旧紧盯着那发簪,似乎十分不舍。 佝偻的身形,一瘸一拐的姿势,发间夹杂着的根根银发让林眉也有些心酸。 接过发簪,林眉没有多说话。 这个林绅,虽然亏待原主,但对原主母亲却是一往情深。 原主母亲一个平民百姓,能做侍郎正妻多年,也算是难得。 “爹爹保重。” 收好发簪,林眉张了张嘴,只说出四个字。 再说些其他,她也说不出口。 但她心底从未真正怪过林绅。 人本来就是因利而来,因利而去,林绅如此,无可厚非。 再说,林绅也并未到那种毫无人性的地步。 “好,臣恭送侧王妃。” 听林眉这么说,林绅眼泪差点掉了出来。 经此一事,他看明白了许多东西,可对荣华富贵,还是放不下。 而林眉,却是第一个让他感受到除了荣华富贵外,唯一有些温暖的东西。 对沈氏,是年轻时的宠爱和责任,对林依依,是一个父亲应该做的,对林微寒,却没什么。 对林眉,林绅是心情最复杂的一个。 他对林眉没有什么照顾,林眉却也甘愿冒险。 自大牢一见,林绅也是把林眉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女儿,否则,也不会把那发簪给了林眉。 可是注定,二人会有隔阂。 不过,这也够了。 “去了王府如何自处,就看你自己了,本王妃帮不了你那么多,也不会帮你那么多。” 出了林府,天已经微微发暗,太阳也是渐渐西沉。 路上二人都没有说话,临近淳荣王府,林眉却是突然开口。 “侧王妃,微寒知道,侧王妃重铸之恩,微寒无以为报。” 使劲点了点头,林微寒也是十分欣喜。 在看到淳荣王府后,更是惊讶的张了张嘴。 虽然知道君留山地位崇高,可林微寒没有想到,一个王爷的府邸,竟然也会如此华丽。 门匾额上的字乃是漆金,材料更是朱红木。 常人家十分珍贵的东西,放在淳荣王府,似乎都不值一提。 “参见侧王妃,王爷吩咐,侧王妃一回便要您去厢房。” 林眉对淳荣王府早已经十分熟悉,径直迈出走回王府。 林微寒也是急忙跟上。 守在门口的侍卫见到林眉,都是行礼跪地,十分尊敬。 惹得林微寒好一阵羡慕。 “知道了,让锦华带她安排住宿事宜。” 没有丝毫停顿,林眉似乎早就料到君留山会找自己,吩咐一句,直接离开。 林微寒看林眉离开的背影,不由暗自咋舌林眉在淳荣王府的地位。 本以为,林眉不过是淳荣王府的一个侧王妃,又不是正妃,能有多厉害。 不想,侧王妃也在淳荣王府有这么大威风。 也许,她以后也能如此? 不管如何,她林微寒也是借此有了翻身的机会了。 “是。” 众侍卫应了一句,一直跪地,直到林眉远走,才起身。 “属下带姑娘去找锦华姑娘。” 其中一侍卫看向林微寒,试探着开口。 轻笑点点头,虽然是侧王妃的妹妹,林微寒也没端架子。 侍卫转身带路,林微寒的嘴角却是勾起一抹冷笑。 …… 东景苑厢房内,身子大好的君留山正坐在书桌后。 旁边折思正指挥着下人们将保暖东西都搬走。 “王爷真是闲不下来。” 入了东景苑,林眉见此,也是十分开心。 初春已过,气温渐渐热了起来,君留山若没有完全康复,只怕还是少不了这些东西。 调笑一声,林眉入了厢房径直坐在主位,看向一脸淡漠的君留山。 “所有事情,侧王妃都处理得当,自然无须本王多操心。” 控制着自己不去看林眉,君留山一直紧盯着来来往往的下人搬弄东西。 “王爷不妨有话直说。” 微微颔首,林眉却是直接问了出来,不想再和君留山打哑迷。 她明天就要离开淳荣王府,自由起来,可不想再出什么岔子了。 “都下去。” 摆了摆手,君留山起身,都在忙活的下人也都急忙躬身退下,还不忘带上门。 “你明日离开,若别人问起,本王该说什么呢?经此一事,只怕陛下也盯上了你。” 待众人退去,君留山猛地看向林眉,眸中却是泛起寒光。 “今日妾身对着爹爹便说了自己日渐体力不支,过几日,淳荣王侧王妃病重,再过上一年,缠绵病榻薨逝,下葬以后,也没人记得妾身这个侧王妃了。” 对上君留山的视线,林眉却是笑笑。 还以为君留山会说什么,原来是这个。 只是君留山那么聪明的人,会想不到一个借口吗? “侧王妃真是做的周全,锦华已经为你收拾好了行囊,今夜,你睡偏殿,一早便离开,不要让任何人看到。” 暗暗握紧了手掌,君留山沉吟片刻,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这个侧王妃为了离开还真是想好了万全之策啊! “好,林家那边,我将林微寒带回了淳荣王府,想来王爷没有异议。林绅那边有些不稳,但也已安抚好了,没事我就先走了。” 林眉起身踱步,说完径直离开了。 虽然在淳荣王府的时日过的很好,但林眉可不愿意做笼中的金丝雀。 换作是别人,做个闲散侧王妃也不错,可林眉不愿意。 尤其是经历了朝堂这么多的纷争之后,她便更不想让自己卷进来。 帝王家总是无情的,波谲云诡中,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受算计,平安喜乐呢? 看着林眉离开的背影,君留山却是不自觉哀叹一声。 林微寒,他自是不在乎的。 只是林眉这个女子,太过奇怪。 死而复生,之前在君后辛面前那么怯懦,活过来却是比他也不逞多让。 在其他事情上如此也就罢了,可是在朝廷大事上,林眉依旧不含糊。 在自己昏迷不醒的时候,想必林眉也是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可林眉,就是背负着这么多的压力,解决了那么多事情,这让他也是始料未及的。 就是这样一个女子,他不曾亏待,甚至是有了夫妻之实,她还要离开。 良久,君留山握紧的手松了,他开口道。 “要走便走。” 淡淡吐出四个字,他想不通林眉为何要离开,那他,便不想了。 林眉要走,便走好了! 真正想走的人,是拦不住的。 而另一边的林眉哪里知道君留山这些想法,一到偏殿就看见了锦华替自己收拾好的行礼。 仔细翻看一番,没有什么落下的。 不过林眉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最珍贵的,便是从王如照那里换来的皮革。 现在已经制作成皮甲,日日不离身了。 君留山专门给自己打造的银针和匕首也算不错,自己也是贴身收着。 让林眉没有想到的倒是有一腰封,做工精致,上用金丝银线交织而绣成的凤凰栩栩如生,更是镶嵌着几颗夜明珠。 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而正中间,是一颗碧青绿宝石,比起上次君留山的那颗,也是不逞多让。 心头微动,林眉倒是觉得锦华有心了,并未想到君留山的身上。 君留山看起来整日冷冰冰的,可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不过,这锦华如此倒也十分难得,想来也是会对林微寒好。 再说淳荣王府内下人互相欺辱的时候也不多,她倒是可以放心。 环境改变,若是林微寒以后不那么自轻自贱,想来日后也不会过的太差。 “侧王妃……是酒儿,酒儿可以进来吗?” 突然门外传来一道敲门声,林眉下意识收好行李,便听得酒儿熟悉的声音。 酒儿年级尚小,向来活泼,君留山这次能醒过来,酒儿也是十分欣喜。 可是这次的话语中却是听不出半点活力。 “当然可以,进来!” 招呼进酒儿来,林眉本以为会看到酒儿满脸笑容的样子,却不想酒儿扎着两只羊角辫却是耷拉着头,十分不高兴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王爷醒过来,现下身子已经大好,虽然不知代价是什么,但危机解除,王爷没有像之前一般,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起身拉着酒儿坐下,林眉也是奇怪的问了一句。 自己刚穿越在原主身上,来到淳荣王府,酒儿便是十分热心。 更是因为年龄的缘故,林眉也把酒儿当做自己的妹妹。 如今看酒儿愁眉不展,林眉自然是要问上几句。 “王爷说侧王妃要走?” 听林眉一直问自己,酒儿喉咙发酸,回答时也有些哽咽。 “是,王爷与我有约定,只要治好王爷,我便可以离开王府。” 说话间,林眉却是没有再自称本王妃了。 她已经要离开自然不是淳荣王府的侧王妃了,而是林眉。 “为什么?难道侧王妃在王府不开心?只要您说出来,王爷一定会帮侧王妃解决的。” 焦急的说着,酒儿也反握上了林眉的手,一脸着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4章 莫上先生?? 酒儿从未见过像林眉这样的女子,跟在林眉身边,她也学到许多。 她平时并没有把林眉当做侧王妃,而是自己的嫂嫂一般。 如今,君留山好不容易脱离了危险,身子大好,可林眉却骤然就要离开。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本就不属于这里,离开也再正常不过。” 摇了摇头,林眉淡淡开口安慰酒儿,意有所指。 她也知酒儿对自己不像对寻常主子一般,林眉也是真心实意的把酒儿当做朋友。 但也不会为了酒儿,去放弃自由。 “侧王妃……那您……您还会回来看王爷吗?” 轻咬嘴唇,听此,酒儿也是沉默片刻之后才问了出来。 她在君留山身边,时间已久,自然看出君留山对林眉与对其他人的不同。 换作别人君留山不会如此,而且自家王爷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现在就这么走了,也怪可惜的。 一开始她也不喜欢林眉,可相处久了,也觉林眉与君留山十分般配。 “有机会我自然会来王府看你们的,我不在,你以后做事,切记要小心,王爷的病虽然看起来大好,但也要随时注意。” 微微一笑,林眉却是不由得嘱咐几句酒儿,在酒儿面前倒显得她十分成熟稳重。 “侧王妃,你一人孤身在外,万事小心。若是有什么事情,王府的大门一直向你敞开,还有这些药,你收好,说不定会有大用处。” 没有了平日里的活泼,酒儿语气哽咽的叮嘱了林眉几句,还从怀中掏出许多药包,塞给林眉。 “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是,时候不早了,下去。” 收下药包,林眉当下也是十分感动,但是也没有多留酒儿。 再说下去,她也是不会留在王府的。 她从来就不属于王府,也不属于这个时代。 点了点头,酒儿也没有继续再呆下去。 她已经劝过林眉,但林眉依旧要走,以她的性格,是留不下来的。 看着酒儿离开,林眉也是感慨万千。 在王府没有待多久,但她对酒儿却是一直当妹妹看待。 原主在林府那么多年,却是一直备受其辱。 使劲摇摇头,林眉强迫自己压下这些想法,不再去想其他。 入夜,偏殿倒是难得的幽静,在淳荣王府也算是一处僻静的好地方。 刚刚躺下,林眉就有些警觉,却没有厉喝,而是淡淡的吐出三个字。 “进来。” 而听此,偏殿房顶上的人,轻车熟路的推门而入,正是薛净悟。 “侧王妃为何换了住所,难不成淳荣王府侧王妃都要住遍?” 虽然薛净悟只是一介平民,但其飞檐走壁的本事,除了林眉无人能及,对王府的事情知道得倒是十分清楚。 “怎么会呢?只不过是要与你一同去寻找碎片宝藏,方便离开罢了。明日,恐怕就会传出淳荣王侧王妃病重的消息。” 淡淡开口,林眉与薛净悟的交谈倒是十分随性。 “原来如此,本来还想通知侧王妃,小人已经找到了其中一个碎片的下落,看来这时间倒是刚好啊。” 听此,薛净悟也是哈哈大笑。 不得不说真是凑巧,自上次将那琉璃玉髓枝给林眉,薛净悟便在打听其他碎片的消息。 这才刚刚打听到想通知林眉一声,林眉这边也已经准备妥当,可以离开淳荣王府。 如果只有他一人,光是得到线索,他可能还没有把握。 可是有林眉,他的把握也更大了一些。 “哦,你居然有了其他碎片的下落?” 薛净悟的话让林眉十分震惊,没有想到薛净悟居然这么快就有了其他宝物的下落。 江湖人士消息传递,果然不同凡响。 “没错,既然侧王妃明天就要离开王府,那明日跟小人一起去看看,今日也便不用多说了。” 拱了拱手薛净悟倒是给林眉卖了一个关子。 不过这也不怪薛净悟,他自幼在江湖漂泊,对人都有防备。 虽然是与林眉合作,也佩服林眉的本事,可对林眉的戒备之心还是有的。 “也好,今夜你便留在王府附近,明日一起去便好。” 说罢,林眉的心头也是泛起一抹火热。 她已经很久没有,偷过这样高难度的东西了,而且还是在大岳朝。 那碎片宝藏,现在有两样都是来之不凡,想必集合在一起也不会差。 林眉本身更是十分渴望自由与冒险,明日便是都要实现了。 “好,小人便静等王妃的身影。” 说罢,薛净悟必须迅速闪身离开。 他虽然能潜入王府来,可不代表,待得久了也不会被发现。 更何况现在君留山已经转醒,王府的守卫,比之前还要森严,他不能久留。 看薛净悟离开,林眉也是放心的躺下,想睡个好觉。 自从来到大岳朝,她还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 先是治好君留山的事情,后面又是牵扯进了朝堂,即便是林眉,也不轻松啊。 翌日一早。 经过一夜的修养,林眉也是精神许多。 与往日不同,今天的林眉换上了一身紧身素衣,整个人十分干练利落。 头发用丝带轻轻束起,落落大方。 收拾完毕,林眉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决定背上行李去和君留山等人告别。 来到正厅,只见君留山正坐上位,看书茗茶,十分悠闲的样子。 “参见王爷,多谢王爷多日以来的照顾,林眉感激不足。” 真要走,林眉从此以后也不再是淳荣王府的侧王妃,而是一个平民百姓,对自己的称呼也变了。 听此,君留山终于抬起头来,看了林眉眼,良久才缓缓开口。 “侧王妃急着离开淳荣王府,原来是为了一个飞贼?” 直接问了一句,淡淡的话语在林眉听来,却有些不一样的意味。 而君留山却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些。 “薛净悟闯入王府,确有其不对,但是都是为了找我,还希望王爷不要怪罪。” 林眉也是没有想到君留山居然什么事情都知道,想必薛净悟昨日去偏殿找自己,也是他故意放进去的。 “本王还没有说什么,侧王妃又何必急着替他解释呢?” 说着,君留山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意味不明。 一旁的折思折宁,见此,对视一眼,却是没有说什么。 自家王爷向来冷淡,对谁也没有如此过。 现在对林眉如此,已经是最大的挽留了。 可是这挽留的话,却多多少少听来有些不一样。 “我没有什么要辩解的,只是来告辞罢了。” 说着,林眉拱拱手,就要离开。 也不管君留山说什么了。 “你……” 张了张嘴,君留山想说什么,却是没有说出来,他袖底的手暗暗紧握。 “女娃子,你可是老夫见得第一个让他如此无奈的人啊。” 林眉刚走出没几步,兀的一道苍老声音便传来,带着几分调笑。 “先生!王爷,先生回来了!” 折思、折宁听此,也是高兴起来,面露欣喜。 君留山亦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林眉也停下脚步,看着对面一道白色人影走来。 那人满脸笑容,发须皆白,不时抚摸着自己的胡须,正打量着林眉。 仙风道骨,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先生好,先生说笑了,小女子何德何能。” 耳边听到折思、折宁的话,林眉也猜到此人应该就是酒儿出去游历山水,为君留山寻药的师父。 当下恭敬许多。 “女娃子够伶俐的,王爷,你……” 笑眯眯的看了眼林眉,莫上先生老眼也是闪过一丝诧异,夸赞一番转而看向君留山。 他正要说些什么,脸色却瞬间大变。 “酒儿那丫头呢?给王爷吃了什么?!” 下一刻他反应过来,便是要找酒儿,看起来十分生气的模样。 林眉也是皱起眉头,看向了君留山,难不成…… 那药方的代价的确有,被莫上先生一眼看了出来? 可君留山,明明好好的,比昏迷之前的身子好了不少啊? “先生,王爷的身体比之前好了不少,可有什么问题?” 念及此,林眉也是试探着开口,想知道自己拿赐婚圣旨换回来的碧落佛枝,对君留山的身体到底起了如何的作用。 没有回答林眉,莫上先生径直上前捏起君留山的手腕,替君留山把脉起来。 脸色越加凝重。 折思、折宁也一脸疑惑。 君留山看了看莫上先生,又看看停下动作的林眉,心底,却不自觉有些欣喜。 见此,林眉也上前,等待着莫上先生把脉的结果。 “师父,师父,酒儿知错……之前给王爷错用了蛇尾草,事情紧急,酒儿的药方就用到了碧落佛枝……” 不多时,扎着羊角辫的酒儿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她十分着急,满脸通红,说着就跪在了地上。 面对自己的师傅,酒儿还是十分害怕,毕竟自己闯了祸。 看莫上先生的脸色,林眉也知,君留山的病恐怕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什么?碧落佛枝?!坏了……” 酒儿这话,却让莫上先生脸色更加难看。 他手也从君留山手腕处放下,不知该不该说自己把脉的结果。 君留山看了眼莫上先生,也没有说话。 他自己的身体,他也清楚。 这次醒过来,却能如此精神奕奕,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事出反常即为妖! “还请王爷移步,草民有话要说,酒儿,你也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5章 听天由命! 莫上先生阴沉着一张脸,颇为谨慎,看了看正厅的人,就要请君留山移步,还得酒儿跟着。 淡淡回了一个好,君留山神色未变,也没有拒绝。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正常来说,是不应该如此康健的。 而且,就算是十年前自己没有染病时,也比不上这几日醒过来的状态。 心里疑惑,君留山也没有多问些什么。 这次醒来,能让北关边寨转危为安就够了。 至于其他,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而莫上先生这次回来,看这情况,自己的身体怕是有什么不妥。 “莫上先生……有劳您了。” 莫上先生一脸凝重,让林眉看的也十分着急,迫切的想要知道君留山到底如何了。 张了张嘴,林眉想问,却还是迟疑片刻,行了一礼。 既然莫上先生单独要和君留山说,那想必,是自己不能知道的。 看了眼林眉,君留山也是心头一软。 四目相对,君留山面上不动声色,直接转身往厢房走去。 莫上先生也是饶有意味的看了眼林眉,打趣一声。 “侧王妃与王爷还真是恩爱啊。” 说罢,莫上先生转身离开,留下林眉愣神一会,才反应过来,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这王府,还真是有趣的紧! 若不是涉及朝堂太多,她还真想留下来呢。 君留山俊逸潇洒,酒儿有趣可爱,莫上先生也不失趣味。 只是,这由不得她。 她注定不属于这里,不会一直拥有这些温暖。 更是因为这是皇家,温暖的背后,还有一把刀悬在头顶。 缓过思绪,酒儿也向林眉投以安慰的眼色,跟在自己师傅身后离开。 入了厢房,君留山入座,莫上先生直接俯身请罪。 “王爷恕罪,酒儿年纪小不懂事,用了这药……” “碧落佛枝传说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疗效,但这只是传言,其药效不过是调动人体深处的活力……加上其他几味虎狼之药,王爷的寿命与生命力,虽然都被激发了出来……” 说到这里,莫上先生戛然而止,看向了君留山,神色严峻。 一旁的酒儿也是十分着急,看向莫上先生,只等着莫上先生继续说话。 而君留山即便是听此,也是微微有些惊讶,并没有其他过激的表现。 仿佛莫上先生说的,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师傅,那会怎么样?” 咬了咬牙,酒儿开口问道,心头隐隐间却是十分不安。 “但是药效却太猛啊,王爷虽转醒,但却有大代价。王爷的身体最多只能再撑两年,且……” 说着,莫上先生摇了摇头。 本来,他以为自己这次回来,就算是没有找到龙尾草,也有些办法压制君留山的病情。 可是没有想到,君留山用了蛇尾草,又用了碧落佛枝和其它虎狼之药。 现在君留山看起来精神奕奕,实则,不过是在透支以后的寿命罢了。 听此,酒儿更是后退几步,双目通红,心里更是把责任放在了自己身上。 如果不是她,君留山不会服用假的龙尾草,不会昏迷不醒,也就更不会用到碧落佛枝的那张药方了。 微微颔首,这些君留山自己也有察觉。 虽然有些落寞,他却并没有过多在意。 他的身体,现在十分强壮,比起常年卧病在床,这样也好。 “且什么……师傅,您还没说完呢!” 良久,酒儿反应过来,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接着问道,只希望还有转圜的机会。 原来君留山这次醒来如此精神奕奕,竟是因为透支了自己的寿命。 但听师傅刚才的意思,只怕还有其他症状。 “这方子透支了王爷的生命力与十年寿命,透支太过,王爷只怕以后也没有办法绵延子嗣了……” 说着,莫上先生摇了摇头,转而看向君留山,顿了顿,又忽的开口。 “不过王爷放心,行房之力还是有的……” 自己师傅忽然的一句,酒儿脸上也不由的泛起一抹羞红,尴尬的低下了头。 压下种种思绪,酒儿抬头看向了君留山。 事情已经变成这样,恐怕是自己师傅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此时,君留山要责怪她也是应该的。 “无妨,敢问先生,可有办法再延长一年时间?” 大手在袖间摩挲着,君留山一直没有说话,开口的话却是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酒儿更是惊讶。 不让莫上先生把自己治好,只延长一年时间有什么用? 而君留山问出这个问题,显然是有着自己打算的。 两年时间,有些仓促,他没有那么大把握在两年之间就把突厥三国收服。 如果是三年的话,倒是完全可以。 毕竟,之前已经部署了那么长的时间。 “这……酒儿,王爷之前彻底病发过几次?” 摸摸胡须,莫上先生此时也有些不确定,转头问向酒儿。 “回师父,您离开后,王爷身体一直不好,因师父留下的方法,前几月并未发作,而后王爷意外落水,彻底爆发,好在侧王妃与王爷行房,阴阳调和,之后便是误服蛇尾草,算是彻底病发两次。” 听莫上先生问话,酒儿也是急忙回话,细细算了起来。 “好在没有超过一手之数,如果是这样,老夫可以暂时压制药效,让其透支生命力的速度慢下来,但却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以后,老夫还会去云游,替王爷找这方面的药材。” 默默看了君留山一眼,莫上先生轻叹了一口气,也只能尽力而为。 他虽没有那么大的把握,但也只能尽自己所能,延长君留山的寿命。 “王爷……师父,都是酒儿的错……拿酒儿的命去抵!” 许是赫然得知君留山身体真实状况的缘故,也许是因为自己视做父亲的师父回来,酒儿顿时哭的像个孩子一般。 更是说出来想把自己的命抵给君留山。 “本王不怪你,不过……” 君留山也开口说着,转而却是语调上扬。 他还未痊愈,按照约定,林眉就还不能离开王府。 能让林眉留下,似乎也还不错。 可转念,君留山又怕连累林眉。 自己命不久矣,若是留下林眉,只怕自己一旦出事,林眉也会遭殃。 心中复杂,纠结万分,君留山也是烦闷的紧。 “下去,这件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侧王妃与折思折宁。” 君留山命令一下,酒儿虽不解,也连声应下,莫上先生也点点头。 以君留山现在的地位,这消息一旦传了出去,定然会引起大乱。 商议完,君留山也带着莫上先生师徒出了厢房,又回到正厅。 林眉,还等着呢。 “如何?” 果然,正厅内,见君留山几人回来,林眉也是焦急的问着。 “侧王妃放心,老夫已经有了法子。” 酒儿听林眉这么一问,瞬间慌乱,君留山也没有开口。 莫上先生才急忙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既然如此,王爷这边就先拜托老先生了,只是今日和薛净悟还有些事情要办,妾身就先行出府了。” 眸中闪过一丝惊讶,林眉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不过莫上先生医术超群,妙手回春,又对君留山的病情十分熟悉,想来应该没有大碍。 林眉心中一喜,放下心来。 又想到与薛净悟也已经约好,更何况好不容易有了下一个碎片的线索,林眉也舍不得放过。 “去,早去早回。” 不等莫上先生说话,君留山却是抢先嘱咐林眉一句。 “是,多谢王爷。” 拱了拱手,林眉行礼离开,先去和薛净悟找宝藏碎片。 事已成定局,既然有神医老先生在,自己也不用太过担心君留山的身体。 看着林眉离开的背影,莫上先生却是不自觉调笑起了君留山。 在君留山面前如此的女子,也只有林眉一人了。 “王爷,这个女娃子可不简单,不过王爷既然已经和这女娃子有了肌肤之亲,却还没有收服这个女娃子……” “莫上先生都看了出来,本王也不多说了。” 面对莫上先生的话,君留山只是笑笑,虽然冷淡,却也不失敬意。 和莫上先生,没有和折思折宁之间的束缚,却也没有与林眉那般亲近。 “王爷,不是老夫说您,这对待女子,就是要宠,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都吃这招……” 摸了摸自己雪白的胡须,莫上先生十分有经验的样子。 “这女娃子虽然强势,可强势的女子也得宠!王爷,老夫跟您说,这女娃子,换作是老夫,一定不会如王爷这般对待……” 说着,莫上先生故弄玄虚起来。 “哦?本王还以为,莫上先生只会医术呢。” 轻轻抿了一口茶,君留山表面看起来不在意,实则心头微动。 的确,他与林眉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也共患难过,可林眉,还是要走。 虽然二人有过约定,可显然,即便是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林眉仍然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的夫君。 这让君留山心底,也是有些微微不喜。 他权倾朝野,可偏偏林眉不买账。 可他,又能如何? “医术与驭人之术都是相通的,王爷虽然懂驭下之术,但驭人之术和驭下之术还是不一样的,你要让这女娃子,离不开你。” 说着,莫上先生敲了敲桌面,似乎是十分有把握的样子。 “本王懂了,本王还有要事处理,莫上先生不如和酒儿好好叙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6章 碎片线索 莫上先生还要说些什么,却见君留山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君留山不想让林眉离开,而莫上先生说的他也懂一些,但具体怎么做就无须莫上先生来教他了。 以防莫上先生再说自己与林眉的话题,君留山也找了个借口,带折思折宁离开。 “老夫恭送王爷。” 嘴里说着,但莫上先生却是没有行礼,他与君留山的关系,已经不需要这些虚礼了。 “师傅……” 君留山一离开,莫上先生就看向了酒儿,对上莫上先生的视线,酒儿心虚地低下了头。 本来还以为自己拿到了龙尾草,可以治好王爷,让师傅对自己刮目相看。 可是没有想到龙尾草是假的,最后反而是害了王爷。 “酒儿,不是为师说你,这用药要斟酌,是药三分毒,但凡是药都有一些副作用,可你这次为王爷所用的,无一不是那些药效大的虎狼之药,这次你实在是马虎啊!” 听着莫上先生教训自己,酒儿锁着眉头,撇了撇嘴,一句话都不敢说,更是使劲的点着头,表示同意自己师傅的看法。 “你只知道点头,为师说的你不记又有什么用呢?罢了罢了,跟为师去抄医,对了,给为师看看你的那张方子,能用到碧落佛枝的方子应该都是好药方啊!” 说着,莫上先生又想起了什么,十分感兴趣。 酒儿也是将医书掏出来。 “师傅,这医书十分珍贵呢!你在这里看着,酒儿去抄书了。” 将医书递给了莫上先生,酒儿也是找了个借口,赶紧离开了。 自家的师傅好是好,可就是太罗嗦了,那些话已经说过了成千上万遍。 再听,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不过,总而言之,莫上先生都是为了她好,所以也别无选择去抄书了。 不过,这次自己师傅回来了,短时间内应该是不走了。 自家王爷的病虽然麻烦些,可有自己的师傅在,应该可以延长君留山的寿命。 接过医书的莫上先生也是眼前一亮,赶紧翻看起来。 说不定他能靠这个医书想办法压制碧落佛枝的药效,让君留山延长寿命呢。 …… 淳荣王府外。 人群熙熙攘攘,来来往往有不少人,林眉一出门便看到了一直等在王府附近的薛净悟。 “侧王妃如此出府,与贼为伍,只怕王爷会不高兴。” 看到林眉出来,薛净悟也是走了上去,并递给林眉一个包袱。 开口一句话,也不知是调笑,还是其他。 “在淳荣王府,我是侧王妃,出了淳荣王府,我只不过是一个平民百姓罢了。” 接过包袱,林眉也是微微一笑,没有在意。 手里掂了掂薛净悟给的东西,林眉猜到,应该是干粮之类的东西。 “这么说,侧王妃还是要回王府了?” 勾了勾嘴角,二人在路上走着,薛净悟却是突然问出了一句。 “这些你无须考虑,本王妃说过会和你找碎片就不会反悔。” 林眉冷冷出声,带着些许警告意味。 君留山的身体状况涉及朝中局势,而她与薛净悟不过是合作伙伴罢了。 “也罢,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你能早日离开王府也是一件喜事。” 点了点头,薛净悟又啰嗦起来,自顾自分析着局势,说得头头是道。 “伴君如伴虎?君留山可不是君。” 摇了摇头,林眉也是笑笑,和薛净悟瞎侃起来。 自她莫名其妙做了这个侧王妃之后,这样轻松的日子可不多。 不过,很快,自己就可以如同薛净悟一般逍遥快活了。 一年时间,还是很快的,经常回王府也没什么。 “就算他不是君,以他的地位,又岂是我等可以奢求什么的?” 四处看着,薛净悟却是无意间说出一句。 对林眉来说,却无异于当头棒喝。 的确,君留山身居高位,心思深不可测,若是一直留在王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最近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一年内,君留山既是自己的“大树”,又是自己潜在的危险导火索。 “这不是你我应该考虑的事情,再说,出了王府我就是林眉。” 微微摇头,林眉强压下自己的思绪。 “也是,我们管那么多干什么。” 听此之后,薛净悟也不再多说些什么。 “你说的碎片线索到底是什么?” 薛净悟不说话,林眉可是要问。 那天薛净悟说有了其他碎片的线索,也没有说具体的,林眉只道是薛净悟在顾忌什么。 只是现在她与薛净悟一起出来,薛净悟不应该再瞒着她。 “我混迹江湖市井之中,你可知道,这市井之中消息最灵活的是谁?” 微微一笑,薛净悟没有直接回答林眉的话,却是问了这么一句。 “市井之中,流民乞丐居多,他们之间想必也有着自己的消息网!” 林眉一击即中,其实十分简单,不管在哪朝哪代,乞丐流民都是分布最广的。 早就听闻丐帮消息灵通,想来这个薛净悟在市井江湖混这么多年,其消息来源应该是不少。 说不定与丐帮还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侧王妃果然聪明,这消息是我从乞丐流民那里听来的,应该准确,不会空穴来风。” 薛净悟倒是没有想到林眉这么快就能猜出来。 他只以为林眉身手厉害,为人聪明,哪里知道林眉对江湖市井上的事情也这么了解。 林眉虽然一开始在林家备受欺辱,但却还是个大家闺秀。 之后因为种种原因,嫁于王府之中,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即便出王府也是行走于皇宫。 谁能想到,林眉对这些事情也了解得很呢。 “人多眼杂,以后你叫我林眉即可,不必再叫侧王妃了,这下你该好好说说线索了。” 看向薛净悟,林眉也十分有兴趣。 碎片之一,琉璃玉髓枝,可是太后亲赐给嘉禾郡主的宝物,想必也是来历不凡。 不知其他碎片又会是何物呢? “下一个碎片是何物,我也不知道。不过听人说,几个月前,一个游走于突厥与大岳朝的药商,突然金盆洗手不干了。” 薛净悟的话倒是没有说的很明白,隐隐间却是在暗示些什么。 “你的意思是那药商恐怕是得到了什么东西才突然金盆洗手,否则不会放着这么大的利润不去赚?” 略微思量,林眉也是想到了其中的关窍。 现在战乱频繁,所需的药材可不是一星半点,药商也是当下最赚钱的商户之一。 而像薛净悟所说的那药商,行走于各地多年,想来人脉资源是万万不缺的。 一次走下来,恐怕是赚的盆满钵满。 但是如今却是突然放弃了这么大的利益,一定是有蹊跷。 不过林眉却还有些怀疑,毕竟这只是猜测。 “不错,之后又有人传出这药商在突厥得了什么宝物,仿佛和碎片有关。而且那药商家中,也请了高手保护,要是没有猫腻,那药商会如此谨慎?” 说着薛净悟脸上的笑意更甚。 若是只有他一个,或许他的把握还不大。 但是再加上林眉,只要知道在哪里,他们能偷出来的几率也是十有八九了。 “那现在我们便是去那药商家附近踩点了?” 反问一句,林眉却是十分笃定,以薛净悟的性子,恐怕早已按捺不住。 “就在下个街口,不过我们还需等到天黑再行事。” 扬了扬下巴,薛净悟示意林眉往前看去。 林眉转过头去,也是有些惊讶。 他们刚才说话,也一直在往前走。 说话的功夫,不知过了几个路口,但前面的那条街,却遍地都是药铺。 如此繁盛,倒是林眉穿越过来后第一次见。 “这些药铺本来都是那药商的资产,不过几月前,那药商从突厥回来之后,就突然将店铺都转让了出去,且是低价。” 看出林眉的疑惑,薛净悟也是补充解释一句。 “原来如此,看来那药商现在是不缺钱了?有钱却不赚,还低价转让,只怕里面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朱唇轻启,林眉却是也有了一些自己的猜测。 那富商能放下自己的产业,低价转让这些药铺,显然是不把钱财放在眼里了。 换做是林眉得到了宝藏碎片的话,她之前的资产肯定还会经营下去,不过会同时让人打探其他的碎片消息罢了。 只是富商如此着急,让林眉不由得有些怀疑。 “到底如何?你我一探究竟,也便知道了。” 薛净悟却是不管那么多。 一来传出的消息,一定不会是空穴来风。 二来那药商的所作所为也说明了,这中间的确有古怪。 三来若是只有自己,他会斟酌再三。 可现在有了林眉,他自认为与林眉可以偷遍天下。 即便是有什么蹊跷,他也相信自己和林眉可以全身而退。 “不错。” 听此,林眉也点了点头,心头不由得泛起一抹火热。 她已经很久没有真正的为自己做事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大显身手,也不再顾虑那么多了。 她现在不再是侧王妃林眉,只不过是一个飞檐走壁的神偷罢了。 能不能偷走,就是看她自己的本事。 说话间,林眉和薛净悟的脚步十分快,已经来到了临近的街口。 她也看到了那药商的府邸,虽然比不上王府,但是,与林家还是可以相提并论。 看了眼门口的侍卫,林眉也不由得暗自咋舌起来。 那些侍卫不停的在踱步行走,下盘稳健。 眼睛毒辣的林眉能看出来,这几人的身手恐怕能与王府中的一些暗卫相比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7章 江湖高手 “都是高手啊,不过以你我的身手,应该不成问题,走,等到入夜再行事。” 这些东西,薛净悟也看得出来。 不过对自己和林眉的身手,薛净悟十分自信,并未将这些人放在心上。 林眉也点了点头,跟着薛净悟离开。 这些看守的人,虽然身手不错,但是比起薛净悟来,还是差了很多。 这下薛净悟二人算是摸清了形势,便顺势在附近的酒楼,吃吃喝喝了一番。 与普通人一样,不会惹得其他人怀疑。 两人都是这方面的老手,掩饰的本事自然一流。 更何况,林眉前世所偷盗的地方,并不仅仅只有高手,还有高科技。 这些地方,比起高科技,根本不值一提。 林眉又怎么会在乎只有区区几个高手保护的地方? 比经验,那些高手比不过他们。 说身法,那些高手也还是差她与薛净悟一截。 她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主要就是看今夜会有什么收获了。 最好便是直接偷得碎片或者发现其他碎片的线索。 这样也算是没有白来。 这边林眉与薛净悟在守株待兔,而街道另一尽头也并不平静。 水云轩迎来了几位贵客,几人一进去,许青山却直接挂上了打烊的牌子。 水云轩内室,一身青衣的顾明珏正坐上位,其他人都躬身而立,十分尊敬的样子。 为首而立的,自然是王安龄。 “打听清楚了吗?那陈全城为何突然拿出了碧落佛枝?” 沉默良久,轻轻呷了一口茶,顾明珏突然出声,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启禀主子,探子来报,说陈全城是为了给嘉禾郡主做嫁妆,不过这只是对外宣称罢了。 王安龄上前一步躬身禀报,顿了顿,又接着开口。 “据探子深入调查,恐怕那碧落佛枝能救醒君留山,而林眉与和嘉禾郡主达成交易,用赐婚来换取碧落佛枝,这也是为何当日林眉那么着急的去求取圣旨的原因。” 这些探子都是他与顾明珏亲自培养,从乞丐堆里找出来的人,十分忠心。 任谁都不会想到,顾王爷在大岳朝内还有这样的眼线存在。 除了淳荣王府,守备森严,即便是对下人也有着固定的筛选,让顾明珏的探子无法深入。 但其他地方,即便是皇宫,或多或少也有着顾明珏的探子。 自从入了大岳朝,多年的忍辱负重,顾明珏可不会白费。 他忍受了这么多年,就是等着有一天有机可乘,搬倒大岳朝。 “原来如此,恐怕不日君留山便会上朝,那么,君留山的调令可能已经下了,顾连成这一战……怕是要输了。” 冷笑一声,说到这场战争可能会输,顾明珏非但不担忧,反而笑了起来。 这场战争谁赢谁输不重要,关键是让大岳朝看清楚九蛮的野心。 这场战争一发动,谁都会明白九蛮不是安安心心要做大岳朝的附属国。 而他这个质子,也就毫无作用,便不会有人盯着他。 这是他发动这场战争,大岳朝所能带来的利益。 而最重要的还是,这场战争九蛮那边的指挥人是顾连成。 他作为质子,该做的也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 顾连成,却还是输了。 那么,他与顾连成究竟谁厉害? 想必经此一战,九蛮那边也都能看得清楚。 而王安龄自然是知道顾明珏的想法,也便没有多说什么。 “王爷,这个林眉!她扰乱我们的计划,实在是太过碍手碍脚,不如……” 见顾明珏一直没有吩咐,王安龄突然提议。 他们苦心孤诣换走了真的龙尾草,却因为林眉一点作用都没有起到。 王安龄这话却是让顾明珏瞬间冷下脸来,冷眸一扫,顾明珏话中露出了森然杀意,让王安龄猝不及防。 “别忘了你上次对林眉动手,有什么样的下场?你若想彻底失去君后辛的信任,就尽管去做。” 顾明珏这话的言外之意十分简单,你若是想死,就去杀林眉。 “臣不敢,臣一定听命于王爷。” 有些惊讶于顾明珏决绝的态度,但王安龄还是俯身,表明了自己的忠心。 这次他是真正明白,就算是再看不惯林眉,不到万不得已也只能忍着。 “知道就好。” 淡淡扔下四个字,顾明珏却是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想到了林眉。 林眉的确非同一般,在君留山昏迷不醒之后,林眉还能稳住军心,甚至让张幼武等人替其作证。 明明君留山昏迷不醒,可是林眉还是能让张幼武他们说出君留山依旧安好。 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而后又是边关出事,林眉能够迅速果断的决定。 为了救醒君留山,更是委屈自己去求自己的“情敌”嘉禾郡主。 甚至为了救君留山的性命,自己亲自去向君后辛求了一道赐婚圣旨。 即便是君后辛后宫三千佳丽,里面恐怕也找不出林眉这样的人。 念及此,顾明珏也是不由得羡慕起君留山的好运来。 以他对林眉的了解,林眉不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 可是林眉,如今却真的做到了这个地步。 嘉禾郡主若成了正妃,林眉只不过是个侧妃,以后肯定是要受些欺负的。 虽然君留山现在宠爱林眉,但是却还要考虑到嘉禾郡主背后的势力。 在面对青梅竹马的嘉禾郡主时,君留山究竟护着谁还不好说呢? 那样骄傲的女子愿意为了君留山委屈至此,实属难得。 想到这里,顾明珏也不由得苦笑起来。 为何他没有这样的女人。 不过这样也好,以林眉的的性子若受够了委屈,一定会离开淳荣王府的。 等到时候他趁虚而入,就可将猎物紧紧地握在手中。 君留山放了手,他可不会放手。 林眉,他非得到不可。 “主子,属下已经去查探过,的确如那林眉所说,君留山手下那个矿藏十分珍贵,我们的计划也可以开始了。” 接着便是堂下立着的另外一道人影上前,话语中透露着几分激动。 顾明珏在大岳朝这么多年,他们也是跟着顾明珏忍辱负重多年。 可惜顾明珏现在的财力却不足以支持他们秘密练兵。 但是现在有了顾明珏和林眉做交易的矿藏,这项计划完全可以启动。 经过他的查探,那矿藏确实是他们现在十分需要的。 “好,这令牌你拿着,人手有了,再有冶炼兵器的矿藏,有些事情也该开始了,那边的部署如何?何时可以动手?” 点了点头,顾明珏又看向说话的那人,将袖间差人拿回来的令牌扔给宋唯严。 如果有九蛮的人在,必定能认出这人就是九蛮最近风头正盛的将军宋唯严。 他直接效忠于九蛮的天子,此时却出现在水云轩,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因为战绩不斐,他在朝中保持着中立。 也正因如此,这人十分受重视,任谁都不会想到,他竟然是顾明珏的人。 “还需要些时日,请主子耐心等待,顾连成回都之后,只怕突厥也会来找麻烦。” 宋唯严说着也是十分担忧。 他虽然效忠于顾明珏,但是还得为九蛮考虑。 这次九蛮与突厥联合输了,又是九蛮主动提议与突厥联合,突厥损失产惨重,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宋将军,这些事情你不用担心,也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这是谁的责任,便让谁承担就好了!” 说着,顾明珏冷笑一声。 若是他带兵和突厥联合,没有君留山的大岳朝一定会输。 可惜啊,这次带兵的是顾连成。 那么这场战争输的代价,便得让顾连成负责了。 “主子英明。” 微微有些惊讶,宋唯严却还是十分佩服顾明珏。 他之所以效忠顾明珏,是因为在顾明珏未成为质子之前,曾从死人堆里救了他的命。 之后教他武功,助他一步步成为九蛮的大将军,所以他才有了现在的成就。 而顾明珏离乡背井,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更是不容易。 他自然也是希望顾明珏可以早日完成大计,回到九蛮。 “安排好便赶紧回九蛮。你身份敏感,若是被发现可会挑起两国争端。” 微微扬起头,顾明珏也是十分严肃。 宋唯严是他亲自培养起来的,他自然是信得过。 如今,在他的帮助下,宋唯严已经在九蛮爬上了高位。 而也正是因为宋唯严,自己才能想让九蛮如何,九蛮便如何。 一个当朝大将军说的话还是十分有分量的,更不用说宋唯严还代表了整个九蛮中立的势力。 等他在大岳朝准备妥当,时机到了回到九蛮,和宋唯严站在一线的人都会是他顾明珏的人。 多年前,顾连成与他母亲将他从九蛮赶走。 多年后,他要带着令他们忌惮的实力涅磐重归。 “属下明白。” 点了点头宋唯严也知道顾明珏的意思。 他也是第一次来大岳朝见顾明珏,只因为要拿走那矿藏令牌。 除了自己,顾明珏信不过其他人的,他懂。 但是自己现在身份已经是九蛮的大将军,若是被大岳朝的人发现,只怕会以此来对九蛮发动战争。 现在的九蛮还承受不住大岳朝的全力攻击。 “好了,其他事情我来安排!你们见机行事。” 说着,顾明珏就要起身离开,而许青山见此也是急忙递上了一个锦盒 顾明珏每次来水云轩必须是要带点东西给太后的,这让顾明珏现在十分得的信任,那边也不好交代。 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说起来也有个托词。 顾明珏离开了水云轩,只是心底却更加有了把握。 启动练兵计划,迟早这个天下会是他的。 什么大岳朝,什么九蛮,都要被他并为一国。 那才是真正的盛世。 顾明珏这边的势力蠢蠢欲动,淳荣王府内,却也不那么安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8章 抹平间隙 翠微园。 嘉禾郡主厢房外,陈冉双双手呈着鸡汤,踌躇万分,不知道该不该进。 自从上次林眉来翠微园后,她与嘉禾郡主的关系便是陷入了僵局。 虽然嘉禾郡主表面还是一如既往,但陈冉双能够感觉出来,嘉禾郡主已经没有之前那样信任她了。 嘉禾郡主与林眉一同去姚远山府里到底做了什么,她不知道。 而为何林眉会突然求取那道圣旨她隐隐能猜到具体缘由,但也只是她自己的猜测。 若是换作以前,就算是嘉禾郡主没有来得及带她去姚远山府中,事后也会跟她说。 可是这次嘉禾郡主却没有,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陈冉双清楚嘉禾郡主现在已经怀疑她了,二人之间有了间隙。 但是若嘉禾郡主都不再信任她的话,她在王府之后的日子会举步维艰。 更何况她虽是先皇的眼线,却也是打心底里爱护嘉禾郡主的。 她必须重新赢得嘉禾郡主的信任。 陈冉双自认她并没有对不起嘉禾郡主。 她所做的一切,除了维护大岳朝江山,都是为了嘉禾郡主。 如果她不这样做,嘉禾郡主也就没有了人庇护。 她给君后辛通风报信是效忠先皇和陛下,更是效忠嘉禾郡主。 陈冉双知道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但却是一颗有自己意识的棋子。 她知道自己到底为谁做事,为了谁好。 也正是因此,陈冉双只是针对淳荣王府内的情况,没有背叛过嘉禾郡主,也没有背叛过楚家。 想着,陈冉双有了一些底气,敲了敲嘉禾郡主厢房的门。 “进来。” 听到嘉禾郡主的声音,陈冉双推门而入,脸上扬起了笑容。 “郡主连日来操劳,脸色都不好了,奴婢干净给郡主熬了些鸡汤,加了好些食补的东西,郡主补补身子。” 说着,陈冉双熟练的将鸡汤放在桌子上给嘉禾郡主舀了出来,又是吹了吹气,生怕烫着嘉禾郡主。 做完这一切陈冉双才将手中的鸡汤递给了嘉禾郡主。 “放下,本郡主自己来。” 淡淡的开口,嘉禾郡主却是没有接过陈冉双的鸡汤,而是让陈冉双将鸡汤放在了桌子上。 听此,陈冉双骤然失神,心中咯噔一下。 果然,她和郡主已经生疏至此了吗? 落寞的放下鸡汤,陈冉双仿佛瞬间被抽了魂一般,失神落魄。 她强颜欢笑,正准备再劝慰一下嘉禾郡主。 嘉禾郡主却淡淡的瞥了一眼陈冉双,她想说的话便堵在了嘴边,欲言又止。 而此时的嘉禾郡主心头也是微堵。 她是怀疑陈冉双,可是林眉当时却也没有拿出证据来。 但不管如何?她对陈冉双是有了防备之心。 她害怕自己若是一心信任陈冉双,却被陈冉双利用的话,岂不是很可悲? 连日来的疏远,嘉禾郡主也知道陈冉双有所察觉。 她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去多想,多想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可是今日看到陈冉双兴致勃勃的端来了鸡汤,她也不由得想起了两人以前的那种默契。 “郡主,难道您以后要一直如此对待冉双吗?” 突然,陈冉双转身跪地,对着嘉禾郡主就是一句反问。 这一句话说出口,陈冉双自己也是双目通红,流下了几行清泪。 毕竟不管如何,嘉禾郡主与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 可就是因为林眉的几句话,以及嘉禾郡主与君留山的关系,二人便成了如此的局面。 这些都是陈冉双不愿意看到的。 她虽然通风报信给君后辛,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嘉禾郡主。 “冉双,你这是说的哪里话?起来!” 见陈冉双如此,嘉禾郡主也是有些慌乱。 她与陈冉双这几天都是有意无意的避开这个话题,甚至有时候强忍着自己一天都不见陈冉双。 可是陈冉双现在就这么直接的问了出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自己的确有了怀疑?还是其他? 心乱如麻之下,嘉禾郡主还是下意识的扶起陈冉双。 陈冉双见此,却是觉得自己有了希望。 她从小和嘉禾郡主一起长大,自然是十分了解嘉禾郡主的心。 嘉禾郡主虽然看起来理智,但心底仍然柔软。 她几次要害林眉却从未下过杀手,只是认为林眉抢了自己的留山哥哥 而嘉禾郡主对自己的情意颇深,所以才会在得知自己有可能欺骗于她时心生怀疑。 想到这里陈冉双又是带着哭腔开口。 “郡主,冉双知道郡主有所怀疑,可是冉双对郡主却是忠心耿耿。难道我们从小长大的情谊还比不上林眉那个贱人的几句话吗?” 哭诉着,陈冉双却是坚决不起身。 “冉双,你何苦这么说?本郡主一直视你为姐妹啊。” 微微皱眉,嘉禾郡主也是鼻头一酸。 的确,她一直是当陈冉双为姐妹。 但知道陈冉双有可能做了利用自己的事情时,她便有些心痛,可终究陈冉双和她还是有着情谊在。 见陈冉双说如此,嘉禾郡主也是不由得心软下来。 的确,不管如何,陈冉双从来没有害过自己。 林眉进府后做侧王妃,自己见不得林眉抢了自己的留山哥哥,也是陈冉双一直在自己左右出谋划策。 这些,都足以说明,陈冉双对自己的忠心。 “郡主从来不把我当奴才,我也知道,可是我从来不奢求什么,只希望能一辈子好好照顾郡主啊。” 说着,陈冉双微微抬头看向了嘉禾郡主。 双目对视,让嘉禾郡主看得心中一阵柔软,泪满眼眶却不自知。 陈冉双从来没有奢求过其他,反而一直都在尽力照顾保护着自己。 自己却因为林眉的几句话就突然的疏远了陈冉双,似乎是有一些不妥当。 也许她应该相信陈冉双,而不是林眉。 也许是林眉故意如此挑拨离间呢? 她就这么相信了,岂不是正好中了林眉的圈套? 怪不得今日冉双和自己说这么多呢? 一时间,种种念头闪过,嘉禾郡主霎时心软。 看嘉禾郡主眼神中满是犹豫,陈冉双知道自己已经打动了嘉禾郡主。 只要再加一把火,也许自己就能和郡主重修旧好,重新得到郡主的信任。 “郡主若是自此不再信任冉双,冉双愿意以死谢罪,以示清白!” 说着陈冉双就猛地起身,作势要撞向一旁的柱子。 这一下吓得嘉禾郡主急忙拦住了陈冉双,差点将自己的身子跌倒在地。 “冉双你又何须如此?本郡主相信你!” 被陈冉双以死相逼,嘉禾君主终于松了口。 其实陈冉双有没有利用她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陈冉双的的确确是效忠于她。 对她忠心耿耿,从来没有过二心。 即便是传信给君后辛,也是对不起君留山并未对不起自己。 念及此,嘉禾郡主也决心不再想那么多。 母亲难产而死,父亲沙场战死,从小陪自己一起长大的只有陈冉双了。 就凭着这份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她也应该不再追究。 “真的?!多谢郡主!在中秋完婚之前,奴婢定然要为郡主扫清所有的障碍,还请郡主放心。” 说完陈冉双就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即便嘉禾郡主之前没有再传吩咐来,她也已经决定要为嘉禾郡主铺路。 但她更希望嘉禾郡主能够成为君留山的正妃,唯一的女人。 那个林眉,绝对不能留在王府,即便是侧王妃也不行。 更何况前几日,她听闻那林眉竟然带了自己的妹妹林微寒来王府中,是什么心思? 在她看来,定是那林眉害怕自己侧王妃的地位不保,让自己的妹妹也来分一份君留山的恩宠的。 “冉双,你为本郡主所做的,本郡主都知道,好了,你下去,你也要多注意身体。” 将陈冉双扶起,嘉禾郡也没有再多说其他,但动作却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更何况自己马上就要嫁给留山哥哥做正妃,有些事情还需要陈冉双从旁协助。 “是。” 陈冉双心知自己已经再次赢回了嘉禾郡主的信任,深深地行了一礼后就离开了嘉禾郡主的房间。 不过她可不会轻易放过那个林眉和林微寒。 她虽然现在还动不了林眉,但是那个林微寒,可是任由她玩弄了。 一个林家出身最低的庶女罢了,也想攀龙附凤和嘉禾郡主抢王爷? 她就要让这林微寒,好好的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皇家? “素锦,去传令,明日发放春衣,让府中的人都来,包括那个侧王妃带回来的林微寒。” 出了嘉禾郡主的房门,陈冉双再次神气起来,给守在门口的丫鬟吩咐了一句。 “是。” 回了一句,素锦急忙去通知各院,她已经猜出这个陈管家怕又是要开始对付别人了。 而刚刚陈冉双又特意提到了林微寒,恐怕这个新来的林小姐要吃一顿苦头了。 毕竟陈冉双的手段,王府中人再清楚不过。 心底暗暗的为林微寒祈祷,素锦的动作却没有慢下来。 谁不知道这陈管家想对付谁就对付谁,对待她看不顺眼的奴仆,更是动辄打骂。 陈冉双在嘉禾郡主面前善解人意,在他们面前却是一只心狠手辣的老虎。 素锦第一个去的就是东景苑。 东景苑人最少,也是最好说话的地界儿,而陈冉双要对付的林微寒此时就在东景苑。 淳荣王府东景苑内。 “锦华姐姐,陈管家说明个发放新春衣呢,你一定得到啊,还有听说侧王妃带回来一个庶妹,也来选一下春衣。咱王府上的衣服料子都是顶尖的,想来,林三小姐应能看得上。” 素锦迅速入了东景苑,便直接往锦华处走,轻轻叩了叩门,锦华也是应声而出。 “知道了,怎么陈管家突然想起来发放春衣呢?这春日里倒过了大半了,马上就该着夏衣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9章 发放春衣 素锦是在林眉嫁过府后才调去翠微园的,自然与锦华十分熟络。 二人难得一见,锦华也不由得攀谈起来,多说几句。 “谁知道呢,许是陈管家才想起来罢,你在东景苑整日里倒清闲。” 笑了笑,素锦拍了拍锦华的肩膀,语气十分羡慕。 “咱们家王爷是男子,虽身份尊贵,却也不像嘉禾郡主那般精致,你们那边辛苦些是自然的。” 摇了摇头,锦华倒也理解。 尤其是林眉做了侧王妃后,东景苑也不沉闷了。 王爷王妃又不喜外人,做事上,有她与酒儿就够了。 更何况两位主子都不是什么讲究的性子。 听着锦华二人在门外调笑攀谈,林微寒探头只看到锦华的背影,更觉落寞。 毕竟自己在这王府,除了林眉谁都不相识。 咬了咬唇,林微寒眸中泪光闪烁。 林眉让她来王府就是做下人么? 那和在林府有什么区别? 不过,林微寒也知不能事事都靠林眉,也打定主意要与锦华交好。 怎么说,锦华也是君留山的贴身侍女。 既然来了王府,想好好生存下去,也得做些什么。 总不能以林眉庶妹的身份就做了闲散小姐。 不然,让别人知道,对林眉也不好。 生存的第一步,先与君留山的贴身侍女打好交道总是没错的。 想来林眉也是十分乐意看自己如此好好在王府生存下去。 来王府,林眉也的确是为让林微寒不必再受林依依欺负,更想其改掉其懦弱的性子。 送走素锦,锦华将发放春衣的事情告诉了林微寒,又说了些规矩,林微寒也都连连点头称是。 “林三小姐放心,咱家王爷和侧王妃都是极和善的人,尤其是王爷,在王府,你定然不会受委屈的。” 嘱咐完事情,看林微寒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锦华也有些心疼。 明明是大家小姐,虽然是庶出,也理应比她身份高。 但这林三小姐却处处谨小慎微,想来也知道,林微寒在林家受了多少欺辱。 早就听闻侍郎府中有个林依依嚣张跋扈的很,自家王妃之前在林府也少不了被林依依打骂。 今个儿,她总算是侧面见识了这个林依依的威名。 “谢谢你,锦华。” 使劲的点了点头,林微寒很是听话乖巧的样子。 “侧王妃是你姐姐,又是我主子,自然亲近些。咱们东景苑只有两个主子,侧王妃又得王爷宠爱,奴婢自是不能让林三小姐受了委屈。” 大大咧咧的锦华摆了摆手,完全不放在心上,也盘算着等会到了时辰去给君留山上茶。 “姐姐……不,侧王妃她,很得王爷宠爱吗?” 脸上闪过迟疑的神色,林微寒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上次林眉回门,君留山并未显露对林眉的宠爱,不过是平常夫妻间的模样罢了。 而坊间传闻君留山为了林眉如何如何,以林微寒看来,君留山所为倒更多的是因着王爷的面子罢了。 她并不觉得,林眉有多得君留山宠爱。 不然,怎么林眉还是一个侧王妃呢。 “林三小姐这就有所不知了,侧王妃遇刺,王爷差点急死,王爷病体孱弱,侧王妃亦是为王爷奔走,两人可是恩爱得很呢。” 说起林眉与君留山,锦华也是十分高兴。 她在府中多年,君留山虽然不苛待下人,但也一直冰冷的不像个人。 有了林眉,君留山才算是有了些温度。 “原来如此,那侧王妃还真是有福呢。” 应和一声,林微寒柔柔一笑,笑意却未及深处。 “是了,林三小姐先好好休息,锦华要去为王爷送茶点了。” 点了点头,锦华也估摸着到时间了就要离开。 “锦华……我初到王府也没什么事做,要不,替你去给王爷送茶点。” 听此,林微寒想到了什么,一把拉住了锦华。 正好,可以借此与锦华拉进关系。 见锦华有些犹豫,林微寒又开口。 “我来王府,还未和王爷说过,送茶点时,刚好拜见拜见王爷,也省的别人说我们林家人不懂规矩。” “那好,出了门再往前走几步就是茶房了。茶房内的茶都已经备好,你沏水即可。现下,王爷应该在厢房服药,所以茶点要些甜的。” 听林微寒这么说,锦华也只好同意。 心中也觉得,林微寒颇懂规矩。 “多谢了。” 连忙道谢,林微寒也是十分高兴,急忙离开去了茶房。 心下紧张又雀跃的很。 …… 忙着去茶房准备茶点,又烧了水,这间隙,林微寒也是没忘记打扮一番。 摘了春日里的水仙花斜插头上,独自在井边照照,林微寒满意点点头。 她本就小家碧玉,模样清秀。 一身白色素衣,更显得其纤尘不染,与洁白的水仙相得益彰。 水开,沏好茶,林微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安与欣喜,端着茶点往厢房走去。 直直来到君留山厢房门前,林微寒试探着叩门,只觉心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有些喘不上气的感觉。 里面的人可是当朝摄政王啊! “民女林微寒来为王爷送茶点。” “进来。” 低头通报一声,又听得房内冰冷又熟悉的回音,林微寒亦是有些脸红。 她推门而入,却不敢抬头,将茶点小心翼翼放在了桌子上。 而桌旁,正坐着君留山。 退到一旁,低头瞥一眼君留山,林微寒只看到其一身的玄色华袍。 还有君留山身后酒儿的衣袍。 “这是林三小姐,果然林家出美人,与侧王妃也有几分相似呢。” 将林微寒不敢抬头的神态看入眼中,酒儿也是夸赞一声,想让林微寒安心。 听此,君留山却也是看向了林微寒,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这林微寒畏畏缩缩,哪里和林眉相像? 两个人,简直截然相反。 “本王看,你是医书抄的太少了。” 淡淡吐出几个字,君留山显然是对酒儿说的。 什么人,都能拿来和林眉比么? 天下间,只怕再也找不到与林眉一般的女子了。 “王爷,酒儿可不闲,这不是为王爷来送药了嘛。” 嘿嘿一笑,酒儿可没把君留山的训斥放在心上。 君留山不过是嘴上说说,罚的再重,也不过是抄医书罢了。 “不闲该去找莫上先生多学学了。” 见酒儿如此,君留山也不由拿莫上先生来压酒儿。 这个酒儿,古灵精怪,调皮捣蛋的很。 自己若不是王爷,酒儿可不会对自己这么毕恭毕敬。 与林眉整日里相处时也没有什么规矩,两人整日黏在一起,倒是像姐妹一般。 “咳咳,王爷,酒儿知错了,酒儿还是伺候王爷。师傅回来,只顾着闭关,哪里顾得上酒儿。” 撇了撇嘴,一听君留山让自己去找莫上先生,酒儿可是害怕了。 自家师父这次回来,为了帮君留山压制病情,一直都在研制医书。 若自己现在去了,只怕师傅又会唠叨个没完,责怪自己医术不精。 而林微寒见酒儿与君留山如此亲昵,也心头微动。 她咬了咬唇,开口想要引起君留山的注意。 “王爷,锦华说您这个时辰刚用完药,微寒特意准备了些甜的茶点,您润润苦味。” 说罢,林微寒也是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看向君留山。 身体恢复的君留山此时已然没有了之前苍白的脸色,他温润如玉,青丝如墨,俊逸至极。 身上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严,高高在上。 眸底,是看不透的深邃。 猛地撞入君留山眸中,林微寒不自觉心底泛起涟漪。 这样俊秀的男子,世间仅此一个了。 “好。” 林微寒心底波涛汹涌,君留山却是毫无波澜,冷冷吐出一个字,并未多看林微寒一眼。 反而是见到林微寒,又不自觉想到了林眉。 那个薛净悟,不过是一个贼罢了,和一个飞贼,有什么好说的。 对那薛净悟,君留山可是有些不满。 林眉虽然为了自己奔波劳累,可现在,也与那薛净悟出双入对。 他也知道林眉是为了碎片宝藏,但那宝藏再珍贵,再价值连城,对他,却也算不上什么。 他的王府,还是能养的起林眉的。 只是,林眉太过要强了,根本不甘心于做淳荣王府中的金丝雀。 可即便是这些缘由他都知道,君留山还是不喜欢。 兀的,从门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顺着声音瞧去,只见一道倩影缓缓而来。 来人身着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长裙,仪态万千。 正是嘉禾郡主。 “见过留山哥哥,留山哥哥身子如今是大好了。” 嘉禾郡主笑魇如花,温柔似水,似乎这屋里只有她和君留山二人一般。 跟在其后的陈冉双先是轻蔑的看了一眼等在一旁的林微寒,才上前行礼,呈上了嘉禾郡主亲自熬的汤。 上次本来就要送,可因为种种事情耽搁了。 这次刚好君留山身体大好,又多日未见,嘉禾郡主便赶忙来了。 退后一旁,陈冉双瞥了一眼林微寒。 果然,贱蹄子就是贱! 与林眉同出一脉,竟如此不知廉耻!青天白日里的就来勾引王爷! 被陈冉双这么一瞪,林微寒也是下意识的缩缩身子,不敢多说什么,退后几步。 惹得陈冉双更加厌恶。 “是大好了,有劳郡主关心,只是东景苑有人照顾本王,郡主无须如此。” 看了眼陈冉双端上来的汤,君留山语气虽然没有那么冰冷,却也不亲近。 他对嘉禾郡主从来没有男女之情,让嘉禾郡主常住王府,也是因为愧对战王英灵。 至于其他,却是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0章 风波的结束 “留山哥哥,你跟留歌还客气什么,你我,马上就是夫妻了……” 说着,嘉禾郡主上前就要凑近君留山,要亲自给君留山喂汤,脸上也染上了一抹红晕。 在她眼里,留山哥哥已然是她的夫君了。 在君留山面前,嘉禾郡主更像是一个缺爱的小孩子。 “郡主,中秋完婚,现下才刚过初春。” 轻微抬手,君留山拦住嘉禾郡主就要往前凑的勺子,竟是拿时间来推诿。 君留山很是清楚,在这段时间内,他是一定要想办法退了这婚约的。 他对嘉禾郡主无儿女私情,自然不会让嘉禾郡主嫁入王府,白白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 说罢,君留山继续埋头看书。 “迟早……留歌都是留山哥哥的正妃,不过留山哥哥如此为留歌着想,留歌也先告退了,留山哥哥保重身体。” 跺了跺脚,嘉禾郡主有些挫败。 又安慰自己君留山是碍于男女之别,爱护自己的名声,恪守男女礼仪,当下就准备行礼告退。 出了门,陈冉双却是低语一句。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君留山拒绝了嘉禾郡主的补汤,可看林微寒一个那么低贱的人都能给君留山端茶送水,陈冉双自然是不开心了。 “一个低微的庶女罢了,无须多理会。” 冷冷出声,嘉禾郡主看了眼跟上来的陈冉双,并不在乎林微寒。 林眉也就算了,陛下亲赐,也算是有些出身背景。 可那林微寒,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小小低贱庶女而已,不足为患。 “是。” 低头躬身,陈冉双低声回了一句,嘴角却勾起一抹狠辣的笑容。 郡主不在乎,她也要为郡主扫清道路。 不过,一个庶女,又能翻起什么浪来! 她这就给林微寒点眼色瞧瞧。 林眉都败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家郡主做正王妃,一个林微寒又算得了什么。 以卵击石,不自量力罢了。 满意点点头,嘉禾郡主也是快步离开。 她做了正王妃,那林眉又算个什么? 而在此之前,林眉想要搞些阴谋诡计,没门! …… “留歌她性子一向如此,你和酒儿先下去,让折思折宁来。” 摆了摆手,君留山也是让林微寒与酒儿先行离开。 林微寒听此一言,却是心头一暖。 只以为君留山护着自己。 可君留山想的却是不让嘉禾郡主与林微寒冲突,否则以林眉的性子,知道了回来还不闹翻了天。 正值多事之秋,这些事情,还是不要闹大的好。 酒儿离开,君留山与折思在厢房内一呆便是一天。 转眼间夜色便是将黑。 折宁也是送了信来,援兵已经到达了北关边寨,顺利的击溃了敌人。 九蛮与突厥溃不成军。 二国落败,都是弃兵丢甲,连夜逃回了自己的领地。 本来九蛮与突厥联手攻打北关边寨,就是抱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决心。 第一场突袭,因为北关边寨没有防备,两方又兵力相当,这才让二国钻了空子。 因为君留山的调令,大岳朝这边的援兵提前来到,又是突袭回了敌方,让敌方损失惨重。 敌方的援兵刚到,还未整顿就被杀得片甲不留。 也算是报了之前大岳朝被突袭的仇了。 “等边关安稳之后,让周浩坤回来复命,朝堂上是该大换血了。” 听完折宁的禀告,君留山没有丝毫犹豫,迅速下达了命令。 显然君留山有着自己的盘算。 今天算是他醒来的第二天,已经将北关边寨的事情完美解决。 接下来也是该算算内账了。 他才昏迷多久,便有人倒戈王安龄一方。 倒戈的几人虽然对他造不成伤害,但却是寒了他的心。 他君留山一向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不过也要清洗一番己方的血液,而这自然是得先让新鲜的血液回都城了。 “是,不过姚远山姚大人最近似乎是在调查侧王妃的身世,我们要不要……” 对君留山的命令没有丝毫犹豫,折宁应下又是再次问道,将自己的发现禀告出来。 “不用管,也许等到大婚之前我们能和楚家旧部的人达成协议呢?姚远山所做,不管其目的是什么。都是为了嘉禾郡主好,不必太过纠结,陛下那边呢?” 摇了摇头,君留山确实没有想对楚家旧部那些人做些什么。 当年的事的确是有一些蹊跷与不能言明之处,楚家旧部这些人的反应也是正常的。 换作是自己效忠的人,莫名去世还没有个交代,甚至是死无全尸,只怕他的反应会更加激烈。 更何况姚远山就算是去查林眉的身世,又能查出什么来呢? 林眉的父亲是当朝兵部侍郎,母亲就算是出身不白,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想在这个上面做文章,可有些难。 不再追究这个,君留山又看向了折思。 “启禀王爷,九蛮细作已经稳固,就算是陛下也暂时插不上手,王爷尽可放心。” 折思说这话也是为了弥补暗卫这次犯下的过错。 九蛮与突厥突然联合这件事情,即便是九蛮的许多大官也不知道,更别说是君留山这边的细作了。 在九蛮突袭结束之后细作才传来有用的信息,为时已晚。 这种低级错误,他们以后不会再犯。 “好,这样的事情本王不想再看到第二次,陈冉双传给陛下的信,暗卫一一抄送一份,不用拦截。” 警告一声,君留山吩咐完,就给了折思折宁一个眼神示意,让他们下去。 昨日醒来便是解决北关边寨一事,今日又是休沐,明日他也该上朝了。 就是不知,朝堂上那些墙头草,看自己安然无恙,甚至身子还比以前要好多,会做何感想? 想必明日那些人脸上的表情会很精彩? 他倒是很想看看,也顺便将自己手里的人看清楚了。 是鬼的,他自然不会放过。 将锦华唤进来伺候自己洗漱,入睡榻上,君留山觉得有些空荡。 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猛地睁眼,君留山这才意识到原来是没有林眉的身影。 不知何时,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林眉安睡在侧,每夜听着林眉呼吸的声音入睡。 但林眉现在离开王府去寻找碎片宝藏,他也知道林眉几日内可能都不会回来,只能逼着自己安睡。 明日的朝堂大戏,他可要好好看一下! 夜深,君留山在这里煎熬,而林眉与薛净悟可是要大展伸手呢。 他们已经守株待兔了一天,夜深了,也是时候了。 那药商府邸外,二人都是轻装前行。 没有说话,林眉与薛净悟却是默契十足。 二人趁着天黑,没人注意时双双潜伏在了墙根处。 守卫要药商府邸的侍卫,虽然是高手,但也架不住林眉二人这样的神偷。 更何况只有几个江湖高手,人手远远不够,巡逻自然是发现不了林眉与薛净悟的。 趁着侍卫不注意,二人齐齐翻上墙,又轻轻落地,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二人对视一眼,都是露出了对对方赞赏的神色。 林眉与薛净悟虽然交锋过,但并未真正一起合作过。 两个人都是知道对方身手不凡,可是如今亲眼见到对方丝毫不逊于自己的能力,也是有些惊讶。 尤其是林眉,她以为薛净悟只是身法不错,可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厉害。 真真切切的和薛净悟合作,林眉也是体会到了薛净悟的高明之处。 自己的身法主要以轻快灵活为主,但薛净悟的身法不止轻快,而且蕴含着力量。 这点有利有弊,但林眉不得不承认自己还做不到这一步。 不过真正动起手来,林眉也不会逊色于薛净悟。 而薛净悟对林眉何尝不是眼前一亮,他知道林眉不弱,在身手上面更是胜过自己。 但几次三番自己偷偷潜入淳荣王府,林眉也不是立刻发现自己,这让薛净悟自认为在身法上面自己还是更胜一筹的。 可没有想到林眉在身法轻快方面超出自己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略微观察了一下府中的地形,林眉迅速的记下了这院中的排布。 虽然这府邸华贵又大,但比起王府来还算是小的。 府邸内正殿已经被锁,偏殿是在正殿的正南方,而偏殿左侧便是厢房,其他的房间此时灯均灭着。 林眉看了薛净悟一眼,指了指正厅,意思是让薛净悟先去正厅附近查探,而自己则打算越过这院落去下一院落查看。 这药商福邸的院子,一共有三道门。 前门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包括正厅、偏殿以及各个厢房。 第二道门按照格局来,应该是书房之类处理事务的存在。 第三道门应该是些杂物,例如柴房,厨房,或者是下人所住的地方。 薛净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迅速闪身过去。 林眉不知道第三个碎片是什么样子,但若是入了她的手,她一定能够感受出来。 舍利佛手串那样的材质,可是十分稀少。 两个人分工行动倒是迅速。 薛净悟潜入了药商的房内,没有丝毫发现,而后又是潜入了药商女儿的厢房。 “死鬼,你怎么才来呀?人家都等不及了。” 已经夜深,薛净悟又自恃身法极快,直接潜入了药商女儿的闺房。 可是刚进去便听得一道柔媚的娇声传来。 薛净悟暗道一声不好就要离开,可下一刻一道粗壮身影却是扑了上来。 没有防备,薛净悟差点被这药商女儿给压断了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1章 女流氓?! 好容易将药商女儿推开,下一刻,药商女儿身子便像蛇一样,又缠了上来,十分粘人。 强忍着没有出声,薛净悟也是任由着药商女儿摸索,眼看就要摸进他的衣服。 隐隐间,薛净悟还能看到药商女儿的大脸盘子,以及睁不睁眼没什么区别的一条缝眼睛。 这下薛净悟可是彻底慌了起来,他可不能为了偷一个碎片宝藏,就这么失身啊! 碎片宝藏固然是珍贵,但他也不会出卖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啊! 若是这药商女儿国色天香,他也就自认倒霉了,可是这实在是让他无法下手啊! 不过是想偷个碎片宝物却惹了这么大的麻烦,难不成要在这把自己的第一次给奉献出去? 不行,绝对不行! 种种念头闪过,薛净悟也是选择明哲保身,急忙使出一击手刀,将药商女儿劈晕。 “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只听过男色狼,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女流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子要保佑我啊!下次可不要碰到这种事情了!” 劈晕药商女儿,薛净悟迅速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只见他双手交叉,放在前胸,一副自己差点就要失身吃亏的样子开始在那神神叨叨的哀嚎起来。 喃喃自语,薛净悟迅速收拾好心情,开始药商女儿的房间。 这药商女儿,据他所知是药商的金枝玉叶,闺房内定是有很多宝物,说不定就会有那碎片呢。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希望这次有失有得!不然就白被她摸了。” 着自己要找的东西,薛净悟嘴里却是一刻也不停。 他可是不愿意吃亏的主,从小到大更是没有被别人这么碰过,这次……纯属意外! 念叨着,薛净悟心里更是打定了主意,以后偷东西进女儿家的闺房也要慎重! 出门在外,即便是男人也要保护好自己啊! “居然没有,会在哪里呢?难道是被他藏了起来?” 将药商女儿的闺房都搜了个遍,薛净悟也是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东西。 这药商女儿,的确是药商的掌上明珠,闺房内有许多珍稀宝物。 若是放在以前,薛净悟定要偷回去把玩几日才算。 可现在自己最大的目的还是碎片宝物,这些东西他都看不上了。 心中闪过疑惑,薛净悟也是知道这闺房之内不能久留。 还是得迅速去其他地方找碎片宝物。 今天他都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了,可不能白来。 闪身而出,薛净悟去往其他厢房四处搜寻,却没有任何发现。 这一院落的其他地方都找过,只剩下了正厅没有查探,薛净悟打算撬锁了。 而另一边林眉也是紧锁眉头,毫无收获。 她已经将书房、账房都搜寻过了,可是却没有丝毫发现。 念及此,林眉决定先去找薛净悟,说不定他会有所发现。 临走之前,林眉微微扫视一番,确认自己没有遗漏丝毫线索,才急忙返回第一道院落。 而林眉在穿梭过程中,却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毕竟这么大的院落,大门口有人看守,可是三道院落内却是没有碰到一个侍卫,这让林眉觉得有些蹊跷。 暗暗想着,林眉已经又回到了第一个院落,薛净悟正撅着屁股在那撬锁。 “谁!” 还不等林眉靠近,薛净悟便十分警惕的转身厉喝一声,同时,锁落。 见是林眉,薛净悟瞬间放下心来。 “是我,可有什么发现?第二道院落什么都没有,若是你这边也没有其他发现,恐怕我们要去第三道院落寻找。” 凑近正要撬锁的薛净悟,林眉低声询问一句。 隐隐间带着期待,林眉自然是希望薛净悟能有发现的。 “没有,先查这正厅,若没有,只能去第三道院落了。” 微微摇了摇头,薛净悟也是十分严肃。 他们好不容易有了碎片宝物的线索,若是什么都找不到,岂不是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 听此,林眉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薛净悟亦是从袖间掏出细小的银线来,开始撬锁。 不多时,只听得“嗒”一声,锁应声而开。 二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林眉与薛净悟一进这药商府邸就看到了这被锁着的正厅。 但由于那富商准备收拾家当离开,二人也是没有多想,只以为是用不到正厅才上了锁。 两个人搜遍两道院落都没有发现碎片的线索,自然而然地把视线投在了正厅内。 两个人入了正厅,突然黑暗中传出一道冷箭,林眉只觉有股杀气直冲自己而来,下意识闪过,一旁的薛净悟也是做出了反应。 躲过这一击,定睛一看,刚刚林眉二人站定的地方已经被射满了飞刀。 顺着飞刀射来的方向看去,二人面前刹那间便出现了五道身影。 是今天他们在门口看到的江湖高手。 “阁下,这是不是有些太狠了?!我们只是来取一样东西。” 冷下脸来,薛净悟看着面前五人,皱眉开口。 五个人联手,他没有很大的把握,现在林眉在,他倒是有些底气。 但是这五人一来就下杀手,倒不像是对平常小偷的做法。 “狠?!不交出碎片宝物,你们都得死!” 黑暗中,只听到那江湖高手的领头人发出一声冷笑,随后便是直接攻击而来。 其他四个人也都动起手来。 手中各持一把剑,寒光涔涔,十分冷厉,显然是动了杀心。 林眉见此,心中也不由得暗暗惊讶。 他们来这里找碎片宝物,可是这里也有人设了埋伏,想要他们的碎片宝物。 看来这其中有诈。 显然是有人故意放出了假消息,看来那人也是在四处寻找着其他碎片。 两人这正是自投罗网! 这种仿佛被暗中的人看穿了的感觉,让林眉觉得十分别扭。 看来这件事情需得好好查一查了。 心中种种念头闪过的同时,林眉的动作,却是丝毫没有迟缓。 只见那领头之人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 攻势十分迅速,又颇为毒辣,朝着林眉袭来。 剩下的四位高手,也分成两批,分别向林眉与薛净悟二人袭来。 一人的剑法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另一人轻盈如燕,点剑而起,骤如闪电。 在二人的围击中,薛净悟只能凭借着身法之快堪堪躲过,毫无还手之力。 偶尔眼疾手快借助身法之中的力量,薛净悟也只能拳脚反击,对这二人造不成什么伤害。 但那二人就算是再如何却也破不了薛净悟的防守。 他们虽然厉害,但薛净悟如同入了水的鱼一般,十分狡猾。 薛净悟这边可以堪堪抵抗,林眉却是有些吃力,全神贯注的对付着这三人。 本来那领头之人实力颇高,再加上其他二人的助攻,三人的剑招连环相扣。 一招接着一招,如同波浪一般的袭来,让林眉连连倒退。 这三个江湖高手经验十足,就算是林眉偶尔捏出银针射向三人,三人也都能躲过,甚至那领头之人可以直接接下。 眸中闪过一抹震惊之色,林眉也是十分奇怪。 这五人放在江湖上,虽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是自己和薛净悟却也不是吃素的。 只五个江湖高手,就能将自己二人逼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十分厉害了。 但这五人联手明显是为了其他人做事。 到底是谁知道那碎片宝藏的存在?还能雇佣到这五个人呢? 想着,林眉有些失神,一道剑光便是擦着她的身子飞过,划过了林眉肩膀,留下了一道血痕。 “痴心妄想,想从我林眉手里拿东西,下辈子!” 冷喝一声,林眉却是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 这伤根本算不了什么,而自己的要害处也都有那皮甲保护着。 听到林眉的话,那四位江湖高手也是瞬间加强了攻势。 本来他们只是想把林眉的战斗力废掉,然后逼问林眉其手中碎片的下落。 可是林眉居然都这么说了,他们便直接起了杀心。 林眉这话言外之意可不就是就算她死了,也不会将碎片宝物给他们吗? 这二人是同伙,想来那小子应该也知道碎片的下落。 “既然这样,那你就去死!” 领头人说着,腕中的剑光就如霹雳一般疾飞向林眉。 只听得那破碎一样的寒光闪过他们的面前,林眉一转手臂,那剑竟然在她的指间旋转起来。 林眉这一招几乎把那领头人搅进去,只见那领头人松开手,用内力一震剑端,便化解了林眉的攻击。 将领头人的剑打掉,林眉侧身反起一个飞踢,一手捡起了剑。 她瞬间势盛,手中的攻击又更加凌厉了几分。 林眉这边好容易暂时占了上风,可薛净悟那边情况却有点凶险。 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速度也在不断下降。 他只是一个飞檐走壁的贼,就算是身手不凡,但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如此长时间的对战,他还是第一次经历。 瞥了一眼,林眉也知道薛净悟的情况不是很好,当下心头一沉,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迅速劈出一剑,便将袖中的药包天女散花般洒向黑衣人那边。 “退后!” 喊出这一声,林眉也是给薛净悟提了醒。 说话的同时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银光,那在空中的药包就全被划破了。 暗夜中药粉弥漫,五个江湖高手猝不及防,都吸了进去。 空中顿时传来呻吟声,发痒的发痒,疼痛的疼痛。 而薛净悟、林眉早有准备,退后几步便是准备离开这药商府邸。 今天这里有埋伏,他们二人算是白来了,保住自己的命就不错了。 要是林眉没有酒儿给的药粉,只怕他们这次也难逃了。 她虽然暂时占了上风,但毕竟对方人多,若是时间再久一点,她恐怕也会渐渐落入下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2章 圈套 带着薛净悟,两人正要穿过院子离开,突然黑暗中又闪出四道身影。 四人分站四个方向,却是将正要施展身法的林眉二人网了起来。 那四人速度极快,即便是比起薛净悟来也不弱。 林眉暗自惊讶的同时,心里也着急起来。 再出现这样的高手,他们是必输无疑了。 顿时手中的剑劈砍而出,想要破开这网,却发现越来越紧。 薛净悟也是挣扎反抗,下一刻,那四人联手,便拉着网将二人狠狠地拽了出去,一直将二人拖到了第三道院落才罢手,狠狠将二人摔在了这院子里的一个枯井边上。 四人武功极高,速度又快,这样一摔,林眉与薛净悟都是吃不消。 咳嗽几声,林眉只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摔出来。 薛净悟也是难受的很,躺在地上不停的打滚哀嚎。 “交出碎片来,饶你们一条全尸!” 而这个时间之前,林眉撒的药粉也已经散去,那领头之人狠狠的啐了一口,提剑指着林眉逼问。 “什么碎片?碎片不就在这里吗?” 微微挑眉,林眉冷笑一声,却又抓住了薛净悟的手臂,将薛净悟扶起身来。 二人对视一眼,林眉眸中泛起一抹狡黠的神色,随后开口。 而薛净悟依然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脚下暗暗却是积蓄着力量。 “解开,放我们一条生路,自然会给你碎片。” 张口,林眉也和几人谈判起来,袖底的银针已经蓄势待发。 听此,几个江湖高手闪过犹豫的神色,也是有些摇摆不定。 “九个人,对付我们两个,却还要靠一个区区罗网?” 又反问一句,几个江湖高手却是不吃林眉的这一套激将法,并没有什么动作。 皱了皱眉,林眉又是开口。 这些人若不解开网,他们二人还怎么有机会逃出去? “碎片就在我身上,你们不来拿?” 故意嗤笑一声,林眉十分不屑的笑了起来。 这话一出,那领头之人也是上前,边解着网,边冷哼一句。 “若是没有碎片,我一定叫你碎尸万段,你也别想着逃,这么多人,你们根本逃无可逃。” 知道林眉是在故意挑衅自己,但领头之人似乎是觉得还是碎片要紧,这个时候也不在乎那么多了。 而林眉眸中却是泛起一抹精光, 网被解开的一瞬间,薛净悟腿部发力,一脚蹬出,而刚刚走近的人也是猝不及防,硬生生挨上这一脚,没有后退,反而直接对着薛净悟和林眉拍出一掌。 其他人也迅速冲了上来,林眉情急之下带着薛净悟下意识跃身一闪,二人却是直接坠入了井里! 见此,领头人冷笑一声,招呼着其他人用网封锁将井封了起来。 请君入瓮! 这下,看林眉二人怎么逃。 跌入井中的二人重重摔下,虽然疼痛,但也忍了下去。 “还敢妄想逃走,简直是做梦,且再让你们过几天好日子。”那领头人一声嗤笑,带着其他人直接离开了。 暂时在井里,自己二人虽上不去,但看那些人也没有下来的意思。 林眉也算是放下心来,刚好可以和薛净悟保存一下体力。 “看来这次是有人故意要引诱我们!” 看着被封住的井,林眉心头一沉。 她不过是想安生几天,过几天快活日子罢了,怎么这么难呢? 自从穿越过来,事情便没有停过。 这次来找碎片,线索却是假的? 若是自己再弱一些,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吗? “没办法,现在根本看不清楚,只能先等天亮了。” 说着,薛净悟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 现在深夜,二人又坠入了枯井,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 “也好。” 点了点头,林眉也盘腿而坐,好在这已经是枯井,否则,他们这次怕会有生命之忧。 封住林眉二人的这网,由特殊材料制成,越挣扎会锁的越紧。 这也是为什么刚刚林眉与薛净悟会被困住的主要原因。 即便是利刃,也难以割断这网。 看林眉与薛净悟那个样子,显然二人是不会拿出碎片宝物,他们只好回去听听上面的意见。 听到上面的动静,林眉也是十分沉重。 那九个江湖高手既然就这么走了,一定是知道自己与薛净悟根本没有办法逃出这枯井。 以他们二人的身法,倒是可以试着合力回到地面,但上面还有极其复杂的网,林眉此时也没有了把握。 不知道会被困多久,林眉也没有慌张,打坐起来。 他们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保存体力。 也许天亮之后会有转机呢。 毕竟,这药商家中还是有人的。 而薛净悟自知暂时逃不出去,更是心安理得的睡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是渐渐有了些亮光。 耳朵微动,林眉听到地面上传来一阵声响。 “老爷,那二人已经被我们封在了这口枯井里,主子吩咐的事情,属下也都已经完成,老爷是不是该给酬……” 熟悉的声音正是昨日夜里逼问林眉的那领头之人。 这人虽然叫着老爷,却是丝毫没有恭敬之意。 说话间,似乎是在谈判。 “楚同,我要亲自看看才放心,你急什么。” 话音落了半晌,林眉才是又听得一道苍老的声音。 想来就是那药商了。 有了猜测,林眉也是装作疲倦的样子躺倒。 药商上前,看向枯井中被网覆盖的二人也是十分惊讶。 “这二人真有碎片?”药商疑惑的声音回荡在枯井边上。 “确有其事,昨晚属下已经试探过。” “跟我来。” 又听得一阵脚步声,之后便是与之前一样的寂静,林眉知道这些人都离开了。 暗暗想着,林眉却也知道了,这件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那些江湖中人原来不是效忠那药商,其主子另有其人。 那么,到底是谁有这样大的魄力,一次请来这么多的高手。 大岳朝内,没有几个人有这样的实力。 除了他们,究竟谁还知道碎片宝物的存在? 林眉不由得陷入深思。 另一边,淳荣王府东景苑,在锦华的伺候下,君留山出了王府,就要去上朝。 这是大病初愈后,君留山第一次上朝,不知道那些朝臣,会作何反应。 坐上自己的金撵,君留山虽一夜未眠,却依旧精神奕奕。 而君留山所过之处,也惹得人人侧目。 都传淳荣王身体孱弱,以至于病发,昏迷不醒,久未上朝。 可这眼前,不就是活生生的摄政王吗? 那些平民百姓见此,纷纷议论起来。 垂下眼皮,君留山神色冰冷,也很是满意民众的反应。 那些人如何散播自己昏迷不醒的消息意图对淳荣王府不轨,自己就如何用活生生的现实打破传言。 金銮大殿之前,上朝的时辰,大多官员都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往金銮殿走。 话里话外,却是离不开对北关边寨的担忧。 除了参与议事的几人,其他臣子消息来的缓慢。 这才得知北关边寨差点被攻破,十分担忧,更是惊诧于九蛮的狼子野心。 丝毫不知君留山已经下了手令。 “摄政王到!” 兀的,一道通禀声传来,惹得众官员纷纷转头看去,面色皆是狐疑。 本来,林眉与张幼武信誓旦旦说君留山安好,众位官员都是半信半疑。 今日君留山若是真的来上朝,那么,之前的传言,便是不攻自破。 罗有恒等中立朝臣,则是欣喜更多。 他们正为北关边寨的事情担忧,君留山现在出现,事情必会有转机。 君后辛一方,以王安龄为首都是十分惊诧,不敢相信的模样。 之前暗中倒戈之人,也都心中一沉。 君留山竟然安好无虞! 那他们所做的背叛之事如果被君留山知道了,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暗道不好,几人也都齐齐瞥向王安龄,王安龄也是知道为什么君留山会出现。 他面色冰冷,满不在意。 就算君留山醒来又如何! 他既然能让君留山一次昏迷不醒,那么,就会有第二次。 只要他还在,就一定不会放过君留山。 楚家旧部的人也对视几眼,老眼皆是欣喜。 既然君留山被他们的碧落佛枝救醒,嘉禾郡主也拿到了赐婚圣旨,他们也可以安心了。 张幼武几人倒是没什么变化,他们早就知道君留山安然无恙。 昏迷不醒不过是传言,更有可能,是君留山的计谋。 “臣等参见摄政王。” 君留山缓步而入,金銮殿外的官员都齐齐行礼。 只见君留山身着冰碧蓝色上好丝绸华服,眉眼如画,高洁如谪仙。 脸色比之前少了几分惨白,依然俊美无俦。 能穿薄薄丝绸衣料,不再畏惧寒冷,也可看得出君留山身体的确大好。 视线一一扫过众人的脸色,君留山亦是冷笑一声。 “都起来,听闻本王奔波查林侍郎一案,没有上朝,倒是惹得谣言纷纷了?” 反问一句,再加上君留山一身高位者的气势,一时之间,竟是没人敢回话。 张幼武几人却是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奔波查案?那与那妖女夜夜笙歌的是谁! 不想原来自家王爷也是个这样的主啊。 王安龄起身甩袖,也没有说话。 君留山如何,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现在不过是嘴硬罢了。 而姚远山几人才不想管这些事情,只要能让嘉禾郡主嫁给君留山,有个依靠就好。 满朝文武各怀鬼胎,却是只有倒戈的孙同和几人踌躇万分。 现在,他们估摸着君留山还不知道。 只是,时间久了,纸包不住火,谁知道哪天就会露馅呢。 “既然各位大人都不说话,那就是对本王的传言没异议了?三人成虎,若是再乱传消息,本王定不会轻饶,上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3章 摄政王的正妃 猛地甩袖,君留山亦是不再多追究。 另一个主角还没上场呢! 这独角戏,又有什么好唱的。 “是。” 众人齐齐应和一声,也都转身朝金銮大殿走去。 君留山也是和张幼武等人一同入了金銮大殿。 众人站定,不多时,便听得一声尖锐刺耳的回禀声传来。 “皇上驾到。” 拉长的语调让众位大臣皆是俯首跪地,嘴里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干人等,只有君留山拱了拱手,连头都没低。 他双眼紧盯着从龙椅后面的偏殿缓步踱出的君后辛。 对上君留山漆黑的眸子,君后辛也是猛地一怔。 君留山居然这么快清醒过来了! 心头震惊,君后辛面上却是没有什么变化。 强压下心头种种思绪,君后辛冷脸坐于龙椅上,视线却依旧没从君留山身上离开。 既然君留山已经转醒,那么,赐婚的事情君留山应该已经知道了。 那么,以君留山的性格,又怎么会接受? 若是接受,不符合君留山的性子,不接受,势必会让楚家旧部这些人更加不满。 之前君留山便拒绝过与嘉禾郡主完婚的提议,现在好不容易有人替淳荣王府求了这道圣旨,满足了嘉禾郡主的心愿。 若是君留山再反悔,可就是真真的欺人太甚了! “众爱卿平身,多日不见,摄政王身子可好些了!?” 念及此,君后辛便是决定先发制人。 他可不会觉得君留山今日来上朝,会那么简单就结束。 在其昏迷不醒的日子里,可是发生了很多事呢。 “多谢陛下关心,本王身子已然大好,这还得多亏了陛下呢。”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君留山意有所指,一语双关。 自己之所以昏迷不醒,不就是因为那假的龙尾草么? 他可不觉得蛇尾草一事王安龄会是主谋。 “皇叔客气了,倒是嘉禾郡主万分着急。不,现在应该叫一句皇婶了,中秋过后,皇叔也算是有正妃的人了。” 猛地抬起眼皮,君后辛说着,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更是改了对君留山的称呼,听起来十分讽刺。 摄政王又如何?皇叔又如何?还不是得向他俯首称臣。 君留山不想娶嘉禾郡主,他就偏偏不让其如愿,更是要借着楚家旧部那些人摧毁君留山。 他倒要看看,这君留山还能蹦跶几天! 君后辛话音刚落,还不等众臣惊讶于君留山与嘉禾郡主的婚事,君留山却是又淡淡吐出几个字。 “陛下总是如此言之凿凿。” 说着,君留山也是垂下了眸子。 短短几个字却是无异于往人堆里扔了个炸药。 君留山这意思,不就是在说自己的婚事并不会那么顺利,还有变化的余地么? 二来更是在指君后辛传出他昏迷不醒的“谣言”来。 这话,让楚家旧部的人有些不满,却是并未再站出来多说什么。 今日,显然是君留山与君后辛要争锋相对。 他们这个时候冲上去,不用想也知道会被当作马前卒。 他们虽然不怕死,可这牺牲却是没必要的。 更何况君留山虽然这么说,但也不可能抗旨不遵。 那道赐婚圣旨已下,即便是君留山想反悔,也不能! “朕出言,自然是一言九鼎,朕是天子。” 轻扬下巴,君后辛露出些许骄傲之意。 这把龙椅,便是他与君留山交锋的最大依仗。 “陛下万人之上,又为何不能解决边关事宜,看那些将士白白牺牲流血,平民百姓无辜死于铁骑下!?” 倏地发问,君留山却是疾言厉色。 幸亏大岳朝还有他这个摄政王,幸亏林眉想办法让自己转醒了过来。 否则,援兵赶不及,北关边寨一旦被摧毁,就会让敌方长驱直入大岳朝腹部! 到时候,整个大岳朝被瓜分也不是不可能! 而君后辛毫无还手之力不说,整日里想着的就是对付他这个摄政王! 一想到差点会发生这件事情,君留山便十分生气。 这样,怎么让他放心将大岳朝交给君后辛! “摄政王是在指责朕?摄政王怎么不说说自己一手掌握兵权,让朕无法调兵遣将,支援官兵!” 被君留山这么指责,君后辛也是怒的拍桌。 北关边寨出事,他何尝不担忧?又何尝没有想过办法?! 但偏偏周浩坤是君留山的人! 没有君留山的手印,他再怎么下令,也是白费。 “陛下别忘了,周浩坤为何会部署在北关边寨!” 面对君后辛的反击,君留山不怒反笑。 这个君后辛,竟然以为他无法解决边关之事是因为自己把握兵权! 可君后辛似乎忘了,为什么北关边寨会有自己的人? 若是自己没有提前预防,将周浩坤早早安排在北关边寨附近。 只怕这次出事时,周浩坤也未必能赶过去。 听此,君后辛也是一怔! 周浩坤之所以会在北关边寨附近驻扎,是君留山的命令。 自己若是有君留山的权利,却未必能想到这一层。 “摄政王是在跟朕邀功讨赏?摄政王放心,等你与郡主大婚之日,朕定是少不了封赏。” 眸中的杀意一闪而过,君后辛也知自己没有君留山考虑周全。 可君留山就这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来,着实不妥! 君后辛更认为,君留山这是在借机挑衅暗示自己,谁才是那个有资格做皇帝的人。 忙找了个借口应付过去,君后辛又是转过视线夸赞一番。 “摄政王下令支援北关边寨,北关边寨反击一战大胜,摄政王不愧是我大岳朝的肱骨之臣啊。” 冷冷一笑,君留山也没有再说话。 这些,已经够了,也算是给了君后辛一个教训。 “有摄政王在,是我大岳朝之幸,是陛下之幸。” 其他大臣也是顺着君后辛的话齐齐恭贺。 毫无疑问,经此一事,君留山的地位反而更加水涨船高。 接着,便又是众大臣上奏其他的事情,君留山与君后辛的争锋相对也算是暂时落下了帷幕。 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狠辣,王安龄却是暗暗下了决心。 这君留山,留不得。 仅仅几句话,就让君后辛无话可说,势力又再次庞大起来。 这君留山,绝对会是顾明珏成功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君留山亦是暗暗打量在场的朝臣,心中盘算着。 以罗有恒为首的大多文官,都是中立之态,谁也不支持,算是大岳朝的栋梁之才。 在朝中大有威望却是不怎么被君后辛信任。 君后辛最信任的,王安龄算是其中一个。 而以王安龄为首的一干人等已经折损了掌握选拔人才的方太尉,其他人,暂时翻不起什么浪来。 就算是孙同和几人倒戈,那也是暗着的。 君留山已经早早的做好打算,一旦北关边寨安稳下来,周浩坤回京,孙同和他们也没用了。 若非孙同和倒戈,也许君留山还不会打算让周浩坤留在京中。 而楚家旧部那些人大多已经转为文职,虽然有些威望,但也不碍事。 他最主要的,还是对付王安龄这些人。 王安龄屡次对自己一党下杀手,甚至牵连到了林眉与林家。 他若再不做些什么,王安龄真当他这个摄政王是好欺负的了! 不过,这事情,也不必着急。 温水煮青蛙,青蛙濒死也不会察觉! 朝堂之上风波迭起,淳荣王府内却也是不安生。 次日,王府中正式发放春衣。 昨日林微寒去拜见了君留山,虽然王爷并未多加理会她,但是却也没有表现出厌恶。 只要自己谨言慎行,想来在王府里的日子会比在林府舒心很多。 而这次,林微寒也是为了和锦华打好关系,自告奋勇的要去将两人的衣物都领回来。 锦华也是同意,只是嘱咐一句林微寒要小心行事。 毕竟陈冉双在王府内一手遮天,对下人,都不怎么友好。 点头应下,林微寒出了东景苑后就按照锦华所说,摸索着来到了翠微园。 翠微园内,今日人来人往。 陈冉双远远的看见一素衣女子走来,脸上的狠辣一闪而过。 心中不由得冷哼一声:这个贱人,看我怎么替郡主教训你。 “陈管家,林三小姐来了。” 陈冉双身边的是素锦,她看到了林微寒的身影。 低低出声后,心头不由得为林微寒惋惜起来。 一听这话,陈冉双就狞笑了一声。 “哼,‘春衣’准备好了,就拿出来。” 她一吩咐,身后的素锦就赶紧进去拿那些早已准备好的衣物。 其他下人见此,也是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思。 林微寒扫视四周,缓缓来到陈冉双面前,脸上强挤出一抹笑容。 “陈管家,微寒来领春衣。” 对陈冉双,林微寒更加客气几分。 王府里能有这样一位女管家,这女人肯定不简单。 可陈冉双却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斜撇了她一眼。 这贱人样样都比不上嘉禾郡主,还敢心存妄想,简直痴人说梦。 林微寒自然看懂了陈冉双对她的不屑,尴尬的站在原地,心中自然也有些小心思,却还是强忍了下来。 因为林眉,她才能来王府中,她若惹事,岂非给林眉带来了麻烦? 只见陈冉双接过素锦递来的春衣,双手捧着衣物上前两步,来到林微寒面前。 没有理会林微寒伸出来要接的手,陈冉双径直将手中的春衣扔在了地上,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林微寒也是一愣。 这不是明摆着不把她放在眼里么? 咬了咬唇,林微寒有些迟疑。 不过是来领春衣,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4章 受辱 在这么多的下人面前被如此下脸面,林微寒哪里还有脸见人。 可一想到林眉将自己带入王府的意思,林微寒还是忍了下去。 将种种心思强压下去,林微寒默默蹲下收拾起来。 下一刻,她仔细一看,不由得皱眉惊呼出声。 “这……” 她这一声,再次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林微寒手中衣服翻开,赫然都是些破旧的衣物,甚至都不如下人们现在穿着的衣物料子。 一时间,那些来领衣物的下人们面面相觑,知道今天,这林微寒要倒霉了。 “果然是娇生惯养的小姐,不过是几件衣物都拿不稳!” 冷笑一声,陈冉双便是出声讽刺一句。 以林微寒这样低贱的身份,穿这些衣服都是抬举了,还看不上! 贱人,果然就是矫情得很。 这一番下来,林微寒脸皮子浅,瞬间就涨红了脸,嗫嚅着出声。 “陈管家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拿错了?” “拿错了?本管家会出错吗?!可笑!你只配穿这些!” 似乎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陈冉双冷笑一声,对林微寒满是不屑。 周围人没有人敢插一句嘴,她们只是一些下人,都是陈冉双管着她们。 更何况,陈冉双的背后,是嘉禾郡主。 “这可是王府中人人都有的衣服,你怎么敢!” 瞬间林微寒就双目通红,她不由的吸了吸鼻子,瞪着陈冉双。 “别人是别人,你不过是个贱人罢了!” 辱骂一句,陈冉双更加嚣张,丝毫不把林微寒放在眼里。 “你初入王府,这春衣可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怕你来了以后没有衣物换洗,你这样说,别再让外人以为王府对待下人苛刻呢。” 微微甩袖,陈冉双寻着理由,可事实上,就是看不起林微寒罢了。 再加上林微寒这个贱人一来就敢往王爷那去班门弄斧,一看就心怀不轨! 她若是不好好治治,这个女人就真以为王府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了。 “陈管家,你别忘了,是侧王妃……” 林微寒没想到陈冉双居然如此明目张胆,心下一紧,急忙搬出林眉来。 她就是在林家受林依依欺负的时候都没穿过这种衣物,来到王府居然还会被一个下人欺负。 可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你想说你是侧王妃的妹妹?你要清楚,你是你,她是她!” 见林微寒搬出林眉,陈冉双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听陈冉双这么说,林微寒瞬间怔住,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十分无力。 “你!你……” 林微寒没了言语,又被如此辱骂,更有王府上下的下人指指点点。 她再也忍不住,几滴清泪夺眶而出。 在林府受欺负也就罢了,可林眉将自己带入王府,却不护着她,让她任人欺负! 之前的期盼,全在这一瞬间落空了! 林微寒微颤着身躯,十分凄惨。 但陈冉双可不吃她这一套,只以为林微寒这个贱人是在装可怜。 “你什么?怎么?嫌弃这春衣?那好,素锦,拿针线来,我亲自替你缝!” 见林微寒不再反抗,陈冉双更加气势汹汹。 又冷笑一声,面色阴森可怕。 “这……陈管家,如此,不大好。” 嗫嚅着开口,素锦也十分犹豫,有些不忍。 不说林微寒是林眉的庶妹,怎么说,林微寒也算是半个东景苑的人。 陈冉双怎么敢…… “有什么不敢的!?她不是嫌弃吗?还不快去!” 冷冷瞪了素锦一眼,陈冉双可不管那么多。 在她看来,这个林微寒被林眉带入府中,一定是别有用心。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君留山刚刚康复,嘉禾郡主与君留山有了婚约却还没有正式嫁入王府。 这段时间,正是林眉最后的时机。 那林眉一定是害怕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才将林微寒带来,好和嘉禾郡主争宠。 这才不到几天,林微寒就不停的往君留山身边蹭,她更是看不惯。 为了嘉禾郡主,她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如今,有了一个林眉,什么狐媚子都敢来王府之中了。 被陈冉双这么一瞪,素锦也是被吓得缩瑟着身子,又偷偷瞥了一眼林微寒。 虽然可怜林微寒,但是迫于陈冉双的压力,素锦也只能去拿针线。 “你看这个林微寒,可真是倒霉,我看陈管家可不会这么放过她的!” “这也怪不得陈管家,这林微寒也的确是犯贱,来了没几日就主动去给王爷端茶送水!勾引王爷” “就是就是,看她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没想到居然有如此的心机手段。” “可是听说这林微寒只是给王爷送了一杯茶而已啊,陈管家是不是有点过分……” 一时间,各个下人们也是议论纷纷,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在王府之中,没有一个人没有被陈冉双责罚过。 如今换了角度看陈冉双罚别人,心中是十分是爽快的。 嘴里更是不停歇,说一些莫须有的猜测。 而这些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落在陈冉双与林微寒的耳朵里。 陈冉双冷冷一笑,都是毫不在意,她今天就是要狠狠的给林微寒一个教训。 而林微寒好像害怕到了极致,时不时惊恐的瞥向陈冉双,根本不敢直视陈冉双的眼睛。 林依依虽然打骂她,但因为林依依的身份是小姐,终究还是要一些面子的。 也怕传出去对自己的名声不利,所以她即便是要对自己动手打骂,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 可陈冉双,便不会顾及这么多了。 咬了咬唇,林微寒不知道自己接下来面对的会是什么? 她在林府受的屈辱已经够多了,没有想到这次来了王府,才第二天便又受了陈冉双的如此欺辱。 “陈管家。” 下一刻便是听到素锦的声音传来,她微微抬头,只见素锦拿出了针线,躬身递给了陈冉双。 这下,还在议论纷纷的下人们也不再说话。 他们都知道陈冉双的性子,更是亲眼见过陈冉双教训人的场景。 心里明白,陈冉双用这针线肯定不是用来缝衣服。 陈冉双哪有那么好心呢? 不屑的瞥了眼林微寒,陈冉双接过素锦递过来的针,根本没有看素锦另一只手中的线,更别说是穿针引线缝衣服了。 见此,林微寒的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别怕,这针粗的很,不一会儿这衣服便能缝好了!” 冷笑一声,陈冉双瞬间变得凶神恶煞起来,一步步慢慢靠近林微寒。 每一步都让林微寒觉得煎熬万分。 靠近了林微寒,陈冉双直接扎了上去。 扎的却不是春衣,而是林微寒活生生的血肉。 “啊……不要……” 吃痛之下,林微寒猛地瘫倒在地,惊叫出声。 “不要?你这个贱蹄子,仗着林眉在居然敢勾引王爷,难道不知道陛下已经赐婚王爷与郡主了吗?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见此,陈冉双说着,心里可是得意的很。 说话间手里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不断的在林微寒身上扎着。 林微寒痛得尖叫出声,满头大汗,却只能忍着。 猛地手抓在地上,林微寒的身子从四肢百骇传出一股无力感。 费尽心机离开虎口,却又进了狼窝,这陈冉双却比那母老虎林依依厉害百倍! 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林眉能出现救她啊! “啧啧,这林微寒还真是惨啊!” “你也听到了,这林微寒居然敢勾引王爷,有些人是最见不得这个了。” “就是就是,咱们看着就好了,可不敢多管闲事!不然下一个遭殃的可就是你我了。” …… 只见林微寒痛苦万分,胳膊的衣袖上已经隐隐有血迹。 其他人也有些不忍,觉得林微寒可怜得很,但陈冉双可没有丝毫怜悯。 “这次长记性了没?!贱人!” 停下来,狠狠啐了一口,陈冉双又是一脚踢了上去,有些累得气喘吁吁。 直接将针扔在地上,陈冉双拍了拍手,看着林微寒这副样子十分得意。 敢和郡主抢王爷,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陈冉双停了下来,林微寒顿觉轻松,可是浑身已经没有了力气。 额头上也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脸色惨白,毫无血色,有些吓人。 嘴唇更是已经干裂,哪里还有力气回话。 见林微寒不回自己的话,陈冉双又是一脚踩在了林微寒的身上。 她就是要让林微寒还知道在这王府里,谁说话才算话? 林眉,不过是一个侧王妃罢了,而正王妃是他们家的郡主。 任何人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一个小小的林微寒,又算得了什么呢? 星光居然还敢与皓月争辉?不自量力! “你在做什么!” 陈冉双正要再开口说些什么,忽的,传出一道清脆的稚嫩之声。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正是锦华! 锦华见林微寒良久未回,心中不放心,便出来寻她,不想,就看到了这一幕。 “锦华,我不过是在教训一个下人而已!拿了春衣走!” 冷哼一声,陈冉双没把锦华放在眼里,却也不像对林微寒一般。 毕竟,锦华是贴身伺候君留山的。 眼神示意素锦将春衣拿给锦华,陈冉双也十分不耐烦。 林微寒在一旁瞧着,锦华的春衣料子明显比她的好上不少,更觉心酸委屈。 上前去接过自己的春衣,锦华扭头一看林微寒面前散落一地的衣物,都是些破旧的。 她瞬间就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 “陈冉双,林三小姐进了王府也算是王府的人了,怎么能穿这种衣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5章 变本加厉 当下,锦华气不过,直接就质问了陈冉双一句。 “那又如何?” 缓步上前,轻笑出声,陈冉双反问一句,对锦华还算是客气。 “如何?林三小姐如此受辱,王爷可不会不管不顾!” 说罢,锦华就上前扶起了林微寒,准备带她走。 “用王爷威胁我?你敢!?” 听此,陈冉双兀的狠狠的在锦华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扇完巴掌,她似乎是觉得心里的气还没有发完,立刻又把矛头对准了林微寒! 而林微寒被陈冉双针扎一番,心里也慌乱至极。 现在看到陈冉双居然还把前来救她的锦华打了一巴掌,就更加害怕起来! 这锦华可是君留山身边的贴身侍女,陈冉双居然敢当这么多人的面打锦华,胆子可谓是不小了! 看来她在王府里的地位的确是不低! 想到这一层,林微寒的心里又对陈冉双多了一丝惊恐。 她的整个身子瑟缩到一团,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不时的用眼角偷偷地打量着陈冉双。 那纤细的身子显得更加单薄凄凉了。 林微寒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一点也没有端庄大气的风度。 陈冉双的心里丝毫没有同情,反而是更加多了一丝嘲讽! 她用眼角瞟了林微寒一眼,语气中更是充满了讥讽。 “哼!就这副样子,还想混到东景苑里去?王爷哪只眼睛能瞧得上你?以为自己跟林眉有些关系,就能平步青云了吗?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够了!陈管家,教训也要有个度,你当真不怕王爷追究?” 虽是被扇了一巴掌,锦华还是上前拦了一下。 听锦华再次提到君留山,陈冉双怒火再次熊熊燃起。 明明知道郡主钟情于自己,可君留山却独宠林眉,陈冉双面上不表,心里又怎会毫无怨言? “锦华,那一巴掌是不是还不够?别以为你贴身伺候王爷和林眉就厉害多少,我家郡主可是将来的正王妃!把她给我拉下去!” 啐了一口锦华,陈冉双虽是忌惮君留山,可终究认为自己只要威胁几句,锦华也不敢和君留山去诉苦。 陈冉双话音一落,素锦也是急忙上前拉住了锦华。 “我的好姐姐啊,你别再拦了,你越如此,陈管家只会对林三小姐狠。” 而素锦的一番话也是让锦华瞬间怔住,泪不停流下却因为旁边人的禁锢而动不得。 见识过陈冉双的厉害,林微寒听着她的一番嘲讽,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颊边两行清泪,好不可怜。 陈冉双似乎是觉得锦华不敢再拦自己,又还没有骂够,又继续对着林微寒开口嘲讽。 “这王府里像你这样的侍女多了去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怎么也轮不到你个出身低贱的人!!” 她的这一番话就像针一样扎在了林微寒的心头,林微寒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 鼻子一酸,喉咙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陈冉双说的这一番话,正好说进了她的心里。 她本来就是想借着林眉这一层关系,到王爷的身边做贴身侍女。 却没想到希望这么渺茫,心里更是沮丧害怕。 但林微寒知道,陈冉双不好惹,也就任凭她在那里打骂嘲讽,不敢回嘴。 见锦华也不再拦着自己,陈冉双心里的火气就更盛了! “就凭你,也敢为了春衣跟我顶嘴,还拿林眉来压我!她不过是被当朝陛下厌烦的人罢了,一个侧王妃,自己都没爬上去呢,还怎么帮你?” 说着,陈冉双越加气愤。 不提林眉这个人还好,只要一提起来,她就立刻要动怒! 而那些站在一旁的王府下人,也是被陈冉双这种激烈的言辞和狠辣的手段吓住了! 虽然陈冉双不是第一次如此,但林微寒怎么说,也是林眉带回来的人啊。 可陈冉双没有丝毫忌惮,反而更加嚣张。 念及此,一个个都低头紧张的站在那里,半个字也不敢吭,生怕陈冉双那无名的怒火,再转接到自己身上。 而林微寒此刻被陈冉双折磨一顿,心里更是觉得一阵委屈,心头也泛起一些后悔之意! 之前在林府的时候,整天受到林依依的刁蛮打压,本来就是受尽屈辱。 好不容易算计着离开林府,又被林眉带到王府来,以为自己以后的日子能好过一点,最起码不会像在林府一样受尽折磨。 却没想到,这才不到三天,就被陈冉双这么当众侮辱! 这种有了希望却被狠狠摔在地上的感觉让林微寒陷入了更深的绝望之中。 她在王府的生活,非但没有好转,受到的伤害反而变本加厉了! 陈冉双这性子,以后肯定是不会轻易饶了她! 也许,只要她还在王府里呆着,就会天天受到陈冉双的折磨! 林微寒万万没想到费了那么多心思来到王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此时,林微寒心底不由得又想起了林眉。 林眉怎么现在还没有过来救自己? 这边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她难道都不知道吗? “你……你怎么还不来……姐姐……侧……侧王妃……” 颤抖着身子,暗自呢喃着,林微寒在心中暗暗期盼着林眉,可也不自觉否定着这个想法。 自嘲苦笑一声,林微寒只觉自己是在痴人说梦。 林眉现在,应该在享受着君留山的恩宠,怎么会顾及自己呢? 她也许本就不该将自己托付给任何人! 想着,林微寒不禁对林眉起了一丝埋怨。 林眉把她带到王府里来,现在却根本保护不了她,这让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下去? 而刚刚陈冉双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可不就是在说林眉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还不稳,又怎么有闲心情顾得上她? 更何况,她虽然是林眉娘家的人,但总归是个庶出身份。 林家人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即使林眉如此,那也实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林眉的心里不仅又泛起一丝更深的失望,不但是对林眉,更是对她自己未来的前途! 眼看林眉是不可能来救自己的了,那就只好任由陈冉双在这里骂! 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也只能是祈祷她能少动手! 而陈冉双看到林微寒这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更是变本加厉,边骂边踢了起来! “痴心妄想的贱人!” 反正林微寒没有什么强有力的靠山,仅仅凭林眉,根本就奈何不了她! 自己想怎么欺负出气,就怎么出气! 想到这里,陈冉双的嘴角也是浮出一丝冷笑,又冷冷的打量了林微寒一眼。 “以后要想在王府里好好混,就给我长点儿眼色,知道吗?少顶嘴,否则,可有你的好果子吃!” 看到所有人都已经被她吓得不敢吭声,陈冉双的眼里又露出一丝狠毒,立刻冷声对下人吩咐道。 “把她给我关到柴房里去!让她好好在那里反省反省!” “是!”面对这样阴狠暴力的陈冉双,下人们也是吓得战战兢兢。 一收到陈冉双的命令,便有两个身强体壮的下人立刻赶到林微寒身边,拽住她的两条胳膊,准备将她往后面柴房里扔去。 林微寒猛然一听到陈冉双要把自己关押起来,心中立刻充满了惊恐,惊讶地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着他。 什么?要把自己关押起来? 为什么受伤害的总是她? 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出身低微么? 可在淳荣王府,这些人也应该看一看林眉的面子呀! 林微寒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又向陈冉双反问了一句。 “你……你要把我关起来?” 闻言,陈冉双蓦地回过头来,一双眼珠子狠狠地盯着林微寒,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怎么?你还想要反抗吗?是不是想再吃几巴掌?” 看到她这阴寒的表情,林微寒立刻就把头低下去了,什么话也不再说! 她鼻子一酸,泪不停的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那两个下人立刻就押着林微寒走了! 而林微寒此刻的心里更是五味陈杂,心里一阵酸酸的感觉涌上来,眼珠子啪嗒啪嗒的掉个不停。 她现在已经不想再跟陈冉双反抗什么了,整个身子也已经瘫软下来,似乎已经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淳荣王府里,只有林眉是她后面的靠山了! 可林眉迟迟不肯出现,她也没办法自救,只能任人欺辱。 看着林微寒的单薄的身影被人押着逐渐远去,陈冉双这才又转过头来,一双眼珠子又恶狠狠地盯在锦华的脸上。 锦华?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女! 刚刚居然还敢给林微寒那个女人帮忙,当面顶撞自己! 真是胆大包天! 而锦华被陈冉双恨恨的打了一巴掌,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生疼,到现在还没有消下去呢! 她悄悄的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一阵麻木感传来,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这半边脸的存在了。 显然是已经肿了起来! “这陈冉双真是可恶!等侧王妃回来,看侧王妃怎么收拾她!” 倒吸了一口凉气,锦华一边在心里暗暗想着,一边暗暗咬了咬牙,心中满是愤恨。 “锦华!” 被陈冉双忽然吼出一嗓子,锦华吓了一跳,整个身子一阵哆嗦。 “若是王爷和侧王妃知道了今日之事,我要你好看!” 陈冉双猛地瞪了一眼锦华,语气中透着一股毒辣和阴狠,让人不寒而栗。 锦华自然是低着头,看也不看陈冉双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看到锦华沉默的站在那里,陈冉双就认定锦华不敢多嘴,也便不再多说什么! 毕竟锦华还算是王爷贴身的下人,好歹是要留点面子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6章 关押 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陈冉双又回过身子,眼光锐利地扫过那一群下人。 所有的下人们一看到他那阴狠的目光,又立刻怯生生地低下头去,垂手站立,一副唯陈冉双是从的样子。 而陈冉双刻薄的声音又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还有你们!都把嘴给我闭严实了!今天你们没有看到任何事情,知道吗?要是让我知道消息走露,你们就等着受罚!” “是是是……小的们知道了!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一群人急忙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很好!都下去!” 陈冉双看到下人们恭恭敬敬,嘴角自然是又露出一丝更加得意的笑容。 听到陈冉双的话,众人立刻就像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亮一般,立刻一窝蜂转身离开,去做事了。 锦华也是急忙赶回了东景苑。 “哼!林微寒,一个贱人罢了,真当自己是小姐了?!这次,看你怎么勾引王爷!” 见众人都离开,陈冉双也是十分得意。 林眉暂时动不了!可一个林微寒,便没什么了! 这也总算是为嘉禾郡主出了口气了! 一想到嘉禾郡主听到这个消息时,陈冉双不由得开怀大笑,更是夹杂着几分得意。 “看谁还敢与郡主作对!” 想着,陈冉双也是转身离开。 …… 另一边,锦华摸摸自己已经红肿起来的脸,心中既焦急又愤恨。 这个陈冉双,仗着嘉禾郡主在背后给她撑腰,就这么肆无忌惮! 这次,一定得告诉侧王妃,让侧王妃来为她们做主! 想着,锦华也不知不觉就回到了东景苑。 正要直接回房,酒儿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 “锦华,你回来了?王爷的茶可备好了,王爷可快要回来了!” “嗯!” 淡淡应了一声,锦华仍然是低着头,不想被酒儿看到自己那张红肿的脸。 酒儿却是觉察到有些不对劲儿,径直走上前来,凑近锦华。 下一刻,锦华红肿的脸蛋入眼,酒儿也是十分震惊,脸色一变,惊呼出声。 “锦华,你的脸怎么了?” 面对着酒儿的着急询问,锦华咬了咬嘴唇,却是不自觉想起陈冉双的警告,不由颤了颤身子。 念及此,锦华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一个字。 脑海更是不自觉浮现出林微寒的惨叫声和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 酒儿见锦华如此,也满是疑惑,更是着急握住锦华的手,急忙出声安慰。 “锦华,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话啊?还有,林三小姐呢?你们怎么没有在一起?” 边说,酒儿拉着锦华坐在石凳上,又倒了一杯滚滚的热茶,递给锦华。 听了这些话,锦华仿佛才回神了一样。 眸光微闪,锦华接过茶杯,咬了咬嘴唇,还是支支吾吾地出声。 “昨个儿素锦过来说陈管家今日发放春衣,让林三小姐也去,可今日在翠微园,陈管家百般刁难林三小姐……我气不过……” 说着,锦华的声音却是越来越低,也有些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林微寒。 听此,酒儿也十分惊讶。 素日里陈冉双嚣张跋扈,却也没有如此针对过谁啊。 紧皱眉头,不用说酒儿也知道林微寒没有回来,只怕是凶多吉少。 这边酒儿担心着林微寒,锦华也低头心不在焉的抿了一口茶水,不再说话。 下一刻,却是牵扯到自己已经红肿的脸,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嘶……” 酒儿也是回过神来,急忙心痛的开口。 “小心点……” 点点头,锦华也是心中一暖。 缓过了疼痛感,锦华又突然想起来什么,再次开口。 “林三小姐被关进了柴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来,酒儿,林三小姐也是个可怜人……” “我知道,入了夜我便去看看林三小姐,现在着急没用,还得等侧王妃回来。” 闻言,酒儿也点了点头。 酒儿心下也明了,陈冉双这么针对林微寒,只怕也是有着林眉的缘故。 因此,贸然去救林微寒,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真正想解决这件事情,还是得等林眉回来。 林微寒虽是林眉的庶妹,性子也软弱得很,可自家侧王妃既然亲自带回了王府,哪能放任林微寒在王府遭受这般欺负? “也好,希望林三小姐可以撑到侧王妃回来。” 哀叹一声,锦华也十分担心林微寒。 “放心,会的。” 嘴角扯出一抹笑容,酒儿也是急忙安慰起了锦华。 锦华闻言,也有了主心骨。 “回房,外面还有些风,再受风,你这脸可不好消肿了。” 勾了勾锦华的鼻尖,酒儿也是打趣一声,又将锦华拉进房里。 酒儿与锦华本就年龄相差不多,又一同在东景苑,性子也相仿,自然是亲昵得多。 “来……我帮你上药。” 进了房间,酒儿实在是看不下去锦华那红肿的脸,于心不忍的开口说了一句。 听此,锦华也是闷闷不乐的撩起碎发,将自己一边红肿的脸蛋全部露出。 颇为委屈和无奈。 “你可得下手轻一点,不许弄疼我。” 忍着笑意,酒儿低头从自己药包中掏出一白玉瓷瓶。 倒出药酒,又小心翼翼的给锦华敷上,她缓缓的开口。 “这个力度怎么样?” 呲牙咧嘴的锦华虽说着不许让酒儿弄疼自己,却是早有准备,闭眼做出了痛苦的表情。 可过了好一阵,只觉脸上一阵冰凉,反而十分舒适。 撅了撅嘴,锦华眼眸微眯,故作淡定。 “还行。” 看锦华这样的表情,酒儿也忍不住笑了笑,手里给锦华敷药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的林微寒依旧被锁在柴房里,满身伤痕,一脸绝望的看着门口的缝隙…… “有没有人……能不能把我放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林微寒一直不停的求救,现在已经十分虚弱。 因为受伤加上没有进食,现在整个人是头晕眼花,口干舌燥。 可是即便如此,外面也没有任何声响,更没有人会来救她。 泪不停的流下,林微寒瘫着身子,十分无助。 这柴房十分昏暗,除了门缝的一点点光,其余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阴森。 不时的凉意朝她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往后缩了缩。 “好……好冷……” 低头看了看自己单薄的衣物,林微寒缩着身子,又往后挪了几分,似乎这样便会多些温度。 天色渐黑,林微寒的视线也逐渐模糊。 “吱吱吱……” 兀的,林微寒听到些声音,顾不上疼痛,十分害怕的站了起来,双手抱着自己,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是老鼠! “别过来……别过来!” 林微寒有些绝望的说着,语气中也不免沾染了一丝哭腔。 可往后退一步也不是,往前走一步也不是…… 下一刻,林微寒扑到了门上,双手拍打哀嚎着,声音沧桑。 “求求你们,放我出去好不好……我害怕!”此时此刻,林微寒已经忘了身上的伤痛。 可回应她的,只有老鼠叫的声音和呼呼的寒风。 绝望的贴在门上慢慢滑着瘫坐下,林微寒,脸色惨白。 “为什么,为什么都是我……林依依……陈冉双……” 林微寒带着哭腔,满是愤恨的喃喃着。 不知哭了多久,林微寒眸中有了些冷漠和凌冽。 “这些都不是我的错……林眉,你说好保护我的!可你做不到,为什么带我来这?为什么给了我希望又给我绝望……” 说完之后的林微寒怔住了,眼底毫无波澜。 想到这,林微寒不由得冷笑一声。 “说那些话都不过是骗我罢了……什么保护,什么姐姐!都是骗子!” 心里有些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突然,下一刻,柴房的门被打开了,林微寒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她抬眼看到熟悉的两只羊角辫,才有些迟疑的开口。 “你……你……要做什么?” 酒儿看到眼前这一幕,也愣住了。 眼前的林微寒脸上脏兮兮的,衣服也是如此,头发还有些凌乱,嘶哑的声音让酒儿不敢相信。 很快酒儿回过神来,一脸担忧的走了上去,轻轻的蹲下来,缓缓出声安慰道。 “没事的,是我,酒儿。” 听到是酒儿略微熟悉的声音,林微寒猛的抬起头,下一秒泪就从她眼眶中争先恐后的落了下来。 她心中似乎有着万千委屈,却是不忘记林眉。 “酒……酒儿……侧王妃呢?” “我来晚了……对不起,侧王妃她不在府中。” 看着这样的林微寒,酒儿心中也不是滋味,话中满是愧疚。 听此,林微寒却哭的更加厉害。 原来,林眉不是不救她,而是不在府中…… 见林微寒如此,酒儿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笨拙的的摸了摸林微寒的头,再次出声。 “没事的,都过去了,林三小姐,你要不要先吃饭?” 听到酒儿这一句,林微寒瞬间怔愣,感受着空荡荡的肚子,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见此,酒儿转身将提着的食盒拿了进来。 此时此刻的林微寒才闻到一股饭香味,也是迫不及待的打开。 食盒内,有饭有菜,有荤有素,还在发着热气。 林微寒心中一暖,眼泪更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对了,我还有药你要不要……你吃慢一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7章 但愿如此! 扫视着林微寒,酒儿看清林微寒身上的伤,于心不忍的转过头去翻找着药包,回过头来的一幕却是让酒儿瞬间怔愣。 此时此刻的林微寒不顾手中的饭烫不烫,囫囵吞枣的直接往里面塞,狼吞虎咽,整个人的脸甚至都憋红了。 “咳咳……” 因为林微寒吃的太快,更是不小心卡住了,她十分痛苦的捂着喉咙咳嗽,手里的饭还没有放下。 这让酒儿内心更加不是滋味,抬手轻轻的拍打着林微寒的背,她缓缓开口安慰。 “慢慢吃,你要是怕不够我待会再给你带。” 说罢,林微寒已经把饭咳出来了,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饭,眼泪混着饭菜,好不可怜。 不多时,盘子就空空如也的十分干净,酒儿十分心疼的叹了口气。 “你把外面的衣服先脱了,我好给你上药。” 一脸怜惜,酒儿说着,打开了药瓶。 虽有些不好意思,可林微寒也没有过多推诿,直接脱了衣服等待上药。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更何况女儿家的皮肤尤为重要。 下一刻,看到林微寒伤口的酒儿更加厌恶陈冉双了。 本来还算白暂的肌肤在月光下照耀着,青一块紫一块的。 凑近去看,更是有着许多针眼,可想而知有多疼。 “疼吗?” 咬了咬唇,酒儿迟迟不肯下手,有些担忧的看着林微寒。 苦笑一声,林微寒似乎毫不在意。 “不疼。” 听此,酒儿也十分轻缓的开始替林微寒上药。 林微寒紧咬牙关,面色苍白,并没有多说什么。 “你说,这些伤会不会一直陪着我,还会有人来打我吗?” 突然,林微寒冷不丁的来了一句,话语中满是绝望的意味。 说罢,林微寒的脸色一白,忍不住皱了皱眉毛,一副吃痛的表情。 酒儿反应过来,尴尬笑笑,却是不自觉掉出几颗泪珠来。 “怎么会,你还是会和以前一样的……弄疼你了,放心,快好了。” 说着,酒儿也是带上了哭腔。 林微寒苦笑着摇摇头,若有所思。 “但愿如此。” 轻叹一口气,林微寒也不敢再抱太大的希望。 …… 皇宫临华殿内,正是晚膳的时候。 宫人们一一为君后辛与王如照呈上晚膳,气氛却是有些凝重,全因君后辛此时脸色不佳。 这时,君后辛身边的小林子忽然进来俯身通禀。 “陛下,您要御膳房给丽嫔娘娘准备的桂花糖蒸栗粉糕做好了。” 上前,小林子小心翼翼的将东西呈上。 今日君留山与君后辛朝堂上的针锋相对,虽然君后辛表面看起来没什么,但心底还是极其不满的。 这些事情别人不知道,小林子自然是知道的。 “放下。”瞥了一眼呈上来的糕点,君后辛的声音淡漠,听不出喜怒。 “是。”小林子也算是有眼色,从这语气平淡的四个字中立马听出了些许不对劲, 他回了一声,立马带人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陛下,这是专门给臣妾准备的?”王如照有些诧异的看向君后辛,后者回见此望着她,点了点头。 王如照一时间心头似乎被什么东西梗住一般,眼眶微微发酸。 这是儿时她最喜欢吃的点心,不过这东西制作的过程极为精细,非得小厨房才能做得出来。 她在君后辛的跟前不知念叨了多少回,只是入宫之后,便再也没有吃过了。 今日,君后辛居然特意让人制作出来,王如照没有想到君后辛居然会如此对待自己。 她拿起一块栗粉糕放入口中,桂花和栗子的香气混合着糯米的甜香溶入口中。 熟悉的甜让王如照顿时就没了别的心思,专心致志地开始吃起了栗粉糕。 待到盘子里的糕点已经少去了一小半,她才抬起了头,嘴角带着无意识的微笑。 君后辛深深看了王如照一眼,随即像是怕她发现一般,别开了目光。 “陛下,您也吃一块?”吃了甜食的王如照心情大好,又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吃似乎有些不太地道,于是递过去一块栗粉糕。 她嘴角微翘看着君后辛,带着询问的眼神似有些亮光闪烁。 君后辛怔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轻轻咬了一口。 看着王如照的笑意,君后辛却隐隐间觉得有些空荡荡的。 “陛下,臣妾父亲近日可好?听闻摄政王他……” “后宫女子不可干政,,爱妃忘了?”王如照娇媚一笑,本想说些什么,却被君后辛打断,只能讪讪低头吃东西。 看着王如照满头珠翠,君后辛又想起了那日林眉一身素衣站在金銮大殿之上,冒着生命危险替君留山求取一个赐婚别人为正妃的圣旨。 这宫中生活为何如此无趣! 待宫人们收拾好,君后辛二人梳洗完毕,王如照也是勾着君后辛的腰带,上了床榻。 一番翻云覆雨之后,满屋的旖旎终于是平静下来。 子时将近,君后辛起了身,坐在床边,借着窗外灯笼透过来的些许朦胧光线看着王如照的睡颜,却是不自觉想起了林眉。 他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王如照的脸颊,如果王如照能像林眉那样,该多好。 也许他错了,他当日就不该将林眉赐给君留山。 当日选秀,论家世,林眉算不上出挑,但也不低。 论样貌,虽然不输于王如照,却唯唯诺诺,连抬头都不敢。 这样的女子,空有皮囊,君后辛当日只觉得林眉这样的女子不配入后宫。 可现在的林眉,却与当初截然不同。 现在的王如照又怎能和林眉相提并论呢? 林眉为了君留山,为了大局,可以忍受许多,甚至是亲自来求取圣旨。 可王如照,只一味替母家着想。 虽是人之常情,可王如照与林眉,天差地别。 …… 而此时,君留山也是忙完朝中一些紧要的事情才回到王府。 东景苑内,现下除了锦华也是没有个伺候的人。 而锦华虽然脸还是肿着,却也只能就这么去给君留山端茶送水。 低着头进了君留山的书房,锦华十分忐忑,生怕君留山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那陈冉双可是说了,若是自己透露出去,只怕会再对林微寒不利。 “王爷请用茶。” 放下茶水,提醒正在低头看书的君留山一句,锦华便是急忙转身要离开。 “等等!” 身后突然传来君留山的声音,锦华心中一紧,不敢说话,也没有做什么动作,一直停留在原地。 “转过来。” 君留山眸子打在锦华的身上,锦华只觉得如芒在背。 可君留山的这三字命令却让锦华不敢违抗,她只能转过身去。 锦华依旧低着头,不敢让君留山看见自己的脸。 “王爷……有什么吩咐?” 急忙行礼,锦华低下头,就是不让君留山有机会看到自己的脸。 “你的脸……” 君留山冷着脸,视线一直停留在锦华红肿的半边脸上。 话没有说完,周身却凝固着微冷的气息。 这,明显是让锦华自己说出来。 “王爷,这是奴婢不小心撞到的,污了王爷的眼,还请王爷恕罪。” 下意识的捂住脸,锦华急忙跪地,却找着理由,并未说出真相。 现在说出来,也许君留山会替自己与林微寒出头,可下次呢? 陈冉双毕竟是嘉禾郡主的人,再如何,也得顾着嘉禾郡主。 更何况,嘉禾郡主已经与君留山有了赐婚圣旨,再因为这些事情惹得二人之间不快,更不好。 “哦?是吗?” 冷笑一声,君留山自然是不信的。 那清晰可见的红肿掌印还未消下去呢。 “王爷,王爷恕罪,这……这都是奴婢的错……” 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锦华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将错误全揽在了自己身上。 不说锦华的伤有多重?,就是以锦华的性子来说,断断是不可能惹事生非。 更何况锦华这日日就在王府,王府之中敢对自己贴身侍女撒野的,这样的人恐怕也没有几个? 他倒要看看是谁?竟然敢对锦华下此重手。 “请王爷不要再过问了……” 鼻头微酸,锦华依旧不愿意说出真相。 现在林微寒还被关着,若是她说了,再连累林微寒被陈冉双毒打,可怎么好? 因着她是自家王爷的贴身侍女,陈冉双才对自己没有下狠手,只是打了一巴掌。 可对林微寒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下去。” 冷哼一声,这是在他王府之中发生的事,君留山动一动手指头便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折思……” 锦华心中一松,刚要起身退出去,却又听得君留山喊叫折思的声音,瞬间跪地。 以折思的能力,一问,君留山肯定是什么都知道了。 “还不说?” 冷声反问一句,君留山语气更加逼人。 “是……是陈管家……陈管家以发放春衣为由……欺辱林三小姐,奴婢看不惯,不想陈管家竟……” 君留山这么说,锦华也知道瞒不下去。 若自己质疑不说,君留山甚至都不用让折思折宁去查,只要随便找个下人逼问就会知道这件事情。 张了张嘴,沉吟片刻,锦华还是松了口。 她虽然是下人,可却从未受过如此欺辱,更别说林微寒是个小姐了,即便不是嫡女,却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陈冉双……看来有些人是该收拾收拾了。” 眼眸微眯,君留山浑身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陈冉双做的那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这次陈冉双又欺负在了锦华头上,他也刚好借此来做一些事情。 思量着,君留山心底却是已经有了打算。 不论是因为什么,绝对不能让陈冉双再这样放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8章 管家,该换个人了! “王爷,奴婢倒没有什么,皮糙肉厚的,只是林三小姐还被陈管家关在柴房里,受尽了屈辱,好歹她也是侧王妃的庶妹啊!” 说着,锦华深深的向君留山磕了一头。 刚才她一直不说,也主要是顾忌着,怕陈冉双再对林微寒下手。 如今让自家王爷逼的说了出来,那么最要紧的便是让自家王爷先把林三小姐救出来。 “这是摄政王府,还轮不到陈冉双在这里胡作非为。” 听锦华这么说,君留山也是夹杂了一丝丝怒气。 怪不得,怪不得陈冉双会如此,原来主要都是冲着林微寒来的。 想来也是为了打压林眉? “折思,进来。” 微微抬头,君留山便是出声让折思进来。 一直守在门口的折思,有些疑惑,推门而入,便对着君留山行了一礼 “王爷,您有何吩咐?” “去将林微寒安顿好,她是侧王妃的庶妹,别让她受委屈。” 其实君留山甚至连林微寒的样貌都没有怎么看清,只不过一切都是因为林微寒是林眉的庶妹罢了。 “是。”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既然君留山吩咐了,折思也知道该怎么做。 “走,跟本王去一趟翠微园。” 见折思退下,君留山看了眼锦华,缓缓起身便是开口。 锦华也是急忙跟了上去。 主仆二人便是向着翠微园径直走去,最后面还跟着折宁。 君留山平时少来翠微园,上次来翠微园还是数月前嘉禾郡主的生辰。 “王爷到。” 君留山一入翠微园便有下人行礼,高喊一声,急忙通禀给嘉禾郡主。 “留山哥哥!” 嘉禾郡主正在偏厅用膳,听此也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又是急忙放下手中的碗筷,迎了上去。 “郡主小心些,王爷来,说不定是要陪郡主用膳呢!” 君留山来得如此突然,嘉禾郡主一时间也手忙脚乱。 陈冉双见此也是急忙扶住了嘉禾郡主,出声安慰了嘉禾郡主一句。 “留山哥哥好。” “拜见王爷。” 君留山进入嘉禾郡主所在的偏殿,视线却是冷冷的看向陈冉双。 嘉禾郡主本是冲着君留山柔柔施了一礼,娇声的喊了一声留山哥哥,见君留山没有丝毫反应,笑容也是僵在了脸上。 而陈冉双瞥见君留山身后的锦华,脸色却有点变了。 “陈管家掌管王府,可是越加权势大了。” 这个陈冉双在王府中,胡作非为也就算了,还是君后辛的传信之人。 若不是为了让君后辛不再派其他的人来监视淳荣王府,他可不会让陈冉双留在王府这么久。 话音一落,锦华的头下意识放的更低。 而陈冉双也是心中一惊,没有想到君留山真的会为了一个贴身侍女找到翠微园。 嘉禾郡主却是看向了君留山身后的锦华,锦华虽低着头,嘉禾郡主也从侧面看到了锦华脸上红肿的手掌印。 疑惑出声,嘉禾郡主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看自己留山哥哥这架势,摆明了是来翠微园问罪。 “留山哥哥,这……” “这管家,也该换个人了。” 还不等嘉禾郡主试探的话说出,君留山便是直接撤了陈冉双的职位。 陈冉双做的这些事情确实过分,更是冲着林眉而来。 “冉双?这是怎么回事?” 听此嘉禾郡主冷下脸来。 听留山哥哥这话,此事怕是与陈冉双脱不了干系。 当下,便是质问了一句。 留山哥哥的性子,她还是知道的,虽然冷淡对人,却都是极好的。 更不用说锦华是留山哥哥的贴身侍女了。 若锦华的脸真的是陈冉双所为,只怕今日,留山哥哥是真的生气了,否则也不会连夜来翠微园问罪。 “这……奴婢正在教训吓人,不想锦华姑娘过来,冉双也是不小心才误伤了锦华姑娘……” 听嘉禾郡主质问自己,陈冉双也是急忙跪下,低着头不敢看向面前的三人。 “好一个误伤,本王的人也是你陈冉双可以随意责罚的!” 听陈冉双这么说,君留山不怒反笑。 这个陈冉双还真是狡猾,事到如今,居然还想着找理由推卸责任。 闻言,嘉禾君主也是皱了皱眉。 就算陈冉双要说谎,也得说一个聪明点的话,这话一听便都是破绽。 虽然有些担心,但嘉禾郡主也知道君留山会看在自己的份上,不会真正对陈冉双做什么? “是……是林三小姐嫌弃奴婢发放的春衣残破,才会和奴婢起了冲突,奴婢也是无心之失……” 眼珠子打着转,陈冉双脑子倒是转的快,又急忙找了一个理由。 “明日便将事情交接好罢。” 抬起头来,君留山也不再看陈冉双,今日任凭陈冉双怎么说,他也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这……奴婢……奴婢……” 听此,陈冉双心中才真正慌乱起来,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没有想到君留山真的会因为林微寒和锦华就来找自己的麻烦,还是当着嘉禾郡主的面。 给自己难看,可不就是在当面打嘉禾郡主的脸吗? “留山哥哥,冉双肯定不是故意的,还望留山哥哥可以饶过冉双这次,下一次,冉双一定不会这样做了……” 微微俯身,嘉禾郡主也是开口替陈冉双辩解起来。 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陈冉双被君留山罚,不管怎么说陈冉双还是自己的贴身婢女。 “嘉禾,革职而已。好好管教你的人,下不为例。你与她,往后若无事,不必再去东景苑。” 说着君留山语调上扬,隐隐间透着一些怒气与不耐烦。 “这……留山哥哥……” 这话让嘉禾郡主不由得倒退几步。 君留山如此生气,看来这次的确是陈冉双的错。 可骤然如此,还不许她们主仆二人出入东景苑,岂不是让人看了翠微园的笑话。 只是一时之间,嘉禾郡主却也有口难言,确实是自己太过纵容陈冉双,她才敢如此嚣张。 这么多年了,她太了解自己的留山哥哥。 留山哥哥既然已经主动说了出来,那肯定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王爷,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是这件事却和郡主没有关系,为何王爷连郡主都要罚?” 陈冉双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还会牵连到嘉禾郡主。 她倒没有什么,可是让嘉禾郡主再也不去东景苑,对嘉禾郡主来说,可是一种莫大的煎熬。 陈冉双说了什么,君留山根本没放在耳边,他径直甩袖离去。 能让嘉禾郡主不再来东景苑也算是好事。 他一直都对嘉禾无情,此次赐婚圣旨也只是林眉为了救自己而向君后辛求取的,他根本一无所知。 而他也希望能慢慢让嘉禾断了对自己的念想。 嘉禾郡主还是如花的年龄,不应该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看着君留山的背影,嘉禾郡主更是瘫软在了地上。 她什么都没有做,留山哥哥哥为何就如此厌弃于她了? 明明以前留山哥哥哥不是这个样子的,在林眉没有来之前,留山哥哥哥虽然对她冷淡,可也不会冷漠,更没有对她说过重话。 可林眉才来了多久? 想着嘉禾郡主又看向了陈冉双,心中也是有了一些埋怨。 她好不容易有了与留山哥哥哥的赐婚圣旨,中秋便可以和留山哥哥哥完婚。 可是因为陈冉双此举,留山哥哥心中对自己只怕是也有了嫌隙。 想来留山哥哥定是以为是自己教唆陈冉双,陈冉双才会去对锦华动手,可是这件事情她真的不知道。 “郡主,你没事?春日里地上凉,赶紧起来!” 见嘉禾郡主瘫软在地,陈冉双也是急忙就去扶嘉禾郡主。 她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牵连到嘉禾郡主,虽然没有太大的惩罚,可让嘉禾郡主不入东景苑,简直比杀了嘉禾郡主还要难堪。 嘴里安慰着嘉禾郡主,陈冉双却也是知道嘉禾郡主心里此刻一定是难过万分。 甚至极为委屈。 “罢了,扶本郡主回房歇息,本郡主累了。” 良久,嘉禾郡主开口,也是没有说些什么。 事情已成定局,她与留山哥哥就算是真的因此有了嫌隙,也只能日后慢慢再弥补了。 只是在嘉禾郡主的心里,也有些疏远陈冉双了。 不像上次那般明显,而是无意识的,也许就连嘉禾郡主自己都没有察觉。 “是。” 听此,陈冉双也是勾了勾嘴角,还好嘉禾郡主没有怪罪自己。 …… 而另一边,折思随便找了一个下人询问,便知晓了今日之事的前因后果。 听那下人所说,即便是折思,也觉得陈冉双做的实在过分,更别说是林微寒那个亲身经历者了。 一到柴房,看见柴房的门锁并未锁着,折思也是一急。 难道林微寒又出了什么事? 想着,折思推门而入,却是看见了酒儿正在安慰林微寒,也就放下了心来。 “折思?!你怎么来了!?” 而林微寒二人听到有动静,也都是心里一紧,尤其是林微寒的身子,瞬间缩瑟起来。 下一刻看清楚来人,觉得有些熟悉,又听酒儿十分热络,林微寒这才放松下来。 “是王爷让我来安顿林三小姐的,侧王妃不在,让林三小姐受苦了。” 说着,折思走近了二人。 既然是自家侧王妃的庶妹,又是侧王妃亲自带入府中,却让林微寒遭受了如此欺辱,也是他们失职。 只是谁能想到陈冉双会对林微寒下此毒手呢? 毕竟林微寒这才入了王府没有几天,而且也并未得罪陈冉双。 “王爷都知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9章 好哥哥! 听到折思说是君留山让他来安顿自己,林微寒也是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心中一暖。 原来自己在往府中,并不是无人问津,除了锦华与酒儿,连君留山也是护着自己的。 这样也好。 想着,林微寒便是小心翼翼的开口问了一句。 “看,林三小姐,我说的。一定会有人帮你的,王爷定是知道了才如此的,折思,来背林三小姐回去?” 还不等折思回答,酒儿便抢先说着晃了晃脑袋,不用等折思回答,她也知道肯定是君留山看到了锦华的伤,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林微寒浑身上下都是伤口,有脚踢的瘀伤,又有针扎的,须得好好休养几日。 若是调理不好,日后只怕还会落下病根。 “这……” 听此,折思也是迟疑了,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不是因为其他,只是他与林微寒终究男女有别。 “啧!这个时候了,你还顾及那么多,这柴房阴凉,又是在春日里,若是着了寒,林三小姐日后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 着急的又催促一句,酒儿却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林微寒只是一个病人。 “好……好,林三小姐,折思得罪了。” 窘迫的低下了头,哲思也是慢慢上前行了一礼,又笨拙的蹲下了身子。 只是慌乱之间,竟然忘记自己是面朝着林微寒。 与林微寒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是愣住了。 “折思,你干什么?!转过去啊?” 见此,酒儿不由得笑出声来,扶额提醒一句。 干咳几声,折思也有些尴尬,转过身去。 微微低头,林微寒在酒儿的搀扶之下伏在折思的背上。 她还从未被如此对待过。 这是第一个背她的男人。 一时之间,林微寒也有些不好意思,憋着一口气,觉得如此,便可以减少一些重量,让折思轻松一些,倒是弄得自己十分不痛快。 折思也是一直低头不语,眼神一直瞥向酒儿。 若是换做酒儿,他便没有这么多的顾虑了? 一路上,三人皆是无话,直到将林微寒送回房内,林微寒道谢,才有了些声音。 “多谢。” “无妨,奉命而为罢了,酒儿,你在这,我先走了。” 平生第一次入女子闺房,折思也是有些窘促,草草扔下一句便离开了。 酒儿也是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安顿着林微寒睡下。 “林三小姐好好休养,有王爷在,定是不会让林三小姐白受如此委屈的。” 点点头,此时的林微寒也是安心许多。 睡下,身上也温暖许多。 酒儿出了房门,去给林微寒备药了。 林微寒这次若是不好好医治,只怕是会落下病根。 从锦华口中得知陈冉双被撤管家之位,几人皆是十分欣喜。 后半夜,倒也平静。 不过林眉和薛净悟可就不是那么轻松了。 在井底已被关了将近一天两夜,两人有再多体力也经不起消耗。 轮着守夜,直到凌晨,薛净悟已经坚持不住,眼看着要昏昏睡去。 翌日天明,林眉与薛净悟是活生生被一阵笑声吵醒的。 “哈哈哈哈,好哥哥,你怎么在井里,快上来啊。” 药商枯井外,一肥硕女子微微探头,若不是有网在,只怕那女子还要将整个身子也探进去呢。 见林眉与薛净悟还是没有动作,那女子径直捡了块石头,扔了上去。 猛地睁眼,林眉也是突然起身。 “啊……呜呼哀哉,怎么又是她!” 而薛净悟更是被吓得直接起身,只差要跳起来。 “嘻嘻,是我啊,好哥哥。” 那药商女儿见薛净悟如此,还以为薛净悟激动的很。 “怎么?你认识?” 打量着二人,林眉坏坏一笑。 这薛净悟胆子虽小,可也不至于在个女人面前如此,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不认识不认识。” 晃了晃头,薛净悟急忙躲在了林眉身后。 前日晚上误闯入了这药商女儿的闺房便差点失身,这次,可不会那么大意了。 “好哥哥莫怕,沐沐这就求爹爹同意娶亲,昨日你都……” 说着,那药商女儿邱沐沐还娇嗔起来,十分害羞的样子。 只是脂粉浓厚,腮红如血,倒让薛净悟一阵恶寒。 想起自己曾被这样一个女子摸,他便浑身难受。 看热闹的林眉也哈哈大笑起来,又是打趣一句。 “薛净悟,你把人家怎么了?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泼皮耍赖。” 听此,薛净悟可不干了。 他什么都没有做! 如今让林眉这样取笑,薛净悟也是冷哼一声,从林眉身后跳出来。 “好了好了,你倒不如牺牲一下你自己,说不定这个人可以救我们出去。” 捂嘴偷笑,林眉凑近薛净悟,耳语几句。 薛净悟面色为难,却也知若不如此,只怕再难有机会逃离。 “咳咳,姑娘,你要嫁我,总得放我出来。” 干咳几声,薛净悟也是硬着头皮开口。 “啊……好哥哥,这么说,你同意了,沐沐总算是可以嫁人了。” 邱沐沐捂嘴喊叫一声,十分激动,若不是没有井上的网拦着,只怕那邱沐沐就要扑上来。 “嘻嘻,爹爹说要成亲洞房哦!” 接着,邱沐沐便是一个劲的对着薛净悟抛媚眼,十分欢喜。 这一句,可把薛净悟吓得不轻,不由得向后倒退几步。 想他薛净悟英明一世,难道,就要栽在这里了吗? 见薛净悟如此排斥,林眉也是走过去,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 他面色纠结,贴在井壁上,却摸到一处凸起,他下意识狠狠地抓了一把。 “这都是权宜……!” 还没等林眉说完,薛净悟身后的井壁却突然一分为二。 只见他整个身子都失去重心,直接穿墙而过,往下坠去。 “薛净悟!” 惊呼出声的林眉同时也向前一跃,想要抓住薛净悟,却被薛净悟拽了下去。 只听上方那邱沐沐一声惊呼,林眉两人就瞬间不见了踪影,而那井壁业已还原。 快速坠落间,林眉只觉得有些窒息,耳边传来的风声刺入耳中,十分难受。 不多时,林眉与薛净悟便双双坠地,两人痛的发出一声闷哼。 “这是哪里?” 薛净悟艰难的坐起身来,捂着脑袋,呲牙咧嘴。 “也许顺着这密道,我们还有机会安全离开这里。” 强忍着疼痛,林眉也是四处打量起来。 这密道刚好一人高左右,十分狭窄,没有亮光。 刚刚他们进来的地方,现在也是完全看不到了。 “有火折子吗?” 看向薛净悟,林眉突然出声。 他们现在已经被困一天两夜了,水米未进倒还好,若是再继续下去,情况可就不一定像现在这样了。 只要三天没有水,他们便会死。 若是过了今夜还出不去,他们的体力也所剩无几了。 时间拖得越久,越是不利于他们出去。 薛净悟也是明白,没有说话,直接掏出火折子递给林眉,他常年在夜间行走,这些东西是必备的。 默默接过火折子,林眉打开,细细观察一番却也是确定了方向。 这条密道虽然他们看不见出口,但出口一定会有缝隙。 缝隙处有风,最好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观察火折子上的火苗子动向。 迅速打开来,二人顺着火折子指引着走前走去。 薛净悟自然是相信林眉,跟着林眉一直走。 可是越往近走,这洞口越狭窄。 直到前方再也不能容一人高时,两人都停了下来。 林眉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往山洞里面扔去,石头像是碰到了一个铁门上。 声音未落,就见四周墙壁上射出一根根银针。 林眉和薛净悟两人都迅速闪身躲过。 可下一刻,林眉与薛净悟却是紧皱眉头,这铁门虽然看起来简单,却因为道路十分狭窄,连一人都容不下。 四处摸索着,整洁的墙上突然有块凸起挡住了林眉的手。 林眉眼前一亮。 也许,她知道该怎么寻找出路了。 想着,林眉猛地拍向那凸起,还没等薛净悟阻止,接着,又是一根银针从右边的小孔射出来。 幸好薛净悟早有准备,林眉也是警惕颇高,同时闪身躲过。 “这是什么?” 好奇问道,薛净悟也是上前。 只见那拍碎的凸起下有处小孔,倒像是锁孔。 “锁孔,生机就在这里,你来,还是我来?” 淡淡问了一句,话音刚落,薛净悟也是掏出一根细丝上手。 良久,终于咔哒一声,前面的小铁门缓缓打开了。 原来这门已和周围石壁融为一体,机关被打开,大门才洞开。 薛净悟虽满头大汗,但却松了一口气。 “走。” 薛净悟吐出一口浊气,看了眼林眉。 林眉却依旧谨慎,又从地下捡了块石头,往山洞口扔去。 见没有什么反应,林眉这才放心的跟在薛净悟的身后往前走去。 谁料两人刚刚进去,轰隆一声,身后的通道却忽然关闭了。 没有办法,林眉二人只能继续往前走。 过了好一会,前方视野才又慢慢开阔起来,不再狭窄。 面前,却出现了一座山洞。 两人刚刚进入山洞,那山洞正中的圆盘就缓慢的旋转了起来。 慢慢的越转越快,不断朝着他们前进的同时,还有闪着冷芒的刀刃不停伸出。 同时,林眉手中的火折子突然熄灭了,她猛地抬头,却突然被石壁上透出来的微光晃了眼。 明明前面还没有这光的! 眼眸微眯,林眉更加疑惑。 她顺着光线照下来的地方看去,地上什么都没有。 “封住石缝中的光线!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0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突然,林眉想到了什么,猛地撕下一角黑衣就要封住石缝。 刚封一丁点,就见圆盘前进的速度缓了下来,也有几把刀子不再伸出。 见状,二人都是急忙行动起来,不多时,几缕光线便被全部封住。 那圆盘堪堪停在山洞入口不远处再也不动。 保险起见,林眉又扔了个石头进去,没有暗器。 林眉暗呼一口气,二人刚一进洞,这机关就被触发。 所以她猜测这机关启动光和声音二者缺一不可,没想到却是真的。 对视一眼,虽然二人现在身上的夜行衣已经破破烂烂,两人却毫不在乎。 再往里面走去,却许久也没见到机关。 两人暗自窃喜,离线索又进了一步。 这下,二人放心大胆往山洞更深里走。 走着走着,林眉突然发现脚下的路看的越来越清晰了,她抬头向前望去,那边好像有光线透过来。 薛净悟也发现了,仔细的观察过后,半晌他不可思议的冒出声来。 “那,那好像是座空城!” 空城说不定就意味着就要找到线索了,此刻她更觉得这一跤摔得值了。 想到这,林眉的步伐也轻快了起来,总觉得前方就是出路了。 一路往前,林眉在看清楚空城全貌后也是十分震惊。 这空城,简直就是个地下皇宫。 不过看的出来,已经废弃很久了。 “焚仙门?” 下一刻,薛净悟瞥见一抹废弃的破旧旗帜时,瞬间神色大变。 只见那黑色旗帜右角有火焰状的图案,火焰上方的人形图画颇为怪异,半人不人。 “什么焚仙门?” 暗暗惊讶,林眉也是不由得问道。 “没什么,再往前走,应该是出口了,走。” 摇摇头,薛净悟不再嬉皮笑脸,却是什么都没有透露。 见状,林眉却是不再多问。 看他一脸阴沉,毫无往日打闹之色,只怕和薛净悟有些关联。 只是,谁又没有秘密呢? 出了山洞外,二人轻轻松松就找到了回去的路。 毕竟神偷的看家本领可不只是会撬锁! “薛净悟,这件事情看来不简单,也有别人在找这碎片,万事小心,今个儿十五,我要回王府一趟。” 脱离险境,林眉也想先回淳荣王府。 一来,是答应了君留山初一十五回去露个面,二来这件事情的确蹊跷。 关于焚仙门,也许君留山会知道一些消息。 “也行。” 点了点头,薛净悟也是转身离开。 如果不需要林眉这个侧王妃,那么当初君留山也无需娶一个尸体过门。 二人离开,林眉也是一路直奔王府,很快就看到了王府大门。 林眉会心一笑,总算回来了。 探宝虽然惊险,却也并非什么收获都没有。 而入了王府的林眉,第一时间便是去到林微寒的去处。 这个时候估计君留山去上朝了,她先去看看林微寒。 推门而入,林眉却是刚好看到房内的酒儿在桌旁给林微寒涂抹伤药。 林眉也是又惊又怒,急忙上前开口。 “这……微寒,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林微寒光洁的胳膊上尽是细小的针眼,密密麻麻,衣袖覆盖处也有青紫淤痕。 这还是露在外面的,那岂不是说明里面伤的更重? 林微寒先是被吓了一跳,见是林眉,心中一酸,眼眶已经通红。 酒儿则是欣喜的看着再次出现在王府的林眉。 林眉此刻却是怒火中烧。 她才离开两三日,林微寒便伤至如此。 看林微寒畏畏缩缩的样子,想来自己不在的这几天,她也是不知道遭受了什么。 “姐姐……你回来了,没事,都是我自己不小心。” 话虽这样说,眼睛里的泪水却不由林微寒控制。 “侧王妃,是陈管家借着由头欺辱林三小姐,您可得为林三小姐报仇啊。” 林微寒没说实情,酒儿却是直接开口说了出来。 刚刚林微寒还假装坚强,但是现在,却没必要了。 “姐……姐姐,要不是王爷出手救了我,恐怕姐姐你回来都见不到我了。” 抽泣着,林微寒也是十分期待。 在林府,也是林眉为自己报仇雪恨的。 “陈冉双,好一个陈冉双!微寒,擦干你的眼泪,本王妃带你去报仇。” 听此,林眉当下拉着林微寒二人直奔翠微园而去。 她要去问问那陈冉双是不是活够了! 她不把陈冉双放在眼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不成那陈冉双就以为自己害怕她? 仗着嘉禾郡主,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自己,却去欺辱微寒? 翠微园。 陈冉双正和素锦在厨房里忙活,熬制着嘉禾郡主要喝的药汤,殊不知林眉已经回归。 “我说素锦啊,你也来府上一段时间了,你觉得林眉和林微寒这两姐妹是好是坏。” 陈冉双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相比之下,旁边正在烧火的素锦倒显的文静许多。 “陈管家,这个我可不好说,素锦自打侧王妃进府以来,就在这翠微园服侍郡主,出去的机会很少,和这两姐妹都不熟悉,素锦不敢妄加评论。” 素锦避开了陈冉双的这个问题,回答的虽说不圆满,但陈冉双也不好找出什么茬说她。 陈冉双看了素锦一眼,继续开口。 “最好是这样,对了,郡主正在小憩,这药汤且得熬着,等郡主醒了要喝滚热的才有效。” 陈冉双搅拌了一下药汤,才继续补充道。 “还有那个小贱人林微寒,居然敢顶撞我,要我说,只把她关在柴房里真是便宜她了,真是应该把这个小贱人给弄死。” “陈管家说的是,这两姐妹没一个好东西。” 素锦虽然心地不像陈冉双那样坏,但知道自己执拗不过陈冉双,再不附和几句,她肯定是要给自己脸色看的。 “是吗?陈管家。” 林眉一脚踹开门,刚才在外面她就已经听到了陈冉双恶毒的话语。 看到来人是林眉,身后还跟着两个拖油瓶,陈冉双眉头一挑,嘲讽一声。 “呦,原来是侧王妃回来了呀,我家郡主在中秋就要与王爷成婚,侧王妃回来是收拾行李的吗?可要冉双帮忙?” 林眉听后,却只是淡淡开口。 嘉禾郡主当不当正妃她才不关心。 “本王妃干嘛岂是你一个奴才可以干涉的?刚好,今日本王妃就教教你什么叫尊卑有别。” “侧王妃是执意要和郡主做对了?” 陈冉双一副嚣张的模样,似乎是认定了林眉不敢对她怎么样。 “郡主?”林眉冷笑一声,退出厨房大门,却是示意刚才就跟过来的两个侍卫上前。 “给我拿下。” 只见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瞬间就将陈冉双的双手控制住了。 看林眉根本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陈冉双这才感到一丝害怕。 她急忙开口就要喊嘉禾郡主,却被林眉眼疾手快塞了一口帕子,只余下呜呜呜的声音。 ”微寒,今日本王妃在这里,你大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冷笑一声,林眉轻轻掸了掸衣袖,仿似刚才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做完这些,她直接递给林微寒一根银针。 本还在低头的林微寒眸光一闪,却是微微颤抖的拿过了银针。 这,也许是她报仇的唯一机会了。 想起那日的屈辱,林微寒颤着身子上前,深吸一口气,可还未靠近,便被死命挣扎开来的陈冉双狠狠退推了一把。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碰我!” 对林眉,陈冉双还有些忌惮,可对林微寒,陈冉双却完全不放在眼里,哪还容得林微寒近身。 “微寒!” 林眉也是眉头一挑,急忙上前扶住林微寒。 她当即冷下脸来,直接一脚狠狠踢在了陈冉双膝盖处,只听见砰的一声,陈冉双已经跪在地上,痛的呲牙咧嘴。 “你…你…竟然真敢动手!” 陈冉双极为意外,她还以为林眉不会真的对自己动手,只是吓吓她而已。 自己再怎么说也是名正言顺的正王妃贴身侍女。 “姐姐踢你,又如何?” 陈冉双还未从意外中回过神,林微寒却已经咬着牙,突然一巴掌落下,陈冉双半边脸瞬间落下一个红彤彤的掌印。 林微寒心中暗呼爽快。 原来,上位者教训下位者,是如此感觉,怪不得…… “你这个贱蹄子,竟真的敢……!” 陈冉双气极了,一时之间脏话尽出。 听此言,林微寒上前又是一巴掌,直打得陈冉双目瞪口呆,这才缓缓退到林眉身后。 “陈冉双,本王妃可不管你是谁的人,你以后若是再敢如此,本王妃定要你悔不当初!” 微微惊讶于林微寒的表现,林眉却是什么都没说。 林微寒懂得自保,也是好的。 狠狠扔下一句,林眉转身就走。 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冷意,一时之间让陈冉双也不敢再说些什么。 素锦虽在旁边看着,却是不敢说话,两头都是她不能得罪的。 只能在林眉走后,低声上前关心陈冉双。 “陈管家,你没事?” “林眉!林微寒!这个贱人现在还敢如此嚣张?等到郡主成了正王妃……” 狠狠暗骂着,陈冉双心下还是有点恐惧。 林眉丝毫不惧自己的身份,而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了管家这个身份,有些事情再做也是极为不方便。 自己在王府里的主要任务还没有完成,现在如此局面,她倒必须得忍辱负重了。 否则一个不慎满盘皆输,这可不是先皇想要看到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1章 貌合神离? “好了,看好药。” 说罢,陈冉双也是脸色难看的离开。 素锦也是低低回了一句,却不敢再说其他。 陈冉双现在虽然已经不是管家,但在翠微园还做主着呢。 她可是不敢得罪,否则下场也不会好过。 林眉回来狠狠地打了陈冉双之后,陈冉双也没有敢再还口。 完全没有了当初打林微寒时候那种霸道的气势! 翠微园发生的这一幕,下人们早已在背后议论纷纷。 大多都是嘲讽陈冉双,同时也对林眉多了一丝惧怕。 “想不到咱们的侧王妃如此厉害呢!那陈冉双的背后,可是嘉禾郡主呢!” “唉!这样也好!那陈冉双嚣张跋扈,我们可是吃尽了苦头啊!这次也算是有她好看的了!” “还有那个林三小姐真是可怜!白白的受了陈冉双那一顿辱骂!好歹她也是侧王妃娘家的人啊,一点面子都不给!” “这次陈冉双可是踢到铁板了,不说侧王妃的这一巴掌,就是王爷听说了此事,也连夜撤了陈冉双的管家之位呢。” …… 这些议论都是下人们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怒,偷偷在暗中进行的,那些主子们自然是听不到的! 但是就是在主子们听不到看不见的地方,才能探寻到一些事实的真相,比如下人们心中真实的想法! 可是林微寒却听得到,当她听到那些人都在暗骂陈冉双的时候,心里也是有些开心。 这是在林府从未有过的。 林眉这次强势回归,狠狠的教训了陈冉双一顿,让林微寒的心里也颇为受用! 本来心里有些微对林眉的怨恨,现在也已经全部转化成了感激! 她此刻已经忙完了自己手头上的杂活,正一个人悄悄地坐在屋子里面。 一想起陈冉双那天在林眉面前那种低声下气的样子,林微寒的嘴角就不禁浮出一丝得意而嘲讽的笑容。 不由心中暗暗想道:“哼,让你在我面前嚣张!到了姐姐面前,你还不是一个低声下气的下人?仗着一个管家的身份想要欺压我,可我还有姐姐撑腰呢!” 她从小就在林府里面受欺压,专横霸道的林依依整天拿着她使性子,让她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其他人也忌惮林依依的身份,没有人敢过来插手! 林府里面根本没有一个人关心她!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林眉对她这么关心爱护,她心里又怎么能不感激呢? “春日里渐渐热了起来,侧王妃又不懂得照顾自己,锦华怕也是忙前忙后不够用心,还是我给姐姐弄些滋补汤药!最好早日能够诞下世子,这样地位便更加稳固了。” 想着,林微寒一边喃喃地自言自语着,一边起身动了起来。 她的脑子里又浮现出林眉那张温和的脸,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个微笑,准备好东西就向林眉的屋子这边赶来。 因为同住东景苑,林微寒不多时就到了林眉和君留山的厢房外。 刚走到门口,她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低沉的谈话声。 林微寒心中一紧,立刻就放慢了脚步,蹑手蹑脚的凑近了门口。 是君留山的声音! 她刚刚到王府里的时候,就听锦华说过,林眉和君留山十分恩爱! 可是到底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林微寒可就不得而知了! 停住脚步,屏住呼吸,林微寒侧耳听着。 屋子里,林微寒和君留山相对而立。 “这次出去,侧王妃可找到想要的东西了?” 停了一会儿,林眉才轻轻的回道:“没有!” 林眉语气平淡,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二人是刚认识的陌生人。 “本王可以帮你,有事,你也大可回王府,现在,你还是淳荣王府的侧王妃!” 君留山看起来虽面色平淡,但心中却是有点期待林眉的答案。 林眉离开,他其实是有些不愿意的。 房间里面突然一阵沉默,林眉也是暗自为难。 若是君留山能利用暗卫帮自己提供一些碎片的线索,自然是好的。 可若是用这个,就想把她留在王府却也绝对不可能。 “王爷这话,莫不是要反悔当初的约定?” 微微挑眉,林眉反问一句。 薛净悟说的对,伴君如伴虎。 现在的她,根本猜不透君留山在想些什么。 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 林微寒在外面听着,不禁暗暗皱起了眉头。 她即使是作为一个局外人,也能感到里面气氛的尴尬,她心中暗自揣摩。 “不是说王爷和侧王妃的感情很好吗?怎么听起来不像?二人如此冷淡,好像并不如传说中那么恩爱!” 虽然不知道林眉为什么要离开? 林微寒心中却也很是焦急。 如果真的如林眉所说,她一定会离开。 那只剩她一个人在王府该怎么办? 况且,林眉好像跟王爷没有传说中那么恩爱! 就算是林眉不离开,万一她失宠了怎么办? 想着,林微寒也是害怕起来。 一时之间,林微寒的心绪十分复杂,急忙转身回了房。 “怎么回来了,不是要给侧王妃送药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房内的锦华见此,也是关切的问了一句。 看林微寒如此,还以为林微寒的伤还未好转。 “不是,侧王妃在和王爷在说事情,我就没有进去。” 摇了摇头,林微寒回着,却是双目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那待会再去,今日天气好,你不如陪我去浣衣处,也好走走,整日在东景苑,也是闷着。” 点了点头,锦华没有再问什么,反而提议让林微寒随自己去浣衣处。 将脏衣服拿去,也好路上宽慰宽慰林微寒。 林微寒受了如此大的委屈,现在面上看着无事,想来,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也好。” 垂眸,林微寒答应下来,心底却在盘算着,等会儿怎么细问锦华一番。 不论是在林家还是王府,君留山都给了林眉十足的面子,可怎么现在看来,林眉并不想呆在王府? 怪不得那几日不见林眉,原来她早已和君留山达成约定。 她来了王府之中受了如此大的屈辱,虽然陈冉双受到了责罚,但心底隐隐间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凭什么她不管到了哪里都要让人欺负呢? 现在林眉还没有彻底离开王府,自己就这样受欺负。 若是有一日林眉完全离了王府,那她又该怎么办呢? “锦华,侧王妃最近不在王府中,你清楚是怎么回事吗?” 跟着锦华去浣衣处,林微寒也是小心翼翼的问了起来。 “这些,我倒不清楚,不过侧王妃生性开朗,喜欢多出去玩玩,也是有的。” 锦华也没多想,这些她的确不知道。 林微寒暗自弯了弯嘴角,若是之前锦华这么说,她还会觉得林眉受君留山宠爱才能无所拘束。 可现在看来,倒不是如此了。 那以后她在王府的日子,该如何自处呢? 说到底王府真正的主权人还是君留山。 即便是陈冉双那样嚣张,后面站着嘉禾郡主,君留山也不过一句话就能撤掉其职位。 而林眉,虽然强悍厉害,却也不过是扇了陈冉双一巴掌。 有些事情她终究还是要顾及陈冉双背后的嘉禾郡主。 君留山便不必如此了。 不过,也许她可以帮忙。 听两人刚才的对话,似乎君留山是希望林眉留在王府的。 若是再来一个人,也有林眉如此的宠幸,到时候两个人加起来,想必就算是嘉禾郡主,想要动她们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念及此,林微寒眸中闪过一抹精光,也不再多想,和锦华说起其他来。 人,有时候还是要学会自救。 …… 而另一边厢房内,林眉与君留山还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王爷不要忘了,你我之间本来就是交易。” 微微抬头,林眉说着,强迫自己不去看君留山。 这是在提醒君留山,更是在提醒她自己。 “对,侧王妃说的好!” 自嘲一笑,君留山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原来他们之间只是交易而已。 林眉费尽心机来医好他的病,只为换取她自己的自由。 一开始他与林眉虽然没有什么,但里林眉既然死而复生,又是君后辛钦此的侧王妃,也只能好好养在府里。 可二人有过夫妻之实,他也是确确实实的把林眉当做自己的侧王妃。 林眉三番五次为他出生入死,虽然都事出有因,可这一切在他看来却是心中微暖。 不过这在林眉眼中,仅仅只用两个字概括了。 他们之间的所有,难道都是交易吗? 多日来的相处,难道林眉就从未有过其他心思? 二人正在僵持,突然折思急急忙忙的从东景苑外跑来,叩门出声。 “王爷,侧王妃,顾王爷来了,说要找王爷和……和侧王妃。” 折思躬着身子,硬着头皮禀告道。 林眉也是脸色微变。 顾明珏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 “找我?恐怕后面的才是真实目的。” 冷喝出声,君留山却是十分平静的勾了勾嘴角,吩咐一声。 “侧王妃真是贵人事忙啊!让他在正厅等着。” 看向林眉的眸子,越发深邃。 他这个侧王妃真是有意思,对自己这个丈夫用一句交易就想打发。 倒是对一个外人,一个质子,却又私下有交流。 若非二人没有交流,顾明珏怎么会好端端的来淳荣王府找林眉? 更何况他早早的就提醒过林眉,这个顾明珏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2章 未雨绸缪 虽说手中没有什么实权,但这更恰恰能说明顾明珏是个聪明人,懂得明哲保身。 一旦有了实权,所有人的眼睛都会盯在顾明珏身上。 但现在即便是他也查不出顾明珏的虚实来。 更何况,顾明珏还趁机和林眉做了交易,换取了矿藏令牌。 冷冷扔下一句,君留山起身推门而出,就要去正厅, 他倒要看看今日顾明珏来淳荣王府,找他和林眉是为了什么? 说到底,林眉现在可还是他的侧王妃呢。 此时,连君留山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对林眉与顾明珏的事情上有些不同平常了。 …… 淳荣王府正厅内,顾明珏十分悠闲的模样,轻摇折扇,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坐在堂下。 脸上依旧是那副痞笑。 “不知顾王爷来找本王和本王侧妃,有什么事情?” 只见君留山缓步而出,面无表情,浑身上下散发着逼人的冰冷气息。 林眉一身素衣跟在君留山身后。 一眼看过去,顾明珏的视线却最先落在林眉身上,并未回答君留山。 “几日未见,侧王妃可还好?” “顾王爷来的突然,不知有何事?” 张了张嘴,林眉倒是没有和顾明珏寒暄,只是淡淡开口,眼神撇向了君留山。 直接上座,君留山没有再说话,却是隐隐间有些不高兴,皱起了眉头。 “摄政王难道不知道本王来此,所谓何事吗?都说当今摄政王消息灵通,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啊!” 扇着扇子,顾明珏依旧满脸笑容,虽然是对着君留山说话,眼神却一直停留在林眉的身上。 “本王平日关注的,都是国家大事,没听说最近有关于顾王爷的大事。” 冷冷吐出几个字,这话却满是不屑。 君留山的意思明显是在说一个顾王爷而已,哪里还轮得到他这个堂堂摄政王关心呢。 听此,顾明珏也是看上了君留山,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君留山的话中之意,他怎么能听不出呢? 不过这样也好,君留山越是不注意他,有些事情他做起来也越方便。 如今大岳朝,他所忌惮的也只有一个君留山了。 至于君后辛,此次边关一战,也说明了君后辛不过是个昏庸无能的皇帝罢了。 “王爷,林家一事多亏了顾王爷冒了大险,当场作证才得以圆满解决。” 看二人针锋相对,林眉也是心下一紧。 不过说起来二人争锋的源头还与她脱不了干系,当下林眉也是急忙开口。 “所以,事情已经结束,顾王爷为何还来?” 问出声来,君留山也是看向了林眉,目光灼灼。 君留山心知,以顾明珏的性格根本不可能白白的为林眉作证,显然是有所图。 而当朝对峙那天,林眉有把握,显然二人也是早早的就商议好了。 不管林眉许诺了什么,对他来说,都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但他最不高兴的还是林眉去找顾明珏帮忙。 虽然是出于无奈,可顾明珏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 捏紧了袖间的玉手,林眉一时之间也是摸不准君留山的思绪。 行事之前,她虽然问过折思,折思也解释过,矿藏令牌对君留山不算什么。 但现在君留山与顾明珏针锋相对,又是为何? “本王准备了些礼,特来送给王爷,感谢摄政王的矿藏。” 说着,顾明珏的话中也是透露出几分得意了,更像是夹着刀子一般。 “若非王爷帮助,小王又怎能打造出那么坚实的农具?不然那几处封地想来还要再过几年才能开始收成。王爷的行为可是造福了一方黎民百姓啊!” 顾明珏心里清楚,君留山肯定会派人盯着那处矿藏,还不如自己主动说出,好减少其的警惕心。 君留山这样的猛虎,怎么会放任自己的领地不管呢? 即使那领地现在已易主。 说罢,顾明珏也是从袖中掏出一精致锦盒来。 “是顾王爷为百姓着想罢了。” 收回视线,君留山确实没有多说什么,尽是些客套话。 见此,折思也是躬身上前,替君留山接过锦盒。 林眉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矿藏,虽说有些难得,可对本王来说却如过江之鲫!顾王爷拿这矿藏能派上用场,本王荣幸之至。” 微微一笑,君留山又抬头看向顾明珏,淡淡说出一句。 的确,林眉与顾明珏做交易的金属矿藏,也许对顾明珏来说十分稀罕,并且急需。 但对君留山来说,作用却不是很大。 他不缺钱财,更是有兵权在手。 而监视矿藏,也是为了探清顾明珏的目的。 “说到底,这还是得多谢侧王妃,本王必生所愿,也是想有一如侧王妃这般的如花美眷。” 说着,顾明珏眼神透露出十足十的羡慕。 这话,可是赤裸裸的在挑衅了。 林眉也是猛的一怔,顾明珏这话可是大有深意啊! 若是深究,岂不是…… 还在思量之间,林眉却是又听得君留山再次开口。 “可惜,顾王爷与本王的侧王妃之间,只是交易罢了。” 林眉也不自觉莞尔,看向君留山。 这不是她刚刚说给君留山听的吗? 君留山倒是原原本本的说给顾明珏了。 一时之间,她倒觉得君留山没有那么冷漠了,反而像是有些傲娇,护食一般。 而这话也是让顾明珏一时之间语塞。 “下次再有礼,直接让下人送就是,王爷身份贵重,怎能做奴才做的事。” 摆了摆手,说着,君留山便是直接起身就要离开。 他与顾明珏没有什么好说的。 “本王乏了,就不多留顾王爷了。折思,送客。” 与林眉擦肩而过,君留山状似无意抓住林眉的手臂,直接带林眉离开。 虽说没有查出什么,可君留山也觉得顾明珏的心思深不可测。 他已经警告过,可林眉居然还和顾明珏做交易。 聪明如林眉,难道真的看不出顾明珏的狼子野心吗? 还是说她不愿意看出来,只是在演戏? 而从淳荣王府出来的顾明珏却笑意更深,有些事情也到了该做的时候了。 赶去水云轩,许青山迎了上来,直接凑近顾明珏,耳语了几句。 听罢,顾明珏点点头,入了水云轩的内室之中。 “参见主子。” 此时的水云轩内室,只有宋唯严一人。 “所有的事情该提前筹谋了,准备着。” 言语之中,顾明珏对宋唯严是极为的信任。 他远在大岳朝,有些事情顾及不到,而九蛮内,最可以信任的,也只有宋唯严。 从小被顾明珏所救的宋唯严,也是将所有恩情都记在心里。 “属下明白,只是主子,九蛮那边传来消息,蛮皇病重,有些人已经是蠢蠢欲动了。” 点点头,宋唯严说着,面露难色。 不过他却是打心底的相信,一切都会在顾明珏的掌控之中。 “父皇突然病危,应该有人按捺不住。也许这是个契机,查查这件事情,另外,既然有人想出手,你知道该怎么做。” 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顾明珏也是很快恢复原样。 九蛮形势,他做过种种设想,这不过是其中之一,而他也早已经准备好了应对的方法。 只不过具体什么时候,还是得由他来决断。 “主子,只怕……” 听此,宋唯严也是有些迟疑。 “只怕什么?父皇这件事情定是有人从中搞鬼,既然如此,护卫队解决别有用心之人也是理所应当的。” 反问一句,顾明珏却是胸有成竹。 “属下知道,但是如果九蛮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只怕到时候满朝一个能主事的人都没有,属下希望主子,能够尽快回九蛮。” 九蛮的事,如果是背后有人故意搞鬼,那么他这个九蛮大将军带领的护卫队,的确是如同顾明珏所说,有资格做些什么。 但若是现在动手解决了,九蛮再出一些什么事情,却没有一个可以主事的人。 群龙无首,可是很危险的。 更别提九蛮,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损失严重。 出了这样的事情,不说大岳朝,就是其他的两个国家说不定也会来掺和一脚。 倒不如让顾明珏现在回九蛮解决所有麻烦,反正九蛮已经和大岳朝撕破了脸皮。 顾明珏这个质子,已经是被废弃了。 可若顾明珏等到时候出了事再解决,一切说不定为时已晚。 “现在还为之过早,你先准备着,本王会回去的。” 说着,顾明珏也是面露坚毅之色。 他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坐上最高的那个位置,自己的命运不再让别人主宰。 他虽然现在在大岳朝,但终有一日,是要回九蛮的。 “是,那属下今夜便离开大岳朝,主子放心,属下一定完成主子的交代,不负主子所托。” 躬身行礼,宋唯严心中也很是激动。 他看着主子受苦这么多年,也是十分不忍。 九蛮的皇子,除了顾明珏,哪一个不是活的有声有色。 可独独顾明珏在大岳朝如此艰难,如履薄冰。 点了点头,顾明珏起身出了内室,又接过许青山送来的锦盒。 “主子,事情您都知道了。” 许青山低声说着,也是想问问顾明珏究竟是如何打算? 现在九蛮和大岳朝已经撕破了脸,顾明珏一直留在大岳朝,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就算可以挑拨内乱,让大岳朝的实力削弱,可九蛮那边依旧需要顾明珏。 否则顾明珏这么多年的努力,便毫无意义。 “这件事情除了你和宋唯严,大岳朝应该是没人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3章 国寺祈福 收好锦盒,顾明珏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主子放心,这些都是密报,这些风声九蛮那边瞒得极好。” 虽然不解,但许青山还是回了顾明珏一句。 “这样就好,其他事情都交给宋唯严办,这封信秘密交给王安龄。” 说着顾明珏从袖间掏出一封信递给许青山,待许青山接过,顾明珏也是转身就走。 “恭送顾王爷。” 高声行礼恭送,许青山改了称呼,这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顾明珏不知道的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让林眉与君留山之间的气氛,更是凝重了许多。 虽然君留山是拉着林眉离开的,可一入东景苑,君留山便径直进入书房埋头理事。 “王爷,此次北关边寨一战,虽然有些损失,好在大岳朝也探得了九蛮的狼子野心,而蛮皇似乎也出了一些事情,但具体如何还不得而知。” 书房内,折宁跪地,正在向君留山禀报。 君留山依旧冰冷,脸色甚至比往常还要更加逼人几分。 “想办法弄清楚蛮皇那边出了什么事,另外,给顾明珏的矿藏,继续派人留心。” 微微抬头,君留山皱眉沉思,顾明珏做事一向是有所图的。 只是简单地做农具? 大岳朝近日来风波不断,他不想在顾明珏这边再出一些其他的事情。 “是。” 低头应了一声,折宁躬身离开。 房间只剩君留山一人,他的脸色也是彻底冷了下来。 虽然他把矿藏的令牌给了顾明珏,但是心里却十分不爽,甚至和林眉之间也生了一些嫌隙! 其实他倒不是在乎那一个小小的令牌,更何况,以他的能力,那些东西无非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 他心里真正在意的是林眉这个人! 他早已经将林眉当成淳荣王府的人,可林眉,好像并非如此。 在林眉眼里,他们二人,不过是互相能带来利益的人。 “林眉……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的能力?或者,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君留山脸色晦暗不明,整个人就像是从冰山里出来的一样,冷得令人恐惧! “王爷……这是师父让我送来的药。” 就连推门而入的酒儿看到他这副样子,也是吓得战战兢兢。 刚来王府,与君留山还不熟悉时,酒儿便觉得君留山冷的可怕。 虽说时间久了,倒也还好。 可是每次看到君留山这副阴气外露的样子时,还是不免心有余悸。 “下去……” 冷冷开口,君留山并未说其他,直接让酒儿下去。 “对了,侧王妃呢?” 酒儿低头,转身就要离开,下一刻,却是又被君留山喊住。 “酒儿也不知道,如若王爷想见侧王妃,酒儿去通禀一声。” 歪了歪脑袋,酒儿好像猜到一点君留山生气的原因了。 怪不得。 “不用了。” 听此,君留山心中微动,却是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 “是,那酒儿下去了。” 撇了撇嘴,酒儿却是有些不解。 明明自家王爷想见侧王妃,却还犹豫不决。 心中喃喃,酒儿可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急忙离开了书房。 时日渐渐过去,已到正午。 君留山一个人坐在桌子旁,连午膳都没有吃,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 林眉听闻,心里也是猜到几分,却也因为君留山不注意身体有点不满。 好不容易身体痊愈,又折腾什么? 有些话,还是说开的好。 来到书房门前,林眉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叩门。 “王爷,妾身有话要说。” 君留山听到门响,这才抬起头来,却良久没有说话。 下一刻,林眉直接推门而入。 抬眸,见君留山如此,林眉也是知道君留山心中有结。 暗暗叹了一口气,林眉心中何尝不是十分无奈呢? 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那时候君留山昏迷在床,林绅又危在旦夕,甚至稍有不慎,林家与淳荣王府都会覆灭。 她与顾明珏的交易,何尝不是被逼无奈之举。 她不做这些,难道眼睁睁看着林家和淳荣王府那么多人等死? “王爷还在为令牌的事情生气??” 想着开口,林眉的声音平静无波。 “为什么要去找顾明珏帮忙?” 君留山此刻也是抬起头来,虽然早已知道林眉的不得已,可今日听到顾明珏的言外之意,心里深藏的不满仿佛又被连根拔起。 心头一震,林眉冷笑一声。 果然是因为顾明珏! “王爷昏迷,林家一事万分紧急,王爷不是不知道,难道,一切能等得及王爷醒来?” 林眉的这一句质问,倒是让君留山瞬间怔住。 没错,他倒是忘了,林绅的罪名只有十五日的期限。 就算是林眉能够有办法,可自己醒来够不够时间去搜集证据,推翻林绅的罪证也是一个问题。 如此说来,林眉找顾明珏,与顾明珏做交易的确是最快的办法。 君留山心中思绪翻滚,林眉却是再补充了一句:“本王妃光明磊落,莫非王爷怀疑我与顾王爷?” “侧王妃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就好。” 听林眉话外之意,她倒是对顾明珏毫无私情。 回了林眉一句,君留山的气倒因此消下去了大半! 林眉也是被逼无奈才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况且,她那么急着去找顾明珏为林绅作证,也是为了他君留山,为了他的王府,还有王府里这么多的人! 林眉站在门口,看到君留山脸上的表情有所缓和,这才又继续开口。 “其实,这次去找顾明珏,也算是有所收获,至少你现在可以明确顾明珏的狼子野心。” 说着,林眉是扯了扯嘴角,缓步上前。 “你既然都知道,以后便离顾明珏远些,你倒是说说看,你自认为顾明珏如何?” 听此,君留山心下松了一口气。 原来,林眉都知道。 林眉与顾明珏的这次交易更是有自己的打算。 “妾身自然知道,王爷之前不过是有所猜测,这次也算是有了实证,想来顾明珏就算没有亲自去那地方,也会派亲信去。” 说着,林眉也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顾明珏百密一疏。 他似乎忘了,即便是将令牌给了他,那矿藏真正的主人,还是君留山。 即便是顾明珏现在有所有权,也不过是因为令牌可以打着君留山的幌子。 “王爷也该派人去盯着,虽然顾明珏行事谨慎,但他急需这矿藏,这背后……” “本王已经吩咐折宁去做了,侧王妃与本王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淡淡一笑,君留山心里对林眉却更加高看几分。 他以为林眉这次被顾明珏将了一军,却是没有想到林眉还有如此后手。 虽然他也想到了,可他已经掌握了大岳朝的朝政数年,经历颇多。 可林眉不过是一个女子,居然也有如此谋略。 “王爷说笑了,不过,有一个地方,也许王爷可以探查探查。” 微微一笑,林眉却是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逗留,转而又是说起了其他。 “何地?” 听林眉这么说? 君留山也是有了些兴趣,能让林眉这么说的地方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昨日妾身与薛净悟去一富商家中查探,不想那里却是机关重重,除了江湖高手,竟还有一密道。都城之中还有这等秘密之地?” 顿了顿,林眉观察着君留山的反应,见君留山颇有兴趣,林眉才继续开口。 “王爷掌握都城禁卫军,这建密道之人或许心怀叵测,还是要谨慎为上啊!” “此事本王已知晓,多谢侧王妃告知。” 微微勾了勾嘴角,君留山也是知道林眉说这些的目的。 虽说有提醒自己都城守卫的意思,恐怕更多的还是想让自己帮忙调查一下那富商。 林眉为了救自己出力颇多,这些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多谢王爷。” 柔柔行了一礼,林眉也知道君留山一定会感兴趣。 君留山能不能猜到自己的想法不重要,她不过是想借个东风罢了。 “日后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和折思说,不必再如此费力,本王也不会再逼你多留王府几年。” 顿了顿去,君留山却是突然出声,林眉的打算,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多谢王爷。” 微微一笑,听君留山这么说,林眉也是心中一暖。 却又不自觉想到中秋之日便是君留山迎娶正妃的日子,她心中无奈一笑。 林眉啊林眉,你莫忘记,这王府可不属于你。 “对了,今日十五,可是个好日子。” 抬眸看向林眉,君留山却是又说出一句,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 挑眉,林眉却是没说话,看向君留山。 四月十五,不过是个平常日子,好在哪里? 守在一旁的折思也暗自狐疑。 四月十五并不过节,往年也未有特别之处,怎么今日…… “四月十五,你嫁入王府已满两月,按理应当去国寺祈福。” 说着,君留山轻轻颔首,十分笃定的样子,一本正经。 微微一愣,林眉却是有些措手不及。 不是说每逢初十五回府即可,怎么现在又要参加这些事情。 这君留山该不是故意玩她? 怎么偏偏她今日回来便要去国寺祈福? 况且,这理由,一听就是君留山随意找的! 虽然她穿越过来,嫁入王府满打满算确实是两月。 这皇室还有这等说法?成婚的月度纪念日? 面带狐疑,林眉却也问不出口。 说到底,每逢初一十五回来,做一日侧王妃也是她答应了的,若是这个时候不同意岂非成了无信之人。 折思也是不由的笑笑。 自家王爷的心思他也算懂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4章 良药苦口 既然侧王妃每月初一十五回来,那么初一十五,自家王爷是一定要与侧王妃做些什么,多多相处一些的。自然也就要编一些莫须有的名头了。 以后各种各样的节日怕是少不了了! “何时启程?” 想了想,林眉只问了四个字,却也是说明她同意了。 “稍后便启程,你准备一下!” 淡淡一笑,君留山缓步离开厢房。 撇了撇嘴,林眉也不好再说什么,直接离开去偏房收拾东西。 换了身衣裳,林眉一开门便见到了门外的酒儿。 “侧王妃,这是王爷的汤药,需得晾凉后才可给王爷服下,侧王妃可得记着。” 见到林眉,酒儿急忙将手中备好的食盒递给了林眉,看着林眉的眼神中满是笑意。 “你不跟着王爷去吗?” 带着狐疑,林眉有些迟疑的接下了食盒,问起了酒儿。 若是君留山还需服药,那么酒儿作为医女应该随同,就像之前一般。 可这次,君留山只带了自己,却偏偏不带酒儿。 “这……王爷的身体已然大好,不过还需要好好调理,师傅这边也还有事,酒儿就不去了。” 晃了晃脑袋,酒儿张了张嘴,忙想了个理由。 这件事情既然自家王爷要瞒着侧王妃,她也不好说什么,更不会透露给林眉半句。 而自己之所以不跟着去也是自家王爷的吩咐。 她倒是想去,可惜君留山这次似乎只想带侧王妃去,她自然不会夹在二人中间了。 “原来如此,下去!” 点了点头,林眉不大相信,却也找不出酒儿话中的破绽来。 打发走酒儿,林眉往偏房外走去。 不多时,却撞见了在园内苦读医书的莫上先生。 “莫上先生好雅兴啊!这园内风景不错,莫上先生在此研读医书倒是惬意的很。” 美目流转,林眉也是上前寒暄几句。 “侧王妃好,侧王妃总算回来了,想来外面的世界是比这淳荣王府精彩许多,否则侧王妃也不会总想在府外逗留了。” 合上医书,莫上先生也是打了个招呼,与林眉攀谈起来。 话里话外,却是说起了林眉一直在府外的事情。 “莫上先生云游四方,自然也是知道外面的世界如何,何必故意问本王妃呢?” 微微有些惊讶,林眉倒是没有太在意,径直提着食盒坐在莫上先生的对面。 毕竟自己与君留山之间的事情,没有人知道。 别家的女子都是整日不出闺房,自己已经嫁人,还是当朝一品摄政王的侧王妃,却是整天在外,也难免莫上先生如此说了。 “侧王妃这是要与王爷去国寺祈福!这四月十五本来也不是什么大日子,侧王妃可知为何王爷要选在今日与侧王妃一同祈福?” 摸摸胡须,莫上先生也是笑了笑,没太在意林眉所说,又是故意问了一句。 “还请莫上先生不吝赐教。” 本来林眉也是有些疑惑,为何君留山会在这个时候带自己去国寺祈福? 这下见莫上先生主动提起,林眉也是急忙问了出来。 “自然是王爷爱重侧王妃了。” 神秘一笑,莫上先生微微挑眉。 这话却是让林眉脸上的神色一僵。 她与君留山琴瑟和鸣? 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罢了。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从一开始君留山娶原主便是迫于无奈,更是当场就要水葬原主。 若不是自己穿越而来,原主也许早就尸沉临沂湖了。 而现在君留山身体大好,自己与君留山的约定也已到期,不过是为了稳住别人才做出这副样子。 她与君留山之间哪有莫上先生说的那么恩恩爱爱? 且她这个人也不适合谈情说爱。 常年行走于夜间,又从小无父无母,她能偷得世间所有东西。 可也许感情,是她最可望而不可得的东西, 这些,都是她再厉害也偷不来的。 自嘲一笑,林眉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侧王妃,不是老夫多言,王爷与老夫早便是旧相识,王爷需要一个侧王妃这样的人,侧王妃与王爷又有了夫妻之实,不如便呆在王爷身侧……” 见林眉不说话,莫上先生也是劝了起来。 边说边观察着林眉的神色,君留山的病情现在只有他和酒儿知道,即便是折思折宁也是被瞒在鼓里的。 他与君留山相识多年,更是知道君留山的性子,对这林眉,君留山怕是已动了心思。 林眉又是君留山名媒正娶的,二人就做一对夫妻,也是极好。 更何况君留山命不久矣,虽说自己已在尽力研究医书,可到头来是什么结果却也没人知道。 若这几年真是君留山最后的时间,有林眉陪着也算不错。 至少在他看来,林眉与君留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只是这二人一个打死不说,一个又追求自己的自由,还是得要一个人来捅破这层窗户纸才好。 “莫上先生说笑了,我与王爷哪里算得上什么夫妻,嘉禾郡主可是即将要过门了。” 听莫上先生这话,林眉先是一愣,随即莞尔。 莫上先生所说的生活的确不错,只是她不愿意。 天子发怒,尸横遍野。 即便君留山没有皇帝手中的权利,却更胜似皇帝。 一个权利没有君留山大的战王都惨死,更别说君留山日后会如何。 如若这场博弈君留山是最后的赢家,她更不愿意让自己整日蜷在后宫之中,为了一个男人去勾心斗角。 若是这场博弈,君留山是输的那一方,自己作为侧王妃,必然难逃一死。 死了,便都成空了。 她林眉胸无大志,只想平平淡淡,潇潇洒洒的过自己的日子。 说句难听的,君留山这样的人物,注定了一生之中卷入朝堂,不会有安定下来的一刻。 她现在只是个侧王妃,便过得如此艰辛,生怕一步错步步错,连累许多人的性命。 更别说日后君留山或许会爬的更高? “侧王妃这是吃醋了?” 反问一句,莫上先生脸上的笑意更深。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现在也看得出来林眉不过是顾及着君留山的身份罢了。 如若君留山是个平常人家的子弟,也许与林眉当真是一对佳偶天成的璧人。 “先生说笑了。” 林眉也是没有想到莫上先生会这么说,微微一顿,才是淡淡吐出几个字,心里却仿佛被拨动了些什么。 她才不会为君留山而吃醋。 她与君留山不过是合作罢了 “那侧王妃就当老夫说的是糊涂话,不过,侧王妃还是多陪陪王爷,日后许是没有了这去国寺祈福的闲散日子了。” 哀叹一声,莫上先生却是颇有深意地看了林眉一眼,便不再说话,又埋头钻研起自己的医书来。 见此,林眉也没有再说什么,提起食盒起身离开。 虽然奇怪为什么莫上先生会如此说,林眉却也没有多想。 她只是以为莫上先生知道自己和君留山的一年之约,想要自己在这一年内同君留山好好的给世人做戏,好好发挥自己侧王妃的作用,稳定大岳朝的形势。 一路提着食盒出了府,便见府外君留山的金撵停在府外,而君留山早已上坐。 轻巧一跃,林眉已经落在君留山对面。 一路上无话,两人四目对视,林眉也觉有些尴尬,忙找补起话来。 “王爷也该带酒儿出来,王爷的身体虽说大好,可还需要调理,有酒儿在,也安心些。” 君留山见到林眉虽然没有主动说话,但有问君留山却是必答。 “有药汤在,侧王妃一人足矣。” 点了点头,林眉心中已肯定去国寺祈福只是君留山找的一个莫须有的名堂。 不然为何只带了自己一人,将王府仪仗都统统摒弃? 至于到底是为何,林眉只当是君留山意欲告诉世人自己与他相处得十分融洽。 也是破除之前的妖女之说,稳固君留山这个摄政王的地位。 “本王的身体可就暂时交给侧王妃了。” 看了看林眉手里的食盒,君留山也是笑了起来,深邃的眼眸直盯着林眉。 “那王爷可得喝下酒儿为王爷准备的这药。” 这时候,金撵已经出了都城外。 林眉掐算了时辰,也是该喝药了。 “好。” 勾了勾嘴角,君留山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只吐出一个字。 林眉见君留山只说话毫无动作,只得自己将食盒中的药碗端出来递给君留山。 君留山微微抬手,刚摸到药碗,却是脸色一变。 “烫!” “这是酒儿先前准备好的,怎么会烫?” 林眉却是不信邪,皱了皱眉。 在自己出府之前,这药盒中的汤药已经准备好,又过了这么久的时间,自然是没有了温度。 自己的手还端着药碗呢,可没有感受到灼人的温度,怎么就烫了呢? “不信……侧王妃可以试试!” 故意拉长语调,君留山微微抬头看起来十分笃定。 瞥了一眼君留山,林眉可不相信。 这什么时候君留山也学会如此了。 “好,那妾身就试给王爷看!” 哼了一声,林眉却是直接舀了一口,送入嘴中,当下,一股苦味从舌尖弥漫,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 即便是林眉,也忍不住皱眉,吐了吐舌。 见此,君留山却是没有忍住,不由得笑了出来,还故意问了一句。 “怎么样?烫不烫?” “烫!那便让妾身替王爷晾凉再服下。” 看到君留山脸上的笑容,林眉也知自己是被君留山耍了,当下脸上闪过几分狡黠,她颇为正经的回了一句。 只见林眉舀起一口汤药来,装模作样的吹了吹,递到了君留山嘴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5章 侧王妃晾的,不烫 心中不由得暗自冷哼:居然敢玩我!这药既然这么苦,那便让你一口一口的喝下!苦死你! 刚才已经尝了一口,林眉知道这药有多苦,按照常人定是一口灌下去,尝不到多少苦味最好。 不过君留山居既然玩儿她,那么她便一口一口地喂下去,好好玩一玩君留山! 凑近勺子一口喝下,瞬间弥漫在口中的苦味也是让君留山微微地皱了皱眉。 咽下去,君留山却是强行挤出一抹笑容。 “嗯,不错,侧王妃晾的药果然没那么烫了。” 说罢,君留山点点头,似乎是十分认同林眉给自己喂的药一点都不烫,一点都不苦,好喝! 不过君留山似乎忘了,前不久嘉禾郡主还刚刚给他送过补汤,却是被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观察入微的林眉自然是发现了君留山的皱眉,当下接着又舀了一口,不过一勺的量却是十分少。 “王爷,来,小心烫。” 带着笑容,林眉还故意提醒了一句君留山。 而君留山也只能一口口地喝着林眉亲手为自己的汤药。 就算苦又能怎么样? 这可是自己的侧王妃亲手喂的! 自己造的孽,只能自己来还! 一路上林眉都给君留山喂药,君留山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黑。 这要一口灌下去,还没有感觉。 可是这样被林眉分成许多口,即便是君留山也觉得苦涩难耐,口中满是苦味。 甚至咽一口口水也是苦的,还泛着酸。 “王……王爷,侧王妃,到了。” 轿子一路来到国寺,折思也是提醒一句,而君留山也正把最后一口药喝了下去。 一路上在金撵旁看的清楚的折思,也是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一路上喝了这么多口药,想必自家王爷也是有苦说不出啊! 将药碗放进食盒中收好,林眉抢先一步下了轿撵。 君留山阴沉着一张脸下了轿撵,看着林眉悠哉悠哉的入了国寺。 “吩咐主持给本王备茶。” 低声吩咐了一句折思,君留山才入了国寺。 “是。” 折思应了一声,也是忍俊不禁。 自家王爷什么时候被这么捉弄过,也只有自家侧王妃敢如此了。 …… 君留山与林眉这边看起来像无所事事,可君后辛在皇宫内,却是整日阴沉着一张脸。 即便是在御书房内看着一堆恭贺北关边寨大胜的奏折,君后辛依旧高兴不起来。 这些奏折反而更加让君后辛生气。 他是一国之君,可就是这堂堂的一国之君,在北关边寨差点被攻破的时候,却束手无策。 只能等君留山醒过来,这是何等的屈辱。 也许对大岳朝所有人来说,北关边寨大胜是一件喜事,可对于他来说却喜忧参半。 因为这反而让君留山的威望更上一层楼。 尤其是对于天下的百姓来说,君留山才是那个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人。 “陛下,陛下其实不必忧心,这件事情虽然得益于君留山,可是您才是大岳朝的天子啊!” 见此,堂下立着的王安龄也是良久才说了一句。 “哼,王爱卿,朕一向以为你慧眼独到,没有想到也和那些庸夫俗子一样!” 冷哼一声,君后辛但没有领情王安龄的劝慰,反而讽刺一句。 “微臣,多谢陛下赏识,现在君留山越是威风凛凛,来日,您掌握了所有的大权,地位便越是稳固啊。这大岳说到底还是您的。” 被君后辛骂了一句,王安龄却是带上了笑容,再次开口,这一句话却是说在了君后辛的心坎之上。 “你倒是说说,朕该如何收回这些权利?” 听此,君后辛总算是抬起了头,看了王安龄一眼。 这么多年来,他何尝不想收回大权,可奈何先帝留给他的时间未到,而君留山的地位更是一步步攀升。 “其实这次大胜,并非得益于君留山,而是多亏了周将军啊,只要周将军支持陛下,那么其他人想来也对陛下造不成威胁。” 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王安龄也是为君后辛出了一个招。 看起来完全是为君后辛着想,可是王安龄心中清楚得很。 周浩坤一定是对君留山衷心耿耿,否则不可能把命也卖给君留山。 这样的忠良之将让其背叛君留山是不可能的,而君后辛一旦流露出对周浩坤的拉拢之意,却被拒绝…… 那么两个人之间那矛盾也就更深了。 大岳朝越乱,便对顾明珏越有利。 “那此事便交给王爱卿去办,下去!” 看了看书桌上君留山请求让周浩坤回京的奏章,君后辛心神不定。 其实君后辛也知道,不管自己同不同意,君留山让周浩坤回来是一定的。 这道奏章说是请示,倒不如说是通知。 不过这样也好,周浩坤回来,也许周浩坤会如王安龄所言成为自己的人呢? 一切都还有改变的可能。 说到底,君留山不过是一个摄政王,又能给得了周浩坤什么呢? 自己可是这大岳朝的天子,大岳朝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相信君留山能给周浩坤的自己也能给,而君留山给不了的,他同样能给。 古往今来,战士们作战不都为的是荣华富贵,家族荣耀吗? 念及此,君后辛也没有之前那么烦闷了,摆了摆手便让王安龄下去。 “是,微臣告退。” 躬身退下,王安龄的脸上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君留山也许还能和他斗,可这君后辛现在已经完完全全的被自己掌握了。 想来,顾明珏崛起的日子指日可待呀! 不得不说,自家主子这一招真是太英明了。 让大岳朝损失惨重不说,还顺带降低了顾连成继承皇位的可能。 到时候时机一到,顾明珏回到九蛮,直接便是皇帝了。 而自己再与自家主子里应外合收服大岳朝也不是没有可能。 拥有两国实力的顾明珏,到时候收服其他两国不也是指日可待吗? 想想王安龄便十分兴奋。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便是顾明珏最大的功臣。 想着,王安龄的脚下轻快了不少,快步了离开皇宫。 这边,君后辛的忧虑是暂时被王安龄解决了。 可楚家旧部等人,却还在忧心忡忡。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嘉禾郡主的婚事。 虽说有了君后辛赐婚的圣旨,君留山也转醒了过来,看那样子身体是因为碧落佛枝的原因大好起来。 可时间都过去这么几天了,君留山却对婚事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下聘礼一说都没有。 “姚将军,这摄政王久久不提与嘉禾郡主的婚事,不是想反悔?” 姚府书房内,沉寂良久,突然陈全城抢先开口,说出了众人心底的疑问。 “是啊!这摄政王好起来也多日了,众人也都知道了王爷与郡主的婚事,可王爷绝口不提是怎么回事?” “对啊,难不成要我们主动去和摄政王提?” “不可,不可,嘉禾郡主说到底也是一个女儿家,怎可如此主动?倒平白无故的让别人看轻了。” 一时之间,众臣也是议论纷纷。 虽然因为当年战王的死,他们几人对君留山颇有微词。 可是嘉禾郡主一门心思的往君留山身上扑,那么高傲的郡主为了君留山那样低声下气,不惜装作自己重病来替君留山求取碧落佛枝,他们也不好阻拦。 再加上先帝和战王的遗愿,嘉禾郡主能与君留山成婚是最好不过了。 况且当年的事情,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好说。 现在,让嘉禾郡主幸福,有个长久的靠山才是最要紧的。 “先不要着急,也许摄政王是为了北关边寨一事忧心呢!” 微微抬手,姚远山也是先为君留山寻了个理由。 这件事情他们的确不能太主动,否则有失嘉禾郡主的颜面。 “姚将军,这话下官可就不爱听了,为北关边寨担忧?当日那林眉拿了碧落佛枝不久便下达了手令,说明了什么你我都清楚的很!” 冷哼一声,陈全城却是对姚远山的话颇为不屑,语不停歇。 “现在北关边寨大胜,他君留山还有什么可担忧的?有时间和他那侧王妃去国寺游山玩水,却没时间考虑和郡主的赐婚?” 这两句话可是激起了千层浪。 “什么?这太不像话了,郡主还没入府呢,君留山就如此偏心!” “这摄政王也太不把郡主当回事了?” “哼!要我看啊,这都怪那林眉,简直就是个妖女!” …… 说起来楚家旧部大多数人也都是为嘉禾郡主愤愤不平,嘉禾郡主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能嫁给君留山。可第一个入府的居然是一具尸体,虽说这尸体现在死而复生,可也有许多怪异之处。 说不定就真如传言所说,是个魅惑君留山的妖女呢! “好了,这件事情暂且不论,现在还是以国事为重,北关边寨的事情,虽说是解决了,可保不齐,哪天再来一次呢?你们先都下去,这件事情日后再议,本将军有话要和陈将军说。” 摆了摆手,姚远山却是看向了陈全城,其他人听此对视一眼也是躬身下去,只留下姚远山和陈全城。 “你派人监视淳荣王府?你知不知道这如果被摄政王发现了,怕是会被他抓住把柄,你也知道摄政王的心思,若非这次事情紧急,不知何时摄政王才愿意娶嘉禾郡主为妻?” 抬眸,姚远山虽然是问句却是笃定的语气,似乎十分肯定陈全城在监视淳荣王府。 “姚将军,若不如此,我等又如何得知君留山到底在干什么?婚后到底会不会对嘉禾郡主真心实意的好?再说我也没有将人手安插进淳荣王府内,不过是在淳荣王府外远远盯梢罢了!” 冷哼一声,陈全城颇为不爽姚远山如此质问自己。 说到底,自己也是为了嘉禾郡主好。 “罢了,让你的人赶紧撤了,若是让摄政王知道,只怕会坏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6章 楚家旧部的谋划 无奈的摇了摇头,姚远山也是知道陈全城只不过是为了嘉禾郡主着急罢了。 但如此,一旦被发现,或许君留山会借此来悔婚。 “是,其实大家都是为了嘉禾郡主好,只要郡主好,也就够了。” 微微点了点头,陈全城也是答应下来。 “你说的不错,可是我们也无法控制日后的局面,嘉禾郡主与摄政王日后到底会如何,我们也未可知啊。” 哀叹了一口气,姚远山此时也是颇为无奈。 一心扑在君留山身上的嘉禾郡主看不出来君留山的意思,他们这些局外人难道还看不清楚吗? 当日,君留山宁愿娶一具已经是死尸的林眉,也不愿意娶嘉禾郡主便什么都说明了。 而嘉禾郡主之所以能常年留在淳荣王府,也不过是因为嘉禾郡主无依无靠而已,并非是君留山对嘉禾郡主有情。 “话虽如此,可一旦嘉禾郡主与君留山成亲,来日诞下世子,地位也可稳固了。” 点了点头,陈全城也表示同意姚远山的看法,可是他仍然抱着一线希望。 只要二人成亲,嘉禾郡主就有了依靠。 而男女之间,说不清,道不明,不知什么时候干柴烈火,一朝有孕,嘉禾郡主也是可以一步登天。 以君留山现在在大岳朝的权势地位,只要他有心,日后登上皇位也无不可啊! 这次北关边寨的动.乱,恰恰说明了君留山的谋略与能力。 现在的新帝君后辛,完全不能和君留山相提并论! “但愿如此,对了,那件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微微抬头,姚远山也是转移了话题,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暂且搁下。 他们就算是再着急也代替不了君留山决定何时下聘礼。 “没有什么线索,十分隐秘,下官之后会再去查探。” 说着,陈全城也是十分疑惑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继续去查,总得有了些线索再禀告陛下,那些依旧为我们做事的老兵,待遇不能低,懂吗?” 摆了摆手,姚远山此时也显得颇为无奈。 林眉的身世还是多日前君后辛吩咐查探的,可是这么久他们什么都没有查到。 不过,这恰恰说明了其中有蹊跷。 而他们之所以有人脉来查这件事情,也是手下的那些老兵依旧健在,办事能力颇强。 毕竟在大岳朝生活了这么久,资源还是有一点的。 年轻的时候征战沙场,这些老兵早就把身体弄坏了。 这把年纪也做不了什么事情,只能靠着这些来混口饭吃。 “是,姚将军放心,这些事情,下官懂得,不过为何陛下要查探这林眉的身世呢?” 说起来,陈全城也是十分疑惑。 这林眉自然是林绅的女儿无疑,林绅也是身家清白的人。 而既然君后辛要他们查不为人知的事情,也只能从林眉那早死的母亲身上下手了。 只是这似乎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啊! “许是陛下听了妖女之传言,不过不管如何,总得跟陛下有个交代!” 姚远山说着,却尽是敷衍。 就算不说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可妖女一说,但凡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有人在故意捣鬼。 他虽然知道妖女传言不可信,但为了嘉禾郡主的利益,他也只得选择揣着明白装糊涂。 传言之所以能成真,不过也是三人成虎罢了。 “姚将军说的是。” 陈全城可不管这些,由于嘉禾郡主的缘故,他是看林眉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若是真的从林眉身世这条线索查出来什么,用这个对付林眉,也可让嘉禾郡主日后在淳荣王府的地位稳固。 “等查出来再说,下去,记得撤了眼线。” 摆了摆手,姚远山也是没有心思再和陈全城多说了。 “是。” 应声行礼离开,陈全城也有些不甘,可也没有办法。 的确如姚远山所说,若是自己的眼线被发现了,或许真的会被君留山抓到把柄。 但他也没有恶意,只不过是想知道嘉禾郡主在王府过得好不好? 日后嫁过去嘉禾郡主郡主会不会受欺负? 不过这眼线也该撤了,他现在也算是有所收获。 他现在可是知道了林眉一天一夜未回王府,不知道去干了什么勾当。 最好这林眉不要让他抓住什么把柄,否则他可不清楚,为了给嘉禾郡主清扫障碍,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不管君留山会不会因此而怪罪他,他都是会如此。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对一个君后辛的吩咐如此上心。 也许这是一个可以扳倒林眉的契机呢。 以君留山的心性,想必也不会再娶任何人了。 林眉是君后辛要蓄意侮辱娶的,嘉禾郡主又是先帝遗愿,其他人是断断不可能再成为君留山的女人。 而若是自己为嘉禾郡主扫清了林眉这唯一的障碍,嘉禾郡主便可高枕无忧了。 为了嘉禾郡主的幸福,他可以做任何事情。 一个碧落佛枝不算什么,一个林眉也不算什么。 陈全城离开姚远山府中,下定决心之后,也是不再顾虑那么多。 他想为郡主做的事情,没有人能拦住。 …… 而另一边,君留山与林眉一入国寺,折思便是为君留山端来一杯茶。 灌了几口茶水,嘴里的苦味才慢慢淡去。 慢悠悠的拖着林眉三拜九叩佛祖,直到傍晚,君留山才与林眉出了国寺。 “王爷恢复身体之后,还真是好体力呢。” 见君留山一日奔波下来,竟然丝毫没有吃力,林眉也是满意的点点头。 果然,那碧落佛枝制成的药,有大用处。 “这还是托了侧王妃的福。” 淡淡一笑,君留山这话也是饶有深意。 而眼底的落寞却是一闪即逝。 他的身体是还没完全好,甚至是命不久矣,可林眉如此向往自由,他也不愿意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去禁锢林眉。 林眉也许只属于天地之间。 “王爷谬赞了,王爷身体能好起来,是万民的福气。” 只以为君留山是在和自己打官腔,林眉也是客气起来。 “但愿如此,明日……” 轻轻吐出四个字,君留山却是欲言又止。 今日是十五,林眉还会留在王府,可是明日,过了十五,林眉又该离开了。 “明日十六,妾身也该离开王府之中,不过今日陪王爷国寺祈福一趟,也是大有裨益。” 林眉自然是笑笑,也是知道君留山意有所指。 她也明白君留山不想让自己离开王府。 一来,自己这个侧王妃的位子不是自己的,也不算君留山的,而是做给君后辛看,更是做给天下百姓看的。 二来,经过林家一事,林珅已经和淳荣王府彻彻底底的绑在了一起,若是自己离开,一年后谎称暴毙,不说林珅会有什么反应,就是世人,也会猜测纷纷。 自己这身份,本来就是死而复生,又不断传出妖女之说,自己再暴毙,不知道世人又会如何猜测。 甚至还有可能会质疑起君留山来。 而这不仅仅会影响君留山,更多的是影响大岳朝。 可君留山已经答应了当时的约定,所以必须放自己走。 不久之后,君留山也会有嘉禾郡主这个正妃。 时间转圜,也许会随着淳荣王正妃的出现不断降低自己在世人面前的存在感。 “侧王妃不如多休养几天,本王看你与那薛净悟在一起也是毫无收获。” 微微冷哼一声,君留山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 若是他与林眉一起,也许,林眉便不会空手而归了。 可是,他不能。 他是大岳朝的一品摄政王,是整个天下的摄政王,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以大局为重。 暗暗握紧了手掌,君留山也是心下一紧。 这是他十年前就懂得的道理,为此,他在这十年间已经放弃了不少。 “有没有收获,是妾身的本事,就不劳王爷操心了。” 微微低头,垂眸,林眉却尽是生疏。 既然她要走,那么便不能有丝毫的留恋。 况且,在没有离开王府之前,她都没有借助住过君留山的力量,现在就更不会了。 “好。” 说话间,二人也算是下了山。 可正当林眉二人要上金撵时,兀的,突然泛出一道冷光,林眉下意识一闪,却是看向了君留山。 下一刻,几个玄衣人涌出攻击的瞬间,林眉袖间数根银针飞射而出,却是被阻拦下来。 君留山也猛地抽出腰间软剑,直接将飞刺而来的冷光深深刺入石壁中,足以见二人对敌的功力有多强。 而在林眉与君留山动手的同时,也有数道黑衣人冒出,招招凌厉,拦下了玄衣人。 “王爷!” “都是死士,格杀勿论!” 折思也是万万没有想到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埋伏,上手之际,也不忘护着君留山二人退后。 …… 不多时,刀光剑影之间,那玄衣人尽是纷纷染血倒地。 “王爷,侧王妃,属下失职。” 等解决完这些人,折思带着一众属下,纷纷跪地请罪。 其实这倒也不能怪暗卫,君留山带林眉前来国寺祈福,本就是临时起意。 若是早有准备,暗卫定会提前探查,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查。” 阴沉着一张脸,君留山只是淡淡吐出一个字。 居然有人趁机来刺杀他,那么,他不得不出手了。 北关边寨的事情刚刚解决,对大岳朝来说也是损失不少。 他这次转醒,迟迟没有动作,也是因为大岳朝需要一段平静的日子。 可显然,这些人,却是根本不想让大岳朝平静下来。 这边,君留山在吩咐着折思做事,林眉却也是没闲着。 她怎么觉得,刚刚刺杀最先袭来的那个剑,是冲着她来的呢? 念及此,林眉眸中一闪,径直去查看那些尸体。 捏起其中一具死尸的下巴,林眉也是一眼看到牙缝中藏着的毒药。 皱起眉头,她神色更加凝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7章 解决杀手 想着,林眉松开手,继续往下搜起了这些刺客的身。 这些,本该是暗卫做的。 可事出突然,暗卫倒更在乎君留山的安全。 “这是?!焚仙门!” 下一刻,林眉还未搜寻到什么,却是无意间瞟见了杀手脖颈的一抹黑色,径直拉开领子,林眉大惊失色! 这纹身标志不正是之前在那废弃的地下空城中所看到的旗帜标志吗? 当时薛净悟也是十分惊讶,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神色,林眉还问过一句。 可为什么,这焚仙门的人又出现在了这里? 难道说,焚仙门在追杀她? 而这目的,依旧是那碎片? 可是焚仙门的人为什么会知道她在这里?有人跟踪?抑或是其他? 可不管是为了什么,种种迹象都说明,这焚仙门绝对不简单。 “下去。” 一旁的君留山也是看到林眉的古怪,摆了摆手,让暗卫继续在暗中保护,上前问了一句。 “发现什么了?” “又是焚仙门的人。” 见君留山询问,林眉也是尽数告知。 可没想到,君留山听到这三个字也是微微皱眉,对于喜怒不形于色的君留山来说,这分明是十分惊讶。 也就是说,君留山知道焚仙门的存在。 “你知道焚仙门?这到底是什么门派,竟然王爷也会如此。” 微微勾起一抹嘴角,林眉也是抢先问了一句。 “侧王妃不也是知道么!看来侧王妃出去一趟,探的了不少消息,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反问一句,君留山却是没有正面回答林眉的问题。 看的出来,林眉不过是知道焚仙门的存在罢了,其他的,一概不知。 可有些东西,不知道也好。 “如若妾身所料不错,这些人,应该是冲着妾身来的,难道王爷还不愿意告知吗?” 抬眸,林眉看向君留山,神色间满是凝重。 “这焚仙门是个江湖上的组织,平日十分隐蔽,侧王妃为何怀疑是冲着你来的?” 说着,君留山皱眉更深,此门派做事十分狠辣,林眉怎么会平白无故惹到呢。 二十年前建立门派时,为了立威,聚集了数十个门派。 说好听点是为了让天下英雄豪杰齐聚一堂,说白了,就是个鸿门宴。 而最后,这些门派中人皆是惨死,无一生还。 这样的手段,即便是他身居高位这么多年,也是不能接受。 而其实,江湖上还有另外一种传言,就是这焚仙门之所以会杀这么多的人,完全是因为要修炼邪术。 这门派的功法十分诡异,必须不断杀人,夺人精血,才可修炼。 不过这邪术也让修炼之人可以十分快速的成长起来。 虽然这焚仙门成立二十年之久,又有威慑力,但不知道为何,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未声张。 多年前,君留山便是想查,可是没有想到,派进去的暗卫,要么回来一具尸体,要么杳无音讯。 而在林眉入王府的前不久,他才得到一些线索。 可也仅仅是得知了那领头人的尊号罢了。 其他的还是一概不知。 “原来如此,之前不小心得罪过罢了。” 点了点头,林眉也是明白过来,却是搪塞过去。 薛净悟曾经说过,传言集齐碎片宝物,找到碎片之中蕴含的宝藏,便能号令天下。 这样的东西,也难怪会惹得这么多人去争抢了。 不过,林眉也是不多想这些。 她还没有找到这焚仙门头上,想要它手上的碎片,这焚仙门,倒是先找到她头上来了。 “这焚仙门十分古怪,侧王妃若有什么需要可跟本王坦言。” 张了张嘴,君留山本是想要劝慰林眉,想让林眉借此就留在王府之中。 但是想想,以林眉的性子,也许焚仙门越如此,她越要去,也就将脱口而出的话吞了下去。 “知道了,也许这焚仙门还会找到你头上来呢。” 莞尔一笑,林眉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却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她知道自己对君留山有救命之恩,君留山虽然冷淡,可若是自己因为焚仙门,让君留山保护自己,她知道君留山不会拒绝。 但是她不能。 现在,她要慢慢的将自己与淳荣王府,与君留山脱离开来。 “回去。” 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后,君留山也是转身就要离去。 坐上了轿撵,二人一路无话。 二人回到府中,倒是酒儿在大门口迎接着。 “王爷,侧王妃,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师傅正等着呢。“ 见君留山与林眉回来,酒儿也是十分高兴,微微行礼,便是直接迎了上去、 “可知是何事?” 听酒儿说是莫上先生要找自己,君留山也是微微抬眸,十分惊讶。 林眉也是看着酒儿。 那天把脉后,酒儿师父并没有让自己也跟进厢房,所以林眉也是十分好奇,莫上先生和君留山到底说了什么。 这次,莫上先生是找自己与君留山,会不会和上次把脉有关系呢。 “师父没有说,在饭厅等着王爷与侧王妃呢。” 回话,酒儿虽然是不接,却是没有过多的问自己其他。 听此,君留山也是径直去了饭厅,林眉也跟上,酒儿更是顺手挽上了林眉手臂。 “侧王妃,外面如何啊,酒儿也有些时日没有出府了呢。” 笑嘻嘻的凑了上去,酒儿歪着脑袋问林眉,十分好奇。 别看她医术不错,可这个年纪,终究还是孩子心性。 “自然是热闹的很,改日啊,带你也出去。” 见酒儿这样子,林眉多日来紧张的思绪,瞬间轻松下来,点了点酒儿的鼻子,倒是对酒儿十分宠溺。 “嘻嘻,好!酒儿等着呢!” 暗暗窃喜,酒儿也是十分高兴。 之前未出世,酒儿跟着莫上先生一直待在山中,整日埋头于医书之中,好不容易出世,酒儿本以为能好好的玩,却是直接来了金碧辉煌的王府。 虽说淳荣王府不像皇宫那个样子,可酒儿整日里要照顾君留山,又要研制医书不能忘记自己师傅的嘱托,也极少有时间出去游玩。 更不说那个时候,君留山的病情连连恶化。 念及此,酒儿刚展颜的笑容也是消了下来,咬了咬唇,看着林眉的眸子,却是有一种想告诉林眉真相的冲动,可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怎么了?“ 看酒儿欲言又止,林眉也是十分奇怪,问了出来。 “无事,侧王妃,咱们赶紧走,师傅还等着呢。 尴尬一笑,酒儿也是拉着林眉赶忙去饭厅。 赶紧入了饭厅,君留山已经抢先一步坐下了。 林眉与酒儿入座,在锦华等侍女的伺候下净手,几人才开始说话。 “王爷,侧王妃,今日老夫在这里等着二位,也是有些唐突,不过,老夫也是想借着这桌子酒,与王爷辞行。” 见君留山与林眉都看向自己,莫上先生也是起身举酒杯开口。 “哦?辞行?莫上先生这是又要云游四方了?” 君留山与酒儿倒是不意外,君留山命不久矣,想来莫上先生此去,必是和设法延长君留山的寿命相关。 这些,林眉一概不知,听莫上先生又要离开王府,也是有些惊讶。 “不错,久久呆在王府也是闷了,老夫还是习惯游走在四方。” 看了眼君留山,莫上先生才回了林眉一句,不过都是幌子罢了。 君如山的意思是不能让林眉知道其寿命只有两年,莫上先生虽然觉得惋惜,却也不会违背君留山的意思。 “既然莫上先生要走,本王也不会留,这么多年来,多谢莫上先生为本王的病情奔走了。” 君留山举杯,眸中微动。 他知道这次莫上先生离开是要为自己寻找可以延长寿命的药。 只是他自己的身体,自己也知道。 能争取三年皆是无奈,他也只能用这三年时间来换大岳朝的稳定,也做不了其他了。 “王爷说的哪里话?这些都是老夫应该做的,老夫也只希望,王爷能够好好的。” 说罢,莫上先生直接就灌了一口酒。 他与君留山怎么说也算是忘年交了,世人都传他这个神医了得,别人能医治,却医不了君留山。 如今只能想办法为君留山延长寿命了,其他的他也无能为力。 “瞧王爷和师傅说的!师傅又不是不回来了,王爷又何须如此?” 瞥了一眼林眉,酒儿也是急忙开口打圆场。 君留山有些不同寻常,只是今日万万不能让林眉看出什么端倪来,否则自家侧王妃怕是要担心了,而且自家王爷也不希望如此。 轻轻抿了一口酒,林眉却是没有再说话。 她总觉得今日有些不寻常,只是却说不上哪里不对劲来。 但莫上先生要走,想来也该是君留山身体无恙才会如此,否则莫上先生应该一直守在王府才是。 这样一想,林眉也是放心了些,毕竟之前酒儿所说的代价还没有显现出来,她心里也一直有些不安。 如此,倒还好。 “酒儿说的对,莫上先生,有缘再见。” 举杯微微示意,君留山心情难言。 此时除了莫上先生,无人能再理解他的痛苦。 他虽身居高位,却也有自己的无奈。 作为摄政王,他必须要保住大岳朝,让大岳朝强盛起来。 即便是被君后辛与朝臣误会自己把持朝政,即便是病体拖累,他也要做到最好。 他只有一个选择,便是让大岳安定,保住君家的江山。 他本身不喜欢朝堂之中的勾心斗角,这些波谲云诡已经让他寒了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8章 神医再启程 只是在这最后的几年里,他必须得完成自己皇兄的嘱托。 这是他一出生便定好的宿命。 这些只有莫上先生知道,其他人,就算是林眉他也不愿意让她知道这么多。 世人看到的只是他身为摄政王的荣耀与华贵,却也不知他这摄政王如此艰难。 几杯酒下肚,君留山与莫上先生也是略过了这个话题。 只是莫上先生在看向林眉的时候连连轻叹几声,思量一番,又对着着林眉开了口。 “日后,老夫不在,还希望侧王妃常常回来,多多照顾王爷。” 林眉抬眸看向莫上先生,只见莫上先生酒意上脸,两颊也有了些红晕,看起来倒让人忍俊不禁。 不过这种平易近人却是打破了林眉对莫上先生的认知。 想不到莫上先生这个高人,还有这样的一面。 只是莫上先生这已经是第二次劝她多留在君留山身边一些时日了,当真是让人觉得奇怪。 “莫上先生这个可不用担心,不用多少时日王爷便会娶正王妃过门,到时候正王妃来照顾不是比我更好么?” 说着,林眉还看了一眼君留山。 不说君留山摄政王的身份注定给不了她想要的自由,反而会束缚她,就算是对于她自己来说,也迈不出这一步。 她从小无父无母,对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更是不敢奢求,尤其是常年在黑暗中行走,隐于世间,也见了许许多多的悲欢离合。 在她看来男女之间都不会长久,不过是利用与被利用罢了。 前世的经验告诉了她,人的感情是最不可信的。 这次重来一次,也还是如前世那般潇洒,自由便好。 其他的,她不奢求,也不会去求。 也许见惯了黑暗,便也不相信白昼的存在了。 “这不一样。” 放下了酒杯,莫上先生却是突然说出来这四个字,三人的视线,都是看向了莫上先生。 “有何不一样?不过是男女之情而已,这些……” “侧王妃与莫上先生都醉了,酒儿,扶侧王妃回房。” 林眉一句话还没说完,却是被君留山急忙打断。 酒儿也是看阵势不对,扶上了林眉。 “侧王妃,酒儿扶您回房。” 林眉被酒儿扶起身来,看了一眼君留山,一勾嘴角便与酒儿转身离开了。 她不知道莫上先生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却是知道君留山打断自己的用意。 其实有些事情她和君留山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不必说开,说开了反而尴尬。 “莫上先生,她想如何,去做就好,再说出来,也许对她就是负担了。” 视线一直看着林眉的身影,逐渐走远,君留山才慢慢饮下一口酒。 若是莫上先生说出事情的真相,凭君留山对林眉的的了解,林眉是一定会留下来的。 但他不希望用这个来说服林眉。 一开始他不懂为何林眉偏偏要与他打赌,还是为了莫须有的自由。 可随着与林眉的相处,他渐渐发现,林眉与寻常女子,不,是与这世间大多数人,都不一样。 世人孜孜以求的财富权贵,林眉虽然喜欢,却不是视之如命,反而是一心想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如若可以,他倒是也想,可是他的出身决定了,他不能如此。 有些时候,他倒是羡慕林眉,还有个选择的余地,而他只能一辈子活在勾心斗角当中。 也许林眉便是另外一个他。 “王爷对侧王妃情深意重,老夫懂了,只是王爷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老夫一定尽力而为,希望这次云游能够找到替王爷延长寿命的药。” 长长舒了一口气,莫上先生点点头,也是颇为无奈。 他倒是能理解。 林眉那个女娃子与常人不同,而这也正是最吸引君留山的地方。 既然林眉想做,那么君留山这个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也愿意让她去做,而非用自己王爷的身份去禁锢林眉,占有林眉。 “本王知道,早些歇息。” 嘱咐一声,为自己灌下了最后一口酒,君留山也是转身离开。 今日与莫上先生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到,更不知道莫上先生能不能为他找回来那延长寿命的药。 只是事到如今,一切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而另一边,林眉也是回到了东景苑,入了偏房,洗漱完毕,正准备安睡,却是突然听到了叩门声。 “进来!” 还以为是酒儿,林眉也便是开口直接让进来,不想转身看见的却是一身素衣的林微寒。 “微寒?你怎么来了?” 有些奇怪林微寒的深夜来访,林眉也是直接问出了声。 “姐姐,多日来未回府,以后还会如此吗?” 缩着身子进入房门,林微寒听林眉开口问自己才抬头看了眼林眉,试探着开口。 “这……时常出去游山玩水罢了,你不必担心,那陈冉双日后想必再也不敢对你动手了。” 微微惊讶,反应过来,林眉也只以为林微寒是害怕自己离开会再次受到陈冉双的欺辱,便是出声安慰。 听此,林微寒,却是直愣愣的站着,并未说话。 果然林眉还是要离开,不过是偶尔的回王府同君留山做做恩爱的样子! 只是等嘉禾郡主嫁过来,那自己的姐姐在王府岂不是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以嘉禾郡主主仆俩的性子定是会借机羞辱姐姐与自己的,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一个正妃,一个侧妃,谁高谁低?谁尊谁卑? 而且那日她也听到了君留山与自己姐姐根本没有那么恩爱,不过是装装样子。 而嘉禾郡主可就不同了,两人青梅竹马,想来君留山也不会护着林眉与自己。 那…… 暗暗想着,林微寒也是不自觉的咬紧了唇,双手不停地绞着衣角。 也许明日这王府之中便只有她一人了。 心头一沉,林微寒瞬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不想如此,那日子屈辱,她不想再经受一次。 那一次,已经够了! “微寒,你怎么了?是不是伤还没好?” 见林微寒如此,林眉急忙起身上前查看林微寒的伤势,十分关切? 林微寒虽然生性懦弱,但为人倒还不错,又是自己的庶妹,受了这么多年的屈辱,也是不该。 “不是,酒儿的药很管用,只是,姐姐当真觉得那陈冉双不会再如此了吗?” 虽然是扇了陈冉双一巴掌,但林微寒仍然心有余悸。 而她敢扇一巴掌,也不过是因为林眉给自己撑腰。 可若是林眉走了,或者林眉失去了侧王妃的威慑力,那么,当日的情况很有可能再发生。 不!她绝对不允许! “那就好,你现在在王府是林三小姐,比那陈冉双可是高出一截来,你不用害怕,也别自轻自贱。” 拉上林微寒微凉的手,对她林眉也有些不放心。 可即便如此,她能护得了林微寒一时,却护不了林微寒一世。 在林府,她已经告诉过林微寒,要学会自保。 而如今换了一个环境,又被陈冉双如此欺辱,若是林微寒是个有志气的,那么也该成长了。 “姐姐放心,微寒一定不会让那些事情再发生一次的!” 使劲的点了点头,听林眉这么说,林微寒更是像下定了决心一般。 没错,她不能让自己的姐姐和自己再受欺辱。 也许上次她只是起了一个自救的心,但这次,她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而林眉的又一句自轻自贱,更像是给林微寒打了一针强心剂一般。 她以后所做的也都是为了自己的姐姐,为了自己。 陈冉双的百般凌辱,她要一一还回去。 “那就好,对了,这些首饰都也不算贵重,你都拿去。” 忽然林眉想到了些什么,转身将梳妆台上的一盒首饰递给了林微寒。 这些如果林眉想要,随时都有。 而林微寒就不一样了,在林府一直被林依依欺压,哪里会有这种东西呢? 自己一来不在乎这些,二来也用不到,也索性全都给了林微寒。 这些东西大抵林微寒也会喜欢,毕竟是个女儿家。 “这……姐姐这是不是太贵重了?这么多,我不能收,微寒受不起啊!” 没有接过锦盒,林微寒先是慌张的摇了摇头,手也直晃着,没有打算要林眉的东西。 这些首饰都是林眉的,而林眉已经救过自己好几次,更是将自己带来了王府,这些东西她就更不能要了。 “拿着,这些你也需要的,女儿家的,总不能没有这些。” 微微一笑,林眉也是径直将首饰塞给了林微寒。 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些,给了林微寒也好,日后一天天的,她回王府也少了。 “谢谢姐姐。” 深深低头给林眉示意,林微寒更加打心底的感激林眉。 只有讨得王府真正主人的欢心才可以好好的活下去,凌驾在所有人之上。 到时候这些东西,更是想要就有。 “不早了,你也歇息。” 见林微寒收下,林眉也是让林微寒下去。 “好,姐姐也好生歇息。” 而林微寒带着首饰离开,若有所思。 日后,她再也不会任人欺辱,不会让别人踩在自己头上,这样的日子,她已经受够了! 打陈冉双的一巴掌,也是告诉所有的人,她林微寒,绝对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 暗暗握紧了手掌,林微寒抬头看天,这见凉的春日,算是过去了。 以后,也该一天天热起来。 翌日,林眉醒来,却是早早离开了。 更是躲着君留山与酒儿。 一路上来到酒楼,林眉一眼就看到了薛净悟忙前忙后的身影。 “小二,来壶茶水。” 径直坐下,摆了摆手,林眉一个招手,薛净悟也是应声而过,躬着身子。 “客官您要喝什么茶水呢?” 听薛净悟高声问了一句,林眉也才出声。 “昨日我与君留山去国寺,被刺杀了。” 凑近薛净悟,林眉低声开口,眼神更是不忘环顾四周。 “焚仙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9章 焚仙门的背景 虽然林眉没有说刺杀的人是谁,但很显然,最近他们得罪和接触的唯有焚仙门。 “没错,似乎比上一次富商家中的人还要武功高强,好在君留山的人也不弱。” 眼眸微眯,林眉说起来,也是心有余悸。 那么多人,又是那样的手段,若是只有她一个,定然应对不了。 昨日,还好有君留山的暗卫从中保护。 不过,这也更加肯定了林眉的猜想,这碎片宝藏,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本还以为薛净悟说的号令天下是胡诌的,现在看来,的确有几分可信。 否则,一个令君留山都毫无头绪的江湖组织,又怎么会找到她身上的。 “等我一下。” 听林眉说罢,薛净悟也是面露难色。 这些事情,都是他始料未及。 焚仙门,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点点头,薛净悟也是让林眉稍等片刻。 他也没有想到林眉今天就会回来。 “还以为你要在王府多留几日呢。” 迅速换好行装,又给林眉倒了茶水,薛净悟才坐在了林眉的对面。 “怎么会,初一十五回去,让世人看看我这淳荣王府的侧王妃还在,也就好了。” 轻轻呷了一口茶,林眉摇摇头。 即便是王府所有人都流露出了挽留她的意味,林眉依然不会留下。 她不属于王府。 “焚仙门的人,可能是盯上你我了,不,应该说是盯上了你我的碎片。” 勾了勾嘴角,薛净悟也没说什么,视线落在林眉身上,也是正色起来。 还以为不会这么快接触到焚仙门,没有想到…… 不过,这样也好,有林眉在,也可以让林眉帮自己一把。 “那又如何,来就来。” 猛地放下茶杯,林眉却是不怕。 即便焚仙门那么多人,也不能阻挠她寻找碎片。 不说碎片有多珍贵,她林眉,这个神偷,还没有退缩过的时候呢。 “焚仙门二十年前,可是杀了不少门派立威,血流成河,呜呼哀哉,那临沂湖的旁支,都被染红了,你确定?” 见林眉这么说,薛净悟也是有了点兴趣,故意问了一句。 林眉肯定是不清楚焚仙门的背景的,而君留山知道,也不会告诉林眉,这些事情,都是陈年旧事。 “究竟是立威,还是修炼邪术,谁也不得而知。” 浅浅笑着,薛净悟也是一直紧盯着林眉,观察林眉的反应。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们都如此忌惮。” 林眉听此,也是恍然大悟。 不说君留山,就是薛净悟,也对焚仙门表现出了面对其他事情时的不同。 原来这焚仙门还有如此手段。 不过,焚仙门为了碎片几次三番的来找自己麻烦,自己也不可能就这么束手就擒。 林眉,从来不是被动的人。 “你打算如何?” 没有继续在焚仙门这个话题说下去,薛净悟也是转而问向林眉。 “隐匿踪迹。” 微微一笑,林眉淡淡吐出四个字,胸有成竹。 “你这侧王妃每月初一十五回王府,可是瞒不了啊。” 皱了皱眉头,薛净悟可不会认为林眉能够隐藏好踪迹。 一来,焚仙门本身就是隐蔽性的江湖组织,暗地里的爪子,谁都不知道伸的多长,更不用说林眉与他现在就被盯上了。 二来,不管如何林眉这个侧王妃的身份还在,又必须在初一十五回到王府,焚仙门甚至都不用去寻找,只需要守株待兔就可以了。 “隐匿踪迹并非是要焚仙门完全察觉不到,或许,将计就计,瓮中捉鳖才是最好的。” 放下茶杯,林眉显然是对此计划十分笃定。 “你怕么?” 微微抬起眼皮,薛净悟却是突然问了一句。 神色间毫无波动,林眉也看出来,这次他显然是认真的。 “有什么好怕的,如果怕我还会让你将计就计吗?” 没有丝毫犹豫,林眉直接笑出声来,在她眼里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虽然想活,可也不会怕死。 在淳荣王府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林眉更不会胆小到如此。 即便那焚仙门杀人如麻又如何? 她可不认为自己一定会死在焚仙门的手里。 况且焚仙门那些人手里也有碎片,鹿死谁手还不好说呢? 微微一怔,猛地对上林眉的视线,眸中的惊诧一闪而过,显然薛净悟也没有想到林眉会这么说。 他与林眉之前寻找碎片,不过是为了财。 可是焚仙门一掺和进来,这事情就远远没有简单了,现在他们随时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可林眉知道了,焚仙门的背景后,现在仍然愿意跟他一起寻找碎片。 也许他这个合作伙伴找的很好,或许他可以尝试把林眉真正当做生死与共的朋友。 一开始在淳荣王府见到林眉时,他也不过是想利用林眉。 但经历了几次,林眉如今又这么说,薛净悟也是才真正开始将林眉当做朋友,。 “也好。” 微微点了点头,薛净悟也是不再多想,反而喝起茶来,看起来悠闲的很。 “我们也该去探探那第二块碎片在哪里了!” 许是和薛净悟熟络起来,林眉也是完全没有了距离。 上次富商家中碎片的消息是有人故意放出,但那么多线索总不可能次次是有人要暗害设计。 林眉就不信了,以她与薛净悟的本事还集不齐这碎片吗? 点了点头,薛净悟却是也没有说其他,直接灌下一口茶水,转身离开了。 这关于下一块碎片的消息倒是颇多,只是大多还有待查证。 林眉虽然现在已经离开了淳荣王府,但每月还要回去两趟。 再加上地形也没有薛净悟熟悉,所以这个探查消息的任务自然是落在了薛净悟头上。 林眉就在这酒楼里默默等着。 …… 而另一边,淳荣王府,林微寒也是早早的起来梳洗打扮,换上了一身青衣,又挑了林眉昨夜送给自己的首饰。 满意看看镜中的自己,林微寒才去找锦华。 “锦华,可起了?” 叩门,林微寒这次还是想替锦华去伺候君留山。 “起了,门没锁,林三小姐进来。” 锦华才起身洗漱,手里忙活着,便让林微寒径直而入。 推门而入,林微寒顺势转身关门。 “侧王妃?” 揉眼看到林微寒一身青衣,锦华还恍惚以为自己看见林眉了,喃喃了一声她的名字。 下一刻,锦华便是直接起身。 “锦华,怎么了?” 微微一愣,林微寒也是转过身来,面色带笑,说了四个字。 “没事,就说想起侧王妃也是喜欢穿一身青色衣裳。” 说着,锦华叹了一口气。 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酒儿说以后侧王妃会很少回来。 而林眉,这么多天,却也只有昨日才出现在王府之中 见此,林微寒笑容一僵,又很快恢复过来,缓缓转过身去。 “是吗?” “这样打扮,林三小姐和侧王妃还真是像呢。” 粗心大意的锦华丝毫没有察觉,径直起身来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 “锦华,今日我来伺候王爷,你好好的歇息,上次也都是为了我,你才被陈冉双扇了一巴掌。” 说着,林微寒面露愧意。 似乎是十分愧疚自己上次让锦华替自己挨了一巴掌。 虽然锦华没有怪自己,可自己与锦华也没有认识多久,锦华就如此对待自己。 “不用如此,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再说了,你是侧王妃的庶妹,在王府是客人,断断不能让你受了欺负,更何况,我还没把你救出来呢。” 微微一笑,锦华也知道林微寒是自责,可是这也怪不得林微寒。 “我的好锦华,你就让我去,不然,我过意不去,你对我好,微寒心里记着呢。” 一把将锦华的手握住,林微寒十分感激的样子。 见林微寒执意如此,锦华也不再推辞。 便是也提醒了林微寒该到时间去伺候君留山梳洗了。 “好,我去了。” 含笑点头,林微寒也是起身。 竟然连锦华险些都将自己错认成林眉,如此,甚好。 深吸一口气,林微寒轻轻叩门,十分紧张。 若不是手里拿着洗漱的用品,只怕林微寒一定会将自己的手捏的通红。 “进。” 听君留山冷冷吐出一个字,林微寒才应声推门而入。 “王爷。” 柔声轻呼君留山,林微寒将洗漱的东西放好,也是越过屏风,来到君留山床榻之前。 “林三小姐?锦华呢?” 忽见一抹青色人影缓缓而来,君留山微微挑眉,也是有些惊讶。 这林微寒的的确确与林眉同出一家,这样的装扮,倒是和林眉的身姿有些相像。 “前几日锦华姐姐救了微寒,所以微寒想替锦华做些事情。” 紧咬嘴唇,只见林微寒低着头,似乎是十分害怕。 见此,君留山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径直起身洗漱换衣,对自己贴身伺候的侍女换了,也没有在意。 皆准备好,林微寒也是拿起腰封,紧紧捏着。 虽然在林府低微,可没有如此伺候过男人。 又见君留山双臂伸展,等着自己俯身系腰封,林微寒瞬间也是红了脸,直到耳根。 时不时抬眼瞥见君留山谪仙般的姿容,林微寒更是心下一紧。 她双目含水,还“不小心”让君留山的衣服凑到了自己脸上,近在咫尺的感觉让林微寒都不敢呼吸,憋住了一口气。 “侧王妃在林家也是那么贪财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0章 模仿 无意间视线落在腰封上,君留山脸上也是不自觉的泛起一抹笑容。 这腰封,正是那次林眉巴巴望着,想要其中的翡翠的那条,可不是贪财至极么。 如今,那翡翠给了林眉,这腰封上,却换了一颗白玉珍珠。 珍珠虽好,可终究不是原物。 一切,都不同了。 “这……姐姐从小就是如此,我们二人在林家受苦惯了,记得有一次,我……我和姐姐看着府外街上别人拿的冰糖葫芦,就差流口水了。” 没想到君留山会主动同自己说话,林微寒也是一怔,而后急忙开口。 再抬头偷偷瞥一眼君留山的脸色,似乎对这些很感兴趣的样子,林微寒开始不断的从自己脑中搜寻幼时的记忆。 可即便是如此,她幼时,与林眉的交集也是极少。 再如何,林眉也是嫡女,再如何受林依依的欺负,也是住在原嫡母的落霞阁的。 而她,只能同下人一起。 记忆稀少,林微寒只能胡编乱造,将幼时没有林眉的场景加进来。 “怪不得。” 说罢,也是一切都穿好,君留山淡淡说了一声,便直接离开了厢房。 看着君留山离开的背影,林微寒也是长长出了一口气。 好在,君留山没有说什么。 不过,似乎君留山对林眉以前的事情很感兴趣。 心中一动,林微寒生出一计。 幼时与林眉没有交集又如何? 反正现在林眉也不在府中,还不是她想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谁,也不知道真假。 暗自打定主意,林微寒便替君留山收拾,脑中已经暗暗编造林眉与自己幼时的趣事,就等着君留山下朝回来。 离开厢房,君留山招了招手,便是将折思唤到身前。 “王爷有何吩咐。” 躬身应着君留山,折思自然不敢怠慢。 “去将都城内做冰糖葫芦最好的师傅请入府中。” 眸中的冷意消散,此时的君留山,倒显得棱角温和了些。 “冰……冰糖葫芦?” 还以为君留山是要吩咐什么要事,折思赫然听到此,也是一蒙。 他抬眼看着君留山,满是狐疑。 自家王爷也不喜欢吃冰糖葫芦啊,怎么突然下这样的吩咐。 “恩?” 一勾嘴角,君留山冷哼一声。 怎么现在折思如此胆大了,竟然质疑自己的吩咐。 虽然这冰糖葫芦的吩咐有些奇怪,可君留山却没觉得什么。 他所剩寿命不多,与林眉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仅剩二十四天,不,是二十三天。 也许有些事情,他做不到,可林眉幼时没有的,他能给,便要给其最好的。 就像是林眉为自己病情所需找来的药材也是最好的。 “属下遵命。” 见此,折思也是急忙下去,不再询问。 而君留山这才淡淡一笑,去了饭厅。 没有林眉在王府,倒是少了许多的笑声。 而君留山,也只能如同之前没有林眉那般,日日上朝,处理朝政。 不日,周浩坤也是该回京了。 君留山整日忙朝政,林微寒也是不闲着,倒是同锦华一直往新管家处跑。 不为别的,只是想搞好关系,不再受陈冉双那般的欺辱。 而新管家亦是对二人极为客气。 另一边,薛净悟也是有了一些关于碎片的消息。 “你这小二倒是清闲,换作我整日在酒楼之中了。” 见到薛净悟急急忙忙赶来,林眉也是调笑一句。 她目前还没有固定的住处,只能暂时住在酒楼之中,也乐得薛净悟日日出去打探消息。 反而薛净悟这个明面上酒楼的伙计没有她这个客人在客栈待的多了。 “侧……林眉,你猜,这第二块碎片会在谁的手里?” 还有些不习惯直接喊叫林眉的名字,侧王妃三个字脱口而出,薛净悟便急忙改了口。 他坐了下来,一开口,便是故弄玄虚。 “谁?” 林眉可没有猜,直接开口问了一句。 “当朝丞相沈士柳。” 说着,薛净悟微微拍桌,眸子紧盯着林眉。 “哦?” 挑眉,林眉可是没有听说过这当朝丞相。 疑惑出声,林眉也是心情复杂。 在别人眼里倒是还好,可在这当朝丞相的府中,可不好办了。 “这当朝丞相沈士柳可是十分清白。” “我曾经去过几次金銮大殿,都没有见过这当朝丞相沈士柳,这沈士柳若真如你所说清清白白,那么为何会有这碎片?” 听薛净悟这么说,林眉也是十分疑惑。 薛净悟与旁人不同,对世事都看得清楚。 可他既然都对着沈士柳有如此高的评价,想必沈士柳一定是有其过人之处。 否则,薛净悟便是不会这么说了。 “这沈士柳当年为民请命,可是破了不少的冤假错案,不知道拯救了多少的无辜性命,若是当年的战王还在,沈士柳想必是唯一能和战王相提并论的人了,即便是君留山也差了一些。” 说话间,薛净悟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对沈士柳的评价颇高。 “而那碎片,听说也是先皇赐予的,不过都是猜测,具体的,还得你我亲自去探查一番。” 抿了一口茶,薛净悟才继续说道。 “这沈士柳如此得先皇器重,又是大岳朝当今的丞相,虽然说是重病在床,但府中守卫一定不会差。” 听薛净悟这么说,林眉神色十分凝重。 一来,这沈士柳的的确确是国之栋梁。 二来,这沈士柳卧病多年,竟然还在朝中有一席地位,定然不简单。 即便是君留山,昏迷不醒几日便出了那么多的乱子,虽然其中有君后辛的原因,但也能侧面说明这沈士柳有多大的本事。 “的确如此,今夜,万事小心。” 说着,薛净悟也是满脸凝重,不再开玩笑。 得知碎片有可能在沈士柳的府中,薛净悟也是想办法查探过其他消息,却知之甚少,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放心。” 嘿嘿笑了一声,薛净悟说着凑了过去,对着林眉打了个眼色。 “什么东西?” 双手抱臂,林眉也是好奇。 “那些药粉啊,别看没有什么大用处,但高手对决,一个分神就足以致命!” 轻轻啧了一声,薛净悟也是没有想到林眉会如此装模作样。 “对,那又如何。” 哼了一声,林眉勾了勾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容看着薛净悟。 “所以……你看,马上今晚……” 说着,薛净悟搓着手,十分期待。 他知道林眉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两个人现在又是为了自己共同的目标,本还以为自己一说,林眉就会给呢。 “今晚怎么了?你不是说没有什么大用处么?” “这……” 林眉这么一说,也是急的薛净悟抓耳挠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可他说的确确实实是实话。 若是正常的决斗,就算如何,薛净悟也是不会用那种药的。 可现在不一样,现在他是和林眉一起寻找碎片,还不知道那丞相府会有多少高手。 更不用说还有焚仙门的人追击,目的也是为了碎片。 这种情况下,双拳难敌四手。 用些药粉,也是好的。 而自己飞檐走壁这么多年,也只有些迷魂药什么的,像林眉上次使出的那些,他都没有。 见薛净悟如此,林眉也是忍俊不禁。 没想到薛净悟竟然会为了酒儿的药粉,而如此着急。 “咳咳,这药粉给你可以,但你,用什么来偿还呢?” 故意干咳几声,林眉又是出声。 反正现在自己要去找碎片,也顾不上对其他东西下手。 而自己离开王府,吃喝住行,样样都要钱,借此敲诈敲诈薛净悟也是好的。 别看这薛净悟穿的破破烂烂,但对淳荣王府的东西都是把玩几日便还回去,林眉就知道这薛净悟这么多年来挣的钱财可是不少。 “林眉!我们现在是朋友,你居然敲诈我!” 猛地拍桌,薛净悟也是没有想到,自己与林眉已算得上是生死之交。 可是林眉为了这么一丁点药粉还问自己要钱。 “怎么是敲诈呢?这是买!你情我愿的事情!你若是想要,那就拿钱来,若是不想要,那么自然不用咯!” 双手摊开,林眉也是笑笑。 美目中闪过一丝狡黠,林眉比谁都清楚,既然薛净悟开口了,一定是想要。 “你!林眉!” “我?我怎么了?离开淳荣王府吃喝住行可样样要银子!” “你放心,我也不多要你的,一包药粉,五两银子。” 伸出一只手,林眉可是势在必得。 今夜夜探丞相府注定凶险万分,本来薛净悟不说,夜探丞相府之前,林眉也是会给薛净悟的。 可是现在薛净悟既然主动跟自己要了,那么林眉可就不客气了。 “你可是侧王妃!我就不信,难道你从淳荣王府里没有带金银细软!” 勾了勾嘴角,薛净悟虽然不在乎金银,但此时,也不得不跟林眉多掰扯几句了。 难道他和林眉的情意,还比不上这些银子吗? 他们可是一起出生入死的。 “这……没有。” 先是一愣,林眉不由的暗暗想着,这银子她的确还有,不过却是不多了。 而她在王府里,想着带的最值钱的无非是君留山给自己准备的装备。 这些,都不能卖。 自然这次是得让薛净悟出出血了。。 更何况她相信,对薛净悟来说,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好,给我来二十包,你若是没有,可不能怪我了!” 薛净悟说着,将怀中的钱袋掏出来一扔。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钱还是有的。 “这,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1章 逗趣 这一袋钱,可是让林眉眼前一亮。 淳荣王府处处东西都金贵,银两反倒看起来不值钱了。 急忙将银两收起来,林眉也是掏出酒儿给的一堆药粉,任由薛净悟选择了。 数着银两的林眉十分高兴,薛净悟拿到自己想要的药粉也自认为不亏。 这些作用颇大的药粉,就是想花钱从别的地方买也没有呢。 不过,这林眉有这么多,不错不错。 看来以后,还得从她手里多坑坑。 自己买的多了,送几包,或者折价想来林眉是不会介意的。 而林眉这样一个爱财的人,来到大岳朝,还是第一次将这么多的银两鼓鼓囊囊的收入怀中。。 君留山再有钱,那也是君留山的,和自己没有关系。 而这可不一样了,实打实是自己的。 林眉也暗暗想着,日后再回了王府,也是可以让酒儿多做一些药粉。 自己用不完就卖给薛净悟,分酒儿一些钱就是,想必,酒儿也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有了钱,酒儿自己也可以出王府游玩,岂不快哉? 这是一石二鸟!不,一石三鸟。 薛净悟花了这么多钱,也貌似挺开心的呀! 二人,都是在暗暗想着坑对方一把,可不知,对方也是这么想的。 …… 太阳渐渐落下,淳荣王府外,君留山才坐着金撵回府。 如今春日过去,倒是渐渐热了起来,他也不似往年间整日如置身在冬日里。 “王爷,冰糖葫芦的师傅已经找好了,您……” 随着君留山下轿,折思也是上前问了一句。 “下月初一让其备好东西即可。” 听此,君留山猛地停下脚步,眼眸微眯,心底暗暗算着。 下一次林眉回王府,便是到了五月初一了。 五月初一备好,就可以了。 “是。” 折思也是面色一喜,原来自家王爷对冰糖葫芦这么上心,都是为了自家侧王妃啊。 “对了,今早,莫上先生已经离开了,侧王妃也是,两人一前一后。” “焚仙门也查过了,想来是一直跟着侧王妃,正是疲惫之时才动的手,那么,这些人恐怕盯上了侧王妃。” ”说罢,折思也是将暗卫查到的情况尽数禀报回来。 言语之间十分担忧。 他们都不知道侧王妃离开王府是做什么事情的,但是焚仙门既然盯上了自家侧王妃,一定是有所图。 “我们用不用派人去保护侧王妃?” “暗中盯着,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了侧王妃。” 冷冷吩咐一声,君留山十分严肃的样子。 焚仙门杀人如麻,他也不希望林眉卷进这些事情。 但若是无法挽回,他也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保护林眉了。 “是,属下明白!” 折宁躬身,也是知道自家王爷对侧王妃极为担忧。 而另一边,林微寒掐算着君留山下朝的时间,急急忙忙打扮一番。 又是拦下了锦华。 锦华倒也乐得如此,更是暗暗夸赞着林微寒勤快。 林微寒本来是不必如此的。 出了房门,从酒儿处为君留山端上药来。 林微寒虽然依旧紧张,却已不像今早那么厉害,更是心底暗暗琢磨着一会怎么开口。 径直叩门入了书房,林微寒躬身行礼,十分尊敬,语气之中少了些害怕。 “王爷,这是酒儿姑娘晾凉的药。” 径直叩门入了书房,林微寒躬身行礼,十分尊敬,语气之中少了些害怕。 “王爷,这是酒儿姑娘晾凉的药。” 说着,林微寒莞尔一笑,娇小可人却温柔似水。 瞥了眼林微寒端过的药,君留山原本冰冷的面孔瞬间缓和,恍若谪仙。 昨日去国寺祈福,还是林眉第一次喂自己喝药呢。 一想到林眉,君留山便像是换了个人。 而林微寒脸色羞红,心中微动。 只以为君留山是因为自己才如此。 殊不知,此时此刻,君留山想的都是林眉。 “侧王妃在林府也会照顾人么?” 想到林眉当日那愤愤不平,强行分成一小口一小口喂自己喝下,君留山便觉得好笑。 以林眉那个性子,怎么会伺候别人呢? 可林眉在林府受尽欺辱,也许,那时候,林眉便一直在改变。 “姐姐虽然是嫡女,可幼时夫人和二小姐强势,自然是得伺候,不过一到夜深时,姐姐便是会带我偷溜出去,再拿出从厨房偷偷拿来的食物,虽是苦寒,可有姐姐在,也不那么觉得了。” 说着林微寒的脸上也是露出了笑意。 这些自然是林微寒编造的,她与林眉从来没有那么亲近过,也不过是长大之后林眉见自己受辱,才与林眉有了这么多的接触。 “想不到她竟受了那么多的苦。” 听此君留山虽然神色上没有什么变化,心中却是一软。 想来林眉强悍的性格也是如此才造就的。 若是林微寒不说,他也没有想到林眉这堂堂林家嫡女竟然还要如此伺候一个庶女。 更是吃不饱,穿不暖,还要从厨房偷拿些吃食。 “那都是以前了,现在姐姐嫁入淳荣王府,王爷对姐姐也是极好,想来姐姐日后也不会再受苦了,哦,对了,王爷赶紧喝药,这可是酒儿姑娘特意吩咐要尽快让王爷服下的。” 扯了扯嘴角,林微寒说着又急忙催促了一声君留山,对君留山满满的关心。 而她也对自己所编造的这事情很是满意,不仅仅让君留山起了兴趣,更是让君留山怜悯起了自己与林眉。 “嗯。” 淡淡应了一声,君留山也端起碗来一口喝下,心中却也明了。 他之前不知道为何林眉一个大家闺秀会有如此本事,想来也都是为了自保。 而爱财也不过是从小受了这么多的苦处。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离林眉又近了一分。 “日后你与锦华轮着伺候就行了,下去。” 将碗放下,君留山也是吩咐一句。 也许日后有林微寒在,他可以多向林微寒打探一些林眉的事情。 林眉不在时,他也只能如此。 “是,多谢王爷收留。” 这倒更让林微寒松了一口气,她急忙行礼,十分激动的带着东西出去了。 她已经来了淳荣王府多日,伺候君留山还是要问过锦华才可。 如今君留山发话了,自己也是能理所当然的贴身伺候。 而这岂不是也说明了君留山对自己十分满意吗? 带笑出去,林微寒也是迫不及待的往厢房走去。 “微寒,你回来了,王爷药喝了吗?” 林微寒一推门而入,锦华就着急地问道,毕竟怎么说,林微寒也是个小姐。 让林微寒伺候,锦华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而君留山虽然没有嘉禾郡主那么难伺候,可说到底也是一品摄政王。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生怕林微寒出什么错。 “自然喝了,王爷也说让我与你轮流伺候。想来这也是看在姐姐的份上,日后你也可以少辛劳些。” 放下手中的东西,林微寒更是迫不及待的将君留山允许自己伺候的事情告诉锦华。 “以后,若是你能贴身伺候王爷,也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微微惊讶,锦华也觉得这是好事。 要是再碰上那样的事情也好,拿王爷出来做个说辞,也不会那般任人欺辱。 “是,等会也没有什么事情,我们去找刘管家,昨个儿他说让我们帮忙发放月钱,也好方便他出门采办,这些事交给别人,他是万万放心不下的。” 点了点头,林微寒却是直接调过了话头。 而刘管家刘康年便是新上任的管家。 年纪虽然与他们相仿,但做事却十分老成稳重。 之前是淳荣王府的帐房,掌管着许许多多的事物。 这次陈冉双下马,一切事物都交给了刘康年,刘康年也是处理得井井有条。 “好好好,林三小姐,你这一天的巴巴往刘管家处跑,可是勤得很啊!” 起身调笑一声,锦华也是捂嘴掩笑起来。 那刘康年长的一表人才,即便是个管家,可是风度翩翩,引得一众丫鬟争相靠近。 锦华虽然不懂,可日日看着自家王爷与侧王妃恩爱,又见刘康年对其他人都冷冷淡淡,独独对林微寒亲近许多,还让林微寒帮着做许多事,她便能看得出些许端倪来。 就像是王爷对侧王妃一般。 “锦华,莫要胡说,是刘管家看我初来乍到,才如此的,你可别把人家吓到。” 笑容僵了僵,虽然林微寒知道锦华是在开玩笑,但也不愿意听这种话。 虽然她只是个林家庶女,但她要嫁的夫婿,也远远不会是一个管家。 更何况现在君留山对她青睐有加,甚至是亲自点名要她与锦华轮流伺候,一个管家她便更看不上眼了。 只是借着这刘康年,有些事情倒也方便许多。 “我不过是顺嘴说说,瞧你,还真生气了呢!” 拉住林微寒的手,锦华虽然不再说这些,可也只以为林微寒是恼羞成怒罢了,并未多想,牵着林微寒,便是向门外走去。 一直出了东景苑,来到了刘康年平日处理事务的帐房,二人才停了下来。 只是此时已经不同往日,一些路过的下人都对林微寒与锦华十分恭敬。 不说二人都是在东景苑贴身伺候君留山的,就是这二人如今都颇得新管家的器重。 有些事情更是亲自开口请二人帮忙,就比如今日发放月钱,也是让二人代劳,寻常人哪里有等机会? 风水轮流转,如今谁高谁低,他们也是看得清的。 而有人如此,锦华倒是不太在意,林微寒确实不同,走起路来都挺胸抬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2章 刘康年 在林家时,她对任何人都得恭恭敬敬,低身行礼。 如今来了王府得器重,便是像主子一般的滋味了。 再加上那日打陈冉双的一巴掌,也是让林微寒明白了,凌驾于他人之上的那种快感。 如今她也快了。 已经做了君留山的贴身侍女,日后关系更进一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让君留山对自己一直有兴趣,才是要紧的。 “你们来了,这是账本,你们盯着些,一一发放便是,只需核对就好,其他的,有六子在。” 见到林微寒,一身着玄衣袍子的男人便迎了上来。 虽穿着朴素却是落落大方,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正是刘康年。 他见到林微寒是十分欣喜,满脸笑容。 “这点小事哪需要我们两个来呢,我看只林三小姐一个人就够了,林三小姐聪明伶俐,定然是不会出任何纰漏的。” 说着,锦华还推了林微寒一把。 林微寒笑笑,她知道锦华的意思,却没有往那方面想,而是直接又问了关于发放月钱需要注意的事项。 连连问出几个问题,刘康年都耐心解答,更是对林微寒夸赞不已。 “那就有劳林三小姐了,今日我也可以放心的出门了,对了,林三小姐与锦华可有什么需要我带的?” 除了夸赞与林微寒,刘康年更是不忘对二人示好。 “我不需要,只管问林三小姐就是了。” 听此,一边看着的锦华更是急忙回答,连连推辞,又是眼神示意刘康年看林微寒。 “锦华,姐姐平日里用什么脂粉?姐姐上次替我出气,我还没有报答姐姐呢,虽然无须多礼,可意思总该有的。” 眼珠子转了转,林微寒没有回答刘康年,却是问上了锦华。 “这个嘛……侧王妃平日里倒也不用什么脂粉,不过很喜欢金银首饰,但你与侧王妃之间也无需如此!” 有些迟疑,锦华仔细想了想,林眉平日里除了王府里准备的,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用的脂粉。 对金银财宝倒是十分喜爱,十足十的一个贪财美人。 可这些东西,林微寒作为侧王妃的妹妹,不应该知道吗? 而且侧王妃本来也不怎么爱打扮,想来若是林微寒真要送脂粉侧王妃倒不一定喜欢。 “虽是如此,可是我也过意不去,罢了,既然如此,刘管家,您不如帮我带一些金丝银线,我清闲时绣些东西给姐姐!” 略微思量,林微寒也是改了主意。 “金丝银线王府库房里就有,林三小姐可真是心灵手巧,侧王妃有福了。” 知道林微寒要亲手给林眉送绣品,刘康年眸中也是闪过一些惊讶,开口就是几句夸赞。 林微寒这样温润的女子便是他此生所求了。 “多谢刘管家,刘管家谬赞了,还请刘管家闲了帮我拿些金丝银线。” 微微一施礼,林微寒倒也是礼貌有加,更显得温润动人。 手臂推了林微寒,锦华可是吃透了刘康年话中的意思。 而林微寒也是瞬间抬眸看向刘康年,面色含笑。 弯了弯嘴角对上林微寒的视线,仅仅一瞬间,刘康年便是低下了头。 他对林微寒是有意,可也知道自己与林微寒之间的差距。 林微寒再卑微,可也是林家的庶女,还是淳荣王侧王妃的妹妹,如何都不是他能高攀的起的。 即便是林微寒,现在与下人们混在一起,可身份摆在那里。 平时说说话也就罢了,真要如何,是不可能的。 “原来如此,刘管家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去采办东西,回来我再去库房拿些金丝银线,至于其他都不用了,多谢刘管家。” 闻言微微一笑,林微寒也是让刘康年尽快去办事。 她也清楚刘康年的意思,却没有把话说到明面上。 若是说了,大概她也不会再来找刘康年了。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又能借着刘康年做一些事情,又无需付出些什么。 “好,你们去房里坐着,有人来领月钱核对好,六子便会发放,六子一人我实在不放心,有劳二位了。” 拱手说着,刘康年便错过林微寒的身子,离开走了几步,更是不忘回头,深深看了林微寒一眼。 直到见微寒二人进去房内,刘康年才收回了视线,微微叹了口气。 林微寒是林家的小姐,兵部侍郎家的小姐,再怎么不受宠,也是官宦之女。 又岂是他一个平民百姓可以沾染的,可以妄想的! 想着苦笑一声,刘康年径直离开了,每日他能找借口多看林微寒几眼,也便够了。 …… 而林微寒与锦华进入房内,六子也是对着二人行礼,让二人急忙坐下。 林微寒的手里赫然是刘康年给的账本,二人入座也是一一查看起来。 期间不断有下人进来上报自己的名字来领月钱。 每一个对二人都是恭恭敬敬。 这几日大多事情,刘康年也都会找林微寒二人来帮忙。 看起来林微寒二人不过是东锦苑的贴身侍女,可在这些下人眼里已经是和管家无疑了。 也都能看的出来刘康年对林微寒的偏爱。 至于这其中缘由,众人猜测纷纷,可大多人却都以为只不过是林眉的意思而已。 上次林眉为了林微寒扇了陈冉双一巴掌,大家可是都都看到了。 即便是知道林眉不好惹,可林眉也从未对陈冉双如此,多少会给嘉禾郡主一些面子。 可那日为了林微寒林眉却全然不顾,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再加上陈冉双的管家之位已经被撤了下来,还是由王爷亲自下令。 还有那日林微寒被关进柴房,是折思亲自接了回来的,所有的人也都明白了这个林三小姐不可得罪。 第一次体会到被人巴结的感觉,林微寒面上冷淡客气,心里却是早就乐开了花,更是渴望着自己的地位能够更上一层楼,最好能如林眉一般。 “这锦华、林三小姐,你们怎么在这里?今日是你们负责发放月钱吗?” 账房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不多时,素锦也是出现在此,十分惊讶。 由于陈冉双的意思,素锦倒是不怎么出现在翠微园外,却是从其他三人口中听说了林微寒在王府地位飙升,却没想到今日发放月钱也是由林微寒负责。 “林管家出门采办,不放心其他人,便让我与锦华来了,你是来领你一个人的,还是翠微园上下的?” 林微寒淡淡解释一句,倒是也没有说其他。 迄今为止,发放月钱时也没有见翠微园其他人来。 只有素锦,想来经过上一次的事情,翠微园其他人,尤其是陈冉双也不好出现在其他人面前了。 毕竟之前在所有下人面前耀武扬威,这次却是被撤了职,自然是没有脸面。 “是翠微园上下,还有嘉禾郡主的。” 尴尬一笑,素锦也是调转话头,只想领了月钱赶紧走。 “六子,给素锦姑娘拿上。” 转头吩咐一句,林微寒也没再说什么。 当日,素锦可是还拦着锦华不许救自己,她可是记着呢。 虽不会为难素锦,可终究还是有些疙瘩在的。 “素锦,我那有些余下的布匹,你若是需要,改日有空来东景苑。” 见六子将月钱都给了素锦,锦华也是问出了声,十分亲昵,并没有为上次的事情产生什么芥蒂。 “这……算了。” 有些迟疑,素锦下意识的看向了林微寒,瞥见林微寒微微冷下的脸,素锦拿着月钱,回了一句便起身离开。 锦华见此,虽然疑惑,可是也没有说什么。 而林微寒却看似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锦华姐姐,怎么没有听你说过那些布匹啊。” “哦,都是以前王爷赏赐的,本来是要做些新季里的衣服,可是没有想到府里发放春衣倒是够了,你若是需要,改日我也给你做两身衣裳。” 下意识的回答,无意间说到春衣上,锦华也是急忙改口。 她知道林微寒还在忌讳那天的事情。 “不用了,不过若是能借那些布匹帮姐姐做些绣品什么的……” 莞尔,林微寒也是没有再说下去。 “你太客气了,等会闲了我就带你去挑。” 说完话,锦华却是有些疑惑。 这林三小姐和自家侧王妃看起来可是关系不错,但林三小姐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家侧王妃喜欢什么。 甚至是还没有自己了解。 想要送脂粉也就算了,可绣品,自家侧王妃却是从未贴身带过。 至于再用布匹做些其他,锦华却是实在想不出来会林微寒会做什么让林眉喜欢的。 “那就多谢了,用布匹做些娃娃什么的也好。” 尴尬一笑,林微寒也是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哦。” 淡淡应下,锦华虽然没有再说什么,心底却是纳闷的很。 以自家侧王妃的性子,怎么会喜欢娃娃这种东西呢。 可这些,锦华也只是在心底想想。 …… 这边林微寒与锦华忙碌着,另一边素锦回了翠微园,可是不怎么太平。 一入翠微园,素锦便是看到了阴沉着脸的陈冉双。 “陈姑姑,这是发放的月钱。” 行了一礼,素锦口里,也是改了对陈冉双的称呼,只是依旧尊敬无比。 即便陈冉双不是管家了,可在翠微园,还掌着事呢。 “是谁发的,怎得少了许多?” 上前掂了掂林微寒手中的月钱,陈冉双察觉着分量,似乎不太满意的样子。 她做管家时,翠微园的月钱可不止这么丁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3章 华贵布匹 她倒要看看,这次是谁负责! “这是刘管家刘康年让林三小姐与锦华负责的,还有六子在,想来……想来不会出错。” 颤抖着身子,素锦结结巴巴的回答,心中叫苦不迭。 她比谁都清楚这里的门道,以前陈冉双是管家时,虽有刘康年管着帐,但架不住陈冉双厉害,也就多给翠微园一些。 现在,陈冉双不是管家,又被王爷与侧王妃狠狠责罚,所有东西,自然是得按规矩办事。 “哼!林微寒!她算是什么东西,居然还发放月钱!她配吗?不怕自己的手脏了银两么!” 狠狠啐了一口,陈冉双却是没有再说其他,只是张口闭口骂着林微寒。 “冉双,你进来。” 陈冉双的话音刚落,摹的就传出嘉禾郡主召见的声音,她急忙进了嘉禾郡主的房间。 “郡主有何吩咐。” 虽然陈冉双心情不好,却也并不会对嘉禾郡主如何,仍然恭敬有加。 “月钱少了是因为你的地位变了,在淳荣王府,你也不是那个呼风唤雨的管家了。” 垂眸,嘉禾郡主将刚刚陈冉双与素锦的话尽收耳中,她倒没有什么,只觉得陈冉双太过小家子气。 这些东西,难道不是早应该料到的么? 陈冉双还如此揪着不放,实在是让她失望。 “郡主,他们这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啊!” 猛地抬头,陈冉双可是不如此认为,她只觉得有人在故意针对。 这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可对嘉禾郡主来说却是一种侮辱。 “把不把本郡主放在眼里是他们的事,能不能让他们把本郡主放在眼里,是本郡主的本事,以后且看。” 冷声开口,嘉禾郡主并不在意陈冉双说的那些。 就算是真有人不喜欢自己,可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嘉禾郡主,改变不得。 现在她是郡主,日后却是留山哥哥的正王妃。 “郡主英明,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有些不甘心,陈冉双抬头又问了一句。 “不然呢?你再如何,也只会落人话柄。” 反问一句,嘉禾郡主也不知道为何陈冉双执迷不悟。 为了一个小小的林微寒,惹得留山哥哥震怒,撤职还不说,甚至还让留山哥哥迁怒于自己。 “是,郡主。” 被嘉禾郡主这么一说,陈冉双也知道自己这次只能忍气吞声了。 可上次林微寒的一巴掌,她还记着呢。 日后,总要找个机会还回来的。 而这些想法,嘉禾郡主自然不知道。 现在越发临近中秋大婚之日了,可是留山哥哥丝毫没有动静,嘉禾郡主也是不由得忐忑起来。 但现在,她只能等。 可还有人,比嘉禾郡主更加按捺不住。 …… 皇宫大内御书房。 姚远山伫立堂下,汇报着自己查探而来的消息。 虽然对林眉的身世毫无线索,可在君后辛面前,也是得说出自己的种种猜测。 不过这些,在君后辛眼里,都是废话。 “罢了,继续查,有消息再说,朕今日让你来,倒是还有件事情。” 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君后辛也没有继续让姚远山说下去,反而是说起了其他。 “陛下大可直说,微臣定洗耳恭听。” 虽这么说,姚远山却还是没有行礼。 君后辛也是见怪不怪。 “摄政王和嘉禾郡主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不知你们替嘉禾郡主准备的怎么样了,战王早逝,就嘉禾郡主这么一个女儿,一定不能失了体面。” 说着,君后辛也似乎是十分惋惜,摇了摇头。 看起来,似乎比楚家旧部的这些老臣还要上心。 “有太后陛下在,臣等也不敢如何,须得太后与陛下定夺成亲事宜,尤其是嫁妆彩礼,而且这婚事虽是陛下钦此,可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摄政王不主动,臣等总不能……” 说起来,姚远山也是难的很。 嘉禾郡主和他们楚家旧部着急死,而君留山却是稳坐泰山。 下聘礼肯定是要在大婚之前,总不能失了嘉禾郡主的体面。 可君留山就是不动,他们也无可奈何。 既然今天君后辛主动提起,也便不能怪他了。 他们不能让君留山下聘,君后辛总可以。 “这些,自然不会委屈来了嘉禾郡主,过几日,朕便举办一宴会,也算提前为二人的婚事庆贺一番罢。” 勾了勾嘴角,这些,君后辛自然是能想到。 君留山不想娶嘉禾郡主,可当日时局所迫,林眉向自己求取赐婚圣旨,才能救君留山。 一切,君留山都是在醒后才知道的,现在,想必是万般不愿意。 而既然君留山要拖,他就让君留山拖不得。 过几日,他便合宫宴饮君留山与嘉禾郡主,加上太后,君留山再不愿意,也得给出个交代来。 “如此,最好不过了。” 点点头,姚远山这才算是满意了。 “姚爱卿,你也辛苦了,下去。” 应声行礼,姚远山告退,也不再久留。 十分高兴。 这次回去,楚家旧部的人知道有君后辛出面,一定会放下心来。 看着姚远山离开,君后辛也是连连冷笑。 眼看着婚事一天天逼近,也许不用多久,君留山与楚家旧部就会沆瀣一气。 可若是楚家旧部的人突然得知当年战王之死的真相,的确与君留山脱不了干系,这时候二者相争,势必你死我活。 到时候他再坐收渔翁之利,岂不快哉。 念及此,君后辛摩挲着大手,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次,看你君留山还能怎么化险为夷。 楚家旧部多年来的怒火积怨,可不是那么好化解的。 也许,只能以命换命! 大概,唯有君留山死才能泄恨! 只是不管哪方最后活下来,,他君后辛才是最终的赢家。 想着,君后辛也是吩咐人去淳荣王府传口信。 四月二十可是个好日子,让君留山与嘉禾郡主四月二十入宫,参加宴饮,商谈婚事,再合适不过了。 太阳渐渐西沉,另一边,林眉与薛净悟也是摸到了丞相沈士柳家附近。 守卫森严,堪比淳荣王府。 “子时会换岗,只有一柱香的时间。” 蜗居在丞相府对面小巷的林眉与薛净悟,可以清楚的看到丞相府的守卫。 摸清楚了规律,薛净悟也是不由得提醒一声 依他们的观察,丞相府的守卫倒是十分有意思。 三个时辰一换岗,而且是从里到外换一次,倒是杜绝了府中守卫的偷懒,也不会有人趁机混水摸鱼。 且这换岗,是由一大队守卫从外,换到里。 也就是说,虽然换岗时间持续为一柱香,但其实,每一岗的效率都十分快。 他们二人除了可以利用子时守卫困乏的契机,还有就是换岗时守卫们警惕心也会降下一点。 但总得来说,还是极为冒险。 “一柱香的时间,我怕不够,分头行动,若是被发现,各逃各的,酒楼会合。” 眼眸微眯,林眉也是知道其中凶险。 不说这些守卫实力如何,单说换岗方式如此特殊,也让林眉知道这丞相府中,怕是早有防备。 又加上寻找碎片还需要时间,太短了。 若是一柱香之内找不到东西,换岗完成,新一批的守卫说不定会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好。” 点点头,薛净悟也是应下。 这个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碎片要紧。 这次,希望不要再扑空了。 说罢,二人也都不再说话,掐算着时间,静待子时。 时间渐渐流逝,丞相府的守卫终于有所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二人同时闪身飞跃墙上,越墙而去。 二人的身影极快,在易碎的瓦砖上飞檐走壁,也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真正的身轻如燕。 去丞相府各个房间寻找的活儿自然是交给了薛净悟,薛净悟也乐得如此,甚至是因为有了林眉给的药粉,跃跃欲试。 林眉则是直接找去书房、库房等。 库房翻了一遭,林眉却是什么都没有找到,倒是收了一团蚕丝银索。 虽然算不上什么珍品,但由于材质问题,少有如此长的蚕丝银索。 这么长,对林眉来说,倒是可以派上一些用场。 且这东西经过加工,十分坚硬。 有了蚕丝银索,若是再碰上之前被打落井里的情况,也可借此脱身。 勾起一抹嘴角,林眉倒是很好奇,到底是这蚕丝银索坚韧,还是焚仙门那些人的网坚韧。 迅速收好,隐匿踪迹,林眉迅速潜入了这沈士柳的书房。 “还以为这当朝丞相廉洁奉公,不想,也是个阳奉阴违的主儿!” 嗤笑一声,林眉也是不由得暗自惊讶。 这书房内,或许在别人看来平平无奇,可是看在她这神偷眼里,却是大有文章在啊。 单看摆设,没有什么特殊。 可那墙上挂的古画,高高搁置的古书,哪一个不是价值连城。 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把戏,骗得了别人,可是骗不了林眉。 “朝元仙仗图。” 细细观察,林眉也是不由得微微惊诧。 她前几天闲暇时候可是研究了不少这个朝代的奇珍。 朝元仙仗图可是十分珍贵,看这画神韵灵动,衣袂翩飞,落笔干净,只怕是真品了。 “反正也没找到碎片,这朝元仙仗图落在贪官手里,也是浪费得很。” 灵机一动,林眉凑上前去,就是要收起来带走。 可下一刻,林眉玉手碰上朝元仙仗图的一瞬间,那图竟然自己收了起来,露出了一扇门。 “咕咕……” “进。” 忽的,林眉听到屋外自己与薛净悟拟订的暗号,冷声吐出一个字,但眼睛依旧紧盯着那扇突然出现的暗门。 “看来你这边有点收获嘛!” 林眉一声令下,薛净悟也是潜入了书房,顺着林眉的视线看过去,薛净悟十分兴奋。 “小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4章 再盗碎片 薛净悟正要走近,却是被林眉出声拦下。 下一刻,林眉暗暗发力,袖间的蚕丝银索缠上了银针,径直被林眉射了出去。 这一射,自然是借力将门打开,没有发现什么暗器,林眉才放下心来。 “妙哉妙哉,我看你这蚕丝银索也是新得,看来你收获不少啊。” 搓了搓手,薛净悟却是不由自主的打起了林眉手中蚕丝银索的主意。 蚕丝银索透明状,又十分坚韧锋利,有许多用处。 他之前也托人寻过,可是却没有消息,这次没有想到会在丞相府被林眉捷足先登。 “先进去看看,其他的好说,有钱就行。” 笑笑,林眉美目流转,却是突然说出一句,说罢,更是直接进入刚刚被蚕丝银索打开的暗室之中。 这蚕丝银索倒是还有许多,就算是薛净悟不说,出了丞相府林眉也会给薛净悟。 可薛净悟如此有兴趣,也许,该好好再敲诈一番? “好!” 不想,薛净悟倒是一口答应下来。 其实对薛净悟来说,钱真的不算什么。 这蚕丝银索是不可多得的东西,花些钱又算得了什么呢。 进入内室,只见内室中,夜明珠做灯,奢侈至极。 内室不大不小,只有一大红木盒放在地上。 虽然有些简陋,可林眉与薛净悟都知道,这红木盒子绝对不简单。 “还是用蚕丝银索。” 许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薛净悟也是出声,让林眉用蚕丝银索打开红木盒子。 点点头,指尖微动,林眉再次射出蚕丝银索。 不过比上次,更加小心,并没有将银针扎在盒子上,而是直接与蚕丝银索头尾相连,生怕留下什么痕迹。 打开红木盒子,依旧是什么机关都没有,眉头一皱,林眉也是十分疑惑。 对视一眼,和薛净悟走进,只见那红木盒子内,放着一尊白玉菩萨像。 玉像慈眉善目,栩栩如生,而玉像手握的,是一玉瓶。 薛净悟伸手,竟是发现那小玉瓶可以单独拿下来。 只见薛净悟拿着玉瓶细细观察,沉吟良久,林眉也不自觉的停下等薛净悟。 “难道这就是碎片?” 问了一句,林眉也是打算伸手,她判断碎片真假的唯一办法就是感受触感。 “假的。” 淡淡扫了一眼那玉瓶底部,薛净悟摇了摇头,语气亦是十分失望。 今夜冒险潜入丞相府,没有想到好不容易找到的碎片是假的。 “你是如何得知?” 见薛净悟竟然瞬间分辨出了碎片的真假,林眉也是十分疑惑。 她拿过薛净悟手中的小玉瓶,如同薛净悟那般细细观察底部,却是没有什么发现。 明明薛净悟是那天同她一起在酒楼听说碎片传说的,可薛净悟似乎什么都知道。 “时间不早了,先出去。” 没有回答林眉,薛净悟先是算了下时间,拉着林眉便往外走。 “这些……” 将玉瓶放下,痕迹清除,林眉与薛净悟也是都收拾好。 下一刻,二人便是施展身法,闪身而出。 轻快的离开丞相府,林眉也是不再顾忌。 “为何你知道这么多?又是如何辨别碎片真假?”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听林眉问自己,薛净悟却是摇头晃脑起来,故弄玄虚。 “快说!” 猛地将薛净悟一把拉退,林眉的声音也是沉下来几分。 认识了薛净悟这么久,自己的出身,甚至是王府里的一些事情,薛净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可是自己对薛净悟,好像并没有那么多的了解。 “啧,要我说可以,只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把蚕丝银索分点给我!” 低头看似认真思索,薛净悟却是“早就想好了”。 “好,快说。” 没有任何思考,林眉直接答应下来。 本来这蚕丝银索林眉也没有打算独吞,可是薛净悟竟然要用这个来换取如何辨别碎片真假的方式,林眉倒也是十分愿意。 “传说碎片集齐可以合为一体,而这碎片因其特殊性,透光看,就可看到底部的特殊纹路上有血液顺其流淌,二者缺一不可,但是许多人都不知道。” 说着薛净悟竟自得一笑,补充道:“天下间知道此事的人比例不超过一手之数。” 听完薛净悟的话,林眉心中一动。 藏在淳荣王府的碎片,自己倒是没怎么注意过,莫非也有这两个特性? 不过想来,那玉髓枝一定是被薛净悟鉴定过了。 “原来如此,回酒楼!” 勾了勾嘴角,林眉也是十分感兴趣丞相府的反应。 不知道,丞相府的人会不会发现昨夜有人偷偷潜入了府中呢。 “也好。” 林眉说着,便是往前走去,下一刻,薛净悟也是快步跟上,差点就忘了一件事情。 “林眉,你答应的蚕丝银索呢?!” 薛净悟可是原原本本的将自己知道的辨别碎片的方法说了出来,可林眉还没有给他蚕丝银索,可不能让林眉混了过去。 “等着,明天给你,就看明日你能带来什么消息了。” 微微一笑,林眉自然是不着急。 “好。” 点了点头,薛净悟也是没有异议,自前两次的谈话后,薛净悟是极为相信林眉。 说罢,二人也是都回了酒楼。 薛净悟看似是酒楼的杂役跑堂,实则还有一些财产在酒楼,所以经常请假,酒楼的掌柜倒也不说什么。 而林眉又是最近长期住在酒楼的客人,自然是没有人怀疑。 翌日中午,有人夜闯丞相府的事情已经被传得满城风雨。 酒楼中,林眉可是兴致盎然点了一大桌子菜,就等着薛净悟过来。 “怎么样。” 好不容易等来了打探完消息的薛净悟,林眉第一句话脱口便是问了出来,面色带笑,十分高兴。 给薛净悟斟了一杯茶,林眉也是十分好奇。 说起来,薛净悟出去打探消息,目的就是为了弄清楚这件事情究竟闹得多大? 而她在酒楼之中也是听了不少传言。 “听说丞相本就重病,又听说昨日有人夜闯丞相府,十分生气,当场吐血,已经晕了过去。” 说罢,薛净悟才一口吞下了茶水。 其实薛净悟是有点意外丞相府的反应,按理说丞相身居高官,理应不会这么沉不住气啊。 如今被气得吐血,薛净悟倒是觉得略微有些夸张了。 “这倒是有点意思。” 玩味一声,林眉也是不太相信:“或许丞相是在心疼他的蚕丝银索?毕竟他可是两袖清风的“好官”,府中的奇珍异宝本就不多。” 听出林眉是在嘲讽,薛净悟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满不在乎的样子。 不管丞相为何吐血,都和他们没关系。 他自信满满,并不认为以他和林眉的本事,会被那些人找过来。 “不过这碎片的波及未免太大,竟然涉及了如此多的势力。” 林眉说着,暗暗盘算也是不由得暗自心惊。 这第一块碎片是太后赐给嘉禾郡主的,那就本是大岳朝的皇家所有。 第二块碎片又和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焚仙门有关,如此江湖势力竟然还会纠缠一小块碎片,足可见这碎片的重要性。 现在又是涉及到了大岳朝中的高官沈士柳,不知道下一个又会牵连到谁身上呢。 林眉此时也是在暗自庆幸她没有继续留在淳荣王府,否则只怕有一日,她寻找碎片的事情会牵连到君留山。 毕竟这君留山日日被君后辛盯着,君后辛可是时刻等着君留山出什么差错呢? “日后或许还会更多,你若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过了今日,可就没后悔的机会了。” 端起一杯茶,这样的问题,薛净悟再问了一次。 之后寻找碎片时,面对的危险将会越来越大,牵扯的势力也会越来越多。 若是林眉这个时候退出,他倒是不意外,虽然昨日已经问过,可是今天,他们又了解了更多。 一块碎片,堂堂丞相,都会收藏,可见这碎片有多诱人。 “说了不会就是不会。” 淡淡回了一句,林眉也知道薛净悟是害怕自己临阵退缩。 往后的路会越来越难走,现在就牵扯到这么多的权贵,以后只会更难。 但只要是林眉想做的,便没什么可以阻拦她。 “你猜,我还探得了什么消息?” 听林眉这样说,薛净悟也是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什么。 “你说,说完就给你蚕丝银索。” 勾起一抹笑容,林眉知道薛净悟又要故弄玄虚,直接让其说出来。 “当今陛下下召,明日,让摄政王和嘉禾郡主参加阖宫宴饮,商议婚事。” 现出玩味的笑容,薛净悟也是一直看着林眉的反应,而林眉也是神色微怔,没有说话。 君留山和嘉禾郡主的婚事到底是如何,她清楚不过了。 可即便是有了君后辛的赐婚圣旨,君留山依旧迟迟没有动作。 而这次,君留山是不想去也得去了。 恐怕,明日这鸿门宴只有嘉禾郡主是高高兴兴的了。 “怎么,侧王妃?这是为了王爷要即将迎娶正王妃吃醋了?” 试探着,薛净悟也是一直很好奇,林眉与君留山的关系。 要说二人关系差,可君留山是处处维护林眉,而林眉也为君留山四处奔波。 甚至更是传出了君留山宠爱林眉无度,惹的朝臣上下非议。 可若是林眉与君留山真的如此恩爱,林眉又为何不选择一直留在淳荣王府? 只是这些薛净悟虽然好奇,但不会问出口。 他知道这些林眉定然不会同自己说,但从林眉的一些反应,或许他可以观察到些东西。 “怎么会呢?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倒是不知道君留山会如何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5章 久病的丞相 微微一笑,林眉也是急忙解释。 的确,她不认为君留山会被君后辛逼着真的娶了嘉禾郡主,君留山可不是那种轻易会被逼迫的人。 可是既然明日是皇宫宴会,太后也会在,那么对君留山是大大的不利。 不知道君留山这次能不能应付得过去? 单单站在嘉禾郡主那边来看,她可是巴不得君留山立刻娶了她。 君留山明日的局面很是被动啊。 “希望不要闹出什么事情来,毕竟大岳朝才刚刚安稳下来。” 轻轻吐出一口气,林眉这句话也是有感而发。 若是君后辛等人一直逼迫君留山,再加上君留山现在身体大好,根本不畏惧君后辛,也许君留山会做出一些事情来。 他身居高位,又是一品摄政王,做的一些事情肯定会影响朝局,甚至是影响到许许多多的平民百姓。 “希望如此!怎么……你这个侧王妃难道不回去?” 挑眉,薛净悟又是故意问了一句。 现在林眉虽然离开淳荣王府,可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回去。 明日阖宫宴饮也算是一个大日子,这个时候淳荣王的侧王妃不在,实在是说不过去。 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林眉这个侧王妃不乐意了呢。 “不回去了,淳荣王府都快有正王妃了,我是侧王妃,回去掺和一脚算是怎么回事?初一十五回去也就够了。” 淡淡回了一句,林眉却是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面细想。 “也好,现在对你我来说,碎片要紧,蚕丝银索呢?” 点点头,薛净悟也是十分同意,林眉不去搀和那些事便最好。 “喏,给你,不用钱了。” 将另一根蚕丝银索从袖间掏出,林眉也嗔了一句,更是让薛净悟不用再给自己钱。 薛净悟强大起来,自己二人寻找碎片成功的几率也就更大一些。 接过东西,薛净悟也是毫不客气,观察一番,才心满意足的收了起来。 二人也是吃喝起来,悠闲的很。 四月二十,皇宫大宴会,君留山不得不参与。 而嘉禾郡主更是早早的起来梳妆打扮,心中十分雀跃。 这还是她第一次以君留山未婚妻子的身份参加阖宫宴饮。 “郡主,真好看。” 替嘉禾郡主梳妆打扮的陈冉双也是十分欣慰,看着铜镜中的美人,不由的夸赞一句。 “今日,皇宫大宴,估摸着太后也在,你说话切记要谨慎。” 微微点头,嘉禾郡主却是没有说其他的,反而是嘱咐陈冉双不要乱说话。 这倒不会说因为陈冉双的性子如何,而是嘉禾郡主心中还对陈冉双存疑。 究竟陈冉双有没有为君留山通风报信? 如果有,那这次进宫,陈冉双会不会又做一些什么。 以防万一,嘉禾郡主这也算是警告。 “是。” 微微一怔,陈冉双也是没有想到嘉禾郡会这么说,应了一声,心中却不是滋味。 一番梳洗打扮,嘉禾郡主生怕误了什么,早早就准备好了。 已然是傍晚,估摸着快到了时辰,嘉禾郡主直接便去了淳荣王府门口等着。 “好在已然过了初春,没有那么冷了,否则,郡主只怕是要被冻到了。” 在淳荣王府门口前站了良久,嘉禾郡主依旧是没有能等到君留山的身影,陈冉双才开口和嘉禾郡主交谈起来,免得嘉禾郡主发闷。 “留山哥哥怎么还不来呢?” 跺了跺脚,嘉禾郡主也是低下了头。 即便是贵为嘉禾郡主,可在面对君留山时,她依旧像一个得不到糖的孩童。 而东景苑的君留山却是迟迟没有动作。 嘉禾郡主不知道,但他却是很清楚,这个宴会,不过是鸿门宴罢了。 “王爷,郡主已经在府门口等着半个时辰了,是不是……” 折思推门而入,也是询问起君留山来。 “让郡主先进宫,暗卫保护着。” 抬眸,君留山依旧是那冷淡的面孔,吩咐一句,君留山也有着自己的顾虑。 一来,这鸿门宴,他虽然能够猜到君后辛要干嘛,可是还有其他一些用心不轨的人。 若是嘉禾郡主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只怕是要正中那些人的下怀了。 二来,这鸿门宴是针对他二人的,君留山便更不会留下话柄。 “是。” 没有丝毫迟疑,折思应声回答,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没有说出口。 “有话直说。” 似乎是能看透折思的内心,君留山又是冷冷一句。 “侧王妃与薛净悟夜探丞相府,今日已经满城风雨,不过丞相府的人只是知道有人闯入,还不知道是谁。” 说着,折思还看了一眼君留山,等待着君留山的命令。 “下去,不要让丞相府查到就好。” 微微抬眸,君留山虽然心底惊讶,可是却没有说些其他。 林眉离开王府,君留山也早就料到林眉会做一些出格之事。 纵然不能光明正大的保护林眉,可以他的实力地位,暗地里还是能尽一份心的。 “属下明白。” 自家王爷对侧王妃果然是极好的。 见折思退下,君留山的也是起身。 不管如何,这鸿门宴,自己还是要去的。 君后辛既然想拿皇家那么多人来逼迫自己,那么就怪不得自己了。 故意放缓了脚步,君留山出了东景苑,一路来到府门口。 果然,除了折思与守卫,空无一人。 “王爷,郡主十分生气,这……” 见君留山来了,折思活脱脱像是看见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急忙问出了声。 刚刚,自己若不是君留山的贴身守卫,只怕嘉禾郡主也不会听自己的轻易离开。 “哦?你是如何说的。” 勾了勾嘴角,君留山上了金撵,也是想知道折思是怎么让嘉禾郡主离开的。 “属下说王爷已经入了宫,嘉禾郡主气急,还说属下通知太迟,急急忙忙的就走了。” 撇了撇嘴,看君留山如此,折思也是不由得奇怪起来。 自家王爷以前也不这样糊弄人啊,怎么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虽然心中疑惑,折思却也不敢问出来。 这样也好,不管怎么样,折思算是明白了,就算是嘉禾郡主嫁入了淳荣王府做正妃,也依旧会有自家侧王妃的一席之地。 除了林眉,折思也认为没有其他人能够配得上自家王爷。 临危不惧,谋略得当,救了那么多的人,就是天下万千女子都比不了的。 没有说什么,君留山径直坐上金撵。 今日的鸿门宴,君后辛一定很难缠,又有太后和楚家旧部在…… …… 一路无话,进了宫没有看见嘉禾郡主的身影,君留山也没有在意。 嘉禾郡主的安全有暗卫负责,自己也不用太多担心。 入了宫,盘算着时辰,还算是早,君留山正准备找一处僻静的地方打发打发时间。 去早了宴会,就得应付许多寒暄琐事。 “这不是摄政王吗?怎么今日不见侧王妃?” 刚到御花园附近,便是听得一声戏谑,君留山眼眸微眯,看向来人。 一袭白衣纸扇,满脸痞笑,正是浪荡不羁的顾明珏。 “与你何干?” 冷冷吐出四个字,君留山面无表情,脚下也不停留。 他虽然没有抓住顾明珏的把柄,可不代表顾明珏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宫宴,陛下御赐的侧王妃却没出现?” 晃着纸扇,顾明珏却不在意君留山的态度,反而笑意更深。 按理,今日的阖宫饮宴,大多数人都能猜出是所为何事。 可就算是如此,林眉身为侧王妃也应该到。 既然林眉为了君留山,都肯自请君留山与嘉禾郡主的赐婚圣旨,这个时候,就没有必要不来。 可今日,君留山身边没有林眉,那么,就耐人寻味了。 念及此,顾明珏也是一个用力收起了扇子。 另一边,嘉禾郡主一进宫便是被王如照的宫人请了过来,也是疑惑的很。 自己与后宫妃子并没有任何交集,而与王如照,更不是特别熟悉,只是在其他宴会上有过几面之缘罢了。 更何况,王如照的父亲王安龄一向是与自己的留山哥哥不对付的。 “嘉禾郡主好,还未恭贺摄政王与嘉禾郡主大婚之喜呢。” 入了临华殿,嘉禾郡主正纳闷着,突然传来了一声娇笑。 这声音惹得嘉禾郡主也是微微皱了皱眉。 对着嘉禾郡主行了一礼,王如照的脸上满是谄媚。 “丽嫔娘娘不必多礼,起来。” 冷冷回了一句,嘉禾郡主对王如照也是没有什么好感。 “是,多谢嘉禾郡主。” 起身,王如照也是不由得咬了咬牙。 嘉禾郡主虽出身将门,十分华贵,又即将是君留山的二品正王妃,身份确实比她尊贵。 但她也是宠冠六宫的后妃,嘉禾郡主这样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未免有点过分。 “嘉禾郡主请坐。” 很快又换上了笑容,王如照也俯身,抬手引着嘉禾郡主坐在园中。 “丽嫔娘娘不妨有话直说,如此拘礼,让别人看了,还以为本郡主仗着身份欺压丽嫔娘娘呢。” 冷笑一声,嘉禾郡主却是直接冷冷道出一句,看都不看王如照一眼,话语更是不给王如照留一点余地。 “这……嘉禾郡主快人快语,真是好.性子。想必,摄政王娶了嘉禾郡主也是十分有福气呢。” 尴尬一笑,为嘉禾郡主斟上茶水,王如照说着,依旧是讨好君留山和嘉禾郡主的话。 自家爹爹可是吩咐了,这嘉禾郡主可不简单。 朝中楚家旧部对嘉禾郡主极为拥护,就算是其中有着战王的缘故。 但战王已故,楚家旧部自然以嘉禾郡主马首是瞻,由此可见嘉禾郡主的地位有多高。 也正是因为这个,嘉禾郡主才有这个资格做君留山的正王妃,压过那林眉一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6章 婚事再提 就连嘉禾郡主的生辰宴会,太后抱恙不能亲自前去也是赏赐了极为珍贵的东西。 既然如此,倒不如趁这个时候巴结巴结嘉禾郡主。 “那就借丽嫔娘娘的吉言了,丽嫔娘娘话若是说完了,本郡主就先走了。” 玉手轻轻推了推王如照递过来的茶杯,嘉禾郡主却是没有打算喝。 王安龄父女是什么样子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全朝野上下的人都知道留山哥哥急需要龙尾草。 可是王安龄故意向陛下邀赏,拿走了龙尾草不说,还拿龙尾草喂狗来说事,当真是无耻至极! 要知道,就算是楚家旧部那些人对留山哥哥不满,当日并不想拿出碧落佛枝来,可也未如此决绝。 而王安龄当日,可是丝毫不为留山哥哥与天下万民考虑。 “郡主这就要走了?怎么和臣妾如此生疏呢。” 即便是看出来嘉禾郡主的意思,可王如照依旧是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难道本郡主与丽嫔娘娘很熟悉?” 反问一句,嘉禾郡主也是不由的嗤笑一声。 她还以为这个王如照能拿出什么本事来呢,不想竟是要和自己套近乎。 当自己是傻子吗?那么好忽悠。 就算是没有留山哥哥的原因,可既然知道了王安龄父女是什么人,嘉禾郡主便是不会沾染半分。 “嘉禾郡主这话就见外了,等到大婚之日,妾身还是要唤郡主一声皇婶呢!” 捂嘴掩笑,王如照可算是把厚脸皮发挥到了极致。 虽说有些尴尬,可王如照知道,只要自己攀附上了嘉禾郡主,与嘉禾郡主多多亲近。 不光是对自己有好处,对前朝的爹爹也是有帮助的。 “不敢当。” 冷冷吐出三个字,嘉禾郡主嫌恶尽显无疑。 这个王如照,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怎么会呢,来,这是特地为郡主准备的石榴步摇与九蛮进贡的凤萧吟,石榴寓意多子多福,凤萧吟这脂粉也是极配得上郡主,如照在此提前恭贺郡主您了。” 说着,王如照抬手,让宫人呈上一明黄锦盒。 “丽嫔娘娘客气了,本郡主可是受不起你这大礼。” 淡淡瞥了一眼,嘉禾郡主却是瞬间阴沉下了一张脸。 这王如照送礼也就罢了,可是如今却拿出这东西来,嘉禾郡主便是能想到王安龄故意拿走龙尾草一事。 龙尾草当时亦是同样是用这种锦盒包裹的。 若不是顾忌到这里是皇宫,又是王如照的临华殿,只怕是嘉禾郡主非要好好的治一治这丽嫔了。 “也没什么,不过是用来锦上添花,郡主不嫌弃就好。” 谄笑着,王如照又是亲自将锦盒给嘉禾郡主递进了些,好让嘉禾郡主能够看得清楚。 行动之间小心翼翼,生怕损坏一些。 “这石榴步摇倒也不算什么,可这凤萧吟就不一般了,听闻材料极为难得,研磨七七四十九天才成,对女子皮肤可是有用的很,定能让郡主靡颜腻理,还请……” 话没说完,却是被嘉禾郡主冷声打断。 “丽嫔娘娘是在说本郡主丑?” 冷哼着,嘉禾郡主也是拧眉冷脸,虽然面上如此,嘉禾郡主心里却是有些着急,暗自嘀咕。 难道自己今日的妆容有瑕疵? 这可怎么办,待会可是要见留山哥哥的。 看来,得赶紧离开这,不再和这王如照纠缠,也好趁着空档时间补下妆容。 断断不能在留山哥哥的面前出丑。 “这……” 嘉禾郡主的一句话,直接让王如照冷在原地。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确没有这个意思。 而凤萧吟也是君后辛赏赐给她的,这一盒虽然对她来说不算多,但绝对是别人千金想买也买不到的。 传说这凤萧吟,足以让用者面若桃花,冰肌玉骨。 女为悦己者容,就算是嘉禾郡主容姿不错,想来也会喜欢。 可偏偏,王如照没有料到嘉禾郡主这个反应,她自然是不清楚嘉禾郡主心中所想的。 “嘉禾郡主误会了,这凤萧吟珍贵无比,又是女子所用之物,娘娘意思是这能为郡主锦上添花,绝无讽刺之意。” 一旁的宫人倒是反应极快,急忙上前躬身补了一句,算是解了王如照的围。 “是,还请嘉禾郡主不要嫌弃。” 有了说辞,王如照也是忙点着头,应和着。 “不敢,还有些时日本郡主才会和留山哥哥完婚,这石榴步摇与凤萧吟,丽嫔还是收回去!” 冷笑连连,嘉禾郡主却是也不想再和王如照纠缠这个。 “郡主、郡主这是不给妾身面子了?” 忽然,王如照也是阴沉下脸来。 自嘉禾郡主来到临华殿,自己又是送礼说好话,又是低声下气,可是仍然没有换来嘉禾郡主的一个好脸色,这让王如照恼怒的要死。 这嘉禾郡主还要她怎么样? 她已经忍让到如此地步了,再想让自己低头,可真是实实的踩在自己头上了。 王如照本就鲁莽,这等低三下四的事情,可做不久。 “丽嫔娘娘这话是从何说起?是你要唤本郡主来,送礼,也是你自己要送的。现在又何来这么一说呢?” 轻扬下巴,嘉禾郡主的眸中满是不屑。 她出身高贵,自然是看不起一个王如照。 在她看来,既然陛下都不打算选秀,可这王如照巴巴的凑了上去,如今赢得了盛宠就耀武扬威! 再加上王安龄做事卑鄙,嘉禾郡主打心底的看不起二人。 在嘉禾郡主看来,王家父女不过都是卑鄙小人罢了,入不得眼。 “你……” 被嘉禾郡主说的语塞,王如照举起一只手指着嘉禾郡主,一时之间,也是说不上话! “丽嫔娘娘还有什么事吗?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本郡主先行一步了。” 微微一笑,嘉禾郡主虽然是问了一句王如照,却是直接就要转身离开,步伐之间雍容华贵。 “郡主,即便是您现在不收,等到了成亲之日,妾身也是要送的,不如您还是收着。” 眸中的精光一闪,王如照拿起锦盒,还未收好,便是急忙追上了嘉禾郡主,往前一推。 “若郡主收下,并替家父在姚将军面前美言几句,以后……” 看嘉禾郡主要走,王如照也是径直说出了目的,最后拉长音调,目的却是不言而喻。 话语之中更是把自己放低姿态。 “后宫女子不得干涉朝政,丽嫔,这些就不用本郡主提醒你了。” 微微撇嘴,嘉禾郡主心中生厌,更觉这个王如照太过多舌。 即便是她,出身如此高贵也不像王如照一般,议论朝堂之上的事情。 再说了,王如照要巴结,有本事就自己去巴结朝臣,找自己干什么! 她还要去找自己的留山哥哥呢。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是等先离开临华殿好好看看自己的妆容有没有瑕疵。 “郡主,你不说,我不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不就好了么。” 勾唇一笑,王如照还以为嘉禾郡主只是顾忌被别人知道而已。 往前缓步走着,王如照脸上也是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笑容。 “既然如此,丽嫔若有本事,怎么不直接去找姚将军。” 冷笑一声,越看王如照,嘉禾郡主越觉自己面前不过是个小丑罢了。 “嘉禾郡主,试问王爷若是知道郡主来临华殿,会不会以为郡主和我王家关系匪浅?” 越说,王如照的身子也是越靠近嘉禾郡主。 想这么离开?没那么容易。 “你什么意思?” 阴沉着脸,嘉禾郡主一转身,神色更加冰冷。 这王如照是什么意思?是在威胁她吗? 这些她没有做过的事情,又何须惧怕王如照威胁。 “对,郡主可能觉得清者自清,可是三人成虎,这送礼的证据还在这呢!” 嘉禾郡主似乎毫不在意,王如照也不介意锦上添花一番,多说了一些可能性,让嘉禾郡主知道这件事情的后果。 “那丽嫔娘娘且试试!” 甩了甩袖子,淡淡扔下一句话,嘉禾郡主面上一片沉稳。 郡主的风范在一个小小的丽嫔面前,可是不能丢。 冷眸一瞥,还不等王如照说完,嘉禾郡主便是转身离开,不再回头。 “郡主为何拒绝丽嫔娘娘,丽嫔娘娘可是正得圣宠啊。” 出了临华殿,陈冉双也是不由得问出声来。 “王安龄父女是如何对付留山哥哥的,本郡主可看在眼里,更何况不管王如照是为了什么而送礼,定是居心不轨,本郡主可不会给她任何可趁之机。” 拢了拢了袖子,嘉禾郡主冷哼一声,就要离开。 “郡主说的是。” 低了低头,陈冉双也是明白嘉禾郡主的用意。 虽然觉得有些可惜,陈冉双也是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自家郡主单纯无比,一心为君留山着想,现下只希望郡主嫁给摄政王之后,摄政王能好好的对待她。 一出了临华殿的地界,嘉禾郡主脚下也变得快了起来。 她小碎步窸窸窣窣,小脑袋还不停的四处看着,生怕被别人看到。 见四下无人,躲在花坛后,嘉禾郡主也是急忙推了陈冉双一把。 “快,镜子。” 捂着自己的脸,现在只剩嘉禾郡主一个人,嘉禾郡主也是不再掩藏自己的小女儿心思。 “郡主。” 陈冉双微微一愣,也是反应过来,急忙将袖中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掏出递给嘉禾郡主。 接过镜子,嘉禾郡主先是从指缝中露出一点空隙,才缓缓移开手。 她左看右看,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才是长舒了一口气。 “呼……还好,居然敢哄骗本郡主!看本郡主如何收拾她!” 看自己的妆容依旧完好,嘉禾郡主又想起那王如照居然送个凤萧吟给自己,不由得气急。 竟然还想巴结姚将军等人,异想天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7章 王如照的算盘 “郡主……” “嘉禾郡主国色天香,自然是无需凤萧吟那种东西。” 忽然,听得一声痞笑,一身白衣的顾明珏也是从花坛后绕前来,打断了陈冉双的话。 “顾王爷好,今日阖宫宴饮,顾王爷倒是好兴致在这游园,本郡主失陪了。” 急忙将手背后,藏好小镜子,嘉禾郡主也是有些局促。 尴尬扯起一抹微笑,嘉禾郡主却是倒退几步要离开。 “嘉禾郡主即将成亲之喜,本王还未恭贺呢。” 笑笑,顾明珏的话却是不停歇,脸上的笑容在嘉禾郡主看来却是有些玩味。 “不……不……不用了。” 嘉禾郡主还沉浸在被顾明珏发现自己心思的窘迫里,说话也不似往日利索。 说罢就急忙离开了,陈冉双也是匆匆跟上。 “怎么今日……淳荣王府的人都怪怪的。” 摇了摇头,顾明珏也是不再多,摇着扇子离开。 今日阖宫宴饮没有林眉也是没有什么好戏码了,不如回他的楟榭小阁去。 …… “不知好歹!” 看着嘉禾郡主的背影渐渐离去,王如照也是气得发疯直跺脚,顺势就将本来要送给嘉禾郡主的礼物全部一把拨下了地。 似乎是还不解气,王如照径直踩了上去,咬牙切齿的碾了几脚,可是装凤萧吟的碎片十分锋利,差点划伤了王如照的脚。 “嘶……” 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王如照更加生气,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发泄的出口。 “娘娘小心,既然这嘉禾郡主如此决绝,也就罢了,又不是非要攀附于她,娘娘宠冠六宫,足以让王大人安心了。” 急忙扶住了差点因为疼痛而跌倒的王如照,宫女晴儿也是出声安慰一句。 她一直跟在王如照身边,自然是知道王如照为何要一直攀附嘉禾郡主。 可嘉禾郡主不领情,那倒不如断了这个心思。 要是可以与嘉禾郡主相处好也就罢了,可是嘉禾郡主如此刁难,自家主子根本不必如此卑微。 “拒绝本宫,本宫一定会让她知道本宫的厉害。” 暗暗一捏手掌,无论如何王如照也是要出了这口气的。 …… 遇到顾明珏后,君留山也没了打发时间的心思,他一脸淡然,径直去了长乐苑。 一入长乐苑,金碧辉煌,连柱子都雕龙画凤,栩栩如生。 长乐苑极大,供人饮乐处也是足足能容下数十人,钦乐处下方是一池水。 虽不大,池水中央却有白玉砌成的圆台,十分奢华。 这圆台是让舞女表演的地方,不大,所以更考验其功力。 顺着台阶而上,第一眼君留山便是看到了上座的空位,以及两侧坐着的一众楚家旧部老臣。 那些老臣盯着他,视线灼灼逼人。 好在除了楚家旧部,其他几方势力的大臣也在。 包括罗有恒、张幼武、王安龄等。 一些官宦之女,也都看向君留山,面色含春。 堂堂一品摄政王,英明神武,名不虚传。 “微臣参见摄政王。” “臣女参见摄政王。” 老臣见到君留山,都是急忙微微低头,诸位官宦之女也是急忙对着君留山行礼问安。 “留山哥哥。” 眸子微动,君留山正要开口让众人起身之际忽然传出了一道熟悉的女声。 而这称呼、这声音也只有嘉禾郡主了。 众人转头看去,就见嘉禾郡主带着陈冉双踏上了长乐苑的台阶。 君留山面上无恙,心里却苦笑一声。 这未免也太巧了,自己已经尽力避开了嘉禾郡主,没有想到居然还是同时进了长乐苑。 “拜见嘉禾郡主。” 折思与众臣见状,也是给嘉禾郡主行礼,而楚家旧部却是乐得要开花了。 本以为这次宴饮,君留山会带林眉前来。 没有想到这次君留山居然是和嘉禾郡主一同前来长乐苑的,没有看到林眉的半分身影。 这岂不是说明了君留山已经承认了嘉禾郡主的存在,也不再独宠林眉那个妖女了。 “都起来。” 只是看了一眼嘉禾郡主,君留山也没有再说什么,淡淡让众臣起身,他径直坐在了右上方的首位。 单单独属于他这一品摄政王的位置。 嘉禾郡主没有说什么,却是满脸笑容的跟上。 虽说都是参加宴会,可并没有安排却同时出现,便也说明了二人的缘分。 见君留山坐在了右上,嘉禾郡主也是乖乖坐在了君留山的身旁,显然是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淳荣王府的正王妃了。 微微皱眉,君留山却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微不可查的移了移身子。 他只怕是忘了,素日林眉要坐他的金撵,挨得更近。 可嘉禾郡主在他身边,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虽未说些什么,却是不由自主的移了移自己的身子。 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谁能想到这大岳朝堂堂的一品摄政王竟然是这样的人。 而这一幕落在有心人眼里,可不是那么简单。 在他们看来,君留山与嘉禾郡主可是有举案齐眉,夫唱妇随的感觉。 罗有恒这些中立的朝臣,倒是没有觉得什么。 而王安龄知道嘉禾郡主对君留山情深意重,最怕的就是楚家会因此与君留山沆瀣一气。 楚家旧部等人,倒是十分的高兴。 而其他官宦家的女子见了也是羡慕不已,不过也是十分好奇,为何这宴会上不见侧王妃林眉。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这宴会是为嘉禾郡主与君留山办的,可是林眉好歹还是淳荣王府的侧王妃,现在不出现有些不妥。 怎么说也是淳荣王府的事情啊。 “郡主好福气啊,马上就要和王爷成婚,盈儿在这里恭贺嘉禾郡主了。” “恭贺摄政王,恭贺嘉禾郡主。” 想着赵盈儿也是带上了一帮官宦女子,去恭贺嘉禾郡主。 柔柔一笑,嘉禾郡主满脸羞涩,却是抿抿嘴,依旧保持着郡主的威严,轻声让赵盈儿等起身。 “不必多礼,都起来。” 说罢,还抬眼看向君留山。 仅是一眼,又嗅着君留山哥哥身上传来的淡淡气息,嘉禾郡主便是莞尔一笑,十分欣喜。 心中如同小鹿乱撞,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而身份高贵如嘉禾郡主,也只有在面对君留山时,才会如此了。 “谢摄政王,谢郡主。” 虽然君留山没有说话,可是赵盈儿等人也还是不敢怠慢,生怕出了什么错漏。 而君留山则是看都没看赵盈儿等人,自顾自喝起酒来。 “都下去。” 见君留山似乎也没有心思应付寒暄,嘉禾郡主含笑摆手,让赵盈儿等人下去。 既然留山哥哥不喜欢,那么,她也便无须和赵盈儿这些人寒暄了。 被嘉禾郡主打发走,赵盈儿等人转身退后,也自觉没趣。 “盈儿姐姐,你说,嘉禾郡主嫁入淳荣王府后,那林眉又该如何自处。” 忽的,赵盈儿旁的一官家女子发出声来,虽然低,却是刚好让几人听到,也是引得议论纷纷。 “这还用说吗?一定是嘉禾郡主得宠了,嘉禾郡主又是正王妃,那林眉那贱胚子不过是个侧王妃罢了,还想如何?!” 跺了跺脚,赵盈儿可是还记得当日在淳荣王府,林眉给自己的屈辱呢。 其他人听此也是纷纷应和。 “是,盈儿姐姐说的对,嘉禾郡主国色天香,出生高贵,定是林眉那个贱人比不上的。” “就是就是,看今日摄政王只带了嘉禾郡主来参加宴会便知道了,想必都不必等到嘉禾郡主大婚后,就是现在,那林眉也是没有什么地位了。” “哎,林眉那贱人也是活该,不过,嘉禾郡主得宠,也算是了了先帝与太后的心思了,下次见林眉,可是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冷哼一声,其他人也对林眉十分不屑。 要知道,君留山身居高位,又貌如谪仙,自然是许多官宦之女争相想嫁的人了。 别人也就算了,可是偏偏林眉这个被陛下厌弃的人嫁给了君留山。 她们自然是不服气的。 而打发了赵盈儿等人,嘉禾郡主双目含水,看向君留山,张张嘴刚要打算说话,却是被一声尖锐的太监通报声打断。 “太后驾到,皇上驾到!” 随着这一句通报,众人纷纷急忙起身,唯有君留山不紧不慢的拂了拂袍子,才起身。 众人躬身磕头,唯有君留山微微低头,算是行礼。 “起来。” 只见太后身着一身明黄宫装,华贵万分。 她视线掠过众人,最后停在君留山与嘉禾郡主处,微笑着点了点头。 “都坐,不错,摄政王与留歌相识多年,青梅竹马,如今,也算是能完成先帝的夙愿了了。” “母后说的不错,儿臣也是这么想的。” 二人落座,太后是十分欣慰。 君后辛说着,也是笑意更深。 今天这么多人都在,君留山总不能再推诿婚事。 “多谢太后允了留歌多年夙愿。” 柔柔施礼,嘉禾郡主也没有矫情,大大方方起身谢过了太后。 “皇叔,虽说婚事定在八月十五,可您也需得提前好好准备一下。” 勾起一抹嘴角,君后辛看向君留山,眸光一闪。 “这些,无须陛下操心。” 放下手中的酒杯,君留山波澜不惊,他早就料到了君后辛今日会提及这个话题。 他看了一眼上座的君后辛,大岳刚刚经历一场战争,君后辛国事都忙不过来,却还有心思操心这些。 “北关边寨的事情已然解决,想必,周将军也该班师回朝了。” 想着,君留山却是提起了其他,不给君后辛说起婚事的机会。 楚家旧部等人本还一脸期望的看着君留山二人,可一听君留山如此明显的转移话题,也便没了兴致。 在他们看来,嘉禾郡主的婚事固然重要,可北关边寨的事情也不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8章 鸠占鹊巢之说 “自然,周将军这次,可是立了大功。” 微微一怔,君后辛也是很快接上了话头。 “不知道陛下会给周将军何封赏呢?” 勾了勾嘴角,君留山抬眸看向君后辛。 这可怪不得他了。 既然君后辛想要算计自己,自己自然是不能坐以待毙,倒不如趁此机会给周浩坤讨个封赏。 “周将军援救北关边寨有功,朕自是不会亏待周将军,此时,等周将军回来再商议。” 敛眸,君后辛也是沉下了一张脸。 君留山的用意,他也猜到了。 只是,君后辛明知周浩坤是君留山的人,自然是不会给周浩坤太大的封赏。 否则,就是养虎为患了。 “陛下,战士们拼死卫国杀敌,陛下还是趁早论功行赏,也好让周将军的部下心服口服。” 微微一笑,君留山却是不会就这么放过君后辛。 既然君后辛这么迫不急待,那么不妨就来看看君后辛有多大的本事。 而众臣,也都是眼巴巴的看着君后辛与君留山。 堂堂摄政王为自己的属下讨赏,是应该的。 可大家都知道君后辛不喜欢摄政王,这次,倒也不知道君后辛会给出什么来。 “黄金千两,良田千顷,升为威虎大将军,调往夕城,摄政王以为如何。” 冷冷吐出一句话,君后辛眸中却有些森然之意。 这话,连还在引用点心的嘉禾郡主也是不由得看向了君后辛,不由暗自嗤了一声。 嘉禾郡主出身于将门之家,自然知道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这些,赏给周浩坤,显得有些不够分量了。 更何况,这可是明升暗贬。 威虎大将军名头虽好听却没有实权不说,还要将周浩坤调往夕城那荒凉之地,不就是专门做给留山哥哥看的嘛! “陛下如此赏赐,只怕会让无数北关边寨的将士寒了心。” 手中捏着酒杯,君留山一勾嘴角,话语淡淡,可谁都能听其中的不满意。 这次若是没有周浩坤在,只怕北关边寨会被九蛮与突厥联手攻破,到时候,可就不是黄金千两与良田千顷的事情了。 众臣也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说话。 这是一场属于君后辛与君留山之间的讨价还价。 “纵然周将军功不可没,但陛下已进行了封赏,摄政王接二连三质问陛下,是什么意思!?” 见众人多都不说话,王安龄自然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这可不是一个小事情。 君后辛想借机逼迫君留山,可却被君留山反将一军,那么这件事情便很有意思了。 “王大人,本王和陛下说话,有你何事?” 冷冷扫了一眼王安龄,君留山可是丝毫没有被王安龄所影响。 上次林家的账还没算呢,现在王安龄要来插一脚,那他就要让王安龄知道,猛虎之威不可触怒。 而君后辛见此,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一来,王安龄是在帮自己,二来,他也是自信,再如何君留山目前却也不能对王安龄如何。 “王爷恕罪,微臣并没有其他意思,只不过是替王爷与周将军着想,想来周将军驰骋沙场,为国为民,应不在乎这些个虚名。” 说着王安龄拱拱手,看向了君后辛。 “陛下也这么认为?” 说着,君留山抬眸,也是才看向了君后辛。 有意思,看来今日真要好好说道说道。 君留山并未结束这个话头,刚好这也不会让君后辛有机会说到自己与嘉禾郡主的婚事上来。 “摄政王稍安勿躁,尚书令所言也不无道理。” 微微皱眉,君后辛却是无关痛痒的说了一句。 “若是如此,只怕难以服众。” 冷笑一声,君留山也是知道,这次周浩坤回来,是一定要给他一个好官职的。 这样一来,才不会让那些奸佞之臣有机可趁。 他的寿命只剩下两三年,只有在大岳朝掌握的实力更多,才能尽快解决边关外患。 这次,是九蛮和突厥。 下一次,指不定会是什么。 “摄政王,今日阖宫宴饮,本来是开心的日子,这些容后再议。” 拢了拢自己明黄色的华服,太后也是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声。 今天说到底还是为了嘉禾郡主与君留山的婚事,可是现在君留山竟然为了一个周浩坤与君后辛争执,实在是不值啊。 “太后说的有道理,可是我边关无数将士,总不能白白流血牺牲。” 对上太后的视线,君留山也是没有退缩的意思。 “陛下须知一将功成万骨枯。” 抬头,君留山的语气也是强硬的很,更是问出了一个直击众人心房的问题。 “若是周将军被调去夕城,北关边寨谁来守?” 本来,周浩坤回朝,君留山也是打算给予重任。 可是没想到,君后辛的目光竟然会短浅至此。 但他可不会就让君后辛就这么得逞。 “陛下,微臣有一人选,护军参领吴良冀骁勇善战,经验丰富,实属不二人选。” 似乎就等着君留山时候这话,王安龄也是信心满满。 君留山怕是还不知道吴良冀等人已经倒戈,让君留山误以为如此,那么,想必也会同意自己的提议。 既调走了君留山的心腹,又让君留山找不出什么错漏,最后,还能将北关边寨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谓是一举三得。 “若本王不让周将军回来,只怕,吴良冀也去不了北关边寨。” 嘴角微勾,君留山完全不放在心上。 吴良冀等人倒戈,他早知道,而背叛自己之人,也没有必要再去管,日后不再委以重任就是。 “这……” 眼眸微眯,说着,君后辛心中一沉,也是有些迟疑。 君留山说的不错,君留山不下命令,那周浩坤只怕也不会回京。 见君后辛迟迟不下决定,君留山也是看向了君后辛,眸中冷意逼人,浑身更是散发出一抹冰冷的气息。 既然他想让周浩坤留在京中,那么,君后辛同意甚好,但不同意也得同意。 对上君留山的眸子,君后辛也是暗地里咬了咬牙,这个君留山简直欺人太甚,可是他又不能如何。 眼下他虽然是皇上,可是大多权利还在君留山手中,而这次周浩坤也的的确确立下了功劳,这实在是为难。 不过还好,吴良冀现在是自己的人。 那么,也只能如此了,各让一步。 好在,北关边寨那么重要的地方,已经掌握在自己手中。 “好,那就依摄政王所言,让周浩坤留京述职。” 一手暗暗握紧自己的手,君后辛咬牙说了出来,依旧是很不服,却还故作风轻云淡的摆了摆手。 “本王替周将军多谢陛下。” 听君后辛同意让周浩坤留京,君留山此行目的已达到,这才不再发难。 况且那吴良冀也不是什么庸才,派去北关边寨并无不可,只要能守住大岳就好! 君留山道谢的话一出,座上的太后与君后辛皱起眉头才慢慢平展,王安龄也坐下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留山哥哥,如若爹爹在天之灵看到周将军这样的人才,也会十分高兴的。” 而君留山刚刚抬起头来,便是对上了嘉禾郡主清澈的眸子。 她低声说话,语气满是感激。 要知道,身为战王后代,嘉禾郡主最能体会军营中战士的不易。 见君留山能为了一个周浩坤,而与君后辛如此,嘉禾郡主心中也是更加佩服自己的留山哥哥。 “应该的。” 淡淡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嘉禾郡主,君留山也是不再多说其他。 而这时候台阶下却有一华服女子,姗姗来迟。 她笑得娇媚,满是脂粉气息,却是平白惹的君留山等人皱了皱眉,嘉禾郡主也是没有了笑容。 “臣妾参见太后,参见陛下,臣妾顾着给摄政王与嘉禾郡主准备贺礼,倒是来迟了。” 王如照缓步走上台阶,娇笑一声,话中虽不好意思,可神态依旧是那副高傲的样子。 “起来。” 太后本就因为君留山刚才的事情不满意,现在见王如照姗姗来迟,自然也是不高兴,却未多说什么。 君后辛却是眼神示意王如照坐到自己身旁来。 “摄政王好,今日这大喜的日子,怎么不见侧王妃呢?” 一边入座,王如照也是一边打量着。 她被嘉禾郡主拒绝之后就想着,这回定要在宴席上给嘉禾郡主好看。 没想到,真是瞌睡了刚好有人送枕头,左看右看,也没看到林眉。 她早就听闻上次嘉禾郡主的生辰宴会时,两人之间起过一些冲突。 这次,倒是正好可以利用林眉。 借刀杀人,谁不会呢?反正林眉又不在场。 这话一出,却是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本来大家一直都把焦点放在君留山和嘉禾郡主的婚事上,王如照这一提醒,刚才还小声议论林眉为何没来的声音瞬时就大了起来。 “这筵席虽然和摄政王与嘉禾郡主的婚事有关,可是这侧王妃也是得出面啊。” “对啊,这侧王妃今日没有出现,莫非淳荣王府又出了什么事情?” “可不是说吗!入春一来,这淳荣王府就没有安生过,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不是盛传那侧王妃林眉是妖女么?怎么妖女也会出事?” 而这些老臣们说着,猜测纷纷,也有着不少讽刺之语。 之前,林眉不管是在林家的事情上,还是其他,都是出尽了风头啊。 君留山却是根本不理会这些。 不过是些闲杂人等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9章 难堪 嘉禾郡主可是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了。 谁都知道她即将嫁入淳荣王府做正妃,可是现在,竟然因为王如照的一句话,所有人都议论起了林眉。 不过不服气是不服气,嘉禾郡主也已经看出王如照的用意。 自己刚刚在临华殿拒绝了王如照,她定然是想让自己出丑的。 抬眸,嘉禾郡主可是不会就这么被王如照算计了。 “陛下,难道这后宫妃子,都是如此多舌?” 想着,嘉禾郡主也是出声。 她才不会和王如照一般计较! 要怎么样,也是同君后辛告状,让君后辛处罚王如照才是。 “罢了,留歌早该想到的,丽嫔娘娘今日已在临华殿说过,父亲身居高位,自己又得盛宠,自然是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说着,嘉禾郡主也是苦笑一下,似乎是自己失言一般。 说罢就低下了头,不去看众人反应,像是个做错事正在认错的孩童。 君留山见状也是勾了勾嘴角。 淳荣王府的人,没一个是好惹的。 想欺负,且先看看自己的分量! 嘉禾郡主寥寥几句话,却是直接让君后辛冷下脸来,太后也不悦的看向了王如照。 众臣见状,皆是急忙噤声,不敢说话。 一时之间,长乐苑寂静的仿佛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这……你血口喷人!陛下,陛下,臣妾没有这么说啊。” 本来王如照还是十分欣喜,就等着让嘉禾郡主丢面子,可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君留山不回答自己关于林眉的问题也就罢了,还被嘉禾郡主在君后辛面前告了一状。 可若要是其他罪名也就算了,后宫女子干涉朝政,却是犯了大忌。 又见太后看向自己,就连一向宠爱自己的君后辛也是冷下脸来,王如照是急忙起身行至中央,跪地告罪起来。 如果君后辛相信了嘉禾郡主所说,那是一定会治自己罪的。 而心底,王如照也是十分心虚的,自己今日在临华殿,那些话的确是搬不上台面。 听王如照告罪,太后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君后辛本就不高兴,自己极为宠爱的妃子又被嘉禾郡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告状,君后辛面子上也是有些挂不住。 更不说的确是王如照言语有失。 不错,今日林眉本就是要来的。 可是这些,不是丽嫔可以过问的。 这是君留山这个摄政王的家事,太后都没有说什么,一个宠妃又怎么有资格过问。 但是自己却不能不顾王安龄的面子。 “爱妃真如此说过?” 视线停留在王如照身上,君后辛面上虽带笑,但语气听起来已经和之前明显不一样。 只是看了一眼王如照,他的视线就又转了回来,还不等王如照说些什么,君后辛就开口替王如照解释了一句。 “郡主言重了,想来丽嫔只是随口一说,并无其他意思,还望郡主不要见怪。 毕竟,若是王如照真的恃宠而骄,言语无状,岂不是说明自己眼光极差,竟然会宠爱这样的一个女人。 “是,是。都是臣妾的错,妾身不懂事,还希望郡主不要怪罪。” 君后辛此话一出,王如照心里那根绷起的弦才略微松了一点。 她的确是因为有君后辛的宠爱说了些不该说的,甚至是送礼巴结嘉禾郡主想亲近楚家旧部,可这些都是为了自己的父亲。 只是,这些,她都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不停的告罪,王如照也是不由得抽泣起来,看起来一副完全被嘉禾郡主冤枉的样子。 王安龄黑着一张脸,却无奈暂时插不上话。 看来,让王如照去巴结嘉禾郡主,反而是让王如照把嘉禾郡主得罪了。 否则,嘉禾郡主也不会如此。 瞥了一眼王如照,嘉禾郡主也是有些不耐烦。 只见王如照跪地哭泣,狼狈至极,就连脂粉也被眼泪冲掉了些。 哪里还像是一个后妃的样子? 而见嘉禾郡主如此表情,王安龄也是急忙上前。 “子不教父之过,丽嫔如此,微臣也惭愧万分,是微臣管教不严,还望郡主恕罪。” 看见王安龄站出来解围,君后辛才淡笑看向座下的两人,回道: “既然如此,王爱卿就罚俸五月罢。丽嫔,日后无诏不得出临华殿。郡主以为如何?” 说着,君后辛摆了摆手,心底也是只剩一些厌恶之感。 帮不上自己也就算了,可还在这个节骨眼说些不该说的。 这,也是丽嫔自讨苦吃了,非要去惹嘉禾郡主。 现在正是需要利用嘉禾郡主和楚家旧部扳倒君留山的时候,怎么能被一个王如照坏了事? 不过还好,有王安龄出来挡枪,而他不重罚也是因为顾忌着王安龄。 毕竟,王安龄现在是朝中最支持于他的人。 “是。” 愣怔着,君后辛话音刚落,王如照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只是君后辛命令以下,还不等王如照反应过来,小林子便是上前不由分说的把王如照扶起坐下。 见此,嘉禾郡主也没有说话。 不得出临华殿,不就是不让王如照见皇上吗? 试问一个后宫宠妃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还怎么荣宠不衰! 这一出闹剧,至此,也算是完了。 “哀家有些乏了,先行回宫了。” 松开了一直紧皱的眉头,太后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淡淡找了个理由,便起身离开了。 这次宴会,想来也是白办了。 没有逼迫到君留山,反而是给了周浩坤莫大的封赏,更是让一个王如照丢了皇家的颜面。 “儿臣恭送太后。” “微臣恭送太后。” “臣女恭送太后。” 众人也自然是都忙着起身行礼了。 而宴会剩下的其他时间,也都没人在说些什么,尽是些酒桌上的寒暄。 …… 皇宫长乐苑内觥筹交错,淳荣王府内,可是忙坏了锦华与林微寒。 直到天黑,才发放完了月钱。 刘康年回来后,更是直接从库房拿了金丝银线后才去见的林微寒与锦华。 “有劳林三小姐与锦华姑娘了。” 入了账房,刘康年也是急忙感谢林微寒与锦华,眼神却是一直停留在林微寒身上。 “刘管家不必客气,还得多谢刘管家照拂呢。” 柔柔一笑,林微寒显得温柔至极。 “哦,对了,这是林三小姐您要的金丝银线。” 林微寒这一笑,差点是让刘康年看呆了,片刻后才想起林微寒要的金丝银线。 “多谢刘管家,时候不早了,我与锦华,也该回去了。” 接过刘康年掏出的金丝银线,林微寒感谢一番便要离开,心中却是盘算着君留山回来的时辰。 “刘管家,走了。” 锦华也是带笑摆摆手打了个招呼,就与林微寒一起离开了。 “估摸着时辰,王爷现在也该回来了。” 手中拿着金丝银线,林微寒也是问起了君留山。 知道君留山今日参加宴饮会回来的迟些,可林微寒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 “应该还有一会,来得及的,等会先去给王爷制些醒酒汤来,若王爷还没回来,正好可以带你去挑一下那布匹。” 以君留山的性子,参加这种阖宫宴饮虽然不会喝醉,可总会喝些酒,制些醒酒汤也是让君留山能够睡得舒服一些。 暗暗记下这个习惯,林微寒也是点点头。 “好,那我们快去准备。” 想着,林微寒直接拉着锦华去了小厨房,十分等不及的样子。 锦华却以为是林微寒害怕伺候君留山出错,也并未在意。 在小厨房一顿忙活,锦华还将君留山惯喝的醒酒汤制作方法告诉了林微寒。 对君留山的事情,林微寒自然是极为上心,她一一记下了这制作醒酒汤的材料。 “好了,就这样熬些时候,便可以了,我先带你去挑些布匹。” 将醒酒汤的所有材料下了锅,就等着熬得时间够,锦华就带着林微寒去东景苑的杂物房内挑布匹。 这些布匹,都是君留山赐给她与酒儿的。 君留山不喜这些,酒儿与自己也是用不了这么多,自然是都堆积了起来。 况且,这些布匹料子十分好,她们下人也顾忌着,不敢太招摇。 倒是林微寒虽是庶女,大约也配得上。 自入府以来,锦华就看林微寒没有几件衣服,让林微寒挑选,再合适不过了。 而一推门走近,林微寒便是十分惊讶。 眼前的华贵布匹足足有五六匹,都不是锦华她们这些婢女可用的布料规制。 这些布匹上的图案栩栩如生,里面掺杂着许多金丝银线,料子也都是上好的布料。 小心翼翼的抚上布料,林微寒也是极为的震惊,眸中惊讶也是掩藏不住。 这些料子即便是她在林家也鲜少得见,足以见这些布料的罕见之处。 而这王府中仅仅是锦华与酒儿所用的布料,竟然都是如此华贵。 “林三小姐愣着干嘛?赶紧挑选两匹也好,早早的做出成衣来穿在你身上,一定好看极了。” 用手肘戳了戳林微寒的后背,锦华也看出林微寒眼中的艳羡。 这些他们作为下人,不好穿出去,林微寒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这……这些布匹当真是无用之物?” 眨了眨眼,林微寒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若是这些布匹拿出去卖,少说也值几十辆银子呢。 这些布料做成的成衣,即便是林依依也只有那么一两身罢了,而且还是专门为了参加宴会或者见客才会拿出来穿。 而现在她眼前竟然就有这么多。 “不错,林三小姐,您赶紧挑选,等会儿,给王爷准备的醒酒汤也该好了。” 微微一笑,锦华也是让林微寒赶紧挑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0章 初献媚 听锦华这么说这么说,林微寒才敢大着胆子,四处细细挑选起来。 不过这些布匹都是同样珍贵,林微寒也不知该挑哪些好,便是挑了一些常见林眉穿的衣色。 青色、碧色、白色,都有。 “不想林三小姐与侧王妃一样,喜欢这些颜色,以后有这些颜色的布匹,那便都给林三小姐,反正我与酒儿也用不过来。” 看林微寒竟是挑选些这些素净的颜色,锦华才注意到这些与林眉常常穿的一些衣服,颜色极为相似。 她不由得感叹一句,姐妹二人心有灵犀。 “这些也就够了,我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咱们走,想来给王爷准备的醒酒汤也该好了。” 见林微寒挑好,锦华也是拉着林微寒往外走去。 而林微寒心中虽然十分欣喜,但是面上倒还算节制。 两人一直往小厨房走去,远远的林微寒便看到了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正是君留山,身后还跟着一道身影。 微微抿唇,林微寒还是决定走过去,锦华也是跟了上去。 “参见摄政王,参见嘉禾郡主。” 走进林微寒与锦华,二人皆是开口行礼。 君留山淡淡的点了点头,嘉禾郡主正要跟上去,却瞥见林微寒手中的布匹,勾唇一笑。 “留山哥哥,这些布匹都是前些年时兴的款式了,东景苑还在用吗?若是如此,倒不如留歌送来些今年新的布匹样式。” 此话一出,却是让林微寒有些尴尬。 “这些事情找管家即可!” 而君留山又怎么会在乎这些,他直接扔下一句话,径直往书房走去。 “是,留歌一定好好为留山哥哥挑选。” 听此,嘉禾郡主还以为君留山是答应了自己,十分高兴,瞬间笑魇如花,看着连眼睛都小了一些。 她兴冲冲的就转身离开了,打算回翠微园给君留山好好挑选一些喜欢的布料。 而林微寒看着嘉禾郡主离开,目光紧盯着嘉禾郡主身上的衣服,一时之间,在原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嘉禾郡主身上的衣服,雍容华贵不说,更是有一些细碎的宝石以及珍珠镶嵌在上,个个都是点睛之笔。 在夜色下,甚至隐隐泛着些银光,好看极了。 素手紧握,林微寒看了看自己手中视若珍宝的布料,也是低下了头。 又瞥见自己身上寒酸的衣服,更是鼻头一酸。 同样是在林家,自己的吃穿用度便从小不如林依依。 而到了王府之中,就连锦华与酒儿也比自己穿的好,她更是羡慕嘉禾郡主了。 想着,林微寒越加不忿,为什么同样都是人,自己却远远不如嘉禾郡主呢? 又一想起林眉说的话,林微寒眸中寒光一闪。 没错,她不能再自轻自贱。 她要改变,为了保住姐姐与自己的地位,更是为了自己的以后能如同嘉禾郡主一般风光。 “怎么了?林三小姐,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走。” 淡淡一笑,林微寒美眸一转,没有说什么,想要着急的去给君留山端醒酒汤。 “锦华,你帮我把这些布匹放到房间里,王爷刚回来,我这就去把醒酒汤给王爷端过去。” 将手中的布匹都递给了锦华,林微寒一笑,温润至极。 “好,你去。” 接过布匹,锦华也是没有拒绝。 二人转身各做各的,林微寒也是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去小厨房里端上醒酒汤,她小心翼翼的来到了书房外。 “王爷,微寒端了一些醒酒汤过来,您喝了会舒服一些。” 说罢,林微寒低头,静静等待房内君留山的回答。 听到一个进字时,才敢推门而入。 “王爷,这醒酒汤要趁暖了喝,否则,便没有效果了。” 带笑说着,林微寒心底却还是有一些紧张。 “我看你挑的布料颜色,似乎是侧王妃平日里喜欢的。” 淡淡端起林微寒送来的醒酒汤,君留山却是神色微动,突然想起了什么。 刚刚倒是没怎么注意,现在看到林微寒一身青衣,君留山也才忆起刚刚林微寒手中拿着的布匹颜色,也大多是林眉穿过的一些颜色。 “是,我与姐姐从小便喜好一样,性格相投,也是因此,微寒才能得姐姐庇佑。” 神色一僵,林微寒才急忙回答一句,却是看到君留山没有什么变化。 “那她,还喜欢什么?” 将醒酒汤放在一边,君留山却是又问起了和林眉有关的其他。 在淳荣王府,除了爱财,君留山还没有发现林眉有其他喜欢的东西。 林微寒之前说的冰糖葫芦算一个,只是对于林眉,君留山想知道的更多。 “这……幼时,姐姐倒是喜欢一些小玩意,什么玩的珠子啊、斗鸡,还会养蛐蛐,反正姐姐不像别的女子,她从未好好学过女工。” 有些迟疑,没有想到君留山现在就会问,林微寒才急忙说了一些幼时见别人玩的游戏。 而林眉确实没有学过女工,也在嫁到淳荣王府后性情大变,对女工一类根本不感兴趣。 这些,林微寒还是看得出来的。 “理应如此。” 听林微寒这么说,君留山也是不自觉想起了林眉的身影,嘴角一勾。 林眉那样的女子,也不像是会做女工的。 不过,林眉的本事,又何止如此呢。 飞檐走壁,朝堂对峙,哪一件事情落在别人身上都是十分棘手,在林眉手上,却是能迎刃而解。 见到自己说到林眉,君留山的神色才有变化,林微寒也是有些羡慕林眉。 虽在林府吃尽苦头,又落选秀女,自缢后还要被当作屈辱送给君留山。 不过,也好在君留山对林眉不匪,苦尽甘来了。 “下去,等郡主送来那些布匹,你尽可以挑些回去。” 摆了摆手,君留山知道了些关于林眉的事情,也不让林微寒久留。 而且,他对这些布匹也不感兴趣,看林微寒昨夜拿了那么多,索性就都给她。 对君留山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赏赐了。 “多谢王爷。” 当下,林微寒便是喜笑颜开。 行了一礼,走出书房,她也是十分高兴。 君留山亲自赏赐她,岂不是对她青睐有加? 这些布匹,可是让自己第一个挑选。 虽然这些对君留山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林微寒来说,已经是十分珍惜,不可多得的东西了。 同时,林微寒也是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往上的决心。 只有爬得更高,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见林微寒离开,君留山也是唤进了折思与折宁。 “王爷,九蛮那边,有朝臣参奏顾连成,此次战败,九蛮是都怪罪在了顾连成的身上。” 书房之中,君留山喝着醒酒汤,俯身跪地的折思、折宁正禀告着最近暗卫探查来的情况。 “狗咬狗,也好。” 放下手中的醒酒汤,说起九蛮,君留山也是流露出不屑的神色。 这九蛮,都是一些宵小之徒罢了。 弹丸之国,竟也敢屡次骚扰大岳朝,还勾结突厥。 不过这蛮皇也的确是阴险,都已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顾明珏送到大岳朝当质子了,也敢中途发兵。 现下唯一可惜的就是,顾明珏这个棋子已对九蛮没有了掣肘之力。 可这些,在君留山面前,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等解决了内忧,彻底清除外患也就不远了。 “蛮皇几日未上朝,不知道……” 有些迟疑,折宁还是将暗卫探查到的其他事情说了出来,只是这个事情,还无从验证。 “不要轻举妄动,若蛮皇真出了什么事情,九蛮那边未必能瞒得住。” 说着,即便是听了这样的消息,君留山依旧是淡淡然。 不过若是蛮皇真的出了事,也好。 至少,在他眼里,九蛮的其他皇子都不成气候。 “是。” “王爷,焚仙门这边暂无进展。不过顾王爷这边却有些奇怪,自从得到矿藏令牌之后,他出入水云轩的次数频繁了许多。还有就是,那水云轩竟然遍布各地。” 折宁说完,折思连忙开口,话语中十分疑惑。 “继续查,对了,侧王妃那边没出什么事。” 比起顾明珏,君留山显然是对林眉更加感兴趣,虽然有些怀疑,但是放心交给暗卫去办。 “侧王妃一切安好。” 点了点头,折思回了一句,也是知道自家王爷担心侧王妃。 在听到折思说到林眉安好的时候,君留山也是微微点头。 林眉是有一身本事,胆子十分大,但是这大岳朝京都却也深不可测。 而且林眉已经得罪了焚仙门,再加上一个丞相府,都是常人不敢惹的事物。 君留山表面没有什么,心底还是十分担忧的。 “对了,让人去找一些上好的蛐蛐。” 眉头轻挑,君留山起身,也是准备离开书房,最后,还是不忘叮嘱一句。 君留山离开书房时,那桌上的醒酒汤,还剩了许多。 “是……” 二人迟疑着应了一声,都是十分疑惑的看着对方。 什么时候,自家王爷对这些感兴趣了。 “等等,折思,你确定王爷是要蛐蛐儿,这不是什么暗号?” 起身,折思刚要走,便是被折宁喊住。 折宁问着,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以前,君留山对这些东西可是嗤之以鼻。 他们从小跟在君留山身边,依稀记得自家王爷还说过这些东西是玩物丧志呢。 现在下这种命令,折宁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1章 蛮皇 “自然是要蛐蛐儿,不过,也见怪不怪了,前几日,王爷还让我去找城里做冰糖葫芦最好的师傅来呢。” 摇了摇头,折思也是解释一番。 自家王爷刚一说的时候,折思还是有些费解,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这些应该都是为了侧王妃准备的。 “你是说这些都是王爷为了侧王妃所做?” 微微惊讶一句,折宁也才算是明白了。 “是了,你去罢,我守着东景苑。” 嘿嘿一笑,一推折宁,折思却是把这些事情交给折宁去做。 反正折宁一直都是负责王府之外的东西,找对好蛐蛐儿应该不难。 “好。” 这是君留山的命令,又是为了林眉准备,折宁自然是没话说的。 …… 另外一边,君留山一入厢房附近,便是看到了林微寒一直守在门口。 “王爷,微寒伺候王爷洗漱安歇。” 见到君留山,林微寒嫣然一笑,自有柔弱风情。 接触的时间久了,林微寒也是知道这君留山虽然面上冰冷,可对下人却是极好的,也便不像前几日那么害怕。 “不用了,下去。” 摆了摆手,君留山却是拒绝了林微寒的伺候。 今日宴会的目的,其实君留山也猜到了,想来那些楚家旧部该是等不及了。 说不定,过不了多久,自己也是该和楚家旧部的人坦诚相见了。 至于结局如何,君留山也只有几分把握。 其他的,还是得看楚家旧部。 自他得知自己时日无多,便觉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 “……是。” 一开始林微寒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而后,看着君留山进入厢房,她才机械的回了一句。 暗暗捏着衣角,林微寒心中有点酸。 林眉、君留山就如同交易一般,可是君留山依旧是对其无比宠爱,可是再看君留山对自己的态度,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麻木的走回了自己的厢房,林微寒也是心绪复杂。 到底如何才能让君留山像对林眉那样,对自己呢? 看来只是穿衣打扮像林眉还不够。 接下来,她要做的更好,更像林眉。 只有这样,才能保住自己和姐姐的地位,才能代替姐姐留住君留山的宠爱,才能让他不这么忽视自己! 想着,林微寒眸中也是闪过一丝精光。 想通了这些,林微寒心里有了计划。 她坐在榻上,拿出了自己今日问刘康年要的金丝银线,又拿剪刀裁了一些布匹,做起针线活来。 …… 另外一边,赶走了林微寒,进入厢房的君留山径直越过屏风,坐于床榻之上。 吐出一口浊气,君留山轻轻一按床柱上的一个凸起,一道暗格便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暗格里,一枚白玉扳指映入眼帘。 只见那白扳指玉洁透亮,白璧无瑕。 君留山将白玉扳指拿起,触手生温。 看着扳指,君留山神色微动,常日里冷着的一张脸也是松动了一些。 兀的,君留山握紧了白玉扳指,眼神之中流露出坚毅之色。 这枚白玉扳指,是薨逝的老王妃,也就是君留山的母妃留下的。 白玉扳指不仅仅是一个饰品,更是君留山家传之物,代表着责任。 他出身皇家,身上的使命,不得不背负,许多事情他还未完成。 手中轻抚白玉扳指,他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早日清除外患。 缓缓将白玉扳放回原处,君留山才上榻安睡。 虽然因为那碧落佛枝,自己的身体好了很多,可是难以安睡之状却是丝毫没有减弱,反而在林眉离开王府之后更加严重了。 但君留山也只能像以前一样,逼着自己入睡。 …… 一夜安宁,王府里的日子也是十分平淡。 一日日过去,而林眉与薛净悟夜探丞相府扑空之后,也是不再轻举妄动。 不过这也倒是圆了林眉的心愿。 闲暇日子,林眉可是过得极为舒坦,那叫一个逍遥快活。 都城一赌场内,可是热闹的很。 有赌得身价全无,就差要赔上性命而求饶的。 也有初进赌场,手气翻红,在旁人的热闹撺掇下,一次次孤独一掷。 殊不知,这不过是赌场惯用的钓鱼手段罢了。 这赌场内,更多的是算计。 唯有两男子,如鱼得水,十分潇洒。 “大!大!大……” “小小!小!” 一处赌桌前,所有都在叫嚣着,唯有两个人十分淡定,含笑看着庄家不停摇着的筛盅。 “开,豹子!” 筛盅人吆喝一声,竟是让大多数人都十分失望,更是有人拍桌怒吼。 唯有那二人之中的一个略显英气的男子笑的开怀,一把将自己赢来的钱揽入怀中。 揽入怀中之后,二人便离开了赌坊,丝毫不留恋。 “啧啧,不知道这世人得知堂堂淳荣王侧妃竟然沦落到混迹赌坊这个地步,会怎么想。” 一出赌坊门,薛净悟也是打趣起女扮男装的林眉来。 同样是神偷,同样是爱财,可是薛净悟在林眉面前,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 “这话就不对了,我现在可不是什么侧王妃,再说了,那世人还盛传我是妖女呢!你也当真?” 嗤了一声,林眉掂了掂自己的钱袋,十分满意。 这几日,二人也不着急去找碎片,钱袋渐空的林眉也不能总是敲诈薛净悟,自然是得想些来钱快的法子了。 作为神偷,耳力惊人,林眉也觉若是不去赌坊,实在是有点对不起自己这一身本事。 前世,大大小小的赌局,林眉可是经历过不少,可这一世,也是这几日才去的。 “你缺钱也没见你将那玉佩拿出来去当铺里换,那玉佩,少说也值数千两银票了。” 林眉已经敲诈过自己两次,薛净悟可是记着呢。 这几天,林眉又拉着自己去赌场捞金,薛净悟也不由得嘴上埋怨几句。 他可是神偷,竟然被林眉拉来做赌徒! 而林眉的贴身玉佩,他也是早就观察到了。 林眉整日嚷嚷着没钱,他可不信。 “这可是淳荣王府的东西,只怕拿出去,也没有人敢要,况且,作为局外人看那些赌徒,你不觉得很有意思么?” 下意识一捏袖间的玉佩,林眉心中一动,嘴上也是不饶薛净悟。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罢了,我说不过你,今日可是初一了,你竟然还要去赌坊逛一场才回王府。” 笑着摇了摇头,薛净悟也是认输。 伶牙利嘴,他同样比不过林眉。 不过多日来的相处,二人也是更像朋友一般了。 “那好,你先回酒楼,我也回王府了。” 收好自己的钱袋,林眉也是满意的摆摆手让薛净悟离开。 今日,又是初一十五的日子了。 五月初一,今日过后,又会少一次回王府的次数。 想着,林眉也是快步走向淳荣王府。 而同样赶往王府的,还有楚家旧部等人。 不同于林眉的心境,楚家旧部这次,可是来势汹汹。 距离上次阖宫宴饮已经过去十日了,君留山却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每日上朝,绝口不提与嘉禾郡主的婚事,这可让他们等不及了。 本以为上次宴会过后,碍于君后辛的情面,君留山定会找他们说下聘礼的事情。 可现在看来,却是他们自作多情了。 究竟是君留山根本不把迎娶嘉禾郡主当一回事还是根本不想迎娶嘉禾郡主呢? 他们今日,可都是带着怒气来的! 当日就是迎娶林眉一具死尸,君留山都立刻让人下令准备。 现如今,一个堂堂正王妃,当今圣上亲自下旨的,可君留山却是没有一点动作。 难不成那君留山真以为嘉禾郡主那么好欺负? “拜见侧王妃。” 来到淳荣王府门前,没有想到冤家路窄,几人竟是看到了对面缓缓而来的林眉。 对视几眼,几人一声行礼,却也只是微微躬身,丝毫没有恭敬之意。 说罢,也不等林眉说什么,几人便在姚远山的带领下径直入了王府。 微微皱眉,林眉也是莫名其妙。 自己这几日都没在王府之中,可是断断不会得罪嘉禾郡主的,怎么这些楚家旧部的人还看自己不顺眼。 不过林眉却没再多想,自己一人悠哉悠哉的进了王府。 一入东景苑,便看到了还在等候通禀的楚家旧部等人。 “咳咳……辛苦几位大人了。” 干咳几声,林眉也是故意在几人背后说了一声,脚步悄无声息,倒是吓了几人一跳。 “不敢当。” 几人身子猛地一缩,反应过来是林眉时都未搭话,只有姚远山淡淡回了一句,拒人于千里之外。 现在,他们一看到这林眉就来气。 当日,君留山虽是迎娶一句死尸,可该有的都有,反而现在轮到了嘉禾郡主,便什么都没有。 这个妖女又有哪里比得上嘉禾郡主? “参见侧王妃,几位大人,王爷在书房,请几位大人过去。” 张了张嘴,林眉正准备说些什么,却是见到锦华过来传信。 冷哼一声,楚家旧部几人也是顾不上林眉,愤愤的甩袖离开。 看着几人走进书房,林眉才满不在乎的笑了一笑。 门口就只剩下锦华与林眉,两人也是热络起来,锦华更是凑近挽上了林眉的手臂。 “侧王妃,您回来了,外面可是比王府热闹多了?” 开口,锦华也是与酒儿一样问起林眉外面如何。 “自由倒是自由,不过你不用急,日后有空,本王妃便带你好好的出去玩一次。” 林眉也知道锦华与酒儿都是小孩子心性,和她们二人在一起,也是十分舒服。 “嘻嘻,好,那就多谢侧王妃了,来,林三小姐也在呢。” 听林眉这么说,锦华眸中流露出了欣喜,又是挽着林眉去了偏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2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而林微寒与酒儿也是闻讯过来。 “侧王妃!” “姐姐。” 偏殿见到了林眉,酒儿兴冲冲的就到了林眉身旁。 两个羊角辫也跟着动作晃动起来,十分可爱。 比起酒儿来,林微寒倒是与林眉没有那么熟络,却也依旧是满脸笑容的喊了一声姐姐。 “微寒,这青色,倒是十分衬你,好看极了。” 见到林微寒,林眉也是眼前一亮。 现在的林微寒依旧有些露怯,可是比起之前,已经有些转变。 而这简单朴素的打扮,倒是让林微寒显得出水芙蓉一般。 “多谢姐姐夸奖,对了,这是微寒给姐姐做的锦囊,里面有些艾草,可以驱邪驱虫,姐姐一人在外也要多注意身体。” 说着林微寒便从袖中掏出一枚浅紫色锦囊,只见上面绣着一对鸳鸯,绣工十分精巧,还打着梅花璎珞,能看得出林微寒也是极为用心了。 “这手艺可真是精巧呢,微寒,多谢了。” 接过锦囊,林眉也是夸赞一番,直接收下。 看到林微寒没有再受欺负,性格也比之前开朗了些,林眉总算是可以安心了。 “微寒是多亏了姐姐才不必在林府受欺辱,如今,不过是给姐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姐姐不必如此多礼。” 抿嘴一笑,林微寒受到林眉的夸赞,也是十分开心。 “对了,侧王妃怎么穿着男装呢?刚刚酒儿都差点有些不敢认了呢。” 林微寒说完,酒儿急急忙忙的就开了口。 除了锦华自己在王府里能够相处得来,剩下的就只有侧王妃了。 其他人看自己是王爷的贴身医女,都十分谄媚。 她一个小女孩也是看不惯这些,时间久了,索性也便不同其他人多相处了。 而除了酒儿,锦华二人也是面露疑惑,显然也是很想知道原因。 “在外面还是穿着男装方便一些,对了,今日姚将军等人为何来找王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解释一句,林眉也是问起了楚家旧部的事情。 除了上次林眉要拿赐婚圣旨来换取碧落佛枝,楚家旧部还没有主动来过淳荣王府呢。 一时之间,林眉也是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楚家旧部的这些人主动踏足淳荣王府。 “侧王妃放心,如今王爷身子大好,自然是没有人敢对淳荣王府如何,而姚将军等人今日来,许是为了婚事。” 不等酒儿开口,锦华就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其实锦华心里正纳闷着呢,圣旨上已经说了八月十五要迎娶嘉禾郡主,可是这王府之中竟然没有一点儿要准备婚事的意思。 “可能,对了锦华,还有没有膳食,拿来些,我还没吃饭呢。” 点了点头,林眉心底也是有些微微惊讶,她还以为君留山与嘉禾郡主的婚事在几日前的宴饮上已经商议好了呢! 难道是君留山还没有准备,所以楚家旧部按捺不住,今日亲自来王府找君留山了? 为了君留山,嘉禾郡主可是付出了许多。 女主一生最美好的年纪都虚耗了,如今好不容易得偿夙愿,谁料二人的婚事君留山却丝毫不放在心上,这算什么事情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都不关自己的事了。 摸了摸肚子,林眉也是赶紧问锦华还有没有什么吃食。 自己今日倒是先顾着去赌坊里潇洒了,倒是忘了吃饭。 “有,微寒这就去给姐姐拿。” 不等锦华说什么,林微寒便是施了一礼,赶紧转身离开。 对林眉,林微寒心存感激,自然是林眉吩咐什么,自己就去做什么了。 “这几日王府之中可有什么新鲜事?说来听听!” 看林微寒急急忙忙地走了,林眉也便让她去了。 而后林眉也是问起了锦华与酒儿,王府之中近日发生的事情。 林眉回来之后的东景苑,突然欢声笑语不断,也是比平日多添了几分生气。 而另一边翠微园,嘉禾郡主却是整日烦闷。 “郡主,你还没用膳呢,这样下去怎么行啊?多少吃点!这是冉双特意为你熬制的百合燕窝粥,您不是最爱吃了吗?” 嘉禾郡主的厢房内,陈冉双端来一碗燕窝百合粥放在桌上,又往前嘉禾郡主的身前推了推,十分着急。 刚从宴会上回来的时候,郡主可是心情大好,甚至还将自己得来的几匹好布料送去了东景苑。 可是等了几日,君留山那边还是没有什么消息,嘉禾郡主便开始茶不思饭不想了。 从昨日到现在,更是水米未进。 “冉双,你说留山哥哥是不是不想娶我?”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嘉禾郡主连平日里最爱的百合燕窝粥看都没有看一眼。 撇子撇嘴,嘉禾郡主也是十分沮丧。 本以为这宴会结束之后,留山哥哥便会下聘礼,开始让下人们准备成亲事宜。 可是这都几日过去了,君留山还是没有什么动作,嘉禾郡主是十分失望。 这可是自己的人生大事,等了多年才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可是却如此不被重视。 “怎么会呢?王爷事务繁忙也是有的,等过几日说不定王爷便会准备起来了。” 陈冉双看着嘉禾郡主如此,心里心疼,开口就是几句安慰。 虽然她自己心中也清楚君留山根本不愿意娶嘉禾郡主。 可是,她却不想看郡主如此。 “真的吗?你不会骗我?” 抬眼看着陈冉双,嘉禾郡主,现在也是十分无助。 即便知道这话有可能是安慰自己的,可嘉禾郡主仍然想听。 “对啊,郡主和王爷青梅竹马,王爷怎么会不愿意娶郡主呢?说不定王爷现在就在准备着呢,只不过是要给郡主一个惊喜!” 见嘉禾郡主果然比之前开心了些,陈冉双继续开口。 听了这话,嘉禾郡主才扯了扯嘴角,虽然有些失望,却也还是喃喃着安慰着自己。 “但愿如此。” “是了,郡主快些喝了这百合燕窝粥,这燕窝可是上好的血液,可滋养容颜,等大婚当日,郡主一定是这天底下最美的新娘子。” 说着陈冉双也不忘记劝嘉禾郡主喝下那百合燕窝粥,更是端起百合燕窝粥舀了一口,喂到嘉禾郡主嘴边。 有了陈冉双的安慰,嘉禾郡主的心情才算是有些起色,木木的喝下陈冉双一口一口喂过来的百合燕窝粥。 只是平日里最喜欢的百合燕窝粥,如今喝着也是没有什么滋味了,味同嚼蜡。 陈冉双见郡主开始喝粥,脸上才十分欣喜。 虽然心中也在为嘉禾郡主默默担忧,可陈冉双也料定了君留山不敢违抗这赐婚圣旨。 即便君留山是一品摄政王,权势滔天,可也不能公然违抗天子的命令。 “君主,姚将军等人刚刚入了东景苑。” 嘉禾郡主还没有喝几口粥,素锦便急匆匆的来到了厢房门前,通报一声。 “什么?姚叔叔他们来了?!” 这一声可是让嘉禾郡主十分欣喜,她瞬间站起身来,连不小心将陈冉双手中的粥碗碰碎都顾不上了。 “冉双,姚叔叔他们一定是为了和留山哥哥商议婚事才来的,对不对?” 莞尔一笑,嘉禾郡主似是有些不相信这个消息,瞬间变得神采奕奕,向陈冉双再确认了一次。 “是,一定是这样,你看冉双都说了?”而陈冉双自然也是打心底的为嘉禾郡主高兴。 “那我们也去,想必不用多久,留山哥哥也是会叫我去的,毕竟这是我与留山哥哥的婚事。” 陈冉双的话更让嘉禾郡主吃了定心丸一般。 她也是下定决心要去找君留山与姚远山,心底隐隐间十分高兴与期待。 “好。” 陈冉双自然觉得既然楚家旧部等人亲自来了,那么也应该让嘉禾郡主去。 更何况嘉禾郡主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也等够了,应该有个结果了。 扶着嘉禾郡主出去,一路来到东景苑门前,因着林眉的禁令,陈冉双还是在东景苑外等着,只有嘉禾郡主一人进入。 径直来到书房门前,嘉禾郡主心中窃喜。 她满脸期待,羞涩的咬着嘴唇,不知是紧张还是期待,眼睛一直眨啊眨的,开始侧耳倾听着书房内的声音。 不知道留山哥哥会给她准备什么聘礼呢? 不过,只要是留山哥哥给的,什么聘礼都好。 …… “微臣拜见摄政王。” “摄政王,您与嘉禾郡主成亲之日在即,不知为何现在淳荣王府还是没有任何准备?” 书房之内,楚家旧部等人先是躬身行礼,也不等君留山说什么便是质问出来。 见姚远山先开口,其他人也都抬头看着君留山的神色,等待着君留山的回答。 “嘉禾郡主温婉贤惠,本王并没有其他意思。” 抬眼,冷眸看了眼堂下立着的楚家旧部等人,君留山心底也是十分受触动。 这些楚家旧部的人,都是跟着战王在战场上牺牲流血过的人,自战王死后,这些人还可以如此效忠于楚家,一心为嘉禾郡主着想,真是难得。 这些人忠心耿耿,实是大岳的一大支柱。 “哦?既然摄政王如此夸赞嘉禾郡主,那就是愿意了,那么臣等斗胆,谨代表嘉禾郡主的母家,与王爷商量一下聘礼的事情。” 问一句,姚远山心里自然是不相信的。 若是君留山有意娶嘉禾郡主,那么为何现在还迟迟没有动作。 在他们看着,这话不过是君留山在敷衍自己等人罢了。 “就是,摄政王有空同侧王妃一起去国寺烧香拜佛,反过来,对嘉禾郡主却是连准备婚事的时间都没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3章 婚事无望? 夸赞一句之后,君留山也是让楚家旧部等人下去。 “事关重大,臣等晓得。” 躬身离去,姚远山等人心中显然另有想法。 “姚大人,看摄政王这样,我们是不是……” 一出了王府,楚家旧部之中便有人开口。 君留山今日的坦诚,无形中又给了他们多一个选择。 可他们与君留山还有着一道隔阂。 “当年之事到底如何,谁也不知。更何况郡主都没有说过什么,也许,我们也应该以国事为重。” 轻叹一口气,姚远山却是想的清清楚楚。 现在,嘉禾郡主虽然不能嫁给君留山,但却不怪君留山,他们还要感谢君留山告知实情。 否则来年郡主守寡,他们又有何颜面见战王英魂? “姚将军的意思是?”有人疑惑出声。 “摄政王如此多谋,为大岳鞠躬尽瘁,我们怎可做绊脚的石头?以后,若陛下再有挑唆,你们可记住要沉得住气。” 其他听姚远山这么说,都是点点头,只有陈全城看着还有些迟疑。 “这也是无奈之举,你难道希望大岳内斗乱成一团?” 反问一句,姚远山也知陈全城在顾虑什么。 “当然不希望,但战王……” “战王是如何出事的,谁都不知道,日后若真是他,我们再做些什么也不迟。” 沉吟片刻,姚远山也算是给这件事下了个定论。 陈全城只能无奈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只是不清楚其中缘由的嘉禾郡主心急之下,胸闷气短,一出东景苑门口看到了陈冉双,便是双脚瘫软。 好在陈冉双眼疾手快扶住了嘉禾郡主,才没有让嘉禾郡主跌倒在地。 “郡主,你怎么了?” 扶上嘉禾郡主,陈冉双也是看出了郡主的脸色不对,十分担忧。 刚刚进入东景苑时,嘉禾郡主可是还兴冲冲的呢,怎么现在不过一会儿,再出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留山,留山哥哥,他不会娶我了。” 泪如雨下,嘉禾郡主无奈的摇了摇头,说话间也是有气无力。 多年来的痴心等待,竟然换来了这个结果。 而陈冉双也是跟着自己从小一起长大,嘉禾郡主此时在陈冉双面前也是毫无顾忌,哭诉起来。 “难道留山哥哥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可若是如此,那留山哥哥……他当年为何还要收留我?” 靠在陈冉双怀里,嘉禾郡主也是不敢相信。 可她听得清清楚楚,只不过依旧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罢了。 “怎么会呢?郡主,您是不是听错了?” 扶着嘉禾郡主往前走,陈冉双也是没有想到君留山居然会公然违抗君后辛的旨意。 只是陈冉双心中也明白,就算真如此,君后辛也不能真把君留山如何。 今日既然楚家旧部的人都来了,那么,也便是到了君留山与嘉禾郡主摊牌的时候了。 嘉禾郡主缓慢又艰难的移动着步伐,闭眼摇了摇头。 她亲耳听到的,不可能有错,更何况还有楚家旧部那么多人在场呢。 “郡主不必忧思过甚,一定……一定是因为那个林眉,王爷才会如此的,只要没有了林眉,郡主一定可以做正王妃的!” 咬着牙齿,陈冉双恨恨的说着,心中对林眉更是十分痛恨。 而嘉禾郡主,恍惚之间已经听不清陈冉双在说什么了。 就这样一路无话,嘉禾郡主与陈冉双,回了翠微园。 嘉禾郡主是心灰意冷,可陈冉双却是笃定,只要没有林眉,那么嘉禾郡主一定可以做正王妃。 更有可能这件事本来就是林挑唆撺掇的,是林眉那个妖女魅惑君留山,给君留山吹枕边风,让嘉禾郡主不能如愿! 始作俑者一定就是那个林眉。 不过当务之急,陈冉双还是开始安顿嘉禾郡主。 “郡主,你先安睡着,等醒过来,一切都会好的。” 将嘉禾郡主扶上床,又细心为嘉禾郡主掖了掖被角,陈冉双也是离开厢房之中。 “冉双……冉双,我冷。” 陈冉双刚要离开,却是被嘉禾郡主一把拽住。 无奈摇了摇头,陈冉双无奈,只有像哄幼.童一般抚摸着郡主的头,又一直安慰着。 直到嘉禾郡主彻底安睡,陈冉双才离开厢房。 看来,郡主该生病了。 到时候王爷来看郡主,也许见郡主如此痴情,王爷会改变主意呢。 想着,陈冉双也准备有所行动。 而楚家旧部等人,也是离开了王府。 楚家旧部的人一离开,君留山的目的也算是达到,日后也不会再被催与嘉禾郡主郡主的婚事,更是与楚家旧部说了清楚。 忙完这些楚家旧部的事情,君留山才起身走出了书房,不多时折思也便急忙赶来。 “王爷,都安排好了。” 拱手说了一句,一切似乎都在君留山的掌控之中。 君留山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直接去了偏殿。 这个时候,林眉应该回来了。 而还未踏入偏殿,君留山便是看到了正在埋头于吃喝的林眉,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 在王府之内有如此吃相的,也只有自己的这侧王妃了。 “回来了。” 径直进入,坐在了林眉的对面,君留山话语之间也是少了几分冷漠。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是看出了君留山对林眉的熟稔。 “妾身就在这儿呢,自然是回来了?” 没有想到君留山在这个时候会过来,林眉猛地看见君留山依旧是如同出尘谪仙一般,倒是差点让林眉呛着。 放下碗筷,林眉也是回了君留山一句。 虽是把自己放在低位,与君留山却是没有那种十分恭敬的距离之感。 “怎么?不吃了?” 反问一句,君留山这话倒是有些宠溺的意味。 再怎么样,这王府之中还是能让林眉吃饱喝足的。 “折思。” 还不等林眉回答,君留山低声吩咐一句,又是摆了摆手,让折思上前。 领会到君留山的命令,折思赶紧上前从袖中掏出枚小盒子来,直接呈上给林眉。 而林眉是咽下口中的食物,才接过。 也对里面的东西十分好奇,今日不是过年过节,自己又是只有初一十五才回王府,怎么君留山还给自己送东西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好奇的打开一丝缝隙,林眉也是低头看去。 “这是?” 迟疑开口,林眉眸中也是有些惊喜,而后又将盒子打开一半,只见两只蛐蛐儿正在盒子中叫的欢快,精神抖擞的很。 而且还都是黄色蛐蛐儿,是上好的品种,旁边,还有被蒸熟的马鬃草,用来引斗。 “林三小姐说你幼时便喜欢这些玩意。” 淡淡回了一句,其他的,君留山却是没有多说。 只不过是因着林眉喜欢,才会有这些的。 “蛐蛐儿,多谢王爷了。” 微微一愣,林眉一时之间也不知能说些什么。 这些,是林微寒说的,是原主的幼时。 而她根本没有这些记忆,因此,林眉也只是谢过了君留山。 直接收下,林眉也没有过多把玩。 她根本不会玩,也不知这蛐蛐儿有什么乐趣。 林微寒在一边看着,却是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什么蛐蛐儿都是她为了能让君留山留自己在身边伺候而编造的,如今林眉回来,林眉会不会说些什么…… 不过,林微寒也是打心底的羡慕君留山对林眉如此。 什么时候,君留山才会像对林眉一样对自己。 紧咬着唇,林微寒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怎么?侧王妃不喜欢?” 淡淡瞥了一眼林眉的反应,君留山心底竟是有一些微微的失落。 自己让暗卫去找的蛐蛐儿定然是上好的蛐蛐儿,可是林眉居然还不喜欢,那她到底喜欢什么呢? 本来君留山还以为,林眉看到这些会十分开心的,结果却是这个反应。 君留山也不自觉的问出一句。 “怎么会呢,王爷多想了,只是这蛐蛐儿嘛,一个人也没有意思。” 勾唇现过一抹邪魅的笑容,林眉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既然这蛐蛐儿都被君留山送过来了,没有理由不赌一把。 刚好自己有些缺钱。 连薛净悟都坑了一把,这次,可是送上来的好机会啊。 “侧王妃的意思是?” 看林眉脸上有了如此笑容,君留山也知道林眉估计是又想到什么了。 “不如,王爷和妾身赌一把如何?” 说着,林眉便在心中盘算着,这斗蛐蛐自己不会,君留山也未必会,不如,就赌一把。 若是赢了,还能赢些钱,若是输了,君留山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更何况,这蛐蛐儿还是君留山给自己找来的。 “赌什么。” 抬眸,君留山倒是没有想到林眉居然会和自己赌。 不过,赌一赌倒也无妨。 他这个侧王妃,最喜欢的无非就是财了。 而他作为摄政王,最不缺的也就是财了。 “若是王爷输了,随便给妾身些银子,若是妾身输了,下次回王府,定给王爷带回些新鲜玩意儿,反正王爷整日在这淳荣王府闷着。” 眨了眨眼,林眉这条件对别人来说或许有些不公平,可君留山与林眉哪里要的是公平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好。” 笑着点了点头,君留山自然是不在意这些的。 不过和林眉玩一玩,倒也没有什么。 “这是王爷的,这是妾身的。” 一看君留山同意,林眉也是有了兴趣,一咕噜起身,将马鬃草一把塞到了君留山手中。 趁着君留山还没有反应过来,林眉已经迅速分配好了各自的蛐蛐儿。 虽然都是黄色蛐蛐儿,可君留山的蛐蛐儿倒是比林眉的大。 在林眉看来,这蛐蛐儿,大的不一定赢。 自己的这一只,虽然小,却是精神十足,也十分灵活。 或许,就能赢过君留山的“大块头”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4章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王爷,你这只是蜈蚣守门的将头星,侧王妃这只是异虫的重牙。” 上前,折思给二人介绍看一下,也是换成了稍微大一些的陶制罐中。 看了眼准备就绪的二人,君留山依旧是面色冷淡,而林眉却十分激昂,紧盯着罐中的蛐蛐儿,没有片刻放松。 “王爷,开始了。” 这偏殿内,也没有人敢给君留山与林眉说开始,只有林眉提醒一句。 话说着,手中马鬃草便撩拨着两只蛐蛐儿斗了起来。 一时间,两只蛐蛐儿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可陶瓷罐中的厮杀,却是没有这么好听。 两只蛐蛐儿一个鞭抽头顶,一只脚踢牙咬。 转眼间,便是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君留山看着两只蛐蛐儿斗,却难得的笑了起来。 “咬他!咬他!” 林眉也是顾不得那么多,撩拨着自己的蛐蛐儿不停的上前攻击。 林眉挑的,的确是身形小,可就是这只蛐蛐儿,十分灵活。 每一次都能踢中将头星不说,还能每一次都躲过将头星的攻击。 随着林眉的叫喊,君留山无意之间抬头,瞬间笑颜如花的林眉便是撞入了君留山深邃的黑眸深处,也像是撞进了君留山的心中。 一时之间,君留山看的有些微怔。 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像林眉一般的女子。 为了保命自救,飞檐走壁,为了替林家洗脱罪名,没有任何后盾的情况与君后辛当朝对峙,又愿意为了自己的自由,抛下一切。 从一开始,林眉便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且从来都是自己主动争取。 这些,都是别人没有的。 林眉不止是容貌出众,心性也堪比男子。 这样的女子,他不该自私将其留在淳荣王府。 “王爷!你输了!” 生生将君留山拉出来的,是林眉的抬头和五个字。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峨眉颦笑兮,将言而未语,倾国倾城。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一时间,君留山脑中所有的形容,都显得匮乏,他只觉心跳突然加速。 看着身形略小的重牙找对机会扑上去咬死了将头星,林眉笑的更加开心,抬眸看向君留山,才发现君留山一直紧盯着自己。 “咳咳,王爷,您说,多少钱合适呢?” 故作正经的干咳几声,林眉也是谈起了钱掩藏尴尬。 “你需要多少,离开时去账房拿就是了。” 缓过神来,君留山也是急忙转过头去,仿佛自己只是看了一眼林眉而已。 就一眼!真的仅仅一眼! 回着林眉的话,君留山也是心不在焉。 “那就多谢王爷了。” 嘿嘿一笑,林眉也是顾不上其他,心满意足的搓搓手。 摄政王果然就是摄政王,出手不一般,和那薛净悟不一样。 不过呢,她也不会贪心的,只需要一点点就可以了。 只是,林眉也觉得和君留山一同玩闹的时候太少见了,否则,还可以多赚几次钱。 不用说林眉了,就连常年跟在君留山身边的折思折宁与酒儿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君留山。 “不想王爷……也会玩这些。” 笑笑,林眉也觉这可是比赌场好玩多了。 “你喜欢就好。” 淡淡一笑,君留山也才刚刚放下提着的一颗心。 没有想到,这斗蛐蛐居然这么有意思。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蛐蛐儿,还是因为与自己玩蛐蛐儿的人呢。 “王爷,侧王妃都是一样的人,自然喜欢的也都一样了。” 酒儿也是笑笑,看到自家王爷能够这么开心,她何尝不为君留山高兴呢。 可惜啊,若是自家侧王妃能够在这段时间多多陪陪王爷就好了。 那样,王爷剩下的两三年,也不会寂寞了。 想着,酒儿不自觉吸吸鼻子,也是有些伤感。 不知道等两三年后,自家王爷还能不能见到侧王妃。 “酒儿就是酒儿,属你最会说话了。” 抛了个眼神给酒儿,林眉今日倒也万分十分开心,不自觉的和酒儿玩笑起来。 “嘻嘻,侧王妃不嫌弃就好。” “怎么会,折思。” 含笑替林眉回了一句,君留山也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也许,这才是平平淡淡的生活。 寻常人家,就该是如此。 只是,他只能拥有现在的平静。 终究皇家的身份,让他与林眉隔起了一道鸿沟。 就算是林眉是自己的侧王妃又如何?还不是因为皇家束缚太多,不愿意继续留在王府么。 “是。” 回了一句,折思也含笑转身。 今日,自家王爷可不单单给侧王妃准备了这个蛐蛐儿,那做冰糖葫芦的师傅可是从林眉一踏入王府就开始准备了。 王爷说了定是要给侧王妃最新鲜、最好吃、最酸甜的冰糖葫芦。 “侧王妃,这可是王爷特意找城中最会做冰糖葫芦的师傅做的,您不在的几日,这淳荣王府都快成了冰糖葫芦府。” 看着折思举着一大垛子来到君留山与林眉面前,却木木的不说话,锦华急忙上前为君留山说了一番话。 这做冰糖葫芦的师傅第一次被请入淳荣王府,十分紧张。 只知道是五月初一才能做给侧王妃吃,可害怕的不得了。 每天都在练,生怕今日做不好招惹了杀生之祸。 可是让锦华与酒儿几人有了口福。 锦华不知道那些,只想让君留山与林眉能够好好的在一起。 这次侧王妃再回来,不就是一个好的时机吗? “是么?王爷有心了。” 看着折思手中的一大串糖葫芦,林眉也是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她不是馋这些冰糖葫芦,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吃。 林眉虽然爱吃东西,但这些酸的,是一律不碰。 怎么君留山会想到给她准备这么多的冰糖葫芦? “姐姐,你忘记小时候与微寒在林家不受宠,就连冰糖葫芦也吃不到,所以一到冬日里,便是馋得很。” 见林眉如此,林微寒也慌忙上前,提醒一句。 不过这些,本来就是林微寒编造的,现在在林眉面前说出来,怎么样林眉也不会拆了她这个庶妹的台。 “对,没错。” 张了张嘴,林眉一头雾水,但只当自己是因为穿越,原主丢失了一些记忆,也没有放在心上。 说罢,林眉也是扶额。 这么多冰糖葫芦,她总不能一口不吃。 否则,岂不是暴露了? 没有说话,君留山摆了摆手,便拿下一串冰糖葫芦。 尴尬一笑点点头,林眉接过冰糖葫芦,左看看又看看也不知道如何下口。 虽然冰糖葫芦有一层糖衣,但林眉从小便是不喜欢山楂的酸。 “侧王妃怎么不吃?还有许多呢!” 微微一笑,君留山看着林眉如此,倒觉十分有意思。 只以为林眉是舍不得吃冰糖葫芦,或是想起了小时候的往事。 林微寒也满腹狐疑的看着林眉。 这次,是自己歪打正着了?林眉本来就喜欢吃冰糖葫芦? 而其他人从小跟在君留山身边,不愁吃喝,也不知这冰糖葫芦有什么好吃的,都一脸好奇的看着林眉。 都想知道为何连侧王妃会如此喜欢这么一个东西。 “好。” 一想到冰糖葫芦里的山楂,林眉便不自觉酸的又咽咽口水。 难以下口,在君留山等人看来却是馋得很。 点了点头,林眉闭眼,一口将冰糖葫芦塞入口中。 冰糖葫芦一入口,外层的糖浆随着嘴里的温度化开,十分甜,却又不会让人腻味。 接着咬,又是软硬正好的成熟山楂,瞬间林眉只觉嘴中的口水都变成了酸涩的。 暗自咋舌,直接咽下,林眉握紧了手掌,才没让自己因为酸掉牙的山楂而晃头。 “好吃吗?” 刚咽下一口冰糖葫芦,林眉耳边便传来君留山询问的声音,闭着眼倒是感觉这声音少有的温润。 “好吃。” 咧嘴一笑,林眉僵硬的回了一句。 即便对冰糖葫芦并不怎么感冒,林眉也只能这么说。 不过话说,这冰糖葫芦外层的糖浆倒还不错。。 “既然侧王妃喜欢,那这些,都是你的了,本王,就看着你吃。” 君留山少有关心人的时候,见林眉如此,还以为林眉真是欢喜的不得了。 而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只能把林眉喜欢的都捧到她面前去。 “这……” 又咽下口山楂,林眉看着折思手中满满一垛的冰糖葫芦,又看手中的一串才吃了一口的冰糖葫芦就有些受不了。 林眉也不知该怎么办。 说好吃的是自己,总不能都不要。 再说了,这里这么多人看着,若是自己连一串冰糖葫芦都吃不完,岂不是在说谎。 而见众人看着自己都是一脸好奇,林眉也只能硬着头皮又一口一口的咬了下去。 每次都只吃完外面的一层糖浆再微微咬碎山楂,林眉便迅速咽了下去。 只能尝到些甜味和微微的酸味。 “还……” “当然都可以吃。” 终于艰难吃完一串冰糖葫芦,林眉也有些吃不消,只觉肚子里直泛着酸水。 微微指了指折思手中的冰糖葫芦,林眉可不想再吃了。 话还没说完,君留山便打断自己又回了一句。 君留山还以为林眉是不好意思再吃。 折思见状,也十分有眼色的给林眉呈上一根冰糖葫芦。 “这冰糖葫芦酸甜可口,怎么好让妾身一人吃,王爷也吃。” 接过冰糖葫芦,林眉脸上的表情更加僵硬,微微皱眉。 接着,又是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便转向了君留山,这么多的冰糖葫芦,总不能让自己一个人吃了。 “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5章 男人都靠不住 看着林眉手里的冰糖葫芦,君留山没有多想,便接了过来。 这还是林眉除了喂药外第一次给自己东西吃,君留山又怎么会拒绝呢。 再说以后和林眉还不知道能见多少次呢。 这个机会,对君留山来说,实在难得。 万万没料到,这是林眉的又一次捉弄。 想来,君留山高高在上,身为摄政王,定是没有吃过这些东西。 估摸着,这冰糖葫芦山楂里的酸,便够让君留山喝上一壶了。 “王爷吃啊。” 想着,林眉笑意更深,也说了一句,想让君留山吃下冰糖葫芦。 君留山只是淡淡点头,便将冰糖葫芦塞入空中。 冰糖葫芦刚入嘴化开的糖浆,让君留山不自觉得多咬了咬,结果还没咬几口,君留山便被酸的拧起眉头来。 也不知道林眉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喜欢吃这么酸甜的东西。 极度的甜和极度的酸瞬间在口中混合在了一起。 越吃,君留山口中的酸水越多,只能硬着头皮咽下, 这时,即便是君留山,也没有办法面无表情的吃下这冰糖葫芦。 看着君留山的脸慢慢扭曲,林眉也是不自觉笑出声来。 “噗嗤……” 而其他人,也是都憋着不敢笑出声,但脸上因为憋笑的通红可是骗不了任何人。 就在林眉幸灾乐祸的同时,君留山也是对折思使了个眼色,折思憋笑着再将一串冰糖葫芦地递给了林眉。 白了一眼折思,林眉什么都没说面无表情的接过冰糖葫芦,紧盯着君留山,似乎那冰糖葫芦是君留山,狠狠的咬了一口。 居然给自己准备这些,还不能拒绝。 既然如此,就一起来承受这冰糖葫芦的酸! 拧眉与林眉对视,君留山与林眉似乎是比赛一般,不停歇的一人一口,一口接着一口,酸甜的冰糖葫芦就下了肚。 倒是让其他人看的极为有趣。 “笑什么,都下去。” 冷眼看了几人一眼,君留山六个字,便将几人赶了出去。 而君留山线下命令的一瞬间,还好折思等人都是低着头,没看到君留山差点流出的口水。 落在林眉眼里,林眉却是笑的更欢。 谁能想到不可一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居然在和自己的侧王妃闷头吃冰糖葫芦,还差点被酸的流出口水。 不过,那薄薄的红唇,却是比平时又好看了些。 只见君留山凤眼微眯,红唇上似乎还遗留着些糖浆。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甜香味以及酸酸的山楂气味,如暖风般醉人。 暗自看着君留山闷头吃冰糖葫芦,林眉才觉得有了些意思,嘴里的冰糖葫芦,也似乎没有那么酸了。 让林微寒等人下去,君留山神色也是变得凝重了一些。 “你和那人去了丞相府?” 声音冷淡,薛净悟的名字根本不想提。 “是,王爷的消息果真灵通。” 微微一笑,林眉其实也不意外君留山会知道这么多。 本来,自己与薛净悟不过是想找碎片,现在却是被丞相府扣上一个夜探相符,意欲刺杀丞相的罪名。 不过好在以她和薛净悟的本事,根本不会被人抓到。 “丞相府守卫森严,而且他就算不上朝,依旧有着一席之位,这其中的关系要比你想象的复杂许多,日后,尽量别去。” 眼神看向其他地方,君留山提醒林眉一句。 这和他平日的里的做法是截然不同的,足以见君留山对林眉的与众不同。 “丞相府还没这王府好玩呢,妾身以后也不会去了,也断断不会给王爷惹麻烦,只要一过初一十五,一出这淳荣王府,我便是神偷林眉,而非是王爷的侧王妃。” 抬眸看向君留山,林眉还以为是君留山怕自己在外面所做的事情牵连淳荣王府,当下也是冷冷说出一句话。 只是话一出口,不知道为什么,林眉也有些后悔,莫名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本王并非此意,京都形势复杂,你定要谨慎些才好。” 轻蹙眉头,君留山却是强行压下想说的话,解释了一句。 小心总没有错的。 不过,就算是犯了什么错,君留山也不会允许别人平白无故的伤害林眉。 “恩。” 淡淡应了一声,林眉也自觉尴尬,没有多说其他。 还好她只在王府住一日。 “明日……你还走?” 迟疑片刻,君留山还是开口,只是话语中略显犹豫。 “自然,对了,王爷同郡主的婚事如何了?” 刚刚君留山又是和自己玩蛐蛐儿,又是冰糖葫芦的,倒是让林眉一时之间忘记了这回事情。 今日,楚家旧部的人可是来找君留山了。 想必,有楚家旧部的人在,即便是君留山不愿意,也是要有个交代的。 “本王找理由打发了。” 没有想到林眉居然会问自己有关与嘉禾郡主的婚事,君留山微微一愣之后才反应了过来。 要是说起来,这赐婚与嘉禾郡主的圣旨,还是自己的侧王妃替自己求的。 “王爷喜欢就好,若是万不得已,嘉禾郡主是淳荣王正妃最好的人选了。” 有些惊讶,林眉也不自觉劝慰一句。 皇家之中,哪里有什么自由。 权势滔天如君留山,还不得为了顾全大局做出牺牲。 在林眉看来,如若实在无奈,君留山娶了嘉禾郡主也好,至少嘉禾郡主是真心喜欢君留山的。 身份,也能够配得上君留山。 “没有万不得已,好了,舟车劳顿,你也辛苦,好生歇着。” 敛下眼皮,君留山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没有想到林眉会说出这番话。 难道说,林眉真的不在乎自己另娶他人? 只是这些疑问,也许,他也没有机会再说出来了。 看君留山离开,林眉也撇了撇嘴,有些不屑。 不就是个摄政王么!有什么的! 刚刚还说得好好的,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果然,男人都靠不住。 虽然如此,这边林眉与君留山一天过得还算开心,可翠微园就不太好了。 看着嘉禾郡主安然睡下,陈冉双也冷着一张脸出了厢房,唤来了素锦。 “冉双姑姑。” 行了一礼,素锦也摸不着头脑,之前见嘉禾郡主与陈冉双兴冲冲的去了东景苑,因为姚大人等人来了。 只是还没有多久,嘉禾郡主回来似乎十分难过的样子。 这不由得让素锦也心生不解。 难道说就连楚家旧部的那么几位大人来了,王爷还是不愿意娶郡主么。 虽然府中没有人说过,可大家都是看得见的。 君留山对林眉却是比对嘉禾郡主要好多了。 她甚至听锦华说,林眉与君留山现在都不在一个房间之内安寝。 可是林眉侧王妃之位还是坐得安安稳稳。 “东景苑那边,林眉有动作么?” 知道素锦与锦华相处的不错,陈冉双也是直接问了一句。 今日楚家旧部来与君留山商议和郡主的婚事,可是君留山依旧不愿意娶嘉禾郡主,她才不信这的确是君留山的本意。 淳荣王府没有林眉之前,君留山对郡主也从来没有这样过。 所以,这一切肯定都是因为林眉。 这次,也很有可能是林眉那个贱人给君留山吹枕边风。 她倒要看看,林眉那个贱人究竟做了什么! “冉双姑姑,这……” 有些迟疑,素锦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因为自己以前也是东景苑的,才和锦华关系好些,但也知道东景苑的规矩。 锦华跟自己说的事情,本来就是不应该说出来的。 现在告诉了陈冉双,岂不是出卖了锦华么? “说不说!郡主现在已经被林眉那贱人气病了!你若敢有隐瞒,那……” 威胁的话只说了半句,陈冉双话中的意味却是十分明显。 素锦微微一愣,抬头看了眼陈冉双,那凶神恶煞的模样让素锦想到了上次陈冉双是怎么对林微寒的。 她瞬间瑟瑟发抖起来,急忙跪下。 “冉双姑姑,您……您知道规矩的。” 颤抖着身子,素锦开口,还是没有说。 东景苑的规矩,不能随意透露主子的行踪。 她若是说了,岂不是犯了自家王爷的忌讳么。 “要你何用,滚!” 厉喝一声,陈冉双见素锦居然不说,猛地便是扇了素锦一巴掌。 居高临下的位置,加上陈冉双本来就对这件事情生气,手中力度也十分大。 “啪”的一声一巴掌,让锦华瘫软在地。 白皙的脸上瞬间浮现露出了一个清晰的手掌印,嘴角也是溢出了鲜血。 即便陈冉双现在不是管家,可素锦也不敢怎么样,只能受着。 捂着自己被打的脸急忙跪回原地,恢复刚刚的动作,素锦低头告起了罪。 “冉双姑姑……冉双姑姑,饶命啊,若是说了被王爷知道,王爷也会不高兴的,” 说着,素锦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滚!去给郡主熬些参汤来。” 陈冉双气不打一处来,冷喝一声,脸上的神情更加冷酷。 若不是顾忌着素锦算是除了自己之外最得郡主信任的人,陈冉双也不会如此手下留情了。 “是。” 虽然是辱骂之话,可素锦听了这声音,还是十分欣喜的急忙应下,起身去往小厨房,好在这能够暂时离开陈冉双的阴影。 见素锦离开,陈冉双猛地甩袖。 “哼,既然如此,我倒亲自要去东景苑看看能不能请过王爷来。” 冷哼一声,陈冉双也是决定去东景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6章 谎话连篇 嘉禾郡主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可不能让那林眉如此得意。 郡主出身尊贵,君留山也应该来看看郡主。 想着,陈冉双又是来到了东景苑。 一入东景苑,院外的侍卫看了一眼,倒拱拱手,没有直接把陈冉双赶走。 “郡主可有事找王爷?” “嘉禾郡主玉体抱恙,想请王爷过翠微园去看看郡主。” 说着,陈冉双也是探头看去,希望看到君留山 “郡主病了?”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才说了让陈冉双在原地等着,其中一个进去通告嘉禾郡主身体抱恙之事。 东景苑厢房,林微寒小心掩上门后才转身准备离开。 想着刚才那两人之间的气氛,她不免心里有点异样。 她在王府之中这么久了,还从来没有被君留山如此对待过。 林微寒脑海中正思绪万千,谁料刚出偏殿一会儿便是看见了匆匆而来的侍卫。 “有何事?王爷与姐姐正忙着呢。” 心中有些艳羡,林微寒说起话来,就有些阴阳怪气。 “林三小姐,翠微园陈冉双派人来请王爷,说是嘉禾郡主身体抱恙,希望王爷能去看一下。” 躬身行礼回话,侍卫倒直接说出了陈冉双的来意。 眸中闪过一抹精光,林微寒却是仿佛抓住了机会一般。 嘉禾郡主生病了? 只是,现在这消息被自己知道了,自然不能传到君留山的耳朵里。 一来,现在君留山正与自己的姐姐恩恩爱爱,若是这个时候让人去告诉了君留山,岂不是打扰了二人。 二来,陈冉双上次给自己的屈辱,林微寒可还没忘呢。 这次,陈冉双也算是落在了自己的手中。 无论如何,她是不会让陈冉双如愿的。 “怎么好让陈姑姑等着呢,快请进来,我这就去通报王爷。” 微微勾唇,现在的林微寒如同主子一般,发号施令。 “这……” 有些迟疑的看了林微寒一眼,侍卫想想,也便允了。 “属下明白。” 思量一番,侍卫回话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林微寒也是转身回去,却是没有推门禀告君留山与林眉的意思。 掐算着时间原路返回,果然看到侍卫引进了陈冉双。 “原来是陈姑姑,这边请。” 林微寒倒是没有什么其他表情,一身青衣,淡淡一笑,又眼神示意护卫下去。 陈冉双看林微寒这个样子,只以为林微寒是在故意侮辱自己,可是想想嘉禾郡主,陈冉双也只能忍耐。 “王爷怎么说,我是来请王爷的,不是请你的!” 甩袖说着,陈冉双虽没有管家的职位,可还不怎么把林微寒放在心里。 话语之中也有些着急,难道嘉禾郡主因为君留山已经生病,君留山还是不愿意去看嘉禾郡主么? 哪怕只是看一眼都不愿意吗? “王爷日理万机,此刻正在书房议事呢,不过王爷已经吩咐过,让酒儿务必要去看看郡主。” 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林微寒说着。 如今,终于是她在上,陈冉双在下了。 即便自己在王府里没有什么职位,可现在自己是贴身伺候君留山的人,而陈冉双也没有了那管家的职位,自然是自己高过陈冉双一头。 冷着一张脸,陈冉双在林微寒身后,看不到林微寒这个贱人的表情。 可不用想,陈冉双便是能想象到林微寒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就如同那日林微寒仗着有林眉在,居然扇了自己一巴掌。 这些她都记下了,总有一天要让那个林微寒还回来。 似乎是真的担心郡主的病情,林微寒还转头安慰了一句陈冉双:“陈姑姑放心,酒儿的医术高明,又是王爷的医女,定然不会让郡主出事的,一定能让嘉禾郡主能好好等到大婚之日。” 不等陈冉双继续质问,林微寒便是说了一句,甚至是还特意加重了最后半句。 而这话也的确起了作用,落在陈冉双耳朵里,活脱脱就是在挑衅嘉禾郡主啊。 “你……” 压了咬牙,陈冉双正要开口,却是发现在二人已经过了东景苑正房,来到了偏院。 偏院倒是安静的很,廊上的三个房间便是酒儿几人的居所。 “酒儿还在收拾着,若是陈姑姑不嫌弃,就先在这里等着,酒儿一会就过来了。” 眸中闪过一抹精光,林微寒微微俯身,转身进了厢房,冷下了陈冉双。 房中的锦华听到声音,知道嘉禾郡主病了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心中不忿,陈冉双也只能暂时忍耐,坐在了廊前的栏杆上。 的确,酒儿是君留山的贴身医女,让那个酒儿看看也不错。 看过郡主之后,酒儿肯定还要和君留山禀告郡主的病情。 到时候,说不定君留山知道郡主病倒是因为他,就会怜悯郡主了。 进了厢房,酒儿正和锦华坐在榻上,笑成一团,见林微寒推门进来,两人连忙招呼。 林微寒却摆了摆手,看着酒儿道:“郡主生病了,酒儿,王爷让你去看看。” “让我?去翠微园?”听此酒儿却是一脸疑惑。 她可很少给王爷以外的人看病呢。 况且,翠微园还有那陈冉双,吓都吓死了啊! 看酒儿一脸迟疑,林微寒佯装着急:“王爷刚才可是说了让你速速去翠微园,现下那陈姑姑正在门外等你呢。” “好。” 酒儿一步三回头的回自己房间去准备了。 “郡主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一下病了!这已经五月了,还有三个月,就是郡主与王爷的大婚了。” 故作不明白,酒儿离开后,林微寒故意和锦华讨论起了刚才的事情。 “这,我也不知道。不过刚才楚家旧部的各位大人才刚刚离开,不知郡主生病和这个有没有关系?” 摇了摇头,锦华也不清楚其中缘由。 看陈冉双这么着急,直接来找自家王爷,只怕嘉禾郡主确实病的严重。 “哦?楚家旧部?那些大人来做什么。” 露出疑惑的神情,林微寒又是问了一句,似乎是连楚家旧部都不知道。 只是林微寒出身兵部侍郎府中,又是兵部侍郎家的小姐,虽然是庶女,但这些,应该还是知道的。 不过锦华也没有多想,还是说了出来。 “应该是来王府和王爷商议婚事的,你也说了,这距离王爷与郡主的大婚只有三个月了,可是咱这府中,还什么也没有准备呢,嘉禾郡主虽然是住在王府,但该有的礼节也不能少。” 只当林微寒是刚来王府,在林家又是庶女,很少能接触到这些,锦华也是解释起来。 “可王爷打发走了那些大人,也没有什么吩咐下来啊?刚才还在和姐姐一起斗蛐蛐,吃冰糖葫芦呢。” 故作无意扫向了一眼门外陈冉双的方向,这一切都让林微寒十分满意。 她说这些话,就是要让陈冉双清楚知道,嘉禾郡主就算是和君留山有了婚约又怎么样。 已经到了现在,还有三个月就是大婚的日子了,可是君留山的所有心思还在自己姐姐的身上,根本不关心那婚事。 即便是楚家旧部的人来了又怎么样! 还不是不管用。 日后,等她得到了君留山的宠爱,那么就算是没有林眉,嘉禾郡主还是入不了王府。 她是不像嘉禾郡主那般出身好,只是这种事情,出身好,又有什么用呢。 “或许,不过王爷真是宠爱侧王妃,以前王爷碰都不碰的东西,今日居然专门给侧王妃准备了那么多。” 锦华虽然不确定君留山的意思,倒也十分同意林微寒的看法。 若是自家王爷喜欢郡主,早就娶了嘉禾郡主,怎么会拖到现在。 毕竟郡主出身高贵,更是有着先皇和太后的意思,最合适不过。 只是这么多年了,君留山对嘉禾郡主一直是淡淡的。 看自家王爷对嘉禾郡主,不过是平常的哥哥对待妹妹一般。 而对自家侧王妃,王爷便是上心许多了。 只是听林微寒说了点什么,王爷便全都准备了最好的给林眉。 在淳荣王府多年,锦华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让自家王爷如此。 “话虽这么说,可也不知道郡主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才生病?若是真如此,只怕就算酒儿也有心无力啊。希望嘉禾郡主能赶快好起来。” 越说,林微寒眸底的恨意更深。 这话,乍一听还以为林微寒是在关心嘉禾郡主,可林微寒话中之意,无非是在可怜嘉禾郡主。 嘉禾郡主等了这么多年,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才入王府几月的林眉给抢了风头。 真是可笑。 下一个,何尝不会是她。 门外,酒儿一应东西已经准备完毕。 “陈……陈姑姑,我们走” 一出房门,酒儿便是看到了院中一脸严肃的陈冉双。 还是有些顾忌着陈冉双的凶悍,酒儿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差点叫成陈管家,连忙改了过来。 “嗯。” 堪堪压制下自己的怒气,陈冉双只单单回了一句,便是转身带酒儿去往翠微园。 刚刚锦华和林微寒说的所有,她都听到了。 君留山前脚刚拒绝了楚家旧部,拒绝了与嘉禾郡主的婚事,这还没过多久,后脚就去哄林眉开心。 这个林眉实在是太过可恨! 看来,她必须得除掉这个妖女才可以。 就是林眉这个妖女,一直阻碍着嘉禾郡主与王爷, 妖女的枕头风,如此可怕! 那么,为了让嘉禾郡主如愿,她愿意替嘉禾郡主冒这个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7章 东施效颦 更何况,有时候杀一个人十分简单,尤其是想像林眉这种树敌颇多的人。 林眉就算再如何,也不过是淳荣王侧妃罢了,还是一个死而复生的侧王妃, 不,应该说是一个妖女。 既然是妖女,那么身为摄政王的君留山可不能偏私,一定要为国为民,除掉林眉这个妖女。 而她要做的,就是让天下皆知林眉是个妖女,且害了淳荣王府。 到时候,有天下人的舆论,她就不信,君留山还会在万民面前选择保护一个林眉。 跟在陈冉双背后,酒儿心中还是有些忐忑,要不是下人给陈冉双打招呼,她还不知已经到了翠微园。 将酒儿引进嘉禾郡主的厢房,陈冉双也是拉回了思绪,开始明里暗里提及婚事,想从酒儿口中打听些消息出来。 “郡主自宴会回来后,见王爷还不准备婚事,甚至绝口不提下聘礼的事情,茶饭不思,刚刚听闻楚家旧部的人离开,可王爷还是没有什么动作,所以,心痛至极,胸闷发痛,好容易才安睡下。” 说着,陈冉双也是心疼万分,不过也省略了嘉禾郡主去过东景苑的事情。 这样对嘉禾郡主也好。 说不定等酒儿把嘉禾郡主的病因一禀告,君留山许是会心软一些呢。 “好,我来给郡主诊脉。” 听闻,酒儿也是不由得小小惊讶一把,心中隐隐有些心疼嘉禾郡主。 嘉禾郡主的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可是从小父母双亡,而嘉禾郡主与王爷之间,也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将心比心,酒儿也是十分能体会嘉禾郡主心内的苦楚。 等了那么多年,还是盼不到君留山的一纸婚书。 换了别人,也会如此。 上前说着,酒儿也是小心翼翼坐于床榻边,俯身抚上了嘉禾郡主的玉腕,翻开嘉禾郡主的眼皮查看。 “嘉禾郡主急火攻心,气血逆行,又加上连年来的郁结于心,才会如此。” 长叹一口气,酒儿说着,也是摇了摇头。 这和自家王爷的病还不一样。 王爷是身体上的病痛,而嘉禾郡主这完全是心病。 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 这病症不会危及生命,却也十分痛苦。 医者仁心,她却也只能做到帮嘉禾郡主缓解而已。 终究,还是要解开心结。 她是局外人,虽然年龄小,倒是看的极为清楚。 “这……可有法子?只要能让郡主好起来,一切都好说。” 说着,陈冉双也万分担忧,对酒儿也不敢如何嚣张跋扈,希望酒儿能有法子医治嘉禾郡主。 本来嘉禾郡主茶饭不思的那几天,她就十分担心,嘉禾郡主好不容易开心起来,却是只有那么一会。 这,任谁也接受不了。 可偏偏就是那么一会,让嘉禾郡主回来便有气无力,痛哭流涕,胸闷难忍。 “放心,我是医女,能替王爷治,自然会尽全力医治嘉禾郡主的。” 尴尬一笑,酒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不过服药,应该是能减轻嘉禾郡主的状况的。 “等会我会开药方,并让人拿过药材来,等每日时间一到,陈姑姑就得给嘉禾郡主服下。” 起身,酒儿也只能先如此。 她的这药方,能够暂时缓解嘉禾郡主胸闷气短的一些症状。 但如果是想让嘉禾郡主彻底好起来,只有完成嘉禾郡主的夙愿,解开心结。 只是,君心难测,谁知道,王爷是怎么想的。 看君留山那么宠爱侧王妃,可还不是同意侧王妃离开王府么。 虽然酒儿知道其中的一些缘由,可还是不能理解君留山。 和林眉相处的时候不多,但是酒儿知道,如果自家侧王妃知道了王爷寿命的真相,以她的性格,很可能会选择不走,留下来陪王爷。 现在事情成了这样,想来,也许是自家王爷不想让侧王妃伤心。 “好,有什么注意的么?” 听酒儿这么说,陈冉双也算是放下了一直以来提着的心。 她也知道酒儿的身份,君留山那么虚弱,都能一直活到现在,也完全是因为酒儿的医术。 而酒儿诊脉之后都这么说了,嘉禾郡主也不会有大事。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是要除掉林眉。 因为只有没有了林眉这个妖女的枕边风,君留山才会娶林眉。 “郡主受了一些刺激,所以药方里会有些安神的药材,可能会嗜睡一些,所以千万要注意不能吃些与之相冲的东西,再有就是多带郡主出去走走,逗郡主开心些,只要郡主开心了,那么心中的郁结,自然就是解了。” 酒儿说的也都十分委婉。 只是,谁都知道,能让郡主开心的事情,怕是只有嫁给王爷了。 “知道了,酒儿,你会告诉王爷郡主的病情。” 应下酒儿的话,陈冉双突然问了一句。 她之所以会让酒儿来替嘉禾郡主诊脉,除了因为酒儿的医术出众,还因为酒儿是君留山的贴身医女,能够在君留山面前说的上话。 “这是自然,东景苑杂事繁忙,还希望陈姑姑体谅,告辞。” 咬了咬唇,酒儿也只能如此马虎的回答。 她不是自家王爷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告诉王爷嘉禾郡主的病情后,王爷会作何反应。 但她也不会因此隐瞒嘉禾郡主病情。 “去。” 摆了摆手,陈冉双也只能让酒儿先下去。 看了眼熟睡的嘉禾郡主,依旧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陈冉双也是下定了决心,既然如此,那便不能怪她了。 要怪就怪林眉那个妖女阻碍了郡主的道路。 …… 出了嘉禾郡主的厢房,酒儿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那陈冉双没有发脾气,不然自己定然不会这么轻松。 不过嘉禾郡主虽然没有病的十分严重,可心中郁结,只怕是难以调理过来。 但酒儿心中也在犹豫这件事情该怎么说出口,郡主怎么说也是因为王爷才如此。 难以下决断,酒儿还是回了东景苑,不想,林微寒倒一直等着。 “酒儿,回来了,郡主怎么样。” 抬头,林微寒也十分好奇。 不过,她倒是希望嘉禾郡主一病不起,这样,郡主说不定就熬不到嫁给君留山的时候了。 “郡主心中郁结,我开了一些方子,只是心病还需心药医……” 说起来,酒儿也不自觉皱了皱眉。 酒儿现在年纪小,又从未经历过男女之情,自然是理解不了嘉禾郡主为情所困,整日茶饭不思。 “心中郁结,想来还需郡主自己想开啊。” 还不等酒儿说完,林微寒便打断了酒儿的话。 虽然还不知道嘉禾郡主身体到底如何,但听酒儿这么说,想必也轻不了。 “没错。” 点了点头,酒儿没有否认林微寒的说法。 嘉禾郡主现在内服药调理身子,最多只是让郡主心神暂时稳定下来,再把身体调养好一些,而不能真正完全让嘉禾郡主好起来。 只有郡主自己心情放轻松些,少思虑谢,郡主的病情,便会好上许多。 “可刚才王爷说了,若没有要事,不必再去打扰他与姐姐,这……” 微微一笑,林微寒却是找了一个借口推辞。 林微寒欲言又止,酒儿也知王爷、王妃两人相聚机会难得。 又想起郡主病情只是郁结于心,没有其他什么大问题,她直接开口道:“那就算了,郡主郁结于心也不是什么大病。” “好了,你去,这有我和锦华呢。” 见酒儿打消进去禀报的心思,林微寒也急忙支开酒儿。 看着酒儿离开的背影,林微寒脸上的笑意越发深。 她可不打算把郡主这件事情告诉君留山和林眉。 而现在又让陈冉双知道了君留山对自己姐姐如何宠爱,只怕陈冉双会被气疯了。 这也是陈冉双活该,谁让陈冉双竟然这么对自己。 报应不爽,天道好轮回啊。 想到陈冉双会因此事不忿许久,林微寒便高兴至极。 不过,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故事里的主角能换成她。 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下,林微寒缓步迈出,脑中不断回想着林眉的动作。 林眉的一个踮脚是如何,她就如何,林眉一个跨步是如何,她就如何。 迟早有一天,就算她不能成为林眉,也要成为林眉的替身。 这样,才不辜负自己如此学林眉的一举一动。 “王爷……不对,王爷……” 想着,林微寒此时此刻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林眉一般。 嘴里不停喊着君留山,就连这个语气,都在模仿林眉。 等林眉离开,自己完全成了另一个林眉,她相信,君留山一定会对她刮目相看的。 到时候,什么郡主,都统统滚开。 她才会是那个最得君留山青睐的人。 东景苑。 君留山走后,林眉在心里嘀咕几句后,把玩着王府中的古书,倒也不无聊。 入夜,林眉洗漱一番上了榻。 这几日虽然没有四处忙活,可酒楼里的床哪里能和淳荣王府比呢。 入了榻,身下温暖舒适的触感传来,让林眉都不自觉的闭上了眼。 只是不知为何,她反而有些睡不着了。 这淳荣王府是好,可没有自由,更是自己不想涉及的地方,偶尔这样回来,也倒还不错。 可这次回来,君留山的态度却是难捉摸许多。 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林眉想得也就多了些。 一时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夜渐深,一片漆黑朦胧,而锦华也是刚刚忙完。 今日林眉回来,自家王爷为侧王妃准备了许多东西,这些东西够锦华忙活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8章 失足落水? 好容易等林眉与君留山都安歇,又伺候了君留山洗漱,锦华才是来到了水井边,为自己打洗漱所用的水。 今日已经不早,碰巧储的水也用完,锦华不好再去让别人做这些,便决定自己亲力亲为一回。 更何况,她也不是吃不得苦的人。 走在去府里水井的路上,锦华脑子里也在想着君留山和林眉之间的事情。 “王爷怎么不把侧王妃也留下,王爷对侧王妃多好啊。” 暗暗惋惜一句,锦华也是觉得十分可惜。 在她看来,自家侧王妃不但是貌美如花,在脾性上也与君留山十分相似,虽然出身没有嘉禾郡主高,但却是最适合陪着君留山的人。 而且,作为君留山的贴身侍女,她也是能看的出来,君留山对自家侧王妃已经渐渐依赖。 这些,都是常人求也求不来的。 可是,这也没有办法,林眉性子倔强的很。 更让锦华想不通的是自家王爷竟然愿意把林眉放走,这可是极难见到的情况。 自家主子可是想要什么就有的人啊。 摇了摇头,锦华索性也就不想了。 主子的事情,哪里是锦华可以决定的呢。 刚刚弯下腰,拉着绳索将水桶放入水井里面,慢慢松开,锦华却是觉得后背一凉。 “谁?” 阵阵凉风袭来,锦华下意识的缩缩脖子,猛地起身转头看去。 转过头去,却是漆黑一片,根本没有人,她却隐约看见有白影闪过。 还以为是自己眼花,锦华嘀咕一声,刚要再有所动作却是猛地一受力,心中一紧。 还不等她做出什么反应,下一刻便不受控制的往前方倒去。 “啊……救……唔……唔!” 惨叫一声,随之而来的便是冰冷彻骨的井水。 虽然已经五月,可是井水阴寒,也让锦华万分难受。 只是现在,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扑腾着,一张口都是井水灌入,锦华只能憋着气,死命挣扎着。 脑中憋的难受,更是让锦华有些力竭。 “锦华……锦华,来人啊!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而好在本来是要找锦华说事情的林微寒上来找见锦华没有在房中,又想起锦华说过她还未洗漱的话,便是急忙的找了过来。 林微寒一边呼救,一边弯腰到井中,可手太短水太深,根本没有用。 而锦华此时,也渐渐的快没有了意识。 兀的,一道蓝色身影运转步法,来到井边,也是十分的紧张,却是林眉。 原来林眉正因睡不着在府里四处乱转,还没多久,便听到了林微寒的呼救。 “锦华!” 喊叫一声,林眉也是将蚕丝铁索瞬间射在了井水中。 而惊吓的锦华闭眼扑腾,好不容易摸索到一点东西,便是一把紧紧的抓住了这救命稻草。 感受到蚕丝铁索上一重,林眉也是知道了锦华抓住了机会。 下一刻,便是使劲的将锦华往上拽。 好在林眉有前世的功底,蚕食铁索也是卸力不少。 “锦华!锦华!” 救起了锦华,林眉急忙把锦华的身体放在平地,好让锦华有喘息的机会。 又见锦华不停的往出呕水却还是没有意识,林眉更是一脸着急,替锦华按压着胸堂。 好在她来的及时,狠狠按压几次,锦华也便有了反应,半睁眼不断的往出咳水。 “锦华,你怎么样?” 见锦华有了反应,林微寒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更是与林眉一同扶起锦华,帮助锦华容易吐出水一些。 “侧……侧王妃……” 在水中用干了力气的锦华十分无力,吐出水之后好了一些,看清楚来人,虚弱开口说了几个字。 下一刻,眼前一片模糊,却是又晕了过去。 “锦华!姐……” 见此,林微寒一急,还以为锦华怎么了。 “没事,锦华只是力竭,水都吐出来了,不会有事的。” 摇了摇头,林眉一脸冷静,出声让林微寒安静下来。 好容易与林微寒将锦华扶进了房间,林眉才算松了一口气。 只是,锦华并非那种不谨慎的人,而这打水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怎么今日会突然落水了呢。 “姐姐……锦华她怎么会落水呢?” 在一旁的林微寒也是着急,率先打破房内的沉寂,问了起来。 “本王妃也不知道,也许是失足。” 摇了摇头,没有证据林眉也是不敢轻易下定论,只能随便拿出个缘由来。 不过,林眉内心深知,这件事件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或许,她该多留几日了。 锦华年纪尚浅,又是君留山的贴身侍女,性子也温和,不会得罪什么人。 自己一回来,便发生这种事情,未免也太巧合了。 可惜,这些都只是猜测。 但如若真如此,那么这件事情必须查个清楚。 她与锦华素来亲近,自然是看不过去这事。 “失足?锦华做事可是谨慎小心的很,连亲手做给王爷的东西都要细细查过。” 带着狐疑的目光看向林眉,对这个解释,林微寒也是不满意的。 “具体的,还是等锦华醒过来再说,你在这里守着。” 眼眸微眯,林眉倒是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事发的具体情况,只有锦华一个人知道。 吩咐一句,林眉就起身离开了。 这件事情,还是得好好斟酌。 刚刚,若是她再迟一些,那么,一条人命可就那么没了。 活活溺死! 好在下一块碎片的消息也没有一个确定的信息,林眉也可以先专心在王府处理锦华的事情。 不说自己还是淳荣王府侧王妃的身份,就是凭着锦华与自己的关系,林眉也不会袖手旁观。 带着凝重的神色回了偏殿,林眉今夜也是难眠。 倒是君留山没有那么难熬,许是想到林眉已经回来,他心中踏实了许多罢。 …… 难眠的一晚过去,林眉一大早便是起身。 一出厢房,就看到了屋外的君留山。 “王爷倒是早啊。” 微扯嘴角,林眉寒暄一句,心中却有些疑惑。 本来按照约定,自己今日一早就是要走的,君留山前几次也并未找过自己。 怎么这次君留山如此奇怪,准备了这么多东西不说,还这么一大早来找自己。 “昨夜东景苑内锦华落井……” 话只说半句,君留山也想看看林眉的反应。 他是听折思与酒儿说的,而据其所说,此事林眉也是知道的。 林眉与锦华的关系,君留山看在眼里,他倒是想也许可以借这个机会,让林眉多留几日。 毕竟,锦华落井一事查清还需要时间,相信林眉也不希望锦华平白被害。 “妾身知道,这件事情,也许没有那么简单,井口不算矮,锦华如何会失足?这不合理。” 缓步走到君留山身前,林眉径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本王知道,你不如多留几日,替锦华查清楚这件事。” 说着,君留山抬眸,极力掩藏着自己眸底的情绪。 日后他与林眉,是见一次少一次了。 林眉多留几天,也是好的。 “妾身正有此意,不过查清楚,妾身还是会走。” 轻轻干咳一声,林眉才说出自己的决定,而恰好君留山也有这个意思,那么她便不用顾虑那么多了。 “放心,本王不会拦你的。” 点头,君留山微扯嘴角。 如此,甚好。 语气,也是少有的透出了些暖意。 “时候不早了,本王去上朝,你好好调查。” 不等林眉再说什么,君留山却是转身离开。 在林眉看不见的时候,君留山脸上才露出一抹浅笑。 她多留几天,岂不是说最起码在这几日,他一回王府便能看到林眉? 也许,这是得知自己寿命事实后最让君留山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 看着君留山的背影离开,林眉也未行礼,径直离开去了锦华的厢房。 今日,锦华也该醒过来了。 她要先好好问清楚昨夜的事情,锦华到底是不是失足落水。 不知不觉中,林眉与君留山的关系没有了一开始的客气陌生,反而少了礼数,多了些默契。 淳荣王府浣衣处,一大早所有婢女已经起身准备干活。 “啊……” “这是什么!?” 众人正在自己的位置上忙碌的时候,先是传来一声惊呼。 视线被吸引过去,立在院中的丫鬟们瞬间都受到了惊吓,脸色煞白,更有甚者,直接瘫软在地。 只见浣衣处但凡有水的地方,水池、水桶、水盆内都变成了殷红扎眼的血水,更泛着阵阵腥味。 “好像是血……” 有一胆子稍大的上前,细细查看一番,拧眉说出四个字,而后自己也是忍不住捂嘴转身跑开,显然是受不了这腥臭的恶心气味要吐出来。 其他人听此,除了昏迷倒地的,大多能站着的,也都双腿发软。 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怕的,倒了就是,你们如此成何体统!?” 忽然,一道身影走了过来,正是满脸冰冷的陈冉双。 她似乎很不高兴,厉声呵斥着浣衣处的下人。 “可……冉双姑姑,这是血啊。” 众人面面相觑,见是陈冉双,都不敢说话。 陈冉双现在虽然不是管家了,可依然是嘉禾郡主的贴身侍女,当前的红人。 只是这血出现的莫名其妙,陈冉双总不会比这些东西还可怕。 想着,一道低微的声音便是响起,语气之中就是害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9章 装神弄鬼 这一句,也引起了更多人的反应。 “是啊,冉双姑姑,一夜之间成了如此,怕是有什么不干净的……” “姑姑不怕,我们可怕……” …… “呵,这算什么?王府还有其他处今日已经发现了许多动物的尸体,死状凄惨,可人家不都是照样干活吗?” 冷哼一声,陈冉双对这些下人的反应十分满意,可也并未忘记自己来此的目的。 “你们若是因此怠慢了,王爷与郡主这些主子们怪罪下来,一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自己一句话后,见众人还是缩着脖子没有什么动作,陈冉双又是冷声威胁一句。 只是这话中,透露出了许多信息。 也就是说,今日淳荣王府内发现怪事的地方不止他们这浣衣处,还有其他地方。 而那些地方发生的事情,比她们眼前的这些血水要恐怖许多。 “是。” 齐声应了一句行礼,众人也不敢再说什么。 陈冉双都这么说了,她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做事了。 “是什么是!还不赶紧干活?” 甩了甩袖,陈冉双吆喝一句催促着。 听此,众人也都低着头不敢说话,开始做事。 虽然害怕,却也没有办法。 “好好干,想法子把那血水和腥味都清洗干净,可不能冲撞了郡主。” 说是命令,在说到郡主二字时,陈冉双脸上流露出了惋惜的神色,十分心疼的样子,又不自觉喃喃自语一声,满是苦恼。 “哎,这是造了什么孽,郡主也是一夜之间病倒,哎……” 声音不大,倒正能让离得自己最近的几人听到。 说罢,陈冉双急急忙忙离开。 没有了陈冉双盯着她们,众人瞬时间如同炸了锅一般,议论纷纷。 “听到了吗?郡主一夜之间病倒了!” “听到了,听到了,看陈冉双那个样子,怕是千真万确。” “那还有假,陈冉双总不至于诅咒郡主!真是怪,一夜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嗐,这算什么!你们还不知道,东景苑王爷的贴身侍女锦华昨夜莫名落井了,至今都还未醒过来。” “这……会不会是王府招了什么不干净的动静。” 众人说着,更有人透露出昨夜锦华落水的风声,让其他人更加害怕,不过也有人猜测起来。 发生这么多邪门的事情,总要有些原因。 “我看啊,不像,会不会妖……” 第一个猜测被说出,却是立马遭到了否定,有人提出新的可能,话倒不敢说的太明白。 “妖女?不会?若真如此,怎么之前王府内也一直没事呢。” “可侧王妃不是昨日才回来吗?” “这些事情,谁知道呢,赶紧干活,这些,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 一时之间,虽然有了猜测,但众人也不敢轻易下定论。 更何况,他们猜测的原因还是自己的主子,淳荣王侧妃林眉呢。 只是,话都说到了这里,总会有些风声传出的。 妖女侧王妃因陛下求娶正王妃一事暴怒,让淳荣王府不得安生。 翠微园嘉禾郡主突然一病不起,东景苑锦华深夜失足落井,更是在王府中犄角旮旯里莫名出现了些动物死尸的尸体,浣衣处血水遍地…… 不用一上午的时日,种种谣言在淳荣王府便是传的十分厉害。 …… 而林眉还在锦华的厢房内,等待着锦华的醒来。 厢房之中,还有酒儿与林微寒。 酒儿更是准备了极为有效的药汤,正给锦华服下。 “好了,服下这药,锦华应该是很快能够醒过来。” 喂锦华喝下最后一口药,酒儿也是深深的出了一口气。 酒儿与锦华关系甚好,自然也十分担心。 “酒儿,你觉得锦华是真是失足吗?” 微微抬头,林眉也是看向酒儿。 至少现在,她也不确定。 顺手将空着的药碗放下,酒儿没有了往日的嬉笑,十分凝重。 “侧王妃,不着急,等锦华醒过来再说,如果真的有人要置锦华于死地,那一切,还需要侧王妃帮忙。” 说着,酒儿也是带上了期望的目光。 她更是知道,林眉今日没有离开王府,都是因为锦华的事情。 最好,不是有人要害锦华,否则,她一定要让那人好看。 居然敢设计害锦华,真是太嚣张了。 动淳荣王府的人,希望他有九条命。 点了点头,林眉亦是没有再说什么,几人也就静静等着锦华醒过来。 “侧王妃,您要属下查的,有线索了。” 这时,屋外传来折宁熟悉的声音,林眉闻言,神色松动,让折宁进来。 “启禀侧王妃,昨夜锦华落井的地点附近,除了锦华的脚印,没有其他人的,不过在井中属下却是发现了这衣带。” 半跪着向林眉汇报自己的发现,折宁说着呈上一根衣带。 酒儿与林微寒也十分专注的看着。 而林眉接过衣带,若有所思。 这衣带一头有着破碎的痕迹,应该是锦华挣扎之下留下的幕后黑手的一些东西。 “有没有发现其他痕迹?” 眼眸微眯,林眉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 “暂时没有,属下会继续查。” 这个可能性折宁也猜到了,但可惜,没有发现更加有力的证据。 折宁的话音刚落,一句低微的虚弱声音也是响起。 “水……水……” 众人下意识的扭头看去,只见锦华皱眉不断的舔唇,脸色惨白,嘴唇也毫无血色,和平日里那个活泼的锦华截然不同。 听到锦华的呻吟,林微寒急忙倒了茶水给锦华,看到锦华“咕咚咕咚”的往下灌水,几人才算是完全放下心来。 眨眼间,一杯茶水喝完,清醒过来的锦华才有了意识,算是完全清醒。 “侧王妃……侧王妃!有人推我下去!” 环视一周,锦华视线最后落在林眉身上,泪珠子不受控制的留了出来,很是委屈。 “没事了,好好说一些昨夜的事情,本王妃在这里,一定会为你查清楚真相的。” 朝锦华点点头,林眉心下一沉。 果然,她猜的没错。 锦华落井的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是有人故意要置她于死地的。 只是,谁会和锦华有那么大的仇呢? 还是说,这人想要害锦华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想着,林眉心里也是有了一些判断,锦华也开始回忆,慢慢叙说起来,声音还有些颤抖。 “昨夜……本来我想打水洗漱,可是……突然,感觉像是有人推了我一把。” 说的过程中,锦华还不忘记观察林眉的反应。 见自家侧王妃脸色凝重,锦华也是强忍着恐惧,细细回忆昨晚的细节。 “对了!侧王妃,落井之前的一瞬间,我似乎看见了一道身影,但速度很快!” 忽然,锦华也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一句。 “你确定?” 抬眸,林眉此时的眉目之中,满是严肃。 这件事情,若是真的如锦华所说,那就不简单,也许还要君留山帮忙。 有人要害锦华,可锦华平时为人亲和,没得罪过什么人,林眉唯一担心的就是焚仙门的人跟踪自己回了王府。 也许,推锦华入水,就是想警告自己呢。 “侧王妃,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酒儿见此,便知道林眉有了些猜测,急忙问出。 折宁也正等着林眉的其他吩咐。 二人的关注点还在锦华落水这件事情上,而林微寒也一直盯着沉思的林眉。 只是,她脑中记忆的,唯有林眉的每一个形态、动作。 甚至是一个小小的皱眉眯眼,林微寒都紧紧的记在了自己的心中。 “没什么,你安心休养,放心,本王妃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摆了摆手,林眉故作轻松一句,让锦华好好休息自己也起身离开。 林眉脑海中,是如何对付焚仙门的人。 本来,仅仅为了碎片,林眉就算是想要,也从来没有想要涉及到人命。 可是这次锦华落水有可能是焚仙门做的,林眉便十分气愤。 威胁到了与自己有关系的人,可恶! 折宁见林眉离开,自己也跟了上去。 君留山不在,而自家侧王妃也回来了,他自然是得跟着。 “锦华,你放心,既然侧王妃都这么说了,一定会查清楚的。” 替锦华往上盖了盖被子,酒儿也是安慰着。 将最后林眉离开时的背影动作记在心里,林微寒也有些着急要离开。 “酒儿,我有些不舒服,锦华就麻烦你照顾了。” 转头看向酒儿与锦华,林微寒急忙扔下一句便是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厢房之内。 “好,你没……” 看林微寒急忙离开,酒儿一时之间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话只说了三个字便看不到了林微寒的人影。 不解皱眉,酒儿对林微寒的行为不由感到十分怪异。 自己不就是医女么,怎么林微寒不舒服不问自己却是一个人回了厢房。 “大概林三小姐休息会便好了,酒儿,我想再睡会。” 微微扯起嘴角,锦华也是回了酒儿一句,只是话语之中还十分虚弱。 不过有酒儿守着,锦华也是能安心一些。 而她,也打心底的相信侧王妃的本事。 “好。” 含笑,酒儿也安顿着锦华睡下。 另一边急忙回到厢房的林微寒可是没有休息。急匆匆回到房间,她立刻就锁上了房门,自己一个人仔细回忆起来。 君留山对林眉的在意,她看得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0章 怪事频发 她明白,如果想要君留山对待林眉那样对待自己,那么自己必须得做到完美,做到让君留山都欣赏自己。 君留山不是喜欢林眉么,既然穿衣打扮不够,自己就在别的地方也下功夫。 神态、动作、语言、性格。 她要改变,脱胎换骨的改变,不惜一切代价,成为下一个“林眉”。 林微寒深知,只有这样,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与荣华富贵,才能报答林眉对自己的恩情。 看锦华是君留山的贴身侍女,可是那又算的了什么? 还不是被陈冉双狠狠的扇了一巴掌,现在,还不知道是谁把锦华推入了水中。 这些,即便锦华是君留山的贴身侍女也是避免不了。 自己现在在淳荣王府如此,根本没有地位,甚至都比不上锦华,尤其是林眉不在的时候。 没有其他办法,这都是不得已的。 看着铜镜,暗暗握紧手掌,她没有其他选择。 偏房之中,折宁也开始向林眉汇报从昨夜开始,王府发生的一些怪事。 这些,刚刚在锦华房间,折宁没有说。 这些事情说出来,只怕会让锦华与酒儿更加担心。 “侧王妃,昨夜王府之中发现了动物尸体,死相惨状,更有人将浣衣处中的水混入血水。” 跪地说着,折宁也觉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也就是说在锦华落水的同时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本王妃知道了,你去查查这衣带有没有什么线索。” 满是凝重,林眉说着皱起了眉头。 听折宁这么说,林眉却是觉得自己猜错了。 如果是焚仙门的人,就算是他们再厉害,可王府戒备森严,又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而且,招招不致命。 按焚仙门的形式做法来看,昨夜没有见血,也是极为怪异。 要知道,上次刺杀,焚仙门的人可是想置自己于死地的。 “属下明白。” 点了点头,折宁也清楚这事情的重要性,迟疑着有些话却没说。 这衣带的材质,他已经调查过了,是王府侍卫便衣所用的材质。 此事,看来还得好好查。 领命下去,折宁也是迅速行动起来。 看折宁下去,林眉更反而是更加忧心。 这次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而来? 若是全因为自己牵连了淳荣王府可是不好。 只是想着,林眉一时之间也不好做些什么,只是待在偏房内,等着折宁那边的消息。 倒是另外一边朝堂上的君留山春风得意。 今日,不止是林眉暂时留在了王府,周浩坤也班师回朝。 金銮大殿,一身朝服的周浩坤依旧是掩藏不住常年在战场上厮杀而磨练出来的杀气。 浓眉大眼,身材壮硕,脸上还有一刀疤。 “微臣周浩坤幸不辱命,坚守北关边寨,特回京述职。” 众人都立定,周浩坤便第一个上前跪下。 他是君留山的人,自然也得到了君留山的授意。 这次,他必是得留在京中,还得要有封赏,这样才能帮助自己的主子。 “周将军辛苦了,朕与摄政王商议之后,也是想让周将军留京为国效力。” 勾勾嘴角,君后辛看着下面跪地的周浩坤,即便是心中再不愿意,也得如此。 “谢陛下隆恩。” 冷静回复一句,周浩坤丝毫不震惊。 “好,除了赏赐你黄金千两,良田千顷,朕再封你为王府长史。” 哈哈一笑,君后辛心中却是十分苦涩。 不过好在被调往北关边寨的护军参领吴良冀已经成了自己的人。 而封赏周浩坤的这职位,也只不过是代替了吴良冀罢了。 “陛下,周将军北关边寨一战打的十分漂亮,本王认为,京内卫戍可都交给周将军。” 说着,君留山也是上前一步。 最好,君后辛是同意他的这个提议。 边关暴动被攻次数日益增多,暗卫更是有过线报,这京都之中也暗暗潜藏着敌方的人。 君后辛虽然是天子,消息网却没有君留山的完善,对这些根本不甚了解。 这些,都不得不防。 只是君后辛得不到这些消息,自然认为是君留山得寸进尺,在挑衅自己的权威。 自古以来,只有天子亲兵才能掌握京都卫戍,不谈其他,周浩坤明显就是君留山的人。 所有都掌握在君留山的手里,他怎么可能同意。 “摄政王,此事事关重大,还是改日再议。” 彻底冷下脸来,君后辛也没有给出君留山明确的答案。 对他来说,答应君留山对君留山是如虎添翼,可是不答应,君留山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拖。 最好是拖在君留山与嘉禾郡主的大婚之后,这样等君留山和楚家旧部的人一走近,他再说出当年战王之死的真相。 想必,那场面一定会很精彩。 心中泛出一些热络,君后辛也是十分期待。 “好,那就依陛下所言。” 看向君后辛,君留山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这件事情,他不着急。 周浩坤才回京,还需修整上一段时间。 更何况,他相信以自己的实力与能力,迟早会将这件事情落实。 听此,君后辛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又暗暗打量了一番君留山与楚家旧部。 听闻昨日,楚家旧部的人可是去了淳荣王府,想来也是对君留山迟迟没有准备而着急。 就是不知道,几人商谈的结果如何。 不过他自己能够肯定的就是,君留山不能违抗自己的圣旨,更不能违背先帝遗愿。 否则,自己不会放过君留山,楚家旧部的人为了嘉禾郡主更不同意。 那他,就等着好戏看了。 又有其他大臣禀告了一些事情,君后辛也是退了朝。 退朝之后,周浩坤也急忙跟上了君留山。 “拜见摄政王,久不见王爷,看来王爷的身体好了许多。” 故人相见,周浩坤是君留山的亲信,拱了拱手,倒也没有其他的虚礼。 “马马虎虎,这次回京虽然还未掌握京都卫戍,但亦不可操之过急。” 看了眼周浩坤,君留山步伐缓缓,十分笃定。 “王爷英明。” 拱手回了一句,周浩坤有些迟疑,思虑一番,还是问出了口。 “王爷,北关边寨既然换了吴参领,为何王爷还非要微臣留京,不是返回原地驻守?” 在周浩坤看来,吴良冀与自己一样,也是君留山一党的人。 他只以为君留山是想借此机会掌握北关边寨,现在北关边找有吴良冀,目的已经达到。 自己再留京,未免用意太过明显了。 “吴良冀是吴良冀,你是你,这些不用担心,你只需好好留京即可,小心王安龄。” 淡淡扔下一句,君留山一背手,也是示意周浩坤不要再跟着自己。 朝堂之事,现在也没有什么可让他担心的。 周浩坤一旦留下来,所有的事情也都成了定局。 至于那些外敌,现在想来也不敢再轻易动手。 那么之后,他的谋划也是要开始了。 想着,君留山也是迅速出了皇宫。 与此同时,有心人都看到了楚家旧部的来势汹汹,消息也都四散开来。 最开心与期待的莫过于王安龄了。 尚书令府中的书房,王安龄听着手下来禀,笑意颇深。 他的人,虽然放不进淳荣王府内,可是在淳荣王府外,还是能得到一些消息的。 比如说,楚家旧部的消息。 “那林眉,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居然为了救君留山求取了赐婚圣旨,现在,看林眉怎么交代。” 冷笑一声,王安龄抚上自己的胡须,也是乐得看此情况的发生。 他是朝中老臣,也知道当年战王之死的一些内幕。 倘若君留山真的娶了嘉禾郡主,那么,他有把握借此让君留山粉身碎骨。 就算是君留山不娶,楚家旧部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君留山。 君留山死了,大岳朝还有谁能和顾明珏抗衡。 君后辛么? 想着,王安龄脸上的嗤笑更甚,似乎看到胜利就在眼前。 “大人英明。” 书桌前俯身的下人也马屁十足,赞扬着王安龄。 “继续盯着,我倒要看看,这楚家旧部都来了,淳荣王府还准不准备婚事,对了,再将事情都给传出去,是君留山妄自独大,不想娶郡主不给郡主颜面。” 老眼闪过一丝冷光,王安龄下着命令,有种运筹帷幄的感觉。 王安龄知道,不管如何,只要这传言飞了出去,有些事情就由不得君留山了。 “是。” 应了一句,下人也正要急忙出书房,做王安龄吩咐自己的事情。 “等等,除此之外,林眉那个妖女的传言也再传,上次没扳倒她,还真以为我会罢休么!” 冷哼一声,王安龄却又不想放过任何东西。 妖女魅惑,君留山独大。 这次,就算是解决不了淳荣王府的人,也能让君后辛与楚家旧部的人对淳荣王府都留有一个刺。 要杀骆驼,一刀毙命有些不可能,一根根稻草往上压,才是最好的办法。 见下人出去,王安龄也背后手准备进宫。 这件事情,想来自己家主子也会很感兴趣,至于君后辛,让他知道也好。 距离上次宴会已经过去了十日,就是不知君后辛得知自己的话完全没有对君留山起到丝毫作用会怎么想。 迈着有些得意的步伐,王安龄也是出了书房,一路来到大门口,又吩咐随从为自己准备马车。 等待的时候,却突然传来一阵狂吠。 下一刻,一条通体乌黑的黑森藏獒狂奔而来,背上有着如同一条线的白毛,十分威猛,足有一孩童高。 “大人,大人,不知大人在此,才让这畜生冲撞了大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1章 摄政王权力独大? 藏獒后也是出现了一道人影,见到王安龄,急忙吹了一声口哨。 藏獒才应声停下,顿时变得十分乖巧。 只是这却吓坏了负责藏獒之人,他跪地磕头,连连向王安龄告罪。 “无妨,畜生就是畜生,下去。” 淡淡摆了摆手,王安龄浑浊的老眼满是不在乎,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 在面对君留山,他永远是最冲动的那一个,只可惜,谁都不知道他的算计。 这个世界上,只有顾明珏是最懂他的。 也只有顾明珏配做他的主子。 而君留山与君后辛,在他看来,不过是畜生罢了。 一时的威风又有什么,关键是谁能够笑到最后。 说罢,随从给王安龄准备的轿子也已经到了,王安龄缓步坐上轿子,摇摇摇晃晃的前往皇宫。 被王安龄饶恕过的养狗人也长舒一口气。 尚书令平日心狠手辣的很,今日被藏獒冲撞,竟然没有下死命令,真是走运。 暗暗侥幸着,养狗人可是将藏獒带了下去。 另一边王安龄一路来到皇宫,第一个见得自然就是御书房里的君后辛。 只是刚走到御花园,便是碰到了顾明珏。 “拜见顾王爷,顾王爷好兴致啊。” 微微俯身拱手,王安龄这就算是对顾明珏行礼了,说话间也算不上客气。 这是在皇宫,他们自然是要掩人耳目。 “哪有王大人辛苦,这都退朝了,竟然还来宫中找陛下议事。” 淡淡看了眼王安龄,顾明珏浅笑着,明面是夸赞王安龄,内地里却是在问王安龄为何现在还入宫。 “顾王爷谬赞了,为了大岳朝而已。” 浑浊的老眼闪过一抹精光,说话间王安龄没有再看顾明珏,反而是看向了别处。 他眼神四处扫视着,确认没有可疑之事后,王安龄才低声又说了一句。 “楚家旧部前往淳荣王府,谈话内容不详,不过应该是为了嘉禾郡主的婚事,君留山不愿意娶嘉禾郡主的传言,微臣也让人传了出去。” 说话时,王安龄的姿态却没有变。 若是别人见了,也不会被怀疑。 他是朝中红人,顾明珏不过是一个质子。 “王大人为国为民,每个决断都是为了大岳朝,是大岳朝不可多得的人才,辛苦王大人了。” 微微勾唇,顾明珏说罢,夸赞一句便是离开。 点了点头,王安龄明白,自家主子这是同意了自己的所做。 没有继续说什么,王安龄也是调转方向去往御书房。 而摇扇离开的顾明珏却没有了笑意,眼眸微眯,也在暗暗思量着。 蛮皇病重,最多不出三月,他便得回九蛮。 否则,便会错失最佳时机。 他也想在走之前,给大岳朝放最后一把火。 这把火若是烧在君留山身上,无疑是最好不过了。 嘉禾郡主与君留山的婚事,便是最好的由头。 微微一笑,顾明珏也打定了主意。 这简直就是老天爷给他的机会,他岂有不把握住的道理。 偏偏在这个时候,君留山与嘉禾郡主有了赐婚圣旨,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楚家旧部与君留山定然都会有所损伤。 那么,不管最后输的是谁,得益的都是他,都是九蛮。 等他离开时,也许还可以把自己心心念念的猎物给带走。 越想,顾明珏也越是满意。 …… 不多时,王安龄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御书房。 “陛下,臣此次前来,是听闻民间盛传摄政王权利独大,竟想要抗旨不遵,拒不娶嘉禾郡主。” 行礼问安后,王安龄也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脱口便是告了君留山一状。 抗旨不遵不娶嘉禾郡主就算罪名轻的,最关键的是君留山权利独大,就连平民百姓都知道。 这才是会让君后辛真正恼火的地方。 “当真?” 果然,听此君后辛瞬间便是阴沉下一张脸来。 在他看来,这婚约完全是一个圈套。 若君留山遵旨娶了嘉禾郡主,那么在自己的设计下,君留山迟早会和楚家旧部发生矛盾。 在此之前,楚家旧部和君留山的关系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战王当年的死因。 若君留山不娶嘉禾郡主,自己虽然不能借这个由头将君留山怎么样,却也能让楚家旧部对君留山心生不满。 不管哪个,最后,他的获利只会多不会少。 至于王安龄说出这消息,他不意外君留山会拒绝。 只是这权利独大之说,就得盘算盘算了。 “陛下大可以派人暗中探查,而此传言,皆因楚家旧部昨日去了淳荣王府,想来姚将军等人也是担忧嘉禾郡主的婚事。 说着,王安龄还暗暗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为嘉禾郡主惋惜。 “君留山当真当着姚远山等人的面拒绝了与嘉禾郡主的婚事?” 冷面问了一句,君后辛的表情也十分凝重。 “这……微臣不知,陛下何不去问问姚将军或者摄政王呢?” 抬眸,王安龄迟疑的看了君后辛一眼。 心底,却暗暗得意。 君后辛果然如此沉不住气。 “不用了,下去,这件事情,给朕压下去。” 冷声吩咐一句,君后辛现在是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连民间都传君留山权利独大,看来他是必须得做些事情了。 现在,北关边寨的事情已经了结,吴良冀也被调去了北关边寨和周浩坤交接事宜。 再等些时日,君留山若还不准备迎娶嘉禾郡主,自己也可以联合楚家旧部的人问罪君留山了。 只是可惜了,不能让楚家旧部的人借婚事与君留山走近一些,这样等自己拿战王之死的原因,才会对君留山造成致命的伤害。 不过,这件事情可以留作最终的杀手锏。 “是,微臣告退。” 知道君后辛再没有心情与自己说一些其他,王安龄也极为有眼色的应声退下。 但既然君后辛让自己压着传言,自己压不压是一回事,能不能压下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是君留山让人来传这些谣言,自己一个尚书令,拼尽全力压不下去也理所当然啊。 念及此,王安龄笑意更深。 他能做到的,唯有让君后辛与君留山二者相争,这样,大岳朝才会越来越乱。 有了内忧,外患也就顾不上了。 楚家旧部与君留山都浑然不知今日之事,竟是会让君后辛与王安龄如此猜测。 而淳荣王府东景苑,因着林眉的回来可是热闹了许多。 “王爷,府中出现多件怪事,您让暗卫查,可暂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见到君留山,折思也急忙上前禀报一声。 今早一起来,连着锦华落水,还发生了一些其他怪事。 已经同王爷说过,而王爷也是让暗卫先查。 但更为奇怪的是,一上午的时间,暗卫都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不是外贼,也许是内鬼。” 淡淡回了一句,君留山也没有很意外。 淳荣王府戒备森严,暗卫今日一上午排查的所有信息,也仅仅限于其他外来王府的可疑人员。 “属下明白。” 迅速领会了君留山话中的意思,折思回复一句,也知道该怎么做。 上了金撵,君留山面色冷淡,也在想着昨夜发生的事情。 此次之事,看来是来势汹汹。 闭目养神,君留山倒是要看看,这幕后之人究竟有什么本事。 一路回了淳荣王府,平民百姓见到君留山,都是投以奇怪的眼神,不时偷偷议论。 入了王府,回到东景苑,君留山第一件事情便是去找林眉。 看到林眉在偏殿坐着品茶,君留山也不自觉勾了勾嘴角。 “王爷总算是回来了,若王爷再不回来,这淳荣王府,只怕都要被口水给淹死了。” 说话间,林眉看都没看君留山,视线还停留在手中的书上。 君留山听此,也未说话,淡淡坐在了林眉的对面。 看着林眉今日依旧在,君留山不觉有些恍惚,若是日后都如此,该有多好。 只是他清楚,林眉不是那喜欢被豢养着的金丝雀。 而林眉没有听到君留山的回答,自然也不再言语。 她当日回来也看到了楚家旧部来王府之中,结果如何她也不关心,但现在这传言可是硬往她耳朵里灌 而这些传言无非是说她妖媚祸国,让君留山拒绝了楚家旧部,不会娶战王之女—苦等多年的嘉禾郡主。 “侧王妃何出此言,难道侧王妃是害怕流言的人吗?” 走近林眉,君留山才淡淡吐出一句。 他既然拒绝了楚家旧部,就知道会造成什么影响,不过这些他都不在乎。 昨天他也已经和楚家旧部谈拢,自然是不会再有问题。 他还是想与林眉多相处些,毕竟等到真正的争端开始他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也许没有淳荣最近发生的事情,林眉早就该走了。 “自是不怕,但恐怕,淳荣王府是出了内贼了。” 说到这里,林眉才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君留山。 又缓缓起身,掏出袖间的那一截衣带。 “王爷今日忙着朝政,恐怕还没有看过这东西。” 君留山将锦华落水一事都托付给了自己,林眉也知道君留山现在顾不上这些。 只怕单单是楚家旧部就够君留山头疼的了。 “这是妾身救起锦华时,锦华手中唯一的东西,今日让折宁去查……” 看着君留山皱眉接过了自己手中的衣带,林眉话说一半又停住,看君留山若有所思才又开口。 “不错,这与王府侍卫便衣的材质相同。” 说罢,林眉与君留山皆是面色冰冷。 本来林眉以为,会是自己招惹的事情牵连了锦华,没有想到是王府出了内贼。 不过,这对于君留山来说更加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2章 酒儿噩梦 君留山苦心孤诣多年,好容易有了现在的势力,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内贼,这可不是什么开玩笑的。 “事有蹊跷,本王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眼眸微眯,君留山也没有多说些别的,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把内贼查出来。 “那便等王爷的真相了。” 本来以为这些事情和自己有关系,可现在既然是出现了内贼,自己已经不是淳荣王侧妃了,有些东西,便不应该再去碰。 现在的她,只需要静待结果。 若此次王府之事并未全因自己,那么一切都好说。 “好,用膳。” 勾了勾嘴角,君留山也没说其他。 对于暗卫,他有把握。 至于内贼,既然敢背叛自己,也不能被姑息了。 起身走近林眉,君留山浑身的气息也是收敛不少。 在林眉面前的君留山,永远没有那么冷血。 “不会又是冰糖葫芦!” 娇嗔一声,林眉白了君留山一眼,反问一句。 她可不想再像昨日一般硬塞那么多冰糖葫芦了。 虽然冰糖葫芦酸甜可口,但林眉也没有那么能吃。 再来,她可真受不了了。 若不是因为林眉害怕被林微寒怀疑,昨日也不会塞下那么多。 “侧王妃就是想要,只怕也没了,府里做冰糖葫芦的师傅也走了。” 对上林眉的视线,君留山心中一动,笑意更深。 这些,可都是莫上先生说的。 对林眉,要极尽宠爱。 而他,也不指望林眉会有什么回应,只要林眉开心就好。 “咳咳,那就好,王爷用膳。” 眉眼带笑,林眉干咳一声,柔柔施礼,像是玩笑一般。 经过昨日,二人的关系也倒近了些。 加上二者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大矛盾,林眉反而将君留山当成了合作的挚友一般。 看着林眉行礼转身,君留山才觉自己的生活有了些烟火气息。 会心一笑,君留山亦甘之如饴。 世人都传林眉是妖女,只有他知道,这个女子明媚如春,是把他真正从冰冷中带到阳光下的人。 让他脱胎换骨,涅槃重生。 与林眉一同用膳过后,两人同处偏房之中。 一个处理公务,一个看书茗茶。 琴瑟和鸣,十分和谐。 只是入夜,君留山还是不得不与林眉分开。 虽不愿,可也没有法子。 不过即便是如此,与林眉在一起半天,君留山洗漱睡下也是安稳许多。 酒儿也忙活了一天,将第二天需要的药材都准备好,才洗漱安睡。 淳荣王府的夜,似乎格外寂静。 迷迷糊糊中,酒儿却觉自己越来越热。 明明还不到初夏,可燥热之感却从体内越发增多。 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天旋地转的感觉直让酒儿想吐。 什么都看不清,酒儿从内心深处发出无力感,双手紧紧握住被单,冷汗直流。 “啊!” 忽然,看不见脸部的一抹白色人影从酒儿眼前晃过,似真似假,吓得酒儿尖叫出声,双手抱头。 “不,不!不要过来!” 酒儿的尖叫似乎起不到什么作用,下一瞬间那白色人影反而加快了速度,晃得酒儿只觉刺眼,。 更有着凄厉空灵之声,一声声传来。 各种各样的音色却是一样的哀怨,只让酒儿害怕,剧烈挣扎也逃不脱一般。 迷糊不清的酒儿直接下床栽倒在地,阵阵冷风吹过,酒儿渐渐失去了意识,,眼前由鬼影重重变成了虚无。 除酒儿处,淳荣王府似乎还一片清静。 暗处,却有着暗卫在忙忙碌碌。 夜一点点流逝,转接而来的,便是一阵朦胧与朝霞。 揉揉眼,酒儿才是堪堪醒来。 睁眼,她发现自己竟然还在床榻之上,不由松了口气。 原来昨夜都是梦啊。 看了眼窗外的时辰,酒儿也迅速洗漱一番,收拾好。 又将药材细细熬制一番,才端去给君留山。 伺候完君留山喝药,君留山已经去上朝了,酒儿还是有些恍惚。 看着已经快正午,她准备往小厨房,打算提前准备给君留山做今夜的药膳。 师傅离开王府之前专门说过,自家王爷的身体虽然现在看着康健,可那都是有代价的,所以还是得时常补着身体, 所以这补气血的药膳,也是得隔日吃着。 “昨夜不知怎么了,困乏的很,竟是做了一些奇怪的梦。” “怎么你也做梦了?我也是!梦到有鬼影,而且老觉头痛的很!” “真是古怪!昨夜啊,我也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鬼叫声一阵一阵的。不过还好,醒过来是在床上……” 正思量着要给君留山做药膳,酒儿刚刚与小厨房的侍女擦肩而过,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去拿要用的药材。 可是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了几人的话,她手中的空药碗差点掉下去。 怎么这么巧?! 难道这几个侍女也与自己梦到了一模一样的东西。? “说什么呢?净是你们三个一起说悄悄话了。” 勉强一笑,酒儿打断三个人,插了进来。 这些,她倒是要听听,昨夜的梦与这三个人是不是都一样。 “酒儿姑娘,又来给王爷准备药膳啊。” 不想,三个人竟然都是欲言又止。 其中一人竟还客气的对酒儿施了一礼。 这倒是让酒儿更加奇怪。 这几个人虽然不在东景苑做事,但在专门的小厨房,在一众下人之中也算是有些地位。。 而自己经常给东景苑的王爷和侧王妃做些药膳,自然与这几个侍女也是熟稔惯了,加上年纪也差不多,这几个人还从来没有对自己如此客气过呢。 只觉有古怪,酒儿又问了一句,还将自己昨夜梦到的东西说了出来。 “我看你们说的,倒也十分好奇,难不成,我们还做了同一个梦?昨个儿夜里,有没有听到或者看到一些古怪的东西。” 酒儿虽然说的隐晦,但几个人却是完全明白了酒儿话中的意思。 对视几眼,几人才凑近酒儿说了出来。 “昨夜里,我梦见许多鬼影在我眼前晃,还有十分凄厉的哭声,若不是今早醒来,我还以为要被那些邪祟抓到地狱里去呢。” “对对,我也是。不过王府这几日实在是太邪乎了。听说,昨夜里,王府又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动物尸体,吓死个人了。” “酒儿姑娘,你看,昨日我们还一起吃过午膳呢,与姑娘也算相识一场,这些还希望姑娘不要同主子们说。” 三个人一人一句,总算是把事情说了清楚。 最后,还不忘记叮嘱酒儿不要告诉君留山与林眉。 王爷可是很讨厌下人乱嚼舌根的! 这几日,王府中出现的怪事颇多,就连嘉禾郡主也生病了。 下面人的传言无非是林眉这个侧王妃是妖女,君留山与嘉禾郡主的婚事临近,侧王妃心绪不平,才给王府之中带来了灾难。 “怎么会,不过是梦而已,我突然想起东景苑还有事情,先走了。” 微微一愣,酒儿却是瞬间慌乱起来,脑子一“嗡”,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更是胡乱找了一个理由转身离开。 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快。 手上一软,直接将手中的药碗摔碎在地。 “侧……侧王妃……” 没管摔了的药碗,一路跑回东景苑,酒儿没有丝毫犹豫便是去找林眉。 还在喘着气,酒儿便是喊了一声林眉。 这一句,倒让酒儿莫名的有些安心。 “酒儿,你怎么了,大汗淋漓的。” 看到了酒儿,林眉也十分奇怪,不过脸上还带着笑意。 昨夜,倒也没有出什么乱子。 而见酒儿如此,林眉没多想,本来酒儿就是个爱动的。 “昨夜……昨夜我做了个噩梦,梦到了很多鬼影,还有叫声。” 麻木的往前走了几步,酒儿说着,眼睛直盯着林眉。 温婉一笑,林眉径直将酒儿拉上前,却发觉酒儿的双手十分冰凉。 “鬼影?不过是一个噩梦罢了。” 拍拍酒儿的手,这时候林眉还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不!刚才,我去了小厨房,水儿他们也都梦到了,侧王妃……” 胡乱摇摇头,酒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昨夜的噩梦,在未醒之前,酒儿以为是现实。 可醒过来才发现不过是南柯一梦。 只是,刚刚听水儿三人的梦境与自己的梦境相同,酒儿这会儿甚至都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你不用担心,不过是梦而已,许是你太疲累了,赶紧去休息。” 强行扯起一抹笑容,林眉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让酒儿回去。 心里,林眉却也有些猜测。 多人梦到?这可就蹊跷了。 说不定,是有人在捣鬼。 可是没有证据,不好说,还是得等君留山回来。 “不是的,侧王妃,你说会不会真的有那些东西。” 瞳孔微睁,酒儿咽了咽口水说着。 她虽然不相信盛传的妖女之说,但近日发生的事情,先是锦华莫名被人推下水,又是府中的一些其他怪事。 现在怪事又切切实实的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锦华落水还可以说是人为,但自己与水儿他们的梦境呢? “不会,锦华落水,已经有了些线索,你也无须人云亦云,这件事,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敛下眼皮,林眉也选择不再隐瞒,而是对酒儿透出了一些风声。 不过两三日,这府中与府外的传言便如此传播迅速,所有的事情都接二连三,若说不是人为,那才怪呢。 “真的?也是酒儿糊涂了,嘉禾郡主的病可不是他们说的那般邪祟缠身。” 听林眉这么说,酒儿也算是放下心来。 毕竟锦华落水受惊还未好全,自己又做这般的噩梦,着实蹊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3章 死水微澜 但侧王妃既然说已经有了些线索,那么她便选择相信侧王妃。 “郡主的病?郡主什么时候生病的?你去看过?” 微微挑眉,林眉瞬间便抓住了重点。 虽然偶有听闻府中的传言,外界都盛传嘉禾郡主生病是因为自己,但林眉都不置可否。 自己可没有那个本事。 而林眉更相信,谣言就是谣言。 只有制造谣言的人才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谣言成真。 所以锦华落水与酒儿梦魇,林眉坚信一定会找出幕后黑手。 至于嘉禾郡主生病,在她看来,不过是为了陷害自己的手段罢了,并不能信以为真。 怎么现在听酒儿的意思,嘉禾郡主真生病了? “姚将军等人离开王府不久,陈……陈冉双便来东景苑请王爷去看抱恙的郡主,还是林三小姐为王爷通禀的啊,不过王爷只让酒儿去为郡主诊脉。” 有些疑惑,酒儿很是纳闷。 这件事情王爷与侧王妃不是早早知道吗,怎么又问起了自己? 虽然纳闷,但酒儿也没有多想。 “哦?那郡主的病情如何。” 眼眸微眯,林眉也意识到其中似乎有些猫腻,但眼前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问起了嘉禾郡主的病情,林眉也很好奇。 既然嘉禾郡主是真病,那究竟是因何而病,是否严重,重到要诬陷在自己头上,好让自己这个侧王妃永远不能翻身? “郡主好像知道王爷不愿娶她的事情了,心中郁结,不过没有大碍。但酒儿的药方也只能让郡主减少病痛,并不能让郡主完全好起来。” 捏了捏衣角,酒儿还是如实说了出来。 “心病还须心药医啊!” 感叹一声,林眉也是勾了勾嘴角,并未再说其他, 怪不得,怪不得有人要将嘉禾郡主的病情也推到自己头上来,原来如此。 府中上下,也只有自己这个侧王妃最不希望正王妃进府的了。 “下去好好休息,其他事情有本王妃和王爷。” 抬眼,林眉也开口让酒儿离开,好好休息一番。 这些事情都出自王府,又查出了内贼的存在,自己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名义上的侧王妃。 再插手,只怕是有些不妥。 再说了,这些谣言的目的似乎是自己,林眉就更不会去趟这滩浑水了。 还是等君留山回来再说。 就是不知道君留山知道嘉禾郡主为了婚事,心中郁结,会不会松动。 在她看来,即便是君留山不喜欢嘉禾郡主,娶嘉禾郡主也不是不可以。 皇室之中,姻缘哪里还由得自己。 比起远嫁和亲的,嘉禾郡主与君留山的婚事已经算极为美满了,还是青梅竹马。 想着,林眉美目间也有些玩味的笑意。 “是,多谢侧王妃。” 林眉的一句话,也是彻底让酒儿安心下来,不再多想其他,应声下去。 只是酒儿倒不敢再睡,又去了小厨房为君留山准备药膳,更安慰了水儿等人。 暂时,这件事情算是过去了。 东景苑这边还算清闲,可比东景苑众人忙的,只有淳荣王府新上任的管家刘康年了。 刘康年为人成熟稳重,可也是第一次做管家。 马上就是端午节,料理完诸多事宜,生性谨慎的刘康年还是有些不放心。 思虑一番,还是去往翠微园。 陈冉双虽然凶悍,可做事很有一套。 他去翠微园请教陈冉双看看自己准备的是否妥当,陈冉双应该不会拒绝。 更何况自己也是为了王府着想。 端午节算大日子,若王府之中准备不妥当,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么。 因着刘康年的身份,素锦迅速去向陈冉双禀报,没有迟疑。 陈冉双听了素锦的禀告,也不好拒绝刘康年,只能将刘康年请了进来。 不过是在自己所住的别院,而非其他地方。 毕竟翠微园是嘉禾郡主的居所,不可随意让人进出。 “陈姑姑,这是为端午节准备的回礼及其他事宜,还请姑姑指点一二,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 被素锦引到别院坐下,不多时陈冉双便来了。 见此,刘康年也是急忙起身,又将自己准备的礼单递向陈冉双。 端午节定是有许多达官贵人来给淳荣王府送礼,什么人该回什么礼,总要事先准备好。 否则,便要让人笑话了。 “现今,这些理应都是刘管家做主,刘管家拿过来让我看,恐怕不合适。” 瞥了一眼刘康年手中的礼单,陈冉双却是说出这么一句,并没有接过刘康年手中的礼单。 话中的嘲讽之意十分明显。 “康年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谨慎一些还是好的。” 略微尴尬,刘康年也只能收回礼单,解释一句。 “不过是问一句,刘管家就收起了礼单?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为难人呢?罢了,拿过来。” 眉头微挑,陈冉双也是故意挑刺起来。 明明是刚刚陈冉双自己问刘康年这样过来问算什么,现在又责怪刘康年收回了礼单。 真是鸡蛋里面挑骨头。 “不敢,陈姑姑坐。” 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刘康年也是见怪不怪,对于陈冉双的态度,他早就已经猜到了。 陈冉双生性跋扈,刘康年也是听说过的。 若是陈冉双不如此,只怕他还会奇怪呢。 说着,刘康年俯身作揖,让陈冉双坐下,更是将礼单放在了石桌上。 这样,陈冉双要看就看,也挑不出刘康年什么毛病来。 白了刘康年一眼,陈冉双也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坐下。 “刘管家坐,不然被别人看到,还以为是我以大欺小,不许刘管家入座呢。” 冷笑一声,陈冉双的话语更加阴阳怪气起来。 “刘管家,陈姑姑,请用茶。” 陈冉双话音刚落,素锦便端着茶随后上前,轻轻放下,又施了一礼,极为恭敬。 这两个,哪一个都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 “刘管家怎么不喝?莫非是刘管家嫌弃我翠微园的东西?” 默默翻开了礼单看着,见刘康年未动素锦端上来的茶水,陈冉双反问一句。 刘康年嘴角微扯,下一刻急忙将茶水端了起来轻呷一口。 这陈冉双是那个果然是精明凶悍,怪不得府中那么多人都怕她,挑刺的功夫实在是炉火纯青。 “翠微园乃是嘉禾郡主的居所,嘉禾郡主金枝玉叶,这些东西,自然都是上乘的了。 放下茶杯,刘康年也是夸赞一句。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刘康年就连那茶水是什么味道都没有尝出来。 “刘管家好识货,不过这些礼单,有些不够细致啊。” 微微一笑,陈冉双似乎十分满意,可下一刻,又指了指刘康年拿过来的礼单。 “哦?愿闻其详。” 刘康年见陈冉双终于愿意为自己解答疑惑,也是露出了笑容。 十分欣喜,他甚至不自觉将身体前倾,准备听陈冉双的建议。 “这回礼的礼单,文臣武将之间,也要有所不同。” 微微勾唇,陈冉双仔细翻看礼单,说的话倒十分有道理。 不得不说,这陈冉双虽然太过跋扈了些,可终究做事还是靠得上的。 否则,君留山也不会让陈冉双做这么久的管家。 陈冉双又是先皇留在嘉禾郡主身边的,自然是十分贴心的人才能做得。 “与王爷亲近之人,比如张幼武大人等,这回礼要再厚些,再有姚远山大人,算是郡主的母家之人。眼看婚期在即,总不能还如之前一般,否则不是让人看了王爷与郡主的笑话。” 翻着礼单,陈冉双也不忘记提君留山与嘉禾郡主的婚事。 “是,陈姑姑说的对。” 点点头,刘康年也十分认同。 有些,是他忽略了。 听着陈冉双说话,刘康年也不自觉口干舌燥,时不时喝上几口茶水。 足足让素锦加了三遍水,茶叶的嫰尖都被泡的有些发蔫,二人才是说完。 将礼单放下,陈冉双还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这些,都是你以后需要注意的,否则日后闯了些什么祸,可没人能救你,把眼睛给我擦亮点。” 说话间,陈冉双也是吩咐下人的语气。 “是,多谢陈姑姑教诲,如此看来让陈姑姑负责下人们的膳食真是没错,那我先走了。” 起身拱手,刘康年对陈冉双也算是毕恭毕敬了。 而陈冉双说的,也的确句句在关键上。 “下去,回去好好琢磨着。” 抬头并未看刘康年一眼,即便是这个时候,陈冉双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陈冉双说罢,刘康年也才转身离开翠微园。 看着刘康年离开,陈冉双才回到正院去看嘉禾郡主如何。 缓缓推门而入,她尽力扯出一抹笑容。 “郡主,今日如何了,可还胸闷乏力?” 看到嘉禾郡主正依靠在床边看解棋的书,陈冉双也放心了些。 好在嘉禾郡主虽然为与君留山成亲的事情郁结,可也没有一蹶不振。 “还好。” 淡淡回了一句,嘉禾郡主依旧目不转睛。 “郡主整日闷在房内,不如冉双带郡主出去走动走动,也许这样,身子就没有那么惫懒了。” 柔柔一笑,陈冉双上前想要扶起嘉禾郡主,可嘉禾郡丝毫微动。 “不用了,本郡主在这房中,也极好。” 说着,嘉禾郡主还是连眼皮都未抬起,整个人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郡主……” 张了张嘴,陈冉双欲言又止。 以前的郡主虽然性子沉静,却也有着大家闺秀的风范,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至少,嘉禾郡主在她面前,是会有如幼.童的那一部分的。 眼前的嘉禾郡主却犹如垂暮的老人,饱经风霜。 “在这房中也挺好,冉双你不必多说了。” 冷冷勾起嘴角,嘉禾郡主无精打采,还是让陈冉双出去,倒有些自嘲的意味在。 “是,只是到了时辰,冉双送来的药粥,还希望郡主尽数喝下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4章 怪力乱神 轻轻叹了一口气,陈冉双也不再说什么带嘉禾郡主出去了。 按照嘉禾郡主目前的这个状态来看,整日闷闷不乐,对身体也不好。 只是,她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尽心尽力的伺候嘉禾郡主,哄嘉禾郡主开心。 她知道唯一能让嘉禾郡主开心的就是嫁给君留山。 “呵,出去逛逛,让别人看本郡主的笑话么。” 听到陈冉双离开的声音,嘉禾郡主也不由的自嘲起来。 下一刻,更是扔下了自己手中的书。 这书,又有什么好看的。 那棋,又有什么好下的! 不能嫁给留山哥哥,嘉禾郡主只觉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一步错,步步错,她不知道是哪一步错了,才让自己的留山哥哥如此不愿意娶自己。 想着,嘉禾郡主又是泪流面面。 往日沉静有礼又不失可爱的嘉禾郡主像是彻底消失了一般。 而陈冉双转身离开为嘉禾郡主带上门之后,看了眼嘉禾郡主的门,也不由暗自握紧了手掌。 看嘉禾郡主难受,她更难受。 所以,即便是拼尽全力,她也要为嘉禾郡主扫清道路。 点了点头,陈冉双亦是露出了决绝的神情。 另一边,回了账房的刘康年听陈冉双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急忙研究起来,又细细将礼单重新定制了一份。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看来,以后一些东西,还是要向陈姑姑多学学。” 良久,刘康年伏案的头终于抬了起来。 看着自己根据陈冉双的建议重新制定的礼单,刘康年也十分满意。 只是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正午。 刘康年也是打了个哈欠,准备午休。 饭食是顾不上了,下午还要去采办东西。 眼看着也是嘉禾郡主与王爷的大婚了,虽然王爷没有吩咐,但是他们这些下人不能完全没有准备。 更何况今日看陈冉双那意思,似乎是嘉禾郡主还是要嫁给君留山的。 如此一来,自己就更加不能懈怠了。 一想到有这么多事情要忙,刘康年也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起身,他缓步来到躺椅前,想凑合下。 下午更要忙,可不能有所疏漏。 也许是太累的缘故,往日里少有午休的刘康年竟然是一合眼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账房之中点的清香让刘康年十分舒适,呼吸平缓,他竟是入了梦。 只是入的却不是美梦! 耳边仿佛传来了空灵凄厉的惨叫,睡梦中的刘康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满头大汗。 这叫声,那么的熟悉,就像……就像是那日他亲眼看到陈冉双打死王府中那婢女的声音。 “救我……救我……救救我!” 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刘康年身子也不停的颤抖起来,感觉有一阵阴风吹过。 吹得刘康年汗毛都竖立起来,耳边的求救声音依旧十分真实。 恍惚之中,刘康年睁眼看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在眼前飘。 似真似幻,那道身影上,竟然慢慢出现了一些带血的伤痕。 眼看着,就是要滴了下来。 乌黑阴森的头发挡着那道人影的脸,刘康年看不清楚,却无比清楚她是谁。 “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为什么!” 突然,那道人影又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质问的语气,让刘康年的脑海之中瞬间想到了那日的场景。 他藏在草丛中,眼睁睁看着一个侍女因为不听陈冉双的话,竟然被陈冉双拿着鞭子,活活打死。 而那侍女栽倒在他面前时,刚好两只眼睛对上了他的眼睛。 这几年来,刘康年一直都心有愧疚。 毕竟若是他当年出一句声,也许那个侍女就不会死。 或者,死的就不单单是那个侍女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 晃着脑袋,刘康年嘴里喃喃着为自己辩解,已经满身是汗水。 可是那道身影一直不停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声音更是凄惨无比。 在听到刘康年辩解的时候,更是瞬间俯冲了下去,露出了修长吓人的指甲和惨白的脸色。 脸上还滴着几滴鲜血,吓得刘康年瞬间惊醒。 清醒过来,刘康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怔愣着没有起身,更是忘了擦干自己额头上的汗水。 良久,才反应过来。 微微抬眸,刘康年茫然看看四周,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便慢慢起身,一直来到书桌前。 晃了晃脑子,他想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些,只是动作依旧迟缓,脑子一片空白, 刘康年这一睡,反而是让自己十分疲惫的样子。 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一下午,一直忙到夜深,直到小六子来敲门,刘康年才有了些反应。 “刘管家,您在吗?怎么一下午没有见您呢!” “哦……小六子,进来,有什么事?今日下午有些忙倒把你忘了。” 缓过神来,刘康年让小六子进来,恍惚间却感觉自己忘记了一些什么东西。 “刘管家,您不是说下午同您一起去采办东西吗?怎么这已经一下午了还没见您的人影,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原来是在这里啊。” 小六子进来躬身行礼,和刘康年也十分熟悉,直接问了起来为何今日下午约定好的时间,不见人影。 “这些礼单上的礼品还有待商榷,所以明日再去,一时之间忙起来都忘了你了。” 尴尬一笑,刘康这才想起来原定今日下午要做的事,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 自己平日里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怎么今日做了个噩梦就无精打采的,整个人就好像丢了魂一般。 暗自思量着,刘康年只以为自己是最近忙着端午的事情,太过疲惫,也并未多想。 “那就明个再去,刘管家您是不是最近太忙了?您看您眼下都是乌黑呢!您是新上任的管家,虽说王府的事物重要,可您也得注意身子。” 抬眼看了看刘康年,小六子也没有再说什么。 看到刘康年眼下的乌青黑眼圈,只以为刘康年是事物太过繁重,一时之间没有休息好罢了。 “哦……是吗?倒是我疏忽了,小六子,你有心了。也罢,时间不早了,今日王府的事也都忙完了,我便先回家了,小六子,你也早点歇息!” 微微一愣,一开始刘康年还没有反应过来,小六子说的乌黑眼圈,是在说自己。 反应过来后回了小六子一句,刘康年心中却觉得十分纳闷。 自己明明已经午休过,而后醒来的一下午,也并未忙些什么,怎么就有了乌青了呢? 不过这些他都是藏在自己的心中,自然不会在小六子面前说出来。 吩咐完小六子一些事情,刘康年也是打算回家。 刘康年出身不算低贱,是因为屡次落榜,这才来王府之中做账房,现在做个管家也衣食无忧了。 之前做账房时,他便每日要回家,家中还有老母亲。 即便是现在,做了管家十分忙碌,他也会每日回家陪母亲。 “是,多谢刘管家关心,刘管家慢走,近日王府之中发生了许多怪事,刘管家也要小心些才好。” 俯身恭送刘康年,小六子也是好生提醒一句,转过身离开的刘康年,淡淡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对啊,近日里王府发生了许多怪事,会不会自己今日午时做的噩梦也与那怪事有关呢…… 想着,刘康年又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 怪力乱神,不可信也。 不过是一些小事而已,即便是在平常人家也有可能发生。 刘康年虽然这么安慰着自己,但隐隐之间还是有些不安,眼皮也一直在跳动。 脚下的动作也是越来越迅速,直到回到家门口,他才是放下了心来。 回家直接推开院门,进入大堂,因偏门小佛堂门没关,刘康年一眼就看到自己母亲正跪在蒲扇团上,在诵经念佛。 刘康年是个读书人,不信这些。 但刘康年的母亲,可是彻彻底底的,是个佛家信徒。 “娘,我回来了。” 说着,刘康年也是上前作势扶起自己的母亲。 刘康乐的母亲――刘秦氏,已经上了年纪,老态龙钟,一身粗布麻衣,脸上沟壑难平。 不过许是常年吃斋念佛的缘故,倒是慈眉善目。 “回来了,你说你这账房做的,怎么好端端又成了管家呢?虽然是有些权力,可整日整日的迟回家,为娘实在是担心呀。” 被刘康年搀扶起来,刘秦氏喃喃自语,低着头一步一步的与刘康年走向了饭桌。 饭桌上尽是些素斋菜,大概这么多年,刘康年与刘秦氏也吃得惯了。 “娘教训的是,日后儿子一定尽早忙完回家,其实啊,这也怪不得儿子,这不是快端午了吗?儿子在王府中也有许多要上下打点的,还希望母亲见谅。” 说着刘康年将刘秦氏扶着坐在了上位,自己次而坐之。 “见谅见谅,你这一天天的忙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这……” 拿起筷子,刘秦氏下意识的动作,便要给自己的儿子多夹一些菜。 刘秦氏夹起了菜,看向刘康年,说着唠叨的话语,抬头的瞬间却是脸色一变。 “娘亲,您这是怎么了?” 看到刘秦氏如此,刘康年也有些奇怪,怎么母亲看到自己会是这副模样?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未感觉有什么异样啊。 “康年,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你印堂发黑,眼下乌青,无精打采,这可都是中了邪祟的样子啊!” 手中筷子和夹着的斋菜也掉在了桌上,刘秦氏慌忙地问了起来,不知所措的抓住了刘康年的手。 “我还以为有什么呢,娘,你别担心,不过是没有休息好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5章 方外大师 没有想到刘秦氏竟然是为了这个,不过刘康年却觉得没有什么。 不过是午间小憩时没有睡好,做了个噩梦才会如此。 而自己的母亲又十分迷信,这些说给同样迷信的人也许就信了,可刘康年到底是个读书人,笑了笑不怎么相信。 “你说的轻松,为娘我可是听说了,那王府之中,有个死而复生的妖女……” 说着,刘秦氏可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因为王爷要娶嘉禾郡主,这妖女便发力祸害了王府之中的许多人,你要当心,实在不行,咱们就不在那王府中当差了。” 看刘康年这副模样,十有八九是被邪祟缠身了,不过症状算是轻的。 再加上这两日流传的妖女之说,让刘秦氏是不得不信。 在刘秦氏看来,若是假的,淳荣王府怎么会让这谣言流传出来了呢? 很显然,王府之中也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娘,你们说的那个妖女是侧王妃,我虽然没有见过侧王妃,但却是见过侧王妃的庶妹与她的几个贴身婢女,她们都是极好的人,怎么会是妖女呢?娘,你别听别人瞎说了。” 换了双筷子递在了刘秦氏手中,刘康年可是不相信这些谣传。 他在王府之中,自然比自己母亲要知道的更多。 虽然他还没有见过林眉,但林微寒是林眉的庶妹,想来林眉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更何况他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妖女之说。 而自己的情况也是自己最为熟悉,所以这不过是他的一个噩梦罢了,仅仅是噩梦…… “娘,快吃饭!” 又见刘秦氏迟迟不动筷子,刘康年更是夹了一些素菜到刘秦氏的碗里。 “康年,听说都城外有一高僧,十分厉害,曾经为城中几处大户人家都驱魔辟邪过,十分有效,我看要不明日让大师来看看?” 手中的筷子扒拉着碗里的东西,刘秦氏说着,一边看着刘康年的表情。 “娘,这些莫须有的不要了,你为何要抓着这个不放呢?” 无奈的摇了摇头,刘康年说罢也是将一口斋菜放进了嘴里。 说来也怪,刚刚在王府之中,他还没有胃口。 现在一回来和刘秦氏说了两句话,倒是胃口大开了。 “不管怎么说?必须让大师来,为娘也是担心你啊,那妖女能够死而复生,想来也是很厉害,也不知道大师能不能够镇得住那妖女。” 刘秦氏放下了碗筷,虽是商量的语气,但已经决定了要请那位大师来。 “娘,你还是先好好的吃饭。” 咽下一口饭菜,刘康年只能转移话题,让刘秦氏不再说这个。 不过是没有睡好而已,怎么到了刘秦氏这里就这么严重了呢? 再说若真有邪祟,自己在王府这么久,怎么可能还活到现在呢? 更何况淳荣王府那么多人,不也还是活得好好的吗? 所以这些都不过是流言罢了。 “不吃了,不吃了,阿弥陀佛,为娘还是为你诵经祈福,明日一早为娘便请大师来。” 摇了摇头,刘秦氏实在是吃不下饭,放下碗筷便又转身颤巍巍的跪在了蒲扇团上,开始为刘康年诵经祈祷。 刘康年也习惯了自己母亲的这副模样,撇了撇嘴,继续吃饭,对于自己母亲说要请高僧的事情,不置可否。 反正他说了,也劝不动自己的母亲。 说不定等到明日,刘秦氏忙起来,也便忘记自己今日说的了。 而刘秦氏却神色凝重,一直在给刘康年诵经祈祷。 一声声响起的木鱼像是敲在了刘秦氏的心头之上。 这里过的平常,淳荣王府可就不平常了。 君留山下了朝又用过了膳,林眉也是秉退众人,和君留山攀谈起来。 主要问的还是这几日君留山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二人说着话也是一路往厢房走。 自从发现最近的怪事涉及淳荣王府的内贼,林眉便没有多操心。 只是自己回来也有两三日了,总该有个交代。 “王爷,可有何新发现?” 一路上见君留山一直不说话,林眉只好主动开口。 她也是想让此事尽快了结,与自己无关,之后自己也能赶紧离开王府,与薛净悟一起去寻找碎片。 这次回来已经耽误两三天了。 “有些,不过这些还是不用侧王妃操心了,本王会操持好,也不会让别人伤了侧王妃。” 微微勾唇,也算等到林眉与自己主动开口,君留山心底还有些许高兴。 在他看来,这王府之中的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 现在虽然有线索,他也不想迅速将此事揭开。 毕竟因为此事,林眉近日可是一直留在淳荣王府。 君留山是想自私的让林眉在淳荣王府多留几日,仅仅几日也好。 “妾身不是不相信王爷与暗卫的能力,只不过现在您未来的正王妃都病倒了呢,妾身这侧王妃也有些惶恐了,还不如妾身一人,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扯了扯嘴角,林眉也知道,君留山这是在变相保护自己。 只是她还没有那么弱,更不像嘉禾郡主一样,因为与君留山的婚事便郁结于心,一病不起。 “未来的正王妃?嘉禾郡主怎么了?” 听此君留山也是微微有些惊讶,嘉禾郡主真的身体抱恙,以陈冉双以及嘉禾郡主的性格,应该会迫不及待来禀报,怎么他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呢? 嘉禾郡主身份十分尊贵,若出了什么事可不好,下人怎敢如此怠慢? 奇怪的是,反而林眉这个侧王妃先收到了消息。 虽然暗卫负责许多事情,但嘉禾郡主的身体状况并不在暗卫探查的范围之中,这也让君留山至今还蒙在鼓里,不知道嘉禾郡主的真实情况。 “酒儿前不久刚为嘉禾郡主诊过脉,心病还需心药医,现在的王爷,只怕是嘉禾郡主最好的解药了。” 说着,林眉也是露出了一副看热闹的笑容。 她倒是想看看,君留山知道,全是因为他自己,才导致嘉禾郡主生病,又会如何? 她看得出来,君留山虽然不喜欢嘉禾郡主,但对嘉禾郡主,也从未有过亏待,想来应该是当作妹妹一般。 “既然如此,侧王妃便吩咐酒儿好好照顾嘉禾。” 心中微动,君留山也猜出了个七八分,嘉禾现在只怕是知道了自己打定主意不会娶她,这才如此伤心欲绝,只是自己也没有办法。 他对嘉禾没有男女之情,自己的寿命又所剩无几,娶了嘉禾郡主根本是在害嘉禾郡主,可不是为了嘉禾郡主好。 “妾身明白。” 笑笑,不知为何听了这答案,林眉心里反而有些涟漪,只面上还是一片平静。 “那就多谢侧王妃了。” 弯下嘴角,君留山也并未生气,反而是话中透露出十分宠溺林眉的意味。 若是自己的身体无恙,君留山也绝对不会让林眉自己去险恶重重的江湖闯荡。 只是自己现在并不能,,而是只能在有限的条件下保护林眉安然无恙,仅仅是这样君留山也满足了。 “王爷说笑了,不过还有一年时间而已。” 抬眼,林眉不合时宜的提起了与君留山的一年之约,还不等君留山开口说些什么,林眉看到二人已是来到了君留山的厢房门前。 止住话头,她俯身行礼离开。 “王爷,您到了,妾身告退。” 看着林眉的青色身影渐渐远走,君留山也少有的低眉叹了口气。 他与林眉终究是有缘无分啊。 回了房间,君留山却是难以安睡,又唤进了折思与折宁。 这些日子暗卫查出来的东西可不少。 “本是不想闹大,可现在,他是自寻死路。” 听完折思折宁的汇报,君留山反而没说什么,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王爷,那我们……” 有些摸不准君留山的心思,折思还是问了一句。 “先暗中控制即可。” 吩咐一句,君留山的意思是暂时先不动。 暗卫现在已经查出一些东西,不过君留山还是乐意看看这热闹。 一来,因为这妖女的传言纷纷,林眉估计得等到事情完全解决,妖女的流言完全扩散才能离开王府。 这是君留山乐意看到的,林眉能够在王府多留几日是几日。 二来,就凭那些人的力量,不过是跳脚孩童罢了,根本不能伤害到淳荣王府的切实利益。 前两天还未将全部事情查清,君留山还有些忌惮。 现在,看似别人在暗君留山在明,其实猎人与猎物的位置早已经换了过来。 “是。” 折思折宁刚回了君留山,君留山便又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九蛮那边,还有没有新消息出来。” 说着,君留山也正襟危坐。 比起九蛮来,今日王府里发生的事情并不算什么。 “没有,蛮皇的消息那边封锁的很紧,不过暗卫都在尽力查探,应该不用多久就可传回。” 折宁想着,也是低头恭敬的回复着自家王爷。 这几日,折宁不仅仅要忙活九蛮以及宫里的事情,王府之中的事情也分掉了他的许多精力。 折宁倒是希望王府的事情可以赶快解决。 前几天他还觉得守株待兔,有些不像自家王爷的性格了。 若是放在以前,自家王爷一定会快刀斩乱麻,这又不是什么难对付的事情。 现下看来,王爷拖延的意思,左不过是因为可以多与侧王妃相处相处。 “下去,虽然不动手,但绝对不能让王府再出其他事情。” 摆了摆手,君留山也是让折思二人下去,还不忘叮嘱一句。 这件事情由于种种暂时他不会动,可不代表会让人继续在王府里胡闹。 “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6章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折思、折宁二人同时回了一声,也转身出去。 闭门,折思有些摸不着头脑。 “折宁,你说,王爷不让那些人有所动作,可我们也不能揭穿,这……” 想着,折思好看的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推了一把折宁才问了一句。 “这你就不懂了,不懂就好好学着。” 勾唇一笑,折宁没有正面回答,扔下一句话便离开。 他是看出来了,自家王爷心中是尽量想和侧王妃多相处些,这正好是个机会,王爷自然不会放过。 但又不能让那些人太过嚣张,在王府之中进一步闹事,这才得控制住。 折思挠了挠头,还是没有想通,可又只能在门口替自家王爷守着。 不多时,林微寒就来了君留山厢房门外,手里还端着一精美瓷盅。 对着折思点点头,林微寒轻轻叩门,还不等君留山吩咐,便熟练的推门而入。 “王爷,这是微寒特地为王爷准备的山里红百合羹,见您和姐姐都喜欢吃冰糖葫芦,想来王爷一定会喜欢这道羹的。” 柔柔一笑,多日来,都是林微寒伺候君留山洗漱,她已形成了习惯。 今日,更是费尽心机的为君留山准备了这一道羹。 “拿下去。” 瞥都没有瞥林微寒手中的羹汤,君留山直接说了一句。 那日和林眉吃冰糖葫芦可是把他吃腻了,今日林微寒还来给他端什么山里红百合羹,听着就腻。 不过,若是换做林眉,他倒会心甘情愿的喝下。 而这一句话,却是让林微寒端着瓷盅的手僵在半空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神之中也满是落寞,她却只能强扯起一抹微笑。 “是,倒是微寒糊涂了,王爷马上就要入睡,的确不适合用这些甜品。” 微微躬身,即便林微寒心中有些委屈,可还是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谁让是她自己想要用这山里红百合羹来讨君留山欢心呢。 “下去。” 可君留山竟是连回都没回林微寒的话,又直接让林微寒下去。 神色微怔,林微寒抿唇,只能低头转身,正准备离开刚迈出一步,又听到君留山冰冷的声音,落在林微寒耳里是十分刺耳。 “这些都给侧王妃送去,你是侧王妃的庶妹,日后她在你便悉心照顾好侧王妃。” “是。” 深呼吸一口气,林微寒只背对着君留山行了一礼便急忙离开。 一瞬间,林微寒委屈至极,眼泪就要夺眶而下。 可她不能哭,强忍着泪水,喉咙发酸。 一路回到自己的厢房,林微寒将手中的东西一摔,才抽泣着落下了眼泪。 明明君留山在林眉面前什么都好,也看起来十分喜欢吃冰糖葫芦。 怎么同样的材料,换了个东西,换了个人,君留山的态度就是这样? 一边流泪,林微寒脑中的想法也都没有停过。 君留山对自己与对林眉差异如此之大,无非是君留山对林眉有好感而已。 看来,自己得慢慢加快模仿的步伐了。 正好自己近日趁着林眉跟着林眉学了不少东西,她就不信,自己真的比不过林眉! 若是自己什么都与林眉一样,难道君留山还不会对自己动心吗? 想到这里,林微寒也慢慢停下了哭泣。 来到王府,林微寒越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差。 除了出身,自己的样貌,放在人堆里也算是出挑的。 就连王府管家刘康年不也对自己有意么? 总有一天,她林微寒也可以让君留山动心,一定可以的。 收拾好心情,林微寒也不再多想,继续又对着铜镜学起了林眉的一举一动。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皇宫中楟榭小阁内,顾明珏也是整理着衣衫,准备出宫。 现在九蛮的形势颇为紧张,他即便远在大岳朝,也是要控制许多事情,比如说顾连成。 这次蛮皇病重,也是有着顾连成的“功劳”在啊! 不过正是因此,顾连成已经被宋唯严控制起来了。 这可是好做多了。 本来九蛮的皇子也没有几个,这些年顾连成对其他皇子也都赶尽杀绝,能当大任的只剩下了顾连成一个。 现在顾连成又犯下了这等大罪,蛮皇自然是不可能让顾连成继承的,其他皇子都没有了希望。 若要将九蛮抓在顾家手里,现在也只有他这个质子能够肩负起九蛮的重任了。 估计顾连成也没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设计了十几年,却栽到了远在大岳朝的顾明珏手里。 不过这又能如何呢?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只怕顾连成死都想不到远在大岳朝的顾明珏,居然还能步步算计,步步都让他落在了自己的手掌心。 收拾完出了皇宫,顾明珏虽然是大岳朝的质子,但在皇宫内外都是出入自由,都是因为太后对顾明珏宠爱。 出了皇宫,顾明珏自然是再次来到了水云轩。 宫中人都知道顾明珏每次出宫游玩都要为太后带一件宝物,但却没人知道,水云轩本来就是用作传信的据点。 给太后带礼物,也是为了消除太后的疑心和讨太后的欢心而已。 而见到顾明珏,许青山急忙迎了上来,将顾明珏引入内室之中,这个时候,水云轩也是没有什么客人的。 “主子,这几日城内的传言又多了起来,说林眉是妖女蛊惑摄政王,让摄政王拒绝迎娶嘉禾群主。” 许青山说着也打量着自家主子的神色。 虽然顾明珏是王爷,但终究是质子,在一些方面还是有着视线不及的地方。 水云轩就是顾明珏在宫外的眼线,所以城中发现了什么,许青山都是会报告给顾明珏的。 这次的事情涉及到了顾明珏一直十分关注的君留山,许青山自然是要禀告的。 “嗯,九蛮那边呢?” 入座,淡淡抬眸,顾明珏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这件事情王安龄那次已经跟他暗暗提过一嘴。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九蛮那边的动静。 “顾连成已经被宋将军控制住了,宋将军也揭发了顾连成的所作所为,蛮皇震怒,因此病情也更加危急,宋将军和其他几位大臣建议蛮皇,请求让主子回九蛮。” 微微俯身,许青山的话中对顾连成丝毫没有恭敬之意,也对顾明珏即将能回九蛮十分高兴。 “好,还有其他事吗?” 眼眸微眯,顾明珏又是出声问道,眼神不断打量着许青山。 他可是发现自从上月起,水云轩所得的流水比以往少了不少,这可是十分少见的事情。 顾明珏虽然不想怀疑许青山这个跟了自己十多年的人,但人终究是有私心的,说不定许青山是鬼迷了心窍呢。 而现在顾明珏就问一句,也是想让许青山自己说出来。 “启禀主子,近日水云轩利益下滑,和我脱不了关系,都是青山办事不利,近日有一其他珠宝店与水云轩争抢生意,而且似乎其背后也有着势力。” 拱手回了一句,许青山也是颇为苦恼。 水云轩的存在,就是为了取得收益,为顾明珏的谋划提供财力支持。 以前一直是水云轩独大,现在居然有另外的珠宝行来与他们争抢生意,造成水云轩的利益大幅下滑。 这可是大大的不妙,水云轩对顾明珏来说,可是做一切事情的基础啊! “原来如此,给本王查,在大岳查不到什么,就让宋唯严在九蛮查。” 冷哼一声,顾明珏也是十分不屑,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跟他做对。 不过顾明珏是清楚,既然能够争抢生意,自然也是有些实力。 而这样有实力的珠宝店,只怕也和水云轩一样,背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是,属下明白。” 微微躬身,许青山知道这触及到了顾明珏的利益,顾明珏生气了。 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顾明珏便是要往外走,而许青山亦是熟练的将一锦盒递给了顾明珏。 顾明珏之所以这次会亲自来水云轩,除了是因为要得到关于九蛮的消息,还有问清楚水云轩的利益为何会下滑。 现在都已经知道,顾明珏也不再久留。 出了水云轩,随意在街上逛逛,顾明珏才回了皇宫,这一切都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顾明珏已经办完事情回了宫,淳荣王府的林眉却是才准备去饭厅用膳。 她一起身就先在王府四处转了转,之后才回了饭厅,好在王府之中没有再出一些其他事情。 而君留山更是一早就去上朝了。 “侧王妃。” 入了饭厅,酒儿与锦华以及林微寒都在等着林眉了。 “锦华,酒儿,你们都没事了。” 入座,林眉说着,看向二人也十分担忧。 “多谢侧王妃关心,深夜落井,还是有些后怕,不过也好多了。” 吐出一口气,锦华说起来依旧有些害怕。 只是,她总不能日日都在病榻之上,还让林眉为自己担心。 “酒儿也无事,侧王妃,不知折思他们有没有查出些……” 行了一礼,酒儿开口问了一句。 经过昨日的休养,酒儿也很快恢复过来,再加上她本就胆子大,而前夜眼前所出现的迹象,也似乎与一种迷药的效果一样。 想清楚了这些,酒儿倒也没有什么了。 “这些事情,王爷会处理好的。” 回了一句,林眉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回应。 有时,她们还不用知道那么多。 “姐姐,快用膳。” 而林微寒在一旁看着,有些尴尬,急忙插上一句话, 酒儿和锦华的事情没有发生在她身上,她也不好说甚么。 “嗯,都坐,反正今日王爷也不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7章 未卜先知 扯了扯嘴角,林眉倒让几人都陪着自己用膳,反正君留山不在,自己也不用顾忌那么多。 再说了,彼此也都十分熟悉。 “多谢侧王妃。” 酒儿与锦华对视一眼,随着林眉的话入了坐,却都愁眉不展。 林微寒也应声入座,却尽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波动。 这是她第一次在王府入席用膳,也许下次就是她陪君留山了。 抬眼看向林眉,一刻都不松懈,林微寒边看,边学着。 虽然她现在在神态动作上已经与林眉有了七八分的相似,可终究还是比林眉多了几分刻意。 “侧王妃与林三小姐真不愧是都是从林家出来的人儿,一样的天生丽质,就连吃饭都有些相像呢。” 无意间抬抬头,锦华看着在自己对面坐着的林眉与林微寒。 一样的青色素衣,有些相似的五官,神态动作的相似,倒十分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锦华,我怎么比得上姐姐呢,姐姐是淳荣王侧妃,又是嫡女,我不过是沾了姐姐的光而已。” 勉强一笑,林微寒心底暗自高兴,却在面上装出一副自己比不过林眉的样子。 连贴身伺候的锦华都这么认为,想来不用多久,自己便可以在林眉不在王府时代替姐姐了。 如此,就算是等君留山真的娶了嘉禾郡主,她也不会为自己与姐姐的地位担忧。 更是能让自己也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 “侧王妃是出身好,可林三小姐您也是兵部侍郎之女啊。” 锦华倒没想那么多,又夸赞一句。 “微寒,本王妃与你说过,无需自轻自贱,你在这王府之中,人人都喊你林三小姐,你便应该知道,你比起大多数人的出身来还算是好的。” 微微一笑,林眉也未看林微寒,只以为锦华是看出了原主的样貌与林微寒的一些相似之处才这么说。 可林微寒的话还是让林眉有些不舒服。 即便是锦华,也从未如此看看低过她自己。 人的命数,是自己挣来的! 当日,她让林微寒来淳荣王府,也是想让林微寒改变自己怯懦的性格。 如今看来,似乎是没有什么起色。 不由得,林眉再次提醒一句。 “姐姐的话,微寒日日记在心上,更不会忘记姐姐的恩情,所以才如此说。” 抬眼看向林眉,林微寒由心而说,却是不愿意再听林眉教训。 听着是在解释,却有些顶嘴的意味。 以前在林家,哪怕受了许多辱骂,林微寒也从未反驳过。 “这是自然,侧王妃与林三小姐,是别人羡慕不来的,我们都知道,还是赶紧吃,再不用膳,这早膳凉了怕是伤胃,到时候,酒儿还得制些苦药来呢。” 琼鼻微皱,酒儿也是开口,直接越过了这个话题。 听酒儿这么说,林眉也笑出了声,连日来的阴霾,也被扫了一些。 饭厅的气氛,总算是再没有那么压抑。 可几人浑然不知,街上的热闹。 熙熙攘攘之间,一位步履蹒跚的夫人正跟着一位仙风道骨老和尚亦步亦趋的走着。 这老和尚身披袈裟、慈眉善目,只是眸底泛的精光看起来有些不合时宜。 他一手持禅杖,另一只手托着罗盘,手指上更是搂着一串佛珠,不停的根据罗盘在移动自己的方向。 而身后的两个小和尚,背着行囊,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十分虔诚的模样。 一直跟着老和尚寻寻觅觅。 刘秦氏看老和尚如此,先是十分奇怪,而后见老和尚确定了方向,才瞬间眉开眼笑,急急忙忙跟着这老和尚往前走。 一路上老和尚不停的看着罗盘,不多时就来到了淳荣王府门前。 “阿弥陀佛,施主。就是这儿了,令郎所中的邪祟妖气就是在这儿沾染上的。” 正对着淳荣王府门口一俯身,老和尚立马念起了阿弥陀佛。 这话显然是说给刘秦氏听的。 “大师,您真是大师啊,神通广大,我还没有说康年是在这淳荣王府当差,无忧大师便能自行找到,真是厉害。” 听着,刘秦氏急忙上前,这大师果真如此有本事,看来没有找错人。 先夸赞一句,接着刘秦氏便开口让无忧大师帮忙。 “大师,您看您既然已经找到了邪祟妖孽藏匿的地方,不如除了这个妖孽,也算是造福了天下百姓。” 说着刘秦氏急忙俯身。 淳荣王府门口的侍卫也没有搭理他们,只以为这老和尚,是要来淳荣王府化缘。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也是与你们有缘,看来今日不除这妖孽不行了,不过老衲要到府内做法,想来令郎在此当差一定是有办法让老衲进去。” 转着手中的佛串,无忧大师说着,暗自瞥了一眼淳荣王府门口的侍卫,眼神之中还露着一些忌惮。 只不过刘秦氏一心跪拜无忧大师,并没有看见这些。 “是是是,大师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叫这些侍卫通禀,让康年出来带大师进去。” 连连对着大师俯身行礼,刘秦氏才上前让侍卫通禀。 “我是你们刘康年刘管家的母亲,康年让我来寻他,烦请各位官爷通禀一声。” 上前来,刘秦氏说着,还有些发憷。 可想想这无忧大师已经来了,总不能让无忧大师不进这府中铲除妖孽,她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让这些侍卫将自己的儿子刘康年喊出来。 她相信有自己的儿子在,大师也能进去府中。 刘康年可是管家,自然是有这个本事的。 “先就此等着罢。” 本来淳荣王府门口的侍卫还有些不屑,一听这老夫人是刘康年的母亲,也是答应一声便转身进去通禀。 一是因为刘康年是王府之中的管家,掌握着王府上下的大小事宜,二来他们与刘康年的关系也还算不错。 他们在王府门口守卫,算是最低等的侍卫了,自然是比不过刘康年的,但刘康年却从来没有低看过他们。 而侍卫进去不多时,便带着刘康年出来了。 听到自己的母亲来王府找自己,刘康年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急忙赶了出来。 等看到自己母亲身边的人,刘康年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的母亲真的带来了所谓的大师,帮自己清除邪祟啊。 “娘,这淳荣王府可不是平常人能进得了的地界,你和这位大师赶紧回,免得惊扰了各位主子们。” 上前说着,刘康年也微微皱眉。 若是让君留山看到自己的娘亲竟然带着什么大师来到淳荣王府,清除邪祟,成何体统啊。 “阿弥陀佛,刘施主眼下乌青,可是没有睡好梦魇了?梦魇是否牵扯到了人命?如此施主才会如此精神不振,不过刘施主不必担心。” 张了张嘴,刘秦氏还没有说什么,便是被无忧大师打断。 而听无忧大师说完刘秦氏眸中流露出惊叹的神色,梦魇之事她可没有跟无忧大师说过。 “大师真是好本事,您居然都知道,想来对付这妖女,无忧大师一定手到擒来。” 无忧大师一开口便是直接说出了刘康年眼下乌青的缘故,其他却并未多说什么,这在刘康年看来反而倒是比自己的娘亲靠谱。 “大师,请问这梦魇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解除的,我……我不想再梦到这些。” 有些迟疑的开口,刘康年见着老和尚居然说出了自己所经历的东西,也便顾不了那么多。 这个时候,即便是刘康年也有些相信这个大师了。 毕竟他能看出自己这些东西,一定不简单。 关于梦魇的细节,他可是谁都没有告诉。 刘康年不知道的是,这无忧大师关于牵扯人命的由头实是胡诌了一个,不想正中了他的心事。 “阿弥陀佛,施主的问题很好解决,只不过这府中老衲看来有些古怪,施主可否通融一下,让老衲细细看个清楚,想来这府中东北方是有位贵人身体抱恙?” 又一个俯身,无忧大师直接点明了王府之中的古怪,而这让刘康年瞬间怔住。 的确,这王府之中东北方是嘉禾郡主的翠微园,而嘉禾郡主这几日也刚好生病了。 这件事情,也仅限王府之中的人知道,是绝无可能传出去的。 看来这无忧法师的确是有些本事。 近日府中角落里不断发现动物尸体,浣衣处还出现了许多血水,实在古怪,既然这位大师这么有本事,不如就让他进来看看。 能解决自然是极好,不能解决也不碍什么事情。 “好,那还希望师傅尽快解决,解决之后便赶紧离开这地方,这地界可不是平民百姓能够待的。” 咬了咬牙,刘康年还是同意了。 毕竟刘秦氏也说了,这位无忧法师十分的厉害,更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说中了两个地方,这让刘康年不信也得信。 说罢,刘康年转身又对着几位侍卫说话,随便找了一个端午祈福祭祀的理由,便将大师与自己的母亲都放了进去。 “大师你看看,那邪祟在哪里?有没有离得我们家康年特别近啊。” 第一次入王府,刘康氏也很好奇的,但还因为妖女之说有些忌惮,躲在刘康年背后左看右看,谨慎的问了一句。 “善哉善哉,待老衲先去东北方为其他施主消灾减难。” 看着手中的罗盘,无忧大师垂眸,径直就往翠微园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8章 一唱一和 而刘秦氏看了看,也和无忧大师的两个小徒弟跟了上去。 “大师,娘,那是翠微园,嘉禾郡主的居所,即便是我都不能进的。” 反应过来,刘康年急忙上前拦了起来。 这翠微园虽说没有东景苑规矩多,但怎么说,也是主子住的地方。 本来以为无忧大师最多是在院中或者去自己常日里所在的账房看看,没有想到无忧大师竟是直接要去翠微园。 这要是冲撞了嘉禾郡主可怎么好。 “善哉善哉,刘施主若是真如此宅心仁厚,为何又会怕那梦魇呢?” 被刘康年拦下,无忧大师敦肃的脸庞微微一笑,在刘康年看来有些诡异。 怎么这个无忧大师,好像什么都知道。 而被无忧大师说中自己的心事,刘康年也怔住了。 一时之间,她愣在了原地。 就是这一恍惚,被无忧大师抓到了时机,径直越过了刘康年。 反应过来,刘康年也没有办法拦住。 现在,只能是祈祷这无忧大师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了。 “谁竟敢擅自闯翠微园,不想活了!” 匆匆跟了上去,还未走多久,几人便来到了翠微园园口。 眼神紧盯着无忧大师,刘康年自然是希望无忧大师只在园口不进去,可没想到下一刻,无忧大师看看罗盘确定之后,便流露出要进入翠微园的意思。 这让刘康年十分震惊。 刘康年张了张嘴正要开口拦下,不想突然传出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 随着这声音出现的,正是陈冉双和跟在陈冉双背后的素锦。 “陈姑姑,临近端午,这位大师,是我请来为王府祭祀祈福的。” 急忙上前躬身,刘康年赶紧找了个理由。 若是说这无忧大师是自己娘亲找来为王府驱除邪祟,且这邪祟还在嘉禾郡主身上作祟,只怕是会被陈冉双骂个狗血淋头。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人生在世,戒骄戒躁,施主何须如此。” 深深对着陈冉双俯身,无忧大师开口便是劝诫陈冉双的话。 陈冉双冷哼一声,十分不屑自是不听。 “刘管家年纪轻轻,怎么还没老呢就糊涂了。端午节找个这么个和尚来装神弄鬼,还弄到翠微园,你是不想活了!?” 脸色一变,刘康年还没有说话无忧大师就已经开口。 “施主是不相信贫僧了,敢问施主,这院中是否有人缠绵病榻,没有病重却终日不见好转。” 刘秦氏更不敢说话。 面前这人看起来似乎比自己儿子要厉害许多,还是不能招惹。 抬头,无忧大师看向陈冉双,语气笃定,十分有把握。 “你……你怎么知道?” 听此,陈冉双面上露出十分惊讶的神色,反问一句,陈冉双的态度也算是好了一些。 “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只待老衲作法,为病中的施主祈福,再祛除府中邪祟之物,王府便能清宁了。” 无忧大师边说,一边不停着把玩手上的佛串,对自己十分有信心。 听无忧大师这么说,陈冉双顿时毕恭毕敬,也变的十分有兴趣起来。 “那大师请进,就是不知大师以为,这王府之中的邪祟是何物?” 施礼把无忧大师请进来,其他人跟上,刘康年更是十分好奇。 这陈冉双可是从来没有见其对别人如此恭敬过。 隐隐间,刘康年总觉那里有些不对,可就是想不起来,只能先放下,看无忧大师要如何做。 毕竟,也许无忧大师能够帮他解除梦魇。 那日的梦,他不想再梦到一次了。 “邪祟极阴,水木转化,生生死死,循环往复,倒有些意思。” 听陈冉双这么问,无忧大师收起了罗盘,手中捻着的佛串也瞬间停了下来。 “大师果真是大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烦请大师好好为郡主看看,好让郡主身子尽快好起来,不足三月,就是郡主与王爷的大婚了,可拖不得。” 眸中闪过一丝狡黠,陈冉双夸赞一句,装作自己没有听懂无忧大师话中暗指的是谁,直接让无忧大师先好好为嘉禾郡主看一下。 刘康年暗中却若有所思。 水木转化他还不能确定,但生生死死、循环往复,说的莫不是侧王妃死而复生的事情? 而无忧大师似乎也听懂了陈冉双的意思,话语中并没有再说些什么。 他开始喃喃的念起了经,无忧大师身后的两小僧也是如此。 “丹朱口神,吐秽除氛。舌神正伦,通命养神。罗千齿神,却邪卫真。喉神虎贲,炁神引津,心神丹元,令我通真。思神炼液,道气常存。急急如律令……” 不多时,三个人同时停了下来,两个小僧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皱眉。 “阿弥陀佛,施主邪祟缠身的太过厉害,老衲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只在这里为施主诵经祈福,已经没有什么用了,看来还是得找到真正的邪祟清除才可以。” 无忧大师说完就看向了陈冉双,似乎是在征求陈冉双的意见。 “若是果真如大师所言,那么大师还请作法,一定要替郡主解决这病痛啊。” 说着,陈冉双一脸担心,似乎十分相信无忧大师能替郡主解决这件事情。 无忧大师听此点点头,又拿起了罗盘开始指示方向,嘴里还不停的喃喃念叨着,只是完全听不出他在念叨什么。 虽然让刘康年觉得有些不妥,可他一时半会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陈冉双都答应了。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刘秦氏也十分好奇。 不多时,看着罗盘的无忧大师确定了方向开始走动,身后的两个小僧侣也跟了上去。 陈冉双和刘康年自然也紧紧跟着,刘秦氏也跟上问了一句。 “这……康年,你说,这是要去哪里。” “不知道,不过这无忧大师还是有些东西的。” 摇了摇头,其实刘康年心中早有猜测,但却并没有说出来。 因着无忧大师只看罗盘便可以在偌大的王府中迅速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再加上无忧大师似乎知道自己梦魇中的东西,他对无忧大师的怀疑倒是减轻了许多。 “看,我说了,没错,你若是早说让为娘将大师请来,说不定早就清除了这地方的邪祟了,你昨日里还不让我请大师。” 用手指了指刘康年,刘秦氏也有些为自己的聪明得意。 不过最要紧的还是无忧大师可以救刘康年。 “果真是那妖女害的嘉禾郡主恶病缠身?!” 一路被无忧大师带到了东景苑的方向,陈冉双似乎是十分惊讶的样子。 而这阵势,一路上也引的王府下人侧目纷纷。 本来近日王府之中便怪事频发,现在刘康年和陈冉双都带过来了这一位大师,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这请法师来,是不是……” “这大师与刘管家他们似乎是刚从翠微园出来,也难怪,嘉禾郡主最近恶病缠身,是该请师傅做做法了。” “他们要去哪里?难道是东景苑?” “八成没错了,东景苑那位死而复生,估摸着就如同那传言所说是因为嘉禾郡主要做正王妃,才……” “这位大师听说可灵验了,上个月傅员外家闹鬼,就是这位大师解决的,这次说不定能把侧王妃………” 虽然下人们都议论纷纷,但却都因害怕并未说出林眉的名字,只是话语之中暗指的是谁,大家也都十分清楚。 “无忧大师,这是侧王妃的居所,你这样……” 见离东景苑越来越近,刘康年也迟疑上前。 自从进王府来,自己没有给无忧大师介绍过地形,可无忧大师看着罗盘,似乎是十分熟悉。 从翠微园到东景苑虽然是在不断摸索着,但却目的十分明确。 对无忧大师,刘康年现在也是半信半疑。 不同于翠微园,他是绝对不敢让无忧大师擅自闯进东景苑的。 虽说现在君留山再上朝,可东景苑也不是谁能说进就留进的。 “阿弥陀佛,那妖孽就在东景苑智中,施主莫要阻拦,老衲今日一定要为民除害。” 说着,无忧大师便将手中禅杖往前一挥,不让刘康年再阻拦自己。 而刘秦氏跟在无忧大师的身后,也急忙开口。 “大师息怒,其实康年并没有要阻碍大师清楚妖孽,只不过这是担心那妖孽施法会伤害无辜的百姓罢了。” 说罢,刘秦氏也是上前将刘康年往后拖了拖。 现在不止是王府之中,就连民间也盛传淳荣王侧妃林眉是妖女,现在大师借着罗盘直接找到了妖女所在的地方,让无忧大师灭了这妖孽就是为民除害了。 这样以后再留自己的儿子在王府之中当差,刘秦氏也放心许多。 “刘管家,这大师都已经找上门来了,那妖女也是无路可逃了,你也不必害怕,今日就让大师为民除害。” 暗暗勾了勾嘴角,陈冉双的意思也很明确了。 既然大师要处理林眉,这是为王府好,谁也不能阻拦无忧大师。 刘康年听此,微微皱眉,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一方面,他没有接触过林眉,但认识林微寒,倒觉林微寒不像是妖女的庶妹,而他也一向对鬼神之说不怎么理会的。 可另一方面,王府最近确实是怪事频发,就连自己也整日精神不振,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这些都来的太快,太莫名其妙,让刘康年无法分辨。 此时,王府之中的下人也是越聚越多,听说了有大师来清楚王府妖孽,也都来看热闹。 见到这一番场景,其实对这些看热闹的人来说,已经不怎么重要了。 再加上心中的好奇心,一时之间整个东景苑门口已经围满了人。 见到这情况,守着东景苑的侍卫急忙进去通禀林眉等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9章 妖女现形? 东景苑内,林眉正与酒儿等人用着甜食,好容易悠闲悠闲。 林微寒也掏出了自己这几日亲手做的香囊递给了林眉。 “姐姐,这是我亲手做的,马上夏日里到了,里面装的艾草和其他香料可以为姐姐驱虫,姐姐日后若是出门便不用怕蚊虫叮咬了。” 抬头看见林微寒过来的香囊做得十分精巧,这香囊的布料都比她身上穿着的布料要好,想来她也是下了许多功夫。 “微寒,你有心了,不要光顾着给我备着,你自己也是要备上一些,你上次受的伤,想必现在也好全了。” 接过了这香囊,林眉夸赞一句,也关心了几句林微寒。 她倒是只希望林微寒能够如何在王府之中好好保住自己就够了,千万不要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 “但是闲来无事也要让酒儿给你调理着身子,看你这么瘦,要是落下什么暗病可不好。” “是,多谢姐姐关心,微寒一定多多注意这些。” 微微一笑,林微寒也是十分高兴的样子,能够为林眉做些什么也就够了。 在林家她受尽屈辱,在王府之中因为林眉的缘故,自己好过了不少,甚至是下人都叫她一声林三小姐。 这在林家也是从来没有过的待遇。 而一开始,她也只是不想拖林眉的后腿,现在她是想要代替林眉,甚至是超过林眉的地位。 只有这样才能自保,只有这样才能不被人践踏。 在林府之中,那样的日子,她是受够了。 “侧王妃与林三小姐感情如此之好,让锦华羡慕极了。” 见此,锦华也是调笑一句。 “外面是什么声音?怎么这么吵?” 林眉也听到了嘈杂的声音,心里正疑惑,就见到侍卫来报。 “王妃,陈冉双在外面带了一个道士,说是我们东景苑有妖女,就是侧王妃,正准备驱邪做……” 侍卫话未说完,林眉眉头已经皱成川字,她起身就要走出去。 陈冉双又在搞什么幺蛾子?还带了道士? 不过她算个什么东西,林眉又怎么会怕。 道士???驱邪? 反正林眉是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的。 一个装神弄鬼的大师罢了,还能把她怎么样! 左不过,又是内鬼搞出来的勾当。 “侧王妃,那些人冲着侧王妃而来,要不然侧王妃避一避?” 见林眉有意要出去,酒儿隐隐之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王府之中发生了那么多怪事,别人不知道,她们是清楚都与侧王妃无关,完全是由内贼搞鬼的。 可也只是她们知道,别人不知道。 三人成虎,谣言也十分可怕,加上现在又来了一个神秘、妖言惑众的大师,只怕局面不是很好控制。 保险起见,酒儿还是希望能等到君留山回来再说。 “若是本王妃不去,只怕这东景苑就要被拆了,本王妃倒要会一会这无忧大师是个什么来头。” 微微勾唇,林眉也不在乎那么多。 侍卫来禀告的一瞬间,她便明了。 怪不得王府之中发生了这么多怪事呢,原来最终的目的还是她。 为了坐实自己妖女的身份,那背后之人还真是下了血本啊。 这一出出戏码,真是够精彩的。 “锦华知道侧王妃不怕,只是不如还是等王爷回来再说。” 见林眉执意要出去,酒儿给锦华打了个眼色,锦华也急忙劝起了林眉。 她们虽然相信林眉不是妖女,但别人不相信啊。 大师是那个陈冉双请来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平白污蔑林眉,万一林眉真出了些什么事情可就不好了。 “是啊,若是王爷回来,一定能替姐姐洗刷冤屈的,姐姐在这里安心,等着他们散了就是。” 酒儿和锦华都出声劝林眉,林微寒也不可能不为所动。 只是语气没有锦华与酒儿那么急促罢了。 在她看来,林眉那么厉害,一定会没事的。 就算是出去,也能将那些人都赶走。 若是赶不走,还有君留山在呢。 到时候,想必王爷也不会再对他那么冷淡。 “本王妃是怕事的人吗?” 眼眸微眯,林眉一勾嘴角,完全不慌。 自己死而复生,不过因为自己是穿越而来,可不是什么妖女。 平民无故,现在又来了个什么大师。 不过有一点就是,林眉确实也没有办法在面上拿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 “侧王妃,即便如此,您还是不要冒险,再说了那些事情王爷不是在查吗?也许等王爷查个水落石出,有个交代就好了。” 酒儿见林眉还是执意要出去,也不松口。 下一刻,林眉却是一把拨开了拦着的三人,出了房门一往外走,便听到了陈冉双嚣张的声音。 “大师,今日就请您为淳荣王府清理门户了。” “放肆,你好大的胆子啊,不过一个奴婢就敢说要替王府清理门户,是否太过高看自己了。” 突然,一声娇喝打断了现场的僵局。 “就算您是侧王妃,今日也得讲点道理,无忧大师可是在城中驱除过很多邪祟。既然大师说你是妖女,想来以大师的眼光那定然不会错。否则我们王府之中怎么会出了这么多怪事,所以要我说,清理门户是应该的。” 上前一步,见林眉出来,陈冉双指着鼻子就骂了一句。 而其他人都不敢插嘴,毕竟陈冉双的背后还有嘉禾郡主。 即便是现在,嘉禾郡主与君留山的婚事还是没有消息,但众人也都不敢懈怠。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刘康年咽了咽口水,更是不敢说什么,生怕林眉会怪在自己头上来。 说到底,这无忧大师是自己的娘亲请过来的,也是自己同意,无忧大师才进来的。 若真要怪罪,只怕自己也吃罪不小。 “本王妃是陛下亲封的侧王妃,就算本王妃是妖女,清理门户也轮得到你?” 林眉闲闲打量一眼旁边那装神弄鬼的大师,再悠悠补充了一句:“你若有不服,直接去找王爷与陛下,一个大师就敢在王爷院子前班门弄斧?” 见陈冉双依旧是执迷不悟,林眉嗤之以鼻。 要不是顾着外界的流言会对淳荣王府不利,她根本不会说这么多,肯定是直接让人将陈冉双二人赶出去。 只是现在,自己还依旧是淳荣王府的侧王妃,不得不顾虑那么多。 这周围围了这么多奴仆,要是不说清楚恐怕王府人心涣散。 “妖女,还敢狡辩!都是你害了郡主,一定是你这个妖女嫉妒郡主与王爷的赐婚,所以才使计谋害于郡主!” 冷哼一声,陈冉双没有丝毫要放弃的意思,即便是林眉来拿君留山与君后辛来压自己,陈冉双也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大师,你看是不是这个妖女在王府之中作祟。” 没有等林眉继续开口,陈冉双又微微弯了弯嘴角,让无忧大师说话。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位女施主身上阴气颇重,只怕是水鬼化身啊。” 浑浊的老眼看向了林眉,无忧大师说着坏话,却也十分恭敬。 倒是一语就确认了林眉的身份,甚至指责她是水鬼化身。 这话一出,林眉也微微皱眉。 自己穿越而来的确是在水中,但绝非什么水鬼化身,这个什么大师,绝对是在胡说。 对于鬼神之说,林眉一向是不置可否。 不信也不传。 只是谁能想象到今日,这妖女之说竟然真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可无忧大师这话,却是让其他下人都小声议论起来。 众所周知,当日林眉被赐给君留山时,不过是一具尸体。 而君留山更是吩咐过府中的下人,怕冲撞所以府中一虑不许出现红色的东西,一应的礼节也没有。 只有王爷一人去接亲,甚至还封锁了临沂湖,清清楚楚说了要将林眉的尸体水葬,根本就没有进王府之中。 水葬时,林眉竟然死而复生,又是君后辛亲赐的,君留山无可奈何之下才把林眉带回来做这侧王妃。 现在听无忧大师一说,似乎都解释的通了。 林眉水葬,但却被水鬼附了身,现在的林眉根本不是林眉,而是不知身份的水鬼。 “这个大师似乎说的极为有道理,不然那侧王妃为什么能死而复生呢?” “对啊,我看说不定这大师说的是真的,你看跟侧王妃亲近的人,酒儿姑娘梦魇,锦华直接落水,还有那许多的怪事。” “那日我不过是路过东景苑,晚上回去睡时,竟然发现了两三条死蛇,差点吓死我,这蛇和水鬼都是阴寒之物呢。” …… 听着议论声渐起,林眉也不由得皱起眉头,冷着一张脸。 什么时候,她受过如此屈辱,竟然被这么多人指责为水鬼! 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从未害过淳荣王府,为何这些人就是不肯相信自己,反而去信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和尚呢。 眸中闪过一抹冷光,脸色更加严峻,林眉也是反问无忧大师一句。 她倒是要看看无忧大师有什么本事,要怎么拿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大师空口无凭,单凭你一句话,就想诬陷本王妃?大师,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名么。” “阿弥陀佛,你这妖孽,借了别人的身子,自然会拿别人的身份来说事!看老衲如何让你现形。” 上一刻,无忧大师还慈眉善目,下一刻,便锋芒毕露。 从袖中掏出了一枚刻着满是符文的小金铃,无忧大师飞身上前几步便躲过了侍卫,同时将自己手中的禅杖扔向侍卫,打得侍卫猝不及防。 身法虽不错,但在林眉眼中,也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东景苑门口的几个侍卫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让那无忧大师过了林眉身前。 “侧王妃……” 见状,酒儿与锦华皆是心中一紧,焦急的看向了林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0章 金铃显威 林微寒也有些紧张,只是内心深处,她却是有些犹豫了。 若是林眉真是妖女,林眉死后,自己岂不是可以名正言顺的替换了林眉么。 日后,便是只有她一人留在君留山身边。 这几日下来,自己可是比林眉还要将君留山伺候的好。 君留山喜爱林眉的,只是皮囊,可自己也和林眉的皮囊有三分相像。 加上其他东西,最少也有五分了。 如果今日,林眉真的被证实妖女的话,有些事情,便怪不得自己了。 妖女作孽,即便林眉是自己的姐姐,自己也救不了林眉。 妖女祸国,魅惑摄政王,当诛! 不过,她倒是能替林眉照顾君留山,甚至做下一个淳荣王府的侧王妃。 林眉神色微动,却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盯着无忧大师。 她倒要看看,自己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到了这所谓的大师口中就成了妖女了,还水鬼附身,真是笑话! 扯了扯嘴角,林眉现在倒是很有自信。 别人都猜测自己是妖女死而复生,但林眉自己最是清楚了。 不过是穿越。 “阿弥陀佛,妖女,让你看看老衲的厉害。” 突然,无忧大师厉喝一声,陡然浑浊的老眼泛起一抹精光,随着他身形而动的,还有刚刚那掏出的小金铃。 只见无忧大师轻轻晃了晃小金铃,众人也都屏息凝神,看着林眉与无忧大师不敢说话。 林眉自己也是露出了十分凝重的神情。 “断他咒术破罗网,解除横死消灾障,救拔一切冤苦业,清净光明更吉祥。妖女,现!” 颇有深意的看了林眉一眼,无忧大师闭眼,一手不停的晃着小金铃,一手转着佛珠手串。 嘴里更是念念有词,喃喃念着佛家的咒语。 众人一时间也都紧盯着这一幕,观察林眉的反应,似乎认定了林眉是妖女,会因为无忧大师的咒语而起些作用。 而刘康年看着这一幕,也不禁咽了咽口水。 若今日不能证明无忧大师说的是对的,只怕不能说服众人,这样只怕是侧王妃还要借机严惩这无忧大师。 无忧大师又是娘亲与自己带进来的,到时候,说不定自己也难逃死罪。 一想到这里,刘康年瞬间惊慌得很,额头上满是汗水。 “咳……你!你做了什么!你竟然用暗器伤本王妃!” 铃声刚刚响起的时候,林眉还没什么感觉。 可不多时后,林眉忽觉胸前闷得慌,似乎像压了一个重物一般,慢慢变得刺痛起来。 强忍着疼痛,林眉紧握着手掌,干咳几声问了出来,脸上却在下一瞬间因更剧烈的的疼痛涨的通红。 林眉心中也暗自不解着。 这和尚不过是摇了摇铃,念了几句咒语,自己便觉胸口如此疼痛难忍,难道是什么传音秘法? 总不可能,自己真是妖女。 皱眉,林眉只听说过这种东西,可心底并不觉得真的会有人使出来。 而且,传说就是传说,别人不也没事吗? 就连自己身边的锦华与酒儿都没有被这所谓的佛铃影响。 强忍着疼痛,林眉也露出些许愤怒。 “阿弥陀佛,执迷不悟,妖孽还不现形!” 只见无忧大师冷哼一声,没有回答林眉,又是一顿摇铃之后,猛地甩出两道符,拍在了林眉身上。 “大胆!” 阴沉着一张脸,林眉瞬间出手,想要动手却是被无忧大师躲过。 还不等林眉停下将身上的符撕下来时,随着无忧大师一声呢喃,那符竟然燃烧起来,也亏得林眉身手够快,这才没让符在自己身上燃烧起来。 将符扫落在地,符纸依旧迅速燃烧着。 看着一地的废墟,稍稍移动脚步,林眉也有些发怔。 这个无忧大师一摇铃,只有她一个人感觉胸口疼。 又是给她贴了一道符,偏偏只有自己身上燃烧起来。 这根本说不通啊。 若是那符有古怪,她应该可以看得出来,只是那铃声又怎么解释。 想着,林眉脑子也越来越乱。 而围着的所有人也都发出了更多的议论之声,都被无忧大师做的法所劝服,一句句似乎都定了林眉妖女的身份。 “那符怎么平白烧起来了?” “谁知道呢,我看啊,这无忧大师真有本事,。” “对对对,我都说了,这无忧大师还给傅员外做过法事呢,现在对付一个妖女,也应该是不难的。” “傅员外?是前些日子闹不干净的傅员外家么?听说那东西可厉害了。” “原来无忧大师本事这么大,不过妖女就是妖女,你看那铃声,我们都听了,怎就没事呢,怪不得王爷那么宠爱她呢,原来是妖女魅惑王爷啊。” “小心,不要再说了,若是被那妖女听到,说不定可就惨了!” “怕什么,这不是有无忧大师在吗?” …… 议论声一个个冲向了林眉的耳朵之中,林眉不自觉的倒退几步,下意识流露出拒绝的神情。 一时之间,她被这些议论声吵得不能静下心来。 再加上不断传来的铃声,更让林眉的脑中一片空白。 “侧王妃,您没事,要不我们还是回去,折宁在呢,要不……” 酒儿见此,也是赶忙扶住了林眉,生怕林眉出了什么事情。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酒儿从来并没有怀疑过林眉是妖女。 就算林眉是妖女,那也是好的妖女,不会对王府做一些不利的事情。 侧王妃费劲心机救自家王爷,甚至为了王爷与王府出生入死。 这些议论的都是淳荣王府的人,怎么能这么对林眉呢。 而且,自家侧王妃本来不用出来受此折辱的。 如果自家侧王妃真的够坏够狠,早就是让暗卫的人将这些人赶走就是了。 可是林眉没有,而是选择自己站了出来和这个所谓的大师说清楚。 “是啊,侧王妃,要不要让折宁与暗卫出手。” “不用了。” 本来锦华与酒儿就是想让藏在暗处的折宁带着暗卫出来,可林眉却是摇摇头拒绝了。 “大师,你就这点本事么?若本王妃真是水鬼化身的妖女,为何现在还没有现出原形?大师今日若没有办法证明本王妃是妖女,还是不要在这妖言惑众了。” 打断锦华的话,林眉强忍着胸前的疼痛,上前一步。 扯着冷笑,林眉这个时候更不能退缩。 否则,就是如了这些人的愿,更是验证了无忧大师的话。 自己是个妖女,是水鬼化身,所以才心虚。l 若是真的被有心之人撺掇,传出去说不定王府也会受到一些牵连,更别说君后辛没事可都是整日盯着淳荣王府。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摄魂铃和封妖符只对邪祟之物有用,老衲断断不会说谎。” 说着,无忧大师猛地抬起头来,老眼中狠色毕现,语气陡然加重,身上的杀意直逼林眉。 “妖言惑众的是你!” 这一下,瞬间让场面再次寂静下来。 说罢,那无忧大师就要上前再靠近林眉些。 而林眉却是脑子一嗡,瞬间空白。 那无忧大师振振有词的模样让林眉也不自觉开始质疑自己了。 人死后是会变成鬼,是全因自己变成鬼后,才附身于原主的。 自己现在活过来,也全因为这是原主的身体。 如此一来,自己还算人么…… 也许,她真的是水鬼呢。 就算不是鬼,也总算邪祟。 不然,那所谓的摄魂铃和封妖符怎么都只对她有效。 “退下!这是淳荣王府。” 脑中正闪过许多胡思乱想,林眉看到那无忧大师要上前,又猛地甩袖,厉喝一声。 这一声,也让东景苑的侍卫上前拦住了无忧大师。 毕竟,这里还是堂堂摄政王的地盘,容不得这些人撒野。 “阿弥陀佛,你这妖孽,魅惑摄政王,才让摄政王对你如此宠溺,还敢拿摄政王来做挡箭牌!” 不想,这无忧大师一副不怕君留山的样子,还做出要强闯的样子来。 “摄政王金令在此,谁敢硬闯。” 蓦地,折宁突然闪身而出,手中还拿着君留山的金印。 刚刚是林眉吩咐暗卫与自己不要出手,要看看是什么人搞鬼,可是现在场面已经不受控制了。 他的职责在东景苑就是护着林眉不出事,所以绝对不能让这个和尚真正伤了林眉。 现在,也只能不顾林眉不要插手的命令了。 见折宁出来,林眉敛眸,并没有再说什么。 眼前的情况,也的确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够靠言语解决的事情了。 既然折宁出来,那肯定是会把这件事情解决的。 现在,也只有折宁她们肯相信自己了。 也许,连折宁她们都不信,只不过是因为君留山的命令罢了。 也就是今日君留山不在,若是君留山在,看到那摄魂铃和封妖符对自己有用不知道还会不会信自己。 毕竟,君留山也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从水里死而复生的。 “阿弥陀佛,今日有人护你这妖孽,老衲也便不如何。只是那摄魂铃和封妖符都在你身上埋下了一颗种子,你若再作孽,定会受到惩罚,五脏六腑俱焚!” 无忧大师见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进去东景苑对林眉如何,也不再硬闯,反正今日的目的也都已经达到了。 说完,无忧大师便潇洒转身离开了。 “还不都下去!” 酒儿见此,也是让众人赶紧散去。 看了一场好戏,众人又见酒儿等人十分愤怒,连王爷的贴身侍卫都出来了,纷纷作鸟兽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1章 流言四起 不过还是三三两两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这无忧大师真那么灵验吗?那日后王府是不是可以太平了?” “谁知道呢?我看啊,无忧大师是出家人,就是太心慈手软了,照我看,直接把那妖女清除了才好。” “嗐,怎么说啊,无忧大师都得给王爷面子,等王爷回来听了今日的事情,也不知道还不会不会护着那妖女。” “希望不会,王爷一向公正严明,而且王爷那么宠爱那位,不过是因为那个妖女用了妖法,现在无忧大师做了法事,那林眉也不能再用妖法了,王爷自然不喜欢了。” “就是就是,说不定不用等到明日,今日王爷回来便是会厌弃她!” 说着,几个侍女也嘻笑起来,而后一边说笑着,一边离开。 “呸,侧王妃,别听他们胡说八道,这些人就是见不得您好,一个混吃混喝的和尚罢了,侧王妃赶紧进来,那些甜食还没有吃完呢。” 锦华自然也听见了,急忙上前扶住林眉,嘴里也不停为林眉出气,想要安慰林眉。 只是听锦华这么多说,林眉恍惚过后,心里却是有点难以接受。 也许她就是妖女,就是邪祟之物,不过是自己不自知罢了。 所以王府才会接二连三出了那么多事情。 还有林家,连林家都是被她牵连了。 自从自己穿越而来死而复生之后就没有安平静过,这也怪不得人们都怪她了! 邪祟……妖女……水鬼附身。 无忧大师和众人虽是散去,但这些却是一直在林眉的脑海之中盘旋。 “对啊,侧王妃,别听他们的,我们回去。” 酒儿也笑嘻嘻,不敢说什么,顾着转移话题。 而林微寒跟在后面,也并未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心中却不自觉怀疑起林眉来。 林眉落选,上吊自缢,是谁都知道的事情,甚至林家的人还亲眼见到了林眉的尸体,可是突然死而复生确实太怪异了。 且自从林眉死而复生后,似乎一切事情都变成了围绕林眉转。 更不用说一向懦弱的林眉竟然敢反抗林依依,甚至那么强势,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以前,林微寒还没有注意,可是今天被这么一闹,她也是发现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若真如此,那王府和君留山肯定是容不下林眉的,到时候王府便是自己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侧王妃放心,等王爷回来一定会还侧王妃一个公道,不会让侧王妃白白蒙冤,属下告退。” 一直跟着林眉等等人进了东景苑,折宁才是跪地说了一句便离开。 林眉也没有对折宁说什么,整个人一直无精打采的很。 “来,侧王妃,这道蜜藕合您刚刚吃了许多,再多吃些。” “是啊,还有这上贡的芙蓉玫瑰露。” 扶着林眉坐下,酒儿与锦华都端过来两份林眉喜欢吃的甜食,想让林眉忘记刚才那些事。 “好,你们有心了,下去。” 强行扯出一抹微笑,林眉也是让几个人下去。 她想一个人待会儿。 今日的事情虽说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却是让她不自觉反思。 会不会本来就都是因为自己,才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姐姐,您就吃些,否则我们也不放心。” 见状,林微寒也凑近林眉,拿起卖相十分精致的蜜藕合递到到林眉嘴前。 “以前在林府,这些好东西只能看不能吃,现在王爷宠着姐姐,姐姐还不多吃些吗?” 笑着反问一句,林微寒也是想让林眉轻松下来。 事情还没有落定,有些事,等确定后再做也一样。 “好,本王妃吃还不行吗。” 听到这三个人都变着法的想让自己吃东西,开心起来,林眉也只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吃下了林微寒递过来的蜜藕合,为的就是让几个人放心。 “这蜜藕合吃多了,有些发腻,也坐的久了,倒是有些困了。罢了,本王妃去安睡了,你们忙活去。” 故作轻松的伸了一个懒腰,林眉也是摆摆手起身,说罢就是离开。 转身的一瞬间,林眉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脚下的动作加快,她径直走向偏房。 “酒儿,你说侧王妃没事。” 看着林眉的背影,锦华隐隐间还有些担心,不由皱眉问了一句,手里还拿着刚刚给林眉端着的甜点。 “应该没事,那不过是个妖言惑众的和尚罢了,想必侧王妃也不会放在心上。” 话虽这么说,可酒儿也担心的往外探了探头。 “我了解姐姐的性子,这些事情,想来姐姐不会放在心上的。” 缓缓坐下,林微寒喝了一口芙蓉玫瑰露,十分有把握。 如果林眉真是妖女,那么按照那无忧大师所说,谁都救不了林眉。 若林眉不是,那林眉更不会多想。 总而言之,林微寒是十分放心林眉的。 “是吗?可是刚刚才侧王妃似乎有些不对劲。” 即便酒儿和林微寒都这么说,锦华还是十分担心自家侧王妃、 “你不要多想了,侧王妃可比你懂得多了,又怎么会有事呢?还是好好吃你的蜜藕合!” 顺手一把将蜜藕合塞进了锦华的嘴里,酒儿轻松的笑说一句,而这一下也让几人都放松下来,边吃着甜点,边出声厉骂那个无忧大师。 “那个什么无忧大师真是的,我们与侧王妃相处了这么久,自然清楚侧王妃的为人,侧王妃怎么会是妖女呢?居然敢这么说侧王妃,等王爷回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不可!” 哼了一声,锦华十分愤愤不平。 “也不能这么说,说不定,其中真的有蹊跷呢。” 端起芙蓉玫瑰乳,林微寒突然说出一句。 又看锦华与酒儿都在盯着自己,林微寒还干咳几声,又将自己的解释说了出口。 “咳咳,这无忧大师目的明确,说不定是有人故意要害姐姐的,王爷等会回来知道后,一定是先得好好调查一番,否则岂不是白白让姐姐蒙了这冤屈。” “林三小姐说的是,不过这都是主子们的事情了,还是等王爷回来再说。” 点了点头,酒儿也是让林微寒就此打住。 其实酒儿也隐约觉得这其中有太多蹊跷,明面上是什么妖道来清除邪祟,说不定是有人想要借此要害侧王妃呢? 不知道下一刻又会来什么把戏。 想着,酒儿也是希望君留山能尽快的回来。 …… 林微寒三人在这里说着,而王府之中的其他人可并没有这么想,大多人都信服了无忧大师说的话。 尤其是陈冉双,脸上的喜悦之色清晰可见。 急急忙忙赶回翠微园,陈冉双是打算将这件事情同嘉禾郡主好好说,也算是给嘉禾郡主报喜了。 “郡主,今日有一云游的得道高僧来到了王府之中,说王府中有不干净的东西才让您恶病缠身,又为您做了法,而且还给林眉那邪祟妖女念了咒语,此事后林眉再也不能作妖了。” 回到翠微园,入了嘉禾郡主厢房,陈冉双也是轻车熟路的坐于床榻之上,同仍躺在床上的嘉禾郡主说了起来。 不说别的,单说是给林眉那妖女下咒,在陈冉双看来,也一定是会让嘉禾郡主高兴的。 而那日郡主说的王爷不会娶她,这原因也完全不是在郡主的身上,而是因为被林眉那妖女蒙蔽了双眼,所以王爷才会如此。 这样也许能让嘉禾郡主好受些,陈冉双也不愿意看到嘉禾郡主如此日渐消瘦,精神恍惚。 “那又如何?” 淡淡回了一句,嘉禾郡主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来。 自从亲耳听到君留山不愿意娶自己,嘉禾郡主便十分伤心。 怪不得这么多年留山哥哥一直对她如此,原来是对自己没有动过心思。 只是林眉与留山哥哥在一起也没有多久,怎么留山哥哥就不要自己了? 她想不通,为什么? 自己和留山哥哥青梅竹马,又有哪里比不上林眉。 而这都没有用,如今一切都没有用了,除非留山哥哥回心转意,愿意娶自己。 “当然有用了,郡主。说不定等王爷回来,就会厌恶林眉,林眉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做什么妖法了,到时候王爷自然会回心转意的。” 见嘉禾郡主还是如此淡淡的,陈冉双心里也难受的很,嘴里安慰着嘉禾郡主。 不用多久,没有了林眉,君留山一定会选择嘉禾郡主的,一定…… 君留山与嘉禾郡主天生的一对,林眉那个贱人又算什么。 “好,本郡主知道了。” 苦涩一笑,摇了摇头,嘉禾郡主也是没有说些其他的什么。 如果留山哥哥没有那么肯定,又怎么可能和楚家旧部的人摊牌? 也许这一切都是错的,可是她愿意为了嫁给留山哥哥付出一切代价。 只是即便付出一切代价,这愿望还是不能实现,似乎依旧那么遥不可及。 “郡主,您要相信您与王爷青梅竹马,现在王爷不过是被林眉那妖女蒙蔽了,等不了多久,一定是会好起来的。” 看嘉禾郡主如此,陈冉双的脸色也是难看至极。 现在,只能希望说这些还是有用。 嘉禾郡主日日恍惚,这样下去可不好。 “郡主,您好歹吃些东西。” 说罢,陈冉双也吩咐素锦进来。 “素锦,拿膳食来。” 素锦听到陈冉双的吆喝就直接提着食盒走了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2章 身份被识破? 嘉禾郡主这两日已经米水未进,只是喝了些药。 小厨房这边的饭菜倒是一直为嘉禾郡主备着。 而陈冉双拿过素锦端来的东西,舀了一口汤,喂到躺着的嘉禾郡主嘴边,可嘉禾郡主还是摇摇头,朱唇紧闭。 摆了摆手,嘉禾郡主也是让陈冉双二人下去。 微微叹了一口气,与素锦对视一眼,陈冉双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和素锦离开,又一同去小厨房看有什么吃食能够让嘉禾郡主胃口大开。 陈冉双不知道的是,无忧大师和两个小徒弟离开王府分开之后,便窜进了小巷,迅速换上了普通人的衣服。 更是将自己的光头捂得严严实实,乔装打扮一番,根本没有人能认得出来。 看到这一幕,一直跟着这几人的薛净悟也是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原来是假和尚啊。” 扯扯嘴角,薛净悟可是十分满意。 已经过去几日了,薛净悟也是见林眉一直都没有回去找自己,还以为林眉是在王府之中,出了什么事。 又听到民间有许多人都在传淳荣王侧妃林眉妖女作孽的事情,他才急急忙忙的潜入了淳荣王府,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没料想就碰到了这秃驴在装神弄鬼,刚刚他就在王府院中看着这和尚搞把戏。 本来在千钧一发之际,薛净悟还想着英雄救美呢。 只是没有想到暗卫的人会出来。 不过,既然如此,薛净悟也是觉得没有必要暴露自己的行踪了。 不如跟着这神神道道的老和尚。 什么封妖符的把戏可是瞒不过他。 混迹江湖多年,薛净悟自然不会着了这些道。 那什么狗屁无忧大师竟然还真的有那么多人相信。 不过就是可怜了林眉,居然被这种人污蔑。 现在,他倒是要看看,这些人究竟是有什么来头?居然敢害林眉。 微微一笑,薛净悟更是晃了晃脖子,关节咔咔作响,算是活动筋骨。 不管是谁,只要惹了他或者林眉,他薛净悟都不会轻易放过此人。 “哟,大爷,第一次来,来逛逛!” “就是就是,我们家的姑娘,可是城里一等一的。” 经过那采玉阁前,便有几个招客的娇媚女子站在门前,浓妆艳抹,才五月份,只穿着薄杉也不嫌冷。 薛净悟眼看着那大师搂搂抱抱的进了采玉阁,就悠闲的等在了采玉阁对面的茶楼里。 良久,他才终于看到无忧大师从一堆粉红骷髅当中出来,脸上有着一抹陶醉的笑容。 和那些风尘女子分开后,无忧大师好似掂了掂自己腰间的钱袋,才施施然的整了整自己的衣袍,往别的地方去了。 而去往的方向,似乎正是林眉前几日里经常拉着自己去的赌坊。 看那钱袋,可是不轻呢! 薛净悟嗤笑一声,这个出家人,可真是没有任何忌讳呢。 装神弄鬼的东西竟然就这样想把林眉置之死地,真是不知死活。 不过这个老和尚倒是极为聪明的,所用的手法也都十分娴熟,看来已经不知道用这种手段骗过多少人了。 从茶馆二楼翻身下来,薛净悟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顺来的草,十分悠闲的继续跟着这老和尚,想要看看还能不能发现什么。 对他来说,跟踪这一个老和尚可是十分简单,根本不成问题。 松松紧紧,方才得宜。 既不会被发现又不会跟丢目标。 这边薛净悟算是有了收获,而淳荣王府,君留山回了家。 一入王府,折宁就迅速出现在君留山面前,禀报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以前淳荣王府只有君留山的时候,一应都是折思跟在君留山身边,而折宁负责暗处的情报。 自从有了林眉,折宁最主要的任务也变成了暗中保护林眉。 这次,若是折宁的人不出来,也不知道最后到底会闹成什么样子。 “王爷,今日府上来了一大师,号称无忧,指责侧王妃是妖女,引得下人议论纷纷,且这消息已经被传了出去。” 说着,折宁前面的君留山还在不停往前走,听到折宁这话,他的步伐顿时有了些迟钝。 “暗卫难道不会封着消息么?” 眉头微皱,君留山也是有些生气。 怎么今日他去上朝,就又让林眉出了事。 这么明显的针对林眉,真当他看不出来? “王爷,散播消息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且今日之事在众目睽睽之下,根本瞒不住。” 瞬间,折宁也是低下了头,有些请罪的意思。 他们暗卫本来就是为了保护主子替主子做事才存在的,现在林眉也算他们的主子,可林眉已经出事不止一两次了。 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每次也都是虎口脱险。 “那侧王妃呢?” 问着,君留山脚下的动作也变得迅速起来,想要去找林眉。 君留山是绝对不会相信什么大师的,更何况这个所谓的大师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近日,王府频发怪事,这个大师也未免来的太巧合了些。 “侧王妃安然无恙,正在偏殿歇息。” 耳边听到折宁的回话,君留山也才是松了一口气。 快步回到东景苑,君留山马不停蹄的赶往偏房门口。 轻轻叩门,君留山却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问些无关痛痒的话。 “侧王妃,你……还好么。” 没有听到回应,君留山心中瞬间紧张起来。 被所有人都指责是妖女,想必谁都不会好受,别说林眉还是个女子。 一想到在林眉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反而不在,君留山心中也便更加着急。 也许,林眉的选择是对的。 即便今日林眉是在淳荣王府,可还是有着被伤害的可能。 而这一切,都因为林眉是自己的侧王妃。 让林眉选择自由,也还算不错。 最少,那些因为林眉这个侧王妃的身份而想对付林眉的人不会再生事了。 下一刻,君留山面前的门却是突然开了。 林眉原本在房中沉思,又掐算着时间觉得君留山快回来了,她已经迅速的整理好了思绪,就等着君留山回来。 虽然自己或者原主有可能是妖女,但是不管如何,淳荣王府发生的那么多事情不能不明不白都怪在自己的头上。 好歹,酒儿落水怎么说也与她无关。 至于那些动物尸体还有其他,林眉现在也是不敢确定了。 果不其然,没有多久林眉便是听到了君留山的叩门声。 打开门微微给君留山行了一礼,林眉怎么看都觉得君留山似乎有些着急,有些失了平日的风范。 “妾身很好,今日之事王爷都知道了。” 看到了君留山身后的折宁,林眉已经明了君留山现在应该清楚了今日之事的前因后果。 就是不知道君留山会怎么做呢。 君留山会不会相信她? “本王知道了,这件事情本王自然会查,看来你一时半会怕是不能离开王府了。” 见林眉没有什么大碍,君留山自顾自走进坐下,还给自己倒了茶水。 见状,折思折宁二人也是十分自觉的将房门关上,守在了门口。 林眉转身,也同君留山坐在了一起。 本来林眉也没有想要离开王府,要走也要等到事情水落之后才会离开。 但君留山既然这么说了,恐怕是还里面有着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否则君留山不会如此。 “若是不走,难道还等着下一个无忧大师来指责妾身是妖女么?” 嘴角勾起一抹狡猾的弧度,林眉嘴里还是十分强硬。 “不会的,所有事情已经差不多,明日本王会给你个交代。” 淡淡的看向林眉,君留山凤眼之中的情愫被掩藏在他略显冰冷的眉眼里。 微微颔首,他当然知道林眉心中的危机感,骤然被一帮人这么指责,林眉现在的表现已算是好的了。 “王爷如此坦诚相见,就不怕妾身真的是妖女吗?若真如无忧大师所说,臣妾是水鬼化身,王爷这样做可就算是助纣为虐了。” 勾了勾嘴角,听君留山这么说,林眉也不再说其他,反而是直接抛给君留山一个难题。 就连她自己也不禁对自己与原主的身体产生了怀疑,而这个一人之下的摄政王又会怎么想? 真的不会怀疑自己吗? 林眉也不是那种善于揣测别人心思的人,但是对于君留山,她不愿意去胡乱猜测,倒不如直接去问。 “本王与你整日里相处,你是不是妖女,本王还不知道吗?” 缓缓开口,君留山也是少有的泛起了一抹笑容。 什么时候,林眉也会变的如此多思了? 他认识的林眉可都是十分自信,从不将别人放在眼里。 不过这样也好,现在只有他们二人,可以敞开了说。 他自然是相信林眉的。 “王爷就不怕你一旦错信了人,命也丢了,毕竟我这妖女可是会吃人心,王爷可是要小心了。” 听君留山这么说,林眉没来由的放下心来, 即便这种感觉在心里很淡很淡,可林眉就是感觉到了,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就连她自己也不禁怀疑自己的时候,君留山的这话就显得更加重要了! 有君留山相信自己,那么别人也就罢了。 之前林眉最怕的就是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君留山都不信自己,不过现在看来,她这个所谓的摄政王丈夫对她还是有足够信任的。 “本王不怕,若是侧王妃有如此本事,本王倒是想领教领教到底是侧王妃的献身功夫好,还是吸人精血的功夫好?” 莞尔一笑,君留山却是少有的打趣起林眉来。 “那还不是为了救王爷吗?既然妾身如此费力救了王爷,就算妾身真是妖女,也自然不会让您这条性命白白丢了的。” 听出君留山话中的意味,纵然林眉不拘小节,耳朵后面是微微发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3章 顺藤摸瓜 她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却是在疑惑君留山今日说话怎如此玩笑。 抛开这些玩笑话不提,林眉此刻也是觉得有些庆幸的。 如果当时自己不是君留山的侧王妃,不是因为害怕君留山死去后她会陪葬,恐怕她也不会那么尽心尽力去救君留山了。 如此一来,反而可能会让这个莫不相识的人命丧黄泉。 “难道侧王妃后悔了?” 没来由的,看到林眉这幅模样,君留山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这些时日,没有林眉在王府之中,的的确确是少了许多生机。 这次林眉回来,又摊上了这么多的事情,君留山也是觉得趁此让林眉放松放松也是好的。 “怎么会呢?不过等这件事情查清楚,妾身也是要离开王府了。时候不早了,妾身就在这里等着王爷的消息了,还请王爷去歇息。” 看了一眼门外,林眉却是突然想让君留山离开。 按理说两人之前同吃同住,林眉早该习惯君留山和自己同躺在一张床上。 就算她现在只是名义上的侧王妃,两人分房睡,但现在天光还大亮,离休息可还早得很。 但今日林眉如此奇怪,只因房中的气氛着实有些不太对。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君留山哪里会和她说这样的话? 虽然时间久了,自己是把君留山当做兄弟,可是君留山如此态度,倒让林眉有些迟疑。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王府之中发生的怪事尽快探查清楚,她可不想给别人背锅。 明明不是她做的事情,却得来一个妖女的名头。 若不是顾忌这是在王府之中,林眉早就用自己的手段动手查了。 “好,那你不要为此事担心,本王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定不会让你背负了这莫须有的罪名。” 勾了勾嘴角,见林眉如此,君留山也不再说些什么,而是就此转身离开。 他倒是也知道了林眉心中的忐忑,这也让他更加确定了有人直冲着林眉来,往林眉身上栽赃陷害。 只不过幕后黑手,不管是谁,君留山都不会放过。 出了偏房的门,君留山的脸就迅速的冷了下来,折思折宁也更凑近了些,等着君留山的吩咐。 “陷害锦华落水的人今夜事后暗中解决就是,府中多人梦到同一个梦境的线索查到了么?” 问了一句,这些事情一出现之后,君留山便是让折思折宁负责,现在应该有消息了。 再加上今日之事,也该是时候动手了。 折宁听此上前再次靠近了君留山些,对着君留山耳语几句才退下。 越听,君留山的脸色就越加阴沉。 不知死活的东西,他明明已经警告过,还是如此要对林眉下手。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怪他了。 只不过若是将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揪出来,影响也有点大,不过他倒是有办法尽量降低影响。 既然现在已经有了实证,何不来个请君入瓮呢? 过后,他再顺藤摸瓜将其背后的东西抓出来也就算了。 现在,多少还不是时机。 但是既然有人已经伤到了林眉,那他就不可能坐视不管。 看来不得不设计一番了。 既然如此,那么总要给鱼儿放一条诱人的鱼饵。 最好的鱼儿也莫过于是翠微园那位了。 事不宜迟,理清此中关节的君留山径直去了翠微园。 他已经忽视忍耐的够久了,现在证据确凿,他断断是不会轻易手软的。 想着,君留山与折思折宁也是来到了翠微园,而翠微园的人见到君留山来也都急忙行礼。 尤其是陈冉双,走过来行礼迎接君留山的时候,神色十分激动。 摄政王终于来看嘉禾郡主了,想来郡主一定会很高兴,也许此后就会按时用膳了呢。 给君留山见过礼后,陈冉双迫不及待的就要给君留山说嘉禾郡主的状况。 “王爷,郡主近日茶饭不思……” “本王都知道了。” 眼眸微眯,君留山冷淡的很,陈冉双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陈冉双这幅模样,君留山也十分不解。 这个陈冉双看起来忠心耿耿,一心护主,倒也没有什么,只不过她却暗中传信给君后辛,明摆着是利用嘉禾。 君留山也看不懂这陈冉双到底是对嘉禾忠心,还是只想利用嘉禾郡主,假意温顺了。 真是可笑! 说罢,君留山就被陈冉双引着入了嘉禾郡主的厢房之中。 而嘉禾郡主此时还躺在病榻之上,床榻上围着纱幔。 听到有人,嘉禾郡主也是颇为不耐烦,但声音中还是透着有气无力。 “不要再给本郡主端东西来吃了,本郡主不想吃,滚。” 这一句话也是让所有人知道,嘉禾郡主估计是几日都没有吃东西了,否则那些下人们不会经常进来给嘉禾郡主送东西,劝嘉禾郡主吃饭。 “郡主,您看是谁来了?” 听到嘉禾郡主如此,陈冉双先是抱歉的看了眼君留山,又急忙上前说了一句,就要给嘉禾郡主掀起帷幔。 “嘉禾,即便是病了,也该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君留山缓缓上前,远远的坐在了嘉禾郡主房内的桌子旁,可话语中仍然是关心嘉禾郡主的。 嘉禾郡主连日来不吃饭,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也不好交代。 自己虽然已经和楚家旧部的人说清楚,拒绝了与嘉禾的婚事,但是也承诺过战王与楚家旧部的人绝对不会让嘉禾出事。 念及此,君留山的话语之中难免也就没有那么冷淡与疏远。 只是比起对林眉来,还是有些距离,但仅仅是此也让嘉禾郡主十分高兴。 “留山哥哥!” 陈冉双还没有来得及将嘉禾郡主扶起,只是刚掀开了床幔一角,嘉禾郡主就听到君留山的声音,就有些困难的挣扎着爬了起来。 看到君留山真的坐在桌旁,嘉禾郡主还有些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 那日她是真真的听到留山哥哥说不会娶自己的,现在留山哥哥就站在自己的眼前,嘉禾郡主不由得有些怀疑自己,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留山哥哥,真的是你吗?” 似乎是还不确定,嘉禾郡主拖着病体就要起身下床。 因为起得太快眼前一黑,她差点晕倒,幸好陈冉双在一旁扶住了。 顺着嘉禾郡主的心,陈冉双将她扶向了桌旁,坐在了君留山的身旁。 “你身子不适,才更要好好吃饭。” 见嘉禾郡主极难起身坐在了自己身边,君留山才说了一句。 嘉禾郡主苦涩一笑,也知道自己眼前的不是幻觉,这真的是留山哥哥来找自己了。 微微张嘴,嘉禾郡主的身子不禁有些颤抖起来,她想问那个困在她心中已久的问题,只是却不知道该怎么问。 不过君留山能过来看她,嘉禾郡主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留山哥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苦涩一笑,嘉禾郡主还是把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却是转了话题。 按理说自己的留山哥哥现在应该在陪着他那侧王妃! 留山哥哥拒绝娶自己,自己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也许她这从小到大与君留山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终究是输了。 “酒儿说你病了,本王便来看看你。” 抬眸,君留山没有说别的,只是说了自己如何知道嘉禾郡主抱恙一事。 而他若是真的没有事情,也许是不会来看嘉禾郡主的,毕竟他也怕嘉禾郡主会催问婚事,自己回答不上来。 不过从进门到现在,嘉禾郡主还是没有提过关于婚事的事情,君留上也是放心了些。 “多谢留山哥哥,冉双,你先下去,让他们给我准备些吃食,本群主饿了。” 微微转头,嘉禾郡主示意打发走了陈冉双。 陈冉双应声退下,给君留山带上了门。 “留山哥哥,现在的留歌是不是很丑啊?都没有吃饭,几日来一直都在床榻之上,真是让留山哥哥见笑了。” 轻轻抚上自己的脸,嘉禾郡主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以前什么时候去见留山哥哥,她都是要打扮的十分精致,一尘不染,哪里都不能落下。 今日留山哥哥来的突然,她现在可是一脸病容的样子。 “没有,你这样很好,本王今日来其实是有些其他事情。” 淡淡摇头,其实君留山也没有注意这些,在他眼里,嘉禾郡主就是那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自己也不过是嘉禾郡主的兄长。 所以他也从来没有和嘉禾郡主结为夫妇的想法。 这么多年来,他将嘉禾郡主留在王府之中,也是因为除了自己没人能够照顾嘉禾郡主。 不是说别人没有这个能力,而是嘉禾郡主愿不愿意被其他人照顾的问题。 “什么事情?留山哥哥说,只要留歌能做到,留歌一定帮留山哥哥。” 说到这里,嘉禾郡主的笑容更加勉强,心也是一落千丈。 还以为君留山是要摊牌,跟自己说取消婚事的事情,可没有想到君留山是来请自己帮忙。 不过大半也是要楚家旧部那些人出面了。 无论君留山的目的是哪一个,都不是她想要的,只是留山哥哥开口,她是一定不会拒绝的。 也许这就是宿命,谁让她从小便认定了君留山。 情不知之所起,一往而深。 “没有什么,只不过本王收到了一些消息,是关于别国潜伏在陛下身边的细作信息,但是本王……” 说着,君留山也不断打量着嘉禾郡主,见嘉禾郡主没有什么异常,君留山才又继续开口。 “你也知道本王与陛下的关系,这些细作的消息本王要是告诉陛下,说不定陛下还会责怪本王搬弄是非、挑拨离间,也许留歌你可以开口让姚将军他们试探试探。” “放心!这件事情留歌会做好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4章 引蛇出洞 点了点头,嘉禾郡主也是明白了怎么回事,不过却是没有多说什么。 能为留山哥哥做事情,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而此时一直守在门外的陈冉双也是脸色一变,君留山今日怎会给嘉禾郡主提及这些? 且不管君留山说的是不是真的,陈冉双已经决定要先给皇上提个醒。 这么重要的消息君留山知道,居然不打算告诉陛下,她可不会让君留山得逞,这件事情一定要让陛下知道。 想通这些,她匆匆吩咐了候在门外的素锦一声,就急急忙忙地离开了翠微园。 而另外一边,林微寒不知道君留山已经回来,一直在书房门前等君留山,却都没有看到君留山的人影。 往日里,君留山一回来必定是往书房里走,所以林微寒已经习惯了在书房门口等。 只是今日没有见到,未免有些奇怪,明明已经到了时辰,君留山也应该回来了。 想着有些奇怪,林微寒也索性来到了账房寻刘康年。 既然今天晚上君留山还没有回来,同刘康年打听些东西也好。 反正也不急,君留山回来总要去书房的。 她对今日的无忧法师很是好奇,无忧大师笃定林眉是妖女,又做了两个法事,算是将林眉的妖术封住了。 那么自然林眉也就对付不了无忧大师,最后法师也是迫于折宁的压力才离开的王府。 她倒要看看,经过今日一事,刘康年是怎么看的。 毕竟无忧大师可算是他领进来的。 刘康年是王府的管家,也算是君留山的心腹,他的意见说不来就代表着君留山的心事呢。 否则,君留山怎么会罢免了陈冉双后来让刘康年做这个管家呢。 能借刘康年来洞察君留山的心思,也是极好的。 “刘管家,您忙吗?” 账房门前,林微寒的叩门声温柔,好似是怕惊扰了刘康年。 不过刘康年听出是林微寒的声音后就急忙起身,说着自己不忙,赶紧就给林微寒开了门。 打开门一见到林微寒,刘康年脸上的笑容也变更深,就连无精打采的精神状态也不自觉的好了一些。 “刘管家,你没事?看你眼下乌青十分严重,是不是近日太忙了?” 看到刘康年眼下的乌青,眼睛周围有些微肿泡,林微寒也是下意识的一指,不过随后又好心的提醒一句。 刘康年却是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的模样。 以为刘康年是不在乎这些,想到自刘康年做管家后自己行事也便宜许多,林微寒最后又是叮嘱一句。 “刘管家掌握整个王府是辛苦了些,可就算是再辛苦,也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啊,否则身体坏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换不来一个好的身体。” “林三小姐有心了。不过是临近端午,才有些事务繁忙。王府虽然事情多,但好歹我有些经验,再加上身边人提点着,做起来都还得心应手。” 顿了顿,偷瞄林微寒一眼,刘康年才又继续解释道。 “眼下乌青不过是今日梦魇有些严重,所以才会如此,林三小姐请坐。” 听到林微寒关心自己,刘康年的心中更是对林微寒多了几分好感。 “是什么梦魇?刘管家可以说来听听吗?最近酒儿也是,经常做些噩梦。” 听刘康年这么说,林微寒瞬间有了兴致,本来是要问刘康年关于这无忧大师的事情,现在她也将此抛诸脑后了。 酒儿虽与刘康年的状态有些相似,可又有许多不一样之处。 毕竟酒儿可没有刘康年看起来这么严重,但也逃不了日日难眠,最近虽然次数少了些,但也做了几次噩梦。 “多谢林三小姐关心,做梦也不过是梦见神啊鬼啊,奇奇怪怪的。只不过梦到身临其境,有些血腥,林三姑娘还是莫问了。” 微微一笑,刘康年也是没有多说什么,害怕吓到林微寒。 更不敢说出自己曾经眼睁睁看着陈冉双将一侍女活活打死的事情,所以并没有多说些什么,不过即便是这也让林微寒察觉出了一些猫腻。 “刘管家,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梦魇的呢?你这梦的内容仿佛也和酒儿差不多。” 林微寒再次问了起来,脸上露出十分好奇的神色。 刘康年心里对那侍女是有些愧疚的,但看林微寒如此好奇,也便大概说了些。 “是昨日午休时突然被惊醒之后开始的,睡也睡不好,不太想吃东西。虽然不过短短一天却是让我魂不守舍,倒是让林三小姐见笑了。” “昨日午时吗?酒儿倒是比你早一些,是前日里晚上,不过也是将酒儿吓得不轻,甚至还询问侧王妃是怎么回事呢?” 强扯起一抹微笑,林微寒说着身子却瞬间变得僵直,背后也发麻起来,甚至是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说这些也是不想让刘康年多想。 但在林微寒心中最与刘康年症状相像的人,可不是酒儿,而是林家嫡母,也就是林眉那早逝的亲生母亲。 多年前,那林家嫡母病逝时,是自己的娘亲陪在身边的。 当时林家嫡母也是眼下乌青长久不消,可是娘亲说每日林家嫡母每日都是早早就睡下的,按理来说不该如此疲乏。 娘亲作为医女,就因为林家嫡母的这些症状,曾怀疑过林家嫡母的死因。 奈何人微言轻,只能将这些秘密烂在肚子里,直到娘亲去世前,才是将心中疑惑和盘托出,交代给自己。 自己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今日一见刘康年的模样,林微寒最先想到的就是那蹊跷而死的林家嫡母。 难不成这二者之间还有什么关联? 不过是短短一天,就能让刘康年一个正值盛年的男子成如此颓废之状,那林家嫡母可是缠绵病榻数月啊…… 想想,林微寒就觉得后怕。 做这事的人该是有多狠毒! 不过,也许顺着刘康年,能找到些什么线索呢。 秉着这心思,林微寒再次开口。 “刘管家,你昨日在午休之前,还去了哪里?是不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而刘康年边给林微寒斟茶,一边也是尽数说了出来。 “这倒没有,不过是去过翠微园向陈姑姑请教了一些事情,怎么说陈姑姑以前都还是管家,所以处理起事起来还是比我成熟老练的多,我也是想向陈姑姑学习学习。” 说完,给林微寒的茶水也是斟满,刘康年又是殷勤的将茶水递给了林微寒。 “原来如此,想必翠微园的东西,可都是极好的。” 微微抿了一口茶,林微寒也是不自觉的大胆猜测起来。 除了账房中,刘康年这几日只去过翠微园,问题有没有可能就是出在翠微园呢? 那么,不管是谁,只要牵扯在翠微园上,陈冉双定然是脱不了干系的。 若是将这些事情都告诉林眉,林眉会怎么做呢? “林三小姐倒是说对了,小人正是在午休惊醒的那一日去喝过翠微园的茶。那可都是上好的茶,不过想来东景苑也是有的。” 抬手示意林微寒喝茶,刘康年自己也是慢慢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水。 “王府里的东西,东景苑自然都是最好的,都是主子,也是差不到哪里去。许多上贡的东西呀,也只有东景苑的侧王妃有此福气了。” 微微一笑,刘康年话里话外却是在奉承着林眉。 怎么说林眉都是林微寒的姐姐,即便是对林眉的身份存疑,但在林微寒面前夸赞林眉总是没有错的。 而且他也知道林微寒算是林眉一手扶起来的,林微寒虽是庶女,可在林家吃的苦楚,他大概也听了不少,不然的话又何必来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王府呢? “哦,刘管家喝过翠微园的茶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反问一句,林微寒也是嗅到了什么东西。 午休惊醒之前喝过茶,问题会不会就出在那个茶上面呢? “林三小姐,时候不早了,您还是回东景苑。” 看了看外头的天已经开始黑了下来,又想到王府之中频发的怪事,,刘康年也不想让林微寒现在还一个人在外行走。 虽说这是王府,可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他也是信了今日里无忧大师说的,否则为什么那封妖符和摄魂铃会响呢。 既然王府之中还有妖孽,那妖孽被逼急了,说不定就会害谁呢。 今日能和林微寒说这么多的话,他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好。哎,你这是什么?” 点了点头,林微寒也将自己从之前的思绪之中拉了出来,又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本礼单,颇为好奇。 以前在林家,林微寒也是只见过林依依翻看过,形形色色的礼品,任谁看了哪会眼馋。 “哦,这是端午节给各位大人回礼的礼单。不过还得找陈管家确认一下,尤其是楚家旧部的姚将军等人,郡主和王爷大婚,这事情自然是马虎不得。” 微微一笑,刘康年见林微寒对这个倒是十分感兴趣,顺势给林微寒解释了几句。 虽说外界传言盛传因为林眉这个侧王妃的存在,王爷是不会娶嘉禾郡主的。 可是,这谁说得准呢? 更何况,今日那无忧大师不是已经来做过法事了。 也许,这法事真会灵验呢。 若妖女不再作孽,自然也就不能再用妖术蒙蔽摄政王的眼睛,到时候摄政王还不是会娶嘉禾郡主么。 听此,林微寒眸中也是闪过一丝精光。 “这你准备什么时候送去让陈姑姑看呢,明个儿可就是初五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5章 天赐良机 反问一句,林微寒这也是问了一句刘康年。 明日已经是初五,这礼单可得赶紧定下来。 “怎么着也得明日里了,现在天色已晚,翠微园又是郡主的地界。现在我去,自然是不太方便的。” 刘康年也是对林微寒自然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 今日,若是没有无忧大师的事情,他早已经把这礼单与陈冉双商定好了。 “既然如此,恐怕是会耽误了。刚好我没有什么事情,不如我替你去送。” 说着,还不等刘康年说什么,林微寒便起身,玉手探向了那礼单。 “这……是不是太麻烦林三小姐,更何况……” 若是去见其他人,这事情刘康年自然也是同意让林微寒代自己去做的。 毕竟,这虽然不是什么小事,但还没有到不容许被人插手的地步。 只要定下来就好。 可是想到上次陈冉双与林微寒的事情,刘康年主要还是害怕陈冉双会对林微寒不利。 想着,刘康年有些犹豫。 “没事,又不是什么大事。” 林微寒主动开口,疑惑之间,刘康年倒不知林微寒在想些什么了。 莞尔一笑,林微寒显得十分善解人意。 说着,她就将礼单拿在了手中,仔细翻看着,翻到了楚家旧部那一页也是停了下来,指给了刘康年看。 “刘管家,这几位大人的回礼就是要让陈姑姑仔细看的。” 问着,林微寒十分认真,看起来是真心想要帮刘康年的忙。 刘康年搓搓手,不知道该怎么办,尴尬的站在原地,木木的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刘管家,你就放心,这点小事微寒会做好的。” 点了点头,林微寒表示自己明白,这点事情她还是能做好的。 不过更重要的是,能再见陈冉双,甚至是进入翠微园,也许可以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呢。 毕竟,这些都太过蹊跷了。 “林三小姐,你与陈姑姑……” 见林微寒真的拿起礼单要走,刘康年也是吃了一惊,还是迟疑的问了出来。 虽然他话未说完,但林微寒却像是知道他的顾虑。 “放心,上次没有姐姐与王爷,陈姑姑才会如此,现在有王爷与姐姐为我做主,想来陈姑姑也不敢再那样了。刘管家,您等着。” “劳烦您多等一些时候,待我去翠微园问过陈姑姑,再给您答复。” 勾唇微笑,林微寒行了一礼,才急急忙忙的出了门。 刚出了门,林微寒的脸色也是瞬间冷了下来,十分严峻的样子。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当年林眉的母亲出事中毒,林眉还小,自然不懂。 可现在,林眉已经是淳荣王府的侧王妃了,更何况,这个淳荣王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是不一般。 以前林眉没有那个能力给自己的母亲调查死因,现在有了权力,也许找到有关的证据,就能让林眉出手。 上次陈冉双那么欺辱自己,可偏偏君留山还是留了陈冉双的一条命。 她不知道君留山是怎么想的,但是现在老天爷又给了她这个机会,她是不会放过的。 而林微寒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的翠微园,陈冉双已经暗暗离开。 等君留山从嘉禾郡主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门口已经不见了陈冉双的身影。 天色已经有点发暗了,至于今夜到底会发生什么,也许只有君留山知道。 一路来到翠微园,林微寒心中把握不大。 入了翠微园,园内因为君留山刚刚来过,忙的很。 虽然君留山没有吩咐什么,但是因为见了君留山一面,和君留山说了一会儿的话,嘉禾郡主已经胃口大开,有了食欲。 因此,整个翠微园都忙着在做嘉禾郡主平日里喜欢的一些吃食。 “素锦,陈姑姑呢?” 来到翠微园,看着整个翠微园忙忙碌碌,林微寒有些惊讶,也是没有多说什么。 她直接找到了小厨房忙活的素锦,问了一句。 “林三小姐,您找陈姑姑干什么?” 忙活着手里的东西,素锦见是林微寒也只是问了一句,手中的活依旧忙着,不敢停下来 因为王爷看来看嘉禾郡主,嘉禾郡主好容易才愿意吃饭,他们自然是是求之不得的。 素锦虽然不是同陈冉双一样跟着嘉禾郡主来的,但也是自嘉禾郡主来到王府之中便是贴身跟着做事的. 虽然未必能够比得上陈冉双,但看郡主如此,她也是分外心疼的。 不过林微寒与陈冉双的宿怨,素锦可是看的清楚。 陈冉双是如何对付林微寒的,林微寒又是如何在林眉的支持下扇了陈冉双一巴掌的,这些事情虽然过去了,但是不见得陈冉双二人心里就过得去。 见林微寒居然还敢来找陈冉双,素锦也是十分惊讶。 若她是林微寒,一定是能离陈冉双有多远便走多远。 怎么还会主动来翠微园找陈冉双呢? “哦,我是替刘管家就来的,现在不早了,刘管家来翠微园也有些不方便,我看事情比较着急,就来替刘管家来翠微园找陈姑姑了。” 微微一笑,林微寒也是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 这些东西又算什么,只要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付出一些代价又有什么不可以? 若陈冉双这里真能找到当年那件事的线索,到时候,可就相当于林眉与嘉禾郡主彻底的站在了对立面,君留山会如何抉择? 只是不管结局如何,只要找到证据,一定是能够借机扳倒陈冉双的。 “原来如此,自从王爷过来,也便没有看到陈姑姑了,估摸着是不知道在哪里给嘉禾郡主准备吃食呢,郡主好容易开了胃口,自然都是忙活着呢。” 听此,素锦也没有多想。 也是,现在林微寒身份不一样了,不仅是王爷的贴身侍女,还有着侧王妃这个好姐姐,都能替刘管家做事了。 自己倒是替林微寒瞎担心了。 “原来如此,只是这东西有些着急,明日就要用,我将这都先放进陈姑姑房里,这样陈姑姑一回来就看得到,到时候有什么问题,明日一早去找刘管家也是来得及的。” 微微一笑,林微寒眸中闪过一抹精光,话语却是表现的十分温婉。 “这……” 有些迟疑,素锦也不知道该不该同意。 那陈冉双的房间,平日里也没有人敢进去。 只是,现在陈冉双也不在,看林微寒的事情也的确十分重要。 “要不等会我陪你一起去,烦请林三小姐再等一等了。” 微微勾唇,素锦也是没有再多说。 不算是同意,反而是让林微寒在这里等着。 “那好啊。” 点了点头,林微寒的眸子有些黯然,可却是没有再说什么,看似安静乖巧的坐在小厨房内简陋的桌前。 看着手中的礼单,林微寒却是有些心绪不宁,她只能如此来掩藏自己不安的情绪。 本来今天也是想借着送礼单这件事情,去陈冉双的房间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如果真的发现什么线索,那刘管家的事情陈冉双一定是百口莫辩。 毕竟道士可是刘康年的母亲因为担心儿子的身体才引进来的。 “素锦,郡主说要你去厢房伺候,陈姑姑不在只有素锦你了。” 突然小厨房外传来了一声呼喊,让林微寒也是露出了一些喜色,这样倒是正好。 “好,这就来了。” 放下手中的东西,听到外面下人的吆喝,素锦急忙拿起桌上的步子擦了擦手才是应了一声。 “素锦,估摸着你这伺候嘉禾郡主要许久,而陈姑姑也还没有回来,不如我直接去放陈姑姑房里,然后回来这小厨房帮帮你如何,你这也需要人照看不是。” 见素锦急急忙忙要走,林微寒也是趁机说出了自己的打算,眼神中有着些许期盼。 “那好,你尽快,不要在陈姑姑房里逗留,否则让陈姑姑知道了,肯定是会生气的。” 要去厢房之中伺候嘉禾郡主,素锦哪里还有时间听林微寒在这说这些,吩咐一句,便急忙离开了小厨房。 看着素锦急急忙忙离开的背影,林微寒却是不自觉露出了一抹笑容,拿起手中的礼单走出去。 这下,总算是让她抓住时机了。 接下来,就看能不能找到一些东西了。 如果真的找到了,证据确凿,她一定要让陈冉双死无葬身之地。 她与陈冉双之间的恩怨,可不是一个耳光可以消除的。 那些侮辱的话,比起林依依也过分许多。 她自然不会放下。 这证据若是被找到,动手处置陈冉双那个的可是君留山和姐姐,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就连那日,自己扇陈冉双的一耳光也是因为林眉站在自己背后,林微寒才敢如此。 所以说,陈冉双要恨,那就恨林眉。 这件事情,可和她没关系。 而且,她也都是为了林眉好。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林眉,和自己从来都没有什么关系,陈冉双对自己可也从来没有心软过。 自己不过是反击,又有何过错呢? 走了出去,林微寒四处看着,果然翠微园的所有人都是在为嘉禾郡主忙着,哪里顾得上自己。 都是在给嘉禾郡主准备平日里喜欢的东西。 郡主是一会冷,一会热,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的,已经将库房里的许多东西都拿了出来,说是要好好打扮,怕君留山会嫌弃自己。 翠微园这几日,因为嘉禾郡主的生病,大家都闲散的很。 闲散惯了,嘉禾郡主骤然一精神过来,自然是十分的忙碌。 “都是下人,这陈冉双的房间真是奢侈。” 趁着没有人注意自己,林微寒也是急忙找到了陈冉双的厢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6章 自投罗网 先是装模作样的敲了敲门,而后听没有什么反应,林微寒直接推门而入。 顺势将门紧闭,从内锁上,林微寒不给任何人进来的机会。 看着陈冉双厢房之中的摆设,就是比林眉现在暂时居住的偏房差不了多少。 看到这一幕,林微寒不禁有些难过。 凭什么陈冉双这种人便是能如此奢华,享尽荣华富贵,而自己却是什么都没有。 冷笑一声,这个念头在林微寒脑中一闪而过。 不过总有一天,自己是会像陈冉双一般的,。 不,不是,不止是像陈冉双一般,而是最好能够超过嘉禾郡主,甚至是林眉。 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只有真正得到君留山的宠爱,才算是赢。 迅速掩藏下这样的思绪,林微寒也不想其他,急忙放下了礼单,匆匆的在房中找了起来。 既然是女子的闺房,林微寒便以为这东西也许会在陈冉双的梳妆台。 忙活寻找一番,林微寒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竟然什么都没有找到,各式各样的头饰簪子倒是不少,比起林眉送给自己的也不逊色。 不过,林微寒现在并顾不得这些,她小心翼翼的在陈冉双房中床榻处摸索着。 又是什么都没找到,林微寒了口气的同时,还不忘把床榻之上收拾干净。 尽量做到不留下一点痕迹,不能让陈冉双和别人看出来,有人动过她的东西。 纳闷着,林微寒也是来到了书桌前,不过她对这里并不报太大的希望。 在她看来,陈冉双那样的人,即便是有书桌,也是用来装模作样的。 怎么会用呢? 若是陈冉双知书达理,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一肚子的坏水,一点教养都没有。 一个下人罢了,还狐假虎威,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不过是借着嘉禾郡主的威风罢了。 冷哼一声,林微寒此时也有些不耐烦,在书桌上找的时候也之是微微的翻了翻,而后才将视线转向书桌后的书架。 不得不说,陈冉双在嘉禾郡主身上恐怕也是得到了不少好处。 或者说,是在淳荣王府当差的这几年昧了不少的流水。 不然,一个小小侍女的书架之上,怎会有这许多古董? 林微寒虽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以前,林微寒也会是经常替自己父亲打扫书房。 她认识这些花瓶,就算不是古董,也是不便宜的东西。 想那陈冉双,不过是一个下人罢了。 想着,林微寒也微微有些不忿。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谨记着这一点,林微寒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她刚把一个青花釉瓷瓶拿了起来,便听得轻微的一声“轰隆”。 若不是自己手中的花瓶还健在,林微寒还以为,自己不小心把这花瓶打破了呢。 小心翼翼的将花瓶放在了原处,她应声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书架中间有被搬开的痕迹,。 寻声走近了一点,林微寒瞳孔猛地一缩,瞬间惊讶至极。 她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眼前的书架后面,居然不是墙壁,而是半人高的一个暗洞。 里面放着许多书信,竟然还有一枚手艺精巧的鸳鸯扣。 那鸳鸯扣上挂着一半玉佩一样的玉片,看的出来,这东西应该是一对。 下意识转头看来看,林微寒见没有人闯入院子里的迹象,才放下心来。 不看还好,一看林微寒却是被吓了一跳,瞬间神色大变,脸上变得毫无血色,。 她脚下一软,差点瘫软在地,扶住了手边的书架才堪堪站稳。 毕竟,这一封封书信的收信人都是当今新帝,君后辛。 这下,林微寒也就彻底明白,怪不得陈冉双胆子那么大。 原来是因为她的背后就是君后辛。 那个当今天子,与君留山处处作对的新帝。 “那么,陈冉双就是君后辛派来王府的细作了。 想着,林微寒的嘴角却是不自觉勾起一抹微笑。 若是找到了毒药,充其量只能是让林眉恼怒,至于君留山怎么选择,还是个未知数。 若是君留山因为妖女一事,并不再听林眉的,也不处罚陈冉双,那么自己千辛万苦找到的毒药证据,也和没有找到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现在手里的书信也就不一样了。 就是不把信拆开来看内容,只看落款,估计也会让君留山暴跳如雷! 一向心思谨慎的君留山若是知道自己的府中竟然出现了君后辛派来的细作,君留山会怎么想。 之前,只拿毒药来说事情,只怕也不会牵扯到嘉禾郡主,细作一事可是不一样了啊。 更何况,上梁不正下梁歪。 谁知道,这些东西是陈冉双的,还是嘉禾郡主的。 是陈冉双的意思,还是嘉禾郡主的意思呢,亦或两人都是呢? 想着,林微寒眸中的冷光更甚。 书信一旦拿出去,以皇家谨慎多疑的性子,说不定也能把嘉禾郡主弄下去。 这样,日后的后患不也就除掉了。 自己与林眉的地位也都保住了。 毕竟,一旦发生这种事情,想必嘉禾郡主也会失去君留山的宠幸。 有了这书信,君后辛赐婚一事,到底是真的为了嘉禾郡主与君留山好,还是想进一步让嘉禾郡主得到更多的消息呢? 这些,就连林微寒都能想到,没有理由君留山会想不到。 所以林微寒有信心,一旦拿出这些证据,便是没有后顾之忧了。 想清楚一连串的后果,林微寒也顾不了那么多,更是打算将所有书信都拿走。 现在不拿,更待何时。 这件事就是老天爷给她的时机啊。 这个时候,陈冉双也是趁着天刚摸黑,来到了淳荣王府之中最为偏僻的角落。 既然从君留山那里得到了那么多消息,君留山就应该告诉君后辛。 可是现在,君留山却决定不告诉君后辛,只是让嘉禾郡主开口,与楚家旧部解决这件事情。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件事情若是不告诉君后辛,只怕会后患无穷。 想着,陈冉双也听到了熟悉的暗号声。 她将墙角的掩藏挪开,将书信刚刚放到那人的手里,她突然听到了一些匆匆的脚步声。 “不好,快跑!” 下意识的,陈冉双也是嗅到了大事不妙的味道。 对外喊了一声,陈冉双也是顾不来其他,自己起身就跑。 只是下一刻,她就被许多黑衣人包围住了,吓得她不断往后退,不敢说话,身子哆嗦着,不确定来人的身份。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 咽了咽口水,陈冉双质问一句,似是用尽了自己全身的所有力气,更是拿出了淳荣王府管家的气势。 “陈冉双,你私通外贼,传递王府机密消息,该死!” 突然,暗处传来了一句冷声。 这声音让陈冉双不自觉的颤抖着身子,应声抬起头来,正是君留山一脸冷色,负手缓缓而来。 折思手里更提着一人的衣领,就像是提着猴子一般,将刚刚府外接信的人提溜了过来,又恶狠狠的扔在了陈冉双面前。 不过因为距离,那人的身子狠狠撞在了墙上,看的陈冉双也是惊恐万分。 不过陈冉双也明白,现在谁也救不了自己了。 自己是为君后辛做事的,事情若没有暴露,有嘉禾郡主在,君留山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更何况嘉禾郡主代表的是楚家旧部。 怎么说,君留山也应该是会看在嘉禾郡主的面子上放过自己。 只是现在,却不一定了。 “大人在说什么,奴婢怎么不懂。” “哦?你不懂,那便让他说说。” 下一刻,一道蓝紫色紧身衣的林眉就出现了,同君留山站在一起,犹如一幅画。 不过在陈冉双看来,却是相当于一道催命符了。 “王爷听到了,到了这个时候,陈冉双竟然还在装傻,证据确凿,也无需再多说什么了。 林眉话音刚落,陈冉双却是颇为不服气。 “王爷,奴婢是被冤枉的,定是这个妖女……。” 说着狼狈爬起身,陈冉双又是深深的给君留山磕了一头。 陈冉双心中已经想好,不管君留山如何说,今日这罪名,她是绝对不会认的。 否则,不是出卖了君后辛么。 不说其他,就冲着今日传的这封书信用的皆是暗语,情急之下,她也并没有写收信人。 所以即便是抓到了自己又如何,她大可死不承认,说自己是被逼的。 不是自愿,再怎么说,君留山也应该从轻发落。 反正她是打定主意了,绝对不能承认。 不过,陈冉双也是微微有些发抖。 “陈冉双,你往外传王府的机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真当王爷与本王妃不知道吗!” 上前一步,林眉一把捏住了陈冉双的下巴。 这个陈冉双,真是不知死活。 都被自己与君留山抓住了现行,居然还是不承认。 真是嘴硬。 不过,今日既然君留山设了这个局,又抓到了陈冉双的证据,自然是不会就这么放过陈冉双的。 而此时,这么大的动静即便是发生在王府角落里,也是惊动了不少下人过来看热闹。 说话的功夫,便是围满了人。 神色微动,君留山也没有想把这些下人赶走的意思,正好趁此机会解决了府里妖女的传言。 而没有君留山发话,暗卫也是没有动手。 他们既然是王府暗卫,也是得看君留山的意思。 折思折宁对视一眼,也是都没有说什么。 自家王爷的意思是只怕是要让王府中人都看清楚,这陈冉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7章 妖女伏法 “妖女!那你不要以为有王爷护着你,就没有人敢对你怎么样了!你如此无法无天,乱用妖法,魅惑王爷,说不定不用等明日,今晚无忧大师就会买回来收拾你,林眉,那摄魂铃和封妖符的滋味你还想再体验一遍么!” 突然,陈冉双见到这么多人,也是开始迅速将矛头指向了林眉。 看这境况,她是不能轻易脱身了,倒不如最后拉着林眉给自己陪葬。 君留山也是不由得而皱起了眉头。 这陈冉双未免也太胆大了,竟然敢这样说林眉! 不过,目前事情的真相只有几个人知道,围观者却是丝毫不知情。 听到陈冉双的撩拨撺掇,下人们也是一个一个的议论了起来。 “哎,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谁知道呢,看这架势,估计是侧王妃觉得今日之事怪陈冉双,所以让王爷如此,不过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真是……” “哎,你小声着点,王爷和那妖女可是都在呢,小心下一个都是你。” “就是就是,快别说了。” 小声议论几句,众人有了自己的猜测,却不敢大声说出来。 毕竟,君留山还在这里。 这王府,就好比是皇宫,而君留山的存在,,就像是皇帝一般。 有皇帝在,有些话自然是不能多说。 而林眉,被陈冉双这么一问也是怔住了。 倒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陈冉双所说的摄魂铃和封妖符,让林眉不仅再次迟疑起来。 没错,陈冉双的确是咎由自取。 可她来之前,君留山也只说有好戏看,原来是君留山决定要彻底拔出陈冉双这个钉子。 虽然不知道君留山为何要突然这么做,但林眉知道,君留山一定是有原因的。 所以,林眉就来了,好好看一看陈冉双是怎么死的。 只是陈冉双提到的妖女之说,林眉亦是不好确定。 因为,就连她自己到了现在也对妖女一事感觉迷迷糊糊。 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 舍利佛手串? 可为什么在自己再次碰到舍利佛手串的时候没有反应呢。 也许,是因为原主身体的缘故。 或许,原主真的就是妖女呢? 也说不定当日临沂渊水葬的时候,那尸体已经沾染了一些阴气。 这些,都是她不知道的,不确定的。 随即林眉张了张嘴,却没有直接回应陈冉双。 “不管如何,你却是等不到无忧大师再来的那一日了!” 身旁的君留山将林眉的表现尽收眼底,包括林眉的犹豫,君留山都看在眼里。 他白日里虽然没有在王府,不知道王府到底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现在君留山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林眉受这件事情影响不小。 “你,妖女,你若动我,无忧大师不会放过你的。” 冷笑一声,陈冉双甩来了林眉钳制自己的双手,狠狠的呸了一口。 即便是到了现在,还是对林眉怨恨满满。 在林眉没有来之前,嘉禾郡主也没有受过如此冷待,所以都是林眉! 都怪林眉这个妖女! 张了张嘴,林眉也有些迟疑,没有说什么。 君留山也是上前一把拉着这林眉起身。 见林眉有些迟疑,君留山微微摇头,示意林眉林眉完全不用如此怀疑自己。 毕竟他们现在已经抓住了陈冉双的把柄,已经是证据确凿。 任凭陈冉双再怎么样狡辩,君留山也是不会放过陈冉双的, 这一切陈冉双未必不知道。 若是陈冉双只给君后辛传送书信,透露王府中的消息,君留山顾忌着嘉禾郡主和许多东西,也不会这么快处理。 毕竟,以陈冉双的本事,多年来也没有给君后辛透露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贸然处理陈冉双,还会给淳荣王府带来麻烦。 这些,都不足以让君留山那对陈冉双动杀心。 说到底,还是因为陈冉双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林眉下手,触及了君留山的底线。 说白了,还是陈冉双自作孽不可活。 这才是真正触怒君留山的东西。 别的,都不要紧。 只有林眉,是他的逆鳞。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谁说的她再也见不到无忧大师了。” 突然,远远传来一道戏谑声音,也让众人都纷纷停下议论,就连陈冉双也顺着声音抬起了头。 林眉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也是心下了然。 君留山却是微微皱眉。 接着,王府院墙之上便是被砸下了一个黑影。 这一扔,可让无忧大师摔的不轻,摔下来还都在打滚。 不过,只是伤了一些,并没有生命危险。 陈冉双更是被这场面瞬间吓得跌倒在地。 这无忧大师怎会出现在这里? 再抬头一看,只见一道粗布衣衫的身影正悠然的坐在王府院墙之上。 嘴里,还叼着一根草。 “薛净悟,你来干什么?” 见到薛净悟,又见这无忧大师是薛净悟拽来的,林眉也是轻松许多。 不管如何,看薛净悟今日出现,应该是来帮自己的。 否则,不会把无忧大师整这么惨。 “这不是碰到一无赖赌徒么?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这个赌徒,居然还是无忧大师呢。” 飒然一笑,薛净悟也是瞬间从墙上跳了下来。 看起来,与林眉熟稔的多。 不过,这话也引起了议论纷纷。 一个德高望重的大师,居然是个赌徒?还被薛净悟整这么惨。 这算是个什么事情。 但这也一下也足以动摇无忧大师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了。 无忧大师的威严因这一句话消散不少,不过还是有人持不同意见。 “这无忧大师怎么会欠赌债,还是出家人呢!” “你这就信了,你没看到,这无忧大师都被折腾成这样了,说什么,还不是由别人说了算么。” “就是就是,你看那人和林眉那妖女熟稔的样子就知道二人关系匪浅了,这是侧王妃找来的托。。” “不过就是可怜无忧大师了,居然被打的这么惨。” “是啊,这妖女为了洗脱罪名还真是用尽了手段呢。” “没错,不过,这可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薛净悟来此就是为了而给林眉洗脱罪名,亲眼让人看清这无忧大师的真面目。 不过没有证据,还是有人对无忧大师半信半疑。 而此时场面混乱,谁都没有注意到君留山的脸色已经渐渐阴沉下去。 听到众人的议论,陈冉双慌乱的心情却是镇定了一些,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是白搭。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无赖,一定是受林眉所雇,这才来冤枉无忧大师。” “呵,笑话,怎么,要我把你给无忧大师写的信和你们交易的细节都说出来吗?你说!” 嗤笑一声,薛净悟好像是在听什么笑话一般。 这么多证据已经摆在了这里,陈冉双居然还不认罪。 怪不得即便是林眉,陈冉双也敢下手。 现在这么多人,包括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君留山还在这里,这陈冉双依旧敢如此,就可见一斑了。 说着薛净悟就踢了踢无忧大师的屁股,让无忧大师说个清楚。 只是无忧大师这一跤,摔的不轻,此时还在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 “这位大师,今夜王爷可在这里呢?你可敢把今日对本王妃说的,再和王爷说一次?” 其实,看到薛净悟来,林眉便已经知道,这其中必有什么关窍。 林眉是了解薛净悟的。 薛净悟断然不会平白污蔑一个人的。 既然薛净悟将这无忧大师抓了过来,想来已经是调查清楚了这无忧大师的把戏。 微微挑眉,林眉此时也不再多想。 这么多人,君留山、薛净悟都在帮她,她不可能还那么怀疑自己,反而是有点好奇无忧大师玩的把戏了。 虽然心中还有一些怀疑,但现在将无忧大师与陈冉双放在一起,林眉也能想到些什么。 果不其然,听林眉这么一说,刚刚还如同死尸一样瘫软在地上的无忧大师瞬间就一骨碌爬了起来。 先是四处一看,下一刻,似乎是确定了君留山的身份,无忧大师才重重的给君留山磕了一头,什么话都不敢说。 “说。” 冷冷瞥了一眼跪地的无忧大师,君留山故意表现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一个字却是让周围的气氛陡然安静了下来。 那些想要窃窃私语议论的下人也都闭上了嘴巴,现在的情况,谁都看的明了。 就看着无忧大师怎么说了。 “这……侧王妃的确……的确是妖女,都是他,都是他威逼我,让我这么做的。” 停顿片刻,突然,无忧大师指向了薛净悟。 一说话,便是将脏水泼向了薛净悟的头上。 “你!” 微微抿唇,一直等着无忧大师说实话的林眉也气的不打一处来。 正要上前再次质问,又被薛净悟一把伸手揽住。 见此,君留山的脸色更加的阴沉,不动神色的将林眉拉过自己身旁了些。 “你说林眉是妖女,无非就是你那几个把戏罢了。” 冷笑一声,薛净悟却是完全不放在心上。 说着,他直接从无忧大师那掏出来今日的摄魂铃和那所谓的封妖符来,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他看起来十分有把握的样子。 其他人也都纷纷看向薛净悟,包括林眉与君留山。 她之所以怀疑自己,也是因为这无忧大师的摄魂铃和封妖符。 让符纸凭空燃烧的方法有很多种,只是那摄魂铃,林眉却是一直想不通。 因为无忧大师的一句水鬼,让林眉不由得怀疑起自己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8章 谣言散尽 毕竟自己,也的的确确不是林眉。 因为穿越或者是其他,又是否会像无忧大师说的给别人带来一些麻烦,林眉也不能确定。 不过看薛净悟这副样子,倒是胸有成竹。 看着薛净悟玩味一笑,没有说话对着无忧大师和陈冉双就摇起了那摄魂铃。 这次,林眉倒是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那无忧大师与陈冉双都痛的满地打滚起来。 无忧大师和陈冉双都没有林眉的意志力,如此被薛净悟一折腾,自然是承受不起。 哪里还能像林眉一般可以强行忍着呢? “这是怎么回事?” 微微愁眉,林眉也是十分好奇。 眼见着薛净悟摇铃,却是仅仅对无忧大师和陈冉双有用,林眉也是知道这摄魂铃不过是骗局。 因此,林眉也是心急起来。 “救……救命啊,少侠,莫要再摇了!” 林眉话音刚落,无忧大师更是支持不住,喊叫求饶起来,不过趁陈冉双依旧是咬牙忍着,偶尔发出闷哼声,却并没有开口求饶。 “那什么封妖符啊,我当日就已经看出来其中的关窍,而这摄魂铃,即便是我也是一时间没有想出来。我跟这家伙去了赌坊才发现,原来无忧大师出老千还是十分厉害的!” 薛净悟自然也是听到之前王府众下人的质疑声,便打趣无忧大师,娓娓道来。 “出老千靠的是手法,而咱们这位无忧大师自然手法娴熟的很了,结合他出老千的手法,我也便明白了他这摄魂铃其中的关窍,无色无味的药粉就附在摄魂铃身上,对着谁摇谁就要中招罢了。” 轻笑一声,薛净悟自然也是对此十分的不屑。 果不其然,薛净悟停下摇晃摄魂铃,没有药粉再散出,无忧大师与陈冉双也便没有了反应。 不过还没等其他人说些什么,众下人已经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谁都没有想到,颇有威望的无忧大师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看似十分厉害,其实都是骗局罢了。 而这些,都是为了坐实侧王妃是妖女一事。 不得不说,这些下人们也都是随风倒。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不过侧王妃这次可是被害惨了。” “是啊是啊,难道说这无忧大师真的和陈姑姑,不,陈冉双有勾结?” “谁知道呢,不过这次王爷都来了,看来势必是要被侧王妃一个交代了,否则,也不能白白让人这么污蔑了侧王妃。” “她是侧王妃,谁敢害她呢?该不是个局,若是身正,为何要怕影子斜呢?别忘了了王府今日的怪事啊。”’ “不错,也许那人就是侧王妃请来的骗子,你就这么相信了。” 虽然薛净悟揭穿了了无忧大师,但直到现在,无忧大师和陈冉双也还没有一个人来承认他们的罪行。 “无忧大师真是好本事!” 冷哼一声,林眉故意说着反话。 所有事情解开,林眉反而没有什么顾忌。 听此,无忧大师咽了咽口水,这才结结巴巴地说了起来。 “王爷,王爷饶命,我都是……是这个女人哄骗而来的,求王爷饶命!” 林眉与薛净悟确实是让无忧大师慌了,更别说君留山还在这里。 无忧大师当即就将所有责任都推在了陈冉双身上。 “陈冉双,你扰乱王府,谋害侧王妃,又将王府之中的机密泄露出去!该当何罪?” 见无忧大师将事实的真相说了出来,君留山也是趁热打铁,直接问责陈冉双。 “等等!留山哥哥,冉双她究竟犯了什么事情,让留山哥哥如此大怒,竟然将如此罪名都扣在冉双的头上!” 突然一道娇喝传来,众人转头看去,原来是嘉禾郡主。 本来众人也都以为这次陈冉双是死定了,毕竟证据都被林眉与薛净悟摆的明明白白,君留山也是一心护着林眉,再如何,陈冉双也应该保不住。 只是传来这道声音,众人也都明白,看嘉禾郡主话中的意思,似乎是要护着陈冉双。 不过这对他们下人来说也是一场好戏看啊,这就看是嘉禾郡主与林眉在君留山心中谁位置重了? 虽然嘉禾郡主还没有嫁入淳荣王府,可谁都知道嘉禾郡主与君留山的婚事在即。 而嘉禾郡主的背后又有着楚家旧部的支持,林眉是不错,不过比起嘉禾郡主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但谁又能猜到君留山的心中所想的,所以,君留山到底谁选择谁还是一个未知数? 嘉禾郡主在素锦的扶持下,缓缓上前,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林眉在她便憋了一肚子火。 她才是刚刚有了些胃口,让翠微园忙上忙下了会,林眉便又来找陈冉双的茬了。 上次听闻林眉带着林微寒扇了陈冉双一巴掌,嘉禾郡主都没有计较。 因为毕竟当时留山哥哥也刚刚警告过陈冉双,她还是要给留山哥哥一个面子,可是这件事情已经过去,林眉今日又来,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吗? 好在嘉禾郡主今日是吃了一些东西,说起话来也有了些力气,不像今日初见君留山那么柔弱,有气无力。 陈冉双见嘉禾郡主如此,愿意来为自己辩解,心里也是十分感动。 这样的嘉禾郡主太让人心痛,她还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嘉禾郡主已经对她心生怨恨呢,不过好在今日明白了。 也不枉自己为嘉禾郡主做了这么多事情。 而嘉禾郡主说着,也是看向了君留山。 对于嘉禾郡主,还是让君留山亲自开口比较好。 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嘉禾郡主就算是想保陈冉双也是保不住的。 端看君留山要如何与嘉禾郡主说这贴身伺候了她半辈子的人,竟然是君后辛派来的细作了。 虽然上次他已经暗中点过了嘉禾郡主,但嘉禾郡主不相信,这次他设的局也已经明明白白的让陈冉双落在了网中。 人赃并获在此,这次就算是嘉禾郡主不想相信,也得相信了。 “留歌,陈冉双她栽赃林眉、勾结所谓的大师来妖言惑众、将今日本王给你说的大事传信出去,你说她该不该死?” 将手背后,君留山也是没有多同嘉禾郡主说什么。 他不会因为陈冉双有嘉禾郡主求情,就会对陈冉双手下留情。 之所以之前一直不动陈冉双,只是考虑到君后辛会派别的人来,但是这次已经不是给君后辛传信的事情了,而是谋害林眉。 今天白日里,若是没有暗卫,恐怕这无忧大师也会对林眉不利,到时候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再怎么说林眉现在也还是自己的侧王妃,在王府中居然还有人这么针锋相对林眉,他绝对不能忍受。 “留山哥哥,今日非要留歌跪下来求您吗?” 两行清泪落下,嘉禾郡主也是觉得委屈至极,留山哥哥不娶她也就罢了,还要将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陈冉双给处死。 自己之前已经问过冉双那件事情,冉双并没有承认。 她虽然半信半疑,但真要拿这件事情来说事,她还是不相信的,必定要为陈冉双辩解一番的。 说罢,嘉禾郡主就跪倒在地。 她的父母已经死了,唯一的亲人也只剩下君留山和陈冉双了,可是留山哥哥不愿意娶自己,她又能怎么办呢? 也许余生只有陈冉双会一直陪着自己了。 “留歌,你这是何苦?” 微微皱眉,君留山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嘉禾郡主会来,而且还如此决绝地为陈冉双求情。 他更没有想到,所有的证据都已经摆在了眼前,可嘉禾郡主还是不愿意相信。 “留山哥哥若是答应留歌,留歌愿意答应留山哥哥做任何事情……” 说着,嘉禾郡主抬起头来,无声的泪一直流着。 “甚至是……退婚!” 嘉禾郡主也是语出惊人,主动说起退婚。 既然留山哥哥已经说跟楚家旧部说了不会娶自己,那么想必自己也就等不到大婚的那日了,不如就这次还能救冉双一命。 看着嘉禾郡主这个样子,林眉只是摇摇头,是为了嘉禾郡主不值。 陈冉双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了嘉禾郡主,但确实一直将嘉禾郡主蒙在鼓里,暗中不知道做了多少事情。 可怜的嘉禾郡主,至今还是一直都护着陈冉双。 听到嘉禾郡主居然如此护着陈冉双愿意付出此等代价的时候,君留山也是紧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嘉禾郡主一心想嫁给他的事情,君留山知道,可是他没有想到嘉禾郡主居然愿意为了一个陈冉双解除婚约。 自己想解除婚约的事情也还没有和嘉禾郡主说,只与楚家旧部说了。 按理来说,楚家旧部的人应该不会那么早告诉嘉禾郡主的。 那么看来,陈冉双对嘉禾郡主的确是很重要。 想到楚家当年死了那么多人,这个时候嘉禾郡主也是只有陈冉双这么一个亲人了。 话虽如此,但陈冉双差点伤害了林眉,他不可能再留下这么一个祸害了。 “嘉禾郡主若是为了王爷好,郡主便不要为难王爷了。” 下一刻,就在所有人都等着君留山做决定的时候,突然又出现了一道青色身影。 人群中分出了一条路,步伐缓慢还和林眉有些相像,看到这身影渐渐走进,众人也都看出来是林微寒。 只见林微寒嘴角含笑,手里拿着一沓书信和一枚鸳鸯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9章 尘埃落定 陈冉双自然是最先看到鸳鸯扣的人,一看到林微寒手里的东西,她瞬间瘫软在地,怔愣在原地。 林微寒这个小贱人,居然把书信和鸳鸯扣都给拿了出来,该死! 什么无忧大师,也不过是自己找对付林眉的托,在她看来,都还不足以让君留山治自己的死罪。 今夜与自己接头的人自然也是君后辛信任的人,不可能会把君后辛说出来。 所以,这也是为何陈冉双到了现在还不怕君留山的缘故。 君留山再如何,有嘉禾郡主在,他应该不会要自己的命。 除非,君留山说出君后辛来。 而恰好,林微寒这个时候出现,竟然拿出了自己的书信和鸳鸯扣。 “林微寒?你不过是个低贱的庶女,这个王府,有你说话的资格吗?” 见到与林眉有几分相似的林微寒,嘉禾郡主也是不由得冷喝出声。 自己来为陈冉双求情之后,就连林眉还没有说什么,怎么这个林微寒就来了这里! 居然敢阻挠自己救陈冉双,这个林微寒也不看看是自己是什么身份。 真当被王府里的人时时刻刻喊着林三小姐,就把自己当成王府的主子了吗? 笑话! 冷笑一声,嘉禾郡主却是没有把林微寒当回事。 只当林微寒是受了林眉的指使,才会这个时候来到这里阻拦自己的。 可是,她堂堂嘉禾郡主,就连林眉也不放在眼中,一个林微寒,她自然也是不放在眼里的。 这个林微寒,仗着与林眉有几分相似,居然就敢在留山哥哥的面前胡言乱语,真当王府之中没人了吗? “微寒,你来这里干什么?” 狐疑出声,林眉也是皱起了眉头。 眼见着今天的架势,这陈冉双嘉禾郡主是非要保住不可了。 就连自己一时半会也拿不定君留山到底是什么主意,没有轻易插手。 她看的出来,刚刚嘉禾郡主的那个条件,还是让君留山有些迟疑的。 所以,林眉一直都没有说话,生怕自己,影响了君留山那的决断。 既然知道这件事情和妖女没有关系,都是陈冉双一个人在捣鬼,林眉也是放下心来。 至于说君留山要如何处理陈冉双,这是君留山的事情,她才不在乎,横竖以后她待在王府的时间也不多。 ‘姐姐,这陈冉双几次三番要害你,今日微寒就算是拼死,也要揭穿她的真面目。’ 说着,林微寒也是跪地,嘴角泛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她本来翻出了陈冉双的罪证,便是想着日后找机会给君留山。 在君留山面前立一大功,想必君留山也是会对她刮目相看的。 又能除掉陈冉双,还能利用陈冉双让自己在君留山面前获得恩宠,更能让君留山对嘉禾郡主起些疑心。 一箭三雕! 这种事情,谁能确定下人做的,就和主子完全没有关系呢? 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时机么! 迅速敛起笑容,林微寒抬头看向君留山,心中微动,直接将手中的鸳鸯扣和书信呈上。 “王爷,今日微寒替刘管家送礼单给陈冉双过目,那桌上,就放着这些东西……” 接过书信,君留山看都没看也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他让暗卫监视陈冉双多日,甚至可以说每一封书信,他都亲自过目过。 知道里面没有什么,不会真正触及到淳荣王府的利益时,君留山才放任书信到君后辛宫中。 只是,既然君留山都知道,又在今夜设局,那么说明君留山根本没有想要把这件事情公布出来。 或者说,君留山根本没有打算把陈冉双传信的对方给揪出来。 所有事情都放在阳光下面,反而对所有人都不好。 陈冉双的真正身份传出去,只怕也会让那个君后辛狗急跳墙。 若君留山想要拿出书信证据来说非常容易,不过是一个愿意或者不愿意,还有就是值不值得。 可林微寒却打乱了这个计划。 君留山还未伸手接那些书信,嘉禾郡主已经抢先一步拿走了那些东西。 “本郡主倒要看看,你这个贱人拿了什么东西污蔑冉双?” 眼眸微眯,林眉也是知道林微寒拿来了什么。 正是陈冉双与君后辛往来的书信。 这些东西,真的拿出来,只怕是让陈冉双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但林眉也知道君留山的心中所想。 今日,君留山着重于拿陈冉双与无忧大师勾结,以及泄露王府机密的事情,便是不想把当今圣上君后辛扯进来。 若是这件事情传出去,岂不是让世人耻笑。 更甚者,还会让别有用心之人对大岳朝不利。 堂堂天子,居然派细作潜入当今摄政王的府中。 但林微寒现在拿出来了,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岂不是把君留山推上了风口浪尖。 只要轻轻一推,便是让君留山与君后辛正面交锋起来。 更何况,这里面也没有林微寒说的那么轻松。 想来,陈冉双这么谨慎的人,怎么会离开房间不上锁,还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呢。 这也未免太不像陈冉双的风格了。 这件事情绝对对没有那么简单。 而林微寒,似乎也不是那个畏手畏脚的林三小姐了。 她站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在君留山与嘉禾郡主的双重压力下,说出这些事情来也镇定自若。 林微寒,似乎变了。 一时之间,林眉竟然觉得不知道林微寒这样的的转变是好是坏。 “你放肆,居然敢污蔑本郡主的人,你可知道,该当何罪?” 略翻了翻书信,嘉禾郡主根本没细看,她是不会相信冉双会出卖留山哥哥的 那自然也不可能看着林微寒如此告状,当即便是厉喝出声反问。 只是因为嘉禾郡主拖着病体,声音听起来多少有些中气不足。 “是不是污蔑,郡主大可以仔仔细细看看王爷手中的东西,你说呢,陈姑姑。” 不同于刚来时的直呼姓名,这次林微寒开口又是将陈冉双唤作了陈姑姑,辛辣辣的讽刺之意,自然是很明显。 而听到林微寒这么问,陈冉双却是不自觉的看向了嘉禾郡主。 这些事情都是她做的没有错,只是她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自己做这些,都是为了嘉禾郡主,为了战王,为了楚家,更是为了天下的百姓! 摄政王当权,算什么! 想让自己认错,不可能! 只是,面对嘉禾郡主为自己辩解,甚至不惜与君留山提出了退婚的条件,陈冉双也知道自己辜负了嘉禾郡主的信任。 她没错,只是对嘉禾郡主来说,这一切,都没有一个君留山重要。 自己现在是背叛君留山,也是注定与嘉禾郡主走的是背向的一条路。 “这……” “郡主,您回去。这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管了,既然有人想置我于死地,那便由他!” 微微颔首,看向嘉禾郡主,陈冉双还是觉得很是对不起嘉禾郡主。 只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着自己的理由。 即便嘉禾郡主是要怪自己,那便怪。 她不介意这些了。 “冉双,你太糊涂了!” 看向陈冉双,嘉禾郡主也没有问别的,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这是嘉禾郡主最为在乎的东西。 之前,林眉和君留山几次都警告过陈冉双,可是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这次林微寒可是拿出实证来了。 那鸳鸯扣,是陈冉双贴身的东西。 那书信上的字迹也是陈冉双的字迹,最要命的则是那上面的名字。 收陈冉双书信的人可是新帝啊! 是视留山哥哥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君后辛啊! 陈冉双怎么敢…… 就算是林微寒有意诬陷,以林微寒的身份,又怎么能够拿到陈冉双贴身的东西、冒充她的字迹? 到了现在,嘉禾郡主就算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相信。 深吸一口气,嘉禾郡主尽量平息心情,看向陈冉双。 之前,纵然自己有过怀疑,可真当所有的证据都朝嘉禾郡主压了过来,嘉禾郡主还是接受不了。 “陈冉双,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见嘉禾郡主如此,君留山也是没有再给陈冉双和嘉禾郡主说话的机会。 淡淡出声问了一句陈冉双,君留山这话也相当于是给陈冉双下了死刑。 对于陈冉双,他现在才动手仅仅是因为林眉,而林微寒搜出来的证据,恰恰是他最不想揭出来的。 只是事到如今,更要快刀斩乱麻,绝对不能透露出半点风声。 所以,君留山更是没有多看那林微寒一眼,也不给林微寒说话的机会。 “王爷,您高兴了!现在郡主没有了我,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冷笑一声,陈冉双喃喃着,却是没有回答。 这些东西,只怕自己死后也不知道答案了。 “陈冉双罪大恶极,栽赃侧王妃,贿赂侍卫谋害东景苑侍女,出卖王府机密,当诛!” 狠狠扔下几个字,君留山转身看向众人,看都没看陈冉双一眼,也不忍去看嘉禾郡主。 连连的打击,只怕嘉禾郡主也是受不了。 只是这些,都是无可逃的实证。 无忧大师的把戏已经被薛净悟拆穿,而那被陈冉双收买的侍卫也被暗卫控制着将所有事实都交代了出来,更因为反抗被暗卫当场处置。 现在,林微寒还拿出了书信。 还不说今日这场面是暗卫抓住了陈冉双传信的现行。 证据确凿。 这下,即便是君后辛舍不得陈冉双这个棋子,怕是也得舍痛割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0章 各为其主 但君留山却丝毫不忌惮! 想来,就算是君后辛也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用莫大的代价来换一个弃子。 只是嘉禾郡主与陈冉双之间的关系,总归是不好处理的。 张了张嘴,嘉禾郡主僵直着身子,脑海中一片空白,良久都未置一词。 心中像是有一团东西狠狠的压着,可嘉禾郡主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明明陈冉双被骗了自己,利用了自己,为何自己还会如此? 想着,嘉禾郡主更是留下了两行清泪。 心中酸楚,不是滋味。 当年,百般疼爱自己的父亲战死沙场,有人对战王的死议论纷纷,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又怎么调查? 终究,自己变成了无依无靠的人,也因此借住到了留山哥哥的府中。 留山哥哥对她,一直都是极好,从未曾亏待过她。 再加上本来先帝和父亲的意思,她以为自己会等到君留山娶自己的一天,可没有想到,等来的却是自己再一次的孤苦伶仃。 看着这一切,林眉也是一直皱着眉头。 此事,谁对谁错,谁又能说得请呢? 即便是嘉禾郡主与陈冉双,现在估摸着也是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爷,这些都是先帝的嘱托,冉双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难道这样王爷也不愿意放过奴婢?” 看着嘉禾郡主如此,陈冉双也是趁此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之前,这些都一直瞒着嘉禾郡主,陈冉双也是不希望嘉禾郡主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再被伤害。 不过现在看来,说不说,已经由不得自己了。 反正君留山这次是铁了心要致她于死地。 那么,这一切,也应该让嘉禾郡主明白。 陈冉双现在,已经不奢望嘉禾郡主会原谅自己,只希望嘉禾郡主明白,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害她。 这一切,都是为了自保和保住嘉禾郡主的地位罢了。 若是自己不苦心做这么多事情,单单凭已经没有什么实力的楚家旧部,君后辛能让嘉禾郡主安然度过这么多年么? 真是笑话。 “难道先帝与战王的命令就是让你挑拨陛下与本王的关系?” 反问一句,对于这些鬼话,君留山完全是不屑一顾的。 抬眸,陈冉双被问的哑口无言。 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错的明明是君留山。 若不是君留山权势滔滔,先帝又怎会派自己监视他? 若不是君留山独宠林眉,不愿意娶嘉禾郡主,她也不会铁了心的一门心思想要杀了林眉。 这一切,都是有因有果的。 听此,嘉禾郡主也是无力的摇了摇头,低头不语,双颊之上却一直有清泪滑落。 她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即便是众人都在指责陈冉双时,她虽然对陈冉双有些戒心,可依旧是选择相信。 不为别的,只因为陈冉双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从小都陪在自己身边伺候。 这些,已经足够。 可现在,这么多证据都是在出来告诉她、提醒她、警告她,她的信任给错了人! 大错特错。 如今,她还能说什么。 嘉禾郡主即便是恨林眉,也没有像陈冉双一般非要置林眉于死地啊。 “郡主,冉双最后一次叫您郡主了。您胃口不好,记得每日都让素锦做些养胃的粥来。天气越渐热了起来,郡主切莫要贪凉吃些冷的。五月了,郡主恕罪,冉双再也不能陪您过端午了。” 含泪说着,陈冉双也是重重的朝嘉禾郡主磕了一头。 今日,再怎么说,她都必死无疑。 做了这么多,陈冉双不后悔,只是不能再伺候嘉禾郡主的饮食起居,没有人再陪嘉禾郡主了,陈冉双觉得有些可惜。 瞥了一眼跪地磕头的陈冉双,嘉禾郡主别过眼睛抹了一下泪。 终究,她一心信任的,还是辜负了自己。 终究,她一心喜欢的,还是不会娶自己。 她这郡主倒是没有林眉一个侧王妃做的痛快。 说罢,陈冉双又是狠狠在地上给嘉禾郡主磕了三个响头,又是让素锦将嘉禾郡主扶起来。 “素锦,地上凉,还不把郡主扶起来。” 跪地未动,陈冉双的身体还是下意识倾向嘉禾郡主,手臂刚要凑上去扶嘉禾郡主却被嘉禾郡主缓缓错开。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心底一沉,陈冉双嘴唇翕动,也并未再说什么。 郡主已经连看也不想看她了吗? 叹了口气,陈冉双勉强苦笑一声,只是趴在地上,捏起了君留山扔过来一沓书信之中的鸳鸯扣。 这鸳鸯扣,还是先帝给她和新帝的。 现在,估计是用不上了。 这鸳鸯扣,说是信物,也是相当于她给嘉禾郡主要来一道护身符。 有这个在,即便是新帝,也算是有把柄在嘉禾郡主身上。 只是,也不知道自己死了,这信物还作不作数。 想着,陈冉双也是暗中捏了捏手掌,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王爷,你若是辜负了郡主,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突然,陈冉双面上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居然出言威胁君留山。 “还有你,林眉,若是欺负郡主,我必化为厉鬼,十倍来报!郡主,再见了。” 随后她又是喃喃自语,不知是在跟自己还是跟别人说,尤其是最后几句,凄惨的很。 话音刚落,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陈冉双倏地起身,恶狠狠的将自己的头撞向身后的假山,瞬间的冲击力度和假山石头本来的硬度让陈冉双瞬间倒在地上。 看见这一幕,嘉禾郡主先是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泪珠像是掉线了一般,反应过来后才直接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陈冉双的身子。 “冉双……” 手指颤抖着抱住陈冉双的头,嘉禾郡主险些被自己手上黏.腻的温度灼伤,她伸出食指探去陈冉双鼻下,却是一瞬间泪流满面。 陈冉双脑后的鲜血还在溢出,流了一地,甚至沾染在了嘉禾郡主的衣裙,嘉禾郡主却像是傻了一般…… 她先是不敢相信的摇摇头,摇了摇陈冉双的身子,才慢慢崩溃般的将头埋在了陈冉双的胸前。 刚刚还是活生生的人就突然这么死了! 还是陪着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陈冉双。 良久,吸了吸鼻子,嘉禾郡主才稳定了心绪。 她微微抬手,想要摸一摸陈冉双的脸,却终究是落在了陈冉双死后还依旧紧握的鸳鸯扣上。 她怎么敢相信?她怎么能相信? 陈冉双就这么去了九泉之下,陪伴先帝和自己的父亲去了。 “冉双……” 轻轻唤出一句,嘉禾郡主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拿下陈冉双临死之前还捏着的鸳鸯扣,嘉禾郡主哭的泣不成声,下一刻直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来人,把郡主送回翠微园。” 嘉禾郡主撕心裂肺的哭声仿佛还在耳边,眉头紧皱,君留山缓缓下了命令。 本来今日,是不应该被嘉禾郡主知道的。 最起码,他并不打算让嘉禾郡主亲自看到这一幕。 只是,天不遂人愿。 嘉禾郡主如此,君留山也颇为苦恼。 面上,却是没有表露出来。 林眉也不由得微微叹息一声,陈冉双固然可恶,只是嘉禾郡主并无大错却遭此大劫,真是无辜。 陈冉双女流之辈,一介奴仆,朝堂之乱,岂是这么简简单单就能派上用场的? 如果陈冉双当年选择只陪在嘉禾郡主身边,也许日子会好过许多。 嘉禾郡主也不会到了今日,还要再承受一次失去亲人的痛苦。 只是,这么多年,陈冉双为自己,为嘉禾郡主做打算,选择了君后辛也谈不上错。 皇家,自古便是如此,从不例外。 随着嘉禾郡主被抬走,围观的众人也看清楚了陈冉双自缢而死的场面,害怕的议论起来。 “你们说,这是真的还是王爷为了给侧王妃洗脱妖女的罪名而想出来的办法?” “谁知道呢,不过这陈冉双死的是真惨,她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王府自然是容不下她的。” “哎,只是苦了嘉禾郡主一个人,日后在这王府孤零零的。” “嗐,嘉禾郡主那里还需要你来可怜,人家嘉禾郡主是马上要和王爷大婚的人了。 总之日后,是有的忙的。 听到妖女这样的议论,君留山依旧冰冷,却是抬手掏出了自己一直贴身守着的玉瓶。 “侧王妃林眉当日死而复生,皆因莫上先生留给本王的丹药……” 君留山的突然出声,自然止住了这么多的议论。 “此药,有着起死回生之效,当时侧王妃还有着一丝气息,因而本王给她服下了此药,她自是安全无虞。” 话说一半,君留山扫了一眼围观的众多奴仆,语气突然一变,严肃道:“日后若再有人妄议妖女之说,即可逐出王府。” 诸多下人自然是连连称是,只是故事的主人公却似是不在状态。 林眉早在听到君留山说那药有奇效时就思绪万千了,听君留山这意思,原主能死而复生都是这颗丹药的作用了? 如此说来,世间之事还真是阴差阳错。 不过,有这种丹药,为何君留山自己不用,还要莫上先生千辛万苦去找龙尾草呢? 之后,君留山又因为假的龙尾草昏迷不醒,酒儿可是一直都没有提醒过还有丹药这一回事? 按理来说,这丹药的存在,酒儿应该是知道的。 那么,为何酒儿一直没有提起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1章 起死回生? 狐疑的看了看君留山,林眉随即转头又看向了酒儿。 不过酒儿见君留山拿出丹药来,尽是说的哄骗人的话,心里是万分惊讶的。 只是一瞬,酒儿就想到君留山应该是为了林眉故意这么说,也便将自己的情绪尽力隐藏了下来。 这丹药,既然自家王爷说有此奇效,那么它便有。 酒儿转换情绪极快,一时之间林眉也未看出什么来。 收起了丹药,君留山说话间恩威并施。 “只要你们谨守本分,本王也不是那等严苛之人。都散了。” 说完,君留山身上的气势也是越发冷了。 “是。” 下人们也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急忙应着君留山,都明白过来林眉为何会死而复生。 所有疑虑都解除,一时间,也没有人再说些什么。 关于林眉的妖女传言,也是不攻自破。 “林三小姐,以后还是切勿再自做主张了。” 看向林微寒的方向,君留山一句话就让她双颊涨得通红,一副尴尬无措的样子站在原地。 冷冷摆手,君留山示意众人下去,看了一眼林微寒,林眉对君留山的话是不置可否。 待得下人们纷纷行礼退散,君留山才看向薛净悟,眉头不自觉紧锁。 “折思,处理好这里的事情。” 说着吩咐折思的话,君留山却是一直看着薛净悟。 林眉离开王府整日里跟着薛净悟瞎混,君留山自然是担心,也托人调查过薛净悟的底细,却是什么都没有调查出来。 而这所谓的无忧大师,又是薛净悟替林眉查出来的,这薛净悟如此接近讨好林眉,不知有什么目的。 君留山也不能确定,让林眉一直跟着这薛净悟,是好是坏。 “林眉,明日里我老地方等你,事情解决了,也该办正事了。” 被君留山这么看着,薛净悟倒是像个没事人一般,径直对着林眉道。 “好。” 点了点头,林眉现在心中虽然还有些疑惑,但是大部分都已经解除。 因为王府之中的怪事,自己已经耽误了几天,想来薛净悟找自己,也是为了碎片。 这才是自己的正事。 毕竟,不用再过多久,自己便是从根本上和淳荣王府没关系了。 听到林眉肯定的回答,薛净悟全程都没看君留山一眼,直接闪身离开了淳荣王府。 那步法,即便是君留山也觉眼前一亮。 这个薛净悟,不简单。 “侧王妃的朋友似乎与侧王妃一样,都喜欢飞檐走壁。” 暗暗看向林眉,君留山的话在林眉听来没什么,落在酒儿等人的耳朵里却是醋味十足。 “多谢王爷夸奖。” 嘴角抽了抽,林眉也不知君留山是在夸自己还是贬低自己。 怎么说,自己也靠着这飞檐走壁的功夫帮了君留山不少呢。 君留山现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病好了,之前受的病痛都忘了? “王爷,那丹药果真有此奇效?” 不过顶嘴归顶嘴,林眉还是十分好奇莫上先生留给君留山的那丹药。 “自然。” 背后手,淡淡回了一句,君留山也转身往东景苑走。 林眉也没有丝毫迟疑,直接跟上,两人一前一后。 折思折宁与酒儿对视一眼,皆是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剩了一个林微寒神思不属的跟在最后,不知在想些什么。 酒儿他们想的却都是侧王妃明日就要走了,让王爷和侧王妃多相处相处还是很有必要的。 “那王爷当日急需龙尾草时,怎么没有将这丹药拿出来呢?” 点点头,林眉清楚君留山一堂堂摄政王在这种事情是不会说谎的,更何况这对君留山也没有什么好处。 林眉现在,只是不解罢了。 “当日本王已经病入膏肓,不像水葬的侧王妃还有一线生机,万物相生相克,唯有龙尾草能救那时的本王。” 摇了摇头,君留山背后的手不停摩挲着,有些局促不安。 这所谓的丹药,自然是君留山现编的。 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让别人不再议论林眉,让林眉不必再被扣上妖女的名头。 “原来如此。” 点了点头,林眉也是明了,不再多问些什么。 不过这也让林眉真正放心起来,展颜一笑。 自己不是妖女,没有牵连淳荣王府,也不会给淳荣王府带来灾难。 而自己穿越,也只是因为刚好碰上无忧大师的救命丹药罢了。 虽然脑海之中并没有君留山给原主服药的记忆,但林眉还是没有丝毫怀疑。 那个时候,原主也是昏迷不醒的,又怎么会知道? 君留山看林眉如此,自己也是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能让林眉安心,他也就放心了。 让林眉能够平安喜乐一辈子就够了。 至于其他的,他也是奢求不到,也不会去盲目奢求。 自己最多也就能活两三年,让林眉如此潇洒的活下去,就当是在替已经厌倦朝堂了的另一个自己活罢。 “王爷,今日所有事情都水落石出,明个儿,妾身也要暂时离开王府了。” 林眉也没有只顾着自己高兴,忽然就说出这么一句。 刚刚,君留山应该听到薛净悟与自己的安排了。 “出门在外,万事小心。” 撇过头,君留山强忍着自己不再去看林眉。 日后,他总有一天是要习惯没有林眉的日子。 嘱咐一句,君留山还是将提醒林眉薛净悟的身份的话咽了下去。 这么久的相处,君留山也知林眉不是傻子,他还没有见林眉吃过什么亏。 而薛净悟虽然身份存疑,对林眉也还可以,甚至追查那个无忧大师的事情也都尽心尽力。 “妾身知道,王爷回房。” 欣喜的点点头,几日在王府之中没有出去,林眉也觉是时候出去放松放松筋骨了。 先前还借着斗蛐蛐儿赢了君留山一个赌约,明日里,就可以去王府库房挑选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 想着,林眉倒是开心,倒是君留山一想到林眉明日就离开,还是多多少少有些沉重。 回了书房,折思、折宁也是在等着君留山了。 径直坐下,君留山也是埋头看起书来,一直沉默不语,眉头紧锁。 也未像往常一样吩咐折思折宁做事,这让折思折宁也是忐忑的很。 良久,折宁终于是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才上前开口。 “王爷,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说话的同时,折宁也是紧盯着君留山的神色,肚子里已经准备好僭越请罪的话了。 不想下一刻,君留山却是直接扔下手中的书看向了折宁:“为何如此说?” 折宁看着君留山手里的书,试探的问道:“王爷是不想让侧王妃走?” 君留山表情一变,心里有些意动,自己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顺着折宁的视线看过去,他才瞥见自己刚才竟然拿反了书! 干咳几声掩饰尴尬,君留山故作严肃的看向折宁,看起来像是要惩罚折宁,只是说出口来的话却是让折思折宁二人大吃一惊。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拱了拱身,折宁下意识的缩了下身子,头低的更深,已经准备好认错。 刚刚他也是无意间瞥到,便猜到自家王爷的心思根本没在书上面,所以他斗胆猜测君留山是不想让侧王妃走。 听到王爷的话,折宁还以为是自己耳朵不行了,再看一眼折思,才确定自己没听错。 王爷承认他不想让侧王妃走了?还让他们想法子? 折宁转而又想到上次的国寺祈福,即便侧王妃只留了短短一天,自家王爷也心满意足得很。 其实这次倒不是君留山想反悔,只是这次差点又让林眉出事,再让林眉出去,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在他的王府之中都有这么多不可测的事情,更别说出去了。 林眉又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儿,遇到什么都不会轻易放过,亏得现在还有个侧王妃的名头,日后没了,自己还不知道要如何护林眉呢。 “王爷,不如谎称近日灾重需要祭祀侧王妃和王爷同去。” 听此,折思也是上前一步,抢先想出一个办法。 “上次已用过祭祀的理由,不行。” 没有丝毫迟疑,君留山瞬间否定了折思的第一个办法。 “王爷可给林大人示意,留下侧王妃?” 捏着询问的语气,折宁也是灵光一现。 “侧王妃与林家早已恩怨两清,不可行。” 同样的果断决绝,君留山站在林眉的立场上,自然能看出这些由头的诸多破绽。 “王爷,不如迷晕侧王妃……” 折宁话未说完,一抬头看见君留山刀子般的眼神,瞬间一哽,将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这……”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挠了挠头,折思也有些犯难了。 刚刚想出来的那些由头,就算留也只能将林眉留个一两日,再久,怕是不行了。 见折思折宁都是一副想不出的模样,君留山也是瞬间起身,面上好似带些恼羞成怒的冷漠。 若不是为了林眉,他怎么会主动让折思折宁出计谋? 偏偏折思折宁还是两个不争气的,浑然不知两人已经将自家王爷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折思折宁愣愣的站在桌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语。 “既然如此,那等你们想出了由头,再出书房。” 扶了扶额,君留山倒是不再为难折思折宁,扔下一句话,就要离开书房。 徒留折思折宁两个大傻子一般站在原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2章 确有其事? 自家王爷就要这么扔下锅跑了?还要他们擦干净!而且是在明日之前。 若是留不下林眉,虽然君留山不会对自己如何,可也总归是不能如王爷的愿。 “王爷,马上端午节了,您可以……” 突然,折思也是赶忙上前。 出声拦下君留山,折思也才凑近君留山的耳朵,同君留山耳语几句。 折宁不知这二人在说什么,只自己悄悄嘀咕:“端午节能干嘛?往年不也什么都没有……” 还没等折宁想明白,君留山已经同意折思的提议。 “可。” 待折思说罢,君留山脸上也才露出了笑意。 书房内主仆三人算是达成了共识,可林眉在偏房却是少有的轻松。 这次自从她回了王府,便是没有安生过一日。 现在,所有事情都解决了,她应该是能睡得安稳一些了。 明日就上路。 呸,是上找碎片的路。 安心睡下,住在同一园子的酒儿与锦华也是睡得正香。 只是,林微寒躺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却是久久不能入睡。 君留山是因为要急着想法子留下林眉,而林微寒却是因为兴奋。 就算君留山今日说了那样的话,让她一时没了面子,可也没太过苛责她,不是吗? 今日,她自觉自己可是立了大功。 若没有自己,只怕君留山碍于嘉禾郡主的情面能不能对陈冉双下狠手还是两说呢。 不过,看今日这情况,估计嘉禾郡主在君留山心中也是落了下乘,而明日,林眉也是会离开。 自己心中又与林眉有了几分相似,也便是时候出力了。 现在不趁机而上,还等什么。 越想,林微寒是越兴奋,仿佛明日就会被君留山宠幸一般。 …… 淳荣王府中,处处都还算热闹,唯有翠微园,彻底清清冷冷。 嘉禾郡主睫毛微颤,堪堪醒了过来。 只是睁眼,房间内依旧是一片黑暗。 无声的泪落下,嘉禾郡主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她知道,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日夜守着自己,将自己的衣食住行样样处理得宜。 日后,她是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位高权重,金枝玉叶的孤家寡人。 留山哥哥不愿意娶自己,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也是该下去找爹爹和冉双了。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嘉禾君主难过的要死,只是她也明白君留山必须这么做。 因为陈冉双的的确确是先帝和君后辛派来的细作。 这个细作居然就一直藏在自己的身边,而君留山和林眉都已经提醒过自己,自己却没有当回事。 也许陈冉双今日之死也与她有莫大的关系。 当年她不带陈冉双入淳荣王府,而是带了其他人,也许就不会有这么一个结局。 如今再说什么都是徒劳,都没有用了。 捏紧自己从尸体上拿下的鸳鸯扣,从鸳鸯扣上感受到了一些陈冉双的气息,嘉禾郡主才似乎有了一些依靠。 以后没有了陈冉双,只有这个鸳鸯扣陪着自己了。 屏息凝神,陈冉双在那个时候给嘉禾郡主说的那些话,仿佛还在她耳边。 也许陈冉双,每一次利用背叛自己,也都是左右为难的。 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自己是选择了心爱的留山哥哥,陈冉双选择了她眼中所看到的的江山社稷。 若是陈冉双,早些同她说就好了。 也许她会为了承诺而不会让陈冉双左右为难,也许她不会让陈冉双在自己与君后辛之间艰难选择。 不过事到如今,嘉禾郡主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她会后悔,但不会原谅。 倒不如就这样,陈冉双也算是解脱了。 已经是五月了,嘉禾郡主却觉得这天气仿似寒冬。 另外一边,皇宫楟榭小阁,静谧的很,顾明珏却是阴沉着一张脸。 他眼前是一柄十分锋利的刀刃,刀刃上插着的纸条不是别的,正是一封带着满满威胁意味的书信。 这书信的落款,正是焚仙门。别的,顾明珏不知道,但这焚仙门还是清楚明白的。 二十年前掀起了江湖上腥风血雨的神秘组织,如今是又出现了吗? 现在还找到了他的头上,可是他一向和这些江湖组织没有瓜葛的。 而且这焚仙门似乎十分清楚他与水云轩以及九蛮之间的关联和动向,即便是君留山,也没有这么快查出来。 虽则这焚仙门看起来来者不善,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是想要会一会。 焚仙门这么厉害,他倒要看看焚仙门找他究竟是何用意?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狮子搏兔未用全力,可兔要逃命却是会拼死相搏。 谁就能够断定自己一定会输呢? 而且这是焚仙门先找来自己头上的,先动者输的可能性,可是很大。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想来焚仙门对他的了解,估计仅仅就是他们得到的这些。 想着,顾明珏也是安然的入睡。 翌日一大早,他就迅速洗漱起身,拿起一包香囊,起身离开了这楟榭小阁,去到了太后的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一大早,顾明珏的到来让太后也很是高兴,直接赐座也未让顾明珏多等候。 太后起得可是比顾明珏还要早上几分。 不过太后与顾明珏见了,虽是面上的关系好,可也免不了寒暄几句。 “太后娘娘越发精神了,看来臣为太后娘娘以前准备的那些小玩意越发的配不上太后了。” 轻抿了一口嬷嬷端上来的茶,顾明珏也是先夸赞一句太后。 既然要求人,就得有个求人的样,顾明珏可是没有那么多的大架子。 “明珏,你就别笑哀家这把老骨头了,吃着补身体的药膳,身体才会看起来这样好,不过内里还是虚的。” 听顾明珏这么说,太后虽然知道是恭维,可也十分开心。 她都已经到了可以享天伦之乐的年纪了,只可惜自己的儿子是天子,自己的丈夫也是天子。 一个整日忙着朝政,一个却已经早死。 她这一个太后做的也是没滋没味,动辄还要替君后辛担心明日是否江山不保,还要为君后辛出谋划策,劝慰他事事忍耐。 这些都不是她这个太后应该做的,可是除了她谁也没人敢做。 好在还有一个顾明珏,可以聊以慰藉。 虽然只有顾明珏,也未必对自己真的十分孝顺,可是他有这个讨好自己的心,自己便是给个甜枣也就罢了。 驭人之术,太后还是懂得的。 况且这么多年了,顾明玦对自己也倒十年如一日。 “太后不必如此担忧,太后洪福齐天,又有陛下孝顺,这些小伤小病又怎是问题?” 继续安慰着太后,顾明珏一点担心的模样都没有。 其实顾明珏的心里也巴不得让太后出些什么事情。 大岳朝的内部越乱,对他越好,这也是他为什么屡次想要借着君留山与君后辛作对的原因。 “你是真会哄哀家开心,今日来又许了什么好玩意儿给哀家。” 笑着看了看顾明珏,太后虽然知道是官话,但从顾明玦嘴里说出来却是怎么听怎么好听。 太后就只有君后辛这么一个儿子,可君后辛从小就是当做储君培养的,一心只读圣贤书,根本不会和她说这些话。 久而久之,母子两个都不亲近了。 君后辛已经越发管不住,把不准什么时候就不听她的话,自行决断了。 终究她与君后辛之间是没有多少母子的样子。 后宫许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太后也只有这么一点小小欲望了。 她之所以喜爱顾明珏,并不是因为顾明珏每每来都会说好话,都会给他新鲜的玩意儿。 而是顾明珏与她虽然有尊卑之分,可更多的是对她的孺慕之情。 也许顾明珏在这大岳之中,人生地不熟的,是真把她当做了一个亲人。 太后心中是这么想,可顾明珏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还是被太后猜到了,太后不如先看看这香囊,今日臣可是有个不情之请呢。” 回着太后的话,顾明珏起身将自己身上刚刚带上的香囊递给了嬷嬷,让嬷嬷给太后呈上。 香囊是藏青色,绣工十分精巧,上含有金丝银线,却是没有几分香味,太后接过先是嗅了嗅,随后才露出了一副狐疑的神色。 这香囊居然没有味道,可是为何顾明珏要将一个没有味道的香囊献给自己呢。 “这香囊为何没有味道?” 看着太后一下就看出问题,顾明珏倒是没有一点惊讶,这些都是他准备好的。 “今日已经是端午了,明珏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送给太后娘娘的,就想讨个太后的恩裳。” 一边说着顾明珏一直别人打量着太后的神态,若是太后稍稍露出一些不悦的神色或眼光,他便会将提前准备好的说辞换成其他的。 这是多年来顾明珏在宫中所掌握的生存技巧。 若是没有这些察言观色的本事,只怕顾明珏刚来大岳时就已经死了。 哪里还能活到现在?还有了可以回九蛮的希望与盼头。 “不错,今日已经是端午了。” 神色清冷下来,太后一瞬间就没有了笑容。 往年的端午,可是热闹的很。 今年战乱不断,宫里倒是不会大操大办了,只是可怜了天下的百姓。 “说,你想要什么恩赏?” “刚刚太后不是疑惑,为何香囊没有味道吗?太后何不打开来看一看香囊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3章 顾氏封地 颔首躬身,顾明珏却是不直接说出自己想要的恩赏,而是让太后打开了香囊。 自己不过是一个质子,若是出宫在京都晃荡,倒是还好。 可若是出远门也是有一番风险的,但若是太后同意发话了,那便没有什么了。 所以顾明珏也是想着如何才能让太后同意放他去自己的封地一趟。 因而顾明玦才用这个没有味道的香囊做引子想把这件事情带出来,若是太后不同意,那么他也便没有机会了。 念及此,顾明珏也是有些紧张,他只有五分把握,另外的五分完全是要看太后的心情。 抬眸,只见太后听了顾明珏的话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径直打开了香囊。 瞥见香囊之中的东西,太后倒是惊诧几分,转而又十分惊讶地看向了顾明珏。 “这是……” 狐疑开口,太后却只是说出了两个字,将香囊之中的东西倒在了自己手上。 那香囊之中,赫然便是一些谷物。 而且一看就知道是直接从田地中摘取下来的,没有处理过的。 她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礼物? 也有些不明白,顾明玦为何会送这个? “太后不必惊讶,这是微臣封地上往年所收获的谷物,因不尽人意,微臣便想今日出去视察一下。这虽然是微臣的封地,可更是大岳朝的地界。” 微微拱手,顾明珏每一句都是落在了太后的心坎之上。 片刻后,太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顾明珏微微给太后身侧的嬷嬷打了个眼色,心领神会下,那嬷嬷也是默默退下给太后端来一碗清粥。 “太后,这是顾王爷给您准备的。” 看了眼端上的清粥,太后虽是疑惑,却也并未拒绝。 舀了一口放入嘴中,还未细嚼,太后便只觉这米糙得很,难以下咽,当即吐了出来,冷着一张脸。 “这是什么东西?!” “太后娘娘,这是宫中御厨用这谷物做的,即便是宫中御厨的手艺,都不能让太后入口,更别说那些平民百姓了,只是这还算不上什么,在芜城,有的吃就算不错了。” 见此,顾明珏急忙跪地,算是请罪,又解释了一番。 皱眉看着香囊中干瘪的谷物和那碗难以下咽的清粥,太后也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顾明珏的封地是芜城,芜城虽然荒凉,虽也没到什么都种不出来的地步,可也连年也没有做出什么业绩了。 这芜城虽然已经赐给了顾明珏做封地,可依旧算是大岳朝的疆域啊。 见太后没有说什么,顾明珏也是趁热打铁,又将其他的话说了出来。 “太后娘娘,微臣在大岳朝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为大岳朝做过什么贡献,但这谷物微臣倒是有一些九蛮的办法,说不定可以帮一帮芜城百姓。” 说罢,见太后没有什么表情,顾明珏又加了一把火,算是让太后能够放心。 “其实微臣倒无所谓,在宫里锦衣玉食舒服的很,估摸着京都百姓也无所谓,这京都人人富庶,可芜城的许多子民便不一样了,收成谷物如此贫瘠,怎能够芜城那么多平民吃食。” 抬眸,顾明珏见太后神色有些松动,声音也便显得更慷慨激昂,一副都是为了大岳着想的模样。 “如微臣能给他们提供一些帮助也是好的,否则只怕来年春上他们会过得艰难,到时候若是爆发了灾难,还不是得让陛下担忧吗?”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顾明珏只是说出了自己可以做什么以及自己不做这些事情的危害。 他没有直接就说出自己的请求,更没明说是自己是要去芜城,不过这反而倒是让太后没了戒心。 本来太后还对顾明珏有一些怀疑,但听了顾明珏的动机也没有再怀疑什么,只是思量着能不能让顾明珏出宫。 往日里,顾明珏出宫只是在京都晃悠,而且不过是一天时间。 可若是按照顾明珏所说,要教授农民一些东西,虽然是引进九蛮的技术,但却需要一些时日。 怎么说顾明珏这也是质子,质子离京恐怕会引起些无端猜测啊! 太后也只是如此考虑,丝毫不觉得顾明珏会有逃跑的心思,或者其他。 一来顾明珏这些年表现的安安稳稳,且自小就来到了大岳朝,对大岳朝的感情未必就比不上对九蛮。 二来,大岳刚刚与九蛮征战过一番,顾明珏应该知道自己在大岳的地位越来越低下,若是没有太后,只怕连这个王爷的名头也是没了。 这次顾明珏急于表现,甚至主动提出把在九蛮的耕种法子引进到芜城,这也说明了顾明珏的心思,是向着大岳朝的。 顾明珏这么一传授,说不定不止芜城,临近的许多地方也都会受惠。 到时候那些农民感谢的还不是大岳朝吗?而非顾明珏。 既让顾明珏既解决了土地的问题,又能让大岳城得民心。 何乐而不为呢? 一时间种种念头闪过,良久,太后才是微微点头。 “既然如此,你便去,刚好五月初五,你便当去芜城游玩了。” 听到太后同意,顾明玦也是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 他便知道这没有错。 太后虽然是一个妇人,可太后还是太后,要为民着想,而且芜城以及芜城附近的几个城的确连年收成十分少。 自己主动提出引进九蛮的法子是表明了自己对大岳朝的忠心,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现有的地位。 太后可不知道芜城距离之前他得到的矿藏只有些许的距离。 至于顾明珏去到芜城,到底是为了什么,恐怕太后永远不会想到。 她此时是真切的觉得顾明珏倒是个可用的人,尤其是通过这件事。 只可惜了顾明珏是出自九蛮的皇子,若不是如此,让顾明珏为君后辛做个谋士还是可以的。 顾明玦的聪慧绝不在君后辛之下。 只不过顾明珏似乎心思也不在这个上面。 可惜了。 心中微微感叹一声,太后也是没有再说其他的。 顾明珏有如此的怜悯之心,已经比皇家的许多人都要好了了,反观君后辛虽然是关心朝政大事,可这些倒未必有顾明珏清楚。 恐怕就是现在换了君后辛,问他芜城的收成,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多谢太后,时间紧迫,微臣也想早去早回,这就启程了。微臣告退。” 急着跪地告辞一番,顾明珏直接转身离开了。 他去芜城是以这个理由,那么这些东西肯定是要做,不过最要紧的还是与焚仙门的那个约定,他倒是想要看一看焚仙门的目的。 而除此之外,矿藏就在芜城附近,这是一个好时机,他自然也是不会放过的。 这边顾明珏准备着启程芜城,另外一边淳荣王府中,林眉也是一大早就起了来。 她先去了库房翻看,倒是没有什么有新意的东西,她便折腾着刘康年给自己又找了一些锋利的小刀放在身上才算完。 上次在那药商家中,可是差点栽了跟头,林眉也警惕了许多。 那次更是让林眉知道,光自己有本事不行,武器也要够硬。 虽然这次出去不一定会遇见焚仙门的人,但是也应该早做准备,王府中有些东西可是极为珍贵的。 库房中,君留山之前用的武器可都是十分罕见,林眉十分不客气的挑了几件装进了自己的衣兜。 反正都是上次斗蛐蛐儿君留山输给自己的。 自己拿走也是理所当然,应该的。 又挑好了一把剑,林眉心满意足的就要离开,可一转身却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 捂着额头,林眉后退几步才抬头,没想到居然是君留山。 “不早了,王爷怎么不去上朝呢?” 强行挤出一副笑容,林眉也不知道君留山这是要干什么。 还是那副冰冷冷的模样,可是为何看起来像是有话要说? 王府中的事已经结束了,君留山不会还不让自己走? 他昨日可是答应的干脆利落啊。 经历这一系列乱七八糟之事,她是更不想呆在王府之中了。 她可不会觉得就算是有君留山护着,自己在王府之中也能安然无恙。 “今日是五月初五,端午节,如此佳节,上什么朝?” 微微勾勾嘴角,君留山笑意不太大,可君留山的喜色即便是从眼神中也是能够看出来的。 而君留山之所以如此笑逐颜开,都不过是因为昨夜那个折思折宁给他出的好主意罢了。 听到君留山这么说,林眉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端午佳节? 她不由得想起上次四月十五,君留山硬拉着自己去国寺祈福。 听君留山这意思,这次是五月初五,该不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可不能让君留山老是耽误自己找碎片。 自从上次潜入那富商家中空手而归之后,自己和薛净悟还没有开始行动。 昨日夜里薛净悟竟然主动来找自己,同自己说起碎片的事情,想来一定是有了一些什么消息,自己可不能再拖了。 这碎片可不是自己与薛净悟两个人在找,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在找碎片,说不定暗中还有其他的人在找呢。 自己老是被王府的事情耽误,这可怎么行。 “端午节又如何?妾身可是最不喜欢过端午节的,雄黄艾叶都是妾身不喜欢的。” 竖着眉头,林眉也是直接说出一句,就要擦着君留山的身子而过。 “你现在还是本王的侧王妃,王妃或许不喜端午,但对平民百姓来说却是个大日子,往年五月初五本王都要去封地视察民情……” 在林眉和自己擦身而过的同时迈出一步拦下,君留山说着话却紧盯着林眉,语气不容置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4章 视察民情? 而即便是没有说完,想必林眉也是能够猜到。 既然是往日里都要视察,那么今年自然不能例外。 和往年不同的是,今年淳荣府可是有了一个侧王妃。 撇了撇嘴,林眉瞬间便觉君留山是在骗自己。 上次四月十五君留山非要寻了那么一个理由去国寺祈福。 虽然没有人告诉自己这国寺祈福究竟是真是假,不过林眉却觉得有些不真,哪有自己刚好十五回来,便十五祈福的,不过没有耽搁多久,林眉便不计较了。 只是这次君留山又要提出去视察民情,这估摸着可是要许久啊! 而且自己又只是个侧王妃。 “所以王爷的意思是今年要妾身陪着王爷去了?” 勾起一抹笑容,林眉问着心里却是隐隐间有些怀疑。 怎么自己回来的当日君留山不说,偏偏这个时候说呢? “侧王妃果真聪明!” 夸赞一句,君留山这话也是让林眉清楚,他的意思的的确确是要林眉跟着去。 只是林眉却有些不大乐意。 说好的自己只是初一十五回王府,在君留山需要的时候做他的侧王妃。 不过这个时候林眉也是怪自己,当时没有说清楚,这所有的规则以及需不需要侧王妃,完全是由君留山定了。 眼见着回来已经耽误了四五日,这去封地视察,恐怕是还要再耽搁。 “折思,当真如此吗?” 眼神看向君留山身后一直低头憋笑的折思折宁,林眉也是又问了一句。 她就不信了,怎么那么巧? 每次都是自己准备离开时,君留山便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让自己多留几日呢? 虽然去国寺祈福以及视察民情,听起来倒是冠冕堂皇,可素日里也没听说过摄政王要做这些。 视察民情不是应该当今天子做的吗? 一想到君后辛,林眉的眉头也就皱得更深。 以那君后辛的性子,恐怕是不会视察民情,难道说这君后辛偷懒?这些担子都落在了君留山的身上? “是……王爷怎么会说谎呢?” 憋笑回着林眉,折思自然是帮着自家王爷的。 自家王爷现在好不容易将侧王妃放在了心尖上,他们自然也得帮着王爷多和侧王妃相处些。 说不定相处着侧王妃便会回心转意,不会再离开自家王爷了! 怎么说,还有这一年呢。 不过这话说着也是让折思有些心虚。 自家王爷是不会说谎,可是那不过是在侧王妃出现之前。 在林眉出现之后,君留山已经好几次说谎了,且大多是因为林眉。 比如上次的国寺祈福,再如这次的视察民情。 都是君留山为了多和自家侧王妃待几日说的。 嗯,对,没错,自家王爷不会说谎,只会对侧王妃说谎。 “往年间都是本王单独去,青年壮汉倒是因此士气大振,只是那些乡野女子整日养蚕农桑,收成不好本王也不便做些什么,近年来织造一事已是没落许多。” 耳听着折思话语落下,君留山也是紧接着开口,寻了个鼓励民生的理由。 “若侧王妃不去,连年如此,收成愈少,过不了多久便要有人衣不蔽体了,侧王妃忍心?” 而林眉听君留山这么说,自然是不能再推辞。 既然当日已经答应了君留山,虽然现在有其他事,可林眉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 是真是假也就不去追究了。 “只是不知这次路上,王爷是否还需要妾身给王爷喂药呢?” 反问一句,林眉也是不自觉的,想起上次给君留山喂药的事情。 这次再同君留山出去,若是君留山还想自己给他喂药,那么她也不介意。 反正苦的也不是她,而是君留山。 林眉此时满心满眼都是想着如何再让君留山苦一次? 最好是先与酒儿说一说,在君留山药里加一把黄连才好呢。 “这次酒儿不备药,直接跟着去。” 抽了抽嘴角,听林眉这么说,君留山自然也是知道林眉的意思。 他纵然喜爱林眉,可也总不能一直这么苦着自己! 习武的苦倒不算什么,忍忍都过去了,可是酒儿备着的那些药,却是从嘴巴一路苦到心里。 再让林眉给自己那么喂药,自己这味觉恐怕要失灵了。 怕是以后尝什么都成了苦的! “好,既然如此,我去唤酒儿,王爷准备着。” 点点头,林眉虽然惊讶,可是也顿时明白,看来这次不是一天能够解决的事情。 否则,君留山也不会选择多带一个人。 只怕是需要几日,君留山这才要带上酒儿。 不过看现在这个样子,也只能让薛净悟多等一等了。 能和酒儿一起出去,林眉倒也十分高兴,上次酒儿与锦华可都说过要同自己一起出王府呢。 这不是就来了机会了吗? 一路来到了酒儿住的院子,酒儿倒是收拾好了,正提着包袱坐在院中的走廊上。 锦华与林微寒一直在给酒儿收拾着东西,生怕不够用。 几人住的厢房门大开着,林微寒不停地往出拿东西给酒儿,一边还问酒儿需不需要。 即便是酒儿摇头拒绝,林微寒与锦华也不理会,不由分说的都给酒儿塞进了包袱里。 瘪瘪的包袱倒是被锦华与林微寒两人塞得满满的。 见到林眉来了,几人自然是起身问好。 “侧王妃好。” “姐姐来啦!” 点头示意,林眉进了廊子,看着酒儿身上那么多包袱,也是有点忍俊不禁。 “这次虽说酒儿同王爷一起去视察民情要好几天,但也不用准备那么多,路上缺什么可以再买。” “侧王妃,买的哪有自己带的好用呢?您带了什么?还缺什么?不若锦华来看看,也给您多带点,我虽然没有出过远门,可是以前娘亲都是这么嘱咐爹爹的。” 说着锦华上前就要替林眉整理一下包袱,这才发现林眉根本没有带行囊。 只穿一身素衣,嗯,除了手中的一把剑,其他什么都没了。 “我不需要那些,况且需要什么估摸着王爷那边都会备着,实在是无需带那么多东西。” 见锦华十分疑惑,林眉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她一般出王府是去做神偷的,哪里需要那么多东西呢? 有包袱也都放在酒楼里了。 而且薛净悟备着的东西比自己周全,她问薛净悟要就是了。 “姐姐倒是说的不错。” 应和着林眉的话,但谁也没注意到林微寒的眼中有着些许落寞与不甘。 明明林眉今日是准备要走的,可是偏偏因为王爷要去视察民情,又留了下来。 两人还要相携,一起去视察民情。 林微寒倒是不知道林眉是怎么想的,她林眉想要离开王府就离开,想要留下就留下吗? 王府对林眉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而君留山对林眉呢? 而自己又是什么?为何君留山都带了酒儿却不带自己? 明明自己也可以替代林眉的存在。 林眉不在时,自己可以贴身伺候王爷,得到他的一些青睐。 可是一旦林眉回来,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这些着实是让林微寒还难受的很,可惜这些她还不能表现出来。 若是没有林眉的存在,自己便是万丈光芒。 可是一旦林眉出现,自己就永远都是衬托明月的一抹星光。 同样是林家的女子,怎么就差了这么多呢? 不是嫡出的林依依在林家那么嚣张,而嫡出的林眉,只不过是因为嫁给了君留山,才有如此的风光。 自己难道就要这么卑躬屈膝一辈子吗? 她倒是想与林眉一同成长,可是林眉似乎从来没有给过她这么个机会。 甚至连昨夜她的功劳,因为有林眉在,君留山都没有对她说什么。 这一切都是因为林眉的存在。 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让林微寒十分的不甘心。 她的心底倒是越来越渴望林眉可以赶紧走了。 “好了,酒儿,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走。这几日本王妃与王爷都不在,你们一定要安分守己,不过现在王府中应该也没有人敢故意再找你们麻烦,但还是要万事小心,总没错的。” 拉着酒儿就走,林眉也是不忘记叮嘱锦华与林微寒,最让林眉放心不下的,其实还是林微寒。 虽然不知道林微寒是怎么得到那些书信的,可林眉知道,一定没有林微寒说的那么简单。 这件事情站在林微寒的角度上,或许并没有错。 可是在她与君留山看来,林微寒不应该这么鲁莽的就将这些东西拿出来。 更何况这信的双方除了陈冉双,还有君后辛呀。 即便是君留山,也是不会将这些证据拿到明面上来的。 也许自己不应该让林微寒接触到这些,待林微寒再大些或者有了心上人,得将林微寒赶紧许出去了。 要林微寒远离纷争,也许是件好事。 “姐姐慢走,姐姐也要小心。” “恭送侧王妃。” 同酒儿出去的路上,林眉可是打起了歪主意。 既然这次真的是又要让自己一起出去,那么君留山也该有一个心理准备。 “酒儿,王爷这次带你一起出去,你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试探着开口问了一句,林眉的脸上浮现出坏坏的笑容。 “王爷的身子虽然已经大好,可是还需要喝药调理着,毕竟那碧落佛枝的药效也是十分大,所以……所以才带着酒儿一起去。” 有些惊讶,酒儿回着林眉的话语速还是极快。 只以为林眉是因为昨夜君留山拿出的丹药,对自家王爷的病情有了怀疑,所以酒儿才急忙应付着不想让林眉察觉出来什么。 若她是自家王爷一定会告诉林眉真相。 可是既然君留山为了侧王妃着想,不告诉林眉真相,那么她也会守口如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5章 王爷倒也舍得? “对,没错,今日就是端午了,外出暑热又重,王爷药中能加些清热解毒的黄连和避虫的雄黄吗?” 点了点头,林眉倒是没有怀疑酒儿说的,而是问了酒儿这么一个问题。 说着,林眉眸中的笑意更深。 这君留山的药本来就够苦了,加了黄连只会更苦,再加一些雄黄,估摸着即便是君留山这个大男人也会受不了? 就是不知这可不可行,会不会影响药效?还是先问一下酒儿比较妥当。 谁让君留山最近总是在自己要离开时才说这些呢? 若在初一时自己刚回来,君留山就说初五要去封地视察民情,需要自己陪同,那么她倒还来得及通知一声薛净悟,或者做一些其他事情。 这现在到了五月初五,她都要离开王府了,君留山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把她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因此自己惩罚惩罚君留山,让君留山知道自己的厉害,也情有可原嘛。 “侧王妃说的是有理,不过给王爷药里随意加……” “你只要回答本王妃这样子对王爷的身体有没有害处,会不会损伤药效就可以?” 听林眉这么问,酒儿木木的摇了摇头。 她清楚林眉说的这些倒是没错,不过这些东西擅自加在王爷的药里,是不是有些不妥呢? 那味道她只要想一想就觉得难以忍受,更何况王爷还要喝下去。 酒儿刚要和林眉再商量一下,却是被林眉直接打断。 “王爷身体虚弱,现下我们又出门在外,诸事不便。万一路上暑热难耐,王爷受不住可怎么办?既然加些黄连、雄黄可解暑,就是苦些想来王爷也不会怪罪的。” 知道酒儿会有些考虑,林眉已经直接帮酒儿想好了借口。 况且都对君留山的身体没有害处,也不会与本来的药效相冲,自然是不碍事的。 不过是味很有些苦罢了。 “不过,这可不能告诉王爷,你家侧王妃我可没那么多脑袋。” 拉着酒儿走,林眉也不忘记嘱咐。 君留山要是知道自己这么折腾估计也会生气。 毕竟他怎么说也是堂堂的一品摄政王,却被自己这么玩弄。 撇了撇嘴,林眉已经设想到君留山那有苦说不出的样子。 一品摄政王又如何,得罪了她还不是要被玩的团团转! “什么不能告诉本王。” 刚偏头拽着酒儿吩咐完,林眉倒是没有注意君留山已经过来。 话音落罢,刚转过头来就看到了君留山。 挑眉,君留山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林眉虽然是贼,但在自己面前还从未这么偷偷摸摸过。 这才没有多久,怎么就和酒儿有了秘密? “没有。” 摇了摇头,林眉身子僵了一瞬,就是不知道若是君留山知道自己在忽悠酒儿给他加药,会作何反应。 “哦?酒儿,你说。” 忽的,君留山却是垂眸凑近了林眉,虽是在问酒儿话眼中却将林眉的神态尽收眼底。 两人在这一动作下,靠的十分近,近到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不同于第一次见君留山时的满脸冷肃,林眉也察觉到,现在的君留山已经有了些淡淡的人情味。 这一靠近,眼巴巴的看着君留山的眼神,她也是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长得妖孽也就算了,居然连本事都是通天的,还让不让其他人活。 “的确没有,侧王妃不过是在关心王爷身体罢了。” 微微行了一礼,酒儿也是如实回道。 对,如实。 自家侧王妃若不是在关心王爷的身体,又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呢? 如此看来,侧王妃对王爷还是有情的。 就是不知为何这样,侧王妃还是要走呢。 留在王府不挺好的吗? 现在连王府中唯一看不惯侧王妃的人都走了,说不定这一趟枫城之旅,能让侧王妃动心留下来呢。 想着,酒儿也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在这趟枫城之旅替君留山好好表现,把侧王妃留下来。 “没有什么就走,今日是要赶一天路的。” 颔首沉吟片刻,君留山也才移开了目光。 这辈子,君留山见过的美人不少,林眉在那些人里并不算是最出挑的。 可偏偏林眉似乎就是有那个神奇的吸引力,能让他目不转睛。 转身的瞬间,君留山也是微微勾了勾嘴角。 若是林眉能每天如此就好了。 日日在他眼前晃着,安安稳稳的做自己侧王妃。 不过君留山也知道,这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比起安心的享受荣华富贵,林眉似乎是更喜欢在外潇洒,一生浪荡。 这厢君留山少见的温柔,让林眉也有些恍惚。 眨巴眨巴眼,她才慢悠悠跟上,心里却是在纳闷,第一次见君留山时,他可不是这样。 一直以来,林眉只觉君留山是个冰块。 殊不知,君留山这块万年寒冰,已经渐渐被她这团烈火融化成了涓涓春水,绵延不断。 见君留山和林眉离开,酒儿也是忙跟了上去,折宁亦是带着人已在府外等候。 马车,也已经备好。 上了马车,一路上君留山屏息凝神,耳边听着林眉与酒儿说话,叽叽喳喳,却也莫名的不觉得吵。 以前,君留山可是最喜欢静的人。 现在,也许君留山只是喜欢这种林眉在自己身边的感觉。 “王爷,这是去枫城的路吗?听说枫城邻水,十分富庶,是个好地方呢。” 和林眉玩闹了一会,酒儿听着马车外的声响渐渐变小,便知道这马车应该是到了城外。 掀起帘子,酒儿也是十分好奇的问了起来。 她幼时便一直在山里,而后来到王府也是跟自己师傅一直在为君留山诊治身体,倒是少有出来的机会。 如今好容易出来了,酒儿可是兴奋的很。 “不错,去临沂渊看看,还是走水路好,可以直接到枫城。” 点点头,君留山抬眸装作看马车外的景,说话间视线却是又落在了林眉的身上。 林眉已经探头出去。 上次走这条路还是自己死而复生,坐在君留山的金撵上回王府时。 如今,她依旧是与君留山一起,只是许多东西已大不同了。 不过短短几月,她已经将君留山的病想办法医治好了。 说话间,马车也是停了下来,林眉与酒儿便先着急的下了马车。 已经是五月,临沂渊倒是没有了那么多的薄雾。 一江春水,倒映着附近的湖光山水,景色十分宜人。 “侧王妃,你看,这临沂渊贯穿大岳朝,可是十分深,这一段已算是浅的了。” 给林眉指了指眼前湍急的河水,酒儿倒是跃跃欲试,想要走走这水路。 她还没有在这样大的水面上坐过船呢。 如今有这个机会,她也想好好游玩一番。 眼眸微眯,林眉却是不自觉皱了皱眉。 “这临沂渊,似乎就是上次王爷救了妾身的地方……” 沉吟片刻,林眉没有回答酒儿,却是直接转头看向了君留山。 虽然语气温和,倒不少质问之意。 “咳咳,是,当日侧王妃……” “王爷也倒舍得将妾身一人孤零零的扔在这冰冷湍急的临沂渊内。” 勾唇,林眉直接打断了君留山的话语。 之前,她还以为原主是在这之前就已经断气了,所以君留山才将原主尸体在大婚当日水葬,这无可厚非。 可是,昨日君留山也在众人面前说过,当日的原主还有着一丝气息,他才喂下了莫上先生给的丹药。 只是喂了药之后,还将原主的身体沉入临沂渊,君留山这是何用意? 林眉倒是疑惑了。 况且,自己这身子虽算不得倾国倾城,可也好歹是个美人儿,君留山倒也忍心。 “这……本王那个时候自然不舍得,只是考虑到皇上之意,折思折宁才如此建议的。” 听到林眉的质问,君留山不由得垂眸,面无表情的现编了一个理由。 当日林眉尸体已经没有了半分气息,从城中到临沂渊,他也算是给了林家足够的颜面。 只是现在,他已对林眉暗生情愫,怎能实话实说? 再加上昨日他刚说了林眉还有半口气,今日再说其他,只怕是会被林眉抓住破绽,遂连忙将锅甩给折思折宁。 做戏做全套。 说罢,君留山更是将冷眸投向折思折宁,眼中满是威胁的意味。 林眉当不会说折思折宁如何,替自己背个锅而已,谅他们也不敢生什么枝节。 “哦,是这样吗?” 微微抿唇颔首,林眉也是看向折思折宁,仅仅几个字却十分冰冷。 折思折宁自然心知肚明,只是低着头,不敢回话。 这会当然不能说真话,不然王爷铁定扒了他们的皮。 要是说假话,只怕侧王妃也不会轻易相信。 进退两难啊。 怎么自家王爷和侧王妃争吵拌嘴没什么,反而要连坐在他们身上呢。 “侧王妃问你们呢,还不回话。” 二人久不出声,君留山干脆转过身子,直接朝着折思折宁上前一步。 林眉既然问了出来,是定要有个回答的。 折思折宁低头暗戳戳看向对方,心中都是叫苦不迭。 自己王爷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 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吗? 对视着用眼神交流,折思折宁也不知该怎么说好。 君留山眼神威慑,折思折宁眼神躲闪,林眉注视着三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心里已经笑得不行。 她只是随口一问,打趣一番,并无其他质问的意思。 等那二人好容易聚集了勇气抬头,正要张口说话时,林眉却是猛地转身,清了一下嗓子,故作生气道: “罢了,日后王爷也没有这个机会便是了。” 转身的同时,林眉眸中已经满是狡黠。 这已经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6章 策马奔腾 看着犹如神一般的君留山能有如此的情绪波动,到底是为何被扔下水她已经不在乎了。 再看一眼河水,林眉却是眉头一皱:“只是这河水如此湍急,我们当真要走水路?” 君留山还未回答,几人身后就传来侍卫的通禀:“王爷,侧王妃,因五月涨水,临沂渊此河段太过湍急,还请王爷与侧王妃转走陆路。” 一想到又要坐马车,林眉就觉得屁股好似又在隐隐作痛了,看了一眼远处的马车,她心神一动。 “既然如此,王爷不如教妾身骑马,就当是那日将妾身浸在冰冷湖水中的弥补了,那马车怪颠簸无趣的。” 勾唇,林眉说着,猛地转身。 笑颜如花,差点恍了君留山的眼。 这个女子,似乎不论何时,都如此明媚。 不过,听到林眉这个提议,他自然不会拒绝,这可是一个好机会。 “好。折思,你们且先在此修整片刻,我和侧王妃去去就来。” 一口答应下来,君留山当即就示意折宁牵过自己的飒露紫来。 折宁也是极为惊讶,但还是按吩咐做事。 这飒露紫,自家王爷还没有给别人骑过呢。 不一会儿,只见折宁牵着一匹枣红马过来,长长的鬃毛披散着,跑起来,四只蹄子都像是不沾地一般。 个头更是比其他马高出一截来。 “这马虽是好马,可也够烈,你小心些。” 从折宁手里牵过缰绳,君留山叮嘱着林眉,话音刚落却见那道青色身影已经翻身上了马,十分迅速。 好在有君留山牵着缰绳,那黑马驹虽然有些反抗的意味,倒是只四个蹄子动了动,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马上的林眉则是兴致勃勃,左看右看,手上的缰绳也没拉紧。 上次骑马还是跟着嘉禾郡主去找楚家旧部的时候,着急之下没有管那么多,倒是也安然无恙。 今日里有君留山在,刚好趁机让他好好教教自己,以后和薛净悟闯荡江湖,估计骑马的时候多得是。 “小心些,不要怕,不要夹紧马肚子,踩马镫。” 手摸上马的脊背,君留山口里提醒着林眉骑马的要诀。 这匹马,曾随着他上过战场,可是十分厉害。 性子也烈,除自己之外还没有人能驯服得了它。 不过林眉是自己的侧王妃,那让林眉试试也无妨,反正林眉同这马的性子也是一样的烈。 点点头,林眉调整着自己的姿势,在君留山的帮助下倒是比第一次骑马舒服了许多。 上次估摸着因为着急,坐姿不对。 再加上她直接用针刺激了马,马的速度较平常快得多,自然是不舒服的。 “啊……” 谁料下一刻,刚刚在君留山的帮助下坐稳身子拉紧缰绳,林眉身下的马便疾驰而去,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君留山脸色一愣,下意识捏紧缰绳,直接飞身而上,刚好落在了林眉的背后,坐在马上,护住了林眉。 没有想到这马的性子居然这是这么烈! “侧王妃!” 酒儿先是惊呼出声,看见君留山也上了马才险险的止住了喉咙里余下的尖叫。 她是不会骑马,也听折思说过王爷这匹马的性子如何如何烈。 如今侧王妃上去骑了,也是生怕林眉出什么事。 她视线紧盯着马上的君留山和林眉,不敢有一丝一毫松懈,心里不由得为两人紧紧捏了一把汗。 “别怕,有本王在。” 虽然林眉是叫了一声,可却也没有到害怕的地步,反而是开始找控制马儿的方式。 被君留山这么一上来安慰,虽是没什么,林眉却也心中一暖,踏实了许多。 她脸上微微带笑,仅有的紧张也被背后君留山的温暖给消除了。 “妾身可没有怕。” 嘴硬一句,林眉没有再说什么,目视前方。 不过心中也是暗暗赞叹着。 这君留山以前身子孱弱看不出,不想这一身武功却是如此精湛。 会心一笑,君留山驾着马,牵引缰绳,时不时擦过林眉的身子。 而林眉也一心在马上,待马静下来,林眉直接从君留山手里接过了缰绳。 “驾……驾……” 有君留山在,加上林眉自己也胆子不小又聪明,很快便控制着马慢慢走了一个来回,熟练起来。 “王爷,快些如何。” 好容易走回原地,林眉勾唇,满是玩味。 话音刚落,也不等君留山回答,林眉便一踩马镫,甩了马一鞭子。 瞬间,马儿便疾驰起来,比刚才快了数倍不止。 若不是林眉提前说了一句,只怕是君留山也会觉得猝不及防。 感受着风声从耳边擦过,林眉却是前所未有的快活。 这样疾驰的感觉,可是无可替代的。 虽是新手,可林眉一时沉浸,早就忘了这件事情。 更因有君留山在,她下意识没想那么多。 看着林眉如此,君留山眸底的笑意更深。 这样恣意潇洒的林眉,他也是第一次见。 果然,林眉是属于外面天地的人,而非一直留在王府被禁锢的金丝雀。 若是可以,君留山倒是想要和林眉一同如此,潇洒恣意,岂不快哉。 只是一切命数自有天定。 “呼……吁……” 因为是第一次,林眉全身紧绷的很,没有多久,便有些累的出汗,轻微喘着粗气。 她就想将马停下,谁料几次拉扯缰绳,马却是没有丝毫反应。 “咳咳,王爷,这走出不远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干咳清嗓,林眉试探着开口,有些不好意思。 刚刚,加快速度的是她,现如今停不下来要让君留山帮自己的也是她。 “侧王妃不是很喜欢如此吗?” 宠溺一笑,君留山故意反问一句。 看林眉如此心虚,也倒十分好玩。 “是不错,只是再远,怕酒儿他们要担心了。” 将酒儿这个借口搬出来,林眉更是装作不是自己非要回去,而是为了其他人着想才如此。 “好,侧王妃,得罪了。” 没有揭穿林眉口是心非的样子,君留山只是双手微抬,直接握住了林眉的手。 林眉刚想挣扎,君留山已经控制住她的手,抖了一下缰绳,将马儿调转了方向。 “别动。” 低低呵斥一句,君留山心里高兴,面上看起来却没有什么,反而是十分认真的看向远方。 微怔转过头去,林眉对两人突如其来的亲昵也有些惊讶。 虽说是为了控马,可也有些不符合君留山平日里的作风了。 再说一入眼便是君留山那如墨眸子,精致的五官挑不出任何错漏,林眉不自觉的轻轻叹息一声。 已经和薛净悟在京都混了个把月,林眉还没遇见过比君留山还要好看的人。 就算与君留山相处了这么久,她还是会被君留山这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的气势所折服。 这样的容貌,若君留山是个平民百姓,或许,林眉会死缠烂打当个宝。 只可惜,君留山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 念及此,林眉也是转回了头,不再做他想。 一年之约一过,君留山就是君留山,林眉就是林眉,再无瓜葛。 而淳荣王府的王妃,也只会是嘉禾郡主,不是自己也不会再有其他人。 就当自己,从未认识过君留山,从未做过这个王妃。 不多时,二人也便回到了原地。 “王爷,侧王妃,时候不早了,赶路要紧。” 见林眉与君留山回来,折思折宁也急忙上前。 还有一个时辰便午时了。 午时暑热,还要定时休息,再迟怕今晚也到不了枫城。 “好,骑马快些,本王与侧王妃驾马而行,你们都跟上。” 点头,君留山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吩咐一句便带着林眉疾驰而去,留下众人有些发愣。 自家王爷还真是为了抱美人不惜一切啊。 只是感叹过后,几人还是得分工上路,酒儿乐得一人独坐马车,不用看王爷和侧王妃卿卿我我。 众人一路飞驰,倒是来了芜城。 “王爷,过了芜城,可走水路。” 一进芜城,折宁先提醒一句。 本来他们计划着是一直走水路,比较慢,也可让林眉多待几天。 可惜京都外的那段水路太过湍急,加上王爷兴致突起,就走了陆路。 到了芜城这个本就干旱的地方,水势想必已变缓,刚好可为王爷再拖延一下时间。 示意明白,君留山点了点头,没说其他。 林眉正坐在马上东张西望,马车内的酒儿也不甘示弱,此时正掀起车帘四处看,十分好奇的样子。 这芜城,真是应了名字,十分荒凉。 从乡野一路走来,都能看见有农民在汗流浃背的忙着,可却未见有什么大丰收之物。 林眉心里正暗自嘀咕,就看到前方不远处的一块农田里,有一背影卓然的男子正立在众人之间,好似在说着什么 同样注意到这个的,还有君留山,他微微皱眉,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 君留山等人这么大阵仗,自然逃不过田间众人的视线。 似是身前的人说了一句什么,前面那站在中间的男子突然转过了身看向了林眉他们的方向。 这一转头,林眉与君留山是十分惊讶。 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顾明珏。 “这不是摄政王和侧王妃吗?怎么今日居然有闲情来芜城这等荒凉之地,倒让本王十分惊讶呢。” 微微一笑,看到马上行的君留山与林眉,顾明珏心中虽惊讶却也不自觉的先夸了一句。 林眉与君留山这次倒是在一起! 且看君留山与林眉同乘一骑的样子,倒是比之前亲密不少。 心里有些不悦,不过顾明珏却没有表现做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7章 螳螂捕蝉? 君留山对林眉越有意,到时候林眉成为他顾明珏的掌中之物时他也就越痛苦。 且自己现在离开大岳,回九蛮还需君留山助一臂之力。 只要君留山想赶走自己,不想让自己留在大岳朝,那么,所有事情都会很简单了。 怎么说君留山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倒是不知顾王爷也有这般闲赋田野的雅兴。” 淡淡瞥一眼顾明珏,君留山也未下马。 他与林眉骑马可是少有的开心,为何就碰上了顾明珏这个麻烦的东西。 从一开始,顾明珏便对林眉十分有兴趣,这些都一一落在君留山的眼中,他自然非常不喜顾明珏。 “王妃今日可是比往日看起来快活得多。” 知道君留山对自己的敌意,顾明珏下一句便是转向了林眉。 林眉,才是他想要攀谈的人。 看君留山现在对林眉如此在意,他只消再加一把火,何愁回不了九蛮? 虽然他在大岳一直无所作为,但是君留山却也不是那等好糊弄之人。 只是现下若加上自己对林眉如此明显的觊觎之心,情爱面前,这个聪明一世的摄政王又如何能免俗? “那是自然。” 简单说了四个字,林眉就不再和顾明珏多做交流,她可还记得上次君留山因为顾明珏和她置气的事情。 这次还是不要再摸老虎的胡须了。 “其实,本王今日会出现在这里,全因奉了太后旨意。不过能为芜城,为大岳朝做些事情,本王也高兴得很。” 四下安静之时,顾明珏突然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君留山。 太后这么信任他一个质子,却对君留山这个自家人如此防备,不知君留山心里作何感想? 别过头去,君留山是根本看都没看顾明珏一眼。 在太后面前低头讨好?他根本无需如此。 至于顾明珏,君留山也能猜到这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他可不知道金尊玉贵的顾小王爷何时变成了这般亲民的乡野村夫? 不然顾明珏何必如此偷偷摸摸,孤身一人来芜城呢。 不知道的人恐还以为是顾明珏这个质子逃跑了。 “顾王爷说的是,不过这些谷物似乎不一般啊。” 见君留山应声点了点头,林眉似才起了些兴趣。 看顾明珏这一身布衣与污泥,丝毫没有嫌弃那些农民的样子,林眉心中也不由得对顾明珏高看几分。 虽然顾明珏是质子,但从小也是养尊处优长大的,能做到这个地步,着实不一般。 但君留山对顾明珏的猜测却也没错,上次的矿藏交易,足以见顾明珏的别有用心。 这次看来,更是不一般啊。 试问天下间,还有谁会希望得到百姓的爱戴,如此费力不讨好呢? 观察力极强的林眉更是注意到了,一路走来,芜城荒芜的很。 即便是现在已经到了成熟季节的谷物,长势还是不怎么好,十分干瘪。 而看那些新刨出来的坑,顾明珏与农人们似乎是在种植新的东西。 “这些谷物都是九蛮所有,种植方式也是因地制宜,小王只希望换了这个能比之前的收成略好一些罢了。” “顾王爷谦虚了。” 微微拂袖,林眉也是夸赞一句,眼底却有些忌惮顾明珏。 这顾明珏,可是不简单的人物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本王向来擅长坐镇指挥,倒是没想到也可如顾王爷这般亲身上阵,实在是惭愧。” 听林眉夸赞顾明珏,君留山却是有些不乐意了,开口就是一句,话里醋意慢慢。 “怎么会呢?王爷说的对,只是不知道王爷和侧王妃是要去哪里?” 勾唇,顾明珏迅速略过也是问了一句。 估摸着,君留山路过芜城,只能是去枫城了,枫城是君留山封地的主城。 只是这君留山即便在京都也是天天忙于朝政,顾不上其他的。 不是过年过节,这君留山来枫城干什么。 难道是有什么隐秘? 更何况,这次还是和林眉一起。 上次阖宫宴饮那么重要的事情君留山都没有带林眉,这次却带了林眉。 要说他们二人是来游山玩水的,顾明珏是万万不相信的。 只是这附近之地最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吗? 见顾明珏试探出声,君留山眸中瞬间变得满是冷光。 “本王与侧王妃做什么,就不劳顾王爷操心了。” 林眉除了刚开始说了一句这些谷物不一般之后早已经默默调转视线,看向了别处。 从遇见到现在,君留山还没有给过顾明珏一个好脸色呢。 这二人针锋相对,林眉心里只想着千万不要牵扯到她身上。 只是嘴长在别人身上,却不是她能控制的,顾明珏依旧是一副十分热情的样子。 “小王斗胆猜测王爷和侧王妃可是要去枫城?不过临近正午且此时距枫城还有一段距离,侧王妃不如和王爷留下来用一顿便饭,也好缓解一下疲乏,略作休养。” 见君留山没有回应,顾明珏倒是直接问起了林眉。 “休养就不用了,顾王爷是因为太后的命令才在芜城与民同耕,还是好好做好太后吩咐的事情。” 柔柔一笑,林眉却是婉言谢绝。 一来,她是想赶紧和君留山去枫城,视察完赶快去和薛净悟一起寻找碎片。 二来,君留山与顾明珏不对付,自己现在也还是淳荣王府的人,顾明珏又野心勃勃,还是离着顾明珏远一些为好。 不然,日后这二人有什么,牵连到了自己可不好。 她虽然猜不透别人的心思,但顾明珏从一开始就对她不错,单说是因为第一次见面那副画,林眉可不信。 就像是她同薛净悟,也是经历过生死之后才比之前熟络一些,不再将对方当做是利用对象。 可与顾明珏,除了上一次的交易二人之间便没有什么来往了。 “王爷和侧王妃又何须着急呢?太后吩咐的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芜城虽然荒凉,可这些村民却热情的很,难不成王爷顾忌这是小王的封地,看不上芜城的贫民百姓?” 颔首看向君留山,顾明珏阴阳怪气的吐出一句话,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 这君留山怎么说也是摄政王,总不愿意背上这种名声! “王爷没有这个意思,顾王爷多想了,既然顾王爷盛情难却,那么便留下来吃个午饭!” 微微挑眉,林眉也是能猜到顾明珏所想,自然不希望君留山的名声有所损失,也便答应下来。 而君留山一声不吭,自己的侧王妃都已经替自己答应了下来,自己还有什么拒绝的余地呢? 不过他倒是想看看这个顾明珏在玩什么幺蛾子。 说罢,林眉也是迅速下了马,失去怀中温热,君留山也弯下嘴角,兴致缺缺。 折思折宁也是上前牵马。 “摄政王果然是摄政王,如此不拘小节,本王的封地比不上王爷的封地那么富庶,所以只能本王亲自在这里教他们一些,劳烦王爷再等下,过会儿便有人来送饭菜了。” 微微低头,顾明玦显得谦逊有礼,又是不拘身份亲自来封地教农民耕种。 “顾王爷这一个人唱戏就不觉得闷吗?” 嗤笑一声,君留山看着顾明珏如此,也是觉十分好笑。 顾明珏在想什么?真当他不知道吗? 君后辛与太后会被顾明珏蒙蔽过去,但君留山不会。 说着,君留山也是一边观察着这田野。 顾明珏长留此处,定然是有他的目的。 田野之中,顾明珏引进的农作物倒是不错,是直接种的幼苗,在如此干旱的情况下,依旧没有打蔫,十分耐旱的样子。 田间地头上放着一些耕地工具,细细一看,却是大岳朝所没有的。 形如木叉,上有曲柄,下面是犁头,看样子应该是用于松土和挖沟渠的,比平常农民所用的耕种工具,要精致许多,杆上还有类似剪刀形状一般的手柄。 这手柄,应该是可以借力,从而减少松土的劳累程度。 而犁头处形制为扁状尖头,后部有銎,用以装在厚实的长条木板上。木板肩部连接弯曲而前倾的长柄。 柄与耜头连接处有一段短木末端安横木。使用时,手执横木,脚踩耜头短木,使耜头入土起土。 看那些农人用这个干活,轻松得很,简直是如虎添翼。 见此,君留山与林眉眸中都是闪过些许惊讶。 “王爷说什么?本王听不太懂。” 勾唇,顾明珏继续装傻充愣。 他就不信了,这是在他的封地,还会在林眉面前输给君留山。 “不懂就罢了。” 将手背后,君留山也是不再看顾明玦一眼,而是转了个身,在折宁耳边耳语吩咐几句。 听到君留山的吩咐,折宁直接躬身离开退下。 林眉只是摸摸鼻子笑了笑,不知如何应对这种局面,什么时候她像现在这样过,被夹在两个男人中间。 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见此顾明珏也不再说话,又转过身继续教那些农民耕种十分认真,似乎林眉君留山不存在一般。 “这谷物之间的间距,切忌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太大会浪费了这地,太小有的植株根本接收不到所需要的养分。” 听顾明珏振振有词,林眉也是暗自点了点头。 这顾明珏表面上看起来顽劣不堪,没有想到种起谷物来还有一手。 他所说虽然肤浅,但却极为有用,须知一般平民百姓中基本都是凭直觉去做的。 况且这都是新物种,需要的养分也不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8章 端倪频出 顾明珏一一都说着,直到了正午太阳直直地照射下来,顾明珏才停下。 先是吩咐耕种的农民休息一番,顾明珏才转过身来。 “倒是冷落了王爷与侧王妃了,还请莫怪。” “无妨,本王比不得顾王爷,凡事亲力亲为。” 听顾明珏寒暄,林眉本是要上前回话应和,却被君留山拦了下来。 君留山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妇人提着篮子走了过来,篮子中提着的正是几人的午饭。 夫人们提着食盒先是走近,又微微向顾明珏行礼,才将饭食放在了田野垄边。 “顾王爷,您的饭食好了。” 安顿好顾明珏的饭食,这个妇人才开始给那些农民分发饭菜。 君留山与林眉看到这一幕都是皱起了眉头,久久舒展不开。 这些农民穿着破破烂烂,因为常年耕种皮肤晒得黝黑,青筋暴现,而这些夫人身上穿着的衣服虽然干净,却是少不了许多补丁。 妇人给那些农民准备的饭菜不过是米饭一碗,再加些咸菜,倒是给顾明珏准备的十分丰盛。 “刘妈,多拿几碗米饭来。” 顾明珏的篮子里好歹还有几个小菜,虽都是素的,可也多少见些油荤。 但看其他农民的饭中是一点油星都没有的。 “有劳了。” 看着这一幕,即便是林眉也是有些心酸,不过却是没有多说什么,含笑与刘妈说了一句,算是客气。 君留山也是眸子暗了暗,没说什么。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些都是自古有之的。 即便他是摄政王也没有办法避免。 “怎么样?摄政王不会嫌弃。” 微微挑眉,顾明珏又是出声一句,看似是不经意的对君留山调笑。 “怎么会呢?本王妃与王爷虽不如顾王爷一般事事亲力亲为,可也不是那等吃不得苦之人。” 微微一笑,林眉也是一把坐在了田垄之上,和顾明珏一般。 她接过来刘妈递过来的一碗米饭,吃了起来,见状君留山也是直接坐在林眉身旁。 林眉本就是出身孤儿,小时候吃了不少苦,对这些自然是没有什么。 可君留山却是不一样了。 以往高高在上的君留山何时席地而坐吃过。 只是君留山也吃了起来。这也算是体恤民情了。 将一碗米饭,送入嘴中,君留山微微皱眉,也是强行咽了下去。 这米饭,干涩的很,加了些许猪油,这也是因为是顾明珏在这才有的待遇。 强行咽了下去,君留山心中也不是滋味。 什么时候,大岳朝能够让所有的平民百姓都不为温饱发愁才算是好啊。 这一个芜城荒凉艰苦至此,那再往东的地方又该如何呢? 君留山不敢想,看来皇家要做的事情,可是还有很多。 “怎么样?” 看君留山与林眉都已经动筷,顾明珏率先看向了林眉。 “难以下咽,顾王爷有心了,希望顾王爷真能为芜城百姓做些事情。” 说着,林眉神色凝重,算是感慨一句。 “那摄政王觉得如何?“ 微微一怔,顾明珏没想到林眉会说这样的话,随即点头,勾勾嘴角问向君留山。 听此林眉也是好奇的看向了君留山。 她不知道君留山能不能吃惯这些东西,不过林眉自己倒是无所谓的。 “芜城多苦难,既然顾王爷来此,定要好好造福百姓,本王也会在前朝尽力而为。” 感叹一声,君留山少有对顾明珏如此说话。 君留山知道顾明珏来到这里,肯定有着自己的企图。 可既然顾明珏的借口是来芜城教百姓种植,那么最好顾明珏能真正为这些百姓做些事情。 芜城的荒凉,也是君留山所没有想到的。 毕竟芜城离京都还有些距离。 这次去枫城路过芜城才发现东边竟如此干旱,再往东走,就是一片茫茫无际的海域。 估计这些都是让芜城如此荒凉的缘故。 向来人祸好解决,天灾绝非人力可以更改。 五月本就是该种植的季节,也快暑热起来,到时候,芜城的百姓只会更苦。 “摄政王真是会体察民情,想来芜城百姓一定会十分感谢摄政王的,如摄政王愿意,完全可以陛下面前美颜几句,也可适当改善一下芜城百姓的生活。” 说着,顾明珏的眼神陡然变得犀利。 抬眸,君留山对上了顾明珏敌视的眼神,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这个顾明珏,太过嚣张。 可是君留山倒不认为顾明珏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拨款。 “本王尽力而为,不过顾王爷你的这趟芜城之旅,也是该有所收获才是啊。” 冷笑一声,君留山淡淡扔下一句,算是转开了话题。 “一定不会让摄政王失望的。” 眸中闪过一抹精光,顾明珏说着,淡淡一笑,这次遇到林眉和君留山,也许是天助自己。 …… “刘妈,这是什么菜啊,还不错。” 突然,一壮汉农民出声,问了起来,而刘妈也十分热络的解答。 “这是野芥菜,吃得惯就多吃些。” “吃的惯吃得惯,刘妈您就甭客气了,对了刘妈,多加些醋,我们习惯了味重。” “好,好,晚饭就多加。” 听刘妈这么说着,一旁的农民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君留山却是眼眸微眯。 这芜城地处荒凉,又靠近北边,一向吃的清淡,才不会让身体湿热太重。 怎么这些农民土生土长在芜城,口味截然不同不说,竟连当地的野菜都不认识。 莫非…… 这时,折宁也是走上前来,躬身行礼后,对着君留山耳语几句。 听罢,君留山神色未动,心底也是泛起了一丝涟漪。 蛮皇,病重了! 原来久久查探不到消息,竟是因为这个。 摆摆手让折宁下去,君留山也看向了埋头吃饭的顾明珏,沉吟片刻才道。 “顾王爷来大岳朝多年,难道不挂念蛮皇吗?” 试探的一声让林眉和顾明珏都是抬头,林眉心猜,只怕君留山是发现什么了。 否则不会在折宁来禀报后,如此问出。 “父皇每月一封平安家书,足以慰藉本王,且本王从小远离九蛮,父皇倒不如太后与本王亲昵。” 苦涩一笑,顾明珏神色稍显落寞。 哪个皇子像他一般来别国做这么多年质子呢,真是可笑。 不过正因如此,他才要改变自己。 君留山也是颔首,紧盯着顾明珏。 顾明珏难道真的不知道蛮皇病重的消息?他真的和九蛮没有私下联络吗? “顾王爷不必多思,有太后在,都是一样的。” 微微一笑,见君留山不答话,林眉才开口道。 “侧王妃有心了,多谢侧王妃。” 莞尔一笑,顾明珏看向林眉的眼神中不知有些什么。 “咳咳,快吃,还要赶路呢。” 弯下嘴角,君留山迅速干咳几声,打断二人。 林眉点点头,也是想尽快赶到枫城,之后便可去与薛净悟寻找碎片。 午饭后,略微歇了歇,君留山等人准备离开。 他还在枫城为林眉准备了许多呢,不能再耽搁了。 “王爷和侧王妃这就要走了?” “多谢顾王爷美意,本王和王妃就不多做停留了。” 说罢,君留山看向林眉,拂袖转身示意林眉一同离开。 林眉也正有此意,并未多说什么,微微提裙摆,上前几步站到君留山的身侧。 顾明珏见此状,拱手行礼,算是要送两人离开。 反正,他的目的也几乎已经达到了。 不过顾明珏倒是不介意再加一把火。 他做出一副不死心的模样,再度痞笑开口。 “王爷不如在本王这儿多休息几日,王爷身体弱,本就不宜长途奔波劳累,更何况侧王妃一个弱女子想也是吃不消啊。” 说话间,顾明珏也是只看向林眉,并未多看君留山,似乎是只关切林眉的样子。 “本王的事,还轮不到顾王爷多嘴,顾王爷有时间还是多关注一下自己的家事。” 君留山拂袖,没分给顾明珏半分眼神,宣誓主权般的拉着林眉直往外走。 面上虽冷,可步伐匆匆,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急切。 被君留山拉上,林眉也只是转头垂眸,脚下跟君留山而去。 君留山把林眉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些什么。 自己好像有些过于激动了。 君留山似已被激怒,顾明珏却还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 不够,远远不够。 君留山现在还不算厌恶自己。 “王爷可真是个急性子,这么快就要走。在下也没怎么好好招待两位,若侧王妃不嫌弃,不如收下这民间用草编织而成的蟋蟀,当做芜城百姓的一份心意。” 林眉看见这只草做的蟋蟀,双眼就一亮,还未等君留山说话拒绝,已经伸手出去接过来细细研究。 君留山只是不爽,但见林眉如此欢喜,也不好强硬拒绝,只冷冷开口划清了林眉与顾明珏的界限。 “本王替侧王妃谢过顾王爷好意。” “多谢。” 林眉柔柔一笑,也是把蟋蟀拿在手里把玩。 见有碎物沾到了林眉发间,顾明珏上前凑进一步,熟稔的抬手替林眉抚走,又才温声开口。 “小小心意,不足挂齿。两位光临寒舍,本王不胜感恩。” 林眉反应过来后立刻往后躲了躲,才再次道了声谢。 君留山内心不爽,虽没有表露在脸上,手里却把缰绳握的更紧。 林眉回首看向君留山时,君留山却早已移开视线。 顾明珏有意无意地再上前一步,伸手指了指林眉被风吹得微微翻起的衣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9章 争风吃醋 林眉见情况不对,微微皱眉,张嘴正要出声,却见另一只大手放在了自己的肩上。 一把就已将她揽入怀中。 是君留山! 君留山抢先替林眉整理好了衣衫。 而顾明珏的手,就怔在了半空中,他随后才苦笑道:“本王只是想提醒一下侧王妃而已”。 “谢过顾王爷好意,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就此别过。” 见君留山整理完,林眉轻轻离开君留山的怀中,转身快速牵了自己的马。 君留山心底暗暗高兴着,面上不露声色。 “王爷,我们不如早些出发……” 林眉扯了扯君留山的衣角也是催促几分,想要快些离开。 “侧王妃不必着急,这草蟋蟀……” 君留山原本心情不错的,可不经意间看到林眉怀里的草蟋蟀,好心情突然就消失了,而后声音不由得冷了下来。 “王爷,马儿刚吃饱想必也不好勉强出行。而且现在也无事可做,不如随本王到这边村间小巷感受一下民间的风情,好多了解些民生。” 见此,顾明珏知道君留山不悦,却又寻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好借口。 “而且这边野花开得正盛,择日不如撞日,今日由本王带侧王妃前往欣赏可好?” 顾明珏这话,前半句没落下了君留山,后半截可是将君留山扔的远远地。 林眉脸上稍微露出了一丝惊讶,不过还是有些蠢蠢欲动。 虽然野花不是什么稀罕物,但田间草地里可是有很多好玩的,比如打猎野味,都是平时难以接触到的。 但是碍着身为摄政王的君留山没有任何动作,林眉自己也倒不好直接答应,只好轻轻拉了拉君留山的衣袖,动作小却是被顾明珏尽收眼底。 不想,这侧王妃居然还会如此在乎君留山。 “也不急,既然侧王妃喜欢……” 君留山瞥了一眼顾明珏,他怎会不知顾明珏的意思,于是拉长音调,片刻后才说出自己的答案。 顾明珏不过是个讨人厌的东西,今日已经几次对自己的侧王妃动手动脚,自然是不能如了他的愿。 “那便到了枫城再赏也一样。” 不过也难得林眉喜欢,好像饶有兴致。 到了枫城,一样可以赏花。 酒儿倒是十分纳闷,想不到自家王妃竟然喜欢这么通俗平常的事物…… 殊不知林眉自认自己就是个俗人,贪财好色,可不想做什么圣人。 “那本王恭送两位。” 轻叹一口气,顾明珏有些失望,也只能弯腰作揖送君留山和林眉远去。 说罢,君留山也便不再说其他,转身离开。 林眉也知君留山是铁了心要跟顾明珏过不去,也没有再多话。 看着君留山一行人离开,顾明珏神色也是变得冰冷起来。 虽然不知君留山为何回去枫城,可单看君留山的反应,顾明珏知道,距离自己回大岳朝也许不远了。 上了路的林眉与君留山却是先步行着,到了郊外,才加快了速度。 “奇怪,本王素来不知道侧王妃有此等爱好,要不日后把王府的名贵花种换成这种乡村野花也好。” 君留山看都没看林眉一眼,浑身冰冷,话语却是泛着一些醋味。 “野花,当然还是在郊外才别有风情。若硬要将野花变家花,未免有点暴殄天物。” 勾唇应着,林眉只以为君留山是暗中同顾明珏较劲,却想不通两个人为何会较劲。 “更何况王府那么不自由,大抵是不适合生性娇野的花生长的。”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说到此处,君留山看向林眉的眼神中别有深意,只是林眉低头看小石路,并没有留意到他的眼神。 “还是乡间小路旁边的野花更有欣赏价值,王府终究还是要种些名贵花种的。” 带着轻叹的语气,林眉也是十分感慨,弯腰折了一朵小野花拿在手中。 皇家,从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已经有无数出身名门的女子千方百计的想挤进去,她这朵野花,还是不必掺和了。 “比如这蒲公英……若放在王府中,又如何自由啊。” 说话的呼吸间,手中蒲公英的小絮毛微动,林眉抬眸亦是有感而发。 “侧王妃这意思是抱怨本王没有给你自由吗?” 别过头,君留山意味深长地问道。 “并非如此,只是妾身觉得,也许王爷也需要些自由。” 莞尔,林眉说罢,便再次低头看向脚边的野花。 对君留山她也不算是很了解,只是这次出行,倒让林眉觉得原来君留山也没有这么冷血。 听此,君留山也是不再说话。 二人沉寂下来,也都上了马车,没心思再骑马。 “王爷,这一路无事,不如加快行程。” 车内气氛压抑,酒儿自是不敢再多言语。 良久,在车内坐不住的林眉拉开了帘子,看着窗外景色开口道。 君留山自然是知道林眉心不在焉,想去别的地方,并不只是因为行程无趣才如此说。 所以并未答应林眉,反而是寻了个借口。 “本王是怕侧王妃受不住,想着怜香惜玉,侧王妃便给本王一个机会。” 君留山话音刚落,折思便恰巧在马车外问了一句。 “启禀王爷,前面有两条路可以走,一直走陆路马车颠簸怕主子们身子受不了,这段开始的水路也没有那么急了,不知王爷想走哪边?” “水路。” 勾勾嘴角,君留山心中想着水路或可再拖延一些时间,自然而然脱口而出。 等折思退下后,看林眉一脸怀疑,他不由出声掩饰。 “水路是直路,这么走可更快到达枫城,也不至于如此奔波。” “真的行程更短?” 林眉将信将疑,好像不是很相信君留山的说辞。 “真的,本王何时骗过你。” 君留山面不改色地继续撒谎。 反正对林眉撒谎,也不是第一次了。 “水路也好,还能看看水上风光呢。” 弯下嘴角,林眉也不再纠结哪种行路方式,能到就不错了。 很快来到河边,随行一众人纷纷下马收拾行囊,折思更是极快的租到了船。 上船收拾好,君留山便轻轻合上双眼,假装闭目养神。 林眉见状不再说什么,只能慢慢等。 不多时,林眉就睡意渐浓,昏昏沉沉之际,她悄然安睡过去。 待假寐的君留山睁开眼见到这一幕时,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扬,心情格外愉悦。 风吹过,窗帘微动,岁月静好,君留山有点嫌这路程太快了。 快得,让此刻无法更加长远。 而等林眉醒来坐起身,扶着微微发疼的头,懵在原地良久才反应过来。 不过这一路上晃晃悠悠倒还挺舒服的。 君留山看着犯傻的林眉,情不自禁的抬手替林眉拂了拂睡乱的头发,见林眉回过神了又收回了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这时,酒儿刚好拿了熬好的药以及一些糕点甜品进来,林眉也就没再说什么。 “王爷,是时候该吃药了。” 君留山看了看药,微微皱眉,不自觉又想起上次的事情。 而这一小细节被林眉看到后,她心里不由得又产生了想捉弄一下君留山的想法。 只是没想到君留山拿起一块糕点,便是递到了林眉手边。 林眉没办法,只好接过君留山手中的糕点吃了下去,还未咽下便忙着将酒儿手中的药拿过来。 “王爷,该喝药了。” 说罢,便伸手准备去拿药碗,喂君留山喝药。 “不劳侧王妃费心了,还不要烫着侧王妃好,本王自己来便好。” 说着,君留山手就抢在林眉的前面拿过了药,一饮而尽。 看着因为苦涩的缘故而皱起眉头的君留山,林眉心情大好。 这药可是因着自己的吩咐加了黄连和雄黄呢。 即便是一口喝下,也未必就会好受。 既已经惩罚过了,林眉还是拿起了蜜枣放到了君留山手中。 一把送入嘴中,蜜枣的甜在口中化开的瞬间,君留山还有少许不可思议。 不过看到林眉如此体贴,所有的苦都不算什么了。 一颗蜜枣吃完,君留山还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嘴角。 喝了些茶水化开口中的苦涩和甜腻感,两人有的没的聊了几句后,气氛又恢复了沉默。 “王爷,如何?妾身够体贴?” “自然,上次侧王妃也是如此体贴喂药。” 抽了抽嘴角,君留山不知道林眉怎么好问出这些话来。 君留山也装模作样的回了一句。 “侧王妃觉得本王是否体贴?” “王爷待妾身如此情深义重,怎么会不体贴呢,还怕妾身行途劳累,特意换了水路呢,哪能不体贴。” 柔柔笑着,林眉也是不落下乘。 “侧王妃果真会说话。” 看林眉回答如此滴水不漏,君留山也是轻哼了一声,隐约透着几分傲娇。 “若非如此,小女子又怎么能入得了王爷您的眼呢?” 饶有兴味回了一句,林眉少有如此表现。 “侧王妃可别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瞥了一眼林眉,君留山毫不留情,最后几个字,声音却是越来越小。 要说林眉聪明,怎么对顾明珏没有那么防备。 要说林眉不聪明,说出来有谁能信…… 纵然君留山的声音低,林眉可是都听到了。 “王爷刚刚说什么?” “本王未曾说话啊,一定是风太大了,侧王妃听错了。” 对着林眉尴尬一笑,君留山没想到林眉耳力如此之好。 “当真?” “当真,如有假,本王立刻葬身临沂渊。” 面对林眉的质问,君留山也是笃定的很。 可话音刚落,船身就剧烈的摇晃起来,直让君留山心里一紧,与林眉对视一眼,有些心虚。 该不会自己说的真的应验了,这么邪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0章 王爷不是人! 顿时,船舱之中陷入了寂静。 良久,晃荡才停下来。 好容易停下来,君留山却觉有些恶心头晕,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林眉见此也是皱起眉头来。 “王爷这是怎么了?” “本王没什么,大抵是有些晕船了。” 说着君留山便要抬腿起身,却未成行,在水中有些摇晃的船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是有些勉强了。 皱了皱眉,估摸着是上次落水对水有了些恐惧,君留山站在了原处不再有所动作,希望可以借此稍微缓解一下不适。 林眉倒也没多注意,她直接起身凑近君留山,一把扶上君留山的身子,微微一用力就让君留山放松下来。 这一举动却让二人的距离瞬间缩小,君留山的呼吸气息扫过林眉发间,一时间,气氛有些暧昧。 不过林眉倒是丝毫未察觉。 君留山怕水晕船还要走水路,活该吃些苦。 君留山有意无意地往林眉身上靠过去,感受到对方重量和温度的林眉不禁有些恼怒,但是似乎也不大抗拒。 身体的无力感让君留山放松了身体,他任由林眉折腾着自己往床榻的方向走,甚至还有些享受。 放松了身体之后,注意到的便是身旁的人。 感受着林眉身体的柔软,细嗅着独属于林眉的清香,君留山不由得产生但愿此刻永久的想法。 只可惜…… 下一瞬间,君留山却是胸中一闷,干咳起来。 因喉中十分恶心,他虽咳得厉害,却是没有吐出什么来,只有些刚刚喝下的苦药水。 过后闭眼,君留山难受至极,任由林眉扶着自己坐到小榻上。 他似乎更晕晕乎乎了,此时眼前一片黑暗。 一个不留神,手已经伸出去了。 只见君留山手抚上林眉的发尾,还捎带触碰到了林眉的腰侧。 林眉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反而有些焦急,替君留山擦拭着汗。 心中有些内疚,该不会是因为自己让酒儿加的那几味药才让君留山如此难受。 “王爷,可好些了?” 问着,林眉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停歇,不经意间侧首唇部却擦过了君留山的脸颊。 “无碍了。” 听着林眉的声音,君留山也不由得安心下来。 也算因祸得福,他反应过来后才轻笑一声,手自然地搭在林眉腰间,回了一句。 此时的君留山与林眉,才算是有些夫妻的样子。 在一旁看着的酒儿原本想上来搭把手帮忙的,看到此状便退的远了些,不想打扰这气氛。 “等等,酒儿,给王爷把脉。” 停下动作,林眉直接喊住了酒儿,不让酒儿离开。 这君留山,真当自己没有察觉? “王爷,除了头晕之外您还有何不舒服?” 被林眉喊住,酒儿只得上前,先探问一句。 君留山却像是没听到酒儿的问话,半空中的身子却准确落在了林眉的肩膀。 这滋味,似乎还不错?! “这……” 王爷未置一词,酒儿也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把脉。 “赶紧把脉,只不过王爷可能有点不清醒……” 林眉撇了一眼肩膀上的人头,嫌弃般的说道。 酒儿看向了君留山,但一眼后便低头不语,上前为君留山把脉,沉吟片刻,也是有了答案。 “王爷是因为猛地喝下药,又水路摇晃,身体多有不适,多加注意休息,便会有所好转的……” “侧王妃也听到了,少活动。本王有些难受,如此休息着会好些。” 听此君留山更变本加厉,理直气壮的将脑袋放在林眉肩膀上,理由冠冕堂皇。 就连进来看君留山身体如何的折思折宁也十分惊讶,原本那高冷的王爷去哪了? 怎么晕船还晕出了自家王爷不一样的性子? 对视一眼,折思折宁不由怀疑是不是他们看错听错了,退出船舱后,二人也是不再进去。 刚刚那样的王爷,还让他们有些接受不了,现在正寒毛直竖呢。 “嘶……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倒吸一口凉气,折宁有些想不通,推了推折思的手肘。 这件事自然指的是君留山的转变了。 “好事,咱们王爷终于像个人了。” 点了点头,经过深思熟虑,折思一脸正经的说出一句。 以前的王爷总是冰冰冷冷,又加上料事如神,折思便觉得,自家王爷简直不是人! “对,你说的有道理,以前的王爷不是人。” 左手食指拇指托着下巴,折宁一副沉思的表情,强烈同意折思的看法。 而林眉对这样的君留山也不禁有些扶额,但看着君留山虚弱的样子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尽力让君留山舒服一些。 “酒儿,上次你给本王妃备的甜品果干带了吗?拿给王爷吃些。” “有,正好林三小姐塞了进来,酒儿这就去拿。那山里红制作的果干,酸甜开胃还止吐,让王爷食用刚好对症。” 被林眉提醒,酒儿也是想了起来,说罢她就急忙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酒儿就拿着山里红制作而成的果干进了来。 看着自家王爷和侧王妃暧昧的氛围,她也不敢多做停留,会心一笑,把盘子放下就脚底抹油的溜了。 林眉想喊住她留下来,缓和一下自己和君留山两人之间这尴尬的气氛都做不到,不禁恼怒地瞪向了君留山。 “王爷,吃些果干。” 将盘子递给君留山,林眉也是趁机将君留山的脑袋从自己肩膀移开。 怎么她以前没看出来君留山居然是这种人? 微微睁眼,君留山看了看林眉又转而看了看果干,下意识想拒绝。 可看到林眉有些嫌弃的模样,他才有气无力的抬了抬手,虚弱开口:“本王……本王实在无力了,侧王妃让本王……如何吃……” 说话说得磕磕绊绊,稍作停顿后,君留山抬眸看着林眉。 眼巴巴的看着林眉,那意思就等着林眉喂自己了。 林眉见状腹诽一番,才把盘子放下,伸手在盘子上拿了少许果干送入君留山嘴中。 酸涩的味道君留山在嘴中化开,不由得让君留山皱起了眉头。 不过看到林眉正盯着自己,君留山只能咽下。 “吃完了吗?还请王爷再吃些。” 说罢,也不等君留山回答,林眉又抓起一大把果干递到君留山手中。 就着林眉的手吃下果干,不知怎么的,君留山只觉这一颗果干不酸了,还显得格外的甜。 他嘴角不经意的上扬,似乎十分满意,而后才闭上眼睛,轻轻靠在床榻之上。 见君留山此状,林眉也没多大反应,便依着君留山这么做,自己也合上双眼,靠着身后的船板闭目养神。 过了少许,君留山睁开双眼注视着林眉,只觉内心欢喜岁月美好。 因为闭目养神后内心稳定下来,他的不适感消退了很多,便一直盯着林眉看…… 进船舱准备上茶的酒儿见状,一进来把热茶放下就立刻退了下去找船尾的折思折宁谈话,不打扰船舱里的宁静。 等林眉再次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就是君留山略带苍白的脸颊,她不自觉的就有些担心。 “王爷现在可有好些了吗?” “让侧王妃担心了,本王好多了。” 把林眉刚养神时不慎散乱的头发整理一番,君留山才微微坐直了身体。 看到新上的茶壶,君留山为林眉倒了一杯清香的茶。 “辛苦侧王妃了……” “分内之事罢了。” 林眉不好意思推脱,轻呷一口茶便放下了。 见林眉喝了茶,君留山甚是欢喜。 “王爷稍睡会,估计还有段距离呢。” 扶着君留山躺下,林眉还顺势替君留山掖了掖被角。 真没想到,这么一个大男人,竟然会如此虚弱。 看君留山平日在朝堂上威风,今日一见如此的君留山,林眉倒觉得新鲜。 “好。” 微微点头,君留山也是同意。 这船晃得他头晕恶心,虽然睡不着,但想到有林眉在,君留山不自觉闭上了眼睛。 闭眼后,先是一阵头晕,习惯之后也没有那么难受。 又感受到林眉的存在,君留山也是彻底安心下来。 “君留山啊君留山,你说你,怎么还会晕船呢。” 看着君留山渐渐熟睡,林眉百无聊赖的趴在了君留山身边。 不过君留山睡着了,她似乎有些无聊。 静等着,也便睡去。 这船晃晃悠悠,对林眉来说是像是个摇篮一般,舒服至极。 不知过了多久,君留山却睁开了眼睛。 他根本没睡着,只是知道林眉在自己身边就好。 君留山先是下意识的瞄了一眼林眉,而后才收回视线。 怎么说林眉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就在自己的面前这样睡了起来。 毫无任何形象可言,睡得像个小馋猫一般。 不仅睡着像,论起吃的,林眉也比小馋猫更馋。 想着,君留山嘴角不自觉浮现出一抹笑意。 看着睡梦中的林眉,他只觉得心满意足。 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互相摩挲着,君留山强迫着自己不去看林眉,闭上了双眼,可下一刻,还是转过了头。 就连君留山自己也不知为何林眉会有如此大的魅力,竟然能让自己如枯井一般的心境起波澜。 不过想到林眉没多久就要离开,君留山才闭了闭眼,不再有所动作,真如睡着了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1章 公子世无双 谁知没过多久,林眉也醒了过来。 下意识支棱着脸,她就直直的盯着君留山,似乎这样能减轻一些无聊。 看的久了,现在的君留山,有些像一幅画,安静极了。 一叶孤舟,还有君留山这个貌若谪仙的男人,都让林眉觉得惬意至极。 英姿飒爽思奋扬,面如玉盘身玉树。 公子世无双,君留山宛如一块无暇美玉制作而成的玉人。 五官挺立,皮肤白皙。 睡梦间,眼睫毛扑闪而动。 咽了一口口水,林眉不得不承认,君留山细细看起来太诱人,浑身散发的禁欲气质更让人忍不住想摘下来尝尝。 “咳咳……” 清咳几声,林眉也是在试探着君留山是否熟睡,见君留山没有反应,林眉才勾起一抹坏笑。 当下,就将手伸了出去,不自觉想拨动拨动君留山的睫毛。 这睫毛,又长又弯,摸起来一定不错。 想着,右手食指触到君留山的睫毛,林眉心里痒痒的。 也不知是心发痒还是食指发痒,林眉笑的更欢,不自觉拨弄起来。 软软的睫毛,娇艳欲滴的薄唇,让她忍不住又咽了咽口水。 妖孽,果真是妖孽。 鼻尖微动,还有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檀香气味,让人沉醉。 正当林眉玩的正尽兴时,忽然便对上了君留山深邃的眸子。 林眉不由一愣,君留山不是睡着了吗?!那这双眼睛…… 思量间,林眉眼前的眸子离她已是咫尺之遥,君留山的气息也渐浓。 眼见着那妖孽般的一张脸凑近自己,林眉有些说不出话来。 “侧王妃这是在干嘛?有侧王妃如此伺候人的么?” 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看林眉这样子,君留山失笑起来,故意问了一句。 林眉刚刚在干嘛,他可是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只是,还要故意问上这么一句。 “妾身在帮王爷按摩啊。” 心虚一笑,林眉也是说谎话都不用打草稿,直接说出一句。 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哦?侧王妃为何要帮本王的睫毛按摩?” 说着,君留山又凑近了几分林眉。 这小女子,真是“猖狂”。 明明是垂涎自己的美色,居然还不承认。 等等! 君留山一愣。 什么时候自己会说垂涎这个词了。 而被垂涎的,还是他这个堂堂摄政王! “王爷舟车劳顿,自然是哪里都需要按摩。” 继续回着话,林眉也是起身,做出一副要继续帮君留山按摩的样子。 “那侧王妃是要给本王捏腰捶腿了?” 见状,君留山更是故意问出一句。 即便他知道,林眉不太可能会同意。 让林眉去偷东西,倒是十足十快,其他可就不行了。 “王爷若是想,那妾身自然不吝啬。” 撇了撇嘴,林眉还是如实回道,并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君留山的肩膀之上,开始给君留山揉捏起来。 “侧王妃没吃饭吗?” 君留山还没表态,就见林眉如此勤奋,但力道却像挠痒一般,不由得问出一句。 “吃了,王爷锦衣玉食供着,那妾身便使上力气了。” 听此,林眉眸中顿时泛起一抹精光。 说罢,手上也便用上了五分力。 林眉是贼,自然有千万种让人服软的手法。 这手劲,也是手法要求之一,林眉自是不怕。 敢戏弄自己,今天即便是堂堂摄政王她也要让其知道自己的厉害。 “不够。” 察觉到了林眉的加力,君留山也乐得如此。 什么时候,林眉给自己主动做过这些事情呢。 这下,可得好好让林眉给自己“按摩”。 “好,妾身明白。” 点点头,林眉脸上全是调笑。 既然如此,就不能怪她“心狠手辣”了! 都是君留山自己说的力气不够,她也不会手软。 想着,林眉也是用上了自己的八九分力。 “咳咳,侧王妃,你也不必太辛苦了。” 被林眉如此使力的按摩,君留山一开始也只是强忍着。 毕竟,这是林眉第一次给自己按摩呢。 可是时间久了,即便是君留山也强撑不住啊! 直忍得脸色有些发红,君留山才出声,算是制止了林眉。 林眉这哪里是按摩,跟杀人也差不多了。 “没事,妾身不累。” 听君留山这么说,林眉自然也知道是什么意思,手上的力气加到极重。 直到君留山的大手按住了自己的手,林眉才不再有所动作。 “好了,本王没事了,侧王妃休息。” 感受到林眉的动作停下,君留山浑身也松懈下来。 “王爷就不再多享受享受?” 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林眉又俯身从君留山背后低头看向君留山。 即便是如此,这样的君留山也依旧无懈可击。 “不了,侧王妃也是舟车劳顿了。” 摇了摇头,即便君留山习武,因为碧落佛枝身子好了一些,也受不了如此之大的力道。 “好。” 点头应声,林眉也不再捉弄君留山,坐到了君留山的床边。 而趁此,君留山也是不自觉上下活动自己的肩膀,好让自己的肩膀不再那么酸涩。 不过林眉这下手可真是好够重的。 暗暗想着,君留山也想出去活动活动。 小憩一会,自己的身子也好多了,没有之前的那种感觉了。 “本王也休息够了,现在感觉好很多了,陪本王去外面看看。” “王爷身体无恙自然是可。” 微微皱眉,林眉还是有点不放心。 “本王自有分寸,走。” 说罢,君留山起身牵起了林眉的手,未等林眉反应过来便往船舱外走去。 等林眉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站在了船头。 虽然船走得不快,但是风吹拂过来带着水汽,还是有点寒冷。 贴心的站前一点为林眉挡住大半的风,君留山眼底满是柔情…… 看着因为晕船而没了平日锋利棱角的君留山,林眉内心泛起不明所以的情绪,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便放弃追寻答案了。 看着水中涟漪波动,想到美人在侧,君留山渐渐露出了笑容。 嗅着若有若无的香味,仿佛天上人间。 而林眉和君留山离开后,顾明珏也是来到了芜城当地的水云轩。 水云轩坐落的街道稍显偏僻,顾明珏步行而来,一路上,看到的是孩童奔跑嬉闹,小贩们叫卖着手里的货物。 只是芜城荒凉,有闲情逸致逛的人并不多。 略微思索,顾明珏抬脚就进了水云轩的门,立马就有跑堂的跑着赶来。 因为芜城偏僻荒凉,以水云轩的财力,几乎是垄断了芜城的所有生意。 而这的水云轩,一楼是吃饭的地界,二楼是客房,三楼才是奇珍异宝售卖的地方。 也只有这么做,水云轩在芜城,才有客。 “爷,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肩头上的抹布一拉下来,小二迎上就忙给顾明钰擦了擦他将要落座的面前的桌子。 还带了茶水上来,给顾明珏斟满。 “这可是上好的毛尖。”,跑堂的不遗余力的卖弄起来自家的茶水。 见小二手里的茶壶还没收住倒水的趋势,顾明钰抬手举在水杯上方,示意停下。 “你们掌柜的,在何处?” 将茶水抵在鼻尖的位置,轻嗅着,顾明珏才入了口,苦涩过后是回味的甘甜。 听顾明珏这么问,跑堂的小二立马就攥了抹布。 “爷,您这是有事情跟我们掌柜的聊?”他问的时候也格外担忧,看着顾明钰十分淡然,只觉不凡。 顾明钰没开口,只淡淡点头,而跑堂的也立马知道轻重,急急忙忙就朝楼上跑去。 “爷稍等,立马,立马!” 果然,不一会一个书生卷气的人就从楼上走了下来,头发被四方帽挡住,丹凤眼中透着精明,格外亮。 撩起衣摆,明轩也快步朝着顾明钰走去。 “在下水云轩掌柜明轩,水云轩可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望客官明示。” 明轩双手抱拳,做了个揖算是赔罪。 抬头看了一眼明轩,顾明珏也是冷冷掏出自己的玉佩给明轩扫了一眼后才收起。 明轩认出来,惊讶后急忙恢复了神色,又是朝着顾明钰作揖俯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顾明珏也未多说,径直上楼,明轩也跟了上去。 三楼可不算是小的,只是带顾明珏来到自己的主屋后,明轩才顿了顿手。 进入主屋,屋子还有些暗,只见明轩上前拨弄着衣柜,衣柜发出响动后,室内立马出现了一道亮光。 “主子,您终于来了。” 说着,明轩似乎十分激动,赶紧走到前面去带路。 “主子,所有的都安排在了密室里,唯恐走漏消息出去,还望委屈主子走一遭。” 微微颔首,顾明珏没有说什么直接跟上,胸前的起伏却说明顾明珏并没有面上看起来如此冷静。 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有些成效了。 两人前后进入密室,走过另外一条长的道路,就立马又出现了三条线路。 明轩微微欠身,开口解释。 “主子,如今那金属矿,由小的负责,小的这边都开始有动作,今日主子也可看看是否满意。” “哦?具体的东西看有制作出来?” 昏暗中,顾明珏看了一眼明轩,露出一些赞叹之色。 这明轩不愧是宋唯严的人,十分细致谨慎。 顾明珏想起先前看到的那些崭新的农具,心下思忖,也问出声来,隐隐间带着期盼。 “自然,主子这边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2章 暗藏玄机 又换了一条道路,明轩十分熟稔的带路,漆黑又有些逼仄,二人却都是没怎么在意。 “主子,这些路都是为了防止走漏风声,小的让人单独挖的近道,不会暴露,只是有些不方便。” 解释一番,明轩怕顾明珏不放心,又是保证一句。 “主子放心,十分安全。” “嗯,小心谨慎些也好。” 点了点头,顾明珏也十分赞同。 两人才走了十几步路的距离,顾明钰就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有打击和滋啦的声响、人的议论交谈,嬉笑和车轮的滚动。 底下根本不需要什么火把,已经是火光冲天。 所有人的人几乎是在明轩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停下手里的工作朝着明轩作揖颔首。 “明掌柜。” 行礼之后又继续手里的工作,似乎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眼眸微眯,顾明珏也是看得清楚。 只见铁匠手里敲打的是一个类似于小针一般的物件,极小,如不是发着光,他都不会太在意。 “主子,您看看这个。” 这时,明轩也上前一步,拿来一个细小如竹子节筒一般的物件。 拿起来轻巧,侧边却鼓起了一个几乎可以忽略的凸起。 “主子小心。” 正当顾明珏微微抬手时,明轩急忙将顾明钰手里的东西拿回去,朝向了早有准备的靶子。 对准了靶子,明轩轻轻一按那凸起的地方,只听见空气里发出了轻微的声响波动, 随着这声音的,还有细如牛毛一般的小针飞射而出,一个个正中靶心。 顾明钰三两步走过去,就看见其力度已经穿透了靶心。 “这是何物?” 问出声来,顾明珏也惊讶于这东西的精巧和威力。 只不过这样的东西,似乎还是不太实用,只是这精巧却可取。 “回主子的话,这物件只是做出来,还未曾命名。” 恭敬的将手里的东西递上去,明轩又退到一旁,拿了另外一样东西。 顾明珏朝着他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已经轻巧威力巨大,用在别的地方,也会是一大助力。 没想到,居然还有其他东西。 抬眼看到明轩手里的镯子,顾明珏好奇之余,就注意到了明轩脸上的笑意,透着股狐狸的模样。 “这是何物?” 问着,顾明钰要伸手,却被明轩拒绝。 “主子,这就是镯子。” 含笑说着,明轩也对自己所做的十分骄傲,卖起关子。 这倒是惹来顾明钰的注意,他还看不出来这是镯子? 只是这镯子看起来似乎是比市面上的要大了一些。 “何种玄机在里面?” 多年来最有力的绸缪都在这里,顾明钰也没有多少玩闹的心思。 明轩也知道见好就收,一挥手,立马就有另外的人搬来新的靶子,这次的靶子却比较多,分落在各个地方。 顾明钰发现,这些靶子不是随意的摆放,而是固定了位置的摆放,面上看是散乱,但都是地上做了标记的位置。 “主子,看好了。” 只见那镯子不知道是什么机关被扣动,发出破空的声响,下一刻,就让所有的靶子都遭了殃。 这还不算,明轩将镯子打开,又迅速的合上,一个转口的位置,立马变成了接口的位置。 弯刀从镯子的另外两端噌的就亮了出来,漆黑的颜色透着股子阴冷的感觉。 又有一个手下人抛掷了一个苹果到半空中,只见明轩手腕动力,手里的镯子飞出去,就准确无误的击中了那苹果。 那苹果瞬间成了两半不说,其中的一柄弯刀还挂在苹果上,跌落在地。 如果说顾明珏刚才的是惊讶,那么现在已经是让他震惊,眸中也是流露出了十分满意的神色。 而后立马又有人将一模一样的镯子送来,连同一起带来的还有一个漆黑铁盒。 “主子,镯子这些东西,都是用那矿藏中的稀有金属所制,威力极大,足以够用,而为了掩人耳目,小的将其做成了些女子的首饰。” 解释着,明轩微微示意,就有更多的东西送进来,都是些小的东西,毫不起眼的。 仔细观察一番,顾明珏也十分满意,而后才问起了数量的问题。 他要做大事,自然光有质量还不够。 “这些都是用那些稀有金属做的?” 明轩点了点头,回应着。 “这样的东西还有多少?” 伸手,顾明珏仔细的摸索着镯子的开关,却是半天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这是个半成品?” 皱眉,顾明珏也是颇为失望,将镯子丢在桌子上,又研究起来另外的物件。 “填充在那镯子里的东西,不止可以放刚才那些,还可以放其他暗器。” 见此,明轩也是耐心的开始解释起来。 “所以这镯子虽然还没做完,可与之匹配的暗器,我们也在极力生产,还有其他女子所用的钗步摇等等,都一一的做了小小的调整,可放进去。” 说着,明轩也一边看着顾明珏的神色,一边希望能听到顾明珏的夸赞。 见顾明珏依旧不动声色,明轩又说起了其他。 “那金属矿分为两种,一种则是主子您之前在外面看到的,做出来的耕种工具也是没有多少不同。” 他顿了顿手里的东西,又拿出来刚才藏匿在镯子里的弯刀。 “这个则不同。” 明轩抬手,漆黑的光线反射着兵器的冷意,他朝着木桌的位置一个用力,就将桌子的桌角切除一个小块。 这还不算,明轩继续拿起一柄铁剑,手起刀落,铁剑就被整齐的断了两半,真正的削铁如泥。 “主子,这是发现的另外的一众稀有金属,削铁如泥,为了不惹人怀疑,做了这些首饰边边角角的,还可以运用到匕首,长枪的尖端,甚至是暗器。” 说着,明轩将手里的弯刀递了过去,成为了吸引顾明钰目光的存在。 削铁如泥的武器这可是一大惊喜,如果能大批量的生产,再运用到那些武器当中,才是真正的提升了军队的能力。 “好,这样的东西,还有多少?” 眼底是不曾隐藏的喜悦,顾明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一种势在必得的气势油然生出。 “回主子的话,普通金属我们用了一些在农民的用具当中,做了犁,钉耙等等,也极大的提高了那些农忙的动作。” 又将另外一个黑盒子递过去,明轩也为顾明珏打开。 “其他所有兵器,就是用的这些金属矿做出来的,上面小的们已经准备了些东西。” 抬手,顾明珏拿起了盒中的女子首饰。 这些东西外面看着虽然漆黑,可是有一个上了彩釉的颜色,完全看不出来藏着杀机,别无二致。 杀人于无形,大概就是形容这样的,细小的伤口,却有可能涂了剧毒,也会是让人措手不及的存在。 勾唇,顾明钰的一颗心也算放了下来,更多的还是心头的愉悦,如果这些东西投到战场,将会是不可估量的存在。 顾明钰赞赏的点了点头,自然同意。 如此,既极大的运用了稀有金属的能力,又不会浪费了那些普通的金属。 将目光从那些首饰中收了回来,他严肃的吩咐一句。 “这些武器,运输到九蛮给宋唯严。” “是。” 应着顾明珏,明轩也知道,自己算是得到了顾明珏的重用。 日后,自己也会是九蛮的功臣。 而在另一边,皇宫里的君后辛也收到了蛮皇病重的消息。 得到这个消息,君后辛的第一反应就是集结军队,率兵趁机攻打九蛮。 大岳朝和九蛮的矛盾由来已久,若是能在此时占领九蛮,解决此事,于他而言,可是一个大的功绩。 他在皇位上坐的太久,却一直没有一个可以服人的政绩。 这件事若是可以成功,这对他在日后与君留山的争斗中也多加一份砝码。 君留山手握重权,朝堂的大臣对于君留山的话是唯命是从,再这样下去,他这个位子怕是马上就要到君留山的手上。 九蛮的事或许会是一个转机,一个足以翻身的机会。 说到做到,君后辛拿出细作绘出的九蛮地形图,正在细细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门外就有太监过来禀报,说是太后正在殿外。 君后辛赶紧整了整袍袖,走出去迎接。 一出门,就看到穿着紫金色华服的太后,在宫人的簇拥下缓步向他走来。 君后辛连忙快步走上去,站到太后的面前,等到宫人们向他行完礼之后,才对太后躬身行礼。 “儿臣拜见母后,母后圣体安康。” “皇帝有心了,只是今日哀家不请自来,可要嘱咐你几句。” “母后说的哪里话,母后来了定有要事。” 君后辛上前扶住太后的手,缓步慢慢走到殿内,走到里面,君后辛把人稳稳的扶坐在座上。 太后仍旧是一言不发,对四下宫女、太监挥挥手,示意他们全部出去。 拿着君后辛刚刚才翻开的九蛮地形图,太后一脸的失望,没想到君后辛竟会如此短视。 “皇帝,糊涂啊。” “母后这是何意?” 太后等到宫女、太监全部出去,大殿门关好后,才轻轻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3章 皇帝,你太年轻了! “不知皇帝怎么看待蛮皇重病这个事情。” “自然是趁早出兵,一举拿下九蛮。” 说到这个,君后辛眉采飞扬,似乎已经看到了攻打下九蛮的那一天。 “愚蠢,九蛮岂是你想攻打就能攻打的?” “母后,儿臣不明白。” 君后辛不明白这个大好机会,母后为何不赞同他的想法? 如果这件事情成功,他们也能多加一分胜算。 且这也是宣扬大岳朝国力的大好时刻,对大岳朝、对他们分明都是极为有利。 “皇帝,稍安勿躁。” 太后看出君后辛的野心,心里赞同却不同意,把手放到他的手上,安抚道。 “皇帝有攻打九蛮的心是好的,但现在却不是最佳的时机。” “母后,何来此言?” 现在不是合适时机,那什么时候是,难道要等到蛮皇痊愈,或是九蛮某一位年轻力壮的皇子登上帝位后吗? “皇帝,蛮皇病重的消息并非只有你我二人,只有大岳朝知道,你可知道为何直到现在九蛮仍然与各国相安无事。” “母后,那是他们没有出手。” “皇帝可知他们为何不出手,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出手就无回旋余地,要知道九蛮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没有绝对的武力,轻易打不下来。” “这些儿臣自然知道,可是母后,现在……” 君后辛仍然未打消念头,试图说服太后。 太后也不恼,低头轻抿一口茶,满目慈祥,微笑的看着君后辛,看他要说些什么。 “母后,九蛮虽然易守难攻,但我大岳朝却也不是那等弱小之辈,您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皇帝有信心自然是好,可皇帝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们和九蛮开战,劳民伤财、国乏兵疲之时,其他两国还会跟现在一样无动于衷?你那好皇叔也不会同意的。” “且就算是蛮皇病重,九蛮还有其他有勇有谋的皇子,蛮皇病重这个消息或有可能是九蛮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皇帝就没想过这个?” “九蛮可能在准备着瓮中捉鳖,看是谁落入圈套。” 太后坐到这个位置,看的东西自然是比这个年轻的皇帝看的要长远。 也正是因为这个,君后辛才会碰到无法解决的事情时去询问太后的意见。 太后说的话很清楚,别看另外两国现在安静,不过是怕抢打出头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也在看这个消息是否属实。 君后辛这个皇帝说到底还是太过年轻,太过急躁了。 大岳朝和九蛮战事胶着,另外两国可能帮助大岳朝攻打九蛮,也可能帮助九蛮反过来攻打大岳朝。 待到大岳朝和九蛮打到两败俱伤之时,昔日的朋友或许会出兵攻打大岳朝和九蛮也说不准。 说到底,利益面前又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呢? 到那时九蛮和大岳朝毫无抵抗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君后辛思及此,后背已是出了一身冷汗,若是他执意如此,岂不是险些将大岳朝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多谢母后教导,儿臣险些筑成大错。” 君后辛连忙站起来,到太后面前站定,对着太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皇帝,这是作甚,快起来。” 太后一看,茶也不喝了,赶紧起来拉君后辛。 “今日多谢母后提点,儿臣以后一定深思熟虑再做决定。” 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是自己一旦宣布攻打九蛮,就只能一步步往前走, 朝令夕改,于他在朝中的威望一定会下降。 “皇帝,能够明白就好,也不枉费哀家的一片苦心。” 后宫不得参政,君后辛虽然不介意太后参政,但是太后也不得不注意。 说完话了,点透了,她就起身向皇帝告辞。 “皇帝记住,万事莫冲动,三思而后行。” 走到外面,太后还是忍不住要叮嘱。 “外面冷,皇帝还是快回去。” “是,儿臣知道了,母后,请慢走。” 君后辛扶着人送到殿外,看不见人影之后才回到殿内,看到之前已经摊开铺在桌上的九蛮地形图。 叹了口气,满脸的不忿,却也无可奈何。 他只好默默地再看了几眼,才秘密将其收起来,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日,他定要踏平九蛮。 带给他许多羞辱折磨的君留山,他定会亲手摘下他的头颅,将其挫骨扬灰。 君后辛墨黑的眼眸中燃起一抹名为野心的火焰,要将所有称王道路上的绊脚石踢开,一个不留。 而临华殿内,王如照此刻倒是在小厨房备着清凉糕。 因为想着要给君后辛送过去,她便亲自下厨来做了,一边做一边还想着当他看见自己这么用心为他做了糕点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小火上蒸笼……” 王如照一人念念叨叨的,一旁的婢女低着头恭恭敬敬地站着。 眼见这一会儿就到中午了。 “想必这清凉糕正是解腻除暑的好法子。” 挑眉,王如照喜滋滋的想着,命人拿了个精美的小盒子,将那几块清凉糕装进去,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往御书房赶。 刚赶来,便瞧见御书房房门紧闭,门外侍卫还多了几个。 王如照没多想,如往常般想要进去。 不料这才刚走到门口,就被两个侍卫用剑柄拦了下来。 “请娘娘留步,皇上说了此刻不得任何人进入。” 还没等王如照开口,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就不满呵斥起来。 “胡说!陛下以前明明经常与我们娘娘一同……” “皇上下令,不经允许任何人不得踏入御书房半步。还请娘娘见谅。”左边的那个侍卫冷冰冰说着,连头都没低一下。 岂有此理……往日陛下可不是这样的。 王如照刚刚的满腔热情一下子被浇下了大半。 “当真不行?” 王如照还是怀着一点期待问了问,侍卫脸上一如既往的淡漠,硬邦邦的吐出两个字:“不可。” 僵持着,王如照脸色不太好看。 正当她满脸不悦准备离开时,一个令她无比反感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炸开了。 “哟,我当在这儿站着的是谁呢?今日丽嫔娘娘怎的来了?” 玥良媛头戴金钗,手持蒲扇,慢悠悠走了过来,脸上还挂着一个让王如照看着极度不舒服的笑容。 看不上玥良媛此等做派,王如照冷笑一声没回话。 但玥良媛只是在四人身上来回打量了下,便知道了这事情的原委。 她用绣帕轻轻捂了捂嘴,笑着开口。 “丽嫔娘娘想必是来给陛下送点心的,可好像……陛下不让进呢。”玥良媛故作遗憾,说完还瞄了王如照一眼。 王如照本就不高兴,被她这么冷嘲热讽一番,心里更是气不过。 “陛下日理万机,忙于国事。既然不便见面,本宫告退了。”王如照说着直接就要离开,迈开了步子。 玥良媛却忽然冷了脸。 这丽嫔,还以为现在是自己宠冠六宫的得意时候吗? 现下连陛下都不肯见她了,那她不就没有靠山了吗? 想到这儿,玥良媛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娘娘这么着急走干什么,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手上忽然被抓住,王如照不得停下来,她蹙着眉回头,一双凌厉的眸子对上玥良媛的。 “有事?” 没想到玥良媛竟丝毫不畏惧她的目光,目光也赤裸裸的对上去。 “如今娘娘你,可是陛下不疼太后不爱的……想必是当今后宫最可怜的人了。” 听到此话,王如照心尖一震。 这个玥良媛,怎的会说出这句话?她当真是当自己这个丽嫔娘娘的封号亦不存在了吗? 后宫“姐姐妹妹”相互亲昵的时候,果真是装模作样啊。 下一秒,王如照就狠狠甩开了那只手,努力压制着自己心中的怒火。 “本宫不需要你来可怜。” 王如照冷喝出声,手上还提着那个装着糕点的盒子,只是她抓住盒子的那只手指尖都已用力到泛白。 御书房里的君后辛不知何时竟伏在案桌上睡着了,还是门外的声响惊动了他。 这一醒,站在一旁的太监立马跑了过来。 “外面可出了什么事?” 君后辛十分不耐烦。 “回陛下的话,奴才听说是丽嫔娘娘来了……不知何缘故和玥良媛在外边闹起来了。” 太监刚说完,君后辛的眉头就蹙了起来。 这个女人还真是不让他消停一会儿。 “陛下可要奴才招娘娘进屋?”太监小心翼翼地问着,似乎没有觉察到君后辛的不悦。 君后辛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眯着眼道:“罢了罢了。让她闹,闹够了估计也就回宫了。” “嗻。” 君后辛没多管,只是在屋里继续翻找书籍,想要把思绪好好捋一捋。 屋外的王如照小脸涨红,看起来似乎被玥良媛气的不轻。 她算是看清了玥良媛这个人。 平时看谁有势就巴结谁。 等那些人再一不小心失了宠,那她一定会露出她的真面目。 可玥良媛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好像还丝毫不满足,继续耍着性子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4章 落败的凤凰? “丽嫔娘娘,陛下厌烦了,您这性子该改改了……” 说罢她又是捂着嘴发出一声讽刺的笑。 这下可彻底让王如照动了气。 “就凭你个贱种也配来说我?” 王如照索性扔下了那笼糕点,然后居然一个箭步冲上去给了玥良媛一个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在庭前响起。 门外的侍卫婢女均不敢说一句话,就连玥良媛都没有想到王如照会扇自己一巴掌。 不过玥良媛愣住之后却开心了起来, 这王如照果真是个榆木脑袋啊,稍稍说几句话就让她恼羞成怒了。 打自己这一巴掌可真是打对了,好让陛下好好看看他的宠妃是什么样的。 玥良媛的脸立马红肿了起来。 王如照知自己有些冲动,也一时语塞,没有说话。 “你……你竟敢出手!” 其实这时候玥良媛高兴都还来不及——有了这个巴掌,还怕她王如照能反咬自己一口不成? 可她还是做出一副惊异恐怯的样子,演技精湛得很。 王如照刚刚的一通火气也就使在那一巴掌上了,现在她整个人也愣住了,神色慌张。 “够了,妹妹无事的话本宫就先回宫了。” 也许是恼羞成怒,不想丢面子,王如照揣着不快从她身旁擦肩而过。 玥良媛在她走后才放下那只捂住脸的手,嘴角扬起一个冷笑。 “那妹妹就先进去了。” 跟我斗,王如照你还缺了点脑子,随后玥良媛才慢悠悠入了御书房。 眼见着那些侍卫轻易就放了玥良媛进去,一反刚才强硬的模样,王如照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面上突然涌上一丝悲伤,眼眶也有点红了,好一会才狠狠的啐了一口:“这个贱人。” 见不到君后辛,王如照心里不痛快,刚才又被玥良媛挑衅,烦闷得很。 她步子极快的到了宫道上,宫女紧随其后。 几个拿着物品的宫女太监恰巧同王如照碰上,见到王如照便放下手中物品向她行礼:“丽嫔娘娘金安。” 王如照视而不见,匆匆走过,抬首间,王如照一众人已走远。 几个宫女小声嗤笑。 “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我猜,定是又见不到皇上了,皇上不待见她了,她什么也不是。” 另一宫女附和道:“就是就是,她还以为自己是昔日宠妃呢?我呸!” 一旁的小太监重新拿起刚才手里的物品,催促一声。 “姐姐们,可别让人听了去了,咱们还要去送东西呢。” 闻言众人才停止了议论,拿起物品纷纷离开此地,宫道上一时空无一人,恢复了冷清。 一路上,丝丝凉风拂面,王如照浑身闷气,也没有被吹散了去,却是越来越烦躁了。 到了临华殿,王如照面沉如铁。 伺候的宫女急忙上前小心伺候着王如照脱下斗篷,另一宫女给王如照倒了茶水。 王如照心急火热的,端起茶水便要下肚,一入口就被烫得不轻,一举将茶水扔在宫女身上。 “连你也敢对本宫不敬?” 王如照艳丽的面容瞬间变得凶恶不已。 宫女害怕至极,口中连忙道:“娘娘,奴婢不敢,奴婢自是对娘娘忠心不二的。”宫女急忙求饶,微微发颤的身子更体现出她此时的害怕与恐惧。 见此,王如照浑身怒气更甚了,将桌上的茶具扫落在地,上好的白玉茶具就碎了一地。 “来人呐!” 王如照高声喝道。 地上的宫女恐惧万分,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任人宰割。 另一名宫女自宫外颤颤巍巍的进了来。 “娘娘。” 王如照发号施令道。 “这贱奴照料不当,拖出去,打她五十大板。” 闻言地上的宫女声泪俱下,苦苦哀求。 “娘娘,求求您饶了奴婢。” “还不快点动手!难道还要等本宫亲自动手不成!” 王如照出声催促。 那后进来的宫女闻言便到殿外唤了两名太监进来,两名太监将地上的宫女控制住,另一宫女捡起地上的茶具碎片,一出手便划花了那个宫女的脸。 惨叫声不绝于耳,两名太监将人拖到院里,其他人纷纷出来围观。 没一会儿,凄厉的惨叫声自院子传到内殿,王如照听起来心里却舒坦极了,不由得扬起了笑容。 如此一来,伺候王如照的宫女愈发小心翼翼了,生怕再犯点错就被王如照严惩, 虽然她现在不同往日,但也还是个嫔位,娘家也不容小觑。 受罚宫女的叫喊声停止了,另一宫女进来回话。 “娘娘,她晕过去了。” “那便直接送到军营去。”王如照风轻云淡的说道。 宫女领命退下,另一伺候王如照的宫女见王如照心情好了许多这才松了一口气。 “替本宫准备笔墨。” 王如照起身说道,随后移步到书桌后落座。 宫女准备了信纸,张开铺在桌上,一边在旁边研墨。 王如照打算将玥良媛今日对自己的不敬一并告知父亲王安龄,势必要让玥良媛受到惩罚。 娟秀的字体徐徐落在洁白如玉的信纸上,片刻之后王如照停笔,将信搁置桌上晾干,随后起身。 想起君后辛不待见自己心里烦闷不已,又想到方才玥良媛也去了御书房,不知是否出来了。 “你过来。” 王如照对刚整理好笔墨的宫女发话。 宫女作了一辑。 “娘娘可有什么吩咐。” 王如照抬头望着窗外的花。 “你去打探一下玥良媛现在在什么地方。” “是,奴婢这就去。” 宫女领命退下。 直至关门声落下,王如照落座在铜镜前,望着镜子里面自己肤若凝脂、国色天香的面容,不禁陷入沉思。 自己如此好看,君后辛为何不待见自己? 思考良久,王如照认为定是玥良媛那个贱人故意诋毁自己,才会使得君后辛厌烦自己。 玥良媛自方才王如照离开后便十分自在的进了御书房,君后辛正在看书,玥良媛见此,将带来的点心放在桌上发出声音。 君后辛听到声音侧目,才发现是玥良媛来了,见君后辛抬头看来,玥良媛不禁出声自责道。 “皇上,妾身如此鲁莽进御书房,可打扰了皇上。” 君后辛将注意力从书籍中抽离出来,向着玥良媛招了招手“怎么会,过来。” 闻言玥良媛心情大好,打开了点心盒子,抽了一层出来,端过来君后辛坐的这边。 “皇上在此用功良久,定是累了,臣妾今日起了个大早,就为了给皇上做这个点心呢。”玥良媛纤纤玉手拿起一块点心靠近君后辛。 “快尝尝味道。” 玥良媛出声催促道,君后辛配合的张开了嘴巴。 点心入口即化,君后辛出声夸赞一声。 “味道极好。” 玥良媛卑谦道:“臣妾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只要皇上能喜欢。” 方才白白挨了王如照一耳光,手掌印子定还在呢,得让皇上知道自己受了委屈,玥良媛心中暗自编排道。 君后辛觉得玥良媛深得人心,还明事理,比其他妃嫔让人省心多了。 再度拿起桌上的书,君后辛又将注意力投入到了书籍当中,玥良媛不安于此,试探般将眼神投向君后辛手中的书。 “皇上,这本书写的可是众国先皇的治国之策?”玥良媛出声询问。 君后辛挑了挑眉毛也有些惊讶。 “爱妃看过?” 玥良媛笑了笑,十分温婉的样子。 “幼时在家父藏书阁中见过,十分好奇便阅览过。” 君后辛十分惊讶,这书籍中生僻字十分之多,玥良媛幼时便已经阅览过,可谓才学渊博。 玥良媛因君后辛夸奖自己而十分开心,不禁脱口而出。 “只是现如今臣妾已经是后宫之人,又是女儿身,不好和皇上讨论政事,空有一肚子知识又有何用。” “爱妃慎言。” 君后辛转头,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玥良媛。 看一眼君后辛的脸色,玥良媛急忙开口补救道:“皇上说什么呢?臣妾的意思是有皇上打理国事,臣妾会一直陪着皇上的。” 此言深得君后辛之心。 “玥良媛辛苦了。” 虽然再度受到夸奖,玥良媛十分开心,但却懊恼君后辛竟没有发现她脸上的巴掌印。 其实这巴掌印本来就不重,玥良媛自己站的又背光,君后辛正为国事烦忧,又怎会多注意看她的脸。 王如照派遣过来打探的宫女到了御书房,装作无意朝里边扫了一眼,除了侍卫,就见到玥良媛的侍婢都在御书房外。 宫女猜测玥良媛在里头,想起刚才王如照所做的事情,顿时突然知道了王如照方才为何发那么大脾气,定是因为皇上不见她,玥良媛估计又耍了手段让王如照发脾气了。 打探清楚后宫女回到临华殿复命,此时王如照已经将晾干的信纸装进信封,见宫女回来了便问了一声。 “如何?玥良媛在哪?” 宫女作了一揖,“秉娘娘,玥良媛还在御书房。” 宫女小心翼翼的回答,闻言王如照拿着信的手紧了紧。 “该死,我就知道那个贱人定是使了什么狐媚子伎俩才把皇上迷住的。” 王如照不再去多想那些,把信递给宫女,“将这封信送去给我父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5章 蛇蝎美人 “是。”宫女领命。 虽十分生气玥良媛踩在自己头上,但王如照此时只希望王安龄能尽快回信,不然自己真的可能在后宫之中待不下去了。 御书房内,为了让君后辛发现自己的巴掌印,玥良媛只好故技重施。 “皇上,来,再来一块儿。” 玥良媛轻声捏起一块糕点,君后辛十分配合的让玥良媛喂。 感觉君后辛喉咙估计会太干,玥良媛起身又到一旁桌子上倒了茶水沏茶,按君后辛最喜欢的口味,倒了茶水。 “皇上,再喝口茶,可别伤了嗓子。” 玥良媛将茶水端了过来,君后辛只能放下书籍端过了玥良媛的茶水,俯首抿了一口。 “玥良媛沏的茶与别人手法不同,味道却更胜别人一筹。” 君后辛对玥良媛的夸奖毫不吝啬。 “这说的哪里话,臣妾进了后宫,就是皇上的人了,当然得尽心照顾皇上。” 玥良媛嘴甜极了,君后辛越发被她吸引住了。 “皇上……” 低低出声,玥良媛靠近君后辛抬手替君后辛用帕子擦擦嘴角,君后辛这才正眼看了她的脸,注意到了那巴掌印君后辛微微皱眉。 “玥良媛,你这脸上的红印子从何而来?” 闻言玥良媛仿佛受到惊吓一样,用手中帕子似乎要遮挡。 君后辛见她不说,追问起来。 “是谁动你的?” 君后辛眸子也比方才犀利了几分。 “皇上……” 玥良媛表现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君后辛愈发好奇,也愈发想保护她了。 见玥良媛真的闭口不谈,君后辛环顾四周,将目光对准玥良媛的贴身宫女。 “你主子不说,你说。” 宫女一听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回答一句。 “皇上,方才奴婢随娘娘过来给皇上送点心,在门口遇到了丽嫔娘娘,丽嫔娘娘心情烦闷,动手打了玥良媛。” 话音刚落,君后辛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 “岂有此理,在御书房外殴打妃嫔,真的是无法无天了!” 桌上的茶杯碎了,碎成了粉末,被茶水浸湿。 君后辛浑身不怠,气王如照怎么如此不分轻重,特别还是在御书房外,离他仅有一门之隔。 见状,玥良媛十分满意宫女的说辞,却还是表现出一副责怪宫女说了出来的样子。 宫女则低下了头,心里暗自嘀咕玥良媛使了伎俩,不过王如照也是蠢笨才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玥良媛见君后辛还在生气,目光却略有躲闪道:“皇上,丽嫔姐姐定不是故意的。她心情烦闷,拿臣妾解闷也是理所应当的,皇上就别怪姐姐了。” 这一番言语尽显玥良媛的委屈和明事理,君后辛听完越发心疼她了,不再生气,起身细细的查看了玥良媛的脸。 “皇上,臣妾脸上有了印子就丑陋不堪了,皇上别看了。” 玥良媛背过身去娇嗔的说道。 君后辛不禁笑出了声,将玥良媛身子转回来,搭住她的肩膀劝慰。 “你啊你,你若这么怕朕看到,方才进来就该跟朕说,朕给你叫御医,就能好得快一些了。” “臣妾怕担心打扰到皇上。” 说着,玥良媛一副十分懂事的样子,使君后辛看到愈发生出怜爱之意了。 君后辛轻抚玥良媛的红印子。 “来人,传御医。” 太监领命去叫御医过来帮玥良媛消肿。 玥良媛也莞尔一笑。 “臣妾多谢皇上。” 微微点头,君后辛也是不由沉思。 王如照着实是越来越放肆了,可是朝廷之上的王安龄又忠心耿耿,他也只能因此忍耐着。 想着,君后辛不由得吩咐一句。 “日后,也不要再去跟王如照碰上了,也不要去招惹她。” 君后辛知道玥良媛很聪明,或许王如照对她动手不单单像宫女所说的那么简单,但是君后辛不想去究根刨底。 玥良媛听出了君后辛的意思,眸光微闪。 “臣妾明白了。” 王如照和玥良媛宫中斗法,林眉他们却已经到了枫城。 许是过节的缘故,家家户户现在已经张灯结彩,而枫城又是出了名的水乡,水环城,城绕水。 此刻,河上已经有了不少船只在水面上摇摇晃晃着,人人挨挨挤挤,谈笑风生,争相来到江岸边。 林眉与君留山听到这么热闹,也是出了船舱。 “王爷,侧王妃,看,似乎要赛龙舟了呢。” 晃着蒲扇跟在林眉身后,酒儿也兴致满满,指着船只周围已经装饰起来的龙舟。 “王爷,您的枫城,人人丰衣足食,王爷也该放心了。” 勾勾嘴角,林眉看了一阵,的确够热闹,又见君留山没什么表情,只以为君留山还是身子不爽或者其他,忙出声宽慰一句。 君留山对枫城放心,自己也可以尽早回去和薛净悟一起去找碎片。 “且先看看这龙舟赛。” 嘴角泛起莫名的笑意,君留山也看向了林眉,深邃黑眸倒映着林眉的面容。 此刻,仿佛如此嘈杂也只剩下君留山与林眉。 四目相对,林眉也觉察出二人之间气氛有些暧昧,只是良久都没有开口。 酒儿倒是和折思折宁不敢打扰,聚精会神的盯着准备开始的龙舟。 还未开始岸上已经是人山人海,蓄势待发,挤得水泄不通,吆喝震天。 龙舟上的参赛者也都各司其职。 有站在龙头处准备敲鼓的,有划桨手紧紧握着手上的船桨,众人就等着一声令下,俱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各自的对手。 “咳咳,王爷,这赛龙舟马上就要开始了,王爷觉得哪艘船会胜?” 轻咳一声,林眉也迅速打破了二人的尴尬,转头看向龙舟齐聚的地方。 “侧王妃觉得哪艘能胜?” 君留山也急忙转过头去,并没有顺着林眉的话开始猜测。 嘴角抽了抽,君留山也暗自在心中纳闷一声:上次斗蛐蛐自己输得还不够吗?这次,可不能再如此输了。 “好,王爷看那艘如何?” 微微一笑,林眉指向最靠近江岸的一艘船只,那船所用的装饰皆是大红色,士气十足的模样。 “嗯?哪艘?” 因着环境嘈杂,君留山的确是没听清林眉说了什么,只是大概也能猜到林眉的意思。 等凑近林眉听她重复了一遍,才又顺着林眉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林眉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可自从今日一起同君留山出来便有了些不一样。 看了眼两人之间的距离,林眉霎时间耳根也有些发红,眼睛看着龙舟,心思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下一刻,突然鼓声渐起,数艘龙舟牵一发而动。 林眉也是眼前一亮,盯着自己看好的龙舟,一声不吭,双手紧握,更是顺势消散了尴尬的气氛。 君留山的注意力却都在林眉身上。 只见那急速龙舟,如箭离弦,顺流而下,各个都欲争群龙之首。 它们都在你追我赶,力争上游。 谁也不甘落后,那激动人心的场面,催人振奋。 顿时,乐声响彻江面,鼓声咚咚,锣声当当,号子高亢。 龙舟上的人儿都如同出征的战士一样,个个神采奕奕。 他们狠劲猛划,奋力冲刺,岸上山呼海啸,滚起阵阵呐喊的声浪。 龙舟比赛十分的热血,将周围的观众都看得心潮澎湃。 打鼓手铿锵有力的击鼓,口号声更是高昂。 林眉也不说话,被带入了进去,看起来非常激动。 君留山在旁边却无法专心于比赛,因为身边的人儿更吸引他的目光。 林眉的俏脸因为比赛早就已经通红,额头上也冒出来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到了冲刺阶段,眼看着自己瞧好的那艘龙舟快要被人追上,林眉也不自觉更加激动。 随着口号声,她奋力的振着双臂,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她现在只是专注于龙舟比赛。 就像君留山现在只是专注于林眉一样。 随着周围群众的欢呼,君留山的视线终于被打断,龙舟比赛也结束了。 君留山看着林眉那高兴的样子,眉眼都笑开了。 龙舟比赛结束了,不论输赢,参加比赛的人内心非常的激动。 只是君留山不知道是这场龙舟比赛太过于激烈人心,还是两人的关系在悄然之间迅速的升温。 这也就不得而知了。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林眉身上,满目柔情,暧昧的情愫在空气中慢慢蔓延。 林眉也感受到了君留山的目光,有些局促。 突然,折宁也是突然上前一步,显然是知道了什么。 “王爷,比赛结束了,咱们走,时候也不早了。” 话音刚落,几人的船只也迅速靠到了岸边。 “好,走。” 转移了自己的视线,君留山一人转身下船,林眉与酒儿也跟了上去。 折思折宁一个引路,一个断后,看着人收拾东西。 “王爷,前面就是枫城最好的酒楼,已经查过,可以安顿下来。” 引着路,折思恭敬的开口。 林眉与君留山自然是无所谓的,直接点头同意。 且君留山此次视察,也不想大张旗鼓,低调为好,便也没有惊动枫城官员。 “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6章 不就是个团子嘛! 一行人刚走进去,店小二就热情的赶紧迎了出来,脸上堆满了笑容,迎了上来。 “把你们这里最好的房间留出来,我家主子和夫人住,另外给我们留几间中等房就行。” 折思走上前,豪气的说着,店小二听后,忍不住双眼放光,差点脸都笑歪了,更加热络起来。 “行,你们请随我来。” 说着,就带君留山一行人往楼上走去。 “终于可以歇歇了!” 收拾妥当之后,林眉一屁股坐了下来,嘴里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王爷,我们去外面逛逛怎么样?” 见酒儿在门后收拾,林眉也实在无趣的紧。 这酒楼里面的东西虽好,但也没什么意思。 “行,走。” 君留山直接答应,林眉亦是跟了出去,酒儿也顿时来了兴趣, 两人刚走出酒楼,林眉就被飘过来的香味给吸引住了脚步,和酒儿顺着寻去了香味来源,倒是扔下了君留山与折思。 无奈摇了摇头,君留山只能跟上。 “二位,想不想来亲手尝试一下自己包的团子?” 摊贩见这两个年轻人在自己面前的摊子站了许久,于是热情的招呼起来。 “你这里还可以自己亲手包团子?” 听老婆婆说可以自己亲手包团子,林眉顿时来了兴趣。 见老婆婆摆的东西,这团子不就是粽子吗? “侧王妃喜欢吗?这团子软糯,传说百年之前是用来祭祀临沂渊水怪的,水怪导致洪水肆虐,没有办法才扔许多食物祭祀,不想竟是这团子起了作用。” 酒儿看到林眉兴致大起,也是给林眉解释起来。 “原来如此。” 点点头,林眉也是清楚,虽没有前世屈原的传说动人,倒也别有一番故事。 “不过是民间传说,侧王妃竟然也信?!” 面无表情的上前,君留山淡淡扔出一句。 不就是个团子嘛! 就这么把他一个堂堂摄政王晾在了一边!? 撇撇嘴,林眉没有接君留山的话 “婆婆,你这里的团子真的可以自己亲手包? “那是,不是老婆子我自己吹,在这方圆百里之内,我这个团子馅可是上好的料制作而成,而这糯米,也是我家自己亲自种的,绝无半分掺假,无害。” 托腮看着,这老婆婆说起这个糯米和馅儿,方圆百里之内只有这么一家上好的,林眉显然是有些不信。 “若真像你说的这么好,那你这里生意怎么这么冷清,你该不会是骗我的。” 林眉问出心中的疑惑,摊贩听后,倒也不恼怒,解释起来。 “这位姑娘,你别看我现在这儿现在这么冷清,那是因为到晚上,人们都不习惯晚上出门,可一到白天我这里的生意,没人可及,若是到时候你们想亲手尝试,恐怕也只能慢慢的排号。” 老婆婆毫不夸张的说着,林眉听后,再看她身后的座椅,倒也不怀疑她所说的是假的。 只见她身后的座椅很多,上面似乎还标了号码。 “行,我来试试。” 不得不说,这样的经营模式瞬间引起了她的兴趣。 “你要不要一起来试试?” 看着站在外面,一直不进来的君留山,林眉转过身试图问道。 “咳,不要,难道你会?” 君留山一脸嫌弃的看着她那里面,对于她会包团子的事,显然有些好奇。 “当……,” 她本来想说不会,可是看到君留山略带鄙夷的眼神,活生生的硬是把那句话吞回去,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这么简单的事情妾身当然会,可不像王爷,自小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有机会学都不想学。” 君留山一听她的话,扬了扬眉。 “既然你这么想做,那我陪你。” 老婆婆也是人精,听到他们的话之后,知道自己又有生意上门,便热络的招呼起来。 “二位里面请。” 她先把林眉和君留山请了进去,拿出糯米和馅,最后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团子叶、剪刀和线头这才接着解释道: “我们先把糯米放在水里面煮一下,然后这才和陷……接着这么一包,这就可以了。” 摊贩大体的解释了一下制作流程,林眉倒觉得十分简单。 而另一旁的君留山听后,不禁挑眉。 他还不知道,团子这个东西以前他倒是吃过,可没想有这么多门道。 不过君留山倒是也开始做了起来。 再看林眉那边,制作起来也是那么不顺手。 她蹑手蹑脚的重复着一遍又一遍,有些不耐烦的碎碎念。 “看起来这么简单的,怎么学起来这么难。” 林眉只能小声的在一旁碎碎念,而不敢大声说出来。 谁让她一开始就拍着胸脯,放下豪言,这下可真是自作自受,作茧自缚。 “这位公子,您可真聪明,一学就会了。” 老婆婆看到君留山这边做出来的成品,忍不住夸赞起来。 君留山被这么一夸,也是一笑,尾巴顿时翘到天上去了,脸上尽是高傲的神色。 “多谢。” 林眉看君留山那么快就学会了,而且还做得那么好看,有些尴尬的脸色微红。 “你怎么样了?” 君留山学会之后,转头看向林眉这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林眉此时红着一张脸,手忙脚乱的制作着,半天都包不好一个,甚至之前包出来的都是歪歪扭扭的,看起来很难看的样子。 君留山忍不住发笑。 “你不是说你会包团子?怎么我看你这个样子,似乎比本……比我还不会?” 被他这么一取笑,林眉更慌乱,索性放弃手里面的团子大战,直接抬起头来回嘴。 “我这是许久没有包,所以手艺生疏,你不要得意,等我一会儿,等会绝对能够超过你。” 见她一副不服输倔强的表情,君留山也不忍心继续打击她。 “那我倒是想看看,你包的会不会比我好。” 说着双手怀抱在胸前,一副他要观摩的模样。 林眉知道自己这个牛吹大了,待会若是自己再包不好的话,肯定会受到君留山的“嘲笑”。 本想老实交代放弃,但随即想想,君留山一个大男人,整天舞枪弄棍的那么快就能够学会,并且还包的那么好。 她就不信她学不会,俗话说不争馒头争口气,既然事先夸下海口,林眉哪有先认输的道理。 又是忙活一番,林眉重新包出一个,耳边却是冷冷传来君留山的声音。 “难看。” “你竟然说我包得难看,那你包的就好看了?” 虽然林眉也知不怎么好看,但林眉也不想认输,反问一句。 “还好,不过我想应该比你包的好看一些,最主要的是我以前没有学过,更没有接触过这些。” 君留山如实的说着,有些得意,林眉听后直接就红了半张脸。 “那又怎么样?” 不服气的哼了一声,林眉还在弄自己手上的团子。 “本王来教你。” 看着林眉笨拙的手法,君留山也想不通,林眉那双手号称什么东西都能偷到,怎么现在连包个团子都不会。 说着,君留山毫不避讳的握上了林眉的手,林眉羞涩片刻倒也没有拒绝。 可林眉黑着脸,看看他包的团子,再看看他,明明君留山也不会包,还在这里跟她装。 她撅起嘴,一脸不屑。 “怎么,你还不信我?”君留山挑挑眉,然后拿起自己包出来的团子说:“看看我这,总比你包得好。” 林眉看看他的,至少没有露馅,扭头看自己的,惨不忍睹,所以她并没有说话。 她的沉默,让君留山有了自信,自顾自的就要教她。 林眉没有再反抗,跟着他的动作学。 君留山按照自己刚刚偷学到的,说:“先将叶子这样弄。” 他将两张叶子竖着放到一起,卷起来成一个竖漏斗状,然后给林眉看。 林眉跟着做,却卷不好,抓一把糯米放里面,就都漏光了。 她试了两次都不行,有些气馁的垂下了手。 君留山看着她的样子,没有说话,走过来绕到她身后,手从她腰间穿到前面来,握住了她的手。 这姿势就等于将林眉环抱在了怀中,然后手把手的教。 林眉背靠着他的胸膛,方才沉下去的心跳又“砰砰”直跳。 她觉得现在自己的脸,一定很红。 她不敢扭头看,如果她看了,就会发现其实并不止她一个人如此。 君留山的耳朵尖都偷偷红了,只是他抑制住了。 “知道了,我自己来。”林眉匆匆说完这一句,逃似的弯腰从他怀中出来,目光躲闪不敢看他。 君留山将她的一举一动都观察在眼中,嘴唇微微一勾,心情很好的样子。 “是这样,对吗?”林眉将自己又卷好的粽子,递过来给他看,磕磕绊绊的说。 “对。”君留山语气愉悦。 “两位之间的感情很让人艳羡啊。”和蔼又苍老的声音响起,是旁边的老婆婆看着两人之间的动作,还有相处的气氛,抿嘴偷笑着说。 林眉故作无事的低下头,暗地里却悄悄瞪了君留山一眼。 可君留山似乎完全不在意,反而很大方的和老婆婆应话,也没有了摄政王的架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7章 夸人事小,撑死事大 “多谢。” 之后,林眉回过神来,也开始往里面填糯米和红枣,这也是有学问的。 要适量,不能放得太多,不然就如方才的一样都漏了,她偷偷瞄了一眼君留山放了多少,自己也跟着放多少。 最后就是绑绳子了,这一步就是她真的无从下手的地方了。 绑得松了,容易露馅,绑得紧了,又不美观。 君留山也做这一步骤了,林眉依旧偷偷瞄着看。 “都说了教你,还偷看什么?”君留山绑完之后,一脸好笑的看着她。 “不用,我自己会。”林眉嘴硬的说,匆匆将手中的绑上。 “侧……夫人,你看这五彩绳,多好看啊。” 突然,酒儿被旁边的摊位吸引了目光,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林眉看。 林眉放下团子,还没拿到,君留山便抢先一步拿到手中。 她皱眉看君留山,却见他已将自己的手翻过来,直接将绳子往她手上系。 看着他认真的动作,林眉没有再说话,在端午节系五彩绳是有很好的寓意的。 酒儿瞧着两人之间的亲昵,早已经悄悄的躲到一旁去了。 君留山系好之后,就放开了,走到一旁继续包团子。 其实掌心已经聚集了很多汗,如果刚才没有系好的话,就丢人了,不过还好。 林眉举起手腕看,白嫩的手臂上多了一条五彩绳装饰,无形之中似乎多了些什么,又不那么明显。 挂着的几颗小铃铛,林眉也很满意。 没想到,他居然连这个都会系。 “怎么要绑这个,我可没说要。” 林眉放下手,故作别扭的说了一句,然后扭过头去不看他。 君留山看出了她的口是心非,并没有说透。 两人继续包着团子,没有说话,直到所有团子都包完。 这一次,林眉满意的看着自己包出来的成果,还颇有成就感。 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是没有做过这种事情的。 “我跟你打个赌,好不好?” 勾唇一笑,林眉也突发奇想。 反正都坑了君留山那么多次,不在乎再多一次了。 更何况,自己的团子不见得就比君留山的要差。 “赌什么?” 君留山也微微挑眉,林眉现在什么都不缺,怎么又要和自己赌。 她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不过,这才是林眉。 换了别人,哪个敢和他这样。 “就赌这团子,看你我谁的好吃。” 林眉指着团子,不服气的勾勾嘴角,对于刚才君留山比自己先会包的事情很不服气,她就要跟他比这个。 君留山丝毫不惧。 上次斗蛐蛐输了,这次总不会输给林眉了。 “好啊,那彩头是什么?” 他面上应战,其实心中觉得林眉赢不了。 这样不服气的她,无意中添上了些许娇憨。 说起彩头,林眉思考了片刻,也有了主意。 这个赌约也是她临时想出来的,而且她不知道这个馅到底味道如何。 所以万一自己输了的话,这个彩头也不能让自己吃亏。 做人,林眉可是不会吃亏的。 “咳咳,谁赢了,输得人就要夸赞对方的手艺。” 勾唇看向君留山,林眉胸有成竹。 不就是夸人嘛,最容易了,就算输了,也无所谓。 想着,林眉不由在心中偷笑。 但是,君留山却摇摇头,这无关痛痒,又有什么意思。 “不行,这算什么彩头。” “那你想怎么办?” 林眉撇了撇嘴,眯着眼,似乎不高兴的看着君留山。 “再加一条,输得人要将对方的团子都吃完。” 眼眸微眯,君留山也知道不能玩得太狠,但又想逗逗这个小女人。 林眉在心中权衡了一下,又看了一眼他包的数量,还能接受。 于是,也便点头答应了。 “两位包好了是吗?” 有伙计看到两人停下了,于是过来问。 “嗯。” 得到肯定答案后,伙计便去拿来了蒸笼,将两人的团子一个个排列整齐的放进去。 林眉目不转睛的盯着伙计的动作看,同时在心里祈祷,小乖乖们,一定要好吃。 夸人事小,撑死事大啊。 君留山从她的表情中,也有几分能猜到林眉心里想什么。 林眉似乎在自己面前已经慢慢的会将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不怎么刻意隐藏,他很满意。 看向蒸笼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林眉的担心。 本来这所准备的材料都是店家的,他们只不过做了一个步骤而已。 材料上没有大的区别,那味道上能差到哪去,还打这个赌约,真是傻得可爱。 想着,君留山都快笑出了声。 酒儿躲在暗处,看着王爷和侧王妃之间的幼稚行为,心下偷笑。 恐怕也只有侧王妃才能让王爷变得这么幼稚了。 那蒸笼放上之后,一开始没有动静,不多时就有袅袅的白烟升起。 林眉坐下来,手肘放在桌子上,支撑着自己的脑袋,眼巴巴的看着。 君留山皱眉看着她的样子,却没有说什么,端正地坐到一旁。 她一会儿去就坐不住了,跑去看看蒸笼,见它还是那一缕白烟,又过来坐下。 这可是她两世来,头一回包团子,再加上那个赌约,让她等不及想要尽快知道结果如何。 君留山看着她一来一回,忍不住拉着林眉坐下。 “这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乖乖坐下等。” 林眉撇了他一眼,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撇撇嘴故意说反话,很不服气。 “不管时间多长,味道会比你的好。” 君留山无奈,没有再说。 只静静等着,坐在林眉身边,嗅着熟悉的淡淡香气,十分安心。 不多时,酒儿就把他们包的团子端上来了。 酒儿将罩在盛团子的盘子上的盖子拿下来,这不拿不要紧,一拿下来,林眉就笑弯了腰。 “哈哈哈,不想王爷貌若谪仙,这包的团子却不怎么样!” 君留山看着笑弯了腰的林眉,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好笑。 他朝着酒儿缓缓的开口问了一句。 “这些团子都是本王包的?” 挑眉,君留山也有些不敢相信。 自己刚刚包的,也并无太大差错,怎么现在出了蒸笼,都没有一个人样,哦,不对,是团子样。 与其说君留山这是问酒儿,倒不如说是借着酒儿的话让林眉知道这些团子也有出自她手的。 酒儿有些难为情,低头细声细语的回了一句。 “这,这些团子有王爷包的,那,那自然也是有侧王妃包的。” 这回轮到君留山笑了,虽然没有林眉笑的那么夸张,但与往日面无表情的君留山来说,这些表情已经是少有了。 酒儿看着自家王爷笑成这样,虽然和林眉在一起确实会这样,不由暗自高兴。 王爷本就寿命不多了,希望王爷能在剩下不多的时间里能够开心恣意些。 而这些,唯有自家侧王妃能够做到。 只是,可惜了。 林眉听此,也是迅速闪身转过头去,嘟囔着。 “那你的也比我丑。” 林眉走到团子前面,认真的比较着自己包的团子和君留山包的团子,虽然心底里也觉得是君留山略微胜了一筹,只是略微。 但她又怎么会轻易认输,灵光一现,晃起脑子来。 “王爷包的,顶多算是整齐,而妾身的团子,虽然看起来比不过王爷的,只是凡是不能看表面,内里的馅总不会输给王爷。” 君留山被她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的勾勾嘴角,明明是在胡说八道,却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似乎面前只要是林眉,不管干什么,他都喜欢。 君留山也丝毫不客气的反击一句,总不能事事都让林眉赢在自己前头。 “这馅儿都是一样的,侧王妃糊涂了,总不会差太多的,侧王妃也说了是本王的整齐一些,不如你再看看,或者直接尝尝?” 林眉一撇头,佯装不屑。 “哼,王爷说的有理,既然如此,王爷又如何断定自己会赢呢?” “好好好,团子的外形看起来算你赢了,那这团子的味道便一同尝尝,也不早了,正好当做今晚的宵夜了。” 点点头,君留山也是未再和林眉据理力争什么。 而听此,林眉有点诧异的望着君留山。 虽然刚刚她自己据理力争,甚至是有一些胡说八道,但怎么看外面,团子也该是君留山赢,怎么会是自己。 林眉百思不得其解的望着君留山,想要从君留山的脸上看出些端倪。 君留山看着林眉,淡淡一笑。 “本王觉得你的团子外形独特,让本王我眼前一亮,不由得心生欢喜。这些理由足够了吗?” 林眉望着眼含笑意的君留山,不由得心里一暖。 可转而,林眉又怕是君留山是看不起自己,才要让着自己,便急匆匆的劝着君留山尝尝。 “那王爷就快尝团子,看看到底是谁的团子更好一些。” 说罢,林眉就挑出四个团子,两个自己的,两个君留山的,又将其中一份对方的分开。 只见林眉先拿起自己的团子吃了一口,当下一愣。 明明是按着自己的喜好来配的团子馅,可是,为什么蒸出来会这么难吃呢? 硬硬的,似乎都还没有熟。 不应该啊! 下意识的,林眉想再尝一口,看看是不是下面的更好吃,可是她也知道那只是自己安慰自己而已。 更何况,她刚刚咬的那口团子到现在都还没有咽下去。 她现在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吐出来就相当于自己承认自己的团子不好吃了,但是要是不吐出来,她自己实在无法下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8章 愿赌服输 她第一次觉得团子还可以包的那么难吃。 君留山看着林眉吃过自己包的团子后的表情,不禁失笑。 自己这侧王妃,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接着,君留山又探身抬手,夹起自己身前林眉包的团子来,轻轻咬了一口,动作一停,又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细细品尝起来,丝毫不介意林眉包的团子有多难吃。 虽然林眉包的团子因为太大,还是夹生的,但也得吃。 虽然林眉包的团子加糖太多,极为甜腻,可还是得吃。 总而言之,就是得吃。 毕竟林眉可还是自己的侧王妃。 吃着,君留山也在脑海中极力的想着怎么夸林眉的团子,奈何林眉包的团子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好的可以形容的词语。 好容易咽下几口林眉的团子,君留山只能故作惊讶状,夸奖出声。 “不错,侧王妃的手艺真不错,很,很……独特。” 林眉不嚼直接咽下那口团子之后,也是扶额,十分无奈的摆摆手。 “王爷实在夸不出来就别夸了!” 君留山也觉得有些尴尬,但他还是真挚出声。 “本王觉得你包的真的不错,本王很喜欢。” 林眉听到这话愈发觉得君留山越来越不像个人了,不对,是越来越不像之前的那个人了。 当林眉正在狐疑这君留山的变化怎么这么快时,君留山已经帮林眉剥好了自己包的团子,递到了林眉的碗里。 “正如王爷所说,这馅都是一样的,王爷不要以为你的团子就比妾身的好吃,说不定王爷的团子比妾身的还要难吃呢!” 说完这些,林眉才低头咬了一小口,生怕君留山包的团子太难吃以至于无法下咽。 经历过刚刚的教训,她变聪明了不少。 就在林眉以为君留山包的团子很难吃的时候,那似曾相识的味道却改变了林眉的想法。 没有想到君留山的团子还是很好吃的。 糯,香,软,甜。 这四个字形容君留山的团子一点也不为过。 林眉没有忍住,又尝了一口。 君留山看着林眉满足而又享受的表情,也就知道自己包的团子不会难吃到哪里去。便将手上的团子递给了林眉。 林眉接过,没几口的功夫,一个团子就没了。 而林眉还有点意犹未尽。 君留山也剥了个团子自己尝了尝,虽比府上厨子做的差多了,可看林眉吃的津津有味,君留山顿时也觉得自己的团子好吃起来。 也可能是因为先吃了林眉的团子再吃自己的团子,一下就有了对比。 君留山包的团子大小适中,所以并没有夹生的,材料也都是按老婆婆的量所放的,不像林眉,凭着她自己的喜好放。 吃罢,林眉也知自己输了,不仅仅是味道,外观上也输了。 可林眉有些想不通,毕竟君留山是个王爷,怎么会比自己做的还吃呢? 不过她也没有承认到底是谁赢了,却泛起一抹坏笑,要挟君留山吃完她包的团子。 “王爷既然觉得妾身的团子好吃,不如都吃完。” 君留山瞬间皱眉,一脸震惊。 “你不觉得是本王赢了吗?你都吃了本王两个团子了!” 林眉撇撇嘴,一脸无辜。 “王爷赢了,王爷包的好吃,那王爷也要把妾身的吃完。” 说着,林眉又将君留山身前自己包的团子推近了些。 “虽然妾身包的团子没有王爷的好吃,但是王爷来枫城视察民情,自然也不能浪费啊!你赢了,妾身把您的团子吃完,所以妾身的团子……” 君留山看着林眉如此,有点无奈。 倒不觉得不耐烦,只是看着林眉笑容,不由心中空了一块。 只是觉得林眉以后如果真的离开自己了,谁还会像林眉这般呢? 就算有,那个人也代替不了林眉,也不是林眉。 自己的侧王妃,也只能是林眉。 但君留山不知道的是,林眉只对自己如此。 对君留山来说,也只有是林眉在他面前胡搅蛮缠的时候,他才不会觉得厌恶。 宠溺一笑,君留山也缓缓开口,只有四个字,却是遂了林眉的愿。 “愿赌服输。” “好,多谢王爷体恤枫城百姓。” 说罢,林眉坏笑着缓缓的拿起桌子上最后一个自己包的团子,慢慢的剥起来放在君留山的碗中。 这也算是君留山自讨苦吃,谁让君留山把自己带来这里呢? 而君留山也只能拿起林眉包的团子吃起来。 林眉看着君留山少见的俏皮样,嗤笑一声。 “王爷的手艺真不错,我看那几个厨子可以给点银两把他们辞退了。由王爷您来掌勺!” “喜欢吗?” 突然问出口,君留山又觉得不妥当,又加了句。 “我包的团子。” 话音落的一瞬间,君留山的心却揪在一起。 “妾身都吃完了,王爷你觉得呢?” “喜欢吗?” “好吃,妾身喜欢。” 君留山听到林眉的回答后,舒心一笑,才自言自语道。 “喜欢。喜欢就好。” 不过林眉有些疑惑君留山的认真,可她自己也不想去问为什么。 现在知道的越多,也许彻底离开的时候担心也就越多,不舍也就越多,留念也就越多。 君留山也不知道自己在感伤些什么,或许是因为林眉快要离开,也或许是这几日的相处让他有些割舍不下。 有些话也问不出口,有些东西也不能倾诉。 待君留山吃完林眉包的团子后,天也不早了,君留山也是带着林眉回到了之前的客栈。 外面的天渐渐黑起来,月光从窗子那里洒进来,照在了坐在桌旁边的君留山身上。 本就皮肤白皙的君留山在月光的照映下显得柔和起来,倒有几分“月下才子”的味道。 在林眉的角度来看,君留山此时五官十分立体,威严中还带着柔和,犹如沾染了凡气的谪仙。 看的久了,林眉反应过来,轻咳几声。 “王爷,看天色也不早了,今日也劳累了,早点歇息,现在……” 还没等林眉说完,君留山便是起身坐于了床榻之上。 “王爷,妾身还没说完呢?这是妾身的房间!您还是……” 自从君留山的身体真正好起来,林眉便没有和君留山同睡过一张床上。 那张妖孽的脸,万一自己把持不住怎么办。 “本王与侧王妃巡视枫城,自当夫妻和谐,琴瑟和鸣,分床睡若传出去,会让枫城百姓怎么想?” 看林眉如此,君留山微微颔首,让自己的视线不去看林眉,一本正经的寻着理由。 “那又如何?王爷执意如此,那妾身去和酒儿住。” 撇嘴,林眉提起裙摆就要走。 君留山见状也急忙出声,没有想到林眉会如此。 “你就别去打扰酒儿歇息了,做做样子罢了,本王也不会如何。” 听到这,林眉也不再扭捏。 让小二打水洗漱一番,二人也是躺在床榻入睡。 只是即便躺下,白日的情况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在林眉脑海。 在床上翻来覆去良久,林眉怎么也无法跟平日一样上床就陷入睡眠。 一时间,君留山的音容笑貌总是挥之不去。 又想到君留山就在自己身侧,林眉只能紧闭上眼,逼着自己入睡。 只是林眉一闭眼脑海中就是君留山坐在凳子上,嘴角带笑,温柔的看着她。 她连忙睁眼,可眼前是一片黑暗,而身侧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也说明了君留山已然安睡。 可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莫不是…… 只是现在林眉也不知君留山算什么,一开始,君留山不过一个因为契约而存在的盟友罢了。 自己帮君留山偷药,君留山保住自己的小命。 但大岳朝朝堂上危机四伏,纵是君留山已经一人之下外人之上,但仍要步步谨慎,以防一步之差满盘皆输。 这样的男人并不是林眉心中想要的,即使这个男人很优秀。 就算有一天他登上帝位,成为大岳朝尊贵的皇帝,她只怕更会避之不及。 那时就算君留山有几分对她不一样的感情在,可他还有佳丽三千的后宫,还有女人们永无休止的明争暗斗,争风吃醋。 这样的生活并不是林眉愿意接受的,稍有不慎,便会被人算计。 在这大岳朝,只有远离君留山,远离这个波涛汹涌的朝堂,她才能够寻得安稳。 似乎下定决心,林眉也安然睡下。 良久,君留山也才睁开了眼,看着林眉熟睡,不由得勾起嘴角。 不多时,便又落寞起来,思绪良久,君留山还是微微叹息一声,离开了房间。 坐在院中,毫无睡意。 哀叹一声,君留山不自觉开口问出了一句。 “折思,本王对侧王妃如何,侧王妃对本王又如何。” “王爷自然是对侧王妃关怀备至,侧王妃亦然,王爷和侧王妃恩爱有加,羡煞旁人。” 折思将君留山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明白自家王爷这是动心了,上前一步,恭恭敬敬道。 “连你都哄骗本王。” 苦涩一笑,君留山喃喃一句。 他也不是想要林眉放弃自由,一直留在这里,这个结果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只是她能不能看在这几日的情分上,多在这待几日,陪陪他呢? 君留山想,她应该是愿意的,毕竟这个并不过分。 男人声音很轻,就算折思就在一旁侯着,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看到自家王爷嘴唇动了动,也不敢插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9章 枫城?凤城? 翌日,林眉一早被酒儿伺候着起身,君留山却是一大早就在客栈楼下坐着,看样子是已经吃过早饭,才静静在桌前品茶。 “王爷好早。” 踱步下楼,林眉也没有了那么多的顾忌,坐在了君留山的身边。 “今日,不知王爷有什么安排,也该视察民情了。” 看到林眉,君留山也知微微点头,又将自己面前温着的枸杞莲子粥推了上去。 示意林眉喝,自己一句话都没有说。 而林眉也是微微挑眉,问出声来。 昨日刚到,天色也已经晚了,才没有顾上那些,今日总该办一些正事了。 可君留山现在还什么都没有说,不会什么都没有安排。 “你先喝着,喝完会有安排的。” 轻呷一口茶,君留山勾起一抹微笑,让林眉也不好再说什么。 其实林眉一出王府,没有人伺候,又和薛净悟会在夜间行走,这早饭还真没怎么留心过。 看君留山硬是让自己喝下这粥,林眉抬手拢过,不自觉心中微暖。 送入口中,居然还是温热的,微甜不腻,十分清淡爽口。 连喝几口,林眉莞尔问出了声。 “这粥不会是王爷刻意留的?” 本是一句玩笑话,却见君留山有些仓促的咽下茶水,嗓子不由一噎,差点呛着,咳了几声,脸色也微红,片刻平静下来才是摇了摇头。 “这早饭,人人都有,不过是侧王妃惫懒,现在才来,好在还温热着。” 说着,君留山故意避开了林眉的目光。 小酌几口,林眉见君留山如此也觉好笑,又故作怀疑道:“王爷怎知这粥还是温热的?” 转转眼珠子,林眉不用想也知,若不是君留山特意吩咐人用这保暖的盅煨着,只怕早就冷了。 “猜的。” 片刻的寂静后,君留山冷冷吐出几个字,见林眉张张嘴似乎是还要说话,,君留山也是倏然起身。 “侧王妃还是快吃,等会还要去采桑庄,别耽搁了。” 说罢,君留山便是转身离开。 而林眉转头与身后的酒儿相视一笑,都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 “侧王妃,您看,王爷心里时时刻刻都念着您呢,要不……” 酒儿见这两日自家王爷和侧王妃的感情似乎有些不同,想着趁热打铁,正向出声劝慰林眉留下,却见林眉出了个抬手噤声的手势。 “本王妃有自己的打算,对了,这枫城真如王爷所说?” 赶紧带着酒儿换过话题,林眉好奇开口。 “没错,这枫城富庶,都是养蚕农桑的人家,在这女人们干活要多些,侧王妃此番前来,相信会让那些妇人大大高兴呢。” 好在来之前折宁已经和自己说过这件事情,酒儿倒对答如流。 只是第一次对林眉说这样的谎,酒儿还是有些心惊,不由得侧眼时刻观察盯着林眉。 见林眉点了点头,没有怀疑,酒儿才放下心来、 “不对,这枫城如此富庶,怎么陛下竟然忍心将这么重要的地盘封给王爷?” 突然,林眉又是问出一句。 枫城的富庶她昨日就看在眼里,且枫城又是养蚕农桑,又是临近临沂渊,地势大好,想不发展都难。 即便对君后辛来说,这也是块肥肉。 现在枫城是君留山的,岂不是说这么多的赋税都给了君留山? 也怪不得君后辛对君留山如此忌惮呢。 “侧王妃有所不知,这枫城本叫做凤城,是圣祖爷,也就是咱们王爷已经崩逝的父皇亲赐给笙妃娘娘的,因为这枫城也是笙妃娘娘的出生地,当时笙妃娘娘便怀有王爷,所以注定了是咱家王爷的,不可更改。” 说着,酒儿压低了声音,凑近林眉耳边,看着四下无人,才道: “后来笙妃娘娘病逝,也未担得起那凤字,才忌讳着改了名。” “原来如此,可笙妃娘娘既然如此得宠,怎么……” 听此,林眉也是没有了心思喝粥,反正也有了五分饱。 又是拉着酒儿坐下,想探听些消息。 这种皇宫内院的东西,估摸着知道的人也极少。 看君留山如此性子,也该与从小养在宫中脱不了干系,所以林眉倒是很想知道,为何这笙妃娘娘都能让圣祖爷如此疼爱,却连个贵妃的名号都没有? 甚至,就连君留山也只是个王爷。 若非君留山自己有些本事,只怕君留山和现在顾明珏地位差不了多少。 “后宫佳丽三千,笙妃娘娘是得宠,可架不住有更得宠的,听说在笙妃娘娘得宠前有个皇贵妃,可惜染病暴毙了,这才有了笙妃娘娘的荣宠。” 酒儿虽年纪小,对这些似乎是知道的不少,说到这里,酒儿也不自觉哀叹一声。 “可惜了笙妃娘娘,没看到王爷现在的样子。” 顿时停住,酒儿也有些梗塞,鼻头微酸。 也许笙妃娘娘没活到现在是对的,若是笙妃娘娘知道自家王爷现在的寿命都不足两三年,白发人送黑发人,只怕会更难过。 “怪不得。” 林眉微微垂下了眸子。 她今日也算是明白了。 君留山的母亲当年得宠,圣祖爷可能是想赐笙妃娘娘那个位置。 在笙妃娘娘薨逝后,赐给君留山和笙妃娘娘的凤城也改为了枫城。 后位,也是别人的。 不过酒儿的话,也让林眉更认为自己决心离开王府,远离君留山是没错的。 现在君留山还不是皇帝,便有嘉禾郡主死缠烂打,看君留山这架势,恐怕迟早会走上那一步。 到时候自己这个侧王妃,没有家世,只有恩宠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自己不离开,难保不会成为下一个笙妃。 她的决定是对的。 同时,林眉更为了自己昨夜竟然暗自犹豫而感到不该。 君留山现在对自己是不错,可那也许是因为新鲜,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本事,也许是为了其他。 凡事皆有可能。 自己估计也没有那种让君留山一直把心放在自己身上的本事,还不如就这样。 相忘于江湖,似乎也不错。 “侧王妃千万不要让人知道是酒儿跟您说的,笙妃娘娘一直都是王爷的忌讳。” 不多时,酒儿才平复下心情,又赶忙和林眉说了一句。 “为何?” 这个时候,林眉便更不明白了。 笙妃娘娘早逝,君留山应是想念,怎么成为君留山的忌讳了呢? “王爷的毒……是从娘胎里就带的……” 犹豫几分,酒儿还是咬咬牙说了出来。 这些事情,都是酒儿在陪着莫上先生在君留山身边问诊时得知的。 后宫凶险,怀上子嗣的妃子自然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一直以来,自家王爷性子冰冷淡漠,也是因着幼时笙妃娘娘的缘故。 “什么?你是说笙妃娘娘中了毒才让王爷……” 听此,林眉也是十分惊讶。 后宫凶险她是知道,可没想到君留山的寒毒竟是因为这个。 还以为君留山的寒毒会是在战场或者其他时候染上的,没想到…… “没错,因为笙妃娘娘也身染此毒,加上失宠,性情大变,有时王爷与笙妃娘娘十分要好,有时却……” “那王爷以前可来过枫城?” 眸底满是惊讶,林眉也没有想到,君留山竟然还经历过这些。 身为圣祖爷,估计君留山的父亲也未必会对君留山有多少关爱,笙妃娘娘也是如此,难怪君留山如此生性淡漠。 “幼时笙妃娘娘带着王爷养病来过一次,怎么了?” 好容易将这些话说出来,酒儿也是松了一口气。 嘉禾郡主有心病,自家王爷何尝没有心病呢? 只是笙妃娘娘已经薨逝,谁也不能开解王爷。 不过看自家王爷对侧王妃如此有情意,也许是一契机呢。 自家王爷寿命不多,能多了些心愿也是好的。 如今,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没。” 撇撇嘴,林眉也大概都清楚君留山为何会如此。 只是,这次君留山将自己带来着枫城又是何意。 君留山还说每月端午都会来视察民情! 真当她拿猴子玩? 而酒儿见林眉这副模样,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自己失言,急忙捂住嘴,一脸无辜的看向林眉。 “无妨,本王妃不会告诉王爷的。” 接着,林眉也是起身同酒儿走了出去,便是看到了君留山与折思折宁。 “都喝完了么?今日去视察,可得费不少力气呢。” 君留山虽一脸冷淡,但看到林眉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警告之中还带着一点其他的意味。 “今日到底要去做什么?” 见此,林眉也是疑惑出声。 枫城又不像芜城那般荒凉,君留山又要怎么视察呢? 她倒是很想去看看。 “你去了就知道了,上马,也正好让本王看看你的骑术一天没练可有退步。” 勾唇,君留山微微摆手,示意折思折宁把马牵了过来。 “王爷厉害,妾身是比不过,能比得过以前的自己,妾身便是心满意足了。” 话虽这么说,林眉也是毫不犹豫,登上马镫。 虽是第三次骑马,倒也是轻车熟路了。 “小心。” 见此,君留山也是放心翻身上马,还不忘转头提醒一句。 路上的行人见到这场面,也都纷纷避让。 点点头,林眉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让折思折宁带路。 而让林眉意想不到的是,君留山直接一夹紧马肚子,挥着鞭子,疾驰而去。 林眉只能咬咬牙跟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0章 低人一等? 酒儿还是被折思折宁轮流带着。 虽是视察,君留山倒还是不喜欢太大的阵仗。 四匹马疾驰而去,不一会儿便是到了枫城郊外。 也不能说是郊外,虽有些偏僻,但人还是有的,都是些茅草屋子。 屋外有着架子,架子上都是筛糠,筛糠上铺着厚厚的桑叶,桑叶上自然都是一个个蚕虫。 离得越近,几人也都驾着马缓缓停了下来。 “王爷,这就是你说的地方?” 微微皱眉,看着这一大片蚕场都是女子在劳作,林眉心中也是不大爽快。 经过昨日的观察,林眉也知这枫城有多富庶。 而枫城的富庶是全靠着蚕业与丝绸业发展起来的。 所以这蚕场,无疑是枫城发展的基础。 可是这偌大的蚕场都不见一个男子,都是女子在顶着太阳耕作,不免有些太辛苦了,还将产量下滑怪在这些女子身上。 “不错。” 点点头,君留山看着这蚕场,十分满意的样子。 “为何不见男子劳作,只有女子?” 从马上一跃而下,林眉也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女子养蚕农桑,自古有之。马头娘养蚕成茧,制其麻丝,以为布帛,都是女子应做。” 皱眉,君留山自然是没有想到林眉会问出这些来,只能淡淡回答一句。 这也是世人之见。 “女子自是能做,可枫城这么一座大城,都让女子来做,王爷就不觉有些不公平吗?那些身强力壮的男子呢?” 君留山话音刚落,林眉反驳的话也随之跟了上去。 这一问,倒是把君留山也问住了。 君留山微微一愣,想不到林眉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自古以来,男耕女织,就是常态。 枫城临水,耕地常遭水灾,久而久之,也就不如蚕桑业了。 男耕没有基础,自然只能女子如此了,但这也不代表枫城男子就无所事事。 这些话君留山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林眉就已经自觉走上前,帮这些妇人的忙。 君留山不是要让她视察民情,鼓励妇人养蚕农桑么,那她今天就好好来鼓励鼓励。 “参见王爷,参见侧王妃。” 见到林眉和君留山上前,那些妇人也是知道其的身份,都躬身行礼。 “无须多礼。” 看着妇人们因为常年在阳光下劳作和发红的皮肤,林眉心头一酸,急忙让她们起身。 而君留山也颇为好奇的看着林眉,不知林眉会如何做。 “多谢侧王妃。” 只见那些妇人起身,林眉便十分大方的让这些妇女教自己如何养蚕。 都是这些妇人最会的,自然是一下拉近了距离,开始争相为林眉讲。 “侧王妃,您瞧,这些都是小蚕虫,待得两三日后便会钻出来,要特别轻的将其引在嫩叶上,还得避光。” “还有这个,侧王妃,别看他们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可且得娇养着呢。” “是啊,这桑叶,虽然不起眼,可都是要新鲜的,不能脏,一定要清水洗净,还得晒干。” …… 几个妇人看到林眉都是争相迎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说着。 说是视察,可终究君留山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所以场面并不大。 也因为当时和林眉说的理由,所以君留山直接带林眉来到了这蚕场。 林眉虽听不懂,也是点点头,等到最后没人说话了,她正要鼓励这些妇人几句的时候,却是从远处传来一声哀嚎。 即便声音很小,凭借林眉的耳力还是捕捉到了这声音,她眉头一皱。 “侧王妃,怎么了?” 酒儿见此,还以为林眉有什么不舒服,急忙问了一句。 酒儿的声音刚刚落下,就见众人身后的茅草屋跑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满是泪痕,尖叫着十分害怕。 那女子看着着实可怜,身后还跟着一壮汉追打,嘴里不停嚷骂着。 “贱人!你就是这样当老婆的,这么伺候老子的?还不给老子钱去赌!是不是不想活了?” 壮汉三步两步就追上了女子,一脚将女子踢翻在地。 这还不算完,那壮汉嘴里叫骂着,啐了一口,连续不断的对女子拳打脚踢着。 君留山见此情景也是微微皱眉,还不待君留山说什么,林眉却是忍不住先上前去。 “住手!” 她迅速上前拦下男子,冷声厉喝,那男子倒是也停下看向了林眉。 上下打量一眼,似乎是想看出林眉的身份来。 折宁也跟着君留山走上前来,一起站在了林眉身后,算是个震慑。 “你怎么能随便伤人?” 怒喝着,林眉俯身将女子扶了起来。 这一扶,更是让林眉看清楚了女子身上大大小小的淤伤。 触目惊心,让她不由得心下一颤。 看这壮汉刚才说老婆,分明和这女子关系匪浅。 正因如此,林眉更加愤怒。 这壮汉,根本就没把这女子当人看。 而女子嘴角还噙着血,被林眉扶起来,眼神闪躲,十分害怕,下意识的想往后缩身子。 壮汉还想动手,可看到林眉背后的两个男子,虽有点犹豫,却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女子。 “她是我的女人,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 先是将林眉和这件事情撇清关系,壮汉又是看向女子,威胁一句,凶神恶煞的样子让酒儿都有些发颤,更别说那女子了。 只见那女子下意识的缩瑟到林眉的怀中,吓得不轻。 “外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王妃乃是淳荣王侧妃,怎得轮不到本王妃插手了?” 冷笑一声,林眉直接点明了自己的身份。 本来这次视察,君留山的意思是低调行事,可现在看来,低调是行不通了。 男尊女卑也不能这样欺辱自己的妻子。 “这……” 迟疑的抬眸看向林眉,壮汉也下意识一慌。 而折宁也适时的拿出了君留山的令牌,一瞬间,所有的人都低头叩拜。 “草民参见王爷,参见侧王妃。” “民妇参见王爷,参见侧王妃。” 之前的人,虽然知道林眉与君留山的身份,可因为君留山想低调行事,还没有行过这种大礼。 女子更是激动的热泪盈眶。 一直被打,她不是没有想过报官,可官府不是敷衍了事,就是根本不管这种事情。。 如今,终于有人来为自己做主了。 “多谢侧王妃。” 大岳朝虽是男尊女卑,可这男子如此行径,也实在是过分。 “我问你,你这丈夫,可有劳作?可有赚钱养家?” 微微摇头,林眉虽然嘴上呵斥,可总得以理服人, 看那男子面相虚浮,可不像是能下苦力的人,她又问起具体的来。 “没有,他……他一向嗜酒,白日里酒醉睡着,晚上酒醒,便又去喝酒,一日复一日,没完没了。” 说着,那女子也是抽泣起来,似乎是有着诉说不尽的委屈。 “民妇整日里养蚕农桑,因为他嗜酒好赌,白日里劳作,根本不能补贴,只能民妇晚上多劳作些,才能满足他与家里的开支……只是,民妇如此,他还是对民妇拳打脚踢,语言侮辱……” 越说,那妇人哭的越厉害。 林眉也是摇摇头,更是瞥见了女子手上因劳作而起的老茧。 这壮汉,酗酒伤妻,沉迷赌博,真是可恶! “这王二平日里就会欺负老婆,这下刚好让侧王妃收拾一番……” “是啊是啊,看这王二这次如何脱身?” “我家那口子虽然也什么都不做,可也没这王二这么过分……” 周围人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林眉也就确定这女子没说谎,光身上的伤就足以证明。 “既如此,本王妃就责令你永久不得入赌坊,找一正经营生养家糊口,如何?” 看向那男子躲闪的眼神,林眉就知道这男子心里必有其他小九九。 “本王妃会派人监督你,别想着偷奸耍滑。” 又补充一句,这男子才算知道了林眉的厉害。 本想问这女子愿不愿意同壮汉和离,可林眉也知道,这对大岳朝的女子来说,太过困难。 男尊女卑,女子依附男子,似乎成了真理。 否则,这女子早就可以偷偷离开这里。 凭借这女子的手艺,到了哪里,都是不愁吃喝的。 “多谢侧王妃。” 听此,那女子也连连磕头。 而壮汉虽然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只能磕头谢恩。 “王爷,这……” 折思见此,虽不忍,可也忍不住问问君留山的意见。 “此事,就依侧王妃所言,让当地官员注意着,再有此类事件发生,一律严惩不贷。” 勾勾嘴角,君留山自然是支持林眉的。 “是。” 听君留山下了命令,众人也都连连称是,不敢有所违抗。 林眉微微颔首,这还不算完,又是转身对着所有的女子朗声开口。 “你们整日里在外养蚕,养家糊口,为什么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这一疑问,听起来实在是有些大逆不道。 毕竟,男人是天是自古以来就有的。 就算是男人不干活,又能如何。 而且枫城,自古以来,都是女人农桑养蚕,她们并未觉得不妥。 林眉在一旁也是紧皱着眉头,看着这些妇人。 她的意思不是妇人不能干活,也不是非要男子干活。 只是几十年如一日,女子忙活,女子赚钱,却还男尊女卑,这上哪里说理去! 而这些妇人们,已经因为林眉的一番言论震惊了,只是碍于林眉的身份不好说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1章 女子当自强! “枫城因你们而发展,养蚕农桑,你们都说男人是天,可在这枫城,本王妃看到的,明明就是你们是天!” 见这些妇人们不说话,林眉就知道是自己的话有了效果,继续趁胜追击。 “就算男人真是天,可顶天立地,若没有女子做地,何来的天?” “做人,要为自己而活,你们自己也可以是自己的天。” 一连串的反问让妇人们也都嘀嘀咕咕起来,有的觉得林眉说的有道理,有的还在迟疑。 林眉欣慰一笑,君留山却心中震惊。 “折思折宁,本王让她来,真的没错吗??” 这话,也是在问自己。 “没错……。” 折思折宁也都迟疑起来。 侧王妃说的可都是大逆不道的话啊。 自古男尊女卑,哪有什么这些。 只是,都不好再说什么。 而林眉,也兴致勃勃的跟着动起来。 途中,还收到了薛净悟的飞鸽传书,好在君留山忙着其他,并未看到。 只是看完书信,林眉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薛净悟,有了第三块碎片的消息了,那么自己也得马上离开了。 下定决心,林眉决定午膳后就和君留山说。 本来,她还有些犹豫,可今天笙妃娘娘的事情和这飞鸽传书,都让林眉改了主意。 午后,君留山本还打算着带林眉出门游玩。 郊外有一处山庄,甚是有趣,也算是带林眉出去透透气。 哪里知道话刚一说出来,就见林眉跪下来行礼。 “王爷见谅,臣妾有罪。” “侧王妃这是作何,还不快起来。” 君留山直觉不好,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但这会也不知会出何事。 折思得了自家王爷的眼色,赶紧上前来,想拉林眉起来。 “侧王妃,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地上凉,别伤了身子。” 折思拉了几下,林眉才作势起身,但君留山的脸色仍然越来越差,他只得又开口。 “侧王妃说什么有罪的,王爷是叫您去游玩,又不是罚您,侧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折思觉得奇怪,这两人昨日分开时分明都好好的,今日也没有什么矛盾,这是出什么事了,要闹这么一出。 没见王爷因为侧王妃身上的寒气越来越重,眉头紧拧,脸上黑得都能滴出墨来,看他的眼神也是越发不顺。 真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林眉仍旧是不为所动,一脸郑重的看着君留山。 “妾身多谢王爷厚待,只是妾身这几日都在王爷身边,可另一边薛净悟……” 说着,林眉看向君留山。 林眉是故意的,她明明可以私底下和君留山谈谈,可她知道君留山怕是不想她离开,到时候估计又会说出一大堆的理由来拦住她。 只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君留山碍于颜面,自会放她离开。 而她这番动作,也许会惹恼君留山,或许往后她和君留山会一直按照契约行事,不会再有任何越举的行为。 君留山自然是能看出林眉急于尽快离开他,但也正是如此,他虽然心里快被气的吐血,也不能对她怎么样。 毕竟他们不过是挂名夫妻,林眉想走也正常。 君留山想问她,难道在她心里真的没有一分他的位置? 如果他使用手段,也不是不可以把人绑在身边,但他知道林眉的个性,如果真的这样,只怕两人之间真的再无可能。 “本王答应你就是了。” 君留山就是再生气,也是无可奈何。 看林眉那样,如果他不答应,怕是可以在这里耗到天荒地老也说不定。 “妾身多谢王爷。” 说着林眉就招呼酒儿拿着行李过来,明显是早有预谋,君留山看了恨不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侧王妃,你跟我过来,本王有话和你说。” 一时间,君留山气的牙根痒痒,好看的薄唇一字一字的把话吐出来。 林眉跟着君留山走到一个拐角,见四处无人,君留山才一把抓住林眉的胳膊,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王爷,这是要做什么?” 君留山什么也不说盯着人看了许久,林眉也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侧王妃……” 君留山开了个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算了,你走。” 君留山终是放弃,松开手,放她自由。 “多谢王爷。” 看着林眉的背影,君留山落寞的很。 而林眉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君留山也便得知,蛮皇病重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宫里。 如今各国也只是表面的和平,背地里谁不想做那一统天下之主。 九蛮虽小,实力却不弱,且蛮皇还有不少皇子,这些年九蛮太子之争愈演愈烈,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蛮皇会是谁。 而他大岳朝还有一个来自九蛮的质子顾明钰,他平时在大岳朝的表现并不突出,甚至还有几分浪荡。 但城府颇深。 君留山想到这些,收到消息就吩咐人收拾好东西回京。 蛮皇病重,此刻京里那些安分的还是不安分的,怕是心思都活络起来。 再说林眉循着书信中的提示赶过去时,才终于在一个古村附近找到了薛净悟。 薛净悟看到林眉时才松了一口气,君留山终于愿意把人还回来了。 “侧王妃,可是出现了啊。” 故作惊讶的语气,薛净悟上下打量林眉的脸色,倒是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想回来,我就回来了,怎么你不愿意。” “哪会呢,欢迎还来不及呢。” 薛净悟连连摆手,以示自己的清白。 林眉直接越过他,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也不讲究。 她倒了一大杯茶水后,一饮而尽,完全把薛净悟上好的毛尖当做白水喝。 薛净悟看她这喝法,实在是暴殄天物,见她还要喝,赶紧一把抢过来,紧紧的捂在怀里。 “你说你,就这么喝茶,不管是喝什么好东西都是浪费。” 薛净悟狭长的凤眼紧盯着她,似乎她只要上来喝茶,就要抱着茶赶紧跑。 “你渴了,跟我说一声,我也不是不给你喝,你至于来糟蹋我的毛尖吗。” “行了,才喝了几口,至于这么护崽子似的。” “你懂什么,喝茶如牛饮的女人。” 说起来,薛净悟也觉得奇怪,她完全不像是大家闺秀,行事洒脱,性格豪爽。 不过也正是这种性格才能让他和她一起合作,要真跟京里那些大家小姐一样,扭扭捏捏的,他可能还真的要换一个合作伙伴。 “你可听说了蛮皇病重的消息?” 自酌自饮,满口都是顶级毛尖的香味,薛净悟忍不住赞叹。 “那是当然。” “君留山说的?” “不然呢。” 挑眉回着,虽然初衷不同,但并不影响林眉厚着脸皮承认下来是在君留山那里得到的消息。 蛮皇的事本身虽然跟他们没多大的关系,但是因为这产生的一连锁的反应,却对他们的计划或多或少的都会有些阻碍。 “你竟然还戴五色绳,你几岁了。” 突然,薛净悟眼睛一瞥就看到林眉手腕上戴的五色绳,没想到还能看林眉到这么有童心的一幕,跟孩子似的。 不过薛净悟看这条五色绳的样式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这五色绳不会是哪个男人给你戴的。” 薛净悟撑着下巴,眼里满是好奇和打趣,但他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着林眉能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 结果话刚一说完,这个脸皮厚的跟城墙似的女人,竟然红了脸,这真是天上下红雨了,奇怪了。 “胡说八道些什么,做好你自己的事,别动不动就瞎问。” 林眉有些恼羞成怒,藏好五彩绳后,直接上去就要给他一个暴栗。 薛净悟怎可能就站在原地不动,老老实实的等她来,准确来说他说完那话就随时准备着拔腿就跑。 “姓薛的,别跑。” “想得美,有本事你自己追上来啊,来啊,来啊。” 薛净悟仗着自己速度快,还故意气林眉。 林眉也追了上去。 可院子外面暗处的暗卫两个面露难色,他们要不要去禀报侧王妃和薛净悟打得火热,两人关系亲密非常呢? 可若是王爷知道他们两个就看着,没有任何动作,他们两个绝对不会好过。 最后两人对视一眼,决定还是不要管了,就这样,就当做不知道。 而和薛净悟玩闹一番过后,林眉也是正色起来,问起了薛净悟关于碎片的事情。 毕竟这次是薛净悟飞鸽传书给自己,自己才回来的,恐怕是有什么重要线索。 “好了,你就别取笑我了,这次是不是碎片有什么消息了?” 挑眉,林眉问起,也是一脸期待。 这次回王府,虽然待的时间不算长,但总归是耽误了一些时间。 闲下来,林眉时时刻刻都想得是碎片。 如今与薛净悟会合,自然是碎片要紧。 “不错,你听说过容皇贵妃吗?” 轻轻抿了一口茶,薛净悟也不再打趣林眉。 这次得到的碎片消息,可是复杂的很。 “没有,你就别卖关子了。” 微微摇了摇头,林眉心急之下也是见不得薛净悟卖关子,急忙问了出来。 “这容皇贵妃传闻是某位皇帝最喜欢的妃子,虽是没什么出身,可在后宫之中,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说着,薛净悟也给林眉解释起来这些。 “而这容皇贵妃,出身于巫女一族。” 顿了顿,薛净悟才是说出这容皇贵妃的来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2章 碎片线索 “巫女一族?你是说这容皇贵妃会巫术?” 虽是如此猜测,可林眉倒是不怎么相信这些东西。 尤其是这几日经历过王府的事情,更是对此秉持着怀疑态度。 不过那容皇贵妃能够获此殊荣,想必也是有着其过人之处。 “没错,听说容皇贵妃一手巫祝之术用的出神入化,更是倾国倾城,所以那皇帝才会对容皇贵妃情有独钟。” 点了点头,薛净悟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巫女一族的传说只是在江湖上流传,而巫女一族及其巫祝之术都是十分隐秘的。 “那又如何?” 勾了勾嘴角,林眉并不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 一个容皇贵妃,再怎么得盛宠,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传说巫女一族可是有着一块碎片,不过谁也不知道巫女一族在哪里,其他的线索,你不在的这几日我都查证过,可能性不大,暂时只有容皇贵妃这条线索还有些价值。” 说着,薛净悟也是严肃起来。 这容皇贵妃是几条线索之中最有价值的,也是最为艰难的一条线索。 “可是容皇贵妃已经薨逝,难不成我们要去皇家陵墓找?” 皱眉,林眉不断的敲着桌子,也是感到十分棘手。 这容皇贵妃出自巫女一族,可能手里有碎片,可是都过去了这么多年,那碎片也未必会成为陪葬品,或许留在了宫里呢? “非也非也,容皇贵妃可的尸首可不在皇家陵园,而且皇家陵园我们也去不得,只怕是会丢了性命。” 林眉的话一出口,薛净悟便是迅速否决。 不说其他,就算是能找到容皇贵妃的墓穴,只怕也有去无回。 “这容皇贵妃生前如此得宠,死后居然还不能入皇家陵园。” 嗤笑一声,林眉也是笑出了声。 就连薛净悟都说这容皇贵妃如何如何得那皇帝恩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连生同穴死同寝都做不到。 就像她。 即便是有个淳荣王侧妃的名头又如何。 即便是君留山现在对自己不错又如何。 时移世易,皇家终究是只讲权势利益不讲情面的地方。 也好在自己不贪恋这些,否则,岂不是要被吞得尸骨无存,就像是那容皇贵妃一般。 想着,脑中不断闪现出君留山与自己这几日的种种,林眉不禁捏紧手掌。 要相信,她的选择没有错。 君留山虽是喜欢她,可也是皇家的人。 更何况,君留山的实力地位并不比君后辛差呢。 “这我不知为何,但听说即便如此,那容皇贵妃的陪葬品都是极为丰盛,而且,生前所用之物全都陪葬进去了。” 薛净悟自然是没有林眉想得多,挥了挥袖子,说起容皇贵妃的陪葬品,薛净悟眸中不自觉流露出些许精光。 容皇贵妃如此得盛宠,所用之物自然是价值不菲。 若不是有着诸多顾忌,薛净悟还真想做个摸金校尉呢。 “你的意思是只要容皇贵妃有碎片,那么一定在墓穴之中,可你又说害怕没命?” 紧锁眉头,林眉也不由吐出一口浊气。 这碎片,的确是有些棘手。 既然薛净悟这么说了,那么容皇贵妃的墓穴一定是机关重重。 “没错,这墓穴十分难寻,且几十年前,有伙盗墓贼去过,只是进去后,再也没有出来过,音讯全无。” 说着,薛净悟最后四个字语气加重,同时一脸凝重的看向了林眉。 毫无疑问,这代表着此行危机重重。 “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怕,我就不信了,一个宠妃罢了,能有这么邪乎。” 撇了撇嘴,林眉倒是毫无顾忌。 本来她寻找碎片也是好奇,且碎片与那舍利佛手串有关,说不定还能有些意外收获。 现在自己也相当于是半自由身,何乐而不为。 反而薛净悟这么说,让林眉心底涌起一抹想要挑战的欲望。 她高官平民家都去了,还没有去过地下墓室,这倒是个机会。 “好,你不怕就好,明日就启程去古村,听说那古村靠近容皇贵妃的墓穴,十分古怪,还有着白骨村的别称,此去万事小心。” 勾唇邪魅一笑,薛净悟听林眉没有打退堂鼓也是放心了,又叮嘱林眉一句才算。 说罢起身,薛净悟刚转过半个身子,却突然反应过来。 自己似乎忘了一些什么…… “林眉,那药粉你还有没有!?” “咳咳,此去凶险,未免你浪费,我替你守着。” 干咳一声,白了薛净悟一眼,林眉淡淡寻了个借口,就是想逗一番薛净悟。 谁让薛净悟居然是拿自己的五色绳出来说事情呢。 不能和薛净悟动手,还不能逗逗薛净悟嘛。 “好,你若是不给,定要你十倍奉还,先睡了。” 挥手打了个哈欠,薛净悟也不和林眉计较那么多了。 明日就要启程,今日薛净悟还要好好睡一觉养神呢。 看着薛净悟转身,林眉不由得在薛净悟背后挥了挥拳头。 这薛净悟跟自己还这么斤斤计较,都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了。 再说,薛净悟喊自己回来,什么都没有说,就说了这个,就连具体的地图都没有给一个,真不够意思。 摇了摇头,林眉思绪闪过也是不再多想。 今日也许就是最后一日的悠闲了,还是赶紧好好享受着。 明日,可就要启程去找碎片了。 而林眉今日算是悠闲,京都君留山已经是赶回了王府,却没有第一时间去上朝。 怎么说,顾明珏都算是蛮皇的儿子,这几年九蛮皇族明争暗斗,唯一最有希望的继承人顾连成也接连几日来没有上朝,恐怕是有什么隐情。 所以,君留山并不难猜测到蛮皇的用心。 东景苑书房内,君留山也是吩咐着折宁随时注意君后辛的动向,其他还是要等。 等蛮皇接下来是什么意思。 等君后辛会不会同意蛮皇的请求。 待折思折宁出去,留下君留山孤身一人在书房时,君留山的眸子也不自觉暗淡下来。 “王爷。” 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叩门声,只以为是酒儿来送药,君留山直接开口让其进来。 “进来。” “王爷刚刚回来便整日埋头于书房,小心身子,这是微寒做的血燕,加了决明子,可以明目,王爷快趁热喝下。” 随着“咯吱”的推门声,一句清冷的嗓音也是响起。 “你怎么来了,本王不是说过吗,有锦华在,你就不用贴身伺候本王了。” 眉头微皱,君留山淡淡开口,说的很清楚。 自从上次林微寒将那些事情揭穿出来,君留山便意识到这个林微寒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如今林眉不在,他也是没有其他心思应付此女。 “王爷,酒儿这次回来与锦华有许多事情要说,所以才让微寒来照顾王爷的。” 尴尬一笑,林微寒胡乱找了借口,低下了头,抿唇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是想到林眉似乎从来没有对君留山毕恭毕敬过,林微寒才微微抬眸,试探着上前。 一步一步都学着林眉的神态动作。 深吸一口气,林微寒也控制着自己不要紧张,脑海中想得都是林眉与自己在镜前不断练习的画面,尽自己所能的重复着。 见到她这副模样,君留山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抗拒。 她在模仿谁,显而易见。 可她却不明白,即便她模仿的再像,都不可能取代那个人的地位。 对于她的这种做法,君留山心生厌恶,更是瞧她哪哪不顺眼,偏偏林微寒还要主动往前凑。 “王爷,这是微寒好不容易做好的,费了不少心思,也是为了王爷好,还希望王爷赏脸试吃。” 林微寒毕恭毕敬,冲着君留山看了一眼,见他没有阻止,便将食物放在了案牍之上。 耐着性子没有发怒,君留山冲她摆了摆手。 “知道了,本王会吃,不过这种事。以后让锦华来就好。” 君留山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客气。 他自然是明白林微寒的那些小心思,只是眼下不想,也更不会安抚和理解。 “那王爷不如试上一口,瞧见您满意,微寒才敢放心离开。” 想着林眉是如何对君留山的,林微寒不禁有些得寸进尺。 眉头一皱,君留山声音之中也蕴含着些许怒气。 “你这是在威胁本王?” 他并不想看见林微寒,更不要说留她在这里伺候。 听见君留山这话,林微寒心头一凉,随即露出紧张的神色。 “不是,微寒不敢。” 费尽功夫练习了这么长的时间,如果就那么离开,那一切岂不是白费心思? 不行,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壮着胆子,林微寒跪在地上,主动开口请求。 “平日里王爷都是有人伺候着,微寒只是想着今日锦华和酒儿相谈甚欢,您没人伺候不行,才想着过来而已。” 她说着,还不忘记保证。 “王爷放心,微寒不会打扰到您的,只是替您端茶倒水,磨墨而已。” 林微寒的语气尽量卑微,声音也让人心疼,换作是其他男子,断然已经答应。 可君留山并不是一般人,一眼便看破了她的小伎俩。 他喜欢聪明的女人,比如林眉,而最讨厌的就是林微寒这种故作聪明的。 “林微寒,你想做什么,以为本王看不出来么?” 反问一句,君留山神色变得凝重,语气里带着深深的疏远,吓的林微寒立刻跪倒在了地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3章 自作孽,不可活! “微寒不敢,王爷还请告知微寒做错了什么?” 林微寒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惹怒了君留山。 明明她已经完全按照林眉所做的去讨好君留山了,为什么还是不行? 在她的印象里,林眉对待君留山向来小心严谨,可也会调皮些,一副从来不会出现岔子的模样。 而对于她的做法,君留山全然接受,从来不会指责。 她以为君留山是喜欢那样的。 君留山冷笑一声,声音越发冰冷,“本王说了那么多句退下,你却无动于衷,还觉得自己没有犯错?” 直接将那碗血燕打翻在地,君留山冷淡的看着林微寒,眸子里的寒意吓的林微寒瑟瑟发抖。 自从入府,她从来没有看见君留山发这么大的脾气。 “王爷恕罪……微寒这就离开,您不要生气。” 林微寒畏畏缩缩,连忙捡起地板上的东西,就连被碎片刮伤都不敢吭声。 对于她的这种情况,君留山只觉得自作自受,倒是没有阻止。 将碎片捡完,林微寒才低头快步离去,即便如此,她依旧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对。 这边林微寒退了出去没多久。君留山收起了带着寒意的眼眸,对门外冷冷开口。 “折宁。” “在。” 折宁应声推门而入,进来后也很识趣的把门关上,俯身做礼后不由有些疑惑。 “王爷让属下进来,不知是有何吩咐?” 君留山抬手示意免礼,折宁随即站起来。 “这林微寒,你平日多注意些。 ”君留山说着,便垂下了眼眸。 这么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让人琢磨不透其深意。 “这……属下不明白。” 折宁也没自大好强,不懂装懂,有疑惑也就抱拳请示。 “哦?有何不明白?” 君留山略略提了声调,仿佛对此很感兴趣。 “以属下之见,林三小姐她虽然做事一直模仿着侧王妃,可也没有祸害过谁,王爷为何对她要加以提防呢?” 折宁稍微迟疑,也是都说了出来。 没错,即便是折宁也看出了林微寒是在模仿自家侧王妃。 “你想想为什么她会模仿侧王妃,而非别人呢。” 君留山转着茶杯不紧不慢说道。 “这,是为了讨好王爷您?” 略带猜测的语气,实际上折宁十分肯定自己的答案。 “这不就是答案了吗?有这么一个目的在,我们就不能对她掉以轻心了。” 君留山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掌,林微寒想借着自己往上爬,可也不看看她是谁。 况且,再如何,林眉从未有过主动害人之心。 而这林微寒可就不一样了…… 挑眉看了一下折宁,看到折宁一副认真讨教的样子,君留山便继续自顾自开口。 “献殷勤的方法很多,她又何必非要选择这种没有自尊的方式呢?” “若是一个女子能够效仿她所憎恶的女子的行为去讨好一个人,而且还效仿得十分相似,那么她的城府会有多深,如此大的牺牲,所谋求的东西会很小吗?” “如此,你又能了解吗?你还有把握不用提防这么的一个人吗?” 君留山轻笑一声看着折宁。 “这……” 折宁稍加思索之后,再也不觉得林微寒如表面那般简单。 心中暗自咋舌,还以为她很单纯呢。 迟疑了一下,折宁还是答应下来。 “是。” “何事都要防患于未然。既然有这么少许的风吹草动,自然是要注意一番。” 随后,君留山拿出了一封书信,眸中闪着寒光。 “这是陈冉双给君后辛通风报信的书信,林微寒能拿出来,又能简单到哪里去,目的又是如何?你自己去想。” 似乎是知道折宁心中的想法,君留山又是冷声开口。 这个林微寒,绝对不简单。 “属下这就去安排。” 至此,折宁也十分明了,行礼退下。 带上书房的门,折宁也不由得烦忧起来。 暗卫现在都在忙着九蛮的事情,还有许多势力对自家王爷虎视眈眈,暗卫现在也有些腾不开手来。 更何况,林微寒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罢了。 想着,折宁也是有了其他心思。 反正林微寒也整日不出府中,寻个可靠的人注意林微寒也就是了。 念及此,折宁也迅速来到账房处。 敲门,在折宁表明身份后,刘康年也是迅速迎了上来。 “折宁侍卫,您怎么来了,可是王爷有什么吩咐?” 刘康年能在年纪轻轻坐在这个位置上,自然是不简单。 看到是折宁来,也能想到或许是君留山有些吩咐,急忙引着折宁入座。 随后又是给折宁斟了一杯茶,才开口问了出来。 “没什么,刘管家在王府中多年,如今能坐上这个位置,可喜可贺,就是不知道刘管家是否还习惯?” 下意识将刘康年给自己端过来的茶往后一推,折宁并没有要喝的意思。 虽说刘康年为人不错,自家王爷也是因为这个才让刘康年做管家的,只是有些事情还是提前说好。 “折宁侍卫有话说就是,康年自然知道规矩,既然是王爷吩咐,一定不敢让王爷失望。” 微微躬身,刘康年十分懂得其中的厉害关系。 “不敢,刘管家如今是府内的肱骨之臣,只是王府端午前,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还是多要刘管家注意。” 颔首,折宁扫了眼刘康年,并未顺着刘康年的话直接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也就是在自家王爷身边,折宁才不会耍心眼。 可在刘康年面前,自己便是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 折宁能坐上这个位置,自然十分懂得人情世故,又是负责暗卫在外的细作工作,把握人心方面更是个中翘楚。 “折宁侍卫放心,我都懂。” 说着,刘康年再次将自己的头低了下去。 折宁这个时候来,折宁的意思,也应该就是君留山的意思。 王府之中前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自然是君留山不希望所见到的。 只是,就算如此,刘康年还是猜不透君留山的意思。 “不过,康年愚昧,还请折宁侍卫明示……” 说着,抬眸,刘康年也有些迟疑。 自己这样问出来是有些不妥,可问出来总比盲目猜要好。 “王爷的意思是什么,你不用知道,只是,这王府之中已经出了一个内贼了,外来的人还望管家平日里多多注意些。” 冷眼看向刘康年,折宁的话也是模棱两可,没有说清楚。 但相信刘康年这个人精一定能领略其中的意思,总不能直接告诉刘康年是自家王爷怀疑林微寒会出什么幺蛾子。 “是,康年一定会多加注意,还请折宁侍卫转告王爷,让王爷放心。” 俯身行礼,刘康年微微一笑,总算明白了君留山是什么意思了。 估摸着,是因为陈冉双的事情,君留山有了忌惮。 只是王府中那么多人,总不能一个个都让折宁他们去查,这才找到了自己。 不过,听折宁说的这般隐晦,想必是有了些什么线索。 否则,以折宁这么谨慎的人,怎么会将君留山交代下来的任务随随便便交给自己呢。 “王府的外人……” 话没说完,折宁也知道刘康年是想知道些什么。 “不必说了,反正就是那日在场的,都多加注意。” 说罢,折宁抬手,才端起茶来。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对了,林三小姐尤其要多加注意,也是为了保护林三小姐的安全。” 这一句话却让刘康年心中“咯噔”一下。 折宁特地嘱咐要关注林微寒,看似没什么,实际上绝对是不简单。 “康年明白。”可是刘康年也不好太过追根究底,只能木木回了一句。 折宁也是点点头,抿了口茶,便是起身要离开。 刘康年见状,更是急忙俯身行礼恭送折宁。 送走折宁,刘康年也是发愁起来。 只是,不知为何君留山突然要对林微寒如此。 看来,明日是要好好问问林微寒了。 下定决心,刘康年也准备离开王府回家。 一切,都只能明天见了林微寒再说。 不过,好在林微寒这件事情是交给了自己。 翠微园。 嘉禾郡主的行囊已经收拾完毕,腰间还挂着陈冉双的鸳鸯扣,只是却迟迟不动,也不知为何。 整个人因为陈冉双的事情而消瘦不少。 “郡主,虽说天气转热了,可您也得注意身子,这现下夜深,郡主小心穿堂风吹着身子。” 素锦看到嘉禾郡主一直如此呆呆地坐在桌前,十分不忍心的摇了摇头,上前开口的同时还为嘉禾郡主披上了一件披风,十分关切。 不管如何嘉禾郡主也还是自己的主子。 陈冉双是陈冉双,她相信嘉禾郡主对王爷如此痴心,一定不会谋害王爷,不会做那种事情。 一切,都和嘉禾郡主无关。 不过是陈冉双自作孽不可活罢了。 只是如今,却苦了嘉禾郡主。 素锦是婢女,也见惯听惯了许多婢女为主子做事,最后反而是奴婢替主子去死。 陈冉双显然不是。 嘉禾郡主虽然平日里跋扈了些,可心地终究是好的,这些素锦都看在眼里。 如今眼见着嘉禾郡主从以前那般活泼好动的人儿变成了如此这般模样,素锦也是于心不忍,暗暗叹了一口气。 “素锦,留山哥哥看了我的信了吗?什么时候本郡主才能回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4章 人心难测 嘉禾郡主认真思忖良久,似乎是才反应过来,开口也不是同素锦说些其他,话里只有君留山。 自君留山回来,嘉禾郡主是连着递了好几封书信,说是要请辞,其实也是想让君留山得知之后来见见自己。 哪怕是最后一面。 当日因为陈冉双的事情,自己和留山哥哥的婚事到底如何也没有说清楚,现在她依旧是抱着一丝期盼之心。 也许留山哥哥知道自己会离开,便舍不得,同意娶自己呢? 虽然嘉禾郡主知道这可能是痴人说梦,但她还是忍不住去如此想,也算是安慰自己。 只是几封书信都没有回应,这无异于把嘉禾郡主打入了冰窖一般。 “群主,您不要伤心难过,或许只是王爷刚刚回来,事务繁忙,所以才顾忌不上您。” 强行挤出一抹微笑,素锦这个时候也只能劝慰着嘉禾郡主。 嘉禾郡主身边自从没有了陈冉双,整日里就是昏昏沉沉的。 即便素锦不像陈冉双对嘉禾郡主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可也不忍心看着嘉禾郡主如此。 “素锦,连你都会哄骗本郡主了,本郡主知道,留山哥哥怎么会没空呢?王爷刚刚和侧王妃游玩回来。” 苦笑一声,嘉禾郡主眼神之中满是落寞。 虽然面上如此,可嘉禾郡主心中还是关心君留山的动向,又怎会不知道君留山出去是做了什么? 只不过留山哥哥有心思去和林眉那个贱人游玩,却连自己的几封请辞书信都不愿意看吗? 难道留山哥哥就真的不顾这么多年的情谊了? 她与他,可是从小就相识的啊。 怎么如今,自己与留山哥哥会到了这个地步? 抛开陈冉双不说,自己与留山哥哥也已经生疏至此了。 “素锦怎么会哄骗郡主呢,素锦多少也在东景苑伺候过一段时间,知道咱家王爷的性子。咱家王爷断断不是那样的人儿,过几日忙完,也许就好了。” 给嘉禾郡主倒了一杯热茶,素锦开口尽量安慰着嘉禾郡主。 没错,她在东景苑伺候过君留山。 但也知道自家王爷如果一旦碰触到底线,就很难让自家王爷回头了。 陈冉双的事情,也正是君留山的底线。 不是因为陈冉双给当今皇上传信的事情,而是因为陈冉双这次差点将林眉真的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换作是别人,也许君留山还不会如此着急。 比如上次陈冉双那么教训林微寒和锦华,不也没有怎么样。 这次,却明显是不一样了,嘉禾郡主这么聪慧,何苦自欺欺人呢? “真的吗?” 听此,嘉禾郡主似乎也是看到了一丝希望,急忙出声,想得到素锦恳切的回答。 “纵然现在王爷宠爱侧王妃,那也是暂时的,听闻侧王妃,这次都没有同王爷回来呢。” 看嘉禾郡主如此,素锦也实在是不忍心,就把自己那日在王府门口看到的都说了出来。 她本是去找锦华,锦华又带着自己去门口迎接王爷,又与酒儿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她才知道了这次所谓的视察民情,出去的是两位主子,回来却只剩一个了。 “真的?” 似乎还有些不相信,嘉禾郡主挑眉出声问道,只是心底的那一丝丝期望已经燃了起来。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君留山若是真愿意与她重归于好,她也不再介意之前的种种了。 “当真,王爷宠爱侧王妃那又如何,如今侧王妃整日不在王府,王府中还不是郡主您独大吗?王府上下也都认定了您是王府之中的女主人呢。” 说着,素锦看着似乎对嘉禾郡主十分有用,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郡主若是现在请辞,岂不是白白给了别人机会?” 素锦出身微贱,但许多事情也是懂得的。 自己的主子现在是嘉禾郡主,嘉禾郡主又是孤苦无依,自然是要向着嘉禾郡主一些。 这些话能稍稍宽慰嘉禾郡主就好。 “可是……” 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玉佩,嘉禾郡主有些犹豫了。 她不知道到底是因为陈冉双,留山哥哥才那么对自己,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不过,这件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嘉禾郡主也知君留山对自己的态度,多少与陈冉双有些关系的。 想必留山哥哥也是忍耐了许久,现在着实忍不了,才动手的。 “郡主不必多想,丈夫是天,现在王爷已经是郡主您的天了,您还怕什么?只是因为这件事情,王府议论纷纷,王爷不得已暂时冷落您而已。” 将热茶捧在嘉禾郡主手中,素锦的理由找得可谓是正好说中了嘉禾郡主的心。 “郡主请辞,一个人孤苦伶仃又怎么是好?我们就如此等着,怎么说,还有姚将军他们在呢。” 轻轻抿了一口茶,嘉禾郡主思忖良久,才缓缓起身走向窗前。 “五月了,快入夏了。那园子里搭个荡秋千的台子。” 微微勾唇,听素锦说了这么多,嘉禾郡主的心底似乎也不是完全黯淡无光了。 留山哥哥也许真的是为了避讳才如此呢。 想着,嘉禾郡主也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些,说起了其他。 只是,她的心中再如何还是给陈冉双空了一块。 就如同这玉佩一般,不管自己在哪里,也都会带着。 “好,初夏时不温不热,做个秋千让郡主玩乐也是好的,如此郡主就不会太过闷了。” 浅笑回着话,素锦说着,也为嘉禾郡主能想通一些感到高兴。 只要嘉禾郡主好,她也就放心了。 看嘉禾郡主这个样子,任谁都会不忍心的。 “嗯,下去,本郡主乏了。” 摆了摆手,嘉禾郡主还是毫无精神的样子。 素锦急忙扶着嘉禾郡主洗漱入睡。 忙碌一番,素锦才退下。 而离开嘉禾郡主的厢房,素锦也是去了东景苑找锦华与酒儿,没想到却在东景苑门口听到了小声的啜泣声。 她有些惊讶的试探走去,便见到一瘦小人影。 瘦小人影或许也听到了素锦的脚步声,倏地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几行泪痕。 “林三小姐?您怎么了。” 借着月光,林眉也看清楚了瘦小人影的脸,竟然是林微寒。 虽然惊讶,素锦还是小声上前,想要看看林微寒如何了。 “没事。” 见到有人来,不管是谁,林微寒一把擦干眼泪,瞬间变得十分强硬起来。 “真的没事吗?是不是有人欺负林三小姐您了?” 还是有些不放心,素锦关切说着上前,拿出一条帕子就要递给林微寒。 不想,林微寒猛地一拍,眸中露出些寒光。 “当日眼睁睁看着我被陈冉双那么侮辱,也没有出来帮衬一句,如今陈冉双一死,就假惺惺的来关照我,” 说着,林微寒冷笑一声。 从那日素锦给陈冉双递刀时,林微寒便不喜欢素锦了。 一个贱人,居然敢如此对待自己。 陈冉双那么咄咄逼人,素锦不说做什么,还想拦着锦华不救自己。 现在看自己日子好过了一些,陈冉双又落得一个自尽而死的下场,才来对自己嘘寒问暖,也未免太过于虚伪了。 这样的人,着实可恶。 “林三小姐这是在责怪素锦?” 反问一句,素锦眨巴着眼睛,不敢相信。 平日里温温柔柔的林三小姐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而且,若林微寒真有怨恨自己之意,为何不早说。 更何况以当日的场景,若是自己为林微寒说话了,只怕会让林微寒更为难过。 就连贴身伺候君留山的锦华都挨了一巴掌,自己就更不算什么了,且还是由陈冉双管着。 “不然呢?你以为锦华与你就真那么好?可笑,你以为为何你会无缘无故被调离东景苑。” 嗤笑出声,林微寒起身冷冷扔下一句。 犹如自己是主子,而素锦是奴婢一般。 居高临下。 说罢,林微寒直接离开,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既然看到了自己这藏于人后的一面,那么素锦以后也不必再来东景苑了。 素锦来东景苑只能是因为锦华,自己如此说,只怕素锦等闲不会再来找锦华了。 这样也好。 而锦华愣怔在原地,良久才反应过来,心里有些发凉。 难道真如林微寒所说,自己离开东景苑另有原因? 看林微寒与锦华关系这么好,应该不会说假话。 那自己…… 倒吸一口凉气,素锦浑噩的转身就离开。 她与东景苑也许是无缘。 当日君留山只留一个贴身丫鬟,偏偏自己被锦华差遣去翠微园送东西,让陈冉双看中了自己,要了过去。 谁不知道东景苑活最好,最轻松。 做君留山的贴身侍女又是比旁人高一阶的。 锦华真的会如此? 素锦也不敢确定,只是明白这东景苑,自己以后怕是来不得了。 嘉禾郡主势单力薄,自己似乎也被东景苑的人排斥了,看来日后嘉禾郡主的处境只会越加艰难。 不过这些都是在素锦意料之中,最让她意外的还是林微寒的态度,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只是,谁还不会见人说人话那一套呢,不过是表露多少罢了。 现在能够看清也好,她更是想着以后再也不要与锦华有什么交集了。 人心难测。 自己日后好好伺候郡主便是,郡主就算再失势,好歹也有姚将军等人在。 这些无谓的纷争,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5章 扮猪吃虎? 毕竟,她不可能因为这些小事做些什么,却也不敢去找锦华好好问个清楚。 若是锦华亲口承认,自己就太难堪了。 这样,似乎也不错。 想着,素锦也是回了翠微园自己的居所。 夜已深。 顾明珏站在水云轩的阁楼,朝着远处眺望,只瞧见远处空无一人的树林,被风吹的刷刷作响。 他不是闲人,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赏月观景。 他在等,等着找他的人上门。 果不其然,不多时便有身影从林间飞身窜出,大约三四人,朝着冲着水云轩掠来。 顾明珏不动声色,静静的等候着几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顾王爷,不,顾老板,久仰大名。” 只瞧见几个穿着红色衣服的蒙面人从楼下一跃而起,站在他的面前冲他拱手。 他们衣服的右臂上均写着一个焚字,来历显然已经足够明确。 是焚仙门的人。 这焚仙门是个江湖组织,却极为神秘,而且能够知道他是这水云轩的主人,显然来头不小。 “不知道你们焚仙门的人,怎么这么喜欢三番两次的找本王。” 顾明珏出言质问。 夜深人静,这声音自然传入了焚仙门门人的耳中。 “找王爷,当然是有事想和您商量,不知道王爷意下如何。” 领头那人客气一声,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本王等在这里,就已经给足你们面子了。” 顾明珏表情从容,这番话一出口,气势瞬间压倒了面前的几人。 “什么事,说。” 顾明珏率先冲着面前的几位蒙面人发问。 对于顾明珏的发问,几个人倒是并不奇怪,冲着他一拱手,倒是直接道出了来意。 “我们的目的自然是十分简单,如今朝廷大势已去,这蛮皇显然是到了要换人的时候了。想来顾王爷也不是那等安于幕后之人,我们焚仙门愿辅佐您。” 辅佐? 顾明珏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 只怕不是辅佐,而是想让他成为他们焚仙门的傀儡皇帝。 “你们不用和我转弯抹角,若是我真想要那个位置,不用你们自然能坐的上去。”顾明珏不屑道。 以顾明珏的身份,这傲气倒是理所应当。 大概是猜测到顾明珏的态度,焚仙门几人倒是不急着说这件事。 “顾王爷何必动怒,我们也只是一个提议罢了。除了九蛮之事,其他的事情,我们也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嘴里慢慢吐出了两个清晰的字。 “玉器运输。” 顾明珏心里一惊,倒是没有直接接话。 他还真的没有想到,这些人会知道这么多的东西。 “怎么?想威胁本王?” 顾明珏眯起了眼睛,同样脸上也没有丝毫惧色。 “你们焚仙门消息倒是灵通,就算如此那又如何?没有你们焚仙门插手,难道本王就完不成想做的事情了吗?” 顾明珏说完,还故意的笑了一声,眼中满是嘲讽。 不过,虽然料到他们是有备而来,却不曾想他们知道的东西已经这么多了。 嘿嘿一笑,那焚仙门门徒也不拐弯抹角:“其实王爷应该了解,以你的能力,要将这些矿产炼制运回九蛮,可是需要不少时间和精力。其实我们完全可以互惠互利,你想要用矿藏制造的东西,我们焚仙门也能帮得上忙。” 眼中露出戒备,顾明珏对着焚仙门不禁高看了几分。 这一番话出口,他也不得不说,这焚仙门倒是挺有几下子的。 不单单知道利用这东西威胁,还知道投人所好。 如果不是他对这个门派并不信任,而且自己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些,说不定还就真的着了道。 微微拱手,顾明珏的语气却依旧坚决。 “你们的好意,本王倒是心领了。对于你们所说,我的确是有几分兴趣,可是若是用自己的自由换取眼前的一切,想来不会是什么好的选择。” 这拒绝的话说的委婉,焚仙门的几人愣了一下。 还没有一个人,在听到他们的条件之后丝毫没有动摇,他顾明珏倒是第一个。 “好了,不必多说,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若是焚仙门再为了这个目的来我水云轩,就别怪我顾明珏不客气。” 丢下这句话,顾明珏转身想要走入阁中。 焚仙门余下的几人对视一眼,那领头人只能咬牙,将另外一件事说了出来。 “王爷如果对这矿物炼制的东西兴趣不大,其实我们还能用其他的条件提供帮助。” 顾明珏停下了脚步,心里已经有了一丝好奇。 “王爷现在想离开大岳也不容易,只要王爷答应回九蛮之后能帮我们,焚仙门保证一定会将顾王爷捧上帝位,在收复大岳、突厥等国……” “你们要什么?” 目光朝着他们看去,顾明珏的脸色变得奇怪起来。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自己确实可以凭借本事登上九蛮皇位,但是一统天下却不是近几年就能做到的,若真有这焚仙门帮忙,岂不事半功倍? 他和这些焚仙门的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对于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却是只字未提。 “我们门主有一喜爱的宝物在九蛮皇族手中,只是希望王爷登上皇位后能将其赠给我们门主罢了。” “除了这个,没有其他企图?” 顾明珏嘴角微微勾起,毫不避讳的问道。 对此,焚仙门的几人笑而不语。 看来,他们的目的是相当的明确。 顾明珏故作惊讶,眼中的疑惑加深。 目光流转,他倒是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你们知道这宝物的下落,为何还要让我加入?你们本事那么大,会怕区区九蛮皇室?” 听见这话,那领头果断的摇头。 “我们门主想助王爷登上帝位,自然有他的用意,毕竟顾王爷也有不小的本事。”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焚仙门的几人眼中也露出了几分势在必得。 丢下这句话,几人的目光都盯在顾明珏的身上,等待着他做出这最后的决定。 这哪里是在商量,分明就是在胁迫。 顾明珏在心里啐了一口,倒是并不急着说同意。 眼前这些人并不知道他有武功,所以即便是他拒绝,只怕最后也会换来武力镇压。 倒不如,用这件事,让他们再小看自己几分。 “即便是如此,我也不会因为这宝物被人操控。” 顾明珏轻笑,眼中露出一抹狡黠。 “不过,本王的安全如何保证?你们该不会杀鸡取卵?” “我等诚意尽显,王爷却还处处为难,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焚仙门领头那人好话说尽,当即恼羞起来,起身便朝着顾明珏扑了过去,一个手刀便朝着顾明珏的脖颈砍去。 顾明珏吓的连连退后,想到自己的计划,倒是不动声色,假装摔倒在地上,这才算是逃脱过了一劫。 “你们这是想要干嘛?!” 瞳孔微缩,顾明珏装出一副惊恐的模样。 看见他这副落魄的模样,焚仙门的领头人狂笑起来。 “顾王爷,你刚刚不是还很得意吗?我倒是想知道,您这一点儿武功都不会,到底是怎么成为这王爷的。” 听了这话,顾明珏的脸色越发难看。 “放肆,来人!” 他准备大喊,可声音还没传出,他便一下被焚仙门的人抓住,顺便塞住了他的嘴。 “怎么?你还想找人来救你?就你们这儿的那几个,可敌不过我们。” 焚仙门的几人邪笑起来,直接用一把短匕首拦在了顾明珏的脖颈之上。 对方下手不轻,顾明珏感觉脖子一凉,一股温热的血液从颈部流下。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不然你就去死,要不然就配合我们找到那宝物,你自己选一个。” 这是给他选择的机会? 如果不是他顾明珏能忍,他早就打死这帮敢威胁他的小犊子们了。 可是,现在正是演戏的时候,他也正好玩性大发,脸色惨白的不敢说话。 “……你们……你们再给我一点儿时间让我好好考虑考虑。” 说着,顾明珏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 还以为他顾明珏是个什么样的英雄豪杰,原来根本就是个孬种。 他越是这副好欺负的模样,焚仙门的几人便越是想要对他动手。 “给你时间?今晚我们几个可是已经给你够多的时间了?” 只看见一人上前,狠狠在顾明珏的肚子上揍了一拳,他当即痛的双眼一黑。 这下手,可是够黑的…… 暗暗握紧手掌,顾明珏也在心中将这个仇给记了下来。 “士可杀,不可辱!大不了你们就杀了我!” 双目变得赤红,顾明珏一副吃软不吃硬的模样,更是将面前的几个人惹怒。 “顾王爷,你大概还不知道我们焚仙门的做事方法!” 恐吓,向来是最好用的办法。 果不其然,顾明珏的眼中露出了畏惧的神情。 “我们这儿的刑法,第一等,叫做蛇刑,将人放入蛇窟之中,让蛇咬,而那些蛇的毒,都不会致死。” “这第二等,就是针刑,在人的皮肤上密密麻麻的扎满银针,直接把人给扎成筛子。” “这第三等,也是最让人无法忍受的,叫做剥皮。” 看着他眼中的残忍,顾明珏只觉得反胃,也没有再听下去的兴趣。 “所以呢?你们准备对我屈打成招?” 顾明珏虽然身体在颤抖,却也没有直接同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6章 初达古村 “这倒是不是,只不过我们可不会让你轻易的死去,而且就算是你真的不答应,眼下你在我们手里,只要我们再安排出一个你…” 几人狂笑起来,这一次,顾明珏被气的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如果说,之前的方法惨无人道,眼下所说就是毫无人性。 这种教派,如果有能够合作的机会,就一定不能树敌。 “……卑鄙。” 丢下这么一句,顾明珏的眼中露出绝望,倒是没有再继续反抗。 知道事情成了,焚仙门那领头这才转变了态度。 “顾王爷,我们焚仙门自然不会亏待你,这一点,你绝对可以放心。” 顾明珏愤愤的冲着他们看去,同时用手捂住了脖子。 “还不赶快给顾王爷上药?”焚仙门领头冲着身后几个人道。 听见这话,他们还真的从腰封之中掏出了伤药,随即朝着顾明珏的脖子撒去。 想必他们不敢做出什么下毒之事,顾明珏也并不害怕。 因为眼下拒绝,这焚仙门几人心中一定诸多不满,说不定日后还会因为这件事遭到他们的算计。 “你们做起这样的事情,倒是得心应手,只是不知道,凭借着这个胁迫过多少人。” 因为刚刚的事情,顾明珏也懒得给他们面子,听见这话,那领主果真有些说不出话来。 “顾王爷哪里话,这不是都是为了生活,和你为了活命答应我们,还不是一个道理。” 好嘛,在他们心里,自己直接成了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而且说不定还对自己以后的谋划有所帮助。 捂着脖子站了起来,几人随意客套了几句,这焚仙门的几人才冲着顾明珏行了一礼,原路离开。 看着几人离开,顾明珏也是泛起一抹冷笑。 就这么几个人,焚仙门真未免太小看自己了。 自己和焚仙门,究竟是谁利用谁呢? 五月初七,皇历上曰宜出行。 林眉和薛净悟两人把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故意挑了这么一个日子出发,是因为要去这么邪门的地方,所以是要挑个好一点的日子图个心理安慰的。 两人如期出发,很快便到达了古村。 尚未进入村子,两人站在村口就能看见村里的小屋斑驳衰朽的景象。 离他们比较近的几个房子,那木材看起来像是经受过虫的蛀食,表面已出现灰色的斑点,倒像是发霉了。 许多屋顶好像一面筛,有些是除了椽子之外,看不见屋盖。 其间有几枝横档,仿佛骨架上的肋骨一样。 像是很久没有人去打理,到处都是毫无生机的样子。 任谁也想象不到竟然会有人居住在这里,繁衍后代。 这不,还能看到一个小孩子。 林眉暗自咂舌,她前世为了偷东西也去过很多偏僻的地方,但是却从未遇到如此景象的村落。 大部分这么衰落的村子一般都是无人居住的了。 这世上还会有人嫌自己住的太好,过了许久都不愿意去打理一番,任房子这般腐朽下去? 薛净悟和林眉两人对视一眼。 “是这里没错?你确定容皇贵妃的陵墓就在这附近?” 见此,林眉疑惑地开口,还用手推了推薛净悟。 “是啊,我们又没有走错方向,就是这里呀。我也想不到会如此荒废破旧。” 薛净悟自己也疑惑,不过就是这里了,哪怕不可思议。 既然地方没错,两人决定还是进去看看情况。 不过,这空荡荡的村路上,这么一个小孩显得有点特殊。 小孩子不都是成群结队的活动的吗? 林眉出于好奇,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小孩。 这个孩子有些奇怪,她不由得如此想道。 原本只是一个人在村口自娱自乐,而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孩子,在看到林眉和薛净悟两人出现在视线里后,竟然有意无意地用跌跌撞撞的步伐向他们走了过来。 在经过两人身旁时,那小孩也不知是被绊倒了还是怎的,竟然直直挨着林眉就倒了下去。 看小孩子跌跌撞撞向自己过来,林眉只是一挑眉,漠视而不做别的反应。 倒是林眉旁边的薛净悟看到小孩子要跌到,立刻反应过来,出手扶住了即将摔下的小孩子。 “谢谢哥哥。” 而那小孩子被薛净悟接住后,眨巴了眨巴眼,有意无意地在薛净悟胸前撑了一下,像是在借力起身。 一笑,可爱至极。 “没事,小心。” 勾唇,薛净悟也没太对面前这孩子设防。 “知道了,哥哥,我先走了,我娘亲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 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小孩摆摆手,就要离开,眸中闪过一丝精光,转瞬即逝。 林眉虽然没什么危机的意识,但是出于好奇而一直注视着小孩子。 这下看见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遂一把抓住小孩子那刚才伸入薛净悟怀里的手。 只见那本来应是空空荡荡,没有东西的小孩子的手,现在袖口里明显露出薛净悟的钱袋一角。 “哟,这么厉害?谁教你的,要你偷窃为生?” 林眉看到便不由得心疼,这么小的一个孩子。 她语气虽然玩味,但是眉头却皱在一起,显然十分生气。 看着孩童穿的干干净净,也不像无父无母。 自己虽也是偷盗出身,可终究还是有个规矩的。 薛净悟亦是如此。 “我……我没有。” 小孩子不服气地一拧脖子,大叫道。 不知道是不是林眉的力度大了,小孩子的眼角似乎因为疼痛而有了泪珠,全身不禁地发抖。 像是第一次做错事被长辈当场抓包了那样惶恐,又带着些被当场指责的委屈。 林眉看小孩子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由得有点于心不忍,所以手上的力度在不经意之间便放轻了下来。 谁料那小孩子抓住了这一瞬间的空挡,一下子就从林眉那放松的束缚中挣脱开来。 随后,毫无慌乱地向草堆那边跑了过去。 这个孩子!跑的倒挺快! 林眉在一瞬间的错愕之后,难免被小孩子这般作为惹得生气之余又觉得好笑。 而后再看向小孩子时,林眉才发现那小男孩已经在瞬息之间切换了神情,收敛起了刚刚伪装的可怜模样。 哪怕不是那种得意洋洋的炫耀神情,但看到小孩子那换脸换得不是一般的快的样子,林眉的怒火就更上一层楼。 薛净悟看到小孩子这般狡猾地挣脱开林眉的束缚,不禁有点吃惊于小孩子的本事。 这个小孩子怎么这般调皮,被当场发现做这种事情,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就算了,竟还如此自然地伪装,难道就不会有羞耻心吗? 不过就算如此,也不能眼看着白白地让这小孩子就这样跑掉,怎么说东西还是要拿回来的。 如此想到的时候,薛净悟用一个箭步,把自己和小孩子的距离在瞬间之中缩短。 毕竟以小孩子的那短腿,又能走到多远的地方呢。 “哪里跑,还不快快把东西还回来!” 薛净悟大喊一句,有些轻敌,也没用身法。 “你抓得到我再说。” 小孩童也不甘示弱,回了一声冷笑。 薛净悟一个冷笑的同时,伸出手想直接地夺回孩童手里那属于自己的钱袋。 可是那孩童也不弱,竟然临危不乱,凭借两人的身高差距,以此为自身优势,竟然轻松躲过了薛净悟,让薛净悟的攻势捞了个空。 “抓不到,只靠声音大是没用的。” 耻笑一声,孩童竟是嘲讽了一句薛净悟。 薛净悟本以为这么一下就可以把孩子抓住,没料到如此下场,一下子忘记了下一步的行动。 躲开之后的小孩子立刻往道路旁边草长得茂盛的地方跑去,眼见如果让小孩子跑进草堆里,弯着腰快速走路的话,被他走到村子后面就很难再找到了。 林眉连忙上前,挡在了小孩子前进的方向上。 小孩子见状,连忙找别的方向,此时一招没中的薛净悟回过神来,看到小孩子注意力被林眉转移了后,就想在身后一把抓住小孩子的衣服。 但是小孩子对薛净悟也有防备,一个滑步,往前滑了过去,又在有惊无险之中闪了过去。 薛净悟这次学乖了,知道这小孩子不简单,早就准备了一手。 一招不中,再出一招。 小孩子滑步出去,薛净悟也不甘下风,向前跨出一步,一把就将小孩子给提了起来。 这小孩子还是不服气,被踢提了起来还拼命踢腿,希望借此摆脱掉薛净悟的束缚。 但是也只是无用功,薛净悟可没有放过这小孩子的意思。 “年纪轻轻就以偷盗为生,你家大人没教过你做人的道理?” 薛净悟恐吓般凶着小孩子,并且打了两下孩童的屁股以示警吓。 “切,我还你就是了嘛,还有理打人了。自己的东西不保管好,难道还能怪别人不成。” 小孩子不服气地反驳一句,却并没有拿出东西的意思来。 “说你你还有理了!”眼见薛净悟被小孩气着了边说着边准备下手,林眉连忙劝道。 “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教人的事情也轮不着我们来,迟早有人收拾的。让他把东西还回来就算了,况且我们来到这里做事情,也不好惹事。” “哼,给你就是了。” 孩童看到自己摆脱薛净悟无望后,便把仍在手上握着的薛净悟钱袋,和早已放在自己口袋里的林眉那带有玉饰的香囊同时丢向薛净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7章 古怪丧事 在薛净悟伸手接过东西分心的那时候,用力挣脱开薛净悟单手的束缚,朝着长得茂盛的草堆里,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这个小孩子,虽然看起来有点孩子气,但是处理事情的手段却不像是孩子该有的模样啊。 哪有孩子能熟练地伪装可怜的样子,又哪有孩子如此冷静,处事果断毫不慌张呢。 两人心中不由得发出质疑。 但是他们此次来的目的明确,这个小插曲也就没有得到两人的重视。 林眉和薛净悟都没有仔细地研究下去,便把心思放在别的地方上了。 这么一个小孩子的插曲落幕之后,两人准备迈开脚步向村子里面走去。 走了一段距离,两人就隐约听到一阵声音,像是死了人的丧葬之曲。 果不其然,两人还未走出几步的时候,就迎面遇到一支送葬的队伍。 这队伍的中间有吹各式各样喇叭的,可那声音听起来却是异常的别扭,颇为刺耳,有一种阴间招魂的感觉。 这支队伍实在是太过于奇怪了,到处都给人一种别扭的感觉。 那些漫天飞舞的纸钱在空中飞动,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上面有字画之类的痕迹,更有的别的颜色的纸。 一张接一张,隐隐约约的,似乎像是组成了一个个符号。 所有的人均一言不发,连哭声都没有。 再细细观察,林眉与薛净悟竟然隐隐间觉得有些头疼,恍惚间有着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 二人晃晃头反应过来,队伍中还在四处纷洒白纸。 队伍前头有两个身着红衣裳的小女孩,用红绳扎了两个辫子,提着红色的灯笼,里面烛光摇晃。 可这寓意到底是引渡亡魂呢还是招福运啊? 这一整个队伍里的人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动作僵硬,脸上没有什么神情。 送葬的一般都有亲人在旁哭得歇斯底里,最少也有亲人好友会流露出伤感的神色,可为何这一队,全员神色木然。 难不成,这人死后,竟然没任何人对他生死有所感触吗? 白衣虽多,但除了领头两个,队伍中竟还有红衣送葬的? 这到底是哪方的习俗? 林眉和薛净悟对视一下,心生好奇,但也不敢轻易地上前询问。 毕竟是白事,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问出口的。 后面还跟着很多没有穿丧服的村民,他们就以那种麻木的神情跟在队伍的后面,沙沙的走在纸钱上。 而他们的手上拿着很多类似祭品的东西,形色不一。 有形状诡异的水果,看似发霉了的食物,略有些破烂陈旧的陪葬品。 在这些毫不起眼的东西里,还有在特别显眼的一个大陶瓷壶,里面似乎装了些什么。 但是也只是似乎而已,这么诡异的送葬队,谁也说不清到底装着什么。 随着队伍越走越远,声音逐渐消失,林眉和薛净悟才敢大声一点呼吸。 刚刚因为那种气氛而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不由得对视一眼,吐了一口气。 “这,怎么如此诡异……” 林眉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连我行走江湖多年,也从来没有到过这种事情。” 点点头,薛净悟也不由得附和起来,这世间哪有这样的习俗? 两人稍微休息一下,缓了下后才仔细打量着村中的景色。 好像,真的挺诡异的。 “这个村子多有古怪,哪怕没有线索,也值得调查一番。” 薛净悟环头看了一圈后,与林眉对视一眼。 林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的确,过于不正常,值得研究研究。” “你不会害怕?” 薛净悟看着林眉,调笑一句。 “不害怕,难不成你会怕?” 勾唇,林眉也觉有些意思。 “自然不怕,线索在这里,我们也没有办法。” 薛净悟同意的点点头。 “越是古怪,越是有趣。” 微微挑眉,林眉看了眼薛净悟。 “怎么,你不这么觉得吗?” “对,越是古怪,就越有趣。” 第一次听这样的说法,薛净悟也轻笑起来。 说罢,二人继续往前走。 在这样的谈笑中,之前的那种紧张和害怕也被缓解了下去。 看着古村落的房屋,二人眼中也都充满着好奇。 不过即便那处处透露着诡异的葬礼已经走远了,二人也对那景象迟迟不能忘却。 林眉和薛净悟在村中溜达了一圈,除了一开始的那个小孩与葬礼,倒也没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了。 村子被荒漠包围,平时也没有什么外人进村,大抵是这样的原因,二人一直找不到客栈。 村中零零落落地人家,也不愿意和外人多说。 二人在不大的村子溜达了大半天,才在一偏僻的巷中找到了一间破旧的客栈。 客栈不太大,倒也干净,住处的窗户连着大街上,倒是能把外头看的明白。 薛净悟和林眉要了两间房,坐在大厅里面。 这客栈生意冷清得很,里面似乎没有住户,起码他们现在是没有看到。 掌柜在前桌打着盹,没有要搭理他们二人的意思。 “这地方我可不想再来第二次,客栈都找了这么久。” 薛净悟趴在桌子上,整个人都滩成水了一般。 “薛净悟,这就不行了?我可没求着你陪我过来。” 林眉翻了一个白眼,她可确实没求着他,只是他自己有要求罢了。 “对啊,你是没求着我,我要不跟来,你在这没了,药粉我找谁要去。” 薛净悟头都懒得抬,露出一双眸子控诉着林眉的恶劣行径。 林眉也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 “就你这丢三落四的性格我还怕你把药粉丢了,所以在我这里保管是为你好。” 说着,林眉还极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行了,先垫垫肚子,详细的事情等晚上再说,现在先休息。” 林眉快速的安排好了接下来的行动,径直回了房间,留下薛净悟一个人在那趴着。 她完全不担心他,就算是这村子诡异重重,也没几个人能伤到薛净悟。 夜幕降临。 如果说白日这里只能算是荒凉,那夜晚的村子是则处处透着诡异。 寂静笼罩着方圆几十里的地界,这似乎是一座死村,没有半点的人气。 林眉翻身来到屋顶上,见薛净悟早就躺在砖瓦上,弓着一条腿,双手枕在脑后小憩。 她学着他的姿势,躺在了另一侧。 “哟,没想到侧王妃还有如此不顾形象的一面。” 薛净悟眼中满是戏谑,似乎对林眉如此很感兴趣。 他就纳闷了,一个大家闺秀怎么会像林眉这般呢? “我来找你可不是来跟你一起看星星看月亮的,直说,那墓穴都不知具体地点,你打算怎么进去。” 林眉习惯了他这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也没多在意,直奔主题。 见在她这讨不到好,撇撇嘴,面上虽然极其不情愿,但薛净悟还是开口道。 “不急,我看这村子和那墓穴倒是有点联系,所以先在这村里面多观察观察。” 林眉没有回答,示意薛净悟继续说。 “况且,下墓的事情暂且不说,我们得先弄到墓穴的位置,这么大点地方,又是被人摸过的,肯定会留下些痕迹……” 似是的认同了这个办法,二人抬头望月,没有谁再开口,似乎是在思考着些什么。 突然,寂静却被一道道脚步声打断。 黑夜中,一行人虽然没有说话声,但那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就让人感觉到不寒而栗。 林眉和薛净悟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皆是颔首,隐藏在黑夜之中悄悄地看向那一行人。 摸着黑,二人见到那群人似乎是白天那群送葬的人。 虽然没有了棺材和贡品,可一行人依旧是排着那诡异的队列,歪歪扭扭,根本找不到任何的窍门。 一行人低着头,林眉和薛净悟猜测这一群人一天没吃东西正要去寻吃食,顿时就没了兴趣。 可那几人却不按照常理出牌,迈着步子走进了一条巷子里面。 那巷子和二人所住的地方正好在对立面,那地方二人白天可早就进去过了。 里面没有什么吃饭的地方,倒是只有一个祠堂,那祠堂没有什么奇怪的,里面跟平常的祠堂一样,都是有金樽佛龛的地界。 只是里面没有香火罢了,所以两人白日里也就大概扫了一眼。 按道理来说,一个没有香火的祠堂,算得上是一个废弃的祠堂了。 既是已经弃用的祠堂……为什么还要这些人还要大晚上的去…… 好奇心趋势着二人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夜晚的祠堂总是透露着一抹不可侵犯地意味,那一行人也没有耽搁,到了祠堂门口就直接走了进去。 林眉二人翻身上了梁,才仔细打量着里面的情况。 只见佛像在柱子两边守着,中间摆放着新鲜的贡品,不知道是在供着什么。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那贡品中央多了一个破碗。 破碗的两边是威严的佛像,碗下面垫着一个莲花垫子,似乎是要被祭拜的神明一样。 那破碗之上还有着一蛇头雕像,低头正对着那破碗,似乎是能流出些什么东西来,一直连到了佛像脚下。 与蛇头雕像相称的是一龙头雕像,只是龙头昂首,龙口张得极大。 难不成这一群人大半夜的不去吃饭不去睡觉,还要拜一个破碗不成? 不得不说林眉真想对了。 那一群人就着队列一一跪下,口中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似乎是在吟唱。 而正在被祭拜的,正是那个破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8章 破碗有灵? 薛净悟和林眉瞪大了眼睛,似乎是看不懂这一幕。 这一群人是闲着没事干,好端端的拜个碗干什么,还是个破的。 薛净悟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似乎是对这个碗极其的感兴趣。 因着夜色的寂静,二人谁也没有出声,等着那一群人离去这才开口。 “那个碗绝对有问题!” 林眉笃定的说道,薛净悟也赞同的点头。 “不过你先别想那个碗了,白天我们去的时候都没看到,想必是那群人把这个碗保护的很好。” 心中的疑惑不能被解答,让二人心里也略微有些不安,只能先静观其变。 林眉脸色有些凝重,这个村子,实在是太多诡异的地方了。 另一边,王安龄也早就收到了来自临华殿的书信,不过王安龄却是思忖良久。 即便是他,现在也在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主子,丽嫔娘娘自上次宫中宴会之后就过得十分艰辛,主子真的不……” 看着王安龄如此,王安龄身后的手下也是上前想为王安龄排忧解难。 “这些东西,需要你和本官说?” 冷哼一声,王安龄瞄了一眼,便冷声说出一句。 让跟在王安龄身后的人不由瑟瑟发抖。 自己的主子虽然是尚书令,可心性手段都残忍异常。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在王安龄身上同样也适用。 而见此,王安龄也是摆摆手,让自己的手下退下。 王安龄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这封信坚决不能回,不能让王如照再这么恃宠生娇下去。 更不能让君后辛觉得,自己一味的不分青红皂白,偏袒自己的女儿,反而耽误朝堂大事。 一来,这王如照虽然是自己的女儿,可是自己把王如照送进宫中也是有目的的。 不求她能做到如苏妲己一般魅惑君后辛,可也想让王如照能为自己做些什么。 否则自己当日恳请请君后辛,甚至是不惜拿出自己的脸面来赌,软磨硬泡让君后辛将王如照收进后宫之中,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是王如照进宫这么久以来,肚子也不争气,不仅在君后辛面前能帮上自己的时候极少,现在还让君后辛对其心生厌恶。 自己自然不能在这时候为她求情,这是王安龄思量几番之后决定的结果。 现在蛮皇病重,自己的主子顾明珏想必已经排好兵布好阵。 如果没有极大的把握回九蛮做皇帝,顾明珏也不会如此着急。 自己如果跟着顾明珏回九蛮,也许是比现在要好过的多。 等顾明珏做了皇帝,自己就是顾明珏的开国大功臣,比现在这个什么尚书令要威风不少。 在这大岳,不管做什么,都要看人的脸色。 听命于君后辛也就罢了,还得时时盯着楚家旧部那些人,不管自己说什么,那些中立的朝臣都是不愿意。 更别还有一个君留山与自己作对了。 部署了这么久,自己肯定是要跟着顾明珏回九蛮的。 一个王如照,是她自己不争气罢了。 就算王如照是自己的女儿又如何,即便是他也是一步步从地底爬起来的。 同样,如果王如照没有这个本事,自己又不能次次帮她,以现在的情况废就废了。 人人都说虎父无犬子。 王安龄就不明白了,为何自己这虎父生出来的女儿却如何没用,如此蠢笨。 那日宫中宴会,王安龄也在。 以他的心智,自然看了出来,当时嘉禾郡主与君后辛已经生气,不过是顾着自己的颜面才没有说出来罢了。 否则,又怎会如此轻易放过王如照啊。 而自己去让王如照试探郡主,说想和嘉禾郡主与楚家旧部合作,反而被王如照搞砸了。 本来,他是想趁此机会得到些什么的 要么是与楚家旧部的合作,与楚家旧部自此攀上关系,要么从嘉禾郡主那探听一些消息。 如果嘉禾郡主拒绝,那很有可能嘉禾郡主是想让楚家旧部和君留山达成统一战线。 如果嘉禾郡主有些犹豫,说明楚家旧部和君留山的关系岌岌可危,就连赐婚都不能缓和。 不管如何,这对王安龄来说都是好事。 这样,即便是自己不能和嘉禾郡主好好搭上线,也能知道楚家旧部的一些消息。 只是这王如照竟然这么没用。 这么小的一件事情都办不好,还怎么让自己能放心王如照再去做其他事情呢。 王如照虽然是自己的女儿,也终究要有她的用处,否则,自己付出了那么心血培养王如照又有什么用呢。 只是这些,似乎王如照都不懂,真的蠢笨的可恶。 这次其实也不能说是大祸临头。 不过是王如照与一个小小良媛起了冲突。 按照以前的荣宠,王如照在后宫,一时风光五两,无人能及。 谁都明白不敢和王如照起什么冲突。 只是现在一个以前攀附王如照的人都敢欺负在了王如照头上,一切都说明了如今王如照算是失宠了。 君心难测,王如照失宠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罢了。 不过,这也好,王如照就已经算是一个废子了。 他也就等着和顾明珏一起离开大岳,回九蛮了。 到了那里,自己就是顾明珏的肱股之臣,可比在这里好多了。 所以,现在王安龄才会对王如照置之不理。 蛮皇病重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君后辛那里,而君留山又几天不上朝,自己的主子顾明珏估摸着这个时候还在为了此事部署,自己只要按兵不动就好,所以,也无需为了王如照去惹怒君后辛。 君后辛估计现在正生气呢。 打定主意,王安龄缓缓抬手,将桌上王如照托人送来的信放入了灯罩之中,瞬间便被灯火点燃,冒出袅袅炊烟。 而临华殿内,已经足足过去了三日,王如照还是没有收到王安龄的回信,不免有些慌张。 从小,她就是娇生惯养的,自己的父亲也是按着后妃的规矩来教自己。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只是,唯独忘了一样。 因为王如照太过娇生惯养,将谁都不放在眼里。 若不是因为自王安龄嘱咐过自己,那日见嘉禾郡主这么不领情,她早就和嘉禾郡主翻脸了。 虽然还是没有认真,可好歹是有了思量。 而这次失宠,王如照也将所有的事情都归根在了嘉禾郡主的头上。 若不是因为嘉禾郡主,她有怎会在皇上面前出丑,给了那个玥良媛可乘之机呢。 不过那玥良媛也着实可恶,竟然趁着皇上生气的时候献媚于皇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越想,王如照便越是烦闷。 “丽嫔娘娘,您不要烦心,这件事情啊,王大人一定会给您做主的。” 一旁在王如照身后站着的宫女给王如照扇着风,劝慰着她。 她清楚的知道,若是王如照不痛快了她们这些下人也未必能够痛快。 所以,现在让王如照舒心是最重要的。 再说了,王如照也不是没有被君后辛责罚过,也就是失宠个把月的时间,现在才多久啊。 自然,这宫女现在还对王如照恭恭敬敬的,毕竟王如照好歹还有王安龄在背后支撑呢。 若是换了别的妃子,被地位低于自己的得宠妃子如此屈辱,君后辛一定视而不见。 可有王安龄,终究是有个保障,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来呢。 这些,她自然是清楚的很。 “算了,就听着你们的话,本宫怕不是得等上百年,既然本宫不能去见陛下,芬芳,你就去陛下那里请陛下过来。” 玉手托腮,王如照也实在想不通。 那个玥良媛,样貌不如自己,家世不如自己,怎得君后辛就会看上了他。 难不成,自己就连一个玥良媛都比不过吗? 而且,玥良媛那个贱人,也是欺人太甚。 这才爬上龙床多久,就敢如此对待自己。 自己怎么说,也还是嫔位,那玥良媛又算得了什么东西呢。 想着,王如照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这……娘娘,这怕是有些不妥。” 迟疑出声,芬芳面露惊恐之色。 现在整个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陛下的意思,更何况这几日国事繁忙,似乎是前朝出了一些什么事情,可是让陛下烦心的很。 她一个小婢女,又怎么敢去呢。 “怎么?连你都不听本宫的话了?” 面露冷色,王如照斜昵了芬芳一眼,厉喝出声。 这个芬芳,怕是不想在临华殿做事了,自己对她这么好,她竟然连自己的命令都不听。 真是放肆。 难道现在,一个小宫女对自己都敢如此了么? “奴婢不敢,不过是奴婢想到玥良媛以下犯上,本就是娘娘有理,娘娘现在若是去找了陛下,反而显得娘娘无理取闹了。” 一时语塞,芬芳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急中生智,倒是想出了一个由头,急忙开口劝慰着王如照。 也就是王如照这几日因为生气没有出临华殿才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们可是清楚的很。 那玥良媛现在得宠,可也没有像王如照之前那般得宠一般,而且据说刚刚传来蛮皇病重的消息。 虽然这是朝政之事,可在后宫之中也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哪怕是街上的百姓也是得知了这个消息。 有洋洋得意,大声叫好的,毕竟这么多年来,他们大岳朝与九蛮,从来都是水火不容。 九蛮前些日子还那么攻打大岳的北关边寨,如今蛮皇就病重了,可不真是报应一说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9章 帝王荣宠,过眼云烟 当时也有觉得事出突然十分古怪的猜测起皇家辛秘来。 但不论如何,对这件事情臣民自然是保持观望的态度,而因为这件事情蛮皇更是已经来了一封请求让九蛮质子顾明珏回九蛮的书信。 君后辛虽不置可否,可也十分着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让顾明珏离开,怕是放虎归山。 可是不让顾明珏离开,于情于理,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怎么说现在大岳和九蛮现在还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和谐,何况质子虽是一个人质但也不可动。 总而言之,君后辛十分为难。 因此,君后辛就已经连着两日没有入后宫了,这与以前的君后辛可不太相像,所以这也使得后宫侧目。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东西,如果王如照现在发脾气,去找君后辛,岂不是撞上了君后辛的枪口之上吗?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倒是说说本宫该怎么办?芬芳,你可是本宫宫里最伶俐的婢子了。” 听芬芬这么说,王如照也静下来想,似乎是这么个理。 平日里谁心虚了,谁才会恶人先告状呢? 更何况现在玥良媛那个贱人得宠,自己再去胡搅蛮缠,难免会让君后辛为难。 弄到最后说不定连君后辛对自己的感情都消耗殆尽了。 只是除了这个办法,王如照也是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该做什么? 又是出声,让芬芳帮自己想办法,顺带着夸了一句。 “这奴婢不敢当,只是娘娘你何须着急呢?有王大人在,一切都不成问题,皇上最近国事烦忧王大人自然也得替皇上操劳。” 柔柔一笑,芬芳说起理由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您何不再等一等王大人的回信呢?王大人为国操劳这两日估计是忙不过来,但这何尝不是为娘娘您铺路呢?” “当真?” 似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王如照这句话是在问芬芳,也是在问自己。 “当真,难不成王大人还会抛弃娘娘吗?王大人可就您这么一个女儿啊,怎么舍得呢?” 听此,芬芳也知道王如照只差一个定心丸了,只要能让王如照安定下来,不再闹就行。 这几日君后辛对王如照在气头上,自然是不会见的,所以王安龄不给王如照说话也是理所应当的,但她倒是觉得等到了合适的时机,王安龄还是会为自己的女儿邀宠。 上次在那合宫宴席上,虽然王如照说了大不敬的话,但王安龄不还是偏袒着自己的女儿吗?甚至不惜增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王安龄是知道君后辛不会责怪在自己身上,才给王如照做挡箭牌的。 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东西,可是王如照似乎都不懂。 这些也不能怪王如照,王安龄只教了王如照如何讨得君后辛的欢心,但终究王如照也只是靠着一张脸皮罢了,其他的,王如照这种好吃懒做的娇小姐也是不愿意学的。 “对,爹爹不会扔下我不管的,爹爹只是想等这阵子风头过了再说,对,一定是这样的。” 听着芬芳的急忙劝慰,王如照总算是安心了下来。 只是她还是害怕,喃喃的说着这话,也是说给自己听。 呢喃之后,王如照起身去了铜镜面前,吓得芬芳急忙跟上去,却见王如照照着铜镜,当下又是几句夸赞。 “娘娘天生丽质,这种样貌,自然是一等一的,也正是因此陛下才会如此偏爱于您,您的容貌还在,又担心什么呢?” “你确定?本宫总觉得似乎比以前憔悴了些,这张脸不美了,陛下也再不会见我了。” 摸着自己的一张脸,王如照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第一次对自己这张脸如此没有自信。 从小到大论样貌,她都是一等一的出挑,没有输给过任何人。 进了宫,她更是发现后宫女子虽佳丽三千,可都千篇一律,唯有自己是最娇艳的那朵牡丹花。 只是即便如此,自己还是会失宠。 她怕自己年老色衰,怕君后辛已然厌倦了自己,怕自己的爹爹将自己送进这深宫来之后自己成了失宠的棋子。 这都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还是自己的爹爹将自己看作一个棋子,她害怕这一天的发生。 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似乎是在预示着什么。 她自持宠爱,在这宫里没有人敢得罪。 只是唯有她自己知道,她不过是父亲为了谋得利益的一个棋子罢了。 但是能为自己的爹爹做事情,她甘愿如此。 父母之恩大于天,更何况爹爹又让自己嫁给了这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男子,她心里是有些感激王安龄的。 日后的路无比艰难,她在一开始也没有想到在这深宫之中,真的处处布满了心机。 而她最大的一个杀手锏也莫过于自己的这张脸了。 “怎么会呢?娘娘若是担心大可像以以前一样顿顿吃着滋补的东西,娘娘神颜又怎么会憔悴呢?娘娘就是太过于忧思烦虑,放宽心就好了。” 探身上前,芬芳也是极力安慰,虽然她内心已经有些不耐烦。 可不管如何说王如照都是自己的主子,而且她也希望王如照能够尽快复宠。 因为王如照遭恨的缘故,自己难免也要受气一些。 “好,那你赶紧去给本宫熬些这样的东西来,下去,快去。” 勉强勾起一抹嘴角,王如照也是出声催促。 自己已经失宠,可不能在这面容上再出现什么岔子,日后能不能复宠还全看这张脸呢。 芬芳也立即明白,行礼起身出门。 临华殿也比以前冷清了不少,树倒猢狲散,芬芳也没有多在意。 而此时后宫中春风得意的玥良媛也是一人占尽了先机,在她的庆芳殿那与舒良媛谈笑风生呢。 “玥良媛几日不见,脸色越发好了呢,果真是有皇上的恩泽沐浴啊!” 放在手中的茶盏,舒良媛说话之间也是阴阳怪气的。 她早就看出了这个玥良媛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王如照面前时,低眉顺眼,和自己几次的争抢风头,争相在王如照面前表现。 现在王如照失宠了,自己还没有动作呢,便让玥良媛这个贱人捷足先登,真是可恶! 她倒是要来看看玥良媛这个贱人究竟有什么本事,惹得皇上如此念想。 不过这玥良媛能够设计王如照,也算是本事。 玥良媛被王如照扇了一巴掌的事情,已经是后宫皆知了。 但凡是一些聪明人都知道王如照这次是落了下风了。 王如照本就失宠,这次又不识好歹的打了正在荣宠盛宠上的玥良媛,还让君后辛知道了。 君后辛虽然没有做出什么处罚,但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现在不处罚王如照,不过是顾着以前的情分和给王安龄一个面子,可不代表君后辛没有生气。 如果说王如照之前失宠是个突发的意外,那么王如照扇玥良媛的一巴掌就把本来漂浮在湖面上的王如照直接给打入了湖底。 能不能漂上来?还得是看王如照自己的本事。 “舒姐姐,谬赞了,瞧你说的,不过是皇上多赏了些滋补的东西,舒姐姐就如此说,难不成是羡慕了?” 嘴上笑的灿烂,却都是假笑。 玥良媛反问一句,让舒良媛瞬间一怔愣,面色有些难堪。 这后宫之中,除了王如照,也就是玥良媛越有此殊荣了,这不是赤裸裸的向她炫耀吗? 只是她似乎也不能如何。 “玥妹妹,怎么会呢,姐姐我现在是羡慕,,不过有些东西姐姐终究是学不来的。” 说着舒良媛也是颇为不解的样子。 至于这二人,谁更看不起谁呢?就不得而知了。 “舒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妹妹怎么听不懂呢?” 勾了勾勾嘴角,玥良媛也是开始故意装傻充愣起来。 想要跟她来这套,没门! “没有什么,既然舒姐姐也听不懂,那也就罢了,只是姐姐如此忙碌,也是要注意身体,别哪天辛劳过度,谁都救不了妹妹了。” 这一句听起来倒是像威胁之意,也瞬间让舒良媛变了颜色,冷冷开口。 “玥妹妹,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看来你我也是生分了。” 说罢,舒良媛就要转身离开,而玥良媛也没有要去送送的意思。 看着舒良媛离开,玥良媛也是勾了勾嘴角,想来试探她,哼,可笑。 日后这宫里,迟早是由她做主。 也不看看后宫里现在都是些什么人。 一个王如照这就相当于废了,一个舒良媛,还万万不是自己的对手。 就算是其他妃嫔,也未必有自己这样的手段。 只是可惜了,那个王如照蠢笨如猪,却是容颜一等一出挑,若是自己能够有这样容貌一定不会浪费。 一定不像那王如照,日日只会惹君后辛生气。 不过她也清楚,君后辛的荣宠是一时的,想让君后辛的宠爱长盛不衰,还是要对症下药。 想着,玥良媛也是捏紧了腰间的东西。 有了这东西,一定是可以让自己独宠于后宫之中。 这厢明争暗斗不停,古村里的林眉和薛净悟却还在犹豫。 “罢了,先回去,再观察几日再说。” 有了上次扑空的经验,林眉也不想再多生事端,低声说着话,是准备再看几日。 这些村民实在是古怪,只是单单凭借这些,林眉还不能断定这古村和容皇贵妃的陵墓有什么关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0章 风水宝地 薛净悟也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二人极快的闪身离开,准备回客栈。 这是他们好容易找到的客栈,此时夜深,一人都没有,倒是显得十分阴森恐怖。 “咦,林眉,你有没有觉得这客栈和我们之前离开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吗?” 到了客栈门前,薛净悟有些迟疑,眸光一闪,在客栈前绕了几圈,突然出声问了一句。 “没有啊,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劲吗?” 眼眸微眯,虽然林眉没有看出什么来,但薛净悟这么说,一定是发现什么了。 说话间,两个人也是靠的近些,林眉也不停在四周环视着,生怕再出现像上次一样的情况。 “你可知道我们这一行当,最忌讳的是什么?” 皱眉,薛净悟没有直接回答林眉的话,而是问出一句。 上下一扫,林眉不知薛净悟会问这个,却也仔细思量着。 对她来说,贼这个行当里讲究一个“贼不空手”,即便是没有看上的东西,也会意思意思,算是图个吉利。 就像是薛净悟,即便对一些东西不感兴趣,可一旦进去了,也是一定会带些东西的。 只是,现在这样子,估计这贼不空手也不是薛净悟想要的。 “你就别卖关子了。” 推了一把薛净悟,林眉也没那个耐心猜测,催促了一句。 “其实不应该说是贼的忌讳,而是和这些沾边的东西,都讲究一个风水五行,此客栈虽其貌不扬,可却是形势与理气的最佳配合,白日里还未注意到,这夜上七星宿,正对水、金二行,大福之地啊。” 说着,即便是薛净悟也不由得佩服几句。 这样的风水宝地,自己白日里居然眼拙了。 按这样来看,这店家不可能是巧合才碰巧撞上了个这么地方。 “真有这么灵?不过是风水罢了,有则能多加几分运气,没有也不碍什么事情,更何况,这是店家自己的地方,也许是想聚财罢了。” 朱唇微动,林眉现在也已经不太相信这些了,尤其是经历过自己被那所谓的无忧大师污蔑以后。 别看薛净悟现在一本正经,可还是不能让林眉相信。 而且,就是一个客栈罢了,林眉也不觉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不仅仅如此,再看这古村,虽然偏远,但以祖山为背景,以河流、水池为前景,以案山、朝山为对镜,以水口山为屏景,以青龙山白虎山为两翼,这整个村子可都是一个穴啊。” 摇了摇头,薛净悟很快就否定了林眉的看法。 现在注意到了客栈的风水,薛净悟也就顺势看了看这村子的风水,不想比这客栈还要好。 若不是没有主山,这村子简直就是皇家贵气聚集之地啊。 不过,即便是如此,这地方让任何一个行内人知道,都是要眼红的。 “穴?这真么邪乎?” 喃喃着,林眉暗自咂舌。 薛净悟说的那些她都听不太懂,应该都是说这古村的风水好。 但最后一句,她懂。 穴指的是福地,可做墓穴或是其他聚集地。 照薛净悟这么说,这村子应该是大福之地,可林眉却没看出来。 “你个贼还懂这些?别是在这里胡说八道,我怎么没看出来这古村像是福地,你可别糊弄我。” 撇了撇嘴,林眉倒不是不相信薛净悟。 只是薛净悟说的太过于邪乎了,更何况,她刚被污蔑。 再说了,薛净悟和自己一样都是贼,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看风水的。 “你有所不知,贼也分许多种,我以前啊,是想做个耗子,可惜没那胆量,还是飞贼舒服些。” 摇头晃脑回了一句,薛净悟也双手背在脑后,抱着后脑勺走了进去。 边走还边说着。 “耗子是最讲究这个的,所以,我略有研究。” 林眉有些惊讶,却也是没多问,随后跟了上去。 不过,林眉也是觉得这薛净悟果然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居然还试过做“耗子”。 “耗子”是行话,说好听点就是摸金校尉,说难听点就是盗墓贼而已。 飞贼还有类似楚留香一般“盗帅”的称号,可这“耗子”就没有了。 薛净悟进了房门,林眉也觉薛净悟这个换行实在是换的太成功了。 不然,自己上哪里去找薛净悟这样的队友呢。 而进去客栈之后,林眉也是去了薛净悟的房间,继续商讨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绝对不简单。 一个村子风水如此之好,林眉在薛净悟的解释之下,也有了些怀疑。 “耗子是耗子,也许本来这村里的人都迷信呢?你看今天的送葬队伍就知道了,虽然不知道是哪里的习俗,可一定是有规矩的。” 坐在薛净悟房中的桌前,林眉也还是半信半疑。 薛净悟对这些东西有研究,那也证明的确如此。 只是这古村或许就是如此迷信呢? 单单凭这个也说明不了什么。 “没错,迷信的村子我见过很多,可这么迷信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在这古村,万事小心。” 听此,林眉也是点了点头。 不管如何,小心一些总归没错的。 “既然如此,那药粉,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些?” 见林眉也如此认同,当下薛净悟就提出药粉的事情。 上次林眉给的,他一直都不敢怎么用,害怕林眉哪里没有,这次可就不怕了。 “这个不急,反正总会给你。” 双手抱胸,林眉可不打算就这么回房间。 薛净悟以前想做耗子应该不假,也应该是因此,薛净悟才会知道这么多的消息。 所以,薛净悟涉猎颇多。 那么薛净悟应该是从小就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打滚的,那薛净悟的身世到底如何? 这些林眉以前都没有注意过,也许今天可以趁机打听打听。 她从未怀疑过薛净悟,只是薛净悟对她了如指掌,自己却对薛净悟丝毫不了解。 “你是什么时候做这个行当的,我看你不仅对飞贼了解,其他也很了解嘛。” 勾唇,林眉试探出声问了一句。 “这个嘛,像我们这种穷苦人家的孩子,自然是迫于生计,从小就做了,和你这大家闺秀可不一样。” 淡淡一笑,薛净没有丝毫震惊,似乎早就已经料到林眉会问起自己。 说起这些来,风轻云淡,好像是对这些问题早有准备的样子。 “哦,是吗?你这话说的不对,想做这行的,哪个没有受过苦呢。” 自嘲一笑,林眉也知薛净悟这是在说自己。 一兵部侍郎虽然不像君留山那么位高权重,但怎么说也算是京都官员,怎得兵部侍郎的家的嫡女会做贼呢? 若是薛净悟真的明面上问出来,自己也没法回答,只能如此躲避。 “林眉,我找碎片,是有我自己的理由,但绝对不会触及你的利益,我不是那种人,所以你也不必多心。” 给林眉倒了一杯茶,又将自己面前茶杯里的茶水续上,薛净悟突然说出这么一句。 一双眼睛紧盯着林眉,无比真诚。 有些事情,他不能说出来,但对林眉,他绝对没有坏心。 不过是一起合作罢了,薛净悟还没有觊觎碎片丧心病狂到那个地步。 “好。” 点点头,林眉只回了这么一句话,也不再多说什么。 林眉更是下定决心,以后也不会多问了。 这些,都是林眉和薛净悟自己的事情。 既然薛净悟不愿意说,那么自己不问就是。 的确,合作这么久以来,自己与薛净悟也是经历过生死之间的磨难,可是都没有被薛净悟抛下。 这也就足以说明薛净悟的心。 更何况,大多数消息都是薛净悟找来的,自己可是一点都没有插手。 就算是自己不在,薛净悟都是想办法尽力将消息传送到在自己身边,自己也不应该再怀疑。 纵然林眉心里对薛净悟还是有着许多的疑问,只是现在,也没有必要去问了。 轻轻抿了一口茶,房间顿时变得宁静起来,林眉也面无表情,从自己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扔给了薛净悟。 “你要的,古村若真如你所说,那么绝对不简单,事事小心。” 微微一笑,林眉也不忘叮嘱薛净悟一句。 她心底也明白,这个碎片对薛净悟十分重要,否则薛净悟也不会如此看中。 不管其他,既然自己与薛净悟既然达成了合作关系,那么自己就最好全身心的去相信薛净悟。 其他的,根本不重要。 叮嘱完,林眉才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虽然不知道薛净悟为何要找碎片,只是扪心自问,这些重要么? 这些日子相处,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已经够了。 洗漱完躺下,林眉也安稳下来。 她也想赶紧好好的睡一觉,这样明日才能打起精神去查找线索。 不过林眉也意识到,寻找碎片,越来越难。 只是,她不想放弃。 也许,自从知道那舍利佛手串是碎片之一,她心中就存了一个念想。 也许集齐碎片,自己就可以回去了。 不为那些碎片宝藏,她也是要试一试。 这个男尊女卑的大岳朝,并不适合自己。 这里的女子,都与别的把女子争抢同一个丈夫,她不愿意,也不甘心。 在这大岳朝,虽说是自由,可也没有以前的自己好玩。 因此,林眉必须要找到碎片。 至于薛净悟,林眉并不觉得薛净悟找碎片是想挑战这碎片的难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1章 名不副实? 试问为了挑战一个莫须有的宝藏,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值得吗? 这个问题,应该来问薛净悟。 可惜,她也问不出去。 今日和薛净悟的谈话,她没有问到别的什么,但是知道薛净悟对谈及这个似乎是很避讳。 强迫着自己不想这些,林眉闭眼,只是脑海中之中却不由得想起前几日与君留山一同去游玩的点点滴滴。 一时之间,林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若是放在自己前世,君留山这种美男子林眉可一定是不会放手的,就算放手,也要等着而自己腻味了再说。 可对君留山,林眉更多的是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初见,不过是害怕因为君留山死而自己跟着君留山死,所以她救了君留山。 后来,林眉发现君留山虽然严肃,但似乎人还不错。 一次一次救自己与林家,但林眉也丝毫不觉得自己对君留山有所亏欠。 他们互相之间已经扯平了。 君留山完全病好之后,以自己以前的性子,完全可以离开淳荣王府,不去管那什么初一十五的约定。 可是事实呢,却是自己虽然算是离开了淳荣王府,但还和淳荣王府拉拉扯扯纠不清。 她一向不会这样拖泥带水的。 越想,林眉越是烦闷,却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翌日一大早,林眉就起身了,薛净悟也早已经在楼下等候。 虽然是早上,这客栈里也来了不少人。 迅速下楼,林眉招呼着小二上了一碗清粥加咸菜。 出门在外,能吃到这些都不错了。 吩咐完,林眉和薛净悟两人顺势坐下。 下意识观察四周,林眉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这村子如此落魄,按理来说能够有条件下馆子的人应该不多,怎么早上,竟然有如此多的人。” 狐疑出声,林眉以为这客栈应该是没有什么人的。 不想现在人不仅不少,楼下还都已经快坐满了,而且还有其他客人在陆陆续续的往里走,这倒是吸引了林眉的注意。 刚张了张嘴想继续说话,林眉却是被小二打断了。 “客官,您的清粥一碗,三十文。” 俯身将清粥给林眉放心,小二也顺便说出了价格。 “挂在账上。” 林眉还没反应过来,薛净悟淡淡说了一句,便是摆摆手打发小了二小。 直到小二走了,林眉才意识到了什么,当下惊呼出声:“这一碗粥清粥咸菜,居然要三十文?” 京城中四五文的东西,来了这古村,反而价格更高了。 看林眉惊讶的样子,薛净悟反而是见怪不怪。 “你还没看咱们的账单呢,可是比起我那酒楼来也高出不少,而我们也不过是住了一天多罢了。” 听了薛净悟这么说,林眉就更加惊讶了。 物价都是随着当地的经济实力定的,这个古村看起来这么破破烂烂,居然是有这么强的经济发展水平吗? 林眉有些不敢相信。 而那些村民既然能来这客栈之中,定然是十分清楚这些东西的价格,那么值得思量的就是这古村到底为何表里不一? “你只看到这个,更奇怪的还在后面呢。” 神秘一笑,只见薛净悟大手在桌子下摸索片刻,下一刻吹了一下捏在一起的手指,满是灰尘。 扇了扇鼻前飘散的尘埃,林眉更加惊讶。 之前林眉也注意到了这客栈十分破烂,以为是常年没有人好好打扫。 起初她猜测是能来这里的人太少,维持店面已经极为困难,自然是顾不上这些。 可是今日一见,这人竟然这么多,那为何这客栈如此脏乱,甚至连桌子都不干净还有人来呢。 客栈之中,和林眉他们一般是外来人的应该没有多少。 难道本地人都不讲究这个,愿意花钱来天天下这种脏兮兮馆子? 林眉还注意到,进来吃饭的人有的穿的皮皮烂烂,满是补丁。 她本来以为,这古村的条件应该和芜城差不多,可似乎那都是表面上的。 其实这古村,富裕的人还是不少的。 “你怎么看?” 皱眉,林眉也看向薛净悟。 她想不通。 若是村里都是一样的有钱人,那么又何须伪装呢? 若是村里的人不那么富裕,这么多人天天下馆子实在是说不通。 不看人数,但看比例,这比起京城来说,也差不了多少。 若是只有几个人富裕,财不露白,这个道理林眉还是懂得的。 只是一个村里的人若都藏财,这就有点难理解了。 缓缓摇头,薛净悟没有给出什么答案来。 “不用惊讶,你看这些村民想必已经是习惯了,这古村村民穿着破破烂烂,可说不定一个随随便便的人都有可能比你我身价高呢。” 见林眉十分惊讶,薛净悟忍不住调笑一句。 只是,他们既然已经注意到了这个,今日说不定就要往这个方向查查。 一个在容皇贵妃陵墓的村子看起来落魄,实则十分富裕。 这其中没有蹊跷,打死他们,他们都不会相信。 至于这蹊跷是什么,等着就看了。 听此,林眉也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 今日,他们也是得注意一下这古村中还有没有什么其他蹊跷的地方,得看看这古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经济实力又如何。 二人商定好,林眉也开始埋头喝粥。 只是一低头,林眉不自觉又想起君留山叮嘱自己吃早饭和死不承认专门给自己准备好粥的那副傲娇模样。 “怎么今日想起吃这些了?难不成,你是被这客栈的东西价格吓着了?” 看林眉低头喝粥,薛净悟也觉得有些意思。 这个大家闺秀之前与自己相处,虽说其他地方不像闺秀,可每每吃饭时,都是少不了要占自己便宜的。 怎么今天就喝一个淡淡的清粥呢。 这可和之前的林眉不太一样啊。 念及此,薛净悟也不由得调笑一句。 “哪里哪里,不过是习惯了。” 木木回了一句,林眉也是一怔。 对啊,今天怎么自己想起来喝粥了。 摇了摇头,林眉也不再多想,迅速喝完清粥,真算的上是风卷残云。 而薛净悟估计是早就吃完了。 刚把碗筷放下,林眉打算和薛净悟出去,只是还未起身,便有许多视线投向了自己。 只见那些人匆匆瞥了自己一眼,就议论纷纷起来。 “你看看,她怎么这么晦气啊,走走,真是倒霉。” “是啊是啊,赶紧走,可别被她沾染上了。” “怎么一大早就碰上这种晦气的事情!走,今天一天还是不出门咯。” …… 虽是低声议论,可也一声声都传到了林眉与薛净悟的耳朵里。 只见那些人说完,也都陆续结账离开,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对视一眼,林眉与薛净悟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晦气显然是在说林眉,只是林眉也并未做什么啊。 “客官,打扰了,您若是再这样,恐怕我们客栈也不能让您住了。” 待得客人三三两两的走完,小二也是上前来。 话语还算是客气,可林眉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可……” “这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斜门煞,且你们这客栈也是一福地,自然能够轻松化解,又是处于古村穴中的穴眼,根本不用担心。” 看着客栈小二,薛净悟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心中有着自己的盘算。 “客官,您懂这些,自然知道这斜门煞流财,我们是做生意的,不管这斜门煞多小,都是晦气的。” 刚开始,小二还有些惊讶于薛净悟竟然懂得这些风水。 不过下一刻,听薛净悟毫不重视这斜门煞,也是有了些怒气。 之前,顾忌着这两个外乡人不懂这些,就想着提醒警告一句,不再犯就好了。 可是眼前这男子,明明懂风水还这样,岂不是故意来找茬? 但做生意,和气生财,小二语气虽然冷,但还没有到起冲突的地步。 “做生意?我见过做生意的不少,可没见过你们做这么小的生意还有这么多的婆婆妈妈,客人早就被你们的婆婆妈妈吓走了。” 冷笑一声,薛净悟心中现在也大约有了个猜想。 只是这个猜想,还需要再验证。 的确,做生意讲究风水的自己见过不少,但如此计较的还是头一遭,而且还是这么一家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客栈。 “客官,今日你们也看到了,其他客人们要走,也都是因为她摆的这斜门煞晦气的很,你们还振振有词,我看这笔账就算在你们头上!” 顿时,小二也是冷下了一张脸。 什么时候,两个外乡人也敢如此嚣张了。 是要砸自己家店的招牌么? 若没有这两个外乡人,估计今天的客人还会多,可来了这么一出,也许客人会因此流失一大部分呢。 古村,是最讲风水的地界了。 这样大的损失,总不能让他们自己来承担。 “你们这也太不讲理了,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斜门煞,也是无意之间的,若是你们介意,我大可向你们道歉,可将你们的损失算在我们头上又算怎么一回事?” 林眉也紧皱着眉头,厉喝出声。 这还没有出门呢,今天就碰到了这么一出。 只是这场面,林眉也是从未见过的。 什么斜门煞什么对门煞,让林眉也有些头疼, “姑娘,您是真不懂这些还是装的我不知道,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位公子懂得很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2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狞笑一声,小二一直看着薛净悟,仿佛认定了薛净悟就是来找茬的。 听这小二如此欺负人,还不肯松口,林眉也是倏地站起身来。 “林眉。” 低喝一声,薛净悟喊住林眉,缓缓摇了摇头。 这小二如此说事,摆明了是想捞一笔。 而确实,这古村十分讲风水,但他们似乎忘了,普通人家最多忌讳个对门煞。 小小的斜门煞,知道的人可不多。 他也是从一个摸金校尉的师傅处得知的。 可是古村这些人居然都知道斜门煞,这显然没有那么简单了。 试问哪个地方的人会家家户户研究风水,而且还研究的这么透彻! 被薛净悟喊住的林眉一时之间也没有动作,看薛净悟胸有成竹的样子,估计也有自己的想法。 “小二,等今日办事回来,我给你摆一个聚财阵,这斜门煞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眼珠子一转,薛净悟也是软了下来,故意露出一副怕事想要息事宁人的样子。 “真的?” 果然,听到薛净悟要摆一个聚财阵,瞬间便眉开眼笑起来。 林眉也微微扯了扯嘴角,刚刚还剑拔弩张,没想到现在这小二就松口了。 “当真,现在我们有事要出去一趟,回来就摆。” 说罢,薛净悟也赶忙拉着林眉离开了客栈, 看着薛净悟与林眉离开的背影,小二暗自啐了一口。 “老子稀罕你那么个聚财阵么?论风水,老子可比你懂多了。” 言语之中,十分看不起薛净悟的样子。 他也不过是想就此息事宁人罢了,那男子虽然好说话,却不是什么善茬。 顺手就是把林眉斜放在碗中的筷子放下,那小二露出了一点点笑意,转身离开。 林眉还有些疑惑,就是被薛净悟拉了出来。 “你刚才那样摆放筷子在空碗中,本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可在这极为讲究风水的村子里,你那恰好摆了一个斜门煞。” 走着低语几声,薛净悟也是给林眉讲解着。 “风水最常见的忌讳是对门煞,你这斜门煞就是对门煞的一种,虽然威力不大,但仍会惹人生厌。” “怪不得,不过这古村的人也太听风就是雨了,不过一个摆放碗筷的罢了……” 瞥了瞥嘴,林眉现在是不怎么信这些的。 而风水之说,虽然有一定的道理,可也不必如此。 “在你看来是如此,在别人看来不一定了,看来在这古村里,想要生存并不简单。” 勾唇,薛净悟虽嘴上这么说着,却觉得越来越有点意思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如果是普通村民这个时候已经起来耕种了,可这古村里的村民似乎都悠闲得很啊,而且一路走来,也没有看到什么耕地。” 对于薛净悟的说法,林眉也是赞同的。 虽然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遇到什么险境,可这村子里却处处透露着古怪。 直觉告诉林眉,,一旦他们掉以轻心,在这古村,他们可能会死的很惨。 “你干什么!?说了多少次了,你记这些,不要在咱们家记!” 忽然,林眉与薛净悟听道一声苍老嘶哑的厉喝,纷纷扭头看去。 只见一四五岁的孩童正被一老妇人一手提拎起来呵斥着。 孩童的手上满是泥土,还拿着一根小棍子,似乎刚刚是在自家门前画着什么。 细细看去,林眉眸中也是闪过一丝惊诧。 怪不得这老妇人让孩童不要如此,那孩童画的不是别的,分明是踩点的标记。 各种类型都有。 适宜目标、家中有男子、是肥鱼……甚至是还画着连林眉都不认识的标记。 要知道林眉两世为人,做了这么多年的贼,,对踩点标记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 可现在,她竟然不认识一个孩童所画的。 而那老妇人话中的意思,显然是允许孩童做这些事情,不过是不能在自家门前做罢了。 想着,林眉脑海之中不由得浮现出第一日来古村时,见的另外一偷东西的孩童。 手法熟稔,拖延的技巧也十分熟练,也许那个孩子就是像现在这孩童一般,被从小这么培养出来的呢。 下一刻,林眉也是被自己的猜想所震惊,感到不可思议。 怎么会有人愿意自己的孩子从小就做这个行当。 自己与薛净悟都是被逼的,可…… 只是,这个想法一直在林眉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薛净悟大大咧咧,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只当做是平常人家教育孩子罢了。 “我们去郊外看一看,如果这村子的人都不耕种,那以什么来谋生呢?” 略过孩童与老妇人,薛净悟也是有了目标。 这古村的人看起来极为懒散,穿着破烂,各个出手阔绰,街上虽然有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但都互相打量,试探着对方。 即便是邻居,也未看见有谈笑风生之人。 就连偶尔路过的孩童,也少有欢声笑语的,就如同第一日来古村时所见的那孩童一般,都十分机灵,却鬼鬼祟祟。 泛出一抹笑容,薛净悟的兴味越发浓。 似乎,这些孩童都有些像自己小时候呢。 不过,这正是古怪之处。 只是出门在外,许多东西不好去插手,二人也并未多停留,心中存疑也还是按原定计划先出了村子。 “等等。” 二人出了郊外,一开始,薛净悟便是不停地张望,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而方圆几里都走遍了,二人竟是没有发现一处正在耕种的耕地。 “民以食为天,这古村人出手大方,却是连耕地都没有,又是如何维持生计呢?” 眼眸微眯,薛净悟也是奇怪的很。 说着,薛净悟看向林眉,想知道林眉有没有什么其他看法。 “这古村不像枫城,没有有地势依靠,又并非依山傍水,根本做不了其他,而那些村民出手大方,倒不像是穷苦人家……” 皱眉分析着,林眉更觉得这古村蹊跷颇多。 “也许,他们的钱都是不义之财呢?得到的容易,花出去也容易多了。” 林眉也觉得,唯有这种可能了。 否则根本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古村这些人不耕种,却还有大量钱财? 况且,古村的人穿衣破烂,倒不是林眉以貌取人,没有哪个斯文的行业会允许做工的穿的破破烂烂的。 “嗯。” 点点头,薛净悟何尝不觉得奇怪,只是这些都不是重点。 他查到的消息是,古村附近曾经出现过容皇贵妃的陪葬品,而他们要找的碎片就在容皇贵妃陵墓。 即便是古村附近没有容皇贵妃的陵墓,也应该是有些消息的。 “等等。” 二人走着,薛净悟却是突然出声停了下来,神情严肃。 而林眉只停下看着薛净悟没有说话,等待着薛净悟的动作。 只见薛净悟蹲下了身子,捏起脚下的一些碎土,放在鼻下轻嗅着,不由倒吸来了一口凉气。 “嘶……黄色土质,没有恶水,没有硬锥活锥,是个乳味贵地啊。” “什么意思?” 林眉也不由得暗暗咋舌。 他们这个行当,观察力敏锐力都要一绝,否则怕是不行。 林眉自认自己的观察力和敏锐力不凡,可薛净悟懂风水,比起自己来,分析这些,自然是强上许多。 “意思就是说,这块地,可是最适宜下葬的地方。” 说罢,薛净悟抬眸和林眉对视一眼。 话中,意有所指。 听此,即便是林眉眸中都闪出点点精光。 那是不是意味着容皇贵妃的陵墓,很有可能在古村附近? 而整个村子的人,都行为怪异。 说不定,是容皇贵妃的的守墓人呢。 这些,都有可能,所以古村之人不用农耕便如此有钱,极为讲究风水。 只不过,都是猜测。 但不管如何,连薛净悟都说这脚下的地是极为适合墓葬的地方,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呢。 容皇贵妃染病暴毙,在宫里属于忌讳的事情,因此才让容皇贵妃不入皇家陵墓,葬在其他地方。 既然如此,那么即便是葬在其他地方,容皇贵妃的墓地也是要避讳的。 那么,如此掩人耳目,什么都不加葬在这里,似乎也说得通。 “你想怎么办?” 微微挑眉,林眉也是问向了薛净悟。 自己还没有这个经验,而薛净悟以前想做耗子,以薛净悟的性子,自然是接触过后才会选择放弃的。 不然薛净悟也不会就这么放弃。 “再看看。” 思量间,薛净悟还是想再找找蛛丝马迹。 林眉也是同意。 二人也便围着这块福地开始转悠。 如果真有什么,肯定会有所发现。 不多时,越走越偏,也转了几圈,薛净悟倒是发现了一些东西。 “这是石祭板?下面估计有东西。” 薛净悟上前弯腰用手扫开一角土,便是露出了一块紫红色石板。 “你的意思是?” 挑眉,林眉自然是相信薛净悟的。 “挖。” 舔唇,薛净悟咬了咬牙,一狠心便是吐出了一个字。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而且已经找到了一些可能和容皇贵妃陵墓有关的东西,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了。 不管如何,是一定要挖的,即便是在这青天白日之下。 “没有工具啊。” 扶额,林眉现在也是犯难了。 要让她挖也没问题,可是工具都没有,这不是在为难她吗? “没事,看我的。” 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薛净悟也不管那么多了,径直拿出了一白色玉瓷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3章 盗墓世家 一打开,便是泛着酸涩的刺鼻味,让林眉不禁皱了皱眉。 “你这是什么?我看威力好似大得很啊,你又何须问我拿那些药粉呢?直接用这个一泼,怕是比那些药粉管用多了。” 微微一笑,林眉打趣一声。 薛净悟那么死皮赖脸的问自己要酒儿制作的药粉,可薛净悟自己也有着不少好东西。 每每让薛净悟拿钱和自己换东西,林眉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没有想到,居然薛净悟还藏着这么多的好东西。 真是没想到。 不行,下次一定得让薛净悟好好出血,不能再这么心慈手软了,居然还藏拙。 下定决心,林眉也是看向了薛净悟手中的白玉瓷瓶。 白玉瓷瓶倒是没什么,最关键的还是那白玉瓷瓶里面的药水。 既然薛净悟在这个时候拿出来,肯定能派上用场。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威力很大,只需要一滴便能让沾染的人皮肤腐蚀,若是泼在了人的身上,只怕是要出事情,不过在这里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摇了摇头,薛净悟给林眉解释着,脸色凝重。 撇嘴,林眉不置可否。 听薛净悟的描述,估计玉瓶中的东西,也就和浓硫酸差不了多少。 “你做耗子时用的?” 出声问了一句,林眉也猜出个七七八八了。 “是。” 点点头,薛净悟对林眉也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 说罢,薛净悟便是直接将白玉瓷瓶倾斜,倒了下来。 在液体与泥土解除的一瞬间,瞬间发出“噗呲噗呲”的侵蚀声音。 不一会儿,还冒出了烟,直到薛净悟手中白玉瓷瓶里面的东西倒完,才不再有什么反应。 而林眉看过去,竟是发现刚刚被白玉瓷瓶中液体侵蚀过的地方,泥土已经变得十分松软,更是由黄色变为了更深的土色,甚至连那石祭板也化为了碎屑。 “即便如此,可真要挖东西,也不够啊。” 随手拿起旁边的小树杈戳了一戳刚刚与液体接触的泥土,林眉也明白,虽然刚刚薛净悟拿出来的东西十分厉害,可惜量太少,只能让一部分泥土软下来,可真正要挖陵墓根本不够。 “我知道。” 淡淡回了三个字,薛净悟依旧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又掏出一柄匕首,什么话都没有说,开始戳起刚刚被腐蚀过的地来。 林眉也不自觉的翻了一个白眼,还以为薛净悟有其他好东西可以加在一起用,可没有想到,居然还是生挖。 但除此之外,林眉也是没有别的办法。 如果现在回去拿工具,也耽误时间,到时候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了。 而林眉见状,也是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挖了起来。 两个人倒是颇有默契,你一刀,我一刀。 “这样行吗?” 叹了口气,林眉也十分无奈。 “行的。” 朝着林眉点头示意,薛净悟似乎对自己与林眉信心满满。 林眉可不这么觉得。 两个匕首,两个人力,虽然泥土被那药水松过,可还是有着一些困难。 这得挖到什么时候去啊。 可惜,不管林眉心里如何不愿意,也知道是没有办法的。 “你放心,挖个脑袋大小的洞就可以了,我练过一段时间缩骨大法,希望还有一些用。” 见林眉不情不愿,薛净悟也是出言安慰着,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 而林眉,却是根本没有搭理薛净悟。 此时的薛净悟,只想好好挖。 不知道过了多久,本来林眉挥的欢舞匕首一顿,似乎是被什么硬物抵挡住了。 撇撇嘴,林眉手动着,想要把那硬物翘起来。 林眉可不觉得现在已经挖到了什么。 这才挖了多久,挖了多浅,怎么可能挖到东西。 薛净悟却是停下,一脸期待的看着林眉。 他知道这地没有硬锥,也就是没有硬的石块,自己刚刚到的药水也有着作用,理应不会被绊。 现在被绊,很有可能是挖到了什么东西。 即便不是棺材也有可能是其他有线索的东西。 薛净悟自然是不想放过的。 而撬了好一会,林眉还是没有撬动,甚至是隐隐之间有些力竭。 对视一眼,林眉也想到可能是些其他东西。 猛地一发力,薛净悟也是将自己手中的匕首狠狠的插在了地上,又扒拉着,终于是看到泥土下面泛黑的东西。 薛净悟心中一喜,也是急忙继续挖下去,下一刻一个铁棍便是映入眼帘,让薛净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林眉也是弯下嘴角,没有想到挖了这么久就挖到这根铁棍。 “不对。” 刚准备放弃,薛净悟却是摇了摇头,继续往下挖,又是看到了许多铁制品。 不一会儿,薛净悟也是看到了这些被埋着东西的全貌。 “这些……难道是……” 见到这些,林眉也是有了猜测。 只因为这些东西太过独特,除了“耗子”也只有前世的考古学家会用这些东西。 显然这里,后者是没有的。 那么,应该是“耗子”埋在附近的。 可这些东西,都是耗子的看家工具啊。 “没错,看这些洛阳铲,也有些时日没有被动过了,泥土也没有翻新过的痕迹,看来是这些人很久没有用过了。” 嗤笑着,薛净悟也是在笑自己笨。 回想起来,古村村民有许多破绽,自己却是一个都没有看出来。 不对,是看出来了,没有猜出来。 “这些人?你说的是古村村民?” 见薛净悟这副模样,林眉瞬间也是恍然大悟。 可林眉还是想再和薛净悟确认一下,如果她猜的没有错的话,这些古村村民应该都是“耗子。” 一村子的盗墓贼。 这样的话,也能解释为什么这些村子里的人都如此迷信风水。 因为盗墓贼进去,很可能就没有明天了,加上出入的是墓室,自然十分谨慎。 迷信也是给自己有个心理安慰。 而村子连小孩都会偷盗做贼,学习如何标记,也是应该的。 家里祖祖辈辈都是这个行当,自然是得“继承”衣钵。 整日里无所事事,村民也不耕地,完全是因为不需要。 盗墓贼虽然不见天日,被称为“耗子”,可偷出来的许多陪葬品,都是价值连城的,哪里还需要耕种呢? 想着,林眉也不由得扯起一抹冷笑。 家家户户都是盗墓贼,整个村子的人一样好吃懒散,没钱了就去盗墓,有钱就潇洒。 上至八十老人,下至三岁小孩,真是可怕。 自己之前还猜测古村的人有可能是容皇贵妃陵墓的守墓人,如今看来,说不定古村的人就是当年摸过容皇贵妃陵墓的人了。 “没错,这些工具应该不止一伙人的,而且那日的送葬礼,虽然诡异却颇为讲究,洒的纸钱也都有说法,那样的方法,是保证人死后这些纸钱不会被别的人抢走,比如说,之前被盗过墓的人。” 说着,薛净悟脸上的冷意更甚。 既然如此,那么古村村民完全有可能摸过容皇贵妃,甚至是将容皇贵妃的陪葬品全都盗了出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古村村民不必劳作,也而不必去偷盗别人的墓穴,容皇贵妃一个人陵墓之中的陪葬品也就够了。 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也许碎片,已经被这些人偷走了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可就麻烦了。 这么多人,这么多村民都有嫌疑,应该从哪里查起呢? “那现在怎么办?先回去。” 皱眉,显然林眉也想到了。 现在,即便是找到容皇贵妃的陵墓,想办法进去,也有可能是空城一座。 只有在古村村民手中,也许才能找到些线索。 既然如此,他们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了。 “好,走。” 说着,薛净悟与林眉都是起身。 二人的神情,也都十分凝重。 看来,这次想要拿到碎片,并没有那么容易啊。 而两人刚刚走出没几步,便是看到两个男子相伴而行,互相搀扶着。 只见两个男子蒙着脸,什么都看不清,脚步虚浮,走路不稳,十分虚弱的样子。 不过,林眉二人也只多看了一眼,并没有想些什么。 可越往古村返回,林眉与薛净悟也都发现,人似乎越来越多了。 都是三三两两,结伴成群,而且还都是十分虚弱的样子,这才引起了林眉的注意。 仅仅还是在古村外围,二人就见了不下有四拨人。 与薛净悟对视一眼,林眉也是尽力压下自己的想法。 现在,对他们来说,还是找碎片更为要紧一些。 至于其他的,实在是无暇顾及。 更何况,也许这些人根本不希望自己去管呢。 “啊……干什么?你没有长眼睛啊?” 突然,林眉从背后感到一阵风,她闪身躲开。 她定睛一看,便看到一面纱女子,身着粗布麻衣,跌倒在地。 那面纱女子看向林眉,便是厉喝一声,似乎是十分看不惯林眉的样子,而刚刚是那面纱女子差点要撞在林眉身上。 林眉的本能反应就是躲开,没有想到却被这面纱女子恶人先开口,如此呵斥。 “这位姑娘,刚刚是你自己差点要撞上来,我也不知有人,还以为有什么东西,所以才闪身避过,若是姑娘受了伤,我可以带你去医馆好好看看,姑娘何须一开口就咄咄逼人呢?” 本来林眉在这古村的怪异下,就一直压着一把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4章 剑拔弩张 刚刚忙活了半天,空手而归,还让寻找碎片一事变得更加复杂,林眉心中可是大大不爽。 正好这个女子便是过来无端生事,林眉也不能再忍。 薛净悟也是皱着眉头,没有说什么。 这女子,应该是故意要撞上来的,否则地方这么大,怎么偏偏能撞在林眉身上呢? 更何况,这还不是集市,身旁空旷的很。 “你……你欺人太甚,不要以为你是古村的人,就这样对我!” 先是语塞,随后面纱女子也是找了个理由,说什么都不肯放过林眉与薛净悟,指定了是要赖上林眉与薛净悟的。 “呵,我不是古村的人。” 冷笑一声,林眉微微挑眉,也是察觉出了端倪。 这个女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要赖上自己,言语之间更是将自己认成了古村的人,那么说明这个女子应该是有备而来。 且应该是为了古村人而准备的,并非林眉。 可惜啊,这女子准备的这么周全,自己却不是古村的人。 这面纱女子,完全搞错了方向,搞错了人。 “什么?你不是古村的人?那你不……不……早说,还……还得老娘我白白在这里和你们浪费口舌!” 啐了一口,面纱女子也是迅速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身后的泥土,跟没事人一样。 不过言语之间,这面纱女子似乎是有些体力不支。 “你……你们不是古村的人,也是来求药的?” 在得知林眉与薛净悟不是古村之人后,面纱女子说话间嗓门虽然还是十分粗鲁,可比起刚才来也是好多了,还算客气。 “求药?” 心中呢喃,林眉与薛净悟对视一眼,都不知面纱女子说的是什么。 交换眼神,二人都是微微点头,有了猜测与决断。 “没错。” 勾起一抹笑容,林眉这个时候说起谎来,毫不脸红。 之前遇到的那些人,似乎也跟这面纱女子一样,有病在身,所以才看起来如此虚弱。 而拖着病体还要来古村,肯定有着原因。 听面纱女子这么说,二人也猜到这些人来到古村的目的是求药。 他们才刚刚查到古村人盗墓贼的身份,就有人来求药,有意思。 盗墓贼难道还会医术吗? 心中疑惑下,林眉与薛净悟都是打算先和这面纱女子混熟再说。 “好!人多点好!那我们就一起,我叫徐媛生,到时候人多,他们也不好拒绝,不过我看你们的病症,似乎是不太重啊。” 双手叉腰,面纱女子十分爽朗的一笑,似乎十分开心自己能有个伴,更是主动介绍,并且询问起林眉二人的病情来。 “哦,这是我哥哥薛少飞,我们才刚刚发现病,听说古村有药便来了,早早的治也好嘛,我叫薛青青。” 勉强一笑,林眉随意的解释着,目光却是在徐媛生的身上不断的打量着。 徐媛生刚刚一眼看出自己与薛净悟的病症不严重,也就是说徐媛生的病算是严重的。 除了体力不支,徐媛生也只有蒙着的脸没有看到。 林眉也大约猜测到了,这病症可能是体现在皮肤表面上。 “原来如此,赶紧走,迟了就赶不上了,不过你们不严重,不知道能不能排到药呢。” 摆摆手,徐媛生十分大大咧咧的给林眉与薛净悟说着。 “媛生,你是第一次来古村吗?我看你对这古村是很熟悉。” 点着头,算是应和徐媛生,等徐媛生说完,林眉也是试探的小心翼翼问着,想要问出些什么东西来。 “哦,是第一次,但是听说这古村的人都有药,他们家家户户都有病,也没有听有谁死了,你们放心。” 只以为林眉是害怕,徐媛生并未多想,反而还安慰着林眉。 “是吗?那我们有救了,只是媛生,你可知为什么这古村有药?我们又怎么会得这病呢?” 回着徐媛生,一开始林眉十分高兴,说到最后一句,林眉又是露出一些沮丧的神情。 在林眉身后跟着的薛净悟看的一愣一愣的。 他什么时候见过林眉这个样子啊。 不过不得不说,林眉这个样子还挺会演戏的,也能迅速得到别人的信任。 “这古村啊,以前别人都叫它骨村,骨头的骨。听说,这骨村的人是会喝人血,吃人肉,骨村附近也是出现过不少白骨和死人的东西。” 徐媛生见到林眉这个样子,颇为有兴致的说了起来。 反正这些,也不是什么辛秘。 而看到林眉与薛净悟皆是一愣,徐媛生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说你们,该不是真的信这些?” 说着,徐媛生还拍拍林眉的肩膀,似乎是安慰。 “这些都是传言罢了,你瞧你们,吓成什么样子了。” “是是,是我太胆小了。” 尴尬回着徐媛生,林眉也能猜到一些东西。 古村的人以盗墓为生,附近出现这些东西,自然是不足为奇。 在别人眼里,或许是机会。 可在古村这些人眼里,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说起这病啊,也有些奇怪,本来一直都听闻古村人有病,会全身发痛,浑身起疹子痒得很,可现在临近的几个村子都有了病症。” 徐媛生见林眉如此,也是说起其他来。 估计是想让林眉放松一下。 刚刚说的,若是真得,是真会把人吓到的。 “媛生,这些病症,其他病也有,其实我和哥哥也不确定是不是和你的病症一样。” 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林眉瞬间捕捉到了一些信息。 古村的人都有病,古村的人还有药,不过最近却是传染到了临近的村子里。 刚刚她与薛净悟见到的那些人,十有八九都是来求药的。 “才有人发病的时候,也没人往这方面想啊。” 叹了一口气,徐媛生也颇为无奈。 得了这种病,难受的很啊。 一开始,徐媛生甚至不愿意承认自己得了和古村人一样的病,可事实说明,她即便再不想,也没有用。 “这病症一开始是关节酸痛,根本不起眼。可慢慢的,越来越痛,疼变全身,我们村子里的人都去看大夫,大夫以为是别的病症,开了白芷粉。可喝了,也不见好,甚至是更加严重了。” 不过,徐媛生细细打量林眉,见林眉似乎没什么明显的病症,便想着仔细说来,让林眉好好判断判断。 “对对,我现在就是这样。” 注意到徐媛生一直在打量自己,林眉急忙开口应和。 “对啊,我们村的大夫也是开了白芷粉止痛,可一点效果都没有,本来是想着赶路去外地看看更好的大夫,没有想到就听说古村有药。” 见此,薛净悟也是急忙应该着,想要得到更多的消息。 这样说,也是能让徐媛生更加相信自己一些。 “原来如此,那看来你现在症状还轻,到了我这一步,可就严重了。我现在啊,身上已经起了红疹,红疹的痛加上关节的痛,才叫难受嘞。” 说着,徐媛生也是委屈至极。 她什么都没有做,就莫名其妙的染上了这些病症,受了这多的苦。 现在,她只希望来到这古村能够尽快把这病症给治好。 否则,她日日都要受病痛折磨。 “媛生,那药真的有效吗?你见过吗?” 听徐媛生这么说,林眉与薛净悟便是更加好奇。 “没有,不过古村那些人都不好惹,我们人多些,也是好的,直接去祠堂求药就是了。” 撇了撇嘴,徐媛生似乎也十分看不惯古村的人。 与薛净悟打了个眼色,林眉与薛净悟也是决定好今日就跟着徐媛生看能不能探听出什么消息来。 而后,三人也说些有的没的,一路往古村走。 …… 另外远在千里的京城,金銮大殿之上,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起因,便是好几日没有上朝的摄政王再次提议要让周浩坤掌管京都卫戍。 这件事情,在周浩坤回来之际,君留山已经提过。 当时被君后辛暂时略过,现在再提出,自然就是连君后辛也得重新想办法了。 只是,谁都知道京都卫戍对一个国家来说极为重要,君留山想要京都的兵权,岂不是有谋反之嫌? 一个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皇家天子。 谁都不服谁。 他们这些老臣也是心慌的紧。 帮谁另一方都会不高兴,还不如谁都不帮呢。 “摄政王,按官职说你是一品摄政王,按辈分来说你是朕的皇叔,何须如此见外呢?不管是周将军还是其他人掌管京都卫戍,都是为大岳效忠。” 尴尬一笑,君后辛也只能如此。 “而且,朕不是说过此事再议吗?” 抬眸,君后辛看向君留山,也是握紧了手掌。 可惜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还需要君留山处理对付九蛮,否则他才不会对君留山如此客气呢。 “陛下,虽然如此,可周将军此次回来乃是有功之臣,总不能让周将军一直做个闲职?” 反问一句,君留山带着淡淡的微笑,话语可是冷的很。 再者君留山说的也十分有道理,让君后辛没有办法反驳。 同意周浩坤班师回朝的是君后辛,可这么久了,不给周浩坤关键职位的,也是君后辛。 这不是伤了周浩坤这些为国效力者的心吗? “摄政王,京都卫戍职权太过要紧,摄政王大可提议让朕给周将军安排其他职位,只是摄政王却如此一再紧逼,莫不是有所图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5章 请辞书信? 冷着一张脸,君后辛也明白这个时候若是不能挡住君留山,恐怕以后这大岳朝真的是要让君后辛做主了。 “陛下说的有理,只是周将军劳苦功高,不知道陛下心里有什么合适的职位让周将军做?” 冷扫扫向君后辛,君留山弯了弯嘴角,似乎是丝毫不在意。 众人看的更是紧张。 君后辛要挡住君留山,无非是螳臂当车。 君后辛一个一国之君,不顾大局,甚至甚至差点让九蛮的人攻破北关边寨。 若非有君留山在,恐怕早就血流成河了。 且君留山也未必就把君后辛放在了眼中。 “摄政王以为,让周将军负责大军的训练如何?其他国家连连犯我大岳朝,有周将军为我大岳培养人才想来事半功倍。” 冷笑一声,君后辛心里可是盘算的好。 让周浩坤负责招兵训练军队,看起来是让周浩坤掌握了一定的权利,但这掌握权利的时间却是有限的。 一旦新兵到了军营之内,效忠的还是自己和大岳,并非他周浩坤或者君留山。 而且,还能利用周浩坤为自己培养一批军队。 何乐而不为呢? 自己表面上做出的让步,也大约能让君留山暂且满意。 眼神瞥向周浩坤,君留山眸中闪过一丝迟疑,并没有直接回话。 这君后辛的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很响! 只是他让周浩坤掌握京都卫戍,不过是想为以后的计划做铺垫,可君后辛百般推辞…… 又见周浩坤微微颔首,君留山才是改了主意。 既然周浩坤同意,自己也没有什么异议。 君后辛现在不同意,以后还可以用别人。 比如说楚家旧部的人。 “那就依陛下所言。” 没有任何表情,君留山这话说出来,像是十分愠怒的模样。 君留山就是要让君后辛知道,即便自己现在同意,也是暂时的。 “好,时候不早了,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勾起一抹微笑,君后辛看起来似乎十分满意的样子。 这下子,君留山也没有办法再让周浩坤负责什么京都卫戍了。 而君留山站回原位,其他大臣也都没有再上前上奏的意思。 扫了一眼,君后辛也并未在说话。 君后辛身边的太监直接捏着嗓子开口。 “退朝!” “恭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话一出,君后辛从龙椅起身,饶有意味的看了君留山一眼才转身。 众大臣皆是俯首跪地恭送君后辛,唯有君留山是稍稍低头拱手。 一品摄政王之风姿,可见一斑。 “王爷,您怎么同意了?” 直到君后辛的背影彻底看不见,众臣才纷纷起身离开。 而张幼武等人更是第一时间便过来找君留山,张口满是疑惑。 作为君留山的心腹,他们自然是知道君留山的打算。 君后辛如此,不是相当于一直在阻碍君留山么? 更何况,君留山所做也不过都是为了大岳朝的根基稳定。 常年在北关边寨驻守的周浩坤,无论是从哪个方面,都要强于现在卫戍京都的人。 君后辛就因为周浩坤的站队而丝毫不顾大岳朝的利益了? “既然陛下如此不肯放手,那也罢了,周将军也愿意去教导那些新兵。” 说着,君留山看向往自己走来的周浩坤,才露出了些许笑容。 自己的人都聚齐,君留山带着众人便转身离开金銮殿。 “周将军管理这些新兵也是为国效力,也许大岳朝很快就要掀起腥风血雨了。” 眼眸微眯,君留山的话说出口,虽然有些夸张,可其他人都知道,君留山既然这么说,必定是有了什么消息的。 “是。” 其他人对视几眼,也都附和着君留山。 “即日起,周将军就赴任,既然陛下让你做,那你就好好做。” 嘴角露出一抹弧度,君留山也不忘记嘱咐周浩坤一句。 既然是君后辛的意思,那么自然是要把这个差事做好。 不管新兵以后是去谁的手下做,都不能马虎。 “属下明白。” 周浩坤点点头,也是迅速答应下来。 他对是何官职也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单纯的想为国效力罢了。 只是在他心中,君后辛是一个昏君,毛头小子,一心只想长自己威风,以至于一直以来,都和君留山对着看。 不过,不管如何还是要将自己的事情做好。 新兵,也得重视。 这些新兵,日后很可能,就是杀敌的一把把利器。 吩咐完,君留山便离开皇宫,回了自己的淳荣王府。 自从上次呵斥了林微寒,林微寒倒是没有再来过,而且也让折宁去注意林微寒,想来林微寒也闹不出什么事情了。 “王爷,嘉禾郡主那边又让人递过来一封请辞书信,这……” 匆匆入了书房,下一刻,端药来的酒儿满脸愁容。 托盘中,除了酒儿替君留山熬制的药,还有嘉禾郡主的请辞书信。 这也不是第一封了,而君留山从来也没有看过。 不是他不想看,只是有些不愿意。 虽说楚家为了大岳做的已经够多了,但自己却不能因此,就娶了嘉禾郡主。 嘉禾郡主一直留在王府做个高高在上的郡主也好。 一开始让嘉禾郡主住在淳荣王府,他也是这么打算的,并没有其他想法。 等着嘉禾郡主长大,若是嘉禾郡主愿意,一直留在淳荣王府都可。 不愿意,君留山也会给嘉禾郡主寻一个好人家,不会让人亏待了嘉禾郡主。。 可嘉禾郡主似乎一开始就想偏了。 如今,因为陈冉双又闹到了这个地步,是君留山不想看见的。 如今为了陈冉双,嘉禾郡主又是接连请辞,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陈冉双大错特错,可嘉禾郡主是无辜的。 “放心。” 微微叹了口气,君留山看都没看那封书信。 他若是同意了,嘉禾郡主离开王府,回到楚家,可就真成了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不说别的,就说当年,战王也对他有恩。 光凭着这一点,他也不能让嘉禾郡主离开。 不闻不问,是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过几日让楚家旧部的人来开解开解嘉禾郡主,顺便让楚家旧部的人提起解除婚约一事。 有楚家旧部的人,嘉禾郡主也有个依靠。 “是,王爷,您先喝药。喝完后,酒儿还要给您细致的再把把脉,有日子没把脉了,王爷最近可有些什么不适的地方?” 将托盘放在桌上,又瞥了一眼门,确认书房的门已经锁好,酒儿才敢开口提这件事情。 王府中这么多人,除了自家王爷和师傅,根本没有人清楚君留山的病情到底如何。 这件事情,更不能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 就连现在整日给君留山喝的药,酒儿都对外都称是调理气血的一些补药。 没有说话,君留山先是一口将一碗药灌入嘴中咽下,又是喝了一口茶,压过苦味之后,才淡淡开口。 “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病症,也没有什么疲累的感觉,有时候甚至会感觉精力充沛,根本消耗不完。” 苦涩一笑,君留山将手臂伸出,让酒儿给自己把脉。 他清楚目前的身体状况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好处,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感觉,不过是那个方子在用自己以后的寿命来补充自己的精力。 “王爷不必担忧,这些都是正常的,师傅还在给您寻找法子呢,一定会有办法的。” 将自己布包里的垫子放在君留山手腕下,酒儿才搭上了君留山的手腕处,又是开口安慰着君留山。 虽然她心中也清楚自己师傅能不能找到法子是一回事,但总得让自家王爷安心。 更何况,还没有到最后一刻,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把着脉,酒儿心中也在暗自祈祷着。 自己王爷虽说性子冷些,为人处世都是极好的,老天保佑,自家王爷一定不会这么短命的。 “无妨,一切自有定数。” 比起酒儿来,君留山倒显得淡薄许多,不是很在乎这些。 如果自己的寿命之事改变不了,那么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只要能再拖延一些时间就行,如此,他也能完成最后的心愿。 让大岳彻底安稳下来,自己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听了君留山的话,酒儿也是点点头,心中却有些酸涩。 这么多年来,唯有一个侧王妃林眉走进了王爷的心中,可是自家王爷替侧王妃着想,竟是选择放林眉离开王府。 更是对这件事情只字不提。 只希望有一日,林眉能够知道君留山的用心。 思量片刻,酒儿不自觉吸吸鼻子,也是将心思放在了君留山的脉象上。 平稳有力,时而平滑,只是偶有急促,似乎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甚至比正常人的迈脉搏还要跳动的快一些,可正因如此,才是问题。 “王爷安心,暂时没有什么大问题,明日再施针一次,会让脉象再缓和些。” 轻轻呼出一口气,酒儿想让君留山安心,也是尽力变着法子往好里说。 话语更是避重就轻,根本没有真正说出君留山的身体状况。 “下去。” 摆了摆手,君留山是什么人,自然是知道酒儿的用意。 可即便酒儿不清楚的说,他也知道。 当下,就没了心情。 “是。” 迅速收拾好东西,酒儿也急忙转身离开。 回去之后,她还得好好准备给君留山施针的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6章 打草惊蛇? 自己的师傅交代过,以自家王爷现在的情况,必须隔一段时间便施针一次,以减少消耗,尽量压制消耗君留山寿命的消减速度。 等酒儿离开,君留山也是招呼进了折宁。 “王爷。” “暗卫那边……一切都好。” 抬眸看向折宁,君留山少有的欲言又止,问题也是含糊不清。 “王爷是想问侧王妃,侧王妃一切安好,在和薛净悟找些什么东西,目前在古村。” 会心一笑,折宁也似乎知道君留山有些不好意思,直接汇报一句林眉的踪迹。 除了林眉,谁还能让君留山如此呢。 “不是问她,休得自作聪明,九蛮那边没有什么事?” 微微皱眉,君留山佯装愠怒的回了一句。 什么时候,他被下属猜到过自己的心思呢。 “是,属下明白,九蛮那边无事。” 知道君留山是欲盖弥彰,折宁尽力憋着笑。 自家王爷的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居然还嘴硬。 不过折宁也只能顺着君留山的话汇报。 “嗯,那就好。” 迅速瞥了一眼折宁,君留山又是闪避,下一句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一声关于林眉的事情。 “可知侧王妃去那古村是为了什么?” 说罢,君留山还轻咳几声,以用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不知,不过王爷放心,不管到了哪里,我们都会跟着的。” 折宁说的话信誓旦旦,也是想让君留山放心。 他也知道,现在的林眉对君留山来说有多重要。 “嗯,好,下去,林微寒那边也要盯着,至于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微微点头,君留山算是放了心。 林眉现在出门在外,真是有许许多多不方便的地方,而外面也是危机重重,自己这样也是想让林眉的安全能够得到保证。 自己也许不能一生一世护着林眉,但只要他还在一天,林眉还和自己有关系,他就不会对林眉不管不顾。 “是,属下告退。” 觉得君留山总算是吩咐完,折宁也是行了一礼,而退出书房之后,折宁也是忍不住笑起来。 本以为自家王爷是万年的冰山,可也没有想到这万年的冰山竟然是被自家的侧王妃林眉给融化了。 自从有了林眉,自家王爷,可是有了许多的人情味。 这样的王爷也是极好。 否则他真怕自家王爷一直那么憋着,把自己给憋出病来。 折思看折宁这么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也并未多问。 “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做事。” 笑过之后折宁拍拍折思的肩膀,也是转身离开。 既然自家王爷重点吩咐了,而且那么担心侧王妃,这件事情还是要让暗卫的人重点盯着啊! 点点头,折思也是没有说其他。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也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君留山吩咐注意林微寒的事情,他交给了刘康年,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刘康年对林微寒有私情已久,根本管不住自己的一张嘴。 王府之中账房内,林微寒也是照常来找刘康年。 刘康年,现在是王府之中的管家,陈冉双也已经自杀,王府之中除了几位主子便是刘康年最大了。 林微寒这个时候搭近刘康年自然是有数不尽的好处。 更何况有些东西自己不知道,刘康年却是知道的多多了。 自从上次被君留山那样喝斥,林微寒便想找机会以另外一种方式重新接近君留山。 而刘康年便是最好的机会。 现在淳荣王府的下人之中,除了酒儿、锦华,便只有刘康年可以见到君留山。 “林三小姐,你来了。” 林微寒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便是刘康年的一张笑脸,似乎可以温暖人心。 她是不知道,自从她经常来这账房,刘康年便是整日掐算着时间,等待着她的到来。 每次都是期待已久,就连见林微寒第一眼的笑容都是练过了许多次。 “嗯。” 不过林微寒却是对这些淡得很,所以只是淡淡的点头入坐,说话间也是客气的紧。 “我看王爷身体好了之后,即便是酒儿,还是在给王爷用补药,可知王爷是用的什么药?” 接过刘康年给自己倒的茶盏,林微寒小心翼翼地出声试探。 又怕刘康年误会,急忙补了一句。 “想来酒儿给王爷用的,应该是上好的补药,等着姐姐回王府,我也想给姐姐亲自熬制,又不好麻烦酒儿,毕竟酒儿是王爷的医女。” 说着林微寒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她说这些不过是不想让刘康年多想。 不过她问这些也并非自己说的那么简单。 等知道了君留山在用什么药,自己再对症下药就会好多了。 若是自己依着药方给君留山配合做些东西,想必再次得到君留山的喜欢也不是很难。 否则自己就没有机会接近君留山了。 她现在也只能从这些方面下功夫了。 “这些我也不知道,你若是不好意思去问酒儿,待我让人从厨房拿来些熬药的药渣便可。” 看着林微寒有事情找自己帮忙,刘康年心中也有些高兴。 “弄来药渣,我再托人看一看便能得到方子,你也不着急?我看侧王妃近几日似乎也没有在王府之中。” 虽是无意中说起,刘康年心中也是有些疑惑。 以前他不做管家,也不知道这些,现在能帮到林微寒自是十分愿意。 自从做了管家,他可是十分清楚。 君留山与林眉上次出了府,回来时便只有君留山一人,而林眉却再也没有见过。 可是君留山一点都不着急,估计也是得到了君留山的准许。 但刘康年还是十分奇怪,毕竟怎么说林眉也是个大家闺秀,更是淳荣王府的侧王妃,怎么能随便抛头露脸呢? “姐姐是不在,估计是有事情,不日便会回来的。” 见别人提起林眉,林微寒心中就暗暗生气,可是在刘康年面前也不好发作,只能忍了下来,淡淡的回着刘康年的话。 “原来如此,不过林三小姐,您最近是得罪了王爷吗?” 点了点头,虽然心中还是存疑,但刘康年也并未再多问什么。 主要又是想到了折宁的吩咐,刘康宁也忍不住关心起林微寒来。 他在王府多年,自然知道从来没有一个人让君留山与折宁如此特地吩咐过。 即便是折宁说了一些理由,但刘康年还是不信的。 毕竟林微寒是林眉的妹妹,若不是犯了什么君留山的大忌讳,折宁断然不会如此叮嘱。 只不过他是想帮林微寒的,而帮林微寒也只有知道林微寒到底做了什么触怒君留山的事情,才有办法帮。 “哦?刘管家为何这么说?虽说微寒出生于官家,可素来就是个好说话的,来了王府之中更是尽心尽力的侍奉王爷、报答姐姐,刘管家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呢?” 有些心虚,不过林微寒还是迅速找了一个理由,趁机打探起来。 刘康年这么说,肯定是有理由的,依他的谨慎,不会平白无故就如此说话。 “没什么,只是折宁侍卫让我多多注意你的动向,想来你应该是做了些什么事情,得罪了王爷……” 越说,刘康年的声音越是低了下来。 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将这件事情告诉林微寒,终究是不妥当。 但他却不想瞒着林微寒,其实让林微寒知道也好,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林微寒可不像是会做那种丧心病狂到能触怒王爷事情的人? “这件事情肯定是有所误会,不如你跟王爷或者和折宁侍卫说说,看能不能解释清楚?王爷也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 见林微寒没有说话,刘康年也是急忙的又补充一句,生怕林微寒误会自己的意思。 “没有什么,就像你说的,不过是误会罢了,许是因为我做事太不稳妥罢。既然如此,那以后微寒便再也不打扰刘管家了。” 因此,林微寒心中一怔,却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没有想到君留山居然会派人注意自己。 也就是说,君留山对自己有了戒备之心。 至于为什么君留山有这个念头,林微寒还不得而知。 也许,是因为自己太过着急了,看来还得想办法尽快消除君留山对自己的戒心才行。 好在,自己还有一个刘康年可以帮忙。 既然刘康年是唯一一个完全信任自己的人,她自然是得装装样子,让刘康年帮她了。 以退为进,才是上上策。 果然,一见林微寒委屈状,刘康年瞬间是慌了,根本没有听清楚林微寒后面说了什么。 只单单一个不再来找自己就让刘康年心烦意乱,慌不择路。 刘康年清楚,以自己的身份不可能攀上林微寒这样的女子,可他唯一的奢求便是能经常看见林微寒就好,其他的他也不敢奢求。 如今林微寒算是有难,自己又怎么可能不帮。 “林三小姐,不要着急,且等在下探听探听王爷的风声,再做打算如何。” “真的吗?刘管家真的愿意帮我?” 本来还在小声抽噎的林微寒听到刘康年这么说,顿时停住,梨花带雨的看向刘康年,好不惹人生怜。 见此,刘康年更是忍不住点点头。 为了林微寒,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愿意。 “林三小姐放心,刘某一定会替林三小姐在王爷面前好好说话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7章 强硬拒绝 慌不迭地安慰着林微寒,刘康年心中还在心中庆幸,幸亏能够帮到林微寒。 “好,那就有劳刘管家了,只是替微寒说话倒不必了,微寒只要清楚为何王爷如此,能够认清自己,便心满意足了。” 附和着点头,林微寒自然不会让刘康年在君留山面前为自己说话,这样反而会让君留山也猜忌刘康年。 只要知道君留山为何如此,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她林微寒再加以改正,就不信拿不下君留山。 林眉可以做到,那么,她也可以。 她又不比林眉差些什么。 “那微寒就先离开了,免得被人看见,落人话柄。” 自嘲一笑,林微寒微微施礼,算作是对刘康年的谢礼。 说罢,林微寒便是离开。 刘康年目送着,也是心满意足。 一出刘康年的房间,林微寒的脸便迅速冷了下来。 君留山居然派人留心自己,这怎么能行? 陈冉双好不容易倒台,她一定要在刘康年的帮助下尽快重新取得君留山的信任才行。 打定主意,林微寒也是迅速离开这院子。 此时已经是日过中午,林眉三人也是回了古村,马上就要去求药。 “媛生,你确定是在祠堂吗?我们都是人生地不熟的,到时候空走一场,怕你的身子也受不了。” 眼见着回到古村,越接近村中心了,林眉也似乎有些着急。 这徐媛生看起来,也是漫无目的。 薛净悟虽然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内心却也是暗暗着急。 目前,他们还不知这徐媛生说的是否全部为真话。 而他们的时间,也颇为宝贵,不想再浪费。 “没错,听说这古村中有病的人,都是去祠堂求药的。” 四处张望,徐媛生小声说着,似乎是在害怕什么。 “你怕这些古村的人?” 微微挑眉,林眉与薛净悟自然是注意到了。 “没有,只是听说古村人都神秘的很,且吃人不吐骨头。” “都是传言罢了,媛生,我们的病真是古村人传染的吗?可怎么看,这些古村人似乎没有什么症状呢?” 勾勾嘴角,安慰一句,薛净悟可是疑惑的很。 自己与林眉二人是假装有病,徐媛生是真的有病,而病似乎来源于古村,可古村人似乎健健康康……这也未免太奇怪了。 而且徐媛生所说的求药的祠堂,他和林眉也见过。 那地方虽然古怪,可也不像是有神药的地方。 本来“耗子”便颇为讲究,这古村一村人都是“耗子”,村中祠堂有些奇怪,也算是合乎情理。 “这就是为何我们要来古村求药了?你看,多灵验啊,喝了药,就会看起来像没事人一样。” 说着,徐媛生的话莫名带上一些伤感意味,又是摸上了自己的脸。 即便是隔着一层面纱,徐媛生似乎都能感受到自己脸上的红疹让自己有多丑。 “原来如此,那我们快去。” 林眉听此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心中存疑,却没有说出来。 还是让徐媛生带着自己与薛净悟去求药,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人也是连忙赶到了祠堂。 只是到了祠堂,几人才发现祠堂门已经紧闭。 而让林眉更为触动的是,祠堂门前已经坐了数十个人,男子居多,却未像徐媛生一般戴面纱。 林眉可以清晰看见那些男子脸上的伤痕,红疹斑斑。 除了脸之外,只要是他们露在外面的任何一处皮肤,都布满了红疹。 更有甚者,因为这病的原因,已经直接瘫倒在地上,就等着祠堂的人出来。 “现在怎么办?怎么不开门呢?” 林眉与薛净悟只是震惊,而徐媛生却连震惊都顾不上,她先是自顾自呢喃,随后直接踏上台阶,开始猛敲祠堂门。 “开门啊,开门啊,有人吗?” 微微皱眉,看这情况,林眉也是猜到不可能有人给他们开门的。 否则,这么多外村的成年人就不会都聚集在这里了。 “媛生,不要敲了,没用的。” 冷着一张脸,林眉的面色也是凝重起来。 若古村的人真有药,就算是不想把药方拿出来,给些汤药总可以的。 再不济,问这些外村人收费就是,总不至于不理会这么多人。 “求求你们了,开门……开门,只要一副药就行了,一副……让我能穿嫁衣就行了……” 徐媛生似乎没有听到林眉说的,还在使劲不停地敲着们,更是忍不住声泪俱下。 这哭喊声,更是让林眉心头一沉,怪不得徐媛生如此执拗,原来是想穿嫁衣。 估摸着,徐媛生应该是许给了人家,但有病在身,连嫁衣都不能穿。 凤冠霞帔,是一个女子一辈子的愿望了。 “吵什么吵?!还想不想活了!居然敢来古村祠堂闹事,滚滚滚!再不走,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似乎是剧烈的拍门声太吵,寂静的祠堂终于传出了一句骂骂咧咧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咯吱”的开门声。 即便看到徐媛生是女子,那人也并没有什么心软的余地。 “真是晦气!快滚。” “小女子前来求药,还希望您能发发善心。” 见到有人出来,徐媛生又一把扑了上去,拽着那人的衣服一角开始哭了起来。 其他人见状也是纷纷上前跪地,一时之间竟然只有林眉与薛净悟站在原地。 林眉与薛净悟作为两个局外人,暂时看得清楚,再如何这古村村民想来也不会给这些村民解药的。 也许那解药十分昂贵,古村人不愿意拿出来,也许是单纯的排外罢了。 但不论如何,今天怕是求不到药了。 “求求你们了,救救我们。” “是啊,我们不会泄露出去药方的。” “这位大善人,您就行个方便,这是一点小意思。” 众人都跪地之时,一穿着破烂的人却是倏地起身,慢悠悠的走上前来,掏出一袋明晃晃的钱袋。 而祠堂中人,接过钱袋掂了一掂,却是森然一笑。 “呵,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刘庆元。” 脸上一喜,刘庆元还以为自己是有了希望,心中不由得感叹一句还是给人钱财好办事。 可话音刚落,就见祠堂中人冷下了脸,竟然直接将那沉甸甸的钱袋一扔,还狠狠的踩了两脚。 “这些钱就想来求药?我们古村,最不缺的就是钱了!滚,别逼着老子动手。” 威胁着,祠堂之人算是警告,直接将刘庆元推倒在地。 刘庆元本就身子弱,又是病发,加上赶来这古村之中,早就没有什么力气了。 这一推,自然就被祠堂之人推倒在地,更是狠狠被啐了一口。 众人都是惊住,就连徐媛生都露了怯,泪痕挂在脸上,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倾斜。 皱眉,林眉正要上前,却是被薛净悟一把拽住。 刚刚那祠堂中人说的话,正是表明了自己与林眉的猜测。 古村中人不缺钱,也根本看不上这些求药人的钱。 这些,都是因为他们干的行当。 虽然都是贼,但盗墓贼从某种方面来说,比飞贼还要胜出许多来。 比如说防御能力,若没有一身防御的好本事,怕也不敢进那墓穴之中。 更何况,这些还是那“耗子”们的地盘,他们更不好轻举妄动。 现在,这些人还没动手。 而刘庆元颤颤巍巍的想要起身,却是被那祠堂中人上前一把踩住了手掌。 “赶紧滚,别脏了我们古村,你们都不干净。” 冷冷的扫视众人一眼,祠堂中人冷笑一声直接摆摆手,接着便出现了几个矮个子壮汉。 几人手里都拿着棍子,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同时,祠堂中人也松了脚,刘庆元刚将手抽离出来的一瞬间,就挨了一闷棍。 一闷棍上去,刘庆元顿时眼前一黑,瘫软在地,其他人也吓得四处逃窜。 徐媛生也是急忙起身踉跄着退下,但还是有些不舍,回头看着祠堂中人。 “你……” 皱眉冷脸,林眉正要说些什么,耳边却是传来了薛净悟的声音。 “今日这里人多,我们轻举妄动势必吃亏,别忘了,他们不是普普通通的村民,而是一个个经历过生死的盗墓贼。” 薛净悟这话也让林眉点了点头,她明白薛净悟的意思。 他无非是不想冒险,但也不会就如此放弃。 只是他们的长处,还是在黑暗之中才能发挥到最大,现在暂且退下也无事。 被薛净悟拉着离开,林眉即便有些不甘心,还是明白,只有今夜再来祠堂,仔细查找,也许才会有发现。 能够治愈这些病症的药的存在,那人也没有否认,反而似乎将这祠堂看的极重。 正面交锋不行,只能这样打交道了。 也许,还能探听到其他消息。 二人离开,也是回到了客栈,今日总算有些收获。 “今夜我们便夜探古村祠堂,一定要小心。” 回到客栈,林眉便是与薛净悟商量起来,开口第一句话更是让薛净悟多多注意安全。 这古村实在是奇怪,在前世,林眉没有接触过盗墓贼。 但从这今天的观察来看,这些古村里的盗墓贼,在偷盗的能力上,未必就会输给自己和薛净悟。 可究竟如何,还是要交过手才知道。 不过,万事小心总是没错的。 “知道,祠堂附近是小巷子,而且就算是祠堂有把守的人,也都在祠堂里面,我们还是有机会进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8章 难言之隐 入座,薛净悟也十分同意林眉的想法。 盗墓贼的手段他虽然学的不多,但即便是对于现在的自己都有很大的帮助,就别提盗墓贼还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手段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已经走到这步,一定不能轻易放弃。 关于碎片,现在唯一获得的消息也就是这个了。 否则,他们也不会来这古村之中。 “你详细说说盗墓贼的手段,若是真要动起手来,我们也好有个防备。” 说着,林眉的神情也是凝重的很。 “也没有什么,但那盗墓贼的手法身法未必弱于我们,而且还有对付鬼神之说的玩意,说是用来对付鬼神,但对付人,也有效力。” 微微叹了一口气,薛净悟的语气听起来也有着许许多多的忌惮。 “比如桃木剑,虽是看起来没有多大威力,但专门用来对付人的桃木剑会有机关暗器,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掉以轻心,对那祠堂中的任何东西,都要小心行事。” 盗墓贼是贼的一种,但飞贼,尤其是像薛净悟这样的飞贼,最多只是偷偷价值连城的东西,更是有着自己的守则,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和失主动手。 可盗墓贼就不一样了。 盗墓贼为了陪葬品,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更别说盗墓贼所偷盗东西的失主还只是一个尸体罢了,这让盗墓贼更没有畏惧,甚至经常会做出一些十分过分的事情。 比如,侮辱尸体,或者是敲碎尸骨,从尸骨中取出价值连城的宝物。 对那些尸体,他们丝毫没有敬畏之心。 这些,更是能看的出来有的盗墓贼确实是丧心病狂。 “原来如此,看来那些人的手段不少啊。” 聪明如林眉,更是从薛净悟的口中听出了深深的忌惮之意。 薛净悟虽然看起来胆子小,可这么久以来,也没有哪一次真正的生出退却之意来。 更是没有像今天这般一样,对其他人有这么深的忌惮。 如此看来,盗墓贼的能力,可见一斑。 “我们子时出发,盗墓贼是最讲究风水这些的,子时是阴气最重的时候,我相信即便是他们,也不会随便去祠堂,就算是盗墓贼,到了子时也是会停下来。所以一般的盗墓贼都会在子时之后才开始行动。” “好,这是我从王府带来的一些东西,关键时候可以作为暗器,那药粉你也不要忘了。” 抿唇,林眉没有丝毫犹豫就拿出了腰间藏着的一些小软刀,递给了薛净悟。 别看是小软刀,可威力也是十分大的。 毕竟是淳荣王府里面的东西,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谨慎一些,总是没错。 现在尽力增强薛净悟的能力,到时候对自己也是有着许多好处。 高手对决,往往就是在分秒之间便能知道结果。 所以,即便是林眉,也必须保证每一个环节万无一失。 “嗯,多谢。” 接过小刀,薛净悟也是柔软一笑,眸光一亮。。 作为盗贼,他自然能慧眼识珠。 接过的第一眼,薛净悟便是看出了这小刀的不平凡之处。 别看这小刀虽然体积小,平平无奇,但是已经开过刃,寒光闪烁又便于携带隐藏,这放在隐蔽地方,简直就是最好的暗杀工具啊。 也就是落在薛净悟手里是防身用,落在别的高手手里,只怕威力还会大上一百倍。 “这小刀和药粉使用起来就是上次那些人我也可一战,这些都是能让人防不胜防的好东西啊。” 仔细观察一番,薛净悟也是出声夸赞一句。 “我看有这种好东西,你早些给我就是了,何必藏拙,等到现在才给我呢?” 说罢,薛净悟又是痞笑一声。 林眉上次的时候,似乎还没有这些东西,否则早就借着由头和自己打赌,坑自己一些钱了。 现在既然林眉拿出来了,那么就是说这些东西也是林眉刚得到不久。 也就只有淳荣王府有这个让林眉败家的实力,别的地方,哪能供养得起林眉这个大户。 即便是他,现在若是林眉开口问他一些东西,薛净悟也都不敢保证自己有。 “就这些了,爱要不要,不要拿过来。” 冷哼一声,林眉是谁的面子都不给,说着还将手伸出,作势要让薛净悟交出自己的东西来。 到了嘴边的肉,哪有让人吐出来的道理呢。 薛净悟自然是讪讪一笑,低下了头。 “咳咳林眉,刚刚开玩笑的,只是既然你都已经给我了,怎么好收回来呢?” 清咳几声,薛净悟也不由将东西收起来。 既然林眉已经有了君留山这个大户供养,何必再来招惹自己,坑自己的钱呢。 再说了,自己可不比君留山。 也许这些东西对君留山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对薛净悟来说,也够薛净悟肉疼一阵子的。 “再说了,摄政王财大气粗,一定不会和我这平民一般见识的,上次我拆穿那无忧大师,还没有给奔波酬劳呢,这就定了。” 嘿嘿一笑,薛净悟自然是不愿意看再被林眉要回去的。 和林眉打趣着,薛净悟手上的动作也是不慢,自己就将林眉给的东西收了起来。 “你这动作还挺快的吗,不过你似乎也没有把所有东西都交出来?” 挑眉,林眉反问一句。 自己虽然有心要坑薛净悟,但扪心自问,却也没有亏待过薛净悟,可薛净悟似乎是有许多东西瞒着自己。 若不是这此次来到了古村,林眉根本都不知道,薛净悟以前还做过耗子。 若不是今日和薛净悟一起发现了那石祭板,也许林眉根本不知道薛净悟还有那和浓硫酸一般的东西。 虽然都不重要,可恰恰是说明了薛净悟对林眉的隐瞒。 只是,林眉虽这样想,也没想让薛净悟告诉自己。 毕竟,提起这个,上次薛净悟就是十分抗拒。 自己自然也不好再问,调笑几句还是可以的。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薛净悟今日也拿了自己的东西。 “别说了。那些东西啊,还是师傅给的,他就是一个盗墓贼……” 说着,薛净悟神情瞬间变得落寞起来,似乎是对自己师傅有着极深的感情。 “师傅虽然也是耗子,可和古村的人肯定不一样,而且我师傅盗墓,也是有讲究的。若不是无缘,恐怕我现在已经继承了师傅的衣钵。” 越说,薛净悟似乎是越动情。 “原来如此,距离子时还有一段时间,我先去准备一下,你也准备一下、我们临近子时走,以你我的速度,应该可以刚好在子时到达,那个时候想必祠堂里已经没有人了。” 见此,林眉眼睛忽闪着,说罢才转身离开。 薛净悟有许多事情瞒着自己,可是那又如何,薛净悟从来没有想过对自己不利。 这,就够了。 对林眉来说,薛净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对手,朋友。 既然这些事情,薛净悟有难言之隐,自己也不好再问什么。 这样也好。 也许,等薛净悟愿意说了,他们的关系也就更加牢固了。 看着林眉离开,薛净悟一瞬间收了起来他落寞的神情。 眸间微动,薛净悟嘴唇翕动,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对于林眉,自己是真正把林眉当做朋友,可有些事情,让林眉知道了,反而是会害了林眉。 不知者,反而没有那么多的危险。 不过不管如何,他都会守护着林眉,不会让林眉受到那些人的伤害。 那些人在自己年幼无辜之时,已经伤害过了自己最重要的人,这次绝对不可以。 他从小便成了孤苦伶仃的人,长大后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林眉不一样…… 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林眉从来没有卷进这一场纷争里。 想着,薛净悟也是自嘲一笑。 他大概是疯了,若林眉不知道这件事情,那么自己又怎么会认识林眉,怎么和林眉有现在这样惬意的关系呢。 …… 这边,林眉与薛净悟在积极准备着今夜夜探古村祠堂的事情,可另外一边已经有一批一批的首饰,从芜城运送到了九蛮。 即便是经过大岳朝的重重关卡,也没有人发现什么。 别人只知道,原来芜城虽然荒凉,也有许多珍贵之物啊! 就连小物件的工艺都如此精细,惹得许多富家小姐都十分喜欢。 而且是点了名自要芜城水云轩的首饰,其他地方的都是不要。 顾明珏借此,不仅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还让自己赚得盆满钵满。 即便这些钱比起那些武器来说价值不算什么,可终究顾明珏还是有了更多的筹码。 这次来芜城,水云轩与焚仙门的事情做好,太后交代过来的事情,自己也没有落下,更是额外得到了君留山的嫌弃。 只怕不日在朝堂上说起是否让自己回九蛮的事情,君留山也会摇摆不定。 一来,君留山不清楚自己的实力,不知道应不应该让自己走。 二来,自己又因为林眉的事情被君留山讨厌,到时候回了京城,他再借着林眉烧几把火,说不定不用等让他提议,君留山自己就会直接提出让他离开大岳回九蛮。 “主子,长孙先生说是要送主子回大岳都城。” 水云轩三楼之上,顾明珏抬头望天天,不自觉露出些许笑容。 他筹谋这么多年,终究是没有白费,今日也算是看到了一些成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9章 深藏不露 下一刻,明轩也是推门而入的俯身汇报,言语间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这几日跟在顾明珏身边久了,明轩也知道了自家主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大多数世人都以为顾明珏是一个闲散王爷,懦弱的很,只是借着质子的身份,靠着向大岳朝卑躬屈膝换来了这么多荣华富贵。 可跟在顾明珏身边的这几日里,明轩发现,那一切都不过是顾明珏伪装的表象罢了。 在没有人的时候,顾明珏的谋略之深,即便是君后辛也是不能及的。 这也才更坚定了明轩想要一直给顾明珏做事的决心。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顾明珏一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即便现在顾明珏毫无作为,可鲤鱼跃龙门,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世人都知道顾明珏是九蛮送来大岳朝的质子,可只有顾明珏的几个心腹才知道,从小顾明珏便下了很大很大的一盘棋。 这盘棋,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输。 而顾明珏谨慎的对手,也只有君留山那一个。 君后辛,根本入不了顾明珏的眼睛。 九蛮那边,也因为顾明珏的部署,大部分都已经是在顾明珏的掌握之中。 当年顾明珏是怎么样被赶出九蛮的,来日他顾明珏就要一步一步更加威风的走回去。 他顾明珏要让这所有世人都睁开眼睛看看自己的成效,反败为王的人是他顾明珏。 这还不算。 日后,统一天下的也会是他顾明珏。 谁都不能阻止他。 顾连城、君后辛、君留山,都会成为他登上王座的垫脚石。 不对,现在还多了一个焚仙门。 焚仙门的人也不例外。 任凭他焚仙门的人多厉害,现在都是动不得他的。 “好,让他等着,那边也给君后辛发了几封书信了,我们今夜便往回赶,这水云轩的事情,还要你多多上心,日后少不了亏待你的。” 眼眸微眯,顾明珏心中自然是有决断的。 焚仙门的人说是护送,不过就和监视差不多 他还没有回九蛮,在这芜城,便已经有些像是焚仙门的傀儡皇帝了。 不过这也好,也省得自己的人做事。 借刀杀人,也不知这最后,是谁利用了谁。 “是,主子。这是您要的东西,都已经替您准备好了,您放心,水云轩这里的生意,属下一定会处理好的。” 点了点头,明轩也表着自己的忠心。 虽然明轩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是为顾明珏做事,即便是后面知道了,也没有质疑过顾明珏。 但是现在接触了顾明珏,他的心态就完全不一样了。 顾明珏的决策与心机,绝对是自己比不上的,所以在这几日的相处中,明轩对顾明珏的惊讶也是多了不少。 因而这几天顾明珏吩咐的事情,明轩有时会亲自去做,比如现在呈给顾明珏的三个锦盒。 想着,明轩也是隐隐期待着顾明珏对自己夸赞一番。 可惜顾明珏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三个锦盒,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把东西给长孙先生。” 吩咐一句,顾明珏说着,便是直接出了水云轩。 长孙淳长了一副看起来就精于算计的老头脸,是焚仙门特地派来的书童,专门用来安插在顾明珏身边,盯着顾明珏的一举一动。 除此之外,焚仙门的人都伪装成了其他身份的人,只有两个还是顾明珏原来的人手。 这也就罢了。 顾明珏丝毫不在意这样。 焚仙门的人真以为这样自己就没有办法了吗? 可笑。 冷笑一声,顾明珏没有选择坐马车,而是径直上了马。 长孙淳也未多说什么,打了个眼色让手下的人拿上了明轩手中的三个锦盒,真正宛如顾明珏的下人一般。 “顾王爷,劳烦您了,回到大岳都城,只怕还有件事情要您去做。” 驾马上前,长孙淳走在了与顾明珏并列的位置上,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 虽然客气,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 “哦?长孙先生说就是了,本王现在还有可以选择的余地吗?” 苦笑一声,顾明珏看起来似乎是颇为无奈,眸底的狡诈却是一闪而过。 果然不出他所料,焚仙门的人找他做事,还有其他目的,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什么宝物。 若真如焚仙门的人所说,直接找个神偷偷了那宝物,岂不是比找自己所付出的代价要小多了。 毕竟扶持自己为皇帝,即便是焚仙门,也要承担很大的代价。 这个代价不说焚仙门承不承担的起,而是他们仅为了一个宝物根本没有必要找自己。 但既然焚仙门的人现在找自己了,那么明显焚仙门想要的东西绝对不止那什么宝物。 至少,他现在的价值还是十分高,不是单单一个宝物能比的。 “不瞒顾王爷,那宝物其实除了九蛮皇室有,大岳皇室也是有的。” 说着,长孙淳转头观察着顾明珏脸上,似乎是想从顾明珏的脸色上看出些什么来。 可即便如此,顾明珏依旧不动声色,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他在大岳朝这么多年,若是这些本事都没有,还有什么好做质子的。 不知道早就死了多少次了。 “你的意思不会是要让本王去拿那大岳朝皇族的宝物?” 听此,顾明珏不由得笑出了声,显得十分轻松。 顾明珏知道,只要越这样,才能越让焚仙门的人不再怀疑自己。 否则的话,自己显露得越厉害,危险也就越大。 “顾王爷说笑了,知道您没有那样的本事,所以只需要你找两个人就行了。” 顾明珏这话更是不自觉让长孙淳消除了疑虑,就以顾明珏现在显露出来的能力,也就能在大岳朝混混日子,尝尝做闲散王爷的好滋味了。 就算有了人扶持,也是烂泥扶不上墙。 这样的人被他们焚仙门利用完,自然是死路一条。 现在顾明珏不过就是一个闲散王爷罢了,还以为他有多厉害呢。 结果,连焚仙门真正的意思都猜不到。 九蛮皇子又怎么样,也许等他们焚仙门的人那拿到了那东西,顾明珏也就离死不远了。 到时候,什么王爷的统统滚! 不过的确人还是要看出身的,否则像他们出身不高,再如何厉害也没法在那宫禁森严的皇城来去自如。 “哪两个人?” 微微挑眉,顾明珏也是正色起来。 焚仙门的势力毋庸置疑,即便是沉寂二十年,也不代表他们的势力有所下降,现在看来更有可能的是这二十年来焚仙门只是将势力转去了暗处。 即便是如此,可焚仙门的人这次还要自己帮忙找人,那么被找的人一定是不简单。 连焚仙门的人都找不到,那这两个人,该有多大的本事。 不过除此之外,顾明珏也知道了那宝物不止一个。 不仅在九蛮皇族有,大岳皇族还有。 这已经足够让顾明珏心满意足。 因为,现在在不管那些东西是谁的,以后都会是自己的。 这些经手的人,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次,自己倒是可以渔翁得利。 “淳荣王侧妃林眉和一个混混小贼,名叫薛净悟。” 此话一说,却是让处变不惊的顾明珏一张脸迅速冷下来。 居然是林眉?! 可是林眉和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眉不会被焚仙门的人盯上了? 不过,幸好自己现在还能和焚仙门的人周旋,林眉已经是自己的猎物了,可不能让焚仙门的人抓走。 林眉,只能是自己的。 “顾王爷,您怎么了?” 看顾明珏如此,长孙淳还以为顾明珏是害怕了。 虽然薛净悟并没有什么人听过,可林眉的名字已经是响遍京城了。 死而复生、妖女之身、魅惑摄政王,这些都让百姓议论纷纷。 可他们焚仙门要找林眉可不是为了其他,而单单是因为林眉手上的碎片。 还有薛净悟。 这个薛净悟的身份,他们还没有查出来,只知道,薛净悟这个人不简单。 对于碎片,有的线索薛净悟似乎是比他们还要知道的清楚。 否则,也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就找了一个碎片。 虽然是和林眉合作找来的,可他们清楚的很,这么多年来,就连焚仙门费尽心机,也只找到了一块碎片。 可那薛净悟与林眉合作也才不过几日。 再加上林眉的身份,出入大岳朝都十分方便,不像他们。 如今找到二人,能拿到碎片不说,说不定还能得到下一个碎片的线索。 “没什么,那林眉是君留山的侧王妃,不过虽然是侧王妃,也得了不少恩宠,更何况还是君留山的人,不知道你们找她要做什么。” 微微皱眉,顾明珏当心下便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出声。 这林眉被焚仙门的人盯上对自己来说也许是个机会,若是替林眉解决了这件事情,林眉也是该感谢自己啊。 而薛净悟,顾明珏是听都没有听过。 不过,他也丝毫不关心这薛净悟,只要林眉能够安然无恙的做自己的猎物都可以了。 不得不说,顾明珏是个十分现实的人。 林眉,只能是他的猎物。 而和君留山那这样的人博弈猎物,是一种乐趣。 和君后辛博弈他根本没有兴趣,至于焚仙门的,比君后辛都不如。 焚仙门的人,不过是手段毒辣而已,论谋略根本不行。 自己的猎物,当然只能自己动手,怎么能被人捷足先登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0章 螳螂捕蝉 “顾王爷知道就好,虽是如此,这位侧王妃可是整日不在淳荣王府,而那个薛净悟也是和宝物有些关系,所以还是希望顾王爷能够帮忙找寻。” 说话间,长孙淳也是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若不是听闻大岳朝京都的新兵开始训练,而且京都卫戍可能会交给君留山,他们焚仙门的人可不会让顾明珏去做这件事情。 即便是上面对顾明珏有些顾忌,可长孙淳是没有看出来顾明珏强在哪个地方。 “原来如此,京都守卫森严,你们也有着许多不方便的地方,这件事情自然就全靠本王了。” 会心一笑,顾明珏自然是乐得如此的。 他替焚仙门的人找寻林眉的踪迹,算是给焚仙门做事,不会引起焚仙门的怀疑,也满足了狩猎林眉。 真是一举三得。 不过,既然焚仙门的人都说了,自然是在京都之内找不到林眉。 果然自己上次没有猜错。 林眉是不在京城,否则那么大的阖宫宴饮,又是涉及到君留山和嘉禾郡主的婚事,林眉怎么可能不去呢。 只是前几日和君留山出现在芜城,又是有何目的? 也许,自己可以顺着这条线索让人查下去。 那个君留山虽然严,但对林眉,似乎并没有那么严。 这点,顾明珏很早就发现了。 君留山对林眉与对别人,似乎是很不一样。 如今的摄政王君留山,也是一个有软肋的人了。 要知道这么多年来,顾明珏还没有见过君留山为了一个女子和谁去动过气。 而君留山为了林眉被刺重伤一事,差点和君后辛翻脸。 又为了林家被污蔑一事,和君后辛当朝辩驳,争取了十五日的时间。 还因为自己对林眉献殷勤而多次对自己出言威胁,可如今,林眉似却似乎对君留山不感冒。 甚至顶着一个侧王妃的名头,都不在淳荣王府。 有意思,有意思。 不过,就是不知道君留山知不知道林眉的下落呢? 自己也好去献殷勤啊。 “这件事情,你们就不用插手了。” “那就劳烦顾王爷了。” 客气说着,长孙淳却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焚仙门虽然答应了要扶持顾明珏,顾明珏这次主要也是想办法让君后辛同意他回九蛮。 在这期间,若是顾明珏丝毫帮不了他们,等日后回到九蛮,他们就算是不帮顾明珏也有个说辞。 反正,是利用顾明珏,还是要看顾明珏到底能为焚仙门做多少事情。 想着,长孙淳脸上也是不自觉露出了一抹冷笑。 顾明珏啊顾明珏,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而顾明珏虽是面色冰冷,可也在心底暗自有着盘算。 自己全权接手下了寻找林眉和薛净悟的事情好处多多,但究竟如何对林眉这个猎物,还是自己说了算。 至于焚仙门的人,等到回了九蛮,便是他的地盘。 有宋唯严,再加上利用焚仙门的人手迅速扩张自己的地位,再让宋唯严对付焚仙门的人。 呵,焚仙门必死无疑。 顾明珏已经陷入自己编织的美梦,林眉和薛净悟却还在静静等待。 夜过子时,身在古村的林眉和薛净悟才开始行动。 两人都是一身夜行衣,内里的装备也都带了不少。 对视一眼,二人没有丝毫迟疑,径直飞身跃上,从窗户处一路来到祠堂。 让林眉和薛净悟没有想到的是,本该宁静的祠堂现在却聚集了众多人。 隐匿了行迹趴在墙上,林眉与薛净悟十分有默契的没再说话,静静的看着。 眼前的状况,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只见所有村民都站在那龙头前,井然有序的排着队,却悄无声息。 一个一个轮着上前,似乎是在将自己的皮肤割破,好让血液流进龙头之中。 皱眉,林眉看着,便觉十分不适。 再加上空气中传来的阵阵血腥味,就连薛净悟也觉奇怪。 而且古村人的状态,看起来和今日求药之人的状态差不多,都是虚弱的很。 现在虽然已是深夜,可有月光星光,加上祠堂内暗淡的烛火,林眉与薛净悟能看出排队之人,也都起着红疹。 有的甚至比徐媛生的红疹还要更加严重,已经发生了溃烂。 可之前他们见到的古村人,根本没有这个。 要么是古村人都擅于掩藏,要么是古村人的确有药,这药帮他们压制了发病迹象。 “你看,那是谁?似乎只有他不用割血。” 凑近了林眉,薛净悟低声说着话,尽量压着自己的声音。 顺着薛净悟的话看去,林眉也是注意到,在队列单独的一边,有个黑衣男子身披斗篷,还带着斗笠,十分神秘。 全场的人唯有他,没有排队割血。 还值得林眉二人注意的是,那些排队的人,都在割血放入龙头之后,又一一排在了那蛇头前。 蛇头下的破碗,此时还是空的。 而所有人都时不时看向那破碗,面露贪婪之意。 虽然是很小的细节,可还是被林眉捕捉到了。 正当林眉疑惑之际,却见那斗笠之人发了声音。 “现在,开始放药,任何人不准骚动!” 听那男子厉喝一声,众人也都齐齐俯首称是,不敢违抗男子的命令。 “放药?难道说,他们这是在排队领药?而放血,就是代价?” 暗自猜测着,林眉有些惊讶,可还是猜到了些什么。 龙头之前,是古村村民领药需要付出的代价,付出代价之后,才能在蛇头前领药。 林眉压低声音的话刚刚落下,还没听到薛净悟的话,便看到有一在龙头后排队的男子突然惨叫出声,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 “怎么回事?是他?” 借着月光,细细看去,竟然是今日将其他村民拦下来的那守门人,这个发现让薛净悟也不由得惊呼出声。 今日的事情,让薛净悟与林眉以为那守门人多少也是这些人之中的小头头,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他们看到的那样。 这人都犯病了,可似乎没有什么人在乎。 每个人,还都井然有序,好像完全没有看见一般。 “想来古村人有药压制才不至于病发,我们今个儿是刚好碰上了,子时发药也够怪的。” 嘀咕一句,薛净悟现在完全是在看好戏。 之前在古村发现的种种都表明这些盗墓贼极为重视风水这些东西,可现在看来子时阴气最重,这个时候活动,和之前事事谨慎避讳的样子似乎不太一样啊。 “嘘……” 打出个噤声的手势,林眉缓缓摇头,示意薛净悟别再说话,而之前那倒地之人也挣扎着往斗笠之人爬去。 “方……浩天大人……大人,求……求您了,让我先喝药,求求您了……” 强忍着疼痛,倒地之人才缓缓开口,结结巴巴的求饶。 今天白日里别人跪求他,现在,是他跪求别人了。 “哼!自作孽不可活,你今日赶走了那么多可以为圣物献血的人,让你领药就不错了,居然还敢在这里奢求!” 可那戴斗笠的人并没有丝毫心软之意,直接一脚踩在了倒地之人爬过来的手上。 狠狠踩了一脚才算是完,嘴里更是十分不屑。 只是,这一切都没有影响到别人排队领药。 “浩天大人……大人,我知错了……求……求求” 断断续续的说着话,倒地之人似乎是再也没有了力气,蛇头之前的人却都露出了喜色。 只见那方浩天径直上前,没有再多看倒地之人一眼,踏入祠堂的祭台前,一手摸上了蛇头,不知道怎么摸索的,那弯下的蛇头中赫然流出了一些东西,到了那破碗之中。 鼻尖微动,与薛净悟对视一眼,林眉顿时都有了猜测。 这还是血。 不过,似乎与刚刚那些人们放血流入龙头之中的血有些不同,混杂了一些奇怪的药味,还有些许腥味。 这些足以让他们断定,这舌头之中流出来的血和刚刚村民流入龙头之中的血不同,最少也是加了一些东西的。 只是,到底如何,林眉与薛净悟也不清楚。 这些,估计就是所谓的“药”了。 二人只能看着这蛇头在方浩天的控制之下盛满一碗一碗的血,再让人排队轮流喝下。 “多谢……多谢大人。” 喝下的人还都十分感谢方浩天,更是跪拜过祭台上的东西之后还要再单独跪拜方浩天。 如此几番,许多人都喝过了。 看起来,那红疹似乎是在慢慢好转,而经过众人手中,唯一不变的居然是那个破碗。 薛净悟只是觉得这些并不能真正让这些村民好起来,而落在林眉眼里,这就是一个实打实的骗局。 在前世,血液是数种传染病的媒介,这些人如此,真当不怕染了其他病么…… 就算能治古村人的病,他们也被其他的血液病给传染了。 “这样下来,每一次村民领药都要一个时辰甚至更久,太浪费时间了,完全可以换别的东西来盛那蛇头中的东西啊。” 倒吸一口凉气,薛净悟用着气声,心中越发觉得古村的这些村民古怪,也有些忌惮。 “我看奇怪的不止是蛇头和龙头,那破碗接受这么多人祭拜,也奇怪的很。而且,那破碗应该是容易被替换的……” 点点头,林眉也十分认同薛净悟所说,二人也打定了主意就在这里等着村民都走了再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1章 黄雀在后 说罢,古村村民的人也都排队领完“药”,只剩下倒地的那一人。 方浩天这才接了一碗“药”,走到那人面前蹲下,发出嘶哑的声音。 “喝么?” 听到这个声音,倒地之人瞬间便有了一些精神,眸中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只要喝下这碗“药”,下个月他便不会再受病痛的折磨,不会再被人看出身上的疹子,不会疼痛,不会乏力。 可他今日犯了错,只怕方浩天大人不会这么简单就把药给了他。 “喝。” 坚定的回答一个字,那人还是有些迟疑的问出了声。 “方浩天大人,我犯了错,一定会弥补……弥补的,只要大人能给我这个机会。” 使劲咽了咽口水,那人才是勉强将话说完整。 “呵呵,你倒是聪明,等下次再有人来古村求药,让他们献血,让他们叩拜圣物,这样圣物制作出来的药才会更有效,至于给他们的药,两月来让他们领一次就是。” 冷笑一声,方浩天这话看起来是和善,却满是利用,一点也不将外村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这些外村人如果不想受病痛折磨,只有给圣物献更多的血才行。 得到的药,也不是像古村人一般,一月一次,而是两月一次,已经算是给他们的恩赏了。 不过只有这样,才能让古村圣物永远的繁荣昌盛下去。 “是,是,浩天大人,我懂了,从明日开始,古村的祠堂一定会在子时定时有人来献血拜祭圣物的。” 听了方浩天的话,那人自然是急忙点头应着。 见此,方浩天才将破碗送到那人的嘴边,那人直接大口灌下。 灌下后,那人的状态明显好多了,又连连叩谢着方浩天。 可方浩天不管不顾,并没有将其放在眼里的意思,只见他直接起身走向祭台,小心翼翼的把破碗放好。 “今日都领过药了,这些都多亏了圣物,圣物万岁!” 放下破碗,方浩天率先举手吆喝起来。 其他村民见状,更是纷纷效仿起来。 “圣物万岁,圣物万岁!” 一边喊着,一边挥动着自己的手,就连那倒地之人也都迅速爬起来迎合着,跟上了方浩天和村民的步伐。 冷笑着,林眉算是明白了。 这什么方浩天大人,怕是也有古怪,这和前世的传销没有什么区别。 可惜这古村之人,竟然都被蛊惑。 而听方浩天话中之意,竟然还要外村的人来此献血。 虽然林眉不懂医术,可也知道有病不应该如此。 喝那些血,对病情根本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只怕这一切都是幌子,而背后还有着更大的阴谋。 良久,古村村民才纷纷离开,包括那方浩天。 “走。” 看着古村村民走了良久,薛净悟才吐出一个字,说罢迅速闪身而下。 林眉也跟上。 没有等古村村民离开后便即刻进去祠堂查看,林眉子认为他们二人已经够谨慎的了。 二人刚刚翻身入了祠堂院中,仍然是小心翼翼,不过之前已经决定先去看那龙头蛇头以及破碗,林眉与薛净悟皆是上前。 “的确是血,我们没有猜错。” 一上前,薛净悟迅速查看起来那龙头蛇头,沾了一指在鼻?轻嗅,他十分肯定的说着。 “大胆,是何人?居然敢来偷盗我们古村圣物!” 突然,让林眉和薛净悟意想不到的是瞬间出现了几个火把,晃得林眉与薛净悟皆是眼前一刺痛。 接着,刚刚离开的古村人都出现了,还有那戴着斗笠的人。 来不及想为什么古村人会再次出现,林眉与薛净悟同时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洒了出去,想着制造混乱逃离。 可下一刻,那方浩天一卷斗篷,两人扬洒出去的药粉竟被方浩天密不透风的全都阻挡了下来。 “来人,开阵法,给我抓住这两个意图不轨的贼!” 冷笑一句,方天浩话音刚落,就往后退了一步,其他古村村民围了上来。 “是——” 听此,那些古村村民也不知是为何,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猛然高声大吼,下一刻就同时举起准备好的长棍,出手伸向了林眉的头部。 面对这势大力沉的攻击,林眉迅速扯出腰间软剑,只是很随意地挥动了一下手中的长剑,将长棍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砰——”一声闷响发出,长棍被长剑挡了开去,而林眉也倒退了一寸左右的距离,薛净悟满脸惊讶,而后又变成一种阴沉。 这些村民果然不简单,居然能够挡住林眉的一击,甚至还能打退林眉…… 这时林眉开始加速地挥动手中银色的长剑,长剑发出了一阵低鸣,她近乎冰冷地看着眼前的这群村民,嘴角此时也终于勾起了一个笑容。 只见她手中长剑快速摆动,拉动了空气,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漩涡,而此时的那些村民,几乎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林眉完成这一切。 “呼——”空气随着剑身的快速摆动,发出了一阵阵的声响,林眉似乎还不甚满意现在的结果,手中的长剑舞动得更快…… “砰——砰——砰——”一阵阵的撞击声就这样凭空响起,一个个村民就这样被砸飞了出去。 骤然,林眉停下了手中长剑的舞动,再度扫视了一下四周依旧不停往过扑来的人,轻轻一笑。 随后空气中就发出了一阵破空之声,此时林眉手中的长剑也是笼罩上了一层空气薄膜,她狠狠地把长剑向着人群中砸了过去。 “砰——”巨大的声响传了出来,大地也随之一阵震动,站在一旁的薛净悟此时才猛然觉察到了林眉实力的恐怖之处。 可林眉与薛净悟都没有注意到的是,那方天浩已经暗暗入了祠堂。 “给我封住他们!” 一声令下,虽然古村村民打不过林眉,可还是尽力发动攻势将林眉与薛净悟齐齐用长棍封住。 林眉与薛净悟既突不破,又无法施展,一时半会落了下风。 下一刻,突然传出一声轰隆之声,林眉二人站着的那片空地竟然直接开了个空,二人直接掉了下去。 随后,那山石门又紧紧的闭上了。 “这二人太过大胆,竟然来我古村祠堂偷盗圣物,就让他二人永世不得超生,在圣地为圣物整日诵经祈福,下去,此事,不许对任何人说起。” 方天浩冷笑一声,手也从龙头之上收了起来。 居然敢来这里,真是大胆。 不过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现在都已经成了自己的猎物了。 可笑。 想来古村偷盗圣物,真是找死。 不管他们是谁,都得死! “是。” 对于方浩天的命令,村民自然都是俯首称是,没有任何异议。 一瞬间,人群退散,祠堂之中,就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翌日,另外一边,顾明珏等一行人也是快到了京都。 京都之外,临沂渊旁,顾明珏的步伐也是越来越慢。 一夜的赶路,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王爷自然应该体力不支。 果不其然,焚仙门的人也都泛起了不屑的笑容。 “顾王爷真是娇生惯养啊,虽是在大岳朝,这待遇可比在九蛮还要好上一些。” 长孙淳见此,更是不自觉的嘲讽出声,十分看不起顾明珏。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上面要和顾明珏合作。 顾明珏不就是一个大岳朝的闲散王爷么? 而且还是质子,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不起顾明珏。 就这样的人,只不过是为了自保,在大岳朝有一些势力而已,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 若不是看顾明珏还有个九蛮皇子的名分,有机会替他们找到九蛮皇族中的碎片,只怕他们根本不会把顾明珏放在眼里。 “都差不多,不过,都是你们这些人一辈子体会不到的。” 淡淡一笑,顾明珏虽然看似柔弱,可不会把这些人放在心上。 “你!” 恨恨一咬牙,长孙淳也没有想到这顾明珏居然如此嘴硬,可也不好说些什么。 现在,他是顾王爷的书童。 呵,等日后有了机会,看他怎么好好收拾这个顾明珏。 居然在自己面前炫耀,殊不知,顾明珏这个王爷注定做不长。 没有他们焚仙门的人在,就算是这次顾明珏能够得到大岳朝皇帝的准许回九蛮,只怕也是出不了大岳朝。 这个顾明珏,还真以为自己很厉害吗? “哎,怎么又是死的?这不光今天白干了,这个月也白干了!” “是啊,你打起来的时候都是死的?这是怎么了?” “我家那老婆子就要生了,可最近却是这个样子,只怕连现在有的几张嘴都养不活啊!还生什么娃儿啊!” 不同于顾明珏现在看起来的闲适,那临沂渊旁,众多渔民都聚在了一起,正对着渔网中中捞上来的死鱼发呆犯愁。 他们这些渔民,就是指着每日打起来的鱼为生,卖到集市上,怎么着也比种田赚的钱多一些,。 可这月已经接连几天了,捞起来的都是死鱼。 这些死鱼,集市上也就卖五文钱一个,而鱼贩子收,只怕是连两文钱都给不了。 一天捞上来的是死鱼还好,可这个月,几乎天天是死鱼。 “不知道啊,前个几日我还下了趟水,根本没见有活的。”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水也不见脏啊。” “是啊,难道说是天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2章 蝴蝶效应 “管他娘的是不是天灾,一直这样,俺家五个娃儿可就过活不下去了,非要去找当官的说说!” 几个渔民聚在一起,本是想找个解决办法,可对话一番,丝毫没有头绪。 只见那说自己家里那位又要生娃的渔夫当下磕了磕手中的大烟枪,一边气势汹汹的卷了卷衣袖,颇有一种光脚不怕穿鞋的意味。 本来,他们打渔为生,日子还算过得去。 可从这个月开始,一网里面总有几条死鱼,死活参半。 更离谱的是这近半月来,网网都是死鱼。 他不管别人家的如何,反正自己家里现在是已经揭不开锅了。 本来还想着天气热了起来,可以夜里也打捞些,毕竟自己家里本来就人口多,自然是要多注意些的。 可现在,还谈什么多打捞些。 现在一天打捞的死鱼,都比不过以前一网打捞起来活鱼的价格。 就是累死他,他也没办法了。 而莫名其妙死了这么多鱼,不光他一个人活不下去,凡是以打渔为生的,现在都有困难。 “不太好,万一被赶了出来……” “嘿,你怕啥,你就放心,咱去得人多些,当官的难道能看着这么多老百姓饿死不管?” 说着,那人倒是十分嗤之以鼻,并不认为进城,城里的官会给他们这些渔民解决问题。 不过,也确实是如此。 “好,那就听子非他爹的一次,就进城里看看还有没有人管,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没人管难道要看那么多人饿死?” 听了这话,其他渔民也都纷纷应和着。 马上的顾明珏一开始听那些渔夫说鱼死了很多,还不在乎,脸上甚至还隐隐有些笑意。 大岳朝越乱,对他、对九蛮,也就越好。 可是等顾明珏听到一伙渔民都决定要进京城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僵硬了,而后迅速冷下了脸。 现在这些人进去说明情况,君后辛那个昏君不一定会理会,可这么多人,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比如说君留山。 到时候,让君留山发现了,可就不好了…… 发现的早,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也就没有必要了。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件事情传到君后辛和君留山的耳朵里。 打定主意,顾明珏倏地驾马转身,慢悠悠的来到了那几个渔夫面前。 “这是怎么了?都是死鱼啊。” 故意问了一句,顾明珏也是出一副疑惑万分的样子。 渔夫们见到顾明珏,都是面面相觑,也没有说话,都不知道顾明珏是什么人。 但是以顾明珏的穿衣打扮来看,顾明珏一定不是一般人。 至于跟着顾明珏的长孙淳生几人,虽然不知道顾明珏要做什么,但既然是顾明珏名义上的书童,自然是得跟上顾明珏的步伐。 “对啊,你是何人?” 对视几眼才反应过来那人是在问他们,刚才说要告状的渔夫微微躬身拱手问向顾明珏,有些怀疑的样子。 “没什么,听说你们要进京?可你们知不知道以你们的身份,就算是进去了,也不一定能够见到为官的人。” 没有表露出身份,顾明珏先是微微一笑,算是获取渔民的信任,又是直接说出就算是渔民进去了也见不到人。 渔民要见君后辛,自然是不可能的。 至于其他官员,却也未必能见到。 可顾明珏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人多了也是会引起别人注意的。 更何况,京城已经算是君留山的地盘了,真正在君后辛管辖范围内的事情可不多。 对于君留山,顾明珏还是有些顾忌的。 “这……” 果然,听顾明珏这么说,几个渔夫也都面露难色。 他们只是一个渔民,又没钱,在京城之中不认识什么人。 的确如顾明珏所说,就算是进了京城,也不一定能够见到能主事的人,反而浪费时间。 “去了也许还有些机会,可不去,就一直是等死了!” 苦笑一声,一开始便提议进京的大汉自然是不愿意了,当下便脱口而出。 其他人听此,也都微微点头。 冒险,还是值得一试的。 如果怎么样都是死,还不如去赌一把。 “各位这话说的就有些过于言重了,或许在下可以帮一帮诸位。你们可知我是谁?” 扯起一抹笑容,顾明珏也没有想到这些渔民竟然会如此有毅力。 不过,那又如何?有他在,这件事情是不可能传进京城的。 说着,顾明珏微微颔首。 “你是谁?” 听顾明珏这么说,渔夫们也都好奇起来。 也许,面前这个贵公子哥儿,还真能说得上些话呢。 “本王乃是大岳王爷,九蛮皇子,封号为顾,你们说本王能不能帮得上你们这个忙呢?” 手中晃了晃缰绳,顾明珏看起来没有什么意思,却是故意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既然自己刚刚说的拦不住这些渔民,那些,便有必要让这些渔民相信于自己。 若渔民相信自己,让自己去做这件事情,岂不是好的很。 到时候,他说不说,跟谁说,怎么处理,都是由着他决定。 “这……拜见顾王爷,顾王爷千岁。” 听到顾明珏表露出自己的身份,众人都先是迟疑一声,但又都急忙接着跪拜行礼。 顾明珏这个顾王爷的名号,他们也是听说过,虽说没有什么权势,但却颇得太后宠爱。 念及此,这些人都是心中一喜。 “顾王爷,今日的情况您都看到了,不知您可否……” 还是那一开始提议进京的人,虽是跪地,却还是大着胆子开口。 似是因为忌惮,话也没有说完,可那人的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 微微一笑,顾明珏自然乐得如此的。 “自然。本王是王爷,在朝为官,自然是要为民着想,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如此受苦呢?放心,这些情况本王自然会禀报给陛下,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含笑说着,顾明珏的眸中闪过一抹冷光。 当务之急,却是要安抚下这些人来。 “真的吗?” 见自己还没有将真的意思说出来,顾明珏便抢先答应下来,这些人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可又怕顾明珏只是随口一说,那渔民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当然,本王自是不会说假话的。本王一言九鼎,诸位不必再烦忧,在家静等消息即可。” 勾了勾嘴角,顾明珏也十分满意这些人的反应,愚民果然就是愚民。 “那就多些顾王爷了。” “劳烦顾王爷了。” “顾王爷真是我们百姓的福音啊。” 听此,渔民们对顾明珏都是连连道谢,跪地叩拜。 对于他们来说,这件事情只有让京城的官员知道才有可能解决,所以,他们才必须要进京,不想坐以待毙。 但谁又知道进了京城之后会是怎么样,所以这些人看顾明珏主动提出帮忙,自然是十分高兴。 更何况,顾明珏还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大岳朝的顾王爷,就是在太后面前也能说得上话的人啊。 “好了,都起来,不过今日陛下为战事烦忧,所以一时半会肯定不会做出什么指示……” 摆了摆手,顾明珏显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又是故意说出一句。 话没说完,其中的意思却是很明显。 他可以把这些消息都带回京城告诉君后辛,可君后辛正忙着其他事情,能不能顾得上还是两说。 所以,一时半会肯定是不行的,也许时间会耗费的久些。 见那些渔民都没有说话,顾明珏再次开口,算是安慰。 不过,对这些村民来说,却像吃了定心丸一般。 “不过你们放心,这件事情既然本王知道了,一定会全权负责的,所以大家不必太过担心,只是或许等的时间会久些。” 说着,顾明珏又是掏出来一锭银子。 “这些,你们先拿着暂时去垫补家用,总之大岳是不会放弃你们的,时候不早了,本王爷得尽快赶回去了。” 勾唇,顾明珏直接将自己手中的一锭银子扔在了渔民手中,而后就骑着马掉头离开了,正是去往京城的方向。 “别抢别抢,这是五十两,我们一人十两,也够等到那位顾王爷带消息回来了。” “你说这什么顾王爷靠谱么?我听说,这顾王爷可是九蛮的皇子啊,不过是来了大岳朝做质子……” “嗐,若是这顾王爷不可靠,你说还有谁可靠?陛下?得了!你能见到吗?” “我看啊,这顾王爷虽说是九蛮的质子,但也在大岳朝这么久了,说不定早已没有二心,再说了,那九蛮又有什么好的,估计啊,这顾王爷也是为大岳朝效忠呢。” “好,那赶紧把这些银子去兑换成碎银子,用起来也方便些,我家那个,可是发愁好几天了。” “好,走走走。” 众人哄抢着那一锭银子,也是讨论起顾明珏来。 只希望通过顾明珏,可以更快的将他们的情况上达天听,好让他们尽快脱离这苦海。 跟在顾明珏身后的长孙淳却感到十分奇怪,这个顾明珏自然是有些狼子野心在的,可却根本没有必要跟那些渔民说那些话。 若说他是安抚那些渔民,也不见得,更何况,顾明珏对大岳朝也没有那么忠心。 若所他是故意为之,并不打算真的帮那些渔民,长孙淳也猜不到顾明珏这么做的用意,一些渔夫能动摇大岳朝的什么根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3章 声东击西 勾起一抹痞笑,渐渐远离了那些渔夫,却是顾明珏先开了口。 “长孙先生是不是很疑惑本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不过王爷的想法,只要不会对我们焚仙门有害就好。” 冷着一张脸,长孙淳回着顾明珏的话,看似是不想知道,却说得十分巧妙。 如果顾明珏所做的事情和焚仙门有关,不管会不会对焚仙门有害,都要告诉自己。 这不仅仅是为了焚仙门好,也是为了二者的合作好。 所以,顾明珏必须说。 否则,他们又怎么知道顾明珏的打算是不是对焚仙门有害?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看这些渔民可怜罢了。” 淡淡一笑,顾明珏瞬间明白过来长孙淳的意思,只是自己不说,焚仙门的人又如何知道自己的全盘计划呢? 自己和焚仙门的人,究竟是谁利用了谁还不一定呢。 “顾王爷觉得,在下会信吗?” 听此,长孙淳也是冷笑一声,对这些并不相信。 他虽然看不起顾明珏,但还没有对顾明珏小看到那个地步。 “信不信,大可由你。” 说罢,顾明珏腿下一夹马肚子,速度瞬间加快,并不管长孙淳几人。 不过即便如此,长孙淳几人也是跟得十分紧,马术十分娴熟。 …… 京都金銮殿前。 “王爷,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啊。” 宽敞的甬道上,跟着君留山的几个心腹大臣本来都没有说话,可看到王安龄行色匆匆的经过,也是不由的问了起来。 王安龄是君后辛的心腹,王安龄着急的事情,肯定是和君后辛着急的事情一样。 他们很想知道王安龄是为了什么事情,竟然着急成这个样子。 “蛮皇病重,第一封信传到陛下那里,陛下还能守住,可第二封,第三封来了,他也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了。” 眼眸微眯,别人或许还不知道,可他有暗卫安排在九蛮之中,自然是清楚的很。 当日,端午后和林眉分开,他打算回京时,九蛮那边书信就已经发出。 蛮皇说的隐晦,可大概意思却是说的很清楚了。 他自觉身子不大好,又与顾明珏多年未见,想让顾明珏回九蛮。 本来君留山还以为,这封信给了君后辛,君后辛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呢。 没有想到,君后辛还算是安稳。 不过,这第二封、第三封来了,君后辛也就再也沉不住气了。 估摸着现在王安龄这么急,也是君后辛吩咐的。 “原来如此,可是蛮皇病重这种消息……怎么……” 微微惊讶,张幼武也是出声询问一句。 之前九蛮还派人攻打北关边寨,蛮皇身体现在就不行了? 到底是真是假? 也许,有诈呢? “若是假的,蛮皇也不会一直隐瞒到现在了。” 摇了摇头,君留山迅速否决了张幼武的猜测,这件事情,只怕是和那顾连成脱不了干系。 只是这些事情,都和大岳朝没有什么关系,唯一牵扯上的,便是顾明珏。 “没错,那王爷的意思是?” 周浩坤附和点头,却是问起了君留山的打算。 他们都是君留山一派的,提前说好,到时候到了朝堂之上,也好有个相似的看法和说辞。 听此,君留山倒是有些迟疑了。 如果说为了保险一点,他是不想让顾明珏离开。 九蛮那边,顾连成狼子野心,已经被病重的蛮皇收拾了。 现在顾明珏回去,岂不是有可能把一摊子乱的九蛮给挑起来? 若是不让顾明珏回去,顾明珏就真的没有办法回去了吗? 顾明珏现在即便是在大岳朝,动作也已经够多的,甚至还对林眉…… 总之,他倒是不想让顾明珏留下来。 只是到底如何定论,还要看具体情况而言。 “见机行事,今日顾明珏也会上朝,毕竟这事关两个国家的邦交。” 说着,君留山也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太后宠爱顾明珏,说不定是会让顾明珏离开大岳回九蛮,君后辛又一直听太后的话。 何况现在,顾明珏对大岳朝的价值也不大。 一开始,九蛮本就是为了表示对大岳朝的忠心,才送来顾明珏这个质子。 现在,九蛮已经和突厥联手攻打过大岳的北关边境了。 若非顾连成狼子野心,想要谋害蛮皇,再加上九蛮的皇子也没有一个不成器的,只怕蛮皇也不会提出要把顾明珏带回去。 “是,属下明白。” 微微低头,几人也都是明白了君留山的意思。 “啧啧,摄政王果然是勤政爱民,没有想到这大清早的,摄政王就在教导几位将军。” 突然,几人身后传出了一阵戏谑之声,君留山都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顾明珏。 虽是不想面对,可君留山几人也得停下来。 除了君留山,张幼武等人,都要给顾明珏躬身行礼。 “拜见顾王爷。” “都起来,都是摄政王的人,拜本王,本王怎么受得起。” 摆了摆手,顾明珏看似丝毫不在意,眸间却是闪过一道冷光。 今日,他们应该也是为了那件事情来的。 他多年的期望,能不能回九蛮,就看这次了。 “顾王爷说笑了,今日的主角是顾王爷,不知道顾王爷是怎么想的?” 迈前一步,君留山才不想跟顾明珏废话,直接问出一句。 九蛮那边想让顾明珏回去,可顾明珏还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摄政王在说什么?本王怎么听不懂?” 勾唇一笑,狭长的凤眸微眯,顾明珏当然知道君留山在说什么,可他不能说出来,必须装傻充愣。 要知道,他这几日一直都是受了太后的命令,在芜城忙着。 至于京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完全不知道。 而九蛮的书信,更是一概不知,唯有每月传来的平安信在这个月断了。 作为一个闲散王爷,他只能暗自猜测是不是因为战事耽搁了,根本不知道蛮皇现在如何了。 “哦,看来顾王爷还不知道蛮皇病重的消息。” 冷眸一闪,君留山心中也微微对顾明珏有了些许忌惮。 要说顾明珏当真一无所知,君留山是丝毫不相信的。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顾明珏竟然还能如此镇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可真是能沉得住气。 “什……什么?怪不得陛下要本王连夜赶回了。不过本王在大岳朝多年,当年又如过街老鼠一般被赶了出来,九蛮也和本王没有什么关系了。” 先是一怔,顾明珏瞳孔猛地放大,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转而又是一瞬间的落寞。 落寞之后,顾明珏又是迅速的调整了一下表情,话语中都是对大岳朝衷心的意思。 不置可否的笑笑,顾明珏这话的可信度不高,既然顾明珏这么说了,想来他肯定是有着自己的目的。 他可不信,顾明珏真的想要留在大岳朝什么都不想要。 “不管如何?大岳朝和九蛮的往来还是需要顾王爷在中间调和的。” 迅速没了表情,君留山也不想再多逗留,本来又打算转身,却又听得顾明珏一句。 “摄政王不用担心,本王不会离开大岳朝的,毕竟大岳朝有的人九蛮却没有呢。” 微微一笑,顾明珏心中也明白,他和君留山彼此都知道对方心怀鬼胎,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但他再次刺激刺激君留山还是可以的。 只要让君留山心生厌恶,对自己忌惮,想让自己赶紧离开,那么自己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这么多年来,唯一能影响到君留山的人,只有林眉一个。 之前在那芜城时对君留山的刺激还有些不够,他就不信了,自己这么明显的表现出对林眉的觊觎之心,君留山会看着自己一直留在大岳朝。 这可不像君留山的处事风格,而且以君留山的性格,也肯定不会任由一个觊觎自己女人的人留在大岳朝的。 “虽然大岳朝有的人九蛮没有,但是顾王爷要清楚大岳朝的人,是谁的?不管如何,九蛮终究是顾王爷的故乡,顾王爷若回去那什么就都是顾王爷的,但是大岳朝可就不一定了。” 冷笑说完,君留山直接转身离开,这个顾明珏着实有些猖狂。 上次在芜城对林眉十分亲昵,林眉都已经那么明确的表示拒绝,可顾明珏还是三番四次的如此。 再加上他也知道林眉是聪明人,他也已经警告过顾明珏的危险,林眉当然对他敬而远之,都是这顾明珏的一厢情愿。 也许他是时候该做出一些措施了,否则这顾明珏真以为自己这摄政王是纸做的老虎了。 看着君留山离开的背影,顾明珏也是露出了笑意。 任凭君留山再怎么厉害可软肋被自己抓到了,那么他便不值一提。 另外一边,君留山正准备着上朝,一身明黄衣衫的太后也在此。 他这些时日烦忧,也因为太后的那番话仔细思量过。 太后说的没错,只是他不知该忍到何时,才算是个头。 而这一次那边又连着来了几封书信,要让顾明珏回去,这也让他一时无法决断。 要是回去,顾明珏这颗棋子就相当于彻底的作废了。 要是不回去,估计顾明珏也似乎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参见母后,儿臣正要去上朝呢,母后怎么来了?” 行了一礼,君后辛心中也是十分奇怪。 不过他也能猜的八九不离十,估摸着太后也是为了九蛮递过来的书信而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4章 兢兢业业? 太后平日里看起来那么宠爱顾明珏,就是不知道这次太后是怎么想的? “哀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既然九蛮那边想让顾明珏回去,那么想必顾明珏对他们来说还算是有用处。” 说着,太后是自顾自坐下。 “儿臣也是这么想的,若是这样就更不能让顾明珏回去了,如此才能对九蛮有掣肘之势。” 微微点头,君后辛觉得自己已经忍的够多了,在这件事情上自然不能顺着九蛮的心意来。 “皇帝说的的确有道理,但现在的局势却不允许我们这么做,我看还是让顾明珏回去!” 淡淡撇了一眼君后辛,太后却是微微摇头。 现在蛮皇病重,太后可不认为蛮皇是单单想念顾明玦才提出这个要求。 蛮皇怕是有意让顾明珏继承皇位,只是她并不认为顾明珏那个纨绔子弟可以担此重任。 如果说君后辛这个皇帝还不算合格,非要有一个君留山来辅佐,那么顾明珏回去做皇帝也不合格。 而九蛮,可是没有一个像君留山这样震慑天下的人在。 “母后,你这样是否太偏私了?这事关大统……” 听太后这么说,君后辛却是有些着急了。 下意识的,君后辛还以为太后是因为宠爱顾明珏,所以才对顾明珏如此偏心。 虽然顾明珏不是大岳朝的皇子,可是自从顾明珏讨得太后欢心后,太后对顾明玦的亲昵甚至还要比对自己多些。 尤其是自己与太后经常意见相悖,还要顾及着许许多多的礼节,多年来根本没有顾明珏和太后之间那般亲近。 但这也怪不得他啊,怪只能怪这礼法无情。 “皇帝,目光长远一些,顾明珏在大岳朝,虽然不愁吃喝,却没有学过君王之道。” 微微叹了一口气,太后对这一点还是放心的。 顾明珏可不像君后辛一般,学过那么多为君之道。 所以即便是给了顾明珏这个位置,顾明珏也未必能够做好。 如果顾明珏做不好,那到时候九蛮岂不是乱作一团? 九蛮乱作一团,到时候坐收渔利的自然是大岳朝了。 “母后说的有道理,是儿臣目光短浅了,儿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点了点头,君后辛也是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当下不再反对,决定按照太后所说的行事。 “你知道就好,但是这件事情却还不能这么快下决断,否则容易让有心之人看出破绽,哀家先走了。” 眯着眼睛笑着点了点头,太后这才算是放心下来。 总算君后辛是开了一次窍,听了自己的劝了。 说罢,太后便起身离开,太后离开后君后辛也是暗自点了点头。 将太后送走,君后辛也是在众多宫人的簇拥下坐上了金銮大殿的龙座。 “拜见陛下。” 其他人早就在金銮大殿恭候着君后辛,见到君后辛都是行了一礼。 只是今天,来的还有顾明珏。 “众爱卿平身,有事启奏。” 眼眸微眯,君后辛心中早有打算。 “启禀陛下,近日城外发现了一些病情,虽然不太严重,但是五月向来疫病颇多,所以此番病情还是需要多多留意。” 君后辛的话音刚落,就有一大臣站了出来,只可惜他说的并不是君后辛想听的。 听到此事,君后辛只是微微皱眉,并不觉得这是件大事。 “五月本就是病情多发期,你们多多注意就好了,朕会再多拨些银子下去。” 摆了摆手,君后辛并不十分在意。 这不过就是普通的病情罢了,更何况,现在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 病情多发些银子也许就解决了,可顾明珏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按照太后的说法,其实放顾明珏回去也没有什么大害处。 只是君后辛还是害怕放虎归山罢了。 如果真的如此,自己岂非是助纣为虐。 可蛮皇那边已经接二连三的来了好几封信,他也不能一直装聋作哑,毕竟当初就和九蛮有过这方面的约定,若事情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顾明珏有权回去九蛮。 今日君后辛主要还是和朝臣商讨一下这件事。 说罢,他有些不耐烦的看向了王安龄,而王安龄亦是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虽然动作微小,但都被君留山收在了眼底。 “这……是,微臣明白,多谢陛下。” 待得那官员道谢躬身,退了下去,王安龄就上前启奏。 “陛下,听说蛮皇接二连三来了几封书信,言辞恳切,句句想要见顾王爷最后一面,不知道陛下思虑如何?” 寥寥几句,王安龄就直接抛出了今日君后辛最想要讨论的东西。 微微颔首,君后辛点了点头,轻叹一口气。 “此事涉及不小,顾王爷,你可知蛮皇现在如何了?” 挑眉,君后辛说着,往顾明珏那边看去。 他倒是想看看顾明珏自己的意思。 而顾明珏听此,微微一愣,迅速上前。 “臣年幼来大岳,已然是将大岳当成自己的故乡,和九蛮那边,不过是每月一封的平安信罢了,如何,还请陛下决断。” 故作镇定,顾明珏句句说的,也是有一半心中所想。 他知道,他现在说什么,恐怕君后辛都不会在短时间之内做出决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君后辛尽量相信自己,还有就是偶尔刺激一下君留山。 现在朝堂之上,最有说话权的未必是君后辛,而是君留山。 “顾王爷,你是自幼来大岳朝没错,可是九蛮毕竟是你的故土,顾王爷当真一点回去的心思都没有?” 没有继续说自己的看法,君后辛慢悠悠反问顾明珏一句。 顾明珏对大岳朝如何看不重要,重要的是顾明珏现在和九蛮到底如何。 如果顾明珏因为蛮皇将自己送来大岳朝做质子两人心中有了隔阂,那么一切都简单多了。 他即便是让顾明珏回九蛮,顾明珏和九蛮之间也不会像其他皇子那样从容。 不过不管顾明珏说的如何天花乱坠,君后辛却是决计不会信顾明珏对大岳朝忠心耿耿的说辞。 只怕不单单是君后辛不会信,怕是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信的。 “九蛮是九蛮,大岳却是臣的第二故乡,臣有一物,陛下看看就知道臣是怎么想的了。” 勾唇,顾明珏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君后辛明摆着就是在试探他,那么现在是到了表忠心的时候了。 “哦?呈上看看。” 冷笑一声,君后辛并未放在心上。 他倒要看看,这顾明珏要给自己看什么。 又究竟有什么东西,是能代表顾明珏的忠心。 他可不像是太后那般好哄骗,顾明珏用几个金银首饰就能哄好的。 “是。” 躬身,顾明珏将自己的身体放的更低,行礼之后,才是转身挥挥手,便是有人将之前他从水云轩带的三个锦盒呈上。 众臣包括君留山也十分好奇,这位从小自九蛮而来的皇子,现在会拿出什么东西。 其实,就算顾明珏对大岳朝不忠心,他们也说不出什么责备之语,毕竟他骨子里流的血本就是九蛮的。 “陛下,数日前微臣见芜城实在荒凉,想着这芜城无论如何也是臣的封地,不能让那么多贫苦百姓挨饿受冻,便向太后自请出宫,太后准许了。” 说着,顾明珏在宫人手中打开了第一个锦盒。 “臣自知力量微薄,做不了什么,这是在臣未去芜城时,芜城往年的收成,这已经算是上好的了。” 只见顾明珏哀叹一声,众人顺着视线看过去,第一个锦盒和第二个锦盒已经被打开了。 那第一个锦盒之中的谷粒十分干瘪,黯淡无光,即便他们不下田农桑,也知这收成不好。 当初正是因为芜城荒凉,才被赐给了顾明珏。 像枫城那样富庶的城市,只能是君留山这种大岳权贵之人的封地。 看那谷物成色,想来就是畜牲也未必下得去口。 果不其然,顾明珏开口了。 “臣自知人微言轻,但这谷物往年却是畜牲都弃之不食,这第二个锦盒里的稍微好些,可稍微入口。幸亏臣年幼在九蛮时,曾知道一些九蛮的农耕技巧。” 说着顾明珏示意手持锦盒的人打开第三个锦盒,只见里面谷物的颜色相比前两个好了太多,俱都是心中好奇。 “这是臣在九蛮时知道的耐寒农作物。” 微微一笑,顾明珏也暗自满意众人的反应,也不枉他去芜城走一遭了。 这第二个锦盒之中,正是这次他让芜城中农民主要所种植的东西。 虽然这算不上什么,可自己把九蛮的东西引进来发展大岳,效忠于大岳朝便说明自己的真心所在了。 说罢,又是示意宫人将最后一个锦盒打开。 “因而臣就斗胆做了一些改变,将其种在了芜城,现在已小有收成。” 将锦盒之中所有的东西都打开,顾明珏边说边看向了君后辛,果然是见君后辛眼前一亮。 “芜城这荒芜之地终于种出了像样的谷物,且势头还不错,我想这一定对大岳朝有所帮助。这是微臣为大岳朝略尽的微薄绵力,也是微臣对大岳朝的忠心。” 顾明珏补充完之后,其他人都没有说话,他们也是才知道顾明珏竟暗中做了这么多事情。 虽看起来似乎是对大岳朝没有什么影响,可只有这些人心里清楚大岳朝的干旱荒芜之地有多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5章 火上浇油 若是能这样被解决,对大岳朝的百姓来说实在是福音啊。 别看大岳朝富裕的很,但其实大岳朝像芜城那样的地方还有很多,每年到了该收成的时候这些地方青黄不接只有申请从国库拨款。 这么多年来从国库拨款的有不少,可终究是没有能彻底解决了这个问题,而本来可以用作打造兵器,加强军队建设的钱也只能先挪出来紧着灾民用。 也就是大岳朝国库还算富裕,连着几年可以如此救助饱受旱灾折磨之地,若是换了其它国家恐怕早就是不堪重负。 可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朕看这芜城此次的势头似乎还不错,就是不知顾王爷你这法子可否大面积推广?” 眼眸微眯,一时之间君后辛倒是忘记了今日本来要讨论的,而是问起了顾明珏可否推广种植一事。 若是能将这个老大难解决,可比做其他事情见效快的多了。 “启禀皇上,当然可以,不过要因地制宜稍稍做些改动就是。但是大致的方向却是没有问题的,这便是臣的忠心,若是可以,臣想一直留在大岳,为大岳尽心尽力。” 说着顾明珏立刻俯身跪拜,做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生恩不如养恩大,在明珏看来这大岳朝就是养我的父母,而九蛮虽生了我却没有尽养我的义务,这时候让明珏回去,明珏也不敢享这个福。” “众爱卿是如何想的?” 皱眉,君后辛倒是没有率先表明自己的态度,而是问向了朝中的大臣。 顾明珏此举的确是赢得了好感,现在他倒是有些想让顾明珏留下来。 推广干旱地的种植收成是一个目的。 只是可惜看九蛮那边的意思和太后的意思,只怕顾明珏是暂时不能留在大岳朝了,不过不管如何得将这法子留在大岳才行。 “微臣以为,顾王爷不惜花费大量心力去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实是对对大岳朝忠心耿耿。所以,微臣倒是觉得让顾王爷留在大岳也未尝不可,只是顾王爷身为人子,蛮皇又病重,我们这时候若不让顾王爷回去倒显得是我们大岳太小气。” 君后辛话音刚落,王安龄就上前一步接话,说的十分漂亮,既将两个情况都说了,也侧重表现了自己想说的,两头都不耽误。 “那其他爱卿呢?” 似乎是对王安龄的话十分满意,君后辛露出了一丝笑意可还是问道。 毕竟就算大殿之上自己满意王安龄一人所说,还是要听其他人发表意见,否则这朝堂还要其他人干嘛。 “臣以为王大人说的在理。” “王大人说的自然是替陛下着想,替整个大岳朝着想了。” “陛下,微臣以为顾王爷既然忠心耿耿,那么留顾王爷在大岳朝也未尝不可。” “是啊,这些种植之法对我们大岳很有用,况且顾王爷也愿意教授大岳朝的百姓,是百姓之福,大岳之福。” “臣以为此事听从顾王爷的会好许多,顾王爷想留便留想走便走,也算是遂了顾王爷的愿望。” 众臣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有同意顾明珏走的,也有不同意顾明珏离开的,还有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想让顾明珏自己来决断的。 一时之间这朝堂上倒也变得十分热闹起来,而只有君留山以及君留山的人都没有说话。 看着眼前的这些争论,君留山只是心中更加森然。 他是想让顾明珏离开,可是现在看来顾明珏似乎对大岳还有一些用。 不过这顾明珏得作用倒也不是不可替代,只要有人会了顾明珏的技术那也可以了,而且他并不觉得顾明珏教授这些是一件好事,顾明珏一个外人越得民心之后就会越麻烦。 更何况,蛮皇这才病了多久,而顾明珏又是什么时候去的芜城,这时间上未免有点凑巧了。 顾明珏表面上看起来对九蛮的事情丝毫不知,可他并不认为,顾明珏真的如此。 “罢了,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此事朕会再斟酌,还望顾王爷静待几天。” 摆了摆手,君后辛似乎极不耐烦。 “微臣明白,让皇上费心了。” 敛眸,顾明珏也知道,君后辛还需再斟酌。 看来,自己还得去太后面前筹谋一番。 “诸位爱卿可还有本要奏?无事,便退朝。” “是,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君后辛起身,众臣也都纷纷跪拜,恭送君后辛。 直等到君后辛离开,众人才起身。 而起身的下一刻,顾明珏便是再次走向了君留山。 “拜见摄政王,本王莽撞,还请摄政王能够带一句话给侧王妃。” 果然顾明珏一提起林眉,君留山瞬间冷下了脸。 “什么话?” 眼眸微眯,此时的君留山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这个顾明珏,几次三番对林眉献殷勤,难道他不知林眉是自己的侧王妃吗? 心中恼怒,君留山却是扯起一抹冷笑。 他倒要看看,这个顾明珏要对林眉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上次给侧王妃的草蟋蟀,不知侧王妃还喜不喜欢?本王这里还有其他的玩意,若王妃感兴趣,小王以后可以给侧王妃送过去。” “不必了,顾王爷是觉得我淳荣王府拿不出那些东西么?况且本王的侧王妃喜好什么,就无需顾王爷操心了。” 顾明珏话刚说完,君留山的话便直接拒绝了,话里话外都是在宣告自己的主权。 林眉是他淳荣王府的侧王妃,喜好什么,也有他这个摄政王关心。 一个顾明珏,还没有这个资格。 “是吗?侧王妃一向不喜黄白之物,只怕淳荣王府的金银珠宝满足不了侧王妃。” 淡淡一笑,聪明如顾明珏自然知道此时的君留山在说些什么,却是故意装傻充楞。 “你能给的,本王也能给的了,你不能给的,本王还能给的了。顾王爷不必多说了,好自为之。” 冷冷说罢,君留山是直接离开,甚至都没有和张幼武等人说一句话。 握紧拳头,君留山的脸冷若冰霜。 这个顾明珏,还是尽早让他离开大岳朝的好,否则日日去骚扰林眉可还得了。 想着,君留山也是不自觉加快脚步。 顾明珏,不能留。 看着君留山匆匆离开的背影,顾明珏却是暗自点了点头。 君留山这边,也应该差不多了。 那么,接下来就该去太后宫中了,也不知太后是怎么想的。 但这么多年来,自己讨好太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做做戏,太后未尝不会同意让自己离开大岳朝。 可这戏怎么做,也是个问题。 想着,顾明珏也是直接离开金銮殿,去往了慈宁宫。 至于焚仙门的人,早已在他的安排下,回去了他的楟榭小阁中。 慈宁宫,太后也是忧心忡忡。 她虽然和君后辛说了允许顾明珏回去,可若是君留山不同意,只怕也是白说。 不过好在这次也只是讨论讨论,并不会真正决定下来。 掐算着时间,这也快下朝了,想必顾明珏今日也会来。 “嬷嬷,多日不见,太后可还好,本王又给太后带了些好玩意呢。” 莞尔,身着一身玄衣的顾明珏缓步走入慈宁宫,即便是对宫人都极为友善。 “顾王爷好。” “顾王爷回来了,您可真是孝顺,容老奴去通禀一声。” 慈宁宫外的人见到顾明珏,都是忙着行礼,太后贴身的嬷嬷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顾明珏虽说不是太后亲生的,可不管顾明珏的目的是什么,他是真正能哄太后开心的人却不假。 就连太后的亲生儿子君后辛都做不到这个份上。 反而因为身份,因为其他,太后与君后辛之间隔着太多东西了。 微微点头,顾明珏还和以前一样,十分淡然,等着嬷嬷去通传。 “王爷,您进去,太后等着呢。” 嬷嬷俯身将顾明珏引进了慈宁宫中,只见太后正正坐于堂上。 见到顾明珏,太后脸上也才终于露出了一些喜色。 “明珏,你回来了,这次去芜城,可有什么收获么?” “禀太后,微臣不负太后所托,芜城总算是有了些好势头,这便是微臣离开时,芜城长得最好的谷物。” 顾明珏说着,也是将之前呈给君后辛的一个锦盒给太后看。 嬷嬷顺势接过,呈上给太后,太后眸中也是闪过一丝惊讶。 其实这次顾明珏去芜城,太后本来是不抱多少希望的。 可现在,顾明珏却是真真的拿出了成绩。 “不错,连日来舟车劳顿,辛苦你了,快坐。” 满意的点点头,太后挥手,让顾明珏入座。 顾明珏能做到如此地步,为大岳朝的百姓着想,也是太后所没有想到的。 “多谢太后,若非陛下急召,微臣倒是还想在芜城待上一阵。” 入座,顾明珏眸光微闪,也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怎么说你也是个王爷,这些东西呢,交给别人去做就好了。” 勾唇一笑,太后有些惊讶,可并未说些其他, “蛮皇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放下茶盏,太后准备开始试探顾明珏。 “是。” 淡淡回一句,顾明珏脸色依旧,似乎是不为此而动摇。 “你在大岳朝多年,哀家的意思,是想你回去尽孝。” 说着,太后老眼闪过一抹精光,手中的动作倏地停下,看向了顾明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6章 天灾人祸? 不想顾明珏听完太后的话语,却神情悲切的直接跪在地上。 “太后,您又不是不知道,微臣来到这这么多年了,承蒙你们照顾,这里就是微臣的家。” 说罢,顾明珏抬手,似乎在抹去眼泪。 “更何况,微臣在大岳长大,吃着大岳的粮食,记忆中一丝一毫都是大岳朝的痕迹,怎么舍弃这些回去。” 越说,顾明珏似乎越激动。 “蛮皇虽名为微臣父,但我从未受到他的照顾,又哪来的孝要微臣尽。更何况他身旁,不缺儿女,多微臣一个少微臣一个也没关系了……” 边说,顾明珏边抽噎着,边跪着向太后身前的空地挪动几步。 “可身为人子,终究还是要回去尽孝的。你又怎么能例外呢?” 眸光微动,太后再次拿起添了新茶的茶盏,轻轻拿着杯盖浮动缕缕上升的水烟。 “可臣不觉得九蛮如此待微臣,微臣还须回去尽孝。更何况微臣已是大岳的王爷,是九蛮送来的质子,根本没有回去的必要。” 顾明珏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脸上情绪,但言语中流露的都是淡漠之态。 “此话怎讲,怎么说,九蛮也是你的故地,是你的根。这世上没有人不从心里念着、盼着回到最初的地方,回到家的。” 勾唇,太后也没有多大反应,语气平平淡淡。 但看似平淡之中,他们都在揣摩着彼此言语后的意思。 顾明珏脑子转的十分快,现在这样看来,太后怕还是不相信自己。 得想个法子让她相信才行,要不然计划不成,日后定然还会多许多麻烦事。 当然,太后也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 太后也害怕顾明珏想谋点什么,会从自己身上下手。 所以顾明珏每说的一句,太后都得解读几次,判断其真实性。 不过,就算是有备而来,她现在也未看出什么破绽。 顾明珏被父亲和族人抛弃,送来大岳朝当质子,也是辛苦了顾明珏。 如果他因此而怀恨在心,对九蛮有所偏见,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目前来看,他所说都是合情合理。 “在外人看来高高在上的皇族,在微臣记忆中却是最不想面对的黑暗,微臣又怎么会想回去,微臣恨不得就此抹灭它的存在。” 顾明珏语气慢慢都是落寞以及愤恨,这听得太后微微惊讶。 被莫名的感伤感染了的太后不禁提起了兴致,想看看顾明珏能说些什么。 顾明珏微微停顿,看了眼太后,接着开口。 “微臣是天资聪颖,可恨微臣不是嫡出,在九蛮毫无话语权,只能被压着欺负。” 说话间,顾明珏不自觉鼻尖微酸。 “在微臣尚小不懂事的时候,想要些什么都唯唯诺诺不敢向人讨要。平时说些什么,都没有人理会,所有的东西都被那嫡出的顾连成摧毁。” “更甚,因着他心情不好偶尔还会将微臣当做玩物,不管春夏秋冬,有时微臣是人形的船被扔入湖中,有时微臣是人形的马被肆意玩弄……” 说着,顾明珏眼眶通红。 “太后,这样的家,这样的家人。想来是没人会想着,念着的。” “哀家知道你过的苦,这么多年来才一直对你有所照顾。” 吐出一口浊气,太后似是想起了顾明珏刚来大岳时的拘谨,很快接上了顾明珏的话。 “但也不见得如今会如此,现在你们都长大了,没有人会这么对你的。更何况,你回去也只是给蛮皇尽孝而已,不用管他们,想必他们也不会故意惹你。” 太后看似劝慰的话,却让顾明珏心中更加了然,他不由冷笑一声。 “顾连成如此,父皇他会不知道?而他知道却没有阻止过。微臣就算了,可微臣母妃也被顾连成的母亲针锋相对。” “我们母子,唯唯诺诺的,却也活得胆战心惊。” 越想,顾明珏越是可恨。 这些,不是他为了哄骗太后捏造的,而是他真正切切经历过的。 “太后,您说这样的家,真的有回去的必要吗?” 说罢,顾明珏抬起头来看向太后,满是委屈。 “唉,可怜的孩儿啊。快起来。” 听到这些的太后,不由得深深叹气,在后宫呆过的太后怎么不知这些心酸。 正因如此,太后不由得被顾明珏触动了内心的柔弱。 “日后,你便不用害怕了,哀家在这里会好好护着你。这次你回去,你大可看看,有哀家他们敢如此?” 说着,太后也是示意嬷嬷扶顾明珏起身。 言下之意,是要顾明珏回去。 “太后,微臣不想回。” 倒吸一口凉气,顾明珏故作震惊。 “无妨,你这次偏要回,还要回的风风光光,有哀家在,别怕。” 轻轻拍了拍顾明珏的肩膀,太后说话也是中气十足。 “这……是,微臣此去,定会给大岳带来更多的东西。” 迟疑片刻,顾明珏终是俯身答应,但言语之间还透露出对大岳朝的忠心之意。 “好,好,让礼部准备着。” 颔首点头,太后也是对顾明珏十分满意。 以前她只知顾明珏因为母妃失宠,才被送来做质子,倒没有想到,还有这些原因。 但听到这些,太后却也不意外。 后宫,本就是个波谲云诡、勾心斗角的地方,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而顾明珏的母妃,就是输了,才连累顾明珏至此。 因此顾明珏对九蛮厌恶,是无可厚非,理所应当。 “是,时候不早了,微臣便告退了。” 激动的行礼,顾明珏并没有忘记自己身为大岳王爷的本分。 “好,下去。” 摆摆手,太后也显得有些疲乏。 而顾明珏转身的一瞬,却是露出了一抹笑容。 真假参半,这出戏,即便是老谋深算的太后也看不出什么来。 这出戏,足够完美了。 而他,也离回九蛮不远了。 至于回去之后,天高皇帝远,太后和君后辛,甚至是君留山还能拿自己怎么样呢? 不过嘛,回去之前,可还是要给太后一份“大礼”,毕竟太后这么信任自己,这么宠爱自己。 想着,顾明珏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深深的笑意。 大岳、九蛮、突厥、蛮夷,一个个,都会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谁,都不能阻止他顾明珏。 回到楟榭小阁,第一个迎上了顾明珏的,居然是长孙淳。 “顾王爷终于是回来了,怎么样?那九蛮,你究竟能不能回?” 冷笑一句,长孙淳看起来是很关心顾明珏的实力够不够让他们利用。 否则,这么多天跟在顾明珏身边,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吗? “那是自然,你命人准备着,不日,本王便是要回九蛮了。” 颔首,顾明珏自然是有所把握。 既然太后已经说了,君后辛也会遵照太后的吩咐,而君留山那边,估计现在也对自己厌烦的很。 只怕君留山现在恨不得自己能够马上飞回九蛮,永远不回大岳朝打扰林眉。 “那便托顾王爷吉言了,不过,在下想问顾王爷几个问题。” 冷冷一笑,长孙淳对此倒也无所谓。 如果顾明珏能够回九蛮,对双方都有利。 如果回不去,只能说顾明珏没这个本事,焚仙门也不会和没本事的人合作。 “说。” 扫了长孙淳一眼,顾明珏的音调也降了几分。 他对长孙淳客气,不过是因为长孙淳是焚仙门的人,而自己现在焚仙门人面前,演的便是忍气吞声的角色。 只是这个长孙淳,太过愚蠢。 现在,勉强还能用。 日后,也便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焚仙门的人无处不在,倒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最近这京城中的流民似乎有许多啊。” 冷笑一声,长孙淳直直的看向了顾明珏。 “而且这流民,似乎各个有病,就连那普普通通的白鹿草,也都被争抢一空。” “这又如何?天灾人祸罢了,不想焚仙门的人竟然还如此关心这些小事,倒是难为你们一个江湖组织了。” 嗤笑一声,顾明珏丝毫不在意。 区区一个长孙淳,真当自己是个主子了! 而顾明珏的话中,也颇看不起焚仙门。 说到底,焚仙门就是个不入流的江湖组织罢了。 二十年前的腥风血雨,更是说明了这焚仙门登不上台面,只敢暗戳戳搞些阴谋诡计。 “天灾就罢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顾王爷心里清清楚楚。” 踱步绕着顾明珏走了一圈,长孙淳似乎是要将顾明珏狠狠的握在自己掌心。 “你在说什么,本王完全不知道。不过你现在是本王的宫人,做戏也要做像些,若不然哪一日暴露了,即便是焚仙门的人,也救不了你!” 冷哼一声,顾明珏的话中满是威胁意味。 “你!” 一瞬间,长孙淳心中怒气翻腾。 可顾明珏说的,也是事实。 当下,只能忍了下来。 “王爷言之有理。” 言之有理四个字,被长孙淳紧咬着牙说出来。 淡淡瞥了一眼长孙淳,顾明珏便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歇下。 这几日,总算是可以轻松一些。 独留下来的长孙淳,只能咬紧牙关,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紧握手掌也无济于事。 一个质子,也敢这样对自己! 他还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 顾明珏,给他等着! 等利用完这个傀儡,他非要让顾明珏好看! 而淳荣王府上,林微寒最近可是对君留山的身体状况是十分的上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7章 白鹿草急缺 君留山明明身体好了,却是在不停服些补药,上次那些药渣刘康年也没有找到,酒儿似乎藏的十分严密。 虽然林微寒心里知道君留山对自己的态度,但林微寒相信,只要自己做的够多,一定可以挽回。 况且,现在林眉又不在。 她已经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要在君留山面前好好表现一把。。 林微寒的脑袋瓜子转得很灵活,暗暗琢磨着,嘴角不由勾起一丝阴险而得意的笑容。 能不能走进王爷心里,这次的表现可是非常关键,咬了咬牙,她决定去找酒儿。 毕竟酒儿是王府之中和君留山走的最近的人了。 谁料林微寒来到了酒儿的房中却没见人,她立刻一路小跑,向药房赶去。 入了王府药房,只见酒儿正在翻找着什么,似乎是十分着急。 “酒儿,你在这儿啊,找什么呢?” 微微一笑,林微寒来到酒儿的身边,好奇开口。 “我在找一些药材,准备给王爷再煎一剂补药。” 酒儿从一堆药材前抬起头来,看了林微寒一眼,有些闪躲,又低头去寻找。 “原来如此,酒儿,我在王府里住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什么机会向王爷报恩,不如我替你给王爷煎药。” 莞尔一笑,林微寒显得十分感恩。 抬起头来看了林微寒一眼,酒儿见其十分认真,才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好,这样也好。” 说完这话,酒儿才从柜子前站起身来,眉头轻皱。 “刚刚在这里找了一下,发现有味药材还不齐全,现在得出去买一趟,你若方便,大可以跟我一块出去。” 林微寒自然是求之不得,听到此话连连点头。 “就现在,王爷还没回来,不算是忙,我同你一块去!” “也好。” 迅速收好刚刚用过的东西,酒儿拉着林微寒就抬腿向门外走去。 林微寒急急忙忙的跟在酒儿身后,两人一块儿出了王府,向城里的药材铺走去。 “就是这儿了,这是城中最大的药材铺了。” 抬头看了一眼药材店的门匾,酒儿也是急忙进去,林微寒也只能跟上去。 药材店里的掌柜已经满脸笑容地迎了出来。 “这位姑娘,请问你需要点什么药材?” “掌柜的,可有白鹿草?” 点头示意,酒儿也不和这掌柜说些客套话,直接说出自己所需的药材。 而一听酒儿说出的药材名字,掌柜脸上笑容就滞了一滞。 白鹿草不算珍贵,是一味很常见的药材,平时药店里也都准备的不少,可偏偏这几天卖的很快,现在药店里已经没有一丁点存货了。 “哎哟,姑娘,那你来的可真是不巧,这药材现在店里没有,而且不光我这店,只怕其它店也没有。” 摇了摇头,掌柜脸上一副抱歉的表情,十分惋惜。 挑眉,酒儿眼睛不自觉瞪大,心里也是一阵惊讶。 “怎么回事?这么一味普通药材,你们居然没有?” 那个掌柜的显然也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立刻就上来给她解释。 “别说姑娘你觉得奇怪了,就连我活了这么多年,这两天也是很纳闷的。这味药材平常也没什么稀奇,店里一直都有,可是这两天买的人却似乎特别多,一下子都给买空了,其他店也是如此的情况。” 掌柜看了一眼两人的脸色,才继续补充道:“而药商那边,也没有存货,姑娘要是想买的话,估计也得等一等了。” 听完掌柜的说出这一番话,酒儿眉头更加紧锁,十分疑惑。 这味药材为什么这几天会被大量购买? 谁家要这么多白鹿草干什么? “那好,掌柜的,我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叨扰了!若是您这里有了,切记留些给我。” 虽然疑惑,可酒儿也是急忙告辞,还不忘叮嘱掌柜一句,便拉着林微寒离开,再去其他药店寻找。 一边走,酒儿还在嘴里一边小声嘟囔着。 “真是奇怪了,这味药材怎么会没有呢?这白鹿草,也并非用量最大的药啊。” 心里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酒儿又带着林微寒又进了另一家小一点的药材铺。 “掌柜的,你们这里有白鹿草这味药材吗?我想买一些。” 那个掌柜的看见来了客人,也是一脸笑容地迎过来,但是一听说酒儿要的药材,就立刻皱起了眉头。 “姑娘,本店现在没有这一味药材,您还是到别处去看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转身向屋内走去。 这家药材店的情况也跟那家一模一样,很多人这几天争着来买白鹿草这味药材,已经把店里全买空了。 酒儿听此,也是脸色一变,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味药材,怎么大大小小的药材店里都没有了? 她偏偏不信这个邪,当下又带着林微寒跑了好几家大大小小的药店,可得到的结果却都是一样。 “真是奇怪!” 晃着脑袋,酒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带着林微寒从第八家药材店走出来,酒儿已经变得无精打采。 林微寒见此,也不敢说话。 可君留山需要这味药材,没有办法,她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找。 带着林微寒漫无目的向都城外走去,酒儿有意无意的抬起头,眼角瞟到了蜷缩在街角角落里的几个流民。 那几个流民全身都穿的破破烂烂,有些衣服上还打了大大小小的补丁,头发蓬乱不堪,脸色发黄,如同涂上了一层蜡一般。 她是个大夫,第一眼便是觉察到这些流民的状态不太对劲。 就算是因为饥饿,也不应该是如此状态啊。 凡为流民者,饥者,面黄,浮肿,除此之外便无其他了。 可眼前的这些流民,虽面黄却没有一个有浮肿的迹象。 酒儿作为神医弟子,只望一番,就知道这些人都是内里虚弱,而非因为长期饥饿的虚弱。 似乎,倒像是染了什么病。 而酒儿身边的林微寒一看到那几个流民脏兮兮的样子,不禁皱起了眉头,脚下的步子停顿着,下意识的想离他们远一点。 甚至在两人走路的过程中还在有意无意的靠近酒儿,缩在了酒儿的身侧。 可没想到,下一刻酒儿就毫不犹豫地向那几个人走去,林微寒先是一怔,随后脸上忽然浮起一阵厌恶。 “这个酒儿,怎么什么人都去靠近!你不嫌脏我还嫌脏呢!” 皱眉,林微寒在心里暗暗埋怨着酒儿,站在原地一步都没有动。 酒儿走了几步,发觉林微寒没有跟上来,回头看了林微寒一眼,催促一声,只以为林微寒是害怕。 “微寒,那些流民像是染上了什么病,我想过去帮他们看一看,你也来!” 酒儿是医者仁心,自然没有想那么多。 可林微寒就不是了。 平日装装样子倒还好,可真要接触,她一看那几个人就觉厌烦的很。 听到酒儿的叫唤,林微寒不但没有跟上去,反而是结巴开口,想要寻个理由回王府。 “那个……酒儿,我忽然想起来,昨日王爷让浣衣处清洗的衣服我还没有拿回来,现在王爷也快下朝了,我先回王府了,只能留你在这儿了。” 林微寒急匆匆地撂下这几句话,也没有等到酒儿回话,就飞速地捂住鼻子,转身跑开了。 酒儿探身望了望林微寒离开的背影,心中便不大高兴。 看见林微寒像躲瘟疫似的躲开这几个流民,酒儿脸上也是没有了笑容。 “刚刚还说要给王爷煎药呢,现在看见几个难民,就吓成这个样子,若是换了侧王妃,侧王妃一定不会如此! 撇了撇嘴,酒儿下意识的拿林微寒同林眉比较一番。 林微寒,自然是远远不如自家侧王妃的。 二人只是长得像罢了,心性可是差了许多。 下一刻,酒儿也没有理会那么多,又转过身来,直接蹲下身子,查看着难民的情况。 这几个人病得十分严重,隐隐还有发烧的迹象。 酒儿也没有多想,立刻从怀里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开始给他们施针治疗。 望闻问切一番,酒儿看向其中一个流民,语气温柔。 “不要乱动,我是大夫,你是不是很难受,等我给你扎上几针,应该能够暂时控制住你的病情。” 流民虚弱的点点头,十分难受的样子,听话的靠在墙边一动不动。 微微一笑,酒儿顺手从自己的小包中拿出一根银针,摩挲着他身上的一个穴位就扎了过去。 一根接着一根,不一会儿,这人的身上就多出了五六根根银针。 “怎么样?可好了些?” 柔声问着,酒儿关切的看向被扎的人。 只见那人点点头,酒儿才放松下来。 “好,没事了,好好休息着。” 安慰一句,酒儿又是忙着给其他的几个难民都一一扎过针,几人的状态比起刚才能略微好了一点。 而酒儿却并不因此而高兴,脸色更加阴沉。 刚刚她仔细观察了这几个难民身上的发病情况,除了和饥饿症状不同,他们身上起的红疹还有发烧的迹象也十分奇怪。 这些症状汇聚在一起,酒儿还是第一次真正见到这种病症。 不过,酒儿也立刻明白了为何城中白鹿草急缺。 这病症,是非得用白鹿草做引子不可。 只是,就算有白鹿草,也不一定能治好。 好在那本医书上提起过,否则自己今日也没有把握给这些人施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8章 雪中送炭 只是如果这些人的发病情况跟医书上记载的一样,只怕是一种传染病啊。 病情如果传播开来,会很可怕…… 一想到这里,酒儿的心里就不禁暗暗泛起一阵担忧。 一旦病情严重后,控制不住,可是会一发不可收拾。 想着,酒儿当下就决定先回王府好好研究研究那本医书。 将东西收拾好,酒儿也不忘叮嘱一番,还给这些人放下了些银两。 “你们好好休养。” 说罢,酒儿才是安心往王府走去。 而另一边林微寒已经回到了王府。 直走进了内院,林微寒才松下口气,想到方才那些流民恶心的模样又打了个寒颤,庆幸自己并未逗留。 她可不同于酒儿,人家乐意当救苦救命的活菩萨,她也不好说什么的。 想到方才酒儿细心照看流民的模样,林微寒打了个寒颤,心道之后还需离此人远些。 若是被那些流民染上什么病,只是想想便觉得恶心人。 刚准备回房间,她就忽然看到正巧自拐角处走来的刘康年,不做声色的看了下四周,确认没人后林微寒才走了过去。 只见刘康年手中捧着个账本,等到林微寒轻咳一声方才敢抬眸看向林微寒。 刘康年的目光一旦黏到林微寒身上,就好像再也下不去了。 林微寒垂眸,掩住眼神之中的厌恶,再度抬眼时又是一阵清明。 “林三小姐怎么在这儿?王爷好似下朝了。” 见到林微寒,刘康年心中欣喜,也是有些惊讶。 往日这个时辰,林微寒已经去伺候君留山了。 被刘康年这么一问,林微寒便想到今日同酒儿出门连给君留山的药都没买着,反倒遇见一堆流民,脸色就有些不快。 转念,她又想到刚刚自己直接扔下流民转身就走的事儿,若是被酒儿说出去怕是会有些影响。 若是被君留山知道了,总归是不太好的。 当下,林微寒柔弱开口。 “今日同酒儿出门为王爷置办药材,微寒想着亲手为王爷熬药,王爷与我的关系便能缓和几分,没成想京中缺了味药材,只好先回来了。” 说完这些,林微寒微微叹了口气才继续补充道。 “路上见到了些流民,酒儿倒是留下来照顾了,我倒是也想,奈何身子太弱,所以今个儿还没来得及去伺候王爷。” 她装模作样叹了声,模样十足的愧疚,又带着些对身体差而羞恼的感觉,仿佛刚才走得极快的人不是她一般。 见她为了流民自责的模样,刘康年只觉她实在心善。 林微寒无奈点头,又想到另一码事。 “最近折宁可还说了些什么?” 开口轻声试探着,林微寒心中十分紧张。 折宁心中的态度,就代表了君留山现在的态度。 见面前的刘康年摇了摇头,林微寒才是放心下来。 “自上次说过让我注意你之后就没说旁的了,你自己小心些便是。” 皱眉,刘康年夹在中间,也十分难受。 闻言,林微寒咬着唇瓣,神情中有几分脆弱,半响才松开。 “我一直都想不清楚这是谁的主意,难道王爷真的以为我会做什么吗?” 听此,刘康年也是心中一沉。 折宁是君留山的侍卫,他的行动全然都是君留山吩咐的。 只是他却觉得林微寒心底善良,并无大过啊。 看着面前林微寒现在脆弱的模样,刘康年的心便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着紧紧揉捏,难受的很。 偏偏他还为林微寒做不了多少。 “这也怪不得你,方才你说缺了药材,缺了哪味,我这儿说不定有。” 听他这话,林微寒第一时间便想到她同酒儿去药铺时买不来的白鹿草,心情立刻雀跃了起来。 若是她能得到酒儿都寻不到的白鹿草,届时君留山对她肯定不会是现在这幅模样。 “白鹿草,本不是什么名贵的药物,只是城中竟然断货了。” 说了药材的名字,林微寒格外期待的看着刘康年。 “王府以前便存着许多药材,酒儿姑娘用的都是新药,便不知这旧药库,那里应该还有,你且等着我现在去取。” 说罢,刘康年便是迅速转身离开。 望着刘康年远远离开的背影,林微寒勾唇浅笑。 也亏她一直在这人面前故作柔弱,看来还是有几分作用的。 只是浑然不知自己被利用了的刘康年怕林微寒等急了,来回的时候都十分着急,短短一段路竟跑出了浑身大汗,待到林微寒面前的时候喘个不停。 见他手中确实拿着那味药材,林微寒眼睛都亮了不少。 压抑着自己想先去拿药材的欲望,林微寒转而掏出怀中的手帕,递给了刘康年。 帕子上带着女子的馨香,面前为他擦汗的又是喜欢的人,刘康年只觉得耳根发烫,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接过手帕,草草的擦着汗。 低头的一刹那,刘康年的视线刚好落在手中的药材上。 方才她是先为他擦汗的,并不在意他手中药材的模样,那是不是意味着在林微寒眼中,他要比王爷的药材重要的多? 想到这儿,刘康年忍不住高兴了几分,把包好的白鹿草递到林微寒面前。 “这便是那味急缺的药材,旧药库里还有不少,你拿着便是,等没了的时候尽管过来找我要。” 接过白鹿草,林微寒欣喜的点点头。 “拿到这味药材,好好给王爷解释一番,你们的误会定会解开的。” 以为林微寒还顾忌着这些,刘康年安慰一番,手里捏着林微寒的手帕,喉头动了动。 这拿来给他擦汗的手帕,还是林微寒第一次给自己东西,他想留着。 “这手帕已经脏了,留在你那儿怕是也没了用处,不如叫我处理。” 闻言,林微寒松了口气,没想到他只是要条手帕,这刘康年帮了自己这么多,这她还是能给得起的。 刚想把手帕送出去,林微寒又想到女子递给男子手帕的含义,她面上做羞涩状,捏着手帕的手都紧了不少。 不过,林微寒也知,只有给刘康年些甜头,日后才能更好的为自己做事。 “手帕可不是随便能给的东西,你要我的手帕作甚?” 低头,刘康年也不好意思说些什么,却看着林微寒羞涩的模样心情大好。 而林微寒只觉自己的脸都快僵了,便不再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留着刘康年一人望着怀中的手帕发呆。 待回过神来,看着林微寒匆忙离开的背影,又拿着她亲手塞来的手帕,刘康年只觉心中像是被填满了什么东西般的舒畅,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仅仅如此,他便心满意足了,日后也不再奢求什么。 能在王府之中遇到林微寒,已是他最大的幸运。 …… 与此同时,君留山刚回到王府的东景苑。 可是尚未进入苑内,远远地就看到了嘉禾郡主苑中站着,身后跟着素锦,主仆两人四处张望,像是在等什么人。 轻皱眉头,君留山自然知道嘉禾郡主来这东景苑是找谁的。 只是刚想着走过避开,便不小心对上了嘉禾郡主投来的视线。 下一刻,嘉禾郡主便是浑身一僵,直直的走了过来。 看着迎面而来的嘉禾郡主,君留山心中不自觉轻叹一口气。 当日的事情,他虽然没有错,可嘉禾郡主更是无辜。 若非如此念着,他早就在一开始发现陈冉双所作所为时便将陈冉双解决了。 苦涩一笑,嘉禾郡主对着君留山微微行礼,开门见山。 “留山哥哥,留歌来请辞回乡。” 见君留山不搭话,嘉禾郡主只好继续解释,神情落寞而坚定。 “不知留山哥哥是否收到了留歌的请辞书信?留山哥哥许久没有回复,留歌也等不了那么久,今日擅自过东景苑来和留山哥哥当面请辞。” 嘉禾郡主问着,抬眸看向君留山。 抿唇,嘉禾郡主心中也十分紧张。 她希望看到他有所动容,盼望着他有所反应。 哪怕是流露出一丝的松动,她便会回心转意。 就这么简单! 可惜,事总不如愿…… “本王政事繁忙,并未看到。” 故意躲过嘉禾郡主的眼神,君留山理由充足,心里再度叹了一口气。 若嘉禾是其他闺秀千金,他早就让折宁将人赶出去了。 “之前留山哥哥一直避而不见,留歌无奈之下只好书信请辞,并非有意怠慢。不知留山哥哥为何不肯看留歌的书信,难不成留歌的字如此不堪入目?” 挥了挥袖,说着嘉禾郡主不由得有些恼怒。 前不久,留山哥哥还同林眉一起游山玩水,如今到了自己这里,就是没有时间,政事繁忙。 陈冉双自缢,留山哥哥对自己避而不见就算了,可为什么次次写的请辞信他都不看呢? 难道在留山哥哥心中,真的半分都没有自己吗? 想着,嘉禾郡主双手握着手帕,快要将其撕碎。 “留歌,不要任性,你留在府中是最好的安排。” 边说,君留山边挪步苑中坐下。 嘉禾郡主听到君留山挽留自己,也神色微动,跟了上去,熟稔的坐在了君留山的对面。 跟在君留山身后的锦华倒是颇有眼力地给两人上了茶。 吐出一口浊气,君留山稍微调整一番,话语中的冰冷也少了些。 “回乡路途遥远,也没有多少亲人在,留歌……何必呢。” “在王府之中,留山哥哥总是避而不见,那我留在这里和在外面又有什么区别呢?还望留山哥哥同意留歌归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9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 嘉禾郡主听着君留山关心自己的话语,也不由得十分开心,只是面上却不露声色。 她当然不是真的想归乡,只是找一个借口接近君留山罢了。 紧握手帕的力度也放松下来,嘉禾郡主轻轻抚平了手帕上褶皱。 “留歌,无论如何,本王不希望你走。” 轻轻抿了一口茶,君留山侧目看着嘉禾郡主的动作,默不作声。 这一话,直接让嘉禾郡主心下火热起来,看向君留山的眼神也更是灼热。 轻咳几声,君留山也不再多言,等着嘉禾郡主的回答。 若是让嘉禾郡主离开,只怕楚家旧部的人都不会放过自己。 更何况,自己和君家,着实欠嘉禾郡主与楚家太多了。 听到这里,嘉禾郡主心下才松了一口气,请辞是个幌子,若留山哥哥真的同意,她可就是真真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因为陈冉双,她是有些难过,但她清楚,陈冉双所作,的确为留山哥哥所不容。 且留山哥哥并非没有提醒过,只是一时间,她陷入了自己编织的假象里不愿醒来而已。 “可留山哥哥禁足留歌……” 结巴的说着,嘉禾郡主十分紧张。 她自是不想走的,可不走整日禁足在翠微园,留山哥哥不愿意娶自己,自己待在这里的意义又在哪里? “自今日起,你不必再禁足在翠微园。” 淡淡说着,君留山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真的吗?留山哥哥!那婚约之事,留山哥哥打算何时履行?” 见留山哥哥解了自己的禁足,嘉禾郡主先是惊呼一声,随后才冷静下来,苦笑一声,主动提起了婚约的事情。 “婚约之事,本王和姚将军他们会处理好的,你不要想太多。” 抬眸,君留山依旧冷淡。 咬了咬下唇,嘉禾郡主眸中流露出许多不甘心。 不应该这样的! 是不是她哪里做得还不好? “留山哥哥,你不愿意娶留歌,为什么又要留歌留下?”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嘉禾郡主一股脑的问了出来。 “原因自是有许多,你也无需……” “有什么原因,留山哥哥难道这都不愿意说?” 还不等君留山那说完,嘉禾郡主就抢先打断了君留山的话,捏了又松,松了又捏的衣角显示着其主人格外迫切想知道答案。 “你年纪尚轻,又无亲人,就这么离开王府,只怕姚将军等人会非常担心,本王有这个义务照顾好你。” 看向嘉禾郡主,君留山也颇为为难。 他不想嘉禾郡主离开,是怕嘉禾郡主会遇到什么危险。 而且,楚家故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只怕现在,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没了吗?” 失望的点点头,嘉禾郡主不由自嘲一笑。 其实,她应该能想到的。 这么多年来留山哥哥照顾自己,不也有姚叔叔他们的原因在吗。 “战王为国捐躯,本王答应了战王,要护你平安,以后不必再提离开的事情。” 说到战王,君留山的眸子也不自觉暗淡下来。 如果战王还在,他和嘉禾郡主,应不至于像眼前这般生疏。 “回去,风大,你小心身体。” 说完这话,君留山起身就准备离开,却被嘉禾郡主一句话留住了脚步。 “留山哥哥再想想,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似乎是不敢相信,嘉禾郡主不死心依旧追问。 缓缓摇头,君留山知道,这些都不是嘉禾郡主想要的。 可是,他的确是因为这些理由才让嘉禾郡主留下的。 “没有?” 深吸一口气,嘉禾郡主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君留山的背影,话语也变得哽咽,瞬间站起身来。 看着说辞没有更改的君留山,嘉禾郡主不由得心生委屈。 她眼眸中似乎夹带着水光,但这些却都没有在已经转过身的君留山眼里。 “说来说去,王爷都是害怕别人担心,王爷何曾自己担心过留歌半分吗?” 猛地甩袖,嘉禾郡主气极,瞬间眼眶通红,两行清泪落下,更是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可惜君留山已经出了亭子,也不知到底听到没有? 这样的嘉禾郡主君留山从来没有见过。 只是,他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他与嘉禾郡主的婚事,只是一场被利用的交易。 可嘉禾郡主始终不明白。 见君留山走远,嘉禾郡主身后的素锦也是连忙上前来,扶着嘉禾郡主。 “郡主,风大,先回去。” 见嘉禾郡主如此,素锦轻声在嘉禾郡主耳旁劝慰一句,也是希望郡主不要和王爷再僵持下去。 似乎是有些麻痹,嘉禾郡主整个人浑身无力,径直被素锦搀扶着离开。 她手中的帕子早已无力握住,转身的瞬间,帕子掉落在地,连今日君留山解除禁足也没能让她开心起来。 “王爷,如此,只怕郡主她……” 跟着君留山离开,锦华也有些不忍心。 虽说嘉禾郡主平日里任性了一些,可见她如此伤心,锦华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这一切,纵然有陈冉双自缢的缘故,可也有些自家王爷的原因在的。 “留歌是本王的妹妹,怎能是本王的妻妾?她也不该被人所利用。” 微微叹了一口气,君留山何尝不是有苦难言。 不娶她,才是为了她好。 且不说他自己命不久矣,他自己也的确不喜欢嘉禾郡主。 况且,这桩婚事,活脱脱是别有用心。 当日,他收留嘉禾郡主是想护着嘉禾郡主,可没想利用过嘉禾郡主。 “这……王爷说的有理,只是郡主年幼,终归是受不了的,奴婢看,等酒儿回来,还是让酒儿再去看看郡主。毕竟郡主之前就身体抱恙,如今也是清瘦了许多。” 都是女子,虽说嘉禾郡主不是自己的主子,可锦华还是于心不忍。 “也好,酒儿寻药还未回来吗?” 点点头,君留山也算是默认了锦华的提议。 只是说起来,今日他倒是还没有见酒儿。 “没有,想来也快了,奴婢去瞧瞧,顺便给王爷拿些甜点,怕是等会就要服药了。” 说罢,锦华就直接离开了。 不一会儿,锦华与酒儿二人就相携行来,见到君留山,锦华先开口道。 “王爷,酒儿回来了。” “嗯,怎么今日这么迟?” 淡淡看向酒儿,君留山疑惑问出一句。 现在他为什么还要喝药只有酒儿和莫上先生知道。 所以,酒儿对现在的自己来说至关重要。 不由得,君留山就要多问几句。 “王爷,平日里这白鹿草到处都是,今日酒儿走遍了京中的商铺,却是都未寻得,倒是……” 自家王爷还需要药材,可京中都没有白鹿草…… 这其中,也有她的责任。 若是她在王府之中提前多多备些,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倒是什么?” 微微挑眉,君留山虽然不懂药材,可是也觉得奇怪的很。 酒儿也说了,这不过是味再平常不过的草药了,可是现在却如此难寻,若说其中没有蹊跷,君留山是断断不会信的。 看酒儿这样子,估计也找到了些许原因。 “酒儿在城中偏僻处发现了许多染病的流民,这些流民的症状十分奇怪,不过发热红疹却是需要白鹿草,可那些流民却不会有这个能力买如此多的白鹿草,也就是说城中还有许多人染病……” 抬眸,酒儿说着,神色之间也尽是凝重。 她也是在回王府的路上想到的。 本是为寻不到白鹿草发愁,可恰恰让酒儿发现了其中的关联。 “哦?本王会让折思折宁去查的。” 点了点头,君留山蹙眉,心中明了。 看来,近日的病情并不像君后辛猜测的那般,倒是有些来势汹汹的模样。 不然,也不会在短短的几日之间,就把城中的白鹿草一扫而光。 这买得起白鹿草的人也许暂时可以控制住病情,但据酒儿所说,还有许多流民没有钱买白鹿草呢。 “可……” 咬了咬唇,酒儿见自家王爷这么淡定,也不免有些着急。 但有锦华在,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毕竟,现在君留山喝的药,对外宣称不过是普通的补药罢了。 其中辛秘,就连自家侧王妃都不知道。 可没有白鹿草,这药是不能用的。 为何自家王爷这么淡定呢?逼得酒儿是个沉不住气的性子也得忍住不说。 “无妨,没有白鹿草,再去寻就是。” 轻轻抿了一口茶,君留山的语气之中也有许多无奈。 既然这疫病露出了些端倪,他这个摄政王,总不能和天下的百姓去抢白鹿草。 更何况,他这条命,本来也是活不了多久了。 “王爷,微寒特来给王爷请安,听说王爷需要这白鹿草,刚好微寒这里寻来些,都是以往微寒体弱求来的药,还请王爷不要嫌弃。” 话音刚落,却听得一句请安声音。 嗓音中,还与林眉有着三分相像。 不用想,正是林微寒。 挺胸抬头,林微寒现在也还不明白为何君留山会在一夜之间厌恶自己,行动间还是下意识的模仿林眉。 即便是此时的林微寒依旧以为,只要自己模仿的更像一些,君留山就会回心转意。 反正林眉也已经不在王府之中多日了。 思量之间,林微寒的步子已经绕着来到了君留山身前。 柔柔施了一礼,林微寒主动将手中的药材包呈上。 含情脉脉的看了君留山一眼,才低头退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0章 贼喊抓贼 “林三小姐,你有药啊,你若早说,今日也不用劳烦你同我一起出去了。” 见林微寒竟然拿来了白鹿草,酒儿也十分惊讶, 不管是什么时候的药,只要没有发潮或被虫蛀就可以。 看那白鹿草被包的严严实实,定是完好无损。 时间久些也不碍事的。 这话,却是让君留山眼眸微眯。 细细看了一番那药草,君留山不自觉勾起一抹冷笑。 这林微寒,真是自作聪明,可惜是自找死路。 “这药……当真是你之前求来的?” “当……当然,王爷是嫌弃这药日子久了么?” 面色微微一僵,林微寒没有想到君留山竟然会在这药材上面质疑自己。 很快调整过来,她忙问道。 “本王怎会嫌弃原本就是我淳荣王府之中的东西呢。” 刚刚细细打量一番时,他就看了出来,这药包口处的印记是独属于淳荣王府的。 酒儿所在的药房,在前两年清理过一次,都将旧药材封存下来,换成了新的。 因着君留山本就身子不好,对药房之事还算清楚。 药材,又都是给王府中人供的,自然得多多小心,因而都有着王府之中的标记。 看那印记,君留山便知道这是从封存下来的旧药材之中拿来的。 这样小的一件事情,他也不打算如何。 只是一件小事林微寒都忙着献殷勤,若说林微寒没有什么图谋,君留山怎会信。 可惜了,林眉还对这个所谓的庶妹这么好。 “王爷说什么,微寒不懂。” 咬了咬唇,林微寒故作糊涂。 面上冷静,她心中也是疑惑的很。 她刚刚从刘康年手中拿过来,怎么会被君留山一眼看出这本就是淳荣王府的东西呢? 莫非……是刘康年…… 心下一沉,林微寒瞬间思绪都被打乱。 “没什么,等过些日子侧王妃回来,也该给你寻个好人家了。” 冷冷说着,君留山对林微寒也是越加的不耐烦。 只是,现在林眉不在,自己也不好对林微寒做些什么。 留林微寒在,就是个隐患。 只是还得等林眉回来再说,毕竟林微寒是林眉带回来的。 “下去。” 说罢,君留山也没有给林微寒多说的机会,直接让林微寒下去。 酒儿上前拿走石桌上的药材,也同林微寒一起离开。 “王爷,今夜晚膳您可有特别想吃的?” 锦华看向君留山,打算问过之后再离开。 “没有,让小厨房看着做。” 摇了摇头,君留山今日也没有什么食欲。 似乎近日唯一的胃口大开,还是自己和林眉一起在枫城时吃的团子。 “是。” 应声退下,锦华也不好再说什么。 自家王爷自从醒过来,身体大好,可胃口总不见好,甚至越来越差。 以前还说是因着身体的缘故,可现在身体明明已经大好了啊。 疑惑着退下,君留山却趁着空档喊来了折思,神情凝重。 “折思。” “王爷有何吩咐?” 跪地行礼,折思亦是十分严肃。 近日京中看似古井无波,实则内藏玄机啊。 “有大臣上奏城中病情,就连酒儿也发现了一些迹象,你去好好查一番,另外陛下的拨款也让暗卫注意。” 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君留山话语冰冷。 这病情,有些古怪。 就算不严重,可君后辛拨款了,那么难免有别有用心之人。 如果纵容了,只怕病情不严重也会被耽搁了。 “属下明白。” 点了点头,折思领命,随即离开。 君留山也是径直起身去了书房。 京中,看似平静的很,却是已经暗潮汹涌。 谁也不知会发生些什么。 而林微寒经此一事,更是暗自咬牙,想要争口气回来。 总有一日,她会爬得比林眉、比嘉禾郡主还要高!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整个淳荣王府的人都在各司其职。 临近傍晚,林微寒却是又来到了账房门前。 她这次,就是要来找刘康年。 明明刘康年口口声声是对自己好,可又是为什么,会让君留山知道药草的事情。 她不会相信君留山还会对王府之中的这些草药这么关心。 “刘管家。” 轻轻扣门,林微寒垂眸,顺势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手中绞着帕子,双目含水,看起来楚楚可怜。 柔柔喊了一声,刘康年也随即开门。 见林微寒这副模样,刘康年瞬间就慌了神。 “林三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皱眉,刘康年不知为何林微寒会如此。 可一见林微寒受委屈,他就忍不住想要关心林微寒。 “刘管家若是碍于王爷的命令,大可以不必同微寒说那些,现在让微寒知道,刘管家却又玩这套,真没有想到刘管家竟然也是这种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娇嗔一句,林微寒瞬间抽泣起来。 看的刘康年慌了手脚,手足无措。 “林……林三小姐,您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若是在下冒犯了林三小姐,还希望林三小姐说个清楚,康年自当负荆请罪。” 这下,急得刘康年双手握了又握,根本不知道林微寒在说什么。 听林微寒这么说,刘康年只以为自己是在哪些地方做的不够好,让林微寒如此。 “刘管家不必装糊涂,微寒都知道了,本想借着白鹿草缓和与王爷的关系,不想刘管家竟然提前与王爷说了这药材的来源,倒是平白让微寒难看了,那手帕你也还我。” 边说着边擦泪,林微寒竟是要让刘康年将之前拿的手帕还回来。 不过,她话里话外也是说清楚了自己为何如此。 说罢,林微寒也看了刘康年一眼。 “什么?林三小姐,康年是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的啊。康年既然告诉了林三小姐王爷的心思动作,自然也是想让林三小姐与王爷之前的误会解开啊。” 说着,刘康年更是迈近一步,着急的解释起来。 他做这些事情,根本没有什么好处。 更何况,他已经连君留山的吩咐都告诉了林微寒,若是林微寒将这事情透露出去,自己也是死路一条。 总而言之,他根本没有必要去做这些事情。 “微寒没有人证无证,可不是凭着刘管家一张嘴平白无故的说吗?” 说罢,林微寒抽泣的声音又大了些。 今日无端端被君留山那么训斥,林微寒心中自然十分不忿。 “林三小姐……康年当真没有做那些事情,否则天打雷劈!” 抖了抖手,刘康年也因为着急而面色通红。 “这……林三小姐,你倒是好好说说,这药来源有何问题?难不成是那药有问题?” 挠了挠头,刘康年也实在是哄不好林微寒,这才想起来问林微寒为何如此委屈。 随口一个猜测,刘康年还以为是自己让林微寒拿给君留山的药有问题。 “刘管家何必在这里装傻充愣呢?我本是想将药拿给王爷,也好让王爷不再多想,看清楚微寒的为人,不想王爷竟说这药本就是王府之中的,和微寒没有什么关系,甚至责怪微寒弄虚作假” 说着,林微寒越哭越委屈起来。 “原来如此!” 听林微寒这么说,刘康年总算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一拍大腿,刘康年在府中多年,瞬间也明白为何君留山会知道这药材本就是王府之中的了。 “林三小姐有所不知,这王府药房中的药材,一向是只给王爷与郡主用的,事关重大,这药包都有标记,虽是废旧封存了,可标记总还在的。” 边说,刘康年还不忘观察着林微寒的反应。 “是康年疏忽了,不过这件事我从未主动去同王爷说过,也没有必要,下次康年一定会再谨慎些的。” 躬身,刘康年显得十分有诚意。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无非就是林微寒想在君留山面前出风头,却被君留山拆穿。 只是说起来,还是他做事不小心。 若他能提醒一句,或者是直接给白鹿草换个药包,也不会让林微寒出这样的丑。 一想到林微寒本就被君留山所不喜,又经此一事,只怕君留山对林微寒的印象会更不好。 同时,刘康年也自责万分。 他却没注意到,此时的林微寒早已经止住了哭声,在暗暗打量着刘康年。 其实,在刘康年解释了为何君留山会看出那药材的来源,林微寒便已经相信了刘康年。 但做戏,自然是要做长久的。 “刘管家说的话可都当真?” 试探着问出声,林微寒这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真是让人怜爱的很。 “自然,康年自是希望林三小姐好的。” 点了点头,刘康年一脸严肃。 在刘康年心中,他虽然知道自己不够资格,可也会尽自己的能力保护好林微寒的。 “那……微寒在这王府之中,除了姐姐,也没有可信任的人,既然刘管家这么说了,微寒便相信刘管家。” 用手帕轻轻拭去早已经半干的泪痕,林微寒勉强一笑,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既然这刘康年足够让自己信任,那么,她也该借着这个力量再多做一些事情了。 “能得林三小姐信任,是康年的荣幸。” 见林微寒终于是止住了哭泣,刘康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刚刚都是我不好,不过这次过后,只怕王爷更加厌恶微寒了。” 皱眉,林微寒这说的也的确是事实。 以前林眉在或不在,君留山对自己都还算可以。 更何况,自己在陈冉双一事上,是立了功的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1章 奈何明月照沟渠 “这也无妨,等过几日侧王妃回来,林三小姐在王府依旧无虞。” 虽然知道君留山是要自己看住林微寒,可打心底刘康年还是不相信林微寒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在他看来,君留山的担心是多余的。 “但愿如此,以后王爷那边有什么动静,刘管家一定要提前告知,哎……” 捏紧自己的衣袖,林微寒又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我倒是没有什么,就怕影响到姐姐。姐姐虽是侧妃,可不用多久,嘉禾郡主便会成为王爷的正妃。我与姐姐,始终处境艰难啊。” 叹了一口气,林微寒的眼神却是一直紧盯着刘康年,没有丝毫伤心的意味。 “放心,有康年在,康年一定为林三小姐拼尽全力。” 见此,刘康年自然是没话说,连忙答应下来。 这林微寒不光是善良,还如此善解人意,愿意为他人着想,确实难得。 王爷也不该只因为陈冉双的事情就这么怀疑林微寒。 刘康年想着,却是见林微寒行了一礼,就要离开。 “那好,天色已晚,微寒先不打扰刘管家了。” 说罢,林微寒便急急忙忙离开。 她对刘康年,也只有利用罢了。 至于其他,都是刘康年痴心妄想。 不过,有了这个刘康年在,自己确实是能比别人知道的更多。 思量间,林微寒便回到了院子中,迎头便恰好碰上了刚为君留山送药回来的酒儿。 “酒儿,怎么今日这么晚?” 眸中闪过一丝狠辣,林微寒勉强扯起一抹微笑。 这些贴身的事情,本该是她去伺候君留山的! “哦,林三小姐也回来了,今日虽说没什么事情,可王爷问了些话就迟了。” 微微一怔,下一刻酒儿却是不自觉后退一步,说话间也尽是疏远客气。 今日林微寒见到流民调头就走,也是让酒儿清楚了林微寒是怎样的人。 若林微寒嫌弃流民或是怕传染,直接说就是了,还找那些劳什子的理由来,平白惹人厌烦。 “哦?王爷问了些什么?你与王爷,倒很是亲近啊。” 听此,林微寒不自觉冷笑起来。 为什么同样是贴身伺候君留山的,君留山倒与一个医女说的话颇多。 “想来,也是你日日辛勤照看王爷身子的缘故。” 林微寒这阴阳怪气的话让酒儿皱了皱眉,什么时候她被人这样说过。 就连当日陈冉双在时,看不惯自己,言语之间也从未有过这种猜测。 “林三小姐说什么呢,酒儿听不懂,不过是送药时王爷多问了几句流民的事情,王爷勤政爱民,可没有咱们女子间的这些磨磨唧唧。” 瞬间,酒儿冷下了脸,也没几句好话。 今日,她算是看清楚了这林微寒,竟然如此小气。 林微寒模样神态再与侧王妃像,那心地也是学不来的。 说罢,酒儿便直接进了房间。 林眉与君留山不在这里,酒儿又日日与君留山那么亲近,林微寒嫉妒无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刚才顺势便说了出来。 不过,这也不想影响什么。 看林眉已经几日不回,也许是不会回了。 反正,自己的那好姐姐本来就不想做这侧王妃。 日后,还是得看自己如何留住王爷的心。 酒儿也算不得什么。 想通了这些,林微寒也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更是打算明日早起,坚决不会给锦华与酒儿伺候君留山的机会。 日日如此,再像从前一般说些林眉的事情,又有刘康年帮忙打探君留山的心思,自己还和林眉有几分相像,一定可以俘获君留山的心,爬上高位。 …… 而东景苑的君留山丝毫不知自己的做法非但没有让林微寒收敛,反而是让林微寒心里埋怨更甚。 不过,君留山可顾不上这些。 东景苑书房中,君留山皱眉冷脸,严肃的很。 “王爷,属下已经查过,这病情着实超出我们想象,据暗卫来报,现在许多百姓不仅恶病缠身,买不到药,城外渔夫更是日日无所收获。” 书桌前,折思跪地,说起来也是紧皱着眉头。 这些,都是他们之前所布置的探子查到的。 若不是自家王爷让自己去细细查探,只怕这些被压下来的病情不知道何时才能被庙堂之人得知。 “这么严重?陛下的拨款呢?” 微微叹息,君留山不自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今日酒儿提起,又有官员禀报,他也是怕朝中官员有人贪污才会让暗卫去查,没有想到这病情竟然如此来势汹汹。 “回王爷,属下查过,陛下的拨款还在处理中,只怕一时半会还落不到百姓手中。且城中药材已然紧缺,根本不是钱的事情,至于贪污应该没有,拨款是由学士大人盯着的,暗卫也会注意。” 回着君留山的话,就连折思这一个小小侍卫也知道情况有多紧急。 “本王知道了,让暗卫搜寻各地药材,统计各地病情,在彻底爆发之前控制住。” 握急拳头,这个时候即便是君留山也没有办法。 天灾人祸,终是不可控制的。 “是,王爷。九蛮那边又有书信传到皇宫了,蛮皇的身子的确一日不如一日,水云轩也有动作,正大量输出各种金银首饰,暗中查过,没有什么问题。” 百姓病情的事情今日算是告一段落,随即折思又说起九蛮的状况。 九蛮与顾明珏,现在看似都在掌握之中,却依旧像是蒙着一层纱一样。 “不得放松,其他的,本王会处理。” 微微颔首,君留山吩咐一句,示意折思退下去。 神色交换之间,折思心领神会,起身离开书房之中。 见折思离开,君留山才叹了口气。 眼神之中满是倦色,面上却还精神奕奕。 九蛮的事情,已经够棘手,不想现在居然又发出疫病来。 这两件事,在君留山看来,自然是疫病更加重要。 若是不控制疫病,只怕不仅百姓受罪,还会连累到大岳朝的军队。 至于蛮皇传过来的书信,君留山倒是觉得可以让顾明珏回去。 日后,九蛮与大岳朝终是会有一战的。 这一战,将顾明珏留在大岳朝,反而会是种隐患,倒不如让顾明珏早早回去罢了。 只是不得不承认,君留山还是有着私心的。 顾明珏一直是对林眉别有用心啊。 打定主意,君留山便回房洗漱安睡,明日只怕朝堂上还有不小的风波。 …… 翌日,君留山早早就起身,刚想喊人,却是听到了林微寒的声音。 “王爷,微寒来伺候您起身。” 下意识皱眉,君留山还没有说什么,林微寒已经推门而入。 守门的折思也没有说什么。 毕竟,林微寒以前,也是如此伺候君留山的。 “本王说过,这些锦华做就是。” 看到林微寒身上的青衣,君留山不自觉有些抵触。 林微寒的确聪明,和林眉之前,也是越来越相像。 但越如此,君留山越厌恶。 林微寒故意模仿林眉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了,至于林微寒的目的,也十分明了。 现在,他不想拆穿,也是想给林微寒一个面子,更是给林眉体面。 可这林微寒,太不自觉了。 自己已经三四次提醒过了…… “都是一样的,微寒出身不高,能替姐姐伺候王爷已经是极大的荣幸。” 说着,林微寒莞尔娇羞,手里忙活着伺候君留山穿衣。 看似不经意间就要贴近君留山,不想下一刻,君留山却直接闪避开,差点让林微寒跌倒,好容易才稳住了身子。 “王爷……” 捏紧要给君留山绑的腰带,林微寒娇嗔一声,直让君留山紧锁眉头。 “怎么说你也是林绅的女儿,又是林眉带进王府的,这些活日后都不必做了,你也算半个主子,下去,让锦华来。” 终究是顾着林眉的脸面,君留山也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只随意找了个理由让林微寒离开,这也是抬举林微寒了。 “是,多谢王爷。” 听此,林微寒十分惊喜,急忙行了一礼。 还以为君留山是在暗示什么。 王府中的半个主子…… 又见君留山没有理自己,林微寒十分有眼色的退后几步,离开厢房,让锦华过来伺候君留山。 君留山那话,可不是在暗示自己在王府之中的地位吗? 想来,君留山一定是被自己感动了才如此说。 不多时,锦华就来伺候着君留山洗漱起身,君留山才入了皇宫上朝。 只是,不知为何,今日的气氛十分紧张。 周浩坤更是在殿前踱步,见到君留山才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王爷,京中似乎不太好。” “什么事?” 见周浩坤如此,君后辛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还以为京中又出了什么事情,才让周浩坤如此。 “启禀王爷,下官负责的新兵中有许多人无辜染病,且所需的药材在京中根本没有,且军营之中,还不止三五人有此情况。” 说着,周浩坤急得拍手。 这训练新兵的任务才交给自己没多久,自己现在再出了什么岔子,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说不定,还会牵连到一直维护着自己的君留山。 毕竟,当日是君留山力荐自己的,而他更怕这其中有什么阴谋诡计。 “回去之后吩咐人立刻将染病的新兵隔离出来,下朝后我会让人将方子送入你府中,一定不可轻视,没有染病的也要喝,都预防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2章 放虎归山 阴沉着一张脸,君留山瞬间明白过来。 这病情已经不是在平民百姓之间了,就是在新建的军营之中也有了迹象,看来的确不可轻视。 不过,酒儿接触过那些流民,还给流民诊治过,应该是有些法子。 “是。” 二人说罢,也是到了时候,直接进入了金銮大殿,站的整齐。 随着众臣的行礼,君留山率先站上前开口。 “陛下,臣查探到民间已经有了许多的人染病,还请陛下做出一些其他措施,不可单单放款赈灾。” 事情涉及到许多平民百姓,君留山的语气也是十分严肃。 “哦?摄政王的本事还真是能通天啊,既然如此,这件事情就交给摄政王全权处置好了,至于其他的,朕倒是也想问问摄政王的意见。” 冷笑一声,君后辛却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模样,甚至觉得君留山小题大做,不过是想借着这个事情来做些什么罢了。 “陛下但说无妨。” 轻扯嘴角,君留山十分看不惯君后辛这个样子。 君后辛一个天子,就算再如何,也不应该以个人喜恶来做事。 就算君后辛不喜欢自己,把江山社稷、平民百姓当儿戏就是罪无可赦。 若不是先帝就这么一个能担当大任的皇子,君留山断断不会辅佐君后辛。 “蛮皇近日又来了几封书信,想让顾王爷回九蛮,摄政王是何意见?” 紧盯着君留山,君后辛是早有判断。 既然朝中有人同意顾明珏离开大岳朝,有的不同意,他这个天子,也难做的很。 虽说他与太后的意思都是想让顾明珏离开,可终究还是得顾着那些不同意的老臣。 不如,就让君留山说出意思。 君留山昨日也已经表过态,想让顾明珏回九蛮,那么自己在此之后,顺着君留山的话说就是,也不用考虑那么多。 到时候,群臣就算有意见,自己也可以都推在君留山的身上。 何乐而不为呢? “顾王爷多年来效忠大岳,想必蛮皇病重,顾王爷也十分担心,理应让顾王爷回九蛮的。” 低沉着声音,君留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管如何,还是让顾明珏回去好一些。 “那诸位大臣的意见呢?” 微微一笑,君后辛很是满意。 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臣以为摄政王说的有理。” “蛮皇接连几封信,想必是真真想见顾王爷,这也是人之常情。” “陛下,臣倒不这么认为,摄政王虽然说的有理,可顾明珏是九蛮的人,只怕到时候放虎归山。” “是啊,九蛮屡次攻打甚至偷袭我大岳在先,就算是有什么孺慕之情,也该以国家大事为重。” ……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有赞同的,有反对的,热闹的很。 这次,倒是没有顾明珏在,只因君后辛其实早有决断。 “罢了,摄政王位高权重,想来也都是为了大岳朝,不妨就听摄政王的!” 勾唇一笑,君后辛说这话,便是直接将所有东西都推到了君留山的头上了。 反正,日后再如何,放顾明珏离开也是君留山的主意。 听此,刚刚有异议的众臣都神色暗淡退下,而持相反意见的则是扬起头,站回原位。 “既然今日诸事都交给了摄政王,那便退朝。” 摆了摆手,君后辛很是满意。 “微臣恭送陛下。” 说罢,众人皆是俯身恭送君后辛。 朝臣也都各自散开。 君留山也十分着急,他还要回去让酒儿准备药方。 至于周浩坤,也急忙赶回新兵训练营中按君留山说的行事。 不过,今日朝堂争论的结果却是很快传到了皇宫之中。 楟榭小阁内,听完宫人禀告的顾明珏脸上也是泛起了笑意。 又听闻此事还是君留山的决定,他眸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 果然,现在的君留山和以前那个君留山不一样了。 以前的君留山高高在上,何曾因为一个女人而影响过对国家大事的判断呢。。 打发走来通信的下人,顾明珏脸上的笑意是越发浓厚。 “顾王爷,恭喜恭喜啊,还以为您回不了九蛮了呢。” 还不等顾明珏多高兴几分,长孙淳便是悠哉悠哉的搭话一句,话里满是嘲讽。 “大岳让不让本王回去是他们的事情,可能不能让他们同意是本王的本事,注意你的身份。你虽是焚仙门的九大使者之一,可在本王这里,你根本不算什么!” 冷笑一声,顾明珏倏地起身。 长孙淳现在既然跟在了自己身边,那么关于长孙淳的一切,自己自然是要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他这个顾王爷,总不能一直被动的站着挨打。 不过这个长孙淳看起来没什么本事,武功未必在自己之上,居然还是焚仙门的九大使者。 其实,在焚仙门一开始主动接触自己,顾明珏就开始让人查这焚仙门了。 一开始,他只知道焚仙门二十多年前血洗江湖的事情。 这次,他便知道的更多了。 原来焚仙门在那次腥风血雨之后,无论是哪方面,都扩大了不少。 那门主便封出了九大使者,分管大陆九片区域。 不过,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这九大使者的地位也下降不少。 因为,二十年来焚仙门对麾下势力的划分更为明确。 九大使者不过是焚仙门高层之中最底下的,也难怪这长孙淳对顾明珏一直如此不屑了。 “你竟然知道焚仙门九大使者?” 脸上一刹那的震惊闪过,长孙淳没有多想,随即又变得十分不屑。 “你既然知道我是九大使者之一,那么你也该明白我的厉害。” “你不过是九大使者中地位最低的罢了,只掌管着芜城周边,连枫城都不在你的势力范围之内。” 轻蔑一笑,顾明珏竟是直接戳穿了长孙淳的虚伪。 “而且芜城周边根本没有什么势力,你管的才得心应手,换到了这都城,你的本事未必有本王的大。你们九大使者之首在京都安安分分,你也别如此嚣张了。否则,本王也保不住你……” 说着,顾明珏猛地起身打开折扇,浑身透露出胸有成竹的风范。 “若是你胡作非为,惹出了什么事端,本王同别的使者一起也可。” 越说,顾明珏的神色越加冰冷,话语中的威胁意味更甚。 他无非是想让长孙淳安分守己一些,若是再如此,在京都有的是人能解决这长孙淳。 长孙淳在焚仙门的地位不算很高,到时候,焚仙门大可直接再另外派人来同他一起回九蛮。 焚仙门的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个傀儡皇帝能好好地回到九蛮。 咽了咽口水,长孙淳虽然不算聪明,可能爬上九大使者之一这个位置,自然还是能听得懂顾明珏话中之意的。 细细一想,顾明珏说的确实没错。 当下,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来。 嘴唇翕动,却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见此,顾明珏也算是满意,冷冷一笑,径直转身离开。 今日,他不止是要给长孙淳一个教训,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他能回九蛮,除了多亏君留山,还有一个人也功不可没,那就是太后。 没有太后在其中劝慰君后辛,只怕君后辛也不会就这么同意让自己离开大岳朝。 他自然是要去慈宁宫好好的感谢一番太后了。 更何况,做戏要做全套。 他在太后面前的这戏,还没唱完,太后这么多年来宠信照顾自己,自己当然是得知恩图报! 不仅仅是报答当朝太后,还有大岳朝! 一路走去慈宁宫,顾明珏的心情好的很,不过在见到慈宁宫的嬷嬷之后,顾明珏立刻垂眸装作落寞的样子。 “嬷嬷,本王进去看看太后。” 见顾明珏这个样子,嬷嬷也大概能猜到顾明珏的来意。 “王爷请进,太后也已经等候多时了。” 会心一施礼,嬷嬷话中也有着感慨之意,顾明珏一直跟在太后膝下,可以说也是她看着大的。 只是顾明珏的出身终究是可惜了。 “太后,陛下准许微臣回九蛮,微臣特来拜谢太后。” 敛眸,顾明珏一进入看到太后的身影,便是猛地跪地。 “起来,此事是陛下的决断,和哀家可没有什么关系。” 微微一笑,太后倒是并未说什么,反而是推辞起来,并不承认其中有自己的功劳。 可是又有谁不知,君后辛一开始可是要借机攻打九蛮的。 “多谢太后,其实回不回九蛮对微臣来说并没有什么。” 苦笑一声,顾明珏应着起身,坐在了太后的下位。 “哀家明白,这么多年来苦了你,既然陛下决定让你回去,大岳也不会给你丢了面,哀家也说过了,这次是要你风风光光的回去。” 轻叹一声,太后也是颇为感慨。 这么多年来顾明珏对自己、对大岳朝的确是忠心耿耿,也是因此,太后才愿意这么对顾明珏。 而顾明珏一得知可以回九蛮的消息并不怎么高兴,却还是选择来慈宁宫拜谢自己,足以见顾明珏的忠心。 若顾明珏不是一心对九蛮无意,将大岳、自己视为他最后的依靠,却还能做出这种戏,那只能说明他心思缜密的可怕,可太后却并不认为顾明珏有如此心智。 “太后,微臣知道这是陛下的决断,可其中也少不了太后在其中的调和,微臣鞠躬尽瘁不能报答太后的恩情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3章 孺慕之情?舐犊情深? 微微拱手,顾明珏说的热泪盈眶,真真是把太后当成了自己的母亲一般。 “这么多年,你我之间何须要说这些呢?只要你回了九蛮别忘了哀家对你的恩情就是了。” 拿起茶杯,太后边轻轻撇去茶盏中的浮沫,边说着,话中大有深意。 虽然顾明珏此去说是会回来,只是太后也没有把握顾明珏到底会不会回来。 只是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顾明珏心中,只要对大岳比对九蛮亲近就好了。 “生恩不如养恩大,太后对微臣,犹如再生父母,微臣至死不忘。” 说着,顾明珏又是跪地,拱起的手握紧。 没错,他不会忘,至死也都不会忘记这么多年来在大岳朝隐忍的苦。 与太后亲近,他不知费了多大的功夫,只是太后也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自己。 否则,也不会再这个时候还问这样的话了。 真是可笑。 不过,他也从未真正把太后当成自己的生母一般。 各取所需罢了。 太后从自己身上找寄托,而自己从小依靠着太后的才能在大岳朝的尔虞我诈之中活下去。 没有谁对谁错。 若不是大岳和九蛮势同水火,他也不必这个样子,远离故土,在这个大岳朝做一个闲散王爷多年、 要知道,如果他在九蛮,势力的发展只会比今天更大。 “快起来,这慈宁宫也没有外人,你还和我拘礼做什么。” 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太后才抬眸。 放下茶盏起身,太后亲自将顾明珏扶起来,替顾明珏轻轻拂去衣带上的尘土。 眸中,似乎是真正将顾明珏当成自己的儿子一般。 “回了九蛮,你依旧是大岳朝的王爷,切不可给大岳朝丢脸、” “微臣明白。” 轻扯嘴角,顾明珏看起来听话至极。 “明白就好,七月十五是个好日子,早些准备着。” 颔首看向顾明珏,太后含笑微微点头,十分满意的样子。 “太后,承蒙太后这么多年的照顾,微臣感激不尽,离开大岳之前,定会奉上一大礼,到时还请太后不要嫌弃。” 低头,即便到了这个时候,顾明珏还是谨慎的很,不忘记礼数,尽显谦卑。 而这要给太后的礼物,也自然是大礼,到时候,一定会惊动全城,甚至是整个大岳。 这不只只是给太后的,更是给大岳朝上上下下。 “嗐,哀家老了,有些东西给哀家也没有必要,日后回了九蛮,所需要的东西还多着呢,不用送了。” 摆了摆手,太后脸上的笑意更深。 不过,虽是这么说着,心中也隐隐有些期待。 顾明珏每每都会带来一些新鲜的玩意,可之前顾明珏卖关子时也没有像今天这般郑重,看来这顾明珏这次要送大礼物,真是重要呢。 是了,也不枉她多年来对顾明珏照顾有加。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次顾明珏回九蛮,最好的结果是顾明珏继承皇位但却一事无成,九蛮顺理成章成为大岳朝的附属国。 再不济,就是顾明珏斗不过那些人,狼狈回了大岳。 也或者在这波谲云诡的争斗中,顾明珏这个棋子彻底废了。 可不管是哪一种,要么他们大岳只赚不赔钱,要么他们大岳朝什么都不会损失。 “太后说的有道理,可微臣再不济,这给太后的礼物还是能拿出来的。” 微微一笑,顾明珏也知道太后不过是客气话罢了。 再说,就算太后真的不要,那礼物也得给太后送过去。 “恩,你也去准备着,礼部那边哀家也有吩咐。” 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太后自然是不再推辞了。 “太后……微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既然太后主动说起这事,他自然是要顺水推舟做些事情了。 “说。” 悠悠地抬起眼皮,太后也想知道这个时候,顾明珏还想做什么。 “微臣不过是在想,七月十五,微臣离京总要有使者相送,这使者的身份自是不能太低,可若太高,又有损大岳大国之威严,臣以前和王安龄王大人有些旧交,不如让王大人相送……” 说罢,顾明珏神色之间带着期待看向太后。 能让王安龄送自己是最好的了,若是不能,也只能日后另想他法了。 “也好,总不能让摄政王去,王安龄是尚书令,官位不低,又是丽嫔的父亲,也不算是怠慢了你。” 点了点头,太后倒也是觉得王安龄十分合适。 既然要给顾明珏面子,去送顾明珏的人地位必然不能太低,但太高也不妥。 “太后考虑周全,臣愧不敢当,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听此,太后也是摆了摆手。 这么多年了,顾明珏也总算是有了一个归宿。 回九蛮对顾明珏来首也许是最好的归宿了。 “微臣告退。” 拱手退出慈宁宫,顾明珏的双手紧握。 没错,他是要回九蛮了。 从此以后,顾明珏还是那个顾明珏,只是不再是大岳朝的顾王爷了,而是九蛮的天子。 这次回去,他对蛮皇之位,势在必得。 现在那边所有宋唯严已经准备妥当,九蛮的皇上人选也没有什么比他更好的了。 这么的多年的屈辱、隐忍,也算是没有白费。 而另一边淳荣王府,君留山一回了王府中,折思就火急火燎的进来回话。 “王爷,刚刚人多不好说,城中的病情似乎又严重了,且因为那药引子白鹿草稀缺的缘故,城外有的地方发生了不少打斗。” 微微俯身,折思回着话,也是十分着急。 他们也没有想到,这个病情居然散布的这么严重,这么快。 “这病情来势汹汹,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啊。” 皱眉,君留山眼神不知聚焦在哪一处,良久才出声吩咐道。 “让酒儿来书房。” 进入书房,折思何尝不着急。 只是暗卫对这些也是一窍不通,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病情发展如此之快,只怕不简单,最好不是有人在暗中生事。” 入座,君留山深深觉得此事不简单。 这么多年来,大岳朝虽然算不上繁荣昌盛,可百姓们大多也衣食无忧,这种情况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现在正值大岳朝被九蛮攻打之后不久,却爆发出如此严重的疫情,只怕更加扰乱民心。 这个时候,本就是平民百姓休养生息,最脆弱的时候。 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说,一定先要控制住。 其次,就是要防着有心之人趁机捣乱。 比如顾明珏。 不过好在,顾明珏这个城府深的人是要走了。 这样,他也可以放下一些心来,只是现在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别说平民百姓了,就连军营中也出现了这的疫情,现在如果不重视,到时候才真是算迟了。 术业有专攻,负责打探情报的暗卫,对付疫情救治,也不是很擅长。 “叫负责京中卫戍的人来见本王,不得拖延。” “是。” 迅速领命,折思也明白这次情况危机,急忙出了书房,让人去召集守城官员后又将酒儿带来。 “王爷,王爷这么着急,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一进门就狐疑出声,酒儿也有些着急,还以为君留山是因为身体又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不是本王,是那些流民,他们的病情到底如何?” 轻轻吐出一口气,君留山看向酒儿,隐隐间带着一些期待。 酒儿和那些流民接触过,也控制住了流民的一些病情,再加上她拜师莫上先生,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她能有更快速的办法了。 “原来如此,那些流民的病情十分诡异,恐怕就连酒儿也没有办法根治,只是能暂时控制病情了。” 低头垂眸,医者仁心,酒儿说出这个回话,就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 她回来之后不是不关心那些流民,甚至也翻看过许多古书。 就连林眉偷回来的医书也已经翻了几遍,而医书上的记载,只有寥寥数语,完全没有用处。 更何况,现在白鹿草就连君留山他都不怎么够用,更别说那些流民了,上次她用的那些办法给流民控制已经是极限了。 现在,只有真正找到根除流民病情的方法才行。 “好,那你先将可以暂时控制病情的法子给写下来,交给折思,现在城中疫病已然严重起来,绝不能再拖。” 敛眸,君留山也知这其中的困难,只是现在不得不让酒儿尽力而为,做些措施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是,酒儿一定尽快想办法,只是白鹿草是药引子……” “本王会搜寻白鹿草的,你只管你的方子就好。” 微颔首,君留山的眉头依旧紧缩。 白鹿草,始终是个麻烦。 否则,也不会有人因为白鹿草而起了争执。 “酒儿明白了。” 抿唇,酒儿也是知道了君留山意思,只是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想出办法。 现在白鹿草紧缺,即便用其他的方法来暂时控制病情,只怕也没有多大用处。 终究,君留山下的命令,自己也不好违抗。 只能尽快拟出个有效的方子了。 行礼退下,酒儿没有任何停留,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要好好研究研究,天灾降临,人命无辜。 这是酒儿作为一个大夫最心底的想法。 “王爷,属下已经派人找白鹿草了。” “好,下去。” 示意明白,君留山依旧是愁眉不展,也让折宁下去做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4章 小题大做? 刚刚的吩咐,都必须尽快落实。 毫无疑问,防患于未然是必须的,更何况现在已有疫情蔓延的迹象。 至于白鹿草,现在除了暗卫那边寻找,还要看看府中有多少存货。 若是多,怎么说也得分给那些平民一些。 打定主意,一切安排妥当,君留山静静等着那些官员的到来。 许是君留山少有如此急召,再加上君留山现在的势力日渐巩固,更加强大起来,那些官员来的倒也十分快。 “王爷,诸位大人已经在正厅等候了,不过王大人也在。” 书房门外,折思沉声,也有些意外。 虽说掌管京都卫戍的人都是君后辛的亲信,可君后辛也不会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王安龄。 再说,王安龄只是一个文官,根本没有这个资格,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 起身离开书房,君留山心下疑惑,但可以肯定的是,王安龄绝对不是来帮自己的。 “周浩坤那边如何了?” 脚下走着,君留山依旧不忘记别的地方的病情。 周浩坤的新兵营出现病情是件大事,若非这两日满朝文武都忙着关心蛮皇和顾明珏,这件事情足以掀起风波。 而正因为周浩坤是自己的人,所以君留山才不想第一时间将这件事情拿出来放在朝堂上说。 一是害怕君后辛趁此机会找麻烦,毕竟周浩坤接手新兵营也没有多久。 二是这件事情的原委还没有查出来,只怕其中还有隐情,所以君留山才会先做安排,控制好新兵营的病情再说。 “回王爷,酒儿已经把药方写出来了,属下也让人送过去了,酒儿的药方即便没有白鹿草做引子也可以暂时控制,请王爷放心,周将军做事雷厉风行,自然是得心应手。” 折思回应着君留山,倒是给君留山带来了这几日唯一还算好的喜讯。 点头示意,君留山也不再多说些什么,脚下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越快封锁城门,对京中的百姓越有利。 而随着君留山迈入正厅,正厅中的几位官员也都纷纷起身行礼。 “拜见王爷。” 其他人倒是还好,只是那王安龄行礼罢后,不等君留山说什么,便直起了身子,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淡淡瞥了一眼,君留山也没说什么,微扯嘴角。 “起来。” 径直上座,君留山心中也在暗暗盘算着。 京都卫戍一直都是由君后辛的人管,面前的官员,除了王安龄,都是君后辛一方还算得力的势力。 比如说,京都参领魏志航。又比如说,守城将领王新志。 还有一位,倒是还算公正,那就是大学士罗有恒的门徒之一张锡林。 君留山话音落罢,其他人也就顺着坐在下位之中。 座上的摄政王不开口,这些人也不会主动先开口。 毕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听闻摄政王为了京中小小的病情就要封锁城门,下官本以为王爷向来是个深谋远虑的人,不想却如此小题大做,不知道摄政王此举究竟是为了京都好,还是为了自己掌权更方便?” 可王安龄似乎并不这么想,轻轻呷一口茶,话语锋利至极,更是让其他三位官员都抬头看着君留山作何反应。 要是君留山真为了京都百姓好,就算不是一派人,他们也会思量思量。 但王安龄这句话可是足够让他们好好考虑了。 再加上前不久,君留山的确是因为京都卫戍的问题和君后辛有过争执,他们就不得不多考虑些了。 冷笑一声,不出君留山所料,这王安龄果然是来捣乱的。 只是,他也不怕王安龄,甚至都没有正眼瞧王安龄,直接越过,将视线停留在魏志航等人身上。 “折思,给众位大人说说,这京中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缓缓开口,君留山直接进入正题。 就连王安龄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待君留山话音刚落,王安龄不自觉甩袖,却也讪讪的默不作声。 在王安龄看来,君留山如此小题大做,不过是想得到更多的权利罢了。 而其他人,倒是没有多注意。 “是,现今都城流民二百余人,其中染病百余人,超过一半之数。而其中普通人家染病数量,无法预估,但药引子白鹿草在城中已经全无,新兵营中也出现了染病的迹象,正在控制。至于家禽动物,更是病死无数,城外染病之人,无法估量,但只会多不会少。” 站在君留山身边拱手说着,折思脸上的神情也越发凝重起来。 不仅仅是王安龄,就连魏志航等都不自觉窃窃私语起来。 若是折思所言为真,那这病情的确不普通,应该就是疫症,而且是从未出现过的疫症。 那么,封锁城门的确有必要。 勾勾嘴角,对于魏志航等人的反应,君留山心下早已明了。 现在让他们知道这病情究竟多严重,后面处理起事情他们才会谨慎多思。 “咳咳……摄政王若是所言不虚,大可以直接同陛下说,如今私下召集魏大人等……” 咳嗽几声,王安龄急忙打断几人低声讨论的思路,话说了半句又是停顿片刻,对上君留山冰冷的眼神,颇有深意的一笑。 “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还以为摄政王这是急着夺权,不知僭越的到底是谁。” “王大人说笑了,本王对大岳朝忠心耿耿,谁敢妄自揣测?事出权宜,想来陛下应该理解的。” 看着王安龄那老谋深算的眼睛,君留山便是知道,这次王安龄是打算置这么多平民百姓于不顾,就要和自己作对了。 “不迟是不迟,摄政王这一出先斩后奏,看的下官实属佩服。” 听君留山找补,王安龄亦是不甘示弱,丝毫没有要给君留山留面子的意思。 反正顶撞也顶撞多回了,还怕这一回吗? 而且,他这也不是为了君后辛,而是为了让大岳朝更乱罢了。 不久之后,顾明珏就要回九蛮,一旦顾明珏登上蛮皇之位,这大岳朝始终都是顾明珏的死敌。 所以,即便是京中的病情真如君留山所说,那也没有什么。 只要疫情不传到九蛮那边就好了。 有人说了,可君后辛不当回事。 再说,只怕君后辛还会嫌烦。 “摄政王所言有理,只是这封锁城门却不是一件小事,况且若是真的封了,城内外来往的交易该如何是好?” 王安龄张了张嘴,正要反驳君留山,可魏志航突然起身。 听魏志航所说,虽然还是不怎么愿意封锁城门,可是已经有所松动了。 他的意思无非是害怕干扰了现在京都内外的交往罢了。 只要君留山有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那么封锁城门不是不行。 毕竟,君留山所说的确属实。 的确有人和君后辛提起过这问题,可君后辛丝毫不重视。 到头来,还是君留山发现了这么多的端倪。 若真正等到彻底爆发的时候,君后辛再做什么决断都来不及了。 “魏将军放心,本王已做过调查,就算封锁城门,京都的物资,也够支撑一段时间。本王府中有位医女,是莫上先生的亲传弟子,相信她会尽快研制出解救疫病的药方。” 微微一笑,君留山也听出来魏志航的意思。 刚刚魏志航和其他二人有所交谈,想必这也代表了其他二人的意思。 “莫上先生的亲传弟子?怪不得王爷气色如此之好,想必王爷也是因为这位医女,身体才大好的。” “一定如此,莫上先生妙手回春,莫上先生的弟子怎么会差?既然有莫上先生的弟子在,下官等也放心多了。” “是啊是啊,王爷有这等高手在府中,百姓也能沾染些福气,如此一来,就请王爷颁布封城的命令,下官等即刻去办。” 听到酒儿的存在,魏志航等人眼中都闪过一抹喜色。 当下起身,一句马屁接着一句马屁,不过话语之中,都是称赞莫上先生的。 谁都知道这莫上先生医术高超,妙手回春,就连先皇想要让莫上先生留在皇宫做御医之首,莫上先生都不愿意。 足以见其淡泊名利。 而现在,莫上先生的亲传弟子却在摄政王府中,岂不是说君留山与莫上先生交情不浅? 就算都不说这些,有莫上先生的亲传弟子在,也许这病情很快就能解决了。 见此,君留山也少有的露出了笑意。 尽快封城,绝对有利无害。 “魏将军等还真是深谋远虑,为百姓考虑,只是让摄政王下旨意,是否有些不妥?要不还是等下官去回禀了陛下再说?” 冷着一张脸,王安龄也没想到魏志航等人会这么快变卦。 比起之前的强硬,王安龄的语气也是软了很多,但还是想着拖延时间。 按君留山所说,这疫病的传播速度应该极快才是,那么多拖延一刻就是一刻了。 “这……” 听王安龄这么说,其他几人都对视几眼,面露迟疑,不敢说话。 王安龄所说,不是没有道理。 “陛下若是明君,一定会理解本王所做。更何况本王也不是说要瞒着陛下,陛下日理万机,这些事情只能由本王代劳了,折思。” 皱眉,君留山不会再给王安龄反驳的机会了。 边说,君留山似乎是已经笃定的态度。 “是,这是王爷的令牌,请魏将军拿去,到时候这令牌便可作为证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5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折思直接拿出了君留山的纯金令牌,手掌大小,花纹精美,上刻淳荣二字。 “是,下官等领命,定不负王爷所托。” 见此,魏志航急忙接过折思手中的金牌,三人又是俯身行礼,这件事情就算是定下了。 “你们下去准备,至于王大人,本王还有话要和王大人说。” 摆了摆手,君留山也希望几人尽快能够将城门封锁。 魏志航三人领命,也急忙退了出去。 他们虽是君后辛的人,可大是大非面前,涉及百姓的事情,还是有着自己的判断的。 不过,就算是君后辛来了,最多也是拖延几日,查证过君留山所说无误,只怕也会是这个结果。 晚封不如早封。 至于王安龄和君留山的事情,自然不关他们的事。 为防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们还是早早离开去做事的好。 “王爷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老眼微眯,王安龄心中警惕性颇强。 他也知,自己和君留山势同水火。 可君留山却迟迟未有所动作,这次为何又要把他单独留下来呢? “王大人,本王知道王大人一向是效忠陛下的,那么这件事情,就劳烦王大人同陛下说了。” 冷冷勾唇,君留山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让王安龄将这件事情好好和君后辛说就是了。 再者说,这件事情已被君后辛在朝堂上轻描淡写的略过,现在再提,他未必就会重视。 既然王安龄自己想来,那么也没有比王安龄更合适的人了。 “王爷说笑了,这件事情既然是王爷提起,那么由王爷说是最合适不过了。” 看向君留山,王安龄不由得咬了咬牙。 这算什么差事。 让君后辛知道君留山自作主张将城门封锁,就算君后辛不发脾气,也会对自己不满意,可能还会责怪自己办事不力。 虽说自己主子是顾明珏,终究自己还是要有君后辛的信任才是。 否则,怎么帮自己的主子。 “王大人是陛下的亲信,今日王大人全程也参与其中,有什么不能说的?本王乏了,就不送王大人了。” 说着,君留山起身离开,看也没看王安龄。 他还没去就山,山倒先来就他了,今天王安龄自己撞上来想要阻挠,他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王安龄,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听闻皇宫之中丽嫔渐渐失宠,想必君后辛对王安龄父女,也是有些不耐烦了。 看着君留山离开的背影,王安龄只能暗戳戳骂几句,随即甩袖离开。 …… “拜见王爷。” 这边君留山才不管那么多,刚和折思入了东景苑,便看到风尘仆仆的折宁。 近几日折宁忙着打探九蛮的消息,已经是许久不在王府之中出现了。 “可有什么消息?” 微微颔首,君留山眸中闪过一道精光。 他知道,若非折宁查探到什么消息,绝对不会现在出现。 “启禀王爷,九蛮那边可以确定这次让顾明珏回去,十有八九是要继承皇位。蛮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陛下那边也定下来,本月十五让顾王爷回京,且太后还提出要让王安龄做使者相送。” 低头,折宁凑近君留山禀报,不断观察着君留山的反应。 现在说的这些消息,都是最要紧的。 “王安龄?也罢,越早送走顾明珏越好,侧王妃那边呢?” 眸中闪过一丝狐疑,虽然君留山也不知为何太后会让王安龄去送顾明珏,可心中也没有多想。 王安龄与顾明珏一向没有什么交集的。 这些,都不重要。 马上快十五了,林眉也该回来了。 “王爷……侧王妃她……” 听君留山问起林眉,折宁瞬间表情一变,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说!” 见折宁吞吞吐吐,君留山也阴沉下脸来。 倒不是他喜怒无常,而是这么多年来,君留山极少看到折宁出现这种表现。 除非……除非是林眉出了什么十分棘手的事情,折宁才会如此。 “王爷恕罪,侧王妃她在名为古村的村子消失了,就连暗卫也没有办法查到侧王妃的踪迹!” 说话之前,折宁急忙跪地磕头。 连连磕了几个响头,折宁才说出暗卫这几日查探到的消息。 从林眉和薛净悟汇合去往古村,暗卫的人在后跟踪,一直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可是没有想到,在古村没几日,林眉和薛净悟竟然就凭空消失了。 自从那日两人晚上夜探祠堂,暗卫就再也没有看见过林眉二人,这可急坏了折宁和暗卫。 又在古村找了一段时间一无所获之后,才确定林眉与薛净悟的确是消失了,折宁才敢来回禀君留山。 “什么叫消失了?” 阴沉着一张脸,君留山面无表情。 暗卫做事只是会偶而出差错,大部分事情他们完成的都很精彩,是精英中的精英。 就连君后辛的人也不一定能够敌得过暗卫。 可就是这样的精英,今日来告诉自己找不到林眉了! 也就是说,林眉是在暗卫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虽然君留山不敢相信,但心中也明白,林眉只怕是出事了。 这个时候,君留山下意识怀疑起了焚仙门的人,毕竟焚仙门与林眉结怨已久。 即便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可上次国寺中的刺杀已经说明了一切。 “王爷稍安勿躁,属下一定会拼尽全力找到侧王妃的。侧王妃吉人天相,她和薛净悟的身手都不弱,想必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还请王爷放宽些心,再给属下一些时间。” 听君留山问出这话,折宁便知道君留山的想法了。 只是,现在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就算是君留山不愿意相信也没有办法。 现在,只能加大力度寻找林眉。 “再给你们一些时间?不用了,等顾明珏离京,本王亲自出城。” 紧锁眉头,君留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双手紧握成拳,这个时候君留山甚至都能听到心脏的跳动声。 可那又如何,京中还离不开自己。 现在,只有等到顾明珏离京后,自己离京去找林眉才是最好的时机。 若是现在离开,疫情又该如何? “属下明白,一切所需暗卫都会准备好,绝对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 没有丝毫犹豫,折宁便是答应下来。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折宁也知道侧王妃对自家王爷的重要性。 二者,是经历过生死磨难的。 现在想让君留山安心留在京城,根本不可能。 “好,下去。折思,让刘康年物色一些富家子弟,林微寒不能留了,等林眉回来,也是该给林微寒找个好人家了。” 背过身子,君留山本是打算要走,突然又是想起了什么,吩咐折思一句。 林微寒是个有心计的女子,野心太大,可不是什么好事。 在他看来,林微寒所做一切,实属多余。 若不是碍着林眉,只怕林微寒早就该离开王府中了。 也正是因为此,君留山才会让人物色,也算好好安排一番林微寒,不算亏待了她。 想必这样,林微寒也该满意了。 她本就是个庶女,在林家又有林依依一直欺压,能有这个归宿,已然不错。 至于她想入王府,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君留山也不想撕破脸皮,无疑,这是最好的做法了。 不过,君留山也很有信心,这次定能将林眉带回来。 “是。” 回了一句,见君留山直接走向书房,折思折宁也知怕是因为林眉的事情让君留山正在烦恼,遂心领神会的没有上前打扰,默默退下。 “侧王妃的事情,看来你要好好安排了。” 见君留山离开,折思折宁二人才敢起身。 折宁见折思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叮嘱一句。 林眉的事情,听起来可不简单。 有可能是焚仙门做的,可是林眉也不是没有从焚仙门人手中逃生过。 林眉的身手不弱,甚至在某些方面已经胜过了他们,能让林眉出事,绝对不简单。 现在,即便是暗卫,也不得不再谨慎小心些。 “不错,我先走了,你去找刘管家。” 摇了摇头,折宁何尝不为这件事情苦恼呢。 况且,他们与林眉相处也有一段时间,自是不忍心看着林眉出什么事。 可不想,折宁离开,折思这边前脚还没迈出东景苑,后脚便碰上了酒儿。 “站住!” 这些下人中,要属酒儿与林眉要好,见了酒儿,折思自然是有些心虚,不由下意识加快脚步。 可听得酒儿的一声娇喝,折思心下一沉,却只能僵着身子转过身来。 “酒儿?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故作轻松一笑,折思心底发虚的很。 “无事就不能叫你了么?我问你,侧王妃现下可往回赶了?又快十五了,想来咱家王爷也惦记着侧王妃呢。” 说着,酒儿不自觉的低眉,撇了撇嘴。 算起来,君留山的时日一天比一天少,而君留山唯一惦记的也只有林眉。 这些别人不知道,酒儿心里可是一清二楚楚的很。 自然是想让君留山多多见见林眉了。 自己与师傅没有什么本事能真正让君留山多活一些时日,可林眉好歹是能让君留山开心一些的。 “啊……这……” 一听酒儿问起林眉,折思瞬间低下头慌乱起来,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这件事情,想来君留山也不希望其他人知道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6章 婚姻大事 “怎么了这是?可别跟我说你不知道,王爷关心着侧王妃,让你们日日暗中保护侧王妃,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嘛,不许你在这打哑谜。” 娇哼一声,酒儿还以为折思是顾忌着暗卫暗中保护林眉是隐秘之事才不说的,当下也捅出自己本就知道这件事情,似是要把林眉的踪迹挖出来。 若是十五,林眉不回来,想必也够自家王爷伤心难过的了。 “酒儿,你只要知道侧王妃一定会回王府的,一定毫发无损。” 咬了咬牙,折思也不再理酒儿,直接说罢,转身离开。 没错,有王爷在,有暗卫在,林眉一定没有事情的,他们也不会让林眉出事。 见此,酒儿算是放些心,可也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折思这是怎么了。 不过这话也能让自己安心些,只要林眉回来就好。 她回来,君留山一定会心情好些,就像在枫城时。 而急匆匆离开的折思则是赶忙去了账房。 “刘管家,王爷吩咐了,等侧王妃回来,林三小姐的婚事就要定下。林三小姐年龄正合适,再拖也不太好,你且现在京中物色一番,正好等侧王妃回来把关。” 这个时辰,刘康年正正巧在院中,,折思一上前也开门见山起来。 对于这个消息,折思心中也明白君留山的意思。 自从林微寒开始算计起来,样样都有体现,即便是他这个不懂的,也看得出林微寒的变化。 最后又直接将陈冉双的鸳鸯扣揭露出来,想要置陈冉双于死地。 这样的人,君留山不会想让其留下来的。 让林微寒嫁出去,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林三小姐的婚事?” 一听此话,刘康年瞬间怔愣在原地。 本来以为他就算没资格和林三小姐在一起,但在王府中,多少还能和林微寒多相处些。 这样也就够了,可没有想到,君留山现在竟然就要把林微寒嫁出去。 不说林微寒的年龄以及其他,只说对他来说,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当下,不自觉反问一句,似乎是不敢相信。 “没错。” 点点头,折思虽然觉得刘康年的反应奇怪,却也没有多想什么。 “嫁给谁?哦……小人是觉得林三小姐身份不低,虽是庶女可也马虎不得,纵然有王爷和侧王妃做主,是不是也有些太着急了,想来林大人那边也应该知会一声的。” 急着问出声,似乎是意识到有些不妥,刘康年又是为自己找补着理由,双眼满是不解。 君留山这么着急要把林微寒嫁出去,是不是和之前的事情有关系? “还没定下来呢,还要拜托刘管家帮着林三小姐物色一些富家子弟,不用官家子弟。毕竟咱们家王爷,也不是一般官家子弟能借机攀附的。” 微微一笑,因着刘康年在王府之中多年,折思并未多想,还以为刘康年这就要急着给林微寒筹谋呢。 “原来如此,折思侍卫放心,康年一定不负所托。” 听到这些话,刘康年也算是安心下来。 原来还没有定下。 也是幸亏如此,林微寒还能多留几天。 只是一瞬间的安心过后,刘康年还是有些难过,心中酸涩。 即便是现在林微寒的婚事没有定下来,可那也轮不到自己。 自己只是一个王府管家,怎么配呢…… 念及此,刘康年的脸色更加不好。 “那刘管家就尽快物色着,过几日侧王妃回来,就要将名单给侧王妃看看,也好让侧王妃与林三小姐挑选着。你也可以先让林三小姐挑挑,想来若是她中意,侧王妃也十分乐意。。” 点了点头,折思便是离开。 若林微寒愿意,早日把林微寒嫁出去,也能让王爷早日放心些。 终究留林微寒在王府,还是让君留山不放心。 “是。” 低声应了一句,刘康年自然是不敢违抗的。 此时的刘康年心中思绪万千,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是觉得胸口堵塞的很。 这些事情,都是迟早的。 毕竟,林微寒的出身摆在那里。 “好了,刘管家,既然王爷重用你,你好好做事。” 拍了拍刘康年的肩膀,折思又是吩咐一句。 君留山虽然对府中人都不错,可刘康年是君留山第一个吩咐去做这么多事情的人。 显然,君留山对刘康年算是十分信任的。 “小人明白,折思侍卫慢走。” 微微躬身,刘康年显得谦卑至极。 没错,他是王府中见了谁都要低声下气的下人罢了,哪里还能奢望林微寒呢。 而折思见此,似乎十分满意,微微点头,也便离开。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刘康年看着折思的背影,直到已经模糊不清,才转身进入账房。 他作为王府管家,一直都有城中富庶人家的名单。 这些富庶人家,过年过节都会送些东西来。 君留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自然是得好好巴结着。 没想到,现在竟然是派上了这用场。 摇了摇头,刘康年纵然此刻烦闷至极,也得好好为林微寒拟定名单。 想着,刘康年埋头翻着,时不时提笔写些什么。 一下午的时间,也都用在了这上面。 不知过了多久,天都有些灰暗起来,刘康年才起身。 叹了一口气,看着手中已经拟定好的名单,刘康年咬了咬牙,径直拿着名单离开了账房。 反正现在去找林微寒也有个理由,还不如现在就说清楚,也好断了自己的念想。 下定决心,刘康年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好容易入了东景苑,刘康年径直去了林微寒三人住的院子。 不想刚入院子,便是看到了林微寒在石桌前坐着,绣着些什么东西。 “咳咳……” 轻咳几声,刘康年不自觉低头,而林微寒抬眸,转而看到是刘康年,不觉有些失望。 可想到刘康年还有可利用的地方,当下起身迎接刘康年。 “刘管家来了,刘管家少出入东景苑,如今来找微寒,可是有什么事情?” 说罢,林微寒故作娇羞状。 若是以前的刘康年看了,定会十分难为情。 可今日的刘康年许是想和林微寒有个了断,依旧冷着脸,没有什么变化,他微微俯身,将手中的名单递了过去。 “不敢,无非是王爷有些吩咐罢了。这是王爷让小人拟定的名单,小人想还是让林三小姐先看看为好。” 递了过去,刘康年的手还有些发抖。 话语之中,满是生疏,没有了以往对林微寒的热切。 他明白,不日,等林眉回来,也许林微寒的婚事就定下了。 他再有所期望,就是大不敬。 说到底,林微寒即便是庶女,也是官家女子,不是自己可以高攀的。 终究,人家是主子,自己只是奴才罢了。 “这是什么?今日刘管家怎么生分了这么多?还是先坐下说。” 接过名单,听到是君留山的吩咐,林微寒微微一怔,不知道君留山这次是想做什么。 不过,既然君留山吩咐给了刘康年,那么自己多少是能从刘康年嘴里打探一些的。 “不敢,林三小姐是主子,康年虽是管家,可也只是王府的下人。” 说着,刘康年的身子弯的更低。 “这是王爷让小人为林三小姐拟定的夫婿名单,王爷说了,待侧王妃回来,林三小姐的婚事也该定下了。” 不料,这话直接让林微寒后退几步,手中的名单都掉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君留山已经厌恶自己到了如此地步吗? 这才多久,君留山就急着想要把自己嫁出去了。 而且,这夫婿名单还不是自己选,竟是先让一个管家给自己拟定,再让林眉选。 君留山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随随便便的萝卜白菜么? 自己再不济,也是林家的庶女! 她林眉凭什么就能做摄政王唯一的妃子,而自己就要从下人选的夫婿名单中挑一个呢? 反应过来,林微寒直跺脚,将地上的名单使劲踩了几下! 在林家,自己受屈辱,来了王府之中,还是受屈辱。 还不如离开!总比任人摆布的好。 既然君留山已经有了这个心思,那么说明自己恐怕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不过,那又如何。 有刘康年在。 也许,刘康年能帮自己离开王府呢。 念及此,林微寒停下了动作,似是力竭一般,直接喘气坐下,趴在石桌前哭了起来。 而刘康年刚刚看林微寒的反应,自然是高兴的。 这说明,林微寒根本不想嫁给那些人。 也许,林微寒也对自己有意呢。 看林微寒又哭起来,刘康年大着胆子上前。 “林三小姐,您怎么了?您若是不愿意,对这些都不满意,等侧王妃回来,好好说一说就是,可不能气坏了身子啊!” “等姐姐回来?恐怕等姐姐回来,这早就成了定局了,王爷显然是还对我不放心。” 抬起头来,林微寒梨花带雨,刘康年心里怜惜更甚。 “怎么会呢?王爷只是一时兴起罢了,王爷宠爱侧王妃,想必一定会听侧王妃的话,林三小姐大可不必伤心。” 皱眉,刘康年心疼的不得了,可这个时候,刘康年只能先这么安慰着林微寒。 若说其他的,他做也是不自量力。 “刘管家说笑了,怎么会呢,王爷早就看我不顺眼了……” 说罢,林微寒掩面哭泣,这更让刘康年慌了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7章 地下暗河? “怎么会呢?林三小姐多想……” “刘康年,我不想嫁,与其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还不如……” 急忙打断刘康年的话,可林微寒这话也只说了半句,边说眼神边看向刘康年。 这暗示,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这王府,微寒也待不下去了,刘管家,你有没有办法……” 林微寒话音刚落,便是一阵悄无声息。 良久,刘康年猛地一咬牙,拍了拍大腿。 “我想办法,还请林三小姐等着。” “真的?” 听此,林微寒挂着泪珠的脸顿时高兴起来。 不过,她心里却真觉得刘康年蠢笨至极,竟然连这种话都相信。 等自己离开了王府,谁也别想找到自己。 包括刘康年。 不过就是王府中的一个管家罢了,还真想高攀自己。 “真的,那小人先告退了。”抬眸,刘康年会心一笑。 今日的他,是心满意足了。 “好,微寒在这里静候佳音。” 俯身将那名单捡起来,林微寒又将名单还回给了刘康年。 而刘康年并未说什么,悄然接过,俯身告退后就离开了东景苑。 看着刘康年离开的背影,林微寒不由得勾唇冷笑。 刘康年啊刘康年,真是蠢笨。 一个负责王府事宜的人,怎会如此笨呢? 真当自己能看得上他一个管家。 不过,等出了王府,世间好男儿多的是。 难道,以自己的身份见识,还找不到一个好夫婿吗? 总归,会比刘康年强。 即便是不能嫁给君留山,林微寒也不会让自己委身于一个管家或者商人。 自然,还是为官的好。 士农工商,自己是官家女子,万万不可轻贱了自己。 留在王府中等死,还不如离开王府博一搏。 刘康年,不过是自己的垫脚石罢了。 微微一笑,林微寒这个时候也兴致缺缺,收起了绣花的东西。 看来,她得早为自己做打算。 这王府中,有人筹谋,有人悲痛,有人还为林眉担忧。 此时古村的林眉,也难受的很。 隐蔽的空间内,夹杂着许多血腥气。 细细看去,这黑暗的密室中央,竟是有着一血池! 没错,血池,足足一池子的血水。 池子四周,都有铁链,看似简单,却是真正的阵法。 而血池中,林眉与薛净悟都酸软无力,绝望的靠在池边。 他们已经被困在血池中几日了。 “怎么样?你还行吗?” 紧靠在池壁问了一句,林眉咽了咽口水,也难受的很。 只是薛净悟现在的情况比起自己来,还要不好。 他们都被喂下了暂时使人虚弱的药,而薛净悟还受了伤。 “还好,不过我似乎总觉得这血池下面有什么东西。” 强行睁开眼,薛净悟弱弱抬手指了指血池下面。 “怎么会?这血池估计就是我们所看到的,是汇集那些村民的血,应该是要炼什么东西……” 皱眉,林眉有些不敢相信。 虽然她现在十分虚弱,但还是能闻出这血池中,除了血腥味还有些药味。 穿越而来的林眉也能猜到,估计这血就是那方浩天给古村村民喝的解药了。 “我的感觉没有错。” 摇了摇头,薛净悟十分笃定的样子。 比起林眉,他更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 这血池不算深,不过半人高。 而且,这血池中不过是血液,可从血水中却不断传来阵阵阴气,薛净悟已经知道下面有什么东西了。 “别管那么多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出去。” 本是想挪动身子,不想林眉一用力,便浑身酸痛,当下只能放弃。 被困在这里,林眉并不想找什么麻烦。 她与薛净悟虽然来这古村之中找陪葬品,可从未想过对古村的人不利。 现在,莫名其妙被古村的人抓起来,真是晦气。 还是想办法离开才是正事。 “你不觉得奇怪吗?这古村的人既然已将割血献祭当成一种习惯,那这习惯有多少年了?就算是每月来献祭一次,这么多年,这血池怎的还不见满?血水深度竟还没有一人高。” 挣扎着坐起来些,薛净悟没有说要如何离开,反而和林眉说起来这血池的古怪之处。 走遍大江南北这么多年,怪异的事情,薛净悟见了不少,血池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这些血,根本没有二十年前焚仙门所杀之人流的血多。 “不错,照你这么说,的确是古怪的很,但这和我们没有关系。” 回了一句,林眉对这血池并不十分感兴趣。 对于这件事情,林眉不想过多讨论。 这几日过去,好不容易等到身体内的药效散了一些,林眉可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现在,是他们体内药力最少的时候。 “别着急,就算我们出了血池,能不能出祠堂也是个麻烦。” 苦笑一声,薛净悟看的比林眉清楚。 谁都不想死,可现在这情况,比死还要难受百倍。 如果薛净悟所猜不错,方浩天是要等到一个良辰吉日,杀了自己和林眉来献祭,以充满这血池。 或许,他们找到为什么这血池迟迟不满的原因还能多活一些时日呢。 这话,让林眉瞬间明白过来。 薛净悟说的不错,就算出了血池,他们还是出不去。 “那铁链是一种古老阵法,没有施阵法的人在,我们绝对出不去。” 其实,薛净悟也不是想打击林眉。 只是,这个情况薛净悟必须和林眉说清楚。 “我知道了。” 点点头,林眉表示明白,也不再说些什么。 看来,他们唯一的机会也没了,只能等方浩天来了。 “你看,那是什么?” 无聊的摩挲着血池壁,林眉显得疲惫不堪,不多时,却突然振奋了精神。 眼前,居然是一条裂缝,虽然十分细小,但无比长。 在进入血池中的第一日开始,林眉便知道,这血池四周都是极为稀有的金属打造。 之前一直都没有细看,可这裂缝说明了许多问题。 最少也说明,这血池不是坚不可摧的。 林眉的心底,此时不由的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薛净悟,你看。” 用手肘戳了戳薛净悟,林眉也十分欣喜,示意薛净悟来看。 “这……似乎这血一直都在从缝隙中流走,这缝隙通往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眼眸微眯,薛净悟喃喃着,若有所思,林眉也皱起了眉头。 这缝隙十分小,可又不像是天然形成的那种裂缝,倒是和砖块与砖块之前的缝隙差不多大。 “地下水!” 紧盯着缝隙,林眉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血池应该是在地底下的,那么血水从缝隙之中溜出去,岂不是直接流到了地底。 这么深的地底,可恰好是能够直接接通地下水啊。 “不错,这血水和地下水混在一起……只怕会让无数人喝了血水。” 越想,薛净悟也是脸色一变,不说别的,即便是他没有什么大义,也知道这地下水关系着许许多多人的命啊。 而这血水混杂了无数人的血,一定不干净。 更何况,这古村之人,还都有着古怪的病。 薛净悟与林眉都不是为官之人,也不会做一些大义凛然的事情,可这血水的确是会害了许多人。 林眉的脸色也更加冷。 她穿越而来,比薛净悟更清楚血液传染病毒的可怕。 “啧啧,没有想到,已经几日了,你们两个居然还能说话。” 这时,轰隆一声,吸引了林眉与薛净悟的注意力。 顺着声音看过去,果然是方浩天从暗门而来,手中还提着一个铁网织成的铁笼子。 里面,是一黑漆漆的八脚虫子。准确的说,应该是八脚蛊虫。 行走江湖多年,薛净悟自然也认识这东西的,巫女一族的蛊虫。 如今已经极为罕见,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在豢养。 “八脚蛊虫?” 薛净悟低喃一声,却是被那人听到了。 “呵呵,没有想到你还挺识货的嘛!没错,这就是八脚蛊虫。” 说着,方浩天上前。他微微一笑,似乎面色和善,可在场中人都深知,这不过是假象罢了。 而林眉,也一直紧盯着方浩天手中的八脚蛊虫。 “既然你们对这蛊虫都这么有兴趣,不如让你们好好见识见识。” 微微一笑,只见方浩天走近血池,一手随意往血池边的铁链一握,铁链随即断裂。 不过薛净悟清楚的很,刚刚在眨眼的时间内,方浩天已经直接破解了阵法。 虽说这阵法是方浩天自己布置的,可薛净悟也看出了其使用阵法炉火纯青。 即便自己懂一些,只怕不及方浩天的一半。 林眉也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 她虽不懂,可刚刚那一招,换做自己,怕也是使不出来的。 而慢慢靠近血池的方浩天,下一刻竟是直接将蛊虫缓缓放入血池中,这让林眉和薛净悟都是脸色一变。 虽然那蛊虫被铁网包裹着,可谁知道,这蛊虫会不会出来呢。 “这八脚蛊虫没有毒性,即便是在血池中浸泡,也帮不了你什么。” 似乎是看出林眉的担心,薛净悟直接冷声说出一句。 对这些,薛净悟还是懂的。 巫祝之术虽然已经失传,可有些残存的典籍。 八脚蛊虫奇丑无比,却是没有毒性,可以入药用。 不过,不是什么正经治病救人的药罢了。 “没有想到你还懂这些,可惜了,你现在被困这血池,只有乖乖等死的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8章 真是可笑! 冷笑一声,方浩天并不将此放在心上。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们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不过是好奇罢了,我们是有得罪你的地方,可你也不至于要将我们置于死地。” 质问一句,林眉想不通。 这古村中,有许多奇怪的地方,可自己与薛净悟,也从未真正深入过古村。 就算有什么,直接说就是,他们也不想伤害古村的人。 可方浩天却是直接将自己二人锁在这血池之中。 “哈哈哈哈,好奇?你们是想偷盗我古村圣物!” 不想,林眉此话一出,直接让方浩天大笑起来,似乎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 “古村圣物?那个破碗?我们可不是什么东西都偷的。” 微微勾唇,林眉自然是不甘示弱。 而且,她也的确对古村圣物没有什么想法。 他们来这里,为的是碎片,是容皇贵妃的陪葬品之一。 “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无用,等到下一个月圆之日,直接将你们二人的血都放在血池中!” 摆了摆手,方浩天现在什么都不在乎。 就算林眉与薛净悟再有本事,还不是被自己困在这血池当中。 “呵,八脚蛊虫、血水,你是想豢养蛊虫炼丹药!” 冷笑出声,薛净悟也猜到了方浩天的目的。 “炼丹药?我炼得这可不是普通的丹药!是长生不老药。” 眼眸微眯,方浩天阴险一笑。 在他眼里,薛净悟与林眉不过是两具尸体罢了,无关紧要。 这些东西,说出来也不碍事。 死尸,是不能开口的! “长生不老?天下间,哪有真正的长生不老,任凭你炼尽天下蛊虫,浸染再多人的血,只怕也不能让你长生不老!” 嗤笑一声,林眉满是不屑。 她穿越而来,在自己前世那么科技发展的时代,都没有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的东西,更何况现在呢。 真是可笑! 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过,这也让林眉二人更加确定,古村的人,进过容皇贵妃的陵墓。 不然,为何方浩天会有巫女一族的蛊虫? 且那容皇贵妃不也到死之前,还在为圣祖爷炼制长生不老药么! “你不知道,不代表这世间没有这东西。” 缓缓摇头,方浩天十分笃定。 “原来如此,我来为你把把脉,可好?” 林眉此时不慌不忙,反而是轻笑一声。 不过,现在的情况,林眉只能硬着头皮如此。 先不说她是否会把脉、是否知医理,只不过借此离开血池,才是最重要的。 别看方浩天现在如此威风凛凛,可和古村其他人一样,这莫名其妙的病也是方浩天最大的死穴。 林眉岂有不加以利用的道理呢? 方浩天听了这话,却急忙退了一步,只是良久,都没有说话。 本来方浩天就对林眉二人防备心极重,能悄无声息摸进祠堂,不用想就知道这二人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若非阵法缘故,即便是他,也没有多少把握将这二人拿下。 林眉不说为他把脉还好,此时一说为他把脉,他简直避如蛇蝎。 “不过是把脉,你就那么怕吗?我也是为了你好。” 见此,林眉稍稍扬起唇角。 果然,不出她所料,即便是方浩天也对这病讳若莫深。 “怕?” 而方浩天听了这话,也是一笑。 “我什么时候怕过?” 林眉点了点头,眸光闪过,心下有了几分底气。 “真是可笑,你既然说你从未怕过,又为什么要拒绝我为你把脉呢?有句话说,讳疾忌医。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呢?” 林眉一脸不屑,话里夹枪带棒的,就怕达不到自己的目的。 “呵,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放过你?” 冷哼一声,方浩天说着,将双手背在后面。 “没错,我是想让你放过我。” 林眉勾勾嘴角,并未隐藏自己的目的。 “你养着蛊虫,是想长生不老?这蛊虫效力的真假先不说,若你真的长生不老了,可是却带着一身的病痛。你说说看,这样你就能够活得尽兴,活得开心了吗?” 在血池外踱步,方浩天并未立刻回话。 林眉说的的确不错。现在即便是他,也必须每月用破碗才可暂时压制病痛。 而蛊虫,只是长生不老,并没有说可以彻底解除病痛……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愿意去深究。 甚至,方浩天奢望着在长生不老药研制出来的那一日,可以彻底解决病痛。 但林眉这是给了他一个鲜血淋漓的提示。 “你不用如此纠结了,放过我和他,也许我可以为你解除病痛,你也不用活得这么痛苦。” 看着方浩天的步子渐渐乱了起来,林眉微微挑眉,说出的话更深一层。 “换作谁,如果能够健康的活着,谁又愿意带着一身病痛呢?” 顿时停下脚步,方浩天思量起来,可依旧是未说话。 看着方浩天如此,林眉也是颇为不解。 方浩天明明病痛缠身,却偏偏要一意孤行。 眼前的病痛尚且顾不好,却要想着遥远的长生不老。 “不用,我有破碗就够了。” 突然,方浩天开口,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而身在血池的薛净悟已经奄奄一息,听此微扯嘴角,晃了晃头,并没有说什么,已然已经绝望。 可方浩天这话,却让林眉十分震惊。 刚刚方浩天说的,是破碗,而非血水! 难道说…… 薛净悟也说过,自己要找的碎片,应该在容皇贵妃的陪葬品中。 而古村这些人,应该是潜入过容皇贵妃的陵墓中。 那只破碗,也实在令人费解,处处透着古怪。 林眉仔细回忆着来古村看到的那些画面——破碗,是这个古村的圣物。 圣物加血水,是方浩天给那些村民所谓的解药。 只是现在,她已经知道,血水不过是方浩天糊弄人的伎俩! 为的是得到鲜血,好来豢养蛊虫,达到其炼制长生不老药的目的。 也就是说,血水并没有意义。 方浩天言语之中,又这么在乎那破碗,难不成那破碗才是暂时压制病痛的关键…… 否则,为什么不提高效率,让所有人带各自的碗来接“解药”,而非得排队轮流用那破碗呢…… 这下,林眉瞬间都想通了。 而见林眉与薛净悟都不说话,方浩天倒也不问,只是袖手静立在一旁。 他的脸上,有一丝淡淡的微笑。 进了血池,任凭他二人有天大的本事,到头来还是自己脚下的蝼蚁。 因此,方浩天不担心,倒颇为悠然自得。在他眼里,林眉不过是磨时间罢了。 握紧手掌,林眉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自己与薛净悟来到这里,本想着能够找到碎片的蛛丝马迹,但却事与愿违。 古村处处透着诡异与邪门,想她林眉也算是胸有城府,此时却被人下药,困在这一方血池里不得自由。 难道自己与薛净悟,真的要在这血池里埋葬此生吗? 林眉不愿意,更不甘心! 只是现在,她的筹码到底是什么!? 她还有什么,能让方浩天动心的。 现在,林眉感觉自己心里如同滚油在煎。 心急之下,林眉突然心念一动。 方浩天的病需要人治,自己恰恰知道个人应该有此本事。 酒儿! 不过酒儿虽然颇有几分本事,但却不足以令方浩天动心。 可若说起酒儿的师父,怕是天下有疾之人,便没有不动心的。她的师父,云游天下,是传说一般的存在。 莫上先生,名动帝都,誉满天下。世间的人说起他来,无不称赞。都说他能活死人,肉白骨。 就是不知方浩天听了这个名字,会不会心动? “你可知莫上先生?” 就在方浩天说罢转身要离开时,林眉说出了这个名字。 果然,方浩天听到这个名字,身子忍不住一颤。 只因为,莫上先生的名号实在是太响了! 如雷贯耳,振聋发聩。 方浩天立即转身,快步折了回来。 “你方才说的是谁?” 抬手,方浩天有些不敢相信,便拔高了声音又问一句,仿佛没有听清一般。 林眉浅浅一笑,这下她是真的胸有成竹了。 “我说的,是莫上先生!” 稍稍停顿了下,林眉又反问一句。 “方先生既见多识广,那么普天之下,又有几个莫上先生呢?” 林眉问完这话,换了一个闲适的表情。 落在方浩天眼中,她此时倒是轻松不少。 “你说的,真的是闻名天下的莫上先生吗?” 即便林眉如此说了,方浩天却依旧难以置信。 微微点头,林眉勾唇一笑。 “正是,我出自淳荣王府,是淳荣王府的医女,我师傅就是莫上先生。” “当真?” 紧盯着林眉,方浩天似乎是想从林眉眼中看出什么端倪,而林眉也坦然与之对视。 她是说谎了,不过这时候也只能如此了。 否则,她与薛净悟只有一死了。借一下莫上先生的名头,应该没什么。 “当真,方先生大可放心,我即刻传信给师傅,他一定有办法治好你。只是传信来回却需要时间,斗胆请先生给我几天时间先替师傅查查这病因。” 眼眸微眯,林眉丝毫不惧。 她知道,在方浩天转身的一瞬间,方浩天的心中就已经松动。 这个时候提条件,最合适不过了,也好让方浩天细细思量考虑。 “既然你如此说,那么便让你试一试。若莫上先生没来,等待你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9章 惊险交易 “好,方先生放心,小女子一定会尽力一试,条件是放了我和他。” 微微颔首,林眉显得十分有把握。 即便林眉心中也慌乱的很,可是无论如何,她与薛净悟总不能折在这小小的古村。 不管事情的结果是好是坏,她总要尽力一试。 见方浩天此时一直不说话,她心里有点没底儿。 只在心中暗暗祈祷,方浩天能够应下这事儿。 正感觉一颗心直要跳出腔子,突然听得低沉的语声。 “五天。” 简短的两个字,从方浩天口中说出来,他的声音并不高,却也自有一股威严。 林眉听得这话,稍稍放下了心。 方浩天总算是答应这事儿了! 只要他答应,事情便有回旋的余地,也好过她一直在血池里不得出来。 “记住,你只有五天的时间去查病因。” 方浩天又看了林眉一眼,下一刻猛地抬手,直接将一个玉瓶扔向了血池中的林眉。 顺势接住,林眉与薛净悟对视一眼,十分欣喜。 “这是解药,服下,不多时你的实力便会恢复。” 淡淡出声,方浩天颇为感兴趣的看着林眉。 这个林眉绝对不简单。 点点头,林眉直接打开玉瓶,倒出药来,却是不自觉皱眉。 “怎么只有一颗?” “你可以出去,他还不行。” 这反应,让方浩天颇为满意。 其实,不管林眉能不能做好这件事请,能不能等来莫上先生,他都不会放了二人。 能等来最好,到时候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血池,需要新鲜血液。 林眉与薛净悟,就是最好的新鲜血液。 这样白白得来的资源,方浩天又怎么会放弃呢? 再说了,林眉他们治不治得好还是两码事呢。 若是他们成功,自己以后可以不依赖破碗,也不会让林眉二人活着离开。 若是他们失败,他们几人最后的归宿还是血池。 “你先去,我相信你。” 而薛净悟微微一笑,似乎是早有预料。 投以林眉安慰的眼神,薛净悟十分放心。 “那……好。” 犹豫半分,林眉直接吞下了丹药。她知道,再拖延对谁都不好。 好不容易让方浩天同意了,林眉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薛净悟,等我回来。” 服下解药,林眉顿时觉得身子轻快不少,说罢,又见薛净悟点点头,林眉迅速出了血池。 只有五天,她必须在五天内找到医治方浩天的办法。刚才说什么传信,不过是唬方浩天罢了! 虽然只有短短的五天,但是对于林眉来说,已经很好了。 至少能够有五天的时间,可以为他们争取活下去的机会。而不至于待在血池里面,就这样坐以待毙,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一样,就这样任人宰割! 只不过林眉刚刚越过断掉的铁链,方浩天却是突然一把拽住了薛净悟出了血池,直接掏出羊皮水囊,给薛净悟灌了下去,一双眼睛阴沉沉的看着他。 “喝下去她才能走,不然我不放心。” 看着朝自己递过来的那个乌漆漆的药,薛净悟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暗色,并没有反抗。 林眉出去,不管怎么样,林眉一定有办法活下去。 这就够了。 下一刻,林眉却是挡在了薛净悟的跟前,对着方浩天厉喝一声。 “你这是做什么?刚才可没有说要他喝这个!” 闻言,方浩天冷笑一声。 “是没有说,可是不代表不能这么做,你们两个现在在我的手里面,难道还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本吗?” 边说着,方浩天便甩开了林眉。 而此时的林眉,虽然恢复了一些,可还是没有力气反抗。 见此,方浩天心底有些不快,他眼中闪过一丝厌烦,直接一把掐住薛净悟的下巴,就将这药给薛净悟硬生生的灌了下去。 虽然有一些顺着唇角流了下去,但大半还是进入了薛净悟的腹中。 喂完了药之后,方浩天这才将薛净悟给松开了,将羊皮水囊扔在了一旁的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二人。 “现在你们已经落到了我的手上,自然是我对你做什么都可以,都已经沦落到了这个地步,还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听着方浩天的这番话,薛净悟皱眉,心里不由得厌恶万分。 可现在这情况,他们的确没有和方浩天讨价还价的资本。 看到跪在地上的薛净悟,方浩天的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没有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林眉赶紧扶住了薛净悟。 “你给他喝了什么!” 见到林眉一副着急的样子,方浩天微微勾唇一笑。 “既然你说你有办法,那他无用,留下他,给他喝药,给你一些压力罢了,治好了我,他自然安全无虞!” “你?!” 林眉张了张嘴,正准备再说什么,方浩天的脸色却是突然阴沉了下来。 “你再不走,这机会可是也没了!” 说着,方浩天立刻掐上了薛净悟的脖子。 见此,林眉立刻收了声,她明白,现在根本不是她可以讨价还价的时候,因为主动权都在方浩天的手上。 “好!我答应你!但是在这几天之内,你不可以伤害他!” 闻言,方浩天只是随便像看破布娃娃一样看了一眼薛净悟,就没再说话。或许是因为薛净悟吃了药,方浩天也没再次将他扔进血池。 看着十分虚弱的薛净悟,林眉的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还不跟我出去?” 耳边又传来方浩天催促的声音,林眉只能咬牙转头跟了上去。 她知道,只有真正找到办法,才能救她与薛净悟。 薛净悟对自己这么信任,自己不能让薛净悟失望。 想着,林眉握紧了手掌。 默默跟着方浩天穿过楼梯出去,许久没有见到阳光的林眉下意识闭眼。 而后睁眼,这还是古村的祠堂。 祠堂中,还有那守门人守着,其他人也都守在各处,看起来比之前严了不少。 方浩天阴沉沉的看了一眼林眉,然后对着站在门口的守门人摆了摆手,吩咐一句。 “元杰,你不是要去接元峰吗?刚好带着她出去。不过不许离开古村。” “是。” 应声而来,韩元杰低头躬身,十分恭敬的样子。 “我这病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治好的,若不是看在你师傅还有几分名气的份上,我这才姑且信你几分,若是换了其他人,你早就已经死了千百次了。记住,你可只有五天的时间,若是在这五天之内,你师傅来不了或者你治不好我的病,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又瞪了一眼林眉,方浩天说罢,直接进入祠堂内室。 没有说话,林眉直接跟在韩元杰身后,出了祠堂。 她只有五天的时间,若是不能在五天之内找到解决这件事情的办法,那么就是真的穷途末路了。 而方浩天看着林眉离去的背影,却是微微勾唇笑了笑,细长的眼睛里面闪过了一丝奸诈的光芒。 落入了他手上的人,他又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呢? 若不是这个女人的师傅实在是有一点名气,他早就会像对待其他人那样立刻杀了她。 只不过若是真的能够从她的手中得到解药,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若是失败了,也不过是多给了他们五天生存下去的机会而已。 但若是成功了,就可以彻底根治他的这病。到时候再把他们扔入血池里面也不迟。 反正不管怎样,对他而言都没有任何的损失。而他们两个人,也永远都不可能会逃出他的手掌心,到最后的下场都是会进入血池。 这几天,就当做是给他们最后的日子。 而另一边,韩元杰送林眉回了客栈,便离开了。 即便如此,林眉也没有掉以轻心。 这古村之人,都信奉方浩天,只怕在外面,也比在血池之中好不了多少。 迅速回房间换了衣衫,林眉也是盘算着。 这古村人既然都有病,那么一定是有一些共通之处的。 第一个共通之处是居住的水土,只是这水土自己与薛净悟也已经用了几日,并没有什么不妥。 看来,自己还得从其他地方找找古村村民的共通之处了。 五天时间,细细算起来,也不算多。 她必须先找到病因,有了病因,才能再说诊治的事情。 到时候知道病因,即便自己没有办法诊治,应对方浩天也方便。 总不能五日之期一到,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念及此,林眉也是迅速收拾起自己的武器来。 在这古村中,一个人都不能小看。 一定是得小心谨慎再小心。 若是自己与薛净悟当日再思量几分,不那么着急,也许就不会被困了。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突然,从窗边传来一阵喧哗声,这倒是让林眉十分惊讶。 古村人因为长期做摸金校尉的缘故,很少会发出这么大的声响啊。 疑惑之中,林眉径直打开了窗,却见那韩元杰与一男子骑马并驾,二人眉目之间有些相像。 想来,那男子应该就是韩元杰的弟弟。 想着,林眉径直下了楼,出了客栈,混入人群中。 与往日不同的是,这韩元杰兄弟引起的动静可不小。 刚刚送自己回来时,韩元杰还没有骑马,而现在骑着马,想来应该是其弟弟送的。 如此说来,这韩元杰的弟弟,在外过得还不错。 “那就是韩元峰?和以前当真不一样了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0章 怪在何处? “是啊是啊,不过,好好的在家子承父业不好么?非要大老远做什么海商!再有钱,还能比得过我们?” “就是啊,我看他啊,不孝子一个。” “嗐,也别这么说,韩家对他也不怎么好,韩元峰想离开古村也是应该的,不过这兄弟两感情够好的!” …… 听着身边人对韩元杰兄弟二人的评价,林眉虽然觉得十分奇怪却是没有多想。 现在要紧的还是查找病因。至于这些,都跟自己无关。 不过,不得不说,自从她从血池中出来,就觉得身周一切都太过诡异。 现在手上的线索又太少,若是想了解这个村子,找到共通之处,只怕要费不少的心思。 而想找碎片线索,也必然是要好好调查一番才行。 那么,先由谁开始呢?又先调查些什么呢? 林眉看着村内的房屋布局,想着心中方案的可行性。 五天时间说多不多,但如果利用得当,可以查出很多东西。 比如,为何这古村人都有如此疾病? 比如那破碗为何有此作用。 再比如,容皇贵妃的陵墓以及陪葬品和这些又有什么关系。 再比如,碎片的下落。 不过现在看来,有的是因为方浩天的暗中操作,让村民集体割血献祭是为了豢养蛊虫,长生不老。 但这也没致病,皆是古村人有病在先,才被方浩天利用了的。 而那破碗,为何能做解药? 为什么有这么大的作用? 看向满是行尸走肉的村子,林眉微微叹了口气,不知为何此途收获不大的感觉涌上心头。 游走在村子里,林眉一天下来也没有什么收获。 皱眉,林眉也不由烦心起来。但是就算如此,她也不能放弃。 毕竟,薛净悟一条命还在方浩天手里压着呢。 既然问人不行,那就得想想别的办法了。 看着微微发黄的天空,已经黄昏时刻,空空荡荡的村道,简朴得破烂的村庄,回想到今日村民脸上麻木的神色,林眉不由得哀叹。 不过,既然这样找不到导致古村人染病的共同之处,也只能换个隐蔽的法子了。 等夜里,仔细观察这些古村人家应该是能发现些什么的。 这么久了,古村人的病久治不愈,那么这致病的病因,一定一直在身边。 本来她不想用这个笨办法的,现在看来不得不如此啊。 入夜,林眉飞身跃上屋檐,看了看村里的全局,盘算着从哪里开始。 既然要找线索,那就哪一家都不要放过,一间一间看过去。 一边行动,林眉一边暗自下定主意。 跃到村外最靠边的屋檐上,看到这屋子里的每一间厢房剩下一点点微微的的烛光,除了隐约的呼噜声,也听不到别的动静。 等待了一会后,林眉见没有别的动静后,翻身下屋,在横梁上看了厅堂的全貌,只觉得普普通通。 看完布局,来到正房内。 几张略显破烂的红木家具,和一个很干净的供台,看似被主人打理得很好。 看着被擦的光滑的几件古物,林眉不由得心生好奇。 这倒是和祠堂的东西有些一样。 见没有别的线索了,林眉便兜转到了别的房间,见梳妆台上也摆了一个被保养的很好的古物明珠,像是经常擦拭一般,泛着别样的光彩。 “是皇家的东西!?” 上前细细查看,林眉不由暗自惊讶起来。 在王府中,锦华同自己说过,皇家的东西都是有标识的,像这些明珠,都在供台上有君家的图符。 发现此的林眉下一刻也是明白过来,这些,怕都是容皇贵妃陵墓里的东西。 小心翼翼的放下,林眉并没有继续待下去,转而去了下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还没有安睡,林眉只能呆在屋顶,掀开一块瓦片看着。 下面的这户人家是四口之家,一对夫妇,一男一女,两人年纪看起来差不多。 应该是刚刚吃完晚饭,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围坐在一起。 “宝儿,快和哥哥去净手,来观物了。” 房内,妇人提着一大包袱上前来,嘴里催促着两个孩子。 “观物?” 只见两个孩子高高兴兴的洗手回来,迫不及待的坐在桌前。 “娘亲,快点,我要看。你上次可是说了,让我试戴那些东西。” 小女娃拍着手,兴高采烈,像是要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哼!爹爹,今晚,我要让那玉佩和我一起睡觉。” 而小男孩似乎也不甘示弱,哼了一声。 “好好好,不急不急,没有人和你们抢。” 笑着安抚两个孩童,那妇人也将包袱放在了桌上,包袱和桌子碰撞时发出金银玉器的声音。 “是啊,不急。” 男人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虽然这么说,可妇人与男人眼眸中的光芒,也是藏不住。 “来,挑。” 妇人微微一笑,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那包袱,四个人的脑袋同时凑了上去。 透过一些缝隙,林眉看的清楚。 那包袱中,竟然全都是金银玉器。 有玉佩、镯子、簪子、夜明珠,甚至还有文房四宝,都是上好的珍品。 即便是林眉,现在也拿不出这么多好玩意。 如果说君留山给林眉的东西稀少珍贵,那么眼前这户人家的东西就是一个字——多! 掩藏下心底的惊讶,林眉继续看去。 如果她猜的没错,这些东西,也应该是容皇贵妃的陪葬品。 房内,四人都拿上了自己的心仪之物。 妇人直接给自己连着戴上了好几条珠帘和戒指,簪子也插了几只,男人则是把玩起了一些文物以及文房四宝。 男孩是两只小手里拿着玉佩,十分满足。 小女孩也如愿以偿的试戴起了那些金银首饰。 而不知过了多久,林眉待在房檐上都看的有些无趣,不想这人家竟然还乐此不疲。 良久,天色已晚,那妇人终于是准备收拾了。 “娘,我什么时候能出去看看啊。今天韩叔叔骑的那匹马好帅啊……” 歪着脑袋,宝儿问了一句,立儿也是满脸期待。 “出去什么,在这里不好么!好了,拿来,都放好。” 迅速拒绝,妇人并没有放在心上。 一一看着首饰放回来,妇人嘴里还不忘记叮嘱着。 “娘亲,为什么不能让这些玉佩陪着我睡呢?” 仰着头,男孩问了一句,不自觉舔唇,似乎是很希望自己有这些玉佩陪着睡觉。 “这玉器是阴凉之物,不能陪着睡,来。” 说着,妇人直接将男孩手中的玉佩都尽数收了起来。 都收完,妇人还不忘记清点一番。 正清点着,妇人脸色一变,看向了两个孩子。 而男人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沉声开口。 “不是说了吗?不许动那些东西,只是观赏!谁拿了?自己站出来!” 听这话,林眉也猜到估计是这两个孩子有着不想还回去的东西,偷偷藏了。 不得不说这以盗墓为生的村子每个人都偷偷摸摸的,就连孩童也避免不了! 比如自己和薛净悟第一次在古村村口碰到的那个孩子,不也是手法娴熟,就连自己与薛净悟都差点被蒙蔽了呢。 人心贪婪…… 可谁不承认,妇人也没有了法子。 果然不出林眉所料,待得男人与夫人睡熟以后,立儿便是悄悄潜了出去,同宝儿一起玩闹起来。 而他们手中拿着的,正是从那些包袱里面拿出来的金银玉器。 见此,林眉不由得摇了摇头,本以为他们只是玩闹,不想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如此有心计。 身为盗墓世家,有偷盗的手段也就罢了,可如此实在不像一个小孩子,不过林眉也不能说什么,也许他们古村每一个人都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面长大的。 见两个孩童玩得正开心,林眉也没有了兴趣。 时间过了许久,林眉也不敢在这屋里多做停留,想着多找些线索,所以便快速离开这家,然后继续潜伏另一家的屋檐上。 等待片刻之后,林眉潜进去,屋子和上一家一样,都是空空荡荡,但是也有相同点,就是这家同样也有被打理得很好的古物。 林眉心生疑惑,但是目前也没有具体的线索,所以只好搁在一边。 继续的几家,也是除了古物有点特别之外,没什么别的特别之处。 林眉运气从这户人家起身离开,转身便就又跳到了下一户人家。 没有丝毫停顿,林眉的动作行云流水。 轻手轻脚的在这屋顶上慢慢的走着,最后走到了这屋顶的中央,轻轻的掀开了屋顶的瓦片,林眉抬眼往里面看去,顿时惊讶不已。 这户人家与前几家相比显得格外的干净利落,就是普通的布料被铺和床榻,里面的橱柜床椅全部都是用简单的木料制作而成。 看到这副模样的人家,林眉不禁疑惑起来。 她与薛净悟刚来古村时便发现,古村的人虽然穿着破破烂烂,可出手阔绰。 去前两户人家时,摆设也十分名贵大气。 为何这户人家如此简陋? 要知道,这古村人人都是摸金校尉,家家都有钱,少有如此寒酸的。 连锦缎也没有,与前几家大不一样。 难道说,这人不是古村人? 可以古村排外的样子看,若其不是古村人,也不能长留古村。 “看着这户应该是这村里最简朴的了,到底是真穷,还是装模作样呢?也不知这家人里会有什么宝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1章 勘破秘密 喃喃一声,林眉一时之间也把握不准。 不知道这户人家,究竟是穷,还是其主人想低调罢了。 林眉正在脑海中思索,下一刻就听到了下面有开门的声音,应该是有人要进来了。 果真不出片刻,就有一个挎着竹篮子的男人走了进来,身上穿着青色的粗布麻衣,就用一根布条将自己的头发梳得格外的整洁。 林眉上下打量着,不由得眼睛一缩。 这个男人不就是今日才回古村的那海商韩元峰么? “原来这是他家?那么,也就是韩元杰家了,既然是韩元杰家,那么他们不可能是古村中的穷户啊。” 皱眉,林眉是十分不解。 按理来说,韩元杰兄弟都不是没有钱的,那么这二人家里为何如此寒酸? 只见韩元峰将手上挎的竹篮给放到了这桌子上,随后更是在竹篮里拿出来了他所摘的野菜,一点点的将泥土给摘干净。 林眉此刻正好瞧到了他挽起来的袖子,不自觉眼眸微眯,想到了什么。 要知道,这个村子里的人一个个都是染了病的。 即便是每月服药,身上也会有一些痕迹。 就算是方浩天,也避免不了。 可这韩元峰的手臂上竟然分外的光滑,上面竟然一处痕迹也没有。 微微勾唇,林眉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 以韩元杰祠堂守门人的身份,应该有容皇贵妃的陪葬品,那么也许韩元峰也会像别人一般拿出来。 不过不得不说,韩元峰常年在外,一看就与村里的那些人有些不一样。 眼睛充满光泽,身上这股精神气就是村子里的那些人没有的。 倒不怎么像耗子。 林眉一边打量着底下的韩元峰一边也不禁点点头。 虽然一直盯着韩元峰有些无聊,可林眉总得看下去,她就等着韩元峰拿出那陪葬品呢。 这韩元峰明显没有染病,也许是常年在外的缘故,不过林眉还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一直以为,古村中人之所以会染病,是那血水以及长久住在这村子中的原因,可今日她是又发现了一处共通的地方。 那就是容皇贵妃的陪葬品。 对!每个人家都有容皇贵妃的陪葬品。 全村人唯有韩元峰没有染病,也许可以从韩元峰这里找到事实真相。 良久,林眉一直等到韩元峰洗漱上床,都没见韩元峰拿出些东西来。 看来,韩元峰手里是没有容皇贵妃的陪葬品了。 念及此,林眉也觉自己救出薛净悟又有了希望,当下飞身离开。 明日,也许可以找这韩元峰问清楚,这韩元峰应该不想让韩元杰终身被病痛纠缠。 而在这此刻看守祠堂的韩元杰却是在收拾好了祠堂,想要离开时又转身回来了。 上次方浩天吩咐过要让那些外村人来献祭,但解药不必月月给,那什么时候让那些外村人来祠堂呢? 虽然自己上次赶走了不少人,可还是有不少人陆陆续续赶来。 拿不定主意的韩元杰思量一番,还是决定上前,去祠堂内室找找方浩天。 下意识蹑手蹑脚上前,韩元杰轻轻的将内室门推开,走了进去,低声恭敬开口。 “浩天大人?” 可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就连韩元杰喊的声音都有回响。 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这让韩元杰莫名的心慌,但下一刻,韩元杰还是强行稳住自己的心神,再次问了一遍。 “浩天大人,小的这次过来是想询问一下您的意见。” “浩天大人?这之前可是说过了要将外村的人叫来,然后给圣物献祭,但有许多事宜小人想了一下,还是得浩天大人定夺啊。” 韩元杰说完这话,沉住气息等着不知在何处的方浩天回话,但是却是没有想到,等了半晌还是照样没有一人说话。 这下韩元杰才放松下来。 看来方浩天今日不在内室。 只是,方浩天一向不怎么出去,今日又是去了哪里呢? 不过,一想到方浩天不在,韩元杰便是直直啐了一口唾沫,昂首挺胸走出内室,又大着胆子来到龙头前细细瞧着。 平日里,除了十五,他们哪里有机会靠近呢。 “咦?破碗呢?” 一靠近,韩元杰便是发现那破碗已经不在莲花垫上了。 嗤笑一声,韩元杰也能猜到应该是方浩天带走的。 “不就是一个破碗么?还随时带在身边,真是可笑。” 说罢,韩元杰下意识手撑着身子往后靠,手无意间放在了莲花垫后,蛇头之下。 突然,“轰隆”一声,桌前的地板上露出了一丝缝隙。 眸光一闪,韩元杰虽然害怕,可又想到方浩天不在,胆子也大了起来。 上前顺势打开缝隙,却是发现这地板下竟然是楼梯,不像是关押林眉二人的地牢。 也许,会有什么好东西呢。 不自觉舔唇,韩元杰满是贪婪的神色。 方浩天这种级别的人物,好东西可是多得很。 想着,他使劲的往下扒着瞧着,急忙就走了下去。 这的楼梯看着分外的干净,一看就是经常有人走的样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元杰才发现这面前的楼梯终于是到了头了。 面前,是一道暗门。 韩元杰用手摸了摸暗门,使劲把着这把手用力一转,这暗门此刻竟然打开了。 这暗门,不过是最简单一种墓穴机关罢了。 没有风水配合,打开也十分简单。 眼眸微眯,韩元杰大着胆子推门而入,可还没站定,便差点吓破了胆,连连退后几步,跌倒在地。 面前,犹如是人间炼狱一般。 暗室中央的池子满是鲜血、血池中央,还有一铁网,网中正是八角黑色蛊虫! 同时,一股股腥味也直往韩元杰鼻子中钻。 咽了咽口水,韩元杰青筋爆现,慌乱之中,种种念头从他脑海闪过。 最后,终于定格。 血水!奇怪的病!蛊虫! 是巫祝之术! 他是摸金校尉,这些也自然了解。 而容皇贵妃生前最惹人争议的巫祝之术不就是那长生不老药吗? 怪不得!怪不得! 韩元杰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原来,献祭只是为了方浩天的长生不老药!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方浩天正坐在密室中,微微睁眼,方浩天冷笑一声。 视线处,竟然能刚好看到血池室中的场景。 原来,这墙壁是用特殊金属打造。 从方浩天的密室内,完全能看清楚血池室中的场景。 但这些,韩元杰都不知道。 他现在的心里只有自己竟然发现了惊天大秘密,只想先离开。 可此时的韩元杰,却不敢回家,好怕牵连到自己的家人,只急忙奔向了自己的弟弟韩元峰处。 …… 一进门,脸色苍白的他瞬间让韩元峰吓了一跳。 “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如此不好?” 让韩元杰进来,韩元峰问着,话语中十分担心。 但是韩元杰此刻却是一心只想着暗门里他遇到的那些事情,可能是冲击太大,他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他所看见的那血池让他心里瞬间感觉这很有可能就是一场阴谋,而且是一场蓄谋已久、范围广泛的阴谋,韩元杰心里发凉,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着面前围着他的弟弟,心里格外难受,若是这个消息告诉了弟弟,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保守的住,他轻微的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没啥事,就晃着了,没啥事。” 韩元杰胡乱找了个借口打算敷衍过去,但韩元峰又不是个傻的,看见自家哥哥这个样子,肯定是出什么事了,只不过是他不愿意说。 “这么晚了,你也没吃东西,我给你弄点过来。” 微微摇头,韩元峰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强硬的逼着韩元杰说出事情的经过。 说罢,转身的同时韩元峰突然被拉住。 “元峰,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可一定要记住一件事,一定要离方浩天远远的。” 韩元杰的表情莫名让韩元峰心里一阵难受,他瞬间摆摆手。 “哥,说什么呢,你又不是老头子,怎么可能说没就没。” 随后韩元峰冲着韩元杰安慰一笑,转头就离开了房间,要去给韩元峰弄些吃食来。 不过,韩元杰说这话也不是空穴来风,他知道了方浩天的真正目的,方浩天不会放过他的。 直接上了床,韩元杰这一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毕竟他足够了解方浩天。 翌日,韩元杰一身丧气的起了身,给他端了早饭的韩元峰看着他的模样,心里一惊。 “哥,你到底怎么了?” 而韩元杰摸了摸自己的脸,本是想冲着自家弟弟笑一笑,却是连笑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坐在了椅子上,他以为是自己没吃早饭才如此恍惚,却在他拿着一双筷子准备往嘴里送饭的时候,突然发现面前的一切东西都变得格外的模糊。 而后瞬间眼前一黑,他就栽倒在了地上,韩元峰赶忙过去扶,但是此刻却是已经晚了,韩元杰的气息竟然已经慢慢消散了。 “哥?哥!” 当下,韩元峰跪地,扶着韩元杰的身子使劲的晃着,却发现抱在怀里的哥哥一点的反应也没有,他瞬间眼眶通红。 此刻门外嘭嘭的有人敲门,韩元峰根本不想去理会那敲门声,他只死死的守着自己的哥哥,使劲一抱便将韩元杰抱在了床榻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2章 无故中毒? 而此刻在门外的正是在外面转悠了半晌,终于确定了这病源问题的林眉。 这没人回应,林眉只能再次敲了敲门,敲门过后,又听得门中传来一阵急促的喊声。 皱眉,林眉直接推门而入,下一刻,也是十分震惊。 只见韩元峰趴在了地上,不停晃着韩元杰的身子。 定睛一看,这韩元杰脸色已经变的铁青,林眉当然是认识这人,但是正是因为认识,所以这才更加的吃惊。 韩元杰不是祠堂的守门人吗? 按理来说,应该是方浩天的亲信才对啊。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那日韩元杰的病情虽说看起来颇为严重,可也已经服下了解药。 可看这死相,更像是中了毒,倒不像是病发而死。 “这……怎么像是中了毒一般?” 挑眉,林眉开口,只是想给韩元峰一些提示。 犹如机械般的韩元峰慢慢抬起头来,声音沙哑。 “中毒?难道不是病发?我以为……” 林眉摇了摇头,并不同意韩元峰的话。 “你再仔细看看罢。” 爬在床塌上的韩元峰瞬间抬起来了头,悲痛难忍的细细看了一眼韩元杰的脸。 “莫非是蛊毒?” 韩元峰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并且深恶痛绝。 他也出自古村,自然知道中了蛊毒的死状。也就是说,有人在村中豢养蛊虫了。 “不过你是谁?” 双手握拳,韩元峰的戒备心也十分重。 听此,林眉眼睛不想再去看塌上的人,只能将眼睛看向别处。 “我和友人这次冒昧过来拜访也是有原由的,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样的状况。” “我是医女,为了村中人的病而来。几番查探,我倒是有了些端倪,你们村人,是不是都有着容皇贵妃的陪葬品。” 紧盯着韩元峰,林眉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真正身份。 话音落罢,韩元峰这才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但是并没有开口回答林眉的问题。 林眉也不着急,只是在房中踱步,缓缓道。 “这容皇贵妃的陪葬品是每家每户都有,正因如此,你们的病才一直久治不愈,不愿意扔,还想病好,简直是天方夜谭!” 嘴唇翕动,韩元峰这时才是有了说话的欲望。 “的确,我们家有,不过我也不稀罕,我们说好听是摸金校尉,其实不过是盗墓贼罢了。” “不够。你应该没有那么闲,治好古村村人,你能得到不少东西。” 勾唇,韩元峰冷笑一声,质疑起林眉来。 “不错,不过那又如何?这么多年来,只有我发现了病因,除了我没有人能救你们。” 点点头,林眉也不卖关子。 她虽然在身份上对韩元峰有所隐瞒,但这件事情,却是没有必要的。 任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医女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治一群和自己不相干的人。 “治好你们,我也能名动天下,何乐而不为呢?” “名动天下?天下之大,名动又能如何?无非是钱与权罢了。” 苦笑一声,韩元峰明白,如果林眉说的不错,那么自己的哥哥也应该是死于钱权之间罢了。 “你看的清楚,别人不清楚,不然古村之人也不会这么多年都被病魔纠缠了。” 眸光闪烁,林眉倒是有些惊讶韩元峰的态度。 不过,这韩元峰倒是性情不错。 虽是商人,却比韩元杰还少了几分金钱的味道。 “这……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哥哥已死,这古村我大抵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抬眸,韩元峰隐隐之间,总觉得有些不对。 这林眉若真如其所说,是为了名利,为何还来找自己?直接去治那些人不就行了吗。 反正,病因也已经被林眉找到了。 “难道,你不想救其他人了?你哥哥的妻女,你的父母,你的村邻。” 听韩元峰的意思,韩元杰一死,他和古村也没有什么太大关系了。 看来韩家,韩元峰只和韩元杰关系最好。 只是,自己要救那些人。 只有这样,证明了自己确实能治好这病,才能让薛净悟免于一死。 现在,薛净悟的性命还捏在方浩天手里呢。 她没有那么大义,不为自己的利益着想。 要想找一个突破口,无疑从这兄弟二人入手最好。 韩元杰死于非命,这韩元峰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 现在,只有让韩元峰去劝说韩家人,才有可能让韩家的人都活下来。 她到时候去找方浩天,才有理由去救薛净悟。 继而,村中其他人得知其中原因,很有可能都活下来。 病是因为容皇贵妃的陪葬品,可这陪葬品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让人丢弃的。 每一件,都价值连城,能让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 “我想你可能不知道,在古村,每个人从小都是要学习盗墓的东西,而我却是天生不愿意学习这些……” 说着,韩元峰也是苦笑起来。 “我不愿意天生就当一个贼,一个人如何应该是由他长大之后再决定,而非别人强加给他,做盗墓贼不劳而获,十分潇洒,可我不愿意。” “我宁愿去做海商,做最低贱的商人,花的却是最干净的钱。” 越说,韩元峰脸上的表情,越是五味杂陈。 “所以从小我与韩家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与我哥哥还好。” 只是韩元峰看起来如此绝情,可是谁又不渴望亲情呢? “好,即便如此,你不想救韩家,可是你难道想让你哥哥白白枉死?你哥这症状可不是因为那病死的。” 皱眉林眉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把话题转移到了韩元杰身上。 在古村人的眼里,韩元峰所作所为乃是离经叛道。不过既然韩元杰能和韩元峰相处在一起,那么说明他们两个人的感情还不错。 而且韩元峰刚刚也说了自己与韩家没有什么关系,却与自己的哥哥感情深厚,想来韩元峰应该也是不想让韩元杰如此死得不明不白。 “难道你知道我哥哥是谁杀的?我哥哥它是古村祠堂的守门人,平常的人应该不敢对他动手的!” 边说,韩元峰边晃着自己的脑袋,仔细回想究竟是谁要杀自己的哥哥? 他只是不想相信。 好在自己这几日回来了,若是自己不回来,岂不是连哥哥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吗? “没错,你既然自己心中有了猜想,也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了。” 微微颔首,既然韩元峰这么说,那么韩元锋也便应该能猜到幕后真凶。 至于方浩天为什么突然要对韩元杰冻手,自己不知道,但这蛊毒应该就是方浩天梭豢养的八角蛊虫所做。 “枉我韩家对他忠心耿耿,他竟然下此毒手!” 握紧手掌,韩元峰其实早已经想到,但只不过是不愿意承认罢了,现在被林眉点破,一时之间悲痛难忍。 要知道韩家包括古村的所有人,对方浩天都是忠心耿耿,可是没有想到方浩天居然会对村民下此毒手。 “可他为何要杀我哥哥?你又为什么要找上我?” 不多时,韩元峰冷静下来,又是问了林眉一句。 在他看来,既然林眉能主动找到这里,又说出这么多事情,比普通古村村民知道的还要多,那林眉也许可能知道一些内幕。 “或许你哥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皱眉开口,林眉知道,也许韩元杰身死另有原因,但这病情的原因是不能再耽搁了。 “你知道为什么全村人只有你没有染病吗?因为你不贪心,因为你没有拿容皇贵妃的陪葬品。” 微微颔首,林眉也是直接开口。 她昨天晚上查了那么多户,每户人家都有容皇贵妃的陪葬,不是每天睡觉之前都要拿来看看,就是每日要祭拜,观赏。 她虽然不知道为何,但也基本可以确定古村人这么多共通之处,但最深的病因就是因为那陪葬品。 也只有这个才能解释,为什么韩元峰没有染病? 也只有这个才能解释,为什么古村人久病不愈? 即便是有那破碗的神奇作用,也会月月病发? “原来如此,不义之财不可取,我早就说过。” 心中酸涩,韩元峰难过的很,一方面他是惋惜古村人这么多年都一直被这东西给折磨着。 另一方面,他却是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像其他村民一样那么贪心,否则自己现在也怕是久病缠身了。 “不过你也没有办法,这容皇贵妃的陪葬品,可是值不少钱,你认为他们会就那么放弃吗?” 但正因如此,韩元峰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容皇贵妃的陪葬品对古村人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巨大的财富,意味着可以一生不用劳作。 古村村民从不依靠劳作为生,这么多年来,他们已经习惯了。 “即便如此,也得尽力一试,否则古村就当真没有希望了。古村上到八十妇孺,下到三岁孩童,无一不会偷盗,你哥哥病重身亡,也许别人我没有把握,但韩家有你在,还有你哥哥的例子,一定可以的。” 说着,林眉玉手紧握,满心期待。 现在她已经可以确定,古村人的病因确实是容皇贵妃的陪葬品。 若是没有陪葬品,古村其他人肯定也会像韩元峰一样,安然无恙。 别人林眉不敢确定,可韩家已经出了事,韩元杰对方浩天忠心耿耿,还不是如此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3章 陪葬诅咒 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也许韩家人就愿意放弃容皇贵妃的陪葬品了呢? 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 韩家就这么两个儿子,韩元杰死,韩元峰去劝,事半功倍。 “总不能让你哥哥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现在古村所有人都还在他的控制之下,你若想复仇,第一步就是让韩家自由,扔掉那陪葬品,永远不会被方浩天再控制!” 见韩元峰不说话,林眉又继续劝道。 现在,韩元峰与韩家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借机验证自己对古村人病因的猜想,还能让韩家甚至更多的人脱离方浩天的掌控,机会,只有这一次。 今日,是方浩天给的第二日期限了,还有三天,必须在这三天内让韩家病情好转才可以。 “好,我答应你,回韩家劝说。” 眼眸微眯,韩元峰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良久终于出声一句。 “不过,我要先安葬哥哥。” 深吸一口气,韩元峰也终于接受了自己哥哥身死的事情。 哥哥死了,他不可能就这么看着他死。林眉说的没错,不能这么放过方浩天。 现在,只有让所有人都知道方浩天的真正面目,才能将方浩天推下神坛。 “好,我陪你。” 点了点头,林眉也知这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不过韩元峰答应下来,也确实让林眉松了一口气。 而后,林眉便陪着韩元峰一起安葬了韩元杰,又立了碑,才来了韩家。 韩家和古村其他人一样,都十分简陋。 不过进入房内,却是另外一种感觉。 不算金碧辉煌,比不上淳荣王府,可也绝对不是普通人家那般。 满屋的家具,都是紫檀木。 暗暗咂舌,林眉也明白,韩元杰身为古村祠堂的守门人,只怕平日里有不少人来央求一些事情,地位极高。 就算是这样,可韩元杰仍然避免不了一死。 可不管方浩天有没有痛下毒手,韩元杰注定不能善终。 上次在祠堂外见古村人献祭,韩元杰比其他人的病情都要重上许多。 只怕,就算方浩天不用蛊毒,韩元杰也支撑不了多久。 毕竟,那破碗虽然可以暂时压制病情,但终究也只是压制罢了。 “你怎么来了?赶紧走,我知道元杰去看你了,不过公公婆婆他们……哎,你还是回去。” 一进门,林眉就在观察着,心思不停转动。 而韩元峰则是一语不发,直到一妇人出来。 “嫂嫂,我来不为别的,是想告诉你们,哥哥出事了,他去世了……” 垂眸说着,韩元峰也是悲痛万分,只是他一直都在隐忍着。 “什么?你说什么?元峰,你哥哥怎会出事?不可能的……” 倒退几步,妇人不敢相信一般,手中的东西摔了一地。 “真的,哥哥病发,昨夜便不对,我没有发现什么,都是我的错,才让哥哥……” 说着,韩元峰哽咽起来,却将责任都揽在了他自己身上,其实这事情和他完全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林眉惊讶的是为何韩元峰不说出韩元杰的真正死因。 “怎么可能!好好的,你哥哥他怎么会死呢?! 反应过来,还没有等林眉多想,就见韩夫人一把抓住了韩元峰的领子,开始不停晃着韩元峰的身子质问起来。 而这个时候,林眉自然是没有说话。 估摸着,韩元峰不将蛊虫的事情事情真相说出来应该也是有着自己的打算的。 也对,蛊虫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毕竟这么多年来,若是不是她和薛净悟闯进了祠堂,被关进了血池里面,任谁也不会发现方浩天蛊虫的秘密。 如果没有她与薛净悟,只怕古村这么多人都要被蒙蔽。 想那古村村民忍受着身体疼痛,居然还要为了方浩天炼制长生不老药而割血献祭,这岂止是可恶一词就能形容完的?甚至就连对他忠心耿耿的韩元杰也死不瞑目。 这方浩天,比起帝王家的狠毒来,也不输啊,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少,林眉确定,摄政王君留山一定不会为了自己的权势做出草菅人命的事情。 “嫂嫂,你要注意身体,我来这里,还有其他事情,爹爹和娘亲呢?” 将韩元杰的妻子扶了起来,韩元峰哀叹一声才开始说正事。 这件事情,自始至终没有那么简单。 所以,韩元峰也得把握时机。 既不能将全部真相说出来免得打草惊蛇,被杀人灭口,也不能将这件事情含糊过去。 只有让韩家人将这件事情重视起来,才可能劝服韩家人丢弃容皇贵妃的陪葬品,才可能让韩家人脱离方浩天的控制,才能让更多古村人认清楚方浩天的真面目。 “嫂嫂,我和林姑娘已经查清楚了你们这病的病因,都是因为我们古村人盗了容皇贵妃的陵墓,世世代代拿着容皇贵妃的陪葬品,受了诅咒,才会如此。 说罢,韩元峰抬眸,眼里满是希冀。 韩家上下和他的关系都不是太亲密,唯有韩元杰与他算是相依为命。 若不是为了韩元杰,韩元峰也不想插手这么多事情。 如今告诉韩家人导致病因的真相,才能让不再做方浩天的爪牙。 一直效忠于方浩天,只怕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眼眸微眯,林眉看着韩元杰妻子的反应,并未说话,韩元峰的话应该比自己一个陌生人的话管用多了。 “林姑娘?你说是她?呸!我看你是被她蛊惑了才说这些糊涂话。” 冷哼一声,二人哪想到韩元杰妻子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径直出手推搡着二人,嘴里甚至骂了起来。 从一进门,韩元峰说自己的丈夫死了,她就不相信,如今,又说他们的病都是因为容皇贵妃的陪葬品。 怎么可能! 她看啊,就是这什么林姑娘和韩元峰觊觎自己家里的宝贝罢了。 容皇贵妃的陪葬品哪一个不是价值连城,怎么会让他们沾染上病呢? “韩夫人,我和韩元峰并不是想要那陪葬品,只是因为这病,韩元杰已经出事了,难道你们为了钱,真的连命都不要了吗?!” 被韩夫人推着,林眉倒退几步,面色冷淡。 说实话,她和韩家本来没有什么关系,但来此不过是想借机验证自己的猜想,也好给方浩天一个交代。。 而能救了韩家人,自然也不错。 可韩夫人这么想,林眉也不自觉惋惜起来。 她身为神偷,什么宝物没见过,怎么会稀罕这些东西呢。 韩元峰也是没有想到嫂子根本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嫂嫂,那陪葬品即便是分家产的时候我也没有沾染过半分,现在又怎么会故意来骗你呢!我没有那陪葬品,在外多年,都没有犯病,这说明了什么你还不明白吗!” 眼看着自己和林眉就要被推了出去,韩元峰急忙说出一句。 这让韩夫人稍微怔愣,随后反应过来,手上的力气又更大了。 “赶紧给我滚!还想用这招来骗我,呸,那些外村人也没有容皇贵妃的陪葬品,怎么他们也染病了呢?我看你就是居心不良,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了!” 说罢,韩夫人就直接将门紧闭上。 韩元峰见状,急忙扑上前去使劲拍打着门,可良久里面都是没有一点反应。 “既然他们不相信,那我们只能另想其他办法了。” 缓缓摇了摇头,林眉倒是没有想到,有韩元峰在,韩夫人一家还是不愿意相信。 不过,这确实也在情理之中。 这么多年来,古村人一直守着容皇贵妃的陪葬品。 现在看来,他们的病也都不致命,不过是每月都会起红疹与身子痛罢了,忍着疼痛,一辈子衣食无忧也是好的。 更何况,他们古村还有所谓的“药”可以压制病情。 他们所有人都不用担心丢了性命。 “还有什么办法?恐怕其他人也都以为我们居心叵测。” 苦笑一声,韩元峰也是无可奈何。 古村常年封闭,但家家户户都富庶的很,又被方浩天控制许久,如今怎么愿意放弃这么多东西呢。 “也许,不过韩夫人倒是提醒我了,为什么其他外村人也有患病的?以古村人的情况来看,他们应该绝对不会把容皇贵妃的陪葬品给别人的,还别说是外村人了。” 皱眉,林眉若有所思。 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最有可能的共通之处,如今却是被韩夫人的一句话打破了。 “林姑娘有所不知,古村人的病或许是因为容皇贵妃的陪葬品,可那外村人的病,不管因为什么,都和容皇贵妃的陪葬品没有半分关系。” 微微一笑,韩元峰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一开始,韩元峰也却是不相信林眉。但林眉分析过后,韩元峰这么多年的疑团也解开了。 比如,为什么他没有得病。 又为什么古村人生病有的十分严重,有的却还好。 再比如,这病为什么长期一起生活,都不会传染。 直到他回来时,发现了有许多外村人也染了病。 他也以为是被古村村民传染的,可细细研究一番,他倒是发现,这些外村人的病虽然看起来和古村人的症状差不多,其实不然。 他在外经商多年,见多识广,外村人的病,看起来更像是一种血液病。 而古村人的病情,是有一个周期。 每月十五时,是最为严重的时候,也是为何,古村人会在十五月圆之日都要去古村割血献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4章 执迷不悟 外村人的病似乎没有周期循环啊? “怎么会?明明一样啊。” 挑眉,林眉瞳孔猛地一缩,也是十分惊讶。 别的外村人她虽然没有怎么接触,可徐媛生的症状她是看在眼里的。 明明和韩元杰的症状差不多,怎么会不一样呢? “我本是想帮那些外村人,可我在那过程中,渐渐发现那病是会传染的,而古村村人的病,却是因为容皇贵妃的陪葬品,所以不会传染。” 说着,韩元峰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外村人和古村人的病不一样不能说明什么,但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这容皇贵妃的陪葬品一定有问题。 “原来如此,背后也许与方浩天脱不了干系。” 点点头,林眉也不作多想,只以为都是方浩天想要更多的血液来搞鬼罢了。 毕竟,韩元杰就曾经因为拒绝了外村人求药,被方浩天狠狠的惩罚过。 “也许,林姑娘,你先回去,我去祠堂看看。” 眼眸微眯,此时的韩元峰也是不甘心的,韩元杰不能白死。 可现在摆明了自己的嫂子都不相信自己,更别说与自己从小感情不和的韩家二老了。 只不过,为了防止蛊毒扩散,他和林眉立刻就掩埋了哥哥的尸体,不然,他们现在也不会陷入死胡同。 “也好。” 摇了摇头,林眉现在也是没有办法了。 说完,林眉看向韩元峰,见韩元峰点了点头,二人才分头行事。 “嗯。” 答应下来,韩元峰也不和林眉客套,直接转身离开去往祠堂。 林眉看着韩元峰离开的背影,眉头紧锁。 今日,已经是第二天了。 还有三天,明天要是还没有进展,恐怕她就得想其他办法了。 …… 而此时,另一边的韩家二老与韩夫人交谈过后,得知今日的事情,更是觉得韩元峰与林眉是来借机想要骗走容皇贵妃的陪葬品的。 他们只当韩元峰是后悔了。 从小,韩元峰就和别人不一样。 别人学作记号、学手法身法的时候,韩元峰却是精于算计。 因此,韩家二老都颇为不待见韩元峰。 韩元杰就不一样了,不仅聪明有加,在手法身法的练习上面也比韩元峰勤奋的多,加上有天赋,刚十几岁时便进了祠堂为浩天大人做事。 韩元峰一直觉得浩天大人说的是废话,不过都是为了蛊惑控制古村的人。 他不愿意如此,也不愿意做盗墓贼,也就离开古村了。 自此,他们也算是和韩元峰决裂。 韩家,算是分家了。 可韩元峰竟是不要一丁点容皇贵妃的陪葬品。 正因如此,韩元峰现在回来,在韩家人眼里,明显就是后悔了。 他们估摸着韩元峰是做生意失败了,现在想要那容皇贵妃的陪葬品来翻身了,甚至为了陪葬品,撒出这样的弥天大谎。 “翠竹啊,你也辛苦了,你放心,那个逆子也只敢这样了,不敢做些其他的。” 冷笑一声,韩家老太太坐在上位,安慰起了肖翠竹。 韩元峰从小的表现,让韩家二老肯定韩元峰是个胆小鬼。 “婆婆,我当然放心,可是元杰现在还没回来……” 微微抬手,肖翠竹话里也是有些担心韩元杰。 不过韩元杰经常在祠堂夜不归宿,肖翠竹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 “没事,也许是浩天大人那里有事,你不用担心,若是元杰明日还不回来,你就去祠堂寻他。” 摆了摆手,韩叶天并没有放在心上。 “老头子,我看我们不应该担心元杰,元峰不会对元杰怎么样,可那个逆子这么想要陪葬品,有可能今夜来偷陪葬品。” 说着,韩家老太太也是脸色一变。 以韩元峰今日和那林姑娘说的话来看,那逆子是非要得到陪葬品不可了。 在他们心里,并不怕韩元杰出事,怕的是丢了陪葬品。 “婆婆说的有道理。” 听此,肖翠竹也赶忙应和着。 那韩元峰今日来,一看就是图谋不轨。说不定,韩元峰二人还真会来偷陪葬品呢。 那韩元峰就算再怎么不济,从小也学过摸金校尉的一些本事。 “对,那陪葬品,赶紧换个地方藏起来,藏得严实一点。” 点点头,韩叶天颇为赞同。 现在,陪葬品才是最重要的。 “哎,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白眼狼呢!逆子!” 拍着大腿哀叹一声,韩老夫人也是没有想到韩元峰居然会现在回来,这么处心积虑的要自己家里的陪葬品。 真是可恶。 “好了!别说了,多说无益,去把那些东西分开,让翠竹藏一些、我们藏一些,也好万无一失。” 摇头出声制止,韩叶天听不得这些。事到如今,只能防着家贼了。 “好,我这就去。”赶紧应下,韩老太太也不再多说什么。 “公公,我去帮帮婆婆。”而见状,肖翠竹也赶忙起身,眸中泛过一抹贪婪的神色。 韩元杰是祠堂守门人,韩家得到的陪葬品应该是比自己家里的多且珍贵。 嫁进来不到三年,按规矩,她还不能观韩家的宝物,这次也算是有机会了。 说罢,肖翠竹退下进入内室。 韩老太太神神秘秘的挪开正桌上的祖宗牌位,又响过一声嗡嗡的木板开合声,肖翠竹便看到一个密洞,里面是一紫檀木盒。 韩老太太小心翼翼的拿出来,生怕动作重了。 “这密洞,那个逆子也是知道的,得赶紧换个地方,翠竹,你就拿着这些好好保存着。” 说着,韩老太太还摇了摇头。 将紫檀木盒打开,里面分着两个包袱,看都没看一眼,韩老太太直接将小的包袱递给了肖翠竹。 “快去藏起来,我也去藏这些了。” 肖翠竹脸上的不耐烦一闪而过,唯唯诺诺接下还没有说什么,韩老太太就赶紧抱着自己那一大包袱走了。 “这也太小气了!” 暗自跺跺脚,肖翠竹回了房间,看着怀中的小包裹,不由得抱怨一句。 不过虽是这么说,肖翠竹还是急忙回了自己的房间,打开包袱。 瞬间,肖翠竹眼前一亮。这包袱里面,居然是个白玉观音像。 不自觉伸手上去摸摸,触手生温的手感定让肖翠竹确定,这白玉观音像并非凡物。 估摸着,仅仅是这一尊白玉观音像,就比自己家里所有的容皇贵妃陪葬品珍贵的多。 不过,这也是应该的。 韩元杰是祠堂守门人,从小就效忠于方浩天,在古村的地位也是极高,韩家有这样的东西,理所应当。 蹑手蹑脚的将白玉观音像放在床上,仔细思量,肖翠竹还用被子小心翼翼的将白玉观音像包了起来。 她今晚就抱着这白玉观音像睡觉,若是韩元峰真来偷,总不会偷到自己的床上。 打定主意,肖翠竹抿唇,心中一喜。 说不定啊,她还可以借此机会将这东西收到自己房中呢。 这么多年来,韩家都没有让自己碰过韩家的陪葬品,这次可是跑不了了。 想着,肖翠竹也便高兴起来,丝毫没有想到韩元杰现在的处境。 仿佛韩元杰现在不管如何,都比不上她现在手中的这一尊白玉观音像。 说到底,韩元杰能陪自己多久,到头陪到自己最后的,还不是无数钱财吗? …… 而另一边,林眉回了客栈之中,心中思绪万千,烦忧的很。 可现在,她没有任何办法。 自己,是不能离开古村一步。韩家人,又不听劝。 不知道韩元峰能不能找到韩元杰的信物来劝服韩家人呢?如果不行,那自己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明日,就是第三日了。 越想,林眉心中也就越着急,更是难以安睡。 一天之内,茶不思饭不想。 而韩元峰也不闲着,去了祠堂,还未进去,却被祠堂新的守门人赶了出去。 这下,他就更确定林眉所说无误了。 若不是知道哥哥出事,这方浩天怎会换了原属于韩元杰的职位? 双手紧紧握拳,韩元峰眸中闪过一丝寒芒。 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理解他的只有韩元杰。 虽然当时自己决心不做盗墓贼,离开古村,可自始至终没有责怪他的,只有哥哥韩元杰。 如今,他刚回来,韩元杰就出了事情,他自然是不能忍的。 而林眉看起来,也不简单。 他不相信,林眉是个医女。以林眉的风范气度,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但是,既然他和林眉的目的都一样,合作一起扳倒方浩天也不是不可以。 而方浩天,必须要付出代价。 这么多年来,方浩天控制着韩家人,控制着古村,如今还想用那个所谓的圣物和药来控制其他染病的外村人,这还得了! 他本是不想管那么多事情,但自己哥哥莫名被杀,丢了性命,他不能再沉默下去。 明日,如果韩家人不扔掉陪葬品,那么他不介意采取一些强硬措施。 现在,死的是自己哥哥,下一刻就有可能是自己的父母。 即便没有什么感情,韩元峰也不想让他们白白枉死。 其实说到底,还是有着骨肉亲情在的。 眼眸微眯,韩元峰眼里满是狠光。 方浩天,必须死! …… 翌日一大早,韩元峰便是迅速来到客栈。 今日,他一刻都不想耽搁。 多浪费一刻钟,他便多煎熬一刻钟。 “林姑娘,林姑娘!在吗?” 问过小二,韩元峰上楼直接冲到林眉房门外,使劲敲打着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5章 自入迷幛 如今,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话音刚落,便是“咯吱”一声开了门。 眼前的林眉,也疲倦不少。 看的出来,林眉昨晚根本没有睡。 “你来了,怎么样,有什么线索没有?” 猜到今早韩元峰会来,林眉看到眼前的人,急忙问出一句。 她,比韩元峰还要着急。 今日,若是再没有什么进展,只怕薛净悟真的危在旦夕。 到时候五天的期限一过,自己也未必能逃得出方浩天的魔爪。 甚至,林眉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出古村。 即便是现在,在方浩天允诺可以在古村自由活动的时间范围之内,林眉也知道,暗中怕有着不少人在看着自己,向方浩天汇报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你说的没错,我哥哥身死的消息还没传出去,那方浩天就换了祠堂守门人。” 点了点头,韩元峰说起来也是悲痛万分。 林眉也明白过来,抿唇半晌没有说话。 “我们现在也去韩家,越快越好。” 良久,林眉关好门,直接就越过了韩元峰。 韩元峰见此,也是急忙跟上。 的确,他们现在浪费不得时间。 …… 二人一路迅速来了韩家,虽然时间还算早,可以林眉对古村人的了解,这个时候古村人也该都起来了。 可韩家的大门,还是紧闭着。 “怎么回事?难道是他们故意如此,不肯见我们一面?” 见此,林眉虽然奇怪,也有了些自己的猜测。 可韩元峰下一刻却是眉头一皱,直接推门冲了进去。 韩家人就算再不信自己,也不会如此静悄悄的。 林眉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心中也十分忐忑。 有韩元峰在,所以说服韩家人处理掉陪葬品,这希望还是有的。 可如果韩家人出了什么事,自己也找不到第二个“韩家”了。 到时候,一样没办法验证猜想,根本没办法和方浩天交代。 总不能五日之期一到,自己去和方浩天说自己的猜想。 空口无凭,谁会相信。 哪怕韩元杰出了事情,韩家都不愿意引以为戒,扔掉陪葬品,更别说现在的病痛对方浩天来说,根本没有性命威胁。 就凭着自己的空口白牙,让方浩天扔掉陪葬品,只怕是难。 思量间,林眉和韩元峰都是进了韩家。 正厅没人,韩元峰示意林眉分头找。 “那是我嫂嫂的房间,你进去看看,我去找我爹娘。” 二话没说,林眉直接冲着韩元峰指的方向而去。轻轻扣门,没人回答。 “韩夫人?韩夫人!在吗!今日我们带来了韩元杰的东西……韩夫人?” 下一刻,林眉心头一沉,意识到不对,径直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是已经昏迷在床边的肖翠竹。 “韩夫人……韩夫人,你怎么了?没事!?” 立刻冲上前去,晃着肖翠竹的身子,林眉又是探了探肖翠竹的鼻息。。 呼吸微弱,像是濒死一般。 冷着一张脸,林眉想要将肖翠竹扶到床上,动作间不小心露出了肖翠竹的皮肤。 当下,林眉更是震惊。 手腕处,竟然都是黄豆大的红疹,一片一片,有的甚至都被挠的出了一些黄色的脓水。 倒吸一口凉气,林眉百思不得其解。 即便是没有服过药的徐媛生和那日夜间放药差点痛死的韩元杰,都没有这么严重的症状啊。 想着,林眉也安顿好了肖翠竹。 刚想拉过一角被子,却是露出了一小尊白玉观音像。 “这是?汉白玉?还是皇家的东西!是容皇贵妃的陪葬品!” 眯眼,林眉手探上去,仅仅是一瞬间,林眉便是察觉出了这观音像的材质。 细细看一番,林眉也发现了在那白玉观音像底部的皇家印记。 毫无疑问,这是容皇贵妃的陪葬品。 看来,韩家人是怕自己与韩元峰狼子野心,半夜来偷盗陪葬品,才贴身守着。 倒吸一口凉气,林眉心里却是有了些?。 昨日韩元峰也说过,这古村人的病都有一个周期,按理来说,现在的肖翠竹绝对不应该出现这种状况,但一夜之间,肖翠竹的病情加重,身边还贴身守着这个白玉观音像。 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看来,这容皇贵妃的陪葬品,的确是会让人病情加重。 古村村民久病不愈也全是因为这容皇贵妃的陪葬品。 知道了病因,再想办法解决,就好办多了。 顾不了那么多,林眉替肖翠竹掖了掖被角,又想把那观音像拿走。 既然这观音像直接导致了肖翠竹病情加重,要是一直放在肖翠竹身边,不知会如何。 可林眉手刚伸出去要发力将观音像拿起来时,便被神志模糊不清的肖翠竹一把拉住了手腕。 看过去,肖翠竹此时半睁着眼,十分虚弱无力的样子。 可拦着林眉的手还是很有力气。 “不……不许你拿走这观音像……不可以……” 肖翠竹嘴里,还呢喃着,生怕丢了这白玉观音像。 摇了摇头,林眉苦笑起来。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只怕再严重些,肖翠竹命都没了,可肖翠竹还顾着这白玉观音像。 纵然这白玉观音像珍贵万分,是无上珍宝,林眉也不见得多稀罕。 一来,比这观音像好的宝贝,林眉见过不少。 二来,还别说这白玉观音像会让人染病了。 为了肖翠竹好,林眉强行掰开了肖翠竹的手,直接将白玉观音像拿起来。 犹豫片刻,林眉还是将白玉观音像放在了正厅,先远离着人,又去了韩家二老的房间。 果然,韩家二老也出事了。 只见韩元峰跪在床边,悲痛万分。 在这一瞬间,之前那么多年的隔阂,也都不算什么了、 “没事?韩夫人她也……不过,我在韩夫人身边发现了陪葬品,看来韩夫人病情加重,是因为这陪葬品了。” 低声说出一句,林眉也知现在韩元峰的状态不是很好。 毕竟,韩元杰刚刚身死,现在韩家仅剩的三人又都病重。 “不错,这也有陪葬品,你我猜测没错。” 起身颔首,韩元峰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 “嗯,现在,应该还有解救的机会,你别太担心了,这些陪葬品……” 点头,林眉也不想多说其他,关键还是对这些陪葬品的处理。 “砸了!只有真正毁掉这些陪葬品,才能让韩家不再如此受人摆布,终身被病痛纠缠。” 咬牙说着,韩元峰现在是恨透了这些陪葬品。 说罢,韩元峰直接将床边的一大包袱背到了正厅,林眉则是默默跟了上去。 说到底,这些事情算是韩家的家事。 她插手,确实不好。 既然韩元峰已经决定了,而且韩元峰都是为了韩家好,那么自己也没有理由去阻拦。 虽然砸掉有些可惜,但总比让韩家的人丢了命要好得多。 只见韩元峰大步流星的来到内室,看着祖宗牌位,下一刻,直接跪下。 “后辈韩元峰不孝,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韩家的人死光,求各位列祖列宗谅解。” 说罢,韩元峰猛地磕了几个头。抿唇,林眉也能理解韩元峰的心境。 韩元峰,现在也和自己差不了多少。 韩元峰不也是背负着韩家这么多条性命吗? 而自己,是薛净悟的命。 薛净悟,不能死。她也绝对不能让薛净悟死。 想着,林眉也是握紧了手掌。 刚定下心,林眉就看着韩元峰突然起身,狠狠的包袱举起,又狠狠的砸下。 一时间,玉器打碎的声音响得很。 一部分的玉器碎片甚至飞溅了出来。 下一刻,韩元峰又是径直将桌上的白玉观音也一把推倒在地。 林眉虽惊讶,可也明白,这样最好。 “也不知道多久会有效果……” 喃喃一声,林眉眸中也是泛着期待。 只有如此,才能证明古村村民的病因确实是陪葬品,才能说服方浩天让他放过薛净悟,甚至是给她更多的时间去调查这病因的究竟。 为什么陪葬品会有如此效果? 这是林眉最心底的疑问,也是这件事情最关键的地方。 只有知道此,才有可能完全解决这件事情。 到时候,再找碎片也许会轻松许多。 总之在这古村,命保住最要紧。 其他的,都是浮云罢了。 “我也不知。我们就在这里等,我相信我们的猜测没有错,他们一定会没事的。” 深吸一口气,韩元峰这话也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好。” 应了一句,这个时候林眉自然不会去打击韩元封的信心。说罢,林眉也是蹲下。 本来是想看看这些陪葬品碎的彻不彻底,没有想到林眉却是发现这包袱中还有许多金银珠宝。 这些金银珠宝都是没有碎的。 “你看,还有些并没有被你砸碎,这些东西交给我,也许能从这上面查出来究竟为什么病因会在这陪葬品上。” 想到自己还要拿着证据去说服方浩天来相信自己,好换取薛净悟的性命,林眉也是开口,提出要拿这些东西。 没有说话,韩元峰只是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本来还是林眉提出的,所以韩元锋相信林眉不会中饱私囊。 更何况林眉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哥哥和韩家人都出了事的,想必她不会那么蠢笨。 的确,林眉知道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 她是神偷,是贪财,可也不会贪财到这个地步呢。 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为了钱财连性命都不顾了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6章 人为财死 林眉倒是认为自己的命才是最要紧的。 钱没了可以再赚,可命没了却是真的没了。 “现在时候还早,你在这里等着,也顺便照看着他们,我去别的地方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收起了没有破碎的一些金银珠宝,林眉现在已经有一些迫不及待了。 只是现在,韩家的人还没有脱离危险,林眉也不好去找方浩天,不过病因已经由此确认那么等待韩家清醒过来便是找到了可以彻底清除病因的方法了,想来做到这个地步方浩天也会满意。 而林眉也是想趁此机会再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家也像韩家人一般。如果真的如此,倒是可以试着再救古村的其他人。 虽然她和这些人非亲非故,但一条人命却不是什么小事,不过就是让他们陪葬品全部毁掉而已。 相信像肖翠竹那样的人不过是个例,应该还是有着许多人会十分珍惜自己的性命。 “好,你去,这有我。” 点点头,韩元峰也是没有阻拦林眉,林眉帮韩家帮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现在不用一直等在这里。 现在,林眉已经找到了古村人仁的病因和治好病的法子了,林眉完全可以离开但里面没有这倒是让韩元封颇为震惊。 心里倒是对林眉有了几分好感。 之前他不过是觉得林眉在利用他,而现在韩元峰倒是觉得林眉的人情味比自己家人都要多的多。 见韩元峰这么说,林眉也是直接转身离开,现在的她出去多看看也好。 不知是因为找到了古村村民病因还是如何,林眉倒是觉得比前几日轻松许多,步子也轻快起来。 “哟,你听说了吗?吴家的那两个孩子病重了。” “嗐,我昨天就知道了,也不知是怎么了?我估摸着是不是冲撞了什么。” “他们怎么不去向浩天大人求药呢,说不定,浩天大人会网开一面给他们药。” “浩天大人最重规矩的,不可能这么为了一个吴家破戒,唉,也不知道那俩孩子能不能坚持到十五。” …… 林眉一出来,就听到街上的人不约而同都在讨论吴家孩子病重的事情。 或许前几日林眉还不知道这吴家是哪户人家,可她第一日出来时夜间已经一一探过古村的人家,现在已经知道这吴家就是那晚偷藏陪葬品的人家。 不过这也是林眉十分惊讶,瞬间灵光一闪。 对啊,那两个孩子那日晚上可是偷偷拿了陪葬品把玩,怪不得会病重呢。 可稚子无辜啊! 想着,林眉心头也是一软。 不行,她要去一趟吴家。 如果说林眉救韩家人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那么这次要去吴家便是不忍心看着吴家的两个孩子就这么病重死去。 想着,林眉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吴家门口。 “请问这里是吴家吗?我是医女,听说你们家孩子病了?” 上前,林眉便是看到了吴挺远和青娘都在院子中摘菜,看起来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事到如今他们也是没有办法,可再悲痛,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等十五。 只有等到十五,他们的孩子才有可能获得一线生机啊。 而听林眉这么说,青娘也是抬起头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医女?你是医女还是江湖骗子?!这村里的人上上下下都知道我们村自己是有药的,你还来!” 冷笑一声,青娘自然是不相信林眉的话,更是质疑起了林眉医女的身份。 吴挺远只是看着没有说话,不过看那样子似乎也并没有把林眉的话给听进去。 “我的确是医女,也知道你们村子里都有药,只是现在还不到十五,只怕等到了十五,你们孩子的命也就没了……” 微微一笑,对于吴家的这个反应林眉并不意外。 即便有韩云峰带她去韩家,她都没有被韩家人相信,更别说她这次是一个人孤身来吴家了。 “呸!你瞎说什么我警告你!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赶紧滚!” 听林眉这么说,青娘直接啐了一口。 对于林眉的话,青娘是不相信的,而且林眉也说的太过绝对了。 再怎么样,立儿和宝儿都能撑到十五那天的。 这么多年都挺了过来了,难道还不能再多坚持一个月,坚持到这个月十五? 虽然立儿和宝儿现在看起来并不好,但她总是想着会有转机出现。 “我已经找到了病因和如何治好你们的法子,且已经给韩家人治过了。听说你们家的孩子病重,我才过来告诉你们一声。” 见青娘根本不相信自己,林眉也脸色难看的很。 林眉是不想多管闲事,可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这些孩子从小学偷盗之术,学习如何去做一个盗墓贼,可人命毕竟是人命,林眉还没有冷漠到那个地步。 “哦?真的假的?你知道了为何我们都会重病缠身?” 听此青娘手中的东西却是直接掉了下来,这个女子难道真的是医术高超的医女吗?难道她真的找到了古村人的病因吗? 就算不是真的,那么让她看一看宝儿和立儿暂时解除一下病痛也好啊。 “没错。” 林眉微微颔首,虽然这件事情韩元峰有着极大的功劳,可这一次若是能够救了宝儿和立儿,也算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了。 “那你倒是说说病因究竟是什么?” 听此,一边的吴挺远也是再坐不住,直接出声问了一句。 说实话,月月都要去祠堂割血求药,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十分厌烦。 可不这么做自己的命便会丢,如今看自己的孩子要受这么大的苦楚,甚至是比自己受的疼痛还要多,吴挺远也是心疼不已。 “我已经查到这病因完全就在于容皇贵妃的陪葬品,如果你们不再接触这陪葬品,自然也就安全无虞。” 林眉上前几步,谨慎的说出了病因。 可这话一说,却让吴挺远和青娘都脸色一变。 什么!病因是容皇贵妃的陪葬品?! 外人怎么知道他们有容皇贵妃的陪葬品的? 这件事情古村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从未有人说出去过,林眉是怎么知道的? “想让你们的孩子好起来,只有毁掉容皇贵妃的陪葬品并且永不再碰才可以。” 看二人如此反应,林眉已经有了些猜测,可还是不甘心。 难道说对于古村的人来说,陪葬品就真的比性命还重要吗? “呵,早说了你不过是个江湖骗子罢了。居然还想蒙骗我们,赶紧给我滚。” 直接扔下了手中的东西,青娘就要赶走林眉。 林眉说的话,她是感觉没有一句真话。 因为容皇贵妃的陪葬品他们才会得病?怎么可能? 就算真的如此,他们也不愿意放弃容皇贵妃的陪葬品。 他们家的陪葬品虽然不多,但是足够让他们一家人衣食无忧到生命终止。 “你们想想到底是你们孩子的命重要还是陪葬品重要!我言尽于此。” 见青娘和吴挺远什么话都不说,就要赶自己离开,林眉也明白了二人的选择。 那两条人命,他们就这么放弃了吗? “妖言惑众!快滚,不然我就动手了!” 听此,吴挺远厉喝出声,对上了林眉的视线。 无奈的摇了摇头,林眉也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了吴家。 那二人显然不相信她,现在只期望那两个孩子能撑到十五放药的时候了! …… “当家的,你说她说的是真是假?” 看着林眉离开,青娘也是若有所思,弱弱的问出一句。 “怎么你还打算真信他?一个江湖骗子罢了,快去做饭!咱们的孩子一定可以等到十五发药的那天的。” 冷笑一声,吴挺远就是这么想的。 而听吴挺远这么说,青娘也不再说什么,点点头就乖乖的去做饭了。 不管林眉是如何得知他们有陪葬品的,林眉的话着实让人难以相信。容皇贵妃的陪葬品又怎么是他们生病的病因呢? 也许吴挺远说的对,林眉就不过是一个江湖骗子,想要骗自己家的陪葬品宝物罢了。 …… 从吴家出来,林眉心情低落,所以在街上随便查了查便回了韩家。 等林眉到韩家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天都黑了。 推开门一看,她就看见韩家一家人坐在正厅,看起来比早上的状态好了不少。 见此,林眉心中一喜,看来是有效果了。 虽说韩家三人身上的红疹还是可以看得见,但显然病痛已经消减了,否则也不会能坐起身来。 “你们的身体可好些了?” 上前笑问出声,显然韩家三人经此一事与韩元峰的关系好了许多。 “林姑娘……多谢林姑娘,小叔已经跟我们说了,多亏了林姑娘否则只怕我们今日就要命丧于此,唉……” 见到林眉回来,肖翠竹急忙起身行了一礼,只是能看出来是在强装笑脸。 “应该的。我帮你们也是想尽早救出我朋友,韩夫人不用客气。” 微微一笑,在这种场合下,林眉也是免不了说几句客套话的。 “原来如此。” 淡淡回应了一句,韩夫人脸上的落寞表情清晰可见。 韩元杰身死的事情经过这一遭,他们已经信了,韩家二老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 林眉没有说什么,估计韩元杰的死对韩家一家打击很大,况且他们也差点身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7章 孰轻孰重? “林姑娘,我哥哥他……唉,总之我们家还有些家事要处理,林姑娘若是方便先回客栈。” 诚挚的说了一句,韩元峰出声却是想让林眉先离开。 “好,那我先回去了,其他事过两日我再找你来商议。” 没有丝毫迟疑,林眉转身就走。 现在她也算是可以确定病因,也知道了治好这些病的方法,只不过就是看方浩天接不接受这种方法了。 吴家的人完全不相信她说的话,现在林眉只能希望吴家那两个孩子吉人自有天相,可以熬过这一劫。 想着,林眉也是回了客栈。 这几日,许多东西压的林眉喘不过气来,今日她也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 吃了些东西,林眉洗漱安睡一番。 现在的她,只等后日去找方浩天说个清楚。 若是方浩天能够接受这个办法,那么一切都好。 不过林眉倒是认为方浩天是个聪明人,在性命和金钱之中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连日来的疲累让林眉迅速的入睡,等到第二日起来,一开窗,正巧看见了一队无声的送葬队伍。 疑惑之下,林眉迅速起身出了客栈查看,却是见那队伍中抬着两幅小棺材。 队伍前面青娘在嚎啕大哭,见此,林眉皱眉,也是脸色一变。 看来吴家的这两个孩子实在是病的太严重了,终究是没有撑到十五放药的那一天。 哀叹一声,林眉是六神无主的回了客栈。 也不知道吴家夫妇现在后悔没有,因为自己的贪婪让自己的孩子丢了性命,这想必谁都不愿意看到。 自己明明已经去告诉他们了,明明这些都可以避免的啊。 哀叹一声,林眉心中五味杂陈。 这些都是容皇贵妃的陪葬品,明日她就是要带这些东西去见方浩天了。 握紧手掌,林眉是有些迟疑,自己已经去告诉过吴家人,可是吴家人还是选择了放弃。 那么方浩天的选择究竟会是什么? 收起东西,林眉也是难以静心。又去了韩家,看了看韩家人她才放心许多。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很快就到了第二日,也是方浩天给林眉的第五天期限。 带着从韩家拿来的仅剩的金银珠宝,林眉径直去了祠堂。 一入祠堂就有另外一个陌生的面孔上前和林眉交涉,交涉完才带着林眉进入祠堂。 想来,这应该就是方浩天新换的守门人了。 而祠堂门外,也因为当庭绑着的薛净悟而聚集了不少人,正议论纷纷的。 一进祠堂大厅,林眉就看到了被捆在地的薛净悟,看来这方浩天今日是无论如何都要处置他们两个了。 “薛净悟,你怎么样?还好吗?” 急忙上前,林眉也是十分担忧。 上次自己见薛净悟时,薛净悟强行被方浩天灌下了药。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药,但薛净悟这几日一定不好受。 “你来了。” 听到林眉的声音,薛净悟微微一笑,看不出悲喜。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笑!放心,我会救你出去的。” 摇了摇头,林眉也知薛净悟是想让自己放松放松,而后才许下承诺。 林眉虽然贪财惜命,但绝对不是会轻言放弃的人。 薛净悟这条命,她绝对不允许折在这里。 她就不信了,连焚仙门的人都没能制住他们,一个方浩天就能真的让她与薛净悟葬身此地? 更别说,自己也已经找到了真正的病因。 “你找到病因了?可有办法彻底治好他们?” 眸中微微闪过一丝惊讶,薛净悟也没有想到林眉居然能真正找到线索。 他虽知道林眉不管有没有法子都会回来,可他也不愿意看着林眉冒险。 林眉不来,倒还好,如今林眉回来,都是为了救自己,可能不能离开古村,就连薛净悟自己都没有把握。 就是他现在也没有办法恢复实力,那日方浩天给自己灌下的药直到现在,药效还隐约在。 “当然,不然我怎么救你,你看这是容皇贵妃的陪葬品,仅仅一夜之间,便有人因为贴身收着这些东西,病情急剧恶化,甚至有人因此而身死。” 说着,林眉也是面露凝重。 吴家那两个孩子明明可以活下来的,可偏偏因为吴家人的执迷不悟,白白让两个孩子葬送了性命。 “原来如此,那如何才能根治病情?” 薛净悟听此,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怪不得,怪不得古村人人都有病,可不就是因为贪婪,将容皇贵妃的陪葬品一直放在身边吗? 不过,薛净悟还是对怎么样解除病痛更感兴趣。 虽然他们来这里是为了碎片,但也得活着离开,而唯一能让他们活着离开的就是彻底救治好方浩天。 既然林眉查到了病因,想来对付这病痛应该也有一些法子。 “只要销毁陪葬品,病情便会好转,只是不知道,方浩天愿不愿意。” 说着,林眉也皱起了眉头。 方浩天的态度,始终是一个未知数。 “你有把握么?那些陪葬品呢?” 挑眉沉声,薛净悟也对这陪葬品有了些兴趣。 究竟是为何,这陪葬品竟然会带来如此厄运? 况且,传说碎片可有可能在这陪葬品之中啊! “有把握,只要方浩天愿意放弃,此法可保他无忧,你看。” 林眉点了点头,又将自己带来的包袱打开给薛净悟看。 毕竟有韩家人试验过,只要方浩天愿意放弃这些陪葬品,病是一定会好的。 “都是好东西啊,不过,这些人也活该,死守着受诅咒之物,能不有病么。” 淡淡扫了一眼,薛净悟不自觉冷笑一声。 仅仅一眼,他便是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这陪葬品有多珍贵自然是不用薛净悟说的,但这陪葬品上的门道,可没有几个人能够看出来啊。 但薛净悟是谁? 他不仅仅学过盗墓贼的本事,这么多年来还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 虽说他只是听说过巫女一族的巫祝之术,可也知道巫女一族的忌讳。 听说巫女一族下葬风俗极为残忍,若是死于非命的巫女,必定是要人献祭陪葬的。 且这陪葬人,还得提前处理,和陪葬品一起浸泡个三七二十一天才能起到镇压墓中邪祟的作用,让死者安宁下来。 而浸泡的东西,不是水,而是血! 还得是不同人身上取出来的血。 因着这血浸泡陪葬品与献祭人后不干净,传言便有了巫女一族的诅咒,碰之一世难安。 而陪葬品与献祭人在浸泡过后,自然是也沾染了那血,带上了巫女一族的诅咒。 “诅咒?怎么回事?” 薛净悟的话也是让林眉颇为震惊。 她虽然知道这陪葬品是病因,但究竟为何,却是不知道。 没有想到,薛净悟竟然会了解。 如此,与方浩天说起来,也不至于手足无措了。 “传说巫女一族人下葬时,有用不同人的鲜血来浸泡陪葬品和献祭人的风俗,以此来镇压墓中邪祟,而这血,为了保护死去的尸体,自然是带着巫女一族人的诅咒了。” 勾勾嘴角,这下薛净悟都明白了。 当年,容皇贵妃为了替当朝的天子炼药,把自己炼死不说,为了安葬容皇贵妃,估计当时的天子也费了不少力气暗中来让人献祭和浸泡这些东西。 所以,这些陪葬品都是带着血的诅咒的。 而古村人贪心不足,挖了容皇贵妃的墓穴,又不肯放手,所以才有了这个下场。 其容皇贵妃的墓穴中,应该是还有当年为天子炼制长生不老药的东西,才让方浩天如此丧心病狂,豢养蛊虫。 不过说起来,既然当时的天子为了长生不老,肯定也尝试过这长生不老药炼制的法子,就是不知道究竟为何,会是这个结果? 让容皇贵妃身死不说,还从未有人提起过这件事。 “……” “呵,来了,看来你们是有了办法,不然也不会聊得这么开心啊!” 张了张嘴,林眉还没有说什么,便是传来一声冷笑。 只见方浩天缓缓从雕像后面出来,冷笑一声,足足的讽刺。 在放林眉出血池之前,方浩天早就想好了,绝对不让林眉走出古村。 况且,林眉能不能找到病因和解决办法还是两说呢。 这么多年来,都无人能解,他就不信,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本事。 他看啊,还是留下林眉和薛净悟给自己的血池增加些东西才是正经。 “自然,不过,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淡淡起身,林眉并不着急,现在底牌是在自己手里,而非方浩天手里。 如果方浩天真的把命看得不重的话,想必也不会放自己出来找病因了,更不会去炼制长生不老药。 念及此,林眉又是反问一句。 “就是不知道,对你来说,究竟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当然是命重要了,怎么,你想要钱?” 听此,方浩天微微甩袖,径直坐在了雕像旁边的椅子上。 方浩天不知道林眉这么问的目的,还以为林眉是猖狂到想要用病因和治病的方法来赚钱。 心中不由感叹一句:这女人,真是愚蠢,自己的命都快没了,还想着和我讨价还价。 “当然不是,我已经查到你们的病因,都是因为那容皇贵妃的陪葬品……” 沉吟片刻,林眉眼珠子更是紧紧地盯着方浩天的反应。 见方浩天没什么激烈的反应,林眉才又开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8章 野心贼子 “只有扔掉或者销毁那些陪葬品,你们的病才能好。” 说罢,林眉握紧拳头。 自己和薛净悟能不能活就看今日方浩天的选择了。 林眉没有注意到,此时祠堂中方浩天的手下听此后却对视几眼,满是犹豫,却因为方浩天在这里不敢说些什么。 这些人都是古村的人,自然也都病的十分严重。 每月,都得靠十五日那天发放的药来维持一个周期。 甚至,有的人因为病情太严重,偷偷求过方浩天多余一次的施药。 但每一次,他们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放出了不少血。 听林眉找到了病因和彻底治病的方法,这些人也都有着自己的想法。 虽说这病暂时不危急生命,可谁又愿意忍受病痛呢? 还要月月献血。 往年间,因为献血太多而死的事情不是没有,如果扔掉或者消耗容皇贵妃的陪葬品,也并无不可啊…… 不过是钱而已。 有些人心中已经有些意动,可再抬头看到方浩天时,便被压了下去。 “你以为我是三岁孩童吗?我看,你是妖言惑众,居心不轨!” 片刻,方浩天才终于回了话,可回给林眉的,却是满满的不屑。 “我和他的命,现在都是你一句话的事情,我怎么会说谎,这是我从韩家拿来的陪葬品,韩家人前几日,差点因为贴身抱着这些东西身死,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深吸一口气,林眉也没有放弃。 她也知道,如果一句话就能让方浩天相信,也太不现实了。 “是吗?韩家死的人可不少,不过,你可要弄清楚他们真正的死因!” 冷声说着,方浩天却是起了身,慢慢踱步上前。 见林眉提到韩家,更是对林眉十分不屑。 韩元杰现在,应该已经死了几日了。 不过,这韩元杰的死,可不是因为病重。 “我没有说韩元杰,我说的是韩家二老和韩元杰的妻子。” 微微勾唇,林眉说着,抬头颔首。 这些,林眉已经猜到了。 而方浩天,则是根本没有料到这些。 果然,见方浩天脸上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林眉才再次开口。 “他们因为害怕韩元峰图谋不轨,抱着这些陪葬品过了一夜,结果第二天就病重,直到销毁并且掩藏了陪葬品,病情才有明显的好转。你也知道,吴家有两个小孩子不懂事,也抱着陪葬品过了一夜,可吴家不愿意放弃陪葬品,吴家的两个孩子,相信你们也都知道结果了。” 清楚的说出吴韩两家的后果,林眉却是觉得自己有了几分胜算。 两个鲜活的生命在几日之内死去,林眉就不信,这对方浩天来说,没有一点震惊。 “这……昨日,吴家那两个孩子才送了葬尸。” “是啊是啊,死之前我还去看了一眼,死的是真惨,可怜了那两个孩子,没有撑到十五日。” “怪不得每次观物后,我家孩子总有些身体不适,原来如此,看来这陪葬品是得做些处置了。” …… 林眉此话一出,一时间,即便是有方浩天在,也有些压制不住祠堂众人的谈论。 这消息,对他们来说,冲击实在是大。 林眉刚开口所说病因和处理方法,还没有引起这么大的波澜,原因是他们不知林眉说的真假,况且,现在他们也的确没有出现过有危及生命的情况。 但林眉一说,他们便想到了吴家孩子身死的事情,这才清楚了前因后果。 听着身边不断传来的议论声音,林眉很满意,方浩天却还是不说话。 林眉见此,当然趁着这个机会火上浇油一把了。 “这些陪葬品,可都有着皇家的记号,带有诅咒。若我出去宣扬上几句这陪葬品的诅咒,人命关天,宁可信其有,又有谁敢再和你们做这种交易?” “一旦无法变卖,你们这些陪葬皮也都没有了价值,试问没有价值的陪葬品,又有何用?究竟是命重要一些,还是钱财这些身外之物更重要,想必不用小女子再赘述了?” 这些话,林眉不仅仅是对方浩天说的。 更是对这些村民说的。 “我想,你们也不愿意一辈子如此。” “再说了,你们守了古村一辈子,难道不想抛下这些,让自己远离束缚,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吗?” 这些村民,都是被方浩天洗脑了,再加上破碗的作用,才甘心于被方浩天利用。 “放肆,你根本就是觊觎我们古村的陪葬品,尔等切勿听这妖女多言。来人,把他们给我关进地牢!” 猛地一甩袖,方浩天听了林眉的话之后,非但没有采取这法子,反而是听到村民的讨论,大怒,急忙出声要将林眉与薛净悟关押起来。 对视一眼,其他村民有的心中松动,可看有的人一如既往,又碍于方浩天的威压,当然是不敢有所停留。 马上就有几个男的一起上前,就要将林眉和薛净悟关押起来。 眸间泛出一抹冷光,林眉本是要反抗,却想到了那日的阵法。 只怕自己现在反抗,就算自己能够离开,薛净悟还会被困在这里的。 如此,得不偿失。 恐怕自己一个人离开,还会激怒方浩天。 念及此,林眉也就没有动手。 毕竟,这次方浩天让人关押自己的可不是血池,而是地牢。 那日血池,自己和薛净悟都被下了药,这次自己可是还没被下药呢。 而且,那地牢总不会也像血池一样是用特殊金属打造的。 种种念头闪过,林眉只是故作出一副慌乱的样子,并没有多说反抗什么。 “哼!真是找死。” 见此,方浩天更以为林眉是怕了。 怎么说,薛净悟还被绑着呢。 今日是白天,不好打开血池让村民将二人绑进去,不过这地牢也应该够了。 只消等会,再给二人加一些药就可以了。 待得夜深,他再瞒过村民把药灌下去就好。 被绑起来,林眉与薛净悟总算是又在一起了。 地牢之中,的确没有血池那机关重重。 见村民离开,林眉也是迫不及待的开口。 “这地牢的守卫也就一般,我并未被灌下药,这次我们有机会了。” 说着,林眉也是心中一喜,顺手就是将捆自己的绳子解了下来,又是忙着给薛净悟松绑。 不过,她也知方浩天是不想将他的真正目的暴露出来,否则自己与薛净悟今日肯定还会再被关在血池之中,到时候可就没有这么好逃离了。 “但愿如此,不过,你可知这几日我发现了什么?” 点点头,薛净悟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停留。到底能不能出去,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但薛净悟知道的是,自己与林眉若是不及早出去,只怕最后会变成血池里的一滩血水。 这可不是薛净悟危言耸听,他这几日发现的东西,可是不少。 “什么?” 听此,林眉也是十分好奇。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让薛净悟不谈论如何逃离地牢的事情。 “我们那日在血池中发现的缝隙,其实是一条暗道,直通地下暗河,虽然缝隙很小,但这么多血液,谁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呢?而那些地下水,可是会连累许多无辜的平民百姓啊。” 越说,薛净悟脸上的神情也越是凝重的很。 “你确定?” 薛净悟的话说完,林眉也是瞬间怔愣,脑子仿佛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棍。 韩元峰也说了,那些外村人和古村人的病情不一样,难道说…… 作为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人,没有人比林眉更清楚血液传播病毒的可怕性。 刚才薛净悟所说陪葬品上的诅咒,在林眉看来,不过都是因为浸泡过血液的病菌罢了。 这裂缝,直接导致其中的血会流往地下水,和暗河交汇,通过这个,血液病毒的传播简直吹灰之力都不用费! 怪不得,怪不得这么久,那血池还没满。 不想,这方浩天竟然有这个野心。 难道说,方浩天不止想控制古村的人,还想控制整个大岳朝? 但若外村人是由地下河中的血液病毒导致,的确和古村人的症状不一样,方浩天的破碗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啊。 想到这,林眉也不自觉后怕起来。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没错,你别忘了,我学过盗墓贼的本事,几天看下来,那缝隙的确是会往外流,并且那血绝非渗入到了土壤之中,而是直接通向了暗河,我听到了暗河的声音。” 点了点头,薛净悟在这种事情上,自然也是不敢胡来的。 他虽然没有林眉懂这血液里的病毒,可盗墓贼的本事绝对没有忘,也不可能搞错。 “那徐媛生他们是受了暗河的影响,也不知古村外,有多少人会因此丧命。” 咬唇,林眉现在也不自觉担心起来。 而且,这种血液病在爆发之后,可不止会因为水源传染,人与人之间也会传染,到时候病情只会更严重。 那缝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时间越久,受影响的人也就越多,传播的范围也就越大。 甚至,有可能传播到京都。 京都是什么地方?到时候,甚至整个大岳都会有危险。 而且京都那么多人,还有君留山在…… 握拳,林眉也不自觉紧张起来。 到时候病情爆发,恐怕君留山一时半会也查不到这暗河,若是拖得太久,岂不是天下大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9章 长生不老,天方夜谭 到时候,只怕自己去了哪里,都不能安心。 哪还能谈得上自由潇洒? 如果她没有线索头绪也就罢了,可她在古村,却是知道别人都不知道的东西啊。 “我们必须赶紧离开。” 良久,林眉才是淡淡吐出一句话来。 “不急,你看。” 缓缓摇头,薛净悟的脸上却是流露出了一丝笑意,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残破了的羊皮古卷,上面还留着丝丝血迹。 “这是什么?” 接过古卷,林眉也十分疑惑。 打开,却见开头几个大字:“长生不老药……” 喃喃着,林眉却是匆匆扫过。 没有想到,这居然是炼制长生不老药的方法。看过去,这法子都十分的血腥。 蛊虫加人血积聚的力量,再加上巫女一族独有的炼丹法门,便有容颜永驻之效,只是若是想长生不老,还少一味东西。 那就是传闻仙岛上的一株药材。 只是,千百年来,没有人知道这仙岛在哪里。 而这也是炼制长生不老药失败的原因。 不过,看到最后,林眉更是瞪大了双眼。 这最后一行字赫然写着:得仙岛之药,才可永生,仙岛之路,碎片铺成,我巫女一族历尽千辛万苦,才得一碎片,藏于破碗,火烧得知。 “你是说,那碎片就在那破碗当中?” 挑眉出声,林眉也十分惊讶。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没错,在血池中,我虽然恢复了一些实力,可还突不破血池外的铁链阵法,但我却利用手法之便,发现了这铁网当中的羊皮古卷,我猜这方浩天也在犹豫,究竟是拿破碗来压制自己的病,还是拿破碗烧得到碎片?” 微微一笑,这对方浩天来说,显然是个问题,所以方浩天在斟酌之下,才会选择让林眉离开去找方法。 但对他们来说,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我看这古卷中有要求血液的数量,而方浩天的血池中,数量还不够,所以他才会等这么久,等夜深,我们先离开地牢再说。” 哀叹一声,林眉急忙让薛净悟收起了羊皮古卷。 “也好。” 点头应了一声,薛净悟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闭眼打坐,尽量让自己能在夜深准备离开之前多恢复一些实力。 即便这样带来的变化微乎其微,可薛净悟依旧不愿意放弃,他怕自己再次成为林眉的拖累。 见状,林眉也是如此。 时间渐渐过去,夜色渐深,林眉与薛净悟都还没有什么动作,却是听到了一些声响。 对视一眼,又匆匆将绳子绑上,林眉与薛净悟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来吃些饭食……” “你……这饭是方浩天让你送来的?” 林眉应声看去,刚想说些什么,却是不自觉问起其他。 只见牢房门前,一身怀六甲的孕妇肚子极大,可还是艰难的蹲下给林眉与薛净悟往里递饭食。 “是……是浩天大人让我送的。” 没有想到林眉居然会和自己说话,孕妇微微一愣,急忙回答一句,话里对方浩天还是十分恭敬。 “哦?那你放下。” 点点头,林眉却是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孕妇的肚子。 这孕妇能进来,说不定,能带自己和薛净悟出去呢。 而这饭食,也绝对不能吃。 今日好运在来祠堂时众人都在,为了防止自己暴露,方浩天并没有给他们灌下药。 可她知道,方浩天不会这么善罢甘休,更何况,自己和薛净悟还知道了这么多秘密。 “大姐,你这肚子,几个月了啊。” 上下打量了孕妇几眼,林眉并没有看向那饭食。 薛净悟自然也明白林眉有自己的打算,当下也没有插话,静静的看着二人。 “七个月了,大夫说是男孩,所以这肚子才格外大,格外尖。” 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孕肚,孕妇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男孩好啊,男孩可以出去看看,这古村之外,也有许多精彩的地方呢,京都繁华,枫城虽远些,却不输于京都,风土人情极好,而芜城荒凉了些,但也不错。” 莞尔一笑,林眉看似无心的提起这些,实则,自然是有目的的。 试问,天下间,有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够成大器? 虽说父母在,不远游,但要知道,古村这些人,一辈子都活在地下,去过最多的,也是墓穴。 “实不相瞒,我有个弟弟,幼时差点误入歧途,走上歪门邪道,好在打骂过几次,便是极为听话了,现在啊在京做官,快活的很,是铁饭碗,时不时被陛下派到外地,威风的很,我家也面上有光。” “姑娘弟弟的确有本事,我这孩儿,也不知会不会染病……” 听林眉这么说,孕妇一开始便露出了心向往之的眼神,但很快,便是哀叹一声。 这古村每个人的病虽然不是从出生就也有,可越长大,染病也就越厉害。 她作为一个母亲,自然是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也和自己一样被病痛折磨的。 能够消除病痛自然是好的。 念及此,孕妇又看向了林眉,小心翼翼的出声试探。 “姑娘,我家那个,今日已经跟我说了,你查出来的那些……可当真?” 越说,这孕妇的声音越小,想来是不希望别人发现。 这,林眉也能理解。 听此,林眉才露出笑容。 这孕妇这么说,显然是有些意思了。 “当然,我还能骗你们吗?不信,你出去问问韩家人和吴家人,吴家那两口子,我可是劝过了,是他们不听的!” “哎,你是不是也……算了算了,不说了,你还是出去。” 挑眉,林眉本来是要说什么,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装出一副失落的样子,摆了摆手就要让孕妇离开。 孕妇也知,这林眉今日被方浩天关起来,应该是对自己没有什么好感,当下更靠近了几分,十分渴切的说着。 “姑娘且慢,他们不信是他们的事,我与青娘颇为要好,自然也知那两个孩子的事情,可我不想让我孩子也遭此厄运了,而且……” 说着,孕妇不停的摸着自己的孕肚,满是怜爱之情。 宝儿、立儿身死,青娘的难受,她是看在眼里的。 想着自己若是再不扔掉那些陪葬品,自己的孩子也有可能会落得同样的命运,孕妇不自觉小声抽噎起来。 “而且……姑娘有所……有所不知,这些陪葬品极为珍贵,我们是当成传家宝来传的,可听您今日在祠堂一说,的确,这病因一传出去,只怕陪葬品根本卖不出去,到时候这收藏的价值也没了,还让我们染病,太不值了!” “既然你都想通了,何须跟我说这些呢?想怎么做都好,都是为了你的孩子,可不是为了我。” 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孕妇的肚子,林眉才继续补充道:“你要想清楚了,他日后是什么出路,会不会和你们一样困在这村子里?会不会日日病痛,终年在地底,像只耗子一般?” 看那孕妇听得入神,林眉话锋一转:“还是像我弟弟或者韩元峰一般,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一切,都看你的选择。” 指了指孕妇的肚子,林眉意味深长的一笑。 天下父母,哪有不为自己的孩子着想的。 他们这一代,已经受够了这些。 外面的世界,是最适合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的。 “姑娘说的在理,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姑娘保重。” 微微一愣,孕妇抬眸,看向林眉的眼神满是感激。 “小女子还有一句,大姐且稍等。” 见那女子要走,林眉将最后的秘密也告知: “我们之前可并不是被方浩天关押在这里,而是在祠堂下面,那里面有个血池,都是你们这么多年割血献祭汇在一起的,血池中是蛊虫,是用你们的血养的!他要长生不老,你们不是必须割血献祭才能得到药……” 孕妇已经有些松动,林眉才敢将这些全盘托出。 他们从始而终都是被利用的。 “什么?” 显然,孕妇十分震惊。 “发现这些秘密的,应该还有韩元杰,他的下场,就是被蛊毒毒死,你也看到了……” “他也不用喝那腥臭难忍的药,只要你们的圣物——破碗就可以了,只要用破碗喝任何东西,都会压制病情,起作用的并不是药,而是破碗!” 似乎是还怕孕妇犹豫,林眉再次吐出一句话。 这句话,直接让孕妇倒退几步。 脑中,犹如晴天霹雳。 转而,孕妇更加感谢林眉。 若不是林眉,他们怎么会意识到,将容皇贵妃的陪葬品收藏多年,其实这才是让整村人痛苦万分的东西呢? 若不是林眉,他们哪里知道他们还有机会去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 若不是林眉,他们怎能知道,这病还有的治,他们的人生还有无限可能? 咬了咬牙,孕妇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当下,擦干眼泪,又跟林眉道谢后,便起身离开。 这些消息,必定得带给古村其他人。 方浩天这么久以来,都是在利用他们!而他们居然就被这么蒙在鼓里。 如今,一切的疑惑都可以解释通了。 为什么他们每个人献血都不少,可每次接药时,流出来的血都不是很多,甚至是只有一口…… 原来,这血竟然都被方浩天用来豢养蛊虫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0章 激起众怒 她同样出身摸金校尉,对这些东西自然也很了解。 人血是何其精力旺盛的东西,用人血豢养出来的蛊虫,只怕入了药,长生不老也不是不可能。 还要具体看那蛊虫的威力如何。 但怎么看都知道,这方浩天绝对不是想要帮他们。 而孕妇急着离开,自然是回家同自己的丈夫商议。 她已经是这般模样了,绝对不可以让自己的孩子像自己一样,或者再步吴家两个孩子的后尘。 即便自己的孩子不像林眉的弟弟能做大官,或者像韩元峰一样做富甲一方的海商,也总比在这古村见的市面多。 他没有病痛折磨,他不用做盗墓贼,不用整日见不到光。 他的人生可以拥有更多的可能,他可以做更好的人,正常的人。 想着,孕妇的脚下更快,急忙回了家中。 孕妇的丈夫是村中颇有威望的人,平日里就好和一些村民结伴出去干活,如今因为今日祠堂中林眉的话,和那孕妇丈夫有同样心思的人便是聚在了一起。 “邱大哥,你说今天那女的说的靠谱吗?” “肯定靠谱啊,韩元杰怎么死的你还不知道?我都听韩夫人说了,没有那么简单,不过他们家其他人啊,的确是和那林眉所说一样,差点死在那陪葬品上。” “真的假的,那我们只要销毁这些东西就行了?” “当然是真的了,不信你问问韩家二老和韩夫人,对了,你们先别急,我夫人去给那林眉送饭了,等会就回来,她应该会问些东西。” “嗐,要我说啊,这陪葬品不要也罢!” “不要不是不行,可这是不是有些草率了啊?若不是因为这陪葬品……” …… 一时之间,众人争论纷纷。 突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随着“咯吱”一声,门开,只见刚才那孕妇推门而入,满脸的愤恨。 众人也都急忙看向孕妇,这些人中,还有的人并没有亲自接触过林眉。 除了方浩天和韩元峰,这孕妇是所有人中和林眉近距离接触过最多的人了。 “邱嫂子,怎么样了,可问出了些什么东西?” “对啊,怎么样了?你说。” 见自己的妻子如此,邱保阳也是着急的出声问了一句,不过话语之中也是带着期盼。 如果自己的妻子好好问了林眉,许多疑惑也能迎刃而解了。 “我问了,那林眉说……的确,我们的病因却是因此,而且祠堂中的药是假的。” 深吸一口气,孕妇也是决定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孩子不再受和他们一样的折磨。 如今,知道方浩天这目的的人越多,自己与孩子脱离方浩天控制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她和自己的丈夫已经被方浩天控制了一辈子,她不想到了自己的孩子还被方浩天控制着。 “这……怎么可能!?可我们这么多年都是靠这药活下来的!” 这话一出,自然是遭到了别人的反对。 他们忍受病痛多年,唯一的盼头都是每月十五发放药的那一刻,都用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她说,都是因为圣物,我们才如此,而浩天……不,方浩天根本不用喝那药,用圣物随便喝些东西就是药了,而他之所以让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要收集我们的血来豢养蛊虫!” 咬牙,孕妇将林眉告诉自己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你们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反正这陪葬品我是不要了,会染病,这陪葬品日后又怎么能卖出去?” “而且你们想想,人血、蛊虫,能做什么,不用我再多说了。” 似乎是十分气愤,孕妇越说声音越大:“怪不得还没到十五,那韩家人的身体红疹就好了许多,现在一切都有答案了。” 不过这孕妇也只是想将真相告知大家,毕竟,她也不想看整个村子的人继续蒙在鼓里鼓里,被方浩天玩弄! “你们不信,可以想办法去祠堂下面看看。” 微微颔首,孕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为了自己的孩子,她什么都不怕了。 “怎么可能!我看,你是被骗了!” “话不能乱说,不过我看,她和那女娃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你们什么时候看到过方浩天喝药?” “你们又什么时候看到方浩天让我们进去过密室?只怕那祠堂下的密室就是血池……” “真的假的,那……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先扔掉那些陪葬品了!” ……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都十分害怕。 虽然有几个人反对,但架不住方浩天留下来的漏洞实在是太多。 除此之外,韩元杰也的确莫名其妙失踪了。据韩元峰所说,韩元杰此时已经到了阴曹地府。 还有为什么不让他们直接用自己家的碗来喝药,非得用那破碗?用林眉的解释来看,这也的确十分合理。 “够了,你们不要再吵了!方浩天既然豢养蛊虫,那就犯了我们摸金校尉的大忌,更何况这么多年来,我们古村人因为这病,过得实在是憋屈……” “择日不如撞日,今夜给我号召人手,就去砸了他的破庙!” 良久,众人都没有停下来。这时,一老态龙钟的老人却是站了出来。 虽然身子躬着,说出来的话却是没人敢不听。 这老人,便是古村的村长。 只是怎么多年来,村子都被方浩天控制着,他这个村长虽然有威望,却也从未发号过命令。 这次,他也不能再忍了。 话音落下,沉默片刻,便有人应了起来。 “村长!我们听你的,干他!不为了我自己,为了我那未出生的孩子!” “对!为了我那下一代!” “好!干他!” …… 不多时,古村村民便是决定联合起来发起暴乱。 他们就不信,古村这么多人,会输给方浩天。 经过村长的安排部署,古村人也是偷摸进了祠堂。 也不算是偷摸,可以说是大规模的讨伐。 加上林眉今日说的,他也觉跟从这些人比较好。 而村民都拿着武器、专门对付人的桃木剑等,有的甚至是拿了伏弩和悬剑,气势汹汹。 祠堂门外,新的守门人听到村民的讨伐声,急忙让其他手下守住,自己赶去密室中通报自家主子。 隔绝了血池的密室中,方浩天还在津津有味看着自己养的蛊虫吸收血池的精血。 心中已经不自觉畅想起来。 等今日夜深后,将那林眉与薛净悟抓过来,直接将二人的血放进血池之中,想必定能大功告成。 到时候,蛊虫吸收完,到达一定实力,自己也可以不用管这群愚民,直接按照古卷所说,将破碗焚烧得到碎片便可以踏上仙岛了。 一旦蛊虫不再需要献血,那么古村人的存在也没有意义了。 想着,方浩天阴险一笑。 等到那个时候,自己不止可以长生不老,还能家财万贯。 至于病痛,谁说破碗烧成碎片后便没有了压制病情的作用呢? “浩天大人,浩天大人,不好了,有许多村民不知道为何找到祠堂里来了,而且……而且那些人都拿着武器。” 慌乱中,新的祠堂守门人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顾不了那么多,他连滚带爬敲起了方浩天的门。 今日林眉说的话以及其他人的反应,他也是看在眼里的,没有想到,今夜居然就有人来了。 “哼!放肆!一群小蝼蚁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什么东西了?” 淡淡看向门的方向,方浩天高声冷喝一声。 他有规矩,不是重要事情绝对不可以来这密室找。 对他来说,这村民来祠堂,又不是十五放药的日子,算不得什么大事。 就算带着武器来又如何? “是是,浩天大人说的对,不过,小的怕这些人闹事,惊到了圣物和其他就不好了。” 连连应和着方浩天,新守门人心中听此也是有了一些?。 对啊,这古村里,谁还能比得过方浩天大人呢! 那些人如果是来找事情,方浩天大人一定可以将他们赶走。 居然敢侮辱方浩天大人,简直是不知死活! 正想着,只听得“轰隆”的铁门作响,一身黑袍的方浩天缓缓走了出来。 不慌不忙,因为黑袍挡着,方浩天手里还不知道提着些什么。 “大人请……” 连忙俯首躬身带方浩天上去,二人正是看到了众多村民带着武器冲破了祠堂门,还在不停的叫嚣着。 “让方浩天出来!这个混账,居然利用我们!” “就是,我就不信了,我们这么多人,他方浩天能拿我们怎么样!” “呵,今天,我们一定要揭穿这个人虚伪的真面目!” …… 村民吵吵嚷嚷,而祠堂中守着的不过几个人,自然是抵挡不住,都被打倒在地。 “夜闯祠堂?不想要药了?若不是我,你们早就死了。” 见此,方浩天脸上的笑意更甚。 就是一群小喽啰,还想和自己算账! 就算林眉说的是真的又如何,他一样有本事在他们知道真相以后控制他们。 说罢,方浩天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视线淡淡扫过众人之后,最后落在了自己提着东西的右手上。 这句话一出,让众村民一时之间都说不出话来。 众村民看着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的方浩天,有些人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这么多年,方浩天的威严还是在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1章 垂死挣扎 “别忘了,是我让你们活到现在。你们扪心自问,若没有我你们能活到现在?今日竟然来找我算账,真是可笑!” 说着,方浩天脸上的森然之意更甚。 “我不过是让你们付出了一些些代价,你们割血献祭又如何?我可从来没有真正让你们损失过什么!” 勾唇,方浩天见古村人都不再说话,更是昂首挺胸。 这古村,又有谁是他的对手? 即便是这些人知道了真相又如何,还不是要考虑考虑。 而方浩天身后的新守门人更是暗自佩服。 主子就是主子,谁能想到,主子仅仅几句话就把这些人给镇压住了。 甚至,都没有出手。 “方浩天,你别想再糊弄我们了!你让我们割血献祭不就是想豢养蛊虫吗!那蛊虫,可是族中大忌,会折损死去村人的阴寿啊!” “没错,妄想控制大家,你简直罪大恶极!” “连我哥哥那种从小效忠他的人,他都能下毒手,大家还敢再相信他?” 这时,突然传出了一道声音,只见韩元峰一手背后,一手放胸前。 话虽然是含笑说出来的,却带着无尽的恨意。 “说我害了你哥哥,你可有什么证据?你久未回村,一回村就来挑事?难道大家宁愿相信这个外面的人,都不愿意相信本大人吗?” 轻蔑一笑,方浩天并没有因为韩元峰的出现有丝毫慌乱。 他虽然没有想到这个时候韩元峰会出现,但他并不觉得韩元峰会威胁到自己。 “我哥哥死于蛊毒,死前又让我注意于你,难道说明不了什么?就因为你,古村这么多人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活过!现在,是时候还回来了。” 眸中翻腾的恨意闪过,韩元峰说罢,便是一甩袖。 “尔等敢?若不想命丧于此,你们尽管上!” 冷哼一句,方浩天可不信这些人竟然真的敢对自己动手。 若是动了手,别说压制病痛的东西,就连古村祠堂,他们也别想再进了。 而对于方浩天,显然,古村人还是忌惮的,并未有人立刻动手。 这就连韩元峰也是没有想到的。 “怕什么,他常年豢养蛊虫,我与我这朋友亲眼见过那献祭的血池!你们大家都被骗了!” 突然,却是传出一道戏谑十足的声音。 原来是林眉与薛净悟顺着孕妇离开的踪迹从那地牢逃了出来。 见此,薛净悟冷笑一声。 别人不知道豢养蛊虫带来的伤害,可他与林眉看了羊皮古卷,是都听出来了。 “看来本大人是小瞧了你们二人,就算我豢养蛊虫又如何?” 见林眉二人出来,方浩天嘴角微勾,后撤一步,却是承认了他豢养蛊虫的事情。 可就是这倒退,让众村民有机可乘。 众人一个个举起了中的武器,使出自己的浑身解数,猛地朝方浩天扑了上去。 有人不动,却是兀的发出了无数银针暗器,直射向方浩天。 方浩天脸色一沉,眸中寒芒闪过,身后斗篷猛地一甩,算是堪堪躲了过去。 只见那银针速度极快,幽幽闪闪,看上去十分森冷,擦着方浩天的脸而过,直直射向了方浩天身后新换的守门人。 其余的银针也都四散飞去,速度快的可怕,那些人根本来不及躲闪。 银针上的剧毒,迅速发作,瞬间,中者便瘫倒在地,七窍流血而亡。 其余祠堂的人群也被吓得四散逃离,一时间尘土飞扬。 而古村等人早已识破了这点伎俩,自然不会上当。 “你们……你们居然敢背叛我!背叛古村!” 来不及看倒地的尸体,方浩天吞下一口唾沫,还想再次利用这些来阻拦古村人。 可这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见计谋不成效,方浩天冷哼一声,从腰间拔出软剑猛然刺向来人的大腿,来人身影闪躲,却又被他迅速的剑招步步紧逼。 刀光剑影之间,方浩天的剑法狠辣如毒蝎般每一招都暗藏杀机,猛然刺向来人,正中其胸怀。 来人微微一晃,逼出了刺入胸膛的利剑,鲜血顺着伤口奔涌而下。 血液的快速流动他变得虚弱,可他明白今日哪怕损失了自己的性命也不可退缩,定然要带领所有古村人抵抗方浩天。 一旁薛净悟的嘴角却勾起淡淡的微笑,他脚尖轻点,剑光闪起,向林眉使了一个眼色就迅捷地向方浩天攻击而去。 一人分心对抗两人,方浩天心叫不妙。 顶着凌厉的剑光,方浩天猛然前跨上一大步,手里的长剑一分为三。 而薛净悟一人快速飞去打断了剑光,林眉趁机从右边猛得击出一掌。 方浩天被打得连连退了几步,恶狠狠地看着一行人。 之前对付古村人时,方浩天虽然看似厉害,可多人夹击的猛烈攻击让方浩天还是有些吃不消,他一个翻身,鼻尖的血腥味浓厚起来。 可常年用心血生命力豢养蛊虫的方浩天又哪里是林眉与薛净悟的对手? 更何况,现在的林眉与薛净悟都没有接触那日方浩天下的药,实力都在巅峰。 当下,方浩天的手臂就被划了一道,鲜血透过了外面的布料渗透出来,刀剑直逼方浩天面门而来! 是林眉! “你……” 话还未说完,下一瞬间,方浩天便是被二人重伤,跌倒在地,血流不止。 血溅三尺,双目怒睁,没多久,便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见此,林眉冷笑一声,并未多言。 而古村人也甚是高兴。 若不是方浩天自作孽,不会惹得全村的人都来讨伐方浩天。 “既然你们都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现在就该销毁那些陪葬品,销毁了,那些病痛自然而然也就没了。” 淡淡扫了一眼众人,林眉出声。 “真的假的!如果我们毁了还不能恢复怎么办!日后,我们岂不是没有指望了!” “就是就是!你别害了我们,我看啊,我们还是留下圣物……” …… 一时间,人群再次嘈杂起来。 而林眉眼眸微眯,却是没有说什么。 倒是让林眉十分熟悉。 “大家不必担心,家中父母因销毁陪葬品身体已然康复不少。且我在此承诺,若有人愿意,此次事件结束后我愿带大家共谋生路。” 随着声音的传出,众人也都让开了一条道。 不过,韩元峰能说出这话,也算是替林眉解了围。 “共谋生路?怎么谋?” 一听到赚钱,古村人都眼冒精光,他们可是早就听说韩元峰在外发了大财。 “我们大岳朝如此发达,想来大家肯定不知那大海的另一边,贫瘠之处颇多。在下有计划发展这海外的生意,正缺人手,若是有了诸位叔伯兄弟的帮助,在下不胜感激!” 看着众人的希冀,韩元峰也是十分满意,古村的人可都各个身怀绝技呢。 若是能为他所用,他的生意,一定可以更进一步。 而林眉听此,也不觉暗暗点头。 这虽然是个鄙视商人的时代,可韩元峰这种人却并不受影响,居然想到了如此发财的门路。 不得不说,这韩元峰也十分厉害,竟然想到发展海外贸易。 就算现在韩元峰还没有多大成就,可凭他这一番心胸格局,说不定以后这大岳朝的商贸历史,少不了他这个人。 “韩元峰说的没错,他虽出身古村,可从未做过摸金校尉,但他的富庶程度,一样不少于我们古村其他人啊。” 点点头,孕妇丈夫此时最为动心。 他和自己的妻子没有什么别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不要染病,也不要再做这个行当,可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不过,跟我混,就得先砸碎陪葬品,我韩家可是已经砸了,你们愿不愿意?” 看着犹豫的众人,韩元峰再次开口。 “韩家小子,砸碎容皇贵妃的陪葬品可以,但是你得立个字据,空口无凭,你若做不到你说的,也有个说法。” 这时,古村人群中又传出一道苍老声音。 正是古村村长。 不过,因为方浩天和祠堂的存在,这古村村长一直以来都和没有一样。 但他还是有威信在的。 他一说话,算是点头答应,其他人也是纷纷开口。 “只要病能好,只要能赚钱,有什么不可以的!” “对!” …… 韩元峰话音落,先是一阵沉默,而后又加上老村长的话,便没有什么人有异议了。 “既然老村长发话了,我自然没有什么好推辞的。” 立个字据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当下,韩元峰说完,便有人从祠堂中拿出文房四宝。 让韩元峰写完字据,众人也才满意下来。 “好,韩元峰,我古村中人的后半生可就交给你了。弄个火堆,挨家挨户,大家都将陪葬品扔进去。” 事情已成定局,老村长出声建议道。 众人也都连连点头,赶忙回去拿家里的陪葬品,只剩下寥寥几个人在生火。 “林姑娘,多谢了,若是没有你们,恐怕我们古村人还不知要被蒙蔽多久。” 众人都开始散去,韩元峰才上前来。 “无妨,顺势而为。看来这些事情你都能处理好了。” 林眉指一指旁边忙忙碌碌的众人。 “大哥泉下有知,也会感谢林姑娘的。” 轻吐一口气,韩元峰的仇,也算是报了。 只是,人死不能复生,如今,他也只能投心于自己的生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2章 疫病频发 “我也是为了自保而已。对了,既然那些陪葬品你们要销毁,那个圣物,我们可不可以带回去?这次离京太久,我家主子乃是摄政王,总得有个交代。” 淡淡回了韩元峰的话,林眉却是盯上了那破碗。 古卷上可是说了,破碗内有碎片,自己和薛净悟来此,不就是为了碎片吗? 本来还打算出来后再想办法出来偷,可是没有想到,古村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不过,这样也好。 “既然如此,林姑娘随意即可。” 微微一笑,林眉帮了自己的大忙,韩元峰自然是不会拒绝。 再次给韩元峰道谢之后,林眉与薛净悟拿走破碗也是准备离开。 她和薛净悟心中都清楚,古村外那些人的病可不是一个破碗就能够救好的。 暗河的事情,还得回京告诉君留山。 虽不指望当救世主,可目前这状况,她也潇洒不开。 可不想,两人要走的消息一传出来,古村村民可都不愿意了。 等到二人在客栈收拾好行李,走到村口时,却发现古村村民在村口拿着许多东西,要二人被这阵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心里一慌。 “我说,这些人,该不会是因为我们拿了什么圣物,找麻烦的。” 皱眉,薛净悟第一眼看见这么多人也是十分惊讶。 往常遇到这么多人时,必定是有人要来找自己的麻烦。 “应该不会。” 缓缓摇头,林眉却也不那么笃定。 毕竟自己和薛净悟是帮了古村这么多人,但圣物,自己和薛净悟也的确带走了。 林眉话音刚落,却见那孕妇被韩家妇人搀着迅速上前。 “林姑娘,薛公子,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林眉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呢? 前世,她是做贼的,哪里被人这样正儿八经的感谢过呢。 “别客气,赶紧起来,你是有身子的人。” “林姑娘,是我和我家公婆糊涂了,竟然还污蔑你和小叔,若不是没有你们,只怕我们韩家一家都要在地下团聚了,林姑娘,请受我一拜。” 哪成想,林眉刚一扶起了孕妇,韩家妇人肖翠竹便是又深深跪下行了一礼。 林眉只能急忙示意薛净悟将其扶起来。 “林姑娘不必客气,我们古村上下,都得感谢你,如果没有你,只怕我们这么多人还被方浩天瞒在鼓里。” “林姑娘,这是我们一家亲手做的护身符,希望你不要嫌弃,收下。” …… 一时之间,村民们纷纷涌上来给林眉与薛净悟塞东西。 本来两个人是不想要的,可耐不住古村村民太过热情。 而这,也让林眉与薛净悟心中有些异样的情绪。 作为神偷,即便是手法再出神入化,技艺再如何高超,那也都是暗地里的,见不得光。 可今天,他们居然被这么多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感谢了。 “林姑娘,薛公子,你们就收下,不过在此之前,我可要提醒二位,二位还是多在村子里住些时日,现在外面可不太平。” 心中思绪万千,不多时,韩元峰和那老村长也缓步而来。 不过率先开口的韩元峰可是让林眉脸色一变。 “不太平?外面怎么了?” 皱眉,林眉急忙出声询问。 而薛净悟则是将古村村民给的东西一一收下,才向韩元峰看过去。 “不瞒二位,据老夫所知,附近周边染病的村子不少,他们也都不懂如何救治,现在外面人的病可比我们古村人的病要严重许多啊,而且他们的病与我们的病还不一样。” 说起来,老村长也是十分忧愁。 幸运的是古村有林眉解决了他们这困扰数十年来的病痛。 其他村子的人可都没有那么幸运了。 不过老村长心里也疑惑得很。 明明这病,不会传染,可为什么外面的人还会得与古村人相似的病症呢? “他们得病,并非是因为容皇贵妃的陪葬品,依我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只怕是某种血毒之症。” 点点头,韩元峰应和解释了一句。 他走南闯北,见过的病症不少,可这次,那么多人的病症一样,且极难解决,只怕是传染力颇强的血毒。 传播速度极快,若是不能及时解决,只怕是会有大灾难。 “韩公子,老村长,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办法,这病症虽然和古村人的病症不全一样,可多少,是有些相关的。” 沉吟片刻,林眉再次开口。 虽说,外村人得的是血液病,但这血液病的根源,却和古村脱不了干系。 那血池下面的裂缝,可是能通往无数地方啊。 她之前还以为,这病不会那么快爆发,现在看来,她还是太乐观。 “林姑娘,这就有些为难我们了,不过,万事万物,都相生相克,这病,也并非不治之症。” 缓缓摇头,老村长一句话便是断绝了所有的可能性。 听此,林眉点点头,心中却是下定决心,要赶紧赶回去。 自己虽然不会医术,也帮不上什么忙,却是知道病因。 也许,将这些消息带回去,能让酒儿研制出相应的解决办法。 “既然如此,我们就更不能久留了,时间紧迫,告辞。各位有缘再见。” 说着,林眉与薛净悟齐齐拱手,潇洒离开。 离开古村,林眉回想起这几日,也是唏嘘不已。 古村人人都有手段本事,可却宁愿选择守着容皇贵妃陵墓的陪葬品。 说好听点,是因为他们他们受人蛊惑,可说白了,不过是贪心迷人眼罢了。 人,还是不能太贪心。 和薛净悟尽快上了路,出古村越远,林眉的心情也就越沉重。 村外的病情,比林眉想象的还要严重许多。 十步一流民,百步一尸体。 看着这人间惨状,林眉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现在在这里停留也无用,我们赶紧回京,让君留山派人来想法子将这暗河封了。” 见此,薛净悟也是脑子一震。 曾几何时,薛净悟也见过这尸野成山的场景。 那些场景,一辈子深深的烙在他的脑海之中,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也好。” 应了一声,林眉心中也是心情复杂。 一路上,二人可是发现了不少病人。 流民肆虐,短短半月的时间,竟然已经是尸横遍野,足以见这疫病发的有多严重。 见此,林眉与薛净悟更是马不停蹄。 城外的情况如此,现在只能寄希望京都城中的情况会好些了。 不过,林眉心中也不自觉的担心起来。 君留山应该不会出事。 应该没事的,他是摄政王,不会这么容易被传染的。 暗暗握紧了手掌,林眉虽然担心,可也只能回去看一看才能知道到底如何了。 京都。 因为君留山的提前察觉,状况倒是没有那么严重,但偏偏有人希望严重起来。 皇宫,一行人从一早上便是整装待发。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要恭送顾王爷顾明珏回九蛮的。 而现在最热闹的,不是楟榭小阁,而是慈宁宫。 一堆的辞行礼仪,在礼部的安排下,都是在慈宁宫举办的,也是为了讨太后的欢心。 天下间,谁不知道,除了当今陛下,太后就宠爱的是这个顾王爷顾明珏了。 这次,还特地让朝中重臣来送顾明珏。 一系列的礼仪过后,太后坐在正位上,看着顾明珏也是有些不舍。 等顾明珏离开大岳,日后也再没有一个人会那么讨自己的欢心了。 她稍显落寞,而顾明珏在此刻也十分伤心一般。 “太后,臣斗胆,在今日临别之际,叫太后一声母后。母后,请受儿臣一拜。” 勉强一笑,顾明珏又是重重的对太后行了一礼。 这些,都不算什么。 眸中闪过一抹狠毒的光,顾明珏趁太后不注意,勾起一抹狠毒的冷笑。 最重要的东西,还没给太后。 不过那东西,可要在自己走后,才能给太后。 否则,怕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而这次也是他在大岳朝唱的最后一出戏了,自然是要唱的漂漂亮亮。 因此,太后才能让太后相信自己,才能让太后不管自己等会送过来的是什么,都能随身带之! “好好好!起来。” 连到三个好字,太后更是直接上前,亲自将顾明珏扶起来。 “你可真是个好孩子!” 哀叹一声,太后眼中的落寞更加深浓。 “太后,时候到了,微臣也该离开了。” “太后,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微臣在九蛮,会准时给太后写信的,只希望太后不要忘了微臣。” 说着,顾明珏也是微微躬身。 “都这个时候了,还顾着这些利益干嘛,来,起来。” 含笑说着,太后的眸中闪着点点泪光。 虽然顾明珏不是自己亲生的,但胜似亲生。 若是顾明珏,真是自己的孩子该有多好。 论聪慧,其实顾明珏比君后辛还要更胜一筹,不过是顾明珏不愿意去学那些东西罢了。 否则,顾明珏也不能安全地呆在大岳朝这么多年。 论性格,其实顾明珏比君后辛更能忍耐,君后辛连这么一些小小的屈辱都受不了,而顾明珏却能在这大岳朝对敌人卑躬屈膝。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好。哀家,盼望着你的信!” 点了点头,太后看顾明珏,还真是越看越喜欢呢。 “太后,时辰快到了。” 不过,王安龄这一提醒,也让太后不得不转身去坐在自己正位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3章 最后的礼物 自此,他也算是不用整日待在大岳皇宫中,又离成功得到碎片更近一步。 城中守卫见到顾明珏的马车缓缓离开,皆是啧啧称奇。 不得不说,这个顾明珏十分有手段。 如若不然,又怎么能在多年后,安然无恙的回到九蛮呢。 这种手段,可不是谁都有的。 纵观各国历史,能得到善终的质子可是不多啊。 更别说像顾明珏这般的,根本没有。 谁都知道,质子一旦回去自己的国家,便是天高皇帝远,鞭长莫及了。 别看顾明珏现在是个王爷,可回去,把不准哪天,就是九蛮的天子了。 即便九蛮比不上大岳的实力,可那也不是他们能够期盼的高位。 彼时对顾明珏十分看不起的人中,可是有不少,后悔至极。 乌黑马车渐渐远走,出了城不远后,便是荒野,车夫长长的鞭子在空中划出的尖利啸声在夕阳西下中远远地荡开,令人心惊。 马儿扬蹄而嘶,让人几乎以为它们要带着马车飞向空中。 “好了,别看了,干活!咱们,可是没有人家的那个命哦!” “就是就是,关城门,这栅栏,等宵禁的时候再拉。” 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守城其中之一人也是漫不经心。 他们根本不明白,太平盛世,区区几个流民何以为惧,还要让人如此紧守城门? 看着天色渐晚,便是有人吆喝一声。 “宵禁时间到!锁城门,关栅栏。” 随着守城队长的一声令下,便是有人有所动作,将之前已经紧闭的城门上锁。 不多时,栅栏还没有移回原位,黑暗之中,顿时出现三队人马。 只见带头之人淡淡摆手,一时之间,三队人全都行动起来。 一个个猛的抬手,齐齐拔刀,挥向了跪地的守将。 守城之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是惨叫连连。 城墙中其他的人一一惨死,瞬间血光冲天,还不到一刻钟,守城之人便被杀得溃不成军。 而另外一边,出了城门的顾明珏掐算着时间,也露出了几分笑意。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 自从顾明珏的人在古村发现了那一池血水,顾明珏就在策划着这一切了。 确实,简简单单的一个缝隙,每日只要一些流到河道之中足以。 这么脏的血水,久而久的喝,大岳朝的人又岂能不染病呢? 再加上顾明珏故意收买各地的官员,各地病情隐藏了许久,才让君后辛得知,这疫病的爆发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主子真是懂得未雨绸缪啊,想必此举,一定是会让大岳朝元气大伤的。” 顾明珏这样的谋划,不得不让王安龄拍个马屁。 “本王想,这份礼物,君后辛与君留山都会满意。” 冷冷一笑,顾明珏也是很满意的样子。 到时候也许不用九蛮出手,大岳朝就亡了了。 一个时辰后,城墙门口血泊中一满身是血的将士艰难爬了起来,边往城中跑去边呐喊一句。 “快去禀告摄政王!有人偷袭都城,突破封锁了!” 淳荣王府。 林微寒已经在刘康年的送行中静悄悄出了王府。 可是还没有多久,林微寒远远的便看到黑压压一片的人在往过闯。 一开始,林微寒还不怎么在意,可离得越近,林微寒也十分惊讶。 这不是前不久自己与酒儿一起出去寻找白鹿草时,碰到的那些流民吗? 这下子林微寒脸色一变,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城中突然出现了这么多流民,但是此时也判断出来前方十分危险。 看着那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林微寒心里害怕极了。 一时之间心里埋怨,自己为何要就这么倒霉,偏在今天逃离?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流民队伍,林微寒也是害怕的发抖起来,再也忍受不住,急忙转身往淳荣王府王府赶。 现在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还不如回淳荣王府再等待时机。 一路狂奔回淳荣王府,她也害怕的很,可是她往王府跑,发现这黑压压的人群也往自己这边赶了过来。 隐隐间她还能听到那些人的声音。 “病了这么久都没有人管我们,而且还封锁了城门,都是那个摄政王做的好事!我们一起去淳荣王府找那个君留山!” “对,听说朝廷已经下了救灾赈款,可是迟迟都没有发到我们手中,我们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那些救灾款一定是到了那些贪官的手里,我们不能放过他们!” “冲啊,杀死这些狗官什么狗屁王爷!” “还有那个什么王爷还说要帮我们渔民,现在呢!” “那边……那边是摄政王的府邸,走,我们冲过去!” 不到半个时辰,京都城中就已经充斥着流民。 而且这些流民十分激动,在其中一些人的引导下,直接就往淳荣王府和其他一些官员的府邸里面闯。 而另外一边,林眉与薛净悟刚到都城门口,就发现城门口的侍卫皆是重伤,城门处血流成河。 还能看到一些流民拖家带口的向城里赶去。 心中咯噔一下,林眉更是迅速的回王府。 她不知道的是因为林微寒擅自出逃后又跑回来,再加上有心人的煽动,许多流民已经将淳荣王府的大门堵住了。 林微寒倒是比这些流民快一步进入淳荣王府,毕竟林微寒是林眉的亲庶妹,刚刚又是刘管家将林微寒送出去的。 他们还以为林微寒是有些什么事情,所以才要出去,可没有想到林微寒这么快就回来了。 可正是因为林微寒的再次回府,给了这些流民可趁之机。 面对这些手无寸铁的流民,淳荣王府的守卫也只能严防死守,自然处在下风。 眼看着流民们已经闯入王府,侍卫队长自然只能先派个侍卫找君留山。 谁知那侍卫还没出发,就被一满身是血的人给拉住了袖口,他转身过来,正准备怒目而视,却被眼前人吓了一跳。 “禀报、禀报王爷,城门守卫俱已身死,流民……流民入城了……” 话未说完,就昏了过去。 “安置一下。你,快去给王爷禀报。” 侍卫队长脸色一变,大声喝道。 “是。”拱手抱拳,那侍卫立马抄近路,赶忙去了东景苑。 到得东景苑,气都未喘匀,这侍卫就赶忙将消息汇报给君留山。 “王爷,不好了。顾王爷离开后不久,便有人将城门守将一一杀尽,许多流民都冲入了都城,就在刚才,已经有部分流民闯进王府了……” 君留山本来是要打算在顾明珏出城之后便离开要去找林眉,可没想到却突然收到了这个噩耗。 皱眉,君留山也知道这下一定是走不成了。 微微皱眉,君留山心底也十分愤怒,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居然有人来做这种事情。 真是放肆! 这笔账他记住了! “传令下去,不能伤害流民!折思,跟本王去看看!” 急忙吩咐一句,君留山也不能出城了。 有他在,多少,城中的人能多一分安稳。 “折宁,让暗卫联系京都卫戍,想对策调兵遣将,先将城门守住再说。” 既然不能出去,君留山第一时间想的还是封锁城门,不然还会有更多的流民涌入。 即便是现在的流民都如此来势汹汹,更别说再加入新的了。 “是。” 急忙应下,折宁也知道情况十分危急,赶忙去做事。 而王府的状况也十分不好。 流民越来越多不说,流民出手也比王府守卫重,毕竟王府守卫是不能对平民百姓动手的。 而这些侍卫不知道的是,随着越来越多的流民涌入,其中已经夹杂着数十个衣服破烂,脸上却是干干净净的青壮年男子上前,每个人都缓缓的掏出了一把刀。 借着力气拨开侍卫,这些人握刀一个一个都直直的捅入了侍卫的身上。 还不等这些侍卫反应过来,便是已经命丧黄泉,有的则是躺倒在地身受重伤。 …… 翠微园。 一直养病的嘉禾郡主在深夜中听到许多嘈杂声,也是觉得十分奇怪,她踉跄的起了身,十分吃力。 若非抱病在身需要静养,嘉禾郡主不会多管这些事情。 “素锦,外面怎么了,怎么如此吵!” “郡主,您先别急,我这就去看看。” 在门外应了一声,素锦也觉得奇怪,连忙出去,不多时,素锦便急忙跑了回来,顾不得那么多规矩,她紧闭好厢房的门。 “回郡主的话,听说……听说是城外的那些流民冲破了城门封锁,而这些流民现在直奔王府而来,侍卫们正和那些流民纠缠呢。” “原来如此,那流民是不是冲进来了?” 听此,吓得嘉禾郡主急忙起身。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留山哥哥会不会在忙着处理正事儿,没有时间搭理这些,让流民伤害了他自己。 “郡主放心,虽然流民已经闯进来了,可是有王爷在,没有大事的,而且王爷之前还让折宁侍卫派人来保护郡主,想来王爷还是将郡主您放在心上的。” 颤抖着身子说着,素锦现在虽然害怕,可嘴里还是安慰着嘉禾郡主的话。 这话同时也是在安慰着自己,既然王爷的贴身侍卫已经派了人保护翠微园,想来翠微园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出去还不安全了呢。 “不行!不行!那留山哥哥可怎么办?” 想着,嘉禾郡主也是着急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4章 引狼入室 “郡主,翠微园都增了人手把守,更何况是王爷的东景苑呢?” 起身,素锦见嘉禾郡主十分着急,念着嘉禾郡主的身子,素锦便是上前拦起来。 郡主自从陈管家死后便闷闷不乐,又加上连日来,王爷也对郡主避而不见,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添乱的好。 不顾素锦的阻拦,嘉禾郡主嘴里念叨着,就要出去找君留山,生怕君留山会出什么事情。 她知道自家留山哥哥的性子,留山哥哥看起来冰冷,但对流民一定会心软,不忍心下手,但流民可不会这么想。 念及此,嘉禾郡主心中便更加着急了几分。 素锦见此,也架不住嘉禾郡主,只能扶嘉禾郡主出去,毕竟去了东景苑也是十分安全的。 另外一边,匆匆赶往王府门口,君留山已经能听到流民的嘈杂之声,声音有点像是翠微园那边的。 林眉不在淳荣王府,君留山第一时间自然想到的是王府众人的安危。 而王府中现在也只有嘉禾郡主这一个主子。 他倒无所谓,有武功在身,可是嘉禾郡主就不一样了。 念及此,君留山也是瞬间调转了方向,决定先去翠微园看看嘉禾郡主。 毕竟,嘉禾郡主现在是楚家唯一的血脉了,绝对不能再出事。 …… 因着林微寒刚刚进入王府,这些流民自然是跟着林微寒瞎闯,甚至追着林微寒越来越近。 不过有些流民却是没有跟着林微寒。 这些流民每个人手上都提着一把刀,刀上不仅有寒光,更有着血光,竟是直接朝着东景苑杀去。 路过的侍女下人,这些人更是一个不留。 这让林微寒更加心急,慌乱之下远远的看到翠微园有人守着,林微寒直接跑向翠微园。 让嘉禾郡主没有想到的是,她们刚出厢房门,走到半中间快要出了翠微园的时候,她与素锦便是听到了一声高喊! “那……那院子里住的是郡主,未来的淳荣王正妃,她一定可以帮你们的!” 流民们一听到林微寒这话,瞬间就跟疯了一般,全部一窝蜂的都往翠微园闯。 见状,翠微园门口的侍卫自然是急忙拦着,好在翠微园的侍卫中有暗卫。 “王爷!留山哥哥!留山哥哥!” 正被素锦护着的嘉禾郡主,却一眼撇到了刚好赶来的君留山。 当下嘉禾郡主也顾不了那么多,扯上嗓子就喊了一句。 流民们见到君留山来了,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直接围住了嘉禾郡主和君留山。 君留山自然是不能动手。 而嘉禾郡主,也是急忙扑向君留山。 “留山哥哥,你没有事,有没有受伤?” 不顾这些嘈杂,嘉禾郡主直接上前摸索起君留山的身子来,想细细查看一下君留山的身子,生怕君留山受一丁点伤。 流民自然不会给二人说话的时间,君留山刚来到翠微园就被迫卷入了和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打斗中。 只见一柄长剑猛然刺向君留山的大腿,君留山身影闪躲,那人的剑招却步步紧逼。 一看就是个好手。 “啊,留山哥哥!小心!” 见此,嘉禾郡主不自觉尖叫一声,心中害怕至极,却还是紧盯着君留山,生怕君留山出什么事情。 “王爷,拿剑!” 而折思自然也是看见了,当下就扔过一把剑来。 折思看的出来,对付君留山的几人可比这些流民要厉害多了。 接过剑,刀光剑影之间,君留山使出归一剑法。 他明白,眼前这些人,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单从剑法来看君留山与流民之间不分上下,可这些人一个个剑法狠辣如毒蝎般,每一招都暗藏杀机。 君留山却考虑到其身份只守不攻。 “这就是大岳的摄政王,居然伤我们这些平头百姓,都上!” 被打中,其中一人足足后退几步,冷笑一声,眉头平视前方,紧紧盯着君留山与其他人的混战,突然冷喝一声。 “对!冲啊!都一起上,我们病了那么久,这摄政王却娇妻在怀……” “一定是他贪了赈灾银……” 一人说起这话,其他人自然是都纷纷挑起事来。 他们就不信,这些流民动起手来,加上自己这些人,还不能对付君留山。 冷冷看向开口之人,君留山嘴角微勾,果断道:“折思,留活口。” 手中招式频出,君留山已经看出今天这是一出阴谋,总要先把这些浑水摸鱼之人先处理干净再说。 说罢,君留山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剑光闪起,迅捷地向第一个出声之人攻击而去。 “留山哥哥……你小心,你们都护着留山哥哥。” 在一旁,虽然有侍卫保护着嘉禾郡主,可嘉禾郡主是越看越着急,心急如焚。 君留山一人分心对抗这么多人,纵然君留山现在身体康健,可那却也是虚象而已。 感觉体内隐隐有疼痛之感传来时,君留山正凝神对付眼前的两个杀手,等他注意到背后一道寒芒刺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没有多思考,在旁心焦观战的嘉禾郡主直接推了一把君留山,转而替他抵挡住了那一抹寒光。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君留山根本来不及反应。 可这一幕,就像是被刀深深的刻在了君留山脑海之中。 “君留山!嘉禾郡主?!” 正赶来的林眉与薛净悟踢倒身旁之人,也是瞬间怔住。 嘉禾郡主竟直接为君留山挡了一刀! 看着嘉禾郡主直接瘫软在君留山的怀中,林眉也是紧皱着眉头。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种情存在。 即便不理不睬,也有人能以命相付出。 “留歌,留歌,你怎么样?” 嘉禾郡主一把跌入了君留山的怀中。 可下一瞬间,又是几道寒芒,同时刺向了他。 没有多做反应,君留山直接伸手一挡,手上渗出滴滴血迹,剩下的几道寒光也被背后急赶来的折思折宁一一拦住。 看着自己手中溢出来的鲜血,君留山没有丝毫表情,冷冷的扔下了手中的剑。 有人带着兵器,还会武功,这哪里是普通流民? 看来这件事情一定是有人背后操控的了,还有今夜城门突破封锁一事…… “带兵器者、会武功者!杀无赦!” 冷冷吐出几个字,君留山也决定不再留情。 流民之中混入了不轨之徒,那么就怪不得君留山不留情了,淳荣王府已经损失产惨重。 “是!” 这一句影响的不光是折思折宁,还有王府中许许多多的侍卫。 淳荣王府的人不动则如山,一动必见血! 一时之间翠微园更加混乱。 一直在旁边观战的林微寒已经注意到了林眉,她心中一喜,可是流民越来越多,和侍卫打得难舍难分。 她微缩着身子,生怕这些人打斗之中误伤了自己。 “不行……不行,我不能死在这里……” 喃喃着,林微寒一直坚持,终于来到了目前还算安全的帐房。 “微寒,微寒,你怎么了?没事?!” 下一刻刚进院子,林微寒便与刘康年撞了个满怀。 而刘康年更是直接称呼林微寒的名字。 看到刘康年,林微寒脸上也是露出了喜色。 “我,我没事,刘管家,你帮帮我……刘管家求求你了,我害怕死了……” 双手死死抓着刘康年的袖子,林微寒仿佛是抓住了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有刘康年在,她会活下来的,她会活下来的。 说罢,林微寒见刘康年还犹豫不决,直接一把扑进了刘康年的怀抱。 “好,跟我来。” 而刘康年更是直接愣住,反应过来,他二话不说,便拉着林微寒往柴房跑去。 “林三小姐,不,微寒,你放心,没事的,有我在,一定可以护你平安!” 紧紧拉着林微寒的手,刘康年也仿佛此生圆满了一般。 而林微寒却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一直都往四周看着,丝毫没有听进去刘康年在说什么。 现在保全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而下一刻,刚入了柴房所在的院子,林微寒不由猛的瞳孔放大,就在她的左手方向,刚好有两三流民冲了过来。 反应过来,林微寒没有丝毫迟疑,直接将右手边拉着的刘康年一把拽了过来,挡在了她的身前。 而本来要插入自己身体里的刀,在这一刻直接插上了刘康年,刘康年直接口吐鲜血。 “林三……微寒……” 还不得刘康年说完,林微寒勾了勾嘴角,直接将刘康年的身体推向了要冲过来的流民。 若刘康年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死之前还能给自己当一次垫背的算是便宜他了,也算是满足了他的心愿。 被这么一推,刘康年面对的又是两刀寒刃,咬牙,刘康年颤巍巍的起身,像不要命了一般,左一肘击,又一拳打。 拼了命之后,那些久未进食凭借一腔悲愤强闯进府的流民也都晕了过去。 可刘康年却是直接瘫坐在地,又是吐了一口鲜血。 “微寒……微寒,没事了。” 苦笑一声,刘康年挣扎着想靠近林微寒,却是只抓住了林微寒的裙底。 “呵,你还真是不怕死,不过我可不能陪你一起死!” 眸中泛起寒芒,林微寒脸上冷漠无比,丝毫没有因为刘康年的付出而停留。 随着话音的落下,林微寒微微使力,便是将自己裙角提起来直接转身离开了。 而刘康年的眼眸原本的光亮也是一点一点消失,直至闭上了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5章 香消玉殒 林微寒却是熟练地拿起了柴房门上挂着的锁,将自己从门后锁了起来。 想必这次应该是没有人能再来杀她了? 林微寒不知道的是,因为君留山的命令,没了带头挑事的人,现在王府中的流民叛乱已经被清除的不少了。 虽然王府侍卫和暗卫的人并没有对普通流民下手,只是对流民中会有图谋不轨的人出手,可见了血,普通百姓还是会怕的。 再加上皇子平时的威严以及君留山的安抚,这些流民一时之间都退了出去。 翠微园门口。 看着王府中渐渐平静下来,君留山转头看向了自己怀中的嘉禾郡主。 “留歌,留歌,你没事?怎么样?酒儿到了吗?” “回王爷,折思已经去找了。” 捂着嘉禾郡主身上不断流血的伤口,君留山心疼至极。 对嘉禾郡主,没有男女之情,却有兄妹之情。 一直以来,他都是把嘉禾郡主当作妹妹的,看着自己的妹妹为了救自己,重伤至如此,差点身死,君留山又怎么能好过呢? 更何况,嘉禾郡主还是战王临死前亲自托付给他的,他现在反而让嘉禾郡主受了如此严重的伤。 “不……不用了,留山哥哥,没用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估计我命数已尽了……” 哀叹一声说着,嘉禾郡主也是流下了泪,但眸中眼底却是带着笑容的。 “留山哥哥,这辈子能为你死,我心甘情愿,留山哥哥你千万不要自责。” 边说边笑,嘉禾郡主脸上的泪也越来越多。 “留山哥哥,我不能做你的王妃了,留山哥哥。其实那日……我都听到了。” “不管什么原因,我都不能做……不能做留山哥哥的妻子了……这样也好,免得你为难。” 带着泪苦笑一声,嘉禾郡主此时看起来无比的凄美。 急忙赶来的林眉与薛净悟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二人只是静静的看着,没有说什么。 君留山一向是个有分寸的,可嘉禾郡主,还是受重伤了…… 这只能说明这次王府的情况实在是太惨重,那幕后之人之人也实在是用心险恶。 林眉不言不语,薛净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啧啧,你的王爷都快被人抢走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动啊?” 说着,薛净悟还推了推林眉。 “是我的,谁都抢不走!别说了,嘉禾群主看样子是情况不好!” 摇了摇头,林眉并未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君留山抱着嘉禾郡主,心中觉得有些异样。 “留歌,你会好起来的。有酒儿在,你不会有事的……留歌,你别睡……” 君留山紧皱着眉,言语之中却是一直在安慰嘉禾郡主。 听此,嘉禾郡主满足的笑笑。 “留山哥哥,你娶我!即便是只可以做一天你的妻子,甚至是一个时辰,我今生也圆满了。” 君留山还未回复,折思已经同酒儿一同飞奔而来。 两人路过林眉二人,却丝毫没有注意到。 跪在君留山旁边,酒儿先是探了探嘉禾郡主的气息,脸色一变。 像是不相信似的,她又迅速打开随身携带的药包,取出一根银针刺入嘉禾郡主身上一处穴位,然而嘉禾郡主除了刚开始抖了一抖之外,再无其他反应。 “刺中要害,气息微弱,失血过多。王爷,郡主恐怕没有几个时辰了……” 再看一眼嘉禾郡主眉眼带笑却唇色苍白的脸,君留山心中酸涩。 “酒儿,去煎一副补气血的药来。今日,本王要与郡主大婚!” 看嘉禾郡主这副有气无力的模样,恐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对战王、对嘉禾郡主、对楚家,君留山一直心中有愧。 “王爷,刚刚发现了刘管家的尸体,许多侍女都死在那些人手里,王府中只怕……” 见此,折思却是凑上前去。 他也不是故意阻挠,只是事实确实如此。 “我来。郡主放心,婚事我替你操持。” 淡淡开口,林眉上前一步。 她没有想到嘉禾郡主居然如此爱君留山,愿意为了他去死。 “有劳侧王妃了……” 虚弱的出声,此时嘉禾郡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看到是林眉要为自己主持婚事,她也没说什么。 她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要快死的人了,再和林眉也斗不过了。 “无妨。” 笑着回一句,林眉才没有想那么多,她只不过是看着嘉禾郡主一片痴心,想帮她完成这个最后心愿罢了。 嘉禾郡主一辈子的执念也就如此了。 “林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抬头,君留山这才意识到林眉已经回来。 刚刚他实在是为嘉禾郡主操心。 毕竟嘉禾郡主这一刀是替自己受的。 “刚刚回来。事不宜迟,王爷,我这就去准备大婚事宜。” 莞尔一笑,此时的林眉倒是显得极为温润。 淳荣王府发现了这样的惨剧,她也不想再去多追究什么了。 点了点头,君留山心领神会,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将嘉禾郡主谨慎的移到她的闺房,酒儿将之前君留山草草包扎过的伤口又重新包了一下。 又和素锦一起伺候着,给嘉禾郡主穿上了凤冠霞披。 这些东西本来早就预备着了。 可是因为君留山迟迟没有下命令,他们也不敢拿出来。 如今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了。 “素锦,本郡主,美吗?” 虚弱的在桌子上,嘉禾郡主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终于穿上了凤冠霞披,要嫁给自己最爱的人。 即便是只有今天,即便只能做留山哥哥一天的王妃,对她来说,已经够了。 这辈子她不奢求什么,唯一的心愿只有这个。 “美,当然美了,现在不能再叫您为郡主了,该叫淳荣王妃了。” 强行扯起一抹嘴角,素锦心中也是思绪万千。 她是局外人,看得清楚,嘉禾郡主之所以现在能够嫁给摄政王,不过是因为给摄政王挡了一刀。 而这些嘉禾郡主自己又何尝不清楚呢? 只是对嘉禾郡主来说,有这个仪式就够了。 “好,好,等会儿拜了堂,你们就去找人拿赏银。”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嘉禾郡主虽然受伤了,可是她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高兴。 今天是她的大婚之日,是嫁给留山哥哥的日子。 等这一天,她已经等了许多年了。 看着铜镜中的嘉禾郡主,素锦再也忍不住开始捂嘴抽泣起来。 似乎是怕嘉禾郡主发现,她急忙找了个借口转身跑了出去。 哭泣着,素锦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番思考,直接往君留山的书房走去。 酒儿说了,嘉禾郡主的命,多半是保不住了。 既然如此,她绝对不能放过伤害嘉禾郡主的人。 而此时书房中的君留山正在听折思折宁汇报着府中经此一事之后的情况。 “王爷,下人中,死伤三四十人,侍卫已经死伤过半。那些人下手够狠!” “王爷,已经查到了,那批流民中有一些身上有水云轩的标志,属下斗胆猜测这事与顾王爷脱不了干系。” 折思说完,折宁便是上前。 此次其实最终输的原因还在于君后辛没有把京都卫戍的权力让出来。 如果君后辛上次答应了自家王爷让出京都卫戍的权利,以君留山的谨慎,又怎会被人破了京都的封锁,让那么多流民闯进来创下弥天大祸。 “知道了,等到京城中的流民全部散去再说。” 君留山说的话也算冷淡,但是折思折宁依旧能够听出其中森然之意。 此次即便是众多官员也受损严重,更别说是那些平民百百姓了。 大岳朝的百姓永远是君留山心中最后一道底线。 “王爷,王爷千岁,素锦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君留山的话音刚落,书房外便是传进一道女声,他抬头看去,正是素锦。 “当然可以,进来。” 淳荣王府正在准备大婚,皇宫之中,太后却是在一夜之间身体病倒。 慈宁宫。 “母后,您怎么了?” 太后病倒之后,君后辛倒还是第一个守在床边的。 同样守在床边的,还有想要借机复宠的王如照。 只是王如照在太后君后辛面前,根本插不上话。 只能跪在床前静静的看着。 而太后此时已经失去了意识,高烧昏迷不醒,一直叫着痛。 “疼……” “母后,你哪里痛?太医,母后到底是怎么了?你们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朕让你们陪葬!” 怒目扫了一眼跪地的太医,君后辛简直怒不可遏。 母后病了,这些太医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简直就是领着俸禄在吃白饭。 “这……依微臣所见,太后这恐怕是染上了什么传染病症,十分可怕。以防陛下龙体受损,微臣建议陛下还是离开慈宁宫,由臣等来照顾。” 思量片刻,太医院之首还是将太后的病症说了出来,虽然一时间他也不好判断到底是什么臆症,但却能够确定,太后的病的确是传染病。 而且一夜之间发的这么快,只怕是接触了什么病人的东西。 因此太后的慈宁宫还需仔仔细细的打扫一遍才好。 “什么!传染病?” 听此,君后辛和王如照都不自觉地微微皱眉,但又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 王如照正要说些什么以表现自己的孝心,却见通传消息的小林子,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6章 不合时宜 先是奇怪的看了眼她,才急忙跪地。 王如照还以为是自己的父亲又立了什么功劳,不由心中暗自窃喜,可下一句小林子的话说出来,简直是瞬间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 “陛下,陛下,昨夜王安龄王大人一夜未归,通传的人说王大人和顾王爷一起回了九蛮……而且……而且……” 仅仅半句消息就是让王如照瘫软在地,而君后辛更是狠狠地瞪了王如照一眼。 王安龄怎么可能就这样这么离开? 那命令只是让他送出城门,又不是送出大岳朝。 “继续说。” 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君后辛就不信还有比这消息更加坏的。 “顾王爷……顾王爷走后不久,便有流民冲击,破了城门的封锁,朝着各大官员家中冲去,就连摄政王的府邸也没有幸免。” “什么?” 这下不只是君后辛,就连王如照也惊呼出声。 这岂不是说自己的爹爹闯下了弥天大祸? 还不等王如照再说些什么,君后辛的一巴掌便是扇了过来,打的王如照发懵。 什么时候,她受过这种屈辱? 可是王如照心里清楚明白,现在,即便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自己了。 嘴唇翕动,王如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急忙爬向君后辛,想为自己和父亲辩解些什么,却被君后辛抢先一步。 “丽嫔!你有什么话好说?!现在看来,你父亲是和那顾明珏勾结回了九蛮!真是一对好父女!你父亲背叛朕,你也屡次坏朕的事情!” 猛地甩袖,君后辛将王如照一把推开,面上表情狰狞。 之前王安龄为君后辛出力时,不管王如照说什么,君后辛都听的。 如今,也不过短短数月,君后辛就觉得王如照有失礼数,得罪了嘉禾郡主,惹人厌烦。 本就是看在王安龄的面子上,君后辛才不加以斥责,现在连王安龄这些面子也没了。 “陛……陛下……冤枉啊,臣妾父亲半生为陛下效力,怎么可能和顾明珏去那劳什子九蛮呢?一定是顾明珏要挟爹爹的!” 王如照哭喊着,自然是不承认的。 不管事情真相究竟如何,王如照绝不相信自己的爹爹会做出这种事情。 王安龄在大岳朝,衣食无忧,地位在朝中更是十分高,再有自己后宫的荣宠,爹爹……爹爹怎么会放弃这些呢。 “哦?丽嫔还真是孝顺啊!既然如此,丽嫔你便禁足临华殿!什么时候你等回了你爹爹,什么时候再出来。” 嫌恶的看了眼王如照,君后辛已经算是心慈手软的了。 说罢,又是让人直接将王如照拖下去。 “不……陛下……陛……” 两行清泪无声落下,王如照刚起身呼唤君后辛,还想说话辩解,却是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哼,事到如今,再如何装病也不能让朕心软,太医,你便好好给丽嫔把把脉,看是什么病症,再下几副好药。” 冷哼一声,君后辛丝毫没把这一幕放在心上。 若是换作平时,不管是因为自己对王如照容貌的喜爱,还是因为王安龄的面子,君后辛总要关心几句。 现如今,什么都不必了。 更是让君后辛以为,王如照如此是故意,不过是想逃避责罚罢了。 “是。” 低声应了一句,太医心中也是十分惶恐啊。 久居宫中,这太医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也是练到了极致。 刚刚君后辛这话,可没有那么简单。 君后辛特意咬重了下药二字,只怕是别有打算。 颤抖着手将手帕放在王如照的手腕处,太医战战兢兢的搭了上去,开始把脉。 现在这情况,只怕自己说错话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嘶……这……启禀陛下,丽嫔娘娘六脉平和,滑疾流利,尺脉按之不绝,滑脉如珠替替然……这是喜脉啊!” 刚搭上王如照的手腕,太医本皱着眉头,没想仔细把脉,却不想是如此脉象。 抬头看看王如照,看看君后辛,太医又是不确定的沉吟片刻,才倒吸一口凉气,将这喜脉的消息说出来。 描述一番王如照的脉象之后,太医才敢说出定论。 平日里,太医必定是直接报喜。 可在这个节骨眼上,王如照的喜脉是悲是喜还不一定呢。 “喜脉!?放肆!你可确定?此等大事若是有什么差池,你可担当不起!” 皱眉,君后辛也是没有想到,王如照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有喜。 第一反应,君后辛便是质疑太医。 “启禀陛下,微臣断断不敢拿皇家血脉来开玩笑啊!丽嫔娘娘已经有孕两月有余,不过刚刚急火攻心,才晕倒。” 急忙磕头,太医在这个时候自然不会胡说。 而听此,君后辛紧盯着晕倒在地的王如照,也是纠结万分。 虽然不知王安龄为何会抛下大岳朝的荣华富贵和顾明珏勾结在一起,回了九蛮,可是君后辛明白,王安龄已然是大岳朝的叛徒了。 而王如照,自然就是罪臣之女。 可是现在,却发现王如照有孕! 不管如何,这个孩子也的确是皇家骨肉。 可这孩子也有那罪臣的一丝血脉! 但不论如何,孩子终究是他的,且这还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若是平安生下,又是个皇子,那便是大岳朝的长子了。 “皇帝……让她禁足临华殿,一辈子不许出便是,那临华殿就是她的冷宫,至于这孩子……” 正当君后辛纠结万分时,却听得一声沙哑虚弱之声,正是悠悠转醒的太后。 太后显然也是极为看重皇嗣,开口便是要保下王如照母女。 “咳咳……等她生下孩子来再说。都是命,你们都下去。” 听得出来,太后依旧是十分虚弱,此刻不过是强打着精神罢了。 “是。” 不过君后辛似乎也认同太后的话,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是。” 而殿中的其他宫人听了,如被大赦,急忙告退,也有人不忘将王如照带出去。 因为王如照肚中龙嗣,众人倒是不敢怠慢。 等殿中的人都走光,太后便是摸索着要起身,君后辛自然是赶忙扶着太后坐起,还不忘给太后垫些软枕。 “母后抱恙在身,还是不要为这些事情操心了,这些,有朕在呢。” “有你哀家才……才不放心,皇帝年轻气盛,难免……难免……意气用事些,咳咳……” “刚刚……若是……没有哀家,你还真打算……不要了丽嫔肚子里的龙种?” 两句话,太后说的结结巴巴,吃力的很。 此时的太后,面色惨白,身上能看到的地方,也起了小红点。 “这……她现在是罪臣之女,看来那顾明珏是谋划已久啊,朕真不应该放他离开大岳!” 握紧双手,君后辛说起来也是愤恨。 怎么说,在此之前,自己也是十分信任王安龄。 哪成想,转眼之间,王安龄就背弃了自己,背弃了大岳朝。 “皇帝,你还是太着急了,外贼离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虚弱的靠在床边,太后虽然病重,可还没有老糊涂。 “趁此机会,你也可以杀一儆百,王家留下个王如照即可,不过,也只留她九个月,稚子无辜啊……” 太后平淡的说出几句话,却让君后辛也有些意外。 “太后的意思是杀母留子?” 眼眸微眯,君后辛也若有所思。 确实,以王如照现在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做皇长子之母。 倒不如等皇嗣生出来,给孩子再找个母亲。 只要他不许任何人说出来,谁又知道这孩子的生身母亲是谁呢。 如此,孩子也不会有叛族的血脉在。 “不错。” “太后言之有理,是朕太过着急,一切事宜稍欠妥当了。” 抬眼看向太后,君后辛自然也是同意。 如此,是最好不过的了。 “皇帝,哀家如此,怕是没多少日子了,你要切记,万事三思而后行……咳咳咳咳……” 欣慰一笑,太后似乎是十分满意。 而说罢,太后却是不停的咳嗽起来,急急用帕子捂住口鼻。 片刻后,取下帕子,上面却是沾染了血迹。 “母后身子不适,还是休养着,朕还是先处理公务去了。” 起身行礼,君后辛倒是急着离开。 太后的病易传染,自己可不能被传染了。 虽说两人是母子,可他也是大岳朝的天子。 肩上的担子不能扔啊! “好。” 虚弱回应一声,太后也顺势躺倒。 起身离开慈宁宫,君后辛抬头望天,眸中闪过一丝阴险。 如今京都出事,君留山这个摄政王失职啊。 …… 淳荣王府中,此时在林眉的操持下,已然是井井有条。 之前的一片狼藉已经收拾好,淳荣王府也已经张灯结彩起来。 只是这漫步在淳荣王府的,没有喜声,没有欢声笑语。 一切差不多,林眉才直接去书房找君留山。 按理来说,君留山这个新郎,也是需要穿衣打扮的。 此时府中的唯一一个闲人薛净悟却是躲在一边喝起酒来。 这淳荣王府的事情,自然是不怎么关他这个局外人的事情。 要说,这淳荣王府的关系,也的确复杂有趣。 嘉禾郡主喜欢君留山,情愿以死相护君留山,可君留山却到死才愿意给嘉禾郡主圆一个梦,对林眉倒是情有独钟,特殊万分。 可偏偏,林眉却意不在此。 灌下一口酒,薛净悟摇头晃脑。 “天意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7章 盛大婚礼 东景苑书房。 “没错,王爷,奴婢真的没有听错,的的确确是那林微寒说让那些流民找郡主……” “如果不是林微寒如此,郡主也就不会……不会……” “王爷,您要相信奴婢啊,奴婢与林微寒无冤无仇,不会冤枉她,不过是看嘉禾郡主一片痴心就这么……” 素锦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声巨响,整扇门敞开,一道修长的身影推门而入。 “素锦,本王妃相信你。” 林眉拿着喜服的手握紧,素锦的性子她清楚,断然不会说谎。 而且事到如今,嘉禾郡主也没有必要去针对一个林家的庶女。 “侧王妃,你既然听到了,有些事情,本王也必须说了。” 抬眼,君留山冷峻的面庞看不出丝毫表情。 “王爷但说无妨。” 深吸一口气,林眉下意识盯紧君留山。 刚刚素锦说起林微寒,那么接下来君留山所说的事情必然是关于林微寒的。 她不知林微寒竟然这样心狠手辣,让那些流民都冲进嘉禾郡主身边,害的嘉禾郡主如此。 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究竟还有多少面,是她这个做姐姐的不知道的。 “林微寒一心一意模仿侧王妃的风姿,日日献媚于本王。” “又与刘康年勾结,试图探听本王的一举一动。” “她得知本王想让她许配人家,离开王府时,本已经逃出了王府,可途中遇到流民,急忙返回,却引狼入室。” “如今,又趁乱害了嘉禾郡主,以给自己争取逃生的机会。” “侧王妃以为……如何?” 君留山一句一句说出,眼神一直在林眉身上。 他说的这些,句句属实。 都是素锦刚刚说的途中,暗卫查实的,不可能有误。 林微寒安的什么心,如今,也应该让林眉清楚的知道了。 “王爷,不必留情了,她人在哪里。” 表面冷静的将托盘放在桌上,林眉轻轻出声。 她知道,君留山心中也已经有了决断。 现在和自己说,也不过是看在自己是林微寒的姐姐罢了。 可这个身份,也不足以抵消林微寒的罪孽。 嘉禾郡主是什么人? 她一死,只怕楚家旧部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况且,林微寒还让整个淳荣王府置于这种险境之中。 之前,林眉还在疑惑,怎么区区这些流民,竟然能冲破淳荣王府的封锁。 毕竟,君留山手底下的人可不是吃素的。 原来,竟然是林微寒引进王府中的! 差一点,差一点就让整个淳荣王府的人都出事了! 若是没有暗卫,难以想象淳荣王府今日的结局会是怎样。 “柴房。” 转过头,君留山也知,林眉是默许了。 将整个淳荣王府置于险境,其罪当诛! “一命抵一命。” 说着,林眉的指甲却已经深深嵌入掌心。 林微寒有意模仿自己,林眉知道,可是她并没有多在意。 不想,林微寒竟然有这样的心思。 其实以林微寒的罪孽,又怎么是一命能够相抵消的呢。 只怕整个林家的性命,都难以交代给楚家旧部。 “都下去,别误了好时辰。” 见林眉如是说,君留山也不再说些什么,反而君留山是让在场几人都下去。 他今日,要为嘉禾郡主做最后一件事情。 说到底,还是君家与楚家的冤孽。 没有说话,众人见此,也都淡淡退下,包括林眉。 “折思,火葬,眼不见,心不烦。” 一起退出门外,林眉却是又叫住了折思。 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 林微寒狼子野心,妄想爬上高位,更是不择手段害了嘉禾郡主,让淳荣王府这么多人都死于非命,她不可能再庇佑林微寒。 她带林微寒来淳荣王府,本也是想让林微寒能够改变自己,可是却不想竟然落得如此结局。 怪,也不能怪她了。 若是林微寒安分守己,即便是林微寒想攀附君留山惹得君留山厌弃,有自己在,林微寒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或许,君留山还会给林微寒选一个差不多的夫婿。 可贪心不足蛇吞象,林微寒的欲望远远不止于此。 这也造就了她今日的结局,怪不得别人。 “是。” 领了命令,折思自然心领神会。 “素锦,该让嘉禾郡主盖盖头了,让所有人都到喜堂准备着。” 垂眸,林眉吩咐一声。 说来也可笑。 嘉禾郡主和君留山这门婚事是自己给二人求的,现在,还得给二人主持婚事。 不过,论家世地位样貌,君留山与嘉禾郡主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惜了。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最后,却是这么个结局。 …… 淳荣王府。 天地寂静的诡异。 而淳荣王府内,一片大红喜色,却是没有半分喜乐。 只有金色的步摇被风吹得微微作响。 斜阳渐下,天边的云红的妖冶。 嘉禾郡主身着红裳,头戴凤冠霞帔,十分虚弱,靠着素锦搀扶才能强撑着身子。 红衣加身,金丝镶在红纱边缘,精致的图腾绣满了薄纱外罩。 葱白的手里,碧玉牌清晰可见。 这是她从小戴在身上的。 也是先帝和战王给这门亲事的一个信物。 之前,嘉禾郡主一直没有拿出来。 这东西,实在太过珍贵。 但这仅仅是对嘉禾郡主来说。 对君留山,这完全没有什么。 正厅,绿酒一杯歌一遍。 被素锦拉着,将手中的红色绸缎献给君留山,感受着被君留山握紧,嘉禾郡主不自觉勾起一抹笑容。 婚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嘉禾郡主的愿望很渺小,却又贪心,与这世上对她而言独一无二的人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空云卷云舒。 尽管花落还开,水流不断。 虽然自己的留山哥哥一直不愿意,可现在,终究也是圆满了。 嘉禾郡主头上蒙了盖头,不辨南北。 而君留山,也少有的一直看着嘉禾郡主, 看嘉禾郡主强撑的这模样,又怎么不让君留山心疼。 这喜服,不是喜服,而是嘉禾郡主的血衣…… 用嘉禾郡主自己的血染成的婚衣。 堂前,没有高位,而林眉立于一旁,心中微动。 今日,她是君留山与嘉禾郡主的主婚人。 “开始。” 随着君留山轻轻吐出四个字,林眉微微哀叹,随即高喊起来。 “吉时已到!君留山和楚留歌行三拜天地之礼。从此礼结同心,永结同好!一拜天地!” 君留山和嘉禾郡主当即对着天空拜了下去。 典雅的云鬓凤钗随着嘉禾郡主低头,发生如水碰撞的清冷响声,极其悦耳。 一时间,王府上下都欣慰的看着身着华服的一对新人。 清风吹起大红吉服,二人衣袂相缠,端得举世无双,风华绝代。 随着膝头一弯,往事涌上心头,大红的盖头隔绝了周边的一切。 曾几何时,她央求着要留山哥哥娶自己,如今,也算是心愿达成。 林眉在旁,看着二人的动作,心中复杂万千。 只是嘉禾郡主为君留山付出了这么多,求得,不过是君留山一个婚礼罢了。 只怕今日过后,嘉禾郡主也便香消玉殒。 与此同时,淳荣王府后院柴房,却是燃起了熊熊大火。 大火和淳荣王府中的大红色映衬着,格外壮丽,天边,也像是染了血红一般。 “二拜高堂!” 转向上位的方向,二人又是一拜。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这曾是嘉禾郡主听过最美的情话,现在,也算实现了。 能在死之前嫁给留山哥哥,她心满意足。 想到她同留山过去的点点滴滴,这么多的回忆如同洪水般袭来,一幕幕,都是那么清晰。 嘉禾郡主心中情难自制,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要被耗尽。 而另一边,柴房中的林微寒狼狈至极。 上次被陈冉双侮辱的回忆同现在置身于火海之中的场面不停的在林微寒脑海中交错。 她不懂,她究竟有什么错! 自己不过是想爬的再高一些! 明明林眉可以,自己为什么不可以,自己为什么是这样的一个下场。 林微寒不甘心的拍打着门,不停的捂着口鼻咳嗽,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回应。 唯一会帮她的刘康年也被她害死了。 慢慢的,林微寒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一般,瘫倒在地,连咳嗽都没有了力气。 正厅中。 “夫妻对拜!” 随着林眉这一声落下,嘉禾郡主和君留山正要转身对拜一礼,却是见嘉禾郡主身子一歪,径直晕倒在地。 “嘉禾郡主!” “郡主!” “留歌!” 一时间,素锦急忙上前扶着,君留山一把将嘉禾郡揽在怀中。 林眉也是心中一紧,和酒儿几乎同步上前查看嘉禾郡主如何。 只差一点点,嘉禾郡主与君留山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留山……留山哥哥,恐怕……恐怕这夫妻对拜,留歌是无缘了,不知留歌现在算不算留山哥哥的妻子?” 吐出一口鲜血,嘉禾郡主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可还强行挤出一抹笑容。 “从此以后,你就是淳荣王府的正王妃!” 还不等君留山说话,林眉率先开口。 狠狠点头,君留山不知怎的,喉咙哽咽起来。 “那……那就好……林……林眉……答应我,帮我照顾好留山哥哥……” 含笑的虚弱点头,嘉禾郡主显得心满意足。 “好,你放心。” 鼻尖微酸,林眉见嘉禾郡主已经这般,还不忘君留山,心中百般复杂。 也许,嘉禾郡主和君留山,终究是有缘无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8章 暗河作祟 “留山哥哥,别……别难过,留歌已经……已经心满意足了……” 慢慢扯下自己腰间的玉牌,嘉禾郡主强撑着塞到君留山手里。 可还未将玉牌完整给君留山,嘉禾郡主却是突然闭上了眼睛。 手无力的耷拉下来,在空中荡起一些灰尘。 见状,酒儿急忙为嘉禾郡主把脉,又试了鼻息,良久,酒儿无言的摇了摇头。 林眉下意识看向君留山,却见君留山面色更冷,慢慢捡起了地上的碧玉牌。 另一边柴房,大火连天,似乎要将整个淳荣王府吞噬。 大岳七月十五,整个淳荣王府,整座城,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随着一把火,淳荣王府从此又少了两个人。 而城外,此时也趋于平静。 毕竟,官家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京都城中,也组建起了粥棚供流民吃喝,粥棚旁还有大夫坐诊。 因为官府的镇压,倒是极少再有什么动乱,一个一个都还算听话,安安稳稳的排起队来。 流民们要的,也只是一个交代。 如今也不再限制他们的行动,还在城中设立了粥棚还有大夫在,算是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白日的时光渐渐过去,最后一缕光芒消失在了山上。 夜深,暗处,白日里灾民聚集集中施粥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看顾粥铺的下人,却有人影前前后后进入同一个地方。 而另一边,淳荣王府中,也静谧的很。 经此一事,多少,淳荣王府还是少了一些生气。 书房中的君留山,更是整日埋头处理城中流民一事, 这次,也算他有些大意了,否则,怎么会让这些流民冲进城中呢。 “王爷,城中的流民已经安抚下来了,不过,粥棚有许多陌生人帮忙,除了我们设立的救助点,也出现了其他的救助点。” 这时,折宁也是上前禀告起来。 说到底,这件事情的疑点还是很多。 城门守卫是被何人所杀? 而隐藏其中的人又直冲着淳荣王府来,实在太过惊险。 这些,都是暗卫没有查到的。 其中究竟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辛秘? 现在出现的人又有什么目的。 不过,这些举动也的确是让整个京城都会安稳下来。 “不用多管了,这也是好事,许是哪个富户,另外,突破城门的人给我交出一份名单,下去。” 眼眸微眯,君留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吩咐一句。 应声下去,折宁自然也不敢揣测君留山的心思。 而他们有所不知,压在君留山心中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其他暂且不说,已经暂时安稳下来,可嘉禾郡主的死,却是无力回天。 当年,战王战死也是有着他的原因。 现在,嘉禾郡主死,也是为他挡了一刀。 对楚家,他始终是有亏欠。 可是,如今,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出这次暴乱的真凶,替嘉禾郡主报仇,也算是给楚家一个交代。 翌日,东景苑中。 林眉与薛净悟早早的便已经做好准备。 前几日因为城中发生了暴乱,就连淳荣王府也不能幸免。 在那个时候,林眉与薛净悟自然不会提出来碎片的事情。 现在暴乱一事暂且完结,碎片也该提炼出来了。 二人顺势找了王府中炼制金银玉器的工匠,不到半天时间,那破碗便是被融化的彻彻底底,显露出了真面目。 迅速打发走工匠,二人才敢细细查看。 只见手中碎片比起其他碎片来还要小几分,但刻工极其精巧,晶莹剔透,不输于之前得到的玉髓枝。 简简单单的一块玉牌,质地白润,脂度浑厚,就料随形,规矩中有变化。 “这是什么图案,倒是看起来十分不俗,不像是普通的装饰花纹。” 抿唇,林眉眼眸微眯,出声问了一句薛净悟。 要论金银玉器,林眉前世生平也是接触不少,可这样质地的玉牌,林眉还是第一次见。 足以可见,这玉牌质地的可贵。 而雕工,自是不凡。 可这上雕刻的图案,却是林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就古怪了。 “这可不是什么装饰花纹,也许其中蕴藏了什么秘密呢。” 沉吟片刻,薛净悟并不着急,一直在细细观察,眼睛都没有从玉牌上移下来过。 他怎么觉得,这图案,似乎似曾相识呢? “算了,先放下,等过几日再说。这碎片你先拿着,等这段时间过了,再一起看看这碎片中究竟有什么古怪,君留山还为流民和疫病的事情发愁呢。” 轻轻叹一口气,林眉虽然不是为什么大事着想的人,可如果不把疫病解决,别说现在不能离开王府,只怕就算出了王府,也出不去京都。 “也好,不得不说啊,做了别人家的侧王妃就是不一样,什么时候,你也对我这般上心些就好咯。” 收起碎片,薛净悟也不客气。 薛净悟也知道,如果不解决疫情,也许他们有一日也会被感染。 看林眉如此着急,薛净悟身在局外,看得出林眉还是在意君留山的。 念及此,薛净悟也不由得打趣一声。 “你乱说些什么呢!” 被薛净悟这么说,林眉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急忙反驳了。 “对对对,我乱说,你快去帮着你家王爷先做好事情。我先走了,等疫病结束,我自然会来找你。” 嘿嘿一笑,薛净悟也知林眉的性子,不再继续说下去。 只怕自己在说,免不了林眉的一顿毒打。 说罢,薛净悟便是起身,脚尖轻点,飞身一跃,离开了淳荣王府。 看着薛净悟的背影,林眉不自觉笑笑。 这个薛净悟,虽然嘴贱了些,可做事还是十分稳妥的。 “咳咳,侧王妃在看什么呢,竟如此出神。” 突然,听得轻咳一声,林眉迅速转头,面无表情的君留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君留山之后,还有酒儿跟着。 “没什么,不过是在想,到底如何才能替王爷分忧。” 勾唇,林眉自然不会说是在看薛净悟。 不过她确实也为这次病情发愁。 她穿越而来,自然是比大岳朝的人要清楚这血液传染病的厉害。 更何况,那些病菌是直接从暗河中流到地下水中的。 “若是果真如此,不知侧王妃有没有什么法子,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就连军营中,也传出了疫病的消息。” 踱步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君留山面上看起来与平时一般无二,可心中还是暗自发愁。 他这个摄政王是暂时将那些流民安置下来了,可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如今,他的人,连疫病来源何处还未查出来。 “王爷,妾身这次从外城赶回京都,却也探知了一些消息。酒儿,刚好你在,你也听听。也许,你对这药方会有头绪。” 说着,林眉也是坐在君留山对面,看向酒儿。 现在要找莫上先生回来医治这疫病只怕是不可能,而全京城上下,怕没有比酒儿医术更高的。 更何况,酒儿还有那古籍医书,也许能帮上些忙。 林眉虽然不懂医术,可她与薛净悟在古村时,却是得知了疫病的来源啊。 借此,也许告诉酒儿,酒儿能想出对应的法子来。 “侧王妃请说,酒儿一定尽力。” 微微一笑,酒儿眸中也是泛出一些异样的光彩。 自从发现疫病,酒儿就一直为这些病人担心,可是一直都没有头绪。 之前采用的法子,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能够暂时压制住病情就已算好的了。 现在听自家侧王妃知道这疫病的一些消息,酒儿自然是喜不自胜的。 要知道,医治任何一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病症,最好的办法就是知道它因何而来。 可酒儿与君留山都长居王府,哪怕是暗卫,也没有几个真正在一开始就察觉到疫病的人。 所以,现在最清楚这病症的,只有林眉。 而与此同时,君留山也是十分狐疑的看向林眉。 他是知道林眉被困在古村的,她有办法脱身,君留山已经觉得十分不容易了。 可没有想到在这样的险境之中,林眉竟然还能够得到关于疫病的消息。 “不瞒你们,我与薛净悟在古村时,被一丧心病狂之人困在血池中,那血池里,有着许多人的鲜血,酒儿,你应该知道,这血池中的血水有多危险。” 点点头,林眉说起古村的事情,也是唏嘘不已。 古村人被蒙蔽多年,白白忍受了这么多年的病痛,何尝不无辜呢。 “血池?血液相染,本就极易滋生不明之物,更何况长久下来。那血池中的血水定然极不干净。” 听此,酒儿细细分析,也觉得后怕。 “侧王妃,您没事?” 想着,酒儿就是要作势上前给林眉把脉。 林眉与薛净悟一直在血池中,说不定会被影响。 “本王妃无事,不过那血池多年来一直未满,我同薛净悟发现那血池中有道缝隙,直通地下水,这肆虐的疫病和这个脱不了干系。” 不敢说的太过绝对,林眉心中却是十分笃定的。 毕竟,就连酒儿也知道那血水不干净。 “怪不得!怪不得这病传染的如此之快,原来是地下水有问题。” 这一句话直接让酒儿瞬间清醒。 说罢,酒儿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听林眉这么说,那么病情的来源基本可以确定了。 只是,即便知道了病情来源,想要拟出药方,也不是那么容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9章 沈家墨浓 “古村?血池?谁竟如此心狠手辣,直接对这么多百姓下手。” 冷哼一声,即便是君留山,此时也不由的暗暗倒吸一口凉气。 虽说这地下水也许不能影响整个大岳朝的人,可现在,被影响的人也不在少数。 而京中大部分人没有染病,估计也是因为没有喝了那混入血水的水。 只是,别的地方有人喝,便有人染病。 来来往往,京中的人也就被传染了不少。 而听林眉所说,那缝隙明显是故意开凿。 那人的目的,显然已经达到了。 “本王会让暗卫赶往古村,那血池,本就不应该存在。” 蹙眉,君留山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冷意。 想要对付大岳朝,竟然使出这种手段,当诛! “王爷英明,酒儿,你现在已经知道了病情来源,可有把握尽快拟出药方?” 听君留山如是说,林眉也知道,这遏制病情来源的事情不用自己操心了。 君留山的暗卫可比他的效率高多了。 “是,不过,这血液传染病自有一套医治的法子,可这不管是遏制互相传染还是发热,都必须要白鹿草。” 回应一句林眉,酒儿再说其他话时,却是暗自瞥向了君留山。 林眉也不知道,可君留山是清楚,京都中已经没有了白鹿草。 “白鹿草本王会让人去找,你不用担心,完整的方子多久能出来?” 手握成拳,君留山也明白,白鹿草的事情不能再等了。 王府之中的白鹿草,也只够自己药中所用。 就算是把王府的白鹿草给平民百姓用,却起不到什么大作用。 “最多三日,经侧王妃提点,酒儿已经有了些头绪。” 微微行了一礼,酒儿现在倒是颇有把握。 只要有白鹿草,就不愁拿不住医治流民的病情。 “好,安抚城中流民时,本王已经在各个救助地安排了大夫,你一旦拟出药方,立刻让人送去。” 点点头,君留山直接告诉了酒儿拟出药方后该如何做。 这也是最节省时间的办法。 “明白,那酒儿告退。” 看了眼林眉,酒儿也是急忙想给自家王爷和侧王妃一个二人单独相处的时机。 自从林眉回来,因为流民和嘉禾郡主的事情,君留山和林眉还没有好好说过话呢。 酒儿急忙告退,而林眉却是没明白酒儿挤眉弄眼是什么意思。 待看不见酒儿的身影,她才是反应过来院子中,只有自己和君留山了。 “想来王爷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臣妾就先告退了。” 微微颔首,林眉见君留山良久都不说话,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想退下。 “侧王妃且稍等,本王有话要问你。” 嘴角弯起,君留山直接一把拉住了林眉的手腕。 这动作,也是让林眉措手不及。 “王爷有什么话,直接问就好了。” 林眉挣扎着本想甩开君留山的手,奈何这次君留山的力气却出乎寻常的大。 “没什么,本王只是想告诉侧王妃,你这条命还是淳荣王府的。” 林眉虽然口口声声说着要自由,可是据暗卫观察,林眉更像是和薛净悟在找什么东西。 “王爷何出此言?且妾身的命,从来都是自己掌握。” 林眉眉目间一片冷然。 “自己掌握?原来侧王妃掌握自己的命,就是用被一丧心病狂之人困在血池中来掌握的。” 冷笑一声,君留山的双眼,却是犹如看透一切一般。 林眉冒冒失失,和那个薛净悟四处惹祸。 这次,是侥幸从古村中逃了出来,可下次,也许林眉二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谁能说的准呢。 “那只是意外。” 眉梢轻扬,林眉才意识到君留山本意是关心她,但她嘴上可不会服软。 “侧王妃可别忘了一年之约。现在,你还是本王的侧王妃,还是大岳的淳荣王侧妃。” 说罢,君留山才松开了林眉的手。 看着林眉这副样子,君留山不由的暗自叹气。 这让君留山怎么放心? 林眉纵然本事再大,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呢。 现在,也只希望自己的警告能够让林眉在每次冒险前都能三思而后行。 等到一年之约一过,只怕什么都拦不住林眉了。 “王爷放心,在这一年内,妾身一定会好好的,不会影响了王爷的大局。” 猛地甩袖,林眉说罢,直接离开。 还以为君留山是要如何,原来到了这个时候,君留山还在担心他的地位。 担心君后辛那边。 只怕自己这个侧王妃出了什么事情,会让君后辛牵连在他头上。 果然,皇家就是皇家。 平常百姓家,哪里有这么多算计与顾忌。 看着林眉愤然离去的背影,君留山却是一愣。 他不过是想让林眉小心些,可不知为何,林眉却突然生气起来。 沉吟许久,君留山也想不出其中缘由来。 “折思。” 微微叹了一口气,君留山淡淡喊一句折思。 下一刻,只见折思从半空中飞跃而来。 “王爷有何吩咐。” “去找白鹿草,加大力度,只要是暗卫能够涉及到的地方,都要找。另外,今日城中虽然恢复了,可明日各大官员却不一定会上朝,但是宫中的情况必须摸清楚。” 说着,君留山起身,吩咐完,也是直接离开。 这才是流民发动暴乱后的第一天,之后,不知道还有什么事。 不过趁着这次瘟疫爆发,他已经接管了都城卫戍,等这件事情平息,也该好好布置了。 他的寿命就那么久,不能再等了。 而且,现在顾明珏已经回了九蛮,只怕不久,九蛮就会变天。 大岳朝的情况现在不容乐观,还是早些打算的好。 听完君留山的吩咐,折思也退下行事。 君留山着急,暗卫何尝不急? 皇宫中,却是迎来了新客。 只见一女子一身清色宫衣,领口宽大,露出凝脂般的玉肌,云鬓青丝接楚腰,仿若出尘谪仙。 眉目之间,风情万种。 既不失清纯,又不失妩媚,让人移不开眼睛。 莲步轻移,身上环佩轻响,可头上的玉芝步摇却是没有发出任何碰撞的响声。 姿态,自然是极极好的。 因有特赐的腰牌,女子直接进入慈宁宫,一直被宫门口的侍卫拦下,女子才缓缓开口。 “臣女沈墨浓,奉家父沈世柳之命,特来看望太后。” 莞尔一笑,女子开口,不卑不亢。 “请沈姑娘稍候片刻,小人这就去通传。” 听到沈墨浓的话,侍卫也急忙行了一礼,才进去通传。 这沈墨浓倒是客气,可按规矩,身为丞相之女,她自然是比他们要高贵许多的。 不多时,侍卫再次出来,还带来了小林子。 “沈姑娘安,正巧着陛下也在呢,沈姑娘赶紧进来。” 说罢,小林子便俯身伸手,在前面引路。沈墨浓淡淡一撇,缓缓带笑步入宫中。 这么巧!就是要君后辛在才好呢。 “臣女参见陛下,参见太后。” 一进慈宁宫寝殿,沈墨浓便看到君后辛守在太后床榻边。 而太后还在沉睡,被金色床幔围着,没有丝毫动静,看来是病的不轻。 “嗯,起来,丞相自己还在病重,怎得舍得让你来为太后侍疾?” 淡淡回应一声,君后辛为太后之事正忧心,说罢,才是看向了沈墨浓,不由得眼前一亮。 “禀皇上,家父身子已经好多了,近日常提起以前在朝中之事……只可惜,现在家父身居虚职……罢了,不知道太后凤体如何?” 轻轻叹了一口气,沈墨浓神情落寞,似是为自己的父亲可惜,话未说完却转去太后身上。 说着,沈墨浓抬手掩面,露出一双美目,如水眸子看向君后辛,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怎么会呢?丞相为大岳立下犬马功劳,即便数年未上朝,这大岳朝堂,仍然有丞相的一席之地。” 君后辛先是一怔,似乎是被沈墨浓的一双眼睛给勾了魂。 反应过来,当即许下了承诺。 话中之意,无非是准许沈世柳出山上朝。 虽不知这沈士柳到底意欲为何,可准他出山却不是难事,毕竟沈士柳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 摄政王啊摄政王,你当真以为就没人可以制衡你了吗? “当真?” 听此,沈墨浓似乎十分惊喜,反问一句。 “自然,朕一言九鼎,驷马难追。更何况,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丞相肯出山助朕,是好事啊。” “那臣女就先代家父谢过陛下了。” 跪地行礼,冁然一笑,沈墨浓连眸中都带着笑意。 “不必多理,如今宫中缺人,沈小姐能来伺候太后,有心了。” 含笑点点头,君后辛似乎十分满意,拂了拂龙袍上的褶皱,起身准备离开。 “小林子,吩咐下去,沈家之女在此侍疾,除了朕和太医,谁都不许擅自进来。” “恭送陛下。” 重重磕了一头,沈墨浓看似诚意满满,直到君后辛的背影离开良久才起身。 “公公,小女子为太后侍疾,只怕几日都不能回府了,以防爹爹担心,希望公公往丞相府带个话,就说陛下开恩,准许墨浓在太后身边伺候。” 缓缓起身,沈墨浓又喊住了自己身边的小公公,语气中丝毫没有当自己是官家之女。 “传信一事,不用姑娘费心,陛下已经安排了,您就安安稳稳的在这伺候太后,得了太后的喜欢,日后好处少不了姑娘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0章 鹿死谁手? 那公公捏着兰花指看向沈墨浓,脸上透露着欣喜。 “公公说笑了。既然如此,就有劳公公费心了。” 微微施了一礼,沈墨浓对太后身边的人十分客气。 说罢,沈墨浓便来到床前,丝毫不娇气的拿起太后喝过的药碗,开始忙活起来。 而宫人们见此,也都暗自点点头。 君后辛离开,自然是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君后辛一坐下,并没有开始看奏折,反而是空坐着。不知在等着些什么。 “陛下,奴才看过了,沈墨浓说要传信给丞相,以免丞相担心,而后就一心一意的伺候太后。” 不多时,一侍卫模样的人没有让人通禀,便径直入了御书房。 其地位,可见一斑。 “嗯,传,这信传了,才能让沈家安心不是。” 冷笑一声,君后辛没有多思量,直接开口准许了。 丞相这么多年来,都卧病在床,如今突然病愈,还让自己的女儿来献殷勤,他可不相信这件事情会那么简单。 但既然沈世柳在这个时候要出来为朝堂做些事,不管是什么目的,都好。 现在,正是他缺人的时候。 “是,属下明白,陛下,现在城中的流民基本已经被摄政王安抚好了,但是京中的情况,不容乐观。” 拱手俯身,来人倒是对君后辛的命令没有任何异议。 “不容乐观就交给摄政王,他不是有本事么?他是摄政王,他不做谁做?” 冷笑一声,君后辛显得满不在乎。 事发突然,君留山自己要揽下来,他也没有必要将这烫手山芋接过来。 不过,王安龄的离京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想不到,顾明珏居然有这个本事让王安龄抛下自己的亲生女儿和在大岳朝的荣华富贵去九蛮。 这样也好,他本就厌恶王如照,也算有个由头。 而王安龄对自己虽然重要,可现在,不是又有一个沈世柳了吗? 沈世柳的能力不比王安龄差。 之前,他想让君留山和楚家旧部的人斗,这次应该是能斗起来了。 念及此,君后辛眼中寒芒毕现。 他都有些迫不及待要看这出好戏了。 “陛下英明,不过后日就该稳定下来上朝了,当年之事陛下觉得何时告诉姚远山等人为好?奴才也好安排着。” 来人先是夸赞一句君后辛,又提出一个颇为关键的问题。 “不急,先等这疫病过去,总得让君留山使完劲才好,不过你们随时准备着,该做的都做好。 “是,属下遵命,定然不会让陛下失望。” 拱手行礼,说罢,来人也便是退了下去, 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君后辛也满意一笑。 不得不说,自己培养的人才还是不错。 这些人虽然在潜伏九蛮的任务中因为对付君留山的人儿死伤大半,可是这些剩余回来的精英,却是十分厉害。 办事速度快不说,而且十分老成,根本不用他操心。 这些精英,本来君后辛想让他们一直留在九蛮为自己效力,可是九蛮如今情况不容乐观,又有君留山的和其作对,现在顾明珏又已经带着王安龄回去九蛮,自己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啊。 …… 淳荣王府,十分静谧。 夜深,君留山仍旧在书房,却是听得了一阵敲门声。 “王爷……” 听到声音来自林眉,君留山骤然放松下来。 “进来。” 而这话音刚落,林眉便是推门而入。 “这是酒儿让妾身为王爷送的补药。” 抿唇,林眉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不应该来。 自从嘉禾郡主死后,唯一见君留山有所正常的便是之前和她商量如何安置那些流民,如何解决流民之中的疫病。 至于其他时候,君留山一直都在书房当中。 而现在,君留山是整个京都的希望,林眉也有些担心君留山。 以君留山的性子,等闲根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可如今如此,足以见其因为嘉禾郡主的事情影响有多大。 念及此,林眉也就不和君留山计较这么多,在酒儿的劝慰下还是决定来看看君留山。 “放下。林眉,你说本王如此,是对是错。” 淡淡回一句,君留山说起来,自嘲一笑,眼睛却是没有看向林眉。 嘉禾郡主一死,倒是让君留山在刹那之间想了许多。 譬如他费尽心机,机关算尽,想要维护天下百姓,维护大岳朝,换来的却是被许多流民包围淳荣王府。 甚至因此,害了嘉禾郡主。 嘉禾郡主,甚至是楚家,并无大错,可楚家到头来的结果却是如此。 楚家的人,也不该如此。 他也曾经允诺过战王,要保住楚家唯一的血脉嘉禾郡主,可想不到,最后嘉禾郡主却是因为他而死。 这些都让君留山唏嘘不已。 更多的,还有对楚家的歉疚。 楚家一脉,也同样是血肉之躯啊。 可为什么……楚家的血肉之躯要去保护那些所谓的平民百姓。 最后,却连一个可以传宗接代的血脉都没有留下。 “王爷何必多思,其实人人各司其职便好,王爷是摄政王,有些事情,理当王爷去做,同样有些事情,需要楚家人去做。” 勾唇,林眉还以为君留山是怎么了,原来是因此而质疑起他所做之事来。 其实这在林眉看来,倒是没有什么必要。 君留山是王爷,自然得担起重任。 皇家既然享受了一般人不能享受的荣华富贵,那么便要比普通人承担得更多。 世间缘由,皆有因果。 “可是嘉禾实在无辜……” 这话倒是让君留山对林眉有些刮目相看了,他当即看向林眉。 君留山本以为林眉只是聪慧罢了,不想竟然还有如此之思想。 这句话看似简单,其中却是道出了万事万物的无尽道理。 “王爷这么说,那些平头百姓何尝不无辜?他们连自己因何染病都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被人利用,虽然伤害了别人,可也只是可怜人罢了。” 苦笑一声,经此一事,林眉也是颇有感慨。 她与薛净悟回来的途中那么多尸首,和嘉嘉禾郡主在淳荣王府死的时候惨烈之状不相上下。 “本王知道,终究还是本王做的不够好。” 说着,君留山暗暗握紧了手掌。 他现在的寿命只有两三年,他要在这两三年之内做得更好,在这有限的时间内把大岳朝安稳下来。 大岳朝绝对不能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而这些林眉自然都不知道,她还以为君留山总算是想通了,也便笑笑,作势要离开。 “既然如此,那么妾身便不打扰王爷了,王爷安心就是,这补药也记着喝。” 看君留山是真正的背负了许多东西,真正的为民着想,林眉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十分敬佩君留山的。 只是林眉说话之间,也不由得奇怪,为何君留山现在的身体已经好了却还是需要每日喝药? 虽说是补药,可这么日日喝,总觉得不太行。 毕竟,是药三分毒。 “嗯,林眉,本王今日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在外面多加小心,没有别的意思。” 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君留山还是叫住了已经迈出一步的林眉,话语之中少有的温和。 也只有对林眉,君留山才会露出这一面来。 至于其他人,君留山一向冷淡。 “我懂。” 回了一句,林眉面上毫无波澜,推门出去,脸上却是露出了一抹笑意。 这个君留山,总算是不像之前那般冷冰冰的,什么都不会说了。 这样才算个人嘛! 高高在上如谪仙也不如人活得有滋有味。 而书房中的君留山,也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似乎是林眉第一次主动来关心自己。 好,很好。 端起药碗来喝下,君留山只觉口中的药似乎都没有了丝毫苦味。 …… 丞相府中,自然也是收到了宫中传来的消息。 如此,沈士柳倒是也放心了。 不过,就算是如此,他也不能掉以轻心。 当年他正是因为察觉到了先帝的动作,才抢先一步主动提出卧病在家休养。 这一病,就是数年。 如今新帝登基三年,朝中的局势也十分明朗了,在这个时候出山最好不过了。 他本想着找个契机重新进入朝堂,谁料太后就恰恰在这个时候重病了呢? 正正好! …… 翌日,城中的流民也基本已经被安抚下来了。 而淳荣王府中,嘉禾郡主的棺椁还在翠微园中,不为别的,因为要等到上朝之后君留山见过楚家旧部,他方才能对嘉禾郡主的尸体另作处理。 一来,是让楚家旧部最后能够再见见嘉禾郡主,二来嘉禾郡主身死一事,总是要有个交代,总不能让嘉禾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酒儿也是一直都在自己的房中,抓紧研制药方。 时间不等人,酒儿越快能够研制出治疗这疫症的方子,那些平民百姓便是能少受一些苦,便能少死一些人。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唯一能给平民百姓尽的绵薄之力。 除此之外,君留山则是在书房中安排各种事情,忙忙碌碌。 林眉虽然看起来悠闲,心中也是十分担忧着疫情的发展情况,日日同酒儿在一起。 第二日,也是朝臣们恢复,开始正式上朝之日。 在金銮殿前,各个官员七嘴八舌的交谈着,话中都是围绕着疫情以及王安龄的事情。 这两件事无疑是最近大岳朝中发生的最轰动的事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1章 针锋相对 而君留山看着这些人谈论,并不搭话。 这些人也只会说说罢了。 “丞相……拜见沈丞相。” “沈丞相安好。” …… 突然,众人都是静下来,看向远处。 只见一发须皆白的老者缓缓而来,可虽如此,却依旧是精神奕奕的模样。 “是他!” 眼眸微眯,君留山自然也顺着众人的视线看了过去。 今日,沈士柳竟然也来了。 要知道他已经卧病多年,今日突然出现在朝中,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心中暗自思量着,君留山也是没有上去搭话。 其他人却是迫不及待一般,都上前朝沈士柳献媚。 前两日,虽然说京中因为流民的事情,众官员都暂时断了联络。 可王安龄这么大的事情,众人还是都知道了,就连备受宠爱的王如照都被打入了冷宫。 就算王如照肚子里有龙嗣,只怕最后也不得善终。 君后辛是什么人,是堂堂天子。 而王安龄本来备受恩宠,可是居然是和顾明珏一伙的。 若是换了其他人,只怕非要将整个王家灭了满门。 这也就是因着王如照肚子里的孩子,否则,王如照也保不住这条命。 就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沈士柳却出现了,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看来朝中局势又要再起波澜啊! 沈士柳本来就在朝中颇有地位威信,若不是之前一直卧病在床,一定能够为君后辛效力。 如今没有了王安龄,又来一个沈士柳,君后辛也算是幸运。 “沈大人,许久不见,沈大人身体可还好?” “对啊,沈大人可千万要注意身子,为国效力固然重要,可也不能忘记自己的身子。” “沈大人来上朝,想来也是颇为劳累,下官家中有上好的补药,不知道沈大人有没有兴趣……” 一时之间,众位官员是都围在了沈士柳的身边。 沈士柳则是带笑,和蔼的看着众人,并没有接受,也并没有拒绝。 当然,这些拍马屁献殷勤的人自然不包括在君留山身边的张幼武等人。 “哼,不过是一个在家中卧病多年,闲赋在家的丞相罢了,真把自己当棵葱了。” 一想到百姓还在危难之中,而这些官员却在这里献殷勤,张幼武就气不打一处来。 “张大人,话不能这么说,不论如何,沈大人都是我朝的功勋元老,只是不知道他这次出山又有什么目标。” 看着被众人包围着的沈士柳,周浩坤却是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脸上还带着似笑非笑的笑容。 “不论如何,只要能够真正为百姓做事就好,他若是和王安龄一样,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转过头,掐算着时间,君留山也不在殿外逗留,径直要进入金銮大殿。 “摄政王,摄政王果然是勤政爱民啊,下官可要向摄政王好好学习。” 不想,君留山刚刚迈步,沈士柳便是拨开众人,跟在君留山身后走进了金銮大殿。 话中还呢喃着,看似对君留山十分恭敬,实则话里有话。 “沈大人说笑了,沈大人何尝不是为国为民呢。” 淡淡一笑,君留山并没有多理睬。 话音落罢,众人站定,便是传来一声尖利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 随着这一声通传,君后辛身着龙袍,缓缓从龙椅后的屏风走出,大步流星的坐在了龙椅上。 只是君后辛一出现,便是愁眉不展的样子。 “微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得君后辛坐定,众人行礼。 与平时不同的是,今日除了君留山,还有一人之上微微俯身,没有跪地给君后辛行大礼。 这人就是许久未上朝的丞相沈士柳。 “都平身,沈爱卿,身体可好些了?” 直接让众人起身,君后辛开始便是问起了沈士柳,看起来对沈士柳十分关心。 “多谢陛下关怀,微臣这副残躯,如何都无所谓了,只希望在为数不多的时日里,还能为陛下,为大岳效力。” 迈出一步,沈士柳躬身回着君后辛的话,慷慨激昂,似乎就差拖着这副残躯上战场了。 “沈爱卿哪里的话,再如何,你们身子好了,才能为大岳、为朕效力。” “不过沈爱卿既然如此有心,不知道对京中的流民是如何看的?可有办法解决此事?这几日,这件事情已经闹的人尽皆知了。” 皱着眉头,君后辛一开始还是围绕着沈士柳说,可还没有说几句话,便是将话题转移到了流民的事情上。 无非是想让沈士柳能够提出一个解决办法。 “陛下,陛下何须担心,我大岳朝还有摄政王在,听闻这几日,已有人在民间搭设粥棚、安排大夫,这些事情,想必都是摄政王的手笔。” 笑着回话,沈士柳却是看向了君留山,寥寥几句便是将君留山这几日所做的功绩都说了出来。 可这并非是沈士柳真正对君留山的夸赞,而是要将这个烫手山芋甩给君留山。 就算是君留山再有本事,可是想要将这流民的事情彻底解决也没有那么容易。 “哦?摄政王,此话当真?” 微微抬眸,君后辛故作惊讶,转头看向了君留山,虽然答案已经很明显的摆在眼前。 听此,君留山嘴角一抽,微微冷笑。 这件事情不用沈士柳说,君后辛也应该知道。 否则,京都的动乱,君后辛并没有下命令,若没有自己,又怎么能够平息的下来。 恐怕现在就是随便问哪个官员都知道。 现在这君后辛和沈士柳一唱一和,无非是想让自己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只是,君后辛身为天子,若是连这件事情都解决不了,日后他还怎么放心放手? “陛下,本王没有大的本事,本王只知道解决这些流民必须要安抚,而最好的安抚,无非是钱财罢了,陛下刚刚登基,国库不够也情由所原,本王愿意带头捐款赈灾。” 上前回话,君留山虽然没有说什么刺头的话,可是话里话外却是拒绝这个烫手山芋的意思。 君留山说的很明白了,赈灾捐款,给君后辛搭把手没有问题,可是将这件事情全部揽下来,他不会做。 不是说君留山不愿意或者是没有这个本事,而是因为君后辛才是大岳朝的天子。 现在这一关有自己,可以后呢? 如果君后辛连这点都做不到的话,先帝的托付,可真的是白费了啊。 “赈灾?也好,摄政王是朕的皇叔,又颇有主见,想必听摄政王的不会错,既然如此,不如其他爱卿也都多少为此事出一些力。” 说罢,君留山等着君后辛的回答,本以为君后辛不会同意,甚至还会找茬,却不想君后辛面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似乎是十分满意的样子。 更是一点没有要将这个烫手山芋收回来的意思,像是听不懂君留山的话外之音一般。 还顺着君留山的话募捐赈灾,直接不管不顾,就要将这个麻烦丢给君留山。 别人不知道,君留山难道还不知道吗? 这些朝堂上的官员,根本没有几个真正愿意将自己的钱拿出来给那些灾民的! 一时间,种种思绪在君留山脑中闪过,他倒是觉得,这君后辛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锋芒毕收。 可惜,没有用到正途上。 “怎么?摄政王是不愿意?” 见君留山没有回答,君后辛又是故意反问一句。 还不等君留山回答,下一刻,沈士柳便是站了出来。 “陛下如此信任摄政王,老臣却觉得此事还需斟酌,且摄政王看起来也似乎不太满意!” “丞相多虑了,此话从何说起?” 听沈士柳居然在这个时候出来针对君留山,君后辛也是心中一喜。 不管如何,流民的事情是必须交给君留山处理。 一来,君留山有这个本事和能力,二来,不论君留山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安抚流民,众人都只会知道是自己这个天子让君留山去安抚的。 如此,自己不用出一分力,还能让天下百姓称赞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可君留山不是傻子,怎么甘心为他人做嫁衣呢。 本来君后辛还想着随机应变,看君留山怎么说。 但现在,有沈士柳如此针对,想必也不用他出手了。 他还可以在其中当个渔翁,甚至是和事佬。 要是局面到了不可调和的时候,自己再用身份将二人的争执强行压下来。 君后辛在这里算盘子打的啪啪作响,可君留山却未必会掉进二人的算计陷阱里。 “陛下,那顾明珏出城后不久,那些偷袭守城的人拿的可是摄政王的令牌!” 甩袖说着,沈士柳显得愤怒至极。 似乎都是因为君留山,城中才会出现了这么大的混乱。 “沈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猛地冷眼扫向沈士柳,君留山倒是有些意外。 没有想到,沈士柳居然会拿这个来说事。 当日出事后,暗卫也查出是有人拿着假令牌,才有机可趁。 令牌一验,真假即知!沈士柳这一招未免漏洞太多。 想栽赃自己,也不做的滴水不漏一些。 “这就是凭证,微臣虽然久病在床,可那日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微臣心系大岳,还是第一时间让人去调查了一下,结果,就发现了这个令牌。” 说着,沈士柳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来,上面赫然写着一山字,且符号标识都是属于君留山的。 “而且,以防万一,微臣已经让工匠验过,这的确是皇家令牌特有的材质所做。” 说罢,沈士柳俯身,双手朝上奉上令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2章 渔翁得利? 君后辛给小林子打了个眼色,小林子也自然走动起来,将沈士柳手中的令牌呈上给君后辛。 君后辛仔细查看,倒也发现沈士柳所说不虚。 “摄政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冷眼看向君留山,君后辛自然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他巴不得两个人鹬蚌相争,自己渔翁得利呢。 “陛下是怀疑本王?若真是本王所做,本王完全不用安抚这些流民,此次淳荣王府受的损失,恐怕比在场诸位都要多。” 冷笑出声,君留山身上顿时冷意毕现。 他做了这么多,君后辛却还没有问清楚前因后果,就要因为一个令牌问罪于他? “试问沈大人,若这令牌真是本王所有,本王又怎会愚蠢到将其丢弃在城门口?难道本王是在等着沈大人去发现?” “不知道沈大人是身体未愈又添头疾,还是久未上朝,是非不辨,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看不出,居然来指责本王?” 越说,君留山身上的气势越冷,更是从骨子里透漏出睥睨天下的感觉。 当下,虽被君留山两句话就堵的说不出话来,但沈士柳却也不是那等没有脑子之人,他当下就开口道:“摄政王言重了,微臣自然是相信摄政王的。” “说到城门,本王倒要问一问陛下,这城门失守,究竟是谁的责任?”’ 片刻后,见沈士柳四两拨千斤,君留山转眼就将矛头转到了君后辛身上。 想要设计他,也不先看看有没有那个资格。 “在此之前,本王曾经多次上奏,希望陛下将京都卫戍的权利交给周浩坤,可陛下百般推辞,如今出了事,作为新兵营,倒是周浩坤的人与本王的人最先赶到。” “陛下该扪心自问,是否任人唯贤,没有私心?” 一连串的问话让在场官员都面面相觑,君留山的话虽然没有真正拿出实证来,可句句在点上。 要知道,那些流民最先涌进的就是淳荣王府。 而君留山还不让自己的人伤害流民,其损失可想而知。 而周浩坤与君留山的人也的确是最先出现在城中安抚流民的。 沈士柳暗自瞥了一眼君留山,亦是没有说话。 “事已至此,摄政王该往前看了!再说了,现在摄政王不是已经接管京都卫戍了么,朕相信日后定是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 良久,君后辛才是讪讪的摆了摆手。 直接略过这一话题不说,更是直接将日后的责任都推在君留山身上。 君留山不是喜欢掌握京都卫戍么,那就让他好好体会体会。 日后有什么事,君留山也休想怪在自己头上来。 “陛下英明。” 见此,沈士柳急忙应和一声,也算是缓解之前的尴尬。 “不过依摄政王所说,那么您就是这在场之人中,最了解此次事件的人了……” 说罢,沈士柳又是转了话。 “听说淳荣王府中还有神医莫上先生的徒弟,想来,这名师出高徒,莫上先生的徒弟应该能对这疫病有所帮助。” “淳荣王府集齐了天时地利人和,微臣看,将解决疫病之事交给摄政王是再妥当不过了。” 一连几句话,沈士柳却是将君留山推选成了负责解决这次疫病的不二人选。 “是那医女,朕倒是也有所耳闻,摄政王如今身子能够大好,也是因为这医女。如此高明的医术,也该为民效力,既然如此,那就责令摄政王尽快解决城中的疫病。” 勾唇,君后辛微微点头,似乎是十分满意的样子。 说罢,君后辛便是慢悠悠的起身。 “就这么办。朕也乏了,皇叔,不要让朕失望啊。” “皇上起驾!” 见君后辛转身离开,君留山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得太监的一声呦呵。 “恭送陛下。” 微微俯身,君留山也明白,这君后辛和沈士柳一唱一和,只怕为的就是让他负责起来。 若是自己能够解决这件事情,功劳是谁的先不说,但肯定不会便宜了自己。 而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只怕他难逃一劫,难逃一劫又如何? 幸好他在此之前就已经着手准备疫病的事情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君留山还没怕过谁呢! “摄政王,这次就辛苦你了,下官年老,否则这些事情下官一定亲力亲为,时候不早了,下官就先告辞了。” 背后手,沈士柳故作遗憾的在君留山面前说着,说罢便是离开。 而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沈世柳的老眼之中却是泛出了一抹精光。 两个小鱼小虾罢了,真当自己没有办法吗? 可惜啊,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大计,他又何必第一步还得来讨君后辛的欢心。 君留山才算是自己的对手。 不过现在对付君留山,顺带得到君后辛的信任也好。 只是不知道墨浓现在在慈宁宫怎么样了。 传说碎片在大岳朝皇家中有一个,也不知道还在不在皇宫中。 若是在皇宫中,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慈宁宫。 毕竟以君后辛的心性,先帝不可能会将碎片给君后辛。 君留又太过强大,给了君留山,只怕君后辛的皇位也保不住了。 只是无论如何,都要找到碎片的蛛丝马迹才好。 君留山却是看都没有看沈士柳一眼。 “王爷,您有把握吗?” 待得众官员纷纷散去,张幼武等人也再次围了上来,十分关心的样子。 这沈士柳才刚出山,就这么针对自家王爷,来者不善啊。 “无妨,本王自有办法,你们先回去。” 看向远方,君留山眼眸微眯,丝毫不惧。 若是他害怕,还当什么摄政王? 更何况,君后辛虽然与沈士柳一唱一和,可君留山看的出来,君后辛并没有真的和沈士柳站在同一条线上。 不过是利用罢了。 现在看来,这沈士柳虽然有些本事,可却远远比不上之前君后辛对王安龄的态度。 不过,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好,那属下就放心了。” 和张幼武对视一眼,周浩坤也是放心下来。 既然君留山说可以,那么就一定可以,说罢二人行完礼才是离开。 而君留山微微叹了一口气,也在心中盘算起来。 酒儿大概还有一两日便能够拟出药方来,可这药方急需的白鹿草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得到。 看来,得让暗卫那边加快进度了。 也许,今天回去还是得问问酒儿,看有什么办法或者其他药材来代替白鹿草。 不管如何,得先把这么多人病情给稳住。 否则的话,只怕是不好交代。 再说了,现在又有君后辛在后面逼着,若是不加快解决这件事情的速度,被君后辛趁机问罪可就麻烦了。 他虽不怕事,却也不想处理君后辛这个麻烦! 再加上这次借机得到了京都卫戍的权利,君后辛又怎会轻易罢手? 君后辛是天子,又怎么甘心将这么大的权利交托在自己手上呢? 之前,是没办法。 可等到事情平息的时候,以君后辛的性子,未必不会让自己将京都卫戍的权利给交出来。 念及此,君留山也是心下一叹,看来这件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君后辛到底何时才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不过,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百姓可比这重要多了。 想着,君留山也是出了金銮大殿。 不想金銮大殿外,还有着一堆人没有离开,正是姚远山等人。 “姚将军……” 看到姚远山等人,君留山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嘉禾郡主的事情,,他还没有和楚家旧部的人说。 只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拜见摄政王。” “摄政王安好,敢问摄政王,此次暴乱,郡主可还安好?听说在当日暴乱后不久,淳荣王府便举行了一场婚礼。” “是啊,您不是说……” 楚家旧部等人说着,便齐齐看向了君留山,眼中透露着期待。 看着众人期待的神情,君留山半天话都没有说出来。 “摄政王,有什么话,你不妨当面和我们直说。” 看着楚家旧部等人满怀期待的样子,君留山也有些不忍心,可是没有办法,嘉禾郡主的事情,总不可能瞒一辈子。 “诸位大人,本王有过。嘉禾郡主已经去了……” 面对着楚家旧部众人,君留山心中纠结,表面依旧冷淡。 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为他是摄政王。 若是连他都能被随随便便影响,那这个大岳朝,岂非连个能担当大任的人都没有! “什么叫去了?” 楚家旧部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唯有姚远山惊疑出声。 几人心中仍然是想着也许在那场暴乱中,郡主只是受伤了,毕竟淳荣王府守卫可比他们这些官员家好得多。 “流民进府,本王护卫不周,为救本王,郡主她……已经香消玉殒……” 一个字一个字说出,君留山不由得握紧了手掌。 嘉禾郡主的死他也不想看到,可偏偏,最关键的一击,是嘉禾郡主给他挡了。 若是可以,他倒是希望自己可以受那一剑。 话说出,嘉禾郡主的音容笑貌犹在耳边。 留歌虽然任性了些,可人很善良,也未曾做过什么坏事。 她从小失去双亲,看起来十分骄横,不过心里未尝不孤单,否则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原谅陈冉双的过错? 从小她的玩伴也只有陈冉双一人罢了。 “什么!香消玉殒!摄政王,你不要开玩笑了,怎么可能呢?淳荣王府可是有名的铜墙铁壁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3章 三日未尽,余音已逝 不可置信的看向君留山,姚远山等人自然是不愿意相信的。 前段时间郡主还活蹦乱跳,甚至还在宴席上狠狠的教训了一番王如照,怎么现在才不久时间过去,郡主就香消玉殒了呢? “本王知道,诸位大人一定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本王又何尝愿意?只是事已至此,皆是本王之错……” “嘉禾的棺椁还停在淳荣王府,几位大人若是不介意,今日就随本王回去祭奠一下,也好让留歌之后安心下葬。” 说罢,君留山垂眸,径直走前几步,示意让姚元山等人跟上。 众人皆沉默,君留山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即便他说再多的话,也不能让嘉禾郡主死而复生。 他也明白此事一出,楚家旧部的人,很可能会再次与他背道而驰。 不过这些,现在却都不在君留山所考虑的范围之内。 姚远山等人愣在原地,对视一眼之后反应过来才急匆匆地跟上。 若是真的如君留山所说,嘉禾郡主香消玉殒,他们也还是得先去看看嘉禾郡主的尸体棺椁。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路上,众人都是没有说话,心中猜测纷纷。 君留山说的固然有道理,可是也不能让嘉禾郡主白白陪葬了。 若不是顾忌着君留山的身份,他们当真是想给君留山一个教训。 嘉禾郡主是什么身份? 就算嘉禾郡主不是君留山的未婚妻,没有这个郡主的尊位,单凭一个楚家的后代也能得到无数人的尊敬。 可君留山居然就让嘉禾郡主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即便是天命无情,京中突发暴乱,暴民都冲进了淳荣王府,君留山也理应先保护郡主啊! 到了淳荣王府门口,姚远山的人一进去便是直接冲到了翠微园。 可刚到院口,众人便愣在了原地。 翠微园的所有装饰,一律都是白色。 众人颤抖着身子,面露难过之色,胸膛不断的上下起伏,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京中刚出了暴乱,所以本王没有将这些东西装饰在府外,现在京中人人都为流民的事情提心吊胆,若是淳荣王府再出白事,只怕百姓也会猜测纷纷,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在楚家旧部等人来到翠微园之后,君留山才缓步而来,他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楚家旧部。 “哼,王爷好一个为民着想!” 猛地甩袖,姚远山冷哼一声,直接进入了翠微园,奔向嘉禾郡主的棺椁所在地。 其他人更是对君留山不理不睬,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们是答应了,不会再逼婚于君留山和嘉禾郡主,可是,自打郡主搬到淳荣王府来,他们便将郡主托付给了君留山。 现在君留山连这件事情都没有做到,还让郡主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 在和君留山的相处中,郡主已经够委屈了。 为了君留山的病情,郡主亲自去姚远山的府邸中,求取碧落佛枝,甚至不惜自己装病。 更是为了君留山,在宴席上惩治了一番王如照,不仅让王如照失了宠爱,就连王安龄也没有了面子。 可惜嘉禾郡主等了这么多年,却难等来一个两情相悦,相守相知。 “摄政王,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王爷,我们郡主等了这么多年,难道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王爷是摄政王,身居一品高位,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王爷不愿娶郡主,现下可是暗自欢喜?” “老臣虽然不是楚家一脉,但可谓忠心耿耿,战王同样也效忠皇家,可没有想到最后到头来就落得了这个结果,王爷……” …… 楚家旧部几人进入翠微园中,当庭便停有嘉禾郡主的棺椁。 上前,众人离得极近。 棺椁之中,一身着红衣的女子,躺在有白布的棺材之中,映衬的更加凄凉了几分。 几人悲痛欲绝,纷纷指责起君留山来。 嘉禾郡主不仅仅是代表着嘉禾郡主,更是楚家留下的唯一血脉,而现如今楚家留着唯一的血脉都没有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君留山这个摄政王? 一个堂堂摄政王连自己未来的正王妃都保不住,真是可笑至极! “诸位大人何必如此诛心?本王没有保护好嘉禾,却也不是有意如此。诸位大人责怪本王可以,但有些人,也不可放过!本王会给诸位一个交代的。” 冷冷说着,君留山的眸中也是流露出一道锋芒,随后又是掩藏下去。 如果是普通的平民百姓闯入淳荣王府,嘉禾郡主也不会出事。 普通人,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呢。 可是,如果是别有用心之人就不一样了。 专门带流民涌进淳荣王府,还带着武器,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间接害了嘉禾郡主的人虽然已经被火烧,但是罪魁祸首自然也不能放过。 “下官等还未问责王爷呢,王爷倒是已经推卸起责任来了。” 冷笑一声,显然,姚远山并不想听君留山这套说辞。 更是觉得君留山虽然现在表面上因为嘉禾郡主的事情悲痛,可背地里,谁知道君留山在想些什么呢。 毕竟,君留山一直都不想娶嘉禾郡主。 也许,君留山刚好借着这次机会来解决此事呢。 纵然君留山活不了多久,可这件事情,他们也并未去探究真假。 本以为两三年的事情,他们和嘉禾郡主都等得起。 可没有想到,转眼之间,嘉禾郡主便是出了事。 君留山究竟如何想,他们也并不真正清楚,也就难免将事情想的复杂一些了。 “本王并非推卸责任。不用多久,本王和郡主,便可在地下团聚。至于害嘉禾郡主的真凶,也不能就这么放过,各位大人有所不知,那些流民之中,有人会武功,带兵器。” 苦笑一声,君留山踱着步子摇摇头,一副对世事无望的态度。 而这话一出,本来还愤愤不平的楚家旧部等人倒是暂时安静下来一些。 流民中还有这样的人存在,他们是不知道的。 论消息来源,他们自然没有君留山的来源多。 而不管如何,流民就是流民,而且城门的戒严封锁也是突然被打破,没有可能这些流民会事先有准备。 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解释――流民中混杂的刺客别有用心,且有可能和突破城门封锁的人是同一批人。 否则,又怎么解释在所有人都不能预知的情况下,他们却准备的如此周全? 不光光是淳荣王府,其他各大官员也陷入危机之中。 不过,大多官员在危机之中不像君留山,还顾得了那些流民。 没有顾忌,反倒使各大官员家中的损失没有这么严重。 “那王爷意思是如何?” 冷着一张脸,楚家旧部等人齐齐看向君留山。 虽然说话的只有姚远山一人,可却是代表了楚家旧部众人。 “本王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告诉诸位大人,所有害了嘉禾郡主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抬眸,君留山此刻锋芒毕露。 楚家无辜,而淳荣王府因此而死的人何尝不无辜呢?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 嘉禾郡主被杀,自己也是没有多少时日。 现在,君留山只希望能尽快解决大岳之事。 如此,等寿命已尽的那一天,他也好放心些。 “本王不会让嘉禾冤死的。会给你们,给楚家,给战王以及嘉禾一个交代。” 微微颔首,君留山这话,也是对自己说。 “王爷是摄政王,说话自然是一言九鼎,那下官们等就等着王爷的交代!” 姚远山等人交换眼神,也是没有反驳意思。 君留山已经这么说了,他们还能怎么说? 那人可是摄政王,以他的身份地位,肯这么心平气和的和他们解释已非常人所为。 更何况,君留山虽然有错,可错也不全在君留山。 事已至此,他们如果闹的话,也没有多少意义。 倒不如,看看君留山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而嘉禾郡主年龄尚小,却是发生了这种事情…… “放心,本王一定竭尽全力,至于嘉禾的葬礼,理应由各位大人一起操持。” “那日王爷已经给了留歌一个成亲之礼,追封的事情……” 哀叹一口气,姚远山看向了嘉禾郡主的棺椁,悲痛之意皆被掩藏在眼底。 嘉禾郡主现在是如愿以偿了,死之前也真正的成为了淳荣王府的正王妃。 可人死,一切都成空。 若是可以,姚远山倒是希望嘉禾郡主没有成为淳荣王府的正妃,来换一个安安好好的命。 留歌还这么年轻,实在是不应该这么就香消玉殒。 只是现在,都无用了。 “自然,本王会禀明陛下,他会是本王的正王妃,所有的礼仪都按照正王妃的规矩来。” 点点头,这也是君留山的意思,生前他忽视嘉禾郡主的爱慕之情,让嘉禾郡主受了委屈,更是让嘉禾郡主死在那些刺客的刀下。 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听君留山这么说,姚远山的人也是放心下来。 又往嘉禾郡主的棺椁旁边走了走,众人瞬间跪地,也不管棺椁旁有没有蒲团。 “王爷,下官等就等着王爷的交代了,这也是下官等最后能为郡主做的事了,日后都没有机会了。” 说罢,姚远山众人齐齐对着嘉禾郡主的棺椁,深深磕了几个响头。 “郡主,如果您在下面见到战王,你也该安心了,下官等是无颜面见战王了,郡主替下官向王爷带好。” “郡主不用寂寞,老臣这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想必很快也该见到主子们了……” “郡主,您安息!楚家为大岳朝的牺牲,大岳朝一定不会忘记的!” …… 一时间,众臣都是表起忠心来。 不过楚家旧部的人过了这么多年,对楚家仍然是忠心耿耿,着实是难能可贵,这也是君留山最为敬重众人的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4章 谁人知苦 “留歌,你且安心去,本王不会让你白白枉死的!” 呢喃一声,君留山眸中的冷意更甚。 说罢,君留山也是上前,紧盯着嘉禾郡主惨白的面庞,心底有些动容。 所有伤害了嘉禾郡主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探手伸进棺椁之中,君留山紧紧握上嘉禾郡主的手,良久才松开。 少有的温情流露之后,君留山身上的冷意更甚。 又替嘉禾郡主整理了衣冠,君留山无比认真。 嘉禾郡主身上,是和他成亲之时穿的喜服,这也是嘉禾郡主穿过最好看的衣服。 穿戴着这一身礼服下葬,嘉禾郡主想必也会满意的。 替嘉禾郡主整理好,君留山才将嘉禾郡主手中的玉牌拿走。 日后,这就是嘉禾郡主这个妹妹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了。 他也会带着这个玉牌,给嘉禾郡主一个交代。 紧握玉牌,君留山转身离开。 “诸位大人等着就好,本王会让人来汇报的。” 扔下一句话,话音随着君留山的身影飘远。 而楚家旧部众人,也是没有回应。 一直低着头,对着嘉禾郡主的棺椁,算是反应沉思。 嘉禾郡主死,他们何尝没有责任? 如果他们平日里能够对嘉禾郡主再关心的多一些,也许嘉禾郡主就不用死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素锦也是捧着一摞东西来到了众官员面前。 施了一礼之后,素锦才柔声开口,话音中还带着哭腔。 “各位大人,这是嘉禾郡主留下来的遗物,王爷吩咐了,各位大人对郡主、对战王忠心耿耿,这些东西算是给各位大人留个念想。” 说罢,素锦上前拱手就是要将这些遗物献给姚远山等人。 这些遗物即便是她,也是没有细细看过,只隐约记得其中有一封嘉禾郡主为楚家旧部留下的书信,想来也是嘉禾郡主对楚家旧部等人还有所嘱咐。 “放下就好,你先退下,这些东西等王爷给了我们一个交代,之后我们自然会带走。” 其他人没有说话,依旧是姚远山回着。 “是。” 小心翼翼的放下嘉禾郡主的遗物,素锦也是退下。 这吩咐在情理之中,也是让素锦没有想到。 本以为楚家旧部等人会迫不及待地打开遗物,看嘉禾郡主留下来些什么,可素锦显然猜错了,对于楚家旧部的人来说,为嘉禾郡主守灵以及等王爷的一个交代要比遗物重要的多。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嘉禾郡主的死,让整个淳荣王府也都蒙上了一层阴霾一般。 素锦,也整日闷闷不乐。 虽然她不是从小跟在嘉禾郡主身边的,可嘉禾郡主除了娇纵一些,其他都还好,也从未克扣过下人什么。 即便是有下人犯了错,嘉禾郡主也不过是训斥两句。 这也是难免的,有谁敢说,作为主子,她就从未训斥过下人呢。 更何况,还是身份尊贵的嘉禾郡主。 翠微园上下,除了陈冉双,也都是极好的。 那么好的人,可惜了! 为王爷挡了剑,嘉禾郡主丝毫都没有顾忌着自己。 想着,素锦的脸色也更加难看了几分。 现在,翠微园的人也已经都被调走。 她一个人在翠微园中,倒是烦闷的很。 …… 而另一边,君留山则是回了书房之中,不想一推门进去,便看到了林眉坐在次位之上。 虽然有些惊讶,可也让君留山的心情好了一些。 不知为何,这次林眉回来,似乎比之前温柔了一些。 君留山虽然觉得有些怪,可也是乐在心中的。 “王爷回来了,喝药,这可是酒儿说的,要趁热。” 见君留山回来微微一愣的样子,林眉也是笑出了声。 君留山这样子,不太像冷冰冰的摄政王了。 而林眉一笑,连带着君留山也轻松了些。 径直坐在主位上,没有丝毫犹豫,君留山便喝下了药。 君留山以为,林眉是开始关心自己,才会日日送药来。 想着,君留山嘴中的药虽然是苦了一些,可是心中却极甜。 若是林眉能在自己生命走尽之前一直如此就好了。! 君留山如是想着,却是不知林眉哪里是自愿要来送汤药,是被酒儿央求着才不得已而为之。 又说君留山因为近日的事情吃不好睡不好,又说林眉能让君留山心情好些。 酒儿老是这么说,饶是林眉也受不住耳边的小蜜蜂,乖乖得来送汤药了。 酒儿如此的其中原因林眉虽然不知,可她自以为自己还是能猜到几分的。 可林眉不知,酒儿想的是能在君留山寿命完尽之前,让林眉这个侧王妃能够在君留山身边越久越好。 “怎么?苦么?” 见君留山放下药碗,林眉好不好的又问出一句。 淡淡撇向林眉,君留山一勾嘴角,回应道。 “侧王妃送来的,自然是不苦。” 暗自咂舌,林眉暗自摇了摇头,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就受不住君留山这个暧昧的话语了。 虽然说没有多么露骨,可是却让你觉得心中一暖。 “妾身倒是觉得这药应该苦得很,这是进贡而来的蜜桔,十分清甜,王爷尝尝看,也好解决嘴里的涩味。” 将桌子中央的贡品蜜橘往君留山那边推了推,林眉转头直视前方不再看君留山。 “本王最近心绪不稳,手脚乏力,不若侧王妃代劳一下。” 勾勾嘴角,君留山看看那蜜橘,又看了看林眉。 他与林眉许久没有这样打趣过了。 “妾身是王爷的侧王妃,又不是王爷的侍女。” 有些诧异,君留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林眉却不接招,轻松将话题转过,十分冰冷。 经过嘉禾郡主的事情,林眉更是体会到了身在皇家中的不定性。 也许前一个时辰,你还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取之不尽,可是下一瞬间,却有可能连命都没了。 “侧王妃当真不愿?那本王这身体可能好不了,到时候侧王妃的自由……” 君留山自然是知道林眉这急性子,就是要看一看林眉如何应对。 冷冷的看了君留山一眼,林眉也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直接从桌上拿起一个蜜桔开始剥。 心中也不由得暗自冷哼:呵,威胁我。你不是喜欢吃橘子吗?还喜欢吃我剥的,那我就把这橘子全部剥开,看你吃不吃! 君留山见林眉剥开一个蜜桔后并没停,也是饶有兴味的看着林眉,直到看着林眉快将一盘蜜桔全部剥开才开口。 “本王吃不了那么多。” “王爷喜欢,那便多吃一些,妾身在这里看着王爷吃。” 勾起一抹笑容,林眉像是没有听到君留山所说。 说罢,林眉直接抬手给君留山喂了一瓣。 君留山看看林眉,再看看林眉手中的橘子,无奈只能吃下去。 可不想吃了一个,又是一个。 这虽然是蜜桔,可其中总混杂着一两个酸涩的橘子。 不过即便是如此,君留山也得强行吃下。 “王爷胃口真是好,既然王爷喜欢吃,那妾身等会再让人送来些。” 满意的点头微笑,林眉拿着托盘直接转身离开,丝毫没有理会君留山。 君留山则是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橘子了,见林眉离开,他连着灌了几口茶水,感觉才好了些。 随后,君留山喊进折思、折宁来。 面对着林眉,君留山倒像是个普通人家的丈夫,但面对折思折宁这些下属,自然是冷酷的很。 “王爷,您有何吩咐。” 行礼,折思折宁弓着身子和对方对视,都从对方的眼睛之中看到了不解。 要知道,林眉刚离开时,每次君留山不说十分高兴,也心情不错。 纵然不会表露出来,可还是会被他们发现。 毕竟他们是日日跟在君留山身边的。 可今天倒是奇怪的很。 君留山周身的气压似乎是更低了些。 这说明什么不言而喻? 这个时候,折思折宁心里明白,一定要小心回话,千万不能撞到刀口上。 “让你们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淡淡说着,君留山面无表情,却是让折思、折宁更加心里打鼓。 再加上这些日子,淳荣王府中出的事情实在是多,折思折宁可不知道君留山在想些什么。 不过即便如此,二人还是回起话来。 “启禀主子,那些混杂在流民中有水云轩的人,水云轩近日却是没什么动向,掩藏的很好。” “除此之外,属下还截获了一批水云轩的运送物资,这些运送物资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金银首饰,实则里面都隐藏着各种各样的兵器,如果不是暗卫中有能人异士,只怕是也发现不了。” 一人一句,折思折宁手下的暗卫倒是把水云轩查的水落石出。 “突破城门的人来自水云轩,将这件事情撒布出去,让天下人都看看,本王是如何处置水云轩的,杀鸡儆猴。” 眼眸微眯,君留山听此,顿时露出浓浓杀意。 若不是这些人突破了城门,还将众多流民引进来,嘉禾郡主不会死,淳荣王府那么多无辜的人也不会死,而京都的百姓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危机! 真是该死。 这些人不管为了什么,伤害了这么多的人,就罪该万死,理应当诛。 “这……王爷,您是要如何处置……” 折思、折宁对却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虽然以君留山现在的状态,水云轩的人是一定要死,可是君留山并没有明确的下命令,他们也是不敢随意揣测,更何况君留山现在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当日参与流民暴乱之人,杀无赦!水云轩那么多的分店,一定还有其他秘密,仔细的查!涉及到水云轩暗自锻造武器的事,直接收缴,不必顾忌那么多!” 越说就君留山的话语是越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5章 高处不胜寒 之前就是因为过于心慈手软,什么都顾及着整个大岳朝的百姓,又看水云轩不过是一个民间经营的商铺,他便没有多留意,没有想到他们暗中却干出这种事情。 当时,若是他再谨慎一点,让暗卫仔细的彻查水云轩,他就不信查不出什么端倪来。 可是现在一切都迟了,不过既然如此,该吸取的教训,君留山日后也不会再犯。 嘉禾郡主的悲剧已经发生过一次了,绝对不能再发生一次。 这一次是嘉禾郡主,那下一次又是谁呢? 林眉?还是自己? 想到这里君留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他的实力已足够庞大,但这世间可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谁又能知道在暗处蛰伏着一些什么东西呢? “王爷英明。属下等领命!” 折思、折宁齐齐回了一声,转身迅速离开了。 这书房里的气压实在是太低了,他们实在是受不了,再待下去估计就要闷死了。 虽然王爷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还是能感觉得出来嘉禾郡主的事情,对王爷的影响还是颇大的。 以前君留山从来不会这样。 虽然以前君留也是杀伐果断,但远远没有到这个地步。 待得折思折宁下去,君留山提笔伏案。 嘉禾郡主的事情自然是要上奏给君后辛,各种礼制虽然是由淳荣王府负责,但怎么说,嘉禾郡主还没有入皇家祠堂,思来想去,这皇家玉牒若是不让嘉禾郡主入,那她也算不上真正的淳荣王正妃。 人死,君留山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让嘉禾郡主入皇家玉碟,定淳荣王府正王妃,封号为羲和,以正王妃之礼下葬,入皇家陵墓。 这一切,都是嘉禾郡主应得的。 一笔一划写着,君留山脑海之中不断浮现出嘉禾郡主的样貌。 嘉禾郡主为他挡了一剑的那一幕,更是反反复复出现。 嘉禾虽然骄横了些,可事事都为了他,从不曾做过什么真正害人性命的事情,如今…… 眸中闪过一丝悲凉,君留山纵然已经被林眉劝过,可是心中仍然冷得可怕。 当年战王不也是忠心耿耿对大岳朝么,可是下场如何? 自己出身于皇家,面对的所有勾心斗角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你根本不知道背后捅刀子的会是你哪个至亲的人。 战王之死是如此,嘉禾郡主也和这权力斗争脱不了干系。 这权力,究竟有什么好的! 天下人都想坐上那至高之位,可殊不知,高处不胜寒。 自战王之死,君留山的心已经冰凉,更对什么权力不感兴趣。 但嘉禾郡主的事情却是给他提了醒。 他要做的不是别的,只不过是尽自己所能为天下百姓谋福利。 若可以,他倒是想做完之后,便离开,去天下间逍遥自在去。 可显然,以他的寿命来说,怕是没有逍遥的机会了。 既然如此,尽快解决事情后,长眠地下倒也不错。 至少,不用再掺杂进这些纷争之中了。 不大的书房中,显得极为空荡。 不知何时,低低响起一声轻叹。 …… 而林眉这边送了药给君留山离开后,也是直接来找酒儿。 “侧王妃,您回来了,现在估计也就只有侧王妃能和王爷多说几句话了。” 见到林眉回来,酒儿是笑意盈盈。 这次林眉是因为十五以及大岳朝的疫病才回来的,不过酒儿倒是觉得,如此也好。 她巴不得让林眉一直留在王府之中呢。 再说,淳荣王府出了这种事情,只怕许久,君留山都不会放心。 自家王爷虽然对嘉禾郡主没有男女之情,可毕竟嘉禾郡主是因为君留山死的,更别说嘉禾郡主身份如此特殊了。 “也许,不过王爷毕竟不是普通人,也不会因为嘉禾郡主的事情为难自己。” 淡淡坐下,林眉倒是也能够看得出来。 君留山这次虽然多少有些被影响,但毕竟是摄政王,这么多年也是风风雨雨过来的,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失了分寸。 “侧王妃说的有道理,对了,那方子我已经研究出来了,只是这白鹿草,终究是个问题啊!王府中虽然还有些,可是远远不够。” 给林眉斟上茶,酒儿说起来也是面露难色。 虽然那医书有用,加上自己曾经接触过染病的流民,研制出药方并不十分困难,可白鹿草的作用是消热止痒,也是药引子,如果没有白鹿草,这些都是白搭。 “本王妃知道了,这件事情交给王爷,他会想办法的,再说了,暗卫不是已经在找了吗?暗卫做事都十分稳重有效,想必会有办法的。” 轻轻抿了一口茶,抬眼间,林眉便是说出一句劝慰的话。 若是找不到白鹿草,想必酒儿也会自责。 因为林眉的话,酒儿放松着点了点头。 “你给王爷的药,是什么补药啊?” 挑眉,林眉看向酒儿,又是突然问出一句,神情中满是试探。 按理来说,因为碧落佛枝,君留山的病情已经痊愈。 而且这距离君留山服下碧落佛枝,也已经有几个月了,就算君留山多年来内里虚弱,也不该吃这么久的补药。 现在的君留山,比自己都还要精神奕奕。 这么一来,林眉倒是十分好奇。 “侧……侧王妃怎么问起了这个,都是十分普通的补药罢了……” 眼神闪躲,骤然听林眉这么问,酒儿还是有些慌乱,随后勉强一笑,装作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又是反问起来。 话里,尽是搪塞之意。 见状,林眉勾起一抹嘴角,眼眸微眯,似乎是看出了什么。 “酒儿,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这么不老实了!既然是普通的补药,你倒是说说里面有什么,本王妃经常外面奔波,也需要些补药。” “这……侧王妃,男**阳不同,这补药自然也是不同的,若是侧王妃觉得身子有些不适,酒儿来给侧王妃把把脉……也好……也好重新开一张适合侧王妃的方子。” 迟疑开口,酒儿低着头,勉强才找出一个理由。 其实若真是补药,哪里分什么男女呢。 “既然如此,你倒是给本王妃诊诊脉。” 微微抬手,林眉将自己的手臂放在桌上,示意酒儿给自己诊脉。 她倒要看看,酒儿与君留山之间,到底有什么瞒着自己。 微微一怔,反应过来,酒儿还是搭上了林眉的手臂,给林眉把脉起来。 只是心里还在想着等会儿该以什么理由来应付林眉。 自家王爷的真实病情,即便是侧王妃,也是不能说的。 看着酒儿脸上的思索之意,林眉也并未说话。 前世加今生,这么多年来,林眉见过的东西也不少,甚至有些伤口,可以自己处理。 对医药方面,也并不是一无所知。 今日,既然酒儿有事要瞒着自己,她自然不想被这么一直蒙在鼓里。 再说了,她可从未听闻,补药还分男女,除非是那方面的…… 念及此,林眉眸中也是轻闪出许多亮光。 君留山该不是真的在喝那种药…… 第一次为了救君留山时,酒儿也说过,君留山的某方面并不能承受如此的操劳。 想着,林眉也是不由得“噗嗤”一声轻笑出声。 听此,酒儿十分发懵的抬头看着林眉。 自己还没有说什么,难道就已经被侧王妃看穿了? 不会! 若侧王妃真的知道了,那自家王爷又不知该怎么责怪自己了…… 可是侧王妃是怎么知道的呢? 思索间,酒儿也心慌的很。 若是让师傅莫上先生知道自己如此不争气,只怕要闹大笑话。 “侧王妃,您怎么了?” 咽咽口水,酒儿还是主动问了出来。似乎是要确定林眉是否真的猜到了君留山的事情。 “本王妃还没说什么,你就如此心虚,王爷的药,是不是难以启齿啊。” 轻笑着看向酒儿,林眉也是打趣起酒儿来。 “啊……是……是……” 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酒儿更觉得林眉是猜到了。 心中更是暗恨起自己来,为何要让林眉给自家王爷送药呢。 真是多此一举。 可酒儿的种种反应落在了林眉的眼底,在林眉看着,酒儿这是害羞了。 “如此,本王妃这里倒是有更有效的法子。” 说罢,林眉凑近了酒儿的耳旁,低声细语起来。 直到说完,酒儿还没反应过来。 她还以为林眉是真的有办法救治君留山的病。 可没有想到,林眉耳语说出的,竟是些派不上用场的药。 “怎么样?酒儿,你觉得如何?” 含笑看着酒儿,林眉玩笑一句。 谁能想到,堂堂的一品摄政王,居然会喝这种补药呢…… 酒儿脑中林眉所说药材的名字,更是一头雾水。 这些药明明都是,都是补肾的……补肾! 这个念头,让酒儿顿时红了脸。 酒儿看看林眉的笑容,也明白过来,估计是自己说的那句男女不同,让林眉多想了。 低头绞着衣角,酒儿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是酒儿明白,这样的误会也好。 最起码,还是瞒住了林眉。 “侧王妃…侧王妃说的是有理些,可是这些药材,虽然大补,但都是虎狼之药,太过凶猛,不适合王爷的身子……” 断断续续说出拒绝的话,酒儿头低的更下。 “好了,本王妃也是和你开玩笑,好好调理王爷的身子。” 摆了摆手,见了酒儿一直低头,林眉也知酒儿是害羞的不行,当下说罢也便起身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6章 沈家之算 听着门合上,酒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林眉多想了些,否则她真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些东西。 不过酒儿也是吸取了教训。 看来以后不管是谁,都不能碰这个药,还是自己来送比较好些。 最少,不会让别人多想。 打定主意,酒儿也不在房间多停留,赶着给君留山暗暗准备晚上的药。 这药,真是一日都不能断。 好容易夜渐深,酒儿伺候着君留山服下了药,才回了房间。 而林眉也不再去多过问。 毕竟,这也是君留山的隐私。 但是想起来,林眉还是忍不住发笑。 这样的君留山,谁又能知道。 只是书房内的君留山,可没有那么轻松。 “王爷,水云轩的人已经开始处理了,酒儿那边已经研制好了药方,除了白鹿草,其他药材都足够。” “王爷,其实,暗卫发现了一处地方有大量白鹿草,不过……” 书房中,只见君留山背对着折思折宁,看不清脸庞。 但其周身的冷冽,还是让折思、折宁不敢有丝毫迟疑,一个一个说出了自己行动的收获。 “不过什么?” 皱眉,君留山也是好奇起来。 暗卫一向不会如此,可今日这么说,必然是对那种植白鹿草的地方有所忌惮。 能让暗卫忌惮的地方,可不简单。 “白鹿草属温性,城中之前种植白鹿草的便不多,只因不好存活。这几日,暗卫一直在排查能够让白鹿草生长的地方。终于在郊外发现了一处别院,不过有人把守。” 迟疑片刻,折宁还是全部说出。 他们没有办法,也许自家王爷会有办法。 “那处别院十分隐蔽,其中种植的大量白鹿草是够此次疫病使用的,调查发现,看守的人来自沈丞相府中,而且那处别院也在沈丞相名下,可以确定那白鹿草就是沈丞相种植的。” “沈士柳?看来,沈士柳这次出山没有那么简单啊。” 眼眸微眯,君留山淡淡出声,眸中却有着对沈士柳的不屑。 沈士柳在文官中的地位,在当年,堪比武官中战王的地位。 但唯一不同的是,沈士柳很懂明哲保身这四个字。 在先帝刚刚流露出一些杀意的时候,沈士柳便借病回家。 如此一来,先帝倒是不能拿沈士柳如何。 可是战王一心为国,完全不注意这些,想得只有上战场杀敌,最后的下场十分凄惨。 所以,君留山一直对沈士柳没有什么好印象。 再加上这次沈士柳一出山上朝,就和君后辛一起针对他。 目的绝对不简单。 现在,又发现了大量的白鹿草,显然沈士柳对这次出山,甚至是对疫病都有备而来。 “听说沈士柳让自己的女儿沈墨浓进宫侍疾太后,也是因此,才有机会重新为大岳朝效力的?” 边说,君留山也是坐了下来。 大岳朝中,走了一个王安龄,现在又来了一个沈士柳。 也不知道,君后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没错,这沈墨浓在宫中,暂时安分的很。” 低头俯首,折思也知君留山想知道些什么。 在这个节骨眼上,沈士柳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中,除了引出沈士柳出山一事,肯定还有其他目的。 不然,也不会明知太后患得是传染病,还让自己的女儿冒险进宫。 “给本王盯住,沈墨浓、沈士柳,都不会那么简单,君后辛防不防无所谓,本王必须得防……” 没有丝毫迟疑,君留山便是下了命令。 当年,沈士柳的野心已经被先帝看出来,现在虽说沈士柳年事已高,但那又如何。 野心可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减少,甚至只会更多。 “明白。” 随着折思、折宁应和离开后,君留山也是回了自己的厢房。 不知道什么时候,君后辛才能安稳一些…… …… 皇宫沁园楼。 这是玥良媛的居所。 比起王如照的艳俗来,玥良媛知书达理,就连沁园楼的装饰也十分淡雅可人,让人看了十分舒适。 自从王如照被打入冷宫之后,也只有玥良媛最得君后辛的喜爱了。 如今的玥良媛,一时风光无二。 不过,玥良媛的家世终究是没有王如照好,还一直是个小小良媛。 夜深,一番云雨,君后辛也是在沁园楼安稳睡下。 可刚入睡不久,便有小林子高声通报起来。 只见小林子跪在寝殿门口,惊慌失措。 “陛下,陛下,不好了!不好了,太后娘娘的病更重了!陛下……” 连着几声的通传,终于将君后辛吵醒。 迅速披了一件衣服,君后辛便是急忙赶往慈宁宫。 而玥良媛也顾不了那么多,随意穿起大氅,直接跟了上去,心中惊疑不定。 太后若是真出了什么事,那她最少三年之内都不能受封赏。 皱眉,玥良媛暗自叹气,可脚下的动作却是不能慢。 二人一前一后赶到慈宁宫,只见数个太医都在床前跪着,而给二人行礼的还有一女子,倒是清丽脱俗。 瞥了一眼沈墨浓,玥良媛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 大臣们往宫里送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意思,都明白的很。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么多太医守着,太后的病情没有一点好转不说,居然还再次加重!” 冷冷扫视着地上跪着的大臣,君后辛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母后身体如何??” 没有给众人什么好脸色,训斥一番,君后辛才是来到了太后的床榻边。 轻轻撩起一角金色床幔,君后辛脸上厌恶的神情一闪而过。 太后躺在床榻上,就连脸上也出现了无数红疹。 匆匆瞥了一眼,君后辛迅速放下床幔,不愿意多看一眼。 “这……老臣等已经尽力,太后的病情发展的如此迅猛也不在老臣等的预知范围内啊。” “对啊,明明这慈宁宫中上上下下都已经被清理过一遍,可如今太后的病情还是没有好转,这其中,定然是有些蹊跷。” “不错,按理来说,太医院虽然还没有研制出真正对抗疫病的法子,可集太医院上下之力,太后也不应该是此症状。” 诸位太医对视一眼,皆是不清楚为何太后的病症如此反复,难以好转。 他们用药谨慎,没理由太后病情扩散的如此严重啊。 “陛下,诸位大人,小女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垂眸,跪地的沈墨浓突然出声,话语之中却是有着胸有成竹的意思,似乎是对太后的病症有些把握。 “哦?你有什么见解,不妨说出来听听,他们这些老太医,朕看啊,是脑子不太灵光了!” 猛地甩袖,君后辛看向沈墨浓,眼中流露出几分欣赏的意思来。 对于沈墨浓,君后辛现在自然要好好作戏一番的。 沈墨浓可不是别人的女儿,而是沈士柳的独女啊。 沈士柳这次出山,虽然还不知道沈士柳的目的是什么,可是一定不简单。 后宫的嫔妃,因太后之病,多不愿意来此侍疾,毕竟太后这次得的病会传染。 可是沈士柳和沈墨浓似乎不在乎这些。 只是君后辛清楚,谁不在乎自己的命呢。 能够豁出命来,不过是因为有比命更重要的事情,比如说权利。 沈士柳虽然说不上狼子野心,但也一定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些,君后辛可以确定。 所以,在沈士柳和沈墨浓面前,他还是装作一个昏君为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可是螳螂却不知道,蝉也可以变成黄雀。 “太后的病症反反复复,久治不愈,在墨浓的观察下,太后每次服下药后虽然稍有好转,可那也只是药物的暂时作用。可不用多久,太后的病情会反噬而再次加重。当然,这并不是说几位太医的医术有问题,而是太后病的根源,也许几位大人没有找到,才让这病情一直如此严重。” 越说,沈墨浓似乎是越笃定。 而众位太医听了沈墨浓的话,也都开始思索起来。 病症的根源…… 他们虽然想到要找太后病症的根源,可也没有细究过这个问题,只让下人们将慈宁宫上上下下都打扫过一遍,又用艾草熏过这才算完。 按理说,若是太后的病症根源真的出自慈宁宫,那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啊。 “病症根源?有道理,那你以为太后病症的根源是什么呢?” 挑眉,沈墨浓话音刚落,君后辛便是露出几分欣赏之意。 这看的玥良媛恨不得将沈墨浓扇几个耳光。 只是在君后辛面前,自己还是要装出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 不过玥良媛算是看出来了,这沈墨浓父女,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的野心,只怕更大。 一个借着给太后侍疾就可以久居宫中,常在君后辛面前晃悠。 一个,借着父女两个都要为大岳朝效力的由头,再次出山。 而且,还是丞相之位。 这么多年来,许多人,就盯着那丞相的位置呢。 比如说之前的王安龄。 可是谁能想到,多年前这位置是沈士柳的,多年后居然还是沈士柳的。 二人的野心,可见一斑。 冷笑一声,当下,玥良媛也是开了口。 “对啊,沈姑娘在慈宁宫侍疾也有几日了,按理来说也应该对慈宁宫十分了解,一定是猜到了太后的病症根源,否则,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莞尔一笑的同时,玥良媛迅速掩下自己眸中的冷意。 这个沈墨浓不是精明的很么,那她倒要看看,这沈墨浓究竟有些什么本事。 入了宫,可不代表真的能成为陛下的人。 就算是成了陛下的人,依仗娘家,可不是什么好办法。 就比如之前的王如照。 封了一个嫔位,就不知道什么是规矩体统了。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也亏得有一副好皮囊,否则在这后宫之中,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7章 墨浓献功 “墨浓不是大夫,自然不知,可是连日来,墨浓在慈宁宫,发现太后身边的首饰之类不少,就连病重昏迷,那手腕上的镯子也不曾取下。” 微微一笑,沈墨浓自然也听出了玥良媛的意思。 不过,大局为重。 她才不会和后宫这些女子争抢什么。 “太后的病症来的突然,也许是身边有什么染疾之人用过的东西在慈宁宫,才让太后一病不起。既然如此慈宁宫也不缺这些东西,不如将太后身边贴身用过的东西也都焚毁……” 说罢,沈墨浓又是连连磕了一几个响头。 “墨浓不过是想为太后陛下分忧解难罢了,还请陛下谅解。” “无妨,沈小姐说的有道理,小林子,让人坐。不过,朕倒要看看,是谁要故意害太后。” 摆了摆手,君后辛完全不放在心上,但是最后一句,却是冷厉的很。 按照沈墨浓所说,太后病症若真是来自身边的东西,那么一定是有人图谋不轨。 太后的贴身之物,哪个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怎么会出现别人用过的? 但若真没有,太后的病症又怎会一直反复? 看来,这慈宁宫,也是有必要查个底朝天。 不然,这次是太后,下一次,也许就是自己了。 皇宫之中,人多手杂,有些事情,并非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啊。 “是。” 小林子应了一声,也是急急忙忙的离开慈宁宫,招呼着寝殿外的下人开始做事。 看着小林子带着宫人们在寝殿来来往往忙碌着,君后辛的脸色也缓和了些,静静等着结果。 来自宫中的东西,多数是没有问题的,因为偌大的皇宫之中,除了慈宁宫,还没有其他宫里传出的疫病。 那么,就是外来的东西有问题。 外来的东西,也多数是没有检查过的。 太后身边所有的外来东西,肯定也是有记录的。 “沈姑娘还真是蕙质兰心啊,真是聪明,竟然想出来如此排查,若是换了嫔妾,定然是没这个本事的。” 微微一笑,玥良媛扶着君后辛坐在主位上,说的话是夸赞的,可是组合在一起,却怎么听怎么别扭。 “玥良媛谬赞了,墨浓也不过是担心太后的身体罢了,谈不上什么蕙质兰心,不像玥良媛伺候陛下,十分辛苦。” 沈墨浓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出来一般,淡淡回了一句。 玥良媛听此,也是自觉没趣。 这个沈墨浓的确是个聪明人,不过有些时候,聪明人是不讨喜的。 自己夸赞她,她欣然收下也便是了,可是态度虽恭敬,说出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 君后辛眼中也是锋芒一闪,却是没有说话。 沈士柳常年在家中卧病,对朝堂上的形势十分清楚也就算了,可是这沈墨浓也是第一次进宫,见了玥良媛,没有思索,脱口而出便是叫出了玥良媛的称号。 这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甚至有的人都不会注意。 可君后辛毕竟是天子啊,勾心斗角的事情见多了。 沈墨浓也未免对这宫中的规矩和人太过清楚了。 一般的官家小姐,就像王如照,当时进宫虽说有礼,但有时不清楚宫中的人,也闹过不少笑话。 沈墨浓和当时的王如照对比起来,有些东西,便显而易见了。 而沈墨浓见自己说罢,君后辛和玥良媛都没有再说什么,下一刻,也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 只是现在,她也不好说出什么话来补救。 否则,只会是画蛇添足。 良久,三人都是没有说话,却是各怀鬼胎。 不多时,小林子也让所有的宫人将外来之物挑选出来,一一摆在地下,大多是一些金银首饰之类。 虽然是外来之物,可是并不比宫里的东西差。 皱眉,君后辛倒是有些不解。 金银玉器这些东西,以太后的身份,自然在宫里都能够得到最好的,为什么要收这些来自宫外的东西呢。 “嬷嬷,这些都是什么人拿来给太后的?” 说着,君后辛也是示意嬷嬷上前。 小心翼翼的行礼上前,嬷嬷低头仔细辨认一番,不多时,便是猛地跪地,显然已经是辨认完成了。 “陛下,这些东西无一例外,都是……都是出自顾王爷之手……” 听了之前沈墨浓的话,嬷嬷也知道,君后辛的意思是这些外来品,有可能是太后患了这病症的根源。 君后辛随意摆摆手,向着太医示意。 而太医也迅速上前,仔细观察过后,拿起了角落中的一方手帕,隔着衣袖细细辨别了一番 “陛下,这手帕上另有一番古怪味道,微臣窃以为太后病症与这手帕脱不了干系。” 太医虽如此说着,却是几乎可以肯定了。别人可能会觉得这手帕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可旁人的鼻子又怎能和御医作比? 金银玉器这些虽然一直在寝宫,但并不是贴身的东西。 只有这手帕,一直没有离开过太后身旁,再加上那古怪味道…… 又看了这些东西,都是顾明珏送给太后的,嬷嬷也是十分惊讶。 最起码,在嬷嬷看来,顾王爷和太后之间虽然没有血缘亲情,却都是实打实的对对方好,可没有想到,现在最有可能让太后患病的东西,竟然都是顾明珏送的。 这似乎有些不可能,嬷嬷觉得,更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给顾明珏。 “顾明珏?真是大胆,给朕查,这些东西即便是出自顾明珏手中,也一定有其来源。顾明珏是从哪里得到的,都给朕查,就算是将整个京城都翻过来,也要将这些东西的来源给朕查清楚!” 冷哼一声,君后辛显然是十分生气。 这顾明珏,带走王安龄回九蛮也就算了。 毕竟怎么说顾明珏也是九蛮的人。 为自己的国家打算,无可厚非。 立场不同而已,君后辛也清楚,这其中的算计,都太正常不过了。 可这顾明珏居然要害太后,这也是君后辛最没有想到的。 亏得太后事事为顾明珏着想,事事为了顾明珏打点,没有想到顾明珏暗中算计最深的人竟然是太后。 顾明珏,简直就是狼子野心。 只怕这东西,经手再多一些人,那么宫里染病的就不只是太后一个人了。 甚至,包括自己。 细想一番,这顾明珏的心思实在是狠毒。 而旁边众人见君后辛竟然发了这么大的火,都是急忙跪地。 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这灾祸下一刻降临在自己的头上。 “陛下不必生气,如此小人,一定是没有好下场的,九蛮不过是弹丸之地,纵然现在生龙活虎,那也只是一时。” 不多时,沈墨浓又再次开口。 “当务之急,还是将这些东西全部拿出慈宁宫,否则太后的病情也难以好转,现在还是太后的病情要紧一些。” 说着,沈墨浓的头低的更深。 不过,这话倒是让君后辛冷冷起身离开。 而玥良媛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什么便是急忙跟了上去。 可君后辛并没有回沁园楼,而是直接去了御书房,今夜这么一闹,君后辛也没有了那个心思。 慈宁宫中,将君后辛二人送走,沈墨浓也是开始给众位宫人下着命令。 该拿走的就拿走,又在太医的监督之下,再次将慈宁宫用艾草熏了一遍、 沁园楼中,玥良媛虽然暗自生气,却也无可奈何。 这后宫之中,也安稳不了多少时日。 别看现在是她一个人受宠,可沈墨浓一个人的出现便是让玥良媛足够心急。 再过几个月,还有王如照的那个孩子也该出来了。 因为王安龄的事情,这孩子的生母是王如照,可把不准谁会是这个孩子名义上的母亲。 要是自己能够抚养,母凭子贵,地位一定会比现在好。 要知道,王如照那个肚子里,可是君后辛的第一个孩子。 就算是女孩,也是君后辛膝下的第一个公主,身份定然尊贵。 长公主的母亲,再不济,也会是个嫔位。 可若是王如照生下男孩,便是更好了。 依照君后辛多疑的性格,一定不会让孩子知道王如照和王安龄的事情。 而多半,这个孩子被托付的人会是将来的皇后。 虽说现在,君后辛直到现在也没有想将谁立为皇后的意思。 也不是说君后辛没有这个想法,而是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要知道,被立为后的这个人,需得仔细斟酌。 要有母仪天下的气度,身份地位却不宜过高,外戚霸权的历史屡见不鲜。 这就是为何,嘉禾郡主身份尊贵,最后没有和君后辛定亲,而是和摄政王有婚约的道理。 即便是战王身死,可是楚家威望,在朝中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有的。 若是嘉禾郡主嫁给君后辛,做了后妃,那么朝中一定会有许多人支持嘉禾郡主做皇后。 一旦做了皇后,楚家的权势便更大了。 说不定,还会有狼子野心的人,等嘉禾郡主生下皇子,拥立皇子上位,从而造反。 事事皆有可能。 而现在后宫中,又有了一个沈墨浓。 虽然现在君后辛还没有将沈墨浓收做后妃的意思,可谁说的准呢? 要是沈士柳愿意,一个请命,君后辛为了安抚臣子,一定会答应的。 如此压力下,玥良媛也深感压力。 越想,玥良媛便越是难以安睡。 而另外一边,君后辛的人手倒是极快。 毕竟,顾明珏虽然在大岳朝看似潇洒,可暗中还是有人会否则查看顾明珏的行踪的。 所以,这些东西的来历,君后辛的人倒是迅速查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8章 指鹿之术 御书房中。 “陛下,这些金银玉器,有的太后随身携带,可都是顾明珏送的,并且均出自与水云轩。而且,摄政王似乎已经对水云轩下手了,也不知摄政王查出了什么东西。” 君后辛看着堂下之人,听着这回答,也是皱起了眉头。 既然君留山都对水云轩下了手,那么说明这水云轩一定不简单。 也许,水云轩就是顾明珏和九蛮联系的地方。 “这水云轩在大岳朝有多少分店,九蛮境内是否有?” 想着,君后辛便是随口核查一句。 若是这水云轩真的如此,那么,想必总不会只在京中大岳朝有一个。 若想成事,这一个水云轩显然不够。 只要有钱,这种金银玉器店多几个,也不会引人注意。 “陛下英明,启禀陛下,这水云轩的确不止在大岳朝京都有,属下查过,这大岳朝境内一共有两百多家,甚至是一些偏远的地方也有,比如芜城。” “而九蛮之内,虽然没有大岳朝内多,可也不少。至于其他国家,应该也有,但是查不到具体的数量,但这水云轩内的人很有可能是顾明珏以及九蛮的眼线。” “嗯,既然摄政王已经开始解决,那你们便不用插手了。” 君后辛淡淡点头,这个说起来,也不难猜测。 君后辛大概可以猜到,这些送给太后的东西,估计是顾明珏每出宫一次,便要给太后送一次,好掩人耳目。 这样,既能能讨得太后的欢心,又能和九蛮的人联系到。 只是这些东西,必然是顾明珏亲自给太后的,而且还经了水云轩那么多人的手,难道顾明珏就不怕自己或者水云轩的人染病吗? “属下查过了,除此之外,那方致使太后染病的手帕并非来自水云轩,这手帕也并非是顾明珏送给太后的,而是顾明珏的手下在其离开京城不久之后送来的。且这人突然暴毙,想来也是预谋已久。” 微微俯身,堂下之人也松了一口气,这次也算是查出来了太后的真正病因。 “嗯,好,下去。” 让来人下去,君后辛也算暂时放心下来。 只不过,他心中清楚,虽然现在顾明珏回了九蛮,但是大岳朝仍然有许多危机。 不仅仅是来自外部的危机,即便是大岳朝内部,也是危机重重。 比如君留山。 这次,京中暴乱和疫病的事情,说白了是君留山出力最多,但君后辛可不会相信君留山就会这么白白付出。 现在的君留山,不就得到了一直想要的京都卫戍的权力吗? 不过君后辛也不着急,这天下都是自己的,他自然也不会急着和君留山抢。 这次灾难,倒是让君后辛学会了许多。 他不会再去随便信任谁,王安龄的事情就是一个教训。 而目前来说,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利用完君留山,再将君留山置之死地。 等这件事情结束,不管是沈士柳,还是楚家旧部,他都有办法让这两方对付君留山。 不过,沈士柳还是要再斟酌斟酌。 毕竟,沈士柳可是比楚家旧部的人难掌控多了。 夜幕渐深,君后辛也是在御书房内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 翌日上朝,待得朝中所有大臣都站定,君后辛才慢悠悠的坐上龙椅。 看着堂下诸位官员对自己俯首称臣,君后辛不由得昂头,也并未主动问关于疫病的事情。 既然已经交代给了君留山,作为摄政王,君留山理应将事情进度和自己这个天子交代。 “陛下吩咐本王一事,本王已经办妥,只是还有一难处。” 在君后辛的命令下和众位官员一起起身后,君留山本是相等君后辛发话再说自己的调查结果,可未想到,君后辛只字不提。 不过君留山也不在乎这些,淡淡出声。 “真是奇了怪了,世上竟还有难得住摄政王的问题?朕倒是十分好奇了,摄政王不妨说来听听。” 嗤笑一声,君后辛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看向君留山的眸中多了一些不知名的意味。 “本王府中的医女倒是已经研制出了药方,可城内外的流民颇多,所需最多的药材,也是白鹿草,只是城中的白鹿草,早已被抢购一空,而恰好在这个时候,本王查到在丞相的别院中,竟然种植着大量白鹿草。” 并没有多加理会君后辛的反应,君留山完全不将君后辛放在眼里。 现在的君后辛,跟以前并没有半分差别。 凡事,只能自己多操心些了,当下最要紧的是疫病以及沈士柳的事情。 沈士柳的目的,一定并非是单单为大岳朝效力。 否则在动乱之前,为何不出现? 偏偏是动乱后,又偏偏是在动乱发生之前丞相别院就种植了白鹿草…… 这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 巧合的让人感觉可怕。 想着,君留山停顿一下,看向了沈士柳,语带质问之意。 “或许需要丞相细细为陛下解释一番。” 紧盯着沈士柳的神情,君留山一刻都不放过。 见沈士柳没什么反应,君留山又看向了君后辛。 他已经将沈士柳这次出山的疑点全都指出来了,若是君后辛还察觉不出什么来,就怪不得他了。 “摄政王所说,可有凭证?” 眼眸微眯,君后辛虽然这么问,但也只是好奇。 这场属于君留山和沈士柳两人的争斗,他并不打算参与其中。 沈士柳若真有异心,未必能够斗得过君留山。 他在此隔岸观火,不正好么? 至于沈士柳是否真的和疫病的事情有关,君后辛倒觉得不重要。 真有关,君留山拿出证据来,就算是自己下个斩首令,众位官员也是没话说的。 “自然,那处别院是在丞相名下,且别院看守的人,也是丞相府的人,如此一来,难道还……” “如此一来,老臣也得实话实说了。陛下,这些白鹿草的确是老臣提前种植,但是没有想到,这些白鹿草,竟然真的能救天下百姓的性命。” 还不等君留山说完,沈士柳便是急忙站出行礼,说出的话十分矛盾。 若非沈士柳早早知道京中会有这样的疫病发生,又怎么会提前种植这么多白鹿草? 而听到沈士柳的辩解,君留山微微皱眉,并未回话,而是想看君后辛到底是什么意思。 隐隐间,君留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为何被自己揭穿,这沈士柳完全不害怕,似乎……似乎是早就料到一般。 “丞相为何如此说?难道那白鹿草不是你提前种的?” 轻笑一声,君后辛此时,也只是装模作样罢了。 “陛下冤枉。臣之所以会有着白鹿草,皆源于先帝在时喜爱这白鹿草,老臣为表哀思,才在别院大量种植。且先帝在时,我朝也曾经出现过小范围的疫病,当时这白鹿草便居功甚伟,因而臣才有此种植之心。绝非摄政王所说的心有图谋啊,陛下!” “不瞒陛下,臣座下有一谋士,早前曾推算出我大岳会有这一大灾,且他也早已算出解决的法子,并不需这白鹿草。还请陛下明鉴。” 说着,沈士柳跪地,显得极为恭敬。 只是,这一句话引起众臣之间的窃窃私语来。 “什么谋士,真的假的,竟然怎么神。” “若真如此,岂非沈丞相麾下,有个半仙神算。” “嗐,谁知道呢,也许那谋士有些本事,不过我看啊,这谋士不过是丞相的一个借口,这丞相到底做了什么,谁知道呢。” …… 一时间,群臣的意见不一,君留山也是皱起了眉头。 按照沈士柳所说,这谋士也未免太神通广大的些。 但是沈士柳既然说出来了,他便不会那么傻。 君后辛心中惊疑不定,沉吟片刻,张张嘴正要说话,却又被沈士柳抢先。 “陛下,老臣知道陛下不是那么容易相信老臣,为证清白,也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老臣今日特地将那谋士带了来,以供陛下问话。” 说罢,沈士柳又是低下了头,谦恭之至,每句话都离不开一句天下百姓。 “好,既然如此,那便让他上殿前来回话。” 点点头,君后辛也十分好奇。 究竟是怎样的能人异士,竟然能算的如此精准? 不过,究竟是真是假,还有待考量啊。 “是。” 随着君后辛和沈士柳的谈话完毕,殿前的侍卫也高声喝了一声,通传一直等在殿外的谋士。 片刻后,只见一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进了大殿,留着略长的山羊胡,手中还拿着浮尘,在空中一甩,才跪下行礼。 一举一动,倒是颇有高人风范。 “草民崔俊,拜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崔俊?你就是那个丞相家中的谋士?” 上下打量一眼崔俊,君后辛眸中微光一闪,只觉有趣。 这崔俊如果没有两把刷子,被他发现装神弄鬼,都不用君留山说什么,他随便一个命令,都能让沈士柳和崔俊死无葬身之地。 可这崔俊若是真像沈士柳说的那么神奇,有几分本事,君后辛倒是不明白,如此高人,怎么会做沈士柳的谋士。 “正是草民,不过草民也只是多读了些书罢了。” 说起来,崔俊倒是十分谦虚。 “如果多读几本书,就能像先生一般预知天灾人祸,那么看书的人只怕都挤破头了。” 淡淡一笑,君后辛现在还是对这崔俊有些期望的。 若是这崔俊真什么都不懂就来冒充高人,岂非一下子就被拆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9章 装神弄鬼 而君留山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 君留山也是十分好奇,这崔俊,究竟有没有本事。 “陛下说笑了,草民斗胆,猜测陛下心中一定不相信草民,不过还请陛下稍等片刻,待草民问摄政王几个问题,陛下就知道了。” 拿着拂尘拱手,崔俊在这么大的场合之下也是没有露出丝毫胆怯的意思来,倒是比一些品阶小的官员还要自如。 其他人听此,也都露出看热闹的神色,想看看这崔俊和沈士柳,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甚至就连君后辛,也颇有兴味。 不管如何,反正是崔俊联手沈士柳,在对付君留山。 两方势力不管谁出了什么事情,对的影响都不大。 获得君后辛的批准同意,崔俊便是眯眼,掐着手指头,口中不断喃喃着什么。 过了会,才一笑,看向君留山。 “敢问摄政王,您府上的酒儿,可是拟订出了药方?” “不错。” 淡淡回着,君留山也是全神贯注。 不过,这第一个问题,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 “草民早就算到淳荣王府中的酒儿,不过她的方子还是有些稚嫩。不过年轻人嘛,心高气傲,难免着急一些,急着要成效,用药太过猛烈。这年轻人还可以吃,上了年纪的人吃,可就未必能撑得住啊。” 边说,崔俊边摇摇头。 “既然崔先生这么有本事,不如出个方子?” 勾起一抹微笑,君留山倒是没有说其他。 虽然这崔俊是在贬低酒儿的方子,可若是崔俊什么都拿不出来,也证明不了他的本事。 在刚刚上朝时,君留山便是已经透露出了酒儿已经将药方拟订好的事情。 崔俊真想证明自己,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草民知道草民说这些,陛下与摄政王都不屑一顾。不过草民这倒是另外有一种方子,不像酒儿的方子那么药效猛烈,却都是缓和的药,请摄政王放心。” 说着,崔俊便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君留山也直接上前接过查看起来。 在这朝堂之上,也只有他一个人看过酒儿的方子。 两个药方,应该还是有些共同之处的。 而君留山不看还好,看到的一瞬间,心底也是微微惊讶。 这药方中,有多半的药材,和酒儿中的方子重合。 但最让君留山惊讶的是这其中竟然真的没有白鹿草。 看完,君留山也是看向了崔俊,冷冷出声,露出一丝锋芒。 “你怎么保证你这方子比酒儿的要好!?” “摄政王不是看过了么?摄政王不放心,可以拿回去给酒儿看看,到底谁的方子更胜一筹?日后救治疫病,摄政王也可看看小人这方子的效用。” 没有看君留山,崔俊直接说着,眼底露出了几丝笑意。 “看来,这崔俊还是有些本事的。” “也许,不过也就是个大夫而已,那白鹿草也许本就是他的惯用药。单单如此,又怎么能够说明他的本事。” …… 而崔俊和君留山的一番话,倒是又让朝堂之中的人争论起来。 到底崔俊实力如何,现在表现的,还是不够明朗。 “崔俊,你说你提前算出这城中会出灾祸,那你为何不提前将真相禀明丞相,好阻止这次的天灾?” 眼眸微眯,看着崔俊,君后辛再次开口,一针见血。 “启禀陛下,陛下有所不知,草民多读了些书,可以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是天机不可泄露,否则可是会有灾祸降临。臣又怎敢屡次犯戒?” 勾唇,崔俊很满意。 君后辛这么问,便是相信了大半。 果然,沈士柳说得对,这君后辛,可比君留山要好对付多了。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倒是大言不惭,那你说说,此次灾祸应如何解决?丞相说你已有了法子。” 冷哼一声,君后辛心中更加不屑,面上却是选择相信崔俊。 不管这个崔俊有没有本事,且先看看他能否拿提出切实可行的办法来再说。 否则,说什么都没有用。 “陛下不用担忧,用草民这张药方,不用多久,这些疫病便是会被控制住。且摄政王也似乎并没有什么好法子,若是没有丞相的白鹿草……” 微微一笑,崔俊胸有成竹。 其实这病,本来就十分简单。 不过是大岳朝的人安稳太久,现在一朝灾祸临头,什么措施都没有。 加上这次又来的突然,才会有如此后果。 至于崔俊这话,其中的意味也很明显了,分明是在指责君留山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却还质疑沈士柳。 “既然如此,那么疫病接下来的事情,便由你和丞相负责,不过若是不能尽快解决,朕一定会问罪于你二人……” 点点头,君后辛又做出一副十分满意的样子,将所有的事情交给了沈士柳和崔俊,却并未说君留山什么。 如此一来,之前君留山所做,日后都会成为沈士柳的功劳,想必君留山忍耐不得。 反正二人,这算是结下了梁子了。 这样才好。 让朝中这些有权势的人不停争斗,他才能安稳坐好这江山。 “若是你二人能将这件事情圆满解决,朕必会论功行赏” 拉低最后的话语,君后辛又是说出一句。 不过这个,就要看这崔俊有没有真本事了。 否则,崔俊会死的很惨,包括沈士柳。 “是,多谢陛下重用。” “多谢陛下。” 这朝中的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君后辛刚刚没有了王安龄这个左膀右臂,正在急着找帮手。 这次沈士柳出山才没有几天,便是立下了这样的功劳。 日后,只怕是宠信少不了。 之前还有人猜测沈士柳年事已高,就算再次出山,也未必能为君后辛做些什么。 不过显然,事实并非如此。 沈士柳这丞相之位,从今天开始,也算是真正坐稳了。 微微颔首,君后辛扫视堂下,才又开口。 “各位卿家是否还有事情要奏禀?” 君后辛说出这话也代表着他乏累了,想要退朝。 “陛下,今日楚家旧部的姚将军等人未来上朝,是因为嘉禾郡主在几日前的暴乱中香消玉殒……” 听此,君留山也是上前一步。 而这句话,直接让许多大臣面面相觑。 嘉禾郡主殁了……… 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自此,楚家一脉,也就断了…… 这也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而君后辛紧皱眉头,一直都没说话,心中却是暗戳戳欣喜若狂。 他早已知晓,楚家旧部有几位将军今日未上朝,因只是小事,所以他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竟是因此? 嘉禾郡主的生死,于他来说不重要。 嘉禾郡主身份再尊贵,说白了也是一个棋子而已。 恰恰,嘉禾郡主在淳荣王府,因为君留山的保护不周而出事,是君留山最大的责任,也是可以用来挑拨君留山与楚家旧部最大的倚仗。 不过,君后辛倒是没有想到如此,都不能让君留山和楚家旧部的人矛盾凸起。 “唉……嘉禾郡主也是个可怜人,既然如此楚家战功赫赫,这安葬之事,一定不可以疏忽大意。” 装作一副伤心的模样,君后辛也是叮嘱一番。 “在嘉禾郡主弥留之际,本王已经和嘉禾郡主举行了婚礼……因此,本王想以淳荣王府正王妃的名义,让嘉禾郡主入皇家玉碟,封号羲和,入皇家陵墓。” 微微躬身,君留山没有丝毫迟疑,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而这些打算,君留山也都已经写在了奏折上。 这话,也不是请求,而是通知一声君后辛。 君家欠楚家,欠嘉禾郡主不少。 这些不足以补偿,也只能慰藉一下嘉禾郡主的在天之灵罢了。 “好,朕准了。” 摆摆手,虽然君后辛也知道不管自己准不准,君留山都会做的。 说罢,君后辛也便起身离开。 众臣行礼,待得君后辛的身影渐渐远去,也才起身散去。 不过众官员之间,却都杂七杂八的讨论着。 “我说呢,怪不得摄政王这两日一直和水云轩过不去,听说那水云轩啊,有混进流民中的刺客,害了嘉禾郡主。” “这有什么用,之前摄政王还百般不愿意娶嘉禾郡主,宁愿娶一个尸体呢。” “别说了,小心被摄政王听到,楚家已经够惨的了。” “还是说那崔俊,装神弄鬼,真的假的?” “嘿嘿,若是陛下相信,那么这崔俊的本事就是真的,若是陛下不相信,那这崔俊就是欺君之罪。” …… 而朝臣们的议论,虽然小声,却还是落在了君留山的耳朵里。 淡淡走了出去,其实别说这些朝臣,就是君留山都有些好奇这崔俊本事的真假。 不过,这些朝臣中,有一句话说的没错。 若是君后辛喜欢,就算崔俊是假的,也不得不让人相信。 君后辛如果不喜欢,那就另当别论了。 并没有多理睬众人,君留山直接走出金銮大殿,可还没有几步,便是被一句陌生的声音喊住。 “摄政王,怎么如此着急?今日也算是丞相的喜事,不知道草民有没有这个荣幸来请摄政王与丞相大人共聚一堂,杯酒交错一番。” 转过身,君留山就看见了崔俊跟在沈士柳的身后,一脸笑容,只是这笑容背后,总让君留山觉得有些阴森。 其实,他和崔俊以及沈士柳都清楚,对方都没那么简单。 彼此都是对方的眼中钉肉中刺。 “多谢崔先生和沈大人好意,不过本王府中还有要事,就不相陪了。” 面色冷淡,君留山并没有因为崔俊可能是君后辛的新宠,而对二人的态度有什么不同。 在他看来,都是一样的。 这崔俊,看起来比沈士柳和王安龄都要难对付的多。 “既然摄政王不愿意,那么,下官还是不打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0章 崔俊之疑 见君留山直接拒绝了自己和崔俊的邀请,沈士柳也没有给君留山什么好脸色。 邀请君留山也不过是崔俊的主意罢了。 既然君留山不愿意,那么,他又何苦去高攀呢? 本来,沈士柳就不是这样的人。 他虽谦逊,可在君留山面前,完全不需要如此。 因为君留山似乎有一双能够洞悉人心,古井无波的眸子。 微微低头,崔俊也跟在沈士柳身后,在与君留山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崔俊脚步不停,一转头微微靠近了君留山,看似关心的叮嘱一句。 “摄政王辛苦,七月末了,秋雨寒凉,摄政王还是小心些,免得犯病。” 说完话,崔俊没有丝毫停留,跟着沈士柳的步伐便是离开。 而君留山话音入耳,表面没有什么变化,心里却有些疑惑。 这崔俊,是如何知道自己病情的? 难道这崔俊,真有那么厉害? 当日仅仅一眼,莫上先生便看出了他的病情没有那么简单就被碧落佛枝治好,之后诊脉,才是确认了他真正的病情。 可是没有想到,现在这个崔俊也看了出来。 莫上先生和酒儿都是值得信赖的人,根本不会有可能出卖自己。 那么,崔俊知道这件事情的缘由恐怕和莫上先生一样,是平白看出来的。 如此说来,那这崔俊,还是有些本事的。 只是,崔俊的本事若是能和莫上先生相提并论,那为什么要掺和进朝堂的事情来呢? 像莫上先生这样的高人,云游天下,济世救人,可是这崔俊似乎并没有那意思。 眼眸微眯,对于这崔俊,君留山刚开始还未放在心上,现下看来却是不得不查一下了。 这崔俊的能力,究竟有多大,谁都不知道? 现在,他倒是有些相信,那疫病的方子是崔俊自己拟出来的了。 “王爷,怎么了?您在看什么?” 正在君留山思考入神时,周浩坤便来了。 轻轻问出声,周浩坤顺着君留山的视线看去,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心下疑惑,周浩坤为人耿直,也便问出了声。 “没什么,这崔俊不简单,吩咐下面人都小心些。” 微微摇了摇头,君留山回过神来,只让周浩坤吩咐下面的人小心一些,现在局势已经很明朗了。 朝中现在因为王安龄的事情,有的人想要投靠摄政王一党,但是君留山却并不接受。 他的目的,并不是要在朝堂中结党营私,而是让有能力的人可以发挥出自己的能力,为大岳朝做更多的贡献。 其他的事情,君留山并不在乎。 至于其他人,还在观望朝中局势,也就是说中立一党的人变多。 但这并不代表什么。 只是,这崔俊、沈士柳似乎并不这么想啊。 沈士柳此次出山,君留山有预感,朝中局势比起王安龄在的时候会更难控制。 “明白。王爷,新兵营中的病情虽然控制住了,可因为这件事情,新兵营中的训练已经搁置,为防陛下因为这件事情来找借口说些什么,不如王爷先将药方给下官。” 点点头,周浩坤自然是理解君留山所说。 沈士柳今天带崔俊过来,除了要讨君后辛的欢心,还有就是显露自己的实力来示威。 谁都看的出来,沈士柳这次的目的不简单。 否则,也不会将崔俊推出来。 不管崔俊如何,都是一个可以助沈士柳飞天的棋子。 毕竟崔俊若有真本事在身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那沈士柳办起事来只会更加得心应手。 这样的人出在沈士柳手下,难免会让一些人多想些。 “不用,拖延几日也没有事情,这崔俊的药方,本王会让酒儿先看过再说的,至于白鹿草,沈士柳和崔俊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酒儿验证过没问题便用。” “是。” 听了君留山的分析,周浩坤也是放心许多。 他能留在京城,为君留山效力,实在是太难了。 君后辛几次阻止,就是害怕君留山的势力太大。 如今他能掌管新兵营,也着实不容易。 所以,周浩坤不得不事事谨慎。 “下去,有什么事情,本王会派人通知你的。” 摆摆手,君留山说完,径直离开。 只是现在的君留山,也并不轻松。 本来以为,王安龄离开了大岳朝,最少大岳朝的内患没有了。 可是没有想到现在又出了一个沈士柳。 沈士柳的出现,实在是让君留山颇为忌惮。 更别说现在还有一个崔俊。 沈士柳能在先皇流露出杀意之后存活,那么其中肯定有些君留山不知道的东西。 而且沈士柳能坐上丞相这个位置,本来就不可小觑。 离开皇宫,君留山回到王府,一刻也没有停歇。 唤来酒儿仔细查看核对一番崔俊的药方,就连酒儿也十分惊讶。 “王爷,这是从哪里来的?这药方虽然与我的有多处相同,但是在用量以及药效方面,却比我把握的要精准许多。” 使劲眨眨眼,酒儿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没有想到君留山居然有这个治疗疫病的药方。 以酒儿的能力,也能看出来,这药方比起她的要强许多,而且效果也一定比自己的好。 不管是用药还是其他,都十分老道。 “这药方的确一点问题都没有?” 反问一句,君留山心中更加惊讶了。 这个崔俊,究竟是什么人。 说他能够算到城中的疫病,君留山时持怀疑态度。 但是能看出他的身体状况,能拟出一份让酒儿称赞的药方,就凭这两样,足以证明崔俊在医术方面的能力。 这样的医术奇才,为何会甘心屈居于沈士柳座下,做一个谋士? “没有,如果用这个药方,城中流民的疫病一定会比用我开的那药方恢复快些。” 笑着回答,酒儿也是十分惊喜。 有人制出的药方比她的药方好,她倒是没有什么嫉妒的心思,现在最要紧的毕竟还是那城中流民啊。 “那就好,你多抄几分,送到城中粥棚各处。另外再让人去丞相府,就说本王通过准许用崔俊的药方。” 淡淡点点头,君留山并没有再拖延时间。 现在,既然酒儿都已经说没有问题,而且崔俊也有些本事,君留山也知再拖延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崔俊?王爷,他……” 面露迟疑,酒儿虽然知道有些事情不该自己过问,但还是忍不住。 “崔俊是丞相的谋士,这药方,就出自崔俊之手,而且……” 说着,君留山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本来以为,自己的病除了酒儿和莫上先生,没有人会知道的。 可是君留山哪里想到,这崔俊竟然和莫上先生一样,一眼就看了出来。 “而且他看出了本王的病,还让本王小心病情会发作。” 皱眉,君留山也是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 “这……王爷放心,虽然师傅没在,但是师傅嘱咐的,酒儿都已经做了,相信不会出什么事情的。王爷为国为民,一定洪福齐天,再说了,王爷上次,不是已经化险为夷了么,这次也一定会的。” 勉强一笑,酒儿开口也是安慰起了君留山。 虽然君留山平日里鲜少提及,但是她也知道,即便是君留山,也对自己的病情避讳。 谁也没有想到,这病,居然如此复杂。 碧落佛枝虽然让君留山清醒过来,可是也剥夺了君留山的数年寿命。 听起来,十分残酷。 但天地万物,都有各自的规则。 君留山服用碧落佛枝强行让自己清醒,其实已经违背了天命原则。 不过酒儿心里也十分纳闷。 究竟是怎样的人,竟然如此神通广大? 听起来,似乎还要比自己的师傅厉害一些。 “王爷,那个崔俊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不重要,先解决疫病再说其他,狐狸,终究会露出自己的尾巴,对了,侧王妃近几日给本王送药没有起什么疑心。” 苦涩一笑,君留山淡淡吐出一句话,也是没有再说这个,而是转移了话题。 “这……侧王妃倒是十分好奇王爷喝的是什么药,搪塞过去,侧王妃自己猜测……” 说起这个,酒儿也是瞬间连变得通红,更是犹豫起来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林眉的猜测。 “猜测什么?” 本来还在喝茶的君留山听此,瞬间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他知道林眉聪明,可是没有想到,林眉居然会这么快就有自己的猜测。 咬唇,酒儿见君留山追问,知道再怎么不好意思说出口也得说,犹豫几分,她凑近了君留山,耳语一句,将林眉的猜测尽数说出。 说罢,酒儿就迅速低头后退几步。 这可不是她说的,完完全全是侧王妃自己猜测的啊。 “下去。” 勾唇,君留山略微思量,却是并没有再说什么。 这个林眉,还真是古灵精怪,也不知道脑袋里整天装的都是什么。 不过让林眉这样以为,也好。 至少她暂时不会知道自己活不久的真相。 “是。” 轻声回应着君留山,酒儿低头下去 看着酒儿离开的背影,君留山脑海中想着林眉的身影,笑容里带了丝丝宠溺。 这样的林眉,的确有趣的很。 不过,君留山倒是很想知道,自己究竟表现出了什么,让林眉以为自己那方面不行。 难道说他看起来就这么弱? 他正想着,折思就前来禀告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1章 再次昏迷 “王爷,大岳朝境内的水云轩处理的差不多了,就是其他境内的水云轩处理起来有些麻烦。据属下调查,那水云轩不止在九蛮和大岳朝有,就连在蛮夷等其他国家都有,看来顾明珏已经布了很多年了。” 这次处理水云轩,暗卫更是发现了以前没有发现的许多东西。 尤其是在水云轩的账本中,看出了许多东西。 “恩,还有什么其他的吗?” 点了点头,君留山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处理水云轩,不止是因为顾明珏的原因,更多的也是要表态,给楚家旧部一个交代。 他没有办法让嘉禾郡主死而复生,那么就必须给嘉禾郡主报仇。 同时,也是警告那些有异心的人。 大岳朝现在虽然有着内忧外患,但是还远远轮不到这些人来插手。 “除了其他境内的水云轩,属下还从账本上查出,顾明珏似乎和其他国家有许多勾当,比如这京中水云轩的一部分金银是从蛮夷那边进货的。 “但是从账本上来看,这批金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也就是说,随处可以进到的金银,水云轩却非要从蛮夷进货,加上之前,九蛮勾结蛮夷的人攻打北关边寨,属下以为这其中很有可能有着秘密交易。” 说着,折宁也是十分心惊。 这顾明珏人在大岳朝做质子,竟然还有精力和时间来发展这么多东西。 “知道了,这些日后再查,现在先配合丞相府的人安抚好城中的流民,切记,这疫病一定要根除。” 眼眸微眯,君留山现在并不着急去调查顾明珏。 当日被联合起来攻打北关边寨时,君留山就有所怀疑。 九蛮和一向和蛮夷没有什么往来,怎么会突然联合起来? 原来这问题竟然出现在顾明珏身上。 不得不说,他以前还是对顾明珏的了解不够。 但是现在毕竟顾明珏已经回了九蛮,有他在,顾明珏再想从那么远的地方入侵大岳朝可不容易。 那么,现在自然是捡眼下最为着急的事情做了。 况且,水云轩在顾明珏的控制下发展了这么大的势力,暗卫在清除大岳朝中的水云轩时想必也费了不少功夫,想要根除这大陆上所有的水云轩又谈何容易呢? “属下明白,王爷放心。那古村中的血池,按照侧王妃所说,已经封锁起来了,疫病的源头也已经找到,又有了治疗疫病的方法,一定不会再出什么岔子。” 拱手,折思也是迅速在君留山面前做出了保证。 不为别的,只因为疫病的事情,君留山回京也烦忧多日。 若是暗卫现在还没有一个说得出的进展和结果,那这暗卫也太不中用了。 让暗卫下去,君留山本来是想一个人静些,不想却是看到了林眉带笑而来。 “有什么好笑的,说给本王听听。” 踱步缓缓走向林眉,两人快要靠近时,君留山微微一笑。 林眉所想,君留山大概能够猜到。 “没什么,只是在想这件事情解决了,妾身是否就可以离开王府了。” 摇摇头,林眉就是一句搪塞,又将手中的瓜果扔给君留山。 她这次回来也已经过了几日,若是事情结束,她能够离开再次启程找碎片,一定不会选择一直留在王府之中。 而君留山见林眉要离开,并未阻拦。 他虽然知道林眉和薛净悟在找什么东西,但他不知道二人究竟是在找什么。 想来也是极为重要。 既然如此,他倒是想帮一帮林眉,可惜他是摄政王,别人能做的,他这个摄政王未必能做。 还不如就让林眉与薛净悟逍遥自在去。 想着,君留山的神情稍显落寞。 只是他如今,也只能如此。 顺势接过,把玩着手中的瓜果,君留山淡淡然用过晚膳,洗漱一番便是直接回了厢房。 而夜渐渐深,天气竟然是倏的转凉,淅淅沥沥下起了一场秋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 别人倒是没事,只是厢房中的君留山哪里受得了。 体内因为碧落佛枝带来的热气加上空中的寒凉,在睡梦中的君留山是冷的浑身颤抖,直冒虚汗。 莫上先生说过,他的身体现在虽然好了些,但只是表象。 一切,都是因为碧落佛枝强行将他的精神给吊了起来。 但是碧落佛枝,终究抵不过天气引起的一系列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君留山俨然失去了意识。 按照以前的习惯,加上林眉似乎已经也有些好奇怀疑,酒儿趁着没有什么人注意的时候,才来给君留山送药。 只见折思、折宁守在门口,不用多通禀,酒儿便端着盛有药碗的托盘推门而入,就看到君留山一脸虚弱的晕倒在床上,面色苍白。 没有丝毫迟疑,看到君留山如此情状,酒儿心中明白,君留山犯病了。 来不及多想,酒儿从包中拿出银针,开始准备施针。 此时即便是酒儿,心里也十分慌张。 这还是在师傅给王爷确诊以后,王爷第一次犯病。 之前虽然说师傅吩咐过,王爷的病情有可能反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但是酒儿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在服用了碧落佛枝之后,君留山虽然失去了数年的寿命,但病情一直很稳定。 除非是碰上什么容易引起病情波动的东西,否则一般来说也不应该有如此反复的迹象。 而这一下,自然而然让酒儿措手不及,没有想到。 在折思、折宁的帮助下,酒儿迅速给君留山灌下药,寻找穴位,刺上了第一根针。 因为流民的事情,现在林眉在王府之中的睡眠也是半睡半醒,而今日这半睡半醒之间,她不知为何,总觉十分不安。 不安之下,林眉还是起身想问问君留山药的事情。 其实那日她猜测君留山那方面不行实属开玩笑,只是看酒儿支支吾吾才岔开了话题。 打定主意,林眉也不多等,直接离开。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林眉竟看到了这一幕。 对于林眉来说,这一幕熟悉的很,她刚刚穿越过来时,见到的君留山便和这幅模样差不多,十分虚弱。 “酒儿,王爷这是怎么了?” 见此,林眉也是抬眸,问向一旁的酒儿,现下的情况倒像是君留山突然犯了病。 心中虽然有了猜测,可林眉还是选择询问。 “没事,可能今日天气突然转凉,王爷感染了风寒,加上前些日子又神思过虑,这才会出现这些状况。侧王妃放心,你看王爷不是安然无恙吗?” 听到林眉的声音,酒儿抬起头来,虽然心中紧张,可她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万万不可说出真相来。 自家王爷现也暂时不会危及性命,这样的犯病也并非是会经常有的,只要多注意,下次未必会犯病。 “当真?风寒会如此严重?” 虽然内心存疑,可林眉细细看着君留山身子,也的确发现,因为酒儿的一番施针,君留山面色确实渐渐红润起来。 和之前上一次,君留山发病时酒儿所刺的穴位对比一番,林眉发现这并不一样。 只是这还不足以让林眉心里的疑惑消除,她半信半疑。 “是的,秋雨之寒是内里的。这空气之中多了许多寒冷之意,王爷又受了风寒,怎么受得了这些?” “现在王爷补药补着,虽然精神,可这些都是补药的功劳,所以其实咱们王爷内里还是有些虚的。王爷这样的症状,日后天气渐寒,也是会时不时有,侧王妃不用太过担心。再说了,凡事都有酒儿在呢。” 好容易稳定下来君留山的病情,酒儿也不忘说几句场面话来安慰林眉。 不过她心中清楚,不用一天,君留山能清醒过来,可是下一次再出现这种状况,怕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哦,原来如此。” 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林眉暗自撇了一眼,却是决定不再追问下去。 既然酒儿千方百计要隐瞒,即便自己再问也是无用的。 没有继续追究,是因为林眉心里十分清楚,酒儿不会害君留山。 虽然如此,但君留山这次的状况,林眉却不觉得是普通的风寒感冒。 但明明君留山已经服用过碧落佛枝,没有理由会出现这种状况啊。 只是酒儿不说,林眉也不能如何。 暗自思索着,林眉谁都没有说。 略过此话题,她开始和酒儿一起照顾君留山。 有些事情,林眉明白,还是烂在肚子里好。 敛眸,林眉也在心里衡量。 看来,这淳荣王府,她这次还得多待几日。 城外的疫情已经开始解决了,现在君留山却是如此,最少得等君留山清醒过来。 不然,只怕对淳荣王府不利。 即便是在淳荣王府中,林眉也听说了沈士柳出山的事情,酒儿也是和她说了那崔俊的神奇之处。 虽然林眉不知道崔俊是否有那种能力,居然可以预测天灾人祸,但谁都明白,沈世柳和崔俊的目的不简单。 “酒儿,王爷他什么时候可以醒。” 看着君留山的脸色,林眉也是顺嘴问了一句。 城外的疫病解决有的也需要君留山来做决定,若是像上次一样昏迷那么久可不行。 这些,林眉比酒儿要清楚。 “侧王妃放心,如不出意外,王爷天亮就会醒。再说了,王爷之前那种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更别提这种了。” 勉强笑笑,酒儿心里紧张的要死,可是还要在林眉面前装作没有什么事情的样子。 这比什么都让酒儿难受。 “好,尽快让王爷醒过来,折思折宁,除了要守着王爷这边,城中的所有的事情都要密切让暗卫看着,不能出什么岔子,明白吗?” 皱眉,林眉也知道,君留山现在的情况不算是严重。 虽如此,可林眉也不忘记吩咐折思折宁一句。 “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2章 死于非命 心中担心君留山,可折思、折宁也不会耽误了自己的事情。 而折思折宁也知道,现在在城中,明面上,暗卫排不上什么用场了。 本来那些粥棚的人,就混入了许多丞相府的人,为丞相说了许多好话。 现在,又是丞相府中拿出了一个更好的药方。 这就够了。 在百姓心中,即便是平时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君留山都不能解决这件事情,反而让久卧在床的沈世柳给解决了。 越是如此,越是反差大,更是让人质疑君留山的能力问题。 流民现在对沈士柳倒是拥戴的很。 也因此,现在大岳朝的百姓是打心眼里觉得,姜还是老的辣。 真相究竟如何,又有几人在意呢? 他们只相信结果,只在意是谁救了他们的命。 至于君留山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这些百姓没有看到,就相当于没有。 不过君留山也并不在意这些。 在酒儿和林眉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凌晨第一缕光亮头进入窗柩时,君留山也睁开了眼睛。 “侧王妃怎么一早就在本王眼前?” 第一眼,君留山看到的便是林眉,下意识说着,他脑子里迅速回忆着昨夜的事情。 “若非王爷身体抱恙,这个时候,妾身也是不愿意守着王爷的。” 被君留山一句话惊醒,林眉缓缓睁眼,心中也是彻底放松下来。 缓缓点头,即便是暗卫的人已经将大岳朝的水云轩清理的差不多,可是君留山依旧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欣喜,相反,这让他脸色更加阴沉。 没错,他是可以让罪魁祸首身首异处,可是自己何尝不是间接害了嘉禾郡主的凶手呢? 不过还好,不用多久,他也该去陪战王和嘉禾郡主了。 到时候,身为皇室子弟的任务完成,他也是可以真正的卸下这一身重担了。 念及此,君留山也是起身。 正往翠微园走去,便是被赶来的素锦告知,姚远山的人因为等的太久,已经回了姚府。 而君留山心中清楚,姚远山不过是因为自己连着两日都没有消息,有些等急了想知道一下进展。 不过,君留山也明白,这些人没有大闹淳荣王府已经够冷静的了。 毕竟,楚家父女,都是如此凄惨。 一个为国捐躯,一个为他挡刀,都是死于非命。 怎么说,也是君家对不起楚家。 让素锦下去,君留山也是带着在折思、折宁直接赶往姚远山府中。 虽然天色尚早,可君留山明白,只有如此,才能显露出自己的诚意来。 一路来到了姚远山府中,姚府自然是没有人敢来拦当朝摄政王。 而君留山自是丝毫不停留。 今日,也是时候让所有的都过去了。 即便再不愿意接受,可事已至此…… 楚家,以及姚远山楚家旧部这些人,他们才是大岳朝真正的功臣。 战王,是大岳朝像信仰一般的存在,楚家旧部便是最忠心的信徒。 这些信徒,亦是一个国家的根基。 所以,不管因公因私,这一趟,君留山都必须得来。 “王爷,姚将军他们都在书房,不如还是等小人通传一声。” 姚远山府中的管家如是说着。 他虽然不敢拦君留山,但是也知道嘉禾郡主已经出了事,而君留山此次来,也不知所为何事。 “不用了,本王自己去即可。” 淡淡摆手,君留山面无表情,直接往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门口,君留山并没有直接进去,而一直跟着君留山的姚府管家,也松了一口气。 楚家旧部那么多人都在书房,谁知道这些人会说些什么呢。 “折宁。” 沉吟片刻,君留山低低喊了一声,却是见折宁应声上前,将手中的账本递给了姚府管家。 毋庸置疑,这账本,自然是水云轩的。 “这是姚远山想要的,给他送进去,再告诉他,本王已经来了。” 淡淡吩咐一句,君留山并不着急急。 他了解楚家旧部的人。 虽然效忠楚家,可也效忠于大岳朝。 所以纵然楚家旧部的人对嘉禾郡主的死十分生气,可却不会有其他异心。 之前,君留山也说,要给楚家旧部的人一个交代,如今,这账本就是交代。 姚远山等人并非平庸之辈,想必也会看出其中的疑点。 这水云轩,绝对不简单。 而嘉禾郡主的死,直接原因就是水云轩的这些人。 不论如何,君留山以为,该让楚家旧部的人知道这些真相。 听此,姚府管家微微俯身,急忙进去。 不多时,又颤巍巍的出来。 身后,姚远山等人也是开了书房的门。 在姚远山的带领下,楚家旧部的人向君留山跪地行礼。 “拜见摄政王,只是不知道摄政王的账本有什么意思。” 行礼,姚远山直接开门见山。 其中的疑点他看了出来,只是,想听君留山亲口分析罢了。 “陛下已经同意嘉禾郡主入皇家玉碟,你们准备准备,定下日子,便可以让嘉禾郡主以正王妃之礼,入皇家陵墓了。” 扫视着众人,君留山自顾自说着,并没有回答姚远山的话。 这些疑点既然足以让姚远山看出来并且出来面对自己,那么他心里一定很清楚。 既然如此,他倒是也不用一开始就解释,反而显得有些着急推卸责任了。 “摄政王有心了。” 似乎是看出了君留山的用意,姚远山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回了君留山四个字。 其实有些事情已经很明朗,只是对于嘉禾郡主,他们一时之间,还是无法接受。 那么明媚的女子,竟然在几日之间香消玉殒,换谁,也都不愿意。 不管是什么,都让楚家旧部的心中有个疙瘩。 楚家为了大岳朝,这一脉相承的血液也是没了。 即便他们心里清楚,嘉禾郡主的死不能全怪在君留山头上,可是仍然是忍不住。 嘉禾郡主毕竟是楚家留下的唯一血脉了。 他们一个个,甚至是在战王的坟前都保证过,绝对不会让嘉禾郡主出事,不会让嘉禾郡主少一根毛发,如今…… 却都食言了。 “进去说。” 嘴唇翕动,君留山看出了楚家旧部的冷淡。 双方也都清楚的很。 但有些事情,绝非人力可以更改。 说罢,君留山带着折思、折宁率先进入了书房,随后,楚家旧部的人才跟上。 最后,又有姚府管家关上了书房门。 “其实,本王的状况你们也知道,这账本,本来昨天应该给你们,可是不想秋雨寒凉,本王因为这个倒是犯病了。” 苦笑一声,君留山话语中透露着无可奈何。 他对死也没什么恐惧的,可是在死之前,这样的发病再来几次,只怕大岳朝上下,都要人心惶惶了。 “这……王爷还是要保重身子。” 回了一句,姚远山等人也并未多说。 虽然知道君留山的隐情,但嘉禾郡主的死,也很无辜。 “那账本你们都看了,水云轩不是一个什么首饰店,内里是顾明珏布置眼线的组织。而且,这水云轩遍布各地,又利用金银玉器来运输各种兵器以及情报,现在顾明珏掌握了多少东西,本王也不能确定。” 摇了摇头,君留山将目前他调查出来的消息一一告知。 “臣等不才,也看了出来,只……” “只是嘉禾郡主的死,难道只是因为水云轩吗?” 还不等姚远山的话说完,便有另一人将话头接过,直接质问起了君留山。 这话虽然不怎么恭敬,可也是楚家旧部等人都想问的。 “本王没有保护好她,让她身陷险境,是本王的错。至于嘉禾郡主的心愿,本王都会一一完成的,到时候本王会给各位大人一个交代的。” 轻叹一口气,君留山也十分无奈。 他又何尝不想好好保护嘉禾郡主呢? 君留山虽然对嘉禾郡主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可也毕竟是看着嘉禾郡主长大的。 当日,若是没有自己,嘉禾郡主也不会冲过来替自己挡刀。 这其中的关系,君留山自己也清楚。 听此,楚家旧部的人也都没有说话。 上次,去淳荣王府逼迫君留山与嘉禾郡主成婚时,他们便是知道君留山真正的身体状况,如今君留山将这件事情拿出来,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来怪罪君留山。 为了君家,为了大岳朝,君留山何尝不是一个可怜人呢? “水云轩的人基本已经解决了,本王不会让真正的凶手逍遥太久的。” 见楚家旧部的人都没有说话,君留山也摸不清众人在想些什么,他也并不在意。 但君留山仍然是给楚家旧部下了保证。 这不光是对嘉禾郡主的保证,对楚家旧部的保证,更是最自己、对战王的保证。 还有死去的那么多平民百姓的保证。 “劳王爷费心了,不管如何,王爷也是一定会扫平外敌,只是臣等已经年老,恐怕帮不上什么忙了。” 在姚远山的带领下,众臣齐齐拱手。 没有对君留山的交代说些什么,但是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不管君留山再说什么,楚家旧部的人也不能像之前为战王一样,为大岳朝出力了。 一看见君留山,他们便不由自主的想到嘉禾郡主当时为君留山挡刀的惨状。 “也好。” 点了点头,君留山径直离开了书房。 姚远山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他们可以不怪自己,但是不可能忘记嘉禾郡主的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3章 秋后蚂蚱 对于姚远山等人的态度,君留山也能理解。 他也清楚,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也不可能强求楚家旧部的人还像以前一样。 此时皇宫中,城内已经渐渐安稳的消息传进了君后辛的耳朵里。 君后辛自然是十分满意。 而带来这消息不是别人,正是孙同和。 “陛下现在也大可以放心了,不过啊,还有一件事情微臣想要禀告陛下。” 躬身说着,孙同和眸中闪过一丝阴险。 他之前看君留山势大,这才和君留山一党站在一起。 只是没有想到,君留山居然因为病痛而昏迷不醒。 孙同和已经拿自己的前途来赌了,不能输。 半路上,君留山弱势已经暴露,他没有必要在这种情况下,还孤注一掷。 再加上这个时候,王安龄势大,又抛出了橄榄枝,孙同和自然是顺势而为。 可没有想到,现在,王安龄又出了事。 其实,不止是孙同和,就连其他人也没有想到王安龄竟然会是顾明珏的人,还和顾明珏一起离开了大岳朝。 他们这些倒戈之人,虽然还没有真正意义上为王安龄和顾明珏做事,但是谁都清楚,君后辛一定不会就这么放过他们的。 现在,君后辛是还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因为城中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如果解决,事情平息以后,君后辛的矛头,可不就会对准他们吗? 孙同和已经打探清楚了,如今后宫中,就连怀有龙嗣的王如照都被打入冷宫,软禁在临华殿,更别说他们的下场了。 事到如今,孙同和知道,只有自救。 而这个自救的办法,就是在君后辛面前表露自己的衷心。 这说起来容易,可是做起来就难了。 不过好在,他曾经在君留山手中做事,知道君留山的一些事情。 一山不容二虎,君后辛和君留山一向是针锋相对的。 既然如此,孙同和只能出卖这曾经的主子了。 “哦?你倒是说说看。” 眼眸微眯,君留山让孙同和继续说,其实满不在意。 不管孙同和说什么,他都不会心慈手软。 毕竟孙同和已经倒戈过,不管他有没有被王安龄和顾明珏同化,这样的人都不能用。 而孙同和今天第一件事说的城中疫病情况,也不过是来献殷勤,向自己展露他孙同和有多爱国爱民。 可惜,君后辛不吃这一套。 即便是孙同和不来和他说这些,也有的是人禀告他京中的状况。 这是大岳朝的京都,是他君后辛的京都。 而非别人的。 君后辛倒是要看看,事到如今,孙同和能说些什么。 “陛下有所不知,微臣怀疑摄政王他图谋不轨。他在九蛮,可是有许多眼线,这件事情,摄政王不可能没有提前收到风声,微臣所说,还希望陛下仔细查证,事关江山社稷,万万不可轻信别人。” 说罢,孙同和又是给君后辛磕了一个晌头。 而这些话,看起来冠冕堂皇,也确实说出了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但君后辛不是别人。 君后辛早就知道君留山的本事,甚至君后辛的人还和君留山的细作接触过,虽然都有损失,可显然,君后辛的人损失比较大些。 至于君留山在九蛮的人已经是隐藏起来。 孙同和说的这些,对君后辛根本没有帮助。 而君后辛和君留山对弈多年,也是了解君留山的。 君留山没有必要为九蛮效力,也不可能是九蛮的人。 孙同和透露这些消息,也不过是因为知道君留山的一点事情,想借此来保命罢了。 “下去,这件事情,朕自有分寸。” 让孙同和下去,君后辛神色骤然变得冰冷。 他还没有对王安龄的这些人下手,这些人倒是已经开始自保了。 好一个孙同和! 不过越是如此,君后辛便越是要杀孙同和。 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留。 他在君留山手下时,轻易背主。 背叛了君留山,面临灭顶之灾时,却想得是拿君留山的事情来保住自己的一条命。 那么日后,孙同和是不是还会做更不利于大岳朝的事情? 对大岳朝,也像对君留山一样。 想想,便十分可怕。 君后辛叫来人,先行将所有倒戈之人都监视起来。 而孙同和第二日便因劳累过度,下朝之时坠马摔伤,不得不在家卧床。 君留山也接到了消息,但他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去管那几个人了。 病倒一次之后散了一口元气,虽在秋日也不得不裹上了厚裘,对外说法是怕再染风寒。 在这个关头他如何敢倒下,但不说折思折宁,林眉也是暗暗忧心。 以前的摄政王究竟有多病弱,他们都还记得。 “如此,你吩咐九蛮内的人,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水月轩明面上解决得差不多了,想来顾明珏也收到了消息。 但顾明珏如今还有九蛮内的事需要先行解决,而这边疫情之事也让他不能真的分开人手大动。 但虽留待他日,也必在自己身死之前,为嘉禾报了此仇。 如此再有相见之时,他才有脸面对战王和嘉禾。 君留山挥退了折宁,在宽大华雅的书房里一个人坐了一会,突然掩唇闷咳出声,许久抚顺了气,很是疲惫地靠着椅子闭上了眼。 “王爷。” 林眉敲响了门。 君留山捏了捏眉心坐起,收整了倦容,起身亲自打开了门。 “侧王妃怎么来了?” 低眼看了看林眉空空的双手,不是来送药的,想来现在酒儿也不敢让她再送药。 可林眉极少主动来找他,莫非,又是想要走了吗? 君留山心下暗叹,侧身将林眉让进书房。 林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不出什么大的问题,随意跨进了屋子。 “妾身前来看看王爷,王爷前日才病倒,妾身也是关心王爷的。” 不管怎么说,她留下来确实是因为君留山生病。 她并不真的相信酒儿所言只是风寒,当初用药时说的副作用,如今都没明确。 或者说,没有给他们一个明确。 再次见到君留山倒下,由不得林眉不担心。 “本王无碍,不过将养几日便可。若侧王妃愿多关心本王一下,说不得明日便好了。” 君留山勾起唇角回到书案后座下,撑着头心情颇好地注视着林眉。 能得来这么一些关心,已经足够他高兴了。 林眉挑眉,实在有些不想接他这话。 她今天去翠微园给嘉禾郡主上了一炷香,想着她和君留山的事情,心情有些复杂。 是回来看见折思在府中安排侍卫,折宁也在忙事,想着现在应该是君留山一个人,才心血来潮过来了,结果在院外便听见隐隐的闷咳声。 君留山绝不像他表现得那样没事,酒儿也肯定有事瞒着自己。 但林眉突然有些害怕去探究真相,她不知道她想要知道什么结果。 明明,她只要等到一年期满,然后就能江湖自在。 这淳荣王府也好,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也好,都将与她再无关系。 朝堂倾轧朝不保夕,儿女私情人心易变,这些是林眉所不能接受的,王府对她而言只是囚鹰的笼子。 可偏偏,这里有个君留山。 君留山死了她就能彻底解脱了,现在已经不是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了。 可也正因如此,林眉在最近反而有些不那么果决了。 因为古村的事和嘉禾郡主的死让她意识到,她是真的身处这个世界,所有一切都是真的。 哪怕脱离王府,她又能真的了无牵挂吗? 雄鹰翱翔,但也不能失去天空。 “怎么了?” 林眉发起呆来让君留山有些心慌,被那道复杂深沉的目光看着,他也不得不正襟危坐,以为林眉是遇上什么难事。 他总要护得林眉好好的才行。 君留山皱起眉来。 “没什么,王爷好好保重身体。妾身先告退了。” 林眉难得低叹了一声,转过身准备离开。 君留山抿了抿唇,衣袖下的手缓缓握紧,本想自己提出林眉离开的事,却迟迟说不出口。 只能看着林眉背对着自己离开。 林眉刚推开门,就见折思急匆匆走了进来,神色凝重。 “侧王妃。”折思撞上了林眉一愣,行了个礼,然后看向还坐在案后的君留山。 “王爷,皇上派人来下旨了,请您前去接旨。” “皇上?” 君留山走出来和林眉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吃惊。 现在城中局势刚刚趋于稳定,君后辛这是又想要做些什么,之前可是一点消息都没透出来。 君留山拂袖当先往王府正殿走去,眉目冷然。 这个时候给他下旨,还瞒得如此严密,自然没有好事。 君后辛能将对付他的心思拿出一半处理国事,他又何至于担心身后之事。 “王爷。” 来的太监拢袖站在大殿正中,旁边小内侍托着红盘,明黄锦缎上放着一卷圣旨。 如此郑重的明旨,连君留山都不好作出其他反应,只能先听命领旨。 “陛下说了,王爷贵为摄政王,从简站领便可。” 君留山负手领着林眉和王府众人听旨,他可不跪,其他人跪了一地。 旨意很简单。 皇城已定,疫情已不足为患,但下报西北出现虫灾,之前大乱伤了民生,又有虫患,不可不重视。 念及皇叔熟悉西北一代,敕命摄政王代帝巡视,解决虫患。 君留山瞳孔微微缩紧,不动声色拱手领旨,接下圣旨。 太监弓着腰细声细气地笑:“此次要劳烦王爷走一趟,陛下也是颇为难,实在是不放心他人去。” “陛下还说了,为了王爷身体,避免过于操劳,还下了旨让姚将军护送您走这一趟。” “王爷和将军都是熟悉西北之人,想来能够顺利解决问题。” 君留山冷淡地看着那颗脑袋,把圣旨交给折思拿着。 “代本王谢过陛下信任,之后本王会进宫当面向陛下陈事。” “是,奴才这就回宫复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4章 你可愿意? 等宫里一行人一走,折宁眉心紧蹙靠近君留山,有些迟疑的问道。 “王爷……” 君留山没有说话,只是周身的气息越发慑人。 林眉不解,想要说什么,却被折思暗地拦下了。 君留山吐出口气来摆了摆手:“无妨。” “回书房再说。” 其他人散去,四人进了书房,折宁将门牢牢关上。 坐好按下喉头的微痒,君留山端起茶盏呷口彻底冷掉的茶水,被涩重的苦意激得眉头越重,他随即放下。 折思连忙有眼色的上前为他换上热茶。 林眉坐在他对面,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西北大漠……” 君留山一下一下敲着扶手,额角隐隐作痛。 “当年战王就死在那里。” “死在本王面前。” 林眉突然想起了曾听过这件事,之后嘉禾郡主才会长居淳荣王府。 而她还隐约记得,对战王之死,不少人颇为怀疑,怀疑的对象还是君留山。 君后辛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却还是让君留山,和身为楚家旧部的姚远山一同前去。 而身为楚家唯一血脉的嘉禾郡主刚刚身亡,楚家旧部正是对君留山隔阂颇深的时候。 用心险恶可见一斑。 林眉很快想通了,抬眼盯住君留山。 她相信君留山比她更清楚一些事,也更明白新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君留山却是苦笑:“但我不得不去。” “当年之事,确实内情颇深,除了本王,其他人去了也无用。” “有些陈年旧事,若是能解决了,也是好的。” 当年的事情他一直记着,不论是为了解决幕后之人,还是给楚家一个交代,他都要走这一趟。 至于新帝的算盘,这次如能让他施展手段,且看他又能走到哪一步。 他撑不了这个朝堂太久了。 有第一次倒下就会有第二次,他必须留下后手,以防万一。 林眉觉得这话不太对劲,又不敢深想。 “好了,你们去准备一下,本王先进宫面圣,姚将军如过府,请他好好准备,其余路上再说。” 君留山吩咐下去,离开之前深深看了林眉一眼。 但林眉还在思考战王的事,没有注意,而姚远山确实也接到了旨意。 楚家旧部齐聚将军府,都神色深沉。 姚远山看着这些多年的同僚、旧友,沉默半晌。 “不论如何,当年主子命丧在此,却留下诸多谜团。” “这些年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是憋着口气的,但苦于无法前去,这么多年了,祭拜和查证我们都做不到。” “现在既然有这个机会了,定要趁机查上一查。” “况且我等没能守护好郡主,违背了承诺,该当去向主子谢罪。” 姚远山站起,拍了拍想说什么的陈全程。 “我等觍颜苟活,困居京城,无非是为了主子和小姐。现在再无他事可以挂心了。” 众人沉默点头。 姚府众人一片深沉,皇宫内的君后辛却心情颇好。 接到回禀,他拿着沈士柳的上章,露出满意的笑来。 前去淳荣王府传旨的大太监小心揣测着上意,笑道。 “陛下现在可以放心了,有王爷和姚将军前去西北为陛下分忧,陛下也就不用再这么操劳了。” 君后辛睨着他轻哼了一声,心情好地喝口茶。 “还是沈相懂得为朕分忧。” 一封虫灾的奏章,刚好能把君留山调出皇城,还能把楚家旧部也送过去,借机真正挑起仇恨。 当年的事他可心中有数,但凡有一点线索摆出来,楚家旧部就能不顾一切地为战王报仇。 说不定,真能把君留山留在大漠,让他永远回不来。 而上章的沈士柳…… 不论他想做什么,现在能一致对付君留山,能让他借力杀人,就够了。 君后辛丢开描金的薄胎茶盏,知道君留山会进宫来见他,但他不想给君留山拒绝的机会。 “摆驾,朕要去看望太后。” 刚好,现在沈墨浓还留在宫里,他可以去见见她。 想起那份比之王如照更淡雅端庄的姿色,虽然知道沈家父女不一定怀着什么心思,但不妨碍他欣赏和利用。 “是。” 等君留山进宫,便听到内侍说新帝去给太后侍疾了,不方便见他。 定定望了一眼御书房,君留山乘着金舆穿过重重宫墙,沿着来时的路离开。 因为要去西北大漠,王府上下都忙碌了起来。 酒儿也要跟着去,并且需要准备很多的药物,以防不测。 西北那边气候不同于皇城,何况要进入大漠,舟车劳顿之后还有虫患要操心。 以摄政王如今只看着健康的身体,还不知道会如何。 酒儿心中着急,恨不得把王府所有的药材都给搬上马车带去。 朝中的大臣们也陆续听到了风声,知道摄政王要离开皇都,同行的还有姚远山。 诸人心思不一。 摄政王一党的自然是担心不已,其他人就看着王府,心中已经暗暗盘算了起来,不得不说,君留山在京,真的是所有人头上的一座大山,无人敢当面掠其锋芒。 但现在,这座山要暂时离开了,下面的小心思便开始浮动了。 第二日不朝,先上门来的是林珅。 但他不是找君留山的,是来找林眉的。 “父亲。” 林眉见了他,发现林珅又老了一头。 “臣参见侧王妃。” 林珅佝偻着行了一礼,林眉扶起他坐下,锦华送来茶后就退下了。 “女儿看父亲身子不太好,怎么还来王府?” 之前林微寒的事再次给林眉敲了一个警钟。 在这个地方,皇城之内,人与人之间永远是人心隔肚皮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后就会伸过来一把刀子,狠狠扎进你的身体里,要了你的命。 林珅袖着手笑了笑。 “之前皇城大乱,王爷这边出了太多的事,臣不敢来打扰,但也时刻担心着侧王妃的安危。” 这话并不算假,林眉也承认这个父亲对林眉还是有几分亲情。 “劳父亲挂心了,王爷和女儿一切安好。” 看着越来越陌生的女儿,林珅暗暗叹气。 虽然之前对她关心并不多,但自从这个女儿嫁入淳荣王府,实在发生了太多事,人也改变了太多。 如今家中人死的死、离心的离心,诺大的林府,突然就空荡了。 “安好就好,安好就好。” 林珅看着女儿微微出神,有些想起了亡妻。 “自你母亲去后,你就不再同我亲近了。” “你们四个孩子,你弟弟常年不在家,依依和微寒……又是那样。” 林珅越发颓丧。 “林微寒做了这种事,林家实在没脸见王爷,也没脸见郡主。” “如今人虽已死,臣也不会再容她,林家也不会承认这种子孙。” “臣愧对林家列祖,更不可一错再错。” 林珅撑着膝盖站起来,颤抖着双手老泪纵横行了大礼。 “臣散了林家一半家财,用以赈灾。虽难以弥补万一,但实在悔之晚矣,只能如此聊表心意。” 林眉沉默。 这不是给她的,是给淳荣王府上上下下死去、受伤的人的。 林珅顿在那里许久,林眉伸手扶住他,淡淡颔首。 “我会代林大人转告王爷的。” “多谢侧王妃。” 扯着袖子擦了擦泪,林珅没有再坐回去,而是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 “这是臣写给小儿的。” “王爷此去西北,必然能见到小儿,侧王妃如同去,还望能替臣转交小儿。” “这个家快要散了,臣的身体也一日比一日差,如今就盼着他能回来,再见上一见。” 林眉没有见过林兴修,但原主的记忆中,那是个很好的小少年。 看着林珅那张还留着泪痕的脸,林眉接过了信,也不禁叹气。 “我会的……父亲还是要多多保重身体。” “老臣会的。王府诸事繁杂,臣也不应再耽搁侧王妃,先告退了。” 林眉亲自把林珅送出了王府。 最后在上马车前,林珅突然拉住了林眉的手,又连忙放开。 “臣僭越了。也望侧王妃,多多保重。” “恭送父亲。” 目送马车走远,林眉突然很想离开王府,再和薛净悟一起去找碎片。 她想离开这个本不该是她容身的地方。 她站在这里,如同一个局外人,格格不入。 无处是归处。 旋即林眉自嘲一笑。 她一个孤儿,四处辗转的神偷,本就是天地为家,不过就是换了个时空,怎么还多愁善感了起来。 但现在她分外怀恋江湖,江湖为大,自在天地。 那才是她该在的地方。 林眉转身去找君留山。 君留山刚和折思确定好跟着去的人数。 此路怕是凶险,带太多人去恐怕白白送命,因此除了暗卫之外他们的人是一再精简。 而王府之前侍卫死伤过半,也需要足够的人手来留守王府。 中间和皇城众人传信的,一路的打点,这些折思安排好了也要给君留山过目。 姚远山来人说以淳荣王府安排为主。 而君留山走后,王府上下、皇城内外诸多事宜都需要提前安排。 君留山很忙,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太多了,比君后辛多得多。 但林眉来后,他还是把这些事先放在了一边。 扫过君留山桌上一堆书文,林眉拿出林珅给的私信。 “这是给我弟弟的家书,麻烦王爷代为转交。” 君留山抓住空隙歇口气,思考片刻还是下定了决心。 “你要不要,和本王一道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5章 策马西北 君留山之前本想放林眉离开,但从宫里传出的消息让他改变了主意。 沈士柳和崔俊,这两人太过危险。 而看之前古村一事,林眉还是太过莽撞。 若留她在京,实在让人不能放心。 但让她与薛净悟离开,顾明珏那边迟迟没有什么消息传来,而他在大岳之前布下的势力让人惊心。 他没忘记,顾明珏对林眉的觊觎。 他不觉得那个心机如此之深的九蛮皇子会轻易放弃,他的人又要调去西北…… 现在不是能让林眉落单的时候。 等所有都了结,他会给她一片自由的天空,再也没有任何风暴能伤害她的天空。 就是他应该看不见了。 君留山有些黯然,却更珍惜能看见林眉的日子。 林眉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毕竟这和他们的约定不符。 但是不经意和君留山对视间,林眉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好。” 之后林眉有些不自在地撇开眼,拿起桌上一块玉笔搁摆弄。 “刚好我也很久没看见弟弟了,过去见见他也好。” 白玉触手微凉温润,稍稍缓解了她险些漫上双颊的燥热。 刚才君留山那双眼太过深邃,带着三分深情、三分悲凉,让她心中一颤。 林眉丢下一句“我去收拾行李”,就落荒而逃。 看看滚落在纸上的紫毫,君留山挑高了眉,轻笑出声。 林眉回到房间才发现把笔搁带出来了,手上还沾染了一点墨色,揉了揉眉心长吁口气,心情复杂。 但话都说出去了她也没办法反悔,只好叫来锦华让她多收拾一份东西。 锦华离开,薛净悟突然从房梁上倒挂而下,高高在上看着林眉。 “我还以为你要离开王府,特地来找你。” 林眉把白玉掷向他。 薛净悟顺手接住,双腿一松凌空一翻轻巧落地。 “现在局势不明,我们跟着他走更好。” 之前她还在京的时候,那次妖女之事也让她记忆深刻。 现在外有焚仙教在盯着他们,内又暗潮汹涌,留在京都不知道又会有人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而且古村过后,她对自己穿越一事更有惊疑。 在王府有君留山不闻不问地为她遮掩,但是出去了被人发现破绽了呢? 吃过一次亏,就有可能吃第二次。 君留山说得对,她需要更小心。 “我们?” 薛净悟自己拿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口。 “到时候直接从大漠离开,也能更掩人耳目。” 林眉从小阁里取出酒儿新给她配的药粉,再把兵刃银针和护甲都拿出来,一一打理好。 “你和我一起走,扮做王府侍从便可。” 薛净悟“啧”了一声,不是太愿意。 一来他不怎么想和君留山打交道,那个男人不好惹。 二来这次据他探到的消息,可是危险重重,他怕跟着去容易,全身而退就难了。 可是…… 瞄着林眉,薛净悟觉得自己可能拒绝不了。 这次古村遇险后,他把林眉真的当做了生死之交。 现在林眉明显是要跟着君留山的,找了借口也掩盖不了她担心君留山,如此想劝她离开应该是不可能的了。 又不能真看着她有危险,而自己袖手旁观。 “行,那我到时候来找你。” 薛净悟“咔擦咔擦”啃完果子,点头,出了门就一跃不见了踪影。 之后就是君留山一派的人轮流来拜访。 沈士柳派下仆送来一份药材,说是惦记着摄政王的身体不好。 周浩坤会暂时接手皇城的势力管理。 清晨,一队黑衣骑士护送着三辆马车,从王府门前缓缓离去,径直穿过皇城大街,从南门而出。 官道之上,是带着护卫的姚远山和来送行的周浩坤与张幼武。 几人上前见礼。 君留山从马车中下来,翻身上马。 “不必多说了。走。” “是,恭送王爷。” 君留山一行从官道走得不快。 姚远山一路都冷着脸,尤其是看见林眉也在队伍中后。 薛净悟私下曾偷偷和林眉嘀咕过这位姚将军。 明明是臣子,却总对皇家心有不满,战王早死,却还丢不下楚家名号。 林眉见识过嘉禾郡主在王府的做派,也见过姚远山等人的做派。 对于薛净悟的感慨,她不置一词。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从战王到君留山,不外如是。 君留山从京城的政务里脱身出来,不惦记西北大漠的事,他难得能逍遥些时日。 而且,这还是他第三次陪着林眉出来。 所以偶尔他们还会在经过的城镇落脚歇息两天,带着人在当地走一走。 林眉有过之前糖葫芦的经历,对一路的吃食都很克制。 但架不住君留山想要给她尝更多的小食,拉着她从街头逛到街尾。 中间还参加了一次小小的庙会,君留山带着林眉在大殿外站了许久。 他们也去过村落和田间。 除了京城,更远一些的地方当时也受到了“瘟疫”的波及。 如今有了方子,京城又有君留山的安排,基本已经把流民与患者安置好了。 而像一些更偏远的地方,也已经让一些医师带着药方下到城镇,配合当地官员,问题在陆续解决。 只是,离开了皇城,大岳境内各地差距实在太大了。 富庶之地与贫瘠之地,就如同两方天地。 这是在皇城所看不见的,也是权贵眼中所不愿去看的。 林眉跟着他走过这些地方,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君留山对这个国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但对同行的姚远山来说,不过是他带着宠妃游山玩水。 于是越发闷头生气。 派去先行探查西北大漠暗卫传回了消息。 确实出现了虫灾,但尚不严重。 他们的人去附近地方看过蝗虫,暂时没有发现异常。 “王爷,需要让人先进大漠探路吗?” 折宁拿着条子给君留山看。 君留山思考片刻,摇头。 “让他们现在周边探查,注意来往人员。” 一定会有人去布置手段用来对付他。 而大漠深处太过危险,不能轻易进去。 消息传来后,君留山开始在路上采办物资,临近大漠的时候已然多出了三车东西。 这拖慢了他们的行程。 大漠周边的城镇开始大幅度地减少,他们不得不时常在野外过夜。 点起火堆,侍卫们将肉干和找到的一些野菜混在一起煮汤,又拿了些肉和干粮来烤。 酒儿掀开帐篷帘子端着空碗出来。 君留山每天喝药的事瞒不过现在朝夕相处的一行人,酒儿统统以舟车劳顿搪塞了过去。 想想摄政王以前的身体,大多数人没有怀疑。 但林眉天天同他睡在一起。 晚上熟睡之时,君留山经常会有心悸盗汗的症状,还会手脚冰凉。 随着这几天越来越深入,风沙渐大,连白天在马车上浅眠都会突然惊醒。 就算放弃了骑马,花更多的时间来休息,君留山眼底还是出现了一抹青色。 君留山随后裹着厚衣出来,坐到了林眉身旁。 今日风小,天气也晴朗,君留山精神也好了些。 接过折思递上来的汤喝一口压压嘴里的苦味,君留山自己拿了个饼子来烤。 姚远山同他们坐在一处,手上翻转着肉串。 君留山多看了他一眼。 “本王还记得,战王可是有一手好手艺。” “是。” 听到君留山提起战王,姚远山竟然没有生气,而是盯着篝火微微出神。 “主子是带着我们四处征战打过来的。” “最开始也不过小兵,哪有什么好吃的,就自己去偷着打点肉来烤,解解馋。后来几次遇上险境,也就是有什么吃什么,逼急了还曾杀过受伤的战马,饮血吃肉。” “不过主子手艺是我们中最好的。” 君留山或许也是真的触景生情了,拿刀划开干饼表面,垂着眼放缓了声音。 “是啊,本王都还记得。” 那时他还是少年。 奉命跟着战王出来,虽贵为王爷,可在这些地方没有那些讲究。 他在军中一开始吃不惯,晚上扎营的时候别人在烤东西吃,他就啃自己的干粮。 连着没吃几天就人开始发软,他本就身体不好,哪里经得住这么吃。 战王看不下去了,天天亲自给他做吃的,缓了好几天,总算是适应了,然后自己开始学着动手。 “一开始掌握不好,不是糊了就是生了。” 林眉托着下颌侧首望着他,然后一只烤好的饼子就递到了面前。 撒上一点孜然,焦香扑鼻。 “尝尝,现在不会烤糊了。” 林眉挑挑眉接了下来,掰开一点放进嘴里,又分回一半给君留山。 之后大家都放松了下来,围在篝火旁喧嚣随着火焰跃动起来。 行军途中总免不了零碎的琐事。 君留山记得大漠的天空,多变的气候,战王的风采,遮天蔽日的沙尘暴,悠长的马队铃声。 还有雄关、高城、铁甲、长刀,以及血和火、战友和敌人。 每个从军队里出来的人都不会忘记那些日子。 他们一直聊到了深夜,然后散去。 记忆遗留在黄沙之下,只有守夜的侍卫还在走动。 京城之地。 君留山不在,周浩坤不知是怎么想的,一心只管训自己的兵,根本不管朝堂上的事。 而张幼武等人作为武将,除了代表摄政王站在朝上,也根本不发言。 君后辛对此十分乐见。 这段时间他和沈士柳联手,通过各种名目,将君留山的人换下了不少,好些直接被贬黜出京。 而以周浩坤为首的君留山核心下属的人的沉默,也让下面的人没有进行什么反抗,堪称逆来顺受地接受了皇帝的命令。 这让沈士柳有所顾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6章 沙漠失散 君留山不是好对付的人,他的那些下属也是,要不然不能牢牢把控朝政这么多年,连他都要迂回求成。 如今的局面一定是君留山有所预料,且下了命令才能造成的。 沈士柳开始收回自己明面上的手,把更多的位子留给新帝。 君后辛在尝到甜头后又开始急躁了,在沈士柳收手后他在更进一步地打压淳荣王府一脉。 过于顺利的进程没有让他警醒。 而现在太后身体还没好,大病一场后这位君后辛最大的后盾衰弱了下去。 她也没能及时制止君后辛。 于是在微妙的平衡中,皇帝开始大肆扩张自己的势力。 君留山的人越发沉默,势力也在紧缩。 沈士柳称病多年,蛰伏下的势力紧紧盯着朝堂上的一举一动。 沈墨浓依旧留在宫中,和君后辛的接触渐渐多了起来。 后宫中人也逐渐将目光一致对准了这位沈家独女。 但真正能决定京城最终局势的,还是远在西北的君留山。 沈士柳在府里和崔俊手谈。 沈士柳执白,崔俊执黑,两色在棋枰上胶着。 但其实两人都不是很会下棋,只是沈士柳喜欢拉着人下棋而已。 这位丞相向来得意于自己下得一手好棋。 “先生似乎心不在焉?” “好戏将开,在下不如丞相沉得住气,总是颇为惦记。” 崔俊又被打掉一子,干脆丢开黑子认了输。 “恭喜丞相,又赢了一局。” 沈士柳抚着长须一颗一颗将白子捡回笼中。 “先生还说得太早了。” 越往大漠里走,天气便越发的不好。 沙尘更大大,烈风卷过有时几要遮天蔽日,连太阳都被遮下。 夜晚也越来越冷,需要整夜燃着火取暖,君留山才能睡上一会。 顾虑到君留山的身体,酒儿几次趁着送药劝说他再放慢一些行程。 但君留山拒绝了。 “无妨,两年还有时间。” 酒儿抿着唇,跺脚负气跑出去了。 大漠里最大的城池叫金沙关,为的是纪念当年与金国的一战。 也就是战王陨落,君留山领兵惨胜的那一站。 此战之后,金国不复存在。 林兴修也在此处驻守。 但是为了查看情况君留山一行绕了远路,如今距离金沙关还有三日路程。 林眉在和薛净悟出去了一趟之后,回来找君留山。 走进帐篷,林眉抱臂看着又被药苦到的摄政王。 她有理由怀疑酒儿偷偷在药里加了苦药,君留山一天比一天喝得艰难。 “我看酒儿出去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没什么。你刚才出去了?” 君留山对于薛净悟跟来这件事本就有不满,林眉还经常和他一起出去,不见人影。 “侧王妃是否该注意一下,别让人生了口舌。” 林眉走近,垂首俯身,抬手轻柔勾起男人披散下的一缕长发,在指尖绕了一圈。 君留山仰头,不动如山,耳尖却分明悄悄红了。 林眉在他耳边压低声音,神色戏谑。 “他曾来过大漠,出去看了一下地形。” “倒是王爷,妾身不过一日未曾在王爷身边侍奉,便有女子哭着从王爷帐中跑出,莫不是发生了什么?” “堂堂摄政王,莫非还这般见不得美色?” 君留山整只耳朵都红了,神情越发沉肃。 “荒唐!” 林眉没有再逼他,退开一步放下了手。 “妾身断不敢在外多嘴,王爷莫要怪罪。” 君留山小小松了口气。 “说来,今日出去,薛净悟恐明日会有沙尘暴,王爷可要在此多留一天避开?” “若是沙尘暴,此地也并不安全。” 君留山沉吟片刻摇首。 “明日早些起身,前去寻安全之地驻扎。” 薛净悟的本事他还是相信,说着就叫来折思吩咐下去。 第二日果真趁着天还早就上了路。 君留山和林眉同骑了一匹马。 侍卫一半护着他们,一半守着物资,没用的马车已经在进大漠前丢下。 但是,沙尘暴还是来得太突然了。 从天边一线,到扑压到面前,上接苍穹的沙墙,只够马儿嘶鸣一声掉头就跑。 暴风携裹着沙尘扑杀而来,伸出了利爪朝一行人拍下。 林眉都能感觉到,脸上刮过的风沙铸成的刀刃有多么凌冽。 谁都没办法拉住马,君留山也不行。 漫漫黄沙很快遮住了世界,君留山只来得及一把抱住林眉。 战马长嘶,四蹄陷入沙中重重跌倒,两人也被摔下了马,君留山抱着林眉滚下沙堆,风暴压来,很快两人就人事不省。 林眉先醒了过来,她被君留山护在怀里,只能感觉四面八方压来的沙砾。 她已经开始呼吸困难了,而另一个人几乎是没有气息。 再不出去,恐怕他们都要被闷死在沙下了。 伸手试了试,还好他们应该没有埋得太深,底下也不是流沙。 扯开牢牢抱着自己的手,奋力将君留山推翻开,薄薄一层沙子滑落,林眉猛地从沙坑里坐起。 草草擦掉面上的黄沙,林眉急急伸手握住君留山的手腕。 微弱的脉搏在肌肤下挣扎着跳动。 还好,他还活着。 林眉松了口气,扫开君留山面上覆盖着的沙粒,男人惨白的脸色又让她提起了心。 “君留山、君留山!” 把人摆平,除了掐人中她不敢乱动他。 她怕君留山是犯病了。 但迟迟没没能唤醒人,只好一咬牙,试着给他按压和人工呼吸。 幸而只是闭过了气,两次之后君留山就呛咳起来。 扶起人给他拍着背顺气,林眉忧色更重。 “咳咳……你没事?” 君留山抓住林眉的手,艰难喘着气。 “我没事,你怎么样。” 林眉让君留山撑着她站起来,这里不安全,他们需要换个地方再休息。 “本王没事……” 君留山胸口闷痛不已,不得不弯着腰才能呼吸。 但他还是强行站直,除却一头细密冷汗和惨白的脸色,看不出他到底有多痛苦。 “不用担心。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沙尘暴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次,大漠里毫无遮掩的地方太危险,他们需要去找一处藏身的地方。 白日风沙大,君留山现在受不得。 夜晚寒凉,没有帐篷火堆取暖,只怕难过。 林眉也知道,所以止下担忧,扶着君留山选了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骑着的马匹不见了,食物与水皆是没有。 顶着升起的烈日,在大漠中相互扶持着跋涉,还要小心流沙和坑陷。 行了半日勉强找到一片古城残垣,两人进去在一处断墙下靠坐下来。 君留山面色惨白,双颊却不正常地泛着潮红,气息越发微弱。 林眉摸向君留山的额头,已然发烧了。 “我去找找附近有没有水源。” 按着人躺下,林眉起身。 这种地方一般都是在水源附近,或是城中有水井。 随很大可能已经废弃,但也要去看一看。 “小心。”君留山没办法拦着她,只好叮嘱一句。 林眉将随身带的小刀拿出,又给君留山身边撒下一圈驱虫的药粉。 然后独自向城中走去。 大漠里常常会有因为各种原因被废弃的城市。 有时黄沙会将一切掩埋,有时又会露出一点端倪。 这个城镇并不大。 林眉只在内找到一口枯井,沙砾漫过了井口,井壁上有着还没被抹去的黑沉的痕迹。 尸体大概已经枯朽散落,但也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为保安全,林眉还是放弃出城去看,退回了君留山身边。 “没有东西,看来只能等一等人来了。” 再探一下君留山的前额,没有继续升温,代表情况还没那么严重。 他们现在可没有药,也没有水。 君留山咳了几声点点头,似乎恢复了一些力气,中气也足了些。 “不能再走了,我们两个人很容易迷失。体力消耗越快死得越快。” “折思和折宁他们会找过来的。” 这次带来的都是暗卫的好手,以他们遇上沙尘暴所在的地区,分散后也该能找到人。 林眉挨着他坐下:“希望。” “我刚才在城中各处都发现了陈年的血迹,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危险。” “此处就我们两人在,当谨慎为上。” 君留山却似乎并不意外,提起一口气看了看四周。 “本王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和当年的金国之战有关。” 枯坐难熬,为了保存体力,君留山声音很低。 这些事在他心里刻了深深一道伤,至今未消,想起还是惊痛。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坐在残垣断壁里,突然想和林眉说一说。 林眉也对那段牵扯了很多人的故事有些好奇。 她靠近了一些君留山,以便听清,君留山顺势揽住了她。 大岳之地物产丰富,向来为周边诸国所嫉。 加之先帝之前是太平盛世,商贸发达。 以金国为首的国家都对着大岳虎视眈眈,又慑于大岳兵强马壮,而不得不按捺住心思。 但大岳也从来没有放下过警惕,零星的战争打了许多年。 在明争暗斗中,周边国家最后要么选择蛰伏,同大岳通商,要么像九蛮选择臣服,得到更多的好处。 而其中最强大的金国,也在长年的争斗中慢慢衰落下去,不再成为大岳边疆的隐患。 最后一战是先帝想要彻底灭掉金国,将这添上自己的功劳簿。 战王和他领命带兵,一路进了大漠。 一开始那战并不难打。 “金国少兵,且大漠里依耐水源,之前大岳就已牢牢占据了不少地方,金国也因此领地一缩再缩。” 但战王用兵谨慎,采用的是围打的方式,军队配合驻军,在沙漠中四处辗转,对金国步步紧逼。 当时他们打了两个月,已经逼近了金国都城,金国国内青壮尽出,拿起武器出现在战场上。 战王不欲屠杀太过,减少了正面的拼杀,带人围缴劝降。 如此收了许多俘虏,押送到后方的驻地严加看管,等打下金国再做打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7章 尸骨成恨 但谁也没想到,后方突生了变故。 并非是俘虏异动,而是出现了许多的蝗虫。 大漠干旱,易生虫灾,长期生活在此地的人都对此见怪不怪,自有一套应对方法。 但这次不同以往,在大家没能反应过来时,已是血洒满城。 蝗虫变异了。 来势汹汹的蝗虫的目标不再是植物,而是人的血肉。 铺天盖地地从城市上空压下来,四散逃跑的人总会有被咬到的。 而最可怕的是被这些蝗虫咬到的会染上一种怪病,浑身经脉凸起,双眼血红,四肢逐渐僵硬,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形如僵尸。 而这些僵尸还会发狂,见人便要啃咬打杀,偏偏又力大无比。 刀剑砍上去,他们却像失去痛觉一般,丝毫不会退缩。 当时在此地的多是军队,士兵强壮,异变之下造成了巨大的混乱。 哪怕后来发现这些“僵尸”只有最多十日的寿命,也没办法挽回损失。 战王和君留山后路被断失去支援,困在大漠中时,都将目光对准了金国。 “事后,本王让人查明,是焚仙门找上了金国。” 君留山看眼林眉,提起焚仙门时,杀意冰冷。 林眉也自然是记得焚仙门的,三番两次想要对自己下杀手。 拧紧了眉头,林眉望向君留山。 “本王怀疑此次也有焚仙门在背后行事,你已与他们对上,当要小心。” “侧王妃这条命,可还属于本王的。” 君留山敛眸一笑,继续和她讲下去。 大漠中变故太大,就如同这次沙尘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身陷险境,而他又无能为力。 和林眉说了,让她有提防,才能让他放心一些。 退出大漠会死太多的人,而他们的兵力因为蝗虫已经不足。 况且路上若是没有水源,他们不一定能走出大漠,那个时候已经太过深入了。 所以在商议过后,战王决定改变方式,集合剩下兵力一举打入金国国都。 哪怕是有蝗虫助阵,战场拼杀始终都是靠人命来堆出的。 他们放弃了后顾一路直指金国心脏,金国没想到他们这么不要命,也不得不回防。 但还有一个焚仙门在。 战王和君留山都亲自拿起刀在前杀敌,鲜血浸湿了半身铠甲。 君留山忽然瞥见天边压来的一线黄色,很快席卷过蓝天,遮蔽了太阳。 是沙尘暴,和混在里面的蝗虫。 金国竟是连自己人的性命都不顾了。 但当时他们都以为只是运气不好,遇上了突发的沙尘暴。 人马四散。 等到沙尘暴过去,战王和君留山还在一处,周围所剩不过三百余人,看见战王都集合了过来。 当然其中也有金人,但人数太少,只能暂时放下了兵刃成为俘虏。 等整合完毕,君留山正在等人辨别方向,同时搜寻其他的人。 千余着甲执兵的金国精锐,突然出现将他们包围在内。 闪着寒光的尖刃齐齐对准了他们。 几个披着黑色袍子的奇诡之人,推着一个比人还高的黑布覆盖的四方物品,在军队之后看向他们。 领头之人隐藏在兜帽下投来的视线,阴冷又带着隐隐的激动,像是蠢蠢欲动的毒蝎,扬起了带着毒针的长尾。 君留山握紧了长剑。 金国军队都穿着包裹全身的皮甲,而黑布之下,传来躁动的嗡鸣声。 在凝重又沉寂的气氛里,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那里有着什么。 战王当机立断让人杀死了俘虏。 士兵不确定该不该将两位主帅护围在内,一旦发生意外,会让两人难以躲避。 不过金人也没有给他们逃避的空间。 君留山和战王对视一眼,俱是沉默不言。 此战,必以血开路! 岳军与金人同一时间选择了冲锋。 短兵相接,冰冷的刀锋贯穿腹部,将人钉入柔软的黄沙之中。 头颅滚下脖颈,鲜血喷洒而出,大漠漫无边际的黄中兀然多出了别样的色彩。 金乌东升。 但更多的金人还在等待,黑袍人也尚在观望。 君留山在拼杀中放弃突围,他们人太少,还几乎人人带伤。 而金国精锐尽出,还有黑袍人和蝗虫在按兵不动。 君留山打算带人去杀了黑袍人,战王为他压阵。 察觉到他们的异动,黑袍人也不再袖手旁观,直接扯下了黑布。 蝗虫从铁笼的缝隙间迫不及待地涌出,一人举起短笛吹响,那些蝗虫就直直朝着岳军冲来。 金人让开了道路,蝗虫也对他们视而不见。 “散开!” 一大群的虫子成团裹下,挥剑去砍也不过能杀死零星几只。 君留山被战王一把推远摔入沙坑,几个士兵也朝他扑来要把他护在身下。 但战王慢了一步,蝗虫已逼到了眼前,他举剑的手当即被咬了一口。 “他们放任我们狼狈地奔逃,本王被人死死护着,看着这些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该轮到本王。” “而本王连几只虫子都没办法阻止。” 金人没有再打,重又退了回去围着他们,旁观他们的挣扎。 黑袍人再次吹响短笛,戏耍一般指挥着蝗虫分成几群,将他们分开追咬。 有士兵被咬到,在发疯之前一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君留山被人护着,不知道是黑袍人有意,还是因他常年饮药,蝗虫对他兴趣不大。 他隔着脏污的兵甲和士兵的尸体,看见黑袍人闲散站在金人之后,还在交头接耳讨论着什么。 那种轻慢嘲弄的姿态让他恨得双眼发红,推开人就想冲上去将人斩杀。 他今日纵然要死在这里,也要有人为他陪葬! 但身后有长剑破空袭来,君留山匆忙背剑回挡。铁器交接,他的手臂被震得发麻,人顺势往前一滚,站起回身横剑再次抵住剑锋。 看清来人,君留山近乎失声:“元帅!” 出剑的是战王,在他身后,倒着双目大睁的士兵们,不可置信的目光还死死地盯着战王的背影。 一人尚留有一息,努力伸出了手臂,对君留山做着口型。 “快、跑……” 瞥见战王手上的伤口,君留山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他面前的战王已然双目赤红,血丝爬满了眼白,目光溃散映不出人影,从双穴爆鼓而起的青筋蜿蜒爬过脸庞耳后,泛着黑紫,似有恶虫在肤下蠕动。 君留山不自觉地攥起了拳,垂下的眼睫颤动着,遮住了这一段秘密。 他没有和林眉细说,只是讲着士兵间的反目杀戮。 他的语气很稳,但越发虚弱了。 林眉看着他,没有细问。 思及君留山刚才提到的战王被蝗虫咬了一口,林眉心下了然。 战王在这个故事里的消失,和这么多年许多人想知道的战王战死之谜她都不想去探究。 这其中或有战王不光彩的过去,但那又如何? 她只是沉默地听君留山继续讲下去。 战王怒吼一声,举剑又砍。 君留山接他两剑已是手臂微微发抖,不敢再接,他撤剑侧翻,一脚踩进了浸了血变得有些泥泞的沙里。 在场的人死伤大半,想要突围的士兵都死在了金人的刀下。 战王发疯之后也砍死了许多人,金人都退开了去,远远看着他们残杀。 黑袍人吹起短笛唤回了蝗虫,重新盖上了黑布。 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做着困兽之斗。 身边被咬的和没被咬的士兵在和昔日同胞刀剑相向,君留山独自对上了战王,尽量远离他们。 长剑擦划过盔甲,溅出星点火花,君留山连退三步右脚后抵,膝盖打着颤。 刚才战王一脚踹在了他膝上,膝骨碎裂一样钻心的疼。 汗水混着血水在面上凝固,盖住了右眼,左眼也渐渐看不清东西。 手也在抖,剑刃上迸出缺口裂纹,下一次就会折断。 他能杀掉战王,也杀不出生天。 君留山提着一口气才让自己没有倒下,他们带来的军队四散,现在身边只有十数尚还活着的战士。 他还在奢求一个奇迹。 日头高悬,锋刃印下他还稚嫩的脸,他被映出的亮光晃得眯起了眼,双手握住剑柄,不顾一切地迎了上去。 铁片崩裂,高高飞了出去。 一点寒光从面前人的额上透出,尖尖的箭头上是血也捂不热的冰冷,尾羽还在震动不休。 他恍惚看见战王的头颅从他面前飞出,鲜血糊了满脸,视野也变得鲜红,然后坠入黑暗。 有人在拖着他跑,还有人给他擦干净了脸,君留山重新睁开眼。 兵甲整备的士兵和金人已经厮杀在了一起,十几个人围在他身边,刀刃对着外。 一个陌生的面孔跪在他面前:“臣来迟,请将军恕罪。” 援军到了。 “援军来了,救下了本王的一条命,几千人,救了本王一条命。” 君留山勾起唇角转头,林眉一瞬间在他眼底看见了血海。 三百余人的尸体在血海里堆积。 夜风拂过,那双眼又只是深邃又冷淡地看着这片大漠。 故事里没有了故人。 君留山急促喘着气推开扶着他的士兵,站起环视一圈,来的人里还有一些他能认得出的人,和他丢失的兵。 闭了闭眼,他没有多问,只是抓过一人的佩刀,站上了高处。 君留山纵观着局势,接过了指挥。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带兵前来的将领一愣,很快传令下去。 蝗虫又被放了出来,但这次对比援军就显得太少了。 君留山让人以金人为盾,点火烧虫,自己提着刀直奔黑袍人。 死的人渐渐铺满了这处荒漠。 君留山反手一刀刺穿偷袭者,回身把尸体从刀上甩下,长发披散,眸中泛起红色,一身的血衣,无人再敢靠近他十步之内。 金国最后的精锐,和大半的岳军都死在了这里。 星垂旷野,晚风徐徐,天地安静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8章 旧梦遍血色 将领迟疑着上前一步:“将军,我们赢了。” 君留山垂下了刀,平静扫他一眼,然后看向夜色下模糊不清的叠叠黑影。 “都死了吗?” “回将军,无人逃脱。” 那将领被那一眼看得脊背发凉,连忙垂下头,谨慎回答。 然后君留山倒了下去,从沙丘滚落。 他昏迷了一天两夜,醒来之时已经回到了一座关城之中,屋外传来巡逻士兵走过的声音。 身上还是那一身血衣,盔甲已卸,伤口还没有包扎。 浑身都在痛,右膝近乎没有了知觉,他撑坐起来,手上的伤口又裂开了,涌出来血沾在了床上。 君留山没在意,下了床拖着右腿绕过屏风,守夜的小将被脚步声惊醒,抬头看见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王爷。” 抑制住胸口翻涌的血气,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灌下,君留山摆了摆手。 “起来,外面如何?” “王爷昏迷后将军让我们护送王爷回来,又找到了其他沙尘暴后还活着的人。” “金国将所有精锐派出,我军虽损伤过半,但尽歼敌军。金国残军如今不成气候,将军带着人已逼近国都。” “另蝗虫也不再出现,虫灾平复,先前失地已经夺回。” “王爷昏迷后不许人靠近,属下等无法为王爷换衣包扎,请王爷恕罪。” 君留山放下粗陶杯,指尖敲在膝上,又是一阵剧痛。 冷汗从额角冒出,他依旧神色不动。 “还有吗?” 小将一下顿住,抬起眼来偷窥他的神色,却看不出端倪。 冷冽的威压压下,小将蓦然叩首,低伏在地。 君留山低眼注视着他。 “禀王爷……楚元帅……遗体已经收敛好了,停灵在前堂。” 战王是死在他眼前的,君留山当然记得。 他还能忆起脸上和手上的温度。 “下去罢。” 小将再磕了一个头,避着他的眼爬起退下,阖上了陈旧的木门。 里面沉默半晌,传来陶器砸碎在墙和撕心裂肺呛咳的声音,小将突然红了眼眶。 黑袍人之后不见踪迹,金国兵败如山。 君留山醒来第二天就提剑跨马,剑指金国皇都。 金国皇室被他屠尽,臣民也在之前的大战中死伤殆尽,俘虏一个未留。 最后押回京城给先帝看的,只有金国国王的头颅和十数妇孺,为祭战死将士,最后的这些人也被当众斩首。 楚元帅追封战王,独女封郡主,赐号嘉禾。 君留山亲自扶棺进的京。 那天皇帝带领百官来迎,满城素缟,灵幡高高挂在城头。 归来的军队竖着楚字大旗,全军服麻,白纸在空中飘飘摇摇,落在归路上。 回荡大漠的祭词还在耳边流连,悲切的哭声又在眼前响起,君留山面无表情地看了许久,才下马进城。 “圣上将葬礼办得很大,也终于放战王安息。” “他哭得很悲伤,一朝皇帝,给大臣哭灵,前所未有。” “之后还病倒了几个月,太医都说是哀伤过度,但又有什么用。” “之后本王长年带兵征战在外,就将嘉禾接进了府中。” “是本王对不起元帅。” 林眉伸手握住他在微微发抖的手,掌中滚烫。 君留山已经陷在了回忆里,寒凉加重了他的病情。 “王爷,将军百战死,这是宿命。” 君留山动了动眼珠,木然看向她,林眉用力拉着他。 “就算是王爷,也有可能死在战场上,战王只不过是死在了您的前面而已。” “战王戍守边关多年,又打灭金国,战功赫赫。他也肯定有马革裹尸的觉悟,不会因此责怪王爷。” 这话只是诡辩,但现在的君留山只能跟着重复:“不会责怪本王?” “是,不会责怪王爷的。” “但本王没有照顾好嘉禾,我辜负了她。” “郡主最终得偿所愿,也不会怪王爷。” 君留山疲惫闭上了眼,他想着,他应该很快就能去当面赔罪了。 为他自己,替君家,向楚家赔罪。 林眉不敢让他在这种时候睡下,又怕刺激到君留山,害他气血不稳,伤上加伤。 两人靠得很近,林眉低低地和他说着话,君留山偶尔会应上一声,但气息愈渐微弱。 火把在晨曦前燃起,马蹄踏过城外的黄沙。 折思、折宁的声音突兀响起,还有其他陌生的人。 林眉陡然惊醒,君留山也勉强睁开了眼。 “折思!” 林眉站起身,人马停住,一队人从马上飞身跃来。 “侧王妃!” “姐姐!” 折思、折宁和一个小青年当先赶到,看到靠坐着的君留山都是一惊。 林眉来不及和他们多说。 “快,王爷发热了,先带他回去。” 折思、折宁当即一人扶起君留山,一人去牵马,林眉示意他们先走。 小青年带着几个人留了下来,担心地围着林眉转了好几圈。 “姐姐你没事?” 林眉也是一身的狼狈,但好在除了一些擦伤并无大碍。 看着小青年眉目间的几分熟悉感,林眉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有了血脉相连的感觉。 她迟疑着,微微避开林兴修来扶她的手,尝试露出一个温和的表情。 “兴修?” 小青年点头,眉头皱得更深,强硬再次伸手扶住了林眉。 “姐姐,你怎么了?” 林眉不欲让他看出破绽,没有再避,只是有些微微僵硬。 “姐姐没事,就是许久没见你了,你长大了不少。” 林兴修是少年离家,如今年纪虽还小,穿着轻甲,腰间佩剑脚下蹬靴,已然有一副挺拔青年的模样。 姐弟两人长得有四五分相似,只是林兴修更俊朗英气,眉目舒朗,笑起来就还带着几分少年得意。 解下自己的披风给林眉穿上,林眉被他扶着上了马,林兴修也翻身上马,护在林眉身边一起往回走。 因为担心君留山,林眉催着马小跑起来。 林兴修就跟着她跑。 “姐姐小心些,大漠常有流沙,马陷进去了就很难出来。” 林眉略略点头。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君留山已经睡下,酒儿给他喂了药丸,烧退了不少,暂时是没事了。 林兴修让人带林眉去清洗,又拜托酒儿给她开些药。 林眉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袍,将头发高盘起来,裹上头巾,穿了一双皮靴,腰缠皮带。 这还是路上君留山给她买了几身,在大漠穿着比纱衣要方便许多。 等酒儿端着药进来,还惊艳了一下,把药放到桌上就抱住了她的手臂上下打量。 “侧王妃可真好看。” 林眉笑着拍了拍她,把护腕戴上,端起药喝了。 林兴修敲门,酒儿吐了下舌头拿着空碗跑了,给林家姐弟腾出空间来。 “进来。” 林兴修进门,看见林眉也是眼睛发亮。 站到近旁他比林眉要高了半个头,比划一下林兴修笑道:“这样出去,姐姐就像我弟弟了。” 说完他又仔细观察林眉有没有受伤的地方,林眉让他坐下。 见到了姐姐好好的,林兴修实在高兴。 之前京城来信,不论是死而复生,还是嫁入王府,以及后面一系列的事情,都让他担心不已。 左右无人,林兴修也顾不得其他,拉住了林眉的衣袖叹气。 “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我都没办法回去看姐姐,连姐姐受了委屈我都要许久才知道。” 在长姐面前他也露出了一些小孩心性。 “姐姐真的没事吗?” 林眉手指动了动,没有抽开。 “我很好,王爷也待我很好,没有让我受什么委屈。” 林兴修打量着她的神情,半晌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 难得姐弟相见,他也不想提那些不开心的事,转而问起林眉一路的事。 林眉把家中情况和一路上的见闻都和他大概说了,看着笑起的相似的面孔,她心底生出一些亲近来。 说完了庙会,突然想起了林珅的嘱托,林眉拿出被送过来的小箱子里放着的家书递给林兴修。 “这是父亲给你的信。” 林兴修当着她的面打开了信封,抽出薄薄的两页纸放到桌上,没先急着看,转头盯着林眉。 “姐姐来和我一起看?” 林眉犹豫片刻还是和他并肩坐在桌前。 摊开信纸,林珅工工整整的字落在纸上,有些不太像是家书。 但内容都是一些家常。 林珅有三女,但只有一子,自然是疼儿子的。 前面都是在关心林兴修在大漠过得如何,林眉注意到林兴修神色淡淡。 翻开另一篇,则是说起了京城的一些事,和林府如今的情况,以及希望林兴修能回京。 之前林珅并不经常给他写信,更多是一些好友间传信,比之这封说得更为详尽。 但他还是有些难过地垂下了眼。 这份心疼是给林眉的。 林兴修攥紧了林眉的衣袖,开了口才发现嗓子有些哑了。 “是我没有保护好姐姐,如果……” 他想要谁也不能欺负他姐姐,才早早离开了京城。 林眉不由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这个在大漠被风沙磨砺长大的少年的头,在心里给他说了一声抱歉。 然后收起信来,她含笑在林兴修额上弹了一下。 “我很好。好了,你实在难过,先去给姐姐拿些吃的来。” 林兴修一下跳了起来,他都忘了林眉还没能吃东西。 小青年风风火火地往外面跑。 “我去给姐姐煮碗面,姐姐你等着。” 林眉目送他离开,低眉暗叹,也起身出去,找到了君留山的房间。 君留山还没有醒,折思抱着剑守在外面,酒儿撑着头在桌边打瞌睡。 见到林眉过来,折思行礼。 “侧王妃。” “王爷怎么样?” “已经退烧了,侧王妃不用担心。这里有我们守着,您也需要好好休息。” 林眉隔着门看了眼屋内,想了想还是没进去打扰。 “其他人呢?” “都回来了,没有人受伤。酒儿最先找到林小公子,然后林小公子带人出来把人都救回了城里,东西也没有丢失。” 林眉有些意外,也放下心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9章 暗讽相争 林兴修极快地煮好面送进院子,林眉也就让折思好好守着,自己先回了房。 放下浇着辣子的面,林兴修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这里没什么好吃的,姐姐别嫌弃我的手艺。” “等姐姐休息好了,我带姐姐去吃羊肉,城里有一家老师傅做的羊肉汤味道极佳。” 林眉稍微有些出神,很快笑了笑拿起筷子搅匀,一口口吃了起来。 大漠夜晚寒凉,林眉在外过了一晚,热汤和辣子都能暖身。 林兴修也不再说话,站着看着林眉慢慢吃完。 然后他收走了碗,给林眉将门关好。 林眉躺上床抬臂遮在眼上,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 她没有过家人,偶尔面对林珅也只是谨守身份,而林微寒之事让她和林家更为生疏。 但林兴修不一样,哪怕路上思考过很多次,真正面对上了她还是有些不知所措,林兴修又实在对她很好。 林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符合身份的姐姐,又要怎么不被林兴修看出破绽。 但她真的很累了,昏沉思考间很快睡了去。等她再次醒来,推开窗就看见了大漠的黄昏。 古旧的屋房城墙上,阴沉的天空泛着微微的红,黄沙漫天,风冷人声稀。 收整好出门,君留山也醒了,众人都聚在前厅议事。 林兴修作为守将,正在和君留山禀报情况。 大漠虫灾严重,当地早有应对之法,年年自冬日起搜卵灭种,之后开坑备埋、堆杆焚烧,以及搭台祭祀等。 但十余年前蝗虫变异之后,头三年大漠几乎没办法住人。 蝗虫猛然增多不说,还要防止被虫咬伤变成“僵尸”,也是从那时起沙尘暴突然频发。 水源减少,难以耕种,人的生命也受到了威胁。 从第五年起情况才有所好转,之后几年慢慢有城市重新建立,军队也开始往更深处驻扎。 到现在,蝗虫虽然依旧更厉害,但也不会被咬伤就要变为“僵尸”。 君留山也一直有关注西北大漠的情况,他和莫上先生推测过,大概是控制蝗虫的药性在逐渐减弱。 但也因为这十余年来虫灾频发的原因,大漠生活实在艰苦。 “不止是植物,有时蝗虫还会啃噬房屋,百姓生活更为困难。” “一般连着天旱后蝗虫就会出现,今年大旱,夏日蝗虫便多,之后入秋恐会极为严重。” 林兴修也是大皱其眉。 “百姓有何反应?” 君留山看向他。 “禀王爷,今年情况严重,百姓都十分担忧。附近几个城池的百姓商议后决定,今年‘打旱魃’由几个城池共同举办,以求平安。” 林兴修有些为难,离位抱拳单膝跪地。 “臣无能,治蝗不力,致使百姓连年困苦,更至于对军队朝廷心有不满,请王爷降罪。” 不论如何,作为现任守将,他难辞其咎。 君留山一时不语,只在沉思。 姚远山本在沉默旁听,却突然嗤笑一声。 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他。 林眉在屋外也挑起了眉。 “王爷,依臣看王爷不如再多休息两天,毕竟一路舟车劳顿。” 姚远山站出,拱了拱手,昂首直腰看着君留山,表情嘲讽。 折宁和折思黑了脸:“姚将军,还请慎言。” “本将不过为王爷着想。从京城到大漠,走了月余,不但要陪着侧王妃游玩,还带着那么多东西,王爷怎能不劳累?” “姚将军。” 君留山抬手制止了折宁和折思,淡淡看着姚远山。 姚远山不顾他的脸色,近乎挑衅地回视。 “王爷请放心,您之前为侧王妃准备的东西行李臣都为王爷带了回来,稍后便为侧王妃送去,不会委屈了侧王妃。” “一路山水宜人,来到大漠怕是不怎么习惯,王爷不为自己身体着想,也该好好陪陪侧王妃才是。” “至于百姓死活,自有臣等为王爷代劳,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君留山也沉下了脸,捏住了扶手没有发怒。 林兴修却忍不了,怒而起身指着姚远山,他双目似要喷出火来。 “姚将军,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我姐姐乃林家嫡女,且是皇上亲指的淳荣王府侧妃,何以受你如此侮辱!” “男子立朝担以国事,将军不思报国救民,反将罪过推怪于一弱女子身上吗?!” 姚远山对君留山和林眉没好脸色,但不能这么对林兴修。 因此只是哼了一声语气冷硬。 “本将所言句句属实,林小将军莫要是非不分。” “林小将军亦是诗书之家出身,难道忘了自古便是红颜祸水、妖女误国。” “前史之鉴,可非本将信口胡言。” “你……!” 林兴修如何听得有人这般侮辱自己姐姐,跨前一步挥拳就想向姚远山打去。 姚远山也不惧同他动手。 折思折宁欲上前拦住,但终究因生气和太过突然慢了半手。 眼看就要打起,君留山拍案拂袖,长身而起。 “够了!” 紫檀小几轰然碎了一地,摄政王气势冷得如同进了三九寒冬,凌冽得可怕,脸色也是难看至极。 浓眉沉沉地压着,一双眼冷冷看着姚远山。 “姚将军是在说本王昏庸无能吗?” 林兴修想起这是在摄政王的面前,看在姐姐面上愤愤止住了攻势,退回原位犹自气怒难平地瞪着姚远山。 折宁将伸挡向姚远山的剑收回,折思也放下了手回到君留山身边。 姚远山不紧不慢理了理前襟,低下了头。 “臣不敢。” “王爷为大岳呕心沥血多年,一朝得佳人在侧,心中欢愉,难免宠爱了些。臣都明白。” 他也冷静了下来,不再激怒君留山。 但君留山可以不在乎自己,不能不在乎林眉。 林眉和林兴修都觉得他会息事宁人,毕竟此时和姚远山起矛盾并无好处。 林眉知道楚家之事,林兴修顾虑大漠百姓。 林兴修撇开头,一脸的不忿,又不得不忍下。 正当林眉打算悄声离开去寻薛净悟,突然听见君留山开了口。 “姚将军若是对本王有意见,自可向着本王来。但本王虽不才,也不愿见人受屈。” “侧王妃不在此处,有口难言,本王便代她向姚将军分辩一二。” 君留山负手走到姚远山面前,看得姚远山低下的头也不由僵住。 “折思,你去带人将东西取来。” “是。” 折思抱拳离去,堂中陷入一阵的寂静。 林兴修偷眼打量着君留山,姚远山悄然后退了半步。 片刻之后,折思带着人回来,一个又一个的箱子被接连搬入堂中,很快堆满了前厅,后来的只能放在了院中。 三大车的东西,姚远山的人在沙尘暴中将东西护下,又一路拉回城中,自然知道有多少东西。 君留山让折思拿来一把钥匙,递给姚远山。 “烦请将军亲自打开,亲眼看上一看。” 姚远山没动。 “侧王妃私人之物,臣怎可僭越。” 君留山没有多与他再言,自己找到箱子打开,拿出一小包东西。 抽刀割开麻绳,再将裹得严严实实的油布揭开,君留山捻了一点里面的东西,抬高手,晶莹的细粒从从他指尖洒下。 折思和折宁一个一个将箱子打开,分别将其中一个小包打开,摊在众人眼前。 盐、粮种、菜种、书、茶、布匹、米、面、干肉。 量都不算很大,但对商路难走的大漠来说都是珍贵的东西。 “人力有限,本王和侧王妃也只能带上这么一些了。” 林兴修惊诧地睁大了眼,把这些箱子来来回回看了许多遍,陡然给君留山行了一个大礼。 “臣代百姓谢过王爷!” 城中人家本就不多,军队自有补给,这些东西便可以全给百姓,就算分到每家去的不多,也够这些百姓用上许久了。 而且祭典在即,他正愁东西不够,没办法给百姓一个交代。 “这是本王该做的。” 君留山对他摆了摆手,眼睛依旧看着姚远山。 东西打开后姚远山先是不可置信,随即涨红了脸,气愤又尴尬。 他不敢抬头去看君留山,也不想再在这屋子里站着。 姚远山抱拳行了个大礼。 “是臣失言,臣给王爷和侧王妃赔礼,还望恕罪。” 说完也不待君留山说话,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林眉没想到会有这一出,摇了摇头,心里有些酸软,又有些怅然。 相逢何必缘浅。 她再站了一会,听着君留山将东西分下去,让林兴修处理好。 笑了笑,她还是自己离开,去找了薛净悟。 薛净悟从城中买了一个烤馕回来,正坐在院墙上啃着。 林眉捡了一颗石子朝他弹去。 薛净悟翻身落下墙,差点被呛到,捶了几下胸口不满看着林眉。 “你这是作甚?在前面受了委屈拿我出气?” “呜呼哀哉,我怎落得如此下场。” 林眉没管他怎么知道的那些事,掀摆在石凳坐下。 薛净悟这才注意到她穿了一身男装,还挺好看的,不怪君留山这么喜欢她。 林眉敲了敲桌子。 “你还记得焚仙门吗?” 薛净悟收好剩下的半个饼子也坐下来,闻言扬眉:“自然记得。” 事实上他一直在追查焚仙门,但这就没必要说了。 但林眉这时候提他们…… “君留山说,大漠的虫灾当年和焚仙门有关。你说,这里还会不会有他们的人在?” 焚仙门最近没有动静,但林眉并不觉得他们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和薛净悟。 而且,他们似乎都在盯着碎片,那就迟早会遇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0章 醉鬼难伺候 林眉不知道顾明珏在底下做了什么手脚,只当是因为君留山近来都与她在一起,那些人投鼠忌器,不想和摄政王正面冲突,伤了自身。 君留山一日未倒,就一日无人敢掠其锋芒。 薛净悟比她更了解焚仙门。 “若是虫灾因他们而起,此次蝗虫异动,必然会有焚仙门的手段。” “恐怕就是奔君留山来的。” “但他们,要的是什么呢?” 薛净悟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看着林眉。 “上次我们和他们遇见,他们也在找碎片。” 林眉知晓薛净悟在想什么。 “恐怕不止是对着君留山。” 他们手中,有着焚仙门想要的东西。 这两日发生的事多多少少都在围绕着焚仙门转,偏偏现在他们找不到一点影子。 一想到背后有一双眼睛,在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林眉和薛净悟都露出厌恶的表情。 阴沟里的老鼠还不知道能怎么恶心人? “算了,不提他们了。” 薛净悟啃一口饼给自己压压惊,突然斜着眼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林眉。 林眉有些些的手痒,搓了搓手指。 薛净悟连忙端正了神色,眼睛还在滴溜溜地转。 林眉蹙眉:“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薛净悟摆手,一本正经地和她解释。 “我就是在想,君留山对你这个侧王妃是真的不错。” “你对他也不像是没感觉啊。” 一个小心翼翼把人护着,一个嘴硬心软割舍不下。 林眉收敛了笑意,没有接话,倚在桌沿看着天空微微出神。 薛净悟似是随口取笑,三两口啃完了饼拍干净手,起身在林眉肩头按了一下。 “既然怀疑焚仙门,那我还是出去多打探一下,你先好好休息。” “说不定还能有碎片的消息。” 林眉不耐烦地拍了他一掌,薛净悟借力消失在墙头。 林兴修带着物资下去安排了,一部分分给百姓,一部分拿来准备祭典,还需要和主持祭礼的人商议。 折思去看巡防,折宁带着暗卫出去收集消息。 君留山喝完药后不想再回床上躺着,酒儿给他披了件大氅,他就来找林眉了。 冰凉的双手拢进袖中,绣着暗云纹的黑缘从颈边垂下,衬得他那张脸微微苍白。 林眉眼中的天空被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遮挡了大半,背着光晦暗又模糊,阴影厚重地覆盖在那张脸上,有些冰冷,有些虚幻。 青丝滑落,尾稍搭上林眉的肩,他在修养,没有戴冠,只简单地拿发带束起,垂在背上。 林眉不禁抬手,在指尖触碰上那张脸之前,回神推开了他。 她想要起来,君留山按住她自己也在薛净悟之前的凳子上座下。 “本王的侧王妃这是怎么了,一人在此闷闷不乐的?” 君留山来的时候只见着她一人坐在那里,遥远又不可琢磨,如同碎月偶然落在窗前。 那个时候的林眉,身上没有一点的人间烟火。 林眉藏起了波澜起伏的心湖,有些忧郁地垂下了眼。 “妾身只是在想,是否不管去到何处,都难以避开妖女的名头,只能受人侮辱。” 君留山没想到被林眉听见了。 他张了张口,又一时不知该怎么和林眉说。 或许他确实应该早些放林眉自由,而不是因为自己的舍不得一再拖累她。 他不能将林眉折翼囚禁,更不该让她成为镜里青鸾。 最终君留山在袖中蜷起手指,默然低眉。 “不会有下一次了。” 两人坐在一处,各是满腹心事。 晚饭是林兴修折腾出来的,只有四个人在。 四方的木桌搬到院子里,没有米饭,只有一摞饼子,大片的切肉,一盆汤,和一壶酒。 君留山坐在上首,左边是林眉,右边是林兴修,酒儿坐了一会坐不住,把肉加进饼子拿着跑了。 剩下了三个人,林兴修倒出了两碗酒,举起其中一碗。 “臣敬王爷。” 君留山一言不发地端起酒碗,碗沿相碰,然后仰起头一口灌下。 酒液溢出些许,顺着脖颈,滑过喉头,然后没入层叠的衣领之中。 林兴修也一样,一口喝完了一碗。 这是军中的喝法,酒也是军中的劣酒。 粗陶大碗,一路烧进胃里的烧酒,浑浊又浓烈。 在京里是要喝甜酒,或玉琢或陶制的小盏,文文雅雅地举杯示意,进了口中甜腻又寡淡。 宴上喝醉太为不雅,便只浅尝。 摄政王垂着眼往那里一坐,同宴的众人便要小心再小心。 而谁都知道王爷身体不好,敬酒是不敢多敬的。 君留山很久没喝过这样的酒了。 林兴修和他都一碗接着一碗地喝,一坛空了就再拿一坛来。 一人身边三坛空了,君留山依旧不动声色,林兴修却喝红了眼眶。 林眉就在一边看着他们喝,自己吃着自己的饭。 等君留山要去开第四坛,手在半空晃来晃去始终抓不住坛子的时候,她拉住了他的手。 “王爷身体不适,不能再喝了。” 君留山被阻,转过眼来,俯身仔仔细细地凑近了看她,高大的身躯压下,威严又茫然。 他沉默了太久,林眉都要怀疑他已经认不出人了,君留山却突然勾唇笑了。 风光霁月、高山融雪。 他反过来抓住了她的手:“本王无碍。” 如果不是他目光有些溃散了,还真看不出来他已然醉了。 林眉觉得,美色误人。 林兴修醉了就简单多了。 恍惚间听见了林眉的声音,他就摇摇晃晃地扑上来,一把抱住了她的手臂。 他吸了吸鼻子,叫了一声“姐姐”。 林眉没有应他,他张嘴就是嚎啕大哭。 一张俊脸哭得涕泪横流,死死地抱着怀里的手跪在林眉的身边偎着她。 林眉听见他边哭,边口齿不清反反复复地念叨着什么,仔细去听颠来倒去的只有“姐姐对不起”和“我想姐姐了”。 他念着他的姐姐,哭得却像是自己可能再也找不到家一样。 明明已经是一个小将军了,却像个流着鼻涕泡的小孩童一样,抓着林眉就恨不得把自己黏在姐姐身上。 林兴修哭得浑身都在发抖,把自己蜷在林眉脚边。 “姐姐不要丢下我……” 君留山拉着自己的心上人,想说的话都被他的哭声打断了。 不适又不悦地皱起了眉,他被吵得有些头疼不说,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打扰他和他的侧王妃? 眯起眼探头去找是谁,只能看见抱着林眉的手在哭的一团。 君留山当即黑了脸,满脑子就一个念头——这是他的侧王妃! 哪来的登徒子竟敢动他的人! 摄政王怒火中烧,一拍桌子就想上手把林兴修拎起来堵住嘴甩出去。 但他一手拉着林眉,实在舍不得放开,中间又隔着一张桌子,只能别扭地伸出脚去踢,发现踢不到。 林眉也连忙拦住了他。 摄政王大怒,又是一拍桌子叫了一声:“折思!” 没有人来。 酒儿倒是在院外探头探脑,看见了差点怒发冲冠的君留山,委委屈屈还在哭的林兴修,和一手一个有些生无可恋的林眉。 “需、需要帮忙吗?” 君留山还在别别扭扭地试图去踢“登徒子”,手已经把林眉连手带腰圈住了。 林兴修把眼泪鼻涕都蹭到了林眉的衣袖上,哼哼唧唧地闭了嘴专心地哭。 很少有人能看见君留山喝醉,林眉也就无从知道他喝醉了是这么……幼稚。 更不知道林兴修能这么缠人。 她试着把手抽出来好把两人分开,但一边都没有成功,反而被以为她要离开的两人合力拉得动弹不得。 林眉只好更生无可恋地被抱着,让酒儿快点去把折思折宁随便找一个来。 折思已经走到了大门,被急急忙忙跑出来的酒儿拉住,又急急忙忙往院子跑。 “怎么了?” 这也不像发生了什么大事,酒儿的表情反而有点古怪。 折思一头雾水。 酒儿埋头把他往院子里一推,然后自己又溜了,躲在墙根下竖起耳朵,留折思一个人直面他家王爷的修罗场。 林眉头疼万分地让折思把林兴修带走。 桌子已经在刚刚那一会被君留山拍碎了,她拖着两个人现在站在一边。 林兴修因为桌子碎了的事,觉得自己的姐姐被吓到了,都吓得一动不动了也说不出话了。 他也顾不上哭了,就惦记着找君留山算账。 君留山更是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看不过眼,登徒子都该死! 林眉在中间拦得很是艰难,都想干脆把两个人一起打晕。 但她动不了手。 两个人争锋相对还不忘把她拉得紧紧的,互相踢起了脚。 折思在自家王爷迟来的瞪视下咳了一声。 君留山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了。 林眉的忍耐也快到了极限,看他的表情也不怎么好。 折思连忙上前,想把已经不哭了,跟小孩子要被抢走糖一样警惕的林兴修扒下来。 林兴修失去了林眉,红着眼就要和折思动手。 “坏人,把我姐姐还来!” 折思抢在他之前一手把人敲晕了,扛在肩上转身就跑。 说实话,他没想到还能看见他们王爷喝醉。 小朋友被带走了一个,还剩一个。 君留山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 林眉大大松了口气,不再想杀人了。 君留山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认真地注视着她。 林眉不适地想要仰开,也有些担心他喝了太多酒不好,把君留山推开后只拿一只手给他牵着,将人带进了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1章 君心留情 没有了外人在,君留山变得很乖,林眉让他躺床上去休息,他就主动松开了她,自己给自己宽衣解带,规规矩矩地躺上了床。 林眉看了眼他还穿在脚上的鞋子,扶住额,又忍不住有些发笑。 确定至少他还能自己躺好,林眉去找酒儿来给他诊脉,再让人去煮醒酒的汤。 她走之后,君留山睁开眼,有些茫然地抬起手想要向她的背影伸出,却又在下一刻收回,攥住了自己的手腕,感受着脉搏和心脏不规律的跳动。 酒儿很快过来,小心溜进了屋,还在新奇地想着君留山醉酒的样子。 但她对上的是君留山只有三分醉意的眼。 酒儿连忙收敛了笑意乖巧地过去,君留山把手递给她。 诊脉时是长久的沉默,酒儿再没了玩笑的心思,低低叹了口气。 “王爷不能再忧思过度了。” 君留山未答,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似乎已经熟睡了。 酒儿帮他摆好脱掉的靴子,出门找到在厨房煮汤的林眉。 “侧王妃,让我来,刚好我还要给王爷煎药。你就先去休息好啦。” 林眉疑惑地看她一眼,被酒儿推出了厨房,也没说要让她去照顾君留山。 “王爷那里有我们在,侧王妃不用担心。” 捏了捏酒儿那张笑脸,林眉注视了她一会,绕过她进屋看了一眼。 君留山好好地睡着,被子搭在身上,眉眼平静没有一点不舒服的样子。 林眉适才被闹得够呛,君留山没事,她也就回房去了。 酒儿等她不在了,才低下头揉着自己的脸,揉散了止不住的苦笑,然后挽起袖子去给君留山煎药。 第二天起来一切如常。 林兴修早早出了府去做事,姚远山避不见人,君留山和林眉一起吃了早点就去军营了。 薛净悟不知道从哪蹿出来的,递给林眉一张大漠的地图,其中一个地方用红墨圈了起来。 “这里是金国的旧都,有机会我们可以去看一看。” “这两天可能不行,听说祭典就快要开始了。” 林眉还是听折思和君留山说的。 东西备齐,日子也定好了,这边正是繁忙的时候。 薛净悟也没想着这两天就能去,要深入大漠需要准备许多东西。 “你在这边忙,我去准备东西,祭典之后我们就先去一趟。” 林眉点头。 君留山巡视了一圈军营之后,让林兴修点了一队人出城,去看了看已经发现蝗虫的地方。 一路上不论是士兵还是百姓,都对君留山十分好奇,又有些敬畏。 “陛下下了旨,所以大家都知道您要来。” 林兴修让人分散去查看情况,自己低声和君留山解释。 君留山不怎么在意,只是看着面前被啃成一片荒地的田沉思。 大漠干旱蝗虫成灾不假,因为当年影响这里的蝗虫也要比其他地方的蝗虫更加厉害。 但蝗虫本是迁移性的虫类,大漠里的蝗虫却从来不会流浪到大漠之外。 亲眼看见大漠如今的景象,在植物不足,气候愈渐糟糕的情况下,这么多的蝗虫又是怎么来的? “蝗虫每年的量有多少。” “回王爷,一处便可上千。” 林兴修记得清楚,他翻阅以前的城志,年年如此,只多不少。 “每年都要灭种?” “不单在城中,军队还会去大漠其他地方巡视,一旦发现即会灭种。” “但每年加起仍有上万虫害。” 君留山沿着田边察看,林兴修跟在他身后也是不解。 “臣也觉得奇怪。” “自臣来后,也亲自带人于冬日灭种、夏季捕杀,不敢懈怠,但总感觉收效甚微。” “昨日刚灭,今日又来,事实上一日何止万数。” 君留山俯身拔起一根残杆在手中玩弄。 “继续。” 林兴修拱了拱手。 “臣带人彻夜在田间守过,这些虫子基本都是自北而来,但臣前去追查,却找不见聚集之地。” “越往北走沙尘暴越为厉害。” “而最北可到处,是前金废都。” 说到此处林兴修就闭了嘴。 君留山捏碎了残杆丢下,抬首望向北处。 “本王当年所留京观,可还在废都外?” 他突然转了话题,林兴修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就深深低下头去。 “尚在,只是损毁许多。” 君留山似笑非笑地拢紧大氅,轻跃上折思牵来的马。 金国覆灭,流血漂橹,君留山祭过停灵军中的战王后,让人将所有尸体收起,在金国废都之外,筑起一座京观。 十年过去,风沙和暴风摧残着一切,也没能把那座京观彻底抹去。 但当年就连言官都不敢在此事上多置一言。 飞马驰过多地,但凡蝗虫去过的地方基本都荒得彻底。 君留山最后在一处旧城前矗立许久,然后打道回府。 有人前来军营找林兴修。 西北大漠太难以打理,即不能耕种又不能开商,如今也没有资源可以开发。 朝廷在此设立军府,便将政、军二务一起交给军府打理,而此地百姓一半是军属、一半是当地老人。 说起来其实还有些是有金国血脉的。 所以此地没有大族,就各城池内部推举出几位长老,负责日常事务管理,以及和军府的协商对接。 林兴修告罪一声就去见人了,君留山还在想着蝗虫一事,又去城外的沙漠看了看。 或许这里也曾绿草如茵,但如今只剩风沙和昏日。 折思见君留山久久不言,只好带着人守在周围,不去打扰王爷。 自从进了大漠,王爷就有些奇怪。 他有心替王爷排忧解难,但又不敢窥探王爷心思。 天威难测。 一直到金乌沉坠了一半在天边,林兴修才找了过来请君留山一起回府。 城中少有点灯,太阳落后就有些看不清了。 林眉将地图收起,正好出去的人都回来了,林兴修点起蜡烛,一人分了一碗面来吃。 吃完林兴修和酒儿一起洗了碗,君留山同林眉在院中喝茶。 林兴修过来,踌躇片刻还是向君留山请示。 “王爷,今日城中长老向臣提起,不知可否请王爷主持祭典,为百姓祈福?” 君留山颇为讶异,不经意间同林眉对视。 他们心知大漠之患,人祸重于天灾,祭礼无非是安慰之举。 但民心不可不安。 君留山最终应下,却也吩咐了林兴修别的事。 “本王为虫灾而来,自当尽份心力。但本王侧妃亦是心善,带有物资分予百姓,你当与他们言明。” 林兴修与林眉都吃了一惊,林兴修看了看自己姐姐,躬身应是。 林眉想要阻止,但君留山已经让林兴修下去了。 “这本是王爷辛苦为民之事,为何要推到妾身头上?” 林眉甚是不解,站起身低眉垂眼,退了一步。 君留山看她,又敛容拉住林眉的手。 “侧王妃与本王本就一体,以侧王妃之名代本王行事,有何不妥?” 林眉淡淡摇头。 她想了许多,比如怕新帝忌惮名声,比如金国遗脉,比如焚仙门的算计,才让君留山将名声拱手让人。 否则她一个“活”不过一年的人,要这个名声做什么。 “王爷既然自有算计,妾身自然谢过王爷。” 君留山突然喉间有些犯痒,林眉朝他行礼,他也就顺势放开了她。 不动声色地喝上一口茶,君留山轻笑。 “侧王妃是个聪慧的,倒是让本王放心。” “时辰不早了,大漠夜寒,侧王妃早些回去。” “妾身告退。” 从来到城中起,他们就自然而然地分开睡了。 君留山端起烛台也回到自己房中,酒儿给他送药过来。 这药喝多了也就习惯了苦味,不再需要蜜饯甜果才能喝得下。 酒儿看着他喝下药,拿出一个蜜饯,君留山没要。 酒儿突然问他:“王爷是想为侧王妃打下名声吗?” 刚才她偷偷在外面听到了,君留山可能也知道她是在的。 “是,本王要让她是民心所向。” 君留山对着酒儿倒是坦然。 “本王时日无多,能为她再谋几分便是几分。” “日后本王不在,护不得她了,君后辛一党若想将对本王的仇怨报复给她,民意所愿,天家之子也不得不忌惮。” “一个死人已然不足为惧,但民心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酒儿低下头,闷闷地“哦”了一声。 她听不得君留山说死字,偏偏君留山自己丝毫不放心上。 王爷对侧王妃这么好,偏偏最后要生死相隔。 君留山好笑地放柔了神色。 “本王许久没能好好歇歇了,日夜不得安稳。此生艰难,平生大憾,却也知足了。” “江山社稷、君家朝堂,本王都尽力。人间富贵、知己红颜,本王也都享受过。” “只求之后你们都能好好地活下去,本王也只能护你们这一时了。” 眼见酒儿又要哭了,君留山拍了拍她的头。 “以后你就能跟着你师父四处行医,寻药问诊,成为像你师父那样的一代名医,还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酒儿想和他说,可我没有家、没有哥哥了,但被君留山看着,她说不出口。 君留山让她也回去休息了,自己一个人在屋中坐到天明。 事情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三日之后就是“打旱魃”。 附近几个城池的百姓都聚集了过来,军府也分了一部分人手来维持秩序。 长老们代表百姓和林兴修及另外两个守将站在一处,讨论着这次的祭祀事宜,言语间不免提到君留山和林眉。 “这次多亏了侧王妃带来许多东西,今年打了旱魃就又能下种了。” “是啊,赶一下或许还能有点收成,免得入了冬又没了吃的。” “王爷千里迢迢过来给我们解决问题,王妃又有如此善心。” “今年开了一个好头啊,希望之后也能顺顺利利的。” “也希望王爷和王妃平平安安,待会可记得让大伙在祭礼后好好感谢王爷和王妃。” 林兴修在旁听着,心中极为高兴,同时也稍稍放下了一些对姐姐的担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2章 祭天求吉,故魂诉怨? 祭礼需要的场地大,因此设在了城外,人群围着中间一个高高的台子,香案面北安在台缘。 香炉与双烛已经备好,供品则有些简陋,不过一些面食和几个焉头巴脑的果子。 面食已经尽量做得精致了,但依旧有些难堪。 祭礼要在正午开始,君留山一行于巳时打马而来。 翘首等待的百姓自觉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同时垫着脚伸长脖子,想要看清王爷和王妃。 君留山一身素麻黑袍,腰间五彩系绳,林眉依旧做男子打扮,与他穿得一样。 只是君留山披散着发,着袜未着靴,准备一会赤脚上台,遵守这里的祭祀传统。 而林眉将发高挽,带着木冠,牛皮长靴,腰间佩剑。 两人并马而来,引来百姓一阵惊呼,之后是黑色武袍的折思和折宁。 姚远山一行则是战甲加身,腰间配着军刀。 一些老人在人群中眯起眼看了许久,认出那是楚家军的战甲。 他们也记起了那位小王爷。 那一战伤亡惨重,有些幸存下来的士兵就留在了此地生活。 为他们的战友守着坟,为大岳守着旗。 勒紧缰绳翻身下马,十数披甲的战士整齐落地,沉默着围站到祭坛周围。 姚远山按刀跟在君留山身后。 林兴修并两个守将迎上来抱拳行礼。 “臣等参见王爷、侧王妃。见过姚将军。” “不必多礼。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就绪,百姓也都来了。” 君留山颔首,带着人去到祭坛边上。 几个长老过来给他们磕头。 君留山避开半身,折思和折宁连忙将人扶起, “老人家请起。” 这些长老都是发白面皱,饱经风霜,被风沙摧残得更显老态。 但他们也更坚韧,身子骨十分的硬朗,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 其中看着年纪最大的那位上前做了一揖。 “老朽代诸城之人谢过王爷与侧王妃大善。” 君留山亲自托住他的手臂。 “这是本王该做的,当不得谢。” 林眉拱手回他半礼。 “不过尽以绵薄之力,不足挂齿。” 老人家摇头,认真看着他们。 “一恩一善不可不计,我等虽现今身无长物无以为报,也绝不敢做那不义之辈。” 他身后的人也是一样看着君留山和林眉。 君留山对老人家倒是态度温和。 “老人家高姓?” “回王爷,老朽贱姓赵,单名柘,木石之柘。” 老人家很是恭敬又举止有度,君留山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柘非西北之木。” “老朽原是南人,在一小村作教书先生。后小儿埋骨在此,老朽便来陪着他了。” “我等多半如此。” 君留山默然,几个长老皆是笑呵呵的。 赵老和君留山道:“我等也知道当年王爷是为主帅。王爷是善人,小儿亦是为国尽忠。英灵不悔,我等并无伤怀。” 君留山长揖到地,宽袖垂堆黄沙之上,遮住了他的表情。 午时到,鼓声起,直通九重天。 百姓肃静矗立,君留山登台燃烛,焚香九支,敬告四方,拈香插入炉中,三三成排。 振袖拜伏,三跪九叩。鼓声雄浑,苍茫回荡。 躬身倒退而下,身着彩衣的巫者同身着兽衣的青年踏着鼓声出现。 巫者手拿长剑脸戴赤红面具,青年身上脸上画满了图腾。 两人围着祭台舞动追逐,周围百姓都深深低下了头,在心里默默祈祷。 火堆在祭台不远处点起,巫者一剑“刺死”了青年,几个百姓上前脱下青年身上的兽皮投入火中。 有姑娘捧来了珍贵的水为青年当头浇下,洗去一身图腾。 巫者接过手鼓继续跳动,大声唱着祭词。 这一幕在林眉眼中是有些荒诞的,古老的迷信,怪异的舞蹈,把希望寄托给上天的百姓。 但她又身处其中,鼓声响在她的耳边,听不懂的祭词在天地间飘荡。 虔诚的祈愿让她也低下了头。 这就是大漠子民的信仰和希望。 火堆燃尽,余烟滚滚升起,巫者跪在高台上祈福,不少百姓也跟着跪了下去,头颅抵着脚下的土地。 鼓声变得悠长。 但当他们抬起头时,看见的却不是西沉的夕阳,而是雪亮的刀锋。 众人惊呼出声。 “那是什么?!” 天边飞烟之后,阴云之下,披甲执剑的将士们在天地之间举起剑锋,厮杀在一处。 他们的身影模糊不清,但身上的战甲即使已然残破又覆盖着血污,依旧能让人认出和守在祭台旁的十数人一样,有老人指着天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无声的嘶吼之后是不回头的冲锋。 长刀从天边劈下,似要劈开天幕和人的眼球。 明明该是寂静无声的,但金铁交接的拼战和战士们的嘶喊却似乎能从天边传到人的心底。 鼓声断了,浓烟被风吹得打转。 有人牙齿打颤,有人摇晃着差点倒下。身边的人扶住了他们,都睁着眼一眨不眨地仰望着天空。 血污之下闪现过一张张面容,乱发血眼,伤痕累累,所有人最后倒在地上,都在直直地望向这边。 百姓间发生了混乱,他们都在推挤着后退,一些人跌倒后捂住了自己的脸,无一人敢对上那些眼睛。 最后只剩两个人在天空中站立,他们脚下是死去的战士,手中是将要折断的剑。 更加模糊的影子远远地围着他们,像是黄泉边上守着的残魂,在等着他们过去。 一人背着身模糊不清,一人横剑,身影在天空隐现不定。 独独那双眼穿透阴阳,堆积着鲜血和死亡,也掀起了陈旧的风暴和黄沙。 “那是楚家军,是战王!” 在场的士兵在幻影出现的一瞬间都条件反射地拔出了刀,只有楚家旧部僵在了原地。 姚远山握着刀柄的手青筋凸起,目呲尽裂。 君留山身体微微晃了晃,林眉避开人的视线将他扶稳。 折思和折宁也在第一时间两步上前,和冲出来的暗卫一起护在君留山的身边。 幻象出现得突然,在天幕之上也飘忽不定。等到最后一点火也灭了,影像消失不见。 狂风吹过,抹去了所有痕迹。 姚远山猛地转过头来,怨恨地盯着君留山。他刚刚分明瞧见,他的主子,在和君留山刀剑相向! 其他人没他看得清楚,但在惊惧过后,到处都是窃窃私语。 “难道是战王的冤魂想要来索命吗?” 大家都相信有鬼魂的存在,而会在人间徘徊的,大多数都是冤魂和厉鬼。 而在一些古战场,更是常常有阴兵怨魂在此徘徊不去,不能投胎。 战王的出现,让所有人把目光都集中到了君留山身上。 为什么王爷一来,战王的冤魂就出现了? 林兴修和两位守将神色凝重地对视一眼,低声请几位长老出面先行安抚百姓。 君留山眼前一阵阵发黑,全靠林眉扶着才没有跌倒在地。 姚远山的人拔出了刀,和暗卫在台下对峙。 虽暂时没有轻举妄动,但他看着君留山的眼神已经恨不得食肉寝皮、挖骨敲髓。 薛净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林眉身后,眉头拧紧。 “情况不妙。” 林眉自然知道。 刚才的事她很明白,应该只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但也绝不是周围百姓口中出现的冤魂。 但是…… 尽管长老已经出面制止,还是有人在低声谈论,而且明显有人在其中引导。 “之前就听说战王死得不明不白,难道果真如此?” “冤魂来索命了,会不会牵连到我们?” “之前战王带兵来时才有了厉害的虫灾,之后年年都是如此,那些虫子还出现得蹊跷,是不是……” 听到这话的人神色大变,说出话的人也自知失言,连忙闭上了嘴。 但不安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林兴修心中焦躁,走过来低声道:“王爷,还请您安抚住百姓,现在只有您能做到了。” 君留山缓了口气,眼前才勉强能看见东西,只是头脑发胀,气血淤堵在心口处,他随时都有可能晕厥过去。 挣开林眉的搀扶,君留山再次一步一步登上祭台,面对着下面模糊的人影。 他负起手,指尖狠狠掐进了掌心,鲜血滴落在袍角,无人看见。 “今日之事只是巧合,想是本王多年未能祭奠英灵,故人欲与一会,不想惊扰了诸位。” “那些都是保我家国的英烈之魂,他们留在此地,也是为守山河,替我们将更大的危险挡在目不可见之处。” “此等英烈,尔等何须惧之!”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大漠之地如今虽然没有了战争,但也流传着当年的传说。 这些百姓有太多都是那些战士的亲眷,更有些是曾并肩作战的同袍。 他们自然是更愿意相信君留山所言。 那都是这片大漠的守护神。 君留山缓缓环视一圈,眼前只有模糊的光点。 “祭典已成,今日天色已晚,连累诸位受惊,本王在此分发物资予诸位算作赔礼。” “都尽早回去。” 林兴修连忙让人去把两车的东西拉来,守将与长老们也帮着他们分发。 君留山强撑着走下来,几乎是倒在迎上来的林眉身上。 林眉不着痕迹撑住他,没有露出异样来。 惊变之下大家都想早点回去,物资分发得很快。 姚远山一行早就离去,薛净悟提醒林眉要小心他们。 听着君留山呼吸变得微弱又艰难,林眉急虑不安,但又不能露出一点端倪。 君留山还站得挺拔。 最后的人群拜谢过王爷和王妃散去,两位守将和长老们也没有多言,远远告辞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3章 谣言起,虫成灾 四下无人,君留山腿一软踉跄一步,就要跪倒在地。 折思和折宁一人一边将他架住,林兴修把急色摆上了脸,跑着牵来了马。 众人一起将君留山扶上马,林眉跨到了他前面踩上脚蹬,君留山就瘫倒在她的背上。 所有人都飞快上了马,将那一骑围护在中间,朝着城内飞驰而去。 有暗卫跑得快,先行通知了酒儿,酒儿抓起针囊就往大门口跑。 当先一马冲进了院子,君留山彻底失去意识摔了下来。 “王爷!” 林眉反手要去拉他,也被带得侧歪了身。 等在院中的暗卫和随后从马上飞跃下的折思等人一起朝君留山扑了过去。 七手八脚地将人接住,抬进了最近的厢房躺好,酒儿跟着跑进去,然后将所有人都轰了出去,当着他们的面重重摔上了门。 暗卫堵在了屋门前,焦急地试图往里张望。 林兴修扶着因为去拉君留山扭伤了手腕的林眉进来。 林眉冷着一张脸在院中站住,之前曾听命于她一段时间的暗卫们都希翼地看着她。 “王爷不会有事的,你们先去做事。” 挥手将人赶走,林眉让他们去盯着几个城池,林兴修也要回到军中去看着。 今日的流言决不能扩散。 折宁深吸一口气行了一礼,也跟着出去,折思陪着林眉守在院中。 也是王爷近来都十分健康的样子,让他们习以为常了。 这一等就等到了日升。 闭了整整一夜的房门打开,酒儿揉着眼睛走出来。 趴在桌边睡着的林眉和靠墙站着的折思都惊醒过来,林眉按着眉心站起。 “我给王爷施了针,王爷可能还要睡一会,但已经没事了。” 君留山昨晚短暂地清醒过来了一次,吐出了瘀血,精神也稍稍恢复了一些。 酒儿把着他的脉越发心惊胆战。 “你告诉他们,本王无事。” 君留山再次昏迷之前抓着酒儿的手叮嘱她,酒儿抿紧了唇点头。 “王爷到底怎么回事?” 折思心中惶惶,上前拉住了酒儿压低声音问她,林眉也走过来看着她。 甩开折思的手撇了撇嘴,酒儿很是不高兴的样子。 “王爷虽然身体好了,到底病了多年,还需要好生修养才能完全恢复。但最近一直奔波劳碌,又水土不服,本就有些难受。” “昨晚受到刺激情绪大起大浮的,心气郁结,加上发热才好身子虚弱,就晕倒了。” 酒儿不满地白了折思一眼。 “你们到底是怎么保护王爷的!” 折思苦笑。 昨日酒儿没去祭典,之后就是君留山被送回,一夜救人,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眉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往屋里走。 “昨日之事不怪他们,谁也没想到会有那种事。” 林眉跨进屋急着去看君留山,酒儿还想追进去问什么,但被折思一把拉走。 折思离开院子之后才简单把昨天的事给她说了一遍。 酒儿心越来越沉,反过来扯着折思就要去再煎药,自己拿着书翻来覆去地看。 林眉没再管他们,进了屋回手关门,不让风漏进屋中。 安神的香点在床头的小炉中,青烟盘旋而上,遮掩了屋中的苦味。 君留山躺在床上,身上又扎满了银针,随着呼吸起伏。 林眉看过,和前两次的穴位又不一样。 她不知道君留山到底是怎么了。 但躺在床上的男人紧紧闭着眼,眼下青黑浓厚,唇瓣褪去了血色,泛着不正常的青。 面色苍白如纸,冷汗密密麻麻地堆积在额上,浸湿了长发。 几不可闻的呼吸暴露在人前,林眉恍然惊觉君留山又消瘦了。 犹豫片刻坐到床边,取过白巾为他擦去额上的汗水,林眉目光复杂地问他。 “你真的还好吗?” 回答的她的只有一阵寂静。 林兴修在军营先是忙着调度守军,不管怎么说,城外的事肯定只是一个开头。 把事情都交代完了好不容易和衣歇息一会,只睡了两个时辰就被人叫醒,盔甲都没来得及穿。 大步跨出屋子,传信的小兵看见他急忙叫起来:“将军!蝗虫又来了!” “巡城的人呢?” 林兴修一边往外走一边系好腰带,接过拿来的佩剑带着人上马。 小兵小跑着跟上他。 “巡城的已经过去,但几方都有虫子袭来,数量太多,人手不足。” “并且今日蝗虫异常凶猛,咬伤了不少人,城外大部分百姓都退回了城里。” 昨天才出了那种事! 林兴修抽了一马鞭,马队驰过街道,路边行人纷纷闪避,看着他们前去的方向眉间染上忧色。 “怎么今天就来了那么多的虫子……” “是啊,昨天……” 街头巷尾有人在低声讨论,大家都是愁苦不已。 今年虫灾来得太过让人不安。 “不会,真的是因为王爷?” 至于是哪位王爷……老人敲了敲烟枪,揣着手吐出口烟来。 “不要胡乱猜测,更不要听别有用心的人的挑拨。” “这,我们就是担心而已。” 中年人讪讪笑了笑,周围的人也不敢再说话。 但其他地方,另外的城池之间流言四起,老人们大多出言制止,还是安抚不下人心的恐慌。 几个人悄悄退出了人群。 折宁从人群中穿过,匆匆回到林府。 折思在院前见到他行色匆匆,心道不好。 “王爷还在昏迷,发生了什么?” 折宁停下脚步气压极低地转过头。 “突发虫灾,城内现在都在质疑王爷。林小将军带人去了城外,形势艰难,姚将军一行昨晚出城,至今未归。” 都是坏消息。 林眉给君留山盖好被子出来打开门。 她也只才眯了一会,心事烦扰,她本就睡得不沉,折宁说的她也听见了。 “侧王妃。” 两人朝她行礼,折宁稍稍压下了急躁。 林眉知道,他们还是被昨天君留山的倒下影响了。 不欲惊扰到君留山,林眉示意他们去前厅说话,酒儿刚好端着药来了,林眉把君留山交给了她。 “侧王妃,现在怎么办?” 折宁把情况细说了一边,垂首等着林眉拿主意。 林眉让他先喝一点水,自己无意识地把玩着身上的玉佩。 “城中还是派人去请各位长老出面,此地军户多,让军府也先把军中安抚好。” “折宁随我去城外看情况,折思你守着王爷,让人继续盯着城里。” “把浑水摸鱼的给本王妃揪出来,小心刺客。” “对外就说王爷为民祈福,要再斋戒三日,不见外人。” “是。” 折思领命去办事,折宁和林眉一起骑马出了府去寻林兴修。 林眉一路都皱着眉,考虑着焚仙门和京城。 薛净悟在昨日之后又不见了人影,虫灾直指焚仙门,但城中流言又是谁在引导? 想对君留山下手的人太多了。 新帝莫名派了君留山和姚远山来到西北大漠,又是想做什么? 出了城门就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就算是在林眉的那个时代,这里也掩埋了太多人的尸骨。 林眉和折宁来到南边新田,林兴修带着人拿着网兜,全身包裹严实地拿着网兜在网蝗虫。 网住了就一兜一兜地倒进旁边的火堆,虫子“噼里啪啦”地炸响着,竟然还有一丝烤香味飘出。 就是想着这些虫子是被焚仙门喂出的,就让人丝毫没有了食欲。 大漠中的人虽然不知道,但变异之后的虫子太过邪乎,他们也不敢碰,深怕当年的事情重演。 这些虫子可不管火焰和浓烟,也不在乎有没有食物,只一门心思前仆后继地往人身上铺。 它们盯着的竟然是人的血肉。 没法驱赶,就算军府的士兵全来了,想要抓完几千只虫子也是不易,还要防止被咬伤,厚实的包裹让士兵们的动作迟缓了很多。 铺天盖地的风沙随着蝗虫扬起,振翅声威慑一般盘绕,马儿人立而起,嘶鸣着连连后退,不肯过去。 林眉弃马站上高处,折宁拔出剑护在她身边。 林兴修看见了她,连忙让副将顶替自己的位置,退回来扯下面巾,焦急地跑到林眉跟前。 “姐姐,你怎么来了?!” “这里太危险,你先回去。折宁大人,麻烦你护送我姐姐回去。” 他说着还把林眉上上下下看过,没有受伤才放下心。 林眉注意到林兴修脸上有着一道划伤,就落在眉尾之上,断出了一道缺口。 这是刚才被蝗虫翅膀划破的,还在滚落着血珠。 眉伤主人,亲人生碍。 林兴修本不信这些,只是以前听街头说书的提过一嘴,刚才不知为何突然心悸,想起了这一句话。 就和之前有一次一模一样,之后他才接到信,知道自己的姐姐上吊了。 看到这一句林兴修吓得差点单骑闯回皇都,还是他的副将把信看完拦住了他,反复告诉他林眉没事才把他安抚了下来。 好不容易见到姐姐好好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他怕林眉再出事。 这片大漠有许多的秘密,这些秘密让他留在了这里。如果可以,他是不想林眉踏进这里一步的。 但林眉猝不及防地跟着君留山来了。 他急着要去拉林眉送她走,林眉按住了他。 “我就在这里看看,有折宁保护我,不会有事的。” 借着林兴修,林眉也渐渐能勾出一个弟弟的样子,若林兴修真的是她亲弟弟,她会很高兴的。 林兴修和林家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不行,姐姐你回城里去。” 林兴修很坚持,固执地挡在了林眉面前。 眼见那边忙乱,林眉也不想再耽搁林兴修,只好重新上马。 林兴修牵着她的缰绳仰头来看她。 “姐姐身边一定不要离开人,王爷会好好保护姐姐的。” 林眉颔首:“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林兴修笑笑,把缰绳交到林眉手里。 “晚上我回去给姐姐煮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4章 有一法,众来试 林眉往城里去,到了城墙外,突然挺马仰起头,看着城楼之上。 折宁上前:“侧王妃?” “走,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 林眉掉头,沿着城墙向西跑去,折宁紧随其后。 这次他们只是远远驻马,林眉抬掌搭在眉上眺望,陷入了沉思。 因为四方的新田都有蝗虫来袭,军府的人和城内的青壮都被分散了,每处的人手就不太够。 挖坑掩埋并不高效,只能是捉住之后全部火烧。 旺盛的火焰越冲越高,烤得人汗湿重衣,体力消耗得极快,不得不分批退远了休息。 于是在蝗虫的包围之下,愈发艰难,众人已经没有办法去顾忌新田刚起的苗种。 “要是……” 林眉喃喃了一句什么,折宁没有听清。 林眉却已经转马往回赶去。 “折宁,你让人抓几只活的蝗虫送回来。” 折宁咽下惊异,等把林眉送回府就去抓人吩咐下去。 暗卫虽然疑惑,但还是很快就去办了。 林眉在君留山房中找见了正在翻书的酒儿。 “酒儿,你拿上药箱和我去书房。” 酒儿被林眉郑重的态度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收起东西被林眉拉走。 “侧王妃,怎么了?” “你知道有什么药能杀死蝗虫吗?” 林眉以前并没有关注过这个,也不清楚古代有些什么手段。 酒儿看过很多医书,还真看见过方子。 但是…… “有药,但是一般都要下到水里或者洒到植物上,蝗虫吃了很快就会死。” “洒过了药,水会不能用,地也很长时间不能长东西。” 林眉想做杀虫剂,如果成功了会比人力捕虫要方便许多,虫灾的威胁也会大大减少。 “而且耗费的剂量太大了,需要很多很多的药材。侧王妃你想要用药杀虫的话,这里恐怕没有这么多的药。” 酒儿也反应过来林眉想要做什么。 但大漠物资稀缺,很多东西都没有,恐怕自家侧王妃的想法行不通。 林眉想着君留山曾经说过的变异的事情,也觉得恐怕普通的药没办法杀死这么多的蝗虫。 而且使用的手法确实很浪费了,大漠没有这么多药能浪费。 折宁提着装着蝗虫的网兜进来,这里的蝗虫都被暗卫扯掉了翅膀,但还是凶恶地张着口器,想要去咬折宁捏着网兜的手。 林眉沉思片刻:“酒儿你和折宁先试药,看看能不能调一下方子。用药的事我想想办法。” 酒儿和折宁对视一眼,没有多问。 林眉想着该用什么东西来洒这个“杀虫剂”。 军府下属是有杂造坊的,虽然军备的制造被严格控制,但一些民用器具都能做。 林眉准备过去看看。 城里的人都认识这位侧王妃,并且知道了这还是他们林将军的亲姐姐。 因为林眉送物资的事,百姓们对她很有好感,杂造坊负责的坊头出来迎林眉进去。 这位也是已经年过半百,铁器手艺极好。 “不知王妃是来想要什么?” 林眉来的路上已经有了一些初步的想法,向坊头提出想要一个制木器的地方。 “另外麻烦给本王妃找两个帮手。” 坊头自然答应,带林眉去了其中一间小坊。 “这里器具和木材都是有的,王妃可以在此。” 话毕,他又将里面正在休息的两个人叫出。 “这是我们坊中木器手艺最好的两个匠人,王妃有事尽管吩咐他们便是。” 两人见过了林眉。 林眉向坊头颔首道谢,坊头行礼退下。 两个中年匠人等着林眉说话,不知道这位从京城来的贵人到他们这个地方来是要做什么。 林眉让一个人给她拿来纸笔,她并不知道田间喷农药那个东西是怎么做的,只大概知道应该是利用气压来做。 但又不能和这里的人讲气压,解释起来要花费太多口舌了。 林眉还想着,要是她又被人认成是妖女,是不是也该一回生二回熟了。 纸笔拿来,林眉铺开在台上打算先画一个出来看,但越画她越觉得不对劲。 抬头去看在她身边探着头也在看的两个匠人,对上了他们茫然的脸。 “这……王妃是想要做个箱子?” 但做箱子的话,为什么要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部件? 箱壁上还要伸出来一条长长的东西,看着又不像是背的带子。 两位老匠人都觉得不懂贵人的想法,或许是他们见识太少了才看不懂? 林眉揉掉了这张纸,扶住了额头。 她光想着构造,却忽略了这里有的东西和手艺,光是产生气压的密闭部分就是很大一个问题。 “还是多找几个人商量着来……” 林眉觉得可能让这里的人自己想怎么做,她只提要求,或许会做得快些。 两个匠人就去又找来了几个人。 后来来的就是在大漠扎根的本乡人,都是些老实汉子,面对林眉紧张得直搓手,一个比一个站的远,又忍不住偷偷去看。 昨天离得太远,今天面对面看见了,他们才发现王妃简直比读过书的先生嘴里的仙女还要美。 林眉本就容色极好,今日一身锦袍,身上带着君留山养出的贵气,和江湖的英气,挺拔又雍容。 几个汉子脸都红了。 林眉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成了妖女,要不就是土匪,正在检阅着她的“战利品”。 但这些五大三粗的样子……林眉眼角抽了抽,深深觉得,果然还是只有君留山是她的正宫。 最开始的两个匠人也尴尬地咳了一声,一个人上前一步,挡住了丢人的几个人。 “王妃想要我们做什么?” 林眉也正经了神色。 “本王妃知道,大漠深受虫患之苦,因此想要想出一杀虫之法,帮助大漠的百姓杀死蝗虫。” “杀虫之法?” 其他人也顾不得其他了,都围到了林眉身边。 虽然不知他们能做什么,但只要能解决每年的蝗虫,他们的日子一定能渐渐好过起来。 尽管林眉有这个心他们已经很是感激了。 但如果真的能成功呢? 大家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林眉点头。 “我问过王爷的医女,她能研制出杀虫的药来,但是使用方法耗费巨大,并不方便,城中也没有这么多的药材。” “并且对土地伤害大,大漠之中耕地珍贵,不能这么浪费。” 林眉在众人沉思之时扬起了眉头。 “本王妃想着,如果能换种方式,将药更精准地洒向虫群,又不会落太多在地上呢?” 其实用药之前也有人想过,医书上的方子不止酒儿一个人看过。 但就像林眉说的,这个方法在大漠并不适用。 林眉问他们的话让他们忍不住去思考,如果换种方法呢? 中年匠人想到林眉之前画的图。 “王妃适才所画,莫不就是王妃所说的方法?” 林眉无奈摆了摆手:“并不可行。” “所以请来诸位共同商讨,希望能想出一个可行的方法。” 几个人迫不及待地看着林眉。 之前林眉想做喷水的工具,但现在想想,不如换成烟雾。 但烟太过易散,林眉突然想到了现代城中的洒水车,谁经过都要被扑上一脸。 他们可以试试做成水雾。 “将药做成香状,点燃之后随水雾喷洒,一份药香耗费的药材也会更少。” 林眉招拢众人到台前,大概画了一下示意图。 这些匠人大多连字都不识,但都是做木活的好手,配着讲解也能看懂林眉在画的什么。 但大家都觉得有些为难。 于是一人又跑出去,把经验最多的坊头也拉了过来。 坊头听到林眉的想法眼前一亮,毅然点头。 “王妃放心,我等必定将此物做出!” 林眉失笑。 一群人围着那张台子脑袋凑到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 “底部应该要用火。” “背在身上怕是不方便。” “烟飘得太远会不会有问题,万一人也中毒了呢?” “王妃说的密封可以用树脂来风箱。” “那个什么,哦对,管道,王妃不是带来很多油纸吗,可以用油纸来做。” “羊肠问问有没有谁家留着,那个也可以拿来试试。” “水雾要怎么办?” …… 林眉亲自和他们讨论,然后看着他们一次次动手尝试。 坊里其他人也听说了这边的事,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加了进来。 人一多主意就多了,意见一不合就开始拍桌子摔东西,眼睛瞪得如铜铃,互相谁也不服谁。 旁边的才懒得管他们,只管自己热火朝天地继续干事,等了一会吵架的两个就会自己把东西捡回来,又是商商量量的了。 出去找东西的人还带来一些听到消息跟来,在坊外踱来踱去等着结果的百姓。 混在人群里的暗卫差点以为这是在等着谁生孩子,那表情和神态简直都和等在妇人产房外的人一样一样的。 又欣喜又焦急还有点不可置信。 就是,还能聚众生孩子的吗? 暗卫面面相觑。 酒儿让人来给林眉说她试出了新的药方,林眉让人把需要的药告诉她。 听到这边的“盛况”,酒儿带着药干脆过来,边试边做。 林眉做的事在城中口口相传,加上据说君留山亲自斋戒为百姓祈福,再没人质疑君留山了。 还想说什么的人都会被身边的人“呸”一声,说他忘恩负义。 谨慎一些的百姓,还会用怀疑的眼光打量这人,这是不是就是长老说的心怀不轨的人。 日头落了下去,全城的蜡烛油灯都送来了杂造坊。 试验了一天的匠人们依旧精神十足,他们刚刚已经能成功喷出水雾了! 被喷了一脸的坊主在旁边使劲地“呸”口水,他刚刚正好欢呼了一声,喷进他嘴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5章 民乐 大部队的蝗虫在夜晚退去,城外的人也能回来歇口气。 安排好守夜的巡逻队,林兴修一进城就听见大家都在讨论他的姐姐,边讨论还边伸着头看向城内西南方向,差点要望穿秋水了。 林兴修下马去问,几个人呼啦一下把他围住,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今天的事,中间夹杂着对林眉天花缭乱的夸赞,直把王妃说得天上有地上无。 激动起来夸完林眉夸王爷,夸完王爷把林兴修当做林眉来夸。 他们的小将军可是王妃的亲弟弟,一母同胞的那种。 早上还愁眉不展的百姓们如今都美滋滋的。 林兴修扯住自己快要被拽掉的袖子,总算从七嘴八舌里拼凑出了大概的事情。 他的姐姐呀…… 林兴修笑弯了眼,咧着嘴与有荣焉地挺起了胸膛。 从百姓的包围中脱身,跟着他回来的士兵听见百姓们的讨论也很激动,林兴修大手一挥:“走,我们也去看看。” 军营也不回了,直奔杂造坊而去。 军府下午就派了一队将士过来守着杂造坊,给侧王妃帮忙,也要保证侧王妃的安全。 林兴修到的时候,两个将士正在费力抬着一个大箱子。 箱子底部是铁,外形是长方的,左下角连着一根奇怪的长长的管子,管子头上还有一节木管。 箱子上方右边有一个把手,但不知道为什么,高高地支了出来。 将士把箱子搬到了空地上小心放下,一个人握住把手,一个人捡起那根长长的管子对准天空。 林兴修一眼就看见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林眉。 “姐姐!” 眉开眼笑的小青年奔了过去,人还没到就是一句:“姐姐你真厉害!” 林眉也很高兴,拍了拍他的肩。 “快要做好了,一起看看。” 酒儿拿了安眠的药作为试验,这次如果成功了,他们就能趁着晚上虫少先去城外试一试。 握着把手的士兵重重压下把手,水雾从管道口喷洒而出。 作为试验对象的士兵站在雨雾下仰起头,纷纷扬扬的细雾落在他的脸上,这是大漠少有的风景。 前一秒他还在朝同袍们笑,下一秒就身子一软,闭眼倒了下去,“咚”地磕到了地上。 水雾没有四处飘散,地上也只是有零星的湿润痕迹。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一时都没顾上去扶他起来。 酒儿还在嘀咕着药量需要调整,之前怕被水雾稀释了,她给的药还比较重。 林眉含笑看着这些激动的大漠子民,坊外的人听见了动静,喧闹声逐渐如涟漪般扩散了出去。 林兴修笑容灿烂又兴奋,昂首守在林眉身边。 不知道谁先开的头,坊中的人陆续朝着林眉跪下,每个人都在说着“王妃千岁、王爷千岁”。 一句叠着一句,一声接着一声,月光从阴云后挣出,“千岁”之声连绵不绝,乘着风散落到这片大漠,遍布了这片土地上每一粒沙子。 这不是礼敬之语,而是最真诚的祈愿和祝福。 君留山从昏迷中醒来,屋中昏暗无人,撑着床坐起,折思听到动静连忙进来,点起了蜡烛。 “王爷,您终于醒了!” “本王睡了多久,外面怎么了?” 君留山眯起眼,头还是很沉,折思上前服侍他穿衣。 “回王爷,您已经昏迷了一天了。” “外面是百姓们在感谢您与侧王妃。” 折思的语气也难掩激动和敬佩。 君留山穿上外袍,接过折思奉上的茶水润喉,不禁掩唇咳嗽了两声。 “侧王妃?本王的侧妃又做了什么?” “侧王妃带着杂造坊的匠人和酒儿,做出了一个能喷洒药水的箱子,据说能够杀灭蝗虫,正要去城外试验。” 暗卫在杂造坊和林府之间传递着消息,说起时都是敬佩不已。 君留山意外地扬起了眉。 束好长发,整理好袍角,君留山也打算去亲自看看,自己的侧妃还能给人多少惊喜。 但折思拦住了他。 “酒儿说您醒之后要先喝药。” 药一直在炉上温着,折思拿厚巾包着药罐,把水倒进碗里,苦涩的气味弥漫开来。 君留山眉头皱得死紧,但也不得不耐下性在桌边坐下,等着药凉上一些。 府外的喧嚣渐渐平复,暗卫回来看见君留山已醒,也很是惊喜。 君留山免了他的礼。 “王爷,现在侧王妃带着人从西门出了城,林小将军让人将其他地方的蝗虫都抓去了北边,就等着东西过去了。” 君留山颔首,折思拿着两个碗在给主子凉药。 热气散了后君留山一口干脆利落地喝了,暗卫看着都抖了一下。 君留山的马从府中出来时,街上深夜未归的百姓们还在激动着交头接耳,眼中闪烁着希望。 他们看见君留山还愣了一下,随即众人给君留山让出大路,在两旁跪了下去。 君留山抿了抿唇,让暗卫去让人起来,自己先往城外去了。 一路上遇见他的百姓都是面带激动和感激,看着他的眼神再也没有了其他。 他更想见到林眉了。 因为东西笨重,虽然君留山迟了些出门,又要从南城穿到西门,但他到时正好遇上开始实验。 依旧是一人拿着管子一人握着把手,但因事关重大,这次就换成了林兴修和他的副将亲自来。 林兴修高高举起长管,这是用油纸加羊小肠缝合而成。 副将用力按下扶手,大量地空气和水雾从箱中涌入长管,一下带来的冲力还让没有准备的林兴修跌了跌,差点没站稳。 旁边的人哈哈大笑。 林兴修连忙两只手牢牢握住了木管部分。 水雾再一次喷洒而出,被放出网兜的蝗虫愤怒地朝人类飞来,然后和水雾在空中相遇。 突然出现的湿气让它们有些不适,当头的阵型乱了一瞬,但丝毫没能阻止它们。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空中的蝗虫,林兴修站在原地还举着管子,对要飞到眼前的蝗虫不闪不避。 众人屏息以待,酒儿低声数着:“一、二、三……” 一只蝗虫翅膀突然不听使唤,歪了歪不起眼地从空中栽下,在地上蹬着腿扑腾了两下,随后彻底僵直不动了。 之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蝗虫开始成片成片地往下掉,尸体累了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地堆着,不少人都忍不住露出嫌恶的表情。 副将牟足了劲上下压动着扶手,简直要把全身的力都用到上面,动得也越来越快。 直到林兴修大喊了许多声“够了!”他才缓缓停下。 静默后的欢呼声响彻天地,将副将拉回了人间。 他茫然了许久,林兴修还担忧地过来拍了他一下,他突然抱住自己的手哀嚎着哭了出来:“老子的手好疼啊!” 百姓们欢呼着、拥抱着、互相扶持着,早就准备好的士兵点燃了火把,使劲朝着虫堆投掷过去,火海燃起。 映红的脸颊边有晶莹划过,又被蒸干。 君留山勒马停住,林眉似有所感,回过了头。 离得太远,他们却看见了彼此,然后相视一笑。 “王爷,成功了!” 报信的人从他们身边飞奔而过,连君留山都没看见。 折思也很兴奋,忍不住喊了出来,君留山朗笑拍马向前,衣袍猎猎。 林兴修也看见了他来,当先抢上沙丘单膝面跪。 “王爷垂怜,天佑大岳!” 君留山拉起了他:“不,是你有一个好姐姐。” “本王有一个好王妃。” 林眉迎上来,笑盈盈地一拜。 “是王爷为百姓祈福,诚心感动了上天,才有今日如此顺利。妾身不过顺应天意罢了。” 长老带头给君留山和林眉行大礼,老泪纵横。 “天佑大岳,王爷垂怜。” 酒儿把药方写出来,分发给士兵和一城的医者。 几个城池的人都被从睡梦中惊醒,守将纷纷爬上城头,然后就接到了林兴修遣人送来的信和带着东西过来的人。 于是,今夜尽是无眠时。 百姓自发地在街头巷尾奔走相告,但凡帮得上忙的都涌进了杂造坊和药馆。 多少哭声混在刨木打铁碾药声中。 君留山握住林眉的手慢慢走回城中,在守军的瞩目下上了城墙,一起望着一处接一处亮起的灯火,和奔走繁忙的马匹。 “幸甚、喜甚。” 君留山抚上城头风化不整的土砖,垂下了眼。 林眉任由他握住自己。 “不过是为了一些人罢了。妾身,但求心安。” 一晚上的时间,将所有库存的药材都赶制了出来,木箱也有了十几个。养羊的人家还抬出了好几扇羊肉请大家吃,并专门给君留山和林眉送来半扇。 消息还在向更远一些的城池扩散,大漠忽然不再寂静,孤城被呼声相连。 星火可燎原。 第二日,一个个箱子被搬出了城。 林兴修邀两人前去观看正式的效果,君留山没去,让林眉代他前去。 折思跟去护卫,酒儿也兴致勃勃地要凑热闹。 折宁在人都离开后从墙角出现。 “王爷。” “如何?” “王爷所料不差,果然有人去了。” 君留山冷冷抬起眼,笑意讽刺。 “我们那位陛下的人?还是丞相?抑或焚仙门?” “回王爷,是陛下的人。” 君留山扬手砸了茶盏:“简直混账!” 他昨晚让折宁带人守在杂造坊和医馆,看看会不会有人前去捣乱。 毕竟昨晚声势太大,难保不会有人看不得他好。 结果,果然如此。 他原本,还抱有一丝期望的。 揉了揉眉心,君留山彻底失望了。 “焚仙门呢?” “薛公子似乎追查到了什么,进入了大漠。门中人一直没有露面,也可能是混在百姓之中,暂时没有露出马脚。” “你继续盯着,灭虫对百姓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不能有失。” “属下明白。” 挥退折宁,君留山怀里抱着一个手炉,却还是止不住的心冷。 “凭我之力,能否回天?” 君留山自问,没人能给他答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6章 而天亦怜之 但他知道,他可能连一年都剩不下了,倒是莫上先生白白为他花费了那么多的心力。 三年之算,终究成空。 解决虫害,除掉深藏在大漠的暗影,或许就是他此生最后能为天下做的。 “你甘心吗?” 心底深处的声音在问他,君留山自嘲一笑。 “苟延之人,不甘心又能如何。” “王爷在做什么?” 林眉出现在门外,声音还带着笑意。 君留山正好为她倒上了一杯茶。 “本王在等侧王妃一道品茗。” 林眉款款走近,端杯在鼻端轻晃,细呷慢品。 “今日的茶果真香甜。” 皓腕自袖间探出,纤指扶把着玉杯,比玉还要温润细白。 林眉今日眉眼间的神采格外动人,君留山看着她,微微有些失神。 “王爷?”林眉觉得君留山有些不对。 “王爷近日几次病倒,身体可有大碍?” 之前她也问过酒儿,酒儿只说无事,神态行事间也没有什么破绽。 但林眉就是觉得不对。 君留山一瞬不经意的虚弱,始终让她心中惦记。 林眉告诉自己,君留山好好的,她才能好好地脱离王府,才有太平盛世。 君留山泰若自然地品着茶,避开林眉的眼。 “本王只是还需修养,侧王妃该好好照顾本王才是。” 说着君留山还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林眉。 林眉把玉杯放回托盘,拂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回视君留山。 “看来王爷果真很好,妾身也就不用担心了。妾身有些疲累了,先行告退。” 她是中途从城外回来,昨晚忙了一夜,是真的有些累了。 林眉不想再和君留山多舌,君留山也没有留她。 林眉都已走出了院门,暗卫突然跃进院中跪下禀报。 “王爷!城外有人来报,姚将军几人落入了流沙之中,请王爷率人前去相救!” “流沙?” 君留山一下站了起来,长眉低压。 “是,正是在战王祭碑之前。来报的人是姚将军带来的亲卫之一。” 当年他为战王扶棺回京安葬,先帝下令在战王身死之处立了一碑以为纪念,碑下是战王的铁甲和长剑。、 因为太过深入,又靠近金国旧都,大漠里的百姓都不会轻易前去祭拜,只有军队每年会派人过去。 姚远山祭典之后就带人离开,没想到是去了战灵碑。 他们走前并没有带什么东西,若真是遇险,怕是情况危急。 “让林兴修调兵,你们先跟本王前去救人。” 君留山不能对姚远山见死不救。 另有暗卫已经将马牵来,水囊和一小袋干粮悬在马侧,都是从府中拿的。 林眉也上了一匹马。 “我跟你一起。” 君留山一马当先骑出,只说了一句:“小心。” “啊————!!” 姚远山跪在战灵碑前,一声悲啸难忍心中惊痛,他狠狠把长刀插进沙中,胸膛急促地起伏着,如伤兽一般喘着粗气。 君家、先帝、君留山……!!! 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姚远山恨得快要发狂。 君留山挥剑披向战王的画面还在他脑海中反复,嘉禾郡主毫无生气地躺在棺材之中的样子也在他眼前盘旋不去。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 君留山,骗了所有人这么多年! 悲号惊醒长眠的英灵,阴云之后它们在怜悯地注视着故人。 十年了,时光依旧凝固在生死的一刻。 跟着他来的亲卫跪了一地,怆然低伏。 陈旧的伤口被尖刀压进血肉,再次剖开敞在这片埋骨之地,引来了秃鹫盘旋不去。 “将军!”握拳砸进粗糙的沙粒之中,他关节裂开细小的血线,拗着脊背抬起头,双眼也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将军,属下去杀了君留山,为主子和小姐报仇!” 冤死的魂灵让他夜夜不得安寝,辗转反侧了二十年的男人咬紧牙关转过头来,绷紧的腮帮子微微抽动着。 姚远山声音低哑冰寒,岩浆在下面翻滚,灼伤了喉咙。 “你凭什么,能杀了他?” “君留山身边暗卫无数,他本人更是武功高强,你要凭什么杀了他?!” 姚远山撑刀站起,大步逼近亲卫,一把攥住人衣襟提起,声声带血。 “楚家人死在他手下的还不够多吗?你也想去送死吗?!” 低下的眼已经染上了几分癫狂,姚远山却奇异地平静下来。 “难道要让他还继续活着吗!他早就该给王爷赔命了!” “将军!我等愿拼死斩杀此獠!” “将军!我们要报仇啊!” “小姐被他哄骗了这么多年,死不瞑目啊将军!” “闭嘴!” 一手举起砸向悲愤高呼的下属,姚远山反手拔刀破空划下,刀尖点在一人喉前,闪着烁烁寒光。 亲卫捂着胸口吐出口血,众人死死看着姚远山,安静了下来。 “本将军自然要为主子和小姐报仇。” “但楚家已经就剩我们了,在杀了君留山之前,你们谁敢去死?!” “我们身不足惜,但我们要用他的人头来为主子祭碑!” 亲卫齐齐低下了头。 “但凭将军吩咐!” 轻装纵马也要赶上半日的路,君留山一行一口气不歇地赶着路。 折思还有暗卫们都没来过大漠深处,只能跟着君留山的马走。 没有标记的大漠里,君留山毫不迟疑地朝着一个方向奔赴。 林眉一路在心中暗暗对比着地图,却实在难以分辨方向。 大漠太过广阔,天地寂寥,身处大漠如同大海的孤舟,旅人常常在不经意间就迷失在这里,再也离不开了。 很远的沙丘后几双眼睛在盯着他们,黑色兜帽遮住了他们的脸,小心趴伏在沙丘之后的三人耐心地守着他们的猎物。 “我们要动手吗?” “不用,让他们自相残杀。” 中间的人示意另外两人从沙丘上退下去,站起拍了拍身上的沙尘,双手拢在袖中淡淡摇头。 他们身上都带着长年不见天日的阴郁,整个人缩在黑袍之下不露出一点皮肤,活像地穴深处才能生出的虫子,在大漠里见不得一点日光。 左边的人阴沉沉地笑了一声。 “没想到,这个诱饵这么好用。” 君留山、林眉、薛净悟、楚家旧部,都来了。 “昨日派去摧毁那些药的人失败了,君留山应该知道我们在这里。” “他知道又怎么样,他一死,那些药也保不住。” 右边的人不以为然。 “九蛮马上就能落入我们的掌控,很快这片大漠也将属于我们。” “天意如此,他君留山一人,难道还能逆天不成。” 中间的人似是都不愿在一必死之人身上再多花心思。 “好了,我们先回去,今天要试新药,我迫不及待想看看了。” 三人都古怪地笑了起来。 暗影退去。 薛净悟从沙下露出一双眼来,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君留山和林眉离开的方向,随即他再次沉进沙下,大风吹落沙粒,沙丘在几不可觉地迁移着。 变幻莫测的大漠,永远让人猝不及防。 一个姚远山的亲卫从沙丘上滚下,君留山及时挽绳勒马,骏马前蹄高扬,重重砸进了沙里,避开了惊慌扑在马前的人。 “王爷!” 折思跳下马拎着人领子拉开,君留山认出了人,摆了一下马鞭,折思放开人。 “你家将军呢?” 那亲卫满身都沾着沙,右手还不正常地僵垂在身侧,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 他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抓住了君留山的袍角,一脸的惊慌。 “王爷,我们之前遇到了一场沙尘暴,我家将军陷进了流沙坑里!求王爷快去救救我家将军!” “姚将军现在何处?” “在战灵碑!” 君留山一夹马腹冲了出去,折思拎着人与自己同乘,紧跟而上。 只有林眉迟疑了一瞬,但也来不及多想。 之前暗卫都分派了出去,时间紧急,也就只有随林眉回府的折思、报信的暗卫、留在府里的暗卫三人跟来。 其余人都在城中,之后一部分暗卫会同林兴修一起追上。 就算出了什么意外,也应该很快会有人来的。 赶到那一片沙漠,姚远山半个身子已经没入了沙中,身上能除的铁甲都除了,还有两个亲卫也陷在了旁边的流沙坑里,一动不敢动,其余人都在试图救人。 林眉暗地数了数,之前有两个去报了信,剩下的人全在这里了。 石碑立在百步远处,二十年间几经修复,到底满面风霜。 林眉下了马站在原地未动,君留山四人已经拿着绳子去救人了。 姚远山的亲卫们身上不知为何都带了伤,马也不见了踪影,也就一直没能把人救出来。 君留山来后动作极快,一点一点就把三人都拉了出来,虽然狼狈了些,好歹没有人有什么大碍。 丢开绳子松了口气,他远离那片流沙的区域坐下休息,然后把带来的水和干粮分给他们。 林眉这时才走了过去。 姚远山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看,就算被救了也并不正眼看君留山一眼。 见到林眉过来还冷冷“哼”了一声,也不肯接折思给他的水。 他的亲卫尴尬地向君留山道谢和道歉。 “前日是我们冲动了,今日多谢王爷相救。” 君留山并不介意,但他有些累了,只是摆手,不愿多说。 林眉问他:“你们过来发生了什么?” 亲卫或许是觉得君留山救了他们,连带对林眉态度都好上了一些,虽然还是语气冷硬,但也有问必答。 “前日离开后将军说要来祭奠主子,重甲不便,我们昨日才赶到此处。” “将军在碑前跪了许久,下午才因未带水粮准备回去。” “但正要离开之时,突发了沙尘暴,马匹和人都被吹散了。” “等我们找回来时,将军已经陷进了流沙里,也没能找到一匹马,只能让人徒步回去求救。” “若非王爷来得快,恐怕将军就要留在这里陪着战王了。” 君留山不发一言,林眉听后叹了口气。 亲卫见她之后无话,行礼退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7章 若先杰有灵 歇息过后,君留山站起身,朝林眉伸出了手。 “侧王妃陪本王一起去祭奠一下战王。” 他们还需等林兴修带马来才能一起回去,姚远山一行都躲离着他们,也不像来时还能谈笑上几句。 君留山见故地也是伤心处,犹豫许久才打算去见一见那块旧碑。 那是战王和其余袍泽的衣冠冢。 其中许多人都是为他而死,死得不值。 林眉抬起头,没有牵住他的手,只是自己起身迈开了步。 君留山收手遮进袖下,同她并肩行去。 碑说是先帝让人立的,碑上的字实际上是君留山亲笔所写,只是他不曾留名。 后面是一长串的名字,密密麻麻有三百余,前面是英灵长息。 铁马金戈都落在了上面,万家平安也在他们的身后。 君留山现在还能将那些名字一个一个背出来。 在碑后迟疑着停下脚步,撩起衣摆跪地顿首,林眉也在他身边拜了下去。 并不需要多肃穆,只有真切的悲凉和哀思想要告诉他们,但伸手触到那些名字,君留山又将满腹话语藏在了心底。 家国天下现在已经不需要他们再担忧了。 林眉抬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无言陪伴着他。 君留山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轻轻扣住了她的手。 “这是本王亲自写的碑。” “尸骨都收敛了葬好,只有衣冠兵刃留在此处,还在守着大漠。” 君留山侧头低笑:“军中将士死后,只有名牌和一些遗物会被送回家乡,遗体则留在他们守护的关城之外,能望见山河的地方。” “本王时常想着,若本王有日马革裹尸,如此也是好的。” “只是后来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的余生本来该被葬在皇城里,没想到还有机会回到这里。 林眉平静看着他。 “王爷虽不可千岁,当有百年,何必多思身后之事。” “人死灯灭,不可追矣,何必管他身后如何。” 君留山俯首靠近她,在耳旁私语。 “侧王妃倒是可以想想,‘死后’要葬在何处。本王如今倒想与侧王妃生死同寝,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一年之约已过小半,林眉“死后”就该让一切封在黄泉之下了。 “那妾身该先去学一学开道的手艺,还望王爷多备些陪葬予妾身。” 林眉微笑敛眸。 君留山想着她这一身莫名的飞檐走壁的绝技,摇了摇头。 变故在林眉踏出下一步时突生。 君留山骇然一惊,瞳孔骤然缩紧,虽被林眉推得踉跄后退,但等他站稳时脚下已然重逾千斤,两人都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手还勉强拉在了一起,是君留山在被推出时握住了她,手上血色全失。 猝然之下林眉什么都来不及想,却依旧没能救得君留山。 回首望去,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注目着这一边。 折思和两个暗卫没能惊叫出声已被敲晕在地,晕倒之前根本没有看见发生了什么。 姚远山阴沉着脸将三人踢到一处,提刀倒拖在沙上走来,站在十步之外漠然看着他们。 君留山也冷下了脸。 一切都不用再分辩了,凛然杀意在十步之间刀兵相见。 “你要在这里杀本王?” “是,没有人会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战王呢?他们就在那里看着,难道连他们都不知道吗?” 姚远山兀自大笑出声,所有亲卫都含恨看着两个人,举刀对准君留山。 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能砍掉他的头,将他的血洒在碑前。 杀死他,以全多年仇怨! “君留山,你害死他们的时候,你不是也在这里看着吗。” 姚远山还刀归鞘,一手按刀居高临下睨着这位摄政王。 这话戳中了君留山的痛处,痛楚在他脸上一闪而过,旋即又被森然威严遮掩。 “本王若死,楚家在这世上将再无名号,尔等都要为本王陪葬!” “残杀无辜,战王在天有灵,也将不耻为人。” 姚远山嗤之以鼻。 “林眉害郡主横死,杀她只为报仇。至于王爷的暗卫,还请王爷安心,我们不会动他们。” “能报得此大仇,死何足惜。我等该死之人,能入地府再为战王牵马奉刀,甚是快哉。” “就不劳王爷操心了。” 君留山捏紧了拳,却不敢有任何动作。 林眉与他同在流沙之内,他怕牵连林眉。 姚远山抱有死志,又深觉他是杀害战王、害死楚家唯一血脉的凶手,他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 “妾身适才便劝过王爷,莫管身后之事,看来并未说错。” 林眉突然出声,淡定安抚住君留山。 她的表情也并不惊惧,平淡扬起眉梢,毫不避让地和姚远山对视。 “姚将军既然自觉忠心,此情可感天地,便留着这些话去地府之下分说。” “可惜战王一世英名,尽毁‘忠臣’之手,王爷不觉好笑吗。” 林眉环视过这些说着报仇的旧部,不以为意。 “到头来,也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自己闭目塞听为虎作伥,还要辱了旧主名声才觉甘心。” “王爷为了大岳殚精竭虑,所做所为,也只有瞎子才会看不见了。” 姚远山眯起了眼看了她许久,心中的恶意叫嚣着杀了她,恶鬼要从地狱爬出朝人间伸出他的利爪,又被他强硬按下。 “侧王妃不必同本将军花言巧语。” 姚远山改变了主意,林眉虽是诡辩,但她也说得对。 他们不能在这么多年后,还让主子背上叛君背主的名声。 哪怕是战王还在,也不会觉得私仇会重于天下。 “今日我不会杀你们,今日之后是生是死,全看天意。楚帅墓前,便交于楚帅定夺。” 有亲卫不忿:“将军,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吗!” 姚远山抬手,一拳打在了碑上,裂纹自他拳下延伸,血丝爬满他的眼白,恨意凝成了实质化为囚笼落在这方天地,但他没有动手,还很清醒的模样。 “战王名声,不容有失。” “冤魂有灵,天意有定。” 战王成了挡在他们面前的最后一道枷锁。 “但是……” “让他们就留在这里等着审判,战王会给我们一个答案的。” 刀甲碰撞之声响起,亲卫咬着牙收回了刀,恨恨扭开了头。 岌岌可危的理智悬在他们头上,战王的名声勒住他们的咽喉。 姚远山让人将折思和暗卫带走,马也被牵走。 “君留山,你好自为之。” 带着一身伤的人沉默着离去,留下等待着末路的人。 等人影彻底消失不见,君留山猛然咳弯了腰,林眉分明看见他咳出一口血来。 林眉刚刚放下的心又陡然提起。 但她只能尽量放松地站在原地,唯一能支撑君留山的只有一只交握的手。 “王爷不必担心,折思应该不会有事。兴修也会很快带人赶来。” 君留山苦笑擦去唇上血迹。 “林小将军大概不会那么顺利地过来了。姚远山当初是战王之下第一将才,他既存心杀本王,就不会算漏林小将军。” 生长在这里的人都会迷路,姚远山对大漠了解,路上做些手脚并不难,就如同这两处流沙。 是他牵连了林眉,感情用事之下对疑处视而不见,才会轻易走入圈套。 他能坦然受死谢罪,林眉却不该。 但林眉看得很开。 做他们这一行,若有失手,后果必然不妙。 她长年本就在生死一线之间闯过,此时不过又是一次挑战罢了。 赢则生,输则死。 “堂堂摄政王,还贪生怕死不成?” “本王不愿你因我而死。” 林眉本是与他说笑开解,对上君留山认真的眼,她垂下眼不再说话。 漫长地等待着,黄沙一点一点将人吞噬,两人在相顾无言之后躺平下去,望着天空想着各自的心事。 温度在缓慢下降,死亡也在逼近。 因为沙尘暴的肆虐,阴云在天上堆了一层又一层,连一点阳光也透不进这里。 林眉想了许久,打破了寂静。 “王爷,战王是怎么死的?” “总也要让妾身死个明白不是吗?” 她不相信是君留山害死战王,但他们却要因战王而死了。 君留山闭目。 睁着眼,他的余光就能看见立在那里的石碑。 从这个角度看去,旧碑撑住了高高的苍穹。 战王也曾经撑起了一个大岳。 “是援军杀了战王。” “就在本王面前,一箭射穿了头颅。” 他是这个秘密里,最后一个还没有进坟墓的人。 之后几年之间,参与了这件事的人都永远守住了秘密,连先帝也未能幸免。 或许也真的是报应,不能善始,难得善终。 林眉听懂了,她也知道了一个秘密。 风一时安静了下来,沙尘不再漫天地飞舞。 君留山还牢牢握着她的手,握得越来越紧。 “有很多人死在了本王的面前,如果真的有冤魂想要找本王索命,恐怕本王此身、三魂七魄都还不够他们分。” “侧王妃可要好好珍惜本王,否则大概分毫都抢不到。” 林眉冷笑,没有挣扎开手。 “妾身又非冤魂,为何要抢?” “本王累你至此,你就不怨吗?”君留山转开眼,没有问出来。 君留山安静下来,林眉也不再说话。 在大漠里失去水和食物比流沙还要可怕,他们应该节省一点体力等着人来。 嗓子开始干痒,一点口水的吞咽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亲眼看着太阳在天空走过,月亮又从另一头升起,这是能看见时间流逝的唯一的象征。 阴云越积越厚,但这里不会有一滴雨来落下,只会灰蒙蒙地压在人的头顶。 久久没有人声出现,他们陷得越来越深,林眉眼睛已经不再看着天空了。 抬起还能动的胳膊摸了摸干裂的嘴唇,林眉居然有了一点睡意。黄沙不动声色地围盖在身上,竟然还带来了一丝暖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8章 脱险又见难 林眉想着,自从进了大漠,这都是第二次这样困在沙漠里了。 只是那次还能偷来一点星光,今夜却是什么都没有。 在天地都寂寞的地方,她的思维都变得有些恍惚。 希望今夜不要出现沙尘暴,否则就真的只能说是阎王要拘魂,冤魂来索命了。 君留山在看她。 一开始只是用余光偷偷地看,后来就把所有目光投注到她身上,他很久没能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的侧王妃了。 但血色已经从林眉脸上褪去,摸着她的指尖,温度也从那里开始流失。 君留山却没有多余的温暖能够分给她了,只能把她的手抓得再紧一点,不想在不经意间就把她弄丢了。 一切似乎带着宿命般的沉默。 “呜呼,我不过迟来片刻,你怎就轻易中了招了?” 薛净悟蹲在石碑上,探头看着下面的两个人。 他的脸上带着嘲弄的笑,灰头土脸的突然出现。 探着脑袋出现在视野里,似乎对围观两人还很兴致勃勃。 “薛净悟,你跑到哪去了?” 林眉蓦然睁开眼,盯住了那个脑袋,没想到最先来的是他。 君留山也没想到。 薛净悟笑嘻嘻地跳下来:“我去追几只耗子,来得慢了些。” 他一边说着一边解下上次林眉分给他的长索,朝两人抛来。 君留山伸长手抓了两次才抓住绳子,两人挣扎着坐起来,下半身都没入了流沙中。 探身先给林眉捆上,薛净悟在那边配合着沉身用力,先将林眉从沙中拖了出来。 “还挺像拔萝卜的。” 他一个人动手,勒得手都红了。 林眉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给他,然后把绳子抛给君留山。 君留山把绳子在手上挽了几圈,薛净悟和林眉一起用力,把他也拉出流沙。 薛净悟微微喘着气坐倒,直揉着自己的手叫着累。 君留山和林眉歇了口气互相撑着站起来,拍去身上沾上的沙子,没有理他。 薛净悟被无视了一会不满地瞪着林眉,林眉背对着他悄声询问君留山身体如何。 君留山呼吸有些急促,但看见薛净悟黑了的脸还是失笑:“本王安好。” “多谢薛公子相救。” 君留山拱手道谢。 “之后回京,本王同侧王妃再酬礼相谢。” 薛净悟憋着气说了声没事。 他不想和君留山打交道,但他其实挺馋淳荣王府那些东西。 林眉身上都是王府出来的好东西,可比他的好多了。 不同于上次珠宝玩物的,真正的好东西。 林眉有心想说他们不会跟着君留山回京,但还没出口就被马蹄声打断。 薛净悟耳尖一动,留下一句“我还有事”不见了踪影。 林兴修和折宁带着人赶到了。 他们路上也遇见了流沙,还有小型的沙尘暴,差点跑偏了路。 一路的折腾让人提心吊胆,之后还意外遇见了姚远山一行。 本来要救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林兴修惊讶地下马。 “将军怎么在此?我接到将军亲卫的报信,正要前去接应将军。” “我等遇上沙尘暴与流沙,好不容易逃了出来。” 姚远山一行确实颇为狼狈,身上几乎都带着伤。 折宁却是皱着眉看了一圈:“我家王爷呢?” “摄政王在何处,本将怎会知道。” 姚远山面色不太好,对折宁更是横眉冷眼。 “王爷先我等一步进了大漠去救人。” 折宁眉头皱得更紧,暗卫都来到了他的身后。 林兴修没有看见自己的姐姐也是脸色一变。 带路的亲卫悄然回到姚远山的队伍中。 姚远山抱臂冷哼一声:“本将并未看见王爷。说是救人,谁知去了何处。” “说不得,又与侧王妃流连何处美景去了。” “难道这也要过问到本将头上吗?” 说着还似有些愤愤。 但折宁依旧感觉不对劲。 他家王爷自然是去救人的,按照路程早该到了。 莫不是路上与他们一样遇到了意外? 折宁细细打量着这些人,突然当先出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悍然架到姚远山的脖颈上。 “把人拿下!” 暗卫当即出手,林兴修和士兵迟疑着没动。 姚远山和亲卫并未反抗,连之前脸上的各种神情都收了下去,只是冷冷地看着折宁。 他们太冷静了,像是在祭典上的那一幕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冷静。 林兴修陡然反应过来,也立即让人将人团团围上。 他心中担忧,当即大步上前喝问姚远山。 “王爷和侧王妃呢!” “当然是在流沙里。” 姚远山把脸转向他了,表情怪异。 “你要去救他们吗?君留山曾经害死了你姐姐。” 林兴修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姚远山挑起了怒火,年轻的一方守将最在乎的也不过是最后的亲人。 折宁侧跨一步横臂拦住了拔剑的林兴修,挡在他的面前面对着姚远山。 “谋杀摄政王同于叛国弑君,押送回城,等王爷回来处置。” 四个暗卫和一半的士兵一起将人都绑了起来,姚远山等人也是束手就擒。 “先去救人。” 折宁黑沉的眼对上林兴修发狠的目光,扣着他的手腕把剑送了回去。 林兴修咬着牙甩手,心知折宁说得对,憋着一口气转身跃上马,闷头继续赶路。 之后一路紧赶慢赶,谁没没有再说话,低沉压抑的气压弥漫在队伍里。 连折宁都控制不住自己去想王爷会不会出事,如果他们去晚了…… 刚才若非不敢再浪费时间,他一定第一个向姚远山打上去。 林兴修更是顾不得许多,一鞭接着一鞭抽在马身上,恨不能有缩地成寸的法术穿过大漠。 等赶到到战灵碑附近,远远就看见好生生地站在那里的两个人。 林兴修大喜过望。 “王爷!姐姐!” 林兴修直接弃马,滚下马飞跃到了林眉面前,差点克制不住自己抱了上去。 幸亏君留山就站在一旁,让他生生收回了手。 折宁和暗卫们慢了一步,确认过自家王爷和侧王妃无事后,才把高悬的心放回了肚子里,竟都累得有些喘息,背上已经湿透了。 这两日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让人时时都要担惊受怕。 “王爷,姚远山一行逆贼已被拿下,押送回城了。” 君留山带着折宁走开一些,望着战灵碑站定,捏了捏眉心。 “你先让人去找折思。” 姚远山的事,他也一时没想好应该怎么办。 这些人,从来对战王忠心耿耿。 林兴修探头看了一眼后面,君留山和折宁去了一旁,他也就能放心拉着林眉说话了。 “姐姐你没事?” 林兴修紧张地拽着林眉的衣袖转了好几圈,在林眉一再表示没事后才皱着一张脸丧气垂着头,他已经让姐姐在他眼皮底下第二次遇险了。 “都是我没保护好姐姐。” 林兴修蹭在林眉身边,有些难过。 林眉慢慢伸手,抚上了他的头顶。 折思和两个暗卫并没有被丢到太远,只是一直在昏迷之中没有醒来,很快就被扛了回来。 检查过没有受伤,君留山让人将马牵来,先赶回城再找酒儿看看。 接连的变故让君留山身心俱疲,上马之时眼前发黑了一瞬。 他若无其事探手,将林眉拉上了马坐在自己怀中,回头深深将那块旧碑的模样刻在脑海里,轻踢马腹离去。 回到城中又是一日天亮。 林眉等进了林府才是真正松了一口气,不由感慨过来之后就没有几天晚上是能安稳入眠的。 酒儿垫着脚在门口等着他们,一来就先拉住了君留山把脉。 君留山头脑有些昏沉,他不动声色挣开酒儿的手,回身扶林眉下马。 “都累了,先下去休息。” 士兵回了军营,暗卫去看守姚远山的地方守着,折宁和林兴修跟回来很快也被君留山打发了。 他们入城之时正好碰上姚远山等人也被压了回来,两边都是愤愤相视。 姚远山看着君留山沉默了片刻:“看来这是天意。” 君留山无言以对。 林眉回屋洗漱换衣,然后躺上了床,心思还留在君留山的身上。 但君留山和酒儿都让她不用担心。 一次又一次被隐瞒,林眉无奈又有些烦躁。 可是君留山不愿告诉她真相,捂住眼林眉强迫自己入睡。 酒儿把君留山按在桌边把脉,眉头都要打结了。 君留山很想先洗漱打理一下自己,摄政王极少如此仪容不整一身狼狈。 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酒儿气得都想胆大包天地把君留山骂上一顿,但君留山视线扫来,她的胆子又漏气了。 只好赌气地跺了跺脚,扯着自己的辫子去煎药。 简单洗过,披衣坐到窗边横榻,君留山推开窗正好面向北方。 酒儿还没有回来,他也能静下心想一想之后该怎么做。 姚远山一行的罪名不能坐实,否则会死很多人。 新帝还在京城张牙舞爪,手段却实在不成气候。 还有暗地里的诸多势力,他还在,他们不敢做得太过,却也更谨慎地藏起了马脚。 大岳周边的国家,现在看着还是按兵不动,九蛮的大败还能威慑一段时间。 他的布局哪怕在他死后应该也能撑上一段时间,但是新帝可能看不清形势再胡乱出手。 但那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至于林眉…… 君留山低眼,看着自己的掌心。 林兴修一心维护着她,但实力还不够。 薛净悟身上有太多危险的秘密,也能给林眉带来意想不到的机遇,留下的暗卫之后应该能好好保护她。 “留给本王的时间,似乎永远不如想象的多啊。” 君留山长叹。 酒儿板着一张脸把药怼到他面前,君留山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比昨日又苦了三分,连君留山都有些忍不住反胃。 酒儿铁石心肠地抢回碗,十分冷漠地走了,没有给君留山留一颗蜜饯。 君留山只好连灌了三碗白水,才不再捂着嘴想要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9章 旧事之哀,朝堂之难 安神的药起效很快,君留山勉强清醒地给自己点上药香,就一头倒在床褥间人事不知了。 焚仙门的人之前一直没有出手,他们虽狂妄,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他们不想被君留山坏了好事。 等到留守的人回来禀报君留山一行安全回到了城中,主事之人也只是摆手让他下去,眼睛还在紧紧盯着水池中。 那里赫然锁着一个浑身青白像是一具尸体的人。 薛净悟在外围谨慎停下追踪,埋伏在沙中等着下一个出来的人。 他已经追到了比旧都还要深入大漠的地方,连君留山的暗卫都没能追过来。 这些人躲在大漠之下,附近是荒原,一定还有进出大漠的地方和暗流。 薛净悟并不着急。 君留山一睡又是一天一夜。 林眉早已醒来,中间来看了他许多趟,然后去忙杀虫的事。 昨天的实验十分成功,众人还小小试验了一些其他的方法,发现都没有林眉给出的方法节省药材。 只是箱子太过笨重,不好移动。 前日林眉出去,昨日太过劳累歇了许久,匠人们就自己讨论着将箱子又改进了一二。 不仅减少了一些体积,还加上了四个轮子,据说箱子内部底下还隔出一个小层,轮子滚动能带动里面安上的风叶,以便助燃。 拆卸装药也方便了不少。 林眉今天去看了,也不得不为此赞叹。 能得到王妃一声好,匠人们十分高兴,很是骄傲。 昨天和前天各消灭了一大批蝗虫,今天来的虫子就少了许多。 新的箱子也赶制出了二十余个,每个城池的四方都至少有一个箱子。 百姓们为这个王妃带领人制作出的“神器”取名为“甘露瓶”。 遍洒甘露,以济世间。 林眉头一次听见十分哭笑不得,但看着他们热切的脸,只好认下了。 君留山寻来时林眉在田边看着百姓翻地。 虫灾有了解决的希望,就要早日把新种种下,生活才能继续。 折思跟在自家王爷身边,惊叹地看着这一幕,笑容绽放在每一张脸上。 “走,不去打扰他们了。” 君留山往军营转道。 姚远山一行暂时收押在军营之中。 昨日回来时人不多,进城时暂时解了绳子,军中人都被下了令不许乱传,因此现在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姚远山一行的事。 君留山已经决定好了让此事到此为止。 走进单独关押姚远山的房子,折思表情难看地替姚远山解开身上的木枷。 折思拿着东西退下,将门关上,还将守在外面的人全部调走了。 姚远山坐在地上背靠着墙支起右腿,手随意搭在膝上:“王爷来是要亲手杀了我吗?” 他在这里被关了一天一夜,想起了君留山已经是天下的摄政王了。 他家主子守下的天下的摄政王。 他尝试过杀他一次,失败了,他不能再去做第二次了。 不如一死谢罪。 君留山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再无一个人,他才缓缓开口。 “本王是来和你说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杀了本王。” 姚远山骤然抬头,想站起来却腿一软又跌了回去,他急切地看着君留山,半跪在土上。 “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肯说实话吗!” “当年,最后一战,我与战王同三百余士兵被金国最后的精锐围攻,最后离开大漠的,只本王一人。” “本王知道,你们一直觉得只有本王一人活了下来并不正常。” “祭典当日所现幻像,是真的。” 君留山看着破漏的木窗,自顾自地说着他们一直想要探究的答案。 姚远山捏紧了双手。 “大漠的虫灾是那一年之后才开始泛滥的,但并不是所谓冤魂作怪。” “那一年,蝗虫变异,咬伤人后能让人发狂,变为白日行尸,十日必死。” “行尸者见人则要打杀撕咬,力大无穷,我军触不及防之下,险些兵败。” “援军不至,战王孤注一掷,领着我等直攻金都。” “金人狡诈,设下险境,我等不慎被围,然后便是你们都知道的,战王战死,本王一人余生。” 君留山斜眼看向全神贯注的姚远山,呵笑。 “只因当时,有人放出了更厉害的蝗虫,我等阻挡不下,他们护着我,自己却接连被咬了。” “战王也未能幸免。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能逃过一劫,但本王一直牢牢记着,他们是为救我而死。” “战王发狂,杀了剩下的所有士兵,本王也险些死在楚帅的剑下。” “援军赶到,救下了本王。” 君留山扭过了头,不去看张着嘴呆呆望着他的姚远山。 “此事并不光彩,先帝和本王封了所有人的口。” “离开大漠之前,本王屠尽金人,为楚帅报了仇。” 姚远山不敢置信地连连摇头:“不会的,主子怎么可能……” 君留山说完,想要离开,姚远山忙不迭地爬了起来,使劲抓住了君留山的肩。 “你是不是在骗我!王爷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什么,他连说都说不出来。 “本王句句属实。” 君留山一掌拍开他,姚远山踉跄着撞到墙上,复又跌倒在地。 他心中现在只有一片乱麻,怔怔坐着没有动作。 君留山不再看他,跨出了屋,远远守着的折思迎了上来。 “王爷,侧王妃已经回府,您也该回去用膳喝药了。” “嗯,你让人一会将姚将军带回安置好。前日的事到此为止,不许传出。” “探子的口也给本王封住。” “王爷放心。” 君留山没有骑马,背着手沿着街道走向林府,路上看见他的百姓都会满怀感激地和他问好,君留山也缓和了些许脸色,一直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 压在他心头的大山在秘密说出口时轻了一些。他需要有人来帮他记住这些,帮他向一些人讨回一个公道。 他并不想要这具残躯最后还要回到皇城。 一切自此处始,当一切自此处终。 若能在大漠化作风雨,滋育万汇,对他来说已是极好地归宿了。 君后辛近来过得不太顺意。 皇帝居庙堂,享有天下,也就要为天下做事。 君留山远赴大漠,朝中又被他清理了一遍,他坐在上面终于不被君留山挡住,真正成了朝堂的中心。 看着自己熟悉的脸占据了朝堂大部分的位置,君后辛本该舒心极了。 但是,他现在每日越发地暴躁。 “啪!” 奏章擦着奉茶来的太监的脸飞过,君后辛把朱笔用力拍在桌上 “一个两个,只会说请陛下定夺,章程没有,事情也理不清,让朕定夺什么!” “什么事都让朕来干了,朕养着他们这群废物是为了好看吗!” “做事做不了,给朕找事倒是勤快得紧!” 新上任的太监总管冯喜连忙上前给他递茶。 “陛下消消气,不要气坏了身子。” 之前的总管不知为何就被君后辛怀疑和摄政王有了勾结,自认大权在握的君后辛一句辩解没听,就将人乱棍打死了。 现在在他身边伺候的人无一不是小心翼翼的。 冯喜之前就在御书房伺候,当时大着胆子说了两句奉承的话,就被君后辛提拔了上来。 这些日子在君后辛面前很是得用。 君后辛给自己灌了口茶又吐了出来:“给朕换凉茶来!” “是是是,奴才这就让人换了。” 冯喜连忙把茶收了,背着手和小内侍打手势,没一会就有人小跑着送进来新茶,冯喜接过茶盏躬身举起,君后辛凉茶下了肚才算顺了气。 沈士柳虽然回朝,但并不揽事,每日只在微末之事上出言,绝不妨碍君后辛行事。 罗有恒之流不偏不倚一心做事,但因君后辛罗织罪名处置了一大批并无过错,甚至对朝堂有功的官员,如今众人很是不满,做事也消极不少。 罗有恒以太傅身份还劝过君后辛,君后辛听不得劝,与他也生了嫌隙。 只是君后辛拿不到他们的过错,也不好再分精力动这些人。 至于君后辛自己提拔上来的人…… 之前君留山把持着朝政,投靠君后辛的更多是做事不力不被君留山看上,或者初入官场急于求成之辈。 帮忙在朝上给君留山使绊子可以,真让他们主掌大事,就一个比一个无能! 君后辛心中憋闷,又不得不捏着鼻子继续用这些人。 好歹,现在朝堂之上,还是他做主的。 不断安慰着自己,冯喜也见机上前为他按着额角放松。 “陛下为天下受累了,是大人们不懂体恤陛下。” 是啊,一个两个,都不懂体恤自己。 沈士柳那个老狐狸,别以为他就看不见他的算盘。 “陛下,沈姑娘奉太后之命,为陛下送药膳来了。” 门外守卫突然通报,君后辛睁开了眼让冯喜停手退开。 “宣。” 冯喜看了看他的脸色,自己跑出去把人请进来了。 “臣女拜见陛下。” 沈墨浓亲手端着托盘跨进,在阶下盈盈一拜。 太后在她的照料之下身子好了一些,或许是伤了心又年纪大了,对日夜陪伴她的沈墨浓就有些离不开,但又整日提着心防备。 沈墨浓比顾明珏更乖觉,每日守在太后宫中,绝不多说一句多看一眼,侍奉上比宫中的人还要用心。 她沉默寡言的,太后如今也觉得这样刚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0章 谁得安宁 因着为太后做药膳调养,太后喝了觉得不错,比太医给的方子更合口味,就让她也为君后辛做上一份,然后让宫人每日送来。 今日是要为君后辛把脉,所以沈墨浓亲自来了。 君后辛对她还是很好,微微笑着让人接过托盘又赐座。 “母后如今大安,都是多亏了沈姑娘悉心照料,现在又要为朕费心调理,劳苦功高啊。” 沈墨浓离座屈膝,端庄文雅。 “这是臣女该做的,能为陛下和太后尽一份心,是臣女和父亲的福气。” 君后辛轻扣着桌面,笑意更深:“谁为朕尽忠,朕都是记得的,朕也绝不会亏待了忠心之人。” 沈墨浓谢恩,君后辛上前让她为自己把脉。 “陛下近来阴虚火旺,需好好调理,否则有损龙体。陛下莫要太过劳累才是,注意气大伤身。” 君后辛叹了口气:“朕在这个位置,难免多费心力。” “陛下是天子,若有损伤,是天下之伤。哪怕为了这个天下,陛下也要多多注意自己的龙体。陛下安康,天下才能安康。” 沈墨浓说得真诚又担忧,君后辛都被说得带出一丝真切的笑意来。 “沈姑娘说得是,有劳沈姑娘为朕调理了。” “臣女自当尽力。” 沈墨浓不便多留,君后辛让冯喜又亲自把人送出去了。 冯喜送完人回来,看了一眼搁在一旁的瓷盅。 “陛下,这药膳?” 君后辛嘴角还带着笑,负手站了起来。 “倒了,给朕传膳来。” 冯喜低下头去小心趋步跟上。 “是。” 顾明珏七月离京,之后一路避开官道,轻装简行地骑马赶路,游刃有余地躲过了君留山的暗卫和官府士兵的追杀,从小道进了九蛮境内。 有宋唯严的人前来接应。 此时离他出京已有二月余,君留山也已经去了大漠。 焚仙门的消息传来得很快,长孙淳对门内的布局颇为自得,顾明珏旁敲侧击之下得到了不少讯息。 因为觉得是自己帮着顾明珏逃出生天,长孙淳近来又开始得意起来。 “王爷就要回到九蛮了,可别忘记我们的交易。” “小王自然不会忘记。” 顾明珏手中把玩着一把折扇,懒懒倚在树下,透过繁茂枝叶看向天空。 他们在等着宋唯严的人过来。 赶路太久,小道又十分难走,摆脱最后的追兵后顾明珏下了马都差点喘不上气厥过去。 长孙淳不屑地撇了撇嘴。 但是宋唯严的存在又让他有些忌惮,他隐约觉得可能这位顾王爷,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好控制。 但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不可能逃得脱他们焚仙门的手段的。 长孙淳想要立功,立一个大功,而九蛮王宫里的那个碎片,就是他的功劳,现在已经近在眼前了。 他放不下这个唾手可得的功劳。 王安龄是真的被折腾得够呛,他不停揉着胸口,还在打量着长孙淳。 这一路,他清楚看见自家主子是怎么戏耍这个人的。 就是不知道主子还要留着他的命到什么时候。 顾明珏没有和他细说焚仙门的事,但王安龄也听了一些东西。 特别是君留山和林眉的事,于公于私,他都希望这两人永远不再离开大漠才好。 这样,主子登极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就没有了。 他也能为自己狠狠出口恶气。 在君留山死之前,这些人还是有点用处的。 “给本王拿水来。” 顾明珏捧水洗了一把脸,也在想着林眉和君留山。 君留山如果死了,他乐见其成,但他的猎物若被人捷足先登,他会有点不高兴。 焚仙门……顾明珏执扇抵着下巴,思考给他们找点什么乐子才好。 “殿下,人到了。” 暗卫从树上跳下,跪在顾明珏面前低头禀报。 “宋将军亲自带着人来的。” “走,我们回九蛮了。” 顾明珏站起伸了个懒腰,敲了敲自己的肩,望着九蛮王都的方向露出期待的笑容。 “本王可是好久没有,回家了。” 大漠之中。 君留山和林眉坐下来安静地吃完了午膳。 林眉被百姓们送了许多东西,自己做的小玩意、一些吃的,还有一对护身符和一块大漠里出现的矿石。 东西算得上简陋,却也是他们能拿得出的最好的东西。 林眉本不想要,百姓艰难,这些东西对他们自己都是珍贵的,但是长老不顾她推辞,直接让人送到了林府来。 护身符是给君留山和林眉的。 一种沙漠独有的红石打磨出的两块小牌,上面雕着三足金乌,那人说是祭典出现过的巫者托他送来的,愿神鸟能赐福他们二人。 金乌展开双翅,背上托着一轮太阳,石牌背面是林眉看不懂的巫族文字。 君留山从林眉手中接过石牌看了看,指腹摩挲着那只金乌。 “王爷可是认得这东西?” 林眉拿着自己的那一块,好奇心冒了出来。 她对稀奇之物很是喜欢,前世也会费上大力气就为一睹为快。 但是百姓们说不清这个东西和图腾,只知道巫者信奉金乌。 君留山深思着,在记忆深处翻找答案。 “金国在大漠之中,信奉金乌为他们的先祖,连大岳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也相信金乌庇护着这片大漠。” “本王依稀记得,当年金国的皇宫,有一处祭坛,就雕着一样的图案。” 在远古,部落之间信奉不同的神灵作为先祖,也拥有着不同的图腾,金国的图腾就是一轮太阳。 “背后的文字应该是‘天坠大火,金乌降世’。” “这个东西可能是金国的遗落之物,那个巫者并不简单。” 君留山很确定金国没有遗民还留在这片大漠,最多是有着金国血脉的岳人。 但金国以太阳为图腾,尚赤色,这块石牌红得十分纯正,不像是民间用的东西,而金国覆灭之后,大漠再也没有这些东西出现。 林眉捂着额头有些头疼。 君留山好笑拿过那块石牌为她系到腰间,理顺绳子垂好。 “不用担心,这只是一个祝福。” “你为大漠的百姓做了这么多,神明会保佑你的。” 林眉揉着眉心叹气。 “妾身只是不愿再生事端了。” 虫灾眼见得到控制,他们差不多可以启程回去了,比起他们在这里看着,百姓们更需要的是运送物资进入大漠。 君留山回来的路上收到了焚仙门和朝廷的消息。 焚仙门果然还留有残党在大漠,虫灾和他们脱不开干系,但因为不熟悉大漠,暗卫现在还没有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朝堂之上君后辛越发没有顾忌,但他新提拔的人没有本事,导致如今朝政有些混乱,不过没出大事。 沈士柳袖手旁观,暂时没有异动。 周浩坤等人将王府势力收缩,做出了暂避锋芒的样子,外国探子在蠢蠢欲动。 九蛮形势紧张,其他国家暂时把目光都放在了九蛮的身上,顾玉珏顺利逃脱,九蛮将要变天。 “事不过三。”君留山将自己的石牌放入怀中。 林眉为君留山端过了药:“如此,妾身也要准备离开了。” 君留山沉默颔首。 姚远山浑浑噩噩地跟着暗卫回到了暂住的地方,他的那些亲卫也都被放了回来。 脏兮兮的战甲还穿在他们身上,佩刀都被收走,所有人站在院子里等着他。 姚远山疲惫地抹了把脸。 “都先下去休息,摄政王不会杀你们的。” 亲卫们执拗地站着未动:“将军……” “让你们都下去!滚下去!” 姚远山一拳砸碎了院里的石桌,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阴狠地环视这些人。 “是都听不懂话了吗?” 亲卫们悚然退避。 赶走了所有人,姚远山砰地摔上了院门,颓然地将额头抵在门后,喃喃自语。 “怎么可能呢?” 他们的元帅,怎么可能最后死得那般的荒唐? 不是死在敌人刀下,英勇战死;也不是死在权力倾轧,受人暗害。 他们的楚帅死在了一只小小的虫子口下? 还在死前杀害了自己的同袍? 姚远山宁愿是君留山害死了战王。 欲将浊泪寄故人,求得南柯一顾怜。 多年的大石终于落下,哪怕心中依旧不愿去相信,他也沦陷到了无力的空茫之中。 捂着脸滑伏在地,姚远山泣不成声。 有士兵为他送饭过来,敲了许久的门却无人应声。 他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支起耳朵却听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站了一会还是端着饭又走了。 姚远山瘫倒在地上,泪已经哭干了。 在发泄之后,姚远山对君留山说的将信将疑。 他绝不愿毁了战王最后的英节。 或许力战而竭、尽忠而死已经是能拿出来的最好的说法了。 从地上摇摇晃晃地撑着膝盖站起,姚远山僵硬地抬起脚步往屋子里走。 他来之前,将小姐的遗物也带来了,想着送到主子的战灵碑前烧掉,以为凭吊。 而他现在迫切想要知道,君留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记得,小姐留下了一封信。 将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箱子从行礼的最底下取出,姚远山颤着手从收归整齐的遗物中找到了那封信。 虚软着腿在桌边坐下,把手在身上用力擦干净,小心翼翼地裁开信封,姚远山满怀复杂地抽出了一叠信纸来。 上好的越桑纸,纸上有着独特的金线描纹,哪怕是姚远山这样的武夫,都能知道这纸的金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1章 焚物告斯人 捏着信纸的一角,姚远山极其缓慢地打开了信。 嘉禾郡主字迹娟秀,因是弥留之际所写,笔下无力,但这些轻飘的笔画间也透露出她难掩的喜悦。 “……吾自幼入王府,受尽娇养,虽不可常见留山哥哥,但凡有求,必有所应……爱他甚重,然心知此为吾所贪求,平添苦恼……” “……冉双叛府,吾无颜面对,留山哥哥未曾与吾计较,仍留吾于府中,护爱如常……” “如今夙愿得偿,吾未有悔,生死为吾心甘,诸位叔叔亦不必哀伤,莫要责怪于他,留歌不可常伴他侧,望叔叔自此代吾维护一二,留歌拜谢……” “……吾父早离,音容不可尽忆,如今所虑,唯相逢不识,惹吾父心伤。甚叹之……” 最后所留是“留歌拜别”。 姚远山放好信纸,手肘支在膝上大掌撑住了自己的头。 君留山除了不爱楚留歌,对她真的很好。 枯坐半日,姚远山默默将信重新装好,抱起那个箱子走到小院,将箱子安放在平整之处。 送饭的士兵又敲响了门。 姚远山打开紧闭许久的院门,脸色枯败,鬓角染霜,将那小兵吓了一大跳。 “将军这是怎么了?可要小人去唤医师过来?” 姚远山摇头接过饭:“你去给我端一个火盆来。” 士兵担忧地看了看他,还是很快跑过去找了个火盆。 端来的饭被姚远山随意放在了一边,他在看着那个箱子发呆。 “将军……” “放在那,你先下去。” 小兵放下火盆,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他担心姚远山,出去还撞上一个暗卫,连忙行了一礼:“大人恕罪。” 暗卫看了眼他来的方向问他怎么了。 “姚将军好像身体不适,小人有些担心。” 暗卫深思片刻让他先回,自己会去看一看。 等暗卫到了小院门口,就看见姚远山在院中烧着东西。 一张信纸被火舌卷进盆中,旁边的小箱子敞着,暗卫认出那该是嘉禾郡主的东西。 焰火烧得正旺。 “将军可还好?” 姚远山转过了头,蜡黄的脸色让暗卫都是一惊。 王爷虽说让他们看着楚家旧部,但也不过是怕他们再出什么事,短短一个下午,这是发生了什么? 姚远山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 他也意识到了,捏住自己的喉咙呛咳了几声,他再次开口像是有粗砂在喉咙磨砺。 “本将军无事,也请转告王爷,之后本将军想与王爷一谈。” “好,还请将军……保重身体。” 暗卫替他虚掩上了门,立马向林府跑去。 姚远山将所有东西都烧掉了,最后连箱子都投进了火盆。 君留山过来时只剩零星的火花飞上了天空,黑烟浓厚飘摇着升起,姚远山擦过自己被熏红的眼睛,盘腿坐在火盆前。 “将军这是何必?” 君留山看着那一盆灰烬,极轻地叹了一声。 “人都不在了,留着也是徒惹伤心。主子有许多年没见过小姐,这些旧物和书信不如都给主子送去,也免得父女之间太过生疏。” 姚远山没有回头,仰起了头视线随着烟火飘散。 “我想问王爷,当年是谁放出了虫子,又和如今的虫灾有何关系?” “是一个邪教,名为焚仙门,那些虫子侵害了西北大漠十余年。” “那战过后,虫子威力逐渐减弱,仍有今日之害。” 君留山如实相告。 “并且,本王怀疑,除当初被本王杀死的那些,还有残党躲在这大漠之中。” 姚远山抓起一把土洒进火盆里,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王爷说的可是真的?” 君留山依旧是那一句答他。 “本王句句属实。” “若将军无事,本王就先回府了。” 姚远山坐在那里,被夜色雕作了石像。 一夜无梦。 第二日亲卫前来敲门,姚远山只告诉他们,君留山不是杀害战王的人,所以他没有死在大漠里。 亲卫固然怀疑,但姚远山坚持,君留山也确实平安回来了。 有了冤魂索命在前,自然有英灵审判在后,他们也只能相信君留山的无辜。 便是心中不服的,也把话都憋在了肚子里。 城中重新安定了下来,一切都在逐步好转。 祭典当日出现的幻象君留山也让人去查过,但没有找到痕迹,不确定是哪一方下的手,又是怎么做到的。 连林眉这个心知只是海市蜃楼的人,也没办法猜测是怎么出现得如此恰到好处的。 而焚仙门对此一清二楚。 他们当年得到了一卷御虫之法,碎片之事也是此书中提及,然后他们才开始各方搜寻。 而来到大漠是为了实验,此地常年蝗虫甚多,正好适合给他们做试验。 金国当时国力衰弱,于是焚仙门就像找上顾明珏一样找上了金国皇室寻求合作。 在蝗虫试验成功后,金国想要恢复以往的强盛,他们想要占领整片大漠。 双方一拍即合。 战争被挑起,但他们最后一败涂地。 焚仙门依旧贼心不死,盘踞在大漠深处继续研究虫子。 而为了更好的使用这一卷御虫之术,他们不但在寻找碎片,还找来了许多古怪之物。 之前的幻象便是通过其中一颗蜃珠做成。 机缘巧合。 那一段场景出现在大漠的时候,他们随手拿蜃珠记下了,没想到最后能有如此功效。 差一点,他们就杀死了君留山。 “京里传来了消息,让尽量拖住君留山,不要让他离开大漠。” “这两天蝗虫死了太多,那个东西的效用比我们想得要好许多。” “君留山留得太久会找到我们的,蝗虫消失那些人就会进入大漠,我们会被暴露出来,不如先下手为强。” …… 十几个黑袍人聚在地底的大厅,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 “我们的试验正在关键的时刻,不能被他们破坏。” “而且君留山在这里,连试验品都少了,实在太过麻烦。” “我们需要更多的奴隶。” 坐在上首的黑袍人倾听着他们的话,最后拍了拍手,止住了讨论。 “杀了君留山,还有他的那个侧妃和薛净悟。十六,你去安排。” “是,大人。” 黑袍人们信心十足,谈笑之间就决定了君留山的生死。 也不知是不是风水不太对,近几日薛净悟眼皮子直跳,别人说左眼灾右眼财,但他两只一起跳。 “这是说我要火中取栗吗?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薛净悟摸了摸下巴,旁边的暗卫侧目。 他是和此暗卫在半道上遇见,都奔着焚仙门来的,这些日子探得此处人还不少,为保安全,两人暂时搭了伙。 有黑影从地道出来,几个起跃很快消失在了大漠深处。 薛净悟轻轻拍了拍身边的暗卫:“我去追人,你继续在这里盯着。”然后钻入沙堆之中不见。 暗卫最开始还被这一手惊到过。 等到了晚上,薛净悟突然返回,呸掉嘴里的沙子告诉暗卫:“他们在进行大量的人手调动,估计是冲着你家王爷去的,你先回去报信。” 暗卫朝他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一抱拳转身在阴影遮掩下赶路。 “真是麻烦大了,事情一个接着一个,就不能让人歇口气吗。” 薛净悟翻身躺在沙丘后,取出一片肉干咬了一口,觉得颇为心累。 果然不该跟着摄政王出来的,要不是为了林眉…… 薛净悟觉得自己真是亏大了,之后得多要点补偿才是。 不同于薛净悟这边的奔波劳累,安静地休息了一天之后,林眉精神好了不少。 听说酒儿还在盯着试药,想要找出药效更好的方子,醒来后林眉就去了城外的田间找她。 去了之后却看见了姚远山和他的亲卫也出现在城外。 姚远山也在看着士兵推着大箱子杀虫,因为东西少,现在还是只守着田间来喷药。 蝗虫成片地死亡,被焚烧过后就地埋下,新种也被顺利种下。 这都是摄政王和侧王妃的功劳。 姚远山在城里每一处都能听见百姓对他们的赞叹,所有人在提起他们的时候眼里都带着光。 姚远山从出门之后就一句话也没说,连他那些亲卫也渐渐沉默了。 最后他们来到了新田边,亲眼见证了一切。 姚远山也看见了林眉,居然对她抱拳行了一礼,连他的那些亲卫也陆续向林眉低下了头。 林眉心中奇怪,还是给他们回了一礼。 “侧王妃你来了!” 酒儿高高兴兴地跑过来拉住了林眉的衣袖,撒娇似的摇晃两下。 小姑娘这两天因为做出了杀虫的药,得到众人的感激和交口称赞,高兴得不行,都顾不上和君留山生气了。 林眉点了点她的脑袋,低声道:“我来找你给我再做些药粉。” 酒儿下意识停住了手,嘴角往下撇了下去。 “侧王妃,你又要走了吗?” 侧王妃走了,她家王爷要怎么办…… 外面人多口杂,还混着一些探子在,林眉不想在这里说事。 “走,回去再给王爷把把脉,多日劳累,王爷身体实在让本王妃担心。” 酒儿也知道刚才她嘴快了些,连忙调整了表情,点了点头,和守在田边的副将说了一声,拉着林眉往城里走去。 走到一半林眉猝然停下脚步回首,眯起眼眺望着天边。 酒儿拉了一下人没有拉动,奇怪回过头来。 “侧王妃,怎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2章 噩梦卷土之 林眉突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拍了酒儿一下推她向前。 “来人,护送酒儿回去,告诉王爷,情况不对劲,又有蝗虫来了。” 之前每日蝗虫都是辰时左右气温升高后出现,酉时日落又消失。 不会日中再来一批,况且现在都要申时了。 而且这个动静,比之前的蝗虫要强了太多,远远就能让人有种不妙的预感。 林眉想起君留山曾经说过的,最后一战他们遇见的更加凶恶,害死了战王的那种蝗虫。 一个暗卫连忙跑来,拉起酒儿就开始跑。 城外的人也发现了动静,充斥着旷野的嘶鸣声转瞬就遮蔽了天幕。 个头更大、速度更快的虫子盖满了视野,猩红的小点密密麻麻悬浮在其中,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这些蝗虫的眼睛。 士兵和百姓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百姓回城!将士断后!” 林眉从一人手里夺过了长管对准天空,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都把自己包好,快点喷药!” 一瞬的慌乱过后所有人都训练有素地动起来。 林眉接过白巾套在头上,又戴上了手套。 但这两天蝗虫对付起来不难,为了省着点用,拿出来的东西并不多,有一小半的人都没有防护的工具。 林眉想叫他们都回去,但已经来不及了。 水雾喷洒而出,现在已经注意不到有没有洒到了人。 至少上万只的蝗虫出现在小小的空间里,眼前所见只有肥硕的身躯、强有力的翅膀、狰狞的口器,和猩红的虫眼。 他们竟是直接一拥而下,堆积在了这片空地上! 林眉和身后的士兵配合着将药喷向四周,蝗虫一时不敢靠近,但也并未像之前的虫子那般很快丧命。 数以万计的蝗虫围成牢笼将你和天地隔开是什么感觉…… 连林眉的牙齿也在微微打着颤。 他们站着的圈子越来越小,嗡鸣嘶叫中隐约能听见此起彼伏的惊叫和大喊,有人在试图闯出去,也有人被蝗虫咬伤了。 林眉退后一步撞到了箱子上,和她站在一起的士兵已经满头大汗,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恐惧。 蝗虫在步步紧逼,垂涎着眼前鲜美的猎物。 突然一线剑光劈开了这片枯黄的天地,一只手伸进来用力抓住林眉,将她带进了一个怀抱。 “王爷。” 君留山和暗卫穿着裹得严实的棉服闯进蝗虫的包围之中,点起火堆投入酒儿做的药丸,再拿火把驱散出一片空地打开了通路。 君留山带着林眉先出去,一直退到城墙之下君留山才松开抱着林眉的手。 不知为何,那些蝗虫只挤在新田那一块小小的地方,连城墙这边都没有袭击。 对于离开的人他们也视而不见,根本不会追来。 脱离开包围圈,林眉有些喘息,但是她发现这些蝗虫虽然凶猛,却更加有序。 哪怕是攻击人,也不会至死方休。更多的蝗虫只是围而不攻,牢牢把它们的猎物留在囚笼之中。 就像是,有人在背后操控着一样。 “王爷,该怎么办?” 折思和折宁已经在里面杀了几个来回,有越来越多的人被咬伤,后面来的人更加小心,暂时没有更多人受伤。 “报,王爷,其他地方也出现了大量的蝗虫!” 君留山眸色冰冷,长剑挑起一个火把向虫群投掷而去。 “先救人,然后,找到虫窝。” 守城的士兵举着火把从四个城门鱼贯而出,医者也抬出了库存的药丸,城中家家闭门关窗,不在此时添乱,报信的快马向四方飞驰而去。 蝗虫虽多,主要目标是攻击人的话,大漠就显得太大了。 所以将人围困在一处,将上千上万的蝗虫聚集起来,形成一个小小的密闭空间,是当初金人用的手段。 那个时候没有这些杀虫的药。 君留山把“焚仙门”三个字碾碎在齿间。 他刚刚接到暗卫的来报,这边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但也因此,暗卫们已经顺着线索摸到了一个虫子洞去。 姚远山和他的亲卫们也被救了出来,其余士兵都散开了。 蝗虫突然毫不留恋地腾起,如同一团乌云一般沿着来路退去,只留下浅浅的一层尸体。 虽然虫子来去都莫名,很多人还是压下心底隐隐的不安,松了口气。 但君留山看着一些人身上细小的伤口,打着手势让暗卫戒备。 林眉和他想到了一处。 而现在,还有另外的地方有着被虫子咬伤的人。 不光是这个城池…… 君留山想要将林眉先送回城里,林眉权衡之后决定去另外的地方看看。 在事情没有确定之前,他们不能扰乱军心。 但有着摄政王的威慑和这段时间积累的民心在,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受伤的人还是听话地站出,被集中了起来。 姚远山心底的焦躁在翻滚,他迟了一步想起来君留山说的话。 “……白日行尸,十日必死……” “……见人则要打杀撕咬,力大无穷……” “……战王发狂,杀了剩下的所有士兵……” 他的心脏狂跳起来,悚然转头看向君留山,君留山面色沉冷地向他点点头。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姚远山无比希望那是假话,哪怕自己再次被欺骗也无所谓。 出来的,都是守护着大漠的将士,里面还有着他的亲卫。 城中,还有许多百姓,他们这两天脸上都堆满了笑容。 君留山也在死死看着那些受伤的人,一丝一毫的细节他都没有放过。 他比姚远山更怕,预感成真。 但是从第一个人起,刚才还在说笑放松自己的士兵突然变了脸色,他的头僵缓地抬起,血丝从眼角出现,青筋在皮肤下鼓动蔓延。 似如有青黑的恶虫在他的身体里肆无忌惮地爬过,嚣张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黑血从细小的伤口中渗出,取代了人血。 诡异图腾一般的血脉浮现在了他的全身。 他的牙齿打着颤,脸上的挣扎都是如此的狰狞。 身旁的人不经意回头,惊叫着倒退跌倒在地,更多的人看见了他,混乱突生。 君留山和暗卫都飞身扑了过去。 而那个士兵,像蝗虫一样长大了口器,僵硬地抬起胳膊,朝离他最近的人亮出了獠牙。 他的目中再没有了光彩。 一个头颅高高飞了起来,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腥黑的血再次渗透了这片大漠,变得泥泞又恶心。 百姓之前已经全部入城躲避,还留在城外的都是将士。 在两个人突然发病杀死了身边人后,所有没有受伤的士兵就拿起了刀,将受伤的人群分割了开来,分散着团团围上了敌人。 暗卫出手杀死了病变后陆续扑向他人的几个行尸。 大力从横拦的剑上传来,连暗卫都被打得退了一步。 行尸背后之人趁机上前,横刀在颈,双手握住两端,提膝顶在行尸背上,用力将刀刃切进了行尸脖颈之中。 最后的嘶吼声从气管泄出,暗卫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结束了挣扎。 君留山倒转剑柄,果断敲晕了一个眼睛开始冒出血丝的士兵。 “将受伤的人全部打晕,绑起来!变作行尸的,不可压制则杀之!” 姚远山红着眼,额角青筋暴起,目呲尽裂,面恶甚如行尸。 在自己的亲卫杀死他人之前,姚远山一声低喝,虎爪掐住人脖颈猛然掼倒在地,然后毫不迟疑地捏碎了他的颈骨。 一滴血泪从他的眼角滴落到亲卫的眼中,染红了残留的目光。 行尸力大,普通士兵不是对手,哪怕先前被打晕,彻底病变之后依然会凭本能醒来袭击身边之人。 没有足够的麻绳,简单撕开打结作绳的几根白布,根本绑不住他们。 在一次出乎意料的袭杀之后,勉强还保留着神志的士兵们,纷纷阻止没有受伤的同袍靠近。 他们挣扎着互相给绑了起来,还没有变化征兆的士兵上前一一将人打晕。 锋刃对准了他们,暗卫和楚家旧部护在士兵之前,身体紧绷,随时准备进入包围圈中,握着的剑柄上汗液滚烫。 君留山在场面被控制住后,让人将倒在地上的尸体抬出来,在一旁整齐放好,被砍掉的头也重新回到了该在的位置上。 俯身伸手阖上一双怒睁的眼,君留山缓缓握紧了拳。 “其他地方怎么样?” 姚远山脸上沾着血,面无表情走到了君留山的身后,看着那些死去的人。 有士兵从城内拿来了铁链,将所有还活着的受伤士兵都捆上了。 “回王爷,其余地方蝗虫略少,受伤人员不多。但事发突然,行尸造成了巨大混乱。” “林小将军同城中副将及时赶到,情况已被控制,还活着的受伤士兵也已受制。” “林小将军请示王爷,该如何处置?” 先前护送林眉离去的暗卫躬身回禀,按在身旁剑上的手,是一个随时能出剑的手势。 君留山垂眸沉吟许久:“不能押入城中,就地看管,让人十二个时辰轮流守着。” “传令全城百姓,近日不许出门,一应生活所需由军府发放送达,务必紧闭门窗,若有私自行动者,押入地牢,严加查询。” “所有城池,一如此令,违令有异者,持本王金牌,视作违反军令,以军规处置。” “是,属下即刻前去传令。” 君留山从怀中拿出一块金牌丢给了他。 待暗卫离去,姚远山咬着牙低压着声音。 “王爷,当初便是如此?” 君留山将手收回袖中拢在身前,燃起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没带来一点温度。 “当时整个大漠,遍地如此。” “人迹所至,恶鬼随之。死在本王手上的不多,但本王夜夜不敢成寐。” 到处都是整夜整夜不敢闭眼的人,他们怕等下一次醒来,就不知道是人还是鬼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3章 害之甚矣 姚远山默然不语。 半个时辰之后,林兴修前来请君留山回军府议事。 君留山刚刚上了马,林眉就带着酒儿匆匆跑来。 “王爷,我想看看那些受伤的人和尸体。” 酒儿身上背着个药箱,面色有些苍白,握着背带的手在微微颤抖着,牙齿也有些打颤。 那双眼不见往日的赤纯和狡黠,只有坚定的沉默。 君留山点了点头:“折思,你带人护着。” 折思点了两个暗卫留下。 君留山又看向林眉,将佩剑抛给了她。 “侧王妃当心。” “谢王爷,也请王爷保重。” 林眉伸手接住了那柄剑,眉眼带着笑意对君留山行了一礼。 浓烟在城外翻滚,一袋袋虫尸被送进火堆之中,望着烟火的眼被红色占满了眼底。 酒儿带着手套翻看着尸体,血肉、经脉、七窍、心脏、头颅,一具尸体被完全打开在众人眼前,没有人说话,都把眼撇了开去。 银针从大脑中抽出,酒儿举起银针眯起眼,林眉同样注视这那根针。 细白的长虫盘绕在上面,一动不动。 酒儿蓦然起身抢过了一袋子蝗虫倒在地上,一个接着一个剖开,黑水流出之后是一肚子灰白的虫卵。 “不,不对、不对。” 酒儿摇着头,咬牙让人拉过一个还没有变作行尸的士兵,长长的银针刺入他的百会穴和太阳穴,但毫无异动。 将配置的杀虫药滴上针尖,再次刺入,依旧没有反应。 林眉按住了酒儿肩,眉头紧锁。 “之前的虫子没有这个。” 酒儿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林眉。 “那些蝗虫只是带着毒而已。” 林眉看着地上昏迷的士兵:“这是蛊吗?” 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酒儿却否认了。 “和蛊不一样。” “师父也研究过蛊虫,百毒为炼,秘法作灵,炼出的蛊虫会听命于它的主人。” “但这些不一样,这些更像是毒,一种奇怪的毒。不用炼,只需要让它生长就好。” “进入人的身体后快速地成长、破坏、繁衍。” 半日不到,顺着伤口进入人体的虫卵就已经长成了成虫。 酒儿两手互握,手指打着结狠狠掐着自己,低着头神思不属地喃喃自语。 “但也不对啊,为什么会有这些虫子,用毒不是更方便吗?带着这些虫卵,连蝗虫都会活不过一天。” “行尸十日必死……人的精气血都消耗完了,虫子更该撑不住才是……” 林眉半跪下来仔细翻看着剖开的尸体,从骨头上挑出了一根白虫,也是一动不动。 在宿主死去的时候,它们似乎就跟着死去了。 但,被行尸咬伤的人,却没有跟着变作行尸的迹象,看来是只有被蝗虫直接咬伤的人才会被种下虫卵。 但行尸虽会发狂杀人,应对得当之下所造成的危害甚至不如上次血毒,若只是为了杀人,用具有传染性的毒岂不是更为方便。 便是为了扰乱军心瘟疫之相也是够了。 林眉对这些不了解,也知道蛊虫炼制是不易的,这些人为何要费这般力气…… 酒儿还在沉思,但到底没有亲自接触过多少,只是看师父的手札学习过。 林眉脱下手套洗了手,站了许久也没有等到酒儿给出一个答案,揉了揉额,她想着或许问问薛净悟能有不一样的答案。 他对焚仙门的了解更深。 城中守将、长老都坐到了军府的大堂之中,最近的城池派来的一个副将也在。 他们都齐齐望着上首的君留山。 但君留山迟迟没有开口。 最后是一位长老长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一块名牌出来,扯着袖子擦拭着上面陈旧的名字。 “王爷,十年前的事还是重演了,是吗。” “是。” 君留山抬起头,看了看那块牌子,再看向那双干涸的眼,巨石砸在干裂的土地之上,溅不起半点涟漪。 “属下曾任王爷和战王麾下一校尉,后因伤退伍,就一直留在了大漠里。” “当年之事,在座所知者不多,属下代王爷为大家说一说。” 君留山颔首,那长老摩挲着木牌,平淡又难过。 “当初和金国之战大家都是知道的,军队最后不过惨胜,也是因为虫灾。” “最开始的蝗虫也像平日我们所见的那些,虽凶猛,但不成大的威胁。” 但在大军进了大漠一月之后,一天蝗虫来袭,当晚就出了变故。 第一个行尸出现了。 营地中,行尸突变,守夜士兵猝不及防之下,被打伤十余人。 多人合力才将行尸制服,杀死在营中。 而之后,情况一天比一天严重。 “蝗虫不再只是贪食人的血肉,他们带来了灾难。” “受伤之人一开始只是会失去理智,力气更大,会袭击人。” “之后就是,变得和蝗虫一样,贪食血肉。” 蝗虫开始变得无孔不入,哪怕是在夜间,它们也会悄悄钻入有活物的地方,张开它们的獠牙。 人在闭眼之后,变为了行尸恶鬼。 当时的大漠没有现在贫瘠,蝗虫数量更多。 “我们日夜点着篝火,时刻都有人在巡视,但是,拦不住。” 所有被咬伤的人都无一例外变为了行尸,只能在失去理智之前将其斩杀。 行尸减少了,蝗虫就不会专门只将人咬伤,而是在有机可乘的时候,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血与肉,啃噬得干干净净。 似乎连灵魂都被一下一下撕咬咀嚼,然后葬入虫腹。 君留山亲眼看着,几日之间,白骨丛生。 “本王同楚帅未同金人交锋,手下已折损过半,之后才有孤注一掷奔袭金都。” “当时大漠之中,几近于家家挂白、声声哭丧。” 长老苦笑一声:“这次若同于当年,虽有杀虫之法,也怕难过此关。” 城中药材已经所剩无几了,而百姓比之当年更多。 林兴修作为守将,闻言烦躁地敲着扶手,在君留山视线转向他之后当即起身行礼。 “各处现在情况暂时稳定,受伤者用铁链缚起,已验目前无法挣脱。” “已按您的吩咐,城内外日夜安排士兵巡逻,命百姓在家自行填补屋中缝隙处,不得私自外出。” 林兴修站直了身,眉头紧蹙,和君留山对上了视线。 “各处城池守关均已派人传令,附近城池虽也遭受袭击,但尚未出现行尸。臣已命人前去收集虫尸,稍后给酒儿姑娘送去查验。” “城中药材紧缺,所有库存都已取出,但未随意制药,等着酒儿姑娘看过之后再做决定。另有人前去大漠外缘收购药材,至少需要五日才可回城报信。” 说到此,林兴修忧色更深。 “伤亡名单正在统计,城中在加紧收集材料制作防护所用衣物及杀虫之物,但恐有所欠缺。” “这次你做得不错。” 君留山让他坐回,放下瓷杯理了理袖子站起。 “虫灾突变,未必不是受到威胁才有如此急躁之举。” “虫子虽恶害于人,亦受制于人。诸位与大漠将士、百姓镇守此地,使虫害不侵大漠之外,本王深感厚义,先在此谢过。” 他对着众人拱手长揖,随即立在堂首,沉稳的目光对上了或忐忑、或惶恐的众人,镇压下了弥漫开的惊慌。 “即已中敌之要害,他可拼死反击,我等亦可乘胜追击。” “本王在此,可平大漠一次,便可平它第二次。” 众人离座,面上跪地。 京城皇宫之中,君后辛拿到了大漠中送来的情报,正是讲蝗虫之事。 虫灾本是他支出君留山的一个借口。 至于年年报灾的西北大漠的事宜,往年都是君留山在处理,他对这般贫瘠之地并不上心。 天子富拥四海,就如同他身居皇城之内,也从不会去偏败之地,连内侍监都不会去费心修缮那种地方。 “你是说,连你们都差点折在大漠?” 从西北大漠风尘仆仆赶回的暗卫跪在阶下,低垂着头。 “是,陛下。之前摄政王一行遭遇沙尘暴,属下等也未能幸免于难,有二人困死在流沙之中,一人身受重伤。” 他是在林兴修将君留山和林眉救回城中时,离开大漠往京城赶路的,后续消息也一直在往他的手中传。 君后辛皱着眉翻看递上的信条。 消息一直只记录到祭典为止,后续的还未送到。 君留山遇险、沙尘暴、物资分发、虫灾、祭典、楚家旧部…… 君后辛不悦地把信条丢在桌上。 “大漠之灾如此严重,为何之前未曾听得人说起?” 暗卫深深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君后辛。 “回陛下,之前都是摄政王在操持赈灾,年年拨款运送物资进入大漠。” “西北大漠地域广阔,城池分散,消息并不流通,当地俱由军府主管,大漠之外的官员也就对大漠之内诸般事宜多有懈怠。” 君后辛生生将把玩的笔杆捏断了,暗卫顿了顿,又把头埋得更低。 “加上大漠贫瘠,难有产出,又有沙尘暴威胁,多年来少有外人进出大漠,商队也并不通行。” “因此朝中少有官员关注大漠之事,地方也不曾上报。” “纵有上书,之前……都只有摄政王一派会受理。” 暗卫之前就已经查清了西北近况,听得君后辛越发恼怒,猛然丢下断笔起身。 “摄政王竟然连这种大事都不报予朕知!” 其实应该是给他递过奏章的,但那时他的心思从来不在这些上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4章 明政非上座 君后辛也是近来独自接手了朝政,才发现这个天下的烦乱。 今日早朝,有官员上报瘟疫已经消除,但流民安置问题还待解决,请君后辛拿出决定。 之前章程无非是查明原籍送回,官府协助重新安家。 若不能返回则就近安置,验明身份之后重登户籍。 但这次人祸之后多地受到牵连,隐约有天灾征兆,流民回乡可能再次面临天灾威胁,之后的赈灾与安抚就需提前做好准备。 然国库不丰,户部直叫没有多余灾银可出不说,今年还税收大欠。 吏部也说多地官员染病,急需补缺,但人手不足。 工部要查各地水源,兵部上报各地可能出现流匪,连礼部都凑热闹希望皇帝祭天祈福。 目前也就刑部还稳如泰山,忙着查王安龄勾结九蛮之事,没有搀和进来。 君后辛被他们吵得头疼。 问题一大堆,说让给个章程出来又都当起了哑巴,好不容易几个人出来提了些办法,下面又开始吵。 君后辛坐在上面冷眼看着。 他们吵的哪里是可不可行,吵的是能有多少利益落到自己口袋! 之前君留山在,谁敢当着他的面动这种小心思。 君后辛冷笑,看着那些人边吵还边偷觑自己的神色,直接摔了奏章拂袖而去。 现在看着虫灾两个字,他都暗暗希望君留山真的能解决了大漠之患。 否则终有一日爆发出来,难道靠底下这群废物来解决吗? 太后也好,先帝也好,都曾告诫过他,民生为本,皇座根基在民之上。 民生二字说来简单,往昔太傅讲学也反复讲起,但真正坐在上面了,才发现,一团乱麻,重逾千斤。 君后辛背着手来回地踱步,细数着近来朝上还能办事之人,却发现不是清流一脉,就是他还没来得及动的君留山的手下。 他恼怒君留山蒙蔽于他,也恼怒朝中尸餐素位之人甚众,更恼怒于这些人都不是自己的人。 君后辛自掌朝以来举步维艰,连他都不得不承认,君留山手下之人确实比他的人更有用。 但随即他就更是暗恨君留山,都是他把持朝政架空了自己,才让诸臣簇拥在他的身边,而不效忠自己这个皇帝。 “陛下?” 暗卫等了许久也不见君后辛说话,只能出声唤回了君后辛的神思。 “给朕继续盯着摄政王那边。” 君后辛捡起写着虫灾的那张条子,盯着上面写的那些灾患犹豫了许久。 “若摄政王所做与平息虫灾有关,不可擅自阻碍,必要时……也可出手相帮。” 等到虫灾平息,也都是自己让人去做的,还能给自己赚个好名声。 至于君留山,暂时还有利用的价值。 他到底是在君留山身边耳濡目染了许久。 “罢了,你退下。” 暗卫消失,冯喜小心翼翼叩门禀报。 “陛下,罗太傅求见。” 君后辛让冯喜先进来,捧来水服侍他先擦了脸缓解疲躁,才宣了罗有恒进来。 “老臣参见陛下。” 罗有恒行礼,君后辛摆了摆手让人给他看座。 “太傅求见有何事?” “回陛下,老臣是为流民之事而来。” 君后辛扬了扬眉,突然起身长长一拜。 “还请太傅再教一教朕,该如何处理。” 罗有恒惊讶于今日君后辛的态度,随即起身回拜,有些不敢置信的欣慰。 “老臣自当尽力为陛下排忧解难。” 前些日子的争执与隔阂都在两拜中放下。 罗有恒身为太傅,教导君后辛多年,却从未有哪一日如今日这般,见到君后辛对政事民生的认真,对他人教导的诚恳用心。 欣慰之余更是不遗余力地为君后辛分析局势、讲说政策利弊。 二人一直谈到日落。 皇城里,君后辛一脸虚心在求教。 西北大漠,君留山等人却才回到林府。 已是天黑,酒儿同林眉、折思也不过刚刚回来。 林兴修抹了把脸朝林眉扬起个笑。 “王爷和姐姐先去洗漱一番,我让人炖了羊肉汤,一会配上泡馍来吃。” 一日惊忙,都是累极,酒儿打了一个哈欠让不用等自己吃了,她准备先去睡一觉。 林兴修说会让人给她留一份在灶上。 沉默地吃完一顿,林兴修还要回军营去看着,今晚也怕有蝗虫偷袭。 林眉陪着酒儿检查了许久虫尸和人尸,也只想早早休息,君留山没有留她。 走前林眉看了他一眼,还是劝了一句:“王爷脸色看着不太好,还是早些休息,以免伤身。” 君留山向后靠着椅背,放松下一直直挺的脊背,笑了一下。 “本王明白。” “妾身告退了。” 折思和折宁还留着,君留山喝了一口茶水冲淡嘴中淡淡的腥味,看向折思。 “酒儿下午看出了什么?” “尸体之中有虫,酒儿说不是蛊虫,但却能摧毁人的神智,刺激身体,快速消耗精血元气,十日之后人被耗干,导致死亡。” “贪食血肉是这种虫子的特性,驱使着宿主掠夺他人血肉供养自身,但这些血肉对人体来说并没有补充之用,所以巨耗之下人会死得极快,而宿主死后虫子也会随同死亡。” 折思想起下午那些尸体和藏在骨血之中的虫子,又是愤恨又是嫌恶。 君留山和折宁同样面色难看。 “蝗虫腹中藏有虫卵,属下认为应该是焚仙门所为。所幸人咬伤他人并不会将虫传入人体,行尸本身也无法产生虫卵。” 君留山也心知此事和焚仙门逃不了干系,但现在他更关心蝗虫之事。 “但蝗虫数量极大。” “酒儿说,因虫卵消耗极大,蝗虫被种入之后寿命不过一日,无法大量豢养。” 折思总算是带来了一个好一些的消息。 君留山若有所思地点着膝头。 “虫窝那边呢?” 折宁上前一步回禀。 “已经派出半数暗卫包围,等合适之时,将一举拿下。” “嗯,城中也多加小心。” “属下知道。王爷还是先去休息一下,您的脸色真的不太好。” 折宁不得不承认,自从进了大漠,王爷的身体似乎又回到了之前,已然病倒多次。 他和折思私下里都高提着心,偏偏又有这许多的事。 君留山手指拂过额角,指腹沾上一层润湿,默然片刻点了点头。 等君留山在床上躺下了,折思和折宁才退了出去,折思守在门前,折宁和暗卫去城外巡视。 数十道黑影贴在阴影中飞速掠过,阴云遮蔽了银月,无人知晓的出口让他们和暗卫完美错过。 士兵高举着火把照亮了整个城池,黑影潜到近处,停在黑暗的边缘。 人耳难以分辨的风声悄然响起,低呜的风鸣之中,掺杂进了一丝利翅划破空气的锋利之声。 黄沙之下,一个个沙坑突然出现,沙粒从半空流泻而下,猩红的光点接连亮起,同嗡鸣之声交织成网。 黑袍融在了沙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枯黄。 “蝗虫又来了!” 火把被踢出,划过一道弧线投入了虫群随后掉落在地,很快火光被黄沙覆灭。 但已足够让人看清近在咫尺的危险。 锣声嘈杂,传遍了城池,所有人都醒了过来。 百姓安静地呆在家中,有人紧紧盯着门窗,有人把妻儿抱在怀里安抚,有人跪倒在地闭上眼念念有词。 接连亮起的火把和鱼贯而出的士兵,让城中亮如白昼。 君留山披衣坐起,折思进来点起了蜡烛。 “林小将军之前让人传信,城外已经布好防护,还请王爷暂且安心休息。” “知道了,侧王妃和酒儿呢?” “都在府中,已安排人守着了,需要请侧王妃过来吗?” “不必,本王要去城头看看。” 折思还想再劝,被君留山一个眼神止住了话头。 君留山穿好衣袍,带着折思避开人耳目穿过街巷,来到城头一角。 他始终担心,焚仙门不会只有蝗虫这一手。 而焚仙门的人没有看漏君留山,常年在地下的生活让他们在黑暗之中也能视物。 城外姚远山带着亲卫也在,俱是严阵以待。 蝗虫罩住了城下之地,来的数量比之白日更多,也要更加的疯狂。 三人成一小组,两组交替抵御蝗虫,准备充分之下情况比白日好上许多。 一旦有人不慎受伤,立马有人补上空缺,受伤之人退回城下被牢牢捆住,和转移过来的下午受伤的士兵安置在一处。 林兴修站在城上,挽弓引火箭,射入蝗虫最为密集之处,没有误伤一人。 君留山对这个少年郎也不由侧目。 有条不紊的配合之下,不过一个时辰,蝗虫就被扑杀殆尽,这一次它们没有突然退去。 林兴修放下长弓甩了甩手,走过来向君留山抱拳。 “王爷,今晚应该不会再有虫来了,之后臣会继续带人巡守,王爷还是回府休息,这两日您太过劳累了。” 君留山拍了拍他的肩,向远处眺望了一会,还是带着折思下了城楼。 街上的士兵陆续回营,只有值守之人还在走动。 打更的通报着平安,住户里渐渐响起安寝入梦的声音。 城外,姚远山望着远处许久,长刀还没有归鞘。他和君留山看着的,是同一个方向。 走到林府之外,府中灯火已熄,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在喧嚣退去的夜晚里突然显现了出来,格外的刺耳。 “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5章 毒针亮锋来 君留山和折思都是脸色一变。 君留山比折思还要先闯进府中,他脚尖踏过屋檐,碎瓦滑落摔在地上,人影已经直直跃向林眉的院子。 留守的暗卫无声无息躺倒在地上,林眉反手一剑挡住射向后背的飞刀,面前又是一掌拍来。 但她眼中的神彩在慢慢溃散,腾跃之间也失去了往日的灵活。 就像被人拖入了水中,沾湿了羽翼。 君留山悍然一掌劈向出掌之人,一手圈住了林眉的腰将人带到身后。 林眉勉强辨认出他的身影,用着最后的力气把剑放进了君留山手中,然后眼睛再也撑不住地合上了。 背后压来一个人所有的重量,君留山眼睫都凝上了霜雪,手上再加了三分内劲。 和他对掌之人被震得连连倒退,直到后背抵住了檐下高柱,一口鲜血从兜帽之下喷了出来。 折思提剑拦住了另外一人,剑光若电闪,黑袍身影卷裹着乌云,身法诡异地在电光之间游动。 君留山单手抱着林眉,剑尖斜垂,黑袍人抖袖挥手,甩出一排银针朝他面门射来。 长剑挽过半空,“叮当”之声连起,银针被打得四散,黑袍人的鞭子也接踵而来。 君留山倒剑拦了长鞭一下,在长鞭缠上剑身之前抽剑后跃,落到院墙之上。 “王爷!” 同折思缠斗之人再次丢出飞刀袭向林眉,执鞭之人也踏地飞身而来。 林眉陷入了完全的昏迷之中,只能靠君留山一臂环着她才不至于跌落下去。 君留山眸色沉凝,从墙头跃下凌空前翻,避开飞刀执剑借势劈下。 黑袍人一脚踢来,踏着剑身回退落地,一抖手腕长鞭再出,黝黑鞭身横劈如刀,朝着君留山腰间袭来。 不及站稳,背后另一黑袍人拼着肩头被划过一剑,抓住空隙从折思剑下抽身,匕首自袖间滑落掌中,泛着幽光的匕尖亦直指君留山后背。 折思飞扑来刺,黑袍人不管不顾只盯着眼前目标。 君留山推臂将林眉向角落抛送,右手剑刃递出,劲力同长鞭相撞,脚下后撤左手回划,宽袖缠卷上袭来之手回收,柔臂送力,一掌拍至黑袍人胸口。 黑袍人被一掌震退,后心撞上折思刺来之剑,银剑贯胸而过。 匕首被君留山握在掌中,长鞭缠上剑身,君留山回力扯来,黑袍人当机立断丢下鞭子。 折思将剑上之人朝他踹去。 那黑袍人眼见同伙喷来一口血,立马闪身避开,任由他重重砸在地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君留山和折思一同出剑朝他夹袭而来。 后背突然传来猎猎风声,君留山心中一紧,强行扭身奔向软靠在墙边的林眉,险险挡下一把凭空出现的弯刀。 两个黑袍人从阴影中现身,一人砍向了林眉,一人直指君留山。 君留山抬臂硬挡了指向自己的一刀,手臂上被砍出一道长口,但也拦住了攻势。 剑刃同刀锋交错溅起点点火花,君留山旋身而起,抬脚踢向另一人的下腹。 两个黑袍人受力后退,卸掉袭来劲力,对视一眼两柄弯刀再次如新月坠落,君留山护着身后的林眉,固守不离。 折思被长鞭击中了后背踉跄一步,一剑横扫逼退想要乘胜追击的黑袍人,余光扫见君留山那边,不由心急如火。 但折宁和暗卫迟迟未能出现,城中突然响起了鼓声,火把再次照亮夜空。 君留山和折思暗道不好,而这时城外也陷入了激战。 大量的黑袍人在众人以为今夜能够松口气时,如同鬼魅一般出现。 林兴修和姚远山都很快反应过来,林兴修从城头飞身而下,一掌拍开一个士兵。 折宁带着暗卫和姚远山的亲卫一起,一边同黑袍人纠缠一边把普通士兵赶到了城下。 来的都是杀人的好手,这些拿着军刀的汉子远远不是对手。 若是大军守城这些人万万不敢正面冲突,但这座城里只有寥寥千余士兵,很多还没有经历过战场拼杀。 而分到此门值守的将士也不过百余。 一个黑袍人,在人群中穿过,就能至少杀死三个士兵。 为了避免伤亡过大,林兴修只留下一部分士兵结阵守在城下,其他地方的人也不敢随意调动过来。 城头的守兵举起弓箭却不敢射出,战鼓声响起,所有守军再次拿起长戈军刀,牢牢守住城池四方和城中街道。 他们没有看见敌人,但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出现什么。 北门之外林兴修、暗卫和姚远山一行陷入了苦战。 在场只有他们能和黑袍人交手打个来回,但人数上就落了下风。 对手是谁,他们心中都有数。 有副将想让士兵参战,被林兴修喝退了回去。 “让人都给我守住城门,小心蝗虫!” 可能出现的蝗虫就能将分散的守兵拖在各处不敢妄动。 横剑格开一刀,剑锋顺抹划开一个黑袍人的喉咙,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 林兴修和折宁背抵着背靠在一起,两个暗卫给他们腾出了一点空间。 折宁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王爷和侧王妃有危险。” 焚仙门不会只盯上他们城外这些人。 林兴修也是不安。 “但这里如果撤开了人,恐怕抵挡不住。” 折宁心下算了算离开的那些暗卫,一咬牙:“再挡上半个时辰!” “好!” 说完林兴修就跃出人群,一脚蹬在城墙之上,连跃上城楼,引箭射向一个黑袍人。 执兵待守的将士们齐齐亮刃。 姚远山和亲卫们杀红了眼。 焚仙门的存在他们都知道了,更知道当年战王就是死在这群人的算计之下。 姚远山势如猛虎落地,一刀劈开了一个黑袍人的半身,在他的身边已经倒了许多的人,都是不得全尸。 亲卫不如暗卫武功高强,但他们以三人互守的方式,配合普通士兵对黑袍人进行绞杀。 悍不畏死的战士身上流着血,疯狂地挥动着他们的长刀,就算是死,也要再拉上两个人来陪葬。 长刀穿透自己的身体,狠狠扎进了背后的黑袍,鲜血顺着刀尖滴落入沙,流尽了两个人残余的生命。 一声长啸突兀地在大漠中响起,黑潮翻滚着退去,火光之下只留了一地的残尸。 折宁吐出了一口血沫,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拄剑,靠着林兴修站稳。 姚远山杀掉最后偷袭之人,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声“多谢”就带着亲卫一头扎进了光亮之外。 “姚将军!” 林兴修扶着折宁慢了一步,折宁摇了摇头喘口气拉住他。 “走,先回王府。” 刚才他为救姚远山被一剑刺进了腹部,暗卫也都身上带伤,实在无力再追。 而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王爷那边恐怕情况更不好。 林兴修叹了口气,扶着折宁上了马,往林府赶去。 黑袍人在大漠中急速掠行,姚远山一行缀在身后紧咬不放。 姚远山想为战王报仇,而这些人,他一个也不想放过。 肩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和崩裂的虎口还在不断涌着血,滞闷的心口和翻滚的血气都在提醒着他不宜再追,但姚远山置若罔闻。 大漠深处见不到一点活物,也不知跑出了多远,一路落后的黑袍人都被他们斩落刀下。 其余黑袍人终于停住了脚,转回身来,阴冷的目光刺在他们的身上。 追来的八人未曾收势,如同一柄尖刀一般直插向那一团阴云。 领头的黑袍人冷笑一声,长鞭一抖,三十余人散开围合,刀剑暗器齐出,攻向中间的八人。 姚远山看准了领头之人,长刀未有一丝偏移。 亲卫在他身后为他挡下所有袭击。 猛虎凶恶,毒蛇诡秘,黑袍人团团缩小着包围圈,一个接一个的人倒下。 姚远山赤红的双目越来越黯淡,呼吸沉重,流出的、溅上的血打湿了一身的袍子,压得他越来越抬不起手和脚。 鲜血快要流干了,只有仇恨还在他耳边怒吼,催促着下一次的出刀。 在最后一刀挥出之前,斜里一柄寒光烁烁的长剑刺进,挑开了要缠上他脖颈索命的长鞭。 一群暗卫出现在了黑袍人背后。 他们的身上也沾着血,兵刃之上还有没褪去的温热。 黑袍人照面之中就死了五个,当即不再恋战,作鸟兽四散开去。 暗卫们没有追,几个人上来扶住姚远山和还活着的三个亲卫,抬手点了他们身上几处大穴止住出血。 姚远山和那三个亲卫也只留着最后几口气了,松下来之后当即晕了过去。 “都受伤太重,没办法带着走。” 会医术的暗卫上前查看,都是重伤,又失血过多,这里距离城池并不算近,带着人走恐怕这四人要死在半路。 救下姚远山的暗卫皱了皱眉,权衡之下让几人带着他们在这里等着,自己带着人继续往城里赶,回城之后再让人来接。 这些都是去端虫窝的人,等打下据点就发现焚仙门聚集在这里的人太少了,而留下的生活痕迹远不止这一些人。 心知不妙之下,暗卫急忙折返,薛净悟和四个暗卫留下检查那里剩下的东西。 半途遇上这一群黑袍人和姚远山等人,他们便知定然是城中受袭。 等暗卫们紧赶慢赶回到城内,内外的骚乱已经平息,将士重新开始了巡逻,东边的云层之后微微泛起了红。 但林府却是气氛凝重。 负责虫窝的暗卫看见围了一院子受伤的暗卫暗暗心惊,两步跨了过去拉住一人。 “怎么回事?” 被他拉住的暗卫晃了晃,皱紧了眉,手臂上包着一圈纱布,又渗出些红色来。 “王爷和侧王妃,还有两位统领都受伤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6章 一片狼藉 回来的暗卫倒吸一口冷气,咬着牙关放开了他。 “现在情况如何。” “王爷和侧王妃还在昏迷,统领已经醒了,你去侧院见统领。” 受伤的暗卫扶住了脑袋,眼前有些发黑。 昨夜等他们回来之时,只有君留山还站在院中。 五个黑袍人的尸体倒在他的脚下,林眉在他身后没有动静。 折思也已经昏迷,差一点就被刺穿心脏。 逃掉了一个黑袍人,也是逃掉的那一个叫走了城外的人。 而君留山一直撑到被迷晕的酒儿清醒过来,才在众人面前倒下。 现在酒儿就在房间里为君留山施针,林眉躺在一旁软榻之上还算安稳。 林兴修背着手在门外急得转圈,听到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 暗卫给他行礼,也被他摆着手制止了。 “王爷还没醒,有什么事你先去找折宁说。其他受伤的都去休息,现在人手不够,人都倒下了也没人能处理。” 大家的情况确实都不好,连刚回来的那些也是经历了一场苦战。 互相看了看,都是一身的伤,脸色苍白得像下一瞬就要跟着昏迷,犹豫片刻暗卫们还是听话从院外散开,只留下轻伤的几人继续守着。 负责虫窝行动的暗卫则前去找折宁复命。 折宁说起来还是伤得最轻的。 君留山的情况酒儿没说,林眉是中了毒药之后强运内力,气血逆行,差一点就要走火入魔了,现在内伤颇为严重。 而折思肋骨断了两根,心脉被震,没有性命之忧也要调理许久,喝了药上过夹板还在昏睡着。 折宁最重的伤就是腹部那一剑,也幸好没有伤到内脏,缝合之后就不用太担心了。 因此,作为现在唯一醒着的人,大部分的事情都压到了他的身上。 “大人。” 暗卫敲开了门,折宁揉着眉心对他点了点头。 “说,情况如何?” 暗卫合上门快步走到桌前。 “昨日我等已经端掉一个据点,焚仙门人死伤大半,围剿之时所见有十余人逃脱,未能跟踪上去。” 折宁点了点桌面还算满意地颔首。 “他们必然还有其他据点,但你们人手不足,不必强求。” “因据点留人过少属下察觉不对,便带人即刻返回,路上遇见姚将军被焚仙门人围攻,救下四人,入城之时已让人前去带回。” 暗卫提了一句后折宁点头,让他继续说,暗卫开始报告据点之事。 “据属下查看,据点建立于地宫之内,人数甚众,应有当年金国余孽在内。地下具有多个出口,地形复杂,囚禁有大漠居住的百姓,都已丧失神智。” “蝗虫圈养在地宫深处,属下前去之时已然全部死去,不知是如何喂养,但在其下发现尸骨数具。” 暗卫寒着脸低下头。 “其余地方未及查探,应有更多的人从暗道逃离。” 金国盘踞大漠久矣,灭国之后,因君留山当初屠杀之举,恐怕大部分存活的金人都归顺了焚仙门。 而这些人中,恐怕还有知晓皇室秘密的人在。 折宁也是沉思。 “当年金国修建的地宫不少,全在皇室的掌握之中,焚仙门的人应该是将还没被大岳发现的地宫都据为己有了。” 但这样,他们要想将藏在地底的焚仙门找出来,就更加困难了。 折宁吐出口浊气,没有过多纠结。 “现在重要的是保护王爷,你们都先养伤,这几日时刻戒备着,以防贼人贼心不死再对王爷下手。” “属下明白。” “下去休息。” 折宁让人退下了,自己低咳了几声,喝一口水躺回榻上,闭上了眼心中却始终平静不下来。 其余的暗卫也和他一样没办法静心休息,君留山一日不能安然无恙,所有人的心就都是吊在空中七上八下的。 连折思也挣扎着醒了过来,然后被守着他的暗卫扶着去君留山的院子走了一圈,又被林兴修赶了回去。 暗卫伤损严重,林兴修实在担心王爷和姐姐,安排好城中之事后就自己抱着剑守在了门外。 酒儿推门出来时,还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脸吓了一跳。 “酒儿姑娘,王爷和我姐姐怎么样了?” 林兴修探着脑袋,眼巴巴地望着她。 酒儿没好气地翻个白眼,用力推开他重重关上了门。 “都没事,王爷什么时候能醒不知道,侧王妃应该不久就能醒,我要去给侧王妃煎药,你好好守着,别再让人钻了空子!” 林兴修忙不迭地点头。 酒儿气哼哼地抱臂看他一眼,转身去煎药。 要知道,昨天被暗卫叫醒后她还迷糊着就被暗卫直接拎了过来,刚进了屋,君留山就一头栽倒,差点把她魂都吓飞了。 保护城池的令是君留山下的,但保护君留山不力也是事实,酒儿现在对上到折宁和林兴修,下到暗卫都没有好脸色。 君留山用寿命换来的昙花一现的健康身体始终只是表象,再禁不住更多的折腾。 现在的他已经开始日渐衰弱,但是谁都不知道,酒儿那口气憋在心底,几乎快要梗出一口血来。 钻进药房把门严严实实地关上,配了药架上炉子,酒儿拿着一把小扇子呆呆地守在小炉前盯着火候。 看着看着,她突然眼眶一红,眼泪突如其来地滚了下来。 若不是顾忌暗卫,她几乎要抱着膝盖埋头痛哭出声,可她只能蜷成一团咬着下唇,任由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划过脸颊,无声地打湿她的衣襟。 都是她的错才对…… 直到暗卫敲了敲她的房门,苦涩的药味之中混杂了一丝糊焦味,酒儿才陡然惊醒。 来找她拿化瘀药的折宁在门外也闻到了糊味,不由担心地问她有没有事。 “我没事。” 手忙脚乱地擦了擦脸,抓过一杯茶倒进炉子把火熄了,掩饰地把眼睛揉得更红,酒儿才打开门,低着头不想给人看见自己的样子。 “就是头还有些发昏,刚才差点睡过去了。药煮好了,你给侧王妃端过去,我要休息一会。” 但折宁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异常,他默默叹了口气,还是什么也没有多问。 “药给我端过去就好,你再帮我拿些化瘀活血的药。” “嗯。” 酒儿的嗓子还是哑的,说话也带着鼻音,连忙随便应付了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扶着门甩了甩头,在脸上搓揉几下让自己清醒一点,酒儿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心情平复些许。 在差点徒手去端药罐后,酒儿苦笑了一声,小心翼翼把药倒进碗里,又找出一瓶涂抹的药粉,一起放在盘子里端出去,藏在门后阴影里递给折宁。 折宁没提她不愿见人的样子,酒儿也很快把他赶走了。 林兴修看见是折宁端药过来还有些奇怪。 “折宁大人不是该休息去了吗?” “放心不下王爷,身上的伤也在一阵一阵地痛,去找酒儿拿了点化瘀的药,就把侧王妃的药也端了过来。” 折宁外袍松垮的穿在身上,也没系腰带,林兴修看着他的样子都有些忧心。 但暗卫们自己反而没那么在意。 林兴修接过药无奈摇头,推开门端了进去,折宁也跟着他进去看了一眼。 君留山和林眉分别躺着,脸色都缓和了过来。 “辛苦林将军继续守着了。” 折宁放下了一些心。 林兴修拍了拍他的肩。 “昨晚是我疏忽了,才让王爷和你们都身陷险境。之后城中的事我会好好安排,你们也好好养伤。” 从昨晚到现在,林兴修都没有对出现的黑袍人表示过好奇,这让折宁隐晦探究的看了看他。 林兴修当初是主动请缨来大漠的,之前发生的事他也从不曾质疑。 折宁垂下眼按捺下心思,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好时候。 “谢过将军,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林兴修送走折宁,干脆也不在外面守着了,他搬来个温酒的小炉把药热着,自己双臂交叠侧着头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地隔着几步远看着林眉。 差不多有一炷香的时间,林眉终于睁开了眼。 林兴修在她睁开眼的一刹那就一下跳了起来,凳子被突然的动作带翻在地发出一声巨响,桌上杯子也被碰倒差点滚下了桌。 林眉听见了杂乱的声音,但眼前模糊一片,耳膜也被震得生疼,她难受地闭上眼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 林兴修一把捞住杯子又踩住了凳脚一蹬,把凳子重新立起放好,眼睛没舍得离开林眉,勾过茶壶倒水,洒了能有一半在他的手上。 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手,见林眉无力地抬起一点手,林兴修连忙拿着温水凑过去,握住那只手将林眉扶起靠在软枕上,又把水放进林眉手中。 林眉在适应之后眼睁开些许,就看见了快贴在她脸上的一个脑袋,放大的五官让她一时没能看清眼前的是谁。 林兴修确定她已经清醒过后才大大松了口气。 “姐姐你还好吗?” 林眉脑袋还在昏沉,听见这话莫名有些想笑。 但对上林兴修焦躁又担忧的眼神,她还是喝了一口水点了点头。 “我没事,不用担心了。” 浑身上下都在泛着酸疼,举起杯子的手几不可见地打着颤,吞咽的动作都能牵动胸口揪着地疼。 但林兴修已经够难过了。 林兴修伸手扶住她拿着杯子的手,抿着唇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7章 宝藏乎? 林眉没有力气再说话,只能安抚地在他手背上拍了两下。 “姐姐先喝药。” 林兴修勉强笑了笑,拿走杯子,把刚好温热的药端给林眉,低眉敛眸地守在榻边。 见他双手都是紧张又局促地放在膝上,偷偷折磨着自己的衣摆,林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屏了呼吸一口气把药全部灌下。 今天的药格外的苦,林眉被呛到弯腰咳了好几声,林兴修给她抚着背顺气,没有开口。 温水这次递到了唇边,林眉浅浅地呷了几口就摇头不喝了,林兴修扶着她重新躺好,给她拉好被子。 林眉这才发现自己应该是在君留山的房中。 “昨晚发生了什么?王爷呢?” 林兴修掖好被角咬牙切齿地把昨晚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王爷护着姐姐站在院子里,死了五个黑袍人和两个暗卫,折思大人身受重伤,后来王爷也晕倒了。” 林眉想要撑起身去看君留山,林兴修连忙按住她躺回去。 “姐姐你有内伤在身不要乱动。酒儿姑娘已经给王爷医治过了,虽然还在昏迷但已无大碍。” “只是王爷和姐姐都需要修养一段日子了。” 林眉心知君留山的身体不好,酒儿应该也没说实话,但这话不好对林兴修说,只好叹了口气躺好。 “昨晚是王爷及时回来,才救了我一命。” 那些黑袍人先是杀了两个暗卫,她听见动静出来就被袭击,两个人上来围攻她一人。 在打斗之中,其中一个黑袍人的匕首在她手背上划了一刀,之后她就开始四肢沉重神智不清了。 最后只记得君留山的手伸了过来。 “城外也是多亏了折宁大人他们才挡下了袭击。” “但却因此累得王爷和姐姐重伤。” 林兴修双手拢着杯子,直视着林眉的双眼。 “姐姐,我是不是很没用?” 林眉认真思考了一会,摇了摇头。 “不,你做得很好。” “你做到了你该做的事,姐姐很高兴,王爷也会觉得欣慰的。” 林兴修弓着身子,把脸埋在了被角,他没有哭,只是想要哭而已。 看见林眉瘫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的心跳几乎要吓到停止了,一瞬间头脑完全空白,连该迈出那只脚才能去看一看林眉到底怎么了都不知道。 是君留山扫过了一眼,淡淡告诉他林眉没事,他才吸进了那口气,眼冒金星地扑到了林眉身边,摸到她微弱的脉搏。 等林眉能下床活动时,薛净悟才跟着暗卫从大漠回来。 薛净悟进了院,先抄起桌上茶壶“咕噜咕噜”地装了一壶到肚子里,然后瘫到了凳子上。 林眉看着他,眉梢都快飞进鬓角了。 距那日已经过去了六日,大家的伤都在陆续恢复,暗卫开始往返于地宫和金沙关。 地宫之内遗留的东西不多,暗卫把里里外外都摸了一遍,又找到了几处圈养蝗虫的地方,已经全部被清理了。 薛净悟还找到了几处密室,但都只剩烧毁后的灰烬和残块,勉强分辨后都是一些手记。 所有带不走的东西都被毁得一干二净。 他们蹲在那里五天,薛净悟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别提了,地宫又大又干燥,还没有水,那些人连最后一口小小的水源都给毁了。” 薛公子脸上肉眼可见的起了皮,手上都干裂出了几条口子,说着话嘴唇还在撕扯着疼。 尽管已经简单梳洗过了,薛净悟还是觉得自己满头满脸的都是沙尘。 “呜呼,小生可真是佩服他们,是怎么在那里活下去的。” 林眉让人再去打壶水来,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慢慢坐下。 “鼠虫之地,你操这个心作甚。” “说得也是。” 薛净悟摸了摸自己的脸哀叹了一声,转头去打量林眉。 “你的伤怎么样了?” “还好,内伤要慢慢养,身上已经好了大半了。” 林眉被酒儿天天压着喝药扎针,过得也不比薛净悟轻松。 这个结论得到薛净悟一个哀怨的眼神。 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变故,知道消息的时候薛净悟都把手里的干粮吓掉了。 薛净悟倒是没有怎么受伤,后来想想,应该就是大部分的好手都被派到了金沙关这边,才让他们钻了空子。 世间多巧合,巧合多了就成了命运。 薛净悟当时把干粮捡起来拍了拍沙,撕了一大块塞进嘴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摄政王还没醒吗?” 林眉赶在薛净悟又把茶壶提过去之前慢悠悠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摇了摇头。 “王爷一直在昏迷,酒儿也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比起上次那半月之久的昏迷,现在林眉和其他人还能稳得住。 酒儿每日的表现也并无异样,长时间的昏迷都被她归结为了神思消耗过大,身体疲累不堪,受伤之后需要大量时间来恢复。 林眉这几日也天天会去看上一眼,君留山脸色确实一日好过一日。 而酒儿这两日还能抽出空来继续研究蝗虫和行尸,给君留山施针的时间也在减少。 没有坏的消息也就让人还能安下心来等待。 “看来我们只能暂时先待在城里了。” 薛净悟又是一茶壶水下肚,倚在桌上摸了摸下巴。 “现在这样,你也没办法放心和我出去。” “你找到什么东西了?” 林眉确实没办法离开,但也不由提起了一点好奇。 薛净悟脑袋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暗卫不在,也没有其他人靠近,才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摸出半卷残稿。 小羊皮上还留着烧焦的痕迹,摊开来还没有巴掌大,林眉拿过来捻了一下皮角,做工十分的粗糙,保存得也并不用心。 泛黄脏污的表皮上凌乱写着一些还能勉强分辨出来的字句,林眉看不懂,干脆把东西拍回薛净悟怀里。 “写了什么?” 薛净悟把东西小心折起来,笑眯眯地凑近了她。 “一个宝藏。” 林眉意外地看向薛净悟。 薛净悟眼睛都在发亮,燃起了十二分的兴趣。 “这上面只写下了地宫和机关还有那个地宫的庞大和大概位置,写的人应该是在金国覆灭之前去的。” “当时还有着重兵把守在外围,内里又有重重机关,他没能闯进去,只好退走。” 林眉指尖轻点着桌面,轻“啧”了一声,在薛净悟的注视下,她也有些被勾起了探究欲和挑战欲。 她还没能认真见识过这个世界能工巧匠的手艺。 薛净悟拿着那张小羊皮在她面前晃了晃,勾着唇角笑得得意。 “想要去看看吗?” 林眉两指夹住那张残稿,按到了桌子上。 “你觉得,焚仙门的人就没有去过吗?” 薛净悟倒是真的不觉得他们去过。 “这东西是用我们这一行特有的文字写的,外人很难看懂。” “而且这个又和碎片没有关系,虽然不知道怎么落到焚仙门手里的,但他们应该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否则这东西不会留到现在,还落到了我的手里。” 要知道,焚仙门的人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珍藏。 薛净悟都要感慨自己的好运气了,羊皮比纸张更耐烧,那些人匆忙点火之下,居然让他及时把这卷东西抢了下来。 忙活一趟虽然没能找到碎片的消息,捡回一份前辈的馈赠,也不算做白工了。 “金国当年强盛之时,比之大岳更为奢华,大漠绿洲之内,奇物竞出,机巧小玩也是数不胜数。” “重地之内,必有大师手笔。” 薛净悟眼睛黏在那张羊皮上,一时技痒难耐。 林眉刚要说话,突然肋下一痛让她蓦然弓起了背,气息又有些不稳了。 握拳抵住痛处缓慢调整了几下呼吸,她才缓了过来,放在桌上的指尖都有些发白。 薛净悟连忙起身去扶她,收敛了激动的心情,担忧地拧着眉看着她。 “我去给你叫酒儿姑娘来?” “不用了,一时气息有些走岔罢了。” 缓过来林眉就直起身摆了摆手,但也有些无奈。 薛净悟把羊皮收起来放回怀里。 “这事先不急,我也要休息两天再说,等事态稳定了我们再商量。” “也好。最近焚仙门恐怕把大漠看得很紧,你我二人贸然前去也不安全。” 林眉撑着石桌站起,伸展了一下身子,肋下还在隐隐作痛。 暗卫敲门,端着木盘进来送午饭。 薛净悟看了一眼之后立马潇洒拍拍她:“那你先养着,我都几天没能好好吃口东西了,就先走了找好东西吃去了。” 说完就晃悠着走了。 留下林眉对着白粥和药咬牙。 而折思才刚从军府看完姚远山回来。 姚远山和三个亲卫也是足足昏迷了四日才醒过来,中间还在鬼门关前走了不止一遭,酒儿每次都是不情不愿地拖到最后才去救人。 小姑娘还记着他们让君留山身陷流沙的事,要不是这次他们在守城之时出了大力,她都不想理他们。 折思劝过两次后酒儿更不高兴了,确定人死不了就把药方丢给城中的医师,自己甩手不管了。 折思只好代替他家王爷多上心看着一点。 今日过去是想要和姚远山商量先送他们出大漠的事。 毕竟城池内现在药材不多,他们又伤得太重需要调养,离开大漠去外面修养才是最好的。 “王爷呢?” “王爷如今还在昏迷,若出城,必然会受到贼人袭击,在城中才是最安全的。” 折思扶着自己的断骨叹了口气。 “我等现在也无法保护王爷。将军在外,还能帮着城中处理收购药材之事。” “我等王爷醒来再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8章 心神不定 姚远山也知,焚仙门不会把自己当做目标,留在这里可能还会成为拖累。 而他也不想最后剩下的兄弟,因为他的盲目全部死在这里。 但他还有该做的事。 折思劝了他几句,姚远山仍是坚持。 到底现在暗卫受伤太多不宜大动,折思在背上衣服被冷汗打湿之前离开了军府。 折宁将暗卫都安排好了,等到他回来后和他难兄难弟地对坐吃粥喝药。 这几天林府的食谱都统一是这个,定制的人是酒儿。 林兴修都没敢回来吃饭。 “也不知道王爷醒了我们是不是还要陪着再吃这些。” “别想了,至少也是要一个月的。” 折宁捂着嘴硬逼着自己把药咽下去,有气无力地挪回床上侧躺下。 折思倒吸了一口冷气却被嘴里的苦味呛到,连连咳嗽起来,肋骨都险些错位了。 折宁对他“呵”了一下。 折思一边稳住自己一边把装药的瓶子给折宁砸了过去,折宁接住瓶子解开上衣趴好。 撩起衣服,腰上缠着一圈一圈的白纱,一道鞭痕的末梢搭在白纱之下。 再往上看,就是一片的皮开肉绽,一道道鞭痕在背上纵横交错,布料从伤口上带着血被扯开,折宁闷哼了一声。 折思踢过一个凳子坐到床边,洗干净手后给他上药。 护主不利,留在城里的暗卫除了折思都被记了五十鞭。 但现在也需要人手,其他人未免加重他们伤势使伤久久不愈,所以都等回京再算,只有折宁当众先受了二十鞭以作警诫。 每一鞭都是实打实地打下来的,折宁腹前的伤口刚有一点愈合的迹象就又被打得裂开了。 幸好现在只需要他们坐镇调度,能够歇养着,要不然怕是又要倒下一个。 但连折思都没有劝他。 擦干净流出来的血,把药粉沿着伤口洒下,折思拿纱布给他垫在背上再盖上衣服。 “悠着点,酒儿都在抱怨药不够了。” 自己就在到处乱跑的折思倚在床头,左臂托着右肘,捏了捏鼻梁。 折宁眯着眼,斜睨着他。 “段城传来了消息,药已经收购好了,马上往这里运。” 段城是离大漠边缘最近也最大的一个城镇。 “还是要先多派些人去护送,这两日虽然没有蝗虫袭击,也不能掉以轻心。” 折思拍了一下折宁,让他起来给自己重新绑过夹板。 折宁一边绕着绑带一边点头:“已经把人派出去了,第一批约摸需八日才能回来,杀虫需要的药材后续还会送两批进来。” “酒儿还在研究新的药,也不知道有没有办法能救回变成行尸的人。” 之前被蝗虫咬了的人已经全部变为了行尸,被铁链绑在城外日夜看守。 酒儿还在试着给他们驱虫,但苦于手上没有药,没有一点进展,连带对付这种蝗虫的药都没有试验成功。 林兴修比他们谁都急,天天都快住在城头上了,就盯着城外以防虫灾再起。 但这几天一直安静过了头,林兴修联合周围关城的守将派出士兵向四方搜寻蝗虫痕迹,也没有找到。 守城将士依旧不敢有丝毫懈怠。 林兴修还和折宁隐晦提过焚仙门,但折宁再问又闭口不言,随后折宁去问林眉,林眉也是不知林兴修之意。 折思和折宁互相打理好伤,下午也能歇上一口气了。 林眉在午休过后去看望君留山,进门时酒儿还趴在屋里翻着书。 她那两条眉毛都快打起了结,眼下短短几天就有了青黑,一边看着书一边哈欠连连。 听见动静发现是林眉进来了,酒儿揉了揉眼把书合上,嘟嚷着和林眉打招呼。 林眉走过去帮她扶了一下脑袋,看了一眼那书,发现还是酒儿之前得到的那本医书。 “王爷这里我来看着,你先去休息一下。” 前几天酒儿都是彻夜守在这里,这两天能休息了也在从早到晚翻着医书,希望找出医治行尸的方法。 酒儿眼睛都快要闭上了,林眉把她拎起来朝着大门摆好,她就摇摇晃晃地朝大门走去,然后拐弯去了偏房休息。 林眉被她走着路都要睡着的样子逗笑了,伸手在酒儿没带走的医书上拂过,笑叹一声,往香炉里再加一勺安神药粉,坐到了君留山的身边。 君留山闭着眼,呼吸轻缓又平静,让人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林眉的指尖不自觉落到了他的眉上。 浓黑剑眉现在也缓和了下来,眉梢轻轻垂下,如杨柳拂水,眉心舒展,温润平和。 眉骨压下的阴影不在,长翘的眼睫清晰勾出眼睛的弧线,鼻梁依旧挺直,薄唇微闭,唇色是难得的红润。 不管这样看上多少次,林眉都要承认君留山有一副好皮囊,也有落在她心上的动人之色。 “似乎打我认识你后,你这样安静躺在床上的时间就有些多啊,王爷。” 而且,一次比一次引人心动。 “但是,君留山,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林眉的手贴着他的眉尾划下,在颊边略微停住,手指微蜷回到了半空,然后为君留山理了理鬓角。 如果是为了自己,她就该早早跟薛净悟离开,借口大漠之变,让淳荣王府的侧王妃自此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不该再守着那一年之约,也不该在这里守着君留山。 林眉注视着那一张脸,半晌移开视线,把他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中掖好被边。 “就当还他救命之恩了。” 林眉再叹了一声,低声说给自己听。 “毕竟是真的好看。” 林兴修晚上回来没看见人,四处找人,最后在王爷床边找到了自己的姐姐。 趁着无人磨了磨后牙槽,林兴修在门外站了片刻,还是进去轻手轻脚地把林眉拍醒。 “姐姐,先吃点东西,你一会还要喝药。” 林眉精神不济,刚才也不知怎么就靠在床边睡着了,肩膀和脖颈都睡得酸痛。 捏着肩头,林眉在林兴修的搀扶下站起身,真心实意不想提吃饭的事。 但酒儿也很快醒了,溜达进来提醒林眉一定要按时喝药。 被一边一个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林眉揉了揉眉心,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兴修像扶着什么似的把林眉扶回了她住的院子,关上院门,从门后提出了一个小篮子。 林眉不解地看着做贼一样的林兴修。 打开盖子,咸香的淡香味从篮子里飘了出来,林兴修小心从里面端出了一个碗。 把碗摆到了林眉面前,林兴修笑得灿烂。 “姐姐快试试好不好吃?” “我学着姐姐以前给我做的来煮的。” 林眉去拿瓷匙的手不着痕迹地一顿,垂下头拈着瓷匙慢慢搅了搅和着肉末的粥,在林兴修的催促下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怎么样怎么样?” 林兴修两手按着桌子,大睁的眼闪亮地看着林眉。 “很好吃。” 林眉不知道这碗粥本来该是什么味道,但她还是觉得很好吃,也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 林兴修的高兴与得意都快刻到眼睛里了。 “你都这么忙了,怎么还想到做这个了?” 林眉一口接一口地吃着,没有对上林兴修的眼。 林兴修挠了挠头,笑得更加开心。 “以前姐姐生病,娘会做给姐姐吃,我生病,姐姐也会做给我吃。” “现在该我做给姐姐吃了。” 林眉怔了怔,林兴修又从篮子里拿出一碟裹着糖霜的馒头片。 “我问过医师了,吃这些不会影响药性的。” 林眉沉默了许久,才似笑似叹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小心被酒儿看见。” 林兴修保证自己绝对是偷偷带进来的,不会被发现。 林眉无奈,拿了一片馒头塞给他。 林兴修不太爱吃甜的,鼓着腮帮子慢腾腾地嚼。 考虑到林眉最近身体虚,分量都做得不多,哪怕是慢慢品着吃,也很快就吃完了。 林兴修把东西都收起来,等暗卫来送饭时已经什么都不在了。 林眉对他毁尸灭迹的熟稔手法哭笑不得。 送来的白粥被林兴修三两下刨进了自己嘴里,吃完他又给自己加了一块刚才藏起来的馒头片。 军中的人是真吃不惯这种淡而无味,还填不饱肚子的东西。 林眉撑着头看着他。 林兴修今天一扫之前的低颓,兴致颇高,吃完东西再盯着林眉喝了药,就一直拉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有些话之前其实就已经说过了,但今天又被他翻了出来。 林眉听到后面都有些想要睡觉了。 林兴修的声音也越来越低,越来越轻柔。 林眉被他扶着躺回床上,被子落在了身上,林兴修的声音比月光更轻地洒落。 “姐姐,我想让你一辈子都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你答应我好吗。” 林眉沉睡了过去。 之后林兴修每天都会偷偷给林眉带自己做的饭回来,暗卫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后饿着肚子屏住呼吸,不去闻那个香味。 君留山在第十一天终于醒了过来。 虽然只在午间清醒了极短的时间,但折思和折宁都第一时间守到他的门外,林眉也在院中望着门坐了许久。 晚间他再次醒了,靠在床头闭着眼,听着折思和折宁给他汇报这段日子的情况。 酒儿站在床边给他把脉,等两人说完,半天才宣布这次没有什么问题了。 折宁低头跪下,向君留山请罪,君留山收回手拉下袖子盖住,睁开眼转头看向他。 “本王的命令是让你带人守城,何罪之有?” 折宁握紧了拳,跪着没动。 君留山不想多说,只示意折思将他提起。 酒儿把药箱收好,叉起了腰:“好了,王爷才刚刚醒,你们都出去,让王爷休息!” 林眉也上前笑着站在酒儿这一边。 “这两日无事,还是先让王爷好好休息之后,再来说这些杂事。” 折思抓着折宁手臂把人提起,暗暗踢了他一脚,然后向君留山行礼退下。 “属下告退。” 君留山淡淡颔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9章 大漠待局变 酒儿要去重新配药,林眉就得留在屋里看着。 林眉坐在凳上长叹口气。 “王爷可记得,这是第几次妾身这般陪着王爷了?” 君留山掀开长睫,声音不大,带着些微的沙哑。 “侧王妃这是厌倦了?” “妾身只希望王爷能够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否则王爷这般,谁都要天天提心吊胆的。” 君留山依稀能够看见林眉的认真,又垂下了眼没有说话。 他现在的感觉并不是很好,连近在咫尺的人都看得不是很清,四肢也是冷木的,不太受他的控制。 但就像林眉说的,一旦被知道,谁都会提心吊胆。 君留山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靠得更加舒服。 “那侧王妃又是否会为本王提心吊胆?” 林眉伸手为他在背后再加一个软枕。 “妾身自然也会,所以妾身不想离开了也不能安心。” 君留山让背后被浸湿的衣料避开林眉的视线,林眉难得的坦言让他低笑出声。 “本王知晓了。” 林眉在他身边坐下,肩膀虚虚靠在一起,但君留山把手臂向内收了收。 她不想再问君留山知晓了什么,君留山也没问她要离开去哪里。 他们已经有了默契,知晓了闭口不言。 两日之后,姚远山前来求见。 君留山这两日实际上清醒时间不长,各项事务都只是捡着紧要的同他回禀。 姚远山来时,折宁刚巧也来了,两人一同进了前厅。 “姚将军。” 折宁抱拳颔首,姚远山也客气回礼。 “还未多谢折宁大人,姚远山谢过当日救命之恩。” 这些日子大家都是养伤不出,姚远山也没来得及向折宁道谢。 说着,姚远山再正经朝着折宁行了一个大礼。 “王爷和王府的恩情我都记下了,若有一日王府有所需,某定当回报。” 君留山青袍垂发自小门转出,就见折宁托住姚远山手臂要把人扶起,也走过去亲自托了一把。 折宁松口气退开两步:“王爷。” “嗯。” 君留山等姚远山直起身后便负手在后,面上看不出喜乐哀愁。 “姚将军言重,本王不过是替战王看顾一二,也聊报当年情义。” “未能保护好郡主,本王已然无颜见楚帅,当不能再让将军出事。” 姚远山沉默片刻,放下什么般泻了一口气,单膝跪地抬头平静地直视着君留山。 “臣今日前来,是为向王爷谢罪,也为向王爷谢恩。” 君留山都要奇了,自醒来之后,向他谢罪的人打折宁开头,一个接着一个。 昨日林兴修以护城不利为由向他请罪,今日姚远山也来向他谢罪。 他掌朝政多年,朝中百官、王府下属做不好事或做错了事,向他请罪求饶都并不少见。 但这两日全是做好了事来找他揽罪认罚的。 “姚将军起来说话。” 君留山在上首落座,坐下时他撑住了扶手,不着痕迹地掩去动作的迟缓。 姚远山把左膝也磕到了地上。 “我等多年猜忌于王爷,也曾为一面之词、一己之私而对王爷多年所为视若罔闻,更为此同王爷作对不敬,仗楚帅而行逼迫之举。” “臣等短视,以怨报德,尚不如郡主看得清楚。若非王爷多年相护,我等早不得立于朝堂,肆意妄为。” “臣向王爷请罪。” 养伤之时他眼前的一叶终于被揭了开来。 姚远山难堪不已。 “臣代楚家旧部谢王爷为楚帅、郡主、臣等所做,楚家虽只余一二残躯苟活之人,亦当结草衔环以报。” 君留山默然拢袖,眼中目光投在青布袖口之上,久久未曾移开。 “本王当年……愧于楚帅,这条命也是楚帅替本王护下。” “这些不过是本王该做的。将军请起,往日之事不用记挂在心。” 折宁在君留山示意下去扶姚远山,姚远山一头叩在地上,君留山微微侧了身不欲受礼。 将死之人,何必多累一人伤心。 姚远山没有再坚持,顺着折宁的力道起身。 “臣近日将随护队先出大漠,为王爷在外照应。” 这事折宁向他提过,君留山颔首应了。 “将军前去段城,一路当先同暗卫持本王手令传于各地守军,以备不时之需。” “段城及夏城、岩城、戈雅关守军亦传本王令,整军守城,严查来往之人。” 这四地守着西北大漠和中原来往的关口,他一直防着大漠内的事,安排在此的守将俱不是无能之辈。 “也劳烦将军代本王在必要时调度人手,封严大漠。” “是,臣领命。” 军中事暗卫不好明面插手,大漠消息和守军又往来太慢,让姚远山持手令在外,若有突发状况也可及时反应灵活调度。 既然新帝是让他来解决大漠虫患,那便以期彻底解决好了。 君留山呼出一口气,减缓脑后的刺痛,端坐在上看向折宁:“你安排人跟着姚将军。” “是,王爷。” 有血从姚远山的衣袖下流出,划过手背,在指缝间消失。 君留山看向姚远山。 “将军先回去休息,早日将伤养好。” “王爷也请保重身体。” 姚远山身上几道过深的伤口还没愈合,今天大动作下又有裂开的迹象。 他自己也不想耽搁君留山修养,干脆地躬身告退。 “进去说。” 君留山抬手揉了揉额角,撑着折宁递上的手臂起身,两人回到后院的寝室。 倚到软榻上靠着软枕,君留山捏着鼻梁闭上了眼。 “找到人了吗?” 折宁垂手低头立在榻前,站久了脸色都白了一分,君留山让他也坐。 “回王爷,昨日有暗卫在东南百里外抓到一个焚仙门人,但那人服毒自杀了。” “金都废城之内,找到两处焚仙门废弃据点,未有东西遗留。” “目前没能再发现人躲到了何处。”· 君留山沉吟着点了点自己额角,回忆着大漠的地图。 “不急,这些日子把人招回来联合守军加紧巡防,等酒儿制出新药后先解决蝗虫之害。” “之后再一寸一寸把大漠给本王翻过来,把老鼠赶到他们的老巢去。” 君留山动了赶尽杀绝的心,那便不会轻易罢手。 “朝中边关都让周浩坤继续看着,诸事自行定夺,不出大乱子便是。” “是,朝中的消息今日传来,周将军将诸位大人都约束着,近来陛下在罗太傅帮扶下着手解决流民之事。” 折宁从袖中取出信来奉给君留山过目。 君留山睁开眼,将信纸展开,只几眼扫过就已有数。 揉皱了纸不甚在意地丢开,他点了点头。 “总算还有点脑子,让君后辛多跟着太傅学学也好,先帝在时可比他学得好得多。” 折宁捡起了纸团取出火折子烧掉。 不论是太后还是君留山都对新帝不满,但又只能捏着鼻子忍下。 先帝执政之时手腕城府都是极深,但子嗣之中居然只有君后辛这一个还算勉强能看的。 只是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了,除了学到了先帝的小气多疑,就只有自大又冒失。 君留山再心存死志,也不想让江山毁在他手上。 “且先看着。” 折宁看着一团灰烬都不由想要叹气。 新帝若能立起,自家王爷也不用拖着病体日夜操劳了。 两人正相顾无言,各自思量时,“嘭”的一声门却突然被从外踹开了。 酒儿端着药气势汹汹地堵在门外,瞪折宁。 折宁咳了一声识趣告退。 君留山状若无事地躺上软榻,给自己拉了被子盖上。 酒儿把药用砸的架势放到了榻上的小几上,瞪的人换成了摄政王。 “王爷,您神思大损,气血亏空,又有一身的伤,现在您‘只、能’静养!” 君留山闭起了眼,嗯,静养。 酒儿气得磨牙,又拿他没有办法。 君留山一脸平淡地躺好任她瞪着,昏昏欲睡。 酒儿捂着自己的脸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想吼君留山的心按下。 不行,不能吼,王爷现在不宜牵动情绪。 虽然他不遵医嘱,也不行。 咬牙切齿的留下药,酒儿比来时更气势汹汹地走了。 林眉从小院过来,叹口气反省自己为什么总是会撞见类似的场景。 屋门没有关,跨过门槛,君留山已经坐起把一碗药喝了半碗。 看着脸色隐隐有些发青。 林眉好心给他倒了一杯水,君留山皱着眉把剩下的药一口气喝了。 掩了唇艰难吞咽下最后一口,林眉递上的水却被他推开。 “本王现在肚子里就只剩水了。” 再喝一口他都怕自己吐出来。 林眉同情地看着他。 抚着心口安抚了杂乱的心跳,君留山闭紧了双唇,以眼神询问林眉来意。 “妾身来和王爷说一声,妾身要和薛净悟离开一段时日。” 君留山点了点头,眉头还紧紧挤在一块。 林眉见他实在是难受,把他按着躺下休息。 “王爷还是听酒儿的话好好静养,您再病上一次,折思他们都要撞死在您屋前了。” 君留山头脑昏沉着,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忍不住笑了笑。 “他们还不敢。到时候让酒儿在本王门口守着。” 他们死了,本王身边还能有谁来守着。 本王死之前,他们不敢死。 林眉也是失笑。 这次集体受伤,一个两个都变成了看见酒儿就怂得想跑的,谁也不想再试试惹着这小医女的下场了。 君留山摸索着握住了林眉的手。 “一切小心。” “妾身知道,王爷不用担心。” 林眉被他手中的温度冰得瑟缩了一下,君留山也很快放开她。 “去。” 把被子严严实实给他压上,林眉神色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妾身告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0章 旧都藏远 薛净悟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墙上等着林眉。 两个收拾好的包裹背在他背上,他腰间挂着一个小皮囊和两袋子水。 林眉牵了两匹马到院门口。 薛净悟倒栽下来拍了拍衣摆,把背上一个包裹递给林眉,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 “你可算回来了,我们快走。” 林眉把包裹绑到马上,薛净悟也自己牵过一匹,看他的样子简直像要立刻骑马飞出城去。 “你去城门等我一下。” 林眉把自己的马也交给他,薛净悟虽然不解,也牵着马先走了。 林眉去找了折思和折宁。 折思和折宁已经听暗卫说了林眉要离开的事,行礼之后询问林眉是否差了什么东西。 林眉摇头。 “兴修那里麻烦你们代我转告于他,此次应不会离开太久,让他不必担心。” “属下知道了。” 折思自然应下。 林眉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敛眸沉思了起来。 折思和折宁私下对看一眼,安静等着吩咐。 半晌林眉才严肃看向他们,两人也不由提起了心。 “王爷此次受伤多日才能清醒片刻,酒儿也是紧张过了头,伤势必然不会是说得那般轻松。” “但王爷不曾明言,我等也只做平常。只是近日若非大事急扰,不必呈到王爷面前,王爷问起也只说本王妃吩咐的便是。” 林眉已许久没有插手过王府的事情,但折思和折宁对她还是一般的信服。 闻言齐声应是。 再叮嘱了几句,特别交代让看着君留山好好养伤后,林眉才放心离开。 折思擦了擦额头疼出的冷汗,被折宁又赶回了床上躺着。 林眉说的他们也是知道,但主子的事他们不敢多嘴,有了林眉今天这话在,他们才敢光明正大地犯一犯上。 反正王爷是不可能和侧王妃生气的。 折思和折宁放心大胆地把向君留山上禀事务的准备取消了。 林眉走出林宅。 城中各处都恢复了井然有序的状态。 百姓不再闭门不出,巡城的士兵比往日多了一倍有余。 所有见到她的人都会行礼,虽然还是有些愁色,对着她脸上也带起了笑。 林眉走过一条街后就拐进了一条小巷,她提起轻功从避人处飞跃过,一直出了城直接落到了马背上。 薛净悟没有半点吃惊,把搭在马背上的披风丢给她,翻身上马一提缰绳。 “走了。” 两马先后驰出,林眉把兜帽拉起,盖住了脸,也遮住了扑面而来的风沙。 他们一路是奔着金国旧都去的。 薛净悟之前问过暗卫,焚仙门的人应该已经退出了从金沙关到废都的区域。 这一路都有暗卫排查过,只要不遇上沙尘暴和流沙,就还算安全。 中途两人在一处还顽强存活在大漠之中的绿洲内短暂停留。 林眉蹲在小水池边鞠水洗脸,薛净悟在旁边烧着水,又拿出两块干粮在火边烤着。 吃食是暗卫给准备的,薛净悟还在里面翻到了几包肉干。 自认贫穷的小跑堂,感叹着把一块肉干分着夹进干粮里。 “上次出来可是一天只有两块干粮啃,果然跟着的人不同,待遇就不一样。” 林眉丢出一块碎木,撞到了他手上的麻筋。 薛净悟“哎”了一声手抖了一下,刚好碰着了烧水的小铜炉,当即烫得他连连吸气。 身子一歪扑到池边,苦着脸把整条手臂都塞进了池子里,薛净悟十分恐慌地看向林眉。 “侧王妃殿下,我们还有肉,你也不用想吃烤人手。” 林眉也没想到就能这么恰到好处地坑了薛净悟。 忍着笑把烤好的夹肉饼子拿过来,她慢条斯理地撕了一块放进嘴里尝了尝。 “我觉得,你的蹄子是没有这个肉干好吃的。” 薛净悟把手从水里捞起来,揉着手臂推拿。 刚才麻筋被打中,又酸又涨,手背还疼,难过。 “小生全身上下也就这双手最宝贵了,现在负伤了,侧王妃不打算赔偿一下小生吗?” 林眉扬起了眉。 “既然是侧王妃,你就上王府去讨这笔钱。” “唉,想那朱门酒肉,我等小民之屈,便是上了门去,也定是乱棍打将,恶犬追咬,还有何活路呀。” 薛净悟抱着自己的手臂,凄凄惨惨还唱出了句戏来。 林眉嘴角抽了抽,斜睨着他觉得他实在好得很,自己埋头啃着干粮吃着肉,不想再理他。 “诸位路过老爷,且听小生一言。小生姓薛,取名净悟,幼时流落四海为家,上无父母怜惜,左右也无兄弟做靠。” 薛净悟自娱自乐也很起劲,哼着自编的词还抽出匕首在小铜壶上敲了一下,发出“叮咚”声权当给自己配了乐。 “先生心善,赏来一口饭吃,半字相识,长到今日。一日流落此地,本以做工为生,可那王府之人,蛮横……” 林眉实在听不下去了,一巴掌拍上了他的头。 薛净悟被打得往前跌了跌,一张脸差点又按上小壶。 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林眉,嘴一张,就要嚎出声。 林眉眼疾手快地把他的干粮堵进他的嘴。 “再唱,今天你都没饭吃了。” 薛净悟“唔唔”了几声表示不服,但在林眉的瞪视下,吃人嘴软地屈服了。 林眉都不知道他这么的…… 最后眼不见心不烦地把地图拿出来查看。 薛净悟几口把吃的咽了,又熄了火一人倒上一杯水,凑过来和她一起看着地图,手指在废都向左横移的一处小城之上点了点。 “那张羊皮上的位置有所缺失,但也能看出是以此处为中心。” “那为何要先去废都?” 先前林府中都是暗卫进出,薛净悟也是说得语焉不详。 “当年摄政王屠都,废都人死得差不多了,但东西都还留着,这里既然和皇室可能有牵连,不如先去皇宫一探,看看能否找到线索。” 林眉端起水来想要吹凉,皱着眉看着薛净悟指着的地方。 “焚仙门可能已经把废都清空了。” 薛净悟奇异地看了她一眼,摸着下巴暗暗称奇。 “你都不知道?当年摄政王可不止在城外筑了京观,城中还遍地是尸体。” “君留山也是狠,让人把能腐蚀尸体的药水洒了上去,一时掺着血水把沙地变成了泥沼。” “自此城中日日有怨灵悲嚎,生人不敢靠近。军队也在城外围扎驻守了三年有余,直至大漠新的城池陆续建立了起来,才撤出旧都。” 薛净悟眯着眼压着声,语气森然。 “大家都在说,他这是要用百战之士的煞气,压得那些怨魂永世不得超生。” “要不然,朝中怎么如此畏惧于他。” “这一位,早年可比现在心狠手辣得多了。” 林眉却似乎完全不以为意。 薛净悟没能看见她变脸,遗憾地喝了口水,又唱又说的他还有点口干。 “前面的不知真假,但当时确实有守军围了金都整整三年,也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先帝居然也没反对。” “过后金都彻底荒废,焚仙门自然也不会白费那个力气去翻一些废物,碎片若在金都之内,他们肯定早就拿到手了。” 林眉心中自然惊奇,只是不想给薛净悟借题发挥的机会。 但她直觉军队驻扎应是与蝗虫有关。 君留山十年来一直盯着西北大漠,焚仙门这个躲在地下的东西,大概也不敢在废都这个显眼的地方明目张胆地做什么。 吃饱喝足,两匹马也把这一小块地的草料啃得差不多了,林眉和薛净悟也动身继续赶路。 薛净悟有辨大漠气候地理地能力,林眉只管跟在他后面走。 这几日看过是没有大的沙尘暴的预兆的,所以两人才选在今日出来,但在晚间还是需要找到一处能躲避的地方才能安心休息。 况且,越靠近大漠深处,越危险,之后的脚程定然是会慢下来的。 为了勘探地理和坐标,他们没有走直线,而是在路上绕着走,花费的时间就是上次进大漠的两倍。 夜晚之时他们来到了之前端掉的焚仙门的据点,准备在此歇息一晚。 这里已经清理了干净,就剩两个暗卫在这里守着,还是今日才轮值过来的。 见到林眉和薛净悟过来,暗卫还笑了笑。 “侧王妃今日走得慢了些,以此推算大概还需一日半才能到达废都。” 林眉下马跟着他们往地下走,暗卫将马也牵了进来。 台阶很长,一个暗卫举着火把照亮着脚下方圆之地,林眉要眯起眼才能辨认清周围环境。 地道修建得结实,墙上还有些风化后的花纹装饰。 林眉在一面墙上还模糊认出了一只金乌的形状,和她那块石牌一模一样。 暗卫带着他们走进地下主厅,点亮了插在墙上的火把。 主厅高阔,四根大柱撑起了穹顶,上面还留着几处贴金描银的花纹没有被完全消磨。 四面浮雕残破,雕刻却极为细腻,可视之处朵朵祥云缭绕其上。 即使只有些许昏暗的火光,也能照亮当年金国的繁华。 林眉吃了一惊。 她原以为,这里只是焚仙门藏匿之所。 暗卫将东西和马匹都安放好后,回来请林眉在厅中石凳上坐下,向她解释。 “这里是金国当年修建,后来为焚仙门所占据。” “金人在大漠之中时,除了追逐绿洲修建城池,还会顺着地下河流修建地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1章 蒙尘之地 暗卫将火把靠近墙壁,让林眉看见上面的金乌。 “地宫一般都为皇室与贵族居住玩乐,修筑技艺极为复杂。地宫庞大曲折,但据说以前是能有天光投下照亮整个宫殿。” “只是自金国覆灭大漠变幻,这里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地宫了,河流也已经干涸。” 林眉叹然。 薛净悟默默看着,他第一次听见暗卫这么能说。 但同时,对于那张羊皮上记载的可能存在的地宫,两人的期待更加大了。 相比于这些供人居住玩乐的地方,什么地方才值得用重重机关和森严守卫来守护? 哪怕没有珍宝,他们也想要见识一下。 见识一下这个消失在历史黄沙之下的陌生国度。 不是现在这个阴云蔽日、沙尘漫天的大漠,而是阳光都能洒进穹隆、地底也是明亮的那方天地。 金乌西坠,带走了这片大地的光明。 林眉和薛净悟两人借着火光行走在地宫主要区域里。 金国喜奢,供给贵族居住玩乐的地方更是奢靡。 大小宫殿、池桥华厅,宝石明珠、金银器玩,连壁上的描画、角落的小饰,都无一不精细,无一不精巧。 整个地宫华丽之中又带着疏阔大气,修建之初就为接纳阳光做着准备。 饶是林眉自认见识多广,又来自现代,去过许多风格迥异的胜地,在这里也在皇家之地待了许久,也没法不为这一点窥探而啧啧称奇。 薛净悟伸了一个懒腰,遗憾地从墙壁上镶嵌的那枚充作凤眼的金色宝石上移开眼。 “行了,先去休息,明天还要赶路,晚上恐怕只能在绿洲露宿了。” 林眉哼笑一声,还是没有向地宫更深处继续走。 薛净悟掸了掸衣袖,似乎完全没有尝试着去撬宝石。 虽然林眉自己其实也想要试一试,但那是一只金乌。 摸着挂在腰间的石牌,林眉还是放弃了。 暗卫在地宫偏殿收拾出了两间没被焚仙门的人用过的房间,连被褥都给林眉铺好了。 薛净悟在自己房间的门口沉默了一瞬,自己去搬了柴火取暖。 林眉和衣躺上了床,将那块石牌解下举到眼前看了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保佑人,出门之时她只是鬼使神差地把它戴上了。 君留山的那一块被她给压在了他枕头之下。 顺手把石牌放到了枕边,林眉翻身背对着火光闭上了眼。 如果真的能保佑人的话,就保佑他们快一点解决大漠之患。 所有人都早日平安。 第二日,天刚刚有了些许亮光的时候,地宫的入口就被打开,暗卫送了两人出来。 “侧王妃,从此处前去废都一路,都已被暗卫清扫过,但也还请您小心,贼子狡诈,您千金之躯,不可有损。” 暗卫也是苦口婆心了,昨日来之前,统领可是耳提面命让他们一定把人照顾好,再把王爷这话带到。 但又不能说是王爷说的。 不明白主子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暗卫们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把这一路都再耙了一边。 生怕这种时候侧王妃受一个伤,王爷再震怒,又是一病不起。 “本王妃知道,回去告诉他们不必担心。” 林眉裹好披风接过水囊,含笑看了他们一眼。 暗卫呐呐不敢再言,尴尬地低下了头。 “恭送侧王妃。” 薛净悟坐下的马轻踏着打转,薛净悟也忍不住四处张望。 林眉扬鞭,软鞭发出一道破空之声,马蹄掀沙微扬,找准了方向如箭离弦,齐头冲进了不见人影的大漠。 待到日头高起,他们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范围,薛净悟不得不多次下马辨别方向。 按理这个时候是不该这么热的,连他们刚进大漠尚在八月末都没这个待遇。 现在都进了九月,今日却一反常态,好像要将之前欠上的炎热在一天补回来一样。 汗珠滑落下颌,薛净悟抹了一把汗走回马边,取下水囊喝了一口。 他本来都想说不会是倒霉,到了这里才有沙尘暴的预兆,想想还是不诅咒自己了。 但是他确实觉得今天有些倒霉。 “太热了,正午之前得找个地方躲一躲,我们都不适应这里的气候,再赶路下去恐怕要出事。” 林眉也是汗流不止,全身都拢在披风之下,以防太过热烈的阳光晒伤皮肤。 “阴云散开了。” 始终罩在头上的浓厚阴云不知何时只剩下薄薄一层,终于又被阳光笼罩的沙地迫不及待地展现了它们的热情。 马儿在不适地焦躁。 薛净悟打算再赶赶路,去一座废城旁的绿洲里休息。 “只能如此了。” 林眉让他继续带路,好早些赶到。 本就陌生的西北大漠,任何突生的变故都让人无法确定会有什么后果。 就算是穿着靴子踩进沙子里,还是能感觉到明显过高的温度,快走两步躲进树荫下才没有那么烫人。 这处绿洲比昨日的那处要宽上许多,两匹马儿一被放开就自觉先奔着水潭去了。 薛净悟蹲下身查看了一下这里的沙,比外面要凉爽得多,还能有微风在绿洲中穿过,而不是连风都带着吹不散的热气。 招呼林眉可以坐下,两人把披风铺在了地上席地而坐。 薛净悟有些担忧地抬掌搭在眉上望了望天空。 “要在这里等着太阳落下去一些,或者阴云重新堆积起来。但现在不赶路晚上不能找到落脚点,只怕夜晚会更冷。” 林眉摸出小玉瓶倒出一颗药丸,直接干吞下。 “先把水烧了灌满,明天无论如何都要赶到废都,做好路上生变的准备。” 之前他们推测过,大漠终年不散的阴云和肆虐的沙尘暴,都应该和蝗虫有关。 现在阴云有散开的希望,也可能代表,治蝗初见成效。 如果真是这般,林眉哪怕是被晒得有些头晕,也觉得有些微的高兴。 但还是要之后让暗卫探查过才能下结论。 薛净悟认命地去捡柴。 上次血池之后,他在外吃喝都要更讲究一些,林眉提起过水最好烧开后才饮用,他也真尽量把水烧过才喝。 但今天坐在火堆旁明显不是一个好的体验。 大漠深处十年难得一见的太阳,让本就半枯掺黄的绿色更加奄奄,人靠在树下也没有什么精神。 两人两马都保持了沉默和不动。 而金沙关内也感受到了天气的异常。 林兴修把盔甲脱下换了一身夏日的薄袍,头发衣衫都被汗湿了,抓着衣襟给自己敞着气。 军府里的将士都和他差不多,一边试图给自己扇点风一边连声抱怨今天的炎热。 他们驻守大漠这么些年头了,也就每年最热的时节会遇上这种天气。 “今天可真是奇了怪了,我还以为又回了炎夏了。” 林兴修一边灌着水解渴一边站上高台看天空。 枯黄背后居然露出了些许的蔚蓝,云层边上还随意描补上了几笔灿金。 十分不解地挠了挠头,见台下大家都汗流浃背的样子,林兴修干脆大手一挥给不当值的将士都放上半日的休假。 君留山遣人来找他,林兴修跳下台子跟着走回林府。 天热,骑马太累马了。 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衣服,林兴修进了院子,君留山在院中负手望着天空。 反常之景太过吸引人,众人的视线都在忍不住投向上方。 “臣参见王爷。” 林兴修不见在林眉之前的随意,毕恭毕敬地行礼,分毫不失仪态。 君留山身上寒凉透骨,站在烈日下也不过是刚刚好能让他觉得有些温暖,因此才来院中晒晒太阳。 林兴修来后他一言不发地回了屋,林小将军踌躇了一下,在君留山回头示意后才跟进去。 君留山闲散地坐到窗边,斜透下的阳光顺着散落的青丝披了他半身。 林兴修垂首立在屋中目不斜视。 “暗卫传话,你姐姐在地宫歇息了一晚,今日往废都继续赶路了。” 君留山淡淡地开了口,将手掌平抬起摊在身前,接住一掌的暖意,周身的凌冽被收起,变得似水般平和。 林兴修闻言眼睛一亮,随即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隔着衣服按住怀里的一张纸。 “多谢王爷。” 昨日他接到了折思的转达,也在姐姐院子里找到给自己的字条。 对于放任姐姐在这种时候离开的君留山,他是颇有微词的。 但林眉特地和他告诫了,这是自己的决定,不许谁拦着,也不许他责怪旁人。 他担心姐姐,然思虑再三后也尊重姐姐的决定。 只是追着折思要他再三保证,有姐姐的消息一定要告诉他。 他知道暗卫一定会守在大漠里的。 君留山亲自来传话,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王府上下的人好像都对林眉离开的事情习以为常,只有他在担心不已。 君留山转头,继续留恋地享受这难得的舒适,冰寒之气被这道光暂时地从他身上驱离,让他能从疲惫中缓过一口气来。 但这只是对他而言了。 “今日天气异常,城中可有结论?” 林兴修放下手正经了神色。 “十年之间从未有过记载,臣也不知为何会突然如此。但来时偶听城中老人说起,应同蝗虫被驱离之事有关。” “大漠本为炎热之地,十年之间却是阴云蔽日,既不见太阳亦未见雨水,地下暗河只剩十之二三。” “归根究底,是为蝗虫盘踞大漠所起。” 君留山年年收到大漠的灾情上书,对此地情况也心知肚明。 “想来前些日子的战斗虽未能全部消灭虫害,也是让它们元气大伤,数量锐减。” “本王来此这些时日,若真能让大漠好转一二,日后当也能日渐恢复。” 等到拔除焚仙门余孽,蝗虫之患才算真正有解除之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2章 京观经年在 君留山想在这一次替他们至少解决掉大部分的阻碍,剩下的则可以交给林兴修去做。 “臣会派人多方留心大漠近来变化。愿王爷真能庇佑我大漠百姓,降下赐福。” 林兴修笑了一句,君留山也意味不明地敛下眸子笑了笑。 “本王做不到的事,总会有人能做到的。” “行了,你先下去。” 林兴修欲言又止,想到姐姐给暗卫的嘱咐,还是把话头咽下了。 “臣告退。” 姚远山下午启程离开大漠,他还有些事想要拜托这位姚将军。 君留山看着他离开,想起远在京都的那个林府。 林珅自上次下狱之后就常常称病不出,打他离开京都,林府更是闭门谢客。 纵官至侍郎,林珅此人,手段胸襟到底还是欠缺了些许。 日后林家还要靠着林兴修来支撑。 君留山又在窗边坐了一会,才起身去给周浩坤写信。 申时气温开始回落,薛净悟特地捡了两捆柴带上,和林眉离开了绿洲。 风逐渐变得凉爽,马儿养足了精神,在大漠上任意驰骋。 白日的高温拖延了夜间寒冷的到来,在经过一番拉扯之后夜幕正式降下,替代了烧红的晚云霸占了整片苍穹。 薛净悟和林眉坐在背风的沙丘下点燃篝火。 林眉双手撑在身后,仰着头,看着星罗列布,银月避辉。 万籁俱静的旷野只有星子独垂。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现代的城市才总是灯辉闪耀,否则在星月都变得暗淡的夜晚,就太过寂寞了。 薛净悟煮了一壶不怎么好喝的汤,材料来自于他在绿洲拔的野菜和树叶。 林眉喝了两口选择继续啃干粮,薛净悟只能自己一脸嫌弃地把汤喝完。 喝完就转过头“呸呸”了两声,林眉屈起右腿把手臂搭在膝上,拖长了声音笑他。 “好歹是在饭馆当了这么久的跑堂,你这样的手艺,别说在王府,你们掌柜的都能忍着没把你辞退吗?” 薛净悟狠狠咬了一大口干粮,在齿间反复磋磨。 “本公子只是个跑堂的,要什么厨艺。” 林眉懒洋洋地撇了他一眼。 凭心而论,薛净悟的手艺是不太差,就是大漠中的东西实在太过苦涩。 林眉突然就理解了,君留山当年进大漠为什么会那么娇气。 薛净悟没好气地把披风兜头给林眉罩上。 “上半夜我来守。” 林眉扒下帽子点头,枕臂躺了下去。 两人轮流着守过这一晚,风平浪静地迎来了黎明。 又是半日的奔波,赶在温度彻底升上来之前找到一座废墟避阳,申时继续赶路,终于在亥时之前影影绰绰见到了那座废都。 当年君留山在金国的负隅顽抗之中,彻底展现了他最狠辣也最冷漠的一面。 为了将所有金国人都驱赶到金国旧都,一路打下的城池都被军队或砸或焚,直到真正变为一片废墟。 铁骑所过之处,满目苍痍。 但最后被他斩在剑锋下的金都,虽无人存留,却基本保持了原貌没有被蓄意破坏。 死寂的城池匍匐在大漠深处,亡灵夜夜发出不甘的嘶吼,连秃鹫都不愿接近这里。 森森白骨堆垒成高塔,瞭望着狂风飞沙所能及的地方。 月出星隐,马蹄落在边界,踏断了一根不知何时滚落的白骨。 两人齐齐勒住了马。 薛净悟忘记还有这一遭,转头去看林眉。 林眉听他们提起过多次,君留山自己也不避忌。 但亲眼看见这座顶天伫立的京观,她还是面色陡然一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僵直在马上,握缰的手刹时被冷汗覆满。 有成千上万的人,死在了这里。 白骨垒着白骨,褴褛的衣料皮甲夹杂在里面,骨头四散,节节脱离,拼凑不出一具完整的尸骸。 难得的天光降下,冷白的月光照不进些许的狭缝,和丁点的生前。 也没人会知道这里曾经的,还能称之为人的人,有一个什么名字。 他们被立在这里,也被彻底从世界上抹去。 金国崇拜金乌,死后以火葬为荣,那是回归于金乌怀抱的新生。 若死后这具身躯依旧长存于世,在他们看来就是将灵魂禁锢在这个世上,要受过无尽的罪罚也不能得到神的垂怜,没有回归安宁的一日。 而传闻之中的将尸骨化为血水,则是玷污了灵魂,带着血孽的灵魂会被神所厌弃,只能在阴寒的血池里沉沦挣扎,似如中原传说之中的无尽地狱。 君留山是刻意的,他让还活着的人站在城头,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然后让他们在刻骨仇恨中死去。 战场本该有战场的规矩,底线的存在不是为了打破之用。 金国人放出了一个恶鬼,让诸国自此都要避他锋芒。 暗卫守在城外,点起火把向他们示意。 薛净悟把马靠过去拍了拍林眉。 林眉打了一个冷战,也回过了神来。 她重重喘出一口气,低下了头不再看那边。 “我没事,走。” 薛净悟也理解,这种景象确实过于骇人,他体贴地没有多言,跟着林眉去找暗卫。 林眉翻身下马时才发现腿僵硬到麻木,手也在发抖,一动之下人就往旁边僵硬的倒了下去。 薛净悟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侧王妃,您没事?” 暗卫举着火把两步上前托住了她,光明的靠近照出了那一张惨白的脸。 暗卫吓得都抛开了火把去扶她,薛净悟抄手把火把勾了回来,和暗卫一起把林眉扶下了马就地坐下。 薛净悟把火光靠近林眉,让她能看清楚一点,转头让暗卫先去生火。 林眉先是平静地坐了一会,然后慢慢蹙起了眉,脸上回了两团明显的血色,但唇色还是苍白,静静抿在一起时微微泛出了青色。 薛净悟强硬掰开她握成拳的宛如才在冰块中浸过的手,将水囊塞进她的手里。 “喝口水缓缓气,怪我,没想着带你绕绕路。” “大晚上的突然看见这个,能把人魂给吓飞。” 薛净悟拿手在她眼前摇了摇。 “要不要我再唱一段给你叫叫魂?” 林眉大口灌着冷水,把自己从湿腻阴冷的窒息中捞出来,薛净悟在她汗湿的衣袍外披上了自己的披风。 暗卫手脚极快地把火升起,越来越冷的夜晚终于有了热源。 林眉靠近火堆,双手从指尖开始恢复知觉。 发着颤的手洒了不少水出来,薛净悟无奈把水囊拿回来。 林眉呛咳了一声,把脸埋进双掌里搓了搓,再抬头时脸色总算不再那么难看。 暗卫眼巴巴地看着自家侧王妃,刚才他都要以为是他们有什么疏漏,让侧王妃在路上受了重伤了。 况且侧王妃的旧伤也还没有好。 “您还好吗?” “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她也只是一时受到了惊吓而已。 薛净悟和暗卫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见血色渐渐正常,目光也不再发直飘忽,才放下心来。 林眉也没想到她会被吓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亲手杀人都不能带给她的感觉,却在今晚齐齐涌上她的脑海,占据了每一寸思维。 不是摄政王府的暗潮汹涌,不是江湖之上刀光剑影,不是他人口中生死存亡。 直面了尸山血海,才能知道在冷兵器的战场上,面对的是什么。 林眉撑着额头,低低叹了一声。 君留山当年,是怎样看着这里的。 她想像不出来。 暗卫小心打量着她的脸色。 “王爷,当年进大漠的时候你们跟着吗?” 话问出口她又反应过来,如果跟着,又怎么会发生那样的事。 “暗卫是在先帝死前才开始组建的。” “之前只有两位统领跟着王爷,但据属下所知,统领也是在大漠之后才出现在王爷身边。” 暗卫果然摇头。 君留山在先帝当朝时征战在外,自行远离朝堂。 后来先帝为了将太子托付给他,才下旨让他回京,并备下了淳荣王府的班底。 但君留山拒绝了先帝的准备,坚持要自己亲自挑选。 折思与折宁在君留山回朝时已经跟在了他的身边,暗卫也是他俩一手调教出来的。 “据说当年王爷身边本来也是有亲卫和暗卫的,但都死在了大漠。之后王爷不再用亲卫。” “侧王妃是想问废都的事吗?” 林眉已经平静下来,接过薛净悟递来的干粮架在了火上。 “只是有一些好奇罢了。” 暗卫翻出两块肉干也搭在干粮之上。 “其实,在这之前,王爷很少和人提到大漠的事。” “恐怕连两位统领都不太清楚王爷发生了什么,外界传言也早就消散,很多人甚至只记得战王战死之事。” 林眉盯着跳跃的火舌,回想起君留山和她提起这个故事时的表情。 她始终看不透这个男人,却一再被他的皮相所迷。 薛净悟托着下巴歪着头眨了眨眼。 林眉的表情,让他觉得很有趣,但也让他有点遗憾。 君留山的隐秘不少,但林眉之前没有主动去好奇过,而在她起了好奇心后,她能忍住不一再去追寻吗? 林眉之后再无话,其他二人也保持了安静,不待夜深便早早入眠。 大漠的天亮的很早,三人陆续起来。 薛净悟抖掉一晚上落在外袍上的沙,伸了一个懒腰。 暗卫一早已经走了,走之前将酒儿给林眉配的新药粉交给了薛净悟。 薛净悟拿着东西,认真琢磨着等会怎么从林眉手中拿点过来,而不用付钱。 林眉昨晚心神不定睡得不稳,今日起来迟了一些。 一睁眼就看见了薛净悟举着一个头骨,对着阳光在转动研究。 “薛净悟,你在干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3章 入得废都 林眉揉着额头坐起来,嗓子干痒着疼。 薛净悟随手放下颅骨把热好的水递给她。 “这个是焚仙门的人。” 林眉意外地眯起眼,薛净悟动动脚把颅骨踢开。 “大岳周边诸国中,金国人同岳国人长相差异最大,看头骨就能看得出来。” “这个虽然是金国人的长相,但死的人都是被刀剑杀死,而这个颅骨里有着不同寻常的被啃噬和中毒的痕迹。” “刚才我看了一下,还不止这一个。” 林眉咽了水撑膝站起,和薛净悟一起看向那座在白日显露出全貌的旧都。 依旧高立的城墙被风沙同化,城门大敞,街道无声,整座城干干净净,里面的人如同凭空消失。 “焚仙门的人先对金国人下了手?也是,这样的组织,怎么会怀揣着诚意和外人合作。” “金国和焚仙门的纠葛决不止是临时合作这么简单。” 薛净悟把那些药粉交给林眉,同时眨着眼向她暗示,林眉冷漠地把药粉全部放进腰间的小囊里。 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薛净悟。 薛净悟撇撇嘴“啧”了一声,把火堆熄灭,盖上沙子。 林眉站在沙丘上谨慎地观望着这座废都,薛净悟将马打理好牵过来。 “先进去看看,暗卫既然勘探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而且说不定我们运气好……” 以他的出身,他是相信风水气运之说,而跟着林眉总会有莫名的气运,每每都是福祸相依,富贵险中求。 林眉接过缰绳,没有上马,两人徒步进入了这座城池。 脚步声和马蹄声响在石板之上,城中道路上铺满的石板还保存完整,没有被黄沙掩埋。 石屋木门,高柱圆顶,腐朽的木头躺在地上,屋内的情形能让人一览无余。 这里不愧是金国曾经的王都,普通的百姓家中亦随处可见金银宝石所做的器玩装饰。 地毯挂绸都已不复存在,只有这些器玩装饰还静静待在原地,等着来人随意的把玩观赏。 君留山没让军队洗劫城池,它们便如陪葬一般留在了这里。 薛净悟放开马选了一家走进去,转了一圈后从墙上取下一把弯刀,拔刀出鞘。 十年的不见天日和风沙摧残都没能消磨掉它的锋刃,雪亮的刀光一闪而过,没有沾染上分毫的血气。 刀鞘装饰得奢华,各色宝石巧妙镶嵌在繁杂的图纹之中,面上的贴金已经斑驳掉落,平添了三分古旧的厚重。 薛净悟转腕挽花,刀锋从半空挥过,削下了木柜的一角,墙壁上也被带出一道深深的刀痕。 “好刀!” 林眉取下了挂在墙上的另一把,拇指抵着护手推出半截刀身,屈指轻弹刀面,蒙尘之刀清越低鸣。 “可惜用不惯这个。” 薛净悟一边说着,一边把刀还鞘之后挂到了自己的腰上。 林眉也没客气,拿走了另外一把。 其他的东西他们都没有伸手。 “去皇宫。” 薛净悟被安抚了没有得到药粉的不平,此时就满心期待了起来。 宝物繁多,宝刀不常见,金国据传有独特的工艺和秘矿,所铸武器非常铁能比。 薛净悟不使弯刀,但不妨碍他见猎心喜。 林眉和薛净悟沿着街道走到了皇宫面前,一路上没有再进其他家去看一看。 拱门高墙还残留着依稀的血迹,旗杆立在墙头,旗帜早已腐朽。 将马栓到石柱,两人从正门的宫道进入。 暗卫昨日说过,宫中大部分地方他们都检查过,但可能还剩着没有找到的密室。 因为金国喜爱修建宫室,暗卫之前也是寸寸翻找过的,只是对这边的机关模式并不熟悉。 薛净悟翻出皇宫的地图铺在地上,两人蹲着划分区域。 “两个人分开来更快,只要找密室就好,明面上的东西应该没剩下什么了。” “但在皇宫东边有一处神殿,神殿之后有藏书阁,之后我们一起过去。” 林眉点头,伸手点在离东边神殿最近的一个宫殿。 “一个时辰后先在此处碰面。” 薛净悟把他们带来的东西打了两个小包,剩下的都藏在城角,拿刀在墙上切出一块石头压在上面。 林眉拎起一个包,和薛净悟分为东西两边挨着宫殿庭轩搜查过去。 金国执政不同于大岳,大漠城池由贵族庇护,皇室掌握着最多的城。 大臣和皇室联系并不算紧密,在皇宫来往的更多是皇室的家臣。 因此皇宫之内处理事务的地方并不多,主殿之前左右各三座建筑是臣子来往及储存文件之地。 主殿上朝,后殿议事,从宫门到殿前的区域都是玉石铺地,宽阔非常,常作为宴饮之用。 而后殿之后就是内宫。 这里曾经也该有绿树成荫,曲泉相通。 水道遍布了整个皇宫的内宫,花坛砌起五彩斑斓。 林眉从一座寝殿出来,若有所思地垂下头,看着脚下的地砖。 大漠建屋多以大石为砖,不似大岳以小砖砌起。 地面所铺更是玉石,林眉敲开过一块,甚是厚重,稳稳压在沙地之上,三层垒砌为地基,其上建屋。 大岳入大漠以来,却未发掘出有何矿石玉脉。 若是已被金国挥耗,也当有痕迹。 巨石整玉厚重,大漠地形所限必然运送困难,例古埃及运石修建金字塔,中原历代修建长城,所耗人力之巨。 金国国力散漫,未听有大量劳民之举,这些城池除依建绿洲之外,城池附近也应当会有开采之地。 说不定,那就是他们要找的密室或地宫的最初之地。 现下看来,这痕迹被金国藏了起来。 各处宫殿修建以高阔简洁为主,再填繁多器物,林眉一路寻来并无多少线索,四处摸索也不见机关所在。 暗卫想来也不是没有比她更为细致地检查过。 林眉放弃宫殿,在庭院中顺着水道往下走。 水道交错纵横,织成一张大网,林眉想要找到他们的源头,一直走到了一座喷泉之前。 喷泉建在皇帝寝宫之内。 林眉单手撑着石沿翻进池中,单膝点地捻些许池底黄沙在指尖搓散。 在城外,黄沙干燥,粒粒分散,握起从指缝之间下泻似水。 而这里的沙子居然有着些微的重量,滚落如石。 在中心点拨开黄沙找到泉眼,内里居然还能找到些许的水浸痕迹。 这里还是一眼没有彻底干枯的活泉。 林眉心中一动,拍掉下摆和膝头的沙子,抽出弯刀刺进泉眼,将眼口铺石切碎扩大,又将黄沙一下下挖出。 细弱的水流从地下探出了头,在沙地上蔓延过一小段距离就隐没在了沙间。 但这些许的湿痕,是十年尘封之后的破土。 林眉叹了一声。 她没有再继续找下去,先行去了和薛净悟约定的地点。 这边暂时一无所获,另一边也是找得艰难。 薛净悟才走过了一半的宫殿,刚刚进到一个在庭院一角的小殿之中。 这里应该是用来闲玩小歇的地方,把床都翻过之后,他目光转向了殿中剩下的唯一不能一眼看清的柜子。 薛净悟伸长了刀勾住柜门,柜门才露了一丝缝隙,浓浓的霉味和灰尘就扑面而来。 哪怕面上捂着手巾,薛净悟也被呛得咳嗽了两声,他连忙再次后退,闭上眼防止细尘飞入眼睛。 等味道散得差不多了,他才睁开眼,毫无防备地和柜中黑洞的两个眼眶对上了。 “呜呼哀哉!罪过罪过。” 薛净悟背过身拿着帕子打湿,把脸擦了又擦。 “怎么轮到我就这般的倒霉了,过往魂灵,有怪莫怪,真是造孽呀。” 嘟囔着把脸皮都要搓红了他才停下手,转回身看着柜子里的小孩子。 那是具不到人腰高的骸骨,蜷缩在柜子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外面,双手应该是抱着自己的膝盖的。 不知为何独独剩他被遗落在了这里。 破旧的袍子还裹在他的身上,他颈间挂着金子做的项圈,脚上环着金子做的坠着铃铛的小环。 柜门彻底大开,依靠在门上的尸骨晃了晃,骨头咯吱作响,然后突然就向外倾栽垮落了。 薛净悟赶在尸骨摔碎在地上之前甩出披风接住了他。 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在柜子里没有被军队带走,他在死前又向外看着什么。 薛净悟只是好好地把他裹了起来,将遗骨放到殿中破旧的床上。 或许在离开之前,这是他能替这个小小的、被遗落的孩子做的唯一一件事。 把兜帽拉起遮住头骨,薛净悟退出这间寝殿。 整个皇宫都在时光中消磨掉了颜色,举目望去,阳光也不过给灰黄的底色添上了半点暖色。 林眉抱臂倚在石柱下等着薛净悟。 薛净悟却迟了将近一刻才来,笑嘻嘻地同她展示自己找到的一大一小两个金环。 林眉视线在他手上和身上一晃,直身掸了掸袖子 “我这边看过了,有的密室之前都已经被暗卫打开过了。” “但是我发现宫中泉水的源头还是活的,这地下的暗河还存在,没有干涸。” 薛净悟摸着下巴思考林眉说的话。 “我看过宫殿布局,几乎都有水道绕过,这些年应该没有水流过才是。” “但是,地宫很可能和暗河是靠近的。” 林眉将弯刀插进地砖缝隙之内,刀身没入直到只余刀柄在外。 “这里的石块太过厚重宽大了,并不是能轻易运送的。” “这座城下,也或许在城外,有着一座矿坑,而金国大部分的地宫,恐怕就是依靠矿坑修建。” “所以,所有的入口被藏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4章 旧事悔不及 他们之前去过的那个地宫确实有些过于庞大,开辟出的道路曲折不定,画出地图来并不规则,不像是工匠有意设计。 薛净悟拧眉沉思了一会,赞同地点点头。 “或许真的是这样。” “这样,大岳进入大漠后,才会找不到金国的资源究竟是来源于何处。” 林眉脚尖勾起弯刀,凌空抓住刀柄提在手中,挥了一下试了试手感。 “想来,我们在神殿应该能够找到些什么。” 薛净悟把金环好好收起,两人并肩穿过这座小殿朝神殿走去。 “你找到了什么?” 林眉在查探过泉眼之后,就进入了皇帝的寝宫。 这里不比大岳的皇宫,占地不大,所以宫殿主殿除了上朝议事的地方都是修为了两层。 而在第二层,皇帝的私人书房,林眉最终在穹顶上的一角摸出了一卷羊皮。 金国的文字她看不懂,但那张羊皮纸上最后画了一个金乌的图案,后面写着一句和石牌之上一模一样的话。 金乌是大漠的神。 这张羊皮上的字迹十分的潦草,字间还有滴落的血,羊皮边上和背面也有着带血的手印。 像是在岳国军队闯入之前,抓紧留下的遗书。 既然是紧迫之下的遗书,就不会提起太多无关紧要的事。 金乌在皇室心中占有的地位如此重要,不论如何,神殿里一定留着些什么。 准备给他们的后人东西,或是一个秘密。 神殿没有大门。 这里不供奉神像,却画满了壁画,讲述着金乌和子民的事迹。 林眉左手边第一幅画,就是金乌包裹在火焰之中,从天而降,唉声长鸣。 “疯狂的信仰。” 这是薛净悟给出的评论。 壁画里的金乌不是想象中的神明降世,更像是从九天跌落。 而他们的祖先,是金乌垂泪赐予了他们泉水。 金羽飘落,化为了刀剑,吐息之间,绿洲生长在了这片荒漠之上。 他们跪拜在了金乌的身前,虔诚地燃起了火焰。 金乌闭上了眼,头颅枕放在了大漠上,所对的方向,他们修起了第一座城池。 人类悲狂地用自己和敌人的鲜血为金乌殉葬。 但他们又坚信着金乌没有离去,它会有从火中再归九天的一日,所以他们世代守护在了荒漠之中。 生机开始在大漠扩散。 信仰同绿洲一起,随着水流遍布大漠、扎根大漠。 更多的信徒点起火把追逐而来,篝火照彻长夜。 若是要说,最开始,不过是最后的仁慈罢了。 林眉抹开遮盖在最中间的一幅画上,长眠在众人围跪中心的、低垂着头的金乌。 十年故去,勾勒描绘金乌的色彩依旧鲜艳而明亮。 神殿是皇宫重地,用料最为贵重,殿中细节无一不精致,连一丝羽线都是用金线压出。 所有金乌的眼睛都是用金红宝石镶嵌,阳光照耀在上,流光溢彩、栩栩如生。 薛净悟耳朵贴着墙壁敲了敲,摇了摇头:“是实心的。” 林眉自然也没指望在这么简单易见的地方找到什么东西。 她试着摸了摸那些在壁上的宝石,都不能触动。 薛净悟出殿跳上穹顶去看,林眉在殿中一手托着手肘一手托着下颌低目沉思。 那块羊皮薛净悟也看过了,他勉强能读懂一下文字。 这一卷确实是金国末帝留给可能存活下来的金国人的。 他心知可能皇室中人和各城贵族都逃不过,而金国子民还有一线的生机,留下的信息里有着金国和焚仙门的交易。 焚仙门是主动找上金国。 当时金国因国力衰退被大岳打得节节败退,大漠已经被占去了近三分之二。 先帝雄心勃勃,剑指金国之意昭然若揭。 金国不甘丢失他们的国土,更不甘就此灭国。 金国灭亡,神明很可能从此从这片土地上消失,苟活的人也将渐渐忘记这一切。 焚仙门以先帝不久将要攻打金国的消息,换得一场与金国的交易。 他们帮助金国打退大岳,夺回土地,而金国要将一部分沙漠交给他们。 背地里焚仙门如何想的没人知道,但他们的傲慢让金国皇帝一开始拒绝了他们。 在战王和君留山进入大漠后,皇帝才答应了合作。 之后,焚仙门带来了大量的蝗虫,和虫害。 皇帝在羊皮上记下了那些变异的蝗虫,也提到了他的悔痛。 “此物,决不可留,这是对神明的亵渎!” 怎么消灭蝗虫,皇帝让人前来神殿请示神明,之后戛然而止。 在那一句祈福的话的最后一个字,最后一笔被拖出了很远。 请示神明是什么意思他们暂时不知道,但神殿一定有东西在,同焚仙门、同虫害有关。 在灭国之前,他只愿最后回报一次神明的庇护。 这真的是很疯狂的信仰,外人或许根本无法理解。 但这是这片大漠的子民从生到死的坚持。 林眉不信鬼神,但她也敬重且敬畏这样的信仰。 薛净悟从外面翻下来。 “上面有一个小圆窗,我看了看,正好能够照在壁画上。” 林眉从怀里拿出了那块石牌。 金乌背托日轮…… 林眉挑起了眉。 她出去也跳上了穹顶,踩着细沿贴在圆窗之上,往殿内看去。 金乌在视线之下。 林眉绕着穹顶走了几圈,一共找出来九个圆窗,对应着九只金乌。 薛净悟在下面顺着林眉指出的顺序,按下了九颗宝石。 但神殿没有丝毫的动静。 薛净悟和落地的林眉互看一眼,俱是疑惑不解。 能够按动,说明是有机关的,但机关难道不在神殿之内? 林眉和薛净悟退出神殿,绕着整座神殿查看。 走到后方的时候,薛净悟耳朵一动,有地下的风声传来。 薛净悟向林眉做了个悄声的手势,循着风声,两人一路找到了藏经阁的一角。 同古村类似的地道,三重巨石叠出了入口的台阶。 薛净悟点起一个火折子丢下,微弱的火光顺着台阶滚落,停在最下面一层,照亮了方寸之地。 “不深,但空间不大。” 薛净悟探着头看了看,林眉拉住他。 “先吃点东西,回去把马牵过来,然后再下去。” “也好。” 下面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虽说金国末帝应该不会想坑金国余民,但也保不准有什么特殊的机关,或者就是个陷阱。 林眉和薛净悟在地面上耽搁了半个时辰左右,才点起了火把顺着台阶下去。 离他们进入大漠已经过去三日,两人才终于探知了一点东西。 而今日,第一批购买的东西也终于加急运到了金沙关内。 林兴修来找君留山商议过后,决定第一批的药材继续制成杀虫药。 虽然这种药不能杀灭特殊的蝗虫,但特殊的蝗虫本也数量不多,更多的还是他们平时遇见的那种。 昨日蝗虫又露了面,防护得当之下,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 “王爷,上次受伤变为行尸的人都死了。” 林兴修把最后的尸体停在了军营。 “好好安抚家眷,酒儿会去接手的。” 本来酒儿想要扎针配合用药,将一两个行尸的损耗拖延,让他们性命多延续一段时间,好让她继续研究。 但君留山制止了她。 没必要为了一点可能,这样折磨将士。 若是酒儿有了头绪,君留山宁愿自己去找到将士家眷赔罪,也会支持她。 但现在酒儿是一筹莫展,带着城中的医师常驻药房,依旧谁也找不到一点方法。 林眉离开后,君留山专心养伤,短短三日,现在看着已与平日无异。 城中的事务也重新报到了他的面前。 “让长老今日去军府,召集城中百姓排领物资。” 暗卫还给君留山也送来了半车东西。 君留山只将给林眉的衣物和一部分吃食留下,其他都加进了要分给百姓的东西里。 “军中近来辛苦了,从东西里拿半扇羊肉出来,给添一点荤腥。” “告诉他们,待虫患解决,本王回去后,再送好酒好肉来犒劳全军。” 林兴修欣喜答是:“臣代诸将士谢过王爷!” “城外如何?” 君留山呷了一口茶,闷咳一声。 “回王爷,各城都加紧了巡视,沙尘暴出现的频率减少,蝗虫数量也大不如前。” “多处阴云逐渐散去,气温虽然升高,也并不严重。” “昨日在昊城向东,发现了一处新的泉眼。” 这个消息让几个城都高兴了起来。 这些年大漠水源一处接着一处消失,绿洲也在不断地减少,导致连关城都迁移过两次。 有经验的老人曾忧心忡忡地说过,地下暗河恐怕已干涸了一半。 而水源的消失助长了沙尘暴的泛滥,和蝗虫的蔓延。 再这样下去,大漠就真的不能住人了。 到时候,他们所有人都会被逼出大漠。 新的水源带来了新的希望。 君留山沉吟片刻:“将此事上报陛下,不必快马。” “是。” 林兴修不解,但也点了头,临走之前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王爷,臣听闻东什关起了一则流言。” “传言,您与侧王妃,是金乌为了拯救这里的子民,衔石送来大漠,玉石落地化成了您,金乌垂泪化作侧王妃。” 林兴修憋着笑去看君留山的脸色。 “您可驱蝗散云,唤得英魂作战,侧王妃能挥手洒下甘露,让地里长出植物。” “太阳就是因为您二人的召唤,才重回了人间。” 君留山哭笑不得。 “都是些什么荒唐话。” 林兴修转过头轻咳一声。 “是先从说书先生口中传出来的。” “臣觉着,百姓听着高兴,倒是也无妨。” 君留山扶额摆摆手。 “告诉折思和折宁,让人看着点,不可乱传太过。” “也要小心探子作乱。” “臣知道了。” 林兴修其实是爱听里面传的那个自己的姐姐,在不误事的情况下,夸姐姐的人越多他越高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5章 蝗虫是人 君留山在他退下后吐了口浊气,向后仰靠在椅背上。 林眉需要好名声,但他不能再要这盛名了。 这些话,最好也不要传到新帝耳朵里去。 新帝若是还有几分聪明,等接到林兴修上报的奏章,就该知道要怎么做。 路都为他铺好了,但愿别让人一再失望。 也不知,林眉那边如何了。 君留山透过四方的小窗,越过屋脊灰瓦,遥遥地望向了林眉的方向,尽管什么都看不见。 金国废都,被摄政王记挂在心上的人身影消失在了地面之上。 林眉和薛净悟一前一后矮身顺着台阶走入地道。 地道低矮,也不过短短十几阶,两侧土石坑洼不平,同地宫的建筑天差地别。 但这里的机关却是在神殿。 薛净悟打头,捡起火折子,又顺着幽暗的地道拐了几次,前面一堵墙拦住了路。 林眉上前敲了敲墙面,后面传来的声音清脆,似乎是一个极大的空间。 薛净悟在墙壁上摸索着打开这堵门的机关。 “看来,这皇帝和焚仙门果真都是各怀心思。” 一个对金人毫不手软地下手,一个也是防备重重心中暗恨。 这个挖建粗糙的地道,恐怕就是合作之后才有的。 薛净悟在贴近地面的地方找到了镶嵌在墙壁上的圆轮,伸手谨慎按下。 墙面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后面是又一条走道,但变为了地宫走道该有的样子。 里面还保持着良好的通风,也没有各种腐朽古怪的味道,甚至有一丝凉风在走道中轻巧卷过。 林眉走了进去,薛净悟跟在她的身后。 “走左走右?” 林眉转头看向他。 薛净悟火把晃了一圈,两边都是一样的漆黑。 “左。” 选对了少耽搁点时间,选错了也不过是多耗费一点时间。 金国末帝应该是特地选在了一处十分偏僻的地方连接密道,这里前身应该也确实如林眉所猜是矿道。 他们在走道里转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走到了有生活痕迹的地方。 林眉同薛净悟打量着这个地方。 住在这里的人应该都离开得极为匆忙又慌乱。 东西大多都没有带走,一些小物件和椅子被打翻打倒,一间书屋里笔都还在桌上摆着。 该庆幸金国制纸工艺不行,贵族都习惯使用特殊制艺羊皮,给他们保留下了许多的东西。 若是用的纸张,在这样的地下十年,什么都不会剩下了。 薛净悟从架子上抽出一卷羊皮拍了拍灰打开,里面的内容猝不及防地让他缩紧了瞳孔。 他抛开这一卷再连续抽出几卷分别打开,里面的内容都是久远的记录。 有关于在大漠的一场实验。 缓缓环视过这一间屋子,三面墙上摆放着许多的羊皮。 金国末帝在死前留给后来人的,是焚仙门留下的蝗虫的研究。 怪不得他会说等到蝗虫成害,让人前去求问神明,然后在神殿之中留下了这一个机关。 若是蝗虫成害,威胁大漠,他希望有朝一日这里被人发现,然后遏制焚仙门的计划。 也不知道那一位是怎么迫使焚仙门的人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 架上的羊皮卷都被搬了下来,薛净悟同林眉就地坐下,一张张摊开看过。 这里的主人应该是当时焚仙门派过来的主事人之一,有关蝗虫的实验虽然写得凌乱,但涉及到的东西十分之多。 不但有着一次次的实验所使用的手法和药物,还记着他们是怎么成功控制住蝗虫的。 “林眉,你看这一卷。” 薛净悟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转手递过来一张羊皮。 这一张的时间拉得格外的长,记载了满满的一长张羊皮,约有三尺之长。 这里写着他们才来到大漠没有多久,而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奔着蝗虫来的。 “……长使使记蝗虫之试,前后往来之人当了然成败,以此为始……” “……试御虫之术,必以药辅之,今日改敦化草为艾梵子,服之性甚烈,伤得三人……” 林眉也皱起了眉,御虫之术? 略过中间那些重复实验的记载,林眉把羊皮拉到后面。 “……行尸凶悍,伤二人,束十日而亡。可种卵之虫难养,命长朝夕,当再试……” “……长使有令,试以控虫之法控人,思取金人为试……” 后面的记载就变得断续起来,似乎是因为一直没什么进展,每一次都是失败。 但也足够人悚然。 那些发狂的、铺天盖地地蝗虫,如果换成了人呢? 林眉和薛净悟都没法想像。 这些年的试验又进行到了哪一步? 大漠消失的百姓、地宫那些没有神志的人,都是因为这个吗? 林眉和薛净悟面面相觑。 “把这个带出去给酒儿,一定要尽早找出解药。” 薛净悟颔首,翻开其他卷宗,想看看是否还有更详尽的记载。 但从实验转向尝试控人之后,就没有了有关药方和具体进度的内容了。 而他们在金国的日子并不长,这里的也只有很先前的一部分省略的记录。 “去其他地方再找找,地宫庞大,不会只有这一个地方。” 把重要的几张羊皮收起,林眉和薛净悟匆匆去寻找下一个地方。 但结果让人失望。 那条通道是把他们送到核心地带的背后,再往前走反而就是些日常生活和试验的场地。 林眉站在圈养蝗虫的地方外揉了揉额,她感觉头有些微的眩晕。 薛净悟拉住了她。 “先上去,你伤还没好全,在地下待久了不好。” 林眉按住胀痛的前额,被薛净悟拉着走。 他们没有寻找其他的出口,也提防着金国末帝留下的手段。 但一路很顺畅地原路离开了地道。 谁料,林眉却在跨出最后一道台阶时,一头冷汗地倒了下去。 林眉这次只昏迷了两刻钟就醒了过来。 薛净悟正对着她唉声叹气,见她睁了眼,脑袋一伸正对着她的眼,继续唉声叹气给她看。 还叹得一波三折,婉转哀怨。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给我哭丧。” 林眉嘴角勾起,动了动手指,勉力抬手够到薛净悟的手臂拍了拍。 “来,给爷哭得好听点。” “让爷死前也能乐上一把。” 薛净悟朝着她“呵呵”几声,收了欲语泪先流的那副嘴脸。 “我要是让你死在了这里,恐怕连给我哭丧的人都找不到了。” “城外面那东西,就是我的下场。” 林眉满含怀疑地看着他,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后,一巴掌糊在人脸上把人推开。 撑坐起来按着颈子活动了一下,林眉意外发现没有了之前的难受和昏沉,近几日的疲倦气虚也消了不少。 薛净悟被打开,也就单手托着腮,两指捏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小棍子,在沙上随意比划着。 林眉将手反复张开又握紧,也没有感觉到无力或酸疼。 “我刚才怎么了?” “你之前中了焚仙门的毒,又受了重伤,真以为这么容易就能痊愈的吗。” 薛公子半耸拉着眼,在地上划拉出一个奇怪的图案,又一摆手抹平了。 “这都还没半个月,养着伤时你是心事重重,神思不稳难以养气,又跟着我在大漠跑了三天,遇上高温烈阳难以适应。” “气血亏耗、内伤不愈,长时奔波、气候剧变,再加上地下难免有些残留的东西,你不小心接触到一些,撑不住就倒下了。” 林眉站起,却是神清气爽,半点也无薛净悟所言多伤累积的样子。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薛净悟恹恹地丢开棍子,真心实意地哀叹一声。 “别看了,我给你喂了药了。” “这次回去,你可真是要好好给我付报酬才行。我也要求不多,就让我进王府库房一游就好。” 林眉暂时没接话,只默默看着他。 薛净悟伤感地捂住眼睛。 “是我师门秘传的药,我也就在进大漠之前才又弄了两颗出来。” 这种秘药大都药材珍贵,不少东西都是有价无市,是以拿着方子也难得有成药制出。 他也是找了许久才又凑足了药材,赶在进大漠之前找人做了出来。 拢共也就够制五颗,留了三颗在安全地方备用,带来了两颗。 结果……没想到给林眉先用上了,上次在古村连他自己都没得用。 林眉想起薛净悟上次拿出的药,没有怀疑,但这个药效着实让人吃惊。 连酒儿手上都没有这种效果方子,倒是上次君留山服用的那种…… “这药有什么后遗症吗?” 薛净悟转过头来,幽幽盯了她片刻,从指缝间向她微笑。 “有,这种本来就是临时救命的药,虽然都是用的珍贵药材,但毕竟是要在短时间内刺激血气。” “这药吃了既能快速恢复也不会对人造成过多的损耗,就是你的内力之后等药效平复了还是会有一些折损。” “另外还有个两三天的虚弱期。也就是说,之后你就要有一段时间打不过我了。” 薛净悟放下手,得意地扬起了眉,连眼尾都因为愉悦而向上翘起了。 他们二人平日里能打一个旗鼓相当,但林眉下手更加刁钻,薛净悟吃过几次暗亏,还耿耿于怀。 林眉也回以一个微笑,左手按在了腰间的小皮囊上,银扣被大拇指“啪嗒”推开。 薛净悟回想起前几次的教训,老实了。 “好了不和你闹了。地宫之下没有什么东西了,之后还是交给暗卫就好,里面的东西没做好准备前最好不要再去接触。” 林眉会中招,一是因为她现在身体虚弱,二也是两人都莫名有些没有在意。 之前最开始是因为蝗虫之事让他们心中震惊,没有防护就进去了,所以就直接接触了许多东西。 “拿出来的东西我检查过了,幸亏这些都没什么问题。” 林眉也是扶额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3章 入得废都 林眉揉着额头坐起来,嗓子干痒着疼。 薛净悟随手放下颅骨把热好的水递给她。 “这个是焚仙门的人。” 林眉意外地眯起眼,薛净悟动动脚把颅骨踢开。 “大岳周边诸国中,金国人同岳国人长相差异最大,看头骨就能看得出来。” “这个虽然是金国人的长相,但死的人都是被刀剑杀死,而这个颅骨里有着不同寻常的被啃噬和中毒的痕迹。” “刚才我看了一下,还不止这一个。” 林眉咽了水撑膝站起,和薛净悟一起看向那座在白日显露出全貌的旧都。 依旧高立的城墙被风沙同化,城门大敞,街道无声,整座城干干净净,里面的人如同凭空消失。 “焚仙门的人先对金国人下了手?也是,这样的组织,怎么会怀揣着诚意和外人合作。” “金国和焚仙门的纠葛决不止是临时合作这么简单。” 薛净悟把那些药粉交给林眉,同时眨着眼向她暗示,林眉冷漠地把药粉全部放进腰间的小囊里。 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薛净悟。 薛净悟撇撇嘴“啧”了一声,把火堆熄灭,盖上沙子。 林眉站在沙丘上谨慎地观望着这座废都,薛净悟将马打理好牵过来。 “先进去看看,暗卫既然勘探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而且说不定我们运气好……” 以他的出身,他是相信风水气运之说,而跟着林眉总会有莫名的气运,每每都是福祸相依,富贵险中求。 林眉接过缰绳,没有上马,两人徒步进入了这座城池。 脚步声和马蹄声响在石板之上,城中道路上铺满的石板还保存完整,没有被黄沙掩埋。 石屋木门,高柱圆顶,腐朽的木头躺在地上,屋内的情形能让人一览无余。 这里不愧是金国曾经的王都,普通的百姓家中亦随处可见金银宝石所做的器玩装饰。 地毯挂绸都已不复存在,只有这些器玩装饰还静静待在原地,等着来人随意的把玩观赏。 君留山没让军队洗劫城池,它们便如陪葬一般留在了这里。 薛净悟放开马选了一家走进去,转了一圈后从墙上取下一把弯刀,拔刀出鞘。 十年的不见天日和风沙摧残都没能消磨掉它的锋刃,雪亮的刀光一闪而过,没有沾染上分毫的血气。 刀鞘装饰得奢华,各色宝石巧妙镶嵌在繁杂的图纹之中,面上的贴金已经斑驳掉落,平添了三分古旧的厚重。 薛净悟转腕挽花,刀锋从半空挥过,削下了木柜的一角,墙壁上也被带出一道深深的刀痕。 “好刀!” 林眉取下了挂在墙上的另一把,拇指抵着护手推出半截刀身,屈指轻弹刀面,蒙尘之刀清越低鸣。 “可惜用不惯这个。” 薛净悟一边说着,一边把刀还鞘之后挂到了自己的腰上。 林眉也没客气,拿走了另外一把。 其他的东西他们都没有伸手。 “去皇宫。” 薛净悟被安抚了没有得到药粉的不平,此时就满心期待了起来。 宝物繁多,宝刀不常见,金国据传有独特的工艺和秘矿,所铸武器非常铁能比。 薛净悟不使弯刀,但不妨碍他见猎心喜。 林眉和薛净悟沿着街道走到了皇宫面前,一路上没有再进其他家去看一看。 拱门高墙还残留着依稀的血迹,旗杆立在墙头,旗帜早已腐朽。 将马栓到石柱,两人从正门的宫道进入。 暗卫昨日说过,宫中大部分地方他们都检查过,但可能还剩着没有找到的密室。 因为金国喜爱修建宫室,暗卫之前也是寸寸翻找过的,只是对这边的机关模式并不熟悉。 薛净悟翻出皇宫的地图铺在地上,两人蹲着划分区域。 “两个人分开来更快,只要找密室就好,明面上的东西应该没剩下什么了。” “但在皇宫东边有一处神殿,神殿之后有藏书阁,之后我们一起过去。” 林眉点头,伸手点在离东边神殿最近的一个宫殿。 “一个时辰后先在此处碰面。” 薛净悟把他们带来的东西打了两个小包,剩下的都藏在城角,拿刀在墙上切出一块石头压在上面。 林眉拎起一个包,和薛净悟分为东西两边挨着宫殿庭轩搜查过去。 金国执政不同于大岳,大漠城池由贵族庇护,皇室掌握着最多的城。 大臣和皇室联系并不算紧密,在皇宫来往的更多是皇室的家臣。 因此皇宫之内处理事务的地方并不多,主殿之前左右各三座建筑是臣子来往及储存文件之地。 主殿上朝,后殿议事,从宫门到殿前的区域都是玉石铺地,宽阔非常,常作为宴饮之用。 而后殿之后就是内宫。 这里曾经也该有绿树成荫,曲泉相通。 水道遍布了整个皇宫的内宫,花坛砌起五彩斑斓。 林眉从一座寝殿出来,若有所思地垂下头,看着脚下的地砖。 大漠建屋多以大石为砖,不似大岳以小砖砌起。 地面所铺更是玉石,林眉敲开过一块,甚是厚重,稳稳压在沙地之上,三层垒砌为地基,其上建屋。 大岳入大漠以来,却未发掘出有何矿石玉脉。 若是已被金国挥耗,也当有痕迹。 巨石整玉厚重,大漠地形所限必然运送困难,例古埃及运石修建金字塔,中原历代修建长城,所耗人力之巨。 金国国力散漫,未听有大量劳民之举,这些城池除依建绿洲之外,城池附近也应当会有开采之地。 说不定,那就是他们要找的密室或地宫的最初之地。 现下看来,这痕迹被金国藏了起来。 各处宫殿修建以高阔简洁为主,再填繁多器物,林眉一路寻来并无多少线索,四处摸索也不见机关所在。 暗卫想来也不是没有比她更为细致地检查过。 林眉放弃宫殿,在庭院中顺着水道往下走。 水道交错纵横,织成一张大网,林眉想要找到他们的源头,一直走到了一座喷泉之前。 喷泉建在皇帝寝宫之内。 林眉单手撑着石沿翻进池中,单膝点地捻些许池底黄沙在指尖搓散。 在城外,黄沙干燥,粒粒分散,握起从指缝之间下泻似水。 而这里的沙子居然有着些微的重量,滚落如石。 在中心点拨开黄沙找到泉眼,内里居然还能找到些许的水浸痕迹。 这里还是一眼没有彻底干枯的活泉。 林眉心中一动,拍掉下摆和膝头的沙子,抽出弯刀刺进泉眼,将眼口铺石切碎扩大,又将黄沙一下下挖出。 细弱的水流从地下探出了头,在沙地上蔓延过一小段距离就隐没在了沙间。 但这些许的湿痕,是十年尘封之后的破土。 林眉叹了一声。 她没有再继续找下去,先行去了和薛净悟约定的地点。 这边暂时一无所获,另一边也是找得艰难。 薛净悟才走过了一半的宫殿,刚刚进到一个在庭院一角的小殿之中。 这里应该是用来闲玩小歇的地方,把床都翻过之后,他目光转向了殿中剩下的唯一不能一眼看清的柜子。 薛净悟伸长了刀勾住柜门,柜门才露了一丝缝隙,浓浓的霉味和灰尘就扑面而来。 哪怕面上捂着手巾,薛净悟也被呛得咳嗽了两声,他连忙再次后退,闭上眼防止细尘飞入眼睛。 等味道散得差不多了,他才睁开眼,毫无防备地和柜中黑洞的两个眼眶对上了。 “呜呼哀哉!罪过罪过。” 薛净悟背过身拿着帕子打湿,把脸擦了又擦。 “怎么轮到我就这般的倒霉了,过往魂灵,有怪莫怪,真是造孽呀。” 嘟囔着把脸皮都要搓红了他才停下手,转回身看着柜子里的小孩子。 那是具不到人腰高的骸骨,蜷缩在柜子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外面,双手应该是抱着自己的膝盖的。 不知为何独独剩他被遗落在了这里。 破旧的袍子还裹在他的身上,他颈间挂着金子做的项圈,脚上环着金子做的坠着铃铛的小环。 柜门彻底大开,依靠在门上的尸骨晃了晃,骨头咯吱作响,然后突然就向外倾栽垮落了。 薛净悟赶在尸骨摔碎在地上之前甩出披风接住了他。 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在柜子里没有被军队带走,他在死前又向外看着什么。 薛净悟只是好好地把他裹了起来,将遗骨放到殿中破旧的床上。 或许在离开之前,这是他能替这个小小的、被遗落的孩子做的唯一一件事。 把兜帽拉起遮住头骨,薛净悟退出这间寝殿。 整个皇宫都在时光中消磨掉了颜色,举目望去,阳光也不过给灰黄的底色添上了半点暖色。 林眉抱臂倚在石柱下等着薛净悟。 薛净悟却迟了将近一刻才来,笑嘻嘻地同她展示自己找到的一大一小两个金环。 林眉视线在他手上和身上一晃,直身掸了掸袖子 “我这边看过了,有的密室之前都已经被暗卫打开过了。” “但是我发现宫中泉水的源头还是活的,这地下的暗河还存在,没有干涸。” 薛净悟摸着下巴思考林眉说的话。 “我看过宫殿布局,几乎都有水道绕过,这些年应该没有水流过才是。” “但是,地宫很可能和暗河是靠近的。” 林眉将弯刀插进地砖缝隙之内,刀身没入直到只余刀柄在外。 “这里的石块太过厚重宽大了,并不是能轻易运送的。” “这座城下,也或许在城外,有着一座矿坑,而金国大部分的地宫,恐怕就是依靠矿坑修建。” “所以,所有的入口被藏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6章 兜兜转转 从发现那卷羊皮开始他们就被逐渐牵住了心神,这个现在想来已经是不太正常了。 神殿之事和暗道,更是一步步让他们丢掉了警惕。 若不是林眉因为体虚缘故,对那些东西反应更大,使他们提前退出来没有多留,还不知道后面会有什么等着。 也幸好,这并不是焚仙门的圈套。 但种种安排也让人不明白那位末帝究竟是何意。 设下了陷阱,没有过多地警告,却也真正给出了东西,让他们省去了许多的工夫。 仿佛只是和人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捏着眉心看向不远处的那座神殿,这里还能隐约瞧见壁画上那一团火红。 “蝗虫之事先放在一边,我们来是为了查探地宫的消息的。” 林眉很快做出了决定。 他们这次的目的并非蝗虫,发现这里的地宫和蝗虫消息只是意外之得,但他们最想要窥见的东西却还是不见踪影。 薛净悟跟着望过去,无奈摊了摊手。 “其他地方都检查过了,没有什么东西,只能再去藏书阁找上一找。” “但那一位陛下既然能在神殿留下这样的机关,一些重要的东西恐怕也被他提前送走了。” 薛净悟在林眉的注视下笑了一笑。 “他似乎在焚仙门站到他面前后,就预见了今日。” “但焚仙门应该给出了让他无法正面反抗的东西,才让他备下了这么多的手段,也让他眼睁睁看着金国覆灭而无力回天。” 时间过去了太久,死去的人也太多,当年的谜团却在这时悄然浮上水面。 轻轻牵动线头,找到的是更多的落了灰的乱线。 更多的线头被严实地藏了起来,他们只能绕过这片乱线继续走了。 林眉再休息了一会,确定身体无事后,趁着药效还没过去,和薛净悟再次进了藏书阁。 薛净悟不知从哪里扯了两块还算完好的布把自己的手包了起来,脸上也蒙上了新的干净药巾。 林眉也在酒儿给的药粉里,找出了一包验毒的药洒在了他手上的布面上。 现在估摸已近酉时,他们需要动作再快一点,晚上不能在城中过夜。 这是暗卫走前反复告诫过的。 不论冤魂一说的真假,城中晚上确实会出现怪事。 活人入城,当知回避。 林眉看不懂金国的文字,只能让薛净悟一个人去找了。 藏书阁不大,上下一共三层,中间地方类似天井中空,贯通三楼。 一层摆着空荡荡的小几座垫,四面围墙只放着摆饰挂毯,书都放在二三楼。 薛净悟上去之后没一会,就从二楼右边围栏探出了头。 “我觉得我们不用找了,所有关于神殿地宫的记载都消失了。” 他手上拿着半张羊皮卷向林眉挥了挥。 “全部被撕走了。” “那么,唯一的消息,我们想要找的地宫也和神殿是有关的。” 从这座皇宫的种种来看,只有神殿,才会值得他们用尽手段来修建和守护。 留下的笔记里的那个地方,和他们去过的地宫都不相同。 这一点,在之前林眉已经隐隐有着预感了。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这片大漠的信徒,为神奉上的宫殿。 闯入这样的地方,比起纯粹的挑战,还有着更深的意义。 “那就先出去,今晚还要在城外留上一夜。” 薛净悟让林眉先去,他打算再翻上一会,看看有没有关于其他的记载。 至于地宫……他瞥了一眼林眉。 看缘分。 林眉牵上两匹马,从另外一个城门出了城,重新找了一个地方作为今晚的营地。 他们都同意今晚避开那座京观。 薛净悟赶在太阳彻底落下之前跃出了城,怀里小心抱着一团东西。 林眉把柴火丢进火堆,看向他裹起来的披风。 薛净悟把东西裹得严严实实,选了一个背风平坦的地方放下,脸上还带着笑,眼神却是沉静肃穆。 “收了他的东西,明日离开前送他一程。” 林眉收回了目光,没有再看。 两人在大漠之中听不见其他,也看不见它物。 但一些事情,哪怕只是在心中,都不应去冒犯。 今夜无有风月,沙尘暴也一改往日的喧嚣,多日不见踪影。 他们暂时还没有睡意,也就围坐在火堆旁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虽然没有得到地宫的消息,但也不算一无所获。” “我在藏书阁拿到了关于金国矿脉的记录。” 薛净悟靠着半蒙半猜的解读,竟然还真让他从藏书阁找到了一点东西。 关于矿脉的勘探和位置的记录,都被放在了三楼的一角。 薛净悟自己用不上,本来是打算拿着这些东西,去找君留山或者林兴修换东西。 但他又很快想到林眉关于地宫的推测。 “等回到关城,我去找人把东西都翻译出来,然后看看能不能找出一点地宫分布的线索。” 林眉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我回去也找兴修问一问,城中应该还有懂得这些的人在。” “不过,你怎么会金国的文字?” 林眉之前就想问了。 金国覆灭是十年之前,薛净悟那时不过十几岁。 在此之前大漠已经陷入了常年的战争之中,军队在大漠驻扎,平常人难以进入大漠。 而薛净悟没有正经上过学堂,也说之前没有来过金国,关于金国的这些他该是无从学起的。 但薛净悟偏偏知道许多。 林兴修在大漠两年,知道的东西都不一定有他多。 薛净悟摸了摸自己下巴咳了一声。 “这些是我师父教我的,反正对我们这一行来说,技多不压身嘛。” 他的眼神往外飘了一瞬,然后转开了头。 “而且,我曾经看见过碎片在大漠出现的消息,但很快又追查不下去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做了一些准备。” “这次来就刚好用上了。” 林眉添柴的手一顿。 “什么时候的消息?” 薛净悟又咳了一声,指了指他们背后那座废都。 “金国覆灭前一年的消息,我是在三年前打听到的。” “所以,焚仙门进入大漠,不止是为了蝗虫?” 薛净悟颔首:“恐怕还是为了碎片。” 兜兜转转,事情还是牵扯到了碎片之上。 薛净悟进入大漠之后那么积极地探查消息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但是没有更多的消息,君留山那边又是变故不断,他就没有说出来给林眉徒添烦恼。 林眉不明白,为何事情能够那么凑巧。 在她来到这个世界后,那些让许多人心心念念又遍寻不得的碎片,开始一片接着一片现世。 如今算来,加上让她穿越的那一串舍利,他们手中已有了三块碎片。 而时间才过去了多久?不过一年有余。 这放在之前,薛净悟是绝对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 而林眉在一再的巧合之下,却不得不深思。 围绕着碎片发生的巧合,以及现在她都还不知道的,集齐碎片又能发生什么。 她本来是想着等君留山离开大漠后和他分开,然后和薛净悟一起去找碎片的,但第四块碎片又这么机缘巧合地出现了。 薛净悟侧躺下去撑着头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都是十一年前的消息了,焚仙门当初就来了大漠,可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们也不像是拿到了碎片的样子。” “碎片的消息真真假假,普通人也难以辨认,这么大一片沙漠,就算是真的有,要拿到也要靠运气。” “像现在没有消息,就先不要多想。” 翻身躺平,一手垫在脑后,一手微举托起一片黯淡的星辉,斜掌倾倒在沙里,薛净悟困倦地半闭上眼。 “虽然给你喂了药,但你的伤势还是要靠自己调养才能彻底的好起来。” “想要找到碎片,就好好养伤,再像今天这样禁不住奔波劳累,我也没有多的药给你吃了。” “回去侧王妃可要记得别赖小生的帐。” 林眉蹬了他一脚,薛净悟顺势滚了两圈,把衣服拉紧闭上了眼。 林眉看了他半天,丢过去一件披风搭在了他身上。 “你倒是先不要挂心再来说我。” “若是有一日,真的能找齐所有碎片……” 林眉没有说下去。 他们两人,其实连对方为什么要收集碎片,都是知道得不真切的。 林眉步上了高拱的沙丘,看着连绵起伏的大漠,一直到薛净悟醒来,寒气披了满身。 后半夜林眉睡下,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长长的红地毯,水晶吊灯悬空垂落,波光在天花板上荡漾,巨鲸悠然地从人群的脚底下伴游而过。 衣香鬓影,高脚杯口留下唇色,一滴酒液顺着杯壁滑落,黑白两色的身影摇晃着酒杯,鲜红的色彩贴着倒影打转。 回首的倩然微笑,银光抹过了纤细的脖颈,一张一合的唇,漠然的眼神竖起了高高的围墙。 林眉低下头,发现自己赤脚站在红毯之上,巨鲸高高扬起头尾,带起的水珠闪烁在灯光之下,印照着一块又一块莫名其妙的碎片。 凌乱的梦境连回忆都不是,但林眉呆呆地站在原地,水晶灯轰然坠落,穿过巨鲸,落进了水里。 水面似乎是一张巨大的帷布,整个梦境的剪影随着水晶灯的坠落向下凹陷。 边缘被拉扯撕裂,露出后面深沉的黑暗。 一切都变为了平面的画面,被一颗石子坠着,向无尽的深渊堕落。 林眉被红毯卷裹着,悠久又无望地向下掉落。 一直到她忘记了一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7章 归来 天光大亮,林眉从深渊中醒来。 抬臂搭在脸上,她遮住直直照射进眼睛的阳光,眯着眼等了一会。 薛净悟的声音很快响了起来。 “起来了?刚好,我们该走了。” 林眉沉默地站起,远处一道烧尽的黑烟飘摇着飞上天空。 薛净悟昨晚安放好的那一团黑色不见了。 已经背好东西的马儿不耐烦地刨着地,打了个响鼻,被薛净悟拍了一下脑袋。 简单收拾过后,林眉咬着干粮翻身上了马背。 薛净悟估算了一下路程和他们带着的东西,拍马驰出。 “今晚赶到地宫,明天就能回去了。” “好。” 回去的路程比来时的要短,他们认准了方向顶着烈日一刻不停地纵马赶路。 晚上到达地宫时暗卫已经离开,两人在地宫歇了一宿,第二日在未时就赶回了金沙关。 林兴修卷起袖子带着人正在搬东西,听见动静回头去看,就见林眉和薛净悟出现在城边。 “吁!” 林眉和薛净悟停下马,林兴修放下东西几步蹿了过来,拉住了林眉的缰绳。 仰着脸把林眉一番打量,他很快就扬起了笑容。 “姐姐。” 薛净悟抚过马脖安抚,和林兴修互相见过礼后先行入城了。 林眉把马交给他一并带回,自己和林兴修并肩走着。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城外十几个士兵来来回回地忙碌着,一个接一个的箱子被堆到了城角。 她刚才看见林兴修也是在搬这个。 “城中地方不够宽敞,药材搬到城外来晒一晒。” “这一次送来了五十六箱药材,段城和附近几个城池的库存药材差不多被搬了一半过来。” 最后两个箱子被放好,三个大夫指挥着人把箱子打开分拣药材。 林兴修和林眉说着话还朝那边喊了一句小心点。 “这几天城中如何?” 林眉和他一起看了一会,发现各种药材都是挤满了箱子送来的。 一个大夫还心痛地摇了摇头。 “姐姐你们走后天就放晴了,这几天着实是热了一些,除了来了一次蝗虫,一切都平平安安的。” “王爷这两天精神好了不少,我看着王爷心里是挂念姐姐的。暗卫已经陆续回来,酒儿姑娘还在忙着翻医书试药。” 林兴修把袖子放下整理了一下衣服,擦了擦热出的汗,在城边的凉茶棚要了两碗凉茶。 来往的百姓看见了林眉,都欣喜地同她行礼,但没有上前来打扰。 林眉喝掉凉茶舒了口气,把碗还给摊主。 “平安就好,晚上你忙完了过来找我,姐姐有话想要问问你。” 林兴修抹掉流到下巴的茶水,点了点头。 林眉和他分别后一个人走回了林府,见到了薛净悟的折思在大门等着。 “侧王妃。” 折思上前行礼,行动间自然了不少。 “不用多礼了,先进去。” 林眉摆了摆手进了大门,折思落后了林眉一步,主动和她说着话。 “王爷现在还在休息,属下没有告诉王爷您回来了。” “您的院子一直打扫着,您带回的东西已经放到您的屋子里了。” “让王爷继续休息,本王妃也要先去休息一下。” 林眉揉着肩,余光往君留山的院子扫过,没有过去。 折思把林眉送回了院子后就止步了,林眉也让他先回去。 “稍后属下让人将热水给您送来?” 因为没有侍女在,现在这些事都是暗卫在一手包办,林眉点了点头。 折思走之前,林眉犹豫了一会,还是让他等君留山醒后来告知自己一声,折思应下告退。 热水等沐浴的东西很快送来,林眉好好给自己洗了一下。 洗完之后披散着湿发从隔间出来,她把装着羊皮卷的包裹从行李中找了出来。 这些是要交给君留山的。 林眉擦着头发坐下,再次打开了那一卷长长的羊皮。 记录这个的人,在文字里透露出了许多的东西。 林眉昨晚翻看间才发现,他们不止培育蝗虫,还尝试过养其他的虫子。 但不知是地理原因还是用药不对,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之后上面就下令停止了其他的实验。 只是,他在后面还提起过,虽然大漠停止了对其他虫子的尝试,却将一部分负责的人调到了大漠之外。 “大漠之外……是否还有同样的实验……” 林眉接着昨日的记录继续看了下去。 在后面的记录中,他们是在四个月的时候成功控制了普通的蝗虫,之后迫不及待地开始尝试培养变异的蝗虫种,培养虫卵又花去了他们四个月。 酒儿找到的那种虫他们命名为了“傀”。 “……依书,食脑,名不可考,以‘傀’称之。” “……然几试,均不成,性效与书远,改药再试……” 林眉指尖落在羊皮之上,一字一句地读过去。 “……下议,以虫做药之用,果胜毒,可至人成尸。然长使仍令求书记之效……” 怎么将人抓来做实验的她已经看过,林眉的视线久久落在“书”之一字上。 在出现傀虫之后才有了书的出现,但很明显,之前的所有都是在为傀虫做准备。 “仍令求书之效。” 林眉斜支着额,指腹在这一句上摩挲着。 她的记忆从蝗虫到行尸,再在那个地宫里打转。 “傀”的效果,会是什么? 看着这个名字,人鬼为傀,人控鬼、鬼制人,傀字之后该是牵引傀儡。 林眉能够猜到一点让人心惊的事实。 “咚咚。” 两声轻巧的敲门声惊醒了林眉。 林眉条件反射地一把抓住了羊皮卷猛然站起,一腿后撤半步抵地。 背脊挺直绷紧,另一只手按向了腰间,凛然目光如刀砍向门边的人。 “谁?!” 君留山愕然站在门外,随即面无表情地将林眉看过,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侧王妃就是这样迎接本王的?倒是别开生面。” 林眉默默收回了腰间的手,也是她沐浴之时刀剑都放了起来,才没有对君留山刀剑相向。 君留山跨进门来,沉着脸撩袍坐到了桌前。 林眉轻咳一声,将羊皮卷放下,福身行礼。 “见过王爷,妾身适才一时失礼了,王爷见谅。” 君留山敲着木桌,看了林眉许久。 等到林眉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他才淡淡说了一声“罢了”。 “本王听闻侧王妃回来,心中担忧,才来一看。” 林眉尴尬坐下。 “谢过王爷挂心,妾身一切安好。” 她余光瞥见了悄然退出院子的折思,简直想要捂额。 为什么暗卫办事还是这么靠不住? 感觉到君留山的视线还停留在自己身上,林眉整理好表情抬起头,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君留山双手拢在身前,微扬起下巴。 “侧王妃看什么如此专心,连本王来了都未发觉。” 林眉那一瞬如此锐利的戒备和敌意,让君留山几乎是条件反射喉头泛上了腥甜。 但君留山没有再为难林眉,轻轻带过了话题。 他本来,也只是想来看看她。 薛净悟回来之时他就已经醒了,只是不想这么早见到林眉。 林眉将羊皮卷推到他的面前。 “是妾身此次出去,意外所得,对王爷当有大用。” 君留山低下眼抚开被林眉抓皱的一团,颇为好奇地看了看,然后兀地顿住。 “焚仙门。” 君留山对焚仙门,比林眉要熟悉许多。 才看过两行字,他就已经知道这份东西出自谁。 这一次他是真的冷了神色,下垂的眼睫挂着微霜,但他没急着看,而是慢条斯理地将东西收了起来。 “侧王妃说得对,此物当真对本王有大用。” 林眉看着他的动作挑了挑眉。 “王爷不看看吗?” “不急于一时。” 这段时间他们将虫子收拾到不敢冒头,运送物资的饵也吊不上鱼,是时候放宽一点网了。 君留山将东西揣到自己的怀里,敛下了寒意。 “看来你们这次出去收获颇多?” 林眉倒上了两杯茶,放松下来倚在桌上,肩头的衣料被垂发浸湿了一些。 君留山起身,取过放在一旁的白巾,轻柔地将一头青丝归拢在掌中为她拭发。 林眉微微坐直。 “薛净悟和妾身找到了一处焚仙门的旧地,且应与蝗虫有直接的关系。” “地宫颇大,就在废都的皇宫之中,从藏书阁地道下去。” 君留山低着头,在林眉看不到的地方神色复杂。 “本王之后会让暗卫前去查探。” “地宫之中可能有没被发现的东西,去的人要小心为上。” 彻底放松下来,林眉一直勒紧的神经也松懈了。 两日快马奔驰的疲惫,和药效过去后的虚弱一起涌进了四肢百骸。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靠去,背后的人沉默地停下了手,双手覆上了她的肩。 那双手很冰,隔着衣服,在酷热之下,也能让人为那份寒冷瑟缩。 林眉的眼皮挣扎了两下,不可抵挡地闭合在了一起。 君留山俯下身,脸颊贴上了林眉的侧颈,从背后虚抱住她。 手臂环过腰身,宽袖垂坠在两侧,他在身前握住了林眉的手。 “林眉,再给本王抱一抱。” “……以后,就要没机会了。” 影子在地上渐渐拉长,君留山的手又在发抖。 但他很稳地抱起了林眉,小心放到了床上。 美人入眠似如画,观见人更在梦中。 君留山又何尝不是如此。 林兴修推开院门走了进来,还未到门口,就见君留山站在床前。 男人的剪影随风摇曳着,轻飘飘地快要像雾气一样被吹散。 林兴修顿在了门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4章 旧事悔不及 他们之前去过的那个地宫确实有些过于庞大,开辟出的道路曲折不定,画出地图来并不规则,不像是工匠有意设计。 薛净悟拧眉沉思了一会,赞同地点点头。 “或许真的是这样。” “这样,大岳进入大漠后,才会找不到金国的资源究竟是来源于何处。” 林眉脚尖勾起弯刀,凌空抓住刀柄提在手中,挥了一下试了试手感。 “想来,我们在神殿应该能够找到些什么。” 薛净悟把金环好好收起,两人并肩穿过这座小殿朝神殿走去。 “你找到了什么?” 林眉在查探过泉眼之后,就进入了皇帝的寝宫。 这里不比大岳的皇宫,占地不大,所以宫殿主殿除了上朝议事的地方都是修为了两层。 而在第二层,皇帝的私人书房,林眉最终在穹顶上的一角摸出了一卷羊皮。 金国的文字她看不懂,但那张羊皮纸上最后画了一个金乌的图案,后面写着一句和石牌之上一模一样的话。 金乌是大漠的神。 这张羊皮上的字迹十分的潦草,字间还有滴落的血,羊皮边上和背面也有着带血的手印。 像是在岳国军队闯入之前,抓紧留下的遗书。 既然是紧迫之下的遗书,就不会提起太多无关紧要的事。 金乌在皇室心中占有的地位如此重要,不论如何,神殿里一定留着些什么。 准备给他们的后人东西,或是一个秘密。 神殿没有大门。 这里不供奉神像,却画满了壁画,讲述着金乌和子民的事迹。 林眉左手边第一幅画,就是金乌包裹在火焰之中,从天而降,唉声长鸣。 “疯狂的信仰。” 这是薛净悟给出的评论。 壁画里的金乌不是想象中的神明降世,更像是从九天跌落。 而他们的祖先,是金乌垂泪赐予了他们泉水。 金羽飘落,化为了刀剑,吐息之间,绿洲生长在了这片荒漠之上。 他们跪拜在了金乌的身前,虔诚地燃起了火焰。 金乌闭上了眼,头颅枕放在了大漠上,所对的方向,他们修起了第一座城池。 人类悲狂地用自己和敌人的鲜血为金乌殉葬。 但他们又坚信着金乌没有离去,它会有从火中再归九天的一日,所以他们世代守护在了荒漠之中。 生机开始在大漠扩散。 信仰同绿洲一起,随着水流遍布大漠、扎根大漠。 更多的信徒点起火把追逐而来,篝火照彻长夜。 若是要说,最开始,不过是最后的仁慈罢了。 林眉抹开遮盖在最中间的一幅画上,长眠在众人围跪中心的、低垂着头的金乌。 十年故去,勾勒描绘金乌的色彩依旧鲜艳而明亮。 神殿是皇宫重地,用料最为贵重,殿中细节无一不精致,连一丝羽线都是用金线压出。 所有金乌的眼睛都是用金红宝石镶嵌,阳光照耀在上,流光溢彩、栩栩如生。 薛净悟耳朵贴着墙壁敲了敲,摇了摇头:“是实心的。” 林眉自然也没指望在这么简单易见的地方找到什么东西。 她试着摸了摸那些在壁上的宝石,都不能触动。 薛净悟出殿跳上穹顶去看,林眉在殿中一手托着手肘一手托着下颌低目沉思。 那块羊皮薛净悟也看过了,他勉强能读懂一下文字。 这一卷确实是金国末帝留给可能存活下来的金国人的。 他心知可能皇室中人和各城贵族都逃不过,而金国子民还有一线的生机,留下的信息里有着金国和焚仙门的交易。 焚仙门是主动找上金国。 当时金国因国力衰退被大岳打得节节败退,大漠已经被占去了近三分之二。 先帝雄心勃勃,剑指金国之意昭然若揭。 金国不甘丢失他们的国土,更不甘就此灭国。 金国灭亡,神明很可能从此从这片土地上消失,苟活的人也将渐渐忘记这一切。 焚仙门以先帝不久将要攻打金国的消息,换得一场与金国的交易。 他们帮助金国打退大岳,夺回土地,而金国要将一部分沙漠交给他们。 背地里焚仙门如何想的没人知道,但他们的傲慢让金国皇帝一开始拒绝了他们。 在战王和君留山进入大漠后,皇帝才答应了合作。 之后,焚仙门带来了大量的蝗虫,和虫害。 皇帝在羊皮上记下了那些变异的蝗虫,也提到了他的悔痛。 “此物,决不可留,这是对神明的亵渎!” 怎么消灭蝗虫,皇帝让人前来神殿请示神明,之后戛然而止。 在那一句祈福的话的最后一个字,最后一笔被拖出了很远。 请示神明是什么意思他们暂时不知道,但神殿一定有东西在,同焚仙门、同虫害有关。 在灭国之前,他只愿最后回报一次神明的庇护。 这真的是很疯狂的信仰,外人或许根本无法理解。 但这是这片大漠的子民从生到死的坚持。 林眉不信鬼神,但她也敬重且敬畏这样的信仰。 薛净悟从外面翻下来。 “上面有一个小圆窗,我看了看,正好能够照在壁画上。” 林眉从怀里拿出了那块石牌。 金乌背托日轮…… 林眉挑起了眉。 她出去也跳上了穹顶,踩着细沿贴在圆窗之上,往殿内看去。 金乌在视线之下。 林眉绕着穹顶走了几圈,一共找出来九个圆窗,对应着九只金乌。 薛净悟在下面顺着林眉指出的顺序,按下了九颗宝石。 但神殿没有丝毫的动静。 薛净悟和落地的林眉互看一眼,俱是疑惑不解。 能够按动,说明是有机关的,但机关难道不在神殿之内? 林眉和薛净悟退出神殿,绕着整座神殿查看。 走到后方的时候,薛净悟耳朵一动,有地下的风声传来。 薛净悟向林眉做了个悄声的手势,循着风声,两人一路找到了藏经阁的一角。 同古村类似的地道,三重巨石叠出了入口的台阶。 薛净悟点起一个火折子丢下,微弱的火光顺着台阶滚落,停在最下面一层,照亮了方寸之地。 “不深,但空间不大。” 薛净悟探着头看了看,林眉拉住他。 “先吃点东西,回去把马牵过来,然后再下去。” “也好。” 下面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虽说金国末帝应该不会想坑金国余民,但也保不准有什么特殊的机关,或者就是个陷阱。 林眉和薛净悟在地面上耽搁了半个时辰左右,才点起了火把顺着台阶下去。 离他们进入大漠已经过去三日,两人才终于探知了一点东西。 而今日,第一批购买的东西也终于加急运到了金沙关内。 林兴修来找君留山商议过后,决定第一批的药材继续制成杀虫药。 虽然这种药不能杀灭特殊的蝗虫,但特殊的蝗虫本也数量不多,更多的还是他们平时遇见的那种。 昨日蝗虫又露了面,防护得当之下,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 “王爷,上次受伤变为行尸的人都死了。” 林兴修把最后的尸体停在了军营。 “好好安抚家眷,酒儿会去接手的。” 本来酒儿想要扎针配合用药,将一两个行尸的损耗拖延,让他们性命多延续一段时间,好让她继续研究。 但君留山制止了她。 没必要为了一点可能,这样折磨将士。 若是酒儿有了头绪,君留山宁愿自己去找到将士家眷赔罪,也会支持她。 但现在酒儿是一筹莫展,带着城中的医师常驻药房,依旧谁也找不到一点方法。 林眉离开后,君留山专心养伤,短短三日,现在看着已与平日无异。 城中的事务也重新报到了他的面前。 “让长老今日去军府,召集城中百姓排领物资。” 暗卫还给君留山也送来了半车东西。 君留山只将给林眉的衣物和一部分吃食留下,其他都加进了要分给百姓的东西里。 “军中近来辛苦了,从东西里拿半扇羊肉出来,给添一点荤腥。” “告诉他们,待虫患解决,本王回去后,再送好酒好肉来犒劳全军。” 林兴修欣喜答是:“臣代诸将士谢过王爷!” “城外如何?” 君留山呷了一口茶,闷咳一声。 “回王爷,各城都加紧了巡视,沙尘暴出现的频率减少,蝗虫数量也大不如前。” “多处阴云逐渐散去,气温虽然升高,也并不严重。” “昨日在昊城向东,发现了一处新的泉眼。” 这个消息让几个城都高兴了起来。 这些年大漠水源一处接着一处消失,绿洲也在不断地减少,导致连关城都迁移过两次。 有经验的老人曾忧心忡忡地说过,地下暗河恐怕已干涸了一半。 而水源的消失助长了沙尘暴的泛滥,和蝗虫的蔓延。 再这样下去,大漠就真的不能住人了。 到时候,他们所有人都会被逼出大漠。 新的水源带来了新的希望。 君留山沉吟片刻:“将此事上报陛下,不必快马。” “是。” 林兴修不解,但也点了头,临走之前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王爷,臣听闻东什关起了一则流言。” “传言,您与侧王妃,是金乌为了拯救这里的子民,衔石送来大漠,玉石落地化成了您,金乌垂泪化作侧王妃。” 林兴修憋着笑去看君留山的脸色。 “您可驱蝗散云,唤得英魂作战,侧王妃能挥手洒下甘露,让地里长出植物。” “太阳就是因为您二人的召唤,才重回了人间。” 君留山哭笑不得。 “都是些什么荒唐话。” 林兴修转过头轻咳一声。 “是先从说书先生口中传出来的。” “臣觉着,百姓听着高兴,倒是也无妨。” 君留山扶额摆摆手。 “告诉折思和折宁,让人看着点,不可乱传太过。” “也要小心探子作乱。” “臣知道了。” 林兴修其实是爱听里面传的那个自己的姐姐,在不误事的情况下,夸姐姐的人越多他越高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8章 混乱之始 君留山回首,黑沉的眸子在黑暗中无处映见光亮,他竖起食指抵在唇前,指骨苍白。 林兴修压下险些脱口的惊呼,小心点了点头,识趣退下。 但直到回到自己的屋子,刚才在那一幕还在他脑中徘徊不去。 君留山一直站到了林府最后一簇烛火也被熄灭。 林眉睡得十分地安稳,君留山弯下腰,一手抚在林眉的颊边,在她眉心落下一个轻若无物的吻。 第二日林眉醒来就看见了酒儿倚在床头打瞌睡。 林眉望了望窗外,阳光还未大亮。 酒儿靠着床头动了一下,没靠稳就栽了一头,一下惊醒过来。 林眉好笑撑住她,故作嫌弃地敲了敲她的头。 “你的口水都要滴到我床上了。” 酒儿才不信,哼唧着坐好。 “侧王妃你都昏迷了一天了。” “要不是姓薛的说你是吃了药后的正常反应,王爷都要把他拆了。” “嗯?” 林眉完全没有感觉身体有那里不对,也没有睡了一天的酸软僵痛。 “我回来两天了?” 酒儿很确定地点了点头。 “这是第三天了。” 同时她也在观察着林眉,还握住了林眉的手腕把了脉。 神思完足、气血充盈,虽然内伤还没好全,但也不过是一时的调养工夫,完全不用担心留下什么暗伤。 林眉昏迷的时候她也把过脉,却是忽强忽弱,脉象混乱,中间林眉还发了一次烧。 这让他们对薛净悟的话都不怎么信服,君留山和林兴修更是差点动起了手。 也就薛净悟本人老神在在地让他们等,若是三日之内林眉醒不过来,就随他们处置。 现在林眉醒了过来,精神十足。 那个药真的有这么神奇? 酒儿现在很想冲出去,抓着薛净悟逼他把方子写出来看。 遍寻古书,她都没有看见过,能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达到这种效果的药方。 付出的代价仅仅是一点内力和一日的虚弱。 哪怕整副药方用的都是世间难寻的药材,民间之人能凑出,淳荣王府又岂会找寻不到。 只要这副药,能稍微挽救回一点,他们王爷的寿命。 他们都可以不顾一切。 林眉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酒儿,在想什么?” “啊?” 酒儿拳头抵住膝盖,硬生生把自己留在了矮凳上没动,眨了眨眼。 “没什么,我在想薛公子这个药好神奇啊。” “连师父都没有见过这种方子。” 林眉倚着软枕靠在床头,失笑摇头。 “你想要看看那方子?为了王爷?” 酒儿绞着衣角,眼睛乱晃。 林眉知道最近君留山连连受伤,又忧虑繁多,酒儿愁得天天盯着他。 一碗接一碗的药灌下去,不过是为了让君留山身体能看起来稍微好一点。 这两个人一定瞒了大家什么事,君留山自己也没有说实话。 只是大家信得过酒儿,也相信王爷吉人自有天相。 “龙尾草”那次的凶险都能挺过来,只要好好调养,王爷的身体总有大好的一天。 太过担忧只会给王爷增添麻烦。 但如此一来,酒儿肩上的担子就很重了。 莫上先生不在,一旦君留山出了什么变故,所有的责任都该她一个小姑娘来担着。 也不怪酒儿把对薛净悟手上药方的渴求都摆到了脸上。 林眉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安抚着她松开拳头。 “那是他师门的秘方,想来是不可能拿出。” “但日后若有机会,我会试着替王爷向他求取一颗。” 这是有些坏规矩的,但林眉想着,就当小报救命之恩了。 君留山为她而伤,总要看着他安好才能放心。 “你去和王爷说一声本王妃已好,请王爷不要再为难薛净悟了。” 对上酒儿倏忽闪亮的双眼,林眉好笑地点了一下她的鼻尖。 “别真让王爷把他拆了。” “我知道了!侧王妃我一会儿给您送吃的过来!” 酒儿欢喜地跳起来往外跑。 薛净悟这两日都被暗卫押在他的院中,寸步不离地守着。 酒儿探进脑袋时坐在院子里的三个人,和守在一边的折思、暗卫齐齐转过了头看着她。 “王爷,侧王妃已经醒了,身体也无碍,再修养两日就能大好。” 酒儿仰着笑脸,语气雀跃。 翘着脚被围在中间的薛净悟朝君留山扬了扬眉梢。 君留山刻着两道深深折痕的眉心这才微微松开。 他长身而起,负手瞥了薛净悟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酒儿在他经过身边时缩了缩脖子,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 林兴修留下来,认认真真地向薛净悟拱手作揖。 “多谢薛公子救某姐姐。” 薛净悟放下脚掸平衣摆,抱着臂似笑非笑。 “不用,薛某也是得了好处的,摄政王可不是小气之人。” 林兴修虽然不知道君留山给出了什么,但他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日后但凡林某所有,薛公子有意,皆可双手奉上。” “我不过是给你姐姐治了伤,林将军这话,不如留着向王爷说。” 薛净悟伸展了一下腰背,站起来活动两下,都能听见自己骨头“咔擦”作响。 他陪着他们在这里坐了一天一夜,林眉再不醒,他都要掀桌了。 主要是摄政王真是太可怕了,要不是见他还在呼吸,他都要以为坐在那的是一座冰雕了。 薛净悟昨日细数了一下,君留山除了喝药,动的次数还没有十次,一天一夜间,颗米未沾。 连林兴修都差点坐不住了,他却还是一动不动。 像他平日里埋伏蹲点,都是极有耐力的了,伏在梁上三日不动也不是没有过。 林兴修军队出身,打起仗来隐蔽之时也遇过比这难捱的时候。 但君留山那一身深潭一般的冷意太过慑人,没有杀意,也无威怒,只是静而深寒,就让人想要退避三舍。 连心跳和呼吸都不敢惊扰,眨一下眼都不由一再放缓。 暗卫都在君留山走出很远后才敢松口气。 折思松下肩背跺了跺僵硬涨麻的腿,扶着胸骨“嘶嘶”抽着冷气。 回过神来的暗卫连忙扶住了统领。 林兴修和薛净悟都幽然看向他。 折思苦笑,弓着背向两人抱拳。 “两位,我先回去了。薛公子受惊,过后再向公子赔罪。” 薛净悟一言难尽地摆手。 “……你也不容易,你还是好好养伤去。” 折思一瘸一拐地被扶走了,林兴修也赶着要去看林眉。 院子空了,薛净悟敲着桌子半眯起眼,叩出的声音急促又杂乱。 他立了半晌远望向城楼,心中暗叹。 君留山和林兴修接连来到林眉房间,酒儿把自己藏在后面,不敢说话。 林眉下了床在活动筋骨,君留山携裹着一身的霜露之气踏进屋子,林眉都在蓦然间退了半步。 “王爷……?” 林眉迟疑地看着他,酒儿和落后两步赶来的林兴修都不敢开口。 君留山见了林眉,神色也不见缓和。 林眉向另外两个人打眼色,酒儿疯狂摇头,林兴修也使劲瞄着君留山示意林眉小心。 君留山甩袖侧首。 “退下。” 酒儿忙不迭往后跑,林兴修担心林眉还想说什么,酒儿差点挂他手臂上,死活拽着把人拖走了。 “王爷不会……” 林兴修被拖出了院子,院门被酒儿关上,林兴修还在盯着门恨不得能无师自通了透视之法,好看见里面的情形。 酒儿竖着耳朵,没听见里面传来动静。 “放心,王爷那么爱重侧王妃,不会对侧王妃做什么的。” “就是我都没见过王爷这么大的气性,连对侧王妃都这么凶。” 酒儿贴在门上嘟囔着,林兴修更担心了。 君留山和林眉面对站着,似如对峙。 君留山抬起眼,看见林眉眼中的惊疑不定。 “来人。” 暗卫飞快跃出院子,拎起酒儿,把林兴修也请走了。 “王爷这是何意?” 林眉站得挺直,神色也冷凝下来,直视着君留山半步不让。 君留山前所未有地漠然看着她。 “本王不过想同侧王妃说些私话。” “是吗,妾身还以为王爷这是来问罪审问来了。” “是否还要谢过王爷屏退左右,给妾身留了脸面。” 林眉其实是茫然的。 昏睡之前,君留山还在为她拭发,轻柔温和。 酒儿也不曾说过这两日有什么变故,值得君留山就和她变了脸。 “侧王妃多想了。” 君留山屈指在肩头弹了一下,不见弹开了什么,但忽然就把寒意收敛得半点不剩。 那双眼也变得淡漠又薄凉。 林眉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本王想问侧王妃一句,可还记得你的身份?” “你我一年之期尚还未满,你还是本王的侧妃。” “你与薛净悟出去本王是应允了的,也不曾多问,可本王信任于你,侧王妃也该注意言行,莫要辜负本王信任。” 君留山睨视林眉,一眼尽显高高在上。 林眉勾起了唇,眼尾上挑,被他气笑了。 “王爷说的,妾身不明白,不如还是请王爷直言。” “妾身何处言行不妥,引来王爷诘问。” 君留山嗤笑。 “言语亲密毫不避讳便罢,侧王妃可还同他随意搂抱,任其亲近。” “本王让他们下去,是在给自己留脸面。若侧王妃不知规矩,那便留在王府,直至一年期满再行离开。” 林眉想起,这里是在古代。尽管是不为人知的朝代,也还是一个封建王朝。 礼教大防、世俗之束,之前她不在意,她也以为君留山不会受束于这些。 但显然,君留山在意。 其实这才是正常的。 君留山是给了她自由,但他也还是手握天下的摄政王,她的自由,不过是在他一念。 皇权之下,生杀予夺。 她该感谢君留山忍了她这么久吗? 堂堂摄政王,忍了她这么个不知礼数的侧王妃这么久。 脸面都被她丢尽了,是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9章 情为何物,生死有隔 林眉扶住了什么东西,眼前一阵阵的眩晕,一口血涌到了舌尖,连同满腹的话压到了舌底。 她急促呼吸着,想要喘过这口气,没有看见君留山微微抬起的脚和轻动的指尖。 “侧王妃身子还未好,留在大漠的日子就好好在房中养伤。” “若是觉得无趣,本王叫人来好好教一教侧王妃女子的规矩,以作闲趣。” “另,林小将军既与你同胞姐弟,本王也要考虑考较一番,看看他是否在某方面有所欠缺,以免一日不慎,不但丢了朝廷的脸,也害了林府上下跟着背罪。” 君留山的声音模糊不清,又执着地往耳朵里钻着。 林眉气息不断地起伏翻涌,世界像被蒙上了一层纱布,让她看不清也听不清,周身的知觉都在不知不觉间消退。 她的手指紧缩,手下的柱子已然被抓出了一块龟裂。 “君留山!你想做什么!” 林眉恨恨瞪视,但扫视过的目光茫然无光,瞳孔放大溃散,似如一个盲人,映不出任何东西。 君留山抬起的手在半空一毫一毫地握紧,用力到全身颤抖。 但他留给林眉的是风轻云淡的一句话。 “侧王妃好生歇着,本王空了再来探望。” 屋门合拢,将大部分的阳光拦截在外,林眉捂着胸口踉跄后退,跌坐到床上。 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的面容,阴影盖满了半间屋子,许久,她笑出了声来,怜悯又轻蔑。 “君留山……何必呢。” 门外,君留山不动声色地将手缩回袖中。 暗卫战战兢兢地从院外进来,垂手肃立不敢近前。 “你们好生守着侧王妃。” 君留山还不能从这场拙劣的戏中抽身。 “记着,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探视,也不许让侧王妃离开院子一步。” 暗卫窥探了一眼王爷的脸色,然后吓得膝盖磕到了地上深深地埋下了头。 “属下遵命!” 君留山脚步从容地退场。 回到了他所住的主院,折思和折宁都等候在门外。 看见君留山之后,他们把所有的欲言又止都忘掉了。 在艳阳酷暑之下,生生坠入了三九寒冬。 两人齐齐打了一个冷战,连忙低头退开。 他们不知道王爷和侧王妃怎么了,连着两日一直和君留山一起守着薛净悟的折思都不知道。 但现在谁也不敢上去试探王爷的耐性。 袍角黑靴从他们的视线中掠过,君留山语气如常。 “今日莫要再来打扰,明日让酒儿来见本王。” “折思,你亲自去守着侧王妃,但除了送药送饭,你也不许见她。” “王爷……?!” 折思惊异出声,抬起头时君留山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扉之后。 折思和折宁面面相觑。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应该只是让你去保护侧王妃……” 折宁这话说的自己也没有丝毫的底气。 “一起过去看看?” 敲开君留山的门问个清楚是不可能的,只有试图从林眉那里得个答案。 但等他们到了林眉的院子,才发现这边的气氛更是怪异沉凝。 四五个暗卫悄然守在院子周围,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复杂,愁眉不展。 见到折思和折宁就像见到救星一样,急忙围了过来。 “统领,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折思皱眉,看了一眼静悄悄的院子问他们。 “王爷说了什么?” 一个暗卫将君留山的话复述了一边。 那暗卫哭丧着脸,收到统领不可置信的眼神的瞪视,就差发誓保证了。 “王爷就是这般说的,属下绝对没有半点添减!” 折宁逮住人拎到身前。 “之前又发生了什么?” “王爷把所有人都赶走了,属下只在外面听见了王爷和侧王妃似乎在吵架。” “王爷出来时……心情似乎很是不好,侧王妃在里面一直没有动静。” 暗卫吞吐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折宁一把丢开他,揉着额角闭上眼。 折思同样烦躁不安,比上次遇袭还要心乱。 “今天先守着,等王爷明日愿意见人了,我再去请示王爷。” 两位主子明显现在都是在气头上,只怕现在不管去哪边提上一句,都能让大火燎原。 何况他们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主子们又是为何而吵架。 闭嘴先挨过今晚才是上策。 暗卫们都无奈点头。 君留山点了名要折思在这边守着,折思也不敢抗令,让暗卫散开,自己站到了大门外,靠在墙上。 折宁和他一起站了一会,两人都没想出个头绪,折宁拍了拍折思。 “我先回王爷那边守着,你自己小心伤。” “唉,这都是个什么事啊。” 折思把重量尽量移到靠着墙的背上,不至于压迫胸骨,叹口气点点头。 事情很快在暗卫之间传遍了,暗卫有志一同地瞒住了酒儿和林兴修。 酒儿年纪小,说话快,知道了肯定要和王爷去闹,有可能把火拱得更高。 林兴修是林眉亲弟,这个时候不管是让他知道后去和王爷起矛盾,还是强硬带走林眉,都对他们姐弟不好。 至于薛净悟,他耳朵尖,已经在出来吃饭时听到了暗卫的窃窃私语,却什么都没表露出来。 林眉和君留山的门一晚上没有打开,折思让人用两位主子都要休息搪塞了过去。 林兴修还要忙军府那边的事,用完饭一夜未归,也不知道这边私底下的事情。 酒儿钻回了房间,一晚上埋头研究昨日在古书上新找出的药方,也暂时没有起怀疑。 第二日一早,薛净悟就悠闲地上了街,一个人四处闲逛,没一会就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暗卫除了轮值去做事的,剩下的都发着愁守在两个院子外。 折思连晚上都没回屋,坐在外面就睡了一宿。 折宁来找他时见他唇都干得裂了口子,一脸的烦闷和睡眠不足。 “你回去休息一会,这边我替你看着。” 折宁把折思从地上拉起来,叫来一个暗卫送他回去。 折思胸口滞闷,确实状态不妙,犹豫了片刻还是准备先回去补一觉。 “王爷那边呢?” “还没出来,我让人去叫酒儿了,等酒儿过去王爷恐怕不愿意让我们在外面守着。” 这段时间酒儿给君留山诊脉问病,君留山清醒的时候都不愿留人在侧。 折宁昨晚想了许久,才发现王爷近来反常之处实在太多了。 但他们的主子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只会死死藏在心底。 君留山在遇见林眉之前,从来喜怒不行于色,让人难窥心思。 昨日的王爷,比之前还要难以揣测。 折思和折宁都对这样的君留山有些陌生。 折思满怀心事地回去休息了。 那边酒儿也背着药箱跑进了君留山的院子,守在院外的暗卫憋着没敢提醒她小心。 “王爷,酒儿来了。” “让她进来。” 君留山的声音听着没有半点波动,暗卫留在院外,酒儿自己推开门进了屋。 屋内昏暗难辨,四周不知何时挂上了布帘,此时全都放了下来,把窗户挡得严严实实,没漏进一丝的光亮。 酒儿刚进了门,背后的门就嘭地关上了,吓得她不由自主地一震,僵在门口进退不得。 “酒儿,你去把蜡烛点上。” 君留山的声音带给酒儿更大的恐惧,要不是觉得应该没鬼敢在王爷面前这么放肆,酒儿都要尖叫一声转身就跑了。 她颤颤巍巍地摸索着,凭着记忆走到了桌子边,轻易在桌子上摸见了蜡烛。 火折子燃起,凑近引线,酒儿抖了好几下才对准了位置,把蜡烛点燃了。 君留山泄出了一声轻笑。 酒儿兀地借着豆火之光回头,看见真的是他在笑,才手软腿软地瘫在了凳子上。 “王爷,你这么吓我干什么?” 酒儿嘟着嘴抱怨,不知道王爷今天怎么就起了这么大的玩性。 就算她视君留山如哥哥,也是经不得这么折腾的。 “本王不是故意的。” 君留山无奈摇了摇头,不见昨日的冰冷慑人。 “你过来,不要开窗。” 酒儿狐疑地把视线在屋子里晃一圈,但是太过昏暗,她什么也没看见。 这个场景让她想起话本说书里的异志故事鬼怪传说。 君留山模糊不清的面容和轻柔的嗓音,以及从她进来后都一动不动地靠在那里的身影,又让她提起了心。 明明是大白天,她把自己吓出来一身的冷汗,声音都是一波三折的。 “你……你真的是我家王爷?” “真的是本王。” 君留山想要扶额,但还是靠在床上没有动。 酒儿端起蜡烛,磨蹭着挪动脚步,到床边的短短距离她走了将近一刻钟,看那副样子,还做好了随时转身就跑的准备。 等到了近前,烛光把君留山也拉入了光亮之下,酒儿才看清他。 君留山不是不想动,他只是太过虚弱了。 那双眼睛在光亮的刺激下从眼角滑出了几滴泪水,瞳孔惧光地缩紧了,眼睫很快挡住了眼。 脸色苍白如薄纸,唇色泛着青紫,衣襟敞开,显眼的青筋一路在削瘦的脖颈和锁骨、胸骨攀延。 直到汇聚到了他的心口,最后的力量都用来挣扎着微弱地跳动。 平日里掩在衣袖下的手搭在被子上,不知何时腕骨已经高耸着支棱起那一层皮,脆弱得让人连碰都要一再小心。 他的呼吸都有些费劲了,但也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来。 “酒儿你别愣着了,给本王施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0章 望君怜遗 酒儿呆呆地看向他。 “王爷,怎么会这样?” 明明四天之前诊脉的时候都还好呀。 这两天君留山精神看着十足,面上也看不出什么。 酒儿被他被催着去找杀虫的药后,也就没有再天天来诊脉,只是按时把药送过来。 四天而已,君留山瞒着她,就变成了这样。 “施针,暂时封住本王的穴道,你放心,暂时不会有事的。” 酒儿眼眶红了,咬着唇从药箱里拿出了针囊。 君留山暗暗一叹,掀开了搭在身上的被子,解开身上的袍子。 但他的双腿已经有些不听使唤了,躺下的时候有些迟缓。 酒儿的针扎到了自己的手指上。 君留山闭上眼。 “等扎完针再说。” 金针封穴,酒儿以前看过师父给君留山下针,为了以防万一,她也在师父的指导下练过许多遍。 但没有哪一次,她下针下得如此艰难。 她的手指刚接触到君留山的穴位,就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要用金针封穴。 君留山的经脉和五脏,全都乱了。 酒儿不知道君留山之前是怎么连自己都瞒过的。 在他昏迷的那几天之中,明明她是看着脉象一天天回顺的,虽然虚弱,但还能维系生命。 而现在,整个经脉就像倒塌的积木,摔得七零八落。 不是一股细弱的生机还在苦苦维持着,君留山早在几天之前,就应该没命了。 酒儿唇边溢出了血珠,眼睛睁得大大的,手很稳,每一针都艰难又准确。 最后一针下去,一声呜咽也冲破了封锁。 君留山昨日开始就看不清东西了,这时也没办法去看酒儿的神色。 有水珠从高空砸落到皮肤之上,君留山朝着酒儿应该在的方向偏过了头。 “莫哭。” 酒儿怎么也擦不掉那些不争气的眼泪,袖口都被打湿了一大片,它们还在争先恐后地往外跑。 酒儿好想像小时候一样,被师父欺负了,就扯着师父的衣角,满地打滚地哇哇大哭。 但她只能握住君留山冰凉的手,把脸埋在手背上,让眼泪去报复这个人。 君留山其实总是心软的,别人对他的大部分请求,即使再为难,再难办,他在恳求之下都会忍不住心软。 “王爷……你不要死好不好,你要等着师父过来,师父一定能救你的……我去求师父救你……” “不要死呀,一定不要死呀……” 君留山想要摸摸她的脑袋,但手被她死死拽着,像是要把他的魂魄都强行留在这个世上。 泪水对他的肌肤来说太过滚烫了。 于是他只能用无力的话语去安慰她。 “酒儿,不要哭了。” “医者行医,见惯生死,你这样轻易哭鼻子是会被笑话的。” 酒儿在他手背上蹭着眼泪,不管不顾地大叫。 “我才不管!” 君留山的手掌动了动,把她的手指握住。 虚软无力的力度让她猛然住了嘴,许久,才委屈地抽了一下鼻子。 “我不管……我就要王爷好好的……” “王爷要是死了,都是我的过错,我就给王爷殉葬。” “胡闹!” 君留山费力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即使只能看见些许的光影,他的目光还是一样的凌厉。 “若非我粗心不识药草,王爷也不会只得两年寿命。” 酒儿梗着脖子和他作对。 君留山咬着牙关,指尖掐住酒儿的手 “本王三番两次捡回一条命,早已知足,上次也已与你说得清楚。” “你莫要同本王赌气,还是你想让本王死不瞑目吗!” 酒儿的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君留山一下费了太多的力气,只能胸膛微弱起伏着喘着气,眼睛也再次闭上了。 酒儿沉默地将金针拔出,血液从心脏再次送往各处。 火苗跳动着带来唯一的光明,微弱的暖流也将他从死亡的阴影中拉回人世。 看来,也还不到阎王收他的时候,他还不用急着变成一具尸体。 君留山借着那一点暖意又恢复了力气,躺了一会之后翻身坐起,将衣服掩好。 酒儿不出声,看着他如常一般将自己收拾好。 君留山不见任何异常地起身,给酒儿擦了擦眼泪。 “本王答应你,会把这条命留得更长一些。” 酒儿扯着他的衣袖胡乱抹了脸,把声音闷在布料里。 “王爷,我们回京。” 君留山低垂着眼睫。 “等这里的事情解决掉,我们就回去。” “可是……” 酒儿焦急地看着君留山,这里的事情,就算只是虫灾他们现在也是束手无策。 从来没见过的虫子,要想在短时间内研究清楚,并且找出解决的药方,就算是师父在这里,恐怕都要头疼不已。 酒儿心里最重要的始终都是君留山,她不想拿君留山的性命去赌。 君留山摇摇头,去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了林眉给他的那一卷羊皮。 “这个给你,这里的事很快就会解决的。” 酒儿看不清,也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个就能很快解决。 但她还是紧紧握住了这一卷羊皮。 一点希望她都想要抓住。 如果真的能够得到一线的生机呢? “等到侧王妃离开之后,你再把本王的事情告诉折思和折宁,让他们有个准备。” 君留山没有再多说,酒儿点点头,没有精神去想这句话的意思,满心惶然地离开了。 幸好折思和折宁都不在这里,暗卫们也都在酒儿进屋后,被君留山提前留下的命令支走了。 没有人看见酒儿差点在院门外摔倒,也没人看见她在回到屋中关上门后,瘫坐在地无声地哭得有多么的悲恸。 君留山想把一切都瞒着林眉,而林眉在冷静之后,如他所料一般选择了离开。 林兴修是边关守将,君留山也不可能无故动他。 现在的林府与她牵扯不深,生身之情也与她无关,该还的情她早已还完。 君留山做得绝情,她也走得干脆。 林眉除了那柄从废都拿回来的弯刀,什么东西都没带。 暗卫虽然依着命令守住了林眉的院子,但君留山不许人见她,也不让暗卫在院中守着。 在半夜之时,林眉就已经没有惊动任何人地,悄然翻出了院子。 薛净悟斜倚在林府院墙之外,正好在林眉翻出之地。 “我就猜到你会从这里出来。” 神偷总是比外人更了解同行的,观察过林府之后,她很容易能推算出林眉的行动。 林眉也毫不意外。 “你和我一起走?” “林眉,你还会回来吗?” 薛净悟把玩着一块碎石,歪着脑袋看着她。 林眉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只要想一想,就能知道君留山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都莫名其妙。 他完全就是在激怒她。 林眉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 但她受不了这种什么都被瞒在鼓里,满心都是焦躁不安的感觉。 既然君留山千方百计地想要让她离开,不惜把无辜之人都搬出来只为激怒她,那她就顺着他的意离开好了。 薛净悟也迷惑不解。 君留山为了林眉守了他一天一夜,转头却和林眉吵架。 虽然不知道两人究竟吵了些什么,暗卫却是把院子真的围了起来。 他就是闲来赌上一赌林眉今天下午和君留山的矛盾有多大,没想到真的截到了准备连夜离开的人。 这一个下午发生的事,连他也看不懂了。 但薛净悟在片刻的考虑过后,又无所谓地把这件事放到了一边。 “一起走,明天我出城去找你。” 薛净悟把收拾好的包裹丢给她。 “我明天再带些东西来,顺便看能不能牵上两匹马。” “他们应该没那么快发现你不在了。” 林眉把东西背到背上点点头。 “只要兴修不发现,至少也要三日。” 她相信,君留山会主动为她拖延时间的。 至少三日之内,谁也不会发现。 三日之后,也不一定会有人追上来。 林眉和薛净悟约定好后,一路避开城中来往之人,从僻静处攀越上城墙,然后自东面离开。 运起轻功夜行百里有余,林眉才停了下来。 今晚气温并不算寒凉,薛净悟还把一件外袍和披风都放进了包裹里。 尽管无法生火,将衣服裹上一裹便能保证体温,找个避风处也能短暂地休息一下。 林眉睡意全无,也还是靠在沙丘之后让自己闭上了眼。 既已决意离开,不论之后还会不会相见,今日之事已是多想无益。 君留山铁下了心要隐瞒于她,林眉也厌倦了这样提心吊胆地猜来想去。 不如就此顺势分道扬镳,反正离一年之期也不剩几月。 正好合了她先前所想的借大漠假死,大家都不用再纠结了。 至于其他,随缘而定。 林眉一直没能睡着,马蹄踏在黄沙上,声音沉闷又微弱,还是让她一下坐了起来。 薛净悟倒是真的牵了两匹马出来。 林眉把披风和外袍解下,迎了上去。 “你倒是真的找到了马,怎么牵出来的?” 薛净悟还从城里给她带了两个包子出来,递给她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今早我出府转悠,买了东西再回去,就看见后面小巷子里拴着两匹马。” “我看了看也不是军马,就拉出来了。” 事实上,这两匹马十分的眼熟,说不是人故意安排的两人都不信。 林眉拍了一下蹭到她身边的一匹,也默契的没有提话。 薛净悟自己也掏出个包子,慢悠悠地坐在马上啃着。 “之后出城的时候我说怕一匹马累着,两匹换着骑,也就出来了。” 军中长袭是有双马的惯例,那些守城士兵并没有怀疑。 而且,这还是跟着王爷来的人,那天他们还看见他与王妃一同回来,自然十分地放心。 薛净悟的离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其他人现在还都被诸多事情牵住了心神。 等到酒儿离开君留山的屋子回去之时,林眉同薛净悟也再次骑马向着大漠离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5章 蝗虫是人 君留山在他退下后吐了口浊气,向后仰靠在椅背上。 林眉需要好名声,但他不能再要这盛名了。 这些话,最好也不要传到新帝耳朵里去。 新帝若是还有几分聪明,等接到林兴修上报的奏章,就该知道要怎么做。 路都为他铺好了,但愿别让人一再失望。 也不知,林眉那边如何了。 君留山透过四方的小窗,越过屋脊灰瓦,遥遥地望向了林眉的方向,尽管什么都看不见。 金国废都,被摄政王记挂在心上的人身影消失在了地面之上。 林眉和薛净悟一前一后矮身顺着台阶走入地道。 地道低矮,也不过短短十几阶,两侧土石坑洼不平,同地宫的建筑天差地别。 但这里的机关却是在神殿。 薛净悟打头,捡起火折子,又顺着幽暗的地道拐了几次,前面一堵墙拦住了路。 林眉上前敲了敲墙面,后面传来的声音清脆,似乎是一个极大的空间。 薛净悟在墙壁上摸索着打开这堵门的机关。 “看来,这皇帝和焚仙门果真都是各怀心思。” 一个对金人毫不手软地下手,一个也是防备重重心中暗恨。 这个挖建粗糙的地道,恐怕就是合作之后才有的。 薛净悟在贴近地面的地方找到了镶嵌在墙壁上的圆轮,伸手谨慎按下。 墙面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后面是又一条走道,但变为了地宫走道该有的样子。 里面还保持着良好的通风,也没有各种腐朽古怪的味道,甚至有一丝凉风在走道中轻巧卷过。 林眉走了进去,薛净悟跟在她的身后。 “走左走右?” 林眉转头看向他。 薛净悟火把晃了一圈,两边都是一样的漆黑。 “左。” 选对了少耽搁点时间,选错了也不过是多耗费一点时间。 金国末帝应该是特地选在了一处十分偏僻的地方连接密道,这里前身应该也确实如林眉所猜是矿道。 他们在走道里转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走到了有生活痕迹的地方。 林眉同薛净悟打量着这个地方。 住在这里的人应该都离开得极为匆忙又慌乱。 东西大多都没有带走,一些小物件和椅子被打翻打倒,一间书屋里笔都还在桌上摆着。 该庆幸金国制纸工艺不行,贵族都习惯使用特殊制艺羊皮,给他们保留下了许多的东西。 若是用的纸张,在这样的地下十年,什么都不会剩下了。 薛净悟从架子上抽出一卷羊皮拍了拍灰打开,里面的内容猝不及防地让他缩紧了瞳孔。 他抛开这一卷再连续抽出几卷分别打开,里面的内容都是久远的记录。 有关于在大漠的一场实验。 缓缓环视过这一间屋子,三面墙上摆放着许多的羊皮。 金国末帝在死前留给后来人的,是焚仙门留下的蝗虫的研究。 怪不得他会说等到蝗虫成害,让人前去求问神明,然后在神殿之中留下了这一个机关。 若是蝗虫成害,威胁大漠,他希望有朝一日这里被人发现,然后遏制焚仙门的计划。 也不知道那一位是怎么迫使焚仙门的人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 架上的羊皮卷都被搬了下来,薛净悟同林眉就地坐下,一张张摊开看过。 这里的主人应该是当时焚仙门派过来的主事人之一,有关蝗虫的实验虽然写得凌乱,但涉及到的东西十分之多。 不但有着一次次的实验所使用的手法和药物,还记着他们是怎么成功控制住蝗虫的。 “林眉,你看这一卷。” 薛净悟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转手递过来一张羊皮。 这一张的时间拉得格外的长,记载了满满的一长张羊皮,约有三尺之长。 这里写着他们才来到大漠没有多久,而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奔着蝗虫来的。 “……长使使记蝗虫之试,前后往来之人当了然成败,以此为始……” “……试御虫之术,必以药辅之,今日改敦化草为艾梵子,服之性甚烈,伤得三人……” 林眉也皱起了眉,御虫之术? 略过中间那些重复实验的记载,林眉把羊皮拉到后面。 “……行尸凶悍,伤二人,束十日而亡。可种卵之虫难养,命长朝夕,当再试……” “……长使有令,试以控虫之法控人,思取金人为试……” 后面的记载就变得断续起来,似乎是因为一直没什么进展,每一次都是失败。 但也足够人悚然。 那些发狂的、铺天盖地地蝗虫,如果换成了人呢? 林眉和薛净悟都没法想像。 这些年的试验又进行到了哪一步? 大漠消失的百姓、地宫那些没有神志的人,都是因为这个吗? 林眉和薛净悟面面相觑。 “把这个带出去给酒儿,一定要尽早找出解药。” 薛净悟颔首,翻开其他卷宗,想看看是否还有更详尽的记载。 但从实验转向尝试控人之后,就没有了有关药方和具体进度的内容了。 而他们在金国的日子并不长,这里的也只有很先前的一部分省略的记录。 “去其他地方再找找,地宫庞大,不会只有这一个地方。” 把重要的几张羊皮收起,林眉和薛净悟匆匆去寻找下一个地方。 但结果让人失望。 那条通道是把他们送到核心地带的背后,再往前走反而就是些日常生活和试验的场地。 林眉站在圈养蝗虫的地方外揉了揉额,她感觉头有些微的眩晕。 薛净悟拉住了她。 “先上去,你伤还没好全,在地下待久了不好。” 林眉按住胀痛的前额,被薛净悟拉着走。 他们没有寻找其他的出口,也提防着金国末帝留下的手段。 但一路很顺畅地原路离开了地道。 谁料,林眉却在跨出最后一道台阶时,一头冷汗地倒了下去。 林眉这次只昏迷了两刻钟就醒了过来。 薛净悟正对着她唉声叹气,见她睁了眼,脑袋一伸正对着她的眼,继续唉声叹气给她看。 还叹得一波三折,婉转哀怨。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给我哭丧。” 林眉嘴角勾起,动了动手指,勉力抬手够到薛净悟的手臂拍了拍。 “来,给爷哭得好听点。” “让爷死前也能乐上一把。” 薛净悟朝着她“呵呵”几声,收了欲语泪先流的那副嘴脸。 “我要是让你死在了这里,恐怕连给我哭丧的人都找不到了。” “城外面那东西,就是我的下场。” 林眉满含怀疑地看着他,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后,一巴掌糊在人脸上把人推开。 撑坐起来按着颈子活动了一下,林眉意外发现没有了之前的难受和昏沉,近几日的疲倦气虚也消了不少。 薛净悟被打开,也就单手托着腮,两指捏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小棍子,在沙上随意比划着。 林眉将手反复张开又握紧,也没有感觉到无力或酸疼。 “我刚才怎么了?” “你之前中了焚仙门的毒,又受了重伤,真以为这么容易就能痊愈的吗。” 薛公子半耸拉着眼,在地上划拉出一个奇怪的图案,又一摆手抹平了。 “这都还没半个月,养着伤时你是心事重重,神思不稳难以养气,又跟着我在大漠跑了三天,遇上高温烈阳难以适应。” “气血亏耗、内伤不愈,长时奔波、气候剧变,再加上地下难免有些残留的东西,你不小心接触到一些,撑不住就倒下了。” 林眉站起,却是神清气爽,半点也无薛净悟所言多伤累积的样子。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薛净悟恹恹地丢开棍子,真心实意地哀叹一声。 “别看了,我给你喂了药了。” “这次回去,你可真是要好好给我付报酬才行。我也要求不多,就让我进王府库房一游就好。” 林眉暂时没接话,只默默看着他。 薛净悟伤感地捂住眼睛。 “是我师门秘传的药,我也就在进大漠之前才又弄了两颗出来。” 这种秘药大都药材珍贵,不少东西都是有价无市,是以拿着方子也难得有成药制出。 他也是找了许久才又凑足了药材,赶在进大漠之前找人做了出来。 拢共也就够制五颗,留了三颗在安全地方备用,带来了两颗。 结果……没想到给林眉先用上了,上次在古村连他自己都没得用。 林眉想起薛净悟上次拿出的药,没有怀疑,但这个药效着实让人吃惊。 连酒儿手上都没有这种效果方子,倒是上次君留山服用的那种…… “这药有什么后遗症吗?” 薛净悟转过头来,幽幽盯了她片刻,从指缝间向她微笑。 “有,这种本来就是临时救命的药,虽然都是用的珍贵药材,但毕竟是要在短时间内刺激血气。” “这药吃了既能快速恢复也不会对人造成过多的损耗,就是你的内力之后等药效平复了还是会有一些折损。” “另外还有个两三天的虚弱期。也就是说,之后你就要有一段时间打不过我了。” 薛净悟放下手,得意地扬起了眉,连眼尾都因为愉悦而向上翘起了。 他们二人平日里能打一个旗鼓相当,但林眉下手更加刁钻,薛净悟吃过几次暗亏,还耿耿于怀。 林眉也回以一个微笑,左手按在了腰间的小皮囊上,银扣被大拇指“啪嗒”推开。 薛净悟回想起前几次的教训,老实了。 “好了不和你闹了。地宫之下没有什么东西了,之后还是交给暗卫就好,里面的东西没做好准备前最好不要再去接触。” 林眉会中招,一是因为她现在身体虚弱,二也是两人都莫名有些没有在意。 之前最开始是因为蝗虫之事让他们心中震惊,没有防护就进去了,所以就直接接触了许多东西。 “拿出来的东西我检查过了,幸亏这些都没什么问题。” 林眉也是扶额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1章 “私奔” 这次出来得匆忙,也没想好该往哪里去。 两人干脆信马由缰,薛净悟一边留意着走到的方向,一边伸着脖子和林眉聊天。 “这一路要不要避开城镇关卡?我记得还是有一部分暗卫分散在诸城留守的。” 林眉低头研究着薛净悟带出来的,那份矿藏记录后面画的图。 “不必,我们东西不够,还要找地方补充采购,这份东西也要找人解读。” “说起来,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闲下来,薛净悟的好奇心冒出头,看热闹的心就跟有猫爪子在挠着一样,闹得他心痒难耐。 那双眼滴溜溜地转着,脸上的笑容都兴奋了三分。 驱马贴近林眉,薛净悟用手肘捣了一下林眉。 “你昏迷的时候你家王爷跟要吃人一样盯着我,怎么转头你俩就吵起来了?” 林眉头也没抬回了他一肘子。 “想知道?” 薛净悟没想到林眉下了黑手,被打得“哎呦”叫出声,但他捂着身侧骨头,边揉边一刻都没有犹豫地点头。 就算被林眉打上一顿,相比起来,还是好奇心更重要一点。 林眉亮凉凉地给他投来一眼。 “王爷掐指一算,算出你我将要私奔。” “他堂堂的摄政王,怎受得了这般侮辱,也就来找我吵了一架,还让人将我软禁,想阻止我和你离开。” 在薛净悟逐渐惊恐的眼神下,林眉随意叠起羊皮塞回包中。 “你要是晚出来一步,说不定就神不知鬼不觉消失在金沙关中了。” “毕竟侧王妃同男子私相授受不好听,他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处理此事,我们还能悄无声息地去地下做一对苦命鸳鸯。” 薛净悟鬼叫一声,两眼一翻摔下了马。 林眉勒住马等着他,薛净悟抖着手脚把自己滚得一身的沙子抖落,才抓着马镫从马鞍上露出个头。 他整个人全靠挂在马上才没又栽下去,颤着声牙关都在打战。 “你是在骗我……” 薛净悟眼巴巴地看着林眉,眼神中透露出万分的请求。 千万别告诉他是真的。 “句句属实。” 林眉俯下身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单手撑在马鞍上,温柔地对着他笑。 “王爷这不是就算准了吗。” “妾身以后,就跟着公子浪迹天涯了。” 薛净悟跟个受惊的兔子一样往后蹦,没注意后面是个大的沙坡,一脚踩空又倒了。 林眉闲闲地抬掌搭棚,目送他一路咕噜咕噜地往下滚。 姿势只能打四分,脸也拯救不了他的分数。 薛净悟脸朝下被埋在沙子里,好半天都一动不动地装死。 林眉也不急,喝了口水,就在上面等着他。 还是沙子温度渐渐升高,薛净悟差点被烤熟了才认命地爬了起来。 林眉讽笑看着他。 薛净悟讪讪拍着一头一脸的沙子。 “我怎么没听过摄政王什么时候还能掐会算了。” 林眉挽着缰绳敲着马鞍,抬眼看看已经高挂起的日头。 “谁知道呢,或许是天降异术仙人梦授。” 薛净悟在接下来一路都哭丧着脸,配上他泛红的脸,林眉已经不想看见他了。 薛公子在琢磨着怎么才能捡回一条命,把林眉绑了给送回去还来得及吗? 不说其他,就算他是天下第一的神偷,也万万不想惹上偌大一个淳荣王府,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就算能跑,天天提心吊胆的,他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偷拿些东西无所谓,这是他的本事,君留山也不会为了一点东西认真和他计较。 但人不行啊。 回想起君留山那一天一夜的表情,薛净悟打了个冷战。 偷眼去看林眉,他抑制不住地唉声叹气。 林眉任由他耍宝。 两匹马自己在正午之前找到了一处绿洲,连人都还没下马,它们就已经专心地吃起了草。 薛净悟还在林眉耳边发出噪声,林眉实在忍受不了,一掌向他劈去。 “喂!” 薛净悟滚身下马,一跃退出了十步,气急败坏地指着林眉。 “你是要杀人灭口吗?!” 林眉一拍马背追着他跟上,又是一掌直袭面门。 薛净悟自下划手向上,小臂相抵斜格而出。 “过河拆桥也不带你这样的!” “聒噪。” 林眉一步跨前反臂压住他一手,绞臂而上,左手成拳狠击他腹部空门。 倒掌相对,薛净悟手臂都被震得有些发麻,一掌抢送再对,脱出右臂连闪三步避开。 林眉旋身上前,鞭腿紧随扫出。 薛净悟后仰倒地,提膝弹出小腿,脚尖踢向林眉膝部。 顺势落脚在右前之地,身轴改换沉身屈膝,右腿再出反向铲向薛净悟身下。 薛净悟左腿落下,两手大摊躺平了。 林眉在最后止住了攻势,踢了薛净悟一身的沙。 “呸呸。” 不小心落了一些沙到嘴里,薛净悟连忙偏头吐出来。 林眉站好踢了踢他。 “起来。” 薛净悟把自己生根在了沙子上。 林眉垂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人把眼一闭,全当没看见林眉威胁的眼神。 两人僵持了许久,林眉才转身走了。 薛净悟掀起一点眼皮看她真的走了,才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 这两个人,怎么都一般的吓人,在一起待久了还能生出夫妻相吗? 薛净悟对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出大漠产生了怀疑。 林眉走回绿洲,坐到浅池边鞠水洗脸洗手,洗完找到了薛净悟带出的馒头,和着水慢慢吃了下去。 薛净悟也不知在想什么,等到林眉都打算午睡片刻了,才慢吞吞地回来。 林眉把兜帽拉上遮住脸,倚在树下,薛净悟只能看见她一截脖颈动了动,似是转过头来。 “这两天都在这里落脚等着,你带的吃食够吗?” “两天还是没问题的,这里离甘泉城不算远,半天来回也快,不行还能去买点回来。” 薛净悟隔了她三丈远坐下,拔了一根草在嘴里嚼。 林眉点了点头,闭上眼。 马儿还在那边甩着尾悠闲地啃着草,薛净悟被草汁苦到怀疑地看向了它们。 林眉骑的那一匹马抽空抬起头,朝他喷了个响鼻。 薛净悟抹了一把脸,干脆也睡觉。 反正还要在这里留上两天,还是先睡够了再说。 在林眉和君留山的心照不宣之下,这两日过得风平浪静。 可城里的林兴修和酒儿却忙得团团转。 林兴修在君留山的命令下一边召集诸城守将前来,一边指挥将士和城中青壮修建防御工事。 大漠之中本有诸多堡垒散关,但因蝗虫出没不得已放弃了,全部人都撤回关城之中。 君留山让人将附近的堡垒都清理出来,再试着在方圆千里之类寻找水源。 并修缮城墙,挖渠制兵,旧残之兵全部重新熔铸。 林兴修光是前期安排都忙得脚不沾地。 “将军,探查之后共有三个堡垒的水井还能使用,五个堡垒完全毁坏。” 林兴修一边和人画着城墙的修缮规划,一边皱起了眉。 “让人先把还能使用的堡垒清理出来,从最近的开始清理。” “有新的打水地发现吗?” 副将坐下来擦着汗喝了一大口水。 “还没有,我们往外走了四百里都没有发现。” “王爷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要这么大费周章。” 城中的青壮都出动了大半,也就是君留山的名头好用,虽然没有解释,但百姓都对他信服不已,毫无怨言地听从了吩咐。 但经历了之前那次黑袍人袭击,以及知道迟迟没有找到能克制蝗虫行尸的药的副将,却有些忧心。 大漠的危险比他们之前所看见的还要深得多。 天变可避,人算难防,连王爷带来的那么多人都身受重伤,要是再来一次,他们还能挡得住吗? 那些突然冒出来的人又是谁,为什么要来袭城? 蝗虫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副将不觉得这个时候清理堡垒和寻找新水源是个好主意,应该将所有人手都用在城中工事和守卫之上。 只是林兴修才是主将,军中之令,令出不可违。 将大致图纸敲定,林兴修直起身来放下笔。 “走,去城外看看。” 一屋子人浩浩荡荡地一起出门,被招来帮助画图纸的一个老工匠落在后面,双手背在身后,叫住了那个副将。 “叔公?” 那副将姓张,年纪不到而立,老工匠也姓张,还是他本家的叔公,副将平日对他十分尊敬。 张老从腰间抽出烟杆,在袋子里捻一片烟片放进去。 “给叔公点一下烟。” 副将老实地找出火石为他点上了。 老头抽了一口,吐出一片白烟,拿锅头在副将脑袋上磕了磕。 “你个傻娃子。” 副将捂着脑袋不解的看着自家叔公。 他们张家是举家迁进大漠的,朝廷将人迁来都是给出了补偿的。 而当时在军中当一个小兵的副将为了照顾家里,就申请调进了大漠,给自己换来了一个校尉,之后六年时间慢慢升到了副将。 放在这里当兵,虽然艰苦了些,但林兴修是个好的将军,这个年纪当他的副将,也能被人赞一声年少有为。 况且大漠里的关城全然是军府掌控,一位主将两位副将,他的地位可不低。 不过…… 张老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又在他脑袋上敲了两下。 “那话也是你该说的?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张老瞪着还年轻的后辈,压低了声音拿家乡的土话骂他。 “你这个瓜脑袋,没看到人家哪个都没说话吗?王爷还能没你这个憨憨聪明?要你在那里自作聪明?” 副将被骂得一头雾水,但是闭着嘴不敢插话。 “你自己脑子不够用不知道王爷想要做什么,那王爷说了话你们就乖乖地去做。还敢公然质疑王爷,老子把你脑袋当瓜拍了。” 张老越想越气,连连抽了几口烟,告诉自己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把人打得更傻了怎么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2章 雷霆响,雨甚冷 君留山这一次做事确实出乎人的预料,但城中百姓为什么都没有异议?林兴修为什么一句话也没多问? 摄政王掌管朝政八年,行事还能没有章法吗? 自从王爷来了大漠,又何事不是为他们所考虑? 况且,君心难测,事事都让下面的人猜到,如何立起威严,隐秘之事被下属无意泄露又要怎么补救。 不说是百姓了,就算是君留山的亲信,也不敢事事找主子问个究竟,一个命令下去,只要听命行事便好。 这才是在军中行事的准则。 令行禁止,军规森严。 老人家常年做活力气大,气不过最后又打了副将后脑勺一巴掌,把人打得往前跌了跌。 “以后把你嘴巴闭上,否则我先回去请家法伺候。” 副将委屈地低着头应了一句“是”。 召集青壮之前,长老就把各家的长辈叫在一起谈过话,这些长辈回去又在家中给小辈把道理掰开了说。 现在城里其实不止是青壮,缺了人手的活半大的小子也会去帮忙,妇女商量着主动帮忙做吃的,会手艺的老人家们都在工坊和军府里忙活。 铁匠铺子的柴火都是大家帮忙一轮一轮往里送的。 这都是为了完成王爷的命令,也是为了他们可能会有的更好的明天。 君留山在林府之中也接到了各项事务的汇报。 折思还在林眉院子外守着,折宁只好自己里外地跑。 “王爷,林小将军已经将人手安排得差不多了,还能用的堡垒预计需要五天能清理完毕。” “嗯,让他先忙着。” 君留山一边喝着药一边颔首,酒儿已经气到两天没和他说话,但一天三顿地过来盯着他喝药。 喝完药,酒儿拉着脸就要把药碗收走,但君留山叫住了他。 “折宁,你去叫折思过来。” “是。” 酒儿虽然听话留下了,但她扭过头不看君留山,折宁走前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酒儿,一会你替我把事情告诉折思和折宁。” 君留山闭上了眼睛,让这两天越发受不得光线刺激的眼休息一下。 酒儿看着他这样子,一口气憋在心底。 “王爷自己和他们说去,我还要忙。” 这两日她不但要翻找医书,还要请教城中医师们,然后又要研究君留山给她的那一卷东西,试着从里面找出养虫的配方和克制方法。 每次想要休息一下,但一合上眼,看见的就是君留山毫无生息地躺在棺材里的样子。 她已经熬了两天,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还是用药硬逼着自己睡下去的。 现在她一刻一时都不想耽搁,君留山留给她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 “侧王妃又不在,王爷还怕自己告诉折思、折宁事实吗?” 君留山沉默。 是,他不想让林眉知道这件事,然后一直不能忘怀。 但折思与折宁跟了他许多年,在王府之中就是他半个亲人,在他孤身一人的时候是王府里的这些人在陪着他。 林眉他可以赶走,因为她本来就是天上的鸟,不该受他的束缚,也不愿受他的束缚。 酒儿还有师父在,还有另一个家,再哀痛总能过去,以后见惯了生死,也就不会为他再伤心了。 暗卫不一样。 折思和折宁是将所有的过去都抛下来跟着他的。 林眉对他是喜爱和无可奈何,酒儿对他是对兄长的依赖,折思和折宁是忠诚。 忠诚的人才是最难放下的。 朝中人还有他们的事情要做,他们的家要顾,便是楚家旧部当初也还有留歌这一个念想。 他君留山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无家。 新帝在他身故之后,定然会清算淳荣王府,还会牵连这许多的人。 君留山都不知道他能给他们留下一点什么。 他们又能否如他所请,自此天高海阔,不再回首。 他不想亲手把刀子插进他们心口。 “酒儿。” 君留山垮下肩掩唇咳了几声,睁眼看向酒儿。 酒儿觉得她在君留山眼中看见了祈求,但细细看去,又只有平静。 僵站在原地,半晌,她捏着碗泄气的垂下头。 “我知道了。” “王爷。” 折思和折宁回来了。 这两天他们都试着想要在主子们之间调和。 但林眉闭门不出,连饭都不吃,也从不和他们说话,只有偶尔房中才会传来一点动静。 君留山则完全不听他们提上一句,除了处理事情,都不见他们。 连酒儿都一心埋首在屋子里不知道在忙什么,出门也是直奔药馆,看见他们还跑得更快。 酒儿和王爷闹矛盾,他们都猜测是因为林眉的事。 但酒儿避着他们干什么? 屋内的气氛明显不太对劲,王爷倒是一派淡然,酒儿…… 折思和折宁收回了视线,看着脚下的青砖。 “本王先进去休息了,有事让酒儿和你们说。” 君留山在一阵的无言沉默之后,不等变得更加凝重,先起身走了。 前厅离卧房有一段距离,折思和折宁估摸着王爷都要走回去了,酒儿还是没有说话。 两人在视线都交流了三个来回后,实在忍不下去了,折思轻咳了一下主动出声。 “酒儿,王爷叫我们来是……?” 酒儿今天表情太可怕,连他们两个都不敢多看。 酒儿撇着脑袋把大脑放空,眼睛随意盯着一处,语气平板,话含混着说得僵硬又快速。 “王爷让我告诉你们,他快要死了。” “什么?” 饶是以折思和折宁的耳力,都没能听清她说的什么。 但凭空出现的心悸落在了两人的心头,不知为何,他们有一种不要再问下去的直觉。 仿佛,会揭开什么要命的东西。 心脏疯狂地鼓跳起来。 “我说,王爷,活不过一个月了。” 酒儿红着眼转回头,明明眼泪都滚出来了,她还在冷笑。 “现在,你们已经能为王爷准备后事了。” “……什么……?” “酒儿,你说的……是什么话?” 折思和折宁表情一片空白。 “人话,听不懂吗?我说,王爷,快死了,你们听不懂吗?” 酒儿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他们。 折思差点和酒儿动手了,但折宁死死地抓住了他。 “酒儿,这话不能乱说!” 折宁上前一步,眼眶也红了,盯着酒儿的目光就跟要把人剥皮拆骨挖开心来看一样。 酒儿把药碗往地上一甩,碎片飞散在三人脚下。 折思喘着粗气,无意识地跟着一块碎片转动着眼睛。 折宁任由脸上被炸开的陶片划出一道口子。 “上一次,王爷本来就只有两年的寿命了,只是王爷不让和你们说而已。” “哪一次?” 折宁似乎没有半分动摇,语气冷静得可怕。 “‘碧落佛枝’,我师父之后就是出去找为王爷延长寿命的药去了,本来如果好好调养,还能在两年之上多撑一年的。” 酒儿被那一下卸去了全身的力气,踉跄着向后退去,后背抵上了门,她缓缓滑坐在地,捂住了脸。 惶恐惊惧这只恶兽被放了出来,她突然泣不成声。 “……王爷他,本来也只剩最多三年的时间了……” “……可是他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师父说过要好好调养的,都是我没用,才会让王爷……” 她说不下去了。 折思已然完全听不进去她说的什么,目光茫然又愤怒地在屋中逡巡,但又不知道自己想要看见什么,急躁堆积着难以发泄,比酒儿更大的惶恐占满了他的心神。 折宁站在原地,摇摇欲坠,但他还有一丝理智,还抓着折思不让他发狂。 别人都以为他们是在九年之前才跟着君留山的,至于来历,一直没有人能探寻到。 但其实,他们是君留山的父皇,对自己这个小儿子最后一点的弥补。 一直到九年之前,君留山才动用了他们,然后有了淳荣王府的暗卫统领。 他们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主子是谁,也发誓过一辈子效忠于君留山。 所以,哪怕是在先帝的时期,他们也没有和其他的皇室暗卫一样,被移交到先帝手中,而是依旧隐藏起来。 酒儿的话足以让他们发狂。 “折思,是我们没有保护好王爷。” 折宁说得十分地直接了当,他双手按着折思的肩,强迫折思的眼看向自己。 但他更像在喃喃自语。 “是我的错,我当时应该和你一起护送王爷回来的。” 折思安静了下来,他抬手,扣住了折宁的手腕,用力将这只手拉下。 皇室培养暗卫的手段并不算残忍,他们俩因为根骨极好,所以被当时的首领选了出来亲自教养,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 但今天,折思生生折断了折宁的一只手。 清脆的骨断声,惊醒了酒儿,也惊醒了靠在后门没有真的离开的君留山。 “折思,放开。” 君留山从门后进来,沉着脸看着自己的两个暗卫统领。 折宁的左手以扭曲的姿势垂了下去,两个人向着君留山跪下。 君留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隐隐作痛。 酒儿被这一变故惊得跳起来,君留山看了她一眼。 “给他看一下。” 酒儿扯着袖子擦了把脸,不知所措地上去查看折宁的手。 折宁不论是被折断手还是酒儿给他接骨,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沉默地跪在那里。 折思找回了意识,但也对他的伤势丝毫不为所动。 君留山都不知道该和他们两人说什么好。 酒儿连哭都顾不得了,握着折宁那条断臂双手沾满了鲜血,折思是下了狠手,骨头差一点都要刺穿皮肤露出一点狰狞来。 临时之下只能让折思拆了椅子的一条腿作为固定,正骨之后用腰带勒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3章 遗命遗泽 君留山坐在了上首,看着酒儿动手,也看着折思和折宁宛如木偶,毫无生气地任人摆弄。 “本王并不觉得如何。” 在折宁的手被绑好之后,君留山让酒儿回去拿药,前厅也就只剩下他们三人。 “本王身中寒毒之时,活着更像是折磨。” 不仅仅是身体上的难受,母妃的反复无常、凄冷可怕的宫殿、人心叵测的朝堂,明枪暗箭在这么多年里将他围在方寸之地。 每次病发他都在心底期望着能够再也醒不过来,就此结束一切的折磨。 君留山也问过自己,为什么他要从小遭遇这些。 小时候他望着高墙,带着一身的青紫伤痕缩在墙角,已经没有泪能流出来。 他在离开那座宫殿的时候,以为能够摆脱那一切,但其实,他从来没有能离开那里。 这些年来,他不过是为了一点希望在努力。 “不过是捡来的命,能够就此结束折磨,我倒是欣慰。” “不告诉你们,是因为你们不会这么想,我也只剩你们几个家人还在身边,不想让你们太过难过。” “只是也不愿让你们不明不白地就看着我离开。” 君留山慢条斯理地将袖子卷起,把他已经瘦骨嶙峋的手臂暴露在了折思和折宁的眼前。 “再活下去,我也只能是这般狼狈不堪。” “王爷,一定还有办法能救您的。” 折宁强撑着一口气没有倒,失去知觉的手,空茫无依的心,都让他感觉不到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他膝行向前动了动,诡异地还能让大脑思考。 “属下这就让人去找莫上先生,我们从大漠离开太慢,还是传信出去来得快。” “还有江湖上也有不少的传说,时间不太够,今天就要安排人手去查探。” “上次治疗瘟疫的,沈家的幕僚,说不定他也会有什么办法。” 君留山被他提醒,倒是也想起了崔俊。 皱着眉把袖子放下,君留山若有所思地点着扶手。 崔俊当时和他说的那句话,现在想想,更是让人琢磨不透。 “那个人,你们之后要小心,就算本王不在了,也要提防着他。” “王爷,现在最重要的是您!” 折思恨恨握拳捶裂了膝下的青石板。 “就算是追到九蛮,属下也必杀王安龄那个老贼!” 君留山叹了口气。 “本王本想着还有两三年的时光,总能把这天下收拾得差不多,但时间已然来不及了。” “九蛮之事,顾明珏日后必会是我大岳心头大患,可惜不得不放虎归山。” “时不待我,朝堂之事本王也不愿再多管,如何行事自有周浩坤接手思量。府中暗卫和下人,待本王去后,由你们做主安排。” 君留山说着不愿多管,但一件件事都是他反复思虑之后安排下去的。 他只是没有了时间而已。 “你们二人跟着我够久了,也该去找一找自己的生活了。” “本王之后会留下书信,你们将信在半年之后交予各人。半年之后回京,府中财物你们各取一份,就算离开了王府,也别说本王亏待了谁,然后自己好好过日子去。” “替我……看着一下林眉,离开大漠之前,尽量别让她知道本王之事。” “记住了吗?” 折思和折宁都低着头没有说话。 君留山是不愿再逼他们。 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清醒多久,就算是酒儿说他还有一月的余寿,恐怕也不过是在之后长时间的昏迷之中度过。 这些他放心不下的事,只能在还有时间的时候,尽量地多交待上一些。 “折思、折宁,让本王走得安心一点。” 折思和折宁硬咬紧了腮帮子,全身都在发抖。 “属下,只愿王爷,康健永寿,其他的,属下不愿。” 他们把额头抵到了地上,没有去看君留山。 君留山苦笑摇首。 酒儿跌撞着进来,药瓶握在她的手里,但她连该看着谁都不知道。 君留山指了指折宁,酒儿在君留山的指示下同手同脚地上前为他敷药,药瓶一倾,药粉洒了一地。 折宁接住药瓶,自己给自己把药粉胡乱抹到被断骨戳出来的伤口处,再把药膏贴上。 四个人都被沉默压着,脊骨被压弯,灵魂被压在眼底心底,不能出声。 折思伏在地上连头也没抬,君留山撑着头望向门外,暗卫都不在这里,暂时他还不用面对他们。 “折宁。” 等到折宁重新将纱布包好,安静又温顺地跪在那里,君留山遮住了双眼。 “暗卫那里,由你们去说,不要让外人知道。” “侧王妃已在三日前离开,不用去找她,也让暗卫不要去接近。” “之后,上报淳荣王府侧妃林眉,伤势过重,又受不住大漠气候,已丧。” 底下之人倏忽抬起头来看着君留山。 君留山掩目不见。 “本王死后,不必回京建陵,也不必棺椁重重,就在大漠之内以火葬为终,骨灰拾捡了埋在战灵碑前。” “侧王妃林眉,同葬。” 折思扑上去死死攥住君留山的袍角,满目的哀求。 “王爷……属下求您了……” 君留山不为所动地垂眼看着他。 “京中,将本王佩剑送回,权代本王之身,陛下要折剑毁兵也好,立衣冠冢也好,或是持剑扬威也罢,都由他去,尔等送到且自行离去。” “九蛮、突厥等国及大岳各地暗卫,半年之间尽量撤回,回者将金银分下做日后安家之用。不愿回者断开所有联系,莫使被牵连。” “君后辛若是明君,本王尚可将你们交予他手,朝中若有人可顶替本王,你们也可留下助他,可惜,都不可行。” “王爷!” 折宁提高了声音,突兀地打断了君留山接下来的话,这位暗卫统领之一,似乎又恢复了沉稳冷静的模样。 “属下等只愿永远追随王爷,此生绝无二主。” “如今尚有一月之期,还请王爷准许属下再寻救治之法,也请王爷,收回成命。” 君留山扶额不语,折思还跪在他的脚边,折宁紧绷如满弓,酒儿早已六神无主。 他知道,他可能一句话,就能将这些人的命,都带着一起去了。 暗卫立誓效忠之时,曾言,生前身后,绝无叛离。 折思和折宁,是真的会给他殉葬的。 就算他给他们交代再多的事,给他们说再多的命令,也不过只能拖延他们一时而已。 君留山在长久的静默之后,妥协了。 “好,你们去。” “暗卫这段时间由你们全权掌管,本王不再过问。” 折思眼中燃起了一丝的希望,他退了回去,和折宁一起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属下领命。” “你们都下去,本王要休息一会。” 君留山坐着没动,在折思和折宁快步离开后,酒儿抬起头来。 “王爷,您不会真的死的,对不对?” 小姑娘红着眼睛和鼻头,一张脸哭得一塌糊涂,带着一点微弱的祈望,望着君留山。 “酒儿,你也先下去休息一下。” 君留山安抚地向她笑了笑。 “之后还要你来为本王诊治,你累倒了可是不行。” 酒儿忙不迭地想要爬起来,又因为无力手一软跌倒了,手肘猝不及防地在地上撞了一下。 她咬着唇压下了痛呼声。 王爷说得对,现在只有她来照顾王爷了,她不能有一点的差错。 她努力地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袖子呼噜一把脸,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努力地向君留山信心满满地笑。 “我一定能找到治好王爷的方法的,王爷只要好好休息等着我就行了。” “我要把王爷好好生生健健康康地,还给侧王妃才行。” 饶是如此情况之下,君留山都有些哭笑不得,为何是把他还给林眉,明明他才是王爷好吗。 “行了,快回去把自己收拾一下,这般模样从本王这里出去,被外人看见要如何是好。” 林眉还曾经调侃过他,君留山也被她带得和酒儿开了句玩笑。 酒儿皱着脸“啊”了一声,连忙以袖遮脸跑了出去。 等到人都离去,君留山低笑了一声,缓缓收敛了笑意,但唇角还是抬着的,浅浅的愉悦还留在他的脸上。 他放下手,一头一手的冷汗露了出来。 向后仰倒在椅背上,他双手拢在袖中按住自己的脉搏。 脉搏的跳动微弱得几近静止,有那么几个呼吸之间,君留山自己都觉得它们已经不在了。 手下的手腕冰凉、僵硬、瘦弱,摸着越发像是毫无声息的尸体的手。 可他还活着,还有呼吸,脉搏还会在下一刹那间突然出现。 都说人死之后一段时间,会因为生前的缘故,习惯性地让自己保持着心跳和呼吸,给自己维持一点点的温度。 没有意识到自己死亡的魂灵也会如此,一直到他们接受并习惯了死亡,彻底抛开生人的一切。 身份、习惯、感情、记忆,都会被逐一遗落在忘川河畔。 喝下孟婆汤,走过奈何桥,前世所有都将灰飞烟灭,无处再寻。 君留山不知道自己死后会不会也是如此。 但他知道,这具身体,确实是没办法挽回了。 除非有历代君王都想要寻求的仙草突然出现。 酒儿毕竟年少,不像莫上先生医术已臻化境,一眼能看穿皮肉骨血。 “碧落佛枝”虽是好药,但也是凡药。 那服药以他的寿命为代价给了他两年的康健之相,也将他本就苦苦支撑的生机聚集起来,疯狂地燃烧着。 不过是竭泽而渔、杀鸡取卵。 他以比常人快了十倍地速度,悄无声息地衰弱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4章 牵其一 但这对他来说原本不是什么坏事,他也受够了只能缠绵病榻的日子。 只是这次受伤,他本就是经脉受损,支撑着身体的那一簇火焰,在猛烈的燃烧过后奄奄一息。 酒儿给他施针救治,刺激他的气血运转自愈,也将他体内所有残留的生气和药性一并抽取了出来。 筋脉骨血,都被榨干了最后一丝生机,本就被蛀空的高柱,如积木一般垮塌了。 但又靠着这一丝生机,他还活到了现在。 油尽灯枯,油尽尚可添油续芯,命尽寿终,又岂是凡人手段能够挽回。 然而历代君王都未能求得之物,他又何来的运气有缘一见。 君留山从来不信自己的命运,因为他被磋磨得太久了,信了命,他怕自己从此再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但这一次,他坦然认命了。 在前厅坐了许久,他才有了力气将自己送回卧房。 躺倒在窗边软榻上,他从窗户一角望向疏朗开阔的苍穹,方圆之内,谁说不可见天地。 他会在自己最后的能力之内,保留下这一片天地如今的模样。 折思和折宁离开之后,直直去了林眉的小院,在暗卫不解的目光中两人打开了院门,闯进了林眉的屋子。 里面被收拾得整洁又干净,只有桌子上放了半盏剩茶。 像是有人在这里坐了许久,等到想起来时,茶已经凉了,于是这半盏茶就被留在了这里。 也或许是有人走得匆忙,忘记了自己还有半盏茶没有喝完,于是这半盏茶就留在无人的屋子里,一点点变凉。 人走,茶凉。 发现林眉不见了,暗卫有一瞬的惊慌。 他们在这里守了三日,绝对没敢稍有离开或者疏忽,但侧王妃还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自己离开的还好,最多他们受王爷责罚,若是被贼人掳走…… 有暗卫想要立马跑去向王爷汇报,被折宁叫住了。 暗卫们看向两位统领,却发现两位统领又不说话了,只是神色不对地站在屋中,看着那半盏茶。 两人的脸色并不吓人,但不知为何,暗卫就是不由自主地屏息后退,为难地在院中望着两人的背影等待着。 他们终于留意到折宁手上缠着的纱布,折宁的手也一直垂在身侧没有动。 但这两日城中并无事,折宁也未出城,那这处伤是怎么来的,又是否严重? 到底,发生了什么? 折思和折宁在那里站到日落西山,暗卫们越来越惶恐,也在担心统领伤势,终于推出了一个人上前来询问。 “统领,侧王妃的事,不向王爷汇报吗?” 两人被叫回了神,折思摆了摆手,折宁吐出一口浊气。 “传令城中所有暗卫回府,外城也发信召回。” “侧王妃之事王爷已知,不许任何人去打扰王爷。” 暗卫们互相看一眼,陆续点头抱拳,四散跃出去通知其他人。 折思摇晃着坐下,折宁扶住他的肩低头看他。 “你的伤怎么样。” “无事。” 折宁如同没有受伤一般,毫不挂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 重新包扎的时候酒儿给他换上了两块薄铁片做的夹板,缠在纱布之下就看不太出来,他人也就不能知道他其实是手断了。 这样也是为了防止别有用心之人想要乘虚而入。 城中的探子被肃清了一遍,皇城那边过来的人也老实缩起了脖子,没有给他们找事。 这样的局面,现在能一直维持下去是最好的。 暗卫大规模的派出不可能不被人发现,他们两个人需要留在城中坐镇,以他遇袭为借口派遣暗卫,才不会招来怀疑。 “侧王妃……” 折思给折宁倒了一杯茶壶中剩下的凉茶,复杂地环视着这间屋子。 “王爷大安之前,不要惊动侧王妃。” 那茶已经涩得难以入喉,还苦得满嘴都是难受,折宁依旧面无表情地把它咽了下去。 折思回缓得比折宁快,好歹人已经从心神激荡下恸然失神中找回了神智,也想起了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对折断折宁手臂这件事自然后悔,于公于私他都不该伤到折宁。 但折宁这种似同游魂的状态更让他担心。 折宁现在对待自己像是对待提线木偶一般,五感似乎已经被他封闭,七情六欲也不见了踪影,做出的行为不过是他给自己算计好的举动。 唯一牵着他的那根线,就是王爷。 “寻药、寻人都要做,酒儿想来也不能完全确定王爷的病情,事情定然棘手,还是要请莫上先生前来。” “不能惊动其他人,否则多找几位名医会诊也好。” “如今先不拘是什么药,名贵难见的药材让人尽量收集,王府的库房不好动,不过珍稀药材放得不多,倒也没有大碍。” 折宁有条不紊地思考着之后要做的事。 “大漠之中的药材……当年金国在时也不缺传说奇物,但如今无人知晓,可以找来本地老人询问一番,看看是否有何不为外人所知之物。” 折思也把所有心思都转了过来。 “王爷之前要我们做的事,是想解决焚仙门,但现在需得放上一放,只是不能让他们趁机作乱,还是要留上一些人手在旁看着。” “林将军做事沉稳缜密,也不会多问,将事情都交予他应是可以,明日也该给他说了。” 说起林兴修,他们都想到了林眉离开的事,林兴修应该也还不知道。 “要和林将军说侧王妃之事吗?” “暗卫近来人手必然不足,侧王妃那边未免出事,还是同林将军说上一声,好留意着。” 折思拧着眉头思考了片刻才点头。 折宁转头看向院中。 “统领。” 离开的暗卫从各方落进院子,城中的暗卫也悉数回来了。 “城中暗卫已到齐,城外各处也已传信,最晚预计后日可全数回城。” “好。” 折思站起身来,示意折宁先不要开口,折宁回头把玩着那个茶杯,背对着院子没有出去。 二十来个暗卫集中在院子里,有两个还是最近从大漠外跟着运送队进到大漠的。 他们前一刻还在风平浪静之中,带着些微的疑惑等着折思下达指示,下一刻,就掀起了滔天的风浪。 “王爷现在重伤垂危,没时间给你们在这里浪费。” 折思冷着脸,看着在一句话下又安静下来的众人,漠然地将任务都分发了下去。 “若有人出半点差错,首罚百鞭。” “隐蔽行事,若有拦阻妨碍者,一律视之为敌。” “谁有泄露之举,即刻杀之。” 折思取出君留山信物,抛给一个暗卫。 “你回京城去,领人守住王府,时刻注意各方动向,然若非必要,不得和外人联络。” “此事不可传信,只可亲口告知其余暗卫。” 二十余暗卫在折思说完之后一言不发地匆匆散去,但再多的急切他们都要压在心底,不能显露分毫。 半盏茶之间,以金沙关为中心,覆盖着大岳的最大的一张网,被扯动了一根丝线。 当君留山存心想要瞒着天下人的时候,连君后辛、沈士柳、顾明珏等人都无法探知他藏起来的哪怕一片袍角。 西北大漠、京城、九蛮、周边诸国,都没有发觉到,在他们的水面之下,有着什么地方日渐冰寒。 这是一柄即将失去剑鞘的利剑,悬刃在上。 而在此时,君后辛竟还难得的从政务中脱得身来,想起了他的后宫美人。 沈士柳在和自家的女儿写信,对独女他总是会慈爱三分,满篇也是挂念叮嘱。 顾明珏还在回都的路上慢悠悠地走着,每日宁愿在野外驻扎,也不愿赶路到下一个城镇停留。 沈墨浓在夜深人静之时,抬首望着窗外明月,神魂借着铺下的银辉踏上了清寒月宫。 林眉和薛净悟下午在甘泉城买了水粮,预备明日启程前往另一大关——五里关。 五里关所在,曾为大漠第二大绿洲瑟西柯城所盘踞。 五里阿莫湖,酒倾客十方。 这也是唯一现在还在使用的,金国的大城。 阿莫湖已经被风沙遮蔽了美色,美人戴上了面纱。 再无十方客弹起纵夜的赞美,只有金戈声执掌了日月。 这里和金沙关一东一西,是守在最前沿的关卡。 林眉和薛净悟选择这里,是为了找到这里的,曾经在金国之内学艺的那几位匠人。 这还是他们之前在甘泉城中和人聊天时听到的。 甘泉城内老人居多,林眉和薛净悟长得好,看着人俊秀,不同于他们大漠里的汉子,老人家们对他们也好奇。 薛净悟和林眉就坐在卖茶水的摊子上,抽着烟的老人家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和他们搭起了话。 “两个后生怎么来了这里?” “同着军爷们进来送货,在这里等着第二批货来,顺便看看还能不能带些东西进来卖。” 林眉给老人家看带来的一包碎茶,这是薛净悟顺手从厨房拿出来的。 茶只是最差的那一种,放外面就是苦力脚夫闲下来去茶摊一文钱就能买到一大碗的。 但这里的茶摊连这种碎茶都找不到,说是茶摊,供的只是煮熟的白水,毕竟这城中连水井都不是每户都能有的。 甘泉城以前城中泉水甘甜,比其他地方的水好喝许多,皇室都会特地让人来城中运水,一时车马喧嚣。 只是现在早没了,大岳迁来人后,因为城小人少,还能勉强凑活着过下去。 城中每五日才会有水车挨家挨户地送水,基本都是拿来煮饭洗衣和洗漱之用,一天想要多喝一点水,就只能到茶摊上来。 茶摊是军府开的,交给将士家中的老人轮流操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6章 兜兜转转 从发现那卷羊皮开始他们就被逐渐牵住了心神,这个现在想来已经是不太正常了。 神殿之事和暗道,更是一步步让他们丢掉了警惕。 若不是林眉因为体虚缘故,对那些东西反应更大,使他们提前退出来没有多留,还不知道后面会有什么等着。 也幸好,这并不是焚仙门的圈套。 但种种安排也让人不明白那位末帝究竟是何意。 设下了陷阱,没有过多地警告,却也真正给出了东西,让他们省去了许多的工夫。 仿佛只是和人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捏着眉心看向不远处的那座神殿,这里还能隐约瞧见壁画上那一团火红。 “蝗虫之事先放在一边,我们来是为了查探地宫的消息的。” 林眉很快做出了决定。 他们这次的目的并非蝗虫,发现这里的地宫和蝗虫消息只是意外之得,但他们最想要窥见的东西却还是不见踪影。 薛净悟跟着望过去,无奈摊了摊手。 “其他地方都检查过了,没有什么东西,只能再去藏书阁找上一找。” “但那一位陛下既然能在神殿留下这样的机关,一些重要的东西恐怕也被他提前送走了。” 薛净悟在林眉的注视下笑了一笑。 “他似乎在焚仙门站到他面前后,就预见了今日。” “但焚仙门应该给出了让他无法正面反抗的东西,才让他备下了这么多的手段,也让他眼睁睁看着金国覆灭而无力回天。” 时间过去了太久,死去的人也太多,当年的谜团却在这时悄然浮上水面。 轻轻牵动线头,找到的是更多的落了灰的乱线。 更多的线头被严实地藏了起来,他们只能绕过这片乱线继续走了。 林眉再休息了一会,确定身体无事后,趁着药效还没过去,和薛净悟再次进了藏书阁。 薛净悟不知从哪里扯了两块还算完好的布把自己的手包了起来,脸上也蒙上了新的干净药巾。 林眉也在酒儿给的药粉里,找出了一包验毒的药洒在了他手上的布面上。 现在估摸已近酉时,他们需要动作再快一点,晚上不能在城中过夜。 这是暗卫走前反复告诫过的。 不论冤魂一说的真假,城中晚上确实会出现怪事。 活人入城,当知回避。 林眉看不懂金国的文字,只能让薛净悟一个人去找了。 藏书阁不大,上下一共三层,中间地方类似天井中空,贯通三楼。 一层摆着空荡荡的小几座垫,四面围墙只放着摆饰挂毯,书都放在二三楼。 薛净悟上去之后没一会,就从二楼右边围栏探出了头。 “我觉得我们不用找了,所有关于神殿地宫的记载都消失了。” 他手上拿着半张羊皮卷向林眉挥了挥。 “全部被撕走了。” “那么,唯一的消息,我们想要找的地宫也和神殿是有关的。” 从这座皇宫的种种来看,只有神殿,才会值得他们用尽手段来修建和守护。 留下的笔记里的那个地方,和他们去过的地宫都不相同。 这一点,在之前林眉已经隐隐有着预感了。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这片大漠的信徒,为神奉上的宫殿。 闯入这样的地方,比起纯粹的挑战,还有着更深的意义。 “那就先出去,今晚还要在城外留上一夜。” 薛净悟让林眉先去,他打算再翻上一会,看看有没有关于其他的记载。 至于地宫……他瞥了一眼林眉。 看缘分。 林眉牵上两匹马,从另外一个城门出了城,重新找了一个地方作为今晚的营地。 他们都同意今晚避开那座京观。 薛净悟赶在太阳彻底落下之前跃出了城,怀里小心抱着一团东西。 林眉把柴火丢进火堆,看向他裹起来的披风。 薛净悟把东西裹得严严实实,选了一个背风平坦的地方放下,脸上还带着笑,眼神却是沉静肃穆。 “收了他的东西,明日离开前送他一程。” 林眉收回了目光,没有再看。 两人在大漠之中听不见其他,也看不见它物。 但一些事情,哪怕只是在心中,都不应去冒犯。 今夜无有风月,沙尘暴也一改往日的喧嚣,多日不见踪影。 他们暂时还没有睡意,也就围坐在火堆旁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虽然没有得到地宫的消息,但也不算一无所获。” “我在藏书阁拿到了关于金国矿脉的记录。” 薛净悟靠着半蒙半猜的解读,竟然还真让他从藏书阁找到了一点东西。 关于矿脉的勘探和位置的记录,都被放在了三楼的一角。 薛净悟自己用不上,本来是打算拿着这些东西,去找君留山或者林兴修换东西。 但他又很快想到林眉关于地宫的推测。 “等回到关城,我去找人把东西都翻译出来,然后看看能不能找出一点地宫分布的线索。” 林眉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我回去也找兴修问一问,城中应该还有懂得这些的人在。” “不过,你怎么会金国的文字?” 林眉之前就想问了。 金国覆灭是十年之前,薛净悟那时不过十几岁。 在此之前大漠已经陷入了常年的战争之中,军队在大漠驻扎,平常人难以进入大漠。 而薛净悟没有正经上过学堂,也说之前没有来过金国,关于金国的这些他该是无从学起的。 但薛净悟偏偏知道许多。 林兴修在大漠两年,知道的东西都不一定有他多。 薛净悟摸了摸自己下巴咳了一声。 “这些是我师父教我的,反正对我们这一行来说,技多不压身嘛。” 他的眼神往外飘了一瞬,然后转开了头。 “而且,我曾经看见过碎片在大漠出现的消息,但很快又追查不下去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做了一些准备。” “这次来就刚好用上了。” 林眉添柴的手一顿。 “什么时候的消息?” 薛净悟又咳了一声,指了指他们背后那座废都。 “金国覆灭前一年的消息,我是在三年前打听到的。” “所以,焚仙门进入大漠,不止是为了蝗虫?” 薛净悟颔首:“恐怕还是为了碎片。” 兜兜转转,事情还是牵扯到了碎片之上。 薛净悟进入大漠之后那么积极地探查消息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但是没有更多的消息,君留山那边又是变故不断,他就没有说出来给林眉徒添烦恼。 林眉不明白,为何事情能够那么凑巧。 在她来到这个世界后,那些让许多人心心念念又遍寻不得的碎片,开始一片接着一片现世。 如今算来,加上让她穿越的那一串舍利,他们手中已有了三块碎片。 而时间才过去了多久?不过一年有余。 这放在之前,薛净悟是绝对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 而林眉在一再的巧合之下,却不得不深思。 围绕着碎片发生的巧合,以及现在她都还不知道的,集齐碎片又能发生什么。 她本来是想着等君留山离开大漠后和他分开,然后和薛净悟一起去找碎片的,但第四块碎片又这么机缘巧合地出现了。 薛净悟侧躺下去撑着头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都是十一年前的消息了,焚仙门当初就来了大漠,可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们也不像是拿到了碎片的样子。” “碎片的消息真真假假,普通人也难以辨认,这么大一片沙漠,就算是真的有,要拿到也要靠运气。” “像现在没有消息,就先不要多想。” 翻身躺平,一手垫在脑后,一手微举托起一片黯淡的星辉,斜掌倾倒在沙里,薛净悟困倦地半闭上眼。 “虽然给你喂了药,但你的伤势还是要靠自己调养才能彻底的好起来。” “想要找到碎片,就好好养伤,再像今天这样禁不住奔波劳累,我也没有多的药给你吃了。” “回去侧王妃可要记得别赖小生的帐。” 林眉蹬了他一脚,薛净悟顺势滚了两圈,把衣服拉紧闭上了眼。 林眉看了他半天,丢过去一件披风搭在了他身上。 “你倒是先不要挂心再来说我。” “若是有一日,真的能找齐所有碎片……” 林眉没有说下去。 他们两人,其实连对方为什么要收集碎片,都是知道得不真切的。 林眉步上了高拱的沙丘,看着连绵起伏的大漠,一直到薛净悟醒来,寒气披了满身。 后半夜林眉睡下,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长长的红地毯,水晶吊灯悬空垂落,波光在天花板上荡漾,巨鲸悠然地从人群的脚底下伴游而过。 衣香鬓影,高脚杯口留下唇色,一滴酒液顺着杯壁滑落,黑白两色的身影摇晃着酒杯,鲜红的色彩贴着倒影打转。 回首的倩然微笑,银光抹过了纤细的脖颈,一张一合的唇,漠然的眼神竖起了高高的围墙。 林眉低下头,发现自己赤脚站在红毯之上,巨鲸高高扬起头尾,带起的水珠闪烁在灯光之下,印照着一块又一块莫名其妙的碎片。 凌乱的梦境连回忆都不是,但林眉呆呆地站在原地,水晶灯轰然坠落,穿过巨鲸,落进了水里。 水面似乎是一张巨大的帷布,整个梦境的剪影随着水晶灯的坠落向下凹陷。 边缘被拉扯撕裂,露出后面深沉的黑暗。 一切都变为了平面的画面,被一颗石子坠着,向无尽的深渊堕落。 林眉被红毯卷裹着,悠久又无望地向下掉落。 一直到她忘记了一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5章 惊其全 老人家在再三和林眉确认过能碰之后,才小心从这一包里捻了一点起来,放进嘴里一点一点地嚼着味。 “这可真甜啊……” 一包碎茶在这些人手里转了一圈,回来也不过少了些细枝碎叶。 茶、盐、铁都受着朝廷的管控,大漠又常年没有多少物资能运送进来,就算是军府想卖,也没东西能卖。 每年能勉强匀下一些盐和布匹衣料分给各家各户就不错了。 君留山对这一部分军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量在赈灾的东西里多塞一些能用的。 唯一能民间私人买卖的就是劣等的茶叶和碎茶。 只是许多年没有商队敢进大漠了,连这么一点碎茶,对这些老人家来说,都是金贵得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了。 今天坐摊的老人家舍不得嘴里那一点回甜,还在细细咂摸着,一点茶叶渣滓都不放过。 “这东西好啊,就是到我们这来,我们也买不起,你们还是要去两个大关看。” 另一位老人家把烟熄了,遗憾地叹了口气。 薛净悟眼睛一转,干脆在大家的震惊声和连连劝阻之下,把那一包茶倒进了烧水的锅子,拿着长勺子搅转了,茶叶的香气也散了出来。 林眉把几位老人家都拦回凳子上,让他们不用在意。 “这东西就是带来看看的,正好请诸位尝上一尝,看看还能不能入口。” “这东西金贵呀后生……我们哪能喝得起的。” 老人家局促不安地往那边看,茶越香他们越坐立不安。 摊主脸都涨红了,薛净悟动一动长勺,他就恨不得把勺子抢下来,把所有茶叶都捞起来给林眉他们包回去。 薛净悟一人给舀了一碗茶放桌上,笑着推了推碗。 “这一包放外面也就几文钱的事,真的不值当什么。” 几位老人家都摇了摇头。 “老头子我们还是知道的,商队进大漠难,走一趟要耗多大的力气呀。” “之前商队不愿意来就是因为死了太多的人了,那些人命哪是拿钱能换得清的。” “你们费这么大的力,几文钱哪里够的。” 林眉安抚地拍了拍一位老人家的手,接触到的皮肤粗糙、干燥,跟树皮一样能刮得人手疼。 她端起一碗茶放进这双手里。 “是摄政王让军府去我们城里把这些东西带来的,老丈无需多想,若是要谢,也谢王爷就够了。” 老人家已经说不出话了,颤颤巍巍地捧起那个碗凑到唇边,每一滴都在舌齿间转了又转。 其他人在他的带头下也各自捧起了碗,堪称虔诚地喝完了这一碗茶。 林眉来后就在金沙关见到了在蝗虫威胁下艰难求生的百姓,也见识了随时都有可能出现要人性命的沙尘暴和流沙。 金沙关城外的田地艰难地生长着粮食,城内的百姓也艰难地在这一片大漠上扎根。 但在更远一点的地方,永远还有更为艰难的人群在活着。 “老人家,你们这里的蝗虫是怎么对付的?” 摊主恋恋不舍地把碗放下,眯着眼回想了一下。 “蝗虫?害,就我们这里,蝗虫来了也没东西能吃的,一年也就来个四五拨,哪需要什么对付。” 林眉和薛净悟对视了一眼。 之前林兴修联系各城池,他们也没细问过。 现在想来,恐怕都是规模不算小的关城才参与了进来,其他更小一点的地方,是不用忧心这个的。 可能这也是另一种因祸得福。 薛净悟把盖子盖上,坐回来弯起眼,他人长得俊朗,又笑得直爽,就算是初见面也能让人好感倍增,何况这些老人家还得了他们这么大的礼。 “那老丈您给我们说说,大漠里缺什么东西,在哪好卖吗?” 老人家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要问缺什么,大概除了不缺沙子是什么都缺的。 但要说在什么地方好卖,那就是两个大的关城了,金沙关、五里关。 五里关相隔太远,之前君留山为了蝗虫之事召集人到金沙关商议,五里关就只有副将赶了过来。 林眉在金沙关内一直没有见到过五里关的守将,而那位副将在商议过后也很快离开。 但老人家说,这里是现在的大漠里,最富庶的地方了。 阿莫湖还在,这座城就还在。 老人家发现他们对五里关感兴趣,就着重了给他们介绍了一下五里关。 那几个匠人也是顺嘴提起来的。 “……那些人是五里关的老人,在金国覆灭之前,他们就在那里了。” “瑟西柯城以前南来北往的商队络绎不绝,各种匠人云集在城里,他们是少年时期就去了那里,跟着金国的匠人学习。大战之后,他们再次回到了那个城。” 老人家回忆着见过的那一位匠人。 他们也只见过一次,当时那一位带着徒弟来他们这边找什么东西,在这里待了半月之久。 但更多的他们也就不知道了。 林眉和薛净悟当即决定去找这些人。 金国好手艺的匠人常年都和皇室贵族打交道,过手的金银珠宝必然极多,定然会有一些开采出来的东西要交到他们手中去雕琢加工。 连大岳之内不少匠人都有辨矿识石的本事,对各地矿脉和从这些矿脉中出来的东西如数家珍,这些在金国学手艺的匠人不可能不知晓一些消息。 他们带出来的矿藏记载更需要这样的人来翻译解读。 他们没有在甘泉城留宿,在更多人被茶水吸引过来以前,他们就离开了。 回到绿洲之后再睡上一晚养足精神,第二日天还没亮他们就上了路。 临走之前,林眉往金沙关看了一眼。 大漠之中的景色其实是过于千篇一律的,在这里呆久了,谁都可能产生幻觉。 林眉他们这一次整整走了五天。 薛净悟开始还有心情逗着格外沉默的林眉,渐渐的连他都不想说话了。 林眉把水囊砸他脸上,他也只是懒洋洋地接住从脸上滑下的东西。 一躺进绿洲里他就不想动弹了,躺在那里像是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蒸发了一样。 林眉半点也不同情地给自己的水囊灌满水,拿出一块干粮吃起来。 路上他们避开了其他的城池,白日里蒸腾的热气很容易扭曲人的视觉,每次见到绿洲他们都要再三确认才会靠近。 这比之前进大漠之时还要艰难。 就在刚才,他们还遇到了一场终于到来的沙尘暴。 “这次还好运气好,刚好在绿洲里面。” 林眉斜睨着突然就不灵了的薛氏人肉司南。 薛净悟给自己叫屈。 “自从大漠变天之后,越发让人琢磨不透,这能怪我吗?” “就像如果摄政王移情别恋之后,你还看得懂他在想什么吗?” 林眉长眉一竖,脚尖一挑一踢,这次砸过去的是一块结结实实的石头。 薛净悟就地滚了一圈躲开,自知失言,干咳着装死。 要不是这里地方太小他又实在不想出去被烤,他一定主动自觉地消失在林眉的视线里。 连今天的午饭他都不敢伸手拿了。 薛公子无可奈何地用水填饱自己的肚子。 不过这一场沙尘暴找上的不止是他们,还有四散在大漠打探消息的一部分暗卫。 他们就没有林眉二人这么好运了,都滚得晕头转向地从沙地里爬了出来。 幸而人没少,也没谁受了重伤,一点轻伤完全影响不了他们的活动。 君留山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大漠所有暗卫的耳朵,大漠之外靠近这边的暗卫也陆续接到了消息。 所有暗卫都不可置信又不得不信。 发怒者有之,悲恸者有之,沉默者有之,失神者有之,但他们都很快掩盖好自己的异样,在折思和折宁的命令下行动起来。 大漠里的这一些,是为了寻找金国的灵药传说来的。 其实每一个国家都不乏类似的传说,那些生长条件极为苛刻的珍稀药材也确实只有某一个国家的某一地才有。 但连这一些珍稀之物,都不能算是灵药。 灵药之说,来自于传说与神话,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而生成的,才能勉强够得上这一称呼。 更多的是来自于神明飞仙,仙境传闻。 他们当然不会以为有这样的药存在,历代不乏寻求蓬莱昆仑之境者,然而到现在它们依旧是虚无缥缈的传说。 短短一个月要想找出,岂非更是天方夜谭? 但总有些神话里,掺杂着看得见摸得着又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金国这么一个极富神话色彩的国家里,自然少不了这样的秘密。 暗卫要找的,就是和灵药有关的秘密。 准确的说,是金国的秘药。 金乌从天携火而坠,而金国人相信人死之后焚尽躯体能让他们得到新生。 但据一份金国皇室的杂书记载,大漠之中有神草,由金乌碎羽所化,若人得而服之,便得浴火重生,无需经历死亡。 在记载里,有一个人得到过这个神草,吃了之后短短半日返老还童,一直活到新生之后的第九十二岁。 这是暗卫从金国皇宫的藏书阁里带回来的,酒儿看见之后就立马催着他们去寻找神草。 对于酒儿来说,不论这个神草到底是什么,根据记载,极有可能是能为人补足寿元的东西。 君留山最缺少的,就是寿元。 君留山在喝药的时候,听见酒儿兴奋得一直在他的耳边念叨,却是不信的。 他不信有这样的药,但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由着酒儿兴奋。 也由着暗卫四处奔波。 折思和折宁来见他的时候,君留山告诉他们:“尽力而为。” 有这样为他豁出一切的人存在,已经足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6章 黑袍又现 这几个暗卫就是寻药的一小队。 他们找过金沙关里的那一位青年的巫,巫告诉他们,确实有这样的圣药,但是连金国皇室都不知道圣药长在什么地方。 “金乌沉眠在大漠之下,皇室世代守卫着金乌的躯体,却也并不能见到神。” “大概只有偶然,才能让你们得到圣药。” 暗卫们把东西都检查了一遍,然后继续向前走。他们的方向是去往一座地宫,是那一位巫告诉他们的。 巫一共告诉了暗卫们三座地宫,据他的上一任巫说,那里应该留存着一些皇室的东西,暗卫们可以去那里寻找线索。 “三二,你认得出此处地界吗?” 负责这一行的暗六看向个子较矮的一个暗卫。 暗三二给自己接上撞到脱臼的脚腕,在旁边人的托扶下起了身,四处张望了一番。 他们附近连个绿洲都无,依太阳方位来辨大概是在东边某处。 “应在金沙关往东北行七百里左右,靠近引河镇,向西再行六百里可至旧多哈城。” 暗二三从怀中掏出地图平铺在地,目观心算,极快地找出一点,点了点那里。 “我们现在此处。” 暗六等人围过来,看着地图都是皱起了眉。 他们偏了一开始的方向,并且附近并无绿洲的标记。 带出来的东西在沙尘暴中丢失了一部分,最为重要的水和吃食在路上都没有补充,只能先去引河镇备齐东西,才能继续走。 暗六在和暗三二确认过距离和方向后,决定尽快出发。 便是从他们所在之地,去往引河镇都需大半日,走晚一些只怕要在外露宿一晚。 毕竟如今大漠看着平静,却是更加莫测。 这次出来期限只有十日,为了赶路他们连马匹都不曾携带,绕路之下是万万不可再耽搁时间了。 五人以暗三二为首,暗六在后,纷纷运起轻功向引河镇而去。 另外两队寻找地宫的暗卫没有遇上沙尘暴,走得便比他们快上一些。 他们分别是前往西南和正北。 最近的地宫在废都还要往北行六百里,最远的是暗六他们所去东边二千里之外。 因大漠地势变幻,以旧日丈量距离来说并不准确,不知路途之中还会有多少曲折偏离。 暗卫在这几日之间都是以轻功赶路,午时休息恢复体力和内力,晚间亥时停下,早间寅时便动身。 一路行进井然有序,半途若有不慎撞上的焚仙门人和其余别有用心的贼人,都是杀无赦。 盯着君留山动向的一群人自然不会放过暗卫的动向。 虽然不知暗卫是往何处去的,但焚仙门还是气急败坏地认定这是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暗卫之前的逼近已经让他们很是艰难。 大漠之内的焚仙门人数并不算少,但有一半都是金国遗民。 这些遗民更多的用处不过是做苦工、出去采买东西之类的事,有些人和他们并非是一条心的。 而焚仙门自己的人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低端的教徒,让他们欺压普通人尚还足够,放到暗卫面前,连人海战术都是不够看的。 上次金沙关一战,大漠之内的好手至少折损过半。 这也是为何之后面对暗卫步步紧逼,焚仙门的人没有反击,而是将自己藏得更深。 就算他们能一次再用剩下的人手将暗卫斩杀殆尽,君留山也随时可以从大漠之外再行调人。 但焚仙门不行,他们蛰伏二十年,教众本就不多,如暗卫那般的高手不足教中的三分之一,还有其他地方需要人镇守行动。 因为一些打算,压在大漠的已经是许多人手了,教中哪还有更多好手能填进来。 不想十年的打算功亏一篑,他们只能忍着,送信上去等长使拿主意。 但谁知暗卫刚停歇两日,就又大规模地派出了人,还将他们出去采买物资的一支小队全灭。 是否若非他们谨慎,现在暗卫已经带着军队打上了门来? 焚仙门心中窝火至极。 “不行,不能这么看着他们嚣张下去!” 一个黑袍人猛地一拍椅子,咬牙恨道。 他的亲子在上次死在暗卫手中,正是悲愤之时。 “难道我们就要这么洗干净了等着他们来杀吗?!” 但其他黑袍人并不受他影响。 一个人嗤笑出声。 “我看你还是先回去照一照镜子,你洗干净了,等着接客吗?” “还是你要往谁床上一躺,让人替你报仇?” 不少人都阴阳怪气地笑起来。 “要我说,喂兔儿你也不用急,就算他们打上门来了,你也是能留下一条命的。” 这里的人大多都不会用自己的真名,不是编个假名就是叫着诨号,从小受教中培养的孩子就是用的编号。 这个黑袍人武功不高,又相貌姣好,天生的男生女相,也就是靠着御虫手法和有个好儿子才在这里有了个位置。 加入焚仙门之前,这是个靠相貌骗取他人信任,然后将人虐杀的变态小人。 连他的儿子,都是他亲手剖开了为他怀孕的姑娘的肚子取出来的。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居然好好将人留到了生产之时,儿子出生后又对儿子百般爱护。 后来为了躲避朝廷追杀他才带着儿子加入了焚仙门,他儿子筋骨好,还被门中一位使者亲自调教过。 再后来为了继续研究御虫之术,他又以曾同苗疆之人学习过御虫手法而自请来了大漠。 他儿子性格阴鸷,武功高,护着他时多有残暴之举。 其余人对这个废物很是不屑。 他们虽也不乏以折磨他人取乐的举动,但都是一副举重若轻的做派,折磨人于他们也不过闲时消遣,不值一提。 便是挥手杀了一家一府一城的人,又有何值得在意的。 只有这个人是痴迷又不堪,行事也是小气,实在上不得台面。 又因为其貌若好女而多有嘲笑,叫着“喂兔儿”讽他是南馆小倌一般的人物罢了。 “你……!” 黑袍人拍案而起,抬手指着最先出言嘲笑的那一个,却又不敢在此时真和他们作对,最后在其他人嘲弄的眼神之下愤然拂袖而去。 “行了,到底那位摄政王可不是个善茬。” 之前做下刺杀君留山决定的那个黑袍人,在事情之后虽然逃脱了,但也被教中人杀死。 他们同理,若不能守住大漠,就算逃脱,回到教中一样没有好果子吃。 至于叛逃或是投降,都能让他们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的。 “喂兔儿还是有一句话说得对的,难道要洗干净了等着他们来杀吗?” “想洗也还得有水能给你才行。” 声音更为苍老的一个黑袍人摇了摇头喝了口茶,似是为小辈们的不开窍而无奈。 “这么说,胡老是有什么高见了?” 靠近胡老的一人转头看向他,听着声音笑眯眯,其他人也暂时停下了讨论。 “高见说不上,你们呀,是不是忘了大漠里还有其他人?” “您是说,他那个侧妃和薛净悟?” 这倒不是没人动心过,但没人觉得他们能再一次下手成功。 上次刺杀之时,去的人也是打着以林眉来威胁君留山的主意,才一直没有对林眉下死手,想生擒她。 结果被林眉拖到了君留山回来,去的人都被君留山杀死了,折腾了一大圈赔进许多的人也没能杀得了君留山。 而薛净悟这个人实在过于滑不溜手,他们没这么多人手,满大漠地大海捞针一样去找他一个人。 胡老放下茶碗,把兜帽也放了下来,层层褶皱和一大把白须下的那张脸平平无奇,一双眼也是失去了光彩的混浊。 他拿出一把缺齿陈旧的小梳子在一厅人的注目下,摸索着极为不灵活地梳着自己的胡子。 一梳子下来,胡子总有三四根要缠在梳齿上跟着被带下来。 头顶上的头发更是已近落完,稀稀拉拉的几小撮勉强挽了一个发髻,拿一根枯枝别着。 这位胡老,确实已经老态龙钟了。 但他身边的人,在他抬手的时候,忍不住移动了一下座位。 没人在他梳胡子的时候打扰他,连放到他身上的视线都少了。 “哎,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过了一刻钟,胡老眯着昏花的眼,慢腾腾把梳子收起来,摸着胡子看向着一群人。 “您老都不说话,我们怎么敢开口。” 还是先前问话的那个黑袍人,他言语间带着几分亲近和敬畏,还能带着笑。 “喔,刚才老头子说到哪了?那两个小娃子?” “是,林眉和薛净悟,薛净悟还是您故人的徒弟。” “故人?老头子埋的故人太多了,记不清了,方瞎子你还替老头子记着呢?” 被叫做方瞎子的人提醒着他。 “您老不是还留着那一件东西吗?” 胡老努力地想了许久,突然一拍自己大腿。 “你说那个啊,他居然还留着徒弟在,这倒是有趣了。” 其他人听不懂他们打的什么哑迷,他们更关心胡老提起这两人做什么。 难道真有办法把人抢过来?会不会彻底触怒君留山? 胡老也不和他们卖关子了。 “老头子家里的小家伙说,看见这两个小娃娃单独出来了,看样子是要往五里关去。” “他们出来身边没有藏着什么小猫小狗,要下手方便得很。” 黑袍人们都是精神一振,说什么也没想到还能逮到落单的两个人。 是君留山太自大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还是拿出人来做饵引他们上钩? 胡老站起身捶了捶腰,叫着方瞎子来扶住他。 “老头子就不掺和你们接下来的事了,瞎子,扶老头子回去。” 方瞎子熟练地扶住了他。 其他人在他们身后交头接耳,商议起了怎么对付林眉和薛净悟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7章 意外之遇 胡老叹着气在方瞎子扶着他的手背上拍了两下。 “老头子这么对待自己师侄是不是不太好?” 方瞎子笑了一声。 “要小子替您照顾一下他吗?” “不用了,小孩子嘛,让他自己多闯荡多磨练,才能成才。” 胡老慈爱地摆了摆手,眼睛都笑得看不见了。 “胡老说得是。” 方瞎子低下头不再说话。 大厅之内剩下的人讨论得越来越激烈,他们已经一致同意要再次对林眉下手,之后便是该如何将人抓来。 之前逃出来的那些人被他们叫了过来,但是去袭击林眉的人没有活着回来的,那些人也没办法为他们提供更多的讯息。 黑袍人们在地底下的打算,林眉和薛净悟二人暂时是不知的。 在躲避过沙尘暴后,为避免在大漠之内再受到突然袭击,他们决定留在绿洲之内,等明日再继续走。 去往西南的暗卫远远就发现了他们二人。 领着这边小队的暗十一抬手示意人都停下,五人躲在了沙丘后,视力最好的暗二二探出头看着那边。 “确实是侧王妃,还有薛公子。” “十一,绕过去吗?” 暗二二跟做贼一样缩回了头,被暗十六一巴掌拍了下去。 “王爷不让我们惊扰侧王妃,但现在绕去其他地方的绿洲要绕太远的路,我们耽搁不起时间。” 附近没有城池,他们都是轻装简行,水源对他们来说就是至关重要的了。 暗卫们互相看了看,最后一致看向了暗二二。 暗十一在衡量之后,拍板决定了。 “二二,一会若王妃问起什么,都由你来答话。记住,不能告诉侧王妃王爷之事。” 暗二二指了指自己,在四人的确定下应下了。 五人一同朝绿洲掠去。 等他们靠近了些许,林眉和薛净悟都是揽剑就地一躲,单膝点地警惕地握剑在手看向他们来的方向。 暗卫们在绿洲外十步处止步行礼:“属下参见侧王妃。” 林眉慢慢站起,皱起了眉,手还按在剑上。 “你们怎会在此?” 暗二二被暗十一背地里一推站了出来,他挠了挠头,没忘恭顺地回答主子的问题。 “回侧王妃,属下等是被统领派出来的。” 薛净悟把下摆的沙子拍掉,把剑抱着扬了扬下巴。 “不是摄政王叫你们来的?” “我等只是奉统领之令前来此方寻物,无意遇上侧王妃和薛公子的,因附近没有其他水源,才来打扰侧王妃。” 林眉把这几个暗卫一一打量过。 没有被沙尘暴侵袭过的痕迹,呼吸也确实有些急促。 林眉收起了剑,坐回到树下,薛净悟耸耸肩让开了地方。 “你们进来。” 暗卫谢过林眉后才接连进了绿洲。 地方不大,中间还有小池,这一边加上他们五个就有些挤了。 暗十一带着其他三人去了对面烧水烤干粮休息,把暗二二一个人留在这边。 林眉虽然不想提,但她不可能一句不问君留山的事。 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快遇见暗卫,君留山不该在这时把他们派出来的。 是他要她离得远远的,把暗卫派出来遇见她了,她是回去还是不回去? 既然做了局,又缘何自己半路破了局? 而且暗卫适才答话也只说了统领,没有提起君留山。 这简直是把不对劲明晃晃摆了出来。 “王爷呢?没让你们把本王妃带回去?” 暗二二老实摇头。 “属下出来前没有见到王爷,您与王爷吵架离开的事大家都知道,但王爷并没有和我等说什么。” “折思和折宁呢?” “二位统领都在城中,也只是交代我等如若遇见侧王妃,好生照顾。” 林眉一手搭在膝上,低眼沉思着。 “你们出来找什么?” “一个地宫,另有两队,分别寻找另外两个地宫。” 暗二二有问必答不说,还主动把暗十一供了出来。 “十一还带着根据侧王妃从金国废都带出来的记载所画地图。” 薛净悟来了兴致,林眉也是扬眉。 “矿脉记载?” “是。” 薛净悟带着矿脉记载回去之后,君留山因为林眉昏睡之事前来找他时,他就把东西交给了君留山。 之后林眉醒来,折宁把东西给他送了回来。 没想到他们的动作这么快,翻译出来了不说,还把地图都画了出来。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寻找地宫?又会和他们找的是一个地宫吗? 林眉没有多问他们寻找地宫是为何,只是叫来了暗十一,让他将地图取出一观。 暗十一将地图打开后,两人发现,这上边不止是矿脉,还有一些地宫所在。 薛净悟把自己的地图拿出来对照,和林眉小声讨论着。 “如果这些地宫的标记是真的,那你的推测就是真的。” 每一个地宫都至少在一条矿脉之上。 这些矿脉,有着宝石、黄金、白银、铜矿、铁矿以及一些较少的矿种。 藏量之丰富和种类之繁多,在各国都是少见的。 林眉想起现代沙漠地区的石油,都不由咋舌。 这片土地荒芜又贫瘠,植物、动物和人,在这里都只能是艰难求生,一处处的绿洲对比整个大漠来说,都过于渺小。 但在这片荒漠之下,藏着的财富却又如此的惊人,就像大漠中的植物,露出地面的只是他们很少的一部分,扎在地下的根系,才是水面下的冰山。 看来贫瘠的大漠,也给予了生活在这里的人,慷慨的馈赠。 不过林眉转念又失笑,也说不定在大漠看来,他们其实就是强行从大漠里抢夺东西的强盗,谁说一方水土就一定要供养人呢。 金国人信仰金乌如此的虔诚,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倒是要佩服他们,再奢侈挥霍,也没有忘记感激。 林眉看着薛净悟在地图上比划。 “能进一步推测吗?” 薛净悟在几次尝试过后,摇了摇头。 “不行,还是要去找人先把东西翻译出来,看看他们有没有在记载中写下什么规律。” “就算是建造地宫,不同矿藏特质不同,建造地宫时应该也会有区别。” 薛净悟把地图收起交还给暗十一。 “事实上,这里的矿藏,都要让我相信这里真的有神明在庇佑了。” “如此奇特的安排。” 林眉低低念着那一句“天降金乌”,对金国人来说,神是否真的是存在的? 暗十一暗地里撇了一眼暗二二,给了他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 要是侧王妃也往地宫去了,还和其他暗卫撞上了,不是没有可能猜出暗卫究竟在找什么,王爷的情况也会暴露。 这样就违背了王爷的命令。 到时候他一定要把二二打一顿,让他在王妃面前还这么多嘴。 本来只是想着他一向有些憨直,这次心里也不像他们那样压着情绪,不容易在侧王妃面前露出马脚的。 暗二二缩了缩脖子。 虽然不知道暗十一为何撇他,但他好像闯了祸。 林眉没有去管暗卫之间的眉眼官司,暗十一也以休息好了为由,在林眉问更多问题之前带着人先走了。 五个暗卫消失在茫茫黄沙之中,林眉也沉下了脸。 薛净悟被她突然的变脸小吓了一跳。 “你莫不是没把小生杀掉,就想把他们五个灭口?” 林眉敛眸沉思着没有理他,薛净悟识趣地去照顾吃草吃饱了的马。 其实林眉只是在想君留山的事,他把她赶走的事,和暗卫们的活动有关系吗? 金国的地宫君留山应该比她知道得更多,突然派暗卫出来,目标明确地去三个地宫寻找东西,是知道了什么,还是他在废都皇宫里找到了什么? 地宫里,君留山想要什么,又为何是折思和折宁代他下令。 林眉虽然一直想要将心思,放在她和薛净悟寻找的那个地宫上面,但总是在不经意时想起君留山。 一手托肘,一手纤指抵上眉心,她摁住止不住聚拢的眉头。 君留山,你究竟瞒了我什么。 暗十一差点因为这个问题打死暗二二。 “若是被侧王妃猜到王爷出事,你就自己去和王爷谢罪!” 暗二二倒在地上,捂着被打了一拳的肚子冷汗直流,许久了也没法直起身来。 另外三个暗卫都没有拦得住暗十一。 暗十六想要去扶暗二二,暗十一一眼横了过去。 “让他自己爬起来。” 暗十一的表情难看,暗十六收回了手。 暗二四虽然也是气恼,但还是劝了一句。 “现在赶路为主,有何事,待回去再计较。” “侧王妃既然没有多问,想来就算有什么怀疑思量,也不会这么快就回去。” “我们还是尽快找到地方,王爷现在等不得。” 暗二九和暗三一也是点头。 暗二二咳出一口血,自己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是我之过,回去后我自去领罚。” 暗十一也被暗二四拉了一把,没有再多计较。 暗十六把话题从这上面移开了。 “侧王妃看来是想要往五里关去,我们应该能在他们前面赶到,但这一条路难免在半路再碰上他们。” 虽然他们是往西南方去,但五里关在西方,避免在找绿洲一事上花费时间太多,他们选择的是从几个大的城镇穿过,五里关也在他们的路线上。 “现在绕路来不及,我们先走,侧王妃他们还要让马休息,走得不会有这么快。” 暗十一虽然也有些担心,但还是没有改变路线。 只要他们再快一些赶路,完全可以在侧王妃赶上来之前离开。 另外四人在考虑过后同意了。 之后的赶路就是在沉默中进行,所有人都在闷着头前进。 遇上林眉,把他们的急躁和担忧都引了出来,若非暗卫多年的训练,恐怕连表面的平静都保持不了。 君留山还是小看了他对暗卫们的意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8章 初入五里关 而被他们留在身后的林眉和薛净悟,还是一直等到第二日确定无事之后才骑马启程。 薛净悟从昨日就察觉到林眉心情更加的不好了。 暗卫的话他想了几遍,最后只能得出是因为君留山的不在意,让林眉更加不满。 但他倒是暗自庆幸。 君留山不在意,才不会真的杀了他。 虽然怎么想,这位摄政王都不会是真的对林眉的出走无所谓。 只是薛净悟暂时还想趁着人在沙漠里,继续把脑袋埋沙子里一会。 逃又逃不掉,他还能怎么样呢? 薛净悟扯着兜帽叹了口气。 今日的天又阴下来了一些,薛净悟在出发前看了天空许久。 林眉不知道,他却记得听师父提起过,大漠多年之前,也曾雨水丰沛。 阴云带来的是天雨润泽,而不是十年的绝望。 林眉举起袖子遮挡吹来的狂风。 “今日真的不会有沙尘暴?” 狂风和阴云,还有飞舞漫天的黄沙,怎么看都像是沙尘暴的预兆。 薛净悟也不得不在风声中提高了声音。 “也可能是要落雨呀,侧王妃。” 林眉诧异抬头,天上的云层还很薄,没有堆积到要下雨的地步。 但这才是刚刚开始。 薛净悟偏过头免得自己吃上一嘴的沙子。 “下雨好是好,可这也太快了些。” 是的,从他们解决了大批量的蝗虫,到变天,到现在出现了下雨的征兆,过去了一个月吗? 治理这类地方,少说一年,多则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才能改变环境。 要说大漠只是恢复正常,可那毕竟是十年,十年的灾难,大漠在一月不到的时间里就在试着自愈了吗? 林眉挡着脸在袖子后闷声作答。 “可能是它太过心急了。” 那位神明也好,还是大漠自身也好,可能现在都是心急如焚地想要好起来。 谁能忍受多年的痼疾有了治愈的希望后,再在自己身上多存在哪怕只是一天呢。 这雨最终还是没有下下来,可能还要等到下一次,或者下几次,才能见到。 林眉他们顶着大风又走了两日,才风尘仆仆地到了五里关。 进关用的是王府的令牌。 似如这种关卡,连普通百姓和商队都是不能随意进出的,对路引查得极严。 薛净悟也不敢在这种地方拿出伪造的路引来,而林眉的路引一向是王府准备的。 他们干脆就拿出了王府的令牌,免去了许多解释。 守城士兵认出了上面的淳荣王府,又将信将疑地看过林眉的路引,之后上报给了军府。 最后是副将亲自出来迎接了他们,其余兵丁也震惊地跪倒了一片。 林眉让人起身。 “奉王爷之命前来,寻城中几人。” 副将刚好是之前去了金沙关面见君留山的那一位,也远远见过林眉。 林眉所做的事他也清楚,对这位侧王妃很是尊敬,行礼以后在前引路。 “侧王妃请随末将先做安置,您要寻谁,末将这就叫人去召来。” 林眉和薛净悟跟着他进入了五里关。 五里关占地是金沙关的一倍还多,关内大漠风格的建筑与大岳风格的建筑混杂在一起,道路宽阔,主路都是铺着石板。 从城门进去,大路两旁却不是商铺,而是人家的住宅。 林眉走过去往两边巷子里看了看,小摊子小商铺都是开在巷子里的。 副将留意到林眉的打量,笑着和她解释。 “城中的大商铺是集中在城中西坊,巷子中都是百姓自己摆的小摊子。” “五里关之前的瑟西柯城曾商队云集天客往来,是以城中的西坊还保留了一部分那时的风格,侧王妃之后若有兴趣,可以去观览一番。” 林眉把披风解下搭到马背上,薛净悟好奇问那副将。 “为何主路这边不设商铺?” 副将虽不知他是谁,但他同林眉一起来,副将也就将他当成了王府之人,也是颇为恭敬。 “想来侧王妃同大人都见过金沙关受蝗虫之害的景象,五里关也不能幸免。” “是以城中常常需要调兵,若在主路设立商铺,百姓在此往来,小摊占据两道,军队来往便是极为不便了。” “连在此地所住,也多是有青壮的人家,妇孺老弱更多是在巷中宅院。” 薛净悟悄声和林眉笑道:“这里的守将有些意思。” 林眉赞同颔首。 君留山等人都没有和她细细说起过这里的守将,林眉只记得这里的守将,是唯一在重新建城之后一直没有换过人的。 也就是说,眼前这一切,由始至终,都是现任守将带来的。 但不论是城门的兵丁、眼前的副将,还是来往行人、住宅中露出面来的百姓,都有与他地不同的一种面貌。 连金沙关的百姓都是坚韧下透露出愁苦的,这里的人却似乎极为泰然,说起蝗虫也没有惊惶忧惧之感。 这样的城池在这样的大漠里,确实有趣。 也不知道这样的将军,为什么会留在这里苦守多年,而不在战场之上建功立业。 “你们的将军是谁?” “回侧王妃,我等将军姓孟,单名末,林小将军还曾与末将同在将军帐下一段时间过。” 那副将提起守将,语气里就带上了发自内心的骄傲和敬佩。 林兴修在孟末帐下的事,林眉没听林兴修提起过,这时也没好多问,只能向副将询问一些关于孟末的事。 “将军是当年自请带着人过来守城的,五里关的情况比其他地方要好一些,也是第一座修复的城池。” “末将是之后调到此处,而将军已在关内待了八年了。” 副将带着他们进入了东城。 这里靠近军府所在,巡逻的士兵整然挺轩,百姓少了许多,连住宅里的都多是兵士。 “五里关是将军一手主持改建的,士兵也多为将军亲自训练,可都不比边关边城和常年御敌的将士差。” 林眉和薛净悟不置一词。 到了军府门前,副将领着两人转弯,入了边上的孟宅。 “此处是将军宅邸,城中未设驿站,军府军营都多有不便,还请侧王妃在此落脚。” “无妨,是本王妃来得突然了。” 守在大门边上的一人看见他们进来后,按剑大步迎上来抱拳跪地行礼。 “孟将军亲卫孟彰,见过侧王妃。将军吩咐小的在此等候侧王妃,听凭侧王妃差遣。” 林眉看过去,是一个十七八的半大少年,一身深色军服,未着甲,腰间革带悬着一把长剑。 副将上前一步回身也对林眉再行一礼,小声替自家将军解释。 “将军近几日都在督造杀虫之物,并非有意怠慢侧王妃。” 他又指了指那个少年。 “这是我们将军养子,单名彰,现在将军身边当一亲卫。府内城中,侧王妃有何事都可吩咐末将和这小子去办。” “孟彰是吗,起来。既然军府之内繁忙,本王妃也不再耽搁副将时间,军务要紧,这边有这位孟小将军帮忙办事便可。” 孟彰与副将齐齐谢过林眉,副将退下,孟彰上前将马暂时拴在大门旁后,领着他们继续往孟宅中走。 这座宅邸应该是后来建的,没有金国的样式,石屋高广灰瓦斜檐,院中俱是石板铺出的平整之地。 府中没有什么巧饰回廊,也不见花窗景门,简洁庄素,带着风沙磨砺出的厚重。 一路行来没有看见其他人来往,但府中也并不显得沉闷,应是视野开阔天光晴朗之故。 这位孟小将军没有那位副将喜欢说话,除了会和他们简单说一下布局,就是个闷嘴葫芦。 薛净悟在穿过前院的边门后,主动上前和他搭话。 中院是一个小教场,两边摆着一排排的兵刃和几套皮甲,还有木桩等器具。 薛净悟指着场中的东西问他。 “孟小将军的功夫如何?” 孟彰头微微垂着目不斜视地走在前面,腰背挺得笔直。 “小人自五岁便在此学武,然天赋有限,只有一柄剑使得让将军勉强点了头。” “看来孟将军的功夫一定不错了。” 薛净悟把眼一弯,扫过那些摆在场中的伤痕累累的兵器,都是长年累月使用留下的痕迹。 孟彰却是有一瞬的迟疑,林眉注意到,他又按住了他的剑。 但他还是回答了薛净悟的话。 “将军功夫极为厉害,犹善长兵与长弓,只是小子天赋不足,学不会孟家枪技。” 林眉却没在院中找到长弓,仅有的两柄长枪都是军中的制式,看着还是换下来的旧兵。 孟彰进了后院后带着他们往西边走,然后推开一个院子的门。 “这里是客院,侧王妃宿在此处,这位大人则随小人住处在前院。将军这段时日都在军府,不会回来,府中也无他人在。” 也就是因为这样,孟末才敢把人请到自己府上落脚。 否则他一边关守将,侧王妃持摄政王令单独前来,是万不该留宿守将府上。 林眉住在林兴修府上,是因为君留山在,而且林兴修是她亲弟。 “将军说了,之后会派一女婢前来服侍侧王妃。” 林眉想了一下没有拒绝。 有女婢在,更好避嫌,她用着淳荣王府的名号,也不能真给君留山带来流言蜚语。 “本王妃还有些事想询问。” 林眉跨进院子,院中并无花草,一座主卧两间耳房并两间倒房,门皆开着,像是才匆匆打扫过的。 右边耳房是小厅,林眉带着人进了右边分别落座。 孟彰坐下来也是端正的模样,分足沉肩,微微含胸,头直而目垂,两手自然拢在了腹前,落座只沾三分,侧身面人。 这是一个对上的姿势。 林眉打量着他的身姿,突然道:“孟将军出身定然不是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9章 孟家 孟彰不像是在这里养大的少年,他和林兴修这样的京城公子有五六分类似。 但孟彰说自己五岁开始就在这里,那就只能是孟末教养而来。 “适才听闻说,孟小将军是孟将军的养子?” 孟彰极快地看了林眉和薛净悟一眼,又把眼垂了下去。 这样有些失礼的询问,他也恭顺地答了。 “是,小人自幼被将军收养,在金国覆灭之前,就随将军生活在了此处,如今小人年十有七,遇上将军是在三岁之时,四岁入了大漠。” 金国十年之前覆灭,推算起来他却是在这之前三年就来了五里关。 薛净悟右臂搭上小几,回想起大漠的征战。 “我记得,五里关是在那之前两年才被大岳攻下。” “将军之前并未从军,镇守此处是灭金之战时,由战王临阵点了将军作为守将,灭金后大漠不可住人,将军向王爷求了在两年之后回到五里关。” 孟彰说到此处,语气略微有些古怪,也一改之前的沉默,说了有许多。 “将军本是武将勋贵之家出身,后将军祖父战死,将军父亲交还兵权,只留了爵位传给将军,将军不愿被束在京城,向先帝辞爵,辗转来了大漠。” “小人是在边城之乱中失去了家人,被将军救回,就此留在了将军身边,被带来了大漠。” 孟彰对孟末是极为感激和崇敬的,但据他所言,孟末其实有一亲子。 一个不太适合的问题,引出了一个不适合说的故事。 “母亲是金国女子,将军和母亲生了小弟,小弟比小人小了一岁。” 就像话本里的那样,英雄美人的标配,之后要么是家国爱恨,要么是神仙眷侣就此归隐。 但之后的走向,有点微妙。 林眉差点以为,自己是不小心打开了电视的什么奇怪频道。 孟彰的语气和表情也越来越古怪。 逃跑的公主都不那么稀奇了,百姓都爱听这种情爱八卦,说书先生编的故事连君留山都曾欲求神女而不得。 一个大岳前侯爷,一个金国不受重视的公主,隐姓埋名在瑟西柯城中生活了五年,育有一子。 传出去改编润色一下,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但是…… “母亲认定了小弟会是金国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血脉。” “几近疯狂地想要保护小弟。” 那时不过是瑟西柯城刚被大岳攻下,孟末凭借自己的身份,继续留在了城中受军队保护。 但他的妻子却突然疯了,念叨着金国必然会迎来的灭亡,她要保留金国最后的血脉。 孟末和孟彰在这些癫狂的话语中,拼凑出了一个故事。 一个天真的公主,听到了一个预言,然后被皇帝送出皇城,找到一个指定的男人,和他生下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会是唯一延续血脉的希望。 孟末对着癫狂的妻子,和懵懂的幼子,把养子拉到了身边。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儿子了。” 孟彰那时已然知事,也听得懂父母在说什么。 他沉默而顺从地接受了。 他的母亲痴痴搂着儿子笑。 “皇室的遗脉,从来都是为复兴做准备的。” “将军有那么一些时候,是想要杀死母亲和小弟的,不过最终没有动手罢了。” 但他也将妻儿锁在了深宅之中,转而对养子严厉地教导起来。 后来,战王与君留山率兵前来,孟末去向战王呈报了此事。 战王没有对他们做什么,君留山主张将人带回京城。 但没等到商讨出结果,金国军队带着蝗虫来袭,五里关损伤惨重,守将阵亡。 战王军队也分不出人手前来,于是点了本就是武将出身的孟末作为新任守将固守此地。 之后,就是战王战死、君留山屠灭金国。 在君留山攻下国都时,孟末的妻子带着儿子跑出了城,孟彰追了上去,然后看着两人消失在大漠之中。 “他们死了吗?” 孟彰抬眼看了看问话的薛净悟。 “小人觉得没有。” 于是在场三人心照不宣地揭过了这个不合适的话题。 林眉请了孟彰替自己寻人过来,孟彰也恭谨地应下了,之后不再多做停留,起身告退。 薛净悟在他背后摸着下巴稀奇地“啧”了一声。 “这一家子可都是奇了,这事你还要管着了?” “通知暗卫即可。” 林眉兴致不高,她还有事要做,这些事留给君留山自己去操心。 “我不方便,之后你去城中看看暗卫是否还在城内。” 薛净悟其实倒是对背后的事情颇有兴趣,但林眉不想掺和,他也就暂时熄了心思。 站起来拉伸一下筋骨,薛净悟可有可无地点头。 “行,之后我去城里逛一逛。” 他们其实都是预计此事同焚仙门有关。 这位孟小将军不一定知道焚仙门,但他一定知道孟末同什么人有着联系。 而这份联系关乎到离开的那对母子,和金国的残余。 林眉和薛净悟知道如今最多的金国残余所在的地方,就是焚仙门之内了。 但孟彰所提的预言就让人有些不解了。 为何要奔着孟末来? 那时焚仙门都应该还没进入大漠,金国也没被大岳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是谁做出了那样一个预言,还设了一个局? 林眉与薛净悟解不了此迷,也就打算先放置了,事涉太多,还是让该管之人去烦恼。 孟彰手脚快,午间遣人送来了午饭,林眉和薛净悟刚用完,他就带着几个人回来了。 “这是将军派来的女婢,是城中的人家,这几日专门照顾侧王妃。” 三十上下的妇女紧张得连礼都不会行,林眉擦了擦手看她一眼。 “代本王妃谢过将军。你先将东西收下去,无事也不用在跟前伺候。” 那妇女明显松了口气了,战战兢兢地端着东西出去了。 孟彰又让跟着他来的几人上前。 “这几位就是侧王妃要见的人了。” 这些人年纪并不是很大,看着也不过三四十之间,衣着整洁大方,行礼时也比那妇女从容多了。 “草民等参见侧王妃。” “小人先退下了,侧王妃若有他事,可让女婢至前院寻小人。” 孟彰走得很快,林眉让几位匠人都起身回话。 “听闻尔等曾长年在瑟西柯城中学手艺,熟知金国事物和语言?” “回侧王妃,我等确实在瑟西柯城呆了十年有余,金国之事,多少也心中有数。” 为首的匠人斟酌着回答,抬眼看了看林眉的脸色。 他们来之前就已经被告知过了,这一位是摄政王的侧王妃,也是找出杀虫之法的大漠恩人,有何要求,他们都务必要尽力完成。 也不知这一位贵人询问金国之事是为何,他们所答又是否能让贵人满意。 林眉和薛净悟对视一眼,薛净悟取出了带来的羊皮卷。 “劳烦几位看一看这样东西。” 几人连忙接过,告罪一声后围着翻看了起来。 刚看了没两行字,几人脸上就露出了惊诧的表情,把惊呼咽回去互相打了一轮眼色,几人都迫不及待的往后看去。 林眉等着他们将一张羊皮都看完了后,才出声。 “如何?可能看懂?” 为首一人小心将羊皮放到林眉身边的小几上。 “回侧王妃,这是金国的矿藏记载,并且有些东西大概只有我等匠人才能看懂。” “此卷内记载了金国所发现的大部分大型矿脉,以金、银、晶石为主。” 后面一个匠人为他补充。 “这卷应是供养皇室为主的大型矿脉,其中以金矿最多。” “其中涉及隐秘的记载有三处。” 林眉随手将羊皮展在小几上,薛净悟也站了过来。 “还请先生细说。” 林眉随和,那几位匠人也就放松了一些。 答话的那一位没先急着说羊皮卷上的事,而是和林眉提起了另一件事情。 “草民之前在瑟西柯城中时,曾听师父提起,大漠之内,最大的矿藏,是一处金矿。” “师父将那处矿藏称为‘埃苏’,意为大漠之心。” “金国多传说,特别是与大漠和金乌有关,‘埃苏’在传言里是金乌的心脏所化,一直被皇室把控,平常之人并不知晓其所在。” 金国匠人除了一手好手艺外,多通晓矿藏开采技艺,有些世代为皇室贵族服务,口耳相传了许多东西。 金国衰落后很多匠人流落民间,是以一些秘密也被带了出来,只是那时皇室已无力阻止。 但不知为何,他们都对矿藏一事严守秘密,这个匠人还是在师父喝醉后才一时不慎说出给了他听到。 之后他因为好奇,探寻过大漠这些矿藏的秘密。 “今日看了王妃带来的记载,草民才能确定。” 以“埃苏”为名的金矿,以“基弗撒”为名的晶石矿,和以“米卡”为名的稀铁矿。 “埃苏”是金乌之心,“基弗撒”是金乌之眼,“米卡”是金乌之翎。 传说之中,找到这三处,就能在大漠之上画出金乌的真身。 “只是,这里只有记载,没有出自皇室专门制作的地图,只有皇室专制的地图才能确定这三处矿藏所在。” 几位匠人都纷纷遗憾地叹了一声。 他们见识过金国各式矿石,却没去过矿藏,更别说是最为神秘的三处地方,作为知情者和匠人,他们真的十分想要见识一下。 能被坐拥大漠的皇室都视为秘藏的,神明所化之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7章 归来 天光大亮,林眉从深渊中醒来。 抬臂搭在脸上,她遮住直直照射进眼睛的阳光,眯着眼等了一会。 薛净悟的声音很快响了起来。 “起来了?刚好,我们该走了。” 林眉沉默地站起,远处一道烧尽的黑烟飘摇着飞上天空。 薛净悟昨晚安放好的那一团黑色不见了。 已经背好东西的马儿不耐烦地刨着地,打了个响鼻,被薛净悟拍了一下脑袋。 简单收拾过后,林眉咬着干粮翻身上了马背。 薛净悟估算了一下路程和他们带着的东西,拍马驰出。 “今晚赶到地宫,明天就能回去了。” “好。” 回去的路程比来时的要短,他们认准了方向顶着烈日一刻不停地纵马赶路。 晚上到达地宫时暗卫已经离开,两人在地宫歇了一宿,第二日在未时就赶回了金沙关。 林兴修卷起袖子带着人正在搬东西,听见动静回头去看,就见林眉和薛净悟出现在城边。 “吁!” 林眉和薛净悟停下马,林兴修放下东西几步蹿了过来,拉住了林眉的缰绳。 仰着脸把林眉一番打量,他很快就扬起了笑容。 “姐姐。” 薛净悟抚过马脖安抚,和林兴修互相见过礼后先行入城了。 林眉把马交给他一并带回,自己和林兴修并肩走着。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城外十几个士兵来来回回地忙碌着,一个接一个的箱子被堆到了城角。 她刚才看见林兴修也是在搬这个。 “城中地方不够宽敞,药材搬到城外来晒一晒。” “这一次送来了五十六箱药材,段城和附近几个城池的库存药材差不多被搬了一半过来。” 最后两个箱子被放好,三个大夫指挥着人把箱子打开分拣药材。 林兴修和林眉说着话还朝那边喊了一句小心点。 “这几天城中如何?” 林眉和他一起看了一会,发现各种药材都是挤满了箱子送来的。 一个大夫还心痛地摇了摇头。 “姐姐你们走后天就放晴了,这几天着实是热了一些,除了来了一次蝗虫,一切都平平安安的。” “王爷这两天精神好了不少,我看着王爷心里是挂念姐姐的。暗卫已经陆续回来,酒儿姑娘还在忙着翻医书试药。” 林兴修把袖子放下整理了一下衣服,擦了擦热出的汗,在城边的凉茶棚要了两碗凉茶。 来往的百姓看见了林眉,都欣喜地同她行礼,但没有上前来打扰。 林眉喝掉凉茶舒了口气,把碗还给摊主。 “平安就好,晚上你忙完了过来找我,姐姐有话想要问问你。” 林兴修抹掉流到下巴的茶水,点了点头。 林眉和他分别后一个人走回了林府,见到了薛净悟的折思在大门等着。 “侧王妃。” 折思上前行礼,行动间自然了不少。 “不用多礼了,先进去。” 林眉摆了摆手进了大门,折思落后了林眉一步,主动和她说着话。 “王爷现在还在休息,属下没有告诉王爷您回来了。” “您的院子一直打扫着,您带回的东西已经放到您的屋子里了。” “让王爷继续休息,本王妃也要先去休息一下。” 林眉揉着肩,余光往君留山的院子扫过,没有过去。 折思把林眉送回了院子后就止步了,林眉也让他先回去。 “稍后属下让人将热水给您送来?” 因为没有侍女在,现在这些事都是暗卫在一手包办,林眉点了点头。 折思走之前,林眉犹豫了一会,还是让他等君留山醒后来告知自己一声,折思应下告退。 热水等沐浴的东西很快送来,林眉好好给自己洗了一下。 洗完之后披散着湿发从隔间出来,她把装着羊皮卷的包裹从行李中找了出来。 这些是要交给君留山的。 林眉擦着头发坐下,再次打开了那一卷长长的羊皮。 记录这个的人,在文字里透露出了许多的东西。 林眉昨晚翻看间才发现,他们不止培育蝗虫,还尝试过养其他的虫子。 但不知是地理原因还是用药不对,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之后上面就下令停止了其他的实验。 只是,他在后面还提起过,虽然大漠停止了对其他虫子的尝试,却将一部分负责的人调到了大漠之外。 “大漠之外……是否还有同样的实验……” 林眉接着昨日的记录继续看了下去。 在后面的记录中,他们是在四个月的时候成功控制了普通的蝗虫,之后迫不及待地开始尝试培养变异的蝗虫种,培养虫卵又花去了他们四个月。 酒儿找到的那种虫他们命名为了“傀”。 “……依书,食脑,名不可考,以‘傀’称之。” “……然几试,均不成,性效与书远,改药再试……” 林眉指尖落在羊皮之上,一字一句地读过去。 “……下议,以虫做药之用,果胜毒,可至人成尸。然长使仍令求书记之效……” 怎么将人抓来做实验的她已经看过,林眉的视线久久落在“书”之一字上。 在出现傀虫之后才有了书的出现,但很明显,之前的所有都是在为傀虫做准备。 “仍令求书之效。” 林眉斜支着额,指腹在这一句上摩挲着。 她的记忆从蝗虫到行尸,再在那个地宫里打转。 “傀”的效果,会是什么? 看着这个名字,人鬼为傀,人控鬼、鬼制人,傀字之后该是牵引傀儡。 林眉能够猜到一点让人心惊的事实。 “咚咚。” 两声轻巧的敲门声惊醒了林眉。 林眉条件反射地一把抓住了羊皮卷猛然站起,一腿后撤半步抵地。 背脊挺直绷紧,另一只手按向了腰间,凛然目光如刀砍向门边的人。 “谁?!” 君留山愕然站在门外,随即面无表情地将林眉看过,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侧王妃就是这样迎接本王的?倒是别开生面。” 林眉默默收回了腰间的手,也是她沐浴之时刀剑都放了起来,才没有对君留山刀剑相向。 君留山跨进门来,沉着脸撩袍坐到了桌前。 林眉轻咳一声,将羊皮卷放下,福身行礼。 “见过王爷,妾身适才一时失礼了,王爷见谅。” 君留山敲着木桌,看了林眉许久。 等到林眉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他才淡淡说了一声“罢了”。 “本王听闻侧王妃回来,心中担忧,才来一看。” 林眉尴尬坐下。 “谢过王爷挂心,妾身一切安好。” 她余光瞥见了悄然退出院子的折思,简直想要捂额。 为什么暗卫办事还是这么靠不住? 感觉到君留山的视线还停留在自己身上,林眉整理好表情抬起头,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君留山双手拢在身前,微扬起下巴。 “侧王妃看什么如此专心,连本王来了都未发觉。” 林眉那一瞬如此锐利的戒备和敌意,让君留山几乎是条件反射喉头泛上了腥甜。 但君留山没有再为难林眉,轻轻带过了话题。 他本来,也只是想来看看她。 薛净悟回来之时他就已经醒了,只是不想这么早见到林眉。 林眉将羊皮卷推到他的面前。 “是妾身此次出去,意外所得,对王爷当有大用。” 君留山低下眼抚开被林眉抓皱的一团,颇为好奇地看了看,然后兀地顿住。 “焚仙门。” 君留山对焚仙门,比林眉要熟悉许多。 才看过两行字,他就已经知道这份东西出自谁。 这一次他是真的冷了神色,下垂的眼睫挂着微霜,但他没急着看,而是慢条斯理地将东西收了起来。 “侧王妃说得对,此物当真对本王有大用。” 林眉看着他的动作挑了挑眉。 “王爷不看看吗?” “不急于一时。” 这段时间他们将虫子收拾到不敢冒头,运送物资的饵也吊不上鱼,是时候放宽一点网了。 君留山将东西揣到自己的怀里,敛下了寒意。 “看来你们这次出去收获颇多?” 林眉倒上了两杯茶,放松下来倚在桌上,肩头的衣料被垂发浸湿了一些。 君留山起身,取过放在一旁的白巾,轻柔地将一头青丝归拢在掌中为她拭发。 林眉微微坐直。 “薛净悟和妾身找到了一处焚仙门的旧地,且应与蝗虫有直接的关系。” “地宫颇大,就在废都的皇宫之中,从藏书阁地道下去。” 君留山低着头,在林眉看不到的地方神色复杂。 “本王之后会让暗卫前去查探。” “地宫之中可能有没被发现的东西,去的人要小心为上。” 彻底放松下来,林眉一直勒紧的神经也松懈了。 两日快马奔驰的疲惫,和药效过去后的虚弱一起涌进了四肢百骸。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靠去,背后的人沉默地停下了手,双手覆上了她的肩。 那双手很冰,隔着衣服,在酷热之下,也能让人为那份寒冷瑟缩。 林眉的眼皮挣扎了两下,不可抵挡地闭合在了一起。 君留山俯下身,脸颊贴上了林眉的侧颈,从背后虚抱住她。 手臂环过腰身,宽袖垂坠在两侧,他在身前握住了林眉的手。 “林眉,再给本王抱一抱。” “……以后,就要没机会了。” 影子在地上渐渐拉长,君留山的手又在发抖。 但他很稳地抱起了林眉,小心放到了床上。 美人入眠似如画,观见人更在梦中。 君留山又何尝不是如此。 林兴修推开院门走了进来,还未到门口,就见君留山站在床前。 男人的剪影随风摇曳着,轻飘飘地快要像雾气一样被吹散。 林兴修顿在了门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0章 地宫何在? 林眉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又回到了金乌传说的身上。 也不知他们想要找的东西又和这个是否有关系。 藏书阁内,也只有关于地宫的消息才被全部送走了,而不管是他们还是暗卫,都没有在藏书阁找到地图。 实在让人难以不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薛净悟和林眉嘀咕着,怀疑他们是来追查神话而不是找宝藏的了。 “感觉我们变成了朝圣者了。” 那种执着遵循着神的指引,穷尽一切向神明靠近的信徒。 林眉扶额。 “那诸位可有人知晓,地宫的修建事宜?” 匠人们看向站在靠后一点的一位中年人。 中年匠人上前拱手。 “草民曾参与过地宫修建。” 林眉看这恐怕一时也难以说清,请几人都坐下再说。 匠人们诚惶诚恐地谢了恩,在林眉坚持下分别挨着椅子边做了。 那个中年匠人根据林眉的要求说起了地宫的事情。 一座地宫的修建少则二、三年,多则七、八年,还有曾建了十年之上的地宫。 地宫的规建并不由修建的匠人决定,而是在这之前,会有专门的人将地宫大概的空间和通道划出来。 徭役和苦力奴隶一起用石头撑起之后,才会让匠人们前去主持修建。 中年匠人当时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学徒,跟着师父去为一位贵族修建一座小地宫。 他的天赋好,师父教导他很是上心,于是在这次的修建中,他一直跟在师父和其他匠人身边学习。 一学就是大半年。 地宫是依靠着天然的地下洞窟扩建而成,而这些地窟的选择也有讲究,但这个就不是匠人们来负责的了。 “师父名气大,所以是那一次的主工之一,我们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处清理好的地窟,师父他们要负责的就是搭建。” “先生可还记得那处的地貌?” “还依稀记得一些,最初的时候通道多低矮,到处是被挖掘的痕迹,地下十分潮湿,靠近暗河。” 虽已过去十几年,匠人说起来也并不迟疑。 “且许多地方似乎被焚烧过,一些通道也被封了起来,按理会有大量碎石沙土运出,只是,地面之上却并无清理留下的迹象。” “师父当时告诫我,因我不是金人,所以在内须得谨言慎行,绝不可乱跑乱看。” “地宫修建风格极多,但不知为何,入口都是隐蔽,若是撤去特意搭在外面的花棚,他人就难以找到了。” 林眉和薛净悟差不多已经能确定,那里确实是废弃之后的矿洞被拿出来改建地宫了。 那么,现在的问题便在于,他们要怎么找到他们想要去的那一个地宫? “对金国各处的地宫,诸位有了解吗。” 薛净悟取出地图抖开,让他们都看见。 “例如规模、位置、归属。” 几位匠人都点了头,一位上前拿碳条在地图上点出了几处大概的位置。 “大漠大小地宫都属于皇室贵族,每一处修建都要耗费许多人力物力,这几处是最后还在使用的最大的几座地宫,皆是属于皇室。” 又用别的记号标出了一些地方。 “贵族的规制不可越过皇室,这几处是当时的大贵族所有。” “金国后期不少地宫都被废置了,一些势力没那么大的贵族放弃了地宫,不怕王妃怪罪,草民当初还想过,若是这些贵族都躲进了地宫之内,恐怕大岳没这么容易取胜。” 依他当初所见,地宫之内,水源不缺,植物种植也完全足够,并且储存食物的地方不少,贵族们常常让美食好酒堆满了地窖。 就算是军队在内,也完全可以生活上半月,且地宫难寻,他们依靠地利还能出奇制胜。 但不知为何,金国的贵族都古怪地放弃了这样一个反击的机会,一个接一个地宁愿战死。 之后他就没有见过地宫了。 林眉没有透露自己的用意,只是在匠人们说完之后,叫来那个妇女,将人送走。 临走之前,林眉让薛净悟一人赏了二两银子,匠人们欢喜地对林眉几番感激,才揣着银子回去了。 等没有外人在后,薛净悟心痛欲死地抱着自己的钱袋子,差点哭给林眉看。 林眉黑着脸敲了敲小几。 “看来,还是不能找到。” 他们始终没有最关键的东西在,那位皇帝将最核心的一切都抹得干干净净。 薛净悟更加心疼起了自己的钱。 “至少他们还知道不少有关的事,这也算是我们的运气了。” 运气不好,找上十个人来问,也不一定能问出一句话来。 “但也又堵死了一条路。” 薛净悟捂住自己的脸,哀哀戚戚地捧着钱袋子,拖长了音调叹息着。 “可怜小生这好兄弟,凭白憔悴了这许多,消瘦得腰带都系不紧了。” “衣带渐宽,不是终不悔吗?我看你念唱作打的功夫这么好,合该去唱戏,唱一场银子就回来了。” 林眉没忍住抱臂讽了他一句,看着他做戏。 薛净悟一时没听懂林眉在说什么,但这不妨碍他明白林眉在嘲笑他。 戏子低贱,不过本来梁上君子也不是什么好玩意。 薛净悟虽以神偷自傲,但他也坦然承认盗贼下流,因此并不气恼,反而把钱袋子一揣,学着那唱戏做派给林眉作揖。 “虽不知侧王妃所言念唱作打是什么功夫,但小生自认这戏还是能做来的,就是不知侧王妃叫了小生登台,又是否赏脸?” “赏,本王妃叫上王府上下一起为你捧场。” 林眉来之后还没见过这边的戏曲,这才想起,此时更多是杂耍为戏,鸣乐击鼓和着唱词为曲,与她认知的唱戏是不同的。 而薛净悟说的登台,大概就是去上面耍猴了。 林眉抽了抽嘴角,打发他出去。 “你还是先去城中看看,今日不必着急,等明日再说后面的事。” 薛净悟在心里给淳荣王府把账记好,心满意足地行了一礼。 “谨遵侧王妃令,小的告退。” 然后滚得飞快。 林眉又气又好笑,好歹不沉着一张脸了。 而这边安置好了,那边副将放心地回去给孟末复命。 先前和林眉说孟末军务繁忙并非推脱之语,君留山的各项命令下来,他是真的忙。 五里关兵多民少,长年没有外人入城,来往的都是大漠之内城池的人员,按理军令下达之后该极好通行。 并且孟末对此地也是管理有方的。 但就是缺在这一个人手上。 五里关占地大,需要的兵丁就多,日常的巡逻与值守安排得严密,剩余的人手就不是很多了,又派出去了五个小队,加上城里还一下多了许多的事。 事情一起堆来,抽调青壮都有些来不及。 孟末只能将人紧着用,自己也四处跑着监督调整。 副将转了一大圈,最后在城外的堡垒里把人找见了。 “将军。” 孟末比孟彰更为轩朗温雅些。 在一众高壮粗糙的汉子里,就他一个还把衣服整整齐齐穿着,白肤鸦发,劲瘦得宜。 回过头来,都三十有六的人了,还像个二十七八的青年。 他拍掉手上的灰土,从堡垒上下来。 “安顿好了?” “是,已请去您府上了,小将军留在府中照看着,您请放心。” “阿彰虽然年纪还小,但做事沉稳,听闻侧王妃和善宽仁,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 孟末点了点头,拍了一下副将的肩。 “虽是如此,到底是我怠慢了,明日你替我跑着,我去和侧王妃告罪一声。” 副将没有异议地答应了。 他们现在还得将以前废置的堡垒清理出来,这边的毁伤情况比金沙关严重,孟末要看过之后才能知道哪些修一修哪些就不费这个力了。 他做事向来喜欢亲力亲为,也耗得起这精力,虽不说滴水不漏,确实也少有差错。 “说起来侧王妃还是兴修的亲姐?” 孟末带着副将走远了一些,看着那边士兵运送石头修补墙壁。 “是,侧王妃是京城林绅的嫡长女,虽说只是侧王妃,但现在摄政王府上也不过就她一人。” “当初死而复生的传言还闹了好一阵,都说这位是妖女。不过看这次侧王妃行事,这些传言就太过荒谬不堪了。” 说起来副将还为林眉不平。 侧王妃又是送物资给了金沙关的百姓,又是带来了杀虫之法,还同军府百姓一起抵御虫害,为人又宽仁随和,一点也没有那些架子。 王爷和侧王妃为大漠城池带来了希望,现在谁说着不是赞叹感激。 这样一位好好的侧王妃被污蔑成了妖女,可真是…… 孟末好笑地摆了摆手。 “我能不比你清楚?” “只是京中的事离我们太远,我们也掺和不上,这几日好好招待侧王妃,把城中看严一点才是真的。” 副将皱起了眉,看看左右近前无人,靠近孟末压低了声音。 “将军,这最近到底都是哪一路的人,这两日属下都抓了三拨人了,也审不出个什么来,嘴都严实得紧。” “无妨,你就先让人天天审着,死不了就给口吃的,等到王爷那边有人过来了,把人交过去就好,一直没人来,就等王爷离开大漠后再把人杀了。” 孟末不甚在意地取出一张手巾擦了擦汗。 “谁要是问起,就说不知道没见过人。” 能被抓住的都是小虾,背后的大鱼还多着,但这既然不是冲着五里关来的,就不归他来处理。 谁知道摄政王把人放着是要做什么。 至于会不会闹出事,西北大漠从来就没有太平过,也不差这一次。 能够借着闹事永除后患才是孟末想要看到的。 “属下明白了。” 副将低首领命,孟末也不再和他多说,叫住了那边送石料的一队兵丁。 “这块料子不行,谁挑的料,一会让他来见本将。” 副将自己也还有军务没做完,和孟末说了一声之后离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1章 一群没脑子 他离开之后就是回城去提审那些被抓到的探子。 说起来也是赶巧,都是在三日之内把人给抓到的,偏偏看着都不是一路的人。 两拨是孟彰晚上巡逻在小巷中揪到,一拨在军府旁边被孟末亲自拿下。 副将走下地牢,看着在墙上挂得整整齐齐半死不活的八个人,啧啧称奇。 “本将该说你们什么好,哪家的探子能像你们这么没脑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出门给我们小将军添军功吗?” “都那么晚了,谁看见你们都知道有问题了,也就你们自己才觉得晚上接头安全。” 副将从守卫手中接过浸了盐水的牛皮长鞭,在空中挥了一下试了试手感。 长鞭破空,“啪”的一声清脆声响,轻轻巧巧地打碎了放在一边的一个破碗。 副将将鞭子在手腕上绕了两圈,活动着手腕好声好气的同这些人商量。 “今天还是一个一个地来?” 挂在左边第三个的人终于没忍住,抖了一抖。 此处虽说是地牢,但其实房顶还露出了地面一截,开着天窗投进光来也是极为敞亮。 并且白日还常常点着火把,墙上和地面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墙上除了挂着人,连木枷铁镣这些都是没的,鞭子还是平时用来赶车的那一种,从军营临时借来的。 凭着良心说,这里半分都没有地牢该有的阴森。 但血腥味在这里环绕不去。 右边头一位勉强把被血块盖住的眼睁开了一条缝,看着半死不活说起话来中气倒还挺足。 “要不就杀了我,我绝不会说一个字的。” 吊在他身边的那一位不是和他一伙的,闻言装死也装不下去了。 那人奋力地在半空上扭动着,想要离他远上一些,但也不过在墙上荡了两下,背后的墙壁被他擦出了一道血痕。 这里挂着的人都是互相岔着挂的,左右都不是自己的同伴,没人想被连累。 副将还是笑眯眯的和气模样,手臂抬起一挥,一鞭子甩了过来。 鞭子打在了肉上,破空声才迟了一步响起,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却是被挂在旁边的人叫出来的,长长一条翻出血红的肉的伤痕叠在了他的大腿上。这一位的鞭子是没有收着力的,一鞭子下去,不止让人皮开肉绽,还让你肺腑巨震。 这些人身上都是一道伤垒着一道伤的,血液从翻开的肉中渗出汇聚,再沿着伤口滚下,到了尽头就滑到了皮肤上,一道接着一道的血迹在身上还未干透。 旁边的守卫提着小木桶上来,一手拿着刷子,在木桶里搅了搅。 左边第三位已经抖若筛糠,被打了一鞭子的那一位嚎叫得更为大声,缠绕在四肢上的铁链被他扯动得叮当作响。 守卫视若无睹地举起刷子,仔细地让刷毛贴合着刷过那道伤口的每一寸鲜肉。 硬尖的毛发从新鲜裂开的皮肉上微微用力刮过,上面沾带的液体顺着刷毛滑落到了筋肉之间,圆珠破开,分散着在每一点缝隙间打转,然后融入。 那人狂叫着,像鱼在菜板上蹦跶一般挣扎着,涕泗横流。 若不是连续三日都没有东西进肚子了,他早已像前两日那般流了一地的不雅之物。 副将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嫌弃地后退了一步。 守卫用木桶里透明的液体在那道伤口上刷着,反反复复刷上了三遍才停手。 在第二遍的时候,那人就无声无息地垂下了头,只是不自觉地抽搐着。 另外七人噤若寒蝉,连右边第一位都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嘴,把头低回去不敢再看。 “副将,这可也太浪费了呀。” 先前递鞭子的守卫看了一眼那个小桶,还很是可惜的样子。 副将把鞭子绕回来,同样可惜地摇摇头。 “谁说不是呢,本来大家就缺物资,还非要来浪费我们的东西。” 木桶里到底加了些什么东西连副将也说不清,反正是什么顺手拿到了就往里面倒,倒完煮沸,再把制杀虫药的药渣滓往里加,煮出来了一大桶,够用上一个月了。 虽然配方不明,但刷在人身上的效果极好。 副将还给自己试过一次,不但附骨钻心地疼,还万蚁噬心地痒,还能一丝一丝地腐蚀消融人的血肉,那种感觉还会从血肉中渗透进去,蔓延到全身,鲜血也冲洗不掉。 而且伤口会血流不止,但只是一滴一滴地落,不会流得太多,死不了人,挂着也能坚持个十天半月才会失血过多。 附带的止血效果其实还挺好,至少应急用是可以的 副将在尝试过后,当机立断地把自己那一整块肉都削掉了,才挽救回了自己的形象。 要不然他都得跌在地上打滚。 “也就是本将为人正直,不屑此等阴私手段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能贡献出多少这些新奇玩意。” 守卫抹了抹汗,尴尬地笑了笑。 反正军中都已经传遍了,坚决不能吃副将做的食物,连将军都说吃了怕是要生不如死。 上完一处的“药”,副将把目光转向其他人。 “接下来是谁?” 所有人都很想指认身边的人,可问题在于,他们根本互相都不认识。 求饶的话说了也没有意义,这一点在过去两天之间他们已经深切体会过了。 眼前的人只想要他们的信息,自己的,或者其他人的。 他们不敢背叛自己的身后人,但他们也没办法说出其他人的信息。 在这两日替左右的人受折磨的过程中,他们不止对副将恐惧仇恨,连对左右素不相识,却要自己代他受过的人都止不住地生出了怨恨的心思。 副将执着鞭子敲打着自己的手心。 “还是说谁想先和本将好好谈谈?” 虽然将军说了不用在意这些人,但是不把目的弄清楚了他也不能放心。 “明天本将也就不来了,你们就在这里等上三五月,等着将军有空了想起你们了,再说怎么处置。” “但是诸位还请放心,每日的招待,我们是不会怠慢各位的。” 守卫也附和着点头。 “副将您放心,属下肯定不会做出因为招待不周丢了将军颜面的事情。” “我……我说……!” 左边第三位突然叫出了声,不顾和他隔着两个人的同伴瞪视的目光,急切地伸长了脖子哀求。 “我说,求您放了我。” 副将挥了挥手,把鞭子交还给守卫。 “把人带走,他身边的人一人两鞭子,和他一道的那个十鞭子,当然,谁要是也肯说了就免了,还能换到囚室去住。” “不过此地狭小,囚室不大,也就只能住三个人。” “其余人,若是你左右有人说了,那你每一日的鞭子都要翻上一倍,若你左右都说了,那你就要翻上两倍了。” 两个守卫上前把那个人从墙上拆下来,架着离开,副将背着手跟在他身后离开。 守卫虎着脸抖开鞭子,又是一鞭“唰”地开了一条新口子,拎着小木桶的守卫慢悠悠上去,这次就是让刷毛在肉间碾过,把皮肉碾得更开,让药渗得更快。 地牢里接二连三地响起了鬼哭狼嚎。 守卫将人带到离那边不远的一间小囚室,丢麻袋一样丢进去后就退了出来。 副将在之后跨进来,慢慢踱到他面前,弯下腰来看着他满身的伤,和畏惧缩紧的瞳孔,很是感慨。 “你若是肯早些说,大家都不用受这么多折磨了。” “但你要是说得我不满意了,我就把你交给你左右的人去。你这个人胆小,可是失言过许多次,把他们连累得本将都要看不下去了。” 斜趴在地上的人只能看见眼前黑色的军靴鞋尖,踏来扬起的尘土给它又覆了一层的灰黄,显得格外的老旧。 这里的地上连一根枯草也没有,毕竟大漠缺绿植缺成这样,哪来的枯草能奢侈地铺牢房。 那只鞋尖踢了踢他的脸,把他踢得偏过了头去,脸上已经干凝的血块沾上了灰尘沙粒,糊了他一脸。 他蜷缩起来,把脸埋着。 “我说,但之后你要不就把我一直关着,要不就杀了我。” “否则,我怎么选择都会生不如死。” 副将盘腿坐下来,托着下巴食指在下巴上摩挲了两下。 “好,本将答应你。” “我们,是……焚仙门的人,过来是要盯着那一位侧王妃和她身边的薛净悟。” “上面只交代了我们这些。” 那人扬起脸来,看不清的面容因为恐惧扭曲着,眼睛不停地乱转,似乎害怕有第三个人会突然出现。 “我都告诉你了……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 副将连连点头,一手往他肩上一拍,不知何处来的匕首稳稳扎穿了他两肩的琵琶骨,一手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即将惨叫出声的嘴,口中还安慰着他。 “放心放心,将军教导过我们要信守承诺。我会将你单独关起来的,你不想出去就绝对不会赶你走。” 抽出匕首,一掌把人劈晕过去,副将看着匕首上的血迹想找个地方擦擦,也没能从晕过去的人身上找到一块干净的布料。 副将只能拿出帕子来,擦干净匕首后将帕子丢在地上撑着膝盖起来。 “来人,把他送去牢房。” 人被拖在地上带走了,副将整了整衣服又出来,和还挂着的七个人中清醒的三个人打商量。 “你们要说一说吗,说了本将就能把你们放下来了,手下的人也不用天天还要费这一把子力气甩鞭子。” 剩下三人都闷不吭声。 副将也觉得可能差不多了,反正既然时间出现得这么巧合,那就一起记做是奔着侧王妃来的好了。 至于之前那人为什么这么容易就开了口,其他人又是什么人,也不用这么关心。 连焚仙门的事他也没有深究,也没向其他被抓住的人询问。 他和孟末一样,都是一种胸有成竹的淡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8章 混乱之始 君留山回首,黑沉的眸子在黑暗中无处映见光亮,他竖起食指抵在唇前,指骨苍白。 林兴修压下险些脱口的惊呼,小心点了点头,识趣退下。 但直到回到自己的屋子,刚才在那一幕还在他脑中徘徊不去。 君留山一直站到了林府最后一簇烛火也被熄灭。 林眉睡得十分地安稳,君留山弯下腰,一手抚在林眉的颊边,在她眉心落下一个轻若无物的吻。 第二日林眉醒来就看见了酒儿倚在床头打瞌睡。 林眉望了望窗外,阳光还未大亮。 酒儿靠着床头动了一下,没靠稳就栽了一头,一下惊醒过来。 林眉好笑撑住她,故作嫌弃地敲了敲她的头。 “你的口水都要滴到我床上了。” 酒儿才不信,哼唧着坐好。 “侧王妃你都昏迷了一天了。” “要不是姓薛的说你是吃了药后的正常反应,王爷都要把他拆了。” “嗯?” 林眉完全没有感觉身体有那里不对,也没有睡了一天的酸软僵痛。 “我回来两天了?” 酒儿很确定地点了点头。 “这是第三天了。” 同时她也在观察着林眉,还握住了林眉的手腕把了脉。 神思完足、气血充盈,虽然内伤还没好全,但也不过是一时的调养工夫,完全不用担心留下什么暗伤。 林眉昏迷的时候她也把过脉,却是忽强忽弱,脉象混乱,中间林眉还发了一次烧。 这让他们对薛净悟的话都不怎么信服,君留山和林兴修更是差点动起了手。 也就薛净悟本人老神在在地让他们等,若是三日之内林眉醒不过来,就随他们处置。 现在林眉醒了过来,精神十足。 那个药真的有这么神奇? 酒儿现在很想冲出去,抓着薛净悟逼他把方子写出来看。 遍寻古书,她都没有看见过,能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达到这种效果的药方。 付出的代价仅仅是一点内力和一日的虚弱。 哪怕整副药方用的都是世间难寻的药材,民间之人能凑出,淳荣王府又岂会找寻不到。 只要这副药,能稍微挽救回一点,他们王爷的寿命。 他们都可以不顾一切。 林眉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酒儿,在想什么?” “啊?” 酒儿拳头抵住膝盖,硬生生把自己留在了矮凳上没动,眨了眨眼。 “没什么,我在想薛公子这个药好神奇啊。” “连师父都没有见过这种方子。” 林眉倚着软枕靠在床头,失笑摇头。 “你想要看看那方子?为了王爷?” 酒儿绞着衣角,眼睛乱晃。 林眉知道最近君留山连连受伤,又忧虑繁多,酒儿愁得天天盯着他。 一碗接一碗的药灌下去,不过是为了让君留山身体能看起来稍微好一点。 这两个人一定瞒了大家什么事,君留山自己也没有说实话。 只是大家信得过酒儿,也相信王爷吉人自有天相。 “龙尾草”那次的凶险都能挺过来,只要好好调养,王爷的身体总有大好的一天。 太过担忧只会给王爷增添麻烦。 但如此一来,酒儿肩上的担子就很重了。 莫上先生不在,一旦君留山出了什么变故,所有的责任都该她一个小姑娘来担着。 也不怪酒儿把对薛净悟手上药方的渴求都摆到了脸上。 林眉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安抚着她松开拳头。 “那是他师门的秘方,想来是不可能拿出。” “但日后若有机会,我会试着替王爷向他求取一颗。” 这是有些坏规矩的,但林眉想着,就当小报救命之恩了。 君留山为她而伤,总要看着他安好才能放心。 “你去和王爷说一声本王妃已好,请王爷不要再为难薛净悟了。” 对上酒儿倏忽闪亮的双眼,林眉好笑地点了一下她的鼻尖。 “别真让王爷把他拆了。” “我知道了!侧王妃我一会儿给您送吃的过来!” 酒儿欢喜地跳起来往外跑。 薛净悟这两日都被暗卫押在他的院中,寸步不离地守着。 酒儿探进脑袋时坐在院子里的三个人,和守在一边的折思、暗卫齐齐转过了头看着她。 “王爷,侧王妃已经醒了,身体也无碍,再修养两日就能大好。” 酒儿仰着笑脸,语气雀跃。 翘着脚被围在中间的薛净悟朝君留山扬了扬眉梢。 君留山刻着两道深深折痕的眉心这才微微松开。 他长身而起,负手瞥了薛净悟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酒儿在他经过身边时缩了缩脖子,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 林兴修留下来,认认真真地向薛净悟拱手作揖。 “多谢薛公子救某姐姐。” 薛净悟放下脚掸平衣摆,抱着臂似笑非笑。 “不用,薛某也是得了好处的,摄政王可不是小气之人。” 林兴修虽然不知道君留山给出了什么,但他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日后但凡林某所有,薛公子有意,皆可双手奉上。” “我不过是给你姐姐治了伤,林将军这话,不如留着向王爷说。” 薛净悟伸展了一下腰背,站起来活动两下,都能听见自己骨头“咔擦”作响。 他陪着他们在这里坐了一天一夜,林眉再不醒,他都要掀桌了。 主要是摄政王真是太可怕了,要不是见他还在呼吸,他都要以为坐在那的是一座冰雕了。 薛净悟昨日细数了一下,君留山除了喝药,动的次数还没有十次,一天一夜间,颗米未沾。 连林兴修都差点坐不住了,他却还是一动不动。 像他平日里埋伏蹲点,都是极有耐力的了,伏在梁上三日不动也不是没有过。 林兴修军队出身,打起仗来隐蔽之时也遇过比这难捱的时候。 但君留山那一身深潭一般的冷意太过慑人,没有杀意,也无威怒,只是静而深寒,就让人想要退避三舍。 连心跳和呼吸都不敢惊扰,眨一下眼都不由一再放缓。 暗卫都在君留山走出很远后才敢松口气。 折思松下肩背跺了跺僵硬涨麻的腿,扶着胸骨“嘶嘶”抽着冷气。 回过神来的暗卫连忙扶住了统领。 林兴修和薛净悟都幽然看向他。 折思苦笑,弓着背向两人抱拳。 “两位,我先回去了。薛公子受惊,过后再向公子赔罪。” 薛净悟一言难尽地摆手。 “……你也不容易,你还是好好养伤去。” 折思一瘸一拐地被扶走了,林兴修也赶着要去看林眉。 院子空了,薛净悟敲着桌子半眯起眼,叩出的声音急促又杂乱。 他立了半晌远望向城楼,心中暗叹。 君留山和林兴修接连来到林眉房间,酒儿把自己藏在后面,不敢说话。 林眉下了床在活动筋骨,君留山携裹着一身的霜露之气踏进屋子,林眉都在蓦然间退了半步。 “王爷……?” 林眉迟疑地看着他,酒儿和落后两步赶来的林兴修都不敢开口。 君留山见了林眉,神色也不见缓和。 林眉向另外两个人打眼色,酒儿疯狂摇头,林兴修也使劲瞄着君留山示意林眉小心。 君留山甩袖侧首。 “退下。” 酒儿忙不迭往后跑,林兴修担心林眉还想说什么,酒儿差点挂他手臂上,死活拽着把人拖走了。 “王爷不会……” 林兴修被拖出了院子,院门被酒儿关上,林兴修还在盯着门恨不得能无师自通了透视之法,好看见里面的情形。 酒儿竖着耳朵,没听见里面传来动静。 “放心,王爷那么爱重侧王妃,不会对侧王妃做什么的。” “就是我都没见过王爷这么大的气性,连对侧王妃都这么凶。” 酒儿贴在门上嘟囔着,林兴修更担心了。 君留山和林眉面对站着,似如对峙。 君留山抬起眼,看见林眉眼中的惊疑不定。 “来人。” 暗卫飞快跃出院子,拎起酒儿,把林兴修也请走了。 “王爷这是何意?” 林眉站得挺直,神色也冷凝下来,直视着君留山半步不让。 君留山前所未有地漠然看着她。 “本王不过想同侧王妃说些私话。” “是吗,妾身还以为王爷这是来问罪审问来了。” “是否还要谢过王爷屏退左右,给妾身留了脸面。” 林眉其实是茫然的。 昏睡之前,君留山还在为她拭发,轻柔温和。 酒儿也不曾说过这两日有什么变故,值得君留山就和她变了脸。 “侧王妃多想了。” 君留山屈指在肩头弹了一下,不见弹开了什么,但忽然就把寒意收敛得半点不剩。 那双眼也变得淡漠又薄凉。 林眉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本王想问侧王妃一句,可还记得你的身份?” “你我一年之期尚还未满,你还是本王的侧妃。” “你与薛净悟出去本王是应允了的,也不曾多问,可本王信任于你,侧王妃也该注意言行,莫要辜负本王信任。” 君留山睨视林眉,一眼尽显高高在上。 林眉勾起了唇,眼尾上挑,被他气笑了。 “王爷说的,妾身不明白,不如还是请王爷直言。” “妾身何处言行不妥,引来王爷诘问。” 君留山嗤笑。 “言语亲密毫不避讳便罢,侧王妃可还同他随意搂抱,任其亲近。” “本王让他们下去,是在给自己留脸面。若侧王妃不知规矩,那便留在王府,直至一年期满再行离开。” 林眉想起,这里是在古代。尽管是不为人知的朝代,也还是一个封建王朝。 礼教大防、世俗之束,之前她不在意,她也以为君留山不会受束于这些。 但显然,君留山在意。 其实这才是正常的。 君留山是给了她自由,但他也还是手握天下的摄政王,她的自由,不过是在他一念。 皇权之下,生杀予夺。 她该感谢君留山忍了她这么久吗? 堂堂摄政王,忍了她这么个不知礼数的侧王妃这么久。 脸面都被她丢尽了,是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2章 鄙人没钱啊! 再等了一刻钟,没有动鞭子,也没人肯开口。 副将遗憾地叹了一声,放弃了和他们耗下去,转头叫来守卫。 “人交给你了,不死就成,三天喂一次东西,不要把这里弄得乱糟糟的。” “其他等将军空了再说。” 守卫领命,慎重地点了点头。 “副将放心,一定不会让他们把这里弄脏的。” 副将不怎么放心地走了。 这事还是得去找将军商量一下,这些胆大包天的贼子,竟然敢把主意打到侧王妃身上。 这一点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但绝对不能让侧王妃在这里出事。 副将又掉头去城外,还不忘吩咐人先去看着一点孟宅,和孟彰说上一声要小心。 不过没等他派去的人到孟宅,薛净悟已经晃出了门,孟彰还简易的给他画了一张城中的分布图。 城中纵横两条大道,划出了四块区域,以林眉他们进来的那条大道分东西,军府所在是东一,经过的那片住宅区属于东二。 而另一边是西二,副将同他们提起的西坊在西一。 东二所住多军户,西二所住多普通百姓,东一所在有军府和军营,住着可调动的青壮和孟末等军府将官的宅院,西一就是商人、匠人所住以及各类商铺饭馆了。 薛净悟说是出来找暗卫,可他也不知能去哪找人,当面遇上了他都不一定能把人给认出来。 何况,也不知道就算他在城中晃过一圈想引人出来,那些暗卫看见他会不会是先扑出来把他打上一顿。 薛净悟想到林眉和君留山吵架的事,就觉得自己很有被套麻袋的风险。 薛公子站在路口左右为难了一会,选择避开了小巷最多的东二和西二,去了最热闹的西一。 今日不是集会,西一来往的人没有那么多,薛净悟很容易就进去了。 商铺饭馆、茶楼酒店,在这里都是不缺的,香料、烈酒、吃食、杂耍、精巧物件、佩饰……种种罗列左右。 一眼望去色彩缤纷,充斥着薛净悟一路走来已经变得灰蒙蒙的视觉。 这里确实留着几丝金国繁盛时的影子,只是来往的人从金人变为了岳人,叫喊交谈的声音也是大岳西北一代的土话和官言夹杂。 甚至还能在里面看见一两支商队,并非从大漠之外,而是从其他城池来的。 薛净悟走向街边的一个小摊子,从摆放杂乱的物件中捡出一串黑色的晶石珠子。 晶石只是黑晶中最劣等的一种,但在珠子中间有着一线金丝,拿在手上在阳光下转动,还能看见其他不显眼的杂色,虽是成色不好的表现,倒是也有几分恰到好处的好看。 薛净悟用官话问坐在摊子后的年轻摊主。 “这个怎么卖的?” 摊主看着也就二十一二,这还是大漠的水土不养人,人都被风沙吹得显老态。 薛净悟看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比出了三根手指。 “三钱银子?” 薛净悟扬起了眉,看摊主点了点头,他笑了一声,抛了抛那串东西,打量着那个摊主。 这可算是狮子大开口了。 这样的价格放在京都这类富庶的地方都是不行的,因为那里的人看不上这样的成色,有三钱银子不如去大点的店面再添上一些钱,就能有更好的选择。 而一般这样的货,也不过才几百文钱,普通人家逢年过节也能买下来图个高兴好看。 大岳不缺这些东西。 大漠之中,平常的日子拿三钱银子买个这种东西,连林兴修都不会做这样的事,尽管他不缺银子。 这里也没有除去这些将官之外的什么富贵人家。 薛净悟把从怀里摸出了三钱银子,弹了一钱到那摊主手里,青年没想到他真会给钱,手忙脚乱地接下了。 “还有两钱,要我给你也可以,但你得说说,为什么叫这么高的价。” “总不能就只是看本公子面生好欺?” 从他刚跨进视线范围,这个人可一直就在盯着他,半点没带移开目光的。 薛净悟自省,难道自己长得像个肥羊吗? 这种丝毫不知道隐蔽和伪装的打量,薛净悟发誓,连他没出师的时候都没这么干过。 那摊主捂着银子转开眼,干咳了一声。 “有人和我说的,你有钱,让我能多收点就多收点。” 薛净悟一哽,强行微笑着把剩下的钱收回怀里。 “谁和你说的?” 青年摇头。 “不认识,他说你要是问起,就去前面的饭馆找他。” 薛净悟十分怀疑是暗卫,看看这和林眉一模一样欺负他的作风,太让人熟悉了。 给出的银子他不好收回,把珠子往手上一套,就要去找人算账。 青年在他身后探着脑袋看他,确定他不会回来后,把东西收拾了一溜烟地跑了。 薛净悟按照青年的指示找到了一处饭馆。 跑堂的笑着迎上来,什么都没问,引了他就往里面走,一直到被用长毯隔出来的小间之前。 薛净悟撩开毯子进去。 里面的窗户大开着,薛净悟有点眼熟的一个暗卫向他一抱拳。 “薛公子。” 薛净悟走过去先叹了口气,坐下后毫不客气取了他面前的酒坛过来给自己倒了一碗。 “我是和你们王府什么仇什么怨,都要盯着我的钱袋子?” “看来薛公子也在找我们。” 暗卫一本正经地听而不闻,等薛净悟倒了一碗酒后就伸手把酒坛拿了回来,一手按在坛子上没有放开。 薛净悟嘴角抽了抽,本来想把那碗酒一口闷完的,现下只能端起来小口喝了一口。 酒不醇香,浑浊的酒液喝下去,也没有多少回味的地方。 但暗卫还是把酒坛又往自己这边移了移。 薛净悟索然无味地放下了碗。 “是你们侧王妃要找你们,她不好随意走动,托我转告一声,注意这里的守将,焚仙门的人应该潜伏在城中。” 他将那个故事说给了暗卫,点着桌子打了一个哈欠。 “可以的话,再查上一查有关于金国皇室后裔的消息,看焚仙门是不是真把人藏了起来。” “这些你们侧王妃不想多操心,也就都交给你们了。你们又在这里等着找她有什么事吗?” 暗卫闻言,拧眉思索了片刻,对问话也没有抬眼。 “似乎有人在打探侧王妃和薛公子的踪迹,我察觉之后试图打探清楚,但没有抓住人,孟将军那边倒是抓住了几个人,只是我并不好前去询问。” “虽然不知他们有何打算,但也还请小心。” “我们的踪迹?” 薛净悟不知道自己这边有什么好引人注目的,地宫之事应该没有泄露,就算泄露了又没说里面有什么宝藏,哪能现在就引来人觊觎。 这里是在大漠,连江湖人都见不到一个的西北大漠。 硬要说有什么人会这么无聊,那就只剩焚仙门了,也只有焚仙门会把自己也带上。 连京里那位都不会把目光浪费在自己这等升斗小民身上。 “也不用想了,大概又是焚仙门还没有死心,刚巧又遇上了你家侧王妃单独出来了。” “暗卫最近放松了对他们的监看,还是说你们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薛净悟探究地看向暗卫。 放着焚仙门不管,在明知道不对的情况下还任由他威胁到林眉的安全,这可不是君留山的作风。 难不成两个人真的闹翻了,可闹翻了暗卫还这么巴巴地跑来警告又是为何? 薛净悟相信,有朝一日,若是君留山真的下令和林眉断绝关系,这些暗卫从此之后定然不会多看林眉一眼的。 那么,是想要用林眉和自己作饵了?这个猜测让薛净悟不怎么爽快了。 暗卫摇首。 “薛公子莫要误会,我们此举并无他意。实是近来暗卫都派了出去做一件紧要事,不得已连本在大漠中盯着焚仙门的暗卫都召集了回去,没有多余人手能保护侧王妃。” “现今欲调动各城守军接替暗卫,但需要时间。并且暗卫撤回,军队调动,焚仙门虽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也不会坐以待毙,定然会有所动作,军队不一定能防得住他们。” 暗卫严肃看向薛净悟,抱拳很是认真地一礼。 “是以,最近若无必要,希望侧王妃和薛公子莫要随意出城,万事小心。” “也请薛公子多加看顾侧王妃。” 薛净悟侧开身,复端起酒碗喝了一口,依旧没什么滋味。他望向窗外,这里背后是一条小道,来往人群不知在兴高采烈地谈笑什么。 “合我二人之力,自保还是足够的,只愿当真是如你所言的这般。” 暗卫抿着唇,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一口饮尽。 薛净悟端着碗,看着他一碗又一碗地喝着,自己一碗还没喝完,那边已经去了半坛子多了。 “你们暗卫还能这么喝酒吗?” 暗卫毫无异样地笑了笑,连脸都没有稍微红上一点。 “平日里是不可的,不过我这几日只需守在城中,喝上一点不会醉便无妨。” 薛净悟哼笑了一声,也不知对他的话信了几分。 一坛子酒被暗卫一个人喝完了,他还是目光清明的样子。 薛净悟也把碗里最后一口给自己灌了下去,觉得和灌了一碗水没什么区别。 “行了,那我先回去了,侧王妃那边我会和她说的。” “劳烦薛公子了,若有何事,依旧至此寻我便是。” 薛净悟把碗一搁,端正了神色。 “杂事说完了,我们来谈一谈正事。” “你叫人多收我的钱是什么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3章 诸般猜测 暗卫默然看了他一会,端茶送客。 薛净悟不吃他这一套,拍着桌子一定要暗卫给个交代。 “你们侧王妃盯着我的钱袋子就够了,你又为何要有样学样!今日不说清楚我就去找你们王爷讨账去!” 暗卫眸中划过一道暗芒,无奈从腰间解下钱袋子,直接抛给了薛净悟。 薛净悟把东西抓住掂了两下,还挺压手。他满意点点头,一句话不多说,起身从窗子跳了出去。 暗卫从窗户望去,还能看见他跑出一小截路后,汇进小街人流中悠闲凑热闹的背影。 他坐了一会,从怀里拿出另一个钱袋子,叫来了跑堂。 “再来一坛酒。” 薛净悟是怕自己跑慢了还要付酒钱,连门都不想走了。 不去想自己糟心的被坑走的银子,他买了一个烧饼在手里拿着,找了个小摊叫了一碗糖水,一边啃着饼一边听着旁边人的闲聊。 “……也不知将军们要做什么,听说各城都在调军。” “我们这地方也没仗可以打呀。” 都是做工完了来歇脚的汉子,一边擦着汗,扯开了领子扇风,一边还声音都不压上一压,说着事旁边人都能听见。 “话说那位王妃给出的法子可真是神了,这都几天了,连个蝗虫的影子都看不见。” “是不是将军们要趁机去掀了蝗虫的老巢?” 旁边一个人转过头来说起这话十分期待的模样。 薛净悟想了想,似乎也没错。 汉子们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有这么个愿景被提出来,摊子里坐的人都有着极高的热情,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这样就是最好的了,要是真是要掀那些虫子的老巢,我就去给军队帮忙。” “没了虫子整天来破坏田地,地里能种出东西了,我们的日子可就要好过许多了。” “咱们将军别的不说,治理地方可真是有一套,要不是将军,我们连现在的日子都过不上。” “也要感谢王爷和王妃给咱们带来的方子,这天都阴了多少年了,王爷王妃一来,连太阳都出来了。” …… 孟末在城中的名声确实极好,提起现在主持局势的人,除了感谢君留山和林眉的,就是夸赞敬佩孟末的。 并且这些人似乎都相信着,这一次是林眉给大漠带来了改变,林眉就是来拯救他们的。 虽然说的只是他们的畅想,谁也不会觉得就能真的如此了,但一个个还是高兴得仿佛看见了蝗虫彻底被消灭的那一天。 薛净悟把饼子就着糖水吃了,起身离开了这个小摊。 对于大漠这七年来都没有过的诸城联合的军队调动,消息传得很快,四处都有人在讨论。 原因是众说纷纭,但大家提起的口吻都是轻松的,没有什么人担忧或心有疑虑。 出了西一的坊市,这样的讨论就少了,大道之上见不到几个行人,守军目不斜视地往来巡逻,百姓都尽量只在小巷中穿行。 薛净悟拎着给林眉带的吃食回了孟宅。 林眉让那妇人先回了家,只用早中晚过来一趟就好,孟彰也不会轻易往后面来。 她一个人留在府中没事做,干脆就到了小校场中练剑。 兵器架上放的剑都是军中用的铁剑,重量并不适合女子,林眉勉强在里面找到一把短剑。 短剑灵巧,在双手中交替旋转,似如银花绽放在半空。 薛净悟穿过前院走进中院的时候,就看见林眉挟着一道剑光翩然越过,手腕转动,托花而起。 美人献花向苍穹,神女翩翩乘风起,但当那道光下垂之时,又如雪花落地,铺砌了一冬寒凉。 林眉脚尖点落斜檐,一点雪光轻灵落向薛净悟眉心。 薛净悟反手拔出匕首在掌中转了一圈抹过面前,短剑落地,匕首倒扣在掌中横在身前。 他单手举起手上的那一包烧饼和点心。 “侧王妃殿下,看在小的给您带了东西的份上,饶小的一命?” 林眉凌空而下,薛净悟拿着东西挡在了自己脸前。 短剑被勾挑飞起回到了林眉的手中,那一包东西也到了她的手上。 “找见人了?” 薛净悟把匕首还鞘,撇了撇嘴。 “回去再说。” 林眉将短剑放回兵器架上,和薛净悟一起往小院走。 进了院中,薛净悟就把门关上了。 院中没有树木,到处都能让人一目了然,藏不住人,也不用再费心去找能藏人的地方。 林眉把东西放到了右边小厅,回过身来看着薛净悟还是绕着院子走了一圈。 林眉皱起了眉。 薛净悟检查完,进来对林眉无奈摊了摊手。 “小生确实找见了人。” “暗卫和你说了什么?” 林眉直觉又不是什么好事,十分习以为常了。 薛净悟也要被迫习惯了,捡着重要的把事情以及城中的议论说了一遍。 “焚仙门的人在找我们,估计又是想杀了你我。” “但是暗卫如今抽不出人手来,各城调兵也必然会有一定的混乱,只能我们自己小心。” “暗卫让我转告你,最好不要出城。” 焚仙门的事林眉没有多在意,上次一时不察,差一点折在那几个刺客手上没错,但林眉并不觉得就焚仙门这样的老鼠,能有几个那样的刺客。 她不会大意,但也不会多给他们面子。 “暗卫的人手都去了哪?” 比起焚仙门,暗卫奇怪的动向更惹她怀疑。 “不知道,来的暗卫只说有一件要紧的事,似乎所有暗卫都被派去做那一件事了。” “想来无非是和摄政王有关,但他们又不好说。” 林眉和薛净悟持有相同看法。 “最稀奇的是,什么事能让暗卫愁到借酒消愁?” 薛净悟秉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精神,意味深长地笑着凑近林眉。 “还能让摄政王殿下完全放任了暗卫行事。” 林眉反手抄起那包吃的,直接拍到薛净悟的脸上。 “闭嘴。” 她有时候是真看不懂薛净悟在想些什么,总是在跃跃欲试想掺和她与君留山的事,但每次又都及时收回了脚。 林眉不想被薛净悟反复提醒她动心的事实,因为最终她都是要离开的。 薛净悟从纸包里拿出一块点心,在林眉真的恼怒之前乖巧地把自己的嘴塞上了。 林眉有火发不出,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沉思了片刻后,撇下薛净悟自己一个人去前面找孟彰。 孟彰就在前院打扫厢房。 府中无女眷,后院没分内院外院,平日里就他们父子在住,前院的厢房才是真的留给客人歇脚的地方。 但平日里府上除了亲卫会日常来打扫,连个外人都没有,孟末也没有让人到府上商议公事的习惯,毕竟旁边就是军府。 厢房一直空置,林眉来得突然,孟彰先带人加急把林眉的院子收拾了出来,才回过头来收拾自己和薛净悟要住的屋子。 林眉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叫住了挽着袖子掖起袍角在擦柜子的孟彰。 孟彰转头看见林眉,连忙把抹布放下,又将衣着打理整齐了,方才从容地拱手行礼。 “侧王妃,小人失礼了。” 林眉想起了林兴修,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这个弟弟就完全还是个少年模样,喜怒坦然又热切。 孟彰身为臣子必然是和弟弟不一样的,但他也确实要比林兴修还要沉稳得多。 哪怕林兴修已经是一方守将,孟彰还是一个小小的亲卫之职。 林眉摆手免了他的礼,孟彰请林眉去正厅说话。 两人入了正厅,就看见除了几张桌椅以外空空荡荡的,别说饰品字画,连待客用的东西都没有。 孟彰跟着孟末,天天只有晚上回来歇息,都忘记了这一茬。 他给侧王妃准备的院子里,应该是有一应家具用品的? 还好当初家具都是一起打造的,至少每间屋子的床椅桌子是放在那里了的。 少年状若无事地和林眉告罪,然后退出去飞快地找出了一套落灰的茶具清洗干净,煮了一壶白开水端了进去。 林眉坐在椅子上,看着他轻咳一声倒了一杯清水放到自己手边。 “侧王妃见谅,家中只有清水了。” “一关守将的府上,怎会连杯清茶也无了?” 林眉是真的有些不解了,但也笑了笑没让孟彰再去折腾:“无妨,孟小将军坐下,清水也足以。” 孟彰被她笑得耳尖悄悄红了一小块,敛眉低眸地在林眉的下首坐下。 林眉打量他片刻,闲聊一般放松了姿态,先提起一个不怎么重要的话题。 “孟小将军不用紧张,本王妃只是想起,副将偶然提起过,我弟弟也曾在孟将军帐下,也不知孟小将军是否与兴修熟悉?” “他离家时年纪小,也极少给家中写信报忧,我常忧心他在外过得如何。” 林眉放慢了语速,一边说着一边留意孟彰的神色。 “在他近前他是不会说出实话,难得遇上他相识的人,故而想请小将军为我讲讲。” 孟彰闻言,倒是认真思索了一会然后颔首,态度也极为自然。 “兴修同小人年岁相差不大,确实较为谈得来。” 林兴修初来大漠先是在孟末帐下做了半年副将,之后调去金沙关做副将。 一年后金沙关前守将告老离开大漠,调不来新的将军,受孟末所荐他便升为了守将。 “在此半年期间,小人其实也常常听他提起家中姐姐,侧王妃来大漠之前,他还写信向小人提起过,很是高兴与担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4章 隐情难述 林眉也没想到林兴修会真的和孟彰关系不错,她在来大漠之后都没有听林兴修提起过五里关。 “那小子唠叨起来可是极为缠人的,还要多谢孟小将军包容。只是,本王妃随王爷前来,他又为何要担忧?” “王爷奉君命前来,我也不过跟着来看看他,哪用得着他小小年纪还要操不完的心了。” 孟彰似乎抬起眼来看了看林眉,但她一眨眼间孟彰依旧是那副恭谨的样子。 林眉暗地把他再三打量,想要知道他还会透露出什么东西来。 从他们一来他就给出了个大消息的行为来看,这位孟小将军恐怕还有更深的打算。 只是不知他为何这么信任他们,那位没有露面的孟将军又知道多少,想要做些什么。 林眉从踏进五里关之后,就一直有一种紧迫之感,这感觉来得莫名其妙,让她烦躁的同时也让她放弃了许多迂回的手段。 而这里处处看着正常,也处处透着诡异,既然有孟彰这个极为配合的人在,她也就懒得再去费心查探一些东西了。 孟彰也果真配合至极,端着和先前一般无二的语气回答道:“大漠凶险,两关之中五里关尤甚,他担忧侧王妃如若和王爷来了五里关,会遇到危险。” “只是如今看来,就算王爷去的是金沙关,也未能避祸,还是遭到了贼人袭击。” 林眉轻笑一声,她知道为什么林兴修不在他们面前提起五里关了。 她颇有兴致地挑起眉梢,指尖点了点膝头,顺着孟彰的话说了下去 “看来五里关也是深受贼子之苦?也不知是哪方的贼人如此猖狂了。” “本王妃观孟将军治城治军手段高超,这贼子也敢前来叫嚣挑衅?” 孟彰叹息着摇摇头:“诸城之间相隔甚远,可守城而难出兵,便是中原之地兵强若此亦是匪患难除,何况大漠小小孤城。” 他话说得慢,东西却倒得快。 林眉打起了精神,把心思都落到了这一次的谈话上。 “将军亲历大漠十余年间诸多变故,深知大漠变幻深不可测,护得一方安定已是艰难。” “何况,还需守着阿莫湖,如此大漠珍宝,已然蒙尘,若是真遭损毁岂不可惜。” 比起上一次还有许多谜团的故事,这次孟彰几乎就是和林眉明言了。 不论孟末究竟对妻儿怎么想,他背后还有一座城池要他来守着。 以先前大漠之中的情况,各处关城是难以守望相助的,几乎就是各自为政,固守一方。 孟末的五里关也好,林兴修接手的金沙关也好,互通有无是做不到的。 至少他们是知道焚仙门的存在的,林兴修那些心中有数的事情应该也是从这里知道的,所以不论是祭典之变还是黑袍人袭城,他都在后来做到绝不多问听令行事。 连蝗虫之事,应是都对来历有了了解,只是多年都没能解决。 这其实怪不得他们不作为。 中原之内山丘林立之地多匪患,一地之兵尚难灭匪,何况大漠之内一城之兵。 轻举妄动的后果便如上次袭城,连他们都是艰难挡下,损伤惨重,她与君留山险些丧命。 放到孟末他们身上,恐怕就是真的要命了。 而且…… 林眉推着手边杯子在桌上转了一圈,若有所思。 孟彰提起阿莫湖,恐怕是想说水源之事。 “说来,本王妃也听过阿莫湖的美名,若有机会当去游览一番。” 孟彰双肩微微放松,抬首和林眉对上视线。 “阿莫湖是大漠最大的湖泊,湖泊之外绿树成荫绵延数里,便是当年金国还在时,这里也是天上的落月,大漠的明珠,地下的水系源头几乎都来源于此。” 这些林眉听过,但没能见过,而孟彰是在阿莫湖湖畔长大的,对阿莫湖可以说了如指掌。 如今虽然干涸许多,阿莫湖也依旧是大漠的生命之源。 “王爷与侧王妃改日空闲,小人可陪同前去。” 他有意无意地着重强调了一下“王爷和侧王妃”,然后接着说下去。 “从南门出,行二十里可至,便是骑马游玩,也要大半日才能走完一圈。” “只是近日风大水浊,不宜前去。” 林眉轻抬眉头,端起杯来喝了一口水,含笑支着侧腮。 看来,这阿莫湖还非去不可了。 大漠水源明晃晃地摆在那处,重兵屯守也不能挡住那些想要出下作手段的人。 焚仙门的人不会在乎尸横遍野,想来孟末多年来应一直在防着他们对阿莫湖出手,阿莫湖广大,一点毒药毒不死人,但能又起瘟疫。 孟彰自然没那个胆子让林眉作饵去以身犯险,他提起阿莫湖,一来是为告知林眉和她背后的君留山他们的难处。 二来只是觉得,当他们不可阻拦的时候,林眉往阿莫湖走才是最安全的。 五年之前,孟末就将阿莫湖围得水泄不通了。 “对了,听闻近来城中宵小也是颇多?” “一直未曾少过,但请侧王妃放心,将军向来严查巡视,不会让人惊扰到侧王妃面前。” 事实上,连暗卫的往来他们都是知道一二的,也知道林眉定然已经知道了一些事。 这次也就是因不知是贼人所派还是另有来路,才让他们多活几日。 孟末虽然多年因忌惮退让些许,但那也是在没有真的犯到底线的情况下。 蝗虫之害有望解决,君留山一令调动大漠,东风既起,孟末也有意彻底解决掉那些威胁了。 林眉知道现在焚仙门盯上了自己,保险起见自然是守在城中,一直到焚仙门被诸城打退,没精力再来找她麻烦为止。 但她不愿在暗卫和孟末的安排下龟缩不出,以她之傲,宁愿亲手杀了来袭之敌,报金沙关之仇,杜绝后患。 威慑比之避退对这些老鼠更加有用,她也没那么多的时间和他们耗在这里。 林眉放下水杯站起。 “孟将军做事自然让人放心,这两日去阿莫湖一观未尝不可。” 孟彰跟着站起,诧异看了林眉一眼,随即皱起眉头。 “侧王妃,这恐怕不妥。” 林眉拢袖摇了摇头。 “本王妃就同孟小将军直言。” 她也不再给孟彰反应和开口的机会,把事情全摊了出来。 “孟将军守在五里关一直投鼠忌器不敢擅动,焚仙门还有前金余孽牵制将军。” 前金血脉一事但凡传出大漠,别的不说,当初是先帝,现在是君后辛,两代帝王都是多疑之人,知晓之后是不会放过孟末的。 孟末见过君留山,但那也是在十年之前了。 “将军恐怕也是担忧王爷反应才不敢明言,然大战在即又怕误事,故让孟小将军隐晦告知本王妃,是否?” 孟彰怔怔抬头,对上林眉辨不出喜怒的视线,随即一抖膝盖重重磕在了地上。 “侧王妃明鉴,将军绝非有意欺瞒,也对大岳绝无二心!” “五年之前,贼人使前金公主前来,欲使将军投贼,将军已亲手斩杀了她去!只是那孩子如今还未能找到下落,将军也不曾放松追查!” 林眉虽没见过孟末,倒也不怀疑一旦那孩子被找到,孟末一定不会放过他。 少年顾不得许多,再不遮掩,只为替自己父亲分辨。 哪怕林眉看起来并未想要计较。 说出这件秘密本就是孟末一意孤行,不论是孟彰还是副将,都是极力反对的。 “多年来将军害怕余孽生事,半步未曾离开大漠,更是以一己之力打压贼人,使之龟缩深处。” “只是因蝗虫之害,以及需镇守水源,将军才未能绞杀贼人,绝非顾念私情。” 孟彰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又急又惧。 但句句都是坦然和恳切,只盼能引得林眉松口,放过他的父亲。 “五里关的地牢,死的贼人何止上百,将军七年来遇贼人刺杀,也是多次险些丧命!” “侧王妃,小人以性命作保,将军比谁都想要看着王爷能肃清大漠,也绝不会在此时做出不妥之举的!” 林眉丝毫不见动容,淡淡看着他,不急不慢地理了理袖口。 “所以,其实孟将军多年对蝗虫和贼人来路了然于心。” 而金沙关守将林兴修,或许还要包括前任守将,都从孟末处得知了一些事情,但一直联手瞒着大漠之外。 林眉了然开口,连君留山的暗卫都没能知道这些辛秘,就算是面对自己林兴修也半点没有松口。 孟末确实是治军有方的。 孟彰低下了头,声音不自在地低了下去。 “是,将军一直知道焚仙门的存在。” “连……当年战王身死之事,也知道些许。有战王前车之鉴,将军不敢让人知晓前事。” 孟彰说的,绝不止战王受蝗虫咬伤死亡。 前车之鉴,林眉把这四个字压在舌下含在齿间重复了一边,漠然勾起唇角。 “缘何不请朝廷派军平乱?” 孟彰苦笑不已。 “战王一死,诸国窥岳,王爷领兵在外连连征战,先帝山崩,王爷回朝掌管朝政,将军便请命前来大漠,然后发现,蝗虫为患,沙暴不息。” 贼人藏于地,上有风沙掩盖,神出鬼没,大军纵然能踏遍大漠,找不见踪迹也是无用。 况且不止西北大漠,朝野内外还有诸多威胁,各地军队多年不敢擅动。 “王爷多年未放松对西北大漠的监视,但也未派大军,便是为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9章 情为何物,生死有隔 林眉扶住了什么东西,眼前一阵阵的眩晕,一口血涌到了舌尖,连同满腹的话压到了舌底。 她急促呼吸着,想要喘过这口气,没有看见君留山微微抬起的脚和轻动的指尖。 “侧王妃身子还未好,留在大漠的日子就好好在房中养伤。” “若是觉得无趣,本王叫人来好好教一教侧王妃女子的规矩,以作闲趣。” “另,林小将军既与你同胞姐弟,本王也要考虑考较一番,看看他是否在某方面有所欠缺,以免一日不慎,不但丢了朝廷的脸,也害了林府上下跟着背罪。” 君留山的声音模糊不清,又执着地往耳朵里钻着。 林眉气息不断地起伏翻涌,世界像被蒙上了一层纱布,让她看不清也听不清,周身的知觉都在不知不觉间消退。 她的手指紧缩,手下的柱子已然被抓出了一块龟裂。 “君留山!你想做什么!” 林眉恨恨瞪视,但扫视过的目光茫然无光,瞳孔放大溃散,似如一个盲人,映不出任何东西。 君留山抬起的手在半空一毫一毫地握紧,用力到全身颤抖。 但他留给林眉的是风轻云淡的一句话。 “侧王妃好生歇着,本王空了再来探望。” 屋门合拢,将大部分的阳光拦截在外,林眉捂着胸口踉跄后退,跌坐到床上。 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的面容,阴影盖满了半间屋子,许久,她笑出了声来,怜悯又轻蔑。 “君留山……何必呢。” 门外,君留山不动声色地将手缩回袖中。 暗卫战战兢兢地从院外进来,垂手肃立不敢近前。 “你们好生守着侧王妃。” 君留山还不能从这场拙劣的戏中抽身。 “记着,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探视,也不许让侧王妃离开院子一步。” 暗卫窥探了一眼王爷的脸色,然后吓得膝盖磕到了地上深深地埋下了头。 “属下遵命!” 君留山脚步从容地退场。 回到了他所住的主院,折思和折宁都等候在门外。 看见君留山之后,他们把所有的欲言又止都忘掉了。 在艳阳酷暑之下,生生坠入了三九寒冬。 两人齐齐打了一个冷战,连忙低头退开。 他们不知道王爷和侧王妃怎么了,连着两日一直和君留山一起守着薛净悟的折思都不知道。 但现在谁也不敢上去试探王爷的耐性。 袍角黑靴从他们的视线中掠过,君留山语气如常。 “今日莫要再来打扰,明日让酒儿来见本王。” “折思,你亲自去守着侧王妃,但除了送药送饭,你也不许见她。” “王爷……?!” 折思惊异出声,抬起头时君留山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扉之后。 折思和折宁面面相觑。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应该只是让你去保护侧王妃……” 折宁这话说的自己也没有丝毫的底气。 “一起过去看看?” 敲开君留山的门问个清楚是不可能的,只有试图从林眉那里得个答案。 但等他们到了林眉的院子,才发现这边的气氛更是怪异沉凝。 四五个暗卫悄然守在院子周围,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复杂,愁眉不展。 见到折思和折宁就像见到救星一样,急忙围了过来。 “统领,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折思皱眉,看了一眼静悄悄的院子问他们。 “王爷说了什么?” 一个暗卫将君留山的话复述了一边。 那暗卫哭丧着脸,收到统领不可置信的眼神的瞪视,就差发誓保证了。 “王爷就是这般说的,属下绝对没有半点添减!” 折宁逮住人拎到身前。 “之前又发生了什么?” “王爷把所有人都赶走了,属下只在外面听见了王爷和侧王妃似乎在吵架。” “王爷出来时……心情似乎很是不好,侧王妃在里面一直没有动静。” 暗卫吞吐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折宁一把丢开他,揉着额角闭上眼。 折思同样烦躁不安,比上次遇袭还要心乱。 “今天先守着,等王爷明日愿意见人了,我再去请示王爷。” 两位主子明显现在都是在气头上,只怕现在不管去哪边提上一句,都能让大火燎原。 何况他们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主子们又是为何而吵架。 闭嘴先挨过今晚才是上策。 暗卫们都无奈点头。 君留山点了名要折思在这边守着,折思也不敢抗令,让暗卫散开,自己站到了大门外,靠在墙上。 折宁和他一起站了一会,两人都没想出个头绪,折宁拍了拍折思。 “我先回王爷那边守着,你自己小心伤。” “唉,这都是个什么事啊。” 折思把重量尽量移到靠着墙的背上,不至于压迫胸骨,叹口气点点头。 事情很快在暗卫之间传遍了,暗卫有志一同地瞒住了酒儿和林兴修。 酒儿年纪小,说话快,知道了肯定要和王爷去闹,有可能把火拱得更高。 林兴修是林眉亲弟,这个时候不管是让他知道后去和王爷起矛盾,还是强硬带走林眉,都对他们姐弟不好。 至于薛净悟,他耳朵尖,已经在出来吃饭时听到了暗卫的窃窃私语,却什么都没表露出来。 林眉和君留山的门一晚上没有打开,折思让人用两位主子都要休息搪塞了过去。 林兴修还要忙军府那边的事,用完饭一夜未归,也不知道这边私底下的事情。 酒儿钻回了房间,一晚上埋头研究昨日在古书上新找出的药方,也暂时没有起怀疑。 第二日一早,薛净悟就悠闲地上了街,一个人四处闲逛,没一会就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暗卫除了轮值去做事的,剩下的都发着愁守在两个院子外。 折思连晚上都没回屋,坐在外面就睡了一宿。 折宁来找他时见他唇都干得裂了口子,一脸的烦闷和睡眠不足。 “你回去休息一会,这边我替你看着。” 折宁把折思从地上拉起来,叫来一个暗卫送他回去。 折思胸口滞闷,确实状态不妙,犹豫了片刻还是准备先回去补一觉。 “王爷那边呢?” “还没出来,我让人去叫酒儿了,等酒儿过去王爷恐怕不愿意让我们在外面守着。” 这段时间酒儿给君留山诊脉问病,君留山清醒的时候都不愿留人在侧。 折宁昨晚想了许久,才发现王爷近来反常之处实在太多了。 但他们的主子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只会死死藏在心底。 君留山在遇见林眉之前,从来喜怒不行于色,让人难窥心思。 昨日的王爷,比之前还要难以揣测。 折思和折宁都对这样的君留山有些陌生。 折思满怀心事地回去休息了。 那边酒儿也背着药箱跑进了君留山的院子,守在院外的暗卫憋着没敢提醒她小心。 “王爷,酒儿来了。” “让她进来。” 君留山的声音听着没有半点波动,暗卫留在院外,酒儿自己推开门进了屋。 屋内昏暗难辨,四周不知何时挂上了布帘,此时全都放了下来,把窗户挡得严严实实,没漏进一丝的光亮。 酒儿刚进了门,背后的门就嘭地关上了,吓得她不由自主地一震,僵在门口进退不得。 “酒儿,你去把蜡烛点上。” 君留山的声音带给酒儿更大的恐惧,要不是觉得应该没鬼敢在王爷面前这么放肆,酒儿都要尖叫一声转身就跑了。 她颤颤巍巍地摸索着,凭着记忆走到了桌子边,轻易在桌子上摸见了蜡烛。 火折子燃起,凑近引线,酒儿抖了好几下才对准了位置,把蜡烛点燃了。 君留山泄出了一声轻笑。 酒儿兀地借着豆火之光回头,看见真的是他在笑,才手软腿软地瘫在了凳子上。 “王爷,你这么吓我干什么?” 酒儿嘟着嘴抱怨,不知道王爷今天怎么就起了这么大的玩性。 就算她视君留山如哥哥,也是经不得这么折腾的。 “本王不是故意的。” 君留山无奈摇了摇头,不见昨日的冰冷慑人。 “你过来,不要开窗。” 酒儿狐疑地把视线在屋子里晃一圈,但是太过昏暗,她什么也没看见。 这个场景让她想起话本说书里的异志故事鬼怪传说。 君留山模糊不清的面容和轻柔的嗓音,以及从她进来后都一动不动地靠在那里的身影,又让她提起了心。 明明是大白天,她把自己吓出来一身的冷汗,声音都是一波三折的。 “你……你真的是我家王爷?” “真的是本王。” 君留山想要扶额,但还是靠在床上没有动。 酒儿端起蜡烛,磨蹭着挪动脚步,到床边的短短距离她走了将近一刻钟,看那副样子,还做好了随时转身就跑的准备。 等到了近前,烛光把君留山也拉入了光亮之下,酒儿才看清他。 君留山不是不想动,他只是太过虚弱了。 那双眼睛在光亮的刺激下从眼角滑出了几滴泪水,瞳孔惧光地缩紧了,眼睫很快挡住了眼。 脸色苍白如薄纸,唇色泛着青紫,衣襟敞开,显眼的青筋一路在削瘦的脖颈和锁骨、胸骨攀延。 直到汇聚到了他的心口,最后的力量都用来挣扎着微弱地跳动。 平日里掩在衣袖下的手搭在被子上,不知何时腕骨已经高耸着支棱起那一层皮,脆弱得让人连碰都要一再小心。 他的呼吸都有些费劲了,但也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来。 “酒儿你别愣着了,给本王施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5章 善言自苦心 君留山此来是君后辛想揽权在手故意调开他,他不过顺势而为。 若无林眉在此,且献计杀得蝗虫,他就此在大漠耽搁上三五年也不是不可能。 他不愿在最后两年还要在京中受到多方牵制,避入大漠,目光不集中在他的身上,他布下的那些计划能更悄无声息地进行下去。 孟末是在得知君留山亲自前来后,就做好了慢慢试探的准备。 谁知种种事情接连发生,让人猝不及防,他也只能抓住林眉前来的这个时机。 从接到林眉入城的消息,到做出决定,不过在几息之间。 但这不止关乎他一人一家,君留山若是多疑,军府上下,恐怕都会被牵连在内。 孟末确实是在冒险了,一别多年,他现在也不敢肯定君留山是何性情。 林眉确定了孟末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瞒情不报,害大漠多年不得解脱后,才缓和了神色。 大势不趋,孟末多年战战兢兢守城未有懈怠,此等小节其实并无多少影响。 反而如此事早早泄露,朝廷定然会追究于他,换了其他人来守城,估计还会更糟。 “此事本王妃已让人传信于王爷,如何定论需王爷决定,但王爷并非是非不分因过杀功之人,孟将军也最好自去请见王爷,讲明原委。” 孟彰感激地向林眉叩首谢恩。 林眉让他起身:“我想与孟小将军商议另外一事。” “请侧王妃吩咐。” “这两日我会前去阿莫湖,引贼人动手。” 孟彰张口便要阻止,林眉抬手打断了他,扫过来的一眼让他听林眉说了下去。 林眉同孟彰谈了许久,但最后做决定的还要是孟末,因此说完后孟彰就急急忙忙去找孟末请示了。 孟末在为林眉的事情头疼之时,林兴修也终于发现自己的姐姐不见了。 说来也不怪林兴修迟钝,或说他对林眉不上心。 君留山和暗卫都不用找借口哄瞒这一位林小将军,他自己就已经忙得团团转了。 林眉走了之后,暗卫第三日就开始大动,林兴修不得不从暗卫手中接过了一些事的后续处理。 并且各城池调兵,各地情况不同,林兴修在稍微把城中事理顺之后,就开始在各地奔波,常常人还没下马事情就已经等着他了。 一直忙到今日回城,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他就回去看林眉,结果发现人连着东西都不在了。 现在林宅之中就剩下君留山和折思、折宁以及酒儿,林兴修一路进了林眉的院子都没人出来拦上一下,他闯进君留山的房间同样也没有人拦下。 折思站在榻边伺候君留山喝药,门被突然撞开,他也只是平静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然后接下君留山递来的空碗,从林兴修身边经过时也没多看他一眼,径直离开了。 林兴修一边退开一步给他让了路,一边眉头死死皱在一起,盯着拥被靠在软榻上的君留山。 “王爷,敢问末将的姐姐,您的侧王妃,去了何处?” 昨日,他才在外遇见暗卫,然后得到了林眉失踪的消息。 虽然暗卫和他保证林眉是和薛净悟一起去了五里关,也并未遇到危险,但林兴修都差点坐不住连夜回城。 只是军务还未处理好,他只能再在那里耽搁了一个晚上,天未亮就快马奔驰回了城。 五里关什么情况他知道得清楚,焚仙门几年来都对那里虎视眈眈,因为五里关有大漠现在最多的资源,也因为那里有能毁掉大漠的阿莫湖。 孟末忠心耿耿,可万一呢?五里关全在他的掌控之下。 还有最近被逼得不敢露头的焚仙门,又会不会想要借着林眉落单的时候对付她? 暗卫近来的动向他知道个大概,根本没有人手能分出来保护林眉。 林兴修分外恼怒,如果是君留山将林眉送出,暗卫根本不会说是失踪,还是单独和薛净悟一起离开的。 君留山倒是没想到能拖着他这么多天,神色不变地招了招手让他近前。 “你姐姐去了五里关,正好本王也有事情要嘱咐于你。” 林兴修压着火气上前,和君留山对视一眼后还是低下了头。 君留山对他的态度也并不在意。 “过段时间,林眉会死在大漠,本王也会让人上报陛下。” 林兴修听了半句就惊怒地吼了出来:“王爷何故要杀我姐姐?!” 君留山随意抬手,一手按住了他的剑首,把出鞘半寸的剑又生生按了回去。 “本王将死,你姐姐不能留在朝堂视线之中,否则必起祸事。” “我答应过她放她自由,约定之期已然过半,我无力再留她,让她就此脱身是最为方便的。” 感觉到手下的力道泄了,他没看林兴修的神色,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半年之后你再将本王死讯公布,这半年之内,暗卫留予你用,你须尽量将大漠之内的焚仙门剿灭。” 林兴修一下僵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君留山,怒火也好质疑也好都被忘到了脑后。 “……王爷,莫非在与小臣开玩笑?” 他不明白,为什么本来是来质问林眉的事,却被君留山托付后事了。 君留山的神色还平淡得恍若无事。 “王爷怎会死?臣不懂。” 林兴修撤开剑,他被刺激得有些失神,喃喃了两句之后,在君留山注视下冷静下来之后更是惊疑,脸色变了几变,肃容抱拳向君留山赔礼。 “臣适才失仪,任凭王爷处置,但也还请王爷莫要开此种玩笑。” 君留山也收回了手,捂住唇闷咳几声,向后靠着让靠枕支撑着身体,减少一点活动的疼痛感。 这两日他连抬手都会牵动筋脉五脏的刺痛,体内筋骨无一不在酸痛难耐,坐着站着都更像是在受刑。 “本王寿命最多一月,已经不足以解决大漠之患,也不足以为你姐姐、为林家安排好退路。” 君留山缓了一口气又咳了一声,气息虚弱断续。 “待明年四月……淳荣王府侧王妃就会病逝,现在不过提前些许……” “林家立不起,只能靠你……平定大漠久患,给皇帝添上功绩,这是你立功之机。” 大漠之中就金沙、五里两关最大,这两处守将权力也更重,就算头功被孟末拿了,林兴修也能够凭借此功在朝中出头。 朝中少将,他死后王府一脉的将领君后辛不会启用,边关定然会再选拔新的将领。 他与林眉皆死,林家衰败,林兴修只要借口多年并不在京,这次也是为了皇帝艰难苦战,就能少少地把自己的干系撇开。 林兴修背后再无其他势力牵扯,这样一个能完全顺从自己的人,是君后辛最喜欢用的。 只要林珅再告老退出朝廷,林兴修可以以没有保护好摄政王而自请至边关。 君后辛就算高兴于他的死亡,也要做做伤痛的样子,林兴修替他背下骂名,君后辛不会不放人。 从大漠出去再去边关历练几年,接手一些王府留下的势力,一直谨慎行事,林兴修至少能站稳脚了。 不在朝中同朝臣纠缠,同时一点一点让君后辛对他疑无可疑。 林兴修在新朝立稳,才能保林家真正不败,也能作为林眉的一道保护。 且君留山观林兴修堪为帅才,他也希望他真的能守住边疆之地。 虽然被留下的人会有很艰难的一段岁月,但最终他希望能真的山河太平。 君留山没有力气将这些说给林兴修听,林兴修就算不能全然理会他的意思也能体会到一部分。 因此他哑然失语。 扶在剑柄上的手轻轻地发着抖,五指缓缓收拢,林兴修看着君留山,连他都不明白自己是以什么心情来问这个答案的。 “可是,王爷怎么会死呢?还有我姐姐,王爷不是喜欢我姐姐的吗?” “本王早已是将死之人,不过从阎王的账上偷来了时日,才活到今日。本王也非你姐姐心中所爱。” 林眉是他心中所喜,但他非林眉心中所喜,君留山自认非狠心之人,既然活不长,何苦拖着她也跟着难过。 林兴修见过他们的相处,他不觉得林眉没对君留山动心。 但他对上君留山的眼,突然明白,动心不等于视为命中之重,不论是君留山,还是林家,都抵不过林眉的命中之重。 林眉不止把君留山抛下,还将林家和他一起抛下了。 离开并非只是两个字那样的简单。 林兴修似喜似悲地笑了笑,折了腰。 “臣代姐姐多谢王爷一心维护,竭力相护。” 君留山在他手臂上拍了拍。 “今日同你说的,不要让她知道。这次离开,她应该就不会回来了,有薛净悟在她身边保护,当性命无虞,你姐姐自己也极厉害的。” “半年之期,本王还能威慑住焚仙门,你好生利用暗卫行事,除了你与暗卫知晓之外,不可让他人知晓半点消息。” 有暗卫善于易容,能有六七分相似,他已交代过,必要之时,让人假扮做他。 林兴修咬紧牙关,没有抬头让君留山看见自己的恍惚神色:“臣明白,请王爷放心。” “但天无绝人之路,王爷也定会福寿绵长。王爷今日的吩咐,臣记下,改日王爷安好,这些话臣就当从未听过。” 他直起身,转过头在肩臂的布料上擦了一下眼睛。 君留山看得好笑。 “林小将军都是一方的守将了,本王这是第几次看见你哭了?” 林兴修别过头,也觉得这样有些丢脸。 “但您不止是摄政王,您还是我的姐夫,是我姐姐的相公,我也自然会视您为兄长。” “兄长生疾受苦,我心里难过。” 这次换成了君留山哑然,半晌才闭上眼叹了口气。 “好了,去洗洗,别让他人看见你这副样子。” 林兴修闷头行了一礼,退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6章 宫中之变 好好一个小青年,气势汹汹地来,又哭着走了,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但想起酒儿似乎最近也经常如此,折思和折宁也没好哪去,君留山都有些无奈了。 摄政王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这样的天赋。 还好没有给京城那些人见着,否则恐怕要吓得多少人跌出轿子摔下马的,走路的都能平地倒,放说书的嘴里就是“且看那诸男儿伤心别去,娇娇郎含泪赴清池,惨遭摄政王无情践真心”。 淳荣王府脸面是真的别要了。 君留山自娱自乐地想了一会,以手扶额,挥开了这个糟心的联想。 林兴修来去匆匆,也忘了问他外面如何了,折思他们都不把事情往他面前报,君留山一下闲下来还有些不习惯。 也有些挂心和担忧。 焚仙门做事不讲究手段,是朝廷最难应付的一种敌人,将士也没有和这种人敌对的经验。 他也就这一次还能威慑住他们了,若是不能一次解决,大漠估计又要僵持上许多年,之后边关战乱四起,也没人来关心大漠之事了。 更坏的结果是,那些人若趁朝中无力管辖,对大漠的城池展开屠杀,死伤的人就不止是虫害带来的这一些了。 也不知酒儿那边研究得如何了,能彻底克制蝗虫,他们才能放手去做。 君留山撑着身体躺下,侧头望着窗外,尽管又开始困倦却也不肯合上眼休息,还在思索着那些劳神费力的事。 酒儿已经日以继夜地研读那卷记载,又和城中医师一同讨论药方和应对行尸之法,虽然还没能成功,但也已经有了思绪,只要再有一段时间,一定能够成功。 只是她心中压着君留山之事,新药又迟迟没有成效,现在连见都不敢来见君留山,君留山也就无从知晓她的进度。 担心蝗虫之事的也不止是君留山和在大漠里的人,还有京城里的那一位天子。 君后辛才接到了黑袍人袭城,以及能让人变成行尸的蝗虫的消息。 当年大战的事他并不清楚,唯一知道的就是战王战死及君留山和战王战死有关,这一次还打算用此事对付君留山的。 但大漠里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连他都不再分心去关注楚家旧部和君留山的事了。 突然出现的蝗虫,前所未闻的行尸,潜伏在大漠深处的黑袍人…… “王爷呢?朕不是说过,为消灭蝗虫,若有必要,你们可以协助摄政王的吗?为什么看着他重伤!还有,那些黑袍人是什么来历,又想要做些什么!” 君后辛背着手在高台上来回地踱步,看见跪在下面的暗卫一脸为难地没有说话,几步下来一脚将人踹翻了。 “朕在问你话!” 暗卫迅速爬起来连连磕头。 “回陛下,当时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我们的人都被限制在了城中,摄政王那边发生的事是过后才知道的。” “黑袍人……属下等无能,还未能查出!” 君后辛差点就要暴跳如雷了,甩袖又是一脚踹出,直接将暗卫踹飞后背撞在了门槛之上。 殿外的人听见里面的巨响都抖了一下,低垂着头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丝毫的动静。 陛下近来越发的暴躁,朝中大臣吃挂落不说,他们这些御前伺候的更是首当其冲,每日都会有那么几个运气不好被拉出去打板子的。 “废物,都给朕滚出去!” 内外的人都吓的又是一抖,里面的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冯公公都扶着帽子几乎是用跳的从门槛后跌出来,然后慌忙关上了门。 听动静,里面又摔了杯子掀了桌子。 冯公公扶正帽子拂袖回过身来,压低了声音瞪了一眼都眼巴巴等着他拿主意的宫人。 “还在这里凑着做什么,去给陛下泡茶拿东西去呀。还有你们这些侍卫,不想挨板子就退开一点,远远守着就行了。” 见人都还没动,冯公公一巴掌扇在一个小内侍身上:“发什么愣,还不快去!” 众人回过神来,连忙踮着脚跑了,侍卫也小心按住配剑离远了些,就剩下冯公公一个躬身低头地守在门外,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过了半晌,里面才安静了下来,但君后辛没出声,冯公公也不敢动。 眼看着都要到传晚膳的时候了,里面才传出君后辛不耐烦的声音。 “行了,给朕滚进来!” 冯公公连忙朝远处一招手然后推开殿门,捧着水盆、白巾、新衣、发冠梳子等物的内侍们闭紧了嘴深深埋着头走过来,跟在冯公公后面小心跨进了殿。 里面不出所料是一片狼藉,没捧着东西的内侍轻手轻脚地上前收拾,冯公公带着人给君后辛梳洗更衣。 君后辛闭上眼任湿润的白巾拭去脸上手上的汗水和污痕,又抬起手臂让人换下身上弄皱的袍子,散乱的发也要重新梳束过。 坐到龙椅上等着人收拾打理,他看了眼大气不敢出的冯公公皱起眉摆了摆手。 “一会你去和太后通报一声,今日政务繁忙,明日朕再去请安。” “是,陛下。” 殿中人悄悄松了一口气,知道刚才那场算是过去了。 冯喜等伺候着君后辛睡下了退到守夜的耳间里,才擦了一把汗,旁边小内侍连忙上来给他宽衣脱靴,又奉茶捶肩地讨好笑了笑。 “公公,今天公公受累了。” 冯喜躺下去都能听见身上的骨头在咔咔作响,没能抢到捶肩的内侍跪到脚踏边给他捏腿。 他长叹了一口气,半闭上眼翻过来趴着,让人给他先捶捶腰,肩上的手也移到了额头上轻柔地按压着。 别的不说,这些能在贵人面前露脸伺候的都有一手好的按摩技艺。 轮到自己享受的时候,是真的舒适。 也无怪乎人人都想往高处爬啊。冯公公感叹着,让人再给他按重一点。 给冯喜按头的小内侍边使着劲边斟酌着和冯喜说话。 “公公,陛下今日做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冯喜懒洋洋掀起一边的眼皮,睨了那小内侍一眼。 小内侍陪着笑手上动得更勤快,冯喜又把眼睛闭了回去。 “这是你该打听的吗?” “奴婢这不是怕哪天挨了打。奴婢自己挨打没什么,就怕气着陛下,还连累公公。” 小内侍从一旁取了药膏来,打开盖子来是清淡的木香,指尖沾上一点,给冯喜抹在额角,指腹揉抹着让药渗得更快。 平日里他们只要注意着在陛下上朝后,以及朝里的大人们来的时候,注意着气氛,手脚再小心点,也就还能躲过板子。 君后辛一般是不会把心思分给宫人的,想要发泄脾气的时候往往指着做事让他看不顺眼的。 小内侍是新被调到君后辛跟前的,还没像今天一样见过君后辛发这么大的脾气。 冯喜在按揉下慢慢舒展了眉头,一时没说话,小内侍也不敢问第二遍。 本来暗卫来报消息,君后辛是都会把人清出去,就留冯喜一个人还能在里面递东西。 今天暗卫来得急了些,人退到一半条子就到了君后辛的手上,然后就是震怒。 吓得这些小家伙都不敢动作,才被看见了后面的事。 等明天起来,估计御书房的人又要换上一波了。 不过眼前这一个倒是机灵的,一个屋子的就他跪得最快,趴地上半眼都不敢看,跑得也快。 伺候人也还算贴心。 冯喜换姿势躺平在榻上,摆摆手,让其他人都下去就留下了这一个继续伺候。 “你叫个什么?” “回公公,奴婢跟了爹爹姓林,小名二伢。” 小内侍替冯喜解了髻,拿着梳子一点一点地顺着发,半点不让冯喜觉得有拉扯之感。 冯喜也分不清是“嗯”了一声还是哼了一声,等到全部头发都梳好了,十指又触上发间的穴道后,才昏昏欲睡地开了口。 “行了,以后你就跟洒家身边当个徒弟,记着好生地伺候陛下。” 爹爹不是生父,往往指的是宫里的养父,要没个养父,也不能这么小就能指到皇帝跟前做事。 也就才十五六呢,还真的是个小内侍。 姓林的……先帝朝的秉笔太监就是姓林,当今登基后,那位林公公就荣养了去。 他当初也是跟着爹爹姓了冯,只是他爹爹管的是御膳房,不怎么能露脸,等他到了陛下的面前都年过而立了。 “二伢不好听,入不得陛下的耳,以后你就叫林善。” “人呀,小善做事,大善做人,在宫里,就要做人做事都善才行。” 林善跪到脚踏上,惊喜地给冯喜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 “林善谢谢师父!” “起来,过两天再敬杯茶就算成了,这两天先免了,陛下心情不好。” 冯喜在他头上拍了拍。 “记住了,以后听见摄政王了,就机灵着一点。” “像今天这样,该跑出去就跑出去,别在陛下跟前碍眼。” 林善替冯喜盖上被子应是,又拿着把扇子在一旁给他扇风。 冯喜也累得紧了,闭上眼没一会就睡了过去,在君后辛醒之前,会有其他宫人来叫他的。 林善守着他一宿,一直在不急不缓地摇着扇子,也没睡觉。 听着外面传来寅时的打更声,他轻轻推了推冯喜。 “师父,寅时了。” 冯喜一个翻身就起来了,眼神清明丝毫没有才醒的迷蒙。 林善放下扇子要来服侍他,冯喜摆手,站起来自己穿衣束发。 “去,让人都起来准备着了。” “是。” 林善小步快走了出去,在倒座和后座里休息的内侍宫女,还有守在寝殿外间的内侍,都陆续爬了起来。 小厨房的灶烧了起来,灯笼里燃了一夜的半截蜡烛换上新的,皇帝今日要穿的衣服三四个女官送到偏殿熨整,佩饰、头冠一样样地配好。 侍卫们也换了班,执兵着甲肃穆挺拔地守在殿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0章 望君怜遗 酒儿呆呆地看向他。 “王爷,怎么会这样?” 明明四天之前诊脉的时候都还好呀。 这两天君留山精神看着十足,面上也看不出什么。 酒儿被他被催着去找杀虫的药后,也就没有再天天来诊脉,只是按时把药送过来。 四天而已,君留山瞒着她,就变成了这样。 “施针,暂时封住本王的穴道,你放心,暂时不会有事的。” 酒儿眼眶红了,咬着唇从药箱里拿出了针囊。 君留山暗暗一叹,掀开了搭在身上的被子,解开身上的袍子。 但他的双腿已经有些不听使唤了,躺下的时候有些迟缓。 酒儿的针扎到了自己的手指上。 君留山闭上眼。 “等扎完针再说。” 金针封穴,酒儿以前看过师父给君留山下针,为了以防万一,她也在师父的指导下练过许多遍。 但没有哪一次,她下针下得如此艰难。 她的手指刚接触到君留山的穴位,就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要用金针封穴。 君留山的经脉和五脏,全都乱了。 酒儿不知道君留山之前是怎么连自己都瞒过的。 在他昏迷的那几天之中,明明她是看着脉象一天天回顺的,虽然虚弱,但还能维系生命。 而现在,整个经脉就像倒塌的积木,摔得七零八落。 不是一股细弱的生机还在苦苦维持着,君留山早在几天之前,就应该没命了。 酒儿唇边溢出了血珠,眼睛睁得大大的,手很稳,每一针都艰难又准确。 最后一针下去,一声呜咽也冲破了封锁。 君留山昨日开始就看不清东西了,这时也没办法去看酒儿的神色。 有水珠从高空砸落到皮肤之上,君留山朝着酒儿应该在的方向偏过了头。 “莫哭。” 酒儿怎么也擦不掉那些不争气的眼泪,袖口都被打湿了一大片,它们还在争先恐后地往外跑。 酒儿好想像小时候一样,被师父欺负了,就扯着师父的衣角,满地打滚地哇哇大哭。 但她只能握住君留山冰凉的手,把脸埋在手背上,让眼泪去报复这个人。 君留山其实总是心软的,别人对他的大部分请求,即使再为难,再难办,他在恳求之下都会忍不住心软。 “王爷……你不要死好不好,你要等着师父过来,师父一定能救你的……我去求师父救你……” “不要死呀,一定不要死呀……” 君留山想要摸摸她的脑袋,但手被她死死拽着,像是要把他的魂魄都强行留在这个世上。 泪水对他的肌肤来说太过滚烫了。 于是他只能用无力的话语去安慰她。 “酒儿,不要哭了。” “医者行医,见惯生死,你这样轻易哭鼻子是会被笑话的。” 酒儿在他手背上蹭着眼泪,不管不顾地大叫。 “我才不管!” 君留山的手掌动了动,把她的手指握住。 虚软无力的力度让她猛然住了嘴,许久,才委屈地抽了一下鼻子。 “我不管……我就要王爷好好的……” “王爷要是死了,都是我的过错,我就给王爷殉葬。” “胡闹!” 君留山费力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即使只能看见些许的光影,他的目光还是一样的凌厉。 “若非我粗心不识药草,王爷也不会只得两年寿命。” 酒儿梗着脖子和他作对。 君留山咬着牙关,指尖掐住酒儿的手 “本王三番两次捡回一条命,早已知足,上次也已与你说得清楚。” “你莫要同本王赌气,还是你想让本王死不瞑目吗!” 酒儿的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君留山一下费了太多的力气,只能胸膛微弱起伏着喘着气,眼睛也再次闭上了。 酒儿沉默地将金针拔出,血液从心脏再次送往各处。 火苗跳动着带来唯一的光明,微弱的暖流也将他从死亡的阴影中拉回人世。 看来,也还不到阎王收他的时候,他还不用急着变成一具尸体。 君留山借着那一点暖意又恢复了力气,躺了一会之后翻身坐起,将衣服掩好。 酒儿不出声,看着他如常一般将自己收拾好。 君留山不见任何异常地起身,给酒儿擦了擦眼泪。 “本王答应你,会把这条命留得更长一些。” 酒儿扯着他的衣袖胡乱抹了脸,把声音闷在布料里。 “王爷,我们回京。” 君留山低垂着眼睫。 “等这里的事情解决掉,我们就回去。” “可是……” 酒儿焦急地看着君留山,这里的事情,就算只是虫灾他们现在也是束手无策。 从来没见过的虫子,要想在短时间内研究清楚,并且找出解决的药方,就算是师父在这里,恐怕都要头疼不已。 酒儿心里最重要的始终都是君留山,她不想拿君留山的性命去赌。 君留山摇摇头,去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了林眉给他的那一卷羊皮。 “这个给你,这里的事很快就会解决的。” 酒儿看不清,也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个就能很快解决。 但她还是紧紧握住了这一卷羊皮。 一点希望她都想要抓住。 如果真的能够得到一线的生机呢? “等到侧王妃离开之后,你再把本王的事情告诉折思和折宁,让他们有个准备。” 君留山没有再多说,酒儿点点头,没有精神去想这句话的意思,满心惶然地离开了。 幸好折思和折宁都不在这里,暗卫们也都在酒儿进屋后,被君留山提前留下的命令支走了。 没有人看见酒儿差点在院门外摔倒,也没人看见她在回到屋中关上门后,瘫坐在地无声地哭得有多么的悲恸。 君留山想把一切都瞒着林眉,而林眉在冷静之后,如他所料一般选择了离开。 林兴修是边关守将,君留山也不可能无故动他。 现在的林府与她牵扯不深,生身之情也与她无关,该还的情她早已还完。 君留山做得绝情,她也走得干脆。 林眉除了那柄从废都拿回来的弯刀,什么东西都没带。 暗卫虽然依着命令守住了林眉的院子,但君留山不许人见她,也不让暗卫在院中守着。 在半夜之时,林眉就已经没有惊动任何人地,悄然翻出了院子。 薛净悟斜倚在林府院墙之外,正好在林眉翻出之地。 “我就猜到你会从这里出来。” 神偷总是比外人更了解同行的,观察过林府之后,她很容易能推算出林眉的行动。 林眉也毫不意外。 “你和我一起走?” “林眉,你还会回来吗?” 薛净悟把玩着一块碎石,歪着脑袋看着她。 林眉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只要想一想,就能知道君留山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都莫名其妙。 他完全就是在激怒她。 林眉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 但她受不了这种什么都被瞒在鼓里,满心都是焦躁不安的感觉。 既然君留山千方百计地想要让她离开,不惜把无辜之人都搬出来只为激怒她,那她就顺着他的意离开好了。 薛净悟也迷惑不解。 君留山为了林眉守了他一天一夜,转头却和林眉吵架。 虽然不知道两人究竟吵了些什么,暗卫却是把院子真的围了起来。 他就是闲来赌上一赌林眉今天下午和君留山的矛盾有多大,没想到真的截到了准备连夜离开的人。 这一个下午发生的事,连他也看不懂了。 但薛净悟在片刻的考虑过后,又无所谓地把这件事放到了一边。 “一起走,明天我出城去找你。” 薛净悟把收拾好的包裹丢给她。 “我明天再带些东西来,顺便看能不能牵上两匹马。” “他们应该没那么快发现你不在了。” 林眉把东西背到背上点点头。 “只要兴修不发现,至少也要三日。” 她相信,君留山会主动为她拖延时间的。 至少三日之内,谁也不会发现。 三日之后,也不一定会有人追上来。 林眉和薛净悟约定好后,一路避开城中来往之人,从僻静处攀越上城墙,然后自东面离开。 运起轻功夜行百里有余,林眉才停了下来。 今晚气温并不算寒凉,薛净悟还把一件外袍和披风都放进了包裹里。 尽管无法生火,将衣服裹上一裹便能保证体温,找个避风处也能短暂地休息一下。 林眉睡意全无,也还是靠在沙丘之后让自己闭上了眼。 既已决意离开,不论之后还会不会相见,今日之事已是多想无益。 君留山铁下了心要隐瞒于她,林眉也厌倦了这样提心吊胆地猜来想去。 不如就此顺势分道扬镳,反正离一年之期也不剩几月。 正好合了她先前所想的借大漠假死,大家都不用再纠结了。 至于其他,随缘而定。 林眉一直没能睡着,马蹄踏在黄沙上,声音沉闷又微弱,还是让她一下坐了起来。 薛净悟倒是真的牵了两匹马出来。 林眉把披风和外袍解下,迎了上去。 “你倒是真的找到了马,怎么牵出来的?” 薛净悟还从城里给她带了两个包子出来,递给她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今早我出府转悠,买了东西再回去,就看见后面小巷子里拴着两匹马。” “我看了看也不是军马,就拉出来了。” 事实上,这两匹马十分的眼熟,说不是人故意安排的两人都不信。 林眉拍了一下蹭到她身边的一匹,也默契的没有提话。 薛净悟自己也掏出个包子,慢悠悠地坐在马上啃着。 “之后出城的时候我说怕一匹马累着,两匹换着骑,也就出来了。” 军中长袭是有双马的惯例,那些守城士兵并没有怀疑。 而且,这还是跟着王爷来的人,那天他们还看见他与王妃一同回来,自然十分地放心。 薛净悟的离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其他人现在还都被诸多事情牵住了心神。 等到酒儿离开君留山的屋子回去之时,林眉同薛净悟也再次骑马向着大漠离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7章 母子亦隔肚 今日是朔望朝,一般不会像平时朝议那般拿出许多的事来吵吵闹闹,君后辛的心情也会好上一些。 朝会之前本还要去给太后请安,聆听教诲,彰显孝道。 只是前三代的那位太后年纪大,就把请安改成了下朝之后,午间一起用膳,之后就一直变了过来。 寅时过半,君后辛被请了起来洗漱,再用了几口早膳,就要去上朝了。 今日在京七品之上的官员都要来,君后辛也终于不用听着一群人在下面,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像是斗鸡一样。 朝会之上,除了宗人府的出来说了说两家申请立世子的事,礼部提了一下加恩科的准备事宜,兵部上陈边关已经平和之外,都没出来找皇帝的不痛快。 罗有恒和沈士柳都是稳立不动,周浩坤等人也是一言不发。 早早下了朝,君后辛又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如今对君后辛的事插手得越发少了,母子俩不在一起,通过宫人传话来往还是母慈子孝,见了面坐一起,就没什么话能说了。 “皇帝虽年轻,到底还是要注意龙体。” 太后在受过拜见后,母子俩转去内室,分别换下了华服,穿上常服隔着一段距离分别坐着。 说着关心的话却像是在例行公事,君后辛也就一成不变地回答。 “谢过母后,母后也要保重凤体。” 太后和皇帝两句来回之后就一起安静了下来,殿内此时也无外人,也就不必明明无话可说还要装模作样。 但君后辛还不能走,还要等着午膳之后才能离开。 太后身边的嬷嬷和跟着君后辛来的冯喜等人,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互相打了个眼色,冯喜向君后辛请示之后,一殿的人都退了下去。 没了人,太后歪靠在凤榻之上,揉着自己的额头。 “哀家听闻,皇帝最近常常责罚近侍?” 君后辛也不再端着架子,端起茶盏来浅呷了一口。 “谁又和母后乱嚼舌根子了?” 太后懒得同他分说,只淡淡提了一句注意分寸,接着又是无话。 要说他们母子关系恶化,还是要从朝事上说起。 之前君留山掌朝,谁都被他压着,君后辛和太后就是天然的同盟,太后也确实为着唯一的儿子着想。 但现在君后辛掌权,却又对朝臣心生不满,之后罗有恒站出替他排忧解难,他自然偏心向了罗有恒的清流一派。 他也看出来了,这些人就算说话没那么好听,做人没那么恭顺,忠君的心却是最不可动摇的。 而太后却在一次提出,要皇帝扶持外戚。 太后是年纪大了,经过上次的事后已经不敢相信那些对自己示好卖乖之人,皇帝在她病时表现出的退避也让她心寒。 人老了就会疑心多,性格也会变得难以琢磨起来,太后一心想要给自己扶持一个真正的依靠出来。 沈墨浓借着为太后侍疾的机会,总是会给太后说一些家中的趣事,勾出了太后对自己家的怀念。 君后辛近来又忙于政事,她也就更看不见这个儿子,等和皇帝愈发无话可说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娘家人。 外戚掌权,历来为祸者甚多,先帝时期就为他把外戚打压了下去,之后君留山也没让那些人露过头。 太后和君后辛说起时还有理有据。 例如皇帝没有兄弟,表兄弟就如亲兄弟一般,又例如外戚没有根基,能依靠的就是皇帝,用着可比那些在朝中树大根深的派系放心得多。 皇家子弟用着说不定会觊觎皇位,君后辛现在连子嗣都没有一个,要是一朝出了意外,那些人就会乘虚而入。 罗有恒、沈士柳之流,故吏门生遍布朝野,拉帮结派结党营私已是常态,心中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利益,而不是维护皇帝。 清流忠君,不过是为了名声和名节。 皇帝谁来做他们都能在朝上有立足之地,皇帝势弱他们反而势大。 至于君留山一府更是不用说了,现在君留山离朝,皇帝看着得意,却也没能动到他的根基,待他回朝还不知有何光景。 边关不听调令,现成的武将是没有的,朝中的,谁知道他们私底下到底是哪一派的。 想要在权势之争中真正取胜,就要培养能用又干净的真正的自己的班底,靠着现在那些扶不上墙的怎么能行。 还有什么人比只能对皇帝俯首听命的外戚更好用的吗,太后也知道母家的小辈中有好些个出彩的在。 扶持起来也是顺理成章,不像要启用新人还要找个能压过朝臣小心思的理由。 若是看太后这些年的手段来推算,说家中有人能用也不是吹嘘。 太后这番话并无错,局势的分析也戳在了君后辛的痛处,但就是这样君后辛才更是不满。 君留山好歹是名正言顺的摄政王,太后呢? 后宫不得干政! 扶持外戚,是要提醒他一下王安龄现在在哪吗?! 连带他还会想到王如照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他的皇长子,更是让人糟心不已。 君后辛开始还耐着性子劝太后几句,太后还想坚持,君后辛直接冷了脸色坚决回绝了太后的提议。 “哀家处处为你着想,皇帝就这么辜负哀家的一片好心!” 太后也脾气上来,气得直拍桌。 之后两人就没能好好说过话了。 太后觉着君后辛的翅膀硬了,已经不用她为他担心了。君后辛觉得太后是病成了老糊涂,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在无人时,这对母子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倒不是说两个人就真的关系无可挽回了,只是现在谁都不愿退步。 君后辛更不愿对君留山退让后,还要对太后退让。 看看太后对朝政的了如指掌,朝臣中又有多少是太后的人? 数来数去,满朝站着几个他的人? 君后辛那日回去还招了太医令过去诊脉,太医令战战兢兢地回禀皇上,是郁结于心。 之后君后辛连着喝了三天凝神顺气的药。 未免两位主子再闹出什么不快,或者相对无言太久又生了暗气,今日的午膳来得格外的快。 沈墨浓还是亲自端了药汤跟着送膳的宫人进来。 她来了,太后和皇帝都收起了情绪,摆出了平和温馨的脸面。 君后辛让沈士柳和罗有恒两人共同主办恩科事宜,对沈墨浓也要和善许多。 “沈姑娘与太后和朕一起用膳,来人,赐座。” 沈墨浓谢恩领受,在嬷嬷搬来的凳子上坐了。 宫女和内侍分别上前布菜。 食不言寝不语,太后和皇帝都想快快结束这一次的请安,分别动了几筷子就都说不食了。 沈墨浓也没吃两口就跟着放了筷,又劝着太后多喝几口补汤。 太后还是肯听她的劝的,让人再给自己和皇帝都舀了一碗,君后辛也只能再把汤喝完。 等君后辛将碗放下了,沈墨浓福身行礼。 “太后娘娘、陛下,民女入宫已有多时,欲向娘娘和陛下请辞,还请恩准。” 冯喜端上茶来给君后辛漱口,君后辛把手擦干后又接了饮用的茶才看向沈墨浓。 “沈姑娘想要回府了?” “哀家喜欢你,你这孩子就不能再多陪哀家一段时日?” 太后不愿放沈墨浓走,她正是需要贴心人的时候。 沈墨浓笑了一下,柔声安抚劝慰着太后。 “能得太后看重是民女的福分,但一来不合规矩,二来家父年纪大了,民女该长尽孝膝下,三来陛下也知家父常年病痛在身,实在不能放心久离。” “只要太后不嫌,民女以后愿常常进宫侍奉太后跟前。” 太后仍是不太乐意,喝着茶没有说话。 君后辛在卖太后一个面子和不要节外生枝之间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和太后缓和一下关系。 “沈姑娘孝心可嘉,丞相有女若此当真是好福气。若是挂念丞相,朕可以赐下进出宫闱的腰牌,姑娘随时可以回去看望丞相。” “且丞相每日都在前朝行走,沈姑娘也可使人传信,同丞相约见。” 沈墨浓贝齿轻咬着下唇,踌躇许久才缓缓一礼。 “墨浓多谢陛下恩典。” 太后放下茶盏,招沈墨浓到身边去,拉着她的手和蔼笑着。 “哀家做主,让太医院每三日为你父亲请一次脉。” “有太医看着,你也不用太过忧心了。” 沈墨浓没有推辞,太后留下了人心情好转,在君后辛告退时还真心实意地殷殷叮嘱了几句。 君后辛离开慈宁宫后坐上肩舆,一边闭目养神一边问跟在旁边的冯喜。 “最近丞相传信进宫了吗?” 冯喜小心低着头答道:“三日前传了一封,奴婢看过了,都是说的家常,还有让沈姑娘尽心侍奉太后的话。” 君后辛皱了皱眉,嗤笑一声。 “罢了,那个老狐狸。沈墨浓留着也好,正好看看什么时候露尾巴出来,回了狐狸洞才不好逮。” 冯喜没有接话,专心盯着脚下的路。 君后辛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昨天御书房的人,都换了。” “奴婢一会就去亲自挑人。” 冯喜丝毫不惊讶,只是在君后辛收回视线后请示了一句。 “只是奴婢收了个徒弟,是个机灵的小子,想着以后让他一起更好地伺候陛下,给陛下跑腿。” “哦?昨天在殿里?” 君后辛不甚在意地和他说着话打发时间。 “是,是先帝身边林公公家的小子,叫林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8章 沈崔两算 冯喜提起的林公公君后辛也有些印象,当年能做先帝的秉笔太监,也算是先帝的心腹之一了。 他是因为不喜身边都是君留山的人,才让许多位置空着,只留了一个司礼监太监兼着诸职在跟前伺候。 冯喜就是顶着司礼监太监的职,揽了掌印、秉笔等一系列活。 君后辛知道先帝身边的那些都是忠心的,他对先帝朝的太监们印象不错,连带对林善印象也不错。 “既然你收了人,就留下,好好调教着,以后也能给你分分忧。” “奴婢代那小子谢过陛下。” 冯喜把人保下,见君后辛没有对他的自作主张生气也放下心来。 太监收徒收子是惯例,但遇上一些皇帝就不爱看见他们这么做了,更别说还为这些小子求情。 说话间,肩舆慢悠悠地到了御书房,君后辛也不留人在跟前,自己进了殿把门一关,叫了暗卫出来说事。 冯喜让林善在门口守着,陛下不说话谁也不给近前,自己则去内侍监挑选新的近侍。 至于昨天的那些,今天起来后就让人打发回了内侍监处理。 皇宫之地暂时平静了下来,沈士柳很快接到宫里的消息,知道沈墨浓又被留在了宫里。 崔俊敲开了沈士柳的书房,拿来了大漠最新的情报。 沈士柳捋着胡子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 “墨浓久久不能归家,老夫甚为担心啊。” 崔俊将信放书案上。 “沈小姐能留在宫里,说明太后确实喜欢她,这份宠爱可是后宫多少嫔妃争都争不来的。” 沈士柳慢吞吞瞥了他一眼,拿过信打开细细看了起来。 宠爱? 那是嫔妃才要争的东西,他沈士柳的女儿,何须那种东西。 信中和君后辛接到的消息差不多,并且因为君留山和林眉受伤,大漠连带周边城池都戒严了,后面的消息迟迟传不出来。 皇帝的暗卫还能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其他来路不明的,有一个杀一个。 唯一幸存还能活动的,就是林眉故意让孟末放过的五里关里的探子。 “摄政王受伤颇重?也不知道这一次还能不能捡回一条命。” 沈士柳把信递给崔俊,也看不出他是想君留山死,还是想君留山活着回来。 “只是不知道突然冒出的是什么人,能把摄政王逼到这个份上。” 崔俊拿着信,也就是随意地扫了两眼。 他比沈士柳更清楚情况,君留山的身体他也有数,活不活着回来都没有什么差别,毕竟就算是活着,也只是“活着回来”而已。 他可没接到关于他那好师兄的消息。 “不管是谁,都对丞相无害不是吗?后续的消息暂时传不出来了,但崔某估计,情况不太好。” “丞相也需早作准备。” 沈士柳手一顿,抬头眯起眼看着崔俊。 崔俊淡淡回看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先生说得是,老夫是得好好想想。只是近来老夫还要忙着恩科之事,这些事也要拜托先生多费心了。” “好说。” 崔俊心里想着自己的事,敷衍点了点头。 沈士柳却没有在意他的无礼,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回头看向崔俊。 “请先生把府里的人都叫来。” 丞相府自然不止崔俊一个幕僚,崔俊答应后也说了自己就不掺和了,有那些人在足够了。 沈士柳点了点头。 丞相府书房的灯一直点到了第二日上朝之前,沈士柳又告病不朝。 君后辛昨天歇了口气,今天早朝还要面对那些让人头大的吵闹。 而一日之内,有几只鸽子和几匹快马陆续从京城出发,分别朝不同的地方前进。 其中三只鸽子都是飞向的大漠。 大漠里,林眉和薛净悟在今日终于见到了孟末。 放在林眉、薛净悟眼中,孟末和孟彰虽不是亲父子,长相也无相似处,但身形气度却像了七八分。 孟末行礼时有世家公子的行云流水,也有武将的轩然飒飒。 三十多岁的年纪,在大漠里被风沙摧残多年还有这等风姿和姿容,只能说是得天独厚了。 林眉抬手免了他们父子的礼。 孟末和孟彰站起,孟末肃容拱手。 “末将多谢侧王妃昨日提点,辗转一宿实在惭愧。” 孟彰昨日来找他后就和他详尽复述了林眉的话,孟末心情十分的复杂。 他多年藏着秘密早就不安,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东窗事发,连累许许多多的人没了性命。 他更怕因为自己的隐瞒,给大漠带来不可挽回的惨剧。 决定向林眉说出秘密时,他是隐约觉得心里大石轻了些许,但也让孟彰代他先来面对。 孟末在昨日坦然承认了自己还是一个自私的懦夫。 否则,他不会在最开始因为曾经付出的感情,和惧怕背上杀子的罪孽,而给了焚仙门带走人的机会。 也不会在面见战王时,没有坚决处死他们以绝后患。 君留山大病之后将五里关之事遗忘,他也该在重回大漠后,将焚仙门以及金国余孽逃脱的事情上报君留山。 “是末将一次次的迟疑,才让贼人钻了空子。” 孟将军羞愧难当。 林眉依旧是一身锦袍,负手看着孟末,平淡摇首。 “将军确实有错,却也为人之常情。” “将军也有功,功非常人可比。” “王爷赏罚分明,功赏过罚,将军认罚认赏便是,王爷也不会兴那功过相抵的一套。” 昨日和孟彰谈完,她又让薛净悟带着信去找了暗卫。 君留山接信后要做如何处理,她虽不知,也能凭往日行事猜出一二。 孟末、孟彰,还有林兴修等人,或许还要在边关磨砺个几年了。 如果大漠的事能真的解决的话。 林眉之言很好地安抚了孟末,他虽还是心下羞愧,也把多余情绪按了下去。 今日来找林眉他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 “侧王妃所想彰儿也已悉数告知末将,是否太过冒险?” 林眉反问于他。 “他们所行之事,又是否冒险?” “但若……侧王妃受伤,末将万死难辞其咎。” 如是让孟末自己去做,他定然毫不犹豫地拍板定下了。 但林眉不同,林眉身份贵重不说,背后还有君留山和林兴修,以及整个淳荣王府。 而且在他们看来,林眉是被无辜卷进这一场阴谋之中的。 不过是因为她的身份和她提出了灭虫之法,救了大漠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才让焚仙门的人盯上了她。 这样的人,他们如何能坐视她去冒险。 另外还有那位身份不明的薛公子。 孟末和副将都想再劝林眉,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不行危险之法他们也能保护好侧王妃。 林眉和薛净悟都很坚持,薛净悟握着刀一抱拳。 “将军不必多虑,焚仙门实同我与侧王妃有旧怨在身,遇上刺杀也非一次两次。” “总是要对上的。” 孟末沉思许久后郑重拱手。 “末将一定尽全力保护侧王妃。” 几人商定之后,决定在明日便行动,孟末三人匆匆赶回军府安排。 军令从军府发下,城中和阿莫湖边守军都接到了命令,即使这个命令让不少人都很疑惑,但大家还是都接连动了起来。 第二日,林眉和薛净悟,在孟彰的陪同下出了城去。 城中守卫调了一半跟随前去,阿莫湖周边的守卫退开一里之地,并把整片林区都空了出来。 侧王妃至阿莫湖游览的消息在短短一个时辰就传遍了全城。 想要听到的人自然也听到了消息。 城中暗卫昨日已被打发回去给君留山传信。 另一部分长年隐藏在城中的他方探子被这个动静惊动,但在探知了林眉动向后,并不是很关心地如往常一样混在人群中生活。 还有跟随林眉而来的几个不起眼的生人在躲藏了几日之后,趁着巡城人减少,守卫略有松懈,从城中各处陆续出来,汇集在酒肆里占据了一个包厢。 这几人正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天。 “要去看看热闹吗?” “这些大人物身边的热闹,哪里这么容易看得清的。” 坐在东面的青年人不怎么想去,但他的三个同伴都不想放弃。 “阿莫湖可是五年不让进人了,机会难得啊。” “侧王妃也不是随时都能见着的,平日里可不轻易露面。” 西边坐着的中年人和南边的瘦小汉子摇了摇头。 他们是觉得确实机会难得,毕竟城中只有今日守卫放松了许多。 但青年明显更为谨慎。 “虽说退开,但照样有重兵把手,看见明晃晃的枪尖在那,你还要傻乎乎凑上去?” 另外三人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事实上,以他们查到的信息来说,林眉很少如此高调行事,每次都是有大事发生。 他们的探子被捉之后,他们就做好了事情泄露的准备。 但这一次事情不同以往,门中摆出的是背水一战的态度。 大军之前,留给他们的机会和时间都不多。 并且在知道林眉来到的是五里关后,他们也确实又打起了阿莫湖的主意。 不是他们不想考虑其他的暗河和小湖泊。 比起重兵把守戒备森严的阿莫湖,那些无人在意或无人知晓的暗河更容易下手不假。 但他们之中,没有善于在大漠中勘探水脉的人,前金之人更不肯帮这个忙,哪怕被杀也不肯。 至于去城中水井做手脚,到处都是和阿莫湖一般是日夜有人盯着的。 大漠现有的城池里,又没有暴露在地上的水源。 平日的用水,军府对百姓都管得严,要求要反复地处理过才能用。 理由是怕蝗虫沾过这些水,或是在水中下过卵,因此百姓也都听话得紧。 小城池干脆全靠其他地方运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9章 闲情赏珍木 可以说,孟末对他们的防备,重得不能再重了。 是以,这一次的机会,哪怕大概率会是陷阱,他们都想去试一试。 杀人也好,破坏水源也好,能成功一样,活着的人回到门中都不会受到责罚,否则等着他们的就是生不如死。 青年在他们三人的游说下,伸手进怀里摸到了临行前长老交给他的东西,最后一咬牙同意了。 “好,你们去召集人手,今晚行动。” 林眉一行今晚会在湖边露宿,就算是要引他们上钩,那些普通士兵夜晚行动也不会有白日方便。 并且对方大概不会想到他们会有这么多的人去。 作为刺客在林中隐蔽性更强,士兵点火把也要顾虑烧到林子,不如在沙漠中可以大规模动用兵器。 双方都有优劣,就看谁能真的算计到谁了。 从南门出,行二十里,可至阿莫湖。 林眉几人骑着马,被前后兵丁簇拥在队伍之中。 孟末确实把城中半数将士都抽了出来,六百余人从南门浩荡而出。 “阿莫湖守卫共一千三百将士,分为十营,八营在外,两营在内。” “另有两百巡查,一百青壮。” 这些将士不止是五里关的,还有这些年孟末陆续从其他城池抽调过来的,多数都在大漠多年,家中人也在大漠之中。 西北大漠虽被朝廷忽视多年,但君留山在能做到的各处上都没亏待过他们。 每年的粮草和军备算上进入大漠的损耗,至少也能拿到六成。 大漠内并不像边关处累月交战,在这上面的折损要小得多。 而每年的赈灾物资也是尽量给足,由王府一派一手运送交接,中间没让他人插手克扣。 因此这些士兵看着都精神不差,气势十足。 但君留山没有在大漠宣扬过自己的名声,还是这一次因为林眉而意外扬名。 二十里带着六百余人走得并不快,林眉还有意放慢了速度,直到午间他们才到了退出阿莫湖林地,驻扎在外围的守军驻地。 林眉和薛净悟解开披风,擦着汗接过水碗先喝了一口。 “让大家都先休息,这一路走得辛苦了。” 孟彰去安排人都先散开自行休息去,下午游湖也不会带人,从城中跟来的士兵其实是来加入巡查之中的。 侧王妃尊贵,又有大本事,这些将士也没觉得自家将军这么安排有什么不对,或者对林眉兴师动众不满。 林眉和薛净悟被请进靠在林边荫蔽下的帐子里歇脚。 越靠近这里,吹来的风越是凉爽,从干燥的烈风,逐渐转换成了夹杂着湿润水汽的微风。 薛净悟穿着素色麻袍,这时扯着领口一个劲拿打湿的帕子擦着皮肤降温。 “这天出来也真是遭罪了,要不是……我还真想躲在屋子里不动弹。” 其他都好,但他就是怕热,内功高的人本可寒暑不侵,可他从小怕热的毛病就没得治。 林眉今日换了一身轻纱薄袍,看着比薛净悟好歹要清爽一些,擦了汗就看不出有多热了。 “想来还好不至于要顶着这么大的太阳打架。” 她也没想到今天竟然能比前些日子都要热,这边就算凉爽一些,也没法让人忽略头上的那一轮火球。 这种时候和人动手,对体力和精神的消耗都太快了,不利于他们的计划。 “你的东西带好了吗?” 林眉不怎么放心地看了眼像是要被热得失智的薛净悟。 薛净悟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懒懒散散地瘫在席子上不愿动弹了。 孟彰在外请示之后掀开帘子进来,先是看见了呈大字型瘫在那的薛净悟,一时有些失语,然后轻咳一声转向林眉。 “小人让他们在林中收拾了一处出来,请侧王妃前去用饭。” 他再看一眼兴致缺缺的薛净悟,补充道:“林中也要比外面清凉许多。” 薛净悟一个打挺跳了起来,林眉也拿上了随手搭在一旁的披风起身。 孟彰打起帘子请林眉先出,薛净悟迫不及待地跟了上去,三人一起从小路进了林子。 这一片林子的树木都极为高大,枝叶繁茂,看着不像是生在在沙漠之中的。 人一进入林间,就如从炎炎夏日一步跨进了春风习习的时节。 树叶婆娑作响,阴影在沙地上层层叠叠,将人笼罩在其下,只有点点金斑落在身上。 林眉在一株有一人怀抱粗的树前停下了脚,抬手抚摸上粗糙的树皮。 “这是什么树?” 她并未见过沙漠中有这样的树种。 树干笔挺,顶端分支延伸如伞盖,树皮并非褐色,而是泛着淡淡的紫光,树叶浅青,脉络在阳光之下清晰可见。 “此树只长在阿莫湖畔,名为黛罗,又名烟雨情。” 金国繁盛之时,阿莫湖畔的歌舞日夜不息,篝火彻夜美酒倾湖。 那些喧嚣云绕在湖畔和枝叶之间,似烟弥漫,似雨细绵。 来往的岳国商队也在此流连不去,烟雨留情。 林眉摩挲着冰凉的树干,轻叹一声。 薛净悟笑了笑,跃起从树梢探手摘来一片轻叶,递给林眉。 林眉把那片叶子小心收进了腰间的锦囊,收回手继续往前走。 孟彰没有多言,引着人再行了百步到了准备好的地方。 来往的兵丁提着食盒抱着草席小几等物一一布置,还有两人在升着火,一旁有大片的鲜肉和羊排垒了一盆子。 林眉三人在席上盘坐,跟来的孟末亲卫从食盒中取出碗碟,还有带来的米饭馒头以及一小碟青菜。 手艺不错的伙头开始烤肉,烤好切上片好了才会给端上来。 林眉看着眼前算得上是丰盛的午饭,有些失笑。 “孟将军这也……” 这是怕他们吃不饱打起来没力气吗?这一顿,恐怕连孟将军自己平日里都吃不上。 “待回去还要多谢将军好意了。” 薛净悟进了林子后就活了过来,再喝上一碗从湖里取来的冰镇过的酒,直呼痛快。 孟彰还有些不好意思,将烤肉推到林眉和薛净悟的面前。 “军中手艺粗鄙,二位莫要嫌弃。” 林眉摇了摇头,拿起一个馒头撕开,夹了一块烤肉一片青菜进去。 薛净悟在她之后也上了手,也比林眉要豪爽得多。 待肉都烤完了,孟末亲卫带着士兵退远守着,林眉三人也不再专注于吃食。 “林外都已经安排了下去,湖边也借着收拾场地的名义将东西送了进去,侧王妃要的药和银针随后送来。” 孟彰手上还在剔着肉,背脊暗暗挺直了,坐姿也从盘坐换为了跪坐。 林眉和薛净悟比他要放松,薛净悟拿切肉的匕首扎了最后一个馒头送到他的碗里。 “放心,白日里他们是不敢出来见人的,何况你还选了这么一个难藏人的地方。” 计划始终太过冒险,又布置得仓促,怎么看都做不到万无一失,要是有个万一,不说其他,他对林兴修都没办法交代。 孟彰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小小年纪,眉心都能隐约见着两道刻痕了。 林眉把指尖一点点擦干净,一手侧撑在席上,一腿屈支起,举碗让薛净悟也给她倒了一碗酒。 “既为游览而来,何必辜负这一湖长林的风光。阿莫湖多年不曾面世,今日有缘,本王妃也当珍惜这一面之机。” 薛净悟亦是满酒相邀,与林眉碰沿同饮。 孟彰呼出一口浊气,以清水代酒敬了两人一碗。 林外守卫也轮换着回营用饭,今日城中送来许多鲜肉,林眉他们吃不完的就被分了下去,林眉他们到的这一营的士兵都能分上一块肉吃,因此营中很是热闹。 连还在当值的靠近营地的士兵们闻见那边传来的肉香,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眼睛不断往那边瞄。 再远一些的,和其他营地的士兵听见了这里的动静,都是眼露羡慕。 虽说不至于逢年过节才能沾一点肉腥,但此地食物不易储藏,他们平日里能分的都是干腌的拇指大小的一块,又咸又难嚼。 鲜肉,听说还有撒了调料的烤肉,他们有的连那是什么味都想象不出来。 只能不断地咽着口水,眼睛没乱瞟神思也飞了过去。 沙下传来细微的响动,但没有引起人的注意,被闹腾的声音掩了过去。 林眉三人吃饱喝足已是未时过半,挥退左右之后就剩了三人,闲庭信步一般在林间穿行,朝着阿莫湖走去。 林子横宽也有两里有余,林中有清出来供士兵行走的小道,但三人没有选择小道,而是在林子深处随意走着。 这里只长了黛罗一种高树,但林间还有不少低矮的灌木,偶尔还有三两野花点缀在树根沙地之上。 薛净悟还找到了藏在里面的果子,鲜红的颜色隐在碧绿之中,闻着都有一股酸涩的果香。 孟彰说是没有毒,薛净悟就丢了一颗到嘴里,然后被酸到捂着腮帮子使劲地在那里呸着,口水都要泛滥了。 林眉手上拿着一片新摘的叶子,冷眼旁观他自己作死。 孟彰哭笑不得。 “这种果子是有时候我们拿来做调料用的,大漠里其他地方比较少见,守军会定时采摘一些制作好了交给商队带去其他城池。” “这片林子里有很多东西,但适合直接入口的果实极少,倒是有一种宽叶木,叶片味道不错,生吃和磨成粉掺杂在粗面里蒸馒头都可以。” 薛净悟呲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皱成了一团的脸,走之前还没忘撸了一把红果子,装进皮囊里。 林眉对孟彰说的那种叶子有点兴趣,孟彰就特地带着他们去找了。 阿莫湖不许外人靠近,将士采摘这些东西也是每年定时且适量,还会让专人每年前来查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0章 初见阿莫 孟彰带着人从湖东走到了湖南,才见到所说的宽叶木。 宽叶木高不过人膝,叶子却有人巴掌大,主干低矮粗壮,分枝细小,叶子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像果实一般向下坠着。 孟彰扯了两片,用清水冲洗后递给林眉和薛净悟。 两人撕了一小条,汁液顺从裂口冒出,有一股清香,放进嘴里直接吃也是舔脆肉厚。 林眉不由认真打量那些低木,薛净悟四处看了看,这东西零零散散的也不过二十来株,还有其他灌木生长在旁。 孟彰能看出林眉在想什么,叹了一声。 “这木看着低矮,根系极深,原是生长在大漠各处,但后来就只有这一处还有这么些了。” “将军以前试过将一部分灌木移植他处,然皆不成活。” 林眉在大漠里很少见到可食用的物种,听林兴修说,每年田地的各种种子三分之二都是从外送进来,收成也极差。 林眉算了算,成活率不足三分之一。 她有想改变的念头,但就算是林眉,也没办法变些适宜在大漠中种植的植物出来。 孟彰低落了一瞬又打起精神,请林眉移步阿莫湖。 “这里离湖不远了,侧王妃、薛公子,请随小人来。” 林眉把手上的叶子继续撕着慢慢吃,跟在孟彰的身后。 薛净悟则三两口吃完了,落后了他们几步,小巧的刀片从袖口滑落夹在指尖,一路在树干上不着痕迹地划过,眼睛不停扫过林中各点。 阿莫湖在丛林环绕之中,从林中步出,天光大盛。 林眉被晃得退后一步抬手挡在眉上眯起了眼,一眼恍惚之间只见透亮的浅蓝晶石折出耀眼光芒。 沙地细软,踩上没了人半个脚背进去,薛净悟提起脚抖了抖沙子,退回林中,惊讶地望着眼前的景色。 大岳不缺名山大川,胜景千人传颂,隐地别有洞天,自古不乏观飞流激越,登奇峰攀霄的名士、剑客,也不缺听竹林潇潇,倚泉石纵酒的狂士、隐士。 薛净悟自己也曾走过不少地方,林眉在现代天上地下都能去得。 阿莫湖若认真论起来,不过是一般胜景,二般殊色。 但他们还是都一时看得失神不言。 单看林木尚且不觉,不过惊异一番大漠也有绿植成荫。 如今站在林边,粼粼的波光里是苍青衬着翠色,金色细细如绣娘穿引其间,漫漫黄沙铺陈水底,白金闪烁。 它不像是一颗明珠,倒像是一幅画卷。 天高水清、星火映木,胡旋醉客、铃鼓相和,一点小小的浪花翻起,就是酒香悠远,来人合该醉在这一卷画之中。 或许连这一池湖水,都忘不了那样的景象,所以时至今日,依旧烟雨成林。 林眉默然许久,才记起放下了手。 “孟彰,你小时候来过这里吗?” “回侧王妃,幼时,常随家父夜宿于此。” 林眉笑着把最后一条树叶丢进湖里,屈膝蹲下,素手撩动湖水送那一抹荡远,打着旋漂浮其上。 “我倒也想见一见。” 薛净悟手扶弯刀,轻轻踢了一脚沙子,故意踩进沙地里踏了踏,一只脚都陷了进去,拔起来还稍微费了些劲。 他对那些没有兴趣,但爱美之心却是人皆有之。 美玉巧饰在手,尚且细拿轻搁,古卷妙画,也要净手触之,焚香应景。 风光尽管本来有之,也要人来赏玩添景。 反正也是顺手的事。 林眉和他起了一样的心思,不用说,也不用交换眼色暗示,就已经能知道了。 孟彰抬臂指向北面远处。 “木舟与一应物什备在那处,侧王妃可要先去检查一番?” 林眉鞠水洗了脸,又挽起袖子将两臂也浇水降了降温,就地坐下摆手让两人也坐。 “一会再去,刚好推了小舟下湖,游上一圈便可以回去休息了。” 薛净悟没意见,也坐到了湖边洗脸,要不是不便,他都不想乘舟了,只想跳下去自己游。 孟彰站在林眉身后,非礼勿视地别开了眼。 薛净悟扫见他一脸正经戒备的样子,暗暗发笑。 林眉没有留意,她刚在沙子里摸到了一块碎白晶,正拿起来研究。 薛净悟也凑上前看。 “剔透无絮,品相不错。” 孟彰轻咳,转回头向林眉解释。 “阿莫湖干涸过半,湖面从四周向湖中退,因此露出了许多原本的湖底。” “以前湖中就有许多各色晶石以及一些金银散落,似乎是来往商客随手抛进湖中,祈求平安。” “不过金银已经无用,但晶石还留在湖中和沙下。” 薛净悟看着湖面和周围的沙地,蠢蠢欲动。 孟彰和林眉都看向了他,孟彰是疑惑,林眉是警告。 薛净悟慢慢坐了回去,转开头哼起了小调。 林眉忍住了掩面的冲动,把那块白晶重新抛进了湖里。 “那希望它真的能带来好运。” 他们没有再多歇,薛净悟试图偷摸着找到一块,但没有成功,只能遗憾地离开。 放东西的地方在北面,他们绕过了大半个湖,才找到了地方。 薛净悟把堆在一起的三个箱子搬开,林眉开了箱检查里面的东西。 气囊、匕首、大网、绳索…… 确定东西都完好无损后,孟彰将小舟推进了湖里。 这舟是军队里用的,每半月要检查湖中情况,也要以备不时之需,木料用的是黛罗木,轻且坚硬,力气大些的一人能推动,使用起来也轻便。 载重比一般木舟要大,用的是金人的方法制作的。 以前阿莫湖有不少这样的大小木舟,供人游湖玩乐,皇室的人每年也会来上几次。 林眉和薛净悟两人乘坐,加上三个箱子,小舟都是足够大的。 三人上了舟,孟彰站在船尾用长杆撑船。 底部的沙面呈斜坡状,整个湖犹如一个巨大的盛水器皿,水深一些就有石块在水底冒出头来了。 沙石等到再深一些就看不清面貌,水依旧清透,颜色却慢慢深了,深蓝的幕布遮掩住了底部,靠近湖心时已经近于黑色。 “阿莫湖有多深?” 薛净悟探手试了试湖里的温度,往下一掌就凉了许多。 “十年之前没人下去过,这里是圣湖,不得入水。” “将军接管后也曾想要遣人下水试探,但下到一半就不得不折返,放石头下去,也很难判断是否触底。” 但依四周情况推断,或许底下有巨石暗礁。 阿莫湖也不知为何,从来没有鱼类在内生存,也不见水草贝类,清透又神秘。 尽管知道地下暗河源自于此,但阿莫湖又从何而来,地下水系到底如何,没人说得清。 只是他们也无力去探秘,只要能守好此处便可。 一圈下来小舟用了一个时辰有余,到湖中心之时,行走明显缓慢。 之后他们回到原处上了岸,将舟收起,三个箱子藏好,绕路回了营地。 他们回去时已是傍晚,待吃过东西,兵丁在湖边收拾好两顶新的帐篷,升起篝火,星子已经四出。 孟彰留下,其余人仍旧回到林外,守卫人数增加,火把连绵围绕着整个阿莫湖,巡查之人走动不停。 不见白日的轻松,都是严阵以待的架势,警惕地望着四方的沙漠。 一个黑影贴着树干下滑,在树根的位置轻轻敲了两下,四五个黑影从沙地下幽然现身。 黑袍将他们裹得严严实实,细沙从黑袍上簌簌滑落,最为矮小的黑袍人当先掠出,在林下的阴影间腾挪前进,没有惊动一点风声。 他们停在了林木深处,与湖畔的帐篷呈对角遥望。 “怎么样?” 瘦高的黑袍人问最开始出现的那一个黑影,黑影点了点头。 “人都在,没有出来。” “附近也没有伏兵。” 就以地势来说,林中容易藏伏兵,但他们的人半个时辰前回报,各营的人都是齐的,连城中过来的也没有少。 “北边呢?” “都点了。” 另外一个黑袍人声音粗哑,这个时候笑道:“所以,还真的是送上门来的?” 其他三人都笑了两声。 “还要感谢那位王爷才是。” 一直站在后面的那个黑袍人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阻止他们再说下去。 “不可大意,想想上一次来的人是什么下场。” 什么下场,尸体被挂在城墙上,现在还没下来。 每日暴晒不说,前些日子还有人把尸体取下来,然后把晒干的皮剥了,又重新吊了回去,跟挂肉干一样挂在那里。 就算没挂正门口,金沙关北面的城门这些日子进出的人也少了。 这也是促使焚仙门的人孤注一掷的原因之一。 君留山的手段,在十年之前就清楚摆了出来,那个人不是和你不死不休,是你死了他也要让你不得超生。 其余四人都神情一肃,也闭上了嘴,专心盯着林眉他们的那两顶帐篷。 晚风在林木之前温顺下来,拂过树梢银铃声动,水雾在树叶间悄悄凝聚弥漫。 十个黑袍人被月光窥见了一丝身影,人影晃动的一瞬齐齐暴起,暗器破空声猛然刺穿长夜的宁静。 帐篷塌陷,尘土扬起,意料之中的,那里只有两顶空空的帐篷。 一个黑袍人走过去,用折来的树枝挑起帐篷一角,对同来的人摇摇头。 黑影倏忽四散,再次隐入树荫下,头也不回地自顾离开。 南边的五个黑袍人一动未动,呼吸都融入了林间的风声叶响之中。 没有人出现。 不论是林眉三人,还是军队,都没有出现。 在那一瞬的轰然之后,河畔又重回宁静,连水面也没有多起一片涟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1章 “私奔” 这次出来得匆忙,也没想好该往哪里去。 两人干脆信马由缰,薛净悟一边留意着走到的方向,一边伸着脖子和林眉聊天。 “这一路要不要避开城镇关卡?我记得还是有一部分暗卫分散在诸城留守的。” 林眉低头研究着薛净悟带出来的,那份矿藏记录后面画的图。 “不必,我们东西不够,还要找地方补充采购,这份东西也要找人解读。” “说起来,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闲下来,薛净悟的好奇心冒出头,看热闹的心就跟有猫爪子在挠着一样,闹得他心痒难耐。 那双眼滴溜溜地转着,脸上的笑容都兴奋了三分。 驱马贴近林眉,薛净悟用手肘捣了一下林眉。 “你昏迷的时候你家王爷跟要吃人一样盯着我,怎么转头你俩就吵起来了?” 林眉头也没抬回了他一肘子。 “想知道?” 薛净悟没想到林眉下了黑手,被打得“哎呦”叫出声,但他捂着身侧骨头,边揉边一刻都没有犹豫地点头。 就算被林眉打上一顿,相比起来,还是好奇心更重要一点。 林眉亮凉凉地给他投来一眼。 “王爷掐指一算,算出你我将要私奔。” “他堂堂的摄政王,怎受得了这般侮辱,也就来找我吵了一架,还让人将我软禁,想阻止我和你离开。” 在薛净悟逐渐惊恐的眼神下,林眉随意叠起羊皮塞回包中。 “你要是晚出来一步,说不定就神不知鬼不觉消失在金沙关中了。” “毕竟侧王妃同男子私相授受不好听,他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处理此事,我们还能悄无声息地去地下做一对苦命鸳鸯。” 薛净悟鬼叫一声,两眼一翻摔下了马。 林眉勒住马等着他,薛净悟抖着手脚把自己滚得一身的沙子抖落,才抓着马镫从马鞍上露出个头。 他整个人全靠挂在马上才没又栽下去,颤着声牙关都在打战。 “你是在骗我……” 薛净悟眼巴巴地看着林眉,眼神中透露出万分的请求。 千万别告诉他是真的。 “句句属实。” 林眉俯下身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单手撑在马鞍上,温柔地对着他笑。 “王爷这不是就算准了吗。” “妾身以后,就跟着公子浪迹天涯了。” 薛净悟跟个受惊的兔子一样往后蹦,没注意后面是个大的沙坡,一脚踩空又倒了。 林眉闲闲地抬掌搭棚,目送他一路咕噜咕噜地往下滚。 姿势只能打四分,脸也拯救不了他的分数。 薛净悟脸朝下被埋在沙子里,好半天都一动不动地装死。 林眉也不急,喝了口水,就在上面等着他。 还是沙子温度渐渐升高,薛净悟差点被烤熟了才认命地爬了起来。 林眉讽笑看着他。 薛净悟讪讪拍着一头一脸的沙子。 “我怎么没听过摄政王什么时候还能掐会算了。” 林眉挽着缰绳敲着马鞍,抬眼看看已经高挂起的日头。 “谁知道呢,或许是天降异术仙人梦授。” 薛净悟在接下来一路都哭丧着脸,配上他泛红的脸,林眉已经不想看见他了。 薛公子在琢磨着怎么才能捡回一条命,把林眉绑了给送回去还来得及吗? 不说其他,就算他是天下第一的神偷,也万万不想惹上偌大一个淳荣王府,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就算能跑,天天提心吊胆的,他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偷拿些东西无所谓,这是他的本事,君留山也不会为了一点东西认真和他计较。 但人不行啊。 回想起君留山那一天一夜的表情,薛净悟打了个冷战。 偷眼去看林眉,他抑制不住地唉声叹气。 林眉任由他耍宝。 两匹马自己在正午之前找到了一处绿洲,连人都还没下马,它们就已经专心地吃起了草。 薛净悟还在林眉耳边发出噪声,林眉实在忍受不了,一掌向他劈去。 “喂!” 薛净悟滚身下马,一跃退出了十步,气急败坏地指着林眉。 “你是要杀人灭口吗?!” 林眉一拍马背追着他跟上,又是一掌直袭面门。 薛净悟自下划手向上,小臂相抵斜格而出。 “过河拆桥也不带你这样的!” “聒噪。” 林眉一步跨前反臂压住他一手,绞臂而上,左手成拳狠击他腹部空门。 倒掌相对,薛净悟手臂都被震得有些发麻,一掌抢送再对,脱出右臂连闪三步避开。 林眉旋身上前,鞭腿紧随扫出。 薛净悟后仰倒地,提膝弹出小腿,脚尖踢向林眉膝部。 顺势落脚在右前之地,身轴改换沉身屈膝,右腿再出反向铲向薛净悟身下。 薛净悟左腿落下,两手大摊躺平了。 林眉在最后止住了攻势,踢了薛净悟一身的沙。 “呸呸。” 不小心落了一些沙到嘴里,薛净悟连忙偏头吐出来。 林眉站好踢了踢他。 “起来。” 薛净悟把自己生根在了沙子上。 林眉垂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人把眼一闭,全当没看见林眉威胁的眼神。 两人僵持了许久,林眉才转身走了。 薛净悟掀起一点眼皮看她真的走了,才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 这两个人,怎么都一般的吓人,在一起待久了还能生出夫妻相吗? 薛净悟对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出大漠产生了怀疑。 林眉走回绿洲,坐到浅池边鞠水洗脸洗手,洗完找到了薛净悟带出的馒头,和着水慢慢吃了下去。 薛净悟也不知在想什么,等到林眉都打算午睡片刻了,才慢吞吞地回来。 林眉把兜帽拉上遮住脸,倚在树下,薛净悟只能看见她一截脖颈动了动,似是转过头来。 “这两天都在这里落脚等着,你带的吃食够吗?” “两天还是没问题的,这里离甘泉城不算远,半天来回也快,不行还能去买点回来。” 薛净悟隔了她三丈远坐下,拔了一根草在嘴里嚼。 林眉点了点头,闭上眼。 马儿还在那边甩着尾悠闲地啃着草,薛净悟被草汁苦到怀疑地看向了它们。 林眉骑的那一匹马抽空抬起头,朝他喷了个响鼻。 薛净悟抹了一把脸,干脆也睡觉。 反正还要在这里留上两天,还是先睡够了再说。 在林眉和君留山的心照不宣之下,这两日过得风平浪静。 可城里的林兴修和酒儿却忙得团团转。 林兴修在君留山的命令下一边召集诸城守将前来,一边指挥将士和城中青壮修建防御工事。 大漠之中本有诸多堡垒散关,但因蝗虫出没不得已放弃了,全部人都撤回关城之中。 君留山让人将附近的堡垒都清理出来,再试着在方圆千里之类寻找水源。 并修缮城墙,挖渠制兵,旧残之兵全部重新熔铸。 林兴修光是前期安排都忙得脚不沾地。 “将军,探查之后共有三个堡垒的水井还能使用,五个堡垒完全毁坏。” 林兴修一边和人画着城墙的修缮规划,一边皱起了眉。 “让人先把还能使用的堡垒清理出来,从最近的开始清理。” “有新的打水地发现吗?” 副将坐下来擦着汗喝了一大口水。 “还没有,我们往外走了四百里都没有发现。” “王爷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要这么大费周章。” 城中的青壮都出动了大半,也就是君留山的名头好用,虽然没有解释,但百姓都对他信服不已,毫无怨言地听从了吩咐。 但经历了之前那次黑袍人袭击,以及知道迟迟没有找到能克制蝗虫行尸的药的副将,却有些忧心。 大漠的危险比他们之前所看见的还要深得多。 天变可避,人算难防,连王爷带来的那么多人都身受重伤,要是再来一次,他们还能挡得住吗? 那些突然冒出来的人又是谁,为什么要来袭城? 蝗虫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副将不觉得这个时候清理堡垒和寻找新水源是个好主意,应该将所有人手都用在城中工事和守卫之上。 只是林兴修才是主将,军中之令,令出不可违。 将大致图纸敲定,林兴修直起身来放下笔。 “走,去城外看看。” 一屋子人浩浩荡荡地一起出门,被招来帮助画图纸的一个老工匠落在后面,双手背在身后,叫住了那个副将。 “叔公?” 那副将姓张,年纪不到而立,老工匠也姓张,还是他本家的叔公,副将平日对他十分尊敬。 张老从腰间抽出烟杆,在袋子里捻一片烟片放进去。 “给叔公点一下烟。” 副将老实地找出火石为他点上了。 老头抽了一口,吐出一片白烟,拿锅头在副将脑袋上磕了磕。 “你个傻娃子。” 副将捂着脑袋不解的看着自家叔公。 他们张家是举家迁进大漠的,朝廷将人迁来都是给出了补偿的。 而当时在军中当一个小兵的副将为了照顾家里,就申请调进了大漠,给自己换来了一个校尉,之后六年时间慢慢升到了副将。 放在这里当兵,虽然艰苦了些,但林兴修是个好的将军,这个年纪当他的副将,也能被人赞一声年少有为。 况且大漠里的关城全然是军府掌控,一位主将两位副将,他的地位可不低。 不过…… 张老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又在他脑袋上敲了两下。 “那话也是你该说的?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张老瞪着还年轻的后辈,压低了声音拿家乡的土话骂他。 “你这个瓜脑袋,没看到人家哪个都没说话吗?王爷还能没你这个憨憨聪明?要你在那里自作聪明?” 副将被骂得一头雾水,但是闭着嘴不敢插话。 “你自己脑子不够用不知道王爷想要做什么,那王爷说了话你们就乖乖地去做。还敢公然质疑王爷,老子把你脑袋当瓜拍了。” 张老越想越气,连连抽了几口烟,告诉自己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把人打得更傻了怎么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1章 月下绽寒花 东边两个从地下升起的黑影潜到了阿莫湖边,他们就像是两具尸体两具傀儡一般,毫无生息地动作着。 月光星光一起将他们拖出阴影,他们也丝毫没有回避的反应。 左边稍矮的黑袍从身侧扯下一个葫芦,打开木塞举到湖水上方,就要往下倾倒。 水光乍起,银液飞溅而出,一只军靴从水下撩起一瀑细沙湖水,一脚踢断了拿着葫芦的那只手,葫芦也被带着水底凉气的手稳稳接住。 孟彰一手揽住葫芦一手成掌,朝黑袍人当胸拍去,手下传来几声脆响,人影高高飞起撞到了树上,又是一声清脆的断骨声。 右边的黑袍慢了一拍,指尖泛黑的手爪向孟彰抢来,却没能阻拦住他。 孟彰借拍力旋身踏水后退,避开鹰爪,吐掉嘴里咬着的细细皮管,皮管之下连着的是一个半瘪的气囊,还有两个已经瘪掉的挂在他腰间。 黑袍人一击未中扭头就要撤退,完全不管被孟彰一掌打得死活不知的同伙。 但凝着一点冷光的箭头从树后枝叶间伸出,密密麻麻地连成了一张大网。 孟彰丢掉手里空的葫芦,黑沉着脸在湖中沙地狠狠一踏,长枪飞翘而起,孟彰一把握住冰冷枪身,拍水撑沙跃起,长枪直指黑袍人项上人头。 林中铁箭齐射而出。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西边的林间,北边的水边,都接连响起了兵甲撞击的声音,兵器、拳脚的破空声,和人体撞上树木的闷响。 只有南边还安静如旧。 五人完全不受另外三边的影响,呼吸都没有变过一瞬,身影反而和树木枝叶相融得更深。 薛净悟戏谑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还带着睡眠不足的懒散。 “五位也别等了,反正你们自己也知道是等不到的。” 离声音最近的矮小黑袍人反手撒出一把飞蝗石,自己向前连连翻滚了三圈脱离能偷袭的范围,站起来摸着肩膀上衣服的口子,没有说话。 弯刀转月,叮当数声后所有人都露了面。 一个黑袍人轻弹指尖,将被反打回来的飞蝗石又打了出去,薛净悟提着刀动了动肩,避开了那一颗小石子。 两方暂时都没有进行下一步的意思。 薛净悟转腕挽了个花,向后靠在背后的树干上,打量着这五个人。 “你们这次来的人也是不少。” 他在这边听着动静就够热闹的了。 矮小黑袍人冷笑了一声。 “没办法,上头吩咐我们多照顾薛公子一些。” 薛净悟一顿,握刀的手指挨着收紧了。 但他面上还是没睡醒的那副样子,半耸拉着眼皮,打着哈欠一般拖长了声音。 “哦,是吗?吾日三省,唯面美、姿美、仪美,不知是哪一点入了哪一位的法眼?” 另一黑袍人还笑了笑。 “自然是都看上了。” 薛净悟极度敷衍地横刀在小臂的袖子上勒过:“多谢高看。” 他们都在等。 他下午便发现了一些踪迹,特意用刀片做了记号,晚上就追着过来了。 适才是他差一点失去这些人的踪迹,才不得不出声惊动,引得他们现身,否则落入被动的就会是他自己。 只是薛净悟是单独过来的,想要杀了这些人不可能,一个对五个,还是正面对上,万万使不得。 他倒是想要偷袭,以他轻功身法还能占到便宜,但这五个人太狡诈,也太谨慎。 他对一个人下了手,估摸不能一击必杀,且另外四人绝对能在他出手的一瞬间反应过来,然后对他群起攻之,连逃走都会困难。 这五个人自然也不想让他有能逃走的机会,但他们暂时没有把握能一击留下他。 谁要是露出破绽,谁就交出了自己的性命。 而他们一起等的,是湖里的动静。 林眉静静坐在大网之中,嘴里咬着细管,身上是特地定制出的短袍,贴着身,四肢腰间都用布条绑上。 布料有些奇特,隐隐有着紫色光芒在水波间闪现。 水底之下很是奇特,林眉纵然有内功护体,也受不了湖中心的压力。 那种压力不同于水深后自然而然带来的水压,更像是下面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或者黑洞。 但看过去漆黑一片,看不出半点异常。 林眉不得不放弃了在湖中心的打算。 湖畔东面是林子和湖距离最小的地方,破坏水源的人只能用朝水里投东西的方法,他们不需要拼命,选择那边最为稳妥。 南边薛净悟发现了踪迹,功夫都是极高,杀人用他们更划算,普通士兵往前冲也没有用。 这样的高手不会太多,最先出手试探的也不会是这样的高手,可以重兵防之。 但在之前孟末告诉了林眉一点,他怀疑湖下有一处泉眼,那里就是水脉的中心点。 如果真心想要对水脉下手,那里才是最稳妥的。 他们不知道焚仙门的人知不知道这一点,但林眉拍板决定由她来守水下。 一来,如果她在岸上,对着她来的那些人会更不顾一切,出十分力也会变成出十二分的血战、死战。 二来,她是女子,身体更为柔韧,在水下更灵活,且她水性不错。 刚来那一场是她突然呛水,这具身体又实在孱弱且死过一遭,才弄得那般的狼狈。 三来,是她坚持要请君入瓮的,出了差错害的就将是上万的无辜百姓。 投在湖面上,湖水广阔,及时捞水堵住泉眼还能挽回一二,投进泉眼,便是真的抢救不及了。 拿阿莫湖和林眉作饵,今日之棋一步都不能算错。 他们几人在昨晚对着阿莫湖的舆图一宿未眠,工坊也在悄悄赶工。 唯一的问题在于,来这里之后,她发现无法进入湖中心的深处,以那里的异常,恐怕泉眼就在附近。 要是来人直接往那里闯,她不一定来得及过去。 但来人也不一定能闯得进那里去。 湖底听不到湖面之上的那些动静,但湖水的波动突然剧烈了起来,正在从西方处向湖中逼近。 林眉睁开眼,匕首反握,悄然半跪在了大网之上。 北面也传来了些微动静。 水中无鱼,蓦然入水的“大鱼”如箭急射,湖水分流带起长长一条白练,摇曳铺散。 林眉一掌按在身下大网上,感受着水流的变化,等待着鱼儿咬钩。 她还不能确定,哪一边的“鱼”带着毒。 说起来她也有些疑惑,为何这些人不能一人带上一些,鱼死网破的时候都纷纷往湖里一丢就是了。 薛净悟还奇怪地打量了她半天。 “不是人人都是神医,血池那样的东西,二十年就出现过两次。” 能够污染一个大漠水系的药,这种效果的药,能够有一小瓶都是难得。 效果打个折扣的或许更易得,但威胁不了朝廷的军队,反而会触怒朝廷,让君留山把他们从暂时搁置,列为首要剿灭对象。 没有神医的医术做药,药材难得,能够做出的就那么多,分开来一个人没能成功就达不到先前的目的。 不是贼人蠢,不知道多管齐下,而是他们背后是见不得光的势力,自然拥有的东西也就那么一些了,求稳妥不如孤注一掷来得有用。 林眉是一来接触到的东西就太好了,她身处的时代资源也更多,还不能明白这个世界的平常事该是如何。 水压越来越大,两面的黑影都逐渐放慢了速度,等到不能再前进的时候,西面的动作在几次大的挣扎过后就停歇了下来,北面的水流波动持续地越来越大。 林眉一蹬粗网,灵巧无声地摆动着身体,从比那两边更深入一些的水底直袭北面而去。 鱼入水无痕,但这里是三个人,水底的世界一视同仁地把他们都判定为外来者。 湖水从四面八方包裹挤压着三人,她一动,另外两人也同样接收了湖水反馈来的信息。 两人都警惕地停下了动作 北面的人踩着水拔出了贴身的匕首,闭上眼摒弃没多少用的视觉,把感知集中在和水的触觉上。 西面的人在几息的等待过后,果断放弃继续呆在水里,急速向上游去。 银光划开了深蓝的水壁,黑影同样反握匕首,刀刃贴于小臂,回臂格挡住林眉从后而来的袭击。 两人一击而分,翻滚着在水中被荡出很远,又同时携着急流前冲。 水下没有空间之分,林眉背躺着腿鞭扫出,黑影以掌相对,翻旋着一匕首向她头顶刺下。 两道人影在水底被放慢了速度,每一道带着力度的痕迹都被解析展示,翻腾旋转,劈水破流,刀影也被波光动摇。 林眉交臂挡住一拳,水流为她卸去冲力,脚下已经踩到了沙地。 她以极快的手速给自己换了一个气囊,也是最后一个了。 黑影看了她一眼,没有追来,转头向水面冲去。 先前离开的黑影击破水面而出之时,薛净悟和五个黑衣人的平衡也被这一声打破。 弯刀月轮,半月落辉,血色如丝。 薛净悟捂着手臂连跃入水,四个黑袍人亦从林中落入沙地,一人短了一截的袖口袍角滴滴答答地拖出了一路的血线。 就算看不见他们的脸,也能感觉到那种阴冷和怨毒。 薛净悟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一块肉都被削掉了,皮肉从上臂一直翻到手背。 他倒吸一口冷气,嘶了一声。 “好险,差点亏大了。” 弯刀被交到左手,薛净悟抬起指着追来的四个人,留着冷汗地咧咧嘴。 “还有三个半,还要打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2章 水波涟涟清 一条手臂,换了一个人加一只手,他还是觉得亏了。 四人都明白,和他缠斗下去没有什么好处,又不能杀了,想抓住他耗费时间太多。 被断了一只手的黑袍人站在四人之前,在沉默中点了自己身上的大穴止住失血,阴恻恻地看了薛净悟半晌。 长枪鸣啸,黑袍人跃起散退入林地,在风声察觉之前消失不见。 孟彰带着士兵赶来,拔起扎入沙地的长枪。 薛净悟捂住胸口咳出一口血,一下跌坐进水里,艰难地露出个脑袋来呼吸。 “不用去追了,劳驾,先救小生一命。” 两个兵丁把长弓背到身上,涉水过去把他托起来,架着上了岸。 兵丁一放开他,他就倒了下去,把自己翻个身仰躺瘫平在柔软的沙上,两个兵丁伸出想捞住他的手默默缩了回去,退回队伍里去警戒了。 孟彰握着枪看了林子里许久,跺了跺脚收回视线,走过来屈起右膝蹲下,抬起薛净悟的手臂看了看。 薛净悟适时又嘶了一声。 伤口入水没有多久,但是刚刚躺倒又沾染了沙粒,除了被削去的那块肉,长长的那一道看着可怖,但并不深,就是差一点就伤到经脉,要静养一段日子了。 孟彰从亲卫那里拿过清水给他冲了冲伤口,把人从地上扶起来。 “刚才西边从水里出来了一个,但没见侧王妃。” 薛净悟半挂在他肩上,左手还握着刀。 “先过去看看,这边的跑了,那边应该也要退了。” 守卫是在巡逻之中分别潜入的林中,孟彰让人将湖围起了一圈,哪里出来人哪方的人就赶过去。 但也还有一些人留在原地继续盯着,用弓弩将漏网之鱼赶至一处。 还好这一次的人虽然比他们预计的多,之前安排的人也足够。 北面和西面的守军陆续来报,还活着的贼人都跑了,士兵受伤过半。 他们停在了北面,火把接连亮起,外围的守军也陆续赶来。 但林眉还没有从水里出来。 薛净悟给自己塞了一颗药,在赶路的过程中把伤口粗略地包扎了一下,缓过了力气站直了身体,和孟彰一起盯着水中。 林眉是从北面下的水,带了五个气囊,足够她在没有动作的情况下用一个时辰,但打起来之后会急剧消耗。 现在离她下水已然过了半个时辰。 孟彰把枪丢给亲卫,就要脱了外袍进水。 薛净悟拦住了他,把自己的刀收回腰间,又吃了一颗药拿过气囊绑好。 “还是我去,孟小将军在上面防着贼人去而复返。” 下面应该只有一人,以林眉的身手不会应付不了,估计就是缠斗上了。 薛净悟把细管放进嘴里,牙关咬着活动了一下手。 就在他淌进水里走到了及腰深的地方,正准备扎下水中之时,细密的银针从林中散花射出。 临近士兵反应不及,幸身上皆着皮甲,除了几人被针扎入颈后脑袋,当即倒地不起,其余人都立马向旁扑开。 黑袍人的长剑如蛇似电紧随而来,孟彰怒喝一声扫枪击剑,自己被震得倒退三步,黑袍人去势不减。 薛净悟早在针刺穿树叶之时就转过了身来,仓促下右手拔刀抵住了剑锋,左手同另一附影而来的黑袍人对了一掌。 内力激荡气劲对冲,薛净悟右手先撑不住,斜刀勉强绞剑逼退了人,借着第二掌飞身入水。 三个黑影毫不犹豫跟着他扎入水中。 先前断手的黑袍人拦在了孟彰的面前,一手攥住了他的枪尖。 几百长弓短弩搭箭开弦,齐齐对准了他。 火光照亮了他阴鸷的眼神,也把箭上开槽的寒光照得清清楚楚。 孟末比起守城,更善奇军,他硬生生在大漠之内,训练出了一批精悍骑兵,犹擅短弩长枪。 孟彰既是他的亲卫,也是统领这队骑兵的校尉,除长兵短弩外,亦可开弓。 他说的不善枪,不过是和他父亲比起来而已,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少年。 林兴修用的重弓,也是和孟末学的,还差了孟彰许多。 孟彰猛击枪尾,枪尖划手刺出,黑袍人放手蹬枪后跃,倒栽进湖。 “校尉!” 亲卫抢上前扶住被枪横打回的孟彰,孟彰摆了摆手,嘴角溢出鲜血一时开不了口。 士兵上前,短弩在外长弓在内,背围孟彰将他护在圈内。 亲卫焦急地看了看湖面,扶着孟彰带着人退开一段距离,让孟彰先坐下歇息。 其余士兵结成守阵,将百步之内全部围了起来,一人放出烟讯,林外各营点火回信,有快马向城中奔去。 离得近些的城池也看见了这边的烟火,守城兵丁连忙去报告军府,几位守将都从床上爬起,披衣上了城头,向着这一边眺望。 看了一会又临时唤起一大半的守军,统统安排了戒严。 阿莫湖生变的消息越传越远。 薛净悟不断跟下水的人交手,一路真的就像滑不留手的鱼一样,在围攻之下屡屡逃脱。 另外几人明显也是有备而来,水性居然都不错,虽然没能抓到人,但也没让人真的逃脱。 断手的那人没有跟来,而是又潜回岸上盯着孟彰那边伺机而动,这也让孟彰没办法派人下水相助。 四人就这般且打且进,刚好撞上了一刀抹开黑影脖子的林眉。 林眉看见这边,放开辖制着人的手,黑影挣扎两下就瞪大眼不再动作,血色的气泡从六窍和被隔开的气管里冒出,向上飘去。 薛净悟加速游到了她的身边,把多带的两个气囊递给了她,示意了一下跟着来的人。 林眉颔首,换了气囊后把没用的扯下丢掉,踹了一脚让尸体下沉得更快。 三个黑袍人远远停下,纷纷扯掉了身上累赘的袍子,露出了真面目。 两个是之前在酒肆的人,那个谨慎的青年和另一个中年人,还有一个,吊眼尖腮就是一副地痞无赖的模样。 青年拿着剑,中年人手中扣着匕首,那个无赖用的却是首端带着尖刺的铁链子。 水中铁链子没那么好控制,他一路是负责截人补缺的。 并且,人人腰间都配着气囊。 林眉把人扫过,又看向薛净悟右臂洇着血迹的纱布,薛净悟指了指那个青年。 几息的无声对峙之后,水光摇曳着寒芒,翻滚起无数波浪。 铁链两端被握在手中,用作了棍来,挡住薛净悟的刀,又作索一缠,要把他锁住。 林眉匕首和中年人的匕首连连相撞,双脚踏向无赖后背。 青年首要的目标是林眉,斜里刺出一剑,林眉翻身滚过剑刃,匕首短锋削向他的发顶,削断了一半的发髻。 蓦然散开的发妨碍了青年的视线, 薛净悟刀锋贴着中年人的手臂划过,无赖吐出一口带血的沫子,三人暂时各自退开些许。 林眉翻身扯住薛净悟,拉着人往湖中心游去。 她之前检查过,那个被她杀了的人身上没有药,那就只能是可能在这三个穷追不舍的人身上了。 但不论他们身上到底有没有药,她也不能离水逃走。 带上去了要死更多人,也容易给他们可趁之机。 在水下,她的优势反而更大。 三个人是铁了心今天要么把林眉和薛净悟抓到,要么不如死在这里,半步也不肯放松地追着人越游越深。 等到了快接近林眉之前在的位置时,除了青年,另外两人不得不停了片刻,把上衣都脱了,被水泡得沉甸甸的麻布衣和布鞋被丢下,然后两人再行跟上。 林眉和薛净悟停在了大网上,青年也停下,把衣物同样除去,落后的两人很快追上,呈三角停在他身后。 薛净悟揉了揉自己的右肩,皱起了眉。 林眉给他比了一下更深的水域,薛净悟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青年丢开了剑,拔出和中年人一样的匕首冲来。 林眉放开薛净悟,顺手拿过他的弯刀,架住了那把匕首。 薛净悟没有理会袭来的人,一个人继续向深水游去。 中年人和无赖在这里动作迟缓了起来,想要去追薛净悟但被林眉一人拦下了,让他们去估计也游不了多远。 在被林眉分别在腰间和大腿上来了一刀后,无赖被匕首捅进了心脏,尸体被林眉拍向中年人,挡了一下中年人的偷袭。 青年皱紧了眉示意中年人退开,出手越发狠辣。 匕首只是军中所用,在两把匕首又一次两刃相抵摩擦过后,匕首崩开了。 林眉用断匕插向青年手背,反手将刀从下斜挑。 青年夹住那半块刀片,向林眉手腕抹去,对划向自己的刀锋不避不闪,逼得林眉转腕回手挡他,又被他踢开了弯刀。 弯刀用着始终是没有剑顺手,林眉游退开,鼻尖和唇边都冒出了一串气泡。 她在水里活动消耗太大了,在这种没有潜水装置的地方,仗着一身内力潜下深水,又同人搏杀了这许久,气息已经有些不继。 青年在水底没有她那么放得开手脚,刁钻诡秘的剑法也被水困住,地上的毒蛇到了水中也变得艰难起来。 林眉看了看这两个人。 衣服都没了,那么药也不在他们身上了。 难道是他们猜错了,他们这一次就只是冲着她来的,没想着破坏水源? 背后却突然一股暗涌袭来,林眉躲都没有来得及躲开,打着旋的水流大力掀翻了在场的三人和一具尸体,接着漩涡把水底翻了天。 细沙被水流从湖底翻起,石头摇晃着被卷上了天,人被细沙糊住了眼,不由自主地被水流携裹着天旋地转。 中年人猝不及防被甩在大石的尖角上磕了一下,吐出一口鲜血晕死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3章 龙吸巧入宫 林眉一刀钉在最近的大石上,也没能稳住自身,坚持了三息依旧被卷入了漩涡,耳鼻都流出了血来,勉强将自己团抱起来后就失去了意识。 青年更是倒霉,恰恰好被他丢开的长剑当胸穿过,勉强存着最后一口气也被先前无赖的尸体撞上来撞散了,死不瞑目地无力被拉扯着进了湖底深处。 从湖底逐渐绵延到湖面的漩涡无声而惊怖,像是湖底沉眠的巨兽被惊醒之后恼怒地张开了大嘴,整个湖都在被他吞噬。 从湖中心开始,水面快速地旋转坍陷,深藏在湖底的石头在漩涡边缘露出了棱角,像是利齿一般威慑着。 湖边的士兵都惊呼了起来。 孟彰猛然站起,脑中一片眩晕,不顾一切就要往里冲。 身边的亲卫和两个士兵一起扑上来死死抱住他。 轰隆声迟了一步炸响,闷声如惊雷,震得连脚下的沙地都在晃动。 不用人叫,所有士兵赶忙退入林中,一直到完全看不见阿莫湖了才稍稍停下脚步回头,身边的黛罗树还在摇晃着枝叶,风声促杂。 亲卫一边强行拖着孟彰往林外跑,一边大喊着:“都出林子去!让人回去报信!” 孟彰挣扎得厉害,亲卫干脆一个手刀把少将军劈晕了,然后扛起来跑。 两刻之后,晃动停止了,雷声也渐渐小了起来。 亲卫他们已经接近了林子边缘,连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这么快的。 把孟彰丢给前来接应的士兵,亲卫喘了口气。 “来一队人,和我回去看,侧王妃还在水里!” 然后转身跑得比出来的时候还要快,外面来接应的连忙分出了一队人跑着跟上。 他们跑到湖边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湖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上涨,很快就漫过了林子边缘。 亲卫带着人找到了小舟,跳上去撑着长杆就往湖中跑,其他会水的直接入水游着向前。 湖水在这一番折腾下不复往日的清透,变得格外的浑浊。 到了较深的位置几个士兵一头扎下去,没一会又浮上来抹了一把脸。 “不行,看不清,而且水还在往上涌,我们下不去。” 亲卫不怎么会水,扑在小舟边急得差点把头伸进去。 “侧王妃不能出事!你们谁水性最好,再下去看!” 亲卫把最后一个留在小舟里的气囊丢下去,一个兵丁拿过气囊,一刻也没耽搁,又扎进了水。 这一次上面的人等待了一刻钟,那个兵丁又上来了,在其他人焦急的注视下还是摇了摇头。 “下面的水还是很急,没能看见人。” 亲卫一拳差点把木底打出一个洞来,小舟晃了两晃,旁边的士兵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小舟。 “大人先别急,我们轮流下去找,侧王妃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说着旁边一个兵丁就潜了下去。 湖水在比原来漫出百步之后终于停止了上涨,底下的细沙还在漂浮,石头都已经落回了湖底,等沙子落下后,大部分都会被重新掩埋起来。 等十个人都轮着下去了两遍之后,水渐渐清了起来,水下的阻力小了许多,他们往下的极限在不断变深,但依旧没有见到林眉和其他任何一个人。 第四轮的时候一个士兵捞起了最开始死的那个黑影的尸体。 亲卫看都没有看一眼,摆摆手让人丢开。 林外孟彰还没有醒,去城里报信的人半路遇上了孟末。 孟末先前接到消息觉得不放心就把城中交给副将,自己带着人赶了过来。 之前那阵响动他们都感觉到了,孟末不停催着马,遇上骑兵心中就是一咯噔。 “将军!” 骑兵看到他当即调转马头,一口气还没喘匀半点没有停顿地往回奔驰。 “侧王妃出事了!” 孟末咬牙狠狠一鞭抽了下去,骏马长嘶一声四蹄如飞。 引得上面一片混乱的林眉这时候才幽幽转醒。 她捂着头呻吟出声,周身无一不疼,动一动就牙酸得倒抽气。 但就算还在昏沉失神中,也能感觉到不对劲。 她身下躺着的明显不是沙地,四周也没有水,衣服湿漉漉地压着身体四肢,还有干燥的风吹过一个空间。 难道她被人抓住了吗? 林眉勉强睁开一只眼,眼中只有一片模糊的黄色,使劲晃了晃头抹开眼睫上半干的湖水,她眯起了眼,才看清那是被风消磨过后的土石墙壁。 旁边伸出一只手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林眉想要挡开,却只是虚弱无力地晃了一下手。 那只手按到她的肩上,晃了晃她。 她的头更疼了。 “侧王妃殿下,小生要不幸地告诉你,你我真做了一对苦命鸳鸯了。” “嗟乎,哀哉,也不知王爷会不会将小生的尸体挫骨扬灰,让小生不得超生。” “想小生如此俊俏,死后竟然不得全尸而葬。” 林眉张了张嘴,从喉咙里滚了一个“滚”字出来。 薛净悟那张糊了半脸血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林眉拒绝了他扶她坐起来的提议。 “……怎么……回事……” 偏头咳了几口水出来,林眉一下一下喘着气,肺部气管都像刀割一样地疼。 薛净悟看着她都觉得要喘不上气了,给她拍了拍背无奈扶着她枕到自己的腿上。 “你先别说话了,歇一会。” 薛净悟向后靠在墙上,出了口气给她简单说了一下情况。 之前他独自潜向湖中心的位置,是为了去那边盯着,看还有其他人悄悄下去没有。 结果还真的被他撞上了人。 来的是先前西面跑了的那个黑影,其他黑袍人都在军队全部出现厮杀了一阵之后撤退,他佯装随着人离开,又在他们和守在外面的军队撞上之后折返。 趁着薛净悟入水的变故他再次悄悄下了水,药也是在他的身上。 他还没有接近到湖底,就遇上了薛净悟。 薛净悟和他缠斗的时候,背后来了一掌偷袭,他险之又险地避开。 他回过身,看见那个被他砍了手的人。 两个人和他一路打进了湖底,内力相撞荡开了湖水,也荡开了湖底怪异的压力,倒是让他们接近了湖底。 湖底有着微光,巨石压在湖底,被湖水侵蚀出了怪石嶙峋,只有很小的缝隙能够看见底下的沙地。 但是他们在湖底转了一圈,谁都没有找到泉眼。 薛净悟被断手之人一剑刺穿了右肩,但他反手打死了拿出药瓶的人,把药瓶夺到了手里。 断手之人想要来抢,两人一招一式都奔着对方的要害,用出的内力接连荡出,打翻了一地的断石。 在最大的一块石头也被内力的冲撞震碎之时,沙地垮了下,漩涡出现得猝不及防,薛净悟和那个黑袍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卷了进去。 之后他醒来,就看见了这里躺着三个死人,和奄奄一息的林眉。 中年人是撞断了脊骨又被撞到了头,青年被自己的剑穿了肺部又进了水,断掌的更惨,是湖底的断石砸在了他身上,就剩了一双小腿露在外面。 薛净悟冷汗淋漓的时候还忍不住笑出了声。 居然,居然。 他把昏迷的林眉拖到墙边躺好,自己把断了的腿按了回去,撕下一点手臂上的纱布绑紧固定,便不再理会。 薛净悟看着林眉,也不得不感叹天运。 他摸了摸把自己摆好之后,才打量起他们在的地方。 以黄土掺石加固过的简易拱形通道,上方一个通道口,还有一些水迹渗出,但是已经阖上。 想来那就是他们掉下来的地方了。 通道大约两丈高,地面同样是黄土掺石铺平,两边没有水道。 薛净悟不知道他们昏迷了多久,但地面干燥,只有墙缝之间还有一些湿土。 他捻起一点湿土,粘腻异常,在墙壁和地上敲了敲,都是实心,而且后面土层极其厚实,不是沙子夹层出来的。 往左右看了看,都是五丈之外就是拐角,没有一点标志,但怎么想来都和前金有关。 林眉还昏着,薛净悟懒洋洋靠了回去,仰头看着上面的那个闭口。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应该是他们在水底的时候触动了什么机关,然后更上面的机关打开,湖水倒灌形成漩涡。 他们都被卷了进来,落入这个地方,然后入口封闭,水从通道不知何处排了出去。 摸着下巴看着周围散落的石头,薛净悟无所事事地研究起了这个地方,不过现在条件所限,他也只能凭空推测一下。 一般来说很少能在水底看见这么大的建筑,和沙漠里地宫的风格也不统一。 这里唯一的光源来自于墙上被他点起的一盏油灯,油灯里估摸又是传说中的鲛人油,灯芯是鲛人骨,他还从油灯旁摸出了还能用的火石。 至于上面那个机关,应该是中间还有空层,水堆集到了一定程度,就会推动上面的机关运转,关合被打开的机关。 机关上接阿莫湖,以这一次的经历来看,虽然有这个机关,但应该不是准备来打开的,他们只是误打误撞。 而如何打开的机关,可能是重量,也可能是石头。 薛净悟撑着地把自己往后挪动一下靠得更舒适一点,努力睁着眼,转动着大脑,把扎在腿上的布条再勒紧一些。 之前的阿莫湖范围更大,这里的建筑应该也不小,承重十分坚固,但湖心在建筑的边缘地带,他们进来的可能是排水渠道…… 师父给他说过什么来着…… 薛净悟无意识抓住了一把沙子在手里搓碾,眼神越来越空茫,杂乱无章的思维堆积在脑海中,都开始模糊不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4章 鲛灯长明 林眉的呻吟声惊醒了他。 “然后我醒来你们就都在这里了。” “侧王妃福星高照,连带也庇护了小生,侥幸活了下来。” 薛净悟嘻嘻笑着和林眉结束了讲诉,也没说他差点就昏厥过去,低温失血之下等待他的就是死亡了。 通道中的风把衣服吹得半干,但也加重了他们身上的湿冷寒意。 林眉脸色苍白摇晃着撑坐起来,搓了搓手呼气取暖,她身上穿的衣服特制,还没有那么湿冷。 薛净悟脸色更是没有了一丝的血色,唇色也惨白泛青,若不是眼神已经半溃散了,他本可以不用点灯就能看清这里。 他瘫坐在那里,又把自己挪了挪。 林眉稍微缓和了一丝力气和温度,转过来查看薛净悟的那条腿。 伤口没有清理干净就被绑上了,骨头也是随随便便按回去的,流出的血都已经把地面给浸出了一滩血土。 林眉伸手在断骨处一按,薛净悟再有气无力拖着半口气没咽,惨叫声都震出了回响。 林眉面无表情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等他叫完,就是真的只剩半口气了,就差捂着心口哭哭啼啼恋恋不舍,然后吐血之后含恨叫着负心汉的名字撒手人寰。 “林眉……你,好狠的心啊……” 随即干脆利落地头一歪眼一闭,晕了过去。 林眉轻叹一声,给他解开绑带,重新清理伤口。 她真怕这样下去,就算他们活着回去了,薛净悟这条腿也保不住。 地下估摸不准时间,耳边迟来的嗡嗡作响更是影响了她的判断。 林眉盘坐起运气调理内息,五脏筋脉虽未有损,但身上都是小伤,骨肉都酸痛不已。 勉勉强强聚集起一股内力运转过一周天,更是咬紧了牙关才没再次呻吟出声,林眉腮帮子都在止不住地抖动。 推筋活血,平息血气,身体也在气血运转下慢慢恢复了一些温度。 等林眉稍稍减轻了身上的不适睁开眼,薛净悟还没有醒来。 她探了探薛净悟的脉搏,已经趋于平缓,情况也在好转,小命算是保住了。 但手腕上的温度依旧冰凉,脸上也迟迟没有血色回显。 况且,下来之前薛净悟把上衣脱了,现在还赤裸着上身。 身上划伤和撞伤遍布,右臂上的纱布被解了一部分下来包扎腿,剩下的也沾满了血。 在水里泡了这么久又大幅度动作,没包扎的部分露出的伤口都泛了白,裂口看着更大,包扎着的地方想来也好不到哪去。 林眉把纱布全部解开,将就着给他擦了擦伤口,又扶着墙壁爬起来,撑着墙踉跄走向散落的三具尸体翻找东西。 青年身上的剑被她拔了下来,林眉又在他身上把上面的血液和粘液擦了干净。 中年人身上没剩东西,唯一穿着衣服的那个断手黑袍人尸体被巨石砸得不成样子,衣服也不能从石下拉出来。 而且血肉模糊腻成一团的布料……恐怕薛净悟宁愿冻死也不会愿意看见这东西沾到自己一根寒毛的。 林眉也很是嫌弃地喘了口气,拖着剑朝远一些的地方走去。 等到了转角,拐过去后除了几步的地方还能有一些光亮,再往前走又是一片漆黑,林眉在那边墙上摸索着走出一段距离后退了回来。 手下的触感完全没有变,看不清的情况下她也没有找到油灯。 她回去试着动了动油灯,没有机关打开,但铜制粗糙的灯盏能够取下,火芯持续而稳定地悦动着,风吹来吹去也没有让它有熄灭的丁点迹象。 清透粘腻的灯油只铺了灯底浅浅的一层,燃之有异香,只有凑近了才能闻到一点海腥味。 灯芯只有拇指长短,洁白温润,似若玉石,火焰在顶端静静燃烧,但灯芯那一截也没有丝毫焦黑。 林眉和薛净悟一样想到了鲛人油。 但这东西一向只出现在帝王陵墓的传说里,并且是作为帝王陵寝之中的长明灯。 林眉前世在一次黑市的聚会中听人提起过。 有人新开了一座墓,墓室之前,从前殿始,青铜铸就的仙鹤衔长明灯,五步一盏,左右陈列,照彻甬道前、中二殿,直通墓室。 主墓之中棺椁之旁,七座宫俑捧灯朝拜,长明不夜。 用的便是鲛人油和鲛人骨,因为一些事,他们只带出了一盏仙鹤长明灯,并当场展示过,但没有拿出来参与拍卖,这让许多人还遗憾扼腕过。 但这样的通道之内,为何会有这样算得上极为珍贵的灯油,又用这么随便的东西装着? “侧王妃,这么一点火,烤不熟小生的。” 薛净悟无奈的声音响起,跟躺在烤架上的肉一样放弃了挣扎。 林眉才发现她拿着油灯想得入神,火舌差点烧到了薛净悟身上。 咳了一声,林眉把灯放到地上转头去看他。 薛净悟有点发愁地看了看自己一身的伤,动腿试了试,虽然痛得冷汗直流,但力气回复一点之后,蹦着走拖着走应该都还成。 得早点出去才行。 “再休息一会就去找路,这里有些奇怪。” 林眉和他一起靠着墙坐着暂时没说话,刚才折腾了那一番,她现在又浑身脱力,剑都举不起。 现在就是他们再急也是没用的,两个伤残人士,没有选择的权利。 当然,比他们更急的应该是上面的人,林眉完全不怀疑,她这样生死不知,足以把五里关的人逼疯。 幸而暗卫前天已经离开,消息传到金沙关还有一些时间。 运气好一点,等金沙关的人赶过来,她已经回去了。 林眉在脑海中把金沙关的人过了个遍,最后在林兴修之后,君留山还是出现了。 也不知道这位王爷现在如何了。 君留山现在还好,暂时还没听到消息,暗卫也因为各种原因,阴差阳错地错过了晚上的动静。 五里关的烟火虽然引起了周边城池的警戒,但没有传到多远。 只是孟家父子和知晓内情的人确实都要急疯了。 孟彰在醒过来之后就下了水,一直没从水里上岸,不停地潜水寻找林眉和薛净悟。 头发被折腾散了,一缕缕地贴在脸上,衬得脸色苍白又冰冷,眼睛血丝堆积,从水里出头活像水鬼在窥视生人。 孟末没有怪罪于他,水下的变故是他们谁都没能料到的,要怪也只能说是自己思虑不周,王爷要怪罪也是自己的事。 他调派完守军,又安排赶来的副将去让人报信,联合各个城镇一起戒备追击逃脱的贼人,全城搜捕可疑之人。 之后匆匆赶来水边,就看见孟彰这一副样子。 孟末脸色越发难看,亲自下去把孟彰从水里提了出来,丢给随他而来的亲卫。 “带他去换衣服睡觉,再押着把饭吃了再让他过来。” “睡不着就给我敲晕。” “将军!” 孟彰被两个亲卫架住还挣扎着想要说什么,被孟末直接捏住颈子,指上一用力就把人弄晕了过去。 两个亲卫低着头把人带走了。 一直守在湖边看着找人的亲卫上前抱拳行礼。 “将军,还是没能找到。” “少将军几次尝试也没能下到湖底去看,只在东边找到了另一具贼人的尸体。” 孟末上了后面拖来的小舟,湖上十几艘小舟在来回游走, 亲卫跟上去撑舟向湖心而去。 “预计有二到三个贼人和侧王妃一起失踪了,除了湖心,其余地方都被士兵们翻遍,没有看见他们的尸体,说明侧王妃应该也还平安无事。” “但人呢?” 孟末没有动容,撑着舟沿直接翻身跳下了水,衣服被丢在了舟中,他手上抓着三个气囊。 亲卫连忙稳住后叫住了他。 “将军,属下怀疑下方可能别有洞天。” 孟末停下,回过身来皱眉看着他。 亲卫单膝跪下来指了指下方的水,很是认真地和孟末解释。 “之前属下也下去看过,虽然没有找到人,但发现了湖底有同原有细沙不一样的粗沙散落,颜色差别也极大,看着像是林外沙地的那种沙。” 湖中的沙长期泡在水中,颜色浅,林中的沙地因为湿润,颜色比一般的沙要更深一点。 但他发现的那种,就是外面沙漠里那种金黄的颜色,手感也要干燥粗糙很多。 联系突然出现的大型漩涡,更像是下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大的空间,水在往下涌,从而引发了水面之上的变故。 他来大漠之前生活在多小河湖泊的地带,从小见过了太多的水相,这种“龙吸水”,绝不是单纯的水生了变故。 孟末抹了一把脸。 “本将亲自去水底看看,你去找人在附近勘测,看看下面有个什么东西。” “就算是把这里挖翻,也要把侧王妃给找出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总要给君留山拿出一个交代。 他也不信林眉会真的就这么没有了。 他注意到过林眉身上带着的那一块石牌,还不经意问起过,林眉告诉他是金沙关那位巫送的,她同王爷一人一块。 孟末曾追查金国皇室之密,也查到过神殿和祭司殿。 前金信奉金乌,以巫为祭司,皇室、民间都多有巫,民间的巫孟末向来视为装神弄鬼,有医术的草巫、医巫不在祭司之列。 而皇室供奉的这些巫,是真的能通天地之灵的人,他亲自验证过,并带回了孟彰。 他查到,在公主被送出来之前,当时的大祭司,曾力劝皇帝放弃,并预言过皇帝一意孤行之下金国覆灭之日。 大祭司和神秘人给出的期限不同,皇帝不知为何一反常态的不愿信任大祭司,而最后是大祭司说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2章 雷霆响,雨甚冷 君留山这一次做事确实出乎人的预料,但城中百姓为什么都没有异议?林兴修为什么一句话也没多问? 摄政王掌管朝政八年,行事还能没有章法吗? 自从王爷来了大漠,又何事不是为他们所考虑? 况且,君心难测,事事都让下面的人猜到,如何立起威严,隐秘之事被下属无意泄露又要怎么补救。 不说是百姓了,就算是君留山的亲信,也不敢事事找主子问个究竟,一个命令下去,只要听命行事便好。 这才是在军中行事的准则。 令行禁止,军规森严。 老人家常年做活力气大,气不过最后又打了副将后脑勺一巴掌,把人打得往前跌了跌。 “以后把你嘴巴闭上,否则我先回去请家法伺候。” 副将委屈地低着头应了一句“是”。 召集青壮之前,长老就把各家的长辈叫在一起谈过话,这些长辈回去又在家中给小辈把道理掰开了说。 现在城里其实不止是青壮,缺了人手的活半大的小子也会去帮忙,妇女商量着主动帮忙做吃的,会手艺的老人家们都在工坊和军府里忙活。 铁匠铺子的柴火都是大家帮忙一轮一轮往里送的。 这都是为了完成王爷的命令,也是为了他们可能会有的更好的明天。 君留山在林府之中也接到了各项事务的汇报。 折思还在林眉院子外守着,折宁只好自己里外地跑。 “王爷,林小将军已经将人手安排得差不多了,还能用的堡垒预计需要五天能清理完毕。” “嗯,让他先忙着。” 君留山一边喝着药一边颔首,酒儿已经气到两天没和他说话,但一天三顿地过来盯着他喝药。 喝完药,酒儿拉着脸就要把药碗收走,但君留山叫住了他。 “折宁,你去叫折思过来。” “是。” 酒儿虽然听话留下了,但她扭过头不看君留山,折宁走前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酒儿,一会你替我把事情告诉折思和折宁。” 君留山闭上了眼睛,让这两天越发受不得光线刺激的眼休息一下。 酒儿看着他这样子,一口气憋在心底。 “王爷自己和他们说去,我还要忙。” 这两日她不但要翻找医书,还要请教城中医师们,然后又要研究君留山给她的那一卷东西,试着从里面找出养虫的配方和克制方法。 每次想要休息一下,但一合上眼,看见的就是君留山毫无生息地躺在棺材里的样子。 她已经熬了两天,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还是用药硬逼着自己睡下去的。 现在她一刻一时都不想耽搁,君留山留给她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 “侧王妃又不在,王爷还怕自己告诉折思、折宁事实吗?” 君留山沉默。 是,他不想让林眉知道这件事,然后一直不能忘怀。 但折思与折宁跟了他许多年,在王府之中就是他半个亲人,在他孤身一人的时候是王府里的这些人在陪着他。 林眉他可以赶走,因为她本来就是天上的鸟,不该受他的束缚,也不愿受他的束缚。 酒儿还有师父在,还有另一个家,再哀痛总能过去,以后见惯了生死,也就不会为他再伤心了。 暗卫不一样。 折思和折宁是将所有的过去都抛下来跟着他的。 林眉对他是喜爱和无可奈何,酒儿对他是对兄长的依赖,折思和折宁是忠诚。 忠诚的人才是最难放下的。 朝中人还有他们的事情要做,他们的家要顾,便是楚家旧部当初也还有留歌这一个念想。 他君留山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无家。 新帝在他身故之后,定然会清算淳荣王府,还会牵连这许多的人。 君留山都不知道他能给他们留下一点什么。 他们又能否如他所请,自此天高海阔,不再回首。 他不想亲手把刀子插进他们心口。 “酒儿。” 君留山垮下肩掩唇咳了几声,睁眼看向酒儿。 酒儿觉得她在君留山眼中看见了祈求,但细细看去,又只有平静。 僵站在原地,半晌,她捏着碗泄气的垂下头。 “我知道了。” “王爷。” 折思和折宁回来了。 这两天他们都试着想要在主子们之间调和。 但林眉闭门不出,连饭都不吃,也从不和他们说话,只有偶尔房中才会传来一点动静。 君留山则完全不听他们提上一句,除了处理事情,都不见他们。 连酒儿都一心埋首在屋子里不知道在忙什么,出门也是直奔药馆,看见他们还跑得更快。 酒儿和王爷闹矛盾,他们都猜测是因为林眉的事。 但酒儿避着他们干什么? 屋内的气氛明显不太对劲,王爷倒是一派淡然,酒儿…… 折思和折宁收回了视线,看着脚下的青砖。 “本王先进去休息了,有事让酒儿和你们说。” 君留山在一阵的无言沉默之后,不等变得更加凝重,先起身走了。 前厅离卧房有一段距离,折思和折宁估摸着王爷都要走回去了,酒儿还是没有说话。 两人在视线都交流了三个来回后,实在忍不下去了,折思轻咳了一下主动出声。 “酒儿,王爷叫我们来是……?” 酒儿今天表情太可怕,连他们两个都不敢多看。 酒儿撇着脑袋把大脑放空,眼睛随意盯着一处,语气平板,话含混着说得僵硬又快速。 “王爷让我告诉你们,他快要死了。” “什么?” 饶是以折思和折宁的耳力,都没能听清她说的什么。 但凭空出现的心悸落在了两人的心头,不知为何,他们有一种不要再问下去的直觉。 仿佛,会揭开什么要命的东西。 心脏疯狂地鼓跳起来。 “我说,王爷,活不过一个月了。” 酒儿红着眼转回头,明明眼泪都滚出来了,她还在冷笑。 “现在,你们已经能为王爷准备后事了。” “……什么……?” “酒儿,你说的……是什么话?” 折思和折宁表情一片空白。 “人话,听不懂吗?我说,王爷,快死了,你们听不懂吗?” 酒儿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他们。 折思差点和酒儿动手了,但折宁死死地抓住了他。 “酒儿,这话不能乱说!” 折宁上前一步,眼眶也红了,盯着酒儿的目光就跟要把人剥皮拆骨挖开心来看一样。 酒儿把药碗往地上一甩,碎片飞散在三人脚下。 折思喘着粗气,无意识地跟着一块碎片转动着眼睛。 折宁任由脸上被炸开的陶片划出一道口子。 “上一次,王爷本来就只有两年的寿命了,只是王爷不让和你们说而已。” “哪一次?” 折宁似乎没有半分动摇,语气冷静得可怕。 “‘碧落佛枝’,我师父之后就是出去找为王爷延长寿命的药去了,本来如果好好调养,还能在两年之上多撑一年的。” 酒儿被那一下卸去了全身的力气,踉跄着向后退去,后背抵上了门,她缓缓滑坐在地,捂住了脸。 惶恐惊惧这只恶兽被放了出来,她突然泣不成声。 “……王爷他,本来也只剩最多三年的时间了……” “……可是他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师父说过要好好调养的,都是我没用,才会让王爷……” 她说不下去了。 折思已然完全听不进去她说的什么,目光茫然又愤怒地在屋中逡巡,但又不知道自己想要看见什么,急躁堆积着难以发泄,比酒儿更大的惶恐占满了他的心神。 折宁站在原地,摇摇欲坠,但他还有一丝理智,还抓着折思不让他发狂。 别人都以为他们是在九年之前才跟着君留山的,至于来历,一直没有人能探寻到。 但其实,他们是君留山的父皇,对自己这个小儿子最后一点的弥补。 一直到九年之前,君留山才动用了他们,然后有了淳荣王府的暗卫统领。 他们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主子是谁,也发誓过一辈子效忠于君留山。 所以,哪怕是在先帝的时期,他们也没有和其他的皇室暗卫一样,被移交到先帝手中,而是依旧隐藏起来。 酒儿的话足以让他们发狂。 “折思,是我们没有保护好王爷。” 折宁说得十分地直接了当,他双手按着折思的肩,强迫折思的眼看向自己。 但他更像在喃喃自语。 “是我的错,我当时应该和你一起护送王爷回来的。” 折思安静了下来,他抬手,扣住了折宁的手腕,用力将这只手拉下。 皇室培养暗卫的手段并不算残忍,他们俩因为根骨极好,所以被当时的首领选了出来亲自教养,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 但今天,折思生生折断了折宁的一只手。 清脆的骨断声,惊醒了酒儿,也惊醒了靠在后门没有真的离开的君留山。 “折思,放开。” 君留山从门后进来,沉着脸看着自己的两个暗卫统领。 折宁的左手以扭曲的姿势垂了下去,两个人向着君留山跪下。 君留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隐隐作痛。 酒儿被这一变故惊得跳起来,君留山看了她一眼。 “给他看一下。” 酒儿扯着袖子擦了把脸,不知所措地上去查看折宁的手。 折宁不论是被折断手还是酒儿给他接骨,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沉默地跪在那里。 折思找回了意识,但也对他的伤势丝毫不为所动。 君留山都不知道该和他们两人说什么好。 酒儿连哭都顾不得了,握着折宁那条断臂双手沾满了鲜血,折思是下了狠手,骨头差一点都要刺穿皮肤露出一点狰狞来。 临时之下只能让折思拆了椅子的一条腿作为固定,正骨之后用腰带勒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5章 身在不知处 但现在大漠只剩下两位巫,金沙关的那一位,是大祭司的徒孙。 能让他给出前金皇室才有的护身牌的,只有天命所佑的贵人。 孟末对亲卫摆了摆手,一头潜进了水下。 亲卫看了他消失的地方一会,才撑舟回去,回五里关去找这些年被将军收罗来的那些匠人。 这时距离突变已经过去了四个时辰,天上的日头接近正中了,下水的士兵十人一组,已经换过了五组,只有孟彰一人从半夜坚持到了现在。 亲卫暗暗祈祷着一切都只是有惊无险。 刚才他没说的是,林眉他们被坍塌的空间填埋的可能性更大。 幸运逃过死劫的林眉二人并不知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薛净悟现在自己扶着墙一路半跳半挪地往前走着,林眉在旁边拿着灯和剑,走得也很是缓慢。 他们从左边的拐角离开,一路前行,已经走过了三处拐角,每一折相隔,横约有百步,竖约有二百步,沿墙角细看,都有细微水流冲刷过的痕迹和湿土。 总体而言,这些反复弯折的通道组成的是一处长方形的大空间,在第五条通道中,他们见到了第二盏灯,和顶上第二个通道口。 两个人都没力气跃上去看一下,通道口旁边也没有什么依附点。 薛净悟再次敲了敲墙壁和地面,声音改变了。 “外面从实土换成了沙子。” 林眉倚在墙上缓气,也屈指在墙上敲了一下,耳朵贴在上面听了听。 她听不出来,薛净悟摊手告诉她,这是“耗子”的绝技之一。 林眉沉思了片刻,他们应该还没有走出阿莫湖的范围,不论他们被冲下来时还在不在湖中心地带,这么一点距离太短了。 而他们头上这一个新的通道口旁边并没有渗水的痕迹。 “阿莫湖的湖底呈斜坡状,从湖边下来过半才有石头出现,这些石头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压顶。” 以前的阿莫湖面积比现在有一倍之大,但看一旁的地形,并没有这么大的凹陷地带。 湖底被填过,可能是湖水退下时带来的细沙,也可能是通过下面的机关。 “现在上面应该是先有一层沙子,再有水。” 这些机关,很可能是为了保护下面的某一建筑,防止上面湖水和沙地生变,倒灌或塌陷,从而伤害到下面的建筑。 所以湖水中间是用实土支撑,到了这边就变成了沙子。 “看来,我们想要出去,还要去找找入口了。” 薛净悟伤腿点着地,右手垂着不敢大动,也没忘了自己的好奇心。 林眉先是吃惊看了眼还要去找新奇地方的薛净悟,然后沉默。 他们现在不管怎么选择都是在赌,这里估计至少十年没有人下来过了,到底什么情况没人能肯定地说。 那个神秘的建筑是否还保存完好,通道有没有塌陷或者被堵住,里面又有没有危险,说不好。 唯一可以确定,至少不会遇上焚仙门的人。 而他们现在沿着水道,肯定会有一个出去的地方,林眉推测大概率是连着暗河的,但到了暗河之后要怎么上去地面,也是一个大的问题。 现在他们连方向都分不清。 林眉把剑往墙壁内插去,剑轻而薄,很容易就切进了墙壁,但林眉推着剑的手腕在微微颤着。 握着剑柄一旋再将剑抽出来,看了看剑上带出来的沙砾,林眉还是叹了一口气。 “我们没有吃的和水,以现在的状态,可能要不了三天就会死在这里。” 如果这里连空气都不流通,睡下之后他们能不能活到醒来的时候都是问题。 能站在这里,充满了巧合和幸运,但这份幸运能一直持续下去吗? 薛净悟大概是觉得能的。 他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眼睛都兴奋地亮了起来。 “无妨,只要能找到地方和通向地面的通道,哪怕塌了,三天时间,就算从薄弱处挖,也能挖出一条道来。” 林眉想了想自己这两个半残,三天连吃喝都没有,能挖个什么鬼出来。 但她还是同意了,反正都是赌,能满足一下好奇心也挺好。 有了这个激励在,薛净悟蹦起来都快了一点。 但这个通道不是那么好找的,就算主要建筑有通道在,也不会是给人通行的。 而且这里的模式太过固定,连水道有多长都没办法推测,他们还有可能在一开始就选错了方向。 但好运或许真的在眷顾他们,在第十一个通道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道低矮的门。 薛净悟眯着眼睛,扶着林眉的手臂坐下来,伸手在石壁上摸索着。 比起旁边的沙土墙壁,这一面平整灰石砌起的石壁实在太过显眼。 薛净悟一寸寸摸过来,终于确定了门的位置和大小。 藏在石壁中的门只有人腰高,门缝同石缝完美地贴合,凭肉眼是难以找到这一道门的,但又如此的显眼。 “所以,这种不正常的通道,还比正常的通道要好找?” 谁也没有发现在阿莫湖之下还有这么一个大的秘密,而这个明晃晃的提示,只要有耐心,怎么也能把门找到。 薛净悟让林眉把灯再贴近一些,并对她的疑问翻了一个白眼。 “能开启上面的通道口,还没死在水淹沙埋石撞下,并且能有力气折腾到这边来的人,目前看来也就我们两个了。” 这一路上连个风化在这里的骸骨都看不见,而且也没听说过阿莫湖或者附近,有这样的景象出现过的事。 这是一条十年——或许还不止十年——但一直没被人开启,又保存完好的水道。 不能因为现在人还活着,就忽略了前面的九死一生。 值得庆幸的是,在异象发生的时候,除了他们,应该没有其他人在水里,也就没有被牵连枉死的人了。 薛净悟研究了一会,放弃站起来后退。 “还是直接拆。” 这应该是主体建筑排水的通道,控制开关在里面,他现在手上什么都没有,也没办法打开了。 林眉在他的指示下,将剑贴着一道缝隙推进去,然后一点一点切开,若是这剑再厚上一毫,都没这么轻易。 剑推过小半就能感觉到剑尖一轻,出现在了另一个空间之中,这处石壁尚不算太厚,他们找的地方目前来看也不是死路。 林眉和薛净悟点了点头,更加小心了。 薛净悟皱着眉看着林眉动作。 这一类的机关最怕的就是拆了之后会有许多的连锁反应,他的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对这里的任何一个机关就更加要小心。 剑在竖着切下来的第二块砖内撞上了铁的部分,林眉试着压剑,但剑没能切进去。 薛净悟让她将这一块砖给打开。 他们现在手上也就这一把剑了,弯刀和匕首都在漩涡中被冲走了,剑断了才是真的麻烦。 打开砖面,里面横着插了一根乌沉沉的铁棍,也没有生锈腐朽。 林眉和薛净悟一起上手,也没能把它拨动,用剑也切不断,捏断和震断他们现在是做不到的。 之后林眉再试,这一道门里大概有五根这样的铁棍,把砖头全部拆了人也没办法进去。 而其他部分的石壁后面都是实心的。 两人坐在石门前互相看了看,一起叹了一口气。 他俩的其他东西都在入水前放在了岸上,交给孟彰收好了,现在连个能腐蚀铁器的药水也没有。 “怎么办?” 林眉把剑收回来,撑在身边。 薛净悟揉了揉自己的胸口,转头吐出一口瘀血,擦着嘴角的血摇头。 “你继续往前走一走,看还有其他地方没有,我在这里再看一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林眉去后面那条通道拿了一盏油灯过来,点亮后放在了薛净悟身边。 “如若再走十条通道也见不到其他入口,我就回来。” 薛净悟没有异议的点头,林眉也体力不足,二十条通道的距离差不多是她现在的极限。 林眉把剑留给薛净悟,自己端着一盏灯继续向前走。 等到第十条通道的时候,她撑着墙弯下腰,看向了墙边格外湿润的地方。 她在那里站了一会,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往下走下去。 在第十二条通道,她在右边的墙壁上,看见了一个挖出来的洞。 和刚才发现的那个门一样,只到人腰高,只够成人趴着进出,但是有些窄,更像是挖出来为孩童准备的。 林眉试着爬了一段距离,挪动很是艰难,但进去一段距离之后,空间就逐渐扩大了。 这是直接的土石壁上挖出来的,里面没有怎么修整过,以土壁的风化来看挖出的时间已经十分久远,但依然很是坚固。 刚才大水冲过,流进来的却不是很多,也像外面的水道一样极快地恢复了干燥,只有些微的湿土。 土道是倾斜向下的,很长。 林眉在能够转身之后就退了回去,靠在墙上拍着身上的土,慢慢把喘息平复。 “这地方可真是越来越怪了。” 哪怕她没有见识过,也觉得这里处处透着古怪,这洞…… 怎么看怎么像盗洞。 林眉慢慢走回去,沉思着把发现和靠在墙边发呆的薛净悟说了。 薛净悟捂着头,现在反而有点犹豫了。 “鲛人油、鲛人骨、盗洞……” 若是金国什么藏宝之地,或是像他们要找的那个地宫一样的地方,他肯定毫不犹豫的就进去了。 但陵墓不同,陵墓他在学习“耗子”手段时,师父便反复告诫过,若非准备得当,不要轻易下墓。 大墓从来凶险,不乏莫测之事,“耗子”有“耗子”的行规,犯规者,且看古村之人。 “金国从未有墓葬的习俗,说不定是我们多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6章 陵墓之谜 从他们的脚程来算,走出水道,再从暗河找生路,也没比闯墓葬轻松多少。 薛净悟笑笑宽慰林眉,握住剑爬起来,蹦了蹦站稳。 “若真是我们想的那般,就且看看小生多年的手艺有没有全还给师父。” “要不然等去地下见了他老人家,问起学业,小生这一问三不知的,怕是要被再打断一次腿。” 林眉瞟了一眼他的断腿,又被重新绑过。 薛净悟无所谓地摆摆手:“无事,大不了求侧王妃替小生去王爷面前讨个恩典,请了莫上先生来治治。” 这下面就他们两个人,林眉吐出口气和薛净悟往她发现的地方走去。 路上两人走得慢,沉默之下反倒难挨。 薛净悟擦了一把冷汗,停下来提着脚歇口气。 “林眉,要是出去得晚了,你好歹让人给我留个全尸。” 林眉挑了眉问他何意,薛净悟居然收敛了玩笑的神色,正经地看着她。 “摄政王找不到你是不会罢休的,若是我拖累你死在此地,等王爷见着了我的尸体,恐怕得碎尸弃野来泄泄愤。” 干他们这一行的,不得好死并非奇事,尸骨不全无人收敛才是常态,就像他师父一样。 但谁都想要一个入土为安,全尸而葬,哪怕裹一卷草席埋在随意挖出的土坑里,也比死无全尸曝尸荒野来得好。 林眉深深地看着他,薛净悟坦然回看。 许久,林眉移开眼,不置可否。 “生前怎管身后事。” 薛净悟暗暗叹了一声,也不再提。 两人沉默着走走停停地一路到了那处矮洞前,薛净悟摸了摸通道的土壁,探进身去。 他进倒是能进,但是移动就有些艰难了,进退两难的那种。 林眉从后面把他拖出来,薛净悟把剑递给她别到腰间。 “还是你在前,劳烦拖着小生走了。” 林眉试了试几种姿势,最后倒退着抓着薛净悟的肩把人拖动,是最为方便的,等到了宽阔些的地方就好了。 她之前进去过,至少这一段路没有什么危险。 地上也是凹凸不平,林眉照顾着伤员,自己手上也没有什么力气,是以进得很是缓慢。 等到薛净悟能自己活动的地方,林眉气喘吁吁地瘫坐着,薛净悟也把灯放下,咬着牙扳腿骨。 两个人都快尝到饥肠辘辘的滋味了,能撑到现在,还真要感谢孟彰之前备下的两顿饱饭。 薛净悟很是感慨的摸着自己的肚子。 “很有断头饭的样子。” 林眉有气无力翻个白眼给他看,自己小声嘲讽了一句,没让薛净悟听清。 “乌鸦嘴真是不分朝代和时空。” 薛净悟虽然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还是挠了挠下巴,尴尬咳了一声,“呸”了三下算是把这话过掉。 缓过了一口气,两人继续往前挪,之后的土洞维持在成人能弯着腰走的大小,开始出现弯道,但总体依旧是往下走的。 林眉数着时间和距离,他们大概走了半个时辰,看见了前面照进来的亮光和洞口,距离水约有一里多些。 最后的路段弯道格外的多,而洞口里面的那一块地也格外的宽。 林眉和薛净悟藏在洞口后的石壁角落,谨慎打量着外面。 外面是用石块砌壁,高有三丈的圆顶屋子,两边整整齐齐放着三排架子,架上没有看见有什么东西。 墙上左右分别三盏做工更精致一些的铜油灯,他们正对着的那面墙有一扇拱形石门,门两边也各有油灯一盏。 林眉把剑丢了出去,没有引起什么反应,又等了一刻,两人都没那么累了,才接连出了通道。 薛净悟伸手在架子上摸了一下,黑厚的一层灰,被抹开的地方还有一点焚烧的痕迹。 薛净悟敲了敲架子,很是沉闷的木头声响,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很结实,推动一下,并不显得笨重。 “这像是黛罗木做出来的。” 而现在显得珍贵的木料,废弃在这里落灰了许久。 这一间石室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查探,唯一的架子和油灯也是让人一目了然。 灯都是鲛人油。 林眉皱着眉去推石门。 石门看着高大,推起来却一下就被林眉推开了。 薛净悟瞳孔骤然一缩,猛地将林眉扑倒到石壁之后,破空声之后是尾羽震颤不绝的声响。 一支铁箭斜插在林眉刚才站的地方,箭头没入地上石板,石板裂开网状的痕迹。 薛净悟在最后一刻转开头,一口血喷在了旁边的地上,然后翻身滚躺到地上,半个字都不想说了。 林眉坐起来摸到他的腿骨,又歪了一次。 没有第二支铁箭射进来,那一支在片刻之后也安静了下来。 薛净悟抓住林眉的手臂,张口先呛咳不止,林眉把人扶起来拍着背,带着他往后退。 一直到了墙角两人才停下,薛净悟终于把气理顺了。 但他第一句话是:“我们恐怕真的进陵寝了。” 这个消息并不太好,而且看薛净悟的神色,比刚才还要苍白许多。 “有这种‘抬头见’的墓,都是大墓,且机关重重。” 所谓“抬头见”,便是如同刚才那般的,推门抬头,即见索命箭。 耳室、配殿这些易为盗墓贼联通盗洞的地方。 耳室配殿放着陪葬之物,盗墓贼对此也不会手软,所以门外的“抬头见”,就是墓主对盗墓贼的警告。 见此退避,生人勿进。 侥幸没死或是谨慎惯了见识多活下来的,识趣一点,自己在陪葬里拿上一些东西关好门就走了。 若是硬要闯进去,里面的招呼就没这么轻了。 这是杀气较重的一种墓中机关,铁箭也不会只一支。 薛净悟余光隔着层层木架扫见了他们进来的那一个洞口,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但他们进来之前地砖完好,代表这个机关是第一次被开启,挖出这个洞的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这一座,不该在金国出现的,连通着阿莫湖,有着那么庞大机关的陵墓,又是为谁而建,为何从来没有过记载? 说起没有记载…… 薛净悟倏然扭头看向林眉。 “你说,我们之前找的方向是不是错了?” 林眉一下没有跟上他的思路,看着他在那越说眼睛越亮,然后才反应过来。 薛净悟说的,是他们在寻找的,被前金末帝隐藏起来的那座地宫。 前金末帝抹去了它的一切记录,万一不是地宫,而是陵寝呢? 所以才会有重重机关,和重军守护。 这么庞大的工程不可能悄无声息,且这是在阿莫湖之下,藏在大漠的生命之源的下方。 “金国没有修建陵寝的习惯。” 薛净悟又重复了一次这句话,林眉脸色也沉了下去。 没有习惯,那可能是唯一的一个特例,又会如何? 两人一时进退两难。 最后还是薛净悟一抹脸,骂骂咧咧着已经很是习惯地把骨头给按回去。 “欺负伤残算个怎么回事,自己拉的人进来,还要怪我乱蹿了?” “黑心啊,别家好歹给放上点金银宝器,这里一堆破架子,就这还不忘放暗箭?” “我这话都放出去了,是存心想让我被老头子打断腿吗?” …… 林眉很想把这位老将军的嘴给捂住。 她没气也没力地认命摆摆手,阻止薛净悟继续说下去。 “所以,还是继续走?” 要回头只能趁着还没进去,现在掉头继续去找出口,走进去了就别指望能回来了。 再来几次薛公子就要成薛瘸子了。 薛净悟跳过去把那把铁箭拔起来,在手里掂了掂。 “走!” 林眉捂着额头笑了一声,扶着墙站起来拍了拍衣服。 “走。” 这一次换成薛净悟在前,林眉在后。 外面同样是厚重灰石砌墙铺地,通道呈拱形向两边延伸,每十步有一盏灯镶在墙壁上。 没有纹饰,也没有壁画雕像,冰冷而单调。 两人选择了往右边走。 薛净悟让林眉把他们带来的灯熄灭,和火石一起收起来,自己拿着那根铁箭在前面敲敲打打地走着。 林眉在后半侧着身举起剑跟着他,防备着后方。 “等等。” 薛净悟停步看着脚下的一排砖头,用铁箭轻轻在上面敲了敲。 石板在铁箭抬起之时蓦然翻转,立起如同张开的鱼鳞一般排列开去,轰隆声从地下传来,丛丛尖刺从地底飞射而出,叮叮当当撞击在头顶翻出的铁板之上。 刺为双尖,在铁板上一撞便是一个坑洞,然后加速掉落下来,尖头坠落如星芒划空。 薛净悟的脚尖就在石板的边缘,一滴冷汗从他的下颌角缓缓滴下。 林眉在那一瞬五指紧缩,指尖刺破了手下的皮肤,快要扎进肉里去,身体紧绷到了极致。 她脚下后挪半步抓着薛净悟就要后跃,薛净悟猛然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在原地,眼睛一直不眨地看着前面,对擦着自己鼻尖刺落的寒芒不闪不避。 正当此时,在他们的背后,黑幽巨口霍然张开,飞蝗一般的带棱铁石成千上万地从墙内喷出,密密麻麻络绎不绝,在半空撞到一起便一起碎成了铁粒,铺散了一地。 薛净悟在这里面捕捉到了一点轻微的动静,脸色一变突然拉了林眉一把,两人一起向着前面的石板扑去。 林眉一手将长剑狠狠插进石板一手抱住薛净悟,吊在了立起来的石板上,脚下是重新升起的新一批铁刺。 之前的那一批滚落到了两边,堆起高高的一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3章 遗命遗泽 君留山坐在了上首,看着酒儿动手,也看着折思和折宁宛如木偶,毫无生气地任人摆弄。 “本王并不觉得如何。” 在折宁的手被绑好之后,君留山让酒儿回去拿药,前厅也就只剩下他们三人。 “本王身中寒毒之时,活着更像是折磨。” 不仅仅是身体上的难受,母妃的反复无常、凄冷可怕的宫殿、人心叵测的朝堂,明枪暗箭在这么多年里将他围在方寸之地。 每次病发他都在心底期望着能够再也醒不过来,就此结束一切的折磨。 君留山也问过自己,为什么他要从小遭遇这些。 小时候他望着高墙,带着一身的青紫伤痕缩在墙角,已经没有泪能流出来。 他在离开那座宫殿的时候,以为能够摆脱那一切,但其实,他从来没有能离开那里。 这些年来,他不过是为了一点希望在努力。 “不过是捡来的命,能够就此结束折磨,我倒是欣慰。” “不告诉你们,是因为你们不会这么想,我也只剩你们几个家人还在身边,不想让你们太过难过。” “只是也不愿让你们不明不白地就看着我离开。” 君留山慢条斯理地将袖子卷起,把他已经瘦骨嶙峋的手臂暴露在了折思和折宁的眼前。 “再活下去,我也只能是这般狼狈不堪。” “王爷,一定还有办法能救您的。” 折宁强撑着一口气没有倒,失去知觉的手,空茫无依的心,都让他感觉不到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他膝行向前动了动,诡异地还能让大脑思考。 “属下这就让人去找莫上先生,我们从大漠离开太慢,还是传信出去来得快。” “还有江湖上也有不少的传说,时间不太够,今天就要安排人手去查探。” “上次治疗瘟疫的,沈家的幕僚,说不定他也会有什么办法。” 君留山被他提醒,倒是也想起了崔俊。 皱着眉把袖子放下,君留山若有所思地点着扶手。 崔俊当时和他说的那句话,现在想想,更是让人琢磨不透。 “那个人,你们之后要小心,就算本王不在了,也要提防着他。” “王爷,现在最重要的是您!” 折思恨恨握拳捶裂了膝下的青石板。 “就算是追到九蛮,属下也必杀王安龄那个老贼!” 君留山叹了口气。 “本王本想着还有两三年的时光,总能把这天下收拾得差不多,但时间已然来不及了。” “九蛮之事,顾明珏日后必会是我大岳心头大患,可惜不得不放虎归山。” “时不待我,朝堂之事本王也不愿再多管,如何行事自有周浩坤接手思量。府中暗卫和下人,待本王去后,由你们做主安排。” 君留山说着不愿多管,但一件件事都是他反复思虑之后安排下去的。 他只是没有了时间而已。 “你们二人跟着我够久了,也该去找一找自己的生活了。” “本王之后会留下书信,你们将信在半年之后交予各人。半年之后回京,府中财物你们各取一份,就算离开了王府,也别说本王亏待了谁,然后自己好好过日子去。” “替我……看着一下林眉,离开大漠之前,尽量别让她知道本王之事。” “记住了吗?” 折思和折宁都低着头没有说话。 君留山是不愿再逼他们。 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清醒多久,就算是酒儿说他还有一月的余寿,恐怕也不过是在之后长时间的昏迷之中度过。 这些他放心不下的事,只能在还有时间的时候,尽量地多交待上一些。 “折思、折宁,让本王走得安心一点。” 折思和折宁硬咬紧了腮帮子,全身都在发抖。 “属下,只愿王爷,康健永寿,其他的,属下不愿。” 他们把额头抵到了地上,没有去看君留山。 君留山苦笑摇首。 酒儿跌撞着进来,药瓶握在她的手里,但她连该看着谁都不知道。 君留山指了指折宁,酒儿在君留山的指示下同手同脚地上前为他敷药,药瓶一倾,药粉洒了一地。 折宁接住药瓶,自己给自己把药粉胡乱抹到被断骨戳出来的伤口处,再把药膏贴上。 四个人都被沉默压着,脊骨被压弯,灵魂被压在眼底心底,不能出声。 折思伏在地上连头也没抬,君留山撑着头望向门外,暗卫都不在这里,暂时他还不用面对他们。 “折宁。” 等到折宁重新将纱布包好,安静又温顺地跪在那里,君留山遮住了双眼。 “暗卫那里,由你们去说,不要让外人知道。” “侧王妃已在三日前离开,不用去找她,也让暗卫不要去接近。” “之后,上报淳荣王府侧妃林眉,伤势过重,又受不住大漠气候,已丧。” 底下之人倏忽抬起头来看着君留山。 君留山掩目不见。 “本王死后,不必回京建陵,也不必棺椁重重,就在大漠之内以火葬为终,骨灰拾捡了埋在战灵碑前。” “侧王妃林眉,同葬。” 折思扑上去死死攥住君留山的袍角,满目的哀求。 “王爷……属下求您了……” 君留山不为所动地垂眼看着他。 “京中,将本王佩剑送回,权代本王之身,陛下要折剑毁兵也好,立衣冠冢也好,或是持剑扬威也罢,都由他去,尔等送到且自行离去。” “九蛮、突厥等国及大岳各地暗卫,半年之间尽量撤回,回者将金银分下做日后安家之用。不愿回者断开所有联系,莫使被牵连。” “君后辛若是明君,本王尚可将你们交予他手,朝中若有人可顶替本王,你们也可留下助他,可惜,都不可行。” “王爷!” 折宁提高了声音,突兀地打断了君留山接下来的话,这位暗卫统领之一,似乎又恢复了沉稳冷静的模样。 “属下等只愿永远追随王爷,此生绝无二主。” “如今尚有一月之期,还请王爷准许属下再寻救治之法,也请王爷,收回成命。” 君留山扶额不语,折思还跪在他的脚边,折宁紧绷如满弓,酒儿早已六神无主。 他知道,他可能一句话,就能将这些人的命,都带着一起去了。 暗卫立誓效忠之时,曾言,生前身后,绝无叛离。 折思和折宁,是真的会给他殉葬的。 就算他给他们交代再多的事,给他们说再多的命令,也不过只能拖延他们一时而已。 君留山在长久的静默之后,妥协了。 “好,你们去。” “暗卫这段时间由你们全权掌管,本王不再过问。” 折思眼中燃起了一丝的希望,他退了回去,和折宁一起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属下领命。” “你们都下去,本王要休息一会。” 君留山坐着没动,在折思和折宁快步离开后,酒儿抬起头来。 “王爷,您不会真的死的,对不对?” 小姑娘红着眼睛和鼻头,一张脸哭得一塌糊涂,带着一点微弱的祈望,望着君留山。 “酒儿,你也先下去休息一下。” 君留山安抚地向她笑了笑。 “之后还要你来为本王诊治,你累倒了可是不行。” 酒儿忙不迭地想要爬起来,又因为无力手一软跌倒了,手肘猝不及防地在地上撞了一下。 她咬着唇压下了痛呼声。 王爷说得对,现在只有她来照顾王爷了,她不能有一点的差错。 她努力地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袖子呼噜一把脸,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努力地向君留山信心满满地笑。 “我一定能找到治好王爷的方法的,王爷只要好好休息等着我就行了。” “我要把王爷好好生生健健康康地,还给侧王妃才行。” 饶是如此情况之下,君留山都有些哭笑不得,为何是把他还给林眉,明明他才是王爷好吗。 “行了,快回去把自己收拾一下,这般模样从本王这里出去,被外人看见要如何是好。” 林眉还曾经调侃过他,君留山也被她带得和酒儿开了句玩笑。 酒儿皱着脸“啊”了一声,连忙以袖遮脸跑了出去。 等到人都离去,君留山低笑了一声,缓缓收敛了笑意,但唇角还是抬着的,浅浅的愉悦还留在他的脸上。 他放下手,一头一手的冷汗露了出来。 向后仰倒在椅背上,他双手拢在袖中按住自己的脉搏。 脉搏的跳动微弱得几近静止,有那么几个呼吸之间,君留山自己都觉得它们已经不在了。 手下的手腕冰凉、僵硬、瘦弱,摸着越发像是毫无声息的尸体的手。 可他还活着,还有呼吸,脉搏还会在下一刹那间突然出现。 都说人死之后一段时间,会因为生前的缘故,习惯性地让自己保持着心跳和呼吸,给自己维持一点点的温度。 没有意识到自己死亡的魂灵也会如此,一直到他们接受并习惯了死亡,彻底抛开生人的一切。 身份、习惯、感情、记忆,都会被逐一遗落在忘川河畔。 喝下孟婆汤,走过奈何桥,前世所有都将灰飞烟灭,无处再寻。 君留山不知道自己死后会不会也是如此。 但他知道,这具身体,确实是没办法挽回了。 除非有历代君王都想要寻求的仙草突然出现。 酒儿毕竟年少,不像莫上先生医术已臻化境,一眼能看穿皮肉骨血。 “碧落佛枝”虽是好药,但也是凡药。 那服药以他的寿命为代价给了他两年的康健之相,也将他本就苦苦支撑的生机聚集起来,疯狂地燃烧着。 不过是竭泽而渔、杀鸡取卵。 他以比常人快了十倍地速度,悄无声息地衰弱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7章 机关连环 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连着身后那一条路,石板成片接连下掉,两边新的石板慢慢吞吞地从墙壁中伸出。 等到下方传来“噼啪”不断的震响,上面的石板也悄然合拢。 林眉抱着薛净悟,咬牙蹬了一脚开始反转恢复的石面,拔出长剑向后跳出摔倒在地上。 几息之间,一切又恢复了原样,石板平整地铺出路来,油灯安静地在墙壁上燃烧,没有受到丁点的影响。 两人还没来得及松上一口气,火海突起。 两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细道,火油从中漫出,烈焰随之起舞,游动着向两人攀爬而来,火光在墙上投下曼妙的身影。 薛净悟奋力抱着林眉滚开,一把将林眉推出去。 “快跑!” 林眉二话没说打挺跳起,抓过薛净悟甩到背上,半拖半背带着他,运起最后一丝内力,踏着火尖飞奔向前。 浓烟弥漫,林眉踏壁翻身,在地上还残留的一块空地上一蹬,疾飞而出,风带起的烟雾扑面而来,薛净悟被呛得咳嗽不止,用手帮林眉挡住口鼻。 林眉眼不眨地盯住前面露出的那个通道口,双眼被熏得通红,不敢喘气,也不敢屏住呼吸。 她现在就是强弩之末,气息一旦有一丁点差乱,她和薛净悟两人都要掉下去。 火势来得太快,一整条的通道都已在火海覆盖之下,火油还在不断地漫出,烧之不尽。 林眉斜身连踏石壁,龟裂的纹路在她脚下蔓延,薛净悟裤腿被火舌燎到,细小的火焰顺着布料欢快席卷而上。 林眉扯了他的手臂将人丢出,重重砸进那道在尽头的大门之中,自己力竭险些摔在了火海里,最后抓住墙上的铜灯架,靠着余势将自己荡了进去。 薛净悟伸手来拉她,被她砸了一下,一口血喷在了林眉肩颈上。 林眉万分嫌弃地把他推开。 “别一副要死的样子。” 薛净悟被烟呛着,又被刚才那一下摔得五脏六腑连着头都在疼,额角还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鲜血顺着颊边轮廓流下,他半眯起一只眼没有力气抬手去擦,但还有闲心和林眉拌拌嘴。 “我刚才又认真想了想,在这里死也挺好,白得这么一大座陵墓,这可是王公贵族才有的待遇。” 林眉气极反笑:“合着本王妃费心费力地带着你逃命,你还在想着怎么死划算?” 薛净悟看了看林眉那一脸想一剑捅死他的表情,默默把自己摊平。 林眉转头看向外面还在继续焚烧的通道。 火油清亮,焚起的火焰赤红清澈,焰尖带着一点霞彩般的橘,渡着一层幽蓝的色泽,轻摇漫舞。 投在墙上的影子像是西域的胡姬,扭动着腰身,滚滚的烟雾像是她的黑纱,美人在黑纱后投来一瞥,欲说还休,迎来火焰旁围坐的客人的轰然叫好。 它们都在石门前止步了,追着林眉他们飘过来的烟也很快被吹散。 他们进到的地方是另一处通道。 石门大敞着,和前面一模一样的石墙石壁和油灯,就是两旁多了两列石柱,每根石柱上放着一颗拳头大小圆润的金色晶石。 刚才薛净悟撞翻了一根柱子,晶石滚落到墙边,林眉捡起来把灰尘擦去,对着火光转动看了看,比她在河边捡到的那一颗还要剔透晶莹。 璨金在火光之下流转,中间似有金丝缕缕,巧织流纹,暗罗星宿。 火焰跳动,水波流淌,林眉捧着的仿佛不是一块晶石,而是一团金色的水,温润又柔软,带着生命的辉光。 它不像冷冰冰的死物,林眉托着它,恍惚间都有了一种温暖的错觉。 薛净悟躺地上伸长了脖子也在看,啧啧称奇。 “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黄金都不能同它等重而算。” 林眉点头赞同,这样的金晶,她也是头次得见,上一世她见过的拍卖场卖出的那些宝石,少有比肩者。 至于摄政王的私库,和宫中的摆设,也没有见到比得过这个的宝物。 而这样得天之厚的金晶,在这里还有许多。 薛净悟用爬也要爬过去的精神,把自己支坐起来挪过去,从石柱上取下另一颗金晶球,拿在手里把玩。 林眉把手上的那一颗揣起来,很冷漠地提醒他:“你没有地方放。” 而且就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恐怕还没走多远东西就要碎了。 薛净悟一梗,捂着胸口摩挲了许久,才默默放下了。 林眉在门的旁边找到一处机关,推动石块,火油便不再流出,很快火焰烧尽,地面没有留下一点灼烧过的痕迹。 薛净悟白得已经像个纸人了,气息也轻飘飘的,无以为继。 但他没有纸人那样方便携带,动作也沉重又拖拉。 林眉半扶半抱把他弄起来,薛净悟一边在心里叫苦一边尽量自己站稳,坚决不多挨着林眉一点。 两人继续往前走。 这一条通道不长,也没有什么大的陷阱机关,林眉躲过了一拨暗箭和三次地洞后,进了第二道门,把薛净悟甩到地上,自己靠着墙闭眼顺气。 薛净悟给自己收拾好,按上墙上的细缝,相贴的掌心能感到一丝吹拂的凉意。 “这里有风。” 林眉睁开眼,专注看着前面的道路,没有回答。 前面一条的路轻松过来,谁想到了这里才图穷匕见。 此道比之前面两道更高一丈,两旁三步一灯,头顶还悬着硕大的夜明珠,金色晶石这一次没有放在柱子上了,而是镶嵌在夜明珠两旁。 在灯盏与灯盏,夜明珠同夜明珠之间,有打磨好的水银镜子贴在墙上,火光珠光交相辉映。 整个通道里亮如白昼。 而这白昼之下,金甲将士执戈横剑,寒兵耀眼。 近有拱顶之高的巨大铁像分立两侧,斜戈交兵在上,划出了一条断头之路。 薛净悟“啧”了一声,对这阵仗很是有兴致。 道路中间是轨道纵横,直通铁像之下,想来这些铁像立在此处也不是为了摆设好看。 “先是抬头箭作为威吓,再是连环绝境让人九死一生,之后将千金难得的东西摆出来,给来人一个好。” “最后,就是要绝杀了。” 都说先礼后兵,这里却是兵、礼交加而来,若是看那一道的晶石,确实也算仁至义尽。 但偏偏他们退不得,也不知是谁的不幸了。 薛净悟在林眉关爱的眼神注视下,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句。 “此地的大人,小生同侧王妃殿下实是迫于无奈才入了此地,并无贪求之意,只愿寻得一条生路,也不知您能否高抬贵手?” 林眉嘴角微抽,捂住了他的嘴。 本来,是肯定不会有人回答他的,但面前的金甲铁士动了。 一把巨斧从半空劈砍而下,紧接而来的是这些多年未曾失去锋芒的利刃,齐齐而动。 林眉沉着脸掐住了薛净悟的脖子,薛净悟还一边艰难呼吸一边和林眉笑。 “看来此地主人颇为好客,就是不太懂待客之道。” 林眉只想让他快点闭嘴。 这些铁士不是只会挥砍武器的,他们的进退错身,一刀一剑之间,都有着难言的轨迹。 虽是巨大笨重,但配合之下的阵法灵活多变,绝无死板规律可寻。 林眉没有见识过军阵,但她见识过有人闲来无事复原的铜人阵,相比之下,这处还要玄妙许多。 她活动着手腕,眯起眼专心看着任何一处细微的变化。 薛净悟突然艰难抬起手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看向铁士之后的那道门。 “旁边那朵白玉雕花,可能就是机关的开关处。” 石头之间,就只有那么一块显眼的玉色,不可能是这位墓主突发奇想让人填在那里的。 因为这位其实还真的挺好心,处处给人留了生路。 他们若是在此处回头,第二条通道并不难过,而第一条通道的机关已经被林眉关上,十分平安,他们自然可以顺利离开。 他们可以顺着第一条通道去找出口,也可以原路返回,不至于把命丢在这里。 但事实上,薛净悟推测,这还是因为他们进来之时误打误撞已经过了外围之地,相当于已经免了一重机关之地。 中层的机关就有了章法,以免毁坏此地墓道或墓室。 没看见,那些铁士的刀剑斧钺都没有招呼到地上的吗,都是在触地的一毫之上戛然而止。 连他们遇见的第一个通道,都在一切过后恢复原状,没有损坏分毫的地方。 这一路来说得上有损的,就是被他撞断的那一根柱子了。 “我们要是退回去,恐怕才没有现在这么好的待遇了。” 林眉拇指指腹摩挲着手里的剑柄。 “一般你们会怎么选择?” “一般遇上这种墓,没有见到壁画浮雕这些,就是还没能接近真正的墓室,都还只是在外层或者中层打转。” 薛净悟虽然也还是第一次下,但说起来头头是道。 “像是这般的布局,哪怕之后闯进去了,也要有礼相待,只取财,不可伤物伤人,更不可见血。” “里面的财物大多也备得丰盛,因为能进去的也不会是无名小辈,自然知道忌讳,主人家就要答谢这样的忌讳。” 薛净悟自己说起来还是有些好笑的,主人要答谢小偷的守规矩,还要备下厚礼将人送走。 但也确实是这样的,毕竟越大的墓越招人惦记,为了自己死后能有一点安宁,就算可笑,也要守这一些不成文的东西。 能知晓这些的,首先主人就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了。 不是他自己知道,就是身边有奇人异士或者高明的工匠来为他提点,并设下墓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8章 别有洞天 “这是什么阵我看不出来,恐怕是前金的东西,但也有奇门和军阵的影子。” “至于要怎么过,先坐下来,咱两慢慢想。” 林眉被薛净悟拉下来,先打坐调息,不管怎么说,先试着恢复一下内力。 至于用东西穿过这叠叠寒锋和魁梧铁士,打上机关停止运转,林眉和薛净悟都没有找到可行的轨道。 林眉静下心来打坐运气,薛净悟就托着下巴看着那些一直没有停下的铁士。 地面之上的轨道不多,交错有序,横直之间可容两两错身,而兵器起落并不会相撞,反而配合得当。 而且人身也极为灵活,像是傀儡的手艺,扭转俯仰,连手腕都可转动,兵器在手中卡得极为牢靠,但也能上下滑动出收无碍。 不,甚至是,一招一式都恰到好处。 在没有人控制的情况也能如此自如地运转的机关傀儡,他平生仅见。 要不是现在行动不便,薛净悟早就上去拼着受伤也要将这机关研究一二了。 大岳物博,然多年备战,先帝兴武,今上继位一番动荡,君留山朝政稳固之后又常遇天灾,不止是大漠一处累岁艰难。 极多异士巧匠都放下了本事,去做养家糊口之事去了,连江湖都不如从前热闹。 他走南闯北,也难有此机会见识如此精妙之物。 林眉及时醒来把人从铁士面前拎了回来,默默看向他肩上新添的伤口。 薛净悟自知理亏,把那副兴奋的表情收了一收,眼中的亮光也敛了一点。 “咳,小生研究了一番,这兵甲运行,确实有阵法在内。” “铁像兵器都极为坚韧,底下轨道若是破坏了,剩下的就会在一瞬乱刀砍下。” 依着定数的行动,和乱拳乱刀,自然还是前者更容易保下命来。 林眉把他撇开,自己上去探看。 薛净悟还在后面和她唠叨,越说越兴奋。 林眉于阵法一道所知不详,以往也很少见人使用这种古老的手段,拆机关还好说,破阵法是完全不用指望她了。 “所以,要怎么过去?” 林眉打断薛净悟的唠叨,皱着眉把他带来的铁箭掷向一个铁士。 那铁士被箭头击中,没有格挡的反应,但立马一剑一斧就砍了下来。 林眉的眉头皱得更深。 薛净悟无奈撑着地往后贴到墙上,向林眉伸出手。 “只能硬闯了,我刚才还看了看这里的石壁,若是强拆,立马就会有大水砂石淹进来不说,下面是激流,我们下去只有死路。” 林眉转过头。 “怎么闯?” 薛净悟把手又伸了伸。 “你身上那些累赘给我,剑也别拿。” 至于要怎么才能闯过去,就看林眉的运气了。 “奇门阵法之术我学得不精,军阵更是没有接触,但有一点,多数布阵之人,都将生门开在了右侧。” 这里九宫不显,不如就此简化为左右。 林眉思索片刻,果真将身上带着的东西都交给了他,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点地跃起,一手在长斧握杆上撑了一下,投身入了阵中。 长斧重重砍下,林眉挤着两座铁士间的缝隙就地一滚,抬头一剑已经指到她眉心之前。 薛净悟在后面看得清楚,连忙高声提醒:“后退!” 林眉击剑退开,侧扑翻滚向右,在铁士底座之上撞了一下,再一拍地起身,绕着铁士游缠而上,又有一剑横削而来,长枪底刺回袭面门。 林眉低头,枪刺贴着她的背脊划过,剑身撞上枪杆,只在她手臂之上割开了一条小小的口子。 她趁着两兵相撞之机扑出。又在空中扭腰连穿过两排铁士,抬臂一挡砸下长戟,人被狠狠打到了地上,再次向右翻身避过紧随而下的锋刃。 双臂被震得有一瞬间失去了知觉,两臂上肉眼可见地肿起一道青紫痕迹,背脊也撞得疼痛不已,林眉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又踏着墙壁和铁士的手臂从上空空隙翻过。 越往后走铁士活动得越快越灵活,林眉不得不一刻不敢停歇地在内穿行,并且对伤不到要害的攻击不管不顾。 本来她还想着,或许能利用铁士之间没有感应的便利,引着他们自己砍自己,制造机会,但后来她就没有精力去分心了。 连着几次,那一道寒光都是擦着她颈间和心口、腹部、四肢关节而过。 急退自铁士双腿间划过撞到墙上后,林眉的颈间有了一道细细的红痕。 但她动作之间越发沉稳谨慎,双眼所见,只有那一道道的寒光闪烁,和面目肃穆的金甲铁士。 最后的两排已经近在眼前,林眉被一斧一钺逼到了眼前。 “向左!” 在薛净悟出声的同时,她就已经福至心灵地向左侧翻,腰身贴着从后而来的手臂翻转滑过,躲过了最后一击。 最后的生路,在左不在右! 林眉撑着膝盖软倒跪地,冷汗滚滚而下,难受地闭起了眼,眼角被汗渍浸得通红。 心脏在安静之后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向林眉再次彰显它十足的存在感,刚才它差一点就被洞穿了。 浑身的肌肉都在发颤打抖,牙关战战难遏,冷意如潮涌上,林眉现在大脑只有一片空白。 薛净悟长长吐出一口气瘫了回去,庆幸不已。 今日若是他俩单独一人在此,或是其他人在这里,哪怕是君留山,这般硬闯,都要死在这里。 哪怕伤重,林眉的轻功和身法也是常人难比,就这样都是一路擦着死亡线过去的,几次能躲过都是生死一线间被好运眷顾。 就是薛净悟没有伤腿自己上去了,恐怕也难逃一劫。 而他俩可以说都在当世身法和轻功的顶尖之列。 特别是最后一击,险之又险。 长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直觉,而这一次,林眉的动作比她的直觉还要快。 薛净悟捂着嘴闷咳几声,还伸长了脖子想看一眼林眉那边的情况。 林眉歇了很久才重新站了起来。 她不停喘着粗气踉跄着上去,一巴掌拍下了那一朵白玉雕花,金甲铁士的动作在同一时间都停了下来。 他们默默退回了原位,执兵行礼,然后恢复了原本的姿势,用长兵架出了一条通道的顶部。 薛净悟给自己抹了一把汗,扒拉着墙起身,单脚跳着通过这一条通道,刀剑就悬在他的头上,前一刻还在无情地挥砍。 林眉摊坐在门边,屈起双腿,两肘搭在膝上,低着头没有看他,散落的发湿漉漉的垂下来,挡住了林眉的脸。 他注意到,林眉的手都还在发抖。 薛净悟很认真地按住了林眉的肩,安抚着给她顺气。 “辛苦了,我欠你一条命。” 林眉动作轻微地摆了摆手,仰起头来磕在石壁上,冷汗已消,现在脸色涨得通红。 薛净悟倏然黑了脸,伸手摸向了她的额头。 “该死!你在发热!” 薛净悟险些破口大骂,这种地方发热,是想要人命吗?! 林眉勉强睁开眼看了他一眼。 “无事,是刚才有些勉强了,休息一下就好。” 薛净悟黑沉着脸去推这最后一道门。 这里看着密闭,但吹进来的都是暗河带来的阴湿的风,林眉不能在这里休息。 最后一道门颇重,薛净悟手背手臂用力到青筋暴起,才把石门推开了仅容一人侧身而过。 薛净悟先进去,都没能看清里面是什么样的地方,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才出来扶林眉进去。 林眉被他扶起,进去之后刚从石门之后露了脸,就不由抬臂遮住了眼,眼角挂出几滴泪水,好一会之后才适应了里面的亮度。 薛净悟回身去捡他丢在前面的那些东西,林眉靠在门边心情复杂地打量着这里。 门后的世界豁然开朗。 雕金饰银,彩绘艳艳,十二圆柱撑起高高的一下望不到头的穹顶,日光自头顶挥洒,填满了整个空间。 浮云绕柱飘渺蜿蜒,神龙隐云,凤凰照霞,麒麟踏祥,各种林眉认得出的认不出的瑞兽神兽垂目望来,金光披身。 金银雕饰遍布圆殿极尽奢华,描纹绘型巧夺天工,任何一件拿出去都能说是一位大师毕生心血所成,而在这里,它不过是一件恰到好处的点缀。 壁画是林眉在神殿之中曾经看见过的,关于金乌的故事,一幕一幕,比之神殿更为精细。 没有尘土蒙蔽其上,金乌身披赤羽,如同一团燃烧的烈日,那份灼热似乎就要从画上被点燃,那双金红的眼,就是那一颗火种。 林眉恍惚着退后一步,被薛净悟进门的声响惊醒,才脱离了那种要被焚烧殆尽的错觉。 单以壁画来论,每一幅壁画里,金乌的身姿都栩栩如生,每一丝羽纹都是精妙,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都尽显张力。 金乌占据了世界和视线的中心,人在壁画里变得渺小而模糊,站在壁画前的人同样如此。 金乌的双眼里,只盛满了日光。 薛净悟叫了林眉一声,示意她去看中间那座高台。 刚才林眉被壁画吸引了注意力,居然就这样把中间的高台忽略了过去。 那是一座有百阶高的圆台,被十二根柱子围在正中,四方各一道台阶通向顶端,每十阶有一处平台。 台阶之间,是绘着朝贺跪拜和祭祀典礼的壁画的高台,也共有十梯。 从最底下的身着白袍的百姓,第二梯身披金甲的将士,第三梯穿着官服的臣子,第四梯披锦挂金的贵族,第五梯头顶皇冠的皇帝和皇室。 之后再往上看,就是各种祭祀典礼的记载了。 薛净悟指着最上面的那一层,隐约可以看见那里人影露出。 林眉从他手里取过剑,独自踏上了其中一条台阶。 她一阶一阶往上走,两边的石台都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留下。 她爬了大概有两刻钟的样子,才接近了顶部,而随着视线的清晰,她也看清了上面的人影是什么。 两具跪着的尸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9章 陵寝之祭 长剑握在他们的手中,剑尖倒转,从他们自己的背后穿了出来。 那两具尸体一大一小,身上穿着的都是皇室中人穿的锦服华袍,这么多年过去,干净的部分还是华美如新,只是沾染了半身的血迹。 大的尸体头上带着金冠,腰间颈间手腕都挂着宝玉美石金镯等物,小的那个孩子颈间挂着一个项圈,手上脚腕都有金色的小铃铛。 在他们的身下,是黑色凌乱的线条组成的布满了圆台的图案,而他们正对着的,靠近圆台边缘的地方,有一团格外大的黑色污迹。 林眉无从知晓,那里曾经有一位祭司怀着悲哀与怜悯,在送走弟子之后,穿着最简洁的祭司服,在这处充满诅咒怨气的祭台上,自焚祭神。 用他自己的命和魂魄,平息了怨气,打破了诅咒。 林眉停在祭台的边缘蹲下身,没有随意踏上,也没有随意去触碰那些黑的,陈年的血迹。 她只是长久地看着,思索着这里发生过什么,但永远也找不到答案了。 薛净悟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上面有什么?” “大概是金国最后的皇室之人。” 林眉环顾了一圈,确定这里没有其他的东西存在。 但她没有下去,而是扬起头,从这里向上看,可以在琉璃搭建的穹顶之后,窥见一角苍穹。 也不知金国的匠人们是用了什么方式做到,林眉确切见识到了他们的神奇手段。 深埋在地底的地方,也能被阳光眷顾满室。 便说是夺天之巧载地之杰,也不足以形容当年金国的种种奇迹。 薛净悟眯起眼,仰头仰得累了,就低下头来研究他刚才从大殿一角捡到的东西。 那是一块赤红的玉佩,像是大岳的手艺,雕着常见的仙鹤青松图。 他现在对他发现的那一卷,引他们寻找地宫的记载,百思不得其解。 写下那一张东西的,定然是同道中人,而作为同道中人,不可能认不出地下的东西。 这里外面的布置,分明就是一座陵寝,并且是有手段之人主持修建的陵寝。 但他却只以地宫称呼,绝口不提外面的真面目。 一般的机关,同陵墓外布置下来保护主墓的机关,是两个概念。 一种是防贼,一种是杀贼。 林眉从上面走下来时,薛净悟还在神游天外,那一颗珠子从他掌间滚落出去,林眉脚尖一接一挑,踢起抄手握住。 “你在想什么?” 薛净悟喃喃着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的话,看着是还没回神的。 “但是这里,想要将人骗来,也要让人能先找到地方才是,就以这里的地形……” 林眉踢了踢他,薛净悟转过头来,缓慢地眨了眨眼。 随后他看见了林眉手里的那颗珠子,保持着握珠姿势的手指反射性地抓了一把空气,突然反应了过来。 “咦,珠子怎么去你手里了?” 林眉十分淡然地把珠子收进自己的怀里。 “你在说些什么。” “当然是说珠子啊……啊呸。” 薛净悟一拍自己的额头,总算回了神,摸了摸鼻尖讪讪笑了笑。 “小生在想,我们看见的那一张东西,为什么没有说这里其实是陵寝,而是依旧以地宫称呼。” “写下那样东西的人,又到底会是什么身份。” 林眉回想了一下薛净悟带回来的那一张,从火里残留下来的“藏宝图”,她还记得薛净悟当时说过,那是用他们的行话来记载的。 而她也记得,今天看见这里的格局时,薛净悟说,这里没有修建陵寝的习惯。 现在想来,如果真如薛净悟所言那是一个同行前辈的记载,那么,他又为什么会不远千里跑来大漠? 若不是,又是怎么留下那样一卷记载? “你怀疑,有人故意想要引人过来,不论是帮他们打开这里,还是要让人来送死?” “极有可能,说不定我们一出去,就会被人盯上。” 薛净悟十分不爽地撇了撇嘴,想要抱臂表示自己的不满,不慎忘记了自己的右臂现在伤痕累累,疼得痛呼一声又半路咽了回去。 林眉走到他身边屈膝蹲下,捏住他的肩膀。 手下的肌肉都是鼓胀冰凉的,指上稍微用力,薛净悟又是一声惨呼。 经脉不通,还一直在失血,他的手臂已经有些发木,指尖险些没有了知觉,被林眉这么一按,简直像千万根银针一起扎在了他的手臂上,又痛又麻,血又从伤口被挤了出来。 林眉把视线转向了他的腿。 先是水泡,又在沙子尘土里滚来滚去,还被火熏过一道,断了的骨头都是小事,一旦发炎…… 薛净悟从她手下把自己的肩膀挣出来,咬着牙冷汗一道接着一道地流。 “侧王妃放心,小生还死不了。” 林眉沉思许久,要薛净悟把带着的那盏油灯给她。 “你的伤口要处理一下,免得你真残了。” 薛净悟脸色一白,但他现在脸本来就没有血色,白了也看不出来。 在野外受伤时有许多的处理方法,现在没有其他东西,剩下的就只有一个选项了。 拿火烧一道,至少能止血,在一定时间内防发炎感染。 刚才的火海没能把他熏成一块肉,没想到,到头来还是逃不过。 薛净悟连连摇头,死死捂着油灯不肯交出去。 “不行不行,火烧了之后身上留着那么大的疤痕,小生怎么出去见人。” “侧王妃您就行行好高抬贵手,小生还是孤身一人呢。” 林眉反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给不给?” 寒光闪烁的剑就在颈前,丑陋狰狞的伤疤等在以后,薛净悟痛苦闭上眼,在艰难地抉择过后,屈服在了颈间的寒意之下。 他颤颤巍巍地交出了灯和打火石。 林眉一把夺过油灯,薛净悟眼睛睁开一点缝隙偷偷看她,见着她迫不及待的动作顿时心如死灰,魂飞天外。 油灯太小,想要把手臂和腿上都烤过,花费了林眉不少的时间。 薛净悟惨叫到一半就晕了过去,等他醒过来,眼还没有睁开,鼻尖先窜上来一股有点焦糊的烤肉味。 薛净悟差点当场“哇”的一声哭出来,死死闭着眼不肯面对现实。 林眉冷漠地割了一截袖子给他包扎。 “忍着,我们没火能把你这么大一块肉烤熟,想吃东西等出去再吃。” 薛净悟觉得,他真是太难了,还没等君留山来和他算账,他就要先被林眉分尸而食了。 等到包扎好了,薛净悟才半死不活地睁开眼,视线绝对不肯往被包扎的地方瞥去一眼,这就是所谓的,只要看不见,它就不存在。 林眉站起来,把头发重新挽过,用绑带当做抹额束好,扶薛净悟站起来。 “往哪里走?” 薛净悟忍着伤口处钻心的疼想了想,指向通往后殿的路。 “现在还不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往后再走一走。” 陵寝通常不设出口,唯一通向大门的陵道都会放下三重千斤石隔断道路。 但这一间前殿又不像是陵寝的配置,反而是神殿的模样。 他还要多看一看才能确定他们到底来了个什么地方,然后判断从哪里出去。 林眉没有反对地扶着他往后走了。 或许是阳光盈室的缘故,这里既不显得死寂,也不显得古旧,厚重之下又有一份欢欣喧哗。 绕过高柱和祭台,后面那扇尖顶的高门洞开着,后面的甬道就像是一条平常的游廊一般。 花柱鎏金,顶上琉璃,五彩斑斓的光芒穿过拼花的琉璃透下,遮挡了烈日的灼热。 两边的墙壁不再是灰色的大石,而是白玉浮雕,美人起舞,乐者翩翩,惟妙惟肖。 连脚下都落着晶莹,两边还修着一排低矮的花坛,只是没有鲜花绽放,反而有青翠的草色点缀其上,黄土并不干裂,似乎有着侍从每日都尽心尽力地来浇着水,却又放任了自然的生长。 若是在谁的府中见到这般,还得夸上一番主人自有意趣。 人在其中,当闲庭信步耳。 薛净悟摇头晃脑,在他又搞出事来前,林眉把剑拍在了他脸上。 她倒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手要扶着薛净悟,一手要提着剑,没手空出来去捂他的嘴,只能将就一下用剑了。 薛净悟小心地用手指抵住剑推开一寸,咳了一声,把滚到齿间的感叹,又滚回肚子里面去。 “小心一点,莫要真毁了小生的容,小生这张脸本就万万及不上侧王妃您的。” 林眉把剑转平,用剑刃对准了他。 薛净悟一指搁到剑尖上,把剑往下压。 “你不觉得奇怪吗,这里就像是金国的风格,和大岳的陵寝规格的结合一般。” 通道颇长,他们走了许久才进了中殿。 薛净悟蹦开离林眉远了一点,打量着这个地方更是奇怪。 “而且之前被金国的东西影响了,我刚才想到,这里的陵寝还是前两朝之前的风格。” 大岳之前是后梁,再之前是北夏,北夏是取魏而代之。 大魏在国,京都承前朝在南。 北夏立国二百余年,兴宗迁都至北,后梁至岳亦定都于北地。 南北风俗不一,北地疏阔,修墓亦以规整大气为主,南地富庶,墓思多精巧之物,庄雅华美。 这里许多的地方分明就是在南地的朝代才有的讲究。 “立柱十二,以分十二月,上顶为天,要用琉璃,饰以金银为贵,灯方用铜。” “壁画多神话而不以人物,喻此地仙人羽化,脱离凡俗,然耳室配殿一如生前之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4章 牵其一 但这对他来说原本不是什么坏事,他也受够了只能缠绵病榻的日子。 只是这次受伤,他本就是经脉受损,支撑着身体的那一簇火焰,在猛烈的燃烧过后奄奄一息。 酒儿给他施针救治,刺激他的气血运转自愈,也将他体内所有残留的生气和药性一并抽取了出来。 筋脉骨血,都被榨干了最后一丝生机,本就被蛀空的高柱,如积木一般垮塌了。 但又靠着这一丝生机,他还活到了现在。 油尽灯枯,油尽尚可添油续芯,命尽寿终,又岂是凡人手段能够挽回。 然而历代君王都未能求得之物,他又何来的运气有缘一见。 君留山从来不信自己的命运,因为他被磋磨得太久了,信了命,他怕自己从此再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但这一次,他坦然认命了。 在前厅坐了许久,他才有了力气将自己送回卧房。 躺倒在窗边软榻上,他从窗户一角望向疏朗开阔的苍穹,方圆之内,谁说不可见天地。 他会在自己最后的能力之内,保留下这一片天地如今的模样。 折思和折宁离开之后,直直去了林眉的小院,在暗卫不解的目光中两人打开了院门,闯进了林眉的屋子。 里面被收拾得整洁又干净,只有桌子上放了半盏剩茶。 像是有人在这里坐了许久,等到想起来时,茶已经凉了,于是这半盏茶就被留在了这里。 也或许是有人走得匆忙,忘记了自己还有半盏茶没有喝完,于是这半盏茶就留在无人的屋子里,一点点变凉。 人走,茶凉。 发现林眉不见了,暗卫有一瞬的惊慌。 他们在这里守了三日,绝对没敢稍有离开或者疏忽,但侧王妃还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自己离开的还好,最多他们受王爷责罚,若是被贼人掳走…… 有暗卫想要立马跑去向王爷汇报,被折宁叫住了。 暗卫们看向两位统领,却发现两位统领又不说话了,只是神色不对地站在屋中,看着那半盏茶。 两人的脸色并不吓人,但不知为何,暗卫就是不由自主地屏息后退,为难地在院中望着两人的背影等待着。 他们终于留意到折宁手上缠着的纱布,折宁的手也一直垂在身侧没有动。 但这两日城中并无事,折宁也未出城,那这处伤是怎么来的,又是否严重? 到底,发生了什么? 折思和折宁在那里站到日落西山,暗卫们越来越惶恐,也在担心统领伤势,终于推出了一个人上前来询问。 “统领,侧王妃的事,不向王爷汇报吗?” 两人被叫回了神,折思摆了摆手,折宁吐出一口浊气。 “传令城中所有暗卫回府,外城也发信召回。” “侧王妃之事王爷已知,不许任何人去打扰王爷。” 暗卫们互相看一眼,陆续点头抱拳,四散跃出去通知其他人。 折思摇晃着坐下,折宁扶住他的肩低头看他。 “你的伤怎么样。” “无事。” 折宁如同没有受伤一般,毫不挂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 重新包扎的时候酒儿给他换上了两块薄铁片做的夹板,缠在纱布之下就看不太出来,他人也就不能知道他其实是手断了。 这样也是为了防止别有用心之人想要乘虚而入。 城中的探子被肃清了一遍,皇城那边过来的人也老实缩起了脖子,没有给他们找事。 这样的局面,现在能一直维持下去是最好的。 暗卫大规模的派出不可能不被人发现,他们两个人需要留在城中坐镇,以他遇袭为借口派遣暗卫,才不会招来怀疑。 “侧王妃……” 折思给折宁倒了一杯茶壶中剩下的凉茶,复杂地环视着这间屋子。 “王爷大安之前,不要惊动侧王妃。” 那茶已经涩得难以入喉,还苦得满嘴都是难受,折宁依旧面无表情地把它咽了下去。 折思回缓得比折宁快,好歹人已经从心神激荡下恸然失神中找回了神智,也想起了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对折断折宁手臂这件事自然后悔,于公于私他都不该伤到折宁。 但折宁这种似同游魂的状态更让他担心。 折宁现在对待自己像是对待提线木偶一般,五感似乎已经被他封闭,七情六欲也不见了踪影,做出的行为不过是他给自己算计好的举动。 唯一牵着他的那根线,就是王爷。 “寻药、寻人都要做,酒儿想来也不能完全确定王爷的病情,事情定然棘手,还是要请莫上先生前来。” “不能惊动其他人,否则多找几位名医会诊也好。” “如今先不拘是什么药,名贵难见的药材让人尽量收集,王府的库房不好动,不过珍稀药材放得不多,倒也没有大碍。” 折宁有条不紊地思考着之后要做的事。 “大漠之中的药材……当年金国在时也不缺传说奇物,但如今无人知晓,可以找来本地老人询问一番,看看是否有何不为外人所知之物。” 折思也把所有心思都转了过来。 “王爷之前要我们做的事,是想解决焚仙门,但现在需得放上一放,只是不能让他们趁机作乱,还是要留上一些人手在旁看着。” “林将军做事沉稳缜密,也不会多问,将事情都交予他应是可以,明日也该给他说了。” 说起林兴修,他们都想到了林眉离开的事,林兴修应该也还不知道。 “要和林将军说侧王妃之事吗?” “暗卫近来人手必然不足,侧王妃那边未免出事,还是同林将军说上一声,好留意着。” 折思拧着眉头思考了片刻才点头。 折宁转头看向院中。 “统领。” 离开的暗卫从各方落进院子,城中的暗卫也悉数回来了。 “城中暗卫已到齐,城外各处也已传信,最晚预计后日可全数回城。” “好。” 折思站起身来,示意折宁先不要开口,折宁回头把玩着那个茶杯,背对着院子没有出去。 二十来个暗卫集中在院子里,有两个还是最近从大漠外跟着运送队进到大漠的。 他们前一刻还在风平浪静之中,带着些微的疑惑等着折思下达指示,下一刻,就掀起了滔天的风浪。 “王爷现在重伤垂危,没时间给你们在这里浪费。” 折思冷着脸,看着在一句话下又安静下来的众人,漠然地将任务都分发了下去。 “若有人出半点差错,首罚百鞭。” “隐蔽行事,若有拦阻妨碍者,一律视之为敌。” “谁有泄露之举,即刻杀之。” 折思取出君留山信物,抛给一个暗卫。 “你回京城去,领人守住王府,时刻注意各方动向,然若非必要,不得和外人联络。” “此事不可传信,只可亲口告知其余暗卫。” 二十余暗卫在折思说完之后一言不发地匆匆散去,但再多的急切他们都要压在心底,不能显露分毫。 半盏茶之间,以金沙关为中心,覆盖着大岳的最大的一张网,被扯动了一根丝线。 当君留山存心想要瞒着天下人的时候,连君后辛、沈士柳、顾明珏等人都无法探知他藏起来的哪怕一片袍角。 西北大漠、京城、九蛮、周边诸国,都没有发觉到,在他们的水面之下,有着什么地方日渐冰寒。 这是一柄即将失去剑鞘的利剑,悬刃在上。 而在此时,君后辛竟还难得的从政务中脱得身来,想起了他的后宫美人。 沈士柳在和自家的女儿写信,对独女他总是会慈爱三分,满篇也是挂念叮嘱。 顾明珏还在回都的路上慢悠悠地走着,每日宁愿在野外驻扎,也不愿赶路到下一个城镇停留。 沈墨浓在夜深人静之时,抬首望着窗外明月,神魂借着铺下的银辉踏上了清寒月宫。 林眉和薛净悟下午在甘泉城买了水粮,预备明日启程前往另一大关——五里关。 五里关所在,曾为大漠第二大绿洲瑟西柯城所盘踞。 五里阿莫湖,酒倾客十方。 这也是唯一现在还在使用的,金国的大城。 阿莫湖已经被风沙遮蔽了美色,美人戴上了面纱。 再无十方客弹起纵夜的赞美,只有金戈声执掌了日月。 这里和金沙关一东一西,是守在最前沿的关卡。 林眉和薛净悟选择这里,是为了找到这里的,曾经在金国之内学艺的那几位匠人。 这还是他们之前在甘泉城中和人聊天时听到的。 甘泉城内老人居多,林眉和薛净悟长得好,看着人俊秀,不同于他们大漠里的汉子,老人家们对他们也好奇。 薛净悟和林眉就坐在卖茶水的摊子上,抽着烟的老人家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和他们搭起了话。 “两个后生怎么来了这里?” “同着军爷们进来送货,在这里等着第二批货来,顺便看看还能不能带些东西进来卖。” 林眉给老人家看带来的一包碎茶,这是薛净悟顺手从厨房拿出来的。 茶只是最差的那一种,放外面就是苦力脚夫闲下来去茶摊一文钱就能买到一大碗的。 但这里的茶摊连这种碎茶都找不到,说是茶摊,供的只是煮熟的白水,毕竟这城中连水井都不是每户都能有的。 甘泉城以前城中泉水甘甜,比其他地方的水好喝许多,皇室都会特地让人来城中运水,一时车马喧嚣。 只是现在早没了,大岳迁来人后,因为城小人少,还能勉强凑活着过下去。 城中每五日才会有水车挨家挨户地送水,基本都是拿来煮饭洗衣和洗漱之用,一天想要多喝一点水,就只能到茶摊上来。 茶摊是军府开的,交给将士家中的老人轮流操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0章 向神而朝 如是北地,陪葬之物是摆放于地,不会特意打造架子。 也不会有花坛引水,游廊精雕。 况且,虽说陵寝一应如生时,但毕竟是死地,长埋地下,阴冷灰败再所难免。 这里却费尽了心思地打造得温暖又敞亮,长灯不熄,日月如常。 “不过,很少有陵墓会真的选在近水压河之地。” 水走墓穴是为大忌,加上水走不留气,风过难停地,非是藏风聚气之吉地。 且水流长年冲刷泥土,若是一日墓穴因此垮塌,败墓泄气,选择的风水宝地就会变为大凶之地。 不但自己,后世子孙也要一同被折损气运,费尽力气弄的墓穴可就不美了。 但这里上通阿莫湖,下有暗流滚滚,还费了大力修建隔层机关和水道,大漠乃土火之地,西北为白虎所踞,并不合水,就算大漠的风水与大岳不同,怎么看也都是不对劲的。 除非这里有什么其他特别的,让人不得不选择这里的意义。 薛净悟活动不便,也就只能把思维多活动活动。 林眉趁着他又陷入沉思时,把这里转了一圈。 此处中殿,本应为墓主在世时正殿布置,如是皇帝,便有宝座等一应事物,但这里也是祭台。 整体空间同前殿相似,绕柱变为九,中间祭台亦只有九阶,光幕垂纱,能够看见台上的祭案拜垫,和供奉在上的一卷羊皮。 这里四周的壁画皆是金乌身姿,或翱翔九天,或托日而起,或停驻扶桑,长喙梳羽。 林眉抚过那长长的尾羽,叹然敬服。 薛净悟回过神来之时,林眉站在祭台上,拿起了那一卷供奉的羊皮打开,上面只有同石牌一样的金乌托日的图案,没有留下字迹或其他。 薛净悟在下面看不太清,趴在石台边,连连对林眉挥手想要引起注意。 “拿下来给我看看。” 林眉却把羊皮原样绑好,重新放回台上,并退后一步低头致礼。 薛净悟思考着自己能不能跳上去,这里是玉石铺阶,可能上去会踩不太稳。 林眉从地上捡了一个东西,退出坛缓步下来,薛净悟看见她手里的东西眼睛一亮,也不去计较那卷羊皮的事了,在玉阶边等着林眉下来。 “这是从哪来的?” 那是一个一掌见方的玉盒,乳白的玉色油润无瑕,六面分别刻着日、月、山、川、金乌、火焰,整个盒子浑然一体,不注意去看都看不见中间的缝隙。 林眉将盒子抛给他,薛净悟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好险没有因为手软摔到地上。 “上面拜垫下有一块玉砖能够打开。” 她上去之后看见拜垫还是完好的,有些好奇地拿起来看了看,下面突兀的一块方方正正的玉砖实在太过显眼。 林眉也就是试着在上面敲了敲,玉砖打开,玉盒就被托了出来。 但是她没有找到打开的方法,玉盒上连钥匙孔都没有,也没有任何一点能按动或转动的地方。 薛净悟捣鼓了半晌,和林眉得出了一样的结论,打不开。 他们也没有再多停留,去探索殿中其他的机关或宝物,玉盒是意外送到面前的,其他的东西,他们无意冒犯。 林眉在薛净悟休息好之后,两人一起向最后的后殿走去。 后殿和中殿的距离没有前殿和中殿之间那么长,路程少了将近一半。 但他们迟迟没能进到后殿。 薛净悟趴在门上把耳朵贴上去,用一种极其缓慢的节奏敲击在门上,里面传来的回响极其空旷。 门上没有纹饰,薛净悟找了半天也只找出了一块隐藏起来的长方形凹坑,并不大。 林眉一直在他退回来之后,才从颈间拉出了一块红绳穿过的石牌。 薛净悟一下睁大了眼。 “……你怎么会戴着这个?” “护身符,自然要带着。” 林眉把牌子拿下来,试着按到那上面去,大门在一声清越的长鸣之后,被林眉轻巧地推开。 她是鬼使神差之下把牌子拿红绳穿了带来的,戴上的时候她都说不清她在想些什么,但她也确确实实有一瞬间想起君留山才拿起石牌。 薛净悟没有深究,兴奋地从门边探出脑袋要去看门后什么景象。 那是一只垂首静眠的金乌,长翎伏贴在颈上,尾羽低垂,双翼收拢身侧,赤金的眼安静阖起。 有风拂过,仿佛还能看见羽毛微微的颤动,一呼一吸间身体还在轻轻地起伏,阳光眷恋地围绕在它的身旁,守护着这一场好眠。 它在高台之上,无人打扰。 林眉和薛净悟站在门前,屏住了呼吸。 那是神明,也是古老的神话,和千百年的信仰。 薛净悟失神喃喃,声音放得极轻极轻:“小生知道,这是给谁的陵寝了。” 林眉也知道了,他们没有贸然把那个名字说出口,目光停留在答案之上久久不能移开。 再华美的宫殿,再广袤的天地,都在这一刻黯然失色。 薛净悟先执礼拜了下去,林眉也长揖到地。 许久,两人起身,端正了神色踏入神殿。 金乌以整块的赤玉雕刻而成,又拿金丝细细地贴勾每一根毫羽,金黄的宝石恰到好处地点缀在上,就算是垂首静眠,它昂起的弧线也是极尽傲然,一身赤羽也是灿烂胜日色。 这恐怕是大漠最大的秘密。 一座没有留下记载的神殿,一座为金乌打造的陵寝,倾尽了一地之力,皇室时代守护,巫侍奉着的是金乌,是神明。 薛净悟想起来了,阿莫湖是金乌长眠之前最后一滴眼泪。 “好消息是,神明庇佑,我们有出去的希望了。” 薛净悟笑了起来,拍了拍林眉的肩膀。 “坏消息是,我们得想想,怎么把这里隐藏起来。” 如果他们的猜测是真,等他们从这里出去,说不定写下羊皮卷的人还没死,并且盯着他们,还会跟着他们找到这里,把安眠地肆意破坏。 林眉把目光收了回来,低眼看着自己手上的石牌。 “十年过去了,那个人真的会还活着吗?” “才过去了区区十年而已。” 薛净悟跟着她看见那块石牌,也想起了刚才被他们忽略的问题。 “这块石牌,简直像是天定。” 林眉把石牌戴回颈上。 那一位年轻的巫将石牌交给她的时候,只说是保佑她和君留山的护身符而已。 “也或许是我在阿莫湖的祈福起了作用。” 薛净悟做出了封嘴的手势。 现在这石牌只有林眉和君留山,以及那一位巫手上持有,不论是为了什么要追寻这座陵墓的人,一旦知晓,都会想要夺得这个东西。 他们已经不缺追在他们身后喊打喊杀的人了,不过这么说起来,会不会又和焚仙门有关? 东西是在焚仙门的地方找到的。 有了出去的希望,两人暂时在墙边坐下靠着休息。 薛净悟摸了摸林眉的额,温度下去了,还好没有真地发起高热。 就是,他自己的伤口还在痛,现在不是钻心的痛了,是火辣辣的痛,他总是有种再给他刷一点油,洒一点香料,就能吃了的错觉。 薛净悟甩了甩脑袋,努力告诉自己是因为太饿了才会有这种错觉。 但他又似乎真的闻见了一丝那样的香气,不是来自伤口,而是来自记忆的最初,也最深的地方。 林眉按住他有要把自己甩晕的架势的脑袋,拍了拍他的脸皱起了眉。 “现在是你在发热了。” “要怎么出去,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薛净悟晕乎乎地扶着自己的脑袋,努力集中思绪。 “他们肯定会给自己留门,和休息的地方,林眉,你去找一下门。” 林眉点头,扶着他躺下休息,玉盒和金晶都给他抱着,自己起来去找地方。 后殿比前殿和中殿加起来都要宽广上一倍,穹顶从正中投下阳光,白玉柱贴墙而立,没有浮雕,也没有壁画,更无器饰,空旷又干净。 左右和金乌正后各有小门一道,林眉走过去查探,左右都很轻易能打开,看里面的摆设和遗留的衣物,像是祭司们停留的地方。 林眉从左边的耳室里找出了两卷笔记,准备带出去给那位青年巫,作为报答。 右边的耳室有一柄长剑,紫木做柄,剑匣流赤,不知是何材质,似玉非玉,玄色天然。 剑首同剑标皆是太阳纹饰,剑珥鞘口同护环则是金乌,鎏金镶玉,剑袍五彩。 拔剑出鞘,流光游走,冰凉又沉静。 剑身同剑匣是一样材质,双脊窄身,锋芒不显。 剑上并无篆刻名号,有三尺长,看着轻薄,极为沉手,林眉没有内力撑着,手腕都有些发抖。 林眉想了想,把这把剑也拿了出去。 薛净悟看见剑的时候就跳将了起来,目瞪口呆地同林眉拱手。 “佩服。” 林眉挑高了眉。 薛净悟小心翼翼伸出手在那把剑上碰了碰,力气都不敢用重了。 “你还记得上次金沙关百姓送了许多东西给你们,其中有一块矿石的事吗?” 林眉回想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那些东西后来不能吃用的都被收了起来,她也没有再去翻看过。 当时的注意力是在石牌之上,矿石确实没有如何留意。 薛净悟十分酸地看着林眉,深沉叹了口气。 “后来我无聊时去看过,发现了那块矿石。” “再加上那天城中匠人所言,那一块应该是出自‘埃苏’,是比黄金和‘米卡’的稀铁矿还要珍贵的东西。” 金乌天坠,带来天外的流火,流火坠地,熔成火池,金乌的心脏落进火池里,有了这种矿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1章 重见天日 薛净悟小时候听师父给他当成睡前故事讲过,老头子在一座墓穴里得到过三颗这种无名矿石,每一颗只有弹丸大小,但孩童弹出,都可断钢破石。 老头子还拿出来给他显摆过,那样奇特的色泽和触感,让人难以忘怀。 不过,最难忘的是,后来他拿来当弹珠玩,不小心弄丢了,然后被打得十天没下来床。 因为记忆太过深刻,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可惜,时间过去了太久,并不能拯救当时可怜的他。 看见林眉得到那一块的时候他就已经很眼红了,只是后来事情太多,他也忘了和林眉说这事。 现在,这么长一把剑,都是这种矿石打造的! 薛净悟捂着心口,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点不好了,不得不别开眼,才能不扑上去和林眉打上一场。 林眉神色复杂地看向手里的剑,感觉自己这一次捡漏的技术和运气都在飞速成长…… 但她并不准备留下这把剑,她想和手记一起交给那位巫,毕竟不是他,这一次会如何还真不好说。 救命之恩,岂可以阴私报之。 薛净悟闹归闹,对于正事还是没有二话。 “不过我们要怎么打开后面的门?那里应该就是祭司们平日进出的通道了。” 既然这里藏在这么深的地下,皇室也没有把这里的存在广而告之,那平日里正门肯定不会轻易开启,里面来往的人都要走小道就不会给自己绕太远的路。 祭司侍奉神明,不可能天天奔波在大漠之上,虽然没有去路上的配殿和其他耳室这些看,应当是有给他们生活的地方的。 而这些地方都贴近主道,小道也就不会偏离太远。 以地下的格局,在中间其他地方开出一条道来不合规矩,方便的也就是整座陵墓的后方,而神殿已经在最后了。 林眉摇头。 “没有钥匙,牌子也没有用,应该是由殿内某一处机关开启。” 但殿里太过干净,根本没有什么能当控制开关的物品在。 薛净悟单脚站着思考了一会,把眼睛转向那座金乌雕像,林眉也随之看去。 他们绕着金乌身下的基座转了三圈,最后在垂下的尾羽的指示下,找到了地上的一处暗格。 用剑将暗格撬起,里面有一块小小的玉佩。 林眉谨慎地试探着将玉佩拿起,背后的小门也让出了门后的通道。 长长的阶梯望不见头,没有天光,只有门口一盏油灯在燃烧着,后殿的光投进去,惊起一地的飞尘。 林眉一人提着两把剑走了进去,薛净悟怀里抱着太多东西,,还要拿灯,没手拿剑,蹦跳得都十分小心。 阶梯一直向上,时缓时陡,中间也无迂回路段,就直直地指向外面。 灯火只够照亮足下之地,每一步下去都是厚厚的灰尘扬起,呛得两人一路都在咳嗽。 也不知道究竟走走停停地走了多久,最后林眉看见了一扇向上打开的推门。 在一门之外,是已经把范围扩大到方圆五十里的将士。 五里关里面暂时还没有得知林眉失踪的消息,只知道有贼人逃窜,整个军府都被调动起来,街上也戒了严。 这已经是第三日的凌晨了。 孟彰在被强制送回去休息过一次后,就没合过眼,倒是有按时吃一点东西,但也味同嚼蜡一般。 孟末回城坐镇,城外又交给了孟彰主理,将士们看着少将军这样,自发的连歇息都是喘匀了气填了肚子喝了水,就起来继续,睡觉都是轮着回去闭上一会的眼。 亲卫没有劝孟彰,时间拖得越久林眉和薛净悟处境越危险,他们已经拖得很久了,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人。 阿莫湖还有人在继续试着下潜,前天孟末亲自下去也没能成功,只隐约看见了下面的乱石之景,就再也下不去了。 兵丁一人手中一柄长杆戳入沙中,将长杆下压到再也压不下去,用最麻烦的方式地毯式搜寻着可能存在的入口。 林眉他们再晚出来一会,说不定这里就要被发现了。 小门藏得极深,普通的门放在这里,上面的沙子就能把门压得一动不能动,如果强行破门,门开的一瞬,沙子也会涌进来,将人从阶梯上携滚下去。 林眉将带出来的那块玉佩按在了门后的机关上,通道口顶着沙子缓缓升起,一道梯绳落了下来,正好在林眉的面前。 外面的将士被沙地突然的变动惊动,纷纷围了上来,警惕地将手中长杆对准还闭合着的出口,这一队士兵的小队长用长杆挑开了入口的木门。 林眉和薛净悟都遮了遮眼睛,林眉带着薛净悟退入阴影处,从上面视线的死角望着上面,等着看到底是谁。 士兵们当然希望出来的是林眉和薛净悟,但和他们一起消失的还有几个武功高强的贼人,还是要小心为上。 林眉则担心是有人专门守在这里的。 两边都一时没有开口,最后是上面的士兵走到边上。 “下面何人?我等乃五里关阿莫湖守卫,奉将军令,在此寻人。” 林眉松了口气,提高了声音回道:“摄政王侧妃林眉。” 这个答案让兵丁们急忙从门边探出了头往下看,林眉走了出来,也看见了他们。 “果真是侧王妃,快快,把侧王妃接上来!去通知将军和少将军!” 总算找到了林眉,所有人都是喜出望外,呼喊着忙成了一团。 两个兵丁抢先顺着绳梯就爬了下来,满脸欣喜地跪下。 “侧王妃安好真是太好了,小人这就带您上去!” 林眉摆了摆手让他们起来,把剑丢给他们,扶了跳出来的薛净悟一把。 “先想办法拉薛公子上去,再让人带车过来。” 两个将士看见薛净悟伤痕累累的模样都是吃了一惊,又见林眉并无什么大伤才松了口气。 一人把剑往腰间一别,又爬了上去,将下面的情况说了一遍。 上面的小队长趴在门边看向下面,看见薛净悟的样子也是为难。 “禀侧王妃,我等现在手边并无工具,烦请侧王妃同薛公子先在下面歇息一二,小人已经派人回去报信,立马再派人回去取东西前来。” 林眉颔首。 那小队长一边让人去拿东西,一边叫士兵们将带来的水和干粮拿出,让一个人拿衣服一包,背着下去了。 “侧王妃受惊,还是先吃点东西。” 林眉和薛净悟一人拿了一个水囊仰头灌了一大口,才发觉嘴唇都已经干裂出了血。 薛净悟舔了舔唇上的血,舌尖尝到了一丝腥味,士兵把包东西的外袍拿给他披上。 林眉好歹身上还有一件单衣,在外也恰好够了,否则穿兵丁的衣服也不成体统。 “我们失踪多久了?” “已经是第三日了,将军同少将军一直在找两位。” 林眉和薛净悟对望一眼,没想到他们在里面耽搁了这么久,两天两夜连眼都没合,而且完全没有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的感觉。 没有饿到动都动不了渴死在里面,让人十分意外了。 这时一被人提醒,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起来,过分缺水的症状也开始显现,头晕眼花手脚无力。 林眉抹了一把脸,拿起一块干粮掰开,和着水细嚼慢咽地吃起来。 薛净悟摸着自己的肚子意外于它的争气,也啃起干粮,心下安慰道:暂时先吃点这个,等回去了,一定好好犒劳一下你的。 等两人啃完一个饼子,孟彰从上面拉着绳子一滑到地,扑到了林眉的身边。 薛净悟被突然扑来的黑影吓得手一抖,一袋子水,呛了一半洒了一半,把水洒了自己一身不说还把牙磕了一下,转过头去捂着嘴咳得撕心裂肺。 林眉默默移开一点,很是嫌弃地看着他。 孟彰也顿住,跪在那里想说的话全被哽在了喉头,少年的脸肉眼可见地涨红了,脑袋上简直就要冒出白烟来。 他是接到消息从水里出来就骑马往这边赶,都没来得及收拾一下自己,现在就是…… 披头散发、衣冠不整、脸色苍白,像个上岸被晒干的水鬼一样。 孟彰嗖地一下又蹿走了。 林眉把还在咳嗽的薛净悟拍了一下,压低了声音。 “你欺负一个小孩子干什么。” 薛净悟咳得眼睛泛泪花,转头很无辜地看着她,边咳边给自己辩解。 “小生是真的手软没稳住,一时撞上了,并非故意。” 他现在手软脚软的,才吃了那么一点东西也就是不至于饿死了,被突然一吓出了这样的事,真的不能怪他。 林眉不信任地斜睨着他。 她已经看明白了,薛净悟这个人,时不时就会起点坏心眼作弄人,还是个戏精。 他们两个人之间无所谓,生死过命的交情,但孟彰这么一个小少年,看把人给欺负得。 孟彰也是在担心他们安危,才会这般自己什么模样都不在意了。 薛净悟委屈叫冤,捧着心口娇弱地倚在墙上,眼角滑出一滴泪来。 旁边的两个士兵低头憋着笑,对薛净悟刚才的一点不满早被丢到了脑后去。 薛公子这性子……着实有些不着调了。 但好歹这么一闹,少将军也恢复了精神,不像前两日一般阴沉得吓人。 孟彰红着脸扯着自己的袖子走进通道,衣服换了一身干的,头发也束得规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2章 得救 他把带来的新衣放到了林眉和薛净悟的面前,干咳了一声低着头,不好意思把脸露出来。 “这是从军营里带来的,都是新发的还没来得及穿,侧王妃和薛公子将就一下。” 薛净悟自己的衣服在打斗时就被划了口子,又沾了血,实在不成样子了。 林眉的袍子之前放在了帐篷里,也被暗器弄得破破烂烂。 后来水下生了漩涡,之后反涌上的水还把林眉的东西都泡了一宿,他们才想起去找出来。 林眉拿着衣服去下面穿好出来,薛净悟在孟彰的帮助下也换好了衣服。 林眉问孟彰之前丢下的东西在哪。 “旧衣服和东西都收了起来,一会便送回城里,侧王妃的东西不知是否收齐,还要您自己回去清点。” 其他倒是没有什么贵重的,就是林眉想着把自己拿的那把弯刀赔给薛净悟。 其他贵重一点的就是酒儿给自己的那一套银针。 提起酒儿,林眉想起还好这次没带药粉出来,要不然被水一泡散开在水里或者附在衣物上,去找东西的士兵就要吃苦头了。 “有劳孟小将军了,这次累你们担心了。” 孟彰摇了摇头,按着佩剑跪下请罪。 “小人保护不力,致侧王妃遇险,请侧王妃责罚。” 林眉和薛净悟都不怎么在意,林眉站起来,伸手虚扶了孟彰起身。 “这变故是意料之外,我们安排之时谁都没有想到会如此,自然怪不得你,且本王妃也算因祸得福。” “另你让人守住此处,任何人不得接近,恐有贼子想要探寻,伤到将士,还要多安排些人手才是。后续如何处理,待本王妃请示过王爷再做定夺。” 孟彰称是,不着痕迹地打量过这个地方。 之前他还没有留意,现在一看,这处地道甚是古旧,旁边士兵手里还捧着不少东西。 且通道极深,一眼向下望不见底,也没有光亮。 林眉和薛净悟身上带伤,没有经过水泡的新伤不少,但精神还好,没有经历过生死折磨之后的疲惫和颓丧。 从他们的状态和带出的东西看,想来他们闯出来的地方也不是什么简单之地。 上面做了一个简易的吊床放了下来,孟彰和两个兵丁一起将薛净悟抬上了布兜,上面的人再齐力把他吊上去。 林眉则自己攀绳很利索地出了地道,然后和薛净悟一起被请上了推来的运东西的板车。 等城里来的马车还要很长的时间,现在去报信的人估计才见到他们将军。 林眉尚好都是轻伤,薛净悟的情况比较糟糕,身上伤口太多,地下不干净容易感染,还是尽早换一个地方休息。 板车让驽马拉着,上面临时搭了一个棚子出来,四周都被围挡了住,也算是一个简易的马车架子了。 孟彰跟在林眉之后出来,让陆续聚拢过来的搜寻林眉的士兵守在此处,自己和一小队士兵护送林眉他们先回阿莫湖。 林眉撩开一点帘子,把孟彰叫过来。 “不,你亲自在这里守着,之前的刺客都已经死了,不用担心他们,但要防备其他藏在大漠里的人。” 孟彰犹豫了一瞬:“小人还是先护送侧王妃回营,等安顿好了再过来。” 林眉摇头:“现在你守在这里本王妃才能安心,回去之后我会向孟将军说明,请将军调配将士过来,等人到了你再离开。” “是,请侧王妃放心。” 孟彰回头看了一眼在林眉按下机关后收缩回去的出口,一些士兵在将周围的沙子清开,将出口露出来。 思索过后他还是留了下来,反复交代护送的小队兵丁在到军营之前不能离开半步,等林眉都无奈地看他之后才把人放走。 驽马走得稳妥,板车也是在大漠中用的,轮子经过匠人改造,惯走沙地,人坐在上面颠簸并不明显。 轻微的摇晃下还有几分催眠,林眉和薛净悟坐了一会之后,都低下了头,眼睛半睁半闭,强撑着没有就此睡过去。 薛净悟打了个打哈欠,转头戳了戳林眉。 “话说,他们有没有派人往金沙关报信?” 林眉不用问都知道肯定是有信送过去的,她一手托肘一手揉了揉额头,也被传染了掩唇打了哈欠,盘腿坐好给薛净悟多腾点空间出来。 “三天过去,信使中间没有怎么休息的话,那边也差不多能收到信了。” 就是不知道接信的是林兴修还是君留山了,虽然最后两个人都会知道。 君留山现在态度微妙,也不知道有什么打算,不一定会派人过来,也不一定会及时告诉林兴修。 林兴修……林眉希望她这个弟弟能不要一时情急,直接自己就跑过来了还好,要是调了军队过来才是麻烦。 现在大漠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城守将直接带军离城,焚仙门定然更加紧张,说不得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两次刺杀,就是焚仙门已经开始铤而走险了。 她这次受刺未死,反而是来刺杀的人死伤殆尽,对焚仙门便是一次震慑,各城守军再严阵以待,至少能清净一段日子。 这些疯子总归是还想要命的,上面的人下了命总是让人去送死,再来送死的人心里都要多想一想。 似如这般阴狠又常年只敢龟缩在暗处的组织,手下多的也只有趋利而去和受制于人的人,难有真正忠心的人。 薛净悟摸着下巴思考着,要怎么才能再捡回一条命来。 他可不信,君留山接到林眉失踪的消息后能坐得住,等君留山亲自过来了,必然要找人算账。 就他这个小小的庶民,怎么挡得住摄政王的怒火。 不过,想来王爷深明大义,知道此事源头都是焚仙门作怪,应不会太过牵连他人? 他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林眉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但看那一脸的表情,就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薛净悟凑过去,低声把自己的“大计”和林眉说了,总结起来,就是甩锅给焚仙门。 “本就是事实,我等不过向王爷据实呈禀,就算王爷问起来,孟将军和孟小将军也可作证。” 薛净悟说得振振有词。 “另,甩锅,是为何意?” 林眉心想,说你推卸责任也不太对,撇开他的狡辩仔细一想,薛净悟说得居然有理。 薛净悟他自己倒是无妨,君留山也管不到他的头上,但孟家父子和五里关军府一众,就不太好说了。 遇刺也好,失踪也罢,算起来既然是在五里关发生的,作为守城和保护林眉的人,都是脱不了干系的。 林眉是淳荣王府的侧妃,要追究,挨板子依军规责罚都是轻的,降职撤职也不是不可能。 孟家人也不像是会为自己开脱之人,看看孟彰那副自责的样子就知道了。 林兴修又重视姐姐,也有可能会和孟家这边生了嫌隙。 上次金沙关内,君留山和自己重伤,若非守将和折宁等人是因为抵御城外的袭击而来迟,是无可奈何和意料之外,加上君留山有命令在前,严格来说他们都是执行命令还成功完成。 就这样,暗卫还是都全部自罚,林兴修听闻也自己去挨了军棍,就是没在林眉面前表露出来。 在薛净悟笑嘻嘻的注视下把事情想了一遍,林眉突然发现为何会有这么多麻烦之事。 她没有解答薛净悟的疑问,而是闭上眼,头疼不已。 果然,还是离开王府一身轻松。 去面对焚仙门的杀手和各种搏命之境,都比面对这些麻烦事来得容易。 薛净悟成功把事情丢给了林眉,自己老神在在地向后靠着,把被颠了一下的腿重新摆正。 林眉回过神来,黑沉着脸色抬手,在薛净悟的断骨处狠狠捏了一下。 那一瞬间,薛净悟睡意全无,声震大漠。 车外的士兵还以为里面的人在他们什么疏忽的地方又受到袭击了,全部拔刀举枪地围了上来挑开帘子。 但他们只看见林眉泰若自然地拍了拍手,薛公子强颜欢笑地转过脸来,双手捂着腿,手背额角青筋都爆起了。 脸上的笑颇为吓人。 “没事,是我腿伤着的骨头又歪了,侧王妃为我正骨。” 领头的兵丁尴尬地笑了笑,行礼后带着人退开了。 薛净悟转过头幽怨地看着林眉,但又忍不住疼得龇牙咧嘴,一边扭曲着脸一边还要做幽怨,表情怪异至极。 不过林眉也确实是给他正了一下骨,就是这么反复折腾,这骨头快不能要了。 他们在的地方离阿莫湖也不算远,但马车走得慢,走到半路遇上了带人前来的孟末和副将。 孟末和孟彰一样,上来先和林眉请罪,其余人跟在他身后跪了一地。 若非林眉说薛净悟的伤势耽搁不得了,孟末没得到处罚前,看样子是打算长跪不起的。 “本王妃也知孟将军忠义,但此事是本王妃自己坚持行事,亦是我一手安排,诸位不过听命行事,凡事有万一,出了意外也怪罪不得尔等。” 薛净悟换到孟末带来的马车上,随行军医上车为他诊治包扎。 林眉坐在车辕上,和站在马车一旁的孟末等人一起等着,林眉看孟末一直眉头不展神情严肃,不得不叹口气,反过来劝慰孟末。 孟末低下了头,不是林眉拦了一下他又要跪。 “终究是臣护卫不力,臣不敢辩驳。” “那是薛净悟弄出来的动静,如何怪得到你们身上。” 林眉毫不犹豫地把薛净悟卖了,薛净悟在里面听了,被军医按着忍住没有探头,哼唧了一声。 副将上前一步截断了孟末还要继续请罚的话。 “臣斗胆请问侧王妃,不知当时湖下究竟生了什么变故?” 林眉摆手示意他回去再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3章 大罪之人 她想和副将说话时,话到了嘴边,却找遍记忆,也没能找出副将的名字。 从她进到五里关开始,副将就把话把控接得稳稳的,但一点也没有说过有关于他自己的信息。 林眉陡然看向副将,副将似是没有察觉,垂首退回了孟末身后。 孟末和林眉对上视线,没有再开口。 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还是有什么都等回去再说。 薛净悟的手和腿都是保住了,手上伤到的经脉也并无大的问题。 军医包扎好后出来说幸亏没有发炎或者感染,虽然重复受伤,但薛净悟身体底子好,筋骨打熬得结实,之后只要小心将养,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就是为了止血林眉把伤口烧了一遍,之后回城,还要将肉剜了重新上药。 另外就是,五脏和头都在被水拉扯和之后的摔打中有些损伤,需要多喝几日的药,配合药膳调养。 军医又给林眉把了脉,伤比薛净悟轻,也是一样的症状。 “两位都有些呛水,头部有些损伤,又有多次撞击和长时间的透支,之后这段时间恐怕会头晕难受,起不得床,需要卧床静养,另吃食上也要注意。” 林眉谢过了军医,又让他拿了些药,她身上都是小伤,不好让军医上手查看包扎。 给薛净悟收拾好后,孟末就将人带回了城中送到府上,又给薛净悟专门腾了一间院子出来,并派来兵丁照顾。 林眉的院子也又叫了十五六的两个小姑娘来伺候,都是军府里有官职在身的将士的女儿。 直到送进屋子,都没让两人的脚再沾地。 林眉自己觉得没那么严重,但孟末坚持,她也只能随他去了。 等到屏退左右,薛净悟也不在这边,林眉把孟末和副将留下来说话。 “说来,本王妃还不曾知道副将姓名,可是有何难言之处?” 副将和孟末抬头看了林眉一眼,见林眉神色间似乎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只是很平常地一问,都叹了一声之后摇头。 副将主动走上前,解下裹着的抹额,拿出一张帕子沾了茶水在自己的额上擦了擦,露出被遮掩的东西。 那是一个墨色的逆字刻字,十分显眼,且看着年岁不短了,色都褪了几层。 “大罪之奴,不敢闻名于贵人。” 林眉定定看着那个“逆”,虽然她对此时刑法并不了解,也能知道这是黥面之刑。 而“逆”字便极为微妙了。 “谋逆?” 副将苦笑点头,又将抹额裹上遮掩住了刻字,跪下磕了一个头,开口很是直白地讲起了字的来历。 “罪人家中在仁宗朝时曾犯谋逆之罪,罪人幼年本该问斩,是家中奴仆拼死,以幼儿换了罪人一命。” “罪人少年时期流落到了大漠,后来遇上将军,将军收了罪人为奴仆。” 那是一桩已经被从朝野记忆里抹去的案子,可能君留山在这里还记得一二。 被诛杀的是他与先帝的堂兄一家——兴王府,老兴王君元明和仁宗是同胞亲兄弟。 老兴王去后,君留穆继位。君留穆年纪比先帝还要大上一些,在君留山还小的时候,突然就传来了兴王府叛乱的消息。 之后血洗兴王府,当时还小的兴王之子要如何处理朝中争论了整整三日,最后还是决定全部斩首。 仁宗在那一次中伤了一箭,正是怒时,其他觉得事有蹊跷的朝臣也没能劝住仁宗。 “罪人当年三岁,是王府嫡子,因为身体不好少有出现在人前,下了狱后便被黥面,但在斩首之前,被人换了出来。” 可能其中还有其他人暗暗相助,但副将之后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家仆带着他从此远离了京都,在他六岁之时就带着他来了大漠,没过两年家仆病亡,而他在之后又好运地遇上了避走朝堂的孟末。 “在家仆死前,曾要罪人发誓,不得为父亲翻案。” “如今已二十有四年。” 算起来,这还是君留山的侄儿了? 不过副将虽然才二十七岁,比君留山还要小个三岁,看起来却苍老得像三四十岁,完全看不出还是个青年。 眉眼也和君留山、君后辛都不像。 副将注意到林眉的视线在他脸上打转,还笑了一下又拿帕子抹了一下脸,给林眉看上面擦下来的粉。 “未免被人怀疑,罪人每日都会掩饰一番。” 所以,他其实没有那么老。 副将说起当年事的语气十分平静轻松,一点没有血海深仇的恨意,或是多年战战兢兢求生的惶恐。 “若说原名,罪人当年名君后缙,在家中行四,小名阿寺,家仆与将军便都以小名称呼。” 他身份特殊,谋逆者按律夺姓,且也要隐藏身份,本名是不能再用的,替换他的那个孩子是家生子,也没有姓。 家仆得了他父亲赐姓为张,但是万不敢让小主子跟着自己用贱姓。 后来他跟了孟末,孟末让他以家奴身份跟着以作掩饰,但他在大漠生活多年,认识他的人不少,也不好专门取名了。 所以后来他有了“孟寺”之名。 他在五里关是副将,军府也正正经经挂着他的名字,但“孟寺”这个名字从来只在公文上用。 平日里大家都习惯了不叫副将姓名的,见外来人时也只要用军职便可,极少有人会在姓名问题上探究。 副将坦然惯了,对上林眉时都没有特别注意这件事。 和盘托出时他也是一副坦然的模样。 “只要不连累到我家将军,罪人愿领死谢罪。” 他在这些日子也算了解一些林眉的性格,如是继续隐瞒,让林眉自己去查探,必然会有摄政王的人插手进来。 一旦有了一点疏漏,到时候就会连累太多的人。 林眉不是残暴之人,如实相告,说不定还能为其他人求得生机。 “侧王妃,此事只有罪臣同他知晓,不论是军府其他人,甚至是小儿,皆被蒙在鼓中。” “还请侧王妃莫要株连他们。” “待剿灭贼人,罪臣同阿寺会去向王爷如实说出此事,王爷要杀要剐,绝不敢有半分怨言。” 孟末在副将身边跪下,深深伏地。副将不想连累他,欲要说些什么,被孟末按着肩一道伏了下去。 林眉撑着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小小的五里关,卧虎藏龙,名门之后、谋逆皇族、前金余孽、焚仙门。 到了今日五里关还能如此平安,甚至颇为繁华,林眉对孟末更加佩服了。 她原以为孟末只是在大漠守住一座城池的智将,谁知竟是能在这么多秘密下还稳若泰山的猛人。 每一根都是岌岌可危绷到极致的钢丝绳,孟末硬生生将他们攥在了手里十余年之久。 “这事,就当本王妃今日没有问过。” “但王爷恐不日将来,到时你们自己去和王爷呈情。若是抱着侥幸想要隐瞒,那我便替你们说了。” 孟末和副将感激叩首:“谢侧王妃开恩。” 林眉莫名有些疲惫,头脑也像军医所说的那样有些发昏。 “有关水下之事,等我休息之后再同你们分说。” 孟末看林眉脸色不太好,连忙拉着副将要走。 “侧王妃身体不适,可要让人进来守着?” “不用了,请她们在外候着便是,暂时不用进来。” “是,请您好生休养。” 这么一会儿说话的工夫,林眉脸色和唇色越发地白了起来,额角也渗出了汗。 她站起来脚步虚浮地向屏风后走去,还不慎在屏风上撞了一下,连路都走不直了。 孟末和副将都等听到林眉躺上床的动静后,才忧心忡忡地离开。 两个小姑娘被叫了过来搬着小板凳在门前坐,副将同她们交代了又交代,要不是为了避嫌,城中也有太多事要处理,他都想自己在这里守着了。 “……王婶子会将侧王妃的药和吃食都煮好,就热在灶上,你们在门前守着,听见里面有动静就去看看,侧王妃身体不适,小心着一些。” “还有,一会侧王妃醒了,吃药的时候你们去把床再铺软一些,给侧王妃端些热水进去洗漱一下。” 两个小姑娘被他絮叨得很是无奈,高一些的苦着一张脸捂住了耳朵。 “四叔,我们知道了,来之前爹爹都已经交代过要我们好好照顾侧王妃了,我们会尽心的,您就不要再念了。” 她们父亲一个是六品校尉,一个是从六品副尉,在孟末手下多年,哪能不小心吩咐了再把人送过来。 她们两个都算是副将看着长大的,和副将说起话也随意。 另一个姑娘性格没那么豪爽,温温柔柔地行了一礼。 “四叔放心,我和许姐姐会好好照顾侧王妃的。” 孟末已经不想再等他,自己早就走了。 副将虎着张脸在许小姑娘脑袋上敲了一下,甩手走人。 两个小姑娘在他背后做鬼脸。 林眉在屋内也听到了他念叨的声音,感觉自己就和孙猴子被念了紧箍咒一样,脑袋疼到连声音都传不进耳朵了,只是一个劲地越来越疼。 她抱着头在床上蜷缩起来,咬着牙没把自己往床柱上撞,也没有让呻吟声泄露出来。 最后是怎么睡过去的她不知道,也有可能是最后疼晕了过去。 在她被折磨得半死的时候,远在金沙关的君留山,同她心有灵犀,一样也没能好到哪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5章 惊其全 老人家在再三和林眉确认过能碰之后,才小心从这一包里捻了一点起来,放进嘴里一点一点地嚼着味。 “这可真甜啊……” 一包碎茶在这些人手里转了一圈,回来也不过少了些细枝碎叶。 茶、盐、铁都受着朝廷的管控,大漠又常年没有多少物资能运送进来,就算是军府想卖,也没东西能卖。 每年能勉强匀下一些盐和布匹衣料分给各家各户就不错了。 君留山对这一部分军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量在赈灾的东西里多塞一些能用的。 唯一能民间私人买卖的就是劣等的茶叶和碎茶。 只是许多年没有商队敢进大漠了,连这么一点碎茶,对这些老人家来说,都是金贵得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了。 今天坐摊的老人家舍不得嘴里那一点回甜,还在细细咂摸着,一点茶叶渣滓都不放过。 “这东西好啊,就是到我们这来,我们也买不起,你们还是要去两个大关看。” 另一位老人家把烟熄了,遗憾地叹了口气。 薛净悟眼睛一转,干脆在大家的震惊声和连连劝阻之下,把那一包茶倒进了烧水的锅子,拿着长勺子搅转了,茶叶的香气也散了出来。 林眉把几位老人家都拦回凳子上,让他们不用在意。 “这东西就是带来看看的,正好请诸位尝上一尝,看看还能不能入口。” “这东西金贵呀后生……我们哪能喝得起的。” 老人家局促不安地往那边看,茶越香他们越坐立不安。 摊主脸都涨红了,薛净悟动一动长勺,他就恨不得把勺子抢下来,把所有茶叶都捞起来给林眉他们包回去。 薛净悟一人给舀了一碗茶放桌上,笑着推了推碗。 “这一包放外面也就几文钱的事,真的不值当什么。” 几位老人家都摇了摇头。 “老头子我们还是知道的,商队进大漠难,走一趟要耗多大的力气呀。” “之前商队不愿意来就是因为死了太多的人了,那些人命哪是拿钱能换得清的。” “你们费这么大的力,几文钱哪里够的。” 林眉安抚地拍了拍一位老人家的手,接触到的皮肤粗糙、干燥,跟树皮一样能刮得人手疼。 她端起一碗茶放进这双手里。 “是摄政王让军府去我们城里把这些东西带来的,老丈无需多想,若是要谢,也谢王爷就够了。” 老人家已经说不出话了,颤颤巍巍地捧起那个碗凑到唇边,每一滴都在舌齿间转了又转。 其他人在他的带头下也各自捧起了碗,堪称虔诚地喝完了这一碗茶。 林眉来后就在金沙关见到了在蝗虫威胁下艰难求生的百姓,也见识了随时都有可能出现要人性命的沙尘暴和流沙。 金沙关城外的田地艰难地生长着粮食,城内的百姓也艰难地在这一片大漠上扎根。 但在更远一点的地方,永远还有更为艰难的人群在活着。 “老人家,你们这里的蝗虫是怎么对付的?” 摊主恋恋不舍地把碗放下,眯着眼回想了一下。 “蝗虫?害,就我们这里,蝗虫来了也没东西能吃的,一年也就来个四五拨,哪需要什么对付。” 林眉和薛净悟对视了一眼。 之前林兴修联系各城池,他们也没细问过。 现在想来,恐怕都是规模不算小的关城才参与了进来,其他更小一点的地方,是不用忧心这个的。 可能这也是另一种因祸得福。 薛净悟把盖子盖上,坐回来弯起眼,他人长得俊朗,又笑得直爽,就算是初见面也能让人好感倍增,何况这些老人家还得了他们这么大的礼。 “那老丈您给我们说说,大漠里缺什么东西,在哪好卖吗?” 老人家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要问缺什么,大概除了不缺沙子是什么都缺的。 但要说在什么地方好卖,那就是两个大的关城了,金沙关、五里关。 五里关相隔太远,之前君留山为了蝗虫之事召集人到金沙关商议,五里关就只有副将赶了过来。 林眉在金沙关内一直没有见到过五里关的守将,而那位副将在商议过后也很快离开。 但老人家说,这里是现在的大漠里,最富庶的地方了。 阿莫湖还在,这座城就还在。 老人家发现他们对五里关感兴趣,就着重了给他们介绍了一下五里关。 那几个匠人也是顺嘴提起来的。 “……那些人是五里关的老人,在金国覆灭之前,他们就在那里了。” “瑟西柯城以前南来北往的商队络绎不绝,各种匠人云集在城里,他们是少年时期就去了那里,跟着金国的匠人学习。大战之后,他们再次回到了那个城。” 老人家回忆着见过的那一位匠人。 他们也只见过一次,当时那一位带着徒弟来他们这边找什么东西,在这里待了半月之久。 但更多的他们也就不知道了。 林眉和薛净悟当即决定去找这些人。 金国好手艺的匠人常年都和皇室贵族打交道,过手的金银珠宝必然极多,定然会有一些开采出来的东西要交到他们手中去雕琢加工。 连大岳之内不少匠人都有辨矿识石的本事,对各地矿脉和从这些矿脉中出来的东西如数家珍,这些在金国学手艺的匠人不可能不知晓一些消息。 他们带出来的矿藏记载更需要这样的人来翻译解读。 他们没有在甘泉城留宿,在更多人被茶水吸引过来以前,他们就离开了。 回到绿洲之后再睡上一晚养足精神,第二日天还没亮他们就上了路。 临走之前,林眉往金沙关看了一眼。 大漠之中的景色其实是过于千篇一律的,在这里呆久了,谁都可能产生幻觉。 林眉他们这一次整整走了五天。 薛净悟开始还有心情逗着格外沉默的林眉,渐渐的连他都不想说话了。 林眉把水囊砸他脸上,他也只是懒洋洋地接住从脸上滑下的东西。 一躺进绿洲里他就不想动弹了,躺在那里像是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蒸发了一样。 林眉半点也不同情地给自己的水囊灌满水,拿出一块干粮吃起来。 路上他们避开了其他的城池,白日里蒸腾的热气很容易扭曲人的视觉,每次见到绿洲他们都要再三确认才会靠近。 这比之前进大漠之时还要艰难。 就在刚才,他们还遇到了一场终于到来的沙尘暴。 “这次还好运气好,刚好在绿洲里面。” 林眉斜睨着突然就不灵了的薛氏人肉司南。 薛净悟给自己叫屈。 “自从大漠变天之后,越发让人琢磨不透,这能怪我吗?” “就像如果摄政王移情别恋之后,你还看得懂他在想什么吗?” 林眉长眉一竖,脚尖一挑一踢,这次砸过去的是一块结结实实的石头。 薛净悟就地滚了一圈躲开,自知失言,干咳着装死。 要不是这里地方太小他又实在不想出去被烤,他一定主动自觉地消失在林眉的视线里。 连今天的午饭他都不敢伸手拿了。 薛公子无可奈何地用水填饱自己的肚子。 不过这一场沙尘暴找上的不止是他们,还有四散在大漠打探消息的一部分暗卫。 他们就没有林眉二人这么好运了,都滚得晕头转向地从沙地里爬了出来。 幸而人没少,也没谁受了重伤,一点轻伤完全影响不了他们的活动。 君留山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大漠所有暗卫的耳朵,大漠之外靠近这边的暗卫也陆续接到了消息。 所有暗卫都不可置信又不得不信。 发怒者有之,悲恸者有之,沉默者有之,失神者有之,但他们都很快掩盖好自己的异样,在折思和折宁的命令下行动起来。 大漠里的这一些,是为了寻找金国的灵药传说来的。 其实每一个国家都不乏类似的传说,那些生长条件极为苛刻的珍稀药材也确实只有某一个国家的某一地才有。 但连这一些珍稀之物,都不能算是灵药。 灵药之说,来自于传说与神话,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而生成的,才能勉强够得上这一称呼。 更多的是来自于神明飞仙,仙境传闻。 他们当然不会以为有这样的药存在,历代不乏寻求蓬莱昆仑之境者,然而到现在它们依旧是虚无缥缈的传说。 短短一个月要想找出,岂非更是天方夜谭? 但总有些神话里,掺杂着看得见摸得着又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金国这么一个极富神话色彩的国家里,自然少不了这样的秘密。 暗卫要找的,就是和灵药有关的秘密。 准确的说,是金国的秘药。 金乌从天携火而坠,而金国人相信人死之后焚尽躯体能让他们得到新生。 但据一份金国皇室的杂书记载,大漠之中有神草,由金乌碎羽所化,若人得而服之,便得浴火重生,无需经历死亡。 在记载里,有一个人得到过这个神草,吃了之后短短半日返老还童,一直活到新生之后的第九十二岁。 这是暗卫从金国皇宫的藏书阁里带回来的,酒儿看见之后就立马催着他们去寻找神草。 对于酒儿来说,不论这个神草到底是什么,根据记载,极有可能是能为人补足寿元的东西。 君留山最缺少的,就是寿元。 君留山在喝药的时候,听见酒儿兴奋得一直在他的耳边念叨,却是不信的。 他不信有这样的药,但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由着酒儿兴奋。 也由着暗卫四处奔波。 折思和折宁来见他的时候,君留山告诉他们:“尽力而为。” 有这样为他豁出一切的人存在,已经足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4章 临终之念 如她所料,信在今天送到了金沙关内,报信人一路没有停歇地赶到金沙关,马都累死在了城门外。 刚巧就在她回到孟宅的时候信到了,而接信的,是君留山。 林兴修去了城外暂时不在,孟末之前吩咐过这件事不能张扬,要是找不到林兴修就送去林府找王爷,报信人也管不上马了,问清之后就去敲了林府的门。 折思出来拿了信后以为是紧急军事,因为送信人坚持要君留山亲启,加上又事关五里关,犹豫了片刻后他让人在外面稍等,还是把信送了进去。 之前暗卫已经把林眉的口信送了回来,君留山知晓后就让他们着人去查,有那边的消息一定要报上来。 孟末妻儿的事他知道,但后面的他没有消息了,如今看来,孟末还有事是瞒着大漠外面的。 现在是剿灭大漠里焚仙门的关键时期,容不得差错。 等君留山打开信看了之后,一口心血就染红了整张信纸。 折思和折宁险些冲出去将报信人拿下,以为那是焚仙门人假扮或者孟末要谋害君留山。 “……回来,是林眉出事了,本王一时情急。” 君留山歪倒在榻上,及时将人叫住了,嘴角前襟都是血,但他缓了口气就掀开被子撑着身子要下榻。 “你们去备马备车,本王要去五里关。” 折思和折宁一起反对,急忙去扶住君留山要把他按回榻上。 “不行!王爷您现在不能劳累!” “侧王妃那边我们赶过去,一定不会让侧王妃真的出事!” 折宁给了折思一个眼色,折思去把君留山的药端了过来,给他递到了唇边。 “您先把药喝了,属下这就去准备,一定会把侧王妃好生带回来的。” 君留山没有和他们犟,接下碗一口气就把药喝了。 他本想亲自去,但被拦了一下后也冷静了下来。 “是本王想岔了,折宁,你去,折思留着。” “不能让她知道本王的事,也不能让她回来。” 他刚才真是急昏了头,不说他过去就这幅样子会耽搁多少时间,就说他千辛万苦瞒着林眉的事也会暴露。 而且可能还会死在林眉的面前,刚才那口血吐出去,他的心脏就像被人攥紧了一般的疼,千疮百孔的身体已经经不起任何的折腾了。 君留山在折宁的托扶下躺了回去,折思放了碗回来替他搭好被子。 “还有,酒儿的药已经制好,之后的事交给林兴修他们便是,你把酒儿带上以防不测。” 酒儿从那份记载推出了不完整的药方,但也足以让她做出克制的药,前日刚刚理出一张药方来,今日就带了剩下活着的蝗虫出去试验。 那些医师还在行尸的尸体上也做着试验,不过也不是非酒儿在不可了。 折宁自然答应了下来。 “属下这就去。” 未免君留山还想着亲自去,折宁很快退下,不给君留山反悔的机会。 出去他见了报信人之后,稍稍问了情况拧紧了眉头没有多说,在报信人问起君留山时,以王爷要忙军务无暇分身为由搪塞了过去。 带着人前去吃些东西,备了两匹马,之后两人一同朝五里关奔马而去。 君留山在折宁离开后靠在榻上,捂着唇闷咳不已。 折思一边给他拍背顺着气,一边犹豫着问了出来。 “王爷,您分明舍不得侧王妃,真的不见侧王妃最后一面吗?” 这段时间他们也慢慢接受了君留山濒死之事,没有一开始那么不愿相信的激烈反应了。 这也没什么的,之前那么多年,不都是陪着王爷从重重的鬼门关走过来的吗? 若是王爷真的死了,他们也会好好守着王爷的。 但他们还是觉得君留山实在太苦,直到现在,也不能真正安心,还要担忧国事。 而唯一心爱之人,不但不能长相厮守,还有可能不能见最后一面。 折思和折宁几次都想要劝君留山把事实告诉林眉,但又怕引君留山平添伤怀,郁结之下身体更加受不住。 这一次林眉出事君留山吐血,折思实在忍不出了。 “哪怕是见上一面都好。” 君留山警告地看了折思一眼,又倦怠地躺了回去。 “折思,本王已经很累了。” 折思默然给君留山掖好被角,又替他将手拿出搭在被上,低下了头。 “属下知错。” 君留山明白他们的心意,可他也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闭着眼,嘴唇微微翕动,折思要弯下腰靠近床头才能听得清他在说些什么。 但等他靠过去时,只听见君留山说:“……折思,点柱香,我要睡上一会。” 君留山从来不喜欢称孤道寡,他曾说过,他们这些人嘴上是称孤道寡,实际说的是孤家寡人。 生在皇室是天命所使不能更改,何苦还把这苦命二字挂在嘴上。 折思蓦然避开头去,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躬身退开。 他从床头取来了香炉和安神香,拿出火折子吹了几下才把火星吹起。 但他点香时手抑不住地颤着把香碰倒了,等他把香重新插好,火折子又已经灭了。 折思下颌线条如同绷紧的弦丝,捏着竹管的指尖泛白,将竹管捏出了一丝裂缝。 他克制着自己不要把东西摔下,他家王爷还要睡觉,平静许久之后再吹燃了火折子,然后这一次很稳很顺利地把香点上了。 君留山昏昏沉沉地躺着,闻见了一丝缠绵而来的幽香,在这缕幽香的牵引下,他的神魂飘摇着飞向了更远的天外。 折思坐到了脚踏上,把剑抱在怀里仰靠着榻沿。 君留山现在若非昏迷,就整日整夜的睡不着,只有在点起安神香后才能睡上那么一会,但也不会太久。 他只需要在这里等上一小段时间,王爷就会醒过来。 今晚的月亮会很圆,王爷可以在院子里坐上一坐,赏一赏大漠的月色。 十五月亮十六圆,最是团圆好时节。 君留山有折思陪着赏月,顾明珏则觉得他赏月实是不如赏人的。 人比遥在天上不可追的银轮要好玩得多了,那脸色还五彩缤纷的呢。 经过三月的路程,他们总算在前日回到了九蛮国都。 顾明珏以质子身份狼狈凄惶地离去,又以蛮皇属意继承人的身份张扬归来。 朝野上下,各家派系,都在看着他,既惊又怒,一些人还带着隐隐的惧意和估量,整个朝廷人心浮动。 但顾明珏就是慢悠悠地走着,硬生生把半月的路程拖到了一月。 也把国都的人晾了一个月。 蛮皇三次下旨催促,都被顾明珏丢到一边不予理会,又催护送的宋唯严,宋唯严不吭不响装作木头,说什么都不给反应。 气得传令的人几次拂袖而去,诸皇子、众朝臣也被顾明珏弄得抱怨连连,唯有蛮皇坐在上面,双眼半垂老态尽显,一点没有说话的意思。 顾明珏到国都之日,蛮皇不顾礼制,令三位皇子率朝臣至城外亲迎。 旌旗猎猎,仪仗游龙,锣鼓齐鸣,顾明珏乘亲王金辂远远而来,列兵随仆不可尽望,铁马长戈护卫左右,宋唯严亲自为他开道在前。 三位皇子和朝臣的脸色都很是精彩。 顾明珏是皇长子,但出身不好,在宫中就时常受到嫡长皇子顾连成的欺负,连带出身更好的其他皇子都瞧他不起,跟着顾连成捉弄折辱于他。 哪怕是当时只有三岁的最小的五皇子都会随意打骂这个长兄,小小的马鞭把顾明珏的手都抽破过。 之后顾明珏就去了岳国为质,他们也把这个哥哥忘到了脑后,只有顾连成和皇后还会记起他们母子。 顾明珏的母妃在多年之前就因为思念独子久郁成疾,又受不了磋磨,香消玉殒了。 这么一个人,却在今日,压在了他们所有人的上头。 纵然大岳如今对顾明珏恨之入骨,蛮皇依旧给了顾明珏亲王的礼节,并对大岳那边的一再施压视而不见。 君后辛不是没发过文书要九蛮将顾明珏和叛臣王安龄交出,可惜都石沉大海,他又不能真对九蛮出兵,就算他想,边关重兵也不听他的调动。 顾明珏以一人之力,气得两国上层咬牙切齿。 他本人悠悠闲闲地倚在亲王金辂中,扇子摇得风雅。 “本王这都多少年没回来了,人说物是人非事事休,本王看这物也非,人也休,唯独这事事,不肯消停啊。” 王安龄没有骑马,而是和顾明珏同乘,其余一同回来的人都在后面充作侍从跟着。 此时王安龄跪坐在金辂一角,闻言隔着一层金丝绣祥云的红罗帷幔看向顾明珏。 “主子大业这才刚打了头,还有得烦事的时候,外面这些不过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罢了,主子如是嫌烦,臣愿为主子效劳。” 顾明珏合扇对他摇了摇,拈来酒盏倒了一杯,很是闲适地慢慢品尝。 “那多没意思,本王千里回国,自然是要好好同家人团聚一番的。” 他的“家人”从官道旁的棚子里鱼贯而出,候列路旁,礼乐起,有礼部官员上前唱礼,车架在众人面前恰恰停下,皇子同朝臣行礼请见。 顾明珏执扇撩起帷幔,对着下面温和笑了笑,挨个点着名。 “三弟、四弟、五弟……多年未见,弟弟们都长这么大了,为兄甚是欣慰喜悦。” “不过当年为兄离京之时,五弟年纪还小,也不知是否还记得我这个长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5章 不见往昔人 “对了,怎么没看见二弟,我们的太子殿下?” 他没叫起,大家都还低着头躬着身,听着他闲话家常,也没人敢在明面上露出不满。 三位皇子都没有说话,在那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礼部官员再又唱礼之后,顾明珏还是没有叫人起身的意思。 “唉,果真是多年未见,生疏了,你们都不愿同为兄说说话了。” 顾明珏靠着围栏叹了口气,把玩着酒盏垂目很是伤感。 几个老臣在队伍里摇晃了一下,又被身边人不着痕迹地扶住。 三皇子瞥了一眼后面的动静,又小心侧头用余光扫过顾明珏,突然起身上前一步拱手又拜了下去。 “皇兄飘零多年,我等兄弟分隔两地,怎能不日夜记挂皇兄。弟弟今日只是终于得以重见皇兄,一时激动难言。” 说着说着,这位三皇子言语间带上了一丝哽咽,还扯袖在眼角擦拭了一番,抬头时眼眶红了,对顾明珏笑了一笑,比顾明珏伤怀多了。 顾明珏瞥见,他的袖角似乎还真带上了一点湿痕,这让他提起了一点兴趣。 他起身下了金辂,感慨万分地拉住了三皇子的手,又亲手托起了四皇子、五皇子。 “为兄又如何不记挂你们,不激动万分啊。这么多年了啊,故土亲人都离为兄太远了。” 顾明珏强忍热泪,四皇子干脆掩面而泣,五皇子看了看几个哥哥,一把抱住了顾明珏的胳膊,说哭就哭地痛哭出声,一个劲的只会叫“兄长”。 众臣顺势而起,无不感怀地叹息起来。 远远有等着进城的九蛮百姓看着这一边泣叹一片,顾明珏的车架仪仗又是一路招摇过来的,还有五皇子情真意切的哭声,把礼乐衬得活像哀乐,都很是奇怪。 不知道还以为蛮皇出了什么事,大家在这里预习哭丧。 兄弟四人一个比一个会哭,顾明珏多年来在太后面前练出来的哭技,差一点被比了下去。 实是大岳皇室规矩多,怎么哭,什么时候能哭都要有讲究,在贵人面前不能哭得没有分寸。 顾明珏作为质子,在宫里好一点是臣子,差一点就是奴仆,就算在太后面前哭,也要隐忍又惹太后怜爱地哭。 而他三个弟弟好歹是作为皇子长大,又被顾连成打压多年,也早早练就了该怎么在父皇面前哭给自己搏一点好处回来,哭起来就要放肆得多。 顾明珏只会收着哭,像五皇子这样肝肠寸断要在他身上打滚的哭法就不会了。 南边更为炎热,虽已进十月,顾明珏还是穿的薄衣,现在他都能感觉到他的袖子被眼泪糊了一大块,黏在他的手臂上,差点让他破功了。 三皇子一直注意着他的脸色,随时见好就收,这时连忙挤出泪来拍着两个弟弟的背宽慰。 “好了,兄长现在已经回来了,如今舟车劳顿,父皇也在宫中等着见兄长,你们这样像什么样子。” 有内官连忙请几位贵人去官棚里打理,顾明珏的亲王礼服也得换上一套。 在官棚外拉上帷帐,里面也以帷帐分开,幸亏这里想着今天人多,搭得宽敞,一人一块地也是够的。 三位皇子将顾明珏先让了进去,然后各自进了一间。 帷帐放下,四个人都齐齐收敛了表情,五皇子还很是厌恶地皱起眉,他的侍官低着头递来帕子,给他擦脸。 顾明珏这边的都是他自己带来的人,帷帐不隔音,谁也没说话,但几个侍从看着主子挑高的眉,就知道主子是觉得有趣。 宋唯严把控前朝军队为他所用,顾连成被打压下去朝中一脉现在也不成气候,可以说前朝顾明珏是了如指掌的。 但后宫内顾明珏插进手的地方却不多,要不然也不会迟迟才得知他母妃病故的消息。 而对于三个弟弟,他多数看见的还是他们在前朝被顾连成打压得抬不起头,整日只唯唯诺诺地应承顾连成。 哪成想,还是三个有趣之人。 顾明珏伸出手,侍从捧了水壶倒水,一人就着水流给他净了手又仔细擦干,再有人奉上热茶来漱口。 之后蛮皇派来的内官送来了新的亲王礼服,侍从为他宽衣解带再一件件换上。 顾明珏展臂站在那里,想起了他很久都没想起的林眉。 那才是个妙人,但现在妙人暂时不在眼前,能有三个弟弟给他排遣一下,也算不错。 衣服换好,顾明珏又拿起了扇子,侍从打起帘子,他走出去后重上了金辂。 本来这些收拾是该去驿馆停脚之后弄,弄好了再进宫见蛮皇,但蛮皇等不及要见他了,也就只能让他委屈一下。 三位皇子上马陪在金辂边,品高的大臣,文上轿武上马,其余人就徒步,一起跟在了仪仗之后,拖出长长的队伍。 宋唯严在城外让护送的军队回营,但自己还留在顾明珏的身边。 三皇子和四皇子上马后就不再说话,反而是五皇子时不时小心翼翼地向顾明珏询问一些大岳的事。 顾明珏耐心奇好地一一答了,不过五皇子也知机,没有说些什么羡慕的话。 进了城后道路没那么宽广了,百姓都被清走,大道两旁是皇帝的亲军之一长德卫和京城护军。 顾明珏金辂的帷幔被勾起来让他能看清外面,五皇子见他好奇,笑着拿马鞭指了指长德卫身上的盔甲。 “这金甲是前年新出的制式,只有父皇的亲卫才有,这次为迎皇兄回国,父皇可是把他身边最得用的亲卫长德卫派了出来。” 顾明珏点了点头,眼露感慨。 “父皇还能对我有这一份心,儿子多年不能尽孝父前,实在受恩惭愧。” 五皇子又安慰了顾明珏几句。 之后进宫就只剩下四个兄弟了,朝臣散去,仪仗和顾明珏手下的人都转去驿馆。 宋唯严在顾明珏示意下坚持要回宫向皇帝复命,出来迎接的大内官犹豫片刻后同意了。 进宫后顾明珏换乘丹辇,其余人都步行随后。 顾明珏一路看去,皇宫里空空荡荡的,除了禁军和守卫,以及来往宫人,见不到什么人。 “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都没有几个人?” 他还记得小时候宫里可是来往人群络绎不绝,朝臣、小吏、内官、宫婢、侍卫、禁军,每个人都在这座皇宫中井然有序地转动着。 只有他们几个孩子,和这里格格不入。 顾连成是嫡子,注定的储君,从来张扬又放肆,整日里下了学就胡乱地跑,一堆人跟在他的身后小心护持着,不论怎么肆意妄为,蛮皇和皇后从来不会真的斥责于他。 他身为皇长子却身份低贱,总是被顾连成践踏在脚下,一身的脏污,活得像是地沟里的老鼠臭虫, 每日里最大的念想就是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虽然欺负他,但实际上不过仗着母家有些势力,没像他一样被折腾得那么惨。 而他,也至少比其他不是胎死腹中就是半路夭折的好。 但现在想想,他们那时候,何尝不是这座皇宫的小小投影。 不能站在最高的位置上,你就会被人欺负,就要对别人逆来顺受卑躬屈膝,也只能欺负欺负比你还要低贱的人发泄一下心里的怨气罢了。 可是,最高的位置上,只会有一个人。 蛮皇在他的暖阁里等着顾明珏。 穿过永兴门,路过前朝的大正殿,之后从仁嘉门入,到皇帝的前宫。 顾明珏在仁嘉门下辇,他身边跟着的大内官才回答了他前面自己都要忘记的问话。 “回殿下,今日您回家,陛下下了令,不许旁人惊扰,宫中今日只有父子兄弟在。” 大内官神色恭谨又漠然,说起是温馨的话,也没见给个笑脸。 顾明珏也暗地嗤笑,但面上还要拱手谢恩,又拭了拭眼角。 至于其他的话,他还是留待蛮皇面前去说。 今日他看出来了,蛮皇就是要和他演场戏,从三个皇子开始就开了场,这一场接一场的,他不省着点力气,一会还不知道要多累。 顾明珏还穿着薄衣,三位皇子也不过是秋衣,但暖阁已经用毛毡围了起来,刚一打开门就有热气夹着药味扑面,还混着炭火燃烧出来的干燥。 大内官进去通禀,蛮皇先宣了宋唯严进去回话,没一会就把人放了出来。 然后有人撤去四面的毛毡,又端了火盆出来,打开窗户通了一会风后才请四位皇子进去。 顾明珏刚进里间就跪下了,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不肖儿顾明珏,给父亲磕头了。” 苍老又虚弱的声音隔了好一会儿才响了起来,黑色的软鞋和素色的衣角到了顾明珏的面前,枯枝一样的手握住了顾明珏的手臂。 “明珏……起来,让为父好好看看你。” 那只手也是和声音一样苍老又虚弱的,但顾明珏就被那一点点力气扶了起来,泪流满面地对上了含着浊泪的昏花老眼。 “是,是你,和小时候长得真像。” 蛮皇的背有些佝偻了,脸皮松垮堆叠在骨头上,今日没穿皇袍,只穿着素色的棉衣,头发花白又稀疏,连冠都带不住了,只能挽了髻用木簪别着。 玉簪易滑,一日有一根从他头上滑下地摔得粉碎,从此蛮皇就不肯用玉簪了。 当年大岳的先帝苦求长生,他还曾笑话过,那时他还能一箭射穿靶心,一刀砍破铁甲。 现在,却什么都迟了。 他看着顾明珏,还能想起他小时候的样子,顾明珏离开的时候,是他为数不多正眼打量过这个儿子的时候。 之前他已经想不起了,但现在却记得清清楚楚。 “你和你的母亲长得也像,都有一副好样貌。” “真的是长大了……” 已经比他这个行将就木之人,要高出半个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6章 黑袍又现 这几个暗卫就是寻药的一小队。 他们找过金沙关里的那一位青年的巫,巫告诉他们,确实有这样的圣药,但是连金国皇室都不知道圣药长在什么地方。 “金乌沉眠在大漠之下,皇室世代守卫着金乌的躯体,却也并不能见到神。” “大概只有偶然,才能让你们得到圣药。” 暗卫们把东西都检查了一遍,然后继续向前走。他们的方向是去往一座地宫,是那一位巫告诉他们的。 巫一共告诉了暗卫们三座地宫,据他的上一任巫说,那里应该留存着一些皇室的东西,暗卫们可以去那里寻找线索。 “三二,你认得出此处地界吗?” 负责这一行的暗六看向个子较矮的一个暗卫。 暗三二给自己接上撞到脱臼的脚腕,在旁边人的托扶下起了身,四处张望了一番。 他们附近连个绿洲都无,依太阳方位来辨大概是在东边某处。 “应在金沙关往东北行七百里左右,靠近引河镇,向西再行六百里可至旧多哈城。” 暗二三从怀中掏出地图平铺在地,目观心算,极快地找出一点,点了点那里。 “我们现在此处。” 暗六等人围过来,看着地图都是皱起了眉。 他们偏了一开始的方向,并且附近并无绿洲的标记。 带出来的东西在沙尘暴中丢失了一部分,最为重要的水和吃食在路上都没有补充,只能先去引河镇备齐东西,才能继续走。 暗六在和暗三二确认过距离和方向后,决定尽快出发。 便是从他们所在之地,去往引河镇都需大半日,走晚一些只怕要在外露宿一晚。 毕竟如今大漠看着平静,却是更加莫测。 这次出来期限只有十日,为了赶路他们连马匹都不曾携带,绕路之下是万万不可再耽搁时间了。 五人以暗三二为首,暗六在后,纷纷运起轻功向引河镇而去。 另外两队寻找地宫的暗卫没有遇上沙尘暴,走得便比他们快上一些。 他们分别是前往西南和正北。 最近的地宫在废都还要往北行六百里,最远的是暗六他们所去东边二千里之外。 因大漠地势变幻,以旧日丈量距离来说并不准确,不知路途之中还会有多少曲折偏离。 暗卫在这几日之间都是以轻功赶路,午时休息恢复体力和内力,晚间亥时停下,早间寅时便动身。 一路行进井然有序,半途若有不慎撞上的焚仙门人和其余别有用心的贼人,都是杀无赦。 盯着君留山动向的一群人自然不会放过暗卫的动向。 虽然不知暗卫是往何处去的,但焚仙门还是气急败坏地认定这是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暗卫之前的逼近已经让他们很是艰难。 大漠之内的焚仙门人数并不算少,但有一半都是金国遗民。 这些遗民更多的用处不过是做苦工、出去采买东西之类的事,有些人和他们并非是一条心的。 而焚仙门自己的人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低端的教徒,让他们欺压普通人尚还足够,放到暗卫面前,连人海战术都是不够看的。 上次金沙关一战,大漠之内的好手至少折损过半。 这也是为何之后面对暗卫步步紧逼,焚仙门的人没有反击,而是将自己藏得更深。 就算他们能一次再用剩下的人手将暗卫斩杀殆尽,君留山也随时可以从大漠之外再行调人。 但焚仙门不行,他们蛰伏二十年,教众本就不多,如暗卫那般的高手不足教中的三分之一,还有其他地方需要人镇守行动。 因为一些打算,压在大漠的已经是许多人手了,教中哪还有更多好手能填进来。 不想十年的打算功亏一篑,他们只能忍着,送信上去等长使拿主意。 但谁知暗卫刚停歇两日,就又大规模地派出了人,还将他们出去采买物资的一支小队全灭。 是否若非他们谨慎,现在暗卫已经带着军队打上了门来? 焚仙门心中窝火至极。 “不行,不能这么看着他们嚣张下去!” 一个黑袍人猛地一拍椅子,咬牙恨道。 他的亲子在上次死在暗卫手中,正是悲愤之时。 “难道我们就要这么洗干净了等着他们来杀吗?!” 但其他黑袍人并不受他影响。 一个人嗤笑出声。 “我看你还是先回去照一照镜子,你洗干净了,等着接客吗?” “还是你要往谁床上一躺,让人替你报仇?” 不少人都阴阳怪气地笑起来。 “要我说,喂兔儿你也不用急,就算他们打上门来了,你也是能留下一条命的。” 这里的人大多都不会用自己的真名,不是编个假名就是叫着诨号,从小受教中培养的孩子就是用的编号。 这个黑袍人武功不高,又相貌姣好,天生的男生女相,也就是靠着御虫手法和有个好儿子才在这里有了个位置。 加入焚仙门之前,这是个靠相貌骗取他人信任,然后将人虐杀的变态小人。 连他的儿子,都是他亲手剖开了为他怀孕的姑娘的肚子取出来的。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居然好好将人留到了生产之时,儿子出生后又对儿子百般爱护。 后来为了躲避朝廷追杀他才带着儿子加入了焚仙门,他儿子筋骨好,还被门中一位使者亲自调教过。 再后来为了继续研究御虫之术,他又以曾同苗疆之人学习过御虫手法而自请来了大漠。 他儿子性格阴鸷,武功高,护着他时多有残暴之举。 其余人对这个废物很是不屑。 他们虽也不乏以折磨他人取乐的举动,但都是一副举重若轻的做派,折磨人于他们也不过闲时消遣,不值一提。 便是挥手杀了一家一府一城的人,又有何值得在意的。 只有这个人是痴迷又不堪,行事也是小气,实在上不得台面。 又因为其貌若好女而多有嘲笑,叫着“喂兔儿”讽他是南馆小倌一般的人物罢了。 “你……!” 黑袍人拍案而起,抬手指着最先出言嘲笑的那一个,却又不敢在此时真和他们作对,最后在其他人嘲弄的眼神之下愤然拂袖而去。 “行了,到底那位摄政王可不是个善茬。” 之前做下刺杀君留山决定的那个黑袍人,在事情之后虽然逃脱了,但也被教中人杀死。 他们同理,若不能守住大漠,就算逃脱,回到教中一样没有好果子吃。 至于叛逃或是投降,都能让他们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的。 “喂兔儿还是有一句话说得对的,难道要洗干净了等着他们来杀吗?” “想洗也还得有水能给你才行。” 声音更为苍老的一个黑袍人摇了摇头喝了口茶,似是为小辈们的不开窍而无奈。 “这么说,胡老是有什么高见了?” 靠近胡老的一人转头看向他,听着声音笑眯眯,其他人也暂时停下了讨论。 “高见说不上,你们呀,是不是忘了大漠里还有其他人?” “您是说,他那个侧妃和薛净悟?” 这倒不是没人动心过,但没人觉得他们能再一次下手成功。 上次刺杀之时,去的人也是打着以林眉来威胁君留山的主意,才一直没有对林眉下死手,想生擒她。 结果被林眉拖到了君留山回来,去的人都被君留山杀死了,折腾了一大圈赔进许多的人也没能杀得了君留山。 而薛净悟这个人实在过于滑不溜手,他们没这么多人手,满大漠地大海捞针一样去找他一个人。 胡老放下茶碗,把兜帽也放了下来,层层褶皱和一大把白须下的那张脸平平无奇,一双眼也是失去了光彩的混浊。 他拿出一把缺齿陈旧的小梳子在一厅人的注目下,摸索着极为不灵活地梳着自己的胡子。 一梳子下来,胡子总有三四根要缠在梳齿上跟着被带下来。 头顶上的头发更是已近落完,稀稀拉拉的几小撮勉强挽了一个发髻,拿一根枯枝别着。 这位胡老,确实已经老态龙钟了。 但他身边的人,在他抬手的时候,忍不住移动了一下座位。 没人在他梳胡子的时候打扰他,连放到他身上的视线都少了。 “哎,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过了一刻钟,胡老眯着昏花的眼,慢腾腾把梳子收起来,摸着胡子看向着一群人。 “您老都不说话,我们怎么敢开口。” 还是先前问话的那个黑袍人,他言语间带着几分亲近和敬畏,还能带着笑。 “喔,刚才老头子说到哪了?那两个小娃子?” “是,林眉和薛净悟,薛净悟还是您故人的徒弟。” “故人?老头子埋的故人太多了,记不清了,方瞎子你还替老头子记着呢?” 被叫做方瞎子的人提醒着他。 “您老不是还留着那一件东西吗?” 胡老努力地想了许久,突然一拍自己大腿。 “你说那个啊,他居然还留着徒弟在,这倒是有趣了。” 其他人听不懂他们打的什么哑迷,他们更关心胡老提起这两人做什么。 难道真有办法把人抢过来?会不会彻底触怒君留山? 胡老也不和他们卖关子了。 “老头子家里的小家伙说,看见这两个小娃娃单独出来了,看样子是要往五里关去。” “他们出来身边没有藏着什么小猫小狗,要下手方便得很。” 黑袍人们都是精神一振,说什么也没想到还能逮到落单的两个人。 是君留山太自大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还是拿出人来做饵引他们上钩? 胡老站起身捶了捶腰,叫着方瞎子来扶住他。 “老头子就不掺和你们接下来的事了,瞎子,扶老头子回去。” 方瞎子熟练地扶住了他。 其他人在他们身后交头接耳,商议起了怎么对付林眉和薛净悟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6章 宫中之秘 顾明珏神色不动地反握住蛮皇的手,哭得更是难过。 “儿臣离家多年,没能侍奉父皇左右,儿臣不孝,儿臣不孝啊。” 蛮皇和他就差在众人面前来一场抱头痛哭了,翻来覆去不过念些想念担忧,或者终于团圆了的话。 但是旁人都似乎大受感动,不但三个皇子跟着哭起来,内官们也在偷偷抹眼泪,还要不着痕迹地给主子们瞧见。 最后蛮皇毕竟之前一场大病,又年老体衰,体力跟不上了,才放了顾明珏离开,告诉他三日之后办大宴为他接风洗尘、庆祝远归。 顾明珏推了蛮皇想留他在宫中的意思,以成年了为由还是回去驿馆暂住。 不过其实他都没有府邸,回来得也是仓促,要新建府邸怎么也要个几年,就算修缮旧府邸给他用也要一年半载的。 不在宫中,就只能在驿馆至少住上个一年半载了。 三位皇子被顾连成压着还未封王大婚,三皇子和四皇子成年后虽然出宫,但皇子府建得颇为尴尬。五皇子还没成年,现在还在宫里住着。 他们也不可能邀请顾明珏同住。 但蛮皇在沉默了片刻后就改口答应了,也没提他之后住所的事。 他和顾明珏心知肚明,还有一个选项在等着他们两人。 就算多年未见,就算顾明珏从前极其入不得蛮皇的眼,但毕竟是父子,两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学会了揣测对方的心思。 在他走后,三位皇子向蛮皇讨了恩典前去看望各自的母妃,当然也都把今日之事告诉了她们,她们又会传到各自的母家里去。 皇后在宫中砸碎了一屋子的瓷器,蛮皇得到禀报后,下令让人把皇后宫中的玉瓷类东西全部收起来,不许见这些易碎的了。 顾明珏离宫回到驿站之后,宫里的赏赐就跟着来了,堆了满满的一间屋子。 等人走后顾明珏捡起最上面放的一套玉摆件中的玉核桃,神色不明地嗤笑一声后抛给了跟来的王安龄。 “不值入眼的小玩意。” 王安龄也就随手拿在手里转了转,没有多在意。 比起九蛮,不说顾明珏自己的水云轩有多少奇珍,在皇宫中又有多少见识,就连王安龄在大岳时,他和其他官员之间平日的人情往来送的东西这玉核桃也是比不上的。 “主子,不知今日蛮王找主子说了什么。” “不过是些父慈子孝,三日后的宴会,恐怕才是重点所在。” 顾明珏这三日就打算在驿馆里闭门不出了,等到三日后,且看看又能有多少花样出来。 “本王这个父皇,可是不甘心又不放心得很。” 蛮皇倒并非是顾忌顾连成,顾连成现在在他心里已经是弃子,位置还比不上他另外三个弟弟。 但像蛮皇这种壮志雄心的人,一朝直面自己的衰老和无用,怎么可能甘心。 而顾明珏被当质子送去大岳多年流落在外,吃尽苦头,母妃又在宫中病死,算是死得凄凉,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又有多恨他们。 顾明珏是他当前唯一的人选了,但这个人选对他而言还是一潭深水,摸不透,他就不能放心。 王安龄垂首笑道:“但除了仰仗主子,他一个时日无多的人,又能怎么办。” “可别忘了,本王还有三个弟弟,本王那三个弟弟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顾明珏拿着扇子敲着自己的掌心,颇为玩味。 “说起来,你还不怎么了解他们。” 王安龄负责的是大岳的朝堂,确实不怎么了解九蛮这一边的事,只知道有这么些人。 顾明珏虽然也不怎么了解弟弟,但他知道的比王安龄要多一点。 蛮皇顾尚运,子嗣不丰,在他之前其实还有过三个儿子,但都不是中宫所出,也都夭折在一岁之前。 他是第一个活下来的庶皇子,还要感谢当时蛮皇已经年过而立,而他的母妃又确实美貌,得了一段时间的宠,才把他保了下来。 另外还要归功于当时比他只晚生了半年的顾连成,顾连成小时候身体不好,照顾他就花费了皇后许多的心思,他的母妃又带着他龟缩宫中,从不让他离开视线在外人前露脸。 蛮皇都差点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皇长子。 入学之前,只有顾连成和三皇子心心念念要捉住他取乐。 三皇子顾鸿信年二十一,母妃是齐妃,齐家是老臣,在蛮皇面前有些颜面,他出生后也得了蛮皇的一分看重,日子过得还算如意,小时候也是横行霸道过的。 四皇子顾阳笙年二十,母妃刘嫔出身将军府,性格温婉,但为人颇有手段,顾阳笙幼时受母妃影响,从来不会在明面上和他过不去,欺负他时更像是受了顾连成的胁迫一般。 今日再见,并不怎么开口说话,但举动都是跟着时机走的。 五皇子顾和裕年十六,由许嫔所生抱养林妃膝下,许家也是京官,品级不算高,而林妃是九蛮贵族出身,在后妃之中除皇后外出身最好,今日顾和裕也最为胆大。 “听闻我去大岳的这些年,其实父皇还有给我生两个弟弟,不过都没成活。” “哦,对了,其实我还有一个妹妹来着,和老三同母,不过听说被嫁去了突厥,好好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去了那等蛮荒之地,也是可惜了。” 顾连成为了和突厥联手,还嫁了一个公主过去,可惜兵败,也不知道突厥会怎么对待他那个唯一的妹妹了。 顾明珏似是痛惜地叹了一声,王安龄不为所动。 “臣到此地后听说,突厥的使臣半月之前才从驿馆离开。” “哦?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顾明珏转过身来,顾连成四月之前就已经兵败,九蛮也给他们赔了不少东西,突厥留在这里这么久又是作甚? 王安龄摸着胡子笑了笑。 “据传,是想让蛮皇割让城池。” “就算割让,他们又能派兵来守吗。” 顾明珏不可思议地皱起了眉。 要知道,四国各占一方,九蛮和突厥南北相对,中间隔着大岳的一块土地,西边还是西夷的地方,他们两国实际上是不接壤的。 上一次的突袭,突厥借道的西夷,才从那边绕了过来。 只是西夷没同意一起参与,对借道一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等到联军大败,还假惺惺地上书说了一番自己守关不慎才让突厥偷潜过境云云。 君留山没有理会他们。 顾明珏想不通,突厥要这种完全拢不到手里的东西做什么。 不过突厥那些蛮子,偶尔也确实脑子不太好使。 王安龄也没想明白,但他知道另一件事。 “除了城池,他们还想要另一样东西,蛮皇宝库里的一样宝物。” “只是听说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那样东西长得是何模样,寻了许久,最后不了了之。” 顾明珏一下就想到了焚仙门。 在靠近国都之时他就让长孙淳带着焚仙门的人离开了队伍,之后自己想办法隐藏到九蛮国都里,不要轻易地来找他。 长孙淳找上他是为了一样宝物,突厥要的东西,又是否和他们想要的东西一样? 王安龄不知焚仙门的事,但他想,自家主子可能会对那个宝物感兴趣。 但顾明珏却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君留山现在如何?” “回主子,之前接到消息,还在大漠之中,不过遇袭受了重伤,近来都没有露面。” 尽管不解,王安龄还是很快给出了答案。 “林眉呢?” “她离开了金沙关,和那个薛净悟一起,似乎要朝着五里关去。” “后面的消息暂时没有传来。” 顾明珏把弄着扇子沉思,王安龄垂首侍立,等着他说话。 不过顾明珏在回神之后就什么都没有说了,有侍从来说水已经备好,请顾明珏回去梳洗沐浴。 顾明珏走之前让人来把东西收拾一下,有什么看得上的让他们就拿去分了。 众下属自然欢喜应是。 之后三日顾明珏果然闭门不出,有人递来拜帖都被他推了,连三个弟弟找过来他都没有见人。 唯一见了的就是蛮皇听说他一直不出门,担忧他是赶路劳累生了病,而派过来的御医。 御医给诊过脉后说就是劳累加上水土不服,需要休息,宫中还又送来了两箱药材。 顾明珏让人将他从大岳带来的一些东西送进了宫,说是谢恩。 蛮皇自然又是赏赐,送东西的车队三日间在皇宫和驿馆之中来回了几趟,连中宫都送来了一车东西。 不过谁都没有看见顾明珏露面,那些东西在进院子后也被随意堆到了空屋子里。 驿馆的人对顾明珏在庭中喝酒赏花的行为一言不发,外人问起,都说不在跟前伺候,并不知晓,也没有看见大皇子。 大宴是每到重要时日才在华礼殿举办的,在京皇室、京中六品之上的官身,和九蛮贵族都要入宫,皇帝皇后同席受拜。 但这一次是为顾明珏所办,所有人在一月之前就已经接到了旨意,议论自此就没有停下来过。 也有官员上书说这不合礼制,然大宴还是如期举办了。 顾明珏带着王安龄和使团的人姗姗来迟。 下面已经坐满了人,在他踏入大殿之前,通报声就压下了一殿的窃窃私语。 名为使团,实则就是顾明珏手下的众人得了个不高不低的位子,夹在朝臣的中央,也让很多人把视线投给了他们。 王安龄带着众人停步在大殿之中,躬身送顾明珏踏上高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7章 九蛮大宴 顾明珏以皇长子和亲王仪居众皇子之首,陪坐蛮皇之下。 皇后托病不出未曾备席,就是不知道是她真病了,还是蛮皇想让她病。 一步一步踩过长毯和神色各异的人,席位只低了蛮皇半阶的顾明珏甩袖入座之后,看了一眼上面空空的帝座。 顾鸿信三人比他还要再低一阶,纷纷上来给他行礼,关心他的身体。 “兄长病了几日,我等忧心不已,不知兄长现在可好些了?” “路上走的时间太长了,一时累着了,不碍事。” 顾明珏在下面朝臣的各式打量之下,声音不高不低地又问了他们一句。 “今日大宴,怎么不见二弟?” 那天他问的时候就被他们给哭了过去,这九蛮的人,怎么都这般喜欢装聋作哑? 下面一直竖着耳朵听他说话的朝臣,一大半都把头垂下或转开了。 前排只有寥寥数人还在以莫名的神色盯着他看。 三位皇子也是脸色都顿住了,尽管还是在笑,但依旧像是面无表情,用同样漠然的眼神看着他。 宋唯严端坐左侧武官之首,端着酒杯低着头看了许久,不论是顾明珏进来,还是这一句话,都没得他半分的侧目。 但酒杯还是空的,被子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银杯,上面的花纹要说多精妙也算不上,不过是制式罢了,也没听闻宋将军喜欢这些华美的东西。 旁边想和他说几句话打探一下顾明珏这一路回来的情报的官员,对宋唯严的做派满头雾水,和一肚子抱怨。 这个人实在油盐不进了些,又年纪轻轻兵权在握,得蛮皇信重,前次又立了大功。 这一次前去护送顾明珏回都,说不定已提前给自己谈下了好处,却半分不肯和他们这些同僚透露。 王安龄等人在寂静之中施施然落座,朝上拱了拱手。 “说起来,我等在大岳便听闻过九蛮太子的名号,太子的英姿可是让人十分的向往。” “当日王爷回城,太子尊贵未曾出面,我等便是遗憾。今日大宴,不知是否有幸一睹太子风采?” 顾阳笙最先恢复了神色,眯着眼转过头,唇角一弯又变为了笑的模样,流畅地接了话。 “这恐怕不行,二皇兄近来都在修养,连我们这些做弟弟的都许久没能见到他了。” “王大人就算之后想要请见,怕也是有些困难。” 顾鸿信朝顾明珏拱手作揖,很是无奈地替顾连成赔礼。 “二皇兄抱恙许久了,病情也一直不见起色,不是有意怠慢兄长的。” 顾和裕也跟着他赔礼,腰弯得毫不含糊,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么的兄弟情深。 但顾明珏自然是知道的。 满殿的人谁不知道几位皇子之间是怎么回事,又有谁不知道顾连成为何不出现,顾明珏为何从大岳回来。 更加尴尬的是,下面坐着的,五成都是曾经支持过顾连成,或者是顾连成从属的人。 也不乏当年对顾明珏为质一事默认或推波助澜的人。 这让他们就算想要另投明主也是为难,见着顾明珏一口气就卡得不上不下,从知道蛮皇要招顾明珏回来的第一天起,他们就没睡过好觉。 一个陌生的、没有摸透性子的、有旧仇的新主,哪能不让人忐忑。 其余三位皇子的情况也没比顾明珏好到哪去,在顾连成倒下之后,他们才发现,这三位也是惯会隐藏的主。 所以这里的大部分人,还是想要迎顾连成上位的,哪怕看清他狂妄草包的本质了,草包也比心思莫测的仇人好。 顾明珏笑着把这些人的神色都尽收眼底,坐得高一些,看清神色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好处,这些人的心思可是藏在肚皮里的。 想要真正把他们看清,就要把肚皮刨开、把心挖出来才行。 顾明珏右手举杯,示意宫人倒酒,左手肘支在几案上,两根手指虚支着下颌。 “那还真的是遗憾了。我也多年没能见过二弟,当年就属我们两人年龄相近,时常玩到一处,感情是极好的。” 这话让三个皇子都没忍住尴尬地笑了笑,没能接话。 蛮皇在他们之间已经安静到无可救药的时候,低声咳嗽着在唱礼声中迈进了大殿,满殿俯首。 大宴开宴,罗纱飘飘歌舞起,珍馐满盘美酒倾,一样的奢华满室,推杯换盏之间谁都笑颜殷勤了起来。 顾明珏的玉箸只在御膳刚上来的时候动了一动,之后就摆在旁边再没碰过。 酒是没人敢上来和他敬的,就连顾鸿信三人都只遥遥举了一次杯。 歌舞轮换不休,他却看得神色恹恹,杯子也放下了,宫娥还要于他添酒,他却把杯子倒扣了过来。 熏香酒香菜香混合着,拢着袖听着满殿欢声坐在上面,他突然一下就没了兴致。 无趣又难看,一张张老脸还要笑成花一样,太让人倒胃口了。 蛮皇自进殿之后咳嗽声就没停下来过,别人喝酒,他却端了一碗药,热气都飘散完了,他也没有把药喝完。 “明珏啊,是不习惯这边的饭食吗?朕记得你小时候就不太爱吃饭,瘦得不行。” 他们两人坐得近,还能说上话。 顾明珏懒散又随意地把眼睛弯起来。 “儿臣可能还是有些没休息好,辜负父皇一番心意,儿臣罪过。” 小时候?别说他没什么饭能吃,三天两头被折腾得病倒在床,如何吃得下饭,小孩子的肠胃又何其脆弱。 蛮皇今晚说起话来格外的慢吞无力,斜倚在帝座上还披着一件厚袍子,脸色比三天之前还要蜡黄上三分。 再底下一些的人就听不见他说话了,连最靠前的顾鸿信都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几个字。 但他们都自觉地喝酒谈笑着,把自己当做不存在一般。 蛮皇似是忧心,招了顾明珏近前,在满殿人的面前让他和自己同坐。 “看着比小时候结实了许多,怎么还是这么容易生病?” 顾明珏坐得泰然,似乎丝毫没有看见下面那些骇然大变的铁青脸色。 “在大岳养了许多年都没有好起来,那边太医也看过,说是小时候底子没养好。” 蛮皇拍了拍他的手,眼神在他的脸上逡巡,一声接着一声地叹着。 “苦了你了。” 九蛮不同大岳的是,大岳宴席上都是甜酒,而九蛮毫不忌讳地用着烈酒。 烈酒的一大作用在于,下面酒酣耳热了,有人就坐不住了。 “说来殿下在大岳多年,回来还不忘带上大岳的臣子,是要把他们送我等取乐吗?” 这是一个武将,边关之战中他大败而回,若非有顾连成在前顶着,蛮皇重病后又无力理会他们,他今日就不一定会出现在这里了。 现在他对大岳恨之入骨,酒劲一上来破罐破摔,直接对上了顾明珏,只为能一泄心中怨愤。 其他人都在观望,暂时未动。 顾明珏余光都未向他投去,漫不经心地给蛮皇端了新换上来的热药。 “父皇还是要按时喝药才是。” 蛮皇也对这次的挑衅一言不发,接着喝药抬袖遮挡住了脸,让人一时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有些人识机而退,有些人得寸进尺。 “臣看这歌舞殿下也不感兴趣,不如,臣替殿下提了这些人来作戏耍。” 王安龄理了理衣袖站起来,缓步出来向上一拱手。 “殿下,臣似乎听见殿中有恶犬狂吠,未免伤到陛下和殿下尊体,还请允缚犬打死。” 顾明珏没有什么打狗还要看主人的想法,坐在蛮皇身边摆了摆手。 “本王倒是无妨,莫要惊扰了吾父皇。” 武将大怒,一摔酒杯反手就拔剑出鞘,踹翻了桌子踏步扑下,剑尖直指王安龄。 “你个卑贱岳人,安敢在此放肆!” 九蛮没有解剑的规矩,但两边守卫也不是吃素的。 但他们看了看上面,蛮皇还在喝药,顾明珏眼都没抬,三位皇子还在喝酒,头齐齐地扭着,一个人都没有表示,于是也尽皆按兵不动。 王安龄恭谨地摆着行礼的姿势,对要刺到脑袋旁的那柄剑置若罔闻,连眼都没有眨上一下。 蛮皇放下碗,慢条斯理地擦着嘴,像真是眼花耳聋一样没看见下面的动静。 顾明珏接过药碗丢回到托盘时,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撞击声。 玉碗滴溜溜在托盘上打转,断剑滴溜溜地飞上了天。 宋唯严脸上沾了几滴血,王安龄看不下去给了他一条手帕让他擦擦。 “殿下说了,不能惊扰到陛下。” 被断剑之后又一剑抹了喉的尸体仰面倒下,惊起一片抽气声。 随即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乖顺擦干净脸跪下请罪的宋唯严,和在他身边为他说情的王安龄。 “陛下、殿下恕罪,宋将军绝不是有意惊扰。” 宫人、乐人、舞者瑟瑟发抖地跪了一地,大臣们在反应过来之后噤若寒蝉。 想要怒喝和惊呼出声的都被身边的人死死压了下去捂住了嘴,反应快些的还立马起身行礼。 “陛下、殿下,如此实在不雅,还是让人快快清理了去。” “今日是为殿下接风洗尘,让殿下见了此脏污之物,是我等之过。” “宋将军也是见疯狗乱咬,差一点伤了王大人,才出手过快扰了雅兴,殿下莫要怪罪。” …… 顾明珏不知何时把扇子抽了出来,嫌弃一般展开掩在鼻前,潇潇洒洒的写意松月衬着那双眼,轻蔑漠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8章 妙手美人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大殿打扫了。” “宋唯严,看在你今日救了王大人的份上,本王也不怪罪你了,起来。” “谢殿下。” 宋唯严把剑收了起来,抱拳低头谢恩之后,站起来和王安龄分别回到席上,两人的坐姿表情半点没有变动,王安龄还和同僚饮了一杯。 坐在旁边的人看得清楚,刚才变故之时,这些“大岳”人连眉毛都没抬一下,两个人还添了酒,低声对宋将军的剑法评鉴了一番。 内官和侍卫没有等蛮皇说话就半点声音不敢发出地上来把尸体搬走,又把地上的血迹擦得干干净净,玉砖之上光可鉴人。 那些站起来的大臣没得到顾明珏回应,站在那里半分不敢乱动,其余人都把头深深埋了下去。 等到殿中恢复平静,顾明珏放下扇子摇了两下,笑起来就带了两分风流。 “各位大人站着作甚,快快请坐。” 蛮皇的聋病盲症突然又好了,瞥了下面那些人一眼。 “都站起来,是嫌歌舞不好看,要自己来给朕和明珏露上一手助助兴?” 大部分人都忙不迭地坐了回去,只一个年轻人还站在那里,等别人都坐下了他就从容站出来。 “回陛下,臣想着殿下和大岳的贵客在岳国恐怕也是看倦了歌舞,倒不如请诸位共赏一些新奇的玩意。” “臣前些日子见了西夷那边一些机巧之物,其中有一件东西,臣想献给殿下为贺礼。” 年轻人看来身份颇为尊贵,蛮皇对他不止和颜悦色,还有些对子侄的亲昵之感。 “栖儿说的是什么?” 年轻人神秘地笑了笑,又看向顾明珏。 顾明珏合扇在掌中一敲。 “西夷之物大岳也不多见,本王倒也有些兴趣。且送上来,让父皇和本王还有殿中诸位同赏一番。” 年轻人拱手应下,请他们稍待,自己退出了殿外,没一会就带着人抬了一个大箱子进来。 侍卫将箱子放在殿中,年轻人从袖中拿出钥匙,捣鼓了好一阵才打开箱子上挂着的一把小巧铜锁,侍卫替他将箱盖打开。 离得近看得清的,都惊呼了一声。 里面是一个妙龄的少女,静静地蜷缩在箱中。 顾明珏眯起了眼。 年轻人伸手进去将少女抱了起来,少女的四肢和头颅都软软地垂了下来,没有一点反应。 “这位大人,你送个死人给本王,是为何意?” 顾明珏竖起扇子撑着自己的下巴,意味不明地拖长了音调。 “难不成,还想让本王带个死人回去当摆设?那倒是别出新意。” “殿下莫急,这东西小臣也是前几日才第一次见着,玩着还不太顺手。” 年轻人让两个侍卫过来把少女架上,撩开她披散在背部的头发,让后面的东西展现在顾明珏和一殿人的面前。 “殿下请看。” 那是一根根细若发丝的银线,连接在她背后的脊椎处。 年轻人拉动了其中的一根,少女的左腿随着银线被拉动的快慢抬起。 朝臣中不少人眉头都皱了起来,几个老臣捻着胡子,恨不得当场拂袖而去。 傀儡,不少的人都听过,也见过在台上表演的那种木傀儡,九蛮之中不是没有手艺好的偃师。 这个刚出来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是被年轻人选上来献给顾明珏讨个巧,毕竟这位身边没看见一个女子。 但现在他们都陆续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了。 不少人都去看顾明珏的反应。 顾明珏当然也了然了,下面的人是什么想法他也看得清楚。 蛮皇再次开始了装聋作哑,但顾明珏说不好这一出有没有他的意思在内了。 就算想要测试他,这手法也太明显,且伤颜面了。 西夷之中,有一制傀的秘法,不用木铁之料,而取横死之人新尸,以秘法存皮骨,填加机关,三年方成一具。 如此制出傀儡同活人无异,控制手法巧妙,可一颦一笑行动如常。 西夷的一些贵族甚爱之,挑家中貌美女仆或男奴予匠人,成之则日夜玩弄于掌中,宴宾之时亦以此为炫耀。 但放在大岳和承袭文化的九蛮看来,何止是有伤风化,简直禽兽不如。 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想用这种东西来试探顾明珏。 这么明显的陷阱,低级又无趣,还容易给自己惹上一身的骂名。 顾明珏不为所动地将扇子一开一合,哼笑了一声。 “来人,替本王赏他一百廷杖,打不死就不许停手。” “至于这东西,倒是有趣,本王也确实是第一次得见,便收下了,且谢过这位大人的好意。” 年轻人猛然变了脸色,旁边的侍卫看了看蛮皇和顾明珏,又看了看年轻人,一时迟疑着没有动手。 朝臣学得乖觉,一个人都没吭声,眼观鼻鼻观心地学着三位皇子喝酒。 至于顾明珏一宴连杀两人,需要人站出来阻止一下……他们是觉得自己的头脖子硬吗? 没看见岳国那些人都稳如泰山,谏言的事哪里轮得上他们。 “陛下!” 年轻人丢开那“少女”,扑跪在地要向蛮皇求情。 蛮皇掀了掀眼皮,又用帕子掩着唇咳嗽了两声。 “都是聋了吗?” 侍卫们匆忙低头,按刀不顾年轻人的挣扎将他架了出去。 内官看了看蛮皇的脸色,上去接手了“少女”放回箱中,抬着跟在后面出了大殿。 宋唯严拿剑站起来,沉默着对上面行了一礼,然后也出了大殿。 没一会外面就传来了鬼哭狼嚎的惨叫求饶,和棍子结结实实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宋唯严抱着剑在一边守着执刑,侍卫特地没有把他的嘴塞上,让他叫给殿内的人好好听听。 但现在没人有兴趣关注他,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顾明珏的身上。 “殿下,那种无耻之尤的人当死,但如此腌臜的玩意,殿下又为何要留下,合该一把火烧了干净。” 终于有老臣忍不住站了起来,胡子雪白精神矍铄,指着顾明珏的手都气得在抖。 顾明珏一下就把人认出来了,当年教过皇子的文臣,他还称过他一声先生。 在这老头子眼皮底下连顾连城都不敢作妖,因为他是真的会打人,管你是皇子还是伴读还是内官。 听他的课,是他少数能安心学习的时候。 当年争论是否要送质子时,这个老头子也是明确反对的人之一,连最后都还在试图阻止蛮皇。 老头子一生清正,于他有恩,但顾明珏不喜欢有人对自己指手画脚。 “倒也不为什么,本王就是想图个新鲜,不过玩意罢了。” 他就着大殿外的惨叫举杯,微微笑着向老臣示意。 “说来学生也多年不见先生,先生身体可还康健?” 朝臣之中,终于有一些人变了脸色。 那老臣长年保养精细的胡须和眼皮子腮帮子都顺着抖了起来,顾明珏都随时准备叫一声御医了,但那老臣还是生生咽下了这口气,黑着脸一拱手。 “老臣极好,不劳殿下挂心。” 说完就拂袖坐下了,一杯酒泼在地上,酒杯也被倒扣了起来。 顾明珏笑得无奈,自己喝了那杯酒。 之后再没人出头,安安静静地看完了大宴的闹剧,歌舞至半夜方歇,然后各自回家。 蛮皇一回寝殿就一口血吐在了袖子上,大内官连忙来扶着他拍背顺气,将人扶到了铺着厚厚毛垫的椅子上坐下,揉着背试图让蛮皇能好受一点。 许久之后蛮皇才不那么喘不上气了,刚缓过口气他就轻阖上眼笑了起来。 “朕可真是有了个好儿子……” 杀人是杀伐果决,还是宋唯严亲自出的手,他倚重的这位大将军,可是对他这个儿子顺从得紧。 至于后面的那一场,没有什么顾虑讲究的主子,可比端守规矩的主子难对付多了。 脸面规矩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的,至于对付殿下这些人,呵。 清臣、忠臣、直臣、奸臣、谄臣……全和他们讲规矩,人人都能给你讲上一堆他的规矩。 坐帝位者,不会掀翻规矩,怎么立得起自己的规矩。 顾连成啊顾连成,你可真是枉费多年的储君之位。 不过也或许是生来就坐得太高了,人人顺着他,肆意惯了,才会从来没懂过他最该懂的规矩。 大内官停手拢袖拱着手退开到一边,大着胆子笑了一句。 “既然是陛下的儿子,自然该是好的。” 蛮皇点了点他。 “越老越糊涂了,朕难道就这么一个儿子吗?” 大内官连忙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弓着身子连连请罪。 “是奴才糊涂了,是奴才糊涂了。” “罢了,朕这些儿子啊,呵呵,也就是这样了,朕自做的孽,朕自己认了。” 大宴结束,顾明珏还带着王安龄等人在殿外的高阶上站了许久,等着下面的人都走完了,他还负手站着那里没动。 王安龄等人低头垂手在他身后一动不动,没有多看一眼。 打到第五十八下的时候人就已经彻底咽了气,但棍子还在扬起落下,一棍下去鲜血飞溅。 等到下面血肉模糊的那一团被抬走了,顾明珏才走下去,宋唯严侧身过来躬身拦在顾明珏面前。 “地脏,别污了主子的鞋。” 顾明珏掸了掸他肩上落着的一点细碎的血肉,也不知是怎么飞到他的肩上的。 宋唯严愣了一下拿出巾帕给顾明珏,顾明珏一边慢条斯理地擦着指尖,一边绕过落了血在月色下黑沉沉的地砖。 “走,你同本王一起回去。” “是。” 宋唯严在此之后就正大光明地跟在了顾明珏身边,而顾明珏也从驿馆搬到了大将军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7章 意外之遇 胡老叹着气在方瞎子扶着他的手背上拍了两下。 “老头子这么对待自己师侄是不是不太好?” 方瞎子笑了一声。 “要小子替您照顾一下他吗?” “不用了,小孩子嘛,让他自己多闯荡多磨练,才能成才。” 胡老慈爱地摆了摆手,眼睛都笑得看不见了。 “胡老说得是。” 方瞎子低下头不再说话。 大厅之内剩下的人讨论得越来越激烈,他们已经一致同意要再次对林眉下手,之后便是该如何将人抓来。 之前逃出来的那些人被他们叫了过来,但是去袭击林眉的人没有活着回来的,那些人也没办法为他们提供更多的讯息。 黑袍人们在地底下的打算,林眉和薛净悟二人暂时是不知的。 在躲避过沙尘暴后,为避免在大漠之内再受到突然袭击,他们决定留在绿洲之内,等明日再继续走。 去往西南的暗卫远远就发现了他们二人。 领着这边小队的暗十一抬手示意人都停下,五人躲在了沙丘后,视力最好的暗二二探出头看着那边。 “确实是侧王妃,还有薛公子。” “十一,绕过去吗?” 暗二二跟做贼一样缩回了头,被暗十六一巴掌拍了下去。 “王爷不让我们惊扰侧王妃,但现在绕去其他地方的绿洲要绕太远的路,我们耽搁不起时间。” 附近没有城池,他们都是轻装简行,水源对他们来说就是至关重要的了。 暗卫们互相看了看,最后一致看向了暗二二。 暗十一在衡量之后,拍板决定了。 “二二,一会若王妃问起什么,都由你来答话。记住,不能告诉侧王妃王爷之事。” 暗二二指了指自己,在四人的确定下应下了。 五人一同朝绿洲掠去。 等他们靠近了些许,林眉和薛净悟都是揽剑就地一躲,单膝点地警惕地握剑在手看向他们来的方向。 暗卫们在绿洲外十步处止步行礼:“属下参见侧王妃。” 林眉慢慢站起,皱起了眉,手还按在剑上。 “你们怎会在此?” 暗二二被暗十一背地里一推站了出来,他挠了挠头,没忘恭顺地回答主子的问题。 “回侧王妃,属下等是被统领派出来的。” 薛净悟把下摆的沙子拍掉,把剑抱着扬了扬下巴。 “不是摄政王叫你们来的?” “我等只是奉统领之令前来此方寻物,无意遇上侧王妃和薛公子的,因附近没有其他水源,才来打扰侧王妃。” 林眉把这几个暗卫一一打量过。 没有被沙尘暴侵袭过的痕迹,呼吸也确实有些急促。 林眉收起了剑,坐回到树下,薛净悟耸耸肩让开了地方。 “你们进来。” 暗卫谢过林眉后才接连进了绿洲。 地方不大,中间还有小池,这一边加上他们五个就有些挤了。 暗十一带着其他三人去了对面烧水烤干粮休息,把暗二二一个人留在这边。 林眉虽然不想提,但她不可能一句不问君留山的事。 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快遇见暗卫,君留山不该在这时把他们派出来的。 是他要她离得远远的,把暗卫派出来遇见她了,她是回去还是不回去? 既然做了局,又缘何自己半路破了局? 而且暗卫适才答话也只说了统领,没有提起君留山。 这简直是把不对劲明晃晃摆了出来。 “王爷呢?没让你们把本王妃带回去?” 暗二二老实摇头。 “属下出来前没有见到王爷,您与王爷吵架离开的事大家都知道,但王爷并没有和我等说什么。” “折思和折宁呢?” “二位统领都在城中,也只是交代我等如若遇见侧王妃,好生照顾。” 林眉一手搭在膝上,低眼沉思着。 “你们出来找什么?” “一个地宫,另有两队,分别寻找另外两个地宫。” 暗二二有问必答不说,还主动把暗十一供了出来。 “十一还带着根据侧王妃从金国废都带出来的记载所画地图。” 薛净悟来了兴致,林眉也是扬眉。 “矿脉记载?” “是。” 薛净悟带着矿脉记载回去之后,君留山因为林眉昏睡之事前来找他时,他就把东西交给了君留山。 之后林眉醒来,折宁把东西给他送了回来。 没想到他们的动作这么快,翻译出来了不说,还把地图都画了出来。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寻找地宫?又会和他们找的是一个地宫吗? 林眉没有多问他们寻找地宫是为何,只是叫来了暗十一,让他将地图取出一观。 暗十一将地图打开后,两人发现,这上边不止是矿脉,还有一些地宫所在。 薛净悟把自己的地图拿出来对照,和林眉小声讨论着。 “如果这些地宫的标记是真的,那你的推测就是真的。” 每一个地宫都至少在一条矿脉之上。 这些矿脉,有着宝石、黄金、白银、铜矿、铁矿以及一些较少的矿种。 藏量之丰富和种类之繁多,在各国都是少见的。 林眉想起现代沙漠地区的石油,都不由咋舌。 这片土地荒芜又贫瘠,植物、动物和人,在这里都只能是艰难求生,一处处的绿洲对比整个大漠来说,都过于渺小。 但在这片荒漠之下,藏着的财富却又如此的惊人,就像大漠中的植物,露出地面的只是他们很少的一部分,扎在地下的根系,才是水面下的冰山。 看来贫瘠的大漠,也给予了生活在这里的人,慷慨的馈赠。 不过林眉转念又失笑,也说不定在大漠看来,他们其实就是强行从大漠里抢夺东西的强盗,谁说一方水土就一定要供养人呢。 金国人信仰金乌如此的虔诚,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倒是要佩服他们,再奢侈挥霍,也没有忘记感激。 林眉看着薛净悟在地图上比划。 “能进一步推测吗?” 薛净悟在几次尝试过后,摇了摇头。 “不行,还是要去找人先把东西翻译出来,看看他们有没有在记载中写下什么规律。” “就算是建造地宫,不同矿藏特质不同,建造地宫时应该也会有区别。” 薛净悟把地图收起交还给暗十一。 “事实上,这里的矿藏,都要让我相信这里真的有神明在庇佑了。” “如此奇特的安排。” 林眉低低念着那一句“天降金乌”,对金国人来说,神是否真的是存在的? 暗十一暗地里撇了一眼暗二二,给了他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 要是侧王妃也往地宫去了,还和其他暗卫撞上了,不是没有可能猜出暗卫究竟在找什么,王爷的情况也会暴露。 这样就违背了王爷的命令。 到时候他一定要把二二打一顿,让他在王妃面前还这么多嘴。 本来只是想着他一向有些憨直,这次心里也不像他们那样压着情绪,不容易在侧王妃面前露出马脚的。 暗二二缩了缩脖子。 虽然不知道暗十一为何撇他,但他好像闯了祸。 林眉没有去管暗卫之间的眉眼官司,暗十一也以休息好了为由,在林眉问更多问题之前带着人先走了。 五个暗卫消失在茫茫黄沙之中,林眉也沉下了脸。 薛净悟被她突然的变脸小吓了一跳。 “你莫不是没把小生杀掉,就想把他们五个灭口?” 林眉敛眸沉思着没有理他,薛净悟识趣地去照顾吃草吃饱了的马。 其实林眉只是在想君留山的事,他把她赶走的事,和暗卫们的活动有关系吗? 金国的地宫君留山应该比她知道得更多,突然派暗卫出来,目标明确地去三个地宫寻找东西,是知道了什么,还是他在废都皇宫里找到了什么? 地宫里,君留山想要什么,又为何是折思和折宁代他下令。 林眉虽然一直想要将心思,放在她和薛净悟寻找的那个地宫上面,但总是在不经意时想起君留山。 一手托肘,一手纤指抵上眉心,她摁住止不住聚拢的眉头。 君留山,你究竟瞒了我什么。 暗十一差点因为这个问题打死暗二二。 “若是被侧王妃猜到王爷出事,你就自己去和王爷谢罪!” 暗二二倒在地上,捂着被打了一拳的肚子冷汗直流,许久了也没法直起身来。 另外三个暗卫都没有拦得住暗十一。 暗十六想要去扶暗二二,暗十一一眼横了过去。 “让他自己爬起来。” 暗十一的表情难看,暗十六收回了手。 暗二四虽然也是气恼,但还是劝了一句。 “现在赶路为主,有何事,待回去再计较。” “侧王妃既然没有多问,想来就算有什么怀疑思量,也不会这么快就回去。” “我们还是尽快找到地方,王爷现在等不得。” 暗二九和暗三一也是点头。 暗二二咳出一口血,自己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是我之过,回去后我自去领罚。” 暗十一也被暗二四拉了一把,没有再多计较。 暗十六把话题从这上面移开了。 “侧王妃看来是想要往五里关去,我们应该能在他们前面赶到,但这一条路难免在半路再碰上他们。” 虽然他们是往西南方去,但五里关在西方,避免在找绿洲一事上花费时间太多,他们选择的是从几个大的城镇穿过,五里关也在他们的路线上。 “现在绕路来不及,我们先走,侧王妃他们还要让马休息,走得不会有这么快。” 暗十一虽然也有些担心,但还是没有改变路线。 只要他们再快一些赶路,完全可以在侧王妃赶上来之前离开。 另外四人在考虑过后同意了。 之后的赶路就是在沉默中进行,所有人都在闷着头前进。 遇上林眉,把他们的急躁和担忧都引了出来,若非暗卫多年的训练,恐怕连表面的平静都保持不了。 君留山还是小看了他对暗卫们的意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9章 赶至五里 整个国都的人都知道了,堂堂大将军,和个侍卫奴仆一样跟在那一位身边鞍前马后。 一时之间,再没人轻易来给顾明珏递拜帖,但陆续有一些年轻不起眼的官员开始出入大将军府。 只是几天过去了,顾明珏出门只会去城内外随便走走,或者找个茶馆酒肆青楼曲坊,一坐便是半日。 从来不去上朝,也不会去见谁,国都诸家府邸,他连靠都不会靠近。 蛮皇也像一时忘了还有这么个儿子一样,再也没有招他入宫。 至于朝堂之上因为他而起的那些波澜,也分毫沾不到他的衣角半分。 顾明珏自己吃酒听曲自在逍遥得紧。 盯着他的探子们也装聋作哑,不听不看不闻不问,不给人抓住尾巴的机会。 九蛮的事情暂时被控制在了国都范围之内,还没有到改天换月撼动山河的那一天。 而大漠中,消息自林眉回城之后就被死死按在了五里关之内。 孟末亲自把地牢里那小小的几间房塞满了,墙上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守卫清洗墙壁和地面都清洗不及。 等着接应他们的人发现所有的暗探和杀手都失去了踪迹,士兵每一天都把各个城门把得严实,所有混进去的人再也没有出来过。 副将从地牢出来,揉着肚子一个劲地叫着饿,扫到身边有人影晃过,劈手就夺过了和他擦肩而过的一个兵丁手里的馒头,不等人反应过来就往自己嘴里塞。 “副将军!” 那兵丁呆滞看着自己突然就空空如也的手,反应过来后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随即转头就往回跑,去晚了谁知道还能不能再抢个馒头。 今天可是有夹肉的! 副将大口咬着馒头吸着肉汁,感慨地看着他跑得飞快,思考平日里的训练是不是还是轻了一些,没能彻底激发他们的潜力。 平时跑个步,一个两个二十圈下来就叫着跑不动了,看来是应该还能跑个三十圈的。 正在幸福吃着夹肉馒头的士兵都背后一凉,虽然这感觉来得莫名其妙,但所有人都默默地骂着副将。 不用想了,肯定是副将又想着要怎么折腾他们了。 副将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三两口把一个馒头啃完,捶着胸口把因为吃得太着急而卡住的最后两口给哽下去,拍拍手打算去孟府找孟彰蹭个饭。 孟彰这几天都是专心在府里守着林眉和薛净悟。 那天林眉疼晕过去之后就昏睡了一天一夜,中间发起了高热,城中医术最好的医师被带过来,在床边守着一步都没敢离开。 等她醒来,病情也一直在反复,人整日昏昏沉沉的。 她自己估摸着是脑震荡加上受寒和虚脱,又三日未能进水食,透支得厉害,一下松懈下来就成了这样。 薛净悟也在正骨刮肉重新包扎过后昏迷了,但他就是太累,等醒过来除了头有点晕之外再没有其他问题。 幸运的是,他一身的伤口一直都没有发炎,在床上躺着还能和守着他的兵丁谈笑风生。 副将到孟府的时候,孟彰也正好出来。 “少将军,这都到午饭的点了,您这是要去哪?” 副将和他打了一声招呼,孟彰这几天被天天蹭饭都习惯了。 况且,副将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两人差了十岁,一直亲若兄弟。 他无奈地拦住了副将。 估计也是孟末太忙了,今早接到发现贼人踪迹的消息后就赶去了阿莫湖那边,想是没来得及和副将说今天要来人的事。 “王爷身边的统领到城门了,马上就过来,昨日将军便说让我接到消息后在此等候。” “四哥你也先别忙着吃饭了,侧王妃的事我代将军给统领说清,毕竟那晚亲自参与的是我,但城中的事就麻烦四哥向统领说一说了。” 其他事孟彰和副将都知道,但陵寝里的事他们知道得不清楚,还是要林眉亲自告诉折宁才行。 孟末本是打算亲自接待折宁的,毕竟折宁代表着君留山,但城中抓了那么多人,上次刺杀关键人物又一个都没抓住,他不能白白放过这个机会。 “嗯?王爷没来吗?” 副将闻言停住脚,和他一起等在了门外,但还是有些奇怪,他见过王爷,知道王爷有多重视林眉的。 林眉重伤,现在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时候,怎么君留山都没来? “王爷和兴修都没来,恐怕是金沙关那边有什么事绊住了脚。” “不过王爷身边的医女来了,就是那位据说是莫上先生弟子的姑娘。” 莫上先生的名字,哪怕是他们常年都没出过大漠的人都耳熟,因此酒儿的名头也是好使的。 副将点了点头松了口气。 “侧王妃这情况也不太好,医师这几天都没敢合眼地守着,有酒儿姑娘在,我们也能放心一些了。” 两人没有再多说上几句,折宁一行人就风尘仆仆地到了孟府门前。 “折宁大人,酒儿姑娘。” 副将和孟彰迎上去,折宁手上的纱布和铁板还没拆,两人一来就看见了,都有些惊疑。 折宁受伤的事他们也在这两天有所了解,但谁能伤他这么重? “孟副将。” 折宁颔首示意,虽然一身的风沙精神看着还好,酒儿则脸色苍白地被暗卫扶着,腿软得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暗卫的手臂上。 她也跟着折宁一路飞马地跑了四天,下马腿都打不直,但还是勉强打起了精神。 “……侧王妃呢?” 孟彰和副将引着他们往里走,孟彰皱着眉惭愧叹了口气。 “侧王妃病了几日了,一直在卧床,今日起来烧退了一些,还有些精神。” “我等未能保护好侧王妃,请大人责罚。” 事情的经过在路上那个传信人已经详细说过,折宁虽然不悦,但也没有随意迁怒他们。 “此事不怪你们,焚仙门狼子野心对侧王妃心怀不轨,千日防贼不如杀贼,侧王妃性格如此,王爷也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 “侧王妃人还没有事就好。” 林眉的院子敞着,小姑娘蹲在院子里给林眉熬药,看见他们这么大一群人进来了,折宁和几个暗卫都一身的杀伐之气,还有个像是被挟持一样的酒儿在里面,吓得小姑娘退了一步。 “侧王妃呢?” 孟彰看向了她。 小姑娘偷偷窥看了折宁等人一眼,又连忙收回眼低着头战战兢兢地绞着袖角。 “回少将军,侧王妃刚刚睡下……” “我进去看看,折宁你们就别进去了。” 酒儿恢复了一点的力气,软着腿自己摇晃着站稳,孟彰看了一眼折宁,折宁沉默片刻后点头答应了。 小姑娘领着酒儿往里走,孟彰带其他人去洗漱收拾。 “饭菜也都备好了,统领和各位等收拾好之后先吃些东西,酒儿姑娘那边也会有人送去。” “有劳。” 折宁暗暗叹了一声,回头看了眼林眉的院子。 他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侧王妃,又要怎么解释王爷没来的事。 酒儿见了侧王妃也不知道会不会说漏嘴,不过那丫头骗了他们所有人这么久,也是很能忍了。 侧王妃要是还生着王爷的气,应该也不会多问什么。 折宁从来没想过,自己也还有像折思一样,为这种事发愁的一天。 跟着他过来的暗卫是在半路汇合过来的,来的目的只是那些焚仙门的人。 “不知可有被抓捕的贼人?” “有,都在地牢压着,城中鬼祟之人这几日抓了二十几人。” “之前本是想着放任他们在城里面,还能顺藤摸瓜,不过因为城中斥候都是普通人,没能跟着线摸上去。” 副将和折宁解释了一句,又从怀里抽出总结的这几日他们审出来的东西,双手奉上。 折宁道谢接过,抖开纸边走边看,等到了院子递回给副将。 “这一次有几人自杀?” 副将算了一下,他没去抓人,有些还没那么清楚。 “抓的时候死的有两个,五个想死没有成功,被抓来后撞墙死的只有一个,一共死了三人。” 折宁对这个答案也不知满不满意,其余暗卫进去后他还站在原地沉思,孟彰和副将只能陪着他站。 副将比孟彰更知道一点折宁到底在想着什么,因此转头和孟彰笑了笑。 “小彰,你去前面让人把菜再热一下,各位还要再耽搁一会。” 折宁听见了并没有反对,孟彰抱拳之后就大步离开了。 副将走到门边抬了手。 “折宁大人,还请进来说。” 他们进去之后,暗卫们已经一人占了一间偏屋在收拾,折宁和副将就在院中坐了。 副将和折宁说的不过是几个字。 “死不足惜。” 这些人不一定就是真正的焚仙门人,可能是因为各种原因落到了和焚仙门同流合污的地步,也可能只是在一些小事之上为他们所用。 里面真正有些用的人,不过是那些一心求死的人。 他们才是要么受到严密控制,要么因为什么而忠心,或者知道自己怎么都活不了干脆死得痛快一点。 焚仙门不是军队,也不是什么更好的地方,没有那么多人会因为身处其内,就一门心思把身家性命都压了上去。 他们不求死,是自秤有东西能救他们的命,预备待价而沽。 但不论是哪一种,都死不足惜。 对两边来说,他们都只是死不足惜的一群人,而这样的人占了大多数。 因为死不足惜,所以除了因为贪利受迫加入的人,焚仙门真正的人手不会太多。 他们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大漠里大多数的人也不会因为他们几句花言巧语,就对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园下毒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0章 药中机巧 “这些人散乱不堪用,也问不出什么关键的消息,折宁统领若是没有什么再想问的,就全部斩首示众了。” 副将想着地牢那拥挤不堪的状况还有些愁,再挤下去,天气又热,怕是要恶臭熏天了。 就这两天他进去都得给自己捂上鼻子,以免被熏晕在里面。 上面当兵的都选择绕着地牢口走了。 折宁点着膝盖没有急着说话,等暗卫都出来后才让人都过来。 “地牢里的都杀了,你们几个一会和副将一起,再去把人都看一看。” “之后,去把老鼠洞都掘出来,我等进城一定有许多人都看见了,必定会有人急着动作,一个都不许放过。” “是。” 副将大喜,能有暗卫帮忙,要找外面那些被他们暂时放过的人,可就要简单得多了。 孟彰前来请他们去前面吃饭,折宁让人先去,自己回屋子收拾。 酒儿那边进了屋,就在医师怀疑的打量下坐到了林眉的床边,两指搭上林眉的手腕把脉。 脉象还有些紊乱,而且虚损太过,又有邪风入体。 酒儿让小姑娘把药方拿来给她看了看,下的药太过于求稳,这里也没有什么极好的药材,才会让林眉反复发热,一直拖着身体开始自愈。 医师狐疑坐在凳子上,看着酒儿慢慢皱起了眉。 “敢问这位姑娘,可是有何不对?” 林眉睡得熟,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酒儿还是把声音放低了些许。 “这药见效太慢,侧王妃若是用下去,至少还要七八日才能起得来身,一月后才能恢复五成。” 那医师并没有怀疑酒儿说的这话,作为开方子的人,他当然知道方子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但这也是无奈之举,医师尴尬咳了一声,请了酒儿去外间坐着,避开林眉才和她说了缘由。 “这是将军的意思……某也知道,侧王妃前两日情况有些凶险,但缓和过来后只要将养一段时日便无大碍。” “本是该将好方子好药材这些用上,以助侧王妃早日康复。” 医师在酒儿扬起眉梢的注视下又咳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但将军说,进来城中事情繁多,他怕侧王妃好了之后又要劳神费力。因此让某特意用了稳妥的药,虽然效果并不差,但需要休养得更久一些。” “某想着,侧王妃本就透支太过,能够多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且平日军中多重药,也不适合给侧王妃使用。” 他们常年在这里的医师,平日里看的不是军中的外伤,就是些百姓的常见病,侧王妃这样的状况根本不会出现。 这方子还是几个人反复斟酌之后才定下的,再搭配一下药膳,调理身体是不会有问题的。 酒儿本想改方子,再配上自己带来的药,让林眉能好得快一些。 但医师这么一说,她又想到君留山的嘱咐,犹豫了片刻后决定还是就这么用下去。 “那我再添上几味药,以免侧王妃留下什么暗伤。” 林眉是习武之人,这些医师极少见到过林眉这样的患者,有些地方还是疏忽了。 酒儿说着就要找人去拿纸笔来,许小姑娘一直在一旁听着,连忙去给她取东西。 医师之前便听说了莫上先生唯一的弟子,和侧王妃一起做了杀虫的药出来,也听说她会前来。 这时见酒儿提笔写药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姑娘可是莫上先生的高徒?” 酒儿写着方子头也不抬,她不但要添药还要改剂量,把方子配得更加稳妥一些。 那医师见酒儿没有遮掩的意思,就边看着她写边琢磨,写完不由叹赞了一声。 “妙啊,不愧是莫上先生的高徒,某等实在虚长这些年岁,这赖以为生的医术比之姑娘差之甚远。” “先生过誉,我师父医术高绝,但我尚学得不够,还需同各位前辈请教。” 酒儿把方子交给许小姑娘,请她跑一趟先重新去抓三日的药回来,今日就把药换了。 “药方之事,还请都对侧王妃保密。” “这是自然了。” 另一位小姑娘怯生生地过来问酒儿可需要梳洗一下,水和饭食都已经热好了。 酒儿一头一身的沙子不舒服极了,自然是想先去洗一下的。 孟彰就在林眉的院子里给酒儿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酒儿被带了过去,留医师继续在这里守着。 等酒儿和折宁他们各自收拾好用过饭了,薛净悟醒来,酒儿又去给他看病。 酒儿极其敷衍地检查了一下,告诉薛净悟,死不了,瘸不了,养着。 又给新开了方子再给了一瓶药,之后就甩手不管了。 薛净悟摸了摸鼻子,在酒儿气场的压迫下一点反抗都不敢有。 酒儿回去了林眉那边,折宁留下来问他之前的情况。 薛净悟把他们遇见的事和陵寝的事一并说了,还从枕头下摸出一块玉来。 是他在陵寝里捡到的那一块,至于钥匙,则还在林眉的手里。 “我这四日仔细研究了一下这东西,确实是大岳的东西,也不像是许久之前的。” “以金国之人对金乌的信仰和看重,不会让这种东西掉落在陵寝之内就这么摆着,而不收拾。” “就算是过了这么多年,也可以看见里面被打扫得十分的整洁。” 他捡到玉佩的时候也留意过,灰尘是和地面一样的厚,附近也没有移动过大件东西的痕迹。 但是有一点,这东西恰好掉在了最后一幅壁画之前,也就是金乌长眠的那一幅。 薛净悟把东西在手里抛了抛,折宁从半空把东西接着,举至眼前端详。 “这应该不是名贵之物。” 玉色少见,但玉质并不算是顶级,雕刻细看也很是匠气。 薛净悟探手拿回东西,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折宁。 “不不,我觉得,我们对名贵的认知可能有一点差别。” 想想也是,折宁跟着的是君留山,之前还是在皇室的暗卫营里长大,从小看见的就是贵人们身上手上有的那些东西。 之后出营,见识的也是富丽堂皇的皇宫王府,再不济也是勋贵大臣的府邸。 那些人情往来之间,谁敢送摄政王次等货,王府出去的东西又怎么会有不精巧贵重之物。 君留山倚重他们,也是个好的主子,赏给下人的东西可都不会太差。 而薛净悟长于困苦之中,见识的好东西多,但困苦之物也多,对他来说,折宁他们就算只是暗卫,可也比大部分人要锦衣玉食得多了。 “这东西,放在京都之外的民间,已经只有富庶之地的官家世家才能有了。” 折宁也反应过来自己犯的错误了,但要如此说来,不是从地下出来的东西,又非常见之物…… 丢下东西的人,是对这种东西也毫不在乎,丢了便丢了,还是有什么事让他不得不放弃回来寻找? 薛净悟拿着的那张羊皮他也知道,这东西又会和羊皮的主人有联系吗? 不过薛净悟更关心的是:“那个通道,是不是这个人弄出来的。” 如果不是,现在与陵墓有关的已经出现了三个身份不明的人了,而这些人又还在不在,会不会盯上他们林眉他们,和焚仙门有关系吗? 折宁握住了自己绑着铁板的手臂,皱着眉叹了一口气。 林眉下午醒来之后看见了酒儿,先是意外,然后笑着让酒儿把自己扶起来。 “你们到的倒是快。” 酒儿给她递上药,一边盯着她喝药一边嘟着嘴抱怨。 “折宁带着我路上几乎没歇气地往这边赶,我的大腿都被磨破了,可要累死了。” “侧王妃你这次也吓死我们了,折宁和我说侧王妃受伤要死了,我差点被吓晕过去。” 林眉喝药的时候顿了一下,被苦药呛了一口,然后若无其事地把药给喝完了。 放下碗擦了擦唇角,林眉捏了一下酒儿鼓起的脸。 “好好好,是本王妃不对,让我们酒儿担惊受怕还受苦了。” “折宁也来了?王爷和兴修是不是也吓到了?” 酒儿把自己的脸从林眉的指尖拯救出来,揉着脸不开心地哼了一声。 “折宁在那个薛净悟那边,王爷急得不行,林小将军我们走之前没来得及通知他,不知道。” “王爷想来,不过这两天王爷身体不好,出不来。” 酒儿提起君留山的表情和口气都很正常,还抱怨了一句林眉害得君留山的血气又起伏了一通,这样对身体不好。 林眉看着酒儿,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不过她没追着问,也相信自己的直觉。 酒儿眼下的青黑和眉间细微的忧色不是假的,那不是几天之内的,而是长期压出来的。 “我本有些事还想和王爷说的,看来只有让你们带信回去了。” “王爷这次说,让两个暗卫留在这边保护侧王妃,我和折宁可能过两日就要赶回去了。” 酒儿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林眉的神色,想看她有什么样的反应。 “能够杀死带卵的蝗虫和行尸的药已经研究出来了,我为了这个好些天连觉都没能睡,刚休息一天就被折宁带了出来。” “还要赶着回去看看情况,王爷想要尽早动手,一定会打灭贼人为侧王妃报仇的。” 林眉屈指在酒儿额上一弹,好笑看着她。 “这是利国利民的事,你怎么随便就栽在了我的头上,放出去让别人听见,还以为王爷荒淫无道了。” “那我才真的成了妖妃、妖女,勾得摄政王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样,不是辜负了王爷对百姓的这一番心意了吗?” 酒儿捂着额头哀嚎一声扑在了林眉的身上,把脸埋进林眉怀里哼哼唧唧。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侧王妃你就不要再训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1章 逼问折宁 林眉摸了摸她都有些干枯的发梢,轻叹了一声。 “好了,你也辛苦了,我这边没什么事,你还是先去休息一下,不要累坏了。” “你一会把折宁叫过来一下,我有事想要问他。” 酒儿又在她怀里腻了一会,悄悄把眼角的泪水给擦掉了,皱着小鼻子答应了。 林眉赶她先去休息。 折宁很快过来,林眉看着他手上的伤有些意外。 “你的手怎么了?” “回侧王妃,只是之前不慎被贼人伤到了,手骨折断。” 折宁没有遮掩,苦笑着抬起手给林眉看。 “这一次来大漠,才发现属下还是功夫不济,没能保护好王爷和侧王妃。” 林眉扬起眉,让折宁先坐下说话。 “功夫再好,也防不住暗箭,这又有何可纠结的。” “不过你受伤之事本王妃之前都没有听闻,王爷和折思可有受伤?” “王爷和折思都无事,但王爷上次的伤还没恢复,需要好好休养,才没能和属下一起前来,但王爷是极为挂念和担心侧王妃的。” 折宁垂着头,挑拣斟酌着回答,说得坦然。 林眉对他们这种,干什么都要给君留山说好话的行为已经习惯了,并没有一点的动容。 也就没有顺着折宁的意说下去。 “我这可算是从软禁中潜逃离开,王爷不想着问我的罪已是极好,怎敢劳烦王爷忧心。” “我听酒儿说,这一次还会留下两个暗卫,是打算守着我养伤,等我伤好就将我抓回去吗?” 折宁震惊地抬起头,慌忙离座跪下,语气也带上了一丝急切,似乎极怕林眉误会君留山。 “侧王妃多虑,王爷绝对没有生您的气想要问罪的意思!” “留下人只是为了保护您的安全,近来大漠将要生变,贼人恐怕还会再来,您孤身在外,王爷担心您的安危。” 林眉倚着床头,拢在袖中的手缓缓握紧,声调和表情都变得冷硬且冷漠。 “哦,是吗?” “可我身边还有薛净悟在,怎么算得上是孤身一人,也就不劳烦王爷费心了。” 林眉不看折宁欲言又止的神色,和眼中的焦急,低眼看着自己的手冷酷地说了下去。 “况且,本王妃在此,可比在王爷身边安全多了,王爷不是也已经对我不屑一顾了吗,你们又何必为他遮掩。” “派你们来是想显示一下他对我的重视,之后好引焚仙门的人上钩是吗?” “如此大好的诱饵,我要是王爷,我又怎会弃之不用。” 折宁都要吼了出来,但又临头把自己的声音给压了下去,哑着嗓子咬着牙,他盯着林眉一字一顿地阻止她说下去。 “侧王妃,还、请、慎、言。” 林眉丝毫不惧他铁青的脸色,勾起唇角,指腹拂过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回看折宁。 “说起来,怕也只有酒儿才会相信王爷是真的担心我了。让她过来,是怕我真的死了吗?” “王爷若是为我着想,一开始就不会带我来大漠。” 林眉的态度清清楚楚,她现在怀疑,君留山恐怕一开始就不安好心。 折宁牙齿简直要咬出血来,他按着自己的膝盖,腰背挺地笔直,抬着头直视林眉。 林眉漫不经心地点着唇角垂眼回看他,想要看看折宁还打算把这场戏演到什么时候。 折宁在她的眼中看见摇摇欲坠的自己,和讽笑。 “侧王妃,你何苦如此苦苦逼迫属下。” 君留山为什么带林眉来大漠,他们都心知肚明。 他们也心知肚明,君留山一直在为林眉着想。 林眉轻笑,倾身俯向折宁。 “本王妃,不过是合理地推测罢了。” “面对酒儿我不忍说出,但和你又何须再互相以谎言蒙骗。” 她不想要这样的“为她着想”。 折宁闭上了眼,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仰。 林眉没有让他逃避,而是继续步步紧逼,不过或许从她一开口的时候,折宁就不想要逃避。 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在瞒着她什么,但她不过,是给他一个能够下来的台阶而已。 从酒儿到折宁,不都是在暗示她吗? “折宁,你该是了解本王妃的,况且,我看你也并不是真的忍心那么送本王妃去当诱饵,去面临生死的威胁,不是吗?” “你和折思一样,哪怕你寡言了些,一样是心善的人。” “既然如此,不如,你就让我死个明白。我绝不会怪你的,王爷也不会知道。” 林眉眯起眼,判断着折宁还需要她做到什么程度才会说出真相,又是什么真相,让他如此说不出口。 君留山让他们掩藏,而他们又极力想要告诉她的事,会是什么? 林眉不去管自己突然疯狂跳动的心脏,紧紧盯着折宁。 “属下……” 折宁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只发出了几声气音,一口气憋在喉头让他连呼吸都困难了。 他猛烈地咳嗽了起来,林眉冷淡看着他,耐心地等待着。 折宁把那口气,和堵在心里的那口血一起咳了出来,捂着胸口脸色涨红,艰难地吞咽下了第二口血。 他的精神气全部被卸掉了,往后颓然地坐到了地上,点了点头。 “是,您说得没错。王爷千算万算,恐怕就是没能算到您自己对他这么了解。” “王爷,已经只有半月的时间了,半月之后,若是没有奇迹,恐怕就会埋骨在大漠之中了。” 林眉看着折宁许久没有说话。 折宁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了冷静,抹了一把脸抬起头来看着林眉,将事情前后全都与她说了。 既然已经违背了王爷的命令,也没必要再瞒着这些事了。 “……您离开之时,王爷便只剩不足一月的寿命了。” “他不想连累您,所以才赶您离开,等王爷死了,我等就会将您的死讯报上京城,自此,您同王府再无牵扯。” “这就是王爷的意思了。” 折宁苦笑着问林眉:“您现在满意吗?” 林眉沉默着,脸色变幻不定,眼神游移,看着已经魂飞天外神思不属了。 折宁也沉默了下来,捂着脸坐在地上,良久,从指缝间传来一声极低的叹息。 林眉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说来论去,君留山如今这般,全是因她而起。 盗回假药的是她,最后决定给君留山用药的还是她。 不察中了暗算的是她,累得君留山身受重伤的也是她,如不是为了保护她,君留山何须困守一院。 而最后,自做聪明,又弄巧成拙的,照样是她。 林眉发了一会的呆,摇头自嘲一笑,把这些想法都丢到了脑后。 “折宁,王爷的身体,没有一点可能了吗?” “您也知道,王爷的寒毒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王爷本就先天不足,‘碧落佛枝’把王爷最后的元气也用掉了。” 折宁放下手撑着膝盖站起身来,到外间为林眉端了一杯茶进来。 林眉接过茶盏双手握住,低着头茫茫然的地看着漂浮不定的茶叶碎末。 “空中阁楼、无薪之火,本就不能长久。” “酒儿听闻大漠之中有一种可补足人寿元的神药,暗卫们都出去寻找了。” 林眉侧头看着他,折宁的表情说不上来的冷静。 “你已经不信有神药了?” “折思还信,属下不信了。” “为何?你不想救王爷了吗?” 林眉轻轻地笑了一下,把茶一口气灌下。 折宁从她手中取回空掉的茶盏,一片碎末顺着最后残留的水珠滑到了杯底。 “属下自然是想救的,但属下也知道,王爷自己都不信会有神药。” “天意难测,不论是有或没有,老天爷想不想让王爷死,才是最重要的。” 林眉哑然,垂着眼半晌喟叹。 “连你都开始信天意了呀。” 她自问,那我又是否该信天意,相信君留山的一切都是天意使然。 然后她低声咒骂了一句,强忍着眩晕要掀被下床。 什么天意,什么注定,她昏了头才会去信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 折宁连忙要去扶她,被她昏头胀脑间挥手打落了手上的茶盏,掉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林眉还赤着脚,折宁急忙把人拦住了。 “侧王妃要做什么让属下去做就好,您还病着,不宜下床。” 林眉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些,用力抓住了折宁的手臂。 “去叫孟将军过来,他长年在大漠,哪里有药他说不定知道。” “备车,我要回金沙关,让薛净悟一起回去。暗卫留下来,拿上钥匙,带人去搜查地宫。” “不就是天意吗,那便自己来争个天意好了。” 最后一句只是她的喃喃自语,但折宁听得清清楚楚。 他断了的那只手被林眉紧紧抓着,疼得他的手臂都在颤抖。 他把林眉扶住了强硬按回床上,低头抱拳。 “是,属下遵命。” “属下出去叫酒儿来给您再看一下,还要把路上的药备齐才是。您先歇着,要赶路您就不好休息了。” 林眉又有了那种针扎似的头疼感觉,扶着头抿紧了唇点了点头。 折宁行礼退下后,林眉就弯下了腰死死按住额角不断跳动的经脉,耳膜似有重鼓雷锤震得人只能听见那一个声音,头脑都被震得发蒙。 之后她才发现,那是她心跳的声音。 酒儿焦急地叫喊着她,她的身体被扶上床,一根根银针扎在了她的头上。 而意识漂浮在半空,借着这个空档陷入了沉思。 她本受伤没有这么严重,又为何会如此痛苦? 比她第一次发作之时还要痛苦,不单是从身体,还是从心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8章 初入五里关 而被他们留在身后的林眉和薛净悟,还是一直等到第二日确定无事之后才骑马启程。 薛净悟从昨日就察觉到林眉心情更加的不好了。 暗卫的话他想了几遍,最后只能得出是因为君留山的不在意,让林眉更加不满。 但他倒是暗自庆幸。 君留山不在意,才不会真的杀了他。 虽然怎么想,这位摄政王都不会是真的对林眉的出走无所谓。 只是薛净悟暂时还想趁着人在沙漠里,继续把脑袋埋沙子里一会。 逃又逃不掉,他还能怎么样呢? 薛净悟扯着兜帽叹了口气。 今日的天又阴下来了一些,薛净悟在出发前看了天空许久。 林眉不知道,他却记得听师父提起过,大漠多年之前,也曾雨水丰沛。 阴云带来的是天雨润泽,而不是十年的绝望。 林眉举起袖子遮挡吹来的狂风。 “今日真的不会有沙尘暴?” 狂风和阴云,还有飞舞漫天的黄沙,怎么看都像是沙尘暴的预兆。 薛净悟也不得不在风声中提高了声音。 “也可能是要落雨呀,侧王妃。” 林眉诧异抬头,天上的云层还很薄,没有堆积到要下雨的地步。 但这才是刚刚开始。 薛净悟偏过头免得自己吃上一嘴的沙子。 “下雨好是好,可这也太快了些。” 是的,从他们解决了大批量的蝗虫,到变天,到现在出现了下雨的征兆,过去了一个月吗? 治理这类地方,少说一年,多则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才能改变环境。 要说大漠只是恢复正常,可那毕竟是十年,十年的灾难,大漠在一月不到的时间里就在试着自愈了吗? 林眉挡着脸在袖子后闷声作答。 “可能是它太过心急了。” 那位神明也好,还是大漠自身也好,可能现在都是心急如焚地想要好起来。 谁能忍受多年的痼疾有了治愈的希望后,再在自己身上多存在哪怕只是一天呢。 这雨最终还是没有下下来,可能还要等到下一次,或者下几次,才能见到。 林眉他们顶着大风又走了两日,才风尘仆仆地到了五里关。 进关用的是王府的令牌。 似如这种关卡,连普通百姓和商队都是不能随意进出的,对路引查得极严。 薛净悟也不敢在这种地方拿出伪造的路引来,而林眉的路引一向是王府准备的。 他们干脆就拿出了王府的令牌,免去了许多解释。 守城士兵认出了上面的淳荣王府,又将信将疑地看过林眉的路引,之后上报给了军府。 最后是副将亲自出来迎接了他们,其余兵丁也震惊地跪倒了一片。 林眉让人起身。 “奉王爷之命前来,寻城中几人。” 副将刚好是之前去了金沙关面见君留山的那一位,也远远见过林眉。 林眉所做的事他也清楚,对这位侧王妃很是尊敬,行礼以后在前引路。 “侧王妃请随末将先做安置,您要寻谁,末将这就叫人去召来。” 林眉和薛净悟跟着他进入了五里关。 五里关占地是金沙关的一倍还多,关内大漠风格的建筑与大岳风格的建筑混杂在一起,道路宽阔,主路都是铺着石板。 从城门进去,大路两旁却不是商铺,而是人家的住宅。 林眉走过去往两边巷子里看了看,小摊子小商铺都是开在巷子里的。 副将留意到林眉的打量,笑着和她解释。 “城中的大商铺是集中在城中西坊,巷子中都是百姓自己摆的小摊子。” “五里关之前的瑟西柯城曾商队云集天客往来,是以城中的西坊还保留了一部分那时的风格,侧王妃之后若有兴趣,可以去观览一番。” 林眉把披风解下搭到马背上,薛净悟好奇问那副将。 “为何主路这边不设商铺?” 副将虽不知他是谁,但他同林眉一起来,副将也就将他当成了王府之人,也是颇为恭敬。 “想来侧王妃同大人都见过金沙关受蝗虫之害的景象,五里关也不能幸免。” “是以城中常常需要调兵,若在主路设立商铺,百姓在此往来,小摊占据两道,军队来往便是极为不便了。” “连在此地所住,也多是有青壮的人家,妇孺老弱更多是在巷中宅院。” 薛净悟悄声和林眉笑道:“这里的守将有些意思。” 林眉赞同颔首。 君留山等人都没有和她细细说起过这里的守将,林眉只记得这里的守将,是唯一在重新建城之后一直没有换过人的。 也就是说,眼前这一切,由始至终,都是现任守将带来的。 但不论是城门的兵丁、眼前的副将,还是来往行人、住宅中露出面来的百姓,都有与他地不同的一种面貌。 连金沙关的百姓都是坚韧下透露出愁苦的,这里的人却似乎极为泰然,说起蝗虫也没有惊惶忧惧之感。 这样的城池在这样的大漠里,确实有趣。 也不知道这样的将军,为什么会留在这里苦守多年,而不在战场之上建功立业。 “你们的将军是谁?” “回侧王妃,我等将军姓孟,单名末,林小将军还曾与末将同在将军帐下一段时间过。” 那副将提起守将,语气里就带上了发自内心的骄傲和敬佩。 林兴修在孟末帐下的事,林眉没听林兴修提起过,这时也没好多问,只能向副将询问一些关于孟末的事。 “将军是当年自请带着人过来守城的,五里关的情况比其他地方要好一些,也是第一座修复的城池。” “末将是之后调到此处,而将军已在关内待了八年了。” 副将带着他们进入了东城。 这里靠近军府所在,巡逻的士兵整然挺轩,百姓少了许多,连住宅里的都多是兵士。 “五里关是将军一手主持改建的,士兵也多为将军亲自训练,可都不比边关边城和常年御敌的将士差。” 林眉和薛净悟不置一词。 到了军府门前,副将领着两人转弯,入了边上的孟宅。 “此处是将军宅邸,城中未设驿站,军府军营都多有不便,还请侧王妃在此落脚。” “无妨,是本王妃来得突然了。” 守在大门边上的一人看见他们进来后,按剑大步迎上来抱拳跪地行礼。 “孟将军亲卫孟彰,见过侧王妃。将军吩咐小的在此等候侧王妃,听凭侧王妃差遣。” 林眉看过去,是一个十七八的半大少年,一身深色军服,未着甲,腰间革带悬着一把长剑。 副将上前一步回身也对林眉再行一礼,小声替自家将军解释。 “将军近几日都在督造杀虫之物,并非有意怠慢侧王妃。” 他又指了指那个少年。 “这是我们将军养子,单名彰,现在将军身边当一亲卫。府内城中,侧王妃有何事都可吩咐末将和这小子去办。” “孟彰是吗,起来。既然军府之内繁忙,本王妃也不再耽搁副将时间,军务要紧,这边有这位孟小将军帮忙办事便可。” 孟彰与副将齐齐谢过林眉,副将退下,孟彰上前将马暂时拴在大门旁后,领着他们继续往孟宅中走。 这座宅邸应该是后来建的,没有金国的样式,石屋高广灰瓦斜檐,院中俱是石板铺出的平整之地。 府中没有什么巧饰回廊,也不见花窗景门,简洁庄素,带着风沙磨砺出的厚重。 一路行来没有看见其他人来往,但府中也并不显得沉闷,应是视野开阔天光晴朗之故。 这位孟小将军没有那位副将喜欢说话,除了会和他们简单说一下布局,就是个闷嘴葫芦。 薛净悟在穿过前院的边门后,主动上前和他搭话。 中院是一个小教场,两边摆着一排排的兵刃和几套皮甲,还有木桩等器具。 薛净悟指着场中的东西问他。 “孟小将军的功夫如何?” 孟彰头微微垂着目不斜视地走在前面,腰背挺得笔直。 “小人自五岁便在此学武,然天赋有限,只有一柄剑使得让将军勉强点了头。” “看来孟将军的功夫一定不错了。” 薛净悟把眼一弯,扫过那些摆在场中的伤痕累累的兵器,都是长年累月使用留下的痕迹。 孟彰却是有一瞬的迟疑,林眉注意到,他又按住了他的剑。 但他还是回答了薛净悟的话。 “将军功夫极为厉害,犹善长兵与长弓,只是小子天赋不足,学不会孟家枪技。” 林眉却没在院中找到长弓,仅有的两柄长枪都是军中的制式,看着还是换下来的旧兵。 孟彰进了后院后带着他们往西边走,然后推开一个院子的门。 “这里是客院,侧王妃宿在此处,这位大人则随小人住处在前院。将军这段时日都在军府,不会回来,府中也无他人在。” 也就是因为这样,孟末才敢把人请到自己府上落脚。 否则他一边关守将,侧王妃持摄政王令单独前来,是万不该留宿守将府上。 林眉住在林兴修府上,是因为君留山在,而且林兴修是她亲弟。 “将军说了,之后会派一女婢前来服侍侧王妃。” 林眉想了一下没有拒绝。 有女婢在,更好避嫌,她用着淳荣王府的名号,也不能真给君留山带来流言蜚语。 “本王妃还有些事想询问。” 林眉跨进院子,院中并无花草,一座主卧两间耳房并两间倒房,门皆开着,像是才匆匆打扫过的。 右边耳房是小厅,林眉带着人进了右边分别落座。 孟彰坐下来也是端正的模样,分足沉肩,微微含胸,头直而目垂,两手自然拢在了腹前,落座只沾三分,侧身面人。 这是一个对上的姿势。 林眉打量着他的身姿,突然道:“孟将军出身定然不是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2章 神明之赐 半日之后,林眉才在两道视线的注视下悠悠转醒,目色清明神情平稳。 酒儿大大松了口气,放在林眉手腕上的手指也收了回去。 “没事了没事了,侧王妃没事了。” 薛净悟拄着拐杖探究地把林眉打看了一个来回,眉梢高高挑起。 “怎么侧王妃看起来比我伤得还要重?可是吓死了小生,明年的中元您是想给小生超度吗?” 林眉翻了一个白眼作为回答。 孟家父子和折宁听见动静赶了进来,孟家父子都是极为紧张地再三向酒儿确认林眉真的没事之后,才放下心来。 折宁走到床边向林眉点头。 “侧王妃,已经准备妥当了,随时可以出发。” 林眉抬手让酒儿扶自己起来,环视一圈,众人都看着她,就连酒儿也没有提出异议。 小姑娘的眼睛红通通的,显然在她醒之前就已经哭了一遭了。 薛净悟笑归笑着,冷汗布满了额头。 孟家父子更是忧心忡忡,孟彰还好,孟末神色间压不住的阴郁,手上没有东西,却仿佛下一秒就要提剑砍下谁的脑袋。 林眉拍了拍酒儿的手,抬手抹去她眼角滑下的泪。 “好了,别哭了,都会好的。” “收拾一下,今天我们就走。折宁,这把钥匙交给暗卫。” 她从枕头下摸出那块玉佩交给折宁,折宁转身出去了。 薛净悟和林眉对视一眼后拄着拐杖跳到旁边坐下,孟末上前一步抱拳。 “侧王妃,折宁统领已将事情同末将说过,东西末将并未曾见过,但也确实听过传闻。” 孟末在一切的变故发生之前就听过那个传闻了,回想起来是他当时不够警觉。 他是在他妻子的口中听见的。 那一次,是在晚上哄儿子睡觉,孩子刚生了病闹着不肯睡,他手忙脚乱哄了半天都没有用,妻子就进来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和大漠之中现在流传的版本有些区别,但孟末当时并不知道,当时的大漠也没有这个故事。 “……神明将要沉睡,而他的信徒苦苦祈求神明不要离去;‘神,您离去之后,我将永远见不到您了。’” 神明回答他的信徒:“在我归来之时,你我仍可相见。” 但信徒伏地痛哭,更加伤心了。 “您是神明,您拥有着无限的生命。” “而您一次呼吸之间,时光就将带走我那可怜而短暂的阳光,让我堕入无尽的黑暗之中,再也见不到您的光明。” 金乌怜惜着它的信徒和造物,于是它从身上拔下来一根羽毛,让它落在地上,长出一朵金色的花来。 “生命的果实就算是我也没办法让它从树上结出,但我可以赐予最虔诚之人一次长生,我希望能在时间的尽头见到你。” 孟末讲到这里时,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他是在折宁前来问他的时候才从记忆里将这个故事翻了出来,他还记得当时儿子对他的询问。 “爹爹,什么是神明?神明真的存在吗?” 小孩子理解不了这样的存在,也理解不了生命、信仰、长生和死亡。 这个故事对他来说有些晦涩难懂了。 孟末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他,他的妻子就给儿子盖好了被子,将他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 “神明就是我们的生命的起点和终结……有一天,你也会见到神的。” 孟末觉得这样说孩子也不会听懂,但看着儿子已经闭上的眼,他也没有再和他解释什么。 “等你长大了,你可以自己去寻找答案。” 故事到这里结束,孟末捏了捏眉心,孟彰在他身后低头沉思。 “现在想来,这恐怕是皇室的秘辛,所谓的信徒,就是世代作为金乌供奉者的皇室之人。” “如果真的有那样一种药存在,也是在皇室之中,但从来没有人见过,也没有听说过哪一任金国皇帝特别的长寿。” 孟彰突然问酒儿:“酒儿姑娘,你是从何处得知这个消息的?” 金国皇室已然覆灭十年,这些都该是被埋入黄沙之下的秘密,他在大漠十余年都没听过,为何酒儿就能这么恰到好处地听到这个传闻。 林眉和薛净悟有着同样的疑问,但既然孟末证实了他同样听见过来自皇室的传说,那就证明暗卫的寻找不是全无希望。 至于是谁想要安排这一切,现在没有那么重要,他们只有半个月的时间。 死马都要当成活马来医,一切等尘埃落定再去想。 而且,林眉隐约觉得,这件事可能与当年那个让公主来找孟末的人有关,而非焚仙门。 林眉让孟彰先不必纠结此事。 “不论那人想要做什么,至少有一样东西的存在为我们带来希望,现在王爷的性命最重要。” “侧王妃说得是。” 薛净悟帮着腔,拿拐杖敲了敲孟少将军的肩。 “你也不用担心太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侧王妃和暗卫这么多人在,有什么事最后总是能解决的。” 孟彰想了想,也承认现在说这些没有一点意思,背后的人也不可能拿着东西在等他们。 真要找到了,又为何要这么大肆的宣扬出来。 一柱香之后折宁回来,林眉他们都将自己收拾好了,东西有暗卫来搬上马车,薛净悟会坐马车跟在他们之后,其余人先骑马往回赶。 走的时候,孟末将孟彰和副将都塞进了队伍里。 “他们二人都对大漠熟悉,阿寺还需要同兴修商量一些事,一同前去也方便一些。” “到了金沙关之后,让彰儿去找巫,这是当年大祭司的吩咐。” 林眉端坐在马上,皱眉思考片刻颔首。 “本王妃知道了。” “侧王妃也不用太过担忧,神明会庇佑王爷的。” 孟末按剑躬身为他们送行。 折宁御马在前,其余人紧随而出。 他们来此还没有一天,就再次奔波在了大漠之中,这一次的速度比来时还要快,风沙扬起,快要看不清前路。 只有薛净悟的马车慢悠悠往前走着,很快就看不见前面的身影了。 而同时,在大漠里赶路的并不止他们一行。 三个暗卫护送着一辆马车从大漠的西面,一路往金沙关赶去。 马车里坐着撩起帘子看向车外的莫上先生,和一个抱臂靠着车壁打瞌睡的年轻人。 “先生,还有三日我们就能赶到金沙关了。” 骑马护持在马车边的暗卫拉着快被狂风吹掉的兜帽,凑近了马车窗边。 旁边本在睡觉的年轻人突然睁开了眼,倾身过来一手撑住了窗框。 “王爷还剩多久的时间?” “回岑侯,还有半月。” “那就是等着我们到时,已经不足半月了。” 暗卫没有再说话,低下头默认了他的说法,被称为“岑侯”的年轻人靠坐回去,莫上先生放下了帘子。 “王爷会没事吗?” 莫上先生问年轻人,连他都没有底。 年轻人拢袖在腹前,轻叹了一口气:“先生,微之都有两年没能见到王爷了。” 莫上先生吹着胡子瞪他。 “岑侯不是号称卦术无双吗,就不能算上一算?” 年轻人很是无辜地看着他,诚恳摇头。 “不能,先生也说了,不过是号称而已。本侯也就吹嘘一下,惭愧惭愧。” 莫上先生被气得撸起袖子就想去打他,忘了马车太矮,站起来急了,“咚”的一声撞到了头。 年轻人没忍住笑了一下,老头子勃然大怒,扑上去就要揪住他,年轻人怪叫一声就开始躲,边和他在小小的马车空间里躲还哈哈大笑。 赶车的暗卫和骑马跟在两旁的暗卫,听见马车的动静和莫上先生恼羞成怒的声音,都不禁摇了摇头。 岑侯可真是太爱折腾人了。 要说起这年轻人,就要从开国高祖时期说起了。 岑家是有名的玄术世家,也是高祖身边的谋臣,开国功勋之一。 高祖平定天下之后,论功分赏,岑家家主得了文国公之位,高祖赞其“文做天下,算尽章华”。 文国公故去之后,其子承袭国公之位,再传降为东盛侯,划五城为其封地。 因其三代之功,特恩世代承袭,不得改降,非十恶之罪不降不罪。 岑家祖上荣宠不衰,还出过两任皇后和太后,尚过四位公主。 这一代的岑侯名见,字微之,是上一任岑侯的嫡长子,也是公主之子。 公主是仁宗的亲妹妹,而岑见还有一个弟弟岑知,被仁宗封为了永平郡王,长年留在封地并不回京。 本来按理身为公主长子,岑见该为郡王,但他执意要继承侯位,仁宗就将郡王位给了他的弟弟。 他和君留山说起来,还能叫上君留山一声表哥。 岑见从小出入宫闱,先帝之时,因先帝沉迷长生之术,还经常请当时的岑侯入宫探讨,岑见跟在父亲身边入宫入得更加频繁。 他和君留山自小相识,君留山不怎么喜欢和人亲近,对他也爱搭不理。 一直到君留山成为了摄政王,岑见多次上门向君留山推销自己,君留山受不了他的磨人,才认同了他留在自己身边。 对此这位侯爷兼神棍很是哀怨,背着君留山好一阵嘀咕。 “别家都是主公礼贤下士,就我是要再三倒贴,果然太熟了就没人权了,苍天不长眼啊。” 不过岑见在朝堂上露面不多,常年以要修炼为由不上朝,不是朝上的老臣可能连有这么一位侯爷都不知道。 但是,君留山能这么快掌握军权,和岑家分不开关系,不怎么在朝堂上显现的,他在文官一系的真正势力也是在岑见手中掌握着的。 他之前是担心自己有朝一日没时间安排好后事就死了,于是武官中有周浩坤,文官里有隐在背后的岑见,暗卫有折思折宁。 他一旦出事,这四个人就能掌控他余下的所有势力,支撑朝堂不起乱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3章 能通鬼神 岑见之前奉命带了君留山手下一半的文臣出使,两年转完了其余三国。 其余人都说君留山这是要图谋不轨,让他们去打探情报,插手他国朝政挑拨关系。 不过岑见知道,他们的主要目的是去找药,顺便干点坏事。 突厥突然决定和九蛮联手,也有因为他们感觉受到了威胁的原因在。 不过岑侯也坚决不肯认,也不承认自己差点让突厥内部打起来。 一个月前,他们带着西夷的贡礼从登宿关入得大岳,递上文书之后在此停留。 登宿关有一险峰,高可登星宿之地,险可为天下绝境,传闻上面有一灵药,集日月精华,凝星宿之光,只有在月圆子时攀峰才可得见。 但是能登峰顶者本就寥寥,何况还要在最危险的晚上。 岑见想要去看看是不是真的,半路遇上了莫上先生,但结果让两人失望了。 在岑见准备带着使团继续回京,而莫上先生要继续去找药时,暗卫找了过来,告知了两人君留山危在旦夕的事。 岑见当即拍板让副使带人回京,他则跟着莫上先生一道来了大漠。 “闹够了。” 莫上先生气呼呼地坐下来理着胡子,岑见也笑着坐下来,给了莫上先生一杯冰好的青竹酒。 马车是岑见的,外表看着不起眼,青布垂帘黑漆刷顶,空间也不算大。 但木头却是用的上好红木,连一些权贵之家都舍不得拿来做家具的那种。 青布看着粗糙,实则再是冰凉柔滑不过,并且每一季都会有专门的料子,头年换下来的第二年就不会再用。 拉车的老马看着慢吞,懂行才知道是受伤退下来的战马,比一般的马要有灵性得多,且会自己识路辨路。 必要时,还能作为坐骑,比一般的马跑得还快。 更不要说车内了,铺的席子是只有京郊皇家别院才产的玉竹切成细丝编制,杯具是官窑出的御品,全是御赐。 顶上三颗夜明珠照亮,是不用蜡烛油灯的。 车内还有各种机巧藏着数不清的小玩意,还有不少给他打发时间的孤本珍藏。 更不要说这个人了,身上任何一点不起眼的小饰品,都是出自宫中或者名匠之手。 不过,他往这里面一坐,便是华宝生辉。 他这相貌和君留山、顾明珏比起,也是毫不逊色,又更加温雅平和,但笑起来时又有着风流盈眸,君子如玉。 倒是和孟末有一些的相似。 岑见把玩着腰间的无事牌玉佩,细看过去,能看见玉佩左下角,有“贺吾弟生”四个小字。 这是君留山在他十二之时,在他的纠缠下送给他的。玉色温润至极,系在上面的五彩系穗有些陈旧,是被人常年把玩佩戴的模样。 “说来,在下的文书也该送进京城了。” 就是不知道他们这位新帝看见他不在使团之中,会有什么反应。 事发突然,也是没有办法的。 若是按他离开之前的情形,怕是要发好一大通脾气,又拿王爷没有办法。 两年过去,也不知这位表侄有没有长进一点。 君后辛在昨日就已经收到了使团的文书。 大漠的消息久久没有再次传来,派去的人现在连主要的城池都不能靠近了,整个大漠连带周边全部戒严。 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军府调动频繁,君留山本人许久没有露面。 君后辛不再像之前那样烦躁不堪,但也心中焦虑。 朝中因为这位皇帝日益深沉的气势而越发沉默,礼部在朝后战战兢兢将文书和贡礼名单一起给他递了上来。 “陛下,这是使团送上来的文书。” 礼部侍郎林珅抱病多日,只有尚书自己来跑这一趟,但这位老大人也拿不准陛下接到和摄政王有关的事,会是什么反应。 使团是君留山派出,要不是今天文书递上来,朝里除了在查人发现少了人之后突然想起还有人出使在外之时,都想不起还有这么些人了。 君后辛也把人给忘了,翻着文书还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是什么使团。 当初出使是打着交流的名号出去,一行三十人,回来了二十六个,还有四个留在西夷等着商量贸易之事。 “岑侯……安怡长公主长子,算起来还是朕的表叔。” “朕都要忘记了岑侯和几位爱卿还在外为国奔劳,实在是不该,一月之后,要好好为使团接风洗尘,礼部着手安排。” 礼部尚书老眼昏花看不清君后辛现在的表情,琢磨了半天才应声称是。 君后辛挥手让人下去了,林善在冯喜示意下连忙去送,扶着人跨过了门槛,又送下了台阶才回来。 冯喜给君后辛把冷茶换了添上温茶。 “陛下,这位岑侯,奴还是第一次听见呢。” 君后辛端过茶来呷了一口,无奈摆了摆手。 “别说你了,就是朝里很多年纪轻些的都不认识他,朕提到他也要想上一会是什么人。” “但这位岑侯出身显贵,和他的弟弟永平郡王都是朝中现在少有的世家子。” 显宗、仁宗两朝打压勋贵,孟家就是这么没的,先帝真宗也没手软。 但岑家历经八朝而圣宠未衰,前朝之时便是世家,今朝也是钟鸣鼎食,只是一直人丁稀少。 这一代虽然站在了摄政王一边,但君后辛对这个表叔也没有什么恶感。 “传闻岑家人嫡系血脉天生能通鬼神,先帝常召先任岑侯入宫,朕小时侯也见过他不少次。” “别看现在岑家名声不显,先岑侯可是个治世的能人。” 他小时候听过先帝和先岑侯议事,字字珠玑,在论道长生之余,为先帝献了许多的治国之策,也在论道时规劝先帝许多。 有些是他当时记下,后来年纪大了才明白过来,但等他明白之时,已经记不清大部分了。 岑见没比他大多少,但小时候却每次在先帝问话时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还被先帝抱在怀里夸奖过,让当时的他十分羡慕。 君后辛翻着岑见呈上的文书,前面都是说的使团情况,后面则是诸国如今的朝政和贸易之事,还有他们的一些协商。 虽然九蛮、突厥和大岳打了一场,但岑见在后面特别注明,协商仍旧是有用的。 君后辛细细看完之后沉思许久,让旁边因为他的一席话而暗暗吃惊的冯喜去传令。 “召丞相和太傅进宫,商议使团之事。” “奴婢这就去。” 冯喜连忙行礼退下,走前让林善接了他的位置。 君后辛见林善在冯喜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用着也还算顺手,主要是这个孩子和冯喜一样会讨喜,君后辛喜欢这样讨喜的人。 沈士柳和罗有恒都匆匆赶进宫,君后辛让两人看了岑见办的事,命令他们在使团进京之前先把事情商量个大概的章程出来。 等使团回来后有什么有出入的地方再重新商定,两人领命。 罗有恒和先岑侯熟悉,还感叹了一句“虎父无犬子”。 沈士柳则不喜欢岑家父子,那家人看人的眼睛太透了一些。 要不是先岑侯,先帝不会这么快把目光投向他,逼得他称病避朝这么多年,并且在几年之后他才查到这件事。 这个继位的小儿,和他爹一样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在朝里和隐形人一般,连他都忘了还有账要和他家算。 而且这个小儿还投到了君留山的门下。 “臣回去会翻一下历往的文书,看看岑侯是否还递上过东西,以免光看这一份有什么疏漏。” “若是文清阁没有存着,臣请托王府的人去王爷的书房寻找一二。” 但君后辛对他的话没有反应,只是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到时再说,皇叔不在京中,也不好随意让人去书房。” 沈士柳一顿,没有再多言,和罗有恒一起退下了。 林善垂手在一边,把事情都暗暗记在了心底。 沈墨浓在接到爹爹的信后,装作好奇地去向太后询问了关于岑见的事。 太后眯着眼回想了许久,想得让人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睡着了。 “他呀……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孩子,但也,是个好孩子。” 沈墨浓没有追问,但也没见过太后对谁是这副态度,连对君留山都没有这么复杂。 光光是一封文书一个名字就让许多人思虑起来的岑侯爷,最后和林眉一行在金沙关外的十里处遇上了。 本来是不该走南门的林眉他们,因为一场沙尘暴,不得已绕了一点路,最后绕到了南门方向来。 暗卫看见折宁和林眉,当即停了马车,跪地行礼。 莫上先生和岑见都走出了马车。 酒儿看见师父,滚下马在沙地上摔了一下,莫上先生没来得及和林眉见礼就慌忙先去捞徒弟。 然后被酒儿扑了满怀,抓着他的袍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求他救救王爷。 把莫上先生唬得还以为自己来晚了,君留山又遭了什么变故已经没命了。 不过看林眉一行披星戴月风尘仆仆地模样,情况也没好到哪去。 林眉不认识岑见,但折宁认识,折宁惊诧地下马抱拳。 “折宁见过侯爷,没成想连侯爷都来了。” “恰巧回来遇上莫上先生,暗卫来时余也在场,就跟着过来了。” 说着,他还把林眉打量了几眼,在冒犯到林眉之前又很快避开眼,眸子一弯风度翩翩地拱手作揖。 “这位就是侧王妃了,岑家微之,见过表嫂。” 林眉被他一声表嫂叫得一愣,继而挑起了眉,而折宁和其他暗卫竟然都没有反对。 岑见也不介意林眉没有答话,足礼之后直起身,看向折宁。 “想来都是为了王爷的事情,不如进城见过王爷之后再细说。” “我这次还带了不少关外的珍贵药材回来,等见了王爷后才能知道哪些用得上。” 折宁和林眉一路都心急惦念着君留山,听他这般说了,自然是答应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9章 孟家 孟彰不像是在这里养大的少年,他和林兴修这样的京城公子有五六分类似。 但孟彰说自己五岁开始就在这里,那就只能是孟末教养而来。 “适才听闻说,孟小将军是孟将军的养子?” 孟彰极快地看了林眉和薛净悟一眼,又把眼垂了下去。 这样有些失礼的询问,他也恭顺地答了。 “是,小人自幼被将军收养,在金国覆灭之前,就随将军生活在了此处,如今小人年十有七,遇上将军是在三岁之时,四岁入了大漠。” 金国十年之前覆灭,推算起来他却是在这之前三年就来了五里关。 薛净悟右臂搭上小几,回想起大漠的征战。 “我记得,五里关是在那之前两年才被大岳攻下。” “将军之前并未从军,镇守此处是灭金之战时,由战王临阵点了将军作为守将,灭金后大漠不可住人,将军向王爷求了在两年之后回到五里关。” 孟彰说到此处,语气略微有些古怪,也一改之前的沉默,说了有许多。 “将军本是武将勋贵之家出身,后将军祖父战死,将军父亲交还兵权,只留了爵位传给将军,将军不愿被束在京城,向先帝辞爵,辗转来了大漠。” “小人是在边城之乱中失去了家人,被将军救回,就此留在了将军身边,被带来了大漠。” 孟彰对孟末是极为感激和崇敬的,但据他所言,孟末其实有一亲子。 一个不太适合的问题,引出了一个不适合说的故事。 “母亲是金国女子,将军和母亲生了小弟,小弟比小人小了一岁。” 就像话本里的那样,英雄美人的标配,之后要么是家国爱恨,要么是神仙眷侣就此归隐。 但之后的走向,有点微妙。 林眉差点以为,自己是不小心打开了电视的什么奇怪频道。 孟彰的语气和表情也越来越古怪。 逃跑的公主都不那么稀奇了,百姓都爱听这种情爱八卦,说书先生编的故事连君留山都曾欲求神女而不得。 一个大岳前侯爷,一个金国不受重视的公主,隐姓埋名在瑟西柯城中生活了五年,育有一子。 传出去改编润色一下,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但是…… “母亲认定了小弟会是金国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血脉。” “几近疯狂地想要保护小弟。” 那时不过是瑟西柯城刚被大岳攻下,孟末凭借自己的身份,继续留在了城中受军队保护。 但他的妻子却突然疯了,念叨着金国必然会迎来的灭亡,她要保留金国最后的血脉。 孟末和孟彰在这些癫狂的话语中,拼凑出了一个故事。 一个天真的公主,听到了一个预言,然后被皇帝送出皇城,找到一个指定的男人,和他生下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会是唯一延续血脉的希望。 孟末对着癫狂的妻子,和懵懂的幼子,把养子拉到了身边。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儿子了。” 孟彰那时已然知事,也听得懂父母在说什么。 他沉默而顺从地接受了。 他的母亲痴痴搂着儿子笑。 “皇室的遗脉,从来都是为复兴做准备的。” “将军有那么一些时候,是想要杀死母亲和小弟的,不过最终没有动手罢了。” 但他也将妻儿锁在了深宅之中,转而对养子严厉地教导起来。 后来,战王与君留山率兵前来,孟末去向战王呈报了此事。 战王没有对他们做什么,君留山主张将人带回京城。 但没等到商讨出结果,金国军队带着蝗虫来袭,五里关损伤惨重,守将阵亡。 战王军队也分不出人手前来,于是点了本就是武将出身的孟末作为新任守将固守此地。 之后,就是战王战死、君留山屠灭金国。 在君留山攻下国都时,孟末的妻子带着儿子跑出了城,孟彰追了上去,然后看着两人消失在大漠之中。 “他们死了吗?” 孟彰抬眼看了看问话的薛净悟。 “小人觉得没有。” 于是在场三人心照不宣地揭过了这个不合适的话题。 林眉请了孟彰替自己寻人过来,孟彰也恭谨地应下了,之后不再多做停留,起身告退。 薛净悟在他背后摸着下巴稀奇地“啧”了一声。 “这一家子可都是奇了,这事你还要管着了?” “通知暗卫即可。” 林眉兴致不高,她还有事要做,这些事留给君留山自己去操心。 “我不方便,之后你去城中看看暗卫是否还在城内。” 薛净悟其实倒是对背后的事情颇有兴趣,但林眉不想掺和,他也就暂时熄了心思。 站起来拉伸一下筋骨,薛净悟可有可无地点头。 “行,之后我去城里逛一逛。” 他们其实都是预计此事同焚仙门有关。 这位孟小将军不一定知道焚仙门,但他一定知道孟末同什么人有着联系。 而这份联系关乎到离开的那对母子,和金国的残余。 林眉和薛净悟知道如今最多的金国残余所在的地方,就是焚仙门之内了。 但孟彰所提的预言就让人有些不解了。 为何要奔着孟末来? 那时焚仙门都应该还没进入大漠,金国也没被大岳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是谁做出了那样一个预言,还设了一个局? 林眉与薛净悟解不了此迷,也就打算先放置了,事涉太多,还是让该管之人去烦恼。 孟彰手脚快,午间遣人送来了午饭,林眉和薛净悟刚用完,他就带着几个人回来了。 “这是将军派来的女婢,是城中的人家,这几日专门照顾侧王妃。” 三十上下的妇女紧张得连礼都不会行,林眉擦了擦手看她一眼。 “代本王妃谢过将军。你先将东西收下去,无事也不用在跟前伺候。” 那妇女明显松了口气了,战战兢兢地端着东西出去了。 孟彰又让跟着他来的几人上前。 “这几位就是侧王妃要见的人了。” 这些人年纪并不是很大,看着也不过三四十之间,衣着整洁大方,行礼时也比那妇女从容多了。 “草民等参见侧王妃。” “小人先退下了,侧王妃若有他事,可让女婢至前院寻小人。” 孟彰走得很快,林眉让几位匠人都起身回话。 “听闻尔等曾长年在瑟西柯城中学手艺,熟知金国事物和语言?” “回侧王妃,我等确实在瑟西柯城呆了十年有余,金国之事,多少也心中有数。” 为首的匠人斟酌着回答,抬眼看了看林眉的脸色。 他们来之前就已经被告知过了,这一位是摄政王的侧王妃,也是找出杀虫之法的大漠恩人,有何要求,他们都务必要尽力完成。 也不知这一位贵人询问金国之事是为何,他们所答又是否能让贵人满意。 林眉和薛净悟对视一眼,薛净悟取出了带来的羊皮卷。 “劳烦几位看一看这样东西。” 几人连忙接过,告罪一声后围着翻看了起来。 刚看了没两行字,几人脸上就露出了惊诧的表情,把惊呼咽回去互相打了一轮眼色,几人都迫不及待的往后看去。 林眉等着他们将一张羊皮都看完了后,才出声。 “如何?可能看懂?” 为首一人小心将羊皮放到林眉身边的小几上。 “回侧王妃,这是金国的矿藏记载,并且有些东西大概只有我等匠人才能看懂。” “此卷内记载了金国所发现的大部分大型矿脉,以金、银、晶石为主。” 后面一个匠人为他补充。 “这卷应是供养皇室为主的大型矿脉,其中以金矿最多。” “其中涉及隐秘的记载有三处。” 林眉随手将羊皮展在小几上,薛净悟也站了过来。 “还请先生细说。” 林眉随和,那几位匠人也就放松了一些。 答话的那一位没先急着说羊皮卷上的事,而是和林眉提起了另一件事情。 “草民之前在瑟西柯城中时,曾听师父提起,大漠之内,最大的矿藏,是一处金矿。” “师父将那处矿藏称为‘埃苏’,意为大漠之心。” “金国多传说,特别是与大漠和金乌有关,‘埃苏’在传言里是金乌的心脏所化,一直被皇室把控,平常之人并不知晓其所在。” 金国匠人除了一手好手艺外,多通晓矿藏开采技艺,有些世代为皇室贵族服务,口耳相传了许多东西。 金国衰落后很多匠人流落民间,是以一些秘密也被带了出来,只是那时皇室已无力阻止。 但不知为何,他们都对矿藏一事严守秘密,这个匠人还是在师父喝醉后才一时不慎说出给了他听到。 之后他因为好奇,探寻过大漠这些矿藏的秘密。 “今日看了王妃带来的记载,草民才能确定。” 以“埃苏”为名的金矿,以“基弗撒”为名的晶石矿,和以“米卡”为名的稀铁矿。 “埃苏”是金乌之心,“基弗撒”是金乌之眼,“米卡”是金乌之翎。 传说之中,找到这三处,就能在大漠之上画出金乌的真身。 “只是,这里只有记载,没有出自皇室专门制作的地图,只有皇室专制的地图才能确定这三处矿藏所在。” 几位匠人都纷纷遗憾地叹了一声。 他们见识过金国各式矿石,却没去过矿藏,更别说是最为神秘的三处地方,作为知情者和匠人,他们真的十分想要见识一下。 能被坐拥大漠的皇室都视为秘藏的,神明所化之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4章 回关同行 岑见看了看还停不下来的酒儿,让莫上先生带着酒儿去坐马车,自己骑了酒儿的马,前后畅通无阻地进了金沙关。 路上百姓看见林眉和折宁在,还会笑着和林眉打招呼,并且主动让路。 岑见在后面看的新奇。 君留山之前已经接到了莫上先生和岑见的消息,听闻人已经进城,在折思和林兴修一左一右的搀扶下等在了院门外。 他本是想等等岑见,毕竟有二年余不曾见到这个弟弟了。 嘴上说得嫌弃,但宗亲之中,只有岑见同他感情最好,举目无亲之下,也就他还算一个亲人了。 但他没想到会看见林眉。 折宁低头避开了君留山倏然压过来的视线,落后一步将岑见推到前面。 岑见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君留山的脸色难看得根本不用人去揣测就能看出来。 旁边一群人,要么面无表情,要么避开视线,只有君留山身边那个陌生的少年惊诧地瞪大了眼。 但他看着的是林眉,而君留山也看着林眉。 “这……” 岑见迟疑着停下脚步,拱手躬身。 “臣岑见,见过王爷?” 其余人一起停下了脚步,四下都是一片沉默。 良久让人摸不着头脑地寂静后,岑见没有抬头王爷就咳嗽了起来,咳得他胆战心惊,抢上去就扣住了君留山的手腕。 拉开捂住唇的手时,君留山掌心已经有了一抹殷红。 “王爷,顺气!” 莫上先生也上去掐住君留山手上的穴道,厉色招呼着人。 “把王爷扶回房,快!酒儿,备针,拿药来!” 岑见也连点几道大穴,神色严肃的不断给君留山体内输送着真气,一手按在他的心口护着心脉。 “让人去烧水,把马车上的药材搬下来,一会给王爷泡药浴。” 于是,一群人一见面都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手忙脚乱地抬人的抬人,拿东西的拿东西,暗卫来回忙成一团,走路都恨不得用飞的。 林眉避让到院子一角,隔着半开的窗户,看着莫上先生三人围在床前,给君留山施针诊脉开药,气氛越来越压抑。 莫上先生和那个年轻人低声说着话,似乎在争辩些什么,酒儿神色惶恐,莫上先生连连摇头。 但年轻人坚持在莫上先生耳边说了什么,莫上先生捻着胡须错手拔了两根下来,最后一咬牙才答应了,年轻人就转头出房间去找暗卫了。 林兴修把火盆送进了君留山的房间,又将四面的窗户都关上了,隔断了林眉的视线。 过了一会他擦着汗出来找林眉。 “姐姐,你要不然先去休息?先生说恐怕要折腾到明天早上,王爷才能醒得过来了。” “有我们在这里守着就够了,姐姐你的伤也没好,还赶了这么久的路。” 林眉抱臂倚在墙上,仰头看着天空。 “我受伤的事,王爷也和你说了?那他的事呢?” 林兴修闻言沉默了很久,才苦笑着拉住林眉的衣角,低着头晃了晃。 “姐姐,你别生我的气。” 林眉受伤的事是折思在折宁离开后给他说的,君留山那天后就卧床不起到了今天。 林兴修因为这件事,才没有去找林眉。 他怕君留山真的就此一睡不醒了,他也想过要告诉林眉,但君留山反复叮嘱他一定要保密。 林兴修承认,自己终究是偏心的,他偏心自己的姐姐,不想让她伤心。 “王爷……一定会好的,姐姐。” 和副将一起先去了军府的孟彰赶来时,林府就是这样一副兵荒马乱的景象。 “见过侧王妃。兴修,这是怎么了,王爷身体又不好了吗?” 孟彰吃惊地看着来去不断的暗卫,和紧紧闭着的房间,偶有人从里面出来,都能带出一阵的热风,人人都是头上带汗背心湿透。 按理来说,他们的功夫都该能在一定程度上寒暑不侵了。 而且虽然天热,屋子里也不至于热成如此,还不开窗开门把风通着。 只能是君留山出了事,才能让人都紧张成这样。 林兴修示意他小声一些不要吵到了里面。 “莫上先生在里面给王爷救治,可能明天才能见得到人了。” “你怎么过来了?” 林兴修说完才反应了过来,忙把自己拉着林眉衣角的手收了回来,轻咳一声。 不过看孟彰的样子,像是早知道了君留山的事。 “我和侧王妃一起来的,父亲听说你们在找药,让我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顺便去拜访一下巫。” “巫?” 林兴修不知道又怎么和巫扯上了关系,虽然他知道巫让暗卫去寻找地宫和药的事,但孟末又是什么意思? 林眉没有理会林兴修的意思,放下手走过去在孟彰的肩上拍了一下。 “拿上东西,先去找那位巫。” 孟彰侧身应下,回头看了一眼林兴修,林兴修对他点点头,嘴唇开合做着口型。 “小心,心情不好。” 孟彰在林眉发现之前点了点头,连忙跟在林眉身边往外走。 从地宫里带出来的东西都在孟彰手里拿着,他进来得急,东西挂在马背上被暗卫牵走了。 孟彰请林眉在大门稍等,自己去取东西。 林眉等着他的时候,岑见从府里走来,向林眉笑了笑问好。 “微之见过表嫂,听林小将军说表嫂要往那位巫的地方去,可否容微之同行?” 林眉冷淡扫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不知阁下是何人?” “是余之过,还未能正式拜见侧王妃。” 岑见振袖持正礼俯身一拜。 “臣,东盛侯岑见,安怡长公主之子,见过侧王妃。” 林眉自过来后,少有见到勋贵宗亲,她还以为大岳不设勋贵,但接着孟家之后,没想到在这里又见到了一个。 还是一位侯爷的身份。 “侯爷多礼了。” 林眉还了他半礼,岑见避身不受,笑着和林眉解释自己的身份。 “表嫂有所不知,家母同仁宗是同胞兄妹,臣同王爷确实是表兄弟。不过因着仁宗疼爱,臣同弟弟都被赐下了国姓,登入宗亲名册。” “是以臣和弟弟,与王爷自幼相识,感情甚笃,就腆颜称您一声表嫂了。” 岑见直起身端手在前,微微低着头以示礼敬。 “臣姓岑,名见,表字微之,表嫂以字称臣便是。” 林眉这才认真地把这人打量过,靛青的布袍,腰系银灰腰绳,右腰间悬着一块玉佩,系以五彩丝绳,坠同色穗。 戴黑巾,着黑布鞋,眉平目清,容色甚姝,看着人的时候微微含笑,身姿端正修长,平和温雅,又有月下青松的一段风骨。 十足的君子模样,也十足的风华骄然。 孟末如此,孟彰如此,岑见也如此。 君留山或许本也是该如此,但他一身满是让人不敢逼视的威仪和冷然,不近人情、凛冽如刀。 林眉问岑见:“你同王爷自幼相识?” “是,臣小了王爷五岁,三岁被父亲带着进宫时第一次见了王爷。” 他在三岁见着八岁的君留山就惊为天人,那时还小的孩子撒泼打滚地要和这个好看的哥哥玩。 但是那时君留山的身体就不太好,性子比现在还要冷,且身上常常带着伤。 他缠得仁宗同意之后,就去追君留山,但被他丢在了后面,差一点就在皇宫里迷路掉下一个废弃的水池里淹死。 也就是因为差点死了,才让君留山在后来总是会对他多上一分的耐心。 就算完全不理会他,也不会在他追着自己的时候把人单独丢下或赶走了。 岑见小时候,还为此对同样喜欢君留山的弟弟洋洋自得。 “可见,阿山哥哥是喜欢我的,才不喜欢你。” 细论起来,虽然君留山从小孤僻,又爱冷着一张脸,但喜欢跟着他跑的人可不少,喜欢他的人也不少。 岑见回忆起那时也是哭笑不得。 “臣小时候不懂事,还在王爷面前闹出过不少笑话,实在是难以启齿。” “不过王爷其实一直对臣十分照顾,虽非亲兄弟,也胜似兄弟了。” 林眉挑了眉抱臂,指尖点在手臂上。 “王爷小时候是什么模样?” 岑见左右看看并无他人在近前,抬袖掩了唇微微一笑。 “京城诸家,以王爷最为玉雪可爱、聪慧动人。” 林眉蓦然打了一个冷战,岑见眉眼弯弯地看着她,在林眉见鬼一样的注视下,慢悠悠补充了一句。 “贵矣、华矣,此相天成矣。” “和侧王妃,当是绝配。” 岑见放下袖子,孟彰恰好从拐角提着东西走出来。 林眉没有听懂岑见的话,也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由皱起了眉。 岑见没有继续和她说,而是回过身去和孟彰见礼,孟彰也连忙回礼。 见此,林眉也按下了想要询问的心,且她和岑见也是初见,不好问得太过。 巫单独住在城外的一个小院子里,据说是他的师父自己一砖一瓦盖起来的,平常也不让人随便进去。 林眉他们到的时候,巫大开着门在院子里搬来个小凳子坐着,袖子挽起,衣角别在腰带,埋着头正在整理草药。 林眉是第二次见到他,上一次还是在祭典,根本看不清脸。 那是个相貌平平的青年,额上纹着一个火焰的赤红图腾,瘦瘦小小的,个子也不高。 抬起头来后,眼睛有些圆,又清又透像个少年一样。 “侧王妃、岑侯爷、孟少将军,请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5章 久远传 他的对面一排摆开了三个小凳子,显然就是给他们准备的。 林眉和岑见都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孟彰先把东西放了下来,对他微微颔首。 岑见在和巫对上视线后,上前一步合诀抱拳,稽首为礼。 “岑家二十六代掌印,岑微之,有礼了。” 巫站起来挠了挠头,把衣服袖子整理好,不怎么习惯地手翻花印稽首回礼。 “金乌神殿第一百八十三代大祭司,阿明亚喀。” 行完礼,他连忙招呼着三个人来坐,又拿了陶碗给他们倒水喝。 阿明亚喀性格还有些腼腆,看起来也不怎么和外人交流,但见着岑见的时候他显得十分开心。 “自从师父走了之后,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同道中人。” 林眉从刚才开始就保持着沉默,对这两个人都是一样的不解且探究的眼神。 岑见从善如流地笑了笑。 “金国的祭司向来是赫赫有名的大巫,能有缘得见,是微之之幸。” “我不能算是大巫啦,只是现在只剩下我一个,勉强接下了大祭司的位置,师父希望我还能把传承传下去而已。” 阿明亚喀叹了口气,双颊微鼓有些怅然。 他从小生活在祭司殿里,从他有记忆起,他就是巫的继承人之一。 但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失去他的家。 不过他并不恨大岳,师父也说,这是天命,只是迷失的人暂时走进了死路而已。 林眉打断了他们的闲话,让孟彰将三样东西都摆出来,放在地上。 “这次来,是为了送还这些东西,不慎闯入,还请莫要怪罪。” 阿明亚喀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看着这些东西有些怀念。 他弯下腰拿起那柄长剑,轻缓地把剑拔出来放置在膝盖上,扯着自己的衣角,把剑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这是供奉金乌的剑,由天外之石铸成。” “你们是不是听说过大漠里有三处矿藏,而这种奇异的矿石出自‘埃苏’?” 林眉点头,她当时听薛净悟提起过,薛净悟还感叹了一番。 岑见不曾听闻,孟彰低声和他解释了几句。 阿明亚喀擦好了剑,将剑高举过头顶,仰头看着这把剑。 “但其实不是,只是天外之石伴着金乌落下,落入地中,便成了大大小小的矿藏,最大的那一块落下的那处,就是‘埃苏’。” “这把剑,由最初的大祭司,取矿心所铸,名为‘天火’。” 林眉这时心中却有些疑惑,不论是那个前朝风格的陵寝,还是刚才岑见和阿明亚喀的对话,以及“金乌”这个熟悉的名字。 虽然神话传说不同,但金乌却是相同的,具是三足形象,只是林眉所熟悉的是黑羽黑眸,而这里是赤羽金眸。 君留山解释说,这是为了更好的代表金乌携火为阳的形象,但其实和大岳一样,在正统记载中是黑羽黑眸,赤羽为火,金眸映阳。 是以,为何金国的神话和神殿、祭祀会如此类同于东边之地,而这里又自有民风民俗,连长相都差别甚大? 林眉突然发觉,阿明亚喀是岳人的长相。因为她没有见过金人,所以之前竟然一直都忽略了。 阿明亚喀见林眉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打转,把剑归鞘递给了她。 林眉没有随意伸手去接,但是阿明亚喀直接将剑塞进了她的怀里。 “我知道你们会去那里的,这把剑侧王妃用着并不顺手,还请转交于王爷。” “至于这个盒子,我也暂时不知要如何打开,还请孟小将军留下帮着我研究一下。笔记我就收下了,还要多谢侧王妃替我带出。” 三样东西他给分配得清楚且胸有成竹,像是一开始就已经想好了。 倒是把林眉的疑惑和质疑都给挡了回去,让林眉不好再问。 孟彰并没有异议,一直在旁边坐得端正,也一言不发地接受了阿明亚喀的安排。 岑见替她拿住了那把剑,轻声劝说林眉不必再问。 “大巫行事,自有章法,天机不可泄露。” 阿明亚喀也听见了,连连点头附和岑见所说,但一句话都不曾再多说了。 岑见见状,很是干脆地起身告辞,林眉不由自主的就跟着他一道行动了,反应过来之时,人已经站在了院子外。 回头看,阿明亚喀带着孟彰拿着东西进了屋,整理到一半的草药还放在院中。 岑见把剑抱在怀里,但看着也不像是拿剑之人,让人只能想到乐庭舞剑的王孙名士。 “侧王妃是否心中多有疑惑?不若让微之算上一算,看能否为侧王妃解惑。” “卦金三钱便可,绝对童叟无欺。” 开口就像是一个神棍了。 林眉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岑见还是笑容浅淡不动如山。 也不等林眉说好,也不见他伸手掐算,两人相顾无言地站了一会,岑见张口就来了。 “位西,兑坎,泽水,陷之,绵延不绝。” “依金生水,水为源,可活。” “震,喜。” 林眉难得满脸茫然,有一点想把岑见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岑见还在自顾自地说着。 “……停,岑侯,请不用说了。” 林眉从对君留山的满心复杂中生出了一股无力,抬手制止了岑见的碎碎念,说到后来她都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了。 岑见一下回过神来,林眉拂袖转身就走,没有给他一点解释的机会。 岑侯爷哭笑不得地低声嘟囔了一句:“倒真是般配了。”一边大步追了上去。 “侧王妃见谅,臣知道侧王妃奇怪金国祭司和金乌之事,这就和侧王妃说上一说。” 林眉终于放慢了一些脚步,等着岑见追到身后,然后徐徐道来。 天墨大陆在上古之时,曾为一统之地,以部族之分,而共尊一帝。 中古之时方有立国,此后战乱不休,天下分合。 大漠踞大陆中地,曾也水草丰美良田千里,但当时一些残存部族流落此地,险些被诸国残杀。 天降神罚,金乌降世,此地从此水草难生土地成沙,诸国将士纷纷被天火焚烧,挽救了残余部族。 这些部族就是后来的金国,金国立国不长,是因为部族一直存在于大漠,不肯立国自居。 而部族奉巫为神使,最初的神使,就是初代大祭司,带领他们得到神的旨意并躲过天火的那一位。 “上古之时各部族都会奉巫,在部落首领之外,巫就是权威最大的人,一些强大的巫还会兼任首领一职,全部族的人都会尊敬他们。” 而这些巫,虽然会有不同的神通,但都讲求血脉,最好的血脉,就是那么几个部族的,大部分都成了现在岳国的一部分。 所以,作为传统的巫的血脉,阿明亚喀不像金国人和其他部族人,在大漠之内因为环境和通婚还有各种原因渐渐改变了外貌。 他体内的血脉让他得以拥有现在的相貌,而巫们,都保持着最初的显著外貌的特征。 林眉听得眼冒金星,怀疑自己因为赶路太过疲惫,又要晕倒了。 岑见默默咳了一声。 “简而言之,就是巫其实和大岳最初的那些部族有血缘关系,样貌这么多年来,还是和大岳一处的人的样貌极为相似。” “那他们的父母呢?” 林眉扶着额头,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父母并不重要,祭司会根据血脉挑选新生儿接入神殿,作为下一任巫培养。” “哪怕他们的父母都是金国人的长相,他们也会是岳人的长相。” 林眉思考了一会,勉强用返祖来解释了。 “那他为何似乎知道很多事?” “不知表嫂是否听过方士?” 岑见反问林眉,林眉点头,在她的前世,方士也是极为出名的存在。 “方士手段,鬼神莫测,而最初,方士就是从巫演化而来,巫的手段,自然也可拨弄天地了。” 在岑见云里雾里的解释下,他们很快回到林府。 林眉到府之后就有了这许多的事,都没来得及打理一下自己,准备回去收拾一下。 岑见要去看君留山,问林眉可要同去。 林眉一瞬的表情有些复杂,然后垂下眼掩去情绪。 “不用了,反正王爷如今也不能理会人,那边还在忙着,我就不去添乱了。” 岑见看得出林眉心情不太好,未曾勉强,行礼后带着剑和林眉分别了。 走到自己的院子前,林眉随手抓住了一个暗卫,听了岑见那一番话,她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在突突地跳。 “你对那位岑侯爷,有几分了解?” 暗卫都不用她多说什么,已经一脸明白地抱拳。 “侧王妃海涵,岑侯平日是极为温雅沉稳的,但说起玄术,就会让人听不懂,像是疯言疯语一般,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但岑侯是一位极好的人,也是王爷之下第一的谋士。” 他们都在岑见一时兴起时被迫害过,不管你躲在哪里,他都能把人找出来,然后拉着你滔滔不绝说上半刻钟,而你一句都听不懂。 “暗卫们实在是都已经习惯了,连王爷都无可奈何。” 林眉默默挥手把人赶走了,身心俱疲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林兴修把热水和吃食都给她准备好了,还留了张写着关心话语的字条。 这让林眉总算舒展了一下眉头,收拾好草草吃过一点饭之后,就躺平什么也不想想,也没力气再去想地昏睡了过去。 晚上林眉在昏暗中醒来,折宁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侧王妃,林小将军请您去前厅用膳。” 林眉皱着眉从床头摸索过她放在那里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才有力气出声。 “本王妃知道了,稍后便去。” 林兴修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劳烦林眉,知道她可能不舒服还要请她去这一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6章 药难求 林眉把脸浸进冷水中一会后总算回过了神,整理了一下衣着后就匆匆赶去了前厅。 除了折思在君留山身边守着,酒儿实在累极回去休息了,其他人全部到齐了。 桌上的饭菜还是热腾腾的,炎热的天气下谁都没胃口去动。 岑见和莫上先生都是愁眉不展,林兴修手指抓着桌面,烦躁不安地欲言又止,折宁反而一派淡定。 林眉进去后,四人起身给她行礼,林眉在上位坐了,环视了一圈诸人脸色。 “你们是想说一说王爷的病情吗?” 莫上先生摸着胡子叹了口气,见其他人都没有开口,只能自己来说了。 “是,侧王妃,我与岑侯今日为王爷诊断,十分不好,危在旦夕。” “这一点,相信侧王妃心中也有数了。” 林眉颔首,虽然知道得迟,但她确实心中有数。 “进大漠之后,本王妃便曾发现王爷病情不稳,只是王爷一直不愿告知,酒儿也瞒着众人。” 莫上先生又忍不住叹了气,那哪是病情不稳,那就是印堂发黑死兆星出。 他离开之前,千叮万嘱让君留山不可劳累,一定要好好修养,结果比之前还能折腾自己。 在外面辛辛苦苦地找药,他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涉险渡绝,结果一回头,病患命都快没了。 莫上先生气得都想甩手不管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真是,说起他就来气。 岑见连忙安抚了两句,接过向林眉解释的任务。 “‘碧落佛枝’透支了王爷的元气,屡次受伤奔波又让王爷本就亏空的身体雪上加霜。” “就算没有这一次重伤,恐怕也是活不过半年,能不能走出这片大漠都是不好说的。” 莫上先生气过了,就又十分的发愁。 “现在失去‘碧落佛枝’的压制,寒毒也从王爷的经脉骨髓中苏醒,已经是千疮百孔的身体,我等便是想治也无从下手。” 林眉低眼沉思着,没有打断他们说话,也没有出声询问。 岑见窥探了一下林眉的脸色,苦笑摇头。 “臣自三国带回诸多珍稀药材,其中有两味温补的,可以加上其他一些药材,熬住后添作药浴护住心脉,勉强为王爷多拖上几天。” “但也不过是一息喘息之机,不能救得王爷性命。” 林眉和其他人沉默不语,心情各异。 特别是林眉,不知道自己该是个什么心情,在这里,恐怕也只有她对君留山的感情最为复杂了。 但不论如何,君留山一日未死,他们一日也不能放弃。 “大漠有神药的传言,不知岑侯知道几分?” 岑见犹豫了片刻才谨慎作答,神色间似乎有些为难。 “回侧王妃,先帝求长生之法,也曾诏我父询问神药,除大漠之中的那一种,还有另外四种神药,以及一件神器。” “据传,可得到神器和一种神药,都可使人长生,而集齐五种神药,加上神器,可使人白日飞升。” “大漠内的神药是为火属,若当真……实是再适合王爷不过。” 若当真存在的话。 岑见未尽之语大家都心里明白,但这个时候不能提。 又是一阵的沉默之后,岑见干脆和众人说起了神药的治病推测。 莫上先生对这个都不了解,打起了精神听岑见的讲诉,不时还要询问一番。 林眉和折宁、林兴修都听得面面相觑。 “……以火攻水是否冒险了一些,王爷的身体一旦受不住该如何是好?” “据家中藏书记载,神药之内便是有生生不息之气,可合人先天元气,洗筋伐髓。” “虽然过程可能痛苦了些,但也会不断地为王爷补足元气洗刷筋脉,不至于发生承受不住的事……” …… 薛净悟拄着拐杖敲了敲门扉,挑眉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侧王妃可否同小生借一步说话。” 他突然出现把人都吓了一跳,林兴修差点坐翻了凳子。 林眉起身,拍了拍手。 “时辰不早了,还是先用过晚饭,有事之后再谈。” 随后和薛净悟一起出了门,走到院子一角。 “你什么时候到的?” 马车要比马慢上许多,林眉还以为他们至少还要两天才能回来。 薛净悟无奈同林眉小声抱怨。 “你们王府的暗卫太不照顾伤员了,一个劲地急着赶路,差点把我人都颠散架了,终于在下午赶了回来。” 林眉对他的告状置之不理,蹙眉打量了一下他的腿,没断,就不用管。 “所以,你叫我来做什么?” “小生是想提醒一下侧王妃,可还记得古村里,村民每月都要求药。” 薛净悟虽然想要对林眉的态度表示抗议,但事情紧急,他还是正经了神色。 林眉自然记得,并且记忆犹新,现在还仿佛能闻见那种奇怪的腥味。 但随即她想到了一件事,蓦然看向薛净悟,薛净悟微微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想法。 碎片是“药”的关键,能救人的是碎片,那碎片又是否能救君留山? 就算不能彻底治好,只要能给他再拖上一段时间的性命,那就能让他多许多活命的机会。 但,林眉手中有三块碎片,都没有带来大漠,薛净悟手上也并没有。 “你是想说,金国,或者焚仙门?” 薛净悟之前在寻找大漠里的碎片,但因为各种的事而无疾而终,除了知道大漠可能会有一块之外,他没有任何的消息。 但焚仙门不也一直在寻找碎片吗?他们的手上又是否有线索? 林眉不知道,但她在一瞬间就选择了赌上一把。 让人回去京城,再从京城把东西送回来,是不可能来得及的。 反正也就只剩下半月余,枯坐焦虑也是半月,赌上一把寻找碎片也是半月。 没有神药,有碎片,也能有个依仗去和阎王爷搏上一搏,看能否把君留山的命再次抢回来。 既然在古村之时那些人都能用碎片治病,没道理到了君留山这里便不灵了,难不成,这碎片还要看人显灵,帮恶不帮善了吗。 薛净悟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做下了决定,遗憾地看了眼自己的腿。 “可惜,我的伤还没有好,不能陪同侧王妃前去了。” “近来大漠凶险,又事关重大,侧王妃还是要多带上一些人手,以防万一。” 他让林眉附耳过来,压低了声音和她说了一句话。 “焚仙门藏有的秘密比你想的要深得多,想要找东西,尽管往他们的地方找去,说不定还会有意外之喜。” “但有一点,不要小瞧了他们的无耻和狠毒,千万,不要被他们抓住。” 林眉目光一凝,郑重点了点头。 之后两人回了前厅,林眉暂时没有说起此事,准备等明日君留山醒来之后再作商议。 焚仙门之人目前还不知道林眉的打算,他们这次出来的残余之人正蹲守在陵寝出口处,等着暗卫出来。 暗卫们下去陵寝已经三天,孟末安排了人从阿莫湖一直守到通道口,一路点着火把,有人来回巡逻,焚仙门的人没有可乘之机。 暗卫下去之后才发现这个地方真的很大,林眉他们是从左侧的陪葬室出来,从辅道走到主道的前殿,然后一路往后殿,路过的地方不足此地的三分之一。 而暗卫们带着士兵,兵分几路要将一个地宫彻底搜遍,于是整整三日都还没有搜查完,还有人中途因为机关受了伤。 但他们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一无所获,左侧基本保存完好,右侧还有一些地方坍塌了。 就算把塌掉的地方全都清理出来,他们也没能找到有关神药的东西。 暗卫在最后要离开之时,鬼使神差地和林眉一样走到了壁画的面前,注视着上面的金乌。 他之前也去过废都的那座神殿,但都没有这里的壁画这么的引人入胜,让人心弛神往。 站在壁画之前,他们就像是壁画之上叩拜的信徒一样。 暗卫半跪了下来,伸手抚上金乌眼泪落下的地方。 “若是神明真的有灵,可否救一救我家王爷?” “王爷虽不信鬼神,但他庇护了天下之人,也算大善之人,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另外一个暗卫想要过来叫他走了,求神明如果有用,他们王爷早就能长命百岁,而不是多年来饱受折磨。 但跪在画前的暗卫突然激动地扑在了壁画上,另一个暗卫还以为他是中了什么暗算,一边捂住了口鼻警惕着四周,一边着急地想要来拉他起来退开。 但暗卫欣喜若狂地扯着他让他弯下腰来看,指着跪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的双手,话都要说不清了。 他似乎已经听不见看不见其他,声音不由自主地一次比一次放大,最后几乎是吼了出来,震得人耳朵生疼。 “你看,药!药在盒子里!” 巫和他们都说过药的传说和样子,每个暗卫都牢记在心底,刻在了脑海里。 尽管这上面所有的人物都很模糊且渺小,暗卫还是在晃神之后一眼看了出来,在他指尖之下的是什么。 那片落下的羽毛化为神药,落在了被双手捧起的玉盒里,赤红而修长的一片,静静躺在那里,等着人来发现。 “当初那个信徒,不是皇室就是祭司,药一定是在他们手里,最后被他们藏在了神殿之中!” “你记得侧王妃带走的那个玉盒吗!那就是装药的盒子!” 暗卫激动得整个人都要趴上去了,恨不能直接从壁画之上将那个盒子拿下来。 他的手指在壁画上面划出了几道深刻的痕迹,却小心地没有碰到玉盒一点,转过头来的眼中几乎要燃起火焰来,几近癫狂。 另一个暗卫咽了一口口水,他想说,这只是一个传说,谁也不知道玉盒里究竟有什么。 万一,只是一场空欢喜呢? 但他摇晃着被拉着跪在壁画之前,视线就是没办法从那细微的一抹红色上移开。 就连金乌都不比这一点红色耀眼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7章 缘劫前 他思量半晌,还用自己的头去撞墙壁让自己冷静下来,额角出现了一片殷红。 但几息之后他反手握住同伴的手臂,拖着他站起来,咬紧了牙关往外跑。 “我们回去,告诉王爷。” 不论是否是一场空,那盒子又是否能被打开,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也要为王爷抓住! 或许,神明真的会因为祈求而降下怜悯呢? 暗卫冲出了通道,抢了缰绳飞身上马,人影还没看清就催着马往五里关飞奔而去。 守在通道口的将士,和在通道里没能追上人的将士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几个将士灰头土脸地从通道口爬上来,另外的人连忙问他们怎么了。 “不知道啊,两位大人突然就跑了出来,叫也没叫住,一句话都没说。” 剩下的一个暗卫很快被这边的事情惊动,也从地下出来了,拉着人问怎么了。 将士们都摸不着头脑,一问三不知。 暗卫想了想,让他们继续在这里守着,自己跟了上去。 他心里有一个隐秘的希望,他的同伴是否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能救王爷的东西,才会这么激动? 焚仙门人在远处奇怪地看着三个暗卫陆续离开,前面两个两种疯狂他们隔了太远没有看清,但急切总是没有错的。 “跟上去看看?” “神殿怎么办,再进不去,上面的人不会给我们好果子吃。” “不就是要找东西嘛,说不定早就被人拿走了,我们是去确认一下东西在不在他们手里。” 趴在最前面的人回头瞪了一眼漫不经心的三个手下,压低了声音斥责他们。 “闭嘴!你们想去见胡老还是方先生?上面没说话,就给我继续在这里守着,不要自做主张。” “早点找到进去的方法才是首要,就算被人拿走了,也不关我们的事。” 三个人撇了撇嘴,嘟囔两句“知道了”,就继续忍着风沙趴在那里,有几分想要打瞌睡了。 这两日的风沙都有些大了,仿佛又要遮天蔽日一般。 比风沙更大的是压在人头上的阴云,百姓们还在因为难得的平静生活而欢欣,暗地里的天空早已风雨欲来。 不过在大漠之地,一场大雨,又是何等珍贵。 落后的暗卫在城门外遇上又转头飞奔出来的两个同伴,他飘身闯进了两马之中,眼疾手快地拖住了两人的马缰。 青筋从手背暴起没入袖口,牙关咬紧身坠千斤,人还是因奔势被硬生生拖出了一长段的距离。 马儿也被他拽得四蹄打架,差点两马相撞歪摔在地,马背上的人及时夹紧双腿紧紧抱住了马脖才没有被甩出去。 “你们要干什么!” 后回来的暗卫攥住马缰不肯放手,受惊的两人被这一变故惊得回了神。 各自按住了身下躁动不安打着响鼻的马儿,马蹄不停踏着地,踢得黄沙漫飞而起。 “我们可能找到了药在什么地方,回金沙关去。” 发现壁画的暗卫握着马鞭,皱紧眉想要尽快出发,让同伴放开缰绳。 “你一会自己赶上来。” 赶来的暗卫都忘了骑马,一路都是用的轻功,现在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赶得有多急。 但要回金沙关就不能一路飘着走了,还要回五里关重新取马拿东西。 他立马放开了手,另外两人来不及和他多说,一挥马鞭伏身马背之上,又飞马而出。 暗卫回去城里被孟末抓住,这位守将吁了一口气,把备好的马给他牵来。 为了让他们能及时离开,马匹干粮用水都是备好的,孟末还把一个包裹交给了暗卫。 “这里的东西劳烦交予林将军,另先前两位走得太急我没来得及说,还请转告侧王妃,贼人确实守在通道口附近。” 暗卫们在地底埋头找东西三日,外面的人换了两拨,但是因为没有动手,暗卫都不知道。 “好,多谢孟将军。” 暗卫抱拳,孟末看出他们的焦急不再耽搁,退后一步抱拳回礼,之后暗卫也像先前的同伴一样很快消失无踪。 孟末站在城门外沉思了许久,亲卫上前提醒他:“将军,一会您还要见城中的那些商人。” 正在想着君留山病情的孟末长叹一声,转身摆了摆手往回走。 “你先回去请他们稍待,本将回府取一样东西,随后便至。” “是。” 亲卫离开,孟末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金沙关的方向。 这一次,是劫是缘,全看王爷了。 君留山在第二日清晨醒来,醒来之时蒸腾的热气翻起浓浓的药香,他全身都被温热的褐色汤汁包裹着,面上还漂浮了一层碎枝末叶。 颇有几分……煮汤烧肉的架势。 君留山低头抬手看了看活动了一下手指,还好,人还是完整的,没有被分肉煮了,也没有被烧熟了。 靠在他床边支着头打瞌睡的莫上先生被水声惊动,发现是君留山醒了,站起来捶了捶老腰,打了一个打哈欠。 “行了,人醒了就是暂时还死不了。” 君留山有些记不清发生了什么,撩开滑至脸旁的散发眯起了眼。 “先生是什么时候来的?” 莫上先生过去试了试他的额头,又扣住他的手腕放在木桶边缘搭上手指。 没发热,脉息还是微弱又混乱,记不清东西应该是身体已经虚弱到了一定的程度。 “老夫昨日来的,王爷看见了侧王妃之后就晕了过去,王爷可还记得?” “……林眉回来了?” 君留山按住额角皱起了眉,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侧王妃已经知道了吗?” 他虽然记不住,但也能推测出发生了什么。 “是酒儿说的?还是折宁说的?” “折宁告诉侧王妃,侧王妃连夜赶了回来,现在还在休息。” “岑侯也同老夫一起来了,正在为您配药。” 莫上先生把想要起身的君留山按了回去,瞪了他一眼,让他继续泡着。 “王爷,三天里你都不能出来。” 岑见把带回来的能用上的药材全用上了,后厨接连不断地烧着药,每两刻就要给君留山送来一桶新的药添进浴桶里。 因为怕药性烈了君留山一时受不了,所以都是稀释过药效的,以他的状况,要在里面待足三天才能吸收到一半的药力。 岑见都顾不得心疼流失的药力了,能够给君留山塞进去一半都是最好的预期了。 林眉昨日听他们说的时候,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哪怕听说了,都没有这么直观的感觉,君留山已经到了末路。 这位初见就病恹恹的王爷,之前一天接着一天地灌药,还会为了药太苦而不想喝,现在已经连药都没办法入口了。 躺在那里的人骨瘦如柴、面色蜡黄又惨白,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都不好看了。 而君留山泡在药水里,都忍不住嫌弃这个味道,闻着就是苦的,泡完三天,真的不会把他也腌成苦味的吗? 这比他被煮熟了还可怕。 但是大夫的话,特别是已经极为生气的大夫的话,是不能不听的。 莫上先生虽然仙风道骨地捋着胡子,但君留山知道,一旦他不听话,这位就能卷起袖子化身牛头马面,凶残至极。 而且论起盯着人以气势逼迫病人听话的绝技,酒儿不如莫上先生炉火纯青。 “您居然还敢让酒儿用金针封穴,是生怕自己死得太慢了吗?” “王爷您要是就这么砸了老夫神医的招牌,老夫就算追到阎王殿前,也要和王爷理论清楚。” 君留山眉头一跳,忍不住捂住嘴咳了几声,血从指缝溢出,顺着手背滑到了手腕,融散在了药汤里。 莫上先生忍住跳脚看着他没有动,筋脉枯竭,之后就是五脏衰竭。 现在君留山唯一还活着的,就是他的心脏和大脑了,等这两样也慢慢步入死亡之后,他也就会长眠不起。 莫上先生和岑见倾尽毕生所学,也违背不了生死的规律。 林眉曾想过,若是在现代,那些高超的医疗手段是否能救君留山一命。 后来她也承认,如此情况,他也不过是能用机器吊着最后一口气,瘫在床上苟延残喘。 人力再高,人心再想强求,也逆转不了注定的死亡。 只有生和死,是所有人都要经历的,也是所有人都要在某一时刻接受的。 她不知道碎片到底是什么,但她需要它超出人力,变为奇迹。 过了一会又到了两刻,已经入了午时,岑见来送药,折思来送饭,林眉跟在两人身后也进了房间。 岑见从浴桶中放出一部分已经微凉的水,把新药倒进桶里,抹了一把烧药热出的汗。 “王爷感觉如何?” 林眉在最后,漠然盯着君留山,君留山莫名有些不自在,也有一些心虚。 他可能需要和林眉好好谈上一谈,并且认个错。 但岑见还在给他把脉,对于这个表弟他也没有办法置之不理。 君留山避开眼不去看林眉,靠在桶壁上点了点头。 “已经好多了,身上没有那么冷了。” 在岑见摸起来,君留山现在的体温还是要比一般人低上那么一些,并且内力全无,都被压缩到了心脏一处。 他凝神蹙眉沉思着,又伸手在君留山身上几处穴道按过 君留山额角的冷汗没有停下来过。 “王爷有什么感觉?” “都是疼的,锥子凿进去一般。” 岑见和莫上先生又把头靠近低声谈论起来,莫上先生还不时给君留山扎上两针,但最后都是摇头。 “不行,已经没什么用了。” “金针之法本就冒险,酒儿用得虽然小心,但还是损伤了不少。” “续脉之法也是不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0章 地宫何在? 林眉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又回到了金乌传说的身上。 也不知他们想要找的东西又和这个是否有关系。 藏书阁内,也只有关于地宫的消息才被全部送走了,而不管是他们还是暗卫,都没有在藏书阁找到地图。 实在让人难以不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薛净悟和林眉嘀咕着,怀疑他们是来追查神话而不是找宝藏的了。 “感觉我们变成了朝圣者了。” 那种执着遵循着神的指引,穷尽一切向神明靠近的信徒。 林眉扶额。 “那诸位可有人知晓,地宫的修建事宜?” 匠人们看向站在靠后一点的一位中年人。 中年匠人上前拱手。 “草民曾参与过地宫修建。” 林眉看这恐怕一时也难以说清,请几人都坐下再说。 匠人们诚惶诚恐地谢了恩,在林眉坚持下分别挨着椅子边做了。 那个中年匠人根据林眉的要求说起了地宫的事情。 一座地宫的修建少则二、三年,多则七、八年,还有曾建了十年之上的地宫。 地宫的规建并不由修建的匠人决定,而是在这之前,会有专门的人将地宫大概的空间和通道划出来。 徭役和苦力奴隶一起用石头撑起之后,才会让匠人们前去主持修建。 中年匠人当时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学徒,跟着师父去为一位贵族修建一座小地宫。 他的天赋好,师父教导他很是上心,于是在这次的修建中,他一直跟在师父和其他匠人身边学习。 一学就是大半年。 地宫是依靠着天然的地下洞窟扩建而成,而这些地窟的选择也有讲究,但这个就不是匠人们来负责的了。 “师父名气大,所以是那一次的主工之一,我们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处清理好的地窟,师父他们要负责的就是搭建。” “先生可还记得那处的地貌?” “还依稀记得一些,最初的时候通道多低矮,到处是被挖掘的痕迹,地下十分潮湿,靠近暗河。” 虽已过去十几年,匠人说起来也并不迟疑。 “且许多地方似乎被焚烧过,一些通道也被封了起来,按理会有大量碎石沙土运出,只是,地面之上却并无清理留下的迹象。” “师父当时告诫我,因我不是金人,所以在内须得谨言慎行,绝不可乱跑乱看。” “地宫修建风格极多,但不知为何,入口都是隐蔽,若是撤去特意搭在外面的花棚,他人就难以找到了。” 林眉和薛净悟差不多已经能确定,那里确实是废弃之后的矿洞被拿出来改建地宫了。 那么,现在的问题便在于,他们要怎么找到他们想要去的那一个地宫? “对金国各处的地宫,诸位有了解吗。” 薛净悟取出地图抖开,让他们都看见。 “例如规模、位置、归属。” 几位匠人都点了头,一位上前拿碳条在地图上点出了几处大概的位置。 “大漠大小地宫都属于皇室贵族,每一处修建都要耗费许多人力物力,这几处是最后还在使用的最大的几座地宫,皆是属于皇室。” 又用别的记号标出了一些地方。 “贵族的规制不可越过皇室,这几处是当时的大贵族所有。” “金国后期不少地宫都被废置了,一些势力没那么大的贵族放弃了地宫,不怕王妃怪罪,草民当初还想过,若是这些贵族都躲进了地宫之内,恐怕大岳没这么容易取胜。” 依他当初所见,地宫之内,水源不缺,植物种植也完全足够,并且储存食物的地方不少,贵族们常常让美食好酒堆满了地窖。 就算是军队在内,也完全可以生活上半月,且地宫难寻,他们依靠地利还能出奇制胜。 但不知为何,金国的贵族都古怪地放弃了这样一个反击的机会,一个接一个地宁愿战死。 之后他就没有见过地宫了。 林眉没有透露自己的用意,只是在匠人们说完之后,叫来那个妇女,将人送走。 临走之前,林眉让薛净悟一人赏了二两银子,匠人们欢喜地对林眉几番感激,才揣着银子回去了。 等没有外人在后,薛净悟心痛欲死地抱着自己的钱袋子,差点哭给林眉看。 林眉黑着脸敲了敲小几。 “看来,还是不能找到。” 他们始终没有最关键的东西在,那位皇帝将最核心的一切都抹得干干净净。 薛净悟更加心疼起了自己的钱。 “至少他们还知道不少有关的事,这也算是我们的运气了。” 运气不好,找上十个人来问,也不一定能问出一句话来。 “但也又堵死了一条路。” 薛净悟捂住自己的脸,哀哀戚戚地捧着钱袋子,拖长了音调叹息着。 “可怜小生这好兄弟,凭白憔悴了这许多,消瘦得腰带都系不紧了。” “衣带渐宽,不是终不悔吗?我看你念唱作打的功夫这么好,合该去唱戏,唱一场银子就回来了。” 林眉没忍住抱臂讽了他一句,看着他做戏。 薛净悟一时没听懂林眉在说什么,但这不妨碍他明白林眉在嘲笑他。 戏子低贱,不过本来梁上君子也不是什么好玩意。 薛净悟虽以神偷自傲,但他也坦然承认盗贼下流,因此并不气恼,反而把钱袋子一揣,学着那唱戏做派给林眉作揖。 “虽不知侧王妃所言念唱作打是什么功夫,但小生自认这戏还是能做来的,就是不知侧王妃叫了小生登台,又是否赏脸?” “赏,本王妃叫上王府上下一起为你捧场。” 林眉来之后还没见过这边的戏曲,这才想起,此时更多是杂耍为戏,鸣乐击鼓和着唱词为曲,与她认知的唱戏是不同的。 而薛净悟说的登台,大概就是去上面耍猴了。 林眉抽了抽嘴角,打发他出去。 “你还是先去城中看看,今日不必着急,等明日再说后面的事。” 薛净悟在心里给淳荣王府把账记好,心满意足地行了一礼。 “谨遵侧王妃令,小的告退。” 然后滚得飞快。 林眉又气又好笑,好歹不沉着一张脸了。 而这边安置好了,那边副将放心地回去给孟末复命。 先前和林眉说孟末军务繁忙并非推脱之语,君留山的各项命令下来,他是真的忙。 五里关兵多民少,长年没有外人入城,来往的都是大漠之内城池的人员,按理军令下达之后该极好通行。 并且孟末对此地也是管理有方的。 但就是缺在这一个人手上。 五里关占地大,需要的兵丁就多,日常的巡逻与值守安排得严密,剩余的人手就不是很多了,又派出去了五个小队,加上城里还一下多了许多的事。 事情一起堆来,抽调青壮都有些来不及。 孟末只能将人紧着用,自己也四处跑着监督调整。 副将转了一大圈,最后在城外的堡垒里把人找见了。 “将军。” 孟末比孟彰更为轩朗温雅些。 在一众高壮粗糙的汉子里,就他一个还把衣服整整齐齐穿着,白肤鸦发,劲瘦得宜。 回过头来,都三十有六的人了,还像个二十七八的青年。 他拍掉手上的灰土,从堡垒上下来。 “安顿好了?” “是,已请去您府上了,小将军留在府中照看着,您请放心。” “阿彰虽然年纪还小,但做事沉稳,听闻侧王妃和善宽仁,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 孟末点了点头,拍了一下副将的肩。 “虽是如此,到底是我怠慢了,明日你替我跑着,我去和侧王妃告罪一声。” 副将没有异议地答应了。 他们现在还得将以前废置的堡垒清理出来,这边的毁伤情况比金沙关严重,孟末要看过之后才能知道哪些修一修哪些就不费这个力了。 他做事向来喜欢亲力亲为,也耗得起这精力,虽不说滴水不漏,确实也少有差错。 “说起来侧王妃还是兴修的亲姐?” 孟末带着副将走远了一些,看着那边士兵运送石头修补墙壁。 “是,侧王妃是京城林绅的嫡长女,虽说只是侧王妃,但现在摄政王府上也不过就她一人。” “当初死而复生的传言还闹了好一阵,都说这位是妖女。不过看这次侧王妃行事,这些传言就太过荒谬不堪了。” 说起来副将还为林眉不平。 侧王妃又是送物资给了金沙关的百姓,又是带来了杀虫之法,还同军府百姓一起抵御虫害,为人又宽仁随和,一点也没有那些架子。 王爷和侧王妃为大漠城池带来了希望,现在谁说着不是赞叹感激。 这样一位好好的侧王妃被污蔑成了妖女,可真是…… 孟末好笑地摆了摆手。 “我能不比你清楚?” “只是京中的事离我们太远,我们也掺和不上,这几日好好招待侧王妃,把城中看严一点才是真的。” 副将皱起了眉,看看左右近前无人,靠近孟末压低了声音。 “将军,这最近到底都是哪一路的人,这两日属下都抓了三拨人了,也审不出个什么来,嘴都严实得紧。” “无妨,你就先让人天天审着,死不了就给口吃的,等到王爷那边有人过来了,把人交过去就好,一直没人来,就等王爷离开大漠后再把人杀了。” 孟末不甚在意地取出一张手巾擦了擦汗。 “谁要是问起,就说不知道没见过人。” 能被抓住的都是小虾,背后的大鱼还多着,但这既然不是冲着五里关来的,就不归他来处理。 谁知道摄政王把人放着是要做什么。 至于会不会闹出事,西北大漠从来就没有太平过,也不差这一次。 能够借着闹事永除后患才是孟末想要看到的。 “属下明白了。” 副将低首领命,孟末也不再和他多说,叫住了那边送石料的一队兵丁。 “这块料子不行,谁挑的料,一会让他来见本将。” 副将自己也还有军务没做完,和孟末说了一声之后离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8章 不必欠 林眉一直在一旁看着,看着两位大夫争论,看着君留山毫不在意淡然处之。 她背过身去不想再看了,倒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苦茶。 岑见和莫上先生最后达成一致。 “王爷,还是需要给您再次施针,您衰竭得比我们想得还要快。” “之前您让酒儿用金针封穴,虽然暂时阻止了生气流失,但也造成了您身体更大的负担。” 岑见在君留山的腕上敲了敲,他手臂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轻颤着。 “施针之后,以针刺激您的穴道,使余下的真气再次运行,或许可以将筋脉五脏滋养一二,延缓一些衰竭的速度。” 君留山可有可无地应下了。 “尽管施展手段便是。” 岑见要配合施针去做些准备,先拱手告退,走之前看了一眼林眉。 林眉也正好转过了头,和他对上了一眼,岑见心下微微一叹,颔首离开。 莫上先生没有看见这边的事,君留山刻意不想面对林眉,房间一时静了下来。 但林眉主动在岑见关上门离开后走了过来。 “先生可否先去外间,妾身有话想要和王爷说上一说。” 莫上先生正在整理金针,闻言回过头把君留山和林眉打量了一圈,突然一挑眉,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好好,老夫懂了,侧王妃尽管和王爷说,老夫去偏房便是。” 老头子很懂地点了点头,三两下收拾好抱着自己的东西就出去了。 临出门前还回头说了一句:“侧王妃放心,老夫会看着外面的,绝不会有人进来打扰。” 说完就把门紧紧闭上,人影也飞快消失。 君留山无奈闭眼,热气在他的眉睫上凝成一颗颗小水珠,他纤细的眉睫承受不住地轻颤着。 林眉两手撑在浴桶上,低头看着君留山背后散落的鸦丝,轻笑着俯身在他耳尖吹了一口气。 苍白的耳尖突然就覆上了一点薄红。 林眉被他逗笑了,如今脸色苍白,这一点霞彩就格外的显眼,在林眉的轻笑声过后,霞彩如同从天边蔓延,飞快爬满了君留山的耳朵脸颊。 君留山更不愿意睁开眼了,但感觉睁和不睁都不对劲。 他个堂堂摄政王,怎么又有了被人调戏的感觉。 林眉的呼吸还越靠越近,又是一声轻笑带着她的气息拂在耳边。 微凉的指尖若即若离地在肌肤上划过,带起抑制不住的战栗和痒意。 就算不去看,君留山也能感受到林眉似笑非笑的目光和贴得极近的幽香和药香。 水雾成了中间最后一层隔膜,也让人因为这患得患失的距离而恼火。 君留山恼羞成怒地睁开了眼。 “侧王妃,你这是要对本王做什么!” 林眉勾着唇,指尖从手臂上滑到他的耳尖,在君留山脸色涨红之前,突然又一丝不苟地将他的散发收拢到耳后。 人也退开了半步,不再贴着君留山。 突然的距离让温度出现了落差,君留山皱起了眉尽力忽略这种感觉。 林眉笑着看着他,替他将头发拢在手里,以指为梳慢慢顺着。 不断有细发顺着手指的移动掉落,林眉还在其中看见了几丝显眼的灰白。 “妾身嫁与王爷也有一段时日了,打算趁着王爷还没剃度出家之前,再与王爷亲近一番。” “好歹妾身也是王爷明媒正娶过门的,这不是理所当然吗,王爷何必羞恼。” 君留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要说于礼不和,他的侧王妃何时是讲礼之人。 要说不成体统,恐怕只会被林眉嘲笑,一笑而过。 要说……他们马上就会没有任何瓜葛了,君留山说不出口。 剃度一事,被他忽略了过去。 林眉将顺好的发搭在君留山肩头,将手中掉落下的那些长发不动声色地收进袖中。 “王爷莫要这么无情,妾身此来,还是同王爷告别的。” “明日妾身便和暗卫一起去大漠为王爷寻药。” 君留山低着头有一会没有说话,耳尖也重新化为了苍白。 “你不用如此。林眉,本王和你的协议,不包括这个。” “可王爷和妾身的协议,也不包括救妾身一命。” 林眉收回搭在浴桶上的手,收敛了笑容。 “妾身不爱欠人,王爷若是此次没能挺过去,那妾身便是无以为报了。” “为王爷找药,不过是报王爷救命之恩罢了,王爷也不用担心妾身会因您之死而受到什么影响或牵连。” “待您去后,妾身自当远走高飞,不会辜负了王爷的煞费苦心。” 君留山这一次沉默得更久,也越发觉得凉了,他往下再坐了坐,将双肩和脖颈都浸入药汤中,才缓解了弥漫上的一丝寒意。 林眉的视线在他的身上久久没有移开,君留山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如果他回头,会看见林眉的脸色和他是一样的苍白。 她的伤确实不重,但她依旧需要静养,而不是这样奔波,情绪大起大浮,忧心焦虑不断。 昨日莫上先生为林眉诊脉,劝了她一句要放下郁结,否则可能不重的病情变得严重,或者给她留下什么暗伤。 林眉默然不语,岑见也阻止了莫上先生再劝。 “王爷如此,侧王妃也不过是人之常情。” 林眉被他的“人之常情”说得送了客。 君留山阖眼,林眉看着他似乎也没有再说的意思,转身就离开了。 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之后是开门声,然后又一个脚步声靠近。 君留山突然想起,他上一次和林眉可能是最后一面的分别,也没有好好和她说话。 若是一面成永别,他似乎不该这样的。 莫上先生探手进水扣住肩头,把君留山从里面拔起来,沉着脸教训他。 “不知道自己的心脉很脆弱吗,这样沉进水里,不怕呼吸困难吗。” “万一一会泡着泡着晕了过去,滑落到水里没人看见,你是准备把自己淹死在这里吗。” “你都几岁了还这么不懂事,浴桶都能把你淹死,放出去是打算让天下都乐上一乐吗,没病死,反倒被淹死,可真是长脸。” …… 继被林眉调戏之后,君留山又被莫上先生训得抬不起头来。 君留山觉得他这个摄政王是真的没有了一点威严,不过莫上先生现在明显一肚子的气,他心中再怨念也半点不敢回嘴。 听见了些许屋里的动静,林眉挑了挑眉,让折思折宁出去再说话。 还是给君留山留上一点面子好了。 折思两人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目不斜视地跟着林眉离开了。 本来依林眉的意思,是想要今天就带着暗卫出发的,大漠深处本就遥远,路上都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 并且还要重新寻找一样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东西,除非撞了大运在路上就捡到了,否则又不知道会耽搁多久。 林眉怕自己带着东西回来,却已然迟了。 “若是五天内没有找到,我就带着人回来。” “路上来去,不超过十二天。” 她问过岑见,这是能拖延的极限了。 折宁思考了一会摇头。 “不行,近来似乎又有沙尘暴出现,若是半路遇上又会耽误时间,三日,若三日未能找到您说的那个神物,就请您回来。” “王爷还是想要您能陪在他身边的。” 林眉沉思着在犹豫,折思也赞同折宁的想法。 “我和您一起去,这边有折宁守着,如果三日没能找到,就回来。” “我们也探知了几次焚仙门的位置,只需要直接过去就好,三日已经足够去几个地方探查一遍。” “要是都没有,茫茫大漠,更加没有希望了,继续找下去也不过是徒劳。” 林眉深深地看向他们,折思和折宁眼神沉寂,但又有一股执拗,回看的视线林眉毫不避退。 比起那些一个两个可能的传说,在已经接受现实之后,他们会去拼尽全力寻找希望,但也愿在没有希望之后陪着王爷到最后一刻。 相比自欺欺人地坚持下去,不如好好送走王爷,不要给王爷留下遗憾与牵挂。 林眉妥协了。 “好,三日为限。” 林兴修和孟末的副将商量完事后前来寻林眉,折思和折宁见到他打过招呼就退下了。 “我听四哥说了在五里关的事,姐姐也太过冒险了。” 林兴修上来就气势汹汹地瞪着林眉,想要让林眉看见他的愤怒。 折思他们虽然和他说了林眉遇险,但连他们都知道得不太清楚,林眉回来的时候除了疲累了些也看不出其他的问题,他还以为不过就是像上次那样只是小小的危险。 阿莫湖的变故他们也听见了传闻,但谁都没有把林眉和传闻联系到一起。 今天和四哥讨论完兵力分布以及交换了两方的布防之后,副将在说阿莫湖时无意感慨了一句林眉的福大命大。 林兴修追问了一句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大骇之下当即跑了回来。 他对林眉瞒着他,以及做如此冒险的事都很是不满和后怕。 “姐姐想过我没有,自从母亲死后,长姐如母,我是姐姐一手带大的,若姐姐出了事,要我如何是好?” 林兴修面对林眉总是强势不起来,这次却很是强硬地拉住了林眉的手。 他的手死死箍住林眉的手腕,林眉吃痛,挣了一下都没有挣出来,林兴修还用上了更大的劲。 他的眼神让林眉不适地拧紧了眉,也让林眉想要抬掌拍掉林兴修的手。 “王爷和姐姐的约定我也知晓了,姐姐想要自在生活我可以祝福姐姐,但如果所谓的自在生活就是这样,我一定不会放姐姐离开的。” 林兴修压着林眉的手蓦然提高了声音,在林眉的挣扎和抬起的手掌下近乎凶狠地看着她。 狼崽子在不安之下,胡乱又莽撞地露出了他的獠牙和利爪。 他告诉林眉的,恰恰是林眉最不想听到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9章 心有魔 林眉沉下了脸色,一掌狠狠向林兴修抓着她的手削去。 “你给我放手!” 林兴修被打中了虎口,还固执地不愿放手,但他的手抖了一下,林眉毫不留情地把手抽了出来,手腕已经红了一片。 他还要再抓林眉,林眉连退三步和他拉开距离,阴沉地看着林兴修。 “林兴修,你发什么疯。” 林眉都要被气笑了。 这些人,一个两个的,要赶她走的是他们,要留下她囚禁她的也是他们。 林眉都不知道,在他们眼里自己算个什么。 君留山用一年的约定把她牵绊在身边,然后又在要死的时候自作主张地把她赶走,还想要瞒着她,让她连他的生死都不能知晓。 林兴修对她而言只是陌生人,她已经努力地去扮演一个姐姐,但换来的呢? 是他的得寸进尺。 他们都会说这是“为她好”,不想让她伤心,担心她遇到危险,所以就试图掌控她吗? 林眉知道她可能钻了牛角尖,林兴修也可能不过是一时急了。 但她不想再忍了,她为什么要离开君留山,为什么要抛弃林眉这个身份,不就是因为这个陌生的时代带给了她太多的束缚。 她低了头,就会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林兴修也没比她好到哪去,他这段时间反反复复会想起君留山说的林眉想要离开的事。 林眉想要抛弃他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让林眉几次遇险,上一次险些就没能救下人,已经让他愧疚至极。 而君留山的病情和大漠诸多事宜,也让他的神经紧紧地绷着,多日没有放松休息过,暂时办完事后大脑都有些混沌了。 林眉再次遇险的事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林兴修冲出房门的时候副将想要拦他没有拦住,而回来的途中他表面上又冷静了下来,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出他的不对劲来。 但如果莫上先生或者岑见在此,就会看出他的内息走得有些乱了。 看见林眉的时候他已经满脑子都是“要保护好姐姐”、“不能再让姐姐离开视线”、“杀光威胁姐姐的人”…… 但林眉双眼赤红的模样惊醒了林兴修,他刚才的那些念头轰然一下烟消云散。 理智回到大脑,林兴修抬手恨得抽了自己一巴掌,又急着要去拉林眉。 “姐姐,你快坐下调理内息!” 林眉看见他伸来的手血色更重,抬掌就劈了过来。 “滚开!” 林兴修也意识到了自己下意识的动作的问题,但收手已经来不及了,林眉的掌风已经扫到了他的鼻尖。 他勉强及时抬臂架住了林眉的一掌,只是他自己本就是强行清醒了过来,内力也还乱着,尽管架住了还是被余势打中了胸口,气血翻涌着让他眼前黑了一瞬。 林眉又是一掌,悍然对着他的天灵拍下,似乎掌下不是她的“弟弟”,只是路中冥顽不灵不肯让路的一块石头,神情一下漠然得可怕。 林兴修不能再接,反手握住林眉的手臂侧身顺势把人拽出,向旁边甩去。 林眉那一掌落在了院墙之上,裂纹直掌下而起,“咔嚓”声伴着裂纹的扩大,半面墙壁在林兴修的注视下就这么塌了。 而用出了大半内力的林眉站在废墟之前转过头来,汗水打湿了她的碎发,那双眼盯着林兴修的时候,比之前还要冷冽。 林兴修不由退了一步,又急又怕。 “姐姐!” 听到动静的诸人都匆匆又茫然地往这里赶过来。 林家姐弟的对峙交手其实也就是很短的时间,折思和折宁都还没有走出多远,赶来也是两人第一个赶到。 眼前的场景让他们都惊呆了,看着林眉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但林眉明显被多出来的人激怒了,不顾自己已经开始眩晕刺痛的头,和眼前模糊不清的视线,听着呼吸声就攻了过去,这一次出手就没了章法,却又是要杀人的气势。 林兴修三人分散开躲避林眉的攻击,既不敢离太远让林眉失去控制,又不敢回手怕伤了林眉。 折思在地上滚了一圈避开林眉一脚,一块碎砖被林眉踢了过来砸在了他肩上。 岑见点着灰瓦从墙头跃出,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惊。 但他看了林眉一眼之后就从腰间扯下腰绳加入了战局。 “快把侧王妃治住!” 气血倒行,分明是走火入魔了,放任她下去接下来就要怒火攻心,不受重伤也要半残。 岑见的功夫以柔巧见长,脚下步法灵动多变,让林眉都追不上他。 他一边和林眉绕着圈,一边借力化力引着她把狂乱的内力发泄出来,手腕圈转间又将林眉的一拳卸开,让她的力气顺着他的推力打到了一边已经半残的墙上。 他们在的地方被打得一片狼藉,碎砖烂瓦乱飞,树都被打折一棵。 折思、折宁、林兴修三人趁着岑见和林眉缠斗,林眉越来越神气不继之时,终于从后面把人扑倒了。 岑见连忙把人的手困住,点穴强迫林眉睡了过去,也止住了她越走越乱的内力。 林眉头发散乱地被人压在那里,远远看着的几个暗卫奔了过来。 “岑侯、统领、林将军。” 岑见袖子和衣角都被划破了口子,他干脆把外袍脱了下来扑在地上,让人将林眉抬上去。 他刚才是在和莫上先生一起为君留山治病,结果听见外面的动静又看不见暗卫,才跑了过来。 现在他更愁的是要怎么和君留山交代。 林眉心中郁结他昨日见面便看了出来,算卦也是为了给林眉打打岔,让她不要担心君留山的事。 且他反复推过几次,都是有惊无险,因祸得福的卦象。 只是这是天机,也不好明着说出。 刚才看着林眉都还没有什么异常,怎么这一转眼的功夫,人就气血逆行走火入魔了呢? “刚才发生了什么?” 岑见看了一圈人,最后把视线落在了明显最为愧疚又担心的林兴修身上。 其他人也疑惑地看向了他,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连折思和折宁都是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林小将军,侧王妃这是?” “……是我之过,适才我一时头脑不清,和姐姐说了一些过分的话,结果姐姐就这样了。” “都是我不好,害了姐姐。” 林兴修埋着头咬着唇简直无地自容,但他担心林眉,再觉得无脸见人也要看着林眉没事才能放心。 岑见一边隔着衣服小心判断着位置给林眉下针理气,一边微叹口气。 “将军不必过于自责,侧王妃实是积气已久,才会轻易就走火入魔,能将胸中这股气发泄出来,再调理一番,对侧王妃的伤势也有好处。” “否则长期压着心思,才容易出事,侧王妃这次受伤久久不好便是因此。” 林眉心里的事不一定都是因为君留山,这也不是短短一两日就能造成的,但心病最为难医,岑见自认也非医者。 施针顺气之后,林眉的气息渐渐趋于平稳了。 岑见将针收起,准备拿回去还给莫上先生,他这次过来没带武器,出来的时候向莫上先生借了几根银针当暗器。 “小心送侧王妃回去,待王爷那边施针完毕,我再请先生过来为侧王妃诊治一番。” “是,多谢岑侯。” 折思和折宁一起道谢,林兴修可怜巴巴地守着林眉,慢了一拍才忙不迭给他作揖。 岑见扶了林兴修一下,顺手摸过他的脉象。 “将军就同侧王妃一同待着,你的内息也还是乱的,刚才又被震伤了一些,要请先生也为将军开药才行。” “多谢侯爷,我知道了。” 岑见摇摇头,看着他们把林眉抬走,其余暗卫也都散开去了。 薛净悟也慢吞吞地过来了,看了个结尾。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薛净悟也是直摇头,岑见回过身看见他,略微一礼,薛净悟也难得认真地回了一礼,还对岑见颇为尊敬的样子。 他们这种路子的人,最不愿意得罪这些修习玄术的人,万一人家真的有神通,那些手段是你防都防不住的。 而且有些术士方士气量不大,礼节差上一点就能和人结了仇,耗子在地里刨,没准就有求人的时候,结仇有时候就有些要命了。 还有些命格特殊,和他作对包你三年霉运,死得不明不白。 不过岑见明显不是那样的人,还很温和地笑了笑,然后和他擦肩而过,向君留山的院子回去了。 薛净悟等到他消失在拐角,才自己扶着墙往回蹦,出来得急,拐杖没带。 岑见回去君留山刚巧又睡了过去,他暂时可以不用纠结该怎么说刚才的事了。 要不然林眉还没好,君留山又因为情绪起伏带动病情再出意外,两头真的要忙不过来了。 莫上先生一边收拾着针囊一边听岑见将事情说了,连他都不由发出了和薛净悟一样的抱怨。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进个大漠,受伤病倒了个遍,君留山垂危,林眉心结重到走火入魔,酒儿倒是安好,但是看着也快要郁结吐血了。 莫上先生刚见自己的小徒弟,都惊住了。 那脸色和精神气,半死不活的样子和病重之人也没什么差别了。 结果没想到“惊喜”还在后头,君留山短短时日,就暴瘦成了一具骷髅的模样,皮包着骨头,骨架子还挺沉。 莫上先生看见他的时候都想望而避走,救不了、没得治,若非念及情义,他连进这个门都不想进。 自己想要折腾的人,还治什么治,真当他们当大夫的是神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0章 所求何 他私下里和岑见抱怨连连。 就君留山这样的,怕也没几个大夫愿意接手了。 “这种就是最让人不省心的病患,自己都认命不想活了,救他跟求着他一样。” “真的就是你们惯出来的!” 岑见苦笑着代君留山给他赔罪。 “表哥只是……唉,还请先生雅量,不求治病,但求能让王爷少些苦痛。” 有些话,岑见不好说,也不好和莫上先生说。 君留山只是,他心中系了太多的“大事”。 想要活下去是因为天下未安,放弃挣扎是因为不值得浪费太多时间,还有许多的后事需要安排。 君留山要算计天下,算计人心,算计所有人的后路,要算计的太多,自身也就微不足道了。 岑见是看着他从宫里走出来的,八岁的小皇子,十五岁出宫建府的王爷,二十岁提剑披血的将军,和现在的君留山,他都见过。 君留山很少为他自己求什么,他总在满足别人的愿望。 母妃、父皇、楚帅、将士、先皇、百姓、天下、王府的下属……现在又多了一个林眉。 林眉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其他是责任,林眉除了是责任,还是心上人。 所以君留山在大局之余,还会忍不住要为林眉细细打算。 莫上先生不忿嘀咕着提着药箱出门,岑见留下照顾君留山。 他坐在浴桶边,挽起袖子拿过干净的白巾,给君留山擦掉头上肩臂上因为扎着金针而起的一层细密冷汗,又将手指搭在君留山腕上,将一股微弱的真气给君留山输送过去。 真气在体内游走,推动被金针刺激穴道而活动的君留山本身的内力,但枯败的经脉接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君留山在昏睡之中也紧皱着眉头咬紧了牙关。 饶是岑见,看着他都不由叹息了一声。 “表哥从来是不爱惜自己的,也难怪不会爱惜表嫂了。” “伤人者多矣,多为利而使。” 但像君留山这种,因为伤己而不自觉地伤人的,就是少见了。 “但伤己者,必会伤人。” 只是连他们自己都意识不到。 “哪有人生来就知道要怎么去爱人的,还是要学呀,哪怕您是皇子、是堂堂摄政王呢。” 君留山没有听到他在说些什么,岑见也不过是轻声自语。 和其他勋贵多数是因为身体亏空病亡不同,老岑侯是刚过五纪便坐化的,在十一年前。 他两个儿子,岑见天赋好,承了岑家的衣钵,小小年纪就能独挡一面,作为东盛侯世子也是进退有仪,谁都要赞声翩翩少年郎。 而岑识那时不过五岁,没有岑见幼能通玄的天赋,但已经封了郡王,老岑侯为这个儿子算过,一生无忧。 老岑侯在坐化前的三天把两个儿子叫到了跟前。 小儿子只需叮嘱几句好好侍奉母亲尊敬兄长,不可骄奢淫逸苛待他人,要明理知义,君子六艺也要通晓,不必精通,也不能因什么都不懂而受人耻笑,其他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爹爹谆谆教诲也只有这最后一次了,要牢记在心。” 岑见拉着还有些茫然但是乖巧点头的弟弟,很认真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岑识没哥哥的本事,但也从小耳濡目染,突然就恍然大悟。 “爹爹要永远离开了吗?” 他还不习惯说死字,就用离开来代替,家中那只老狗死的时候,岑见也是告诉他它要永远离开了。 岑见和老岑侯都笑起来,老岑侯将小儿子叫到身边,揽着他让他将手掌摊开。 岑识的手和老岑侯的手放在一起,一大一小,一苍老一稚嫩,岑识的手还没长大,不像父亲和哥哥那样修长。 他还羡慕过哥哥的手好看,特别是拈香掐诀或是拿剑执兵的时候,当然,翻着书卷的时候也是好看的。 小孩的手掌纹还没长成,老岑侯指着自己深刻而清晰的生命线给他看。 “爹爹这里走到了尽头了,要去走另外一段路程了。” 岑识知道生命线是什么,但他低着头想了很久,抬头问老岑侯。 “爹爹走了这么久不累吗?不能休息一下吗?” 老岑侯一愣,捏了捏他的鼻尖。 “道无止境,不进则退。天地没有停止运转,大家都不能休息啊。” 岑识皱着鼻头嘟着嘴,扒着老岑侯的手拉开那些皱在一起的纹刻,想要研究出为什么不能休息,爹爹又要去哪里。 老岑侯任他在那里折腾,看向了自己的长子。 “你弟弟是个好命的孩子,你却是个劳苦命了。” 岑见拱手躬身。 “爹爹也说了,不进则退,孩儿求道不悔。既身在轮回,何可不苦,众生奈何之。” 那时的岑见十四岁,去年老岑侯就早早给他加了冠,待老岑侯一去,他便要继承许多东西。 老岑侯叹了口气,抬手招他也过去,温暖的手掌搭上了他还单薄的肩。 哪怕少年已经长得高挑修长,常年练剑让他劲瘦而有力,行事沉稳风姿初展,到底还是个少年。 “微之,照顾好你自己。” “孩儿知道,请爹爹放心。” 三年除服,他穿着素衣在君留山的王府之外等了一月,拿剑挑翻了一院的暗卫。 君留山问他究竟想要什么,岑见收剑归鞘笑了一笑。 “微之一生只为求道。” “但臣知王爷所想所求,也愿为王爷心愿出微末之力。” 君留山嗤笑:“本王怎想,连本王自己都不知道,你又从何说起。” “臣能掐会算。” 岑见拱着手笑了,小少年仰着头看着台阶上的君留山,眉眼弯弯地。 “臣知道,跟着王爷,或许能看见同现在不一样的天地。” 他同他爹爹说,众生皆苦无可奈何,但又总会有那许多的人,是想要争一争众生不苦,不愿俯首在无可奈何之前的。 君留山对他说的没有任何触动,他现在接手这一堆的烂摊子,本就是无可奈何。 但君留山最终还是留下了他,还要冷着脸说他,万分嫌弃的样子。 “你实在缠人缠得太烦了,本王日理万机,没有时间和你纠缠。” 然后他就在君留山的身边待到了如今。 “表哥也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岑见放下白巾,折思提着新烧好的药敲门进来。 “侯爷。” “侧王妃如何了?” 岑见给君留山拔掉身上的金针,让折思拿过一个瓢来再扶住君留山,舀起一瓢药汤从君留山头顶浇下。 折思看着他一下接着一下地浇药,像是公子在为珍稀的花卉浇水一样,眼角抽了抽。 “方才来时,莫上先生已经过去了,只是恐怕这两日都要卧床休养了。” 若是同意了林眉今日就离去,还不会有这么多的横生枝节。 折思和折宁是万万没想到,他们只是想要再等一天多叫些暗卫回来一起前去,就能出现这样的变故。 “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 林眉所言的那个东西,看来也是没有希望了。 岑见并不意外,以林眉的情况,之前也没有好好治疗,现在怕是要陪着君留山一道躺上几日了。 但是……他看了眼折思,折思还为林眉无法前去寻找东西之事有淡淡的遗憾。 岑见却道是福之祸所依,祸之福所依。 “表嫂身上暗伤不少,能借此机会好好调养,也是不错。” 折思扶着君留山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便说,反正表哥现在听不见,也没有其他人在。” 岑见对折思眨了眨眼睛。 折思条件反射地跟着他的话去看君留山,发现主子确实还昏迷着,然后他就有些尴尬了。 “咳,属下并非想要说什么王爷不能听的话。” “属下只是想知道,侧王妃为何会如此?自侧王妃嫁入王府,未曾有何不顺烦心的样子,若是担心王爷,也不至于如此。” 岑见想了想,让他扶着君留山靠好,先去外面说。 “虽然表哥现在听不见,但也不能在这里就议论这些,还是出去再说。” “现在暂时只用让他泡着就好,不用担心。” 折思点头,安置好君留山,两人走了出去。 岑见找了凳子坐下,一边擦着手一边让折思也坐。 “你今天也听到了,侧王妃是积气已久,也就是郁结于心。” “但实际上,要说郁结,并非只有烦恼担忧才会如此,我虽在外,也听过京中之事的诸多传言。” 折思自然是知道岑见指的什么,低下头无奈点头。 “是,自侧王妃嫁入王府,就发生了太多的事,侧王妃不止做了许多事,还受了许多的委屈。” “若是侯爷当时也在京中,当比我等有用得多。” 林眉这一路看着潇洒,但也艰难,毕竟许多的事都是一步之差就满盘皆输,赌的还是上上下下许多人的身家性命。 洒脱归洒脱,但也还是疲累。 何况,林眉还有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岑见虽和林眉接触不多,更没说上几句话,但也从传闻里知道了林眉许多的事。 “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侧王妃也并非是那种轻易就想不开的人。” “只是有些心思压得太深,无法说出,久而久之便堵在了心里。” “习武之人,忌心神不定之时运功打坐,便是害怕因为心神不定而气息出了问题,给自己造成暗伤还不得而知。” 君留山也好,林兴修也好,不过是催化剂。 “不过也是诸多巧合才有了今日之变,虽是一时走火入魔,但修养几日便无大碍了。” “莫上先生刚好也在,正好能为侧王妃好好诊治,毕竟一些伤要显出来了,医者才好判断治疗,对症下药。” 并非人人都能见其表而知里,莫上先生再是神医,也做不到真的首望即可治病。 林眉若是一直压着伤,谁都没有发现,最后才真的会药石无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1章 一群没脑子 他离开之后就是回城去提审那些被抓到的探子。 说起来也是赶巧,都是在三日之内把人给抓到的,偏偏看着都不是一路的人。 两拨是孟彰晚上巡逻在小巷中揪到,一拨在军府旁边被孟末亲自拿下。 副将走下地牢,看着在墙上挂得整整齐齐半死不活的八个人,啧啧称奇。 “本将该说你们什么好,哪家的探子能像你们这么没脑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出门给我们小将军添军功吗?” “都那么晚了,谁看见你们都知道有问题了,也就你们自己才觉得晚上接头安全。” 副将从守卫手中接过浸了盐水的牛皮长鞭,在空中挥了一下试了试手感。 长鞭破空,“啪”的一声清脆声响,轻轻巧巧地打碎了放在一边的一个破碗。 副将将鞭子在手腕上绕了两圈,活动着手腕好声好气的同这些人商量。 “今天还是一个一个地来?” 挂在左边第三个的人终于没忍住,抖了一抖。 此处虽说是地牢,但其实房顶还露出了地面一截,开着天窗投进光来也是极为敞亮。 并且白日还常常点着火把,墙上和地面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墙上除了挂着人,连木枷铁镣这些都是没的,鞭子还是平时用来赶车的那一种,从军营临时借来的。 凭着良心说,这里半分都没有地牢该有的阴森。 但血腥味在这里环绕不去。 右边头一位勉强把被血块盖住的眼睁开了一条缝,看着半死不活说起话来中气倒还挺足。 “要不就杀了我,我绝不会说一个字的。” 吊在他身边的那一位不是和他一伙的,闻言装死也装不下去了。 那人奋力地在半空上扭动着,想要离他远上一些,但也不过在墙上荡了两下,背后的墙壁被他擦出了一道血痕。 这里挂着的人都是互相岔着挂的,左右都不是自己的同伴,没人想被连累。 副将还是笑眯眯的和气模样,手臂抬起一挥,一鞭子甩了过来。 鞭子打在了肉上,破空声才迟了一步响起,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却是被挂在旁边的人叫出来的,长长一条翻出血红的肉的伤痕叠在了他的大腿上。这一位的鞭子是没有收着力的,一鞭子下去,不止让人皮开肉绽,还让你肺腑巨震。 这些人身上都是一道伤垒着一道伤的,血液从翻开的肉中渗出汇聚,再沿着伤口滚下,到了尽头就滑到了皮肤上,一道接着一道的血迹在身上还未干透。 旁边的守卫提着小木桶上来,一手拿着刷子,在木桶里搅了搅。 左边第三位已经抖若筛糠,被打了一鞭子的那一位嚎叫得更为大声,缠绕在四肢上的铁链被他扯动得叮当作响。 守卫视若无睹地举起刷子,仔细地让刷毛贴合着刷过那道伤口的每一寸鲜肉。 硬尖的毛发从新鲜裂开的皮肉上微微用力刮过,上面沾带的液体顺着刷毛滑落到了筋肉之间,圆珠破开,分散着在每一点缝隙间打转,然后融入。 那人狂叫着,像鱼在菜板上蹦跶一般挣扎着,涕泗横流。 若不是连续三日都没有东西进肚子了,他早已像前两日那般流了一地的不雅之物。 副将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嫌弃地后退了一步。 守卫用木桶里透明的液体在那道伤口上刷着,反反复复刷上了三遍才停手。 在第二遍的时候,那人就无声无息地垂下了头,只是不自觉地抽搐着。 另外七人噤若寒蝉,连右边第一位都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嘴,把头低回去不敢再看。 “副将,这可也太浪费了呀。” 先前递鞭子的守卫看了一眼那个小桶,还很是可惜的样子。 副将把鞭子绕回来,同样可惜地摇摇头。 “谁说不是呢,本来大家就缺物资,还非要来浪费我们的东西。” 木桶里到底加了些什么东西连副将也说不清,反正是什么顺手拿到了就往里面倒,倒完煮沸,再把制杀虫药的药渣滓往里加,煮出来了一大桶,够用上一个月了。 虽然配方不明,但刷在人身上的效果极好。 副将还给自己试过一次,不但附骨钻心地疼,还万蚁噬心地痒,还能一丝一丝地腐蚀消融人的血肉,那种感觉还会从血肉中渗透进去,蔓延到全身,鲜血也冲洗不掉。 而且伤口会血流不止,但只是一滴一滴地落,不会流得太多,死不了人,挂着也能坚持个十天半月才会失血过多。 附带的止血效果其实还挺好,至少应急用是可以的 副将在尝试过后,当机立断地把自己那一整块肉都削掉了,才挽救回了自己的形象。 要不然他都得跌在地上打滚。 “也就是本将为人正直,不屑此等阴私手段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能贡献出多少这些新奇玩意。” 守卫抹了抹汗,尴尬地笑了笑。 反正军中都已经传遍了,坚决不能吃副将做的食物,连将军都说吃了怕是要生不如死。 上完一处的“药”,副将把目光转向其他人。 “接下来是谁?” 所有人都很想指认身边的人,可问题在于,他们根本互相都不认识。 求饶的话说了也没有意义,这一点在过去两天之间他们已经深切体会过了。 眼前的人只想要他们的信息,自己的,或者其他人的。 他们不敢背叛自己的身后人,但他们也没办法说出其他人的信息。 在这两日替左右的人受折磨的过程中,他们不止对副将恐惧仇恨,连对左右素不相识,却要自己代他受过的人都止不住地生出了怨恨的心思。 副将执着鞭子敲打着自己的手心。 “还是说谁想先和本将好好谈谈?” 虽然将军说了不用在意这些人,但是不把目的弄清楚了他也不能放心。 “明天本将也就不来了,你们就在这里等上三五月,等着将军有空了想起你们了,再说怎么处置。” “但是诸位还请放心,每日的招待,我们是不会怠慢各位的。” 守卫也附和着点头。 “副将您放心,属下肯定不会做出因为招待不周丢了将军颜面的事情。” “我……我说……!” 左边第三位突然叫出了声,不顾和他隔着两个人的同伴瞪视的目光,急切地伸长了脖子哀求。 “我说,求您放了我。” 副将挥了挥手,把鞭子交还给守卫。 “把人带走,他身边的人一人两鞭子,和他一道的那个十鞭子,当然,谁要是也肯说了就免了,还能换到囚室去住。” “不过此地狭小,囚室不大,也就只能住三个人。” “其余人,若是你左右有人说了,那你每一日的鞭子都要翻上一倍,若你左右都说了,那你就要翻上两倍了。” 两个守卫上前把那个人从墙上拆下来,架着离开,副将背着手跟在他身后离开。 守卫虎着脸抖开鞭子,又是一鞭“唰”地开了一条新口子,拎着小木桶的守卫慢悠悠上去,这次就是让刷毛在肉间碾过,把皮肉碾得更开,让药渗得更快。 地牢里接二连三地响起了鬼哭狼嚎。 守卫将人带到离那边不远的一间小囚室,丢麻袋一样丢进去后就退了出来。 副将在之后跨进来,慢慢踱到他面前,弯下腰来看着他满身的伤,和畏惧缩紧的瞳孔,很是感慨。 “你若是肯早些说,大家都不用受这么多折磨了。” “但你要是说得我不满意了,我就把你交给你左右的人去。你这个人胆小,可是失言过许多次,把他们连累得本将都要看不下去了。” 斜趴在地上的人只能看见眼前黑色的军靴鞋尖,踏来扬起的尘土给它又覆了一层的灰黄,显得格外的老旧。 这里的地上连一根枯草也没有,毕竟大漠缺绿植缺成这样,哪来的枯草能奢侈地铺牢房。 那只鞋尖踢了踢他的脸,把他踢得偏过了头去,脸上已经干凝的血块沾上了灰尘沙粒,糊了他一脸。 他蜷缩起来,把脸埋着。 “我说,但之后你要不就把我一直关着,要不就杀了我。” “否则,我怎么选择都会生不如死。” 副将盘腿坐下来,托着下巴食指在下巴上摩挲了两下。 “好,本将答应你。” “我们,是……焚仙门的人,过来是要盯着那一位侧王妃和她身边的薛净悟。” “上面只交代了我们这些。” 那人扬起脸来,看不清的面容因为恐惧扭曲着,眼睛不停地乱转,似乎害怕有第三个人会突然出现。 “我都告诉你了……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 副将连连点头,一手往他肩上一拍,不知何处来的匕首稳稳扎穿了他两肩的琵琶骨,一手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即将惨叫出声的嘴,口中还安慰着他。 “放心放心,将军教导过我们要信守承诺。我会将你单独关起来的,你不想出去就绝对不会赶你走。” 抽出匕首,一掌把人劈晕过去,副将看着匕首上的血迹想找个地方擦擦,也没能从晕过去的人身上找到一块干净的布料。 副将只能拿出帕子来,擦干净匕首后将帕子丢在地上撑着膝盖起来。 “来人,把他送去牢房。” 人被拖在地上带走了,副将整了整衣服又出来,和还挂着的七个人中清醒的三个人打商量。 “你们要说一说吗,说了本将就能把你们放下来了,手下的人也不用天天还要费这一把子力气甩鞭子。” 剩下三人都闷不吭声。 副将也觉得可能差不多了,反正既然时间出现得这么巧合,那就一起记做是奔着侧王妃来的好了。 至于之前那人为什么这么容易就开了口,其他人又是什么人,也不用这么关心。 连焚仙门的事他也没有深究,也没向其他被抓住的人询问。 他和孟末一样,都是一种胸有成竹的淡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1章 天下重 折思微微放下心来松了口气,只要没有大碍便好。 “多谢侯爷,侯爷这般说了,属下便也可放心了。王爷爱重侧王妃,是绝不能让侧王妃在这个时候出事的。” 岑见倒也明白,因此拍了拍折思的肩,让他不用太过担心。 但既然说起了林眉,他也有些好奇。 大多消息但凡传出京城就能变个样子,更不要说是关外。 “我在关外虽然会接到暗卫的送信,到底说得不甚详尽还来得少,那些行脚商人和说书人传来传去更是离谱。” 比如,他听见的林眉为什么会死而复生,就有不下十二个版本,还只是在九蛮之地。 “到了最后,根本就和表哥表嫂没有了关系,就是拿着神话故事套了他们的名字来博个眼球。” “我也实在好奇,表哥究竟是怎么娶了表嫂,另外,我还听说了京中瘟疫和表哥又娶了嘉禾郡主的事,可是真的?” 折思没办法,只能和他挑着一些重要的说了。 岑见既然带着人回朝,摄政王一脉很多人手都在他的手上掌着,有些事也确实该心中有数。 今日问折思,不过是借着林眉和君留山打开话头,让折思不要那么忧心忡忡。 “……楚家旧部待姚远山回去之后,应不会再与王府作对,朝上武将除去之前叛变之人,半数多都在王爷的麾下了。” “林家现在只剩林小将军一人还顶得上用,看王爷之意,也是想要提拔的。” 岑见双手拢在腹前,手指在袖中敲击着手背。 折思停下来看了看他,岑见让他说下去。 “文臣那边,王安龄随同顾明珏离去叛国,但沈士柳复出,王爷特意说过要多多提防。” “罗有恒一派依旧不曾动,不过王爷离朝之后放权给了新帝,不知现在朝中如何。” “王爷放了权?” 西夷那边因为之前借道之事,被他好好收拾了一顿,把西夷国主弄得献出了一半的私库不说,最后送他走的时候都是感激涕零的。 不过也导致了他有一段时间没有收到消息了,因为西夷严卡了边境,坚决要和九蛮突厥划清界限。 “我还是在边关了才听说王爷离开京都来了大漠,然后就被暗卫带了过来。” “我等进入大漠之后,外面消息传进来的就少了,朝中现在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知道。” 折思和岑见都发现现在他们消息已经滞后了。 岑见把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就想明白了,他若有所思地端起茶盏,折思给他倒上茶。 苦得不行的隔夜茶他也喝得面不改色。 “看来王爷确实是有意放权了。” 减少了消息的传递和掌控,将人手收缩,都是给君后辛一个机会。 君留山想要给君后辛表现的机会,难道是准备还政,还是…… 岑见低垂着眼睫暗暗叹气。 “还是不得不如此呢?就算君后辛不堪用,王爷也无法再为他,为朝堂做些什么了。” 君留山究竟什么时候就预见了今日? 折思没敢说话,他们如果能早一点看出王爷的意图,是否还有机会救回王爷? “王爷之前交代了你们什么。” 岑见抬眼看向折思,再没有了温和之相,一瞬的威压和君留山有七分相似。 折思犹豫着,将贴身放着的一叠被油纸包着的信件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王爷害怕之后昏迷,前两日精神好了一些,就将信写好了。” “其余的事,王爷似乎离开京城之前就已经安排了下去。” 岑见把信拿过来翻了一遍,他没有打开信封,只是看了看上面的名字。 “周将军、张将军、姚将军、林家、侧王妃、陛下、罗太傅……” 每一封信捏起来都很薄,但是叠在一起就是厚厚的一叠,沉甸甸地压着手。 信封上的字锋利不再,笔锋下透着一股无力虚软,笔是在纸上被拖着走的,写字的人手腕不堪重负一样,连笔都只是勉强拿稳。 “王爷这是把天下交托到了他们的手里。” 里面没有他的名字。 他当初说的是为君留山尽微末之力,君留山就只当他是为自己效力。 其他人要担着天下,他就只用送走他。 “我要是侧王妃,我也要生气的。” 岑见笑了一声,折思没有听清他在说些什么,疑惑看向他。 “无事,既然没有给我的信,我便不看了,你收起来。” 岑见将信还给了他,折思又放回了怀里。 这些信也不知会不会送出去,但折思不敢让它们有一点损伤的可能。 他还想着,有一天能将这些交给君留山,请君留山亲自销毁。 岑见起身拍了拍袖角,刚才有一滴茶水滴在了那里。 “王爷大概也快醒了,先进去看看。” “是。只是王爷近来已经很少能睡得下去了,这样能多睡一会是否更好?” 折思跟在岑见身后,有些担忧地问着他。 “就算用手段强制王爷睡过去,还是不能让王爷真正地休息。” 岑见摇了摇头,走进去的时候君留山已经睁开眼,转头看着他们。 “折思,来扶本王一下。” 折思上前帮着君留山动了动坐起来一点,久久保持一个坐姿也是极为不舒服的,他现在浑身都是僵硬的。 岑见伸手进浴桶试了一下水温,屋子被捂着,水凉得慢,但是还是不能保持一个合适的温度。 “若是此地能有浴池便好了。” 京中在郊外有别院的富贵人家,在别院中都会修建冬日的浴池,将热水通过管道源源不断传送进池中,池中的水也会通过管道流出然后去加热,形成一个循环。 一些大些的澡堂也会有这样的设计,供有些闲钱的百姓使用。 君留山不爱这种,觉得水不干净,王府便没有修建。 大漠之中更是不可能有了。 “能有这许多的药汤就已经是奢侈了,出去了一趟,你倒是越发会享受了。” 君留山似乎又忘了之前发生的事,也没有询问他昏睡过去之前外面的动静是怎么回事。 见着岑见他态度上放松了不少,提起力气斜了他一眼,靠在桶壁上让折思给他揉捏着肩臂的肌肉。 岑见八风不动地算着时间,看着暗卫提着药进来倒进桶中。 “臣不过是为王爷考虑,且想着能省一点水省一点力是一点罢了。” “能循环使用,为何还要这么一桶一桶地倒来倒去。” 君留山被他挤兑了一句,沉下了脸,但又闭上了嘴,脸色有些纠结。 岑见还以为君留山会坚持嫌弃那样的方式,毕竟金尊玉贵的王爷是真的不怎么喜欢污脏之物,特别是在他从战场上回来以后。 “折思。” 君留山叫了折思一声,示意他停下手。 “你去找杂造坊的人,看看能不能做出一个替代的浴桶出来。” “微之说得对,还是能省则省。” 折思和岑见都惊讶地看着他,君留山不耐地摆了摆手。 “还不快去。” 折思脸色跟他主子一样纠结地领命前去了。 岑见接手了折思的活,指尖力度适中地按在君留山的手臂上,用真气代替金针继续刺激他的穴道经脉。 君留山脸色不怎么好地看着深褐色的药汤。 “本王知道你在想什么。” “刚才折思把信给你看了?” “是,但我没有裁开看,王爷也没有写给我的信。” 岑见半分不遮掩,也直言了自己的不满。 君留山熟悉他,却不知道要怎么和他开口,是要安抚,还是要解释? 岑见刚失去父亲那一会他去吊唁,却看见他和没事人一般,半分没有伤心的样子。 君留山私下绞尽脑汁想要安慰一下他,被岑见看出来,先笑了出来。 “表哥不用担心我,生死本为天命,爹爹仙逝也是在他自己的预料之中,并无任何惊变伤痛。” “我虽遗憾自此不能再侍奉爹爹膝下,但爹爹能得飞升,我也是为他高兴的。” 安怡长公主年纪也比仁宗要小上许多,老岑侯是年过而立了才尚的公主,还是安怡长公主自己坚持要选这个夫婿。 所以岑见和岑识都是老来子,年纪在同辈之中十分地小。 但是当时君留山看着他,却像是看见了年老的岑侯。 坦然又平淡地说着生死离别。 现在的岑见也如那时一般。 “我记得,你十七岁,拿着剑打上淳荣王府门的时候。” “那时你说,你一生所愿唯有求道,但你也愿为我心中所愿尽绵薄之力。” “是,臣亲口所说。” 君留山眯着眼转头看向岑见,岑见收回手退后一步,抬袖在前,低首躬身。 “王爷现在若问,臣也是一样的回答。” “那时你说你知晓我心中所愿,那你的道呢,又是什么?” 君留山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不知道是因为水雾蒸腾,还是他的视力更加不好了。 岑见的声音在他听来也有些朦朦胧胧的。 “王爷所求,即为臣所求。” “否则王爷以为,臣为何要入王府一场?” 否则,他为何要入这深潭一场,岑家为何世代未从朝堂脱身而去,山野逍遥清风明月。 富贵过眼生死间,权名不曾留墓前。 君留山恍然想起常常入宫同先帝论道的老岑侯,又想起按剑跪在院中的十七少年。 “我原以为,这些不过是你挣扎不脱的枷锁,你也更适合更广阔的天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2章 微末人 他知道岑见其实不爱那些富贵权势,也不稀罕珍宝美玉。 他送他的那块牌子并无多好,至少在宫中不过常见,但他一戴多年,除此外再无佩饰。 至于那些吃穿用度的讲究,不过是道人的习惯,不在朝堂挣扎,以他的本事这些也不会缺了他。 “王爷,臣从来不曾为难过自己,此心也从来不曾不明白。” 岑见轻声说了一句,君留山未能听得真切,但岑见再说已经改了口。 “臣知王爷是爱惜之意,已经有许多人去为天下烦恼了,也不差臣一个。” “对比天下英才,臣不过微末。” “但臣选择王爷,是信王爷能带来一个至少更太平的天下,王爷选择他们,却是无可奈何。” 留给君留山的时间太少,他那些信,差不多是把能用的,稍稍能信任的人都算上了。 君后辛匆忙接权之后,那些人就是还能帮他稳固朝堂的人,也是不论心中怎么想,至少会做好该做的事的人。 “王爷连平日的政敌都留了信,将一些事托付于他。” “而臣却并无得到一言半语,若非此次巧合,微之连表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也听不见任何的遗言。” “如此,臣难道是不值得王爷信任,还是王爷从未将臣当过家人看待。” 岑见的语气平静无波,却让君留山真的开始反思自己了。 “臣虽懂王爷苦心,怕您留了信后我看了,还会因为对您的情义而勉强自己留下来,想着至少照看一下您昔日的下属随臣。” 君留山对他的安排,和对林眉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在岑见看来,不过是因着君留山太过在意,反而小心思虑太过,乱了方寸。 或许是清楚知道自己将死的缘故,平日里杀伐果决的摄政王,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可臣并非如此之人,您也不是如此心软之人。” 君留山在岑见抬起头来直视着他时说不出话来,却又不得不说。 “……微之说得,很对,是本王一时想差了。” “本王少亲缘,身边无有多少亲近之人,你叫我一声兄长,我虽不应,却也将你视为兄弟,比之先帝更亲。” “是我对你不住。” 君留山和岑见认错,也在想着自己是不是也一样对林眉做错了。 他不该这么的自作主张,他认识的岑见和林眉也不是他想象中的人。 林眉想要的东西他可以给她,但不该是这样的方式。 岑见笑了笑。 “表兄不必自责,我也并无怪表兄之意。” “前两日我替表嫂算了一卦,上吉之卦,自得如意。所以便是表嫂那边,表兄也不用担心。” 君留山暂时没管他怎么又给人算卦了,而是神情莫名地看着他。 “你……怎称她表嫂?” 君留山想要问问他这个表弟,出去一趟又发生了什么,这是什么见鬼的称呼。 主要是太过亲切,大家都正正经经说着尊称,突然来了这么一个…… 放在中间实在是有些突兀。 岑见还是笑容淡雅地揣着手,一本正经地回答君留山。 “表兄之妻,我本就该称表嫂,虽说您的正妃是嘉禾郡主,但侧妃也是明媒正娶,如此称呼并无不妥。” 君留山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突然被提起嘉禾郡主的事,君留山有些不适应。 当时是为了完成嘉禾的遗愿,他也真心将她当成妹妹爱护,也发誓要替她报仇。 但作为正妃被人这么理所当然地提出,还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嘉禾……也是我的过错。你若要说嫂子,她也是正经该当得你一声的。” “只是已经听不见了,我下去如果还能见到她,倒是可以替你转答一句,让她也高兴高兴。” 嘉禾郡主比岑见都还小,岑见小时候也是和她在一起玩过。 一时说起,他也有些遗憾和难过。 岑见收敛了笑容,无奈摇了摇头。 “是,我也该称郡主一声表嫂的,只愿郡主在下面听见了不会怪我这声叫得太迟。” “姻缘天定,她终究还是成就了这一场姻缘。我等虽为她怜惜,她自己心中想必也是高兴满足的。” “也还请表兄,珍惜眼前人。” 气氛一时沉凝了下去,君留山疲累地闭上眼靠回去,岑见继续为他按摩着。 折思回来的时候把莫上先生也带了回来,两人进门之后,还为他们这奇怪的气氛面面相觑。 “发生了什么?” 莫上先生用眼神询问折思,折思摊手不知。 岑见回头看向莫上先生,莫上先生颔首。 “侧王妃已经无碍。” “侧王妃怎么了?” 君留山睁开眼,蹙眉想要坐起来。 岑见若无其事地把君留山按回药汤里,让折思又来加药。 “侧王妃之前受伤未好,为保稳妥请了莫上先生前去看一看。” “不过只需修养一段日子就好。” 莫上先生也摸着胡子点头,并且在君留山看过来时不满“哼”了一声扭开头。 折思骗不了君留山,他干脆就低着头闭紧嘴,被君留山视线扫到了,就板着脸退到一边,留大夫面对王爷。 君留山记忆不全,但不妨碍他推测出林眉可能出了什么事,只不过也是真的不严重。 “酒儿呢?” “之前去五里关赶路太急,累过头了,老夫赶她休息去了。” 莫上先生施施然地在凳子上坐下,从袖子里掏出个小陶瓶往水里倒了三颗小药丸。 丸子入水即化,融得没有半点痕迹。 岑见一顿,停止了手下的动作,看向莫上先生手里的瓶子。 “先生可否予在下看一看此药?” 莫上先生很是大方地又倒了三个出来,递给了岑见。 “这是老夫无意间找见的古方,又根据药性改了一改做出的药丸。” 岑见把药放在掌心托起在鼻端轻嗅,带着一丝的香味和许多刺激的味道。 舌尖在药丸上沾了沾,味道苦涩辛辣,还有些薄荷的味道。 “荆芥、防风、苏叶……苍术、蝉蜕、薄荷……这是凝神静气避邪的?” “都是常见的药材,但效果比一般的方子要好上许多。” 岑见想将药丸还给莫上先生,莫上先生摆了摆手,让他拿着。 “平日佩带在身上也是可以,改日老夫把方子写出来给王爷和侯爷,特别是王爷,身上长期备着一颗。” “先生说得对,此物对王爷是有好处的,虽不能服用,长年身上熏了香味,不但能凝神静气,也能让邪祟不得近身。” “邪祟不近,百无禁忌。” 岑见将药丸收进怀里的小内袋,看着君留山,就差直说——臣觉得您大概是撞了邪了,才会这么一路倒霉。 莫上先生平生不信邪,只是君留山这么阴差阳错地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虽然一半是人祸,但也有一半是天时地利赶巧来的,他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又有岑见这么个出身玄术世家的大神棍带着,他思路也不知觉地偏了。 “是否是大漠之中怨魂太多,真的是邪风入了体,王爷才会突然病倒?” “阴盛而阳则衰,阴气缠身,阳气流逝,王爷身体不差也不行啊。” “岑侯说得是,此药古方记载可避邪祛晦,正正适合王爷,这被老夫改了药方的还不行,等老夫再重新配来,王爷需日夜戴着。” 被两个眼神犀利企图用气势压迫他乖乖听话的大夫包围着,君留山也有些不自在。 特别是其中那位真的大夫还突然变成了笃信神佛的架势。 君留山想要扶额长叹,甚至连他都觉得最近真的是莫名其妙。 他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变得莫名其妙。 岑见就算了,其他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进了大漠之后,就总会突然来些神鬼莫测的想法。 不论是相信神药、神殿,还是相信神明庇佑、会有奇迹的话。 君留山自己都已经对生死坦然了,他们却还想要追求一个奇迹。 “难不成是这片信仰金乌为神的土地真的这么神,进了这就谁都有了奇特的感应。” “就像我不也是感知了自己的生死一样?” 君留山低声喃喃着。 连最不信神佛的莫上先生都被带跑了。 不对,君留山默然沉着脸擦去凝在脸上的水汽:“怎么连本王都被带偏了。” 君留山谴责地看向岑见。 岑见轻笑,微微拱手向君留山无言致歉。 其实岑见来了之后,因为君留山倒下而慌乱的人都有了主心骨一样,行事恢复了秩序,也不再一副天要塌下来了的样子。 本来一片死寂地气氛都再次活跃了起来。 只要岑见没有告诉他们天要塌了,他们就能暂时对摇摇欲坠的天幕视而不见。 不是因为岑见比君留山有威信,而是岑侯能通鬼神能掐会算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 平日里再嫌弃岑见神神叨叨尽说些人听不懂的话,这个时候岑见的那些神叨对他们而言那就成了一颗定心丸。 “岑侯都没说王爷天命已绝,本来因在千里之外的岑侯都能这么恰好地赶来,不就是天时人和眷顾吗。” “可见王爷还是命不该绝,否则就不会让岑侯过来了。” “恐怕连阎罗王的命薄上都没写着阳寿已尽,否则岑侯不会不知道。” …… 这些念头看着引人发笑,却又真实存在。 岑见越淡然处之不故弄玄虚,他们心中越安定。 所以,岑见只需要和莫上先生一起专心为君留山诊治,有条不紊地为他熬药施针。 哪怕岑见衣不解带地守着君留山,直言君留山现在药石无医,只要他没为君留山断言生死,那就还有峰回路转的那一日。 这是岑见在八年之间为他们埋下的种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2章 鄙人没钱啊! 再等了一刻钟,没有动鞭子,也没人肯开口。 副将遗憾地叹了一声,放弃了和他们耗下去,转头叫来守卫。 “人交给你了,不死就成,三天喂一次东西,不要把这里弄得乱糟糟的。” “其他等将军空了再说。” 守卫领命,慎重地点了点头。 “副将放心,一定不会让他们把这里弄脏的。” 副将不怎么放心地走了。 这事还是得去找将军商量一下,这些胆大包天的贼子,竟然敢把主意打到侧王妃身上。 这一点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但绝对不能让侧王妃在这里出事。 副将又掉头去城外,还不忘吩咐人先去看着一点孟宅,和孟彰说上一声要小心。 不过没等他派去的人到孟宅,薛净悟已经晃出了门,孟彰还简易的给他画了一张城中的分布图。 城中纵横两条大道,划出了四块区域,以林眉他们进来的那条大道分东西,军府所在是东一,经过的那片住宅区属于东二。 而另一边是西二,副将同他们提起的西坊在西一。 东二所住多军户,西二所住多普通百姓,东一所在有军府和军营,住着可调动的青壮和孟末等军府将官的宅院,西一就是商人、匠人所住以及各类商铺饭馆了。 薛净悟说是出来找暗卫,可他也不知能去哪找人,当面遇上了他都不一定能把人给认出来。 何况,也不知道就算他在城中晃过一圈想引人出来,那些暗卫看见他会不会是先扑出来把他打上一顿。 薛净悟想到林眉和君留山吵架的事,就觉得自己很有被套麻袋的风险。 薛公子站在路口左右为难了一会,选择避开了小巷最多的东二和西二,去了最热闹的西一。 今日不是集会,西一来往的人没有那么多,薛净悟很容易就进去了。 商铺饭馆、茶楼酒店,在这里都是不缺的,香料、烈酒、吃食、杂耍、精巧物件、佩饰……种种罗列左右。 一眼望去色彩缤纷,充斥着薛净悟一路走来已经变得灰蒙蒙的视觉。 这里确实留着几丝金国繁盛时的影子,只是来往的人从金人变为了岳人,叫喊交谈的声音也是大岳西北一代的土话和官言夹杂。 甚至还能在里面看见一两支商队,并非从大漠之外,而是从其他城池来的。 薛净悟走向街边的一个小摊子,从摆放杂乱的物件中捡出一串黑色的晶石珠子。 晶石只是黑晶中最劣等的一种,但在珠子中间有着一线金丝,拿在手上在阳光下转动,还能看见其他不显眼的杂色,虽是成色不好的表现,倒是也有几分恰到好处的好看。 薛净悟用官话问坐在摊子后的年轻摊主。 “这个怎么卖的?” 摊主看着也就二十一二,这还是大漠的水土不养人,人都被风沙吹得显老态。 薛净悟看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比出了三根手指。 “三钱银子?” 薛净悟扬起了眉,看摊主点了点头,他笑了一声,抛了抛那串东西,打量着那个摊主。 这可算是狮子大开口了。 这样的价格放在京都这类富庶的地方都是不行的,因为那里的人看不上这样的成色,有三钱银子不如去大点的店面再添上一些钱,就能有更好的选择。 而一般这样的货,也不过才几百文钱,普通人家逢年过节也能买下来图个高兴好看。 大岳不缺这些东西。 大漠之中,平常的日子拿三钱银子买个这种东西,连林兴修都不会做这样的事,尽管他不缺银子。 这里也没有除去这些将官之外的什么富贵人家。 薛净悟把从怀里摸出了三钱银子,弹了一钱到那摊主手里,青年没想到他真会给钱,手忙脚乱地接下了。 “还有两钱,要我给你也可以,但你得说说,为什么叫这么高的价。” “总不能就只是看本公子面生好欺?” 从他刚跨进视线范围,这个人可一直就在盯着他,半点没带移开目光的。 薛净悟自省,难道自己长得像个肥羊吗? 这种丝毫不知道隐蔽和伪装的打量,薛净悟发誓,连他没出师的时候都没这么干过。 那摊主捂着银子转开眼,干咳了一声。 “有人和我说的,你有钱,让我能多收点就多收点。” 薛净悟一哽,强行微笑着把剩下的钱收回怀里。 “谁和你说的?” 青年摇头。 “不认识,他说你要是问起,就去前面的饭馆找他。” 薛净悟十分怀疑是暗卫,看看这和林眉一模一样欺负他的作风,太让人熟悉了。 给出的银子他不好收回,把珠子往手上一套,就要去找人算账。 青年在他身后探着脑袋看他,确定他不会回来后,把东西收拾了一溜烟地跑了。 薛净悟按照青年的指示找到了一处饭馆。 跑堂的笑着迎上来,什么都没问,引了他就往里面走,一直到被用长毯隔出来的小间之前。 薛净悟撩开毯子进去。 里面的窗户大开着,薛净悟有点眼熟的一个暗卫向他一抱拳。 “薛公子。” 薛净悟走过去先叹了口气,坐下后毫不客气取了他面前的酒坛过来给自己倒了一碗。 “我是和你们王府什么仇什么怨,都要盯着我的钱袋子?” “看来薛公子也在找我们。” 暗卫一本正经地听而不闻,等薛净悟倒了一碗酒后就伸手把酒坛拿了回来,一手按在坛子上没有放开。 薛净悟嘴角抽了抽,本来想把那碗酒一口闷完的,现下只能端起来小口喝了一口。 酒不醇香,浑浊的酒液喝下去,也没有多少回味的地方。 但暗卫还是把酒坛又往自己这边移了移。 薛净悟索然无味地放下了碗。 “是你们侧王妃要找你们,她不好随意走动,托我转告一声,注意这里的守将,焚仙门的人应该潜伏在城中。” 他将那个故事说给了暗卫,点着桌子打了一个哈欠。 “可以的话,再查上一查有关于金国皇室后裔的消息,看焚仙门是不是真把人藏了起来。” “这些你们侧王妃不想多操心,也就都交给你们了。你们又在这里等着找她有什么事吗?” 暗卫闻言,拧眉思索了片刻,对问话也没有抬眼。 “似乎有人在打探侧王妃和薛公子的踪迹,我察觉之后试图打探清楚,但没有抓住人,孟将军那边倒是抓住了几个人,只是我并不好前去询问。” “虽然不知他们有何打算,但也还请小心。” “我们的踪迹?” 薛净悟不知道自己这边有什么好引人注目的,地宫之事应该没有泄露,就算泄露了又没说里面有什么宝藏,哪能现在就引来人觊觎。 这里是在大漠,连江湖人都见不到一个的西北大漠。 硬要说有什么人会这么无聊,那就只剩焚仙门了,也只有焚仙门会把自己也带上。 连京里那位都不会把目光浪费在自己这等升斗小民身上。 “也不用想了,大概又是焚仙门还没有死心,刚巧又遇上了你家侧王妃单独出来了。” “暗卫最近放松了对他们的监看,还是说你们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薛净悟探究地看向暗卫。 放着焚仙门不管,在明知道不对的情况下还任由他威胁到林眉的安全,这可不是君留山的作风。 难不成两个人真的闹翻了,可闹翻了暗卫还这么巴巴地跑来警告又是为何? 薛净悟相信,有朝一日,若是君留山真的下令和林眉断绝关系,这些暗卫从此之后定然不会多看林眉一眼的。 那么,是想要用林眉和自己作饵了?这个猜测让薛净悟不怎么爽快了。 暗卫摇首。 “薛公子莫要误会,我们此举并无他意。实是近来暗卫都派了出去做一件紧要事,不得已连本在大漠中盯着焚仙门的暗卫都召集了回去,没有多余人手能保护侧王妃。” “现今欲调动各城守军接替暗卫,但需要时间。并且暗卫撤回,军队调动,焚仙门虽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也不会坐以待毙,定然会有所动作,军队不一定能防得住他们。” 暗卫严肃看向薛净悟,抱拳很是认真地一礼。 “是以,最近若无必要,希望侧王妃和薛公子莫要随意出城,万事小心。” “也请薛公子多加看顾侧王妃。” 薛净悟侧开身,复端起酒碗喝了一口,依旧没什么滋味。他望向窗外,这里背后是一条小道,来往人群不知在兴高采烈地谈笑什么。 “合我二人之力,自保还是足够的,只愿当真是如你所言的这般。” 暗卫抿着唇,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一口饮尽。 薛净悟端着碗,看着他一碗又一碗地喝着,自己一碗还没喝完,那边已经去了半坛子多了。 “你们暗卫还能这么喝酒吗?” 暗卫毫无异样地笑了笑,连脸都没有稍微红上一点。 “平日里是不可的,不过我这几日只需守在城中,喝上一点不会醉便无妨。” 薛净悟哼笑了一声,也不知对他的话信了几分。 一坛子酒被暗卫一个人喝完了,他还是目光清明的样子。 薛净悟也把碗里最后一口给自己灌了下去,觉得和灌了一碗水没什么区别。 “行了,那我先回去了,侧王妃那边我会和她说的。” “劳烦薛公子了,若有何事,依旧至此寻我便是。” 薛净悟把碗一搁,端正了神色。 “杂事说完了,我们来谈一谈正事。” “你叫人多收我的钱是什么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3章 量心忧 折思在一旁憋着笑,把头埋得更低。 君留山也是余光瞥见了他的神色,才恍然惊觉。 连他自己其实都是受着岑见的影响,今日见了岑见,他都比前些日子有了些精神。 但是这话不能和岑见说,君留山都能想到,若是岑见听见了,他大概就会依旧淡然又温雅地笑一笑。 “表哥太过抬爱我了,如此之事,是大家信任我才可办到,非我一人之力可及。是我还要多谢大家信任才是。” 岑见怎么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且一向行事就是君子坦然。 他不拘泥手段,但哪怕用着手段,也是要么阳谋堂皇,要么润物无声,永远是此身坦荡的。 雷霆之势威如山岳的是君留山,而他是为君留山滋养万物的水。 若是岑见现身在人前,后世史书记载他与君留山,恐怕也要赞赏一声君臣相得,赞岑见明相之姿。 只是岑家人连最初随着太祖打天下的那一位,都在史书不过寥寥几笔。 其他纸上落名的不过是为着成了皇后、太后,或是尚了公主。 老岑侯倒是在尚公主之外难得有了其他的表述,却是——“帝召,进席而问鬼神”。 老岑侯看见这一句,还摸着胡子和岑见笑。 “你爹我这句放在后世,恐怕还要招来一些骂名了。” 岑见更是除了在王府之内赫赫有名,其他地方的人可能许多都记不清还有东盛侯这么一位侯爷。 便是拿去朝堂之上,依稀有印象的可能还会以为又是一家破落户。 若告诉他们,这是寥寥无几的幸存勋贵之中,还能圣宠不衰的一家,怕是都没人相信。 “什么?不可能不可能,京里各家贵人的门我记得清清楚楚,这些年就没见有个岑家的。” 当然是不可能见着的,岑家侯府本身就小,这是太祖时那位侯爷自己要求的。 君留山第一次受邀去岑家,进的却是公主府的门。 当时岑见很无所谓地和君留山解释。 “阿娘的公主府原来就在一旁,嫁来后几次扩建,爹爹嫌一家人还要走两家的门太过麻烦,干脆就请皇上将岑府纳进了公主府的范围。” “弟弟有自己的封地和郡王府,我承了爵位后也可以住在公主府里,反正都是我爹娘的地方,也没规定说不让侯爷住公主娘亲的府邸了。” “阿娘的府邸比我爹的还要更大些,说来还是我得了便宜。” 岑家又没别的人了,老岑侯一去,岑见自己在城外别院和公主府两边换着舒舒服服地住着,岑识带着他们阿娘去了封地上,更是逍遥自在。 君留山不是不羡慕的。 不知道怎么又走神到了岑府旧事上,折思叫了好几声后君留山才回过神来。 折思看了看君留山还有一些恍惚的神色,又叫了他一声。 “王爷?” 君留山撑着额头“嗯”了一声,却在这么一晃神的功夫间,想不起了刚才他在想什么。 抬眼看向不知何时走过来的折思,而岑见和莫上先生都不在了。 “先生和微之呢?” “回王爷,岑侯与莫上先生之前一直守着王爷,都还没能用些吃食,现在去前面休息去了。” 折思手臂上搭着大块的白巾来扶君留山,握着他手臂的手都不敢用力。 君留山顺着他的力道要站起来,全身的肌肉都因为站起这个动作在细微地打着颤。 乍然从温热的水中出来,肌肤接触到相比水温还是微凉的空气,君留山被凉意激得又是一串的咳嗽。 折思连忙将干净的袍子披到君留山的身上。 “您刚才睡了过去,侯爷他们就先走了,只是侯爷走前说,让扶您上床躺上一个时辰,歇歇神。” “杂造坊那边已经开始做您要的东西了,不是很费事,约摸今晚便能送过来。” 君留山试着跨出浴桶,两次都没能成功,撑着桶沿和折思手臂的手都使不上劲,腿也抬不起来。 折思低声告罪一句:“属下冒犯了。” 然后伸臂将君留山半抱着从浴桶中带了出来。 君留山出来站稳后他就极快的放开了手,解了袍子重新替君留山擦身,然后换上层层叠叠的干净衣服,扶着君留山从小隔间慢慢挪了出去,躺到床上又搭上了厚被子。 “您要吃些东西吗?岑侯从外面特地带了一些易入口的东西,折宁给您做了一些。” 折思期盼地看着君留山,君留山已经快两天没吃什么东西,只是他感觉不到饿,也对时间没有了什么感知。 他躺着能感觉到全身的骨头都坐得酸痛了,其实没有什么胃口,喉咙也痛,吞咽东西极为费力。 但他犹豫了一会,在折思的目光下还是点了点头。 “端上一些过来,不必太多。” “是,王爷放心,量都是岑侯与莫上先生定好了的。” 折思连忙转身出去打开门,叫了暗卫去将东西取来。 君留山躺在里间听着动静,在折思回来时突然问了一句。 “林眉呢?” “侧王妃也在卧床休养。” 折思一边倒水一边很流畅地回答君留山,倒好水就过来扶他起来喝上两口。 君留山舌尖尝着的是苦味,有些怀疑这是药,但看着又确实只是一碗普通的白水。 连茶都不是,之前凉掉的苦茶已经被暗卫清理了。 折思注意到君留山皱起的眉头,替他端着水碗又拿过软枕给他垫在身后。 “先生说,侧王妃也要好好休养几天,不能过来看您。” “罢了,本有些话想同她说的。” 君留山还想着趁自己还能隐约记得和岑见说的那番话,给林眉道个歉,要不然说不定一会就连林眉回来了都不记得了。 “让她好好休息。” “折思,本王之前可有交给你一些信?” “有,属下一直贴身放着。” 折思要把信拿出来给君留山看,君留山摆手。 “你之后将这些都交给微之,有什么事也都可以让他来决定,暗卫也交给他来掌控。” “这些信要不要送出去,也由他判断。” 折思不知道君留山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但他当即应下。 君留山想起了什么,又摇了摇头。 “算了,你之后……问他想不想要,若是要,可以将信都打开看,若不想要,还是按本王之前的吩咐行事。” 他的眼睛没有看向折思,神色也有些空茫。 “微之是你们中最好脱身的一个,君后辛也不会为难他。” “这些东西给他也是个麻烦,若是可以,都不该让他知晓的。” “林眉想要去江湖,倒是可以托付给他照看一二。” “朝堂险恶,可天下又哪有真正太平的地方。” …… 折思看着君留山喃喃自语,说的话已经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了,但又有些话是他藏了许久不曾说出的。 他比许多人都看得清天下,又比许多人看不清,因为他站得太高。 天下如此,人心如此。 “孤终究是凡人,力有不逮。” “折思,孤可曾有负于你们?” 折思愣了愣,手上还端着那半碗水,腿一弯单膝跪了下来。 “折思不曾想过,但在王爷身边,折思从未悔过。” “你们都说不曾悔过,可本王却常常有些后悔。” 非是悔和他们走了这段路,而是悔他终有一天要在半途抛开他们,徒留苦痛。 他对折思、折宁两人心中所想并非不知,只是他不愿再去想。 他拖累了许多人,也辜负了许多人的心意。 “王爷,岑侯说,您现在不宜忧虑过度,当静心安养。” 岑见的原话是:“事情忧虑不完,改日回到京城还有王爷去闹心的。” “累了这许多年好不容易有能休息的时候,你们也多劝着王爷好好休养一下。” “身体靠养,不是只靠吃药吃好的。” 折思当时没有深问,现在也没有把这话直接说给君留山听,只是将水放进君留山的手中,托着他的手腕帮他端稳这碗水。 “那些事,现在已然无益。” “也是,本就是既定之事了。” “躺久了,便是孤,也爱胡思乱想了。” 君留山忍着苦味喝完了剩下的半碗水,折思跪在脚踏上挺直腰背为他擦了擦唇角和胸口的水渍。 门外有人敲门,折宁的声音响起。 “王爷,属下送吃的来。” “进来。” 折思去打开门,转过身去君留山才发现他后背都湿透了。 折宁进来将托盘送到了窗前软榻上的小几上,折思将窗户小小地打开一点缝隙,两人一起将君留山扶了过去。 放在托盘上的是一碗淡黄色的小米粥,不稠不稀,是最适合病人入口的那种。 君留山在仁宗和先帝的病床前都见过,他自己也常年喝,但这一碗比他平时喝的还要香上一些。 除此之外就一碟大漠里最难见到的清爽小菜,白水煮出,吃在嘴里一定是刚好的清脆,不会过软过熟或者还有生腥。 “这看着不像是折宁你做的。” 暗卫们做东西,绝对没有这么讲究。 折宁尴尬地点头。 “回王爷,属下手笨,侯爷看不下去了,亲自下厨为您做的。” “您现在不能喝药,粥是用熬透了的补药汤煮的,只剩下些微的药性,且留着香味。” “是他的习惯了。” 也不知道岑见小小年纪怎么那么多养生的讲究,反正是将这些东西全都一定要做到极好才肯入口。 折宁还默默添上了一句。 “侧王妃那边也给送去了一份。” “他有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4章 山景胜 君留山拿着勺子的手顿了许久,才舀起了一勺送入了口中。 他将这一碗和一碟小菜都吃完了,脸上也浮起些许的血色,唇色都变成了淡粉。 但是他每一勺之间都要间隔上许久,咀嚼的动作也细致又缓慢,每一口似乎是在品尝龙肝凤髓一般的仔细。 掩在厚重衣袍下的腹部凹陷的皮肉默默抽动着,喉咙也像是吞碳一样的艰难。 还好这一碗粥一碟菜的味道都不重,他吃在嘴里艰难,闻着却没有反胃的感觉,吃下去身上也有了一点暖意从胃里分散出来。 折思和折宁在一旁看着,都十分的喜悦。 君留山是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上些东西了,这一点,都比得上他前两日吃的东西了,还没有吐出来。 折宁上去把东西收拾了,折思又把窗户稍微开大了一下,一缕凉爽的清风从窗外找到了这一点缝隙,钻了进来,流连在君留山的发梢。 “王爷,您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霞彩再次张扬的霸满了天空。 “明明昨日还出了门的,却像是很久没能看见天空一般。” “属下还记得,京城外鹿还山上的举轩别院,是城外看朝霞最美的地方。” “那是微之的地方,微之唯独这点小气,从不肯轻易让人进门。” 折思笑了笑,岑见的别院占了鹿还山上最高的一峰——呦悠峰以及大半的鹿还山,没他开口,谁都不能上那座山。 这让许多慕名而去的文人在山下含恨止步,还写过诗来讽刺他的吝啬,却又找不到到底谁占了这座山。 “若是您带着侧王妃去,侯爷自然是欢迎的。” “您都没有带着侧王妃去京城周边的胜景看过。” 他好像是真的只陪着林眉去上过香,和带她去过枫城。 “你不说本王都没能想起这个。” 林眉也从来没和他要求过,反而都是他勉强林眉前去的。 “不过想来她也不怎么感兴趣,倒是本王确实想要去看一看。” “等您回去上了山,去了后侧王妃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晚霞退去得快,流云飞散,日光黯淡,早早挂上了天空的银盘现出了自己的光辉。 热了一天的大漠真正地凉快了下来,君留山看不清窗外的东西了。 又坐了一会,等彻底看不见一点东西,他才让折思扶他回床上,半个时辰后,又要去药汤里腌制了。 折思和折宁两人一直等到岑见和莫上先生回来才出去,林眉让一个暗卫过来叫他们过去。 折思要去杂造坊看东西做好没有,折宁跟着暗卫去了林眉的院子。 林兴修正在林眉门外背着手走来走去,看见折宁来了,苦笑着停下步子和折宁抱拳行礼。 “小将军还未进去?” “是我做错了事。” 昨天林眉醒来就不肯见林兴修了,但林兴修要在门外跪着赔罪,她又让人传话出来。 “受不得这一跪,怕平白折了福寿。” 她恢复神智后就想明白了,林兴修当时也不见得还有理智,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一时情急。 但她终究不是他真正的姐姐,她消受不了这样的情感,对她而言,林兴修这份亲情有些过于沉重了。 林眉承认,她还是更喜欢独身一人的自在,连君留山都不能让她为他停步。 本就谁都勉强不得她,她更不会去勉强自己。 她和林兴修,各有各的路。 林眉的心思林兴修猜不到,他只知道林眉生了他的气,无论他怎么道歉悔过,林眉之后都没再理会过他。 这让林兴修沮丧不已,一身狼狈地在林眉门外守了一天一夜。 叫来折宁的暗卫在林兴修希冀的注视下,还是无奈摇头。 “侧王妃只请了统领一人进去。” 林兴修失望地垂下头,又勉强和折宁笑了一下, “统领快些进去,莫让姐姐等着了。” 折宁颔首,宽慰了林兴修一句。 “小将军也不用太过着急,侧王妃现在身体不好,还需静养,等侧王妃身体好了,自会同小将军好好说说。” 暗卫替折宁打开了房门,折宁越过林兴修进了门。 林兴修在门关上后叹了口气在台阶上坐下,暗卫过来陪着他坐着,拍了怕他的肩。 “多谢。” 林兴修抹了一把脸,接了暗卫递过来的一袋子酒。 暗卫这酒还是从他的酒窖里分出来的,林兴修喝了一口就知道了,一口便能一路烧到心口去。 “我多年没见姐姐,姐姐如今变了许多,虽然陌生了些,我却是开心的。” “姐姐在林家受了太久的磋磨,如今看得开了,人也自在潇洒了许多,王爷对姐姐也是好的。” 林兴修又喝了一口酒,就将酒囊递回给暗卫。 “姐姐之后的人生该有广阔天地,我却说出了想再将她囚回鸟笼的话,实在不该,姐姐生气也是应该的。” 暗卫们赶过去时林眉已经和他打了起来,醒来后也没有提当时的事,林兴修之前守在门外也没有说他和林眉之间说了什么。 是以没人清楚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兴修这时的话还让暗卫有些吃惊。 他们跟着侧王妃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当然知道林眉是什么样的性子,林兴修的话简直是在往林眉的逆鳞上动刀子。 也无怪林眉会这么生气了。 两个人坐在台阶上,一起叹了口气。 林眉和折宁在里面也听见了他们的话,折宁看向拿着银针拨弄灯芯的林眉。 把灯火拨亮之后,林眉放下了长针。 “我没有生他的气,虽然一时不悦,但也伤了他让他吃了苦头了。” 莫上先生来了之后,林兴修才发现自己一身都是细碎的伤,被灰尘糊着都不显眼了。 “只是,终究我是要离开的,何必给他多添烦恼牵挂。” 折宁知道林眉说的离开是彻底放弃林眉的身份,林兴修的姐姐不到一年就会从世间消失,如果君留山死了,那就是还有几天了。 “不知侧王妃叫属下来是有何事?” 他不想去接那话,便抱拳低下头,正经无比地问着林眉。 林眉也随着他岔开了话题。 “王爷如何了?” “岑侯和莫上先生在守着王爷,今日精神还好了一些,吃下了东西。” 折宁说起来还极为高兴,脸上都带了笑。 林眉挑了挑眉,打量着突然就有了一丝活气的折宁。 之前来五里关见她的时候,这个人还是一身的死气沉沉,连眼中都没了光彩。 就像是被谁将魂拘了去,只留一具肉身还在徒劳奔忙。 她刚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众人也是如此。 不过短短的一天而已。 林眉不知是什么让他们出现了这样的变化,但也不由松了口气。 “你们也能打起来我就放心了,只是,本打算前去为王爷寻找东西的事如今我也去不成了,若是让暗卫单独前去,恐怕也寻不见。” 莫上先生和岑见都很严肃地让她一定不能再妄动。 “别说是在大漠里奔波还要去危险的地方探寻东西,就算想在院子里多活动一会都是不行的。” “您现在只需要静养,其余都不用多想。” 这是岑见的原话。 王爷拧不过大夫,侧王妃也拧不过。 折思和折宁对这一点也早有准备,虽然还是有些不甘心,但也并非对着林眉去的。 “侯爷说缘法如此,先前瞒着侧王妃是王爷的意思,如今事情不成也怪不得侧王妃。” “只是也请您不要责怪王爷,王爷只是不怎么会关心人,对您的关心爱护用错了方式,并非想要让您伤心难过。” 林眉有几分哭笑不得,她是对君留山的做法不太满意,但那更多是她不想就这么背上稀里糊涂算不清的帐。 人情两字最是难算,若有朝一日她知道了真相,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会有什么反应,但到了那时一切都已经迟了。 “你们为什么都觉得我会对君留山的做法难过?” 林眉都想要问折宁了,但话到了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这话有些太过伤人,她也并非一点都不在意君留山,一点都不对他动心喜爱于他。 同样,享受着君留山的关心和爱护,她也做不到就真的狠心地对君留山的死亡毫无感觉。 “折宁,只要还有半分的希望,我同你们都一样不想放弃。” “所以你也不用替王爷来和本王妃说这些,本王妃更愿听王爷亲口同我说。” 林眉将灯花再剪掉一截,黑色的花头被剪掉,火光又欢快地跳了起来。 她的眼映着火光,在昏暗的屋子里极为明亮。 “王爷究竟怎么样了?” 折宁抿着唇沉默了片刻,才叹了口气。 “回侧王妃,岑侯与先生都说王爷身体衰竭得极快,虽然有药能拖上几天,但现在还没有能救命的办法。” “寒毒发作之后,王爷现在五感都在衰弱,今日看来,触觉、视觉、味觉都不怎么好了。” “但今日王爷的精神确实好了不少,也有力气说话了。” 林眉颔首,支着下颌低眼看着手上拿着的那块石牌。 石料被她捂得温热,上面的金乌越发鲜艳神气。 折宁也看见了那一块石牌,君留山的那一块被他压在了枕头下面,时不时就会拿出来摩挲。 “孟彰回来了吗?” 林眉提了一个和他们之前的话题无关的问题,折宁愣了一下才摇头。 “并未,似乎一直呆在巫的院子里没有出来。” “五里关有人传来消息吗?” “这几日又有了沙尘暴,飞禽不好放出,您让他们去探查那座地下的神殿,应该没有这么快能回来。” 折宁之前也回答过岑见同样的问题,因此他自动将后面一句的回答也给林眉说了。 “如是能从神殿寻找到线索,他们最迟后天也该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5章 皮肉骨 “之前有人问过你?” “是,岑侯也问过。” 林眉没想到岑见还能和自己想到一起,但现在他们的希望也确实在几个地宫里了。 “你还和他说了什么?” 折宁回想了一下当时岑见说过的话,将岑见的推测和他自己的回答总结了一下。 “去其他地方的暗卫也陆续回来了,但是带来的线索属下查看过,其实都是指向神殿。” “而且似乎有人刻意抹去过神药的痕迹,那三座地宫也是偏僻又荒废,不是那位巫说的话,恐怕没人会想到里面还藏着这样的秘密。” “神殿可能确实有着关于神药的线索,只是不知当年是否被人销毁,这么多年过去又是否还在。” 林眉将石牌收起站了起来。 “不是还有几天的时间吗,王爷也还活着,耐心等上一等。” “希望真的有神明能庇护王爷。” 但林眉这个祈祷目前看起来是没有应验的,并且事情在不经意间,一路往着不可挽回的深渊滑去。 林眉被惊醒的时候,正是天色最黑暗的时候,星月无光,阴云遮天。 窗户被风吹开砸在墙上,但没有狂风呼啸着灌进,只有呜咽尖啸的鬼声不歇,萦绕在耳边。 林眉陷进了莫名其妙的噩梦之中。 狂奔的鬼怪,腐朽的尸骨,哀怨的薄命女悠悠敲着白骨唱着听不清的小曲。 渺渺如浮萍的空中阁楼离着那些三丈远,红纱帐、白灯笼,烛火是带着一抹幽紫的蓝。 她倚在栏杆之上,手中是玉液琼浆夜光杯,眼前是歌舞娉婷欲语休。 身姿曼妙的舞女回过头来,果不其然是半面红妆半面骨。 “都说佛家要参红粉骷髅,皮肉骨相。最是销魂骨,最是迷人相。” “但我一不参佛,二不念经,三就好这一身的好皮相,这是何苦来哉。” 林眉把酒杯放下叹了口气,站起来看着皮肉块块剥落的美人脸,黑红的血色从脚尖蔓延,银铃系在露出的腕骨之上叮当作响。 乐声还在悠悠响着,小曲掺了进来,鬼怪死寂了下来,燃着鬼火的眼接连亮起,转头仰面,她看向高阁之上。 他们从黑泥之中拔出脚来,前仆后继地垒砌着骨堆怪型,一只只的手从黑影幢幢中伸出,伸向高阁。 蝼蚁一般堆叠着的是凄惶而哀怨的死物,第一只手碰到了木台,接着就有第二只、第三只……天空的月色朦胧,让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铃声似笑,曲乐盈盈,灯笼缓慢地打着转,阴影投在红纱之上,缥缈不定,人形鬼状全在上面。 林眉背靠着栏杆,仰面倒下,轻飘飘地从高空坠落,被一只只或腐烂或灰白的手托起,衣服垂下沾到了它们身下的沼泽,黑气从衣角攀缘而上。 她在被吞噬的那一刻睁开了眼,手脚冰冷麻木,无法动弹,幔帐飘了过来盖在她的脸上。 没有现代软适的床,硬邦邦的围栏木床在一动不能动地躺着的时候,和棺材也没甚区别,最大的区别在于,格外的大而豪华,还没入土。 就是现在脸上盖着东西,把没入土这个优点也给掩了过去。 但她能感觉到,她的被子好好的搭在身上,大脑平静淡然,心脏也只平缓地跳动着,像是梦中的鼓点。 等到门外的人不再敲门,而是一掌把门劈开时,带起的风把幔帐吹开,她被堵住的那口气才呼了出来。 折思披着外袍提着灯笼站在门口,灯笼和衣衫都被吹得摇曳不止,散发飞起遮住了他大半的脸。 门被他推开,半截门栓掉在地上,裂口木刺支棱着。 “王爷病危,请侧王妃过去。” 折思进来为林眉点亮蜡烛,火光照亮了他的脸色,苍白又镇静。 林眉撑着床坐起,活动着还在酸麻的手腕和手臂,缓和着僵冷的身体,她让折思将她的袍子拿过来。 “其他人呢?” “岑侯和先生一直在王爷那边,其他人都醒了,陆续在赶过去,属下特地来请王妃。” 折思一看便是从床上匆忙起来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双脚连鞋都没有穿,沾满了秽尘黄土。 林眉把袍子往身上一披抓着前襟当披风穿着,就往外面走,折思提着灯笼给她引路。 半夜似乎下了一场小雨,虽然没能惊醒熟睡的人,但还是在天地间留下了些许的痕迹,明天有人起来若是细心一些,可能还能看见些许。 那该是又很值得欢庆的事。 但这对林眉他们来说就只能让人皱起眉了,突如其来的雨水,让大漠的温度骤然降低,也让君留山的寒毒骤然加重。 这是紧闭门窗都无法阻挡的寒意和噩耗,雨下得太急,让人措手不及。 岑见听见第一声雨水滴落屋檐的时候,就从睡梦中被惊醒。 莫上先生当机立断地伸手按在了君留山的后背,将内力送进了他的体内。 但寒毒来得迅猛又霸道,两军之前,残破的城墙先轰然垮塌,碎得彻底。 岑见一见君留山脸上浮起潮红,立马伸手拉开了莫上先生。 内力骤然中断回噬,莫上先生捂着胸口咳了一声,岑见接了他的位置在君留山身上连拍,逼得君留山吐出一口带着寒气的黑血,身子彻底软倒,颓然向药汤中滑去。 岑见把人拉住,抱出放平在榻上顺气,莫上先生胡子都炸飞了起来跳着脚骂君留山。 “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崽子!老夫遇见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一边骂一边把药囊直接倒了过来,他那些宝贵的瓶瓶罐罐一股脑被倒在了床上。 他支着灯从里面拿出了一瓶子药,掰着君留山的嘴倒了一颗进去,在喉头一顶一抹给他顺下去了,然后转身又去那堆药瓶里翻找,脉都不用再把了。 岑见收拾好人后才去了外面,折宁守在外面,雨下得突然,他站在廊下望着稀稀落落的雨滴发呆,里面的声音来得又急又小,被他晃着神就忽略了过去。 门被打开有人出来时他转过头来,还有些奇怪,岑见没什么表情,先伸手按住了折宁的肩。 “王爷病危,你去把人都叫起来。” 折宁有那么两三息没有动,眼睛都保持着一个角度看着岑见。 雨大了一些,细风吹了几丝分别拂在了他们的发顶,岑见鼻尖也落了一滴。 他的手在折宁肩上用力一拍,把人打得后退一步弯下腰连着咳了好几声,迟迟没有抬起头来。 但岑见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呼吸,去叫人,还暂时死不了。” “把侧王妃也请过来。” 折宁胡乱点了点头抹了把脸,直起身转身就跑。 等他去把折思叫起来的时候雨就已经停了,岑见站在屋外看着林府一处接着一处响起喧嚣声,大门处传来门被撞开的声音和马蹄奔忙的声音。 莫上先生在里面一叠声地叫着人。 “王爷快要撑不住了!” 岑见回身就能看见一点一点衰老的人,头发还是乌黑,但皮肤像是树的年轮一样起了一道又一道的褶子,松垮挂在骨头上的皮肉已经没有了生气。 就像时间突然在这个房间里,从某一个特定的人身上抽走了。 但这位侯爷还是丝毫不急不忙的样子,他先把门严严实实地关上,检查一圈有没有窗子被风吹得松动,再走过去给君留山拉好被子,把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压好被角。 莫上先生头疼欲裂地拿着针对着君留山无从下手,干脆就把针尖对准了岑见。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管他冷不冷的。” “等人死了埋地下,不比现在冷得多吗!” 岑侯爷抬起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根寒光闪闪的针,很认真地看着莫上先生。 “这倒不一定,王爷之意,是死后焚烧尸体,将骨灰埋在沙子里说不定还会被烤熟。” 莫上先生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岑见眼疾手快地从床上捞了一瓶护心丸,塞到了莫上先生手里并且拿走了银针。 “小子无状,先生海涵。” 莫上先生拿着瓶子,砸也不是吃也不是。 岑见叹息着扶着袖子将针扎进了君留山的眉心,屈指在针尾轻弹一下。 君留山全无反应,面容也不再有变化,摸上脉搏也还留住了一口气,只是身体越发冰凉,关节僵硬得更快。 岑见沉默片刻回头看向莫上先生,这位当世神医这时才反应过来,突然一摔瓶子。 “老夫又无心疾,吃什么药!” 老神医瞪着眼,气呼呼地指着岑见鼻尖,指尖怼在人眼前点了好些下,才把气咽下了,甩手把人推开。 “你让开!” 岑见顺从地被他推开,垂着眼站在一旁,手指掩在袖中,指上方位不停在变动。 林眉推开门,和折思、折宁前后走进来时,莫上先生弯着腰正在试着扳动君留山的手,林眉隔了这半个屋子,都能清楚听见骨头生锈一般的“咔嚓”声不绝于耳。 折思和折宁留在了门口,岑见拱手让开位置,林眉步至榻前,莫上先生头也没抬地在握着君留山的手继续转动手腕。 “王爷如何了?” 林眉本想问问岑见,但看见被莫上先生挡住的君留山现在的样子后,她又问不出口了。 看着君留山,她听着那“咔嚓”声,都有些心惊肉跳,生怕下一秒就听见莫上先生和他们说“不小心把王爷的手掰断了”。 于是,她也陷入了一时的沉默之中,半晌不忍直视地别开了眼。 “敢问二位,这应该……是王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3章 诸般猜测 暗卫默然看了他一会,端茶送客。 薛净悟不吃他这一套,拍着桌子一定要暗卫给个交代。 “你们侧王妃盯着我的钱袋子就够了,你又为何要有样学样!今日不说清楚我就去找你们王爷讨账去!” 暗卫眸中划过一道暗芒,无奈从腰间解下钱袋子,直接抛给了薛净悟。 薛净悟把东西抓住掂了两下,还挺压手。他满意点点头,一句话不多说,起身从窗子跳了出去。 暗卫从窗户望去,还能看见他跑出一小截路后,汇进小街人流中悠闲凑热闹的背影。 他坐了一会,从怀里拿出另一个钱袋子,叫来了跑堂。 “再来一坛酒。” 薛净悟是怕自己跑慢了还要付酒钱,连门都不想走了。 不去想自己糟心的被坑走的银子,他买了一个烧饼在手里拿着,找了个小摊叫了一碗糖水,一边啃着饼一边听着旁边人的闲聊。 “……也不知将军们要做什么,听说各城都在调军。” “我们这地方也没仗可以打呀。” 都是做工完了来歇脚的汉子,一边擦着汗,扯开了领子扇风,一边还声音都不压上一压,说着事旁边人都能听见。 “话说那位王妃给出的法子可真是神了,这都几天了,连个蝗虫的影子都看不见。” “是不是将军们要趁机去掀了蝗虫的老巢?” 旁边一个人转过头来说起这话十分期待的模样。 薛净悟想了想,似乎也没错。 汉子们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有这么个愿景被提出来,摊子里坐的人都有着极高的热情,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这样就是最好的了,要是真是要掀那些虫子的老巢,我就去给军队帮忙。” “没了虫子整天来破坏田地,地里能种出东西了,我们的日子可就要好过许多了。” “咱们将军别的不说,治理地方可真是有一套,要不是将军,我们连现在的日子都过不上。” “也要感谢王爷和王妃给咱们带来的方子,这天都阴了多少年了,王爷王妃一来,连太阳都出来了。” …… 孟末在城中的名声确实极好,提起现在主持局势的人,除了感谢君留山和林眉的,就是夸赞敬佩孟末的。 并且这些人似乎都相信着,这一次是林眉给大漠带来了改变,林眉就是来拯救他们的。 虽然说的只是他们的畅想,谁也不会觉得就能真的如此了,但一个个还是高兴得仿佛看见了蝗虫彻底被消灭的那一天。 薛净悟把饼子就着糖水吃了,起身离开了这个小摊。 对于大漠这七年来都没有过的诸城联合的军队调动,消息传得很快,四处都有人在讨论。 原因是众说纷纭,但大家提起的口吻都是轻松的,没有什么人担忧或心有疑虑。 出了西一的坊市,这样的讨论就少了,大道之上见不到几个行人,守军目不斜视地往来巡逻,百姓都尽量只在小巷中穿行。 薛净悟拎着给林眉带的吃食回了孟宅。 林眉让那妇人先回了家,只用早中晚过来一趟就好,孟彰也不会轻易往后面来。 她一个人留在府中没事做,干脆就到了小校场中练剑。 兵器架上放的剑都是军中用的铁剑,重量并不适合女子,林眉勉强在里面找到一把短剑。 短剑灵巧,在双手中交替旋转,似如银花绽放在半空。 薛净悟穿过前院走进中院的时候,就看见林眉挟着一道剑光翩然越过,手腕转动,托花而起。 美人献花向苍穹,神女翩翩乘风起,但当那道光下垂之时,又如雪花落地,铺砌了一冬寒凉。 林眉脚尖点落斜檐,一点雪光轻灵落向薛净悟眉心。 薛净悟反手拔出匕首在掌中转了一圈抹过面前,短剑落地,匕首倒扣在掌中横在身前。 他单手举起手上的那一包烧饼和点心。 “侧王妃殿下,看在小的给您带了东西的份上,饶小的一命?” 林眉凌空而下,薛净悟拿着东西挡在了自己脸前。 短剑被勾挑飞起回到了林眉的手中,那一包东西也到了她的手上。 “找见人了?” 薛净悟把匕首还鞘,撇了撇嘴。 “回去再说。” 林眉将短剑放回兵器架上,和薛净悟一起往小院走。 进了院中,薛净悟就把门关上了。 院中没有树木,到处都能让人一目了然,藏不住人,也不用再费心去找能藏人的地方。 林眉把东西放到了右边小厅,回过身来看着薛净悟还是绕着院子走了一圈。 林眉皱起了眉。 薛净悟检查完,进来对林眉无奈摊了摊手。 “小生确实找见了人。” “暗卫和你说了什么?” 林眉直觉又不是什么好事,十分习以为常了。 薛净悟也要被迫习惯了,捡着重要的把事情以及城中的议论说了一遍。 “焚仙门的人在找我们,估计又是想杀了你我。” “但是暗卫如今抽不出人手来,各城调兵也必然会有一定的混乱,只能我们自己小心。” “暗卫让我转告你,最好不要出城。” 焚仙门的事林眉没有多在意,上次一时不察,差一点折在那几个刺客手上没错,但林眉并不觉得就焚仙门这样的老鼠,能有几个那样的刺客。 她不会大意,但也不会多给他们面子。 “暗卫的人手都去了哪?” 比起焚仙门,暗卫奇怪的动向更惹她怀疑。 “不知道,来的暗卫只说有一件要紧的事,似乎所有暗卫都被派去做那一件事了。” “想来无非是和摄政王有关,但他们又不好说。” 林眉和薛净悟持有相同看法。 “最稀奇的是,什么事能让暗卫愁到借酒消愁?” 薛净悟秉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精神,意味深长地笑着凑近林眉。 “还能让摄政王殿下完全放任了暗卫行事。” 林眉反手抄起那包吃的,直接拍到薛净悟的脸上。 “闭嘴。” 她有时候是真看不懂薛净悟在想些什么,总是在跃跃欲试想掺和她与君留山的事,但每次又都及时收回了脚。 林眉不想被薛净悟反复提醒她动心的事实,因为最终她都是要离开的。 薛净悟从纸包里拿出一块点心,在林眉真的恼怒之前乖巧地把自己的嘴塞上了。 林眉有火发不出,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沉思了片刻后,撇下薛净悟自己一个人去前面找孟彰。 孟彰就在前院打扫厢房。 府中无女眷,后院没分内院外院,平日里就他们父子在住,前院的厢房才是真的留给客人歇脚的地方。 但平日里府上除了亲卫会日常来打扫,连个外人都没有,孟末也没有让人到府上商议公事的习惯,毕竟旁边就是军府。 厢房一直空置,林眉来得突然,孟彰先带人加急把林眉的院子收拾了出来,才回过头来收拾自己和薛净悟要住的屋子。 林眉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叫住了挽着袖子掖起袍角在擦柜子的孟彰。 孟彰转头看见林眉,连忙把抹布放下,又将衣着打理整齐了,方才从容地拱手行礼。 “侧王妃,小人失礼了。” 林眉想起了林兴修,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这个弟弟就完全还是个少年模样,喜怒坦然又热切。 孟彰身为臣子必然是和弟弟不一样的,但他也确实要比林兴修还要沉稳得多。 哪怕林兴修已经是一方守将,孟彰还是一个小小的亲卫之职。 林眉摆手免了他的礼,孟彰请林眉去正厅说话。 两人入了正厅,就看见除了几张桌椅以外空空荡荡的,别说饰品字画,连待客用的东西都没有。 孟彰跟着孟末,天天只有晚上回来歇息,都忘记了这一茬。 他给侧王妃准备的院子里,应该是有一应家具用品的? 还好当初家具都是一起打造的,至少每间屋子的床椅桌子是放在那里了的。 少年状若无事地和林眉告罪,然后退出去飞快地找出了一套落灰的茶具清洗干净,煮了一壶白开水端了进去。 林眉坐在椅子上,看着他轻咳一声倒了一杯清水放到自己手边。 “侧王妃见谅,家中只有清水了。” “一关守将的府上,怎会连杯清茶也无了?” 林眉是真的有些不解了,但也笑了笑没让孟彰再去折腾:“无妨,孟小将军坐下,清水也足以。” 孟彰被她笑得耳尖悄悄红了一小块,敛眉低眸地在林眉的下首坐下。 林眉打量他片刻,闲聊一般放松了姿态,先提起一个不怎么重要的话题。 “孟小将军不用紧张,本王妃只是想起,副将偶然提起过,我弟弟也曾在孟将军帐下,也不知孟小将军是否与兴修熟悉?” “他离家时年纪小,也极少给家中写信报忧,我常忧心他在外过得如何。” 林眉放慢了语速,一边说着一边留意孟彰的神色。 “在他近前他是不会说出实话,难得遇上他相识的人,故而想请小将军为我讲讲。” 孟彰闻言,倒是认真思索了一会然后颔首,态度也极为自然。 “兴修同小人年岁相差不大,确实较为谈得来。” 林兴修初来大漠先是在孟末帐下做了半年副将,之后调去金沙关做副将。 一年后金沙关前守将告老离开大漠,调不来新的将军,受孟末所荐他便升为了守将。 “在此半年期间,小人其实也常常听他提起家中姐姐,侧王妃来大漠之前,他还写信向小人提起过,很是高兴与担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6章 错乱时 林眉莫名怀念起了梦中那个舞女,想要叹口气,刚刚才说了自己就好这一身好皮相的,却原来,是从来没发现自己还有参禅的天赋。 莫上先生听见这话神色都扭曲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岑见还笑了笑,指尖拂着袖口摇头。 “或许不是。” “也或许只是我等时间错乱了一下,王爷还是躺在这里没有变过。” 谁都没听懂他说的这段话是什么意思,折思和折宁都习以为常地不曾侧目,只是岑侯又突然发了“疯病”而已。 岑见对上林眉视线时,林眉在他眼里看不见半分的情绪。 林眉不明白现在岑见是个什么态度,但也没有心思去揣测了。 其余人陆续赶了过来,堆挤在房门口,谁都没有伸着脖子想要往里看,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等着谁来给他们一句半句的吩咐。 “有人去城外找人了吗?” 林眉转身出去,让折思和折宁将门关上,暗卫给她让出一块空地,退到了台阶之下。 “回侧王妃,已经去了,孟少将军还在城外巫那里,应该稍后便能回来。” “林将军在军府,也在往回赶了。” “五里关的人还没回来?” 现在其实谁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够救君留山,但林眉不打算让这些人就这样在这里等着。 她环视一圈这些沉默着的暗卫,来到大漠之后他们摘下了面罩,林眉和他们相处久了,也大概能把人挨个认出来了。 就算还不能准确分辨谁是谁,至少知道他们都是君留山最信任的下属。 折思摇了摇头,他把头发草草扎了起来,衣服也穿好了。 “并未见到人,但最晚明日应该便能回来。” 之前在去五里关的半路上遇见的一个暗卫站了出来。 “侧王妃是想等他们带药回来吗?” 林眉在昏暗的灯火中辨认着他的脸,是那个傻傻给人套了话的暗卫。 “这个问题,你该去问莫上先生和岑侯。” “为什么要等他们回来,取决于王爷还能活上多久。” “若是无药呢?” 暗卫间有人低低地问了一句,埋着头看不清脸,林眉也不能知道他是谁。 站在台阶下的其余暗卫对这句问话没有什么反应,折宁的眉头跳了跳,右手已经握上了剑柄,铁刃出鞘,剑刃和鞘口轻撞着,发出轻微的颤声。 折思按住了他的手。 “无药便无药,王爷还在。” “那里无药,你们便再去其他地方找。” 林眉沉着脸,内力运不起,说话的声音都要小了许多。 “你们若是现在心中存疑,便现在就出发,什么地方你们觉得有可能,便去什么地方找。” 她在众人之前反臂指着身后的门,低垂着眼看那个埋着头的暗卫。 “这话你敢去里面说吗?” 那个暗卫咬着唇跪了下去:“属下知错。” 林眉把衣襟拢起,风大了起来,吹来从檐上滚落的雨珠,一滴恰巧落在了眉角,压低了人的眉梢。 她眯起眼,指腹抹过眉上。 “本王妃在这里等着,你们尽管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至于王爷最后如何,那是王爷早就给自己安排好了的结果。” “折思,你和折宁之后自去领罚,这般便管教不力,如何对得起王爷。” 折思和折宁一同低头。 “是,属下知错。” “行了,现在,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若有人回来了,直接带过来。” 林眉摆手赶人,折思带着众暗卫退下,只留下值班的暗卫和折宁还守在门外。 折宁想要和林眉说什么,林眉向他摇了摇头,坐到了栏杆上背靠着廊柱,屈起一腿踩在身前,手搭上了膝盖。 “折宁,连莫上先生都不愿说一定能救回王爷,我又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侧王妃说得是。” 折宁也明白这就是一日拖着一日,不是明天,就是后天,每天都有可能得到一个答案。 林眉安抚暗卫的话并不假,他们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但他仍有一丝的不甘心。 “侧王妃相信我们能找到药吗?” “不,谁都不信。” “或许除了那位巫和里面的岑侯。” 现在,大家信的是他们,而不是自己。 “折宁,你们相信岑侯,那我便相信王爷命不该绝。” 林眉偏头看向院外露出一个尖角的朦胧月亮。 “我们和老天爷打个赌如何?以月为证。” “赌王爷还有长长久久的日子能过,还有大好的山河能看。” “而不是委委屈屈地,从此就在这里连半片风月都无,半生烟雨都亏欠。” 折宁没有说话,岑见从里面打开门走了出来。 “这个赌在下可能参与?” “岑侯也会与人打赌?” 林眉回过头看向他,挑起了眉。 岑见高高侧手,抱拳向天,无奈地对林眉挤了一下眼。 “都是被表哥教的,不与人赌,旦与天赌。” “王爷曾同乾坤相对,最后也赌赢了。” 林眉并不知晓多少君留山的往事,君留山自己不愿说,其余人也在他面前讳莫如深。 这时守在门外,她被这句话勾起了兴致。 “不知王爷赌了什么?” 岑见大概是很标准的那种说书人了,勾起了人兴趣又悠悠摇着扇子,惊堂木一拍说着请听下回分解。 “如今非讲故事的好时机,来日表嫂还有兴趣,不如听表哥自己讲给您听。” 林眉听他表嫂表嫂地叫多了,已经没有任何情绪了。 但岑见把目光投向院门时,她也听见了外面的闹哄声。 人还没进门声音就递到了耳边,但太过乱糟都听不清他们在说着些什么。 一群功夫在江湖上都属一流的人,像个普通人一样全靠嗓子在那里胡乱叫着。 直到院门被打开,三个暗卫被人架了进来。 “药找到了!药找到了!” “侧王妃,药在玉盒子里!” “王爷的药找到了!真的有神药!” …… 架着人的暗卫们欣喜的叫声,已经把三个有气无力的暗卫的声音完全盖住了。 中间的那个用尽最后的力气翻了一个白眼,头一垂晕了过去。 另外两个还能抬起头来推开身边的人,没人扶着就腿一软趴到地上,坚持把他们的话说完。 “侧王妃,壁画记载,药被藏在了您带回来的那个玉盒里。” 林眉几人都被这突然冒出的消息震惊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院子里喜气洋洋的一群暗卫,有一个还激动得热泪盈眶,话都要说不清了。 八尺大汉呜呜地哭着,着实有些破坏气氛。 弄得他们一时激动也不是,喜悦也不是,总感觉怎么反应都有点不对劲。 折宁愣愣地往前走了一步,忘记自己是在林眉的身边,一步就撞上了林眉。 林眉被一撞腿一滑,差点从栏杆上侧摔了下去,连忙抓住了柱子。 “咳,侧王妃,还请让人快些将那位大祭司和孟少将军请来。” 岑见发现也没什么人关注他,收回了他有些拙劣又不走心的震惊表情,把几个人的魂叫了回来。 迟来的激动和惊疑还有各种复杂的情绪,终于正常地出现了每个人的面上。 林眉跨过栏杆跳下台阶,快步走到趴在地上的两人面前半蹲下去,抓起其中一个半拎了起来。 “你们说的是真的?!” “是,属下亲眼在壁画上看见的!绝对没有认错!” 那个暗卫被领子卡住了脖子,林眉的眼睛压近逼视着他,他突然就又有了力气,激动地叫了出来。 他身边的那一个也疯狂点着头,已经说不出话了。 折宁和之前守在院里的暗卫跟在林眉身后围了过来,散去没多久的其他人也被动静又重新吸引了过来。 还有之前在城里城外没来得及过来的那些,也一路跟了回来。 院子里站不到了,院门口也挤满了,就往墙上、屋顶上、树上蹲,神似癫狂。 折思来得慢了一步,还看见了他派出去的人也蹲在墙上,又哭又笑活似他们见过的邪教徒。 他从人群后挤了出来,随手从快乐傻、哭傻了的暗卫里抓出一个来摇晃着摇回神。 “先别急着哭了,发生了什么!” 林眉拎着人就直直站了起来,岑见连忙把被卡晕了的人从林眉手里抢救了下来。 折宁明显还是头脑发蒙的,他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地上的人,旁边人推了他一下就挺着身子往地上倒,跟个木偶人一样。 “统领,药找到了,真的有药!” 被折思摇晃回神的那个暗卫反过来抓住了他,把他晃得头昏脑涨,不能反应。 站在院子中间被人群高涨的情绪裹挟着,林眉也差点回不过神来。 但莫上先生的开门声把她拉回了现实,岑见无奈扶着额头,一手还拉着折宁,已经放弃了现在和这群人说话。 林眉叫了两声都没人理会她,满院子都是飘着的幽魂,她不得不提高了声音。 “都安静,先去城外请人,把玉盒拿过来!” “现在还没能打开盒子!” 幽魂被泼回了各自的肉体,折宁借着岑见之力爬了起来,极为尴尬地道了谢。 众人陆续回了神,回神之后二话不说争先恐后地往府外跑,走路太绕,就干脆直接从房顶上飞。 还好折思折宁及时恢复了神智,跟着跑了几步就跃到众人之前横剑把人都拦下。 “不能让人知道王爷的事,今晚的动静已经够大了。” “暗一四,这里你轻功最好,你跟我去,其余人留在这里等着。” 折思带着一个暗卫飞快地消失在了黑夜之中,折宁把剩下的人都赶了回来,人挨着人挤在院子里,才有时间去为这种不真实的感觉去忧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7章 见天相 “真的能拿到药了吗?” 安静代替了激动,还红着眼眶的人也沉默了下去。 林眉拧着眉闭上眼靠回廊柱上,刚才妄动了内力,现在耳边都是嗡嗡的声音。 莫上先生在后面扶着门看得目瞪口呆。 “你们……你们才是假的?!” 岑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岑侯,麻烦你和先生一起,继续守着王爷。” 林眉按着眉心仰头后抵着柱子,以别扭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站着。 “是。” 岑见行礼之后就要进屋,莫上先生侧身给他让开一条道。 但在跨进门前,岑见还是停下来回首看了眼院子里连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边转的人,无奈笑笑。 “王爷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折宁默默向他抱拳行了一礼,那些目光试探着投向了屋中和城外。 林眉也睁开了眼,乌云还在天上堆积着,风越发地微弱,看着是要下一场大雨的样子。 莫上先生把他扯进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谁都想要,但有时候临到跟前了反而更让人忐忑。若是不成呢?” “你何苦和他们说那句话。” 莫上先生连声叹着气,倦怠地摆了摆手。 “你何苦啊。” 君留山已经可以只安安静静地躺着便好,岑见也就没有往那边走,在桌边推出两个凳子请莫上先生一起坐下。 “说句话的事,又不费神。” “况且,在下也相信王爷吉人自有天相。” 折思带着暗卫向城外飞掠而去。 孟彰还不知道林府的变故,他刚刚才从阿明亚喀的静室里出来,犹自沉浸在思考之中。 林眉把他留在这里,阿明亚喀只想让他帮着打开玉盒。 玉盒在林眉和薛净悟他们检查的时候,完全没有发现任何的机关,但到了阿明亚喀的手里却是一个个复杂的小机括组成。 孟彰看见从手掌大变成了两掌大的玉盒,深吸了一口气。 阿明亚喀只是在其中一个盒面上点了一下而已。 “这是最精巧的匠人做出来的,连我都只是在师父嘴里听过,至于怎么解开,我也不知道。” 他们两个人在静室里埋头研究到现在,中间解开了百来道机关,现在就差最后三道。 孟彰的脚都盘坐得没了知觉,想要站起来还摔了一下。 阿明亚喀对着最后的三道呼出口气,揉着他都要磨出血来的指尖。 “好了好了,休息一下再继续。” 阿明亚喀让孟彰去外面拿点吃的进来。 孟彰低着头往前走,被叫不出人来不得已翻进院子的折思一把抓住了。 “孟少将军。” 孟彰被吓了一大跳,看见是折思连忙把打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折思对他的攻击视而不见,只不放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玉盒你们打开了吗?” “还没有,还剩最后三道机关。” 孟彰虽然诧异,但还是摇头。 折思一瞬间有些失望,但又喃喃着叹了一口气。 “只剩三道罢了,只剩三道罢了。” 孟彰蓦然心中一跳,急切地挣出手反拉住了折思,目光紧盯着他。 “可是……和王爷有关?” 折思慎重地点了点头:“极有可能。” “那说明父亲和侧王妃他们说的,可能是真的。” 孟彰回想着孟末曾经讲的那个故事,又一下皱起了眉。 “可是,是谁将传说传出来的?不会有无缘无故地神话的,又是谁想要做些什么?” 折思没有心情管这些,等在外面的暗卫也按捺不住地一个接一个翻上了墙。 “统领,该回去了。” 之前来叫人的都没能把两个人从静室里叫出来,也不好直接闯进,只好在外面守着,刚刚才被后来的暗卫告诉了林府之后的事。 没有在现场亲耳听到,他们还能保持一定的冷静,不像他们统领和同伴一样,人已经陷进一种奇怪的状态。 先来的暗卫说不好他们究竟是如何了,只是,不太像平常的样子。 换了莫上先生在,可能一人要塞一颗静心凝神的丸子了。 “没事,就是大喜大悲,有点游魂了。” 阿明亚喀拿着半开的玉盒从静室扶着墙弯腰钻出来,颤巍巍地在四双眼睛的瞩目下举起那个盒子。 “……那个,还剩最后一道了,要不然先去林府?” 折思和暗卫立马一人一边架起他,照旧翻墙出了院子直奔林府。 遇墙就翻,遇屋顶就跳,连进城时的城墙都提着口气就飞身上去了。 孟彰在后面跟得暗卫看不下去了,也像架阿明亚喀一样把人架了起来。 阿明亚喀被放下的时候晕头转向地在原地打转了几圈,还晕乎乎地要把盒子递给已经重影的不知道谁。 他刚才,不知道怎么的,就把盒子给颠开了。 “打开了打开了,你们快拿过去……头好晕,让我歇一会。” 林眉被盒子怼了一下脸,偏头避开挥过来的手臂,再半抓住人手扯着人站稳,抄手取过还盖着最后一层盖子的盒子,看也没看就递给了折宁。 “送进去。” “是!” 折宁小心翼翼地捧着盒子,转头就想迈开步子,抬起的脚在半空中悬着一顿,只落在了身前半步地位置。 所有的目光都跟随着他的手在移动,于是所有的动作都被放慢放轻了。 岑见等了半晌从里面打开门,折宁才刚上了台阶。 他直接走过去拎起了盒子,急匆匆地又进了屋。 “我和莫上先生先看看,大祭司休息好了请他进来参考一下。” 阿明亚喀被林眉送到一个暗卫手里扶着,脸色苍白地捂着嘴干呕了一声。 因为林府的动静惊动了城中巡逻的兵丁,而半路不得不返回军府安抚最近高度警戒的众人的林兴修,和之前昏迷不醒的酒儿终于赶了过来。 薛净悟也醒了,但是没有过来凑热闹。 “都安静等着。” 林眉转头看向惶然的两个人,让暗卫把人带去一旁。 “你们和他们解释一下,兴修,你之后尽快回军府看着,这几日一定不能让城中出乱,消息也不得外传。” 林兴修视线在房门和院子里的人之间转了几圈,定了定神抱拳应是。 酒儿抓着一个暗卫的衣角,呆呆地看着君留山的房门,大家还算镇定的态度让她没有继续慌乱下去,被暗卫轻声哄着出去了。 林兴修一起跟了出去,孟彰左右看看,向林眉说了一声后,也退出了院子。 “大祭司,您还好吗?” 林眉把围着的人都赶开,低声询问被两个暗卫扶着几近虚脱的阿明亚喀,他人看起来是真的不怎么好,冷汗一层层地冒出来,现在连唇色都青白了。 折思也没想到轻功会让他这么难受,分外愧疚地和阿明亚喀道歉。 “是我等太过心急,伤到大祭司了。” “没事……” 阿明亚喀一句话没说完就连忙捂住了嘴揉着胃,腿软得止不住想往下蹲,扶着他的暗卫见他实在难过跟着他蹲了下去,担忧地给他拍着背。 “我就是……从来没试过这么赶路。” 瘦瘦小小的青年缩成一团勉强抬起头看了看那边房门,眼里包着被憋出来的泪花,眼神发直恍惚着,看东西还是重影的。 等缓过一口气放下手连连做了几次深呼吸后,他撑着膝盖摇晃着想要站起来。 “麻烦先扶我进去。” 暗卫连忙把人再架回来,人都软成了面条一样挂他们手上了,还执着地想要走,暗卫不由看了眼林眉。 “里面太过闷热,您还是在外面休息一下。” 林眉摇了摇头,蹙眉看着还想坚持的阿明亚喀,示意暗卫把人扶稳一些。 “是我疏忽,折思,你去里面取凳子来。” “再拿些水来!” 酒儿艰难扒开暗卫围成的圈子,在一片肩膀上一蹦一跳地露出半个头来。 前面的暗卫连忙给她让开一条路。 跑过来握住了阿明亚喀的手把脉,她指挥着暗卫快点去拿东西。 “他没学过武,突然被带着疾飞,之前又有许久没有休息好了。” “现在吃不下东西,但还是先准备一些,等他好些了让他吃一点,现在先喝点水。” “是。” 折思和几个暗卫跑出去分别拿东西,酒儿使劲掐了一下阿明亚喀的虎口,阿明亚喀猝不及防的惨叫了出来。 林眉和暗卫也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林眉的脚都往前迈了一步,好些个暗卫手搭上了自己的武器,特别是被挡在人群外的那些,几乎一下就要跳起来了。 酒儿也被吓得呆了一呆,下意识放开了阿明亚喀。 折宁两指堪堪在她脑后一寸夹住了一枚铁丸子,他瞪了一眼讪笑的暗卫,没好气地把东西给弹了回去,正好打在暗卫的手肘麻经上,那人捂住手肘死死闭着嘴不敢出声。 旁边人都被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几个人连忙七手八脚地把人拖走丢出了门。 折思端着凳子出来时,折宁已经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手,酒儿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自己身后,脸色还怪吓人的。 “无事。” 拍了拍酒儿,折宁低着头看恢复了一些精神的阿明亚喀。 “大祭司怎么样了。” “再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折思把凳子放过来,扶着阿明亚喀坐上去,看不过地替他擦了擦哭出来了的脸,将端来的温水递给了他。 “岑侯让属下转告侧王妃和大祭司不用着急,王爷现在暂时稳定下来了,大祭司休息好之后再进去便好。” 阿明亚喀捧着碗咕噜咕噜几口把一碗水都喝干净了,放下碗袖子在脸上勒过,喘出一口气摆了摆手。 “我没事了,没事了,现在进去也可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8章 命薄外 “您还是先吃些东西。” 林眉不愿勉强他,让找吃食的暗卫过来,时间太晚,暗卫就找来了两个馒头。 阿明亚喀道谢后拿过一个馒头,边啃边站起来,还蹦了两下给林眉看。 “我真的没事了,请侧王妃和我一起进去。” 他的脸色也迅速恢复了过来,完全看不出前面还难受成那副样子。 林眉虽然自己适应力很好,但以前也见过不少晕车晕机,谁不是要难过半天才能缓和过来。 酒儿也对这个效果有些惊奇,不少人会晕马车,吐得昏天暗地爬不起来的不少,只掐了一下穴道就好了的还是第一次见。 阿明亚喀挠了挠脑袋。 “我真的就是一时不适应……好了,我们快进去。” “请大祭司和侧王妃进来。” 岑见擦着汗打开了门,林眉和他对视了一眼,眉头没有松开点了点头。 阿明亚喀一边大口吃着馒头一边小跑着上了台阶,岑见侧身请他进去,林眉随之到了门前,岑见也请了林眉先进,自己留在最后。 “都再等等,酒儿、折思、折宁,你们也进来。” 折思三人连忙过去,酒儿跑到门口就急着张望,想要叫莫上先生,但被岑见一个眼神止住了。 等人都进去后岑见关上了门。 屋中闷热不已,不知道什么时候支起了火盆。 莫上先生已经把外袍给脱掉了,捧着玉盒看得专注。 阿明亚喀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君留山,坐在床边一边把脉一边好奇的打量着。 “王爷长得真好。” 林眉看了一眼床上的君留山。 “这般模样,还能当得大祭司赞一声好?” 折思和折宁还能处变不惊,但进来后也是呆立了好一会,酒儿一下就扑到床边,想碰一下君留山又迟迟不敢伸手,瘪着嘴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阿明亚喀吃进最后一口馒头,腮帮子鼓鼓地认真点了点头。 “当得,贵极苦极,风云之变。” 其余人都自觉地将视线转向了岑见,满场可能就这位听得懂了。 岑见笑了一笑,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看向阿明亚喀。 “这味药,我同先生看了许久,似乎并不如我等所想那般。” “什么意思?!不如所想是什么意思?!” 酒儿倏然转过了头,颤着唇不肯相信这个答案要去扯岑见的袍角,被林眉皱着眉呵止了。 “酒儿,安静。” 她又蓦然失去力气瘫坐在榻边,就这么看着没有反驳的莫上先生。 折思和折宁压下快要出口的惊呼,折宁说不清什么心思地垂下眼,折思背过身去,一拳捶在了桌子上。 林眉定定看着岑见,她不信就只有这么一句话。 但岑见只看着阿明亚喀,唇边还勾着一点带笑的弧度。 阿明亚喀在给君留山把脉,头也没抬,对后面人的各样情绪也丝毫不予理会。 莫上先生放下盒子揉了揉额角,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这药,老夫虽说不出是什么来历,但确实颇为神奇。” “药为火属,内蕴一丝奇怪的生气,对王爷来说,吃了虽凶险了些,但恰巧可以克制寒毒,也是难得的奇药了。” 君留山的寒毒连莫上先生这么多年都没能解决,这药对他们来说是神药也毫不为过。 “放在平时,只要小心护持,让王爷服下此药寒毒之愁就能迎刃而解,之后只要好好调养,身体终能恢复到同正常人无异。” “但是呢?” 林眉手上又拿出了那块石牌,金乌图腾在指尖翻转隐现。 她的神色隐隐透着冷漠,从她这里能看得见半片盛在白玉之中的赤红,边缘还瞄着一线的金,和那些栩栩如生的壁画上的尾羽一般。 但她走近从桌上捡起那个盒子时,才看见在被遮住的那边,羽端之上,有一朵小小的金色花苞,像是金铃一样的小巧精致。 玉盒拿在手中都是温热的,不知是因为药,还是因为被人捧在手中太久。 莫上先生缓缓摇了摇头。 “但是,这药不能弥补人的寿元,那一点的生气,也不过能在用药的过程中,吊住服药人一口气,在烈火焚身的煎熬中活下命来。” “这还是颇为体贴的神药了。” 林眉有些想笑,岑见却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确实,烈性之药多伤身,熬制炼制都颇为不易,吃下能不能挺过药性全看个人,像这般会自主保护服药人的药我与先生都是头一次见。” 阿明亚喀终于收回手揣着,回过头骄傲地扬起下巴。 “这是神明赐给我们的恩惠。” 林眉刚才突然想到,其实阿明亚喀从一开始就该知道药在何处才是。 那座陵墓神殿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自己是最后的大祭司,这药,他怎么会不知道在哪,还要暗卫去苦苦寻找呢。 “大祭司,你既然让他们去找药,又是否知道这药要怎么才能救王爷?” “或者说,您是否从一开始就知道要怎么来救王爷?” 阿明亚喀被林眉突然转过来的视线刺得缩了缩脖子,不情愿地嘟囔着。 “我不能主动透露这些的……” “大祭司要世代守护神殿和这些神明的赐予,我们本不能向外人透露,会被视为背叛的。” 阿明亚喀也很委屈。 “你们既然能够找见神药的记载,这是神的旨意,但能不能找见药,并非我能决定。” 他相当于是在钻着空子,绕圈子地将东西送给他们。 但这样一来,他们也不能强迫阿明亚喀告诉他们药究竟要怎么用,也干不出以怨报德的事情来。 “所以,这药是能救王爷的,是吗?” “还请您告诉我们这一个答案。” 林眉退开一步将盒子紧紧握在手中,不再给阿明亚喀带去压迫,向他低下了头。 岑见看着一下又沉默下来的阿明亚喀,和他手下已经被揪成一团的被角,不停在地上蹭着的鞋,轻咳一声。 “不如让我猜上一猜?” “王爷之前出事的时候您就知道了,而这药在大祭司的传承里,是能救王爷的。” “是否?” 阿明亚喀犹豫着点了点头。 其他人一下把目光汇集在阿明亚喀的身上,眼中亮起的光比屋中的烛火亮上了许多,让人不自觉地想避开。 林眉注意着他的神色,没有忙着高兴。 这位大祭司这么吞吞吐吐的,可并不像是有了药就真的能救君留山的样子。 她知道,其他人或许觉得只要有希望,他们就算上刀山下火海都要给君留山办到。 但如果,非人力所能及呢? 失望和希望,再到绝望,都是一念一字之间。 “但条件极为苛刻,否则金国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有人用过这株药。是吗?” 林眉敛眸将玉盒重新盖上,走过去放到了君留山的枕边,顺手为他将鬓边的发理好。 这一次阿明亚喀似乎小小出了口气。 “侧王妃说得对,但还有一个原因是,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是奉神之人,所以不允许使用。” 所以,其实条件虽苛刻,也并非不可达成? 林眉的视线落在君留山已经看不见起伏的心口上,没有注意到阿明亚喀极快地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又低下眼继续说着。 “篡命比之续命,还要为重罪,这是奉神者绝不能犯的错。” “便是传说里,也少有能逆天而得生者。” 岑见看见了那一眼,他若有所思地用指腹摩挲着自己的手腕,脉搏跳动得比平时要快上一些。 他的眼睛也微微发着亮。 “我懂了。” 他不顾其余人茫然转来的眼神,只和阿明亚喀对上视线,拖着不急不缓的调子抚掌而笑。 “说起来,这是逆天改命之举,本来是不可达成的。” “但偏偏,就有了这一线生机。” “天意如此啊。” 莫上先生失手把自己的胡子拔了一缕下来,下巴上立马就出了血染红了胡根,他喘着气一拍桌子。 “你这小子有完没完?!知道了就快点说!” 他已经热得燥火攻心,领口大敞着还是不停冒汗,只想早点能出去,不想再在这里和他们打这哑谜了。 岑见此举本是不该的——一不该泄露他人之秘,二不该在他人焦急时不做体谅,只是他现在也是为难。 但林眉也转过头来略带着几分急切地看着他,而阿明亚喀也在犹豫之后闷闷点头。 他还是无奈拱手躬身先谢过,才向他人解释。 “王爷活命之机在侧王妃的身上。” “诸位先别急,一定要听我说完这些话,好好想上一想。” 抬手阻止了想说话的人,他正经了神色眉心微微皱起,将剩下的话斟酌了好一会才在众人越来越焦躁不安的目光下说了出来。 “我等命数归于地府所载,阳寿有数,善恶成书,寿未尽而死者是为横死。” “但无论如何,寿尽者定要遭地府索命,横死者也有鬼差拿送,尽归地府一地。” 岑见看向林眉,林眉有所预感地抿紧了唇,静静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是以若非神仙手段,是改不了人之命数,补不上人之寿元的。那是逆地府之威,夺天之命,世上也无这样可凭空补上寿元的东西。” 他说到此处,阿明亚喀也跟着看向林眉,暗暗叹了口气。 “但有一类人,是天命不记其名,地府无载生死的,无寿算之人。”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七七之数外,作遁去的其一。” “而侧王妃,正是死过一次的无命之人,也只有侧王妃,才能以自身寿元相救王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4章 隐情难述 林眉也没想到林兴修会真的和孟彰关系不错,她在来大漠之后都没有听林兴修提起过五里关。 “那小子唠叨起来可是极为缠人的,还要多谢孟小将军包容。只是,本王妃随王爷前来,他又为何要担忧?” “王爷奉君命前来,我也不过跟着来看看他,哪用得着他小小年纪还要操不完的心了。” 孟彰似乎抬起眼来看了看林眉,但她一眨眼间孟彰依旧是那副恭谨的样子。 林眉暗地把他再三打量,想要知道他还会透露出什么东西来。 从他们一来他就给出了个大消息的行为来看,这位孟小将军恐怕还有更深的打算。 只是不知他为何这么信任他们,那位没有露面的孟将军又知道多少,想要做些什么。 林眉从踏进五里关之后,就一直有一种紧迫之感,这感觉来得莫名其妙,让她烦躁的同时也让她放弃了许多迂回的手段。 而这里处处看着正常,也处处透着诡异,既然有孟彰这个极为配合的人在,她也就懒得再去费心查探一些东西了。 孟彰也果真配合至极,端着和先前一般无二的语气回答道:“大漠凶险,两关之中五里关尤甚,他担忧侧王妃如若和王爷来了五里关,会遇到危险。” “只是如今看来,就算王爷去的是金沙关,也未能避祸,还是遭到了贼人袭击。” 林眉轻笑一声,她知道为什么林兴修不在他们面前提起五里关了。 她颇有兴致地挑起眉梢,指尖点了点膝头,顺着孟彰的话说了下去 “看来五里关也是深受贼子之苦?也不知是哪方的贼人如此猖狂了。” “本王妃观孟将军治城治军手段高超,这贼子也敢前来叫嚣挑衅?” 孟彰叹息着摇摇头:“诸城之间相隔甚远,可守城而难出兵,便是中原之地兵强若此亦是匪患难除,何况大漠小小孤城。” 他话说得慢,东西却倒得快。 林眉打起了精神,把心思都落到了这一次的谈话上。 “将军亲历大漠十余年间诸多变故,深知大漠变幻深不可测,护得一方安定已是艰难。” “何况,还需守着阿莫湖,如此大漠珍宝,已然蒙尘,若是真遭损毁岂不可惜。” 比起上一次还有许多谜团的故事,这次孟彰几乎就是和林眉明言了。 不论孟末究竟对妻儿怎么想,他背后还有一座城池要他来守着。 以先前大漠之中的情况,各处关城是难以守望相助的,几乎就是各自为政,固守一方。 孟末的五里关也好,林兴修接手的金沙关也好,互通有无是做不到的。 至少他们是知道焚仙门的存在的,林兴修那些心中有数的事情应该也是从这里知道的,所以不论是祭典之变还是黑袍人袭城,他都在后来做到绝不多问听令行事。 连蝗虫之事,应是都对来历有了了解,只是多年都没能解决。 这其实怪不得他们不作为。 中原之内山丘林立之地多匪患,一地之兵尚难灭匪,何况大漠之内一城之兵。 轻举妄动的后果便如上次袭城,连他们都是艰难挡下,损伤惨重,她与君留山险些丧命。 放到孟末他们身上,恐怕就是真的要命了。 而且…… 林眉推着手边杯子在桌上转了一圈,若有所思。 孟彰提起阿莫湖,恐怕是想说水源之事。 “说来,本王妃也听过阿莫湖的美名,若有机会当去游览一番。” 孟彰双肩微微放松,抬首和林眉对上视线。 “阿莫湖是大漠最大的湖泊,湖泊之外绿树成荫绵延数里,便是当年金国还在时,这里也是天上的落月,大漠的明珠,地下的水系源头几乎都来源于此。” 这些林眉听过,但没能见过,而孟彰是在阿莫湖湖畔长大的,对阿莫湖可以说了如指掌。 如今虽然干涸许多,阿莫湖也依旧是大漠的生命之源。 “王爷与侧王妃改日空闲,小人可陪同前去。” 他有意无意地着重强调了一下“王爷和侧王妃”,然后接着说下去。 “从南门出,行二十里可至,便是骑马游玩,也要大半日才能走完一圈。” “只是近日风大水浊,不宜前去。” 林眉轻抬眉头,端起杯来喝了一口水,含笑支着侧腮。 看来,这阿莫湖还非去不可了。 大漠水源明晃晃地摆在那处,重兵屯守也不能挡住那些想要出下作手段的人。 焚仙门的人不会在乎尸横遍野,想来孟末多年来应一直在防着他们对阿莫湖出手,阿莫湖广大,一点毒药毒不死人,但能又起瘟疫。 孟彰自然没那个胆子让林眉作饵去以身犯险,他提起阿莫湖,一来是为告知林眉和她背后的君留山他们的难处。 二来只是觉得,当他们不可阻拦的时候,林眉往阿莫湖走才是最安全的。 五年之前,孟末就将阿莫湖围得水泄不通了。 “对了,听闻近来城中宵小也是颇多?” “一直未曾少过,但请侧王妃放心,将军向来严查巡视,不会让人惊扰到侧王妃面前。” 事实上,连暗卫的往来他们都是知道一二的,也知道林眉定然已经知道了一些事。 这次也就是因不知是贼人所派还是另有来路,才让他们多活几日。 孟末虽然多年因忌惮退让些许,但那也是在没有真的犯到底线的情况下。 蝗虫之害有望解决,君留山一令调动大漠,东风既起,孟末也有意彻底解决掉那些威胁了。 林眉知道现在焚仙门盯上了自己,保险起见自然是守在城中,一直到焚仙门被诸城打退,没精力再来找她麻烦为止。 但她不愿在暗卫和孟末的安排下龟缩不出,以她之傲,宁愿亲手杀了来袭之敌,报金沙关之仇,杜绝后患。 威慑比之避退对这些老鼠更加有用,她也没那么多的时间和他们耗在这里。 林眉放下水杯站起。 “孟将军做事自然让人放心,这两日去阿莫湖一观未尝不可。” 孟彰跟着站起,诧异看了林眉一眼,随即皱起眉头。 “侧王妃,这恐怕不妥。” 林眉拢袖摇了摇头。 “本王妃就同孟小将军直言。” 她也不再给孟彰反应和开口的机会,把事情全摊了出来。 “孟将军守在五里关一直投鼠忌器不敢擅动,焚仙门还有前金余孽牵制将军。” 前金血脉一事但凡传出大漠,别的不说,当初是先帝,现在是君后辛,两代帝王都是多疑之人,知晓之后是不会放过孟末的。 孟末见过君留山,但那也是在十年之前了。 “将军恐怕也是担忧王爷反应才不敢明言,然大战在即又怕误事,故让孟小将军隐晦告知本王妃,是否?” 孟彰怔怔抬头,对上林眉辨不出喜怒的视线,随即一抖膝盖重重磕在了地上。 “侧王妃明鉴,将军绝非有意欺瞒,也对大岳绝无二心!” “五年之前,贼人使前金公主前来,欲使将军投贼,将军已亲手斩杀了她去!只是那孩子如今还未能找到下落,将军也不曾放松追查!” 林眉虽没见过孟末,倒也不怀疑一旦那孩子被找到,孟末一定不会放过他。 少年顾不得许多,再不遮掩,只为替自己父亲分辨。 哪怕林眉看起来并未想要计较。 说出这件秘密本就是孟末一意孤行,不论是孟彰还是副将,都是极力反对的。 “多年来将军害怕余孽生事,半步未曾离开大漠,更是以一己之力打压贼人,使之龟缩深处。” “只是因蝗虫之害,以及需镇守水源,将军才未能绞杀贼人,绝非顾念私情。” 孟彰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又急又惧。 但句句都是坦然和恳切,只盼能引得林眉松口,放过他的父亲。 “五里关的地牢,死的贼人何止上百,将军七年来遇贼人刺杀,也是多次险些丧命!” “侧王妃,小人以性命作保,将军比谁都想要看着王爷能肃清大漠,也绝不会在此时做出不妥之举的!” 林眉丝毫不见动容,淡淡看着他,不急不慢地理了理袖口。 “所以,其实孟将军多年对蝗虫和贼人来路了然于心。” 而金沙关守将林兴修,或许还要包括前任守将,都从孟末处得知了一些事情,但一直联手瞒着大漠之外。 林眉了然开口,连君留山的暗卫都没能知道这些辛秘,就算是面对自己林兴修也半点没有松口。 孟末确实是治军有方的。 孟彰低下了头,声音不自在地低了下去。 “是,将军一直知道焚仙门的存在。” “连……当年战王身死之事,也知道些许。有战王前车之鉴,将军不敢让人知晓前事。” 孟彰说的,绝不止战王受蝗虫咬伤死亡。 前车之鉴,林眉把这四个字压在舌下含在齿间重复了一边,漠然勾起唇角。 “缘何不请朝廷派军平乱?” 孟彰苦笑不已。 “战王一死,诸国窥岳,王爷领兵在外连连征战,先帝山崩,王爷回朝掌管朝政,将军便请命前来大漠,然后发现,蝗虫为患,沙暴不息。” 贼人藏于地,上有风沙掩盖,神出鬼没,大军纵然能踏遍大漠,找不见踪迹也是无用。 况且不止西北大漠,朝野内外还有诸多威胁,各地军队多年不敢擅动。 “王爷多年未放松对西北大漠的监视,但也未派大军,便是为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9章 化鬼神 酒儿很茫然地看着他,张了张口,又看向了莫上先生。 莫上先生简直要拍桌砸凳指着岑见怒骂了。 听听、听听,这是什么江湖神棍忽悠人的手段?和那些病了让他们喝香灰的人有什么区别? 杏林圣手平生最恨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不知道害死多少本来还能有救的人。 “你这说法,和京城瘟疫那一次有区别吗?” “老夫接到暗卫传信,瘟疫之事不就是有恶人以鬼神之言糊弄一村生病之人,之后致使病源扩散造成大祸!” “你说的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鬼话?!” 岑见蓦然转头,脸上神色全敛了下去,平淡无波地看着就要怒发冲冠的莫上先生。 “装神弄鬼之事,余不屑为之。” “旦为王爷尽心而已,不敢稍有轻忽欺瞒。” 莫上先生血气上涌猛然拍桌而起,一脚踹翻了凳子,气得就要和岑见动手。 酒儿和折思慌忙扑上去要拦,折宁恍惚地看着君留山没动。 阿明亚喀歪着头比酒儿还要茫然。 “他……他说的不是实话吗……?” 林眉站得近,听见了他这一句不自觉问出口的话。 在一片混乱中她静静站了一会,突然抄起玉盒放进怀里,一手揪住了站着不动任莫上先生怒视的岑侯爷的领子,拖着人踹门而出。 岑见踉踉跄跄地跟在她的身后,在院中暗卫目瞪口呆的注目中被林眉扯出了院子。 屋子里的人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了许久,莫上先生才挣脱了酒儿和折思的拉扯抚着胸口给自己顺气。 “这个、这个、这个神棍!还敢妖言惑众了,气煞老夫了。” 折宁苦笑一声,低着头抚着自己的断臂,铁板沉甸甸地裹在手臂上压得他抬不起手来。 “您也知道,岑侯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折思咬着牙没说话,退开到了折宁身边,避开莫上先生不可置信的目光。 酒儿拉着师父的衣袖大脑一片混乱,她想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没人想起给她解释。 她呆了一会颓然抱膝蹲在莫上先生脚边,有一下没一下扯着莫上先生的袍子很小声很小声地问。 “师父,到底怎么才能救王爷呢?” 莫上先生挣扎许久闭上了眼,垂下手在她的头上轻抚,喟然长叹。 阿明亚喀被他们吓得不敢说话,本能觉得可能有哪里不对劲,又不敢发声,只敢跟只瘦猫一样悄无声息地从床边溜下来缩在脚踏上,把自己一缩再缩,怕被看见了招来一顿打。 “呜,岑道友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林眉随便找了间没人的院子,又是一脚踹开了门,把岑见丢了进去。 岑见往前跌了几步才站稳。 她自己也跨步进去,反手关上门,拍了拍手上的灰。 “这里没人了,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是想,让我一命换君留山一命?” 这里没有点灯,一晚已经快要过去,一线天光在天边驱赶着乌云缓缓往这边走来。 岑见身形一顿,平地又差点摔了,一口气没喘匀撑着膝盖剧烈地咳嗽起来。 “……表嫂……咳咳,表嫂莫要吓我,微之还不想被表哥一剑刺死。” 岑侯爷哭笑不得地拍着胸口艰难直起身。 “表嫂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林眉扬起眉,玉盒在她的手里抛上抛下,一失手就能被摔在地上。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岑见这才知道自己说的话让人误会了,他抹了把脸长袖垂地认认真真地给林眉道歉。 “是微之太过兴奋,没有考虑得当。” “表嫂确实能救表哥,但绝非需要一命换一命。” “只是想请表嫂为表哥渡命,对表嫂而言,可能会虚弱一段时间,但并不会有损身体或寿命。” 玉盒落在林眉掌中被五指攥紧,岑见抬起身来指天为誓。 “余可以发誓,也绝不会勉强侧王妃。” 林眉不语,更不明白岑见想要做什么了。 “我能怎么为他渡命?” “只需从指尖取心头血,同您手中那株药,依巫族秘法成药,再喂王爷服下。” 岑见说完林眉就笑了一声,眯起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棍。 “如何从指尖能取心头之血?” 莫上先生先前说的其实和林眉想的一样,对她而言,岑见所言和江湖神棍骗人时所言无异,还更要不加掩饰。 岑见伸出左手手摊开五指,右手点了点左手中指指尖。 “人之血脉如同大网,贯连相通,指尖亦与心脏相连。” “心头血不同之处在于,这里蕴含最本源的生气,取之损神,若是剖心取血自然也是可的,只是那便真成了以命换命。” 林眉点点头,没和岑见计较这个,让他继续说。 “诸经脉所通,以手所汇可达五脏六腑,手穴通心,而中指通神阴脉于此。” “故在中指指尖取血,可得心头血,血之生气不失神气完足,又最不伤被取血之人。” “我怎么觉得,你比大祭司还要熟悉这些东西?” 林眉听明白了,但她也注意到了岑见胸有成竹的样子。 想到了一些事她的神色变得不太好看了,随手把那个玉盒抛给了岑见。 君留山他们都对岑见表现出了莫大的信任,但林眉不怎么信,她只隐隐觉得这个人有些危险。 特别是在经过古村和妖女事件之后,她的来历,始终是她的一个忌讳。 她不怕直言,但她也知道,这里的人不会放过一个真的死而复生的怪物。 君留山以药为遮掩瞒过了一般的人,岑见又是否是一般的人? 他刚才的话,又代表着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听见的人又会怎么想? 林眉注视着岑见,思量着他的心思。 岑见接下玉盒打开看了看里面的神药,叹了一声,伸手拂过那个小小的金铃,似乎真的有一声清音在他指尖响起。 “因为岑家也是由巫传承而来,虽然之后融合了许多手段,但作为最基本的巫的本事,我等从不敢忘。” 他对林眉说的也不全是实话,包括之前在屋子里说的那些。 就如他所说,接续寿元是逆天之举,他们都只是凡人而已,就算有这药,他也不能做出这种事来。 但是,林眉、君留山、还有这药之间,有一种奇怪的气机相连。 这是他人所看不见的,只有他和阿明亚喀能感受得出来。 所以阿明亚喀会对君留山的情况这么敏感,所以他会说只有林眉能救君留山。 “常人若只是体弱,用手段对症调养,慢慢就能养回来。” “生病之人,找到病源,也能想办法改善除掉源头再行调养。” 岑见仰头看向行过天上的黑色羊群,一声惊雷炸响,羊群慌乱着撞洒了水缸,倾盆大雨当头浇下。 “但油尽灯枯之人救不回来了,不是因为没有手段,而是他们的身体承受不住一点的外力,又被内力不断地消耗,最终不治身亡。” “所以老人和小孩子总是更容易病死,体弱的人比起健康的人也是一样。” 林眉和他都没有躲,两人听着外面的城池被这一声惊雷惊醒,欢呼声如雷滚动。 “所以,王爷是油尽灯枯的人,除了渡命,没有其他手段他可以承受。” “你在劝我救他吗?” “不,臣请侧王妃,救王爷一命。” 两个人都转眼间被大雨淋湿,林眉的头发还披散着,一缕一缕贴在脸庞背上,披在身上的外袍又冷又重,连风也吹不动。 岑见没有学什么一下子在雨中跪下,不答应不起来这样的事。 雨水太大,串成了珠帘,挡在他们两个人的中间,也砸得人睁不太开眼。 但他看见林眉迟迟没有说话,转头看向了君留山的院子。 这里望过去,是能看见一点朦胧的影子的。 林眉不信他说的,但她也知道,她确实是个异数。 万一呢,万一她真的能救君留山呢? 她能清清楚楚听见自己的心声说,她不愿意让君留山死,哪怕一点可能她都想要救他。 就算一心想要离开,但君留山对她来说一直是不一样的。 林眉将贴在额上的发捋向脑后。 “王爷有几分的机会活下来?” “三分成药,六分活命。” 雷声雨声大得面对面站着都听不清对面的人说了什么,但林眉和岑见没有半点提高声音,在那一点雨帘的缝隙之间,轻得近乎耳语。 “王爷昏迷不醒,只有侧王妃能做这个决定了。” 君留山若是醒着,或许会反对,但林眉点头答应了。 “可会有什么副作用?上次之事,实是让本王妃怕了。” 岑见无奈摇头。 “惭愧,我也并不知晓,只有等服药之后再做观察。” 林眉都想要问他,这么说就不怕我反悔吗。 但雨越来越大,没有半点减弱的趋势,似乎打翻的不是水缸,而是撞塌了天河的堤坝,蓄了太久的天河水就这样一泻而下。 连那一线的天光都被冲了回去,天色越发的暗沉起来。 林眉兀地笑了起来。 “罢了罢了,本是一丝之机,如今有了三分,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但今日在屋中的那些话,还请岑侯不要外传,否则又要有人猜测本王妃是否是妖女一个了。” 岑见欣然应是。 “这是自然,微之谢过表嫂。但我也就不代表哥说这声谢了,还是让表哥改日亲自向表嫂道谢。” 林眉摆了摆手,把外袍拉回肩头转身离开。 “我先回房收拾一下,要取血的时候再来叫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0章 甘露降 岑见在她之后也怡然自得地在雨中漫步回了君留山的院子。 暗卫们顶着大雨还守在院子里,眉角发梢都被淋得耸拉下来,看见他回来欲言又止。 发现林眉不在,他们还是把问题咽了回去。 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但莫上先生的那几声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林眉他们走后,折思他们也没有出来。 他们太想知道,他们的王爷还能好好地站在他们的面前吗? “去两个人,为侧王妃送一桶热水和一碗驱寒的药过去,请侧王妃好好休息。” “……是。” 两个暗卫出列抱拳,顶着雨极快地离去。 岑见进了屋,带进了一地的水和湿气,屋里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多看他一眼。 倒是阿明亚喀激动地看着他,那副小可怜眼巴巴的样子把岑见逗笑了。 “大祭司也请先去休息,稍后余再去找大祭司商讨事情。” “嗯嗯,嗯嗯。” 阿明亚喀连忙爬起来,迫不及待地往外面走。 走到折宁和折思面前时,这两个人都没有动,他就只能屏息侧身,从他们之间小心的挪了过去。 之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岑见只能跟在他身后出去,让暗卫领着他去找个屋子,换身衣服再吃点东西。 等没有了外人在,折宁拦住想要说话的折思,转身自己看向岑见。 “侯爷,您和侧王妃说了什么?” 岑见一看他们的神情,就知道和林眉一样误会了,扶额摸到了一手的水,他只能先去找了白巾擦脸,将和林眉说的又和他们说了一遍。 “……侧王妃答应救王爷,我也发誓,此法绝不会有损侧王妃。” 他的信誉还是有的,但不止莫上先生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折思和折宁也是眉头紧皱。 岑见有时候说话实在太过让人捉摸不透,虽然行事稳妥,也容易让人有那么几分看不明白。 至少王府上下,也只有君留山最能理解岑见,这还是因为两人从小相识,且先岑侯还当过君留山一段时间的先生。 林眉会答应,他们既意外又觉得理所当然,但他们不希望救了王爷侧王妃又出了事,真的变成了一命换一命。 连他们都是觉得岑见所言太过超出常理,而且岑见本人的把握也不大。 莫上先生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再指着岑见骂神棍,现在冷静了一下也骂不出来了。 只是真要让他相信这些神鬼之事也是为难于他。 “先生不用过多纠结,余所言,您便当做是另一种治病救人的手段便好。” “不必视为神鬼手段,你我始终都只是凡人而已。” 岑见将玉盒放回了君留山的枕边。 “都是为了救王爷罢了。” 这要救人,说来难,做来是难也易。 林眉果然如岑见同她所言的那样,只被取了几滴指尖的心头血,莫上先生亲自动的手,人都还没觉着失血就好了。 酒儿不错眼守在旁边,莫上先生刚收了玉瓶人就扑了过来抓住了林眉的手,紧张兮兮地要往她指尖肉眼都难辨的小小针眼抹药。 被林眉哭笑不得地制止了。 “连伤都算不上,不必如此。” 莫上先生也觉得没眼看酒儿这副紧张过度的样子,扶额将玉瓶推给她,赶她去送。 “你给岑侯拿过去,再去守着王爷,为师要和侧王妃说几句话。” “哦,我知道了师父。” 酒儿不怎么情愿地看了看林眉,林眉无奈地收起手向她点头,她才把玉瓶往怀里收起放好,小跑着走了。 大雨在半个时辰前终于停了,一道虹彩就挂在天边若隐若现,而现在离拿到药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满城都弥漫着药味,苦涩又浓郁的味道能让人一开窗一出门就被熏个跟头,喷嚏打不停,明明幸免于难却活似也没逃过一劫一样。 特别是有孩童和老人的家里,有的孩子从出生就不知道大雨是个什么模样,而大人们都盼这一天盼了太久。 一激动就一家人都冲进了雨水里,淋着雨吵闹跑叫又哭又笑,男儿有泪不轻弹也不管了。 雨水劈头盖脸砸脸上,谁知道是泪还是雨,至于眼眶红了,把脸一抹瞪着眼还能理直气壮地反驳回去。 “老子这是被雨砸眼睛里了!你红着个鼻头还好意思说我!” “老子鼻子被呛了水不行吗!” “脑子的水呛的吗?” 呛声谁不会啊,你看我我看看你,拳头伸出来一个比一个大,捏得咔响,捶在彼此肩头胸膛,畅快大笑起来。 老人家哆嗦着手半天点不起烟,旁边家人不得不把人扶住了提醒。 “这雨太大了,您烟袋都湿透了。” 更别提打火星了,这时候放把火都放不起来。 要是家里的男娃,老人家就恼羞成怒地一摔烟杆,敲人的手劲不比敲瓜小。 “要你多嘴!” 遇上是儿媳女儿的,就转头去敲儿子孙子。 不是你说的也敲,你老子高兴。 几位长老自己披着衣服挡着风雨,穿过大街小巷热闹人群,健步如飞的就走到了军府前,家人在后面拿着东西追都没把人追上。 连最讲风度的赵老也瞧着豪放得紧,有两位还光着脚就跑出来了。 好点的记得穿上外袍,更多就一层中衣,全是一头乱糟糟的湿发。 顶头上的衣服基本湿透,雨水被风吹着从沟壑纵横的脸上滑落,浇不熄心头的火热。 军府的门早就大开,将士们也没比百姓好上多少,就是没有乱跑乱叫。 林兴修的副将连忙出来将几位老人引进门,大家都站在雨里不愿意进门,林兴修、孟彰、孟寺都在。 大家的脸色都是一样的无法克制的狂喜和感慨。 “……也不知道多少地方一起下了雨,瞧着怎么也不会很快停。” “这都多少年了,每年也不是没下过雨,但和这一比,下的那是雨吗,那就是滴了两滴水!” 旁边人连忙去捂他的嘴。 “你可闭嘴,一会老天爷说你这么不满不给你下了怎么办?!信不信拿你祭天去!” “要我说,老天爷这是给王爷和侧王妃面子,拿他祭天能有什么用,老天爷知道这小子是谁吗。” “就是就是,还是把他赶回屋去。” 几个将领挤眉弄眼地笑起来,那个被围攻的,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叉着腰毫不退让地一昂头。 “我看你们谁打得过我!” …… 林兴修三人都暂时想不起其他的事了,两个少年哪怕之前还是忧心忡忡,现在也被感染,满眼满心都只有喜悦了。 见了长老,林兴修连忙要把人迎进前厅里避避雨。 赵老笑呵呵地拱手,几个人就在一边的屋檐下站了。 “不用了,我们几个老家伙身体都还是可以的,在这里就好了。舍不得这雨啊。” “是啊,将军我们在这里站着就好。” 他们的家人跟到军府门前就没进来了,林兴修看看都衣冠不整的老爷子们无奈叹了口气,也罢,前几天新的药材就到了,也不怕没药吃。 这晚大家都没心思说什么正事,长老们来找林兴修不过是想要见一见他说一说话。 他们一直聊到天亮了又暗,最后雨停了,林兴修送他们出府,孩子们还在街上来回跑着,在水坑里蹦蹦跳跳叫个不停。 这是他们头一次这么肆无忌惮地欢呼雀跃。 城中孩子并不多,当年迁来的时候,最小的也有十一二岁了,家有十岁以下幼子的不在迁移条件之内。 这些,都是来到大漠之后出生的孩子,也是最土生土长的大漠子民,他们中的一些,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离开大漠一步了。 一直守在门外的人都连忙上来,给几个老人家披上干净的衣服换上鞋子。 走之前,他们在府门前躬身一拜。 “听闻王爷身体抱恙,我等也不好打搅,但还是想请将军替百姓们,向王爷与侧王妃道谢。” “今日之变,是王爷和侧王妃带来的,也是百姓们自己带来的,是本将该谢诸位。” “谢诸位,坚守多年。” 林兴修和军府众将士都是正色回礼,街边的百姓陆续拜下,连孩子们都安静了下来,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军府的大门。 大门不高,灰色石柱,没有门石镇兽,那块匾牌一仰头就能看见。 简简单单“镇军之府”四字,谁都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每一座军府修建都不一样,但牌匾是统一的,和战灵碑一同开采出的石料。 而字是君留山一笔一划写的,匠人对着凿刻而成。 连还没有门槛高的小娃娃都知道,这里住着的是城里的守护神。 林兴修带着人送走长老之后,就让全城的医师都熬制风寒的药备上,结果连大夫们都是边熬药边喝药。 现在路上走着,咳嗽声都能从街头接力到街尾。 林府也被送了一大桶来,一个暗卫被塞了一碗,林眉几人有特殊待遇,莫上先生诊脉后熬制,比一般的苦上了八分。 一直到血都取好了,这位圣手还耿耿于怀。 “那般无稽之谈,老夫行医多年闻所未闻,侧王妃究竟为何要答应?” 林眉不紧不慢地喝着药,不是她不想一口喝了,实在是太苦,一口喝不下,慢慢磨着至少味没那么浓。 “先生以前认识岑侯吗?” “不止现在这位,老岑侯老夫也有数面之缘。” 莫上先生知道了林眉想说什么,不由叹了口气。 “世人皆道老岑侯以鬼神闻于帝前,但王爷曾经说过——‘假鬼神而闻苍生,舍名姓而知百姓,百官不如也。’” “而岑侯,虽不像暗卫常年侍奉王爷左右,老夫出入王府也多能见到他,他和他的父亲不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1章 张弓猎 林眉在药彻底凉了之前终于拧着眉把最后一口喝掉,脸色白得和大病了一场一样,胃里都在翻滚。 她按住自己的胃放下碗,向莫上先生艰难地笑了笑,碗底磕在桌沿上磕了个缺口出来。 “本王妃不信他,也比先生更不信那些鬼神之语。” “只是,还有其他办法能救王爷吗?” 莫上先生沉默,他束手无策,而君留山已经穷途末路。 “大家都救不了王爷,何妨一试,就算浪费了灵药也并不可惜。” “我等也无其他可用之法了,不是吗。” “此药成与不成,岑侯究竟如何做想,三日之后便见分晓,在此之前,还请先生一定要保住王爷性命。” 林眉向莫上先生拱手。 莫上先生因为之前扯掉了胡子下巴秃了一块,干脆把胡子全剃了,本想摸摸胡子结果摸了个空,不自在地放下了手觉得下巴上凉飕飕的。 “老夫自当尽力。” 他想着等三日便等三日,君留山这情况反正也撑不过第五日,死马当成活马医。 大不了就是岑见信口开河装神弄鬼,也影响不了君留山的死活。 主要是暗卫都眼巴巴地看着呢,他也不好在这时再给他们一个打击了,就让大家怀着希望再多守两天。 但这边的消息被封得严实,在外人看来,就不是三日后才能见分晓了。 特别是收到曲折传来的消息的焚仙门,在他们看来,君留山已然必死无疑。 倒不是说消息泄露了,而是京里辗转送来的信中直言—— “寒秋多病,君留山的命留不过十一月,此时必然缠绵病榻整日昏沉。” 此时已是十月之末,而君留山也确实很久没有在人前现身了。 胡老拿着信两指碾了碾信纸一角,指尖很快浮上一层黑来,但在轻轻一吹之后又消了下去。 他眯着眼点了点头,把信传给其他人看。 “信没问题,守在金沙关的人有什么消息?” “这些日子看着还是如常,陆续有物资送进,但他们没有贸然出手截留。” “林眉和薛净悟回城,君留山自林眉走后就不见人影。” 方瞎子看不见信,就听旁边的人给他念。 “不过,前段时间有人说,看见有暗卫护送着一辆马车进来大漠,不知道是什么人,是个老家伙和一个好看的年轻人。” 胡老和莫上先生一样爱摸胡子,大概留着胡子的人都有这个习惯,手没事放胡子上能省掉很多麻烦。 “大概是姓莫的那个老东西,和姓岑的那个小娃娃。” “看来说的倒是真的了,君留山真的不行了。” 信刚传了一半人,但念给方瞎子听的时候其他人也都听到了。 在大漠待久了消息没那么灵便,有些人对外面的事情并不怎么了解。 “胡老为何这么肯定?京城远在千里之外,这信也不过凭空推测。” 胡老笑呵呵地看了那人一眼,顺嘴就问出来的人顿时一僵,将头低了下去。 方瞎子抚弄着随信送进来的一条小蛇,冰凉的鳞片贴在他的手指上缓缓滑动,让他今日的心情格外的好。 闻言也笑着接了一句,救了那人一命。 “我也好奇,不知能否请胡老为我等解惑?” 胡老点了点他叹了一声。 “平日让你多听点消息,看来你都是在敷衍老朽了。” “那君留山身边有两位大夫,你可知是谁?” 方瞎子确实不怎么关心这些,让一个瞎子多看点情报,这不是在为难瞎子吗? 有些事又是机密,不能让人随意知道,平日在他身边伺候的都是被割了舌头不认字的哑巴孩子,年纪大一些的他都不要。 他无奈地转向胡老。 “小子不知道,胡老就别和我们这些没见识的小辈卖关子了。” “一个是莫上先生,一个是你们都不知道的岑家小子。” 胡老对他还是很宠爱的,不单单给了答案,还给他们额外解释了一句。 “只是岑家小子从来以修行者自居,不认为自己是医者,是以从来只为君留山看病。且,他还是刚刚跟着使团从西夷回来。” “所以,这两个人在这种时节急急忙忙地赶到大漠,定然是君留山出了事。” 方瞎子和其他人都听明白了,方瞎子微微挺直了背。 自从刺杀林眉失败,面对越来越严密的军队防线,这些私下里更多只是做做杀人研毒这样事的人,心里就有些稳不住了。 而像胡老这些把控全局的主事者,虽然并不以为然,但也放任了下面的人心不安。 胡老还和方瞎子开玩笑。 “眼看虫子都不爱动弹了,果然还是要放个天敌在外面守着,这些虫子才能炼得出蛊王来。” “早早炼成功,我们才好早点回去交差。” 方瞎子是唯一一个没有在这里窝得不耐烦的,地上地下的差别对他而言不是很大。 但胡老已经在抱怨自己的腰腿都受不了折腾了。 “这里又活动不开,老人家腿脚都有毛病的,他们就不能体谅一下老朽吗。” 这是最近送来的第一个好消息,让很多人真正兴奋了起来。 “这么说来,只要能确认君留山最后死在大漠,总坛那边可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而作为解决了麻烦的他们,是否能得到总坛的奖赏? 就算只是小小的奖赏都好。 黑袍之下,贪婪的气息逐渐盘绕而上,他们倾向胡老,张开了他们沾着血肉残渣满是腥味的大嘴,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得更多。 “胡老,我们要杀了君留山吗?” “他什么时候会死?” “要不然把他身边的人都杀掉,这样看谁还能救他。” …… 君留山实在是太过多事了,又不像其他国家的人好控制,不单大大阻碍了他们焚仙门的发展,还几次坏了九使的好事。 更主要的是,君留山一死,能够得到好处的人太多了,他们也完全可以凭此得利。 这么多人都想他死,不会有人来为他报仇,况且他还是自己病死的,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本来,我们现在只要按兵不动,等着他自己死就可以了。” “但谁让他们非要步步紧逼,不如趁此机会给他们一个教训?胡老意下如何?” 另一个同样身为真正主事者的黑袍人还是第一次开口,他声音轻柔悦耳,在这个昏暗的地下像是春风拂面。 胡老拍着大腿笑了起来。 “好好好,连你都生气了,看来是真要给你出这一口气才行了。” 那个黑袍人低头笑了一声,在没人看见的黑袍之下,不少人都闭紧了嘴不敢开口。 “胡老爱护小辈,小子感激。” 这事就被胡老一句话定下了,众人散去,只剩下寥寥几人还留在里面。 大家都把帽子摘了下来,胡老出了口气拿手扇了扇风。 “最近可真是闷得慌。” 其他人看向了说出那几句话的人,他今日难得也和其他人一样放下了帽子,低着眼把腿收上了椅子,弓着背团在那里。 他手腕上绑着个小孩子的金锁,正拨弄着下面的铃铛。 那是个高挑削瘦的少年,面容和孟末有八九分的相似,和孟彰差不多高,说不定还要高上一些。 但他不像孟末,也不像孟彰,眉眼阴沉地压着,黑眸苍肤朱唇,发色是灰白的,整个人看起来一点生气都没有。 很难想象刚才那样的音调是他嘴里出来的。 胡老像看着孙辈一样含笑看着他。 “阿明,你想要怎么出气啊?” 阿明微微鼓着脸哼了一声。 “胡老,不要这么叫我,我不爱这个名字。”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轻柔,撒娇时就像是细雨绵绵的春雨,让人感觉置身在阳春三月的烟雨朦胧里,心身都愉悦起来。 胡老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好好,那我们的小弥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杀人,也可以吗?” 他歪歪脑袋抬起手晃了晃,铃铛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却像是能听见那轻灵的声音一样弯了弯眼。 “可以,爷爷给我们小弥杀。” 胡老连连点着头,方瞎子和另外几人也笑了起来,完全没有反对的样子。 少年煞有介事地板了脸。 “那就杀了他们好了。” 所有人都在笑。 先前的消息没有人再去理会,因为老虎已经起不了身了。 他们只要看向仗着老虎作威作福的狐狸,想想怎么杀狐狸就好了。 他们把目光从君留山身上移开,但还有很多人在盯着君留山。 顾明珏也从焚仙门的手上拿到了君留山病危的消息。 “所以说,君留山快死了?” 长孙淳黑沉着脸坐在下面,点了点头。 “是,王爷该开心了。” 倚在铺着锦绣的椅子里转着扇子,顾明珏打量着他。 “可本王看着使者不怎么开心啊。” 他开心?长孙淳阴沉沉地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谁被欺骗了都会不开心,更别说,还是这么大个骗局。 他来到九蛮之后,就被顾明珏明着放养暗地里控制了起来。 他们都小看了这个被放在大岳多年的质子。 来的路上,他以为顾明珏已经露出了锋芒,但等回到了九蛮,他才发现,那不过是他谈笑间和他开的小小玩笑。 顾明珏可能会顾虑焚仙门,但对他却一点都不屑一顾。他只是举重若轻地挥了挥手,他就已经失去了自由。 长孙淳已经被顾明珏不动声色地废掉了一只手和一半的功力,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好在这边焚仙门的人太少,暂时没人发现,但也没有人会来救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5章 善言自苦心 君留山此来是君后辛想揽权在手故意调开他,他不过顺势而为。 若无林眉在此,且献计杀得蝗虫,他就此在大漠耽搁上三五年也不是不可能。 他不愿在最后两年还要在京中受到多方牵制,避入大漠,目光不集中在他的身上,他布下的那些计划能更悄无声息地进行下去。 孟末是在得知君留山亲自前来后,就做好了慢慢试探的准备。 谁知种种事情接连发生,让人猝不及防,他也只能抓住林眉前来的这个时机。 从接到林眉入城的消息,到做出决定,不过在几息之间。 但这不止关乎他一人一家,君留山若是多疑,军府上下,恐怕都会被牵连在内。 孟末确实是在冒险了,一别多年,他现在也不敢肯定君留山是何性情。 林眉确定了孟末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瞒情不报,害大漠多年不得解脱后,才缓和了神色。 大势不趋,孟末多年战战兢兢守城未有懈怠,此等小节其实并无多少影响。 反而如此事早早泄露,朝廷定然会追究于他,换了其他人来守城,估计还会更糟。 “此事本王妃已让人传信于王爷,如何定论需王爷决定,但王爷并非是非不分因过杀功之人,孟将军也最好自去请见王爷,讲明原委。” 孟彰感激地向林眉叩首谢恩。 林眉让他起身:“我想与孟小将军商议另外一事。” “请侧王妃吩咐。” “这两日我会前去阿莫湖,引贼人动手。” 孟彰张口便要阻止,林眉抬手打断了他,扫过来的一眼让他听林眉说了下去。 林眉同孟彰谈了许久,但最后做决定的还要是孟末,因此说完后孟彰就急急忙忙去找孟末请示了。 孟末在为林眉的事情头疼之时,林兴修也终于发现自己的姐姐不见了。 说来也不怪林兴修迟钝,或说他对林眉不上心。 君留山和暗卫都不用找借口哄瞒这一位林小将军,他自己就已经忙得团团转了。 林眉走了之后,暗卫第三日就开始大动,林兴修不得不从暗卫手中接过了一些事的后续处理。 并且各城池调兵,各地情况不同,林兴修在稍微把城中事理顺之后,就开始在各地奔波,常常人还没下马事情就已经等着他了。 一直忙到今日回城,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他就回去看林眉,结果发现人连着东西都不在了。 现在林宅之中就剩下君留山和折思、折宁以及酒儿,林兴修一路进了林眉的院子都没人出来拦上一下,他闯进君留山的房间同样也没有人拦下。 折思站在榻边伺候君留山喝药,门被突然撞开,他也只是平静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然后接下君留山递来的空碗,从林兴修身边经过时也没多看他一眼,径直离开了。 林兴修一边退开一步给他让了路,一边眉头死死皱在一起,盯着拥被靠在软榻上的君留山。 “王爷,敢问末将的姐姐,您的侧王妃,去了何处?” 昨日,他才在外遇见暗卫,然后得到了林眉失踪的消息。 虽然暗卫和他保证林眉是和薛净悟一起去了五里关,也并未遇到危险,但林兴修都差点坐不住连夜回城。 只是军务还未处理好,他只能再在那里耽搁了一个晚上,天未亮就快马奔驰回了城。 五里关什么情况他知道得清楚,焚仙门几年来都对那里虎视眈眈,因为五里关有大漠现在最多的资源,也因为那里有能毁掉大漠的阿莫湖。 孟末忠心耿耿,可万一呢?五里关全在他的掌控之下。 还有最近被逼得不敢露头的焚仙门,又会不会想要借着林眉落单的时候对付她? 暗卫近来的动向他知道个大概,根本没有人手能分出来保护林眉。 林兴修分外恼怒,如果是君留山将林眉送出,暗卫根本不会说是失踪,还是单独和薛净悟一起离开的。 君留山倒是没想到能拖着他这么多天,神色不变地招了招手让他近前。 “你姐姐去了五里关,正好本王也有事情要嘱咐于你。” 林兴修压着火气上前,和君留山对视一眼后还是低下了头。 君留山对他的态度也并不在意。 “过段时间,林眉会死在大漠,本王也会让人上报陛下。” 林兴修听了半句就惊怒地吼了出来:“王爷何故要杀我姐姐?!” 君留山随意抬手,一手按住了他的剑首,把出鞘半寸的剑又生生按了回去。 “本王将死,你姐姐不能留在朝堂视线之中,否则必起祸事。” “我答应过她放她自由,约定之期已然过半,我无力再留她,让她就此脱身是最为方便的。” 感觉到手下的力道泄了,他没看林兴修的神色,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半年之后你再将本王死讯公布,这半年之内,暗卫留予你用,你须尽量将大漠之内的焚仙门剿灭。” 林兴修一下僵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君留山,怒火也好质疑也好都被忘到了脑后。 “……王爷,莫非在与小臣开玩笑?” 他不明白,为什么本来是来质问林眉的事,却被君留山托付后事了。 君留山的神色还平淡得恍若无事。 “王爷怎会死?臣不懂。” 林兴修撤开剑,他被刺激得有些失神,喃喃了两句之后,在君留山注视下冷静下来之后更是惊疑,脸色变了几变,肃容抱拳向君留山赔礼。 “臣适才失仪,任凭王爷处置,但也还请王爷莫要开此种玩笑。” 君留山也收回了手,捂住唇闷咳几声,向后靠着让靠枕支撑着身体,减少一点活动的疼痛感。 这两日他连抬手都会牵动筋脉五脏的刺痛,体内筋骨无一不在酸痛难耐,坐着站着都更像是在受刑。 “本王寿命最多一月,已经不足以解决大漠之患,也不足以为你姐姐、为林家安排好退路。” 君留山缓了一口气又咳了一声,气息虚弱断续。 “待明年四月……淳荣王府侧王妃就会病逝,现在不过提前些许……” “林家立不起,只能靠你……平定大漠久患,给皇帝添上功绩,这是你立功之机。” 大漠之中就金沙、五里两关最大,这两处守将权力也更重,就算头功被孟末拿了,林兴修也能够凭借此功在朝中出头。 朝中少将,他死后王府一脉的将领君后辛不会启用,边关定然会再选拔新的将领。 他与林眉皆死,林家衰败,林兴修只要借口多年并不在京,这次也是为了皇帝艰难苦战,就能少少地把自己的干系撇开。 林兴修背后再无其他势力牵扯,这样一个能完全顺从自己的人,是君后辛最喜欢用的。 只要林珅再告老退出朝廷,林兴修可以以没有保护好摄政王而自请至边关。 君后辛就算高兴于他的死亡,也要做做伤痛的样子,林兴修替他背下骂名,君后辛不会不放人。 从大漠出去再去边关历练几年,接手一些王府留下的势力,一直谨慎行事,林兴修至少能站稳脚了。 不在朝中同朝臣纠缠,同时一点一点让君后辛对他疑无可疑。 林兴修在新朝立稳,才能保林家真正不败,也能作为林眉的一道保护。 且君留山观林兴修堪为帅才,他也希望他真的能守住边疆之地。 虽然被留下的人会有很艰难的一段岁月,但最终他希望能真的山河太平。 君留山没有力气将这些说给林兴修听,林兴修就算不能全然理会他的意思也能体会到一部分。 因此他哑然失语。 扶在剑柄上的手轻轻地发着抖,五指缓缓收拢,林兴修看着君留山,连他都不明白自己是以什么心情来问这个答案的。 “可是,王爷怎么会死呢?还有我姐姐,王爷不是喜欢我姐姐的吗?” “本王早已是将死之人,不过从阎王的账上偷来了时日,才活到今日。本王也非你姐姐心中所爱。” 林眉是他心中所喜,但他非林眉心中所喜,君留山自认非狠心之人,既然活不长,何苦拖着她也跟着难过。 林兴修见过他们的相处,他不觉得林眉没对君留山动心。 但他对上君留山的眼,突然明白,动心不等于视为命中之重,不论是君留山,还是林家,都抵不过林眉的命中之重。 林眉不止把君留山抛下,还将林家和他一起抛下了。 离开并非只是两个字那样的简单。 林兴修似喜似悲地笑了笑,折了腰。 “臣代姐姐多谢王爷一心维护,竭力相护。” 君留山在他手臂上拍了拍。 “今日同你说的,不要让她知道。这次离开,她应该就不会回来了,有薛净悟在她身边保护,当性命无虞,你姐姐自己也极厉害的。” “半年之期,本王还能威慑住焚仙门,你好生利用暗卫行事,除了你与暗卫知晓之外,不可让他人知晓半点消息。” 有暗卫善于易容,能有六七分相似,他已交代过,必要之时,让人假扮做他。 林兴修咬紧牙关,没有抬头让君留山看见自己的恍惚神色:“臣明白,请王爷放心。” “但天无绝人之路,王爷也定会福寿绵长。王爷今日的吩咐,臣记下,改日王爷安好,这些话臣就当从未听过。” 他直起身,转过头在肩臂的布料上擦了一下眼睛。 君留山看得好笑。 “林小将军都是一方的守将了,本王这是第几次看见你哭了?” 林兴修别过头,也觉得这样有些丢脸。 “但您不止是摄政王,您还是我的姐夫,是我姐姐的相公,我也自然会视您为兄长。” “兄长生疾受苦,我心里难过。” 这次换成了君留山哑然,半晌才闭上眼叹了口气。 “好了,去洗洗,别让他人看见你这副样子。” 林兴修闷头行了一礼,退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2章 钓鱼台 这个消息他其实不怎么想告诉顾明珏,最后他还是来了。 “王爷最大的敌人就要被除去了,我自然也是为王爷高兴的。” 顾明珏意味不明地勾起了唇角。 “哦?那本王还要多谢先生告诉本王这个消息了。” 他看不出有多高兴,还有些兴致阑珊,拿扇子敲着额角懒懒倚在扶手上。 “可是,你们又是如何得知?” “本王不觉得他们会把这种事宣告天下。” 连他手下的人都没有半点消息。 看来,焚仙门的势力比他想的还要大上一些,但,估计脑子不怎么好使。 他又把送来的纸条看了一遍,随手甩了出去,那张纸在切开了长孙淳手边桌上的茶杯之后,化为了粉末落进了茶水里。 混浊的茶水顺着桌面流了下去,打湿了长孙淳的袖袍鞋边,而他静坐在那里,没有动上一下,也没有回答顾明珏的问题。 顾明珏笑看着他,摆了摆手让他下去了。 “不要让人知道。” “我知道了。” 长孙淳起身直接离开,宋唯严走到了顾明珏的身边。 “主子,需要让人去查实吗?” 顾明珏想了片刻,摇头。 “不了,去把人都给本王重新叫上来,本王的曲还没有听完。” 宋唯严没有再问,低着头退了出去,没一会乐姬们就回来了,行礼之后坐回了垂纱之后。 丝竹靡靡,美酒幽幽,顾明珏支着头闭上了眼。 他想起了林眉,离开之前,他还曾想过,总有一天他要把林眉从君留山的手中夺过来。 现在有人告诉他,君留山要死了。 他自负不比君留山差,只不过是受制于身份而不得不隐藏自己,并且就算是在君留山的眼皮子底下,他不是照样做成了这么多事吗? 如今龙入海,鹰长天,他承认君留山会是个好的对手,但也终会被他踩在脚下。 他可没想过那个男人会死得那么突然,也不觉得他会真的死。 没有了君留山的大岳,可就没有什么挑战了。 这个消息,连王安龄都没能从顾明珏的嘴里得知,知道的不过是顾明珏、宋唯严、长孙淳三人。 最近顾明珏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满朝的人都在他门外铩羽而归,这也造成了对他的猜测开始在街头巷尾流传。 宫中的事不好在外面说,传流言的就盯着了他带回府的那个“少女”。 “咱们这位大皇子,一回来就沉溺在美色之中。” “我可是还听说,那不是普通的美人,是西夷那边拿人尸体做的傀儡。” “大皇子有个奇怪的癖好,不爱活人爱尸体。” “听说啊,谁被他看上了,就会被抓回去杀死再做成傀儡供他玩乐,在大岳的时候就不知道残害了多少的人。” …… 流言越传越不像话,宋唯严几次都想彻查,但被顾明珏按住了。 “百姓嘛,爱传就去传好了,他们越怕本王,本王还越高兴。” 不止是京中的普通百姓,连底层的小吏和临近京城的城镇村落都受到了影响。 其他地方的官员送信来问,京中知道真相的都含糊其辞,而不知道的说得比前段时间传出去的流言还要夸张。 但有一点他们都说得很清楚,宋唯严是顾明珏的人。 顾明珏只露了那么两次面,就成功震慑住了国都内外的许多人。 “不论如何,兵权在我的手中,我越没有忌惮,他们就越怕我真的是个疯子。” “大部分人还是知道,他们的脖子没有刀硬的。” “唯严,你就是我的那把刀,正悬在他们的头上。” 到了一个地步之后,果然有人出来为顾明珏辟谣了。 他们可能之前连这个名字都记不住,但现在他们说得就好像顾明珏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一样。 “王爷明明最是宅心仁厚不过了。” “小时候大皇子就聪慧异常,岂容你们如此诋毁。” 胡子花白的老臣们说得再笃定不过,而年轻一些的实在没能见过小时候的顾明珏,就长出了千里眼顺风耳。 “在大岳之时,谁不赞声咱们大皇子是翩翩君子,多少美人想要投怀送抱大皇子都看不上。” “大皇子是真君子,岂会行那等小人行径。” “传言之人其心可诛!这是要动摇我九蛮根基!” 蛮皇的意思实在是很明白了,顾连成是绝对不会放出来的,特别是在顾明珏回来之后。 那日被杖杀的青年,顾明珏没问过他是谁,其余人却知道,那是当今皇后的嫡亲侄儿,蛮皇从小看着长大,两位尊贵之人对他比对皇子们还要宠爱。 小时候他也跟着顾连成欺负过顾明珏,但顾明珏对他没有半分印象了。 之后他的家人收敛了尸骨,在头七之时抬着棺曾想要进宫向蛮皇哭诉讨个说法。 蛮皇就让人在宫门口跪了整整三日,也没让他们一根发丝一张白纸飘进宫门。 皇后气晕在了自己的宫殿之中,醒来后除了冠服也要去跪,但没能踏出宫门就被人拦了回去。 她出不去就在自己宫殿跪着,蛮皇也就慢悠悠地病了三日,说是被气的。 “你们这是要动摇我九蛮根基,其心可诛啊。” “朕自问待尔等不薄,何以如此报朕。” 谁要去见他,都是:“病着,不见。” 也要学着长跪的,都不用报进去,内官们尖着嗓子声传前朝。 “诸位大人,这是要逼宫吗?陛下病体不安,诸位还要如此袭扰陛下,可是想要弑君?” 这腿都弯在那里了,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内官们一甩袖子翻个白眼就走了。 “这些阉贼!” 任凭文官们跳着脚骂出花来,他们就那一句话,只要陛下不治他们大不敬,谁管那堆脑子不清楚的。 至于想撞柱子的,没事,洗地的水端一边候着,诸位大人请,不惊扰到陛下随便撞。 两天折腾下来,那些人就拍拍袍子回去了,路过宫门外跪着的那家子人,还要抹一抹泪。 “不忍见尔等如此,然实在有心无力,唯有一声节哀了。” 老太爷吐出一口血翻着白眼软倒在地,正巧在他身边的人下意识跳开了。 最后是被顾明珏还称一声先生的人进了蛮皇的暖阁,半日之后才出宫,什么都没说地踏过了一地的白纸和戚哀。 这些人,已经注定了结局了。 谣言彻底平息的那一日,顾明珏进了宫。 “儿子想要去见一见二弟,还请父亲恩允。” “人在你的手里,想要去见,何必问朕。” 宋唯严将顾连成押在城外的别宫内,他自己手下的精兵围着别宫,半点记不得这还是一位太子,别宫还是皇家的地方。 蛮皇放弃顾连成的那一天就没有再管过这个儿子,也对顾明珏的做派嗤之以鼻。 但他只是倦倦地垂着眼,将手炉抱在怀中。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明日再进宫一趟,朕有话要和你说。” “儿臣遵旨。” 顾明珏做足了礼数之后才离京去了别宫。 宋唯严将他带到了别宫里最偏僻破败的院子之前,精兵都被他提前撤了下去,只在宫外守着。 “属下在外等着主子。” “不,唯严,你和我一起进去。” 顾明珏拍了拍他的肩,想要跨步,但看着落满灰尘,朱漆剥落的大门,不太想让自己碰到。 宋唯严连忙替他打开了门,在前开路。 里面真的很是败落了,杂草丛生乱石堆积,一间屋子的屋顶塌了一半,门窗没有全的,到处结着蛛网,顾明珏还看见一只蛇从他们面前悠闲滑过。 满院都是腐朽的没有清扫过的臭味。 宋唯严为自己没有意识到这里根本不适合主子踏足而皱起了眉,谨慎地拔出剑挑出一条道来。 “唯严,你是怎么找到这种地方的?” 可能在顾连成入住之前,这里已经有许多年连鬼影都不见了。 “就连在大岳的皇宫和行宫,我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地方。” 顾明珏才感慨到一半,鬼影就飘了出来。 蓬头盖面衣衫褴褛,摇摇晃晃地从树后乱石间出来,直直地向着顾明珏和宋唯严“飘”来。 他的腿一条扭曲着,两只手都软软地垂着,随着他的走动像装饰一样晃动着。 身上脏得分不清是衣服和露在外面的肌肤,只能看见黑乎乎的人形,佝偻着背头和肩缩成一团,放在晚上就是一个奇形怪状的鬼物模样。 那当然是顾连成,青天白日,何处来的鬼。 但顾明珏还是没忍住掩面急退,甚至跳到了高墙之上,不停扇着扇子厌恶避过头去。 宋唯严抬手一剑将顾连成拍了出去,也急急退到墙下,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 “让他冲撞了主子,属下罪该万死!” “算了,这也怪不到你。” 顾明珏看着一声不吭摔在台阶上爬不起来的人,还想往后退,脚往后蹭了一点想起自己是在墙头上,生生忍住了。 但顾连成从出现到现在,都表现得十分的怪异。 既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要扑过来打人,连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都没有。 刚才出现的时候不像是奔着他们来的,反而真的像幽魂一样,似乎只是在随处游荡,对他们没有一点反应。 顾明珏举起扇子遮住自己半张脸,挡住了被风送来的那股酸臭味,觉得有点呼吸不畅。 “他这是怎么了?” 到现在顾连成都没有爬起来的意思,而宋唯严刚才那一剑拍得并不重。 不至于让他就这么起不来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3章 位颠倒 宋唯严垂下剑盯着顾连成,似乎是还在防备着他,连顾明珏都没有看见他眼底的蔑然。 “回主子,属下废了他的武功和两只手,又将铁钉打入他琵琶骨,割了他的舌头。” “之后便丢到了此处,今日也是第一次过来见他。” “可本王看他这样,像是失了魂了。” 顾明珏当然不在意顾连成变成什么样子,他当初让宋唯严随意处置,就没想着亲自过问。 但他有点好奇,顾连成好好的怎么就像是得了离魂症一样呢? 宋唯严也有些答不上的为难。 “守卫并未报告说过发生了什么事,每三日送来食水他也是吃了的,属下也不知他为何会如此。” 鉴于顾连成躺在那里,顾明珏实在不想下脚,纠结之后转身跳到了院外。 “让人洗干净了再带来见我。” “是。” 宋唯严留下来,嫌恶地瞥了一眼蜷缩着不动的顾连成,很快出去让人将他带去洗一下。 但所谓的洗一下,不过是把人扒了衣服丢进废弃的池子里,抓着头发按下水像涮衣服一样涮两下,再提起来看看干净没。 顾明珏远远在山石上收拾出来的干净亭子里倚几品酒,瞄到了那边挑起一边的眉梢,低笑了一声。 “唯严,你这是专门折腾人呢?” “给主子看个热闹。” 宋唯严低眉敛眸地跪坐在一旁为他倒酒,没有往那边看,酒液细细一线从壶嘴倾出,落进杯中,溅出一两滴落到了顾明珏的手指尖。 他抬起手,舌尖探出卷走那一点酒香,笑着撑着下颌。 “这你就不懂了,看这种热闹,就是要人多,看着人声音叫得大挣扎得欢才有意思。” “像他这样不动不叫像个死人一样的,可就没趣了。” “我小时候可是有经验极了。” 顾连成和抓着他的精兵都是生手,半点不会玩这个游戏,这让顾明珏觉得无趣。 “好了,把人先带过来,我还有话想要和二弟说,耽搁太晚一会回不去了。” 宋唯严放下酒壶回头看了一眼,亭外的人领命下去,没一会人就被从池子里提了出来,随意给裹了件衣服,带了过来。 “殿下,人带来了。” 把人拖上山石丢在地上,精兵抱拳跪下禀报。 “你们都下去,唯严,请我二弟入席。” 亭外的人都退下了山石,宋唯严出去,将人拎着后领拖曳进来,按着他跪在了席边。 顾明珏扬了扬扇子,让宋唯严把他头抬起来。 他们兄弟也多年没见过了,都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样子,若是在大街上擦肩而过,估计都认不出对方。 顾连成其实和蛮皇、皇后都长得像,眼睛眉毛都像蛮皇,鼻子和唇则像皇后,脸型也像蛮皇。 除了那双失神的眼,长得颇为英气,又不失贵气,但和顾明珏看不出一点兄弟的样子。 “小时候你胖些,在我看着像极了皇后那张恶心的脸。但如今细细看来,二弟也确实长得不错。” 顾明珏笑着倾身靠近他,用扇子托住了他的下巴,宋唯严放开卡在他脖子上的手退开。 那双眼睛在顾明珏靠过来的时候,溃散的眼神渐渐在顾明珏的脸上聚焦了。 他没见过顾明珏长大后的样子,但他见过顾明珏的母妃是什么样的,也见过小时候顾明珏那一张谁也比不上的漂亮脸庞。 小时候的顾明珏,美得雌雄莫辨,长大了,也是风流倜傥的好容色。 “……你和你母亲那个狐媚子,长得真像。” 顾连成的唇一开一合,无声地向顾明珏笑起来。 他说了什么,只有顾明珏看得到,怕顾明珏看不清,他还特地慢慢地将这句话重复了两遍。 顾明珏像是第一次见他一样上下打量了他一会,蓦然随手敲了敲他的下颌骨。 顾连成被敲得受不住力道向后拗过了头,随后面无表情地偏头吐出了两颗牙齿。 “杂种。” 他冷笑看着顾明珏,不顾戳在喉咙上的扇子靠近,用更夸张地口型叫着他。 “你永远就是个杂种。” 顾明珏也笑起来,桃花眼挑着温柔。 “二弟,你连叫我一声大哥都不配了,哦,不,你现在连说话都不配了。” “不过没关系,等你的母亲来陪你的时候,你可以和她说一辈子的话。” 顾连成不为所动地看着他。 “你配?” 自从兵败,蛮皇当朝宣布要废弃他这个太子,他就被宋唯严从所有人的视线中带走了。 他宁愿在宋唯严手中受尽折磨,也不愿在成了废人后被弃如敝履一般丢到这里无人想起。 但事实就是,他成了这个院子里一个谁也看不见的影子。 手废了,除了还能用两条腿走路以外,他活得不如一条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得迷迷糊糊的,直到顾明珏叫了他一声“二弟”。 小时候,这个人就喜欢这么假惺惺地叫着他“二弟”,但只要他们站在一起,所有人的目光都会忍不住投注在他的身上。 就因为他长了一张和他娘一样让人作呕的脸,惯会装乖卖巧。 顾连成不怀好意地想着,顾明珏在大岳,是怎么讨那些人的欢心的呢? 顾明珏怎么会看不懂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但他觉得很没意思。 “二弟,你还是如此的上不得台面。” “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也没让你学会一点君王气度。” 顾明珏拍了拍他的脸,生出那么一点怒其不争的遗憾。 “你呀,就从来没长大过。” 他回来这么久没过来,还以为顾连成能给他带来一点惊喜,结果呢? 顾明珏垂下眼极轻地叹了一声,带着一点从心底收刮出的怜悯问着他。 “你的母家已经倒了,皇后被蛮皇囚禁深宫,蛮皇和她做了一辈子夫妻,也当同穴而眠。” “你是打算下半辈子就这么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下去,还是早点解脱?” 顾连成目呲尽裂,从喉咙发出了一阵古怪地嘶吼。 仔细听去,还能听到一点的“杀”字。 宋唯严怕他伤到顾明珏,第一时间出手压制住了他,抓着头发把那张脸掼到了地上。 那张扭曲又丑陋的脸,就是顾明珏的兄弟的脸。 看着也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 顾明珏站起来理了理衣襟,丢掉了扇子。 “脏了,烧掉。” 他恐怕是太过无聊了,才会跑到这里来打发时间。 涎水和鼻涕顺着那张脸往下流,宋唯严抓着他没有放开,他又逐渐地呆了,在喉咙里咕噜着一些没人能听懂的话。 顾明珏往后退了两步摆摆手。 “让人把他带下去,丢池子里不用捞了。” “唯严,我们回去了。” 宋唯严单手把人拖了出去丢给下属,进来迎了顾明珏回去。 顾明珏骑在马上,马鞭敲着手心想了许久。 “若我登基,该不该体面葬了他?” 宋唯严疑惑地看了主子一眼,控制着马落后于顾明珏,认真想了想。 “不该。” “为何?” “他欺辱过主子,还想要主子的命。” 顾明珏回头,对上了宋唯严的双眼,那双眼也很认真地看着他,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可你不是帮我报过仇了吗?” 宋唯严摇头,皱起了眉。 “那不过是他咎由自取,不算。” 顾明珏笑着拿鞭子在他的肩上点了一下。 “可是,世人会怎么说我?” “若有人不敬主子,那便让他们不敢不敬。” 宋唯严低下了头,说着狂妄至极的话。 “属下可以替主子杀尽天下不敬之人。” 顾明珏高兴起来,拍着手赞了一声“好”,满意颔首。 “孺子可教。要当个让天下满意的明君太累了,不如让我自己痛快一些。” “就算他们在心里怎么骂我、咒我、恨入骨血,也要畏我、惧我、俯首于我。” 他展臂从树枝上攀下一片枯黄的叶来,递给宋唯严看。 “还会反抗的人,不过是还没有彻底枯萎,若像这片叶子一般,便是三岁小儿也可以轻易碾碎。” “唯严,那天在大殿上,你杀的人,还不够多。” 宋唯严想要接下那片叶子,但他的指尖刚碰了上去,叶子便随风飘散了。 顾明珏收回手,似笑非笑看着他,宋唯严连忙低头。 “属下知错。” “行了,我也就喜欢你这样的,回去。” 宋唯严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剑,但剑太过锋利,没有鞘收着终会伤了主人。 剑可以没有意识,人不行,有意识的人,才会把最柔软的地方露出来。 他还留着柔软的地方,才是顾明珏敢放心用他的根本。 “你今天带的剑就先丢了,等过两天,我让水云轩给你做的新剑就送过来了。” 那剑沾过顾连成,他有点嫌脏。 宋唯严点头应是,立马将剑从腰上解了下来挂到马鞍上,准备回去便丢掉。 他们还没有回到将军府,顾连成身亡的消息就已经送到了宫里。 蛮皇在软椅之上枯坐半日,捂着胸口一声不响地晕倒了过去,太医院在值的都被急急忙忙招到了寝宫之中。 当晚,就传出了蛮皇病重的消息。 王安龄深夜敲响了书房的门,整理了衣冠之后才踏进书房,躬着身轻声慢语地问顾明珏。 “主子可要准备一番?” 顾明珏点着椅子扶手望着桌上的烛火,半晌才看向还维持着那个姿势的王安龄。 “王大人不必性急。” “若是信得过本王,只管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便可。” “其余的事,不急于一时。” 他并不是很急着登基,相反,他希望蛮皇死得越晚越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6章 宫中之变 好好一个小青年,气势汹汹地来,又哭着走了,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但想起酒儿似乎最近也经常如此,折思和折宁也没好哪去,君留山都有些无奈了。 摄政王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这样的天赋。 还好没有给京城那些人见着,否则恐怕要吓得多少人跌出轿子摔下马的,走路的都能平地倒,放说书的嘴里就是“且看那诸男儿伤心别去,娇娇郎含泪赴清池,惨遭摄政王无情践真心”。 淳荣王府脸面是真的别要了。 君留山自娱自乐地想了一会,以手扶额,挥开了这个糟心的联想。 林兴修来去匆匆,也忘了问他外面如何了,折思他们都不把事情往他面前报,君留山一下闲下来还有些不习惯。 也有些挂心和担忧。 焚仙门做事不讲究手段,是朝廷最难应付的一种敌人,将士也没有和这种人敌对的经验。 他也就这一次还能威慑住他们了,若是不能一次解决,大漠估计又要僵持上许多年,之后边关战乱四起,也没人来关心大漠之事了。 更坏的结果是,那些人若趁朝中无力管辖,对大漠的城池展开屠杀,死伤的人就不止是虫害带来的这一些了。 也不知酒儿那边研究得如何了,能彻底克制蝗虫,他们才能放手去做。 君留山撑着身体躺下,侧头望着窗外,尽管又开始困倦却也不肯合上眼休息,还在思索着那些劳神费力的事。 酒儿已经日以继夜地研读那卷记载,又和城中医师一同讨论药方和应对行尸之法,虽然还没能成功,但也已经有了思绪,只要再有一段时间,一定能够成功。 只是她心中压着君留山之事,新药又迟迟没有成效,现在连见都不敢来见君留山,君留山也就无从知晓她的进度。 担心蝗虫之事的也不止是君留山和在大漠里的人,还有京城里的那一位天子。 君后辛才接到了黑袍人袭城,以及能让人变成行尸的蝗虫的消息。 当年大战的事他并不清楚,唯一知道的就是战王战死及君留山和战王战死有关,这一次还打算用此事对付君留山的。 但大漠里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连他都不再分心去关注楚家旧部和君留山的事了。 突然出现的蝗虫,前所未闻的行尸,潜伏在大漠深处的黑袍人…… “王爷呢?朕不是说过,为消灭蝗虫,若有必要,你们可以协助摄政王的吗?为什么看着他重伤!还有,那些黑袍人是什么来历,又想要做些什么!” 君后辛背着手在高台上来回地踱步,看见跪在下面的暗卫一脸为难地没有说话,几步下来一脚将人踹翻了。 “朕在问你话!” 暗卫迅速爬起来连连磕头。 “回陛下,当时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我们的人都被限制在了城中,摄政王那边发生的事是过后才知道的。” “黑袍人……属下等无能,还未能查出!” 君后辛差点就要暴跳如雷了,甩袖又是一脚踹出,直接将暗卫踹飞后背撞在了门槛之上。 殿外的人听见里面的巨响都抖了一下,低垂着头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丝毫的动静。 陛下近来越发的暴躁,朝中大臣吃挂落不说,他们这些御前伺候的更是首当其冲,每日都会有那么几个运气不好被拉出去打板子的。 “废物,都给朕滚出去!” 内外的人都吓的又是一抖,里面的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冯公公都扶着帽子几乎是用跳的从门槛后跌出来,然后慌忙关上了门。 听动静,里面又摔了杯子掀了桌子。 冯公公扶正帽子拂袖回过身来,压低了声音瞪了一眼都眼巴巴等着他拿主意的宫人。 “还在这里凑着做什么,去给陛下泡茶拿东西去呀。还有你们这些侍卫,不想挨板子就退开一点,远远守着就行了。” 见人都还没动,冯公公一巴掌扇在一个小内侍身上:“发什么愣,还不快去!” 众人回过神来,连忙踮着脚跑了,侍卫也小心按住配剑离远了些,就剩下冯公公一个躬身低头地守在门外,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过了半晌,里面才安静了下来,但君后辛没出声,冯公公也不敢动。 眼看着都要到传晚膳的时候了,里面才传出君后辛不耐烦的声音。 “行了,给朕滚进来!” 冯公公连忙朝远处一招手然后推开殿门,捧着水盆、白巾、新衣、发冠梳子等物的内侍们闭紧了嘴深深埋着头走过来,跟在冯公公后面小心跨进了殿。 里面不出所料是一片狼藉,没捧着东西的内侍轻手轻脚地上前收拾,冯公公带着人给君后辛梳洗更衣。 君后辛闭上眼任湿润的白巾拭去脸上手上的汗水和污痕,又抬起手臂让人换下身上弄皱的袍子,散乱的发也要重新梳束过。 坐到龙椅上等着人收拾打理,他看了眼大气不敢出的冯公公皱起眉摆了摆手。 “一会你去和太后通报一声,今日政务繁忙,明日朕再去请安。” “是,陛下。” 殿中人悄悄松了一口气,知道刚才那场算是过去了。 冯喜等伺候着君后辛睡下了退到守夜的耳间里,才擦了一把汗,旁边小内侍连忙上来给他宽衣脱靴,又奉茶捶肩地讨好笑了笑。 “公公,今天公公受累了。” 冯喜躺下去都能听见身上的骨头在咔咔作响,没能抢到捶肩的内侍跪到脚踏边给他捏腿。 他长叹了一口气,半闭上眼翻过来趴着,让人给他先捶捶腰,肩上的手也移到了额头上轻柔地按压着。 别的不说,这些能在贵人面前露脸伺候的都有一手好的按摩技艺。 轮到自己享受的时候,是真的舒适。 也无怪乎人人都想往高处爬啊。冯公公感叹着,让人再给他按重一点。 给冯喜按头的小内侍边使着劲边斟酌着和冯喜说话。 “公公,陛下今日做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冯喜懒洋洋掀起一边的眼皮,睨了那小内侍一眼。 小内侍陪着笑手上动得更勤快,冯喜又把眼睛闭了回去。 “这是你该打听的吗?” “奴婢这不是怕哪天挨了打。奴婢自己挨打没什么,就怕气着陛下,还连累公公。” 小内侍从一旁取了药膏来,打开盖子来是清淡的木香,指尖沾上一点,给冯喜抹在额角,指腹揉抹着让药渗得更快。 平日里他们只要注意着在陛下上朝后,以及朝里的大人们来的时候,注意着气氛,手脚再小心点,也就还能躲过板子。 君后辛一般是不会把心思分给宫人的,想要发泄脾气的时候往往指着做事让他看不顺眼的。 小内侍是新被调到君后辛跟前的,还没像今天一样见过君后辛发这么大的脾气。 冯喜在按揉下慢慢舒展了眉头,一时没说话,小内侍也不敢问第二遍。 本来暗卫来报消息,君后辛是都会把人清出去,就留冯喜一个人还能在里面递东西。 今天暗卫来得急了些,人退到一半条子就到了君后辛的手上,然后就是震怒。 吓得这些小家伙都不敢动作,才被看见了后面的事。 等明天起来,估计御书房的人又要换上一波了。 不过眼前这一个倒是机灵的,一个屋子的就他跪得最快,趴地上半眼都不敢看,跑得也快。 伺候人也还算贴心。 冯喜换姿势躺平在榻上,摆摆手,让其他人都下去就留下了这一个继续伺候。 “你叫个什么?” “回公公,奴婢跟了爹爹姓林,小名二伢。” 小内侍替冯喜解了髻,拿着梳子一点一点地顺着发,半点不让冯喜觉得有拉扯之感。 冯喜也分不清是“嗯”了一声还是哼了一声,等到全部头发都梳好了,十指又触上发间的穴道后,才昏昏欲睡地开了口。 “行了,以后你就跟洒家身边当个徒弟,记着好生地伺候陛下。” 爹爹不是生父,往往指的是宫里的养父,要没个养父,也不能这么小就能指到皇帝跟前做事。 也就才十五六呢,还真的是个小内侍。 姓林的……先帝朝的秉笔太监就是姓林,当今登基后,那位林公公就荣养了去。 他当初也是跟着爹爹姓了冯,只是他爹爹管的是御膳房,不怎么能露脸,等他到了陛下的面前都年过而立了。 “二伢不好听,入不得陛下的耳,以后你就叫林善。” “人呀,小善做事,大善做人,在宫里,就要做人做事都善才行。” 林善跪到脚踏上,惊喜地给冯喜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 “林善谢谢师父!” “起来,过两天再敬杯茶就算成了,这两天先免了,陛下心情不好。” 冯喜在他头上拍了拍。 “记住了,以后听见摄政王了,就机灵着一点。” “像今天这样,该跑出去就跑出去,别在陛下跟前碍眼。” 林善替冯喜盖上被子应是,又拿着把扇子在一旁给他扇风。 冯喜也累得紧了,闭上眼没一会就睡了过去,在君后辛醒之前,会有其他宫人来叫他的。 林善守着他一宿,一直在不急不缓地摇着扇子,也没睡觉。 听着外面传来寅时的打更声,他轻轻推了推冯喜。 “师父,寅时了。” 冯喜一个翻身就起来了,眼神清明丝毫没有才醒的迷蒙。 林善放下扇子要来服侍他,冯喜摆手,站起来自己穿衣束发。 “去,让人都起来准备着了。” “是。” 林善小步快走了出去,在倒座和后座里休息的内侍宫女,还有守在寝殿外间的内侍,都陆续爬了起来。 小厨房的灶烧了起来,灯笼里燃了一夜的半截蜡烛换上新的,皇帝今日要穿的衣服三四个女官送到偏殿熨整,佩饰、头冠一样样地配好。 侍卫们也换了班,执兵着甲肃穆挺拔地守在殿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4章 丹药成 被在病榻上拖得越久,他才越能体会到痛苦,身体上的苦,时间给他的衰老的苦,和被最爱的儿子背叛的苦。 是的,蛮皇之所以病成这样,是顾明珏让人唆使顾连成下的毒。 蛮皇谁都没有说,保下了顾连成一条命,让宋唯严关押顾连成,是要留他活下去。 但他一步错,步步失,没有算到宋唯严是他顾明珏的人,是他最大的失误,也是他最大的败笔。 从顾明珏在宋唯严的护持下踏入国都的那一刻起,蛮皇就知道自己满盘都输了。 他深切地意识到了,他的几个孩子中,活下来的,都比顾连成要更懂得一些事,而这些事,一步步葬送了顾连成。 但好在,九蛮后继有人了。 第二日,蛮皇将几个大臣以及顾明珏、三位皇子一起叫进了宫。 顾明珏姗姗来迟时,不大的暖阁里已经跪了一地的人。 “父皇。” 顾明珏站定施礼,没有弯膝。 蛮皇招手让他上前,顾明珏站到台阶之下,蛮皇摇头,将其叫到了自己身边。 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全靠椅背撑着他不会倒下去,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还是觉得从心底冷得打颤。 顾明珏依言站到了他的身边,他微微喘着气,要顾明珏附耳过来。 “你杀了你最大的敌人,是吗?” “陛下说笑了,我的敌人,远在千里之外。” 蛮皇轻轻闭上眼,缓了许久才笑了一下。 “你说得对。” 一只手摸索着扣住顾明珏的手腕,只要他轻轻一挣,将要腐朽的枯枝如何困得住他,但他垂着手没有动。 蛮皇咬紧了牙关,提高了气音,每一个字都让他的胸腔震荡着,很疼、很疼。 “朕,决意立皇长子顾明珏,为太子,日后继承大统。” “尔等重臣,当尽心辅佐,不得有违。” 其余人已经提前知道了结局,向顾明珏顺从地伏跪在下。 顾明珏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也不想要看清,他现在只将自己的手腕轻巧地抽了出来。 “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蛮皇已经用尽了力气,捂着胸口弓着背连连咳嗽着,袖口染了血,脸色灰败不堪,依旧忍不住嘲笑他。 “……咳,你、你又何必这般作态……他们,咳,他们谁还能……还能说你什么,不成?咳咳……” 顾明珏淡淡地掸了掸袖子抚平褶痕,在蛮皇的耳边压低了声音。 “不,我只是瞧不上那个被人用脏了的东西。” “顾连成碰过的东西,我都不想要。” “那你想要如何?” 蛮皇冷冷睁开了眼,父子俩之间的对话,只发生在玉阶之上,下面的人全都还在等着他们。 顾明珏直起身摸着下巴状似苦恼地想了想,终于想了出来。 “臣想要陛下长命百岁。” 他向蛮皇拱手俯身,一时听不出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地在说。 “陛下现在不过是身体抱恙罢了,只要好好修养,定然是能恢复如初的。” “臣今日去了别宫,那里清静宜人,正是修养的好去处。” “……你!!咳咳咳、咳咳……” 蛮皇一大口血喷了出来,顾明珏抬袖挡住了向着自己而来的血腥之物,冷沉着脸色眼刀扫向旁边惊呆了的内官。 “还不去召太医给陛下看看?陛下有什么闪失,本王要了你们的命!” 顾明珏的话让内官一颤,连滚带爬地就向外面冲了去。 “太医呢!快来太医!” 今日这一场,还是没能立成太子,但谁也不敢再提这档子事。 顾明珏留下三个皇子侍疾,又叫人去通知后宫的妃嫔,自己拂袖施施然地走了。 回去他就从头到尾都换了一套,脱下来丢在地上的,叫人全抱去烧了。 蛮皇一下从病重变成了病危,顾明珏不到病床边守着,但一天要过问三次蛮皇的病情。 三位皇子侍疾寸步不离,见了人就一问三不知。 嫔妃们不论阶位全都来了,但来是来了,全在偏殿关着,侍卫牢牢把着大门,不放任何一个出来。 唯一还留在后宫的就是还在禁足的皇后,日日盛装在大殿等着,等三尺白绫或者一杯毒酒前来。 朝臣暂时不用上朝了,都在家中翘首盼着,不论如何,至少有个结果出来啊。 但顾明珏就是晾着他们,又恢复了之前谁也不见天天听曲喝酒的日子。 一直到君留山将死的消息传来,他开始闭门不出了,常常拢着袖立在窗前,等着再次传来消息。 三日时间过得极快,众人心急之下,更是觉得一眨眼就过完了,浑浑噩噩的完全不知道过去的三天自己做了什么。 林眉再次被从睡梦中吵醒,折宁扶着门气喘吁吁地叫了起来。 “侧王妃,药、药制成了!” 林眉蓦然睁开眼翻身而起,穿好鞋抓起外袍就往外面走。 折宁和折思都守了君留山三天没合眼,下巴上胡子都冒了出来,身上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也散乱着。 但他的眼睛前所未有的亮。 “岑侯带着药回来了!” 林眉眉心纠结成了一团,越过他快步往外走,折宁连忙跟上。 “岑侯人呢?” “已经去了王爷的屋子,莫上先生还在那里守着,等着检查药。” “大祭司来了吗?” “落在后面了一些,片刻便到。” 说话间两人就来到了君留山的院子,这一次没有暗卫堆积在这里,他们都被派出去盯着消息往来了。 如今正是关键的时候,不能出任何一点岔子。 莫上先生、酒儿、折思三个人围在桌边,盯着放在中间的玉盒子眼都不眨。 岑见在给君留山把脉,难得的看着有些不修边幅,眼下还挂着青黑。 他见林眉进来吐出口浊气,向林眉点了点头。 “还好赶上了,今日之内把药给王爷服下,臣有七成把握救回王爷。” “还能就此彻底解掉寒毒。” 林眉颔首,也到了桌边,看向盒子里装的药。 里面有两颗尾指首节大小的赤红药丸静静躺着,晃眼看去,还有流光溢彩的错觉。 这三日,阿明亚喀院里的草药都被用光了,才炼出了这么小小两颗丹药。 岑见和阿明亚喀轮着守在药鼎边,不错眼地盯着火候,巴掌大的小鼎都快被两人盯出花来了。 林眉靠近之后,闻见了带着灼热气息的异香,让她有些头昏脑胀。 莫上先生他们明显没有这样的反应,林眉不动声色地看向了岑见。 岑见向她比了一下指尖,林眉半信半疑地收回视线。 “先生看了这丹药,不知觉得如何?” 莫上先生抓了一把头发长长叹了一口气。 “虽不能让王爷和常人无异,但至少这一次,是能保住命了。” 连他都有些说不上来这个药到底是个什么,但最基本的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只要岑见不想着要害君留山,从而在药上动手脚,至少是能将人从鬼门关上拉回了。 岑见在一旁遗憾地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很坦然地告诉众人。 “这药终究差了一点,能救王爷性命,但补不足寿命。” “之前王爷所余寿命不过两年不到,这次就算救回来,依旧只剩这么一些的时光了。” 众人都有些苦涩,但也心中庆幸。 林眉沉思着没有说话,缓步走到了床边,岑见退到一旁。 她在床沿坐下握住君留山的手试了试,脉搏已经弱到,在这样的触碰下很容易就能从人的感知里溜走。 岑见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暗地里替君留山是高兴的,但有些话他还是必须说清楚。 “而且因为用的猛药,之后王爷会有一段时间十分虚弱,内力也已然全失,但只要之后好好调养,不足三月便能恢复。” 他转而看向林眉,突然撩袍跪下了。 “但是,这药需要侧王妃和王爷一人吃上一颗,再由我与大祭司施展手段,方可成功。” “制药之前未能料到如此情况,是我之失。” 另外四人都被他的话惊到了,莫上先生眼看又要发怒,林眉抬手请他稍安勿躁。 “这药对我会有什么影响?” 她的神色没有变动,漫不经心地为君留山理着被子和头发,指尖在他苍老的面容上划过,只在眉上唇间找到一点熟悉的影子。 不知道君留山老了后,掉光了牙齿又会是个什么模样,是不是还会秃头? 她看着现在还浓密的黑发,不怎么能想象得出来他秃头的样子。 但如果是剃光了头发去当和尚,应该也还是好看的。 就算现在变老了,其实也并不难看,眉眼间还是有着别样的风采,只是太瘦了,瘦得难堪。 “……不知。服药对您并无害,虽然服下后会因为药效的原因受一番苦头,但一旦药效发挥了,对您的身体和功力都有好处。” “但会有什么副作用,现在并不知晓。” 没有人说话,岑见也深深将头埋了下去,他们谁都没有逼迫林眉的意思,但现在却不论做什么都像是在胁迫林眉救人。 岑见不悔炼药,却惭愧至极。 折思和折宁一动不动,莫上先生憋着气不敢动弹,酒儿急得又要哭了。 林眉将人好生看了一番,在岑见和众人的忐忑中哼笑一声。 “难道,都到这个地步了,我还能不救王爷吗?” “这是您自己的选择,连王爷都不应该左右。” “但你们也代表不了王爷。” 林眉从床边站起来,把衣服穿好伸了个懒腰。 她知道君留山,也知道他心中还没能做到的那些抱负,用她一点小小的风险,来换这些,对君留山而言是绝对划算的。 林眉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避讳的事情,她也相信君留山确实是在乎她胜过在乎自己。 但就像之前她和他说的一样,她不喜欢欠着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5章 执生死 “药要如何服用?” “等大祭司到了,请先生他们退出去,之后会告知侧王妃的。” 岑见跪着,没有直说出来。 其他人是想要反对的,但林眉不让他们插话,他们也忍不住想要去看君留山,一些话到了嘴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阿明亚喀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将折思他们从进退两难里救了出来。 “你们都出去。” 林眉挥了挥手,折思和折宁行礼后当即退下。 莫上先生踌躇了许久,几番欲言又止,林眉向他再次表示了自己的决心之后,他才在酒儿的搀扶下出去了。 门窗又被紧紧关上了,阿明亚喀揉着自己的腿好不容易才挪到桌子边坐下,抓起水杯连灌了三杯下肚。 林眉关心地问了他一句。 “大祭司可要吃些东西?” 阿明亚喀和岑见三天里为了炼药,中间就分别吃了一个馒头,水都不敢多喝。 但他还是使劲摇了摇头。 “不用了不用了,先救王爷要紧。” “说起来,大祭司为什么对王爷这么上心?” 林眉一直有些疑惑,阿明亚喀对君留山的事情也太过上心了些,严格说来君留山还是和他有国仇的人。 但看他为了君留山这样不辞辛劳地做着事,之前还将世代传承的神剑送给了君留山。 阿明亚喀从未说过他想要向君留山求些什么,反而将东西一样又一样地送了过来,实在是让人不解。 林眉不着急,想要等一个能让人放心的答案。 阿明亚喀的脸兀地就红了,从脸红到了耳朵再红到了脖颈,还有一直往下蔓延的趋势。 真的就像是要从头红到脚的架势,弄得林眉和岑见两个人的眼神都不对了起来。 林眉甚至近乎惊悚地猜测着,莫非这位是女扮男装对君留山一见钟情? 不能怪她乱想,主要是阿明亚喀现在这副表情和姿态,太过于……“娇羞”了。 没看见连岑见都眼神飘忽吗?林眉敢保证,他也绝对有想偏。 特别是在阿明亚喀绞着手指的时候。 林眉感觉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背冒冷汗。 难道,君留山的桃花真的有这么旺?能够让人爱他爱到什么都不顾了? 这真的不是话本里才有的情节吗? 林眉依稀记得,她前世的网络上,还有不少这种小说,并且特别受欢迎。 不过,好像确实就算不是女子,也是可以的。 只是好在这不是小说。 岑见也只是在一瞬的被震惊后就回了神,并没有像林眉所想的那样想到其他地方去。 岑侯爷家中藏书都看不完,并没有多少看话本的时间。 他见阿明亚喀迟迟说不出口,林眉又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越发严肃,只能也认真地拱手行礼。 “容臣代大祭司回答。” “其实,这只是大祭司接到了神的旨意而已。” “金国对神殿中的祭司而言,并非国家,而是同样侍奉神的信徒,对他们而言,是信徒先背叛了神,并且在悔过之后甘愿受到惩罚。” 阿明亚喀连连点头。 他在大岳人间生活得久了,知道大岳和他们的风俗差别很大,十分担心这样说会冒犯到林眉他们。 毕竟,岳人重家国。 但在神殿,真的没有什么家国概念。 再有就是,林眉看起来是不信神的,他不想让林眉觉得他的话好笑。 “我只是遵从旨意行事而已,神说,王爷会是唤醒他灵魂的那个人。” 说着,他还用羡慕和崇敬的眼神看了一眼君留山。 “所以,我是一定要救王爷的。” 林眉扶额,觉得自己就不该问这个话,明知道面前两位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她也没有去嘲笑质疑,而是回头看着君留山,背着他们垂眼露出一个笑来。 “那就请两位开始。” 岑见小心拿起玉盒中的两颗药,一颗递给了林眉,一颗给了阿明亚喀。 “请侧王妃躺在王爷身侧,再服下此药。” 林眉上了床躺在里侧,在岑见点头后服下了药丸。 药入口即化,无味,她只觉有热流顺着涌入了心脏之处,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意识。 阿明亚喀也将另一颗药丸放进了君留山的口中,又动手将君留山的衣服给扒开,露出双肩和胸膛来。 岑见严肃了神色,同时将两根金针分别刺入了他们的眉心之间灵台之中,定住三魂。 又右手掐剑诀以针在指尖刺出血来,点在君留山额上双肩,以保三火,书符在心,以镇七魄。 再以左掌按上君留山胸口,闭目默咒三遍,掌下渐渐升起热来。 他松了口气,收回手擦着指尖的血迹转过身来。 “接下来有劳大祭司了。” “岑侯不自己来?” 阿明亚喀以为自己就是来打个下手的,都准备退到一边了,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岑见。 岑见无奈笑了笑摇头。 “毕竟此地是金乌之下,余怎可喧宾夺主。” 阿明亚喀倒不在意这个,但他毕竟还是大祭司,犹豫片刻还是上前接了岑见的位置。 一步踏出,人已脱去凡俗之相,二步之下,如登高台,三步至神前,引动天地机。 …… 折思他们出去之后门就被关上了,里面说了什么他们也听不见了。 莫上先生犹自气恼地盯着紧闭的房门许久,甩袖一言不发地走到了院子角落, 折思和折宁都心中复杂,折思更是焦躁不安,又怕打扰到了里面的人,坐到台阶之上强行让自己闭上了眼,烦得把头磕到了柱子上。 折宁面上还能沉得住气些,双手紧握着一直守在门前,唇角绷直面色严肃,不动也不说话,连呼吸都几不可闻。 酒儿没他们想得那么多,只是恨不得把自己贴到门上,在门外踱来踱去转了半日,头发都快被她扯下一大把来,房门才再次打开。 岑见一脸疲色地出来,阿明亚喀在他背后走着路脑袋都一点一点的,差点撞上了门框。 “怎么样了?!” 酒儿一下就蹦了过去,急切想要往里面闯,岑见横臂将她拦了下来。 折思也跳了起来,转身太急被台阶绊了一下,跌撞到了折宁背上,折宁反手将他扶稳,定定看着岑见,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来。 莫上先生还赌气站在院子一角,但也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岑见一边按着酒儿一边捏了捏眉心,将他们看了一圈,众人都在他沉重的面色下屏住了呼吸。 他刚启唇,阿明亚喀一头栽到他的背上,揉着肚子实在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 “能不能去休息了啊,我好饿。” 岑见提到一半的那口气破了功,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语气也轻松了起来。 “王爷已无大碍,只是还需要七日休养,七日之后才能醒来。” “侧王妃也大概要至少三日才能醒来。” 莫上先生四人的神色已经不能用激动狂喜来形容了,看着反而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几个人一下看他,又一下看向房门,微微张着嘴思维完全停滞了。 阿明亚喀在背后戳了戳他,岑见站在门口拦着人没动。 “你们进去可以,但别随意动他们,这几日也不要吵闹,王爷和侧王妃五感正是灵敏之时。” “药效还未完全发挥,中间可能会有一些不适,你们也不要去动。” “另外……” 岑见皱了皱眉,阿明亚喀快把他背戳个洞出来了,但人还是没力气一样挂在他背上。 “还请给大祭司准备一下吃食和沐浴的热水,为救王爷,大祭司已经十分劳累了。” 折思还呆着,折宁恍然回神如梦初醒,膝盖一弯结结实实地给岑见二人跪下叩头。 “多谢大祭司救命之恩。” 阿明亚喀本来还在有气无力地藏在岑见身后,被他吓得跳了起来,一个劲摆着手让折宁起来。 折思也终于回了神,和折宁一起磕了下去。 酒儿在叫出来之前捂住了自己的嘴,喜极而泣,扯着袖子胡乱擦着泪也要给他们跪下。 阿明亚喀脸红得能滴出血来,急得说不出话来出了一头的汗。 手忙脚乱地要去扶人,但他那点力气怎么扶得起折思和折宁,又求助地看向飘然避到了一边的岑见。 岑见现在其实也不过强打着精神,趁着没人注意掩唇小小打了一个哈欠。 等阿明亚喀看过来,他拢着袖子轻咳一声。 “折思,你送大祭司去休息,折宁,你去找林小将军和孟少将军,告诉他们这段日子须得严加防范。” “莫上先生,还请您带着酒儿在此守着,在下也需休息一下。” 他把几个人都喊起来后过去拍了拍折宁的肩,很是认真地嘱咐了一句。 “我担心有人知道王爷的事,并且会借机生乱,王爷醒来之前,不要让人知道王爷已经无碍的事。” “也请诸位一样保密。” 折思和折宁连忙称是,稍微收拾好心情就打算去做自己的事了,没有进去看看。 王爷现在受不得打搅,他们进去了也是无用,说不定还会伤到王爷。 能够知道王爷无恙便是极好了,现在重要的是接下来的七日,他们一定要守好王爷和侧王妃才行。 折宁向林府外走去,折思毕恭毕敬地请阿明亚喀跟着他去休息。 阿明亚喀还没被人这么对待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跟着折思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6章 风雨来 莫上先生没心情知道这些,岑见一放下手酒儿就跑进了屋子,他也负手要跟着进去,路过岑见时犹豫了片刻低声向他道歉。 “之前是老夫情急,错怪侯爷出言不逊了,抱歉。” 岑见不以为意地笑笑拱手。 “先生言重,不必记挂在心。” 莫上先生微微颔首,进门去看君留山,酒儿早就扑到了床前。 不过半日的功夫,君留山脸上就回了三分的血色,虽然还是那副苍老的模样,但已然没有了垂败之相。 两指搭上脉搏,指下的跳动平缓而稳定,呼吸连绵悠长,君留山闭着眼安静躺着,仿佛他只是沉浸在一场平常的安眠之中而已。 像是一团因为得到了新的柴火而再次从余烬中燃烧而起的火焰,看着并不灼热,只是静静跳动着,却点燃了新的光明。 也将他自己从冰天雪地之中解救了出来。 莫上先生亲手触摸到了君留山久违的,带着微温的心口,感受到了跃动的心脏。 他不得不对岑见和阿明亚喀佩服不已,也对他们的手段百般不解,和感到了一丝敬畏。 作为医者,他比谁都明白,什么叫起死回生。 酒儿扒着床沿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师父,着急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小声地催着他。 “师父,王爷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莫上先生没说话,只是对她点了点头。 酒儿一下瘫坐下来,伏在莫上先生腿上无声地又哭又笑,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 她已经背负“君留山的性命”这座大山太久了,也在失去的恐惧和自责内疚中被折磨了太久。 如果岑见他们再晚两天赶到,让她自己见到君留山枯朽的样子,说不定她就直接崩溃了。 但幸好,一切都没有晚。 “太好了,王爷没事了……” 莫上先生伸掌覆上她的发顶,轻轻揉了揉,怜惜地看着自己这个哭得全身都在颤抖的小徒弟。 是他疏忽,才会让酒儿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困局。 “放心,再大的坎,王爷也总能迈过去的。” “就像这一次一样。” 虽然现在君留山依旧只有两年余的寿命,但连这样的必死之局都能闯过,两年之间,还怕找不到真正能救回他的办法吗? 而且这次也算因祸得福,君留山体内的寒毒,已经被解得差不多了,等着之后药效完全发挥,就能大好了。 没摸到自己的胡子,莫上先生默默放下手拍了拍酒儿的脑袋。 “先起来,为师再看看侧王妃怎么样了。” 酒儿抓着莫上先生的衣摆把眼泪鼻涕全擦在了上面,默默退开坐到了脚踏上,抱着双膝吸着鼻子,歪着头看莫上先生给林眉诊脉。 莫上先生忍不住眼角一抽,反复告诉自己看不见袍角上的那一块,也不能在这里教训徒弟。 念了几遍眼不见为净地站起来,他探身越过君留山,搭上了林眉的手腕。 林眉眉头是皱着的,脸色殷红,额上手间不停地在冒汗出来,口中有着细微的烦躁的呻吟声,没有君留山睡得那么安稳。 但她的情况比君留山简单了许多。 除了现在体温高得不正常,但也应该是正常的药效影响之外,连前段时间的亏损都在慢慢补足。 而且,莫上先生在耐心地等待之后还发现,之前林眉因为“死”过一次而留下的暗伤,也被一股奇怪的生气在慢慢修复。 “侧王妃这情况,颇为神奇啊。” 莫上先生搭着脉沉思,转眼看向酒儿想问什么,但又放弃了,收回手重新坐下。 留意到莫上先生那一瞬的迟疑,酒儿顿时草木皆兵地紧张起来,她着急忙慌地揪住师父的袍子站起来也要去摸林眉的脉。 “师父,难道侧王妃有什么不好吗?” 莫上先生把她按了回来,无奈叹口气。 “没有没有,侧王妃好得很。” 他其实是想问一下,当初那次“死而复生”,酒儿是否查看过林眉的“尸体”。 那时他不在京城,也说不好林眉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他转念又想到了君留山,君留山都没有说过什么,他又何必去探知什么真相呢。 “虽说不让随意动,你也去打些水来,一会给侧王妃和王爷擦擦汗。” 酒儿听话地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莫上先生头疼地扶额瞪了她一眼。 “拖拖拉拉的像什么样子,还不快去!” 酒儿嘟着嘴哼了一声,又被瞪了一眼,吐了吐舌头哼哼着跑了。 门外已经没有了人,岑见也回去休息了,酒儿找了一圈竟然只找到了折思。 折思在厨房给阿明亚喀烧水煮面,酒儿奇怪地走了进来。 “怎么都没看见其他人,其他暗卫呢?” “都出去了。” 折思帮酒儿打了一盆水掺进热水,探手试试到了合适的温度才端给她。 “这两天你也不要出门了,也请莫上先生不要单独出去,我会一直留在府里,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在府中也要小心一点。” 酒儿之前在门前完全没有听见岑见说了什么,还有些茫然地看着折思。 折思笑了笑也没有和她细说。 “你好好照顾王爷和侧王妃就好,最近可能会出一点事,不要去管便好。” 在君留山身边久了,酒儿对这些也很有经验了,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就端着水走了。 折思将面条丢进沸水里,想着之后的事沉下了脸色。 那边折宁也在和林兴修三人说这些事。 “……岑侯现在在休息,之后肯定还会找各位商议此事。” “侯爷之意,是之后焚仙门的人会趁王爷不在生事?” 现在也没有外人,林兴修也不用遮遮掩掩,直接就说了出来。 “王爷已经有许久没有出现,他们肯定一直在盯着这边的,各关调兵之事必然让他们不安,想要反击让我们不敢轻举妄动也是正常。” 孟彰倒是并不意外,林兴修在君留山他们来之前很少和焚仙门正面对上,他们却和焚仙门打了八年的交道。 孟寺看着最近重新作出的沙盘,点了点上面的几个小城。 “按他们一贯的作风,恐怕会先从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先动手。” “可是前面几次他们都是直接冲着王爷就来了,前几天还再次对着我姐姐下了手。” 林兴修见识过他们的刺杀,提起这事还是一心的憋火。 孟彰拍了一下他的肩让他先冷静下来,摇了摇头。 “不,之前两次已经让他们吃尽了苦头。” “焚仙门中能有那样身手的人并不多,前面两次已经说明了想要对王爷下手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他们不会把最后的底牌再押上来。” 孟寺赞同点头,在五里关的地方敲了一下,拿起一面小旗插到了阿莫湖的地方。 “这帮人惜命得很,死的人一多,就谁都不想来送死了,况且,人都死光了他们剩下的人,连跑都跑不掉。” “金沙关他们暂时不会来闯,将军在五里关他们搞不出来什么大乱子。” 林兴修看着阿莫湖上的旗子,缓缓皱起了眉。 “但将军还要保证阿莫湖的水源,抽不出人手,金沙关也不是绝对安全,王爷在这里,我也需得重兵防守。” 三人默契地看着沙盘没有说话,折宁等了一会替他们将剩下的话说完。 “你们都抽不出人手,那些小城就只能靠自己防备,是最容易得手的对象。” “你们还可以趁这个时候,暗中调兵。” 但这样,就要牺牲一部分的人,并且他们也估算不出伤亡会有多大。 折宁抱臂,在他们的脸上都看见了沉重和挣扎。 他继续说着,分外的冷静和淡漠。 “他们有异动,我们才好追踪布阵,在王爷醒来之后一举剿灭余孽。” “但在此之前不能真的反击,以免打草惊蛇。” 林兴修艰难点了点头,指尖不自觉在沙盘边缘摩挲着。 孟彰撑着沙盘,沙丘在他的掌下变成了深坑。 “能用神殿作饵引开他们吗?” “不行。” 孟寺比折宁更快地反对,神色严肃至极。 “神殿之下是地下河流,一旦神殿被他们进入,阿莫湖也没有了守着的必要。” “而且太过刻意了,重兵把着他们还会被牵去一部分注意力,故意将神殿卖给他们,他们不一定会上当。” 牺牲一部分人是他们都不愿选择的。 但一来君留山这边真的也是在紧要关头,他们不可能拿君留山作饵唱空城计。 二来,他们越紧张,焚仙门越会觉得有机可趁,露出的破绽就会更多。 能够抓住他们破绽的机会并不多,现在可谓是恰逢天时地利人和,才有了这么一个机会。 并且此事也不能耽搁太久,耽搁太久只会让局面又回到之前对峙的时候,他们会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优势。 “王爷也不能留在大漠太久了,时间太久,外面的支援就会减少。” “现在新帝还没有下绊子,不过是还忌惮着王爷,朝堂上周将军他们还牢牢把控着王爷留下的兵权。” 另外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折宁轻点着手肘,垂着眼抿紧了唇,他也心中不好受。 如果君留山现在醒着,定然是不会选择牺牲无辜之人来达成目的。 暗卫也不会束手束脚,能直接配合大军杀过去。 正面的拼杀死掉的是英烈,被两方算计死掉的又算个怎么回事? 就算让暗卫出动,他们也不够保护所有的人,还要在不会让焚仙门警觉的情况下做到这件事。 “还是等岑侯休息之后来拿主意。” 折宁呼出一口气,见三人也是都拿不定主意,便暂时放下了纠结。 七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等上一下午还是来得及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7章 欲倾城 “孟小将军、孟副将,劳烦你们给孟将军去信,告知他这边的情况,但不要提及王爷的事。” “还是我回去一趟亲口和将军说,如此保险一些。” 孟彰拍掉手上沾上的沙子,揉了揉额。 “等决定之后我就立刻动身,否则中间来去传信还要耽搁时间。” “也好。” 也不是他们想要将责任推给岑见,减轻自己的愧疚感,而是这里两个是还没长成的少年,两个常年都是听令行事的副手,这么大的决定,他们真的做不下来。 如是孟末或者林眉在这里,也能极快下决断,但他们不行。 同样,若是岑见做了决定,不论是什么,他们都不会逃避自己的那份责任。 毕竟他们是同意并且执行的人,不是只听命行事的人。 岑见回去之后,闭上眼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而他醒来第一件事是去找吃的。 只是他一打开门,折宁就守在了他的门外,向他抱拳行礼。 “侯爷。” 岑见拉着披在身上的袍子,看了眼折宁眼下的青黑和眉间的愁色,长叹一声。 “罢了,劳烦你先替我拿些吃的来,有话等人来齐了再说。” 折宁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多说领命下去了,随后林兴修几人就过来了。 他们进来之后都没先开口,直到折思和折宁拿着东西进来,折思把几碗面放到了桌上。 “几位都先吃一点东西。” 岑见进去洗漱完出来,其余的人都没有动筷子的意思,他也不在意,坐下来后拿过自己的那一份。 几人就看着他一个人细嚼慢咽地吃着,看着看着肚子都饿了起来,他们都已经好些天没有胃口和时间吃东西了,不比岑见和阿明亚喀耐饿多少。 面面相觑后林兴修最先动了手,折思他们也陆续拿了碗,埋头吃了起来。 等到大家都吃完,岑见慢条斯理擦着手,看着他们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诸位想要问余什么?” “城中布防已经安排好了,但敢问岑侯,城外当如何?” 孟寺给大家都倒了水,侧身看向岑见,一手搁在桌上,食指不断敲击着木面,眉头纠结了起来。 折宁他们的脸色也不好,都认真注视着岑见,想要一个答案。 岑见昨天和折宁说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他们昨天纠结的地方。 而且,他们的心思也再好猜不过。 “你们是想问,该不该救小城之人?” 几人齐齐颔首,折思虽然没有参与昨天的讨论,但已经从折宁那里听说了。 两军之战,以士卒为饵是平常之事,死人也更是平常,真正通过生死考验身经百战当上将军的人都有其冷酷的一面。 君留山不例外,孟末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心性。 折思、折宁更不用说,暗卫就是主子手里的刀,只要君留山需要,他们可以眼也不眨地杀尽所有人,连他们自己也不足惜。 欠缺一些的可能就是两个少年郎了。 但这次不同,这次守城的除了将士,还有他们背后的百姓。 伤及无辜百姓,意义便不同了。 “我等不敢妄做决定。” 岑见沉思片刻,突然看向林兴修。 “大漠之中,各城兵力是否充足?” 他来了之后就一直在忙着君留山的事,对大漠现在的情况还不太清楚。 “五里关因为守卫阿莫湖的原因,没有多余兵力,金沙关前些时日折损颇大,还未来得及补充,要防守严密也有些吃力了。” “其余城池,因王爷多年的重视,兵力都算充足,大漠之中吃空饷的情况并不严重,军备也并不短缺。” 君留山接手朝政之后,最好的便是大岳比之前面两朝都还要兵强马壮。 因为他的看重,下放军饷和粮草军备都有严格的监察,敢向这一块伸手的人,不论是谁他从来都是照杀不误。 兵役也看管得极严,严禁了强行找人顶替和逃役,但给出的兵役条件也好了许多,让百姓没有那么抗拒兵役。 加上他手下的将领分布各地,其中大部分是跟着他拼杀出来的,军规森严训兵有度。 待遇好了起来,军风也为之一振,历来的层层盘剥和贪婪导致的吃空饷等情况好上了不少。 岑见比林兴修他们更了解现在的军队状况,但大漠又有些不同。 “若是如此,只需让他们自己严加防范便是。” “岑侯,他们没有能力抵抗焚仙门的人。” 孟彰拧紧了眉,提醒岑见。 “那都是一群普通人,而他们的对手是杀人如麻的杀手、疯子。” “少将军,难道在战场之上,因为你们弱小,所以敌人就会放过你们吗?” 岑见好笑地看了看孟彰和若有所思的孟寺,摇了摇头。 “孟少将军,还请你转告孟将军一句,焚仙门并非你们几人的责任,我大岳的将士,也不是、不该是畏战之人。” “还请,不要把战场仅仅放在你们和焚仙门之间。” “想要在一片土地上生活下去,最终还是要靠他们自己。” 林兴修几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岑见当做看不见他们的为难和沉思,端起水喝了一口,点了折宁的名。 “你将人都分派开去,你们判断容易受到攻击的城池,各安排两人守护在城中。” “金沙关内只留下护卫林府的人,这段时间加大巡守范围,各城既然已经备军,就让他们日夜巡逻。” “暗卫该慌乱就慌乱一些。” 这折宁很快明白过来点头应下,林兴修几人也反应了过来,下定决心。 岑见弯着眉眼拢袖环视了一圈众人神色,还算满意。 “也就只剩几日时光了,还请诸位好好准备一番。” 诸人起身行礼,各自领命而去。 当日城中的百姓就接到了禁令,将士将各条街道都把守了起来,城头巡逻之人皆是整甲肃穆,将士巡守范围推向城外五里之内,什么地方有些风吹草动就能引来一队士兵前去查看。 城门每日只在辰时、未时开上两个时辰,其余时间只有军府之人能够进出。 每日往来报信的信使比平日里增添了一倍,都是来去匆匆神色严肃,林兴修每次露面都是愁眉不展心神不定,林府大门紧紧关上,谁也不许靠近十步之内。 谁都能感觉到那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不止是金沙关,附近城池也陆续开始了戒严,以金沙、五里两关为东西的中心点,军令还在不断地往外扩散。 虽然现在孟彰还在路上,但孟末选择了和林兴修他们一样的行动。 他能感觉到,焚仙门要动了。 两日之后,骚乱在夜间悄无声息地发生了。 林兴修他们的举动激怒了焚仙门大部分的人,但也让他们洋洋自得了起来。 “……果然是怕了我们了。” “当务之急是确认君留山究竟怎么样了,君留山一死,还怕我们大事不成吗?” “是时候动手了。” 黑袍人们交头接耳着,语气中都带着兴奋。 自从十年前那一次大战之后,他们也是憋屈不已的。 谁想要天天只能待在地下,身边伺候的都只是笨手笨脚的汉子。 “没了君留山,大岳的人不足为惧,只要总坛允许,我们就能离开大漠,占领更多的地方做我们的实验。” “林眉和薛净悟现在藏在林府不肯出来,我们还要找机会杀了他们。” “不管怎么说,先让大漠在我们的掌控之下。” 他们甚至开始畅想得到大漠之后的日子,能比现在好上多少倍。 其中不乏本来就是作恶多端心思歹毒的人,对他们而言,急需一场杀戮来发泄最近的憋闷。 胡老和方瞎子几人听着他们那些不知所谓的话,都是懒得理会。 这一次那个少年坐到了胡老旁边的位置,整场都提不起精神地趴在扶手上,和胡老小声嘟囔着。 “他们好吵啊,什么时候才能杀了他们呀。” 胡老在他头上拍了拍,笑眯眯地隔着兜帽捏了一下他的脸,没有看见他一下变得厌恶嗜血的眼神。 “不急不急,快了。” 少年仰起头,兜帽遮在他的脸上,只能看见微微嘟起的嘴。 胡老连忙安抚他。 “今天晚上就动手怎么样?小弥要亲自去吗?” 他们两人之前的话没被其他人听见,只听见少年突然温温柔柔地和胡老撒着娇。 “我要去,胡老,让我也杀一个人好不好?” “就一个,绝对就一个。” 少年抬起手,竖起一根手指在胡老面前晃了晃,其余人都注意到了。 胡老无奈地看着他,摸着胡子既不答应也不拒绝,任由少年百般手段地撒娇耍赖,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他没开口,其他人也不敢来劝,就静静看着少年哼哼唧唧地想要杀人。 最后少年都要腻到他身上了,他才掀起一边眼皮点了下他的鼻尖。 “好,就只能一个,不许多杀。” 少年欢呼着跳了起来,又在胡老几个人好笑的目光中哼着歌乖乖坐好。 如果孟末和孟彰在,就能听出来,这是变了调的,孟末小时候给他们哼的摇篮曲,他总爱在晚上讲不出故事的时候,拿这个哄他们睡觉。 只是他那时候太小了,记得并不太清,在一次次的哼唱回忆中,渐渐变了调。 还好他长得很像孟末,偶尔也能远远看一眼孟末和孟彰,不至于忘记他们长成什么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7章 母子亦隔肚 今日是朔望朝,一般不会像平时朝议那般拿出许多的事来吵吵闹闹,君后辛的心情也会好上一些。 朝会之前本还要去给太后请安,聆听教诲,彰显孝道。 只是前三代的那位太后年纪大,就把请安改成了下朝之后,午间一起用膳,之后就一直变了过来。 寅时过半,君后辛被请了起来洗漱,再用了几口早膳,就要去上朝了。 今日在京七品之上的官员都要来,君后辛也终于不用听着一群人在下面,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像是斗鸡一样。 朝会之上,除了宗人府的出来说了说两家申请立世子的事,礼部提了一下加恩科的准备事宜,兵部上陈边关已经平和之外,都没出来找皇帝的不痛快。 罗有恒和沈士柳都是稳立不动,周浩坤等人也是一言不发。 早早下了朝,君后辛又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如今对君后辛的事插手得越发少了,母子俩不在一起,通过宫人传话来往还是母慈子孝,见了面坐一起,就没什么话能说了。 “皇帝虽年轻,到底还是要注意龙体。” 太后在受过拜见后,母子俩转去内室,分别换下了华服,穿上常服隔着一段距离分别坐着。 说着关心的话却像是在例行公事,君后辛也就一成不变地回答。 “谢过母后,母后也要保重凤体。” 太后和皇帝两句来回之后就一起安静了下来,殿内此时也无外人,也就不必明明无话可说还要装模作样。 但君后辛还不能走,还要等着午膳之后才能离开。 太后身边的嬷嬷和跟着君后辛来的冯喜等人,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互相打了个眼色,冯喜向君后辛请示之后,一殿的人都退了下去。 没了人,太后歪靠在凤榻之上,揉着自己的额头。 “哀家听闻,皇帝最近常常责罚近侍?” 君后辛也不再端着架子,端起茶盏来浅呷了一口。 “谁又和母后乱嚼舌根子了?” 太后懒得同他分说,只淡淡提了一句注意分寸,接着又是无话。 要说他们母子关系恶化,还是要从朝事上说起。 之前君留山掌朝,谁都被他压着,君后辛和太后就是天然的同盟,太后也确实为着唯一的儿子着想。 但现在君后辛掌权,却又对朝臣心生不满,之后罗有恒站出替他排忧解难,他自然偏心向了罗有恒的清流一派。 他也看出来了,这些人就算说话没那么好听,做人没那么恭顺,忠君的心却是最不可动摇的。 而太后却在一次提出,要皇帝扶持外戚。 太后是年纪大了,经过上次的事后已经不敢相信那些对自己示好卖乖之人,皇帝在她病时表现出的退避也让她心寒。 人老了就会疑心多,性格也会变得难以琢磨起来,太后一心想要给自己扶持一个真正的依靠出来。 沈墨浓借着为太后侍疾的机会,总是会给太后说一些家中的趣事,勾出了太后对自己家的怀念。 君后辛近来又忙于政事,她也就更看不见这个儿子,等和皇帝愈发无话可说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娘家人。 外戚掌权,历来为祸者甚多,先帝时期就为他把外戚打压了下去,之后君留山也没让那些人露过头。 太后和君后辛说起时还有理有据。 例如皇帝没有兄弟,表兄弟就如亲兄弟一般,又例如外戚没有根基,能依靠的就是皇帝,用着可比那些在朝中树大根深的派系放心得多。 皇家子弟用着说不定会觊觎皇位,君后辛现在连子嗣都没有一个,要是一朝出了意外,那些人就会乘虚而入。 罗有恒、沈士柳之流,故吏门生遍布朝野,拉帮结派结党营私已是常态,心中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利益,而不是维护皇帝。 清流忠君,不过是为了名声和名节。 皇帝谁来做他们都能在朝上有立足之地,皇帝势弱他们反而势大。 至于君留山一府更是不用说了,现在君留山离朝,皇帝看着得意,却也没能动到他的根基,待他回朝还不知有何光景。 边关不听调令,现成的武将是没有的,朝中的,谁知道他们私底下到底是哪一派的。 想要在权势之争中真正取胜,就要培养能用又干净的真正的自己的班底,靠着现在那些扶不上墙的怎么能行。 还有什么人比只能对皇帝俯首听命的外戚更好用的吗,太后也知道母家的小辈中有好些个出彩的在。 扶持起来也是顺理成章,不像要启用新人还要找个能压过朝臣小心思的理由。 若是看太后这些年的手段来推算,说家中有人能用也不是吹嘘。 太后这番话并无错,局势的分析也戳在了君后辛的痛处,但就是这样君后辛才更是不满。 君留山好歹是名正言顺的摄政王,太后呢? 后宫不得干政! 扶持外戚,是要提醒他一下王安龄现在在哪吗?! 连带他还会想到王如照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他的皇长子,更是让人糟心不已。 君后辛开始还耐着性子劝太后几句,太后还想坚持,君后辛直接冷了脸色坚决回绝了太后的提议。 “哀家处处为你着想,皇帝就这么辜负哀家的一片好心!” 太后也脾气上来,气得直拍桌。 之后两人就没能好好说过话了。 太后觉着君后辛的翅膀硬了,已经不用她为他担心了。君后辛觉得太后是病成了老糊涂,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在无人时,这对母子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倒不是说两个人就真的关系无可挽回了,只是现在谁都不愿退步。 君后辛更不愿对君留山退让后,还要对太后退让。 看看太后对朝政的了如指掌,朝臣中又有多少是太后的人? 数来数去,满朝站着几个他的人? 君后辛那日回去还招了太医令过去诊脉,太医令战战兢兢地回禀皇上,是郁结于心。 之后君后辛连着喝了三天凝神顺气的药。 未免两位主子再闹出什么不快,或者相对无言太久又生了暗气,今日的午膳来得格外的快。 沈墨浓还是亲自端了药汤跟着送膳的宫人进来。 她来了,太后和皇帝都收起了情绪,摆出了平和温馨的脸面。 君后辛让沈士柳和罗有恒两人共同主办恩科事宜,对沈墨浓也要和善许多。 “沈姑娘与太后和朕一起用膳,来人,赐座。” 沈墨浓谢恩领受,在嬷嬷搬来的凳子上坐了。 宫女和内侍分别上前布菜。 食不言寝不语,太后和皇帝都想快快结束这一次的请安,分别动了几筷子就都说不食了。 沈墨浓也没吃两口就跟着放了筷,又劝着太后多喝几口补汤。 太后还是肯听她的劝的,让人再给自己和皇帝都舀了一碗,君后辛也只能再把汤喝完。 等君后辛将碗放下了,沈墨浓福身行礼。 “太后娘娘、陛下,民女入宫已有多时,欲向娘娘和陛下请辞,还请恩准。” 冯喜端上茶来给君后辛漱口,君后辛把手擦干后又接了饮用的茶才看向沈墨浓。 “沈姑娘想要回府了?” “哀家喜欢你,你这孩子就不能再多陪哀家一段时日?” 太后不愿放沈墨浓走,她正是需要贴心人的时候。 沈墨浓笑了一下,柔声安抚劝慰着太后。 “能得太后看重是民女的福分,但一来不合规矩,二来家父年纪大了,民女该长尽孝膝下,三来陛下也知家父常年病痛在身,实在不能放心久离。” “只要太后不嫌,民女以后愿常常进宫侍奉太后跟前。” 太后仍是不太乐意,喝着茶没有说话。 君后辛在卖太后一个面子和不要节外生枝之间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和太后缓和一下关系。 “沈姑娘孝心可嘉,丞相有女若此当真是好福气。若是挂念丞相,朕可以赐下进出宫闱的腰牌,姑娘随时可以回去看望丞相。” “且丞相每日都在前朝行走,沈姑娘也可使人传信,同丞相约见。” 沈墨浓贝齿轻咬着下唇,踌躇许久才缓缓一礼。 “墨浓多谢陛下恩典。” 太后放下茶盏,招沈墨浓到身边去,拉着她的手和蔼笑着。 “哀家做主,让太医院每三日为你父亲请一次脉。” “有太医看着,你也不用太过忧心了。” 沈墨浓没有推辞,太后留下了人心情好转,在君后辛告退时还真心实意地殷殷叮嘱了几句。 君后辛离开慈宁宫后坐上肩舆,一边闭目养神一边问跟在旁边的冯喜。 “最近丞相传信进宫了吗?” 冯喜小心低着头答道:“三日前传了一封,奴婢看过了,都是说的家常,还有让沈姑娘尽心侍奉太后的话。” 君后辛皱了皱眉,嗤笑一声。 “罢了,那个老狐狸。沈墨浓留着也好,正好看看什么时候露尾巴出来,回了狐狸洞才不好逮。” 冯喜没有接话,专心盯着脚下的路。 君后辛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昨天御书房的人,都换了。” “奴婢一会就去亲自挑人。” 冯喜丝毫不惊讶,只是在君后辛收回视线后请示了一句。 “只是奴婢收了个徒弟,是个机灵的小子,想着以后让他一起更好地伺候陛下,给陛下跑腿。” “哦?昨天在殿里?” 君后辛不甚在意地和他说着话打发时间。 “是,是先帝身边林公公家的小子,叫林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8章 獠牙现 他的好心情,让其他人都心惊胆战了起来。 “公子,您要亲自去城关吗?” “是啊,胡老都同意了。” 少年拉起一点兜帽,露出自己的脸来,眸子黑沉地看向那个问话的人。 他的语气是在笑的,但脸色阴沉到让人不敢直视。 “怎么,你不想让我去吗?” 黑袍人立马低下了头。 “不敢。” 胡老不想见到这群烦人的蠢材了,撑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 “今晚就去,多杀几个人,盯紧姓孟的小子和姓林的小子,岑家那小子在,他们可不一定会做出什么来。” “小心别成了螳螂。” 至于什么人去,要怎么分配,就不是他老人家操心的事了。 “小弥跟爷爷走,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瞎子,你也跟老朽来。” 他们三个人先行离开,另外几个主事者只留了一个人下来,其余黑袍人现在都没了说笑的心思,只安静等着他做主。 “小公子要一起去,你们谁愿意和他一道,好好保护小公子?” 黑袍人们互相看了看,谁也不敢说话。 谁不知道这位小公子浑身是毒,那头灰发就是在毒里泡出来的,也就胡老不怕碰他。 他是前金唯一的皇室血脉了,大漠里受他们控制的金国遗民都是看着他的,若是他有了什么闪失,这些人怕不是当场就能造反。 而且,这位性子太过诡异,喜怒不定,要杀人说都不会说一声,心念一起就绝对会在下一秒动手。 并且是让人死在宛如地狱的痛苦折磨之中,和十八层地狱相比也绝不会轻松上任何一点。 若不是胡老压着他不让他乱杀,又及时将被他杀死的人焚烧,以他身负的毒性,说不定早就让大漠尸横遍野了。 长久的沉默让留下来的那个人不愉快了起来,他屈指敲击扶手的速度变快了,一下一下像是敲在人的心上,引得人血气跟着乱了一瞬,心跳得慌乱。 “这……” 一个黑袍人赶在他发火杀人之前迟疑着开了口。 “我等也不知道小公子看得上谁,若是不合他意了,不是平白惹了小公子生气吗。” 主事的黑袍人嗤笑了一声,虽然没有说出口,但那意思分明就是—— “说得好像你们谁能入得了他的眼一样。” 少年筋骨奇异,连长使来的时候都称赞过,要不是看在胡老对他分外喜爱的份上,都想要把人带走当徒弟了。 他既是胡老最喜爱的孙子小辈,也是胡老最宝贝的药人。 “请让我去。”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一个高大的黑袍人站了出来,其余人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在兜帽遮掩下隐隐不屑地笑了。 黑袍人没有去管他们,主事者见没有其他人了,也就随意点了点头答应了他。 “也行,你功夫好,跟着小公子也能让人放心一些。” “出去要以小公子为重,也要看紧一点,不要让小公子太过贪玩。” “是。” 黑袍人低头抱拳,极快地应下了。 其他的就好安排了,三四个人一组,自己随意挑选地方去,不要两边撞上就可以了。 “杀人放火,随着诸位性子来,只有一点,不要出现被抓住的情况。” “规矩各位是知道的。” 主事者把事都交代完了,就甩袖离开了。 最先站出的那个黑袍人也不理会旁边投来的各种视线,大步出了大厅。 在他的背后,有些小声的议论嘲笑还能听见。 “……估计又是为了他那个爹,‘喂兔儿’可真是好运。” “听闻前两天他那个爹还冲撞了小公子,也不知道他这次出去,还有没有命回来。” “小公子可是很记仇的……” 男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本来要回房的脚步也是一转,向着他爹的房间去了。 前几天还形容昳丽的男子被包成了粽子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 刚被抬回来的时候,除了那张脸,整个人都快被打烂了。 两手两脚都被扭曲得不成样子,十指被一根根地掰断,皮肤大块大块地溃烂着,腐肉充满了恶臭的味道。 这就只是因为少年刚睡醒没看路,撞到了他一下。 没有人愿意接近这样的他,只有他的儿子为他治疗包扎。 腐肉都被剜掉了,全身都涂满了最好的伤药,四肢也被重新接上。 虽然看着严重,但没有生命危险,只需要静静躺着养好就行。 男人一进去就能听见他奄奄一息的呻吟,和向他望来的想要死掉的渴望。 太痛了,那份痛盖过了所有的感知,让他恨不得把血肉全部从身上挠掉,再把自己的骨头一根根敲断,从骨髓里把那份痛给扯出来丢掉。 男人去求过少年想要得到一份能解痛的药,但是少年只是歪了歪脑袋,用那种慢悠悠的语调笑着。 “他从前,不都是这样折磨别人的吗。” “我还听说,他会让女孩子就这么躺着,一直挨到生出孩子,再把母子俩一起摔死、煮死、分尸,什么都做过。” “你只是其中的幸运儿罢了。” 少年没有带兜帽,凑近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的脸,饶有兴致一般语调上扬。 那样一双没有任何活人感情的眼睛,凑在面前,连男人都忍不住向后仰避了一下,又捏紧双拳强迫自己没有退开。 少年忽然笑了一下,用手指把自己的唇角往上推,双眼也弯了起来。 “你怕我吗?” “……怕。” 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少年能听见他咽口水的声音,还有他颤抖的睫毛。 其实他跟他的父亲一样,也生得挺好看的,但还是比不上他的父亲。 “但你为什么不怕他呢?” “因为他是我的父亲。” 男人在少年越靠越近的气息中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下颌线紧紧绷着,背上已经打湿了衣服。 但他依旧没有动,就算少年向他伸出了手,将要抚上他的脸。 “你说得对,终究是父亲。” 那只手在触到他之前收了回去,微凉的气息也一同远去。 少年轻声嘀咕了一句,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男人的肩微微松了下来,指缝中流出血来,滴到了地上,少年瞥了一眼那滴血,舌尖不由自主地在唇上舔过。 “之后你要是肯和我一起出去,我就把药给你。” “去什么地方?” 男人睁开了眼,又在少年回答之前点了头。 “好,我跟你去。” 少年盯了他一阵,又莫名其妙不高兴地拂袖而去了。 但还好他没有反悔。 晚上,男人带着少年离开了地宫,向着林眉他们去过的甘泉城而去。 黑袍人们纷纷出发四散而去,带着恶狼一样的兴奋扑向看重的猎物,只有他们两个人悠闲地在大漠里走着。 “喂,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随意踢起一脚的沙子,正正砸在男人的背上,把人砸得往前踉跄了几步。 “我就叫一命。” “嗯?好怪的名字,比我的阿明还要怪。” “小弥其实也怪怪的,但是胡老喜欢这样叫,总比阿明好一点。” 少年很喜欢一个人嘟嘟囔囔,好像有很多想要抱怨的事,但又总说些无关紧要的不满。 男人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得慢着步子配合他慢慢地走。 “公子也说了,我只是其中的幸运儿罢了,幸运地留下了一条命,所以我就叫一命。” 少年今晚的谈兴格外的好,他们这一次出来能有三天的时间,他一点也不急着去办事,虽然之前他好不容易才求来杀人的机会。 男人之前并不和他父亲在一处,是那次地宫被攻打之后才来的这边,以前虽然见过少年,但接触并不多。 “啊,爹爹说,明是光明的明,孟明是他的光明。” “阿娘说萨弥也是光明的意思,神明降下的光和希望。” “但我不喜欢这两个名字,我喜欢我哥哥的名字,彰,爹爹向世人展示哥哥是他的宝贝。” 孟明似模似样地叹了一口气,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我还有一点想他们了,不知道哥哥他们怎么样了。” “不过这个头发太难看了,我小时候和爹爹一样是黑发的。” “你说,我要不要杀了哥哥把他的头发剥下来自己戴上,这样我就又是黑发了,爹爹应该会喜欢。” …… 男人闷着不说话,眉眼阴郁地走在前面,对后面的喋喋不休不给半分的理会。 直到少年又叹了口气,用衣服包着手从地里抓出一条有他手腕粗的蛇来。 大漠里因为蝗虫,其他不是饲养的活物差不多都死绝了,也不知道这是从哪里活下来的倒霉蛇。 孟明抓着蛇尾在半空一甩,拎起来看看已经晕了过去,就捏着送到了嘴边,张嘴找了找位置,直接咬了下去。 鲜血从齿间喷溅出来,那蛇痛醒了,猛然蜷了起来扭动着嘶鸣不止,凶狠地张开了毒牙一口咬在了孟明的手腕上。 孟明任由他咬着,从肉中吮吸出了一大口血满足吞了下去,眨着眼看向转过身来的男人,含糊不清地解释。 “死的没有活的好吃。” 蛇的尖牙已经深深镶嵌进了他的手腕里,全部的毒素都注入到了牙下的血肉中。 他咬下了第二口,在吸血之余还撕扯下了一大口肉,在男人的注视下慢慢咀嚼着。 血溅满了他的半张脸,又顺着他的手和下巴流满了袖子和衣襟,他叼着蛇的样子就像是一头只懂得杀戮的野兽,因为口中的食物暂时餍足地眯起了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9章 夜狼烟 少年尝了两口觉得还不错,一边撕咬着蛇肉一边继续往前走着。 “走了,别在这里傻站着。野生的就是比饲养出来的好吃,要不是确实找不到,我真不想吃那些难吃的肉,血也不好喝。” “说起来,一命你要吃一点吗?” 男人垂下了眼落在他的身后,跟着血印向前走去。 “不了,公子自己吃。” 孟明回头看了他一眼,歪了歪脑袋。 “放心,我不会吃了你的,虽然你的血闻上去很香。” 男人没有接话。 他知道为什么他的血少年会觉得香,因为他也曾经当过药人,在毒坛子里泡了整整三年。 但他不像孟明那样,是用血和毒喂出来,吃的肉都是带着毒的人肉和虫肉。 孟明出来就撒着欢地乱跑,一条蛇还没有吃完,还好运地又逮住了一只蝎子,一路吃吃喝喝好不高兴。 要不是胡老让他必须去甘泉城,他还想跑去五里关看一眼孟末。 丢掉手中被吸掉骨髓的蛇骨,孟明舔着唇上的血一脸的向往。 “爹爹的血也一定很好喝,就像我一样。” 男人从他抓到蛇后就不说话了,他也不在意,自己和自己一样能说,念叨着念叨着终于到了甘泉城外。 他们是到的最晚的,其他地方的人都已经准备动手了,他们才刚刚到了地方。 孟明坐在了沙丘上,抬手搭在眉上远望着那座一眼能望到头的小城。 “我不想去了,一命,你自己去。” “公子不是想杀人吗?” 男人站在他的身后,同样望着那座城,还有穿梭在里面的蝼蚁大小的人。 孟明往后一倒,从旁边拢过沙子把自己浅浅埋起来,闭上眼安详地躺平了。 “不,我死了,死人是杀不了人的。” “公子可以。” 一命抬脚自己往前走去,留下了一句话和一个人在原地。 孟明在他走后许久才睁开眼,静静地望着太阳,炽烈的阳光刺得人眼球滚烫,不由自主流出了水来缓解疼痛。 他执着地睁大眼睛,到眼前都出现了白芒,才扒拉了一层沙地掩住了脸,不情愿的嘟囔着,吃进了一嘴的沙子。 “不,我也不可以,谁都不可以。” 他在那里掩埋在沙中躺到了月上中天,男人回来将他从沙中挖出来。 “公子,要回去吗?” 孟明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揉着眼茫然地看了一眼那边已经慌乱起来的小城。 “你杀完人了?” “是,杀了两个守将。” 他在城头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将两个人的头颅割了下来。 血洒上了城墙。 身体被他丢到了城下,两颗头被他不慌不忙地踏碎,鞋上还沾着污迹。 守军高举着火把,从四方城门点起长龙,兵戈撞击的声音和惊呼怒吼声还能听见。 孟明托着下巴。 “我们在这里看一会。” 男人没有反对,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另外的地方乱得比这边还要早些,但谁都没有男人这样的明目张胆。 索命的东西从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暗卫们蛰伏在暗处忍着没有出手,已经有了准备的将士们举起了自己的武器面对敌人。 百姓龟缩在屋中紧紧捂住耳朵,没有受到袭击的城池望着一簇接着一簇的狼烟燃起,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幽兰的匕首从黑夜里如同飘落的飞羽,遮挡住了人的视线,在那短暂的掠影间,细细的血流从喉间滑落。 “将军!” 亲卫在火把晃动的光影下变了脸色,抢上接住了还带着笑的尸体,目呲尽裂。 军刀齐齐出鞘,但是他们环顾四周,怎么也找不见得意离去的凶手。 暗卫咬牙追了上去,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叮——!” 飞刀撞上了长刀,守将捂住流血的肩,阻止了想要去追击的士卒。 “好好守着,不要妄动。” 不消片刻,城头一处便冲起了火光,但因为城中都是石头建筑,吃食这些都藏进了地下,也就损失了一些没来得及收起的栅栏什么的。 火势很快就被控制住了,城中百姓也没有发生骚乱。 暗影已经消失不见,将士们举着火把照彻城中,一夜未暗。 潜伏在城中的暗卫随着黑袍人离去,从不同的方向曲折着向同一个方向前进。 他们之中,有人目睹了甘泉城的惨剧,但没有跟上男人和少年,而是选择了赶往另一个城池和同伴汇合。 大部分人靠着自己活了下来,少部分人坦然牺牲,百姓无一受伤。 第二日天亮,每座关城的军府都挂上了白幡。 “报。” 林兴修在城头上站了一夜,一手撑在城墙的旧砖上握紧了剑柄没有回头。 “说。” “昨夜甘泉城两名守将身亡,交道关一名守将身亡、两名士兵受伤,八风镇守将断了一臂,性命无恙……” 林兴修闭了闭眼,守在他身边的他的副将和士卒都红了眼,咬牙切齿地攥紧了自己的武器。 孟寺是最冷静的一个,听完名单之后走到了林兴修的身后,沉声同他说话。 “看来他们大部分还是冲着守将去的,想着杀了守将就能引起城中的乱子。” “选择放火和屠杀百姓的都没能成功,各城也算是安稳度过了昨日。” “接下来更要严加防范了。” 林兴修把剑按下,一根根收紧了按在墙砖上的手指,深吸一口气望向远方还未散去的烽火和乌云。 “我知道,四哥放心。” “兴修,我也不想和你说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 “但岑侯说得对,这已经是战场了。” 孟寺在他肩上拍了拍,林兴修默然片刻松开了拳头,回头看向同在城墙上的将士们。 他们都因为同袍的死而悲愤,但他们也同样枕戈待旦。 战死很可怕,怯战更可怕。 怯战的人,在战场上是活不下去的。 “将军,我等虽恨贼人,但也早有了战死的准备。” “能和兄弟们归来痛饮,能活着回家当然是好的,但战死也无妨。” “他们虽死,至少护住了百姓。” 林兴修暗暗叹了一声,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但虽然提前有所准备,他们也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不是岑见提前安排,伤亡定然还会更大。 这一次的试探之后,定然还会有更多的袭击。 “不知阿彰见到孟将军了没有。” “应是已经到了。” “回军府议事,四哥,你跑一趟请岑侯前来。” 林兴修转身向城下走去,副将等跟随在后一同离开。 城上城下的巡守将士都神色肃穆,在短暂的悲愤之后,继续尽忠职守履行职责。 这是让敌人最不乐见的将士。 岑见跟着孟寺一路走来,对孟末越发好奇。 “这若是边关将士倒也正常,他们随时要面对敌军的侵扰,造成习惯,王爷麾下的将军们也一贯治军森严。” “但这些都只是没上过战场的士卒,面对的也是看不见敌人的大漠。” 一队士卒从他们的身边路过,岑见和孟寺都避让开了些许,领头的队长向他们点头示意。 岑见也笑着抱拳,待分开之后,他看向孟寺。 “不知孟将军是怎么让他们有了这如同百战之军的样子?” 孟寺却对他的说法大摇其头。 “岑侯错了,他们本身便是百战之军,大漠并不比疆场轻松,何况一座座城池,大部分时候都是孤岛。” “学不会孤军奋战,他们早就成了一具白骨。” 岑见并非没有上过战场,虽说多是做谋士去救急,但紧急之时管你是谁,都要拿上兵器去阵前拼杀。 最危险的一次,莫过于五年之前和突厥的大战,他身边最后死得没人了,箭头镶在胸口,剑也砍断了。 君留山那一次大发雷霆处置了许多的人,把军中上下将领彻底换了个遍,不是因为怕他战死,而是因为援军去得迟了。 而大漠之中,没有援军。 “天无时,地无利,自然是要把人和守住的。” “孟将军教你们的?” “是。” 岑见和他一起进了军府,来往的人都匆匆忙忙,走着路还在或讨论或想着事,但都会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和孟寺打招呼。 孟寺一一回答,和他们也极熟悉的样子,等进了议事的大厅,以林兴修为首的人都已经等在了那里。 林兴修将岑见让到了上首的位置。 “侯爷请。” 岑见论品级比他们都高,且代表着君留山,也无人对此有什么异议,分别落座之后林兴修也就单刀直入地说起了事。 “贼人昨日的刺杀虽然造成了伤亡,但没有引起大的骚乱,之后各城都会严防死守。” “不知暗卫那边情况如何?” “折宁带着人去追踪了。” 接过林兴修副将递过来的情报,岑见翻着上面那些伤亡的记载和各地受到的攻击情况,略微皱起了眉。 “昨日出来的大约有二十人,分别袭击了八个地方,杀了六个人。” “甘泉城损失最大,两个守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残杀,且只有一个人堂而皇之的出现。” 他若有所思地转过头,看向挂在大厅一侧的地图,找到了甘泉城的位置。 那是个很平庸的地方,和周围城池离得不算太近,但又是受到攻击的城池中最靠近金沙关的地方。 守军和城内百姓都并不多,也不是什么能扼制住军队进退的地方。 林兴修他们当然也在关注甘泉城的事,毕竟那边是手段最狠的,简直是明晃晃的对军府的挑衅,想要恐吓军队和百姓。 但是,为什么会选甘泉城,这么个其实算是鸡肋的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8章 沈崔两算 冯喜提起的林公公君后辛也有些印象,当年能做先帝的秉笔太监,也算是先帝的心腹之一了。 他是因为不喜身边都是君留山的人,才让许多位置空着,只留了一个司礼监太监兼着诸职在跟前伺候。 冯喜就是顶着司礼监太监的职,揽了掌印、秉笔等一系列活。 君后辛知道先帝身边的那些都是忠心的,他对先帝朝的太监们印象不错,连带对林善印象也不错。 “既然你收了人,就留下,好好调教着,以后也能给你分分忧。” “奴婢代那小子谢过陛下。” 冯喜把人保下,见君后辛没有对他的自作主张生气也放下心来。 太监收徒收子是惯例,但遇上一些皇帝就不爱看见他们这么做了,更别说还为这些小子求情。 说话间,肩舆慢悠悠地到了御书房,君后辛也不留人在跟前,自己进了殿把门一关,叫了暗卫出来说事。 冯喜让林善在门口守着,陛下不说话谁也不给近前,自己则去内侍监挑选新的近侍。 至于昨天的那些,今天起来后就让人打发回了内侍监处理。 皇宫之地暂时平静了下来,沈士柳很快接到宫里的消息,知道沈墨浓又被留在了宫里。 崔俊敲开了沈士柳的书房,拿来了大漠最新的情报。 沈士柳捋着胡子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 “墨浓久久不能归家,老夫甚为担心啊。” 崔俊将信放书案上。 “沈小姐能留在宫里,说明太后确实喜欢她,这份宠爱可是后宫多少嫔妃争都争不来的。” 沈士柳慢吞吞瞥了他一眼,拿过信打开细细看了起来。 宠爱? 那是嫔妃才要争的东西,他沈士柳的女儿,何须那种东西。 信中和君后辛接到的消息差不多,并且因为君留山和林眉受伤,大漠连带周边城池都戒严了,后面的消息迟迟传不出来。 皇帝的暗卫还能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其他来路不明的,有一个杀一个。 唯一幸存还能活动的,就是林眉故意让孟末放过的五里关里的探子。 “摄政王受伤颇重?也不知道这一次还能不能捡回一条命。” 沈士柳把信递给崔俊,也看不出他是想君留山死,还是想君留山活着回来。 “只是不知道突然冒出的是什么人,能把摄政王逼到这个份上。” 崔俊拿着信,也就是随意地扫了两眼。 他比沈士柳更清楚情况,君留山的身体他也有数,活不活着回来都没有什么差别,毕竟就算是活着,也只是“活着回来”而已。 他可没接到关于他那好师兄的消息。 “不管是谁,都对丞相无害不是吗?后续的消息暂时传不出来了,但崔某估计,情况不太好。” “丞相也需早作准备。” 沈士柳手一顿,抬头眯起眼看着崔俊。 崔俊淡淡回看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先生说得是,老夫是得好好想想。只是近来老夫还要忙着恩科之事,这些事也要拜托先生多费心了。” “好说。” 崔俊心里想着自己的事,敷衍点了点头。 沈士柳却没有在意他的无礼,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回头看向崔俊。 “请先生把府里的人都叫来。” 丞相府自然不止崔俊一个幕僚,崔俊答应后也说了自己就不掺和了,有那些人在足够了。 沈士柳点了点头。 丞相府书房的灯一直点到了第二日上朝之前,沈士柳又告病不朝。 君后辛昨天歇了口气,今天早朝还要面对那些让人头大的吵闹。 而一日之内,有几只鸽子和几匹快马陆续从京城出发,分别朝不同的地方前进。 其中三只鸽子都是飞向的大漠。 大漠里,林眉和薛净悟在今日终于见到了孟末。 放在林眉、薛净悟眼中,孟末和孟彰虽不是亲父子,长相也无相似处,但身形气度却像了七八分。 孟末行礼时有世家公子的行云流水,也有武将的轩然飒飒。 三十多岁的年纪,在大漠里被风沙摧残多年还有这等风姿和姿容,只能说是得天独厚了。 林眉抬手免了他们父子的礼。 孟末和孟彰站起,孟末肃容拱手。 “末将多谢侧王妃昨日提点,辗转一宿实在惭愧。” 孟彰昨日来找他后就和他详尽复述了林眉的话,孟末心情十分的复杂。 他多年藏着秘密早就不安,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东窗事发,连累许许多多的人没了性命。 他更怕因为自己的隐瞒,给大漠带来不可挽回的惨剧。 决定向林眉说出秘密时,他是隐约觉得心里大石轻了些许,但也让孟彰代他先来面对。 孟末在昨日坦然承认了自己还是一个自私的懦夫。 否则,他不会在最开始因为曾经付出的感情,和惧怕背上杀子的罪孽,而给了焚仙门带走人的机会。 也不会在面见战王时,没有坚决处死他们以绝后患。 君留山大病之后将五里关之事遗忘,他也该在重回大漠后,将焚仙门以及金国余孽逃脱的事情上报君留山。 “是末将一次次的迟疑,才让贼人钻了空子。” 孟将军羞愧难当。 林眉依旧是一身锦袍,负手看着孟末,平淡摇首。 “将军确实有错,却也为人之常情。” “将军也有功,功非常人可比。” “王爷赏罚分明,功赏过罚,将军认罚认赏便是,王爷也不会兴那功过相抵的一套。” 昨日和孟彰谈完,她又让薛净悟带着信去找了暗卫。 君留山接信后要做如何处理,她虽不知,也能凭往日行事猜出一二。 孟末、孟彰,还有林兴修等人,或许还要在边关磨砺个几年了。 如果大漠的事能真的解决的话。 林眉之言很好地安抚了孟末,他虽还是心下羞愧,也把多余情绪按了下去。 今日来找林眉他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 “侧王妃所想彰儿也已悉数告知末将,是否太过冒险?” 林眉反问于他。 “他们所行之事,又是否冒险?” “但若……侧王妃受伤,末将万死难辞其咎。” 如是让孟末自己去做,他定然毫不犹豫地拍板定下了。 但林眉不同,林眉身份贵重不说,背后还有君留山和林兴修,以及整个淳荣王府。 而且在他们看来,林眉是被无辜卷进这一场阴谋之中的。 不过是因为她的身份和她提出了灭虫之法,救了大漠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才让焚仙门的人盯上了她。 这样的人,他们如何能坐视她去冒险。 另外还有那位身份不明的薛公子。 孟末和副将都想再劝林眉,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不行危险之法他们也能保护好侧王妃。 林眉和薛净悟都很坚持,薛净悟握着刀一抱拳。 “将军不必多虑,焚仙门实同我与侧王妃有旧怨在身,遇上刺杀也非一次两次。” “总是要对上的。” 孟末沉思许久后郑重拱手。 “末将一定尽全力保护侧王妃。” 几人商定之后,决定在明日便行动,孟末三人匆匆赶回军府安排。 军令从军府发下,城中和阿莫湖边守军都接到了命令,即使这个命令让不少人都很疑惑,但大家还是都接连动了起来。 第二日,林眉和薛净悟,在孟彰的陪同下出了城去。 城中守卫调了一半跟随前去,阿莫湖周边的守卫退开一里之地,并把整片林区都空了出来。 侧王妃至阿莫湖游览的消息在短短一个时辰就传遍了全城。 想要听到的人自然也听到了消息。 城中暗卫昨日已被打发回去给君留山传信。 另一部分长年隐藏在城中的他方探子被这个动静惊动,但在探知了林眉动向后,并不是很关心地如往常一样混在人群中生活。 还有跟随林眉而来的几个不起眼的生人在躲藏了几日之后,趁着巡城人减少,守卫略有松懈,从城中各处陆续出来,汇集在酒肆里占据了一个包厢。 这几人正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天。 “要去看看热闹吗?” “这些大人物身边的热闹,哪里这么容易看得清的。” 坐在东面的青年人不怎么想去,但他的三个同伴都不想放弃。 “阿莫湖可是五年不让进人了,机会难得啊。” “侧王妃也不是随时都能见着的,平日里可不轻易露面。” 西边坐着的中年人和南边的瘦小汉子摇了摇头。 他们是觉得确实机会难得,毕竟城中只有今日守卫放松了许多。 但青年明显更为谨慎。 “虽说退开,但照样有重兵把手,看见明晃晃的枪尖在那,你还要傻乎乎凑上去?” 另外三人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事实上,以他们查到的信息来说,林眉很少如此高调行事,每次都是有大事发生。 他们的探子被捉之后,他们就做好了事情泄露的准备。 但这一次事情不同以往,门中摆出的是背水一战的态度。 大军之前,留给他们的机会和时间都不多。 并且在知道林眉来到的是五里关后,他们也确实又打起了阿莫湖的主意。 不是他们不想考虑其他的暗河和小湖泊。 比起重兵把守戒备森严的阿莫湖,那些无人在意或无人知晓的暗河更容易下手不假。 但他们之中,没有善于在大漠中勘探水脉的人,前金之人更不肯帮这个忙,哪怕被杀也不肯。 至于去城中水井做手脚,到处都是和阿莫湖一般是日夜有人盯着的。 大漠现有的城池里,又没有暴露在地上的水源。 平日的用水,军府对百姓都管得严,要求要反复地处理过才能用。 理由是怕蝗虫沾过这些水,或是在水中下过卵,因此百姓也都听话得紧。 小城池干脆全靠其他地方运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0章 涟漪起 “甘泉城现在如何?各城百姓是什么反应?” “已经派人前去接手了。城中因是军户和老者居多,是以甘泉城并无什么动乱,家家虽闭门不出,但也不见恐慌。” 林兴修跟着他的视线看去,思考片刻后谨慎地回答。 “各城百姓都未有慌乱之言,军府也在昨晚就控制住了城中局势。” “有些百姓自发为伤亡的将士挂起了白幡。” 岑见忽然想到了进门之时,似乎是看见大门之上高悬起了白幡,但一路上并未见百姓家门口挂白。 “白幡是从何而来的?” 正常人家少有备着多余的白色布料,大漠也不像是其他地方还有专办丧仪之事的义庄或者观庙,一夜之间,从哪里赶制出了这些白幡? 并且还是许多人家。 “城中也未见百姓挂幡。” 一旁的副将叹了口气,说起此事却又很是平常。 “各城百姓家中都会常备上一副的,这是怕哪一天人没了,还一时之间连祭奠的东西都没有。” “之前不论是蝗虫,还是沙尘暴,或是大漠里各种让人意想不到的危险,都会让人因为各种原因受伤或者死去。” 林兴修也无奈提了提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 “大漠中药材不足,大夫不足,总会有受伤之后因为救治不及时或是无法救治而死的人。” “所以不止是军府的将士,百姓们也时常会面临生命危险。” “贼人昨夜那般行事,无非是想以此恐吓他们,但真的并不足够。” 恐怕也只有三岁的小儿,才会被吓到了,再大一些的,都会选择提起武器保护自己的家人。 而金沙关中,岑见没有看见挂白幡是有原因的。 “城中百姓并非不挂,而是大关之中有规定,除非守将战死,否则主道不挂白。” “如是连主道都挂上了白,破城之祸就在眼前了,挂白不再是祭奠,而是百姓们挂起了战旗。” 岑见思量良久,喟然一叹。 其余人倒是都习惯了,现在他们更担心之后的战争。 孟末和林兴修他们不可能和普通的将士说焚仙门的事,都告诉他们那些是前金的余孽,蝗虫之害也是他们弄出来的。 之前虽然知道有这么些人,但他们藏得深,将士们也没有和他们真正交过手。 自从君留山来到了大漠,他们才算露出了头来,几次露面都带来了极大的损伤。 但他们不是军队,行事太过诡秘,这些将士有心杀贼,但又无从下手。 “不知该怎么才能把这些贼人逼出来,老让他们藏在暗处,我们就太过被动了。” “王爷的暗卫不是已经去找他们的藏身之地了吗,只是我们手下的士兵要怎么才能杀掉这些人?” 这才是最让他们愁眉不展的地方。 在场的将领说起来都是忧心忡忡,有人开了头就都纷纷谈论了起来。 “如是两方拼杀自然不惧,但这般诡异的手段和功夫,普通士卒恐怕更是难以抵挡。” “而且现在也不适合在大漠中行军。” 还有个副将敲着桌子,想起另外一件事。 “这两天又有了沙尘暴的踪迹,如要行军不知道会不会有沙尘暴。” “还有流沙。” …… 林兴修也露出了头疼的表情,撑着头听了一会,他抬手往下压示意他们先不要再说了。 “目前最该担心的还是那些前金余孽,之后不知还会有什么动作。” “侯爷,现在该如何行事?” “诸位以为该如何?” 岑见揣着手端坐在上,将厅中众人环视而过。 这些人之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孟末带过的人,重要的关卡城池,几乎都是孟末或者当年那场大战留下的人在守着。 孟寺沉思着,没有抢在林兴修之前说话,其余的人也是各自思考,但也在等着林兴修先拿一个主意。 显然这都是已经成为了习惯的事情。 林兴修起身走到地图之前,大漠深处的那一片对他们而言是空白的,上面是金国留下的地形图,不知道已经有了多少的变化。 “不能坐以待毙,但也不能妄动。” “等暗卫将消息传回,再从暗处调兵,要么把人围了,要么把他们逼向另外的地方。” 他的手指从废都一路往上,一直推到了大漠上方的边域。 那边是九蛮和突厥,因为沙漠的阻挡,和太过恶劣的环境,几方都默契地避开了在这里起兵戈之争。 也正因如此,焚仙门才能安心地躲藏在这里这么多年。 但不代表他们会放弃对这里的防守和警惕,毕竟大漠现在是在大岳的舆图之中的,之前还有金国虎踞多年。 “将军想要祸水东引?” “不,是逼他们背水一战。” 将那一块他们未能踏足的地方在地图上圈了出来,林兴修指尖在上面点了点。 那是一片足够大的区域,比他们现在占据的地方还要大,终年隐藏在沙尘暴的阴影之后,给虫子提供了完美的庇护。 “这样藏着,太烦人了。” 岑见轻笑了一声,颔首赞同。 “是的,这样藏着,太过烦人了。” “马蜂藏在巢中,想要消灭他们,要么将他们封在巢穴里,要么将他们的老巢烧掉。” “但要小心跑掉的那一些,蜂针扎人很疼,不注意还会送命。” 将领们想了想,一人提出了一个问题。 “但是要怎么才能先接近而不引起警觉?” 他们现在和那些余孽都是相互试探的阶段,昨晚那一次过去了,之后他们肯定还有动作。 之前备战他们就已经做出了反击,各城的一举一动那些贼人不说都清楚,定然是会紧盯不放的。 “现在不能大规模调兵,否则便是打草惊蛇。” 林兴修心中虽然有些想法了,但还缺少一个关键的点。 “行动可以借着这一次的动乱,将一些小城的百姓转移,士卒在此期间偷偷派出。” “但若隐藏在沙漠之中,恐怕有些不太安全。” 孟寺倒是想到了一点,但这个需要一些人的帮助。 他看向了又没说话的岑见。 “末将倒是有一提议。” “就是,可能需要请薛公子和大祭司相助了。” 岑见扬起了眉,林兴修也在迷惑之后陡然反应了过来,立马派人前去相请。 将领们面面相觑,但林兴修没让他们闲着,在人来之前,又商量起了各城兵力的问题。 这边在为之后的部署争论商讨,那边孟彰也终于赶回了五里关。 守门的将士腰间缠着白布,被风尘仆仆的孟彰吓了一跳,两个人连忙上来牵住了马,扶着孟彰从马上下来。 “少将军,您怎么回来了?” 孟彰弯着腰吐出口气,他赶路之中连东西都没有吃,眼前有些发花。 “昨晚我看见起了狼烟,发生了什么?” “回少将军,昨晚多城受到了袭击。” 喘过口气孟彰推开人直起身,看见的都是士兵来去,没有见到一个百姓。 城中气氛不能算压抑,但很是紧绷。 他看见人人腰间都绑着白色的布条,再无一点欢声笑语。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看不见人影,也看不见炊烟。 前几日,他们还在为十年来第一场大雨而欢呼雀跃,又哭又笑像个疯子、像个孩子。 “将军呢?” 孟彰抬腿向城中走去,旁边的一个士兵牵着马跟上了他,另一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将军才从阿莫湖回来,应是去了军府,报信人都等在那边。” 孟彰咬了咬牙,他还是回来晚了。 但是就算他晚回了,孟末也不是毫无准备,多年的防备也不曾松懈,是以伤亡情况比他想的要好上许多。 军府已经聚集了许多的人,都在外面等着,看见赶回来的孟彰都有些吃惊。 “少将军,您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无事,贼人没有找上我,昨晚也没有遇见。” “将军昨天受了些伤,正在里面包扎,您先进去看看。” 孟彰皱起了眉,从众人让出的路中大步走了进去,门前的亲卫看见他无声行了一礼,替他推开了门。 值房中弥漫着血腥气,窗户都被关上了,一进去就闷了人一头的汗,让他想起了君留山的房间。 孟彰脸色黑沉地看向案边坐着的孟末和两个军医,抱拳行礼。 “将军。” 孟末上半身赤裸着,半边都沾满了血,从左肩向下有三道像野兽爪子撕裂的创口,一直延伸到了腰腹之上,皮肉向两边翻着,不停地流出血来。 两个军医给他擦血都有些来不及,也是急得满头大汗。 孟末自己还挺直了背好好地坐着,除了脸色苍白了些额上一层的冷汗,看不出伤是伤在他的身上。 进城之时,他还是自己骑着马状若无事进来的,盔甲替他盖住了身上的伤。 孟彰反手关上了门靠在门边没有进去,这种时候最怕感染,而他还一身的风沙灰土。 孟末睁开眼转头看先他。 “你怎么回来了?” “奉令传信回来,有要事要告知将军。” 孟末看了眼自己的伤,沉思片刻摆摆手,让孟彰出去。 “你先去梳洗一下等着。” 又阻止了两个军医还要继续擦血清理的想法,指了指伤口。 “你们直接动手缝上,有事也等之后再处理。” 军医不赞同地看着孟末。 “将军,您这伤得太重,若是直接缝合,恐怕之后会有感染。” “到时再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1章 定死守 孟末让外面的亲卫取烈酒来,孟彰犹豫着退了下去。 亲卫很快将酒拿来,孟末拿着直接从肩头浇了下去,酒液冲刷过伤口,便算是清理了。 军医将针在火上烤了又烤,穿上羊肠线,捏着还滚烫的针扎进皮肉里开始了缝合。 孟末身上的伤痕细看其实有许多,但都不怎么显眼,他不是容易留疤的人,会留下疤就是当时的伤足够深。 而留下那些疤的伤全是奔着致命的地方去的,像今天这样蛮横的伤还是第一道。 伤长而不深,他当时在马上,及时避开了杀招还一剑横划过了杀手的腹部,但两边都没能伤到要害。 一招不中,那个杀手就跑了,孟末也没来得及抓人。 军医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眼睛都要看花了,汗水流了一茬又一茬,才总算把三道伤都缝好。 孟末撑着头险些睡着了,军医把人叫醒,他看了看身上的线,满意点了点头。 “手艺不错。” 手艺是真的不错,针脚细密整齐,羊肠线也是细线,没有歪歪扭扭粗细不一什么的。 军医木着脸眼睛都快眨不动了,想要揉眼睛,但是手上还脏着,只能使劲眨眼睛。 “缝衣服缝出来的,将军过奖了。” 拿温水把身上的血擦了,再撒上止血的药粉,天气太热,孟末也不想裹纱布了,直接穿上备好的衣服。 军医已经对将军粗糙的手法无力了,眼不见为净,洗干净手就赶紧走了。 至于要注意的,早就念过八百十遍了,再念他嘴皮子都要起茧了。 孟将军依旧是我行我素,但又作不死。 收拾好之后孟末就让所有人去大厅等着,又让亲卫先将孟彰叫来。 推开窗子风吹进来,孟末悄悄吐出被咬破的舌尖“嘶嘶”吸着冷气,又在孟彰敲门的前一刹收了回来。 “王爷怎么样了?” 孟彰将门合上,亲卫守着不让其他人靠近,孟末一手按在窗上垂下眼。 “王爷暂时还未苏醒,但已无大碍。” “他们找到了药,东盛侯和莫上先生前来救了王爷。” 孟末这才转过了头来,惊诧地看着孟彰,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号。 “东盛侯?” “是,将军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我还见过许多次,小时候还带着那位小世子玩过。” 孟末有些感慨,对他而言,这也是难得的故人了。 自从孟家不复存在,他有许多年都没有见到过故人,从京城离开后,就和昔日的亲朋知交全断了联系,后来又远远避在大漠之中。 突然听见一个认识的人的消息,还是在这里,他不能不意外。 “那位岑侯为何会来找王爷?” “将军可能不知道,现在是当初的世子继任了东盛侯之位,并且如今效忠了王爷。” “岑见?”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孟末有些恍惚。 人事变迁从来都太快,他这一次没有亲眼见到君留山,还不怎么觉得当年那位小王爷长大了。 但岑见一下从他记忆中冰雪可爱的小世子,变成了岑侯,就有些太没真实感了。 孟末恍惚不过片刻,就收拾好了心思坐回了书案边,说起了正事。 “你回来是带什么信的?” 孟彰从怀里取出岑见亲笔所书的信,递予孟末。 “这是岑侯托我转交将军。” “王爷和侧王妃都还在昏迷,现在由岑侯代表王爷行事。” 孟末打开信来,上面是一手端方沉稳的字,就像岑见这个人一样。 和小时候的狗爬字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孟末再也不用昧着良心夸他了。 孟彰趁着他看信的时候,将他们的安排都说了出来。 信中大概说的也是这些,只是比孟彰说的要详尽一些。 但在最后,岑见说了几句家常的问候。 ——“得闻故人安然,不甚欣喜,一别多年,皆非昔时模样,然见兄之子,颇有兄少年英姿,微之亦为兄喜,遥贺孟兄。” “安定之日,望有一叙。” 孟末拿不准岑见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将信收起,他沉思半晌,带着孟彰去了议事厅。 关中将领都聚集在此,报信之人已经退下。 孟末坐到上首,看了亲卫统领一眼,孟寺不在,他便是孟末身边的辅事人了。 “将军,昨晚的伤亡已经统计出来了。” “贼人恐怕将心思都放在了您的身上,一些小城池虽遭袭击,但只有两亡五伤。” “只有一位守将受伤,一位副将身亡,其余都是士卒,为保护守将而死,敌人在失手之后并未多做纠缠。” 这比孟彰之前的预想好很多,让他松了一口气,但也皱起了眉。 就算伤亡小,但那也是贼子所为,伤亡的也是他们的同袍,厅中将领没一个人会因为伤亡小就不愤怒。 何况,这还是他们想要杀了孟末换来的。 有脾气暴躁的当即就拍了桌子要和孟末请战。 “贼人胆大包天,欺人太甚,必不能就此放过他们!” 放过当然是不可能放过的,但孟末横眼过去,那个将领就熄了火,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 旁边人连忙拉了拉他,他就顺着缩回脖子坐下了。 拢了前襟遮住身上的伤,孟末让孟彰出来。 “你把事情和他们说说。” 他舌尖还疼,不太想多说话。 孟彰领命起身,又将刚刚在值房中向孟末禀报的事说了一遍。 “……林将军和岑侯爷的意思是先按兵不动,等着敌人放松警惕再动手。” “并且,据我推测,之后金沙关那边应会在暗地动兵,待找到贼子老巢之后,一举出击。” “如此五里关更加不能贸然而动,以免暴露。” 将领们都在思索之后点头,一起看向了孟末。 “少将军说的在理,只是我等只能这般什么都不做吗?” “是否该配合金沙关做出假象,以蒙蔽贼子?” “各城巡守需更加严备,至少也不能再给他们可趁之机。” 年纪最大的那一位咳了一声,摸了把自己乱糟糟的胡子摇头。 “你们倒不如想想,要怎么对付接下来的攻击。” “这番试探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众人一时安静下来,孟末点着扶手等他们都不说话后,才示意孟彰坐回去,自己开了口。 “接下来他们定然还会出手,并且比这一次更加嚣张残忍。” “别忘了,还有蝗虫没有出现。” 虽然新的药方和药材都紧急分发到各关城,但每处情况不同,一些地方依旧无法很好地应付蝗虫袭击。 更别提,能让人变为行尸的那一种。 “金沙关那边的城池情况有消息吗?” 亲卫统领摇头。 “回将军,消息还未传过来,但是以昨晚点烟的情况来看,比之我们这边要更为严重。” “但金沙关应是并未受到袭击。” 孟彰觉得,那边大概小城池受到的袭击会更多一些。 “金沙关守卫严密,且有王爷的暗卫在,之前试图袭关便是损失惨重。” “王爷坐镇那边,之后金沙关必然更为无机可趁。” 所以在金沙关和五里关之间,五里关作为大关之一,在之后更会成为他们袭击的首选目标。 毕竟,柿子要挑软的来捏。 “他们不会只袭扰小的城镇,小城镇损伤多了,只会激怒我等,而不能逼得我等退兵。” “将军受袭,如果成功,就能真正地搅乱人心,让这一次针对他们的调兵之举变得举步维艰。” 孟末点了点头,认同了孟彰的说法。 不论是前金余孽,还是焚仙门,都不会选择真正地和他们打仗,因为他们没有资本。 “我等在此和他们对峙多年,早就互相了解,他们若非到了绝路,都不会和我们正面对抗,而是继续背后下黑手。” 五里关守着水源,有人想要对水源下手的事至少这些将领都是心知肚明的。 他们当然也更加知道,那些人手段有多下作。 暗杀、下毒、放虫都是算轻的。 之前还有绑架士卒的家人逼他行事,和剥掉人的脸皮乔装打扮,以及对各个将领威逼利诱,还有下蛊等等。 那是一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并且热爱伤害他人喜欢见血的疯子。 孟末能将人心收拢得这么齐,他们真是功不可没。 “在彻底消灭他们之前,都不可以掉以轻心。” “阿莫湖一旦出事,让他们得了手,那就是整个大漠的灾难。” “将军请放心,我等知晓轻重。” 将领们都肃容颔首,下定了死守的决心。 孟末也在深思熟虑之后做下了决定。 “不用刻意控制舆论和士卒百姓的情绪,稍微麻痹一下贼子也好,引诱他们更多地动手才会露出破绽。” “但前提是,将阿莫湖和神殿守好,绝对不许出任何一点的岔子。” “就算我死了,你们也要把五里关守住。” 一众将领与孟彰都起身,面朝孟末单膝点地,抱拳在前。 “是!请将军放心!” 孟末和他们商议分派兵力的事商议到了很晚,父子两个在深夜才点着灯笼回家。 孟彰放心不下孟末的伤势,又担心他今天消耗太大,一手提着灯笼一手非要扶着孟末。 明明才三十多,但硬被儿子扶成了年过半百的老人家的孟将军很是无奈。 “我真的没事,彰儿你不用这么紧张,一点小伤而已。” “有次心脏都差点穿了,你也是这么和我说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2章 父子伤 那时候他还年纪不大,也还没有来到五里关。 孟末被当胸刺了一剑,一边吐着血一边和敌人缠斗,最后杀完人还笑眯眯地蹲到被他好好护在身后的孟彰面前。 带着血的手给他擦眼泪,越擦脸越花,小孟彰哭得直打嗝。 孟末还笑眯眯地和他说:“爹爹没事,只是小伤而已,你看坏人已经被爹爹杀了,爹爹厉不厉害?” 等到亲卫们赶到,孟末撑着带着他回来,就一头从马上栽了下去,还把他牢牢抱在怀里。 不是孟寺及时把人拎住了又把孟彰丢给了旁边的人,孟末没被人杀死也要摔断脖子摔死,或者把头给磕破,停马的地方下面又刚好是台阶。 孟彰从小就觉得很是心累,因为他这个爹爹真的是一个不太会顾忌自己的人。 后来军医来看,孟末心脏都差点穿了,再偏一毫就神仙难救,而且之后还和人打了这么久。 被抬回去发了五天的烧,大家都怕他被烧成个傻子。 但五天烧退,他醒过来就又活蹦乱跳的,完全不想想自己才刚从鬼门关之前回来。 孟彰性格老成,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被孟末逼出来的。 一看见孟末受伤,他就忍不住地想要念叨数落。 孟末看看儿子脸色,为了自己的耳朵着想,先岔开了话题。 “你见到的东盛侯,现在是什么样子?” “岑侯吗?很俊朗温和的一个人,并且很……” 孟彰想了想这一次岑见的那些行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用神鬼莫测?好像也不太对,深不可测?有点不像好词。 想了半天,只在孟末的催促下憋出了一个词:“很让人琢磨不透。” 孟末挑了挑眉,更加好奇。 孟彰回忆着,慢慢发现了岑见的恐怖之处。 “不论是给王爷治病,还是掌控全局,看起来都是举重若轻。” “但就连和他初次接触的人,也会很快被他掌控节奏,就算你不信他也会在最后同意他的看法或者做法。” “并且始终行事果决进退有度,不会轻易触碰人的底线,又会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孟彰很认真地看向孟末,给他下了定论。 “岑侯是很懂人心的一个人。” 孟末有些想象不出来,小时候的岑见不这样,老岑侯也并非是那样的人。 “他小时候……” 之所以还记得,是因为在京城的诸家子弟中,岑见算是一个比较奇特的孩子,长得也是顶好。 “他小时候就聪明,但贪玩好耍,最好美色。” “你说他跟了王爷我倒是不怎么奇怪,毕竟那个时候他就喜欢跟着王爷跑了。” “就因为王爷长得好。” 谁家孩子小时候能那么胆子大的,当众扒着君留山死活不撒手,不单扒着,还要嚎啕大哭,边哭边说他有多委屈,直到君留山受不了他把他抱起来。 那一次还是在一场宫宴之上。 孟末怀疑当时君留山是因为袍子快要被他扯坏了,没办法才认输的,脸色难看得恨不得当场生吃小童子。 “因为老岑侯的缘故,他从小就出入宫廷,又可爱聪慧,先帝对他也很是喜爱。” “所以,他的待遇在勋贵子弟之中也是独一份的。” 孟彰明白为什么孟末觉得无法想象了,这个差别真的是太大了。 不过——“原来父亲以前就见过王爷?” “自然,都是许多年之前的事了,那个时候,大家都还小。” 孟末笑了笑,和孟彰一起进了家门。 “早点休息。” “我去给父亲烧水,您需要再吃点东西。” 孟末没有拒绝。 只是一个人坐在房中的时候,他不止想起了岑见,还想起了被他丢弃的那个儿子。 小时候的孟明和孟彰,在孟末眼中比岑见小时候还要可爱。 他当然是爱自己的妻儿的,而且很爱很爱,因为他们是他唯一的亲人。 他说孟明是他的光明,孟彰是他的珍宝,都是发自内心的。 只是都说不上天意弄人,只是人心莫测。 一场算计,毁了四个人一个家。 他杀了自己的夫人,丢弃了自己的儿子,至今不知道他现在如何,是生是死,让孟彰小小年纪就担起了重担,他也日夜不得安宁。 有时候在梦中他还会梦见,小小的孟明全身是血满脸怨毒地站在他的面前,质问他为什么要杀他。 他没有亲手杀他,却也亲手杀了他。 但孟末从来没有觉得后悔过。 在回程之中的孟明突然有一瞬的心痛,心脏被一只手揪成了一团的痛。 跟在他身后的男人停下来不远不近地站着,漠然看着他。 孟明揪着自己的前襟,疼得直不起腰来蹲在地上,一头的冷汗脸色白得没有顶点血色,气都喘不过来也要笑着把话说完。 “……我就喜欢看着爹爹伤心的样子。” “那个时候,他伤得很重,烧得迷迷糊糊的,我偷偷跑去找他,没被任何人发现。” 少年咧着嘴角笑得十分得意,在焚仙门的监控之下他还能逃跑,而且是在那么小的年纪,也确实该得意一下。 “我就想吓他一下,哥哥趴在床边睡着了,我割了手臂洒了自己一身血跑了进去。” “爹爹被我叫醒之后,我问他为什么要杀了我,他就抱着我哭得特别的伤心。” 或许是太痛了,他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就小了下去,眼神也有些呆呆的。 男人看见他唇边溢出的血,和眼角划下的泪。 “我和阿娘被他关起来的时候,他是真的想要杀了我们,剑都举起来了。” “但他还是心软了,他舍不得杀我。” 男人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少年这么喜欢对着他念叨,明明在地宫的时候,少年从来不喜欢和胡老以外的人说话,也不喜欢出来见人。 但后来他就明白了,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有父亲,而且他们一样对父亲怀有复杂的感情。 爱也好、恨也好,那都是父亲,都是唯一的亲人。 别看少年和胡老看着关系好,他才不信少年不想杀了胡老和地宫里所有的人。 就和他一样。 “公子,我们该回去了。” 男人没有让他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们走得本来就慢,再不按时回去,少年不知道会如何,他一定会受到责罚。 现在他不能受伤,受伤会影响行动。 少年呆呆地应了一声,但连呼吸都忘了,把自己憋得脸都涨红了起来。 男人上前一把拍在他的背上,把他堵着的那口气拍了出来,在孟明呛咳不止的时候捞起少年扛上了肩,带着他继续往前走。 孟明回过了神来,不满地在他肩上扭了扭,要求他背着他走,不要扛着。 “这样太难受了!” “那公子你就自己走。” “不要,我不想走路了!” 孟明大声地抗议着,使劲拍打着他的背。 男人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把他放了下来,背对着他蹲下去。 少年兴高采烈地爬上了他的背。 在他们的前方,是沙尘暴将卷土重来的些微踪迹。 神明睁开了眼掀起翅膀,谁也阻挡不了将起的风暴,而这样的风暴,只是神的小小一个懒腰罢了。 大漠日趋紧张的局势终于影响到了大漠之外。 姚远山手持王府令牌,在和几个关卡的守将拍着桌子吵架之后,终于争取到了领兵前来的机会。 “姚将军,你这是以权谋私!” “姚将军的伤还没有好,这样的奔波并不适合,还是让本将去。” “就是就是,您这伤不好好修养,万一倒在了半路,不是要误事吗?” …… 姚远山昂着头“哼”了一声,才不理会他们酸溜溜的话,背着手溜达着走了,留下几个人咬着牙对着他的背影运气。 他们都是君留山手下的将领,一个还是跟着君留山打过前金的,他们都好几年没能见到他们王爷了,姚远山一个楚家旧部,来和他们争什么争! 但谁让姚远山手持令牌,暗卫又不见了踪影,气了半天,他们也还是只能把气咽回去。 又不能真的套麻袋把人打一顿,还能怎么着,各自回去点兵呗。 这边整兵准备进大漠,那边瞧着形式不对的九蛮和突厥也在琢磨。 九蛮的将领坐在一堂合计事情。 “听闻大岳的摄政王前段时间进了大漠,是不是他想要动手?” “大漠深处横在那里的,哪有这么容易过来。” “但最近大漠的异变确实太多了,而且探子也失联了好几个。” 因为西北大漠是天然屏障的关系,九蛮放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多年不得志或者受到排挤的将军。 这反而方便了这些将军抱团。 反正大家都因为各种原因郁郁不得志,这边的事情也清闲,平时没事聚在一起说说闲话再喝点酒,一起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也没人管他们。 但今日明显不同,没有酒菜,没有高语,只有愁容满面的几个人,坐在屋子里不住唉声叹气。 不能怪他们没有用,被“流放”到这边这么多年,他们早就被磨平了雄心壮志。 况且,手下的士兵更是老弱病残都齐全了,每年的粮饷一拖再拖,发下来也被一扣再扣,也就勉强让大家都饿不死。 好一点的是,这里的环境还不算恶劣,自己也能种地,县衙基本不爱管事,大家都自在。 还能费尽心思送点探子过去,都是看在十年之前那场大战的份上。 怕大岳什么时候想不开,要再扫荡一下大漠,扫着扫着就扫过界了。 也是因着蝗虫之故,谁知道这东西究竟会不会往外飞,虽然多年来有大漠中心区域阻挡着,他们没有受到波及,但架不住虫子可怕。 当年逃难过来的人,现在提起当时的惨状,都会浑身发抖夜寐不安。 他们好不容易认命了,准备在这里消磨下半辈子了,老天爷总不至于这么和他们过不去,还要给他们找点大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3章 军情急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叹气。 “上报朝廷,该做样子的还是做起来。” “听说当年送到大岳的那位主回来了,准备继位,万一皇上想要让他立个威呢?” “宋将军也不是好相与的人物。” 九蛮的军队开始稀稀拉拉地调动,似模似样地在大漠边缘拉起了防线。 对面的突厥就不太乐意了。 他们当年也眼馋过金国,大岳攻打金国,其余三个国家都想着捡漏。 但漏没捡成,损失了一大堆的人,最后大漠全被大岳划拉了过去。 而这之中,又以突厥损失最为惨重。 他们还死了一个王子在里面,几大部落折损了不少精英,三个倒霉的小部落全赔进去了。 要不是大漠突变,大岳也是焦头烂额,能让他们幸灾乐祸一下,加上大漠也确实不适合进人,这边早就像其他地方一样,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闹。 最近驻扎在大漠附近的部落早就发现了大漠里的异动,王庭也派了人前来查看。 眼看局势越来越紧张,连大漠之外的军队都开始活动,他们就不安分了。 才和大岳打过一场,并且战败憋了一肚子火的突厥人将事情夸大报回王庭,向王庭要求派兵驻扎,以防大岳对突厥不利。 事实上,大岳吃饱了撑的才会从西北大漠来找突厥的麻烦。 但谁让君留山“威名”远扬,他都亲自来了,又调了军,动作还会小吗? 王庭的人私下里还合计着,能不能趁机占上一块大漠的地盘。 “最近大漠的情况肉眼可见的好转,至少不再是鬼见愁的地方了。” “这样一来,不说绿洲那些如何,如果能够从中找到一处矿藏,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一群大汉端着羊奶酒说起来都眼睛发亮。 “长期占领不了,开了矿有个一两年,挖空了就跑也没什么。” “而且还要防着那个人有什么坏心思。” 如果能够给那位摄政王找点麻烦,他们更是会拍手称庆。 半天的功夫他们就统一了想法。 于是九蛮还只是装装样子,突厥就是真的重兵压线了。 君后辛在京城迟了一步接到禀报,只觉得额头青筋在突突地跳。 “摄政王呢?边关为什么调兵?” 拿着手上半月之前的消息,君后辛磨了磨牙根,都快要气笑了。 “这都多久了,大漠里还没有消息传出来?” “回陛下,已经完全失去联系,只有一些边缘的地方还能有些消息。” “但都说现在大漠之中所有城池戒备森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朕要你们有什么用。” 君后辛懒得骂人了,摆了摆手把纸条揉成了一团。 “去,秘密请周将军入宫。” 君后辛已经放弃把希望寄托在那群只有一张嘴的蠢货身上了,有事该用谁就用谁,至少不用气得自己一佛出窍二佛生天。 周浩坤那群人虽然平时热衷于当柱子,但被戳到了还是会一板一眼地动的,该做的事绝不含糊。 而且,他也暂时还不希望因为边军调动的事,再引起朝堂上的混乱了,吵得他头疼。 周浩坤正在城外大营练兵,突然就被叫回了中厅,接到皇帝暗卫传来的口谕。 暗卫似乎还很急,一直催着他快点去。 “周将军,军情紧急,不要让陛下多等。” 但周浩坤怎么也想不出最近有些什么紧急军情,不以为意地掸了掸肩上沾着的土的,他拎着脱下的外袍抬了抬手算作抱拳。 “本将去换身衣服,就这样去见陛下也不合规矩。” 刚和人对练,一身都是在地上滚来的灰和汗,在军营又穿得随意,连宫里的小内侍都比他形象规整。 暗卫也不可能就让他这样赤着膀子,一身脏污地去见皇帝,勉强同意了。 “还请将军快着些。” 周浩坤出了中厅去了后面,亲卫去给他打了水来,一边擦着一边紧皱着眉,不无担忧地看着他。 “将军,皇帝不会想要对您下手了?” “他除非是个傻子才会对我下手。” 把头发打散重挽,换上干净的一套将袍,周浩坤瞥了眼亲卫。 “现在王爷把京城的人手都留给了我,不说他能不能真动得了我,就算是有这个意思,也要想想之后他扛得住不。” “现在乱起来,对他有什么好处,又没人会给他收拾烂摊子。” “将军说得是。” 亲卫讪讪笑了笑,给周浩坤戴上帽子。 暗卫已经在前面等得不耐了才见人出来,立马迫不及待地带着人就往宫里去。 最近连连办事不利,已经让皇帝对他们这些暗卫有很大的不满了,现在又出了这么大的事。 从新帝登基,他们就一直被君留山那边压着,屡屡和君留山暗卫对上都是退败,好不容易有了出头的机会,再不能办好事,恐怕皇帝就要把暗卫给清理一遍了。 因为是秘密召见,周浩坤被暗卫带着走了宫中的小门,一路避开人进了皇帝的书房。 “臣参见陛下。” 君后辛坐在书案后看着下方跪着的人,动了下手,冯喜就连忙去搬了椅子来。 “免礼,将军坐。” “谢陛下。” 周浩坤波澜不惊地给他谢了恩,起身坐了,只是心中难免惊疑,他们这边的人,还是第一次在皇帝这边得到这种待遇。 想来,暗卫口中的“军情紧急”真的不是小事了。 “不知陛下召臣,是为何事?” 君后辛也不和他卖关子,点了跪在一旁带他来的那个暗卫。 “你来说。” “是。” 暗卫一直低着头不敢去看君后辛,三言两语就把事情交代了清楚。 “……大漠中已经戒严,靠近大漠的几大关城也开始严查出入之人,姚远山持王爷令牌调动军队,似乎有带军进入大漠的意思。” “目前没有王爷的消息。” 周浩坤点着膝盖神色也沉了下来,他也没有从暗卫那里得到消息。 大漠那边加上临近的暗卫,前些日子都在忙着君留山的事,并且折思和折宁严令保密,连京城这边都是被瞒着的。 为了防止泄露,干脆就连一点消息都没传。 周浩坤也不是会多嘴的,暗卫没有找他,他也没有主动去找过王府的人,只一心做好君留山吩咐给他的事。 这导致了他的消息,比君后辛还要落后。 也就是边关那些事都是暗地里做的,虽然被暗卫查到,但没有让普通的百姓们知道,也没有引起议论。 否则,等到消息扩散开了,谁也不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反应。 君后辛在暗卫说完之后看向周浩坤。 “不知道将军可知皇叔这般行事,是为何意?” 周浩坤低着眼半分不露心思,态度恭谨地摇了摇头。 “王爷行事,臣不敢随意揣测。” “朕秘密叫你来,就是不想让人借此攻讦皇叔,但也希望将军,能让朕安心一些。” “皇叔身上牵系太多,之前在大漠多次遇险,已经让朕心惊胆战了。” 周浩坤动了动眼,似乎打量了君后辛一眼,但又极快地收了回去。 仍旧只有那么一句:“臣不敢随意揣测。” 君后辛知道,凭他和摄政王府一脉多年的争斗,他们两个是互相不信任的,但现在他需要周浩坤给他一句准话。 “朕只想要知道一件事,摄政王此举,是想要做什么。” “是否会造成对我大岳不利的后果。” 周浩坤抬起头,君后辛在他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但那双眼中只有郑重。 “陛下让王爷前去西北大漠平患,那这便是王爷想要做的事。” 殿中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君后辛也直视着周浩坤,这位百战大将没有分毫相让。 许久,君后辛率先移开了目光。 “各地军情暂时不会有问题,将军也多留意一下那边的事。” “朕知道,皇叔走前一定交给了将军什么,至少不要让边关再出现动乱。” 周浩坤起身行礼应是。 君后辛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终究没有再说什么,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暗卫前去给他引路,在离开书房之前,他听见后面传来一句似乎漫不经心的询问。 “皇叔能平安回来吗?” 周浩坤脚步一顿,没有回答也没有继续离开,君后辛也在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就后悔了。 他本想要君留山死在大漠,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了意义。 就算后面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想,但最先还是他将君留山送去的大漠。 “将军,注意沈家,下去。” 周浩坤回身再行一礼,在暗卫的带领下退了下去。 冯喜紧闭着嘴,绝不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上前轻手轻脚地为君后辛换掉了凉掉的茶水。 但他还是不小心瞥见,皇帝拿在手中把玩的玉佩,上面已经遍布裂纹。 回想起这些日子,他蓦然心惊,这位主子现在对摄政王的态度,真的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林善眼观鼻鼻观心地侍立在旁,彷如一根木头。 君后辛把那块玉佩丢给了冯喜。 “处理掉,换块新的来。” 冯喜连忙双手接住玉佩,转头交代林善去把事情办了。 林善回来的时候窥着君后辛沉冷的脸色,小心禀报了一句:“陛下,珍嫔请见。” 前些日子玥良媛升了珍嫔,很是春风得意,不过她更乖觉,没有像以前的丽嫔一样恃宠而骄,君后辛现在还没厌烦她。 但现在君后辛心情极为不好。 “她来做什么?给朕添乱吗?” “说是给陛下送些炖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9章 闲情赏珍木 可以说,孟末对他们的防备,重得不能再重了。 是以,这一次的机会,哪怕大概率会是陷阱,他们都想去试一试。 杀人也好,破坏水源也好,能成功一样,活着的人回到门中都不会受到责罚,否则等着他们的就是生不如死。 青年在他们三人的游说下,伸手进怀里摸到了临行前长老交给他的东西,最后一咬牙同意了。 “好,你们去召集人手,今晚行动。” 林眉一行今晚会在湖边露宿,就算是要引他们上钩,那些普通士兵夜晚行动也不会有白日方便。 并且对方大概不会想到他们会有这么多的人去。 作为刺客在林中隐蔽性更强,士兵点火把也要顾虑烧到林子,不如在沙漠中可以大规模动用兵器。 双方都有优劣,就看谁能真的算计到谁了。 从南门出,行二十里,可至阿莫湖。 林眉几人骑着马,被前后兵丁簇拥在队伍之中。 孟末确实把城中半数将士都抽了出来,六百余人从南门浩荡而出。 “阿莫湖守卫共一千三百将士,分为十营,八营在外,两营在内。” “另有两百巡查,一百青壮。” 这些将士不止是五里关的,还有这些年孟末陆续从其他城池抽调过来的,多数都在大漠多年,家中人也在大漠之中。 西北大漠虽被朝廷忽视多年,但君留山在能做到的各处上都没亏待过他们。 每年的粮草和军备算上进入大漠的损耗,至少也能拿到六成。 大漠内并不像边关处累月交战,在这上面的折损要小得多。 而每年的赈灾物资也是尽量给足,由王府一派一手运送交接,中间没让他人插手克扣。 因此这些士兵看着都精神不差,气势十足。 但君留山没有在大漠宣扬过自己的名声,还是这一次因为林眉而意外扬名。 二十里带着六百余人走得并不快,林眉还有意放慢了速度,直到午间他们才到了退出阿莫湖林地,驻扎在外围的守军驻地。 林眉和薛净悟解开披风,擦着汗接过水碗先喝了一口。 “让大家都先休息,这一路走得辛苦了。” 孟彰去安排人都先散开自行休息去,下午游湖也不会带人,从城中跟来的士兵其实是来加入巡查之中的。 侧王妃尊贵,又有大本事,这些将士也没觉得自家将军这么安排有什么不对,或者对林眉兴师动众不满。 林眉和薛净悟被请进靠在林边荫蔽下的帐子里歇脚。 越靠近这里,吹来的风越是凉爽,从干燥的烈风,逐渐转换成了夹杂着湿润水汽的微风。 薛净悟穿着素色麻袍,这时扯着领口一个劲拿打湿的帕子擦着皮肤降温。 “这天出来也真是遭罪了,要不是……我还真想躲在屋子里不动弹。” 其他都好,但他就是怕热,内功高的人本可寒暑不侵,可他从小怕热的毛病就没得治。 林眉今日换了一身轻纱薄袍,看着比薛净悟好歹要清爽一些,擦了汗就看不出有多热了。 “想来还好不至于要顶着这么大的太阳打架。” 她也没想到今天竟然能比前些日子都要热,这边就算凉爽一些,也没法让人忽略头上的那一轮火球。 这种时候和人动手,对体力和精神的消耗都太快了,不利于他们的计划。 “你的东西带好了吗?” 林眉不怎么放心地看了眼像是要被热得失智的薛净悟。 薛净悟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懒懒散散地瘫在席子上不愿动弹了。 孟彰在外请示之后掀开帘子进来,先是看见了呈大字型瘫在那的薛净悟,一时有些失语,然后轻咳一声转向林眉。 “小人让他们在林中收拾了一处出来,请侧王妃前去用饭。” 他再看一眼兴致缺缺的薛净悟,补充道:“林中也要比外面清凉许多。” 薛净悟一个打挺跳了起来,林眉也拿上了随手搭在一旁的披风起身。 孟彰打起帘子请林眉先出,薛净悟迫不及待地跟了上去,三人一起从小路进了林子。 这一片林子的树木都极为高大,枝叶繁茂,看着不像是生在在沙漠之中的。 人一进入林间,就如从炎炎夏日一步跨进了春风习习的时节。 树叶婆娑作响,阴影在沙地上层层叠叠,将人笼罩在其下,只有点点金斑落在身上。 林眉在一株有一人怀抱粗的树前停下了脚,抬手抚摸上粗糙的树皮。 “这是什么树?” 她并未见过沙漠中有这样的树种。 树干笔挺,顶端分支延伸如伞盖,树皮并非褐色,而是泛着淡淡的紫光,树叶浅青,脉络在阳光之下清晰可见。 “此树只长在阿莫湖畔,名为黛罗,又名烟雨情。” 金国繁盛之时,阿莫湖畔的歌舞日夜不息,篝火彻夜美酒倾湖。 那些喧嚣云绕在湖畔和枝叶之间,似烟弥漫,似雨细绵。 来往的岳国商队也在此流连不去,烟雨留情。 林眉摩挲着冰凉的树干,轻叹一声。 薛净悟笑了笑,跃起从树梢探手摘来一片轻叶,递给林眉。 林眉把那片叶子小心收进了腰间的锦囊,收回手继续往前走。 孟彰没有多言,引着人再行了百步到了准备好的地方。 来往的兵丁提着食盒抱着草席小几等物一一布置,还有两人在升着火,一旁有大片的鲜肉和羊排垒了一盆子。 林眉三人在席上盘坐,跟来的孟末亲卫从食盒中取出碗碟,还有带来的米饭馒头以及一小碟青菜。 手艺不错的伙头开始烤肉,烤好切上片好了才会给端上来。 林眉看着眼前算得上是丰盛的午饭,有些失笑。 “孟将军这也……” 这是怕他们吃不饱打起来没力气吗?这一顿,恐怕连孟将军自己平日里都吃不上。 “待回去还要多谢将军好意了。” 薛净悟进了林子后就活了过来,再喝上一碗从湖里取来的冰镇过的酒,直呼痛快。 孟彰还有些不好意思,将烤肉推到林眉和薛净悟的面前。 “军中手艺粗鄙,二位莫要嫌弃。” 林眉摇了摇头,拿起一个馒头撕开,夹了一块烤肉一片青菜进去。 薛净悟在她之后也上了手,也比林眉要豪爽得多。 待肉都烤完了,孟末亲卫带着士兵退远守着,林眉三人也不再专注于吃食。 “林外都已经安排了下去,湖边也借着收拾场地的名义将东西送了进去,侧王妃要的药和银针随后送来。” 孟彰手上还在剔着肉,背脊暗暗挺直了,坐姿也从盘坐换为了跪坐。 林眉和薛净悟比他要放松,薛净悟拿切肉的匕首扎了最后一个馒头送到他的碗里。 “放心,白日里他们是不敢出来见人的,何况你还选了这么一个难藏人的地方。” 计划始终太过冒险,又布置得仓促,怎么看都做不到万无一失,要是有个万一,不说其他,他对林兴修都没办法交代。 孟彰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小小年纪,眉心都能隐约见着两道刻痕了。 林眉把指尖一点点擦干净,一手侧撑在席上,一腿屈支起,举碗让薛净悟也给她倒了一碗酒。 “既为游览而来,何必辜负这一湖长林的风光。阿莫湖多年不曾面世,今日有缘,本王妃也当珍惜这一面之机。” 薛净悟亦是满酒相邀,与林眉碰沿同饮。 孟彰呼出一口浊气,以清水代酒敬了两人一碗。 林外守卫也轮换着回营用饭,今日城中送来许多鲜肉,林眉他们吃不完的就被分了下去,林眉他们到的这一营的士兵都能分上一块肉吃,因此营中很是热闹。 连还在当值的靠近营地的士兵们闻见那边传来的肉香,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眼睛不断往那边瞄。 再远一些的,和其他营地的士兵听见了这里的动静,都是眼露羡慕。 虽说不至于逢年过节才能沾一点肉腥,但此地食物不易储藏,他们平日里能分的都是干腌的拇指大小的一块,又咸又难嚼。 鲜肉,听说还有撒了调料的烤肉,他们有的连那是什么味都想象不出来。 只能不断地咽着口水,眼睛没乱瞟神思也飞了过去。 沙下传来细微的响动,但没有引起人的注意,被闹腾的声音掩了过去。 林眉三人吃饱喝足已是未时过半,挥退左右之后就剩了三人,闲庭信步一般在林间穿行,朝着阿莫湖走去。 林子横宽也有两里有余,林中有清出来供士兵行走的小道,但三人没有选择小道,而是在林子深处随意走着。 这里只长了黛罗一种高树,但林间还有不少低矮的灌木,偶尔还有三两野花点缀在树根沙地之上。 薛净悟还找到了藏在里面的果子,鲜红的颜色隐在碧绿之中,闻着都有一股酸涩的果香。 孟彰说是没有毒,薛净悟就丢了一颗到嘴里,然后被酸到捂着腮帮子使劲地在那里呸着,口水都要泛滥了。 林眉手上拿着一片新摘的叶子,冷眼旁观他自己作死。 孟彰哭笑不得。 “这种果子是有时候我们拿来做调料用的,大漠里其他地方比较少见,守军会定时采摘一些制作好了交给商队带去其他城池。” “这片林子里有很多东西,但适合直接入口的果实极少,倒是有一种宽叶木,叶片味道不错,生吃和磨成粉掺杂在粗面里蒸馒头都可以。” 薛净悟呲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皱成了一团的脸,走之前还没忘撸了一把红果子,装进皮囊里。 林眉对孟彰说的那种叶子有点兴趣,孟彰就特地带着他们去找了。 阿莫湖不许外人靠近,将士采摘这些东西也是每年定时且适量,还会让专人每年前来查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4章 生灵涂 君后辛依旧没有想多看一眼的意思。 王如照的事情,让他连后宫都不怎么想进了,而且还有个不合时宜的龙胎在那里,出生的日子越来越近,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置。 林善将新的玉佩奉给冯喜,冯喜又给他挂到了腰间,仔细理好了流苏。 君后辛等整理妥当随手拿过一本折子翻开,坐回椅子上头也不抬。 “让她回去,朕政务繁忙,空了再去看她。” “是。” 珍嫔得到林善的传话,轻柔地叹了一声,将一块碎银放到了林善的手里。 “多谢林典薄。” 也没有多做纠缠便带着端着炖品的宫女离开了。 林善把银子收进袖中,事实上并不以为意。 君后辛对这些后宫的人并不看重,加上还有个沈墨浓要他打起精神来应付,对他做这些讨好手段也是无用。 若是摄政王回朝,说不定皇帝还会多去几趟后宫。 但现在君留山是暂时回不来的,君后辛也就要继续“沉迷”政事。 亏得朝中的那些人对边关事并不在意,满心都是朝堂上的明争暗斗,给他们丢出点事,就能将君留山那边的动静瞒下。 君后辛用几天的耳朵痛和御书房的彻夜通明,换来了一时的平静。 因为君留山而再次成为关注中心的西北大漠中,各城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甚至要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 焚仙门在之后的四天里,再次放出了蝗虫,乘着沙尘暴而来,用死亡的阴影席卷了大漠。 这一次似乎是真的倾巢而出了,不再挑选目标,而是放任自由地神出鬼没。 它们的凶性也被彻底释放了出来。 成群的蝗虫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啃咬成一具不带丁点残余血肉的白骨,也能将前一秒还相互扶持的同伴,变成张开血口的行尸。 就算是常年和它们打交道的军队也在再次遮蔽天空的阴影之下,节节溃败。 迁移百姓的打算被搁置,各城开始紧闭不出。 林兴修披甲戴盔站在城楼之上,他的身边是依旧一袭轻袍的岑见。 “药还是不够用。” 在他们之下,火堆燃起,一颗颗药丸被投了进去,黑烟袅袅升起,成为了挡在他们面前的屏障。 蝗虫在远处恼怒地拍打着翅膀,血红的眼睛汇聚,像在半空张开的巨眼,贪婪嗜血地盯着这块巨大的肥肉。 前两天还能听见的哭嚎怒骂声今天已经彻底消失,除了来去匆忙的将士见不到任何一个身着布衣的身影。 “还要多谢莫上先生的药,否则现在已经挡不住了。” 酒儿研制出能够杀死变异蝗虫的药的事并没有声张。 当时她走得匆忙,剩下的医师虽然试验成功,还想等着她回来再看看。 莫上先生在闲下来之后又把药方改进了一番,减省了不少药量,能够制出更多的药来。 蝗虫的攻击在莫上先生的帮助下,没有取到该有的效果,也为他们做出被拖住的假象提供了便利。 因为药方出得晚,再加急制作药也是不够,且很多的地方还没有得到药方。 “侯爷,你见过生灵涂炭吗?” “见过许多次,但又都算不上什么。” “赤地千里、洪水滔天,战火连绵、烽烟不绝,家家户户无生人,点点滴滴皆是悲,那才是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岑见低垂着眼睫摩挲着城墙上的一道刀痕,那是上次袭城留下来的。 “但世间生灵,又怎可以量为计。” “一个生灵的逝去,和千千万万的死亡,都是一样挽不回的。” 林兴修似懂非懂,视线恍惚着被他手上的动作拉了过去,岑见见此笑了笑。 他手下的那块砖,被他写下了一个“生”字。 “林将军,还请守住此关,王爷也快醒过来了。” “岑侯放心。” 林兴修按着剑淡淡颔首,完全抛去了少年的稚气,身上的盔甲沉甸甸压着,又被他挺直的肩背撑起。 烟雾被风吹向前方,虫群不甘不愿地飞散开去,等到火焰熄灭,他们必然会一哄而上。 他微微眯起眼,看向藏在更深处的黑影。 “吾等定不会让贼人犯进城下一步。” 岑见在他的肩上轻拍了一下,转身下了城头,慢步回到了林府。 府里安安静静的,简直像是没有活人在一样。 轻巧的、不正常的脚步声突兀地响起,不像有人再走,而像是纸人在蹦。 岑见抬脚跨过门槛的时候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先退回去。 循着脚步声转头看去,薛净悟一个人从拐角蹦跳着出来,刚好遇上岑见跨进了门。 他也意外会碰上岑见,停下来扶着墙站住,点头致意。 “岑侯。” 岑见拱手回礼。 “薛公子。” “薛公子这是要去何处,可需余帮忙?” 薛净悟很会抓住机会,还没等他话音落下当即答应,半点没有不好意思。 “岑侯肯帮我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欢喜地继续往这边蹦,蹦到近前从怀里取出张纸来。 “劳烦侯爷替我抓三副药回来,莫上先生留下的吃完了,我到处也找不见人。” “暗卫出去了,这两天都会不在。” “外面打起来了?” 薛净悟这几天都在躺着养伤,前几日林兴修请他去了一次,但也没人来和他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光看架势就知道是要准备动真格了,而且虽然没出去,这两天外面的喧闹也是听在耳里的。 他回头往君留山的院子看了一眼,挑了挑眉。 “可是那边还没有动静。” “就快了,外面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薛公子也不必担心。” “余这就去抓药,薛公子先回去休息,断骨还未生长好,不宜乱动。” 一路跳着过来确实把他的腿颠得有些疼了,轻身的功夫腿脚都是重点,他的腿要是留下一点隐患,都会影响很大。 他没有拒绝岑见的好意,点了点头。 “多谢侯爷跑这一趟,要不我还是去那边帮忙守着一下?” “也好,药抓好后余给薛公子送去,那边久无人在,确实让人不太放心。” 连折思、折宁都不在? 薛净悟本来只是随口说说,但现在认真了神色。 他原以为,就算是要派人出去,至少也会留下一个人照看的。 “莫上先生和酒儿呢?” “和大祭司一道出去了。” “也要几日才能回来?” 岑见点头,薛净悟眼神都变得古怪了。 不用问,林兴修和孟寺肯定都忙得没空管这里的事。 什么事值得你们连君留山都不管了的全跑了? 全跑了不说,只留下岑见一人,也是忙着外面的事。 他可是知道的,现在君留山和林眉两个都在昏迷,躺在那都没有意识在。 “……这个时候要是有人去刺杀,绝对一杀一个准。” 但岑见好像完全不担心的样子,语气也是平常。 “王爷吉人自有天相。” 薛净悟沉默了好一会,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是岑见听见有士卒巡逻过来的动静,让薛净悟快点回去。 “那边就麻烦薛公子暂时照看一下,余去去就回。” 薛净悟无奈叹口气,转身跳着走了。 他一路往君留山的院子蹦过去,果然没有见到半个人影,也是真的没有暗卫藏在暗处的。 对于他们这种,一会恨不得把君留山团团围着旁人一步也不许靠近,一会又完全撒手不管的行为,薛净悟是看不透的。 更让人看不透的是那位侯爷,现在上下都是听他的指挥,他这是想要借刀杀人然后名正言顺地上位? 虽说刚才只是玩笑话,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蹦进院门,正对的屋门还是紧闭着的,推开房门就像进了蒸笼一样,薛净悟被热浪冲了个仰倒,连忙蹦了几下躲开,瞬间不想进去了。 “人真的不会被蒸熟吗?” 薛公子在门口倒抽了一口冷气,试探着伸了一根手指头进去。 熟是没熟的,但汗水估计要哗哗地往下流。 “怪不得人在里面待不住,这都能把人憋死了。” “这得带个水缸进去水才够喝的。” 来回蹦了几趟,水缸没有找到,但人不可能不进去。 薛净悟给自己先把外袍脱了,再往里闯。 里面是真的热,不止门,所有的窗户也是关得严严实实,床前还立了一个屏风挡着人进出开门的风。 他刚进去还没有靠近几步,就已经出了两身的汗,脸摸上去都是烫的。 并且越靠近里面越是闷热,热到人都有些呼吸不畅的地步,要长着嘴喘气才行。 单脚立在原地,擦着汗沉思了一会,他突然反应了过来,这是内劲在外放,蛮横霸道地阻止了他人的靠近。 凶兽一般的内劲将屋子牢牢笼罩起来,对每一个敢靠近的人毫无顾忌地表示着警惕,释放出自己的凶悍之气。 獠牙和利爪在威慑着靠近的人,却又悄无声息地盯着来人,没有主动出击。 就是不知道这是君留山还是林眉无意识做的了。 换个内力差一点的人过来,怕不是在门口就直接会被这股内劲震得流鼻血,他们两个人躺在一起是怎么相安无事的? 薛净悟也不敢再往里面硬闯,他能感觉到,再走下去,就会激起杀意了。 犹豫片刻他干脆往外退了出去,坐到了门口的台阶上。 出了屋子就完全没有了感觉,风一吹,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他打了个喷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5章 重生回 岑见回来得很快,薛净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恶趣味地没有提醒他,吸着鼻涕很是深沉探究地打量着他。 走到一半才想起这件事的岑侯爷轻咳了一声,将药放到他的身边。 “是我之过,忘了提醒薛公子了。” “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那个药?” 那股灼热霸道的内力,就算是他见过的一些老前辈都不一定能做到。 “是,因为药是火属,炼制之时为了解除寒毒,又特地激发了这一特性。” “侧王妃之后就不会受到影响了,但王爷就没办法了。” “所以,里面是君留山弄出来的动静?” 薛净悟把外袍拢紧了一点,又打了个喷嚏。 岑见递给他一张手帕,看见他这个样子有点尴尬,是他疏忽才害得薛净悟没有准备就进去了。 “不是,是他们二人共同的内力,现在因为药的原因暂时融合到了一起。” “王爷和侧王妃凭着药力又添了至少一层的功力,两个人的合在一起,现在谁都没办法随意靠近。” 薛净悟转头看了看他,接下手帕擦了一下鼻子,觉得自己纯粹属于瞎操心的那个。 “这边无事就好,我先回去熬药吃了。” 他心累地摆了摆手,抓起药包撑着地起身,岑见托了他一把。 “他们什么时候会醒?” “应该就是明天了。” 岑见掐指算了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等到君留山醒来,也就没有现在的清闲了。 薛净悟想着等明天林眉就能醒了,不过就他的腿,现在也别想着还能做些什么事了。 但上一次他发现了一些东西,又忍不住想要和林眉说。 养伤的日子太不好过了。 岑见等着他走了之后,才进了屋子。 薛净悟走得艰难,没有进到一半就退了出去,他却是恍若无事地就走到了床边坐下。 君留山现在又是俊美无俦的摄政王了,眉心微微拢着,嘴角拉平抿出一点冷漠,连在睡梦之中都是威严沉肃的。 岑见这几天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反生,从时光的尽头往回走到他该在的地方,生气缓缓将这副皮囊填充而起。 连他都在一开始因为震惊失去了言语。 世人衰老本为常道,以前也不是没有人因为疾病而在短时间内衰竭的例子,但就算强行挽救回了性命,也不能让他们得到重生。 少女成为了老妪,孩童成为了长不大的老人,青年已然发落齿摇,垂垂老矣。 这是最为致命的一种病症,愚昧一些的地方会将他们视作“怪物鬼魅”,或是受到了天罚。 赶出村落都是轻的,为了驱邪,村民会将他们活埋、火烧、水淹、祭神,如果刚好遇上了当地有灾祸横起,连他们的家人都会受到牵连。 就算当地有县衙有读书人,也还是不能避免。 曾经还有县官将“驱邪”的事当做功绩上报,正巧被巡视的钦差撞见,从上到下都被发落了。 但当地的人还很是不服气,差点闹上了京来。 “如若能够救命的药,能再多一些就好了。” 莫上先生见的比他更多,也更想要救人,看着君留山的变化不由感慨了一句。 岑见拢着袖站在床头,他刚给君留山把完脉,闻言失笑。 “先生说的不对,药只能救一人之命,而愚昧是救不了的。” “百姓若只是一昧驯服地活着,那这件事就还会是一样的结局,只不过换个对象罢了。” “您看大漠之中,和那些地方,区别是在何处?” 莫上先生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因为明白才更想要叹气。 那些事如果放在大漠之中,估计只能让人感叹惋惜,因为这里的人虽然没有读过多少的书,但他们看待生活的目光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们或许也愚钝,但绝非愚蠢。 岑见伸手将君留山的袖子拉起一点露出手腕,一指搭上了腕间。 “经脉差不多理顺了,毒也被清理了,遗留的暗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要不是寿命只剩两年,完全可以算得上是新生了。” 他摇了摇头给君留山将手放好,又给林眉把了脉。 “表哥你这次可真的算是因祸得福,还要好好谢谢表嫂才是。” 林眉本来就只是一点伤,现在还得了一层的内力,药力也将她的经脉疏通了一遍,填补了不少生气,好得不能再好了。 但他现在还没想通,牵连他们二人的那股气机究竟是什么,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希望明天表哥醒来了,不会责罚我罚得太狠。” 君留山现在还不能告诉他答案,但现在就剩他一个能顶责的在,想来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毕竟他们也是拿林眉的命来冒险了。 从未有人试验过的药,也不能确保安全性,别人不知道,君留山一眼就能看出来岑见是在豪赌。 别看他温温润润,临到头的时候比很多人都还敢要赌,而且赌技超群。 不过岑见也可以保证,他确实是反复确认过药不会伤害到林眉的,只是君留山恐怕不会接受他的万一。 岑侯怀着一点的担忧,守着他们在榻上睡了一晚,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听见了里面传来动静。 他连忙下榻去看,君留山黑沉的眸子瞥了过来,靠坐在床头活动着僵硬的四肢。 “本王睡了多久?” “您已经睡了快半个月了。” 岑见的心完全放了下来,长揖到地。 “微之恭贺表兄大安。” 君留山捏着手腕缓缓转动着,看向睡在身旁还没有醒的林眉没有说话。 他不太记得最后发生了些什么事,岑见为什么会在这,林眉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已经不记得了。 但他能记得将死的感觉,也记得他都快要走过奈何桥了,一睁眼却恍如无事般躺在床上。 这里不是他熟悉的地方,他还恍惚了一阵,以为没喝汤就投胎了,反应了好一会才认出他是躺在林府的床上。 除了四肢僵硬了一些,像是躺了许久之外,他没有任何的不适。 四肢百骸的沉重脆弱没有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冰寒没有了,死亡前的衰败、腐朽也全都没有了。 只是目测也可以看出,他连肉都养回来了些。 现在唯一遗留的只有些他已经很习惯的疲累,这是不正常的。 而折思他们全都不在,林眉昏睡一直未醒,也是不正常的。 “表兄?” 岑见将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又扶着袖子捏住了他的手腕。 君留山任着他的动作,配合放好了手。 “除了你,还有谁来了。” “莫上先生和我一起来的,刚巧在大漠不远的地方遇见,暗卫找了过来说表哥你出事了。” 君留山想起,岑见之前出使去了。 “使团呢?” “我让他们先回京了,之前递了文书上去,也不好拖延太久。” 确认过状况之后,岑见扶着君留山下床。 “已经没有大碍了,并且之后两年您是真的和平常人一样,真真正正的健康。” “虽然现在还会虚弱上一段时间,也不能妄动内力,毕竟之前情况太危急,多养一下也是好的。” 君留山踩着岑见特意给他拿过来的软鞋,稳稳地站着。 他低下头再次看了看自己现在的身躯,和印象中的骨瘦如柴完全不同。 迈动脚的时候还有些不适,动作像孩子一样不太协调,但走上两步之后就恢复了正常。 “林眉呢?” “今天之内就能醒来,您醒了侧王妃也不会再昏睡太久。” 君留山接过他递来的打湿的白巾,把脸擦干净,又有新的帕子给他一根根地擦着手指。 他有些想要先沐浴,躺久了身上都感觉不太爽利。 但是他到现在都没有看见其他人,外面应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岑见伺候着君留山洗漱完,又将水倒好,君留山在桌边坐下端起水喝了一口,屈指敲了敲桌面。 “说,发生了什么,值得你这么心虚。” “咳,表哥你在说什么。” 岑见蹭到君留山的对面,并腿挺背双手放在膝上,坐姿十分的乖巧,眨着眼以示不解。 君留山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挑高了眉梢。 没等他再问第二句,岑见自觉地低着头把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但意料之外的,等他说完许久,君留山都没说话。 岑见偷偷用余光去看君留山,他只是端着杯子在那里发呆,杯沿靠在唇边久久没有动作。 “本王以为,这次必死无疑了。” “但谁会想到,死人还能复生呢。” 水从杯口倾洒了出来,没有进口,洒到了衣襟上。 君留山敛下眼睫盖住了飘忽的瞳孔,岑见忽然看不清他的神色。 在岑见的不可置信中,君留山轻轻松松地就把这件事情揭过了。 他放下杯子,将散下的长发撩起,拢到脑后。 “给本王打些水来沐浴,再把人都叫来。” “回王爷,现在城中只有臣和林小将军在了。” “城外蝗虫来袭,林小将军在城头督战。” 君留山沉思片刻起身,在岑见肩上轻按了一下,往里面走去。 “先打水来,其余稍后再说,本王醒来的消息也不要传出。” “是,臣明白。” 岑见随着他起身,隔着屏风隐约看见他回到了床边,低下头退了出去。 投在屏风上的高大剪影停在那里,仿佛融成了上面的一片木纹,半片云雾。 良久,他俯下身,用唇在床上人还未睁开的眼角轻触,贴在平展的眉心处低语。 “你是不是,和本王算是还清了呢?” 他刚刚想起在耳边的那些轻语,她说,她不爱欠人。 君留山指尖掠过林眉的鬓边,滑向下撑在了人耳边,低眼轻笑了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0章 初见阿莫 孟彰带着人从湖东走到了湖南,才见到所说的宽叶木。 宽叶木高不过人膝,叶子却有人巴掌大,主干低矮粗壮,分枝细小,叶子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像果实一般向下坠着。 孟彰扯了两片,用清水冲洗后递给林眉和薛净悟。 两人撕了一小条,汁液顺从裂口冒出,有一股清香,放进嘴里直接吃也是舔脆肉厚。 林眉不由认真打量那些低木,薛净悟四处看了看,这东西零零散散的也不过二十来株,还有其他灌木生长在旁。 孟彰能看出林眉在想什么,叹了一声。 “这木看着低矮,根系极深,原是生长在大漠各处,但后来就只有这一处还有这么些了。” “将军以前试过将一部分灌木移植他处,然皆不成活。” 林眉在大漠里很少见到可食用的物种,听林兴修说,每年田地的各种种子三分之二都是从外送进来,收成也极差。 林眉算了算,成活率不足三分之一。 她有想改变的念头,但就算是林眉,也没办法变些适宜在大漠中种植的植物出来。 孟彰低落了一瞬又打起精神,请林眉移步阿莫湖。 “这里离湖不远了,侧王妃、薛公子,请随小人来。” 林眉把手上的叶子继续撕着慢慢吃,跟在孟彰的身后。 薛净悟则三两口吃完了,落后了他们几步,小巧的刀片从袖口滑落夹在指尖,一路在树干上不着痕迹地划过,眼睛不停扫过林中各点。 阿莫湖在丛林环绕之中,从林中步出,天光大盛。 林眉被晃得退后一步抬手挡在眉上眯起了眼,一眼恍惚之间只见透亮的浅蓝晶石折出耀眼光芒。 沙地细软,踩上没了人半个脚背进去,薛净悟提起脚抖了抖沙子,退回林中,惊讶地望着眼前的景色。 大岳不缺名山大川,胜景千人传颂,隐地别有洞天,自古不乏观飞流激越,登奇峰攀霄的名士、剑客,也不缺听竹林潇潇,倚泉石纵酒的狂士、隐士。 薛净悟自己也曾走过不少地方,林眉在现代天上地下都能去得。 阿莫湖若认真论起来,不过是一般胜景,二般殊色。 但他们还是都一时看得失神不言。 单看林木尚且不觉,不过惊异一番大漠也有绿植成荫。 如今站在林边,粼粼的波光里是苍青衬着翠色,金色细细如绣娘穿引其间,漫漫黄沙铺陈水底,白金闪烁。 它不像是一颗明珠,倒像是一幅画卷。 天高水清、星火映木,胡旋醉客、铃鼓相和,一点小小的浪花翻起,就是酒香悠远,来人合该醉在这一卷画之中。 或许连这一池湖水,都忘不了那样的景象,所以时至今日,依旧烟雨成林。 林眉默然许久,才记起放下了手。 “孟彰,你小时候来过这里吗?” “回侧王妃,幼时,常随家父夜宿于此。” 林眉笑着把最后一条树叶丢进湖里,屈膝蹲下,素手撩动湖水送那一抹荡远,打着旋漂浮其上。 “我倒也想见一见。” 薛净悟手扶弯刀,轻轻踢了一脚沙子,故意踩进沙地里踏了踏,一只脚都陷了进去,拔起来还稍微费了些劲。 他对那些没有兴趣,但爱美之心却是人皆有之。 美玉巧饰在手,尚且细拿轻搁,古卷妙画,也要净手触之,焚香应景。 风光尽管本来有之,也要人来赏玩添景。 反正也是顺手的事。 林眉和他起了一样的心思,不用说,也不用交换眼色暗示,就已经能知道了。 孟彰抬臂指向北面远处。 “木舟与一应物什备在那处,侧王妃可要先去检查一番?” 林眉鞠水洗了脸,又挽起袖子将两臂也浇水降了降温,就地坐下摆手让两人也坐。 “一会再去,刚好推了小舟下湖,游上一圈便可以回去休息了。” 薛净悟没意见,也坐到了湖边洗脸,要不是不便,他都不想乘舟了,只想跳下去自己游。 孟彰站在林眉身后,非礼勿视地别开了眼。 薛净悟扫见他一脸正经戒备的样子,暗暗发笑。 林眉没有留意,她刚在沙子里摸到了一块碎白晶,正拿起来研究。 薛净悟也凑上前看。 “剔透无絮,品相不错。” 孟彰轻咳,转回头向林眉解释。 “阿莫湖干涸过半,湖面从四周向湖中退,因此露出了许多原本的湖底。” “以前湖中就有许多各色晶石以及一些金银散落,似乎是来往商客随手抛进湖中,祈求平安。” “不过金银已经无用,但晶石还留在湖中和沙下。” 薛净悟看着湖面和周围的沙地,蠢蠢欲动。 孟彰和林眉都看向了他,孟彰是疑惑,林眉是警告。 薛净悟慢慢坐了回去,转开头哼起了小调。 林眉忍住了掩面的冲动,把那块白晶重新抛进了湖里。 “那希望它真的能带来好运。” 他们没有再多歇,薛净悟试图偷摸着找到一块,但没有成功,只能遗憾地离开。 放东西的地方在北面,他们绕过了大半个湖,才找到了地方。 薛净悟把堆在一起的三个箱子搬开,林眉开了箱检查里面的东西。 气囊、匕首、大网、绳索…… 确定东西都完好无损后,孟彰将小舟推进了湖里。 这舟是军队里用的,每半月要检查湖中情况,也要以备不时之需,木料用的是黛罗木,轻且坚硬,力气大些的一人能推动,使用起来也轻便。 载重比一般木舟要大,用的是金人的方法制作的。 以前阿莫湖有不少这样的大小木舟,供人游湖玩乐,皇室的人每年也会来上几次。 林眉和薛净悟两人乘坐,加上三个箱子,小舟都是足够大的。 三人上了舟,孟彰站在船尾用长杆撑船。 底部的沙面呈斜坡状,整个湖犹如一个巨大的盛水器皿,水深一些就有石块在水底冒出头来了。 沙石等到再深一些就看不清面貌,水依旧清透,颜色却慢慢深了,深蓝的幕布遮掩住了底部,靠近湖心时已经近于黑色。 “阿莫湖有多深?” 薛净悟探手试了试湖里的温度,往下一掌就凉了许多。 “十年之前没人下去过,这里是圣湖,不得入水。” “将军接管后也曾想要遣人下水试探,但下到一半就不得不折返,放石头下去,也很难判断是否触底。” 但依四周情况推断,或许底下有巨石暗礁。 阿莫湖也不知为何,从来没有鱼类在内生存,也不见水草贝类,清透又神秘。 尽管知道地下暗河源自于此,但阿莫湖又从何而来,地下水系到底如何,没人说得清。 只是他们也无力去探秘,只要能守好此处便可。 一圈下来小舟用了一个时辰有余,到湖中心之时,行走明显缓慢。 之后他们回到原处上了岸,将舟收起,三个箱子藏好,绕路回了营地。 他们回去时已是傍晚,待吃过东西,兵丁在湖边收拾好两顶新的帐篷,升起篝火,星子已经四出。 孟彰留下,其余人仍旧回到林外,守卫人数增加,火把连绵围绕着整个阿莫湖,巡查之人走动不停。 不见白日的轻松,都是严阵以待的架势,警惕地望着四方的沙漠。 一个黑影贴着树干下滑,在树根的位置轻轻敲了两下,四五个黑影从沙地下幽然现身。 黑袍将他们裹得严严实实,细沙从黑袍上簌簌滑落,最为矮小的黑袍人当先掠出,在林下的阴影间腾挪前进,没有惊动一点风声。 他们停在了林木深处,与湖畔的帐篷呈对角遥望。 “怎么样?” 瘦高的黑袍人问最开始出现的那一个黑影,黑影点了点头。 “人都在,没有出来。” “附近也没有伏兵。” 就以地势来说,林中容易藏伏兵,但他们的人半个时辰前回报,各营的人都是齐的,连城中过来的也没有少。 “北边呢?” “都点了。” 另外一个黑袍人声音粗哑,这个时候笑道:“所以,还真的是送上门来的?” 其他三人都笑了两声。 “还要感谢那位王爷才是。” 一直站在后面的那个黑袍人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阻止他们再说下去。 “不可大意,想想上一次来的人是什么下场。” 什么下场,尸体被挂在城墙上,现在还没下来。 每日暴晒不说,前些日子还有人把尸体取下来,然后把晒干的皮剥了,又重新吊了回去,跟挂肉干一样挂在那里。 就算没挂正门口,金沙关北面的城门这些日子进出的人也少了。 这也是促使焚仙门的人孤注一掷的原因之一。 君留山的手段,在十年之前就清楚摆了出来,那个人不是和你不死不休,是你死了他也要让你不得超生。 其余四人都神情一肃,也闭上了嘴,专心盯着林眉他们的那两顶帐篷。 晚风在林木之前温顺下来,拂过树梢银铃声动,水雾在树叶间悄悄凝聚弥漫。 十个黑袍人被月光窥见了一丝身影,人影晃动的一瞬齐齐暴起,暗器破空声猛然刺穿长夜的宁静。 帐篷塌陷,尘土扬起,意料之中的,那里只有两顶空空的帐篷。 一个黑袍人走过去,用折来的树枝挑起帐篷一角,对同来的人摇摇头。 黑影倏忽四散,再次隐入树荫下,头也不回地自顾离开。 南边的五个黑袍人一动未动,呼吸都融入了林间的风声叶响之中。 没有人出现。 不论是林眉三人,还是军队,都没有出现。 在那一瞬的轰然之后,河畔又重回宁静,连水面也没有多起一片涟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6章 噩梦醒 屋中太闷,他把窗户都打开来,天光不太明亮,照进屋子来也是昏暗。 但风变得凉爽,不复之前的闷热,也吹散了凝在屏风上的暗影。 林眉醒来时,感觉有带着水汽的手把玩着她的手指,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在她掌纹上描绘,仿佛怎么也看不腻。 但那只手的皮肤光滑紧致,骨节修长有力,握笔握剑的茧子都没有了,嫩得她想要反摸两把。 她懒洋洋地不想睁眼,勾了勾指尖,勾住了一根手指,攥回了掌心,压着它不许乱动。 一只手伸过来托在她的颈下将她扶起,让她靠在了床头。 水杯被送到唇边,只需要张张嘴,就有温度适宜的水流进来,刚好一口的量,喝下去之后再是一口。 半杯水喝完,杯子就被移开了。 干哑到疼痛的嗓子被润流缓解,手上的那只手还没有放开,人也倚在那里不想动弹。 “侧王妃殿下还想要什么?” 低沉微哑的声音贴在耳边,过于灼热的气流在耳尖烦扰,林眉往后仰了仰头。 她空着的手抬起,准确地抵上了靠近的那张脸。 指腹贴在上面摸了两下,比手还嫩滑,轮廓硬朗,眉骨低压,鼻梁挺直,但唇是柔软的。 抽出被握着的那只手,君留山覆上了贴在脸上的手的手背,双唇在掌心开合,声音被闷着,有些失真。 “为何不亲眼看看?盲人摸象,不可知全貌。” “还是,侧王妃已经把本王熟记在心?” 林眉冷笑了一声。 “王爷还记得之前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吗?” “本王不记得了。” 君留山把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拉了下来,又捏住了她的指尖摩挲。 林眉觉得有些痒,想要缩回手,但被牢牢抓着挣脱不开。 “王爷之前,形如耄耋,妾身实在看不入眼。” “所以你拿命来救我?” 指尖突然被牙齿轻轻咬住,林眉睁开了眼,君留山坦然放开她的手,只在上面留下了一枚浅浅的牙印。 话题转得猝不及防,林眉险些将一句话脱口而出,但又被按在了舌尖。 她将手在君留山的前襟上擦了擦,顺着颈喉划上,被拂过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下颌顺从地被抬起。 侧王妃压着眉眼轻佻又懒散地斜倚在床头,拇指指腹拭过这张脸上最软的唇,轻“啧”了一声。 “要不然,让本王妃看着这么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就此在世间不复存在吗?” “本王妃可就亏大了,毕竟也就这一张脸,和这副身子,还能勉强入得了眼了。” 君留山的视线停在了她的脸上,说这话前,或许她该先好好看看自己这张脸。 “这张脸还能让侧王妃看上,本王是否该感到荣幸?” “王爷说笑了。” 林眉翻脸无情地收回手,移开眼坐了起来,找自己的衣服。 他们两个人都只穿着中衣,君留山的长发半干地用布带束在脑后,露出袖口的腕骨和手背有青筋浮现,但和之前的虚弱不同,它已经能轻而易举地承担住兵锋的重量。 林眉不太想要直视那张脸,刚才的掌心贴近,她的心都跳乱了一拍。 在昏迷之前,她亲眼看着君留山失去全部年华。 但一睁眼,他又恍若平常地坐在她的身边,脸上带着少见的笑意,仿佛是守着她做了一场有些漫长的噩梦。 总觉得之前不是眼前这个男人将要死亡,而是他们陷入了幻梦之中不可自拔。 只要睁开眼,那些噩梦纠结,就烟消云散了。 君留山递来了给林眉准备好的新衣,也拿过了自己的衣服慢慢穿上。 “那边有水,你可以先去沐浴。” “酒儿给你每天都擦洗过,但毕竟躺了七天。” 林眉颔首,拿着衣服去了隔间,浴桶里是烧好的温水,之前做来给君留山泡药的浴桶能够一直保持水温,少了许多的麻烦。 脱掉衣服泡进水中,脚步声从隔间外离开,外面传来了木门开合的声音,气息消失在了门外。 林眉低下头看着水中倒映出的自己,掬起那捧倒影浇在了脸上,面无表情地沉进了水中。 “难不成,真让我看着你死吗?” “君留山,也不知道我们是谁更狠心。” 吐出的泡泡裹着没说出口的话,破碎在水面。 但君留山已经离开,没有机会听见、看见这些话了。 等林眉收拾好了自己打开房门,薛净悟抱臂倚在廊下立柱上等着她。 “侧王妃可算是醒了,小生都快望眼欲穿了。” “怎么,现在不怕王爷要了你的小命了?” 林眉是在嘲笑他当初跟着她离开的时候,好像很怕君留山的样子,但现在提起来,似乎已经过了很久了。 她刚才差点想成了当年事。 但实际上算一算,大概连一个月都没到。 “王爷去了军府,现在府上就剩我们两个活人,他不会知道的。” “况且小生虽然因为同侧王妃‘私奔’而被抓了回来,但王爷也宽宏大量地放过了小生,想来更不会计较这一点小事。” 薛净悟十分有信心,但端着吃食敲响了院门的岑见不这么想,闲闲抬起一边眉头的林眉也不这么想。 君留山成功醒来,且恢复如初,林眉对岑见之前的印象都被扭转了过来。 这位虽然有些神神叨叨,但是本事不是虚的,也不是信口开河的神棍。 无怪君留山这么相信他,暗卫也对他十分的信服,连莫上先生最后也没有争过他。 但林眉心中同时提起了最高的警惕,如果岑见的本事都是真的,那他又是怎么看待她的? 岑见端着东西也能端雅自然地向林眉行礼,仿佛他刚才突然聋了或者是失忆了,并没有听见薛净悟说的那番话。 “表哥让我来给表嫂送些吃的。” 薛净悟被他吓得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林眉两指拎住他的领子淡淡颔首。 “劳烦岑侯了,进去说。” 林眉拖着薛净悟回了屋,薛净悟低着脖子弯着腰,单脚蹦得快且稳。 或许是在神殿的时候就拎顺手了,不论是林眉还是薛净悟,都一样的自然且配合默契。 岑见端着东西进来,在后面看着他们两个这个样子,暗暗失笑摇头。 粥是在军府煮好送过来的,用的是岑见给君留山带来的精细食物,这是刚才岑见被君留山盯着做的,因为王爷除了烤吃的外,其他的并不是很会。 林眉捏着瓷匙缓缓搅合着金黄的粥,热气散发得更快,水雾蒸腾着挂上了她的眉梢眼睫。 薛净悟叹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岑见从怀里掏出两个饼来,一个丢给他,一个自己啃。 “外面如何了?” 安安静静地吃完东西,林眉看向早就啃完了饼,正在优雅地端坐着喝水的岑侯。 她之前就发现了,今天的岑见格外的注重仪态,很是刻意的那种,而不是之前那种气度天成的端方温润。 “岑侯今日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林眉的目光闪了闪,表情颇为纠结,迟疑着上下打量他。 “咳——!” 岑见也不知怎的,突然就被一口水呛到,捂着唇连连咳嗽,眼角都飞起了一抹红。 罪魁祸首和围观的那位都端着脸色,没有笑,但岑见抬着袖子遮住半张脸,哭笑不得。 “表嫂莫要取笑我了,今日是怕再惹表哥生气,得额外注意些。” “况且,之前是事从权急,在表嫂面前多有失礼之处,万一因此被表嫂嫌恶,表哥也不会放过我的。” 林眉挑了挑眉,看向他手里洒了一半的杯子和打湿的袖口。 “王爷生气了?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焚仙门放出蝗虫,席卷了大漠各个城池,惊扰了不少百姓,并且还有行尸出现。” 岑见叹息了一声,林眉和努力装作不在的薛净悟也都沉下了脸,神色严肃起来。 “他们想要做什么?” 林眉知道之前君留山就已经决定要攻打焚仙门和前金的那些余孽了,还给人留下了指示,以免自己死后他们浪费了好不容易撑起来的局面。 但不该这么快就起了大的冲突,焚仙门又哪里来的底气,敢从暗杀变为明面交战。 “他们没有底气,但有些人给他们送了依仗。” “余怀疑,有人知道了王爷之前的事,不一定知道得清楚,但至少能推测出王爷已经无法理事。” “蝗虫之前,他们派出大量的人手,袭击各个小城镇,杀害守军以作挑衅。” 而在这样的状况下,君留山这边也并没有反应,林兴修和孟末都一力镇压了骚乱,固守不动。 “孟将军也遭到了刺杀,还受了伤。” “之前调兵的用意大家都心知肚明,但突然龟缩不动,还戒备森严,必然是有什么变故的。” 连林眉都能猜出来他们会脑补一些什么事,且君留山之前是真的病重,只要有心,还是会有蛛丝马迹可寻的。 “是以,再有人给出提示或是暗示,他们必然会知道王爷出了大事,现在这边失去了主事之人。” “可以趁此机会再做示威,逼得军队更加不敢妄动。” 薛净悟一个饼拿着在那磨牙,被林眉的粥馋得吃不下去。 他只觉得无趣,对焚仙门的手段更是看不上眼。 “但也只敢拿这些虫子来耀武扬威了。” 林眉看向岑见,岑见颔首。 “是这样的,只是有莫上先生在,也没能占到太大的便宜。” 岑见喝完剩下的半杯,抖了抖袖子,拿出手帕按在衣袖上被打湿的地方。 “但王爷依旧十分生气,臣没猜错的话,恐怕这两日就要下令进攻了。” “王爷身体刚好,你们也注意不要让他太过劳累。” “至于焚仙门这样蹦跶不休的虫子,早点捏死也好,大漠和王爷大概有些八字不合,不宜久留。” 林眉一本正经地说道,岑见也忍不住笑了一笑。 “侧王妃说的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7章 造神药 薛净悟趁着岑见低头没有看向这边,使劲眨着眼给林眉打了个眼色。 林眉被他抽筋一样的动作弄得皱了皱眉,注意到薛净悟的手边露出了一角白玉,看着有些眼熟。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指尖在桌面上轻缓地点着,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岑见擦完袖子,主动起身收拾了东西向林眉告退。 “说,什么事?” 等人走了,林眉看向了三两口就解决完饼子的薛净悟,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之前还嫌弃饼子不香。 薛净悟抻着脖子把最后一口哽了下去,捶了两下胸口灌了一大口水,眉飞色舞地从袖子里把也不知怎么藏的玉盒拿了出来。 林眉自然认得出,那是她从神殿里带回来的那一个,被解开之后就维持了巴掌大小,衬在手上油润的玉色还有些剔透。 “这个怎么了?” “你摸一下这里面。” 薛净悟抵开上面的盖子,把打开了的盒子递给她,指了指盒子的内壁。 指腹按在内壁上,会感觉到有细微的不平整的划痕。 仔细一点去摸,那些似乎是有着规律的,而不是工匠做的时候技艺不精,留下的伤。 薛净悟点了火凑近玉璧,林眉才看清,上面是鬼画符一样的一片东西,应是后面被刻上去的,和金国的文字也不一样,又密又小难以辨认。 笔画深浅不一,像是匆忙之中留下的,但刻的人或许心情起伏极大,下刀的时候很是狠戾。 “你认识这些……字?” “请大祭司帮我看了一下,说是巫字,讲了放在里面的一样东西被放回了它的‘出生’之地。” “那样东西,才是这株药能成为神药的原因。” 这是祭司时代相传的秘密。 采摘本就珍惜的一种只有祭司能培养出的草药,在上一株草药彻底枯萎之后放进盒中,成为新的神药。 神药的秘密本就没有多少人知道,皇室和祭司殿更是共同维护着这一个秘密——所谓的“神药”,其实是一块洁白的玉石戒指,由第一代大祭司和第一代国主共同打造而出。 “这是不是和我们找到的上一块碎片很像?” “你的意思是,‘神药’就是碎片?” 这么一说,倒也可以明白,为什么阿明亚喀这么大方地就将药给了君留山。 只要有真正的“神药”在,药就可以不断地替换。 现在“神药”不在盒中,放得太久,那株药也只会是枯萎的结局,藏着掖着也没有什么用。 “是的。” “但他为什么要把这个真正的秘密交出来。” 他已经拿出了一株“神药”,且没有人知道、能看得懂这上面的文字,玉盒不论是被藏起来,还是就此砸碎,他就能永远保留这个秘密。 将这件事告诉薛净悟,这才是真正的“背叛”。 阿明亚喀不像这样的人。 就算这位大祭司表现得再无害,心性干净如赤子,不想说的事,就没有人能知道。 比如,为什么要孟彰来帮着他解开盒子? 林眉记得孟末说过,孟彰是在当时的大祭司的指引下找到的孩子,而当时的大祭司又为何会与孟末有联系? 这几位祭司和神殿一样的神秘,但林眉秉持着敬意,不想去再过多地探究那些事了。 阿明亚喀毕竟救了君留山,在不能确定他怀有恶意的情况下,没有冒着冒犯人的风险追根究底的必要。 “大祭司还有说其他什么吗?” 薛净悟之前也有和林眉一样的顾虑,但阿明亚喀很是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思。 “他说,‘与其让此物落入血池之中,被抹去神明的光辉沾上污秽,不如交予到心怀善意的人手中,离开是非之地。’” “我想了想,大概他们也知道焚仙门想要这个东西。” 结合那位末帝的悔恨和对焚仙门的仇恨,这应该是在最后被发现的阴谋。 “大祭司觉得,靠他们保护不了神物,当时的大祭司将它藏起,这一位想要让我们来保护。” “焚仙门为何如此想要得到碎片?” 在最初和焚仙门遇上之时,他们就因为窥见了这一个秘密,而被焚仙门追杀至今。 焚仙门是惧怕君留山的,但也不惜顶着君留山的威慑,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林眉下手。 还只是为了杀人灭口,而非知道他们手中有碎片想要抢夺。 “可惜了,没能抓住一个可能会知道这些事的活口。” “以他们的胆小如鼠,会被派出来的,都不会是够格知道这些事的人。” “还不如想想,如果有机会,从他们的老巢里能找到什么线索。” 薛净悟目光灼灼地盯着林眉,把手中的盒子在林眉的眼前晃来晃去。 “而且,现在这里不是有个现成的诱饵吗?” 林眉一巴掌把他的手拍了下去,玉盒太小,从他手上颠落了。 刚还在得意洋洋的薛净悟脸色蓦然一变,忘了自己的腿还瘸着,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扑过去要垫着,生怕把盒子摔碎。 虽然上面的东西他看不懂,但这是他和阿明亚喀借来的啊! 这怎么说也是神殿传承了不知多久的宝物,真损伤了一点,他都怕阿明亚喀要砍了他。 林眉也没料到东西就这么掉了,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条件反射地伸手把东西捞了回来。 薛净悟碰瓷一样,“嗷嗷”叫着及时扭身以背着地倒在了她的面前,僵着那条腿惨叫连连。 林眉也僵着伸出了一半的手,没有一掌拍实下去。 要不然“碰瓷”现场就真的要变成了“惨案”现场,她真是有八张嘴都说不清。 幸亏现在府里没人,林眉低着头看着嚎个不停的人,思考在有人回来之前毁尸灭迹的可能性。 “你就这样,还要想着去找东西?” 林眉看了眼他那条流年不利多灾多难的腿,怀着十二分的同情不忍直视。 薛净悟生无可恋地瘫平在地上停止了痛嚎,他的额上是真的起了一层冷汗,腿也不敢乱动。 但他至少嘴还能动。 “谁让小生是属猫的,猫有九条命,这些都是小问题。” “我看你是好奇心害死了猫。” 林眉没好气地把盒子揣好,蹲下来检查了一下他的腿。 之前愈合得不错,夹板也绑得足够结实,至少这一次没真弄错位,避免了打断重接的麻烦。 “之后请莫上先生再看一看,要是腿废了我看你还怎么当猫。” 她小心地将薛净悟从地上扶起来,送到了榻上,把腿好好摆了上去。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薛净悟这腿可以说是被她连累断的,尽管本人一副因祸得福还乐的态度,她还是无法不有一些的愧疚。 她比别人更明白,腿伤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薛净悟瘫平在了榻上,恋恋不舍地看着被林眉拿走的盒子。 林眉勒令他必须好好留在这里养伤,直到他的断腿完全愈合。 但因为之前的折腾,就算好得再快也要至少三个月,他没办法亲手去拿到那枚戒指了,这让他很是痛心。 “我真的不能去看一看吗?保证不动手,躲得远远的看着就好。” “不,我不想再拎着个阻碍行动的大件物品,累死累活。” 林眉不止要去找东西,她还要顺便找一找焚仙门的麻烦。 薛净悟遗憾叹了口气,把阿明亚喀交代他的其他事也告诉了林眉。 “据大祭司说,东西应该是放在大漠深处的,这么多年焚仙门一直没有放弃寻找。” “大漠的深处被焚仙门占据太久,他现在也说不好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但你可以跟着军队一起进去。” 林眉点了点头,阿明亚喀可能说出来的时候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整个大漠的力量都被聚合起来,还有什么时候是比现在更好的时机,能让他借个东风。 “我会去和王爷商量的,至于你,就老实地养伤。” “侧王妃想要和本王商量什么?” 今天或许是约好了,大家总是能踩着尾巴接上来,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听见些本来不该听的东西。 但君留山也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和岑见、林兴修回来,还未到大门口,就听见薛净悟的惨叫。 三个人都被吓了一跳,连忙赶了过来。 之前岑见离开的时候没有关门,留着通风,薛净悟又一心要和林眉分享秘密,行动不便之下也忘了。 房门大开,三个人又都耳力好,自然也就听见了他们的话。 “姐姐要跟着军队进大漠?” 林兴修刚平复没有多久的眉头又重新聚到了一起,两道皱纹让他平白添了五岁的老成。 他的手上缠着纱布,虎口沾着血迹,额上也有了一道伤口,还很新鲜。 “你受伤了?” 林眉从榻边向三人走来,抬手在林兴修的额上抹下了一滴半干的血。 林兴修摇了摇头,皱纹更是深刻。 “小伤。但现在大漠危险,姐姐去了,可能就不止是小伤了。” “我不想再看见姐姐受伤。” “兴修,姐姐不想再和你吵。” 林眉两指搓散了那抹血,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但看着他的眼神不再有以前的亲近。 林兴修想起之前林眉的那一次走火入魔,抿紧了唇,唇角不由自主地往下撇,没有再说话。 君留山握住了林眉的手腕,牵着她走进屋坐下,林眉也没有反抗。 岑见把人都看了个遍,没有抬脚,站在门外行了一礼。 “表哥,我就先回去休息了,表哥、表嫂,微之先行告退。” “你去。” 君留山摆了摆手,岑见又向薛净悟和林兴修拱手后走得干脆利落,飞快回了自己的院子关紧了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1章 月下绽寒花 东边两个从地下升起的黑影潜到了阿莫湖边,他们就像是两具尸体两具傀儡一般,毫无生息地动作着。 月光星光一起将他们拖出阴影,他们也丝毫没有回避的反应。 左边稍矮的黑袍从身侧扯下一个葫芦,打开木塞举到湖水上方,就要往下倾倒。 水光乍起,银液飞溅而出,一只军靴从水下撩起一瀑细沙湖水,一脚踢断了拿着葫芦的那只手,葫芦也被带着水底凉气的手稳稳接住。 孟彰一手揽住葫芦一手成掌,朝黑袍人当胸拍去,手下传来几声脆响,人影高高飞起撞到了树上,又是一声清脆的断骨声。 右边的黑袍慢了一拍,指尖泛黑的手爪向孟彰抢来,却没能阻拦住他。 孟彰借拍力旋身踏水后退,避开鹰爪,吐掉嘴里咬着的细细皮管,皮管之下连着的是一个半瘪的气囊,还有两个已经瘪掉的挂在他腰间。 黑袍人一击未中扭头就要撤退,完全不管被孟彰一掌打得死活不知的同伙。 但凝着一点冷光的箭头从树后枝叶间伸出,密密麻麻地连成了一张大网。 孟彰丢掉手里空的葫芦,黑沉着脸在湖中沙地狠狠一踏,长枪飞翘而起,孟彰一把握住冰冷枪身,拍水撑沙跃起,长枪直指黑袍人项上人头。 林中铁箭齐射而出。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西边的林间,北边的水边,都接连响起了兵甲撞击的声音,兵器、拳脚的破空声,和人体撞上树木的闷响。 只有南边还安静如旧。 五人完全不受另外三边的影响,呼吸都没有变过一瞬,身影反而和树木枝叶相融得更深。 薛净悟戏谑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还带着睡眠不足的懒散。 “五位也别等了,反正你们自己也知道是等不到的。” 离声音最近的矮小黑袍人反手撒出一把飞蝗石,自己向前连连翻滚了三圈脱离能偷袭的范围,站起来摸着肩膀上衣服的口子,没有说话。 弯刀转月,叮当数声后所有人都露了面。 一个黑袍人轻弹指尖,将被反打回来的飞蝗石又打了出去,薛净悟提着刀动了动肩,避开了那一颗小石子。 两方暂时都没有进行下一步的意思。 薛净悟转腕挽了个花,向后靠在背后的树干上,打量着这五个人。 “你们这次来的人也是不少。” 他在这边听着动静就够热闹的了。 矮小黑袍人冷笑了一声。 “没办法,上头吩咐我们多照顾薛公子一些。” 薛净悟一顿,握刀的手指挨着收紧了。 但他面上还是没睡醒的那副样子,半耸拉着眼皮,打着哈欠一般拖长了声音。 “哦,是吗?吾日三省,唯面美、姿美、仪美,不知是哪一点入了哪一位的法眼?” 另一黑袍人还笑了笑。 “自然是都看上了。” 薛净悟极度敷衍地横刀在小臂的袖子上勒过:“多谢高看。” 他们都在等。 他下午便发现了一些踪迹,特意用刀片做了记号,晚上就追着过来了。 适才是他差一点失去这些人的踪迹,才不得不出声惊动,引得他们现身,否则落入被动的就会是他自己。 只是薛净悟是单独过来的,想要杀了这些人不可能,一个对五个,还是正面对上,万万使不得。 他倒是想要偷袭,以他轻功身法还能占到便宜,但这五个人太狡诈,也太谨慎。 他对一个人下了手,估摸不能一击必杀,且另外四人绝对能在他出手的一瞬间反应过来,然后对他群起攻之,连逃走都会困难。 这五个人自然也不想让他有能逃走的机会,但他们暂时没有把握能一击留下他。 谁要是露出破绽,谁就交出了自己的性命。 而他们一起等的,是湖里的动静。 林眉静静坐在大网之中,嘴里咬着细管,身上是特地定制出的短袍,贴着身,四肢腰间都用布条绑上。 布料有些奇特,隐隐有着紫色光芒在水波间闪现。 水底之下很是奇特,林眉纵然有内功护体,也受不了湖中心的压力。 那种压力不同于水深后自然而然带来的水压,更像是下面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或者黑洞。 但看过去漆黑一片,看不出半点异常。 林眉不得不放弃了在湖中心的打算。 湖畔东面是林子和湖距离最小的地方,破坏水源的人只能用朝水里投东西的方法,他们不需要拼命,选择那边最为稳妥。 南边薛净悟发现了踪迹,功夫都是极高,杀人用他们更划算,普通士兵往前冲也没有用。 这样的高手不会太多,最先出手试探的也不会是这样的高手,可以重兵防之。 但在之前孟末告诉了林眉一点,他怀疑湖下有一处泉眼,那里就是水脉的中心点。 如果真心想要对水脉下手,那里才是最稳妥的。 他们不知道焚仙门的人知不知道这一点,但林眉拍板决定由她来守水下。 一来,如果她在岸上,对着她来的那些人会更不顾一切,出十分力也会变成出十二分的血战、死战。 二来,她是女子,身体更为柔韧,在水下更灵活,且她水性不错。 刚来那一场是她突然呛水,这具身体又实在孱弱且死过一遭,才弄得那般的狼狈。 三来,是她坚持要请君入瓮的,出了差错害的就将是上万的无辜百姓。 投在湖面上,湖水广阔,及时捞水堵住泉眼还能挽回一二,投进泉眼,便是真的抢救不及了。 拿阿莫湖和林眉作饵,今日之棋一步都不能算错。 他们几人在昨晚对着阿莫湖的舆图一宿未眠,工坊也在悄悄赶工。 唯一的问题在于,来这里之后,她发现无法进入湖中心的深处,以那里的异常,恐怕泉眼就在附近。 要是来人直接往那里闯,她不一定来得及过去。 但来人也不一定能闯得进那里去。 湖底听不到湖面之上的那些动静,但湖水的波动突然剧烈了起来,正在从西方处向湖中逼近。 林眉睁开眼,匕首反握,悄然半跪在了大网之上。 北面也传来了些微动静。 水中无鱼,蓦然入水的“大鱼”如箭急射,湖水分流带起长长一条白练,摇曳铺散。 林眉一掌按在身下大网上,感受着水流的变化,等待着鱼儿咬钩。 她还不能确定,哪一边的“鱼”带着毒。 说起来她也有些疑惑,为何这些人不能一人带上一些,鱼死网破的时候都纷纷往湖里一丢就是了。 薛净悟还奇怪地打量了她半天。 “不是人人都是神医,血池那样的东西,二十年就出现过两次。” 能够污染一个大漠水系的药,这种效果的药,能够有一小瓶都是难得。 效果打个折扣的或许更易得,但威胁不了朝廷的军队,反而会触怒朝廷,让君留山把他们从暂时搁置,列为首要剿灭对象。 没有神医的医术做药,药材难得,能够做出的就那么多,分开来一个人没能成功就达不到先前的目的。 不是贼人蠢,不知道多管齐下,而是他们背后是见不得光的势力,自然拥有的东西也就那么一些了,求稳妥不如孤注一掷来得有用。 林眉是一来接触到的东西就太好了,她身处的时代资源也更多,还不能明白这个世界的平常事该是如何。 水压越来越大,两面的黑影都逐渐放慢了速度,等到不能再前进的时候,西面的动作在几次大的挣扎过后就停歇了下来,北面的水流波动持续地越来越大。 林眉一蹬粗网,灵巧无声地摆动着身体,从比那两边更深入一些的水底直袭北面而去。 鱼入水无痕,但这里是三个人,水底的世界一视同仁地把他们都判定为外来者。 湖水从四面八方包裹挤压着三人,她一动,另外两人也同样接收了湖水反馈来的信息。 两人都警惕地停下了动作 北面的人踩着水拔出了贴身的匕首,闭上眼摒弃没多少用的视觉,把感知集中在和水的触觉上。 西面的人在几息的等待过后,果断放弃继续呆在水里,急速向上游去。 银光划开了深蓝的水壁,黑影同样反握匕首,刀刃贴于小臂,回臂格挡住林眉从后而来的袭击。 两人一击而分,翻滚着在水中被荡出很远,又同时携着急流前冲。 水下没有空间之分,林眉背躺着腿鞭扫出,黑影以掌相对,翻旋着一匕首向她头顶刺下。 两道人影在水底被放慢了速度,每一道带着力度的痕迹都被解析展示,翻腾旋转,劈水破流,刀影也被波光动摇。 林眉交臂挡住一拳,水流为她卸去冲力,脚下已经踩到了沙地。 她以极快的手速给自己换了一个气囊,也是最后一个了。 黑影看了她一眼,没有追来,转头向水面冲去。 先前离开的黑影击破水面而出之时,薛净悟和五个黑衣人的平衡也被这一声打破。 弯刀月轮,半月落辉,血色如丝。 薛净悟捂着手臂连跃入水,四个黑袍人亦从林中落入沙地,一人短了一截的袖口袍角滴滴答答地拖出了一路的血线。 就算看不见他们的脸,也能感觉到那种阴冷和怨毒。 薛净悟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一块肉都被削掉了,皮肉从上臂一直翻到手背。 他倒吸一口冷气,嘶了一声。 “好险,差点亏大了。” 弯刀被交到左手,薛净悟抬起指着追来的四个人,留着冷汗地咧咧嘴。 “还有三个半,还要打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8章 舍不得 林眉被君留山扣着一只腕子迟迟没有放开,两个人坐在桌边,手就垂在下面,都一动不动。 但两个人都不肯视线相接,君留山也在那一句后没有再说话。 林兴修直直地立在门外,低垂着头捏紧了手,手中还是他的剑柄,纱布下的伤口撕裂开的痛感,已经不值一提了。 薛净悟觉得他也不应该在这里,但岑见走得太快,他没来得及求带走。 尴尬摸了摸鼻尖,他试着动了动腿,绝望发现想要自己跳回去是没戏了。 但现在他并不敢出声,气氛太过沉闷,弄得他都只能憋着气把自己当成一块木头、一个摆件。 他都要能体会到,当时君留山躺在这里的心情了。 好在他憋死之前,君留山还没有忘了他。 “兴修,你送薛公子回去。” 林兴修没有动,撇开了头去,手上的纱布已经红了一大块,还在不断往外浸漫。 君留山又叫了他一声,林眉也淡然看向他。 他一声不吭地进来,脸色分外冷硬,动作也极粗暴地把薛净悟扶了起来,还没等人站稳就大步往外走去。 薛净悟踉踉跄跄地被他半扶半拖着,跳得一只腿根本忙不过来。 在又疼出了一身的汗后,他明白了,今日他根本就不应该出门,没有看黄历的下场就是他这样的。 “林小将军,小生的腿快要断了,劳烦您慢着点走。” 薛净悟苦哈哈地顶着林兴修一身的冷冽之气把人叫住,在林兴修停下来后不住揉着跳了一路的左腿大腿。 林兴修兀地苦笑了一声,收敛了气势和心情,回过头来低下,哑着嗓子和他道歉。 “抱歉,是我没控制好情绪,牵连了薛公子。” “将军不必如此,侧王妃说那话,想来也不是存心想要让将军难过。” “我知道,那只是姐姐的真心话而已。” 这比存心说气人的话还要让人难过,薛净悟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他就老头子一个勉强算得上是亲人的师父,完全没有应付过这种事情,更别说还是劝别人了。 林兴修抹了一把脸,这位林小将军这一次没有太过伤心的样子,在这几息之间就把表情和情绪都调整好了。 “是我失了分寸,之前也是我的错。” 薛净悟无言地在他肩上拍了拍,林兴修一笑,扶着人继续往回走。 “薛公子腿还没好,还是要多注意一些,稍后我让擅接骨的军医过来看看。” “多谢。” 林眉和君留山一直等到他们二人走远了,才看向对方。 君留山自然地放开了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起来喝了一口。 “你想要去大漠里面吗?” “是,之前我就和暗卫说过,想要去找一样东西。” “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自然要跟着去看一看。” 君留山不记得这一段,但也知道,那样东西对林眉应该很重要。 否则林眉不会在这种时候还要执意前去冒险,但他依旧是不赞同的。 “焚仙门还没有解决,现在跟着过去太过危险。” “微之说,本王现在不能动用内力,这一次的行军也不适宜跟着过去,只能在这里坐镇。” 君留山没有去看林眉,他说的其实和林兴修是一样的意思,也不确定林眉会不会因此同他生气。 但他依旧要和林眉说这样的话。 林眉没有同他生气,之前和林兴修,其实她也没有生气,只是林兴修被她吓到了,不敢再忤逆于她。 她其实是有些无奈的。 躺了七天起来,她已经不再纠结于该怎么面对这些爱护和保护了,但他们却比她更加的纠结。 “王爷,若妾身非去不可呢?” 林眉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带着笑,仿佛是随意的一句玩笑,挑起的眉梢和漫不经心的眼又像是对君留山的又一次调戏。 他们都坐着没动,那杯水还被圈在君留山手里,但看起来君留山已经没有想要喝的意思了。 林眉看着君留山,君留山看着自己的手。 她不是太会和人说软话的人,逢场作戏她会,与人交心学着就颇为艰难了。 以林兴修为例,这个一来就十分亲近她的“弟弟”,现在也弄成了这样。 薛净悟和她不需要什么言语交心,两个人是同行的惺惺相惜和生死间的默契。 君留山和她更是隔着太多东西,两个新手撞在一起,就有点成灾难了。 “妾身……” 林眉揉了揉额角,无奈长叹了一声。 “我并非不知王爷好意,但事关重大,这也是大祭司的意思。” “这一次大祭司救了王爷,又将此事托付予我,合该尽力。” 君留山亦是一声长叹,他抬手将剩下的水浇进了温水的炉子里,熄灭了炉火。 “让折思、折宁他们去办也可,你也才醒来,还不知那药会有什么不利之处,贸然离开太远并不合适。” “那物只有我和薛净悟才能认出,但薛净悟现在不可能前去。” “让折宁跟随可以,但我也必须亲去。” 木柴“滋滋”地尖叫着抗议,火星在爆裂后化为灰烬,炉子里冒起了浓浓的黑烟,林眉被熏得眯起了眼。 君留山也被呛红了眼角,掩着口鼻咳了几声。 这不是王府常用的上好的碳,烧时还没注意,灭火的时候就谁也没能逃过最后的“攻击”。 林眉被君留山的这招“同归于尽”弄得哭笑不得,也打破了他们之间有些僵硬的气氛。 “就算王爷不满妾身想要给个教训,又何必带上自己?” 君留山转眼看向她,殷红的眼尾斜挑着向上,容色比之以前,还盛上三分,微微有些哑的声音带着些咬牙切齿的不虞。 “侧王妃说、笑、了。” 烟气一时难以尽散,他们也只好换个地方,一人拎着一个凳子从屋中来到了院子里。 君留山的脸也被熏黑了似的,一直黑沉沉的。 林眉把自己的凳子放在了树下,背依着树干用脚尖踢踢他的小腿。 “王爷,按说,现在可不是初一十五。” “但你是为救本王服的药,本王总要保证你平安无事。” 君留山拂袖扫开那只脚,说得大义凛然公事公办,连神色都是端正无比。 好似林眉拒绝的不只是他的一份好意,还会让他背上愧疚。 但谁看不出这只是他的借口,连最为迟钝的围观者恐怕都不会信他。 舍不得便是舍不得,何苦还要嘴硬呢。 特别是在林眉这样的,不解风情的人面前。 薛净悟去而复返,在门外听得都为他们着急,暗暗叹着气摇头。 “谁?!” 君留山挺直了背看向外面厉喝出声,眼神在一瞬变得凌厉。 林眉靠着树懒懒散散地没动,大腿交叠,一手搭在膝上点了点,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他。 门外什么人猜都能猜到,现在这种时候,自然不会有什么心怀不轨的人能潜到这里来。 但君留山明显是存心要找茬的,薛净悟得庆幸现在君留山不能随意动武,要不然逃都来不及。 他讪讪笑着撑着拐杖从墙后跳了出来,站在院外没有进来。 “小生忘了将一样东西拿给侧王妃,特地送来。” “东西之后再说,王爷现在还不想放人。” 林眉无奈摊手,用眼神向薛净悟示意了一下君留山。 但薛净悟并不打算掺和进去,听她这么说,忙不迭在君留山不善的目光下告辞了。 他撑着拐杖跳得脚不沾地,就算被墙挡住了,还能感觉到刀子不停在往他背上戳。 都是为了他撺掇林眉出去的事,还冒着一股的酸味,让人不由打了个冷颤。 林眉倾身按住了君留山的手,无意识地在他手背上摩挲了一下,没有看见君留山被长发遮掩的耳尖蓦然红了。 “王爷不必迁怒于他,那样东西,是妾身自己想要的。” “等大漠安定之后,莫上先生和微之也确定了那药无害,你要如何本王都不会管。” 君留山从她的手下抽回手,转头来注视着她,跟变脸一样,神色和目光、语气都变得淡淡的,就像冰封了的水面。 情绪像是只有了浅浅一层,一眼就能看见低的小溪。 “之前说的上报侧王妃不幸病死在大漠的奏章,本王也可以依旧递上去。” “从此之后,你与王府再无瓜葛,‘林眉’也不会再存在。” “但林兴修和林家,本王还是会照顾他们,林兴修很有潜力,他足以撑起林家。” 如他所言,若林眉真的是“林眉”,也当无后顾之忧。 何况她本就不是“林眉”,林家也并非她的牵绊。 林家之事,还不如“再无瓜葛”四字对林眉的吸引力大。 如果是在平日,她定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然后迫不及待地离开,这不就是她一直想要从君留山那里得到的吗? 但今天她反常地迟疑了,君留山抽走了手后,她的手就撑在了君留山的腿上。 虽然看起来精神十足,人也没有了半分虚弱的样子,一醒来就能去处理堆积的变故忙着大事,歇息都不用。 但手下的触感告诉她,这个人还是很瘦,能硌着手的瘦。 现在脱离了最开始的药效挥发,触碰到的人的手像是一块玉一般,微凉又僵硬。 从奈何桥头拉回来的人,魂身都还要一个恢复的过程,哪有这么容易就能重获新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9章 余残烟 “还是等妾身回来,大漠安定了,再同王爷谈论此事。” “那样东西,若是妾身不去,最终被焚仙门得了去,还不知会生出什么样的变故来。” 林眉抬手指向了背后的屋子,神色严肃。 “火已熄灭,但残烟却将你我逼出了屋子。” “若是焚仙门也是如此,又该如何?” 若只是为了留下林眉,君留山自然有的是耐心同她耗,还能找出许多的理由来。 但事关焚仙门,就容不得他不慎重。 “那件东西,究竟是何物?” “妾身也无法同王爷说清,但焚仙门一定十分想要得到,并且会不惜代价。” “王爷猜猜,若是他们拿到东西,是否会只是放着收藏?” 君留山沉着脸没有回答,答案如此的显而易见。 “我也好奇他们为何这么想要这件东西,说不定等余孽被剿灭,还能找到一二答案。” “但前提是,东西要在我们的手中,而不是他们手中。” 林眉托着自己的下巴,倒是不急不缓地笑了笑。 “好,让折宁和微之同你一起去。” 君留山没有再等她继续说下去,点头同意了。 “岑侯?” 林眉一愣,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岑见也带上,带去给他们算算方位? 君留山不知道岑见来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但看林眉的表情,可能他这个表弟又做了点出人意料的举动。 连王府中的人有时都会被他吓到,更别说林眉才认识了他几天。 “微之擅剑,一手剑术尚要略胜本王。” “若是真心为敌,本王身边的暗卫加起来可能都留不下他。” “且他了解药性,有他保护,更让人放心一些。” 林眉很是惊诧地看着他,明显不怎么相信,但随即又反应了过来。 岑见的气息平日里太过圆融,又容易让人将注意力放在他的一举一动上,因而众人看到的只会是个矜贵的公子,而不会想到这是一个高手。 就像他人看见以前的君留山,只会想到这是摄政王,再留意到的也无非是他的病弱。 谁曾想,这位也还有不俗的功夫。 君留山头疼扶额,不是很想知道岑见到底又怎么了。 那小子,从小就是来克他的! 在两个人的默契中,这个话题最终被略过不提。 君留山坚持要林眉带上这两个人和几个暗卫,林眉想到之后可能会有的战争,也没有拒绝。 “不知王爷打算怎么对付焚仙门?” “军队都已经准备妥当。” 天色越发暗淡了,厚重的云层,和下了场大雨的那一天一模一样。 但今夜无风也无雨,只有盘旋不去的沙尘和蝗虫,城外的烟火在暗夜之中未曾熄灭。 林眉望向了之前还没有来得及注意到的城头,火光映照出摇曳不定的军旗,和雪亮的兵锋。 “不会等太久的,他们比我们更加按捺不住了。” 君留山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被阴云遮蔽了的眉眼和抿起的唇角,在这一瞬间,锐利若锋刃。 金戈铁马始终刻在他的骨子里,尸山血海只不过是在他的脚下。 在病倒之前,他是马上征战不休的将军,而非锦绣高阁里的天家子。 林眉的眼亮了起来,左手闲散地搭在右腕上,抑制着自己想要摸上他那双眼的冲动。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袍子,摘掉落在肩上的一片被惊落的叶子。 “既如此,明日妾身同岑侯商议之后,便出发。” “折宁他们都出去了,这两日还回不来,你还是多休息两日。” 君留山也起了身,负手在后。 “也让本王能多躲两日的闲。” 他本是打算继续将事情都交给岑见来做的,之前的布局也已经差不多了,不用再多费神。 自从遇见林眉后,摄政王无师自通了偷懒这一项技能。 林眉思考之后没有反对。 “妾身告退,王爷好好休息。” 君留山没有留她,在她走后又坐回了凳子上,但坐的是林眉的那一张。 背靠在树上,仰着头从头顶的罅隙中看见了没有半分丽色的天空。 他们才从沉睡中醒来,不过半日,怎么能休息得下去? 但能休息的也就这一点时间了。 将大脑放空,不去想任何事情,或许可以等着一场大雨将人唤醒。 只是短时间内大漠没有第二场雨,弥补不了他错过的那场雨,他也没办法真的什么都不去想。 太多的东西被塞在他的脑海里,和每个日夜都一样,只是里面多出了一个林眉,占据了一角,在那里生了根。 林眉回去之后才发现自己现在的无所事事,并且似乎要这样消磨掉一夜。 她暂时不想去找薛净悟,而这边虽然有简单的打扫,但一些东西并没有准备齐,比如蜡烛。 在漆黑的屋中站了一阵也没有什么睡意,她只好在院中借着微弱的光亮看向被拿出来的那个玉盒。 之前的一个念头她始终没有忘掉,今天薛净悟来找了她之后,那个念头越发的明晰了。 碎片能不能救君留山? 不论是古村,还是这一次,都有被创造出的“神药”,而这些“神药”都来自于碎片。 “神药”的效果林眉亲眼见了两次,上一次还只是平常,这一次就是十足的震撼。 虽然不清楚碎片到底是何物,但只是一块碎片创造出来的东西都有这样的效果,更多的碎片又能做到什么? 君留山剩下的两年寿命,又能不能再次被扭转天命? 林眉不清楚。 “如果,能够找齐碎片呢?” “不过是顺手罢了,不是吗?” 她将手指贴在那些刻纹上,轻声和自己说着。 “不过是再多耽搁两年罢了,再多顶着这个名头两年,有些地方行事也要方便许多。” 就如上一次在五里关的事,和接下来她需要去做的事。 不得不说,有时候权利确实是好东西,能让他们做到许多以前难以达成的事,提供更多的便利。 若是她的猜想是真的,那么,君留山也不亏。 她想要救君留山,或许真的是见不得英雄不见迟暮,“蓝颜”枉成枯骨。 以前欠他的已经还了,就算想着借他势,也还是要救他的。 也算全了那一点有缘无分的喜爱。 “也就是除了你,我再未对其他人这般动过心了。” 将玉盒阖上收回怀中,林眉在廊下倚栏坐下,一腿悬在台外,一腿屈起踩在台上,轻闭上了眼。 这一夜满城无眠。 第二日,蝗虫终于退去,林兴修和岑见从城头下来,回了林府。 解开银甲,里面的短袍都不知道干了多少次了,贴在身上难受得紧,林兴修都来不及打招呼,先回去换衣服了。 岑见比他好些,至少除了袍角沾了灰,一身还是整齐的。 他要先去见君留山。 为了不泄露君留山已经无恙的消息,现在不能让外人见到君留山,暗卫又一个都不在,有事只有他们自己跑了。 “王爷,姚将军已经将军队集合好,随时可以进入大漠了。” “暗卫传了消息来吗?” “还未,莫上先生那边也没有消息传来。” 他一进院子,就在树下看见了靠坐在那里的君留山,不知为何旁边还放着两张凳子,像是从屋中提出来的。 从身上的痕迹来看,他的表哥可能在这里坐了一夜。 扬起的头抵在树上,双眼微合,呼吸缓慢到几不可察。 他也不能确定君留山是否睡着了,在院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但君留山并没有睡下,在他靠近之前就已经发现了他,只是没有多做理会。 现在表兄弟两个相对盘坐在地上,没有外人在两人都有些懒散了。 岑见揉着肩颈僵硬的肌肉,缓解着一夜的劳累。 “不过也才过了两天,想要真的把东西找出来,应该还要多费些功夫。” 他和君留山说着这两日的事,不由轻嗤一声。 “这两天沙尘暴比之前又严重了,想来又有更多的虫子被放了出来。” “之前以为已经是倾巢而出,现在看来,还有更多的被藏着的。但这样下去,伤亡可能就不会受控了。” 君留山沉思着,也觉得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微之,你让折宁尽快回来,之后你与折宁,陪林眉出去找一样东西。” “找东西?” 岑见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又很快就答应了下来,没有继续追问。 “但是表哥你还需要休息,没有关系吗?” “无妨,本王又不是真的脆弱到半点受不得累了。” 君留山摆了摆手,甚至还好心情地笑了一下。 “这次出去,恐怕也不会太平,焚仙门定然会对你们出手。” “这边也会同时对他们围剿,就看那样东西到底对他们有多重要了。” 看他们会不会放弃反击和逃生的机会,都要来抢到这一样东西。 若真是如此,他就需要弄清楚这样东西对他们而言,究竟有什么样的意义。 “表哥这是要让我们去当诱饵啊。” 岑见也笑了笑,如果这个东西真的有那么重要,焚仙门必然会被牵制住一部分的心神和人手。 他们军队的主要目标,除了焚仙门的人,还有前金的余孽。 或者说,前金的余孽,才是军队在沙场上主要的对手。 暗卫的对手,才是焚仙门。 “不,我是让你去保护林眉。” “这是自然。” 岑见反倒是记起来了一件事,一件被大家都忙忘了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0章 因而起 当时他们就没有太多的抱有希望,才会在之后顺理成章地忽略了。 “若我没记错,之前表哥还在昏迷的时候,表嫂曾言,在大漠之中可能有一件东西,能救表哥的命。” “当时表嫂便想带着折思、折宁去找,但因为伤势被耽搁了。” “如果这和焚仙门想要的是一件东西呢?” 林眉藏着的秘密很多,大漠的秘密也很多,但这么两件秘密太过凑巧了。 救了君留山的是“神药”,又要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在林眉的意识中,和“神药”等同? 而这样的东西,焚仙门取来又有何用? 当初让焚仙门一举成名的,是那次疯狂的祭祀……两人都想到一点不好的事情,表情同时沉冷了下来。 “除了你和折宁,再抽调暗卫同去,务必要拦住他们。” “不论他们有什么贼心不死,都给本王杀了,人死了,也就没有贼心了。” “臣领旨。” 岑见改盘坐为跪坐,直身拱手俯首。 这一日难得能休息片刻,岑见在和君留山谈完之后,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日下来,大家都没有出来。 到了晚间,折宁带着暗卫回返,听闻君留山醒了,一群人顾不得其他,一股脑全跑了过来。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君留山从屋中出来,手上还拿着书,发随意地拢着,外袍披在肩上没有系起。 整个人都是闲适又鲜活的,也不怎么成体统。 亲眼看见他好端端地站在面前,比什么都重要。 暗卫们丝毫不怕他的训斥,若非一直的君臣有别,他们都能扑上去用眼泪把君留山给淹了。 连一直最为稳重的折宁都控制不住了,在其他人还只能想一想的时候,他已经抓住了君留山的衣袖,欲语泪先流。 君留山没有嫌弃他把眼泪落在了自己的外袍上,但拿着书卷抵住了他的额头,不让他激动之下抱住自己。 “都先回去收拾好了再来见本王。” “……是。” 擦泪的擦泪,吸鼻子的吸鼻子,逮着身边的人猛掐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到底都按捺住了情绪,依次退了下去。 折宁是最不能自己的那个,抓着君留山不愿放手,君留山也没有赶他走。 他垂眼看着被攥紧不放的外袍,和捏着袖子的那只手。 “折思把你的手折断了?” 可能那时他还病得没那么重,还能依稀记得这一段。 他们和酒儿是最直接的被他的死亡伤害到的人,君留山想起之后心中颇为不是滋味。 但当时他别无选择。 “是属下保护王爷不力,该受此罚。” “你们两人这般,本王也不好说为你报仇,但此事上,是本王对不起你们。” 折宁脸上犹挂着泪痕连连摇头,勉强收敛了激荡的心绪,仰头看向君留山将唇角向上撑起。 “能见王爷安好,对属下们而言已经是最好的事情了。” “是你们不肯放弃。” 君留山在他肩上拍了拍,亲手扶了他起身。 “好了,你也去收拾一下,之后本王有话要同你交代。” “是,属下去去便回。” 冷静了一点就觉得这般面对王爷太过不该,折宁赶忙低着头退下了。 君留山回到屋中倚回榻上,手中的书尚未翻过一页,暗卫就接连跑了回来。 他们也不做什么,就是守在他的门外,都不出声打搅他。 君留山无奈摇了摇头,随他们去了。 折宁还要换药,回来得慢了些,来后就板着脸把多余的暗卫都赶去吃东西休息。 “嫌在外面三天还没跑够的,就吃了饭去校场训练。” 大部分的暗卫都知道他们确实该休息了,之后还有事情不能耽误,个别顽固些不想走的,被折宁单手拎起一个接一个丢了出去。 君留山等他丢完人了叫他进来。 桌上给他备好了吃食,还是温热的。 “吃完再说。” 折宁训人训得义正言辞,自己反而是从来不怎么注意的,君留山干脆给他先准备好。 三页书看完,东西吃完了,眼睛也又变红了。 君留山把书放好坐起,只当作不见。 “你们出去发现了什么?” 折宁用袖子擦了一把脸,努力端正了神色。 “回王爷,已经基本找到了贼人的藏身之所,莫上先生那边也已经有了进展。” “折思传信,三日之内应会有结果。” “五里关的孟将军也递来消息,焚仙门几次冲击水源的守军,但都没有成功。” 君留山示意他倒杯水过来,大漠干热,这两日似乎更易口渴。 岑见早上来顺手把了脉,说可能是受了药力的影响,之后还有可能会体温忽高。 “这一次本王只能留在关内,后面有林兴修,前面让折思负责看着,另有事情要吩咐你去做。” “你跟着微之点些人手,一起保护侧王妃去大漠里找一样东西。” “留意焚仙门的动静,本王会让折思注意配合你们行事。” 军队齐备,两边相互配合着牵制住焚仙门,这仗就要好打得多。 “属下领命。” 折宁没有多问,对于君留山要他再次离开的命令也没有迟疑。 现在王爷已经安好,那些贼人便没有了可乘之机。 “但属下担心侧王妃的安危,如是贼人来袭尚好,只是近来沙尘暴太多,若是深入大漠,恐怕难以避开。” “见机行事。” 君留山略微皱起了眉。 “此事极为重要,也不可再拖延了。” 虽只是他的猜测,但林眉之前说过,这是那位大祭司的托付。 不是情况紧急,何苦在这种混战一触即发的时候找上他们,让人为难不说,还有挟恩图报的嫌疑。 林眉也不会一定要在这时候出去,她自己无所谓,但以她的性子,是不爱让别人陪她冒险的。 她是在和人抢时间,慢上一步可能便会引发他们不想看到的后果。 “今日你早些休息,养足精神,明日便动身。” “是。” 他这般说了,折宁也就不再逗留,行礼后退了下去。 君留山叫来留值的暗卫,让他去通知林眉和岑见。 “明日一早请他们来此,再去准备好一些出行的东西,和对付蝗虫的药。” 安排好了事情,昨日没来的困意终于姗姗来迟,虽说躺得久了,但身上并不酸疼,想睡之时也能躺得下去。 岑见接到消息时,正在看阿明亚喀给他留下的一卷东西。 金国的文字他懂得不多,磕磕绊绊地读了下来,也是一知半解,但这是大祭司的手记,他也不好送去让人翻译。 幸而其中最为重要的部分都是用古早的巫字所写,他也能看得懂重点所在。 大祭司和末帝一样,给后人留下了当时关于金国覆灭之事的记载,和对后人的嘱托。 但这份手记和末帝的完全不同,从一开始,大祭司就用了灾难来形容事情的开端。 灾难不是针对大岳的军队,而是针对焚仙门的。 岑见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他们想要做的,最终必然是吞噬掉人的灵魂。” “但皇帝一意孤行,贵族们沉溺在了酒色之中,恐我等无力回天……” “……我将东西送回了神明的怀抱,希望能让神继续安然沉睡。” 暗卫的敲门声将他一惊,手不动声色地从桌边转向水杯,他淡淡颔首。 “我知道了,劳烦了。” 林眉也收到了暗卫的告知,打发走了暗卫之后,她就去找了薛净悟。 薛净悟睡眼朦胧地打着哈欠点了灯,抓着自己的外袍缩在凳子上低垂着头,眼睛半闭不闭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 “怎么了……我没听到有什么动静啊?” 外面安安静静,而他现在只想睡觉。 “王爷让我们明日就启程,但你还没有告诉我,该去哪里找碎片。” “这个啊,我自己查到的是在大漠很里面的地方了。” 薛净悟又控制不住地掩唇打了个哈欠,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大祭司也没有告诉我,只说你到时候会知道的。” “那个人也够神神秘秘的,这是他们这群人的通用毛病吗?” 林眉想要一巴掌拍他头上把他拍醒来说话,这才什么时辰,用得着困成这样吗? 但薛净悟或许是感觉到了一丝杀气,又强撑开了自己的眼皮侧过头来看着林眉。 “现在想起,他和我说了一句很怪的话。” “星盘紊乱,但也终将回到正轨之上,一切都是由因而起。” 林眉心中一跳,薛净悟没有看见她蓦然缩紧的瞳孔,和抖了一下的手。 这话在林眉听来,就是专门说给她听的,但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因为她自己心虚才会多想。 薛净悟说得对,难道这是他们这群人通用的毛病吗? 这群似乎能看见些不一样的东西的人,在一些事上从来不肯好好说话。 只是一旦身为当事人,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希不希望听他们说明白。 有些事,好像一旦说得明白了,就有什么东西回不去了。 “大概又是什么心血来潮的神神道道,就是不知道大祭司是指的谁了。” 林眉敛眸将指尖缩进衣袖之中,不动声色地起身。 “行了,你继续睡你的去。” 薛净悟连送她都不想起来送了,林眉摆手放过了他,自己出去了。 他不等关门就倒回了床上,只一息就陷入了沉睡。 第二日林眉都准备走了也没有看见他,暗卫说他还在睡觉。 “你们留意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2章 水波涟涟清 一条手臂,换了一个人加一只手,他还是觉得亏了。 四人都明白,和他缠斗下去没有什么好处,又不能杀了,想抓住他耗费时间太多。 被断了一只手的黑袍人站在四人之前,在沉默中点了自己身上的大穴止住失血,阴恻恻地看了薛净悟半晌。 长枪鸣啸,黑袍人跃起散退入林地,在风声察觉之前消失不见。 孟彰带着士兵赶来,拔起扎入沙地的长枪。 薛净悟捂住胸口咳出一口血,一下跌坐进水里,艰难地露出个脑袋来呼吸。 “不用去追了,劳驾,先救小生一命。” 两个兵丁把长弓背到身上,涉水过去把他托起来,架着上了岸。 兵丁一放开他,他就倒了下去,把自己翻个身仰躺瘫平在柔软的沙上,两个兵丁伸出想捞住他的手默默缩了回去,退回队伍里去警戒了。 孟彰握着枪看了林子里许久,跺了跺脚收回视线,走过来屈起右膝蹲下,抬起薛净悟的手臂看了看。 薛净悟适时又嘶了一声。 伤口入水没有多久,但是刚刚躺倒又沾染了沙粒,除了被削去的那块肉,长长的那一道看着可怖,但并不深,就是差一点就伤到经脉,要静养一段日子了。 孟彰从亲卫那里拿过清水给他冲了冲伤口,把人从地上扶起来。 “刚才西边从水里出来了一个,但没见侧王妃。” 薛净悟半挂在他肩上,左手还握着刀。 “先过去看看,这边的跑了,那边应该也要退了。” 守卫是在巡逻之中分别潜入的林中,孟彰让人将湖围起了一圈,哪里出来人哪方的人就赶过去。 但也还有一些人留在原地继续盯着,用弓弩将漏网之鱼赶至一处。 还好这一次的人虽然比他们预计的多,之前安排的人也足够。 北面和西面的守军陆续来报,还活着的贼人都跑了,士兵受伤过半。 他们停在了北面,火把接连亮起,外围的守军也陆续赶来。 但林眉还没有从水里出来。 薛净悟给自己塞了一颗药,在赶路的过程中把伤口粗略地包扎了一下,缓过了力气站直了身体,和孟彰一起盯着水中。 林眉是从北面下的水,带了五个气囊,足够她在没有动作的情况下用一个时辰,但打起来之后会急剧消耗。 现在离她下水已然过了半个时辰。 孟彰把枪丢给亲卫,就要脱了外袍进水。 薛净悟拦住了他,把自己的刀收回腰间,又吃了一颗药拿过气囊绑好。 “还是我去,孟小将军在上面防着贼人去而复返。” 下面应该只有一人,以林眉的身手不会应付不了,估计就是缠斗上了。 薛净悟把细管放进嘴里,牙关咬着活动了一下手。 就在他淌进水里走到了及腰深的地方,正准备扎下水中之时,细密的银针从林中散花射出。 临近士兵反应不及,幸身上皆着皮甲,除了几人被针扎入颈后脑袋,当即倒地不起,其余人都立马向旁扑开。 黑袍人的长剑如蛇似电紧随而来,孟彰怒喝一声扫枪击剑,自己被震得倒退三步,黑袍人去势不减。 薛净悟早在针刺穿树叶之时就转过了身来,仓促下右手拔刀抵住了剑锋,左手同另一附影而来的黑袍人对了一掌。 内力激荡气劲对冲,薛净悟右手先撑不住,斜刀勉强绞剑逼退了人,借着第二掌飞身入水。 三个黑影毫不犹豫跟着他扎入水中。 先前断手的黑袍人拦在了孟彰的面前,一手攥住了他的枪尖。 几百长弓短弩搭箭开弦,齐齐对准了他。 火光照亮了他阴鸷的眼神,也把箭上开槽的寒光照得清清楚楚。 孟末比起守城,更善奇军,他硬生生在大漠之内,训练出了一批精悍骑兵,犹擅短弩长枪。 孟彰既是他的亲卫,也是统领这队骑兵的校尉,除长兵短弩外,亦可开弓。 他说的不善枪,不过是和他父亲比起来而已,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少年。 林兴修用的重弓,也是和孟末学的,还差了孟彰许多。 孟彰猛击枪尾,枪尖划手刺出,黑袍人放手蹬枪后跃,倒栽进湖。 “校尉!” 亲卫抢上前扶住被枪横打回的孟彰,孟彰摆了摆手,嘴角溢出鲜血一时开不了口。 士兵上前,短弩在外长弓在内,背围孟彰将他护在圈内。 亲卫焦急地看了看湖面,扶着孟彰带着人退开一段距离,让孟彰先坐下歇息。 其余士兵结成守阵,将百步之内全部围了起来,一人放出烟讯,林外各营点火回信,有快马向城中奔去。 离得近些的城池也看见了这边的烟火,守城兵丁连忙去报告军府,几位守将都从床上爬起,披衣上了城头,向着这一边眺望。 看了一会又临时唤起一大半的守军,统统安排了戒严。 阿莫湖生变的消息越传越远。 薛净悟不断跟下水的人交手,一路真的就像滑不留手的鱼一样,在围攻之下屡屡逃脱。 另外几人明显也是有备而来,水性居然都不错,虽然没能抓到人,但也没让人真的逃脱。 断手的那人没有跟来,而是又潜回岸上盯着孟彰那边伺机而动,这也让孟彰没办法派人下水相助。 四人就这般且打且进,刚好撞上了一刀抹开黑影脖子的林眉。 林眉看见这边,放开辖制着人的手,黑影挣扎两下就瞪大眼不再动作,血色的气泡从六窍和被隔开的气管里冒出,向上飘去。 薛净悟加速游到了她的身边,把多带的两个气囊递给了她,示意了一下跟着来的人。 林眉颔首,换了气囊后把没用的扯下丢掉,踹了一脚让尸体下沉得更快。 三个黑袍人远远停下,纷纷扯掉了身上累赘的袍子,露出了真面目。 两个是之前在酒肆的人,那个谨慎的青年和另一个中年人,还有一个,吊眼尖腮就是一副地痞无赖的模样。 青年拿着剑,中年人手中扣着匕首,那个无赖用的却是首端带着尖刺的铁链子。 水中铁链子没那么好控制,他一路是负责截人补缺的。 并且,人人腰间都配着气囊。 林眉把人扫过,又看向薛净悟右臂洇着血迹的纱布,薛净悟指了指那个青年。 几息的无声对峙之后,水光摇曳着寒芒,翻滚起无数波浪。 铁链两端被握在手中,用作了棍来,挡住薛净悟的刀,又作索一缠,要把他锁住。 林眉匕首和中年人的匕首连连相撞,双脚踏向无赖后背。 青年首要的目标是林眉,斜里刺出一剑,林眉翻身滚过剑刃,匕首短锋削向他的发顶,削断了一半的发髻。 蓦然散开的发妨碍了青年的视线, 薛净悟刀锋贴着中年人的手臂划过,无赖吐出一口带血的沫子,三人暂时各自退开些许。 林眉翻身扯住薛净悟,拉着人往湖中心游去。 她之前检查过,那个被她杀了的人身上没有药,那就只能是可能在这三个穷追不舍的人身上了。 但不论他们身上到底有没有药,她也不能离水逃走。 带上去了要死更多人,也容易给他们可趁之机。 在水下,她的优势反而更大。 三个人是铁了心今天要么把林眉和薛净悟抓到,要么不如死在这里,半步也不肯放松地追着人越游越深。 等到了快接近林眉之前在的位置时,除了青年,另外两人不得不停了片刻,把上衣都脱了,被水泡得沉甸甸的麻布衣和布鞋被丢下,然后两人再行跟上。 林眉和薛净悟停在了大网上,青年也停下,把衣物同样除去,落后的两人很快追上,呈三角停在他身后。 薛净悟揉了揉自己的右肩,皱起了眉。 林眉给他比了一下更深的水域,薛净悟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青年丢开了剑,拔出和中年人一样的匕首冲来。 林眉放开薛净悟,顺手拿过他的弯刀,架住了那把匕首。 薛净悟没有理会袭来的人,一个人继续向深水游去。 中年人和无赖在这里动作迟缓了起来,想要去追薛净悟但被林眉一人拦下了,让他们去估计也游不了多远。 在被林眉分别在腰间和大腿上来了一刀后,无赖被匕首捅进了心脏,尸体被林眉拍向中年人,挡了一下中年人的偷袭。 青年皱紧了眉示意中年人退开,出手越发狠辣。 匕首只是军中所用,在两把匕首又一次两刃相抵摩擦过后,匕首崩开了。 林眉用断匕插向青年手背,反手将刀从下斜挑。 青年夹住那半块刀片,向林眉手腕抹去,对划向自己的刀锋不避不闪,逼得林眉转腕回手挡他,又被他踢开了弯刀。 弯刀用着始终是没有剑顺手,林眉游退开,鼻尖和唇边都冒出了一串气泡。 她在水里活动消耗太大了,在这种没有潜水装置的地方,仗着一身内力潜下深水,又同人搏杀了这许久,气息已经有些不继。 青年在水底没有她那么放得开手脚,刁钻诡秘的剑法也被水困住,地上的毒蛇到了水中也变得艰难起来。 林眉看了看这两个人。 衣服都没了,那么药也不在他们身上了。 难道是他们猜错了,他们这一次就只是冲着她来的,没想着破坏水源? 背后却突然一股暗涌袭来,林眉躲都没有来得及躲开,打着旋的水流大力掀翻了在场的三人和一具尸体,接着漩涡把水底翻了天。 细沙被水流从湖底翻起,石头摇晃着被卷上了天,人被细沙糊住了眼,不由自主地被水流携裹着天旋地转。 中年人猝不及防被甩在大石的尖角上磕了一下,吐出一口鲜血晕死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1章 沙中影 林眉察觉到了一丝的不对,薛净悟并非如此贪睡之人,昨日他困倦得也不太正常。 但之前莫上先生也为他多次诊脉,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但愿是我多想了。” 她看了一眼君留山,君留山明白她的意思,微微点头。 “等莫上先生回来,本王会请他再去看看。” “多谢王爷。” 这一次的事之前君留山就已经分别同他们都说过了,该交代的也交代过了,今早来不过是为了再嘱咐一下安全的问题。 岑见需要配合林眉的调查,而暗卫们的首要任务就是保护好林眉。 “折宁,这一次出去由你贴身保护侧王妃。” 折宁慎重颔首,抱拳领命。 君留山看向了林眉,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汇,君留山的所有心绪都无法被看出。 林眉只看见了他惯有的认真。 “一切的行动和判断都由你来决定。” “你自己小心。” 他没有过多地再说什么,让暗卫将备好的东西送了上来,林眉和折宁、暗卫们都拿了东西在身上放好。 林眉把软剑缠上了腰间,装着药粉的纸包放进皮囊,匕首塞进靴子里,再将藏着银针的护手绑好。 君留山已经很了解她的习惯了,都放的是她管用的东西。 在走之前,岑见被君留山叫了过去,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在没人看见的角度,岑见的脸色几变,又在君留山淡然的注视下默默点头。 他们是悄然出城的,有暗卫带着马等在了城外阿明亚喀的院子前。 林眉在其中一匹马的身上,看见了有些眼熟的一把剑。 细细的布条一圈一圈严密地缠在了剑柄和剑匣上,挡住了那些华美的剑饰,但露出的那一点流赤玄色,就让林眉过目难忘。 “那一把祭剑?” 几人一同上马,只有岑见的马上多了这么一把剑。 林眉攥住了缰绳,回头玩味地打量着岑见。 “是,表哥将剑给了我,大祭司也同意了的。” 岑见在剑上拍了两下,手握马鞭抱拳施礼。 “还要多谢表嫂将剑带出来。” “或许都是天意。” 这把剑,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为岑见准备的,当时阿明亚喀也只是想让她交给君留山暂时代为保管。 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把这一步步都算计好了,让每样东西都有了恰到好处的归处和用处。 偶然得太过巧合了。 岑见含笑挽了马缰,轻踢马腹让开了马来。 “侧王妃,请。” 他们没有直奔大漠深处而去,而是先去了废都,阿明亚喀和莫上先生正在那里。 林眉还想去问问大祭司,他们究竟该往何处去。 一路上,他们就遇上了两次沙尘暴。 在沙尘暴之间,林眉躲在马后,隐约看见了漫天飞沙之中有人影在缓慢又僵硬地移动着。 那些人影无声地前行,也或许是烈风掩盖了声音,她耳膜如同鼓面一样震响不休,头脑有些昏沉。 狂风和黄沙撕扯着那些人影,阴影重重叠叠看不见尽头,眩目之下分不清现实和幻梦。 岑见扯着兜帽顶着狂风走了过来,扶住了林眉把她推倒,在她的人中用力一掐。 “闭上眼睛!” 折宁和几个暗卫都把眼睛紧紧闭着,林眉也在快要击破鼓膜的嘶吼中艰难阖上了眼。 岑见给她拉起了兜帽盖住了脸,又帮她把耳朵给死死堵上。 黄沙之中的人影似乎有几个往这边靠拢了几步,又在岑见沉冷的视线下缩了回去。 林眉醒来时沙尘暴已经过去,天上的银盘朦朦胧胧模糊不清,也没有能看见的星星。 暗卫生起了火,岑见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 “您把这碗药喝下去会好一些。” 林眉按住眉心和额角,头像是被人塞进风中翻滚了百八十圈,完全不想开口。 折宁过来把人扶起,岑见把碗放到她的手里。 身上并没有酸痛的感觉,但大脑的神经指令难以传达,四肢不受她的控制,手指都在不自觉地痉挛着。 在她打翻药碗之前,岑见重新拿起了碗,送到了她的唇边。 林眉的双唇勉强张开了一丝缝隙,忍着不适一点一点地将药吞咽了下去。 药不知道是什么方子,喝下去一刻之后林眉就觉得自己好了许多。 勉强抓住了自己冰凉的手腕阻止了颤抖,她揉着额头离开折宁的扶持自己坐了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和之前在沙尘暴里看见的东西有关?” “没有。” 岑见出乎意料地给了她一个否定的答案。 “您只是受到了沙尘暴的影响,这一次的沙尘暴有些搅乱了气场,您又还没有彻底消化药效。” “药效一下被催动得有些太过猛烈,所以才会有不适。” “是吗。那我看见的那些是什么?人,还是鬼?” 林眉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一瞬间的毛骨悚然,就像她第一次见到在废都外的那座京观一样。 似乎越靠近废都,她越能想起当时的情景。 看来那天对她的刺激真的有些大,就算隔了这许久,她好像还是有些紧张了。 “那只是人而已,您不用多想。” 岑见笑意柔和,声音低缓,隔着衣袖按上林眉的手臂,帮着她放松下来。 她这样子,有一点像是第一次上战场的士卒,但总归是会习惯的。 林眉闭上眼反复深呼吸来平缓激烈的心跳,没有再去纠结那个问题。 折宁他们不知道看见没有,但暗卫们都没有露出一点异样。 “离废都还有多远?” 药确实管用,除开一些心理原因,她已经没有任何的难受了。 折宁扶着她起身去了火堆边,暗卫将干粮掰碎煮了一锅,让她好入口些。 “回侧王妃,若不遇见沙尘暴,还有半日即到。” “今晚赶一赶路。” 林眉在沉思了片刻之后就决定了,接过暗卫送上的碗,让他们各自去休息。 “都先好好休息,半夜之后再赶路。” “是。” 岑见把烤着的饼子拿了一个起来,吹着气在手里来回捣弄,折宁默默把自己上手已经凉了一些的递给他,换来了那个还烫手的。 林眉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向折宁挑了挑眉,又看向捏着饼子细嚼慢咽的岑见。 “说来,王爷小时候是什么模样?” “表哥小时候瘦瘦矮矮的。” 岑见吃完了一口才不假思索地答了出来,折宁打着眼色想要拦住他,但没有被岑见理会。 反正坐着也是无事,林眉不想去想其他事,就准备聊一聊她好奇了许久的问题。 君留山在之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个时候的表哥长得好看,但整个人阴沉沉的,又不爱说话,几天开不了一次口。” “仁宗其实挺心疼表哥,不过也只是如此了。” 那位娘娘在生下君留山之后的日子里得到的待遇,和她对待君留山的态度,都透露出仁宗真正的无情来。 岑见不好过多地议论此事,点到即止地用一句话带了过去。 林眉不能想象瘦瘦小小的君留山是什么样子,但岑见和折宁都忘不了。 折宁低着头没有插话,也没有再阻止岑见。 “表哥是在出宫开府之后才蹿高的,刚出来的时候,也就比我高了半个头不到。” “但表哥可是比我要大了五岁,我小时候就已经不算高了。” 岑见比划了一下,差不多是在他现在的肩部还要往下。 这两个表兄弟,似乎都在后面猛然蹿上了个子。 他边说边瞥着林眉的神色,见她似乎有了一点笑意,也就继续说了下去。 “小时候表哥总是会被教导皇子的夫子罚,因为表哥从不对课业上心,还会逃学。” “和人打架也可凶了,还在学堂上公然把一个郡王世子丢进过望文阁外的池塘。” 不说林眉,连折宁都被惊到了,咬着饼半天没有下口。 但想了想现在君留山霸道的作风,似乎又没有那么奇怪了。 再怎么说,君留山也是仁宗为数不多的,没有被废掉的儿子之一。 他再不受管教,宫中有资格管教他的人本也不多。 仁宗和先帝又都似乎没有想要太过限制他的意思,可不就让他无人敢惹了。 “不过,谁让表哥长得好看呢。” “诸皇子之中,当以表哥最为好看了。” 其实说起来,幼时的君留山和顾明珏还有点相像,只是之后两人的际遇差别太大了。 林眉看了眼提起这些都有些神采飞扬的岑见,觉得已经看透了这位岑侯的本质了。 那么小就知道撒泼打滚地要缠着君留山,看来还是天生的。 但有一句话放到君留山的身上,林眉还是认同的—— “美人做什么都是对的。” 这话她没有说出来,岑见的表现已经诠释得十足到位了。 脾气不好的阴沉神色,放在这般好看的眉眼上,也是再给他添上不同的美色罢了。 “咳。” 折宁回头瞪了一眼竖起了耳朵的暗卫们,暗卫们仿若无事地缩回头,有志一同地保持着安静。 就这么大一点地方,岑侯说的话,他们再不想听也要往他们耳朵里钻,这怪不得他们。 但林眉和岑见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岑见一手还拿着饼子扭着头和林眉笑着说话,一手已经将剑甩了出去,沙子之下传来了剑锋切过肉体的沉闷声响。 暗卫如鹰般掠起,尖爪勾进了猎物的身体里,那一点拙劣的隐藏伪装全然无用。 还在扭动挣扎的猎物接二连三地被从沙下拖了出来,没有来得急发声就被捏碎了颈骨,尸体被嫌弃的丢弃在地。 他们都穿着黑色的短衣,双目圆睁,不甘又不解地执着望向林眉他们的方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2章 谁为蝉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开始又结束,林眉吹了吹手上还冒着热气的碗,垂着眼喝了一口勉强算是汤的水。 软剑从下往上,自喉间穿进,从后脑露出了剑尖,没有了主人握着,剑身软软垂在人身前。 沙尘被砸起一片时,她抬手盖在了碗上,岑见也眼疾手快地把剩下还没能吃完的饼掩在了袖子下。 被岑见一剑钉穿的是唯一还留着一口气的。 折宁把人从沙子下拎了出来,踩着他的后背把剑又往下压了一寸。 “焚仙门?是来杀人还是来盯梢?” 那人咳出一口血来,咬紧了牙关不肯说话。 但折宁往他手里扫了一眼,就一脚踩断了他的脊椎,在清晰的骨裂声中把剑拔了出来。 用他的衣服把剑上的血擦干净,再送回给岑见。 “侧王妃、侯爷,应该是盯梢的,手上捏着的只是用来防身的东西。” “倒也无所谓,自己撞上来的都杀了便是。” 林眉把汤喝干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尘,暗卫也将她的剑擦干净了奉回给她。 把剑重新缠到腰间,林眉走过去踢了踢还在“嗬嗬”喘着气的。 “这个留下,看能熬到什么时候才死。” 折宁的那一脚,让他除了头,全身任何地方都无法动上一下了。 并且不止是脊椎,肋骨也跟着断了,断裂的尖端刺穿了他的心脏,鲜血正从里面缓慢地涌出,他几乎能听见血滴落的漫长回音。 岑见一眼就能看出人已经没有救了,他屈膝蹲下来,沾了一点伤口上的血抹在他的鼻尖。 那一剑本没有伤到他的器脏,是折宁下手太准了。 “要不要说实话?本侯可以考虑给你一个痛快,但你没有考虑的时间了。” 岑见的手按到了他的后颈上,指尖一下一下地敲在他的动脉之上,和血滴的速度奇异地重合了。 血腥气在鼻尖萦绕,旁边的人已经极快收拾好了东西,马上就能离开。 那个温文尔雅笑着的青年在他没有说话之后,收回手站起身,和那位侧王妃笑了笑。 “大概还能活上两个时辰,等着血流得差不多就能死了。” “今夜风大,沙子会把他们埋上的,也或许就先窒息而亡了。” 林眉像是看向一件被丢弃的物品一样瞥了一眼,随即毫不在意地翻身上马。 “走了,天亮之前赶过去。” “……我说。” 地上的人努力要扬起头,挣扎着想要死个痛快。 这大概就是炮灰的通性了,他们的命不重要,对他们而言,活不了的时候怎么死就比较重要了。 林眉勒住马,不耐烦地一甩马鞭。 “说。” “长老……要,你手上……的一样东西……” “之前派人去了那边……发现可能被你取走了,要我们来跟踪你,找到东西。” 那人似乎是回光返照了,终于有了些力气,话也说得清楚了。 “长老在拿到东西前是不会放过你们的,但是,或许你们可以杀了他。” “有很多人,都恨着他,但也只有在死之前,才敢说出来了。” 他呵呵笑了两声,睨向站在他身边的那双靴子。 “你答应过杀了我的。” 岑见看向了林眉,林眉微微颔首。 剑锋引下一抹月色,他在恍惚之中看见了许多年都没有见过的光明。 林眉在岑见上马之后问他。 “为什么选择这个人?” “他藏着的地方是最好的,也最适合撤退的,并且他的心跳是这些人之中最为微弱的。” 岑见把剑挂回马背上,让马跑在林眉的一侧,笑了笑。 “你就笃定他会和你说这些?” 他开口开得太过容易,林眉都要怀疑这是卧底跑来送情报的了。 虽然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东西,对那位长老也是语焉不详,但相比一般的人来说,也交代得太容易了一些。 “这倒不确定,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 “但是,反正不亏,不是吗?” 马儿只是小步在跑着,夜风卷起了他的衣袖,还是那般的温柔。 林眉的眉头抽了抽,语气有些怪异,斜眼将他看了许久。 “是以,其实岑侯此次就是运气好而已?” “本就同我等推测差不多,只是要更小心一个人而已。” 岑见没有在意林眉的调侃,若有所思地转着马鞭。 “想来,那样东西,可能在焚仙门之内也只是一小部分人知道了,而他们之中,有一个人自己是对这样东西很有兴趣的。” 林眉摇了摇头,折宁在另一侧护在她的身边,皱起了眉。 “这样一来,那个人定然会更加针对侧王妃的。” “不,这件东西绝对不止一个人想要得到,焚仙门本就不会放过任何一点线索。” 无法和他们明说碎片的事,那么有一些危险他们就会预估不足,林眉在这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 她不希望因为这个失误,害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那样东西能让焚仙门的人,只因为消息泄露而追杀我和薛净悟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如果他们已经确定了我的身上有线索,不论这一次我们出来是为了什么,他们一定会不择手段想要得到线索。” 折宁和岑见还有周围的暗卫都听到了,神色都严肃了起来。 焚仙门确实多次对林眉下手,但因为大多数时候君留山都在,他们以为是为了针对王爷,侧王妃只是被牵连了。 林眉在这之前都没有明确和君留山提过焚仙门的存在。 “侧王妃的意思是,焚仙门其实一直也想要杀了您,就为了保守一个秘密?” “不过看来至少他们还不知道大祭司的事,也算是保证了大祭司的安全。” 林眉赞同了岑见说的,但同时她也脸色阴沉。 “看来焚仙门这一次是早就盯上我了。” “不能去废都了,取过补给之后,直接继续走。” “只是,我等该往何处去?” 折宁想要去废都召集更多的暗卫同行。 “既然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还是多带些人手以便保护您。” “不用了,人多了反而行动不便,等王爷那边动了手,他们也分不出多少人来了。” “毕竟之前已经杀了那么多。” 林眉将马停在一处沙丘上,在这里能看见一点废都的影子了。 岑见也停在了她的身边,眯起眼看向那边。 夜晚没有了光亮,看不清黑影下都有些什么。 “但若是表嫂出了事,表哥一定会很生气的。” “我本就同焚仙门有旧怨,你们才是被无辜牵扯进来的。” 林眉摆了摆马鞭,一踢马腹当先从沙丘上跑了下去。 岑见和折宁无奈地对看了一眼,跟着林眉继续向废都而去。 等快要到达废都了,岑见突然低声和林眉说了一句话。 “我或许知道,该去哪里找那件东西。” 林眉没有转眼来看他,只是轻“啧”了一声点了点头。 倒是折宁投来了诧异的眼神,但长年的信任让他没有多问。 等到了废都近前,早早就有暗卫等在了那里,这边的人不少,都是来保护莫上先生他们的。 但林眉他们在暗卫之中看见了一张,他们刚才还提到的面孔。 阿明亚喀无辜地向他们眨了眨眼。 借着给马上替换食水和给马喂草料的机会,阿明亚喀和林眉三人站到了被马围起来的圈子里。 “这边突然有许多的贼人来打探,还试图袭击过这边,虽然是冲着莫上先生去的,但为了安全,就让我扮作了暗卫。” 废都这边不知为何一直没有蝗虫出没,他们在这里待了快三天,反而比在城中安全。 但贼人昨天不知为何前后来了三波人,虽然都被暗卫杀了,但他们已经在考虑先回去了。 “这边要找的东西也差不多了。” 莫上先生也出现在了这里,或许是因为袭击的事,神医看起来很想拿针扎一下人。 最好是能把人扎成刺猬的那种扎法。 “我们推测出了大概的蝗虫会生长的地方,和培育所需的条件,回去和舆图对过,就能让人去放火了。” “侧王妃记得小心不要被误伤。” 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但看方向,必然要到之后混乱的中心地带去。 莫上先生从袖中拿出了三个药瓶递给岑见。 “这是老夫配的保命的药,不论是什么伤还是毒,都能给人多保下一段时间的命。” “只有三颗,不要丢了。” 还特别多瞪了岑见一眼,催着他收好。 “多谢先生了。” 岑见接下药,林眉向莫上先生道谢。 莫上先生摸了摸新长出来的短短的一层胡子叹了口气。 “王爷之事老夫没有帮上什么忙,之前还和王爷一起瞒下了这般重要的事。” “侧王妃不怪老夫便好。” 那一些事,现在说了也是无益,但听闻君留山醒来,莫上先生是松了极大一口气的,压在心上的巨石都被搬了开去。 只要君留山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但这一次林眉他们都受了极大的惊吓,尤其林眉,更是冒着危险付出了许多。 现在见到了人他就忍不住心中的歉意,想要多说两句。 阿明亚喀神神秘秘地把岑见拉走了,折宁去和暗卫对接一些事情,莫上先生和林眉站在原地,等着没人了他叹了一声。 “侧王妃,老夫想要说一些不太适宜的话,先行同您赔礼了。” 莫上先生向着林眉拱手一揖,林眉避开了,直觉可能不是什么自己爱听的话,脸色冷淡了下来。 但她还是没有拒绝莫上先生,让他闭嘴不要说。 “先生请说。” “王爷如今寒毒解了,只要再调养一些日子,身体便会至少和常人无异。” “但现在王爷所要劳心竭神的事情太多,哪怕是正常人也是经不住王爷这么折腾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3章 旧人梦 莫上先生同君留山是忘年之交,并非单纯的大夫和病患的关系。 他不如旁人敬畏君留山,也不像大夫只管治病。 “老夫看得出来,能劝得住王爷的,只有侧王妃一人。” “哪怕您想要离开王府,也还请您能多劝一下王爷注意身体。” “王爷寿命只余两年,算是老夫的不情之请。” 林眉沉默着没有回答。 莫上先生恐怕是从酒儿那处得知了她和君留山的约定,君留山之前弥留之际,或许这也已经不是个秘密了。 但除了君留山之外,莫上先生是第一个提到这件事的人。 林眉不太想和别人谈论这件事,就像她不喜欢有人插手她和君留山的事。 岑见和折宁他们都很识趣的没有逾越,连暗示都不曾有。 但莫上先生是杏林圣手,天下第一的神医,君留山因为寒毒的原因,累他奔波操心了太多年。 他对君留山像是长辈的关怀和至交的担忧。 这让林眉也无法斩钉截铁地去伤害这样一份好意,尽管这份好意不是给她的。 说到底,还是因为君留山对她而言是不同的。 “先生说的我明白,我会好好考虑的。” “是老夫冒昧了。” 莫上先生不住地摸着胡子,神情间也不无尴尬。 医者多见生死之事,生死之前又常见人情冷暖人心莫测,他本是不该多言的,这已经算是犯了人的忌讳了。 但他就是一时没有忍住。 他自己也很无奈,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话都已经说出去了。 到底是君留山安好让他也激动了一些,老年人比年轻人更受不得刺激。 岑见和折宁都很快回来了,暗卫也把马收拾好了。 他们没有再多停留,告辞之后在天光昏暗的时候闯进了风沙里。 尸体被掩埋在了黄沙之下不留痕迹,但不必活人回去报信,胡老已经知道了结果。 “果然是落在了她的手中,倒也是巧了。” 方瞎子又换了一条蛇,那蛇顺着他的衣袖攀到了肩上,在他的颈边昂着头,“嘶嘶”吐着蛇信。 胡老擦着手上的血,孟明脸色苍白地趴倚在一旁的椅子上打哈欠,又把自己蜷了起来。 他刚刚被试了一种新药,胡老还掏了另外一个药人的心脏喂他吃下了。 他揉着自己肚子嘟起了嘴,像是没有吃饱的样子,只有他自己知道,身体从心脏开始,内里一点点腐烂的过程有多痛。 不过没有关系,等过上一天,他就又好了,在下次试药之前就不会再痛了。 “胡老,要多派些人手去抓人吗?” “不必了,他们大概也是出来找东西的,防着我们的呢。” “但再防着,东西也会被找到,等着。” 胡老好笑的拍了拍少年的脑袋,让人带他下去再吃些东西。 “不能把爷爷的小弥给饿坏了,是不是?” 守在一旁眼睛都恨不得闭上的战战兢兢的奴隶吓得一抖,想要快点跑开又不敢抛下少年,而少年偏要慢吞吞地拖着步子走。 在他们的背后,胡老和方瞎子还在说着话。 “那件东西已经找了许久了,也是托这位侧王妃的福,总算是要找到了。” “不过恐怕不好拿过来,这两天外面的人都盯着这边的。” “您说,君留山真的快要不行了吗?” 胡老似乎是沉思了一会,没有说话,后面的话他们就听不见了。 少年怏怏地穿过走廊,男人从拐角转了出来,看见少年时一愣,随即退到一侧低下了头。 赤裸的冰凉苍白的双脚在他的面前停下,黑色的袍角垂落,遮住了瘦骨嶙峋的脚背。 “你爹爹怎么样了?” “谢公子开恩,已经好了。” “怎么这么快就好了,没意思。” 少年似是不高兴地嘟囔着,抬脚踢了踢他。 “算了,下午你过来陪我玩,你不来,我就让人把你爹抬过来,知道了吗。” 自从上次出去之后,少年就格外喜欢找男人玩,大家都知道了。 还有人担心地去和胡老说过,但胡老只是捻着胡子不以为意。 “小孩子贪玩了些,何必束着他,横竖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小弥还是有分寸的。” 在这位公子手下吃过苦头的人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神色。 现在有了男人转移少年的注意力,他们不是怕坏事的话,都是一万分的乐见的。 “……是,公子。” 奴隶注意到了男人在宽袖下握紧的双手,连他都不由有些同情男人了。 昨天这个男人陪公子玩完之后,是被人抬着出来的,回去的时候背上的血流了一路。 少年满意地点点头,背着手又踹了一**隶。 “还不快走,本公子饿了。” 奴隶一句话不敢说,连滚带爬地在前面领路,头死死地埋下去不敢多看一眼。 也就没有看见男人深沉的目光,和少年唇边溢出来的一丝艳红。 孟末和孟彰虽然和少年同在一片大漠,但也难以知道他们心心念念多年,又没有见过的阿明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大漠太大,天下太大,一个人想要藏起来只是让特定的人找不到,总归是有办法的。 而且,他有很久都没有去偷偷看过他们了。 在孟末的记忆中,只有小时候还软乎乎的孩子,和那个浑身是血纠缠不休的梦魇。 他支着额头坐在书案后,掌心和额上不知道哪边的冷汗更多一些。 一滴眼泪混在从眉梢淌过眼角的汗水中,无人察觉地滚落下去,孟彰将白巾打湿了给孟末擦着汗。 “爹,您又梦见小弟了?” 孟末眉心凑拢在一起互不相让地抵着劲,盖着的眼帘上还在循环反复地重现刚才梦中的一幕,一声声的质问不是响在耳边,而是响在心底。 心如鼓擂,梦似昨日。 “无事,只是梦而已。” 孟末在把他的阿明又深深藏起来之后,才睁开眼对着孟彰笑了下,拿下他手中的巾帕捂在脸上。 微微有些烫人的温度覆在眼上驱散了阴霾,把从寒渊血海中才被打捞起来的心也捂热了些许。 孟彰抿着唇,唇角绷紧了弧度,牵扯着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 一杯温水放到了案上,洗完脸孟末的眉头也被他自己抹平,但他端起水杯喝了半口就放下了。 孟彰按住他想要拿起笔的手。 “您这两天频繁梦见小弟,白日里也总是会晃神。” “虽然您不愿表现出精神不济的样子,但您真的需要休息了。” “然后再一闭上眼又看见阿明吗?” 孟末在孟彰的手背上拍了两下,让他放开自己。 他的眼下有了青黑,眼睫也总是半垂着,不用笑的时候嘴角是往下坠的,被那一个小小的人影压着抬不起来。 那个人影像是盘绕着高木的藤蔓一样,深深嵌在他的心脏上,每次出现,那一身暗红而陈旧的血色,都会把他拖进无尽的血海之中。 但他还是没事人一样,在缠在心上的藤蔓稍微放松之后,就能正常呼吸着从房门走出去。 只有孟末和孟寺知道他有多少时间夜不成寐。 “彰儿,那只是梦,为父这一点还是能分得清的。” “最近只是事情太多,才有些累着了,等这一次忙完了,我们都能好好休息上许久,不必在意这一时。” 孟彰和他对视,这时平日看着就是个青年的人,才能从眼角的细纹上看出他已经年过而立了。 孟末笑着安抚他,放下笔站起了身来。 “也罢,出去走一走,我也坐了许久了。” “您一会还要换药。” 他的领口还露出了一点绷带,孟彰不赞同地看着他。 这几天因为受伤,孟彰是严禁他去骑马奔波的,最远就让他走上城头看一看,城外的蝗虫这些都是孟彰带着另外一个副将在处理。 现在正是蝗虫攻势最猛烈的时候,难免会有漏网之鱼飞进来,他怕孟末被蝗虫伤着。 孟末被他看得又好气又好笑,没好气地抬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回来再换,你真当你爹成了要被娇养的大小姐了?一点小伤罢了。” 孟彰沉默地盯着他,他腰间还佩着剑,并且一手按在剑上,大有跃跃欲试要造反的意思。 父子俩互不相让地瞪视许久,最后还是孟末退让了。 “我只在城中转一转,不靠近城墙。” 孟彰这才勉强同意了。 城中现在也没有什么好转的,满街都是巡逻的兵卒,百姓都在家中闭门不出,每日会有人将一日的水送上门,吃食则是三日一送。 西一那边也歇了市,店铺都好好地关着,没有哪一家闹事不想关的。 这里的人都习惯这样的生活,轻易就能做到令行禁止,若是有谁这个时候出了头,不说士卒,百姓都会自发将人视为不轨之人。 孟彰也在军府其他人的协助下,确实把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 但城中并非静悄悄的,炊烟还是会升起,小孩在家中也能玩闹,聚在一起的家人还会说笑。 年纪大些的少年还有在背书的,听着声音就能知道他有多不情愿,但偏偏背得流畅又字正腔圆,官话的发音极正。 还有孩子会趴在窗上从偷偷打开的窗户后和路过的将士打招呼,将士揉了揉他的脑袋,替他把窗关好。 “不要调皮,小心摔下去。” 母亲温柔的声音从窗后传来,窗上映出一个怀抱着孩子的身影。 他们都很自然地生活着,城外的那些危险也只会被拦在城外。 孟末在回到军府的时候问孟彰。 “兴修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回将军,都安排好了。” “这边也不能出现纰漏,成败可能就在此一举了。” 孟彰慎之又慎地颔首应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4章 火龙出 城外是和城中完全不一样的景象,四处奔跑的士卒,惊呼和惨叫,都被淹没在了黑烟之下。 “副将,这样下去,也就还能挡上两天了。” 校尉把刚被抢救出来的士卒交给等在一旁的军医,摸了一把全被熏黑的脸,咬着牙看着前面已经十分艰难的防线。 这个副将姓田,平日都守在阿莫湖,不像孟寺一样跟在孟末身边。 其余人还怀疑过是因为画风不太搭,孟末父子都是俊朗的长相,又挺拔劲瘦,孟寺虽脸长得平常,但身材也是很好的。 这位田副将就不一样了,高高壮壮站着像块巨石怼在那里,又黑又粗犷的长相,还留着一把大胡子。 田副将脸被熏得就能看出两只眼来,瞪着的时候愈发吓人。 “两天也差不多了,让兄弟们再坚持一下,之后就去杀他娘的一个痛快。” 校尉眼睛一亮。 “您的意思是,将军快下令了?” “真的?可是谢天谢地了,再弄下去,我们都要被熏成梁上挂着的腊肉了。” 轮着去休息的时候,看着脸还能分辨一下这块是熏了几年的,腌入味了没有,口感好不好。 至于衣服,都懒得洗了,洗多了还怕把衣服给搓烂,没得穿了。 少将军说了,等事情结束,给大家发新衣服,旧的就先抵着穿,反正谁也嫌弃不了谁。 但谁愿意真被熏成腊肉挂上梁啊,他们中还有好些是没娶媳妇的小伙子呢。 要不是将军的命令,早就忍不住冲出去逮着人砍个痛快了。 旁边听到的都兴致勃勃地凑了上来,一个两个眼睛冒光地盯着田副将,就像狼群在围着一块肉,眼睛都绿幽幽的。 “总算不用装孙子了,可憋屈死我们了。” “真把老子熏成黑炭,老子还能上哪找媳妇去!” “屁,你是说老子太黑了活该没媳妇了?!” 说着说着就要吵起来了,都火气旺,两声吵下来就脸红脖子粗了。 田副将眼睛一瞪,一个头上打了一巴掌,打完甩了甩手,把最开始那个校尉一脚踹了出去。 “行了,一个两个的,哪来这么多的屁话,还不快干你们的活去!” “有你们什么事!” 被打的摸着脑袋,转身就气势汹汹地举着火把冲进了防线,叫得都有精神多了。 田副将搓着被燎了的胡子,一手一层焦渣。 远处在看着蝗虫的黑袍人被他们突然就格外响亮的“惨叫”吓了一跳,控制蝗虫的那个都摸不着头脑,在其他黑袍人看过来的时候摇了摇头。 “我没有做什么,不关我的事。” 他今天都没有催着蝗虫使劲咬人,还是放任它们自由发挥的,难道今天它们超常发挥了? “去个人看一看,这群人又在搞个什么鬼。” “胡老可是下了死命令的,哪边搞出事来没被发现的,之后就丢进蛇窟当饲料去。” 领头的黑袍人心中总有一点不安,点了一个矮小一点的黑袍人让他潜过去。 其他人也在胡老的威胁下沉了脸色,表情都严肃了起来。 这两天,五里关的反应是真的不太对劲。 他们和五里关打了多久的交道了,就算前些日子他们得手伤到了孟末,五里关换了孟彰来主持,也不该是这样的处理方式。 孟末这个人手狠,谁犯他手里他能把谁拆了当木头堆给其他人看,多少年把五里关守得可以算滴水不漏。 孟彰为人更沉稳一些,但心里比他爹还要狂,别说拆人了,真被他抓住了尾巴,他是要连根拔起把老窝都给你拆了的,不赶尽杀绝不罢休。 这样的两个人,手底下带出来的兵也没好哪去,光挨打不还手真不是他们的风格。 但他们都来来去去探查过许多遍,还有人不错眼地盯着城里的动静,也没找出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越平静,他们的心越是高高提起的。 真要这时候弄出了动静来,他们反倒能够落下心来,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但最终那个动静确实没有在五里关内响起。 神明振开翅羽,仰天长鸣召来了天外的星火,流光冲破了阴云,在赤地之上点起了连绵的大火,火光映红了天际。 林眉骑在马上,抬掌搭在眉上微眯起眼眺望着冲天的火光。 他们刚刚到一处还基本保存完好的废城外,刚从绿洲里出来。 离开了废都之后,他们就在岑见的带领下绕着弯地往前走,因为岑见也不怎么熟悉路线,大漠找路更是困难,他们走得就有些慢了。 三日之后,一点的火光,燎了一片旷野。 “我们倒是落后了一步。” 她笑着看向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千里眼正在观察情况的岑见,挑了挑眉。 岑见把千里眼放下来,敲着掌心叹了口气。 “可能是表哥也不耐烦了。” “我们还有多久能到?” 林眉从他手上拿来了千里眼在手里掂了掂,又凑到眼前看向远方。 能够看见火光之下,有影影绰绰的黑色人影纠缠成团。 外壳是铜的,镜片是手工打磨出来的水晶,光滑又剔透,放在现代也是上好的工艺品了。 而且用起来效果还不错。 岑见给林眉指了一个方向,林眉将千里眼移了过去。 “约莫还有一天路程。” 那边的地方还只在火龙之尾,没有被圈在腹中,但再迟着些过去,就不一定了。 林眉把千里眼随意向四周乱晃着,岑见向折宁打了个手势。 折宁颔首,叫了个暗卫出来交代几句,暗卫弃马离开了。 把千里眼抛回岑见怀中,林眉一抖缰绳。 “走。” 马儿长鸣一声,似乎被远方的火和血激起了昂扬的战意,四蹄几欲腾空。 在他们背后,留下的暗卫抓住一把头发提起一个惨叫不止的人,上下打量了一下。 “你们还有多少人?” 但这人只顾着惨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半点没有回答的意思。 暗卫轻嗤了一声,倒转匕首抹断了他的脖子,向着那边火光最盛的地方腾跃而去。 火是从地下燃起的,腾天而起的烈焰,似要将所有阴影都烧得一干二净。 远远的城池中,阿明亚喀已经深深伏跪在了地上,百姓用着各自最虔诚的姿态,默默在心中向着神明祈祷。 穿着皮甲的将士已经被烤出了一身的汗,脸被席卷而来的热度烧得通红。 长刀和弯刀相撞,短剑和盾牌相击,耀耀神焰刺红了从地底冲出来的人的眼。 他们狂怒着扑了上来,身上是焚烧着血肉的火,心中是恐惧结成的冰。 有细小的黑影想要挣扎着飞出,但挥动的翅膀只是助涨了死亡的气焰,它们连一点黑灰都留不下来。 逃出来的人并不多,大多的人都只在深坑中挣扎。 所有能焚烧的东西都被运到了该到的地方,爆炸以难以阻挡的气势开启了序幕。 林眉如果能近一点看见,就会发现,那些人影,不是以火焰为背景,而是身在火中逃脱不得。 孟寺抬脚,将攀到坑边的那只手踩进了沙中,但很快又因为烫脚而跳着往后退。 “这是要把人烤熟啊,烫死我了!” 旁边跟着过来的暗卫无奈扶了他一把,反手背剑抵住砍来的匕首。 孟寺的剑随之而上,暗卫向前一弯身,孟寺的剑尖和匕首摩擦出了一串火花。 偷袭的人一击不中提膝要踏在暗卫背上,孟寺把贴着自己胸口划下的剑一掌拍了出去,暗卫顺势转腕,剑锋横扫过身后,差一点就能削下一只脚来。 两支长戈齐齐挥来,暗卫脚下滑过半圆回身立剑,偷袭者在半空咬牙用尽后力扭身,从两支长戈间险险脱身。 他扑落到地上立马翻滚而出,孟末的剑钉在了他袍角扫过的地方。 “看来,总算来了个能看一点的了。” 他们这边被炸得最为痛快,地面凹陷下去的地方一眼还望不见边。 不是没有在之前被发现的,但这口气已经憋在心口十年的将士们,用自己的尸骨无存,拉着那些人一起被化为灰烬,坦荡地含笑九泉。 杀红了眼的两方都不管脚下踩着的是滚烫的沙,头上是遮天蔽日的烟,眼中只有敌人的血。 血刃很快就缺口裂纹斑斑满布,刀断了就抢对方的,剑刃刺进身体就用手握住剑,用伤痕累累的手把剑夺过来。 从身体里拔出的剑,很快又插进了上一位主人的心口。 残刀断戈散落一地,鲜血不断挥洒在上面,从上面滚过的人没有了痛觉,随手就能捡起一根向上捅去。 不必管到底刺入了哪里,只要是对着敌人的就好。 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还能死死抱住一个人,嗓子里呛了血,就用气音狂笑着倒下火坑,被火舌卷入巨兽之口。 仇恨积累了太久,怒火烧没了理智,甚至连之前没来得及惨叫一声便被吞没的人,他们都会觉得太过干脆了,一点也不让人满意。 黑袍被火点燃,黑袍人扯下袍子丢开,露出了藏在下面的那张脸。 孟寺在一瞬的呆滞之后,蓦然扑向了持剑刺去的暗卫,又一剑甩出打掉了高高扬起的长枪。 其他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手惊住了,暗卫的剑已经倒转抵上了他的喉头。 但孟寺一直只死死盯住那个站在火海前面的少年,火光太亮,足以照清任何一点的细节。 “阿明……” 这个名字被牙齿碾碎了又被双唇捏合,不成模样地从嘴里吐了出来。 没有时间去回忆什么过往,他只需要看着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就已经足够了。 陆续有附近的将士反应了过来,都惊停在了原地,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张脸。 有人的嘴唇开开合合,却怎么也没办法说出那三个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3章 龙吸巧入宫 林眉一刀钉在最近的大石上,也没能稳住自身,坚持了三息依旧被卷入了漩涡,耳鼻都流出了血来,勉强将自己团抱起来后就失去了意识。 青年更是倒霉,恰恰好被他丢开的长剑当胸穿过,勉强存着最后一口气也被先前无赖的尸体撞上来撞散了,死不瞑目地无力被拉扯着进了湖底深处。 从湖底逐渐绵延到湖面的漩涡无声而惊怖,像是湖底沉眠的巨兽被惊醒之后恼怒地张开了大嘴,整个湖都在被他吞噬。 从湖中心开始,水面快速地旋转坍陷,深藏在湖底的石头在漩涡边缘露出了棱角,像是利齿一般威慑着。 湖边的士兵都惊呼了起来。 孟彰猛然站起,脑中一片眩晕,不顾一切就要往里冲。 身边的亲卫和两个士兵一起扑上来死死抱住他。 轰隆声迟了一步炸响,闷声如惊雷,震得连脚下的沙地都在晃动。 不用人叫,所有士兵赶忙退入林中,一直到完全看不见阿莫湖了才稍稍停下脚步回头,身边的黛罗树还在摇晃着枝叶,风声促杂。 亲卫一边强行拖着孟彰往林外跑,一边大喊着:“都出林子去!让人回去报信!” 孟彰挣扎得厉害,亲卫干脆一个手刀把少将军劈晕了,然后扛起来跑。 两刻之后,晃动停止了,雷声也渐渐小了起来。 亲卫他们已经接近了林子边缘,连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这么快的。 把孟彰丢给前来接应的士兵,亲卫喘了口气。 “来一队人,和我回去看,侧王妃还在水里!” 然后转身跑得比出来的时候还要快,外面来接应的连忙分出了一队人跑着跟上。 他们跑到湖边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湖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上涨,很快就漫过了林子边缘。 亲卫带着人找到了小舟,跳上去撑着长杆就往湖中跑,其他会水的直接入水游着向前。 湖水在这一番折腾下不复往日的清透,变得格外的浑浊。 到了较深的位置几个士兵一头扎下去,没一会又浮上来抹了一把脸。 “不行,看不清,而且水还在往上涌,我们下不去。” 亲卫不怎么会水,扑在小舟边急得差点把头伸进去。 “侧王妃不能出事!你们谁水性最好,再下去看!” 亲卫把最后一个留在小舟里的气囊丢下去,一个兵丁拿过气囊,一刻也没耽搁,又扎进了水。 这一次上面的人等待了一刻钟,那个兵丁又上来了,在其他人焦急的注视下还是摇了摇头。 “下面的水还是很急,没能看见人。” 亲卫一拳差点把木底打出一个洞来,小舟晃了两晃,旁边的士兵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小舟。 “大人先别急,我们轮流下去找,侧王妃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说着旁边一个兵丁就潜了下去。 湖水在比原来漫出百步之后终于停止了上涨,底下的细沙还在漂浮,石头都已经落回了湖底,等沙子落下后,大部分都会被重新掩埋起来。 等十个人都轮着下去了两遍之后,水渐渐清了起来,水下的阻力小了许多,他们往下的极限在不断变深,但依旧没有见到林眉和其他任何一个人。 第四轮的时候一个士兵捞起了最开始死的那个黑影的尸体。 亲卫看都没有看一眼,摆摆手让人丢开。 林外孟彰还没有醒,去城里报信的人半路遇上了孟末。 孟末先前接到消息觉得不放心就把城中交给副将,自己带着人赶了过来。 之前那阵响动他们都感觉到了,孟末不停催着马,遇上骑兵心中就是一咯噔。 “将军!” 骑兵看到他当即调转马头,一口气还没喘匀半点没有停顿地往回奔驰。 “侧王妃出事了!” 孟末咬牙狠狠一鞭抽了下去,骏马长嘶一声四蹄如飞。 引得上面一片混乱的林眉这时候才幽幽转醒。 她捂着头呻吟出声,周身无一不疼,动一动就牙酸得倒抽气。 但就算还在昏沉失神中,也能感觉到不对劲。 她身下躺着的明显不是沙地,四周也没有水,衣服湿漉漉地压着身体四肢,还有干燥的风吹过一个空间。 难道她被人抓住了吗? 林眉勉强睁开一只眼,眼中只有一片模糊的黄色,使劲晃了晃头抹开眼睫上半干的湖水,她眯起了眼,才看清那是被风消磨过后的土石墙壁。 旁边伸出一只手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林眉想要挡开,却只是虚弱无力地晃了一下手。 那只手按到她的肩上,晃了晃她。 她的头更疼了。 “侧王妃殿下,小生要不幸地告诉你,你我真做了一对苦命鸳鸯了。” “嗟乎,哀哉,也不知王爷会不会将小生的尸体挫骨扬灰,让小生不得超生。” “想小生如此俊俏,死后竟然不得全尸而葬。” 林眉张了张嘴,从喉咙里滚了一个“滚”字出来。 薛净悟那张糊了半脸血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林眉拒绝了他扶她坐起来的提议。 “……怎么……回事……” 偏头咳了几口水出来,林眉一下一下喘着气,肺部气管都像刀割一样地疼。 薛净悟看着她都觉得要喘不上气了,给她拍了拍背无奈扶着她枕到自己的腿上。 “你先别说话了,歇一会。” 薛净悟向后靠在墙上,出了口气给她简单说了一下情况。 之前他独自潜向湖中心的位置,是为了去那边盯着,看还有其他人悄悄下去没有。 结果还真的被他撞上了人。 来的是先前西面跑了的那个黑影,其他黑袍人都在军队全部出现厮杀了一阵之后撤退,他佯装随着人离开,又在他们和守在外面的军队撞上之后折返。 趁着薛净悟入水的变故他再次悄悄下了水,药也是在他的身上。 他还没有接近到湖底,就遇上了薛净悟。 薛净悟和他缠斗的时候,背后来了一掌偷袭,他险之又险地避开。 他回过身,看见那个被他砍了手的人。 两个人和他一路打进了湖底,内力相撞荡开了湖水,也荡开了湖底怪异的压力,倒是让他们接近了湖底。 湖底有着微光,巨石压在湖底,被湖水侵蚀出了怪石嶙峋,只有很小的缝隙能够看见底下的沙地。 但是他们在湖底转了一圈,谁都没有找到泉眼。 薛净悟被断手之人一剑刺穿了右肩,但他反手打死了拿出药瓶的人,把药瓶夺到了手里。 断手之人想要来抢,两人一招一式都奔着对方的要害,用出的内力接连荡出,打翻了一地的断石。 在最大的一块石头也被内力的冲撞震碎之时,沙地垮了下,漩涡出现得猝不及防,薛净悟和那个黑袍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卷了进去。 之后他醒来,就看见了这里躺着三个死人,和奄奄一息的林眉。 中年人是撞断了脊骨又被撞到了头,青年被自己的剑穿了肺部又进了水,断掌的更惨,是湖底的断石砸在了他身上,就剩了一双小腿露在外面。 薛净悟冷汗淋漓的时候还忍不住笑出了声。 居然,居然。 他把昏迷的林眉拖到墙边躺好,自己把断了的腿按了回去,撕下一点手臂上的纱布绑紧固定,便不再理会。 薛净悟看着林眉,也不得不感叹天运。 他摸了摸把自己摆好之后,才打量起他们在的地方。 以黄土掺石加固过的简易拱形通道,上方一个通道口,还有一些水迹渗出,但是已经阖上。 想来那就是他们掉下来的地方了。 通道大约两丈高,地面同样是黄土掺石铺平,两边没有水道。 薛净悟不知道他们昏迷了多久,但地面干燥,只有墙缝之间还有一些湿土。 他捻起一点湿土,粘腻异常,在墙壁和地上敲了敲,都是实心,而且后面土层极其厚实,不是沙子夹层出来的。 往左右看了看,都是五丈之外就是拐角,没有一点标志,但怎么想来都和前金有关。 林眉还昏着,薛净悟懒洋洋靠了回去,仰头看着上面的那个闭口。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应该是他们在水底的时候触动了什么机关,然后更上面的机关打开,湖水倒灌形成漩涡。 他们都被卷了进来,落入这个地方,然后入口封闭,水从通道不知何处排了出去。 摸着下巴看着周围散落的石头,薛净悟无所事事地研究起了这个地方,不过现在条件所限,他也只能凭空推测一下。 一般来说很少能在水底看见这么大的建筑,和沙漠里地宫的风格也不统一。 这里唯一的光源来自于墙上被他点起的一盏油灯,油灯里估摸又是传说中的鲛人油,灯芯是鲛人骨,他还从油灯旁摸出了还能用的火石。 至于上面那个机关,应该是中间还有空层,水堆集到了一定程度,就会推动上面的机关运转,关合被打开的机关。 机关上接阿莫湖,以这一次的经历来看,虽然有这个机关,但应该不是准备来打开的,他们只是误打误撞。 而如何打开的机关,可能是重量,也可能是石头。 薛净悟撑着地把自己往后挪动一下靠得更舒适一点,努力睁着眼,转动着大脑,把扎在腿上的布条再勒紧一些。 之前的阿莫湖范围更大,这里的建筑应该也不小,承重十分坚固,但湖心在建筑的边缘地带,他们进来的可能是排水渠道…… 师父给他说过什么来着…… 薛净悟无意识抓住了一把沙子在手里搓碾,眼神越来越空茫,杂乱无章的思维堆积在脑海中,都开始模糊不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5章 杀一人 他们当然不认识孟明,但他们认识孟末,也认识孟彰。 这张脸,比孟彰还要像孟将军,他们恍惚想起,孟少将军只是孟将军的养子而已。 但刃锋的下垂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少年站在那里没有动,他们的锋尖也对着他没有动。 暗卫稍稍移开了剑,黑沉着脸看向用好奇地目光看着孟寺的少年。 这个少年很瘦,仔细去看,和孟末的差别其实也不小,眉眼间的气质几乎是南辕北辙。 周围的人都汗流浃背的情况下,他灰白的脸色也没有染上一点的血色。 只有那双唇是赤红的,用血描了一遍又一遍的红。 少年看了孟寺很久,其余人在孟寺和暗卫开口前,都没有妄动。 突然,少年拍了一下手掌,在他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的时候那些刀枪剑戟几乎就要全加在他的身上了,但他没有在意。 那张脸没有怎么动,只有嘴开合着牵动了一些肌肉,但他的语气就像是说书的先生一般夸张又抑扬顿挫。 “我记起来了,你是四哥耶。” “我都没有见到爹爹和哥哥,居然先见到了四哥你,好巧啊。” “差一点,我就杀掉你啦。” 好可惜,少年没有说出来,只是在他的眸光中分明这样写着。 孟寺看也不看地拍开了指着自己的剑,从地上爬了起来,目光没有离开少年身上片刻。 他的神色有些怪,不像是愤恨,也不像是怀念,语气也怪,又是喟叹,又是惊疑,还带着一点的无奈,声音有了微微的哑。 “……你果然是阿明吗?” “咦,我还以为,我和爹爹长得很像呢,是因为头发太难看了吗?我要不还是把它剃了。” 少年说着,就抓起自己的一把头发用匕首割了下来,随后丢进了火里。 孟寺他们这才注意到,那是一头灰白的发,比他的脸色还要没有生气。 这不是正常人有的发色,孟寺也清楚的记得,小时候的孟明是一头鸦羽一般的软发。 但或许因为少年已经很不正常了,所以他们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 站在那里的少年瘦得不可思议,空空荡荡的袍子里仿佛空无一物,只是被热浪填充了才有了不被风吹走的重量。 少年很高,但微微驼着背,细骨伶仃的手腕上连着纤细的手,匕首握在掌心,都要怀疑会不会把手坠断。 之前其实他还不是这样的,短短几天,他就像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一般快速地削瘦了下来。 简直和君留山之前有得一拼。 但孟寺不知道少年之前是什么样子,他只看见了现在的。 他拦下了还要继续对自己头发下手的少年,突然跃进的人想要伸手去抓少年的手腕,但少年瞳孔一缩,躲开的动作比之前都要凌厉。 “不要碰我!!” “……阿明,和我回去。” 孟寺在他尖利的叫声中皱起了眉,脸侧的弧度被绷得很紧,抿紧的唇更是近乎锐利。 少年警惕地后退,退到了他的手伸来也碰不到的地方。 “我会回去,但不是现在。” 周围的交战已经结束,一部份将士守在火海边,以防还有漏网之鱼,其余人都聚了过来。 过于密集的异样目光让少年很不自在,他恼怒地扯下了外袍罩在了自己的头上,垂下来的布料也遮住了他的脸,隔绝了绝大部分的目光。 没有了那些视线,他又能恢复一点冷漠了,但孟寺的注视他阻挡不了,那是生气又哀凉的目光。 少年突然生气地跺着脚,把沙子踢得到处都是,粗急地喘息着瞪向了孟寺。 “我是来告诉你们,胡老已经死了。” “胡老是谁?” 孟寺想要上前,但孟明抢在他之前再次往后退了一步。 少年把自己的唇咬出了血,眼神也已经克制不住地到处乱晃,他没有因为烈焰的灼烤流汗,而是被挑动了嗜血的欲望。 “他是最毒的蛇,也是蛇王。但是他死了,还有个方瞎子在,他是最狡猾的那一条,我没能杀得了他。” “你们要是不想死,现在就去杀了方瞎子。” “阿明,你冷静一点,你怎么跑出来的?” 孟寺挥手让其他人都让开,他和暗卫将少年夹在中间,暗卫的剑还没有放下。 “我们去旁边说,现在不会有人看见的。” 孟明握着匕首的手指指节已经开始泛青,唇边渗出的血被他舔了回去,薄薄一点的血腥味还没在舌尖散开就已经消散。 他抬起自己的手,在孟寺阻拦之前狠狠咬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尖利得不同常人的牙齿刺穿了皮,咬进了血肉里。 掩在衣服下的眼睛眯起,大量的铁锈味中还有一些能让人舌尖发麻的苦味,从他口中一直填充到胃里。 他自己的血的味道并不算好,却让他餍足地展平了眉头。 没有一滴血顺着伤口流出,都被他吞了下去,放下手时,他单薄的皮肉被撕咬开,几乎被咬了一个对穿。 他太瘦,咬开了皮就几乎能够看见骨。 但他避开了手上的动脉,过多的失血对他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反而一时安抚下了他沸腾喧嚣的渴望。 “阿明——!!” 孟寺怒喝一声出手如电要去抓他的手,少年侧身把手背到了身后,看着比他的脸色还要难看。 “不想我咬死你你就闭嘴!” 孟寺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赤红了的眼瞪视着少年,手僵在了半空。 暗卫警惕着上前半步,余光扫过被藏在了身后的手,握着剑的手又紧了紧。 “我们去旁边说。” 少年甩袖当先走了,赤裸着踩在沙上的脚已经被烫出了血泡,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暗卫在他的背后,扯了一把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的孟寺,带着他跟了上去。 将士将死去的人都投进了火里,他们找了一处远离被血浸湿的沙地的地方,孟明站定,转过身来。 没了火光和人群,他把顶在头上的衣服掀开,面容没有了烈火的衬托,更加的阴郁,肤色变为了几同死人的青白。 他看着都不像个活人了,气息在平复下去之后,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 手腕上的伤终于挤出了一些血来,顺着手掌滑到了指尖,他抬起手舔走了血,不耐烦地在孟寺的逼视下撕了一点勉强没那么脏的袖子把伤口裹上了。 “焚仙门在大漠里藏了十几年,胡老是负责管理这边的九使之一,排行第五。” “方瞎子是他的副手,但这个人也从来不是个安分的。” “九使的位置是有数的,你们引起的混乱能帮他快速登上他想要的位置,而且他只会比胡老更难缠。” 胡老是死在前天晚上。 少年捧着他的心脏坐在床边,暴突而出的眼睛还在死死地瞪着他的方向,看着他小口小口地撕扯下每一块肉,吸干每一滴血。 男人站在另一边,漠然地看着干瘪苍老的尸体,那张总是装得和蔼的老脸上,五官和肌肉都被拉扯成怪诞又扭曲的样子,像是孩童随手捏坏的泥娃娃。 四肢也被随意地曲折起来,每一根手指都被折成了不同的形状。 从前胸到后背被开了一个大洞,能够将空荡荡的肚子看得一清二楚。 这都是死后被弄出的样子,只有那张脸,是死前最后的留影。 “现在要怎么办?” “跑呗,或者你杀得了方瞎子吗?” 在尸体身上的黑袍上认真擦干净了手,少年打了一个饱嗝,揉着肚子站了起来。 他瘦得男人都能看出不正常来,但男人没有多问,少年也没有多说,他们只是一时的合作罢了。 “你要是能杀得了方瞎子,我们就能大摇大摆地从这里出去。” 孟明歪了歪头,满含希冀地看着一命,似乎只要他说一声能,他就能踹开门一路杀过去。 但男人冷漠地摇了摇头。 胡老能死得这么轻易,是靠着孟明长年累月地通过任何一点点的靠近给他下的毒,连撒娇时呼吸的贴近都满含着杀意。 而且,付出的代价是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男人觉得最可怕的是少年才是,从他主动要成为胡老的药人起,他就为胡老设计好了结局。 那个时候,少年才有多大?他又用了多久做到了这件事? 男人看着少年,总会不寒而栗。 “方瞎子不好杀。” 没有视觉的人,其余的四感就会被放大,在身边有了风吹草动之前,他就会张开蛇口弹出毒牙了,蛇信“嘶嘶”着探查着空气中任何一点的不同寻常。 胡老年纪大了,总会犯点老年人的毛病,而方瞎子还年轻,他不会。 “那就没办法了,我们就——开始逃!” 男人的父亲在前天因为男人在陪玩的时候又惹怒了少年,被少年下了能让人生不如死的毒让人丢到了外面。 他们现在只需要两个人分开逃出去就好了。 少年把用来剖挖的匕首从胡老肚子里掏出来别回腰间,推开了藏在角落里的门。 男人在他之前钻了进去,孟明都进去半个身子了,又跑回来把两颗眼珠子挖了下来丢到地上,然后拍拍手心满意足地走了。 密道是少年挖出来的,一直就和胡老的房间隔着一堵墙的厚度,直到今晚才被挖通。 这里通向的是少年的房间,房间里只要被杀死的奴隶的尸体已经流干了血,两个人爬出来后填上了洞口,将镶在上面的浮雕放了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6章 霞彩变 孟明过去踢了一脚那具尸体,让自己的脚底踩进血泊,踩着血脚印随手将男人提溜着踹开房门,冷冷拖着已经变得半死不活的人,在各种恐惧和轻蔑、厌恶的目光中穿行而过。 有人在他的门口看了一眼,摆摆手让瑟瑟发抖的其他奴隶快点把尸体拖走,免得少年回来发怒。 又看见男人被他折磨得满脸是血奄奄一息,有人在幸灾乐祸地笑着,和旁人正大光明地“窃窃私语”。 “和他爹真是一个德行,不愧是亲生的。” “不过是兔儿爷的儿子,有什么好骄傲的。” “现在看他那样子,嘿,也不知道公子什么时候会玩腻了他。” 似乎还有人说了一句“什么公子,不过是一样的……” 少年懒洋洋瞥了一眼过去,那人立马讪讪低下了头退到了其他人的身后。 没有人敢中途拦着少年,方瞎子今天亲自出去了,胡老没出面,所有人就看着他们堂而皇之地出了地宫。 反正孟明我行我素又狠辣残忍惯了,做出什么来他们都不会觉得惊讶。 血色的脚印在他们离开之后,也很快被清理干净了。 “他们应该已经发现胡老死了,你们又把所有的虫窝都炸了,但方瞎子肯定还在外面没有回去。” “把他杀死在外面,让他永远不能再回去。” 少年舔了舔唇上的伤口,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匕首在他的手里被翻着花地转着,刀花森寒。 孟寺沉默了片刻,脸色凝成了寒冰,他淡淡颔首。 “好,他在哪里。” 暗卫看他的表情不像是要去杀贼人,更像是准备去报一个血海深仇。 他们对少年的身份都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只是不敢置信。 孟明很努力地抬起了眉头,抱臂在前,袖袍翻卷猎猎,发也被吹得散乱。 他的表情有点得意,又似乎满含恶意。 “只有我知道,所以,你们要带着我一起去哟,四哥。” 孟寺的脸更黑了一点,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暗卫摸了摸下巴左右看了看,在孟明咧开嘴笑得更邪气之前,看向了孟寺。 “折思统领就在附近,我需要先去请示统领,并且别忘了,还有很多人躲在那些地宫里,把他们都杀了,放不放跑那一个人差别就没那么大了。” “我知道了。我先带着阿明去找人,这边有兴修的副将在,一样能指挥,不会耽误事的。” 他们兵分了三路,孟寺拿上东西后就跟着孟明离开了,暗卫不太放心地看了一会他们离开的方向,也转身去找折思了。 接过指挥的副将叹了口气,看了看周围的将士,都还在想着刚才的事。 他拿刀在一旁士卒臂上的盾牌上敲了敲,把人都敲回神了挥手让他们都列队。 “咱们这里是完了,其他地方还在打着,这里也没必要看着了,去其他地方看看还能帮得上忙不。” “是,将军。” 火烧了三天,没有人来救火,将士们在杀完最后一个人后聚集在了一起,悠然地在大漠之中扎营生火,守着那些霞彩,举起了酒囊。 他们没有酩酊大醉,只是喝点酒暖暖身子,风从沙丘之上吹过,吹散了想要跟过来的热浪,也把火吹得更烈。 幸亏地方大多在只有黄沙和天穹的旷野,出了地宫的范围,火就烧不起来了。 烟雾太过浓密,仰头看不见星汉广寒,有人就笑了。 “现在天都还没黑,哪里有星月会出来。” 是啊,霞彩还挂在天边,凝成了一幅画卷,从寒夜到天光熹微,再到金乌高鸣,从晚霞变为朝霞,再变成了飞霞。 军队三天没有动,等着火渐渐熄了,都等得无聊了。 但这边安静了,其他地方可是热闹得不行。 那天火起之时,所有的地宫都被最先的接二连三的爆炸震得东摇西晃,沉闷的轰隆声响从四面八方包裹过来,如同闷雷从天上落到了地上之后才猛然炸开,一些人的双耳都流下了血来。 黑袍人和金人奔走而出,奴隶们都抱头就地蹲下,不敢出声。 但还是有些倒霉的,被暴躁又惧怒的人胡乱一脚踢飞,吐着血晕了过去。 这些奴隶,一些是残存的金人平民,一些就是当时贵族的奴隶,一些是被掳掠来的大岳人,还混了几个九蛮、突厥、西夷的人。 他们缩在角落,口不能言,就互相看一看,竖着耳朵听着到处都是的怒喝和惊叫。 “胡老死了!” “虫窝起火了!全被炸了!” “是大岳那帮人!该死,他们是什么时候过去的!” …… 一个黑袍人一掌拍裂了一张石桌,本来乱哄哄的众人猛然停了下来,噤若寒蝉地望了过来。 “胡老死了?” “是……应该是小、呸,是姓孟的那个小杂种干的。” “中毒死的,内脏都被掏来吃了,死相很难看。” 唯一一个大着胆子去闯了胡老门的黑袍人捏着自己掌心烂掉了的手,按着经脉阻止毒气顺着上去。 就算看不见脸,众人也能感觉到他的杀意和愤恨,牙都快要咬碎了。 旁人瞥了一眼他快烂出骨头的那只手,又往旁边移开了点,知道手和人估计都保不住了。 “还有那个兔崽子也不见了。” 他们都没提那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人离开,两天没回来他们都没有去想着找找人,毕竟少年一身是毒,其他人都是对他避之不及的。 胡老都不管,他们去多这个事干嘛。 “很好。” 明显也是主事者的黑袍人似乎并不生气,看向了旁边的一个人。 “方瞎子呢?” “还没有回来。” 那人低着头,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手,尸体倒下的时候,还是低着头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的。 “那就不管他了。” 黑袍人甩袖坐了下来,不再有情绪表露在外。 “大岳不会放过我们,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许随意出入,也不许向外通消息。” “好好在这边等着。” 想要成为九使的绝对不止方瞎子一个,暗地培养了自己势力的也不止他一个。 孟明在胡老身边的时候,胡老甚至亲手给他指出过有狼子野心的是些什么人,他们身边又聚集了些什么人。 但对孟明来说,只有方瞎子才是真正的威胁,其他的都是不够看的废物。 胡老把方瞎子放在自己的身边,两条蛇的牙都从来没有收回去,微笑时舌下藏着蝎尾上的针。 但没有想到的是,他们都没来得及杀死对方。 自从诸城重军防守、暗卫四处乱窜之后,焚仙门的藏身地就变成了只剩五个。 十几处的养虫地一起被炸,大岳的军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大漠腹地…… 消息就像那场火,烧得各处都人心浮动,所有的心思和欲望都被炼了出来,藏都藏不住了。 三天之内,有许多的人站了出来,也有许多的尸体被抛进了化尸池。 这里的尸水之前是用来喂养各种毒物的,但现在已经没有用了,那些毒物也在火海里了,小火还能烤得焦香,大火就没有了残渣。 被隔绝了的五个地宫,主事的人可能一个时辰就要换一个,金国的余孽也不见得安分,他们可不是真心依附于焚仙门的。 知道胡老死了,并且是被他们现在唯一的小王子杀死的人,他们都不由心跳加快了。 金人到现在还在信奉着他们的神明,这可能也和当初末帝专门挑选了虔诚的信徒作为幸存者有关,而现在唯一流着皇室血脉,继承了侍奉者身份的孟明,被他们看得很重。 这场大火,太像金乌坠世的那场火了。 那是刻在金人骨血里的景象,天地都在那场天火中重生。 一些人甚至希望能够投身于那场焰火之中,将自己焚尽,让灵魂得以去到神前得到审判。 他们身怀深深的罪恶,早就该得到天罚。 他们还活着,只是想看见加诸于大漠的灾难能够平复,活着的罪人全都下到地狱。 但现在他们暂时还是需要忍耐。 方瞎子虽然瞎,但这么大的动静,他不用看见都能知道。 跟着他出来的都是他的心腹,胡老派他出来亲自盯着林眉,找到碎片,他走之前就把人全带了出来。 一是人少了在暗卫那里讨不了好,二是,谁知道会出什么意外。 “这不就是出了吗。” 方瞎子掸掸袖子,他背后的心腹被刚才的震动摔在了地上,正在爬起来。 他们比林眉那一方距离发生爆炸的地方还远,只能看见一线的艳色。 盘绕在他肩头的巨蟒不安地吐着长信,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一边。 离他最近的心腹在他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忍不住上前。 “长老,我们要回去吗?” “回去做什么?” 方瞎子眼睛总是闭着的,这时却睁开了,他的眼仁是雾蒙蒙的蓝灰,瞳孔也不是黑色,不细看还看不出来他有瞳孔在。 他半侧了头,那双怪异的眼珠转了过来,准确对上了心腹的眼。 “你想回去送死吗?” “可是胡老那边您要怎么交代?” 心腹是真的有些担心,胡老一旦出手对付方瞎子,他们都是跑不掉的。 “胡老……呵,谁知道呢。” 方瞎子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那一句低喃没有让任何人听清,其他人都还在看着他。 他抬手抚过蟒头,巨蟒甩了甩尾巴在他手心蹭了一下。 “我们的任务只有找到那件东西,其他的和我们无关。” “至于那些人,让他们自己去打,如是受不住了,就带着东西离开大漠。” 方瞎子也想要碎片,他不准备放过林眉。 “长老,他们动了。” “先等等,看清楚他们去的哪一边,再跟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4章 鲛灯长明 林眉的呻吟声惊醒了他。 “然后我醒来你们就都在这里了。” “侧王妃福星高照,连带也庇护了小生,侥幸活了下来。” 薛净悟嘻嘻笑着和林眉结束了讲诉,也没说他差点就昏厥过去,低温失血之下等待他的就是死亡了。 通道中的风把衣服吹得半干,但也加重了他们身上的湿冷寒意。 林眉脸色苍白摇晃着撑坐起来,搓了搓手呼气取暖,她身上穿的衣服特制,还没有那么湿冷。 薛净悟脸色更是没有了一丝的血色,唇色也惨白泛青,若不是眼神已经半溃散了,他本可以不用点灯就能看清这里。 他瘫坐在那里,又把自己挪了挪。 林眉稍微缓和了一丝力气和温度,转过来查看薛净悟的那条腿。 伤口没有清理干净就被绑上了,骨头也是随随便便按回去的,流出的血都已经把地面给浸出了一滩血土。 林眉伸手在断骨处一按,薛净悟再有气无力拖着半口气没咽,惨叫声都震出了回响。 林眉面无表情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等他叫完,就是真的只剩半口气了,就差捂着心口哭哭啼啼恋恋不舍,然后吐血之后含恨叫着负心汉的名字撒手人寰。 “林眉……你,好狠的心啊……” 随即干脆利落地头一歪眼一闭,晕了过去。 林眉轻叹一声,给他解开绑带,重新清理伤口。 她真怕这样下去,就算他们活着回去了,薛净悟这条腿也保不住。 地下估摸不准时间,耳边迟来的嗡嗡作响更是影响了她的判断。 林眉盘坐起运气调理内息,五脏筋脉虽未有损,但身上都是小伤,骨肉都酸痛不已。 勉勉强强聚集起一股内力运转过一周天,更是咬紧了牙关才没再次呻吟出声,林眉腮帮子都在止不住地抖动。 推筋活血,平息血气,身体也在气血运转下慢慢恢复了一些温度。 等林眉稍稍减轻了身上的不适睁开眼,薛净悟还没有醒来。 她探了探薛净悟的脉搏,已经趋于平缓,情况也在好转,小命算是保住了。 但手腕上的温度依旧冰凉,脸上也迟迟没有血色回显。 况且,下来之前薛净悟把上衣脱了,现在还赤裸着上身。 身上划伤和撞伤遍布,右臂上的纱布被解了一部分下来包扎腿,剩下的也沾满了血。 在水里泡了这么久又大幅度动作,没包扎的部分露出的伤口都泛了白,裂口看着更大,包扎着的地方想来也好不到哪去。 林眉把纱布全部解开,将就着给他擦了擦伤口,又扶着墙壁爬起来,撑着墙踉跄走向散落的三具尸体翻找东西。 青年身上的剑被她拔了下来,林眉又在他身上把上面的血液和粘液擦了干净。 中年人身上没剩东西,唯一穿着衣服的那个断手黑袍人尸体被巨石砸得不成样子,衣服也不能从石下拉出来。 而且血肉模糊腻成一团的布料……恐怕薛净悟宁愿冻死也不会愿意看见这东西沾到自己一根寒毛的。 林眉也很是嫌弃地喘了口气,拖着剑朝远一些的地方走去。 等到了转角,拐过去后除了几步的地方还能有一些光亮,再往前走又是一片漆黑,林眉在那边墙上摸索着走出一段距离后退了回来。 手下的触感完全没有变,看不清的情况下她也没有找到油灯。 她回去试着动了动油灯,没有机关打开,但铜制粗糙的灯盏能够取下,火芯持续而稳定地悦动着,风吹来吹去也没有让它有熄灭的丁点迹象。 清透粘腻的灯油只铺了灯底浅浅的一层,燃之有异香,只有凑近了才能闻到一点海腥味。 灯芯只有拇指长短,洁白温润,似若玉石,火焰在顶端静静燃烧,但灯芯那一截也没有丝毫焦黑。 林眉和薛净悟一样想到了鲛人油。 但这东西一向只出现在帝王陵墓的传说里,并且是作为帝王陵寝之中的长明灯。 林眉前世在一次黑市的聚会中听人提起过。 有人新开了一座墓,墓室之前,从前殿始,青铜铸就的仙鹤衔长明灯,五步一盏,左右陈列,照彻甬道前、中二殿,直通墓室。 主墓之中棺椁之旁,七座宫俑捧灯朝拜,长明不夜。 用的便是鲛人油和鲛人骨,因为一些事,他们只带出了一盏仙鹤长明灯,并当场展示过,但没有拿出来参与拍卖,这让许多人还遗憾扼腕过。 但这样的通道之内,为何会有这样算得上极为珍贵的灯油,又用这么随便的东西装着? “侧王妃,这么一点火,烤不熟小生的。” 薛净悟无奈的声音响起,跟躺在烤架上的肉一样放弃了挣扎。 林眉才发现她拿着油灯想得入神,火舌差点烧到了薛净悟身上。 咳了一声,林眉把灯放到地上转头去看他。 薛净悟有点发愁地看了看自己一身的伤,动腿试了试,虽然痛得冷汗直流,但力气回复一点之后,蹦着走拖着走应该都还成。 得早点出去才行。 “再休息一会就去找路,这里有些奇怪。” 林眉和他一起靠着墙坐着暂时没说话,刚才折腾了那一番,她现在又浑身脱力,剑都举不起。 现在就是他们再急也是没用的,两个伤残人士,没有选择的权利。 当然,比他们更急的应该是上面的人,林眉完全不怀疑,她这样生死不知,足以把五里关的人逼疯。 幸而暗卫前天已经离开,消息传到金沙关还有一些时间。 运气好一点,等金沙关的人赶过来,她已经回去了。 林眉在脑海中把金沙关的人过了个遍,最后在林兴修之后,君留山还是出现了。 也不知道这位王爷现在如何了。 君留山现在还好,暂时还没听到消息,暗卫也因为各种原因,阴差阳错地错过了晚上的动静。 五里关的烟火虽然引起了周边城池的警戒,但没有传到多远。 只是孟家父子和知晓内情的人确实都要急疯了。 孟彰在醒过来之后就下了水,一直没从水里上岸,不停地潜水寻找林眉和薛净悟。 头发被折腾散了,一缕缕地贴在脸上,衬得脸色苍白又冰冷,眼睛血丝堆积,从水里出头活像水鬼在窥视生人。 孟末没有怪罪于他,水下的变故是他们谁都没能料到的,要怪也只能说是自己思虑不周,王爷要怪罪也是自己的事。 他调派完守军,又安排赶来的副将去让人报信,联合各个城镇一起戒备追击逃脱的贼人,全城搜捕可疑之人。 之后匆匆赶来水边,就看见孟彰这一副样子。 孟末脸色越发难看,亲自下去把孟彰从水里提了出来,丢给随他而来的亲卫。 “带他去换衣服睡觉,再押着把饭吃了再让他过来。” “睡不着就给我敲晕。” “将军!” 孟彰被两个亲卫架住还挣扎着想要说什么,被孟末直接捏住颈子,指上一用力就把人弄晕了过去。 两个亲卫低着头把人带走了。 一直守在湖边看着找人的亲卫上前抱拳行礼。 “将军,还是没能找到。” “少将军几次尝试也没能下到湖底去看,只在东边找到了另一具贼人的尸体。” 孟末上了后面拖来的小舟,湖上十几艘小舟在来回游走, 亲卫跟上去撑舟向湖心而去。 “预计有二到三个贼人和侧王妃一起失踪了,除了湖心,其余地方都被士兵们翻遍,没有看见他们的尸体,说明侧王妃应该也还平安无事。” “但人呢?” 孟末没有动容,撑着舟沿直接翻身跳下了水,衣服被丢在了舟中,他手上抓着三个气囊。 亲卫连忙稳住后叫住了他。 “将军,属下怀疑下方可能别有洞天。” 孟末停下,回过身来皱眉看着他。 亲卫单膝跪下来指了指下方的水,很是认真地和孟末解释。 “之前属下也下去看过,虽然没有找到人,但发现了湖底有同原有细沙不一样的粗沙散落,颜色差别也极大,看着像是林外沙地的那种沙。” 湖中的沙长期泡在水中,颜色浅,林中的沙地因为湿润,颜色比一般的沙要更深一点。 但他发现的那种,就是外面沙漠里那种金黄的颜色,手感也要干燥粗糙很多。 联系突然出现的大型漩涡,更像是下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大的空间,水在往下涌,从而引发了水面之上的变故。 他来大漠之前生活在多小河湖泊的地带,从小见过了太多的水相,这种“龙吸水”,绝不是单纯的水生了变故。 孟末抹了一把脸。 “本将亲自去水底看看,你去找人在附近勘测,看看下面有个什么东西。” “就算是把这里挖翻,也要把侧王妃给找出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总要给君留山拿出一个交代。 他也不信林眉会真的就这么没有了。 他注意到过林眉身上带着的那一块石牌,还不经意问起过,林眉告诉他是金沙关那位巫送的,她同王爷一人一块。 孟末曾追查金国皇室之密,也查到过神殿和祭司殿。 前金信奉金乌,以巫为祭司,皇室、民间都多有巫,民间的巫孟末向来视为装神弄鬼,有医术的草巫、医巫不在祭司之列。 而皇室供奉的这些巫,是真的能通天地之灵的人,他亲自验证过,并带回了孟彰。 他查到,在公主被送出来之前,当时的大祭司,曾力劝皇帝放弃,并预言过皇帝一意孤行之下金国覆灭之日。 大祭司和神秘人给出的期限不同,皇帝不知为何一反常态的不愿信任大祭司,而最后是大祭司说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7章 一地乱 他们为了找到碎片,一直在大漠之中追查线索,但现在看来,他们依旧离碎片很远,不是有人带路,可能再过三年都不一定能找到。 那些金人每一个都不肯说实话,那些似是而非的指引简直像是溜着他们在兜圈子,才让他们至今没能真正靠近碎片躲藏的地方。 方瞎子不喜欢这种感觉。 林眉也不喜欢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背上的汗毛都要倒竖起来了,阴云密布的天更是让人发寒。 “就不能先把人杀了吗?” “现在还不能,表嫂再忍忍。” 岑见也很无奈,背后跟着的那个人太有耐心了,也太会躲藏了,他几次想要引蛇出洞,但都没有成功。 “焚仙门大概是真想通了,不再让那些小鱼小虾来送死。” “只有等着他们主动露面了。” 他们倒也不是怕了,只是现在情况越发混乱,只能多防着一些。 现在还能知道人在,就怕打草惊了蛇,他们藏得更深,在你防不胜防的时候给你一口。 “最迟等我们拿到戒指,他们一定会出来。” “现在他们的后路已经被断了,争取能一击毙命。” 林眉眉头打结,“啧”着甩了一马鞭打在沙地上,击起一片黄沙。 半天的路,岑见带着他们兜了三天了。 火势没有蔓延过来,但这边太过荒芜,连一处绿洲都找不到,唯一的不同景色就是残垣断壁。 折宁拿着一个水囊过来递给林眉。 “东西还够一天半的,最晚今天晚上,我们就要下去。” “好。” “要不是怕他们伤着东西,也不用费这么大的劲。” 因为那样东西可能会对君留山有好处,不论是岑见还是折宁也就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林眉接过水囊仰头喝了一口,带着岑见和折宁回了被搭起的简易棚子里,两个暗卫出来一人站了一边警戒着。 方瞎子很有耐心地跟着他们绕了三天,唯一不太高兴的是他肩上的巨蟒,正为了饿肚子而闹着脾气。 心腹们都站得远远的,不敢在这个时候凑上前去。 等着巨蟒被方瞎子捏晕了,一个人才小心翼翼避开巨蟒的方向走了过来。 “长老,我们还要这么跟上几天?” “放心,他们耐不住了,最迟就在明天了。” 方瞎子抚摸着冰冷的蛇鳞,一会又把脸也贴了上去,舒服地叹出口气。 在地下待惯了,上来之后真的是浑身都不舒服,而且天气对他而言也太热了一些。 但他半点都不担心,一群人想要和瞎子比耐心,那是不可能的。 “今晚都激灵着点,要是拿到东西还能把林眉杀了,也才好意思去见长使大人。” “是,长老。” 孟寺眯着眼望着前面,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但孟明坚持人一定就在这个方向。 “不会错的,我都能闻到他血的味道了,还有他身边那一条新鲜的血肉。” 少年看起来有些迫不及待了,身体都控制不住地往前探。 折思把带鞘的剑拦在了他的面前。 “孟公子,还请冷静一些。” 孟明委屈地撇了撇嘴,还是缩了回来,焉头焉脑地趴着,双臂垫在下巴下,无聊地晃着腿。 “你们那位什么侯爷,怎么会以为这么简单的绕路就能唬住人啊?” “连我都能看出来他玩的什么把戏,方瞎子才不会上当。” “侯爷当然不会只为了逗人玩。” 折思从沙丘上轻手轻脚地退了回去,和等在下面的暗卫低声说着事。 孟寺隔着衣服在孟明的头上揉了揉,孟明哼了一声,但没有再避开他的手了。 “侯爷是在拖延时间,但不是为了让那个人上当。” “他是要给军队留时间,彻底断了他能逃跑的后路。” 孟寺往后面看了一眼,按着少年一边慢慢往下退一边压低了声音。 “若我没猜错,现在焚仙门所有的地方都已经被围了起来,腹地之外也布好了防线。” “他只盯着侧王妃他们,但后路现在已经全无了。” 孟明不怎么相信地盯着他。 “我可没有见到你们那个什么侯爷和人通信。” “不必通信。” 折思丢了一件黑袍过来,孟明接住,发现和焚仙门的黑袍一模一样,或者,就是从焚仙门谁的尸体上扒下来的。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被送过来的,也同样不知道,这样的衣服为什么就到了他们的手里。 “王爷和侯爷自有默契,何况还有侧王妃亲自作饵。” “这样都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焚仙门,王爷还当什么摄政王,侯爷也可以回道观闭门不出了。” 折思他们没有告诉孟明的是,现在焚仙门各处之间已经被完全截断了,之所以还没有动手,是君留山要留着他们给林眉。 留着他们,给林眉做最后一块垫脚石。 走之前,君留山告诉岑见—— “本王要你帮着林眉平定大漠之乱,最终被人传颂的名声一定要是落在林眉身上的。” “焚仙门和前金余孽只能是毁在林眉的手中,运筹帷幄的也只会是林眉。” “本王能亲手为她打造一场盛名,但最后的一剑,要她自己来刺出。” 在盛名时退场,和默默无闻地病逝,是完全不一样的。 君留山不止要为林眉“身后事”考虑,还要为林兴修和林家考虑。 至于他,盛名对他来说已经变成了累赘,只会加深他和君后辛之间的矛盾。 现在既然还能多活两年,之前没有做完的事他便要继续做下去,再和君后辛爆发大的矛盾只会拖累他的计划。 岑见当时什么都没有说,过后接到传信的折思也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配合着君留山的行动。 所以那天晚上林眉出现在了附近,尽管只是远远地望着; 所以现在焚仙门的那些人还在地宫里斗得你死我活,完全察觉不到覆盖在他们头顶的大网; 所以方瞎子还活着。 “不是今晚就是明天就要动手了,如果孟公子想要亲手杀掉你说的那一位,现在还请好好休息。” 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人究竟是怎么死的,是被谁杀的并不重要,反正孟明也不像是还要预备宣扬一下自己名号的人。 事实上,少年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隐形人,又恨不得杀光看见他的所有人。 虽然不知道少年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但可以确定,他的理智已经岌岌可危。 他还能保留下一点最基本的人性,就已经够让人吃惊的了。 这样的人,就算回去了,短时间内孟末也不可能让他出现在人前,更别说引起他人的注意了。 林眉只要是最终结束一切的人就可以了。 当天的晚上,焚仙门的各处地宫内依旧不怎么太平。 有黑袍人在会议上笑意盈盈地扭断了上一个主事人的脖子,暂时坐到了首位之上。 也有一群金国人,在谁也没想的时候一刀砍下了在场瘫软了一地的人的头,将那些头颅都丢到了地面上,让它们成为一个信号。 还有因为一个人的毒发身亡,自己人就杀得遍地尸骸,开启了一场乱战。 而在地面之上,这是个在三天的喧闹后,终于恢复了平静的夜晚,到处都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就连林眉他们也下到了沙层之下。 除了岑见,没人知道那样东西放在了哪里。 阿明亚喀给了他们不同的信息,并不肯痛痛快快地将所有东西都说出来,但整合到一起,又能发现其实他已经告诉了他们能说的全部。 不能说的能钻空子的那一部分他也给了出来。 也不知道如果被曾经的大祭司们知道了,会不会对这个继承者痛心疾首。 “那是我们守护了多少代的东西,你就这样交给了外人!” 某一方面来说,长得瘦瘦小小乖乖巧巧的现任大祭司,有一颗颇为疏狂桀骜的心。 岑见打开通道口的时候,其他人都是背过身去的。 其实机关并不复杂,但它是一张不停变换方位的星盘,只有见星盘归正,通道才会打开。 这对于岑见而言十分的简单,阿明亚喀和他闭着眼都能将星盘拨正。 通道开启,里面吹出来的是比外面更为凉爽的清风,没有半点奇怪味道。 岑见笑着当先进去了,都没有多检查一下,众人在确定他进去也没事后,陆续走下了台阶。 他们下去的时候没有关通道口,简直就是明晃晃的请君入瓮。 两拨人也真的就先后进去了。 下面是一处没有被怎么修整过的矿洞,坚硬的岩石撑起了曲折的通道。 没有照明的东西留在里面,林眉他们停在最后一片还有着微弱月光眷顾的地方,摸着有些凹凸不平的墙壁皱起了眉。 岑见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三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十分便于携带的那种,就和他的千里眼一样像是凭空冒出的。 这些珠子不大,但十分的明亮,并且还用细绳做了一个简易的网兜,将珠子吊着,完全可以系在腰间或者套在手腕上。 林眉和折宁一人拿了一颗挂到了腰间,岑见举起了自己的那一颗。 这里面像是一个并不怎么受到重视的矿藏,不单道路只是随意挖掘出的,连高矮宽窄都是起伏不定,而且里面都没有多少开矿的痕迹。 “用具和有人来往的痕迹都很少,也看不出有人长期生活在这里。” 他们进到了一个勉强可以称之为休息站的地方,没有贸然点火。 折宁四处查看了一圈,拎了一个落在这里的小锅回来。 “没有被长期烧煮的痕迹,就算是过了十年,痕迹也是不会被抹去的。” “金国喜欢隐藏他们认为重要的东西。” 岑见无奈地摇了摇头,把夜明珠放了下来,光源从下往上照,他们的脸都不可避免地变得阴森了些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8章 探寂处 但看看林眉和岑见,颜值高的好处这时候就显现了出来,就算阴森,也别有韵味。 就算是遇鬼,想来大家对遇见他们这种也是喜闻乐见的。 林眉将被带来的玉盒拿在手中转动着,扬起了眉轻笑一声。 “藏得越深,秘密越大,只会引来更多想要窥探的人。” “所以,要么就像神殿一样让它足够危险,要么就像这里一样,装作毫不在意再坦坦荡荡地摆到人面前。” “反其道而行之,对吗?” 岑见颔首,林眉嗤笑,托着侧腮望向幽深的石道。 “金国这些爱搞花样的人,最终自己没了保护它们的能力,花样再多又有什么用?” 在覆灭之前,金国上下已经是奢侈无度了,贵族们在酒池肉林中醉生梦死,皇室轻易就被空中阁楼所引诱迷失,就连百姓也骄狂自大。 他们确实有资本,但也挥霍了他们的资本,召来了灭亡。 “前面都是岔路,属下去看了看,都没有什么差别,辨别不出会通向何方。” “地下通道错综复杂,没有地图,要怎么找到那个地方?” 在休息了一阵之后,折宁又往前走了一段再折了回来。 林眉正抱臂仰靠在墙上,轻闭着眼睛休息,指尖闲缓地轻点在自己的小臂上,似乎在和着某一个节奏。 “咚、咚、咚咚、咚……” 呼吸声、脚步声、心脏跳动一缩一放的声音,都混在了一起,夹杂在风中游走,在交错的幽深中被扩大,像是血液从经脉中流过。 岑见盘腿在角落坐着,面前的沙地被他画得乱七八糟,他头也不抬,摆手让折宁先不要说话。 “还多了几个人。” 林眉睁开了眼,单手撑在地上探身在他面前看过一眼,突然感觉眼晕得厉害,她想或许是因为光线太暗出现了幻觉。 那一地的基本上就是天书了,并且岑见还在不断往上添东西,一层又叠了一层,上下左右似乎都是颠倒着来的。 折宁也在好奇的一眼之后立马目不斜视,流畅地接上了林眉刚才的话。 “之前跟着我们的是焚仙门的人,后面来的,似乎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认识的自然是折思和暗卫,折宁和他们朝夕相对,就算是现在隔了太远连气息都察觉不到,也有一种感觉能告诉他就该是他们。 “不认识的那个,和焚仙门的感觉很像。” 那种常年在暗无天日的地方累出来的阴郁,和蛰伏着的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的毒蛇,身上有股萦绕不去的血腥气。 只要眼神往这里瞥一眼,就足够让人嗅到那种让人从心底厌恶的腐烂之气。 从皮肉,烂到了骨子里。 折宁甚至想起了君留山曾经在边关遇袭的那一次,后跟上来的陌生人,这一次比那一次还要让他控制不住地寒毛倒竖。 他的手黏在了剑柄之上,寸刃在袖下出鞘。 若非折思也在,阴冷的视线也并非缠绕在他们身上,说不得他就已经不顾一切出手了。 林眉挑了挑眉看向他的手,拇指不住地在木面上摩挲着,上面都沾了一层的汗。 折宁也注意到了自己的一点不正常,轻咳了一声,把五根手指规矩的摆好了。 “好了,余找到那物的安放之处了。” 把地上的东西全部抹去,岑见站起来拍掉袍子上的沙土。 守在四角的暗卫立马聚拢了过来,折宁也极其自然地开始收拾东西,检查身上的武器。 只有林眉用很是惊奇的眼神在他身上溜了一圈,又盯住了他的脸。 岑见差点以为自己脸上和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摸了摸脸也没有摸到什么东西,又低头看了好几遍身上的衣服。 林眉那一瞬间投过来的真正惊奇的目光,还让他以为自己突然就平地飞升了。 “表嫂,敢问余有何处不妥吗?” 林眉也站起了身,只是若有所思地继续看着他,没有回答。 弄得岑见摸不着头脑地再把自己检查了一遍。 林眉轻笑摇了摇头,将玉盒揣进腰间的皮囊,手掌拂过腰间的软剑。 “既然如此,就先过去,还请侯爷带路了。” 岑见把剑拔出来握在手中,当先往通道里踏去。 林眉和折宁他们的剑都拿了出来,随手挽了一个剑花,林眉对场地不太满意。 暗卫中有用鞭子的,默默把武器换成了匕首。 在他们之后的人都间隔了不短的距离,方瞎子的人模糊看见了几道雪光一闪而过,更加谨慎地屏住了呼吸。 “长老,他们拿出兵刃来了。” “这是防着我们,还是里面有什么危险?” “他们什么时候没防着我们了?” 方瞎子冷着脸把巨蟒从身上拎了下来,摸出一个药瓶打开放到蛇头旁,巨蟒莫名就醒了过来,还在迷糊着就一口连瓶子也吞了下去。 他用脚尖踢了踢蟒尾,在它反身张口之前一脚踩在了蟒背上,冷笑了一声。 “金国的那群人就是疯子,你难道指望他们会好吃好喝招待你们吗?” 别的不说,大祭司的存在不是秘密,而且现在是有两个祭司存在的。 阿明亚喀被保护在金沙关之内,另一个巫当初和残民一起来到了大漠腹地。 就算打不了阿明亚喀的主意,在他们这边也还有一个巫,同样知晓碎片被隐藏在何处的秘密,甚至他自己都直白地说过他知道。 但这么多年他们都没能得到碎片,不就是因为这一位就是个疯子,比他们那个小王子还要疯。 疯到连他们焚仙门都不敢对他做出什么,也让他们留下了孟明那小子的命。 “不小心一点,恐怕就不是脱一身皮这么简单了。” 林眉他们一行不知道是走的正确的道路,还是随便往前闯着走,他们跟不了太紧,没办法完全沿着他们的路走。 “那长老,我们要不要在外面等着?等他们拿了东西,我们再抢过来便是。” “他们不一定能躲得过杀招,但在这样的地方,想要悄悄离开就太过简单了。” 方瞎子松开了脚,巨蟒完全清醒了过来,它竖曈缩紧,在黑暗中发出了幽蓝的浅光,无声地向前爬去。 但同时,黑暗的地方对方瞎子来说太过有利。 不论是风声掠过石面气流的起伏不定,还是鳞片和地面摩擦时,沙砾被碾过的微弱声响,都被黑暗又狭窄的空间无限放大。 任何一点点细微的动静组合起来,足以将这里完全展现在他的面前。 方瞎子就像回到了独属于他的世界中一样,让旁人不便的环境,对他来说只有自在,如鱼得水。 “跟着这小家伙走,不必跟着林眉他们,只要最终的目的地是一样的,便足够了。” 心腹们只能勉强看清旁边人的轮廓,在片刻的停顿之后,黑影之间互相点了点头。 他们没有等方瞎子再说什么,在那条随时会反过来吃掉他们的巨蟒蟒尾消失在黑暗中之前,不惊动一点尘埃地跟了上去。 方瞎子留在了原地没有动,他微微侧头,将风声收入耳中。 “都多少年没人来过的地方了,今天一下子就这么热闹。” “真是让人意外。” 他将自己完全融入了黑暗之中,选择了另外一条完全不同方向的路,悠然前行。 “等一下。” 落后在靠近入口位置的少年突然出声叫住了孟寺几人,他的帽子被他拉了上去,眼睛死死盯着身边的墙壁。 他在那一声之后许久没有说话,也没有移动脚,就维持着那么一个姿势。 折思他们一起看过去,看不出这里的墙壁有什么不同。 暗卫上前摸了摸,又把耳朵贴在一块突出的石块上敲了敲,转过来对折思摇摇头。 “没有暗门和标记。” “阿明?” 孟寺要拍上孟明肩膀时,少年骤然打了个冷战。 “他发现我们了。” 他收回视线将兜帽拉得低低的,完全盖住了他的脸,只能看见一小节脖颈,苍白瘦弱的指尖搭上了那一小块地方,在喉结上抹过。 “他在想怎么杀了我们。” “阿明,是你说的那个方瞎子吗?” 他们一路跟来,折宁似乎是发现了他们的,但方瞎子一行并没有。 因为少年对那个人足够了解,知道要怎么避开他,就像避开一条蛇一样。 孟明骂了一声,折思他们已经都把各自的兵器拿在了手上,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是他们没有掉以轻心。 前面林眉和岑见还在,如果被发现了,就不如想想怎么把人拖在自己这一边。 “不行。” 少年看出来他们在想些什么,漠然摇了摇头。 “这里对他来说才是天然的主场,你们想要和一个瞎子比谁更了解黑暗吗?” 折思顿了顿,沉思片刻后点头。 “莫要去追,去找侧王妃他们汇合,总会遇上的。” “是。” 孟明缀在队伍的最后,孟寺他们不知道路,只能边走边小心检查路上的痕迹,找到林眉他们的方向。 在一次拐角之后,少年消失不见。 孟寺往后看了一眼,折思按住了他的肩微微摇头,他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地继续往前走去。 三队人之中,只有林眉他们拿着照明的东西穿梭在地下。 林眉看了看手中的夜明珠,随手挥剑,甩掉沾在上面的黏稠液体,挑了挑眉。 “我们挺像靶子的。” “进了地下,谁也瞒不住谁了,不如正大光明一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9章 渎神者 从他们站的地方一直延伸到来路,满地都是虫尸和尸体分裂时洒下的液体,在被照亮的范围之外,还有更多。 “这个真的不是故意放来恶心人的吗?” 在尸体之间,还有古怪的不曾被沾染一些的空地,都是林眉和岑见留下来的。 不止林眉压低了眉眼,脚下小心避开了东西,岑侯也不肯让一片衣角沾上一点的不雅。 林眉睨了一眼手中的软剑,没有收起来,看起来是极想丢了的。 但她还有闲心对着岑见的腰间扬了扬下巴。 岑见无奈笑了笑。 他用的不是那把祭剑,而是随手从暗卫那里抢来的鞭子,还是看准了带了两条鞭子的那一个抢的。 “再往里面走几步离开这里,然后先休息一下。” 这些虫子杀起来也是累人,杀人如切瓜砍菜没什么,但人太多的时候,只会让你砍到手疼。 虫子微小又无孔不入,要杀就要比杀人更精细。 在狭小的空间里,他们都没有退路,每一次的出锋,角度、力度、弧度都要精准又果决。 还得防着漏掉任何一只让它有落到身上的机会。 刚发现虫子的时候,林眉就甩出软剑,一剑斩落了一大片。 上一次被蝗虫包围的时候,她忘不了破开天地的那一剑,而这一次,她自己握着惊雷。 岑见一手还剑入鞘一手从暗卫的腰间抽出鞭子,挥臂转腕,长鞭如棍扫出,破空而绞,打碎不知多少的硬壳,开出了一条路来。 “小心,有毒。” 虫尸中流出的液体散发出古怪的味道,流过的地方有着几不可察的腐蚀痕迹。 他们看不真切,但充斥了一个空间的古怪腥味让他们都皱起了眉,不用岑见提醒,众人都小心避开了地上的和空中飞溅来的。 这是种黑色无眼的小虫,飞起来除了划过的气流,没有任何的声息。 背上有厚厚的像石头的硬壳,让他们能够隐藏在石头的缝隙之间不被发现,在林眉他们进来之前,它们趴满了墙壁。 他们谁都不曾见过这种虫子,在走到干净的地方休息的时候,林眉看向岑见。 “岑侯觉得,这是大漠的人培育出来的吗?” 岑见把鞭子丢在了那里,正举着夜明珠取下腰间的剑仔细检查,闻言摇了摇头。 “不像,更像是自己变异的。” 他知道林眉的意思,林眉想问的是,这里是不是个陷阱,不管是来自于哪一边。 特别是,干净的矿洞之中其实不该有这么多的虫子,蝗虫是因为有人饲养,而这里,没人能给它们提供食物。 “地下之中,常有各类虫蚁,大漠之内的更是多数都身带毒素。” “这一类的,其中有些就容易受到环境的影响从而变得与原本的种族不同,并且改变自己的习性和食谱。” 林眉和折宁都看着他,折宁一边把手上的绷带重新绑好,一边不解地环视了一圈这里。 “但是这是长年累月才会有的变化,这里似乎并没有那样的条件。” “并且它们的活动范围只局限在了一个地方。” 以暗卫的推断来说,这里虽然是一处十分久远的地下矿洞,但虫子对这里的侵蚀,不会超过三年。 三年想要突发变异,除非是像蝗虫一样,有外力因素在催促着它们变化。 而这样的因素,在这里看不见踪迹,来自于人的可能性太高了,且有心比之无心更容易让人相信。 林眉本也是一样的想法,但她看见了岑见手中的剑后,突然反应了过来。 岑见不止是在检查那把剑有没有沾上东西,还在看剑鞘的材质。 金国的人,对越珍视的东西越有种执着,做什么都有他们自己的信念,更不会真的随手放置一样代表着他们的信仰的东西。 “或许是我们想差了,这里不止是藏东西的地方,是吗?” 她的唇角不受控制地绷直,腰背微微挺直。 “侯爷是说,那样东西影响了它们?” “是。” 岑见将剑放下拄在了地上,他的手按在剑首上,掌心包覆住刻在上面的那只金乌。 “余虽未亲眼见过那样东西,但不论是大祭司还是侧王妃您,都向余描述过它的不同寻常。” “而这个地方,本身已经足够不同寻常了。” 墙壁无声无息地碎裂开来。 他闲庭信步一般在通道内悠然走过几步,右手掌不知何时已经滑下了剑柄,反手收拢了五指,竖剑贴在臂上挡住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针。 林眉甩剑如甩鞭,在接触到人体的一刹那内劲迸发,流水刹那凝冰,砍下了一只手来。 岑见还慢悠悠地回头对她弯了一下眼,为了致歉低下了头。 “在进来之后我才意识到,或许这一次,会比我们想的更为艰辛了。” 林眉蹬壁跃起凌空后翻,长剑从人的百汇贯入,落身一腿屈膝半跪在已经成为了尸体的人肩上,在半空维系着平衡。 有着一双深如寒泉的眼的杀手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牢牢盯着她,想要将她淹没在黑暗与绝望之中。 后面有隐藏在黑暗中的手向她递出了匕首,前面有短弩弦声轻弹,铁箭破空,啸似鬼差催命。 折宁和暗卫被隔开了去,一条通道里满满当当塞了十几个人,被破开的墙壁掉了一地的碎石块,一不小心就可能踩上去滑一脚。 林眉看着地上的人头有点无从下脚的感觉,但一直弓着背也十分难受。 她哭笑不得地将被因为她辖制而没有倒下的尸体踹出,拔出了自己的剑挽花打掉袭来的匕首,又反脚挑起。 铁箭从尸体上穿过,留下一个完整的圆洞,能够看见前面揉身而上的黑影。 想要袭击的人已经侧身避过,露出身后被自己的匕首插中了喉咙的人。 林眉向岑见“啧啧”摇头。 “谁想到的在这种地方填人头?” 铁箭一连穿过两具人体,去势已尽,岑见张掌接住丢出,林眉在半路再接一掌,打进了险些伤到暗卫的一人的后心。 岑见也很无奈,一把长剑因为空间大小的问题被他用成了匕首。 “或许是,因为太过高兴,学了刘公。” “以人为蚁,围道而欲噬象。” 堵在破碎的墙壁那边的,可不止这么一些人。 林眉都要无奈了,折宁连杀五人将尸体砸出,给她清理出一片能站人的地方。 跟着他们的人不论远近也都听见了这边的响动。 方瞎子的那群心腹看着前面突然精神起来的巨蟒,在蛇信的“嘶嘶”声中惊疑不定。 “快走。” 那样的阵仗,不像是长老弄出来的,林眉他们自己人之间也不可能打成这样,难道还有什么他们没有发现的人在? “不能让别人抢先了,在没有拿到东西前,林眉还不能死。” 他们加快了脚步,巨蟒比他们更加兴奋,仗着夜能视物跑出了残影,它嗅到了前面大餐的味道。 方瞎子停下脚步细细听了听,随即继续往他选择的方向走去,似乎半点都不关心林眉了。 他不是胡老,暂时还没有那么贪心,现在只要拿到碎片就好。 其余人是死是活,和他没有关系。 折思他们只会更为着急,回荡过来的声音很是明显,他们却无法分辨具体的方向,之前林眉他们走过的痕迹也被人为地抹去了。 这样的动静不是前面那么几个人能弄出来的,还有他们不曾知晓的人一直耐心地蛰伏着,知道猎物踏进了为他们准备的包围圈之中。 “有可能是谁?” 几个人都盯住孟明,他们不想没头没脑地就闯进去,然后再把自己搭上。 这里最熟悉大漠势力的人就是孟明和孟寺,而孟寺现在明显和他们一样没有头绪。 “是那群早该死了的哑巴。” 孟明神色很冷,难以抑制地流露出了厌恶,不是那些故作夸张的情绪,连对胡老和方瞎子他都没有这么直白过。 但他站得依旧很是放松,两肩两手都极为松懈地垂着,所有能作为攻击工具的东西都没有出现在他的手中。 在众人的沉凝气氛中,他抬脚越过人走到了前面,继续往前走去。 “不用管他们,他们只会自动自觉地用尸体铺路。” “但是还有一个麻烦人物也来了,你们要是还想要东西,就最好快上一些。” 人太多,想要杀完就和之前杀虫子一样的麻烦。 而且林眉和岑见他们都有一样的担忧,能在这里阻挡他们的人,是否早就拿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折宁,你们在这里拦着。” “岑侯,我们先走。” 这里的人没有杀死暗卫的能力,但他们又像是傀儡木偶不知疲惫没有情绪。 死了再多的人都不能让他们眨一下眼,也不能让他们因为惧怕迟疑而放慢一些脚步。 源源不断涌来的人,只有杀掉他们这一个目的,也只知道这一件事。 岑见拍出去的人倒砸翻了一群人,这就是在一个狭窄空间堵了一群人的好处,闭着眼都能中。 他们无法灵活应敌,对方又何尝不是如此。 林眉从倒下的人身上踏过,翻涌的气劲倚剑而出,将人影或推或拍或砸,尸体当真如孟明所说一般铺了路。 岑见眯起了眼,在林眉的背后再在上面堆了一层尚还温软的“毯子”,因为并不平整,走过时要小心不要崴了脚。 折宁和暗卫迅速反过来堵住了通道,寒兵尽出,银光不歇。 除了那一片虫子,和死侍一般从出现开始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的杀手,之后他们没有再遇见其他的活物。 这里没有暗器机关的存在,可能是为了更好的伪装,但反过来想一想,也可能是为了—— “不亵渎神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5章 身在不知处 但现在大漠只剩下两位巫,金沙关的那一位,是大祭司的徒孙。 能让他给出前金皇室才有的护身牌的,只有天命所佑的贵人。 孟末对亲卫摆了摆手,一头潜进了水下。 亲卫看了他消失的地方一会,才撑舟回去,回五里关去找这些年被将军收罗来的那些匠人。 这时距离突变已经过去了四个时辰,天上的日头接近正中了,下水的士兵十人一组,已经换过了五组,只有孟彰一人从半夜坚持到了现在。 亲卫暗暗祈祷着一切都只是有惊无险。 刚才他没说的是,林眉他们被坍塌的空间填埋的可能性更大。 幸运逃过死劫的林眉二人并不知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薛净悟现在自己扶着墙一路半跳半挪地往前走着,林眉在旁边拿着灯和剑,走得也很是缓慢。 他们从左边的拐角离开,一路前行,已经走过了三处拐角,每一折相隔,横约有百步,竖约有二百步,沿墙角细看,都有细微水流冲刷过的痕迹和湿土。 总体而言,这些反复弯折的通道组成的是一处长方形的大空间,在第五条通道中,他们见到了第二盏灯,和顶上第二个通道口。 两个人都没力气跃上去看一下,通道口旁边也没有什么依附点。 薛净悟再次敲了敲墙壁和地面,声音改变了。 “外面从实土换成了沙子。” 林眉倚在墙上缓气,也屈指在墙上敲了一下,耳朵贴在上面听了听。 她听不出来,薛净悟摊手告诉她,这是“耗子”的绝技之一。 林眉沉思了片刻,他们应该还没有走出阿莫湖的范围,不论他们被冲下来时还在不在湖中心地带,这么一点距离太短了。 而他们头上这一个新的通道口旁边并没有渗水的痕迹。 “阿莫湖的湖底呈斜坡状,从湖边下来过半才有石头出现,这些石头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压顶。” 以前的阿莫湖面积比现在有一倍之大,但看一旁的地形,并没有这么大的凹陷地带。 湖底被填过,可能是湖水退下时带来的细沙,也可能是通过下面的机关。 “现在上面应该是先有一层沙子,再有水。” 这些机关,很可能是为了保护下面的某一建筑,防止上面湖水和沙地生变,倒灌或塌陷,从而伤害到下面的建筑。 所以湖水中间是用实土支撑,到了这边就变成了沙子。 “看来,我们想要出去,还要去找找入口了。” 薛净悟伤腿点着地,右手垂着不敢大动,也没忘了自己的好奇心。 林眉先是吃惊看了眼还要去找新奇地方的薛净悟,然后沉默。 他们现在不管怎么选择都是在赌,这里估计至少十年没有人下来过了,到底什么情况没人能肯定地说。 那个神秘的建筑是否还保存完好,通道有没有塌陷或者被堵住,里面又有没有危险,说不好。 唯一可以确定,至少不会遇上焚仙门的人。 而他们现在沿着水道,肯定会有一个出去的地方,林眉推测大概率是连着暗河的,但到了暗河之后要怎么上去地面,也是一个大的问题。 现在他们连方向都分不清。 林眉把剑往墙壁内插去,剑轻而薄,很容易就切进了墙壁,但林眉推着剑的手腕在微微颤着。 握着剑柄一旋再将剑抽出来,看了看剑上带出来的沙砾,林眉还是叹了一口气。 “我们没有吃的和水,以现在的状态,可能要不了三天就会死在这里。” 如果这里连空气都不流通,睡下之后他们能不能活到醒来的时候都是问题。 能站在这里,充满了巧合和幸运,但这份幸运能一直持续下去吗? 薛净悟大概是觉得能的。 他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眼睛都兴奋地亮了起来。 “无妨,只要能找到地方和通向地面的通道,哪怕塌了,三天时间,就算从薄弱处挖,也能挖出一条道来。” 林眉想了想自己这两个半残,三天连吃喝都没有,能挖个什么鬼出来。 但她还是同意了,反正都是赌,能满足一下好奇心也挺好。 有了这个激励在,薛净悟蹦起来都快了一点。 但这个通道不是那么好找的,就算主要建筑有通道在,也不会是给人通行的。 而且这里的模式太过固定,连水道有多长都没办法推测,他们还有可能在一开始就选错了方向。 但好运或许真的在眷顾他们,在第十一个通道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道低矮的门。 薛净悟眯着眼睛,扶着林眉的手臂坐下来,伸手在石壁上摸索着。 比起旁边的沙土墙壁,这一面平整灰石砌起的石壁实在太过显眼。 薛净悟一寸寸摸过来,终于确定了门的位置和大小。 藏在石壁中的门只有人腰高,门缝同石缝完美地贴合,凭肉眼是难以找到这一道门的,但又如此的显眼。 “所以,这种不正常的通道,还比正常的通道要好找?” 谁也没有发现在阿莫湖之下还有这么一个大的秘密,而这个明晃晃的提示,只要有耐心,怎么也能把门找到。 薛净悟让林眉把灯再贴近一些,并对她的疑问翻了一个白眼。 “能开启上面的通道口,还没死在水淹沙埋石撞下,并且能有力气折腾到这边来的人,目前看来也就我们两个了。” 这一路上连个风化在这里的骸骨都看不见,而且也没听说过阿莫湖或者附近,有这样的景象出现过的事。 这是一条十年——或许还不止十年——但一直没被人开启,又保存完好的水道。 不能因为现在人还活着,就忽略了前面的九死一生。 值得庆幸的是,在异象发生的时候,除了他们,应该没有其他人在水里,也就没有被牵连枉死的人了。 薛净悟研究了一会,放弃站起来后退。 “还是直接拆。” 这应该是主体建筑排水的通道,控制开关在里面,他现在手上什么都没有,也没办法打开了。 林眉在他的指示下,将剑贴着一道缝隙推进去,然后一点一点切开,若是这剑再厚上一毫,都没这么轻易。 剑推过小半就能感觉到剑尖一轻,出现在了另一个空间之中,这处石壁尚不算太厚,他们找的地方目前来看也不是死路。 林眉和薛净悟点了点头,更加小心了。 薛净悟皱着眉看着林眉动作。 这一类的机关最怕的就是拆了之后会有许多的连锁反应,他的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对这里的任何一个机关就更加要小心。 剑在竖着切下来的第二块砖内撞上了铁的部分,林眉试着压剑,但剑没能切进去。 薛净悟让她将这一块砖给打开。 他们现在手上也就这一把剑了,弯刀和匕首都在漩涡中被冲走了,剑断了才是真的麻烦。 打开砖面,里面横着插了一根乌沉沉的铁棍,也没有生锈腐朽。 林眉和薛净悟一起上手,也没能把它拨动,用剑也切不断,捏断和震断他们现在是做不到的。 之后林眉再试,这一道门里大概有五根这样的铁棍,把砖头全部拆了人也没办法进去。 而其他部分的石壁后面都是实心的。 两人坐在石门前互相看了看,一起叹了一口气。 他俩的其他东西都在入水前放在了岸上,交给孟彰收好了,现在连个能腐蚀铁器的药水也没有。 “怎么办?” 林眉把剑收回来,撑在身边。 薛净悟揉了揉自己的胸口,转头吐出一口瘀血,擦着嘴角的血摇头。 “你继续往前走一走,看还有其他地方没有,我在这里再看一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林眉去后面那条通道拿了一盏油灯过来,点亮后放在了薛净悟身边。 “如若再走十条通道也见不到其他入口,我就回来。” 薛净悟没有异议的点头,林眉也体力不足,二十条通道的距离差不多是她现在的极限。 林眉把剑留给薛净悟,自己端着一盏灯继续向前走。 等到第十条通道的时候,她撑着墙弯下腰,看向了墙边格外湿润的地方。 她在那里站了一会,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往下走下去。 在第十二条通道,她在右边的墙壁上,看见了一个挖出来的洞。 和刚才发现的那个门一样,只到人腰高,只够成人趴着进出,但是有些窄,更像是挖出来为孩童准备的。 林眉试着爬了一段距离,挪动很是艰难,但进去一段距离之后,空间就逐渐扩大了。 这是直接的土石壁上挖出来的,里面没有怎么修整过,以土壁的风化来看挖出的时间已经十分久远,但依然很是坚固。 刚才大水冲过,流进来的却不是很多,也像外面的水道一样极快地恢复了干燥,只有些微的湿土。 土道是倾斜向下的,很长。 林眉在能够转身之后就退了回去,靠在墙上拍着身上的土,慢慢把喘息平复。 “这地方可真是越来越怪了。” 哪怕她没有见识过,也觉得这里处处透着古怪,这洞…… 怎么看怎么像盗洞。 林眉慢慢走回去,沉思着把发现和靠在墙边发呆的薛净悟说了。 薛净悟捂着头,现在反而有点犹豫了。 “鲛人油、鲛人骨、盗洞……” 若是金国什么藏宝之地,或是像他们要找的那个地宫一样的地方,他肯定毫不犹豫的就进去了。 但陵墓不同,陵墓他在学习“耗子”手段时,师父便反复告诫过,若非准备得当,不要轻易下墓。 大墓从来凶险,不乏莫测之事,“耗子”有“耗子”的行规,犯规者,且看古村之人。 “金国从未有墓葬的习俗,说不定是我们多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0章 赎罪人 在地下神殿之时,不论外围有多凶险,神殿之内都是静谧而安宁的。 “这里也是神明的地方,他们不该亵渎这里。” 岑见说这话的时候,语速很慢,像是特地放慢了,想要说给谁听的。 他又变成了那个拿着剑依旧翩然儒雅的公子,刚才才沾了血的剑倒垂点地,似乎回到了庄严的祭坛之上,又是那柄该被供奉起来的礼器。 林眉将腰间的夜明珠抛了出去,光亮随之移动,填过凹凸不平的缝隙,晃得人有些眼晕。 珠子骨碌碌滚过撞上了前面分岔口的墙角,在它能照明的边缘,扯出了一片没有移动的衣角。 岑见用古怪地声调和语言说了一句林眉听不懂的话。 “阿明亚喀和我说,要杀了你。” “我将会死亡,但不是现在,我们的罪还没有赎尽。” 脚尖踏进光亮的边缘,模模糊糊的影子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兜帽没有被拉上,那是一个年轻人的模样。 “你带来的剑,让它暂时回到它的鞘中去。” 回答的是更古怪的话语,林眉踏前了一步,横剑在前。 年轻人走入了能够让人清楚看见他的范围之中,眼睛向林眉转了过来。 他不会说大岳的话,但那种傲慢的神态谁都看得出来,尽管他的面容该是中正平和又带着点和善的。 这张脸和阿明亚喀一模一样。 林眉和岑见经历了将士们看见孟明时的惊疑,而年轻人仿佛已经十分习惯了。 他摊开手,展示没有武器的手掌。 “既然是大祭司决定将东西交给你们,我不会质疑大祭司的决定,但我会阻止你们。” “你所谓的阻止,就是将守卫变成没有神智的傀儡,让他们在这里大肆破坏杀戮?” 岑见轻轻一振长剑,剑身有暗赤流光闪过。 林眉耐心地听着他们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不管是岑见还是莫名出现的青年,都没有剑拔弩张的意思,但流动的杀意迟迟没有退去。 后面的短兵相接声已经被他们抛开了很远,这里也没有其他人跟上来,只有他们三个人在。 林眉很习惯这样的地方,狭窄、幽暗、安静,但不代表她喜欢。 只有呼吸声和心跳声的地方,太多的东西都掩藏不住。 右脚后撤时鞋底和地面微弱的一点摩擦声,都能成为一个信号。 尽管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长剑铮然而鸣,快到虚幻的影子摇曳在墙壁上,重重诡影变幻莫测,三人已经缠斗到了一处。 林眉的软剑绕臂而上,绞碎了贴在手臂上的一层衣袖,而带着破石之势的手掌也拍到了她的胸前。 黑刃无露锋之光,自斜下悄然刺出,贴着手掌擦过,林眉回剑后收,扯来手臂撞上了剑锋,留下一条深深的血口。 青年提膝而击,林眉被迫后退,他垂下的手臂上尽是被划出的伤痕,鲜血顺着手臂,在指尖汇集滴落。 岑见轻笑了一声,转腕挥臂,改斜刺为横扫,到底仓促了些,被青年轻松后跃躲过。 “加伊思阁下,您既然还有未尽之缘,现在还不愿死在这把剑下,何苦同我二人在此纠缠。” “毕竟,来的也并非只有我们,想要那样东西的也并非只有我们。” 岑见把林眉挡在了身后,林眉看着青年在垂着眼沉默之后,无声退走,消失在他们的感知之中。 连她都难以做到能如此完美地和一石一风融为一体,在满是死物的环境里,生命的存在总是会更加显眼一些。 他们没有去追,林眉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沫,她还是被掌风扫到了些许。 岑见回身来扶她,拿出一颗药来让她吞下。 “还好,他没下死手。” “那是谁?” 林眉喝了口水把药送下,抹掉唇上的血迹,弯腰捡起了被她丢出去的夜明珠,一边系回腰间一边微挑起眉。 岑见没在身上找见干净的帕子,就将剑在小臂的衣袖上擦拭干净了。 “那是大祭司的双生兄长,也是神殿的祭司,是一位巫。” “如果不是当年的事,这一代的大祭司之位该是他的。” 林眉想着,或许就是在废都的时候,阿明亚喀把岑见拉走之后说的了。 岑见颔首轻叹了一声,看她调理好气息之后,两人边往下走边说起了这件事。 “大漠现在仅存有两位巫,就是这一对双生子。” 林眉也记得孟末说过大漠现在还有两位巫,但从未提及到除阿明亚喀的另外一位。 时间长了他们也没人留意这个问题,但现在看来,这一位的立场可不怎么好说。 阿明亚喀当时和岑见说起时也是愁眉苦脸的。 作为双生子,并且都是巫,他们之间有很强的感应,阿明亚喀也一直知道他的哥哥大概是在哪的。 “我们长得很像,从小甚至让人分不出来谁是谁。” “小时候我被师父带走,哥哥被皇室的人带走,后来十年多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他看一眼岑见的神色,苦笑一声。 “但大约也能猜到,他是被给大漠带来深重灾难的人给握在了手里。” 岑见看见阿明亚喀一直在不安地扯着他自己的袖子,深深叹息了一瞬。 祭司不会背叛他们的神,但祭司会用各自的手段去维护他们的神,而且谁是敌人,他们有着自己的判断。 他的哥哥或许走了一条和他背道而驰的路。 阿明亚喀在最后端正了神色,肃容拔出岑见腰间的剑双手捧起。 “总之,这一次你们很可能会碰上他,如果可能,在他做错事的情况下,用这把剑杀了他。” “若祭司加伊思犯下重罪,当诛。” “这是神殿的审判,由我作为大祭司下达,托请道友执行。” 岑见握住了剑,将它从阿明亚喀的手中拿起,垂剑抱拳。 “不负所托。” 他将和兄弟两人之间的对话都悉数告诉了林眉。 林眉低着眼将夜明珠托在掌中,陷入了沉思。 青年虽然出来之后对他们有着极深的杀意,但是不论是之前的杀手,还是他自己,都没有真的要杀掉他们的意思。 那些人,更像是被他送出来,给他们杀的。 而且看起来他和焚仙门也不是一条心的,否则这里早就该被焚仙门占领了,东西也会落入焚仙门的手中。 “所以,这一位现在是去找焚仙门的人了?” “他只想阻止我们拿到东西,但更想杀了焚仙门的人,再杀掉作为罪人的他们自己。” 林眉按住眉心揉了揉,现在这里的局势越发地混乱了。 “现在这里有多少人?” “……大概有四队人了。” 小小的地洞中,都打成堆了。 他们拐过一个拐角,前面是一道宽有百来米的裂口,一道铁索横在裂口之中,像是被人搭在那里的桥。 林眉站在裂口之边往上面看了看,坚实的石壁撑起了一片拱顶,而下面,就是奔腾而过的河流。 大漠之上赤地千里,荒凉无边,黄沙之下暗河奔腾,水系纵横。 “我要是他们,也得怀疑是不是天罚了。” 林眉叹了口气,有些理解了这些人的惶惶不安。 在她自己都没留意到的时候,她已经在不断地接受这个时代,越发贴近这里的人了。 但现在还没有一个将她留在这里的船锚。 铁链横连着两个洞口,大约只有三指粗细,锈迹斑斑。 试着伸脚在上面踩了一下,虽然摇晃得厉害,但居然没有因为太过腐朽而断裂的迹象。 岑见用剑在上面随手划过,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缺口。 “虽然不如此剑精纯,但也是一样的矿石铸成。” “看来是必须要过去了。” 拿这样金贵的矿石铸成铁链横在此处,总不会只是为了好玩,而且这也不像平常人能走的道路。 只是,为什么没有将铁链撤去? 十年过去,这里有了当年的大祭司和阿明亚喀都不曾预料到的变化。 并且还有同样知道这里的加伊思在,连岑见都说不准之后他们会遇见什么。 折宁他们被那群“守卫”困在了原地,加伊思并没有过去,他不想在他们面前露面。 折思他们还在赶来的路上,即将和巨蟒一行遇见。 加伊思去找了方瞎子。 “方长老,久违了。” “祭司大人久违,几年不见,是否安好?” 方瞎子那双森白的眼睛转向加伊思站立的地方,带着毒的尖镖正大光明地扎在他的脚前半步地位置,还有一枚扣在他的指尖。 “这份大礼方某受之有愧。” “小王子也来了这里,祭司大人不去迎接一下吗?” “难道杀掉方某就这么重要?就连方某自己都不知道有何处值得诸位这么重视。” 这些都是废话,他们之间的怨仇早就算不清了,连着国仇家恨一起,堆积了十来年。 但方瞎子悠然自在,加伊思也拢袖闲立。 “方长老放心,我不是来杀你的,这个资格不属于我,我只是来看着你。” “在这里打起来,我们谁都奈何不了谁,何必白费功夫。” 一招胜负已知,方瞎子接住了飞镖,加伊思的背后,也镶着贴着他鬓角飞过去的铁菱。 他既然已经失了先手,就没有必要再试,方瞎子肯站下来同他闲话,就是他也一时奈何不了他。 “不论今日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再踏出去半步,方长老若是想杀我,还是趁着今日动手。” “祭司年纪轻轻,何以心存死志?将东西拿出,自有宏图可期。” 方瞎子也没有多余的耐性和时间同他在此一直对峙,那柄飞刀被他丢在脚下,铁菱在他掌中相撞,叮当作响。 加伊思侧过身,将手背到了身后,下颌微微扬起,嗤笑摇头。 “方长老还是请,类似的话我已听得够多,没有什么再想听的了。” “今日若葬,我也不想让你葬在此处,脏了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1章 双生子 方瞎子盯了他许久,脸色阴沉着收起了东西,向前走去。 和加伊思擦肩而过时,他轻声问他。 “如果今天你的那个弟弟来了呢?” “你要和他一起葬在这里吗?” 加伊思冷淡地看着他,连回答一声的想法都没有,呼吸和心跳都没有一瞬的变化。 方瞎子在心里遗憾地叹了口气,就当真走在了前面,对后面跟上的人置若罔闻。 准备好的兄弟相残的戏码,谁都不肯登台上演,难道血缘对他们而言真的就这么重要吗? 最为性格诡异的孟明都屈服在了血缘之下,毫不犹豫地拿着自己的人头冒险,去换取一个垂怜。 而阿明亚喀,当年甚至抢走了加伊思的命。 那是少有人知道的一个秘密,在几天之前才被当事人之一亲口说出。 “当年是想让我去跟随皇室,作为殉葬之人。” 阿明亚喀坐在君留山的对面,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脑袋,试图往后面缩一点避开君留山的冷气范围。 但他的后面还站着同样一身冷气的林兴修,孟末和孟彰在旁边眉头也没有松开过。 “是他主动代替了我,否则现在的大祭司也该是他。” “因为我们两个长得一样,除了师祖和师父,谁也分辨不出我们来。” 他低着头,脚掌在地上前后碾动着,看着都要把鞋子给磨穿了。 声音也越说越小,很是沮丧地耸拉下肩。 “加伊思的天赋比我好多了,皇帝希望他能将神殿继承下去,不要让人真的遗忘了神。” “是我没有那个能力,没有做好。” 但这些都不是君留山他们想要知道的事,林兴修按上他的肩,直直瞪视着他,强压着自己的火气,牙根磨来磨去。 “他会伤害我姐姐他们吗?” 今天是阿明亚喀自己感应到了加伊思出现在林眉他们将要去的地方,着急忙慌地来找了君留山。 孟末他们只是凑巧,但也从阿明亚喀口中知道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一般情况下不会,他只想要杀了当年引诱皇帝的那个人,这是他的赎罪。” “当年是那个人撺掇着皇帝做了一切,连孟将军妻儿的悲剧也是他一手造成。” 当年他们都还小,很多的事自然不会说给他们知道,有一些是师父临终前告诉他的,有一些是他自己推断出来的。 而当初师父带着他要走的时候,他们去见加伊思最后一面,师父指着和皇帝一起等在那里的人告诉他,那是引诱了皇帝的罪人。 “那是一个瞎子,那个时候还很年轻的瞎子。” “我看着他亲手将加伊思从师祖手中接过,牵进了皇宫。” “那个时候大漠的人都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这些年,他都还记得那张脸上古怪的笑容,和皇帝铁青的脸色。 师祖背对着他看不见脸,但师父差点生生捏碎了他的手骨。 君留山屈指在桌上敲了敲,脸色沉冷。 “折思和折宁有消息传来吗?” 一般情况,那就是还有不一般的情况,在焚仙门活大的人,他并不指望还能够保留一般情况。 孟末险些咬碎了牙,孟彰顾不得愤恨,连忙扶住了他让他坐下。 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孟末,那是一直在他心上流血的伤,没有任何医术能将这道伤口缝合。 “我想知道,大祭司您为什么当初要找我一起来解盒子。” “这还是师父的意思,当年是师祖指引了孟将军去找到孟少将军你。” 这些人的行事总是一样的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也已经从他们嘴里问不出更多的东西了。 问得多了,他们就只有一句—— “天意如此。” 让人无法分辨他们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因为他的态度十分认真和坦诚,又有身份在那里。 君留山在林兴修挥拳打人前拉住了他,让阿明亚喀先退下。 “王爷,现在那边局势不明,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真相,为何要放他走?” “他刚救了本王的性命,现在逼问太过,他可能会反过来辖制本王。” 君留山支着额角眉眼低垂,一手用力按着林兴修让他坐下,孟末也坐着,孟彰站在他背后替他顺气。 确实如林兴修所言,现在那边的局势简直是一团乱。 林眉和岑见他们去找东西,孟明莫名出现,带着孟寺他们也跟了上去,还有焚仙门的人,和意图不明的加伊思。 而且孟寺一行虽然有折思看着应该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但据传信的暗卫描述,现在的孟明颇为不正常,也不知道在焚仙门中怎么活下来的。 就算再如何,孟末能下狠心弑子,也一样会为他的受苦而心痛不已,何况梦魇已经折磨了他这么多年。 “王爷,可否让彰儿带人前去。” 孟末抹了一把脸,压下了那些翻腾不休的思绪,也抹掉了脸上的悲戚。 他抬起头认真地看向君留山。 “现在就彰儿还能走开,并且对大漠足够熟悉,兴修对大漠的了解还是不够。” “让彰儿带着大祭司前去支援,还请王爷准许。” 君留山看着自己的手,这具身体已经并非没有力量的时候,也不再瘦骨嶙峋,但他现在还是只能坐在这里。 五里关和金沙关不能有失,而他是放在这里的饵。 “不用了,他们会平安回来的。” 林兴修条件反射地想要说些什么,又生生咽了回去,握着拳坐着没有动。 “如今大漠之上正是关键之期,成败在此一举,切不可因几人而乱了阵脚。” “况且形势既然不明,贸然再添人进去,恐会坏事。” 君留山安抚地在林兴修肩上拍了拍,说的话也是在安抚孟末他们父子。 “本王手下最为得力的三个心腹现在都在那方,若他们都无法破局,再有人去也无用。” 以折宁他们几个暗卫的功夫,放在江湖上都是一等之流,而岑见家学渊源,林眉自身的功夫连他都称奇。 只是对付一些江湖人,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而且,现在大漠之上的局势对他们而言,未必不是围魏救赵。 “你们都不许妄动,守住城关,再等三日。” “……属下领命。” 孟末和孟彰在片刻犹豫之后抱拳领命,林兴修也在他们之后低着头应了下来。 之前声势浩大的三天,不是说想瞒就能瞒住的。 现在朝廷那边暂时不用去管,但九蛮和突厥还有西夷就不好说了。 君留山还在等着外面的消息传来,时刻要防备再起兵祸,他不在朝中,那些人会为了他们那一点心思做些什么说不好。 大漠尚在他的控制之下,但其余地方的事便不好说了。 而外面的人比他等得更为心焦。 姚远山已经带兵进入了大漠的外围,依着行军的速度,还有三四天才能到。 跟着他来的将领都对前几日的震动和冲天的大火心有余悸,他们已经围在一起讨论过许多次了。 “现在就该加快速度尽快赶到,以防还有其他变故。” “一旦急行军,就可能被人钻到空子,而且军心也会不稳。” 被反驳了的将领把水碗往桌上一磕,一抹嘴双眼圆瞪,对人怒目而视。 “老子们手下可没来一个怂包!兵贵神速懂不懂!” “嘿你个田老六,还轮得到你个大字不识的家伙来教训我了!” “姚将军,您是跟着王爷来的,您说句话。” 姚远山从之前火光燃起的时候就没有再说过话,他们争论的时候他也只是默默听着,现在都已经有四五天了。 但他所有的情绪都被收敛得很好,他只是沉默而已,就是这样的沉默才更让人心生不安。 这一次他们带来了两千的骑兵,都是精兵,光是草料供应就是一大难题,辎重拖慢了他们的速度。 若要急行军,就只能将辎重落在后面,分一部分人来保护,骑兵要自己带上足够的粮草。 只是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没能接到来自大漠的消息,路过的小城池也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接到了戒严的命令。 “还是保持原来的行军速度不变。” 姚远山在众人都安静下来看着他良久之后,终于开了口。 “王爷在大漠之中自有安排,未接到命令,莫要妄自行动。” “况且之前战马受惊不小,急行军难免损伤,不妥。” 大掌按在膝头,他挺直了脊背沉下语气。 这里的人都是第一次和他一起行军,若非楚家旧部的名头,和君留山的令牌压着,这些人都不会真的听命于他。 “一切以王爷命令为准。” “我等明白。” 所有的意见和分歧都被压下,没有人再出声反对争吵。 但是这边是达成统一了,九蛮那边简直要吵翻了天。 同样是为了那三天之事,几个将领都是头疼不已。 大漠都安生了这么多年了,怎么那位大岳的摄政王一来,就一个动静比一个动静大? 他们才说观望一下没有几天,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不说别的,朝中肯定会问责下来的。 他们分别补了加急的折子上去,现在正惴惴不安地等着朝中的反应,和等着看大漠还要搞出些什么事来。 他们有预感,这还不会是结束。 九蛮的国都内确实收到了他们的那几本折子,但暂时大家都没什么心情去管。 前些日子刚打了败仗,哪来的兵力去管闲事,而且还是他们无法踏足的大漠中的闲事。 只要大岳不突发奇想,打算千辛万苦从大漠穿过,然后攻打九蛮,他们就只要看着就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2章 声所累 “除非大岳的那位摄政王疯了,才会选择走这一条路。” “大漠里虫害多年,沙尘暴全年不歇,就算想要穿过,也不知要先用多少人命铺路。” “人都死得差不多了,还打什么打。” 朝上最后的统一意见就是发折回去,责令他们守好边关,随时注意大漠动向,别的不用多管。 只要大岳不越界,管他们在折腾个什么劲。 现在最重要的,是蛮皇死后,由谁继位。 他们的前任太子死亡的消息已经在贵族之间传遍了,之前还怀着希望的朝臣在惊怒惶恐之后,树倒猢狲散。 顾连成的母家连白幡都被扯了下来,昔日的门庭若市,变为了如今的门可罗雀。 皇后这次是真的一病不起,和蛮皇双双倒在了病榻上,蛮皇不许太医前去医治,只在最初让人看过一次。 对于皇后现在的情况,宫中讳莫如深,但所有人心中都差不多能知道,这对多年的夫妻,或许是要同生共死了。 蛮皇现在唯一能留给她的,就是皇后的尊位不变,死后葬入皇陵,和他同穴而眠,享后世香火祭奠。 若非如此,顾明珏不会让她活得痛快,但也不会让她死得痛快,死后更不会给她最后的尊荣。 他那个儿子,是真的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名声于他是虚物,史书后世之评,莫说他不在乎,等大权在握,做下前所未有之功绩,谁还会在乎这么一些小小的无伤大雅的事,连那些死心眼地文人,都只会向他俯首。 身后之事,又岂能伤他半分,赞颂鄙骂,都与他无关了。 在宫中一日复一日的孤寂中,临死之前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其实什么都可以不重要,明君也好仁君也罢,这一切无非是责任所趋,名声所累。 一念之间,可以决定太多的事,而顾明珏,想要的不会是责任和名声。 蛮皇倚在病榻上,在等着他想要的东西出现。 “陛下,皇长子殿下请见。” “他带了东西来吗?” “回陛下,并未,殿下是一人前来。” 大内官给蛮皇将被角掖严实,将新烧好的手炉换了微凉的那一个,有些担忧地看着难掩病容的蛮皇。 “陛下可要宣召?” “宣,难得他不躲着朕了。” 蛮皇闭着眼提不起精神,他总感觉可能也就在这些时日了,有一天他的眼睛闭上就真的不会再睁开了。 大内官连忙躬身退出去,将顾明珏请了进来。 顾明珏行礼之前蛮皇就动作虚弱地摆了摆手,让他不用再做那些虚礼了。 “过来,坐朕身边。” “你来,想要和朕说什么?” 顾明珏依言坐到了床头,任蛮皇握住了他的一只手。 睁开来看着他的眼已经混浊不清,要靠拉着他才能确定他的存在。 “臣来,是想同陛下说一说大漠之事。” 现在朝野上下,在这件事上能说得上话的居然就他一个人了。 其余的人,不是不在意,就是人微言轻。 顾明珏拿到消息的时候都因为太过可笑,而笑了半日。 这样的九蛮,顾连成是怎么有那么大的信心,觉得能挑衅赢君留山的? 但现在九蛮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他不满的同时,也不能真的置身事外。 他拿着扇子敲了敲自己的头,和王安龄、宋唯严他们叹气。 “这可真是给我丢了个烂摊子在这了,他们倒是能一个接着一个躺下休息,可怜我还要受累为他们收拾。” 这次他没有说假话,尽管唉声叹气了两天,他还是不情不愿进了宫来。 他和蛮皇之间的对峙,被君留山的神来一笔打破了。 连他都不能清楚知道大漠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而焚仙门那边传来的讯息,似乎在急着往大漠调派人手过去。 “各坛都收到了命令,连九蛮这边的都会抽调一部分过去。” 长孙淳简直是坐立不安,又不得不冷凝着脸坐在顾明珏的下首,回答他的问题。 “你们不是说,君留山已经难以理事,昏迷不醒了吗?” 顾明珏眉梢飞进了鬓角,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之意。 长孙淳捏裂了扶手,抬起的脸上,那双眼简直想要撕碎顾明珏,牙根紧咬着从牙缝里挤出字来。 “他确实,昏迷不醒。” “所以,连君留山都没有对上,你们就已经一败涂地了?” “不过也难怪,都会傻傻地找上本王,也不能对你们抱有多大的希望。” 扶手被掰下来了一块,在长孙淳的手中被捏成了粉末。 顾明珏展开扇子挡在了自己的鼻前,挥袖扇开了被风吹散开来的粉末。 “行了,你下去。” 他已经懒得和这个人多费口舌了,况且长孙淳恐怕也不是真的在为焚仙门的事忧心,而是为了他自己。 手中的力量越少,他就越会受制于顾明珏,他不甘心,也厌恶这样的日子。 如果不是还有一些利用价值,顾明珏会不会留他的性命都不好说。 至于用他来控制焚仙门? 顾明珏不觉得这种烂泥能扶得上墙,就算能上,他何苦费这个心思。 江湖之人在朝廷中人的眼中,始终是难以影响天下大局的。 焚仙门想要扶持金国,但金国最终还是被大岳打败,得到了比原先可能会有的悲惨许多倍的结局。 而这些焚仙门的余孽还在仗着江湖人的那些小伎俩,做着能左右天下的梦。 常年沉溺在自己做的美梦中,让他们看不清现实,对顾明珏来说,这就是些暂时还能放任的、烦人的小虫子。 而对于君留山而言,只有当年的战王之仇,和多年侵害百姓心怀不轨,能让他多看几眼这些人。 蛮皇自以为用力地抓着顾明珏的手,凝视着他的双眼,不放过任何一丝变化。 “大漠?” “大漠怎么了?” 这几日,朝中的事他都交给了丞相协同六部共理,只有十分重要的折子才会递到他的床头。 精神的不济让他错失了很多事,这件事也没有被当作重要的事往上报来。 “大漠的天变了,臣认为,应当派重兵前去驻守。” “君留山现在亲自守在大漠之中,不知是何打算,我等不得不防。” 他劝着蛮皇,保持着进言时该有的恭敬,垂着眼不急不缓,仿佛只是说了一个小小的建议。 但他空着的那只手,从袖中拿出了属于宋唯严的那一半虎符,就算今日他拿不到另一半的虎符,他也足以调动军队。 人永远比死物要有用得多。 蛮皇都猜不出,现在朝上,已经站了多少他的人。 不过想来现在是还不多的,要不然他不用亲自跑这一趟,而这一趟代表了之后朝中一定会有一次血流成河。 不去拉拢那些人,就是打算全部换下去了。 “你若是太子,自当监国,这些事不用过问于朕。” “我不想碰太子的东西。” 顾明珏神色不动地回道,依旧不打算让蛮皇趁机要挟于他。 “那你便再等等,等你坐到朕的位置上再说。” 蛮皇放开了他的手,引来他在心中的冷嘲,也让他明白,这个人是真的病了,也老了。 年轻时雄图大略的人,已经老到快死了。 “陛下何必逼臣。” “朕还能有逼你的资本吗?” 蛮皇摆了摆手,大内官上前向顾明珏低声告罪,在他让开了位置后,扶着蛮皇慢慢躺下了。 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其实本来也从来没有什么能说的。 顾明珏拱手告退。 他离开蛮皇的寝宫之后没有往宫外走,而是在绕了许久的路后,在一条小路上停住了脚步。 这里是他小时候最熟悉的路,他总是会为了避开顾连成他们而从各种小路偷偷穿去上学,这一条最隐蔽,他走得最多。 而现在,他连御道都可以正大光明地踏上去,不会有人敢多看他一眼,多发出一点的声音。 但他还是牢牢记着这些小路。 很快有人找了过来,在他背后向他行礼。 “老奴见过殿下。” 顾明珏双手背在身后摩挲着扇骨,没有回头,蛮皇身边的大内官对他来说也不值一提。 这些都只是称手的工具罢了。 “太医怎么说?” “陛下和皇后都时日无多。” 大内官不是顾明珏的人,他只是很识时务罢了。 以前他对顾连成是怎么恭敬有加的,现在对顾明珏就是只多不少,在顾明珏的身后,深深弯下的腰一直没有直起来过。 顾明珏看着这一路当年比他腰还高的野草,又仰起头眯着眼望向飘过头顶上空的阴云。 “可我现在不想要这个多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你们是该知道的,这是你们很轻车熟路的事了,不是吗?” “是,老奴知道该怎么做。” 弯下腰的身影一动不动,只有影子随着阴云的飘动而移动,两道影子的半身都被草丛淹没。 大内官的余光能够看见在前面没有动作的身影,顾明珏迟迟没有说话,他就迟迟不敢有所动作,只能维持着一个姿势。 汗水从额上鼻尖滴落,背上的衣服被烤着,汗水难以浸湿,但也让人更加的难过。 但他还是维持住了。 听见了汗珠滴落的声音,顾明珏蓦然笑了笑。 “你倒是真的机灵,不愧是能在我父皇面前这么多年的。” “之后孤会将你送出宫去荣养,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 大内官双膝一弯跪下结结实实用额头砸在地上。 “谢殿下开恩。” “行了,你回去。” 顾明珏兴致阑珊地摆摆扇子,自己沿着小路往前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3章 使团人 现在不过是才到他膝盖的野草已经无法遮掩住他,也无法再为他提供庇护。 但他还是喜欢走在这里的感觉,安静又安心。 唯一的遗憾,或许就是这里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行了。 他若是登基,日后或许可以让人将这里加宽一些,然后邀一人前来同行。 而在这之前,要做的准备可就有一点多了。 在他进宫之前,连半块虎符都不用,他就能调动九蛮现在大半的兵力。 现在再派重兵过去其实已经晚了,他不过是想来见一见蛮皇。 这一次让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也让他定下了一些结果。 很难说有什么尘埃落定的感觉,这些不过是一点小小的过程,连开端都算不上,因为不够隆重。 宋唯严在路的尽头垂首等着他,等他走近将臂上搭着的薄披风搭在了他的背上。 “大岳那边的消息传来了,属下来请主子回去。” “今日天气不好,主子多注意身体。” 顾明珏不爱穿厚衣,现在还是一身夏日的薄衫,但现在已经入冬了,过两日或许便会有小雪下来。 宋唯严每日都要为他加衣,顾明珏也没有拒绝过。 “快到吾生辰了,唯严你说,我若在那天穿上皇帝的袍子去给母妃看,她会不会高兴?” “只要殿下安好,娘娘都是高兴的。” 宋唯严只见过那位娘娘几面,在他还只是一个低贱之人的时候,连抬头看清她的身影都不允许。 只有主子对他来说才是真正存在的,也只有主子的存在才是有意义的。 顾明珏听得出他的认真,也听得出他的敷衍。 他没有与他计较,只是扬了扬眉,站在那里让宋唯严将披风的带子系好。 “大岳传了什么消息来?” “之前出使的使团回到大岳,但没有看见东盛侯的身影。” “岑微之不在?” 顾明珏意外地看向宋唯严,随即思索了片刻。 “他们从何处入关?” “登宿关。” 宋唯严的人跟着他们从西夷到了关外,可以肯定入关的时候岑见还是在的。 但使团再次出发之后,回京的队伍里就没有了他的人影。 顾明珏略微回忆了一下大岳的舆图,恍然颔首,拿着扇子在手心敲了敲。 “不用管他,应是直接从那边去了大漠。” “那群人千算万算,没能算到他这个时候回来了。” 宋唯严是奉了顾明珏的令才会专门派人跟着,但连他都看不太懂为何主子会专门让他们盯着这位东盛侯。 他没有问过,但今日顾明珏心情不错,专门为他解释了一二。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宫道上,路过的内官女官都远远避退到了一边行礼,在他们走过许久之后都不敢抬头。 顾明珏很喜欢他们的样子,心情也就更好了。 “岑微之这个人,跟个小娘子一样不喜欢抛头露面,平日里若非必要,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没有几个人还记得他,更无几个人知道他和君留山的关系。” 出了定泰门,外面就是前朝衙门,看见他来,来去官员小吏都是屏息垫脚,无声无息地缩在廊下墙边行礼。 生怕引起这位殿下一点注意。 顾明珏没有分过去一个眼神,但也适当地降低了声音,只说给他身后的宋唯严听。 “只是本王发现,一个岑微之,大概可以顶上半个淳荣王府了。” “若是杀了他,君留山至少折损一条臂膀。” 当然还有更合适的人选,杀了她,君留山折损的不是臂膀,而是诛心。 只是顾明珏是舍不得的,将人抢到手才是他想要做的事。 而其余人的生死就是棋盘上的黑白子了。 他看岑见也不顺眼挺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罢了。 “可惜这一次也没能杀得了他。” “出使之时,东盛侯虽有主使名头,却几乎从不出头,主事之人一直是鸿胪寺少卿陈显悉。” 宋唯严脸色隐晦地变了一变,虽说让人盯了一路,然现在看来,使团这一路之下的事情连他都是不得而知的。 他在两年前和那位东盛侯见过面,没能看出他有什么重要之处。 “属下失职。” 顾明珏被他掺着上了马车,招手让他进来同乘。 “这不怪你,那是只惯会用狐假虎威来隐藏自己的狐狸。” “但这次之后,这只狐狸可是藏不下去了。” 宋唯严掺茶的手一顿,顾明珏倒过扇子在他手背上敲了敲,又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回去之后你就去办,算算时日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如果君留山真的如焚仙门所言病倒,大漠之内的主事人现在定然会是岑见,也就不怪焚仙门在短时间内就被收拾得如此之惨。 他刚好也能借着这个变数,把这只狐狸从老虎的影子下揪出来。 “是。” 宋唯严将他所言牢牢记下了。 岑见的消息确实尚未有几个人知道,但使团时隔两年再次回京,难免引来他人注意。 一路上所过郡县都要向当地府衙递上文书,也就还要应酬一二,若是有同属摄政王一脉的,还需多方交流。 他们还刚好遇上了被君后辛贬谪出来的,前刑部侍郎文欢。 文欢也没能想到刚到了这边赴任,就他乡遇故知了,很是高兴地接了文书之后请了他们赴宴。 这一次出去的使团上下全是君留山的人,大家同属一门,也就放开了畅饮。 “自从你们走了之后,可是少了许多的乐趣。” “怎么,没人陪你喝酒了?” 文欢拉着陈显悉的袖子已然半醉,拿着杯子在桌子上敲,敲得乱七八遭没有一点的美感,陈显悉嫌弃地皱起了眉头放下酒杯,把人推到了一边。 “滚滚滚,别在我这撒酒疯。” “京城的地界都不够你喝了是,跑到这来了还喝不够。” “嘿,你知道个什么。” 文欢歪倒在席上,干脆就躺平了拍了拍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 “这里可是全靠酒养着的,别人是大肚容了天下事,我要大肚容了天下酒。” “对酒当歌,对酒当乐。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岂可知道本酒仙之乐。” 旁边一个果子砸他头上,微醺的兵部右侍郎翻了个白眼,又是一个果子砸了过来,文欢滚了一圈避开了。 “贪杯便贪杯,说得这么好听做甚。” “你当你是王爷,还是岑侯?” 美人醉酒,那叫风流,名士狂歌,那叫疏狂。 挺着个中年酒肚,喝个半醉,那就只是耍酒疯了。 淳荣王府的人都是看脸的,哪怕是去群粗糙汉子的武将,也都是相貌堂堂威武挺拔的。 想要入王爷门下,至少也要是个眉目端正的。 其余人都嫌弃的看了看文欢微凸的小肚子,在场只有他一个人有! “两年没见,感谢你没有成为第一个胖成球的。” “最近舟车劳顿,我还瘦了些。” 文大人四肢大敞嚷嚷着,又喝了一杯酒不满地哼哼了两声。 这里离京城也不算近,他为了赶过来又是坐车又是坐船,还晕船,路途间足足瘦了三斤。 不过好在,来这里之后就养了回来。 文欢和陈显悉是先帝年间一场考出来的,文欢是榜首,陈显悉是榜眼。 满场年纪最大的不过是陈显悉,年过不惑,剃了胡子还能说自己是而立,这两年在外跑下来,人越发的劲瘦精神了。 文欢本人和他的名字一样没有一点文人的削瘦风雅,听着看着都是喜庆,当年初入官场人还年轻,身材也匀称,还算风流倜傥的才子,现在…… 呵呵,酒鬼。 陈显悉舌尖顶着上颚,轻“啧”一声也给自己灌了口酒。 “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遇见两个也在王爷门下的同僚,但离京太远,他们也说不太清京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王爷去了大漠,京中多人被贬了出来。” “现在京中应是周将军在代王爷主事。” 其他再多的他们就说不上来了。 他们在外虽然会与王府通信,然而路程太远,他们又在各地走动,常常是三四个月才能收到一封回信,许多东西说的没有那么清楚。 岑见匆匆离去,京中诸多变故,他们心中虽不见焦急,但也不喜这种事事不知的状况。 文欢斜睨着陈显悉,点了点他的酒杯。 陈显悉面无表情地给他满上了酒。 “也是王爷的意思,想要让我们撤一部分人出京,新帝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将朝堂上的人手换成他的,我们也就顺势而为了。” “虽然不知道王爷之后有什么安排,但周将军也说了,现在我等留在京中无用。” 文欢在他的双下巴上摸了摸,坐起来背靠着酒案,眯起眼惬意地抿着酒。 “别说,京外种萝卜的坑也是凑巧够栽我们这些被贬出来的,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还留在京里的也待在恰好的位置上。” “咱们也就安安心心等着王爷回来看收成就是了,担心这么多做什么。” 其余人都安静了下来,酒杯还端在手上,听着他不着边调地说着,还有些想笑。 陈显悉和他们对着眼色,大概知道或许王爷那边的变故是还没有给他们说的。 但那日岑侯走得急,定然不会是小事,又把外面瞒得死死地,怎么想都不会简单了。 只是这个还不急,王爷和岑侯都在那边,既然没有说,就是他们会解决好事情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6章 陵墓之谜 从他们的脚程来算,走出水道,再从暗河找生路,也没比闯墓葬轻松多少。 薛净悟笑笑宽慰林眉,握住剑爬起来,蹦了蹦站稳。 “若真是我们想的那般,就且看看小生多年的手艺有没有全还给师父。” “要不然等去地下见了他老人家,问起学业,小生这一问三不知的,怕是要被再打断一次腿。” 林眉瞟了一眼他的断腿,又被重新绑过。 薛净悟无所谓地摆摆手:“无事,大不了求侧王妃替小生去王爷面前讨个恩典,请了莫上先生来治治。” 这下面就他们两个人,林眉吐出口气和薛净悟往她发现的地方走去。 路上两人走得慢,沉默之下反倒难挨。 薛净悟擦了一把冷汗,停下来提着脚歇口气。 “林眉,要是出去得晚了,你好歹让人给我留个全尸。” 林眉挑了眉问他何意,薛净悟居然收敛了玩笑的神色,正经地看着她。 “摄政王找不到你是不会罢休的,若是我拖累你死在此地,等王爷见着了我的尸体,恐怕得碎尸弃野来泄泄愤。” 干他们这一行的,不得好死并非奇事,尸骨不全无人收敛才是常态,就像他师父一样。 但谁都想要一个入土为安,全尸而葬,哪怕裹一卷草席埋在随意挖出的土坑里,也比死无全尸曝尸荒野来得好。 林眉深深地看着他,薛净悟坦然回看。 许久,林眉移开眼,不置可否。 “生前怎管身后事。” 薛净悟暗暗叹了一声,也不再提。 两人沉默着走走停停地一路到了那处矮洞前,薛净悟摸了摸通道的土壁,探进身去。 他进倒是能进,但是移动就有些艰难了,进退两难的那种。 林眉从后面把他拖出来,薛净悟把剑递给她别到腰间。 “还是你在前,劳烦拖着小生走了。” 林眉试了试几种姿势,最后倒退着抓着薛净悟的肩把人拖动,是最为方便的,等到了宽阔些的地方就好了。 她之前进去过,至少这一段路没有什么危险。 地上也是凹凸不平,林眉照顾着伤员,自己手上也没有什么力气,是以进得很是缓慢。 等到薛净悟能自己活动的地方,林眉气喘吁吁地瘫坐着,薛净悟也把灯放下,咬着牙扳腿骨。 两个人都快尝到饥肠辘辘的滋味了,能撑到现在,还真要感谢孟彰之前备下的两顿饱饭。 薛净悟很是感慨的摸着自己的肚子。 “很有断头饭的样子。” 林眉有气无力翻个白眼给他看,自己小声嘲讽了一句,没让薛净悟听清。 “乌鸦嘴真是不分朝代和时空。” 薛净悟虽然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还是挠了挠下巴,尴尬咳了一声,“呸”了三下算是把这话过掉。 缓过了一口气,两人继续往前挪,之后的土洞维持在成人能弯着腰走的大小,开始出现弯道,但总体依旧是往下走的。 林眉数着时间和距离,他们大概走了半个时辰,看见了前面照进来的亮光和洞口,距离水约有一里多些。 最后的路段弯道格外的多,而洞口里面的那一块地也格外的宽。 林眉和薛净悟藏在洞口后的石壁角落,谨慎打量着外面。 外面是用石块砌壁,高有三丈的圆顶屋子,两边整整齐齐放着三排架子,架上没有看见有什么东西。 墙上左右分别三盏做工更精致一些的铜油灯,他们正对着的那面墙有一扇拱形石门,门两边也各有油灯一盏。 林眉把剑丢了出去,没有引起什么反应,又等了一刻,两人都没那么累了,才接连出了通道。 薛净悟伸手在架子上摸了一下,黑厚的一层灰,被抹开的地方还有一点焚烧的痕迹。 薛净悟敲了敲架子,很是沉闷的木头声响,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很结实,推动一下,并不显得笨重。 “这像是黛罗木做出来的。” 而现在显得珍贵的木料,废弃在这里落灰了许久。 这一间石室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查探,唯一的架子和油灯也是让人一目了然。 灯都是鲛人油。 林眉皱着眉去推石门。 石门看着高大,推起来却一下就被林眉推开了。 薛净悟瞳孔骤然一缩,猛地将林眉扑倒到石壁之后,破空声之后是尾羽震颤不绝的声响。 一支铁箭斜插在林眉刚才站的地方,箭头没入地上石板,石板裂开网状的痕迹。 薛净悟在最后一刻转开头,一口血喷在了旁边的地上,然后翻身滚躺到地上,半个字都不想说了。 林眉坐起来摸到他的腿骨,又歪了一次。 没有第二支铁箭射进来,那一支在片刻之后也安静了下来。 薛净悟抓住林眉的手臂,张口先呛咳不止,林眉把人扶起来拍着背,带着他往后退。 一直到了墙角两人才停下,薛净悟终于把气理顺了。 但他第一句话是:“我们恐怕真的进陵寝了。” 这个消息并不太好,而且看薛净悟的神色,比刚才还要苍白许多。 “有这种‘抬头见’的墓,都是大墓,且机关重重。” 所谓“抬头见”,便是如同刚才那般的,推门抬头,即见索命箭。 耳室、配殿这些易为盗墓贼联通盗洞的地方。 耳室配殿放着陪葬之物,盗墓贼对此也不会手软,所以门外的“抬头见”,就是墓主对盗墓贼的警告。 见此退避,生人勿进。 侥幸没死或是谨慎惯了见识多活下来的,识趣一点,自己在陪葬里拿上一些东西关好门就走了。 若是硬要闯进去,里面的招呼就没这么轻了。 这是杀气较重的一种墓中机关,铁箭也不会只一支。 薛净悟余光隔着层层木架扫见了他们进来的那一个洞口,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但他们进来之前地砖完好,代表这个机关是第一次被开启,挖出这个洞的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这一座,不该在金国出现的,连通着阿莫湖,有着那么庞大机关的陵墓,又是为谁而建,为何从来没有过记载? 说起没有记载…… 薛净悟倏然扭头看向林眉。 “你说,我们之前找的方向是不是错了?” 林眉一下没有跟上他的思路,看着他在那越说眼睛越亮,然后才反应过来。 薛净悟说的,是他们在寻找的,被前金末帝隐藏起来的那座地宫。 前金末帝抹去了它的一切记录,万一不是地宫,而是陵寝呢? 所以才会有重重机关,和重军守护。 这么庞大的工程不可能悄无声息,且这是在阿莫湖之下,藏在大漠的生命之源的下方。 “金国没有修建陵寝的习惯。” 薛净悟又重复了一次这句话,林眉脸色也沉了下去。 没有习惯,那可能是唯一的一个特例,又会如何? 两人一时进退两难。 最后还是薛净悟一抹脸,骂骂咧咧着已经很是习惯地把骨头给按回去。 “欺负伤残算个怎么回事,自己拉的人进来,还要怪我乱蹿了?” “黑心啊,别家好歹给放上点金银宝器,这里一堆破架子,就这还不忘放暗箭?” “我这话都放出去了,是存心想让我被老头子打断腿吗?” …… 林眉很想把这位老将军的嘴给捂住。 她没气也没力地认命摆摆手,阻止薛净悟继续说下去。 “所以,还是继续走?” 要回头只能趁着还没进去,现在掉头继续去找出口,走进去了就别指望能回来了。 再来几次薛公子就要成薛瘸子了。 薛净悟跳过去把那把铁箭拔起来,在手里掂了掂。 “走!” 林眉捂着额头笑了一声,扶着墙站起来拍了拍衣服。 “走。” 这一次换成薛净悟在前,林眉在后。 外面同样是厚重灰石砌墙铺地,通道呈拱形向两边延伸,每十步有一盏灯镶在墙壁上。 没有纹饰,也没有壁画雕像,冰冷而单调。 两人选择了往右边走。 薛净悟让林眉把他们带来的灯熄灭,和火石一起收起来,自己拿着那根铁箭在前面敲敲打打地走着。 林眉在后半侧着身举起剑跟着他,防备着后方。 “等等。” 薛净悟停步看着脚下的一排砖头,用铁箭轻轻在上面敲了敲。 石板在铁箭抬起之时蓦然翻转,立起如同张开的鱼鳞一般排列开去,轰隆声从地下传来,丛丛尖刺从地底飞射而出,叮叮当当撞击在头顶翻出的铁板之上。 刺为双尖,在铁板上一撞便是一个坑洞,然后加速掉落下来,尖头坠落如星芒划空。 薛净悟的脚尖就在石板的边缘,一滴冷汗从他的下颌角缓缓滴下。 林眉在那一瞬五指紧缩,指尖刺破了手下的皮肤,快要扎进肉里去,身体紧绷到了极致。 她脚下后挪半步抓着薛净悟就要后跃,薛净悟猛然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在原地,眼睛一直不眨地看着前面,对擦着自己鼻尖刺落的寒芒不闪不避。 正当此时,在他们的背后,黑幽巨口霍然张开,飞蝗一般的带棱铁石成千上万地从墙内喷出,密密麻麻络绎不绝,在半空撞到一起便一起碎成了铁粒,铺散了一地。 薛净悟在这里面捕捉到了一点轻微的动静,脸色一变突然拉了林眉一把,两人一起向着前面的石板扑去。 林眉一手将长剑狠狠插进石板一手抱住薛净悟,吊在了立起来的石板上,脚下是重新升起的新一批铁刺。 之前的那一批滚落到了两边,堆起高高的一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4章 朝事迁 “你们回去了,这些事情周将军也会和你们说的。” “但有一点我要先提醒你们,现在沈家那位出来了,还把自己的女儿送到了太后的身边,不好对付。” 陈显悉和文欢当年还是他的座生,在场也都是经历过先帝朝的人,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沈丞相?” 之前还轻松的神色都被敛去,一群人端坐着拧起了眉。 “他怎么出来了?” “借着之前的瘟疫,向新帝引荐了一人解决了瘟疫之事,风光回朝。” 对于当年的座师文欢也是满怀的警惕,而且之前的变数太多,他们在朝上的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沈士柳为何称病多年大家都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要说他现在没有了狼子野心,谁都不会信。 他们这一次回去,又恰好遇上君留山不在,新帝立场不明,还不知道会生什么样的事端出来。 特别是,岑见不在队伍之中。 陈显悉面色不由凝重,将酒杯倒扣到了桌上没有了喝酒的心思。 “还有什么事吗?” “有。” 文欢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苦笑着把腿盘了起来,做出了长谈的架势。 陈显悉等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神容严肃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去年王爷迎娶了林府的小姐为侧妃,虽是新帝赐的婚,但王爷极为爱重侧王妃,你们遇见了可千万不要无礼。” 文欢说得万分的恳切,唬得人一时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辛秘之事。 连陈显悉都没能反应过来,就听着他话锋一转,又开始胡说八道了起来。 “就算侧王妃美若天仙,也不是我们能多看一眼的,你们这群人可要牢牢记住了。” “要不然惹怒了王爷,连收尸都没人能给你们收的。” 众人静默了一瞬,看着一本正经的文欢,磨磨牙,手上有什么砸出去了什么。 “你当谁都是和你一样的傻子吗?!” “王爷迎娶侧妃这么大的事我们当然知道!” 文欢被一个杯子砸中了额角,“哎哟”一声抱住了自己的头,用袖子挡着脸扯着嗓子抗议。 “你们就不能听我说完吗?别砸了!郡主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停。” 陈显悉抬手制止了群情激愤的众人,把袖子拉好无事发生般坐了回去,理了理前襟。 “说,郡主又如何了?” 嘉禾郡主喜欢他们王爷他们都知道,但是看好他们两人的没有几个,也就楚家旧部那群人一心要顺着他们的郡主,也不顾王爷的感受。 文欢再一次正经了神色,抹掉脸上被洒上的酒水按膝坐直,目光也沉沉不见底。 “郡主成了王爷的正妃。” “到底也还是如了她的意了。” 一个年轻一些的叹了一声,在心中很是同情他们家王爷。 他们都不见得把这事当作什么值得记挂的事,王爷喜欢谁才是最重要,他们会尊敬那位王妃,但后宅之事本就与他们无多大的干系。 最多就是之后和楚家的旧部要更亲近一些。 “这不是如了郡主的意,而是全了郡主的遗愿。” “王爷走之前,亲自送得郡主入葬。” “之后王爷回京,定然是要为郡主讨回一个公道的,你们也准备好,王爷该要对九蛮动手了。” 迟了几息,陈显悉才失手打翻了酒壶,“噼里啪啦”的声音接连响起,不少的袍角袖角和各处竹席都被打湿了。 楚留歌之事君留山不曾让人议论,知道事情的都因为各种原因闭上了嘴。 林眉是妖女的流言,能写成话本和当作茶余饭后的闲话,流传到另外三国去,那是因为她的死而复生太过显眼,连在王府之中都有那许多的揣测不安,在外人眼中又会是如何模样? 此事之上堵不如疏,流言传到了一定的程度,也就只会是流言和笑谈了。 但楚留歌的死不能。 生死之事,怎能闲谈? 君留山不允许,也不舍得。 那是他娇养大的妹妹,也是他亏欠至深的正妃。 “王爷他……郡主怎么会突然亡故,又和九蛮有了什么关系?” 陈显悉揉了揉额,都不知道该先问什么了。 “楚家旧部呢?” 文欢扶起酒壶,把剩下的酒倒在自己的杯子里,举杯向着天上。 “王爷自然悲痛不已,郡主是在流民因瘟疫冲击王府时,为了保护王爷而死。” “这一切都是顾明珏策划的。” “楚家旧部暂时被安抚了下来,这一次姚远山跟着王爷去大漠,等他回来才能知道之后该如何对待他们。” 文欢一直准备着和他们说这些话,说清楚了,等回了京才不会措手不及。 朝堂上的事情尚好应付,就算沈士柳暗藏祸心,现在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做些什么出来。 新帝要怎么对他们动手,都先由着他折腾,王爷回来了自有安排。 唯独楚家,若是楚家因着记恨,要与他们为敌,他们才是进退两难了。 况且,以他们王爷的性子,文欢也没有说错,王爷定然是要找九蛮要个公道的。 若他们没有记错,顾明珏被叫回九蛮,是为了继承蛮皇之位。 这件事一不小心就可能变成两国之战,大岳将会腹背受敌,朝中也不得安宁。 “王爷走之前说了什么?” “只和周将军交代过,说了什么我们都是不知道的。” 陈显悉左手握拳抵着下颌,沉默了许久,抬眼环视过众人。 “诸位,回京之后,谨慎行事,一切等王爷回来再做打算。” 众人颔首,没有一人神色有异,更多的是对嘉禾郡主的惋惜和悼念。 君留山手下之人年纪都不算太大,放在历代的京官高位之中,甚至可以说年轻过了头。 他们一些是君留山一手提拔,一些是自己毛遂自荐入了王府大门。 当年君留山启用年轻的能臣是为了压制老臣,稳固朝堂和政权。 而现在这些“年轻人”,陪着他征战天下的野心可比那些老年人多得多,他们也更渴望建功立业。 君留山不怕让他们知晓自己的强势和狂妄,就算他和他们直说,要在短短几年之内平定天下,他们也只会一边谨慎思索,一边毫不犹豫地去做。 但同样,这些人也要桀骜得多,因为他们都是君留山千挑万选出来的治国之臣。 君后辛现在还掌握不了他们,君留山不肯让他亲政,也是因为他没有这个能力驾驭朝堂。 君留山若是死了,没有了君留山的压制,这些人会将朝堂搅弄得不得安宁。 但至少现在君留山还有时间,君后辛也还有时间。 而到时候两年之期结束,若真的无力回天,有君留山的遗命在,岑见哪怕再不愿意也不会对天下乱局袖手旁观。 如今在大部分人看不见的地方,乱局已现初势,迟早会将天下都拖入漩涡的。 连林眉都有了一定的这个认识。 “他们也该走了一半的路了。” 岑见和林眉停在一处收拾整齐的圆厅之中,等着后面的人跟上来。 岑见闲着无事算了算时间,使团如未耽搁,也就还剩半月进京了。 “这边来得及,我还需赶回去才是,否则让朝中看见不好。” “朝中现在没有多少王府的人在了,新帝若要问责也是轻易。” 林眉倚在墙边把夜明珠抛上抛下,晃动的光亮让人有些眼晕,林眉却看得专注。 她对君留山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之前她还奇怪过,为何摄政王的手下,其实细数起来只有那么一些人。 “不单只有这么一点人的问题,还几乎都是武将,上次王爷病倒,还有叛变之人出现。” “都说摄政王权倾朝野,这么些人也太有损王爷大权在握的权臣形象了。” 岑见失笑,有点难以想象他家表哥这两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应是两年之前陛下弱冠,王爷为了避嫌。” 勉强给君留山找了一个他们都不相信的理由,岑见和林眉说起了君留山从未和她细说过的一些事。 林眉眉尾逐渐扬起。 “长期来往王府的张将军他们是和表哥一起,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同袍。” “他们和现在守在各处的将领一样,都不会背叛王府。” “但朝中总会有投靠之人,也不能全部拒之门外,心中不专者也算是放在那里的诱饵了。” 林眉食指点着自己的侧颊,思考着接了一句。 “也是拿给君后辛练手的人?” “是,陛下也要学着掌控朝臣了。” 岑见点头肯定了林眉的说法,倒是林眉自己愣了一愣,不知道是怎么就能顺口说出的。 难不成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君留山身边待得太久,连她都不可避免地学会了他们的一些思维和行事? 她本就为聪慧之人,君留山不必特地教她什么,点拨什么,看得久了,又被赶鸭子上架撑过几次场面,难免学会一些她自己都未留意的东西。 岑见看得清楚,恐怕薛净悟也看明白了,只有这些个身处局中的人还不知道。 但不论怎么说,这对君留山和林眉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除了我等离开的,还有些不曾明面上偏向王爷,这倒是朝中的常用手段了。” “因着王府这边重臣的离开,陛下才能找出空子,为表哥和表嫂赐了婚。” 岑见也不怕林眉因此心生不满,说得很是直白。 “表哥当时估计也是因为身体日趋衰弱,另有打算才顺水推舟答应了婚事。” “就算当时抬来的是一顶棺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5章 战巨蟒 林眉庆幸自己不是在棺材中醒来,虽然在水中也不是什么好体验,还坑了君留山又坑了自己,但也比棺材好多了。 至少单说君留山这个人,她现在还是满意的。 “王爷为何要将你们全部放出去?” 还刚好是在君后辛加冠的那一年,君后辛同他的争权也是从那一年开始逐渐激烈的,到了现在连面上的平和都很难装出了。 但凡是站在朝堂之上的人,了解一些这叔侄两人的性格,都能预见这样的情况。 “是为了西夷。” 岑见的答案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毕竟一直以来她看见的是突厥和九蛮的不安分,还有顾明珏的种种手段。 自她来后,倒未曾听闻西夷有过什么举动。 是因为使团的行事,还是因为西夷藏得太深? 有脚步声从通道中传来,凌乱且杂多,打断了林眉的沉思,她倏然提剑对准了通道口处。 岑见也拿起了剑。 “西夷之事颇为复杂,若有机会,表嫂亲自见一见,可能才会明白。” 三个人影倒飞着进来,一点银光紧随其后。 林眉旋身横剑,长鞭同剑刃擦出三两火花,双双倒退而出。 暗卫甩鞭缠到腕上,后蹬石壁翻跃而起,倒身挥臂再出,一鞭打下。 黑袍人捂着肩头匆匆退开,撞上岑见的长剑。 还有更多的人堵在通道中没有进来。 折宁同折思联手困住了巨蟒,孟寺一边压着一个黑袍人一边和两个黑袍人打得难分难舍,其他暗卫还在和那些杀手纠缠不清。 林眉匆匆扫过一眼,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准确找到路,并且通过那道裂缝的。 岑见看见林眉的眼神也沉默了一瞬,现在混战太过,全靠折宁和他们两人身上的夜明珠照亮,不至于打到了一半发现是自己人。 粗略数一下,这里的人就不少于二十了。 还有一条巨蟒在中间横扫,清出了一大片的空地。 “折宁,你让开。” 林眉抬腿踢飞一个黑袍人,砸出一条路来,倒提着剑从人上踏了过去。 岑见挽剑拦在她的身后,面对上三个黑袍人和一众杀手,轻笑了笑。 “诸位请了。” 折宁额上覆着细细密密的冷汗,唇上褪去了血色。 林眉拎住他不正常扭曲着的左手抢过剑来,把软剑塞给他把他推了出去。 折宁咬牙忍住痛呼,瞳孔骤然一缩要抢上扯开林眉,被林眉反掌拍出。 蟒尾悄然拍来,她已然急退不及,转腕立剑挡在身前收掌握抵剑身,生受一尾连连退至墙边踩住稳身,蹙眉甩了甩手,林眉手掌连同手臂都震得发麻。 折思劈剑而下,剑刃却只同蟒鳞擦过,半点不能伤到巨蟒,若非佩剑都是精铁所铸,或早就崩裂了。 巨蟒得意似地吐着蛇信,昂头弓身,眼睛在面前两只“食物”之间来回转动,缩成一条线的竖瞳带着捕猎者的冷酷,似在评断该向谁先下口。 折思趁着它停歇的空隙喘着粗气退到林眉身边。 “它一身鳞甲太硬,用剑难以伤它。” “就算是腹部也刺不进去,七寸之处更是有重麟保护。” 折思的语速极快,此地狭窄,两个人还能腾挪得开,人再多一些就避退不开了,导致一路他和折宁只能硬扛着过来。 “并且力量极大,先前我等已经被它打断了三把剑。” 几个暗卫手中用的是和那群杀手一样的剑,应是中间顺手抢来或捡来的。 林眉和折思对视一眼,折思紧了紧握剑的手,向林眉微微颔首。 巨蟒已经在他们之间做出了决定,猛然低头弹撞而来,蟒尾随同卷扫而出。 “上!” 林眉和折思分跳开来,林眉撩剑擦过蟒眼,折思一掌按在蟒尾翻身而过,弃剑丢出打在七寸重鳞之处,拔出匕首沉身盯住那一道白印。 巨蟒吃痛卷尾回身,护住蟒身张开了獠牙。 但它不急,折思和林眉也不急,之前折思他们便一次次试过诸多办法,但巨蟒狡诈又极有耐心,轻易不会上当,也没有给过他们真的可趁之机,还会反过来迷惑他们。 折宁的手就是这么断的。 这一次来的黑袍人都武功不弱,且手段阴毒,暗卫一时之间也奈何不了他们。 杀手一路上死了多少人他们已经算不清了,现在留下来的就是最难对付的。 好在杀手对黑袍人同样会出手,并非一路的人,暗卫虽人少功夫却都高于他们,三边暂时还能维持住平衡。 岑见点住臂上穴道,皱眉看了一眼手上泛着黑的伤口。 被他刺穿了肋骨的黑袍人怪笑着,似乎已经被长时间的打斗刺激得癫狂了,伤口的血已经浸湿了袍子他也不去管,只阴鸷地盯着岑见。 兜帽滑落,露出的脸上嘴角都要裂到了耳边,涎水从嘴角滴落,太阳穴高高鼓起,眼仁泛着血丝,得意又猖狂。 接连被打伤的黑袍人都是一模一样的扭曲神色,身上的伤口他们完全感觉不到一样,任由鲜血不断涌出,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 岑见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黑袍人似乎也没有和他们眼中的死人炫耀的欲望。 两方在短暂的平顺了呼吸之后又战到了一处。 赤红暗光上下游走,轻巧翩然,腰间的夜明珠也被晃来晃去,暗卫有意将杀手逼开,给他们腾出了更大的空间。 孟寺身边的孟明被松了开来,他趁着孟寺不备,扑身闯入了战局。 少年的双手成爪,熟练地从背后插进了一个黑袍人的伤口之中,直接撕开了血肉。 黑袍人全然无惧痛楚,挥刀反砍,一刀砍在了孟明的大腿之上。 他们两人都没有退,孟明皱了一下眉头就无视了卡在自己腿上还在往里割肉的刀,将自己的手越发插得深,指尖已经能够触碰到黑袍人的脊骨。 再往前一点,他能捏碎他的脊骨,将他的心脏扯出。 岑见踢飞了刀抓住了他的领子带着后跃,手掌从血肉中被抽离,冰凉的铁器带出一片鲜红,少年回过头来时,半边的脸都溅上了血,眼神凶狠又残酷。 孟寺大惊也从包围中抽身过来,接住了被甩过来的少年。 吊着一只手被暗卫护在身后的折宁从他手中接过孟明,干脆利落地将人打晕了。 岑见反手挑剑刺穿一只手腕,将那只手中的匕首踢给折宁。 折宁拿袍角包着手捡起匕首,举至鼻端轻嗅,摇了摇头。 “不是这个。” “你们不觉得,他们有些像行尸吗?” 林眉和折思引着巨蟒靠近了这边些许,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些黑袍人,和被折宁揽在身边的奇怪少年。 少年和他们的状况不同,但这些黑袍人让林眉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行尸。 她一面甩剑挡住咬下的巨口,一面从腰间的皮囊里找出药来丢给岑见。 “喂给他们试一试。” 岑见接住药瓶收剑归鞘,轻而易举地穿梭在逐渐失了章法的攻击之中,随手抓了一个人把下颌骨捏脱臼,将药丢了进去。 孟寺从攻势之中插上,代替他和黑袍人周旋,一边分心关注着黑袍人的动静。 药不用吞咽,入口即化,岑见一手扳着人肩头横臂抵在背上,将人按在了墙上,提膝击碎了腰骨,让他不能挣扎,一手扣住他的手腕专心试脉。 三息之间,掌下的肌肉就松弛了下去,快如急雨的脉搏也逐渐慢了下来。 十息之后,脉搏停止了跳动,被压在墙上的头也软软垂了下去。 “你们来的路上遇见了蝗虫吗?” “自然是没有的。” 孟寺的刀在一个脖颈上转了一圈,留下一道血线。 “若是蝗虫,怎会只有他们如此。” 失了神智的行尸比人要好杀得多,那些杀手也莫名地暂时退聚到了一处,和暗卫双双停手,一起看着这一边。 岑见和孟寺将剩下的黑袍人一一打碎了脊骨丢在地上,孟寺踩住一个还在长大了口挣扎不休的,给他塞了一只他自己的手到嘴里,看着他迫不及待地撕咬咀嚼着,摇了摇头。 林眉强将蟒头掼到地上,翻身骑上蟒背,以臂箍锁迫使它长大了嘴,将剑从蟒口狠狠插下。 剑尖从里抵在了鳞甲上没能穿出,林眉拧剑绞动,圈着蟒头的手臂死死不动,不敢放松分毫。 折思整个人都压在了蟒身上才堪堪将它禁锢住,发狠一掌朝着七寸拍去,一身八成的内力隔着鳞皮震碎了心脏。 蛇眼的两条线一瞬收缩细如发丝,巨口狠狠咬下,却只磕在了剑上。 林眉也不知道自己的剑插到了什么地方,但折思一掌一定将五脏尽碎,巨蟒的眼睛中已经看不见瞳孔。 它翻腾起来,比之之前还要大力地拍打着尾巴,地面、墙上碎石裂块不断滚散,又被蟒身压成了粉末。 它口中还插着剑,不断徒劳地开合着嘴,毒液从齿尖滴落腐蚀了尘土,蛇信垂搭在了口外。 林眉和折思勉强在被它从身上甩了下去之前自己滚下,在墙角之下一跃而起快速退开到了人群之中,暗卫抢上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失去了压制的巨蟒无差别扑向了所有带着温度的血肉。 岑见拉开险些被咬到的暗卫,将脚边瘫软的黑袍人踢了出去,巨蟒一口含住了人,剑锋在它体内切下,它越狼吞虎咽,剑切得越深,生生被它连同人一起吞了下去。 黑袍人连叫都没有叫一声,只能看见蟒腹中撑出的人形不断下滑。 巨蟒拖着鼓起的肚子,扑向了下一份“食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6章 血累累 杀手人数比之他们这边更多,成为了巨蟒的目标,他们也学着岑见,将死掉的尸体丢了过去。 一直以为他们真的就只是傀儡的众人吃了一惊,暗卫谨慎地护着林眉他们离得更远。 巨蟒最后是被撑死的,三四具尸体顺着破裂开的腹部掉了出来,腥臭的蛇血流了一地,尸体身上的衣服和皮肤都被腐蚀得不成样子了。 林眉掩住口鼻,退回了之前的小厅,岑见等随之进来,杀手们跃过地上的蛇血也跟到了通道口处。 “那条蛇也是‘行尸’。” 岑见的神色很是凝重,手上提着唯一被剩下的黑袍人,举起他在众人眼前晃了晃。 “他们不是被咬的,是直接被喂下虫卵的。” 黑袍人的舌头变为了腐烂一般的黑红色,软软垂在口外,眼仁上翻,已经看不见瞳孔,七窍都流出了血来。 他全身的经脉在众人的注视下鼓突了出来,皮肤从灰白渐渐涨红,血液在经脉之中流动轰鸣如雷,连他们都能听到,似乎是过快的流动让他滚烫如烙铁,血滚在上面还会“滋滋”冒出白烟来。 岑见手指节的皮肤都被烫红了。 之前的黑袍人都没有这样的变故,而且还是这般诡异的变化,真正得不再像是一个人,没有人的身体能有这样的高温,也没有人能够耐受这样的高温。 “侯爷,您还是把他放下。” 岑见半蹲着饶有兴趣地把人提在面前观察,额上都被烤出了汗来,双颊也染上了绯红。 林眉和折思他们站在一边围着,暗卫和杀手们对峙,在等着这一边的结果。 “无事,你们猜一猜,这个人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恐怕人都被烤焦了,‘他’也还能活着。” “就是不知道那些小虫子究竟能忍受多高的温度。” 脊骨被打断,大脑不再能控制神经,但林眉刚才亲眼看见他的手还在动,想要抓住岑见的袖子,腿还在蹬着想要站起来。 若是能形容再正常一些,不要像横死之鬼一般可怖,这种手段放在不知内情的人眼中,也不知是该说是“神迹”,还是说上一句“医学的奇迹”。 林眉抱臂点着臂弯,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只鬼东西。 岑见拔出匕首在他身上比了又比,犹豫着迟迟没有下手,折思无奈把人拎了过去。 “让属下来。” 岑见让他带着人去角落,两个人背对着众人在那边解剖着,没有让太血腥的画面暴露出来。 折宁用先前被打掉的铁片把手重新接好缠上绷带,擦掉了头上的冷汗。 “侧王妃,您同侯爷之前是否遇见了什么人?” “你们见到了他?” 林眉想到那张和阿明亚喀一样的脸,皱了皱眉,把视线从角落移到折宁身上。 虽说折宁他们应不至于如此没有警惕之心,但若是那人存心利用自己的脸,也会让人一时失察,被打上一个措手不及。 她看向了折宁断掉的手。 “被他打断的?” 折宁一下沉下了脸,觉得有些不对劲。 “属下这是被适才那条蟒蛇打断的。” “据折思说,那条巨蟒还有一个主人未曾露面。” 林眉缓缓摇头,眼神扫过在旁边扶着那个奇怪少年的孟寺。 “不,我们遇见的是另一个人,或许这个孩子会认识。” “大祭司的孪生兄长,被焚仙门带走的另一个巫。” 孟寺扶着孟明的手一紧,又叹了口气。 “那一位我少年之时还曾见过,和大祭司形如一人。” 他揭下盖在孟明头上的兜帽,让那张和孟末八分相似的脸露了出来。 林眉了然地看着少年,挑了挑眉。 “这是那个孩子?” “是,单名一个明字,是自己跑了回来,带着我们过来找一个人的。” 孟寺将他们怎么过来的事简单说了,苦笑着隔着袖子摸了摸孟明的头发,在他昏迷之时才能只带着怜惜和心疼看着他。 之后回去,他也不知道将军该怎么面对这个孩子,他们父子之间有许多难以扯清的恩怨。 孟明双手早就满是鲜血,但他的身上,也满是伤痕和陈旧的血迹。 对错是非已经无法说清,血债累累也刻在了每道伤痕之中。 “好好看着他,不论如何,至少给孟将军把人带回去。” “谢过侧王妃。” 孟寺带着孟明躬身行礼,心中的复杂难以言明,最后还是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孟明什么时候能醒?” 他们现在,也不能带着一个昏迷的人上路。 “大概半个时辰。” 折宁对下手的轻重有数,看了一眼那边沉默着不肯离开的杀手,又敛下眼去。 “正好可以休息一下。” “诸位是想要如何?” 林眉走过去,抬手让暗卫全都退开去后面,在离通道口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扶剑看着他们。 杀手都是不同于岳人的长相,和她看见过的那些头骨一样,是明显的金人。 林眉靠近时,前面的人还因为光亮的靠近而不适地眯起了眼。 他们对林眉的话不像一开始那样毫无反应,也没有再动手的意思。 但他们也对死去的同伴没有丝毫的惦念,仿佛只是有木偶被砍坏了一样。 在许久的沉默之后,他们中的一个人站了出来,试了几次才说出了话。 “你,祭司,同意,了。” “我们,要,跟着你。” 音调平板而干涩,低哑的声音像是喉中堆满了沙粒,勉勉强强从口中钻出来的声音,比之牙牙学语的小儿还要不如。 每一个词他都需要想很久它的意思,每一个字都要回忆许久它的音调才能说出。 “你们的祭司现在在何处?” 杀手露出了分外苦恼的表情,眉毛眼睛都皱到了一起,许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林眉一直在盯着他打量他,没有催促。 他们不知道加伊思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再次改变主意,在不确保安全之前,她可不放心放这么一群人跟在他们的身后。 况且,他们之前傀儡一般的状态是否是可控的,控制的钥匙又在谁的手上? 她拔出剑来点在了站出来那人的心口上,剑尖压进了衣料,接触到了藏在下面的肌肤。 被指着的人没有动,还是那副表情苦思冥想着,但隔着剑,她无法探知那里是否还是温热的。 而且,眼角的余光略过还在角落的那个“人”,林眉心中犹疑。 她总觉得行尸之事没有这么简单。 岑见也和她是一样的看法,因为在分解了这具活尸之后,细白的长虫爬满了每一根白骨,缠绕层叠,一口一口吸食着骨髓,血肉已经被它们榨干。 但在头颅之中,他只找见一条变为了血红的晶莹剔透的长虫,像是蛇一般盘藏在灵台之上。 用被烧得通红的匕首尖挑起那条虫子,它还懒懒地蠕动了两下,想要回到原本的位置。 岑见拿出空瓶子将它装了起来,折思欲言又止地帮着他将尸体连着剩下的虫子都裹了起来拖着出去,找了一条他们不会走的通道放进去。 岑见将杀虫的药丸碾碎放进酒中,浇在了上面,尸体无声且轻而易举就被腐化了,半点骨渣都没有留下,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比化尸水还要快,且无痕迹。 岑见拢袖看着剩下的破布,喟叹一声。 折思听见他似乎低低念了一句什么,但没有让人听清。 只是他的脸上眉眼的阴影压得很低,唇角处有一道深深的刻痕。 他们回来的时候林眉已经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休息,那些杀手依旧停留在通道口外,暗卫不再同他们对峙。 小厅中一人拿了一个冷硬的干粮在慢慢吃着,看见岑见和折思进来还给他们递了两个。 岑见坐到了林眉的身边,折思过去挨着折宁站着,和他碰了碰肩挑了一下眉。 折宁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偏开头一直看着孟寺他们那边。 折思咬着干粮给他把剑挂回了腰间,林眉的软剑已经拿了回去,这是暗卫去蟒尸上找回来擦干净的,折宁因为太过嫌弃没有挂回去。 剑挂在腰间,折宁的额角不由跳了一下,一口撕碎了一大块干粮,转回头来持续瞪着折思,也不知道是在吃巨蟒的肉还是在吃折思的肉。 林眉对他俩的眉眼官司没看见,岑见倒是默默看了一场,只是心思不在上面。 “侯爷这是怎么了?” “余有了一些猜想,但或许要拿到东西才能知道正确与否。” “希望只是余多想了。” 他们的目光对上,都看见彼此的惊疑不定。 于是他们都没有再说下去,移开了各自的目光,靠在墙上吃着东西,若无其事地休息着。 “等那个孩子醒了我们就继续走,那些人会跟着我们。” 岑见颔首。 暗卫各自占据了一个地方养精蓄锐,跟着折思进来的那些,这还是第一次能坐下来休息吃点东西。 林眉看了看他们都难掩疲惫的样子,叫了折思过来。 “外面怎么样了?” “各处虫窝清理干净了,还没有对焚仙门的人动手,并无什么大事。” “属下跟上来之前,听闻姚将军也带着人进大漠来了,预计这几日就能到。” 折思没和林眉说君留山的打算,林眉也就以为他们是要等着姚远山到了之后才动手, 虽不知焚仙门到底是何情况,但以今日所见,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君留山没有急着动手,她还松了一口气。 “这样就好。” 林眉点头没有多说,摆手让折思也去休息。 岑见闻言思考片刻,在林眉之后叫住了折思,眉头微微皱起。 “姚将军带了哪方的军队?” “是大漠外的几座关城抽调出来的。” 折宁也走了过来,和折思一起在岑见的示意下坐在了地上,对岑见突然的慎重神色三人都是不解。 但岑见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索之中,敛眸端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7章 耀耀天 林眉在等不到岑见的解答之后,无奈看向更了解岑见一点的两人,两人都是摇头。 等他回过神来,孟明已经快醒了。 林眉看着岑见,手上转着半块没吃完的干粮。 “侯爷想到了什么?” “表嫂见谅,我想到了一些京中之事。” “只是到底两年没有回京了,也不清楚现在京中的情况,应不会有什么大事。” 京中的事…… 现在他们也都不清楚,骤然提起还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但细细想来,似乎连三个月都没有过去。 只是已然千里之远,也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 林眉算了算时间,都要到她在这里的第一个年节了,想起她刚到这里的时候,和这一年的事,偶然生出了些感慨。 “等到回京,怕是都该过完年了。” “在这里过年其实也是不错,王爷一向不喜在京中过节,特别是要进宫的时候。” “宫宴的吃食从来是不合王爷胃口的,这也没办法。” 折思想起什么笑了笑,折宁也放松了些许,屈起左膝把手搁了上去,不再绷直了背做出随时能拔剑而起的模样。 谈起过年,终归是让人高兴的一件事。 “我在外面的时候跟着他们过年,头一次见识了不少奇怪的风俗。” 岑见前两年过年,一次是在九蛮,一次是在西夷,还赶上了突厥的年节。 “我们是在正月,九蛮倒是和大岳一样,年礼也相差不大,共用了一个历法。” “但西夷和突厥的差别就有些大了,年份计算也是不同。” 这些在书中都是有记载的,折思和折宁自然知晓,唯一不知道的只有林眉。 林眉不动声色地看向岑见,但他没有看林眉,似乎只是很自然地顺嘴提起了这件事。 之前的慎重和思量都被他藏了起来,眼中唇边重新有了笑意,说着闲话声音清雅和缓,连一些暗卫和在外面的杀手都被他的话吸引了。 “西夷和突厥在年节也会有祭典,整整一个月都是举国欢庆的日子。” “突厥会燃起高高的篝火,各个部族的勇士齐聚一堂,他们的萨满会让最英勇的人在祭典上点燃第一把火。” 美酒、美人、美景,初生的青草拉着清风舞蹈在夜色之下,星子悬空,星火万里。 飞驰向高环、急奔向靶心的弓箭,散落着长长鬃发的骏马,闪耀的金饰,飘香的烤羊。 通告天地的鼓声三日不歇,半大的少年拿起鼓槌如同拿起属于他们的刀剑,这项荣誉只属于草原未来的勇士。 谁不大醉一场谁就会被嘲笑,谁都会被拉入这场狂欢之中。 醉后的人在大地之上唱起赞歌,随意的调子、不同的声音,将整片草原连了起来,伴着篝火燃尽。 他们高高向日月星辰举起酒杯,将美酒洒在山川河流,又从河中鞠起一捧最好的馈赠。 狂纵尽欢,大梦一场。 “西夷不同,西夷人喜欢诸多戏耍,城中满满都是让人眼花缭乱的把戏。” “还有许多的古怪玩意,从街头堆到街尾。” “他们会给孩子们画上图腾,叫他们敲锣打鼓绕遍一座城。” 街头戏耍的人不同于大岳这边的杂耍,他们得耍得华丽又漂亮,漫天的烟火和彩灯下,显尽异域的浪漫。 西夷过年宫中没有办宴的习惯,那是该他们自在享受的时光,谁都不想浪费在宴席之上。 岑见抛下使团的人,在外流连了一个晚上。 “西夷的礼服是白色的袍子,可以在上面绣上大朵大朵各色的花朵,穿在身上像是披了一身的花团锦簇。” “有人能从花团中放飞出漫天的白鸽,白鸽衔着烟花送上天空,绽开一场流星。” 穿着五彩袍子、脸上画着大大的彩色图腾的孩子们一阵风似的跑来跑去,手里的小锣小鼓敲得又杂又响,他们也又笑又闹。 路上的大人一边忍不住捂住耳朵,一边含笑看着他们。 每年最大的节目是在年节的当天晚上,他们会在城郊搭上九层的台子,供耍戏的人施展诸般手段去抢。 能抢到最高层的台子的,就可以点燃当年最大的烟火。 那是西夷的“护国神兽”,盘踞在皇都之上,又落入千家万户。 “去年是靠着一根细绳飞上去的年轻人抢到了。” “神兽四蹄踏炎,额有独角,虎身而披鳞,背生四翼,狮首象鼻,流云作尾。” “他们说那是神‘摩’的坐骑,名唤‘谛’。” 还有卖和神“摩”一样的半脸面具的,是古老的战具的模样,被岑见询问的摊主还热情地送了他一个。 “今晚所有的善人都能得到神的祝福。” 第二日,所有的人都会带上这样的木质面具,去他们的神像之前参拜。 络绎不绝的人群在神像的脚下放下鲜花和亲手雕刻的兵器,再手拙的人,也能在一年之中做出一把满意的献礼来。 五六岁的孩子送上的第一份献礼,还会被大人们投入神火之中。 岑见抚着腰间冰凉的剑鞘,笑意盈盈。 “西夷人和金国人一样,都有一手绝妙的手艺。” 谁都能听出来他的意有所指,至今崇拜着战神,能用木头做兵刃,也能铸出精妙铁器的国家,却一直用无害的鲜花来标榜自己。 甚至连自认大岳附属的九蛮,都比他们有更多的野心外露。 那是君留山让他们出使的缘由。 吞并了大漠覆灭了金国的大岳,虽在那一战损失惨重,但也成为了天墨大陆上最为强大的国家。 “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在自家过年。” “亲朋俱在,灯火万家。” 岑见在适合讲鬼怪异志的地方,描绘出了过于欢庆温馨的景象。 在这里的人,很少能好好过一个正常人的年的。 王府之中过年时最需警戒,暗卫要守住整座王府,而君留山的院子是王府之中最为清冷的。 也就岑见会在走之前来找君留山喝上几杯酒,提前吃一顿他亲手做的年夜饭。 二十九岑见就要赶去封地,陪母亲和弟弟过年。 而嘉禾郡主也会被送到楚家旧宅,姚远山等人会在那边陪她过年。 历来诸多节日,反而是最该热闹的年节,淳荣王府过得最是冷清不过。 直到今年来了林眉,他们才见识了王府真正的热闹。 而那些被养在地下的“杀手”,已经连过年是什么都忘了,地下暗无天日,时日也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孟寺倒是每年都会跟着孟末和孟彰庆祝,城里也会热闹上一些日子,但他握着躺在他腿上的少年的肩,实在不想回忆起他们的欢快。 少年没有这些东西,消失了太久的孩子,不在那些欢快之中。 岑见不再继续说下去,所有人都已经休息得足够了,孟明也只是闭着眼不肯醒来而已。 林眉喝了一口水把最后一口干粮咽下,起身拍了拍袍子。 “走,早点办完事,大家都能过上一个好年。” 君留山和他们,将士和大漠的百姓,还有背负国仇家恨太久、被禁锢在地下的“游魂”,都能过上一个好年。 折思等都是郑重又带些期盼的笑意应了,今年不在京中过年,说不定还能好好地热闹一番。 孟明被孟寺扶起,他悄悄抓紧了孟寺的袖子,垂着眼半挂在他身上。 过年啊……孟明卷起了舌尖舔过齿缝,似乎还能从缝隙之间回忆起一点的留香,他有些馋他爹亲手做的面人了。 那些个守卫沉默着跟在他们身后,看不出什么心情。 临近年关,家家都定是在盼着过年的,只是今年大漠不安,也不知能不能赶在年前将一切结束。 诸城之中停市闭户,在家里望着城外,尖着耳朵听动静的人都没了采办年礼的地方和心情。 君留山等人更是忙得连快要过年都忘了,天气不见凉,也没有瑞雪覆瓦彩灯早悬。 今年因为君留山在大漠之中,连每年会有的补贴都没有送来。 将士们忙里忙外的倒是偶然在提起时日的时候会想起来,但转头就又忘了。 大祭司是唯一一个勤勤恳恳地准备着过年祭典的人。 大漠的祭典如今是极为简洁的,不像当年的盛大,但也满含着百姓的祈望。 而从没得过君留山好脸色的宫中大宴,是要从十月就开始准备了。 进入腊月,从腊八一直到元月十五,宫中都有接连不断的宴席。 大宴小宴,丝竹不绝,精美的菜肴从御膳房流水一般送出,一些要上御案宴席,一些要送至得到恩赏的高门贵宅。 而明日就是腊八了,是今年的年节之始。 君后辛将今年赏赐的名单勾了出来,随手丢给冯喜让他送去司礼监和礼部。 “明日的腊八宴备得如何?” 宫中没有能主持大局的后妃,太后又还要静养,事情就全部移交到了司礼监的手中。 君后辛第一次独自面对这样的礼宴,虽说君留山不在,他到底还是憋了一口气,不愿有什么纰漏,等君留山回来又可以借此看低于他。 近来的朝政之事就已经给足了君留山嘲讽的借口了。 “回陛下,按往年之例,都准备妥当了。” 君后辛也不是第一次问起了,冯喜都从最初的忐忑到了现在的淡定。 宫中上下被清洗之后,这一次就大多是他们这些新手在操办,冯喜天天除了伺候君后辛就在跑年礼的事,还要和礼部、宫中各监各局对接。 司礼监上下跑得嘴都起了泡,连棉衣都穿不住。 不说冯喜腰带松了不少,林善这个半大的孩子穿着棉衣都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亏得是冬日,日光不复热烈,否则难免还要黑上一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7章 机关连环 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连着身后那一条路,石板成片接连下掉,两边新的石板慢慢吞吞地从墙壁中伸出。 等到下方传来“噼啪”不断的震响,上面的石板也悄然合拢。 林眉抱着薛净悟,咬牙蹬了一脚开始反转恢复的石面,拔出长剑向后跳出摔倒在地上。 几息之间,一切又恢复了原样,石板平整地铺出路来,油灯安静地在墙壁上燃烧,没有受到丁点的影响。 两人还没来得及松上一口气,火海突起。 两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细道,火油从中漫出,烈焰随之起舞,游动着向两人攀爬而来,火光在墙上投下曼妙的身影。 薛净悟奋力抱着林眉滚开,一把将林眉推出去。 “快跑!” 林眉二话没说打挺跳起,抓过薛净悟甩到背上,半拖半背带着他,运起最后一丝内力,踏着火尖飞奔向前。 浓烟弥漫,林眉踏壁翻身,在地上还残留的一块空地上一蹬,疾飞而出,风带起的烟雾扑面而来,薛净悟被呛得咳嗽不止,用手帮林眉挡住口鼻。 林眉眼不眨地盯住前面露出的那个通道口,双眼被熏得通红,不敢喘气,也不敢屏住呼吸。 她现在就是强弩之末,气息一旦有一丁点差乱,她和薛净悟两人都要掉下去。 火势来得太快,一整条的通道都已在火海覆盖之下,火油还在不断地漫出,烧之不尽。 林眉斜身连踏石壁,龟裂的纹路在她脚下蔓延,薛净悟裤腿被火舌燎到,细小的火焰顺着布料欢快席卷而上。 林眉扯了他的手臂将人丢出,重重砸进那道在尽头的大门之中,自己力竭险些摔在了火海里,最后抓住墙上的铜灯架,靠着余势将自己荡了进去。 薛净悟伸手来拉她,被她砸了一下,一口血喷在了林眉肩颈上。 林眉万分嫌弃地把他推开。 “别一副要死的样子。” 薛净悟被烟呛着,又被刚才那一下摔得五脏六腑连着头都在疼,额角还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鲜血顺着颊边轮廓流下,他半眯起一只眼没有力气抬手去擦,但还有闲心和林眉拌拌嘴。 “我刚才又认真想了想,在这里死也挺好,白得这么一大座陵墓,这可是王公贵族才有的待遇。” 林眉气极反笑:“合着本王妃费心费力地带着你逃命,你还在想着怎么死划算?” 薛净悟看了看林眉那一脸想一剑捅死他的表情,默默把自己摊平。 林眉转头看向外面还在继续焚烧的通道。 火油清亮,焚起的火焰赤红清澈,焰尖带着一点霞彩般的橘,渡着一层幽蓝的色泽,轻摇漫舞。 投在墙上的影子像是西域的胡姬,扭动着腰身,滚滚的烟雾像是她的黑纱,美人在黑纱后投来一瞥,欲说还休,迎来火焰旁围坐的客人的轰然叫好。 它们都在石门前止步了,追着林眉他们飘过来的烟也很快被吹散。 他们进到的地方是另一处通道。 石门大敞着,和前面一模一样的石墙石壁和油灯,就是两旁多了两列石柱,每根石柱上放着一颗拳头大小圆润的金色晶石。 刚才薛净悟撞翻了一根柱子,晶石滚落到墙边,林眉捡起来把灰尘擦去,对着火光转动看了看,比她在河边捡到的那一颗还要剔透晶莹。 璨金在火光之下流转,中间似有金丝缕缕,巧织流纹,暗罗星宿。 火焰跳动,水波流淌,林眉捧着的仿佛不是一块晶石,而是一团金色的水,温润又柔软,带着生命的辉光。 它不像冷冰冰的死物,林眉托着它,恍惚间都有了一种温暖的错觉。 薛净悟躺地上伸长了脖子也在看,啧啧称奇。 “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黄金都不能同它等重而算。” 林眉点头赞同,这样的金晶,她也是头次得见,上一世她见过的拍卖场卖出的那些宝石,少有比肩者。 至于摄政王的私库,和宫中的摆设,也没有见到比得过这个的宝物。 而这样得天之厚的金晶,在这里还有许多。 薛净悟用爬也要爬过去的精神,把自己支坐起来挪过去,从石柱上取下另一颗金晶球,拿在手里把玩。 林眉把手上的那一颗揣起来,很冷漠地提醒他:“你没有地方放。” 而且就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恐怕还没走多远东西就要碎了。 薛净悟一梗,捂着胸口摩挲了许久,才默默放下了。 林眉在门的旁边找到一处机关,推动石块,火油便不再流出,很快火焰烧尽,地面没有留下一点灼烧过的痕迹。 薛净悟白得已经像个纸人了,气息也轻飘飘的,无以为继。 但他没有纸人那样方便携带,动作也沉重又拖拉。 林眉半扶半抱把他弄起来,薛净悟一边在心里叫苦一边尽量自己站稳,坚决不多挨着林眉一点。 两人继续往前走。 这一条通道不长,也没有什么大的陷阱机关,林眉躲过了一拨暗箭和三次地洞后,进了第二道门,把薛净悟甩到地上,自己靠着墙闭眼顺气。 薛净悟给自己收拾好,按上墙上的细缝,相贴的掌心能感到一丝吹拂的凉意。 “这里有风。” 林眉睁开眼,专注看着前面的道路,没有回答。 前面一条的路轻松过来,谁想到了这里才图穷匕见。 此道比之前面两道更高一丈,两旁三步一灯,头顶还悬着硕大的夜明珠,金色晶石这一次没有放在柱子上了,而是镶嵌在夜明珠两旁。 在灯盏与灯盏,夜明珠同夜明珠之间,有打磨好的水银镜子贴在墙上,火光珠光交相辉映。 整个通道里亮如白昼。 而这白昼之下,金甲将士执戈横剑,寒兵耀眼。 近有拱顶之高的巨大铁像分立两侧,斜戈交兵在上,划出了一条断头之路。 薛净悟“啧”了一声,对这阵仗很是有兴致。 道路中间是轨道纵横,直通铁像之下,想来这些铁像立在此处也不是为了摆设好看。 “先是抬头箭作为威吓,再是连环绝境让人九死一生,之后将千金难得的东西摆出来,给来人一个好。” “最后,就是要绝杀了。” 都说先礼后兵,这里却是兵、礼交加而来,若是看那一道的晶石,确实也算仁至义尽。 但偏偏他们退不得,也不知是谁的不幸了。 薛净悟在林眉关爱的眼神注视下,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句。 “此地的大人,小生同侧王妃殿下实是迫于无奈才入了此地,并无贪求之意,只愿寻得一条生路,也不知您能否高抬贵手?” 林眉嘴角微抽,捂住了他的嘴。 本来,是肯定不会有人回答他的,但面前的金甲铁士动了。 一把巨斧从半空劈砍而下,紧接而来的是这些多年未曾失去锋芒的利刃,齐齐而动。 林眉沉着脸掐住了薛净悟的脖子,薛净悟还一边艰难呼吸一边和林眉笑。 “看来此地主人颇为好客,就是不太懂待客之道。” 林眉只想让他快点闭嘴。 这些铁士不是只会挥砍武器的,他们的进退错身,一刀一剑之间,都有着难言的轨迹。 虽是巨大笨重,但配合之下的阵法灵活多变,绝无死板规律可寻。 林眉没有见识过军阵,但她见识过有人闲来无事复原的铜人阵,相比之下,这处还要玄妙许多。 她活动着手腕,眯起眼专心看着任何一处细微的变化。 薛净悟突然艰难抬起手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看向铁士之后的那道门。 “旁边那朵白玉雕花,可能就是机关的开关处。” 石头之间,就只有那么一块显眼的玉色,不可能是这位墓主突发奇想让人填在那里的。 因为这位其实还真的挺好心,处处给人留了生路。 他们若是在此处回头,第二条通道并不难过,而第一条通道的机关已经被林眉关上,十分平安,他们自然可以顺利离开。 他们可以顺着第一条通道去找出口,也可以原路返回,不至于把命丢在这里。 但事实上,薛净悟推测,这还是因为他们进来之时误打误撞已经过了外围之地,相当于已经免了一重机关之地。 中层的机关就有了章法,以免毁坏此地墓道或墓室。 没看见,那些铁士的刀剑斧钺都没有招呼到地上的吗,都是在触地的一毫之上戛然而止。 连他们遇见的第一个通道,都在一切过后恢复原状,没有损坏分毫的地方。 这一路来说得上有损的,就是被他撞断的那一根柱子了。 “我们要是退回去,恐怕才没有现在这么好的待遇了。” 林眉拇指指腹摩挲着手里的剑柄。 “一般你们会怎么选择?” “一般遇上这种墓,没有见到壁画浮雕这些,就是还没能接近真正的墓室,都还只是在外层或者中层打转。” 薛净悟虽然也还是第一次下,但说起来头头是道。 “像是这般的布局,哪怕之后闯进去了,也要有礼相待,只取财,不可伤物伤人,更不可见血。” “里面的财物大多也备得丰盛,因为能进去的也不会是无名小辈,自然知道忌讳,主人家就要答谢这样的忌讳。” 薛净悟自己说起来还是有些好笑的,主人要答谢小偷的守规矩,还要备下厚礼将人送走。 但也确实是这样的,毕竟越大的墓越招人惦记,为了自己死后能有一点安宁,就算可笑,也要守这一些不成文的东西。 能知晓这些的,首先主人就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了。 不是他自己知道,就是身边有奇人异士或者高明的工匠来为他提点,并设下墓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8章 举弹劾 他在通禀过后进了外间,先脱了最外层的棉袍擦了擦脸上的汗收拾一番,才进去内间向君后辛行礼。 “陛下。” 内殿烧着地暖,又铺了厚厚的毯子,他才擦了的汗没多久又从额角滑下,脸上飞着红,配上新衣看着还有些喜庆。 君后辛喜欢冯喜是因为他会看眼色,办事也积极,放在身边让人舒心。 而林善瞧着年纪不大,行事说话都沉稳机灵得紧,渐渐也入了君后辛的眼。 最近还有好些个同林善一样半大的小内侍被君后辛提到了身边,但最得用的还是林善。 “太后那边如何了?” 松了松领口,让人开半扇窗户透透气,君后辛放下笔从书案后起身,躺到了屏风后的软榻上。 冯喜连忙端了水请他洗手拭面,又给他捏肩捶背,林善也跪到脚踏上伺候他脱了软鞋,慢慢捏着小腿。 “回陛下,太后今日瞧着精神好了不少,也命奴婢回复陛下,明日腊八她老人家也是会去的。” 前几次去询问,太后都是推说身体不适,到时再看,连君后辛亲自去请也没个准话,今日总算松了口肯去了。 否则命妇姑娘们在内殿还不知道要怎么安置,总不能让后宫几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小嫔妃坐上主位。 冯喜窥见君后辛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也跟着笑着低声说话。 “明儿腊八,奴听钦天监的大人们说,说不定今年的初雪也会在明日落下。” 今年冷得晚,也冷得快,昨日还穿着秋衣,第二天醒来就要裹上厚厚的棉衣烧起碳火才不会冷得发抖。 不少人都因为突变的温度受了寒,太医院那几日风寒的药都煎不过来,君后辛也喝了三四天。 各地的初雪都比往年迟了不少,京城到了现在还没见踪影,钦天监天天都在推算着天势。 毕竟瑞雪兆丰年,今年见不到雪,百姓心里又要嘀咕了,生怕明年收成不好,或是生了灾变。 “天时不至,连钦天监都不敢打包票了。” “到底磕磕绊绊过完了一年,也就最后这些时日了,能顺利过了是最好的,” 君后辛无奈叹了一声,今年诸事繁杂,连他都盼着明年能有个好兆头。 偏生朝中这两日不怎么安生,他是一日复一日的头疼。 “回宫,朕今日要早些休息。” “是。” 君后辛免了辇车,让冯喜给他披上皮裘,手炉也不要,只留林善打着伞,冯喜提着灯笼,踏着刚刚清洗过的玉石地砖慢慢往回走。 钦天监这一次没有算错,这天的大半夜就下起了大雪来。 皇城偏北地,下雪不似南方轻柔纷扬,它要铺天盖地的当头压下来,转眼就能让人分辨不清天地。 君后辛被雪落的声音惊醒,拥被坐起来,在黑夜中无声地听了许久。 雪一直没有停,到上朝的时候已经堆得比人的膝盖还高,内侍们披着油布一遍遍地清扫着道路,还是有大臣在路上不慎摔倒了。 供朝臣在上朝前整理仪容的值房用碳火烘了一个时辰,进去了搓搓冻僵的手跺跺发木的脚,把肩头帽上的雪拍掉,总算能感觉到活过来了。 “大人们今天脸色可不太好。” “恐怕又得出点什么事,这些三品上的大人还不知道在琢磨个什么呢,也不见人说话。” 等在外面的那些就一边挤在廊下哈着气,一边相视苦笑。 有人叹着气和相熟的咬着耳朵抱怨。 “眼看今天都腊八了,好好过个年不行吗,他们倒是有热茶喝着,上朝了殿里也有火盆烤着,我们可得挨冻。” 知道一点内情的都从袖子里怀里掏点心出来,冷的也要往肚子里装,还给旁边的塞上一点。 “至少垫着一些,大冬天还饿肚子就太难受了。” 君后辛没等跨进大殿就感觉到了今天的不同寻常,没忍住勾起了唇角冷笑一声。 只有冯喜在他的身边听到了。 三礼之后,诸臣列班,帝王高坐,谁也看不清谁的神色。 君家先祖责令后世子孙必以勤政,朝会非大事不歇,但一般在这种时候,大家都会默契地快快结束了朝会,各自回家收拾,等着享受下午的宴会。 今日他们倒也是想早早结束,所以上来也不做铺垫了,剑锋直指君留山。 “臣参摄政王枉顾国法君威,私自调兵,至边界动荡。” “不敬君王是为不忠,不尊国法亦是不忠,至边界动荡,不顾百姓,是为不仁。” “此等恶徒,恳请陛下按律严惩,以正朝威,以彰臣仪!” 御史大夫率先执笏而出,面上躬身,说得铿锵有力。 君后辛隔着垂旒看着他,想了想,这是清流一派的人。 罗有恒站在前方没有说话,老神在在地低垂着头,也没有看年轻的君主。 之前,他没有和君后辛说过此事。 沈士柳站在文官最前,身后便是罗有恒,君后辛还能稍微看得到一点他。 入了冬来,那一张老脸上的褶皱像是跟着季节长的一样,这几日就厚出了一层。 昨夜或许被雪压塌的不止是树枝野草,还有这位丞相的脸,就像是伏倒了一片的野草,堆积层叠,眉毛耸拉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御史大夫还在殿下没动,君后辛也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没说话。 周浩坤懒懒抬了抬眼皮,踩住了身边张幼武的脚没让他冲出去。 久久没有人再说话,只留刚正不阿的御史大夫忍不住往上窥探了一眼。 他自然是看不见君后辛的,但他能看见罗有恒漠然的脸。 端起的手臂微微颤了一下,随即他收回了视线,盯着自己脚下的黑色玉砖,上面还能隐约看见他自己的身影。 那是一个已经不再年轻的人了。 “法不明、礼不正,则朝不安,天下不宁,陛下贵为天子,岂可偏亲,纵容跋扈。” “臣,请陛下,纳谏!” “妈的!” 张幼武骂得中气十足,一把摔了玉笏就要冲出去,周浩坤没有拦住他摔东西,强硬将他扯了回来。 他瞪着眼一脚踢在他膝弯,把张幼武按跪了下去双膝“咚”地磕在地上,自己也一撩袍子跪下,死按着他低下了头。 “张将军一时情急,请陛下恕罪。” 连殿外都能听见张幼武的那一声骂,文官那边更是对这边怒目而视,有好几个都低声骂了两声“莽夫”“有辱斯文”。 君后辛没有理会他们两人,慢吞吞地挑了一下眉。 “御史说了这么多,还没有说摄政王是在何事上做得不对?” “值得这般的,大动干戈。” 中间的一个停顿格外的意味深长,他倒是没想到,居然没有人接着跳出来。 还以为这些都要义愤填膺地借着今天的机会,大数摄政王历来的罪状,不弄死君留山就不肯罢休。 结果才一个人说了两句含糊不清的话,就已经没下文了。 只是这戏已经唱了句开头,勉强听一听接下来的也无不可。 他总算肯搭戏,但搭的话不在有些人的意料之内,几只险些伸出的脚又踏实地落了回去。 打眼望去,一个个戴着梁冠的脑袋连成了片,文官这一边全部只能看见不同条数的金梁一动不动像画摆在那里,倒是武将那边有几人忍不住交头接耳了一下。 “陛下今天怪怪的?” “居然没跟着那群书生一起骂王爷。” 有个武将抬脚踢了口无遮拦的同僚一脚,暗暗撇了撇嘴示意。 “姓陈的那帮人就要回来了,听你说书生这样那样的,又要不服气和你打架。” “打就打,我还怕他不成?” “书生就是麻烦,姓陈的那群更是麻烦。” 周浩坤还跪着,听着快压不住的声音都想要扶额了,转过头去警告看了他们一眼,众人连忙噤声,做回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冯喜能看见君后辛握着玉笏的手紧了紧,但依旧沉默地望着下面,只盯着那个御史大夫,冷然噙笑。 没有人出来同台,上面的那位没有配合的意思,跪着的两个更别指望,被雪浇了一路都火热的心蓦然沉了下去。 终于兵部的左侍郎犹豫着出了列,公事公办地和君后辛禀报。 “回陛下,大漠边关无故调兵,诸城戒严,姚将军带兵长入大漠,九蛮、突厥俱压兵边界。” “据军情急报,皆是摄政王下的令。” “现近年关,如此影响确实……颇为不妥。” 兵部左侍郎是个谁都不站埋头做事的人,君后辛倒信他说的是真话。 在他看来是君后辛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兵部左侍郎暗地松了口气,他就怕站出来还里外不是人,至少不能把人全部得罪了。 “且调兵封关一事,兵部之前并未接得上报,王爷行事确实不合规矩。” “但王爷多年来少有如此之事,或许是情况紧急了些,不得已下了急令,并非有意越轨行事。” 他没忍住说了一句公道话,说完立刻闭了嘴,行礼退回原位。 有了第二个出来探路,就有第三个也跟着出来了。 御史台的人又出来了两个。 “陛下,摄政王多年来何其跋扈,此等之事,累累在案,绝非左侍郎所言情况紧急,不得已而为之。” “况且并未听闻哪国有犯边之举,反而是摄政王让才得以平息的边疆又陈兵相对。” 左一句“摄政王跋扈”,右一句“摄政王有意挑起战事”,就差直言“摄政王意图拥兵自重,有意谋反”。 君后辛都不知道该不该赞一句他们还没蠢到低,知道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而且说起九蛮,他们是忘了之前顾明珏的事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9章 当殿武 他摩挲着手里的玉笏,下面像预想中一样的群情激奋起的各种声音,吵嚷得他一句都听不清楚。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被他们念在口中的人是和他们有什么了不得的国仇家恨,一身罪孽如此的罄竹难书。 “肃静!” 冯喜在君后辛示意之下站了出去,高声压倒了一众的声音,君后辛这才悠悠笑了笑。 “冯喜,把殿里的火盆都撤了,朕看诸位大人一身的浩然正气,怎会畏惧小小寒冬。” “是。” 冯喜当真不客气地就带着人把殿里的火盆撤了下去,就留下了君后辛背后的屏风后的一个,还把殿门全都大开,夹着雪雨的狂风灌了人满领满袖。 也灌了人一个透心凉。 “朕有一个疑问,想请诸位大人解惑。” “这军报,朕怎的没能看见?” 兵部尚书是难得的没被换下去的君留山的人,等那些吵嚷全被雪封在了嘴里之后,才跨了一步站出来。 “回陛下,兵部今早接报,折子还在臣这里。” 他从袖中抽出新写好的折子,双手呈上,冯喜下了玉阶将折子接过送到君后辛的面前。 君后辛随意翻了两下,上面的内容无非是些明面上的事,他知道的比这上面的清楚得多。 他只好奇,下面的人会怎么回答他。 “御史台是兼管了兵部之事?” 最先站出来的御史大夫不知道被谁推了一下,踉跄着再次从人群之中出了头,孤孤单单地站在了举殿瞩目之下。 “臣……臣是……” 他浑身发着抖,身上的官服被风吹得鼓胀了起来,像是雪落了满衣。 他死死克制着自己没有看向那边的沈士柳,刚才跳出的人都在悄悄往回挪,只有他站在那里一动不能动。 昨日那道折子就该递上去的! “你们御史台是没人会说话了吗?” 他在那里结结巴巴了半天,君后辛等得不耐烦了,拿着玉笏在龙椅扶手上磕了磕,也不在意什么君王威仪了。 难得看见这群人吃这么大一个瘪,他正是兴致昂扬的时候。 “还有站出来的人呢,倒是给朕说上一说,刚刚还巧舌如簧,如今请你们为朕解惑就一问三不知。” “尔等是藐视于朕吗?” “臣等不敢!” 不论是什么心思站了出来的,都一股脑跪了下去,往左右看了看,才发现,有好些都没见踪影。 他们的眼珠转动着,若是抬起头,交汇点定然是聚集在那位丞相身上的。 但在场的都和御史大夫一样,没人敢去看。 “丞相。” 君后辛帮他们叫出了人。 沈士柳被罗有恒在后面重重敲在了肩头,罗太傅的语调比冻了千尺之深的冰层还要低。 “丞相大人,陛下叫你。” 沈士柳如梦初醒一般撑起了挡在眼前的皱褶,慌慌忙忙地举起玉笏躬身。 “陛下恕罪,老臣失仪了。不知陛下唤臣是为何事?” “无妨,朕就是想问问丞相,丞相统领六部,御史台兼领了兵部之事,怎的没有上报于朕?” 沈士柳皱着眉头很是认真地想了半天,摇了摇头。 “回陛下,并无此事。” 跪在地上的诸人都闭了闭眼,御史大夫蓦然摘了帽子,一头磕在地上。 “臣私窥军情自知大逆不道,然摄政王枉顾国法,不尊君王,私自调军亦为实情!” “臣死不足惜,臣只愿以命恳请陛下,严惩君留山,以正视听!” 都不等君后辛再说什么,周浩坤似乎是死活没能按住人,让张幼武就这么扑了出去,拎起一个人就是一拳砸下。 砸完发现不是说话的那个,随手丢开人虎步跨过,当殿一脚把御史大夫踹倒,在地上滑出了老长的距离。 张幼武须发倒竖,一手叉腰以笏当剑指着呛咳不止的人,怒目圆睁。 “你个龟孙子!再敢胡言乱语,本将先杀了你以正视听!” 满殿哗然,被砸了一拳的那个捂着当即红肿了的脸,先跳了起来。 “竖子!何敢当殿行凶!” “陛下,这般狂徒便是摄政王一手纵容而出!今日当殿就要打杀朝官,安知摄政王改日不敢弑君!” “张幼武!你是要谋逆犯上吗!” 张幼武才不管这些只会张嘴叭叭的人说的什么,“剑”扫拳打脚踢,有一个算一个,都让他们先躺在地上捂着伤处呻吟不止再说。 周浩坤“急忙”来拉住他,堂堂正正地挨个把人都踩上一脚,又压着张幼武跪了下去。 张幼武这次不肯再低头,君留山直系的将领都站了出来跪在他们身后,踩着谁压着谁就不可避免了。 当殿的武将跪倒了一大半,一个比一个愤愤不平。 那些人瞪着他们,他们就更凶地回瞪回去。 “张将军行事不当,自当受罚。” “但臣请陛下明鉴,他等无非是趁着王爷不在,想要置王爷于死地。” 周浩坤手上的玉笏也不知掉到了哪去,躺倒在他腿边吐出了半口牙的人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只管“呜呜”直叫,眼睛都要瞪了出来。 他倒是一脸淡然地向上磕了一个头。 “此等信口污蔑,包藏祸心之徒,怎堪为监察御史?” 事情发生得有些快,君后辛等人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等他们回神,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只是……君后辛忍不住撩起了挡在眼前的垂旒,望着下面翻滚呻吟的一群人,和跪在人堆之中还在偷摸揍人的武将们,沉默不语。 旁边站着的人都悄悄退开了一些,最为方正刚直的清流文士都在这时候闭紧了自己的嘴。 为了正理大义抛头颅洒热血无妨,莫名其妙眼青脸肿张嘴没牙不行,实在是有损形象。 虽说都是有了一定年纪的人了,但也没到老掉牙的一天,年纪没到先没了半口牙像什么话。 别怪他们冷眼旁观,实在是这些人做事太不讲究了。 虽说上至君后辛,下至站在背靠殿门被吹得冻得快成冰棍的“小官”,都知道他们不会是真的蠢到留下了那么大一个破绽,还要奋勇直上的人,定然是有人坑了他们一把。 但谁让他们自己心不正,要与虎谋皮呢,被虎啃到骨渣都不留也是正常。 “老臣请陛下彻查此事。” 罗有恒站到了前面,一点没看满脸都是茫然不解的沈士柳一眼。 他后面躺着的那一些,还有他的门生在其中。 “朝臣窥探军机、陷害忠良,非是小事。” “况御史本是下察百官,上呈直谏,今日却有这许多不轨之徒,妄图扰乱圣听,颠倒黑白,岂可姑息养奸。” “臣请陛下,彻查此事!” 罗有恒也摘下了自己的官帽,跪地伏首不起。 君后辛看着他的脊梁弯了下去,久久没有直起。 “太傅请起,朕自然是要彻查到底的。” “沈丞相又以为如何?” 沈士柳长揖到地笑了笑,赞同颔首。 “陛下说得是,这等大事,不可不查。” “只是,张将军当殿行凶,口出狂言,也不得不罚。” “有过必罚,有罪当惩,才为公平。” 君后辛放下手,恢复了端正的坐姿,眯起眼看着玉阶之下都在屏息静待的人。 说实话,今日或许是他最为痛快的一次上朝了,刚刚摆脱君留山一手掌控朝政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痛快过。 连张幼武等人的胆大包天他都不是很想去计较,也不想让不知为何放弃了之前计划的沈士柳如意。 他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让冯喜记下他的口谕。 “张幼武当殿失仪,扰乱了朝堂秩序,罚俸一年,着其闭门思过三月。” “御史台上下今日之事,着刑部携大理寺同查。” “至于……” 君后辛叩着温润的玉面,垂旈轻轻晃动,玉石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看向了冯喜,冯喜躬身听着他的吩咐。 “下面这些都把名字记下了,在事情未曾查清之前,全部押入刑部大牢,听候发落。” “今日但凡站出来胡言的人,也都记下来,先自己在家闭门思过。” “奴婢记下了。” 冯喜认真地看一个记一个,地上躺着的数出来能有十七个,张将军也是威武,一个人全部打倒了。 至于在被打之前就缩了回去的人,冯喜也挨着个记下了。 六部一台,除了兵部和礼部,都能找出人来。 大理寺卿和新的刑部尚书脸色变了几变,被点着名的还有刑部的右侍郎和大理寺左少卿。 缩着头的一些人神色也是分外的精彩。 这些人划分出来,也就是,君后辛的人占五成、清流一脉占三成、丞相一脉占二成。 一句话没说的,全是老老实实做事从不站队的那种。 但今天的事不是皇帝主使的,看罗太傅的样子也不像是他的主意,那就只剩下了丞相。 这是自沈士柳归朝之后,第二次翻弄朝堂格局了。 他迟早是要把所有人都给拖下水的,而他们的陛下连对自己的人都没见心软。 皇帝一派和清流一派的一些人,不一定是要叛变向沈府,可能只是自作聪明了一下,想借势卖君后辛一个好,顺水推舟帮他扳倒君留山。 谁能想君后辛莫名站到了摄政王的那一边,对谁都没留手。 对比今朝文官的惨状,武官那边除了张幼武,也就周浩坤等人受了一点口头的责骂,完全不痛不痒。 而罗有恒罗太傅也完全没有保人的意思,甚至堪称冷漠。 皇帝的态度,和罗有恒对待出头的清流一脉的态度,都引人深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0章 议纷纷 下了朝一些没受到波及的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笑着拱了拱手。 “下午入宫腊八宴,不如午间先去某家?” “禾盛楼家出了新的菜式,记得寺卿喜爱这般口味,某请客前去一尝?” 相熟的纷纷找了人,约着找个地方坐上一坐,谈论的都是朝会上的事。 “上一次有人在年节关头的朝会上找麻烦,还是先帝时期因为王爷领兵的事了。” 说起来都是因为君留山,若是回想一下上一次,好像和这一次也没什么差别。 资历老的可把那次也记得清楚,说起来也目光一凝。 “当时先帝狠狠斥责了想要将王爷从边关召回,剥夺兵权的人。” “而且那人还是沈丞相的门下。” “朝上被当庭摘帽除衣的也有十余人,全拖出去打得半死不活丢进天牢,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 想起当时的情景,老资历的朝官还有些唏嘘,无奈摇了摇头。 那天可是比今天还要热闹得多,只是后来小王爷成了摄政王,手段比之先帝还要狠厉,新帝年幼,又一直没有亲政,才让人渐渐忘了当年先帝的模样。 君家历代,好像还真的没有出现过多温和的人,凡是手掌大权、端坐玉阶的,无一不是冷酷薄凉之辈。 怎么会有人认为,一直被摄政王压制而显得不怎么成熟的当今,和君家列祖就是不一样的呢? 今天算是给所有人都提了一个醒,也是给所有置身事外的人一个警钟。 他们之前的安稳,是由摄政王带来的,如果想要继续安稳,就要盼着摄政王安稳,否则早早做好投身乱局之中的准备。 “身在朝堂,哪里就能超脱了去。” “不要等刀要落在头上了,我们还在问怎么回事。” 他们在朝中虽然品级不低,但都是管的杂事闲事,一辈子估计也就这么到头了。 在他们之下的年轻人还能去拼一拼,他们都没什么指望的人了,还去费那功夫做甚。 鸿胪寺的寺卿由衷地叹了口气。 “丞相这又是何必,大家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我们这种年纪,含饴弄孙,养花种草不好吗。” 实在不想被搅和进去的人,都开始思考要怎么辞官了,走之前又要不要再给自己结个善缘。 没能在大殿里,在殿外被冻得瑟瑟发抖的京官回了各自的衙门之后,一人捧着杯热茶围着火炉也难免心中打鼓。 因有腊八宴,殿里的都放一日的假,不用来衙门。 顶头上司都不在,他们也能稍微大胆一点说话。 左右看看也难以分辨到底谁是谁门下的人了,干脆就敞开了来说。 “翻过年去上面的位置定然是又要有一番大的变动的,也就是不知道王爷什么时候能回来了。” “别忘了使团也快要抵京,那二十几位大人回来,可没这么好收拾。” 六七品的官吏虽说位低,但在各衙门是跑得最勤的,各种杂事都要过他们的手。 对于一些不起眼的地方和人,他们反而知道得更为清楚。 就算他们投靠了谁,也轻易不会将一些事说出去,这算是他们这一层人之间的惯例,以免大家都事情难做。 当然,上面的人多半是看不上他们的,他们却对那些个大人们了如指掌。 “不说别人,陈少卿这次回来,恐怕就要往六部填位置了。” “侍郎们或许还有要填补尚书和御史台的。” “等王爷回来,先前贬谪的定然要召回一部分,也难说会用哪些人。” 一个年轻些的小吏从窗户伸出脑袋往外面看看,侍卫都站得远,也没有来往的人。 他坐回去勾了勾手,让几个人都把脑袋凑了过来侧过耳朵,听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 “我还听说了,昨天兵部尚书的那道折子就该递上去的,根本不该到了兵部手中压到今天。” “而且,据传是丞相先拿到折子的。” 旁边一人茶杯都掉了,下摆打湿了一大片也没管,慌忙捂住了他的嘴。 “你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敢往外说!” 其他人也连连摇头各自把茶杯都放下了起身,伸指点了点他。 “你到底还年轻些,以后这种要命的话记着别说。” “说了也不要给我们听,我们还想要这颗脑袋。” 年轻人似是茫然地被捂着嘴,惶恐地忙不迭点头。 屋后一个谁也没看见的身影悄然离去。 腊八宴上,空出了许多的位置,倒是张幼武好好坐在了那里。 “待今日宴归后,再令闭门思过。” “毕竟年节之始,朕也不好待下臣太过苛刻。” 至于已经被下狱了的,和被软禁在自己家中的那些,大家就有志一同地忽略了。 要不然还要你好我好地一起关着?想要说话的,都在犯傻前被旁边的又掐又捂又踹地制止了。 “咱们这位陛下,怎么突然就转了性了?” 张幼武比那些个探究看着他的文臣更为茫然,别扭地捏着小酒杯凑到了周浩坤的身边。 他的嗓门大,努力压了又压旁边尖着耳朵的武将们还是能听见,他们的好奇和惊诧也不比张幼武少。 他们王爷在的时候,君后辛和王爷就是一定要针锋相对的,怎么能让他们王爷不痛快他就怎来。 坑叔叔的事干多了,做起来真的是顺手极了,不加思考就干蠢事的时候完全不少。 今天的事,让正准备和君后辛习惯性地你来我往据理力争的一群人,差点就闪了舌头。 张幼武被周浩坤按下去跪着,后面那些话没能叫喊出来就被君后辛给惊了,连腰都险些闪了。 其他人也默默表示,今天真的不是故意把人踩那么多脚的,他们只是震惊到脚滑。 也可能是因为雪天,地上有一点太滑了。 周浩坤无言看着他们,那满脸的震惊复杂好奇还有莫名其妙的跃跃欲试,连坐在对面隔着一殿的人都能看见。 想也知道他们是在说些什么,现在谁不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喝了口酒转头望向上面还空着的帝座,摇首示意他们都闭上嘴。 “君心难测,也不是我们该去揣度的。” “今日腊八之节,莫要再胡乱生事。” 他重点看了眼张幼武。 “记得回去好好闭门思过,三月之间,不许见外人。” 现在局势不明,把人关起来至少不会生事,免得节外生枝。 若非不合适,也摸不准君后辛是怎么想的,他还想向君后辛进言,今日多人都殿前失仪,不如一起闭门思过。 王爷已经许久没有来信,送往大漠的消息也不知道究竟送到没有,暗卫近来神出鬼没,轻易找不见他们。 淳荣王府真正成了一座空壳,现在若是有人想要硬闯,十分的容易。 宫中眼线君留山之前就主动撤下了一些,君后辛的身边留没留人连他都是不知道的。 可以说,现在他们确实极为被动,既然王爷没有指示,不如先保全自身。 原以为今年没有摄政王在,能够有一个松快些的年节,谁成想,还不如摄政王在的时候。 至少,摄政王不会上午把朝臣拖下去一小半,晚上继续对着空了一片的宴席谈笑风生。 大岳的摄政王最多也就是冷着脸给冬日的寒风助助势。 不过一个早朝把人拉下去一半的事这位王爷也是干过的,他哥哥也干过,他爹也干过。 当时他们的新帝还在为了他们义愤填膺,和摄政王大吵一架,转眼连他自己都学会这么干了。 举着酒杯看着殿中歌舞的大臣们习惯性地强颜欢笑着,只是今日换了一个笑的对象。 腊八粥送上桌的时候已经半凉,灯火通明的大殿没有火盆,众人不得不在第一时间就一边硬挺着不被冷得瑟瑟发抖,一边将这碗粥喝下。 现在好歹还有些温度,再放在案几上让风吹一会,之后就是吞冰碴子了。 姗姗来迟的君后辛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王叔更爱冷着一张脸,从来不给这些朝臣好脸色了。 “这些人,还是这样看着更为顺眼。” 现在的朝堂上,站的不是开国时为国为民的贤臣,而是一群束缚在利益网上的可怜人。 要么你把那张网抓在手中,要么你吞噬掉盘踞在巨网之中的那个人,坐在帝位之上的人,只需要等着他们来献上好脸色就行了。 蝼蚁可溃长堤,但蝼蚁也只能依附族群而生。 他不该和他们有太多的计较,他该看向的是长堤。 顾明珏早已熟知的事情,君后辛终于在一朝开悟了。 先帝子嗣不立,最后不得不托孤于君留山,便是为此,君后辛还是在诸皇子中能够找到的最勉强能看的那一个了。 若非皇室实在无人可用,君留山也不会为了大岳当了八年摄政王,还难以还政于帝。 冯喜没有明白君后辛的这一句自语,但他看得出君后辛似乎心情很好,于是他笑着将冒着热气的腊八粥呈到御案上。 “陛下,这粥已经刚好能入口了,您趁热喝。” “内殿的粥送上去了吗?” 君后辛拈着玉勺在粥中搅了搅,甜软的香味更为浓郁,勾引着没有多少东西的肚子。 光是闻着香甜的气息,就能感受到年节的靠近。 腊月一步一步走向除夕,烟火气也会一天浓过一天,缠缠绕绕的年味,让人在寒冬腊月里也不会感到寒冷。 “回陛下,都送上了,专门送的热乎的,太后娘娘那里按您的吩咐,是专门照着太医给的方子熬的。” 外殿内殿的欢声笑语都不多,刚好能让人细细品粥,伴着丝竹赏舞,温热的甜粥下肚,慰贴又松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8章 别有洞天 “这是什么阵我看不出来,恐怕是前金的东西,但也有奇门和军阵的影子。” “至于要怎么过,先坐下来,咱两慢慢想。” 林眉被薛净悟拉下来,先打坐调息,不管怎么说,先试着恢复一下内力。 至于用东西穿过这叠叠寒锋和魁梧铁士,打上机关停止运转,林眉和薛净悟都没有找到可行的轨道。 林眉静下心来打坐运气,薛净悟就托着下巴看着那些一直没有停下的铁士。 地面之上的轨道不多,交错有序,横直之间可容两两错身,而兵器起落并不会相撞,反而配合得当。 而且人身也极为灵活,像是傀儡的手艺,扭转俯仰,连手腕都可转动,兵器在手中卡得极为牢靠,但也能上下滑动出收无碍。 不,甚至是,一招一式都恰到好处。 在没有人控制的情况也能如此自如地运转的机关傀儡,他平生仅见。 要不是现在行动不便,薛净悟早就上去拼着受伤也要将这机关研究一二了。 大岳物博,然多年备战,先帝兴武,今上继位一番动荡,君留山朝政稳固之后又常遇天灾,不止是大漠一处累岁艰难。 极多异士巧匠都放下了本事,去做养家糊口之事去了,连江湖都不如从前热闹。 他走南闯北,也难有此机会见识如此精妙之物。 林眉及时醒来把人从铁士面前拎了回来,默默看向他肩上新添的伤口。 薛净悟自知理亏,把那副兴奋的表情收了一收,眼中的亮光也敛了一点。 “咳,小生研究了一番,这兵甲运行,确实有阵法在内。” “铁像兵器都极为坚韧,底下轨道若是破坏了,剩下的就会在一瞬乱刀砍下。” 依着定数的行动,和乱拳乱刀,自然还是前者更容易保下命来。 林眉把他撇开,自己上去探看。 薛净悟还在后面和她唠叨,越说越兴奋。 林眉于阵法一道所知不详,以往也很少见人使用这种古老的手段,拆机关还好说,破阵法是完全不用指望她了。 “所以,要怎么过去?” 林眉打断薛净悟的唠叨,皱着眉把他带来的铁箭掷向一个铁士。 那铁士被箭头击中,没有格挡的反应,但立马一剑一斧就砍了下来。 林眉的眉头皱得更深。 薛净悟无奈撑着地往后贴到墙上,向林眉伸出手。 “只能硬闯了,我刚才还看了看这里的石壁,若是强拆,立马就会有大水砂石淹进来不说,下面是激流,我们下去只有死路。” 林眉转过头。 “怎么闯?” 薛净悟把手又伸了伸。 “你身上那些累赘给我,剑也别拿。” 至于要怎么才能闯过去,就看林眉的运气了。 “奇门阵法之术我学得不精,军阵更是没有接触,但有一点,多数布阵之人,都将生门开在了右侧。” 这里九宫不显,不如就此简化为左右。 林眉思索片刻,果真将身上带着的东西都交给了他,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点地跃起,一手在长斧握杆上撑了一下,投身入了阵中。 长斧重重砍下,林眉挤着两座铁士间的缝隙就地一滚,抬头一剑已经指到她眉心之前。 薛净悟在后面看得清楚,连忙高声提醒:“后退!” 林眉击剑退开,侧扑翻滚向右,在铁士底座之上撞了一下,再一拍地起身,绕着铁士游缠而上,又有一剑横削而来,长枪底刺回袭面门。 林眉低头,枪刺贴着她的背脊划过,剑身撞上枪杆,只在她手臂之上割开了一条小小的口子。 她趁着两兵相撞之机扑出。又在空中扭腰连穿过两排铁士,抬臂一挡砸下长戟,人被狠狠打到了地上,再次向右翻身避过紧随而下的锋刃。 双臂被震得有一瞬间失去了知觉,两臂上肉眼可见地肿起一道青紫痕迹,背脊也撞得疼痛不已,林眉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又踏着墙壁和铁士的手臂从上空空隙翻过。 越往后走铁士活动得越快越灵活,林眉不得不一刻不敢停歇地在内穿行,并且对伤不到要害的攻击不管不顾。 本来她还想着,或许能利用铁士之间没有感应的便利,引着他们自己砍自己,制造机会,但后来她就没有精力去分心了。 连着几次,那一道寒光都是擦着她颈间和心口、腹部、四肢关节而过。 急退自铁士双腿间划过撞到墙上后,林眉的颈间有了一道细细的红痕。 但她动作之间越发沉稳谨慎,双眼所见,只有那一道道的寒光闪烁,和面目肃穆的金甲铁士。 最后的两排已经近在眼前,林眉被一斧一钺逼到了眼前。 “向左!” 在薛净悟出声的同时,她就已经福至心灵地向左侧翻,腰身贴着从后而来的手臂翻转滑过,躲过了最后一击。 最后的生路,在左不在右! 林眉撑着膝盖软倒跪地,冷汗滚滚而下,难受地闭起了眼,眼角被汗渍浸得通红。 心脏在安静之后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向林眉再次彰显它十足的存在感,刚才它差一点就被洞穿了。 浑身的肌肉都在发颤打抖,牙关战战难遏,冷意如潮涌上,林眉现在大脑只有一片空白。 薛净悟长长吐出一口气瘫了回去,庆幸不已。 今日若是他俩单独一人在此,或是其他人在这里,哪怕是君留山,这般硬闯,都要死在这里。 哪怕伤重,林眉的轻功和身法也是常人难比,就这样都是一路擦着死亡线过去的,几次能躲过都是生死一线间被好运眷顾。 就是薛净悟没有伤腿自己上去了,恐怕也难逃一劫。 而他俩可以说都在当世身法和轻功的顶尖之列。 特别是最后一击,险之又险。 长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直觉,而这一次,林眉的动作比她的直觉还要快。 薛净悟捂着嘴闷咳几声,还伸长了脖子想看一眼林眉那边的情况。 林眉歇了很久才重新站了起来。 她不停喘着粗气踉跄着上去,一巴掌拍下了那一朵白玉雕花,金甲铁士的动作在同一时间都停了下来。 他们默默退回了原位,执兵行礼,然后恢复了原本的姿势,用长兵架出了一条通道的顶部。 薛净悟给自己抹了一把汗,扒拉着墙起身,单脚跳着通过这一条通道,刀剑就悬在他的头上,前一刻还在无情地挥砍。 林眉摊坐在门边,屈起双腿,两肘搭在膝上,低着头没有看他,散落的发湿漉漉的垂下来,挡住了林眉的脸。 他注意到,林眉的手都还在发抖。 薛净悟很认真地按住了林眉的肩,安抚着给她顺气。 “辛苦了,我欠你一条命。” 林眉动作轻微地摆了摆手,仰起头来磕在石壁上,冷汗已消,现在脸色涨得通红。 薛净悟倏然黑了脸,伸手摸向了她的额头。 “该死!你在发热!” 薛净悟险些破口大骂,这种地方发热,是想要人命吗?! 林眉勉强睁开眼看了他一眼。 “无事,是刚才有些勉强了,休息一下就好。” 薛净悟黑沉着脸去推这最后一道门。 这里看着密闭,但吹进来的都是暗河带来的阴湿的风,林眉不能在这里休息。 最后一道门颇重,薛净悟手背手臂用力到青筋暴起,才把石门推开了仅容一人侧身而过。 薛净悟先进去,都没能看清里面是什么样的地方,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才出来扶林眉进去。 林眉被他扶起,进去之后刚从石门之后露了脸,就不由抬臂遮住了眼,眼角挂出几滴泪水,好一会之后才适应了里面的亮度。 薛净悟回身去捡他丢在前面的那些东西,林眉靠在门边心情复杂地打量着这里。 门后的世界豁然开朗。 雕金饰银,彩绘艳艳,十二圆柱撑起高高的一下望不到头的穹顶,日光自头顶挥洒,填满了整个空间。 浮云绕柱飘渺蜿蜒,神龙隐云,凤凰照霞,麒麟踏祥,各种林眉认得出的认不出的瑞兽神兽垂目望来,金光披身。 金银雕饰遍布圆殿极尽奢华,描纹绘型巧夺天工,任何一件拿出去都能说是一位大师毕生心血所成,而在这里,它不过是一件恰到好处的点缀。 壁画是林眉在神殿之中曾经看见过的,关于金乌的故事,一幕一幕,比之神殿更为精细。 没有尘土蒙蔽其上,金乌身披赤羽,如同一团燃烧的烈日,那份灼热似乎就要从画上被点燃,那双金红的眼,就是那一颗火种。 林眉恍惚着退后一步,被薛净悟进门的声响惊醒,才脱离了那种要被焚烧殆尽的错觉。 单以壁画来论,每一幅壁画里,金乌的身姿都栩栩如生,每一丝羽纹都是精妙,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都尽显张力。 金乌占据了世界和视线的中心,人在壁画里变得渺小而模糊,站在壁画前的人同样如此。 金乌的双眼里,只盛满了日光。 薛净悟叫了林眉一声,示意她去看中间那座高台。 刚才林眉被壁画吸引了注意力,居然就这样把中间的高台忽略了过去。 那是一座有百阶高的圆台,被十二根柱子围在正中,四方各一道台阶通向顶端,每十阶有一处平台。 台阶之间,是绘着朝贺跪拜和祭祀典礼的壁画的高台,也共有十梯。 从最底下的身着白袍的百姓,第二梯身披金甲的将士,第三梯穿着官服的臣子,第四梯披锦挂金的贵族,第五梯头顶皇冠的皇帝和皇室。 之后再往上看,就是各种祭祀典礼的记载了。 薛净悟指着最上面的那一层,隐约可以看见那里人影露出。 林眉从他手里取过剑,独自踏上了其中一条台阶。 她一阶一阶往上走,两边的石台都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留下。 她爬了大概有两刻钟的样子,才接近了顶部,而随着视线的清晰,她也看清了上面的人影是什么。 两具跪着的尸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1章 请出宫 君后辛过了一个很愉快的腊八节,还好心情地又分别赏了沈士柳、罗有恒和周浩坤几样御膳,又让人给君留山的王府送了不少东西。 周浩坤代君留山谢恩。 太后在里面听说了,将那碗只喝了一半的腊八粥又端了起来。 沈墨浓今晚有些心不在焉,她母亲不在许久了,也就只有她一人代表沈家坐在内殿。 “沈小姐?” 旁边罗家的夫人轻拍了她一下,在她回神之后用手绢遮在唇边笑了笑。 “太后叫沈小姐呢。” 沈墨浓淡然地往上面看了一眼,太后正皱着眉往她这边看,她向太后安抚地一笑,徐徐起身。 走之前她和罗家这位孙媳颔首道谢,容色淡雅又端庄,气质如华。 说话的声音也是柔柔温文的。 “多谢罗小夫人。” 随即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走上了台阶,被太后亲热地握住了手。 下面羡慕妒忌的极少,这些小姐们想要进宫的并不多,太后的宠爱对她们而言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而罗家的孙媳抬起手绢掩了半面,转过头去和身边的人轻声笑谈着,对沈墨浓的作态也并不放在眼中。 罗家的老夫人病了,来的只有她和罗夫人,命妇们坐在一处,她们年轻一辈的坐在一处。 上面的事情并没有让她们侧目多久,太后的老态也被许多人看在了眼里。 沈墨浓是突然出现在京城贵家之间的交际圈的,在沈士柳称病期间,这位沈小姐几乎没有出来走动过。 “沈小姐在宫里都陪了太后几个月了,看来是得了太后的欢心了。” 离得远些的也不怕上面听见了,看太后没心思关心下面的事了,她们也放下银箸闲聊着。 “想来是要不了多久就能进宫了,宫里各位娘娘也没沈小姐在太后面前讨喜。” “这也是好事,陛下现在还无子嗣,沈家若是能……可惜沈夫人是不在了。” 家里有女儿在宫里的笑看了说这话的夫人一眼,拿着帕子在唇角点了点。 “沈夫人在的时候,也是不爱出来的,想和沈夫人说说话也并不容易。” 沈家的做派很多人到今日突然就想明白了,不说这些位低一些的夫人们,更前面一些的贵妇们也是叹气。 有人想说上两句沈家的事,被人打断了。 “今日这腊八粥熬得不错,诸位都好好尝尝,不要等着粥凉了再喝。” “粥好舞妙,便该好好享受一番,这般之时就莫谈闲事了。” 她们谁都不愿在沈墨浓身上费什么口舌,连原本就是沈家一脉的官员夫人都在沈墨浓的问题上犹豫了片刻,最后按下了心思。 官场上是讲利益的地方,他们之前是依靠沈士柳的势力而让自己不倒,连成的网越大,他们越有可依靠的对象,但并不是效忠于沈家。 若是有可替换沈士柳的人选,他们也不会受到多大影响,最多平衡在一时会被打破,但打破之后一部分人能够得到更大的利益。 况且今日也没几个人有心情关心并不重要的事情。 内殿不似外殿空出了一大片的位置,但也少了许多的熟面孔,一眼扫去就能想起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其中一些夫人没有当场讥讽出声,就已经是涵养颇好,也不想再生事端了。 沈墨浓陪太后笑着说话,老太后现在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一边将沈墨浓牢牢套在身边,一边半点名分和权利都不给她。 索性,沈墨浓并不想求这些,在宫里面对越来越多的异样眼光,也很能安之若素。 但今日下面众人的反应却让她微微皱起了眉,在转回头面对太后时她又若无其事地垂下了眼。 “……确实有多日不曾见到爹爹了,家中现在只剩爹爹一人,今日佳节,还请太后能容臣女回家陪爹爹过节。” “明日臣女便回来了,太后您醒来之后也就能看见臣女。” 太后握着她的手,将自己的手炉放在了这双手中。 雪白纤细的指尖搭在手炉上,像一幅浑然天成的美景,让人赏心悦目。 也让人感概自己是真的老了,年轻之时,先帝也是赞过她这一双手的,现在却已经面目全非。 “这是自然,都快过年了,想来留你在这宫里陪着我这个老太婆也不合适。” “待宴后你就同沈丞相一同回府,只是之后还记着来看看哀家便好。” 沈墨浓顺从地起身谢恩。 除了少数的几人,今年的腊八宴就在索然无味和忐忑之间结束了。 沈士柳在马车上等来了被嬷嬷送出来的女儿。 “爹爹,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见到或许是唯一知道事情始末的人,沈墨浓忍不住问了出来,眉头也终于蹙起不用再为了掩饰而舒展着。 她把带出的手炉随意放下,担忧地靠在了沈士柳的身边,牵住了那身官服的一角。 那双眼睛中也满是关切,一天的心神不宁在看见沈士柳后才能稍稍安定一些。 “爹爹无事,只是失算了。” “没想到他的命能这么的硬。” 沈士柳靠在车壁上,随着马车的前行而微微晃动着,一日的疲惫堆满了他的肩。 他已经年纪大了,意外地熬过了先帝,他原以为也能熬过君留山的。 那个很多年前就该死了的孩子,却一直活了下来,而他真的老了。 沈士柳揉着自己的肩,叹了口气。 “虽然崔先生说过君留山难以活着离开大漠,但为父总有不会这么简单的预感。” “岑家小子回来,为父就知道预感或许要成真了。” 他在昨日临时改变了计划,然后就每一步都失了控。 今日的朝会看似他的损失最小,但实际上他才是真正吃了哑巴亏的那一个。 君后辛借此立威,还让本就突然沉寂的君留山一系,因为不明所以而谨慎地给他让出了更大的自由。 罗有恒亏欠于他,清流一脉借着这事被清洗之后,定然会更听命于皇帝。 而清流一脉实际上更多的人是在中层而非上层,君后辛自己提拔的人不堪用,更多清流一脉的人就有了上位的机会。 就连君留山的人,那些即将回京的使团的人,也或许能赶在最后分得一部分的利益。 只有他沈士柳,猝不及防地引起了朝中的警惕,也在一些人的心中被动摇了地位。 君留山估计都没想到,不过一个小小的变数,就能将他害成这样。 “皇帝现在态度不明,你能出宫来也是好的,以后还是不要在宫中待得太久。” “至于君留山,虽说现在还没有消息,但这一次恐怕还是死不了。” 沈士柳放松地闭上了眼,抬掌抚过女儿的发顶,安抚着她的不安。 也就并未看见沈墨浓藏得极深的欲言又止。 “大漠之变,连为父也说不准会成什么样子。” “但这一次,是为父输了一步。” 事情在有调军消息传来时就已经开始安排了,是他优柔寡断了一次。 “昨日为父或许不该反悔。” “爹爹如不反悔,改日摄政王若真的回朝,定然会同爹爹有一番争斗,现在并不合适。” 沈墨浓很快就分析出了局势,也知道了为何沈士柳做出了不同寻常的决定。 以往沈士柳是不会下这样完全可以预见将会损己利人的决定,更不会临到头了反悔,还因为太过匆忙而未能将事情安排妥当。 “是那些人太过贪心了,怎可怪在爹爹的头上。” 就凭沈士柳似是而非的预感,想要阻止一群试图从君留山身上撕下一块肉来的饿狼,是很难的事。 好不容易已经打压下淳荣王府的那些势力,又抓住了摄政王这么大一个错处,错过这一次,还不知道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们又是否还能等到那时候。 站出来的,都是在君留山执政之时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或许还被君留山打压过的人。 他们之中全部都不知道摄政王为天下做了多少事吗?不是。 但他们更难以忘怀的是他们被君留山怎么对待过。 仇恨、怨念、不甘、贪婪,他们甘心在这一次当马前卒,无非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 沈士柳也承认,君留山看不上这些人确实是有原因的,庸人比小人更难用。 这样的饿狼疯狗被放出去,缰绳就很难被他收回。 就算他对所有人耳提面命今日不许生事,也总会有一部分的人不听他的。 沈士柳自己把自己弄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上。 全力攻击君留山? 看今天君后辛的态度,他们恐怕也讨不了什么好,而且使团快回京城了。 使团才是导致今日朝会的最大变数。 沈士柳沉默许久,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罢了,不过一些不重要的棋子,丢了便丢了。” “棋局这才刚刚开始,且往后看。” 马车停在了沈府的前院,沈士柳当先走下马车,崔俊在外面等着他。 沈墨浓在马车中低着头,抚平被自己攥皱的衣袖。 腊八过了京城才真正地热闹起来,各府各家都一样地准备起了过年的事宜。 淳荣王府没有主人在,自然是静悄悄的,但该送来的年礼还是一份不少。 而该收到这些年礼的人,不但没有喝上腊八粥,还在死死拧着眉喝药。 莫上先生简直是大开眼界了。 “老夫以前怎么不知道王爷您这么怕苦?” “……先别和本王说话。” 君留山一口气往嘴里塞了两块糖糕,又喝了一大口的水。 大漠里没有什么细糖,做出的糖糕平时吃起来还有些齁腻,但喝了药之后一下就美味了起来。 两块吃了勉强压下满口的苦味,再吃一块才感觉活了过来,舌头也还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2章 对而恨 摄政王面无表情地回看啧啧称奇的莫上先生。 “此次醒来,本王五感似乎越发灵敏了,或许是受了药的影响。” “嗯?” 莫上先生摸着自己刚长出来一点的胡子,让君留山伸手出来。 三指搭在脉上,除了比之前更为强劲和健康,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只能等岑侯或者大祭司回来问一下他们了。” “大祭司去了也有几日了?” “是,也应该快要回来了。” 前几日阿明亚喀突然说要离开一段时间,去找一个东西,走前来和他们道别时,还专门给君留山留下了新的调养身子的药。 “祭典上还有些特别的东西,我要在过年之前去找回来。” “王爷已经没有大碍,侧王妃那边也不必担心。” “等到过年,我还想请王爷和侧王妃一起主持祭典。” 阿明亚喀挠着脑袋,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上一次的祭典发生了那样的事,他怕君留山不乐意了。 而且现在那么多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说这些似乎有一点不合适。 但君留山答应了他,走得时候阿明亚喀还很高兴。 “不过就要麻烦岑侯替我主持祭典了。” 在昏暗的地下,他捂着自己腹部被洞穿的大洞,叹了一口气。 洞是被一整条手臂穿过造成的,手捂在上面根本是不管用的,何况还有背后捂不到的地方。 他的另一只手拿着一个沾满了血的玉戒,轻轻放在了石台上。 这里没有神像,也没有壁画,只有一个落满了灰的石台,也就是把一块大的石头打磨了一下放在了这里。 血流得很快,他的器脏在手臂穿过腹部之前就已经被震得半碎了,还是因为他学习的功法特殊,才能站在这里再和林眉他们说说话。 林眉几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听着他在说。 他们之前两队人一起走了一天,终于接近了放置他们的目标的地方。 “奇怪。” 林眉和岑见站在一处通道的角落里,看着刻在上面的符号。 这个符号是这两天才刻上去的,林眉无意间看见,岑见在她的示意下看见符号时一瞬间就沉下了脸色。 “这是代表方位的符号,应该是那位加伊思祭司留下的。” “但他给出的指示很奇怪。” 岑见俯下身伸手在墙上擦了擦,但没有发现什么其他被藏起来的东西,符号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越发觉得古怪了。 “这个是叫我们往另外一条路上走的,但和我们要去的地方一定会错过。” 岑见掐指重推了一遍他算出来的路,他是根据大祭司的手稿和阿明亚喀的口述来推算的,应当是没有算错的。 而加伊思给他们指向的,虽然方向相差不大,但最后并不能走通。 要是为了误导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岑见是定然不会上这样的当,而林眉他们看不懂,更不会被欺骗。 岑见和林眉看向了跟着他们的守卫们。 之前和他们搭话的那个守卫,在迟钝地反应过来他们的意思之后,缓缓摇头。 “看、不懂,不是、这样。” 他们也看不懂这个,加伊思和他们之间用来联系的方式不是这样的。 这像是专门为岑见准备在这里的东西,但在这个角落又太容易让人忽略过去了。 长久的昏暗环境,高低宽窄不定、又绕着圈子的地下通道,走得太久就会让人出现晃神以及眼前有些看不清的情况。 对周围的敏感度也会下降,普通人可能连自己是不是在走路都会有些分不清,撞上了墙壁还要反应一会才能感觉到痛楚。 林眉他们没有这样的症状,但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那些守卫长年生活在这样的地方,或许不是加伊思有意将他们变成了现在这样,只是难以避免又无可奈何的结果。 “你们能够找到加伊思阁下吗?” 守卫摇头,在他的连比带划下,林眉和岑见对视了一眼。 他告诉他们,加伊思实则并不经常出现,他们是老祭司留在这里的,和加伊思没有那么熟悉。 他们只负责守卫这里,和听命于祭司。 “继续走,不用管这个。” 林眉用剑将符号抹去了,岑见也没有反对。 折宁抱着左臂被暗卫护在中间,多看了一眼岑见指出来的符号引导的路,他似乎闻到了一丝不属于泥土和石头的味道,就从那边传来。 但在那转瞬即逝的味道之后,再也没有了异常。 这座地下矿藏没有那些恼人的机关,除了恶劣的环境,他们走得并不艰难。 在踏出最后一条通道的时候,该来的也总算是来了。 他们看见了阴沉沉的黑袍人,和加伊思。 就算岑见之前已经说了,大祭司有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子在这里,猛然看见阿明亚喀的脸,暗卫们还是不由顿了顿。 长得确实太像了,像到让人怀疑,他们真的是两个人吗? 被他们等待了许久也没有出现的方瞎子,只有在人群中的孟明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 少年懒洋洋地挂在孟寺的肩上,歪着脑袋把方瞎子上下打量了好几遍。 方瞎子用黑袍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手也揣在袖子里,闲适地站在加伊思的对面,面对着他们的方向。 但孟明知道,方瞎子其实不怎么喜欢这样的装扮,因为兜帽会影响他的听觉。 他在袖子下的手通常也是捏着东西的,有时候是暗器,有时候是毒药,有的时候是一把掌长的乌尖锥。 用什么看他当时的心情,但这样的姿势是他时刻准备杀人的姿势。 他跟在胡老身边,看见过很多次方瞎子这么面对胡老。 孟寺顺着他饶有兴趣地视线看了过去,没办法辨别出黑袍下的阴影是什么样的,但恨意还是在一瞬间有如实质。 兜帽的边缘被风吹动了,孟明差不多能看见方瞎子惨白的肌肤,和他手里的乌尖锥。 掌长的乌尖锥对准了加伊思,而他的耳朵侧向了他们。 “摄政王侧妃、林家小姐林眉,久仰大名。” “总坛想要杀掉您许久了,可惜一直没有人成功。” 他像是含着笑的,但这笑就像是含着刀子在笑一样,只有索命的无常才会觉得正常。 林眉甩剑挑眉,拦住了要冲上去的折思。 “本王妃不认识你,给本王妃一个听你多话的理由。” 总不能是因为标准的反派技能——死于话多,他们还要配合一下? 但一般这都是在绝地反击时才会出现的,现在有些过早了。 方瞎子也自然不会是因为这么让人无言的原因,才会和林眉说这般无用的话。 “你们之中有我认识的孩子,而和这个孩子有关的一个人,有句遗言想要托侧王妃转达一个人。” “这也是你的遗言吗?” 林眉并不知道胡老的事,而孟明不知道薛净悟的事,他们都猜不出来方瞎子想要说什么。 方瞎子的乌尖锥完全从袖子里抽了出来,锥尖向下垂了一点。 在他们进来后一直没有反应的加伊思转动着眼珠子,盯住了岑见腰间的夜明珠。 两颗夜明珠离得远了一些,照亮了更大的范围。 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在方瞎子和加伊思站的位置的中间,一个石台之上。 小小一只玉戒似是被人随手放在了台上,没有盒子装着,没有华台高供。 当年放下它的人,或许只是在黑暗中将它把玩了许久之后,又一言不发地将它放在了此处,从此再没有人拿起过。 林眉向前跨了一步,抬剑指向方瞎子。 方瞎子带着好笑地摇了摇头,兜帽垂得更低,阴诡的声音轻柔如耳语。 林眉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听见这句话,还是单单只说给了她听见。 “胡老多年未见薛公子,挂念这位师侄得紧。逢年过节,薛公子也别忘了给他的师伯上一柱香。” “那本王妃可能找不到为你上香的人了,你还是在死前重新想一条遗言。” “侧王妃,还请……” 剑光刺破地下的永夜,加伊思侧身退闪给林眉让出道来,方瞎子扬手反扭手腕,将乌尖锥在面前划出半片黯淡残影。 剑尖被抵在了刺棱之间,他脚退半步举重若轻地正腕下压,剑尖滑了一下,但长剑退得更快。 林眉单脚点在石台之上,折思从他左侧在暗中向后背刺出了一剑。 岑见站在了加伊思的身后,两人袖手旁观着,也阻止了各自的人再进来混着。 长腿横扫,脚尖递上太阳穴,一只手臂挡在了千钧之发的一瞬,乌尖锥反握从折思的喉间划过浅浅血线。 夜明珠被打碎在了墙角,碎落的小片还有着淡淡荧光,眯起眼也难以看清人的全部轮廓。 林眉在半空扭身,一腿和那条手臂僵持着,另一脚借扭身之势悍然劈向持锥的手腕。 方瞎子放过了折思横臂架住,林眉趁机探手撑地,后翻而出。 折思一手抹过脖子,林眉横剑在前略微皱起了眉。 “既然现在还没看见人,侧王妃想来已经见过了我那几个不中用的下属。” “或许还杀了他们,还有我那条精心喂养出的小宠。就是不知道,侧王妃觉得他们如何?” 岑见轻笑歪了歪头,一手搭在了加伊思的肩上,捏住掌下紧绷着的肌肉,替林眉回答了。 “雕虫小技,也敢拿到侧王妃面前献眼,阁下未免太过不讲究了。” “哦?岑侯是看出来了?” 方瞎子慢慢摸索着再拿出一把乌尖锥,用锥尖轻在自己的眉心点了点。 “看出来只有将阁下的头切下,或是将剑刺入灵台,阁下才会死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9章 陵寝之祭 长剑握在他们的手中,剑尖倒转,从他们自己的背后穿了出来。 那两具尸体一大一小,身上穿着的都是皇室中人穿的锦服华袍,这么多年过去,干净的部分还是华美如新,只是沾染了半身的血迹。 大的尸体头上带着金冠,腰间颈间手腕都挂着宝玉美石金镯等物,小的那个孩子颈间挂着一个项圈,手上脚腕都有金色的小铃铛。 在他们的身下,是黑色凌乱的线条组成的布满了圆台的图案,而他们正对着的,靠近圆台边缘的地方,有一团格外大的黑色污迹。 林眉无从知晓,那里曾经有一位祭司怀着悲哀与怜悯,在送走弟子之后,穿着最简洁的祭司服,在这处充满诅咒怨气的祭台上,自焚祭神。 用他自己的命和魂魄,平息了怨气,打破了诅咒。 林眉停在祭台的边缘蹲下身,没有随意踏上,也没有随意去触碰那些黑的,陈年的血迹。 她只是长久地看着,思索着这里发生过什么,但永远也找不到答案了。 薛净悟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上面有什么?” “大概是金国最后的皇室之人。” 林眉环顾了一圈,确定这里没有其他的东西存在。 但她没有下去,而是扬起头,从这里向上看,可以在琉璃搭建的穹顶之后,窥见一角苍穹。 也不知金国的匠人们是用了什么方式做到,林眉确切见识到了他们的神奇手段。 深埋在地底的地方,也能被阳光眷顾满室。 便说是夺天之巧载地之杰,也不足以形容当年金国的种种奇迹。 薛净悟眯起眼,仰头仰得累了,就低下头来研究他刚才从大殿一角捡到的东西。 那是一块赤红的玉佩,像是大岳的手艺,雕着常见的仙鹤青松图。 他现在对他发现的那一卷,引他们寻找地宫的记载,百思不得其解。 写下那一张东西的,定然是同道中人,而作为同道中人,不可能认不出地下的东西。 这里外面的布置,分明就是一座陵寝,并且是有手段之人主持修建的陵寝。 但他却只以地宫称呼,绝口不提外面的真面目。 一般的机关,同陵墓外布置下来保护主墓的机关,是两个概念。 一种是防贼,一种是杀贼。 林眉从上面走下来时,薛净悟还在神游天外,那一颗珠子从他掌间滚落出去,林眉脚尖一接一挑,踢起抄手握住。 “你在想什么?” 薛净悟喃喃着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的话,看着是还没回神的。 “但是这里,想要将人骗来,也要让人能先找到地方才是,就以这里的地形……” 林眉踢了踢他,薛净悟转过头来,缓慢地眨了眨眼。 随后他看见了林眉手里的那颗珠子,保持着握珠姿势的手指反射性地抓了一把空气,突然反应了过来。 “咦,珠子怎么去你手里了?” 林眉十分淡然地把珠子收进自己的怀里。 “你在说些什么。” “当然是说珠子啊……啊呸。” 薛净悟一拍自己的额头,总算回了神,摸了摸鼻尖讪讪笑了笑。 “小生在想,我们看见的那一张东西,为什么没有说这里其实是陵寝,而是依旧以地宫称呼。” “写下那样东西的人,又到底会是什么身份。” 林眉回想了一下薛净悟带回来的那一张,从火里残留下来的“藏宝图”,她还记得薛净悟当时说过,那是用他们的行话来记载的。 而她也记得,今天看见这里的格局时,薛净悟说,这里没有修建陵寝的习惯。 现在想来,如果真如薛净悟所言那是一个同行前辈的记载,那么,他又为什么会不远千里跑来大漠? 若不是,又是怎么留下那样一卷记载? “你怀疑,有人故意想要引人过来,不论是帮他们打开这里,还是要让人来送死?” “极有可能,说不定我们一出去,就会被人盯上。” 薛净悟十分不爽地撇了撇嘴,想要抱臂表示自己的不满,不慎忘记了自己的右臂现在伤痕累累,疼得痛呼一声又半路咽了回去。 林眉走到他身边屈膝蹲下,捏住他的肩膀。 手下的肌肉都是鼓胀冰凉的,指上稍微用力,薛净悟又是一声惨呼。 经脉不通,还一直在失血,他的手臂已经有些发木,指尖险些没有了知觉,被林眉这么一按,简直像千万根银针一起扎在了他的手臂上,又痛又麻,血又从伤口被挤了出来。 林眉把视线转向了他的腿。 先是水泡,又在沙子尘土里滚来滚去,还被火熏过一道,断了的骨头都是小事,一旦发炎…… 薛净悟从她手下把自己的肩膀挣出来,咬着牙冷汗一道接着一道地流。 “侧王妃放心,小生还死不了。” 林眉沉思许久,要薛净悟把带着的那盏油灯给她。 “你的伤口要处理一下,免得你真残了。” 薛净悟脸色一白,但他现在脸本来就没有血色,白了也看不出来。 在野外受伤时有许多的处理方法,现在没有其他东西,剩下的就只有一个选项了。 拿火烧一道,至少能止血,在一定时间内防发炎感染。 刚才的火海没能把他熏成一块肉,没想到,到头来还是逃不过。 薛净悟连连摇头,死死捂着油灯不肯交出去。 “不行不行,火烧了之后身上留着那么大的疤痕,小生怎么出去见人。” “侧王妃您就行行好高抬贵手,小生还是孤身一人呢。” 林眉反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给不给?” 寒光闪烁的剑就在颈前,丑陋狰狞的伤疤等在以后,薛净悟痛苦闭上眼,在艰难地抉择过后,屈服在了颈间的寒意之下。 他颤颤巍巍地交出了灯和打火石。 林眉一把夺过油灯,薛净悟眼睛睁开一点缝隙偷偷看她,见着她迫不及待的动作顿时心如死灰,魂飞天外。 油灯太小,想要把手臂和腿上都烤过,花费了林眉不少的时间。 薛净悟惨叫到一半就晕了过去,等他醒过来,眼还没有睁开,鼻尖先窜上来一股有点焦糊的烤肉味。 薛净悟差点当场“哇”的一声哭出来,死死闭着眼不肯面对现实。 林眉冷漠地割了一截袖子给他包扎。 “忍着,我们没火能把你这么大一块肉烤熟,想吃东西等出去再吃。” 薛净悟觉得,他真是太难了,还没等君留山来和他算账,他就要先被林眉分尸而食了。 等到包扎好了,薛净悟才半死不活地睁开眼,视线绝对不肯往被包扎的地方瞥去一眼,这就是所谓的,只要看不见,它就不存在。 林眉站起来,把头发重新挽过,用绑带当做抹额束好,扶薛净悟站起来。 “往哪里走?” 薛净悟忍着伤口处钻心的疼想了想,指向通往后殿的路。 “现在还不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往后再走一走。” 陵寝通常不设出口,唯一通向大门的陵道都会放下三重千斤石隔断道路。 但这一间前殿又不像是陵寝的配置,反而是神殿的模样。 他还要多看一看才能确定他们到底来了个什么地方,然后判断从哪里出去。 林眉没有反对地扶着他往后走了。 或许是阳光盈室的缘故,这里既不显得死寂,也不显得古旧,厚重之下又有一份欢欣喧哗。 绕过高柱和祭台,后面那扇尖顶的高门洞开着,后面的甬道就像是一条平常的游廊一般。 花柱鎏金,顶上琉璃,五彩斑斓的光芒穿过拼花的琉璃透下,遮挡了烈日的灼热。 两边的墙壁不再是灰色的大石,而是白玉浮雕,美人起舞,乐者翩翩,惟妙惟肖。 连脚下都落着晶莹,两边还修着一排低矮的花坛,只是没有鲜花绽放,反而有青翠的草色点缀其上,黄土并不干裂,似乎有着侍从每日都尽心尽力地来浇着水,却又放任了自然的生长。 若是在谁的府中见到这般,还得夸上一番主人自有意趣。 人在其中,当闲庭信步耳。 薛净悟摇头晃脑,在他又搞出事来前,林眉把剑拍在了他脸上。 她倒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手要扶着薛净悟,一手要提着剑,没手空出来去捂他的嘴,只能将就一下用剑了。 薛净悟小心地用手指抵住剑推开一寸,咳了一声,把滚到齿间的感叹,又滚回肚子里面去。 “小心一点,莫要真毁了小生的容,小生这张脸本就万万及不上侧王妃您的。” 林眉把剑转平,用剑刃对准了他。 薛净悟一指搁到剑尖上,把剑往下压。 “你不觉得奇怪吗,这里就像是金国的风格,和大岳的陵寝规格的结合一般。” 通道颇长,他们走了许久才进了中殿。 薛净悟蹦开离林眉远了一点,打量着这个地方更是奇怪。 “而且之前被金国的东西影响了,我刚才想到,这里的陵寝还是前两朝之前的风格。” 大岳之前是后梁,再之前是北夏,北夏是取魏而代之。 大魏在国,京都承前朝在南。 北夏立国二百余年,兴宗迁都至北,后梁至岳亦定都于北地。 南北风俗不一,北地疏阔,修墓亦以规整大气为主,南地富庶,墓思多精巧之物,庄雅华美。 这里许多的地方分明就是在南地的朝代才有的讲究。 “立柱十二,以分十二月,上顶为天,要用琉璃,饰以金银为贵,灯方用铜。” “壁画多神话而不以人物,喻此地仙人羽化,脱离凡俗,然耳室配殿一如生前之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3章 神非相 林眉骤然扭头看向岑见,岑见语气说得轻松,眼神却十分凝重。 他不着痕迹地向林眉点头,没有让方瞎子听见。 林眉挽花握紧了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疯子。 他也给自己种下了虫卵,但不知为何竟然没有失去神智,又得到了行尸的种种诡异之变。 薛净悟的事情已经没有人去在意了,事实上不止林眉一个人听见了方瞎子的话,折思之前还沉思了一瞬。 一个来历成谜突然出现的江湖人,还和侧王妃走得如此之近,暗卫当然是查过他的底细的,但没能查到什么东西。 君留山之所以后来罢手不再继续追查,是因古村一事,既知并非心术不正之人,林眉又信任于他,便没有了追根究底的必要。 只是牵扯上了焚仙门,便要另作考量了。 但现在明显是这个疯子更为重要。 岑见的手指几乎要抓进加伊思的肉里,才能让他维持住在原地站着不动的样子。 守卫们从洞口退开了一些,融在黑暗中又像他们刚开始出现的样子,眼中一点光亮都没有了。 暗卫全都如临大敌般绷紧了身体,死死盯着在对面的方瞎子。 他们看不见黑袍之下的人是如何的,也难以推测他和“行尸”究竟有多大的差别。 现在还在正常说着话的人,是否在下一刻就会暴起,身上是否已经爬满了暴起的经络,才要用黑袍遮住自己的全身。 这样的状态,他能持续多久? “就算今日我们杀不了你,你能活过十天吗?” 岑见是真的很好奇,一个人的血肉能够供给贪婪的虫子啃食多久? 更别说从战王的事情来看,武功越高、血气越旺盛的人,发作得只会更快。 方瞎子将乌尖锥在指尖转了一转,微昂起头没有说话。 孟明神色怪异地从孟寺肩上离开,摸着下巴站好了,举起手替他回答。 “只要他想,他能一直活下去。” “他掌控了虫子,他成‘神’了。” 在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加伊思暴怒而起,肩上几乎被岑见的手撕下一块肉来,也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守卫也在那一刹那齐齐而动,垂放了一路的武器对准了暗卫的后背,寒兵相击的声音轻轻响起。 加伊思双手成爪,一爪袭喉,一爪破肚,眼中的恨意熊熊燃烧着,比之前那三天的烈火还要滔天。 那是能把人从里到外都焚成灰烬,能将罪恶和不该存在之物,连同一片大漠,都永远埋葬的火。 连暗河,连城墙,连绿洲,都逃不过这一把火。 林眉和折思一人按住了方瞎子的左手,一人挡住了方瞎子的右手,让他门户大开地对上了加伊思。 方瞎子看不见那些被焚烧的东西,他仰身后倒,被林眉和折思挡住的手反架住了他们二人的剑,左脚陡然弹出,直踢加伊思下腹。 孟明被孟寺拉着退到角落,孟寺两手齐上箍住了跃跃欲试的少年,听着他兴奋又幸灾乐祸的,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小声念叨,面露无奈。 “成为了‘神’,他一定会失去一些作为‘人’的基本能力,和人的特征。” “现在把他的衣服掀开,不知道会看到怎么样的东西。” “我好想看啊。” 他对亲手杀掉方瞎子没有什么执念,但他有难以抑制的好奇心。 这在方瞎子成功之前,只是胡老的一个设想罢了,连胡老都没能成功过。 所有的“行尸”,包括林眉他们之前遇见的那几个黑袍人,都是失败的废物。 只是那几个黑袍人是方瞎子的失败成果,不是胡老的,方瞎子不知道背着胡老进行了多久的研究,连他身边的心腹都成了这般。 乌尖锥交叉架在身前,方瞎子侧身错臂,就将软剑弯折了过来,林眉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剑,翻身而退。 折思从她的背后接上,软剑被方瞎子信手拍向了加伊思,割裂了衣摆裤子,在大腿上划出一道血口。 反握锥身,两面夹击直指折思额角,林眉顺手拉回了长剑已经递到方瞎子怀里的折思。 岑见还站在一边,突然在他们分开的空隙提剑蹂身而上。 方瞎子先行仰身转头避开了剑势袭来的方向,但岑见只是和加伊思错身,收剑塞到了他的手中,随即退开。 破空之声在半途消失不见,方瞎子在短刃划破了兜帽时,脸色阴沉地反手一掌拍了个空。 是守卫,和折宁。 暗卫和守卫的混战他自然是听到了的,但是什么时候有两个人脱离了战圈,从上一刻的刀剑相向,变为了携手同进,他没有听到。 守卫像是专门为方瞎子这样的人准备的,他们能够完全没有活人的气息,让自己只成为这里的一部分。 甚至连情绪和思维都被剥夺,是名副其实的“傀儡”。 折宁左臂折断,但右手还能拿剑。 他借了守卫的匕首,半跪在地上左脚抵着墙根,握匕首的手搭在屈起的右腿上,轻“啧”了一声,手腕都在微微打着颤。 守卫半弯着腰,手中拎着他的衣领,以别扭地姿势抬起头,没有表情地看着方瞎子。 兜帽落下,在下面的那张脸没有像孟明想要看到的那样,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还是正常的模样。 在夜明珠这个唯一的光源之下,充其量只是有一些过分苍白木然,牵动起的唇角肌肉十分的僵硬。 可怖的是他的那双眼睛,已经完全变为了血红色,像心脏一样镶在眼眶里跳动着,只有中间有一条白色的竖线,兽瞳一样地盯着人。 神的眼睛有许多样,慈悯的、超凡的、平淡的、威严的、灵动的、木然的,但都不会是野兽的眼睛。 方瞎子闭了闭眼,就算他已经很久只能见到纯然的黑色,他还是对自己的形象很是注意。 在地宫的年岁,在黑袍之下,他也永远穿得整洁,头发挽得规整,带着别人看不见的笑意,连声音语调都是要恰好的。 孟明大肆笑了起来,笑到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笑出了泪来。 “小弥,你笑什么?” “你以为,你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方瞎子将乌尖锥在手里转了个圈,抬起来凌空点了点缩成一团的黑影。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一只越发骨瘦如柴的手,紧紧揪住了自己的前襟。 孟寺眼神一利,跨前一步挡在了孟明的面前。 “你什么意思?!” 他厉声喝问着,牙根紧咬,下颌绷成了一条锋利的线。 孟明的笑声低了下去,从大笑变成了笑哼,从后面圈着膝盖扯了扯孟寺的后摆。 “四哥不用听他胡说,想要知道什么问我就好了。” “我是不会变成他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的。” ——因为我本来就是一只鬼啊。 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泪,孟明歪着身子探出头来,从林眉他们包围之中的空隙望向方瞎子。 林眉瞥见他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因为削瘦,他那一二分偏向金国的面部特征逐渐显眼。 颧骨之上眼窝深深陷了下去,眉骨打下的阴影,浓厚地压在眼上,配上苍白的肤色殷红的唇,倒真有了鬼的样子。 孟寺的手都在抖,手里的剑被缓缓侧抬了起来。 但孟明耍赖地拖住了他的衣摆,对着方瞎子扬起下巴。 “我不想杀你了,我现在只想看着你自焚而亡,这样似乎更符合你们焚仙门的风格一点呢。” “自寻死路,而求长生。” 方瞎子的脸色真真正正地阴寒了下来,淬着毒的笑间吐出了“嘶嘶”的蛇信。 加伊思快速俯冲而去,又在乌尖锥横扫而来时折身而下,以手为支两腿连踢向了他的膝弯。 林眉和折思攻前,折宁和守卫攻后,岑见托着左肘指尖轻点外臂,眉头紧皱。 “小弥,你从小就不是一个乖孩子。” “但这一次,你听话一些,把台子上的东西拿给我。” “我可以给你留一条命。” 方瞎子对交织成网的攻势全不在意,甚至任由那些攻击和剑锋加到他的身上。 之前还会被伤到,只是更为力大的人,这一次却只被划破了衣服。 加伊思翻身而起,撩刺而出的长剑是唯一给方瞎子留下伤口的攻击。 他在这样的短时间内,正在被彻底“侵蚀”。 “想好了吗,小弥?” “你就算回去了,你又真的能活下去吗?他们要用什么来喂养你?” “胡老养你可是养得用心得紧。” 胡老用心养出来的奴儿,到了别人的手里,可没那么好收养。 更别说,孟明还真以为自己能被那些正人君子给容下去吗? 他那个爹,可是代代赤胆忠心的孟氏子,孟家为国为民之心并非说上一说的。 “孟末手软了一次,还会心软第二次吗?” “这个就不劳你们操心了。” 孟明皱着鼻头哼着,看似完全不将方瞎子的话放在心上,孟寺被孟明一把抱住了腿才没冲出去。 方瞎子游刃有余地以一敌五,眼中的白痕更是紧缩。 他的功力在对敌之中节节攀升,林眉等人越来越难以伤他,刀剑加诸他身,只伤寒毛。 方瞎子对林眉他们视而不见,拿着祭剑的加伊思成为了他的主要目标。 “祭司阁下,我只求你们的那枚神戒,你何苦送命于此?” 暗卫和守卫之间的交战已经结束,方瞎子被几人纠缠着迟迟不能靠近石台一步。 但他看起来也并不着急,随意溜着几个人,不知为何左挑拨一句,右戏耍一人,也不见下死手,任由几人对他的围攻。 “侧王妃,胡老子侄中,只有薛公子这么一个师侄还是活着的,当是薛公子该为他老人家送终的。” “还请一定转告薛公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4章 长寂寂 林眉和折宁前后站着,气息急促地握紧了捡回来的软剑横挡在前。 加伊思用祭剑拄着地弓着背,大口喘着气,闭了一下眼又睁开,缓解着眼前的眩晕,大滴大滴的汗从他的头上滴落到地面,耳边流出的一丝血线被袖子擦去。 折思和守卫都被岑见提到了身边,林眉和折宁也缓慢靠了过去。 守卫们站在通道口处,木然看着这一切,连眨眼的动作都被放缓了。 “方瞎子?本王妃记得你是叫这个名字。你想要什么?” 想要做什么,想要得到什么? 谁都不会在这时候无意义地浪费时间,虽然现在互相奈何不了对方,但方瞎子是占据上风的。 他能杀了他们,而他们暂时没有找到杀他的方法。 岑见虽然说了两个方法,砍下他的头,或者将剑插进他的眉心,但刚才已经有人试过了,连祭剑都很难做到其中任何一项。 “他恐怕是自己拿不起这枚玉戒。” 岑见站在石台一步之遥的地方,没有再进。 这样东西很怪,它和他在君留山、林眉身上感受到的奇怪的气机一模一样。 神药来源于玉戒,那林眉和君留山身上的气机又分别来源于什么? 方瞎子的身上,似乎也有一丝的气息,却又有些不同,掺杂着阴寒和斑驳的恶意。 这和能够被供为神戒的玉戒是相斥的,岑见观察了许久,终于确定方瞎子身上的东西在躁动不安。 他需要一个人为他拿起玉戒。 孟明撇了撇嘴,叹了口气慢悠悠地拖长了声音。 “方瞎子——原来你也是失败品。” “你装得那么好,原来,你也是个失败了的废物啊。” 林眉也大概明白了少年口中的废物和失败品指的什么,焚仙门对于那种奇怪虫子的研究,方瞎子在自己的身上尝试了。 乍然一看他和那些“行尸”是不一样的,但实际上他们本质上没有区别。 方瞎子,大概只是能比他们活得更长一些而已。 林眉把软剑抛给折宁,让他把匕首交过来,用左手反握住。 右手从皮囊里取出药丸捏碎了,抹到了匕首的刃上。 药要省着点用,她总共没带多少出来,先前大火为了防备逃出来的蝗虫,就已经点了一些了。 方瞎子实则也在慢慢失去理智,他的话比平日多了太多,也没用了太多。 但他透露出来了不少的信息,等到之后他们可以慢慢去回想探究,现在还是先把人杀了。 林眉不太耐烦了,光吃干粮可不怎么能补充体力。 折思的剑到了岑见的手里,其他人都退了开去。 方瞎子没有阻止,他也被岑见提醒了,正在缓和着自己的气息。 至于吃吃笑着的孟明,现在没必要和他计较。 孟明笑着,眼神躲在孟寺的背后,很冷很冷,舌尖探出双唇,舔去了遗漏的血迹。 “叮——!!” 两剑撞上了两只乌尖锥,林眉的匕首改从方瞎子的眼睛上掠过,血红的器官猛然一跳,眉心也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乌尖锥是带毒的,林眉没有被伤到,但折思之前被划伤过,只是破了一层皮,也照样泛起了青乌之色。 莫上先生给的保命的药给他了一颗,才能好端端地继续站着。 林眉和岑见都很谨慎,但加伊思全然没有了顾忌。 乌尖锥在掌心打转,方瞎子旋身带着在空中滑过半圆,林眉和岑见都闪退向后,加伊思勾住了一条手臂。 他的剑刃一面贴在臂上,一面划过了方瞎子的双眼,轻而易举地就划破了血红的眼珠,斩断那两根竖在眼中的白线。 方瞎子的手也跟在乌尖锥之后,贯穿了加伊思的腹部,一直伸进到了臂弯的地方,后背的伤口包裹着那一只手的手腕。 露在外面的手血淋淋的,但被握在手中的乌尖锥没有沾上血迹。 一同挤过来的还有被浸湿透了的衣袖,哪怕是黑色,也染上了肉眼可见的红。 方瞎子无声惨叫着。 加伊思还牢牢抓着他的手臂没有放松,长剑太长,距离太短,没办法一剑刺进他的眉心。 林眉一步上前从他手中抽出剑来,将剑尖从方瞎子的眉心压了进去。 直没至剑柄。 她手下的好像并不是一个人的脑袋,而是一张薄纸,一块嫩滑又紧实的豆腐,太过锋利的剑穿过去,除了那一道剑痕,还保持着它的完整。 岑见把加伊思半抱着从手臂上拖了下来。 一切都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方才还嚣张绝伦的人已然变作了一具尸体,乌尖锥滑落下去,砸在了积血的地坑上。 加伊思被带走,林眉放开了剑柄,尸体就沉闷地倒在了地上,没有半点的其余声响。 折思和折宁连忙跑了过来,一人扶住脱力的林眉,一人仔细检查地上的尸体。 岑见放开手,加伊思弯腰咳出几口血来,随着血落在地上的,还有他的器脏碎片。 孟明站了起来走近两步看着他,知道他和自己一样,救不了了。 加伊思捂着伤努力挺起了背,自己一步一步走过去,从石台上拿下了那枚玉戒。 “这件东西,之后侧王妃还请带走。” “大祭司当真舍得?” 林眉把剑从死透的方瞎子头上拔了下来,转过身也看着他。 之前他的杀意不是作假的,在地下遇见之时,他是真的想要杀了他们,阻止他们拿到这枚玉戒。 “先前出尔反尔是我不对,但之后我也没有出尔反尔的机会了。” “所以侧王妃尽管放心拿走。其余的东西,我也已经都拿了出来。” 青年忍不住捂着嘴咳了两声,甩掉了手上的血块,视线往孟明一边偏了一下。 “以此请求您一件事,希望您能将小殿下带回去,带他去见一见孟将军。” “以前是我没有照顾好小殿下。” 林眉颔首答应了。 孟明他们本来就要带回去的,保护他活着回去也不过是顺手为之的事。 “多谢……今年的大漠能够过个太平年了,这一切总算是结束了。” “我都把祭典准备好了,王爷还答应了我和侧王妃一起主持祭典的。” 他欣慰又遗憾地叹了口气,将玉戒放回了石台之上。 “不过就要麻烦岑侯替我主持祭典了。” 岑见拿出了还剩下两颗的药丸,被他摇头拒绝了。 “吃了也不过能再多喘几口气罢了,器脏已经都坏了,长不出新的来。” “阿明亚喀大祭司,就劳烦岑侯告诉他人,是回归了神明的怀抱,而加伊思,他将要赎清几代的罪孽了。” 岑见默然许久,收回了药瓶,沉沉点头。 这对阿明亚喀来说,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了,因为已然可以无憾瞑目。 加伊思是真的,阿明亚喀也是真的,但他说不清什么时候他们成了一个人。 用两个名字太久,他都分不清他最初叫的是哪一个名字,但当年被焚仙门带走的那一个确实不是他。 “我兄弟的尸骨早就找不到了,我从来都没有看见过他的尸体。” “这样也好,就当他还在哪里活着,说不定有一天他还会回来。” 双生子还有一个活在世上,就像是两个人都还活着一样,就像他身负两个名字,让两个人一起活着一样。 阿明亚喀摇晃着坐到了地上,盘起自己的腿来,碎落的器脏碎片和血水在他肚子里打着晃,但已经不疼了。 他对他们笑了笑,将后背靠在了石台上,不让他们再看见那一个洞。 孟明烦躁咬着自己的指尖,眼睛在在场的人之间乱转,孟寺把袖子遮到了他的眼睛之上,强硬让他扭开了头来。 少年眼睛都像是委屈红了,指尖被他咬破了口子,牙齿陷了进去,反复折磨着那道小口子。 守卫们沉默地退出了通道,看不见他们走到了多远,但视线里没有了他们的影子。 折思和折宁震惊地看着阿明亚喀,一句话都没有说。 虽然有太多的事没有答案,但已经不用再问了。 地上的人还有呼吸,还能睁开眼看到人,他和林眉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焚仙门……有一样东西,和玉戒有关……等到大漠平定,说不定能在地宫里找见那样东西……” “侧王妃您会感兴趣的……有一些答案,也在那里面。” 岑见走过去拿起了玉戒,擦干净后递给了林眉。 祭剑被林眉还给了他,方瞎子的尸体被留在原地,他们转身离去。 没有人留下来陪他走到尽头,他也只想一个人呆一呆,他已经习惯一个人了,人太多他还会不好意思的。 他闭上眼,两颗夜明珠的离去带走了光亮,但角落还有一些碎片的萤光没有熄灭,守卫们又如影子一样出现。 “……等他们离开后,烧掉这里。” “神在天火中沉睡和醒来,信徒也在烈焰中得以踏上归路。” 他也应当有了那么一些能投身烈焰的资格,待罪孽焚尽,他们将永远守护这个地方。 “是,大祭司。” 越来越多的影子遮住了那一点微光,阿明亚喀垂下了头。 林眉和众人顺着通道离开,但站在岔路时她想起了之前被她抹去的那个符号。 犹豫之后她还是转过了身,让岑见带着她过去看看。 细微的偏差导向了不同的通道,他们走到之时,有满满一包裹的矿石被人打包好了放在那里。 林眉从里面拣出了最小的一块,拿在手上的触感是极为不同寻常的。 “这里是‘埃苏’吗?” 她喃喃自语着,没想到就这样来到了这里。 “埃苏”——神明的心脏,大漠最为神秘的三处矿藏之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5章 欲成丹 暗卫在她的示意下抱起了那个包裹,那一小块被她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我们似乎在这里打扰得太久了。” 他们之中,只有孟明作为金国最后的皇室血脉,不是外人。 若是让以前的大祭司们知道了,说不定是要捶胸顿足的,这样的地方,他们怎么看都是不欢迎外人进来的。 不过阿明亚喀和孟明都无所谓,孟明还很热情好客地请他们可以再多拿一点东西。 “这里的矿藏是大漠里最为神奇和珍贵的,之后就没有机会再见到了。” “不如你们把它们全部拿走,要不然多可惜啊。” 然后被孟寺敲了一下脑袋拉回去,闭上了嘴。 他们没有原路返回,有一个熟悉的守卫无声无息的出现,向他们行了一礼。 刚才孟明的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但他没有什么表示。 “请随我,离开,这边。” 他没有等人的意思,说完就转身离开。 林眉他们跟了上去,走了一条近路,很快就来到了出口。 外面太阳正好,守卫在墙上的机关上拍了一下,洞口就豁然大开。 他坚决停在了明晃晃的阳光之外,背对着那边看不清神色,林眉他们也不由顿住脚眯起了眼,抬手遮在前面。 长久的黑暗和炙热的阳光并不能相融,视野里有着被灼伤的光斑在飞舞,像是翩翩的蝴蝶。 林眉用力闭了闭眼,挤掉流出来的生理性泪水。 他们在通道里停留了很久,守卫如同来时一样默然地消失不见,而他们等到摆脱了长夜带来的后遗症,才跨出了地下。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荒漠,难以辨别他们到了什么地方,辨别了大概的方位之后他们就徒步向大漠走去。 “现在军队应该还驻扎在大漠里,先去那边再返回金沙关。” 林眉没有反对,让折思照顾好折宁,孟寺也把孟明牵在身边不放。 只有孟明有着好心情,慢吞吞地被孟寺牵住走,边踢着沙子边哼着他那走调的摇篮曲。 风卷去他们的衣袍,本来是一个人小声哼的小调,也被吹到了每个人的耳边。 孟明哼得不太好听,他本来就记不太清了,自己不知道改了多少地方,又随意地变来变去,勉强能有个调子都是他承自孟末的极好的音律天赋。 孟寺低低地、忍无可忍地接上了他的调子,一本正经地纠正着孟明的错误,带着他回忆起真正的摇篮曲。 “四哥没有爹爹唱得好听。” 孟明满脸诚恳地晃了晃他的衣袖,一边嫌弃这不好,一边跟上了他的曲调。 也渐渐回想起了唱着摇篮曲的孟末当时的笑是怎么样的。 他们的身后,狂焰安静地席卷上天空,众人都在听着被一句一句教回到正常的曲调。 听得久了,林眉都能跟着哼两声。 孟明在全部学会了之后,低着眼哼得很是认真,学着孟末一样的轻柔,他想笑,就不用外力的推动,浅浅勾起了唇角。 在他刚跟着母亲来到焚仙门的时候,他还不是药人,加伊思也还在,金国残民不和他们在一起,于是只有他们两个孩子能一起玩。 孟明把这首摇篮曲一句一句教给了加伊思,让加伊思代替了不在身边的父亲,和不再把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母亲,在晚上哄他睡觉。 听着曲子是他那时候唯一能入睡而不做噩梦的办法。 后来加伊思不在了,他就自己哼给自己听,哼得太多,就渐渐忘记了本来的调子。 阿明亚喀没有听过,但今天孟寺在,他又可以一句一句教给“加伊思”了。 这边卷起的黑烟和焰火吸引了军队的注意力,没等所有人都学会,一个小队就已经找了过来。 看见林眉一行人的时候,他们分外的激动。 “快快!告诉将军!侧王妃他们回来了!” “侧王妃你们没事!” “您都消失了快四天了,将军让人出去找了好几次,都没能找见您。” …… 好不容易找见人的将士一呼拉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关心着林眉,年纪小的一个还高兴得眼泪汪汪的。 他们骑来的马被让了出来,带着的水和干粮也一股脑拿了出来,林眉想要先回去他们都不让,一定要他们先坐下休息,休息好了再回去。 “等人回去通知后再牵些马来,在这之前请先休息一下。” 林眉他们自己是没觉得什么的,但在别人看来他们一行人的疲惫完全遮掩不住了,不止是疲惫,还有更为沉重的东西。 不休息一下直接骑马,可能会有人从马上倒下的。 林眉没拗过他们,岑见和折思也觉得先休息一下比较好。 “之前消耗的体力太大,现在日头正高,也不适宜赶路。” 林眉和折思的内力都在那一战中消耗一空,折宁的手臂被震得现在都在发麻,岑见怀疑他的右手臂也有些许的骨裂。 岑见自己也在最后的交手中被打中了一下,只是没有人留意到,但如果拉开衣服,他的胸膛偏下是有一个乌黑的拳印在的。 普通的行尸之前引起的骚乱已然够大,而方瞎子这样的,他们用了六个人,才杀掉了一个人。 幸亏孟明说大概是只有方瞎子一个人这样而已。 “他是背着胡老干的,能背着胡老干成的,也就他一个有这样的可能而已。” “虽然他也是个废物,但其他人比他更废物。” 杀方瞎子比他预想的居然要简单了许多,也比林眉他们预想的生了许多的变数。 “孟小公子,敢问焚仙门究竟想要用虫子做什么?” 之前以为是蝗虫之祸,然后出现了“行尸”,“行尸”生乱,像是冲着大岳城池和军队来的,但方瞎子今日之举又推翻了他们的推测。 “别这么叫我。” 孟明克制不住地厌恶皱起了眉,但好歹压了压自己的脾气,没对岑见甩脸色。 只是他的胃在一阵阵地抽着痛,他不动声色地按压住了自己的腹部。 “虫子的事我不太清楚,最核心的东西由胡老一个人负责,方瞎子还能偶尔去转转,我是不能靠近的。” “一般的东西你们都看见过,就是那些恶心人的玩意。” 孟明背倚着孟寺,接应的将士简单地用布和长枪搭了棚子供他们休息。 少年半搭着眼帘,昏昏欲睡的样子,掩唇打了一个哈欠。 对这个话题他很是兴致缺缺,但岑见和林眉都看着他,孟寺也在听着,他还是勉强打起了一点精神仔细回忆了一下。 他没有靠近过胡老养虫子的地方,和普通的驯养蝗虫以及拿人做实验的地方不一样,那里没有外人可以靠近,也没有仆从奴隶在里做事。 只是孟明留意过,那里时不时都有胡老亲自提了人进去,自此再也没有出来过。 “至于之前我说的,还是胡老偶尔高兴说漏了嘴,我和方瞎子都听到了。” “他说——‘世人求丹而炼神,丹为何物却无定数,若是成了,那便是丹。’” “焚仙门的人,想要成神仙,求长生,都想疯了。” 他蔑笑着撇嘴,拉起兜帽盖住了自己的脸。 虽然是疯子,但是血肉的味道确实比之一般的药人更为美味。 可惜方瞎子把自己弄得一身的腥臭不说,连巨蟒这个大餐也害他无法享受。 他也不能在孟寺面前享受那些东西。 揉了揉肚子暗暗叹了口气,少年往下滑了滑让自己的头能枕在孟寺的肩上,闭上眼想要忽略腹中的饥饿感,催着自己入眠。 孟寺给他拉好了衣服半揽住人轻拍哄着他,低着眼移开了目光。 “若是能剿灭焚仙门……” 少年在半梦半醒间嘀咕了一句,但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呼吸变得绵长而微弱。 孟寺手捏着少年的肩头,骨头支楞着硌得人手心疼,垫着的衣服都比他的皮肉厚。 林眉他们放轻了动作和呼吸,起身到了另外一个棚子坐下,把那里给他们腾了出来。 岑见给折思检查了一下他喉间的伤,毒已经没有了,那一点破皮也好了大半。 虽然是意料之外,但没有人重伤折损就是极好的了。 “大祭司和孟明是认识的吗?” 林眉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阿明亚喀从最开始就留给了他们太多的秘密,这似乎是其中最为微不足道的一个。 她只是有些叹息,阿明亚喀在最后还惦记着送孟明回去。 地下太昏暗,许多地方都让人看不真切,孟明和阿明亚喀那时候是什么样的神情她也未曾看清。 当事人都不在,也没有人能准确回答这个问题,岑见擦剑的手一顿,迟疑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虽说当年被带走的不是他,孟明更是在之后直接被带去了焚仙门的掌控之中,但应是互相见过的。” 他往他们的来路望了一眼,白日里火焰很快就没有那么显眼,只有天边的一线黑烟还留在那里,标明了方向。 “加伊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阿明亚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成为他的。” “但能瞒住焚仙门这么多年,不会一点接触都没有。” “大祭司是个很心软的人。” 祭剑被他擦得干干净净,乌黑流赤的剑身收敛了寒芒,横置在膝头,被一只手拂过。 因为心软,他让他们真的拿走了玉戒,也请他们带走了孟明。 否则,只要将知道秘密的人全都杀死在地道之中,让大火烧尽一切,秘密就会被永远埋藏,再也不会给大漠召来灾难。 神赐也得以保存下来,伴随神继续沉睡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0章 向神而朝 如是北地,陪葬之物是摆放于地,不会特意打造架子。 也不会有花坛引水,游廊精雕。 况且,虽说陵寝一应如生时,但毕竟是死地,长埋地下,阴冷灰败再所难免。 这里却费尽了心思地打造得温暖又敞亮,长灯不熄,日月如常。 “不过,很少有陵墓会真的选在近水压河之地。” 水走墓穴是为大忌,加上水走不留气,风过难停地,非是藏风聚气之吉地。 且水流长年冲刷泥土,若是一日墓穴因此垮塌,败墓泄气,选择的风水宝地就会变为大凶之地。 不但自己,后世子孙也要一同被折损气运,费尽力气弄的墓穴可就不美了。 但这里上通阿莫湖,下有暗流滚滚,还费了大力修建隔层机关和水道,大漠乃土火之地,西北为白虎所踞,并不合水,就算大漠的风水与大岳不同,怎么看也都是不对劲的。 除非这里有什么其他特别的,让人不得不选择这里的意义。 薛净悟活动不便,也就只能把思维多活动活动。 林眉趁着他又陷入沉思时,把这里转了一圈。 此处中殿,本应为墓主在世时正殿布置,如是皇帝,便有宝座等一应事物,但这里也是祭台。 整体空间同前殿相似,绕柱变为九,中间祭台亦只有九阶,光幕垂纱,能够看见台上的祭案拜垫,和供奉在上的一卷羊皮。 这里四周的壁画皆是金乌身姿,或翱翔九天,或托日而起,或停驻扶桑,长喙梳羽。 林眉抚过那长长的尾羽,叹然敬服。 薛净悟回过神来之时,林眉站在祭台上,拿起了那一卷供奉的羊皮打开,上面只有同石牌一样的金乌托日的图案,没有留下字迹或其他。 薛净悟在下面看不太清,趴在石台边,连连对林眉挥手想要引起注意。 “拿下来给我看看。” 林眉却把羊皮原样绑好,重新放回台上,并退后一步低头致礼。 薛净悟思考着自己能不能跳上去,这里是玉石铺阶,可能上去会踩不太稳。 林眉从地上捡了一个东西,退出坛缓步下来,薛净悟看见她手里的东西眼睛一亮,也不去计较那卷羊皮的事了,在玉阶边等着林眉下来。 “这是从哪来的?” 那是一个一掌见方的玉盒,乳白的玉色油润无瑕,六面分别刻着日、月、山、川、金乌、火焰,整个盒子浑然一体,不注意去看都看不见中间的缝隙。 林眉将盒子抛给他,薛净悟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好险没有因为手软摔到地上。 “上面拜垫下有一块玉砖能够打开。” 她上去之后看见拜垫还是完好的,有些好奇地拿起来看了看,下面突兀的一块方方正正的玉砖实在太过显眼。 林眉也就是试着在上面敲了敲,玉砖打开,玉盒就被托了出来。 但是她没有找到打开的方法,玉盒上连钥匙孔都没有,也没有任何一点能按动或转动的地方。 薛净悟捣鼓了半晌,和林眉得出了一样的结论,打不开。 他们也没有再多停留,去探索殿中其他的机关或宝物,玉盒是意外送到面前的,其他的东西,他们无意冒犯。 林眉在薛净悟休息好之后,两人一起向最后的后殿走去。 后殿和中殿的距离没有前殿和中殿之间那么长,路程少了将近一半。 但他们迟迟没能进到后殿。 薛净悟趴在门上把耳朵贴上去,用一种极其缓慢的节奏敲击在门上,里面传来的回响极其空旷。 门上没有纹饰,薛净悟找了半天也只找出了一块隐藏起来的长方形凹坑,并不大。 林眉一直在他退回来之后,才从颈间拉出了一块红绳穿过的石牌。 薛净悟一下睁大了眼。 “……你怎么会戴着这个?” “护身符,自然要带着。” 林眉把牌子拿下来,试着按到那上面去,大门在一声清越的长鸣之后,被林眉轻巧地推开。 她是鬼使神差之下把牌子拿红绳穿了带来的,戴上的时候她都说不清她在想些什么,但她也确确实实有一瞬间想起君留山才拿起石牌。 薛净悟没有深究,兴奋地从门边探出脑袋要去看门后什么景象。 那是一只垂首静眠的金乌,长翎伏贴在颈上,尾羽低垂,双翼收拢身侧,赤金的眼安静阖起。 有风拂过,仿佛还能看见羽毛微微的颤动,一呼一吸间身体还在轻轻地起伏,阳光眷恋地围绕在它的身旁,守护着这一场好眠。 它在高台之上,无人打扰。 林眉和薛净悟站在门前,屏住了呼吸。 那是神明,也是古老的神话,和千百年的信仰。 薛净悟失神喃喃,声音放得极轻极轻:“小生知道,这是给谁的陵寝了。” 林眉也知道了,他们没有贸然把那个名字说出口,目光停留在答案之上久久不能移开。 再华美的宫殿,再广袤的天地,都在这一刻黯然失色。 薛净悟先执礼拜了下去,林眉也长揖到地。 许久,两人起身,端正了神色踏入神殿。 金乌以整块的赤玉雕刻而成,又拿金丝细细地贴勾每一根毫羽,金黄的宝石恰到好处地点缀在上,就算是垂首静眠,它昂起的弧线也是极尽傲然,一身赤羽也是灿烂胜日色。 这恐怕是大漠最大的秘密。 一座没有留下记载的神殿,一座为金乌打造的陵寝,倾尽了一地之力,皇室时代守护,巫侍奉着的是金乌,是神明。 薛净悟想起来了,阿莫湖是金乌长眠之前最后一滴眼泪。 “好消息是,神明庇佑,我们有出去的希望了。” 薛净悟笑了起来,拍了拍林眉的肩膀。 “坏消息是,我们得想想,怎么把这里隐藏起来。” 如果他们的猜测是真,等他们从这里出去,说不定写下羊皮卷的人还没死,并且盯着他们,还会跟着他们找到这里,把安眠地肆意破坏。 林眉把目光收了回来,低眼看着自己手上的石牌。 “十年过去了,那个人真的会还活着吗?” “才过去了区区十年而已。” 薛净悟跟着她看见那块石牌,也想起了刚才被他们忽略的问题。 “这块石牌,简直像是天定。” 林眉把石牌戴回颈上。 那一位年轻的巫将石牌交给她的时候,只说是保佑她和君留山的护身符而已。 “也或许是我在阿莫湖的祈福起了作用。” 薛净悟做出了封嘴的手势。 现在这石牌只有林眉和君留山,以及那一位巫手上持有,不论是为了什么要追寻这座陵墓的人,一旦知晓,都会想要夺得这个东西。 他们已经不缺追在他们身后喊打喊杀的人了,不过这么说起来,会不会又和焚仙门有关? 东西是在焚仙门的地方找到的。 有了出去的希望,两人暂时在墙边坐下靠着休息。 薛净悟摸了摸林眉的额,温度下去了,还好没有真地发起高热。 就是,他自己的伤口还在痛,现在不是钻心的痛了,是火辣辣的痛,他总是有种再给他刷一点油,洒一点香料,就能吃了的错觉。 薛净悟甩了甩脑袋,努力告诉自己是因为太饿了才会有这种错觉。 但他又似乎真的闻见了一丝那样的香气,不是来自伤口,而是来自记忆的最初,也最深的地方。 林眉按住他有要把自己甩晕的架势的脑袋,拍了拍他的脸皱起了眉。 “现在是你在发热了。” “要怎么出去,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薛净悟晕乎乎地扶着自己的脑袋,努力集中思绪。 “他们肯定会给自己留门,和休息的地方,林眉,你去找一下门。” 林眉点头,扶着他躺下休息,玉盒和金晶都给他抱着,自己起来去找地方。 后殿比前殿和中殿加起来都要宽广上一倍,穹顶从正中投下阳光,白玉柱贴墙而立,没有浮雕,也没有壁画,更无器饰,空旷又干净。 左右和金乌正后各有小门一道,林眉走过去查探,左右都很轻易能打开,看里面的摆设和遗留的衣物,像是祭司们停留的地方。 林眉从左边的耳室里找出了两卷笔记,准备带出去给那位青年巫,作为报答。 右边的耳室有一柄长剑,紫木做柄,剑匣流赤,不知是何材质,似玉非玉,玄色天然。 剑首同剑标皆是太阳纹饰,剑珥鞘口同护环则是金乌,鎏金镶玉,剑袍五彩。 拔剑出鞘,流光游走,冰凉又沉静。 剑身同剑匣是一样材质,双脊窄身,锋芒不显。 剑上并无篆刻名号,有三尺长,看着轻薄,极为沉手,林眉没有内力撑着,手腕都有些发抖。 林眉想了想,把这把剑也拿了出去。 薛净悟看见剑的时候就跳将了起来,目瞪口呆地同林眉拱手。 “佩服。” 林眉挑高了眉。 薛净悟小心翼翼伸出手在那把剑上碰了碰,力气都不敢用重了。 “你还记得上次金沙关百姓送了许多东西给你们,其中有一块矿石的事吗?” 林眉回想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那些东西后来不能吃用的都被收了起来,她也没有再去翻看过。 当时的注意力是在石牌之上,矿石确实没有如何留意。 薛净悟十分酸地看着林眉,深沉叹了口气。 “后来我无聊时去看过,发现了那块矿石。” “再加上那天城中匠人所言,那一块应该是出自‘埃苏’,是比黄金和‘米卡’的稀铁矿还要珍贵的东西。” 金乌天坠,带来天外的流火,流火坠地,熔成火池,金乌的心脏落进火池里,有了这种矿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6章 报平安 孟明是罪人的血脉,也是罪恶的延续,他也该杀了他的。 没有了孟明,最后的金国人才会真正放弃不切实际的妄想,放弃继续为虎作伥。 祭司守护的是沉睡的神明和大漠,皇室守护神明和人民,皇室背叛了誓言,活下来的都是背叛者和罪人。 他本该处决掉罪人的,本该杀死隐患的。 “也不知道他们的祭典是什么样的。答应是答应了,但在下似乎给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啊。” 岑见苦笑摇了摇头,他都好些年没干过这活了,本来还打算解决完这边的事情快些赶上使团,争取在使团到达京城之前回去。 现在看来,是非得在这里过年了。 林眉用水洗干净手,接过送来的肉干分了他一片。 “先不回去了,等着焚仙门的事情完了,我要去看看能不能找见什么东西。” “你带着折宁他们回去,孟寺和孟明和你一道,折思留在我身边就好。” 岑见拿着肉干思考了一下,叼住肉干把剑还归入鞘,系回了腰间。 他等两个人都把肉干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才擦着指尖表示了不同意。 “表哥让我跟着表嫂,我不可先行离开。” “现在大漠里最危险的是焚仙门那边,折宁和孟寺他们回去,有暗卫和士卒护送,不会有什么危险。我还是留下来的好。” 之前的对战,只有他和林眉、孟寺是没有受伤的。 折思身上的伤口不多,但暗伤实则颇重。 “还是让折思也跟着回去,莫上先生若是看见他们这样还不老实治伤休息,又要跳着脚骂人的。” 林眉看了看灰头土脸地一行人,连着她自己和岑见都没幸免,同意了。 就算他们不回去,也需要修整,力量本就是她身为女子的弱项,而成为了“行尸”的方瞎子恰好力大无比。 虽说她仗着身法灵巧和他周旋,但在功力之上她还输了一筹,早已力竭。 折思和折宁听从了安排,暗卫也分了一半伤势更重一些的跟着他们回去。 暗卫没有对上方瞎子,但之前和黑袍人纠缠得颇为辛苦,打到一半才遇上了也在和守卫战斗的折宁他们,重新分配了对手。 “回去之后,请王爷不用挂念,也和兴修带个好。” 林眉捏着紧绷得发疼的眉心,一点点揉开,她还没能从之前的环境中彻底放松下来。 闭上眼隔绝了还让双眼有些不适地阳光,她难得想起了她还有报平安的对象在,她需要和他们说上一声“平安”。 “也请问王爷安好。薛净悟那边你们也代我去看看,之前离开之时,他有些不对。” “是,侧王妃放心。” 折思连忙应下了,脸上也带了些笑出来。 “王爷再休养一段时日就能好了,侧王妃早点回来,今年还能好好过个年。” 他们没有提君留山只剩两年的事,林眉对她在这里的第一个年也很是期盼。 “耽搁不了多久,除夕之前就能回来了。” 第二批来接人的将士也到了,林兴修的副将带着人过来行礼。 “侧王妃、岑侯、两位统领。” “之前还担心诸位在混乱中受伤,将军都遣人来问了好几次。” 君留山醒来的事现在还是瞒着外人的,林兴修派人多来问几次也没有人怀疑,他们将军重视姐姐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副将看见了那边的孟寺和靠在他身上穿着黑袍的人,没有多问,只是和孟寺颔首示意。 “孟将军和孟小将军现在也在金沙关中,孟副将正好可以一起回去。” “他们先回去,本王妃和岑侯留在大漠还有些事情要做。” 棚子被收起来,众人陆续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土灰尘,深色的衣服不显血迹,一些破损的地方也不算太显眼,不会吓到人。 下地道之前东西和马一起丢在了那边,也不知让人去找还能不能找到。 新带来的马一人能有一匹,孟明困倦地被孟寺圈在怀里同乘一骑,折思他们带着一队骑兵直接就此和林眉告别了。 林眉和岑见没有急着走,等着他们的身影消失之后,林眉皱着眉将那个副将召了过来,其他士卒都被遣远了一些守着。 “现在大漠之内如何了?” 走之前,君留山和林兴修都说过,金沙关的副将虽然不像孟寺亲历过许多,但也在大漠驻守多年,许多的事知道个大概,且惯来守嘴如瓶。 林眉有些事想在回到人群中之前问一问。 副将想来是已经得了吩咐,也特地避着人想了片刻,才恭敬地回答林眉。 “孟将军和林将军一同坐镇后方,五里关有田副将守着,姚将军带着大漠之外的援兵已经到了。” “那日烧了诸处虫巢之后,蝗虫就再不见踪影,诸城池也脱离了困境。” 他从暗处看了眼岑见,岑见没有示意什么,他也就自觉地省去了一部分没有说。 “现在贼人内部斗得厉害,没等我们动手,自己便死伤了大半。” 其实原本是不应该的,就算他们没有发现军队的包围,一些人想要趁机夺权然后再反击,也不至于闹成这般地步。 但中间还有金人在,孟明消失之后,又是天火降罚,这些还活着的,没有死在天火中的金人都已经疯了。 林眉意外地挑了挑眉,点头示意他继续。 中间的那些弯弯绕绕她不知道,但焚仙门能自己内部把自己解决掉,给他们省了不少力。 “军队还是围而未攻,待姚将军到了,便可一举攻下。” “你们之前去虫巢之时,可有看见行尸?” 岑见点着剑首,不怎么怀着希望地问了一句。 副将果然摇了头。 “并未,只有养虫的人和金国余孽在。” “但火烧得猛烈,也可能是行尸都被圈养在牢中,未来得及逃脱。” 林眉突然想起之前暗卫说的,他们在最先被清理出来的地宫中,见到的那些人。 方瞎子的尸体他们没有去动,也就没有仔细检查里面的虫子是什么模样,人又有了什么样的变化。 但肯定和普通的“行尸”是不一样的,不论是外在还是内里。 那些失去神智的人,以及手稿上记载的用人做实验的事,和方瞎子的这个应该脱不了干系。 只是那些人都是最低级的失败品,方瞎子是更为高级深入一些的实验的失败品,胡老负责的那一部分没有让任何人知道过。 焚仙门当真是为了求长生吗?看见失败品的下场,他们又为何坚信他们能够成功? 方瞎子想要碎片做什么,又为何不能触碰碎片…… 岑见上前一步在林眉近前压低了声音说话。 “此事待焚仙门解决之后再想不迟,既然大祭司和孟明都说了线索是在那边,我们之后再去找一找便是。” “行尸一事事关重大,若是有许多人都在不知不觉间被种下虫卵,事情就不会简单了。” 方瞎子对自己的心腹都下了手,难说不会拿更多的人作为试验品。 他们不知道方瞎子之前是怎么控制住虫子,让他的心腹在发作之前与常人无异,或者只是临时种下。 但万一是平日靠手段控制,现在方瞎子死了,会不会爆发出来,出现大量的“行尸”? 相互残杀之间死伤过半……林眉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之前,他们避开了说出孟明有没有变成“行尸”的可能,孟明自己也没有提起。 但折思和折宁跟着回去,主要就是为了防他。 而还藏在地宫中的焚仙门人和金人,只会比他更危险。 方瞎子是个疯子,疯子会干出什么来,正常人没办法预料。 “回营地去,命令全军戒严。” 林眉说得十分的自然,副将也抱拳躬身应下,没有说半句反对的话。 她在上马之后才反应了过来,她没有调兵管事的权利,毕竟她只是一个“侧王妃”,连王妃都没有这样的权利。 但好像所有人都默认了她在很多时候和君留山有一样的权利,不论是在王府,还是在任何君留山能掌控的地方。 弄得她都习惯成了自然。 她侧头看了岑见一眼,这才是真的能顺理成章在君留山之后接掌大局的人,但现在只是温敬地跟在她的身后。 无外人在时岑见同她相处自然,叫着她“表嫂”就自发地亲切又亲近。 而在外人面前,岑见给予了她和面对君留山时同样的恭敬和服从。 岑见疑惑地回看过去,林眉又收回了打量他的目光。 军队一半驻扎在地上,守着那些已经化为灰烬的虫巢,一半在地宫之中,暗地包围了已经被找出来的“贼窝”。 地宫和“贼窝”的地点,都是阿明亚喀明里暗里提示的。 副将先带着林眉他们去了明面上的那一边,再通过地道去了暗处的地宫。 “地宫之中有多少人?” “几处地宫加起来,也有两千余,地面之上共千余。” “各处大城都被抽调了人来,只是大漠向来人少,还要防着蝗虫,没有多少多余的士卒。” 林眉从地道中跨出,执兵带甲的士卒来往于廊道之间,路过时无声向他们行礼。 更多的人并不认识林眉,且她现在又是做的男子打扮,但看看跟在她身边的辛副将,他们也就能知道她的身份了。 “侧王妃,您与岑侯先稍事休息。” 暗卫跟着同来的士卒去休息,辛副将将两人带到收拾好的屋子前,林眉一间,岑见就在她的旁边。 虽然不太合规矩,但行军在外,一切方便为主。 “此处地宫内有暗溪穿过,稍后末将让人送水和吃食前来。” “先前将军还派人送了两套换洗的衣物过来,也会一并为您二位送来。” “劳烦副将了。” 岑见笑着拱了拱手,没有多留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7章 诸事尽 林眉推开木质的屋门,里面也不知道谁吩咐的,地上连毯子都给她铺上了。 床上叠了三层的被褥,躺上去完全不会觉得太硬。 这两日大漠的气温降了下来,不在日下就还有些阴冷了,地下通风好,夜晚气温更是降得快。 不论是毯子还是棉被,都是刚好的。 之后送来的是一小桶热水,足够擦一擦身上,换身干净的衣服。 林眉打散了发髻梳顺松快一下,吃过热食一时无法入睡,坐了半晌亦无法入定,干脆起身敲响了岑见的门。 岑见也没有休息,还在擦着他的剑。 这边和林眉的那边不同,布置得要简陋上许多,但点了许多的蜡烛。 他请了林眉入内,倒上两杯热茶放在桌上。 林眉捡起茶杯捧在手中没有说话,他便也低着头拿着柔软干净的布巾继续一寸寸地擦过。 岑见擦剑很细,细得像是在铸剑磨剑。 等到两面都被擦过了三遍,岑见拿起剑在剑身上轻弹了一下。 “我欲为它取名沉金宴,表嫂以为如何?” “何意?” “天沉流金火树天,宴圆百家千户宴。要过年了,取个应景些的名字。” 林眉看着他温柔地笑,那把祭剑长而薄的剑身在烛火辉映间盛下了盈盈的笑,流光溢彩胜之明珠。 “岑侯高兴便好。” “表嫂还在想着大祭司的事?” 岑见把剑小心收好放到了架子上,回身直接说了开来。 林眉摇首,从茶杯口蒸腾上的雾气已经消散,她喝了一口刚好能入口的茶。 “我在想那枚玉戒。” 那枚被神殿的祭司费尽心机地保护下来,让焚仙门追寻十年的玉戒。 阿明亚喀的血是唯一一个实在地沾上去的,否则早就被浸染成了血色了。 玉戒现在在林眉的手中,她检查过,里面确实带着如同鲜血流动的红,是一枚新的碎片。 她换衣服时将它取出洗干净,放到了随身的皮囊里,没有再带在身上。 那包矿石则被暗卫带了回去,但恐怕只有那些传承了金国手艺的工匠,才能研究出如何使用它们铸造兵器。 “在十年之前的灾难中,它在其中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在这十年之中,它又有什么意义?” “表嫂知道这里的将士是怎么过来的吗?” 岑见听完了她的疑问,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林眉自然是不知道的,岑见提醒了她一句。 “表嫂可记得我们在途中遇见的一场沙尘暴?” “当时那些‘鬼影’?” 林眉极快地反应了过来,她当时还莫名出现了不适的症状。 幢幢鬼影行过人间,果然是索命来了。 “是,长年生活在沙尘暴的威胁下,其实不论是将士还是百姓,都已经习惯了,并且有了一套自己的应对办法。” 岑见没有和林眉细说他们是如何穿过沙尘暴的,也没有提起林眉当时的异状。 “许多的事,都不过是事在人为罢了。” “人心不会只为一样东西而动,世间也不会只有一样能让人动心的东西。” 林眉静默了许久,指腹在杯壁上摩挲着,岑见提来茶壶,问她要不要重新倒上一杯热的。 她忍不住抬指点了点他,无奈将凉掉的半杯茶倒了。 “岑侯确实是王爷的表弟,都一样的不会安慰人。” “照着你们兄弟两人的说话方式,要听懂可真不容易。” 岑见不在意地笑了笑,朝林眉眨了一下眼。 “但表嫂懂得表兄。” 林眉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好说了,新倒上的热茶就这么被放了下去,那双手离开了杯壁,人很快走了。 岑见留在屋内忍不住地边笑边摇头,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子。 “要赶在过年之前回去才行,接下来就有得忙了。” 留给他们的也就半个多月了,岑见抓紧时间打算打坐调息,林眉回去之后终于能闭上眼睡上一觉。 他们这边好不容易休息下来,折思他们还在路上赶着,但他们都没有想到,金沙关里刚经历了一场兵荒马乱。 君留山莫名的真气震荡,身上泛起了疼来。 本不是多严重的疼,但坏就坏在他现在还不能动用内力,当即就面色一白,抓住了胸口的衣服渗出了满头的冷汗。 莫上先生和酒儿吓得一人一边扶住了他,把人直接带回了房间躺下。 摸着脉象除了气息有些紊乱之外,完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也没有受伤或者暗伤爆发。 “难道是药的后遗症吗?” 酒儿紧张又焦躁地转来转去,上一次的后遗症实在给她留下了太深的阴影。 “不是,药没有问题。” 莫上先生摸着胡子否定了她的猜想,沉着脸呵斥了她一声。 “作为医者怎可如此急躁,又怎可妄加猜测还自顾自地断言。” “平日告诫过你多少次,须得沉得住气,临危也不可慌乱,否则就是害了他人性命。” 酒儿被说得躁红了脸,老实回到床边委屈地低下了头。 君留山躺下之后就感觉好多了,他自己也觉得并非药的问题,身体也没有任何真的不对劲。 之前的感觉来得太过突兀又太过莫名其妙,没有痛的根源存在,就像是飘在水面上的浮萍一样。 缓和下来后更是奇怪,那股感觉绵长又没有落到实处,只是痛着,内气也无法彻底平复下去。 “怪哉,老夫怎么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何处不对。” “心脉也并未受到冲击,无伤无病的,又怎会一直缓和不下来?” 莫上先生百思不得其解。 他发现了,自从来了这里,就一堆他理解不了的奇怪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时常还要挑战一下他老人家的心脏承受能力。 他都有些后悔不该来了,当时就该把年轻人塞上马车就好,他一个老年人跟着奔波干什么! 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离开,他的小徒弟也该带到身边教导了,不能再这样放任自由。 君留山收回了自己的手,看着莫上先生的手还保持着搭脉的姿势悬在那里,一动不动,完全没有感觉自己手下少了点什么。 酒儿捂住了脸,连连扯了几下,才把走神的人叫了回来。 莫上先生咳了两声,状若无事一本正经地看着君留山。 “王爷现在也不适合随意服药,便先躺着休息,看能不能缓和过来。” “或许只是一时的身体不适也未可知,毕竟王爷先前沉疴压身多年,又受了两次重药。” 莫上先生说得难得的犹豫,最后还不情不愿地添上了一句。 “等岑侯和大祭司回来,再请他们替王爷看看,同药可有关系。” “反正王爷现在也没什么事,躺上半日,晚上再看一看情况。” 君留山难言地看了他许久,在莫上先生又炸毛之前缓缓一点头。 到了晚间,果真便好了。 君留山放下书活动了一下颈子,莫上先生把酒儿打发了,自己溜达来看他。 “看来王爷已经无事了?” 君留山颔首,自觉地伸出了手给他,莫上先生就站在床边随意把上了手腕。 脉象上已经一点异样都没有了,看他的脸色也完全恢复了正常。 莫上先生放心地坐了下来,君留山不想坐了,下了床背对着莫上先生,更衣准备出去一趟。 “先生是有话要与本王说吗?” 系好腰带重新拢好发,等了半日也不见莫上先生开口,回头就看见莫上先生一脸的纠结和欲言又止,君留山了然挑眉,用玉簪别住了发髻。 “先生之后就带着酒儿一起离开,本王现在也不用人在身边时刻照料了。” “至于寿命之事,且看缘分。” 莫上先生就是不想提这件事,他和君留山无所谓,但酒儿受到的惊吓太大,现在有些紧张过度了。 “老夫这一身的医术终究是要传给她的,但酒儿现在心态不稳,并非好事。” “况且,王爷之事也确实是她的心病了。” 君留山把额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幸亏当时苍老的时日短,头发算是保住了,只有少量的发根染上了银色,藏在黑发之中束起便看不太出来。 “本王明白。” “酒儿若是不愿,本王来和她说便是。” 莫上先生有些酸,他的宝贝徒弟,却最听君留山的话,整日跟在君留山身边不说,一年到头也不会想起他这个师父几次。 自家的徒儿,成了别人家养的女儿,都不和自己最亲了。 君留山的态度越自然,他越酸,酸到君留山都看不下去,收拾妥当却生生迈不出门,抚着额叹了口气。 “待回京之后,本王的酒窖药库都任由先生进出。” “老夫多谢王爷。” 莫上先生从善如流行云流水地起身施礼,完全不给君留山反悔的机会。 “王爷既然还有事,老夫也还要去看看城中的药铺,就先告辞了。” 说着走得比君留山还快,健步如飞神清气爽,一点不见刚才的纠结失落。 君留山失笑。 莫上先生其实不是很能喝酒,特别是烈酒,君留山能喝,但之前身体所限,也不能多喝。 王府中有酒窖,每年难得开几次,每一次莫上先生都要进去抱一坛酒,一坛够他喝上三天三夜,也醉上三天三夜。 一次喝多了之后,栽到了王府养鱼的池子里,就趴在边上睡了一晚上还没被人发现。 第二天被捞上来就得了风寒发了热,从此酒儿就盯着他不许再进酒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8章 向暗去 门外暗了下来,君留山趁着夜色出门,避开人走在小巷之中,向着城外去。 街上这几天依旧没有百姓的身影,现在又晚了,城中只有巡逻的士卒来回走动,也只有他们举着的火把能够照明。 摄政王不知是不是看多了他家侧王妃的绝活,现在对飞檐走壁攀影随风一事越发游刃有余。 路过窃窃私语的人家院外,还顺手扶住了要被风吹倒的不知为何放在墙上的灯笼。 他一路没有惊动任何人地来到了城外,孟末带着孟彰等在一座小沙丘之上。 那里离阿明亚喀独自在城外的院子并不远,还能借着月光看清院子的轮廓,主人依旧没有回来。 “王爷。” 孟末和孟彰躬身行礼,君留山没有叫他们起来,负手淡淡看了他们许久。 “孟将军想好了?” 月光把三人的影子都拖得很长,也在脸上罩了一层遮住双眼的阴影。 孟末低垂着头语气听不出一点变化,肯定又慎重。 “末将想好了。” “若此去发现小儿有害人之举,定然将他斩杀在外,不使他有可乘之机。” 孟明的事已经传了过来,不是没有人好奇问过孟末,都被他避而不谈。 但君留山知道是怎么回事,孟末想要偷偷前去的事也没有瞒着他。 没有多少人知道孟将军还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儿子,一方面是为了隐瞒当年之事,另一方面是为了保全孟家的名声。 孟明的存在,如果有必要,就让他永远是个秘密就好。 至少在他死后,不会有骂名加身,也不会死无葬身之地,孟末还能将他好好收葬,还能为自己的小儿子立上一块碑。 孟彰沉默地站在父亲的身后,心中滋味陈杂,孟末一生都极少有这样的时候,却总是在为了家人而痛不欲生。 每一次孟末从梦魇中惊醒的时候,孟彰其实袖口都会被他的泪水打湿,但他不会多提起一句,孟末也就只做是受了心悸而满头冷汗。 君留山看着他们,没有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孟明他们回返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但迟早都要遇上的。 “且先去看看。” 能够将事情在人后解决,便没有摆到人前的必要。 他其实对那个孩子颇为感兴趣,当年他见过那孩子一面,被他满怀警惕恨意的母亲死死抱在怀中的时候,还在好奇地向他张望。 君留山那时还年轻,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脑袋,那位公主就疯了一样地抱着他往后退,手指紧紧掐在他身上,指甲都在孩子娇嫩的皮肤上掐出了血来,那孩子还对着他笑了笑。 很是天真又欢快的模样,然后回过身去抱着他的母亲小小声地安慰着。 那是唯一一面,君留山和战王都默认了留下他们的性命,也没有罪责孟末的意思。 两国之战浮尸千里,将士战死是为家国,但战场之外的屠杀并无意义。 金国最后一战是君留山唯一一次打破他这个原则的战争,而孟明是唯一一个在之前存活下来的例外。 “他既然主动出现在了众人之前,此事也不必过早盖棺定论。” “那个孩子,本王也想再见一面。” 孟末抱在一起的手指节用力到泛白,指背上被按压的皮肤都红了一片,他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该叹息。 孟彰代替无言的孟末,单膝点地向君留山俯首谢恩。 “多谢王爷。” “罢了,你们且去。” 君留山看眼黑沉的天色,已至深夜,没有打更的声音,只有城墙头列成一线的火把。 天光明朗之前,还留给了他们时间。 孟家父子骑上马,孟末最后似乎想要和君留山再说句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君留山拂袖就地坐下了,手上把玩着他的那一块石牌。 他今晚是出来送孟末的,也是出来吹一吹风,想看看星河。 在屋中躺得太久,总觉得不太痛快。 旷野之中,和方院之内,抬起头是不同的感受。 没有了屋檐高墙,置身天地之间的感觉就分外清晰,抬手不可摘星,眼中尽容云月。 没有了遮挡,风就吹得肆无忌惮,将人缠绕推攘着,掠过每一根青丝,缠绵过每一根发尾。 阿明亚喀的小院似乎隐隐起了一豆烛火,又很快熄灭,没有人影走动,君留山也没有过去打扰。 那边如是去了贼人也无妨,阿明亚喀从不在意有什么客人前去,东西也可任尔取之。 他并没有给自己留下过什么不可失去的东西。 君留山还问过他,为何要将院子建在城外。 “城外危险不定,且相离太远,便是出事也难以救得。” “城外的天更好看一些。” 大祭司坐在院子里,揉着自己吃饱了的肚子,晒着太阳眯起了眼。 “而且我也没有什么很珍贵的东西在,城外地方宽广,晾晒草药更方便一些。” “要是遇到危险,我一个人跑了也没事啊。” 阿明亚喀给自己翻了个身,像狸奴一样把身上的毛都晒了一晒,晒暖了就能闭着眼睛舒舒服服睡上一觉。 “而且偶尔乌云散去,晚上躺在沙漠里看星星,是真的很美。” 阿明亚喀说得君留山都想起了和林眉在大漠里的时候,可惜那两次都是身陷险境之中,天空也还没有这般清亮。 压在头顶上的阴云散去之后,露出的星野垂光落子,遍洒辉晶,确实美不胜收。 人间景胜,长流连矣。 独自一人落在天地之间,无言可言,又皆尽言。 他许久都没能想起的许多事都在脑海中浮现,不想在病榻之上的恍惚,他能清楚地记起所有的人,所有的嬉笑怒骂,连母妃眼角那道细细的纹刻都如在眼前。 又都被吹散在了风沙里,再去回想便如同浮光掠影,镜花水月。 君留山在沙丘上坐了一宿,天色渐亮星月隐去之后,他才从无人处回去。 “王爷。” 林兴修站在院门口等了他许久了,肩上都落了点点的寒露。 “进去说。” 拍掉袖摆上沾上的沙粒,君留山摆手示意他进来。 林兴修并未有什么重要的事,更多的是担心他的身子,想来是酒儿和他说的。 “本王真的无碍,只是酒儿太过紧张了。” 君留山无奈让他坐下,偶然发现了什么突然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他,又站起来把林兴修也拉了起来。 少年似乎蹿了点个子,比大漠初见时要高了一些,也瘦了一点,更显劲瘦挺拔。 林兴修茫然地被君留山拍了拍肩。 “兴修,大漠安定之后,你可要同本王回去?” 之前林珅托了林眉带信,就是想要劝林兴修回去。 大漠安定之后,林兴修能借着平定的战功再进一步,但要如何面对接下来的路,则要他自己来选。 林眉最终是要脱离林家的,但对林兴修,君留山看得出来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对待他。 既然他还能多活两年,也就能给他们更大的自由,也能给他们更多的机会。 “臣不想离开军队。” 林兴修想得明白,现在他手中的军权才是最大的依仗,回到京城卷入朝堂纷争之中,他没有能支撑他走得太远的底气。 “若是可以,臣还是想请去边关。” 君留山笑了一下,他本也是这样的打算,林兴修能自己想通,再好不过了。 否则年轻人要是心中想得太多,受不了边关之苦,在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那便让提携反成了怨恨。 “待年后再说。” “不知道你姐姐他们到哪了。” “之前臣派了人去问,还没有他们的消息。” 林兴修知道林眉他们是要去冒险,但大漠中现在局势紧张,他们也抽不出身来。 君留山想了想,又在林兴修肩膀上拍了一下,这一掌有些用力,林兴修没有准备之下被拍得肩膀一沉,差点叫出声。 被他瞪大眼睛抗议盯着的摄政王施施然收回了手,拢袖端在身前。 “本王今日便带人秘密前去和姚将军汇合,后方就交给你来镇守了。” “现在诸城并无太大的威胁,五里关水源自有田副将守着,若是这样还出了差错,本王唯你是问。” 林兴修不敢在君留山面前龇牙咧嘴,苦着脸忍着揉肩的欲望,他抱拳躬身。 “末将领命!” 这边留着的暗卫都被君留山叫了回来,稍微收拾了东西出发了。 莫上先生和酒儿本来是十分反对的,但君留山实在坐不太住了。 “再让本王躺下去,就要变成块木头了,出去活动一下筋骨罢了。” 看他的样子,不让他找地方活动一下,他就要拉着莫上先生活动了。 作为老胳膊老腿的老人家,莫上先生表示他也没有办法,他不想被摄政王手拆了。 “王爷只要记得不要妄动内力便好。” 莫上先生憋着气,捏着鼻子认了让君留山出门,如果岑侯能早点回来,看着君留山,他早就甩手不管了。 酒儿闹着要去,被莫上先生拎了回去。 “王爷老夫管不了了,你老夫也管不了吗?给为师把这本手札背下来!” 他翻出阿明亚喀走前交给他的一本手札,里面都是金国历代大祭司的行医心得。 莫上先生虽觉受之有愧,但阿明亚喀坚持要把东西给他,最后硬塞他怀里人就跑了。 手札不是原本,阿明亚喀是抄录好了之后给他的,据说原本给了岑见,里面还写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他只挑了行医这部分给莫上先生。 “这东西留在大漠也就只能一直留在大漠了,交给先生,说不定还能传承下去,救些人,教些人。” “我也相信先生不会埋没此物。” 酒儿嘟着嘴抱着书,不情不愿地在书桌前坐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9章 终相见 君留山带着人赶上了姚远山一行。 姚远山一行离军队明面上的驻地已经不远了,君留山到后就藏在了亲卫之中。 姚远山虽然对前两天才说抱恙,现在又精神十足的摄政王有些吃惊,但还是配合着君留山,对外只说是派去办事回来的亲卫。 他原本的亲卫死伤殆尽,这次出来就一个也没带,让他们继续留着养伤。 现在这些都是从大漠外的关城抽调出来的人,没见过楚家旧部,也没见过君留山和暗卫。 姚远山都说了是亲卫,就当成亲卫便是。 他们浩浩荡荡地穿过了之前不曾踏足过的地方,提心吊胆地防备着大漠的种种灾难和传说,直到平安走到了大漠驻军之地,不少人还不可置信。 因为君留山的命令而来的那些将领坐在营地中,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们刚进大漠的时候,还遇见了那三天的惊变,以为大漠中的多年传说是真的。 “结果,连场沙尘暴都没有。” 今天的风大了点,蓄着大胡子的将领从胡子里拍出了一手的沙,旁边的人不慎在吃饼的时候吃了一嘴,连忙“呸呸”了几声吐出来,嫌弃地离他远了点。 “能平安走到这里还不好吗?大漠之前究竟是怎么样你们心里又不是没有数。” “不说那些蝗虫,沙尘暴可不是传说,大漠腹地死了多少人?” 另外一人也有些感慨,伸出手来烤着火。 “要不是沙尘暴,怎么会让这些贼人在大漠之中藏了这么久,还掳掠百姓,残害性命。” 他们被告知的时候都惊呆了,虽说大漠不易进,军府和他们的联系也少,但就在相邻之地,藏着如此之众的贼人,还有金国的余孽,他们竟然半点不知。 要不是认识孟末久了,清楚这位还算是个厚道人,而且这么多年也拦着人没让贼子侵犯到大漠之外,甚至除了蝗虫都没露什么面,他们都要破口大骂了。 “厚道人折腾起人来,才是真的不手软啊。” “还好没存着害人的心思,否则我们都落不到好果子吃。” 几人都沉沉叹了口气,来之前他们的守将和同僚就说了,等见到孟末,一定要揍一顿人。 “好歹出了这口被吓到的恶气。” 之前他们到金沙关的时候,还不知道孟末也在金沙关,心心念念的是要去五里关揍人。 君留山和林兴修都保持了沉默。 孟末坐在火堆旁打了个喷嚏,另外三个人齐齐看着他。 四个姓孟的坐在一起,折思和折宁给他们留了属于他们的空间,暗卫和护送的将士都坐得很远。 护送的将士们虽然好奇,但也就只是在转头的时候多看两眼,没有去窥探孟将军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那个和他们一路回来的少年,和孟将军站在一起的时候,感觉长得更像了。 “爹爹受寒了?” “无事,说不定是谁在背后骂我。” 孟末不知道他猜得完全正确,孟明抱着双膝歪着脑袋搭在膝盖上,盯着他眼也不眨地已经看了许久了。 那双眼睛和梦中的眼睛不一样,但孟末知道,这就是那双看着他,问“为什么要杀我”的眼睛。 他一直不自觉地回避着这双眼睛,他越回避,孟明似乎越开心。 少年做不出太多的表情,之前他推着自己嘴角摆出笑模样的时候,孟末和孟彰、孟寺都露出了哀伤的神情,他就不那么做了。 孟末和孟彰过来的时候,孟明是第一个看见他们的人。 被孟寺圈在怀中怏怏骑在马上的少年,突然就高兴地直起了身,朝着一个方向使劲挥了挥自己的手,似乎怕那边的人看不见,差点在马上跳起来了。 “爹爹!哥哥!” 孟寺被他吓了一跳,先把人牢牢圈住了才看向那边。 两边的人都停下了马,遥遥对望着。 折思眯着眼看了一会,似乎确实是孟末和孟彰两人,没有带其他的人,那他们为谁而来的,不言而喻。 他们的马在原地来回踏着蹄子,不耐烦地甩着头,孟末一下把缰绳拉得太紧,马十分的不舒服。 除了孟明兴奋的叫声,没有人说话,静默许久后孟末和孟彰终于驱马靠近了。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偶遇,来得匆忙又急切。 孟末连该用怎样的脸色来面对孟明都没有想好,看见折思他们都在,他第一时间的反应是松了一口气。 至少,他似乎不用再“杀他”一次了。 孟末把披风的兜帽往下拉了拉,挡住了脸,坐在马上向折思他们颔首示意。 孟彰比他更处变不惊一些,坦荡地抱拳行礼。 “统领安好。” 折思看了看自己这边的人,和浑身写满了别扭的孟末,眼神不住往孟明身上瞟的孟彰,还有已经快蹦下地扑过去的孟明,无奈叹了口气。 “孟少将军安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现在天色也快暗下去了,我等还是先去找个地方歇脚。” 他们赶在天彻底黑下去之前,幸运地找到了一处绿洲。 为了防备焚仙门路上可能会有的偷袭,大漠腹地也没有人熟悉,路上是孟明指的路,专门绕了一下,现在还没能走出腹地,而绿洲在腹地格外的稀少。 “明天再走半天就能越过废都。” “不知王爷如何了?” 折思他们最为关心的自然是君留山,孟末骑马和他并行着,刚好能够避开在后面的孟明。 “王爷安好,离开之前我还和王爷见了一面,统领不用担心。” 折宁手吊在胸前,骑马走不快,也就能看见后面神色各异的三个人。 孟明的视线粘在孟末的背上就没有下来过,眼神热切得诡异,孟彰不住地偏头看他,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孟寺把人抱好了压在马上不让他往下跳,一直在专心地看路。 等到了绿洲点起篝火,就谁也不能逃避了。 孟明下了地,却没有扑上去,而是背着手盯着孟末,孟末在篝火边坐下了,他也挨蹭着坐下,孟末不说话,他也不开口。 孟彰和孟寺一人坐了一边,孟寺默默拿出了干粮架在火上烤,孟彰垂眼看着跳跃的火焰拿着一根柴信手拨弄着。 一个喷嚏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寂静。 “阿明……你这些年,怎么过来的?” 其实孟明的做派,他们都很熟悉,小时候犯了错,他不想挨罚的时候,就会把手藏在身后,这样黏着孟末,直到孟末心软抱起他,告诉他没事了。 孟明小时候是个很乖的孩子,只会偶尔顽皮捣乱犯一些无伤大雅的错,孟末他们和他好好讲道理他就会懂,不会再那样做。 谁能不偏疼他呢? 孟明抿着唇,孟末终于肯转过头来看他了,他的目光却闪烁了一下,瞥了开去。 “就那样过的呀……吃吃睡睡玩玩,也没有什么事好做的。” “但我也有好好地练武看书,没有荒废课业的。” 在焚仙门里说课业,是一件听着就让人发笑的事,孟明也眼神胡乱飘着,似乎连他自己都不信这话。 但他其实没有说谎,该学的东西他都是学了的,胡老不吝啬于丢给他几本书让他自己看,也不吝啬于在试药之余,容他学学武功。 更好的身体能够承受更多的药力,只要翻不出他的掌心就好。 那一次孟明偷跑,如果不是之后孟末大病一场,还给了焚仙门一次刺杀他的机会,孟明就要被胡老打死了。 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跑出去的,又为什么自己跑了回来。 孟明还偷偷将孟家的枪法练着,虽然他只是看过孟末练,看过孟末教孟彰。 但或许是孟家的血脉流淌在他的身上,孟彰更擅剑术,而孟明就这么四不像地练着,还真让他练出几分样子,但他从不在人前用枪。 “阿明,和……爹爹说实话。” 孟末冷凝着脸色,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无意识捏碎了随手捡起的一根木柴,说起“爹爹”时语气有些不自然。 他是很久没有见过孟明了,但他看得出孟明的不对,只要长着眼睛的都看得出。 不论是那头灰发,不能让人触碰的肌肤,还是萦绕在脸上的灰败死气,都让人心惊胆战。 也让孟末的心脏被紧紧揪了起来,钝刀反复地在他的肉上切割着,长针将那颗心戳得千疮百孔,血流不止。 他想要伸手触碰儿子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揉一揉他的脑袋,在他的额上弹一下,看着他气鼓鼓地鼓着腮帮子,瞪大了眼,眼睛里都是他的父亲。 但孟明避了开去,孟末也收回了手。 少年不再强行去做那些表情,眉眼间的阴郁明明白白地露了出来,看人的眼神也像蛰伏的毒虫一样,让人浑身发冷。 他从喉咙里挤出笑的声音,用长睫挡住了自己的目光。 “是真的没有什么的……” “不过就是那样,生生死死地活着,有很多人都宠着我,也有很多人看着我。” 他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在手心揉捏着,细粒从指缝间不断地掉落,最终没有剩下,也没有能捏出个什么来。 不伪装的时候,他的声音沙哑又阴冷,早年被药灼烧坏了嗓子,后来就习惯了用一个语调说话。 焚仙门的人很怕那样说话的他,他也就乐得折腾他们玩。 “母亲死后,胡老让我给他当药人,也没有什么,熬过那一阵痛就好了,胡老还会拿很多好东西来哄我。” “只要不死在那里就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0章 心何痛 木柴被烧得裂开,发出了轻微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干粮烤熟了,有香味飘了起来。 孟寺一人分了一个,都拿在手里当成了暖手的用,没有人吃一口。 “我还杀了很多人,就算是吃肉喝血地活着我也长大了,还杀了胡老。” “倒也不是报仇,只是想杀了他而已。” 孟明知道自己到底已经不是当年的孩子了,他已经不能正常地活着了。 他从长睫下看向坐在对面的孟彰,那个一脸痛惜哀伤,就快要哭了的哥哥,笑起来,就像满含着恶意。 “就像杀掉其他人一样杀掉他,只是费了我更多的心思,但他也像所有人一样死得轻易,所有人的死亡都是一样的。” “区别在于他的血肉更加好吃一点。” 他克制不住地探出舌尖在齿间舔过,将先前被他咬出伤口的手臂凑到了自己的唇边。 他的血肉,才是最好吃的。 一只手从斜里伸出,牢牢地、没有任何遮挡地抓住了他的手。 那只手用力得像是要捏碎他的手骨,也让他一下回了神,孟明猛然大叫着甩开了那只手,连滚带爬地向后栽去。 孟末悬在半空的手手心已经覆上了一层浅浅的黑色,钻心的痛从手心钻向心脏。 他的手像是陷进了沼泽一样,不停地下陷,黑气不断地向上蔓延。 孟末毫不在意地点了肩上和大臂的穴道,压制了黑气,将皮肉开始溃烂的掌心握起,收回手放在身边。 他对孟明笑了笑,像小时候一样安抚他。 “没事了,阿明。” 孟明直勾勾地瞪着他的手,浑身发抖,牙齿也打着战,跌坐在那里像是被吓傻了。 火焰跳跃着,阴影也摇摆不定,四个人的身影和表情都看不真切。 “爹……” 孟彰起身过来,给孟末的手绑上了带子,阻止血液的流动将毒带向全身,又抽出刀来,在火上烤了拉着孟末的手剜掉腐烂的那块肉,小心地没有伤到筋骨和经脉。 孟末一声没有吭,孟彰的手也很稳,孟寺过去隔着黑袍抱住了孟明,轻拍着回不过神的少年安抚着。 做完这些,孟彰看了眼那边的孟明,抿了抿唇。 “阿明,没事的,我去问问统领他们带药没有。” “不、不用,我这里,有解药。” 孟明猛然回过神来,哆嗦着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药瓶,一只手险些把药瓶掉到地上,他慌乱地用两只手捧住了药瓶。 他的话音被带得抖了起来,孟寺隔着袍子都能感受到他身上冷得像块冰一样,冷汗不停地从他的额上颈间滑落。 他不敢再靠近孟末,只是费力地捧着那个药瓶伸长手递过去。 “给爹爹吃下去就好。” 孟彰停住向折思他们走去的脚步,走过来拿起了那个瓶子,孟明的手在他靠近时瑟缩了一下。 药丸是小小的褐色药丸,瓶子里有不少,孟彰拿了一颗给孟末吃。 药的见效很快,吃下去没有两息黑气就从指尖褪去,掌心的血肉也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孟彰拿出药和纱布来给孟末包扎,之前孟末受的伤还没好全,他刚好随身带了些应急的东西。 孟末和孟彰、孟寺都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孟明说自己成了药人时,孟末和孟彰就已经了然。 他们见过药人,孟明是最为特殊的一个。 那头灰发和种种的不正常,以及有意无意的能让人受伤和要命的毒,都是药人带来的后果。 孟末神色没有惊动,眼神比之先前还要温柔,一直平和的注视让孟明慢慢平复了下来。 “爹爹,阿明不是故意的……” 虽然他和一命说过,他最爱看孟末痛苦哀伤的样子,但其实他也最看不得孟末有一点的痛苦哀伤。 少年避开了孟末的目光,又将自己缩了起来,拒绝了孟寺的触碰。 他不该让任何人触碰到他的,他不该回来的,这样就不会伤到爹爹了。 孟明吸了吸鼻子,一小团缩在那里,不比小时候的他大了多少,身形看着还越发的单薄了。 小时候养得好,孟明还有些胖乎乎的,抱起来瓷实又压手。 孟彰给孟末上好药包扎好,将孟明那块掉进了火里的饼拿匕首戳出来,掰开焦过头的,递了一半给他。 “先吃点东西,不能浪费粮食。” “你小时候还专门爱挑焦了的吃,这个刚刚好。” 孟明又吸了一下鼻子,泪汪汪地抬起头,张口从孟彰手上咬下了饼。 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干脆将冷掉的饼重新烤热乎,三人也一人拿着一个吃了起来。 这边先前的大叫惊动了折思他们那边,折思探着头望了一阵,见没什么大事才坐了回去。 折宁咬着绷带的一头在调整夹板,也就是现在他们这边有能妙手回春的人在,要不然这样反复折腾,他的手是保不住的,习武之人骨头不正,一只手也就差不多废了。 不过想想,之前薛净悟比他还要惨得多。 折思帮着他弄好了,把烧开的水兑上一些凉水,两个人轮流洗了手。 “孟将军知道孟明命不久矣了吗?” “不一定。” 折宁也往那边看了看,皱着眉摇了摇头。 “之前侯爷没有和孟副将说,我看孟明自己也没有说出来的意思。” 孟明昏迷的时候岑见趁着人不注意在他脉上摸了一下,他是因为油尽灯枯了才会越发消瘦,体内堆积的毒在腐蚀着他的五脏六腑和血肉骨骼,最后可能连个尸体都不会留下。 岑见没有和孟寺说,是在折思他们离开的时候悄悄传音给他们的,还将莫上先生给的药放到了折宁的怀里。 如果孟明半路就支撑不住了,靠着药还能回去见上孟末一面。 但是没有想到孟末和他们在半路遇上了,折思和折宁都不知道要怎么开这个口。 不说的话,让孟明在他们毫无准备的时候,在他们眼前腐烂融化掉,似乎更为残忍。 死亡对于人来说是让人恐惧哀伤的事情,但死者的恐惧只是一瞬,而生者的哀凉要等着伤口慢慢长好,有些伤会流一辈子的血,化了脓再被挑开,反复折磨着人。 他们回首去看,另一个人的逝去已经悄无声息了。 “之后……大概也剩不了什么了。” 折思本想问要不要去看看,能否收敛一下残骨,但那日的火势并不比之前军队弄出的小,烧完也就是废墟一片,连带“埃苏”也会真正成为历史的过去。 能在火中安眠也算是全了他们的信仰和遗愿,不必再去打搅了。 “若是能再早一些,也许最后会比今日还好一些。” “但再早没有侧王妃在,蝗虫便是个大问题。” 折宁往火堆里添了一把柴,将腿盘起来一手撑着膝盖。 “早一点岑侯也不在大岳,孟公子不一定能杀掉胡老,方瞎子没有自取灭亡。” 不过是因缘际会,恰好是此时,恰好有了这些人,事情便环环相扣。 或早或晚,都不会一样了。 “别想了,早些回去见王爷,再等着侧王妃和岑侯回来过年。” 折思默然颔首,从来的方向收回了视线。 而在更远一些的地方,还有人坐在沙丘之上星河之下,屈起一腿抱着膝盖。 他专注地看着那一边,轻轻哼起一首摇篮曲,和孟明遗留在沙漠上的歌声一起,为归向神明怀抱的远行人送行。 这一个夜晚过去得很慢,很多人也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不论是哪一边的营地,将士都安然沉睡着,做着最后的养精蓄锐的准备。 轮值的士卒也放轻了来往的动作,不去惊扰到他们。 趁着夜色,姚远山留守军营之中,君留山带着暗卫从密道下了地宫,见到了守在那里的辛副将。 “王爷。” 辛副将过来看见君留山亲自来了,惊讶之余也很快反应过来高兴地行了一礼,又认认真真打量了一番君留山,松了一口气。 君留山挑眉看了他一眼,辛副将就不好意思地揉了一下自己的大胡子,领着他们边向地宫临时收拾出来的议事厅走边解释。 “听闻王爷病了许久,看见王爷安好末将也就放心了。” “之前侧王妃和岑侯去了大漠里,将军让人来问了好些次,前两日刚刚回来了,但回去报信的士兵可能还没到。” 君留山确实没有接到林眉已经回来的消息,上面没有人认识他,也就没人特地提到这件事。 而且林眉和岑见虽然在这边,但一直没怎么露过面。 两人几天下来都是自己随处乱跑的,将士们根本不容易见到他们的人影,也就想不起来还有人在的事。 辛副将请了君留山入座,暗卫手脚麻利地抢在辛副将之前煮水烧火盆,没事的就守在议事厅各处,辛副将看看没有自己什么事,也就坐了下来。 这位之前在金沙关就有些话痨,对着林眉他还收敛着不敢说太多,对着和他们想象中不同的,平易近人的君留山,他就有点把不住嘴上的门了。 也没等君留山问,君留山刚转了眼神过来,他自己就把接下来的事都一股脑地说了。 “侧王妃和侯爷留了下来,两位统领带着人回去见王爷,但看来路上是没能遇见了。” “不过虽然侧王妃和岑侯留了下来,但似乎还想要在大漠找什么东西,昨天出去了就没回来,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见到。” “王爷要是急着想见侧王妃,末将带人去找上一找?” 辛副将说得诚恳,眼中全是认真地盯着君留山,仿佛只要君留山点了头,他立马就能带着人出去找人。 在厅里的暗卫们都不由侧目,敢和王爷这样说话,也是勇士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1章 战前备 看他还有说下去的架势,君留山不得不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见林眉不急,既然说起了他们,现在更重要的是另外一些人。 “折思他们回去了?不知孟将军的副将在何处?” “孟副将也跟着统领回去了,还有个少年一路的,就是那个和孟将军长得很像的少年,之前末将让人和将军报过信。” 辛副将虽然话痨了一点,但也还知道轻重,说起此事神色也正经了起来。 “那个少年之前是在烧火的那一天来刺杀的,我们都以为是那些贼人之一,而且也和贼人一样穿着黑袍。” “折思统领和孟副将一起制服了他,才发现是和孟将军长得很像的一孩子。” “孟副将叫他‘阿明’。” 那天孟寺和他说的话附近很多将士都听见了,而且随后他们就一起离开了。 别说他们熟悉孟末的人了,就是普通士卒也会觉得不对劲。 “那个少年是真的和孟将军长得很像,虽然气质完全不同,只是他的头发是灰色的,看起来身体也不怎么好,很是瘦弱。” “和侧王妃他们一起回来的时候,又瘦了许多,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和精神气。” “他们是和侧王妃一起回来的?” 暗卫通报并不及时,君留山发现自己似乎错漏了许多的消息。 他若有所思的表情,让周围的暗卫都心中一紧,立马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了头。 他们互相紧急打着眼色。 ——“这算是统领失职还是我们集体不尽职?” ——“上次统领就被王爷谈过话了,这次还躲得过去吗?” ——“找侧王妃救命?” 暗卫间隔空交流得热闹,又在君留山横过来一眼后立马装成了柱子。 完了,王爷是真的生气了。 本来还只是若有所思的人,现在是真的黑下了脸,暗卫现在是不是有点太活跃了? 弄得本来想回话的辛副将都把话在脑子里过了两边,才小心说出了口。 他也不知道君留山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刚才说的那些都应该没什么问题? “是的,折思统领、孟副将还有那个少年带人一起离开后,是和侧王妃他们一起回来的。” “并且侧王妃回来之后,就吩咐了全军戒严,还问了问‘行尸’之事,末将看侧王妃和岑侯都是颇为忌惮的样子,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君留山对“行尸”是深恶痛觉的,闻言脸色是真的沉了下去,林眉和岑见的性格他知道,两人不会无故提起这件事。 或许是焚仙门那边又有了什么让人没有意料到的变故,而且林眉他们已经遇上了。 “他们回来之时,情况如何?” 辛副将回想了一下,皱起了眉。 “不太好,身上几乎都带着伤的,折宁统领的左手还折断了,侧王妃和岑侯虽然没有明显外伤,但也很是疲惫。” “只是侧王妃并不愿多说究竟发生了何事,岑侯和侧王妃好像还为什么事争执过。” 他其实还颇为好奇林眉和岑见说了什么,但没敢去打听。 两人当时的态度都很慎重,争执过后岑见脸色半天没有缓和过来,林眉也是蹙眉不展。 他还想起了一件有些特别的事。 “不过岑侯昨天走之前让人告诉末将,将防虫的药尽量分发下去。” “那药在放火那天用了一大半,剩下的末将都给分了下去。” 君留山垂眸沉思了半晌,摇了摇头。 “罢了,待他们回来本王再问。大漠中现在如何了?” “近两日各处地宫都安静了一些,似乎渐渐安定了下来,也有更多的人出来探查军队动向了。” 水烧好了,暗卫给君留山和辛副将一人倒了一碗送上,然后各自也倒了一点水。 君留山端起水碗,吹出了一片水雾。 辛副将偷偷多看了他两眼,轻咳一声。 “我等先来的明面上的人还不算多,且主要是守着被烧毁的虫巢,他们可能还有些观望和顾虑。” “姚将军带人到了之后,恐怕他们也不会再坐以待毙了。” “两日之内,贼人必然会有反应。” 君留山思索着颔首赞同,只是他比辛副将等人有更多的考量。 焚仙门在大漠中的藏身点,不会只有被他们围住的那些,但遗漏的也不会很多。 这些人对大局会有一定的影响,但最后的结果是一定的了,大漠中的焚仙门和金国余孽,他必杀之。 而在大漠之外的,潜藏在暗处的贼人,现在没有处置的精力,只能先放上一放。 如此,要如何才能有足够的威慑,让他们不敢妄动心思? 只是剿杀逆贼还不够,就像当年只是覆灭金国还不够。 “姚将军带军在外,尔等也需时刻做好准备。” “此次不成,便需退出大漠,让贼子占领更多的地方,否则将士和百姓必然招来报复死伤惨重。” 君留山慢慢喝着水,说得轻松又轻巧,辛副将正色抱拳。 “末将明白,请王爷放心。” 要说放心是难以真的放心的,毕竟焚仙门的手段向来阴狠,这些人没有为人的下限,甚至也不把自己当做人看。 仙可焚,天可破,唯他长生不亡,登真为神。 “在这些自命的神仙眼中,人命草芥而已。” 天下大多数有野心的人追求的是封侯拜相着服戴冠,哪怕一朝名上金榜,入了小小一方衙门,尚且可翻脸便视人命如草芥,何况这些人。 “不要小瞧了他们。” 君留山拂袖起身,端着那碗水路过辛副将的身边,在他茫然的眼神中把水放进了他空着的那只手里。 暗卫跟了上去,还新倒了一碗水端着走,神色不动地向辛副将一点头。 “请副将带王爷去休息之地。” “……好,那这碗水?” 辛副将端着两碗水不知所措地站起来,不知道君留山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暗卫看他一眼,还是没有残忍地告诉他真相——王爷看他说话太多,请他润润嗓子。 “或许王爷只是顺手为之,副将不用在意。” 君留山来得突然,之前也并未接到消息,但好在辛副将有让人给姚远山等将领收拾了屋子出来,姚远山没有下来,刚好请了君留山去住。 屋子不在林眉和岑见的附近,也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 “明日末将再让人在侧王妃那边为王爷重新收拾一间出来。” “不用了,也住不了两天。” 君留山看了眼他手中还端着没放的两碗水,不动声色地把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负手背对着他看着屋内,一副淡然处之的样子。 “你先下去,本王要休息一会,有事暗卫会去处理,你不用分心照顾本王这边。” “是,王爷请好好休息。” 见君留山似乎没有为难或者斥责他哪里做得不好的意思,辛副将连忙艰难行礼之后一溜烟跑了。 难为他的脚下和手上都稳,暗卫特地看了一下,一路上还都没有水洒出来。 连君留山都是忍俊不禁,在他背后转过身看着他堪称矫健的身手,淡淡地称赞了一句。 “不错,还算当用之人。” 除了话多了一些,心思、身手、军中威信,都是不错的,几个副将之中他最后顶替林兴修接管金沙关的可能是最高的。 暗卫也低头忍着笑,一边把君留山调理身体的药拿了出来,一边附和着。 “这位将军在城中人缘也好,为人正直,心思又细。” “这次带兵也是能看出极有能力的。” 烧开的水端回来刚好变得温热能入口,三颗药丸和着水吞下去,已经过了平日里该睡觉的时候了。 君留山揉着眉心生出了困倦,作息规整了一段日子,多少年没好好睡觉的人都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那天在外面一晚上是白日躺了半天,实在睡不着,但今天随军奔波许久,还有些累了。 “好了,本王真的要休息一下了,你们也去休息。” “留意一下侧王妃和微之什么时候回来,若是回来,让他们先别再出去了。” “是,王爷。” 他进了屋子,暗卫商量好轮流去休息,留下两个人在门外守着。 但一晚上过去,等第二天君留山醒过来,林眉和岑见都没有回来。 两个人从前天晚上开始,就等在沙漠之中,现在也还在一个位置没有动过。 辛副将看见他们两人争执的,就是为了出来这件事,岑见觉得太过危险,但林眉坚持要来。 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个人一起过来了。 “那边的军队应该已经到齐了,焚仙门不会再争斗下去,若是打起仗来这边不会再安全的。” “表嫂,我们还是先回去从长计议。” 岑见看着焚仙门地宫口来来去去的探子,从沙丘后缩了回去。 林眉最初看见他熟练的趴地姿势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后来反应了过来,这不是趴地,是趴屋顶的标准姿势,和暗卫的还不太一样。 趴屋顶常见,但趴野外和沙丘这样的地方应该不太多,导致姿势有些没能换过来。 “你是常常爬王府的屋子吗?” 林眉分外惊奇地看着岑侯爷,沉思了起来。 “非也非也,是小时候表哥还和他母妃住一起的时候,我去找他总要翻墙,还不能让娘娘发现,得往各种地方藏一藏。” “那时候刚学了一点轻功,就爱往屋顶和房梁上跳。” 在屋外就是往树上跳,他人小,往树叶里一钻就看不见人了。 后来他的轻身功夫能这么好,都是小时候练出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2章 求长生 “王爷也就看着你跳来跳去的?” 现在还只能在外面守着,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两人都躲在沙丘后低声闲聊着。 岑见无奈地笑了笑。 “也没办法,娘娘不喜欢看表哥和外人来往。” “表哥当初入学还迟了一年,就是娘娘不肯让他去,六岁的时候仁宗看不下去了,亲自去把表哥带了出来。” 岑见是听老岑侯给他说的,当时君留山从宫里偷跑了出来,躲在御花园里被仁宗遇见了。 长久没能和人正常交流,导致君留山见到仁宗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明明五岁时见的那一面,他还是个口齿伶俐的孩子。 仁宗后来会在诸皇子之中对他有一点的偏疼,就是因为那时的愧疚。 “不过,淳荣王府的屋顶,我也确实爬得不少。” “王府有一处偏僻的院子,晚上上屋顶观星,地势风景都是极好的。” “折思他们知道,不过表哥大概是不知道的。” 因为以前王府里有嘉禾郡主在,他也是要避嫌的,为了不路过嘉禾郡主的院子,他还要从府外往里翻。 这些动静自然瞒不过暗卫,但他表哥有没有关心这些的心思就不一定了。 如果知道,不该不想着带林眉去看的。 “夏日带了酒过去,便能坐上一晚。” “我在府中住着的时候,最喜欢的便是那里。” “表嫂回去了,也可以和表哥一起去看上一看。” 林眉沉默了一会,拒绝了岑见的这个提议。 不说她还要不要回去,就是回去了,请君留山去偏僻处对饮一晚,共赏美景,也不是合适的事了。 至少在他们两人没有把所有的心思都理顺,关于他们两人的问题没解决之前,是不合适的。 “不说王爷了。” “我一直没有问过,侯爷对焚仙门了解多少?” 林眉扭开头眯起眼,盯着地宫通道的方向转开了话题,岑见也从善如流地跟着她说了下去。 “焚仙门二十年前的事,和十年前和金国皇室的事,表嫂应该已经知道了。” “至于他们是些什么样的人,看行事风格也是能看出来的。” 林眉点头,薛净悟和君留山分别和她说过,加上那些手稿,和几次正面对上的经历,足以让她了解焚仙门是怎么样的一群人。 “二十年前屠杀百姓,和十年前在大战之中指挥蝗虫害死许多的人,现在看来,从始至终,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想要求得长生成仙成神。” 林眉轻笑了一声,觉得可笑,岑见比她更觉得荒谬,但也比她更能理解。 “以在地宫之事,和孟明小公子所说推测,用蝗虫试验那种无名之虫,也是为了长生。” “历来求长生之人多如过江之鲤,邪法外道也屡见不鲜。” “焚仙门这样的不算什么稀奇,相比起来他们也不算太蠢。” 岑侯爷在沙地上写下长生二字,又随手抹去。 “江湖之事,官府其实难以插手太过。” “但因为战王之事,王爷一直想要肃清江湖,焚仙门是首当其冲的。” 林眉看着那片平整的沙子,想起零星地听见的岑见的事,当年先帝也是为求长生,常召岑侯入宫。 还有之前他们遇见的古村,以及没有得见真容的容贵妃墓。 他们都和“长生”有关,也都是失败者。 林眉不信长生成仙这种被她的时代视为封建迷信的东西,但明显,有多少的人对它趋之若鹜。 “焚仙门王爷也是让人追查过许多年的,其实当年先帝在时,也一直在查这个门派。” “家父曾同我说过,焚仙门之人,不是全都是江湖人,他们之中有同道之人。” 林眉一下挑高了眉梢,长眉都快要从鬓角飞了出去。 意思是,焚仙门还不全是瞎搞,还有神棍在后面做场外指导?还是这就是这些神棍弄出来的事? “我想知道,岑侯究竟都知道些什么?” 林眉知道,以后为了碎片,还有越来越深的仇怨,他们和焚仙门还有许多的纠缠。 但上一次方瞎子所言,到底还是在她心中留下了一点的痕迹。 她不怀疑薛净悟,但她能看见的水面太过浅淡,深潭之下藏着太多的东西,要下水之前,也不能完全没有准备。 “焚仙门人员繁杂,实际上九使之间各自为政,所求也各有不同。” “而且,并不止大岳,其他三国也都有焚仙门的踪影,我这次出使也追查到了一些的蛛丝马迹。” 那边又有两个黑袍人从地道出来,这一次的人明显更为谨慎,在周围探查了许久,确定没有问题才向一个和之前的人不同的方向离去。 林眉和岑见暂时安静下来,把自己完全隐藏了起来。 那两个黑袍人没一会又重新出现,一直往返了三趟之后,才真的离开了。 林眉把沾到脸上的沙抹掉,探出头来往那边看了一眼。 “这是要去通知藏起来的其他人了。” 之所以不让暗卫来,而是他们亲自过来,就是因为还有其他地方需要人看着。 “但我记得那边没有地宫在。” “不是他们绕了路,就是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岑见把大漠的地图都记了下来,现在的地宫分布他也记在心里的。 大漠没有固定的道路,在金国还在时,商队和行人的路线一般由城池和绿洲来决定,现在绿洲遗留得极少,不用考虑绿洲之后,就难以推算路线了。 但他们的方向,不论去哪一边,都会绕许久的路。 岑见和林眉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更偏向于后一种可能。 “在西夷的皇室身边,有着一群藏在阴影里的人,应该就是焚仙门的人。” 岑见没有跟上去,而是又趴了下来把之前的话题续上,看起来他似乎也是想和林眉把焚仙门的事情说得清楚。 “而且,好像也有焚仙门的人去找了那位顾王爷。” “突厥虽然有,但势力最小,且不太有可能被焚仙门说动,那些蛮子对太多弯弯绕绕的东西没有兴趣,他们更爱战场。” 顾明珏在京中的时候和岑见两相厌烦,谁都看不惯谁,虽然顾明珏主要的注意力是在君留山的身上,但岑见凭着脸都能从顾明珏那里分来一点厌恶。 这位王爷凭着脸和性格在大岳混得风生水起,但他和君留山幼年还算有点相同点,都是孤苦,而岑见是和他们完全不同的命运。 他不满意这样的不同。 林眉在那场疫病之前对顾明珏没有什么看法,还觉得此人颇为风趣,但疫病之后,她已经明白了为何君留山当初会在顾明珏什么都没有做的时候,就对他怀有警惕了。 “九蛮如果真的被顾明珏掌控,和焚仙门的关系并不好说。” “以我对顾王爷的了解,和焚仙门的行事风格,没有选对人去的话,恐怕没有好果子吃。” 岑见没有见过顾明珏的真面目,但他知道顾明珏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只有太后他们,会将一个靠着自己,从生死就在旦夕之间,变为得以受封王爷,在禁宫来去自由,逍遥自在如鱼得水的质子,看做废人。 什么样的“废物”质子,能在他的国家都出兵偷袭了大岳之后,还能让太后心心念念想要送他风光回国,且满朝文武都没有太过反对。 连君留山都受了他的影响。 岑见得到消息的时候就暗暗叹气,知道九蛮定然会有一场大变,天下也安定不了几年了。 “王爷不得不放他回去,我们也不得不面对后面的事。” “焚仙门如果和他连了手,天下局势必然有变。” 至少西夷的立场就会值得玩味了,别看焚仙门九使各自为政,下面的人还有许多不受管教的,内斗也厉害,但总体来说,对外的时候意外的团结。 对于他们的目标,他们的执着比疯狂还要可怕,就算是为了他们的目标,他们也不会让焚仙门再受到毁灭的打击。 岑见看了眼林眉,很是认真地劝告了一句。 “表嫂最好不要贸然再和焚仙门对上,其他的事表哥不会多问,但一些必要之事,最好不要瞒着我们。” “我们知道的事,表嫂便是不问,表哥也不会瞒着。” “一人之力终究是有限的,焚仙门之事也关系重大,不可轻忽。” 林眉默然半晌,扶住额无奈看他。 “岑侯之意我知道,我尽量不再随便涉险了。” 岑见都绕了不知道多大的圈子来劝她,她也对他生不起气来了。 但也可以看出,王府的人为了他们的王爷下半辈子不会孤独终老,一个比一个紧张,简直就像是能坑一个是一个。 前有莫上先生,后有岑见,折思和折宁也没少做手脚。 但岑见说得不错,焚仙门的事已经不止是江湖纷争和抢夺宝物了。 事涉家国,君留山作为摄政王,必然会重视,她和薛净悟若是不小心坏了君留山的布局,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灾祸的。 “我也尽量不被人抓住了用来威胁王爷。” 这话只是林眉的调侃,岑见却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温和地笑了起来。 “表嫂出了事,表哥定然会十分伤心的,表嫂能意识到保护好自己,就再好不过了。” 林眉无言以对,只觉额角抽痛——只要涉及君留山,她就觉得她看错这些人了。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不知不觉间又把中心放到了君留山的身上,“醒悟”之后她急急地转移了话题。 “若是今晚还找不到机会,明日我们就回去。” 他们也没有想到君留山不声不响地就过来了,等他们回去就能见到人,不过林眉看见他,就又要头疼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3章 混战下 但林眉没能见到君留山。 焚仙门一反常态,在天明之时倾巢而出。 黑袍联袂成云,又如深渊黑潮向四周大地涌去,滚滚卷过黄沙之上。 林眉抓住岑见推了一把,霍然拔剑,撑着沙地弓起了背,双腿曲踩在后,像是蓄势待发的豹,目光冷然。 “你快些回去。” 什么都不用多说,岑见往那边看了一眼,猫着腰从沙丘上退了下去,提气运身而去。 林眉也提着剑慢慢从上面倒退了下来,退进后面古城的废墟之中,停在了死角之内缓缓俯身,闭上眼屏息听着风声里传来的动静。 不止这里,大漠四处吹来的风,都躁动了起来。 淡淡的血腥气乘着风弥漫开来,还没有经过血与火的淬炼,只是从地底的尸骨上滋生出的腐烂的气味。 林眉偏了偏头,舌尖咬在上下齿间,没有出声。 她身体俯得更低,全身每一块肌肉和骨骼都调到了合适的状态,握剑的手反复调整着姿势,剑光随时可以暴起,引来湛湛天光倾泄满地。 有探查的黑袍人路过她藏身之地,敏锐地看过了一眼,但始终寻找不到不对之处,一顿之后还是快速离去了。 不可能只有在地面上的这一些,林眉张掌按在了地上略微皱起了眉,地上声势浩大,而黄沙之下是长久的静默。 焚仙门似乎是和君留山他们心有灵犀了一次,都选择了地面之上和地面之下分开行动。 未能修缮成地宫一部分的,被封闭的矿道,如蛛网般交织着。 不论行走地道的人是想要逃离,还是从暗处袭击,延展出去的不知通向何处的矿道都是极好的选择。 “也不知道这些矿道里有没有相连的。” 岑见及时一个翻滚藏到了断壁之后,收敛了浑身的气息。 他的前面不远处,有一队黑袍人从地下突然出现,险些就发现了他。 待黑袍人走远之后,岑见才从断壁后露出了一双眼。 “这下可有些麻烦了。” 亲眼看见人出来,他也几乎是一瞬就想通了关窍,但让人头疼的地方在于,他们这边,没有一个熟悉大漠之下的矿道的。 为了避免撞上不知从何处出来的黑袍人,打草惊了蛇,岑见小心选择着路线,将轻功提到了极致,终于赶在了黑袍人袭击之前回到了他们停留的地宫。 岑见按剑匆匆进了议事厅,君留山在看见他之前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按剑低头行礼,肃容沉声。 “王爷,贼人倾巢而出,一部分向着这边奔袭而来,一部分从地下矿道行走,不知想要作甚。” 地宫之中军队已经开始集结,各处地宫那么大的动静,他们不会不知道。 “姚将军带兵在上,刚传来信,已经准备妥当了。” “各处地宫也早已严备多时,只待今日。” 君留山站起身,他的佩剑也被带来了,挂在他的腰间。 今日的君留山换了一身他还在军中时穿的武袍,头发尽数挽起缠上裹巾,革带长靴,轻甲加身。 “不论贼人有什么打算,且都叫他有来无回。” “本王要用他们的血,祭奠十年来被残害的冤魂英灵!” 厅中众人,厅外士卒,尽皆低首应命。 几处地宫的焚仙门人同时而出,金国余孽也披上了金国的战甲,佩刀执盾,集结成军,同黑袍人散漫的队伍壁垒鲜明。 人数比许多人预想的要多,黑压压一片占着广袤的大漠,随着沙丘起伏如浪。 两军对垒,互相遥望着,大岳之军和金国余孽战意冲天,双方都有着刻骨的仇恨,弯刀出鞘,重击盾牌,长戟扬锋,箭矢成林。 黑袍人反倒在一旁格格不入,压在兜帽之下的眼神阴冷又恶毒地看着这一切。 但他们身上也有着来自于双方军队的更为深刻的仇恨。 说到底,举国之战,成王败寇,岳人手段并不下作,累岁之战对百姓并无太大的伤害,在最终一战之前,也不曾行屠杀之举,从始至终也未有抢掠淫辱之举。 他们之间的灭国之恨也只会在战场之上做出了结,而焚仙门才是给两方都带来了十年有余的深重苦难的罪魁祸首。 没有焚仙门的从中作梗,金国覆灭之后,大部分的金国百姓甚至将士,都能重新过上安稳的生活,君留山本待俘虏并不苛刻。 而更让金国之人难以忍受的,是焚仙门为了一己之私操纵蝗虫对大漠肆无忌惮的伤害。 他们身为大漠的子民,身为神明的信徒,眼睁睁地看了十年,也为虎作伥了十年。 亲手伤害了大漠的他们,是不配得到饶恕的罪人。 赶来的人越来越多,金国的军队和黑袍慢慢分了开去,渐渐形成三足之势。 黑袍人阴森森的目光在两方军队之间打转,接替了胡老掌控那一座地宫的黑袍人站了出来,看向站在金国军队最前方的那个皇室的旁系后裔。 肩上额外有一件白色披风的中年人并不多说话,只遥遥对着他举起了弯刀,一丝银线在天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 黑袍之中有人忍不住唾了一口,不无嘲讽地看着这些苟活下来的金国人。 “当初就该弄死他们,留着都是没用的祸害。” “不敢以死殉国,不甘俯首作奴,又无能报复,他们若敢豁出命去刺杀君留山,我倒还敬他们一下,高看他们一眼。” 旁边的黑袍人嗤笑一声,拿眼斜睨着说话的人。 “人家看得起你吗?说得你这个假正经的有多大义似的。” 别人不知道,他们之间还能不知道,说话的这个抛妻弃子背信弃义的事都没少干,自己就是遇上危险把别人推出去自己苟活的主,还有脸说别人。 比起金国人,他们倒要小心莫着了这小子的道,稀里糊涂替他挨了刀。 焚仙门内部之中确实是各自为政的,不同地宫出来的人站在一处,还都隐隐防备着身边的人。 打着的时候还好说,打输了打完了,身边会不会突然捅过一剑就说不好了。 他们手上的武器各式各样,除了抱成团没有任何的阵型可言,出击的时候也是如飞鸟入林,各自散乱而落。 焚仙门率先动了。 两军冲锋而上,黑袍乌云般压来,又化作雨水滴落。 混战之下,倒也不会分辨不清敌友。 弯刀和长刀相击,肌肉绷紧互不相退,旁边一人举盾架枪,被压得膝盖半弯,又甩弯刀上撩砍向胸腹空出的门户。 转眼旁边甩来长鞭横扫一片,早早分布在了军中的暗卫持剑迎上,路过僵持的两方一脚踹飞一人,持枪的和架盾的都收势自动矮身滚开,让出位来。 也有上一刻还打得你死我活的一群,在黑袍人落了进来之后,纷纷调转了刃锋将人团团围困住,刀枪剑戟一起交叉而上。 在最开始的冲锋放过三轮箭雨之后就已是短兵相接,弓箭被收了起来,一部分士卒拿起了长兵,一部分取出了短弩。 小臂长的短弩本是马上所用,落在步战之上正好对准来去飘忽的黑袍人。 姚远山砍下了一个黑袍人的一只手臂,在他后跃之时劈手抢过身边一把短弩架臂射出,正中头颅。 黑袍如断翼坠下,落地的地方正是混战,本是袭向对方的弯刀和长刀一起落在了黑袍人的身上,兜帽被钉在了头上,没人看见兜帽之前圆瞪的不甘又怨毒的眼。 姚远山将短弩甩回士卒手中,提着剑迎上下一个黑袍人。 君留山带着岑见在远处的沙丘之上看着这边,他们的背后是地下通道的一个出口,举着火把甲胄整齐的将士们沉默地等待着。 这一战从午时打到了半晚,双方都没有停手的意思。 断肢残刃落了一地,鲜血浸透到黄沙之下,又被太阳烘干,抬脚就能踩碎一地的硬块。 人人身上都带了伤,握着兵刃的手也浸了血,虎口崩裂,不得不更用力才能握住长棍刀柄,不至于因为太多的汗和血而滑落。 黑袍人提着各自的兵器,在一下午的交战之中,终于学会了通力合作,或三两联手,或遥相呼应。 这让后面的战斗变得更为艰辛,三方的局面胶着了起来,谁都不敢像最开始一样放开了打,谁都不想成为最终的那只蝉。 君留山他们还没有动,一直到金乌西沉,银盘显辉。 “来了!” 岑见耳尖微动,拔出了剑来,乌黑流赤的剑身映不出光来。 他和君留山退入了地道之中,掩上了入口,等在下方的将士精神一震,死死盯着合上的入口,等着它再次开启。 最前方的火把被熄灭了,锋刃摩擦过内鞘的声音接连响起,最后铮然出鞘。 贴着地面的阴影快速移动着,沙丘下有潜行之物顶起一片流动的沙包,层叠的人影在阴云的遮蔽下僵硬着晃动前行。 混战之中的焚仙门人突然退去,金国和岳国的将士都收住了攻势谨慎分开,回到了自己的阵地之中。 他们一起望向那一边,金国人燃起怒火的双目和绷紧的下颌线,青筋暴起的额角和手背,无一不显示着他们的愤怒。 金国的残军收缩了阵型,姚远山望了片刻,也果断让人换攻为防守。 青白肤色双目全白的行尸和笼罩在黑袍中的后来人,在月光下露出了身影。 姚远山险些砸了火把,长剑悍然抬起,剑锋直指那些没有了神智的“人”,恨得牙根快要咬出血来。 当年,他们的元帅,就是被这些人!害成了这般模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4章 战行尸 黑袍人桀桀怪笑起来,不少用轻蔑的目光打量着隐隐有联手之意的两方军队,他们的背后是他们的最大依仗。 行尸粗略数去都有近千,不像被蝗虫咬伤所变的那般形容恐怖,在指挥之下,他们甚至会排成队列。 “要凑够这样的一支“军队”,不知道背后死了多少的人,填埋了多少的枯骨。” 君留山和岑见都目光冷凝地从一个开口看着那片灰暗的天。 “这些恐怕不止是大漠里的人,还有从外面送来的。” “看来胡老和方瞎子的研究虽然没有成功,但他们也成功改进了‘行尸’,将他们变作了听话的傀儡。” 岑见转过头看向君留山,看见君留山垂下了眼,长长的黑睫遮住了所有的冷酷和悲凉。 “王爷……” 岑见和他都想到了当年那一场大战,想到了当年那些“行尸”。 当年焚仙门还没有控制行尸的手段,至少还为一些人留全了最后一点尊严和坚守,没有今日之局面。 “无事,再等等。” 拇指抵着剑格推出半寸寒刃,君留山从开口前离开,暗卫接替了他的位置盯住外面的情况,岑见站在那里凝神看着外面没有动。 辛副将将在耳边低语的传令兵挥退,走上来抱拳行礼,眉头死皱着看了眼出口的位置。 “王爷,其余地宫传信询问,贼人藏身之地似乎都没有人留守了,是否要派人前去搜查。” “各处将士也都准备好了,就等您下令。” “地宫不必急着去动,这边都先等着。” 君留山没说还要等什么,也让他们先安抚下将士。 “紧张太过,到了该冲锋的时候就会疲累,时机未到之时不用太过紧张。” 辛副将领命前去传令。 地宫之间有隐秘及时的通讯手段,很快各处都接到了通知,每一座地宫都有一个通道是连着这一边的,将士们就在通道之内等待。 没有人声喧哗,就能将上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最开始是一只从地下伸出来的手,扣住了一个金国士兵的脚腕,将那只脚生生从他的腿下扯了下来。 事情只在一眨眼之间,从“地狱”爬出的“恶鬼”就将数十生人的肢体和身躯分离开来,鲜血洒了一地一身一脸。 行尸被黑袍人驱使着冲了出来,他们没有武器,只伸出了利爪,张开了血口和獠牙。 金、岳的军队从两边围迎而上,刀剑砍上,就是金石相击,普通刀剑难伤分毫。 火箭在岳军的后方点燃,对准了行尸之中,映亮了一张张没有表情的面容和他们紧缩的瞳孔。 这些弯弓搭箭的士卒,在行尸之中,偶然会看见一闪而过的熟悉的脸。 愤怒盖过了惊惧,仇恨胜过了畏恐。 金国的阵型因为从地下出现的“恶鬼”而骚动起来,人群分散开来,弯刀对准了脚下,那些鬼手在一击得手之后就缩了回去,没有再露面。 有细微拱起的沙包在沙地里穿梭,但将刀砍下,用捡来的长枪刺入,都没有东西存在。 姚远山竖起的手臂没有挥下,他在看着金国的阵地。 行尸直直扑向他们这边,没有去管金国的军队。 黑袍人远远围观着没有出手,看不出来他们是用什么手段来控制的行尸。 “退!” 和行尸纠缠的士卒快速退开。 “放!” 手臂挥下,火箭划破长夜,如流星一般坠入行尸之中,点燃了一具接着一具的躯体。 他们拖着一身烈焰,狰狞着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冲向了士卒之中,向人群扑去。 黑袍人不为所动地看着,似乎并不担心他们就这样失败。 金国人也没有再上前,行尸暂时不是他们的威胁,他们要警惕的是来自地下的鬼影。 一轮火箭之后就无法再放出第二轮,行尸和他们自己的士卒混在了一起。 火箭不能逼退他们,一个被点燃的行尸会传给他身边的行尸,火焰遇上他们已经死亡的身躯就像遇上火油一样,一点火星就能让火兽将他们吞噬。 但是,他们会更加疯狂地冲向士兵之间,总会有一两个士卒被他们死死抱住,一起在火中痛苦的失去呼吸。 金国的军队开始远离那一片区域,但岳军不能退,他们还在想办法将行尸逼退,一步一步向黑袍人的所在逼近。 行尸刀枪不入没有感知没有神智,并且不论他们生前是怎样的人,都会力大无比嗜血残忍。 没有和行尸对抗经验的将士,只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和他们硬抗,凭着心中的意念和愤怒去挥出兵刃。 焚仙门的人终于动了,他们选择了金国的军队,将他们逼围在一个地方,沙下的鬼手再次出现。 金国士兵咬牙嘶吼着,火光和鲜血映红了他们的眼,他们奋不顾身地杀向了轻蔑嘲弄看着他们的黑袍人。 君留山让人放出了烟火,在一声炸响之后,火树在天空绽开,更多的黑影从地下鱼贯而出,一言不发地冲进了战场。 三方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心不由提了起来,而他们身上的盔甲让岳军放下了心来。 姚远山杀红了眼,一个行尸差一点就从他的手臂上咬下一块肉来。 剑光如银练,轻易砍下了一颗头,鲜血从断颈处喷涌,当头淋了姚远山一身。 他抹掉脸上的血看见了剑光后君留山的脸,当即精神一振清醒了过来,后退两步救下一个士卒,大喊了一声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王爷亲自带着人来了,大岳必胜!” 君留山的名声很好用,不用他再喊第二遍,所有陷入了苦战的将士都握紧了他们的武器,在越来越多的人看见穿着轻甲的君留山之后,他们的脸上重新出现了鲜活的表情。 后来的都是大漠之中的将士,他们比这些士卒更会面对行尸,不会因为行尸惊怒或动摇,也知道怎么砍下他们的头。 掌管大漠的军府年复一年地训练着他们,上一次行尸在金沙关重现,将他们的警惕提到了最高,备战之时训练也不曾松懈。 岑见带回来的消息更是让君留山在出发之前就告知了所有的将士,做好面对一场苦战的准备。 沉默的士卒很快接替了战场,已然疲惫不堪的将士们退到了后方休息。 岑见的剑比君留山的剑要更利,也更为轻薄,横刃等待着行尸撞上,就能看见一颗飞起的头颅。 他举剑从人群间穿过,背后的尸体铺出一条路来。 “王爷。” 岑见找到君留山,扣住了他的手,暗卫围了上来将他们护在中间。 三指搭在脉上,岑见皱起了眉。 “还请王爷在后方坐镇,您的身体还没有好,不能再继续动用内力了。” 君留山出手之时没有记住莫上先生的千叮万嘱,他的剑虽好,但也并非神兵利器,内力携裹着长剑的剑锋,才能轻易杀掉行尸。 岑见探知他的内息已经有一些乱了。 君留山自己也能感觉到翻涌不息的血气,和微微急促的呼吸,他闭了闭眼,将自己的剑交给了岑见。 “你替本王拿着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该死之人。” “是!” 两个暗卫护送着君留山退入后方,岑见一手持一把剑,轻振长锋,踏地高高跃起,剑影如山倾。 姚远山也被叫了回来,指挥着军队将行尸的队伍割裂,将不必要的人手抽了回来,防备着也打成了一团的金国人和黑袍人。 君留山环顾四周,姚远山站到他的身边压低声音。 “王爷,金国余孽的脚下也不知有什么,简直让人防不胜防,我们贸然过去恐怕也讨不了好。” “且依末将看,虽然不知为何双方阵前突然内讧,但他们也并非在作戏。” 本来他们预计的是要对上焚仙门和金国余孽两方,结果战场局势发展到了谁都没有想到的地步。 虫子被烧了,但多出了更难对付的行尸,而焚仙门不想着先对付他们,反而和临时反水的金国打得你死我活。 地下那一些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恶鬼”不论拿来对付哪边的军队,都能制造出更大的混乱,但焚仙门没有对他们用,而是全用在了金国余孽之中。 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局面一样。 金国余孽和焚仙门在一起生活十年,双方都对对方十分熟悉,人数上也差别不大,但焚仙门的人武功高强,压制着金国那些人,将包围圈慢慢缩紧。 “我们要帮他们一把吗?” 君留山看着那边沉思片刻,颔首下令。 “抽调一半暗卫,和一半骑兵上马,冲锋。” 之前因为距离太近,骑兵在沙漠之中的灵活性不大,都是步战。 骑兵听命上马成尖刀列阵,暗卫护在刀尖之处。 远处指挥行尸的人似乎是被他们激怒了,行尸陡然红了眼,仰天怒吼一声,身上的血管暴突而起,完全发了狂。 一个行尸在周围的人尚未反应过来之下,徒手撕裂了一个将士胸口的皮肉,扯出了他的心脏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骑兵冲锋而出,焚仙门守在外围之人反身来挡,暗卫对上了第一批人,而骑兵的刀锋砍向了第二批人。 黑袍人拍向了马腿,骑兵斜身挥刀砍去,马腿折断,黑袍人被冲锋的力道震退五步,刀子从他的肩膀拖到了腹前,骑兵在马摔下之时飞扑,第二刀紧随而去。 刀砍入肩,一掌拍到骑兵的胸前,肋骨当时断折刺入了心脏。 背后侧挂在马背的两个骑兵交冲而过,一刀横过黑袍人侧腹,一刀砍断他的颈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5章 献盟意 暗卫的长鞭缠上了想要偷袭的黑袍人的脖子,膝抵后背两手握住长鞭收尾,瞬间用力绞碎了他的颈骨喉管,又回身一鞭打掉一把飞来的匕首。 黑袍人的包围被他们冲出了一个缺口,金国士兵抓住机会冲了出来,拼着一命换一命,也要多杀一个人。 岑见披月踏清池一般走过血地,两剑在半空挽花,血线勾勒出了清月的轮廓。 他往那边看了一眼,点跃而起,避开了从地下伸出来的一只手。 暗卫抓住了那只手,将人从地下拔起。 那自然也是一个人,但不知是看着如同小儿一般的侏儒,还是就是被焚仙门残害的孩子。 他们的眼中只有木然和杀意,肤色蜡黄,瘦得肋骨清晰可见,提在手中还没有一只谁家娇养得圆乎的狸奴重。 在土下的“恶鬼”离了土就像丢了魂,没有任何的挣扎反应。 暗卫毫不犹豫地杀掉了他,将尸体丢开。 他的手心已经被腐蚀掉了一块,也被直接剜掉,所幸伤口没有继续扩大。 “恶鬼”接二连三的被暗卫从地下拔起杀掉,接触到他们皮肤的地方都有不同程度的腐蚀,但是没有带毒。 岑见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两剑反握抬起横扫,交叠在了胸前,“叮叮”两声,两个黑袍人皆被震退。 行尸还能站着的越来越少,金国人冲出了包围圈,和大岳的军队汇合反杀过去,黑袍人终于想起了来袭杀他们。 君留山在沙丘之上负手看着逐渐明朗的局势,天边已经有了一线的天光。 他让暗卫去抓了一个金国余孽过来,低着眼居高临下地冷漠看去。 “你们做了什么?” “我们拿走了他们的一样东西。” 在战场之前,他们取出了那样东西,当着焚仙门人的面将东西穿在刀尖上,那些人疯了一样想要杀掉他们夺回东西,又顾忌着怕他们将东西继续损毁。 “但你也别想我们把东西给你,我们是要杀了他们,但我们也还恨着你们。” 君留山挥挥手,让暗卫放开他。 “只要你们还没有倒转刀尖,本王就可以先不取你们的性命。” “给你们一个自己向他们报仇的机会。” “至于那样东西,本王没有兴趣,但东西在这次之后,必须交给本王销毁,本王不信你们。” 那个金国人的地位不低,但他也不是能做主的人,沉默着没有说话。 君留山在混战之中找见了那个披着血色披风的中年人,也不再多说将人放走。 金国人是存着死志的,那样东西留在他们手中没有用,这么紧张只能是因为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要谈也就只能和他们现在的首领谈。 在走之前,金国人回头仰望着君留山,低声问了一句。 “我们的小王子还好吗?” “本王未曾见过他,他的父亲已经去找他了。” “但本王听见过他的人说,不太好。” 金国人抿紧了唇,从暗卫手中接下刀,头也不回地走了。 暗卫一直到他走下沙丘之后才放松下来,君留山站在战场之中,还在想着孟明的事。 “你们见过他吗?” “回王爷,属下见过。” 之前跟着林眉的暗卫之一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那位公子……侯爷说,恐怕不剩几日了。” 金国人或许也是知道的,才没有继续追问,放任孟明在焚仙门手中这么多年,一个小小的孩子还能好到哪里去吗? 等到天光大亮,又有许多的黑袍从天边翻涌而来,最初被林眉派出去盯着地宫的暗卫悄然出现在沙丘上,跪在君留山的面前。 “王爷,这些就是最后来的贼人了,其余有奔逃出去的,属下们没有去追。” 君留山微微颔首让他起来,没派他加入战局,留人在自己身边休息。 突然出现的黑袍人让本来已经倾斜的局势又被扳回了平衡状态,他们一来就疯狂地攻击着军队,没有留一点喘息的时间。 岑见带着暗卫挡在了最前方。 “侧王妃呢?” 君留山看着暗卫一个个回来,但没有找到林眉,他看向了最后一个回来的暗卫。 暗卫们互相看了看,茫然摇头。 “之前是岑侯跟着侧王妃出去的,并不和属下们在一处。” “但侧王妃所去方向,并无贼人过来。” “这些都是隐藏得极深的贼人,似乎是为了一件东西过来的。” 君留山现在不可能离开,但没有看见林眉他也不觉得安心,焚仙门是否还有什么后手他们并不知晓,林眉若是一人对上,怕是难过。 这一场战斗不可能很快结束,就算黑袍人和暗卫们撑得住,普通的将士本就力有不足,定要轮换休息,加上不断出现的伤亡,他们的人手对上黑袍人并不算充足。 他叫姚远山上去将岑见替换下来,又让几个暗卫前去保护金国的那个中年人过来。 中年人从黑袍人的围攻下喘得口气,一边往这边看一边思索着,半晌才为难地点了点头,跟着暗卫过来了。 岑见也提着剑上来,暗卫给他送上了水,他把两把剑给暗卫拿着,一口气就喝了半囊。 中年人上来之后警惕的看着这两个表兄弟,岑见也洗了把脸和手,擦着水去看君留山。 “本王问你,你们拿了焚仙门什么东西?” 君留山上来就是极不客气的单刀直入,中年人对他的脾性有些了解,也不在意。 当年刚弱冠的少年可是比现在还要不讲情面,虽立场相左,但他还是敬佩君留山。 刚才的金国人还会在君留山面前遮遮掩掩,他却是坦然直说了。 下面的黑袍人,已经有许多在看着他们,想要冲击暗卫和将士围出的防线了。 “是他们记载控制虫子和行尸手段的一卷手札,王子殿下杀了胡老,我们的人趁乱拿出的。” “东西我们没有看过,之后也会损毁,这样的东西留下来,只会重现大漠这十年来的灾难。” 岑见将被暗卫冲洗过的剑倒提着不信任地凛然看着他,他们为了向岳国复仇,和焚仙门也狼狈为奸了十余年。 现在突然说要悔改,还拿着这么重要的东西,不管是他还是表哥,都不可能放心。 “把东西交给本王,由本王来销毁。” 君留山果然也不肯相信,只是伸出了手索要东西。 中年人看了看那只手没动,半晌抬起眼笑了一声。 “王爷何必这么着急,反正今天您也不会让我们之中有一个人活着离开这里。” “相比起销毁东西,杀掉所有知道的人,才是最为保险的做法,毕竟您也不能确定我们会不会留下抄本,不是吗?” 他在君留山说话之前先摇首退后了一步,暗卫的剑瞬间夹在了他的脖子上。 中年人将自己的两手摊出,任由冰冷的剑锋贴着皮肤。 “其实不必王爷动手,今天来的人都没有打算活下去,我来是想请求王爷一件事。” 君留山收回手,眼帘遮住了他的眼神,他没有打断中年人的话。 “……那位王子殿下,我们和焚仙门的事同他没有关系,是我们连累他被焚仙门挟持了这么多年,还打着为他的名号行背弃神明之举。” “其实就是我们自己不甘心又懦弱而已,王子殿下或许是活不久了,请王爷在他死后按照金国的习俗将他的尸身焚烧。” 中年人解下身后浸了血,又沾满了黄沙的沉重披风,随手丢在了地上。 在他想来这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但君留山没有答应。 “他有他的父亲在,轮不到本王过问。” 中年人被拒绝后默然良久,苦笑点了下头。 “王爷说得是,这样也好。” 他们的王子殿下,想来也是并不想再当什么金国皇族的,如果他只是孟家的孩子,或者任何一家普普通通的孩子,他都不用遭受这些。 能在死前彻底摆脱这个给他带来深重灾难的身份,也是不错。 “我们自知罪深,也会自己向我们的神明谢罪。” “东西等此战过后,若是王爷胜了,我会双手奉上,但也希望王爷能当着我们的面,将它烧掉。” “本王可以答应你。” 君留山神色不动,只是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了,中年人压在心口的大石也终于落了下来。 他甚至颇为感激地抱拳躬身,甚为诚恳。 “多谢王爷。” 围攻而来的焚仙门人越来越多,看见中年人向君留山躬身,他们出手越发凌厉,都不顾背后袭来的刀剑,一心只想要闯上去。 那样东西对他们而言太过重要了。 不论是不想被门内折磨得生不如死的人,还是有着更多追求的人,都不可能放弃那卷手札。 可以说,焚仙门在大漠十余年,最后得到的最重要的东西,就是那卷手札。 碎片的事没有多少人知道,倒是让林眉得以从焚仙门的视线中暂时脱离。 她正带着真正最重要的碎片潜伏在地宫之内,贴在拐角的阴影之上,反复听着那一边守卫的来回脚步声,在心里算着。 “十步拐角,四队轮走,门口……守着四个,不,上面还有两个。” 林眉没有动,侧耳靠近了墙壁,将自己的呼吸和气息都收敛到最为微弱的状态。 这些人并不难对付,就算正面冲进去,她也能从容进去。 但她不信只有这些人。 从昨晚看见焚仙门的人离开后,敞开在她面前的地宫已经空了,只有几个地方还有几个底层的门人还在守着。 这些留守的人实际上也并不用心,走路都是拖拉,姿态也极为散漫。 林眉不知道胡老的东西会放在什么地方,眼前的地方是孟明告诉她的胡老的那间密室,是她现在唯一明确的目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6章 守卫怨 她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晚上了,自来到这里后,就没有动过。 地宫里的温度渐渐升高,这边通风程度太低,外面的日头照在头上的时候,将黄沙烤晒着变得滚烫,热度透过沙层传下就将此处变作了蒸笼。 汗水悬在眼睫之上将落未落,林眉轻轻一眨眼,在它落下之时伸出一指接住,没有带出风声。 那边的守卫扯着领子使劲扇着风,来回走动的也停下来靠在墙上抹着汗,都是抱怨不停。 “也不知道那些长老怎么想的,胡老都死了还要留着人在这里守着。” “就是,担心里面的东西进去清理完不就好了,又不见他们进去还要劳累我们守在这。” 能落到现在还在这里守着的,平日在焚仙门也没有什么地位。 而且林眉听着他们不一的呼吸规律和脚步深浅,不像是被焚仙门统一培养出来的门人,应是半路投靠过来的江湖人。 若是连这也是作戏,那这里的重要程度就还要再提上一个档次了。 她还不知道,里面的唯一一卷整理过的手札已经被抢,而剩下的零散手稿胡老写得其他人都是看不懂的,但在手稿没有被抢回来的情况下,这里面的东西就是他们能给长使的唯一交代。 放在以前,林眉根本靠近不了这里。 新调来的守卫不了解胡老实验的重要性,在他们的认知里,苦守大漠不就是为了研究虫子吗?长生成仙这样的事都和他们没有关系,焚仙门也不会让他们知道这样的秘密。 胡老天天折腾的事,都只是他的个人爱好而已。 但他们也比林眉推测得要有能耐,功夫看着不高,手段格外诡异阴损,且都是使毒的好手。 是最适合诱人放松警惕贸然闯入的诱饵,也是第一层陷阱。 “要我说,还是因为‘喂兔儿’跑了,得把这里那几个人抽去指挥那些虫人,才轮上了我们在这里受苦。” “就是,要不然我们要是跟去打仗,杀个什么重要人物,以后在长使的面前可就能出头了。” 另外走动着的那些也聚了过来,都堆在门口,还有人往上面看了看。 “我说你们也下来,现在不可能有人还有闲心跑这来的。” “上面蹲着不热吗,也不知道胡老怎么想的,偏偏要选这么个地方。” 上面两个犹豫片刻也跳了下来,他们的汗都把衣服打湿了两回了,脸上也在不停冒着汗。 这两个倒是比下面这些看着稍微要沉稳一点。 “你们也别再多说了,一会被人听到可就不好了。” “嗐,已经都跑出去了,剩下的就是咱们这些看门的,也不能随便离开自己看守的地方,谁会过来听。” 守卫一边说着,一边恨不得把衣服扒掉一层,脸都被热红了。 “这温度怎么还在往上升?平时守在这边的人不会热死吗?” 林眉也感觉背上黏腻得不行,衣服都粘在了背上,被裹着的头上恐怕头发也被打湿完了。 那边的人也受不了了。 “要不去打点水来喝。” 他们互相看了看,一个推了下一直没有说话的另一个,但说话颇为客气。 “可否劳烦姜兄跑这一趟?” 姓姜的守卫皱着眉,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游着没有理会他。 叫他的人不太高兴,但旁边人不想真起冲突,一个主动站了出来往通道里走。 “算了算了,我去打点水回来,现在没人守着水井,也不费什么事。” 姓姜的守卫在他路过身边的时候突然拦住了他,一脸骇然地抬起了头。 “不好,不是天气太热,是有人放了火!” 林眉微微一动,那边的人也在一瞬的慌乱之后立马安静下来,都仔细感受着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姓姜的守卫已经要去推门了,之前守在上面的两个人狐疑看着要去拦他,怀疑他说这话是不是别有用心,就是为了趁乱进去。 但他们还没有动,所有人都后知后觉地闻到了一种很难言说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被焚烧的味道,并且越来越浓郁。 林眉手下的墙壁开始发烫,不是一下升起来的温度,很容易让人以为是因为天时而有的自然的变化,特别是现在在这里的人都对这里的环境不熟悉。 那些守卫没有提出不对,林眉就以为是正常的。 而守卫平日里靠近不了这里,胡老也是个古怪的人,他们也都还以为是正常的。 没有见到火和烟,也没有听见其他地方发出什么响动,但他们在这个地宫的最深处都已经感觉到了,那些人不可能没有反应的。 “难道人都死了?” 一个守卫咽了咽口水,过高的温度和大量流失的汗水让他们开始口干舌燥,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之后,就越发难以忍耐。 “不可能,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在我们这里杀死所有人还不引起任何动静。” “谁说没有动静。” 守在上面的两个守卫脸色漆黑如墨,他们本来应该是最先感觉不对的人。 动静不就是这一场悄无声息又要席卷整个地宫的大火吗? 其他人都想到了,他们看了一眼还没有被黑烟充斥的通道,纷纷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你们觉得这烟对劲吗?” 他们没有乱跑,现在还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个什么情况,敌人是谁也不知道,乱跑之后只可能会遇上更大的危险。 有人拿出了一瓶药,撕下衣服一角将药粉洒在上面,绑在了脸上。 古怪的气味经常会伴随着不太好的效果,他们都是用毒的,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林眉也被他们提醒了,但现在她还不能动,那些人的警惕性正是最高的时候,她现在的任何一点动静都能惊动他们。 她也不想在情况未明的时候和他们动手,只能尽量屏住呼吸。 “现在怎么办?” “里面的东西要带走吗?” 他们在面面相觑之后,看向了姓姜的那个守卫。 姜姓守卫绕着屋子走了个来回,又在屋子背靠的墙上敲打了几下,一咬牙一拳轰了上去,后面是空着的墙壁被他打出了一个大洞来。 “不管了,我们从这里走。” “这里后面应该会有胡老给自己准备的撤退的路。” 守卫们没多废话,也不费口舌争辩,要走的直接跟着他从洞里钻了出去,还有顾虑的就自己留在原地没有动。 林眉数了数,留下了三个人,守在上面那两个没有走,最开始抱怨的那一个也没有走。 “我不想在追杀里度过下半辈子。” “咱们的身家性命,不过是在那些长老使者的一念之间,他们敢走有他们自己的依仗,我没有。” 面对另外两个守卫怀疑不解的目光,他摊了摊手,虽然不情愿,但说得尚算诚恳。 焚仙门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控制手段,但每一个入教的人,都一定受到了门内的监控,想要中途退出只有两个方法,一个是死,一个是不断地逃亡。 逃跑被抓回去,会让你在过一遍十八层地狱之后,再去真正的十八地狱。 焚仙门成立多年来,依旧有人前仆后继地去尝试挑战这个噩梦,他曾经见过那些被抓回来的人的下场,连他一个旁观的也做了三天的噩梦,不能安寝。 对他而言,被人杀死或者跟着地宫一起被烧死,都比那样好。 “喂兔儿”和他的儿子,还有那位小公子,只能祈祷他们能死在外面,死在被抓住之前,这样还能痛快一点。 “跟着他们走,也有被罪责的风险。” 他们在江湖上也有不少是罪大恶极的大恶人,手下残害过多少条人命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但一步走错,就让自己沦落到了畏惧生死,让别人掌握自己生死的地步,也是可笑。 “行了,我们进去找一找东西,能带的都带上,要是能活着带去交给长老,也不会受什么大罪的。” 现在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三个人都点了点头。 林眉从上面翻落下来,背贴上了墙角,这边越来越热了,那股味道也堆积在了人的感观之上,但她目前还没有发现它对人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火不是只在地面上烧起的。 那边两个守卫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他们从来没有碰过的房门,一个留在了门口守着。 匕首从袖口滑落,握在了右手中,林眉左手在腰间抹过,扣上了三根银针。 没有其他的人出现,或许之前有,现在也都没有了。 她要抓紧一点时间了,要赶在火烧过来之前离开才行。 藏在阴影中的身影从墙角出现,比风和视线更快地掠过,风声跟上之时,她已经一手扶在人后颈上,三根银针深深插进了脑后?穴位上,一手执匕,轻巧割开他的气管,又插进了动脉之中一拧。 痛觉没有传递到大脑,眼睛里没有映出那个身影,守卫死去之前,还在为之后的事情忧心忡忡,眉间的郁色没有被惊惧取代,就已经永远凝固在他的面容上了。 林眉将人小心放在墙边靠站着,屋子里的两个人还背对着她,没有觉察外面发生的事。 她看了看,想要同时杀了他们有些困难。 林眉把匕首留在了尸体上,抽出了腰间缠着的软剑,转腕甩直剑身。 里面的两人霍然转身,看都没看清楚外面的人就果断地一前一后攻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7章 远而感 林眉挑剑卡住持剑之腕,侧步勾手拨肘,以肩击人之臂,打来的力劲吃痛松懈,甩人挡住了后面跟来的一刀。 “你是谁?!” 那一刀没有得手,守卫一脚踹来自己借力反退,撤步沉身架刀在臂,警惕盯着借他的刀又杀掉一人的林眉。 三个人,死得只剩下他一个,背后是他唯一的活路,也是他的死路。 林眉拿剑从后颈刺进,一直推到剑尖从喉头穿出,手里的人身形比她高大,前面的守卫只能看见她露出的半张脸,那双眼看着的是他背后的屋子。 “火快烧过来了,你不跑吗?” “跑了我一样会死。” 守卫找不到进攻的地方,只能拦在屋门前,和林眉对峙着。 她手上的人手脚都抽搐着,想要转回头看一眼杀了他的人是谁,在最后一下的不甘挣扎中咽了气。 林眉拿他当盾牌,没有抽出剑。 那个守卫看了眼尸体微微离地的双脚,缓缓再次后退了一步。 林眉盯着他背后的屋子,她怕火烧来之后里面就没有能留下的东西了。 现在其他的地方她已经不做考虑了,土石被火焰焚烧的爆裂声响已经能被他们听到,空气被热浪排挤着,推向他们。 现在他们能够逃生的通道,只剩下被砸碎了的墙壁后土石凌乱的地道。 先前进去的人没有回来,不能说明里面一定安全,但至少现在的空气和风都是来自于那里。 林眉抽剑甩开了人,点地前跃,剑光轻柔。 “我还不想死在这里。” 守卫用的短刀,和软剑拼在一处,剑尖柔缠而上,点在了他的手腕。 林眉一掌紧接拍去,他抽手后退不及,手腕已经被剑尖划出了一条血痕,干脆递刀而上,硬接了林眉一掌,他的刀刃也从林眉的肩上穿过。 一掌拍在他的胸口,血霎时顺着刀刃流出,林眉似是半分感觉不到痛楚,再进一步刀又入三分,她变掌成爪,探捏住了他的喉咙。 守卫咬着牙,想要拧刀向下按去,废了林眉一条胳膊,同时一脚踢向林眉小腿。 林眉抬脚比他更快,踢碎了那只膝骨,又连脚将另外一只也踢碎了,手上捏断了他的舌骨,将空气从气管之中挤压出去,那人在窒息中挣扎而亡。 握刀的手从刀柄上滑落,软剑松开,它就软软垂到了自己主人的身边,没有办法再动分毫。 林眉把人砸向屋中,皱眉抽出了肩上的刀,点住大穴止血。 她左右看了看,选择了一具干净一点的尸体,把腰带扯下来边往肩上缠边进了没有暗器和其他陷阱动静的屋子。 屋子里意外的干净,也没有尸体堆积,血迹陈留,孟明怀疑胡老藏着更深的地方果然是对的。 “看来要往后面走了。” 她背后的通道已经有火光跃动着靠近,黑烟先嚣张地露了面。 林眉匆匆在屋子里翻找了一遍,只有一叠手稿一样的羊皮,被她一股脑塞进了怀里。 从胡老的房间找暗门太过麻烦,她退出屋子从墙壁的破口钻进,踩着凹凸不平的地面快速向前跑去。 前面的脚印杂乱地通向一个方向,中途没有停留。 通道像是他们去到的矿道一样没有修整过,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后面的光亮在拐角之后就透不进来了。 林眉被迫慢了下来,摸索着墙壁继续前行。 地上的乱石比之前的矿道还要多,黑漆漆的影子拦在路中间,林眉在前进一段路之后,就选择了离开墙壁,从这些黑影之间绕行。 她闻到了夹杂在土石之间的血腥气,很淡,可能就只是几滴血沾在了墙上,但是很新鲜。 胡老不知道在通道里留下了什么,她也不知道这条通道还有多远的路,前面的人又会不会因为防备而做点什么手脚,还是小心为上。 而且肩上的伤现在限制了她的动作,她伤到的是右肩,剑被她交到了左手上。 “不能拿点什么东西回去,我就真是亏大了。” 林眉按住伤口,叹了一口气,她的肩已经开始发木了,因为失血过多而一片冰凉,伤口也在抽着疼。 好一点的是,那个人的刀上没有涂毒。 在她为了伤口叹气,咬住了下唇的时候,君留山额上也是冷汗连连。 “王爷?!” 君留山在刀刺进林眉的肉中时差一点忍不住痛呼出声,他死死抓住了肩头的衣服。 暗卫立马上来扶住了脸色陡变的他,其余拿着兵器四处张望,但君留山的身上没有看出来有伤在,周围也没有能偷袭过来的人。 焚仙门的人在之前的围攻中已经被打退了开去,现在军队将人拦在了十里之外,暗卫除了守在君留山身边的四个全部投入了战场。 有焚仙门的人用上了毒药,还没能造成什么麻烦就被岑见化解了,但涂在兵器上的毒药伤到了许多的将士。 岑见从战斗中退了下来,在后面充当着军医给中毒的士兵治疗。 暗卫想要去找岑见来看看,被君留山叫住了。 “微之现在正忙,本王身上无伤,也并未中毒,还是等着之后再同他说便是。” “此事也不可声张,你们都站回去。” 他虽然不能亲自杀敌,但一直站在所有人都能看见的地方。 焚仙门恨他入骨,将士们气势如虹,金国人心情虽然复杂,但看见他至少代表对付焚仙门有了希望。 疼痛一直没有缓解,右肩渐渐发木发冷,像是被贯穿之后失血过多的症状,但君留山始终没有找到肩上有什么伤口,后面的失血表现更是不可能。 他也有怀疑是毒,但一来探查之后没有在体内找到有什么毒药的存在,二来范围只在肩上,这不像是入口的毒药,只能是用兵器带来的毒药才有这样的范围限制。 他的身上,连一根牛毫针也没有扎上。 而气息和血气也没有走乱和堵塞的迹象。 细细密密的疼痛,倒是有一点像是那一天,也是无缘无故的难受,又有些落不到实处的虚假。 这一次的持续时间很长,一直到岑见差不多处理完了伤兵,自己过来找他,他的右肩连着右臂都不怎么能动了。 岑见把手上的血擦干净后才上了沙丘,一上来就看见君留山一头冷汗唇色苍白的站在那里,黑眸沉沉地注视着战场,左手背在身后死抓着袖口的衣料,指节都泛起了青白。 但他还是挺直背脊站在那里,没有泄露一分的不妥。 “表哥?!” 岑见两步抢上扶住了君留山,抓住他一只手扣住了手腕,但君留山体内并无什么作乱之气,也没有中毒的痕迹。 君留山的疼痛不是假的,气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冲击得有些紊乱了,但饶是岑见送自己的真气进去转了三圈,也没能找到有什么不妥。 在他收回真气之后,君留山按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 “也不是第一次如此了,休息一阵便能好,之前莫上先生也探查过,但是也没有找出问题来。” “不是第一次?之前是在什么时候?” 岑见一惊,眉心拧得死紧,就怕君留山是留有什么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隐患。 暗卫也紧张看了过来,他们不在君留山身边,居然都不知道这件事,君留山算了算时间。 “就在本王离开金沙关的前一天,也有八日了。” 那一天刚好还是他们从“埃苏”离开的那一天。 岑见若有所思地掐了一个奇怪的诀,再看向君留山的右肩,突然就放松了下来。 但他的脸色也有些怪异,一直盯着君留山的肩,盯得君留山都不自在地往后侧了侧肩。 “微之?” 疼了许久都还一脸淡定的摄政王都从战场上抽出了心神,用左手覆在了右肩上,挡住了岑见的视线。 本来就已经肌肤冰寒了,被岑见这么一盯,他更是寒毛倒竖,鸡皮疙瘩起了一肩。 君留山无奈朝暗卫使了个眼色,暗卫谨慎地伸出一个指头在岑见的肩上点了点。 “侯爷,王爷究竟是怎么了,可有何不妥?” 岑见把魂从九天外拉了回来,摇了摇头,但视线还是不停往君留山的肩上瞥。 “无事无事,表哥这没有什么大事。” “就是……嗯,也真的没有什么事,不用担心。” “具体怎么回事,我还要想一想。奇哉怪哉,当真未曾见过啊……” 岑见低声嘀咕着,其他人听了个没有什么事后就听不清他又在说些什么了,不过他们也都十分习惯了。 君留山揉着自己的肩,岑见拉住他的手取出了银针,向着穴道二话不说就扎了下去。 银针缓解了肌肉因为长久疼痛和寒冷而紧绷的痉挛,但岑见也不敢随意给他推拿活血,现在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还拿不准,只能尽量选择影响不大的方式给君留山缓解一下。 “也不知道表嫂那边究竟怎么样了。” “王爷,还是让暗卫他们去找一找侧王妃,那边是焚仙门在大漠的老巢,说不定还能找见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莫名的就把话题扯到了林眉身上,君留山手上穴道被他按着,看了一眼他低下的发顶。 林眉一直没有回来,焚仙门还有没有藏在暗处的人现在不能确定,君留山也确实是有些担心的。 “孟明小公子之前说过,那边有胡老的一个密室,专门研究行尸。” “现在这里的行尸被收拾得差不多了,金国之人虽答应将手稿交予王爷,但上面也不一定便是全部隐秘。” 也不一定只有这一份手稿,和一个能看懂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8章 拼生死 制作行尸之法比之蝗虫危害更深,君留山必须确定全部的隐患都被消除,否则落入心怀不轨之人的手中,有朝一日,掌握行尸的人定会成为大岳的心头大患。 焚仙门在大漠之外的人对这种方法知道多少,又是否能制作出行尸,为何要多年坚持在大漠之内实验,他们都还不知晓。 “你们两个尽快去找到侧王妃,再搜寻一遍地宫,查查是否还有遗落之物。” 岑见严肃了神色,君留山直接点了两个暗卫,暗卫当即领命而去。 这些贼人有烧东西的习惯,慢上一步就可能什么都看不见了。 岑见在他们离去后,背着人小小松了口气,他怀疑林眉受了伤,但又不好直说。 不过大漠之中确有诸多神奇之处,这个“行尸”,会像他们想的那样简单吗? 暗卫赶到之时,大火已经烧穿了一部分地宫的穹顶,黄沙滚泻而下,盖住了火舌和灰烟,没有让它立刻蔓延上来。 但脚下踩着的沙子都是烫的,那一些沙子也会很快被堆压过来的火焰包围,可见地下火势之大。 暗卫脸色齐齐一变,差点就扑了过去,猛然窜起的浓烟和烈焰将他们从破口处逼了回来。 “快!找有活人逃出来没有!” 现在下去一通乱找,不说能不能找见林眉,他们可能都要折在里面。 有活着出来的人,才能知道哪里会有还能走的通道。 林眉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就算有人想要阻拦,她也一定会想尽办法往外跑。 找到可以逃生的通道,才有可能接应到她。 这边的大漠没有遮蔽之物,站得高一点就能一眼看尽目极之处。 他们连跃上最高的那座沙丘,凝目细看,没有看见任何一个像是人形的物体,只能见着不停有黄沙塌陷而下,然后火蛇携着黑烟从缺口蹿出。 先是一处,再是一片,最后一大块穹顶整个掉落下去,砸碎在火海中,将下面露了出来。 暗卫跳到摇摇欲坠的石顶上往下张望,没有看见有人的身影。 “这边的地宫应该是人都离开了,但是又是谁放的火?” 焚仙门和军队打了快一天一夜了,这火虽然不是短时间内烧起来的,但也不像是他们离开之时放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人少也是好事。” “好手都去了那边,这边能拦住侧王妃的便少了,侧王妃也不会被拖在地宫里困死。” 但放火的人会是谁? 暗卫在石顶塌掉之前闪身而退,看着下面连一具尸体都没留下,所有的痕迹都被烧毁了。 他们不清楚地宫的格局,等它继续塌下去又还需要一点时间,没能找到线索,暗卫只好顺着火势最小的方向一路往外追寻去。 林眉正和三个人在一个密室里互相提防着,分别贴着一个角落,谁都没有先动。 两具尸体就横躺在她身前五步的地方,都是一剑穿心,贴着地面的伤口流出了一地的血来,浸漫到了她的鞋边。 林眉喘着气,没有掩饰自己的疲累,右手垂在身侧,她半只袖子和整个肩头都是黏腻的血。 她拎着剑抬起手,擦掉唇边的血,又咳出一口血沫来,嘴唇泛起了紫色,眼中血丝密布,而她手背上的伤流出的已经是黑色的血了。 先前划伤她手的刀上有毒,不知道是什么毒,现在已经发作了,她喘得越发厉害,也让她眼前的画面有了细微的飘忽和扭曲。 但另外三人的神色也越发的警惕,一个甚至还往后面贴了贴,隔绝了林眉能偷袭他的可能性。 林眉笑了笑,睨了他一眼,神色傲慢眼神轻蔑。 “你们也就只配死活都在这地下了。” 三人没有和林眉生气,他们能活到今天,早就不在意这一点小小的轻蔑侮辱了。 和林眉站成对角的那一个黑袍人黑沉着脸色,握刀的手换成了起手之式,往他们进来的通道看了一眼。 地道里没有光,密室上方投下来的光亮只到了门外三步,再远一点的地方就看不见了。 但现在那边隐隐约约有了影子在晃动。 “这位姑娘,要向焚仙门寻仇,死追我等能有何用。” “火快烧过来了,他们两个死了便死了,我们不如各自逃命去。” 他们现在在的这个密室已经是满地的狼藉,胡老留下来的东西都在之前的打斗中被扫在地上,不止一个瓶子被打碎。 有液体从碎裂的瓶子里溅出,把刚好在近前的守卫衣服烧了个洞,但地面没有丝毫的损伤。 地上流得到处都是各种液体,也及时阻止了他们继续争斗下去。 林眉大喘一口气直起了身,懒洋洋靠在背后的墙壁上,动了动脚避开流过来的血,对武器已经对准她的三人嗤笑了一声。 “你们这样还想着和我谈什么?” 三人的兵刃没有移动,一人皮笑肉不笑地答了一句。 “毕竟姑娘像是和焚仙门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我等也不得不防。” 另外一人照旧沉着脸,绷紧了肩背。 “现在没有别人在,姑娘若是肯大家各走各的路,那你想要做什么我们也不会管。” “但若是你还想杀了我们,不如就此同归于尽。” 林眉似乎是被说动了,垂下眼沉思着,等到火光快要追过来了,三人也越来越沉不住气,她才一挑眉答应了。 “你们先走,不许回头,回头我就杀了你们。” “放心,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没有空闲功夫再浪费在你们的身上。” “本就是顺手杀个人罢了,我和焚仙门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三人互相对着眼色,最后一个人向林眉点头,面对着她开始贴着墙壁移动,最快的那一个到了门口,依旧没有改变方向,一直退到了黑暗之中才头也不回地用最快的速度逃去。 他们接连消失在了视线之外,等到一点气息都感受不到后,林眉才捂着右臂倒吸了一口冷气,弓起背吐出了一大口血来,血色变成了黑红,她眼前越发看不清东西了。 刚才那些个人,可都是看准了她的手来招呼的,只可惜他们太想要活命,才失去杀死她的机会。 “想要命的,果然还是怕不要命的。” 林眉摇晃着靠着墙,闭上眼缓了好一会,才有了移动的力气。 她刚才在打斗里,看见了一处不同寻常的地方。 小心避开地上的血和那些奇怪的药液,林眉走到了其中一个守卫之前靠着的墙角,不耐烦地将剑直接切进了那个密格之中。 密室的密格从来都是藏东西的“好地方”,也省去了她这样还要到处去翻找的麻烦,等她走了之后,这里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密格被暴力破开,里面的卷轴在灰尘中滚了出来,林眉捂着口鼻去尸体上割下一块布来,包着手将卷轴捡了起来,用布包上别在腰间。 再环视一圈被毁得差不多的屋子,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她撑着墙开始思考她要怎么出去。 以她现在的状态,走动尚且艰难,若是遇上那三个人还想着半路截杀她,她不一定能再从围攻里脱身。 后面的火也在逼近…… 林眉把剑抖干净,深吸一口气睁开眼,挺直了背,眉眼凌厉地大步往外走去。 那三人没有像她担忧的那样藏在半途截杀,但她险些就和悄无声息顺着通道进来的暗卫打上了。 那三人跑了许久才从地道中爬出,外面是黄沙漫漫,凭着飘起的黑烟判断,已经离地宫很远了。 但他们也就回首看到了那么一眼,尸体仰面重重倒在了黄沙之上,背部还能感受到被沙粒烘烤出的灼热。 暗卫相视一眼,蹲下身将三具尸体检查了一遍,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很新鲜的剑痕。 “果然是侧王妃的剑,看他们这样子,恐怕是才打过。” 软剑的痕迹和硬剑不同,林眉的那柄软剑还是淳荣王府的收藏,他们跟在林眉身边久了,早就能一眼分辨出来。 尸体被踢回地道,暗卫也一矮身就钻了进去。 他们没有带照明的东西,也只能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探路的暗卫的手在墙上突然被什么东西戳出了血来,他一剑反射性削了下去,后面的人也瞬间一剑刺了出去。 石头掉落到地面,暗卫神色不好地捡起了那块石头,举到眼前眯着眼仔细打量。 “是石头,只是被人故意磨尖了,这里太黑,很多人都注意不到。” 越来越浓的各种物品混合后的焚烧气味从前面的通道中涌进,火已经要逼到眼前了。 一个暗卫蓦然就地一滚,手中的剑从斜下刺上,另一个暗卫转腕拨剑,刃剑贴着偷袭而来的兵器绕了一圈,再被手掌握住顺势挥臂将那柄武器打落。 来人身上的血腥味中还掺杂着难闻的气息,早早就能让人闻见,就连他身后紧随的火海都难以遮掩这样的气息。 暗卫就是被这股气息分了一点心神,才会被石头戳伤。 双方能够照面的第一时间,暗卫果断就齐齐出了手,就像对付通道口遇见的三个人一样,剑上满含着杀意,剑势凌厉。 而来人也是拼了命一样的打法,所有的力气都压在了那一剑之上,暗卫虽然将他剑打落,自己的虎口也被震得生疼。 但就那一剑,暗卫察觉出了不对的,剑上的触感不对,落地的声音不对,贸然出剑的他们也不对! 他兀地飞起了一脚挡住了同伴刺出的那一剑,又弃剑抓住了空掌打来的那只已是强弩之末的手。 “侧王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9章 尽授首 地下的暗卫先是被他一脚踢歪了剑,又被这一声惊得生生扭转了剑势,剑峰擦着来人的大臂划过了,在墙壁上擦出了一片火星,最后砍到了地上,砍出一条深深的裂口。 这一剑如果落在了人的身上,头都会被整个砍落。 后面火光追了上来,跃动的焰火像是举着巨矛的部族在追赶着敌人,又像是被惊醒的巨兽,恼怒的要吞噬掉胆敢打扰它睡眠的可恶之人。 林眉眼前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暗卫那一声就像惊雷一般在她耳边炸响,把她从沉浸在浑噩中的神思炸了回来。 毒药随着体力和鲜血的流失一点点侵蚀着她的思维,先前她都已经只能凭着求生的本能在往前走。 突然出现在地道中的陌生气息让她毫不犹豫地就出了剑,一心只想着杀死敌人,逃出去。 林眉茫然地睁着无神的眼“看向”面前的两个人,暗卫又叫了她一声,向她确认自己的身份。 她的异常在火光的照耀下被他们看得一清二楚,溃散的瞳孔和泛黑的伤口更是让人心头一紧。 暗卫看了眼贴近的火海,连土石都能被焚烧,后面的通道往下掉落着土块和被烧裂的石头,通道摇晃着即将崩塌。 站在这里脚下的土地在微微震颤着,露在外面的肌肤已经有了被架在火上的感觉,发梢都似乎能被火燎到,明显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一人俯身捡起他们各自掉落的剑,一人在告罪一声之后,转身背起林眉就毫不犹豫地折返,向来路跑去。 有火光在背后照明,他们跑得很快,土石塌泻,没有阻挡住火势,反而助涨了它的气焰。 抱着剑的暗卫在林眉的背后替她挡住了轰然炸开的火,背着林眉的暗卫从通道口扑了出去,死死抓着林眉的手臂没让她被甩出去,毫不犹豫地爬起来继续向前跑。 林眉努力地支撑着没有让自己昏迷过去,也没有出声打扰他们,她的身上越来越没有力气,能听见的声音也越来越少。 等到暗卫喘着粗气停下来,将她小心放到了地上,她迟钝地撑着地很久,才发现他们已经停了下来,她正坐在地上。 暗卫连连叫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那双眼也不会随着声音或者光线的变动而移动了,就像是两只放在那里的饰品一样,只有蒙尘一样的灰色。 他们满脸的焦急忧虑,又不知道现在能不能搬动林眉,从手背上的那道伤口开始,黑气已经蔓延到了她的手腕之上,没入了袖口,唇色也完全变为了紫红之色。 林眉慢吞吞地张了张嘴,在暗卫更为焦虑的目光下,艰难地试了几次,才终于吐出了一个字。 “回……” 她身上的毒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但至少暂时还死不了。 脱离地道之后,她渐渐能有些自己的意识了,显然地道之中还有其他的毒存在,两种叠加,才让她有了之前的反应,引导她有了马上就会丧命的错觉。 但现在她的神经反应太过迟钝,思维清晰,但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她没有办法和暗卫细说,只能告诉他们回去。 暗卫也能感觉到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中了毒,他们的手脚都有些麻木,刚才的狂奔加速了症状的显现。 那边的地道在一声巨响之后,完全崩塌了,不论里面之前有过什么,现在都被埋葬在了地下,永远不会有人能再找到曾经的秘密。 林眉的腰间还别着拿布包着的卷轴,怀里揣着的手稿也没有掉,这就是最后带出来的东西了。 暗卫回头看过一眼,咬着牙再次将林眉背起,盯着已经高高升起的星月,轮流将林眉背了回去。 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君留山就像他说的那样,让他们全部有来无回了。 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暗卫杀得一身凌冽披着血衣收剑,跪在君留山的面前向他复命。 “王爷,贼人已尽皆授首。” “好。” 君留山缓缓颔首,岑见在他身边漫不经心地向下面投去一瞥,向提着长刀还没收敛好杀意上来的姚远山拱手。 “姚将军,此处就交予将军处理了,王爷身体未好,还需早些回去休息。” “金国之人先做俘虏收押,不必苛待,死了的贼人和行尸,就地焚烧。另外,我军伤亡的将士也劳烦将军好生安置了。” 姚远山看了眼没有反对,负手望着沙丘之下不知在想什么的君留山,也抱拳回礼。 “请王爷和岑侯放心,这本为分内之事。也请王爷先去安心歇息,此处有末将等便够了。” 君留山体弱在大岳不是秘密,陪着站了一天一夜,王爷疲累了需要休息也是应当,没有人会怀疑什么。 毕竟知道一些的,都听过摄政王常年病弱终年离不得药罐的传闻。 虽然他们见到的君留山不似他们想象中的样子,但摄政王真的病弱也不影响诸将士对当年领兵征战,威慑三国的摄政王的敬仰之情。 反而能让他们更加骄傲。 “我们大岳,文弱书生亦可执剑,摄政王病弱怎么了?当年摄政王刚刚弱冠,就能先灭金国,再战三国,打得那些人见到君字大旗就瑟瑟发抖,刀都拿不起!” “要不是摄政王生来体弱了一些,还有他们三国什么事!” 一个病弱的小王爷都能将所有大岳之敌杀得肝胆俱裂,能让大岳凌驾在三国之上,居然还有人有脸拿摄政王的病弱说事? 他们王爷不病弱看谁还有张嘴的机会! 当然也有文臣笑得温文地举起茶杯相视一笑,表示了理解。 “也就只有这么一个理由能让他们说一说了,随他们去。” 第一次亲眼见到君留山的那些将领在杀了个尽兴后,都望着上面,姚远山回来向他们转告岑见的话,他们也都万分理解地点着头。 甚至还有些担心,生怕君留山又病了。 “是该请王爷好好休息一下了,我们这些大老粗都要抬不起胳膊了,王爷可是在上面站了一天两夜,都没下来休息过。” “就是,我们还是轮换着上来的,王爷身体不好,早就该劝王爷去休息了。” 还有人边说着边要去叫人。 “还要给王爷准备好热水和吃食,要不然休息不好怎么办。” 姚远山连忙把人拦住,一眼没有看出来他拦的是谁,现在大家都还是满身满脸的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身上都是带着伤,穿得也都一样。 唯独好辨认的是有大胡子的将领,正搓着自己的胡子,哪怕一脸血污都能看出他的愁眉苦脸,那把胡子都被血黏成了一条条一块块的,他已经完全不想洗,只能回去剃了让它重新长。 “王爷有岑侯和暗卫照顾,我们还是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也早点回去。” 将领们看了看旁边那些互相靠着,脑袋都在一点一点的亲卫,要不就是躺倒在地跟只缺水的鱼一样,一动不想动的士卒,和那边沉默地收敛着自己同袍的金国士兵,大手一挥拍醒了自己的亲卫。 “都起来,快点把那帮龟孙子收拾好,回去给你们都加肉吃!” “别在这睡了,气温降下来了,睡下去冻不死你小子!” 松懈下来困得不行的将士们强撑着眼皮,拖着分外沉重的步伐,抬尸体的抬尸体,架火堆的架火堆。 仗打完了,之后就该回去了,留下路上够用的柴火,剩下的都拿了出来。 有的还觉得亏了,大漠里柴火也是珍贵的资源之一,就这么给这群贼人用了。 “要我说,他们就只配腐烂在这里。” 用长枪翻开一具尸体的士卒打着哈欠,狠狠朝着脑袋补了一枪,再和同袍一起将尸体抬起来丢去尸体堆。 “行了,贼人该死,被他们害的那些……百姓是无辜的,而且还不知道尸体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在,还是烧了干净。” 行尸大多是被砍掉头颅,一具具无头的尸体,一颗颗找不到自己归处的头颅,他们要慢慢地替它们找到对方,拼在一起勉强算是完整的尸体。 至于黑袍人,随便一拖,随手一丢,不放心的还补上几下,头给丢得远远的。 感谢他们之间的差别极大,完全不用担心认错。 有些尸体上带着毒,但大家都是隔着袍子去搬动,除了少少几个不慎中招,忙活大半夜总算把尸体分开堆好了。 金人认为火葬是神圣的仪式,他们将尸体都放好,没有急着烧,姚远山遣人去问,那个中年人托士兵给姚远山回话。 “之后希望能将我们和这些先离去的灵魂,一同送上路。” “我也会遵守对你们王爷的诺言,等王爷先来,奉上那样东西。” 姚远山闻言沉默了片刻,摆手让人先将金国的人看守起来。 君留山什么时候能醒来还说不定。 昨夜岑见带着君留山回去了地宫,回去之后就把门关上了,暗卫全守在外面,该送进去的东西没有少,但就是不让别人进去。 只有一个暗卫跟着君留山和岑见进来了。 两个人几乎是拖着君留山进来的,离开了大部分人的视线之后,君留山就晃了晃,闭着眼差点栽倒在地。 他的眼睛看不见了,耳边听什么都像是隔着一个世界,模模糊糊听不真切,身体不受他的控制,想要迈开左脚,在意识里他已经走出去了,但实际上他的脚还一动未动。 君留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岑见在惊慌的暗卫中显得十分冷静。 “先扶王爷回去躺下,不要声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0章 同知感 等躺下来后,岑见试着在君留山面前晃了晃手,又在他耳边叫了几声,都没有办法得到回应。 跟进来的暗卫挤在床边,惊惧地看着岑见,声音都因为发抖变了调。 “侯爷,王爷究竟是怎么了?!难道中毒了吗?!” 岑见回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他一边给君留山把着脉,一边让暗卫去要盆热水进来给君留山擦身。 “在外面又是吹了一夜冷风,又是顶着一天的烈日,风沙又大,给表哥把身上擦一擦,再为他推推血,不要让他冻着。” “本侯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王爷不会有事,本侯用项上人头向你们保证。” 他们无非是怀疑君留山吃的药又出了什么问题,才会又像上一次一样,突然就倒了。 明明说王爷的身体已经好了,这几天君留山入口的东西都是经了暗卫的手,身边也时时有暗卫守着,他们怎么也想不出来,王爷有受伤和中毒的时候。 只是岑见这么说暗卫尴尬又懊恼地低下了头,在他笃定又平和的态度下也镇静了下来。 “侯爷恕罪,是属下失言,我等并无此意。” 怀疑岑见暗害君留山,他们是万万不可能这么想的,只是有些杯弓蛇影了。 “我也知道你们担心表哥,毕竟这段时间你们提心吊胆了太多次,但现在表哥是真的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你先去把热水打来,然后叫一个暗卫连夜回金沙关去,见莫上先生,请莫上先生带着药箱过来,还有多备一些解毒的药。” 岑见对上他陡变的脸色,额外多说了一句。 “不是给王爷用,军中中毒之人太多,普通的军医解不了那些毒。” “再和姚将军说上一声,在这里等着莫上先生来了之后,再准备拔营的事。” “是,属下这就去办。” 暗卫连忙出了门,将岑见交代下来的事情一件件都安排好,再端着热水和干净布巾进来了。 岑见将君留山身上的衣服都解了,附身侧耳,似是在听着君留山说话。 暗卫进来,他小心把君留山扶起来了一点,让暗卫给他擦洗。 两个暗卫背着林眉跌跌撞撞地回来之时,地宫里还没几个人,他们也为了不惊动太多人,特地避开了人群。 从通道提着最后一口气稳住身体慢慢往下挪动,背着人的暗卫没有让林眉滚下去。 进了通道他们就先随意找了个空的房间将林眉放下,分出一个人去找君留山他们。 回来的暗卫踉跄着闯到君留山房间外的走廊,守在门外的暗卫都被他的狼狈和不正常的状态惊了一下。 离得近的飞身过来扶住了他,还没问话就被他抓住了手臂,伏在肩头气息奄奄。 “快、快通知王爷,侧王妃重伤,中了毒。” 暗卫茫然地“啊”了一声,等大脑明白过来,倏然转头喊了出来。 “通知侯爷,快!” “侧王妃回来了!” 离得远一些的没有听见回来的暗卫说了什么,但看他的样子,和扶着他的暗卫惊慌的神色,也知道又出了事。 最快反应过来的暗卫一个箭步到了门口,使劲拍了拍门。 “侯爷,侧王妃出事了!” 没有拍上两下岑见就打开了门,他身后刚刚穿好衣服躺回去的君留山也在努力听着这边的动静。 王爷刚倒下,侧王妃又出了事,今晚眼看都解决了焚仙门在大漠大部分余孽,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怎么就接二连三出了这种事?! 暗卫刚稳定一些的气氛又沉了下去,人人都不由把目光投在了岑见的身上。 “把侧王妃送过来,不要让其他人靠近。” 让人先把带林眉回来的那个暗卫扶过来,岑见给他检查了一下,也让人将他扶进屋。 两个暗卫在问清楚林眉所在后,连忙跑了出去。 岑见按着回来的暗卫搭了脉,又掀开他眼皮看了看,用随身带着的银针在他耳后和指尖分别扎了一下,流出来了一点黑血。 “不是什么重毒,但有些麻烦,和他一起的那个暗卫应该也中了,也是难为你们还能跑这么远回来。” “血液流动过快,加重了你们受到的影响,回去要躺上至少半个月了。” “侧王妃,也中了毒,比我们更重。” 暗卫被岑见点了穴道后恢复了一些力气,自己在椅子上撑坐好,手指艰难地弯曲起抓住了岑见的袖口。 他们没有保护好林眉,他都不敢往君留山那边看去,只能苦笑着低下头。 “而且,受伤很重,是被焚仙门的人,伤了手,先中了一种毒。” “火烧了过来,在通道里,我们都中了第二种毒。” 岑见叫人扶住他让他不要再多说话浪费体力,又让另外的暗卫去准备东西。 “去找军医拿外伤药和银针过来,基本的解毒药也要些过来。” “再多烧些热水。” 林眉很快被暗卫们送过来,小心扶上床和君留山躺在了一起。 已经有暗卫发现他们两人的症状看起来十分相近,他们看看床上并排躺着的不能动的两位主子,又看看仿佛早有预料的岑见,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就被岑见赶了出去。 “都去守着,有人来问起,就说王爷需要静养,有事都报予本侯便好。” “是。” 两个送林眉回来的暗卫在初步检查过后被送到了旁边的房间,里面就留下了一个暗卫和岑见两个,守着君留山和林眉。 君留山毕竟不是真的出了事,在林眉躺下之后,他就渐渐缓和脸色,目盲和耳聋也在减轻。 岑见坐在床边眯着眼低头沉思着,君留山侧过头,能看见一些他和林眉的轮廓,但依旧说不出话来,也没办法动一动手。 他心里有了一个荒谬的猜测,也从岑见时不时在他们两人之间扫过的视线中,以及之前几次他莫名其妙的难受中,觉得这或许不是他的胡思乱想。 久病成医,他很清楚自己有没有中毒,也很清楚受伤中毒是什么样的滋味。 岑见注意到他恢复了一点光彩的眼睛,又看了看林眉依旧没有反应的瞳孔,叹了口气。 “这也确实是我没有想到,造成了现在的局面,是我之过。” “表哥和表嫂之间,看起来有了一点小小的我们谁也没办法解释的神秘联系。” 暗卫没有听懂,但君留山已经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神向林眉示意。 他都已经这样了,林眉的情况只会更不好,因为身上麻木,他没办法知道林眉身上又受了多少伤。 林眉现在似乎已经陷入了半昏迷之中,岑见用布包着手,小心给她身上仔细检查了一番。 “外伤不重,只有肩头和手上两处,内伤和毒更重一些。” 半条手臂的肌肤都变作了灰黑色,青黑的血管延伸到了肩头的刀伤处,有了溃烂迹象的伤口触目惊心。 君留山受过更重的伤,也经历过许多濒临死亡的险境,前些日子才从鬼门关上走过来,更是常年受着寒毒的折磨。 但他都觉得没有这一次让他心悸,也没有这一次让他疼得难以忍受。 他能不理会自己一身的疼痛一天一夜依旧屹立不倒,能在心脏疼得揪成一团时还风轻云淡地站在众人之前,能在寒毒一口一口撕咬着血肉,敲断他的骨头时横刀立马拦在千军之前。 但他忍受不了这不是来自于自己的疼痛和苦难。 君留山猛然侧身吐出了一口血来,岑见和暗卫都脸色一变连忙来扶他。 “表哥你别激动,你现在气血一旦激荡,也会牵动表嫂那一边,就是伤上加伤了。” “之前都不知道这件事,表嫂这段时间也是不该动用内力的。” 暗卫听了半天没有听懂,头都大了,一边给君留山拍抚着背,一边着急地问岑见。 “侯爷,王爷和侧王妃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单一点来说,就是他们两个人现在不知为何,能够同感同知,类如一些双生子一般。” 岑见抬手让目瞪口呆的暗卫先不要着急,将君留山扶回去躺好,他一手搭着林眉的脉,一手扣住了君留山的手腕。 两边的脉象在最初的混乱之后,又在岑见的等待中逐渐变为了同步。 但君留山的脉象强健,林眉的脉象虚弱,岑见试了许久依旧没有变为一样。 他松了口气,听见敲门声让暗卫去开门把东西拿进来,低声同君留山和林眉解释着。 君留山意识和思维都恢复了,他推测林眉应该也在好转。 那两样毒虽然麻烦,但不是剧毒也不会致死,以他们两人的内力,是能够抗拒一部分毒性的。 “好在,牵连不是很深,除了十分强烈的感受反应,平日里应该不会互相影响。” “表哥,你能感知到表嫂的情绪吗?” 君留山听进了他的话,平复下自己的心绪,动作缓慢地摇了摇头,张开口能够发出一点气音了。 “不能……只有身上……” 岑见点了点头,暗卫把他要的东西都放到了床头,忧虑地看向两位主子。 送东西来的暗卫也不无担忧。 “侯爷,王爷和侧王妃真的无事吗?” “王爷休息一晚就无妨了,侧王妃还要等莫上先生带药来,但不会有什么大事。” 岑见很是淡定地捻起银针在暗卫移来的火上烤着。 “等给侧王妃治疗后,本侯再去看旁边的两人,你们先照顾好他们。” “属下知道。” 送东西的暗卫最后看了一眼他们,迟疑着关上了房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1章 迷途归 没有其余的外伤,也就只用将肩头的衣服撕开清理伤口,留在屋中的暗卫自觉背过了身。 岑见将林眉的刀伤露出,先用银针封穴,阻止了毒的继续蔓延和流血,又拿起专门治疗的刀子在火上烧红,沿着伤口将所有的腐肉都切了下来。 “一刀插进肩头,之后又推了一下刀,贯穿了肩。” 他把煮过的纱布按在正面的伤口上,微微扶起林眉,继续剃背后的肉。 “表嫂这是为了速战速决,故意没有躲,而是和他去硬碰硬,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要不是表哥和表嫂有这么一个通感……” 要不是从君留山推测出林眉的情况,派出了暗卫前去,林眉可能就死在了大漠之中。 这样的伤,和回来的暗卫适才提到的那一点情况,不是能轻易闯过的。 岑见是真心感谢这样的一个意外,君留山看着林眉,他的视野在渐渐变大和清晰,林眉在他的眼中也从一个模糊的人影渐渐变回了一个鲜活的人。 就像他们的相遇,林眉一步步的,从新帝给予他的侮辱的符号,变成了一个独立存在的,让他感兴趣的人,再成为了他生命之中举足轻重的无法割舍的存在。 他聚集起了一些力气,慢慢移动自己的手,轻轻盖在林眉的手上,虚圈住这只手。 看多了林眉各种让他为之心动的模样,他很少能看见林眉这样奄奄一息的样子。 虽然很痛,但他也同意岑见的看法,再痛,只要林眉还活着,除了林眉身上的真切的痛,和他自己的心痛,他都还能忍受。 岑见很快给林眉处理好了伤口,他带的解毒的药都在之前为将士治疗时用完了,找军医要的解毒药只能给林眉减轻一点症状,这里也没有药材可以熬药。 在交代暗卫守好之后,岑见去了旁边给两个暗卫治疗。 君留山叫来暗卫将自己扶起一点,靠在床头。 暗卫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家王爷,君留山的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这样的恢复速度快得并不正常,就像岑见说的,君留山实际上并没有事。 但他还是没有明白,侯爷是不是又习惯性地说起了他那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又在逗着他们玩。 别以为他们不知道,岑见有时候会专门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有时也会有似是而非的玩笑话,逗着他们满脸茫然或是无奈的看着他,就像一个小小的恶作剧一样。 君留山看出了他的不解和怀疑,摇了摇头,看着他和林眉握在一起的手声音低微。 “微之没有和你们开玩笑,本王确实和侧王妃现在有了通感。” “她痛了本王也会痛,她伤了,本王也如同伤了一样,反之亦然。” “这是真真切切的感受,不是错觉或者臆想。” 暗卫张开嘴又闭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怎么能想象这样的感觉。 岑见刚才和他说,就像是一些双生子一样。 的确有过这样的记录,双生子之间,一个在五感和情绪强烈的时候,另外一个不限距离和地域,也能和自己的兄弟有同样的感受。 医书中将这种现象称之为“通感”,宗教中也有不同的说法,但这种情况只有在双生子中才会出现。 和两个亲近的人,在对方有事发生时的莫名感应是不一样的。 可是他们王爷和侧王妃,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联系存在? 暗卫想不明白,君留山握着林眉的手,喃喃低语,像是只为了给林眉一个人听到。 “你救了本王的性命,让我们之间有了这样切不断的羁绊,现在这份羁绊又救了你的性命。” “这是否就是天意?” “本王还能舍得放你走吗?” 君留山守了林眉一晚,自己也被岑见扎了两回针,被他好奇心大盛的表弟按着折腾的没合眼。 岑见对他和林眉之间的联系究竟到什么地步非常感兴趣,拉着他翻来覆去地实验。 不过目前除了通感之外,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联系,给他下针林眉也不会有感觉。 但林眉被治疗之后,他是会明显感觉到轻松许多的。 一晚上下来,君留山身上还隐隐约约有着疼,但已经能行动自如了,眼睛和耳朵也恢复了正常。 林眉和两个暗卫都在昏迷之中没有醒来,岑见施针减缓毒性,又放了一部分的毒血喂了药,就让人这么躺着休息了。 现在就等着莫上先生送药过来,然后才能给他们解毒。 君留山在第二天下午就起来,去处理大战之后的事宜了。 外面的尸体已经收拾好,伤兵被安置在营地,中毒的暂时缓解了毒性,但以军中目前的药物和手段还没有解毒的办法。 贼人用的毒都不是统一的,而是各用各的,就算解了一个的,还有其他的,要从头研究起毒性和用药。 药材也没有那么多,这次本就是急行军,物资带来的都是重要的东西,没有料到能有需要这么多药材的时候。 君留山和岑见去看了看,岑见也只能摇头。 “还是等暗卫回了金沙关带着药过来才行,大部分都不是什么难解的毒。” “现在没有能对症的药,我也不好随意下手。” 姚远山等将领在旁边听着,倒是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无解的毒,人都还能活着就行。” “受几天的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岑见转头看了眼毫不在意的他们,和也是一脸轻松的受伤士卒们,暗暗叹了口气。 不是没有什么大不了,而是现在还能躺在这里的都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中了见血封喉的和更为阴狠的毒的那些人,已经准备安葬了。 但是战场上就是如此,那怕你下来的时候缺胳膊少腿了,只要人还活着,他们和同军的将士都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见证了太多同袍的死,也亲手埋葬过太多的尸体,活着就是上战场之前属于他们的唯一的祈望,连建功立业都要排在后面。 更何况,现在只是多躺两天,毒轻的,还能跑前跑后跟着其他将士忙碌,跟着去送生死之交的同袍最后一程。 君留山沉默不语,只是在躺着的那个少年士卒的肩上拍了拍。 少年自从见到君留山就把自己憋得脸都红了,这时被大掌拍在肩上,差点就连滚带爬地跳起来。 岑见失笑将他按住,不知从哪里摸出颗糖来塞进了他嘴里。 “含着,解解嘴里的苦味。” 没再刺激已经呆成一座雕塑的少年士卒,君留山和岑见带着姚远山等人离开了。 随后他们去见了等在沙漠上的金国余孽。 金国人在中年人的带领下,一直坐在他们族人的尸堆边,安静地等着君留山。 柴火和灰坑都已经准备好了,只需要有人帮他们点燃火堆,再替他们将烧尽后的灰烬烧进沙坑之中填埋好,从此金国就真的不复存在了。 但他们保下了大漠,在最后迷途知返,找到了他们灵魂的归路,他们已经很是满足。 他们是罪人,没有去面对神明的脸面,但至少,他们为自己的神明,做出了最后一点点赎罪。 中年人在君留山出现在视野之中的时候,就沉默站了起来,拿出了他答应给君留山的那卷手稿。 金国的残兵也陆续从地上站起,士兵点起火把,安静等待着。 两边的人都没有多说什么,手稿被交到君留山的手中,君留山随手递给岑见,岑见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检查之后,躬身双手将手稿举起。 “回王爷,确实如他们所说。” “本王答应了你们,要将这个东西烧毁。” “但本王也希望你们记住,因为这个东西,有多少回不来的生命。” 君留山拿过火把,抬手将那卷手稿扫到了地上,低垂下火把将它点燃。 他的视线看着的不是那堆火,而是那边那些被收敛的“行尸”尸体。 “他们已经没有了灵魂,但我们依旧会为他们祈祷,这是无法抹去的罪,可是我们也没有什么能够偿还的了。” “希望,摄政王能够,永远不要重蹈我们的覆辙,也愿天下长安。” 中年人按照大岳的礼节长揖到地。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才领悟,天下平安,比什么都珍贵,也比什么都难得。 一点小小的野心和怨恨,都能变成席卷千里、万民枯骨的灾难。 君留山拱手慎重还礼,这一场战争,来源于上位者扩土封疆的野心,也来源于许多人无法克制的贪婪。 说到底,焚仙门不过是趁虚而入,做了一点小小的推动。 没有焚仙门,大岳依旧会进攻大漠,直到将金国覆灭,金国也依旧会反抗,双方依旧会血流成河,先帝依旧会想尽办法杀了功高震主的楚帅。 焚仙门带来的,只不过是让这十年的灾难更为深重一点,其余的,有他没他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 “若是可以,本王也不愿见战火再起。” 但离开大漠之后,他也不得不再次让烽火传遍大岳边境,让天下都陷入战乱离苦。 手稿被焚烧殆尽,君留山将最后一点余火踩熄,中年人看着他脚下的灰烬,笑了笑。 他们解下了自己的佩刀和盔甲,只穿着最为素净的白衣,散发盖面,向着废都的方向双手在胸前交叠,低下头跪了下去,弓起背深深埋下头,将额头抵在地上。 低低的祈祷声从每个人的嘴中传来,杂乱又低沉,这是金国的语言,回荡在大漠之上数百年,和先民的残念共同盘绕着,托举起不灭的金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2章 天下素 金乌将天火带到这片大地上,有了生命的初始,而现在,又在烈焰之中,结束一切。 弯刀陪着他们的主人最后一次沾染鲜血,从心脏流淌出来的血液浸入了地下,大岳的将士倾戟垂刀,献上自己的尊重和哀悼。 火堆接连燃起,他们各自和自己的同伴携手上路。 只有身着黑袍的那一些,被遗弃在那里,他们不配和其他人同行。 君留山站了许久,姚远山等人自觉退开,将士们又去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忙忙碌碌又轻松闲适。 这一场战争结束了,大漠十年来的折磨也结束了。 他们坚信,之后会有越来越好的生活,大漠上的绿洲将会重生,甘甜的井水会重新涌出,沙尘暴依旧存在,但不再能遮蔽他们头上的蓝天。 岑见陪在君留山的身边,隔了很久,久到最后一具尸体被火焰席卷,最后一个身影被吞没在火光之中,他轻声地问君留山。 “王爷在想什么?” “本王在想,战火燃起的那一天,就不是用三五年能熄灭得了。” 战争之后的伤口想要愈合,要用的时间大概从来都比战争的时间还要长久。 金戈铁马之下,是枯骨累累,饿殍千里,流血漂橹。 ——“天子之怒,浮尸百万,流血千里。” “世人皆赞匹夫,却不知匹夫一时之名,天下久为天子物。” 岑见记得这个典故,也记得最终的结局,不是流血五步,也不是功成名就流芳千古,而是六国倾覆,战火绵延,天下缟素。 ——“天下缟素,今日是也。” 当年,先帝想要功绩,所以苦心孤诣覆灭金国,写在史书之上又是开疆扩土的不世之功,连着战王也会被人传颂是当世的战神。 而从那一战崛起,纵横边疆威慑三国,又一步步登上摄政王之位,权倾朝野的君留山,也会是史书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唯有十年灾难的大漠,没有任何人会想起,就连现在,每一年会理会大漠灾情的,记得还有个西北大漠的,也只有君留山等人而已。 舆图上的疆土是功绩,百姓安乐也是功绩,不过如此而已。 “本王死后,说不得还会有个暴虐的名声。” 君留山拿着腰间的石牌在指尖盘转,不以为意地说着这话。 岑见看着他,听着堂堂摄政王和史官抢活干,不给人留一点生路。 “酷好征战,权倾朝野,有生之年于先覆漠金,征战三国,使民闻之而瑟瑟。” “独断专行于朝堂,再灭三国于疆外,至尸骨可堆山填海,家家缟素,民户之家无敢使男丁存生,朝野内外无敢有称其人。” 他回头看向神情莫名的岑见,抬手屈指在他那张也好看至极的脸上弹了一下,微挑起眉梢。 “暴之天下,苦之生民。” “记着了,以后本王墓上便这么写。” 岑见揉着自己被弹红的地方,哭笑不得地离他远了两步。 “微之不敢,怕写了后人不会说王爷,却能将在下骂死。” “在下这好歹是岑家当代掌印,名节还是重要的。” 君留山睨了他一眼,磨着牙根轻“啧”一声,看在那张脸的份上,还是没干出胁迫之事。 岑见再次蹭着沙子退了一步,拢着手恭顺地等候着君留山。 摄政王也不过是突发了一下感慨,之后就一直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尸体太多,火烧了许久也没有烧完,太阳西沉之后姚远山来请君留山用饭时,尸体也没有烧完。 他们在这里修整了五天,君留山在那天之后就很少出来了,一直在屋子里修养。 岑见怕林眉再出什么意外,君留山也会受到牵连,也一直守着他们两个。 五天后暗卫就带着莫上先生回来了。 莫上先生感受了一把骨头差点被颠散架的滋味,落地的时候眼前还在天旋地转,看什么都是重影。 暗卫昼夜不歇地用了两天时间回到金沙关,莫上先生拿了半天准备药材,之后被暗卫拎上马基本就没有下去过。 君留山出事他也急,也能体谅暗卫的心情,但暗卫丝毫不体谅一下他老人家的心情! 岑见无奈瞪了回去传信的暗卫一眼,要来扶他,被他摆了摆手拒绝了。 “让老夫自己喘口气,别在老夫面前晃,看着眼晕。” “也别说话,老夫耳朵疼。” 他是真的眼晕,有人影晃着就更晕了。 岑见让暗卫退开,给莫上先生围出了一片空地,等着他自己蹲在地上大喘气。 等莫上先生能站起来了,他才愧疚地上前把人扶住了带去坐下休息。 “辛苦先生奔波一路,侧王妃和将士们都中了毒,要有劳先生看一看。” “王爷又是怎么回事?老夫听说,王爷也倒了。” 暗卫回来就简单地说了一下战场上的情况,和林眉受了伤,然后一个劲催着他拿药。 莫上先生还是自己估摸着特性选的药,又让暗卫带了一大袋可能用得上的药材。 “您去看了就知道了,不用担心,并无大碍。” 岑见给莫上先生掐着手上的穴道缓解着他的不适,暗卫送了温水上来,莫上先生连着喝了几口,眼前终于没有了重影。 他站起来拍了拍袍子,呼出一口气来。 “走,先给王爷看了,老夫再去给将士解毒。” 中毒的将士不少,一一解毒定然要耗费上不少时间,君留山这边岑见一直在看着,治起来就快得多。 姚远山还在和将领们整理这一次阵亡的名单,前两天他们在四处搜查是否有藏起来准备逃脱的贼人,一直到今天才空出手来做这件事。 亲卫进来禀报莫上先生之事,姚远山淡然点了点头,让亲卫下去。 “先不要前去打扰到先生,先生来了定然是要先去见王爷的。” 但他还淡定,将领们就没他那么能稳得住了。 行伍之人受伤是常事,军中常年都是跟着军医的,但军医向来都是更擅外伤和骨伤,真有了什么大伤他们也很难派得上用场。 而京中圣手多,但大都是出入权贵之门,不是他们能请得动的,更不用说宫中的御医。 所以民间有什么好的大夫他们都会注意一二,指不定哪一天就需要去求人出手,不要到时候连个人选都是没有的。 “莫上先生可是现在杏林第一的圣手,天下有名的神医,怎么会被王爷请到这里来?” 他们可都是听过莫上先生的名声的,但从来没想过还真能见到人。 不过想想他们连摄政王都见了,还和王爷并肩作战过,有王爷在这里,莫上先生过来似乎也不是什么奇事了。 “是为了给王爷看顾身子,咱们王爷常年身体不好,早就听说莫上先生入了王府。” “不是莫上先生在,王爷可能都不能出京,更不要说来大漠了。” 他们倒是没有想着能让莫上先生去给手底下的将士看伤,将士自有军医在,唯一麻烦的是毒,但毒也只是缺药材,有了药材军医也能琢磨着给他们治好。 上一次岑见在战场上亲自为将士治伤看毒就让许多人觉得不可思议了,毕竟那是一位侯爷。 “不过侯爷也真是厉害,小小年纪文武双全啊。” “听说还是王爷的亲表弟,正宗的皇亲国戚。” 将领们提起以前从来没听过的岑见,不由都是交口称赞。 “这两天还常常跑去伤兵营地挨个诊治,救了不知道多少的将士。” “就是,像老刘他们,抬下来的时候军医就说可能保不住手和脚了,往常都得因为残疾给发还回家,全靠侯爷才保住了手脚,修养过后还能上战场。” 这比莫上先生的冲击力还大。 “先是侧王妃,再是侯爷,王爷给我们带来太多的恩惠了。” “而且都这么平易近人的。” 林眉在大漠做的事已经连他们外面都传得沸沸扬扬了,他们这次来没能见到林眉还有点惋惜。 而岑见本来年纪就不大,也就二十五,看着又年轻,丰神俊朗的人物,短短几天就和最普通的士兵打成了一片,混在人群堆里半点不违和。 要是君留山像他这样,这些将领就不只是怀疑人生这么简单了。 除了姚远山,姚远山不但见过君留山那样,还见过很多次,也知道他是怎么能做到的。 他连君留山一身泥浆血污,和刚结束了战斗的和他一样狼狈的将士,撑着兵器手软脚软挪不动步子,大家一起随随便便坐在尸体堆里,边哭边笑的样子都见过。 他也是在君留山重新站到战场上的时候,才想起了当年那位征战四方的王爷,其实远没有传闻中那么战无不胜,那么风轻云淡。 战场上,只有不沾血的人,才能像话本里那样,谈笑间决胜千里之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君留山在兵事上有天赋,但天赋也要从厮杀中拼过去,才能真正成为一身的本领。 刚领兵的时候,君留山很难,也常常很狼狈,先帝一边用他,一边防他,有时候也会故意拖延一下援军和补给,只要君留山不死就好。 要是能有几次小败,那就更好,君留山败了,也有援军再打回去,这样大岳既不会有战败的苦果,也能打压住他这个弟弟。 后来的君留山不是一开始就是世人口中传颂的不世帅才,他只是挺了过来而已。 “行了,莫上先生来了,等给将士们看过伤解了毒,我们也就该启程了。” “快点把事情做完,这些将士我们带不回去了,至少回去后要给他们家人一个交代。” 姚远山的意思让将领们都吃了一惊,这听着,莫上先生像是专门为了将士们来的,而不是为了王爷。 但他们没有再多问,只是把这件事记在了心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3章 医者心 进了君留山的房间,莫上先生轻车熟路地把靠床上看书的人手一捞,过一会丢掉,又绕过去看林眉的。 “王爷这不是挺好的吗,暗卫急匆匆地跑回来,老夫还以为人又要不行了。” 对于君留山不听劝告,非要拖着自己还没好的身子跑过来,还把自己又折腾到躺到床上起不来的行为,他满肚子的火气。 看着君留山的眼神十分不善,搭在林眉手腕上的手倒是放轻了动作,说着话也不耽搁他为林眉仔细检查。 岑见来的路上就和他商量过林眉和两个暗卫的事,暗卫那边就差药了,岑见也就先拿药过去,而林眉这边还要莫上先生再检查一番。 “侧王妃中间醒过吗?” “前天晚上醒了一次,吃了一些东西,但是依旧看不见东西,倒是能听见些许。” 君留山给林眉拉好被子,对莫上先生的小脾气不加理会。 “说不出话,感观迟钝,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但思维是清晰的。” 莫上先生换了一只手继续把脉,又看了看林眉手上的伤,拿银针戳了一点血出来接在指腹上举起观察,沉吟着没有说话。 林眉身上中的毒岑见已经查出来了,不是两种,是三种。 一种是被划伤手背时,刀上带来的毒,还有两种都是吸入的,其中一种和暗卫一样,但另外一种有些怪异。 因为林眉无法说话,暗卫又是在中途找到的人,不知道林眉在地宫里究竟遇见了什么,可能知道的那三个黑袍人也被他们给杀了。 “当时就只找到了那么一条可能的地道,那三个人身上带着侧王妃的软剑划出来的伤,像是在逃命。” “本是想找到带路的人,但当时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没忍住动了手。” 暗卫吃了药醒了过来,岑见问起他们那天的事,暗卫回忆着皱起了眉。 “恐怕是因为毒药,但现在为止我们都不知道是怎么中的毒。” 如果说是进了地道之后,他们还能理解,但在地道口的时候,他们刚到那边,是先发现的人,完全没有接触任何异常之物,也没有闻见过奇怪的气味。 唯一不一般的…… “在找到那三个人之前,先遇见地宫起火塌陷,我们近前看了看。” “但我们和侧王妃又中了一样的毒,要是在那时候便中了,岂不是整个地宫都布满了这样的毒?” “也可能是放火的人在火里做了手脚。” 岑见后来也让人去找过,但没有找到是什么人放了火,也不知道火从哪里起来。 整个地宫都被烧毁了,除了焦土和烧裂的石块,一点残渣都没剩。 “罢了,该露面的时候,总归会出来的。” 岑见把药收好摆了摆手。 “这药也只是解了毒,回去之后再给你们开方子喝上几天。” “不过等你们回了京,从折思、折宁他们,再到你们,也都得开药。” 岑见随手拉过在旁边眼巴巴守着的一个暗卫,搭上他的脉敲了敲。 “都好好养上一个月再看,不要落下什么病根暗伤。” 他将简单的清毒药方先写给了暗卫,起身离开后进了君留山的房间,莫上先生已经为林眉诊断完毕了。 “先生觉得如何?” 莫上先生埋头在自己的药箱中翻找着能用的药,又将几种打磨好的药粉调和起来兑进水里。 “三种毒,大概用毒的都没能想到会被混在一起,两种都算好解,第三种就得慢慢来了。” “但不会有什么危险,先给侧王妃吃点药,今天就能醒过来。” 他还有些事想要问林眉,弄不清楚他心中始终有些不安。 君留山接过药,皱了皱眉。 “没有药丸吗?” “没有,带来的药丸都不适合给侧王妃吃。” 莫上先生背着君留山翻了个白眼,只有岑见默默的看见了。 岑侯低下头,研究起随手从药箱里拿出的一瓶药,莫上先生又对他瞪了一眼。 君留山为难地看着还在昏迷里的林眉,莫上先生反手丢给他一根竹管,拎起药箱就拉了岑见往外走。 “把药喂下去就行了,老夫和侯爷先上去看看那些将士。” 岑见回头看了一眼君留山,在君留山点头后才放心跟着莫上先生一起离开了。 君留山一手拿着药一手拿着竹管,叹了口气。 “希望这药不会太苦。” 岑见被莫上先生拉着出来,等到无人处才抽回袖子微微理了理,无奈地轻声问了一句。 “先生有什么话想同在下说吗?” “岑侯不就等着老夫问吗?” 莫上先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倒不是对岑见有什么不满,而是这一次来大漠,岑见的作风和以往太过不同,让他一时不太适应。 岑见笑了一下,先在拐角停住了脚,莫上先生也站住了回过身来看他。 老神医正经了神色,岑见也端正站好敛下长睫。 “王爷和侧王妃之间的问题,王爷应该已经同先生讲明了。” “是,但老夫想要知道,侧王妃是否性命有损。” 在之前,岑见反复保证过不会让林眉有所损伤,但现在出现了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的意外。 莫上先生一直对岑见所言的渡命一说将信将疑,哪怕是君留山好了以后,而且林眉看起来也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 而现在他变为对自己的坚持将信将疑了,不说其他,就这个莫名奇妙的通感问题,他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只是现在他最为担心的,还是林眉的问题。 “当初岑侯已经讲得清楚,侧王妃也是自己同意了的。” “但老夫想要多事一下,向岑侯问个清楚。” 莫上先生紧紧盯着岑见的眼,不放过任何一点的细微变化。 哪怕岑见从来都是君子坦荡的人物。 “老夫也想要救王爷,因为王爷是老夫的病人,也是老夫的至交。” “但万万没有拿他人性命去救一人性命的道理,谁的性命都是珍贵之物。” 岑见缓慢而认真地摇了摇头。 “在下决计做不出这种事来,王爷也不会接受这种事。” 以君留山多年的为人,岑见要是哄骗林眉拿命救了他,他也能先把命还给林眉,再和岑见决裂。 就算不是林眉,君留山也不会容忍这样的事。 更别说,他对林眉有多在乎。 莫上先生之所以出来之后才和岑见谈论此事,就是为了避着君留山,以免事情还没有问清,君留山就因为激动而误伤了岑见。 事情问清了,他也认认真真地和岑见行礼道歉。 岑见没有怪他的意思,侧身避了礼将人托扶了起来。 “此事本就难以说清,在下心中其实也是忐忑,先生医者仁心,不必因此愧疚。” “王爷和侧王妃之事,我这些天稍作了探究,只是也难以看出到底是为何。” 莫上先生也是愁,他把脉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但是君留山和林眉这样,虽说日常生活并无影响,只是一旦一人出事,两人都要出事。 君留山身份贵重,他出了事朝野都要动荡,而林眉牵动着君留山的心神,本该也是万万不能有闪失的。 大漠一行本就够折腾的了,眼看能有个好的结果,等年后就能回京,又出了这么大的事。 “不论如何,此事不可让外人知晓。” “王爷和侧王妃的通感究竟能到哪一步,也需尽早查清。” 莫上先生自然是知道厉害的,不用岑见多说,从知道这件事开始,他就已经想明白了。 他揉了揉额头,岑见怕他还在不舒服,想请他先再去休息一会。 “老夫无事,只是深感此事繁杂。” 倒不是无从下手,但也是一团乱麻。 一个不好就是大祸将起,林眉和君留山都要受到伤害。 而且他们两人都没有提到一个问题,如果君留山两年之后还是没能逃过天命,林眉是否会受到影响。 莫上先生和岑见各自想着自己的事,继续往地上的军营走去。 上面姚远山已经让人提前准备过了,场地收拾好,再把人安排好,就等着他们来看病。 莫上先生一头扎进了对他们的诊治里,都不用刻意去做,就把刚才升起的那些忧虑暂时抛到了脑后。 他一个人定然忙不过来,岑见也比他更为熟悉将士们中了些什么毒。 莫上先生被引着去了毒性更为严重一点的那边,那些人需要他带来的特制药,而岑见带着草药分给了那些喝两副药就够了的将士。 一些伤得重的,莫上先生也顺手看了看,岑见都处理得很好,还剩下一些药材都被分给了他们。 军营里的火把点亮又熄灭,莫上先生那边有时还要配合着施针等手段,岑见忙完了那边就过来帮着弄,两个人带着军医们一直忙活到了第二天午时。 闲下来了他们才感觉到了饿。 君留山扶着林眉出来,找到了和将士围坐在一起吃东西的两个人。 身边说话的声音突然就静了下去,不少人都眼睛发亮地望向了一个方向。 莫上先生疑惑转过头,下一眼就差点跳着脚骂出声,被岑见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岑侯借着起身的动作在莫上先生的肩上按了一下,让老神医好歹没有真的跳起来,只是气呼呼地狠狠咬了一口肉干。 周围的人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的小动作,在君留山和林眉路过时都自动往旁边挪开,给他们让出条更宽的路来。 没人贸然和君留山打招呼,混在里面的金沙关的将士在从见到君留山的激动中平静下来后,都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4章 声名盛 远一点的伸长了脖子,又小小声地和身边的人抑制不住担心地念叨。 “你说,侧王妃这是怎么了?” 他们也是许久没能见到侧王妃了,这次王爷带兵前来,侧王妃也没有出现。 但林眉之前也独自跑去过五里关,且还打退了对阿莫湖心怀不轨的贼子,一直以来行事便很是强势,他们也没觉得奇怪。 今日陡然见到林眉虚弱的被君留山扶着,一看就是受了重伤的样子,他们都心里一紧,来不及好奇侧王妃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在担心林眉伤势如何了。 这要是让他们将军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心疼什么样子。 等岑见快走到君留山他们近处,终于有挨得近的将士忍不住叫住了二人问了一句。 “王爷……侧王妃是受伤了吗?” 君留山这一次出来并未带暗卫,和林眉都是素袍简饰,也不像那一天着甲带剑,看着平易近人了不少。 林眉虽然穿着男装,但还是能轻易看出是个女子,早就猜出她身份的没见过她的人也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她。 有了一个人开了头,其他人胆子就大起来了,岑见也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自己的脚步,给他们留出更多的时间。 “王爷,侧王妃伤得重吗?” “王爷,是谁这么大胆伤了侧王妃?!是不是那群可恶的贼子?!” …… 林眉在这片嘈杂的关切中轻咳了几声,勉强站直了身子向四周的将士环视过,笑了笑。 君留山扶着她停下来没有说话,被林眉看过的将士见她有说话的意思,不由自主安静了下来。 怕她说得太大声费力气,主动把还没反应过来的人一巴掌按下去,一个个都把耳朵竖了起来。 林眉倒是有点被他们这样的阵仗吓到。 但将士们现在满心都是对君留山的敬仰,还有这几天听着大漠里的将士给他们说的,林眉是怎么为他们带来了天空、甘露和希望,正是对林眉也有万分敬佩的时候。 她本来只是想谢谢他们的关心,和让他们不用担心,这时候却又觉得好像能说的有些少了。 “本王妃无事,诸位不用担心,只需修养几日便可。” “此伤确为贼子所伤,但贼子也早已伏诛,不必再念。” 早知君留山要带她出来走一走吃点东西的时候她就该拒绝,直接在屋中吃过就是。 林眉被他们越来越热切发亮的眼神盯得不太自在了,但君留山没有离开的意思,她也只能继续面对。 岑见见机上前替林眉解了围。 “王爷、侧王妃还请这边来坐,侧王妃醒了也还需莫上先生再给看一看。” 莫上先生嚼着肉干,是在场唯一一个背对着他们的,被岑见提及了也没有回头的意思。 他不知道君留山和岑见想要做什么,但林眉是病人,不该在这时候被带出来。 君留山知道他再不情愿也会配合他们,但别指望他有好脸色就是了。 还有其他营地的听见这边动静好奇跑过来的,君留山看人越来越多了,淡淡颔首,和林眉到将士让出的位置边坐下。 林眉看了眼莫上先生的脸色,对君留山今天的反常之举很是莫名其妙。 她一边在莫上先生的示意下伸出手,让莫上先生查看伤口和把脉,一边笑着靠在君留山的身边。 “王爷今天,不止是带妾身出来活动一下?” 也是她大意了,躺了五天躺得累了,君留山说出来活动她也没有多想就跟着出来了,还想着虽然君留山引人注目了一些,但在军营之中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谁知君留山心中还有其他的算计。 “本王确实只是带本王的侧妃出来活动一下。” 君留山低下头就能和她挨上脑袋,又故意更凑近了一些同她耳语。 微微沙哑又带着真切笑意的声音就贴在耳边,林眉被渐渐升高的温度烤红了耳尖,不自在地撇开了头。 君留山一手揽住了她,追了上来,他不再故意逗林眉,沉下了声音放得越发的轻,连林眉都只能专心去听才能听清。 “算是请你帮本王一个忙,本王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大漠的事,不能再算在本王头上了,否则下一次只会是更危险的地方等着本王,我们回京了也不得安宁。” 他之前本打算让林眉来指挥这一次的战斗,而他是不该出现的。 但总是人算不如天算,意外发生了太多,林眉没有赶得及,之后还昏迷了这许久。 事有变数便按着变数的来走,君留山不是纠结之人,而该给林眉的一些东西,还是要给。 林眉神色不变地微斜了君留山一眼,摄政王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像是哄骗她,但君留山并非没有前科,林眉也知道自己还是看不透他。 不过京中的局势她是知道的,也更知道君留山有什么样的处境和为什么来了大漠。 这个忙对她而言并不难,朝堂上的事对她也并无多大的影响,因此她没有拒绝。 莫上先生等着他们两个说完了悄悄话才不耐烦地放开了林眉的手,将士们都恢复了正常的行动,只有坐得近的还在关注着这一边的事。 莫上先生半怂拉着眼皮把岑见的那块肉干给抢了,夹在饼子里放火上烤着。 “这毒麻烦,还得喝上几天的药配合诊治才行,现在不过是暂时压制了毒性,没能真的解了。” “侧王妃近来受伤颇多,又和人拼杀了一场,身体有些不好,之后要慢慢调养,最近最好不要再和人动手了。” 他看了眼岑见和赶来的暗卫,哼着嘟囔了一句。 “不过贼人已灭大漠已定,想来侧王妃和王爷都能安心休养了。都到年关了,也好好静下来过个年。” 旁边人都能听清他说了什么,该领会的意思也都领会出来了。 林眉的伤是为了杀贼而受,伤得不轻,还像许多将士一样都中了毒。 并且不止这一次,侧王妃之前就已经多次和贼人对上了。 莫上先生只是将事情如实说出,他老人家不亏心,而林眉确实已经为大漠做了很多事,一些赞誉她也当受得。 林眉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而且她和焚仙门之间有私怨,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事,这两次也都是为了私心而出手。 她稍稍一想就能明白莫上先生特意在这里,把这些事拿出来说是什么意思,也能知道君留山的打算了。 刚刚才答应了君留山,林眉沉默着没有接话,脸色难掩苍白疲倦,但眼睛依旧清正锐利。 这算是很拙劣的没有技巧的手法,不像是君留山能做出来的事,也不像是岑见的手段,一眼就能让人看出这是在为林眉“争功”。 但它尽管拙劣,却是极为有效的。 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寥寥几句便足够,该露的脸也露了,君留山点到为止,在莫上先生威胁的眼神下,淡定地让林眉安安生生地吃了暗卫送来的粥。 吃完之后他当真扶着林眉再去转了转,出了军营没有让人跟着,就两个人沉默地扶携着,慢慢地没有目的地走着。 大漠没有什么景色好看,他们就一直在外面等到晚霞铺满天空,银辉代替金煌,才回去休息。 莫上先生来的第三日大军拔营,姚远山带来的军队也会跟着先回金沙关。 等他们走的时候,有关于林眉的传言已经通过许多人的口,流传遍了这一支军队。 不同人说的故事是不同的,站在不同的立场他们的看法也是不同的,但这些传闻无一例外为林眉送上了极好地名声和威望。 暗卫被人来问起时都是实话实说,并无夸大和刻意的夸赞,但他们都有一种——“侧王妃不需要那些无用的夸赞,她本已经足够好了。”的骄傲。 这样的沉稳和骄傲影响到了来发问的人。 而姚远山和林兴修的副将面对好奇的将领们,大漠内的将士和大漠外来的将士说起,都对林眉崇敬又敬佩。 在这样的“洗脑”下,大家都知道了林眉在平乱之中功绩卓越,而林眉做过的事情也是实打实的,让人挑不出一点的毛病。 并且,在传言遍布全军后,还出现了一点君留山没能想到的声音。 “咱们王爷和侧王妃真是天生一对。王爷是咱们大岳的战神,侧王妃又是下来救苦救难的仙子,当该是配给王爷的。” “就是,再没有谁能比王爷更配得上侧王妃了。这叫什么来着?” 大字不识两个的士卒挠着脑袋想了半天,终于一捶头,将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词从记忆里挖了出来。 “对,神仙眷侣!” 几个凑在一起收拾着东西的就算没能听懂是什么意思,也都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王爷是战神,侧王妃是仙女,合起来不就是神仙吗? 正好路过的岑见笑而不语,暗卫都低下了头,一边憋着笑,一边记下了准备回去和王爷汇报。 “岑侯。” 姚远山见了人过来打着招呼,岑见颔首回礼。 “姚将军,王爷让在下来问问,何时出发?” “辰时便可,晚上酉时再停下休息。” 军中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但还要有部分人在这里守着,之后还会派人过来搜寻各处地宫。 除了之前养虫子被烧毁的那些,以及林眉闯过的两处,其他地宫还留着,怎么处理还要等之后才能决定。 但是姚远山猜着恐怕也是要在搜寻完后直接烧毁的,而且要防着里面藏着毒,还要勘察一下是否靠近地下河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5章 诸事安 林眉怎么中的毒姚远山从君留山那里也听说了,他和君留山他们一样,暗暗提防着可能还存在着的放火的人。 焚仙门再丧心病狂,总不会让自己天天生活在满是毒气的地宫里,他们使毒的人再多,那毒也是为了别人准备的。 岑见打算回去再细问一问那位孟公子——若是人侥幸还活着的话。 他得了准话,也就回去和君留山回话,再让暗卫留下来等着,有事也好及时传话。 从这边回去金沙关,大军行得慢,至少要走个七八天,林眉和中毒的两个暗卫都只能临时将辎重车布置一下充作代步。 伤得重的和中毒深的将士也是一样,正好回去空出许多,挤上一挤就能把人都装下。 林眉的自有暗卫来布置,尽量给她收拾得舒服一些,又将周围围上了帘子,还临时拿多余的被褥給做成了几个靠枕。 她哭笑不得地拦着还想往上面添毯子的暗卫,地方就这么大,东西堆太多,她上去就得陷在里面动不了。 暗卫抱着柔软的毯子很是认真地看着林眉,想要劝说她同意。 “侧王妃,莫上先生说,这几日尽量不要让您受累,否则会对您身体不好。” “路途遥远,沙地又颠簸,不铺厚一点您会难受的。” 林眉将手放在被暗卫改装了又改装的马车上,往下用力按了都按不到地下的木板。 “这已经够厚了,躺得不舒服本王妃再去骑马便是。” 暗卫立马苦了张脸使劲摇头,绕过林眉就把毯子往上面堆,说什么都不让林眉再拦。 “不行不行,您不能骑马,要是觉得不适,王爷陪着您慢些走都可以。” “为了您的事,莫上先生已经许久没给过王爷好脸色了。” 当病人的见着医者总会有些天然的畏惧,莫上先生真板起脸的时候,君留山都不敢和他争辩,唯一能反驳他的只有同为医者的人了。 岑见自认不是医者,所以他也很少会出这个头。 林眉的毒要一点一点解,解的时候林眉其他的伤势也被翻了出来。 对于这样了还要到处乱跑,并且又弄一身伤回来,一点也不珍惜自己的人,莫上先生堪称深恶痛绝。 之前是君留山,现在还要加个林眉。 对林眉他不太好摆太多脸色,但对君留山就可以完全不客气了。 君留山正被他拉着去念叨不休,林眉不想和君留山一起体会。 所谓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并不存在于现在。 “等着回去了,王爷您也最好和侧王妃一起修养,老夫和岑侯没将此事理出个大概来之前,你们最好不要分开。” 把君留山念到差点拂袖走人,莫上先生终于捻着胡子说起了正事。 大漠没有合适的药和工具,他们两人的研究手段也就止步于望闻问切,加上林眉的情况,针都不敢随便下。 这一次这份联系救了林眉一命,但下一次也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莫上先生不怎么关心朝堂上和天下的事,但岑见明白接下来的不得安宁。 不赶在君留山动手之前将事情弄清,之后林眉要怎么安置就是个问题了,要在这种情况下同时保证他们两个人的安全并非容易之事。 “而且,本身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君留山当时也听着这句话,三人都明白指向什么,也都没有觉得别扭。 “本王知道,先生放心,回京之后,本王也打算先去山上静养上一月,到时候也麻烦先生同去。” 莫上先生还是第一次见君留山这么听话且积极,本来还想说些什么都被噎了回去。 睁大了眼上上下下地把人打量了好几遍,确定这真的是那位我行我素的王爷后,他看着君留山的目光都不对了。 但是为了不让君留山有反口的机会,他憋住了没有追问下去,背着手直接溜了。 “老夫不放心,再去看看他们怎么安置伤员的。” 君留山知道他之后肯定还会去找岑见问清楚的,半分都不担心。 辰时,诸事妥当,大军拔营,浩浩荡荡地在沙漠之中排成了长龙前行。 若是没有那十年,现在这样的长龙,会是穿行在沙漠中的商队和百姓,而非还带着没散干净的血气的军队。 岑见骑在马上,手里拿着林眉带回来的那卷古老的卷走,遗憾喟叹。 这边的大军终于踏上了归路,金沙关内也在为他们准备着庆贺的酒肉。 城中各家时隔一月重新打开了家门,百姓回到了街上,聚在张贴着告示的地方,久久不散。 他们听着识字的人反反复复地念着上面的话,如同聆听什么天籁之音一样,一个人的嗓子哑了,就换另一个人继续念。 半日之间,告示上的文字就不知被重复了多少遍,连街头的小儿都听得能张口背上两句了。 那些字一个一个刻进了看见它们的人的眼中,再也抹不掉了。 最初军府的官吏提着铜锣穿街走巷地敲着,大声宣告着喜讯的时候,他们连自己听见了什么都记不住。 扑过去抖着手打开门推开窗,因为用力过猛,坏掉的门和窗还有得修了,有些人还直接撞上了墙,像是他突然就有了透视眼穿墙术一样。 不少人家都传来了因为各种原因而叫出声的痛呼,和各种东西摔倒砸坏的声音。 最倒霉的是一个孩子正被他爹抓着打,因为他爹一时愣神,没收住手上的力道,臀部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不说,还在地上摔了一下。 盘踞大漠多年,豢养蝗虫危害大漠的贼人被剿灭了,虫子也全部被烧掉了,大漠终于被交回到了生活在这里的人的手中,不再受谁控制了。 没有人怀疑这是假的,他们都在怀疑是自己在做梦。 不是做梦,为什么铜锣声敲得震天响他们都听不见呢? 暗卫来找莫上先生的时候林兴修就接到了焚仙门被剿灭的消息,但一直等到昨天,传令兵带回了君留山亲笔所书的信,他才向大漠宣告了这个消息。 不只金沙关贴满了告示,这些被加急写出来的告示还被送往了各个城池,即将占满每一座城池的大街小巷和百姓的心神。 他们都没舍得印刷,能拿笔的都坚持要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上写,林兴修一个习武的都写得手腕抬不起来了,他们还在下笔如飞。 军府昨晚灯火通明了一夜,最开始大家发生了许多的“惨案”,还会时不时有很诡异的笑声,和像鬼一样的哭声。 今天还能见到眼睛红得吓人,头上顶着包,走路一瘸一拐的人,但也不妨碍他们来去都带着风。 林兴修揉着手腕从书案后站起身,实在是写不动了,打算出去找点吃的。 守在外面满脸严肃的亲卫见他推开门出来,连忙上前一步避开了其他人,低声向他禀报了一件说不上该算什么的事。 “两位统领和孟将军一起回来了,借住在城外大祭司的院子里,还带着一个奇怪的少年。” 他今日本是在城外巡逻,恰好遇见了回返的一行人。 孟末和孟彰之前还在城中,现在突然从外面回来了,他还奇怪孟将军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不过因为折思、折宁和暗卫在,见到他们的巡城士卒都以为是去做了什么君留山吩咐的秘密任务。 折宁几人还带着显眼的外伤,显然经过了一番苦战,更像是印证了他们的猜测。 他一惊之下想着赶紧把人带回来请医师看一看,但折思问明了莫上先生不在城中后就拒绝了。 “劳烦跑一趟,告知林小将军我等暂时在城外大祭司的住所落脚,请林小将军前来见一见。” 亲卫自然应下了,但走之前,他看见了落在队伍之后的两个人。 孟副将他自然认识,但孟副将怀里抱着的人就有些奇怪了。 那身眼熟的黑袍,和带着血气的阴冷视线,让亲卫差一点就拔出了刀了。 孟寺在他如临大敌地叫出来之前,将孟明的兜帽拉了下来,把人完全遮住了。 孟末也驱马走了两步,和孟彰一起将人挡住。 折思见状暗叹了一声,但没等他说些什么,亲卫就一抱拳,半点不多问地带着人回城报信了。 林兴修看了他一眼,之前的传闻他不信自己身边的亲卫半点不知。 被孟寺抱着,又被孟末和孟彰维护的,只会是那个突然出现的,和孟将军长得八分相似的少年。 他记得是叫孟明的,和他差不多的年岁,比孟彰小了一岁,不见了许多年。 “这事你不要声张,我去见见他们,你去找医师拿些治外伤的东西来。” “是,将军。” 亲卫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退下之后再三叮嘱了跟着自己的那些人,不许将今天遇见孟将军他们的事说出去。 “王爷不知有什么打算,随意泄露了孟将军行踪,万一坏事就是大过。” “不要说王爷到时候追究起来,就是将军也不会轻易放过。” 君留山的事是大事,兵丁都很是慎重地应下了。 林兴修以巡城为理由带着他们出了城,在城外让亲卫和兵丁继续去巡逻,自己一个人带着治伤的东西往阿明亚喀的院子走。 折思他们已经在院子里安顿了下来,跟着他们几天没能吃饱的马儿们都在院外埋头吃着草,马尾在身后不时晃动一下,难得悠闲下来。 两个暗卫等在门口看着马,见林兴修来了都一抱拳。 “林将军请进去,统领他们都在里面休息。” 林兴修进了院子,不想随意闯进屋子的一群人都在院子里席地而坐,就算是暗卫也坐了下来放松了一直紧绷的神经和身上的肌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6章 已腐朽 孟家几人和折宁折思坐在一处,正低声说着什么,孟末抬手招呼人过去坐。 “兴修你来得正好。” 林兴修把装着治伤物品的小包交给了暗卫,疑惑地过去,在折宁和折思的中间坐了。 “王爷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有,此战大胜,贼人都被斩杀,金国余孽也在战后自杀,之后只要慢慢清理,再提防还有潜伏逃脱的人就好。” 林兴修顺口就把自己知道的消息说了,说完还不解地看了看他们。 “将军你们不应该是从那边回来的吗,怎会不知这消息?” 孟末拍了拍躺在他腿上的裹在黑袍里的少年,林兴修虽然态度自然,但也还是忍不住视线从进来就总往他身上飘。 打扮也好气息也好,和孟末几人的态度,都表明了这是谁,又从哪里来。 孟明迷迷糊糊被拍醒了,摘下帽子,歪着头回看满眼好奇的林兴修。 他坐着的时候是蜷缩着的,站起来也会习惯性地微微耸着肩,加上现在身形过于单薄,看起来就格外小一些。 但他其实比林兴修还要高上一些,两人年纪也是相当,在回来的路上他听爹爹和哥哥都提起过林兴修。 “这是阿明,我以前同你提起过,我的小儿子。” 孟末一掌按在孟明的背上,撑着他能够坐起来一些,温和地垂下眼注视着他。 “阿明现在身体不太好,我们在半路遇上后就绕了些路,又放慢了行程。” “虽然今天才回来,但统领他们离开王爷那边已经有些时日了,也没能听到什么消息。” 折思拿了带来的纱布给折宁换下已经脏了的那条,药用的是岑见给的,林兴修带来的那些暗卫们打了水来清理了伤口后用了。 他们边收拾着边无奈摇了摇头,折思和林兴修说了一下他们路上的事。 “这次的事说来还有些复杂。” 从遇上了孟末之后,孟明不知是不是因为圆满了心愿,在心里的那口气松了下来,再也掩盖不住他已经腐烂的生命。 折宁他们刚在君留山的身上见识过这样的腐朽,而现在没有人能来救他了。 孟明没有像君留山那样昏迷不醒,虽说嗜睡了一些,但醒过来也轻易,而且瞧着精神还一天比一天好。 只是人也一天比一天削瘦,每日全靠孟末三人轮流抱着他骑马。 他似乎挺自得其乐,有力气说话的时候就和人撒娇,也有胡搅蛮缠的时候,没力气就哼哼唧唧地专门往人怀里钻。 孟末有时候都忍不住会敲一敲他的脑袋。 “你这孩子,从小就娇气,长大了也这样,等以后成家了,还在你妻儿面前这样吗?” 孟明赖在他怀里很是不满的用眼神控诉他,脸上还是一成不变的表情。 “我才不要成家,我要赖着爹爹。” “那等爹爹老了,走了,你又能赖着谁去?” 孟末好笑把他抱紧了些,拉好披风遮着风。 孟明答得不假思索又理直气壮。 “赖着哥哥去!” “你哥哥也要成家,也会有自己的妻儿,你好意思赖着你哥哥吗?” 孟明没说话,微微喘着气,刚才那句话说得大声了些,震得他耳朵和胸口疼,但那眼神分明就是他很好意思。 孟彰骑马跟在旁边,往他身上投过一瞥,伸手在他背上安抚搭着,不敢拍他。 他的声音低沉一些,说起来给人听着就有种笃定和承诺的感觉。 “哥哥也不成家,就陪着阿明,一辈子给阿明赖着。” 孟明得意起来,向着哭笑不得的孟末扬起了下巴。 就像小时候,孟末会给他们一人一块点心,孟明很喜欢吃的时候,吃了一块不够,就会撒娇耍赖地想要孟彰再分给他一半。 他也从来不会多要,只会要一半,多了还会自己掰了还给孟彰。 孟彰不是每一次都会给他,如果那天刚好是孟彰也很喜欢的点心,孟明也不会去要。 而每一次成功要到了,他都是这样得意又炫耀地捧着哥哥分给他的一半。 他小时候就乐衷于一切能证明家人爱他的事情,得到珍视的东西,做一件他很高兴的事,或者告诉他——“我们很爱你”,他都会异常的满足。 那个时候孟末还奇怪,孟明是被他们捧在手心长大的珍宝,为什么小小的一团还像是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他会每天不厌其烦地抱着他,乐于告诉他爱,但始终没有改变得了孟明的这个习惯。 现在想来,或许是孩子真的更为敏感,在双亲之中,有一个人让他不安了,他就会被这种不安占据还小小的心灵。 孟彰的经历造就了他从小的成熟,但那时他比大人更为疼爱弟弟,可能也是因为感受到了孟明的不安。 也因为孟明的态度,他在来到大漠之后,很快就消除了陌生和畏惧,融入了这个家。 谁被孟明这样像小兽一样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一遍遍确定迎接他的会是温暖的皮毛,而不是冷硬的地面或者锋利的爪牙,都会心软的。 莫上先生给的两颗药都在孟末的怀里放着,但他还没有决定要不要给孟明吃下。 吃下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多上三五日的时光,终究难免一死。 这药本是在危急关口救命,拖得一时就有更大的生的希望,而不是拿来拖着不肯死。 但孟明才刚刚回来,他也还想多看他几日,现在他都没能好好抱抱他。 没等孟末向孟明询问,孟明在午间休息的时候,就无声无息地栽了下去,险些一头栽进了火堆。 孟末和孟彰都连忙去拉他,孟寺情急之下直接踹飞了火堆,燃着的木柴四散飞了出去,暗卫一边躲着一边转头就去灭火。 孟末怎么都叫不醒孟明,但明明他还在好好地呼吸着,闭上眼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一点活人的气息。 解开他的袍子去看,血红的蛛网从他的心口开始扩散,身上到处都是青紫的痕迹,皮肉从里面开始溃烂。 孟明每天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也从不换下那身黑袍,擦洗身子的时候都是避着人的,就是不愿让人看见自己这副样子。 孟末给孟明喂了一颗药,他们在那里停留了一天。 “孟公子病发,恰好又在绿洲,我们便没有再往前走。” “晚上我们休息的时候,遇上了焚仙门的人。” 那晚大漠反常的没有降温,保持着白日的炎热,孟明又发起了高烧,他们在吃过饭后就把火熄了。 可能正是因为没有火光,那几个人才会突然闯了过来,猝不及防地和他们打了照面。 守夜的暗卫将长剑缓缓从剑匣中抽出,没有让它发出一点声响,也没有让寒刃倒映出丝毫光亮。 折思等人悄然睁眼翻身而起,将身形隐藏在了阴影之中,孟末四人被围在中心。 孟末抱着孟明没有动,孟彰和孟寺正大光明地站了起来,一眼看去,这里连着他们加上守夜的那个也不过五个人。 对面的黑袍人在蓦然一惊后很快镇定下来,在算清人数之后他们一言不发地第一时间就出了手。 出手就是奔着杀人来的,但不肯老老实实地杀,还想要折磨人。 “不像是路上遇见人便随手杀了,更像是泄愤,恐怕就是因为王爷那边的事,逼得他们逃了出来。” “不过大概也只是最为底层的门人,心思歹毒却实力低微,本来该捡回一条命的,却被他们自己送掉了。” 暗卫和孟彰、孟寺很容易就解决掉了这些人,只留了一个活口,被暗卫卸掉了四肢关节和下颌,压跪在那里。 折思等人这才从藏身处出来,几个暗卫很快重新点起了火,照亮了那张惊惧的脸和紧缩的瞳孔。 只是他看着的不是突然出现的折思等人,而是被孟末轻手轻脚抱过来躺在腿上的少年。 没有露面,也没有露出他不同寻常的灰发,像个傀儡木偶一样任人摆布,但黑袍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他。 “这倒是刚好了,看来你确实认识孟公子,我等也有一些关于孟公子的事想要向人询问。” 留个活口是想要问一问王爷那边的情况,能刚好撞上一个认识孟明的,也是意外之喜了。 孟明在焚仙门的时间太长,他身上究竟发生过多少事,这里的人都不知道。 人之将死,往事如水,但对于还活着的人而言,却并非如此。 被安上下颌,黑袍人也看出了孟明现在的不对,他兀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这小子到头来,还是这么可怜啊。” “活不了,死不痛快,一辈子就是别人手中的傀儡,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那人在众人怀疑他傻了的目光中独自尽情笑着,笑完转头啐了一口,变脸一样咬着牙,恨恨盯着生死不知的孟明。 “小公子?我呸,他又能比我们好到哪去!” 折思忍不住在折宁耳边嘀咕,斜眼看着不正常的人。 “这是被打傻了,还是在焚仙门被毒傻了?” 他们见过不少焚仙门的人,虽然都是恶人,脑子也有不正常的,完全让人想不明白他们在想些什么,但至少没见过傻子。 “也或许本来就傻。” “焚仙门在大漠已经连傻子都收了吗?” 折思不可思议地看着地上笑倒了艰难翻身躺平的人,暗卫都是大摇其头,想来,也是真的在大漠里过得太惨,都要“饥不择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7章 妒意浓 孟末给孟明理好衣服,又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稍稍降下去了一些。 他坦然地用手摸着孟明的额头,黑袍人却是惊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愤恨也好嘲笑也罢,都停在了那张脸上。 因为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也没有胆量先自杀,能在这里看见孟明,他也就只想着在最后把心里的怨都吐出来。 但或许人真的是不同命的。 他瞪着孟明躺在那里的身影,半晌没动也没说话,身上被卸掉关节的疼痛仿佛不存在一样。 折思他们看了他一会,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也就放着他不管了。 现在还是月上中天的时候,他们本该继续休息的。 他们各自重新找了一个地方或坐或躺,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孟彰和孟寺也被孟末打发去休息了,他坐在火边,低头看着孟明,手一直放在他的头上。 黑袍人在所有人都只剩下轻浅呼吸声的时候,突然问他。 “你是孟末?” “是。” 孟末懒得看他一眼,一阵晚风吹来,温度迟来地开始转凉,他把自己的外袍给孟明搭上了。 那黑袍人神色难辨,似喜似悲地怔怔看着那件袍子,又不说话了。 暗中听着动静的暗卫借着背对的姿势互相打了个眼色:这人别是真的傻子? 暗卫在摄政王手下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又不想着求饶,也不想着干脆点死,还动不动就开始神游。 但凡有点骨气地求死呢,他们都知道要怎么应对。 不过这样也有个好处,至少晚上搞不出什么事,咬舌自尽不是谁都做的出的,更多的都是咬得不对死不成,还不如服毒。 既然人死不了,审问可以拖到白天来做,他们还是先睡个觉。 暗卫这一次是真的闭上了眼入眠,也没有人再说话。 “第二天醒来后,他就把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包括焚仙门一些还藏着的暗道和地宫。” “他也是被焚仙门从小掳去的,没有出过大漠,但也对大漠内的秘密如数家珍。” 折思看了眼若有所思的林兴修,喝了一口水。 “像他们这样的小人物,既在焚仙门长年的培养下被扭曲了性格和认知,也因为痛苦而忘不了对焚仙门的怨恨。” “没有人重视他们的存在,所以他们可以接触许多东西,并将这些都记在脑子里。” 被掳掠来的孩子能活到这么大的早就不是正常人了,孟明就是极好地例子。 但因为他们被焚仙门完全掌控在手中,所以很多隐秘之事都是派他们去做的,他们也会在各个地宫之间往来。 养尊处优的长老们,都不一定能有他们更了解大漠各处的地宫。 他们是趁着其他人都死了,放弃了继续守卫地宫跑了,没想到半路想找个绿洲歇脚,就遇上了折思他们。 “也是运气,此次出去处处有人来帮。” 其他的都说完了,有关孟明的事他就说得很少了,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说。 就说起那么一点的时候,他也掩不住自己的嫉恨和不甘。 “……他从小被胡老带在身边,待遇可比我们好多了,因为他的出身好,其他人都不怎么敢动他。” “胡老的药人很多,受宠的、活得像个人的就他一个。” 他不再看着没有知觉的孟明,而是望着天空,现在的天空还是清亮的,太阳没有升到最高,阳光和流云都没有遮挡住天空。 “被占据的地宫有很多,这一次被你们端掉的只是三分之二,还有三分之一藏着。” “但他永远是跟着胡老,占着在最好的那一个地宫里最好的一块地方,吃穿用度都是长老的份例。” 一样是被掳走的,远离家人,时时生活在死亡威胁中的孩子,只有孟明是最特殊的。 他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连那些长老都要称他一句小公子,他们这些低级的门人,都是孟明随意打杀的对象。 和奴隶没有一点差别。 孟明在孟末的腿上翻了个身,把脑袋往他的手上拱,孟末替他掩住了耳朵。 “焚仙门的人特殊对待他,只是因为他的出身好?” “怎么,你以为你儿子的出身还不够好吗?金国最后的小王子,最后的直系血脉,还活着的金国人都心甘情愿奉他做主。” 黑袍人的嫉恨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从小到大受过的苦或许比不上孟明,但还有更多的比孟明更惨的孩子,没能活到大。 “你知道杀死了多少人,挖了多少人的心脏,才喂出来一个他的吗?” 他扭曲着神色,恶意深深地盯着孟末的眼睛,但孟末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两人对视片刻,黑袍人兴致阑珊地笑了笑,率先移开了目光,继续说了下去。 “也是因为他成了药人,金国人一直不满意,后来他杀掉胡老逃掉,军队包围了大漠,各个地宫陷入混乱,” “金国人杀掉了那一个地宫的人,又在战场上反水,帮着你们岳国的军队杀掉了焚仙门去的人。” 他交代得差不多了,暗卫替他接上了关节,但他还躺在那里不想动弹。 劳累了一辈子,他就想在最后好好歇一歇。 其实他们亲手杀人的时候很少,最多就是在门中为了活下去,而杀掉自己的伙伴。 但杀意和怨恨,还有很多连他们自己都知道不对的念头,都深深扎根在他们的心里。 他和那一次岑见遇上的黑袍人一样,向折思他们求个痛快。 虽然他求痛快的时间晚了一点,但看在他把焚仙门藏着的窝点全部供了出来,折思他们答应了。 他们不知道,这是因为黑袍人怕自己被交给孟明,落在他的手中就是生不如死了。 在孟明醒来之前,黑袍人被暗卫随手杀死了。 “我们本是打算等着孟公子醒来后就上路,回来将此事告之,好早些派人去把残余的贼人清理了。” “但后面又来了一个人,是追着他们来的。” 来的还是孟明勉强算得上熟人的一命,他的父亲没有在他身边。 一命当时看见了尸体就想要退走,但折思的剑已经出鞘,递到了他的面前。 他往后急退,那一点寒芒就跟在他的鼻尖,不偏不倚地跟出了绿洲。 两个暗卫也追了出来,没有一起动手,但也让他逃不掉。 孟明转醒之后,被孟末扶着坐起,揉着眼看了半天,才慢吞吞阻止了死人的结局。 “他已经背叛焚仙门了。不过,一命,你的爹爹呢?” 折思停了剑,剑尖还指着一命,转过头挑了挑眉。 一命听见孟明的声音也停下了反击,手掌就在折思的手腕一侧,随时可以再次打下去。 他神色不变地看向了被罩在黑袍里的孟明。 “我把他藏起来了,只为追杀这些人而来。” “他们知道了你们藏身的地方吗?这个他倒是没有把你供出来耶,是因为顾着恨我去了吗?” 孟明指了指还热乎的那个黑袍人,眨巴着眼,有点惊奇。 他之前其实就醒了,但睁不开眼,头也还疼得不行,就一直赖在他爹怀里没有动。 不是一命快被折思杀了,他还想继续赖在孟末怀里的。 “不过你也是笨蛋,现在大家都被杀死了,他们就算跑了,你也可以再找个地方藏起来就好。” 费劲追着人跑这么远,还把他爹一个人留在那边,完全没有必要啊。 除非……孟明转着眼睛,没有再说下去,不过他不说,其他人也能够想到这一点。 会这样费力不讨好,除非有不得不杀的理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黑袍人,到最后都没有把这个跟来的人的事说出,但显然背后还有一个秘密。 一命收回了手,折思的剑随着他站起而移动着。 “你还不能走。” “我的秘密和你们无关,我也只是想带着我父亲活下去而已。” 一命看着折思,拨开了他的剑。 孟明也在背后给他帮腔。 “他只在乎他爹爹,也是他帮着我杀了胡老,他是绝对不会再回焚仙门去的,也不会来报仇。” “但他杀过很多的人。” 折思垂下剑,却并没有放过这个男人的打算。 昨天的那些个黑袍人都只是小意思,这个男人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满手血腥的人,是能被看出来的,暗卫们自己都是这样的人,只是他们心正而神明,焚仙门的人则是陷入了血海沼泽,一身洗不掉的腥臭。 “这样的人,我们不会放过。” 不论他们是因为什么走到今天的地步,这些既成事实,便抹不掉了。 孟明是因为他自己本身就已经要死了。 否则,不说林眉、岑见、折思他们,就是孟末,就算再怜惜愧疚,会背上再沉重的枷锁一辈子不得解脱,他也会杀了孟明。 孟明也知道,也正是明白自己命不久矣,他才敢这么嚣张,这么有恃无恐。 一命不想死在这里,而孟明不会真的救他,他只能自救。 他慢慢往后退了一步,在折思和两个暗卫的包围之中寻找着脱身的破绽。 “你们在这里杀了我,只会害死更多的人。” “大漠里不止有你们大岳和焚仙门,他们已经烧毁了焚仙门最大的地宫,我回不去,他们就不会只对着焚仙门的地方下手了。” 从君留山来到大漠,这里就不缺各方势力的探子,但目前为止,除了焚仙门还没有谁真的动手。 男人口中的“他们”,他们猜不出来指的是谁,也不能确定是否真的存在。 但是,要赌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8章 死讯传 暗卫之间互相看看,又看向了折思,和一直没有站出来的折宁。 折宁精神不太好,一路上都没有怎么说话,这时揉着自己的额头叹了口气。 “‘他们’是谁?你又和他们什么关系?” “焚仙门是我和他们的交易,也是我和小公子的交易,但我不想要再加入什么势力,我只想隐姓埋名给父亲送终。” “放我回去,他们才会成为你们的助力,而不是下一个焚仙门。” 折思不喜欢这样的威胁,但现在的大漠也经不起这样的威胁。 他收回了剑,抱着臂直直盯着这个人,眯起眼想要看出更多的东西。 但一命在焚仙门那么多年,他不想暴露的时候,谁也不能从他这里探知什么秘密,因为每一点疏忽都会要了他的命。 他不能说出背后的势力,说了他会死,他只有将东西摊开,将安全范围内的东西摆在折宁他们面前,以此为谈判的筹码。 他有些像是要空手套白狼,但最后被他赌赢了。 折宁站起身走到了折思的身边。 “我可以放你走,并且不会让人跟踪你,但只有这一次。” “你也需记得你说的话,如果他们侵犯百姓,天涯海角,我必不放过你。” 孟明在后面伸着脑袋从折宁的一边把脸露出来,很是兴致勃勃地追加了一句。 “你爹爹的名字还挂在官府的通缉榜上,你要小心哟,一命。” 一命神色不动地看着折思和折宁沉冷的神色,抱拳缓慢退出了包围圈,随即头也不回地快速消失了。 折思一直看着他消失不见,眉心拧成了结,折宁拍了他两下,示意回去再说。 “大漠中不该还有这样的势力的。” 孟末可以很肯定这一件事,不是大漠之内的,就只能是从大漠之外来的了。 他们注意到了一命说的那一句话,他们烧毁了焚仙门最大的地宫,这不是能瞒得住的事,也不是能说谎的事。 折思他们必须投鼠忌器。 折宁淡淡阖起眼,靠在树干上。 “大漠外虎视眈眈的人太多了,若是真的是被王爷引来的,我们更不能去冒这个险。” “会盯上王爷的,没有哪一方会对那些百姓心慈手软。” 焚仙门是江湖门派,里面是群白日做梦的疯子,尚且视人命为草芥。 和君留山争权夺利,将朝堂、天下都视为棋盘,人人皆可为棋子的人呢? 就算他们暂时并不想和摄政王撕破脸,不过杀一些人给摄政王添一点堵罢了,算得了什么。 而且这些人还不一定是来自大岳之内的,西北大漠位处大陆之中,缘接四国,当年金国强盛,才能在四面环敌之中坚持这许多年。 而现在大岳没能彻底掌控大漠,没有了蝗虫和沙尘暴的威胁,现在的大漠没有了天然的防线,会成为谁都能来咬上一口的肥肉。 地理位置太过优越了,必然会成为兵家重地。 更多的人是不想要大漠安定下来的,特别是不想要它在君留山手中安定。 “今日就往回赶,一直到赶回金沙关。” 他们之后的一路不再停歇,一直到回到了金沙关外,孟末刚才把第二颗拖命的药给孟明喂下了。 现在他们之中,只有孟明最了解焚仙门。 那些身份不明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插手焚仙门的事,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要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就只能从焚仙门推。 “林将军,近日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林兴修听完折思所说,就陷入了沉思,半晌他才摇了摇头。 “这边的距离太远,发生了什么也要隔上许多天才有粗略的消息传回来。” “王爷派人回来了两次,第一次是接莫上先生过去,据说很多将士都在那一战中中了毒,第二次就只是传来了捷报。” 他也很苦恼,不知是不是焚仙门把所有人手都压去了那边,这段时间各城池居然半点没有受影响。 这本是好事,但现在折思这么一说,他就不由担心起了背后又发生了多少他们不知道的事。 特别是在,没有人心怀好意的情况下,一些看起来对他们有利的行为,谁也不知道背后又是什么样的算计。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林兴修看向了孟末,孟末也刚好把视线转过来。 “五里关可有消息传来?” “两日之前来了一次,一切如常,阿莫湖也没有受到袭击。” 孟末一边任孟明扯着自己的袖子玩,一边暗暗叹了口气。 “不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防备贼人,让百姓恢复正常的生活,若是太过草木皆兵,大漠将永无宁日。” “大漠已经陷在那样的日子里十年了,没道理再为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让步。” 众人在沉默后都赞同颔首,也都重新放松了下来,刚才的气氛在不知不觉间又凝重了起来,神经也绷紧了,实在累人。 王爷和莫上先生都不在,金沙关也没有多余的兵力可以被抽调出去,不如先把事情放一边,好好休息一下。 折宁已经坐着都要睡着了,折思推了他一下,让他去那边铺好的被子上睡,这是借用的阿明亚喀留下的被子。 暗卫把所有的被子都搬了出来,能给四个人睡,这里伤得最重的就是孟明和折宁自然有他们两个的。 孟末准备和孟明一起睡,剩下的就留给了另外两个受伤的暗卫,其余人可以随便凑合一下。 林兴修拦住了就要过去睡觉的折宁,很是无奈。 “这里离金沙关也不远了,统领你们不如回去休息。” “这样打扰大祭司的地方也不太好。” 都冬天了,就算大漠今年的气候炎热,这样在野外对付一晚也肯定没有在屋子里睡着舒服。 而且这里是阿明亚喀的地方,没有和主人打招呼就这样,林兴修本能地感觉出了不对劲。 折思他们和孟末他们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才对。 “大祭司……以后不会回来了,我们需陪着孟公子在外面等着莫上先生和岑侯回来看一看。” “孟公子现在不适合去人多的地方。” 林兴修下意识放下了手,没能反应过来什么是不会回来了。 大祭司离开这里了?是要去其他城池生活,还是要离开大漠? 他茫然地望进折宁的眼中,看见了他不想相信的那个答案。 都不是,是因为他无法回来了。 “大祭司……死了吗?” “是,此事明日我再和林小将军说。林小将军今日也先回去休息,王爷既然不日即回,之后定然还有得忙。” 林兴修答应了,站起来就往外走,连自己同手同脚了都没有注意到,看着浑浑噩噩的还没有回过神来。 阿明亚喀再也回不来的事,对他的打击之大,是折宁他们没有想到的。 折思担心看着他直直出去,在门口呆站了许久,四处张望着似乎在找着什么,然后才想起来,自己没有骑马过来。 反应过来之后,他失魂落魄地垂下了头,身子慢慢佝偻了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弯了腰,压得走不动了,只能拖动着脚慢慢往前走。 “林小将军和大祭司的感情,有这么好吗?” 折思并不记得林兴修和阿明亚喀在这些日子里有什么额外的往来,但林兴修的悲伤几乎肉眼可见。 他们也都很难过,为了这个无可挽回的结局,但他们不是亲朋一样的,能被说上一声“节哀”的难过。 折宁也看着林兴修走远,没有回答折思的问题。 倒是孟寺过来看了看,摇首叹息了一声。 “大祭司一直在金沙关这边,兴修过来后受大祭司照顾颇多。” “城中很多人都将大祭司看做家人一般,因为大祭司待他们如家人。” “等消息传出,大家都会很伤心的。” 城中现在还没有安静下来,这些日子事情发展得让人目不暇接,现在总算尘埃落定了,他们恨不得听人把捷报念上个三天三夜。 城中的宵禁也解了,由着百姓们欢腾,这种时候,怎么样的欢欣鼓舞都是不为过的。 但林兴修在无人处收敛了神色,挺直了腰背,望着那座城的时候,只有满心的木然。 折思他们也能隐约听见城里的动静,要是消息被传出,这些欢喜就会像水面的圆月一样被打碎,最终四散入水波里,又在平静之后再次拼回原状。 但月常在,人不还,散去的那一些也无法再被拾回来了。 “大喜后是大悲,大悲后又是大喜,但平常人家本来是极少有这样的时候的。” 孟彰有些想跟上去看着林兴修,又被孟寺叫住了。 “他终究和我们不一样,没有那么多的生离死别让他能泰然处之,但以后总是要习惯的。” “让他一个人静一静,迈过这一道坎才行。” 同袍战死,和亲朋离世是不一样的感觉,林兴修只经历过母亲的逝去,那时候他还太小,不懂那样的悲伤,但只是这样他都对林眉有着许多的依赖眷念。 阿明亚喀不是他们都做好了有一天或许就会马革裹尸还的准备的战友,他是本该远离战场的知交。 “死讯来得太过突然了些,他会这样也是正常。” 担心的几人都被孟寺劝了回去,暗卫随意选择着休息的地方,地上不够了就去屋顶上,衣服一裹就能好好睡一觉。 折宁等人躺上铺好的被褥也很快睡了过去,只有孟明在所有人都睡着之后睁开了眼,从孟末的肩头望着林兴修离开的方向,目光闪动。 最终他把头埋在孟末的手臂上哼唧着蹭了蹭,撑不住睡了过去。 孟末被他的动静惊醒,忍着抽气轻轻动了动受伤的那半边身子,让孟明靠得更舒服一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9章 人欢喜 孟明身上带着毒,他们不好带他进城,就一直留在了城外。 暗卫跑上两趟去林府将用得上的东西都搬来,再把酒儿叫来给大家都看了看伤。 但孟明的伤没有让她看,他们都明白,现在什么样的手段都已然无用,孟明只要能清醒地等到君留山他们回来就好。 “其实就算让我看我也最多能看看他还能活多久,但想来这也是没有必要的。” 孟明正倚着墙望着天,心情很好地哼着歌。 他今天换了一身寻常的衣服,没有把自己遮起来,酒儿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少年是真的油尽灯枯了。 就算莫上先生和岑侯在,就算还有第二份神药,也救不回来的那种。 人力有极。 酒儿不知道他是谁,但能看出来他经历了些什么,那是很多人都难以忍受的疼,现在也还在日日夜夜折磨着他。 但她看了看周围的人,又看了看因为孟末递过去的一块点心笑弯了眼的少年,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吃下那块点心对他而言不亚于吞碳,但他还是吃得很开心。 林兴修从那天之后就没有再提起过阿明亚喀的事,而是照常做着他的事,为了即将回来的大军跑前跑后。 他已经一点异样都看不出来了,来到这里也会偶尔流露出一点悲伤,但很快就会振作起来。 他还带着暗卫收拾了一下阿明亚喀留下的过年祭礼要用到的东西,站在院子里发愁看着。 “今年的祭礼还要重新找人来主持,也不知道王爷愿不愿意再帮一次忙。” 城中的生活回到了正轨,百姓都在热热闹闹地准备着过年,今年的年节会是最热闹的一年。 被人惦记着的大军也在风和日丽的一天,出现在了天地交接的那一线之间。 大漠里没有什么好讲究的,这里也没有什么权贵什么礼制,军府的将士和全城的百姓在翘首以盼后呼啦啦全围了上来。 小童被大人们拉得跌跌撞撞,急得一个劲叫爹,当爹的头也不回把人抄起来,好点的让骑上肩,随意点的往胳膊下一夹,或者肩上抗麻袋一样一丢,继续在人堆里挤着往前跑。 也不知道谁家倒霉孩子,在跑近了之后趁人不备,把家里过年存的鞭炮丢到了大军前,没等人反应过来就“噼里啪啦”炸了起来,红色碎屑漫天乱飞,洒了人一头一身。 君留山和林眉并马走在最前面,后面是岑见和诸将领,“受灾”最为严重的就是一马当先的他们两个。 突然的“袭击”让几个人都脸色一变,君留山的手都伸向了林眉,又在看清是什么东西后半路拐了个弯,展袖挡在了林眉面前。 战马稳得住,没被吓退也没有惊慌起来,但也早在人群乌压压欢呼着飞奔而来时就停住了蹄子不愿意动。 鞭炮炸响,更是嫌弃的扭开了头。 但一串炸了之后人群里就被丢了更多的出来,激动起来也没有个准头,到处都被丢的是,还有串险些直接丢到君留山的身上。 从人群里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林兴修等人吓得差点冲上去,后面姚远山的刀可是都出鞘了半寸,还是被岑见按回去的。 君留山随手拎住了那串被丢上来的鞭炮,丢给了混在人群中闹腾得最欢的少年郎,无奈瞥一眼自己被炸了个洞的袖子,对林兴修微微摇头,让他不用管。 君留山的纵容明摆了出来,被鞭炮炸得跳脚的少年们更是胆敢指天对地发誓,他们看见王爷笑了,侧王妃也笑了! 少年郎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没有人制止他们,百姓们就完全收不住了,抹着泪把在队伍前面的将士全围了起来,老的少的都拉着人,也说不出什么话了,把带来的东西全放到了还拿着兵器的手里。 没经历过这样阵仗的大漠外的将士都站住了,茫然看着这些眼睛红得一模一样的不同的脸,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接住了被塞来的一堆东西。 都没有看清是什么,沉甸甸压着手,几个年轻的忙得自己的兵器都掉到了地上还抱不过来。 大家都下了马,君留山和林眉也没能幸免,被几位长老和林兴修等人围着,扶着要给他们跪下的老人家,低声劝慰着。 一个将领和被塞到自己手里的娃娃大眼瞪着小眼,辨不清是那双手塞过来的。 梳着小揪光着屁股的小娃娃吃着手,眨巴着那双大眼睛,歪头盯着他的大胡子,趁着将领扭头找人的时候,眼准手快地用自己沾着口水的小手抓了上去。 将领痛得“哎呦”了一声,又转回头来瞪他,但瘦得显得眼睛很大的孩子完全不怕他,“咯咯”笑着抓着他的胡子晃。 旁边金沙关的将领凑过来看了看,在光屁股上拍了一下。 “这也不是我们城里的孩子啊。” 金沙关的小孩子都长大了,这个明显是在大漠出生的孩子,要是是金沙关的,谁都能认得出来。 这里也不止是金沙关的百姓,还不知道有多少个城池的人拖家带口地赶过来,就为了迎接得胜归来的他们。 “你就先抱着,一会再让人去问问,放心,赖不上你的。” 那将领同情的拍了拍疼得呲牙咧嘴又不敢碰这个小童的某人,转头自己也被拉过去头上被个少女插了朵很小很小的花。 花是大红的,边缘有一点点的嫰黄,像是不经意抹上的胭脂。 将领僵着脑袋一动不敢动,那花就别在他的耳边,被风吹得颤了颤,吓得他也一颤,连忙抬手要去接。 插花的人已经走了,但细细的花香在人群之中也能清晰可辨。 不知这花是哪里来的,但它是开在大漠之上的。 林眉本就是为了为了百姓才从马车出来换为了骑马,但被这一番吵闹,纵然是十分喜悦,也难免感到头脑胀痛,人有了几分昏沉。 君留山一手扶住她,现在百姓大多已经往后去了,他们前面空出了一些,他招来往亲卫怀里倒东西腾手出来的姚远山。 “城中军营不够,还是要劳烦姚将军带着人驻扎在城外,本王便先进城了。” “王爷放心,外面交给末将便是。” 姚远山下巴上还蹭着一层刚才被塞腊肉时沾上的油,他一边擦着一边点头。 林兴修忍俊不禁地抱拳,望了眼一路涌过去的百姓们和后面也没能幸免的将士,轻咳一声。 “离除夕还有十日,明日军府设宴,全城共庆,当是提前过年了。” “还请诸位将军一定赏脸。” 姚远山笑着在他肩上拍了拍,一切尽在不言中。 君留山带着林眉和岑见,和林兴修等人继续前行,有看见他们要离开的百姓,还想要追上来。 岑见停下马回头对他们笑得温和。 “王爷和侧王妃只是回城休息,诸位不必担心。” 那些百姓就停下了脚步,望着他们前进的方向,再三确定了君留山不是准备离开,也不是因为又生病了,才放心地回去。 莫上先生早就见势不妙,和暗卫从军队最后分散着跑了,绕路避开了人群,在城门口等着君留山他们来。 远远望着那边的盛况,他抹了把自己额上的汗。 “真是太吓人了,这满城的人涌上去,都能把人给淹了。” “这哪止一城的人,估计还有从其他城池特地赶过来的。” 暗卫也是心有余悸,他们最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局面了,之前林眉在城里就已经够受欢迎了,现在百姓差点要用热情和感激把他们都给淹了。 也是因为从他们来之后,每一次的举动都牵系到了整个大漠,而大漠在常年的暗无天日之中,回以了他们同等的甚至更多的敬重和感激。 这些感情堆积起来,就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大漠早已不知朝廷只听命军府,而现在的君留山和林眉在他们的心里,有比朝廷还要高的地位,足以比肩神明。 这一次出去的几十个暗卫都集体打了个冷战,露出难以言明的神情。 莫上先生捶着自己的老骨头,在君留山他们回来后一把抓住了兴奋跟在林眉身边,说着什么都要蹦跳起来的林兴修。 “林小将军,酒儿呢?” 林兴修被他打断了话,想了一想才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往城外一指。 “酒儿姑娘陪着折思统领他们在大祭司的院子里,不在城中。” 他说着一拍额头,又想起了一时激动忘掉的事,神色一肃。 “两位统领和孟将军他们前两日已经回来了,正在城外等着王爷,也要请莫上先生和岑侯过去看看。” “我一时高兴得糊涂了,竟忘了此事。” 林兴修神色慎重,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君留山看了看林眉有些泛白的脸色,略皱起眉放开了一直扶着林眉的手,调转了马头。 “你们送侧王妃回去,微之、莫上先生随本王过去。” “兴修你也留下,在这边将军中事务处理好。” “我也一起去。” 林眉伸手拉住了君留山的袖子,她一边捏着眉心打起精神,一边拒绝了暗卫要来替她牵马。 她看向君留山,先他一步踢了踢马腹往前走,君留山无奈拉住她,手里扣住的手腕都是冰凉。 “你身体还没好,该去休息了。” “无事,我有些事想要问一问孟明,问过再去休息。” 君留山想强硬一些,但林眉转过的视线让他又迟疑了,他只好找莫上先生劝一句。 可莫上先生坐在马车边,揉着肩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岑见倒是笑眯眯看着他们两人,但那副表情就让君留山放弃了指望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0章 天作弄 林眉自觉还没那么娇弱,虽然她确实伤得颇重,是过来之后最重的一次。 但又莫上先生和岑见两位轮流治伤调理,不至于连这么一点事情都撑不住。 君留山不得已又和林眉对视,两人在各自坚持之后,君留山先退了一步。 “去可以,但事情问清了,就让微之送你回来休息,今晚和明天都不能再多管事。” 林眉挑起眉梢,虽然还是不太满意,还是见好就收了,点头答应了条件。 林兴修抿了抿唇,没有和林眉多说什么,带着人先行回去了。 暗卫多数回去城中,分出几人来跟着他们往城外的小院走。 这边离院子不远,他们从城角绕过,骑马一直到了听不见那边欢腾之声的旷野,才看见那座小院子。 折思在院外刷着马,暗卫都在各做各的事,酒儿就蹲在沙地上晒着药材。 她偶然一抬头,就看见那边骑马过来的几个身影。 “王爷?!” “侧王妃、侯爷、师父!” 院里院外的人都被她的叫声惊动了,纷纷抬起头来看,果然是王爷他们回来了,都不由喜上眉梢迎了过来。 莫上先生又气得吹胡子瞪眼,跳下马就在飞奔到近前的酒儿头上敲了敲。 “为什么最后才看到为师!” 酒儿捂着自己脑袋吐了吐舌头,从莫上先生举起的手臂下一矮身穿了过去,亲亲热热地抱住了林眉。 “侧王妃你可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算一算时间,林眉都走了半个多月了,还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酒儿从来大漠之后,林眉每一次不见踪迹到再出现之后,必然会受伤。 这次王爷有那么多人在身边,现在身体也好了,她没什么好担心的,又为了林眉天天提心吊胆。 林眉刚下马就被酒儿撞得往后退了一步,两只手连着人都被她紧紧抱住了,一颗脑袋埋上来还使劲蹭了又蹭,虽说是撒着娇,但抱着她的手臂却用力到有些发抖。 她只能哭笑不得地艰难抬起手臂,在酒儿背上小幅度拍了拍,将咳嗽的声音压在舌根下,不让它从唇间露出来又吓到酒儿。 “本王妃没事,况且不是有侯爷和先生在吗,有他们在本王妃也出不了什么事。” 酒儿从她肩窝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反驳她。 “胡说,我又不是看不出来,侧王妃您又受伤了是不是?” 林眉默默挣出了一条手臂,拿手背给酒儿擦了擦眼泪,微叹一声。 都要忘了,酒儿也是个大夫的,这点伤哪能说句没事就瞒过她的,就是怎么爱哭这习惯还越来越严重了,说哭就能哭,对着谁眼泪都能收放自如。 “真的无事,莫上先生已经为我看过了,这些天都在吃药,再休养几天就好了。” 莫上先生抱着手臂在旁边冷笑了一声。 “这是休养几天就能好的事吗?麻烦侧王妃不要教坏老夫的徒弟,也不要讳疾忌医。” “望闻问切,侧王妃怎可在问上欺骗大夫。” 酒儿附和着莫上先生使劲点头,继续包着泪看着林眉,不得到准话誓不罢休。 君留山和折思简单地说了两句了解他们这里的情况后,就过来把酒儿从林眉身上拎开,放到了莫上先生的身边。 “知道侧王妃有伤在身,还这么莽莽撞撞。” 林眉身上没有太多伤,但偏偏最严重的伤在肩上,这些天最好的药用下去,才堪堪止住了血。 袍子下面是裹得厚实的一层纱布,坐马车和骑马本就颠着伤口的,哪里禁得住酒儿这样用力地抱着。 也就是林眉纵容着她,但莫上先生居然都不拦着一下。 君留山抬掌虚虚护在林眉的肩头,对莫上先生横过去了一眼,莫上先生按着酒儿脑袋摸了摸鼻子,没好意思说话。 刚才他是被酒儿气得忘了这事,林眉又表现得没有丝毫的异样。 岑见过来左右看了看,看见林眉鬓角一层细密的冷汗,他拱手笑了笑。 “不如先进去,让酒儿给表嫂看一看伤,再把今日的药换了?” “也好,都在外面站着干什么。” 林眉拉了君留山大步往里走,扫眼看过都在围观的以折思为首的暗卫们,这些个习惯绷着脸的现在都学会看热闹了,还不知道心里有多欢腾。 折宁吊着手臂没有出来凑热闹,在院子门口向走来的两位主子低头行礼。 孟末四人也没有出来,他们带着孟明站在院子里,君留山和他们颔首示意。 “孟将军稍待,有何事都等之后再说。” “酒儿,你陪侧王妃进去换药,微之,你和莫上先生替孟明看一看。” “是,王爷。” 大家分别领了自己的病人,君留山送林眉进了堂屋,岑见和莫上先生低声商量了几句,带着孟明去了阿明亚喀收放药材的屋子。 人分完了,屋门各自关上,暗卫搬来凳子给王爷坐,君留山看了看折宁的手和苍白的脸色,摆手让他们也坐下。 “你们的伤都怎么样了?” “属下的伤不碍事,侯爷之前就把骨头接上了,回来酒儿也给抹了药,大约再一月就能正常活动了。” “我等的伤也快好了,王爷不用担心。” 折宁和暗卫们都摇头怕君留山担心,在试图和他们王爷笑一笑却因为不熟练而失败后,也只能挺胸抬头表示自己很好了。 以前王爷是不会问这样的话的,他们知道王爷从来不是把他们只当做棋子,但能亲耳听见关心也是让人高兴的。 君留山眼角一跳,心中不由思量回去之后是否要把暗卫送回去重新训练才行,一个两个,都不成样子了。 孟末适时插话,拯救了大难临头而不自知的暗卫们。 他和孟彰都单膝跪了下来,孟寺也跟着跪了下来,但他没有低头,而是在两人之后向君留山投来一眼,目露恳求。 “王爷,末将为私心冒险将小儿带回,还请王爷恕罪。” “孟明之事,当时本王已经交由了孟将军自行处置,如此本王也不会再另行插手,将军不必担忧。” 君留山已经听岑见说了孟明的事,也知道他命不久矣,更是没有计较的必要。 孟末是个难得的帅才,孟家满门忠义,却因天意弄人走到现在的地步,君留山也是唯余叹息。 “当年是皇室容不得忠义之家,才逼得你远走大漠,你儿也才会如此。” 若非当年之事,孟明本该是千娇万宠的小少爷,也该在父兄之后拿起长枪,当个意气飞扬的少年将军,将孟家的旗帜插在边疆的城头之上。 若非当年,若非这许多算计,无辜之人何至如此。 “是我该代君家向你们赔罪。” 君留山长身而起,拱手一揖,宽袖堆积在沙地之上,人也久久未起。 孟末默然良久,双膝触地,叠掌叩首。 “王爷……孟家卫国,从未有悔。” “小儿时日无多,末将只求能伴他最后一程。” “他之罪,末将也愿一力承担。” 君留山扶起了他,折思也把孟彰和孟寺拉起来,孟末苦笑着看向了孟明在的那间房,放轻了声音。 “王爷,您也见过他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孩子,臣再见到他,几乎都不敢认了。” “有许多年了,臣闭上眼就是他满身是血地站在臣面前,但现在臣才发现,还有比他一遍遍的质问更让臣难过的事情。” 孟末搭在君留山手臂上的手无意识地蜷缩起来,狠狠地抓着掌下的布料,也抓在了君留山的手臂上。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稳住了自己的声音,不让它颤抖得太过厉害。 “臣原以为自己已然承受了太多的痛苦,但臣都难以想象的苦痛,却是他每天都在忍受的。” “本王明白。” 君留山任由他抓着自己,看着他几乎要弯下腰去才能喘过气来,才能不哭出来。 这里只有君留山能让他说一说这些话,也只有君留山曾经见过意气飞扬的孟家少将军,那是孟明本来该成为的模样。 他们少年时,谁能想到会走到今天。 连岑见都是想不到的,当年他还只是个跟在他们身后跑的小短腿。 君留山想不出能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站在那里,陪着孟末等着一切都过去。 孟末的突然崩溃让院子静了下来,屋子里也没有声音传来,只有院外的马儿时不时打一个响鼻,踢一踢蹄子,折腾出一点动静。 在屋里的人也沉默着,孟明衣服大敞地坐在椅子上,扯着嘴角笑,笑得岑见都看不下去了。 莫上先生和岑见戴着手套给他检查着身体,又放了一点他的血研究。 岑见抬起头来摘下手套,拿出火折子点了,烧得还剩最后一点了,他就捏着边角任由火卷上指尖,但丝毫没有伤到他。 “孟明,不要恨你的父亲。” 他把火折子收起来,将指尖的灰烬搓散,用水将手洗干净了,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少年。 孟明还在笑着,歪了歪脑袋。 “我怎么会恨爹爹呢?” 岑见的长睫垂下遮住了眼,在心里自动把这句话翻译了过来——“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不要恨他?” 孟明恨吗?他恨,但他也越恨就越痛苦,因为他想要爱他的父亲,即使这个父亲不要他了。 莫上先生去了里面的小间研究那些血去了,岑侯在外面整理着被主人遗落在这里的药材,他侧对着孟明,脸上被光影勾勒出一条冷漠的线。 “我认识你的父亲,在我还很小的时候,那时候他也还不大,就已经想好了该给未来的孩子取个什么名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1章 重生死 “其实谁都可能成为‘孟明’,但最后是你来了,于是你成为了最特殊的那一个。” 孟明不爱听这样的话,他对这样的说教深恶痛绝,挤出来的笑也没有了,只冷冷地看着岑见。 岑见脸色比他更冷,但不是对着他去的,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他挑选好了药丢进了石碗碾碎。 “结果呢?他珍视你、喜爱你,又放弃你、没有保护好你。” “孟明,你在这世上走了一遭,你觉得世间有什么东西是最重要的吗?” 孟明当然不会觉得,若是硬要选一个出来,也不过是死亡而已。 只有死亡能带给他永久的安宁,其余的情感都是短暂而易逝易变的,他也没有拥有过什么长久的东西。 哦,也不,还有绝望是长久的,就算他对痛苦怨恨都麻木了,绝望也是如影随形的。 他闭紧了嘴不想说话,也不想承认他的怨恨和贫穷。 岑见拿着碾碎的药过来,糊在了孟明的心口上,用纱布一圈一圈裹起来。 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药,孟明一直抽痛不已的心脏一下像被丢进了冰池之中,在极度的寒冷之后,麻木到没有了任何的感觉,连着身上其他的疼痛也被减轻了不少。 他满身的戾气也为之一缓,刚起了一半的火被冻住,只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岑见裹好了纱布顺手在他头上一拍,孟明还没有叫出来岑见就把自己的手摊在他眼前让他看了,就算是赤手接触到孟明,他也没有被伤到的迹象。 孟明的惊叫被堵在了喉咙里,微微张着嘴,像条鱼一样开合几下,说不出话来。 一直以来除了胡老,没有人能够直接触碰他,这将他隔绝在了人群之外,也让他和世间格格不入。 一个喜欢拥抱的孩子,再也没有了拥抱。 “要我抱一抱你吗?” 孟明被这句话吓得一抖,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坦然张开了手臂的岑见。 岑见就站在那里,身上还有赶路的风沙,有飞来的鞭炮碎屑,有一个很温柔的笑。 他等了很久,少年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岑见屈起手臂将他圈住,在他背上轻拍着。 “阿明,不要恨了,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最重要的,但有东西是值得为之生死的,你父亲可以为了你死,你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恨一点也不重要,不值得你带着它去往另一个世界,也不要带着爱去,干干净净地离开就好。” 孟明没有在他怀里哭,只是贴着他没有动,半晌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答应你了。” 在得到满足的时候,他一向是不吝啬的。 岑见半开玩笑地低头和他蹭了一下额头,弯起了眼。 “那我就多谢孟公子了。” 岑见在莫上先生出来之前替他穿好了衣服,孟明很贪心地一直抓着他的一只手不放,他也没有拒绝少年。 两个人就只好用另一只手配合着穿衣,磕磕绊绊地总算折腾好了,岑见把孟明牵了出去。 孟末他们早就收拾好了自己,林眉也在换了药后把酒儿哄好出来了,几人正围坐在一起讨论着折思他们遇见的那个男人的事。 一命的事孟明只说了一些,而在他背后的那些人孟明也不知道了。 君留山指尖敲着膝盖,低头沉思着。 林眉是当时亲自去了地宫的,也见到了火烧起来的景象。 “应该在火起之前焚仙门留下的人就被杀了,除了我遇上的那一些,也可能是我的出现打断了他们杀人的计划。” 但那些人为什么要避开她,又为什么不对她出手? “若是这样,只可能是他们认识侧王妃,也真的暂时不想和王爷为敌。” “依那人所说,他们也确实还没有对焚仙门之外的对象动手的意图。” 但这才更让人不解,他们究竟想要什么,又是否找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只是听那个黑袍人的意思,又并非如此。 “还有什么人和焚仙门有这样的深仇大恨吗?” 能在大漠戒严之时出现在这里,并且烧毁了整个地宫,认得林眉又无所顾忌的险些连累林眉丧命,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 找东西不该有这么大的动静,这样只会给他们自己增添麻烦,这么肆无忌惮,不是不在乎引来追查,就是恨焚仙门入骨,其他都已经无所谓了。 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而最大的问题便在于,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又来了多少人。 林眉想起那场大火还是皱眉,放火的人算计得太好,那火也明显不是正常的火,没有火油,没有任何的助燃物,火起之后直至烧塌了整个地宫,才熄灭。 没有再往外扩散,也没有放过任何一点地方。 若非有了她这么一个意外,里面什么东西都不会留下。 岑见牵着孟明出来时,林眉转头看过来,她还有问题想要问孟明。 “孟公子,我有一事想要相询。” “侧王妃还想问什么?” 孟明眯着眼跟着岑见走过来,很是配合地回看向林眉。 林眉正想要开口,两人走近之后,掩在岑见宽袖下的,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就进入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她张开嘴又闭上了,看着岑见挑了挑眉,君留山也从沉思中回了神,在注意到孟末他们的表情后扶住了额。 孟末几乎是不敢置信了,视线在两人之间反复打着转,孟彰陷入了迷茫,孟寺仰头望天。 折思和折宁跟随他们王爷一起扶住了额,并且艰难地向怔怔转过头来的孟彰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一刻就显示出了他们之间的默契,君留山和自己的两个暗卫统领想的都是一句话。 “微之岑侯,又怎么把人忽悠了?” 君留山默然看了看他的表弟,摆手让人坐下。 在孟末面前,孟明还是喜欢黏着自己爹爹的。 他欢快地跑到了孟末身边,但手上还拖着岑见没放,也把岑见拖到了孟末身边坐下。 “侧王妃想要问我什么?” 孟明在孟末身上蹭好了姿势靠着,提醒了突然就没了下文的林眉一句。 岑见对林眉无奈地眨了眨眼,林眉笑了一声,很自然地接着之前的话,也不再关注被孟明隐隐炫耀摆出来的手。 “孟公子可知道,焚仙门内,是否有何神奇之物,就像是我们找到的那枚玉戒一般。” 卷轴林眉和岑见都翻过了,东西年代不可考究,也残缺了许多,但上面讲了两样东西。 傀儡制作之法,和一个神话。 按照上面的记载,是能使活人同傀儡一样受人控制,同时又不会失去自己的思维和心智,甚至连他自己都不会感觉被人控制了,那些行为只会被他视为自发的行为。 和蛊虫不一样的是,最顶级的傀儡,是连一次眨眼,一次心跳,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能被人控制,甚至可以控制他们的记忆,和对外界的感知。 他们可以拥有长久的寿命和种种超出常人的厉害之处,力大无穷这些不过是最为低级的傀儡的失败表现。 但不论傀儡有什么样的改变,生死、变化都在主人的一念之间罢了。 而要做到这些,制作出最高级的傀儡,要配合神话故事里的一样东西。 并且那样东西,还能让人白日飞升。 林眉当时和岑见讨论时,还疑惑过。 “既然是制作傀儡的方法,方瞎子为什么会用在自己身上?” “卷轴只有一个人能看见,或许是被胡老误导了,最后害了自己也说不定。” 岑见并不奇怪,焚仙门的人都是这般爱互相算计的。 那一段缺了很多东西,曾经被人烧毁过,后来有人将碎片捡来重新拼凑成了卷轴,却没能补上中间缺失的东西,致使他们连那样东西的名字都不得而知。 但林眉在看过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她手上的碎片。 从天柱之极掉落,在大地上摔碎迸裂,散落成块流落到大陆四方之中。 “我没记错的话……在长使手中确实有一样奇怪的又和玉戒有一点相像的东西。” “我曾经偷偷见过长使亲自将东西借给胡老用了一天,长使唯一一次来这里,就是为了送那样东西。” 岑见拿出了被他随身携带的,当时在“埃苏”中从黑袍人身上捡来的那条血色的虫子。 林眉和折思、折宁第一眼看见那个瓶子时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直到岑见打开了瓶塞,露出了那条盘满了瓶底的血色晶莹的长虫。 浓郁的血腥气从小小的瓶口冒了出来,瞬间就占满了人的嗅觉,熏得人眼前发昏。 折思一把扯起了折宁退开几步,林眉面露嫌恶地靠近了君留山些许,身子往后仰,离得近的暗卫都立马跑开了,就连孟寺也把孟彰拉住和暗卫一起远离了那块地方。 不过一眨眼,岑见身边就空出了一大块,只剩下了孟明和被孟明靠着的孟末。 君留山巍然不动地抬手托在林眉背后,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看着岑见的眼神十分难以形容。 “微之,这是你养的?” 养的…… 林眉一边侧着头屏住呼吸,以免闻到更多的血腥气,一边也同样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君留山。 “王爷,这是岑侯从‘行尸’的尸体上挖下来的。” “而且当时这东西绝对还没有这么长。” 这么一想,说养的也是没错,没人养怎么能长这么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2章 养血虫 孟明好奇地凑近,眯着眼从瓶口上方往下望,那条懒洋洋盘着的虫子闻见了新鲜血肉的味道,瞬间从瓶底弹出,就要向人扑上来。 岑见一手拉开孟明,拿着瓶子的手用大拇指堵上瓶口,撞到他指腹上的虫子又悻悻缩了回去,半点不敢造次,等他移开手,盘在那里就和没动过一样。 “我试着用自己的血喂了一下,居然也顺利活下来了。” 刚才瓶里的动静其他人都没看到,只有孟明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还想要把瓶子拿过来玩,甚至跃跃欲试地想要被咬上一口试一试。 “阿明,不要捣乱。” 孟末把孟明按住,轻轻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孟明不情不愿地靠回了他的肩上,小心地没有让自己的头发接触到孟末的皮肤。 岑见一只手不太方便,只能就这样展示给君留山他们看。 “而且不知是被我喂养之后发生的变化,还是之前就已经有了一点能力,这虫子似乎还有着自己的思维。” “它会惧怕,也保留着对血肉的贪婪,但也学会了狡诈地获取想要的东西。” 他晃了晃瓶子,长虫坚定地装着死,半点没有反应。 “之前还有过一次,想要趁我不注意,从我的伤口钻进去。” 他手背上有条新长好的伤,是之前在矿道的时候被黑袍人划伤的。 那一次在喂血的时候,他故意逗了逗它,看着它小心翼翼地从瓶子里爬出,试图不引起他注意地攀上他的手背,从还没愈合的伤口钻进他的身体里,占据灵台。 之后岑见捉住它,用掺着一点杀虫药的水把它泡了三天,把它泡到半死不活,在这条虫子像人一样只剩一口气的时候才施舍了它两滴血。 它没有死,但也从此再也不敢来招惹岑见,并且似乎牢牢记住了岑见的气味。 就像刚才,碰到了岑见,它也能克制住自己吞噬人血肉的欲望,主动因为害怕缩回去。 君留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自己表弟的这种行为了,不过是把他送去外面走了一圈,怎么感觉他突然就有了奇怪的爱好和越发的恶趣味了? 他深深的觉得,他似乎有些对不起他的姑父和姑母。 “表哥别这么看我,我只是怀疑这就是那一次胡老养出的虫子。” 岑见当然能看懂君留山那些不可言喻的眼神,暗卫们敬畏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和君留山也是差不多的,林眉就更心情复杂了。 风评被害的岑侯想要握拳抵住唇轻咳,但抬到一半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瓶子,其他人除了孟明,看他的眼神近乎于惊恐,更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孟末浑身僵硬地坐在那里,握着孟明手臂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一分力道,尽量让自己不要情不自禁地抱起小儿子就跑开。 “岑侯还是小心一点……毕竟,是害人的东西。” 还是从尸体上挖出来的,想到这一点他就寒毛倒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只有孟明还记得他们在说的正事。 “为什么说这是胡老养出来的,这不是方瞎子给他身边那些废物下的吗?” “我不觉得方瞎子有本事从胡老手里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偷出来。” 岑见终于把虫子收了回去,并且因为君留山的眼神太过沉重,往回收的手在半路改道没有继续放进怀里,而是塞进了腰间的荷包。 这个虫子虽然和普通的不一样,但也可以说成是因为直接用在人身上,或者方瞎子用了其他的手段培养,不一定就和那样东西有关才造就了它的异常。 岑见在看过卷轴之后都难以断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和林眉讨论过按照卷轴上的情况,方瞎子他们那些人该是个什么情况。 “但是刚才我才确定了,这应该就是最为特殊的那些虫子。” “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其他的‘行尸’携带这种虫子,也没有再出现和那些黑袍人一样的还有自主行为的‘行尸’。” 可惜的是,当时他们没有把方瞎子解剖了来看看,他应该在林眉动手前留下方瞎子灵台里那条虫子的。 这样他或许能有更多的收获,也能明白卷轴上遗失的一些东西。 “我们都想的是方瞎子偷偷在自己身上做了实验,当时也以为他是为了焚仙门才来抢玉戒的。” “而他为什么不能触碰玉戒,必须骗着人替他去拿,又为何以为自己能够掌控虫子?” 因为阿明亚喀的事,他们对方瞎子的问题没来得及深究,尸体也被烧毁在了地道之中。 现在想想,还有更多奇怪的事情被他们暂时忽略了。 林眉被他提醒后也想起了很是奇怪的一点。 “他的眼睛,和所有的‘行尸’都是不一样的,当时是阿明亚喀先伤到了他的眼睛,才能杀了他。” “胡老在拿他做试验,而他还以为自己得到了胡老藏起来的秘密。” 她不由看向了觉得没意思,低着头正拿着岑见的手研究的孟明。 其他人都陆续反应了过来,也跟着将视线从岑见身上移到了他旁边的孟明身上。 “但是,胡老没能想到自己会这么轻易地死了,方瞎子他们身上的虫也在胡老死后,失控了。” 一手造成了那样结果的少年迷茫地抬起头,无辜眨了眨眼。 他想要杀了胡老很久了,也为此准备了很久,但其他的就真的不是他故意的了。 林眉被孟明故作纯澈的回望逗得轻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靠着君留山也没有再退开。 “这算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也算无意间替我们解决了一个大患。” 没有这环环相扣各自算计,没有金国的临时反戈,这一次的剿灭也不会这么轻易,这些都是因孟明而起,少年确实立了一个大功。 剩下的更多关于碎片和卷轴的事就不好拿出来说了,林眉和岑见默契地没有再说下去。 莫上先生拿着孟明的血分析完后出来,发现他们什么都说完了。 暗卫不经意地把岑见手上有虫子的事告诉了莫上先生,一群人表面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围观着莫上先生挽起袖子就去找岑见。 岑见被莫上先生堵住,斜扫他们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这是支着莫上先生来替他们解决虫子呢。 莫上先生一手叉着腰一手伸出来摊在岑见的面前,眉头扬得高高的。 他不清楚前因后果,但暗卫说的虫子太过难得,就算知道暗卫告诉他有自己的小心思,他也还是想看一看。 至于弄死虫子? 岑见和他对视了一眼,很干脆地把瓶子交给了他。 “每两日需要用血喂养一次,先生到时来找在下即可。” 看莫上先生拿着瓶子激动和宝贝的样子,他就知道他绝不会如了暗卫们的意,这条虫子还是能活着让他们继续耿耿于怀。 岑见挑起唇角笑着从人群里找出自觉失策的折思,折宁也同情地看了看还没发现岑见看过来的某人。 “莫上先生对这些东西,比岑侯更为了解。” 也比岑侯更有兴趣,指望莫上先生动手,那条虫子只会被莫上先生折腾出更多的花样。 孟末和孟寺他们要去军府商议之后清扫大漠的事宜,走前把孟明交给了岑见带着,少年没骨头一样挂在岑见的肩上,听着他和莫上先生交代怎么喂养。 现在就只剩这一条能折腾的,没弄得清清楚楚之前,也不能这么快就让它死了。 等岑见把虫子的情况都说完之后,孟明从背后双臂环上他的肩,半分力气都不想用了,岑见反手把人捞住,又在他额上摸了摸。 “又发热了,我带你先去休息一下,睡醒了吃完东西再吃点药。” 莫上先生也上来观察了一下,刚才拿到虫子的兴奋一下就没有了,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给孟明把脉。 没有再问的必要,也没有什么能吃的药。 孟明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头发一下下扫在岑见后颈上,把人痒得往前倾了倾,无奈地两手捞起膝弯把他背了起来。 莫上先生很想问岑见是怎么想的,但岑见向他笑了笑,微倾着身把人往上托了一下往厢房里走。 孟明半梦半醒间埋在他背上咳了起来,有什么湿腻的东西沾在了他的后衣领,孟明嘟囔着拿脸去给他擦,擦着擦着在岑见背上吐出了一大口血来。 黑红的血冒着凉气染红了岑见半边肩膀,颈子和侧脸也溅到了几滴,他还是慢悠悠地走着,一步一步踩得很稳。 暗卫先一步打开房门进去铺好了被子,其他人都在关注着这边,也没有了玩笑的心思,。 君留山看向莫上先生,老神医拢着袖子遗憾地摇头。 到屋子走得再慢也不过是那么几步的距离,岑见很快就把人放到了床上,温水和白巾一起送了进来。 他没让别人来碰孟明,莫上先生在门口把暗卫都叫了出来。 “那血里有毒,你们进去闻久了也会头晕的。” 岑见俯身给孟明擦干净了脸,回头看向还在门口担忧地往里张望的几个人。 “这里我来看着就好,劳烦拿上两套干净的衣服来,再找个火盆,这些一会都只能烧掉了。” “属下这就去办。” 暗卫连忙点头,岑见自己带着衣服倒是好找,孟明没有衣服在,身上这套还是之前让林兴修送来的旧衣,最后翻出一套暗卫的衣服送了进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3章 小孩子 孟明吐出那口血后反而有了些精神,也不想着睡觉了,配合地让岑见给他换了,又看着岑见把衣服拿出去交给暗卫烧掉。 林眉也在外面看着,岑见衣服上的血浸开了,从肩头浸满了半身,黑红的颜色触目惊心。 “侯爷倒是对那孩子好。” “倒也不是,孟明说起来也算我们的子侄辈。” 君留山洗着手,暗卫煮好了两碗粥端过来,飘着他们两人都不太喜欢的药香味。 “微之从小就对年纪比他小或者辈分比他小的孩子很是照顾,天生的。” “五岁的时候,他刚入学,遇上两个小辈分的宗室在学堂上打架,他就像模像样地逮着人教训了两个时辰。” 别家这么大的孩子虽然启蒙过,但要说讲什么道理什么的是不行的,他倒是一套一套,讲了两个时辰都没有重样的。 君留山当时就站在他背后,听着他能讲出个什么花来,也威慑着两个宗室不敢造次。 连先生想要阻止他,让他们回来上课,都被君留山一个眼神制止了。 仁宗批完奏章听说了这边的事,赶过来的时候,君留山正搬了张凳子坐着,低着头慢慢品着茶,还不忘给岑见备上一杯,岑见爬上了院中的一块石头,背着手老气横秋地还在滔滔不绝。 两个宗室站在那里,低着头,已经一脸木然眼神溃散了。 岑见当时到底说了些什么他现在已经记不住了,但那张嘴确实能说出花来是被他牢牢记下的。 “长大后微之就很少这样了,也不妨碍那两个宗室子弟每次看见他都会绕道走。不过之后学堂上都没有孩子敢捣乱了。” “但他对那些孩子都很大方,在孩子中很是受欢迎,只是性子独,也不是很爱和他们凑堆玩,难得遇上个他能看得上眼的。” 林眉不但知道了岑见的“丰功伟绩”,也从里面听出当年的君留山虽然冷漠,但也是个爱看热闹的。 她从眼角睨着负手望着院外,唇边噙着笑意的君留山。 “王爷不是一样也对他们颇为‘照顾’吗?” 君留山很是淡然地摇了摇头,把手上的水珠在帕子上攒干,端过两碗粥给了林眉一碗。 “这不一样,本王对他们没有什么好感,只是嫌他们烦而已。” 岑见是当年唯一能“烦”到他妥协的人。 林眉用勺子搅着粥,热气蒸腾着,那股药香被催发得更浓,两人都意兴阑珊,迟迟没有吃上一口。 林眉漫不经心地把院子里的人看过一圈,大家都在这里了,折思和折宁拉着莫上先生吃东西,酒儿也一直蹲在墙角不知道在捣弄什么。 但刚下定决心舀了一勺要送入口,她突然顿住了手,转头去看身边的暗卫。 “说起来,这次回来怎么没有看见薛净悟?” “……这个……” 暗卫呆了一瞬,快速回想了一下最近的事,最终不确定地低下了头回禀。 “薛公子,似乎一直呆在林府之中,最近也没有露面,属下去大漠之前和这次回来后都没有见到薛公子。” 暗卫之前大部分跟着军队出去了,君留山离开的时候又带走了最后几个暗卫,薛净悟又一直不声不响的,忙起来他们还真的没有留意到他的事。 折思和折宁也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离开的时间更多,也更忙。 君留山被莫上先生压在府里休养,连军府的事都没怎么管,暗卫不报,他也不知道薛净悟怎么样了。 林眉默然盯着他们,想不出该说什么才好,就在府里的一个大活人,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的吗? 暗卫们面面相觑,君留山也尴尬地掩唇干咳一声。 酒儿突然探出了脑袋,手上都是沙子,她一边洗着手一边替暗卫回答了林眉。 “我都有给他换药的,他的腿还要养一养,林小将军也安排了一个亲卫每天去给薛公子送吃食照顾他。” “不过最近薛公子嗜睡了一些,很少出门,也不方便出来。” 他那条多灾多难的腿现在就适合躺着不要动,之前因为在府里乱逛,差点又伤着了。 “骨头没长好之前再折腾一次,以后就没有机会再救回来了,腿脚的灵活这些定然会受影响,还会变得易伤易折。” 薛净悟作为伤患,比君留山和林眉他们听话多了,也真的没有再随意出来活动过。 林眉想到他的腿,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被她折腾出来的。 人没有事,每天还有人去照顾,她也就能放心了,就怕这边大家都忙得把人忘了,遇上焚仙门的人对他下手,死在林府都没人知道。 林眉没有忘记方瞎子说的话,她不怀疑薛净悟居心叵测,但她担心焚仙门想做什么手脚。 只是这也算是薛净悟的私事了,她和岑见他们听见那番话的都没有当众拿出来讨论过,但他们私下有没有禀报给君留山林眉就说不准了。 君留山没有提及,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林眉也就打算自己回去后再去问薛净悟。 而且还有很多事也要和他说一说,特别是关于碎片的,看看能不能再找出一些线索来,这里只有他是追查这件事最久的人,也是最了解焚仙门的人。 “罢了,等回去了我再去找他。” 酒儿把手洗干净,暗卫把给她的午饭也准备好了,她在过去吃之前瞄了一眼君留山和林眉的手,友情提醒他们。 “王爷、侧王妃,这个粥还是趁热吃比较好,凉了再吃就会很苦了。” 不想吃药的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手中的粥都已经半凉了,暗卫垂着手眼都不抬。 “王爷,灶上还有温着的,是否需要属下重端两碗过来?” 君留山无力地摆了摆手,眉头挤在一起,运气半晌,直接举起碗来喝了。 药材和小米都被熬得软绵,那股涩味也被完全煮了出来,虽然凉了之后闻着味道没有那么重了,但能苦得人舌头发木。 林眉看他一口气不停,就知道这粥喝起来是什么味道,也学着他的样子放弃了一勺一勺地喝,喝酒一样仰起头整碗灌下了肚。 喝完两个人都第一时间找暗卫要水,皱着脸勉强闭着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暗卫心有余悸地送上了水,偷眼看了在那边捋着胡子笑的莫上先生。 再晚一点君留山就准备回去了,那边还有很多后续的事情总归是要他来点这个头的,也不能一直找不见人。 而且阿明亚喀这边在年后就要封存起来了,他也不想过多地打乱留下的东西。 “本王和侧王妃先回去,微之留下来照顾孟明,暗卫也留两个下来。” 君留山看着暗卫将东西都收拾好了,又去看还在坐着细嚼慢咽的师徒俩。 “莫上先生是要一起回去还是留在这里看一看?” “老夫也留下来,先在这边研究一下那个虫子,有岑侯照应着,也安全一些。酒儿就跟着王爷回去了。” 虽然他很想让酒儿跟在他身边多学一点,但这东西太危险,君留山那边伤患也多,需要酒儿跟着去照顾。 反正离开大漠后酒儿就能被他带在身边教导了,还是不急于这一时。 酒儿也放心不下林眉,完全不想跟着师父蹲在这边,莫上先生一松口她就欢呼了一声,又在莫上先生横眼过来后捂住了嘴,乖巧且快地把东西吃完,一溜烟地窜到了林眉身边。 岑见被孟明缠着没能出来,君留山把事情都交代给了留下来的暗卫,本来还想请莫上先生多看顾一些,但看了看在场的人,他还是放弃了。 “看着先生一点,不要让他闷在房间里就不出来了。” “微之那边他自己心中有数,你们也自己小心着一点便是。” 毒和虫子都是极为麻烦的东西,暗卫不小心沾上哪一个都难说会有什么后果。 “是,属下明白,请王爷放心。” 两个暗卫慎重抱拳垂首,莫上先生已经不耐烦地挥手赶人了。 “行了,有老夫看着呢,倒是王爷和侧王妃,不要又把自己弄得起不来身了。” 一次看不见就出一次事,都要把他老人家弄出心理阴影来了。 “侧王妃的药和方子老夫都给了酒儿,王爷的药方也有了变动,酒儿会每日看着的。” 君留山翻身上马,又握住了林眉的手将人带上来,林眉的伤本不适宜骑马,君留山抱着她骑还能安稳一些。 一行数十人也算浩荡,但现在城中的人都被归来的军队引了去,他们回返时没有被过多地注意到,只有守城的将士激动地和他们行礼问安。 林府内林兴修留了两个亲卫在等着,每日会有士卒按时过来打扫各间院子,热水这些也都是备好了的,他们一回来收拾一下马上就能放松下来休息。 亲卫之一上前替君留山和林眉牵住马,府中排不开,他们在大门前就停了下来。 “王爷、侧王妃。” “兴修呢?” 君留山站稳后回身将林眉半抱了下来,折宁带着大半暗卫先进去检查收拾,折思留在外面跟着他家王爷和侧王妃。 “将军还在军府议事,今晚恐怕难以回来,但将军说,明日的宴会请王爷和侧王妃一定要去。” 另外一个亲卫和暗卫分别一人牵了几匹马,要绕到后门去把马安置了,留下的亲卫一边引着人往里走一边眉开眼笑地,语气里的兴奋和激动压都压不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4章 久难醒 他在前面走着,但余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后面的人。 “王爷和侧王妃这一次杀贼灭虫,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二位才好。” “明天不但有宴会,还有长街宴,您一定要尝一尝大家伙的手艺,虽然是比不上王府和宫里的,但都是老百姓的心意。” “这还是大漠第一场长街宴。” 大岳和九蛮都有在年节时摆宴的习惯,这个宴不是家中的私宴,也不是官宴,而是长街宴。 若是一座城,便是在城中主街上,由官府出头城中大户主办,而村中就是在村子最中心的路上,由里正、村长、乡老共同操办。 京城则是皇家出面,各衙门通力合作,西城、东城和升平正街各摆一宴,正街长宴过百福、元安、久承三门,一直连入宫中年宴。 不过大漠里从来没有过,金国没有这样的习俗,大岳占领大漠后没有这样的余力。 他们都很是期待,时间虽然赶了一些,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着自己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 从其他城池赶来的人也带来了自己准备的酒菜,准备到时候就借着谁家的灶头热上一热,他们都想将东西放上长宴,献给救他们于水火中的人。 君留山和林眉在吃惊之余,于对上的目光中一起笑了起来。 他们先把林眉送了回去,酒儿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这几天都会由她一直跟着林眉照顾,其他人毕竟不太方便。 “今天好好休息,本王很是期待明日的长街宴,侧王妃莫要缺席才好。” “妾身也是。” 林眉笑着跨进院门,回过身来看着君留山。 “明日是同乐之时,妾身自不会缺席的。” 他们在门口分别之后,不一会就有暗卫送来了沐浴用的水,还有君留山让人送来的一套衣服。 这些时日林眉都是做的男子打扮,简洁又便于行事,陡然看见这一身从京城带出来的贡缎裙衫,还有些不太习惯,配套的首饰香囊也一并给她配好了。 她从盒子里捡起顶端镶着一颗东珠的素雅发簪,在指尖转了一圈。 酒儿扒着她看了看这一盒子成套的佩饰,眨了眨眼。 “这些是王爷让人给侧王妃做的,之前我都没有看见过。” “又漂亮又大方,很适合侧王妃呀。” 林眉好笑地把那根簪子插到了酒儿的发间,随手合上盒子。 “算了,戴不惯了,没多久就要回去京城了,还是让本王妃先多松快两天。” 明日是为了犒劳军队,她继续一身男装也更方便一些,这些还是留着等回京了再说。 在大漠自在久了,想着要回去面对那些繁华喧闹,短时间内估计还脱不了身,她就一阵说不上的不喜。 反正君留山送过来了又没有说她非穿不可,林眉让酒儿替她先收起来。 酒儿把发簪拿下来放进了盒子里,从里面把那个香囊捡了出来,举起来晃了晃。 “要不侧王妃您还是把这个戴上,好歹是王爷精心为您准备的,这个配上男装也是好看的。” 香囊是淡青色素面的扇形,没有绣花和过多的坠饰,只有收口两边垂下来的两个小小的狮子衔球金铃铛。 林眉打量了一眼,又想起刚才君留山的那个笑容,温柔了眉眼,满目的光华,她没有反对,去里间沐浴去了。 酒儿在后面收拾着东西,轻声哼着一首小调,准备一会就去和暗卫说一说,让他们告诉王爷,明天也要带一个香囊,和侧王妃配成对。 不说的话,他们家王爷是定然不会戴这样的东西的。 林眉洗好后把头发擦到半干,看了看天色还不算太晚,和正在熬药的酒儿说了一声,出去找薛净悟去了。 酒儿在后面还想叫林眉不要忘了回来喝药,但等她追出来,林眉早就走得不见人影了。 薛净悟的院子安排得比较偏,林眉过去时里面也没有点灯,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人在。 外面也没有人守着,暗卫也不好贸然过来,弄得像是监视一样。 林眉走上去敲响了院门,等了好一会里面才响起一个没精打采的声音。 “来了,等等。” 说着话听起来还打了个哈欠。 木门“吱吱呀呀”地被往外推,林眉给他默数着数,一直数到了二十,院门才被推开了。 推个门像推了一块巨石一样的人斜倚在门后的边墙上,一腿虚悬着,抱臂在前眼睛都睁不开地垂着脑袋,像在梦游说着梦话一样。 “吃的不用给我送了,之前的饼还有,我自己弄来吃就好,这两天让我多睡一会,另外侧王妃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就和我说一声。” “劳烦你了。” 林眉抬脚踢了踢木门,高挑起眉嗤了一声。 “我都回来了你还没睡醒,是准备继续睡到什么时候?” “嗯……?” 薛净悟掀起了一边眼皮还迷愣着,视线跟乌龟一样往上爬着,一直移到林眉的脸上,但林眉怀疑这个人根本没有看见她,只是做出了这么个动作而已。 目光在林眉脸上顿了许久才缓慢地聚起焦来,又隔了许久大脑才开始转动,最后薛净悟怪叫了一声,一下就往上蹦了起来。 也该说不愧是神偷,轻身的功夫是真的好,就算一条腿断着,也能平地拔高一头撞上上面的斜檐,发出好大的一声巨响,要不是被挡了一下,估计还能飞上天去。 林眉表情被他惊到了空白,只来得及上前两步在人砸到地上,特别是再把他的腿砸断一次之前,伸手随便抓住哪里把人拎住了。 薛净悟脑袋就离石阶一指长的距离,被林眉拎着腰带横悬在半空,他偷眼去看,林眉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咳咳、咳……” 应该是因为姿势不太对,他吞了口口水又蓦然把自己呛着了,头朝下气息不畅,咳得满脸通红。 林眉拎他这么大一个人本来就费劲,更别说一咳起来还不由自主地乱动,当即满脸嫌弃地把人往地上放,让他坐到了台阶上把那条伤腿好好放着,揉着自己的手腕毫不掩饰对他的鄙夷。 “薛公子几日不见已经被自己睡成了傻子吗?虽说快过年了,但这样的表现搭了台子也没人会给赏钱的。” 薛净悟弯着腰咳了半天总算理顺了气,一张脸不知是咳红的还是羞红的,望天望地望白墙灰瓦,就是不看林眉一眼,也闭紧了嘴不说一句话。 表面上薛公子还是能端得住的,除了脸红透了也没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他的心都在滴血了,想他一世英名,居然就毁在了这么一遭上! 呜呼哀哉。 林眉不想和他在外面浪费时间,又踢了踢他,从他身边跨国大步往里走。 “起来,进去说。” 薛净悟又干咳了几声,撑着地慢吞吞爬了起来,他出来衣服就是随手抓了外袍披上,鞋袜都没穿,更别说头发了,散乱地披着,还有几根在头上支棱着,活像鸡毛。 趁着林眉走在前面看不见,他连忙把头发扒拉几下,又把被系成了死结的衣带解了重新系好,鞋袜是没办法了,只好做出坦荡的样子,赤脚也是为了潇洒。 林眉虽然没有回头看,但他就一只脚蹦着走,状态又实在不好,她也难免多留心一二,薛净悟干了些什么都被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实在是想要扶额,又不好再刺激薛净悟了,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若是被刺激出了什么问题来,还不好收拾。 薛净悟出来时没有关屋门,但里面窗户布帘遮得严严实实,还没走进就能感觉到闷热之气。 林眉走到一半转脚往院子的石凳去了,薛净悟也讪讪笑着跟着过去坐下。 “侧王妃见笑了。” 林眉上上下下看了看他,眉头一点点挤到了一起。 “你到底怎么回事,我走之前就见着你有些不对了,莫上先生在这里你也没请先生看一看吗?” “小生没事,只是长年都有的一点小毛病罢了。” 薛净悟之前是被强行吓醒的,坐下来困意又开始泛上了头,不过强撑着不愿给林眉看出来。 但上下眼皮还在止不住地想打架,拉都拉不住,他自以为还端正对着林眉,其实人都快要从凳子上滑下去了。 林眉抬脚架住了他要磕到地上的腿,又一手揪住了他的后领,无奈叹了口气,眉间的刻痕也更深了。 这才不过说了一句话而已,人就已经人事不知了。 只是要让她把薛净悟带进屋子还有些困难,这里也不见其他人在,想要叫人怕都是叫不来的。 林眉为难地看着已然双目紧闭的人,把人放回了凳子上,刚松开手人就往下溜,她只能辛苦把人搬去墙角靠坐着,再出去找人来。 暗卫本是在里外收拾东西,还要检查府中有无异常,在明日长街宴之前他们还需配合林兴修那边把城中都给清查一遍。 林眉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暗卫。 “你去城外请莫上先生回来一下,薛净悟出了事,请先生回来看一看。王爷那边本王妃会去说的。” “是,属下这就去。” 她简单把薛净悟的情况说了,好让莫上先生心中先有个底,暗卫听完后点头,立马把手上的事交给了他人,往林府外飞跃而去。 林眉又去找了酒儿,让先去看着薛净悟,她还要去找君留山借折思用一用。 君留山刚沐浴完准备躺下睡上一会,就见林眉来敲响了门。 “何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5章 盲猜测 林眉在院中看了一圈没有找见折思,也没有看见守在这里的暗卫。 “妾身来找王爷借上两个人,薛净悟出了一点事,妾身同酒儿也不好搬动他。” “暗卫也都寻不见踪影,刚见了一个托他去请莫上先生回来诊治了。” 薛净悟? 君留山回来后也和暗卫提起过一句,只有一个暗卫还记得林眉走前交代过几句。 “当时侧王妃便言薛公子似乎身体出了些问题,让属下看着一些,但后来太过忙乱,林将军又派了亲卫前来,属下实在没能顾得上。” 至于出了什么事,似乎从那时开始薛净悟就没有出来过,暗卫也不好闯进他院子去看人如何了。 亲卫并未有说薛净悟有何不妥之处,暗卫还想着可能是他想要避嫌,不愿过多掺和到现在的朝廷之事中,也不愿有窥探军机的可能。 之前在京城的时候,薛净悟和他们侧王妃关系虽好,但也一向是不会插嘴江湖事之外的问题,更是一直避着他们王爷的。 “薛公子怎么了?” 君留山一边绑着头发一边往外走,出了门时头发被绑好了,他放下手时自然地就经过了林眉的身边,林眉略有些惊讶地被他拉住了手。 “王爷要亲自去?” 薛净悟和君留山的关系可从来没有好到过,君留山能这么关心他的地步,林眉也没忘了她上次和君留山吵架时的事。 说来,从那次之后,两人好像都还没有好好说一次话的时候。 君留山握着林眉的手牵着她往外走,暗卫从不知哪个角落跳了出来跟上了两人的脚步,也对君留山要出去的样子很惊讶,但看看后面的林眉又是了然。 只是事情同他想的不同,君留山也没有停下来解释。 “你让折思抽两个人去薛公子的院子,那边出了些事,酒儿呢?” “酒儿姑娘之前也急匆匆地出了院子,看方向似乎便是去的薛公子那边。” 暗卫还以为他们王爷是要和侧王妃出门,不知道怎么和薛净悟扯上了关系,他是恰好回来的,先前林眉和君留山说的话他也没有听见。 路上遇见酒儿背着药箱跑过去,现在想来也是往那边去了。 “本王知道了,你去找折思。” “是,属下这就去。” 暗卫应声之后又消失不见了,林眉还没想明白也就是找人来抬一抬薛净悟,怎么就这么兴师动众了起来。 连君留山都被惊动了,虽说他是主动要去的。 她想不明白,但没有在这时候去问君留山。 君留山没有回头看她,但似乎对她在想什么心知肚明,两人现在都只能徒步走着,离薛净悟的院子还是有不短的距离。 他在走出一段路之后突然出了声。 “你肩上的伤还好吗?” 林眉条件反射地活动了一下肩膀,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之前拉薛净悟的时候,她都是用的没有受伤的手,避开了自己的伤。 “妾身还记得自己受了伤,小心避开了的,王爷放心。” “你奇怪本王这一次怎么这么关心薛净悟?” “王爷运筹帷幄,妾身也不过想上一想,并无多余意思。” 林眉不想顺着君留山的话题走,笑着反把话给推了回去,君留山也低笑了一声,拇指在她有些冰凉的手背上擦过,把她的手全包在了自己的手心。 “本王听暗卫说了你们在矿洞中的事。” 那也就是知道当时方瞎子说的那番话了,关于薛净悟和焚仙门的关系的话。 但林眉不觉得君留山会这么容易就被两句话挑动,就算他一向不是很喜欢薛净悟,摄政王公私还是能分得清的。 君留山也确实不是对薛净悟有了怀疑。 薛净悟的来历神秘,他一直知道他让人查到的不过是些障眼法,实际上的除了神偷这个名号样样都是假的。 像这样的江湖人并不多,大部分江湖人还是会有个来处、有个出身,薛净悟什么都没有,无依无靠、无根之萍。 但他想知道的无非是薛净悟会不会伤害到林眉,而他的身世在之前并不重要,现在和焚仙门扯上了关系,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而且…… “本王只是想到了孟明。其他的都可以后再说,孟明之事却让本王心有余悸。” “薛公子出身成迷,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的师门和害孟明至此的胡老有关,孟明已然不可救回,那他身上是否也有不寻常的东西。” 林眉悚然一惊,她之前并未想到这一方面去,也不能肯定地告诉君留山薛净悟无事,事实上,她觉得君留山的猜测不无道理。 胡老用在孟明身上的手段,是否用在过其他人身上,和胡老同出一门的薛净悟,曾经被其他人这样对待过吗? 这些他们无法断定,薛净悟出事的时机也太过巧合。 “我已经让人去请莫上先生了,酒儿恐怕不足以应付这样的局面。” 林眉反超过了君留山,拉着他大步向前,要是有个万一,酒儿和暗卫都可能因为没有防备,接触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两人赶到薛净悟的院子时,暗卫也才从墙头落下,酒儿还蹲在院子里守着薛净悟,正皱着一张脸给他往虎口扎针。 “王爷?侧王妃,薛公子情况有些怪。” 她听见动静回过头来,先是看见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君留山,之后才是又落到后面去的林眉。 不过现在重要的是薛净悟的事,酒儿鼓着腮帮子,脸都要皱成个包子了。 她知道薛净悟的情况有些怪异,但又说不上来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劲,也把人叫不醒来。 林眉点头示意知道了,和君留山自然地分开了手,走过去先拉起酒儿检查了一下,碰到薛净悟的手也没有什么异常。 君留山让暗卫先把人给搬进屋子里。 “先注意不要碰到他了,酒儿你也先给自己检查一下。” “嗯?怎么了?” 酒儿被林眉翻着手看了看就直觉不对了,君留山又特地吩咐了一句,更是让她摸不着头脑,但她还是听话地给自己检查过,并没有什么事啊。 林眉放开酒儿,给她拍了拍袖子上沾到的土。 “给他诊治的事情等你师父回来再说,你说怪是什么意思?” 酒儿看了看林眉松了口气的神色,又看了看那边君留山看着被暗卫搬动的薛净悟隐隐凝重的目光,很认真地又把刚才试出来的情况想了想,但还是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公子……我刚才怎么试脉和检查,他的身体都是没有问题的,内息也极为顺畅,除了腿伤,他的身体比一般人还要好一些。” “他确实是神完气足的,但不论我刺激穴道,还是用药,都叫不醒他,我也试过在他耳边大喊,也没有用。” 林眉敛眸沉思着,暗卫已经小心地把人抬了进去,君留山站在院中正在观察这里的环境。 酒儿不自觉揪着自己的辫子,嘟着嘴更是不开心。 “我也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了,还是得等师父回来才行。” 君留山有心想和她说一说莫上先生带她走的事,但现在也不是好时机,他和林眉摇了摇头,两人都没有安慰明显沮丧起来的酒儿。 林眉回到君留山的身边,两人低声讨论着薛净悟的事,暗卫在里面把屋子的窗户和帘子都打了起来,让屋中的浊气能散一散。 “他这样子……我之前离开的时候,他还只是有些嗜睡,好歹人还是清醒的。” “酒儿看不出来,至少证明了这件事不那么简单。” 酒儿是莫上先生唯一的徒弟,就算她现在自己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但相比世间大部分的医者,她在这个年纪已经有了大部分人都达不到的医术。 君留山眸色更沉,但也暗暗有些叹息。 只是她常年呆在君留山的身边,既开阔了她的眼界,也局限了她的眼界。 林眉虽然不知道莫上先生和君留山说过什么,有什么打算,但她也莫名懂了君留山想说什么。 “看来只能等莫上先生回来再说了,王爷要不还是先回去休息,等先生回来了再过来看着?” 君留山收回视线移到了林眉的身上,抬手在她鬓角收拢了碎发别到耳后,上面还留着一点水汽,和一直存在的凉意。 “还是你回去休息,一会折思来了让他在这里看着,你今日的药吃了吗?” “侧王妃还没有吃,都热好了在小厨房的炉子上,侧王妃你还是先回去把药喝了,这边我也留下来看着就好。” 酒儿还看了一眼林眉的肩膀,林眉活动了一下表示自己无碍。 折思匆匆赶来,君留山不由分说地又握住了林眉的手拉着人走。 两人回去了林眉的院子,君留山从小厨房里找到了温在炉上的一碗药,端了出来盯着林眉。 林眉不由怀疑起了君留山是因为自己吃了药,想要看她也受这一次折磨以平衡心理,之前几天都是两人对坐喝的,没有看着别人喝药的舒适感。 君留山见林眉站着不动,还特地把没有多少热气飘着的药往前递了递。 “本王试过,已经不烫了,刚好可以入口,再晾一会又该凉了。” 林眉无言地盯着君留山,但也没从他眉眼间看出有一点看热闹或是幸灾乐祸来,只好接下碗眼睛一闭仰头屏息往下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6章 一颗糖 碗沿刚离开了唇,一个圆球状的硬物就被推进了嘴里,跟着上来的是柔软温热的肌肤,在唇上触之即离。 林眉睁开眼,看见君留山拿帕巾擦着指腹上褐色的药汁。 一颗硬糖被她卷在舌尖慢慢品尝着,酸得她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像是山楂味的,但又有一丝品不出是什么的甜味在。 君留山低眼笑了笑。 “今天就这一颗了,暗卫找来的也不多。” “堂堂摄政王,现在连一颗糖都要小气了?” 林眉把糖团了一圈,驱走了口中的苦味,糖也化得差不多了,只有舌尖还留着那样的酸甜。 她难得的,还想要多要一颗。 但君留山风轻云淡地背起了手,林眉也没有找出他是从哪里拿出来的糖。 “摄政王是坐拥半壁江山,但我现在只有一包糖,本王也是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大漠贫瘠,这还是暗卫同人家小孩子抢着买下的。” 林眉忍不住笑了起来,边笑边在他肩膀上拍着,看他露出了无可奈何的样子笑得更为畅快。 她笑得没有多余的精力说话了,但君留山替她把她想要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是,本王现在连一袋子糖都要让人去和别人争着才能买下来,也一天只能吝啬地拿出一颗来。” 他说着说着也笑了起来,真心实意毫无掩饰地笑着,唇角微微弯起,眉眼半垂,不像林眉已经笑到低头抵在了他肩上,双肩都在抖动。 “这糖还全是给你备下的,连本王都没有。” 若是在京城,定然是不会这般的,让人知道估计还会惹来善意的笑话,但他却很喜欢这里。 林眉一手轻轻勾着他手臂上的一小片衣料,还是止不住自己的笑意。 “一天一碗药,换来王爷的一颗糖,也算是公平。” 她没有说还有别的糖,没有糖也还会有点心,就算大漠再贫瘠,这些东西也不会真缺了他们的,连林兴修都能给她找来点心,虽说品种单一了些,至少还是不缺的。 君留山若是真心想要,暗卫就算从大漠外带进来,也是能送到他手上的。 但两个人都默认了只有这一包糖,林眉也觉得只有这一包糖是最合她的口味的。 她哼笑着把君留山的手从身后拉了出来,将空了的药碗放进了这只手里,挑了挑眉。 “妾身可没有糖,就以此碗,聊报王爷厚恩了。” 君留山看着这一个碗,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去把它洗了。 林眉不动声色地负手看着他,摸了摸袖子坠下去的那一块,用手捏住了藏起来。 在摄政王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去打水学着洗碗之前,暗卫来报,莫上先生从城外回来了,已经去了薛净悟那边。 “岑侯还带着孟明公子一起回来了。” 他们其实也才分开了半天,没想到又要见面。 君留山和林眉都敛了笑意,之前让暗卫去叫人,林眉还没有想到那么多,但岑见看来是已经想到了君留山的那些顾虑,特地回来了。 走前君留山把碗顺手放在了暗卫抱起的拳上,习武之人手很稳,就算突然被放个碗上来也能瞬间找到平衡,碗放在上面丝毫没有摇晃。 “本王和侧王妃过去看看。” 暗卫没有半点异样地把碗收起来就进了小厨房,没有跟上他们。 两人到了薛净悟院子时,莫上先生和酒儿在里面,岑见陪着孟明在外面,正在和折思说话。 “……之前你们都没有发现吗?” “属下之前跟着军队去了大漠,这边没有顾得上,回来也没有想起,是属下失职。” 孟明趴在岑见的背上,打着哈欠拉着岑见的一缕头发晃荡着。 “这也不能怪他们,这样的东西,不是发作起来,谁也查不出来,里面那个老头之前不也没看出来吗?” 岑见还是眉头紧皱着,随着头发被扯动偏了偏头。 君留山和林眉的脸色沉了下来,君留山跨进院子,摆手制止了折思的请罪。 “先生看出了什么来?” 岑见拍了拍孟明的手,让他先老实一点,又严肃地转过身面对两人,压低了眉头。 “是蛊和毒,我们之前都没有看出来。” “时间应该很久了,最近只是被引发了出来。” 孟明把下巴搁在他肩头偏着脑袋,看着从这两句话后就没有话的众人,不解地眨了眨眼。 毒是莫上先生看出来的,蛊是他看出来的,谁下的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但君留山和林眉居然都没有追问,像是已经了然于胸了。 还等着被夸两句的孟明有些失落,拿下巴在岑见肩头蹭动着。 岑见抬手按住了他的脑袋,在头顶上揉了两下以作安抚,还是孟明虽然年纪还小,但身量高,现在趴在他背上也就刚刚好。 暗卫来的时候孟明也才喝了药,不再吐血了,暗卫三言两语提到林眉说的薛净悟的异常,岑见也就想起了方瞎子的话,直觉带他回来会有用。 但孟明现在别说走路骑马了,你让他自己从床上坐起来都是难的,岑见只好一路把人又背了回来。 孟明喜欢被他背着,不用隔着种种防备,能像平常人一样无所顾忌地接触,而且岑见看着还有些削瘦,但背着他的时候又稳又温暖,就像他小时候被孟末背着一样。 到了地方岑见想让他先躺着休息一下他也不干,就要赖在岑见的背上。 “毒不算什么大事,只是一种慢性的会让人逐渐虚弱的常见毒药,很容易就能解。” “之前一直没被发现是因为藏在了蛊虫之中,蛊虫发作时毒药才会被吐出来,融进薛公子的血液中。” 林眉冷着脸挑起了眉,她已经明白过来有什么用了。 “配合他现在这样的昏睡,若是没有我们在,这种毒只会在他昏睡的时候,就让他一直虚弱下去,直到再也醒不过来?” “表嫂猜得不错。” 岑见点了点头肯定了林眉的猜测,君留山微低着眼思索着,没有出声。 但林眉有一点不解。 “为什么不找一些更烈的毒,还要费这样大的功夫,或者直接用蛊虫害死他便是,又何必多添一道毒。” 孟明终于忍不住积极地竖起了自己的一根手指,欢快地回答了林眉的问题。 这些他可是比莫上先生和岑见都要知道得更清楚,当药人的时候他也偷偷学到了不少东西呢。 “因为这蛊虫奇特,不但能藏毒,还能全由蛊主操控,并且和那些一般蛊虫不同的是,还能凭此吸纳人的功力。” “一般的人还用不上这样的蛊虫。” 他们之前还讨论过能让人变成行尸的虫子是不是蛊虫,结果发现不是,现在这里就来了真的蛊虫了。 这样的蛊虫一般人用不上,是因为微弱的功力让人看不上眼。 “或许是因为更过烈性的药,一来虫子承受不住,二来吸纳功力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岑见接着孟明的话说了下去,但更多的也不需要他说了。 薛净悟和焚仙门一定有关,但他自己知不知道这件事说不好,又是如何和焚仙门闹翻的也说不好。 林眉捏着眉心重重吐出一口气来,君留山抚平袖口垂眼看了一会,又抬起眼看向岑见,眸色深不见底。 “能知道他体内的蛊虫是什么时候有的吗?焚仙门能有多少这种蛊虫?” “莫上先生还在为薛公子查看,阿明说这样的蛊虫至少胡老手中是不多的,教中的用毒、用蛊大家也不止胡老一个。” 君留山拼凑出了一个更为庞大的焚仙门,也想到了以前没能想到的许多事。 焚仙门本是江湖门派,做的却是邪教之事,并且真的相信且追求着什么长生不老。 按理说宗教之中几乎全是求长生的,但这也要分用什么手段来求,自己炼个丹也好,折腾各种修炼也罢,那都是自己的事。 传教修功德,学会配合朝廷官府,稳定民心,朝堂上站着的人也不介意扶持一把,笃行宗教的皇帝朝臣也是有的。 但给朝廷找不痛快,再残害一下百姓,并且野心越来越大,这就是逼得朝廷把精力转过来对付你了。 焚仙门几乎把这些全都做了,行事不再张扬之后,他们的野心也更为膨胀,暗地掳掠残害的人也更多,手段更肆无忌惮。 君留山起先只是为了替战王报仇,也为了还给大漠一片安宁,没有转头来赶尽杀绝的精力在。 但现在,他不得不把一部分的精力抽出来了。 这些人不能留给君后辛来对付,没有出过皇城的皇帝是看不见这样的威胁的。 而且他还有些庆幸现在在皇位上的不是先帝,不是他的兄长。 “当初也幸好有姑父守在先帝身边,先帝笃信仙法,追求长生,若非姑父在,这些人定然会出现在先帝身边。” “也说不定确实打过这样的主意,但被姑父挡了回去。” 西夷皇室、前金皇室身边都有了焚仙门的人,突厥蛮子情况特殊,焚仙门也是尝试过的,而九蛮虽然没有发现,却也不能说焚仙门就放过了他们。 而和他们一样追求着长生,最为有理由接近,也和他们同属一国的先帝,不可能没被焚仙门打过主意。 “只是那时本王和微之都还年少,无从知晓这些事。” “若真有此事,想来知道的人也不会很多,毕竟事关先帝的安危和颜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7章 血之用 岑见被孟明蹭得肩头的衣服皱了一片,拖着人脑袋叫他换了一边,把衣服拍了拍。 “若是真得了先帝的承认,打着为了先帝的名号寻求长生之法,能拦着他们的人便很少了。” 历代来,打着名正言顺的旗号,做出伤天害理之事的例子并不少见,君留山和岑见最为担心的便是如此。 先帝身边有老岑侯,新帝却视他们为敌,焚仙门若是趁虚而入,借君后辛的心思挑起争斗,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君留山也无法在第一时间不留后患地铲除他们。 “终究,两年时间还是太紧了一些。” 君留山一声叹息,求得莫上先生给他三年余命时,他尚且可言足够,可天下之事,到底是在天命之中,而天意,最是难测。 林眉和岑见,还有一直安静听着他们说话的折思,心思各异又同时抬起头来看他。 莫上先生出门时,只有无聊地把岑见另一边肩头衣服也蹭乱的孟明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其余几人,像是在无声地对峙着什么。 谁先开了口,谁先移开眼,谁坚持的什么就输了。 但他看不懂他们各自在想些什么,他本只是个治病的大夫罢了。 酒儿给薛净悟盖好了被子,又将师父的东西一一收回药箱里,出来却看到莫上先生一直站在大开的门口没有出去。 她疑惑地走过去想要探头看发生了什么,却被莫上先生按着脑袋推了回去。 “你去床边守着,有了什么变化一定要第一时间出来说。” 他做了第一个打破安静的人,君留山也就顺势转过了头向这边走了几步。 “先生,如何了?” 莫上先生跨出门来顺手将门扉半阖,酒儿在里面看不见他们的动静,只能竖着耳朵听。 林眉几人也将跑偏了的心思拉回到薛净悟的事情上,刚才紧绷的气氛为之一散,把自己存在感一缩再缩的暗卫这才敢出上一口气。 对他们之间事情不置一词的老神医捋着胡子叹口气。 “确是焚仙门的手段,和用在孟明公子身上的毒手法习惯相近,想来和那个什么胡老还颇有渊源。” “而以老夫判断,蛊虫被放入体内的时间至少在二十年之前,薛公子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二十年前,焚仙门还没有被江湖群起而攻之,也没有被官府打压。 那时他们打着求仙问道的名号,还颇有声势,要不然也不可能做下哄骗人屠村放血这等骇人听闻的事。 “这种蛊虫虽说该是被培养出来的,不为人知的品种,炼制手法也算奇特,但条件并算不得苛刻,有心人专门来养,一年至少也能有十来只。” “薛公子体内的老夫顺手取了出来,且让老夫拿走再研究一番。” 十来只并不算多,放在焚仙门这样大的门派里,也算珍稀之物,薛净悟是何身份,值得他们用上这样的蛊虫,来对付当年还是个小孩的他? 林眉屈指抵在唇上,一手托肘沉默不语,君留山也在回想着这些年焚仙门的行事轨迹,和当年声势大盛之时占据过的地方。 岑见倒还能得空问上一句。 “不知先生是怎么轻易就取出来的?” 从莫上先生回来接触到薛净悟,到后来君留山和林眉赶来,他们在外面谈论事情,之后再是莫上先生出来,前后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到。 岑见背着孟明,也就在最开始去看了看,孟明认出东西后他们就出来了。 莫上先生带着酒儿在里面门都没关地鼓捣这么一阵,蛊虫就被完好取了出来,倒是有些让岑见吃惊了。 不是不相信莫上先生的手段,天下第一神医,杏林第一圣手,自然一身本事让人敬仰。 但蛊虫此物,生于人之血肉,长食人之精血,和人纠缠颇深。 历来通用取蛊有两种最为常见的方法,一是生取,困虫于一地剖人血肉而取之,二是诱拔,以物诱虫自宿主体内爬出。 要想不伤人而取,前期所做准备向来麻烦,比之动手取蛊之时耗费的精力时间更多。 当然也有其他方法,例如他之前杀人之后再从尸体上取得虫子,虽非蛊虫,手段相通。 而这个蛊虫在薛净悟身体里有二十余年了,莫上先生不是莽撞之人,也不是不顾病患安危之人,岑见实在好奇他是如何做到的。 “这也要多谢孟明公子相助了,是靠公子先前予老夫的那些血,才能将虫逼出。” 莫上先生没有隐瞒,这也不是他的什么秘诀秘术,只是偶然罢了。 几人都惊诧地将视线投向也是一脸茫然,没想到还能有自己事情的孟明身上。 孟明看了看掌心放血时割出来的伤口,指着自己的鼻尖目瞪口呆。 “我的血?” 他的血不说见血封喉,也是能让人生不如死最后被折腾到只剩一口气的,除了害人,竟然还有救人的一天? 他是真的呆滞了起来,被岑见在脸上捏了一下。 岑侯最先反应过来,笑着捏了捏少年没有肉的脸颊,向他表达亲昵和赞赏之意。 “阿明的血含着不知多少的药力,这种只是有特殊效用,并不算多么凶悍的蛊虫,自然会对你的血退避三舍。” “就算是那一等一凶悍之物,也需惧怕。” 林眉回过神来,向着孟明抱拳一施礼,真心诚意地向他笑了笑。 “我先代薛净悟谢过你,等他醒了,再让他同你道谢。” “谢过孟小公子救了他一命。” 虽说其实拖上些时日蛊虫也能被取出,有莫上先生和岑见两人在,怎么也不至于就让他丧命,但是能早日解决这个问题就更好了。 林眉是为了孟明,故意往重了说的。 大家都能听得出来,孟明也心知肚明,他一边揉着自己脸一边把脸埋到岑见背后,小声嘟囔着同岑见抱怨。 “你都把我的脸捏红了。” 莫上先生握拳掩唇轻咳了几声,对还在里面躺着的那位莫名有些同情了,这一次也真的是太惨了。 一件事牵扯出了太多的事,其他人难免被分散了心神,对他的关心也就不够了。 不过薛净悟也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蛊虫一拔,毒也不是什么难解的,今天再睡一觉,明天起来喝上几天的药也就是了。 现在喝药的人这么多,不差他一个,也不多他一个。 “老夫且去配药,让酒儿在这里守着,再留个暗卫看着,今晚可能会有些发热或发寒的症状,等明天醒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也劳烦先生了。” 林眉颔首应下,莫上先生抓了一个暗卫去给他帮忙,往屋里看了一眼后快步离开。 孟明又开始昏昏欲睡了起来,闷在岑见背后咳了两声,岑见想着带人先去之前给他收拾的院子里休息,也先告退了。 人走得差不多了,林眉转头看向君留山。 “妾身今日也在这里守上一晚,现在人已无事,王爷不如先回去休息,之后还有许多烦心之事。” 大漠的事情是结束了,但大漠之外被牵扯出来的问题,不过才见得冰山一角。 君留山对上那一双清正坦荡的眼睛,不着女装之时,林眉眉眼天生带的妩媚就要淡去许多,反而多出几分的英气。 也或许是因为离开了京城,她也不用时时端着面具,守着侧王妃的身份,更能坦荡从容。 也或许是因为这里的天地辽阔,一人眼中装着天地日月的时候,便能掩去其下的深远莫测,只余清池浅潭一般映照出的风光胜景,越发引人入胜。 “本王让折思也留下来,若有他事再让暗卫来找,明日的庆功宴也不要忘了。” “明日妾身会来找王爷一起去的,王爷且放心。” 林眉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锦袋,君留山下意识往自己怀里一摸,果然没找见东西。 那是他放糖的袋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林眉摸了去,现在又被还了回来。 “妾身可没有偷吃,明日也还要找王爷讨明日的那一颗才行。” 君留山哭笑不得地把锦袋挂上了自己的腰间,藏不住了不如放在能看见的地方。 他也没有和林眉计较偷糖之事,或是追究自己怎么如此容易就被她摸了东西去,只是在折思欲言又止的来回打量中,垂下眼帘。 “你若不喜欢,便不用再管什么自称了。” 来了大漠之后,他便发现了,林眉平日里说话时不是特别在意或者场合所需,就很少带着什么自称,也就面对他的时候还会注意。 但君留山不想要这样的注意,他更希望林眉能在自己身边自在一些。 “就算是回了京城,在私下也是随你高兴便好。” 林眉不知道君留山怎么想起了这么个话题,但她还是扬着眉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 君留山自己离开了,林眉和折思在院中站了许久,也没有进去看一看薛净悟。 折思不知道林眉在想些什么,君留山离开之后,林眉也低下了眼,唇边的弧度一直没有平复下去。 酒儿小心翼翼地从门后面伸出了半个脑袋,把外面看了一圈,确定莫上先生不在后才蹦了出来。 “侧王妃,进去坐着休息一下,您身体也还没有好。” 林眉在她额上屈指弹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打算进屋。 “我在外面坐着就好,薛净悟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啊,就刚才呕了口血把虫子吐出来了,现在还睡着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8章 多烦扰 林眉和酒儿在院子里的石凳坐了,折思进去替酒儿看着,没一会暗卫又从里面把桌子和茶壶这些都搬了出来。 之前薛净悟的院子是有石桌的,不过那次人跑了之后就没了,暗卫打的。 薛净悟觉得自己和桌子都很是无辜,但是不敢说。 “这虫子究竟是怎么弄出来的?” 不止岑见好奇,林眉也是好奇,现在也就在这里闲等着,她就打算让酒儿说个清楚。 酒儿比她还觉得神奇,而且这还要从孟明说起。 孟明是药人,而她以前并未见过药人,只在书上看过,制造药人,特别是使用毒药来做的手段太过残忍和繁琐,正经的大夫一般是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和手段的。 莫上先生以前也养过一个药人,比她更清楚药人的一些特性。 “师父给我说,以前有过一个身中剧毒快要死了的人被他救了,但当时师父还不是如今的神医,没有救他的办法。” “只是那人自己也懂一些医术,且求生意志很是强烈,向师父请求用以毒攻毒的办法试上一试。” 这都是莫上先生在刚才边给薛净悟扎针边和酒儿感慨的,那人现在已经不在了,但他还是能记得当时发生的事。 其实就算那时莫上先生是如今誉满天下的神医,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他,就像他救不了孟明一样。 “师父当时也是心高气傲,一咬牙就答应了下来,研究之后决定用做药人的方法来尝试,最后也算是成功了。” 也不知多少的毒药给人灌了下去,还要观察不同毒性的特点,继而继续用新的毒来平衡他体内的毒性。 至少人的命是救了下来,也真的被莫上先生养成了药人,但也从此日日受着药效的折磨,救下他的命用了莫上先生三年,平复毒性用了五年。 这还是莫上先生每一次斟酌了又斟酌,一分药也不敢多添少加,还用了许多的珍贵药材为他保命。 “孟明身中之毒,是师父平生仅见,也是突发奇想了,师父用银针沾了一滴给薛公子嗅,不过片刻薛公子就把虫子吐了出来。” “师父说,这是因为那虫子感受到了性命的威胁,才会想要逃跑。” 孟明的血便有这样的功效,其实还可以说成是人工的驱虫避毒利器,只是这话就有些伤人了。 “不过其实更重要的是,如果薛公子当时没有离开焚仙门,或许会成为和孟明一样的药人。” 酒儿叹口气,一句话砸得林眉和送茶出来的折思都愣了愣。 林眉很是古怪地望了一眼那边的屋子,指尖不住在桌面上敲着,阴霾压上了双眼。 “先生看出来的?” “师父说,下蛊毒的人,已经特意为后面的药人炼制做了准备,只是还没有动手,薛公子就离开了。” 酒儿托着下巴也是叹息,正是因为莫上先生养过要药人,现在还有孟明这么个活生生的例子在,他才能看出来那些微小的久远的痕迹。 也不知道为什么世上有这么多的苦命之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是不是还有这样更多的人? 没有人给她说过,其实在地宫之中,试药而死的人,和作为药人而死的人,白骨可填满一座城池。 有些人连一块白骨都是留不下的,也没有人知道认识他们,仿佛他们在世上从来没有存在过。 薛净悟对自己的过往讳莫如深,就连对林眉他也从来没有坦白过,正是因为背后牵扯的事情太多,也太危险。 林眉无意去逼迫他,但这一次,或许不得不逼着薛净悟开这个口了。 就算是为了能多救一个人,在一切无可挽回之前制止,君留山都不会让薛净悟再把事情隐瞒下去。 林眉留下来也是在一定程度上维护薛净悟,她要试着在君留山动手之前劝说薛净悟说出真相,以免薛净悟和君留山起了冲突。 薛净悟不喜朝廷之人,这背后又涉及到他的过往隐秘,一上来就让折思他们去问,难说会不会有好好商量的机会。 对于她这样的维护心思,君留山也就默认了。 折思洗了杯子添上三杯茶,三人就在院中坐着,里面留着暗卫,只要没有出现意外,也不用他们在床边守着。 天高云阔,凉风徐徐,正是赏茶品酒的好时候,但这里没有酒,也没有一同赏茶的人。 林眉已经习惯了这里的苦茶,碎叶在黄褐色的茶水中漂沉,喝的时候还要格外地小心,不要吃了进去,否则还有三分甘甜的水也会变得苦涩无比。 他们在外面无言枯坐了许久,暗卫出来说薛净悟发了寒,酒儿放下杯子就跑了进去,似乎还松了口气。 林眉也打算跟进去关心一下自己这个最近倒霉催的知交,之前一心谈事情,都把他抛到了一边。 折思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守在门外默默嚼着不小心喝进嘴的茶叶末。 薛净悟这一个晚上折腾不休,一会冷得打颤,一会热得像块被烧红了的铁,酒儿看过之后也就是和暗卫守着他,一会加被子,一会减被子,其余也没有什么他们能做的。 等到天亮了人迷迷糊糊地终于安稳了下来,门外都不知何时换成了折宁在守着。 “属下已经让人送热水和早点来了,侧王妃您和酒儿可以先去偏房洗漱,这边让属下来就是了。” 林眉揉了揉额,一晚没睡放平时没什么,现在却让她头昏脑涨的。 “我去偏房躺上一会,这边收拾好了人醒了再来叫我。” “是,您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给林眉把了一下脉,酒儿放心地点点头,打算回去自己院子再洗漱。 “侧王妃休息一会就好了,我先去给侧王妃熬药。” 她说着就往外跑,折宁在等她离开后才陪着林眉到了简单收拾出来的偏房门口。 “侧王妃好好休息,属下就在院中守着的。” “嗯,那边你也看着一些。” 林眉对折宁做事还是放心,关上门在洗漱之后又趁热喝了一碗粥,和衣躺在小榻上,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她只是浅眠,折宁在门上轻轻敲了第一下的时候她就睁开眼醒了过来。 “侧王妃,薛公子醒了,莫上先生正在为薛公子诊脉。” 林眉打开了门,折宁垂首站在门外,她看了看日头,似乎还不是太晚。 折宁也看着时辰,见状轻声提醒着她。 “您才睡了一个半时辰,今日的宴会在一个时辰后开始,酒儿给您熬的药已经送去王爷的院子温着了。” “薛公子可能还需要躺上一天,您不如先回去更衣,和王爷去了宴会后再来。” “也好,我去和他说几句就回去。” 林眉还念着她今天的那一颗糖,反正吃药是逃不过的,和君留山一起喝了还能有颗糖,总比只有她一个人痛苦喝药强。 她回去把脸再洗了洗,醒过神来,出门去了薛净悟的房间。 暗卫从里面端着一盆染了血的水走出来,淡定地盯着林眉和折宁疑惑不解的目光向两人行礼,又赶着去把水倒了。 林眉看了眼折宁,折宁也不解摇头。 他们揣着茫然走进去,就看见了莫上先生一边拿着小刀子在薛净悟手臂上划开口子,一边和他说说笑笑着。 林眉和折宁进去,打断了他们的谈笑,两人都转头来看着他们,莫上先生的刀子还在往下移动,血顺着手臂流到手腕处,滴进了地上的盆子里,场面一度有些诡异。 “莫上先生,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给他放点血,手都浮肿淤血了,可能是毒药带来的后遗症。” 薛净悟的手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浮肿倒是没有太明显。 但昨晚一直没有这样的变化,今早林眉和酒儿离开的时候也没有看见。 薛净悟一边被放着血,一边自己解答了林眉的疑惑。 “我请先生用孟明的血滴了一滴在手上,怕还有什么虫子没清干净。” 林眉走近了才发现他手心上有一块被剜掉了,边缘还有一些腐蚀的痕迹,黑气也是从这里往上延伸的。 孟明的毒林眉也见识过,之前有暗卫不小心碰到过他,但也没有这么厉害。 薛净悟用空着的手摊了摊,把还流着血的手又往外移了移,小心着没有让血落被子上。 “我似乎对孟公子身上的毒格外敏感一些,之前接触毒药之类的也没有如此过。” 不说薛净悟究竟是怎么想的,莫上先生会同意这样的事情也是不可思议的,而且两人之前还在说笑。 一直守在一边的暗卫默默走了过来,在折宁耳边低声解释。 “薛公子的师父之前似乎和莫上先生认识,而且莫上先生也有意测试薛公子的体质,看是否被蛊虫影响了。” 结果就是薛净悟现在被莫上先生拉着手臂开口子。 林眉已经懒得和薛净悟翻白眼了,她摆了摆手,一句话都不想说地走了。 早知道她留下来守这一晚上干什么,薛净悟开口比她还快,既然已经主动和莫上先生说了一件事,后续的看来也是没有打算瞒着了,之后的就让折宁折思他们去问。 薛净悟和莫上先生在她背后挤眉弄眼的,又在林眉回头时无缝衔接换到一本正经。 暗卫嘴角抽了抽,移开眼不想再看了。 林眉懒散地挑起一边的眉梢。 “今天街上有长宴,你若是起得来也可以去看一看,我和王爷他们都要出去,会留一个暗卫在这边。” “没事我就等明天再来看你,有什么事可以让暗卫来找我。” 薛净悟堪称乖巧地点头,和林眉挥了挥手。 “侧王妃放心,小生无碍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9章 赶赴宴 林眉走出去之后无奈长叹,还是不怎么放心地和折宁交代了一句。 “等明日再同他谈那些事,王爷那处我自去说。” 折宁苍白的脸上还带着些笑淡淡颔首,他刚才就一直没出声,但也听着他们的话的。 “侧王妃放心,今日是庆功宴,本就不该多谈这等烦心之事,还请您同王爷好好享受宴席便是。” “明日待您过来,再向薛公子询问不迟。” 林眉有些意外地打量着折宁,摸了摸下巴。 “折宁,我总觉得你们都有些变了。” 刚去淳荣王府的时候这些人脸板的比他们主子都平,哪里说得出这么贴心的话来。 林眉可是记得自己刚进府的时候,折思和折宁整日都是什么样子,更别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暗卫了。 出来了一趟,倒是一个两个都有了人气了。 别说,摄政王手下的没有难看的人,这么会笑会闹起来,也算是养眼。 特别是性格更为冷淡一点的折宁,君留山出事的时候一身生人勿近的煞气,现在到了年前了,却是春暖花开了。 林眉想着这一趟可真的是收获颇多啊,但君留山可就不一定习惯了。 她还不知道,君留山已经打定了主意,等着回京之后,要将暗卫都丢回去重新训一遍。 折宁微微收敛了笑意,但眼中还是露着愉悦,也不知刚才在屋中,什么逗了他。 他向林眉拱手躬身。 “侧王妃快去,别错过了时间,王爷也在等着您。” 林眉点头离开了院子,先回去换了昨日选好的衣服,收拾规整之后犹豫了片刻,还是将香囊挂到了腰间。 香囊里是酒儿配的药粉,香味浅淡,但能调和气息,她倒是比较喜欢。 今日没有裹巾,而是戴了个兽面金箍,别扣金簪,都是君留山后面使人送来的,之前的行李中她倒是不记得有这个。 林眉借着模糊不清的铜镜看了看,就差手上再拿把扇子了。 放到大漠之外,现在这个时节早就棉衣加身了,手里拿的都是手捂手炉,但大漠还能拿得住扇子,挡阳扇风皆可。 只是林眉平日里极少用此物,似乎也没有见君留山用过。 她决定过去后看一看,有就和君留山讨一把来。 君留山今日并未穿亲王袍,而是和林眉一样穿了一身锦袍,头上戴着相似纹面的金冠,折思正弯着腰往他腰间的革带上系香囊和长剑,还有那一块双龙玉佩。 “今日带剑去?” 林眉跨进屋子,挑眉看着君留山的那把长剑,听说这一次岑见拿着两把剑大杀四方,还剑回来的时候,血顺着剑流了一地,现在剑柄上的鳞皮还留有浸透的血迹。 这把佩剑不是君留山当年在军中所用,而是成为摄政王后先帝遗命里赐下来的,还是第一次在战场上亮锋。 君留山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在剑柄上了剑穗,指尖从流苏中穿过,理顺了细柔的冰丝。 “大岳军队庆功之时,军中上下皆佩剑,以示军威,也做警醒。” “在军中没有解剑的规矩,只是主将之列会绑上剑穗,显示现在是庆乐之时,而非战时。” 林眉在他取剑穗的藤箱中看了看,居然真的找出了一把扇子,展开只是白面,没有作画题字,极为素雅。 她拿了扇子在手中转了两圈,又绕着君留山走了一圈,注意到君留山今日的衣袍配饰同她的都是相应的,香囊更是一模一样。 “可惜我用的是软剑,倒是不好带着了。” “只是你们人人佩剑,也不怕谁在宴上暴起伤人?” 君留山失笑摇头,又有些傲然地掸平袖口。 “一军齐聚,何惧宵小之算,悍勇之将,匹夫之兵怎伤。” 他看了看被那只纤手拿在手中的扇子,将一块小玉坠从盒子中捡了出来。 本想递给林眉,手伸到了一半,又捏住扇尾转向自己这边,亲手给挂上了。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乱子,还不止一次,是以前朝的人都不会这样做的,但大岳立朝之时就定下了这样的规矩。” “不止是不惧,也是在告诉众将士,同军而战,性命相托,无所疑也。” 自然,要是真的有了不轨之徒,又不是只有一人带兵,有何可惧。 林眉举起扇子,看了看那个晃荡着的白玉坠,小小一个坠子雕得精巧非常,却是一个凶恶之相的不明兽像,不像是君留山会用的东西。 “这是一年前微之送来说是能护身的,本王一直没有戴过,之后就和扇子一起送你了。” “谢过王爷。” 林眉握扇抱拳,边笑边和君留山施礼,还没放下手就忍不住了,展扇挡住了脸笑得君留山都无奈地跟着笑了起来。 折思垂手低头地站在一边,假装自己不在。 自从林眉来了王府,他们对这项技能真是越发熟悉了。 两人带着折思出了门,折宁带着暗卫们等在大门口,岑见也在,他们的腰间也都带着剑,就算是不用剑的那些暗卫也是佩着的。 岑见迎上来,笑意盈盈地行了一礼。 “莫上先生说要带着酒儿自己去玩,就不和我们一路了。” “林将军刚才已经派人来请过,军府那边一切准备妥当,只等开宴了。” 君留山环视一圈,暗卫轩昂挺拔地站在台阶之下,都在仰着头看他。 林眉默默退后了半步,岑见也拱手退至一旁。 他点了点头,一手扶剑跨步走下台阶。 “走。” 走在巷子中,还没接近巷口就能听见正街上传来的欢闹声,以及民户里各种各样的叫喊声。 还有少年郎们抱着、扛着、拖着东西四处穿行,偶有遇上他们一行的,都会停下来和他们行礼。 大人们都还在屋中尽己所能地准备着长街宴上和要送到军中去的东西,这些少年就成了最好的跑腿人选。 他们中有一些腼腆地摸着自己脑袋,但一直站在一边看着他们走过。 一些很是热切地注视着他们,还和被暗卫护在中间的君留山三人挥舞着手臂又蹦又跳。 一直到了正街之上,一眼望不到头的桌椅就放在正街中间,都是百姓家自己搬来的,高矮大小颜色都不一样,拼凑成了别开生面的一条“长龙”。 宴时快要到了,热菜凉菜都陆续被摆上了桌,大漠菜少肉少,菜色上的花样做不出许多,无非是些基础的家常菜,缺少配料瞧着还有些寡淡。 但就是这一些,恐怕大家都是已将家中的存货全拿了出来。 一笼又一笼的馒头被抬了出来,三桌放上一笼,就是主食了。 主菜是从军府端出来的一盘盘烤肉,大部分都是宰的羊羔,没有人吝啬,都挑的最好的羊羔宰杀送进军府。 对城中的百姓而言,这是迎接新的、美好的未来的年宴,他们怎么可以对新年吝啬呢? 还有一部分是姚远山他们带来的,但这一部分主要是送进了军营。 来去的人忙得热火朝天步下生风,更多的人还在家中忙活着,不论是巡逻的兵丁,还是忙碌的百姓,也都和那些少年郎一样,不会忘记停下脚步向君留山他们行礼。 他们都是笑着的,笑得见牙不见眼,不那么正规好看的礼节,却带着满满的赤忱,和沉甸甸的敬意。 当一行人路过时,他们也会主动让开路来。 君留山也放慢了脚步,就算要花费许多的时间,也要一一回应他们,哪怕只是淡淡的一颔首。 林眉拿着扇子走在君留山的一侧,和他一样受着众人的瞩目,轻笑着向被爹娘抱在怀里呆呆看着她的小孩子眨了一下眼,小孩子也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暗卫手上一路来几乎人人都被塞了东西,他们哭笑不得地两手捧着,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气势。 幸好百姓们也都记着他们是要去参加宴席,没有给他们手里塞什么大块的东西,都是些能两口吃了的点心,或者一些自家做的小玩意,今日不但有长街宴,百姓们还会沿着长街摆摊。 岑见从一个暗卫手里拿了两块白糖糕过来,分给了林眉一块。 “要是在京城还能送给小孩子们吃,现在也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没有小孩子送,就只能他们自己吃。 林眉扫了一圈暗卫,众人都在试图把这些点心偷着再拿给其他人,但大家手里一样是捧着的,谁也不肯多拿一点。 折宁倒是仗着手伤,全给了折思拿着,没有拿回去吃的意思。 只有岑见拿着一块吃得坦然。 “他们多是北人出身,不怎么爱吃甜,这些让他们吃了,恐怕还要胃里难受。” “但是都是百姓的心意,也不能辜负。” 快到军府门口了,人终于少了一些,也没人再给他们塞东西,暗卫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两边见了面,行过礼什么都没说,先站在门口把那些点心给分了。 一个个不是轩然挺拔的青年就是虎背熊腰的汉子,围在一起一人捏着两块小点心往嘴里放,连君留山都没能例外。 他们的背后是石块砌搭的军府,厚重的大门承搭着多年的风沙,不远处是喜笑颜开弄得热火朝天的百姓,焕发出勃勃生机。 他们有的极为别扭地捏着粗糙又泛黄的点心,皱着眉放进了嘴里,被舔得嗓子一哽,还是慢慢嚼着细细品着。 糖虽不比盐珍贵,但对大漠来说也是稀缺的东西,不说长在这里的孩子,连许多贫苦一些的人家,恐怕都从来没有尝过被甜到齁嗓是什么感觉。 这些粗糖做出的点心,都是过年都难奢望的东西,今天却像是把糖罐全倒了过来,甜得都有些泛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0章 共畅饮 林眉看着君留山垂着眼,两指拈着点心的一角,薄唇开合,点心就被咬去了小小的一块。 他没有皱眉,吃得专心致志,好像这和他平日在府中吃到过的精致点心别无二致,甚至更为美味。 林眉三两口把自己的那两块吃完了,又从君留山那里分了一块,她压低了声将笑意在唇齿间咕噜转着。 “王爷,今天我的糖还没得到。” “你这是在提醒本王,你今日的药忘了喝吗?” 君留山斜了林眉一眼,林眉也咬着点心向他一挑眉。 过去了光顾着说话,都忘了还有一碗药在,也不知道回去后会不会被烧干了。 折思已经进去找了几碗水端了出来,后面还有几个士卒也端着水,分给了外面站着的人。 大家都先喝了水把嘴里的甜味压下去,林兴修才吐出口气来,少年满面的红光,额上还有热出来的汗,但心中才是最压不下去的火热。 他神采奕奕地一抱拳,弯着眼咧着嘴笑得半点看不出是一城的守将,似乎还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王爷,城外军营已经准备妥当,请王爷移步。” 这一次没有人再上前,都是低首分退至两边,看着袍角武靴还有各式的剑尾从面前过去,直到最后一人过去,他们还深深低着头。 城外的热闹不比城中小,将士比之百姓要更为豪迈,大锅菜炒起来不太好吃,干脆就点起了一个个的篝火,拿出新鲜的肉片和一只只整头的羊羔准备烤着吃。 没有设帐,就在沙地上摆了一片,最上首的位置摆了几张长案和从军府找出来的竹席铺在地上,君留山等人分次落座。 君留山在最上首,林眉和他同席而坐。 岑见、姚远山和折思他们,以及从大漠外来的将领在左边的席位上落座,以孟末为首的大漠各军府将领在右边席位依次坐下。 君留山让暗卫们自己随意去了。 “你们和将士们在一处便是,本王今日就不拘着你们了。” “是。” 之前并肩作战,暗卫虽然人少,但是是对付那些黑袍人的主力之一,还救了不少人的命,对于他们的到来,将士们都很是欢迎,不一会就不顾暗卫惯常的冷酷和他们勾肩搭背起来。 林眉一肘搭在案沿,半倚着侧头看着君留山,也不在乎什么坐相了,今日只为欢庆,无有礼制。 满场只有君留山、岑见和折思、折宁还坐得端端正正,但和旁边随意又不羁的将领们坐在一起,也没有丝毫的格格不入。 林眉合上扇子在君留山手臂上敲了敲,有士卒正将一坛坛的酒端上,揭开封盖,不见多少醇香,酒气刺鼻又浓烈。 边军的酒都是烈酒,倒在碗中都是浑浊,喝下去一路烧到胃里。 只有这样的酒才能让他们纵情,欢庆悲伤哀祭告慰,都是这样的酒陪着他们,寒冷之时也是这样的酒带来三分的温暖。 君留山握住了坛沿提起,倒满了一同放上来的两个敞口土碗,给林眉推了一碗过去。 “你有伤在身,就此一碗。” 林眉端起土碗在自己鼻尖晃了晃,冲鼻的酒气熏得她扭开头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尖放下了酒。 君留山看出了她的不适应,但也只是悄悄勾起唇角,又在林眉转过头来时扯平了,没让林眉看出来。 连个喊开宴的人都没有,肉被架上了火,逼出了香味和油脂来,香味往上飘,油脂往下滴,滴进了火里就炸开带出一串响来。 君留山起身将碗平举在胸口的高度,一手扶住了腰间的剑。 安静从将领所在的坐席逐渐扩散出去,还在人群中穿梭的人也停下了脚步,酒坛被抱起,举起倾倒,酒液溅到地上,一碗碗的浊酒被举起和君留山遥遥相应。 “今日共聚于此,本王先敬此碗。” “同王爷共饮。”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高举酒碗千人应和,此声至大漠远渺,连城中的人也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倒上一碗酒,仰头一口灌下。 酒液从唇边流下,半碗都洒在了襟怀之上,一碗闷尽,岑见上前给君留山倒上了第二碗。 “大漠十年,白骨累累,不论生前何人,身后埋骨何处,本王在此祭酒为祝。” “同祝诸君,来世安康。” 再是第三碗。 “以此酒告英魂,大漠已安,不负君望。” “同念同归,不负君望。” 倾酒在地,代替了所有血和泪,最后一次浸透一地的黄沙。 第四碗便是畅饮,君留山不再说话,将士们各说各话,有的祝福着君留山和林眉,有的轻声念叨着早走一步的同袍,有的为大漠的百姓说着吉祥话,等最后一人的声音落下,他们一齐饮尽了这碗酒。 喧闹一下被酒香催发了出来,肃然凝重不再,将士们随意在人群中穿梭着,手中的酒碗空了又满,满了又空,不论和谁碰的碗,只要敞怀痛饮便好。 烤肉好了,拿着匕首割下一块,直接戳在匕尖撕咬着,伴随着大口的喝酒,一个个都红起了脸来,半醉着大笑,勾着身边人丢了碗,举起了坛来。 君留山在喝了三碗之后就喝得很是克制了,谁都可以轮流来敬,但摄政王每次只浅呷,众人知他身体不好,都痛快地把自己那碗喝了,倒过碗来,其余不必多说。 他们敬完了君留山还会敬林眉,林眉也不能多喝,一碗酒都被喝完了,后来的人也就哈哈笑着举着碗。 “侧王妃有伤在身,不宜多饮,末将喝了便是。” “这一次侧王妃替大漠做了许多之事,我等感激不尽。” 林眉不能喝酒了,君留山让人给她端来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小坛子糖水,她也就拿着这么一碗糖水笑着和他们举碗示意。 “诸位守卫大漠多年,本王妃敬诸位。” 喝到了后来,大家的兴致都高了,酒气也上了头,胆子大的撺掇着林兴修上来把林眉拉了出来,簇拥着人进了团坐着的将士之间。 林眉碗中的糖水又变成了酒,这样的浊酒也喝得她抛开了身份,在人群之中纵酒欢歌。 岑见端着酒到了君留山的身边,跪坐下来和君留山轻轻碰了一下碗沿。 “王爷今日也少饮一些。” “微之,你喝得也不比本王少。” 表兄弟俩坐在一起,一个威仪天成,一个风光霁月,长袖轻拂而起,也步入了那方喧闹之中,烈酒如水倾灌了一碗又一碗,神色之间仍旧不带半点醉意。 席上已无人坐,汇入人海之中的那些人,却依旧如烈日明月,耀眼而温煦,在海面上投下不同于众的倒影。 林眉一手撑着地,半屈着腿,守在她身边的林兴修半眯着眼给她添酒,倒了一碗洒了半坛,林眉一只手半只袖子全湿了,挥袖间就是一片酒香。 那边又起了声浪,叫好声一叠堆着一叠传了过来,听到的人都转头去看,岑侯不知什么时候挽起了袖子和一个将领坐在人堆里扳手腕。 旁边围观的还是以君留山为首的一群人,姚远山等几个人正揉着手,像是刚从场上下来的。 在叫好声中那个将领一点反抗力都没有的就被岑见按下了手腕,林眉和林兴修从人群让出的路中走过去,看见那双手上连个红印都没落下。 将士们哄笑着又推了一个高大的汉子上前,岑见依旧笑吟吟地伸出手。 君留山托住林眉搭过来的手,转手拿下了她手里的酒碗递给林兴修。 林眉半倚在他身上,饶有兴致地对比了一下两个人的身形,和旁边败下阵来的几个将领。 “侯爷这是扳倒了多少个人了?” “这是第六个。” 输了的人没有半分的不好意思,一边揉着自己没红但就是酸疼不已的手,一边高声回答着林眉的话。 周围吵闹声音太大,不提高声音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大家都喝醉了,兴头之上嗓门震天响着,林眉揉着自己耳朵嫌弃地踹了一脚过去,挑高了眉也开始挽袖子。 但是挽了半天都挽不起来,她开始不耐烦地扯袖子了。 君留山无奈握住了她的手,帮她先把束着的护腕解下来,再把袖子卷起。 他一边给林眉把袖子理整齐,一边贴近了她的耳边。 “你别和微之硬拼,这小子贼,从小就会用巧劲,但他也是自幼拿剑,手上的力气并不小。” “姚远山他们用的是蛮力,所以败得快。” 林眉另一只手扶上了君留山的肩,微仰着头也学着他的样子贴到眼前那只冷白的耳边,吹出红霞漫峰尖。 “王爷,这算是偏心吗?” 第六个也败下了阵来,林眉大马金刀地坐到了岑见的对面,把手往面前不知道哪搬来的小桌上一放。 “来,我和岑侯比比。” 岑见照旧颔首,把袖子又卷了两卷,和林眉的手握在了一起。 边上围的人越来越多,看不见的在后面蹦蹦跳跳地伸脑袋,林眉偶然瞥见了还有几分想要打地鼠的冲动。 两只手不断调整着角度和位置,手指张收,掌心虚虚对贴,岑见的态度明显比对前面几人要认真了很多。 有些人还把视线偷偷地往君留山的身上转,也不知道要是王爷上去,又是谁更厉害一些。 在一群人紧盯着两只手齐声的“一、二、三”之后,林眉和岑见同时发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1章 军中比 两人的手只在最开始有反复的微小偏移,林眉和岑见都盯着对方的眼睛,在不断的试探之后手僵持在了持平的位置。 从指尖到手腕看着都是放松的,只有露出的一小节小臂肌肤紧绷着,周围挤在一起的脑袋都不由屏住了呼吸。 一息、两息、三息…… 终于在有人憋红了脸眼睛都快瞪出来时,岑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林眉的手往下压了一寸,手背青筋刹时暴起,林眉按在他手背上的指尖也是泛白。 本来还想换口气的人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后面人看不见还在大声嚷嚷着,近前的人已经替两个人急出了一头的汗。 林兴修差点就要扑到桌子上去了,他咬着牙看着恨不得自己上去替他姐姐把手给按回去。 林眉抿紧了唇,空着的手握紧,连肩背的肌肉都被牵紧了起来,压在她手上的手依旧稳若磐石。 她都不知道岑见是怎么用的力,刚才那一下不是突然压下,并且暗劲似乎绵绵不绝,她的每一下挣扎都会被那股劲抵消下去。 岑见还笑着对她眨了一下眼,君留山也在旁边无奈摇了摇头。 再坚持下去没有什么意思,林眉果断开口认了输,岑见也一瞬就放开了手,向林眉拱手。 “表嫂承让了。” 林眉笑着起身抱拳还礼,转手就把林兴修和一直默默不语的孟彰都拉了过来,推上去挨个和岑见比。 “侧王妃也真是厉害,居然能坚持这么长的时间。” “就是,我们上去了连三下都没能坚持到。” 围观的将士们很是热烈地为林眉欢呼起来,亲自上去了的更是用极为崇敬的眼神看着林眉。 若非林眉是女子,他们都想像兄弟一样上去勾肩搭背了。 林眉功绩虽在军中传开,但终究更多是在暗处做的事,他们中很少有人直接接触过林眉,对这位侧王妃的印象并不清晰。 今日打闹之下,顿觉亲近了许多。 浓眉大眼的将士趁着摄政王亲自上场了,勾着垂头丧气的林小将军和叹气的孟少将军,挨近了林眉的身边。 “侧王妃,您说,岑侯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就是,末将们都没能看出门道来,您能和岑侯扳上这么久,应该已经看出一二了?” 君留山还在和岑见两人坐着都没动,手也没放上桌子,大家等了半天没见动静,也舍不得走,小声聊起了天来。 林眉眯着眼,酒意散了一半,在哭丧着脸的林兴修头上揉了一把。 “侯爷多年内家的功夫,自然是和我们不同的。” 军中的功夫就在兵器和马上,连外家的横练功夫都算不上。 林眉自己倒是修习内功的,但她的功夫来自相隔许久的年代和世界,和君留山等人有着细微差别。 而在岑见这样的将内家练到了极致的人面前,这一点的细微差别,都是极大的。 在来了这里之后,只有君留山和岑见带给她过这种感觉。 但君留山一直体弱,林眉没能和他认真动过手,今天和岑见的比试倒是让她见猎心喜了。 不太懂的将领们面面相觑,林眉笑着摇首。 “正是因为岑侯并非军中人,所以不同于诸位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功夫,今日之胜,胜在此巧。” “虽为动用内力,但用上了化力借力的机巧,只是我也不能明白其中关键。” 想不明白的一群人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把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了场中。 气氛越来越热闹,打架摔跤比斗,喝酒吃肉聊天,还有扯着嗓子鬼哭狼嚎地唱着不知何地的乡音,另一处又应和起了军中常见的边塞曲。 没有乐器就拿匕首敲着碗,拔出长剑和盾牌相击,搬出军鼓醉醺醺靠在架子上,随手敲着。 荒腔走板,热闹非凡。 鼓声越来越响,杂乱的歌声直冲云霄,击鼓的将士露出了赤膊,鼓槌重重砸在鼓皮上,声音一圈圈荡了出去。 君留山和岑见也终于动了,他们两人倒是一上来就用上了全力,皱着眉咬紧了牙根半点没有留手。 林眉首先注意到了君留山的手腕微微转动了一下,岑见的肩头跟着往下一沉,然后手背就砸在了最后一声重鼓之上。 围观的人都欢呼着鼓掌,觉得报仇雪恨了的人更是笑得张狂,像是君留山赢了就代表他们也赢了一雪前耻了一样。 林眉也跟着他们起哄,向君留山举起了酒碗祝贺。 岑见难得苦起了脸揉着自己红了一块的手背,从桌子边站了起来。 “表哥你就算要给大家报仇,也没必要对你的亲表弟下这么重的手。” 其他人就不服了,姚远山带着头和岑见叫喊起来。 “怎么不必要,侯爷你可是还把侧王妃的手也给捏红了的!” “就是!还把咱们这么多人赢了,王爷不过就赢了您一局而已,您要是不服气,再和王爷来啊!” “或者咱们玩点别的,这次谁输了谁喝酒!” 林兴修几个刚好围在旁边,年纪小些的眼睛一亮,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摩拳擦掌地慢慢围上了岑见。 连孟彰也沉稳地从后面堵住了岑见的退路。 孟末笑呵呵地抱着手臂,作为有世交之情,小时候还带过岑见的世兄,诚恳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对付他,你们最好选择群殴。” 君留山掸掸袖子站起来,对岑见投来的求救眼神视而不见,但他想走也没那么容易,好事的将士排着队的还想和这位王爷一较高下。 哪怕明知自己会输得很惨,也要上! 这里没清出校场来,也就随意找了块空地,牵出马摆上靶子,扳手腕就是个闲余的取乐,当兵的当然还是要看沙场上的功夫! 林眉也被拥上了场,折思也没逃得过,只有折宁淡定地吊着手臂,端着碗酒在旁边围观。 弓是军中的长弓,从一石到五石皆有,骑兵用的短弩也备好了,就等着他们来挑。 君留山和岑见都是拿的五石弓,林眉捡起长弓在手中掂量了一番,选了一只两石的。 君留山过来教她怎么调军中的弓弦。 要上场的就自己过来拿弓选弩,再从战马中选来一匹,有自己的就骑自己的马,没有的就找能和自己契合的那匹,抓紧时间磨合一下。 箭筒挂在鞍边,每个人只有三支箭,场上只有一支靶子。 “军中斗箭,不以准,而以狠,半柱香时间,最终谁的箭留在了靶心才算胜,手段不限。” 君留山看着林眉半拉开弓弦试了试手感,为她讲解着她没有听过的规矩。 “上场许佩木剑木刀木枪三样,坠马和弓损、箭尽皆视为淘汰。” “可单人、可组队,但这一场恐怕只能各自为阵了。” 林眉弹了一下弓弦,好笑地看着忧心不已的摄政王。 “王爷放心,我虽是头次参与,但也不会是任人欺负之辈。” “本王是担心你的伤势,莫要逞强,若有不适且弃权便是,本王替你赢个头名回来。” 君留山抬手轻轻在她的肩上掸了掸,不着痕迹地让掌心在伤处贴了一下,慰贴的温度缓和了被酒精麻痹而没有被发现的疼痛。 林眉确实自己都忘了肩上还有一道被贯穿的伤口,幸而之前扳手腕的时候她用的是左手,岑见也点到为止,没有真的牵到她的伤口。 但君留山一直没有当着众人的面点出此事,现在也只是隐晦提起,就是为了不影响林眉在军中的立威和融入。 林眉自己也没有退出的意思,她动了动肩,到旁边找折宁借了吊手臂的纱布在肩上绑了几圈勒紧固定了,就提着弓翻身上了马。 她肩上的纱布显眼又平常,没人多看一眼,但他们的情绪比之前更为高涨,纷纷上马,挽弓提缰。 君留山用布条将袖口缚住,跃身上马,长弓挂在鞍边,纵马掠过兵器架,探身一捞大掌握住了一柄木枪,抽枪而起。 枪击大锣,众马齐动。 两马并行,两臂叉抵又肘击拳出,同时驭马争抢向前,左边之人在一脚踹到右边人大腿之上后,侧勾吊在马身上,当先捞起了一柄木剑。 林兴修一手持缰一手挽弓,放弃了去争抢兵器,俯身前冲。 孟彰拉缰灵活绕开了两面夹击过来的马,前面孟末已然握住了一柄木枪,提起夹肘扫尾,打得欲偷袭之人半个身子斜出了马背。 林眉慢了一步起,刚拿了一柄木剑,顺手就以剑面打在了他握缰的手腕上,脚尖轻踢在人脚踝,同时矮身躲过了横削而来的木刀。 偷袭不成连受两人攻击,一人当先坠马,被在旁边看着的人眼疾手快地扯出了马蹄之下。 他也不恼,遗憾叹口气爬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呸掉嘴里吃的沙子,加入了呐喊助威的行列。 “侧王妃加油!” 他骑的战马慢悠悠跑了两步,身边箭筒里挂的箭被两人分了去。 林眉没想到还能如此,不由扼腕。 岑见落在后面环视全场,冷不丁出手抢走了刚抢了两支箭来的那人的整个箭筒。 君留山一马当先,已经快要接近靶子了,背后的人也在紧追不舍。 他胯下的战马虽是军中普通战马选出的,但极有灵性,在快被人追上之时蓦然跳跃而起,一个极危险的转身,长枪顺势斜劈而下。 折思撩剑而上,从木杆上擦过,同时仰身避开枪尖,马儿奔势不停,带着他从枪下穿过,成了第一。 折思挺腰而起,甩剑抽空撇过一眼,木剑刃都被磨损了一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2章 尽兴欢 孟末的枪和君留山的在半空相击,两个人在一击之后对视一眼,立马纵马分开,迎上了其他围来之人。 林眉折腰侧挂马鞍,孟彰和另一将士的两把剑几乎就是贴着她的背过去的。 岑见斜里一根木棍插来一挑一振,棍身甩击孟彰小臂和将士肩头,逼得两人退开,他又强硬将棍压下,险些砸中林眉。 刚才打在一起的三人又连起手对付他了,但这人两击之后又调转了马头,脱离了战圈。 折思现在跑得最快,但他没有张弓的意思,而是在还有二十步远的时候,横马停了下来,挽个剑花等在了路中。 混战激烈,观战的更是呼声震天,鼓声放慢了下来,一下一下敲得压上了全身的力气,如滚在厚厚云城中的闷雷,蓄势待发。 “咚、咚、咚——” 鼓声沉沉,又有三人出了场,两人是被扫下马,一人是被林眉折断了弓。 君留山和林眉交上了手,剑对上枪实在吃亏,三下下来林眉已然虎口发麻,当机立断溜着君留山进了孟家父子和其他人的混战圈子,借机脱身。 岑见不急着和谁对上,只四处挑着乱,又和折思连手拦下了姚远山和几个将领。 越接近靶子这些人打得越急。 君留山一声低喝臂膀绷起,生生崩断了横托架枪的刀,枪尖扫断了人背在背上的弓梢,弓弦弹出,在人脸上擦出了一道血痕。 那人丢下了断刀,掉马退出了。 林眉也横躺在马背上旋身扫腿复又立坐,两人被她踢下了马,抱头侧滚,翻身起来就往外跑,避开了后面冲来的马蹄。 现在场中只剩六人,每人箭囊之中有不下五支箭,最多的是岑见和君留山,都是八支。 林兴修抢了双弓,两指勾在弓弦上,一箭已经搭上。 孟末横枪立马岿然不动,无声和姚远山对峙着。 君留山和林眉、岑见呈三角而立,互相警惕。 鼓声突然加快变得急促起来,似如急雨落盘,玉珠崩落,半柱香只剩下一小截了。 林眉当先用剑尖从地上挑起一支落箭,丢剑握弓,接住了从半空掉下的箭支不及瞄准疾射而出。 林兴修几乎是同时悍然拉弦放箭,在半路击落了那支箭。 六人在林眉动手的一瞬就分散了开来,长兵插地,短兵弃落,众人在疾驰之中纷纷张弓。 多箭朝着同一归处奔赴,第一轮齐射纷纷撞击在了一起,无一箭上靶。 岑见和折思停了手,往后退去。 他俩用弓不如其余人娴熟,当伺机而动。 林眉也催马和其他人拉开了距离,君留山和姚远山的箭最为有力,难以硬碰。 最让人意外的是林兴修,这人的箭不如他们凌厉,但却十分刁钻,少年张弓之时满身都是凛然,眉目压锋。 他的箭在半空之中,连连撞折了两支箭,余势尚足。 最后是君留山的箭劈开了他的箭,携裹着烈风压下了所有的飞箭。 第二轮他们不再试探,远近拉开了各自而出,前一箭刚中了靶,第二箭又将它打了下来。 岑见三箭齐射,一箭穿靶,一箭擦边而过,一箭挡了半路截袭的箭。 姚远山两珠连发,堪堪一箭中靶。 君留山在一箭被林眉拦截之后眯起了眼,倏然调转箭尖打偏了折思的箭。 林兴修手上的弓被孟末拔枪挑断了弓弦,正换着第二张弓。 香已快燃到尽处,鼓声又逐渐缓慢微弱了下来,在最后一点香灰掉落之后,鼓声也会随之停止。 第三箭便该决出胜负了。 围观的将士们握紧了双拳,紧张难耐地盯着场中众人的一举一动,连呐喊助威都停了下来,生怕惊扰到一点的风,影响了他们的箭。 林眉夹紧了双腿挺直腰身,弓拉直满月,身姿似如长剑出鞘,傲然而立,一箭成风而出洞穿了靶心。 长箭倾出,尾羽划破长空,簌簌作响,一箭接着一箭撞上该去之地,又将前者推挤开去,独占一地。 持弓的众人皆飞马前驰,木兵再次在空中相击,马儿争抢头位不让半步。 六人混战在一处,折思不慎输了一筹,弓毁人坠,撑着马背翻跃而过险险退出了战圈。 君留山快了孟末半个马身,一枪削掉了箭靶上的箭,岑见转腕甩剑划过林眉侧腹,林兴修从背后握箭劈来。 姚远山绕去了草靶背后,迎面飞来了林兴修被打掉的箭,擦着他的鬓角飞过,岑见还转过头来无辜地笑了笑。 君留山毫不留情地把岑见挑下了马,孟末一枪狠击在林兴修交叉挡在身前的手臂上。 林眉勒马而退,抽出最后一支箭,汗水从眼角划过。 在香落尽鼓声歇时,君留山握箭插在了靶心之上。 “王爷千岁!” “王爷威武!” …… 热烈的欢呼不绝于耳,各自喊着的号子糅杂在一起,便变成了最深的崇敬。 岑见捂着胸口抬袖掩唇咳了两下,林眉扯着袖子在额上擦过,姚远山一下马就坐在了地上,林兴修也瘫在马上不想动了,孟末提着枪,神色温雅地勾起了唇。 君留山举起长弓环视众人,欢呼之声在短暂的停歇之后震开了云层,落日的霞彩飘渺,最后的余晖投注在了逆光的身影之上。 他也大汗淋漓,眼睛却是明亮灼人,痛快地笑了起来。 林眉驱马走近,被他拉去了手握着,并肩面对着这几千将士。 声浪迭起,又被君留山按掌压下,他将长弓递给林眉,解下佩剑横托而起向众将士示意。 “宴尽之前,一炷香为限,尔等自可上场比试,今日谁能拔得本王留在靶上之箭,本王将此佩剑赠他!” “王爷您和侧王妃还下场吗?” 灼灼目光全集中在了君留山的手上,姚远山从地上打挺而起,朗声询问。 君留山向他瞥去一眼,将剑抛给了岑见捧着。 “本王与侧王妃不再下场,东盛侯替本王作为裁判,姚将军若是有意,也可同将士们共逐。” 姚远山牵过了他的那匹战马,大掌拍了拍马脖子准备退出。 “不了,这点自知之明末将还是有的,就不和这些年轻人来争了。” 君留山和林眉在姚远山和孟末的跟随下从场中离开,岑见双手捧剑,站在了木靶之前。 之前就被淘汰出去的将领们自动站了出来维持秩序。 “欲下场比试者,先站出来!” 对自己有信心,觉得自己有一争之力的从人群的推攘之中挤了出来,在后面一些的生怕自己被落下了,高举着手臂挥舞着,连连大喊让等着。 不打算来试的都会亲切地往他们身上砸一拳或者踹一脚,让他们带着一身的灰脚印跌撞出去。 “可别丢脸了,王爷他们都看着的!” “谁要是表现得不好,回来咱们校场走起!” 被踹出来的回头给了他们一个傲然地眼神,捏着拳头挥了挥。 “你们谁踹了老子屁股,给老子等着!” 林眉也看着他们,从马上下来后被君留山牵着走也不住地回头,孟末等都留在了场边等着观看,只有折思和折宁跟了上来。 从将士分开的道路中通过,渐渐前面的喧闹就被人墙挡在了那边,越往后走越是安静了下来。 一直到他们回到最初的坐席上,这边已经不剩几个人了。 两个暗卫也跟着挤了回来,擦着汗给他们拿了水囊过来。 林眉取过一个仰头灌了小半袋下去,喘了口气把水囊塞上丢回,伸直了腿倒了下去。 君留山好笑地拿自己的袖子给她擦干净脸上的水痕,又去检查她肩上的伤口。 “还好,只是有一点点的绷裂,回去之后再涂药。” 林眉撩起眼帘看着他的侧脸,天光之下,模糊不清的侧影,锋利又温柔,淡色的薄唇最是柔软。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用手背贴在他的脸上,一片冰凉。 “王爷也身体不适,该先关心一下自己的。” 那边锣鼓喧天,这边四个暗卫都眼观鼻鼻观心地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发出一点声响。 君留山俯身在林眉耳边说了什么,林眉沉思了一会就摇了摇头,抬手让君留山把她拉了起来。 “王爷为何要给出自己的佩剑?” 新的烤肉被呈上,暗卫洒了一些大漠特有的香料,辛辣香味霸道又引人垂涎。 林眉用匕首扎起一块,撕咬了一小块下来,看向君留山。 君留山把最后一点糖水倒进碗中给她放到了手边,抬头看向那边的人头攒动,比斗已经开始,马上的人影来去急驰,战意烈烈。 “你看看那边比斗的是哪些人。” 林眉依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虽说场上杂乱,但还是依稀能看清熟悉一点的人影。 最为熟悉的就是林兴修和孟彰。 “原来如此,真正主事的将领没有几个在。” 林眉看过了一圈,没能多找到几个认识的。 连孟末和孟寺都没有上去,大漠之外的只上了两个,而普通的士卒没有人在场中,更多的是小将。 有潜力和天赋,但还没有到一飞冲天的时候的小将。 君留山自己也扎起来一块烤肉,撕下一条放进嘴中,嚼过吞下才笑了笑。 “那把剑是先帝赐给淳荣王府的,虽不是代表摄政王府的东西,但也伴了本王在朝中多年。” “是以,接剑之人,便是向王爷效忠,宣告自己是摄政王一派之人。” 林眉看不见场边的人现在是什么神情,只能听见军中将士各自的对某一人的支持之声,一起大吼着都想要在气势上压倒另外阵营。 “不止是他,连他身后的势力也是如此,甚至不用接剑,上场之人已然代表了态度。” “其实,他们本就都是王爷的人,唯一不是的只有姚将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3章 少年将 真正位高权重的需要避嫌,便让出了这一次的比斗,但他们手下的人就是他们给出来的态度。 这个态度是给普通将士看的,不是给大漠之外的人看的,君留山不会让这件事传到京城去。 鼎定天下,鹿作冠冕,方有挽弓驰马共逐之。 君留山的剑不是鼎,而是预备张开的弓。 林眉神情复杂地端起糖水冲淡了嘴里的调料味,第二口咬得多,暗卫把香料粉刷得太厚,她差点被呛着了。 这种闻起来像是辣椒又带着点孜然味的香料,吃起来却没有那样的香。 君留山也有点一言难尽地看着手里的烤肉,他刚才也吃到了覆着厚厚一层香料的那一部分,忍着咳嗽拿酒来喝了几口。 动手下香料的暗卫在折思和折宁的瞪视下,默默上前拱手回禀。 “禀王爷、侧王妃,这是新在城里找到,从五里关运过来的香料。” “是位老人家按照以前的方子研究出来的新品种。” 林眉也在五里关吃过一次烤肉,那一次的味道极好。 “下次……找孟少将军问一问,他是知道哪些更为好吃的。” “王爷觉得,谁更有可能取箭?” 那盘烤肉被拿了下去,折思站起来去重新给他们烤,不放心再交给暗卫。 林眉懒洋洋地屈起一只腿,胳膊搭在膝上,下巴又搁在了手臂上,偏着头继续看君留山。 君留山听着那边的惊雷炸响,震天的喝彩声盖过了锣鼓之声,他指尖在木案上轻点着,扬眉摇首。 “一柱香都还未过半,且待着便是。” 孟末和姚远山几个将领也站到了一起,低声讨论着场中局势。 除了姚远山是楚家旧部,手下并未有人在此,其余将领都有同军之人下场,孟末更是有子在内。 林兴修是林眉亲弟,又年少掌军,金沙关的占了主场,军府的人自然是要为他们将军摇旗助威的。 “孟副将,你可也该下去试上一试的。” 孟寺在后面看着本来正在发呆,突然被叫住,发现是金沙关的副将,当即不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给他。 “那你怎么不下去,你们将军都还在上面,也不见你给兴修代劳。” “当初兴修教了你这么久,你也该露上两手让大家瞧一瞧了。” 他说的是当年还同在孟末手下的时候,这个副将是跟着林兴修来的金沙关,为人有几分本事,但就是功夫不太行。 孟末手下骑兵是大漠中最多的,因为有阿莫湖和周围被暗河养起来的那些绿洲,还能养一养马。 马上功夫不行,马下功夫也差劲的人,在五里关的军中也就只能是垫底了,能留下全靠孟末亲自点了他的名,要到亲卫里准备当军师培养。 他和林兴修、孟彰住过一段时间的一间屋子,林兴修手把手地教他用弓用弩,之后填补金沙关军府,孟末就让他也一起过来了。 这位副将跳着脚地要和孟寺“决一死战”,露上一手给他瞧瞧,孟寺勾着唇睨着他很是不屑。 孟末无奈一手拍下去一个,一边和其他将领说着“见笑了”,一边又一巴掌扇到两个人的后脑勺上。 暗卫过来两个人正好被扇得脑袋撞到了一起,各自捂着额头不敢吱声,暗卫也目不斜视地和孟末行礼。 “王爷请孟将军过去。” 孟末半还礼,又和周围人告罪一声,跟着去了。 他和暗卫融进了人海里,姚远山一下勾着孟寺的脖子把他拉了过来。 “适才在场上你们孟将军下手可是真狠,本将现在手臂都还是痛得。他平日也是这样的?看不太出来啊。” “不过老孟将军本将也是见过的,可是比孟将军要暴躁得多。” 孟家人性格不一,孟末在历来的“孟将军”之中,脾气算是可以的了,也没有看见他上战场的样子,平日见到的都是温雅的样子。 但刚才动起手来的狠厉也不输君留山就是了,最后那一下,他比君留山也就差了半步,鼓声多响一下,姚远山就要被他打下马去了。 “将军平时少与人动手,但贼子多年也从未放弃过刺杀将军。” 哪家的贼子就不用多问了,大漠也再找不出他们前几日烧掉的那么多的尸体。 孟末名声不显,不说远居京城不得过问军事的楚家旧部,就是和大漠比邻而居的诸位将领在此之前也对他印象不深。 许多人连他是出身哪一府的孟家的事都不知道,更别提其他。 唯一印象深一点的就是八年来军府事宜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但日子一长这样的事变为了理所当然,这件事的记忆也就淡了去。 大战之时孟末几人没有参与,自然印象更为不深了。 但能被挑选来的也不是无能之辈,从边角之事他们也能推断出孟末在大漠之中占据了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孟家世代英勇,孟将军也是纵横沙场之辈,孟少将军当是虎父无犬子。” 姚远山说话之时,孟彰一枪先是连挑翻两人,又回枪摆尾,崩断了一人的长弓,剑眉厉眸,挺身傲踞于马上。 林兴修在他不远处三箭连射,一箭打落一人手中长剑,一箭刺痛战马,一箭逼人落马。 他的箭囊已经被装得满满当当了,他伸手一抹又是一箭搭弓,仅靠腰腿之力御马穿梭在“敌人”之间,伺机而动。 这两位是场中最为叫人注目的,香烧过半,最后若不出所料,那剑也就是落入他们其中一人之手了。 岑见站在场边,捧剑看了一眼香,他身后叫着孟彰名字的声音越来越多,有些人虽然对这两个字还很是陌生,但多叫几遍就能吼得声嘶力竭了。 岑侯忍着耳朵被声浪震出来的嗡嗡作响,微微挑起了眉。 林兴修的属下是不甘示弱的,场上两个人还默契的没有对上,他们就已经开始拼嗓门大了。 君留山这边也逐渐能够听清楚他们两个人的名字,林眉半眯着眼掩唇打了一个哈欠。 “这两个倒是争气了,只希望之后不要大意。” “我也得多谢孟将军对兴修的调教,做了他的师父。” 君留山也点了点头,向孟末敬了一碗酒。 “朝中诸将,带兵打仗者多,可养兵养将者少,本王适才所言,也望将军多加考虑。” 孟末连忙举碗回敬,一碗全部喝了,抿着唇一时没有搭话。 君留山叫他过来,是想要调他去边关。 但不论是孟寺之事,还是孟明之事,孟末都不觉得自己能当得住君留山这样的厚爱。 “臣自知罪无可赦,若能赎罪此身不足以惜,本该任凭王爷处置。” “但……” 他苦笑连连羞愧不已,低着头避开了君留山的视线,不敢看见他人神情。 君留山沉默半晌,其实很难体会孟末心中顾虑,但他也明白孟末行事之意,也就直接和他说开了来。 “本王现在需要人来用,孟将军身负孟家之学,也是难得将才,若愿助本王行事,其他的事情都可等之后再行计较。” “现在大漠还需人镇守,本王不会这么快调人,但需要之时也希望孟将军不会推辞。” 孟末深吸一口气又吐了出来,抹了把脸沉敛着神色又喝了一碗酒,长身跪在了君留山面前。 “末将明白,王爷旦有驱使,末将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现在末将还放不下大漠,也放不下幼子,但请王爷带走孟彰。” 他抬起头望向那边,说话的功夫将士们的叫声越来越响亮,纵然满心忧虑,也骄傲地笑了笑。 “他在我身边多年,是末将手把手教出来的,或许可为王爷分忧一二。” “王爷便是瞧不上,也请容他出去锻炼一二,末将可担保,这孩子不会让王爷失望的。” “好,本王答应将军。” 君留山对孟彰本就满意,现在不需要他有多大的能耐,但以后他能成为他为大岳留下的边疆的屏障之一,就像是孟家先人一样。 并且他和林兴修不同,林兴修背后还有林家,孟彰背后是忠义二字。 他没提带孟寺一起出去,现在孟寺还是在大漠之中最为安全,他不经遮掩的样貌实在一眼就能认出是君家人了。 宗室当年和仁宗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君留山心中只有一点猜测。 孟寺的身份是要永远埋葬,还是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取决于这件事对大岳而言意味着什么。 “兴修也会离开大漠,之后金沙关派谁镇守,还要孟将军费心。” “是,之后末将将名录呈给王爷。” 事情谈了一段落,他们也休息好了,将新烤好的肉分食完,几人起身回到了场边,也看起了最后的比斗。 场中众人皆是气喘,坐在马上互相警惕地看着,手中的武器都在可攻可挡的角度放着。 守在靶前的是孟彰,林兴修被逼退到了一旁,长距离也更方便他张弓用箭,但不利于他抢夺东西。 于是他将弓丢下,在行马间翻身落到马腹下,抄起一柄木剑,在和他对冲而过的战马后蹄上轻点两下,又翻身上了马。 被点了马蹄的人无奈勒住了马,退出了比斗。 林兴修和孟彰是体力消耗最大的,他们是连比了两场,第二场还一度陷入被围攻的境地。 孟彰一眨眼,抖落了悬在眼睫上的汗珠,就有两道破空声左右夹袭而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4章 最终胜 他这一场用的是长枪,避躲不过就仰身向后,枪尾在地上一撑,战马嘶鸣而起,一蹄蹬在了左边人的马的后臀上。 右边的人下砍的动作也被打断,果决地拉马后撤,躲开了孟彰弹挺而起时送出的枪头。 左边的马受了惊跑开,被林兴修刚好拦住,长剑横扫过马脖,又淘汰了一人。 因为这一次是为夺箭,所以长弓不作为必须武器,又放开了对马的攻击,只要兵刃落到要害部位,就能算作伤,失马者视为落地。 场地空了出来,只有三个人还在,现在不再是相互淘汰的阶段了。 “那个是谁?” 君留山看着那名二十几许的青年沉着地同时和孟彰、林兴修对抗,一把木刀被他用得灵巧无比,最后惜败于林兴修的剑下,孟彰也把箭从靶子上拔了下来。 “回王爷,那是末将麾下一校尉,姓沈,名三渡。” 大胡子将领昂首挺胸地一抱拳,也很欢喜,今天沈三渡也是给他长了脸了。 “三渡?” “回王爷,是第三的三,渡口的渡。” “他家他行三,是在渡口出生的,就取了这么个名字。” 大胡子将领倒是觉得这名字其实听着还好,像他们这些出身不高的,家里人不识字的比比皆是,军中能写字识字的可能连三分之一都没有。 舍得花钱请村里先生取个名字的是极少,大多都是家里随便一取。 三渡也至少还算有辨识度一点的名字了。 君留山点了点头,让折思把人记下来,负手侧头同林眉低语。 “现在就剩两个人了,你要不要和本王赌一赌,最后会是谁赢?” “王爷打算拿出什么彩头?” 林眉看着胶着在一起的两个人影,暂时也分辨不出谁更技高一筹,那支箭也在他们两人之间转手数次了。 她用余光看了眼似乎正经无比的君留山,又若有所指地看了眼那边还在岑见手里的剑。 君留山低笑一声,自怀中取出那包糖在林眉视线中一晃,又收了起来。 “你若赢了,今日便给你两颗,本王若是赢了,你今日的那份便是本王的了。” 林眉不可思议地转过头,君留山则淡定回看过去,一副言出无悔的样子。 药太苦了,今天王爷也想要甜一下口。 林眉本想拒绝这个提议,她为何非要用这糖来做赌注,但被君留山看着,她莫名就一咬牙答应了。 “好,那我选孟少将军。” “如此,本王就选林小将军。这局快完了,我们拭目以待。” 君留山很是满意,他其实也猜不出现在的输赢会是如何,两个少年各有特点,也确实不相上下。 但怎么想他其实都没有亏损,赢了还是赚了。 林兴修的剑点到了孟彰的喉前,而孟彰的枪抵在他胸口让他不得寸进。 那支箭被孟彰拿在手中,箭尾绑着的红绳被战马飞驰带起的风吹得飘扬,又在汗湿的手中垂落。 岑见上前一步,声出之时鼓声同歇。 “停!胜者——孟彰!” 两人同时力竭倒下,错身站着的战马还亲热地蹭了蹭脑袋,被抢上来扶人的将士拉开了把人半拖了下来,两只胳膊架到肩上,带着走向缓步过来的岑见。 孟末也过来了,从人手中接过自己的儿子,带着他向站定的君留山和林眉行礼。 君留山看了眼林兴修,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笑着从岑见手中拿起了剑,亲手系到了孟彰的腰间。 “这把剑,给你了。” 孟彰费力地抬起头,汗水不停地从他的额角滑落,他眯着眼防着汗水进了眼睛,努力扬起了一个带着少年特有的意气飞扬的笑来。 那只箭被他献到了君留山的面前,站都站不稳了,他举着箭的手还稳稳停在半空中。 君留山接下了那只箭,他又躬身一礼。 “小臣多谢王爷!” “不用谢本王,这是你自己赢来的。” 君留山在他肩上拍了拍,拍回了他没有表露出来的欲言又止,看向也被扶了过来的林兴修。 林兴修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向君留山和林眉笑。 “本来还想赢给姐姐看的,但是还是阿彰更厉害一些。” “你也做得很好了。” 林眉在身上找了找,找出了一把匕首来,放进了林兴修的手中。 “这是姐姐奖励给你的。” 林兴修就握着这一颗糖一样的奖励,眉开眼笑了起来。 庆功宴的气氛被推到了高潮,君留山他们一退开,守在场边的将士们就涌了上来,又像浪潮一样将人卷着跑了。 之后就是更为随意的玩耍,篝火照得天穹都是亮的,星月都显得暗淡了。 城中此时的热闹也不比城外少,长街宴已经散了,但两边的各种小摊和捡起手艺玩杂耍的戏人占满了街道。 薛净悟趴在窗上听着外面的热闹,都想要从这个窗口蹦出去了。 “可惜了,我俩都只能待在这里了。” 他看向被留下来陪着他的暗卫,叹了口气。 “现在府上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连个吃的都没有,你要不要去外面拿点小吃回来?” 暗卫默然看了眼已经空了的食盒,不打算晚上加餐。 “其实还有人在,孟家的那位公子和照顾他的暗卫也没出去,所以现在有四个人在府里。” “孟少将军?他怎么没有去,是也受伤了吗?” 薛净悟在五里关时颇受孟彰的照顾,说着就想要起身去看一看人,至少也要关心一下才是。 暗卫把他按住摇头。 “不是孟少将军,是孟将军的幼子,孟明,薛公子应该听过。” 薛净悟愣了愣,仔细回想一下,似乎是在和孟彰见第一面时听他提起过。 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母亲带走去了焚仙门的,金国遗脉。 薛净悟知道君留山他们剿灭了焚仙门,但蓦然听见陌生的人被从焚仙门救了回来,他完全反应不过来。 “你们把人救出来的?居然能在焚仙门里活到现在,这孩子还真是命大。” “是他自己杀了人跑出来的,而且他也没剩多少的时日了。” 暗卫也有些感慨和叹息,他是当时在五里关和薛净悟接过头的那一个,之后还听命调查过一下孟家的事。 在他们看来,其实孟家上下,真是的遭了无妄之灾。 孟明好好的一个孩子被折腾成如今这样,对错是非已经完全说不清楚,既是罪大恶极,又是可怜至极。 “薛公子若是闲着实在无聊,可以去找孟公子聊一聊天。” 薛净悟思考了一下,现在外面正是热闹时,睡是睡不着了,林眉他们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枯等到明天早上也确实是太过无聊了。 至于暗卫,简直太无趣,他都放弃了和他们多说话的想法,有这力气还不如自言自语。 “也好,我们一起过去看一看。” 薛净悟撑着暗卫给他拿过来的拐子,跳着出了门。 岑见的院子靠近君留山那边,薛净悟和暗卫走了很长一段没有多少光亮的路,才到了院子门口。 正好院子里的人也没有留在屋内,裹着一件过于宽大的袍子的少年托着下巴,正坐在院子里无聊地数着星星。 这边的暗卫守在他身边,但没有靠得太近,还在孟明的坚持下把他们平日用来遮脸的黑巾给戴上了。 岑见走之前留下过药,孟明自己带着的药也还剩了些,至少不会让人在无意之间就丢了性命。 跟着来的暗卫上前敲了敲门,将院中人的视线都引了过来。 薛净悟艰难地空出一只手挥了挥,对歪着头的少年打招呼。 “现在府里就剩我们四个人了,要不要坐一起聊一聊?免得大家都是无聊。” “你是薛净悟吗?” 孟明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满眼都是抑制不住地好奇。 “我听胡老提起过你,但你和胡老不怎么像。” 说着他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低下头来嘟囔。 “不过也是,你又不是他的儿子,不像也是正常的。” 他没有管薛净悟盯着他的困惑又深沉的眼神,捂着嘴闷闷咳了两声,又慢吞吞地舔着自己咳出来的血,空着的手恹恹摆了摆。 “进来坐,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了。” 薛净悟犹豫着跳过门槛进了门,坐到了少年的对面,少年看他一眼,又把自己的口鼻捂住了,说起话来声音又闷又哑。 一直看着孟明的那道眼神很深,背着人的时候更是黑沉,但依旧是留着三分余地的,没有被血海和怨恨包围,依旧还是清正的。 被丢下不能出去玩的小少年心情突然就恶劣了起来。 “你来见我,是他们让你来的,还是你自己想要来的?” “我也清楚,我还是焚仙门的余孽,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 被忽略在一边的暗卫对视一眼,突然就一言不发地出了院子,不打算留下来听他们之后的话。 林眉和薛净悟说过,他们之间的事等到明天再处理,现在还不到时候,他们不能违背侧王妃的命令,也不能让侧王妃失信。 薛净悟等到院门被关上,才将自己的目光从少年身上移开,松下了将肩背紧绷成弦的那股劲,学着孟明一样趴在了桌上。 “是我自己要来的,有些事我总要死个明白。” “你的事、我的事,我知道的都恐怕还没有你清楚。” 林眉瞒了他一些事,但林眉不说自有人会和他说,君留山没有逼迫他的意思,但君留山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莫上先生也想要知道一个答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5章 疑过往 可他听了那些话之后,才发现自己知道的东西太少了,连过去都只能在记忆中留下一二痕迹,而不得明白。 薛净悟顺水推舟地答应过来,也想要追寻一个答案。 两个人相对着有气无力地趴在那里,各向一个方向侧着头,腮帮子压在手臂上,各自叹了一口气。 “他们告诉了你什么?” “有人和我说,我有一个师伯还是师叔,就是被你杀死的那一个。” “而我的身体里发现了蛊虫,你说是焚仙门用来控制人的,我从小就被种下了蛊虫,还差点成了药人。” 薛净悟把头转回来,看着朝着自己的那个发顶,又看见少年搭在石桌上的手的指缝间,有黑色的细线沾在那里。 孟明偷偷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黑色的衣服看不太出他究竟抹了什么在上面。 薛净悟垂下眼,把半张脸藏在了交叠起来的手臂后。 “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只记得血海滔天,残尸满地。” 这么多年了,那时的所有声音都变作了在耳边鼓噪的鬼语,所有的影子都是看不清脸的妖魔,他们在他身边萦绕不去,无数的手要抓住他,将他也拖进那片血海里。 他是在那之后才被老头子捡回去的,但是现在再想,老头子真的只是偶然捡到了他吗? 薛净悟只能等着孟明给他一个答案,而不能向死人去讨。 孟明想了很久,想得太久了疲倦地闭上眼,似乎下一息就能睡过去,可能连呼吸都会一道停止。 他没有说话,薛净悟也在问完之后安静了下来,像是只是随口问出,没有要听到一个答案的打算。 尽管他的指尖紧按在袖子上,变成了苍白的颜色,被深色的布料称着,藏都藏不住。 “我也不是很清楚……有些事都被他们带进地狱里了。” “摄政王想让你自己在我这里问出个答案,但我也确实不知道很多东西。” 孟明觉得有些没意思了,还以为能解一解闷,结果就是这些无聊的事。 他后悔让薛净悟进来了,只想快一点把人打发走,再安安静静地等着谁回来都好。 “他们这些年似乎也是在找你的,但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还是上一次刺杀你和侧王妃的时候,方瞎子提起你的。” “你是胡老唯一剩下的‘师侄’,这一点上胡老应该没有说谎,就是不知道你的师父是谁了。” 再多的他也不知道了,其他没说的他们估计都已经猜出个七七八八,他也懒得再费那个口舌。 “我的师父……老头子死了很久了,他也从来没有和我提过有关的事情。” 唯一能和焚仙门扯上关系的,就是碎片,他们一直在追寻的碎片。 他无法继承的衣钵,他永远忘不掉的那场大火和能映出他影子的血海,还有他这么多年的小心躲藏,和执着的追寻,以及刻骨的仇恨。 原以为清晰明白的那一件件事情,现在成了缠绕在一起的乱麻。 薛净悟有些气闷,但他没有办法将这些都快刀斩乱麻,只能一点点地去解开。 在这之前,他还要想想该怎么和林眉说。 他头疼地把脑袋埋进臂弯里,一点也不想提起当年的事,特别是现在还什么都说不清的时候。 林眉会相信他被自己的过去和记忆欺骗了吗? 那些热闹欢腾都已经不重要了,他们也听不见了。 孟明趴在那里快要睡着了,薛净悟一个劲地唉声叹气,叹得孟明又怒气上头清醒了过来。 少年一下坐起来,气冲冲地一拍桌子,拍掉了桌子的一角。 “你就不能安静点吗!” 薛净悟趴着,露出一只眼来看他,很果断地回答了他。 “不能。” 孟明气得龇牙咧嘴,又是一口血被咳了出来,薛净悟瞬间跳了开去,一边提着自己的腿在那里蹦蹦跳跳着让自己不至于摔倒,一边心惊胆战地看着被喷了一桌面的血。 他掌心的伤都还没有好,这血可是冲着他的脸来的! 总算是站稳了,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反复确认着有没有惨遭毁容。 孟明拿袖子擦着嘴,冷呵了一声,神色阴郁地站在那里,忍不住摸着肚子探出了舌尖舔过唇边。 能够被选做药人的孩子,血肉都比常人要美味。 少年的眼从眼角蔓延出了红丝,他微微躬着身,从桌后绕了出来,双臂垂在身侧,手指不自觉地蜷起又放开。 薛净悟看了一眼他的手,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那是捏住心脏的手势。 他的神色一沉,往后跳了一步,没有叫暗卫进来。 没有带武器过来,也不能接触孟明的血,还要在暗卫反应过来之前多试探上几招,薛净悟深沉看着自己的断腿,开始思索起来。 但饿红了眼的少年不打算给他再想下去的时间,双手成爪猛然蹬地冲了过来。 一爪抓向他的心口,一爪袭向他的喉间,十指尖上泛着青黑,枯爪如同鬼手,要把人再次扯进无边地狱之中。 薛净悟不敢让他沾上,一只脚也跳得飞快,在院中起落之间落地无声,抓着匆忙间从枝头扯下的树枝,抽在了穷追不舍的那双手爪上。 他反过身来面对着孟明,不再引着人四处转圈,低头看着他的脚。 孟明是赤着脚出来的,跟着他跑的时候,一步便是一个血脚印落在地上,脚底不知是怎样的伤痕累累。 但这也让薛净悟不敢再跑,再跑下去他就要没有落脚之地了。 薛净悟叹息摇首,垂下树枝和被他抽起了警惕心的少年默默对视了片刻,懒洋洋地扯起了嗓子。 “救命啊,小生跑不动了!” 门外暗卫在话音未落时就推开了门,看着院中景象脸色一变,薛净悟在他们把门又关上之前冲了过去,一边说着“劳驾”一边从门间挤过去了。 暗卫看他这矫健的身手,木着脸关上了门。 一站稳,薛净悟就靠在墙上“哎呦哎呦”地弯腰扶着腿叫,暗卫只好上前把人扶住,为难地看着没有动静的院门。 守着孟明的那个暗卫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药瓶,拿给薛净悟。 “薛公子要是沾到了血,先吃一粒此药。” “无事,小生并未沾到,也未和孟公子碰到。” 暗卫闻言也就收起了药瓶,扶着薛净悟的暗卫皱起了眉。 “孟公子之事现在要如何处理?” 天色已逐渐亮了起来,外面的欢闹也渐渐平复了下去,都是归家的声响。 那个暗卫一直拉着院门,竖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只能等侯爷或者莫上先生回来了,侯爷走前也预料到了,说是只要看不见活人,孟明公子会慢慢自己清醒过来的。” “你先送薛公子回去,再替薛公子检查一下,不要衣服上带着血没有发现。” “好。” 薛净悟没有反抗地被架着走了,留下一个暗卫在那里对着院子,抿紧了唇眉头打着结,等着里面的喘气声和杀意平复。 带着人走的暗卫走在半路上从余光瞟了一眼甩着树枝的薛净悟,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话。 将人送回院子,暗卫看着他扶着屋门往里跳。 “薛公子先检查一下身上的衣服和伤,我去拿些吃的来,侧王妃也快要回来了,稍后再请莫上先生来给薛公子诊脉。” “劳烦你了,吃的就不用了,能否替我打些热水来。” 薛净悟蹦到桌边,撑着桌沿在凳子上坐下,摆好腿松了口气。 暗卫点头后就从门口离开了,也不知要从哪边绕出去。 探头看了看人真的不在了之后,薛净悟才小心拉去了自己的袖子,看着手臂上那一大块已经扩散开去的伤口发呆。 他没有第一时间处理伤口,钻心的疼痛能让他保持清醒,也能让他分清现实和记忆,或是幻境。 孟彰动手的样子他见过,他是和孟末一脉相承的,这不可能是孟家的武学。 孟明动手的路数,还有那双手,都像极了他曾经见过的,老头子在和人拼命时,无意间用出来的功夫。 老头子的爪子没有青黑的颜色,但小指也像孟明一样比惯常用爪的江湖人要更为内弯一点,这是为了在抓住人时抵压住会遇到的挣扎。 薛净悟比划着那个爪势,把头磕到了桌子上。 林眉回来时就看见他用要把自己磕傻的阵势,把脑袋往桌子上撞,她都要怀疑人没磕傻,桌子要先被他撞散架。 暗卫不在,也没有人来拦着他一下。 “你在干什么,准备再赔一张桌子吗?” “小生也不能去撞墙撞柱子啊,桌子好赔,屋子不好赔。” 薛净悟转过头来,额上已经红了一片,眼看就要肿起来了,他像是不知道痛一样,还抬手在上面按了按。 林眉一脚跨过门槛,一脚还站在外面,手里提着给他带回来的菜,站着不动了。 “那要不我把这些留着给你当祭品?” 薛净悟哼了一声摆摆手,不再去管头上的伤,让林眉先进来。 “还是让小生先吃了这断头饭,这可是规矩,侧王妃也不能这么小气。” 林眉都被他气笑了,把食盒往桌子上一怼,抱臂挑眉看着他,一言不发,但眼神如剑,明明白白扎在薛净悟身上。 他摸了摸鼻子,不敢再造次了。 但抬手的时候,已经蔓延到了手背上的伤口就暴露了出来,林眉神色陡厉,隔着袖子抓住了他的手臂。 薛净悟一下痛出了一头的冷汗,咬紧了牙关没有吭声。 “这是怎么回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6章 刀剜肉 薛净悟挤出个笑来,一边吸着气一边干咳了一声。 “你能先把我放开吗……没什么大事,和人动手试了试路子。” “和孟明?” 林眉拉开他的袖子,勉强从已然溃烂的皮肉中,找到了最开始的伤口,是一条抓痕,伤得很浅,最开始应该只是被刮破了一点就避开了。 但孟明身上的毒,让这一小小的伤口,变作几乎要覆满整条小臂的溃烂了。 她知道岑见走之前是做了准备的,孟明自己也带着解药,吃了药不至于变作这样。 还好暂时没有往更深一层的肌理渗透,也没有伤到手指和筋脉,现在只是皮肉伤而已。 “是,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也是你们想要知道的。” 林眉看着他笼着团颓丧之气的脸,和额上的红肿,没好气地丢开他的手,转身就往外走。 “我去找岑侯和先生来。” 薛净悟毫不在意地在她背后挥了挥手,无辜地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来了一盘点心。 …… 君留山和林眉回来喝完药,林眉把自己的两颗糖分给了他一颗,看着他有些呆愣的样子心情很好地提着食盒走了。 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莫上先生一手提着一包药,一手拎着两串糖葫芦回来时,还被君留山的笑容吓了一下。 “王爷看来颇有长进,喝药都不怕了。” 君留山又板起了脸,但还没有说出什么来,就被莫上先生往手里塞了一串糖葫芦,那包药则给了折思。 “亏老夫还给你带糖回来。这药是三天的,留着到晚上喝,每天半碗的量。” “这是岑侯给王爷写的方子,老夫只是捎带过来,王爷瞪老夫作甚。” 莫上先生朝着君留山瞪了回去,君留山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糖葫芦,然后被酸掉了牙。 这些山楂是长在大漠边缘的,本就长得不太好,被运过来已经一个个蔫巴巴的了,裹了一层不那么晶亮的糖衣,成功让君留山嚼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艰难地保持住了表情,想起了曾经给林眉准备的那些糖葫芦,还好不是这样的,要不然怕不是林眉当场就能和他翻脸。 当时他也确实做得挺傻的。 莫上先生才不管他什么表情,上去拿住了他空着的手,三指搭上了脉,刚搭上就挑了挑眉。 “王爷喝醉了?” 光看面上,连一点酒红都没带,神色也清明得紧,说话行事都有条有理。 但他就是醉了,还醉得不轻。 君留山极其缓慢地把口中的半个山楂球嚼碎了咽下去,点了点头。 “是有些,已经让人去煮醒酒汤了。” “后夜高兴,多喝了些,约有三坛了。” 莫上先生眉角一跳,转头看向那边的折思和折宁,折思向他比划了一下坛子的大小,低下头去掩唇咳了几声。 “都是军中的烈酒,不过王爷中间还吃了些烤肉,喝得不急。” 城外的热闹城里自然有人在说,君留山他们比箭的事更是让人津津乐道,但君留山能喝这么多酒,就是莫上先生没有想到的了。 特别是,喝了之后,这个人醉着还能没事人一样站在这里,身上还没带什么酒气。 莫上先生以前没见他喝过这么多的酒,都不知道原来摄政王这么海量。 醒酒汤被加急送来,君留山喝这个就喝得痛快了,喝完被莫上先生盯着继续痛苦地吃那串糖葫芦。 莫上先生都后悔没有给他多带两串回来,就该酸他提提神。 “王爷是不是忘了自己身体还没大好,还敢喝这么多的酒,就不怕出事吗?” “微之在旁边看着的,不会让本王出事。” 说起这个莫上先生就更气了,要不是岑见现在不在这边,他都能把这表兄弟两个一起按着教训一顿。 他正要把君留山按着休息时,林眉找了过来。 “王爷、先生。请先生随我走一趟,薛净悟被孟明伤着了小臂,现在有些严重了。” 莫上先生没想懂这两个人又是怎么扯上关系的,薛净悟和孟明身边也不是没人在,也有药留着的,按理说怎么会严重呢? 但孟明的毒有多厉害他心中有数,立马严肃了脸色颔首。 “老夫去取药箱,侧王妃先去看着一下。” “本王也一起去。” 君留山从软榻上站起身,揉了揉额角。 “折思,你去叫微之也过来。” “是。” 折思匆忙出去,莫上先生也把他没吃的糖葫芦给了君留山,健步如飞地往外走。 君留山拿着那串糖葫芦就反射性地牙根一酸,不动声色地又把东西给了折宁,自己跟着林眉走了。 折宁低下头,盯着那串糖葫芦许久,眼睛一闭咬了一颗下来,边吃边跟上了两人。 林眉向后面使了个眼色,又调侃地看着君留山。 君留山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权当没有看见,但林眉要贴近他,走动之间两人的肩和手臂不时撞擦在一起。 压低了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 “王爷何必欺负折宁。” “不过是一串糖葫芦,怎么就成了本王欺负他了?” 君留山自然是不肯认的,他腮帮子现在都感觉还没有缓过来,没有一点甜味,只有酸涩。 林眉又看了一眼吃得苦大仇深的折宁,啧啧摇头。 岑见接到消息,安置好孟明后匆匆从后面赶了上来。 他揣着手从折宁身边路过时也多看了一眼他手上的那串糖葫芦,看得折宁眼角抽了抽,干脆一口把剩下的两个全吃了,顶得两颊都鼓了起来。 光秃秃的签子被他丢掉,岑见疑惑地看了看他,快走两步走到了君留山和林眉的后面,很是不解。 “表哥,折宁还喜欢吃糖葫芦吗?我也不至于和他抢他吃过的吃。” 君留山好歹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左膀右臂就这么莫名地丢了性命,赶在折宁被酸死前哭笑不得地让他先吐了。 折宁硬是把两个都嚼碎了,只吐出了山楂核来,其余的都被他吃了。 君留山不得不用敬佩的目光多看了他一眼。 他们走到薛净悟的院子时,这么大个阵仗还把薛净悟给吓了一跳,折宁没有酸死,他快被呛死了。 一口点心呛到了气管里,他一边捶着胸口一边大声地咳嗽着,震得从脸红到了颈子,弯着腰咳得惊天动地。 君留山几人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还是岑见上前两步在他的背上一掌拍下,把东西给他拍了出来。 林眉难言地看着给自己猛灌水的薛净悟,掩面不忍直视。 岑见淡然自若地拉住了薛净悟的手,把衣袖全部撩了起来拿着手臂检查。 当时打的时候薛净悟是袖子滑下去了才被划到手臂,好一点的就是他的伤口没有和衣料黏在一起,否则他们还要想办法撕下来,肯定会撕伤已经溃烂的皮肉。 薛净悟举着手臂被岑见摆弄,还不忘重新拿块点心放嘴里。 林眉也走过去看了眼那些伤口,黑色和红色杂乱地挤在一起,大块的溃烂边缘是堆积着的黑血,整条手臂都变得青紫肿胀。 薛净悟还是面不改色地吃着东西,配合着岑见动了动手指。 “手臂受伤不重,活动也没有受影响,但这些肉,也要被剜去大半。” “我听阿明说,之前有一个人也是中了他的毒,溃烂在三天之内就蔓延到了全身,之后虽然喂了药保住了性命,但人也是面目全非了。” 他的手在薛净悟大臂上的经脉捏了捏,没有一点淤堵,现在还没有往大臂上漫过来。 “薛公子体质特殊一些,减缓了扩张的速度,这些伤之后抹些药就不会留下痕迹了。” 莫上先生提着药箱赶来的时候刚好听见最后一句,先松了口气,折宁守在外面向他颔首,他也就放慢了脚步捋着胡子走近,君留山和林眉听见动静都给他让开了位置。 岑见替他拿着薛净悟的手,让他凑近了看。 “这确实要好许多,比上次把血滴在手心的时候情况还要好。” 上一次都还是正常反应,和孟末受伤时是一样的反应,这一次就不同了。 莫上先生戴上了手套,在薛净悟的手臂上敲了敲,又拿出金针来在各处都扎了几下。 “没有麻木,也没有坏死。” “奇怪了,像是有什么克制住了毒一样。” 莫上先生和岑见凑在一块,薛净悟也兴致勃勃地加入了他们的讨论之中,像是被摆在那里的不是他的手臂。 君留山和林眉相顾无言,一人扶额一人捏了捏眉心。 “先生、岑侯,不如还是先替他治了再谈?” “咳,侧王妃说的是,是老夫疏忽了。” 莫上先生从兴奋之中醒过神来,觉得自己也是多喝了一些,才会连这个都忘了。 薛净悟虽然和他们说得高兴,但头上的冷汗就一直没断过,背上的衣服也被打湿了一片,额上那块红肿逐渐在向青紫转变。 这么一副伤病员的样子,确实不适合再拖下去了。 岑见从药箱中找出了匕首,看向君留山和林眉。 “还请表哥和表嫂先在外等一等。” 薛净悟这时才感觉到了痛,他惊恐地看着光芒闪烁的寒刃,蹦起来就想要林眉带他一起出去。 “不行不行,我不能被这么剐肉,会死人的!侧王妃救小生一命啊!” 岑见手上用力捏住他的肩,匕首点上了受伤的手臂,笑容淡雅地再请两人先避让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7章 生来定 林眉看了看那边绑起袖子拿出火折子点亮蜡烛,指挥着暗卫把所有窗户都关上,像是临时开起黑诊所的莫上先生,和像个绑架犯的岑见,以及热泪盈眶满含希冀地看着她的“被绑架人”。 “……我先出去了。” 她狠下了心来决定见死不救,被君留山拉出了门。 暗卫又往里面送了一盆热水之后也关上门守在了外面。 折宁低眉垂首地给两人打扫干净凳子,人还没有坐下,里面就响起了一声石破天惊的惨叫,屋顶上的瓦片都抖了两抖。 林眉端着水的手也抖了一下,洒了自己一手的水。 君留山拿出手帕递给她,一言难尽地看着那扇被关起来的门。 “薛公子中气十足,想来是不用太担心了。” “他倒是没有什么事,但是王爷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林眉放下了水,低下头擦着手,只用余光扫了一眼君留山。 君留山坦然拢袖点头,偏头看向她,唇角翘起一点弧度。 “事关重大,本王确实有些不放心,但本王答应过你,此事由你来问,也不会食言。” 林眉并不担心君留山真的想要横插一手,这人没有对她失过言,但她不解的是,为何一晚上回来,君留山会担心得跟过来? 之前这人都是放任的态度。 她回看向君留山,不用说君留山就已经看明白了她在想些什么。 摄政王从她手中抽出了手帕,又握住了那只手拉过来,接替她继续擦着。 “本王醉了。” 他说了一句不想干的话,林眉能看见他垂下的睫毛在扇动,轻柔又缓慢。 “本王醉了,想看着你。” 他跟着过来,不是为了薛净悟,也不是为了焚仙门的事,而是再次见到林眉时就不想移开视线了。 解酒汤像是变作了又一碗烈酒,让他彻底醉了,头脑都晕乎乎的,别人看不出异样,但他自己知道,他是不怎么清醒的。 林眉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滚烫,也能触碰到他跳动得过快的脉搏,还有红得晶莹的两只耳尖。 就像他说的一样,他醉了。 君留山坐得端庄,说话时含着笑,望过来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明又深沉。 但一旦意识到他醉了,林眉就注意到了那些不同寻常的地方,以及他眼中倒映出的自己。 君留山都醉了,她喝得也不比他少,是不是也醉了? 薛净悟在那一声惨叫之后就没有声息,房门也迟迟没有打开,想来那么大面积的伤口需要处理,不是短时间内能弄完的。 林眉犹豫着她还要不要继续等下去,君留山把她的手擦干净了,还是没有放开,用自己的两只手将她的一只手包拢在了其中。 折宁已经退到了院子一角,暗卫和他背后的柱子融为了一体,都没有了一点的声响。 林眉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对不起薛净悟,在他的“手术室”外,开始了谈情说爱。 这也应该算得上是谈情说爱了? 她有些心虚,放缓了自己的呼吸来调节心跳,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成了这样。 明明时间、场合、背景都是不对的,只是和君留山对视了一眼而已,只是他们两个都喝醉了而已。 沉默蔓延开去,但两人之间的世界并不安静,林眉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却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指。 君留山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又低下了头,没有再用那双眼睛看着她。 林眉也就闭上了眼,装作只是在等着里面的人出来而已。 岑见主刀,莫上先生先给薛净悟的手涂了一层麻药,再小心从手臂上将那些皮肉剜下。 薛净悟仰着头让莫上先生给他的脑袋上敷药,闭紧了眼睛不敢往手臂上看一眼。 虽然不怎么疼,还有些冰凉的舒适,但看着就让人害怕。 岑见动作利落,主要的麻烦在于光线昏暗,他不敢将刀子动快了,怕伤到他手上的经脉。 薛净悟还是第一次享受这样的待遇,但他最为关心的还是之后会不会留下一大片的疤,虽然岑见再三保证用了药后不会留下一点的痕迹,还能美白一下。 而远在京城同时做的一场“手术”,就没有这么好的氛围了。 昏暗破败的房间里,血水一盆盆地往外送着,人人都是面无表情,像冷冰冰的傀儡。 躺在床上的那具“枯骨”,只有时不时抽动的手脚,还能证明她还不是一具尸体。 污脏的、单薄的宫装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在这个严寒的冬日,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替她遮掩住最后的一丝尊严。 穿着厚厚官服的太医埋着头,眯起眼借着昏暗的天光用羊肠细线小心在袒露出的伤口上缝合着,重新变得扁平的腹部皮肉松垮地堆积在一起,苍白如薄纸。 守在一边的老嬷嬷揣着手,一张皱纹比堆在一起的皮肉挤出的褶皱还要多的脸垮拉着,浑浊的眼睛冷漠得看不进任何的东西。 法令纹深刻的眼角下垂着,承载不住多年孤寂养出来的怨毒,一开口只剩下几颗黑黄牙齿的嘴,依旧是牙尖嘴利的。 “不过是个死胎和个死人,大人何苦费这么多的心思?” “且将母子俩拿草席卷了板车拖出宫埋了,都算是发了善心了,哪里还用得着这贵人一般的待遇。” 太医缝完最后一针,扯了浸满了血的,但好歹还有些厚度的被子替床上人搭上,接过了医士手中抱着的奄奄一息的胎儿,放进带来的篮子里。 胡子花白的老太医脱下沾满了血的手套和罩衣丢到了地上,掀起眼皮看了眼那个老嬷嬷。 “都是贱命之人,莫要越过主子行事,今日若她有这样的结局,安知你又会不会连她都不如。” “陛下还等着我回话,看着人,别死了。” 他不放心这冷宫里的人,挎上篮子走前点了医士留下来照料。 门外是大雪翻飞,血水也没有特意端到看不见的地方倒,就随手泼在了墙角小路上,压在乱草上的厚雪便被泼成了血色,后来落下的纯白也浸染上了淡粉。 老太医把盖在篮子上的棉袄掖严实了抱在怀中,用带来的蓑衣尽可能地给篮子遮挡住一点风雪,低低地叹了一声,走进了雪地里。 皇子出生,本该有太医、女医、女官宫婢围满了屋子,冬日里有碳火将宫室烘烤得来往之人直冒出汗来。 早早准备好的最为柔软的锦缎做成的襁褓就等在一旁,内官在第一声哭声出来之后,就欢天喜地地去向整座皇宫昭告这位小主子的出生。 温度恰好的温水会洗去小皇子身上的血污,皱皱巴巴的孩子或许会闭着眼劲头十足地挥拳蹬腿,哇哇大哭着抗议被人折腾来折腾去,也或许该挂着哭出的两滴泪珠扁着嘴委屈地睡去。 会有数不清的人急着夸赞他,就算没有见过,就算其实也还什么都看不出,也能让他们夸出一朵花来。 天下最为尊贵的人也会低下头来轻柔地碰上一碰他还娇嫩的肌肤,被小小的手掌抓住一根手指头,尽管没有一点的力气,也能让人难以挣脱。 无论如何都不该是现在这样,躺在老旧的篮子里,用厚实但也粗糙的襁褓裹着,盖着有人心善找来的棉袄,被位走路都不太稳当的老太医带着,在风雪中穿过重重的宫门,走过长长的、孤寂的宫道。 来往见不到什么人影,也没有谁会多看一眼。 小皇子自己也不过靠着老天爷垂怜留下的最后一口气,在寒冷之中苟延残喘,比京中躲在墙角瑟瑟发抖,不知道明天还睁不睁得开眼的流浪乞儿好不到哪里去。 君后辛是在一个时辰后,才在御书房里见到了自己的第一个儿子。 孩子的皮肤不见刚出生的孩子该有的红彤彤,被冷得已经有了些青紫色。 老太医在门外苦苦等候了半晌,才得来帝王的宣召。 君后辛放下批过的奏折和朱笔,揉着额角让林善去把人领进来。 “老臣拜见皇上。” 老太医把篮子交给了林善,颤巍巍地跪了下去叩了一个头,君后辛看了他许久也没想起来自己见过他没有。 冯喜见状上前,轻声向君后辛回禀。 “这是太医院里的老医官,轻易不出来的。还是那位难产,才请了他去取胎。” 太医院之前自然是将事情报到过这边来的,只是君后辛没有过问的心思,冯喜也就没有多言。 能在这时被指挥着去做这样的事,不是在太医院没什么地位,就是受人排挤,君后辛没有见过他也是正常。 但能真的平平安安把孩子接生下来,倒是有几分本事。 君后辛免了他的礼,篮子里适时地传来一声小小的哭喊,猫儿一样,不用点心都听不见。 林善小心揭开一角盖在上面的棉袄,里面终于感觉到暖意,艰难存留下了一线生机的孩子张着嘴,鼓足了劲才在林善的注视下,又挤出了一点声音。 君后辛和冯喜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林善连忙捧着篮子呈到了君后辛的面前。 生来坎坷的孩子在君后辛看向他时,发出了自他来到这世间最大的一声哭喊,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憋红了还扁扁的小鼻子,也留下了他的一条命。 这是他的命大,也是天意的注定。 君后辛把一根手指贴在他的脸上,被冰得一抖收回了手,让冯喜拉开襁褓看了一眼。 “陛下,是个小皇子。” 没有人因此而喜,君后辛也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了他许久,才摆了摆手让林善将篮子抱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8章 留得命 “那边如何了?” “回陛下,那位难产,失血过多,又是剖腹取子,恐怕撑不过两天了。” “小皇子早产,在胎中又未得多少营养,生来受了寒,以后需得好好调养。” 老太医垂着头,余光瞥见了林善青色的衣角到了身边,在心中叹息不已,但更多的事他也没有能力去管了。 “倒也是命大,罢了,先这么养着。” 眼看君后辛就要让人将篮子抱走了,老太医连忙躬身提醒。 “陛下,若无乳母,可以羊奶喂养小皇子,但小皇子体弱,万不可再吹风受寒了。” 王氏提前产子,君后辛现在也还没有想好,该把这个孩子交给谁来带。 以前还能暂时放到太后的宫中,毕竟是皇长子,就算因着出身太后不喜,也能将他好好养着,但现在太后称病,和他离了心,会怎么对待这个孩子便不好说了。 不用做什么手段,且自放养,宫人少上一点心,这个孩子就能悄无声息地病死在后宫之中。 到底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君后辛就算再因为他的出身而心中不虞,也不想见他就这么死了的。 他的心中,还是剩了那么一些的父子天性。 君后辛撑着额头揉了揉,也不知宫中到底该是个什么样的流程,他也不想将他暴露在宫中人的视线下。 留了他一命,本也想着不过是留着一命罢了,但是到底生命哪能这么的无足轻重,要在宫中留下这么一条命来,也并非简单之事。 他看着那个老旧的篮子运了半天气,里面的孩子又没有了声息。 “……给他看看,别是出了什么事。” 老太医连忙领命从林善手中接下了篮子,打开来伸手进去,君后辛不耐烦地敲了敲书案,起身从上面绕了下来。 小孩子先前只是因为到了一个更为舒适的环境而睡着了,但他的身体睡下去能不能醒过来便是未知,老太医伸手进去将人吵醒,他又软绵绵地挥了挥自己的小手。 说是挥手,不过那丁点的力气也只能将手稍稍抬起来一些,看着就像是对走过来的君后辛伸出了手一样。 一只大手鬼使神差地就再次伸进了篮子里,刚巧被小手碰到,又因为没有力气而贴着那根手指滑了下去,在御书房呆了这么久,那只小手还是有些过于冰凉了。 君后辛的眉头皱起,唇角也抿成了一条线,棱角分明的下颌绷得紧紧的,弧度凌厉,眼中压着看不清的情绪。 冯喜等人都垂手低头不敢说话,只有老太医为难地偷窥着他的脸色,尽量让自己的手不要挨着他的,将小皇子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 “禀陛下,小皇子是身体太弱了,出生到现在也没有吃上东西,体力撑不住。” 他又将襁褓给裹好,但君后辛也看见了因为布面太过粗糙,孩子被磨红的皮肤,动得厉害一点的地方都磨出了血丝来。 七个月大的孩子瘦小得他一个巴掌就能把他给盖住。 “冯喜。” “奴婢在。” “你和太医去找点吃的来,林善,你找张新的襁褓来,没有就先拿朕的衣服给他裹上。” 诸人一边惊诧一边躬身应是,但这篮子该往哪里放又让人为难了起来。 君后辛沉着脸不怎么温柔地拎过了篮子,带着坐到了软榻上,瞥了几人一眼。 “还不快去!” 冯喜连忙就和老太医依言去给找吃的了,御膳房给各宫主子备着的奶乳倒是不少,但都不适合小孩子。 老太医在冯喜的催促下看来看去,最终挽起袖子亲手给煮了一碗什么都没有的羊奶,让冯公公拿盒子装了,两人小跑着往回送。 林善带人去找襁褓,又不能大张旗鼓地找,况且宫中未曾听闻要有皇子出生,这东西并非常备,最后真的就只能拿了一件君后辛的中衣来。 皇帝的衣料都是用的上好的贡丝贡缎,中衣无有绣纹,再是柔软顺滑不过。 林善还顺手拿了一张君后辛夏日午睡用的小毯,轻薄又能挡风。 这位陛下看着是压着脾气,又是不耐烦又是不喜欢,但能开这个口让他们准备东西,就是真的打算要这个孩子了。 况且还能想到怕襁褓小皇子用着不舒服,肯叫人用他自己的衣服,难说究竟上心到了什么程度。 衣服和毯子先送了回来,君后辛斜倚在榻上,指尖不住点着搭手的小几,神情莫测地看着被从篮子里抱出的孩子。 用篮子带他过来的时候没有垫多少的东西,襁褓也不够厚实,拨开襁褓来背后都是被压出的红印。 这么一小团,君后辛都不敢自己上手碰得太多,只觉得红印碍眼得紧,扭开了头去不想再看。 林善年纪不大,收拾小孩子倒是有一套,御书房里地龙烧得足,也不见风,便不急着重新裹起来。 他先把自己的手给搓热乎了,抱起小孩子又放到他的背上慢慢搓一搓,搓得也暖和起来了,拿衣服搭上放到软榻上,又给他捂一捂手脚四肢。 君后辛余光还是忍不住地往那边看,看到本来青白的皮肤渐渐红了起来,不是被压出来、磨出来的,而是血气带来的红润。 他试探着伸手再往那小子脸上贴了贴,贴出来了一个泡泡。 小皇子缓过了气来,又鼓足了劲咂巴两下嘴,饿得嚎了一声。 “像个猫仔。” 依旧是不大的细细小小的声音,君后辛有些嫌弃,林善轻手轻脚地把衣服给裹好,又用毯子再裹了一层,大着胆子笑着接了一句。 “小皇子这是饿了,刚出生没什么力气,等大几天了,能哭上一天不带喘气,陛下您那时候又要嫌耳朵疼了。” 见他要把襁褓放回篮子里,君后辛拦住了他,让放到自己身边来。 他垂着手逗弄着张着小嘴想要吃点什么东西的小家伙,被糊了一手口水后挑起了长眉。 “你倒是对小孩子熟悉?” “奴婢家中好些个弟妹,从小帮着爹娘带的。” “他们自然不及小皇子尊贵,只是奴婢也确实懂得一些照顾小孩的事情。” 君后辛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御书房里隔开外间的帘子。 没有牙齿的牙床要在他手上磨,他想着手不干净及时收回了手,不轻不重地在追来的小手上拍了一下。 “去看看,人怎么还没有回来。” 林善还没有从软榻前离开,冯喜和老太医就进来了,后面还有内侍把温茶的炉子也拿了进来。 冯喜在外间先把落雪收拾干净了才敢进来,但他一身的寒意还是不敢走得太近,双手捧起了那个小食盒,内侍也把炉子放到了一边的小桌上。 “皇上,奴婢带了些羊奶回来,只是外面天寒地冻的,怕是有些凉了,得热一热才能给小皇子喝。” 君后辛点了点头,看着林善主动上去端出奶来倒进壶里,内侍扇着火,不敢让皇帝等得太久。 冯喜和老太医在那边围着熏笼烘衣服烤手,身上半点寒意都不带了,才敢过来接手照顾小皇子的事。 奶总算是热好了,林善和老太医都拿了勺子舀起一点倒在自己手背试了试,温度也刚好。 冯喜小心过去想要抱起小皇子来喂奶,君后辛又是不耐地看了他一眼,甩袖站起,回到了书案后,捡了本还没看的奏章翻开了。 那边三个人围着一个小孩子研究要怎么来喂,君后辛看半句话就要往那边看上一眼,看得三个人背后都冒出了汗。 小孩子太小,没有多少吞咽的力气,也不敢给他喂快了,用勺子他还也不会喝。 老太医从随身带的药囊里翻出一根喂药的竹管,每次沾上一小点给他嘬,慢腾腾地折腾了快半个时辰,才给喂下去了半碗。 吃饱了的小家伙打出了奶嗝,闭上小嘴不肯再吃了。 老太医也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放下了竹管。 “剩下的等下一次小皇子饿了再喂,一次吃多了也是不好。” 冯喜和林善也没比他轻松到哪去,连忙点头,抱着小皇子拍了拍,见他又打了个哈欠,都不由看向了君后辛。 君后辛一本奏章恰恰看完,丢了朱笔压着眉头,正大光明地看了过来。 “又怎么了?” “陛下,小皇子困了,您看是往哪里送……” 皇帝“啧”了一声,把奏章一合,又重新拿了一本打开。 他低着头看了很久,都是些递上来报喜夸赞或者歌功颂德的,年前想找不痛快的人还是少数,但这样的奏章多了也看起来很烦。 冯喜抱着孩子,和林善、老太医两人面面相觑,他们也不敢擅动,都在那等着君后辛开口。 君后辛看完三本奏章,每本都随意批了个阅字就丢到了一边,小孩子才不管他那么多,早就闭着眼捏着小拳头睡得香了。 最终他还是一抬眼,拿着手里的奏章敲了敲桌子。 “行了,送朕的宫里去,命内务府先备下该备的东西。” “乳母便不必了,每日冯喜你亲自去盯着取羊奶来喂,太医留值在他身边,出了事朕先拿你是问。” 冯喜抱着小皇子的手更是小心稳妥了三分,他微微躬身称唯,只是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 “不知,陛下可要昭告皇长子出生?” 君后辛今天一下午都在头疼这个问题,皇长子出生,虽非嫡子,但现在本就后宫凋零,子嗣就这么一个,该是普天同庆的事。 但偏偏……都是该死的乱臣贼子,和野心勃勃的九蛮! 他脸色阴沉了下去,冯喜闭紧嘴不敢再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9章 皇长子 老太医轻咳了一声,上前一步拱手。 “陛下,今日冷宫早产又遇难产,太医院上下必然都已知道此事,现在王氏尚未丧命,后宫动静瞒不过去的。” “王氏不必留到明日,但既是皇长子生母,且按着良人安葬。” 君后辛下了决定,也就不再拖延纠结,怎么安置都是不妥,倒不如就由着他的性子来好了。 “冯喜,拟旨。” 冯喜把小皇子交给了林善抱着,上前拿起了笔。 君后辛又看了一眼那边的小皇子,穿着他的衣服,裹着他的毯子,抱在怀里还没有林善这个身量还没长成的少年手臂长。 “蒙先祖之佑,朕于嘉时得此子嗣,为朕之长子,承运而生,朕甚喜之。” “后宫嫔妃无有位高,朕难放心托付,故欲自养亲抚,留待日后再择妃位继之。” 他顿了顿,蹙眉凝神,细思片刻点了点冯喜,让他继续写下去。 “朕忧子嗣多年,终得此子,皇室有后,当天下共庆。逢年之更替,佳节在前,自洗三日起,京中宵禁解除,同民共乐。” 他说完,拿过草拟看了看,让冯喜正式写了一份,亲自拿了玉印盖上。 弄完林善就抱着皇长子带着太医往皇帝的寝宫走,来时是个篮子装着他来的,走时君后辛在犹豫之后还是派了自己的步辇送他去。 寝宫那边有内侍先跑去通知,等步辇到了,偏殿也被收拾了出来,厚厚的垫子铺在软榻上,室内温暖如春,一路走来都有内侍挡着风雪,没有让一片雪花越过来落到襁褓上。 洗身的温水用木盆装着,之前在冷宫也就是胡乱擦了干净,这时候才能好好洗上一遍。 老太医等着内侍七手八脚地把什么都收拾好了,才仔仔细细地给小皇子又检查了一下身体,确定这一天的折腾没有伤到他,身子除了天生的体弱也没有任何的疾病,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林善也在他之后放下了提起的心,轻柔地将衣服裹了回去。 现在大雪压着宫墙黄瓦,冷宫这个偏僻的一角还被掩在视线之外,在小道消息传出宫墙外前,这份圣旨先加急送到了内务府,再由内务府分送下各衙门。 不提接到旨意的人有多震惊和质疑,圣旨已下,朝内外都得领旨,还要共庆。 宫内的各衙门一下就忙碌了起来,之前没有个信,什么东西都要现准备,但也不能让皇长子就什么都没有地等着他们来做。 要是个皇帝不放在眼里的皇子公主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这是要养在皇帝身边的! 负责织造的女官得了命令,手里其他的活计都先放下,先做襁褓和小衣,最重要的是还要把尿片赶出来先给送去,要不然让皇帝被尿一身可就太不像话了。 木造那边也要赶着做小床和玩具,金银造要新做一套给皇长子的餐具和佩饰,君后辛还特地让人去了内库,要选块玉来。 小孩子不能带没事,但要先备上。 消息先到了衙门,接下来整个宫里就都传遍了,宫中就那么几个嫔妃都不约而同地失手摔了东西。 “皇长子?!陛下还打算亲自养着?!” “是,冷宫那位生出来的,陛下已经抱到了身边去了。” “今天大雪,谁也没想到就这么生出来了,据说还是难产,都没要了命去。” …… 来回禀消息的宫人都低着头,不敢对上自家主子的脸。 各宫之中都知道王氏的事,龙胎一事也是心中有数,这么大一个事,在宫里是瞒不住的。 她们也都动过将这个孩子抱来养的心思,也动过将孩子扼杀在胎中的心思。 冷宫之中,多磋磨一下,入了冬天气冷,就让人生生冻着,每日只给馒头和清水吃着,没有冬衣,没有碳火,不说小的,大的都该是保不住的。 但谁能想得到,王如照竟然生生挺了过来,她肚子里的那个也这么的命大,早产加上难产,也好好活了下来。 “先前太医都说了要二月,现在才年末,倒是会挑好时机出生。” 年末不见血,她们都放松了对冷宫的警惕。 谁料还真的是生了皇子,不是一个公主。 现在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也让她们都失了先手。 这些嫔妃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就等着谁能傻傻地去打个头阵,结果各宫都没有动静。 太后被从睡梦中吵醒,身边的老嬷嬷也向她禀报了这件事。 宫中烧着地龙,她还要裹着一件厚棉衣,腿脚才没有那么的酸痛。 女官奉上了热茶,太后喝了一口就不想喝了,她拿过手炉抱着发了一会的呆,才低下眼叹了一声。 腊八宴后,她的精神气越来越差,头上已是花白,眼见银丝越来越多,人也肉眼可见地衰老了下去。 “也是这孩子命大,老天爷都不愿意收他,咱们也没有和老天爷作对的必要。” “但太后,就这样放在陛下身边养着,是否不太合适?” 老嬷嬷还是有些迟疑,上去扶起人坐到梳妆台前,一边替太后梳着发,一边轻声问着。 太后将手掌全部贴在手炉上,从镜子里看她,镜子打磨得光滑,但她的眼看东西都是模糊的,也看不清镜子里的人影。 “他自己的儿子,自己养着又有什么不合适的,难不成还拿给我这个老太婆来操心吗?” “也是后宫那些嫔妃自己不争气。” 让个罪臣之女生下了皇长子,也没在这孩子出生之前就把人截到自己手里。 但凡有点本事的,皇帝连看都不会看到这个孩子,不论是死的,还是活的。 “既然让她生下来了,那便到底是皇帝的亲儿子,还是现在唯一的一个皇子,又是长子,谁还能去碰一下吗?” “先帝那个人,也是个无情的,但对自己的儿子从来不差,就算这些个孩子没一个能成才的。” 太后又想起了当初先帝猝死,她为了保全君后辛帝位的艰辛,摆摆手让老嬷嬷不用给她插那些簪子,插了一脑袋她也累得慌。 “皇帝这个人,还是有几分像先帝的,这个孩子到了他的手里,也算是保下了。” “只能说是天意垂怜这孩子,出身虽说差点,一路来都是命大的。哀家也不想去管了,且让他们自己去折腾。” 头发梳好了,就简简单单地用了一根发簪别着,这是太后还年轻时喜欢的,先帝也夸过她这样好看。 老嬷嬷看着镜子里的太后笑了笑,将最后一点的碎发拢好,没让太后瞧见梳下来的那些银发。 “太后这样梳着还是一样的好看。” “是你的手艺几十年了也没个长进。” 太后本想着今日让人去传沈墨浓明日进宫,进来再陪她说说话,现在也没了心情。 “扶哀家去看看雪,今天的雪也是下得够大的。” 大雪拦住了宫道,扫雪的内侍齐齐上了也忙都忙不过来,宫外的道路更是已经能没过人的脚踝了。 沈士柳迟了一些才接到消息,崔俊刚回了府又被他叫着出门了。 许多朝臣也都冒着大雪出了门,轿子在路上撞上了,互相撩起帘子看了看,不是一路的就笑一笑,错开轿子过了,也有互相想去拜访的,遇见了就调转轿头,相约去了那家酒馆茶楼。 去了后才发现,满座熟人。 只有去了丞相府的人全部扑了个空,大家只好自己约着找地方一坐了。 君后辛到了晚间把奏章全部批好,准备回去看看孩子,走前才想起来,叫了暗卫来,他亲笔写了一封信交给暗卫。 “送去大漠交给摄政王。” “是。” 暗卫收好了信,君后辛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来看着他。 “使团走到什么地方了?” 本来说是一月,现在却还没有递上消息来,文书也没有。 “回陛下,今日刚来的消息,大雪封了路,使团被堵在了会州郡,恐怕年前都是赶不回来了,文书也没有办法送上来。” 君后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让暗卫下去了。 京中被一个孩子投下的石子又惊起了一圈的涟漪,大漠里薛净悟只觉得自己已经心如死水,下一刻就能立地成佛了。 他的手被包得严严实实,连一根手指头都难以动弹,痒得他抓心挠肝,又想要以头抢桌。 但本来是来关心他的林眉,和本来是来“审问”他的君留山,两个人在他的面前气氛怎么看怎么的不对劲,越看他越不想说话。 岑侯和莫上先生倒是泰然自若地在一边讨论着,时不时拿他当研究对象折腾几下,孟明也被提了过来,作为辅助者提供毒和建议。 孟末和孟寺早上回来看了看他,中午又去了军府,留下孟彰来陪着他。 但他现在还是更喜欢黏着岑见一些,拉着岑见的袖角不放,晃着脚新奇的看着那边什么表情都没有,但就是能被人看出来生无可恋的薛净悟。 薛净悟转头时不小心和他对上了眼,孟明恢复了平常颜色的眼珠子转来转去,打量的目光让薛净悟寒毛倒竖。 总觉得,满屋子,就他是最惨的一个。 “薛公子手上的伤老夫过两天来看一次,药则一天涂上两次。” “看样子恢复不会太慢,但也要防着中间出现什么变化。” 和岑见讨论了一下午的莫上先生终于心满意足地走了,折思也端着今晚的面来了。 于是他们又围在了一张桌子上吃着面,吃得薛净悟越发的难过,吃完了已经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不想动了。 林眉见他没有多少的精神,他们也是一日一夜都没睡觉了,想着那些事等明日再说,今晚先都好好休息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0章 养蛊人 但他们准备走的时候,薛净悟把所有人都叫住了。 他从桌子上抬起头来时,抹了把脸叹了口气,托着自己的手站了起来,去床头拿出了一本册子。 “今天我也是故意和孟公子动的手,虽说出了一点意外,但看起来我师父确实和孟公子口中的胡老关系匪浅。” 他将那本半旧不新的册子拿过来放在桌上,推到众人面前。 册子不厚,边角已经卷了起来,磨损得厉害,但里面的纸张被保护得很好。 薛净悟翻开来,里面密密麻麻地写着满满的字,有的是端正的小楷,有的是胡乱的鬼画符,有的是锋利如刀的字迹。 这些字迹穿插着,没有什么规律,有时候三种字迹挤在一张纸上,有时候又许久都只有一种字迹在。 他翻得快,林眉他们也没有看清上面写了些什么。 册子翻过一大半,突然就变为了空白的纸张,后面就没有人再写了。 薛净悟把册子重新翻回到了第一页,这里用的是那种鬼画符一样的字,他的手指点在上面,林眉他们都看见了那几个字。 ——“起死回生。” “这是我家里人留下的,也是我从灭门之中唯一带出来的东西。” 这本册子完全看不出一点从火海尸山里出来的样子,除了那些时光带来的磨损,没有什么能证明它经历过的一切。 能证明的是薛净悟这个还活着的人。 “这样东西,我没有给老头子看过,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私下看过。” “但我看过,这个和‘碎片’有关,我家曾经拥有过一片碎片,并且研究了许多年。” 那四个字被他按在手指下,最开始的通篇记载都是围绕着这四个字来写的,岑见和林眉都想起了那一卷卷轴,林眉从怀里拿出了那个玉戒。 薛净悟看了眼那枚新找到的碎片,勾过凳子坐了下来,把册子丢给了林眉翻看。 “那时候我也年纪不大,但我记得许多事。” “他们是从大门闯进来的,我爹也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样,把这东西塞进我怀里,就让人把我抱走了。” 林眉把册子接着翻下去,君留山侧过头和她一起看着。 孟明似乎对薛净悟曾经遇到过的事情很感兴趣,拖着凳子还往前挪了挪,眼睛亮晶晶地等着听他讲故事。 岑见打了手势,让折思和折宁都出去守着了。 大门关上,薛净悟半个人就被关进了阴影之中,他又趴到了桌子上。 “我家的仆人抱着我躲在后院,因为外面全都被他们的人包围了,我们逃不掉。” “他们把整座宅子的人都杀光了,只留下了还没有长大的孩子带走,我也被找了出来,一起被抓走了。” 他叹了一口气,很心塞地发现,只有孟明一个人是在认真地听他讲那过去悲惨的故事。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讲得有点寡淡无趣,没有什么跌宕起伏,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心绪起伏悲恸异常,但还是很没有成就感啊。 薛净悟捂着胸口吞下一口血,哼了两声开始专心给孟明讲了起来。 他落在焚仙门手里的时间不算太短,大约是有两年的,两年之后他跑了出来,一路回到已经成了废宅的家中,挖出了被他藏起来的这本册子。 “他们带了我们几个孩子去,一开始只是把我们关在一个小屋子里,没有光,每天就只送一顿吃的来。” “吃的倒是分量足的,有时还会有菜。” 最开始孩子们警惕性都高得很,互相抱着缩成一团,谁也不肯去碰那些食物。 门外的人晚上回来收走东西,看见他们没动也一点反应都没有,直接端着就走了,第二天同一时间再把东西端来。 “我们饿了五天,饿得都不知道时日了,我终于忍不住,吃了那些东西。” 按着他们送东西来的频率,他一共被关在那间屋子一个月。 在他吃了东西后,其他的孩子陆续也肯吃了,但谁都不会多吃,只谨慎地拿一点自己能吃个半饱的量。 一个月后,他被带了出去,其他的孩子他从此再也没有见过。 “那些是我的堂兄弟、表兄弟,没有女孩子被留下来。” “我知道你们想要问,会有多少人可能和我一样是被他们用这种方法掌控的,背后觊觎我们功力这些的又都有谁。” 他动了动肩膀,让自己能趴得更舒服一些。 半张脸被埋在了手臂后,他露出的眼睛望着林眉手里被翻开的册子,黑洞洞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眉抬头时和他的眼睛对上,拿着册子的手顿了顿。 他兀地又笑了起来,和林眉挤眉弄眼地向在认真看着册子的君留山示意,不过这也不耽搁他继续说故事。 “我能给你们说的事,大概还不少,因为我在哪里的时候,像我这样被选出来的孩子就有十余个。” 薛净悟平日里不太正经,又是个梁上君子,但不可否认,他的功夫在江湖上已经可数一流了。 而和他一起被选出来的孩子,是否都有这样的资质? “之前岑侯不是说过,我差一点就被做成药人了吗,可能在那两年之内,就已经在慢慢改变着我的体质了。” 他们几个人都想到了一块去,而身为药人的孟明也赞同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想。 “是的呀,一到两年之间,会有许多的药给你吃下去,把你变成一个完美的容器,能够容纳他们想要带给你的一切。” “你能有两年的时间,证明他们很重视你,是在小心地打磨你。” 薛净悟磨了磨后牙根,想起当年天天吃下的那些东西,时隔多年之后胃里一阵地翻滚。 他很想说他不需要,但不能否认,他们这样的谨慎态度给了他喘息的时间,让他最终能够逃出来。 可是,他本来也不该承受这一切的。 “那些孩子不一定都能活到大,但能活下来的都是被他们养出来的储备粮。” 他看了一眼无辜眨着眼的孟明,岑见抬手在孟明头上揉了揉,又被孟明抓住了手脸贴到了掌心,满足地眯起了眼。 孟明一身的毒已然让人不敢近前,这掩盖住了他其实也不输于折思、折宁他们的功夫。 上一次的交手,是在他油尽灯枯之时,也是在他没有杀意的时候。 没人知道若是正常情况下的孟明,最开始的那一下孟寺是否还能躲过。 只是孟明身上并没有那样的蛊虫。 “我家里有多少东西被他们带走我也不太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的手上一定拥有至少一块碎片。” 岑见空着的手拿起那枚玉戒,他看过卷轴,但没办法理解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对这样东西趋之若鹜。 薛家灭门的事发生得不留一点痕迹,这样大的灭门之案,是因为在二十年前的那一次惨案之中太过不起眼才没有被人注意,还是有人故意遮掩了下来? “老头子也一直在追查,焚仙门的手中没有第二块碎片的影子。后来我想了想,他们手上的那一块,应该就是当初他们从我家拿走的那一块碎片。” 薛家拥有碎片,才能有这么多的研究,也是因为这样的研究,给他们招来了灭门之祸。 对碎片最多的研究都在册子上了,连他的师父对碎片都没有这么深的认识,他将册子给了林眉。 其他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再交代一下他们这些年追踪碎片时和焚仙门打过的交道,以及孟明对蛊毒之事的补充。 “这些蛊虫最后指向的人不会超过三个,三个人,得到这么多的力量,足以让他们对抗军队。” “要我说,焚仙门的人不是发疯一样想要追求长生成仙,说不定他们还真能做到超越凡俗的事。” 至少焚仙门真正主事的那些人,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也确实有着不同一般的能力。 “靠着一块大饼就积累起了这么多的力量,我要是他们,我就直接占地为王了,甚至登个基当皇帝,坐拥天下享尽人间富贵也不是不可以的。” 孟明撇了撇嘴,活着,长长久久的活着,又有什么快乐的。 不如及时行乐,享受完了就痛痛快快地死。 他说的,正是君留山他们所担心的。 有敌人不可怕,历史变迁之中天下本就是这样过来的。 但让他们神色凝重的是,这些人都是疯子,他们不想得到天下,拥有再多的力量,也只是妄图以天下为祭的疯子。 若他们真的掌握了一个国家,会不会像二十年前一样,用人命来铺出他们的登天之路?又要多少的人命才够? 现在,又有多少人已经被他们所诱惑和掌控? “江湖之事朝廷不过多干涉,是为了让他们能老实一些,毕竟军中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也没有办法和那些江湖高手对抗。” “而他们也有自己的傲气,形成了一套自己的规则,双方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本来可以过得很好的。” 岑见握着那枚玉戒叹息着,孟明在他的手上蹭了两下,君留山点着膝盖没有说话。 林眉不知道朝廷和江湖之间是怎么达成这样的平衡的,但焚仙门明显是打破了这样的平衡,一环破碎,剩下的环就可能会撞击到一起互相损伤,也可能会形成一个新的连环。 她环视过屋子里的其他四人,只有孟明一个还是无所谓的样子,薛净悟愁得脸都要皱在一起了。 他也是个江湖人,而林眉,有些茫然于自己现在该算是哪一边的人。 夜过三更,他们该走了,几人都起身告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1章 神之遗 薛净悟在最后犹犹豫豫了半天,才一咬牙下定了决心,咳了几声在林眉跨出门前把她拉到了一边去,背对着君留山他们悄声提醒林眉。 “碎片不能让人起死回生,但能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我们去到古村之前我都在怀疑册子上写的那些结论,但古村证实了那样的说法。” “你可以先在孟明身上试一试,如果是真的,找齐了碎片,说不定你是能救君留山的。” 林眉之前已经有了这样的猜想,只是斜睨了薛净悟一眼没有接话,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重点。 不是有其他的话,这样的大家多想一想就能推测出的事,不是能让他犹豫这么久的理由。 就连现在,他也还在挣扎着要不要说出来。 薛净悟又抿起了唇,房门已经被打开,岑见带着孟明先走,君留山和折思、折宁都在外面等着,他眼中的神彩明灭不定。 “我师父……那个老头子和焚仙门的关系究竟是什么现在我还不知道,但他死之前曾经给我留下过一个信物,凭此信物,我可以去找公道阁做一件事。” “公道阁是江湖里明面上维持秩序的组织,暗地也是贩卖情报的巨头。焚仙门的事,可以让他们联系各大家族和门派,一同协助朝廷处理。” 但是就像朝廷不会过多插手江湖的事,江湖的人也默认他们不该插手朝廷的事。 不论前因为何,他去开了这个口,之后他在江湖之上便不能再出头了。 之前做的事还能说上一句是江湖上的神偷,之后他的老本行也不能再做了,没有了神偷的身份,哪怕他不被官府抓住,公道阁也会对他出手的。 薛净悟苦笑着向林眉示意君留山的方向。 “敢问侧王妃,小生到时候能在王府混口饭吃吗?” 林眉要救君留山,短时间内是不能和王府完全断绝关系的,他大概还是能混上一段时间的。 要是王府不收留他,他就真的要去当个跑堂的了,其他都还好,就是太穷。 林眉挑高了眉直接扬声叫来了君留山,薛净悟的脸都红了。 君留山听林眉在他耳边轻声把事情说完,默默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薛净悟向他抱拳无声道谢。 君留山和林眉离开,薛净悟单脚蹦回屋里,把自己摔在了床上,长长出了一口气,撑不住地闭上了眼。 折思和折宁远远在后面跟着,君留山负手走在前面,和林眉低声说着话。 “你说,他为什么想要进入王府?” “为了提前脱身,也为了保护自己。” 林眉把玩着岑见还回来的玉戒,眼睛都懒得抬。 薛净悟想做的事她是能想明白的,也明白他的狡猾,但她还是信他。 “他师父的事让他不想相信其他人了,朝堂尚且不再安全,遑论江湖。” “趋利避害,人之所以,现在王府恐怕是天下间最为安全的地方了。” 君留山没有否定这样的说法,在王府之中,至少没有焚仙门的人接近的余地,而王府之外,二十余年的布局,现在已然说不清焚仙门的棋子下到哪一步了。 不是将岑见派出去,让他走遍了三国去看,他们也不会发现西夷内的事。 自从他被困在京城,暗卫可为他之眼耳看遍天下,历来帝王为何多有闭目塞听,不就是因为他们只能靠别人来做五感吗? “而且,他拿出了碎片,也算是给王爷投了诚,也请王爷稍微善待一下他。” “这些碎片,我会和岑侯他们再多研究一下,说不定真能救了王爷的性命。” 林眉将那枚玉戒举起,对着月光转了转,月光没有那么明亮,照不透玉戒,也看不见其中的血色纹路。 她想着她看见过的那两样记载,都说这么一样东西,是能活死人肉百骨的神物,岑见也说,想要救君留山,除非有非人间之物来救。 碎片有多少片他们现在不知道,但他们想要找齐碎片,找齐之后是否就能救了君留山的性命? 林眉算着自己手中的东西,已经找到的,加上这一枚,一共有四片了,焚仙门的手中至少有一片,其他的还没有消息。 但多少人追寻这个东西一辈子都无缘一见,她却在短短时间之内有了这么多的碎片。 只要能在两年之内,多找上一些,说不定真能被她找齐呢? “王爷,试一试,接下来的两年,你做你的事,我去做我的事,要是真的能找齐碎片,救了你的命,王爷到时候答应我一件事情可好?” 君留山握住了她拿着碎片的那只手,拉了下来让两只手垂在他们之间。 “本王答应你。” 他都没有问要答应什么,也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那是要救他性命的东西。 “我本想着,这一次过后至少能休息一段时间,想带你去微之在山上的院子住上一些时候,去看看那里的景色,但现在看来,又只能等到下一次了。” “若是没有下一次,你也可以自己去霸占那个院子,微之不敢不让的。” 林眉很想知道岑侯爷听见他亲爱的表哥这么说,会是个什么反应,她歪了歪头,嫣然一笑。 “那我便记下了,不过这次虽没时间去,但我们还能先好好过完眼下这个年。” 东西可以丢给岑见和莫上先生他们去折腾,薛净悟知道册子上的内容,也能给他们打下手,孟明作为被研究的对象之一也有了用武之地。 她还伤着,也该给自己放一个假了。 到了院门口,她从君留山的手中抽出了手,颔首之后两人却又对视着在院门前站着都没有移动脚步。 凉风卷着沙尘跑过,君留山低笑一声伸手替她推开了院门。 “好好休息,本王让人再送一碗解酒汤过来。” 林眉想说今天这么折腾下来,酒早就醒了,但想起他们在薛净悟院子里发生的事,她又觉得自己是真的还需要一碗解酒汤了。 应该是这具身体太少喝酒,酒量比起她以前来差了太多,精神一松下来酒气就又开始往脸上冲了。 她微微颔首,转身端着沉稳的步子进了院子,随手关上了门。 君留山往后斜了一眼,折思当即躬身。 “王爷放心,属下这就让人去煮。” “你们两人都下去,折宁你也回去好好休息,本王想自己走一走。” 折思和折宁闻言对看一眼,君留山已经丢下他们两人向前走去。 现在太晚了,折思还想追上去劝一劝君留山早点回去休息,王爷的身体也还在调养之中,连着两天都不睡觉,被莫上先生知道了又要生气。 但折宁把他拉了回来,在他肩上拍了拍。 “让王爷去。” 他发现了,自从那次醒来之后,他家王爷除了在侧王妃身边,都是不怎么喜欢睡觉的。 就算睡下去,也睡不长,并非有梦魇或惊悸,就是睡不下去而已。 “之后我会去和岑侯说一说的,不过王爷今日的心情好,你也别去坏了王爷的心情。” 折思沉默片刻后才点了点头,现在在府里,暗卫大部分都回来了,就算他们不跟着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我去找人煮汤,你先回去休息,今天你的药还没有换。” 折宁的左臂今天吊久了已经开始酸痛了,连带半边的身子都不怎么舒服,他也确实需要休息一下。 两人也在院门之前分开了走,林眉靠在院门后等到人都走完了才慢慢踱步到院子中间,仰头望着星月后深蓝的天空,那枚玉戒又被她举了起来。 若是能找齐,救得了君留山,她还愿意回去吗? 大漠的天空很漂亮,昨晚的酒又浑浊又灼人,但意外的让她真的能一醉方休。 不过,原来醉酒还能替某个人开一开窍的吗? 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又跑偏了,她摇摇头放下手收好了玉戒,回到屋里点亮了蜡烛,准备在等着她的汤的时间里,再好好看一看薛净悟给的那本册子。 岑见回去也没有急着睡,孟明洗漱完了后就很是霸道地占据了他的床,长手长脚地瘫在上面,就算他站在床边无奈地看了他半晌,这个孩子也不肯动一下给他让出个地来。 他只好上了小榻,把蜡烛芯拨亮,翻出了已经看过几遍的那卷卷轴摊在榻上,拿烛台照着看起来。 这东西也应该是从薛家抢救出来的,之前那本册子他看了几眼,开始的几页里,不少地方是能和这张卷轴对应上的。 但薛家又是什么身份,竟然能有这么多有关于那样神物的东西。 这些,连他在岑家的藏书之中都是没有见过的。 “天柱……” 神话传说里谓之天柱者,在地之极处,上通九天,下接幽泉,上古之时三界往来于此。 岑见突然往前栽了一下,手上还稳稳端着烛台没有失手掉下把本就残破的卷轴再烧一遍,孟明从他肩膀上伸出了脑袋,勾着脖子也往卷轴上看。 放下烛台,岑见指着卷轴上面的天柱二字,问他知道是什么吗,孟明摇了摇头。 “大漠没有关于这个的传说,我们的生命伊始来源于金乌,这是我们唯一的神和神话。” 岑见背着一大块的少年,指尖在这两个字上摩挲着,他应该是忽略掉了什么东西。 “阿明,你相信世上有神吗?” “我才不信呢,就算真的有,我也不信。” 少年圈住了他的脖颈嘟嘟囔囔地说着,又吐了吐舌头。 “不过小叔叔你是信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2章 酒醉人 岑见长他一辈,他也喜爱这样能和长辈撒娇的感觉,在某一次突然就改口叫了岑见小叔叔,岑见没有反对后他就这么一直叫了起来。 每一次叫的时候,他还爱让那三个字一个一个从舌尖蹦出来,就像是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孩子一样,夸张又得意地和他眼中的世界炫耀。 不过这样的小孩子心性,在他越发消瘦阴郁的面容前,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岑见当然是信的,岑家之人,能通天地,见过鬼怪,也见过神仙,但有时候也会有人怀疑,只有他们能看见的世界,是否真的存在。 阿明亚喀是巫,和他是同道中人,但他们也不能互相看见对方眼中的世界。 所以岑见的道和信仰,从来没有寄托在那上面过。 “可是相信的人,想要站到那上面去的人,会忍得住不去寻找攀登吗?” “成仙的方法从来不止一种,能登上天柱之人,也算是超脱轮回之中,跳出三界之外了。” 岑见转过头来看向茫然看着他的孟明,抬手捏了捏他的鼻尖。 “好了,小孩子该去睡觉了。” 孟明撇了撇嘴,从他背上溜了下去,半跪坐在小榻上张开手,等着岑见抱他过去。 他走过来就已经耗尽了力气,没有力气再走回去了。 岑见无奈地笑了笑,起身抱小孩子一样把他抱了回去,孟明长得高挑,这样抱着别扭得不行,幸亏只有几步的距离,很快岑见就把人放了下去。 得到满足的孟明乖乖拉起了被子,把自己裹得只剩下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小叔叔,明天见。” “睡。” 岑见给他把烛台放在床头,这样能让他睡得好一些。 一直到孟明睡着了,滚着滚着把自己贴到了里面的床栏上缩成一团,岑见才收起卷轴端起了蜡烛。 他拿着蜡烛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侧的窗子,豆点火光照亮了藏在高檐阴影下的那张脸,和霸占了他床的人有八分相似。 翻滚在眼中的种种情绪都在光亮下化为不透光的深沉,屋外人向岑见安然自若地微微颔首。 岑见轻叹了一声,给他留下了半扇窗和一盏烛光,自己回身抱着一床新被子上床睡觉。 第二天大家都起晚了,都要日上三竿了各个院门才打开。 君留山打开房门时还披散着头发,他外袍随意搭在肩上,难得慵懒的样子很是晃了一下林眉的眼。 林眉手里端着木盘,木盘上放着他们两个人的药。 摄政王还来不及为睁眼看见她而高兴,就被药味熏得掩鼻倒退了三步,饱含震惊的目光看着林眉手里的药,又不敢置信地转到了林眉的脸上。 林眉端着东西耸了耸肩,没给君留山说今天早上她闻见药味的时候差一点就掉头跑了,现在是暂时封闭了嗅觉才能淡然处之地站在这里。 “莫上先生听闻王爷睡不安稳,特地又给王爷换了新的方子。” “不是折思和折宁去说的,是先生昨晚起来,撞见了王爷在府里散步知道的。” 为了避免本就还在养伤的两个暗卫统领再受无妄之灾,林眉好心替他们两个解释了一句,同时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君留山,进了屋将药放在了桌子上。 君留山很想让林眉再把东西端出去,他不想整个屋子都被熏得是这样的气味,但最后摄政王还是黑着脸选择了去把每一扇窗户都大大地打开。 他在去里间先洗漱收拾,再出来喝药,和先喝了药,再折腾其他之间犹豫,林眉看得出来他也很想甩袖转身就走。 “今日王爷还有军府的事情要处理,还是早早把药喝了,否则凉了之后没有时间来给王爷重新热过。” 君留山脸色更黑了,他沉默地点了点头,走过去在林眉的注视下端起属于他的那碗药就要一口灌下。 林眉拉住了他的手腕,摊开一只手。 “王爷不如先把我的糖给我?” 君留山隔着带着药味的水汽看着她,忍受不了这样对着脸扑上来的折磨,很是干脆地把整包糖都从怀里拿出来放到了林眉的手上。 林眉端起了自己的那碗药,和他的碗碰了碰,两人一同闭上眼仰头把药全部喝了下去。 但喝完之后林眉就发现自己失算了,她忘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通感了。 苦涩到难以描述的味道叠加着她自己药的味道一同在口中蔓延,也不知道这药到底对君留山刺激有多大,能刺激到他俩很久都没有了动静的通感。 君留山面不改色的从她蓦然攥紧的手中拿出了那一包糖,取出一颗却是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林眉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颗糖就这么消失在一双薄唇之中,舌尖又莫名地泛起了一点点的酸甜味道。 抢了东西的男人还很坏心眼地倾身向她贴近,刚沾了甜味的唇也轻轻在她的唇上沾了一下,一触即分。 口中的酸甜越来越重,压过了那两股混合在一起的苦,林眉探出舌尖在唇上舔了一下,带走了残留在唇上的药汁。 君留山含着糖,慢条斯理地擦了唇,又低下了头。 林眉没有躲开,站在那里被他又顺利地将薄唇贴了上来。 柔软的唇只是若即若离地触碰着另一份柔软,温热的掌心轻轻托住了她的侧颊,浓密翘长的眼睫在垂下时勾过她的眼睫,在侧颊短暂停留的温热覆到了她的脸上。 烫得她往后瑟缩了一下。 气息贴得太近了,近到她分辨不清交汇在一起的气息之间,任何一点细小的差别。 在她彻底逃开之前,那份温度执着地追了过来,将她遮在了黑暗之中。 但面前的人也在同时离去,她迟钝地隔了许久,才意识到唇上的触感已经消失了。 她的手中还端着一个药碗,脚下生了根一样站在原地,没有人禁锢住她的手脚,她只要再退一步,就能脱离笼罩在她眼上的灼热。 遮在她脸上的手一直没有放下去,对面人的气息没有什么太过的急促和混乱,一直很安稳。 她的那颗心也同样在安稳地跳着,一声轻笑却打乱了这样的拍子,她耳朵上的绒毛似乎都在一瞬间立了起来。 同时沾染着苦味和甜味的唇抿紧,林眉很难说这样近乎于悚然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她只知道自己这时候才像是梦醒回神一样,想要逃开。 但遮在她眼前的手滑了下去,端走了她手上的药碗,又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眼前依旧是黑色的,热度没有退下去半分,是她自己闭上了眼,也是她自己脸上飞了红霞。 始作俑者还在噙着笑,很是遗憾地感叹了一句。 “可惜我和你都刚喝了药,太苦了。” 林眉磨着牙,很想去问问她的弟弟,昨天拿出来的都是些什么酒?! 这是突然把某个不解风情的人的奇经八脉全部打通了?还是昨晚摄政王睡不着夜观星象,星象给他醍醐灌顶了突然就开了窍了? 她就不该想要看戏来送药的。 君留山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一手扶着她的肩,将人转过身去。 “本王该先沐浴更衣的,看来只能等下一次了。” “王爷想得倒是周全。” 林眉依旧是愤愤不平的,睁开眼能看见外面空荡的院子,却看不见从背后贴近她的人。 她越发地想要和君留山好好说道说道,这完全就是趁人之危了。 “今日还有事情要忙,明日我陪你去城中逛一逛如何?” “本王还没有和你一起在城里好好逛过,算作本王的赔罪了。” 君留山垂下眼,能看见她红得滴血的耳朵,和半边侧脸,眼尾也染着红,唇上也抹着胭脂,却是气愤难耐的样子。 突然就无师自通了的摄政王万分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放开了自己的手站直了身子,不再从后面压迫着人。 “我先走了。” 林眉在他离开的一瞬就迫不及待地甩袖迈开了步子,半个眼神都没有回过来,只留给了君留山一个冷酷的背影。 君留山抬手将额上垂下来的散发梳到脑后,真心实意地遗憾叹了口气。 随后折思来送热水和吃食,就见到他们家王爷衣冠整齐地坐在桌边,心情似乎前所未有的好。 折思进门的步子一顿,又在君留山斜睨过来时若无其事地连上了动作。 “王爷,孟将军、林将军、姚将军等都在军府等着您。” “本王知道,稍后你和本王同去,今日让折宁守在府中。” “是。” 折思把碗筷摆好,又伺候着君留山洗漱完,在一边垂首等着王爷用完午饭好出门。 “岑侯说今日他要去找莫上先生一起研究碎片,便不和王爷同去了。” “嗯,让他去。” 君留山点头,今日不是什么太过重要的事,只是为了处理后续的清理工作,若非后续的军队调动要他去点头首肯才能绕过朝廷,原是不用他走这一趟的。 大漠之事他打算全部交给孟末来处理,林兴修和孟彰还要等到他回京之后正式下达文书才能调动,也正好让他们跟着孟末再练练手。 午饭只是简单的粥和小菜,君留山吃了一点就不想吃了,不得不说,莫上先生新开的药方真的是向着他的痛点使劲戳,现在他还觉得有些难受。 “行了,走。” 君留山带着折思出了门,林眉在岑见和莫上先生到之前,先找到了薛净悟。 “你来了,还想问什么吗?” 他靠在桌子边沿,抱着手臂低垂着眼,伤着的那条腿一晃一晃的。 林眉走过去拎壶倒了一杯凉水,反手在桌子上敲了敲。 “下去坐好。” “没什么想问的了,来看看你是不是哭鼻子了。” 薛净悟委委屈屈地从桌子上挪了下去,在凳子上缩成一团。 林眉莫名觉得他这副样子有点眼熟,多看两眼后反应过来了,是像了孟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3章 生非易 孟明虽然阴郁了些,现在又瘦得皮包骨头,长得也高挑,但好歹现在还是个正正经经的少年郎。 而且他做不出什么表情来,就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人,褪去了狠厉和嗜血,直白地看着人的时候,就莫名有种不谙世事的感觉。 薛净悟这样的时候,林眉就只想一巴掌打到他的头上。 林眉的眼神明明白白表示出了她的意愿,薛净悟干咳了一声,收回了那副作态坐直了身体。 “别这样啊侧王妃殿下,您不是来关心我的吗?” “小生如今肝肠寸断,长刻年月本为剑,一朝拍岸见在舟。” 薛净悟长叹着摇了摇头,托着自己的下颌。 “想我这前半辈子过得也算跌宕,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后起之秀。” “如今一朝被戳破了那些相安无事,我却连真假都无所分辨。” 真真假假的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他看不清的前半生,总要给他一些缓和捋顺的时间。 他倒是没有哭鼻子,但也要连连叹上几口气,按着头疼得要死。 林眉沉默了下来,在他的肩上重重按了一下。 两人一起无言了许久,直到门外传来了孟明和岑见嚷嚷着想要出去玩的声音,她才又捏了一下薛净悟的肩,笑着挑起了眉。 “要我给你说一声节哀顺变吗?” “不了,没有什么可节哀的对象,也不需要顺变了。” 薛净悟抹了一把脸,把所有难过的神情都收了起来。 岑见轻敲了三下门,林眉出去给他们打开了门。 今早起来又咳了好大一摊血的孟明没精打采地耸拉着头被岑见背着,还在嚷着想要出去玩。 林眉看了看他们,莫上先生带着酒儿站在后面,眯着眼看着手里一张写满了字的纸。 酒儿抱着药箱兴高采烈地和林眉打招呼,两下就蹦了过来。 “侧王妃,你也要在这边和师父他们一起吗?” “嗯,我有些事需要弄清楚,先生不让你跟着?” 林眉在酒儿头上揉了一下,莫上先生捋着胡子从后面走上来,把药箱拿来自己提着,摆了摆手让酒儿离开。 “这事凶险,还是等老夫有了底了再来教她,免得真伤着了。” 酒儿有些不乐意,但莫上先生不容反驳地已经镇压过她了,这时对着林眉她也没能再给自己争取一下,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酒儿到底也是医者,这样的机会难得,先生既然打算将她带在身边好好教导了,何不让她从这一次就跟着?” 岑见好不容易才把孟明安抚下来,答应了他等晚上人少了之后带他出去,回过头来替酒儿叫了一句冤。 莫上先生自然也知道这一次是个好不容易才能见到的病例,也是个教导徒弟的好时候,但他又有什么办法? “若是能保证她安全无虞,老夫倒是也想让她跟着多学学。” “但那些事是能让她知道的吗?” 林眉不得不提醒一下吹胡子瞪眼的老神医。 “酒儿跟在王爷身边的日子久了,许多事恐怕知道得比先生您还清楚。” 莫上先生捂住自己有些泛疼的胃,盯着林眉不说话了。 他怎么不知道,他家的小徒弟,脑袋上都挂上了摄政王的名号了。 林眉忍着笑退开一步,将他们让进院子。 薛净悟也因为他们在门口迟迟没有进来,单脚蹦到了门边,正扶着门框往外看。 孟明进了院子后就从岑见的背上爬了下去,被岑见扶着慢慢往里面走。 莫上先生不想看见这几个让他心梗的人,单手拎着药箱子快步越过他们走了进去。 他把药箱在软榻上摊开,银光闪闪的一卷银针就被摊了开来,再拿出一卷,就是各式各样的小刀也是寒意摄人。 薛净悟不小心看见他拿起一把里面最长也最利的小刀,当即就是一个寒颤,手臂还在隐隐作痛。 但好在今天他们是要讨论碎片的事,就算要动刀子,对象也是作为主要配合人士的孟明,而不是他这个无辜地被压迫的伤患。 孟明倒是很自觉地就让岑见扶着他坐了过去,还配合地把自己的衣服给解开了。 少年袒露出来的胸膛已经凹陷了下去,几根肋骨支撑着薄薄一层皮肉,莫上先生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骨头已经脆了。 “你们想要怎么样尝试都可以,但不要和我爹爹和哥哥他们说哟。” “这几天爹爹就已经不想看见我了,要是被他知道了我现在更丑了,他一定不会再来见我的。” 孟明低头看着自己现在的样子,隔着一层皮摸了摸还在跳动着的心脏,苦恼地皱起了眉。 “我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几天,你们想要做什么也要抓紧一点时间才行。” 莫上先生带上手套把他按倒在了软榻上,抽出一把小刀来。 玉戒被交给了岑见,林眉和薛净悟在旁边看着。 想要知道碎片能做到哪一步,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步一步地尝试。 孟明很习惯这样的生活,但莫上先生他们又不是胡老。 循序渐进的试验之中,莫上先生做的事都十分的克制而谨慎,更多的还是彻底检查一下孟明的身体究竟怎么样了。 君留山需要的也不是疗伤的东西,而是能起死回生的神器。 为了减少痛苦,孟明被莫上先生用麻药弄晕了,能让他好好睡上一天的量。 “时间太短了,很难看出什么明显的变化。” 莫上先生用木夹将玉戒从孟明的伤口上移开,丢进一边的水里。 “倒是对他体内的毒有克制的作用,几乎是立竿见影。” “之前我们见过有人将碎片浸泡在水里,给生病的人喝下,就能让他们立刻熬过发作的时候。” 薛净悟翻着岑见带过来的卷轴,岑见看着林眉拿出来的册子,两个人都在埋头思索着。 林眉站在莫上先生的身边,凑近了屏息观察着孟明手臂上被划开的那一道小口子。 那些得了“瘟疫”的人喝了用碎片泡出来的血水之后,身上出现的显性症状很快就会消退下去,但刚才各种方法试过之后,在孟明身上却只能减少一点点的出血量。 也不知道是他们用的方法不对,还是因为孟明的体质特殊,才会效果如此的不明显。 其实相比起试验之事,他们还想找出能暂时保下孟明性命的方法。 “孟世兄不愿见孟明惨死,但也无法留他活在世上。” 岑见一边将玉戒擦干净放进药膏里,一边试图辨认出鬼画符中的一段文字。 “但表哥的意思是,留着孟明还有些用处,不论是从焚仙门的角度,还是为蛊毒考虑。” “既然罪孽深重,活着也能尽力弥补一些。” 莫上先生的手按在孟明的腹部,通过听音辨别着五脏的情况。 他不看好救孟明这件事,就算救下来,也还是日日都受着折磨,也日日都在腐烂下去。 他们的“救人”,不过是将这样的过程给这个孩子拖长再拖长,拖到他彻底崩溃的那一天,才能结束这样的痛苦。 这件事情上,君留山、岑见、孟家人,抑或是孟明本人,都表现得分外的冷静和冷酷,孟明甚至还想要亲眼看着那样的事情在他自己身上发生。 “若是将碎片长期贴身佩戴,是不是能有一定的效果?” “他的五脏已经烂了一半了,现在还能活着本身就是个奇迹了,就算长期带下来能有效果,他也没有这个时间来验证。” 莫上先生摇了摇头,把治伤的药膏给孟明摸到被划出来的伤口上。 岑见替孟明掩好袍子,突然拿起了那边的刀子,面不改色地在自己的手臂上也划出了一道伤口。 他在三人骤然转来的视线中试着将玉戒沾过的药膏抹上去,看着那道伤口开始愈合。 薛净悟紧跟着他也做了一样的尝试,也是极快的伤口就止住了血,开始了缓慢的、不正常的愈合。 岑见把自己的手臂和孟明的放在一起,观察着两道伤口不同的表现,薛净悟也若有所思地凑了过去。 “我们三个都是有特殊性的体质,但我和薛公子的反应是一样的,不同的只有阿明而已。” 林眉看着他们两个手上几乎只能看见一点浅浅痕迹的伤口,和孟明手上还在微微渗血的口子,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岑见放下自己的袖子,伸手搭上了孟明的脉,莫上先生一边气呼呼地叫着他们都在乱来,一边把自己的刀夺了回来。 薛净悟看了看自己被包得严实的才被剥了皮的手臂,有一点想要继续试一试。 林眉左右看了看,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在莫上先生打算严防死守的眼神下放弃了。 “由碎片造出来的神药既然之前能救回王爷的命,就说明还是有用的,只要能找齐碎片,未尝不可一试。” “更为关键的是,焚仙门能用碎片做到些什么。” 御虫之术记载在卷轴之上,焚仙门在大漠多年,不过也就是为了将这个研究透彻,得到通过这个长生的方法。 长生没有成果,但衍生出来许多阴毒的东西。 这是在大漠里的,在大漠之外呢? “将阿明养成了这样克制碎片效力的体质,胡老实非常人。” 就算只是误打误撞,碎片毕竟是真正的“神器”,他们自己可能都还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克制碎片的能力……” 薛净悟摸着自己的下巴,不知道孟明到底是怎么被养出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4章 两难择 先是蛊毒,再是碎片,还有一身的剧毒和他奇怪的生命力,以及用血肉喂食的过往。 而且现在这样一个人还落到了他们的手里,他都要怀疑焚仙门里面是不是有人故意的了。 这件事真的是处处透着古怪和巧合,也处处都像是早已注定。 “尽力保下他的命来,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薛净悟翻研过册子,知道碎片真的落到有心人的手里,能做到的事很多都能超过人力的极限。 在他们不能抢夺过碎片之前,孟明就是他们最大的杀器。 岑见把玉戒拿随身带的一根细绳穿上,给孟明挂到了脖子上。 “先试一试,我这几日将这些笔记通读一遍,看能否找到什么有用的办法。” “治疗之上就要劳烦莫上先生尽力了,能拖上多久就拖多久。” 他弹了一下睡得人事不知的少年的额头,抬起头来看向有些纠结的莫上先生。 “就算不是为了对付焚仙门,他也是想要走出大漠去看一看的,先生便当是可怜他一生被困于此地,给他一个机会罢了。” 岑见并未说谎,这还是孟明在吐血后晕得迷糊的时候,不小心和他说漏了嘴。 莫上先生狠狠把药箱盖子合上,背着手在屋子里闷头转了半天,林眉和薛净悟对视一眼,林眉微微摇了摇头。 岑见没有催促他,坐在榻边又低下头翻看起了册子。 窗户半开着,下午刚好温煦的阳光从窗口投下,林眉看见孟明的眼睫颤了颤,一根手指悄悄地压住了岑见铺在榻上的一点衣角。 薛净悟凑到林眉身边,举起卷轴两个人一起看,一边看着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说着悄悄话。 还专挑莫上先生背过身去的时候。 林眉觉得他们两个就是在课堂上不听话,开小差搞小动作的坏学生,当然那边那个坐着的,“欺负为难”老师的,也算不上是个好学生。 但满堂就他们几个人,莫上先生也知道岑见和薛净悟说的是对的,林眉没有表态,只是看起来也不像是要反对的样子。 他只是,自己心中的纠结解不开。 为医者总会面对的一个问题就是,让病患痛苦地活着,还是让他痛快地瞑目。 在病患能自我选择的时候,医者都会受到良心的折磨,更不要说要替他们选择的时候。 他很少会遇见这样的问题,大部分时候,他救不了的人也没办法活着了,而他能救下来的人,他就有把握让他们恢复健康。 君留山和孟明是意外,而这两个意外让他简直要愁秃了头。 偏偏这两个人自己都是一样没有什么自觉的,他们身边的更是群让他心梗的家伙。 最终老神医恶狠狠地把所有人瞪了个遍,一甩袖坐下来,提起茶壶猛灌了半壶的水,才一抹嘴答应了。 “老夫尽力而为。” “岑侯若真的有心要救他,也就要和阎王爷抢时间了。” “在下明白,多谢先生体谅。” 岑见起身长施一礼,莫上先生不痛快地摆着手,赶苍蝇一样把他们全都轰了出去。 “让老夫静一静好好想想,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 薛净悟也被一起赶了出来,他看着面前被重重甩上的房门,茫然地眨了眨眼,扶着廊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 “这里不是小生的屋子吗?小生这副样子,又能去哪里干什么?” 但莫上先生蛮横起来是不会和他们将道理的,薛净悟也没有这个时候去敲门的勇气。 林眉也不会去敲,岑见拿着册子早就走到了院门口。 虽然他们三个中,他是唯一一个不用喝药,不怕被改药方的人,但凡事还是要未雨绸缪的好。 薛净悟一个都惹不起,只好摸了摸鼻子老实到隔壁院子去,虽然没有打扫出来,但基本的家具都是齐全的,让他暂时容身还是可以的。 林眉把他送过去后,伸了个懒腰,左右看看也找不到自己该做些什么。 她抬掌覆上已经没有了什么感觉的右肩,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决定出门去逛一逛。 鉴于现在君留山每天都会有那么一碗药,她恐怕需要自力更生一下。 而且之前岑见本还打算好好试一试他们之间的通感能到什么地步,现在也分不出这个精力来了。 这样一来,像今天早上那样的“意外”,就不知道还会发生多少次了。 最开始她没有太放到心上,而且当时也说的是不会影响他们的正常生活,但也不知是不是联系在加深,之后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谁也说不准。 折宁留在府中,未免他人担心,林眉出去之前找到他说了一声。 “您要带人一起出去吗?” “不用了,只是在城里走一走,我也会注意不走太过偏僻的地方的。” 焚仙门确实还有不知道是否在逃的漏网之鱼,之前城中的探子也没能完全清理了,林眉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 但是她还是想要自己一个人去走一走,等明天还能和君留山一起去看她找到的有趣的地方。 折宁想着现在城中也还有不少暗卫在四处看着,主街之上更是重要的看守之地,让人先去搭上招呼,暗地里跟着就好。 林眉没有拒绝这个安排,暗卫在这一点上也是会有度的。 出了门,远处街巷的拐角墙壁后,冒出了几个脑袋,在她看过去后又立马缩了回去。 那是几个半大的孩子,应该还不是金沙关里的。 林眉没有去惊扰他们,打算从另外一条路到街上去,但她没想到才走了没几步,那些个半大孩子就从后面追了上来。 他们隔着几步的距离自认为蹑手蹑脚地跟着林眉,林眉回头去看,就一个个地挠着脑袋傻笑,既不说话也不跑开。 林眉停下来,他们也停下来,走急了的还小步往后退回“安全线”,林眉转过身看着他们,手扶在腰间轻点着,扬起了眉梢。 “你们跟着我,是想要说什么吗?” 半大的孩子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像是比赛一样一个比一个红得好看。 他们互相推攘戳挤着,最终长得最小的那一个被推了出来,绞着手指嚅嗫着,一上来就先在称呼上犯了难。 林眉半蹲了下来,仰头看着勾着脑袋不说话的孩子。 “你们这么怕我,又来找我是要做什么?” “不……不、不怕!” 那孩子被她这么一说逼急了,连连又是摇手又是摆头,甩得林眉忍不住伸手扶了一下他,他又呆了。 林眉也是哭笑不得,往他身后那几个孩子看去,也没比这一个好多少。 “我们……不是怕的……” 被她手扶着的小少年鼓足了勇气,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角,掌心不停地冒着汗,小小声的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又闭着眼睛吼了出来。 “我们是来谢谢王妃娘娘的!大人说,都是因为有王妃娘娘,我们以后就可以像正常的孩子那样生活了!” 他们也不知道正常的孩子该是怎么样的生活,对他们过往的日子也没有什么不满。 但他们知道,至少以后他们不会再见到那些可怕的虫子了,也没有了随时随地可能会出现的恐怖怪物,他们说不定还可以离开大漠去外面看一看。 还有能让他们喝个够的水,甜甜的、不苦的糖,没有过过的年,没有吃过的肉…… 这些都是王妃娘娘他们带来的,恩赐给他们的。 林眉还没来得及问“王妃娘娘”是个什么奇怪的称呼,就被这孩子掰着手指头,很认真地一样一样数着他从大人那里听来的话的模样逗笑了。 他家的大人也不知道和他说了多少,数下来十根手指都不够用。 眼见手指数完了,好不容易能正常一点说话的孩子又说不出话来了,急得眼泪都包在了眼眶里。 后面一直缩着的孩子还默默地蹭上前,想要把自己的手借给他用。 林眉无奈地打断了他们这样的行为。 “这些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做到的,你们要谢的人可是太多了。” “但是我很高兴听见你们的谢谢,我也要谢谢你们,谢谢你们顽强地长大了。” 她站起身来,挨个把小孩揉了揉脑袋,看着他们整个都目光呆滞地看着她,勾起唇弯起眼温柔地笑了笑。 “好了,你们快回去。” 她不知道大人们是怎么和这些孩子说的,但想也知道反驳那些是没有用的,说得太多他们不一定能听得懂。 不如就让他们高兴一些,将这些当作传说就好。 林眉和他们挥了挥手,继续往她要去的方向走了,后面一群孩子齐齐捂着自己的脑袋,脑袋上似乎都冒出了白烟。 等到林眉走得看不见人了,他们才连忙争先恐后地跑了,他们要回去把这事告诉给不肯跟他们一起来的那些孩子,羡慕死他们,哼! 不止是那么几个孩子,现在城中的百姓都热情过了头,林眉一路走来,一路快要招架不住了。 他们也不会拉着她多说什么,毕竟身份有别,他们对她还是存着一份敬畏的,林眉的身份对他们来说天然就带着一份疏离。 而本该不可逾越的鸿沟又在林眉和君留山所做的事情中,被搭上了一座能够容许他们靠近一些的桥。 这就造成了不断有人跑过来,一言不发地往她手里塞东西,放都没放稳就急着转头跑掉。 或者隔着很远就给她行礼,下跪磕头,激动得都能哭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5章 为将苦 林眉想要过去把人扶起来,但人实在太多了,她走上一步能被热情地百姓逼退上两步,扶起了一个,那边哭得厉害的又跪下了两个。 这些百姓连字都不认识几个,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对她的感激,就只好各自用最为直白的方式来对待林眉他们。 君留山早上出门也经历过了一遭,但他身边好歹还有暗卫在,而林眉是孤身一人。 林眉还没有走到想去的大街上,就转身忙不迭地跑回了林府。 守在外面的暗卫迟迟没能见到林眉过来,着急忙慌地想要去找人,要是侧王妃这么短短的几步路就出了事,他们就真的该自刎谢罪了。 在他们闹出大动静前先前来报信的暗卫去而复返,阻止了他们的慌乱。 林眉是出了事,但不是他们想象中的事,暗卫也没有想到会这样,扶着额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今早都差点把王爷围得寸步难行了,现在又把侧王妃吓回了府。” “侧王妃大概是不会再出门了,之后王爷回府的时候,你们也多注意一些。” 暗卫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百姓都是好意,也是真心爱戴他们的王爷和侧王妃,就是这阵仗确实有些吓人了。 “上午陪着王爷出去的,说是他们光替王爷向百姓们道谢就差点把嘴皮子磨破了。他们自己也被不少人拉着不肯放手地糊了一袖子眼泪。” 守在街道上的暗卫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看了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大家都是喜笑颜开的,他拉着自己的同僚默默往阴影处又藏得更严实了一些。 还好暗卫都习惯了不出现在人前,他完全不敢想象嘴皮子都要磨破了是要说多少话,这是对他的折磨。 深知这个同僚的自闭属性,来报信的暗卫同情的拍了拍他。 “把自己藏好一点,我先回去了。” 林眉被吓回来的事暗卫不会背着主子说得太多,府里的人暂时还不得而知,但君留山那边就很快接到了消息。 林兴修也同时接到了巡逻的士卒报过来的信,扶着额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了。 “王爷莫怪,小臣稍后去请长老出面,稍微劝阻一下大家。” “其他倒也无妨,只是这送东西的习惯是不必了,大漠内他们本就日子过得清苦,这次为了酬军和庆祝,已然拿出了不少的东西。” 君留山之前就想要把东西退回去,但让暗卫去敲门,谁家都是不肯收的,不是暗卫跑得快,还能再抱回一堆来。 今年给大漠的补给又没有来,大漠外四城陆续运来的东西也并不算多,只是杯水车薪。 “等本王走后,军府将东西再分发下去,补给物资也会在之后补上来。” “是,臣等谢过王爷。” 这段时间各城的支出确实过大,虽然成果喜人,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现在也是要咬着牙撑过一段日子。 君留山给他们解了长久之患,一时之急他们商量着还能撑过去,本是都不打算拿出来说的。 “王爷体恤百姓,是我大岳之福。” 在场的一位将领向着上座拱手,情真意切地感叹了一句。 天下久安之后就会有一个各朝都会出现的现象,上位之人逐渐变得眼瞎耳聋,一辈子连京城都难以踏出一步,走得最远的地方可能就是春耕祭祀去的皇庄。 大岳没有兴建太多行宫的习惯,皇帝也就自然少了巡游的习惯。 “倒是这次来也是委屈了王爷和侧王妃,听闻还一直是和林守将住在一起的,本该请王爷入住行宫之地的。” “咱们这边也没有什么风景好看的,修了行宫来也没有用武之地。” 另一个将领敲着椅子扶手转过头,一边说着一边看君留山的脸色。 君留山端起水碗低下头抿了一口,挡住了他的神色,也由着他们继续说下去。 说着说着他们倒是真的有些伤感了,本来是还带着几分玩笑的心思,现在神色也低沉了下来。 “大岳有河山万里,陛下坐拥江山,看见的却只是红墙黄瓦。” “民困于地,君困于位,反倒是我们这些人,调令一下来,天南海北都要去。” “读万卷书,还是要行万里路才行。” 哪怕是年年能出来一次去行宫住几天,路途中总是能见得一些天下的真模样的。 他们这些在边关的将士,才更知道究竟有多少地方不是那么的歌舞升平,这还是这些年间吏治尚算清明。 每年的折子中,他们也是歌功颂德最不积极的人群之一,为此还明里暗里受过训斥。 不过好在,都熬出头了。 林兴修握拳抵唇咳了两声,提醒他们摄政王还在上面坐着。 姚远山和君留山一样端着水当作品茶一样喝着,装作没有听见有些话。 君留山扫过去一个眼神,众人才想起他们在这里是商量正事的,不是来集体说皇上的小话的。 咳嗽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但也没人敢去和王爷说,您要不然把刚才那些都给忘了? “大漠地域广阔,想要排查完不是这么一些人能做到的,但在过年之后,慢慢往深处推,至少要清理到废都之前。” “这一次带来的人末将等先带回去,年后再重新调兵过来。” 大家嗓子好了后若无其事地接上了之前的话题,还有人转头去问君留山。 “但是这样一来又得要王爷的手令才行,不如还是让我等留在此处,待清理完了之后再行返回?” 君留山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头看向了坐在左上首的孟末。 孟末皱着眉认真地思考了一会,摇头否定了。 “现在是年末,各地军中若无要事不可随意调动,每年的恩赏文书这时也快要送下来了,若是四关中缺了这么多的人被看见,又要惹出事来。” “你们还是赶在来人之前回去。” 将领们想了想也确实是如此,摄政王持有兵权,调兵虽是名正言顺,但也容易被人以此攻讦。 他们交头接耳了片刻,还是决定明日就拔营回关,但在回关之前,还要确定一些事情才是。 君留山叫来折思耳语几句,折思领命出去。 “年后你们再来,本王不一定还留在大漠,大漠之内的事宜全由孟将军来调度,望诸位可从旁协助。” “本王会留下一部分暗卫在此,各地宫之内或许还有遗留之物,若是发现地宫,先让暗卫下去看过,不要让将士随意下去。” 折思不一会就带着一个暗卫回来了,君留山指着进来的暗卫让众人都将人记住。 “这是暗五,留下来的暗卫都由他来指挥。” “是。” 之后的事宜就都交给孟末来安排了,君留山再坐了一会便起身带着折思先走了。 他们要离开军府时林兴修急急忙忙从后面追了上来,叫住了君留山。 “王爷,再有六日便是除夕,除夕之时就是祭典,今年阿明亚喀不在了,您和姐姐还有岑侯,这两日也要先熟悉一下祭典流程才行。” “这事微之答应了就会安排着,你们这边可有操持祭典事宜的人?” 林兴修点了点头,往年其实都是长老们和阿明亚喀一起负责的,军府不过做些抽调人手帮忙的事,但今年突然少了阿明亚喀,事情又堆在了一起,他们也是有些手忙脚乱的。 今天要不是辛副将提起来,长老们也遣人来询问今年的章程,他都要忙得忘了这件事了。 “岑侯想来对祭典也熟悉,东西都备在城外的小院里,请岑侯去同长老们商议便可。” “只是今年的人手可能不太够,时间上也紧了一点,还要请王爷见谅。” 君留山并不在意这些,只是想起来他来大漠似乎都有小半年了,上一次的祭祀还是阿明亚喀主持的,当时的巫全身都被遮掩着,看不清面容身形。 这一次,也不知他那个表弟是否也要如此? 君留山突然起了一点狭促的心思,想要知道岑见那样穿起来上祭坛,又该是什么样的场景。 但这一点心思他没有和林兴修说,淡淡颔首后让林兴修继续回去忙着。 他本打算直接回府去的,走在街上怕又要被人围起来,只得又改了主意,打算再去看看有没有糖卖。 暗卫从角落里出现,跟在了君留山的身后,一边跟一边提着心。 不过或许大家也都知道了之前发生的事给王爷和王妃带来了困扰,这一次他们都不再过分地亲近过来,还会主动为君留山他们一行让开路。 折思和暗卫都松了一口气,看见街角有躲着的暗卫打着手势,折思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在前给君留山带路。 之前暗卫买到糖的铺子在一家小巷里,不是他家做的糖,是托了人从大漠外带进来的。 “他们家本来是长走商道的,这一下十多年没能走了,好不容易有了重开的希望,也就一马当先地来试试水。” “要说没有这个商道他们也过得不错,还能去其他的地方再经商,但毕竟是祖辈踏过的路,他们还是想要重新走起来的。” 老板是个老人家,眯着眼看了看君留山和后面的折思,乐呵呵地从小箱子里取出一包不同口味的牛乳糖拿给君留山。 “我还记得,他们上次来拿了个山楂味的糖,那个时候是最后一包了,一群孩子还在这围着看呢。” 君留山拿着新得的糖包,折思上前付了账,老人家收了钱,挥手送走了他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6章 为亲伤 折思有些不解地回头望了一眼,那个老人家揣着手又坐回了门口的板凳上,抽着烟等着巷子另一头的小孩子们跑过来围着他笑闹。 “大漠的商路这么早就能开了吗?” “不用去开,只要路通了,危险减少了,自然会有人来试着走。” 君留山掂量着那一包糖,这些装糖的锦囊都是特制的,内里是不会被黏沾住的纸,光是这样的手艺就要耗费不少成本。 更别说趁着这时候试探着让人送进来,再加上一次送货的量并不大,卖出的价不用多算都已经知道是赔着本的在弄了。 能做到这一点的,可不像是那位老人家说的,只是过的不错了。 “若是还有人进来,你去和那位老人家再谈一谈。” “想要把大漠恢复过来,靠着本王年年送来的那一点东西是不成的。” 折思低头应是。 这样的人之后在大漠里会陆续多起来的,有人摸着石头过了一次河之后,后面的人也就接二连三来了。 君留山要做的,就是把第一根过河的绳索递过去。 他们回去的时候,莫上先生还关在薛净悟的院子里,对着孟明不知道还在弄些什么。 薛净悟已经请了暗卫帮忙,在旁边的院子收拾了一件屋子出来,准备今晚就住这边了。 岑见提着食盒刚好遇上了君留山,笑着打了个招呼。 “表哥,你回来了。正好该用晚饭了,我给莫上先生送一些过去。” 君留山看了他手中的食盒一眼,看这大小不像是只有一个人的量。 “你也打算在那边吃吗?你表嫂呢?” “阿明快醒了,我要留在那边看着一点,表嫂之前回来就回了自己的院子,还没有出来过。” 岑见往那边看了看,暗卫倒是应该要把吃食送过去了。 “晚上我再来找表兄,有些事要和表兄说。” 君留山意外地挑了眉,他知道他们今天要做什么,但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能有结果出来。 岑见还是笑着的,看来不是什么坏消息,君留山也就点了点头。 两边分开后君留山让折思去通知暗卫,把他的饭也送到林眉的院子去,他自己也往林眉的院子走。 林眉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点着灯翻看着随手拿来的杂记,托着侧颊两指夹着一页纸翻过,眼神只在纸上漫不经心地掠过,也不知道有多少字是能有幸被她看进眼里的。 君留山进来时她侧过头来,垂下的发丝做了遮面的面纱,从光影间撩起的眼帘,让君留山蓦然顿住了脚。 “王爷忙完了?” “……嗯,那边不用本王看着了。” 君留山短暂的停顿没有被林眉注意到,她揉着有些昏沉的头,合上书坐直了起来。 她想和君留山说一说今日的事,却不小心坐久了肩有些木了,一动之下她骤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君留山走到她的背后,一掌贴上她的后颈轻轻揉捏着,一掌盖住了她的肩将在晚风里吹得有些凉的肩慢慢捂热,她不自觉就放松了向后靠。 林眉眯起眼只觉得越发的昏沉起来,想要说些什么也都忘了。 “怎么不去里面休息,还要在这里坐着。” 君留山低下头,袖子从她的肩头垂落下去将人盖住,人像被拢在了怀中。 “下午睡了一会,醒了后就睡不着了。” 林眉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靠在君留山的身上,舒适的温度从背脊开始传遍全身,像是泡进了温水一样,这时她才意识到之前的夜风已经凉了下来,吹得她手脚都冰寒了起来。 她之前困着偏偏睡不着,现在又偏偏睡意止不住地冒上来,想要告诉君留山的事情已经全忘了,她眼皮黏在一起就分不开了。 暗卫提着食盒在门口不知道该进还是该装作没有来过,君留山淡淡地转头看了他一眼,他吓得退了一步后才摆了一下手,立马提着食盒悄无声息地跑了。 林眉似乎感觉到有人来了,但想要挣扎着睁开眼看时又被君留山遮住了眼。 “没什么,人已经走了,本王抱你进去休息。” “我……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这么困了起来?” 她被君留山打横抱了起来,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襟,摄政王倒是抱着她走得沉稳。 一直到将她轻放在了床上,君留山也顺势坐了下来,跟着她还抓着衣襟的手微微俯下身,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林眉发现了,君留山现在真的很喜欢做这些小动作,而且笃定了她不会拒绝他一样,每次都做得理直气壮。 “无碍,只是你体内的毒性未能完全清除,这时有些发作而已。” “睡上一觉,明日起来再吃一副药就没事了。” 林眉的呼吸已经沉静了下去,绵长平稳地落在他的肩颈间,逼得他偏了偏头,躲开了一点。 抓着他前襟的手已经松开,但他抬起手把那只手继续按在了那里,保持着这样别扭的姿势,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林眉有些冷了,不由向着身边的热源靠近,被等候已久的一双手再次抱进了怀里,两个人的体温融成了一个温度。 折思得到暗卫的回报之后又看向了坐在桌边喝茶的,被君留山遗忘了的岑见,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岑见倒是很懂这样的眼色,从容地放盏理袖起身。 “我还是明日再来,也不是什么太过要紧的事,只是还请提醒一下表哥此事。” “是,侯爷放心,属下会转告王爷的。” 折思抱拳躬身,抬起头就看见岑见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对上了视线向他坦然笑了笑,折思不由浑身一僵。 暗卫默默挪开了一点脚步,准备随时冲出屋门去。 “不用这么害怕,我也只是想说祭典之时还需有几人上台助我,暗卫多数带上,折思你伤势轻些,还是你带上三个人一起。” “今日林小将军也和王爷说到祭典之事,侯爷若需人手,从军府中抽调便是。” 折思板正着一张脸,目不斜视地试图拒绝。 岑见抬手按在了他的肩上,笑意浅淡地摇了摇头。 “他们同本侯不熟,只怕想要配合起来还需耗费太多功夫磨合,现在离除夕也没有几天了,哪来的这么多的时间。” 折思想要供出折宁,但折宁的手最开始就是他折的,之后就出了这么一大堆的事。 思来想去,竟然真的找不出一个能顶替他的人,现在那些人不是伤的就是病的,一个能起来的都没有。 突然就被统领瞪了的暗卫无辜又茫然地把自己缩了起来,对在岑侯压迫下被迫答应的统领视而不见。 不过折思想想,至少他还能再抓三个人同甘共苦,刚刚见死不救的暗卫立马就被他拉了过来。 “好了,本侯就先回去了。” 岑见终于放过了他们,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走到近时就看见外面又站了一个黑影。 他走过去拱手笑了笑。 “孟世兄,世侄今夜不宿在此处。” 孟末沉默地一点头,站着没有动。 岑见见状推开了院门,请他进去说话。 “我想来问问侯爷,不知小儿还有多少时日?” 岑见和他分别坐了下去,也开门见山地和他指了指君留山院子的方向。 “这要看王爷的意思了,今日我与莫上先生以阿明为实验,发现他能做到一件我们都做不到的事,而这件事或许是王爷所需要的。” “问他余寿,或许不足半月,但王爷若是想留他的命,连我也说不得准了。” 孟末听明白了一半,没听明白一半,但他明白他留不住孟明了。 从昨夜开始他就心神不定,今日议事之时也要花费许多的精力才能集中起精神。 明知不该如此,他还是总是想到孟明,昨夜跑了过来,今夜又跑了过来。 “莫上先生现在在尝试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多留他一段时日,明日我也会去请问王爷,王爷决定之后,才能知道要如何处置此事。” “但即便保得下他的性命来,他也要跟着王爷离开大漠。” 岑见倒是体谅他的哀痛之处,但此事没有通融的余地。 “之后他或许再也不能回来,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世兄若是有心,这两日多来见他两面,也能让阿明高兴一些。” 孟末起身喟叹一声,像小时候一样在岑见的肩上打了两下,小时候岑见就不愿别人碰他的头的。 “不用安慰我了,这么多年我已经有了准备,也已经习惯了,我本是打算亲手杀了他的。” “能让他走得远远的,生死都再不相见,已经算是不错的结局了。” 他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虽然也压得他疲惫不堪,但也不用再纠结难过夜不成寐了。 岑见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坛子酒,拎着在孟末面前晃了晃。 “世兄要不要喝上一点?今夜无事,醉了也无妨。” 孟末勉强笑了起来,点了点他,又一拍桌子。 “行,今晚和你喝上一坛,以前分开的时候你小子还没有桌子高,现在都能藏酒喝了。” “那时你们几个年纪大些的,不也是藏着酒来偷着喝吗。” 岑见倒满了两碗,当先端起一碗,不碰杯、不敬酒,自顾自且喝了下去。 孟末从他手里拿过坛子,把另外一碗也给了他,自己抱着个坛子倾倒入口。 莫名地就从有半坛子酒变成了只有两碗酒,岑见拿着已经空了的一碗,叹息着珍惜地品着剩下的一碗。 孟末倒是喝得痛快,一口接着一口,喝起来不带停歇,也不再同岑见讲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7章 宜谈心 等他就这么喝完一坛,岑见还端着半碗酒,又不知从哪里给他再拿了一坛出来。 他抱着新的一坛扬起了眉,岑见抬了抬手里的碗。 “看看世兄要几坛才能喝得醉。” “你这手藏酒的功夫究竟是跟着谁学的,定然不是我,我走的时候你还小着呢。” 岑见但笑不语,孟末也拍开了封口,扣住坛沿靠在桌上,仰头又灌了一口。 “之后除非王爷有诏,我就不打算出大漠了。” 急着喝了一坛的烈酒,酒气上涌得也快,他们没有点烛,只有月光也能看见他的眼已经迷离了起来。 孟末人还清醒着,岑见也是一个极好的听众,小时候的情义放到现在来看,对孟末这个背井离乡多年的人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 有些话不知不觉之间就被他说了出来。 这一次之后,他身边就只剩下孟寺一个人了。 “我不敢去见阿明,那些天还好,但这两天,我又开始梦见他浑身是血地站在我的面前,问我为什么要杀他。” “我到现在,都还是想要杀了他。” 孟末自嘲地一笑,拍了拍怀里的坛子,粗糙的陶坛发出沉闷的声响。 岑见抿了一口酒,接着他笑。 “阿明聪慧,便是在如此境地,我和莫上先生都动了收他做徒的心思。” “他什么都看出来了,只是这孩子比你还想着好好走完最后一程,所以什么都不愿意说。” 岑见喝完那半碗,从孟末手中抢过坛子,也不嫌弃地倒了一碗。 “我知道世兄你心疼他,也恨自己,但你也让他好过一些。” “血孽在身,我也度不得他,但他肯帮着王爷行事,得了善果,罪虽有偿,善也应身。” “且让他给自己挣一点余地出来。” 孟末斜睨着说得一本正经地岑见,又把坛子抢了回去仰头浇下,末了一抹嘴丢开坛子,自己起身摇晃着去屋里找新的。 “算了,小木头,你自己都不信鬼神不认生死的,还拿这些来劝我吗?” 骤然被人叫了许久没有听见过的小名,岑见还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孟末从角落的柜子后面又找到了一坛子酒,回来后坐到岑见的对面,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三碗就醉了?” 岑见把他的手打下去,目光看着要清明多了,他端正清雅地坐着,手上拿个别有一丝落拓不羁的土陶酒碗,装满了浑浊的酒液。 “没有醉,世兄,我是不信那些,我不信的是天命绝对。” “顺天而为,逆天而行,这才是我信的,和鬼神生死皆无干系。” 他举起酒碗,晃碎落在里面的月光,歪过头眨了眨眼,眉梢跳上了正当意气的狡黠。 “但我好歹是个道士,这些事上,还是童叟无欺的。” 孟末看着他,兀地呛了一口酒,边咳边捶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 孟将军挽地规整的发散落了几缕下来,被洒出的酒打湿了沾在脸颊上,醉眼朦胧间放肆又张扬,平日的温润从容半点不再。 “小木头,我和他的父子缘是不是早就没了?” “人交到你的手里了,你便多善待一下他,既已缘断,让他也不要再强求了。” 他斜倚在桌边,用坛子和岑见的酒碗碰了一下,碰洒了岑见的半碗酒。 “他有他的心伤,我亦有我的哀恸,两两不想见,此情不成双。” “便这样。” 空坛子被他随手抛下了,在地上磕碎了一块,残余的酒液从破口流到地上,坛中什么都不剩了。 孟末最后真的喝醉了,醉到跌跌撞撞地推开岑见跑出了门,一路认不清方向地在府里转了大半圈,听见动静来查探的暗卫都被岑见打发了回去。 他也不去拦着孟末,也不去给孟末引路,只是在后面袖手跟着。 孟末没有推开一扇院门,也没有叫上谁一声,在每个门口前深沉地站上一会,他又会扭头就走。 最后府里大半的院门都被他盯过了,眼见要到林眉的院子,岑见才出面把人拦住了, 他还是认得出岑见的,走了大半个林府,步子越发稳健,眉眼深邃而低沉,已经看不出他醉酒的事,头发散乱下来,只有几分失魂落魄。 岑见叫他回去了,他也不再执着地重复他记忆中要做的事情,跟着岑见就往回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前院背后的时候,撞上了来找人的孟彰和孟寺,两人不以为怪地上前拉住了又开始盯着一扇木门发呆的孟末。 “多谢岑侯照料父亲,我和四哥先带父亲回去了。” “世交之间本当如此,幼时我也受过世兄不少照顾。” 岑见看了眼天色,现在也当有寅时了,外面已经陷入了安眠之中。 “世兄现在这般也不好去军府,不如让他在我的院子里休息一下,酒醒之后也好洗漱收拾。” “你们也一起过去休息,我刚好去看看阿明。” 孟彰抿唇看向孟寺,孟寺思考之后点头道谢。 “如此也好,多谢侯爷。” 岑见叫了在附近的一个暗卫带他们过去,又让暗卫烧些水分别送到两个院子去。 孟末被孟彰他们扶走,岑见捏了捏眉心长出了一口气,他倒是没醉,三坛子酒,他就分了三碗,还洒了半碗,但也落了一身的酒味。 “刚才该先回去换身衣服的。” 他甩了甩半干的袖子,推开了薛净悟暂住的院子的门,在院子里坐下等着暗卫送水来,背靠着石桌仰头望着星辰。 关着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薛净悟披着衣服出现在门后往外看了一眼,就抱臂倚靠在门上站稳,挑眉看着院子里发呆的人。 “岑侯大半夜在此作甚?” 岑见闻声顺势向后倾身一倒,倒仰着头往那边看,薛净悟和屋子在他眼中就都颠倒了过来。 他眨了眨眼,在摔倒之前又坐了回来,转过身笑了笑。 “在下也没了住处,只好今晚来同薛公子做个邻居。” 薛净悟睡得浅,之前孟末折腾的时候虽未有喧哗,他这边又隔得远,但还是听到了一二动静。 只是他看着院中的青年没想明白,不过是孟家的事,岑见为何总要掺在其中搅合。 为了利用孟明、孟末,还是孟家? 薛净悟知道这不是自己好管的事,但他之后要找碎片,难免要和王府的人打交道了。 “府中空院不止这一间,岑侯也不必让出自己的院子来?” “时间晚了,收拾一个人的房间总比收拾三个人的来得快些。” 岑见喝了酒不醉,但今晚他有些犯困,掌心盖在额头上揉了揉,暗卫那边现烧水还要一会才行。 “这边近些,我好守着阿明,若去隔壁莫上先生又要不高兴,在下只能冒昧打扰一下薛公子了,还望见谅。” 薛净悟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从屋子里蹦出来,艰难下了台阶跳到石桌边。 他撑着石桌坐下,近距离看着岑见的一双眼睛。 “现在反正也还不能睡觉,不如岑侯先为小生一解疑惑?” 岑见也不知道今晚是不是黄历上写了宜谈心,还是给他写了不宜睡觉,刚安顿好孟末,怎么又来了一个薛净悟? 把要打出口的哈欠给吞了回去,他点了点膝盖叹了一声,无奈颔首。 “薛公子请说。” “岑侯和王爷,打算拿孟家如何?” “孟家之事与小生并无多少干系,但小生仍是好奇。” 薛净悟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和警惕,他要和摄政王结善缘,要和王府合作,都是因为有林眉在,这些也都是只能通过林眉来做。 林眉现在是君留山心爱之人,在王府也地位尊崇,君留山似乎步步都在为她考虑。 但薛净悟想要知道这样的情况能维持多久,他到底该不该往下一步走,还是就此及时抽身。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和王府的人打交道,最好便是有一说一,你和他们绕圈子绕不过,很多时候他们也不屑做什么阴谋诡计。 更多的是让人心甘情愿或是不得不跟着他们走的阳谋,君留山的行事风格影响了王府上下。 “王爷是君子,岑侯也是君子,但君子并非不善权谋,身处朝堂做出一些事来小生也能理解,只是小生不愿被牵涉其中。” 薛净悟说得明白,岑见也是恍然。 是他最近和孟明太过亲近,但今日所为,恐怕又不止一人觉得太过冷酷。 孟末是如此,但孟末知晓孟明情有可原而法理不容,得受这般下场,残命给他们利用一二,也是无可指摘,若能借此真正剿灭焚仙门,对他们一家而言也算是大仇得报。 孟明聪慧,诸事看得明白,反而知晓岑见并非是虚情假意安抚他,但真心实意对他好,和真心实意要利用他,在他看来也不冲突。 他所求的,只是岑见给他的能真切触碰到的温暖。 而薛净悟更能看见的是今日岑见毫不犹豫的一面,孟明身有异常,就成了他们手中一件能够被利用的武器。 莫上先生倒是更相信一些君留山和岑见的人品,但他也明白掌权者该有的冷酷无情。 岑见都不知道该不该笑了,他也真是莫名其妙便被脑补出了个无妄之灾来。 他撑着头哭笑不得,又不得不压着笑意耐心和薛净悟解释。 “在下关心阿明,是因为他是在下的小辈,也是个命途坎坷的孩子,还因为他聪慧,对我等这般的人而言,这样聪慧的孩子并不好找。” “我看他是看待亲近的子侄,他是身怀异常,但留得他的命下来,不止是为了防备焚仙门,更是想要找到救他一命的方法。” 功不抵过,他是罪孽深重无可挽回,但有朝一日能救得了君留山,说不定也能找到救他的方法,也能让他活着把罪赎清,再干干净净地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8章 生无辜 岑见转头看向旁边院子的方向,沉默了一会,才想到他该怎么来说。 “说到底,律法之上,很难断定他的罪该怎么去算,对无辜之人他也并未有残害之举,反而算得上是受害者之一。” “私罪之惩王爷和在下都不打算容情,但在私罪之外,也让这孩子好过一些。” 薛净悟一直盯着他的眼睛不放,想在坦然之中找出些更为真实的东西。 所以他才不想要和朝廷的、王府的人打交道,真的是太过累人。 岑见也没有责怪他的警惕的意思,身份所使,况且薛净悟没有这份警惕,他也难以活到现在了。 “我向来明白一件事,身有高低,命无贵贱,鸿毛泰山之别,实在史书之上,不是在生死之前。” “冠名堂皇地说牺牲一人之事,在下做不来,不顾他人意愿而为他好之事,在下也做不了。” 君留山在做下决定之前,和他商议过,他们也问过孟明自己的选择。 孟明想要继续活着,想要踏出大漠去看一看,因而毫不在意地接受了他们的提议。 “我伴着这些苦痛为生,它们对我而言并不值钱,不值钱的物件能换来我所希望得到的东西,还是挺划算的。” 少年要人在后面撑着他才能坐得起来,细瘦的手腕连一碗水的重量都是承受不住的。 他的眼睛早就没有了来源于生命和美好的光彩,但他在满目的黑暗和血色之中,还是想要见一见更多的五彩的颜色。 一无所有的人并不惧怕再付出什么代价,死亡虽然美妙,但他还能稍微克制一下自己投向死亡的急切。 “余也要多谢薛公子对阿明的关心。” 哪怕薛净悟说的只是为了自己,但若是毫不关心,他就不该把今天的话问出口。 孟明对他而言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 “物伤其类罢了,看着他,就感觉同病相怜。” 薛净悟低头看着自己被裹得严实的手臂,说了一句真话。 相比孟末现在还没有好的被伤到的掌心,他的手臂好得快得莫上先生都要称奇,再过上三天,这些纱布都不用缠了,只要每日再抹些药就好。 他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更不是给自己惹事的性子,但今天的事,让他冲动了。 看着孟明躺在那里人事不知地任由他们摆弄,全由他们安排,薛净悟怕自己有一天也要成为那样的人。 “不过,孟明也称得上是罪大恶极了,王爷和岑侯,原来也会同情这样的人吗?” “并非如此,只是天意作弄至此,谁又能不同病相怜呢?” “我们本该救他,在一切开始之前救他,当时的漠视和思量,才造成之后的一切。” 岑见也知道君留山为什么放纵孟明,容许他护着孟明,不过是心中有愧。 当年孟末将孟明和他的母亲带到他们的面前,他们就不该漠然地看着,他该让孟末带走孟明的。 生来何辜,何以归罪。 君留山自问,他自己亦是吃了出生之苦,他也是生在算计之中,他带着一身的伤站在孟明的面前,看着那个和他一样的孩子,为何当初没有将他从命运巨石之下推出? 在他被碾压之后,又自己努力撑起了巨石之后,他又能高高在上地评判他吗? 地宫之下白骨累累,孟明只是从里面爬出来的一具罢了。 薛净悟埋下头捂着脸安静了许久,突然短促沉闷地笑了一声,放开手站了起来微微躬身。 “小生先去休息了,岑侯也早些安寝。” “薛公子清梦。” 暗卫终于将温水和棉被送来,薛净悟关上了房门,岑见也随意选了一件厢房进去。 白巾浸在水中灌满了水,就这么拎起来也不扭干,弯下腰按在脸上,满满的热意把眼耳口鼻全都捂上了,热水淅淅沥沥地往下落着,砸在水盆里,像是下了一场小小的,范围极其有限的雨。 岑见才是其中的局外人,是他主动跳进了局中,在血色的深潭之中,妄图扯住一只沉没的手。 热气熏发了酒气,他越发的觉得困倦了,但暗卫铺好床离开之后,他又坐在床榻上从窗户望向外面的深蓝天幕,睡不下去。 越接近黎明天色越暗沉,岑见看了一会脱掉鞋袜,在床上盘坐起闭上了眼。 这一晚睡得最好的就是林眉和君留山,还有依旧在药效中昏迷的孟明,第二日起来了也只有他们是显得神清气爽的。 林眉接过君留山递来的药碗一口气喝了,接着就被喂了一颗早就准备好的糖,和之前的口味不同,淡淡的牛乳香气像是她小时候在孤儿院很喜欢的奶糖。 “王爷还有第二种糖?” “昨日回来的时候去买的,看来是得你喜欢的。” 君留山把小袋子拿出来给她看,又收回了怀里,端着空碗回身往外走。 “快些起来,本王答应了你,今日陪你出去走走的,放心,不会再遇上昨日的那种事了。” 林眉起身下了床,更衣束发,出去后看见了还在和君留山说话的岑见。 “表嫂早。” 岑见笑吟吟地行了一礼,林眉回礼,出去拿今日的早饭。 君留山拧眉沉思着,半晌才对岑见点了点头。 “便如你所说地试一试,莫上先生那边,过后本王亲自去说。” “今日本王和林眉出去,你先去找城中的赵老商议一下祭典之事。” “是,只是表哥先将折思借我用一用。” 岑见起身,折思刚好进来,听见这话板着脸看着自家王爷,虽然昨天就已经说好了,但他还是希望在最后王爷能把他从水深火热里拯救出来。 只是君留山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的就应允了。 岑见施礼告退,君留山看向一脸生无可恋的折思,屈指敲了一下桌面,将他唤回神来。 “昨晚怎么了?” 岑见今日早早就来了,在日月交替时又下了一场小雨,君留山醒来时他的肩头和鬓发都湿透了。 昨天白天的事他都和君留山回禀了,关于孟明的事也请君留山拿了主意,虽说看起来一切正常,但君留山将他从小看到大,心里有没有事他会看不出来吗? “回王爷,昨晚孟将军来找侯爷喝了酒,孟将军醉了,在府中四处走了许久,之后被孟少将军和孟副将带走,岑侯将院子让与他们休息,自己又去了薛公子暂住的院子。” “据暗卫言,侯爷和薛公子又在院中说了一会话,但谈了什么暗卫并不知晓。” 林眉拿着白粥和白饼还有一小碟腌菜进来,扬了扬眉。 君留山替她拉开凳子,见折思也说不出其他事就让他下去找岑见了。 林眉坐下来掰开饼子递了一半给君留山,见他还是皱着眉又将粥端给了他。 “王爷在担心岑侯?要不然我去找薛净悟问一问?” 君留山垂眼取过勺子,在粥里搅合出了一片升腾的白雾,摇了摇头。 “只是很少见微之有心事的时候,不过他不是会瞒着不说的人,本王想知道直接问他便是。” “王爷不打算问?” 林眉咬了一小口饼,慢慢嚼了咽下后又喝了一口粥,听出了君留山的弦外之音。 “不问,昨晚他就已经被人轮着拉着谈心了,本王再去找他并不合适,他自己有思量,若是真的心中难过,他会来找本王的。” 君留山换了筷子给林眉夹了一点腌菜,林眉看他淡然的样子,虽然他们之间只差了五岁,但君留山就是莫名像是个放养孩子的家长。 林眉不太懂这样面对自己养大的孩子的感觉,只是想了想最近岑见对待孟明的样子,又有些了悟。 吃完了早饭,他们谁也不带就一起出了门。 君留山还没走出林府的大门就光明正大地拉住了林眉的手,林眉转头看着他,他也不找其他的借口,就转过头来和林眉对视了一眼,又转回去看着路。 “本王想牵着了,你若不想,本王就放手。” 林眉被他拉着的那只手蓦然一僵,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脚下还在跟着他往前走。 君留山比她快了半步,林眉只能看见他微微勾起的唇角,半晌泄气地撇开头去,干脆回握住了他。 他们没有出城去,就在城中四处走着。 越临近除夕,街上越发的热闹,各间铺子难得的面前排起了长龙,掌柜跑堂都忙得满头是汗。 城中来往的人也多了,不止是城里的人,这几天从其他城池还陆续有人赶来,之前是为了迎接军队,现在是为了来购置年货。 金沙关作为大关之一,就算是在以前,过年的时候也会格外地热闹上一些的。 林眉被君留山牵着从人群中挤过,街上添了不认识他们的人,认识他们的都有默契地不声张出来,于是他们就有了像个普通人一样混在其中的机会。 只是两人本就姿容不俗,就算收敛了一身的气势,放在人群之中也绝不可能泯然于众。 和他们擦肩而过的人总会忍不住将视线投到他们身上,走过去了也会不住转过头来看,直到被人群隔绝视线。 在这样接踵摩肩的街上,他们不知不觉就被围观了,还有听见了一两句话心生好奇,想要挤过来看上一眼的闲人往他们身边凑。 君留山越发觉得自己牵着林眉是个很正确的决定,要不然两人很可能就被挤散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9章 百姓安 林眉觉得自己被挤出了一身的汗,苦笑着扯了扯君留山的手,向他示意了一下街边的小酒楼。 原本这样的小酒楼都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才在城中咬牙开下来的,地契房契都在军府手中,给出来,选一家人来经营。 今年到了年末,终于有了一间酒楼的样子,常年擦得光亮的桌子来来去去了许多的食客。 酒楼没有包间,但经营这间酒楼的人认得君留山和林眉,等他们从人群里挤出来进了酒楼的门,在呆愣之后忙不迭地带着人上了二楼,去把自家的小客厅收拾出来请他们坐下。 “多谢掌柜的,劳烦随意上些茶点来就好。” 掌柜的带着自己的孙儿忙着开窗擦桌,连忙应了一声。 林眉听见隔壁传来的说笑声,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两日客房都有人来住着?” “回王妃的话,不止是小的这,城中三座酒楼都住满了,都是从其他城池赶来的人,要住到祭典完了之后才会回去呢。” 掌柜的笑呵呵地拍了拍自己孙儿的肩,让他先去拿些东西上来,自己把抹布搭在了肩上留在屋里回话。 “这还是晚来的,早来的都是往亲朋家中住的,住不过来了才到了酒楼来。” 城中没有驿站,办事的官员来了都是往军府住,酒楼也能当半个客栈来用,就是房间并不多。 “都是托了王爷和王妃的福,今年是真的能过一个好年了。” “不过王爷和王妃放心,林将军也让人来打过招呼,老头子都把人看着了,绝对不会让不轨的人混过去。” 君留山和林眉都是一愣,也不知道林兴修是怎么和他们说的。 要说林兴修的安排倒是也没有错,毕竟酒楼在这样的时候来往的外人很多,稍加留意一点也是好的。 暗卫在城中也没有办法挨家挨户地去搜,要是城中有接应的人,还能躲过了前几次的清理,那现在就更难把人找出来。 大漠之内少有路引,来往人员不多,核实也不过是针对普通的百姓。 以前敢穿行大漠的人少,除了军府的将士因公务往来,百姓走动很容易就能查清,贸然出头的被盯上也不是什么奇事。 但现在人员混杂,这几个月抓到的探子都要赶上往年来的总和了,现在更可能还有逃亡的焚仙门人混在人群之中,也不能全被排查出来。 “其他倒是无妨,只是掌柜的你们还是首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其他的有本王和军府来处理。” “贼子凶恶,本王只希望你们能好好过个年。” 君留山不希望百姓们再被牵扯进来,他们一个不慎,轻则受伤,重则家破人亡,要是这样的事都还要这些普通百姓来操心,那他们又何必在大漠设立军府。 掌柜的没想到自己一时多嘴还能得到王爷的亲自关心,既是感动又是感激,不住地躬身道谢。 林眉伸手托了他一下不让他再继续下去,安抚笑着请他去看看茶点怎么还没上来。 掌柜的又向两人行礼之后,躬身倒退了出去。 很快他家孙子就端着满满一大托盘的茶点上来,将五盘点心并两碗蛋羹放在了桌上。 “……请王爷和王妃慢用。” 少年红着脸好不容易说出一句,在君留山点头之后急忙出去了,给他们带上了门。 其实这里的酒楼哪里懂什么茶点,不过是把他们觉得最好的点心都给现做了一份端上来,要不然也不会连蛋羹都出现了。 不过这家的手艺确实还可以,林眉尝了一块,像是平时林兴修给她带的点心的味道,想来平日里就是从这里带回去的。 君留山也拈了一块白色的花型糖糕咬了一口,都还能接受。 林眉一边吃着,一边站起来从窗口往下看了看,临近午时街道上更是人头攒动,底下的喧闹声也越发地大了起来。 她手肘搭在窗沿上撑着,半回过头来看着君留山。 “王爷刚才都把人给吓着了。” “兴修确实不该如此,要真被他们找出人来,他们不慎露了破绽,便是叫他们送命。” 君留山慢条斯理地吃着他那一块糖糕,少年又敲响了门,窜进来给他们放了一壶水,再埋着头红着脸跑了。 等他从门口跑得不见影了,君留山才吃完最后一口,倒了水将一杯推向林眉的位置。 “这些人组成了这座城,守护一方的人确实要记得这一点,但同时他不该依赖于这些百姓。” “他是要保护他们,保护这座城的。军队才是矛和盾,才是围住这座城的城墙。” 若说对付蝗虫,这是百姓在保护自己的家,在保护他们的土地和粮食,自然他们是要出一份力的。 “但面对贼人,面对敌人,若非城破,都不该在并非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让他们去涉险。” 林眉也懂这个道理,她拍掉指尖的残渣,转头再次望向楼下来往的行人,和他们就没从脸上下去过的笑容,轻叹了一声。 “王爷说得是,之后也该教训一下兴修才是。” “年节之时,何必让大家提心吊胆,弄得人心惶惶。” 茶点给的很足,林眉和君留山两个人分吃着,吃到了午时互相看了看,都觉得不用再吃饭了。 水也被他们喝了个干净,甜的吃得多了水就不自觉地也跟着喝多了。 林眉无奈地揉了揉已经感觉饱胀的肚子,在掌柜的上来询问是否要吃午饭时拒绝了。 君留山临走时给掌柜的在桌上放了一小块银子,不等人拒绝就和林眉走了。 他们两人逛街也就真的是逛街了,比起行人会在各种铺子间进出,他们更像是来丈量街道有多长的。 将正街从头到尾走了一遍后,两人又进了两边的小巷,君留山带林眉去了卖糖的那个铺子,可惜今天没有糖卖。 老人家左右望了望,避着什么人一样偷偷从柜子后拿出了两个面人,给林眉和君留山一人手里塞了一个。 “别让那群孩子瞧见了,小老儿可做不了那么多的面人。” 面人没有上色,就是面粉原本有些发黄的颜色,摸着还有些热度,像是蒸出来没有多久。 圆圆乎乎的两个放在一起,老人家的手十分的巧,捏得细致,五官四肢栩栩如生。 但仔细去看,两张圆润胖乎的脸还能看出有三四分像他们两个人,分明就是照着他们来做的。 “要过年啦,算作小老儿送给王爷和侧王妃的小礼物。” “简陋了一些,二位莫要嫌弃。” 林眉拿着小面人转了一圈,她的娃娃手里抱着小锦鲤,君留山的娃娃抱着大元宝,就像年画上的娃娃。 老人家没有多留他们,又笑呵呵地送他们走了。 君留山直到林眉和老人家道了谢拉着他出了店,还在纠结地看着手里的娃娃。 宫中是从来没有这样的东西的,后来住到了王府更是不会折腾这些,君留山还是第一次亲手拿起这种面人。 林眉也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过年礼物,很是新奇。 他们走在巷子里,也不在人群之中挤来挤去了,她也就把面人一直拿在了手里,偏头就看见君留山皱着眉一脸的深沉。 她好笑地用面人贴在君留山脸上蹭了蹭,没蹭上面粉去,但也让君留山不适地偏开了头,被蹭到的地方红了一块。 摄政王把面人揣进怀里,想了想又觉不妥,重新拿出来想要往袖子里放,被林眉按住了手。 “一会不小心和谁挤着了,这面人就不能要了。” 君留山拿着面人的手就这么僵住了,林眉走了一会,眼角余光一直在看着他,觉得好玩还把自己的那个面人也塞给了他。 小巷子里总会在你想不到的地方有一些意外的存在。 他们一路走来,见到了偷摸着给心上人送木偶的少年郎,见到了一排挂起的新做出的油纸伞,也见到了凑在一起唠唠叨叨的老人家…… 林眉还在做伞的人家里买了一把伞。 “这都好些年没动过这个手了,材料都还是当年存下来的。” “不是什么好的东西,王妃看得上,便送予王妃了。” 但林眉坚持给了他银子,那个汉子推迟不过,又拿了自家雕的木头坠子和画的一把扇子,一并包了拿给林眉。 伞是靛蓝色的底,刚刷好的桐油,木料有陈年的味道,二十四根伞骨做得严谨又结实。 林眉买下来是因为上面画了一幅热热闹闹的灯市,就像在深蓝的天幕下,通宵达旦的欢腾,在伞的最中间,是一朵大大的烟花。 这伞是拿来看的,做伞的匠人也说了,因为好多年没有动手,他从第一场雨开始就翻出了东西来做这一把伞,做到后来一时兴起了,才画上了画。 “这伞不实用了,但我也实在喜欢,就留下来打算自己收藏的。” “当年还没进大漠的时候,过年就是这样,长街悬满了灯笼,比天上的月亮还要亮。” 匠人一边给伞包上厚厚一层油布,一边回忆着。 “到了十五,来来往往的人手里都提着各式各样的花灯。” “我打小就跟着大人每年十五去街上卖花灯,等到了半夜我就能提着自己做的最好的那一盏,去看烟花了。” 他又捡出了一堆的扇子,让林眉来挑扇面。 “我家不止会做伞,还能做扇子,做花灯,做纸鸢。” “我爷爷是城里手艺最好的匠人,也是最好的画师。” 不是什么精妙的画技,但又拙朴洒脱,把拿笔的人心中的大千世界在纸上挥洒得淋漓尽致。 当不得传世作,也做不得大师雅妙,但这就是天地之间真实色彩的一部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0章 请安位 扇子不多,对大漠来说这样的扇子比伞还不实用,他就是自己手痒了,忍不住想做想画。 纸张也不太好,上面画的都是随性来的,颜料难得,那一把伞上就用得没剩多少了,扇子上都是只用了墨。 林眉瞧中了其中一把画着火焰的扇子。 墨色的火焰腾跃在纸面之上,烈焰褪去了张扬狂傲的色彩,成了灰烬一般的颜色,但在寂灭无声之中,还是一样的灼灼逼人。 等两人回到了林府,背上又长出了一只孟明的岑见见了林眉拿在手中摇着的扇子,都忍不住称了一声好。 “这笔下得又狂又傲,执笔的人心里也是跳着一团火的。” “金沙关里,也算得上卧虎藏龙了。” 林眉合了扇子随手插在了孟明和岑见贴在一起的肩膀之间。 “不卧虎藏龙,怎么能活得到现在。” 孟明歪着头压在自己的手臂上,不解地看着那把不太稳当的扇子,林眉摆摆手,端起水碗喝了一口润润嗓子。 “这扇子送给你了,我拿着也用不上。” 岑见从善如流地代孟明谢了赏,孟明也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又把目光转向了君留山的手里,两个胖乎的面人还在摄政王的手里就这么拿着。 孟明也没有见过面人,好奇地身子都要从岑见肩上翻过去了。 君留山眉头一直没有解开结,偏偏两个面人被他拿得小心无比,一点磕着碰着都没有,孟明要看,他配合地抬高了一点手,但也没有递过去的意思。 “好像是面做的,这个能吃吗?” “不能。” 君留山答得不加思索,岑见也失笑拦住了想要上手碰一碰的少年。 “这个你也吃不了。面人是过年时家里给小孩子做的,等过两天除夕了,我给你做一个。” 孟明瞬间不好奇了,乖巧地收回了手,期盼地看着岑见。 君留山知道岑见厨艺不错,但少有看见他做其他的东西,也有些惊奇。 “你还会做这个?” “有时要做些面食供神,都是用面做的,以前也见过家里做,学一下应该不是很难。” “表哥还想要,我也可以多做两个。” 君留山神色一沉,甩袖起身进了屋去,岑见向林眉眨了眨眼,林眉也忍不住偷笑。 不过真要说学,岑见之后的几天也只是在每天的夜里才能挤出那么一些时间,端个小凳子坐在厨房里练手。 除夕一天一天接近,他们就难免繁忙了起来,特别是祭典的事还要从头来理。 阿明亚喀的死讯由岑见在找上赵老的时候告知了他,再由赵老转告其他长老,张贴出了讣告。 “他走得没有什么遗憾,就是惦记着今年的祈福。” “我们没能救得了他,但也答应了他要好好办完今年的祭典。” 赵老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茶碗里的热气不再飘起,袍角都是一样的弧度垂落。 直到被门外家人说话的声音陡然惊醒,衣摆上惊落了一团水渍,他才匆忙擦拭了眼角,抬起头来。 “生死有命,死前没有遭什么罪便是好的了。我们这些人啊,其实都有这样的准备的。” 只是没有想到,他们这些老头子还在等着过年,那个孩子就没了。 “他平时和城中人的来往不多,但也是个热心肠的,加上还是大祭司,城里大家都很喜欢他。” “他的师父来这里不过一年就去世了,说起来他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岑见起身替赵老倒上一杯热茶,赵老想要起身被他按着坐了回去。 自己看大的孩子没了,谁又能不伤心呢? 只是这些年他们面对的生死威胁太多了,送走亲近的人也不是第一次了,早就学会了怎么收拾起心情来,继续过明天的日子。 赵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不知他的尸骨是在何处?” “照着他的意思,按大漠的习惯烧了,没有带回来。” “多谢侯爷了。” 赵老拱手道谢,端起热茶喝了一口理平心绪站起身来,抬手请岑见同行。 “侯爷随老夫去见其他人。祭典之事向来是由长老、军府和他共同打理,流程什么的我等也是熟悉的。” “只是其中的祭祀部分只有他身为大祭司才知道,大漠也没有第二个巫了,今年可能要考虑改变一下仪式了。” 岑见跟着赵老往外走,赵老的长孙在他们出门前给赵老拿来了一根拐杖,被赵老挥手拒绝了。 年轻人无奈地想要跟着,也被赵老一个瞪眼赶走了,走前他托岑见看着一点老爷子,岑见笑着答应了。 赵老等人回去了也是很无奈。 “打从去年老夫病了一场,他们就觉得老夫身体不好了,总是小心翼翼地看着。让侯爷见笑了。” “赵先生老当益壮,在下看着身体还是极好的,当可长命百岁。” 岑见说着,赵老也笑了笑,带着他进了一座院子。 这座院子不大,只有一进,里面也只有一个中年人在守着,见他们两人进来连忙行了一礼。 赵老点了点他,转头和岑见介绍。 “这是老夫的一个学生,人蠢笨了些,每年给大祭司打下手的就是他。” “侯爷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就叫他便是。” 他又叫了那中年人去请其他的长老过来,自己带着岑见推开堂屋的门,露出了里面满满一屋的牌位。 这座屋子比平常的堂屋要宽敞了不止一倍,但屋里三面都被长架子占满了,架子上黑黝的牌位重重叠叠,每一个上面都刻着名字。 中间摆着香案,只有一对烛和一个香炉,三柱细香已经燃到了底。 赵老走进去,从旁边的香筒里先拈了三炷香在白色蜡烛上点燃又摇熄,青烟随之而出,袅袅升起又飘散。 三躬之后插进香炉,屋中没放蒲团,岑见只跟着赵老三躬身为敬。 他看过这些牌位,什么样的名字都有,不同姓、不同宗,但都在一处受着在世人的供奉。 赵老从中间的长桌下拖出了一个箱子来,打开来里面是码得整齐的一个个空白的牌位,他从里面取了一个出来,又把箱子推回桌下。 “大漠没有入土的习惯,这里也不适宜将人下葬,所有都只有灰烬一捧、青烟一道。” “而且他们有的人在这里没有亲眷,死后也无人能立位供奉,所以就建了这么一个地方。” 将士死了自有军府处理后事,普通百姓死了也有城中人帮衬着身后,但有很多人死后无亲无故,不止没有坟墓安葬,还没有牌位和香火供奉。 在岳人看来,这样的人,死后也就只能当孤魂野鬼,不能投胎,日日在人间游荡消磨,直至完全从世间消失。 将士还能将遗物不远千里地送还家乡,军府也能为他们设祠安奉,但这些连家都落到这里的普通百姓,又还能指望什么? 后来城中商议之后,决定将他们一起供奉起来。 修建这个院子的时候,是按着生人居住的院子来修的,也没有选在很是偏僻的地方,就在平常居住的小巷子中,满是人间烟火。 赵老拿着空牌位出了屋子,和岑见一人坐了一个小凳子,拿出一把刻刀来,悬在了牌位上。 但他拿不准该给阿明亚喀刻什么样的牌位,阿明亚喀不是岳人,他也不一定需要这样的牌位。 “就请赵先生刻上他的名字就好,‘故去人阿明亚喀之位’,他无亲无故孑然一身,不用那些累赘之言。” 岑见去水缸里舀水来洗了手,去偏房里找出笔来,亲手在排位上写了这九个字,赵老就照着他的字来刻。 等第一位长老到的时候,赵老才刻完了故字最后一捺。 来的长老看见他手中拿着牌位就先叹了一口气,走近了看见牌位上没有刻完的字,又愣了愣。 不用赵老多说什么,也不用岑见对人一遍遍地解释,后续来的人都在看过牌位后很快接受了这件事情。 赵老刻这一个牌位没有用太久的时间,他的手很稳,用刀更像是刻印章,刻在木头上就有了更加深刻的感觉。 刻好也不用再填漆上油,岑见接过来捧着安放在堂屋,所有人跟着进来,照样是极为简便的三躬身,便是安置好了。 只有岑见在他们离开去商量事情之时,还在屋中多留了一点时间。 他环视着这里一个个沉默的魂灵,这些牌位有新有旧,屋中没有开窗,只有大门一面透进了光来,越靠后的牌位越藏在阴影之中。 阿明亚喀的牌位被和他的师父——上代大祭司摩多揭放在了一起,在中间的长桌之上,有青烟轻柔地在新刻的字迹上拂过,带走了留在上面的一切。 岑见想了想,走上去掐了剑诀,在牌位上凭空落了一道符。 “你的魂魄不在此处,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收到这份心意。” “你既作为阿明亚喀来,便也作为阿明亚喀去,加伊思并非是你。” “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但我也确实将你当作了好友。” 没有什么好说得太多的,岑见又对上代大祭司施了一礼,垂下眼帘幽幽一叹,退出了堂屋。 长老们在偏房坐着,商议着今年的祭典之事,岑见作为此次的祭司,也有很多东西要和他们商量。 讣告是岑见写的,就一张贴在了院外的墙上,若有人无意路过就能看见。 但接下来的几天都有下雨的征兆,这么一张薄薄的纸,沾了水晕开了墨,后来人恐怕也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步入正轨,林眉和君留山也在接下来被拉了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1章 除夕祭 除夕之日,天空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城外的空地上已经搭好了祭台,兵卒围守着那个地方,几个青壮来回将要用的东西搬上去,又在商量着要不要搭一个雨棚。 岑见在阿明亚喀的院子里找着东西,孟明就托着下巴坐在檐下看着他找,林眉也倚着墙,伸出一只手接着落下的雨水。 君留山人在军府,看着林兴修他们最后确认今晚的巡值,附近城池的人都会在今晚参与新年的祭典,必须要确保安全。 薛净悟的腿终于好些了,晚上也能拄着拐棍出来凑个热闹。 莫上先生压着酒儿在府里背着医书,要是背不好今晚是不能出门的。 暗卫分散在了城中的各个角落,以防出现暗地里捣乱的人。 百姓在街上的少了,都在做着准备,不说沐浴斋戒,也自发地将自己和家人收拾得干净利落。 有新衣服的穿上新衣服,没有的也要挑出自己最好最干净的一套来。 少数的小孩子还要带上他们出生时,家中给他们打的项圈和手镯,有头发的头发用红绳扎个揪,手腕上也要绑上一根。 连军府的将士也磨着今晚要拿出去的剑戟,擦着他们的盔甲。 晚上是有年夜饭的,君留山等人是在军府吃的,家家户户围成一个小桌,而他们围坐成了一个大桌。 没有前几日那场宴会的欢腾,今夜只有安静宁和的欢声笑语。 桌上没有放酒,大家一视同仁地端着糖水互相碰着碗,却没办法豪气地一口干了。 待到子时前两刻,城中各户屋门大开,大家提着灯笼从各自的院门里走出,在街上汇进人流之中。 灯火成了蜿蜒的长龙,又成了天上的星河,铺满了通向前方的路。 雨已经停了,雨棚到底没有搭上去,地上还落着潮气和浅浅的水坑,映盛着无言的喜悦。 祭台是中心之地,灯火如同花瓣一样张开,君留山和林眉站在高台之上,看着还在不断延伸出去的重瓣,像是夜里的昙花。 岑见没能像君留山希望的那样穿上阿明亚喀的那身衣服,他穿着自己的法袍,但为了配合这边的风俗,也是散发赤脚,脸上涂着图腾。 君留山和林眉不同于上次的打扮,这一次他们穿着的是青色的素面祭服,头戴玉冠,腰系黑色长布,脚踩方履。 折思和三个暗卫倒是穿上了和阿明亚喀上次差不多的衣服,手上分别捧着法器,直直立在供台的两边。 子时到,鼓声起,唱祭声合。 “——甲酉过,乙戌至,天赐吉祥,年有庆兮!” 九香燃,君留山同林眉并肩而叩。 岑见托祭剑,面天长礼。 “——吾闻朝兮紫气来,尔见暮兮瑞雪降,年丰时和耶!” 法器齐作,声同鼓应,幽幽渺渺,乘香上九霄。 祭剑出鞘指天,脚踏罡步喝地,烈风被召,长发袖袍猎猎,目似苍穹空远。 林眉捧起祭文展开,君留山沉声祷念,同声告神。 “——今之乐兮,人之吉兮,岁替而长有安矣,神佑而久为平也,长乐兮!” 没有炮竹和烟花,以兵击盾作响,千人齐声为之应和。 “长乐兮!长乐兮!祈岁安,无伤时!” 灯笼被投进架起的篝火之中,长龙绕着祭台盘旋而动,一人虔诚的祈祷之声不足闻,千人万人之声,天地容之而彻乾坤。 祭文在烛火上点燃,碎片乘风而直上,星火落地而燎原。 君留山取酒倾杯,一敬天地山川,二敬日月乾坤,三敬一切万物,四平幽冥魂爽。 岑见跺地长呼:“天地太平、民生长安否?” 林眉应声而答:“天地太平、民生长安!” 台下生民跪拜而叩。 鼓声催着青烟,法器传着祈愿,所有人心中都是最为虔诚的欢喜。 祭典完结,人群散去,香还没有烧完,岑见坐在台阶之上看着远处的圆月,随手束起发擦了擦汗。 折思四人脱下那身衣服摘了面具,也是热得脸都红了。 林眉小声和君留山说了几句话,君留山无奈笑了一下。 孟明从下面跑上来找岑见,他自己爬上了台阶,没有要人来扶,神色看起来也是精神十足,一双眼亮如晓日。 岑见摸了摸他的头,累得不想动弹了。 君留山拉着林眉也在台子边缘坐了下来,一同望着天边的弦月。 “明年就看不见这样的景象了。” “待到下一个年节,大漠也已经更为热闹了,说不定便是灯火万家,阿莫湖又是星河倾落。” 林眉一手撑在身后,笑意张扬。 “美酒满湖,锦绣铺地,来往车马不绝,银铃丝竹同歌,王爷不想看看那样的景象吗?” 君留山没有答话,只是将视线向下移动,望着归家的人流。 京中每年都不缺这样的盛景,歌舞娉婷,锦绣连云,最出色的匠人制出花灯,最出色的伶人一舞倾城,最出色的乐师余音绕梁…… 但哪一方的热闹,都与他无关。 被孟明缠得无法,岑见把放在身边的剑拿起来,屈指弹在寒刃之上,随意哼了一个曲调。 薛净悟气喘吁吁地爬上来,往林眉身边一躺,被林眉嫌弃地让开了一些。 “我记得这首,是前朝的大家作的旋归曲。” 只有调子没有词,薛净悟听了好一会才想了起来,接着就被林眉一巴掌拍闭了嘴。 君留山把林眉的手拉了回来自己握住,折思上前来把某人拎远了一点。 下面还有将士在守着,要一直到篝火烧尽,天色大明,他们才会回去。 从祭台上飘来的悠远曲声听不太真切,他们回过头去仰望着上面,只能看见星空下安静的侧影。 林兴修将百姓护送回城,看着他们四散入家门,又和孟末他们折回来找人,一起登上了高台。 “王爷、姐姐、侯爷辛苦了,城中都安排好了,百姓们也都回家了。” “我让人回去烧了水,一会再下碗面吃。” 他笑着走到林眉身边弯下腰,偏头对着林眉笑。 “姐姐还想吃什么吗?我来做。” 林眉摇了摇头,接着君留山伸来的手搭力站起来,拍了拍袍子解下头上的玉冠,懒散地活动了两下肩颈。 “都要到丑时了,简单填一填肚子就好。” 孟明都被孟末拉了起来,只有岑见还坐在那里没有动。 他见众人都要走了,往旁边挪了挪让出路来。 “我太累了,多休息一会再回去,表哥你们先回,面也不用给我留了。” “要不属下扶侯爷回去?” “不用,我再坐一会就好。” 折思想来扶人,被他摆摆手避开了,君留山看了他一眼,颔首让人不用管他,带着人先走了。 回林府的路上众人都放松了下来,还有些在守岁的人家家中点着灯,家里的欢声笑语填补了热闹之后的寂静。 来往巡逻的士卒也都是面上带着笑,路过时还会和林兴修几人说谈几句,又和君留山、林眉行礼问安。 迎来了新年,他们也像是笃定了会迎来新的美好生活。 “等过了正月初八,我们就启程回京。” 坐在桌边等着面的时候,君留山环视了一圈突然说了一句,大家都转头抬眼来看他。 林眉和薛净悟也是要跟着回去的,但薛净悟还想再找找大漠里还有没有什么线索,不想这么快就走。 “要不小生暂且留下,王爷你们先回去?” “你一起回去,先把你腿养好再说。” 林眉看了看他的手和腿,挑起了眉,意思很明显,伤残人士不要多事。 “这边会有暗卫留下参与后面的搜查,若是还留有什么东西,他们也会发现的。” “本王要回京中去安排大漠后续的事情,折子递上去了一定会有人想拦着,现在在朝中的人镇不住那些人。” “微之也要尽早回去和使团汇合。” 林兴修还想劝君留山多留一段时间,但正事为重,他虽然舍不得姐姐,也不能耽搁了正事。 孟末点了点头,拍了拍靠在他身边的孟明。 “听闻近来大雪封了路,王爷回去也需不少的时日,但只要王爷人来路上了,总会有人坐不太住的。” “岑侯说了要带孟明一起回去,也请王爷照拂一二。” 孟明今日穿了一身新衣,气色好了不少,脸上都隐隐透着红,有了活人的气息。 这几天莫上先生研究着碎片的用法,又有薛净悟在一旁天马行空地提出建议,倒真的被他们琢磨出了一点方法。 孟明虽克制碎片的效用,但他也还是凡躯,在他的心口切开一小道口子,将碎片埋进去,就能代替已经渐渐枯萎的心脏支撑这具身体。 方法是简单粗暴了一些,但也真的留住了他的一条命,五脏的腐烂也被减缓,疼痛被镇压在一个范围之内,比以前要好得太多。 只是还不能放他出去接触其他的人,岑见也在忙,孟家三个人也在忙,每天从莫上先生那里离开之后,孟明就在眼巴巴的等着谁回来。 这时听说要走的事,他很难过地低下头扯着袖角,不肯说话。 君留山知道此事,以后他们父子之间或许就真的没有了再见的机会。 “孟彰和兴修的调令最早也要两个月之后才能下来,这段时间孟将军也留在这边,多教导一下他们。” “是,王爷放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2章 双剑对 面煮好了,一人端上一碗,先喝上一口滚热的面汤,温热了有些冷淡下去的气氛。 除夕虽过,但正月初一依然是团圆佳节,不适宜讲分别之事。 接下来的日子里就真的是没有了什么事,若是在京城,这几日还能围炉赏雪,温酒烹茶,或是满堂亲友,走访送礼。 君留山往年除了宫宴和祭礼,就是大门一关,连摄政王一系的官员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上门。 “虽无雪赏,也有晴空,总比表哥你往年闷在府中好多了。” 岑见在院中摆了桌子提笔作画,林眉和君留山坐在石桌两边对弈。 林眉托着下颌随手在棋台上落下一子,君留山也慢慢悠悠地跟着她走,棋面上一片散乱,看不出局势棋路。 看两个人都漫不经心的样子,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坚持下了一上午的。 并且林眉还输了一上午,不是君留山留着手,他们一盘可能都用不了一刻时间。 只是岑见画都画完了三张,他们还是乐此不疲地下着早知结局的棋。 林兴修穿着便袍擦着汗从外面进来,笑眯眯地举高手中提着的一个油纸包。 “城中今日送了一批鸡来,酒楼做了烧鸡,我去买了一只回来。” 明日便是初八了,暗卫都在忙着收拾东西,马草食物和水也要提前备好。 回去时需要坐马车的人多了,算起来坐人都还不是很够,君留山和林眉他们伤得不那么重的都打算骑马,等着出了大漠,再换乘马车。 薛净悟没什么东西,就等着到时候把他往车里一塞就好。 孟明是也要坐马车的,岑见也就得跟着他一起坐,折宁先把车辕的位置预订了一个。 莫上先生和酒儿又是一辆,装行李的还有一辆,加上现在几十个骑马的人,队伍也算是庞大了。 林兴修试图往车上多给林眉塞一点东西,但一来找不到该放什么,二来也确实没有地方可以再多放了。 吃过午饭林眉终于下厌了棋,君留山抢了岑见的笔铺开了新的纸,正大光明地看着她,下笔如神。 暗卫抱了两个长盒子跟着折思从院外进来,折思抱拳行了一礼。 “王爷、侧王妃、侯爷,剑已经铸好,匠人刚才送了过来,请王爷过目。” 林眉恍惚想起,之前他们带回来的那些矿石都被君留山拿去,因为是大漠特有的矿,铸造技法只有金国的匠人才知晓,所以请了五里关的那几位来金沙关动手。 岑见用的祭剑看着轻薄,但极为压手,薛净悟也说,这样的矿石便是不铸成兵器,弄成小弹丸也能碎铁杀人。 君留山让暗卫将盒子放在桌上打开,三人都过去看向了盒子之中。 两柄剑一长一短,是量身所铸,剑式不同,纹饰相应。 林眉拿起短一些的那把来,剑柄和剑匣都是用的黛罗木,轻巧又坚韧,触手细腻,有着玉一般的润泽。 剑上无华饰,只有剑首刻着君留山画的火焰纹路,目钉也是焰状。 君留山的那一把则是烈日。 拔剑出鞘,寂然无声,林眉将剑高举,几乎可以看透火焰灼烧出来的纹路。 轻薄若蝉翼,轻盈如清风,纯黑的坚韧上繁复的暗红纹路,带着金国遗留下来的繁盛之景,近乎奢靡。 轻弹剑身,清越之声似如阿莫湖的水,透亮晶莹,夜晚之下,落满了繁星。 林眉挽了一个剑花,手感、重量、长度,都是最为恰到好处,似如臂膀的延伸,浑然一体。 君留山也取出了他的剑,比林眉的那把宽上了一指,长上了一掌,黑沉沉的映不出光亮来,林眉握住试了一下,比岑见那一把还要更重。 这一把是大片大片的赤红暗光,在剑身翻转之间才能看见,就像是陈年的血迹留在剑身之上,清洗不去。 吞口之下有两个细瘦的篆字,此剑是名——“尽夜”。 林眉没有取名,君留山问她之时,她和君留山开了个玩笑。 “若待到百年入土,将它随葬,再以此生为它命名。” “人皆生来有名,以名而将人定论,剑为人执,且将名字还与它自己。” 君留山沉思片刻点了头,而后给自己的剑取名“尽夜”。 “表嫂怎么不用软剑了?” 林眉惯使软剑,但现今有的软剑都算不上顶尖,君留山还私下问过岑见,可知有什么名剑神兵是软剑。 当时他既然想着要给林眉重新找一柄更好的软剑,此次铸剑也便该打造软剑才是。 林眉还剑入鞘,放回了盒子中。 “长剑更方便一些,我倒也是能用的,往常用软剑只是因它轻巧,此剑比之软剑更为称手。” 岑见惯常地笑了笑,似是赞同地颔首。 “这种矿石不同于平常的铁矿,淬炼到极致,反而似如晶石,轻如飞羽,又不损其利。” “而且师傅们手艺承自前金匠人,最讲巧妙华美,佩戴起来也是好看的。” “和表兄的恰好登对。” 君留山拿着软布拭过剑身,闻言多看了他一眼,岑见无辜地眨了眨眼。 林眉往剑上系吊坠的手微微一顿,没有反驳他这个说法,其余人便当她是默认了。 系上的吊坠是那日君留山给她当扇坠的那一个,她又重新编了一下。 本就作为双剑铸造,放在一起自然是般配的。 不止是岑见,折思和暗卫都是心照不宣的低眉垂首,谨慎地闭上了嘴。 林眉扫过他们的神情,就要把剑盒盖上,让暗卫拿去放好,但君留山伸手托住了盖子,把剑拿了出来。 “回程之时也要小心,既然剑已铸好,便带在身边,早日习惯手感才是。” 孟明来找岑见的时候,就看见摄政王和侧王妃一人拿着一把剑在那里擦拭,都低着头不说话,很有可能下一刹那就要拍案而起两剑相向。 岑见没让他进院子,和君留山告退之后就出来了。 孟明好奇地歪着脑袋,乖乖任他牵住了手腕,顺手把了一下脉。 “今天情况比昨天还好一些,还有那么疼吗?” “没有了,这两天都要感觉不到疼了。” 孟明摇了摇头,一蹦一跳地跟在他身后,余光还在往后面瞄。 岑见不用问他,也不等他问,就笑着告诉了他答案。 “那是照着一对剑来铸的,表哥自己画出的样式。” “平常的剑有这么快就能铸造好的吗?” “当然没有,但你也说了,那是平常的剑。” 一把好剑若是要打造出来,就是用上三五年的时间也是常见,只有最为便宜、粗制滥造的剑,才只用几天来批量生产。 岑见含笑伸出指尖,在孟明的心口点了点,那里面的心脏几乎不再跳动,但因有了碎片,比之以前,还要温热。 “这是因为这样东西而存在的矿石,打造出来的剑。” “匠人根本没有将之千锤百炼的能力,也不用细磨慢造,用火烧到合适的地步再倒进模子里。它自然就能有如今的模样。” 说起来,反而是剑鞘剑饰上,他们费的心思还更多。 “不过矿石已经没有剩余的了,要不然还能给你打一把匕首用。” 岑见圈着孟明的手腕试了试,细瘦的腕骨只能用最轻的东西,以前的剑和长枪都不适宜给他用了。 只愿以后能将人养得回去一点,好歹除了一身毒还能有些其他的自保之力。 薛净悟在之后听见消息也赶来围观新的剑,并且十分的眼馋,林眉抛给他一袋子用边角料做出的铁丸,他高高兴兴地收进了怀里。 第二日,车马齐备,满城送行。 大漠之上,东日温煦,漫漫黄沙上长长的队伍从城门内延伸而出,像牵着纸鸢的那条线一样。 线拉出了很远,停马驻车回首,城门变得低矮,也看不清城下那一张张脸。 诸人佩剑于马上,老者抬酒来前,敬此一碗。 “福寿无疆、长命百岁皆是虚言,老朽唯有代满城百姓,大漠千里的百姓,且祝王爷日月为眷,风景常好。” “多谢赵老。” 君留山俯身接了酒,向着不远处安静看着他的满城百姓举起。 “也多谢诸位。” 林眉等人也同举碗,仰首饮尽。 军府之人在林兴修和孟末的带领下护送他们离开,身后百姓陆续跪拜下去,伏地久久不起。 “我等拜送。” 薛净悟撩起了一点帘子看着外面,岑见从马车外钻了进来,拉开车壁上的暗格,给他们端出了两盘点心。 孟明拿着点心也挨到薛净悟的身边去往外看,他们能看见低伏的身影还没有起来,军府的将士也单膝跪了下去。 “他们要一直这样吗?” “等到我们走了,他们就会回去的。” 岑见把人拉了回来,又给他们两人一人塞了一颗药。 “感觉像是要去打仗一样。” 孟明被药苦得皱起了脸,他现在表面上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但对比眼睛鼻子都皱到一起的薛净悟,还是有些不够。 岑见从帘子的缝隙中看了一眼正在和林兴修他们说话的君留山,帮着孟明把脸给揉回到正位上。 “就是要去打仗啊。此去从此狼烟起,不知烽火几时休。” “调令下来,你便直接去往边关,调入本王麾下吕将军的帐中。” 君留山握着马鞭在林兴修肩上点了点,沉着神色严肃看着他。 “给你的时间不多,早些成长起来,让自己在沙场之上活下来。” “征战沙场很容易,不容易的是活下来,一将功成万骨枯,本王希望能见你们做凯旋而归的那一将。” 林兴修也慎重低首,铿锵有力地应是。 “末将明白,绝不辜负王爷厚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3章 当殿怒 林眉将目光从地平线上收回,叫了他到身边去低声叮嘱了几句话。 “林家如今只剩你还能做支柱了,我同林家没有了什么关系,在王府和离开王府都不用挂心,你且顾好你自己。” “安心呆在军中,父亲若再让你回去,便说这是王爷的意思。” 她看着面前这个将意气藏起了三分的少年,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虽然她还是不怎么能觉得这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但这就是现在的事实,再没有真实感,再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也是唯一一个纯粹地关心着她的亲人。 她想要对这样的感情回报一二,就算是当作对他们三个人的补偿也好。 林兴修的沉稳肃然、可靠慎重全被揉没了,只顾挠着脑袋傻傻地咧着嘴笑,忙不迭地点头,林眉都要怀疑他到底听没听清自己说的什么了。 居然对她要离开的事情也没有一点反应,不过这样也好,孟彰和孟末一起也被君留山叫到了近前。 “你和兴修性子不同,吕将军不适合带你,本王同微之商量过,想让你回京。” “周浩坤性格是最沉稳的一个,用兵却是奇险,如今留在军中执掌练兵一事,让你去他的手下你可愿意?” 孟彰在马上挺直了脊背,微微低着头,低声回应。 “听凭王爷吩咐。” 君留山打量着他,又看向孟末。 孟末微笑着颔首,抱拳谢恩。 “有劳王爷费心了,如此已是再好不过。” 送出了十里,君留山勒住了马,孟末等人也就自觉停了下来,翻身下马。 护送出来的将士跟着他们抱拳低首。 “王爷保重,侧王妃保重。” 君留山该说的都已经交代完了,摆手让他们回去,林眉笑着点了点头,又拍了一下林兴修的肩,少年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长长的队伍缓慢地离去,后面望着的人直到再也见不到影子才转身回城。 君留山他们走得不急,路上的积雪也尚还深,等他们回到京城,或许能刚好赶上春暖花开之时。 送往京城的文书也被堵在半路之上,加上各衙封印,至少也要过了正月之后京中之人才能收到消息了。 但一直关注着这一边的人在他们离开大漠之后就看见了他们。 探子都被关在了大漠周边的城池之中,稍有异动的就会被暗卫找上门来,看见君留山出现的一刻他们都要哭出来了。 再不能脱身,就算回去了,他们也一定会被背后的主子丢去受罚的。 “王爷。” 最后先一步跟着军队回来的姚远山,带着剩下的几个亲卫半路加入了队伍之中,留在大漠外负责调动暗卫的暗三也来了。 如今已过了上元,城中的军队也在安排着再次进入大漠。 “城中你们抓住的人就先放了,但在大漠里清理完之前,各城关卡不许撤下。” 他们坐在火堆旁,今晚露宿在林地之中,暗卫中途和村子里的乡亲换了些鸡鸭来,又在林中捉了鱼,正在热热闹闹地做着饭。 鱼几条分不了,干脆全都熬了汤,买肉的时候顺便买了调料,不用担心只能白水煮出来太腥。 鸡鸭都打理干净了,往肚子里塞些野菜菌菇,再埋两个鸡蛋,拿泥土裹起往火堆下埋。 林眉挽了袖子拿着特地剩出来的那条鱼在那里烤着,折宁和薛净悟还有孟明这三个伤员围在那边各自手里拿着一个饼在烤着。 “王爷,虽说还没有确定的消息传来,但属下听闻,陛下的皇长子出生了,并且被陛下抱到了身边养着。” 暗三自己都不是太相信,但最近的流言甚嚣尘上,不像是空穴来风。 京中的确切消息还没有传到,大雪封路,唯一没被拦住的就是流言了。 “皇长子?居然真的让他生了下来,倒是个命大的孩子。” 君留山算了算时间,时间也是差不多了,他走之前,王氏已经有孕三月,宫中也一直没有有人流产或是死在冷宫的消息传来。 虽说时间早了些,但皇长子出生也确实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可惜了,要是是个公主,这一生都还能平安富贵地过去。” 君留山封闭了大漠的消息,他自己的消息也受到了一定的阻拦,特别是相隔太远的两地,他也没有花多少心思在那些事情上。 他点着膝头,低头沉思了片刻,岑见坐到他的旁边,也把事情听了个全。 “不论如何皇长子出生是好事,皇帝久久无嗣,易民心不稳。” 君留山看了他一眼,帮他把没说完的话摊开在了面前。 “况且,宗室之中,无人可立,不如早日培养储君。” “但幼君强臣,不过是让今日局面重现。君后辛也算是本王带大,先帝亲自为他安排好了朝中之事,尚且如此。” 若是强立幼君,当他长大之时,又会做何想? 他坐在这个位置上,最明白的一件事就是人心从来难测,幼时的君后辛不是没有过全心信赖他的时候。 刚刚失去了父皇,被推到朝堂之上的年幼君王,也在他的面前难过地哭,也曾畏惧又信赖地躲在他的身后。 “本王可以打下万里河山,也可以在一切安稳之后挂印而去,但怕就怕,本王不死,不得安稳。” 岑见不是在和君留山开玩笑,而是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若是这个孩子能提早两年出生,说不定他就会建议君留山直接将他立为太子,带到身边来亲自教养了。 只是现在终究是晚了一些,要再养大一个孩子也太过耗费精力。 君留山原以为君后辛不会让这个孩子出生的,现在这个孩子对他们来说都是意料之外的存在。 之后他能不能继续活下去,君后辛又是如看待这个孩子,还要等回京才能知道。 围绕这么一个孩子,又会生出什么样的变数,也让他拿不准了。 林眉烤好了鱼,拿过来分了君留山一半,暂时打断了他们的讨论,君留山也把这个还不能明确的消息搁置在一旁。 只是也不止京中的流言传到了大漠边缘,有关大漠的流言也乘着风雪散入了亮着灯的人家。 君后辛看着暗卫整理呈报上来的流言,屈指叩在书案一角,眉峰不耐烦地压低了下来。 他身上换了一身厚实绵软的便衣,鬓角还有融雪留下的潮湿,冯喜忙着替他拭发,林善带着人捧来热茶和手炉还有新衣。 “大漠之患平定,现在功劳都归在了那个林眉的身上,朕的王叔倒是真走了一步好棋。” “作为淳荣王府的侧妃,最终这些赞誉也要落在王府之上。” 君后辛把纸折起来,丢进了案上温着茶水的小炉里,闭上眼深呼吸了几次,意外地平静了下来。 用茶漱了口,接过手炉拢进袖中,他将冰凉的手掌贴在外面一层的锦缎上,叹了口气。 “此事先不用管,真要闹了起来,比朕着急的大有人在。” “后日就是十五上元了,该调配好的人手快些安排好。” 暗卫首领低头应是。 “陛下放心,如今寝宫内外都有暗卫在,外来的东西绝对进不去的。” 君后辛按了按眉心,提起这件事情来他就头疼。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他后宫那些人能蠢到这个地步。 自从那个孩子被他抱到身边养着,后宫前朝就小动作不断,每日光是借着各种名义前来打探的就不少于三个,其中珍嫔是来得最勤的。 “本还以为至少也算个有点聪明的,没想到还是如此沉不住气。” “冯喜你看着一些,改日寻个错处,再贬回良媛之位,剥夺封号。” “是,奴婢记下了。” 冯喜一面替他将头发重新挽好一面应下,心中也是暗暗摇头。 前两日有人想不开,买通了御膳房的人,想要给小皇子下药,亏了老太医及时拦下了,要不然那么小一个孩子哪经得起这些折腾。 这两日君后辛正是火气大的时候,凡是相关的人都被杖刑处死,受了人撺掇做出事来的后妃直接赐了三尺白绫。 君后辛亲自去看着的,在他连脸都记不住的女人扑上来求饶时轻轻一脚就把人踢翻了。 “那是朕的寝宫,连朕的寝宫都能让你们为所欲为,朕这个皇帝是不是也该让你们来做了?” “朕不管你是受了谁的指使,这件事既然是你做出的,那你便要给朕一个满意的交代。” 两个健壮的嬷嬷上来将人捂住了嘴,白绫已经在梁上挂好,就差把人再挂上去了。 本来还头脑发热的一群人在一堆尸体被草席盖着运出宫去后,心惊胆战地闭上了自己的宫门。 谋害皇子本就是大罪,若是再加上一条谋逆的罪名,足以夷九族,受凌迟。 君后辛把事情定了性质,那便没了可以辩驳的余地。 况且这是后宫事,前朝的人听了,只会一个劲地想要将界限划清,根本不会出手保他们。 但是杀不了这个占了个好位子的小皇子,她们还能将人要到身边来养着。 前朝的亲族想尽办法给她们传了信来。 “陛下有言,要将小皇子过继给妃位名下,若是你们得了小皇子,那便能一步登上妃位,压过后宫所有嫔妃。” “现在中宫空置,陛下越喜爱这个长子,你们能得到的好处越多。” 也有斥责行事莽撞的,他们在前朝看得更为清楚。 “陛下如今对后宫不喜,杀掉他,你们也没有皇嗣傍身,不过是再回到被陛下厌弃的时候。” “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4章 传书信 长子对皇家来说意义重大,就算这个孩子有诸多的不如意,他也依旧是长子。 没有嫡子的情况下,他便是日后储君最可能的人选。 而且君后辛年轻,对自己第一个孩子的感情定然也是不同的。 能将他掌握在手里,再不使父子离心,至少能在宫中得到独一份的另眼相待,在后妃之间屹立不倒。 君后辛对这些暗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些人说的话他也心中有数。 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这确实会是他唯一的孩子,也会是他唯一亲自带过的孩子。 之后再有孩子,迎娶皇后生下嫡子,也没有哪一个孩子能让他这么费心了。 他会遵循礼制,也疼爱嫡子,尽心教导嫡子,立他为太子,百年后将皇位传给他,但这个孩子也是不同的。 挥退暗卫,君后辛还有一些加急奏章要处理,在拿笔之前他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冬奴怎么样了?” 皇子至少到周岁才会赐名登册,五岁之前夭折都不入皇陵,君后辛想着他是在寒冬腊月里,穿过风雪艰难保下的一条命,便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冬奴。 当时的冷宫之中,只有他和老太医、医士活了下来。 “大皇子睡着呢,今天精神了一会,好好吃了一些东西,太医说今晚应当不会再发热了。” 出生本就艰难,早产的孩子也是体弱,他生在腊月二十一,来了大半月,就一直在病着,也是老太医医术好,要不然恐怕就要夭折了。 君后辛到底喜不喜欢这个儿子还要让人嘀咕一下,但他花费在这个儿子身上的心思是前所未有的。 “今天的药也有吃,没有再吐出来了。” “朕知道了,回去的时候你记得提醒朕不要吵到了他。” 本来是放在偏殿睡的,但投毒之后君后辛不放心,把人拎到了自己的床边,冯喜他们和太医都挤在外间守着。 “是。” 冯喜和林善一起伺候了君后辛更衣,之后林善就回去守着皇长子了,君后辛现在把他调到了皇长子身边。 加急的折子全都是说的边关之事,君留山调军的举动弄得边关在过年之中都是气氛紧张。 君后辛将折子全部看过一遍,注意到了九蛮那边不同寻常的举动。 三国之中,只有九蛮是重军压境,里面还被暗卫夹了一张小条,写了有关于顾明珏的,迟来的消息。 “你迟迟不肯登基,又是为了什么?” 君后辛拿起那张条子,眯起了眼。 更快一步听到传言,和接到各种消息的是顾明珏。 “君留山这是要做什么,把所有的矛盾引到自己的侧妃身上,自己好从容脱身吗?” 顾明珏懒懒笑着半闭着眼,一手撑着头斜倚在高栏上,让王安龄继续往下说。 “殿下,君后辛得了皇长子,据传十分宠爱,出生当日就被抱到身边,且下了旨让京城上下同庆。” “皇长子?” 王安龄皱眉看着手里的信纸,点了点头,顾明珏睁开了眼,抽出那张纸低眼扫过,勾起了唇。 “我没记错的话,这该是你的外孙?” “居然还真的让你女儿生了下来,还抱到自己身边养着,看不出来君后辛还挺喜欢你女儿的。” 王安龄自然也记得,他们离开之前,宫中只有那么一个怀孕的,而且算算日子,早产生下来也是差不多。 他对自己那些被拿来当作挡箭牌的“妻儿”没有任何感情,看见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是遗憾,要是早出生一年,他还能好好利用一番。 “可惜现在没有什么价值了。” 他捋着胡子叹息一声,翻开其他的信纸,但顾明珏对这个消息还很有兴致,拿着转过头递给宋唯严看。 “你说,这个孩子能活下来吗?以后君后辛有了其他出生高贵的孩子,这个孩子又会长成什么样?” 宋唯严低头将消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上面还有当时君后辛下的旨意原文。 关于宫中之事传信之人说得并不如何详尽,只在最后提了一句王氏并冷宫众人皆被秘密处死,其余半分交代也无。 而君后辛似乎也没有遮掩这个孩出身的意思,将过继一事当作了筹码说出。 这里的人都不信亲情,对于君后辛行事之意各有猜测。 顾明珏拢了拢裘衣摸着下巴,看着外面下着的大雨,屋檐上滴雨成帘,透骨的寒风一个劲地从珠帘的缝隙里钻进,恶劣地往人露在外面的肌肤上贴去。 只是将手拿出了这么一会,指尖就已经冰凉成了一片。 “君王后宫空虚,膝下无子,想要争得后位诞下龙子之人,本是同处一个境地。” “现在皇长子出生,日后要在身份之上压过他,便只有立后,嫡子出生。” 这是大岳和九蛮的礼,立储之时,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君后辛虽然是迫于无奈选出来的,但他也是当年的皇长子,头上并无嫡长子压着。 而顾明珏也是皇长子,嫡长子被废、死亡,就算他不当太子,蛮皇死后,他还是能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 就算他下面的那三个弟弟有心同他争位,身份上也先越不过他去。 “这就是出身,可惜了,这是个罪人的孩子。” 身上流着一半罪人的血,让这个孩子更加的碍眼了。 他是皇长子,没有嫡子他就是储君的首要人选,但身负的血脉又让他不可能入主东宫,只会占着皇长子的位置惹人厌恶。 等到后面的皇子出生,他们都会明白这一个事实,在争位之前,首先要把他们的大哥解决了才行。 王安龄沉思着,宋唯严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没有接话。 顾明珏也清楚,他说的有一半是在说他自己,他在九蛮里没有能理解之人,在大岳却屡屡能找到相似之人,而他们又都走向了不同的人生。 他想知道,这一个新开始人生的孩子,又会不会和他们谁一样,或者走出不同于他们的路来。 为了能看这一出戏,他甚至觉得在征服大岳的时候,他可以留这个孩子一条命。 “也不知道君留山看见这个孩子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似乎也没有了什么借口还能拖着不还政了。” 王安龄刚才便在想自己忽略了什么事,此时才恍然大悟。 “那位摄政王一直以新帝年幼,难掌朝堂为由,不肯还政,如今皇子出生,这个理由便不好用了。” “殿下,需要臣派人前去大岳吗?” 来了九蛮后,除了那次宴会,他们这些跟着顾明珏来的人都闲散了许久了。 连前些日子过年那些接连不断的宫宴,他们就算去了,在场的那些人也是一个个安分无比,再没有谁出来找不痛快了。 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比起文人的嘴皮子,还是宋唯严的刀更有用些。 “嗯,让人见机行事,能挑起矛盾最好。” “再让人试着接触罗有恒,他是保皇一派,且看他又能有多少忠心。” “那沈士柳呢?他和君留山更为不和。” 顾明珏和沈士柳没有什么接触,他到大岳的时候年纪还小,等到他能出现在人前的年纪,沈士柳已经称病不出了。 但王安龄对沈士柳印象深刻,也告诉过顾明珏,要想得到大岳,在君留山之外,还有沈家需要铲除。 “君留山是大岳的守护神,而沈士柳是盯着大岳的狼。” “现在君留山未倒,殿下不妨和沈家合作。” 顾明珏没有拒绝,也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沈士柳的书信先递了过来。 就在正月十五后一日,顾明珏手下的暗卫战战兢兢地将书信送到了宋府。 “……主子,沈丞相指名将此信交给您,由您亲手拆开。” “你们就没有打开看看?” 顾明珏要去拿信,但宋唯严抢先一步拿了起来,将信打开来快速地全部检查了一遍。 虽说似乎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封信,但他也不敢让顾明珏碰,而是自己拿着捧到了顾明珏的面前。 被抢了信的暗卫讪讪收回手,垂着头跪在下面。 “送来的路上已经反复检查过了,信上并无问题,其中内容是写与主子的,属下等不敢窥看。” 顾明珏也懒得自己去拿信了,就着宋唯严的手托着,慢慢看了起来。 自从水云轩被君留山清洗之后,他在大岳的势力就深藏了起来,也不知道沈士柳是怎么找出人来送信的。 深知主子性子的暗卫看见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更是惶恐,严格说起来,这也是他们办事不利,露出了马脚才会被人找到。 沈士柳能找到他们,那其他人呢?大岳那一边,恐怕只有沈士柳不想着要将他们赶尽杀绝挫骨扬灰了。 就连君后辛都是不会选择和他们合作的。 沈士柳也知道自己此举冒昧,上来首先便风度翩翩地向顾明珏表达了歉意。 通篇下来废话很多,看得顾明珏神色怏怏,却又不得不看完。 到了最后,他才意有所指地提到了一句大漠。 “……此为大陆之中,踞之可占先机。” 顾明珏将手中的鱼饵按到了信纸之上,用指腹将鱼饵碾碎抹下来,挑了挑眉。 “这是直接寻到了孤的头上来挑衅啊,这位沈丞相还当真是老当益壮。” “去找王安龄给他回信,让他们好好想想,怎么能对这位老丞相,表达一下孤的敬仰之情。” 顾明珏指上用力,空白处就被戳出了一个洞来,暗卫从宋唯严手中接过破损了的信纸,行礼退下了。 宋唯严不是很明白地看着自己的主子,但没有多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5章 备截杀 顾明珏拿了新的鱼饵来抛入水中,冬日里惫懒的鱼儿只有两三尾懒洋洋地追逐着被水波推开的鱼饵,并不急着吞吃入肚。 他今日突发奇想地想要钓鱼,但等宋唯严寻了钓具来,坐到亭子里了,他又将钓竿置于一旁不顾。 只想了想地拿了鱼饵往水里丢,望着水下时目光深沉,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蛮皇又遣人来召他入宫,他想着刚才那封信,还是拢了披风起身,让宋唯严随他去了。 而送出信的人比他还要闲得无聊,搬了一把躺椅放在院中,躺上去双手交叠在腹前,任由冬日难得的阳光洒在身上。 今日无雪,是进入正月来的第一个见了天日的日子,寒风初歇,被憋了半月的太阳牟足了劲发出光来,也有了些初春的暖意假象。 本该上朝的,但沈士柳又告了病,一个人在家中晒着太阳昏昏欲睡。 沈墨浓又被太后召进了宫,他本不想让她再进宫的,尤其是在这样的时节。 只是他这个女儿像他,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 他也不止一次想过,若是她是男儿身,沈家后继便有人了,可惜他此生独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是他唯一的憾事。 “丞相送出的信,今日顾王爷也该收到了。” “崔先生是如何找出那人的?” 沈士柳闭着眼,循声将头侧向一边,崔俊双手拢在袖中,站在长廊下望着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们之间安静了许久,沈士柳呵呵笑了笑,又将头转回去了,他拉好身上搭着的毯子,周身都暖洋洋的。 “这才第一封信,还早,那位王爷不会这么快就答应我们的。” “大漠的事情解决了,君留山也快回来了,先生不如先将精力集中在他的身上。” 崔俊走出长廊步下台阶,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院中养着一棵老树,冬日枝叶尽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还在向着天空,投下的影子失了叶片,没有了那一份被美化后的柔和。 他的脸就挡在这样的阴影里,端着和平常一般无二的笑。 “您要让人截杀摄政王,在下已经安排好了。” 沈士柳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半抬起一只眼看着崔俊。 “之前先生曾同老夫说摄政王必然重病在床,后来却又去了莫上先生和岑微之那小子。” “现在先生猜一猜,去的人又有几分可能能杀得了他?” 崔俊沉下了脸,讥讽地提起唇角,神色不虞。 “丞相是在责怪在下吗?” “并未,只是想请先生猜上一猜罢了,老夫现在只对摄政王的病情有些兴趣。” 沈士柳坐了起来,一张脸换面具一般带上了温和地笑,他手掌抚摸着搭在腿上的毯子,五指陷进了长长的绒毛里。 崔俊冷笑着环臂在前,和沈士柳对视着,那双眼一直维持着一个笑意回看着他,脸上的皱纹连弧度都没有一点颤动。 半晌,他到底收敛了一身的阴沉,也严肃了脸色。 “他若是能平安回京,只能证明,从此之后,丞相会得到一个比之前还要强大的敌人。” “他会比丞相更年轻,也更健壮,不再因陈年的旧伤收着爪牙。” 崔俊不希望见到君留山活着出现在面前,那代表他们又失去了一样攻击他的手段。 “他要么死在大漠,要么健健康康地回到朝堂。” “身强体健的摄政王,丞相想要见到吗?” 沈士柳拈着胡子没有答话,崔俊看着他,这一次的沉默换了一个人来主导,先退让的也变成了另外一人。 “老夫知道了,多谢先生提醒。” 他按着膝盖慢慢从椅子上撑站起来,双手扶着腰伸展了一下,吐出一片白雾。 “最近总觉得休息不够,又畏寒,到底不比年轻之时。” “以前老夫还想过,寒毒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毒,能让一个人缠绵病榻这么多年,拖着半死不活的身子活得狼狈。” 崔俊跟着站起来,掸了掸袖角,对他的感慨不置一词。 沈士柳并不介意,他只是在说给自己听而已。 “今年的冬天才知道,是真够折磨人的,也是真的催着人要快点走才行。” “时日无多又如何,多年心血,一生所为,总要有个圆满。” 他还有很多的年月,却也剩不了多少了,半生已经走完,渐渐的他也能望见终点在何处。 这些年他都坐在棋盘边,坐在对面的人来了又去,这盘棋总是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分不出个输赢来。 他拿着棋子,到了最后才发现,棋盒里刻着不同印记的棋子,最重要的居然是时光。 “若是老夫有子,当无今日之虑。” 崔俊不甚在意地劝了一句,谁都能看出他的敷衍来。 “丞相还正当壮年,何以多想。” 他擅用毒,但也会医,沈士柳身体情况如何他还是看着的,免得人真的一不小心病倒了,他还要再去寻找其他的人来用。 比起君留山,沈士柳的身体可算是好得多了。 但若是要比寿命,最得长命的该是那位新帝才是,这是天赐的命。 崔俊眯起眼慢条斯理整理着袖口,跟着沈士柳往书房去,他看了眼面前有些佝偻了的背影,复又垂下眼。 还不急,没有到那时候,不能打草惊了蛇。 进了书房隔离了难得的冬日,寒意便止不住地从地下往人骨头缝里钻。 沈士柳点起了火盆,站在火盆边伸出手在上面烤着,不小心被火舌卷上了手指,骤然醒神往后退去。 揉着被烫红的那一块,他转过头来看向安然坐着品茶的崔俊。 “也不知今年的雪还要下多久,赶在雪停之前将事情做好,开春了也就能轻松一些。” 雪在下午又落了下来,从京城出去,越往外走越是落得急切,山谷之间雪都能堆得厚过一人,这时候谁要是去跳个崖,说不定都能因为雪太厚捡回一条命来。 君留山一行还是被雪堵在了路上,林眉被君留山赶进了车里坐着,望着外面从枝头滑落的厚厚一层雪,漫无边际地想着。 卸去了重担的枯枝在半空来回弹动几下,又向着天空顽强地伸展,但雪还在落着,要不了多久,它又会被压弯头。 暗卫都在忙着清雪扎营,他们很不巧地被困在了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而且还不知道会被困上多久。 但以他们的人数,就算是在村落外被困住,也是难以去借宿的。 君留山和岑见、姚远山进了林子不知道去了哪,莫上先生在给孟明做每日的例行检查,薛净悟这两天腿好些了,又坐不住地下了车去蹦跶。 “侧王妃,您要先吃点东西吗?” 折思一边拍掉肩上头上落着的雪,一边靠近了马。 火堆已经架了起来,好消息是那边有一条被冻住的小溪,他们不用煮雪来喝了。 “东西有没有丢?” “回侧王妃,刚清点过了,东西都还在。” “只是之后的路恐怕更不好走,或许需要丢掉一部分的负重,但吃食这些都是够的。” 因为大雪的关系,他们走了一条和来时不同的路,这边山路更多,为了避免中间出现意外,他们特意在路过的每个城池都买足了干粮。 今天也是运气不好,这边官道少,这一段刚好就是官道不通的地界,他们只好从山中穿过。 “幸亏雪崩的时候我们已经走过了那一段,只是马受了些惊吓,没伤着人。” “但前后的山谷都被堵住了,至少要等雪停了才能想办法出去。” 薛净悟拿着一块肉干回来,透过林木向远方望去,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山峦道路,他们被困在的还是靠着山谷中间的一段。 “若是没有这么一大片林地,还不敢停下来。” 林眉屈起一条腿将手搭在膝盖上,看他吃得香,也让折思去给自己拿上一块来。 薛净悟等折思离开了,左右看看大家都在忙着赶在天黑前把手上的事情做完,没人注意到他们这一边,做贼一样凑到了林眉的车边。 “我刚才想起来,附近有一个传说,侧王妃有兴趣吗?” “……你忘了我们上一个听过的传说,最后怎么样了吗?” 林眉看了眼他的腿,又摸了摸自己的肩,大家都还带着伤,被雪困在荒郊野外,还敢提什么传说? 她已经发现了,但凡有什么异常之处,最后都会是又一次的滚雪球,事情越滚越大,不伤筋动骨个几次就没有完。 但偏偏薛净悟是个闲不住的,完全不顾林眉满脸的拒绝,强行给她讲起了故事。 其实也算不得传说,因为这个故事是薛净悟的师父说出来的,今天之前只在他们师徒两人之间传过。 而薛净悟会在这个时候坚持提及,也是因为又和碎片有那么的一点关系。 故事刚刚要起头,君留山他们也回来了,几人抖落一身的雪坐下来烤火。 林眉从马车中出来,扯了薛净悟在火堆边一坐,姚远山自觉避开,折思和折宁也凑了过来。 薛净悟清了清喉咙,捡了根枯枝充作扇子,一块石头当做惊堂,一抱拳一拍石开了嗓。 “诸位看官,且听小生道来。” 林眉从地上随手捡了个碎石抛过去,薛净悟也笑嘻嘻地双手接了,当做赏钱在手里抛了抛。 自他跟了他师父起,老头子确实是一直以“耗子”自居,也曾带着他下过几次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6章 说故事 “有时老头子也会说起在捡到我之前下过的墓,我不知真假,但他一身下墓的本领不是假的。” “这辈子他最想要下的就是容贵妃墓,但可惜一直难觅踪迹,如今倒是知道在哪了,我也没有再去的心思。” 薛净悟拿树枝在地上划出了简单的几道线来,点着在交错间的一个地方,指向了东方的一座山头。 “而这里的墓,是他和我说过的故事里,我印象最为深刻的一个。” 千年变迁,死去的人不知几何,认真算起,恐怕除了那些从来人迹罕至之处,每一步都能踏在白骨之上。 大墓小墓也在山水之间、风水福地里藏了不知道多少。 “耗子”整日里在地下打着洞,来去穿梭在生死之间,就为了取得那些被带走的财富,抢来以供自己挥霍。 而这个行当也和其他的行当一样,想要过得更好,一是有常人不及的能力,二是有个响当当的名声,若想要证明自己,那就得拿出真的东西来。 越老的、越传奇的墓,能进去又囫囵个地出来,再拿几样足以炫耀的好东西,这名声也打开了,实力也证明了,钱财也能到手。 “据老头子自己说,他以前和人赌过气,两人立了约,要在半年内各取一样东西,谁的更好就算谁赢了,输的那个得拿出自己的一半身家来赔。” “耗子”是民间的派别,手上的花样就格外的繁杂,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各家各派到底有多少法门。 “这边是从京城到大漠的必经之路之一,当时老头子也没有走水路,他那个人晕船。” “要找墓容易,要找个奇墓就难了,谁知道这一趟就真的让他撞上了这里。”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先前所说的话,林眉直接就挑了眉。 “去大漠?” 薛净悟“哎呀”了一声,扬起了笑脸。 “客官可是问到了点子上。” “老头子当时没和我细说,但恐怕就是去找碎片去了。那个时候焚仙门还没有进入大漠,薛家的东西也没有落到他们手里。” “金国有碎片的消息是怎么走漏出来的,小生也并不清楚。” 可以肯定的是,焚仙门早就盯上了金国,否则,金国无墓是共识,“耗子”往金国钻去能做什么? 而且想想焚仙门在地宫里藏起来的那一张记载了神殿的手稿,是否也和他的师父有关? 薛净悟没有和他们深究下去,敬职敬业地记着自己现在是在讲故事,也把他们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这里的风水平平无奇,山不算高林不算密,左右村落不近不远,既无乘风见水,也无青龙盘踞,按理说哪来个大墓会往这么个地方修。” “但老头子在林间穿过时,偶然从一面看见了一个奇景。” 那时是秋季,夜晚见星,北斗指西,开阳的那颗辅星,恰巧现于天幕,落在了一山之上。 开阳为武曲,北斗之内,以此星官性最不定,是因辅星在内,亦正亦邪。 而辅星落处一面葱茏一面峭壁,同对山成了夹角之势,本是险煞,中又有飞泉落溪,化了此煞。 老头子到的时候,只注意到了中间,而忽略了峭壁背面。 “峭壁成对,自然看的时候就将他们连在了一起来看,况且又是个小小的化煞局,煞虽废而气不聚,似如鸡肋,老头子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晚上看见了星象,他才陡然醒悟。” 这样的景象,十年才只一次,居然也被他遇见了,可见是有缘的。 当时他就放弃了先去大漠,而是出了山后去将要用的东西买齐了,又折返回来,点穴下了墓去。 “那墓确实是个大墓,时间不少于一千年,老头子高兴坏了。” 具体的年代不好定论,一千年前,是个很混乱的年代,风俗习惯混杂,明明在同一个时代,却像是中间差了两三百年的情况也不出奇。 就像现在的大岳和九蛮相近,而突厥和西夷就差别极大。 那样的情况从两千年前开始,一直到一千二百年前逐渐改变,又用了两百年来才有了一个稳定的统一的大陆。 两千年再往前的历史就真的属于传说了。 “那墓是个贵族的墓,按照风格来看应该是旧雍一带的人。” “选墓的人懂得星象、阵法、机关,还有生人献祭,想来至少也是方士,很可能是巫。” 老头子进了墓里,一路过去并不容易,一只眼和一条手都差点废了。 他还给小时候的薛净悟看过留在身上的伤,从锁骨一直划到了肋下,斜劈而下,真被砍实了,不止是手,人都要葬在那里。 “巴掌宽,两个你这么高的刀,就当头给我劈下来,不是老头子躲得快,看谁还能来捡你。” 衣衫褴褛的老头子坦着半边身子,一边晃着酒葫芦一边夸张地比划着。 就算他身上确实有这么一道伤口,听惯他吹牛的孩子也不怎么信他,斜睨了他一眼低下头扒拉着自己的钱袋子,算算打酒又花了多少钱去。 “嗨,你这孩子。” 老头子摇头晃脑地又喝了一大口酒,脸上红得像被刷了一层漆,很难让人相信他不是在说醉话。 但他脸上再红,眼神也很清明,后面也能证明,他很少和薛净悟说谎话和大话,只是小孩子还不能明白而已。 就像薛净悟一直不明白自家师父也不是没钱,为什么还就是要穿破衣,睡破屋,带着他乞讨,也不知是什么奇怪的兴趣爱好。 “别不信啊,老头子可是在里面见到了神仙。” 薛净悟拿起石块一拍,忘了手下是自己的大腿,一点没留情地拍了下去。 林眉在旁边倒是看见了,但挡不住薛公子神偷的手灵巧又迅捷,她只来得及在薛公子“嗷”地一声蹦起来的时候,把他拉住免得直接窜上树。 当时被老头子耍了一道而悲愤不已的薛净悟,没曾想这么多年之后,他还能被坑上这么一道,顿时更是悲愤难掩,双目含泪揉着自己的腿坐了下来。 “他告诉我见到了神仙,我自然是不信的,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呢,又有什么神仙会住到坟墓里去。” “修得再富丽堂皇,那里也是座坟墓,用来埋葬死人的。” 但老头子瞪着眼把酒葫芦往腿上一砸,居然难得和他生气了起来。 “就是神仙!你个小娃娃懂个什么!” 薛净悟哪里相信,看老头子吹胡子瞪眼的,更是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两条小短手一抱,比他师父还吊儿郎当地靠到身后的破墙壁上,眉梢高吊。 “神仙都是住在天上的,住天宫、穿华服,离得人间远远的,什么样的神仙才会被你这么个老头子轻易遇见?” 就像突然发脾气一样,老头子听了他的话又兀地呆愣了起来,酒葫芦从他手上滑了下去,半葫芦的酒就这么从葫芦口里流了出来。 他连连叫了几声老头子才回过神来,弯下腰把葫芦捡起来,晃了晃,还剩下一葫芦底的酒,一仰头全给喝了。 最后一点酒似乎真把他给喝醉了,薛净悟看着他躺下去,呢喃着什么闭上了眼,翻身把葫芦抱在怀里,在破屋里蜷缩了起来。 薛净悟犹豫了一会,拿了干净的被子想给他盖上,顺便想听听老头子在念着什么。 “他前面在念些什么我没有听清,我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将树枝在指尖转了个圈,薛净悟做出一个开扇掩面的动作,眸子黑沉沉地看着林眉。 “他说:‘我杀了神仙。’” 老头子说完这句话兀地哭嚎了起来,吓得薛净悟一下摔坐到了地上,不知怎么背上就蹿上来了一股寒意。 他是不信老头子说的神仙,也不信他那些吹牛的大话,但或许是那股悲切太过深沉,他在哭声中像是溺水的人一样,突然就抓着衣服大口喘着气。 眼耳口鼻都被那样的深沉黑色捂住了,粘稠的泪水化作了沼泽,将他一寸寸吞没。 老头子哭得疯癫又委屈,他死死捂着耳朵也不能挡住那些哭声。 破屋之中,似有长年飘荡流连的鬼魂也被他召了出来,哀哭恸泣压过了风声回荡在他耳边,最后他是生生背过气晕了的。 “第二天起来我才知道,老头子不自觉地发泄出了他的内力,把我给震晕了,他要是晚清醒一会,我就能直接去阎王殿前报道了。” “亲眼见见神仙去。” 薛净悟摇了摇头,现在还能回想起当时的窒息之感。 “那一晚过得不好,但我对老头子口中的神仙起了兴趣,缠着他要说个清楚。” “每次说到中途老头子就会情绪崩溃,这个故事我也是断断续续地听完,而且他应该还瞒了我一些事,现在我有了一些自己的猜测。” 薛净悟的师父姓段,大名没人记得,都是诨名随便叫着,薛净悟也只记得他有个名字叫段无影。 “老头子的轻身功夫能做到不留片影不动微尘,我还比不上他。” “当时他下了墓,虽然凶险了一些,但好歹是被他闯了过去。” 墓的规格很高,几乎是他见过的最高,而且布置这个墓的人手段几乎可化天地为他所用。 整座墓以星辰为基,主墓室落在了紫微星之位,北斗移位以分四季,墓中诸室位移,生死之机藏于其中。 越往里走,老头子越来越心惊,在与主墓室只有一墙之隔的时候,他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布置下这里的人就是墓主人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7章 墓中人 “墓中没有墓志铭和壁画,那些小室分别是卧室、书房、客厅、花厅这样的地方,全是人生活的痕迹。” “大漠以陵墓做了神殿,这里又以住宅做了陵墓。” 薛净悟随手就在地上画出了整座墓的图来,他没有下去过,也没有亲眼见过,哪怕他其实也多次路过了这里,但他在老头子的讲述里将那里牢牢地记住了。 “主墓室里放了一个巨大的悬棺,这算是这座墓里唯一像墓的地方了。” “棺材没有被盖上,想来当时墓主人自己躺进棺材后,没办法自己再把盖子盖上。” 老头子站在主墓室里,仰头望着那个悬棺很是犹豫,他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去惊扰棺中人。 墓中没有放什么陪葬品,那些墓主人平常使用的东西倒是有许多,但是虽然是古物,却不能体现出他的本事来。 悬棺是唯一不同的地方,里面是否也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而且他对墓主的身份很是好奇,也隐隐有一丝畏惧。 最后老头子把心一横,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护身符来,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就抓住了撑着主墓室的柱子开始往上爬。 他爬上了柱子,又顺着铁索溜下,滑到了棺材边扒住棺壁。 棺材很深,他要爬到上面去才能看见里面,老头子心想都到了这里了,干脆就真的攀了上去。 但等他攀上去了往棺材里一看,一下就打了个哆嗦,冷汗把衣服都打湿了。 “老头子说,棺材是空的。” “但他吓过之后又笑自己,没有东西要么是被盗了,要么是该进去的最后没有进去,难不成还能诈尸了?” 薛净悟停下来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动了动腿又倒吸了口凉气,他刚才一定是脑子不清醒才会往自己的腿上拍那么重,痛死他了。 林眉故意作势要往上再加一巴掌,在薛净悟警惕的眼神中张口咬住了君留山给她递来的鸡肉,含含糊糊地催促他。 “别卖关子。” 君留山也看了他一眼,摄政王对这样话本样的故事难得有些好奇。 岑见更是双眼发亮,看了看薛净悟画在地上的那张算不上地图的简易图,又仰头去望天空,想要找到说的地方。 他想要见识能将天地化用的手段,也想要见识千年之前有这样手段的人是什么样的风采。 不知何时溜过来的孟明双手捧着一只鸡腿,呼呼吹着气,十分给面子地竖着耳朵等着接下来的内容。 薛净悟抽了抽鼻子,被折思手里烤好的滴着油的鸡肉勾去了目光,咽了口口水,被林眉嫌弃地也塞了半只鸡,烫得他颠来倒去地使劲吹着气。 林眉眼中的嫌弃更多了,君留山淡定地又喂了她一口已经温度凉到刚好的。 等咬了一大口鸡肉吃下去,薛净悟才心满意足地继续说了下去。 “就在老头子想要爬进棺材里看个究竟的时候,下面突然有个人叫住了他。” 穿着古老锦袍的高大男子疑惑地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一边抬脚从墓室门口往里走,一边问他在干什么。 “你是怎么进来的?又往我的棺材里爬什么?” 这一次,老头子是真被吓得无声惊叫了一声手一松就摔了下去。 刚摔到地上他就握着匕首跳了起来,一声不吭地向着男子冲了上去。 管他是人是鬼,先打了再说! 匕首割喉,符纸贴额,老头子做了两手准备,但被男子一只手轻易就制住了。 “老头子不肯细说当时他到底是怎么被按住的,也可能是他自己都不知道。” 男子连袍角都没有动一下,弯着腰袖子柔柔垂下,就将老头子按在了地上,扣住他的那只手明明没有用什么力气,也没有打他,但他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张着嘴都叫不出声来。 那张比之今人更为方正的脸向他靠近,老头子直了眼,不是因为多好看,这张脸放出去都只是平庸,还没有当时年轻的老头子自己好看。 他只是被那双眼中的星河摄取了心神。 男子突然放开他往后退了几步,看着他从地上揉着肩爬起来了,嘟囔了一句老头子没听懂的话。 “你是谁?” 老头子那个时候也是真的胆大,或许也是因为那人没有半点尸体的样子,刚才扣住他的手也有着正常人的温度,没有一来就杀死他,他反倒往前逼近了一步。 男子抬起手,老头子又吓得往后跳了一步,随即羞恼地站住不动了。 但男子也没错过他手里始终没有放松的匕首,和那张还夹在指尖的皱皱巴巴的符。 偏偏人看起来就像在街上撞到了一个陌生人一样,男子都弄不清他想要干什么了。 他只是抬起手叠在一起,向老头子作了一揖。 “在下是为此间主人。” “你是活死人?还是诈了尸?” 老头子挑眉的表情和后来薛净悟的一模一样,他的刀尖已经对准了男子。 男子摇摇头,有些无奈。 “若是如此,吾为千年之前的人,阁下如何听得懂我说话?” 王朝更迭,语言也在不断地变化,哪怕是一地之人,隔的年代久了,都是互相听不懂话的,不要说千年之久了。 男子指了指那个棺材,很温和地笑了笑。 “我只是依照家族传统,来此等死而已。” 薛净悟叹了口气,把半只鸡啃得只剩了个架子,揉着肚皮瘫在自己的位置上。 孟明失望地“啊”了一声,他还以为真的有神仙呢,没有神仙有个活死人或者僵尸也不错啊。 大漠没有这样的东西存在,他还是从孟末嘴里知道的这些。 岑见轻敲了一下他的头,又好笑地给他擦了擦嘴。 “若真是那些存在,以千年之龄,早就天下大乱了,这些都是不该属于人世的东西。” 薛净悟想到后面发生的事,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想了想,他们或许是一个像岑家一样的家族,老头子说他在他身上看见的是历史背后浩如烟海的过往。” “比历史还要厚重而悠长,不是薄薄几页纸,寥寥几笔墨就能承载的。” “我也没有办法向你们细说。” 老头子被男子带去了一个小客厅,两人坐下来喝了一杯茶。 等茶喝进口,老头子才反应过来他怎么就这么喝了,但是再品一品,醇香幽沉,是他从来没有品到过的味道。 既然都入了口了,他也就咽了下去,再长舒一口气,赞上一声:“好茶。” 男子端着茶,轻吹去了浮沫,浅呷一口,眉眼含笑。 “一笑起来,眼中有星辉灿烂。” “老头子是这么形容的,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薛净悟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神色十分的一言难尽,又往火堆前凑了凑给自己一点温暖。 林眉也有些难以想象,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君留山,恰好和君留山对上了眼。 折思默默把烧好的水递给王爷和侧王妃洗手,薛净悟牙根酸得他捂住了腮帮子,岑见也屈指抵唇,低下头忍不住笑了。 故事是薛净悟半拼半凑出来的,有些细节的地方他也不是很清楚。 当时男子和老头子说了什么,老头子一直不肯和他透露,他缠了许久也没有用。 “那些都被他们带去了地下。” “不过据我了解到的那些来说,那座墓确实是给他们家族世代所用,被选中的人会在一个合适的机会送入墓中,学习先祖留下来的东西。” 薛净悟在众人投来的视线中摊了摊手,叹了口气。 “就是你们想的那样,还真的像他说的,就是去等死的。” “只有学至大成的人,才能用那个棺材占紫微星之位,可惜棺材也空了千年。据传若是有成,将可改朝换代。” 孟明呆呆地一口咬下去,咬在了自己的舌尖上,疼得不住张着嘴倒吸冷气。 他眼泪汪汪地被岑见扳过头查看咬伤没有,还要坚持把自己想说的说完。 “和焚仙门疯得不分上下。” 伤口有些深,岑见拿了一点药膏给他点在舌尖上,失笑摇了摇头。 “以人身为祭,以仙骨元神为镇,凡人妄窃天运,便是再给他们三千年又能如何?” 林眉想了想,三千年后的世界,说不得已经脱离了地球,而进入了宇宙,哪里还有朝代来给他们改换。 君留山见多了这般妄想之人,只是不能明白,为什么他们还能长存千年。 薛净悟腿不疼了,又想着一拍石头,这次是往地上砸的,砸在被冻封起来的地面上,真的砸出了惊堂木的效果来。 “各位看官,且说那代代相传之术,千年之下怎会无人大成。” “然他等非身怀道骨不可大成,非心通性明不能大悟,大成大悟之者,何以不明此举之害。” “故而,皆自断绝患罢了。” 千年来,死在生祭坑里的不是当年建墓时的人牲,而是那些自愿赴死的先辈。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要终结这一切,但在还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他们就被束缚在了这里,被束缚在了血缘里。 “听老头子的转述,那是一件圣物,我怀疑也是一枚碎片。” “超脱此世不该存在之物,有这么一样已经是不得安宁了,还能再多来一样吗?” 众人都是若有所思地颔首赞同了他的说法。 虽是猜测,但也并非全无道理,现在各个碎片下落不明,究竟有几枚碎片也未可知,但凡有一丝希望,他们也不可放过。 “公道阁的令牌就是那时候老头子得到的。” 薛净悟托暗卫拿了毯子来搭在腿上,托着下巴望着刚添了新柴的火焰,脸上光影明灭不定。 “老头子最后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那里,我年幼时一直不解他所言‘杀了神仙’是为何意,还以为他将那个男人视若神仙,最后又杀了他。” 这是被藏得最深的秘密之一,老头子一直到死也不能释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8章 莫长生 他也确实杀了他,为了完成他的请托,老头子临走之前将剑插进了他的心口,守着他断气,将尸体送到了生祭坑。 “但知道老头子和焚仙门有关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一点。” “老头子也是想要成为神仙的,但从那之后他再也不追求成仙长生。” “他杀了他自己的神仙。” 薛净悟摇着那根枯枝,眼中一片冰凉的嘲讽。 世人竖像拜神,泥塑木雕之物有了形,有了寄托,就成了不可冒犯之物。 活生生的人非要想不开,要把自己举到高台之上和泥塑木雕比肩。 “岑侯,敢问你们求长生是为何?” “为求大道,为明世间,为见天地,为证己身。” “长生非我所求,而是功行圆满,天地有长生予我而已。” 岑见拿着厚衣给孟明搭在身上,眉梢微垂淡淡笑了笑。 “非得大道者,长生会把人逼疯的。” “时光对你不再有意义,日升月落不再是常景,身无寒冷酷暑,命中无亲无友,荣华富贵终有一天会腻,山珍海味全部化作鸡肋。” 他摸了摸孟明的软发,林眉和君留山也转过头来看他。 “天地不灭你亦身存,但世间不再容得下你,身无归处,永为漂泊。” “喜怒哀乐都远离了你,七情六欲皆被磨灭,高台之上的神仙尚有凡人惦记供奉香火,你什么也不会有。” “身离轮回而心跳不出去,长生只是永世的炼狱罢了,凡人命短,是因此最为适合。” 林眉笑了起来,一边烤着手一边摇头,用肩撞了一下君留山,对他眨了一下眼。 “王爷可想过要长生?” 君留山淡然伸手将她的手圈在手里,吃过那药后他的体温就总是要比常人略高些,手心也是暖和的,裹着微凉的手刚刚好。 “本王以前生来病弱,无一天痛快,此生最大的愿望不过能远离朝堂,得一时的安宁。” “长生求来是为了给皇帝多干些活吗?” 他抬起眼,目光直直看入林眉的眼底,勾着唇放轻了声音,柔缓了语调。 “但能多得三五年,放下一切,同你走一走这山河,本王是愿的。” 林眉骤然扭开头去轻咳了一声,不用火光来映,脸上真真切切地红了一块。 火堆旁的人有志一同地装作没有听见他们两个的私语,君留山慢条斯理地把被抽出去一些的手捉了回来,示意薛净悟继续说下去。 薛净悟抱紧了自己的小毯子,把枯枝给捏断了一截,他吸了吸鼻子,有气无力地继续往下说。 “老头子和那个男子说的东西,和岑侯所言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只是他们要惨烈许多,拿着血和枯骨摆在了老头子的面前。” “我怀疑,这就是老头子离开焚仙门的契机。” 林眉压下了脸上的热意,掩饰一般对薛净悟挑起了眉。 “你还是相信你的师父?” “我不一定相信他,但他和焚仙门一定是闹翻了的,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人追杀过我们,老头子也确实不止一次救了我的命。” 薛净悟把枯枝抛开摊了摊手,又指了指那边缩起来的孟明。 “若是他们对付我都要花这么大的心思,那孟明也根本不会有在这里的机会。” 孟明很给面子地点了头,表示他说得对。 好歹控制了他就控制了金国剩余的势力,还要通过他们来找藏在大漠里的碎片。 “薛家的东西都被他们拿去了,我身上没有什么再值得图算的,要说做药人也不是非我不可。” “那些追杀的人都是奔着老头子去的,至于我是谁,焚仙门恐怕没有几个人还记得。” 题外话说完,薛净悟有些记不清后面的事了,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 当年这些事虽是他追着老头子要听的,但也没有多少在意,只当做新奇之事。 在那些疲于奔命的日子里没有美食暖被安慰,就只能用故事来转移一下自己的心思了。 “老头子在离开之后去追查过那个家族,也在这座山里蹲守过,想看看他们会不会发现人死了,再送新的人过来。” “可惜的是,当年全无消息。” “赌约他也输了,拿出了一半的身家来给那个人。” 薛净悟又喝了一口热水,风刚好是往他的这个方向吹,从领口毫不留情地灌进去,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雪花把他们头上搭的棚子压得往下坠,雪又大了起来。 暗卫拿来了毛毡把棚子围了起来,折宁有些忧心地望了望外面铺天盖地的雪。 “今年这雪要成灾了,回去的路上恐怕还要被拦上几次。” 君留山也回头望向外面皱起了眉,按理说现在都要开春了,他们还没有离开大漠多远,不该有这么大的雪的。 折思说了一声起身出去查看队伍的情况,他们离开大漠一路采买的东西虽然多,但大雪封路却是突如其来的事件。 多亏了姚远山来的时候还从军中带了帐篷和毛毡,装了满满五大车,刚进入下雪的地区又去添了御寒的东西,他们这些人身体强健,也要防着在野外生病。 “折宁,你也去看看莫上先生那边,再让人把压不得的东西尽量搬到马车里去。” “是。” 折宁也领命起身,掀开毛毡出去了。 林眉拿树枝戳了戳薛净悟,让他快点把事情说完。 “说完了好早点去休息,明天不下雪让人出去看一看。” “后面也没什么了,那个男子为什么会有公道阁的信物老头子没有告诉我,他也曾想拿着这东西先去找公道阁,让公道阁的人来查。” “但后面他就开始了逃亡的生涯,在各个陵墓之间来往,一直到捡到了我。” 薛净悟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把那些事情从记忆里拎出来,反反复复地回忆细节,想要找到能够告诉他一个答案的片段,但老头子这些年藏得太好,好到他哭笑不得。 他是善是恶,是真是假,居然只有这么一个零零散散的故事能窥见分毫。 “若是焚仙门动手杀了那个男子,让老头子和他们反目成仇我都还能理解一点。” “师徒多年,我才发现我是真的不了解我师父。” 孟明打了一个哈欠,揉着眼睛靠在岑见的身上抓紧了披着的衣服,把腿蜷了起来,和他们稍微解释了一下。 “焚仙门的人身份很复杂,九使中八使各自为政,又统一听长使调度。” “那位长使是个很神秘的人物,门中甚至连他有多大都说不清楚,而焚仙门内,是真的有一部分人相信他能带着他们成仙。” 焚仙门对于来投奔的人是来者不拒的态度,而这些人里坏人很多,因为这些坏人才会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行事手段因为这种坏人的存在而变得越发不堪,对成仙长生没有兴趣的世所不容的恶人,也会为了找一庇护而前来。 从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更别提这本来就不是一群干净的人,他们心中的贪婪让他们会被长使给他们描绘的景象勾动,成为对长使最忠心不二的人。 “长使驱使着他们做出各种事来,做得越多希望似乎就越大,很少有人能从长生梦中清醒过来。” “清醒过来之后,你的人生和信仰、追求会被全部否定的。” 感觉到自己被圈了起来,孟明给自己蹭了个最温暖的地方呆好不动,迷迷糊糊地感慨了最后一句。 “要么在美梦里死去,要么从一开始就不要做梦,连被强掳去的人都比一个清醒过来的人幸福。” 岑见在人小鬼大的少年头上敲了一下,和君留山点头示意后抱起孟明回帐篷去了。 林眉托着下颌幽幽叹了口气。 “这世上真是永远不缺愚笨的人,也不缺聪明的人,但最让人头疼的还是自以为聪明的庸人。” “连个小孩子都比不过。” 当年孟明落到焚仙门手里的时候才多大,心里就什么都清清楚楚了。 君留山更是不屑于那些美梦,生死间都是坦然,苦痛再多,他也不去贪求喜乐。 取该取之物,做该做之事,尽能尽之力,不信命数,敬畏天道,才是他为人的追求。 林眉喜欢他,也包含了这一点在内。 “行了,你这个无聊的故事也讲完了,散了。” 君留山拉着林眉站起来,扫了捂着心口就要心梗的薛净悟一眼,薛净悟立马老实地坐好,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之后等我腿养好了,我再去找公道阁试着查一查那个家族的事。” “这里没有什么好看的了,老头子后来把这里那座墓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能和他背后的人扯上关系的东西,那是一群相当谨慎的人。” 说着眼看林眉他们就要出去了,他又想起了一件事。 “那里的阵法在那个人死前被他毁了,但多年来留存的书那些还在。” “老头子最后一次过来看这边还是没有新的人过来,岑侯爷应该会对留下的那些东西感兴趣。” 君留山能确定,岑见不止是会感兴趣,在可能的情况下,他能直接把那里给搬空。 带不走的他这个表弟也能往那里一蹲开始闭关,不把东西看完不出关,曾经他就废寝忘食地干过这种事,最后把自己饿晕了过去被他从房间里拎出来的。 他默默地算了一下他们这次出来带的车,和林眉对视了一眼,决定还是让岑见快点离开,不能让他这个时候去那里看见那些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9章 只七分 “使团现在还在路上,等这边的路能走了,让他先去和使团汇合回京。” “岑侯功夫不错,独身上路,便是有雪堵着路也没有什么影响的。” 他们会被拖在这里,是因为马车和行李太多,不能抬着越过雪层,否则以他们的轻功,哪怕薛净悟断着一条腿都能过去。 君留山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暗卫替他们打起帘子,两人弯腰进了帐篷。 里面地上铺了一层隔水的皮垫又铺了厚厚的毯子,中间放着平时放在马车上的炉子,帘子放下来隔绝了外面的寒风和大雪,在冬夜里分外暖和。 君留山替林眉拍掉在几步路里就落在了肩头上的雪,暗卫一双手递了一盆热水进来,连面都没露就跑了。 林眉拿布打湿了捂到君留山的脸上,自己脱了鞋盘腿坐到地上。 雪在帐篷上积了厚厚的一层了,还有雪花不断砸到上面,弄出轻微的声响。 顶上挂着的灯笼也被弄得摇摇晃晃,光亮透不出去,声音也被闷在了这么一个小小的空间里。 “王爷到底吃了什么神丹妙药,怎么突然就开了窍了呢?” 林眉略微歪着头,看着君留山擦了脸手,又洗干净了白巾来,弯下腰只将有些烫人,但在寒冷中刚好的白巾贴到她的脸上,给她擦拭。 君留山半屈了膝在她面前矮下身来,执起她的一只手仔仔细细地将冰凉的肌肤捂暖,没有答话。 这样的高度她还是要微仰起头来看他,看见他低垂的眼睫上下扇动,淡色的唇抿起,唇角绷得紧紧的,主人没有一点它正在暴露自己心思的意识。 耳朵倒是颜色正常,还冻得有些发白。 林眉就安静地等着他擦完手,仿佛刚才只是一个随口提起的,可有可无的小小的疑惑和玩笑。 等到灯笼被熄灭,两个人在炉子两边盖着各自的被子躺下,她又问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王爷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去年四月定下的一年之约,现在就剩三月不到了。 “你若执意要走,本王不会反悔。” 这一次君留山答得很快,低沉的声音没有半点迟疑在里面,也没有一点为难不舍。 林眉还没有把那口气吐出去,就感觉一只手越过中间的界限按到了自己肩上,让她不能背过身去。 “等本……等我将一切了结,再无牵挂了,我再来找你。” “若是我来不了,你也能天地逍遥。” 按在肩上的那只手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林眉的心也跟着跳了一下,像是被人揪着似的跳了一下。 她抬起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沿着铺开的袖子和被带过来的被子一角,摸到了手臂上,再顺着手臂,抚上了压在肩臂上的脸。 没有一点光亮,她只能看见隐隐绰绰的一个黑影,她索性闭上了眼,用手贴着,慢慢贴到了同样闭着的那一双眼睛上。 掌心下的触感告诉她,这个人在紧张,每一点靠近的地方都在不安分地骚扰着她的感知。 她没办法回答他,破天荒地,她有了那么一些犹豫不决和畏惧决定。 做出决定已然艰难,更难的是,这一次她没办法说她一定不会后悔。 “王爷回京之后诸事繁杂,可还能说得出这种话来?” “越是事务杂多,本王越想抛开这些,政务杂乱、人心叵测,这些年让本王身心俱疲,几乎力竭心衰。” 被盖在掌心下的眼睛睁开了一瞬,又安静闭上了,这一次它安安分分地被捂着,没有再作乱。 君留山的声音也低了下去,他往林眉身边靠了靠,好让她能够听清所言。 “今日微之说的时候,本王也在想,长生如此,权势富贵又是否一样?” “这话说来恐怕有许多人要觉得本王不知好歹了,但生在天家,手掌半壁江山,权势滔天,本王只觉得要被这些逼疯了。” 他生来艰苦,却也锦衣玉食,身有寒毒日夜折磨,但珍药名医从来不缺,领兵挂帅、高居庙堂,他一来就得到了别人穷尽一生都摸不到边的东西。 “困苦者盼丰衣足食,流离者愿安家立身,孤独者想亲朋满座。” “茶倒七分不多不少为妙,人身十全只需九美正好,这是姑父在我小时候给我说的。” 林眉伸过去的手被君留山拉下去握住,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也松了开来,那道声音落在雪里,拥在被间,催着她闭上了眼。 “后来我才明白,有些人的杯子里可能只有一分,而有的人的杯子里可能已经溢了出来,大家都不会满意,也都不止一个杯子。” 在恍惚间似乎有人在她额上落下了一吻,又贴到了她的耳朵边上,絮絮低语。 “本王只有一个杯子,而我只要你这一分,便能填满那七分。” “我不逼你,我等着你。” 等林眉再次睁开眼时,外面暗卫在动作小心地清着雪,两床被子都盖在了她的身上,睡前还摆在中间的小炉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移到角落去了。 守在帐篷外的暗卫听见里面的动静,隔着帘子向她行礼。 “侧王妃,您要起来了吗?” “王爷呢?” “雪停了,王爷带着侯爷和折思统领去林子里看一看,走了没有多久。” 林眉穿好衣服起身打起一点帘子,外面的厚雪泛着光,来去的暗卫也都穿上了厚衣。 守在外面的暗卫抱着一条披风,见林眉要出来连忙递上给她。 “热水给您备着,王爷说今日请您换件厚些的衣服,属下这就去给您取过来?” “嗯,你去。” 寒风灌领,帐篷上的残雪落了一点下来,她又缩了回去。 等收拾好了又吃了早饭出来,君留山也还没有回来,酒儿拎着小药箱子跑了过来。 “侧王妃,我来给你换药了,王爷说昨晚你好像有些不舒服,是伤口被压着了还是在长好了?” 林眉好笑地捏了捏眉心,抬手止住了酒儿的喋喋不休。 “我自己没什么感觉,你替我看看。” 刚出来没一会,她又回了帐篷里。 贯穿伤恢复得慢,但用的药好,一直都没有发炎化脓的迹象,她的毒被清完之后伤口的恢复速度也在提高,昨晚只是天气凉了有些冷着了。 酒儿看了看伤,往药膏里又倒了一点药粉才给林眉抹上,交代她不要着凉了,要不然莫上先生又要煮药给她喝。 林眉默默给酒儿记下了,摆手让她回莫上先生那边去,自己去找君留山。 暗卫引着她从空地上穿过,进了林子里。 昨天的雪太大,又一阵兵荒马乱的,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片空地,周围也没有山崖,就先驻扎下了。 今天起来之后探查周边,却发现那里曾经该是一处小水潭,如今被人给填平了。 “清完雪天色暗了,我等也一时没有注意到此事。” 暗卫在前面清开路上的枯枝碎石,在雪里踩出了一条道来。 “王爷和侯爷去随便走走,薛公子本也想跟着,但雪地里他不方便走路,只能作罢。” 君留山起来时林眉还在睡,昨晚她肩上不舒服没有睡安稳,君留山也隐隐酸疼了半晚。 岑见掐着时辰过来请他出去,薛净悟坐在棚子里也在等着他。 “上一次老头子过来这边是六年前,回去后没有多久他就病死了,之后我没有来看过,或许是有新的人来了。” 君留山在小凳上坐下揉了揉额,看向了岑见等着他来解释。 岑见将脚下的薄雪拨开,给他看铺在下面的一层碎石。 “表哥你看,这是被人填起来的水潭,面积不算太大,但是一个小小的风水口,留着会漏地脉之气。” 他被薛净悟叫醒之后先去周围看过,没有大雪的遮挡,天光也正好,这边虽然不起眼,也还是很快被他发现了问题。 “周围并没有人家居住,犯不着费这个力气,也和远处的村落没有关系。” “附近要么是近些年又建了一个大墓,才会在意到这边的细节,要么就是有人发现在几年之间出现了之前没有的水潭,特地过来封上。” 昨晚才讲了故事,今天就有了这样的发现,确实很难让人不把它们联系到一起,也不得不让人对薛净悟侧目。 从大漠开始嘴里就说不得东西的薛公子薛老将军,在摄政王和东盛侯极具威慑的目光下,抬手自觉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就不该一时兴起多嘴,真的,哪怕要说也等着过了这段路再说多好。 林眉来时君留山和岑见正在找那座山。 但一来薛净悟自己也没亲自去过,找不准位置,二来雪把每座山都妆点得差不多了,现在也没到星象能指出方位的那一年,就算岑见能掐会算,也还是差了一点。 “罢了,那些人既然没有大规模改变这边的地貌,也没有放弃这里,也可以等开了春再让人准备好了过来看。” 岑见站起来拍了拍袍角沾到的冰雪,手里握着一块黝黑的石头看向了和白云混在一起的山峦,微微摇了摇头。 君留山拿剑挑开地上的一块大石,林眉走到他身边也低头看去,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里也曾经被封堵过,地脉的气是后来游动到了那边。” “他们一直在维护这一边的风水,以确保墓中的风水。” “不过听闻墓中阵法机关皆被破坏,想来他们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对这里放任自由了。” 岑见走过来和林眉解释了一下,把那颗石子收到怀中,复又蹲下身将那块大石移回了原位,并将周围伪装了一番。 那些不知什么来历的人,还是先尽量不要惊动他们为好。 谁也不知道,有些特殊的能力,是只有被送到墓里的人会,还是有其他人也能掌握基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0章 不过一赌 “微之,你明日就带上两个暗卫离开,去找使团,赶在他们进京前和他们汇合。” 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跳到了这边,林眉和岑见都疑惑地看向了君留山。 岑见擦干净手站起来沉思了片刻,随即恍然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一会回去就先收拾东西。只是阿明要怎么办?” “有莫上先生照顾,你带走他也不方便。” 林眉不知道他们之间在打什么哑迷,君留山看看周围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东西了,让岑见去把和他们分开了的折思找回来,自己和林眉并肩往回走。 “留他在这里,要是被人看见定然会引起足够的警惕。” “微之这些年在朝中不露面,但岑见在玄门之中名声赫赫,他太过显眼了。” 林眉回头看了一眼,岑见已经不见了踪影,但林眉初见他时就承认过,这个青年的容貌气质和君留山截然不同,却又不相上下。 她所见过的人中,加上前世,姿容之上当数君留山、岑见、顾明珏三人最为出色,而三人之间又各有特色。 就算抛去身份来看,这三个人在陌生的人群里,也能吸引到全场的目光。 确实太引人注目了些。 林眉若有所思地看着君留山的侧脸,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王爷呢?” “本王前去大漠的事不算秘密,这边是陆路的必经之所,大雪封山也非本王所能控制,只能说是偶然。” “但微之该在使团之中,而不是本王身边。朝中知道了也会引来事端。” 君留山没有想太多,也错过了林眉遗憾的眼神,把自己当作不存在的跟在后面的暗卫把脚步放得更慢了。 “而且,之前暗卫和本王提到,君后辛加开了恩科,微之回去的早一些或许还能赶上。” “本王没有留能代表王府的文臣在京城,周浩坤他们无法插手这件事,微之回去刚好。” 林眉似懂非懂,但也知道这是摄政王又打算压榨一下他表弟这个劳动力了。 像这种哪里需要往哪里搬的砖,还都能刚好合适,并且是自己从天上掉下来的砖头,是真的不好找了。 例如薛净悟,就没有岑侯爷合用。 “王爷是打算拉拢学子归入王府一脉?” “半个朝堂都要是本王的人了,再多一些,皇位上的那位就真的忍不了了。” “但本王担心沈士柳。” 君留山没有像以前一样会把这些事情和林眉说得清楚,都只是很随意地同她提上一两句。 林眉靠着自己在思考之后也能明白过来,只是总要慢上那么一两拍。 恩科不同于三年一度的科举,大部分的士子准备时间都不那么足够,所以参加恩科的多是临近京城的或者家中条件优越的,能在得知消息后赶往京城。 也有很多权贵子弟不会参加科举,而是靠萌荫进入官场,但遇上恩科他们也不介意下场一试,就算不成也至少不会有科举那么难看。 君留山确实没必要在恩科上费太多的心思。 但沈士柳回朝,正式的科举还有一年,这些年间他的势力一直被打压着,不可能不对这一批士子动心。 君后辛就算身边有清流一派,也可能争不过他,君留山必然要站出来。 “王爷是打算把侯爷推到人前了?” “是,本王有征战天下之心,但你也知道,现在给本王的期限只有两年。” 君留山在林眉的侧目中坦然挑了挑眉, “朝中可信任的人之中,能力没有能比肩微之的,若本王最后没能做到想做之事,微之就是留给皇帝的剑。” 林眉没有想到,君留山会这么的“深谋远虑”,想到两年之期她就想要叹气。 昨晚的纠结突然就没了什么必要,因为她已经可以预见这两年之内他们会有多忙了。 不说君留山那些说出来的、没说出来的算计,光是她自己和薛净悟,就要从千丝万缕的线索里,一点一点把碎片找出来,争取凑齐神器。 等到两年之后,才能知道她的纠结到底有没有意义。 林眉把心绪全部按捺了下去,快要走出林子时才发现君留山带着她绕了一点路,岑见和折思都已经回来了。 “王爷,昨晚下了大雪,雪积得更深,属下出去后不敢走远,但以现在的情况看,就算之后不再下雪,至少也要五天之后我们才能动身出去。” 折思递来两碗温水,和君留山说着情况。 “我们带的粮食足够吃上十天,附近虽然被雪压住了,但也有一些能吃的东西,不走车队只是人的话,要离开并不难。” 君留山脱下厚重的披风坐到火堆边点了点头,岑见也颔首。 “我带着暗卫离开没有问题,明日我就动身,应该能在天黑之前离开这片山脉。” “好。” 孟明突然探出头来,准确地盯住了岑见,他听到了他们刚才说的话,岑见说他要离开了。 莫上先生刚给他扎完针理顺血气,逼出了一口瘀血,现在他唇边还挂着血痕,眼睛一下就红了。 既是委屈得红了的,也是血丝弥漫上来变红的。 岑见苦笑着把手里刚烤上的干粮放下,走过去把孟明按回马车里坐好,轻声安抚着他。 “……只是先一步回京,等你回到京城就能见到我了。” 薛净悟跳过来坐下,拿了岑见丢在那的干粮,悄声和林眉感慨。 “带孩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林眉看了某个幸灾乐祸的,把人给戳开了。 君留山被姚远山叫走去谈论朝上的事情,这边就剩了他们两个人在烤火,林眉往昨晚薛净悟画地图的地方看了一眼,已经被抹平了。 “这边等你腿好之后我们再回来看,不论圣物是不是真的和碎片有关,也算是一条线索。” “你知道碎片一共有多少块吗?” 薛净悟摇了摇头,把饼子翻了个面,捏了一点孜然撒上去。 “没有人见过完整的神器,也没人真的找齐过碎片。” “要不是这些碎片确实很是神奇,能做常人所难望之事,不会有多少人相信那个传说,也不会相信真的有神仙。” 林眉看他的饼已经烤到了略焦,用刀在饼上两面各划了个十字,很自然地把饼抢了过来,对薛净悟瞪大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控诉的眼神视而不见。 “可它偏偏就是能做到,成了证明本该是妄想的那些东西最好的证据,而且还能被人拿在手里,为所欲为。” “但现在我只想知道碎片究竟有多少,我们又要找多久才能找齐。” 林眉沉着脸色微抿着唇,在把饼烤到她喜欢的焦度时拿了肉干往里面夹。 薛净悟可怜又弱小地找暗卫新拿了一个,自力更生勤勤恳恳地投喂着自己的肚子。 “我们手上加上现在放在孟明心口的那一片,已经有了四片了,这是没有人做到过的事。” 他看了一眼林眉的脸色,和被她咬了一口香气扑鼻的肉饼,有些心塞,郁卒的把腿往火边挪了挪,给自己一点温暖。 林眉抬脚把他要被火燎到的袍角踢开。 “但你若是急着要救摄政王,那我便不能说个准了。” “两年时间,我们现在只有两个碎片的线索,一个是焚仙门,他们肯定是有一片的,一个是老头子告诉我的那个很遥远的故事,那个没有在人前出现的神秘家族。” 他在林眉转过来的映着冰雪的微冷目光中笑了笑,悠然从她那边拿了块肉干过来。 “林眉,你不能问我,你得和老天爷赌,和阎王爷抢人。” “都不用你再往上面放赌注,你只要把他们手中的赌注赢过来就好,赢了便赚,输了其实你也不亏。” 若是两年之内没能集齐,君留山就得死,当君留山死了,那些被找到的碎片还在林眉的手中,她依旧可以继续去找碎片,说不定有一天真的能把神器拼凑出来。 应该说,不论怎么看,这场赌林眉都是稳赢的,有输的风险的人是被作为赌注压上去的君留山。 “稳赚不赔的局,你还不敢赌吗?” 薛净悟赶在林眉柳眉倒竖把他的肉干抢回去之前大大地咬了一口,挑了挑眉。 林眉把长眉放回原位,面无表情地伸手,在薛净悟咬下第二口之前,一掌拍在薛净悟的手腕麻筋上。 薛净悟手一抖,肉干还是狠心地离他远去了,残忍地掉在了地上,和他相望不相逢,情深而缘浅。 把人欺负到要哭不哭地呆住了,林眉的心情好上了一些,她悠悠然咬住了自己的饼,抬眼看向了那边长身玉立的君留山。 其实她旁边这个人没有说错,她在这场局里看着是稳赚不赔的,只要她在这一局结束之前守住自己的心。 但她更明白,这一局,由不得她来选择,庄家已然开了局,他们都已经被动地坐上了桌子,他们可以中途离场,随意变化自己手中的牌和立场,君留山不行。 他是明面上的,唯一放上了赌注,至死方休的人。 她咬着饼磨了磨牙,低嗤了一声。 连穿越和死而复生这种事她都做了,又怎么不敢再豪赌一场。 和天命赌,也和君留山赌。 君留山和姚远山说完了话,微微侧过了头,眉眼间的威严和深沉还没有散去,不经意对上她的目光时,眼中的冰层融化得比身边的积雪更快。 未到春来百花压枝时,却有暗香雪中藏,君若问,何处来,非是傲梅独凌寒,只是早春欲语休,雪还难掩,人醉此花间。 林眉也骤然一笑,薛净悟二话不说拿起他烤好的饼走了,就算马车里没那么暖和,至少他还能保住自己的饼子,和牙。 岑见刚把孟明安抚下来,又承诺了等他到京城带他去玩,掀起马车帘子打算去给他煮药,刚露了个头又缩了回去,笑眯眯地揉了揉疑惑地被他也堵了回来的孟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1章 血肉身 君留山和姚远山吩咐了最后两句话,大步过来坐到了林眉的身边。 “姚将军和王爷说了什么?” “谈了一些楚家旧部的事,和嘉禾的事。” 从怀里拿出装糖的袋子,君留山倒了一颗牛乳糖递给林眉,说起嘉禾郡主时语气淡然,但不免偷偷去观察林眉的脸色。 林眉从他手心拿起糖来,刚要送进嘴里时一愣,随即若无其事地将糖含住了。 “楚家旧部被朝廷闲置这么多年,王爷打算重新启用了吗?” “嘉禾之死是顾明珏所为,本王答应过他们要报仇,但都是武将,这样的大仇,他们也是更希望能自己亲自来报。” “这也算,本王给他们的一个交代。” 君留山往火里添了一把干柴,眉梢低压,不自觉望向了大漠的方向,他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有些空茫。 突然腾起的火焰和他的指尖擦过,林眉一把拉回他的手低眼看了看,苍白剔透的指尖红了一小块,那一下烫得不轻,大概是要起水泡了。 她皱起眉拿雪捂在君留山的指尖,叫暗卫去问问有没有药。 君留山有些失笑,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只是一时不慎,没有什么问题,不用这样。” 但暗卫就算离他们有段距离也在林眉说了之后跑得飞快,他没来得及叫住人。 和酒儿在帐篷里埋头研究孟明的血的莫上先生听完暗卫说的事之后,莫名其妙地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又眼不见心不烦地缩回了头,从里面丢了一瓶药给暗卫。 暗卫捧了药过来,林眉抓着他的手,擦干净了化在手上的雪水,把药粉抹在了那么一小块地方。 两个人的手都因为那一把雪变得冰凉,君留山想要让林眉烤一烤火,却被林眉眉头一拧按住了手,让他不许再乱动。 似乎他不是烫到一根手指头上很小一块肌肤,而是一条手臂都伤着了,需要像薛净悟那样严肃对待。 “王爷昨日才说了不想成仙长生,今日就忘了自己还是血肉之躯了?” 林眉不虞地看着君留山,看得君留山不自在地微微垂下了眼,避开了她直直对上来的视线。 “即便是血肉之躯,也不至于这么一点伤就如何了。” “这么一点伤?王爷,它不是不痛,它只是被你告诉了不许痛而已。” 君留山沉默了下来,林眉却没打算放过他,盯着他的神色称得上严肃了。 她放缓了一些自己的语气,但态度很是慎重和认真,握着君留山的五指缓缓收紧,让君留山不能忽略过去。 “王爷,你只是个凡人,你不能操控天下之事,战王的死、嘉禾郡主的死,你可以担起责任,但你不能让伤口一直留在那里。” “不想的时候就不疼,可以当做不存在,但想起来的时候又将它血淋淋地敞露出来,任由它疼。” 君留山的脸色沉了下去,被握住的那只手没有动,但空着的那只手捏成了拳,林眉置若罔闻地继续说。 “借着疼反复告诉自己那是你的过错,王爷,之前我们就曾经谈论过这个问题,但是看起来您并没有放在心上。” 林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出来的,但当君留山抬起头的时候,她就看懂了那一刻君留山在想什么。 她在某一瞬想要揪住君留山的衣襟把他拉起来,又想要按住他的心口给他的伤口抹上药,恶狠狠地告诉它不许再流血了。 归根究底还是君留山这个男人太过能折腾人,她也明知如此还不能潇洒地丢开手,明哲保身。 “并非如此。” 君留山低低叹了一声,打断了林眉的急切和突如其来的愤怒。 林眉是在乎他的,这让他高兴,但他不想看到这样的在乎法。 “本王是愧疚于他们,但我已经替他们报了一部分的仇,也会把剩下的仇一点点清算完。” “嘉禾的情谊本王无法回报,这一点本王从头到尾都很明白,其实我也没有一定要回报的必要。” 他条理清晰地向林眉剖解那些事,松开拳头的手盖上了林眉捏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将冰凉的略微颤抖的手带到了他的膝上放好。 “本王确实很难过,但本王是难过于生死之别,人死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之前我在临近死亡的时候,在浑噩之时还想过,能去下面和他们赔罪,后来清醒之后又想到,人死如灯灭,活人要担负很多事,但死人什么都没有了。” 君留山缓缓眨了一下眼睛,有什么东西坠着他的眼睫,让他抬眼的动作变得重如千钧的艰难。 “做得再多,不过是安慰活着的人罢了。但也仅此而已,也就是有一点难受罢了。” 岑见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一同出现的还有岑见没有血色的脸,他凑到一个离君留山很近的位置,眼睛一眨一眨的,灰色的发丝被照出了一点银色的光泽。 “表嫂可千万别信表哥,他惯会这么欺负人。” 林眉和岑见的看法是一样的,她把君留山压着她手的那只手拉开,又放开了君留山的手腕。 “王爷还是想好了再和我说,您既然喜欢我,又吝啬一句真话给我吗?” “后半生您都敢交到我的手上,您的命也是同我相连的,不说喜怒哀乐,现在至少一人伤则两人皆痛,都这样了,再说谎话又有什么意思?” 她掸袖站起了身来,转身直接离开回到帐篷里去了。 君留山默然注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帘子后,目光冰冷地回头看向岑见。 岑见笑意温雅地把孟明拉了回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孟明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明天岑见就要走,之后什么时候能在京城再见到就不一定了,他还想着今天都要缠着他的。 孟明钻到了薛净悟的马车里,暗卫以折思和折宁为首一个个跑得不见踪影,姚远山也见机地闷在自己的帐篷里不出现,酒儿想要看热闹也被莫上先生按住了。 偌大一个营地,居然有了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错觉。 若非现在还是大白天,配上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就不是只有两个人在了,而是只有两个人活着。 “我原先还当表哥开了窍,现在看来还是有那么一窍不通的。” 岑见撩起衣摆施施然坐下,正襟危坐地面对着君留山,笑得越发优雅。 君留山看他的目光也越发不善,要不是念在两人多年的情义,大概摄政王就能赏下一顿棍子了。 也怪这多年的情义让岑见太过了解他,在这一点上林眉还有得向岑见学。 岑见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木雕娃娃,塞进了君留山的手中。 “给表哥的赔罪。” 君留山眼角抽了抽,捏着那个娃娃像是下一秒就能丢进火里烧得渣都不剩,最终还是被他放进了荷包里。 他已经许久没有收到这样的东西了。 “本来是做来哄阿明那孩子的,表哥你可别让他知道,要不然小孩子又要闹脾气了。” “你哄人也就只会用这个了。” “总比表哥你什么都不会用的好,不是吗?” 君留山冷漠地板着脸,很想把荷包里的东西再拿出来丢掉。 岑见笑吟吟地又拿出了一个,随时准备着给他塞过去,完全不怕他丢。 “……你雕了多少个?” “最近闲着累了一袋子,够表哥你今天生完气,再剩几个给阿明了。” “表哥你也可以留两个来一会去哄哄表嫂。” 君留山扶住了额,无力摆了摆手,心头的气也被卸掉了,岑见乘势和他说起了刚才的事,完全不怕他又生气。 再生气,还能生个百八十回,一息一变吗?岑侯并不担心自己把表哥气昏过去。 “表哥,虽说现在你和表嫂只有身体上受到重大的刺激了才会有通感,但你们的联系是在不断加强的。” “刚才表嫂和你都没有自觉,但她应该是感受到了很模糊的一点你心底的情绪,还被你带动了,才会突然生气起来。” 君留山沉默地往帐篷那边看了一眼,不确定林眉能不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有些事情他不想借着岑见的口说出,但他也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和林眉说,特别是在这样的时候。 “不要宁愿惹你爱的人生气,也不肯将实话说出口,感情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岑见说了一句不太符合他风格的话,君留山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很是嫌弃的眼神,但岑见知道他是听进去了的。 这是小时候他和弟弟闹了矛盾时,他爹和他弟弟说的话,那次那个小家伙想要在他生辰给他一个惊喜,不小心打碎了他很是喜欢的一个笔洗和几张字画。 本来笔洗和字画他虽然喜欢,但怎么也不如弟弟重要,他也更担心当时还小的岑识有没有被伤着。 但岑识年纪小,居然死梗着不肯认错,也不肯说他钻进书房是要干什么去,岑见和他费尽了口舌也没让他低一下头,气得岑见头一次怒气上头打了弟弟一板子。 老岑侯和长公主赶来,就捡到了一个哇哇大哭的小儿子,和按着眉心青筋直跳的大儿子。 “表哥你做的事和著之小时候干的一模一样,但那个时候著之五岁都没到。” “虽然我也知道表哥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性子,但并非好事。” 君留山的脸色是真的不太好看了,岑见也是见好就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2章 难放下 林眉和君留山的性子都不是太能服软的人,林眉又被君留山的情绪影响了,他也是被迫出来给他们两个人打一打岔,免得真闹起来。 周围到底不是真的没有人在,岑见和君留山都没有把更多的东西说出来,一些东西还是留给君留山回去自己和林眉说的好。 岑见起身一礼,走得果断,留了君留山一个人坐在那里没有动。 林眉回去之后也捏着额角听见了岑见的话,反应了过来,但她不能很好地分清,那些情绪里有多少是属于君留山的,又有多少是属于她自己的。 君留山和姚远山究竟说了什么,让他的心绪能有这么大的起伏,以前在她感受不到的时候,他又有多少时候是这样表面波澜不惊。 林眉抱着手臂靠在帐篷上,两腿伸直交叠,扬起头看向上面,压下了心中那些还不能抹去的情绪。 外面的说话声停了下来,过了大概两盏茶的时间才有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向这边靠近,一个影子投在帘上,又在外面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 林眉最后没忍住,拿剑挑起了帘子一角,声音冷冷地和吹进来的寒风撞在了一起。 “王爷还打算在外面站多久?” 君留山打起帘子进来,高大的身影堵在那里,挡住了外面的寒冷。 他垂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林眉也不能看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这让她感觉很不好。 摄政王在气氛变得更加糟糕之前,踌躇半晌,拿出了一颗糖和一个小木雕娃娃,放在掌心递到了林眉的面前。 林眉低头看着这两样东西,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但又觉得自己这样似乎好哄了一点,她抿着唇把脸继续绷紧了,还维持着生气的眼神抬起看向君留山。 “王爷就打算给我这样的解释?” 君留山坐了下来,想了想,把糖给她了,不容置疑地从她开合的唇间推了进去,又把那个小木雕收了起来。 “这是哄人的方法,但不是和微之学来的。” 他一本正经地解释,两指捏着那个小木雕给林眉看。 “这才是他的方法。” “王爷是打算蒙混过关了?” 林眉含着今天得到的第二颗糖,用舌尖推着在嘴里转了一圈,也蓦然平静了下来。 君留山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真的有一点这样的想法,他和林眉对视了许久,最后在林眉的寸步不让之中败下阵来,妥协地叹了口气。 “适才,我只是因为不想让你跟着难过。” “可是我们两个今天都在莫名其妙地生气,要是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让我名正言顺地生气也好难过也罢,都好过这样。” 君留山也点了点头,他也发现了,与其让林眉没有缘由地和他闹矛盾,不如说开还有解决的途径。 气头之上,是真的不能谈话的。 “姚远山适才和本王说,他回朝之后,会劝说楚家旧部,不论是战王之事,还是嘉禾之事,都不是本王之过,是他们错怪了人。” “这话你也是和本王说过的,只是我自己确实一直放不下而已。” 君留山把玩着那个木雕,和林眉挨坐到了一起,在这里说话稍微小一点声就不会被外面的人听见,他也能稍微说得更多一些。 “之前我说的那一些……并非骗你,也确实是本王的真心话。” “只是相比起那一点的悲凉,本王更多的是,想起了他们死在我面前的样子,不止是战王和嘉禾,还有许许多多的人。” 姚远山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拉着他说了许多的话。 “旦为家国,赴死而已,这是楚帅曾经交给我们的,我们扛着楚字大旗,这就是撑起帅旗的长杆。” “帅旗虽降,长杆不折,王爷能全我等一生之志,末将谢过王爷。” 君留山没有感到欣慰和像少年时期一样的慷慨激昂,他只是看着姚远山,心中无法抑制地觉得哀伤。 他也觉得这样的“多愁善感”不像他自己,也不是摄政王该有的样子,所以他的面上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姚远山的肩。 面对林眉时,他也下意识地想要避开这一种他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绪,也不打算让林眉为他难过。 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一点点小小的不正常而已,烧到手也不是他故意的,他突然就走了神,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受伤”了。 林眉后面的那些反应才是真的吓了他一跳。 就像他自己说的,这真的只是连小伤都算不上的伤,连痛都没给面子痛一下的。 “死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不镌刻在死去的灵魂上,而深刻在活人的伤口中。” “从我母妃死的那一天我就明白,我记着他们,却不知道他们之中,又有几个人是死得值得的。” 君留山转过头来,对上了林眉一直等在那里的眼睛,他倾身过去,想要从她眼中更清楚地看见自己。 林眉也看着那双倦怠的眼,静静听着他说了下去。 “之后我要做的事,还会死更多的人,可能本王也认识和知晓的成千上万的人,也可能是在外面的任何一个人,或者只能有那么几个人在最后活下来。” “本王虽不悔,但本王不能说值不值得。” 君留山靠得越近越看不清里面的自己,他又退了回去,一手撑在了林眉身旁。 “我也有可能死吗?” 林眉微微蹙起眉头,半点不意外地看着他点了头。 “是,就算你离开,也可能没有办法真正脱身去。” “天下不宁烽火连绵,谁又能偏安一隅。身居高位之人的特权之一,就是一念之间,天下缟素。” 君留山似笑非笑地勾住了林眉的一片袖角,不再往下说了。 更多的东西太过沉重,也无法评判,是非对错连史书都不能下笔,留待后人来评可能永远没有一个结论。 但身在其位的人,不能不去想,哪怕行事果决而不见有悔,也会在夜深人静之时反复去琢磨。 将这些问题抛至一边的人,最后的行差踏错带来的后果太严重,也有太多人要为此陪葬。 沈士柳年轻之时没有当过忠臣贤臣吗?当过,在仁宗之时,他是朝中肱骨之臣,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他只是在一次踏偏了一步,就再也没能回到原来的道路上。 林眉心里被沉甸甸地压着,她抬手覆上君留山的心口,那里压着的东西比她的还要重上千万倍。 或许是因为大雪盖住了天地,抬眼望去皆是白茫,人陷在其中,难免有些无措。 “本王在这件事情上准备了许久,但毕竟在此之前,尚未有人直白地和本王说,愿为赴死。之前,本王看见的,都是自己的生死。” “不论过上多久,本王也不能习惯看见别人的死亡。” 他自己面对死亡时他能坦然迎接,但有人因他而死时,他总是不能无动于衷。 林眉不着痕迹地在君留山的手上摸了一下,又勾了他的颈子来额头抵在了一起,随即了然地看着君留山。 君留山低笑了一声,反压住林眉的后颈,又将头挨在了一起不让她离开。 “本王发热了?居然连微之都没有看出来。” “昨晚王爷是不是也没有休息好?” 林眉想起今天早上酒儿来时说过的话,她难受,君留山恐怕也在跟着她难受,只是他什么都不肯说而已。 “看来以后想要听王爷说句真话,还是要灌醉了才行。” “像这样折腾生病的事,还是少一点的好。” 君留山连身上都惫懒了起来,他两手撑在林眉身侧,将人圈在了怀中,半眯起了眼。 “本王不想喝药了,你陪本王躺一会。” “王爷莫要不顾身体,按理说吃了药后你不该这么容易生病的。” 这才是他们一开始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的原因,昨晚林眉被肩伤折腾了起来都没事,君留山更是不该的。 他自己倒不是很在意,或许是昨晚染了寒气,他的身体是好了,可也只是到了正常人的地步,现在还在调养之中。 林眉坚持要去请莫上先生和岑见过来,君留山拗不过她,只能被按到了两床被子之下,看着林眉出去,没一会就把人叫了过来。 莫上先生一边嘀咕着麻烦一边和岑见一人占了一只君留山的手腕,随即两人都表示没有大碍。 “只是最近一下受的温差大了,昨晚又没有休息好寒气入体,今天也一早就起来乱跑,加重了体内的寒意。” “加上之前长年的寒毒,虽然被清除了仍是对身体有些微不足道的影响,才会在今天发了热。” 岑见还用内力在君留山的经脉里游走了一圈探查了一下,颔首让林眉放心。 “神药属火,和寒毒相冲,之前神药性重,完全压制住了表哥体内陈年累积的寒意,现在是一个在平衡的过程。” “水火相济,受了外力刺激把这些催发出来,等到调和好之后表哥的身体才是真正没有大碍了。” 林眉松了一口气,岑见收回内力松开了手,笑了一笑。 “这里没有药草,只能先将就着以前的药吃,等出去之后还要劳烦莫上先生重新配药。” 莫上先生继续凝神把着脉,倒是君留山瞪了岑见一眼,岑见装作不见。 之后君留山被三个人联手限制了活动范围,不让他再离开帐篷,还多搬了一个炉子过来,地上又多铺了一层毯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3章 思往后 按照莫上先生的话来说就是,现在正是恢复的关键期,不能用药强行为他散热,这样不利于他之后的身体健康。 “王爷这两天就好好地呆在这里,什么时候退热了,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在这之前,不能见风,也不能再受寒了。” 林眉认真点了点头,一手压在君留山的肩上,君留山顾忌她肩头的伤不敢挣扎,整个被莫上先生手法专业地裹在被子里,感觉自己都要喘不过气了。 岑见在一旁乐不可支地看着君留山,又在君留山横眼过来时低眉敛眸地拱手。 “表哥保重,见明日需得赶路,先行退下休息去了。” 君留山想要把人叫回来,但岑见走得快,一掀布帘一低头就出去了,莫上先生和林眉念叨完了对他的那些教训不满后也收拾好药箱离开了。 剩下两人之后,君留山看了看憋着笑的林眉,懊恼在他眼中闪过,索性安心躺着了。 被点醒之后他在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状态,之前那些突如其来的心思也都被他平复了下去。 但是说出的话不可能还吞得回肚子里,那些话未必不是出自他的真心,只是平日里不会这么深陷在纠结之中,也不值得拿出来说什么。 林眉拿了个手炉来给他放进被子,让他抱在了怀里,自己盘腿而坐,手肘支在大腿上托着下巴,一个劲地盯着他看。 君留山撇开眼,不去和林眉对视。 林眉就盯着他的眼,拿目光灼烧着本就染了淡淡绯红的耳垂,直把那处烧得要滴出血来,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王爷既然如此不喜这个身份,不愿做这些事,不如真的同我去江湖逍遥多好?” “你……你明知此时本王绝不可离开,本王要么功成身退,要么死而后已,如何可半途丢手。” 林眉也只是同他玩笑,帮他降一降耳上的热度,没想着真的能就这么拐走一个摄政王。 虽然心中有那么一点点稍纵即逝的期望,和微不可察地遗憾。 提及正事,君留山果然肯转回眼来,他肃容看向了林眉。 “但有一点本王所言并无夸大,你在本王身边可能会死,离开了也不一定能真的脱身了去。” “此事是本王拖累于你,并且无法承诺保你安全。” 林眉不疾不徐地点着自己的下颌思考了一会,在君留山沉下的眸色里懒洋洋地勾起个笑来。 “我还以为,王爷会同我说,‘他人若想伤你,当先踩过本王的尸体,否则休想伤你分毫。’” “林眉,我可以这么和你说,也可以这么做,但摄政王不可以。” “君留山可为你赴死,摄政王不行。” 君留山这话听起来无情又冷漠,偏又情深和意重,林眉从来看得清楚,也正因此两人都裹足不前。 那场谈话最后无疾而终,两人之后均不再提起。 岑见在第二日带着两个暗卫离开,孟明恹恹地趴在林边的一块大石上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几天都不肯和人说话,只按时吃东西和被莫上先生拎去折腾,暗卫都为他的不哭不闹松了口气。 薛净悟和林眉站在帐篷外讨论回京之后的事时,看见那边一动不动摊着,被白雪半掩起来的人,和林眉提起了暗卫间的讨论。 “好歹都是十七八岁的孩子了,他们是把他当做了五六岁的孩子吗?” “孟明才只有十六,从四岁之后他就当不成孩子了。” 林眉也往那边投过去一眼,招了一个暗卫过来让他送件披风给孟明,把少年劝回马车帐篷里去。 “你看岑侯对他和对孩子有区别吗?暗卫自然有样学样了。” 孟明虽然不和人说话,但也还听话乖顺,被暗卫劝了两句就自己扒开了身上堆起的雪,暗卫把披风给他裹上,带着晃晃悠悠的少年往马车走。 林眉把心思从那边收了回来,拍掉落在身上的那些雪花,一直留意着帐篷里的动静。 “回京之后,你是回酒楼还是随我回王府住一段时间?” “我要先回酒楼安排一下那边的事情才行,但也要接两个人去帮帮忙,而且还有碎片要去取。” 薛净悟能够预见他接下来的那些麻烦,由衷地叹息了一声,以祭奠他逝去的那些逍遥日子。 想到会接踵而至的麻烦,和可能会有好些年,甚至下半辈子都不得安生,他就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骤停了,捂着心口哀哀而叹。 “先把你的伤养好,之后我们就去找公道阁。” 林眉不想理会他那些做作的不走心的表演,听见帐篷里人坐起的声音,冷漠地摆手把人赶走,掀开帘子又停下来把身上的雪弄干净,才低头进了帐篷。 薛净悟对于林眉这样的行为已经习惯了,心如死水地自觉退场了,就是谁都能从他的背影里看出他的萧瑟凄凉。 自从腿伤了不能自由地上蹿下跳,又被困在这里没有什么能娱乐的之后,薛净悟就越来越爱演戏,有事没事这么来上一下仿佛有益他的身心健康。 他自娱自乐得欢,周围人也习以为常了,按照他们侧王妃的话来说就是“戏精附体”——喜爱话本说书的精怪附了体了。 “荒郊野外,有什么都不奇怪。” 林眉在脱口而出评价了薛净悟一句后,很淡定地和茫然不解的众人解释。 “让他演就好,碍不了什么事。” 进了帐篷,君留山披着衣服一手拢着长发一手撩起一缕散发往后收去,雪地里他却被热出了一身薄汗来。 林眉走过去,跪坐在他的背后,自然而然地接手了束发的工作。 “我问了薛净悟,京城现在会停留的江湖人士不多,他们那个酒楼就是最大的一个来往点了。” “要想找公道阁,需去闽川郡,公道阁总阁在此,也是江湖人聚集最多的地界,好些大门大派和家族都能在这里找到,更方便收集消息。” 君留山也听人禀报过公道阁之事,至少在这个组织的管理下,江湖和朝廷大体上还是能够相安无事的,这么多年明面上也就出了一个焚仙门在搅弄风云,野心勃勃。 “公道阁虽统领江湖,但它在江湖之中多年来行事极为冷漠,非撼动江湖的大事皆是袖手旁观,只有被人求到门上才会出手。” “嗯?如此之处,为何能统领江湖?” 林眉前世之时听过诸如武林盟、武林盟主这样的存在,江湖大小事务都要统管,选人都是要么打擂台要么众人推举出来,但总的来说,就像个江湖上的老妈子,但也拥有极大的权利。 君留山微眯起眼回忆片刻,找到一些许久之前看过的零散记录。 “公道阁成立在前朝之时,屹立了二百余年,是为应对当时的乱局,由三大门派共同设立。” “王府之中应该留有一些记载,回去之后让暗卫去找出来。” 林眉拿着玉簪在他头上折腾了许久,也没能弄出一个像样的发髻来,给自己扎和给别人扎是不同的,摄政王的头发太过顺滑,她又不敢用力怕扯痛了他。 君留山一直耐心地任由她折腾,倒是她先放弃了。 “王爷还是自己来,你替我梳头的时候便是轻而易举,怎的我就弄不好你的头发了?” 一直心灵手巧的神偷头一次怀疑自己手拙,在自己的手和君留山两三下就挽好的发髻间来回看,皱眉不解。 君留山笑而不语,把外袍穿好了揣上一个手炉,看向了帘子。 “外面又下雪了?” “只是小雪,暗卫去看过,大概后日就能出去了。” 林眉也热出了汗来,她脱了厚重的棉袍,又去将布帘别起一角透气,让帐中被碳火熏出的闷热散去一些。 一些小雪片被风送了进来,君留山拢了拢衣襟,往里坐了一些。 “大雪封山常有几月之久,这边靠近大漠,并不如京城之地严寒,正月之时能有此雪,其他地方恐怕真的要遭雪灾了。” “也不知微之是否能追上使团,算起来他也已经走了有五日了。” 今年确实起了雪灾,朝中一开衙就每日都有不同程度的雪灾急奏送上来,君后辛的案头堆满了灾情折子和赈灾的折子。 为此,本来在二月就要开的恩科,在昨日就下了旨推迟到三月去。 “陛下,京中亦是连日大雪,昨日一些东西两城都有民屋被压塌,迟来京的赴考士子也没了住处。” “恩科推迟,这些士子该如何安置,还请陛下示下。” 京兆尹愁得不行,京中城郊现在千余学子,每日还爱会友摆宴,给城中的巡逻增添了不少的压力。 大雪之后一部分没了住处,加上受灾的百姓,和还滞留在京中的流民,每日光是登记安置就让京兆府加巡城卫上下忙得团团转了。 户部也是发愁,紧跟着站了出来,一个尚书加两个侍郎眼底下都是青黑一片。 “去岁瘟疫,赈灾本就耗了许多银子,又未到收税之时,如今国库不丰,赈灾一事颇有些吃力。” 吏部捧着折子也要叫苦。 “年前罢免了许多官员,一直填不上人来,各衙门堆积了许多事物没有处理,都在连轴转了。” “大雪封路,下放到各地的官员也是迟迟不能到任。” 礼部老尚书垂着眼似在打瞌睡,林珅过了年被从家里拎了出来,但在朝上没有说过一句话,礼部右侍郎左右看看,试探着想要伸脚,但刑部出来得比他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4章 朝堂威 去岁新上任的刑部尚书还正当壮年,额上皱纹就深如刀刻了,他是从吏部侍郎升调为刑部尚书,进入吏部之前又在大理寺和御史台都待过,为人古板严苛,也不知是怎么被君后辛调上来的。 “陛下,前御史大夫一案牵连甚广,臣近日偕同大理寺提审犯人,还发现京中士子有同犯臣来往,欲借士子之口散布流言的,想迫使陛下惩处摄政王殿下。” 君后辛蓦然抬眼,将手上吏部的折子一合丢给冯喜拿着,皱眉看了看刑部,又去找大理寺卿。 “士子之中,多少人参与?” 大理寺卿出列一边拿出早理好的折子,一边回禀。 “回陛下,此事非一家所为,有多人找到有关系牵连的士子,许以名利,直接接触过的便有几十,答应行事的有二十余人。” “臣命人提来其中五人,他等又找上过其他士子,只是因腊八之事而未能成事。” 君后辛打开折子,看着上面一个个列出的人名,挑了挑眉目中泛冷。 朝臣中不乏听闻此事陡然变色之人,大理寺卿心中叫苦,刑部尚书淡定自若地继续说了下去。 “且这些人还又供出一些当时未曾出头,但背后也一样接触过士子之人。” 君后辛把上面密密麻麻写出的名字都挨个看了过去,大理寺卿当着众大臣没说实话,上面列出来的何止二十余,还特意标出了暂时不宜惊动的一部分。 士子之间有关系网,同乡同试同窗同师,这些关系网会延伸到官场之上,而官场之上又有权势名利党派家族成为新的将他们连在一起的大网。 但这些人还没有进入官场,连会试都还没过,就想着要掺和这些事了吗? 君后辛捏着折子一下下敲打着自己的手心,眯起了眼挡住升起的杀意。 “朝廷选士,是为替天下做事,不是让他们来只会搬弄口舌的。” “御史大夫的教训是还不够吗?” 下面有想要说些什么的又闭上了嘴,近来皇帝风头正盛,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硬要和他不对付。 君后辛在上面看得清楚,“啪”的一声将折子甩在了脚下。 正好一股冷风从大开的殿门外吹了进来,吹得靠后站着的人一个哆嗦,缩了缩脖子。 “城中近来受了灾,朕也怜百姓和士子之苦,着京兆尹、巡城卫共同在京郊搭棚安置,带领百姓清理修补受损房屋。” “士子就近安排于京郊各佛寺道观处,让他们有个能安心读书的地方。” 京兆尹躬身领命。 “但是,这些搬弄口舌之徒,不配有士子之称。大理寺查清名单,凡是参与者,剥夺功名,不得再考。” “同犯官勾结者,依刺探军机、构陷摄政王、污蔑宗亲、结党之罪审定,按律论处。” “另在京中张榜,将他等所犯之罪清楚写出,以诫天下。”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齐齐拱手,宽大的官服袖子挡住了两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诧,和他们相对的视线。 君后辛等他们退回去后,漠然环顾满殿之臣。 “赈灾之事你们不给朕一个章程,还要朕来手把手地教你怎么做吗?” “且不说上一次朕就已然教过,若是事事都要朕亲力亲为,诸公站在这里是为了替朕消耗碳火的吗?” 户部和吏部都连忙告罪,礼部又再次把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朕开恩科,选天下士子入朝,是为让他们替天下办事,且过了殿试者,也算是天子门生。” “士子亦是百姓,是朕之子民,朕之门生,朕之子民、天下之臣,就是这般受人任意驱使,满心蝇营狗苟,倒是让朕开了眼界了。” 他不客气地抬手点了两个人,正是站在文臣之首的沈士柳和罗有恒两个人。 “丞相、太傅,你们二位身为天下士子的表率,也是朝中文臣之首,皆是三朝老臣,如今这般,朕是否该问责于你们?” “诸位若是真的想不明白,朕也不介意这朝堂上再清净一些。” “臣等知罪!请陛下息怒!” 文臣齐刷刷跪了下去,君后辛冷哼一声,甩袖起身踏下玉阶,直接丢下朝臣离开了,文臣们跪在那里不敢贸然起身。 武将们置身事外地看着戏,三三两两站在一起围观,只觉得最近真是让他们一扫多年的憋屈了。 君留山虽然对文臣武将一视同仁,同属王府门下的众人也确实关系不错,但在朝上站着的,文臣之列并不像武将那边能受君留山一手掌控。 武将多以战功来论,朝堂上打嘴仗不是他们所长,就算不是君留山一脉的武将也不会在朝堂上多出头。 而文臣自己内部斗了还不够,还总爱来揪他们参,参了不够,还要当场利齿能牙地把人数落个遍,文文雅雅地骂个狗血淋头,展足了风骨气节才心满意足地甩袖回列。 其中便以御史台为最,下了朝还要耻与莽夫为伍地傲然仰首大步离去。 尽管有时候,只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也能连着这样干上三天,而当时君后辛乐于见君留山的人被找麻烦,从来不管,还要纵着他们。 君留山倒是多次呵斥御史,只是言官不因言获罪,没有其他错处他也不能随意处罚。 这也是为什么君留山一党的文臣在朝中,和其他文臣有时候连面子上的关系都懒得维护的原因之一。 他们和武将走得近,在文臣看来就是失了文人气节,甘于同莽夫一同堕落。 又是君留山的心腹,其他不论是哪一边的人,看他们都是赤裸裸的看追名逐利的小人的眼神。 是以君留山手下并无老臣,都是提拔的年轻一辈。 但他们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们还有对这些年轻一辈的畏惧,畏惧他们很快就能抢走自己的一切。 “也就是今天陈书生他们不在,在了必能在这时候说出朵花来。” 有君留山一派的武将摸着下巴很是遗憾,两年多没能听见陈书生他们怼人,几个月前老文他们也走了,剩下的那些个都随波逐流地跟着跪,都没谁能站出来。 “说起来,向亭居然也没说话。” 周浩坤身旁一个武将转了转脑袋,在人群里找到了格外清瘦的那个身影,正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打得正大光明,难为他还能跟上众人的脚步没有掉队。 武将三十出头的比比皆是,二十多的混在里面也像是三十多的,而文臣之间一群四十打底的“老臣”里,站在前面又年轻的向亭就格外显眼了。 前翰林院学士,现御史大夫,年方二十二。 这位过完年才丁忧期满回朝,直接被君后辛按到了御史大夫的位置上。 向亭跪着往下一栽,撞翻了前面跪着的吏部尚书,也把他撞醒了。 他抬起头向上一看,皇帝已经不在了,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爬起来,揉了揉在冰凉的地板上面磕了一下的膝盖,一边说着“劳烦让让”一边从跪着的人堆里挤了出来。 眼看他就要往外走了,周浩坤无奈把人叫住了。 “向御史,陛下还没让下朝。” “可是陛下不都走了吗?他们跪他们的,本官要紧随陛下的脚步,回去用膳了。” 他又抬袖掩唇打了个哈欠,睡意朦胧地一拱手作揖向周浩坤他们告辞,周浩坤还礼,人就真的走了,到了大门口也没有人来拦着他。 武将们互相看了看,殿里碳火烧得差不多了,温度越来越低,继续留下去也不会有人来添碳,与其在这里陪着那帮人受冻,不如快点回去,坐在暖和的屋子里吃饭喝酒多好。 周浩坤也沉思片刻一点头,当先领着人走了。 冯喜等了半个时辰之后才袖手出现在大殿门口,很是惊奇地看着还跪了半个殿的人。 “哟,各位大人这是在做什么,都下了朝了,还请快些回去用膳才是。” “这个时节,又是大雪成灾,朝中又人手不足,诸位当保重身体,莫要病倒了,怎么能就这么在这里吹风呢。” 文臣们低着头磨了磨牙,有人无声地唾骂了一声阉人无耻,一个个抖着腿从地上爬了起来,扬起脸来还要说声“多谢公公关心”。 君留山的人早就一个接着一个跑了,沈士柳和罗有恒两派的人互相看不顺眼极了,皮笑肉不笑地对视一眼,心底不知道骂了多少声了。 沈士柳被吏部尚书架着,罗有恒被大理寺卿扶了一把,两人都冷着脸,靠人撑着慢腾腾地往外走。 朝议的地方离宫门还有段距离,他们走了快三刻的时间才一大群一起走了出去,没有内侍宫人来扶他们,都是你撑着我我扶着你地咬着牙才没腿一软倒下去。 年轻一些的还好,有些是真的上了年纪了,三四个人几乎就是抬着他们走的。 宫门外等着自家老爷的下仆们看见这群人都是瘸着腿出来的,吓得忙不迭去人群里扒拉自家的老爷。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闭嘴,还不扶我上车,另外快让人去请个大夫回府。” 乱哄哄地闹了好一阵才终于所有人都坐上了马车轿子,挤挤攘攘地陆续从宫门前离开了。 有守在旁边的小黄门快步回去,把这事禀报给冯喜,说的时候都忍不住笑意。 冯喜又轻手轻脚入了殿中,君后辛拿着个小拨浪鼓在刚喝了羊乳,精神正好的冬奴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5章 向御史 小家伙的手还抬不太起来,这也出生一个月了,从看着还没个巴掌大的像个小耗子一样的早产儿,变得白白胖胖,一双眼睛水灵灵的,跟着鼓坠滴溜溜地转。 君后辛把拨浪鼓放低,逗着他来咬,又在马上就要咬到的时候往上一提,乐此不疲地重复着这个活动。 “人都回去了?” “回陛下,都被接回去了,闹腾了好一阵。” “向轩音呢?” 冯喜一愣,小心用余光看着君后辛,试探着问了一句。 “陛下问的是向御史?” 满朝数起来,姓向的有三个人,但今天能引来关注的,只有最先离开的向亭了。 君后辛眉头微皱看了他一眼,又想起来他以前是没有见过向亭的,这一点上那些宫中老人就要比这些新提拔上来的人好多了,说的谁他们都能极快反应过来,心里还把人的生平记得清楚。 冯喜躬身陪着笑,连忙回禀。 “向御史离开宫中之后径直回了向宅,没去其他地方。” “行了,朕知道了。” 君后辛把拨浪鼓放到襁褓上,冬奴两只小手立刻扒住了那有他大半个身子长的东西,林善眼疾手快地在大皇子把嘴啃上去之前拿了起来。 冯喜上前替君后辛擦了手,陪着君后辛去了前面看奏章。 林善和老太医两个在寝宫里守着冬奴,没一会就把人哄得张开小嘴吐了个泡泡,咂巴着睡了过去。 冬奴是个很好带的孩子,除了生来有些体弱又被一番折腾,现在要好好养上两年以外,很少哭闹和在半夜醒过来,也很少发脾气。 也可能是没有人会委屈到他,君后辛安排的人足够将他照顾得很好,一天到晚都有人陪着他。 但每日留在他身边时间最多的还是林善和老太医两个人,这是君后辛的意思。 林善对于被从君后辛身边调走这一点,似乎没有一点意见,冯喜也越发喜欢这个会做事又听话的小徒弟。 老太医对于林善这样年纪小的能当他曾孙的孩子也有天然的喜爱。 林善一边轻轻握着冬奴的一只小手不让他不自觉地含进嘴里,一边理好了襁褓缓缓拍哄着让他能睡得更为安心。 老太医站起来活动了一会,见皇长子睡得沉了,坐过去叫了林善喝些茶。 一人一盏热茶,在这殿中还有些喝不住,老太医喝了微微冒了些汗出来,他一边用手帕攒着汗,一边闲聊似的提起了一个人。 “林长随见过向御史吗?” “并未,听师父说是这两日刚提上来的,之前丁忧了三年,连师父之前都是没见过的。” 林善有些奇怪,老太医突然说起这一位做什么,陛下刚才是随口提了一句,但他们也不该因此在背后妄议,特别是这里还是皇帝的寝宫。 在宫中,这里是最危险又最安全的地方,眼睛和耳朵无处不在,唯独嘴只有一张。 “太医可是累了?您去休息一会,这里让我来守着就好。” “不用担心,只是想提醒林长随一句而已。” 老太医收起手帕,把茶盏添上新水,捧在手里和蔼地笑了笑。 林善眉头微微一皱,拍着皇长子的手也一顿,随即低下了头看着小小的孩子,听着老太医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林长随是常在御前行走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遇上这位御史大夫。” “长随需要记得一点,岑家的两位,和向家的这一位,都是难得留下的世家子弟,任何时候都要以礼相待才行。” 世家和勋贵一样,在仁宗和先帝两朝被打压了下去,只有硕果仅存的几家,而岑家是世家和勋贵、宗室中共同的特例。 守在寝殿的暗卫隐晦地打量着殿中的老太医,和不知听没听进这番话的林善,在之后,这句话会被转述给君后辛。 老太医多年郁郁不得志,但也是的的确确的四朝之臣,亲眼见证过许多被遗忘在史书中的事。 不论是暗卫还是之后得到转述的君后辛,和其他听见这句话的人,都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个问题。 他点到为止,不再说话,林善低着头手上动作不停,心念急转。 在从行宫来宫里之前,他的义父有好好地给他说过朝中的关系,几乎让他将整个京城的朝官和高门都背了下来。 还有三代以内的宗室,还遗留的已经落魄的勋贵,和他们之中复杂的关系网络。 他能不假思索地说出任何一家的情况,但他没办法将这些和人对应起来。 当时他也曾心惊,他的义父在行宫之中从不离开,也极少有外人能够进入行宫,这些消息都是从哪里来的。 林老太监拿着竹鞭守着他背,背错了就有一鞭子落在手心或者背上,等他终于背完的那一天,林老太监也告诉了他答案。 “要想在皇帝身边待住了,就要时时刻刻把能放到脑子里的东西放进去。” “当初我从宫里离开时挑中你来服侍,就是看你是个机灵的小子,是能做事的。” 枯瘦的手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林老太监眯着清明的眼,在他头上拍了一下。 “这些不过是教给你的基本而已,要想能做事,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学成了,以后才能有好日子过。” 他被送到宫中,就是为了一口饭吃,为了给家里换口饭吃。 年纪还小的他只知道自己将一生都在宫中度过,还没想过要有什么好日子。 对于被困在一个抬头只能看见四方形天空的地方,从生到死都不能离开的人,什么样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但他还是很努力地学习林老太监教给他的一切,因为后来林老太监告诉他,学不好的人是活不下去的,会在宫里被啃掉骨头的。 林善暗暗叹了一口气,把皇长子睡偏的小脑袋摆正过来。 他当然是知道岑家和向家的,连上贺家、徐家、狄家,是从许多个朝代以前,就存在并且侥幸在清扫中延续下来的家族。 岑家身份不同,又人员稀少,成了现在结局最好的一个家族。 向家向来善于明哲保身,也好歹保全了家人。 因着向家在仁宗朝时期就已然退避出了京,向亭在京中的居所只是东城一处小院,年后回来打扫了干净,时隔三年又迎来了住户。 向亭现在就在家里如他所说用着膳,吃完了人也清醒了,让人将东西撤了下去,他漱口洗手,转去了布置好的小亭下,踢了木屐收起腿来坐着赏云。 天上的云拥在一处难以动弹,灰黑的颜色像是谁家被雨冲刷落了白灰的墙壁,看得刚清醒一些的人又昏昏欲睡了起来。 向家的老奴走进了亭子,惊醒了向亭,垂首端着木盘的下仆跪到了他的身侧。 “公子,刚接到的消息,岑家侯爷已经去和使团汇合了,想来能一起回京来。” “恩科推迟,刚好够他们赶回来的,这场雪灾也是凑了巧了。” 向亭由着下仆卷起裤腿替他在膝盖上抹药,在大殿上跪了那么一下,他的膝盖就有了青紫,落在莹润的皮肤上看着颇为吓人。 他自己看着也皱起了眉头来,下仆更是小心了再小心,生怕用上丁点力气就把自家公子的膝盖又按伤了。 今天回来因为膝盖疼,他连饭都比平时少用了半碗。 向公子向九郎,人早及了弱冠,脸还留在十五六的年龄,白净得一团稚气。 偏生人也生得“娇小”,惯有留楚之地的温润,世家公子要挺拔如竹,他就是被剥了壳还没长成竹子的白白嫩嫩的玉笋。 “您初入京那年,也是下了这么一场大雪。” “岑家世子来邀您玩,结果雪太厚,您在雪地里摔了一骨碌,气得三天没踏出房门。” 笑眯眯的老奴抄着手,看着他们那边少见的雪,想起了当年团子一样在雪里翻滚的向亭。 “哭起来还把岑家小郎给吓了一跳。” 流着鼻涕也要跟在哥哥后面出门玩的岑识没见过有人哭起来能这么大阵仗,吓得他也在雪地里摔了一个屁股墩。 向亭慵懒地横了一眼过去,扬起下巴用满是威胁的眼神看着他家的老奴。 但从小看着自家九郎长大的向家老奴才不怕,只是顾及九郎已经长大了,又好面子,笑着闭上了嘴。 向亭又扭回了头,头上灰色的云层也被金光像切纸一样切开了几条缝隙来,威慑住了张牙舞爪的寒风。 膝盖上药抹好了又将鞋袜穿回,再给绑上一层的护膝,他下地走了两步试了试,抱着手炉让人备车。 “给刑部递帖子去,本官要上门拜访。” 刑部尚书陆柮的府门自从腊八以来少有被人敲响之时,今日接了帖连他自己都是称奇。 “请向御史去花厅稍待。” 陆柮合上看到一半的陈年档案压在了手边散乱的案卷最底下,起身一丝不苟地将袖角衣襟整理平整,走到了书房门口他像是又想起什么,回案边拿起几张被写满了的纸放进袖中。 再出门时向垂手侯在门边的随侍吩咐了一句。 “给御史上茶之外,再用蜂蜜煮了牛乳送去。” “是。” 花厅在冬日被厚布帘围着,隔绝了外面吹来的寒风,挡不住从地上升起的冰冷之意,哪怕隔着靴底仍旧直直往人骨头里钻。 陆家冬日从不燃碳,向亭裹着自带的兔裘,手捂里装着两个小巧的手炉,棉袍里面还加了一层绒毛挂里,坐在空荡荡的花厅里还是冷得吸鼻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6章 斥莽撞 花厅倒也不是什么都无,陆柮再怎么也不可能做出这么失礼的事来。 只是除了座椅高几,和两个博物架,只有一幅中规中矩的山水画是不同的色彩,再找不出一点能柔和灰砖乌柱满目冷硬的东西。 连那副青山绿水的画,都平白多了山雨欲来的黯淡。 说这里是陆家的花厅,却比审案的公堂还要不近人情了些,高梁飞檐都像是居高临下,投来的也是能让人遍体生寒的冷冷一瞥。 陆柮进来的时候向亭大大地打了个喷嚏,抬袖掩着面羞愤欲死。 把家中布置成了这样,早已习惯的陆柮愣了一下,跨进去的半只脚又收了回来,避开几步背过身去,眉心山峰高耸,眉头下压,负着手看了眼守在门外廊下的仆从。 仆从躬身行了一礼,不等他开口就领会了意思,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向亭在被冻生病之前,得到了陆尚书良心发现让人送来的火盆,和刚刚煮好的蜂蜜牛乳,还有一盘热乎的点心。 朝廷每年都会给各六品以上的朝臣府上送碳火,陆家只是不用,但也好找,而蜂蜜、牛乳、点心这些就是现出门去找来的了。 这还是陆府头一次有这种阵仗。 在向亭把手伸向蜂蜜牛乳之前一碗辛辣刺鼻的姜汤先放到了他的手上,向九郎照旧喜滋滋地喝了下去。 “怠慢了御史,陆某向御史赔罪。” “尚书客气,是区区来得冒昧,打搅了大人清净。” 过了十五开衙,但也要到正月之后才会正常点卯办公,现在大家都是在自己家中呆着,辛勤如陆柮自然是要把公务搬回家来做的。 向亭刚刚上任,前任又是个犯官,还在趁着这几日交接公务,梳理御史台之事。 他站起来,两人客客气气地行了礼,又分别落了座。 陆柮手掌压过腿上将衣摆抚平,向亭端起了蜂蜜牛乳执勺慢慢喝着,他也不急,拢袖端在小腹前,等着向亭喝完,又喝茶清了口,才开始了谈话。 “御史前来是为前任御史之事?” “区区回京尚不到十日,蓦然被陛下委以重任,心中难免七上八下的。” 向亭也学他的样子两脚四平八稳地分踩在地上,想在雍容矜持和天生带的稚嫩中找出份威严来。 “如今人在尚书手中,一些事区区去问,还没有尚书能问得清楚,是以只好前来打搅尚书了。” 陆柮从袖中抽出纸来放到案上,一指压在了上面,朝向亭的方向推过去半寸,指尖在上面点了点。 向亭能看见上面写满的小字,也能看见修长的指节抬起落下的动作,和陆柮冷淡抬起的眼。 “御史想要知道的,陆某都已写好。” 东西就被压在他的指下,说了这一句陆柮便不再多言,也没有将东西交出的意思,显然是没有这么简单就交出来的道理。 至于他怎么知道向亭会来讨要这些东西,又想要得到什么,便不为人知了。 向亭色白,绯红蔓延时便分外显眼,浅浅两抹红霞比胭脂还要添色。 陆柮抬手让在厅中伺候的仆从都退下,厅中只留了他们两人时,向亭扛不住压力,深深地低下头去,两只脚也蹭着地并在了一起。 难言的沉默在两人之中凝出一地的冰霜,更多的是陆柮一身的寒意向着向亭压了过去,两人耳边似乎能听见冰晶结成时的“咔嚓”声接连响起。 向亭往座椅一侧瑟缩了一下,陆柮见之威势更重,脸色也更冷若冰霜。 他感觉自己就是被提到公堂之上受审的犯人,被压在冰天雪地中跪着,上面惊堂木一拍就能把他吓得都上三抖, 而且最可恶的是,上面的人不审他,就要让他自己开口认罪,认得不满意了就是一顿杀威棒,要是始终不能让他满意,还有十大酷刑轮着来。 这简直就是要屈打成招啊! 向亭眼一闭心一横,摔了碗在高几上霍然起身,自以为气势如虹实则声如蚊呐地大喊了一句。 “我错了!” 陆柮屈指在漆黑的木面上敲了一下,如同判官敲下了惊堂木,向亭熟练地抱头蹲下在原地缩成了一团。 看得刑部尚书都要感慨一句,这认罪的姿势和态度可比那些犯官要标准得多了。 “错在哪了?” 正式进入了审案程序,堂下犯人心知再无逃脱之路,破罐破摔地在棍棒加身之前,垂着脑袋将自己的罪行全部交代了出来。 “不该偷瞒着王爷和家里跑回京城来,不该一声不吭就接下御史大夫之职,不该怕挨训和阿兄你赌气……” “陆某还以为御史大人要就此和陆某割袍断义了。” 向亭说一句陆柮脸黑上一分,偏生向亭没少惹事,一交代就掰着指头半天说不完。 陆柮的怒气被他念得从些微变作高涨,又在海浪肆虐之后退了潮,留下孤零零在沙滩上支离破碎的岩石。 向亭还在很认真地数着,从那些大事数到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十根手指头已经轮过了两遍。 “你是来认错的还是来气我的?” 陆柮猛然一拍椅子扶手,向亭一个哆嗦坐到了地上,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又被上面的“判官大人”瞪了一下,他脸色比身上的袍子还要阴森。 “坐回去!” 向亭抖着腿爬起来,坐回了他的椅子上,努力端庄地坐好。 “老师给我送信来的时候,让我将你绑回去,还送来了你们向家的家规,让你抄上三百遍。” “抄什么抄,我倒着都能背出来了。” 向亭条件反射,不满地哼了一声,又在陆柮严厉的眼神中把脖子自己按了下去。 “你们都能在朝中做事,微之也要回来了,就我一个人被关在家中不能出来……” “族中避祸而远朝堂,我和族中断绝关系还不成吗,真出了事又牵连不到他们身上去。” 提起这事陆柮刚熄的火又腾地一下冲上了头,他深吸几口气闭了闭眼,喝了一口茶想要降降火气,但上的是热茶,一口下去他心中更是恼怒异常。 捏着杯子的手青筋都鼓了出来,袖口滑下手腕,腕骨上一层皮绷得苍白。 向亭最怕他这幅样子,虽然他俩都是货真价实的文人,但文人和文人之间也是有区别的,比如一个陆柮,能打三个向亭。 他刚挺起的背又弯了回去,但这一次说什么也死犟着不肯开口认错。 其实他不过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何错之有? 陆柮睁眼就看见那张写满了“不认错,不觉得错了”的脸,胆大包天地想要和他比谁板起来更凶了。 尚书大人忍了又忍,脸色诡异地恢复了冰冷的平和,他抬手把杯子砸得粉碎,茶水中混着几丝殷红的血,在桌上散开,顺着桌沿滴落。 向亭眼睛吓红了,胆子也吓破了,拎着自己漏着气的胆子把脊骨一节节拼直了回去,红着眼抿着唇一言不发,今天说什么都要死杠到底。 “向家养了你这么久,你就是这么回报他们的,向九郎,你对得起祖宗高堂吗?。” 陆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声音冷淡。 “世家名士,高门望族,为什么一朝覆灭,不就是因为这些人都忘了祖宗之训,光享祖宗之福了吗。” “家规我倒着都能背,第一训就是‘凡称名者,当执天下之剑,守天下之危,护天下之民,不负此身’,不是抱着世家那个名号自命清高贪生怕死!” 向亭一把扯下身上的兔裘丢在地上,又去拽自己身上的衣带佩饰,头上的玉簪头冠。 没了束具,头发变作了一个乱糟糟的高马尾从颊边颈间垂下,他低着头手都在抖,越抖解得越慢,干脆就随意撕扯了起来。 “你们都能做得的事,为什么我就因为出身向家而做不得了!”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那副样子!向家、向家,贪名图利的叫什么名士,失了气节的称什么世家!” “向亭!你够了!” 陆柮一掌拍在碎瓷里,抬起手时鲜血淋漓,他抖着手指着向亭,半天说不出话来,血从指缝间滴到地上,青年的泪珠子也在地上浸出个深色的团来。 还在和腰带纠缠的手停在那里,向亭吸了吸鼻子,颤巍巍说了最后一句。 “师兄、阿兄,我腿疼。” 陆柮一下哑了火,扶着额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向亭蹲了下去,抱着膝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功力这么多年半点没有退步。 手迟来的也疼起来的陆尚书起身走过去,从地上捡起兔裘丢在他身上,烦躁地扬声叫人。 “来人,去拿药过来,把里面收拾干净!” 早就被里面吵架吵得噤若寒蝉的仆从从外面探出脑袋,一个转身小跑去拿东西,两个人进来把向亭扶到椅子上坐下。 看看自家大人的手和脸色判断了一下局势,一个去打水,一个麻利地收拾好了桌上的碎瓷,还把向亭这边的瓷盏也带着走了。 陆柮给向亭写的那几张纸被水泡了,字迹晕开了一团,也不能要了。 在向亭时不时的抽泣之中,几个仆从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他们之间的残局,又低着头退了出去,把门给他们阖上。 陆柮手掌被白条缠了起来,活动有些不便,但看着向亭那头乱糟糟的头发又心头冒火,眼不见为净地甩袖转身,发现没有茶能喝了。 他被气笑了,咬牙切齿地坐了下来。 “我就该在你进京的第一天,就把你打断腿丢上马车送回向家。” “你自己也没比我听话到哪里去。” 向亭嘀咕着,又吸了一下鼻子,看着他的师兄小心赔着笑。 向家自退避朝堂之后,在留楚之地的合阳郡首庆城广开族学,能过教学先生眼的孩子就能被收进学中同向家子弟一同教导。 而陆柮是向亭的父亲,向家家主的入室弟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7章 问真心 当年的事说来还有些复杂,陆家境地和孟家还颇为相似,到他们这一辈,陆柮嫡兄病死,身后无所出,先帝以无嫡为由剥了他家的爵位,当时陆家也是就剩了陆柮一个人。 他拿了岑家的举荐信,自己一个人不远千里去了向家,又在重重考验之后才得以拜入向家门下。 那个时候向亭都还没有出生,可以说确实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当年老岑侯仙逝,你说感念当年在京中之时老岑侯的照拂,和送你到向家的恩情,请了假来京城奔丧,然后就一去不复返了。” “你还好意思说?谁跟着我偷跑来了京城,还参加了当年的会试和殿试。” 陆柮只觉得胸中憋了一口气,要吐出来的话可能就是口血了。 “那年你才十一!” 向亭是先帝在世时最后一次科举的探花,虽然有当时先帝看他年幼而慧,想要有个好彩头的意思在,但也确实是百年难得的奇闻了。 陆柮知道这个最小的师弟在七八岁就考过了童生和乡试,但没想到他能这么大胆,而且也还真被他做到了。 虽然当时因为年纪太小,人矮得丢进人堆就找不到,先帝按例给了他翰林院的官职,也没有让他真的入朝,而是丢去陪君后辛读书,但他确实给自己挣了个金榜题名。 向家已经有三代不许科举了,弄个功名没有什么,但不得入朝这是当年向家离京时定的规矩。 陆柮不是向家人,只是弟子都因为入朝一事差点被逐出师门,何况向亭是家主的亲子。 只是向家也没胆子来京城捉人,还要对先帝下的赞赏旨意感恩戴德。 后来先帝驾崩,君留山封王,新帝登基,陆柮跟着岑见投了君留山,一步一步从小官往上走,向亭则在十五之后平步青云。 “陛下念着你有侍讲和伴读之实对你另眼相待,侯爷是你世交,王爷也看在岑家的面子上将你一再提拔。” “但是向轩音,你自己究竟怎么想的?” 陆柮急的是现在朝中局势复杂,向亭看着风光,实则毫无根基,还很容易成为沈士柳一脉的针对对象。 他不想让向亭最后稀里糊涂丢了性命,向亭确实聪慧,但聪慧不代表有心机,也不代表城府深到能一脚踏进这个乱局里来。 向亭和岑见是不同的。 陆柮自己的儿子都没有让他这么头疼过。 “你还弃了婚约,又留书要和向家断绝关系,你是真想死在京城吗?” “不是师母一力劝阻了老师,老师就真的要开祠堂把你名字从族谱上划掉了。” 向亭绞着衣袖,咬着牙还是要坚持说下去。 “我留书不是赌气,我知道现在朝中乱,家中的人都被仁宗吓成了缩头乌龟,我不如断了关系让他们放心。” “反正世家这个名头现在也是个拖累,放弃世家我还能投进王爷的门下,王爷也不用担心我背后家族有一天惹出事端。” 他也不是真的傻孩子,都二十二岁的人了,长得小不是真的小,就为了赌气和家里断绝关系这种事不是他现在能做出来的,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连这一次他带来京城的人都是他自己的人,一切用度也是他在这些年间自己通过各种方式赚的。 “十一岁后我有了俸禄,就极少用家中的钱财了,三年前祖父病亡,我回家守孝三年,这中间也还给了家族不少的东西。” “我十五加冠,本就可从家中分出自立,如今得为御史大夫,迁了户籍来京并非难事。” 向亭抬起头来直视着陆柮,眼睛哭得红了,看着就委屈得紧,但语气已经是极度的冷静了。 “我是有很多事还不清楚,但也有很多事我已经想好了。” 陆柮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做官,不惜丢掉自己的一切,割舍自己的亲人。 他当年想要为官,是因为陆家只剩他一个人了,他孑然一身,想将陆家丢了的东西再争回来。 投入君留山门下是因为君留山会是个明主,也是因为老岑侯结下的善缘。 后来有了妻儿牵挂,他在朝中越发行事低调,这些年来也从不冒进。 向亭又是为了什么? “轩音,你想要得到什么,是非要不可的?” “微之说他入朝是为了全道,那我入朝就是为了我一生所学。” “我不慕圣人,不慕先贤,学的是天下之治,万民之化,若不能躬行而践之,学来何用。” 向亭拿袖子在面上胡乱擦过,在陆柮的瞪视下越说越小声,话音未落就见陆柮抚着心口咳嗽不止,显见是被他气得狠了。 他丧气地垂下了头,谁都觉得他在胡言乱语,都认定了他就是在任性妄为、不自量力,就算他说得再诚恳,他们也会拿小孩子不要任性的眼神看着他。 陆柮咳完靠坐在椅子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罢了,此事我也管不了了,如今木已成舟,我也没有那个能力让陛下再将你贬官赶走。” “待得王爷和侯爷回来,且看他们怎么说。” 向亭闷闷点了点头,被陆柮留在陆府住了一宿,那些想要给他的东西也重新写了一份给他。 所以其实要说君后辛很是平庸,也不尽然,只是相对于他坐的位置,和相较于在他身边的人而言,他实在是不出彩的。 放在平常人家,说不定还能有个状元之才,但身为皇子,就成了不堪大用。 向亭的事被陆柮写了信递到淳荣王府,暗卫又将信分别给君留山和岑见送去了一份。 岑见接到信时已经同使团汇合了,将信传阅一遍,大家都是哭笑不得。 “向轩音倒是有趣,陆尚书怕是头疼得紧了。” “陆柮两年不见都成了尚书了,向公子守孝三年也成了御史大夫,我们回去可是也要加上一把劲才行。” 陈显悉把信从他们手中抽出来,低头又仔细看了一遍,也带着笑意摇了摇头。 “我们入朝各有缘由,凭什么就要笑话人家的,向公子有此心,也是好事。” “朝堂之上,站着的谁不是汲汲营营多年苦熬才到了这个位置,就算是我们,一路也不尽是坦途,路上忘了初心的人我们见得还少吗?” 岑见也笑着眯起了眼,点着扶手轻咳一声。 “陈兄说得对,年纪小些也有年纪小些的赤诚,仍怀赤子,此心不渝。” “不论以后如何,现在也是难得。” 众人好歹面上笑得不再那么的毫不遮掩了,把唇角的弧度控制在了正常范围。 向亭刚入朝的时候,每天努力踮着脚混在他们之中,脾气还不太好,被逗急了就要发火。 一般都是包着眼泪大声骂人,骂起人不是小孩子撒娇就是文邹邹的话翻来覆去念,可爱得紧。 弄得当时大家都爱逗弄他,不论哪一派的人都对他格外宽和。 向亭是当时朝中人缘最好的一个,现在却是说不准了。 “向家借着丁忧强行把人找了回去,怎么现在又没防住让人跑了回来?在现在这个时节,福祸难料啊。” “皇上也确实够狠心,刚回来的孩子就被塑成了靶子。” 但有人看法不太一样,迟疑着说了一句:“这倒是不一定的。” 他们大部分人对君后辛的印象,还停留在两年之前刚刚弱冠的时候。 明明爪子和獠牙都没长出来,偏偏就要急着向他们王爷宣战,企图用狸奴一样的声音充作虎啸,不知道惹了多少笑话。 君留山一系那个时候已经在朝中稳固了下来,都对这位陛下做出的闹剧冷眼旁观着,也按捺着没有真的对他做出过什么有悖君臣之道的事。 “现在御史台上下都被清洗了一遍,虽说朝中都盯着空位,但现在偏偏是最不能动作的时候。” “我们这边的人被贬出京许多,倒是没有参与逃过了一劫,清流一派和沈相一派都没能逃过,刑部的案子没结之前,御史台都是烫手山芋。” 之前大家都还是玩笑的心思居多,真要说起来都是明白的,有那么一两个迟钝一些的这时也能恍然大悟了。 陈显悉看了眼没有说话意思的岑见,沉声接过了话。 “王爷不在朝中,难得有这样的时机,对皇上和向亭来说,这都是顺势而为下的先机尽占。” “向亭同皇上的情谊不浅,不论他会不会投向王府,一来他不会做危害皇上之举,二来我们也会护着他。” 其他人也点了点头,感叹了一句。 “比起让其他人抢占了御史大夫的位置,不如让最无害的向亭来,向亭也能借着这一次机会青云直上。” “能越过沈士柳和吏部行得此事,两年之间陛下也并非全无长进。” 岑见倚在栏边已经不再关心他们在说些什么了,白蒙蒙的冷雾随着夜色降下,遮掩了下方的街道,暗卫的身影在下面一闪而过。 打更人的铜锣声幽幽缈缈地回响在白雾之中,没有悠长的报更之声,寂冷的街道上没有了烛光穿透薄纱,岑见抬手将挽起的珠帘放下。 “还是晚了一步。” “侯爷?” 已经移开了话题倒了一轮热茶的众人都听见了岑见的那句低语,疑惑望了过来。 “无事,天色已晚,各自回房早些休息。” 此地驿馆昨日被雪压塌了瓦,使团今晚宿在客栈之中,整座客栈都被岑见包了下来,想回去休息的就先起身离开,还精神着的继续喝茶谈笑。 岑见回了最上层的房间之后,推开窗户轻巧地翻上了屋檐,落在灰瓦上不起一点声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8章 多扰人 他垂眼冷冷地看着又来扰人清净的藏在暗巷中的那些虫子,纵身如落雪,没入了冷雾之中。 这已经是路上他遇见的第三批人了,悠悠一笑,岑见斯文温雅地将人提起来抵到墙上,两指钳住他的下颌,扯掉了面巾迫使人直视自己。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事不过三。” “本侯也好心再提醒他一句,要杀王爷,最好的时机是在大漠,可惜他没有把握好机会。” 说完就将被他掐得面色涨紫的人甩手丢了出去,人体砸在地上闷声一哼,砸裂了几块青石板,他从怀中拿出手帕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滚。” 刺客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跑了,但跑出一个拐角之后骤然惨叫了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捏断的左腿骨戳穿了皮肉。 冷白的断骨断面并不平整,尖刺从黑色的布料中穿透而出,在跌倒之时重重磕在地上,又是半声凄厉的叫喊。 余了半声因为肩骨和脚踝的碎裂而深深扎进了血肉之中,不露在外。 暗卫还要辛辛苦苦地把尸体都搬去城外的乱葬岗丢掉,免得一早起来吓坏了城中的百姓。 “更夫之事,上报县衙,若有家人须得做好抚恤之事。” “是。但是侯爷,王爷那边是否也出事了?” 岑见将手帕丢在尸体上,斜睨了他一眼,负手慢悠悠地往回走。 “不过是去送死的人罢了,你们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早就困了,赶着回去睡个好觉,暗卫在他背后对视一眼,认命地开始干活。 “总要挑半夜来,哪怕是找江湖上专业的杀手组织也比他们做得好。” 几十个暗卫都跟在君留山身边,想用人多势众来压制他们就是痴人说梦了。 第一次遇见这些人时还算有点脑子,知晓挑选王爷和侧王妃在雪林中落单的时候来,后面的人就一次比一次失了章法。 那是林眉他们被困在那个山谷中的倒数第二天,君留山身子好了,和林眉习惯地出去走了一走。 君留山不让暗卫跟着,只他们两个人,并肩走在林中,从雪地中踩出了长长的脚印串,他们没有语言来交流。 往边上多走一些林木就变得更加密集起来,天光本就不丰,枯枝交错间托起了一层雪顶来。 林眉抬掌搭在眉前,仰头从雪中看着晕着金光的黑云,一点血色就这么从眼前飞过。 君留山一掌拍出之时,林眉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人拉回了身后,旋身侧踢而出,臂上衣袖被划了一道口子出来。 十个穿着雪色劲装的蒙面人从雪层之中暴起,飞雪四散,纷落在林中,林眉在雪落之时折枝挡住了两把斩下的长刃。 君留山被她牢牢护在身后,她眉眼凌厉地劈手夺来一把长剑,搅了未得落尽的雪花复又扬起,未有一人能进身三尺之内。 蒙面人在一轮齐攻而退之后,将两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林眉不能离开君留山半步之外,半步足以让其中一把寒刃伤到君留山。 而蒙面人也不能和他们纠缠超过一刻之久,但想要杀了君留山,必然要先杀林眉。 一息喘息之后,九刃齐出。 林眉一臂搂了君留山的腰,强提一口气踏地跃起,腾身落到了枝头上,在枝桠之间游走不定。 寒光交织成网,白影以奇妙步伐活似一人而动,如蜘蛛叩网,要将猎物粘连在网上,不得逃脱。 一剑贴着林眉侧颊下刺而过,一剑从她后背横削而来,她手中之剑同一人缠绕难动,四面为险。 君留山身子微动,被林眉暗中用力按了回去。 他们身法奇妙,一看便是故意培养出来的可互相配合的招式,但他们仍旧输了林眉一筹。 被围困在中间的人忽然就失去了踪影。 蒙面人收剑扭身交错而过,一人向地下俯冲而去,一人蹬枝跃上树梢,另外七个蒙面人进退换位,拦住了能够逃跑的方向,目光四处搜寻着林眉两人。 君留山微微偏过头,看向林眉近在咫尺的侧脸,那双眼中全是冷静到了极致后的凌冽,和生死的投影。 林眉和他的呼吸都几近于无,但君留山还是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能听见那些蒙面人的呼吸声,而听不见林眉任何的一点生机之音。 在他们面前相隔不到一步的距离有一个蒙面人提剑站着,而他们躲在树后蛰伏着。 君留山被林眉带着自树上如游魂而下,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两人是怎么过来的,更别说那些蒙面人,因为林眉的突然消失,全都紧绷了起来。 林眉也紧绷着,弓身伏低于树根之间,一手握剑似同林间虎豹利爪备出,但她手下还护着一个君留山,所以她不能着急。 蒙面人先急了起来,就要不顾是否会惊动他人砍毁这一片树木,林眉带着君留山从树后暴起。 她飘然一连掠过两人之间,一脚点在树干勾枝翻跃而上,蒙面人两人直扑她出来的藏身之所,君留山就地翻滚躲过两道寒芒。 三人结阵朝她刺去,她后仰倒剑,两脚缠在枝干之上,刺来三人一人就要向她踢去,两人改刺为劈,皆向枝干而下。 林眉不顾自己,手中长剑横扫,拦住了追着君留山过来的两人,一手握住了君留山伸向她的手,顺势从树上坠下。 被她之前伤到的两人就要包抄而来,树上之人也拧身回手,七剑同指两人周身要害。 但暗卫来得比所有人想的都要快,在林眉落下的一刹那折思攀树而上,从背后悄然将长剑刺进了一个蒙面人的颈部。 十几道映雪的寒光从林间乍现,瞬间破开七人之围。 折宁从林眉手中接过君留山,护着他退入暗卫之后,林眉接了暗卫送来的剑折身回去放开了手脚。 蒙面人之间能够配合的身法让她有些兴趣,这些人的身手可也不比焚仙门的人差上多少,之前君留山在,她打得并不尽兴。 君留山一边拍着肩上在翻滚时沾上的雪和湿土,一边想要提醒林眉,岑见说过她最好也不要妄动内力。 但看着林眉在剑阵之中矫若飞鸿的身姿,他无奈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和蒙面人对战的暗卫在林眉回去后就自觉地退了出来,和其他暗卫一起将这里团团围住,只剩折思在里面为她掠阵。 十个人,一个为她所杀还抢了剑,两个被她伤了胳膊和大腿,但并不影响行动。 就算现在是必死之局,还活着的九个人也没有放弃杀了她,在暗卫杀了他们之前,他们并不打算自杀,而是趁林眉想要过招的机会,用尽浑身解数地杀她。 若是能将人困在他们的剑阵之中,暗卫也会救援不及的。 这些人没有半点的迟疑和犹豫,也没有想要逃跑的心思,他们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放在了杀人之上。 现在再想刺杀君留山是徒劳的,但林眉却是主动投入了他们的局中。 林眉之前很少遇到这样拥有精妙的化多人为一人而用的身法,进退之间如人之四肢,另有一人为首部,总揽全局,一人为身躯,四肢为他所牵连。 多出来的人化为的可能是关节所连,也可能是兵器挥使。 而这样的分布并不固定,他们随时可以变换自己的身份,也能够在添减人数、分散聚合时无缝衔接。 她有把握在伏击之中慢慢将他们一个个杀掉,却没有信心在正面敌对时能磨赢他们,两败俱伤是她现在能做到的最好。 但她想要逃开时,谁也拦不住她。 右肩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但现在还是隐隐作痛了起来,君留山在那边看着,也按上了自己的肩略微皱起了眉。 蒙面人在她剑势那一瞬的迟缓间就有两人悍然而上,一人直刺她的心口,一人的剑从背后斜撩而上。 适才被她逼退三步之人亦踏地止势,剑尖点向她肩头。 其余四人也同时回身,架住了折思和暗卫的出招,拖延着时间。 林眉轻嗤一声,从不可思议地角度以左腿为轴扭身,竖剑在前,一手做剑指扶在刃上,刺来之剑同她剑擦过,内劲暗发,那一把剑从中间被崩断了。 蒙面人大吃一惊,被林眉一脚踢出,撞上了暗卫的长鞭,被绞断了脖子。 背后及侧边之人的两剑划伤了林眉,但也被林眉执剑反手而挥,毫不留情地斩断了他们的剑,暗卫紧跟着上来杀了两人。 林眉的无名剑不再敛着锋芒,凡铁同它撞上只有剑毁人亡的下场。 暗卫没有留下活口,林眉杀掉了最后一个人,抖腕甩剑,血珠飞洒融在了被他们踩得脏污的雪中,剑上没有一点痕迹。 剑身上流赤荧光,在日光之下似乎更加鲜明了几分,就像饮血之后餍足而慵懒的禽,将自己的羽毛梳理得光滑油亮。 这么一把轻剑,谁能想到它也能力破山石。 这还是这把剑第一次见血开刃,林眉垂首在剑身上轻抚而过,眼中有着惊艳和得遇心爱之物的喜悦,那把剑在她的手中也似是顺服。 “以后出来还是要把剑带上才行,便是危急之时,也能出其不意地夺得一线之机。” “也不知王爷的‘尽夜’又将是何等风采。” 林眉偏头噙着笑看着走到她身边来的君留山,从暗卫手中接过剑鞘还剑。 君留山没有答话,只是一手按上了她的肩膀,一手抬袖掩唇闷咳了几声,招呼不打一个就作势往林眉肩上靠去。 林眉拿着剑在暗卫之前扶住了他,不着痕迹地向他一挑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9章 礼为心 折思确定所有蒙面人都死了之后,过来要向君留山禀报,也被林眉阻止了。 “折宁和本王妃送王爷回去,你们留下来检查一下,找出是谁这么大胆敢暗害王爷。” “回去之后本王妃会让暗卫再搜查周围,你们这次疏漏之下让王爷深陷险境,回京之后再做处罚。” 折思和折宁抱拳低头,暗卫也是恼恨又后怕,君留山站直了身,状若无事地和林眉低语两句,两人一同往回走,只是他的手一直搭在林眉的肩上没有放下。 那天之后他们一路上就没能清静过了,不论是在野外还是城镇,三不五时的就会有人跳出来,手段不一高低不定,连当街刺杀这种事他们都弄出来过。 想来是偷袭总不成功,便要试着换换其他的方式,不知是不是从话本上学来的手段,让一群小孩子来动手。 暗卫们开玩笑似的将一个个孩子提在了手里,将他们手上那些沾着毒的小刀在外人视线死角处夺过藏在了身上。 他们本是打算在城中过上一夜,但状况频发,只得一边钳制着这些小孩子,一边只留下了几个人,其他人继续跟着马车不曾停留,穿过主街从另一边城门出去了。 离开的过程中,不能动弹被卸掉了下颌骨的小孩子接连被塞上了马车,一直到远离人烟处才被拎了下来。 孟明坐在车辕上,手按在腹部处,指尖不自觉地在衣服上抠动着,莫上先生走过去拉开他的衣服一看,纱布上又沾染了血。 薛净悟坐在另一边的车辕上,小心戳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和莫上先生大眼瞪小眼的少年,打起一点马车帘子。 “要不你还是先进去休息一下?外面有了结果暗卫会和你说的。” 孟明又转回头来,用阴沉地目光盯了他一会,一言不发地钻回了车里,莫上先生和薛净悟同时叹了一口气。 林眉从那边过来往马车里看了一眼,薛净悟和她摇了摇头。 “被那些孩子刺激到了而已,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那边怎么样了?” “到底是小孩子,有些难办了。” 林眉皱着眉,请莫上先生在这边照顾好孟明,又转头回了那边。 君留山坐在被铺上了毛毡的大石上,五个孩子被压着跪在他的面前,下颌骨没有被接上,穴道也没有解开,只能用眼睛瞪着君留山,喉咙中不停地发出急促的“呜呜”声。 看他们的样子,像是恨不得生啖其肉喝血吸髓的。 没有什么审问的必要,暗卫把他们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和之前的人一样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但这几个孩子都不是大岳人。 “从骨相来说,两个是突厥的,一个应该是九蛮的,一个是西夷的,最后一个……像是前金的。” 酒儿捏着他的手臂,又扳开嘴看了看,这些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应是六岁,但都骨瘦如柴,看起来就要小了那么两岁。 脸上泥灰抹得厚些,身上又裹着破破烂烂的棉衣,短短的像是冬天蓄出来的头发也纠结成了块,瑟缩着把大半张脸遮起来,就算长得明显和大岳的孩子不同,也不会有人留意。 而且只有上手摸了才能知道,这些看着瘦弱的孩子,实则筋骨被打磨得比一般的孩子要坚实很多,薄薄的一层肌肉藏着极大的爆发力,眼睛也冷漠过了头。 这是被专门培养出来的死士,就算他们还是连总角都没到的孩子。 “想来都是和本王有仇的,又被人专门带了回去。” “那些年本王征战边疆时确实杀了不少人,也占领了不少的土地。” 君留山伸出手,将林眉牵到自己身边坐下,漠然地看着那些已经有了满眼仇恨的孩子。 “但本王没有赶尽杀绝,而是将人能留的就留下来,不能留的赶回了自己的国家。” “若是老实一些,留在大岳也能安稳地过完一生。” 最大的那个孩子喘着粗气,眼睛瞪得充了血,狰狞得哪里像是一个孩子。 但暗卫扣着他的肩,让他不能动弹分毫,又在他的穴道上一按,他的手臂钻心地痛了起来,但连痛呼和打颤他都做不到,只是眼睛完全没有了人样。 林眉心情有些复杂,那边在扎营的暗卫也在低声讨论着。 “原本也是可怜,但怎么就伤到了孟明公子。” 孟明的经历比这些孩子还要更惨烈,这些孩子要杀君留山他们并不以为怪,抓到之后想办法安置了再慢慢教育也就是了。 都是孩子,也不能像对待其他杀手那样直接杀了了事。 但偏偏他们的刀子对准的是好不容易被允许下车走动一下的孟明。 岑见走后孟明一直心情不好,今天因为城镇热闹,莫上先生也说他的身体好了一些了,君留山考虑再三,还是允许了孟明在暗卫的陪同下走上一小段路。 但就是这么一小段路就出了事。 这些乞儿混在其他乞丐之中围了上来,他们一行人多,在其他地方也遇见过这种事,林眉和君留山都没有下车,暗卫还是把人都拦在了外面没有让人靠近。 暗卫们没有施舍银钱的意思,舍了他们就还有人会上来,说不定会给他们带来什么麻烦。 到了城中他们没有在明面上佩戴武器,但怀中都放着能随时抽出的匕首,特别是最近遇刺太多,由不得他们不警惕。 林眉掀开帘子看了看,黑衣冷面的暗卫很容易就把那些乞丐都赶走了。 但也因为这么一出,保护着孟明的人和他们就稍微脱离了一点距离。 孟明全身被裹得严实,一头灰发暂时被莫上先生染成了黑色,也藏在了帽子里,以防他不慎伤到了谁。 他想要下车来一是想要走进街上的热闹里,二是他当时看见了一样东西,想要买来送给岑见。 “王爷,前面就要到我们定好的客栈了。” 折思从前面回来跟在马车边低声禀报,君留山从窗边露了头,往后看了一眼,还能在人群里看见孟明他们在的地方。 “本王知道了,让人把孟明看好一点,不要让他和谁接触到了。” “孟明公子在给侯爷挑礼物呢,暗卫都跟着的。” 折思也往过看了看,七八个暗卫围着孟明,路过人群时把人都分得至少三步远。 配上暗卫们冰冷凶煞的脸,这样的架势还让人以为是什么富贵纨绔上了街,走了一段路后行人就知道主动避让开他们了。 他们还能听见街边的人议论纷纷。 “这是哪家的少爷?” “没见过啊,该是外来的,咱们这地方能出这样的人吗?” “就是怪凶的,长得也凶,但穿的是绸,还有那么多的护卫,也不知道是什么大人物。” …… 林眉忍不住笑了一声,转眼仔细打量了几眼孟明,高挑的少年长得不差,就是过于削瘦了一些,脸色比以前要好,气势更是柔和了许多。 早半个月走在街上,如同诈尸一般的样子可是会吓哭小孩子的。 “难得有了一些人气了,我们去客栈,让他多看一会,小心着将人护好就是。” 林眉朝折思扬了一下下巴示意,含笑让他再多派两个人过去。 “其他倒是无妨,只是孟明出了什么差错,回京去你们要怎么和岑侯交代?” 折思苦着脸干咳一声,准备一会把王爷和侧王妃送到客栈之后就亲自跟上去,要是真出了事,他确实没有办法和岑见交代了。 孟明磕磕绊绊地自己和摊主讨价还价了半天,还是摊主看这个孩子长得凶但性格单纯,好笑地把他看中的那个琉璃烧的灯笼拿起来塞到了旁边暗卫的手里,赶人似的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就收你五百文,赶紧走,都挡着我做生意了。” 暗卫把琉璃灯笼给孟明自己抱着,拿出钱袋来付了钱,西夷的手艺做的东西,虽然比不上前金和大岳名匠的东西,但也算民间难得一见的了。 这摊上还有不少这样的玩意,也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但价钱并不算贵,给孟明叫的价也就是一钱银子。 孟明也其实不是在乎那些钱,岑见走前留给他的零花就很多了,只是路上看别人讲价好玩,他也想要试试。 而且这样东西整体是有些深沉的蓝色,又烧得晶莹剔透,杂质极少,他就是觉得岑见应该会喜欢。 一路上他已经买了好些样给岑见的东西,有小画本、木雕、手串、剑穗、手炉……还有他自己买来吃的点心和卤肉。 几个暗卫一人拿上一点,到底都把手给占满了,这样的情形对他们来说也有些新奇,毕竟君留山和林眉不是爱做这种事的人。 他们看看手里的东西,再看看孟明小心翼翼地捧着的那个两巴掌大的灯笼,想着岑侯收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都有些忍俊不禁。 岑见过手的东西无一不是上品,这样的从路边小摊买来的东西,对他而言可不常见,还一送就是一堆零零散散的小玩意。 但这是孟明送的,礼轻情意重,想来岑侯也该是欢喜的。 这可比郡王爷每年不上心的礼物要贵重多了,郡王爷都是第几年在侯爷过生辰的时候给他送东珠了? 那些孩子混在乞丐之中再次围过来的时候暗卫准备赶人的,只是手上都拿着东西,动作间就小心了一些,怕把东西碰到了。 孟明在人撞过来的时候下意识护住了琉璃灯,将灯牢牢抱在了怀里,又接住了被两个暗卫抛开的东西,吃的无所谓,但准备送出去的礼物不能摔地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0章 幼子恨 才被折思安排过来的几个暗卫迅速控制了场面,直接带着人赶上了前面的队伍。 街边百姓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几个乞儿冲撞了那位少爷,没人有多管闲事的意思。 孟明直到回到了马车边,在其他人担忧焦急的询问下才发现自己被在腹部捅了一刀,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到马车上,捂住了腹部,却像只是做给其他人看的动作一样。 那一刀扎得极深,小孩用了全身的力气险些连刀柄一道推进去,是真的想要他的命的。 孟明今天能下地走一走还是养了这么久才养回来的一些力气,莫上先生探出头来一看,瞬间暴跳如雷。 那几个孩子在暗卫手中,孟明淡淡看了他们一眼,被薛净悟从马车里伸出手抓上了车。 这里还在大街之上,他们停留下来只会堵住街道,因着方才暗卫之举来往百姓皆绕行而过,看着不太好,容易惊动巡街的衙役兵丁。 君留山沉着脸放下窗帘,折思让人继续前行。 孟明并非是个好性子,出了城停下马车之时,若非君留山、林眉和折思一同出手将人按住,他能杀了这五个孩子。 “为何要对他下手?” 君留山示意人将其中看着最为冷静的那个孩子下颌合上,用剑挑起了他的下巴。 “杀不了你,就杀了你身边的人,也是一种报复。” 那孩子冷冷直视着君留山,薄凉又满怀恶意地笑了起来,眼睛弯起,也挡不住眼中已经混浊的光。 “刀上都带着毒,他会在七天之内被毒性折磨而死。” “你们不就是这么折磨我们的族人,让我们在一生之中都要受你们的折磨,生不如死吗?” “训练你们的人,是真的话本看太多了。” 林眉从暗卫手中拿过孩子们用的刀,翻刃向上横到眼前,从那一线幽蓝之后看向那个孩子。 “除了话本之中,哪有这么多的生不如死。” “你一刀下去,既杀不了王爷,也只会给你们的族人带来灾难。” 她随手一抛,刀子在空中翻了两圈,擦着孩子的侧脸坠下,钉在了他的膝盖之前。 在刀子贴近的时候,恐惧几乎都要从他眼中溢出来,不知道是膝下的雪更冷,还是陡然从骨髓中冒出来的寒意更冷。 鼻尖上冒出的汗都被冻做了小冰粒,砸在了挑着下巴的剑上。 “你们杀了王爷以外的人,是没有仇能给你们报的,但从此你们就成了你们族中口口流传的罪人。” “听你说话,你也是读过书的,是年纪太小才会如此天真吗?” 这个是九蛮的孩子,酒儿摸了骨后说他还只有八岁。 “你们都是当年王爷征战边疆时被带到大岳的?” “是,我们的家人都是被你们所杀。” 抛开他的偏激,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条理清晰地和林眉对答,之前也是他动得手,若是背后之人能将这个孩子养大,也不知道能养出个什么样的人来。 “边关长年互有侵扰,诸国之间本就未有太平之时,本王是斩杀了许多的人,但也让边关比之过去平和许多。” 君留山收回剑来,摆手又让暗卫们也松开了手。 “你们想要找本王报杀亲之仇本王并非不能理解,但你们之中最大的一个那时也该是不记事的,谁救了你们又告诉了你们这些?” 穴道没有被解,就算放开他们,他们也还是不能动弹不得说话。 和君留山说着话的小孩垂下眼看着他膝边的那把小刀,抿紧了唇不肯说话。 君留山拂袖站起,踱步到他的面前,抬脚将那把小刀一寸一寸踩进了地里,就像推入人的血肉之中。 “本王不会杀你,也要告诉你两件事。” “你们杀的那个人,和你们是一样的出身,本王当年在边疆,未曾屠村屠城,军队之外,未伤民众。” 小孩子冷笑了一声,嘲讽地用余光看了眼君留山,依旧没有说话。 君留山也不介意,点了其中最小的那个孩子让暗卫拎起来,只有眼睛能动的其他孩子都只冷漠看着。 连之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恨之入骨的那个孩子都冷静了下来,眼中带着早有预料的讥笑。 这些孩子不是因为被人哄骗就听话地来杀人的,哪怕培养他们的人从他们记事之时就不断地给他们灌输认知,也极少让他们能接触外面的世界。 若是等到他们少年之时,说不定脑中确实就只剩下了别人给予他们的认知,但现在他们还小,还是最不受控制的时候。 只是不论如何,他们心中的仇恨也是实打实的。 “就是不知道是为了亲族而恨,还是为了自己活得艰难而恨了。” 林眉当着这些孩子的面慢悠悠走到了君留山的身边,轻笑着看向他们,在他们的眼神之中看见自己是说对了的。 “使他们读书,想来原本出身不算太低,这几个又是聪慧的。” “只要和他们说今日所受之苦盖因王爷屠戮,就能让他们心中对王爷恨极,恨不得拉着王爷同归于尽才好。” 他们之中,唯一有些不同就是那个还最小的孩子。 “但因为杀不了王爷,而选择杀王爷身边之人,就是为了泄愤和宣泄自己的恨意了。” “我猜,今日不论他们出不出这个手,都没打算还能活下去,不出手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林眉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眼中包起了泪的那个孩子,他是唯一一个当时看见孟明的伤时眼中还有惊惧和后怕的,没有面对杀人这件事的“老谋深算”和淡然。 孟明被莫上先生按着将伤口重新上了药包扎好,他伤口的恢复本就缓慢,再被他这样自己折腾着,回了京都别想好。 但想来想去都到底气不顺,他又猛地撩开了帘子跳下马车,大步往那边走去。 君留山见他过来,微一皱眉,在他出手前让暗卫把人拦住了。 孟明瞪着那些小孩子,阴沉沉地垂下嘴角,两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又张开,屈指成爪,手背上的骨头根根分明。 他起了杀心,在两个暗卫横臂拦在他面前时又往前踏了一步。 但不等众人做出各自的反应,铁箭破空之声响起,林眉一掌拍开君留山,自己也向后跃去,一支短箭扎在了一个孩子的眉心之上。 林眉能清晰地听见箭下的骨裂之声,瞪大眼的孩子皮肉坍塌下去了一块,鲜血从铁箭尖的边缘顺着鼻梁流下,到死他也没能动上一下叫上一声。 那一箭只是一个信号,暗卫一瞬自原地掠出,短箭撞上长剑,长鞭横卷绞落,二十余支铁箭接连被打落在地,更多的暗卫冲入了林中。 林眉和君留山被暗卫护在中间慢慢往马车那边移动,孟明转过了头盯着不断有兵器相击声响起的林间,被两个暗卫压着跟了回去。 剩下的四个孩子也被一起拎着走,他们对死掉的那个孩子没有丝毫的情绪,刚才不肯说话的那个咧着嘴笑了笑。 “你既然想要名声而不杀我们,不如就将我们丢在原地,我们活不了,你也没有脏了手。” “孟明,别动手。” 君留山沉声低斥了一句,孟明不甘愿地在指尖离那孩子只有一指节远的时候停住了手,和那孩子对视一眼,一爪在他的脸上抓出了四道血痕。 其中一道划过了那个孩子的右眼,几乎划裂了他的眼皮。 他们退到了马车边,暗卫有一半都进去了林子,逼出了几十个和那天一样的蒙面人。 林眉挑了挑眉,君留山握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出去,转而吩咐折宁。 “这三个都挑断了手筋,之后送去暗卫之处,严加管教,最小的莫和他们归于一处,另寻地方安置。” “是,王爷。” 四个孩子被绑缚上了手脚重新塞回车中,林眉单手撑在木辕上跃上车坐着,背靠着车壁看着那边的战斗。 “王爷知道是谁派的人来了?” “想要本王死的人很多,但这些事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当年边军对边疆把控极严,想要带走在战争中失去亲人的孩子容易,但能将四国的孩子都收归掌中,还都是和他有大仇的,就要对军队动向十分清楚。 最开始的金国,是要从已经变为死地的大漠之中带人出来。 而最小的那个孩子才六岁,是西夷之人,他只能想到五年之前和西夷的那一场夺关之战。 “金国覆灭时先帝仍在,不可能是君后辛所为。” “西夷夺关之战本王已经不在军中,最开始也是西夷先做的挑衅,战至中途本王才接到了战报。” 那一次的战斗和他的关系并不大,但异常的惨烈,事后西夷内有传言,是因为君留山手下之人不顾两国之交,肆意掳掠西夷百姓,他们才忍无可忍。 这话是无稽之谈,两边的人都心知肚明,也没有妨碍君留山在胜后斥责西夷,索要了朝贡和军费以及土地。 “恨本王的话,他的家人不是‘被掳掠’的受害者,就是后来割地时被牵连之人。” “朝中能提前一步将人带走的人,最大的可能便是沈士柳了。” 林眉没和沈士柳接触过,君留山也几乎没和她提起过这个人,蓦然听见还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是谁。 年头翻过,京中之事对她而言也恍若隔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1章 突怒狂 “王爷就不想一想其他的人?” “本王虽仇敌颇多,但多数是在成为摄政王之后立起来的,之前不过闲散王爷,朝野无名。” “以金国为节点,只有焚仙门和沈士柳两人会在选择之内。” 君留山气定神闲地偏头躲过一只飞来的箭,被林眉握着手臂拖到了一边去,孟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趁着他们都没注意,从暗卫的包围圈中溜了出去。 等人注意到他的时候,三个暗卫团团围住了他。 孟明咬着自己的指尖,眯着眼挡住从额上往下滑落的血,另一只手中抓着一个一块还在流血抽搐的肉。 一根血管从那块肉上还和倒在他面前的尸体的胸口相连,从破开的洞中没入。 他把自己的指尖也咬出了血,牙齿深深陷在薄薄的一层肉里,像是准备把指节咬下来吃掉。 从在他面前的暗卫的角度看去,少年渐渐恢复了神采的眼睛,这时变为了血池一样的红色,像是翻涌着的生死怨魂,在少年的耳边喋喋不休。 孟明突兀地对着暗卫笑了一下,将那颗心脏丢回了尸体的胸腔之中,转头如游魂般出现在另一蒙面人的身后,横臂勒住了他的脖子。 这一次他没有再挖心掏肝,一拳打断了想要回剑杀他的蒙面人的脊骨,又将人破麻袋一样丢下,再次去找新的目标。 本来在和蒙面人纠缠的暗卫改为了两个人一道跟在孟明的身边,怕他在下一刻就完全失去了理智。 孟明的喘息声越来越重,鲜血糊住了他的半只眼,看东西也越来越模糊。 在这里不必隐藏,也没有伏击的必要,只要找准了人杀戮就好。 在之前的几个人他还会选择干脆利落的方式,越到了后来,他越是不再顾忌,无声笑着享受着血肉在手下被撕裂的感觉。 五指捏在一人的肩上,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臂反复扭折摇摆,像是小孩子不知轻重地摆弄木偶一样。 那人已经叫都叫不出来了。 皮肉还好好牵连在一块,里面的骨头被他拆散,在身体之中搅弄着,断骨割破了肩膀相连处的血脉,血从断裂处流出,充注着那只手臂。 双腿都被踢断,断成不知多少截的那一种,脚踝处被孟明踩得变了形。 暗卫站在三步远处,眉头紧皱地看着,没有上前阻止,也防着孟明去伤着他们的人。 这个人刚才对君留山射出了一箭,又想要取了林眉的性命,两箭没能成功,但伤到了两个暗卫,也险些伤到了莫上先生。 暗卫们对他并不同情,只要确定孟明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就好。 孟明把人折腾得晕死了过去之后,眼中的红色也渐渐消退了,他放开了涨成紫红色的手臂,嫌恶地在身上擦了擦手,又抹了一把脸。 糊在眼前的血被抹开,他低着头站了一会,才抬起头看向暗卫。 “今天的事……能不要告诉小叔叔吗?” 少年眉毛眼睛鼻子全都皱到了一块,嘟着嘴扯了扯自已被弄脏的衣袖,目光诚恳地看着暗卫。 但随后又在暗卫的眼中看见了里面那个形容狼狈的自己,惊叫了一声连忙拿袖子胡乱在脸上抹弄着,只把一张脸画上了“脸谱”。 暗卫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少年也感觉到了他似乎越擦越糟糕,颓丧地放弃了继续收拾。 孟明放下手淡定地继续和暗卫对视,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周围的人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各式各样的尸体倒了一地,形容凄惨的基本就是孟明出的手。 被这样包围着的情况下,暗卫不敢点那个头,他只好隐晦地往马车方向看了一眼。 “这些事至少也都是两位统领和侯爷交流,属下并无此资格。” “现在公子还是先回去找莫上先生看伤要紧。” 要不然,为这些人的死岑见可能不会说什么,但看见孟明一身的伤定然是会生气的。 岑侯生气起来,大家都要倒霉,绝对没有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说法。 君留山和林眉也在一直看着孟明,林眉抱臂在胸前,指尖轻点着臂弯叹息了一声。 “也还算有所收敛了,没有再食肉喝血,侯爷就算人不在此处,还是能管得住他的。” “只是他这般,带进京城去是否不太妥当?” 君留山淡淡颔首,又往已经被吓呆的,被暗卫拎在手中“观赏”这一幕的小孩子那边看了看。 “这事自有微之去考虑,不用太过忧虑。” “而且从始至终,孟明其实都算不得失去理智,就算在那些贼人手中的时候,他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是吗。” 蒙面人此次来的不少,还先用了那些个孩子为饵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但终究全死在了暗卫的手中。 孟明一回来就顶着莫上先生想要杀人的目光钻上了马车,暗卫给他送了一盆热水和一套干净衣服。 莫上先生直接跳上了马车用踹门的气势打开了帘子,按着正在换衣服的孟明细数他身上伤到了多少,又眉头紧皱地给他把着脉。 酒儿抱着药箱子进来的时候,孟明衣衫不整的被训得头也不敢抬,只敢偷偷扯住肩膀上穿了一半的袖子,不让它滑下去。 孟明杀了许多的人,但他自己也伤得重。 蒙面人给他带来的只是皮肉伤,只是他本身就是靠碎片撑着一口生气,护着一点元气,身体就像要被熬干了的油灯一样,怎么还禁得起这样的“大火猛烧”。 帐篷只有两顶在打斗中被波及了,被划破了油布拿去其他帐篷里铺地,人也跟着挤过去。 姚远山带着硕果仅存的两个亲卫没有参与到之前的战斗中,事后和君留山坐在一起,神色严肃。 大掌握拳捶了一下身下的树根,姚远山恨恨咬牙。 “沈士柳那个老贼,当初主子在的时候就说过要提防他,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贼心不死!” 楚家旧部忠君卫国,最是厌恶这样的乱臣贼子,何况这人还在金国之战中插了一手,更是碰到了他们的忌讳。 去找完薛净悟回来的林眉听见这一句,疑惑看向君留山,以眼神询问他和姚远山他们说什么了,这位姚将军明显脑补得有一点的多。 君留山淡然回望林眉,很是无辜地样子。 他也不知道姚远山发散到了哪里去,对付沈士柳楚家旧部并没有什么用处,无权无兵无才,和沈士柳对上只会吃亏。 他将这些事和推测告知姚远山,是为了让他们有个提防,莫要一朝不慎着了沈士柳的道。 是以,他也没有在讲述中添油加醋故意误导的必要。 武将多数想得简单,姚远山可能是其中的一个另类,也可能是在最近被磨练了出来。 林眉无言地在君留山的身边坐下,同情地看了一眼姚远山。 “薛净悟说,他看了看那些蒙面人的身法,似乎是有些许的眼熟,可能还和江湖有一点关系。” “沈士柳是文人,训练死士的方法却不像那些世家大族,可能还有什么江湖人参与其中,和他有些勾连。” 君留山对林眉问回来的答案并不意外,烤着手点了点头。 “孟明怎么样?” “莫上先生说,今日消耗太大了,身体受不住,或许要病上一段时日了。” 薛净悟在马车上已经坐到了感觉身上每一块骨头都是酸痛的,林眉走后他躺在帐篷里也怎么都感觉不对,干脆在林眉之后也过来了。 他在火边挑了个位置坐下,打着哈欠又困又休息不下去,撑着脑袋望了一眼孟明的帐篷,莫上先生的影子还映在上面。 “让他安静两天也好,这两天我和莫上先生研究了一下碎片对他的影响,发现还能压制他的一些不正常的思绪。” 但是孟明是个容易情绪不稳的孩子,压制住这样的情绪相当于让他的情绪和理智打架,不但化解不了,还可能加重。 强行的清心凝神只可用在一时之急,不能像孟明这样时时刻刻都被控制。 “对他来说,可能就像是有人掐住了他的颈子一样难受。” “但他又离不开碎片,只能接受这一个副作用了。” 所以,能在副作用下发泄一下,对他还是有一定的好处的,前提是不要像今天这样透支身体。 “安静两天好好养一养,回京见了岑侯也好有个交代。”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意见,君留山干脆吩咐了暗卫这两天和莫上先生一起,要将人看好。 蒙面人的尸体太多,就算这里是荒郊野外也不好处理,一具两具丢乱葬岗没有人会注意,而这么几十具丢过去就是在向人宣告了。 君留山一不打算现在就和沈士柳撕破脸,二不打算让附近的百姓受到惊吓,这些尸体只能另行找人来收尸了。 “让人带本王的手令去附近的军营说上一声,全做流窜而来的山匪处置。” “再让人给微之和京中分别传信,让他们各自小心。” 折宁颔首。 “属下这就去安排。” 一夜休息之后,这边的信刚送走,京中的消息就紧跟着传了过来。 君留山裁开信封,分别是周浩坤给他写的信,和陆柮写的信。 林眉坐在君留山的旁边一起看着,君留山也不避讳,看完后将信递给了她去研究。 “传令下去,之后改道,我们先去吉淮郡。” 君留山点着膝盖沉思片刻,站起了身来,林眉也看着信纸上的内容拧眉不语,若有所思地跟着君留山站了起来。 折思和折宁不解地对视了一眼,又立马垂首领命。 暗卫在指令下极快地行动起来,赶在巳时之前就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留下两个人在这里守着等军队来接手尸体,其余人当即出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2章 争恩科 暗卫听命行事不问缘由,姚远山身为外人只用被带着走便是,莫上先生几人对此毫不关心,只有林眉和君留山同乘马车时好奇地问了出来。 “信中之事虽言吉淮有雪灾,但朝中已经派出赈灾官员,雪路难行,王爷为何还要赶过去?” “为了恩科之事。” 两封信一同送来,虽各言各事,陆柮主要说的是前御史大夫一案和向亭一事,周浩坤则是禀报了朝中党派之争同皇帝的动作,但两人都不约而同提到了恩科一事。 “君后辛加开恩科本非大事,他能想到此事也算有些长进,但事情未必如他所愿。” 朝中接连生变,君后辛的恩科,最后恐怕还要为他人做了嫁衣。 君留山敲击着凭几,低眉沉思着,林眉再拿了信从头到尾看了一边。 今年多地大雪,连京中都受了灾,朝中吵嚷多日也终究是要解决这个问题的。 前些日子不怎么出声的沈士柳却在眼看就能吵出个结果时,自己站了出来,向皇帝递上奏疏一则。 沈氏一派的人在他站出来后就齐齐住了嘴,退回朝列之中,清流一派俱是皱眉,有人去看罗有恒,但罗太傅还是抱笏不言,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人群之中。 连周浩坤等人都多看了他几眼,似乎自从上次腊八之事后,这位就沉默了许多,在朝上也不再那么回护着皇帝了。 沈士柳不管他们是何心思,执笏躬身一礼后,君后辛翻着奏疏,他慢悠悠地把上面的内容说了出来。 “吉淮郡灾情严重,陛下怀以仁心,当令使臣代天子下巡,安抚民心,赈镇灾情。” “老臣以为,以户部尚书最为合适。” 分发给各地的赈灾物资都已齐备,户部尚书本来松了口气想着能休息上两天了,但沈士柳突然点了他的名,他神经一紧,当即出列躬身。 “陛下,恩科在即,臣身为此次主考,不宜离京。” 按例主考官是翰林院出,筹备科举也是翰林院和礼部共同的活,但向亭丁忧之后,翰林院中人多是清流一脉。 他们因为两年前的那次科举出了打压寒门之事,本该为状元之人被压到了二甲首名,一甲之上皆是师从大儒名门。 罗有恒知不知道此事朝中没有定论,但君留山因此震怒,将翰林院从上到下有所牵连者都贬谪了出京去。 君留山着人将卷重审,而那一年的士子也在君留山亲自监督下重考一次,查出不少因着关系而名次略微提升之人。 若是在殿试之上评名之时略动手脚,也算官场之中心照不宣之事,卷子诸人皆有传阅,一甲三名和二甲头名由君留山和君后辛共同指定,不会出现太过分的事情。 但在会试之时,光是他们怎么分辨考卷的不同这一点,就已经让君留山怒意难消。 此事不如考题泄露这样的舞弊大案让人震惊,但也不算小事,翰林院自那次之后的两年都再不得出头。 向亭回来没有回翰林院也是为此。 因此君后辛在开恩科之时才会将此事交予礼部,沈士柳算是因为丞相的身份而顺手打理。 主考官本是定的御史大夫,其余考官从各衙门中抽调,但腊八之后,又只得临时换上了户部尚书,考官人选也是大换血。 向亭顶了御史大夫,本可接手恩科之事,但他年纪太轻压不住场子,他自己也以才回京为由拒了此事。 “这事你做得对,这次恩科明显是陛下想要拉拢人才,你身份敏感,虽陛下似是对你并无猜疑,你也要避嫌才是。” 陆柮当时和向亭谈话时提到了此事,现在看着站在前方的沈士柳,更是庆幸。 “恩科主考,是为天下士子师,士子入朝,无外乎上体天意,下恤百姓,既为主考,更当以身作则。” 沈士柳垂着眼将人堵了回去,也让君后辛“啪”地一声合上了折子。 “如此,依丞相所想,又该命谁来为此主考?” 吏部侍郎不声不响地出了列,替沈士柳答了这话。 “陛下,丞相为百官之表率,也为天下士子之楷模,正是最佳之选。” 工部尚书也迈出了脚,在君后辛出言之前附和。 “先帝在时亦多次指丞相为科举主考,此时促然上手,我等都无丞相熟悉此事,恐有误事之虑。” “噢?诸位臣工皆作此想?” 自然不可能所有人都这般想,清流一脉更想将此事揽到自己的怀里来。 只是他们觑着以罗有恒为首的几个清流一派的话权人,罗有恒已经闭上了眼,对殿中的事置若罔闻,其余几人也是神游天外的样子,半点不给他们眼色示意。 而户部尚书的事似乎就已经定下了,没有人打算再提。 但君后辛在上面看着,硬是没有人再出来附和,也没有人出来反对。 他不耐烦地拿着奏疏敲着龙椅的扶手,眼底一片冷色。 “罗太傅,你觉得呢?” 罗有恒踱步出列,颤巍巍地躬身低头,宽大的袖子遮住了他的神色。 “回陛下,臣以为此事当全凭陛下决断,无论主考为谁,榜上士子,皆为天子门生,主考之人也不过代天子行事。” “太傅说得是,既然如此,丞相愿做受累之人以为百官表率,此次恩科主考一事也就托付于丞相了。” 沈士柳极快地看了一眼罗有恒,行礼谢恩。 户部尚书欲哭无泪,但事已成定局,不是他能反对的,也就这么被派出了京,算算时间恩科已经快要开了,而户部尚书也快要到吉淮郡境内了。 林眉想不明白君留山打算去哪里做什么,又如何能牵扯到恩科之上,直白地问君留山,他也只是笑着看她,并不肯直说。 但现在,京中的士子还有一些日子才能下场一试,沈士柳又称了病假。 门房从侧门送走两个上门拜访的士子,在他们离开后关上了门早早落了锁,回了耳房休息去了。 丞相府内零星的烛火亮起,沈士柳站在桌后提笔凝神,笔走龙蛇一挥而就,一个大大的君字落在了纸上。 他放下笔长叹了一声,撕碎了这张纸全数丢进了火盆之中。 “笔下虚软,笔锋艰涩,老夫年轻时也是写得一手好字的,现在却是不能看了。” 换了一身柔软棉衣的崔俊进了屋,只能看见还残留的一角在火盆里被吞噬,变成灰烟升了起来。 “丞相,那边传来了消息。” 他对沈士柳的伤感没有半点的触动,自顾自地坐下,提起炉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沈士柳擦了擦手,又洗去手上沾到的些许墨迹,坐回案后将自己的茶盏推了过去,崔俊为他倒上了一盏,不等他问继续说了下去。 “君留山虽然未死,但身体并未能痊愈,且似乎失了武功,一路下来就算危急之时也不见他动手。” 沈士柳点了点头,这对他们来说还算是个好消息,崔俊看见的则是他们没有一次成功过,连君留山的一根寒毛都没有伤到。 “但是他那个侧王妃的功夫就出乎我们意料地高了,比之他身边的暗卫还要高,现在和他形影不离,不利于我们动手。” “而且岑见那边似乎是怀疑上了。” 岑见让人给他们带回来的话,在那人临死之前还是带给了一个死士,死士又传回了沈府,他们两个人都听闻了。 “现在死伤已经颇为惨重了,之后动手只会更加艰难。” “这些日子岑见多次调动暗卫,京中的这些也不太安分。” “暂时收手。” 沈士柳捧着茶暖着手,无奈摇首。 “岑微之说得对,我们最好的机会是他们还在大漠里的时候,现在迟了一步,一步错步步错,再继续下去也不起什么作用。” 他之前对能杀了君留山一事抱有的希望本就不大,能试出君留山身体并未痊愈已经是好事了,也不能太过贪心。 死士培养不易,虽然他没有仔细过问,但也知道现在损失足以让他心痛。 “如今更重要的是恩科一事,老夫久未露面,年轻后生都不太认得老夫了。” 当年他为天下士子之首,就算罗有恒为太傅,也不能压过他去,但现在清流一派成了新的士林之首,名儒大家之内多为清流,实在对他不利。 他手上兵权一块已经成了短板,若再无士子支持,谈何野心。 “丞相虽退避久矣,但也是桃李满天下,门生旧吏遍布朝野,何以有此一说?” “老夫自己知道自己之事,到底还是让君留山那个小子占据了朝堂多年,门下之人被他打压了许多。” 沈士柳掀起眼皮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崔俊,并不避讳这个话题。 “上一次瘟疫之事,老夫要的名还不够。” 崔俊呷了一口茶,神色淡然地看着碧色的茶汤,沈士柳也不指望他会接话,两人对坐饮完这一盏茶后,前后离了书房,各自回了屋中。 沈士柳现在容易精神不济而多眠,那一盏茶也不能让他多思索一会事情,很快就躺下睡了。 崔俊则点起了灯来,伏案写了一封信,准备之后送出,派出去的死士也要召回,就是那几个孩子的试探效果并不如何好,要怎么利用剩下的孩子还要多思考一下。 灯花闪烁着,也照得他眼中的光忽明忽暗,阴影投在墙上,不成个人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3章 长孙死 远在九蛮的顾明珏也在执笔伏案,但他是在作画,宋唯严在他的案前为他磨着墨,看着纸上逐渐挑开了面纱的美人,又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顾明珏。 他家主子画的是他自己的生母,但在宋唯严看来,并不如何的像。 顾明珏照着记忆来画,更像是照着他自己来画的,眉眼和面容尚有七八分相似,但眼中的神采是绝不会出现在这位娘娘眼中的坚韧和自傲。 最后的几年时光中,她总是愁思堆满了眉梢,哀怨洒满了衣襟,宋唯严送顾明珏的书信去时,也从未见她展颜过。 多年的缠绵病榻让她被消磨了最后的颜色,去世之时已然瘦得不成人样,没了凝脂的皓腕,也没了明眉皓目,红颜不及年华催,已是颜衰人老面。 她到了最后,没有了儿子,也没有了皇帝的恩宠,孤寂地生活在那座失去了华美,斑驳了美景的宫殿中,等来了死亡。 顾明珏接到的她的许多信中她都不曾提起过这些中的任何一点,字里行间都是温温柔柔的安慰和思念,像是小时候为他涂上药膏的手。 但她不说,不代表顾明珏不知道,也不能遮掩小时候他是因为满身的伤才需要那些药膏。 这个女人并没有保护好她的儿子,也没有保护好她自己,一辈子都是这么过去的。 宋唯严受顾明珏嘱咐照顾她,但宋唯严也看得明白,顾明珏是另一种冷眼旁观。 他没有真的救下她,在她死后将小时候的怨恨勾销了,才开始爱她。 “我若是穿上女装,就该是母妃当年的模样了。” “只是母妃比我要矮上一些,小时候她是真的很美,是这宫中最美的人。” 也是这份独一无二的美,引来了蛮皇的宠爱,和数不清的嫉恨和暗算,给了她孤苦凄凉的早亡结局。 顾明珏将笔在手中打了个转,有墨汁飞了出去,落在画中人的脸上,弄脏了这一副画。 “这画废了,拿去烧了。” 他丢开笔,坐了下去窝在铺了厚厚两层毛绒毯的椅子里,不愿动弹。 他不冷,屋中的炭火他都让人撤下了一盆,他只是喜欢这样的感觉而已,柔软又舒适,适合在冬日的夜晚慵懒地让自己陷在里面不出来。 宋唯严听话地拿着东西去外面烧,回来时皱着眉向他抱拳。 “主子,长孙淳又来求见了。” “孤不见,都什么时辰了,还来求见。” 顾明珏摆了摆手,又垂手到了一旁,指尖在几盘点心中点选了一番,挑中了一块桃花状的点心,拈起咬了一小口。 宋唯严复又出去回绝人,但听着动静似乎是不愿意走的。 顾明珏等了一会也没有见到宋唯严回来,起身理了理宽袖和腰绦,拢袖出了房门,在廊下看着在院中纠缠不清的两个人。 其实只是长孙淳在纠缠宋唯严,因为不能出现在人前,所以他是翻墙进的大将军府。 府中被宋唯严打过招呼并没有拦他,否则在他胆敢靠近府外院墙时就会被人抓住了,更别说走到这里来。 他已经来了五次了,这是第六次,顾明珏都没有见他。 宋唯严转达过顾明珏的话后就拦在了他的面前,不论他怎么叫嚷和硬闯都没能越过宋唯严。 “你给我让开!这是我和你主子的事,有你这只看门狗什么事!” 长孙淳气恼异常,口不择言地指着宋唯严的鼻子骂,可惜宋唯严连正眼都不曾给他,只是守在院中而已。 被这样的蔑视之态刺激,他忍不住对宋唯严动了手,一掌拍向了宋唯严的肩膀。 总算他还有一点理智尚存,知道不能杀人,也不能下杀手,否则事情才真的是无可挽回了,但今天他也必须要见到顾明珏才行。 宋唯严看似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他打,但在那一掌挨到他的肩膀之前,顾明珏懒洋洋地出了声。 “你要是打下去,孤今晚就废掉你的两只手和两只胳膊,再将你丢出京都。” 长孙淳生生止住了掌势,被力量反噬,喉头一甜又被他压了下去,他提起唇角露出一个一眼就能看出勉强的笑来。 “王爷说笑了,我只是来找王爷商量要事的,怎么会对宋将军下手。” 顾明珏一挑长眉对他的话不置一词,宋唯严走回了他们的身边。 长孙淳挤出笑来,在顾明珏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咬牙行了一个大礼向宋唯严赔罪,宋唯严依旧没有看他一眼。 但顾明珏总算是松了口,转身重新进了房门。 “行了,进来说,孤还能给你两刻的时间,听你好好讲讲你的废话。” 长孙淳的眼神阴狠怨毒地投在顾明珏的背上,又在他察觉之前,仿佛只是随意一眼地移到了窗户之上,他深吸一口气抓紧了时间跟着进去。 “总坛已经几次来信,顾王爷若是还想着要合作,便莫要将某逼上绝路。” 长孙淳坐在书房的凳子上,像是坐着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顾明珏安然坐在书案之后,一手支在扶手上屈指撑着侧脸,一手手指点着膝盖,看着宋唯严倒茶时不急不缓落下的那条茶线,半点不急。 “顾王爷!” 长孙淳提高了声音提醒他还有这么个人在这里,愤恨地想要说些什么又在顾明珏漫不经心扫来的一眼里闭上了嘴,继续坐在“烙铁”上焦躁不安。 但这一次他挺直了背脊深深埋下头,冷汗不断从额上冒出,又很快被寒风吹干。 他的心底已经凉透了,却不敢离开,也不敢让顾明珏有机会赶他离开。 想着若是这一次也被扫出门去他可能会遭遇的那些事,他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起身单膝跪了下去。 “还请王爷救我一命!” 顾明珏膝上的手指一顿,抬手安抚下身体紧绷起来的宋唯严,他懒散地看着长孙淳想要看看这人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 “王爷也知道,门中九使,以我为最末,但我也是九使之一,王爷想要同其他人合作,不是无我好控制,便是权利并不如我。” “此次王爷肯救我一命,我愿为王爷效力。” 就算他落到今日的境地其实都是顾明珏所害,现在顾明珏也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那根浮木。 长孙淳一手握拳抵在冰凉的地板上,寒意顺着他的双腿直直冲向心脏,也让他前所未有的冷静。 此时的他再没了和顾明珏初见时的傲慢,只有卑微地向上方坐着的人低下头折断骨,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孤不过一无权无势的、刚刚摆脱了质子身份的皇子,莫说现在是在九蛮,就算是在大岳,王爷这个身份也不过是个虚名,半点用都没有。” “哦,也不,还是有一些用处的,至少让孤活了下来。” 顾明珏改为托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长孙淳,宋唯严将茶盏送到了他的另一只手里,自己在背后不言不语地垂首侍立。 长孙淳勉强抬起头笑了笑,他长得并不好看,笑得顾明珏撇开了目光,不想多看一眼。 “王爷说笑了,如今九蛮上下谁人不知,王爷虽未入朝,但朝中上下皆归于王爷掌控。” “何况还有宋将军对王爷赤胆忠心,九蛮之内,何人不避王爷锋芒,就是蛮皇,不也奈何王爷不得?” 顾明珏一盏抿了一口,随手将茶盏放进了托底里,抬了抬眼,在瓷底碰撞的清脆间隙轻笑了一声。 “长孙淳,慎言,何以敢对我父皇如此不敬。” “孤对父皇只有濡慕,绝无半点不敬不尊之意,若再让本王听见你胡言乱语,孤就割了你的舌头,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 宋唯严平静地转过视线投在跪着的人身上,像是冰凉的凝结在冬日里的冰霜兜头将他埋在了下面,长孙淳手脚都在一瞬间冻僵。 九蛮冬日不如大岳寒冷,更不如突厥一到了冬日就是冰天雪地,在大陆之极的雪山,更是没有半点生命能够在那里活下去。 但这里的冬日是从骨子里冷到心底的,冷得像被丢在了雪山顶上,在极度的寂静之中,血肉都化为冰晶。 “是小人失言,殿下恕罪。” “但殿下留着小人一条命为殿下驱使,比眼看小人丧命更为有用,小人死了,还会有其他的人来同王爷接触,他们不会放过九蛮的。” 长孙淳为人不如何,但见风使舵两面三刀的本领倒是不错。 他识趣地改了口,也让顾明珏好歹能听得进去他的两句话,不再把厌烦和不耐摆在明面上。 “所以,你们要从孤手里拿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顾明珏对这个好奇很久了,长孙淳刚找上他的时候,就说要从九蛮皇宫中取一样东西,不是权势不是荣华,只要一样东西,为此能将他扶上皇位。 之后的日子里他旁敲侧击过,也直白地问出来过,但长孙淳不论如何都咬死了不肯开口。 “若我说了,今日之举毫无意义,我必活不过三天。” “你来向孤投诚,莫非不是觉得在孤此处不会有泄露言语的风险,才敢将那些话说出口?” 长孙淳摇了摇头,闭紧了嘴不肯再多说,垂下眼跪在那里,只等着顾明珏的宣判。 他越是如此,顾明珏的好奇心便越重,但见了他这般像是宁死不屈的模样,又只觉得无趣,意兴阑珊地抬手让宋唯严扶他起来。 “罢了,孤也知道了,孤答应你就是了。” 长孙淳一喜,抬起头就准备再向顾明珏表一番忠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4章 合作变 他被顾明珏拒之门外已经有五次了,总坛那边一封信接着一封信催促,头上的铡刀也在一寸接着一寸下压,今日若再不成,他就只能想方设法地逃跑了。 但天下为大,焚仙门却也能通天彻底,他能跑到哪里去,又能跑上多久? 被抓回门内,等待他的只会是比下地狱更痛苦的后果。 好在,黄天不负苦心人,只要顾明珏能庇护他这一时,待到顾明珏登基,他在门中的地位也能水涨船高,他能利用顾明珏为他争取到更多的权利。 只要熬到了那时,等到再无人能轻易撼动他的地位,今日之仇和今日之辱,他都能慢慢的报复回来。 抵在地上的拳头握得更紧,抬起的脸已经准备好了笑脸相对,但回馈给他的是一线无声无息的皎洁月色,轻柔曼妙,恍如仙子月下而来。 黑袍人用脚垫着他的额头不让他砸在宋将军府上昂贵的地毯上,仔细地将细细的银丝缠回戒中。 “劳驾搭一把手。” 他的手又快又稳,在宋唯严将人提出门后鲜血才如瀑般从脖颈间流出,在一刹那就流了满襟。 顾明珏从书案后绕出来,和他面对着站在书房之中,低头看了看干干净净的地上,很是满意。 “可惜了,他还是没有说出究竟是什么东西。” “顾王爷当着某的面如此说,真的合适吗?” 黑袍人将兜帽拉低了一些,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被烧坏了嗓子的那一种沙哑,听在人耳朵里并不舒服,但他自己却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语调也是不疾不徐的优雅。 一身黑袍遮掩了他的全身,没有让一点肌肤裸露在外,比孟明裹得都还要严实。 刚才出手太快,只有在他收回银丝之时,才能看见他冷白的手上,有着许多的陈年旧疤,都是被烧伤的痕迹,颜色已经同正常的皮肤一般无二,但疤痕还留在那里提示着曾经发生过什么。 他也留意到了顾明珏对他手的好奇,只将双手拢进袖中,后退了一步在长孙淳的位置上坐下,屋中也没有第三把椅子了。 顾明珏反手撑在案上,半倚着案沿一腿后收微屈,看着慵懒又随性贵气。 “此是孤的地方,况且孤也不曾背着你说此事。” “要不是王爷不肯出兵救援大漠,他也不会被逼如此,最终走上了一条绝路。” 黑袍人生硬地将话题转开,他在宋唯严倒茶之时就已经来了,顾明珏也发现了他,而在长孙淳跪下之时,他的杀气让宋唯严差一点没忍住拔剑出鞘,但顾明珏从始至终都恍若无事。 这个人将长孙淳耍得团团转,也将他限制在了他的意愿下。 要和顾明珏合作,是在与虎谋皮,而对于顾明珏来说,和他们合作也是如此。 “你们都说只要皇宫里的一件东西,为此能付出孤想要的一切。” “就算是孤想要天下你们也能帮孤得到,当连天下在你们面前都不值一顾的时候,孤不该好奇吗?” 顾明珏也不接他的话,只是满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依旧说着自己的话。 他摸着下巴自言自语一样,眼睛不自觉地往上看去,木梁高顶,无雕无画。 宫中雕梁画栋,朱柱蟠龙,人人趋之,他顾明珏也是想要的,但他也不止想要这些,对他而言,皇位也不过是他掌控天下的一个工具而已。 这些人都想用皇位来和他谈交易,似乎笃定了他对皇位求之成执,就因为他当年被送去作了质子,深恨这座皇宫里的人? 黑袍人和长孙淳一般,不开口、不争辩,只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坐在那里。 宋唯严将人丢给赶来的仆从带走处理,又等着人送来新的炭火后才带着进去,给火盆里添上。 顾明珏自说自话了两句就在心中打着算盘,他也不惧被黑袍人看出来,之前明知黑袍人在,他也敢将一些事直言说出。 “王爷想好了同我等合作,日后之事就还望王爷莫再如同前次。” “焚仙门虽只是一介江湖组织,但江湖人也有江湖人的手段,一些事王爷做不到对我等而言轻而易举。” 这句半是展示半是威胁的话说出,顾明珏仍是挂着笑,宋唯严已经目光一寒出剑架在了他的肩上,往左偏移两寸,就是他的脖子。 黑袍人抱拳不避,缥缈如轻烟一般从宋唯严的剑下消失,但顾明珏闭起眼,对他的把戏心中有数,也知道人究竟消失在了什么地方。 宋唯严在顾明珏的示意下收回了剑,皱着眉头将凉茶倒掉,添上新的热茶。 “王爷为何要同他合作?” “长孙蠢笨不堪,正适合掌控,同此人合作,则必有费力之时。” 顾明珏捧了茶在手,微凉的指尖贴在瓷壁上,回暖出了红润。 “和蠢笨之人合作久了,你都不知道他能怎么拖你的后腿,聪明之人虽然麻烦,但只要目标一致,至少他还能用。” “便如长孙淳此次,不过一个小小的大漠问题,都没能瞒得过去。” 若是他能做到不让焚仙门中发现他们之事,说不定他还能真的投入顾明珏的名下,留下一条命来。 没了这次的危局,顾明珏也有的是办法来收服他。 但可惜的是,焚仙门在第二封信送出之后,就紧接着派来了那个黑袍人,越过长孙淳和顾明珏接上了线。 黑袍人本是带着考察的任务来的,要不要杀了人,要杀几个人,都要他来判断。 只是他在来到九蛮京都的第一时间就决定了不能同顾明珏为敌,很痛快地暴露了自己,找上门来要和顾明珏合作。 “出兵相助在大漠中的焚仙门人并不难,就算只让暗卫死士前去也能救出许多的人,但孤未曾答应过你们在这种事上合作。” “你们给孤的条件只有一个,得到九蛮内库之中的某一件东西。” 顾明珏在第一次见黑袍人时就说得清楚,他只是看长孙淳为此焦头烂额想要试一试这后面来的人又会有什么样的态度。 “况且你们连大漠的事都解决不了,谈何帮孤夺皇位夺天下。” 但没想到黑袍人在沉吟片刻后就放下了大漠的事。 “王爷说的是,某只愿此事不会影响王爷和门中的合作。” 当时顾明珏依旧没有一口答应和他们继续合作,这人也比长孙淳要聪明,没有胁迫顾明珏,留下联络方式之后便离开了。 长孙淳之所以能活到今天,是因为顾明珏说他想要找一点乐子,长孙淳曾经让他很不高兴,黑袍人也没有异议地将长孙淳就这般送给了顾明珏玩弄。 在长孙淳求上王府的几次期间,顾明珏和黑袍人在暗地之中就已经交手了七八次。 双方都在小心试探威慑对方,现在是顾明珏略胜了一筹。 “行了,大漠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回主子,去大漠的人已经在赶回的路上了,据传信,此次大漠中君留山大获全胜,他们也在暗中一连烧毁了焚仙门几处地宫。” 宋唯严在书架上翻出顾明珏没有看的那些条子,从里面择出写着大漠之事的几张奉给顾明珏。 顾明珏翻着条子,大漠的局势之前就有更为详细的呈报,而这里的东西更多是一些行动的禀告,比如他们烧了地宫,遇上了林眉,还将焚仙门潜逃之人杀了。 他的指腹在写着的林眉两个字上拂过,宋唯严暗暗看了一眼,将此事记下了。 “做得可干净?” “都是指向了金人余孽报复,才会做出这些疯狂的事,同他人无关。” “本来能放到君后辛身上更好,但时机不对,只能改为金人行事。” 顾明珏颔首将纸条递回给他,他重新整理好放回了书架之上,回身来等着顾明珏其他的吩咐。 “焚仙门的人不可信,但孤对他们想要找的那样东西有些兴趣,现在也不妨先将他们放着,看看他们究竟会做些什么。” “该调查的都给孤查清楚了,若有可能,化为孤之用也不是不可。” 宋唯严颔首称是,顾明珏看着外面已经月上中天了,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也放他去休息了。 今年不止是大岳遭了雪灾,连九蛮都格外冷,等到汛期也说不得就有了洪涝,朝中已经在着手安排修补堤坝之事。 顾明珏不上朝,但他手下的人近来频繁地来向他请示各项事宜,也不比上朝清闲多少。 王安龄等人已经被安排进了朝中,蛮皇过了年彻底一病不起,眼看是真的时日无多了,朝中大臣也不再费力挣扎,想要保命的和不愿在顾明珏手下做事的纷纷乞骸,空出的位置就给了他们。 至于那些想要离开的,大部分都还能带着家小走得离京都远远的,只有少部分下了大狱。 朝中也都看出来了,这位就差把睚眦必报写在自己的脸上了,下狱的不是当年在他当质子一事上出了力的,就是坚定的前太子一党。 至于那些只是单纯对他不满的,他也没有什么心思去搭理,只要不在他面前跳,他不介意给一条生路。 九蛮的朝堂中,权势开始渐渐向顾明珏倾斜,若想要挽回这样的局势,除非蛮皇再临朝政,或是前太子死而复生。 余下的三位皇子他们都不准备指望了,他们向顾明珏投诚比朝臣投得还快,如今在朝上,言必称依皇兄之意,行必从皇兄之指,直把自己当做了附属的下臣,半点没有皇子的自觉。 蛮皇对此也无话可说,只能叹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5章 国积弱 顾明珏在忙着理顺朝堂势力的同时,也在调动地方的军队。 宋唯严身为当朝的大将军,手执一半虎符,可号令九蛮上下之兵,另一半虎符已经被蛮皇拿给了顾明珏,现在整个九蛮的兵权都被顾明珏名正言顺地握在手中了。 但地方上之人要让他们全部臣服也并不容易,特别是顾明珏和宋唯严都太过年轻。 之前宋唯严调去大漠的那一部分直系军队在大漠之危暂时解除后,没有即刻返京,而是依从调令,兵指不服从管教的那些个地方,大军直接压上城去,当地的兵营也都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若有提前接到了消息要反抗之人,顾明珏有虎符在手,违反军令拥兵自重,此举同谋反无异,当即斩杀绝不含糊。 早些年顾明珏安插到各地的几个棋子,正好可以接手这些势力。 被按头投靠的人,在现在是没有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人更为让人放心。 王安龄拿着新的大岳密报前来寻时,他正和宋唯严以及另一个将军对着九蛮的地图讨论着什么。 “主子,这是大岳送来的最新消息。” “恩科在即,沈士柳占据了主考之位,君后辛和罗有恒疑似反目,御史台一案牵扯甚广,各方都在争着安插人手。” 顾明珏放下在地图上勾勒路线的手,转过头来挑起了眉。 “不过过个年,怎的大岳比我们九蛮还要热闹?” “是,大岳之人失了君留山,整日争乱不休,如今朝上各派都是心怀鬼胎,尤以沈士柳一脉为盛。” 王安龄对这些前同僚想来不屑一顾,着眼于区区大岳一堂之利而争斗不休,既不识天下之局,又未知明主之相,不过区区夏虫,也敢叫嚣。 “君留山一派作壁上观,清流一派心思浮动,便是那些中立之人也不过是左右摇摆趋炎附势,这样的朝堂如何可成事。” “离了君留山的强势镇压,君后辛小儿难支大梁。” 顾明珏摆手让那个王安龄陌生的将军先退下,招了王安龄近前去坐着回话。 “但是君留山也不日将回朝,只要君留山一日不倒,大岳就不可小觑。” “回主子,就算君留山回朝,怕是也要和沈士柳斗上一斗,在他疲于内乱之时,正是主子的好时机。” 王安龄志得意满地笑着向顾明珏一揖,却没有得到顾明珏的赞同。 顾明珏回首望着地图,负手在后目色深沉。 “不行,时间还不够,本王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行。” 现在去挑衅大岳不是好想法,九蛮就算要一点一点蚕食大岳,依着现在国力也是独木难支,更不要说和大岳正面对上。 他可以这么坑顾连成,借着大岳的手毁了顾连成多年来积蓄的力量,但他自己不能这么去做。 而那些被毁掉的力量,也是九蛮的一部分,他也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这是破而后立,也是割腐生肉,但他需要时间来养回来。 “大岳在君留山手中八年,虽也有诸多不足,但现在也确实成了最为繁盛的国家。” “九蛮国贫而弱,无累世之积,无治世之臣安邦之帅,贸然撞上大岳无疑是鸡蛋碰石头。”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留下焚仙门,他的时间还不够,君留山走得比他快了那么几步,也就比他要有太多的优势。 他也有他的优势,他需要时间来将这些优势利用起来。 “你们私下不得胡乱作为,之后如何行事,孤自有成算。” “是,臣明白。” 王安龄恭顺地行了一礼,也从近乎傲慢的情绪中被顾明珏一盆冰水给浇醒了。 他已经进入九蛮的朝堂有一段时间了,九蛮现状如何,他们跟着顾明珏来的人都心中有数,不说其他,拿九蛮的朝臣去和大岳朝堂之上的那些人比,也不过是最为平庸的那一批而已。 而大岳在这些平庸的人之上,还有更多的人端立朝上。 就算他看不起他们的目光短浅汲汲营营,也不得不承认,九蛮这些连那些目光短浅的人都是比不上的。 要想将九蛮扶持到能和大岳对战而不落下风的地步,还任重而道远,但大岳也有树大招风的弱点。 王安龄抬起头,跟着顾明珏看向悬挂着的两幅舆图,一幅是九蛮,一幅是天墨大陆,九蛮之外,还有西夷和突厥两国。 “说起来,以消息传过来的时间,大岳的恩科是不是已经该开始了?” “应是就在这几日了。” 王安龄点了点头,顾明珏笑了一下。 “替孤看看,今年的恩科能有些什么出彩的人物。” “君留山不在,但岑见一行可是要回京了的,恩科前后,怕是要热闹了。” 可惜今年大雪封了道,九蛮也事务颇多他分不出心思来,否则倒是能想办法多参几脚。 但恩科开科还要等到三月初十去,比顾明珏他们预算的要晚上一些,而君留山等人已经到了吉淮郡的郡城——大兴城。 户部尚书带着赈灾物资和一众官吏还在路上,君留山抽调了吉淮郡比邻的吴阳郡五千卫军,先到了这边。 大岳共有三十二郡,每郡之内守军一万,从郡府所掌,兵权归在郡守和郡尉手中。 另每郡还有两万卫军,由朝中指派大将掌控,独立于郡府之外,只受朝廷调度,每郡合军共三万。 现在大岳的卫军至少有半数为君留山的人所掌控,郡守等官员君留山的人也占了至少三分之一。 而吴阳郡刚好全是君留山的人,吉淮郡郡守不是君留山一派,但郡尉是,郡守不曾投身派别之争,君留山法度若是有益于民,这位也不会无事找事,也算个一心为民的好官了。 “此人算不上清廉,但也确实有能力,并不苛待百姓。” 郡守和郡尉都带着人去抢险了,郡监独自带着几人前来迎接君留山一行,小心解释着郡中的情况。 “实在是今年雪灾太重,莫说田地被毁了不少,太禹山脉里还多有滑石,不少百姓都被困在各自村子两月有余了。” “郡守和郡尉带着守军日夜奔波,接到王爷要来的消息后下官已派人前去通知,只是一时抽不出身来,还望王爷恕罪。” 君留山和林眉进了安排的驿站,里面早早点起了火盆,也能看得出是重新布置打扫过的,门上的布帘都是新挂上的。 “本王来是带人前来帮忙的,无需在意这些虚礼。” “此次本王从吴阳、龙府两郡都调了应急的物资和人手过来,朝廷派来赈灾的官员也不日将到,尔等再撑过这几天便好。” 郡监不住颔首,向君留山长施一礼。 “下官代郡内百姓多谢王爷。” “这次雪灾郡中受灾太重,已有百余百姓冻饿而死,另有数百在山中遇险身亡,加上滑石和大雨大雪,前些日子又下了好些场冰石,千余人如今都是流离失所。” 他说着就不由一叹,这些天忙得腰带都在腰上挂不住了,眼下青黑浓重。 “郡中存粮的仓库都被砸塌了两个,虽是每日施粥,但也最多再撑半月,还不断有生病之人,草药也快要供应不上了。” “下官也知并不止吉淮一地受灾,但见治下百姓困苦如此,实在心疼。” 朝廷也从其他地方先抽调过应急物资,只是送过来的只是杯水车薪,朝中不知地方的情况,不过随意下令,弄得他们和被抽调的郡城都是难做。 而且现在眼看就要开春了,今年的春耕怕是要推迟不说,等到汛期,他们这边的淮江也可能会有洪水。 郡中的老人看过天时,都是愁眉苦脸,直说不好。 “卫军都派了一半出去修补堤坝,但天寒地冻,工程进展缓慢,臣等都有些忧心赶不及开春。” “本王要在这边停留一些时日,明日你且陪同本王去各处看看,再让郡守将郡中情况呈奏上来,等回京之后自有章程。” 君留山坐在椅中闻言沉思了片刻,赶路几日他也有些疲惫,说完就让郡监先行下去。 郡监又是千恩万谢,欢喜地告退了。 林眉在上面沐浴之后换了一身衣服下来,坐到了君留山的身边。 “这种事,他为何要拿到王爷的面前来说?” “若是直接递折子上去,朝中必然又会是一番博弈才能定下,一来一回,少则半月,多则三两月,到时已然晚了。” 君留山给林眉推过摆在桌上的点心,看着软糯的团子,他不怎么爱吃。 林眉拿起一个尝了尝,有些粘牙,她也只能慢慢磨着,边磨边听君留山和她说。 “到时来的就成了亡羊补牢,而非防范。” “但亡羊之下,死伤的都是百姓,人命在这之中的轻贱,非他们所愿看见的。” “他求到本王头上,是为百姓多求一线生机。” 君留山说得随意,端起茶盏来抿了口茶,林眉却是在心中将此事转了几转,思量着看向君留山。 不说一个小小的郡监是怎么在摄政王面前这样有底气的,便是此地郡尉本就是摄政王的人,为求稳妥不该让郡尉前来上呈? 要么是他别有心思,要么是他笃定了君留山不会对此事置之不理。 若出发点真的是一心为了百姓,且也并不惧怕这位高高在上的摄政王,知晓君留山行事准则,而有底气做出此事,只能说大岳地方官场清明。 若是有别的打算……林眉将最后一口点心吃下,她不信君留山会一点准备都无。 但愿是她多想了,地方清明,百姓的日子才能好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6章 看话本 一地之长在君留山面前不足一提,但在一郡之地却是比皇帝更高的天。 皇帝管不到这些百姓每日吃什么,郡府的三位长官却能日日替他们决定。 地方父母、青天老爷。 皇帝且居高远,贵为天子,地方官民比邻,上下相系,官员再如何自傲为贵,而轻百姓为贱,终是要日日相对的。 君留山看出林眉的心思,表面淡然不动,心中却是好笑不已。 吉淮郡是为大岳腹地之一,也是大岳四方通道的交汇之处,同吴阳、龙府两郡,守中原之要道,再并河安、岳安、彭东三郡,望而扼南北之咽喉。 郡中尤以大兴、康瑞两城,为兵之要地,虽不临边疆,重可比关城。 安排在这里的人,都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一不要平庸之人,二不可趋附势力,三无有贪利之心。 “若是生了坏心的,都会即刻捉拿论罪,是以,负责监察的郡监必是方正之人。” “郡尉安排成本王的人是为了军权,郡守不拘于此,无有派系在身一心为民者方为上选。” 其他郡县选官,朝中各派还有操作的余地,但凡大岳真正的重要之地,君留山都是把持在手中的。 “不如此,本王也难以八年之内力压朝堂众多势力。” 朝中争斗不休,各方你来我往,那都是朝中的事,君留山也不介意被他们在京城一地占上一点便宜。 别看他们嘴上厉害,但一无军权,二无地方,再给君留山下绊子也就只是那么回事罢了。 “朝中三大派系,本王以先帝明旨掌管政务,并军权在握,势为最大。” “沈士柳门生众多奉三朝之君,六部地方都有他的人在,民间名声亦是不错。” “清流一派为天下学子首,且向来以忠君自居,以大义搏仁名。” 林眉听得认真,眉头也渐渐聚拢在了一块,三派各有高低优劣,看着是以君留山声势最大,但君留山也有一个短板,便是皇帝的态度。 他奉先帝旨意而辅政,皇帝如今年纪大了,莫说君留山只是奉旨而已,就是先帝在世,他也不一定就能服气。 古往今来,皇帝同太子,同诸皇子,最大的不和不就是在于皇子长成,就有了争权夺位之心。 何况君留山从身份上来说还是臣子,以臣掌君事,君何能容? “君后辛之前想要培养自己的势力,本来清流一派是他最好的选择,他却舍近求远,挑些扶不上墙的,还宠信王安龄之流。” “如今吃过一次亏开了窍了,本王也还算欣慰。” 君留山都难以言说自己当初是个什么心情,但君后辛大了,又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实在教不信还能处罚,罗有恒身为太傅也不能再行教责,实在让他头疼不已。 林眉拍了拍君留山的肩,很是理解,君留山抓住了她的手握在掌心,指腹在她的手背擦过,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些年摄政王也是不易,好不容易地方势力理顺了,又总被皇帝气得头疼。 他那时身体不好,是真的头疼,也被气得吐过血,病了好些次。 “另外的势力总的来说便不足为惧了,但朝中关系复杂,这些年也多亏有微之他们在,替本王分担了许多。” 林眉反过来握住他温热的手,在最开始的时候,这双手没有这样的温度。 君留山在林眉拿起第三块点心的时候松开了手,折思带着人从门外进来,抱拳向两人行礼。 “王爷、侧王妃,军队已在城外扎营安置,吉淮护军的步兵校尉前来接手军中之事。” “属下在城中打听过了,现在城中屋舍被毁的百姓都集中安置在了城郊北面,每日施粥两次,两户住一间草棚。” 君留山颔首,让他们也先去休息。 “明日出城去看各处的情况,今日都先休息。” “莫上先生和酒儿去了城中的医馆,派两个人过去跟着,若有事即刻回报。” “是。” 林眉把点心端起来,准备带回房去吃,这里也就只有她会吃了,不带走只会浪费在这里。 反正上去了她也是睡不着的,不如拿点心消磨一下时间。 自去了大漠几乎没有什么安宁的日子,她和君留山两个的饭量都被带了起来,却都是瘦了不少,并不担心吃多了会发胖的事。 君留山和折思嘱咐完就和林眉上了楼,干净的热水已经在屋中备好,君留山先去沐浴更衣,林眉就拿了一本路上买的杂书边看边吃着点心。 书是林眉随手在书局中挑的,名字叫个《洛亭》,林眉初拿到手还以为是个什么情感类的话本。 但里面的不是讲情义的故事,而是君留山二十一岁那一年,在洛亭的一战。 君留山也看过,看完只是笑笑。 “写书的人,口才倒是比说书的还好了。” “那年的事本王自己都记得没有这么清楚,他倒像是全程都跟在本王身边在记着一样。” 书的内容写得夸张又激烈,林眉看了不到三分之一,君留山就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三四五六趟,走完一次就能回过头去大杀四方。 让人遗憾的是,这本书光顾着写君留山怎么样的一夫当关,也没有给还不是摄政王的青年王爷安排一个红颜知己。 “王爷明明正当好年华,正是该有那些荡气回肠和儿女情长的,缺了一样终不圆满。” “侧王妃的意思是,本王如今不是好年华了?” 林眉当时伸出了手,葱白的指尖在君留山的面上描绘过,掠过眼角时君留山闭了闭眼,听见林眉轻笑了一声。 “非也,有王爷的这张脸,在什么时候都是好年华。” “但少年意气只有那么几个年头,这是时光给予的短暂馈赠,也消磨在了时光中。” 现在的君留山,沉稳、威严、冷淡,眉眼之间的稚气和意气,一起被打磨成了棱角分明的坚毅,年月眷顾着这张脸,但没有眷顾那颗心。 林兴修他们正当少年,眼中的光和君留山是完全不同的。 不过林眉感慨归感慨,洛亭之战能被人单独拿出来写成书,可不是因为君留山那时正当好年。 前金之战让君留山声威大震,也让他正式进入了军队,手中握住了军权。 但那一场不可言说的事情太多,加上后来大漠成了名副其实的死亡之地,当年发生了什么就让人讳莫如深。 洛亭一战和前金之战不同,君留山的战神之名随着这一战而起,在街头巷尾传颂多年,就算之后摄政王取代了战神,这一战也依旧被人津津乐道,也就是林眉才会不知道了。 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君留山也没有和她言说其中之意,一切的疑点都像是被他忽略了过去。 君留山擦拭着湿发从隔间出来,林眉乐不可支地向他晃了晃手里的书,狭促地向君留山眨了眨眼。 “原来王爷还有如此一面,我却不曾见过。” 她手中的书不止有文字,还配了图题了字,上面的将袍青年正对着被押解在下方的被摘了盔甲的将军大声呵斥,三行配字全是骂人。 如今的君留山八风不动,就算被人惹怒,也只需要冷下神色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能将人打落尘埃。 摄政王对着外人从来惜字如金威严如山,敢直面他造次的人没有几个。 君留山拿着布巾的手一顿,走过去从林眉手中拿过书来翻看过前因后果,不由高挑起长眉。 随即他在林眉好奇的视线中将书一合,随手放进了打开的小箱中。 “你若真对那件事情有兴趣,改日本王讲与你听便是。” “赶了许久的路,你也该休息了,待睡起来后肩上还要换药。” 这也不能挡住林眉看着他压不住笑,笑得摄政王耳尖泛红,只恨自己记忆太好,不过看了一遍就能想起书中的内容。 ——统军之帅当着全军将士和一城百姓的面,将强征民丁粮草,又纵麾下兵丁抢掠的将军绑了,着人夺了他的佩剑,卸去他的盔甲,扒下武官袍,当场问罪。 “兀那贼子,尔妄着此甲,傀执那兵,陛下赖以大军相托,匪为尔之富贵,盖护百姓之仁心。” “尔不体上心,抢掠百姓,害地如蝗,本帅当前,尚无悔改之心,欲杀民充贼而掩罪,何能容尔猖狂!” 说着怒发冲冠目瞪如铃,直如那殿上黑面方正一身正气的阎王,袍上盘龙张目探爪,血口大开,似要噬那罪将,以正法典天理。 且见那大帅一手取了亲卫奉举的军棍,一棍将人打翻在地,握棍直指人面。 “本帅今依军令斩杀于你,待下了地府,尚有那十八地狱,等着尔去!” “来人,将此贼子,乱棍打死!” 左右声震天地,且乱棍齐出,棍附金光落下,罪将不及出声,即作亡魂。 又有左右化作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判官小吏,大帅登位甩袖,冕服加身化为阎王,背后青天明月四字高悬,勾魂索再绑那哭嚎罪魂,压至堂下。 判官一手举那生死簿,一手握那判官笔,黑无常压魂跪地,白无常持哭丧棒守其背后,念罪一条,打将一棍。 “且禀阎王,堂下之人生时无状,十恶且犯恶逆、不道、不孝、不睦四恶,当入十八地狱层层走过。” 阎王拍过惊堂,挥手怒斥其不配为人。 “黑心烂肠不足为道,且于地狱受刑,待得刑满,发为畜生,十世不得为人!” 牛头马面称是,压将下去,黑雾散去,依旧是那俊朗大帅坐帐,百姓将士恍惚醒神,无不拍手称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7章 文人乡 君留山越想耳朵越红,自持镇定冷若冰霜地负手看着林眉,差点拿出书来撕了。 林眉忍不住了,背过了君留山捧腹大笑起来。 君留山扶住了额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不见为净地摔了布巾上床去,放下帐子挡住了林眉的身影。 但人能挡得住,声音却挡不住,屋子就这么大,君留山就算不顾形象地捂住耳朵,笑声也能从指缝里钻进去,就像贴在他的耳边一样。 在摄政王殿下恼羞成怒之前,林眉一边擦着眼角笑出的泪,一边压住了笑声,只肩膀还在抖动不停,气息也不稳。 君留山躺下闭眼,没了直白的笑声,他还能勉强自欺欺人地忽略外面的动静,告诉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生。 民间的话本,果然是不堪入目!就该禁了才好! 摄政王一边磨着牙一边紧闭着眼,不能付之行动的念头在脑中翻腾不休。 他让暗卫操纵过的说书和话本也并不少,这些东西用好了也是一样很好的武器,但他没有想到,真自己看到了这样夸大其词的话本,能有多刺激。 不怪摄政王不知道,就算是暗卫,也多是在一开始亲自操刀,等内容传出去后,只要盯着它们的大概走向便好,不用过问太多的细节问题。 连他们都不会把每一本话本看过、每一段说书听过,更不要说君留山了。 这位从小到大看的是文韬武略、四书五经、春秋史记、奏章军报,再不济也是经典子集、文思杂书,奇门遁甲这类奇书他也略通一二。 林眉在外面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平复下来,端起水喝了一口,打定主意在君留山忙起来,没留意她的时候,要去多买一点话本回来。 说不定暗卫还会知道哪些话本更为畅销,可以询问探讨一二。 笑够了,她轻咳两声从窗边站起身来,入了床帐和君留山小声求饶。 他们在上面闹了一场,暗卫还在外面忙着。 折思把折宁推去休息了,自己还要看着暗卫将马车给收拾好,另有派入城中和先前去郡下各地打探消息的暗卫要来一一回禀。 一路走来他们又遇见了两次刺杀,折思和折宁现在都是小心了又再小心,不敢出一点的差错。 而且君留山到此地的目的一是为了处理雪灾一事,二是为了恩科一事,这恩科一事还要去找一些人才行。 恩科不同于三年一度的科举,许多的士子准备不足,且时间太短,一些偏远之地接到消息已经迟了,先过乡试再赶赴上京也来不及。 因此恩科多有权贵富家子弟,而少寒门,今岁的恩科更是如此,大半都是京城周边的学子,这些学子里又有一半至少和朝中沾亲。 这些京中核籍处一查便知,趁着恩科过了乡试的寒门,大多都还是等着明年的正考。 “王爷要找的那些大儒,和庆公狄家,都在各自的地盘上,这一次受灾虽重,但无人员之伤。” “名帖都已送上,王爷的话也带到了,只有两家推拒,其余大家和狄家都好好收下应了王爷之请。” 折思低头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那两家的情况你且打听清楚,再拟一名单上来,好呈报王爷。” “是,属下这就去。” 名帖有两张,一是君留山个人的,二是岑家的,君留山想请他们在之后入京,办一场大宴,邀天下之学子共赴。 不止是吉淮一郡之人,大岳各郡君留山都派出了暗卫去,只是吉淮本就多出名士大儒,还有狄家在此坐镇,他刚好能在救灾之余亲自露上一面,以示敬意。 君留山的名声不够,那就再带上岑家,就算有些人对把持朝政的权臣不满,硬着一口气也要拒绝摄政王的强权之威,也难以拒绝地位超然又多年不曾露面的岑家的名头。 此举是为了恩科,但更多的是为了不曾参加恩科的那些士子。 已经踏进京城的那些自有京中之人去安排,岑见赶不上会试也能赶上殿试和之后的琼林宴,君留山不急着回京去凑这个热闹。 休息一晚,第二日郡守和郡尉赶了回来参见摄政王。 君留山看两人都一身的泥土,身上的袍子不但脏还几乎都被化雪浸湿,找不出一块干的地方来,在两人肩上各自拍了拍。 “辛苦你们了。” “此为臣之本分,当不得王爷此举。” 郡守脸色有些苍白,但和君留山简单地说过话后又要赶去指挥救灾之事,君留山叫住他让一起过去。 “本王也去看看,将护军尽快安排好,好能早一日清出道路来,救得百姓。” 郡守和郡尉都连忙谢恩,但山下还是危险,他们有些迟疑,不敢让君留山靠近。 “王爷千金之躯,若有损伤下官万死难辞其咎。” “不必多言,带路便是。” 郡尉跟过君留山一段时间,知道这位的行事风格,见他心意已定,拉住了还想说话的郡守,老实在前面带路去了。 他们离开,林眉没有跟着去,而是带着暗卫上了大街。 现在入了三月,过年的气氛早就散去,街上有些冷清,许多店铺都是关门闭户的,来往的百姓也多是穿着旧衣,有些还未曾穿冬衣,而是拿秋衣裹了一层又一层。 林眉一身厚实的灰色锦袍本已是想着低调一些,但在街上还是有些打眼了。 对比面色有些蜡黄愁眉不展的百姓,她这样的面色红润又姿容殊美英气的,一看便是从外乡来的。 而且跟在她身后的暗卫也是健硕挺拔、器宇轩昂,放在人人尚武且被生活磨砺出来了的大漠里都是显眼,何况在吉淮这样的文乡。 街上的铺子数起来,现在还开着的最多的是柴米油盐的铺子,第二就是书局。 一些文人学士前脚去买了家中生存必需的东西,后脚又转去了书局包上些纸张和墨,再同掌柜的商议借书一事,这让林眉有些惊奇。 “书局还能借书吗?” “回王妃,这是在高宗朝时期定下来的,这些书局不单是朝廷开放的,每月府衙还会给书局一些补贴。” 暗卫上前一步低声同她解释,同时请她移步,不能站在书局门前看上太久,否则那些个文人会不好意思的。 “书籍虽价格不定,但对一些贫寒人家来说,最低几十文的一本书也是难以负担的。” “且幼子启蒙,一些书用不长久就又要换新书,若都是买,怕是那些孩子就不用读书了。” 他们路过了更大的一个书局门口,里面在挑选书籍的人更多,且不全是文士,也有农人打扮的中年,看得出来他们也是将自己好好收拾过了才来的。 “若是抄书,一来无样本,二来纸张也算不得太便宜,三来也费笔墨。” 林眉也点了点头,以现在的物价和民情来说确实如此,不说现在,便是后世这样的情况也未能全免。 “因此高宗下令,官府兴办书局,凡官府持有的书局之书皆可借阅,期限自定,每本每三日租金两文,损坏丢失者依原价赔偿,逾期者每逾期一日,加收一文。” “若有抄录合规者,可减免一半租书费用,书局依市价收购。” 暗卫护着林眉和一辆运米的车错过,林眉看见车上有一半都是陈米和糙米,新米中良米极少,粮种也不多。 “那书局用什么来赚钱?” “因着书局价格公道,许多读书人哪怕不是在此借书,也愿来这里买笔墨纸砚,抄录的书籍也会首先考虑送到书局来。” “其中不乏虽然家贫但学识好的学子,他们抄的书卖价并不低。” 这也算是摆在明面上的互利互惠了,还为朝廷笼络了不少的民心,后来就一直这么坚持了下来。 “而且像周边的书院和官学,都会定期来订书以分发学生。” 虽朝廷并不限止想要考官的学子户籍,便是商户、匠户、军户这些出身也能参与科举。 但许多的儒生清高,不愿行那等沾商卖学之事,也无耕种之能,这样专门为书院抄书也是一条活路。 吉淮又是重文之地,学士众多,家中有孩童的都愿让孩子读书,至少不能做文盲,就是商铺的跑腿、田里的农夫、码头的苦力,也少有不识字的。 “但也有一点不好的在于,遇上雪灾这样需要人手的时候,大部分人就帮不上忙了,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也不是说笑的。” 暗卫和林眉开了一句玩笑,林眉看了看过往的人,还深以为然。 他们在街上走过,顺着街道走出了城,外面安置受灾民众的地方不远,林眉他们站在城门下就能看见一些了。 草棚是临时搭建起来的,人家入住之后还会自己加固一番,以免半夜下大雪,草棚又被压塌了。 不论怎么说,现在能有个遮风挡雪的地方对他们而言已经不错,吃食上虽然只有粥和馒头,但也不是苛刻他们。 林眉他们过去的时候放粥还没有放完,大家都井然有序地排着队,等着领粥。 一些排队的小孩子手上还拿着书,或是默念,或是磕磕绊绊地读着,在他们前后的大人就算是不认识的,听见不对的地方都会忍不住指点两句。 这样的景象,在灾民流民中也算是一大奇景了。 虽说现在困苦,他们也多有愁苦之相,但又有另外一种气定神闲安之若素的感觉,和任尔东西南北风的从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8章 抚百姓 “几位来此为何?” 有巡逻的衙役见林眉他们在这里站得久了,想了想还是来问上一声。 “若要寻人,可去那边的帐篷处询问,在此安置的人家都要登记,一查便知。” 至于过来寻落脚处……不论是衣着还是气度都没有可能。 反倒是他最近听说的,有大人物带着军队和物资过来赈灾,这几位看着更像是跟着大人物过来,或者本身就是大人物的人。 君留山入城时没有张扬,也没有打出摄政王的仪仗旗号,任凭这些小吏怎么大胆,也不能想到是他亲自过来了。 就是户部尚书奉命赈灾,现在也还没有到,堂堂摄政王还能比户部尚书跑得更快? “多谢指路,我等是替我家大人来看看情况的。” 暗卫代林眉上前了一步回答,又侧身垂首。 “这位是我家夫人,也是随同大人前来赈灾,听闻此地有受灾的百姓,且来看看可有何所缺之物,回去也好呈报大人早些补足。” 郡守和郡尉两位大人的夫人都是巾帼人物,又饱读诗书,平日里替郡守他们操持内外事务就不含糊,这次雪灾也各自带了人押送、分发物质,安排施粥、搭棚事宜等。 因此衙役并未觉得奇怪,很是恭谨地向林眉施了一礼。 “郡府的夫人正在此处,小人这就去请夫人前来。” 林眉不欲打扰他人,但衙役坚持这是礼节。 “本郡受灾,深受其苦,大人同夫人辛劳而来救百姓于水火,怎能如此怠慢。” “郡府虽是繁忙,然即遇夫人到此,理当礼待,便是我们夫人在前,也会如此。” 衙役说得林眉好笑,但又拗不过他,只能一边由人引了去一处他们休息的帐篷坐了,有人奉茶上来,一边等着郡守的夫人过来。 没一会一位头扎布巾、穿着深色布襦的妇人就大步走了进来,又要指挥人去端火盆来。 “如今天寒,怎能就这样让人坐在此处。” 他们自己在的时候没有点是无妨的,但贵客在此,这就是招待不周了。 衙役赔罪,转身要去端火盆来,被林眉拦下了。 “这位夫人不必如此,我等并不觉得寒冷,如此便好。” “还请坐下说话,其余之事从简就是。” 那妇人上下打量了林眉一眼,又极快收回了视线略微低下头,叫住衙役让他不必忙活,将人都遣了下去,才对林眉行了一个大礼。 “臣妾余狄氏,参见侧王妃,侧王妃万安。” “不必多礼,余夫人请起,本王妃也只是随处走走,城中和此处都看过,全赖余大人的功劳,百姓才能有此安稳。” 余夫人被林眉扶起,温婉一笑。 “侧王妃过奖了,这都是他们为官者该做之事,雪灾未解,他们还做得不够好。” “但臣妾也能说一句,三位府君为民之心,并无半点不尽力之处。” 这位余夫人比林眉还要矮上一些,眉目不是让人惊艳的艳丽,只能算是平凡相貌,但气质婉约温柔,让人见之舒心,行事说话并不扭捏,有着洒脱和干脆,颇得林眉的好感。 她一笑,林眉也跟着笑起来,也没问她是怎么猜出自己的身份,和人分别在帐中落座了。 “王爷此来便是挂念此处的灾情和百姓,今日跟着郡守和郡尉去了被大雪封了路的山脉,本王妃想着四处看看,就走到了这来了。” “城外城内百姓虽有愁色,但生活还是有条不紊,可见郡府做事妥当,王爷得知也会高兴。” 余夫人接了暗卫递给她的茶轻声道了谢,又看向林眉,并不同她对视,恭恭敬敬地答着话。 “雪灾来得突然了些,郡内百姓都无准备,因此受灾之人格外的多了一些,也是上下同心忙了许久,才能有如今的模样。” “郡尉傅大人忙得都有快半月不着家,傅夫人也是在外奔波,也就臣妾一人还能在此地清闲一些。” “实在是身体所限,帮不上他们太多的忙。” 林眉视线下意识地往她的腹部扫去,襦裙宽大,看不太出来究竟猜测是否是真的,但余夫人感觉到林眉的目光,也下意识地就抬手搭在了腹部上。 这个动作就证明了她的猜测,林眉诧异地一挑眉,又含笑拱手。 “看来本王妃要恭喜余大人和余夫人了,只是余夫人这般情况,可也要好生休养,莫累了身子。” “王爷调了人手过来,朝中赈灾的官员也不日将到,这些事情也可以交予他人去做了。” 这个时代怀胎危险重重,如今又是冰天雪地不说,物资不够连个火盆都舍不得点,真要是冻着或是摔着累着,丢了胎儿,就成了一大憾事了。 若是一个不对,连累大人也要丢掉半条命去。 “王府的医女也随行过来了,正在城中的医馆随她师父问诊,过后余夫人不如去请个平安脉,抓上几幅安胎药。” 林眉没有随便把莫上先生说出来,但去找了酒儿,也就是找了莫上先生,都是在城中问诊,替这位夫人看一看并不费事。 况且现在是为了百姓奔波,莫上先生也不会坐视这样的心善之人真的出事。 余夫人没想到林眉会这么说,犹豫了一下,到底也是有些担心腹中胎儿,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要是有了闪失她虽不说因此后悔今日所为,也会抱憾终身。 “臣妾谢过侧王妃厚爱。” “此为代王爷谢尔等安民治邦之功,夫人不必言谢。” 林眉再次将人扶起,又携她坐下,外面施粥未完,余夫人不肯现在就走,正好也可以多问一些关于灾情的事。 说着话林眉又想起一事,让在旁侍立的暗卫先行回去一趟。 “雪天路滑,此地离驿馆不近,你且先去赶辆马车来,也叫酒儿一声,让她先回驿站去。” 余夫人本想谢绝,她自认现在身子还不算艰难,不必如此小心对待。 但此为林眉的好意,也是王府的恩赐,非是一般之人情,想了想她还是认下,又想要和林眉谢恩。 林眉在她起身之前拉住她的一只手拍了拍,看着暗卫出去了回过头来和她笑了笑。 “酒儿的师父脾气不是太好,对病人又格外在意,现在医馆之中各种病症杂集,女子孕期本就亦体弱,恐受传染。” “要是被他见到本王妃带夫人去了那边,你我二人都逃不过一场骂。就是王爷当前,也是救不得我们的。” 余夫人掩唇失笑,安下了心来。 “未曾想到,天下还有连王爷都怕的人物?” “大夫可是世上最得罪不得的人之一,王爷如何能不怕了?” 君留山怎么也没能想到,等他第二日晚上再回驿馆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林眉拉着一位打扮朴素的妇人相谈甚欢,酒儿也在一旁凑着趣,笑得见牙不见眼。 薛净悟一个人寂寞地呆在大厅的一角,暗卫端着晚饭走过时他探臂一捞,桌上就出现了一盘菜和一碗饭。 孟明没有看见人影,想来是听话躲在房间里,此处人多,他来往多有不便。 君留山和郡守三人还有折思都是一身的泥点融雪,头发也是半湿,脱下蓑衣都是一身的狼狈。 林眉几人起身迎了上来,林眉皱着眉担忧地看了看君留山,因着外人在没有多说什么,和君留山见了礼。 “妾身恭迎王爷。” 酒儿眼珠子转了转,和君留山说了一声就要去请莫上先生回来诊脉。 余夫人到了近前整衣盈盈下拜,口称王爷。 “臣妾余狄氏,拜见王爷千岁。” “免礼,余大人,这位可是尊夫人?” 君留山一手拉了林眉,又对余夫人颔首示意,半侧了头回去问站在他左后的郡守。 余郡守上前一步拱手,余夫人也起身缓步慢移地走到了他的身后,微微垂着头,双手端在腹前。 “回禀王爷,正是内子。” 林眉暗中拉了君留山一下,轻声笑道:“王爷和诸位大人奔波两日辛苦,不如坐下说话?” 君留山不动声色地点头,带着一行人进了大厅分别落座,暗卫还在端饭上来,菜色却格外的清淡。 虽说此地如今物资短缺,但君留山他们自己带来了东西,做出的菜式不该如此才对。 大岳又没有做面子的工程,君留山不兴如此,下面的也人上行下效,只要不铺张浪费,都不会故意亏待自己。 他们在外两日就吃了两个带出去的干饼和一块肉干,正是疲累的时候,回来也该好好吃点东西。 满桌的菜都没有什么油水,都是些大男人,如何吃得饱足? 君留山疑惑地看向了林眉,又看了看低着头满是无辜的暗卫,一挑眉等着解释。 林眉很是坦然地给君留山舀了一碗野菜汤,放到他面前,又将勺子放进碗里,回看向君留山。 “余夫人有身孕在身,前段时间太过劳累吃食不规律,先生给夫人看过后说了,这般的吃食这几天最为合适。” “况且王爷同妾身现在也在养病,也该忌口才是。” 君留山哑然,他不好去看女眷,就把视线移向郡守余大人,郡守夫人在旁抿嘴柔柔笑着,郡守大人微黑的脸飘起了两朵肉眼可见的红云。 在君留山“审视”的目光下,他幅度微小地点了点头,说话的声音完全不复在救灾时的中气十足和冷静沉稳。 乍然一听,还以为是一旁的余夫人在说话,但是喊得粗哑了的嗓音分明是他在说。 “回王爷,内子确实有喜了。” “多谢侧王妃为内子费心,臣感激不尽。” 林眉摆了摆手,君留山也对他们露出了两日来的第一丝笑意。 “此是好事,本王也恭贺余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9章 灾难时 “今日余夫人为何会在驿馆里?” 林眉一手垫在了脑后,回视俯身撑在床头的摄政王,挑了挑眉。 “昨日偶然在城外的粥棚遇见了,听闻余夫人有了身孕,请她回来让莫上先生诊了一回脉。” “治地抚民是官员之责,但让人家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劳累奔波,可就说不过去了。” 君留山沉默地皱起了眉,没有反驳林眉的话。 “昨日先生看过,说再不好好保养,恐有滑胎之险。” “王爷想要启用狄家,若让狄家嫡女出了这样的事,狄家会不会心有芥蒂?” 她遇上余夫人的时候虽然还不知道狄家之事,但她明白要是这个关头有这样的事出现,至少郡守是一定会受影响的。 和君留山没有什么关系,但不妨碍林眉为君留山做这个人情。 君留山蓦然在她的眉心落下了一吻,翻身上床将人拢到了自己的怀里。 “本王累了,睡。” 林眉好笑地在他的脸上捏了一下,见他打定主意要“睡觉”,睁着眼盯着床顶胡乱想了一会最近发生的事,渐渐在轻缓的呼吸声中闭上了眼。 在离驿馆不远的郡守府,余郡守也在和余夫人谈论昨天的事情。 换了一身柔软的燕居服,余郡守小心翼翼地将夫人扶着坐了下去,挽了袖子将下摆掖进腰带,蹲下身去握了她的脚放进温度恰巧的水中,慢慢揉着脚底的穴道。 “我这还没有到月份大的时候夫君就如此紧张,真到了那时,是不是还要茶饭不思寝食难安了?” “明明是我怀着孩子,怎么更像是你在怀胎?” 余郡守抬起了头,脸又红了一层,手下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 “夫人辛苦了,为夫自然该多照顾夫人一些,而且最近是我疏忽,才会让夫人险些有危险。” “城中的事夫人暂时便不要挂心了,好好安胎才是。” 回来的路上余夫人给他说了昨日的经过,在听到有可能滑胎,且大人也会有危险之时,他在马车里吓得差点从座位上摔下去。 这个孩子是他们的头胎,他年近不惑才有这么一个,自然是宝贝的,何况他和夫人夫妻情深,多年来都是相互扶持着走过来的,要是夫人出了什么事,对他来说不亚于半边的天塌了。 “之后我会给岳母去信,请她老人家过来照顾你,岳父和大哥也刚好可以过来见见王爷。” “这次真的是要多谢王爷和侧王妃了。” 这个孩子是在过年期间发现的,当时本就该传信给狄家,但那时正是大雪封路最严重的时候,一直到了半月前信才送了过去,狄家的人现在都没有办法过来。 余郡守名守清,十六年前就来了吉淮郡,从最底层的小吏开始做起,十二年前身为狄家狄五娘,狄洇同他结亲,两人就此相伴十二年。 余守清虽出身寒门,但狄家对这个女婿也很是看重喜爱,狄洇自己爱重他的人品和勤恳,也喜爱他的才华和温柔耐心。 她抚着自己的小腹,无奈摇了摇头。 “摄政王执政多年,为人如何天下共睹,你就算不愿投向王爷,但只要能一心为民,王爷对你也会多看重一些。” “但如今狄家准备借王爷的东风再起,你既然如此说了,想来也是有了决断?我不愿你为我而不顾自己的心意。” 余守清给盆中又加了些热水进去,轻轻撩起水浇在她的小腿上,用布巾浸了热水包上去,手移到腿上继续慢慢按压着。 “我本只愿一生能护一方百姓,但近来朝中局势变幻,沈丞相来势汹汹啊。” “在先帝时期,先帝和沈丞相之间就是暗潮汹涌,如今换了王爷执政,朝中更是混乱,我不愿被牵连其中。” “但岳父同我说的也对,身在局中,又谈何置身事外。” 他叹着气给夫人擦干了脚,放下裤脚扶着人躺下,自去净手。 余夫人在床上侧卧着,温柔地望着他的背影,在他回来时伸出手,很快被一双温柔的大手握住。 余守清在床头靠坐下来,将那只手拢在自己的袖子里,被子也盖好了,不让她受一点的寒。 “我不愿辞官归隐,也不愿离开吉淮一地,王爷心怀天下,是我最好的选择了。” “昨日之事不过是让我下定了决心,不止是侧王妃和你的事,我们出去救灾之时,王爷也是真的在担忧着百姓。” 他们是骑马去的,临走之时有人来报说又发生了滑石,可能有百姓被埋在了下面,君留山二话没说就翻身上马,带着人奔驰而出。 在马上颠簸了半日,风又大,灌得袖袍都鼓了起来,他都想劝君留山慢上一些,听闻王爷的身体不是很好,可别把王爷给累坏了。 等到了地方,君留山的脸色都被风吹得苍白。 之所以耽搁到了今日的晚上才回来,是因为连君留山加他们三个都跟着在场的兵丁、暗卫、衙役一起去挖土了。 没能想到这一次滑石覆盖面积能这么大,临时调人过去又花了半日的功夫,他们晚上都没有歇息,一直守在那边。 “本是想着把人都撤走的,但大雪封了道,这边又地处偏远,村中留下的青壮不多,老幼妇孺在这样的天气里就算有将士护着,也难以走得太远,只能就近选地方先安置下来。” 余守清擦着额上累出的汗,给自己抹了一脸的泥,眉头紧皱地望着那边举着火把在土石上来回呼喊的当地县令。 “此处之前下官看过,山体还算坚固,没曾想恰恰这一次连此处都出了问题。” 这一次滑石的范围不小,雪水融了又下了两场的大雨和一场雪,山中至少有七八处。 进山的通道还没有打开,又出了这样的事,还不知道山中是个什么光景。 余守清自责焦急不已,君留山虽是沉着脸色但也没有胡乱责怪他。 “现在先救人要紧,再派人去调人手过来,山上的情况也要盯着,尽快把入山的通道打开。” “是,王爷。” 到了后半夜,天上又有小雪花飘了下来,他们从里面救出了三个半大的孩子,和几个妇人,还有一些老幼的尸体。 在场的人都很沉默,只有被救出来的人的小声啜泣,和铲子挖动泥土的声音,以及卷着雪花奔腾来去的风声。 似孩童在嬉闹,也似生人的哀嚎。 那些尸体都被冻僵了,一些是在一开始就在茫然间没了性命,一些却是在泥土之下挣扎了许久,双手都血肉模糊满是沙土。 最小的孩子才只有三岁大,被放在一处矮墙后,像是谁匆忙间想将他保护在那里,但矮墙也被冲垮了,他连口鼻中都堆满了泥,脸色青紫,是生生憋死的。 君留山看着人替他清理了尸体,蹲下身伸手覆在他的面上将大张的双眼合上,用白布盖住了他。 “王爷?” 郡尉顶着雨从另外一处跑来,给君留山拿来了蓑衣。 “那边落下的土石少一些,人基本都找到了,死者有二十个,活下来了十七个人。” “下官让人都撤来这边了,但这个雪下下去,怕是……” 能活下来的人不多了。 郡尉口中满是苦涩,撇开头说不下去了。 衙役们又从地下抬出了一个蜷缩着的老人,他怀里护着一个婴儿,两人都没有了呼吸。 君留山撑着膝盖站起,敛眸遮去了眼中的情绪。 “其他地方情况如何?” “除了这里,都是轻微的受灾,没有什么人员的伤亡,当地的县令和官兵已经安排好了。” 两月余的雪灾足以让他们被锻炼得训练有素,能在第一时间迅速又果断地处理各种突发的事宜,来往传讯的小吏也从最开始的慌张,到现在能条理清晰地将重点讲明。 不止是官府的人,百姓习惯得更快,也更能适应现在生活,很快就将自己的作息和生活模式转变了过来,依旧脚踏实地地过着日子。 山上的书院塌了,先生和学子们到了山下,没有地方授课,就在荒野席地而坐,照样能读书讲学。 就算城外多了许多的墓碑,多少人身上披麻戴孝,生命还是在努力变得生机勃勃。 倒塌的屋子总能修得回来,被毁坏的田地也能重新开垦,钱财、粮食这一些朝廷都会给他们补贴一些,日子到了最后,还是能过下去的。 “天快亮了,这里的人也找得差不多了,王爷先去歇上一会,臣等看着就好。” “之后还要去附近县乡巡视,您太过狼狈的样子可不适合被百姓们看在眼里。” “您安然无恙,大岳才能安然无恙。” 君留山却摆了摆手,将斗笠戴到了头上,两个孩子躲在水缸之中奄奄一息地被抱了出来,先前被救出来的一个妇人哭着跌撞着跑了过去,将他们紧紧搂在了怀里。 母子三人抱在一起哭个不停,很快被衙役扶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让他们都去帐篷里休息,本王随便找个地方坐上一会便是。” “巡视本王就不去了,你们好生安抚百姓,朝廷那边本王会再使人去催促的。” 郡尉无声暗叹,知道劝不动他,颔首行礼。 “其实就算朝中的人不来,我们自己也能熬过去了,就像王爷不在那里守着,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改变。” 余守清任由夫人用力握住自己的手,轻轻笑了笑。 “这些日子,我见过的生离死别太多了,多到有时候我站在那里都茫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0章 君为天 吉淮很少有这样的大灾出现,这一次波及全郡二十县的灾难更是五十年来的头一次。 “但昨天和今天,看着王爷坐在那里,我就定了心了。” “以前德明和我们说,王爷是大岳的半边天,我还笑话他来着,一个人,怎么当得成天,就算是天子,也是轮流来做罢了。” 德明是郡尉的名,傅德明和郡守、郡监虽不是一派,但三人在公事上配合得宜,私下的交情也很是不错。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说得没有半点的阻碍和遮掩,余夫人也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也想过为百姓撑起一片天,但我也没有狂到说我便能做天。” “现在我才信了,德明眼光胜我远矣。” “以前是我太固执己见了。” 余夫人笑着亲昵地拉过他的手,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手背上。 “爹爹也说你这个人就是有些太过方正,但我也喜爱你这样的方正,你为官十余年,还能初心不改,这才是最为难得的。” “其余的事,等我爹爹和大兄他们来了再说,现在夫君该陪我睡觉了。” 余守清一看屋中的滴漏,都快要过子时了,蜡烛也烧得只剩下最底下短短的一截,着急忙慌地给余夫人拉好被子。 “你都不说提醒我一下!你现在的身子哪是能够熬夜的!” 余夫人好笑地按住慌手慌脚的郡守大人,将他扯了躺下,余守清不敢挣扎,顺着力道躺在她身边,身上被搭上了半边被子。 “好了,你再闹我就今晚都不用睡了。” 余守清立马乖巧地摆好了姿势,悄悄地伸过手想要将人抱一抱,余夫人看不得他这样子,干脆地抓了做贼的手搭在自己腰上,然后闭上了眼。 成功抱到人的余大人立马靠了过去,安静地看着自家夫人,在人睡沉之后才满足地睡了。 傅家夫人是在第二天回来的,这位和余夫人是完全的两种风格,和林眉倒是有些相似,穿着一身灰色盘领的棉袍,脚蹬长靴,一身的英姿飒爽,性子也潇洒。 她以前在京城就见过君留山,被郡尉带来后,笑着抱拳一礼。 “妾身参见王爷,这位就是侧王妃,臣妾傅丁氏,见过侧王妃。” “免礼,傅夫人近来辛苦了。” 傅夫人丁越罗直起身来,长眉一扬,很是惊奇地看了君留山一眼,紧跟着又看了林眉一眼。 “啧,连王爷都会说这样的话了,果然成过亲的人就是不一样。” “自妾身同夫君离开京城,再未见过王爷,现在看王爷身体也是比以前好了许多,想来也是侧王妃的功劳了。” 傅德明脸上的笑都僵了,他不停地拉扯自家夫人的袖子,想要让她少说两句。 又忙着给君留山赔笑,林眉看见他眼中的生无可恋快要溢出来了。 身为唯一的孤家寡人的郡监在旁边,一脸的早有所料,余守清今日没有带夫人出来,和郡监并肩站着,满是幸灾乐祸。 君留山神色不动地摆了摆手,让傅德明不用这么紧张,只是熟悉君留山的人都能看出来,他眼中也是藏着笑的。 今日他们要一起跟着军队去山里,昨日经过上下一心的努力,他们终于把通道打通了,但人要怎么送出来还是个问题,连板车都拖不进去。 人出不来,首要就是先将人安抚下来,想办法规避更大的风险,并且保证百姓的生存条件。 车马不同,就由兵丁将东西扛进去,村中还能走动的青壮也自发来帮忙。 “山中共有村落五处,县城一处,还活着的人共有八百六十二人。” “共遇滑石六次,大雪十余次,雪崩三次。” 山中路滑,乱石断木堆积在路旁,人人都撑着木杖在走,也就君留山一行如履平地,因为忧心山中状况,还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 余守清和傅德明互相搀扶着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追着,丁越罗和林眉走在一处谈笑风生,手中提着一杆长枪并不撑地,拿来清扫前面的路障。 莫上先生胡子一把,背着个不算小的药箱健步如飞。 “虽说严冬之时不易发瘟疫,但百余人被困于一地如此之久,又有许多伤亡,老夫仍是有些担心。” 君留山和他有一样的顾虑,吉淮的情况比他来之前想的还要严重。 别看余守清三人说得简单,但这是已经应对了两三月之后才有的平和景象,在大灾之前,小灾就已然不断有两月余了。 若是全数如实上报京中,皇帝已经该下罪己诏了,只是为了能讨来赈灾更容易一点,他们才咬着牙抗了下来没有上报。 之前请求赈灾和预计有灾祸的折子就是交换着一封接着一封地递,偏偏遇上朝中政局混乱,大岳多地也有不同程度的灾害发生,拖到了现在才有人注意到了他们这边。 再耽搁一段时间,他们就真的顶不住了。 君留山昨日就写了信,让暗卫快马加鞭送回京去,直接面呈君后辛,另还有一封是给岑见和使团众人的,吉淮的事情必须在一个月内解决完。 信君留山坐在救灾现场,当着余守清他们写的,写的什么没有瞒着他们,不止三人,在场的不在场的,经过口口相传,已经在小范围内流传开了。 大家都在感念摄政王仁德,但随即又传出君留山请按下此事的话来。 “本王代天子而出,见此疏漏而使万民受苦,实在愧疚难言,闻诸君之赞,敢不掩耳遮面乎?” 百姓和小吏衙役,以及救灾的军队更是对君留山感恩不已。 能看出来君留山此举有搏名声的意思在内的,也不得不对君留山心怀敬仰。 摄政王此举是露三分,表五分,而实做了十二分。 刷名声不假,刷的却是小名之处。 真正背后做的事,诸如调兵、自己掏银买粮下放、跟着将士不顾安危地救人、派人于城中医馆救治百姓等事,全未宣之于口。 这些才是真的被他按下了的,只有跟在他身边的人才看得清楚的。 而且他人到了此处,本身就是一个信号,一个能让上下同此事沾边的人不敢怠慢的信号。 路至一半,已深入山中,丁越罗给林眉指向远方看不清的地方。 “其实侧王妃若是在好时过来,此处风景甚为奇美。” “冬日大雪落下一场,便如云海按落人间,孤落峰、回燕谷,有烟云环带如仙人飘然,鹤引山上日出此方,亦有剑劈天地之势。” 她好入山林赏景,七八年间吉淮郡中的太禹山脉几乎都被她走过,说起来也是如数家珍。 “百姓安居于此,一则风景秀丽人杰地灵,二则土地肥沃,开垦之后几乎都是良田,养活家中不成问题。” “年前有雪灾迹象之时,郡府也曾派人前来想要将他们暂时迁出,可惜很快就大雪封了道未能成行。” 渐往里走,地势隐有开阔之意,余守清抹了一把跑出来的汗,暂时松了口气。 “前面不远处就能到吉安县了。” 一路上他都在担心会不会再有滑石,今年这一场大灾,便是三朝历史数下来,都是少有的,滑石之势已经不正常了。 道路若被截断他们再被困在里面,外面也得乱了套。 来了之后他们商议着将郡监留在了外面,护军大将也在往这边赶,两个人联手,也能保证有了意外外面也能撑上几日。 他们本欲劝君留山等第二次进山再一同来的,但被君留山鄙视了。 “本王可来去自如,有何担心,倒是你们二人不若留待,以免身陷其中。” 好歹有点拳脚功夫但打不过自家夫人的傅德明,和长得并不瘦弱但真的是个文人并不文武双全的余守清,都沉默了。 特别是在进山之后,一对比,才能知道摄政王并无夸大,而是据实以告。 身为多年的同僚朋友,两人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样的辛酸。 王爷长年病弱他们比不过,好歹还能安慰一下自己,这是证明王爷如今贵体大安,是好事,该庆祝。 一身黑衣的暗卫们比不过,那都是习武之人,王爷身边的更是顶尖的高手,要是能被他们比下去了就要担心一下王爷的安危了。 但为什么连侧王妃他们都不能望其项背?不是说这位是出身礼部侍郎林家的嫡小姐,正正经经的高门千金吗? 像是狄洇,虽说也性子果决,但平日也是真的柔弱,说话都柔声细语。 丁越罗武义高强,是因为出身江湖,说起来,她和傅德明还是同乡和青梅竹马。 以她的出身和傅德明的出身,在旁人看来,他们当初能走到一块就是因为是青梅竹马,少年夫妻情义深,傅德明发达了也没有停妻又娶。 “要是当初知道他以后会来当官,说不定我就不同他结亲了。” 林眉听着这话有些好笑,她们没有跟紧在君留山他们的身边,留着距离也好自在说说话。 傅德明想要凑过来扶着自家夫人走,都被丁越罗挥手赶走了。 “傅夫人怎的不说,若是知道当初就不该喜欢他了?” “喜欢他肯定还是喜欢啊,侧王妃莫看他现在这般模样,年少时也是我们那里有名的俊俏郎君,性子又好,年少风雅。” 丁越罗看着那边苦哈哈拄着木棍,和余守清难兄难弟地勾肩搭背,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夫君,眼中盈满了笑意。 和她看那些奇峰险景不一样,她像是看着独属于自己的胜景,伸手就可握在手中。 哪怕不算天下奇景,不是仙境蓬莱,对她而言也是世上最为独一无二的胜景,是手可摘星的温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1章 少年情 “当年一场诗会,小公子不知道得了多少的巾帕香囊入怀,我随父亲去旁观,摘了一枝开得最好的桃花来想给他,却怎么也挤不进去。” “后来我就火了,她们是大家闺秀,我又不是,为什么一定要跟着她们学?吓着人也就吓着了,大不了最后失败一次,又不是多大一回事。” 红缨打马的小娘子纵马从小公子身边掠过,伸手一捞就把呆愣的小公子从地上捞到了马上,在人家愣愣的脸上响亮地亲了一下哈哈大笑着又纵马跑远。 他们一直跑到了没有名字的山丘脚下,马累了,骑马的人也累得喘气。 小公子虽通骑术,但也没有这么跑过,一边抚着胸口给自己顺气,一路的风吹得他喉咙都在疼,一边扭回头去看额上满是大汗,眼睛比阳光还要晶亮的小娘子。 两个人的脸都红彤彤的,唇红齿白的小公子抿紧了唇,轻哼了一声,从她手里拿过那只还没有被丢掉的桃花枝,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又胡来,说了多少次了,大庭广众之下,小娘子要温柔一些。” 她摸着头拉住了他的衣角,笑得很是开怀,耳边还有呼啸而过的风声,鼻尖还能闻见桃花的幽香,眼中满满都是他和天地。 “可是有你一个人温柔不就行了吗?” 小公子脸色一变,红了个彻底,却还拽着那枝桃花振振有词。 “我是男子,男子当顶天立地,大丈夫当有豪迈!” “那你可以只对我一个人温柔就好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嫁给我,我也只对你一个人温柔。” 小娘子随口哄着他,眼睛却离不开那张面如桃花的脸,把小公子气了个仰倒。 “这个我也和你说过多少次了,男子娶女子,取女取女,才称之为娶,女子是要离家而入新家,称之为嫁。” “好好好,嫁就嫁了,我八抬大轿把你抬回来也是嫁。” 遇上这样冥顽不灵的学生,涵养还没有练到家的小夫子跳下马就气呼呼地走了。 气走了夫子的学生轻踢马腹,马儿听话地小步跟上人。 不论是“哒哒哒”的马蹄声,还是俯身两臂交叠撑在马背上的人,笑吟吟看着他的目光,都让小夫子从头到脚红了个遍,心浮气躁得半天想不出该说什么来,平日伶俐的口齿现在都变作了木头。 或许真的是被她说的要娶他吓到了,没隔两天,小公子家的媒人就上了门,站在树下念书给她听的小公子得意洋洋地摇头晃脑。 “这叫先下手为强。” “那我就是以逸待劳了。” 小娘子也念叨着从小公子那里听来的词,又把小公子闹了个大红脸,本以为自己扳回了一成,后又被气得跳脚。 “谁能想,成婚两年后,他就突发奇想的要考科举,弄得我也跟他奔波个不停。” “他能考上并不为奇,外放做官也是他自己要求的,到了此地之后才算又安定了下来,但也从此就留在了这里,每年能离开和回家的日子都少得可怜。” 丁越罗看了林眉一眼,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笑了笑,她第一眼就能看出林眉和自己是很像的人,或许真的是女子才能更了解女子,加上同是江湖人,她和林眉不说一见如故也差不离了。 至于那些传闻,和林眉所谓的出身,都不如本人在前有信服力。 林眉现在纠结过的问题,她当年也纠结过,只是她早早认定了这么个人,再纠结似乎也没有这个人重要,她也就放下了,从另外的方面找到了平衡生活的方法。 “我和侧王妃念叨的是不是有点多了?被他知道又要生气。前面快要到了,您陪着王爷入城会比较好。” 这一段的山路有些陡峭,队伍拉长了往里走,她们两人走在中间,山壁上传来泥石松动的声音。 丁越罗一枪打开从山上滚下来的一块碎石,林眉的剑也出鞘了半截,她余光瞥见了锋芒敛尽的寒兵,低头一细看,脱口而出就是一声:“好!” 这一声叫得有点大了,前面的人也转头回来看他们,山上的石块泥土都被又震了一些下来,后面的及时住脚停步,前面的也一个飞跃避开了砸下来的东西。 跳不动的两位府君被暗卫两人架着一个抬着跳,几个点跃就脱离了危险的范围。 君留山眉头紧皱地在林眉落地后上前,抬掌搭在她的肩上从后面将她拉入怀,又很快放开。 林眉转回身来安抚地向君留山一笑,丁越罗在傅德明煞白的脸色中跪下请罪。 “臣妾莽撞,请王爷恕罪。” “同你无关,此地本就亦有滑石。传令后面的人,过此路时以稳妥为主,暗卫在此护持,待人过完再随同前行。” 君留山叫了她起来,仰头望向被冲毁的山体沉吟,后面的人慢慢跟了上来。 “折思,点几个暗卫留在这里,守着山路,若有问题及时来报。” “是。” 山路本就并未有多少修整,虽算不上狭窄但也最多能容两辆牛车并过,这已经算是顶好的条件了,更不用说现在受了这么几遭摧残。 前面地势看着宽阔了,但滑石滚木之时也被冲击得最为严重,有些地方完全连路的影子都看不见,越接近县城越是难走,无怪说人带不出来。 有县民和衙役走到前头带路,从各种小道穿过,地上一串深深的鞋印前后望不到头,有的已经陷进去了半只脚,队伍行进得也是越来越慢。 林眉接过君留山递来的水囊喝了一口,后面的队伍已经有些人撑着膝盖走不动路了,还在寒冬都是汗如雨下。 他们现在就是望山跑死马的境地,而且山路还分外的曲折。 “王爷,这样不行,之后还是要想办法通出一条路,至少能让驽马通过才行。” 以人力来运,不知道要累倒多少人,才能将足够的食物衣袍背进去,还有草药,大夫也不是个个能像莫上先生一样,在这么个地方走这么久也脸不红气不喘,还能从路边找草药的。 “县中倒是有几个大夫在,但是其中两个自己都病倒了,年纪大的老大夫也累坏了,只有两个年轻的还在坚持。” 他们从中午走到了黄昏,才接近了最外面的一个乡,乡中三村都已无人,房屋被埋了一半在乱石污泥下,剩下一半也有许多受损毁坏,到处都有被挖开的痕迹,应是当时救人的人挖的。 放眼看去,只有一个村子村头的老树还安然无恙地立在那里,枝头上抽出了一点点的新芽,枝丫上绑着的一条条老旧的红布随着风飘摇,一如往昔。 最先进山探路的暗卫站在路旁等着他们,君留山没有多停留,带着人继续往里面走。 “此次之后,这些山中的百姓要如何安排?” 林眉被君留山带在了身边,不肯再放她一个人走,丁越罗也被傅德明死死拽住,靠着她才能站得稳当。 回头望了一眼短短几月就荒芜了的村落,林眉问君留山。 君留山看着脚下的路,跨过一处陷坑,又在林眉一脚踩空之前,两手掐住她的腰直接将人举抱了过来。 林眉兀地腾空有些茫然地按住他的手臂,被放下后呆怔地被牵着继续走,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后面看见这一幕的非暗卫人员都在咂舌,暗卫倒是习以为常的淡定,君留山也好像就是顺手扶了林眉一下,淡然拂开前面折垂的树枝。 “他们要么回来重新整理土地,要么在山中另选一地,和县中报备,再由县中呈上郡中,批准后就能安家。” “为何不将他们迁出此地?若是再来一次这样的事,万一又有大的伤亡呢?” 君留山摇了摇头,暗卫在前面回来禀报说需要稍微停一下,前面一段路被堵住了,正在清理。 折思挑了一截断木给他们坐着歇脚,其余人也各自找地方坐下,队伍中的诸人抓紧时间喝水吃干粮,捶着腰和腿,没有人抱怨和叫苦,但今日也确实是走得累了。 就是军队惯于行军,也极少遇见这样难走的路。 “离开此地,何以为生?” 林眉咬着干粮听见君留山说了一句,又见他指向原本田地所在的区域,画了一个大圈。 “此地土地之沃,非山外可比,山外已有各乡各村占据,后面迁去能分得良田多少?恐连此地的四分之一都不到。” “青壮可以去做工,但需要做工的地方有多少,所得工钱能否养活一家?” 君留山收回手,示意暗卫去队伍中叫来一个当地的百姓回话。 “以前并非没有一村皆因天灾而毁的先例,但愿意离开故土的人不多,皆因故土尚可赖以为生。” 蓦然听闻摄政王召见,跟着队伍运送东西的几个青壮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所措。 “敢问这位大人,王爷召见下民,是为何事?” “只是想请教诸位几个简单的问题,还请不用担心。”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凑在一起商量了几句,最后将最为健壮,也读书最多的那个青年推了出来,跟着暗卫去见人。 青年走近就弯下膝盖要与君留山和林眉磕头,被君留山让暗卫拦下了。 “非正式之地,礼节当免则免,本王召你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如实回答便是。” “是,下民断不敢欺瞒王爷、侧王妃。” 青年直了身垂手低头恭敬站在两人面前,闻言又拱手行了一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2章 恋一地 君留山看了一眼思索地看着青年的林眉,和明显还是紧张的青年,沉声开口。 “尔等平日在山中,一年之生计所靠为何?” 青年想了片刻后条理清晰地回答了出来。 “回王爷,地中耕种所出,一年交两税尚够家中口粮,家中圈养鸡鸭猪羊,妇人上山挖取野菜,再于秋时打猎两月,可使家中无忧。” “再有溪中鱼虾、田中螺鳅可在一时尝鲜,或以皮毛柴火售卖,同县中换取盐油酱醋等物,县中常有外来商队,还会收购一些山珍药草。” 他们之前的生活并不困苦,身上的衣服虽然一路被折腾得脏污,有些地方还被挂破,但是用的细葛布所裁,还夹有厚实又合身。 谈吐之间也有礼有节,带着吉淮特有的文雅之风。 “地中所产之物,乡中早有规矩,合时而取,不可过量,但大禹山脉广远,也足够我等所需。” “家家几乎都养着耕牛,县中开办了书院,各村也有先生授课,虽在山中,也不缺教化,且此次之前,同山外来往并不困难。” 林眉将他们所过的生活,和之前她见过的一些地方百姓的生活相比,都还要富足许多。 特别是和顾明珏的封地相比,无怪乎顾明珏如此的不满,困苦之地食不果腹,富足之地已思教化,同在一国之地,却是两个天地。 林眉也明白了君留山的意思,如果此地贫瘠,另择新地安置,分发田地房屋,百姓会感恩戴德。 但如这般富庶之地,迁移之后,生活若并不如以往舒适,百姓是会心生不满的。 “如今山中危险,你们可愿另寻一安全之地,重建乡里?” “回侧王妃,我等一地此次遇险受灾不假,但历来天灾未有避人之意,人为其所驱,则无处可安。” 青年叹了口气,鼓起勇气抬起头,很是认真地看向了君留山和问话的林眉。 “况且此为故土,生长于此,族亲先人埋骨于此,此地养活了我等,如何割舍得下行背井离乡之路。” “好了,你先下去再休息一下,等到了县中,你们还要忙碌一阵。” “是,下民告退。” 等人走了之后,林眉拿起没有啃完的那块干粮掰开,分了一半给君留山。 “此为多谢王爷此番教导。” 君留山看看手中自己给她的干粮,林眉是将自己没有咬过的那一半分给他的,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折思和折宁在不远处靠着树,一边守卫两位主子一边休息,刚才那些话他们也听在了耳朵里,但他们没有见过他们王爷这种像是教学生的架势,和如此奇特的“束脩”。 在被君留山察觉到之前收回了目光,折思偏过头压低了声音和折宁耳语。 “王爷近来好像和侧王妃亲近了不少?” “就是哪有夫妻之间说的都是这些政事民生天下的,王爷这和人亲近的方式也是别出心裁了一些,虽然侧王妃的待遇是独一份的。” 折宁面无表情地横了他一眼,随手拿了个什么东西堵住他的嘴,等堵完了才发现是自己最后一片肉干,顿时脸色更加不好。 “主子的事也是你该妄议的吗?” 说就说了,还要嘲笑?不怕回去直接被王爷让人压下去打板子吗? 就这么一点距离,声音再小有什么用,没看王爷和侧王妃都已经看过来了吗? 君留山眉如长锋眼含煞气地注视着自己的左右臂膀,觉得他们现在和某位表弟一样的让人闹心。 林眉则是忍不住想笑,但考虑到君留山的面子问题,和两人的生命安全问题,她握拳抵唇轻咳了几声,把笑声给压了下去。 “王爷,前面似乎可以走了,我们还是快些赶到县城去。” 火把在队伍中点亮,亮成了一条蜿蜒的长龙攀附在山脉之上,向着藏在深山中的那一点明光前进。 站在城墙之上引颈而望的县令和县丞都激动起来,拉紧身上的棉衣下了城头,叫衙役点亮火把,带着人向外迎去。 余守清和傅德明看见遥遥相和的火光也是长长松了口气,要不是顾忌着面子,傅德明都不想拒绝丁越罗背着他走的提议。 他们夫妻的身高相差无几,但傅德明自家知道自家事,他抱丁越罗起来,绝对没有丁越罗抱他这么轻松,偶尔他也会羡慕余兄能轻轻松松地抱起余夫人,多有满足感的一件事。 县令上来就热泪盈眶地向勉强站直了身的两位一揖到地,县丞也是激动得快要哭出来了。 “下官总算等来了府君,未能护得县中百姓周全,下官无颜面对府君。” 余守清叹息着扶起了他,在他肩上拍了拍,这位县令年纪也不轻了,胡子头发都早变作了花白,平日梳理得整整齐齐,看着还有几分风雅。 如今却是满头银发身形佝偻,青色的官袍裹在身上,勉强撑起了安抚人心的沉稳之态。 但苍老再也遮不住了,这次之后,或许就会辞官归乡了。 “此是天灾,县君已然尽力,如何怪罪得到县君头上?” “这些容后再说,此次摄政王下恤民情,听闻吉淮遭难,特地前来赈灾,也跟着我们进了山来,县君先随本官前去拜见。” 听见这话的人都吃了一惊,县令更是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不可置信地抓住了余守清扶他的手,声音都在打颤。 “摄政王……那位摄政王?” 不要怪老头子没见识,他是从京城下放到地方的,也曾在翰林院做过事,做过皇子的讲侍,县令也好歹是地方五品的官。 只是他不知道,他该怎么样去面对摄政王,站在一地的狼藉残骸中,站在百姓的尸骨中,他无颜以面上。 勤勤恳恳战战兢兢为官多年,这是他从政生涯中最为凄凉的一次,偏偏还让那位曾听过他讲学的王爷遇上了。 但不论想些什么,摄政王是一定要去拜见的,其余的人级别不够,只有县丞搀扶着他,两人跟在余守清的后面惶然地向前走去。 傅德明留下来,带着县中的衙役守军们指挥接下来的事务安排,哪怕腿肚子酸痛得他现在连抬脚都困难,也要继续跑上跑下。 林眉和君留山在县外看着路边立的县志碑,这里没有多少传奇故事,但从前朝便建立此县,也安稳了百年有余,在战火之中也未曾被摧毁。 之所以在此处落碑,是为了警醒后人要爱护此地,修身立正。 说是县志,倒不如说是警戒和训导,立在此处,让来往的人都能看见,从而时时自省。 “……告后人诫此,虽为耕猎,从依天时。何以明此之意,当习文识理,以明意而修身正行,以正行护一地而覆荫子孙,如此当得生生不息。” “县志相传者,无非此理,后人见之,或可续之。” 碑的正面以此为结尾,再转去背面,则是些零散刻上的篇章或短句,字体不一,磨损程度也各有差别。 “王爷、侧王妃,下官领吉安县县令梅斯、县丞钱先郎前来拜见。” “臣等拜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千岁,拜见侧王妃,侧王妃万安。” 君留山摆了摆手让人起来,负手看着那些写在不同时期的文字。 “这些都是历代的县令所续写?” “……回王爷,非是全部,也有此地大儒和名士。县令于此地任期不定,只有任职满了十年以上,或是做出了政绩来的县令,才会在上落字。” 本想请罪的老县令苦笑着拱了拱手,同去看那一块被护养得很好的石碑。 历经百年余,人事几多更迭,这块碑,那棵老树,都是被时光遗留下来的见证。 “历代县令到任之时,都需于此碑前敬香三柱,一谢先辈之教诲,二表为官之决心。” “臣曾在此立誓,要护得一方百姓安宁,如今失信于百姓,失职于朝廷,实无颜见人。” 梅斯老泪纵横地跪拜于地,自摘了冠以额触地。 这一次的灾难,一县之地,死了近一半的人啊…… 在乱石泥流雪崩中死者就有两百余,被困山中病饿受冻而死的又是一百余,还有被救回来却一病不起的,山中失足的、失踪的…… “若臣能早些救出他们,或许他们就能活下去了,是我没能救得他们……” 在心中憋了两月余的悲凉、自责、愧疚、懊恼都被哭了出来,说到后来老人家哑着嗓子泣不成声,县丞也是哭嚎不止。 余守清想要去扶他们,君留山微微摇头,只静静站在这里陪着他们,任由他们发泄出来。 有县中之人闻得哭声靠近,听着声声泣血的哭诉也低头垂泪。 那边接收物资、安排住宿都进行得有条不紊,不需要君留山亲自过问,莫上先生已经入了县中,由暗卫和衙役陪着去寻医馆,先给情况危急的病人做些处理,暗卫来往于队伍之中,防止意外发生。 越来越多的百姓聚集在了城门口,看着这些辛苦跋涉而来的人,不住作揖道谢。 “县中百姓伤亡不多,多是乡里,当时大雪封了山,连县城到乡中的路都走不过去,大雪足足下了有半月。” 后面赶来的县中县尉让人扶起两个同僚,和君留山连连赔罪,又引众人往城中走。 “中间不是没有派人试着出去,但运气好的还能折返回来,运气不好的……” “唉,远一些的村子都是在一个月之后才好运地派了两个人翻山过去了,过去之后,就剩那么十几个人还活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3章 人害人 他将众人引到了府衙,城中都在忙乱,府衙也不断有人在进出,有官吏,也有百姓。 发粮要等到明日,但今夜要先把衣物给发下去,医馆那边也要连夜熬药,好不容易盼来外面的救援,百姓都激动得睡不着觉。 他们也没有光等着人找上门来,而是在组织下自发地做着自己能做的事,加上从外面来的几百人,城中一下就热闹了起来,冲淡了两月余的冰雪覆盖的寂静。 “城中粮仓完好,但各乡中的都没能留下来,因着今年的恩科之事,城中本来就只剩四百余人,另有三百余是从各处救回来的百姓。” “此地人少,又刚交了冬税,存余并不多,现在已经是捉襟见肘了。” 县尉让人上了热茶,请君留山几人在三堂落座,很是感激地给众人行礼。 “还好王爷和府君们来得及时。” 林眉喝着茶看着红了眼眶的县尉,和被说得更止不住心酸,掩面哀戚的县令和县丞,也难得有些感同身受的难过。 或许是大漠之行让她意识到了侧王妃这个身份的另一面,也或许是大漠的百姓让她真切的体会到了她生活在这个时代,和所有有血有肉的人生活在一起。 见人死而哀,见人伤而痛,非为怜其人而生哀伤,而以待己之民之心,体而伤之。 君留山对林眉的教导算是初见成效,若是君后辛能够如同林眉一样一点即透举一反三,不说他能放心还政逍遥山水去,先帝也能含笑九泉了。 隔着两重的府衙,仍旧能够听见外面的人声未休,却并不吵闹,只是夜晚寂静,喧闹总是会被放大一些。 林眉见他们还要商谈正事,起身和君留山说了一声,准备和丁越罗一起出去看着一些。 “也好,你们且将折宁也带上,县城之中没有什么危险,可以四处看看。” 官员议事,若在王府之中倒是无妨,亲近的臣子也不在乎,但在此处,林眉和丁越罗还是略微避嫌,对她们更好。 折宁领命跟在两人的身后离开,到了外面还有两个暗卫跟上。 “王爷是真的在乎侧王妃,连这么一点距离都不放心。” 林眉笑了笑,没有拒绝暗卫跟来,也没有告诉丁越罗,君留山是在大漠被吓着了。 换成是她,看见君留山出去一次伤回来一次,再见人出去也要紧张。 而且现在她的伤还没好,两人又有感知连同的事在,君留山派起人来都能更理直气壮,林眉也担心自己会影响到君留山,一般不会拒绝这样的保护。 她们只是找个借口出来,外面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便去了外面看着分发收纳物资的事。 君留山几人留在屋中,等林眉走远,他脸上的表情也敛了下来,敲了敲椅子扶手。 “说,还有什么是想要告诉本王的。” 梅斯确实哭得伤心,但天灾伤及百姓,又非人祸害民,或他等有力而不尽,何必如此内疚。 做官几十载,经历三朝之变,何以如此不堪重压。 君留山在见第一面时就认出来了,这还是曾经在宫中讲学的翰林讲侍之一,他和先皇都听过他讲学。 虽算不上帝师的级别,但能被仁宗指来给皇子授课,在当时的翰林院并非籍籍无名之徒。 何况后来县尉来了,几乎是明着的欲言又止,一地之政,一乡之民,祖祖辈辈生活在大禹山脉之中,就算灾变突然,岂会真的一点保存自身的手段都无? 不过两月,死去四百余生长皆在此处的村民,城中之人,他们入城所见几乎半数带伤。 往大了想,今年多发雪灾不假,何以只吉淮一地死伤如此惨重,又何以吉淮之内以此地得此之果? 君留山的视线扫过下意识站起来的余守清,和脸色有些茫然又混杂着震惊复杂的傅德明,眸色越发暗沉。 他不急着催他们,既在他面前如此表现,他们只会比他更急着想要将事情呈报。 吉淮一地,吉安一县,能让上下皆讳莫如深的,还要瞒着他的人的事,想来也非能一时解决的。 他手下的官员和暗卫都被瞒了过去,守卫此地的两军之中是否有知情者?远居京城的朝堂众人,又真的无人知晓? 君留山看着他们,更不知道背后之人,和这些知情之人,又是将一地百姓的性命放在什么位置。 余守清在君留山审视的目光中屈膝撩摆跪地,县中的三人皆伏地不起,背脊颤抖打晃,瑟瑟而不敢言。 “折思,派人一路跟随赈灾队伍,务必保住他们性命。” 君留山敲着扶手,“嗒嗒”声像是水落在盆中,刻漏在慢慢地上涨,时间也在一点点过去。 “你们之事,本王可以暂时不追究,只要你们无有害民之举。” 梅斯稍稍止住了哭声,直身往前膝行两步,颤巍巍拱手复叩下不起。 “臣等虽为愚庸之人,亦知视民如视子,不敢稍伤,心身为同。” “今有一事,关系重大,非臣故意欺瞒,实无实证而心下不安,愿呈王爷以闻。” 他深深埋着头看不见神色,但君留山也听出了他声音之中的咬牙切齿和不甘,还有因治下死伤而生的恨意。 “虽无实证,臣亦敢以项上之物作保,此次灾祸,绝非仅为天灾,必有人趁机而作乱,假滑石而行残害之举!” “此非臣狡辩之语,臣护县治不利,愿除官认罪之!只求王爷能找出不轨之人,为死去百姓讨一公道!” 老县令抬起头来,泪已收止,唯余满腔愤恨,双目通红。 他都要数不清近来他见了多少具尸体,又有多少连具尸骨都找不到,连入土为安都做不到。 他治此地二十余年,不是没有升迁的机会,只是他自己不愿去罢了。 县下百姓,几乎每一个人他都能说出他叫什么,详细描绘出他长什么样子,知道他是什么性格,喜好什么讨厌什么。 他们就真的如同他的亲人亲子一般,他膝下两子皆在外做官,常年不在身边,但一县之地,百姓朝夕相对,又比亲人差得到哪里去? 知有恶贼而无力阻止,见得亲丧而无力回天,面上还不敢在百姓前露出分毫的破绽,怕引来恶贼警惕,越发丧心病狂。 他这几个月来,夜夜辗转难眠,心中泣血哀嚎未有片刻的安宁。 飘摇在风雪中的白幡似乎要遮天蔽日,连绵出了千里之远,一张张白布遮住了那些或面目全非,或惊惧凝冻的脸,每一张脸都在对着他流下血泪。 那些百姓,死得冤啊! “是臣无能,求王爷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梅斯以头抢地,磕得“咚咚”作响,很快被折思扶住,额上已经渗出了血来。 余守清跟着他磕,眼见梅斯三人都又是泣不成声了,深吸了一口气,替他们继续说下去。 “臣虽未能同梅县君等通信,但臣也发现了山上有人为破坏的痕迹。” “大雪和滑石之后掩去了大部分的破绽,若非一日臣的马失蹄,将臣抛落下了疏通出的山道,臣落在塌陷的坑洞中,此事也算做得天衣无缝了。” 并非所有的事情都是人为,他们也更多是借力而行,将可能发生的危险,催动成了必然发生,让必然发生,顺和他们的心意去发生。 这一次,真的只是误打误撞了,才能窥破被遮掩在上面的那一层乱石混土,之后他也让信得过的属下借疏通山道暗地查找其他的蛛丝马迹,但都一无所获。 这样的事,他们都无有人证物证可以拿出,就算往上报去,又有几人能信? 大岳之内,能悄无声息地做到坑害一县一郡之地,手段冷酷又无有把柄,又会是什么样的人? 余守清当时直觉就将视线投向了京城之地,但随即告诉自己定然是多想了,但这个多想,也让他将事情向傅德明瞒了下来。 光凭那个坑洞,和梅斯三人的感觉,就算找出背后的人,也大可以辩解是之前用作他用,没想到会在这么个时候有这样的奇特效果。 大不了以愧疚和误行害人,受上一些不痛不痒的责罚,并无什么律法可以以此向他定罪。 如若真为他所想那般,诸法也不过一纸无用之物。 很难说余守清是否多想了,但这件事到底因为诸多原因而被瞒了下来。 折思在出去传令之前看了一眼君留山,随即垂下眼离开。 户部一行正在途中,但各郡皆有暗卫在内,传信过去应该还能来得及,但也需派上几个暗卫赶往那边。 京中和岑侯那边都需告知一声,但也不能被人发现。 叫了一个暗卫过来嘱咐好,见他趁夜而去,折思立在无人之地低头沉思片刻,又摇了摇头。 宫中要怎么处理,王爷没有说,那也就不用他来操心了,至于到底会是哪方势力,背后又是谁来操控,动了手的人,总会被查出来的。 若是这事被君后辛知道了,他得气得又摔东西,到底气什么,还得看谁给他递的这个信息。 只是现在君后辛还没有地方知道,明日就是会试,他现在拿着暗卫递上的条子坐在暖阁内,久久没有说话。 冯喜踮着脚躬着身从侧门小心进来,头也没敢抬轻声禀报。 “陛下,大殿下的药喝完了,太医正在为殿下推拿。” “林善已经带人拿了织造局的人,正等着陛下处置,太后也派人来问过,奴才先挡了回去。” 君后辛默然听完,摆摆手让暗卫下去。 “此事待会试完结之后再议,使人给东盛侯送个消息,等他回京,秘密入宫一次,朕有事同他相商。” “是,臣告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4章 罪谋逆 暗卫离开,冯喜独自留在殿中面对君后辛,把身子弯得更低了。 “行了,你是要给朕磕头吗,站好了。” 君后辛揉着额头斜倚在靠枕上,懒得去看冯喜的背,做内官的脸还长得过去,背又有什么好看的。 “把烛火拨亮一些,朕看着眼睛疼。” “是。” 冯喜连忙应了,挨个将点在殿中的灯笼拿银针和银剪打理过,又给君后辛移了一盏到近前,映亮了整个暖阁。 君后辛说了那几句话后又沉默了下去,近来冯喜能感觉到皇帝越发的会隐藏自己,往日能让他勃然大怒的事情,现在面对起来也能不动声色。 如此喜怒不形于色的君后辛,让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都感觉到了陌生。 他每日陪着君后辛站在高阶之上看着台下诸臣公,其中有多少人发现了君后辛这番变化,并不好说。 但长此下去,再胆敢轻视少帝而妄图操控圣意之人,必然要吃上一个大亏。 “冬奴怎么样了?” “回陛下,大殿下并无大碍,只是喝药时因为药苦闹了一下脾气,太医言今晚过去只要未曾发热就是好的。” 冯喜虽在心中想东想西,也没敢有半点的迟钝。 君后辛点了点头,随即问了一句让冯喜额上冷汗顿时下来的话。 “你说,为何偌大一个皇宫,连一个孩子的命都容不下?是因为他们的命填满了皇宫吗?” 冯喜不敢去擦汗,紧紧闭着嘴埋着头,听着君后辛继续喃喃自语。 “因为朕身下这张皇位、头顶的冠冕、身上的皇袍?还是因为他们的心已经不是个人的心了?” “朕在宫中二十余年,居然也能平安活到现在啊。” 他轻笑了一声,冯喜腿一软瞬时跪了下去,砸在地上的声音在暖阁中显得有些空荡的刺耳,惊醒了神游的君后辛。 冯喜磕着头反复只能念叨一句:“陛下是天子,自有天佑。” 君后辛敲了敲膝盖,不置一词。 他还记得,他和君留山最开始争吵的时候,是他十七岁的时候,后来就开始了争权夺利,在朝堂上明争暗斗,再没好好说过一句话。 君留山被他气得吐血的时候他还暗暗笑过,若是能就这样把人气死,倒是一劳永逸了。 但不论是阳谋还是暗算,不论两人吵成了何种模样,他们都没有把刀子从背后对准过对方的性命。 他做得最过分的一次,就是强令君留山娶了林眉,以此折辱于他。 君留山是摄政王,他无皇嗣在后,要是他死了,君留山是能登基为帝的,军权、朝臣、天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大岳并不算太平,但也没有让君留山要忌惮到挟天子而号朝堂的地步。 对他忠心的人有多少,君后辛还是有些自觉的。 他没有过哪一次这么清晰地认识到,君留山处处对他留了情,若非他一直挑衅出手,君留山和他是能相安无事的。 “朕总想着,若朕掌朝,天下诸事必是手到擒来,以朕无力掌朝而不肯还政,只是他的借口罢了。” 冯喜跪在地上在发抖,恨不得自己突然就聋了才好。 君后辛没有杀他的意思,冯喜虽说贪功逐利了一些,但对他还是个忠心的,把冯喜换下去了,后面来的又会是谁的人? “明日朝后,宣向轩音过来见朕。” “是,陛下。” 冯喜松了口气,黑色的棉鞋从他面前走过,他在袖子上蹭去满头的汗水,忙不迭爬起来给君后辛打灯笼,往寝殿回去。 寝殿里,林善看着老太医给皇长子将襁褓裹好,也是累出了一头的汗来。 君后辛跨进殿门后有林善听见声音从里间转出,和冯喜一起替君后辛除了外袍,换上了更为轻便柔软的薄缎袍。 “此次护卫皇长子有功,升林善为内侍监少监,专侍皇长子。” 君后辛让冯喜替自己除了玉冠独以一根玉簪挽发,冷不丁说了一句,林善一愣,随即跪下磕头谢恩。 “奴婢谢陛下隆恩。” 冯喜想到暖阁中的事,先是忐忑随即一喜,不管怎么说,林善是他徒弟,现在皇长子正是得宠之时,陛下不会用林善来替他,而林善得用对他也有好处。 林善是个听话的,就算是在皇帝身边伺候的时间也不算短了,照样没有越过自己出什么头,这样听话的徒弟被提拔,总比那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人被重用好。 冯喜隐晦的赞赏地看了林善一眼,林善从地上爬起来依旧是低眉垂首的恭顺状。 君后辛进了里间,从榻上熟练抱起了睁着眼睛扁着小嘴的冬奴,自己甩袖坐了上去,拿一指给他抓着玩。 “织造局、内侍监、齐安宫,涉事之人一律杖毙,不留活口。” “朕杀了一次他们不知道老实一些,那朕就能再杀第二次,杀到他们老实为止。” 君后辛的手指被冬奴啃得满是口水,他一边轻晃着儿子笑着把口水点在他的小鼻头上,一边半分没有留。 “冯喜,拟旨,明日早朝宣读。黎贵人、明贵人,敢窥伺皇帝寝宫,意图谋逆,夷三族。” 冬奴长着没有牙齿的小嘴不满地朝他吐泡泡,啊啊地要重新抓住他的手指。 “家中十岁以下男女免死,皆送入教坊司,三岁以下幼子选入宫中。算朕给冬奴积福了。” “是,奴婢这就去拟旨。” 这一道圣旨在第二天的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满殿哗然。 明贵人出身工部右侍郎明家,入宫六年,从君后辛十七岁第一次选妃就入了宫,但那时她的父亲还只是兵部的员外郎,她在宫中也并不起眼。 而黎贵人是国子监祭酒之女,在后宫嫔妃之中出身低,只是当年入宫时性子温婉,善琴善舞,也得了君后辛一段时间的另眼相待。 后来王氏独宠后宫,这些人都被君后辛抛在了脑后。 是以,连君后辛都想不懂,她们在宫中多年,本就没有出头的机会,就算杀了冬奴,也没有机会怀上龙胎。 君后辛以妃位为饵,当初不过是想让后宫众人安分一些,要斗也先自己内部去斗。 现在却是若谁真能在几年内讨了皇长子的欢心,当真是能一步登天的,运气再好一些,成为皇后之下第一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些明白人不可能想不通这个,他后宫现有的妃嫔不多,出身也并无尊贵者,皆无缘后位,妃位对她们的吸引力不可谓不大。 “陛下,臣对陛下忠心耿耿,臣女也断不敢如此!” “此定是有奸人陷害,陷臣于不忠,也陷陛下于不仁不明,离间君臣相协之情,陛下明鉴啊!莫要中了奸人诡计!” 工部右侍郎几乎是从队列之中扑出来的,扑倒在玉阶之下不住磕着头,嗓子都险些喊破音了。 文臣不论什么派系,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来说话,他们还在观望。 国子监祭酒没有上朝的权利,得由大理寺之后请了圣旨去抓人,但也没有谁能在这个时候给他递消息过去,朝上只有工部右侍郎一个人在为了活下去奋斗。 君后辛由着他吼叫,一个头接一个头地磕在地上,帽子被甩落了,地面上染上了血,动作到了后面明显迟缓了下来。 等人快昏过去的时候,文臣之中终于有人跨了出来,吏部尚书执笏躬身进言。 “陛下,臣有话说。” “讲。” 工部右侍郎见终于有人出来,一口气松了栽在地上半晌都没能再爬起来。 君后辛端坐未动,眼睛都不抬一下。 “陛下如怀疑后宫之人行谋逆之举,当命禁军缉拿嫌犯,交有司查审,一切有关人员,尽如此例。” “仁宗之时,有疑于四皇子同鲁王谋逆,四皇子之母董妃赐白绫三尺,四皇子一家及鲁王府上下皆被斩首。” 吏部尚书言之徐缓,淡定自若,但话中之锋直指皇座之上。 “然后经三司会查,是五皇子诬陷兄长,五皇子之母一杯毒酒,五皇子及其外家又被杀于法场。” “四皇子为人和善温文,本有辅佐之才,丧于仁宗之疑,先帝在世,常以为憾。” 年轻的皇帝垂下视线看着阶下一伏一立两人,吏部尚书恭谨低首,一身自持的稳重。 他看着他们,唇角勾起微小的弧度,冯喜手捧敕令,仿若只是皇帝身边的一个摆件。 “今日朕以谋逆罪臣,公以仁宗之失而劝朕,是藐朕昏庸,或是讽仁宗不仁?” 不等吏部尚书出声辩言,也不等工部右侍郎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君后辛抬高了眉,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沈士柳。 “宗室之事,尽归于宗人府,非大罪不移朝论,此为太祖爱宗亲之情。” “讽谏一事,且为御史之职,先有御史台兼领兵部,如今吏部又兼令御史台了?” 吏部尚书并不为其所动,从容躬身回禀。 “然劝诫君上,肃正朝堂,是为臣子之责,莫问任职,皆当尽也。” 沈士柳抬起眼,眉头微皱侧目殿中,文臣之中也各自打着眼色,有人淡淡摇了摇头。 “尔妄议宗室,敢讽仁宗而坏先帝同仁宗父子之情,又该当何罪?” “陛下。” 向亭在君后辛的停顿之间迈步出来,往吏部尚书身边一立,目不斜视地提高了声音。 “陛下,臣亦有言。” “你且道来。” 君后辛颔首,不动声色地将视线往文臣之中扫了一圈,不少人都皱眉立耳,意识到今天是没有办法善了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5章 议后宫 从一开始皇帝就没有打算善了过,容他们出言,不过是为了钓鱼,还好他们都没有上钩。 向亭已经被他们归为了皇帝的心腹一列,替皇帝出声还不知道打算怎么对付吏部尚书。 有些人事不关己地准备看戏,有些人则不甚赞同又隐含忧虑地看向最前方两个苍老的背影。 “陛下,臣要参吏部尚书周涂,讽刺皇帝、窥刺宗室,大不敬于仁宗与先帝,忤逆圣意、抗旨不遵。” “参其有不臣之心,无臣之忠义,护谋逆之人或交情不菲,请查谋逆一案其是否参与其中。” 向亭年纪小,声音清越,还带着些少年人的欢快,说完扭过头,向依旧不动如山的吏部尚书弯眼一笑。 “再参其修身不正,结党营私,曾受工部右侍郎白银一万两,黄金五百两,助其迁官。” “又曾纳工部右侍郎奴生子,替其假造效绩。” 前面的可以说是他捕风捉影胡编乱造,但最后的两条,向亭虽是在殿上随口而来,却是确有其事。 当殿他拿不出证据,但之后刑部提交却是没有问题,因此他说得极为轻快又掷地有声。 “另有纵其家人强占良田,受贿行违法之事,以豪强而凌百姓,不仁不慈。” “此等之人,当下刑部而问审,依律定其罪。” 吏部尚书终于变了脸色,气得嘴唇都在颤抖,拿着玉笏的手有往上扬的趋势,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 “尔——尔如此污蔑本官,是何居心!” “御史监察百官,讽刺上下之行,以言进谏,此为下官职责所在,为尽责之居心。” 吏部尚书险些破口大骂,想要求皇帝主持公道,但怎么想皇帝都不可能主持他的公道…… 陆柮在他纠结完之前缓步出列,向亭自觉向后退了两步让出位置来。 “启奏陛下,臣请御敕,彻查御史大夫所言诸事。” 陆柮不用出来辩言,也不用听他们的呈言,他们刑部就是专管捉拿审案一事的,有人告了,有事无事都先请刑部大堂走上一遭,是清是浊,自有分辨。 大理寺卿称病告假,左右少卿一同从靠后的位置出来,同刑部所请。 沈士柳一脉的人都在暗地里磨牙,但不敢再在此时出头去,万一把自己也搭了进去,岂非冤枉? 要说朝上众人,谁的手中很是干净的,恐怕就是摄政王一脉了,至于他们,经不起查。 向亭回京才多少时间,怎么查出的这些事?专门为着今天准备的? 皇帝的目标究竟是工部右侍郎和国子监祭酒,还是一开始就盯准了他们?今天这一场,是专门做给他们看得吗? 不怪他们要多想,实在是太巧了,怎么就是吏部尚书呢?向亭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今天这一场的? 上面和向亭无意间打了一个配合的君后辛很是满意的眯起眼,挥手让冯喜传外面的禁军进来拿人。 “准卿所奏,将两人都押下去。” “看来谋逆一案还不止如此简单,陆卿当好好查审才是。” “是,臣遵旨。” 不论吏部尚书还想要说些什么,禁军如狼似虎地扑了进来,直接将他和地上的工部右侍郎捂住了嘴,当殿扒去冠服带靴,又收缴了牙牌金袋,只留下中衣拖将了下去。 沈士柳在君后辛想要退朝之时,倏忽出声,在群臣各异的神色之间,出列而礼上。 “陛下,臣尚有一事要奏帝前。” 向亭和陆柮已经退回行列之中,大理寺左右少卿还在后面站着,也同时抬头看向沈士柳。 君后辛摩挲着龙椅扶手上镶嵌的晶红龙眼,略略颔首。 “丞相且说。” 冯喜收回了迈出一半的脚,把退朝的唱礼咽了回去,垂眸恭立。 “启奏陛下,臣以三朝之臣而奉陛下,旦夕不敢疏忽。今陛下临祚,年过弱冠,而中宫空虚,后宫不兴,再有作乱者频出,臣甚忧之。” 君后辛目光一凝,随即无声冷笑,怪不得看着吏部踩坑也不出声,原来是在这里等他。 用救不回的吏部换一个正大光明往宫中送人的机会,对于沈士柳来说是个无本的买卖。 向亭在下面向君后辛使劲打眼色,但这事他们这些臣子都不能出言,君后辛不亲自拒绝,就只能等着沈士柳继续说下去。 “陛下为国之君父,修身为本,齐家为首,方治天下。纵今有皇长子,然中宫不定,嫡子不出,无以为继,则天下难安。” 沈士柳深深一拜,言辞诚恳,一心忠君而忧国忧民,多年来沈相都是如此立于天下人的眼中。 “为天下计,请散现今之后宫,广纳秀女,早立中宫。” “秀女当严查其德行出身,若再出此叛逆不轨之徒,凡举荐之人,问罪同犯之列,以正典纪。” 君后辛按在龙头上的手骤然捏紧,手背青筋暴起,向亭眼睛蓦地瞪大,陆柮等君留山的人都是眉头深皱,其余朝臣也神色陡变,便是沈士柳一派也不乏惊诧。 冯喜偷眼去看阶下众人,又窥君后辛天颜,慢了一拍也是色变。 沈士柳从容自如地再行一礼,仿佛半点不曾感受到殿中冷凝的气氛。 “且臣以为,外戚之祸非一朝特例,后妃行事,必也受其外戚所助,故若再选妃,当限其家人,以一职而安例如驸马,立后亦如此。” 龙椅的扶手险些被君后辛生生捏碎,今日之话传出去,不论他是否有此想法,最后是否同意,再送秀女进宫,谁都要再考虑一下了。 “沈丞相为朕所计,朕甚慰之。然朕坐天下,垂仁扶民,大岳立朝,广宣教化,纵有奸人不信慈教,也未可离间朕与黎民之情。” “朕托信于臣民,信臣民当以忠义报朕。” 沈士柳低垂着眼慢声截断了君后辛的话,加重了语调。 “陛下,侵害陛下者今日已非首例,陛下万金之躯,纵心怀仁慈,亦当保重自身,陛下长安而黎民得生。” 君后辛压下自己的诸多情绪,清楚现在不能同沈士柳纠缠太多,他也不能反驳说今日之事只是误会或特例。 若是误会,吏部之罪同此无关可不赦,但工部右侍郎和国子监祭酒就成了他多疑而妄罪,不单他要自打脸,连仁宗都会被他带累。 吏部之罪证据确凿又如何,有此做为说法,后面之事拿出来听闻者也要先存疑。 吏部尚书仗义执言而受此劫,那些罪名又是否会是朝中为了谄媚上意,而罗织栽赃? 若是说特例,已然再三发生,说官民皆受教化,那是否是皇帝治后宫不妥,才引来诸般之祸? 更有甚者,皇帝是否借口后宫而害前朝,以答目的? 君后辛不能替自己来辩,朝中有资格插手此事的人也不多,罗有恒思虑再三,沈士柳咄咄逼人,他也不知能否替皇帝挡住这一次。 最终罗太傅赶在沈士柳继续说下去之前,这些天来第一次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一言。虽陛下立后选妃是为国计,然同为陛下后宫之事,吾等外臣不宜插手过多,恐有窥探后宫之疑。” 君后辛眸色暗沉盯着沈士柳,罗有恒的进言让他稍微缓和了一些脸色。 沈士柳不出声,罗有恒再接再厉地说下去。 “宫中朝中陛下都尚有亲长,宜呈之,请其衡量。” “且摄政王辅掌朝事,先帝言,新帝年而立而使还政,现今陛下仍需以学习治国为主,后宫虽凋零,当不使陛下费心分神。” 对付沈士柳,君后辛还不行,但君留山马上要还朝了,不若将事情推给摄政王为上。 摄政王一走半年,朝中有些人就开始不知道自己姓个什么了。 被罗有恒点醒的朝臣表现各异,沈士柳也在沉吟之后暂缓了步调,拱手再言。 “罗太傅所言有理,是臣未思虑周全,此事也当待摄政王回来后,并太后共同商议。” 君后辛神色又是一变,这次却是隐忍着怒意,瞪视着沈士柳抿唇半晌未语。 向亭悄悄打了个哈欠,和回头来警告看着他的陆柮眨了眨眼,又朝沈士柳撇了撇嘴。 眼看今天没个结果,最后都还要刺激君后辛一把,再拉君留山下水,摄政王人不在朝中,但这个名头对哪一边来说都是好用的。 当面讽刺君后辛被摄政王和太后把控,根本无权做自己的主,居心为何不用多说,今日之事他想要做什么,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长久的沉默之后,君后辛甩袖而起。 “明日便是会试第一天,丞相既然同朕要了主考一事,就多花些心思,莫要让朕和天下士子失望。” “老臣遵旨。” 冯喜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朗声唱礼。 “退——朝——!” 随即垂手低头,跟在大步跨走的君后辛身后匆匆离去。 殿中几人都回了自己该在的位置,行礼恭送皇帝,当君后辛和跟着他的一众内侍侍卫身影全都消失后,才直起身来。 武将都难免互相看看打着眼色,文臣之间更是蓦然爆发出了一阵低语,又在极短的时间内平定下去。 有许多复杂的目光或光明正大或不着痕迹地往沈士柳身上瞄,几个沈氏一派的朝臣大着胆子围了过去,安静地跟着沈士柳往外走。 大理寺左右少卿来找了陆柮,还有刑部的左右侍郎,他们没有提之后沈士柳和皇帝的那一番交锋,而是正经地讨论着今日递到刑部的那个案子。 陆柮不欲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得太多,简单提了几句就暗示人停下了话头,想要找向亭一起回去。 朝臣陆续走出了大殿,外面冯喜袖手站在一边,端着不变的笑容看着他们,朝臣们有志一同地闭上了自己的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6章 山中贼 惊雷滚动,迟迟见不着电闪裂空,这场雨看着还不容易完,等在林中也无能遮蔽之处,且有滑石的危险。 “回去,实在不行先找一山洞避雨,小心生变。” 折思拔出剑,眯起眼在黑暗中辨别着方向,欲寻来路折返。 下黑手之人没有和他们正面对上的打算,并未中途前来拦截,暗卫虽视野受限,但在这些地方经验丰富,完全不惧,赶在闪电打下山头之前脱离了山林之地。 折思在前行中回头望了一眼,山头上隐有星点火光亮起,转瞬又被大雨扑灭。 君留山一行本在山脚之下扎营,但大雨倾泄,山脚逐渐积水,余守清和折宁来请移营,折思等又一路找了过去。 半路遇上披着湿透了的斗篷带着暗卫出来接应的折宁,不及说话几人又一道冒雨回去了。 君留山和林眉叫了余守清、傅德明还有丁越罗坐在帐篷里说话,梅斯年纪大了有些受寒,暗卫守着正在休息。 折思和折宁湿漉漉地进了帐篷时,傅德明正皱着眉摇头。 “不能再在山中多呆了,王爷与侧王妃若出了什么差池,臣等万死难辞其咎。” “依近来经验,这样的雨开了头,之后定然还会有至少三场。” “山中现在多落木滚石,还有贼人窥探,王爷实不该再以身犯险。” 君留山想了片刻,还是没有再驳回傅德明的提议。 此地已被搜查过了,这里是最靠近山中的一个村子,再往里就是荒无人烟之所,就算要继续查下去,也不能带着这么多人去查了。 现在暗卫虽然已经和暗处之人有了两次隐晦的交手,但他还是不能将怀疑和警惕太过摆上明面。 否则背后的人见机收手还好,铤而走险又不知会害死多少百姓。 以他们这次的行为,君留山和林眉几人都怀疑,后一种的可能性说不得还要大些。 “王爷、侧王妃。” 折思和折宁行礼,接了暗卫递来的布巾擦拭头上身上的雨水,折宁还好些,折思连靴子中都装了半靴的水。 君留山让他们坐下烤火,先喝些热水再说话。 “王爷,属下带人追出,虽未正面得见,但推测应有三人以上藏匿在山林之中。” “并且几人武功一般,轻功卓绝,虽不及侧王妃和薛公子身法巧妙,奔逃功夫却是一绝。” 这也是让折思很不解的一点。 自家侧王妃这么好的身手瞒住了所有人也就算了,薛净悟名头不小,焚仙门中人也有许多早年在江湖甚至官府都挂了名的,认真去查就能对上号。 但无名高手,还是受制于人的无名高手接二连三地冒出,背后究竟是谁在按捺不住地有了动作? 林眉的奇怪不比他少,江湖人知江湖事,暗卫是皇室多少年代代培育出来的,而每一代能到折思、折宁这样地步的,在千人之中也不会过十数。 想要培养出死士、刺客、杀手不难,他们的特点也不一定要在功夫上。 但要培养出顶尖的那一批,就完全是靠运气了,哪怕天赋绝佳根骨奇特的孩子领回去,也不一定能够成功。 又顶尖又武功高强的,林眉有听薛净悟和她提过,每一个都是名声赫赫。 “他们杀人是在暗处,在人松懈时候给出致命一击才是杀手的行事风格,也极少有人会让他们去刺杀江湖的一流高手,一般的杀手足以应付。” “正面拼杀是杀手的忌讳,所以需要他们动手的时候不多,被人看见的机会就更少了。” 能培养出这样有组织的人手,凭谁来想都不可能是随便就养出来的,也不可能是真的无名之徒所为。 其中所耗财物、心血、人力,都不是普通的人能够支撑得起的,连焚仙门都没能做到,更多的是凭借投奔恶人来撑场面。 “若有机会能够交手一次,更能确定他们的身份,但他们恐怕也是在防着这一点,连正面都不肯和属下等对上。” “山中易藏,就算暗卫全出也难以将三、五人逼出。” 折宁在旁听着没有说话,兀自低头沉思着。 余守清几人比之他们更为愤恨,对这些人都是恨不得立刻抓来,问出主使之人,全斩首示众,以慰无辜伤亡的百姓。 但现实并不能如他们所愿,现在如暗卫所言,确实想要抓住人太过艰难,他们也要顾忌其他地方的百姓。 若将人从此处逼走,他们又去祸害了别的百姓,这让他们又如何交代。 君留山也是暗叹,最终摇首。 “本王在此处最多能留到赈灾队伍到达,要想在短短几天之内抓住那些人,除非他们主动现身,否则便是找见人影都是困难。” “本王知晓你们定然对此不满,本王也心中不甘,但现在只能先搁置一旁,以救灾为主。” 众人左右看看,现在也提不出什么有效的方法,只能点头同意。 君留山有考虑留下暗卫在此处守株待兔,但已经打草惊蛇了,狡兔三窟,他们连一个洞口都找不到,最终还是白费力气,不若多布兵力为慑。 “调来相助救灾一事的兵将本王暂时将他们留下,等到这边灾情彻底解决再调回,你们也多注意一些偏远之地。” “本地暗卫德明应知如何寻找,若有事,使他们飞报京中,再上书朝廷。” “是,谢过王爷。” 余守清和傅德明起身伏首作礼,林眉突然出声叫了丁越罗,请她同她去别处说两句话。 “本王妃有事想要请教傅夫人,傅大人可介意同夫人分别片刻?” “侧王妃不要取笑微臣了。” 傅德明干咳两声,讪讪笑着偷眼去看君留山,君留山在林眉手上握了一下,挑起了眉。 “早些回来。” 林眉无言以对,事实上两个人也不过是去旁边五步远的另一个帐篷罢了。 她装作看不见帐篷里其他人各异的目光,和丁越罗前后出去,外面有暗卫拿着伞,送她们进了那边的帐篷。 “侧王妃想要问臣妾什么事?” “夫人出身江湖世家,可曾听闻过江湖之中有哪一家好求道修仙历史悠长?” 丁越罗掸了掸肩头刚才洒上的水,认真思考了一下。 “要说江湖,就是焚仙门,不知侧王妃是否听过?不过他们在二十一年前就被江湖同道群起攻之,已经销声匿迹了。” 其他的她想了半天也没能想起来,不论门派还是家族也好,江湖上都是以武为定,会弄这些的,很少有能算得上江湖中人。 “朝中东盛侯岑家一门也符合侧王妃所言,岑家的话,狄洇会更清楚一些,狄家和岑家以前也算世交,都是真正的世家。” “倒是有两个道观久负盛名,门下道士用剑一绝,算是半个江湖门派。” 岑家和王府的关系她不清楚,但林眉问的是江湖上的事,她也只是略微和林眉提上一句,倒是终于又从岑家一事上,扒拉出了两家来。 只是道观行事和他们真正的江湖中人定然是会有差别的,那两个门派都是遗世独立的作风,极少下山掺和江湖上的事。 “这些侧王妃想要知道得详细一些,可以去江湖第一大阁公道阁寻买消息,我也可为侧王妃代劳,待问得消息之后立马传信于您。” 至于真正想要知道这些消息的是林眉还是君留山,她没有去问个清楚的打算。 “多谢夫人好意了,我先自己再查一下,若无他法,说不得真要劳烦夫人了。” “虽说身份有别,但臣妾与侧王妃也是一见如故,此等小事,无需言谢。” 林眉和丁越罗相视一笑,都明白了对方知交之意。 “我虽请夫人出来说话,但只是为了方便而已,并不用瞒着他人。” 有些事,人一多了就说不清,倒不如各自向人转达,少了中间的口舌杂乱,也省了解释的时间。 丁越罗了然行礼,又主动和林眉提及自己家中。 “丁家之人以长兵为名,在江湖之上还是有些地位,我在家中行三,上面有一兄一姊,兄长如今正在公道阁中行事。” “侧王妃若有需要,只需同我知会一声便是,江湖诸事,我也可为侧王妃效劳一二。” 林眉依江湖礼节抱拳,丁越罗再次回礼,外面人影走过,傅德明的声音混在嘈杂的雨声中,模模糊糊地传来。 “侧王妃,王爷让我等各自回去休息了。” 换而言之,您什么时候能把夫人还给微臣? 他不是防备林眉和君留山,而是丁越罗行事不羁,当年在京中,王爷微服上府议事,她见着摄政王第一句话就是—— “王爷若是不病,当可为一流高手,臣妾欲向王爷挑战,不知王爷能否赐教?” 还年轻的回京述职的傅德明,那时候投到君留山的门下不过半年,还是因为吉淮狄家的事有了和君留山见面的机会。 也才临朝一年的摄政王那时还不像后面那样威仪甚重,但时时都有人盯着他,为了不引人注目,不得不亲自悄然前来。 在来之前,这位才因为在战场上受的暗伤复发而养了一个月,傅德明被自家夫人的话吓得当场就给君留山跪下了。 “内子有口无心,王爷恕罪!” 就算他不常在京城,也知道摄政王的病弱一事是个禁忌,还同仁宗时期有关。 被他家夫人这样当面提起,还指着摄政王病弱的一点戳刀,就算现在王爷还根基未稳,想要收拾他们两个也是简单。 丁越罗那时正是年轻的时候,也没有后面被练出来的一点心眼,快人快语,完全没想到能把傅德明吓成这样。 她愣了愣,不知道该不该跪,君留山也愣了愣,垂着眼半晌没有说话,傅德明也就跪着不敢起来。 自此傅德明一见自家夫人对上君留山就很慌,巴不得拉着人有多远藏多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7章 不如不见 现在对上了侧王妃也一样,只要是王府出来的,他都要防止自家夫人又语出惊人。 林眉回到帐篷好奇地和君留山问了问傅德明为何如此,得到了君留山的一个小故事。 君留山自认无辜,说起来也是无奈。 “那时本王一是寒毒发作,二是旧疾复发,还没有经过莫上先生后来的调养,不要说和人动手,就算拿重些的东西都会手抖。” 林眉还记得她和君留山第一次相见时,虽然是猝不及防,但君留山也确实是被她轻易就扯下了水。 换做现在,或者她没有见过的那个征战沙场的青年王爷,想来都能在第一时间把她的手给打断再踹回水中。 “本王其实只是蓦然间有些伤怀,结果德明就记了这么久。” “他在籍贯之处素有才名,当年会和丁家结亲就已经让人掉了一地的下巴,这些年夫妻感情甚笃,他也确实对夫人格外维护。” 但这不代表摄政王就想要莫名其妙背上一个骂名,还好丁越罗本人比傅德明直爽多了,要不然君留山就要将当年的事好好和他说道清楚了。 林眉也将她和丁越罗所说之事告诉了君留山,揉着额头叹了口气。 “我的伤已经好了一半了,王爷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这次回京,等到薛净悟的腿伤养好,我就尽快和他出发去找公道阁。” “不能留下来多陪本王一阵?” 君留山开玩笑一般向林眉靠近了半步,微微俯下身两指搭在林眉颈窝从下到上擦过颈侧的动脉,在林眉一身的僵直中挑起了她的下巴。 林眉背上寒毛立起,头皮都有些发麻,脸上、肩颈的肌肉都绷得紧张,对上压下来的那双漆黑的眼,有上去咬一口的冲动。 腕上命门之处已经习惯了君留山的靠近尚好,便是被握着也没有什么,但颈侧之地被如此对待,却是激起了林眉浑身上下的警惕神经。 林眉险些就一掌拍开那只有些过度灼热的手了,又攥紧自己的袖口给压下了这样的冲动,静静看着君留山,堪称顺从地扬起了头。 君留山没得到林眉的回答,沉默了片刻很快自己就放开了她,退回一个恰好的距离。 林眉慢慢放松了下来,不自在地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子,突然出手一把拽住了君留山的衣襟,将人重新拉近一口咬在了他的喉间。 这一次僵直的换成了君留山,帐外的雨声越来越大,轰隆隆地在他的耳膜上擂鼓,他双臂僵直地向上抬起、弯曲,虚虚抱住了怀里恰好温热的身躯。 带着淡淡血腥味的吻落到了唇齿间,君留山蓦然收紧了双臂,林眉都不由顺着他的力道踉跄着扑向前去,被他完完全全地收入了怀中。 急促的呼吸声压过了笼罩这一方天地的雨声,君留山第一次在林眉的面前展现了他凶狠的一面。 再柔软的东西也能变成利器,情爱如此,亲吻如此。 离得太近反而什么都看不清楚,两人在最后都闭上了眼睛,暗沉下来的视野有些眩晕,两额抵在一起,鼻尖不时蹭到对方,呼吸和血腥气都缠绵得难舍难分。 “君留山,你要我陪着你,只陪着这两年,对我公平吗?” 林眉一手按在面前人的肩上,一手扶在他的心口,同样激烈地心跳撞击着她的掌心,在一处桥梁上融为一个声音。 沉默在眼前蔓延,在黑色中炸开五色的星点,却照不明更远处的黑暗。 君留山沉默着抬起头,沾血的唇掠过她的面颊、眼帘,落在额上,又拖出一条红痕点在眉心。 “若是到时候……你便不要回来了。” “红颜未改,吾早色衰,恐卿心变,不忍使见。” 君留山其实还是想和她说早去早回,只是想了想,不如不见。 养伤的时间一样能陪着,比起他们之前在一起的那些时间,是他不该过多的贪心。 “王爷什么样子我没有见到过?就算真到了那时候,我也要回来至少给王爷送休书一封,断得干干净净才是。” 林眉抬起了头,舌尖在唇上的伤口舔过,一人一道伤,很是公平。 君留山也微微松了手,退开了一点低头看着她,两人的心跳在嘈嘈切切的雨点声里慢不下来,君留山也没打算让它慢下来。 太多的话都只能由他来说,而他们之间现在能说的还太少。 “若是本王侥幸,那这一封休书,你便永远也别想拿出来了。” 摄政王半点没有提醒林眉他们想要和离需要走皇家程序,一封休书作用不大的意思,林眉也没有和他提起还有一月就要到期的一年之约的意思。 最后到底是怎么睡下的两人都记不太轻了,林眉先醒来的时候,抚着自己的唇盯着君留山喉间的牙印,眉头紧皱。 摄政王还在好梦之中,一臂在被下搭在她的腰上,把人扣押在怀里不给离开,林眉只能躺着等“放风”时间到,这些日子睡在一起,她都已经习惯了。 还好现在大家都穿得厚实,外袍一穿皮裘一搭,至少牙印是看不见的。 原本没有做什么出格之事,现在倒弄成了像是欲盖弥彰,林眉和君留山昨日一样,觉得实在是冤。 外面的雨暂时停了,阴云照样遮掩着天地,高一些的山头都被囊括进了云层之中,昨日落下电光的山头已经看不见了。 虽然路还泥泞难走得紧,他们也得趁着没下雨利索收拾好东西背上身,往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来时走了三天的路,回去花了四天,路上有五次都因为突然的暴雨而被迫停下,最遭罪的就是年老的梅县令,等回到城中时人就一病不起了。 莫上先生黑着脸被暗卫拉来,本来正在给人瞧病,袖子挽到了肘弯,来了也就不用多做准备,直接上了手。 “郁结在心又几次怒极攻心,加上年纪大了,受寒又奔波,之后乞骸休养还能养回一些寿数,要不然就难说。” “这一次亏得老夫在,否则都不用再说以后了。” 施针推拿吃药,梅斯一口气呛咳出来终于悠悠转醒,眼皮艰难地抬起一丝,混浊的眼珠转向站在床边的县丞,又看向更远一些的模糊人影,颤抖着抬起了手。 莫上先生正在开着药方,就听见自己的新病人准备说遗言了。 “……告之吾儿,当爱民敬民,若不能坚持,则自辞官回家,家中还有几亩薄田,够养活他们一家。” “请王爷,一定要查出背后之人,为乡里百姓报仇雪恨。” 吊着命的那口气被他说得如风中残烛,两句说完半口气就去了,莫上先生不是看在他同自己一般大小的份上,就要一针给他扎上去让他闭嘴了。 他个当大夫的都没发话,病人还想抢了大夫的活不曾? 笔落在纸上被拖出了长长一条的墨迹,等着去抓药的暗卫看着这张方子废了,也不敢说话。 县丞苦笑,一边握住梅斯的手,一边给老爷子轻抚着胸口顺气。 “县君莫担心,大夫替县君看过了,只要好好吃药您不会出事的。” “您现在先好好休息着,城中上下的事都有我们打理,据说朝中来赈灾的大人也快要到了,我们就快熬过去了。” 梅县令还没有笑出来,就已经再次晕了过去。 暗卫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外面的人已经送了四次东西进来,也差不多送完了,家家户户该领的东西都领了回去,君留山打算明日就启程离开。 第三次来人之时驽马就能跟着进来了,虽说中间又下了那么一场雨,但路还是基本通了,第四次的时候跟着进来的暗卫牵了几匹马来,正好可以运送行李。 君留山和林眉以及余守清等现在正在和外面进来的一个将领说话,将领带来了赈灾队伍先行送来的公文。 “队伍三日之后就能到达,尚书言欲当面和王爷请罪。” “本王明日离山,要在驿馆休养几日,你们若见了他,且告诉他无事莫来打搅本王。” 送公文来的将领也是君留山的人,傅德明和余守清也决定不说话,于是君留山的这一决定也就没有人出来反对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王爷像是恼了户部的样子,连请罪的机会都不打算给,他们也没有去探究太多的心思。 王爷现在气不顺,触了霉头倒霉的就会是他们了。 三日后户部尚书以钦差身份率队到达,第一件事就是去驿馆门口行了大礼,但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君留山在驿馆二楼的小厅坐着,看着暗卫呈上来的京中的条子,又转手递给了林眉看。 “倒是真的有些长进了,只是之后吏部该由谁去补,又能让他头疼一阵。” “吏部尚书不是御史,为何要这么为一个工部的右侍郎说话?” 林眉对朝中的关系不像君留山一样了然于心,若是一派之人相互维护确是正常,但把自己也给一起送进牢中,这件事做得就算蠢笨了。 就算要开口,也不该是堂堂吏部尚书成了先锋官,而其他人一言不发。 “谋逆的罪名,皇帝的敕令都下来了,要找回旋的余地也不该是在朝堂之上,直接同皇帝对峙,还妄想压上皇帝一头。” 都是位列朝堂的老狐狸了,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8章 守江山 “在宫中谋害皇子、以危险之物偷投皇帝寝宫,是确有其事,也确实等同于谋反之举,这些年君后辛也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了。” “沈士柳一派对这样的事要如何处理早就有了默契,本王虽护住他的性命,却一直没有下狠手处理这些人。” 之前连谋害皇帝的事他们都干过,何况这次只是针对一个区区出身卑劣的婴儿,他们并没有多放在心上,然后就在阴沟里翻了船。 有些事向亭不会从案卷中看见,他猜没猜出来不知道,反正他没有和君后辛说出来。 而君后辛这一次更多的是多年积累下来的怒意和愤恨,想要宣泄出来,这还只是个开头。 “那些人留着,至少能让他不至于完全昏了头脑,如今初试刀,倒也是适合他的磨刀石。” “沈士柳的势力便如此惊人,让王爷和先帝两代都不能动他?” 林眉不信君留山是这样甘于受限的人,但他也确实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容了沈家到今时。 君留山给林眉递过一杯茶,说起一些陈年旧事。 “先帝不能将沈氏一派连根拔起,是因为先帝好名,沈士柳一天不把他的野心暴露出来,先帝就一天不会在明面上动他。” “而且那时还在连连征战,朝中并不适合大动,朝中不稳前线也必定会受影响。” 沈士柳比之先帝还要好名,先帝也不能将天下人眼中忧国忧民殚精竭虑的丞相无故砍杀,受天下人的唾骂。 暗卫已经悄悄退了下去,给他们两人关上了厅门。 “朝中少有老臣服本王,便是因为老臣多为沈家一派和清流一派。” “为了压制他们,本王都启用的是当时朝中的新人,或有才而不得志之人。” 如此情况下,不论他是为了什么而对老臣们动了手,动得太过,后面上位之人的名声就不会太好听了。 君留山没打算让这些投效于他的人背着一身的骂名在朝堂上站着,也不能让朝堂在天下读书人的眼中变为一个只要有权势在手,就能为所欲为的地方。 “若是朝廷的名声败坏于本王之手,天下良才不至,朝堂将后继无人。” “想要挽回,最大的可能就是用以本王为首的众人的鲜血来清洗。” 摄政王没有那样的兴趣,也没有那样无私奉献的胸怀。 如今他已有擅权之名,若他真的再那样做了,再以他之血清洗前路,君后辛的名声定然会在朝中和民间都达到一个顶峰。 “但王爷如今在民间的名声极好,百姓感念王爷仁爱者众,军中仍以王爷为首,从王爷所号。” 有得有失,不过不论君留山选择哪一种道路,他都免不了功高震主,也依旧要做一权臣,如此想来何苦为难委屈了自己。 “功过百代评,王爷为大岳之心,必有人懂。” “已经有许多人懂得,陛下懂不懂得不重要,本王只望他能在之后守住江山。” 一口热茶入喉,外面的户部尚书还战战兢兢地请着罪,除他之外的人都老实去办事,余守清和傅德明都走了,郡尉也不见了踪影。 暗卫按剑守在驿馆门口,不让他人出入,越是这样户部尚书越是不敢动弹。 户部尚书在驿馆外跪了小半天,来往百姓、官吏都看在了眼里,摄政王落脚驿馆的事也终于大面积传了出去。 “令各城各县官员,不必来拜,尽心救民赈灾,若有敢不尽心,克扣贪墨灾粮者,本王无需上报朝廷,当场格杀之。” “吉淮一郡,免两年赋税,免一年徭役,灾重如吉安县,加免一年,郡府自审核后上报,不得作假,亦不得瞒而不报。” 君留山坐在上首,郡府三人立在堂下,余守清执笔记载,之后当整理下发各处,也要向朝廷呈上一份。 “另令,敢有假名目而行苛政,重杂税而欺下瞒上,不能抚民安地者,夺职流放,皆如此例。” “王爷慈爱,下官代治下百姓谢过王爷隆恩,王爷千岁千千岁。” 君留山说完了再誊写到正式的卷轴上,摄政王的大印落下,即为代帝下旨,不遵者便是抗旨,罪同欺君。 郡中上下不服管的人也要心中打个鼓,行事前思量再三,想想这么多年了,摄政王的刀子还硬不硬。 君家皇帝皆非善类,这是在大岳当官的人的共同认知,这一代的皇帝怎么样不好说,摄政王是一定不好惹的。 君留山拿了从大漠带出来的那块石牌在手上摩挲着,叫了三人起身,低眼沉思了片刻。 余守清偷眼看了看他,询问是否还有旨意,准备另外再铺了纸听谕草拟,君留山摆了摆手。 “送回京中的奏章,你们如实呈上便是,只是记得,不要将吉安的事泄露出去。” “臣明白,全听王爷吩咐行事。” 三人点头,都知道轻重的,这事送上朝廷对他们没有好处不说,吉淮一郡可能都要被朝中有心的人抓着问罪了。 要说这也并非是他们的错处,朝中大不了只责令他们早日抓住凶手,但现在朝中的一些人都还没有摆脱幕后主使的嫌疑,送上去不是给他们借口将此事按下或者借此陷害他人吗? “如今钦差已到,本王也不日就启程回京了,你们各自多加小心。” “谢过王爷关心,也请王爷多加保重。” 余守清想着还要去下发公文,粮食分发这些也没有理顺,拉着郡监先行告退,留下傅德明和君留山私下说些话。 “王爷回去千万要多加小心。” 傅德明想着这些日子来的事就头疼,特别是余守清还瞒了他那么大个事,傅德明心中颇为不是滋味。 但他也明白,作为摄政王一脉的人,这样的待遇在百官之间不算少见,地方尚要好些,在朝中大家都是真的没有朋友,只能内部抱团。 “你们在地方上,不说其他,且要守住一方之地才行,地方之上,本王在京中,太多的事都是鞭长莫及。” “之后两年之内,天下或有变,卿且当安。” 傅德明肃然抬头,神情一下就变了。 “如此说来,王爷是打算好了?” “请王爷放心,臣定不负王爷所托,便是要了臣的性命,也当保吉淮不乱。” 君留山失笑摇头,起身在他肩上一拍,拍得傅德明腿下一软,肩膀往下一沉,“哎呦”一声叫了出来,刚刚的泰然慷慨全变作了呲牙咧嘴。 为什么王爷一朝病愈就能变作绝世高手,他也多年习武还是只有三脚猫的功夫? 半边身子隐隐发麻的傅郡尉,捂着自己的肩膀欲哭无泪,想要和自家的主子好好说一下这个问题,但又被君留山一句话堵了回来。 “莫要让自己白白殉节,真到要命之时,你还不如你家夫人有用。” 傅德明一口气噎在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脸憋得通红,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来反驳。 “若本王在前也真让吉淮都受了兵戈之乱,岂非说本王无能?就算真有起兵一日,吉淮也只要保证民心不乱便可。” “朝中边关,都有本王和其他人在。余郡守现在也有意投入本王门下,加上狄家和各家学子,当可联手安抚百姓。” 君留山收回手负在身后,半点看不出刚才欺负人的事是他做的,无缝衔接地将话题又转回了正事之上。 “另有一事,本王此次回京,会带狄家及各学院的几位大家一同回去,学子之事,就要交由你们来安排了。” “臣领命。” 傅德明强忍着酸麻抬手行礼,表情还是有一点点的扭曲,君留山只做未见,良心发现没有再为难他了。 “狄家的人应该不日就到,王爷还能再歇上两天。” “臣这几日都在考虑一事,若王爷不嫌,不若让臣的夫人陪侧王妃回京去,有用得上的地方当为王爷和侧王妃效劳。” 这事是那天丁越罗和林眉私下谈过之后,傅德明就在考虑的事了,中间也和丁越罗反复商量过,丁越罗对此倒是无所谓。 “我还挺喜欢侧王妃的,听闻她在京中并不好过,加上像是对江湖之事有兴趣,如果能帮上一些忙我也是愿意的。” “只是留你一个人在此处,我就有些担心了。” 在她看来,傅德明一直都是当年那一个她要轻拿轻放的小公子,一个没看住,说不定又能做出从墙头、树上、屋顶等各种地方摔下来的事。 虽说他们两人的儿子都有五岁大了,但这个当爹的还没有儿子皮实,也是让人放心不下。 傅德明虽说也喜欢她对自己的心意,被她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提到当年的糗事,也有些哭笑不得。 “王爷还会留上几个暗卫在此,虽不会贴身保护我和守清他们,但真要有人想要杀人灭口,也并不容易。” “江湖上的事我知道得不多,也明白若有照应,才能更轻松一些,侧王妃不会无故问起江湖一事,还和你说可以透露给我知晓,或许代表的就是王爷的意思。” 丁家和傅家早便是一荣俱荣,丁家即使身处江湖不涉朝堂,也和傅家分割不开。 在江湖之事上向王府卖个好,又不会违背江湖的道义,也不会从明面牵涉到朝事之上,对丁家是利大于弊的,而且这样的机会也不多。 “如此,若王爷和侧王妃同意,我便跟着一起回京去。” “听狄洇说,这一次她的几个兄长和弟弟都会跟着狄伯父去京城为王爷办事,我去也能看顾上一些。” 两人谈妥了,丁越罗又拉着傅德明的手好一番叮嘱,明明还有一段时间才走,她弄得像是要马上就分离一样,傅德明被她念得第二天差点没有起得来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9章 杀人案 林眉和薛净悟互相看了看,眉头皆是皱起,薛净悟点着扶手也没能想出江湖上谁家是爱用这样的手段杀人的。 他接触的三教九流多,其中不乏手段诡异的,但好取人手臂加兵器的却未见过,毕竟这东西于他们而言并无用处,他对另一个方面更加在意一些。 “每具尸体都有蜈蚣钻入颅中?” “有些虽未有人亲眼得见,但据仵作验尸之后,确然如此。” 蜈蚣也是十分著名的蛊虫之一了,身为五毒,不少用蛊的驱虫的都爱养这玩意,方便好养又易成,毒性还不小,幼虫体积不大,长大了又凶悍得紧,除了怕鸡没有什么大的弱点。 同样,用蜈蚣也避免了指向性,要光拿着只蜈蚣就说出这是谁养的谁驱使的,绝不容易。 “蜈蚣吃了他们的脑子,但经过查验,是在死后才钻进去吃的。” “目前死者有六个,都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但都像是在无知无觉之间死去,并无打斗挣扎的痕迹。” “但是,不能知晓他们生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也没有中毒中蛊这些迹象。” 关键在于,这些人虽说各有名气,但也看不出什么相连的地方来,也没办法推测行凶者下一个目标可能是谁。 两个月杀了六个人,各地官衙半个月前才通到消息,再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上报到朝廷他们也要吃挂落。 丁越罗接到信后又有傅德明先向她提议上京一事,她也就应了下来。 “王府的暗卫是王爷的耳目,这般大的事迟早也会入了王爷的耳,若能借助王府之力解决此庄事,江湖诸家都要欠王爷一个大人情了。” 公道阁也在江湖诸家之内,若是真的能成,他们再找公道阁办事也更容易一些。 但现在的问题在于,薛净悟的腿还没有好,林眉也要养伤,不可能立马就出发,时间拖得久了还不知道又会有什么样的变故。 江湖之事官家少有能插得上手的时候,这对君留山来说,也不知是不是个好的机会。 “此事我也要和王爷商议之后才能决定,若是可以,也只能先遣暗卫去帮忙查案,待我们休养好了之后再去。” “我这腿也就最多再有一个月就能好了,这些日子只要不出什么大的变故,倒也能去凑一凑热闹。” 就是这个职业跨度有点大,他一个神偷,现在不单要为了王府效命,还要兼职查案,他实在不觉得自己和林眉能查出个什么来。 不过有暗卫在,应该会好一些? 他们负责坐镇当招牌,事情可以都推给暗卫去做就好。 薛净悟在心里打着小算盘,眼睛也转来转去,被林眉不客气地踹了一脚,怏怏地趴在了桌子上,举起三根手指不情不愿地拖着声音。 “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消极怠工,会好好努力给王府干活的。” “但我们也不能将时间耽搁太久,别忘了还有那件事才是重中之重。” 林眉颔首,之后起身带着薛净悟告辞,丁越罗送他们到了门口之后就没有再跟着,家丁恭立在她的背后等着吩咐。 回去的路上薛净悟唉声叹气,愁苦地仰望天空。 “侧王妃当真要随她的意卷入这件事里去吗?别忘了,不止是王爷还等着你找东西救命,天下也马上要不得安宁了。” 平时掺和到这些麻烦事里薛净悟就不太愿意了,更别提现在还有各种麻烦在等着,何苦给自己再多添一项麻烦。 “两年的时间,可并不充裕啊。” “你有更好的能在短时间内取得公道阁和那些江湖组织信任的方法吗?” 林眉斜睨了他一眼,抬手在他肩上敲了一下。 “我都没有急,你这么焦急做什么?” 薛净悟赔笑着低下头,笑得无辜又真诚。 “谁让我和焚仙门有仇呢,他们想借王爷的手找出对付不了的凶手,我想借王爷的手毁灭焚仙门。” “侧王妃殿下,这也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小生刚刚投了诚,您也不能就这么将小生用过就抛啊。” 林眉看了看,现在正是在巷子里左右无人时,她骤然向侧后一步站到了人背后,迅疾出手抢了薛净悟的拐杖,扬起往他背上狠狠一敲,再随手抛开拍了拍手。 薛净悟猝不及防,背上一痛往前跌去,当机立断地单手撑地前翻,一脚屈起一脚轻巧落地,无奈地回过头来看林眉。 “侧王妃这是要做什么?” “本王妃欣慰于你的身手居然没有退步,很好,之后我也可以和莫上先生建议,给你多加一些治疗手段,完全不用担心你接受不了。” 这话是林眉胡诌的,但是瞧着薛净悟这样子,根本用不了半个月他的腿就能好完全,需要抓紧治疗的是林眉她自己才是。 肩上的伤虽然筋骨没有伤到,但之后没有时间好生养护,伤口在药效下愈合得快,被伤到的肌肉就恢复得慢了。 考虑到她和君留山之间的特殊情况,莫上先生都是斟酌着给她保守治疗,除了喝药基本不再用其他的治疗手段,一个月是她的期限才对。 但是想到君留山那天和她说的话,她没有再提起这一件事,薛净悟也蹦过去捡起了他的拐杖,拍拍灰半点不和林眉计较。 林眉有时候也觉得他这个人颇为难懂,但总能在大处小处都不经意地体贴,插科打诨地就把事情给过去了。 晚上林眉和君留山将事情互相说了,林眉都不由失笑。 “这位傅大人,是否有些太过……好欺了?” 而且看起来,好像就他因为身份特殊了一些,大家都喜欢在一些事情上瞒着他。 “他有时是有些糊涂,但并非愚笨之人,很多时候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不过将吉淮交给了他,他就不会误事。” 君留山对于自己性格各异的属下们已经十分习惯了,傅德明这样的性子在其中都还只是平常。 不过依丁越罗所言,怕是真的要让人去走上这一趟,有必要的时候林眉和薛净悟也要出面才行。 “不能排除此事和焚仙门的关系,而且现在又出现了身份难测的那些神秘人,加上还有那个神秘的家族,江湖的水也比看着要深得多。” “你们贸然前去本王也不放心,能有个顺理成章的借口作为切入点,之后行事就要方便很多。” 丁越罗是一定要跟着他们去京城的了,那边还有狄家的人和名士大家们,这一次他们回京也是热闹。 不过会试应当已经开始,加上使团也快要到京城了,在他们回去之前,京中就已经难以平静了,就是不知道等他们回去之后,是否还能赶得及多添一把火。 会试现在已经开始了三天,正在进行第三场的策问,今日完了会试初试便是完了。 之前第一场的考卷已经批改完毕,今日封了卷存入档案,沈士柳亲自坐镇了贡院,闭目捻须,悠然不动。 第三场为策问,在接手了主考位置之后,沈士柳突然召集了正副考官以及诸多陪官,更改了先前定下的策问之题。 策问五道,之前分别两道经史,一问《韩非子》,一问《黄石公》,一道时务,问赈灾安民一事,两道政治,一问郡县与兵制,一问边关屯守策。 沈士柳改了时务那一道,变为了——士与民同。 这一题出得宽泛又难解,答题之人便是想要揣测主考的心意也难以入手,当时众考官就心中一凛,但没有人出声质疑。 朝廷取才,本就有能者竞,这样的题虽说对考生并不友好,但有才之人更易脱颖而出。 他们不知为何丞相先要为难这群考生,只是本就从属沈士柳的考官自然是要夸赞沈士柳此题改得妙,而清流一派的考官当年无不是实打实考上功名的,对此并不以为然。 要是连这一点本事都没有,又何苦来闯会试这一道门,侥幸过了,后面才有刀山火海在等着他们。 君后辛每日都要遣人来贡院中要问上三次,今日冯喜在他身边走不开,就派了林善过来。 “沈丞相、诸位大人,陛下令奴婢来问,一切可好?” “少监且报皇上,一切安好。” “如此便好,有劳丞相和诸位大人了。” 林善手执云拂微微颔首,又挺直了腰抬起头来。 “另有陛下口谕:朕体恤考生辛苦,遣有太医并宫中黄门卫军在考场等候,本场结束,若有不适或劳累者,且有太医问诊,再由卫军护送回去。” “本次会试考中贡生者,殿试朕会亲自择选人才,望诸君嘉勉。” 沈士柳同考官们领听圣谕,代考生拜谢皇帝恩典。 “臣会向诸考生传达陛下恩典。” “丞相辛劳,咱家这便回去向陛下复命了。” 林善唇角的弧度未曾变过,年纪虽小但也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微施一礼之后留下带来的百余人,自己带着四个长随离开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式在官员面前露面,十几岁的年纪身居内侍监的高位,听说现在还是侍奉在皇长子身边的,皇长子简在帝心,林善作为皇长子身边第一人,也可也说得上是帝王的心腹了。 “听说是前司礼监林公公的干儿子,林公公亲自调教出来的。” “林公公历经两朝,这调教出来的人也有那两朝的风范,可比现在的宫里强多了。” 这是在朝时间久的老臣,倚老卖老说着这话,嘴上夸着眼中的轻蔑也半点没少,文官同宦官不对付,哪怕是顺眼一些的,也就是瞧不起的程度的差别罢了。 但从大局计,皇帝身边林善这样知礼有节,不卑不亢的内官多一些,也比谄媚小人、好弄权术的内官多一些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0章 考场争论 冯喜因谄媚而上位,哪怕文臣自己都骂过不知道多少次摄政王,但一个内官敢以骂当朝亲王而得势,这是在打整个朝廷的脸了,也是在告诉天下,皇帝德行不修。 林善的出现好歹能代表皇帝还不是无药可救,这让这些个文官对林善还能有一个好脸色。 “丞相,还有三柱香的时间。” 送走了林善,让人将宫里送来的人领下去安置,副考官吏部右侍郎在锣声中向沈士柳禀报,埋头苦写着考卷的士子们也各自纷纷抓紧了时间。 沈士柳负手站在原地深思了一会,等报更声歇,点了吏部右侍郎和翰林学士陪他一同去巡视,另点了一个负责记录的文吏陪同。 恩科人数比之三年一度的科举人数要少上一半还多,录取人数也会相应减少。 加上腊八之事,不少学子因为参与其中,被限制五年内不得参考的都还好,被剥夺功名的就有五十余人,下狱问罪的二十几人,堪称本朝前所未有的大案了。 上一次还是先帝时期,泰合五年时的科举舞弊,牵连者百余,一榜之上,近乎半数除名,当年考生皆未得留京,全下放至乡县之地,能从低而复起者寥寥。 “最为可惜的还是当年的一榜三人,本来都是有名的才子,恰逢世家不振,本可趁势而起的。” “谁知是不是世家之人不甘……” 沈士柳不在,监考得颇为无聊的考官们交头接耳说着闲话,一人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同旁边的人对了一个眼神,各自领会。 “世家虽败,风骨犹存,莫以小人之心揣之。” 一旁的兵部左侍郎抬了抬眼皮,拢着袖子往火盆边上挪了挪,慢悠悠说着拱火的话。 说闲话的翰林学士拈着胡子皮笑肉不笑地看了过去,兵部左侍郎端起茶盏,三指扣扭撇开碧绿的茶汤面上浮沫,轻轻吹散热气,白雾蒸腾翻涌而上,挡住了他唇边的冷笑。 他是这一次考官中少有的中立派,但他身为中立派的前提是为国为民,混迹了官场多年又如何,上一次腊八时他就看清了,沈丞相一回朝,有些人就铆足了劲想要搅得朝堂不得安宁。 党派相争也就罢了,将士为国,这些日子他们兵部明里暗里不知道挡掉了多少想向边军发难的手段,连他这么一个只埋头做事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张翰林说这话,可是不把东盛侯和永平郡王放在眼里?” 这两位可都是世家子出身,虽然现在不怎么露面,但当年老岑侯连先帝都要尊称一声姑父,岑侯爷也得先帝喜爱,还赐了国姓。 拿世家说话,可要先考虑考虑这一家还立在那里的,而且不说他们,现在的御史大夫向亭,也是世家出身,当真不怕被参上一本吗? 翰林学士听他提东盛侯和永平郡王,愣了愣一时没能想起来这都是谁,但旁边的工部尚书脸色一变,连连拉拽那个张翰林的袖子,让他闭嘴。 “说起来,会试完了,三年前出使的使团也终于快要到京城了。” 礼部郎中也连忙岔开了话题,最近礼部和鸿胪寺都在为此事忙碌,他还要来做陪考官,两头忙得连家都回不了。 情急之下就说起了这件事,但说完他才想起来,似乎,那位东盛侯,就是使团的主使。 “陛下有心设宴接风,从去年就在说着这事了。” “还是路上大雪堵了路,才拖到现在才能回京,不过这一次回来的二十多位都是朝中青年才俊,会试完了之后按例也有诸多春会宴席,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凑这个热闹。” 为了不被逮着那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大家都积极地参与进了新的话题,许多人都没能发现其实还是没有把人给绕过去。 兵部左侍郎也没打算在会试现场真和人闹出个什么事来,翰林学士也被人强行镇压了下去,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也就轻轻揭过了这件事。 说到底,他们针对的依旧是君留山,有传言,摄政王在吉淮邀了莫林狄家出面,又请了诸多大儒名家,将要进京来广会天下学子,这是要赶在人进京前来给人先败坏了名声。 但能在多朝打灭世家的浪潮中成功活下来,现在的五个世家,一是有急流勇退之故,二是其德行有嘉、自持谦恭、能计大局。 现在的后人如何不论,当年诸家各有千秋,就算是君王也不能无罪而怪之。 这样的世家,想要给他们泼脏水,也不怕到时候一盆子水全回到自己的脑袋上来。 “会试过了人还不齐,等殿试过后,大雪化去,赶着明年会试的学子也陆续进京了,才是真的热闹。” “往年京中最大的一场春日宴都是王府出面主办,今年王爷不在京,是不是要换成沈丞相来了?” 就算君留山会出面的时候很少,但有王府的名义在,往年举宴之地都是车水马龙,衣袂连云,风流名士意气少年,锦衣公子儒衫学生,皆列席上。 锦绣华章不足奇,词句纵揽满城春,不论是当年登科打马游街的意气风发,还是踌躇满志只待来年名满天下的壮志凌霄,皆当纵情在一朝。 舌战群儒一举成名的不少见,文采风流赢来满堂彩的也常有,更多的还是熙熙攘攘间,一时知交共举杯,哪管去路向何方。 淳荣王府的春日宴也算是三年一度的京中奇景,每次都专门有人赶来,只为见识一次。 “沈相多年不出,但仍为天下士子之首,今年当由丞相出面做这一场,以宴士子。” “如今京城除了沈相,谁又有资格呢?” 不知道谁混在人群之中说了一句,众人又互相看了看沉默下来,决定闭上嘴不说话了。 有些话私底下大家说说还行,现在是贡院之中,旁边都是当值的官兵禁军,宫里来的听事也在那边老神在在坐着。 这话再说下去,明日就能大家一起上御史的参奏本子了。 严重一点,就是不把皇帝放在眼中,蔑视皇权,在贡院之地如此言行无状,不堪为国之臣。 御史想要参人,怎么都能找出个理由来,何况这种自己往上递的把柄,他们可是喜欢极了。 沈士柳和巡视的人走过一个个考生的房间之前,这些上至四五十,下为十余岁的考生们,也是百态纷呈。 文吏垂手低头地跟在他们的身后,格外留意了一下沈士柳在人前的神态目光,和他对不同考生的态度。 考生约有四百,沈士柳一间间巡视过去,难免有放慢了脚步站在考生身后看卷的时候,脸上不动声色,但他也确实更加偏爱那些年轻一些的考生。 让他捋着胡子眯起眼,不自觉微微往前倾了身子的,只有五个人,看着年纪都在二十上下,下笔之时胸有成竹一气呵成,就算当朝的丞相站在他们的背后,也丝毫不为所动,依旧专心致志地写卷。 文吏也跟着瞄了一眼,一手字都是端方雅致,有着多年功夫的。 待得回到堂前,走上阶梯之前,沈士柳望了眼立在堂前计时的刻漏和香炉,还有一柱半香的时间。 “伯吉啊,后生可畏啊。” 沈丞相当众感慨了这么一句,临近隐隐听见的考生都抬起头来望了一眼,随即埋下头更加专心地写着自己的卷子,想要做沈丞相口中的那个后生。 被点了名的另一位翰林学士宋金字伯吉,和沈士柳是同场考生,现也垂垂老矣。 他双手拢袖端在身前,笑了笑,未语先叹出了一声。 “沈相,前人久涉,当歇矣。” 沈士柳同期的人已经不多了,与他同期现在还能站在朝堂上的更少,当年不知有多少的人做了他的垫脚石,又有多少在他称病之时抵不过时光的折磨,接下了阎王发来的索命书。 “当年的沈相也如同今日的他们一般,少年惊世啊。” “伯吉这是在说老夫老了吗?” 沈士柳拍了拍他的肩,原本冷凝的目光在接触到他全白了的胡子时闪了闪,还是软了下来,站在台阶之上把着他的手臂,一同转过身看着在场中的考生。 “罢了,本相也确实是老了,和你们站在一起,都有些想不起当年我们是怎么从这里走过去的了。” “但吾纵老,报国之心未老,还能为大岳鞠躬尽瘁,为百姓尽忠职守。” “沈相之心,吾等不及。” 宋金暗暗叹息着,不再多说,也从沈士柳的手下保下了一条命来。 吏部右侍郎和那个文吏都看了他一眼,文吏对他能和沈士柳这么亲近却只屈居在翰林学士的位置上不解,吏部右侍郎却感慨着他的好运。 同期之情,共事之谊,对沈士柳来说都不算什么,但偏偏今日就能让他们沈相心软这么一回。 他们回到堂中之时,所有人都在表情正常的不正常地沉默着,连沈士柳回来也没有让他们开口说话。 在他走之前还平常坐在一起悄声说话的人,现在泾渭分明地坐成了两边,兵部左侍郎正和鸿胪寺右少卿坐在一起。 “诸位这是怎么了?” “天寒风大,怕被吹得咳嗽。使人去再添两个火盆,现在也没有端来。” 工部尚书起身拱手笑了笑,略过了刚才他们发生的那些事情不提,请沈士柳三人先坐下。 “快去催一下,都是朝中的重臣,一起吹得得了风寒,你们怎么向陛下交代?” 文吏不等沈士柳发话,连忙就指了旁边一个京兆府的衙役,沈士柳多看了他一眼,撑着椅子的扶手坐了,没一会就有人抬着三个火盆进来,放在了屋子中间排成一列,让两边的人都能被烤到。 “今年的贡院是冷了一些,也让人去看看各个考生的屋子,快考完了,更不能现在把人给冷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1章 会试结 大岳对学子一向优待,学子在贡院期间,衣物被褥、碳火、吃食茶水、文房四宝都是备着的,不用他们自己带,也不会饿着冻着人。 但有一点,若是被发现有舞弊之举,是要直接下狱的。 先帝时期还加上了一条,不但自己获罪,还要三座连罪,同乡学子具罚十银,无银者杖十。 此令一下,学子中争议一片,但先帝心意已定,学子联名抗议也没有用。 “时间到——!” 最后一点火星熄灭,锣鼓齐响,值场文吏高声唱报,各处守卫当即进屋监督诸生停笔站起,翰林之人挨个来将考卷收上,封存送入阅卷之地。 沈士柳和一众考官站出,看着考生成列走入院中空地,往上望着他们,都笑了起来。 “诸位三日辛苦,如今考局已定,且各自返回,等张榜之日,榜后复试,再定殿试之人。” “尔等寒窗多年,今日一朝之试,只为前路一关而已,今后如何,当时时自省而行。” “吾等领受教导,谢过丞相,谢过诸师。” 诸生拜谢,恭送沈士柳等人离开,再在衙役指挥之下陆续离场。 有好些个考生撑到人走了之后,就一头栽了下去,被身边人扶住后立刻有等候的禁军和黄门上来接手,送去了等候的太医处诊治。 多数都只是劳累过度,连考三天,有些个考生每晚就睡一两个时辰,做卷子又是要高度集中精力的事,京城也还没有脱离天寒地冻的时节,三日坐下来,熬不住也是正常。 太医早有经验,略一把脉,备好的安神药丸喂下一颗,就能摆手让禁军将人抬走了。 其他的受了风寒、头疼腰酸等各种各样毛病的,都能两下处理好,开方扎针喂药,弄好了禁军分两个人一路送出去。 门外有家人等候的交给家人,没有人等着的,问清了住处,一个黄门陪着拿轿子抬了送回去,再托左右照顾一番,这一路下来,皇帝也不知得了多少的感谢和赞叹。 “陛下心怜我等,我等也当思报之。” 回了酒楼客栈的士子们互相一拱手,再齐齐向皇城方向拱手感慨一番,带着激动的神情各回各屋,关上门就累得睁不开眼了,管他皇帝丞相还是谁,这时候都没有周公重要。 一些经验丰富的掌柜,还会专门派人去各屋看看有没有直接栽地上就睡了的,再看看这些老爷们有没有发热发寒的,有就赶紧得去医药局请大夫,晚了怕是排不上号。 银子使得多少不论,都要一样的伺候好了,别管现在如何,要是过几天金榜有名了,那就是一步登天了。 住着各地解元和有名才子的更是要小心着些,万一能出个会元就是喜事了,紫气东来出了状元,整座楼都能沾着喜气镀上一层金光了。 “你们这些个小子小心着别眼皮子浅了,虽说人家不一定和你计较今天的怠慢,但就这么一点眼界气度,以后都别想做成大事,一辈子啊,连个跑堂的都做不长久。” 老掌柜拿着鸡毛掸子敲了敲桌子,大冷天跑出一身汗的伙计都恭顺地听着他教导,半点不敢顶嘴。 刚刚抱怨了一句的伙计脸涨得通红,不住弯腰给掌柜的赔罪。 “是小子不知数了,掌柜的别和小子一般见识。” “行了,你这几天就去后厨帮忙。” 老掌柜摆了摆手,把鸡毛掸子丢给旁边跟着听教的孙子,自己亲自端了新做好的饭菜给天字一号的贵客送上去。 先行悄悄回了京的岑见坐在房中,掀起挂在窗上的帘布探头看着下面的热闹景象,士子回去都是要先休息,现在街上穿走的禁军和衙役反而更多一些,沿途看热闹的百姓也不少。 “客官,您点的饭菜来了。” 掌柜的在门外叫了一声,等了片刻门从里面开了,笑得和善的青年人出来,接了食盒颔首,站在门口没有动。 “多谢老丈。” “客官客气了,您用完了将东西放在门口便是,会有伙计来收。还有什么事只管叫上一声,老头子这就不打扰客官了,先行告退。” 掌柜的行了一礼,躬着身退开两步才往楼下走,在他背后门也被重新关上了。 青年端着食盒回去放到了桌上,从食盒中将饭菜餐具一一拿出摆好,自己并不坐下,而是看向了坐在窗边的岑见,微微低下头。 “侯爷请用。” “你也坐,没料到京城这么热闹,找了一圈都没能找到住的地方,只好来打搅你了,本侯也是不好意思。” 岑见从窗边起身走了过来,招呼着青年一起坐下。 “你们今日刚刚考完,一会吃过饭了你且好好休息,本侯出去一趟,不在这里扰了你。” “学生并不觉得累,侯爷不用担心。” 青年在岑见的示意下从善如流地在桌边坐下了,但手还是规规矩矩地放在大腿上,没有去沾桌子,看得岑见一阵好笑。 “你也不比我小上两岁,我们年纪相当,不用这么拘谨,况且以前你也见过王爷,那时也没见你这么紧张。” “学生是考完了试紧张,并非针对侯爷。” 青年无奈,背脊挺得更直,肩膀都放不下去,越说他的手越抖。 在考场之上他能沉稳又淡定,下笔如有神助,文思泉涌成算满满,出了考场坐到客栈的屋子里,才觉得紧张,一紧张起来就放松不了,也算是多年的老毛病了。 教导的先生都曾经笑话他:“临场看你还临危不乱,谁知道只是要慢着来,别人最多是迟上一两刻来反应,你却要拖过整件事,也不知是好是坏。” 岑见了然,知晓他又是老毛病犯了,当机立断地拖起他一只手将筷子塞进去,又将一碗饭塞到另一只手里,自己取了公筷给他夹了一夹素菜,捧着东西他的手不抖了,但身子还在抖。 “本侯此番前来,也不止是为了蹭住处,另有一事要与你说。” 听见有事一下就不抖了的青年正经了神色,准备放下东西听岑见好好的说,又见岑见抬手止住了他的打算。 “先吃过了再说,本侯也有些饿了。” 饭是岑见点的,今年的时蔬未上,就点了一份野菜,全要最嫩的那一部分来做白煮,汤点了炖鸡汤,依着药膳的方子来做,油全部撇了干净,没放一点调料,一大锅里就熬出了这么两盅。 还有一样炒肉,用了大辣,红彤彤的一盘,看着就觉得舌头麻,吃几口就能辣出一头的汗来,但也不知用的什么辣椒,胃没有半点的不舒服。 “本来该点上涮锅来吃,给你去去寒气又能放松,但今日的羊肉不太好,本侯让他们去挑一只明天才能送来,只能等着明日再吃了。” “多谢侯爷照料,跟着您至少口福是不缺了。” 两人都放下了碗,各用了茶水漱口,甘甜的回味压住了辣味,半点不腻。 吃饱喝足了转了地方坐着靠在椅子里,吃出了一身汗,屋中的火盆烧得足,放松下来困意就不断得往上翻,眼皮子不听使唤地打着架,就想窝在柔软暖和的被褥里闭上眼去梦乡尽情游览一番。 但青年还记得岑见说找他有事,强打起了精神逼着自己坐直,捂着茶杯壁暖着手,看向了岑见。 “不知侯爷这次来找学生是为何事?” “是为殿试一事,殿试之时,王爷叫你尽力施展,且看能不能拿下个状元来。” 青年有些惊诧,看着岑见疑惑地确认了一遍。 “尽力施展?” “是。” 岑见向他确定地颔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甚至颇为严肃。 青年站起了身,拱手长施一礼,平稳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相叠的两掌指节修长有力,举在半空四指紧闭,绷得指尖微微泛着白。 “王爷有命,学生岂敢不从,愿尽力一试。” 岑见扶起人来,勾起唇角无言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 三日后,贡院外张榜登名,各报信小吏拿了诸多名帖恩旨敲锣穿街而过,去与榜上前二十人报喜,再与前五十通传,余数皆只去报名。 这一日处处客栈酒楼齐备酒菜,有考生的人家正门大开,不乏官家高门,都在等着报讯的上门,也都在翘首盼着今年的会试三甲落在谁家。 还有更多的书童家仆在头天晚上就去了贡院外等着,就待张榜之时第一个知道名次,好去向主家回禀,若是考得好了,欢天喜地回去,还能得多多的赏钱。 报信小吏敲着锣一路到了城中一间上好的酒楼处,掌柜的急忙迎了出来笑着作揖。 “官爷有礼了,不知是要找哪位老爷?” “请柳丹卿柳公子下楼。” 旁边的伙计扭头就往楼上跑,木质的楼梯被踩得咚咚作响,比外头的鞭炮还要响亮,住在楼中的士子们都探头来看。 伙计跑上三楼,打理好衣服前去敲响了一间房门,朗声叫人。 “请柳公子下楼,报讯的官爷寻过来了。” 门内之人连着叫了三声之后才不耐烦地开门,锦缎面的靴子带着金线绣满滚云纹的衣角踏出了槛,眉眼压着刚醒的暴躁的年轻公子抛来了一钱碎银。 “行了,带路下去。” 伙计双手接了银子,喜笑颜开地在前面引路,看见是他下来的诸士子要么把门合拢一些挡住自己的身影,要么大大方方开了门,朝他拱手贺喜。 “预贺柳公子高中。” “好说好说。” 柳丹卿懒懒散散地抬手回礼,半点没有激动的意思,眼角的一点泪光全是困出来的,走着路也眼睛半垂不闭,活像能当场就睡过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昨晚干什么去了,通宵不眠到接榜都没精神。 不过这些士子和他同住一间酒楼都要半年了,早习惯了他这个样子,放在他的身上那就是恃才傲物,就是金尊玉贵,不足为奇、不足为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2章 柳会元 “述怀考生柳丹卿,中本次会试榜首,得会元之名!” 人刚从楼梯口露了个面,下面报信小吏就一敲铜锣,中气十足地唱礼一声,随即笑得见牙不见眼地捧了点榜首的恩旨上前,弯腰道贺。 “恭喜柳公子、贺喜柳公子,夺得会试榜首,金榜题名!” “且祝柳公子三元大吉,登入龙门!” 柳丹卿躬身接下恩旨,先向宫城方向叩首谢恩,再起身从袖中拿了大红的沉甸甸锦袋,往报信小吏手中一放,总算有了些笑模样。 “谢你吉言了。” 小吏笑容灿烂地受了锦袋,又拿了其他的名帖,向另外得中的士子报喜。 楼上的士子们干脆陆续下来,有听见名字的互相拱手说声恭喜,名次高的更是被人围在中间,贺喜声不断。 但众人的目光一直不断地往柳丹卿的身上撇,柳公子懒洋洋地倚在银柜处,谁来给他道贺他就往人家手里塞银子。 不像是高兴中了会元,倒像是年轻的公子哥乐于把财大气粗写脸上,身上的玉佩香囊扳指都随手丢给了几个伙计,掌柜的小孙子更是从他手里拿到了几个小金龟。 “今日在下宴请诸位,掌柜的只管好酒好菜端上,与诸位同庆今日。” 身上东西都送了个干净,柳公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着懒腰往楼上走,掌柜的两步跟上他低头听着吩咐,连声应是。 听见了的士子们不论今日中了还是没中,都高声道谢,认下了他的好意。 住在这里的士子家境都是不错,虽不如柳丹卿的出身好,也是锦衣玉食养大的,谁人来做今天的东,是代表着士子们隐隐以谁为首。 柳丹卿本就是解元,但大岳诸郡各有一个解元,尚算不得稀奇,而独一份的会元和状元才是重中之重。 若能连中三元,官途至少五年之内便是坦荡,一步登天也不是不可能。 “明年又是会试,若是柳兄能在此次连中三元,这次同期就能稳压下一届一头了。” 状元常有而三元不常有,他们能出个三元及第的,看谁还敢说他们恩科出身的是捡了便宜,得了额外开恩才能高中。 这些富贵子弟虽说有恩科稍微简单一些前来碰运气的人在,但大家都是苦读多年出来的,都是凭本事考上的,考场之上一样做的卷子。 凭什么就因为他们天生能得到的教育更好,就要受寒门这样的轻视。 提起了此事大家都是同仇敌忾地赞同颔首,同时又满含希望地一起望向楼上,柳丹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上,但他们还是仿佛能看见那个闪闪发光的身影一般。 不过自上去之后,就没见着这位柳公子再下来。 下面佳肴如流水自席间而过,满堂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喝到兴起自有高谈阔论狂歌乱乐,门外看热闹的百姓来来去去,一直到杯盘狼藉酒冷菜歇,本该做今日主角的人依旧没有露面。 这让想再看一眼得了会元又风流倜傥的柳公子的百姓,特别是不经意间在酒楼门口来去七八次的姑娘,和替家中老爷来相看女婿的仆从们都很失望。 历来就有金榜捉婿的热闹,但现在高门公子和寒门书生谁身边都至少有一两个小书童代跑,士子们极少再自己亲自去挤那榜单之下。 有信心高中的更是要整肃衣冠,端坐在住处等着报信的人前来贺喜,金榜之下,亲自去了的要么是心中忐忑难安露了怯的,要么是家中实在困苦,连请伙计代看都请不起的。 后者若有个好名次还有被捉的价值,前者就算上了门也没有人能看得起,连这些家仆都不会眼花错挑了他。 于是到了后来,金榜下捉婿,就变成了看过金榜再满城追着人跑,端看谁家家仆脚程够快,能占个先手给那些青年才俊留个好印象。 “第一名是柳丹卿柳公子,不过听闻这位出身权贵,别说捉婿了,媒人连他家门都不能轻易地踏入。” “第二名谢长庸谢公子,也是个不好接近的,书香传世,家中大家辈出,最是清贵不过,看中谢公子也要考虑一下自己能不能入得了谢家的眼。” “第三名周公子、第四名席公子、第五名关公子……” 一众家仆拿着名单凑在一起对着名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越对越是哑然。 恩科不愧是有名的权贵富家子弟榜,就这一溜下来的名字,别说捉了,他们敢多靠近两步,怕不是都能被这些个公子的家丁给扭了丢出去。 不过捉不到人,照样满城追着跑,平日里哪来的这样机会,能见着这么多的轩朗不群卓尔不凡的公子们齐聚一堂,能多看上两眼也是好的。 但今日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不单榜首的柳丹卿上了楼就没下来,次名的谢长庸得了报信之后就从客栈离开,据说乘轿去了城外的佛寺,找大师论法去了。 到底是论法还是躲清静或是别的,只有对坐房中的人才能知道了。 三名、四名倒是在,不过两个人勾肩搭背喝着酒,旁人插不上半句话。 今年的恩科会试得中的士子,特别是排名靠着前面的公子哥们,全都像是约好了一样,坚决不给他们一点机会,各种严防死守。 “今年都没了热闹能看了,甚是遗憾啊。” 岑侯爷照样倚窗坐着,见下面那些眼巴巴又不敢妄动的家仆堆了一层又一层,半只脚都没能跨进大门的门槛,叹息着摇了摇头。 屋中另一人拿着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神魂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金榜捉婿当真是这么热闹?” 同京城隔了五个大郡的地方,今年的榜单还没有传过来,但民间的议论已经热闹开了,吉淮的人多是猜测今年的考题和各郡送上的考生能有个什么情况,说着说着也难免说上两句闲话。 准备启程了的林眉和丁越罗在离开前陪着狄洇出来散步,三人走在街上,这两日来往的人都多了一些,不少见着他们还会主动让路行礼,狄洇和丁越罗都会含笑颔首回礼。 这一是因为会试之事,都想着同人讨论几句,再等着试题出来印刷了买上一份,改日还有前三的答卷。 二是因为集中在这两日到达城中的人,他们都想着能在街上偶遇一下,哪怕远远看上一眼都能满足,与京城的人倒是莫名有了个心有灵犀。 狄家人前日已经到了,来的是狄家的家主和大郎、三郎、七郎还有十郎,其余的狄家人据说之后还会有两个人过来守着狄洇,但不会跟着上京。 狄十郎是狄家这一辈较小的几个孩子之一,现在才十四岁,再比他小的也相差超不过半岁。 丁越罗就和狄洇笑,等再大两岁去参加科举,也得在捉婿的名单前列,说不定能拿个榜首。 “当年向家的九郎高中时,虽才十一岁,也有那许多的人追着他去跑,把个小孩吓得包着泪扑到了东盛侯的门前。” “那年刚巧老侯爷仙逝,小侯爷和小郡王正在服丧,谁也不敢这时候往人府上闹,向九郎才算被解救了出来。” 狄家对同为世家的几家都比较关注,那次的热闹也是听说了的,族中当年的年轻子弟都在好笑地直摇头。 “不过要说,狄家这些孩子也不差,未必不能重现一些当年的热闹。” 丁越罗爱热闹,她当年陪着傅德明赶考的时候也见识过一次,不是没有把主意打到傅德明头上的,全被傅夫人一手提棍一手叉腰给拦在门口吓跑了,傅大人家妻子凶悍也是有目共睹的了。 不过这些对小夫妻两个人来说不是什么大事。 “当时我也不想,可谁让我家小公子当年胆子还小,没做出向九郎那样哭着扑上侯府大门的事,也是被吓得门都不敢往外迈一步的,他们还都说是我把人给关了起来。” 丁越罗摊开手耸了耸肩,颇有几分无奈。 “打那以后,谁要是想要给他送人被拒绝了,就是我太凶悍惹得他怕妻,他倒是曾为了我百般辩解,不过没有人相信,越发觉得他可怜。” “好在日子久了,就没人来动这个心思了,倒是落了个清净。” 狄洇没有过相同的体会,她和余守清相遇是在余守清来了吉淮之后,婚后余守清待她一心一意,哪怕旁人有这个心思也被余守清八风不动地挡回去了,从没闹到过她的面前。 “京城贵门众多,各家千金便是相谈婚约,也该是门当户对的,为何要在榜下捉婿?” “其实说是捉婿,不过是一个热闹,真这么做的并没有几个。” 林眉只听过这个说法没有见识过,也不解这些平日里端着架子的贵门,怎么就认定了这么挑人就能挑个好的。 狄洇和丁越罗都笑了起来,灰蒙蒙的天空看着就要倾落下来,街上的行人加快了步伐,正讲着话的也匆匆互相一拱手,各自分别了去。 三人找了一间清净的茶楼坐下,掌柜的笑着亲自跑上跑下把人给安置妥了,又送了茶水点心来,得了一声谢更是笑容满面地关上门退了出去。 品过一杯新茶,狄洇端着特地给她煮的花茶,接着之前的话题慢声细气地给林眉解释。 “一朝登榜之人,排名在前的都是能在当时被皇帝和丞相六部看好的人才,虽说三年一届,但三年一榜也才三人。” “对于久居官场前途已定的那些不上不下的官员们而言,接着这个热闹,向这些后进才俊表达一下欣赏,结个善缘并非坏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3章 投诚 丁越罗品不来细茶,两口一杯连连喝下三杯才算润了喉,捏了一个点心咬了一口,把狄洇说得好听的话给讲解了一下。 “明目张胆去结交这些个新科进士不可取,容易被人打成结党营私,接着招婿的名头,也就挑不出什么刺来了,总不能不让人家选女婿。” “便是家中无女,也能从堂侄之中找出一个来,总是能找出一个名头来的。” 林眉了然了,怕是那些去捉婿的人家,是见不到朝中三品大员之上的,四品的都要少一些。 就和坐在住处等着报信人上门的士子一样,这些也大可等着考生递贴上门,至于名头,也都能找出来。 座师、同乡、师承、亲戚,八竿子打不着的也能扯上关系的,在士子之间越是名声好的越是一时之间门庭若市,连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丞相六部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拒绝这些投贴。 一旦有拒绝了投贴的,就代表着当年要避嫌,背后的意思大家心里都要想上一想。 “就算是王府,不说大开门户,也不会拒绝太过。” “而在殿试之前,会有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日子京中诗会盛行,各府在收了一轮帖子之后,就会邀投贴之人前来与会,春日宴中能搏个出彩的人,在殿试之上也有一定的优势。” 狄洇说到最后,兀地压下了声音,表情不变地凑近了林眉些许。 “士子中有传言,京中春日宴,殿前第一试。近些年特别是王爷所办的春日宴,几乎全京城的士子都会去争一个名额,不论身入官场之后想要投向哪一派。” “王妃回京之后,或可一见此胜景。” 林眉挑起了眉,知晓摄政王在官场之上为何人缘如此之差的又一个理由了,况且她要是皇帝,也要怀疑此人居心叵测。 揽权若此,要说忠心耿耿不恋权势,没有几个人会相信,何况还有功高震主一说,虽非功高之因,依旧为震主之果,本质之上还是一样。 这世道啊,果真是权臣比忠臣好做,恶人比好人好当。 “明日启程,由此向京城一路都有官道,只要路上不遇大雪,半月余即可抵达京城。” “殿试尚在之后,侧王妃在王府之中,说不定还要操持一二。” 狄洇掩唇弯着眼笑,果见林眉同丁越罗露出了一模一样的嫌弃眼神,都是觉得这样的事麻烦无比的人,若非她现在身子不便,其实也该跟着一起去京城的。 狄家、余守清都是刚投了王府门下,该多多出力才能早些站住脚,好应对接下来的风暴。 她轻抚着现在还看不出什么的小腹,暗暗叹了一口气。 林眉却是打定了主意,听说王府以前事务大多数不是折思、折宁两个打理,就是岑见来费心,三个人内外分配得十分均匀,完全不用她再突兀地去插个手。 丁越罗完全不想提起这样的话题,一提起就感觉头疼,她在傅德明身边免不了这样的事,但多数时候都是偷偷塞给傅大人和管家两个人去办,她只要担个名就好了。 这里的三个人,唯一能应付自如的就是狄家出身的狄五娘了。 “这些事且回了京城再看,今年还不知道什么个情况呢。” 丁越罗赶虫子一样摆着手,把那些琐碎事情从脑海里赶出去,提起茶壶给林眉续了茶,又端了自己的杯子向狄洇敬酒一般一敬。 “我不在之时,余大人和我家那个也多要忙着公务,你千万照顾好你自己,也要好好生下宝宝才是,等我回来了,就能多个义子或者义女了。” “这是自然的,越罗你家大郎也快要上学堂了,什么时候也该接到自己身边照顾着才是。” 狄洇一手把盏两只纤指横托杯底,柔柔一笑。 “若是个女儿,倒也能给他们两个定个娃娃亲。” “这些事等他们自己长大了自己去说,能结成儿女亲家自然是再好不过,是个小子也能当兄弟,你我两家早亲如一家,也没有差别。” 林眉不动神色地抿了一口茶水,心下意外又似理所当然,丁越罗看着大大咧咧,心思却未必没有狄洇细。 两人都无坏心思,但不代表没有心思,现在正当敏感的当头,拉着她出来想来也不止是为了喝茶,这是要请她当个见证啊。 林眉勾起一边唇角,微眯了眼,也闲闲举起了杯子。 现在君留山正在大堂里坐着,也在喝着茶,狄家家主带着儿子和堂侄等在驿馆门口,年纪最小的狄十郎搓着手,被冷得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少年人本来正是血气旺的时候,他旁边的七郎一件薄棉袍穿着,掌心都是温热的,偏他冻得鼻子耳朵都红了,不住往兄长背后躲想避避风。 狄家家主蓄着三缕长须,宽袍大袖,纶巾雅致,长得也一脸端正,风吹起来袍袖鼓荡,长须如浮柳而动,虽说年过半百,依旧有着当年的风流潇洒。 他回头看了眼最小的侄儿,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家子就数他裹得最厚,本来一个挺拔轩然的少年郎,都要被他自己裹成一个球了,还在叫着冷。 “十郎,这越往京城走,可能还会越冷,你这样怎么受得住,不如还是留在这里陪五娘。” “不不不,我扛得住的伯父,您都带七兄去了,不能厚此薄彼啊。” 狄十郎一边拉着狄三郎和狄七郎站在自己面前,一边从两人中间挤出一个头来,说完就打了一个大喷嚏。 不止狄家家主,连三位兄长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 狄家家主头疼扶额,还想要说两句或者先把人赶回屋里待着去,眼角余光瞥见一辆青布马车缓缓而来,当即神情一肃,转回了身。 其余四人也不用他多提醒,都端正站好,连狄十郎也从兄长背后出来,微微低下头恭恭敬敬地立在那里,不敢再放肆。 青布马车徐徐行至驿馆门前,赶车的中年人跳下车来,先拱手向狄家家主躬身一礼,狄家家主还了半礼,笑着叫了他一声:“严兄。” 马车的帘子被掀起,一个穿着短袍的书童先跳了出来,圆圆的小脸笑颜如花地挨个和人问了好,再和车夫一起搬了梯子出来,朝车子里探头低声说了几句。 狄家家主也走上前去,和车夫共同扶住了从车帘中伸出来的手。 里面出来的自然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家,老人家步出车厢就挥手打掉了来搀扶的手,梯子也不踩,龙精虎猛地一撑车辕就跳了下来,那敏捷的动作看着也不比莫上先生差了。 背着药箱带着酒儿往回走的莫上先生,还没走到驿站就被那身手给震了一下,行医多年,身体强健的老人家不是没见过,但能好到这般…… 莫上先生上下打量了一番,啧啧称奇。 狄家家主苦笑着在衣袖遮掩下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被打疼的手,叠掌躬身带着四个子侄和老先生见礼。 “素见过先生,先生身体康健如昔,素甚喜也。” “见过师祖,师祖安康。” “都做什么,给老头子拜寿吗?” 老人家不耐烦地甩袖把狄家家主狄素给赶起身,转头又和颜悦色地伸手一一拉起了四个小辈,在狄十郎肩上捏了捏,摸着胡子和蔼点点头。 “不错,比上次见你身子骨好些了,等到了京城安顿下来,和爷爷过两招。” “……是,师祖。” 狄十郎微笑着很是恭顺地低下了头,掩盖住自己欲哭无泪的表情,只觉得心里在滴血。 或许他真的该乖乖留在这里陪着他家五姊,不该闹着要去京城的,果然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师祖老当益壮,木剑都能把他抽得三天别想下床,还看什么热闹。 狄大郎、狄三郎、狄七郎没有幸灾乐祸,端着表情都很自觉地向老先生又行一礼。 “还请师祖赐教。” “嗯,不错,到时候一个一个来,让爷爷看看你们长进了多少。” 兄弟四人露出了同款的微笑,都是躲不过的,谁也别想看谁的热闹。 狄素低咳一声,在儿子和侄子哭出来之前上前提醒了老先生一下。 “先生,王爷还在里面等着您的。” “进去,莫让王爷久等了。” 老先生一拍额头想起来是来干什么的了,大步就往里面走,后面的人全互相看了看,端起长久训练出来的笑脸小跑着跟上,不敢让他老人家一个人先进去了。 莫上先生在旁边等着人都走了,马车也被暗卫赶去了后院,才慢悠悠地往里走,酒儿跟在师父身边和狄家的兄弟很有同病相怜的感觉,可惜不敢说出来。 君留山在人进门之时就起身拱手躬身为礼,老先生也不卑不亢地振袖回礼,在君留山起身之后方才直起了身,又重新行礼。 “草民见过摄政王殿下,殿下千岁。” “重穆先生请起,此次劳烦先生走这一趟,本王在此谢过先生。” “不敢言为国之举,但知此心持正,并无劳累。” 重穆先生倒不是说大气凌然,老先生清醒得很,他出来不为自己名利,但是是为了小辈的名利,何必再做什么沽名钓誉之举。 “此番赶赴京城,老朽不才,任凭王爷差遣便是。” 至于摄政王想要做什么,早就和他们说得明明白白,没说的他们也不多问,且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便是。 君留山扶着老先生,半晌轻叹了一声。 “是本王之过,先生舟车劳顿,还请先行歇息,明日便要往京城去了,又是一路奔波。” “是,多谢王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4章 教养情 重穆先生并未过多和君留山纠缠什么话题,短暂寒暄之后君留山就叫来了折思。 “折思,你送先生上去休息。狄家主且留下,本王有话同家主说。” 跟着老先生来的书童小跑几步,和折思笑着作了个揖。 “劳烦这位大人了,不知可否请指后院在何处,小子好去将先生要用的东西拿了。” 折思叫了一个暗卫带他过去,姓严的车夫则跟在老先生的后面一道往上走,狄素看了一眼君留山的脸色,叫了四个小辈也跟着老先生上去。 “闲着无事,去请你们师祖考校一下功课。” “学生告退。” 四兄弟知道这是要把他们支开,虽然很想同家主抗议,换个被支开的方式,但还是乖乖应了。 兄弟四人一起向摄政王行礼,得了首肯后也快走几步跟在了老先生的后面。 他们上楼时恰好和莫上先生,以及被莫上先生带出来散步的孟明打了个照面。 年岁相当的两位老先生互相笑呵呵地拱手施礼,身后的人也就跟着行礼,只有孟明神情怏怏地站在那里,扭头望着墙角,也不知道在神游那个仙境。 折思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守在客栈的暗卫说,每日就关在屋中不出门,他们都不在,也没人能管得住他,不能上街每日也该去院子后面的空地走动一下的。 “先生这是要带阿明出去?” “这小子都要在屋中闷出病来了,老夫看着他出去走一走,不会太久的。” 莫上先生是强拉着孟明出来的,少年一截衣袖在他手里拽着,像是被牵了一条绳子一样。 折思对少年不情不愿的表情视而不见,也对其他人看见少年灰发的惊异视若罔闻,略微颔首让开了路来。 擦身而过后,一行人顺着走廊往收拾好的房间走去,狄十郎不住转过头还想要探究看看,被他的大兄一掌按在头上把脑袋给转了回来。 不过这样还扎着总角的孩子好奇心旺盛一下,倒也没有人去苛责他,折思将人送到了房间门口,在询问过重穆先生的意思后留下一个暗卫,自己离开了。 现在这座驿站之中不止住着君留山一行和狄家一行,还有各位被邀请而来的大儒名家,都要等着明日一同上京去。 君留山这一次的大手笔消息已经传回了朝中,没有了大雪的阻挡,消息传得比风还要快,但想要将此事闹出来的人又被上次的事弄得有几分犹豫。 皇帝如今心性不定,前几日还在会试期间,突然又下了旨斥责王府,哪怕现在王府的主人不在府上,旨意也送进了王府的大门。 而且上次擅调军队他没斥责,这一次下的理由也是莫名其妙——皇长子就快满月了,淳荣王府未送礼入宫。 王府倒是接了旨后照样把门关起来过日子,并未理会皇帝的突然抽风,也选了一份中规中矩的礼物入宫,据说是一枚玉佩。 不论和君留山不对付还是有仇的,听见这个消息都是一样的吃惊,还在路上的使团也听闻了消息,岑见扶着额头许久没有说话。 陈显悉等人也是十分的摸不着头脑,皇帝是爱和他们王爷作对了一些,但这一次的理由也太……着实让人无言以对了些。 “这是看着我们要回去了,先给一个下马威?” 理由再荒唐,皇帝明旨所下,哪怕是摄政王也要受着,便如上次给王爷赐婚一事。 诸位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到一块去了。 岑见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一言不发地起身走上楼梯回了他自己的房间后,才实在没有忍住,低着头垂着眼,哼笑了一声出来。 其实对于此事,最有发言权的当属向亭向御史。 陆柮在朝中,和兵部尚书一样对这件事情茫然又疑惑,但是皇帝的旨意他们翻来覆去研究了许久,也没看出个其他意思来。 在礼物送入宫后,皇帝就像是没有发生这件事情一样,再也没有提起过,想要跟风上奏的折子全被压了下去,丢去档案库落灰了。 向亭来陆府蹭吃的时候,信誓旦旦地告诉了陆柮一个答案。 “陛下这是打算向王爷示好了。” 陆柮惊疑不定地看着小师弟,差一点就上手到他头上去摸一摸了,脸上的表情是明晃晃的对这个答案万分的不信任。 向亭却再三同他保证,这道旨意绝对没有任何的坏心思在里面。 “陛下近来有了皇长子殿下,行事越发沉稳,这点是满朝有目共睹的。” “或许是有了儿子方知养儿不易,这些日子陛下嘴上还硬着,实则心中早就动摇反思了,想起了当年王爷对他的好来。” 向亭伴着君后辛走过那些日子,陆柮他们不知道的很多事他都看在眼里。 太后虽说也为皇帝费尽了心思,每日为了皇帝的皇位殚精竭虑,但或许就是太在乎了,又觉得皇帝不成器,对那时的君后辛要求就格外的严厉。 母子俩确实相依为命,也确实亲近不足。 于是检查小皇帝课业,在小皇帝生病时来关心安抚,在他害怕时抱着他任他哭,手把手教小皇帝看奏章批奏章的人,都成了君留山。 那时候君留山每日被朝中的事弄得焦头烂额,每每在朝堂之上和大臣斗得筋疲力竭了,自己坐下第一件是先喝药,也要将小皇帝关心着。 一有事情不说第一时间就会出现在小皇帝的身边,大多数事情也确实是靠着他来解决的。 虽然君后辛天分不足,但当年的君留山其实并未嫌弃过他,只是尽心尽责地为他守住朝堂和天下。 “大家都是养儿子,陛下养儿子还不如当年的王爷养他。” 由此可见,岑见养孟明,一半是岑家人天生的,一半得是跟着君留山学的,君留山又是跟着老岑侯学的,就是一脉相承下来的。 当然,向亭没有提他在中间和君后辛念经一样天天念了多久,又是怎么差点就在御书房滚了起来。 大家都说最近向御史圣宠正浓,日日被皇帝传召留膳,而鉴于向亭御史大夫的身份和他对付吏部尚书时不动声色地雷霆手段,朝中诸人都将心高高提了起来。 对此向亭面对君后辛的质问时,只是一脸的无辜。 “陛下明鉴,臣只是不愿天家亲亲之情受到伤害,故而每日冒死向陛下进谏,他等偏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与臣何干?” 向亭在君后辛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和皇长子天真灿烂的笑容中,拱手作礼,痛心疾首地向皇帝进言。 “陛下,朝中诸位臣工,整日里不思尽职之事,竟疑陛下至此,实在可恨!” “……朕当初,就不该让你去当御史的。” 从小就知道这个人能演会折腾,为什么要给他发挥成长的空间,自己究竟是有多想不开? 折腾别人就算了,最近为什么要专盯着自己折腾? 向亭从各种方面向皇帝陛下证明他的业务能力,让皇帝也清楚地意识到了朝中的人对他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朕不用你说也知道,你若是真想要向朕证明什么,就拿出一些能让朕信服的东西来。” “那臣就与陛下赌上一次如何?” 暖阁内最近撤下了厚厚的垂帘,但地龙还在烧着,隔着地毯仍旧能感受到淡淡的热意,只管往人的心底里钻。 今日的天气不是很好,厚厚的云层遮盖住了金轮,狂风悄悄地在天地之间肆虐,一头撞在殿门上就像是发狂的猛兽,撞了一下还不够,还要来第二下、第三下…… 这样的天气里,君后辛身上都出了一层粘腻的汗,只有被好好裹着的冬奴才会觉得舒适。 没有阳光蛮横地闯进来将地毯晒得暖烘烘的,连带人都阴郁了几分,高柱投下的阴影将半个君后辛挡在了后面,只有一半在不动声色地看着向亭。 半晌,帝王怀抱着婴儿起身布下台阶,足音没在地毯之中,低垂着头的绯袍青年只能瞧见一步步逼近的人影。 阴影的边缘停留在脚尖前一寸,与往日不同的声音低沉地砸落在这不算空旷的殿中。 “朕允了。” 出了暖阁,向亭揣着手慢悠悠走在玉石铺就的宫道上,延绵而去的路被一重重的宫门拦断,夹在宫墙肃寂下。 春夏秋冬光景变幻,人走在其中依然是那么的矮小,要努力仰起头才能看得见檐上的流云星辰。 看见了,才觉得时间是在走着的,没有留在同一个地方,将那刻的生命也留在了那么一刹那。 走出宫道,走上临乾宫前空旷的广场,本还只是在飘荡不定的微风,骤然狂傲了起来,天地之间尽是它奔腾汹涌的英姿。 向御史没有防备之下,衣袍猎猎而卷,卷得人也要乘风直上九重天,飘飘欲去忘凡尘。 当值的侍卫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人扶住,没让这位身娇体弱的向御史真的被风吹去,依着他这情况,也不是被吹上天,而是要被吹得在平地上滚三滚,跟个葫芦一样咕噜咕噜的。 向亭借力站稳了眯起眼举袖挡在眼前遮风,不及和人道谢就闷声一阵咳嗽,咳得弓起背,袖子上的绯色都像是他咳出来的血一样。 侍卫虚扶在他背上的手变成了实扶,刚贴上去就能感觉到一层寒气差点把官袍都冻成了冰,官袍之下厚厚的棉衣没了半点保暖的作用。 “向御史,要不我送您去太医院看一看?” 这位现在是皇帝眼前的大红人,出了什么事难说皇帝会不会找旁边人的麻烦,而且这副样子怕是走不出御安门就要往下倒的。 侍卫见向亭都抽不出力气来答话,连忙叫了另外一个侍卫一起架着人,又托了一个去奉定宫给皇帝报信,两个人把人凌空架了起来脚下飞快地往太医院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5章 君难为 人咳着咳着就没了声,看向亭一路垂着头没有动静的样子,脚也软绵绵拖在地上,再加上侍卫严肃凝重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向御史惹怒了皇帝,被打晕了不说,还要被拖出去不知道怎么收拾。 借着来往内侍的口,这件事短短时间就传遍了各个衙门,其中以御史台最为惶恐,这才三个月不到,难道皇帝又要拿御史台来开刀? 要用御史台杀人的是皇帝,拿御史台杀鸡儆猴的也是皇帝,就算言官历来不算讨喜,但他们也是正正经经的朝中天官,皇帝对他们连半点的尊重都没有吗? “就连摄政王都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如此行事,何以得称仁明!” “朝官虽奉天子,但也不是天子家奴,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随意打杀!” 一时之间,御史台上下兔死狐悲之感油然而生,尽管他们对向亭不那么看得惯,向亭也喜欢抛开他们自己做事,但都是御史台的人,连坐之时可不管你们平时的关系如何。 “君威难测,伴君如伴虎啊。” “谁说不是呢,摄政王去大漠治理虫患才多久,朝中就起码不见了一半的熟面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轮到咱们了。” 君后辛把儿子交给了林善带回年元殿去,浑然不觉自己头上凭空飞来的一口大锅,就这么被扣得稳稳当当了。 冯喜出去听了小内侍转达的侍卫的话,又连忙进去在君后辛的耳边说了,主仆两个一起摸不着头脑。 刚刚人从殿里离开时不是还好好的吗,还从皇帝手里硬敲诈了一副字画走,内侍都替他送出宫去了,怎么人还没到衙门就倒下了? “冯喜,你亲自领了口谕去太医院看一看,不行了就用步辇把人送回府去歇着,太医也带着回去。” “轩音与朕情义非同一般,让太医小心看顾着,万不可出了事。” “是,奴婢这就去。” 冯喜给在暖阁里伺候的长随听事嘱咐了两句,就匆匆带了两个人往太医院赶去。 情义非同一般,这句话要是传出去,向御史的地位又要往上再升一升了。 这句话不但是告诉太医院的人,也是告诉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以及朝中上下的人,对待这一位爷的时候,都要多斟酌一下才行。 君后辛和向亭之前在暖阁里说的话只有什么也不懂的冬奴听见了,但不妨碍冯喜看出君后辛对待向亭更加的看重了。 在宫中赐步辇代步,哪怕是因为病了事出有因,也没见过六部有谁有这样的待遇。 “你们先跑太医院去看看,要是情况不好立马回来给咱家说。” “是,公公。” 两个小内侍应了一声,快步近乎小跑地往前走去,冯喜也加快了步子。 向亭最后还是被抬回了家,不过好在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出来吹风受了寒,自己开始又没注意到,一下被风激了一下,才会咳嗽发热。 医正背起药箱跟着太医,随向亭的马车回了府,冯喜没领口谕不敢随意出宫,一直看着人上了马车才折返回去。 “太医说向御史这是受了寒,人又瘦弱了一些,劳累久了身子本来就有些受不住,估计要躺上两天休息一下才行了。” 君后辛看了看自己永远批不完的折子,沉默半晌撑住额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 所谓的劳累,难道就是天天在他忙着批折子的时候,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吗? “罢了,你去朕的私库里挑点滋补的药材,给他送过去,告诉他好好养着身体。” 那一次的病被向亭说成是为了朝廷劳心劳力,连着几日日夜不休才病倒了,至于他日夜不休做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而他和君后辛在暖阁的对话也被他守口如瓶,连陆柮都是不知道的。 御史台的人听了消息,特别是见了冯喜亲自往向府送药之后,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对于自己那天的诸多猜测也绝口不提了,更别说他们当时悲愤得连该怎么死谏都想好了的事了。 想来,能当御史的,都是有一些共同的特性的。 御史台没了事,向亭那次之后暂时看着也没有要对付谁的意思,每日在朝上都是光明正大的打瞌睡,连暖阁都去得少了。 等会试放榜之后,使团到京城五十里之外的消息飞马送入了宫城,君后辛和群臣都是一样的想着,人终于是回来了。 似乎是去年十月多就接到了使团入关的文书,却一直拖到了现在三月下旬才入了京,这群人中间借着大雪封路,可是去了不少的地方。 “还有多久能入京来?” “回禀陛下,可赶在今日午时之前入京。” 君后辛屈指敲击着膝头,在朝中诸人的等待中沉吟了片刻,之前虽说诸事都安排过,但那些都是年前的安排了,放到现在来看就不再合适。 冯喜看着皇帝不语的样子,想了想年前君后辛吩咐他备宴犒劳使臣的样子,暗暗一叹将头低了回去,这也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了。 “礼部。” “臣在。” 礼部尚书跨步出列,躬身行礼。 “礼部和司礼监领禁军,共同前去迎接使团,引正、副使前来见朕。明日于典辉殿设宫宴,京中五品官员以上列坐,宗室同陪。” “使团所带贡品朝书诸物,皆由礼部同使团交接。” “臣领旨。” 君后辛颔首,目光又在殿中转了一圈,今日沈士柳和罗有恒双双告假,吏部尚书还没补上,文臣前排空了三个位置出来,队列之中也并不齐全。 “命吏部核实使团诸人官职上呈,再列朝中空缺,朕会加以考量。” “臣领旨。” 吏部左右侍郎代表吏部出来领了旨意,无人再有奏事,君后辛干脆地下了朝。 回到暖阁,君后辛拿起了新搬来的奏章,打开却半日都看不进去,闭了闭眼也没有办法静下心来,把人都挥退出去,自己一个人倚在椅子中向后仰着头,看着殿上粗壮的横梁。 他脑中想着的都是今天在最后,他叫出吏部时,吏部两人恭顺的样子。 让他想要撕开揉碎,再给他们喂回去的恭顺。 本来按理来说,虽然使团诸人出使去了,他们的官位都是保留着的,各衙门缺了一两个人也能正常运转,并不碍事。 但坏就坏在,君留山走后,他将朝中人事大幅度调动了一遍,不是前些日子翻出文书来看了一遍,他险些忽略了这个问题,有些位置已经被人占了,一些职位上,现在挂着两个人…… 这也是他那天对付吏部对付得这么爽快的原因之一,吏部负责核校百官,这样的事不可能没有发现,却一声都不吭,由着他乱来。 吏部,或者是他背后的沈士柳这是要做什么?要看着他这个皇帝出丑,好告诉他政务一事不适合他插手? 君留山是明着把控朝政,沈士柳这就是要暗着给他插刀子了,而且这样一个贻笑大方的事,放在皇帝身上,一个昏君的名号都足以给他压下来! 等到君留山回朝知道此事,还不知道会怎么看待他这个皇帝。 摄政王是否会想,果然不还政是正确的,短短几个月就能出现这样的事,他怎么放心把天下交给他? 便是以前觉得摄政王把控朝政是欺君罔上的臣子,之后想到这个问题也要犹豫了,这样的皇帝,即便是正统,又真的该将政事归到他的手上吗? 经过腊八的事情之后,又遇上了这样的失误,这个疑问怕是会在他们的心里无限地放大。 不受控制的、会举起屠刀的、又不能明理主事的皇帝…… 哪怕身在暖阁,君后辛都感觉如同置身在三九寒冬,手脚都被冻在厚厚的冰层中,不能动,不能挣扎。 只有头能扭动,眼睛能看向四方,但能入眼的,只有绵延无边的冰原,和一斗斗倾泻下来的雪,以要将他活埋的势头,渐渐堆满了他的口鼻,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怎么死去。 呼呼的风从窗户的缝隙之中呲牙咧嘴地钻进来,消退的温热已然阻挡不住它们了,无形又嚣张地占满了殿中的上方,安静蛰伏着,就等着下面的地龙彻底熄灭的时候,再一拥而下。 一股乱跑的风扑到了脸上,激得君后辛打了个冷战,他蓦然倒吸一口气,如同溺水的人兀地从水中冒出了头来,拼尽了全力呼吸着空气,胸口像是要被剖开一样的疼,依旧控制不住地往里面塞着空气。 茶盏被打翻在地,落在厚厚的地毯上面,只无声地浸湿了地毯。 但冯喜还是耳尖的听见了一丝不寻常的动静,他心下一紧不顾君后辛的命令,第一次违背了无令不得擅动的规矩,闯进了暖阁中。 同样在外面候着的内侍面面相觑,不敢像冯喜那么大胆,殿门被重重的关上,他们收回视线只能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继续一动不动地守在殿外。 冯喜进去时只见君后辛一动不动趴俯在御案上,对他的闯入也没有反应。 他下意识地就反手关上了门,提心吊胆地硬着头皮往君后辛身边走去,走得近了,就听见了不规律又粗重急促的喘息声,穿着常服的身影似在打着抖,被背上的阴影压得起不了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6章 心惊悸 冯喜大惊之下三两步直接跑了过去,一把将人托了起来,露出了埋在臂弯中的那张苍白的脸,一头的汗将袖子都浸湿了,君后辛双眼紧闭,褪了色的唇微微张开吸着气,像是喘不过气的样子。 青筋暴起指节泛白的手几乎要将胸前的衣料给撕扯开,指尖要穿透衣服刺进皮肉里,还好冬日的衣物厚,今年到现在都没有到换春衣的温度,没有让他伤到自己。 冯喜咬着牙大胆地拉住君后辛的手,将手指一根根地从他胸口上掰开,任由他把手抓在自己手臂上,替他一边揉着胸口顺气一边连声叫他。 过了许久,君后辛才睁开了眼睛,喘着气放松了快把冯喜手臂捏断的手,问出的第一句话是:“你叫太医了吗?” 第二句是:“现在什么时辰了?” 冯喜苦笑着不敢露出痛意,不用拉开衣袖去看都知道手上肯定是肿了,这还不能涂药,涂了药身上就会带着药味,被人闻到了问起来可不好说。 “回陛下,奴婢没敢叫太医来,现在已经巳时过三刻了,陛下回去换身衣物休息一下,使团就该到京城了。” 体弱对君留山来说不算什么,放在现在的君后辛身上就是露了怯,冯喜明白皇帝心中在想什么,闯进来已经是自作主张了,没敢再自作主张第二回。 等君后辛能自己坐稳后,冯喜去倒了热茶来给他,冰凉的手捧住热源捂了许久,渐渐才有了一点温度。 帕子在茶壶上捂热了再来贴在肌肤上,吸去了滚落的冷汗,擦掉从骨子里渗出来的阴冷和大雪。 皇帝长吁了一口气,平缓下了气息,站起来将凉掉的茶水放到桌上,活动了一下手脚,冯喜跟着后面给他搓背。 对四肢的掌控力回到他自己的手中,君后辛才真的感觉回到了暖阁之中,脚下是柔软的绒毯和未熄的地龙,并不寒冷,也没有人敢冷着他这个皇帝。 冯喜又忙前忙后地替皇帝将身上的衣袍尽量地打理整齐,特别是胸前那一块,其他的地方还能说是发脾气弄的,胸前抓出来的糊弄不过去,只能告罪之后请君后辛脱下外袍,用烧烫的茶壶来压。 衣袍勉强打理好穿上身,桌上的东西被君后辛挥手便打落一大半下去,冯喜装模作样的收拾了几下,又蹲下去给君后辛捡滚进了御案底下的笔。 君后辛一直在看着他,偶然能从他的眼中窥见他的惊魂未定,就算冯喜只是为了他自己的权势前途而惊慌,这也是身边难得忠心的了。 “随朕回宫去。” “是,陛下小心些。” 冯喜扶着君后辛往前走了几步下了台阶,等到了大门前才在君后辛的示意下撤开了手,上前一步打开了门。 外面的人下意识地迅速往阁中窥看了一眼,见御案处一片狼藉,反倒松了口气。 至于皇帝的天颜他们不敢去看,听陛下的足音并未和平时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稍微重了一些,想来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平日里君后辛就不习惯乘辇,今日也是一路走着回去的,走到年元殿,跟着的内侍都自觉地停住了脚步从殿门口分散开去,只有冯喜一人有资格跟着君后辛进殿。 关上了殿门冯喜就火急火燎地扶住了君后辛,不管皇帝其实现在已经能自己走稳了,急切地想要把人扶到陪在殿中的老太医面前去。 他们这样进去老太医和林善都是吓了一跳,冯喜苦着脸催促。 “太医快来给陛下请脉看看。” “朕无甚大碍,不必惊慌,此事也不许传出殿外去。” 老太医净了手也不答,请了君后辛在桌边坐下将手搭上桌子,林善拿了小枕来替君后辛垫在腕下,老太医搭了三指上腕。 “陛下是郁结在心又一时怒急攻心,加上这些日子操劳政事多有劳累,一时晕厥了而已。” “不过陛下年轻体壮,又是精心养着的,只要休息两天,再点一些安神静心的香便能无碍,不喝药也无妨。” 老太医在宫中见惯了这些事,丝毫不慌地请君后辛换另一只手来。 皇上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多,该怎么处理太医院自有一套墨守成规的方式,不动药不动针,推拿和点香就是最好的办法。 “臣再替陛下开个缓解疲劳的方子,每日泡脚时用上,都是宫中常见的,问起了臣也知道怎么说。” “嗯,你去开方。” 太医院每一张方子都是要记录在案的,虽然说着不可泄露,但有心人想要知道怎么都能查到,太医真想要规避这些事,也有的是手段。 但已经说了午时要召见使团的正使与副使,便不能耽搁得太久,而且这个时辰于情于理都要留膳才是。 冯喜出去叫人送了水来,服侍着君后辛沐浴更衣,又和林善一起为君后辛打理好衣物,金冠刚戴上外面就来了人报信。 “陛下,礼部尚书陪同东盛侯与鸿胪寺少卿入宫了。” “让他们去西暖阁候着,赐坐奉茶。” “是。” 走前看了看熟睡着的儿子,君后辛在好命的小家伙脸上轻捏了一下,才深吸一口气转身出了殿。 岑见与陈显悉带着使团的文书入了宫,宫外未得召见的其他人在将名牌递去吏部核对后,就各回了各的家。 两年未归,都急着去见家中的父母妻小,给二老磕个头亲口报声平安。 关外通信不便,除了岑见,其余人都是每半年才能往家中送一封信,还没有回信能去到他们的手里,心中怎能不挂念。 周浩坤在城外的军营听见消息,长枪横扫将对练的将领打下了台去,枪丢给亲卫,也一撑台沿跳了下去。 “待本将更衣后回城,去王府等着。” 其他人要回家和家人团聚,岑侯却一定是会去王府的,他回来了,自己也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听闻王爷也从吉淮启行,不知待王爷回来,能否将他重新放回边关去?京城待了这大半年,真的是骨头都要待脆了。 “长年在边关被摧残惯了,这等繁华之地,当真不是本将能消受得起的。” 哪怕他看着再淡定自若,沉稳应对了京中各种乱局,将摄政王的吩咐都好好执行了下来,也始终是怀念边关的深城和旌旗的。 君留山也预计着使团差不多该到了京城,他们现在刚走过紧邻吉淮的晋伯郡,也就是向家所在的留楚一地,进了渡马郡。 还有半月的路程,应是能赶上京中的殿试。 “今年的春日宴怕是要按在暮春的尾巴上了。” 没有想过还能有沈府取代王府办春日宴这个选项的人,都格外期待今年的宴会。 君留山亲自请了狄家以及重穆先生出山,还有吉淮另外五位名满天下的大家,这一路走来不少人亲眼得见。 不单是在京城的那些听见消息的士子激动不已,不在京城也不打算参加明年会试的不少学子,都已经收拾了包袱在赴京的路上了。 吉淮一地更是有不少人是直接远远缀在了君留山一行的后头,和他们前后脚离开的吉淮。 京城附近的几大书院,都准备着到时直接由先生带着学生,一个书院的人都来京城拜访瞻仰一下,这些平时难得一见的当代名士。 不过这些位也都是至少年过半百的老先生了,君留山特地调了一百军队一路护送着上京,又怕马车颠着人,脚程自然就要慢一些了。 如今大雪过了,迟来的春意在谨慎又小心地试探着这片天地,只有那么一点翠绿冒了尖,太阳在上面还在迟钝地打着盹。 阳光算不得温煦,但在赶路的人来看,恰恰好一日都不用为了避开热时而停下,路过的田野间连午时和未时都是忙忙碌碌地在补着春耕的农民。 老先生们各自坐不住了,就出来坐在车辕上吹吹风透透气,让不那么温暖的阳光罩在身上。 靠着车壁在马蹄踢踏、车轮滚滚的声音中,或是闭目养神,或是随意和身旁的、另一辆马车上的人隔空说着话。 君留山和林眉很少在这个时候露面,两人几乎都是在车中呆着,一直到要扎营了才会从马车中出来。 不过摄政王身体不好是诸国公认的,连这些老先生都知道,摄政王的身子是连和他们相提并论都不成的,是该好好在马车里,不能随便出来吹风晒太阳的。 而那位去年妖女名声几度传得沸沸扬扬的侧王妃,听闻在这次去大漠治理虫害之时出了大力,着实为百姓办了不少的事,灭虫之法也是这位找出来的。 而且在杀贼之时不但指挥大军赢得了胜利,还身先士卒受了重伤,现在还没有将养好,也该和摄政王一道好好养养。 林眉头一次听见一位老先生当面夸赞她的时候,除了几分不好意思,还有些许抢了君留山功劳的心虚,心下别扭得不行。 “侧王妃巾帼之行,救了大漠一地百姓,又亲上战场,斩贼杀敌,老朽敬佩。” 姓葛的老先生边说着,边向林眉以茶代酒敬了一杯。 “先生谬赞了,不过是当时身在那处,尽了绵薄之力罢了,能得见大漠太平,还是有赖于将士和百姓们的信任。” 君留山替林眉答了话,林眉只能端着酒仰头就喝,葛老先生跟来照顾的孙儿暗暗咋舌,看着林眉的目光中敬佩都要满得溢出来了。 这一位开了头,个顶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家就都凑了上来,重穆老先生茶也不用,直接端着酒碗很是狂放。 “男子女儿有何不同,我大岳子民皆当如是,老夫敬侧王妃!” 林眉险些被几位老先生灌醉了,主要是她还喝不过重穆先生,喝到半醉老先生们的碗中都换成了酒,抛开了她自己几个围成了圈,纵酒抒怀对月当歌,林眉直接被君留山抱了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7章 战洛亭 弄得林眉那天之后就开始躲,本打算等路上好走一些了就骑马走,都变成了安心在马车里养伤不动。 但马车坐久了,车外的风景就开始变得千篇一律起来,林眉闲极,想起了上次她没能看完的那个话本,当时君留山还答应过要给她讲那个故事原本的模样。 “王爷可还记得此事?” 君留山煮茶的手微不可查地一顿,又如行云流水地往茶壶中拨入茶叶,添上山泉水,合盖收回了手。 “自然还记得,你既然感兴趣,本王便同你讲一讲,免得你信了那些胡编乱造。” “那时本王在边关领兵一年,先帝已经将本王调动过四次,第五次便是洛亭。” 将领本该领兵驻守一地,练兵屯田以备战时,但君留山走了个不同寻常的路,先帝给了他三万大军,几乎让他走遍了整个大岳的边疆。 最开始是和来挑衅的西夷打了四个月,君留山初初领兵,咬着牙和西夷听闻来了个王爷而特地派来的大将日日战场相见,没有退后一步。 他初掌军,不要说那些边关的将领不服他,就算是他自己的军队也不服他,君留山只好用身先士卒换来的战功蛮横压下所有质疑他的声音。 那时候他几乎是拼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去打的,从最开始的艰难守住关口,四月下来,他已经能游刃有余地从容反击,逼得西夷的军队往后退了一百里缩入城中,挂起了歇战牌。 “战王初死,所有的人都蠢蠢欲动,想要趁机掳掠大岳的,和想要趁机上位的,搅得当时边关动荡。” 君留山是被先帝推着站到那里,作为挡住因战王之死而随之而来的明枪暗箭的盾,身死不足以惜。 “西夷和大岳的关系相对平和一些,但当时第一个动手的也是他们。” “本王打退西夷之后,手下的将士死伤近万,不等本王歇口气补充兵源,先帝一道旨意,又将本王调去了许蛟谷平匪乱。” 烧开的茶水咕噜噜地在壶肚子里翻滚,君留山拿了厚布包着提手拎了下来,洗杯洗茶,再分倒上两杯,悠远的茶香已经被催发到了极致,要等热气散去慢慢回凉,才能将这股香锁进茶水中,让味道变得醇厚。 “说是平匪,更是去威慑那些心思暗动的将领。” “那时的朝中,除了战王一人,并无能以一力稳压所有武功的武将,就算是楚家的旧部也不能,先帝不论提拔谁接替楚帅的位置都是不妥。” “没有人,就一手造一个新的战神出来。” 林眉低垂下眼睫,袅袅而起的白雾在上面缠绕,遮住了眼睫之后的那片光景。 君留山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温热,放松了脊背向后靠去,侧首从窗口看向外面的队伍,相比边关大军的浩荡,这些就像是主人家出游跟着护卫的人。 “平匪之后又是突厥犯边,我一连带着人辗转了三个地方,第三个地方叫洛亭关,来的是突厥的主力大军。” “王帐下的雄鹰带着初出茅庐的狼崽子前来叩关,带来了王帐里最精锐的战士,和时刻准备从大岳身上咬下一块肉的贪婪狼群。” 先皇想要让他尽快封神,但突厥看见的更多是一头疲于奔命的毛都还没长齐的老虎。 突厥在马背上生活,战刀和战争是刻在他们骨血中的向往,逐草而生热情开朗的部族,也能在一瞬间撕开平和,用鲜血献祭他们的草原。 “大岳强盛也空虚,边军强横,但朝中无帅,大战起则岳军必死伤惨重。” “洛亭那一场,是我打得最为艰辛的一场,比之金国之战还要艰辛。” “说到底,金国到了最后,已然没有了大将,本王接手的,只是屠杀之事。” 君留山深深叹了口气,艰难的不止是那些战场上的事,还有战场下的那些事。 “那时的沈士柳才从朝中隐去三年,他的势力依旧盘根错节地笼罩在朝堂上,连连征战又不断地消耗着国库。” “那一战,本王连粮草和援军都没有。” 就像战王在大漠的那一战一样,最后援军出现,战王死了,他被救了回来,而这一次,没有需要援军来救的人了。 一杯热茶喝完,君留山给他们两人都倒上了第二杯,林眉一手撑在膝盖上,身子坐得端正,眉心也不自觉地微微蹙在一起。 君留山看得失笑,想要探手去替她揉散那两道刻痕,又靠在那里懒洋洋的不想动。 他想了一想抬起手,掌心朝上,修长白净的五指摊开来,林眉握住那只手,被他拉到了身边坐下,手臂挨着手臂地挤在一边让体温互相慰贴着。 连嗓音都被这份慰贴烘烤得低沉了下来,像是在春日的暖阳中小憩醒来后的时光。 “突厥可汗的长子巴什和他手下的第一勇士哼科尔,一人领着一万的骑兵,从两面包围了洛亭关。” “话本里提到的那些罪名是真的,但最大的一个罪名,却是没有拦住哼科尔,让他从赫勒关绕了过来。” 君留山牵着林眉的手,盖到自己心口偏右一些的位置,那里曾经有一道疤,后来涂了药消去了。 “本王和两万军队,一千百姓,被困在洛亭一月有余。” “巴什险些一箭射死本王。” 洛亭踞天险,既是横在突厥进入大岳通途的雄关,也是一座孤城。 洛亭之外,是绵延的九越百岭,一直向左到赫勒关,向右到武王关,都是突厥无法突破的绝地。 这还要有赖于突厥以骑兵为主,下马步战突厥人和大岳军队相比完全没有任何的优势,而九越百岭无法过马,只有洛亭那一道裂谷是骑队的通路。 突厥主力会选择从此处进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而当哼科尔出现在洛亭背后的时候,君留山立马派出斥候从山中离去,查明他们是从哪里过来的。 “洛亭不能失守,若是本王当时不管哼科尔,任他进了洛亭之后的地带,也并无什么关系,只要洛亭不失,凭着这些人也过不了之后的关卡。” 而洛亭一丢,没有天险拦着,光靠赫勒和武王两关拦着突厥,中间这一段就没有了屏障,突厥只要牢牢占据了洛亭,再想将他们打出去就有些困难了。 三万人守城,听着并不困难,即便对方有两万骑兵,但骑兵攻城的优势也并不大。 “洛亭关以前背后因为要方便军队通行以及百姓来往,专门拓宽过道路。” “他们不止有骑兵绕行过来,还带了攻城器,哪怕是简易的那种,对洛亭来说也是个坏消息。” 关城一时不会破,但他们也冲不出去,而最让人绝望的是,似乎永远也不会到来的援军。 让这么一只突厥的队伍大摇大摆带着攻城器械通过,究竟有多少人参与了进去,又是否有人知道洛亭这里正在发生什么? 探查消息的和求救的斥候都已经派了出去,君留山站在城墙之上拳头紧握,突厥人拥攘地堆在山道中,战马喷着响鼻,弯刀粼粼连成了一片,晃得人看不清人影。 唯独巴什得意的面庞被衬得清清楚楚,快有两个君留山壮实的汉子也拔刀出鞘,在半空往下一挥,第一批骑兵呼啸着冲了过来。 列在城门前的战阵沉默地矮身横刃,汗湿的手不断张开又握紧,牙关咬得腮帮子都被绷得在发抖。 这是他们守在这里的第二十二天,城中粮草充足,但没有援军,出去的人也没有回来的,他们现在对外面的状况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第一次的短兵相接,不是守城的战士砍伤马让马上的骑士跌落下来,就是骑士的弯刀收割走又一条生命。 道路狭窄,不利于大军冲锋,骑兵的优势就在于,少骑冲锋也一样杀伤力巨大。 倒下的人没有再起来的机会,但突厥军队可以有新的人员补充,有补给,洛亭里面什么都没有。 “巴什在前面消磨着兵力,哼科尔在后面攻城,一旦有哪一边放松了一点,他们都会不顾一切地给予洛亭重创。” “血流成河也无所谓,只要能攻下洛亭,将刀尖插进大岳的边疆。” 对于君留山来说,那一段记忆也真的是很久远了,久远到他都有些记不清当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了。 “最后是本王连取了巴什和哼科尔的项上人头,才将他们给逼退,又领了一万人出城追击哼科尔带来的骑兵,逼得那些人不得不出援。” 林眉想象不到君留山当年做了些什么,就像她也不知道手下按着的地方曾经有过一道生死一线的疤,君留山给她透露出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她不过是才走到冰山的边缘。 那一场战斗自然没有君留山说得这么轻松,那时候,他身边谁也没有,连后来跟着他的那些将领,也只有周浩坤和张幼武那个时候是在他麾下的。 君留山随手折断胸口的箭杆,骑马冲入了千人的乱战之中,巴什大笑着向他冲来,要拿他的人头回去奉给他的父汗,拿大岳皇室的人头作为战利品,在整个突厥都是能炫耀的功绩。 那时城中还能出战的人已经只剩下一万了,还要两面作战,城头上站满了捡起沾着血的兵器的百姓,将士们都被逼到了城墙之下,半面墙上的血事后都擦洗不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8章 狡兔 洛亭就是在前朝时期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战斗,这里是重关,哪怕有大军来袭,在洛亭左右和背后的关城都会很快派人前来支援。 皇帝再荒淫的时候,军中再腐败的时候,这边也不敢让出现什么闪失,洛亭失守大家都要一起玩完,还想荣华富贵贪污腐败?能保得住头上的脑袋就不错了。 特别是不管位置上是明君还是昏君还是暴君的时候,他们都只有一个选项。 “明君不能容忍这种行为,昏君要有人来替他顶着天下的骂声和朝堂的讨伐,暴君怎能容忍这样的挑衅和给他丢脸的人。” “不过他们倒是想得更好,趁着朝中无帅,谁也压制不了谁的时候,干脆带着边关五城一起投向突厥。” 只要突厥能够攻下洛亭一关,那么到时候大岳的边境五城都会是他们的了。 林眉手中的杯子都被惊掉了,君留山云淡风轻地略一抬手就抢救回了杯子,还好茶已经喝了,没有洒到衣服上。 至于当年的事完全没有什么可以生气和介怀的了,每一个人,都在当年被他千刀万剐了。 “不止话本中的那一个人,实际上,当年被本王凌迟的就有八人。” “先帝被这件事情气得在朝堂之上吐血昏迷,此后才真正将兵权交到了本王的手中。” 背家弃族叛国,君留山审问他们的时候,有一个人向他说了一句真话。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楚帅之死未必不会发生在我们的身上,我们没有王爷这样的忠肝义胆,突厥至少不杀功臣。” “所以你们就这么置百姓和将士的死活于不顾?” 那人哈哈一笑,摇着头被旁边的亲卫拖出了帐篷,其余人也接连被拖出去,另一个人在出去之前回来看着君留山,问了他一句。 “别说我们不在乎了,难道真的有人在乎过这些用命为盾的将士的性命吗?” 君留山身上的铠甲还染着血,握在手里的长剑豁口参差,裂痕遍布,就像现在的边疆一样。 “那本书……其实也挺好的,至少那两年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现在才能拿出来当成笑谈,百姓只记得百战而还的战神,不记得背弃同胞的那些人。 不记得曾有弯刀差点落到了他们的头上,能够好好的生活下去,这就很好了。 林眉反过来握住了君留山的手,让手背继续贴在那一处温暖上,像是贴住了风雪中唯一的一盏燃烧着的灯。 “仁宗和先帝也并非暴君、昏君,朝政何至于此?” “宗室、世家、勋贵、武将,皆在此二朝陆续被打压下去,死者过百,流放者不计。” 君留山两指按在额角,微微垂下眼叹了口气。 “原是事非得已,不得不为。” “但到了后期,特别是在君后辛他们一辈让皇兄失望之后,就变成了赶尽杀绝。” 他说着说着,却想起了当年的一桩秘事,侧首低头,鼻尖刚巧就能碰到林眉的耳尖。 轻若蚊呐的声音在林眉的耳边响起,林眉蓦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君留山,君留山竖起食指挡在了他们的双唇之间。 “嘘。” 林眉后退开一些抬掌搓了搓脸,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关于洛亭的话题就这么没头没脑地结束了,林眉也没有再去探究的心思,但她偶尔会用很奇怪的目光看着君留山,不过这一切都只发生在马车小小的空间里。 路上的春色一天比一天变得浓烈,更多的颜色出现在了满目的翠绿中,或张扬或羞涩,摇头晃脑地在队伍经过之时窃窃私语。 在他们的去路的尽头,又是另一番热闹的景象。 堪比琼林宴的春日宴今年推迟了,但大大小小的诗会酒席挤占了京城内外的暗香浮动,写满词句诗赋的纸张飘得满城都是。 沈家已经主办了四五场宴会了,一场在沈府之内,其余的皆在郊外清溪曲折之地,不学那狂士散发敞衣,也能做一做曲水流觞的雅士。 今日不止有京中的士子、公子分坐两旁,独开一席处也有高门的贵女在,倚在金色的碎片中,不远不近地传着信笺,素手从清溪之中挽留住一盏落英,便是嫣然一笑。 沈士柳和崔俊坐在年轻人之中,笑呵呵地和年轻人一起斗诗行筹,飞花接令,他允许他们在他面前意气飞扬,但场中的人也只不过是如此了。 沈墨浓则在贵女之间,笑颜轻浅,和缓又不容质疑地把控着整个场合。 “沈小姐刚才传去的那首诗,现在还没有公子接上呢。” 近来朝中的声势紧张,连带诸家都低调了下来,她们也是难得能出来松快一下。 “不过柳公子上次醉酒后写的那一曲词,也没有人能越得过去了。” “谁说不是,这几日京中都传遍了,我都会唱上两句了。不知道沈姐姐是怎么看的?” 沈墨浓轻笑着向和她说着话的小姐低声说了一句,又侧过头来抬手在鬓边拂过,归拢了被微风吹散的发丝。 “柳公子连中二元,才情卓世,但天下英才济济,不过各有所长。只是那首词曲确实是好的,连家父都很是喜欢。” 年纪小些的掩着唇,一双眼,两道眉一弯,未语先笑。 “沈丞相都如此夸赞,又在会试上点了柳公子做会元,可见确实是难得的赏识了。” “阿爹同我说,上一个在京中这么赢了满堂彩的,还是向家那位九郎君,现在的御史大夫向大人。” 这位是户部尚书的小女儿,户部尚书被沈士柳调去赈灾,人前脚走,后脚府门就关上了。 但丞相府送来帖子他们也不能视而不见,最终家中的长子拍板,将最小的妹妹送来了。 “有什么事都无妨,小妹年纪尚幼,诸事都当不得真,只是你也需记住了,莫要得罪沈家的小姐。” “阿兄放心,暖暖知道该怎么做的。” 十一二的小姑娘落落大方地认真保证了,来了后即使沈墨浓作为主人家对她格外亲近一些,她也不动神色地混到了现在。 拿名声到现在依旧响亮的向九郎来和柳丹卿比较,离得近些的还只是笑着顺着说下去,远一些耳尖听见的,都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当年的向九郎十一岁中得三元,何止是满堂拍案,说一句一鸣天下惊都不过分。 但是,想想现在向御史在朝臣间的名声,和柳丹卿现在的年岁,她们都不知道该从哪个方面来评说此话了。 倒是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了那边正在击鼓传花的人群,风流倜傥的柳公子鬓边一点粉嫩,畅怀大笑着抱坛而倚,半边的身子都镀上了朦胧的光晕。 会试第二的谢公子深袍素冠正好同他坐了对角,举杯之时偶然视线撞到一起,互相遥遥一敬,一人一口酒不足畅快,一人浅呷轻抿,雅致端正。 这一场间,他二人就压过了其余人的所有风头。 也只有沈士柳的诗会能将他二人同时邀过来了,柳丹卿为人懒散,大多数的帖子都是被他推了的,谢长庸为人方正,更爱研读经义,不喜这般投机取巧。 况且以他们二人会试的成绩,进了殿试就算有异军突起之人,至少贡生前五名他们二人绝对是能榜上有名的。 这样的人才只会有人费心招揽,不像其他士子还要给自己递投名状,想要搏个出路。 “听闻,王府的帖子发出来了。” “在下倒是接到了一份,虽说不是春日宴,但瞧着也是大手笔了。” 喝得半醉的两个士子在偏僻一些的地方坐着,不想再去前面凑热闹了。 看着那边的沈丞相受着士子接连不断的敬酒,崔先生也是被人众星拱月地围在中间,二人就想起了京中没有断过的猜测和流言。 但谁也没想到,摄政王还没有回来,京中的局势就出现了变化。 “说起来,那位东盛侯究竟是个什么来历,竟然能代表王府出面?” “这个倒是不知道了,不过听说陛下似乎也有授意这位侯爷代替王爷主持春日宴的意思。” 这还是前两日在宫宴上的事情了。 君后辛那日召见了岑见和陈显悉,在暖阁中并未说多久的话,两人就带着赏赐离开了,冯喜在君后辛的命令下殷勤地将两人送到了御安门。 “岑侯爷、陈少卿,陛下的赏赐已经送往了二位的府上,今日还请好生歇息,明日还有为诸位大人举办的宫宴。” “奴婢就不再相送了,二位大人走好。” 岑见颔首,陈显悉向冯喜还了一礼,一起转身向宫外走去。 冯喜恭送走了两人,理着袖子直起腰来,暗地叹了一口气,一甩拂尘又快步往君后辛身边赶回。 第二日宫宴定在了晚上,其他三国没有使臣一道派回,但都依着礼节送了贡品前来,哪怕是和大岳明面上关系最不好的突厥。 礼官手执献礼单唱名,珍宝稀物一个接一个被抬进了大殿,成两列从陛阶之下一直放到殿门之外。 其中最为珍贵的,是西夷献上来的一串珠子,由十六颗晶莹剔透的琉璃和一颗帕耶骨组成。 岑见亲手将那个装着珠串的盒子捧起打开,送上了陛阶呈到君后辛的面前。 君后辛捡起珠子漫不经心地举起看了看,又看向了难得穿上紫袍玉带,头戴乌纱的岑见,等着他的解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9章 赐宴 在他登基之后西夷的人倒是时不时就会送些贡品过来,这一份礼物和以往的比起来,甚至还算轻了,但岑见亲口所言,此为最珍贵之物。 莫说君后辛,殿中诸位见惯珍稀的大岳顶层之人都没能理解。 天然琉璃能如此剔透的虽少,西夷打磨的手艺也确实不错,但突厥、九蛮的贡品中也不乏这些奇珍,突厥就送上了一块拳头大的璨金宝石。 至于帕耶骨是什么,他们都没有听过。 “臣请圣上,容臣为您和诸位臣工细说。” “岑侯请讲。” 君后辛对他十分客气,将东西放回他手中的盒子里,颔首应允了。 岑见小心阖上了盖子,双手捧着挺拔轩朗风度翩翩地站在陛阶之上,帝座之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朝中的人见过他的,除了出入王府的那些人外,印象最深的还是在他幼时和少年时期。 如今再看他,颇肖老岑侯年轻之时,风华正茂。 在悠悠丝竹声中,青年清雅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便是坐在大殿角落的人都能听清。 “此物是为西夷不出世之国宝,历来藏于战神殿中,少有外人得知。” “据其所言,是为战神取神兽之角铸兵,残留下来的一小块,是西夷之圣物。” 诸国传说都不少,大岳和九蛮神明众多,百姓拜神而朝廷掌教,庙宇众多然信仰纷杂,难有一统。 然前金与西夷、突厥,皆是信其一位神明,前金奉信金乌,西夷崇信战神,突厥以天地为尊,这样的神明信物,对他们而言比之国主还要重要。 君后辛和在场朝官没有听过帕耶骨,但他们知道西夷是个什么样的国家,也能从短短两句话里推测出这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西夷视此物为神明之赐,乃镇西夷之国运,延西夷之长乐。” 君后辛一下坐直了起来,连下面看着半睡半醒的沈士柳也陡然睁开了眼,许多人更是脸色一变,难掩惊诧。 本就集中在了岑见身上的眼神灼灼得吓人,不知道岑见是谁的人在今天之后也会牢牢地记住他的。 岑侯对上君后辛的目光,淡然一笑,躬身将圣物再次奉上。 “臣受西夷国主之托,特将其献于陛下。” “此赖陛下之治圣德清明,文治武功举世为倾,护我大岳四海升平海晏河清,国主仰慕于上国之盛,故有此礼。” 君后辛就算这个时候,嘴角还是难免一抽,随即拂袖起身,一脸肃穆地接下了这份大礼。 华殿之中,高柱阔梁之下,本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宴会,丝竹礼乐照常缠绵在酒香之中,没有歌舞在殿内翩翩而起,只有排开的两列箱子静静闪耀。 春日已到,寒风未离,从大敞的殿门吹进,吹散了一刹那的惊疑茫然,吹得大脑在激灵之下清醒无比。 献上圣物对西夷来说可能算不了什么,这究竟是真是假没有人能去论证,真正重要的是得到这份献礼的人,和送上献礼的人。 岑见后退三步,叠掌俯身下拜,以岑见为首的使团众人随之自几案后长身而起,叩首而拜。 “臣谨以此礼,献于陛下。臣愿陛下佑我大岳,从此江山永泰。” “好!” “岑侯请起,诸卿免礼,今日是为诸位爱卿接风洗尘,且各自享受,非以朕为重。” 君后辛气血上涌到了脸上,看着红光满面,上前亲手扶起了岑见。 “冯喜,在朕身边给岑侯添席。” “陛下,这般不合规矩。” 岑见连忙推迟,就要谢恩退下,但君后辛牢牢把住了他的手臂,不让人离开。 “岑侯是长公主亲子,长公主又是仁宗胞妹,算起来朕也要叫岑侯一声表叔。” “都是自家人,除了王叔朕的长辈也不多了,岑侯且坐着陪朕说说话。” “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还在想着珠串事情的诸人被这个发展又给弄得头晕,没想出来他们今晚上一出接着一出是要做什么,看着东一榔头西一棒的,没有道理可言。 但他们也确实用这样突兀又强势的方式,打乱了所有人的安排。 岑见坐到了君后辛的旁边,以往摄政王位置的下首处,使团众人已经施施然坐了回去,端酒执箸,自成怡然。 带回来的已经没有人关注的贡品被抬了下去,乐生和舞生鱼贯而入,行礼之后献舞于殿中,丝竹之声一变,有鼓声重重合着足音,踏在玉石砖上。 有着其他心思的人借着敬酒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原来的计划,几个人都偷偷去瞄左边最前的沈丞相。 沈士柳举起了酒杯,指尖在杯壁上轻轻一点,另一只手看着像在合拍子一样,虚握成拳轻叩着桌沿,他垂下眼,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宫宴实际上并非做什么的好地方和好时机,但不知为何,许多人就是爱选在这样的时候,专门来给上位者找不自在,其行为和在腊八节挑事的前御史大夫有得一拼了。 现御史大夫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又望向高座上说着众人听不见的话的两人,和执壶躬身笑着倒酒的冯喜,突然轻咳了一声,慢悠悠起身。 “陛下,陛下!” 向亭高声向上面叫了两声,殿中慢慢热闹起来的气氛又被他这样大胆的行径一搅和,重新变得安静了下来。 原本打算起身的人被迫又将身子安回了席上,等着看他又能说出个什么来。 君后辛与岑见也看向了向亭,两人一起挑起了长眉,只是君后辛是诧异,而岑见是兴趣盎然。 “轩音有何事?” “臣今日见侯爷所呈诸国之礼,想诸国之风貌,却不能得明,恍然自觉长居一地而见识浅薄。” 向亭朗声侃侃而谈,君后辛也在他的话语中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圣人亦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臣思天下才子,学三年而需游学,而大岳坐拥三十二郡,遍行者又有几何?更别说广外之地,一生不可以目见之。” 岑见已经猜出了他想要说些什么,不由难以觉察地往沈士柳的位置上瞥去一眼,老丞相依旧淡定自若,仿佛不曾觉察向亭的用心。 本该是今日主角的使团众人,已经彻底沦为了配角,但一个个都还挺自得其乐,看着向亭陈显悉捋着胡子点了点头。 “轩音又成长了不少,三年过去,果真还是会有所改变的。” 旁边人赞同颔首,但眼神在不自觉地往上看,要说变化,这位才是这里面最大的一个。 “不能亲眼得见,光靠书中记载无非是如同臣一般,只能有个模糊的幻影,不能真正认识这天下。” “是以臣以为,侯爷同使团诸位三年之间遍访诸国,行过塞外诸地,或可讲与诸生,开阔其眼界。” 今晚的话题彻底偏了,但君后辛抬手停下了歌舞,沉思片刻居然深以为然。 “轩音说得极是,治天下者,怎可不识天下。” “就是朕,也有许多的问题需要请教岑侯和陈少卿。” 殿下坐着的大臣突然有点不妙的感觉,而一直把自己当成透明人的几个已经出了五服的宗室互相打着眼色,动作极为隐蔽地撇了撇嘴。 “今年恩科,明年会试,诸多学子现在都在京中,每日吟诗斗酒好不快活。” “臣提议,不如请岑侯同朝中各位大人一般,举办宴席,宴请学子以为考校,再同诸学子讲说种种。” 岑见在话音未落时起身拱手,笑着摇了摇头。 “轩音虽是为那些士子着想,也为陛下之后甄选人才着想,但岑府同长公主府都多年未开,恐怕不太方便。” 君后辛似是被向亭说得心动,虽知此事有些为难岑见,而且岑见也婉言拒绝了,但他还是打算做下去。 只是他看着岑见的目光中,在倒影在眼中的影子最深处,藏着那么一分莫测难言。 “王府空置,岑侯以前同王叔关系好,王府又每次会试都会有一场春日宴,对这些事情都极为熟悉,岑侯可以借王府之地举宴。” 说着不等岑见或者其他人反对,就这么拍板定了下来。 “朕做主了,明日便下旨给王府,让他们协助岑侯举办宴会,在王府之内或其他地方皆可。” “待得殿试之时,朕说不定就要考问他们这方面的事,岑侯莫要藏私才好。” 今天一晚上让满座的人都莫名其妙,但再迟钝的人回去细细一想,也能发现他们在迟钝之中忽略了什么。 吏部右侍郎拿温热的布巾盖在脸上,闭目沉思了片刻,在夫人和婢女上来替他换好了便服后,叫来小厮提上灯笼,敲响了隔壁工部尚书的家门。 也准备出门走到一半的工部尚书又停下脚步,将身上的大氅解了递给下仆,转道前厅去见吏部右侍郎。 他家的前厅左右挂着名画,两个博物架上玉器尤其的多,正前的长案上一件玉雕山水,莹润飘彩,每一点起伏转承都恰到好处,一看便知出自名家之手。 吏部右侍郎看着那件玉雕有些出神,直到听见匆匆而来的脚步声,才回过神来向人拱手为礼。 “吴尚书。” “宋侍郎请坐,现在急急来找本官,是为何事?” “吴尚书不也准备出门拜访吗。” 宋侍郎叹了一声,吴尚书也与他分别落了座,不等人上茶来,就把厅中的人全挥退下去了。 “你我都是为了今日宫宴上,陛下说的那两件事。” “正是,想来尚书大人也明白了过来,陛下可是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吴尚书一手按在高几之上,眉心纠结。 “陛下和向御史早有默契,他们会做出此事来虽是让人惊讶,但也并不奇怪,本官不解的是,东盛侯之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0章 论策 他是先帝初年时的进士,一直被外放在地方上,后来才调进京的,错过了东盛侯府最为鼎盛的那些年岁,对两代东盛侯的情况都不太了解。 宋侍郎倒是一直在京中,但岑见已经带着整个岑家沉寂了八年,这两年不在国内,更是被人忘了个干净。 说起岑见,两人都是茫然。 “今日本是为了之后的事情想先下手为强,大家倒是想到一起去了。” “陛下有意将使团众人都调一调位置,但谁都知道这些可都是摄政王的人,陛下是打算做什么?” 他们两个算是半个君后辛的人,都是在年前君留山离京后,被君后辛提拔上来的。 君后辛想要抛开朝中现有的人,重新提拔人上来,相比之下第一个被威胁到的,就是他们。 自从宫中露了口风出来,这些人就在惴惴不安,沈相一脉的人找上来想要合作的时候,他们都没有犹豫就拒绝了。 “使团在外,还能让西夷借道给突厥和九蛮,让两国联手攻打大岳,也没有提前察觉到他们的狼子野心,本就是失职。” 宋侍郎想着当时他们所说,眉头也慢慢皱了起来。 “再则使团是为联系各国之邦交而去,未能使三国臣服,也该维护住现在的平和,却都没有做到。” “本就该问罪于他们,又岂可再大行封赏加官。” 尽管这是个借口,但也是使团的人自己给他们送上的借口,他们借此发难也是应当。 谁知先有献礼,后有皇帝将摄政王府都扯了进来。 “西夷献出国中圣物,不论真假,这都是大岳的脸面所在,谁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犯浑去打皇帝的脸。” 吴尚书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就这么一件不知真假的东西,和之前西夷送上的请罪文书,就替使团逃脱了一劫,记上了一功。 “春日宴的事情,陛下针对的是沈相,倒是与我们没有多大的干系,不必去插手太多。” “还是好好想想之后陛下调官,我们该怎么应对。” “如今你们吏部无有尚书,还不知道陛下是打算提拔你们侍郎,或是横降一人。” 宋侍郎和吴尚书对视一眼,他们都已年过半百,好不容易才能走到今天的位置,看着那些比他们年轻的前途无限的官员,心中颇为不是滋味。 但这件事,只能徐徐图之,也不是他们两人就能解决得了的。 “丞相府现在不能指望了,不要像前御史大夫一样,看不清自己站的什么位置。” “到头来,做了别人的棋子,还不知道落得个什么下场。” 吴尚书摇了摇头,在深夜昏黄的烛光中眯起了眼来,下仆不敢在这时候进来给他们换烛,点在高几上的蜡烛已经只烧得剩下一个底了。 “朝中都是利益结合出来的,这话是不错,但更重要的是,要怎么选择利益的队伍。” “现在陛下是有意和淳荣王府联手,我们也要好好考虑一下才行。” 没看见清流一派就因为站错了一次队,没能体会上意,就被收拾成了现在这样吗? 罗太傅明明是受了牵连,近来在朝上都被压制了下去,反而是沈相那一派,损失还没有清流一派惨重。 “但,我们真的要……” 为了想要抛弃他们的皇帝,拒绝丞相府送来的帖子吗? 吴尚书目光一利,一掌拍在桌子上,把自己的手都震得生疼,死死盯着话语未尽的宋侍郎。 “宋侍郎,你我邻居三年,我才肯多劝你一句,摄政王可是马上就要回京了。” 宋侍郎悚然一惊,吴尚书慢慢缓和下来脸色,压低了声音慢慢说了一句。 “本官虽多年不在京中,但王爷掌朝多年来,你见过他肯让他人欺辱陛下吗?” 他自己动手的时候不算,那些是皇家内部的矛盾,他作为摄政王,也有教导训劝皇帝的资格,这些和他们这些正经当臣子的没有关系。 宋侍郎起身向吴尚书行了一礼以作感谢,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往外看了一眼。 “但像尚书一般看得透的人,可不一定有多少。” “如今朝中的情势,只管自保就已是不易了,遑论其他。” “现在的朝堂,就是个泥潭啊,你我已然陷了进去,便脱身无望。” 吴尚书也站起身来,拱手送客。 “今日天色已晚,不便待客,改日若有机会,再请侍郎过府一敘。” “今日谢过尚书,改日该某答谢尚书才是。下官告辞。” 就像宋侍郎所言,朝中看不明白的人总是要比看得明白的人多得多,也不一定就是看不明白,只是权势动人心。 暂且不论那日宫宴散去后的诸多夜谈,也不说之后朝中的暗潮汹涌。 皇帝亲自开了口让岑见举宴以邀诸学子,并且是以摄政王府和皇帝两道名义,没有两日请帖就广发了下去,京城内外诸学子都以得了帖子为傲。 就算之后丞相府又办了两场诗会,沈家小姐亲自露了面,再一次展现了她的才名是名不虚传,也没能压得过风头去。 有两人对坐在竹亭之内,纱帘垂下,将身影遮得隐绰,山峰之上人烟荒渺,丛林深处不见人影,谈话之间便少了许多顾忌。 “摄政王请了吉淮诸多大家,现在侯爷要先以王府的名义设宴,这中间的该怎么做,侯爷可想好了?” 青年提壶扶袖,将清透的茶汤拎成细细一线,倾入岑见面前的杯子中,淡淡的茶香四溢出来,混在了焚香之中,催着人昏昏欲睡。 “今年的会试策论,你觉得如何?” 岑见端起茶盏在手中转了转,催着茶香混在蒸腾的雾气之中弥漫,在垂下的眼睫上凝成了细密的露珠,如同坠在花蕊上的晶莹,转瞬被天光抹去。 他抬起眼来,眸中纳着天光流彩。 青年一愣,像是被考校的学生一般,放下茶壶双手端在腹前,坐得更为端正了。 “今年最为有争议的,便是士与民同,但以学生愚见,暗藏刀锋的是那两道政治。” “抛开两道经义,余下的三题皆是为了对付王爷,皇上恐怕也察觉到了,才会让侯爷在此时出面将摄政王府的门向士子打开。” 岑见扬了扬眉,轻呷一口温热的茶水,对这个答案还不是特别的满意,屈指点了点案几。 “你且来说说,这三题,是怎么对付王爷的。” 青年深吸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就算要紧张也要等事情过了再紧张,现在还能从容地侃侃而谈。 “‘士与民同’,何以称士,何以称民?我观众人之卷,以士大夫为士者,不如以士子为士者。” “沈相以天下士子之首自居,而王爷出身皇室,身边之人更多是士大夫与世家子,阵营之上,便先分了出来。” 而何为民,寒门为民,百姓为民,士同民则民亲士,两相为亲,不与士大夫同。 这是在暗指君留山手下,一如当年世家在朝之时,寒门难有出头之日,而从他者,利益一体,当有平步青云之机。 “这题解出的人不多,但已有不少人在卷中向沈相示好。” “毕竟座师于这届贡生而言,尤为重要。” 今年是王爷不在的第一次会试,以往三次会试,座师并不重要,通过会试和殿试向王府示好,或是明身正志以气节投入清流一派,才是考生要考虑的。 沈士柳此次回朝,一来就抢了座师之位,想要将这届士子揽入门下,这些士子也看得清楚。 “聪明的看出了题中玄机,尚要谨慎,不聪明的也要表明立场,让卷子入了他想入的那家的眼。” “谢长庸是摆明了的清流一派,但以他的答卷而言,沈相未必没有将他拉入门下的机会。” 青年深知,沈士柳在天下人面前,在天下读书人心中,名声口碑都是旁人所难及的,当今圣上半点没有能与他相媲美的可能。 多年苦心经营的形象,让许多人其实都看不清沈士柳的司马昭之心。 清流一派被打压下去,那些一心报国热血满腔的书生,未必不会选择同样“立身清正、鞠躬尽瘁”,还能提供权势的丞相府。 “王府的门槛太高了,对他们而言,沈相才是更好的选择。” 新的一壶水煮开了,前面的一壶茶不过各自喝了一杯,青年将茶叶和茶水都倒了出来,洗尽茶壶,又重泡上一壶。 “侯爷多年不曾露面,王爷作风又一向强势,这么多的治世之臣在王府的门下,足以让许多士子望而生畏。” 岑见摇了摇头,转头看向竹亭之外,春日万物萌发,林木花草纷纷抽芽,也将林中挡得严实,阳光只好将这处圈了起来,亮得晃眼。 “此事倒是没有什么必要,王爷要的是能辅佐他治天下的人,而他要辅佐皇帝成为治天下的人。” “只要能达到这两个目的就好,花费太多的心思在细枝末节之上,太过浪费精力了。” 青年洗茶之后便停了手,不再为岑见添茶。 “但沈相做了王爷没做的这件事,必然会给王爷带来麻烦。” 摄政王府不好进去,但更难的是除王府一脉的人,在这些年间能真正出头的人太少了,沈士柳这一次抛出诱饵,他们会争先恐后地上钩的。 “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但更多的,是要从帝王家拿来名利权势,为了自己的当世富贵和流芳百世。” “王爷不给他们机会,他们自然会去找能给机会的人。” 皇帝势弱如此,也有人会投入皇帝的门下,说着为他肝脑涂地,不就是为了争一个从龙之功吗? 若是沈士柳的野心被人所知,那些人会有个什么反应还不好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1章 人身在世 “王爷请吉淮诸位大家前来,是为了得寒门士子,侯爷向皇上献宝,也是为了皇上在寒门间的名声。” “但为何王爷始终不肯放开王府的大门?” 岑见手肘搭在扶几上,手背抵着侧颊,收回目光来甩袖铺开,轻叹一声。 “你还未说政治两题是为何意。” “两题皆是指向王爷手中兵权,天下兵权皆归王爷之手,依如今的制度,旁人丝毫插不进手去。” 青年说到了一半就恍然大悟,岑见静静看着他在明白之后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小炉炉火渐熄,余烬之中丝缕青烟摇摇而上,无烟的银碳只有在最后才有这么一点颜色浅薄的烟来,被风一抓,又消失无踪。 多少的算计对弈,也都是如此,在最后才能露出一点点的端倪来,紧接着的不是真相大白,而是将它掩埋得更深的粉饰太平。 有时候岑见也会想,大岳这些事情若是也能像在战场之上,拼杀过后只有生死来论,不论什么都完结在战鼓停止的那一刻,也能省下许多的节外生枝了。 似如突厥之内,好战喜斗,部族之间常自相残杀,但也让突厥人更为骁勇善战,少了勾心斗角,自成另一种安稳。 虽野蛮了些,也不成规矩,但岑见看着那些层出不穷的暗怀鬼胎,颇有一学的冲动。 君家稳坐皇位,不缺铁血手腕,他身上流着一半君家的血,也并非只会当个动口不动手的君子。 “侯爷?” 青年叫了岑见几声都没有见他应答,无奈提高了些声音,才见他缓缓眨了一下眼,点了点头。 “侯爷适才是指,若王爷要将军权握在手中,既不能失了民心,也不能再同士子百姓走得太近?” “确实如此。” 坐得久了,岑见撑着膝盖站起来走到亭边,掀开一点纱帘让阳光能倾泄更多进来。 “王爷并非周公,但也终要还政于天子,若是不想落个死无全尸,有些东西便不能再去碰了。” “你也需记得,最后你们是要在皇帝手下位列朝堂的。” 岑侯侧过脸来,逆着光似如一道剪影,俊朗的轮廓更为清晰,眸子却暗沉沉的。 “‘士与民同’,出题者虽是为了私欲,但你们辅佐皇帝,却要将这句话牢记在心。” “与民同,才能知天下。” “学生谨记。” 青年直身稽首,也跟着站了起来,走到岑见的身边,望向林缘之上的山峦苍云,沉默片刻后颇有些好奇地说起了另一件事。 “侯爷这次代王爷举宴,还未告之学生是想要如何做?” “诗已开了满城,惊词绝赋写满了灯笼红烛,每日传唱的都是不同,我却想要知道你们究竟想些什么。” 岑见将帘子放下,转身去了亭口穿上木屐,出了亭子去。 “你若不愿回去,就自在此处再喝两盏茶,本侯尚有诸事烦扰,还脱不得闲。” 青年拱手恭送,待他的背影消失在了山道之上,才坐回去给自己再烧一壶水,山泉清甜,便是不入茶味,也是满齿生香。 三日后正值休沐,淳荣王府侧门大开,两乘马车从中驶出,王府护卫跟随前后,护送着马车向城外缓缓驶去。 城外青桃山下,坐席四面铺陈开去,微风拂过枝头,落花添酒映桃色,早来的士子散坐席间,已是谈笑风生杯酒绵绵。 周浩坤调了军中将士将此地围守,几个武将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都没有过来,但向亭拉着陆柮,陈显悉带着使团中的四人,都来凑了热闹。 他们另开了一席围坐,场中的士子们也识趣的没有在这个时候过来打搅。 之后正式开宴了,有的是机会,何必急于一时。 接到王府桃花贴的士子约有两百,有些是此届贡生,有些不是,坐在一起都是人声鼎沸中的一员。 等到岑见的马车到时,人都已经来了,两百余人在他穿过时陆续站起俯身行礼,一直到他在上首落座,方各归位。 “本侯受陛下旨意,借王府而举文会,邀得诸位前来,共赏春景。” 岑见高冠博带,拂袖举杯,声音传出,满场的士子一直将目光追随着他,神色认真。 “陛下有言,命本侯讲万里之路与士子听取,使士子明得天下,知得天地,使有朝一日身居庙堂亦可知所治为何。” “此为陛下垂训,本侯不敢轻忽,也望诸位今日,莫要轻忽。” 席位靠前的柳丹卿和谢长庸分坐两边,在岑见停话之后柳丹卿站起,代诸士子敬酒向皇城方向。 “陛下厚爱,我等受此隆恩,不敢不尽心体意。” 众人共饮了三杯之后,走过前面的程序,岑见含笑坐了下来。 “今日之会,不必吟诗作赋,无有唱词和曲,旦请诸位论于席间,畅所欲言。” “辩论之题,本侯此处有三道,诸位也可自行写出放在席上,待有兴趣者前来揭题。” 他从肩上取了一朵飘落的桃花下来,托在掌中,在众人出乎意料的惊讶之间,抛出了第一道题。 “花开而落,天下岂有异同,人为万物,人在万物中,既如此,人身在世,何以相分?” 有从王府带的小童誊抄了他的问题,分发向后面的坐席,以免有人听不清楚,向亭招了人来也要了一份,放在案几上几个人一起看着。 岑见说完就将那朵花轻轻从掌中吹起,送它乘上春风,打着旋落入归根之处。 场中暂时还未有人站出,岑侯拢袖端坐在上,小童为他送上温好的酒来,正是去年的桃花酒,花香酒香,不知哪样更为醉人。 “侯爷一上来就是这种题目,今天这些学生可是有得吵了。” 向亭啧啧了两声,从桌上拿起酒壶来,又在陆柮的瞪视下悻悻放了回去,乖乖端起一碗专门给他准备的蜂蜜牛乳。 “我好歹都二十二了,这还有这么多的贡生士子呢……” 就是因为有这么多的人,才不敢让他喝酒,作为一个沾酒既醉的人,是没有资格抗议的。 “你要是喝醉了,就不能看热闹了。” 向亭撇了撇嘴,陈显悉几人都默默各自端起了酒杯,不参与师兄弟两人间的事。 这场辩论他们可以各执己见,也能结为阵营,在最后能让所有人都不能出来反驳他的人,即为胜者。 但一般而言,这样的场合下很难有谁能说得上胜了,特别是这还只是第一道题。 自觉自己并无所长的人就要起来得早,否则越到后来越没有他们露脸的机会。 “在下以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人虽相通,然体态、外貌、口音、思想等内外之相,皆受生养之地影响,小以家,大以地,人且从其特征而划分。” 席座稍远的一个书生在沉思之后站了起来,向岑见长施一礼后朗声而谈。 他当先出了头,后续就有人陆续站出了,或驳或赞,或斥或辩,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然人生而注定,或是后天而成,以何者更为重要?”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天下桃花同也,且自异也,盖其生长不同。人亦如此。” 一人指花为喻,又有一人摇首而起。 “一树之花,色华深浅、朝绽夕展尚有不同。” “一家之人,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人本自成一体,为天地之独身,无有类同,自然各不相同。” …… 说着说着排席靠前的人也起身下了场,长身玉立在花树之下,面映华色,更添风采。 “……天下之物,无非五行轮回之中,人身在世,莫不受阴阳五行影响,若说分人,当自从根源本真而分。” “大陆一体而分四国,历史长久而国朝更替,西夷之民未必非同一祖,然今所生之国不同,便为最大之异。” 这是有人揣摩着皇帝的心思说的,论题几变,有的人没有忘记这一场是皇帝授意,而皇帝是要那位侯爷给他们讲说疆外之地。 疆外之地同他们大岳子民当是不同,此为家国之别。 生为大岳子民,当有忠国之心,这才是皇帝最希望看见的。 岑见往那边看了一眼,在争论不休的人群中也将人找了出来,这让那名士子颇为得意,微微向岑见拱手,以作示意。 但诸如柳丹卿和谢长庸这样的人,更多留意到的是,岑见是怎么在这满场的杂乱之中,将人准确找出的。 刚才那一眼几乎是话音未落便投了过去,他们都还在分辨场中诸人说的是什么,岑见就已经毫不迟疑地找到了人。 这些在会试上排进前十的贡生,以及几个名声斐然的儒生,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开口,而是各自举杯,同身边人低声交谈着。 一柱香燃尽,一个时辰过去了,场中的人越来越少,岑见抬手让童子击锣,打断了谁也不服气谁的辩论。 “人之异同,赖为求之结果而断,诸位所言皆是所思,无有对错高下之别,此亦人之异也。” “第二题:‘兵者,不祥之器,而国赖其立之,以为祥也。庙堂垂治,以何安兵。’” 众人面面相觑,都想到了会试上两道政治策问,也是言兵。 有人暗地里皱起了眉,打定注意这一次不出声了,也有人摩拳擦掌地想要在这一场脱颖而出。 若说上一场还是平和,这一场从出题开始,就摆出了图来,只待图穷而匕现。 那位声明不显,也并未有多少人见过的东盛侯,依旧一派自若地煮酒观花,悠然含笑。 在场诸生也有出身富贵钟鸣鼎食的,轩朗如松者有之,姿容如霞彩者有之,各有特别,各有风流。 但都比不上上首之人抬眼间的风采,也比不上那一身的矜贵。 东盛侯尚且如此,天家出来的天子又是如何?高居天下之前的摄政王又是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2章 兵者器 这一场,由会试第五的关礼关公子开了头。 “天下窥我者多,以礼而来,以礼而待,执兵而犯,用兵而诛,此为一国治兵之本。” “兵者在人之手,如何用之,则如何安之。” “在祭祀则为礼器,在沙场为杀伐之器,在庙堂为威仪之器,各有所归,而其仍为兵也。” 出言之人的态度比之上场慎重了许多,大岳不禁民议政,但他们马上就要步入朝堂,每一句话都可能对他们影响重大。 那边还坐着现任的御史大夫和刑部尚书,一句不慎,日后的前途皆要葬送在口中。 “兵者守边安邦,则为护国之器,使其不自伤,则需有鞘,使其不钝锈,则需时时磨砺。” “安兵军之策,需爱护之,常握之,方使用时可如臂指使。” …… 陈显悉等人微微摇首,看了看不动声色的岑见,知晓现在出言的这些还是太为谨慎了些,不能让岑侯满意。 这个论题要是被这般拖了过去,这些人之后就算入了朝堂,也不能在王爷当政之时出头了。 岑见身边跟着的那个童子,是正在培养中的暗卫,别看一直低眉顺眼的,出来的人全记在了他的脑子里。 何况岑见本身就能将这些入眼之人记得清楚,之后报与王爷,就定了他们的政途走得如何。 “……兵者不详,盖因其是杀伐之物,做何而用,其皆有锋,有锋之兵,则可夺命。” “无锋而不成兵,故而作何安兵,应看执兵之人。” 排名第三的周总丰端酒站起,向岑见敬了一杯,颊边笑出一个小酒窝来。 “边军为战,而郡军为安,皆为大岳之兵,执兵之人需明其用,而不乱其所用。” “军权为兵之柄,军规为兵之鞘,执符之人,心为兵之所指,非心神清明正身持行之人,不可用也。” 他这话听着便像是在奉承如今一手掌握天下兵马的摄政王,但岑见能看见他眼中并无笑意,只余一片肃然和半分醉意。 但旁人看不见,就有一人嗤笑出声借着酒意拍案而起。 “历来掌兵者不可计数,心正心邪者无人能断,若天下之兵皆归一人之手,则无有兵鞘可收锋芒。” “若其变心,动乱天下实为举手之事,分兵而诸人握,当使其不可大乱。” 谢长庸轻搁下酒盏,缓然掸袖起身,一身深素长袍,落了三两灼华,一袖芳香。 “兄台所言,已然偏离东盛侯所出之题。” “庙堂垂治,安兵当以收放有度,不可因其不详而束之高阁,亦不可言其祥而肆意动兵。” 他转眼看向依旧浅笑盈盈的岑见,暗自叹息,拱手一礼。 “以国而谈兵,则计其远,边疆非远,当视疆外之地。以民而论兵,当知其近,近在身侧,百姓朝朝得见。” “而以军做兵,将士亦为民,拱手垂治者爱护之意,不当有差。” 岑见颔首,向亭等人亦是侧目,场中诸人蓦然想起,在兵之前,尚有庙堂垂治。 谢长庸一言定论,点到即止,岑见示意童子敲锣,第二场便是落幕。 柳丹卿仍是一次未起,谢长庸复归座之时,偶然同他对上了目光,柳公子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带着一丝捉摸不透。 谢长庸一怔,迟疑地向他颔首示意,柳丹卿举杯向他,不等回应仰首一饮而尽。 岑见没有急着开始第三场,两场过去,已然有了两个多时辰,正当休息片刻。 他招了童子近前,在其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童子稽首应下,躬身退下席间,不一会便带了人来,菜肴鲜果点心如流水般送到各个席上。 新酒亦开坛奉来,倾满酒盏,岑见挺脊托杯而笑。 “诸位满饮。” “我等敬侯爷,共饮此杯。” 众士子齐齐直身而起,举杯垂首,抬袖掩面同饮。 向亭眼馋地看着他们手中的杯子,那里面还有十几的少年,也是一杯尽下了肚,唯独他可怜兮兮地喝着牛乳,半点排场都没有。 陆柮面无表情地将人镇压下去,换了一杯清透的山泉水给他,再摘落花一朵放入杯中,充作桃花佳酿。 陈显悉几人看着向亭敢怒不敢言,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咬着杯沿的样子,低头抿唇,忍着笑意。 幸亏他们的席位和那边有一段距离,要不然御史大人这脸,就要丢到还没入朝的士子面前去了。 “不过玉琢也是为了轩音你好,要是在岑侯面前耍酒疯了,侯爷怕是又要将你押在家中抄书。” 陈显悉轻咳一声压下了笑意,他年纪最大,放在这里以他们这些人的关系也能充作兄长,看起笑话来毫无压力。 而且他也并非恐吓,只是将结果提前告知罢了,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刚还气得脸上白里透红的向亭,脸色突然就变了,他眼神颤抖地往岑见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还在和士子们说笑没有分心关注这边,也没有听见他们刚才的话,才松了一口气。 当年他第一次喝酒的时候,他自己不记得醉酒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酒太烈,一口下去他就陷入了光怪迷离的梦里。 但人人都和他说,他那时将王府的花园都要砸了,还试图爬上王爷书房的屋顶,又摔了岑见很是喜爱的一盆兰草。 “那时候明明给你喝的是甜酒,王爷他们喝的才是边疆的烈酒,谁知道一口甜酒你都能当头就倒。” 向亭年纪小,那时刚满十六,过生辰由君留山亲自给他加了冠,本来都已经回去了,但加冠之后兴奋到半夜也睡不着,就拉上陆柮去王府里找岑见,撞上了其他人还聚在那里喝酒。 本来想着十六了,也加了冠,小酌怡情也是无妨,还特地从王府的酒窖里找了新酿的甜果酒,给小孩子当饮品喝都足够的那一种。 “结果你闭眼就倒,险些把玉琢吓了个好歹出来,你说你倒了也就罢了,没一会又爬了起来,爬起来就开始撒欢,拉都拉不住你,谁要拦着你你就和谁急。” 君留山都无奈了,本想让暗卫去把人捉住弄晕了送回去,哪知这人一见着暗卫靠近就开始哭,哭得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是被欺负的黄花大闺女一样,而暗卫就是那无良的纨绔恶霸。 十六岁的人,哭得直打嗝,君留山他们都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他的哭功深有体会,也不敢再让暗卫强逼他了,只能由着他发疯,发完了就能消停了。 “你是没见着当时王爷和侯爷那脸黑的,啧,我们都担心你第二天醒来就见不到第三天的太阳。” 特别是他把那盆兰花砸了的时候,那盆花可是郡王殿下送给侯爷的。 “只是罚你倒背抄书,已经算侯爷手下留情了。” 没错,岑见过后罚了他抄书以修身养性,但不是让他像正常的一样抄,而是拿了一本他没有看过的岑见先祖所写的手记,让他倒着抄,什么时候能背下来了,什么时候算抄完。 向亭记忆力好,做不到过目不忘也差不离了,但倒着抄,正着背,背完还要考校。 那本册子又是多辈的累积,岑家人偶尔写上去的是不与前后相连的一时感慨,还有一些天马行空的设想,折腾了向亭足足十日,他才从抄书中解脱出来。 “你们是不知道,当时我都能倒背如流了,但就是考校的时候会不小心就把反的背出来,一背错了就要加上十遍。” “而且侯爷还要全篇都用端端正正的小楷来些,小楷写得差不多了又让我用小篆,小篆用完用金文,就差用甲骨文了。” 但偏偏岑见就是把蓄意报复摆在了明面上,而他理亏,无法反抗,实在是凄凉又无助。 向亭长长的一声叹息,道不尽当年在岑见手下的辛酸泪。 柳丹卿已是微醺,放下竹筷擦了擦唇角,没有参与进旁边正在为了“天子当国,国当与民”这个题目的争论不休之中,那般的口若悬河着实累人了一些。 他端着酒杯站起身来,噙着懒懒散散的笑意穿过聚成一个个小团的士子书生,到了岑见的坐席前,躬身弯起了眼。 “学生来敬侯爷一杯。” “柳公子请。” 岑见半倚着小几,没有拒绝,轻笑着同他举杯又垂首浅呷一口,抬起头来后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眯起了眼。 “本侯还记得柳公子,在沈相五十大寿时,柳公子曾同家人前来贺寿。” “是,沈相是学生叔祖父,自然要来道贺,只是那时侯爷应该并未前来才是。” 柳丹卿泰若自然地一挑眉,岑见没有拒绝他就直接在矮几对面盘腿做了下来,一副要同岑见促膝长谈的架势。 从辩论之中分出心神留意着这边动静的人,都不由扼腕被他抢先了一步,也在心中思量着柳丹卿和岑见是否有什么关系。 柳丹卿的来历大家都是知道的,休德县柳家这一辈的嫡长孙,而柳家是沈士柳的外家。 按理来说他参加了会试,沈相该做避嫌,不再插手会试一事,但沈士柳装作没有此事,也没有人敢去他的面前提起。 “这位东盛侯既然是王府的人,看着和陛下的关系也算不错,柳公子是沈家的,怎么会和岑侯走得近呢?” 哪怕沈士柳在天下人面前是个完美的丞相,也掩盖不了他和摄政王并不对付的事实,和新帝也非同路之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3章 君子立世 “若是君臣相得,何须一病十二年。” 一不辞官,二不归朝,生生在丞相位置上尸位素餐十二年,再让人敬佩,也难免有人颇有微词。 “先帝曾言送沈相衣锦还乡,享上柱国禄,颐养天年,沈相答先帝,愿以残躯报国,辞而不退。” “但一病十二年,为国未有贡献,反占位不让与贤,如今归朝,又同摄政王争锋相对,也不知沈相究竟在想些什么。” 看出卷中玄机的士子在私下也曾同人议论过,这些年来,对外摄政王是大岳战神,镇边疆而使敌人不敢轻犯,对内他掌控朝政,使大岳不在先帝山崩而新帝年幼时生乱,百姓仍可安居乐业。 沈相十二年来未立寸功,而起夺权争斗之心…… 讲话的士子将“晚节不保”四个字咽了下去,唯余一声叹息。 也是沈相有些不了解现在的一部分年轻人了,文治武功,天下昌平,这是被灌输给他们的理念,也是这些还没有步入官场的年轻人,心底的向往和追求。 同时伴随的是注定要在历史上留下痕迹的万泽一朝,是非功过后人评的奇怪现象。 吃喝闲玩之后,又是轻锣为号,众人收了说笑争辩,转头向岑见看来。 有童子送上一面小鼓,岑见执起鼓槌敲了敲,声响沉厚,能入人耳。 “第三场,吾且问诸君一言:‘君子立世,何谓君子,何以立世?’” “本侯击鼓为号,以定场中输赢,免得久久分不出胜负来。” 鼓槌在他修长的指间转了一圈,又是一声沉响,如闷雷为号,细雨落珠而下,又有风起雨间,鼓声邈邈。 小鼓被他盘在腿间,净白的手一手按在大红的漆面上,一手将鼓槌捏在手间,起落连绵间举重若轻。 落英缤纷,微风缠绵,面色姣好的青年墨睫微垂,恍惚欲仙。 一奏终了,玉白的脸微微抬起,浅笑远兮,铺开了一身的春光惬意。 “诸位,请开始。” 柳丹卿手里捏着杯子,呆怔地望着他,茫然“啊”了两声,终于想起来他们这还是在辩论之中,刚才题目已经出了。 其他人没比他好到哪去,甚至有手忙脚乱摔了杯子和自己的,引来一阵哄笑,也总算将众人拉回了神来。 端肃方正的谢长庸也不好意思地握拳抵唇,低低咳了两声,想要当先站起。 谁知蹭到岑见对面去的那位,稳坐了一上午的柳丹卿一手负在身后,施施然又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 他满含笑意、温文尔雅地行了一礼,在岑见颔首之后漫步走到了场中,环视一圈众人,隐晦地对谢长庸扬起了眉头。 “君子者,立身修心,心怀一则而推敬他人,不必以框条规之而自言行无越,仁善是为其待人,守则是为其待己,怀锋是为其待恶,心中无锋者,不称君子。” “何以立世,赤子之心,长求一念,若为心之所真,万死不辞。” 谢长庸沉思着没有动,一个青年傲然站起,摇着手中还有些早了的折扇,平和地笑了笑。 “柳兄之言,某有一点不解。” “君子见恶,不以教化,而以锋刃待之,何也?” “天下之人,君子有几,人心善恶,一念之间,若以一时一事善恶而一概论之,对其何其残忍。” 又有一人摇着头拢袖而起,拱手施礼。 “君子立世,当辨善恶之别,如此方可严以自身之行,而既知善恶,见恶而念其善,因其未见之善而容其恶,被其伤者如何能平?” “既言君子,持身为正,虽可宽以待人,但怎能为显己之宽,而对他人之苦视而不见?” 那人神色肃然,眉头微皱又是摇首。 “此等行径,不过为沽名钓誉,难言君子。” “此言差矣,君子各有不同,其行而难一,要论君子,终须观其行,而非见其心。” 执扇的青年合扇敲着自己的掌心,口中答的是那人,眼睛却看的是柳丹卿。 柳丹卿仰首望着枝头的花团锦簇,慢悠悠地举杯饮酒,岑见身边的童子上前,替他将空掉的杯子倒满。 “世间君子,非以君子之名而定,而以其心而定,伪君子之行岂非君子之行,真小人之径,才见小人之心。” “然若欲为君子,此身当有立世之能,大丈夫立世顶天立地,君子亦当如是。” 柳公子懒散低目,映着桃色淡华飞尾,若说他半醉了,眸色又是清明无比。 “无能者,纵心中满是善念,行难达也。” “以身为量,当知立世之处,强做君子,害人害己。” “三省当在后,临事自见性,假仁之名,优柔寡断,不过诸事不成,碌碌而终。” …… 他一人站在那里,伴着他的是一树一杯一酒,席间人来去,赞他者驳他者,皆未能比他。 谢长庸似是第二场说得累了,只端坐着垂首品酒,或观花缀云间,流云舒卷。 岑见笑意未变,手下随意敲击着鼓面,细碎鼓声断续不成调,也窥不出他的心思来。 向亭吃着点心听得津津有味,不时低声评价一番,陆柮和陈显悉几人也在颔首或摇头,但看着已经就地坐下的柳丹卿,都是眸色深沉。 “……君子立世,若皆黑白分明,这世上也不过只有君子同恶人能存了。” “他人做不到,为何要以他人之不能,而使自己不能?” 一身薄袍的书生眉头紧皱,和另一人争锋相对毫不退让。 “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此方是行事之则,而非以普通人为则。” “我等可如此要求自己,却不该以此框规天下之人。” 那一人也坚持己见,唇枪舌战半日了说得口干舌燥也半点不留情。 “心怀天下是君子,仁爱天下也是君子,天地有阴阳黑白,君子既说爱世,既要立世,怎可不容天地之间本有之物,而要凭一己之见否定相生之物。” 谢长庸见岑见手下的鼓点渐渐归于平缓规律,屈指敲了敲桌子,沉吟片刻后站了起来。 他一动身,场中的争论就弱了下来,托着下颌许久没有开口的柳丹卿也将眼睛转了转,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 “天地有是非善恶,有黑白阴阳,有日夜交替,此为天地不可分割之理。” “然人行世间,明之辨之,当知何为该行,何谓不该。不该者辨而改之,见恶当止恶,见善当扬善,非独为君子之道,而为人之道。” “君子不脱轮回,身在世间,何以超脱之态而视天地。” 柳丹卿起身拍了拍衣摆,轻笑一声,谢长庸眉心微蹙,向他拱手示意。 “不知柳兄有何见教?” “柳某只是觉得,诸位的君子,未免都太心慈手软了一些。” “恶者当报,君子怜恶,谁人怜善。若持身立世只为独善其身,见天下只见眼前之天地,妄称君子。” 谢长庸双唇抿起,微微眯起眼。 “眼前天地尚且不可顾及,何谈天下,君子之道,修身为首,以小而见大。” “我等一介凡人,目所极处,不过眼前,心所观处,不过一方,又怎可真将善恶从头到尾辨个分明。” “不能辨,便要不去辨吗?” …… 柳丹卿眉梢斜飞入鬓,双手负在身后傲然而立,心中热血犹未熄,身如赤子尚未失。 两人对峙场中,端得是少年风华意气高,未染纤尘初心炽。 岑见斜倚在席上,屈起一腿半垂着眼,簪花戴粉,将酒盏在鼻端晃了两晃,不再入口。 在童子提醒下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香炉中的那一柱香,举起鼓槌在鼓面上重重一击,提鼓起身,又是几下轻敲,成了不成调的闷雷。 满场的士子停了杯盏,也随之而起,垂首恭立。 柳丹卿和谢长庸齐齐住了口,转过身来拱手躬身。 “今日之论,无有对错高下,不过是为使诸位明心见性,自省其身,不必过多挂怀。” “君子立世,何谓君子,人也,何以立世,踏地而顶天,不偏不移,一身而立。” “此为吾之君子,吾之立世,与诸君共知。” 童子接下鼓,举托而退,岑见振袖叠掌,俯身而礼。 “且望诸君,今日之后,能行言中君子,能做心中君子,此身磊落而来,磊落而去。” “可求名达声震,可有权势滔天,可得桃李天下,然终时回首,唯愿诸君可言此生无愧于心。” 满场接连拜伏而下,各人心中所思旁人无所得知,但今日之言,今日所思,必将在其心中留下痕迹,只是不知能留下多久,又能将人送往何方。 夕阳挂在山头,将落未落,彩霞层叠而散,如水面涟漪,向亭半趴在陆柮的肩上,低声叹息。 “善恶之事,连我们都是辨不清的,唯有从心而已。” “不求做君子,也不惧骂名,只为了心中所愿罢了。” 陆柮和陈显悉对视一眼,两人当即果决地一人架上一只手,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喝了酒的人架离了现场,离人群越远越好。 但这一次的向亭表现得很乖巧,等岑见那边散了宴席,带着剩下的四个人和一群侍卫找过来时,向亭已经抱着桃花树睡得迷迷糊糊了。 “这是喝了多少?” “从我杯子里倒了一口去,还好今天也是用的桃花酿,不是烈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4章 以为贵 陆柮头疼地守在一边,伸手去拉人起来但就是拉不动,看着少年模样的人就是要死死抱着那棵树不撒手。 “醉了也没说什么,就是认不出人来了,也不知道把树给当成了谁,抱着就不松手,问他什么也不答,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和树说了些什么。” “罢了,让他在这里先睡一会,让人去给他拿件盖的东西过来,夜晚还是天寒,莫要着凉了。” 岑见也是哭笑不得,还想试着再劝一劝他,走过去蹲下在向亭肩上拍了两下。 “轩音,别在这睡了,天晚了,该回家了。” “岑见哥……?我不回去,我回不去了。” 向亭扁着嘴把那棵树搂得更紧了一些,岑见要去拉他也没能拉得动,只好揉了揉他的脑袋叹口气。 “那你跟我回家好不好?去我家,我家你永远都能进去。” 向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盯着岑见看了一会,又把自己贴了回去。 “我才不要去,岑识那个小气鬼,一定又会笑话我。” 岑识黏他哥,而向亭刚来京城的时候,也黏岑见,于是两个年龄差了六岁的人,天天斗得鸡飞狗跳,十分能玩到一起去。 岑见也没办法,只能将侍卫拿来的毯子给他搭上,看他乖乖把自己裹了起来,起身看向陆柮。 陆柮点了点头,在向亭的身边坐了下来。 “我在这里守着就好,侯爷你们先回去。” 岑见留了几个人等在外面,自己先带着人乘车回去了。 士子们走得更快一些,随着人回到城中,有关于这一场宴会的事情就扩散了开来。 没能去的满心好奇地找到相熟的人,或是围上同住一处的,七嘴八舌地询问着桃林中发生了什么。 “今日你们见到那位岑侯了?” “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今日丞相府也在城外办了诗会,丞相府的小姐可是大大出了风头,你们没去太可惜了。” “丞相千金做赋三首,我等都接不上来,虽为女子,也不输须眉。” …… 被围住的几个人默默想要伸手把这些自顾自聊天的人给拨开,午间虽吃了东西,但一个下午舌战群儒,回城路上大家都感到了腹中饥饿,就等着回来再好好吃上个晚饭。 但现在被围在大堂里三层外三层的,别说坐下吃饭了,连叫跑堂送杯水来都不成。 这时,行事“高冷”的柳丹卿和谢长庸,以及那些不住客栈也不和人同住的士子,就成了他们羡慕的对象了,没有人在耳边吵吵闹闹,真的好。 “你们究竟想不想问了?不想听就放我们回去,一下午没歇着,我都累得慌了。” 在那位岑侯席前的辩论到了后来一般的学子就插不上嘴了,但他们也没有干坐着看,在后面也各自组了圈子你来我往的没闲着。 有的是继续接着岑见给出的题目,有的是自写了题等人来揭,一些往日想不明白的事情说着说着就豁然开朗,也有往日坚持的事,在今日被推翻了去。 只要不是太过愚笨之人,在今日都能有所收获,不过愚笨之人这一次也接不到王府的请帖。 岑见发帖之前,都是将人好好挑选过的,至少也要是个可塑之才,不是迂腐自负之人才行。 不求以后为王府所用,但希望他们能在步入官场后,做个好官,一肃朝堂的风气,真正成为栋梁之才。 “还好这一次人不算太多,否则怕是一晚上都说不明白。” 想着最后柳丹卿和谢长庸你来我往了能有半个时辰,他们就心有余悸。 他们是喝水润嗓,那两位将酒当水喝,醉了便见疏狂,偏偏都生了副好相貌,亏得今日无有小姐在场,否则怕不是真的要一堆人等着榜下捉婿了。 “不过要说,到最后估计岑侯也是半醉了,那等风姿,为何以前未见其名?” “这两日我倒是听见一些个传闻,据说这位是仁宗胞妹,安怡长公主,和老岑侯的长子。” 不知从何处打听来消息的书生压低了声音,凑到同伴耳边轻声把话说完。 “岑家是跟着太祖打天下的勋贵,也是传承不知多少代的世家,还是和皇室多次联姻的半个宗室,放到当今面前,都要称他一声表叔的。” “摄政王也是他的表兄,据说两人从小关系就好,先帝那时还很是喜欢他。” 老岑侯的名气就比他的儿子大了,听的人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当年自己的先生还提起过这位和岑家。 最让他印象深刻的,便是据传那时老岑侯是先帝身边第一谋臣,不领朝值而随侍帝前,出入天子席,荣宠不衰。 “这么说来,现在岑家是站到了摄政王一派去了?” “想来当年先帝让王爷摄政,岑家也是从先帝令而从摄政王?” 这话放在更了解当年岑家和皇家关系的人看来,只能说是摄政王借岑家之名为自己正名。 而在熟知他们的人眼中,就是极为简单的,岑见从小喜欢缠着君留山,长大了也就顺理成章地为他效了力。 至于有没有什么阴谋利益在,当年两人相识的时候才一个八岁一个三岁,先帝都还只是太子,摄政王更只是宫中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难不成真的是岑家掐算到了日后君留山能权势倾天,才用了那么十多年来布这个局? “岑家荣宠不败,又是代代天赋异禀,谁当了皇帝都动不了岑家,反而还要多多仰仗,他们这是何苦。” 这是不觉得岑见是为权势攀附王府的人,不过大家也就是闲着调侃两句。 有了那场辩论作为岑见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契机,大多数士子对这位是好奇和敬佩同时有之。 连皇帝都因为辩论之事屡次召见这位岑侯,据说是请其讲解诸生之言,以观贡生德行。 自那日之后,京中诗会宴席少了,辩论之风兴起,士子间则兴起随设一题而论,相比吟诗作对,拈花临泉,又别有一番风流。 消息传到君留山的队伍时,君留山沉默片刻,又将信条拿给林眉看,林眉看完传到了折思他们手中,很快就传了一圈。 “侯爷这是,准备亲自下场了吗?” 折宁沉默了半晌,折思也是颇为感慨。 八年时间,岑见都隐在王府之中协助他们王爷掌控全局,放在外人眼中就是摄政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举重若轻多智近妖。 不是没有人私下说过,摄政王这也是慧极必伤了。 但当时君留山这样的以一人之力撑起大厦,还能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内政外军皆在掌控,每日还能游刃有余地临朝听政教导皇帝,着实威慑住了一大群心怀不轨的人。 “那些日子因为本王寒毒又犯了,昼夜不寐殚精竭虑的,是微之不是本王。” “本王自幼及长,都欠他良多。” 君留山无奈摇头,握住了林眉伸过来的手捏在手中。 “这一次虽本王不在京中,但他代替了王府出面,又有皇帝的旨意和使团回京,至少在本王回京之前,朝中局势不会大变了。” 林眉颔首,空着的手极为顺手地从君留山的怀中摸出装糖的袋子,给自己倒了一颗后又给放了回去。 “如此我等也能慢些赶路,不用太过心急了,毕竟还有老先生们在。” 她用舌尖卷着路上新买的橘子味的糖,被酸得微微眯起了眼,如今倒也能对朝中的局势做出更为准确地判断了。 “殿试陛下必然不会放手让沈相去做了,岑侯借着献礼为陛下送了名声上去,陛下也能趁着势头多做些事。” “王爷放开了手,皇上的成长可是比以前快得多了。” 林眉向君留山挑了挑眉梢,颇有两分取笑之意,君留山坦然回望了过去。 他也承认,这些年他没能教好君后辛,而君后辛在这一次的表现,抛开了以往的平庸,确实让他有些意外。 “罗有恒教得他同本王离心,他又越长大,越有自己的心思,本王也逐渐顾不上他了。” “如今他能自己想开上进,也有子嗣在后,本王也能对列祖列宗有个交代了。” 林眉轻笑着靠近君留山,懒散地半搭在他的肩上同他耳语。 “王爷对列祖列宗能有个交代,那是不是该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本王给自己早有交代,如今天下之间,只欠了你而已。” 君留山淡然地侧首,在她唇边啄吻了一下,林眉只觉眼前那双眸子中的人影放大到了模糊,唇边一点温热一触即离,都没等她反应过来。 她反射性地去看围坐在一起的其他人,大家都很识机地要么已经走了,要么就认真严肃地和身边的人说着话。 也坐在火堆旁的孟明,正拿着岑见写的信条嘟着嘴一遍遍地看,他才是真的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的那一个。 坐得不远眼神也清明的老先生们集体老眼昏花了起来,半点不把头往这边偏。 林眉有些哭笑不得,干脆揽了君留山的颈子,凑上去在他唇边咬了一下。 “我在同王爷说正事。” “本王与你说的也是正事。” 被咬了的某人端着八风不动的神情,一本正经地将握着的那只手往自己怀里拉,守株待兔地捉住了被跟着扯过来的人。 “天下之局已起,本王不能现在收手,就算本王肯收手将这些都交给君后辛,你别忘了,还有顾明珏和焚仙门。” “顾明珏掌控九蛮野心勃勃,焚仙门潜伏西夷所图不小,突厥嗜杀好战对边疆虎视眈眈。” 他低头同林眉蹭过鬓角,眸色暗沉。 “天下不会因没了本王一人就此大乱,但却会因为没了本王,而有更多的生灵涂炭。” “但本王不欠这天下什么了。我只欠你一条命,欠你一个余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5章 笑纳余生 林眉拉开了一些距离,神情复杂地看着君留山,半晌低叹了一声,没注意什么时候含着的糖已经都化了去,只留下一点余甜,十分余酸。 君留山将人半抱着,不让她离开,只是淡然地垂目不语。 “王爷说欠我的,那我便当是真的欠了,只是我这人小气,既然欠了,便定要追讨回来才行,天上地下人间幽冥,还没有我不敢去的地方。” “这可不行,本王还指望着能欠你一辈子,等到你我都闭眼了,也不算还清,怎能让你追讨回去。” 君留山被林眉揪住了前襟做威胁状,敛眉含笑的样子不像是被债主追上了门,倒像是终于等到狐狸落进陷阱,狡兔投怀送抱。 “不过你的碧落黄泉,我就笑纳了。” 周围的人都走空了,孟明也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过来的薛净悟给拎走了,就留下他们两个人坐在那里低声说着话。 四处乱吹的风吹得声音飘飘摇摇,让人听不清,只落在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里。 玩笑一般的话,落成了誓言,被风吹入天下,在命运之中打下了烙印,终是交汇在一起,走向了既定的方向,走向了千百万次的偶然中的必然。 月悬无声,天地寂然。 莫上先生和那些老先生们坐到了一块去,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人家们处变不惊,还有闲情逸致说说风花雪月,说说当年的少年风雅。 “老夫少年时一张桐木琴,也曾引了满城传唱,去街上转上一圈,也是掷果盈车、香囊投怀。” “说得好像谁没有个年少轻狂一样,我当年一诗传天下,一名动川山,媒人都快踏破门槛了,可我还是只爱了我家娘子一人,从不多看她人一眼。” 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先生拍着大腿,得意洋洋地看着那个一生不曾娶妻的孤寡老头子,他的孙儿在那边给那位老先生的弟子赔笑道歉,两人十分习惯了地走了个过场。 将一辈子的精力都投进了教书育人里去的先生,也已经是桃李满天下了,当得名留青史世人传唱,单身一辈子这种小事,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不过先生本人虽然不在意单身的事,但他就是看不惯那个家伙每一次抱着小孙子在他面前得意洋洋的样子!谁还没个徒子徒孙了! “我家几个徒弟和他们妻子都是伉俪情深,连小徒孙都好事将近了,老夫也甚是欣慰,看着这些孩子日子过得好,老夫也算儿孙满堂了。” “不用羡慕,我也就是儿孙满堂,弟子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算是美满了。” 他可不想广收弟子,弟子在精而不在多。 不过要说起来,其实他们两个的弟子还真难以分出个高低来,都是封疆大吏有之,声传天下有之。 至于在他们两人之间,都是声名传世的大儒,都是一院之长,都是少年成名才学惊世,也分不出个什么上下。 两个人斗了一辈子,每次都只有在娶妻生子这上面,才能有个差别,才能让某人炫耀加得意。 重穆先生瞪了那两个要挽袖子拍桌子的老家伙一眼,都不看看多大的岁数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吵架,背着人吵吵也就算了,还是在后辈和外人面前,不怕丢脸吗? 另一位老神在在地捋着自己精心保养的胡子,仰头望着月亮,有轻云飘来,恰如半纱掩面。 “正是好年时,倒是让我们这些个老头子羡慕啊。” “羡慕什么,家中发妻相伴,膝下子孙承欢,你我都走了大半人生,该圆满了。” 对那样的幼稚行为熟视无睹了的其他人端着笑,就算年老了也是风采不减当年,或端雅或潇洒,又带着岁月给他们的通透和随和。 “一生得一挚爱,有一次少年意气,有一次仗剑对天,有半生此心不悔,老了来回想起当年,也觉得精彩,不算虚度此生了。” 老先生们言笑晏晏地试图掩盖住那两个人的形象败坏,若非这里没有多的火堆,他们都想要集体移个位置,以行动表示不是一路的。 莫上先生也拈着胡子,身边坐着重穆先生,置身事外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一丝心累。 他们还要大概七八日才能到京城,到了京城就能摆脱这些人了。 唯一让莫上先生有些担心的是,到时候他该怎么和岑见交代孟明的事。 这孩子上次发了一次狂后,本来看着是好了,又在驿站养了一段时日,每日按时喝药,埋在他心口的那块碎片也支撑起了他的身体,让他暂时没有了生命危险。 但莫上先生能看出来,这孩子现在不对劲,表现得再安定听话,也随时有再一次发狂的风险。 这不是身体上带来的,而是心病,在焚仙门的日子带给他的不止是身体上的伤害,也不可磨灭的撕裂了他的心脏和灵魂的伤。 在焚仙门他能肆意妄为,通过杀戮来安抚自己,在大漠的时候有亲人在身边,离开大漠有岑见时时照顾他,他一直是通过外物来约束住自己。 而现在,能控制他的缰绳被解下了太久,他越来越控住不住自己了。 薛净悟倒是不怎么担心,一边给自己的伤口抹药一边安慰莫上先生。 “岑侯又不是不要他了,马上要到京城了,孟明会主动压制自己的问题的,他不会让自己有被厌弃的可能,在岑侯面前,先生最好也不要主动提及这些事。” “侯爷向先生询问那是侯爷关心他,先生主动去说,就是先生要挑拨他和侯爷的关系了。” 孟明被喂了药昏睡在马车中,他胸口埋碎片的地方被划开一道口子,薛净悟的血滴了一些进去,他的心跳在激烈之后又变得极度得虚弱,恍如将死,连身体都逐渐冰凉。 莫上先生观察了他好一阵后他又自己恢复了过来,伤口也已经愈合了一半。 “看着像是刚才碎片对你的血产生反应,选择了先行将你的血驱逐,而他本来就是靠碎片吊着一口气,才会有这样的假死状态。” 薛净悟看了眼自己上一次被腐蚀后艰难生长的皮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今天就到这里,下一次等到回了京城有个好的环境了,再来仔细研究一下。” 莫上先生脱下手套洗干净了手,将东西也都一一清洗过收拾了起来,给孟明喂下一颗缓解痛苦的药又拉好了衣服,才下了马车。 照顾孟明的任务现在是落在了薛净悟这个不能走动的闲人身上,莫上先生不打算和他们两个人挤一辆马车,他还得回去给这么一大队人煮药。 第二个让老先生们和跟着他们来的子弟们开眼界的就是,每天上到王爷下到暗卫排着队来喝药,几乎人人都有份,每天总有那么一点时间,队伍中都是被药味弥漫着的。 姚远山带着调来的军队本来还同情折思他们,结果自己也被抓住了灌药。 “将军本就在战场上留了许多的暗伤,这次又是受伤又是心神震荡,那一点的调养远远不够,为了将军的寿数计,此药将军至少要喝上三个月。” “每个月请将军来找老夫诊一次脉,以便调整方子。” 姚远山看看那边对他报以微笑的,以往根本不会有表情的暗卫们,咬着牙向莫上先生行礼致谢。 排队喝药的人里又多了一个,每天莫上先生就像个牢头一样往那里一坐,和酒儿两个将分装好了的药给相应的人,让他们自己去熬。 为了不耽搁行程,那些药在采买的时候还特地都加工过,往水里煮滚了就行,不用熬上一两个时辰,三碗熬成一碗什么的。 还有老先生专门就此作画一幅,记录下了一群人喝药时变幻莫测的神态。 不过热闹没有看多久,几个老先生也被君留山盛情邀请了给莫上先生看一看,都年纪到那了,再怎么保养身上定然都有一些的不适,平日吃的药也会有一些暗毒留下。 毕竟不是人人都是莫上先生这样的神医,是药三分毒,老先生们平日里都是能不吃药就不吃药的。 掀开一边的眼帘看了眼正气凛然的王爷,莫上先生没有多说什么,抬起一只手请人排队来坐下,把脉、开药方、熬药,一气呵成。 从那天以后,谁也不敢再笑了,谁身上能没有一点病痛,真要抓一抓一个准,一个队伍的都能成为难兄难弟。 “王爷也是好迂回的手段,倒让老夫忙碌了这许多。” 莫上先生发完了今日的药,也给孟明收拾好了,回自己的马车歇息了一会过后,又去了君留山的马车。 里面的两个人一个在闭目养神,一个在拿着张卷子看得认真。 莫上先生坐下拎了茶水壶给自己倒上一杯,没好气地直接灌了两杯下去。 君留山卷起卷子放下,端正坐着气定神闲地看着莫上先生。 “本王如何使手段了?暗卫这一次本就尽皆负伤,奔波了这许久都没能好好治疗,本王不过是请托先生先为他们调养一二,待回到京城还要诊治一番才行。” 莫上先生斜睨了君留山一眼,又往外看了一眼,倒是没有人跟在马车附近,也听不见他们说话。 “王爷闹这么一出,不是为了引人出手,加卖那几位先生一个人情?” “今日老夫在配药之时,捡出了不少的毒药,一个不慎就能闹出人命的那一种。” 要不是为了给人可趁之机,用得着每天大张旗鼓地发药?把药给包好了一个人有几天的量都给他自己拿着,不是更为方便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6章 下毒 而且他们不好贸然提起要给老先生们诊治身体,就算莫上先生有杏林圣手、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头在,也不好开这个口。 但借着暗卫的热闹和姚远山的屈从,让人看得高兴了,再向老先生们提出来,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了。 “毒药下在了谁的药里?” “重穆先生、折宁、两个暗卫、姚远山,还有侧王妃和薛公子,他们的药里都有。” 莫上先生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想不明白都要到京城了怎么就不能安分一些。 “只是前面几人的是将药换成样子的毒药,侧王妃和薛公子的是在他们的药上洒了毒药。” “洒的药无色无味,要不是颜色上有一点偏差被老夫看了出来,说不定还真的能让他们得手。” 有了前面那种容易发现的,认出了他们的手段是换药,那在其他的事情上检查就要放松许多,也很难再去注意其他的手法。 “还有几种药里被混上了相克的药草粉,这个倒是死不了人,但也能让人上吐下泻上好些日子,拖慢行程。” “有人为了让王爷现在回不去京城,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君留山听后沉思了片刻,又有些疑惑地抬起眼来,长眉微扬。 “居然都没有对本王的药动手?” “王爷的药从来都是防守最严密的,有这个功夫浪费,不如对其他的人下手,还能多折腾几个花样出来。” 摄政王闻言,略有些遗憾和无奈,想当初在他汤药里动手脚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到现在却没人敢这么干能这么干了,实在是手段退步了。 “把东西先留着,折思他们应该已经放人去追查了,不谋害本王,谋害侧王妃也是一样的罪名,物证不能丢了。” “老夫都交给折宁了。只是这一次是什么人下的手,王爷心里可有成算?” 君留山没说有,也没说没有,只是神色淡然地给莫上先生再倒了一杯茶。 等到莫上先生离开,林眉睁开眼,转头看着君留山,眉梢挑得比他还高。 “又是沈相府?” 君留山把玩着今日拿出来挂在腰间的石牌,摇了摇头,垂下眼思索着。 “本王……倒是有些其他的怀疑,只是还有些事本王没有想清。” “你和薛净悟之后要去江湖上,也要小心一些,这次的事,不像是单冲着本王来的。” 专门给林眉下毒,那还能说是因为无法找到对君留山下手的机会,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上了林眉,但捎带上薛净悟,指向就变了。 “会同时跟我和薛净悟有仇的,只有焚仙门了,这是总坛接到了消息,所以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本王倒是想起了之前薛净悟说的那个故事,当初我们去得突然,也走得匆忙,没有来得及确认,是否还有其他人在那里看着。” 若是,当时还有他们没有发现的人呢? “若当真还有其他人在,目标也不该是针对性的点出我和薛净悟两个,除非他们能得到更深的消息。” “他们在那里能看到的也是岑侯,以及我同王爷在四处查看,薛净悟的腿伤成了那样,就没有离开过营地。” 而为了那个秘密来的,那个时候在营地周围,至少暗卫是能保证没有外人在的,也就是说,不会有人知道薛净悟泄露了陵墓的秘密。 “不知道他泄露了秘密,也不知道当年他的师父就是闯进陵墓里的那个人,不用一上来就针对到他的身上。” 费这么多的功夫,想要对他这么一个神偷下手,又牵扯上了林眉,最大的可能还是因为碎片。 林眉的事表面上和王府挂钩的那些,可是和江湖扯不上什么关系,而私底下能和薛净悟绑在一起的,追根究底是因为碎片,和焚仙门有冲突,也是因为碎片。 单看她的身份,就算知道薛净悟因为一些原因和她关系匪浅,也不至于就用这样难得的机会来对薛净悟下手。 对着王府来的,想办法杀了折思他们比杀了薛净悟有用的多。 “自然,也有可能就是巧合。” 只是能够避开暗卫,在这么多份药上做这些手脚,不是算计好了,提前将大家的用药都打探清楚,再有用毒的好手指点或者亲自动手,还真的难以做到这种地步。 而这么周密的安排,却在最后来上一个巧合,君留山和林眉都是不信的。 “在太禹山脉杀人的那一伙人也没有抓到,现在又多出了下毒的,倒也是真热闹了。” 林眉向下躺倒在君留山的腿上,从下向上看着他,伸手在他长出了一些胡茬的下巴上摸了摸,有些微的扎手。 “王爷都愁出胡子了。” 算一算,今年君留山都过了而立了,不论是在这个时代,还是她原本的世界,都是步入了另一个年龄阶段了。 只是古人老得快,大岳的男子到了老来都要续上胡子,君留山而立已过,也该考虑留胡子的事情了,就是这张脸瞧着半点没有人到中年的意思。 “在外奔波,难免没有收拾得那么干净。” 君留山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往下一点还留着短短的硬茬,看着应该不显眼。 林眉想起了上一次看见的,躺在床上生息全无的影子,那一个闯入时间河流中不该出现的衰老的影子,看那些本来无所谓的胡子也有了几分不顺眼。 “回京之后,这些事只会更多,本王若是这样就愁了,等你回来之时,大概就要满脸的胡子了。” 他放下手,指尖轻轻按在她拧起的眉心上,慢慢揉散了那些愁思。 “只是你大概是不会喜欢的,所以本王也不会就因为这么一些事发愁。” “只要你好好的,本王就不会太过忧愁,还能是你喜欢的样子。” 林眉阖上眼,虚扣住了他的手腕,低笑了一声。 “那我便同王爷说好了,若是王爷不再是我喜欢的样子,说不定我就走了。” “想要将我留下来,王爷也得好好当一个美人才行。” 君留山哭笑不得地反握住越来越大胆放肆的人的手,惩罚性地捏了一下,又覆掌替她遮住了眼。 只是在林眉看不见的地方,他掩在衣袖中的手微微一颤,叹息被藏在了心口,随着马车前进而一摇一晃的帘子外有一线天光投进,照出此时的岁月静好。 现在离京城只有四日的路程了,等到了王府,他们都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京城的人也接到了他们快要抵达的消息,因为岑见而热闹起来的淳荣王府,这两日送来的帖子更是多得能堆满书房。 但岑见也没有时间去看那些帖子,使团众人还没有官复原职,君后辛的意思是在殿试之后再行安排,现在让他们休息一段时日,在外奔波两年,也该有时间和家人团聚才是。 沈士柳难得在朝堂上赞同了皇帝的决策,罗有恒却有些迟疑地进言,觉得此举不妥。 “陛下,使团诸位出使有功,且现在朝上正是缺人之际,该早些为他们安排好之后去处才是。” “有功当赏,原职之上,当酌情升迁,不可使有功之人寒心。” 君后辛没有和他生气,也没有同他争辩,只是看了他一眼之后冷淡摆了摆手。 “朕心中有数。” 不过虽然使团的人没有安置,但宫中的赏赐没有少,岑见也时常被招进宫中,同皇帝一谈就是半日。 加上送进王府里的格外丰富的珍宝药材,也算是稳定下了人心,陈显悉以及周浩坤他们来找岑见问过一次之后,就安心地各做各事了。 撇开有可能的阴谋,能休假一段时间和家人亲近,确实可以算做皇帝的恩赏了。 当官的人,一年下来,除了十天一次的休沐,也就只有过年之时才有半月的封衙假期,想要多陪陪家人都没有机会。 “陛下,岑侯和向御史都到了。” “请他们进来,上茶赐座。” 君后辛照例将冬奴带在了身边,林善也就跟着过来,在君后辛的身边伺候着,只是他向来不会去和冯喜争抢,又牢牢站稳了皇帝身边二把手的位置。 冯喜亲自去迎了两人进来,林善已经带着人将椅子和茶点都放置好了,不声不响地又退回了皇长子的身边去,时刻注意着小孩子的行动。 向亭这段时间见冬奴见多了,和君后辛行了礼后就凑了过去,看今天醒着的小家伙笑眯眯地吐泡泡。 君后辛也不坐在御案后了,都是坐在被屏风隔开的软榻上,把屏风收起来就能和他们说话。 冬奴就放在他的身边,两把椅子也放在软榻前,岑见坐下来后也能看见那边精神头不错挥舞着的小手。 “朕听说,昨日有两拨学子在客栈中为一件事情争论了一天一夜,还没有定出个胜负来?” “是有这事,据说是为了今日在京城不远的溪义县发生的一件事。” 岑见收回视线,垂着眼恭顺地点了点头,不等君后辛继续问下去,就自己将事情说了出来。 其实这些事暗卫就能查清楚,但这几天君后辛就是喜欢宣他进宫,让他来讲解事情,难得君后辛能耐下性子听课,岑见也不介意多费些口舌,宫中的茶味道也算不错。 “溪义县有一子,离家多年,传信回来说已遁入空门,随信而来还有一个孩子。” “那是他的亲子,可惜孩子母亲难产而亡,如今他入了空门,尘缘已断,这个孩子托回家中交予老父老母照顾,延续家中香火。” 事情并不复杂,王府的暗卫昨日一天就将事情查得清楚,岑见也记了下来,此时先将前因后果同君后辛娓娓道来。 “只是那对老夫妻悲怒之下,不愿认这孙子,将人赶出了家门,孩子不过四岁,在家门口哭得凄凉,才闹得许多的人都知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7章 问人 向亭没有太过关心最近京中士子的事,虽然知道他们在客栈中吵了一日,但为了什么吵的知道得并不很清楚,这时也坐了下来,一手逗弄着皇长子一边听着故事。 “臣也遣人去查了他父亲之事,那书生离家之后,在外求学多年但并不得志,后来同一渔家孤女成婚,生活也困苦,常常同妻子吵架。” “那个书生性格并非不好,只是太过自负,低不下头来,渔家女又好强,才总在生活之上因诸多不顺而闹,但夫妻情分并不浅。” 岑见停下来喝了一口茶,君后辛亲手将茶点放到了他的手边,往前坐了一些,像是听学的弟子一般侧身而坐。 当年他听罗有恒讲课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老实专注,也或许是因为故事总是要比经典讲义有趣。 岑见稽首谢恩,润了喉后才继续说了下去。 “这些事,当时事情闹起来后就有人去查过,据其左右邻舍所言,妻子死后,那书生整日喝得酩酊大醉,也不顾幼子,还是靠着邻里怜惜才将孩子养活了。” 说着他也不由叹息,算起来,整件事情里,最为无辜的该是那个孩子才是。 不过生在那个家中,就成了所有亲人都不待见的存在,亲父还不如外人对他怜惜,祖父祖母也迁怒于他,骂他是野种。 “后来书生一日被路过的和尚点化大彻大悟,随和尚去了方外,就将幼子从千里之外送回了家中。” “如今那孩子因为回不去家,被溪义县一户善人家给暂且收留着。” “但依大岳之律,就算有人心善想要收养他,也是不能的。” 君后辛昨日听了消息,背后的事暗卫还没有给他送上案头,只知道那个孩子的事。 岑见讲到了一半他的眉头就深深地皱了起来,不过事情到此居然还没有完。 “那户人家书生并非独子,上面还有一个兄长,下面也还有一个弟弟,另有两个嫁出去的姊妹。” “家中也因为要不要接那个孩子回去而闹得不可开交,因着家中尚算殷实,家产在当地而言算是不菲,这孩子接回去了不是养活不起,而是要分割财产。” 他的父亲已经成家又离家,算是和家中分了家,按例可得家产,家中三个兄弟,兄长奉养父母,可得四成,而他和弟弟该各得三成。 若是没有这个孩子,他出家了放弃了家产,剩下的兄弟二人能平分了家产或是依着四六来分,但现在他偏偏又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能代替他,至少得到两成的家产。 “家中兄弟两人,兄长是不愿的,直言他不孝不义,家中早该同他断了关系,那个孩子也和他们家没有关系。” “而弟弟却坚持不能就这么将幼子置于外面不顾,不论书生如何,幼子无辜。” 岑见看着君后辛,轻轻放下茶盏,冯喜送上擦手的布巾,擦拭干净后他从盘中拈起了一块点心。 “陛下可知昨日那些士子是在争吵什么?” “朕听闻,一是争出家之人是否不孝不慈,二是论家中丢弃幼子是否不仁,三是辨儒佛之异,弃儒从佛之举。” 事实上,就是因为最后一个问题,才能闹到皇帝的面前。 历代以来,帝王以诸家治天下,不以诸教治天下,诸家之思是为齐家治国平天下,而诸教之用,是为使民顺。 若以教治,使民皆以超脱为求,以成佛得道为求,何人耕种,何人做匠,何人行商,何人从军戍边,何人治国用政? 诸子百家,道佛二教,不过皆为帝王之工具,合该恰如其分地在需要的位置上,辅佐天下太平。 “朕闻不少学子曾言,那书生从佛,是因有慧根,该被佛祖点化,这是他的缘分,不该以世俗的眼光去看待。” “那么陛下以为如何?” 岑见不慌不忙地吃完了一个点心,呷茶垂眼,似是要考校君后辛一番。 君后辛知道他们岑家是有名的玄门世家,说起来也和道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在一些问题上,岑家从来处理得很是妥帖,半点不需皇家烦心。 这也是君后辛能找他来说这些的原因,他想要知道,从岑见这样身份复杂的出身去看,他又遗漏欠缺了什么。 罗有恒是学识渊博,那些年教导他也尽心尽力,且因为清流的气节,他还是个坚定地保皇派,君后辛的拥护者。 但后来君后辛才发现,罗有恒在官场太久了,久到一些事情他已经看不清了,久到他的目光和宫中的人一样,只能看见宫墙上的四方天空。 他能教他治国,但他不能教他什么是天下,什么是天地之广。 君后辛虽承认了自己的平庸,但他更知道他还有机会去学,而他要学的也太多了。 向亭也好,岑见也好,还是他的王叔,以及更多的人,都能成为他的老师,只要他想。 “朕以为,他不忠不义不慈不孝不悌不友。” “如此之人,妄称为人。” 向亭有些惊奇地看了君后辛一眼,然后就被他儿子抓住手糊了一手指的口水。 林善淡定熟练地将向御史的手指头解救出来,先给皇长子殿下擦擦嘴,又给向亭把手擦干净,接着继续在旁边当柱子。 岑见也抬起眼来,唇边露出一个笑来,放下了茶盏向君后辛拱手低头。 “臣愿闻其详。” 君后辛很是认真地思索了一会,拍了拍还要去抓向亭手啃的儿子将人安抚下,才谨慎地说出了他的想法。 岑见对他这样在学堂上被先生抓住了回答问题,平日里又不好好听学,现在生怕说错被打的样子,无奈间也觉得颇为熟悉。 他自己当然是不会有这样的时候,君留山也没有过,但像极了曾经的岑识。 “不忠不义不慈不孝不悌不友” “朕以为,其不思报国,士农工商一事不做,年纪轻轻避入空门而吃施舍之粮,劝民不向国而向佛,是不忠于国。” “邻里于他多助,他未有回报之意而对他人好意视若无睹,岂非不义。” 君后辛见岑见依旧笑着,并未露出异样神色,还在他看过去时向他微微点头,向亭也是若有所思地听着他讲话,不由放心了一些。 皇帝的案头多是天下大事,这样的民间小事他也是第一次试着去理解,才发现并不比解决一方的民生简单,生怕闹出个贻笑大方来,让两人看了笑话。 他轻咳了一声从容地端茶润嗓,才继续向着两人“答题”。 “对幼子不顾,使幼子险些不能存活,后又弃子不顾,是为不慈。” “离家多年不曾奉养父母,未得父母准许而出家改姓,是为不孝。” “于兄弟之间,不曾互帮互助,弃子于家而不思兄弟难为之处,是不悌不友。” 君后辛都不知道这个人这么多年的书是读到了何处去,这么多年未曾让他考上科举,可见并非时不待人,而是其无德无才偏要怨天尤人。 之前岑见使士子议三题,有在场小童将士子所言尽皆记下,岑见将那些都呈送了御览,也为他细细分解过那些话和立场。 而“君子立世”这一题,岑见曾和他说,其实最为合他心意的,是柳丹卿所言。 “君子六艺,不舍武功,若要护人,要护这世间,非有一颗仁慈之心,有一身君子傲骨就能成的。” “教化恶人并非有错,但教化不得之时,也当有果决。君子不可执剑,则无能也,有仁名而难全救护之心。” 岑见当时袖手站在他的案前,不曾避讳地直白告诉他。 “王爷无君子之名,而行君子之事,当年王爷横刀立马定边疆之乱,靠的是杀伐果决,用的是尸山血海,而非仁慈教化。” 君后辛没有见识过他的王叔在战场上是什么样,但君家的皇子从来都要求文韬武略样样不可疏忽,君后辛自己武艺骑射并非上乘,但也不是真的拿不出手。 只是当年被逼着练武时他也在心里怨过,太苦太累,朝中不稳每日本来都已经是身心俱疲了,还有那许多的功课压在头上。 君留山并非是个温和的长辈,从来对他都是严苛,才能让罗有恒轻而易举地在他心中埋下了日后的隔阂。 “仁为君子容,剑为君子骨,不可不互补互生,若是无仁,则易暴虐。” “然此为臣一家之言,浅薄之见,陛下当思而用之,君王治世,该学的是辨人。” 现在和这个书生的行事对应起来,君后辛才知道当时那些士子在辩论之中,体现出来的所思所想,有多大的差别。 “君子之辩那一场中,朕记得有一人曾言——‘君子之行,但始终如一,不以外动,不移本心,以外艰难或荣贵,而使己心偏移随波者,非为君子,不过狡假君子之名。’” 皇帝坐在暖阁之中,面对两位先生,身边躺着他的幼子,阁内皆是围绕着他而求生存的内侍,突然发现了世间千人千面,他居此地,连身边人都不一定能看清。 执掌一国,观大局而知细微,不必文韬武略卓尔不凡,唯有知人善用权衡之术是为最重,但就是这一点要求,于历代皇帝而言,都是艰难。 “天下人中,学子千万,万千学子之间,君子几何?” “用士子治国,不必非君子不取,但朕也在想,为何不得不用小人、奸人、伪善之人。” “水清则无鱼朕也懂,但官员多如此,国政如何不腐。” 这半年来他能被气得开了窍,朝中的众人居功至伟。 多年蒙在眼上的纱一下被扯了下来,才发现朝中混乱若此,没有他王叔的强硬手段压着,那些个见不得光的心思就开始争先恐后往上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8章 天子无亲 “朕听闻溪义县之事后,又想着那些未来的朝官之言,才发现,为何一国难治,为何天下难安。” 岑见沉默不语,静静听着皇帝倒苦水,向亭有一搭没一搭地撩拨着皇长子,林善垂着眼仿佛不曾听见皇上说了什么,冯喜躬身为几位添上茶水,暗暗叹息。 皇宫堂皇,但暖阁里的光线总是不那么的明亮,冬日又要关上窗放下帘子,白日在案头也需点亮蜡烛,如今虽出了冬,但日头下去了一些,外面也得将蜡烛送进来了。 一个烛台被送到了软榻上的小几上,君后辛回过神来问晚膳之事,冯喜转身就出去催促了。 岑见被烛光映亮了双眼,也将那一张脸描得格外柔和,他拂袖坐直了,温和地笑了笑。 “陛下所言,是历代不可避免之事,是以国家才需要君王在。” “君王知人而用,以正而守国,以律而监国,权衡朝堂,扶教百姓,如此,虽不能免恶而使上下皆善,但可让天下有小过而无大乱。” 向亭没有君后辛和岑见那样的顾虑,虽然不喜还要忍着,他在旁边替岑见嘟囔着补充。 “治国这种事,做不到尽善尽美,只能退而求其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人都吓住了就没人敢搞事了。” “虽然恨不得把那些人全都送进天牢,但他们下去了,上来的也只是和他们一样的人而已。” 他有些同情地看着君后辛,像以前一样探身在他肩上拍了两下,轻轻柔柔的,没有一点能安慰到人的地方。 “当皇帝的就是要学会忍一忍,让他们去能做事的地方干事,不尸位素餐,不类似于我们的沈相,那样就很好了。” 君后辛没有好气地把他的手拍下去,实在是气结,磨着牙把向亭扯过来往他的脸上戳。 “你还好意思说,在朝上给朕捣乱的,你也有份!” 自从向亭领悟到当御史大夫的正确方法,这几天简直是磨拳擦掌的想要折腾事,别的不说,就向亭每天给他上的奏章,比以前的御史台都还要多。 好不容易才将御史台按了下去,让朝中人不敢借御史台来互相攻讦,他耳边能清净一点,结果向亭一个人比一个御史台的都要闹腾。 向亭脸颊被戳出一个窝来,说话都有些含含糊糊,但他依旧努力地为自己声辩,他才没有乱来! “臣上奏的可都是确有其事,样样都能拿得出证据来的,都给刑部和大理寺省了多少事,历来的御史有臣这么贴心的吗?” “你是贴心,贴心得朕给你顶了不知道多少骂名。” 君后辛两只手齐上,把人按着脸都被捏红了,捏得眼泪汪汪的大声抗议。 岑见端着茶盏把茶喝完,盖上盖子阻止了冯喜再给他添茶,在那边两个打到一起之前,先把冬奴给抱了起来,晃一晃就能见他圆圆胖胖的脸笑得眼睛都找不见了。 “皇长子殿下是准备什么时候取名?” “陛下说了,等殿下满岁之后再取,之前满月您没能赶上,可是可惜了。” 冬奴的满月宴就是在帝王的奉定宫里小办的,一没长辈二没亲朋,君后辛想要请人来也没人可请。 这孩子也没有母亲和亲族,算起来除了君后辛这么个父亲外,宫中倒是有太后在,但太后只遣人来送了礼,不曾露面,场面话都没有说两句。 据说这份礼还是沈家小姐替太后挑的,可见太后对这个孙儿的不上心。 “我记得,殿下这一辈该是……清定留后承,藏思以万世,该是承字辈了。” 岑见拿着自己戴身上的那块玉佩在冬奴的面前晃着,逗着他来抓玉佩下缀的流苏。 君后辛拍开了胆敢以下犯上的向亭,理了理自己的前襟坐了回去,又恢复了皇帝的尊贵端庄,只是他觉得那块玉佩颇为眼熟,好像很久以前就见岑见戴在身上了。 仔细再看一看,岑见身上除了这块玉佩和束发的东西,也没有别的佩饰。 “这块玉佩,朕记得小时候就见岑侯你带着了,那时候你还是侯府的世子,跟着老侯爷进宫来,每次都是戴的这一块玉佩,不过那时候是挂在颈间的。” “陛下好记性,这是臣小时候缠着王爷亲手给臣刻了字送的生辰礼。” 岑见任君后辛将玉佩拿去细看,又给没有了玩具,将目光转到他手上来的冬奴重新拿了一个小老虎的布偶出来。 “前些日子就在做了,昨日刚刚缝好,小孩子不能戴东西,就送这个给小殿下玩。” 君后辛摩挲着玉佩上面那几个端正的字,又看了看冬奴欢喜地抱在怀里的那个布偶,将目光转向了向亭。 向亭十分无辜地揉着自己通红的脸,眼神飘忽。 “臣从小到大收到的礼物太多,但最喜欢的还是有一年师兄送我的一套动物木雕,是师兄亲手雕的。” 君后辛越发沉默,把那块玉佩还给了岑见,又接回了儿子低头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岑见和向亭对视了一眼,一起略过了这个话题。 “昨日士子们的议论已经传进了民间,百姓们对这件事也是各执一词,朝廷也需拿出个态度来才行。” “虽说一些士子觉得这并非大事,只是个人的缘法,但陛下既然觉得这人妄称为人,那这样的风气便不可开。” 君后辛颔首赞同了他的说法,让冯喜去将暗卫呈上来的士子言论取来。 “说起来,会支持那个书生的士子里,有一部分还是因为世家的名士之风。世家以名士为傲,谈玄慕隐是没有什么的,这不过是闲时娱乐。” 岑见已经将那些争论看过,冯喜取来后就全拿给了向亭去看,向亭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嗤之以鼻。 “伴山林而临溪揽月,卧松下而倚石抚弦,隐士雅名,士子慕之。求佛问道,超脱俗世而求大智慧大解脱,也为士子所仰。” “可那也要是真的高洁之士才该有的待遇,而不是懦夫和欺世盗名的人。” 将那些个东西甩回了冯喜的手中,虽说已经有士子当场将那些言论斥了回去,但双方争吵了一日却没能出个结果,就是因为这样的说辞居然还有不少人支持。 皇帝的暗卫在后面有标注,这一次会试排名靠前的,几乎一个人都没有站出来说话。 “不过是些难求功名的酸生罢了。” “但这样的人,才是在地方为官的大多数人。六部诸司内,底层小吏也多是这样的人。” 外面有人来报膳食已经送来,岑见起身掸袖,顺手在向亭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事情过犹不及,莫要给陛下惹事出来。” “还有十日就是殿试,王爷三日后便能回京,陛下若是想要处理此事,需在这三日之内。” “但要如何做,就要看陛下自己的意愿了,您才是天子。” 岑见向来很懂适可而止,今日他和君后辛说得已经不少了,也不能越俎代庖再替君后辛做决定。 君后辛也明白这个道理,让林善将冬奴抱下去喝些羊乳,带着两人坐到了摆好的桌案旁。 送膳的内侍将菜肴和碗箸米饭都放好就退了下去,冯喜和两个小内侍端了水给他们净手,之后也退出了殿去,只有冯喜留下来给皇帝布菜,岑见和向亭都不爱有人这么伺候着。 君后辛近来召见他们也都不要旁人在侧,无怪乎朝中私底下议论声更不停休,都是在因为未知而焦躁不安。 偏偏向亭嚣张在了明面上,岑见又居住在王府之内,并不上朝,他们谁也没办法去探口风。 至于去淳荣王府拜访这种事……没见连沈家的请帖都被退了回去吗? 这时候能进王府的,就是本身归属王府门下的人了。 进去了就是旗帜鲜明地站了队,过了随波逐流的那几天,一些人就完全不敢轻易去尝试了。 倒是京中的士子们每日送往王府的拜帖只多不少,一半是投给王府的,一半是投给即将抵达京城的诸位大儒名家,希望能有缘一见的。 虽说摄政王请了那些先生回来自然是要同京中学子会面,但依着上次岑侯举宴时的情况,想要得到一张请帖并不容易。 不趁着现在人还没来多表现一下,等摄政王回京了就没有机会了。 这也是为何这几日京中辩论清谈之风尤其盛行,但真正有才有名的人却不肯再多下场,特别是在那一次宴席上,已经在岑见面前表现过的那些。 柳丹卿沿袭了他一贯的作风,据说每日不是一个人出城赏景,就是在客栈酒楼品赏美食佳肴,也曾去过教坊听曲,从不和人一路。 谢长庸这些日子倒是肯放下书出门了,只是一出门必然是直直奔着书局去,每日去的书局不同,要想找人也要靠运气。 周总丰好热闹,呼朋唤友高歌纵乐少不了他,但京中但凡有争端之地,就见不到他的身影了。 这些个消息都分毫不漏地传进了君留山的手中,君留山看过之后,直接拿给了那几位老先生过目。 “京中的学子都是盼着诸位先生去的,但去了京中要如何行事,全看先生们的意愿。” “王爷不远千里将我们几个老家伙请到京中,为的不就是教导学子吗?” 重穆先生翻看着那些记录叹了口气,也无怪摄政王这么着急,这些个年轻人是真的还要教导,才能在未来支撑起一个朝廷。 至于其他的暗流奔腾,就不是能宣之于口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9章 污蔑事 “我等虽说不过微末之人,但在这些孩子面前,还是能倚老卖老几句的,王爷既然将此信任托付于我等,我等也必当尽心尽力。” “若是我等不足以成事,也还有旧友二三,京中也有昔日的弟子能去搏个脸面。” 老先生们看得很开,既然都已经答应跟着入京了,也没必要再端着什么架子守着什么清高,将事情做不到尽善尽美也要做到十全九美,才不枉费他们老骨头一路颠簸的艰难。 “入京之后,还要烦请王爷借我等一些人手,好操持一些杂事。” 他们这次不论是和士子论经还是举宴邀会,都必然要打着淳荣王府的名号去做,先前已经有了岑侯那一次,他们也不能让这么个年轻后辈专美于前。 殿试在即,到了京城歇一口气,老骨头也该活动起来了。 君留山拱手施礼,默然向老先生们致谢,老先生们笑呵呵地还礼,跟着他们来的子弟都跟着行礼。 光是他们的名声就已经为摄政王府带来了很大的便利,这些日子,不论真心或投机取巧,送往王府的帖子都超过了之前送进沈府的帖子。 沈士柳在那一次后依旧会广邀士子举宴设席,看着似乎半点没有受到影响,在众士子面前也是八风不动的维持着他的形象。 只是一次在有士子问起这一次跟着君留山回来的那些老先生时,沈相举杯的手一顿,本来笑得和蔼的脸上笑意也黯淡了下去。 “或许……人老了,老了就会有些像小孩子,爱热闹。” “当年我也同他们是知交,如今时隔多年再见,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记得那时的少年赤诚君子风骨,记得说过的身为天下尽。” 沈相当着所有人的面回忆悠长地叹息,又忽而沉沉地收敛了所有的神色,望着杯中酒凄凄而衰。 “人心易老人易散,杯中酒冷杯酒还。他年说是故人逢,不识老身不见欢。” “皆非旧人了啊。” “这世上啊,初心易有,但也最是初心难长,等你们到了老夫这个年纪,再往身边看一看,才知道故人不改,有多难得。” 近前的士子互相看了看,皆是不言,只停了谈笑声搁下酒杯,拢袖端坐在席上,沉闷的气氛从一点一处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 有人在暗地里撇了撇嘴,有些人将复杂的目光尽皆藏在眼帘之后,也有些人若有所思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沈相这是在说那些先生趋炎附势?” “慎言,岂可胡乱揣测,当心祸从口出。” 听见这话的人脸色一变,就想要去捂人的嘴,但那人半点不惧,只越发压低了声音,不服气地嘟囔个不停。 “当年不肯入仕为国效力,只做出君子模样似乎一心要教书育人,不慕功名利禄。” “多年来攒够了名声,如今想借着摄政王平步青云,还不是要掺和进官场求个名利,全然不顾身为学子之师的气节,当真是人心易变。” 说话的人是个寒门出身,学问不错,会试排名也在中等,近来很是得意。 但当年曾经被多个书院拒之门外,想要拜入大儒门下也终究未成,凭着自己走到了这个地步,当年的不服气就一下全被翻了出来,怨言难平。 这还是说出来的,没说出来的那些心思更是难测,也说不定更加的不堪入耳,只是被遮掩在了各自的衣冠楚楚之下,看着是风平浪静。 若是去细想一番,当真是要背脊生寒。 那两句话没过多久就传遍了在场的人,这话说得太过明显,由不得人听不懂,只是听懂的人如何作想,便是坐在一起的人都难说身边人在想些什么。 如今离摄政王回京只有一日了,这番言论已经在街头巷尾滚过了几圈,在口口相传中变了意味。 “虽说沈相此言颇为不妥,但细想起来……” “你我奔赴京城为求功名为得利禄,又何来的清高说出这话。” “我又说错了什么,你我来京坦荡,可没有多年的清高一朝尽毁。摄政王权倾天下,谁又不知得了他的青眼,从此就是富贵名利滚滚而来。” 非为了摄政王的青云直上,无乱无战,何以平白出了山来,以前不是没有人前去请过,又见他们答应过谁了? 说得义正言辞不愿为官只愿育人,倒是摄政王一去请就轻易跟了来。 两个平日里交好的学子此次却险些吵了起来,其中一人冷然笑着,看着另一人拍案而起,甩袖愤然离去。 柳丹卿倚在窗边托腮垂眼,也看着下面的两人自此背道而驰渐行渐远,晃着脚摇着扇子,轻轻地和扇抵唇“哎呀”了一声。 “这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摄政王还未进京,士子之间就已经被分化了大半,那几句话看着是冲着来京的几位大儒去的,最终却落到了这些还年轻的学子身上。 “简简单单的阳谋罢了,却躲不过一个人心。” 谢长庸面上几乎凝出了寒霜来,抬眼间俱是凛冽。 “岑侯让我等参君子之意,尔等除了参出来一个沽名钓誉,还参出了什么来?!” “先生赴京之意,摄政王相邀之意,你们可敢说自己是有真凭实据才在此开口?不是凭空揣测以己度人恶意污蔑?!” 谢公子几乎是要将话作剑,一剑砍在他们脚边。 “先生们著书教人,桃李天下的时候,尔等可曾认得两个字?!” “若是不识字,就回去捡起书,将做人两个字再好好地学学!” 吵得面红耳赤的一群人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意吓得面面相觑,随即反应过来了又怎能服气。 “谢公子天之骄子,受诸位大儒所教,自然是君子之姿,吾等如何能及。” 之前和他们吵架的另一群人里也有人听不惯如此的阴阳怪气,抱臂蔑然地勾起了唇,很是唾弃。 “大丈夫立世,无非对得起良心二字,无凭无据污蔑长者,你们倒是还有理了。” “叫你们学做人不肯听,偏要去做那他人手中的傀儡,受人摆布,也是有趣。” 不是没有人和柳丹卿一样意识到现在的状况,只是局面已然一发不可收拾,背后之人轻巧拨弄了一下水面,带起的涟漪就不是人力能平的了。 谢长庸压着火气闭了闭眼,他是在两边快要打起来的时候路过插了进来,自然他也不能再主动去动手。 虽然谢公子要说打架也并不畏惧谁,但快到殿试了,这个时候聚众打架,他们今年的科举就到头了。 “今日之争,只为一时意气,但盼来日为官做人,诸位能无愧于心。” 他抬臂拦下了还想要说什么的,其实他并不认识的学子,眸色凌厉,直指人心。 “这里是天子脚下,吾等是来科举的举子,莫要忘了身份。” “且都散了。” 被谢长庸拦下的一群人依旧愤愤不平,但站在最前面的那个被谢长庸用力按住没能再吵下去,其他人也就很快恢复了理智。 对面的人和围观的人也被科举给提醒了,到底怕真惹出事来被剥夺资格,还是各自散了去。 本来只是闲说老先生们的事情的人,如今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若非如此,这些人又何必这般的作贼心虚,听不得半句闲言碎语。 他们却也不想想,老先生们现在连京城都还没有到,是真是假,大家都未曾得见,相信的人不过是凭着信念,而他们也只是妄加揣测。 “是非黑白,我们辩论不出,但神明在上自有定论,且待日后来观。” 只是之后,不单是几位老先生,君留山也被牵扯在了其中。 倒也不说是牵扯了他,毕竟此事本来就是因他而起,背后的人只是在适当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将他的名号推到了台前。 “掌朝多年,不还政于今上,如今又要借着大儒名家来为自己博取名声,这是想要做什么?” “我更担心的是,摄政王如此偏袒世家富贵出身的人,我等寒门可有出头之日?” 狄家跟着重新出现在京城的视野里,而那些大儒名下弟子,确实也是书香世家、名门望族出来的较多。 老先生们多年教导弟子本是全凭心意,只是因为成才出名的几个是那些出身更好一些的学生,如今便被一股脑打成了心有偏颇,不喜寒门。 做出请他们出山之事,高居上位的摄政王,用心又是如何? “沈相对我等一视同仁,但如今是摄政王掌权,便是我等考上功名,在这位的手下,又真的有前途可言吗?” 这般想的人不多,但多年不得出头汲汲营营的人不少,即使与他们无关,也乐得借此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越说越有人相信,越有人激愤,便是不信的寒门士子们,也在心中有了些忐忑,他们寒窗十年,科举是他们唯一的前路,也是他们的孤注一掷。 若连科举都不再为他们敞开大门,他们又能去向何处? 京中的争论未休,君后辛又黑着脸在朝中将几个敢出头的人给狠狠训斥了一顿。 “参摄政王行事不正,结党营私,德行不修,至士子生怨,有损皇室?” 京中毕竟敢直言议论摄政王之事的人还是少数,但御史已经迫不及待地上了书,虽没有像上次一样一棒子将人打死,却也没有手下留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0章 殿上论 看着他们禀忠直言仿佛全为自己着想的样子,君后辛都快要被气笑了。 他才亲口命岑见行事,又将王府的名义摆了出来,在百姓士子心中和王府成了一条线上的人。 这个时候上这种奏章,这是在为自己着想,还是要将自己也一并打成欺压寒门的不明之君? “向亭,你来给朕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奏章被狠狠地掷在上书的人脚边,君后辛一甩手,几乎是擦着人鼻尖打过去,吓得人连忙倒退了两步,但低着头就是硬生生咬死了不改口。 向亭麻溜地从文臣班子里挤了出来,俯身捡起了那本奏章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双手向君后辛奉上。 “臣回陛下,此中所言确实不假,如今京中已流言四起。” “然臣身为御史,有监察百官劝谏圣上的职责,为实事求是而不捕风捉影,已对此事做出调查。” 身为现任的御史大夫,御史台的顶头上司,独立于六部系统之外的特殊机构的首要人物,他这话理直气壮得让百官都愕然侧目。 不说其他的了,御史台行事,什么时候不是捕风捉影了?就算有良心一些的,能给你来一个空穴来风都算不错的了。 甚至连陆柮都忍不住想掩面扶额,但你要真的回想一下他上任以来的所作所为,他又半点没有夸大其词。 这位特立独行的御史大人,每次参人都是一手揽了刑部加大理寺的工作,人证物证俱全,马上拿了人下刑部过堂都可以的那种俱全。 背后全是王府暗卫和刑部尚书本人的友情支持,皇帝也在后面参了一脚,只是在被参人的奏本烦到想掀桌后君后辛就不插手了。 不过满殿的错愕谴责震惊都影响不了向亭的奏对,他也不负众望地开始了又一次对摄政王的维护。 “臣查证得知,摄政王自大漠平乱治虫之后,回京途中路遇大雪,后因雪灾而转道吉淮。” “救灾之后于吉淮延请当地狄家与六位大儒入京,向诸学子讲学,诸位大儒感朝廷与王爷救灾之恩,欣然从命。” 向亭不与他们纠结那些罪名,直接从这件事情的最初开始说起,说得比京中吵架的学子,和上书的那个御史,正气凛然得多了。 “此皆是为朝廷计,世人皆知吉淮为文郡,圣贤层出,名家代代,我大岳上下多少学子欲去吉淮求学而不得。” 他再向君后辛躬身俯首,声音清朗,回荡在大殿之中,不疾不徐又笃定泰然。 “如今陛下开恩科,使天下学子聚于京城,选贤取能,择进士为朝廷之栋梁,王爷请来诸位先生,正是为朝廷求取贤才故。” “诸位先生也正是有感于此,虽不曾入仕然报效朝廷之意不短于人,才不顾路途之遥,奔波跋涉而来。” 君后辛从他手中捡回了那道奏章,照着上书的御史脸上再摔了一次,冷眼看着他仓惶跪下。 他拂袖转身走回了陛阶之上,立在皇座之前,微微侧首用余光扫视过占据了半边大殿的文臣们。 “你们可是听清了?朕如今不忧摄政王于朝不利,不忧大儒欺世盗名,朕忧有诸位臣工如殚精竭虑,日后无人敢报效朝廷!” 君后辛气急,一掌拍在龙椅的扶手上,霍然转身指着殿下越发沉默的一群人,凛然高声质问。 “你们这是要让朕寒心、要让忠义之士寒心、要让天下百姓都寒心了,才肯罢休吗?!” “殿试在即,尔等食禄戴冠,就是如此为天下士子做出表率的吗?!” “陛下息怒!” 他们说这句话已经说得熟练了,以前是叫“王爷息怒”,如今不过是换了一个人而已,跪得也熟练,跪下后却无人认罪。 让皇帝骂一骂算不得什么,这种事情,皇帝骂过了也对他们做不出什么真的处罚,不过是泄泄火气而已。 只是虽说近日京中流言喧嚣尘上,士子间的争论也闹得颇大,但朝上这一出大多数人确实是不知的。 并且……吏部右侍郎伏跪在人群之中,悄然看了一眼跪在队列之外的人,忍不住冷笑,同时背上止不住地泛起了寒意,将头埋得更低。 那日吴尚书同他所言,他回去之后又细细思索了一番,至那之后再不肯私下同人联系商谈,摆出了明哲保身的架势。 如今看来,他的选择没有错,朝中现在的有心人太多了,谁都在算计他人,谁也都在被人算计,一不小心就会踏进陷阱,做了别人的手中棋子。 这样的情形,在如今的朝堂上,不是第一次发生,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伴随着摄政王回京,朝中的局势只会越来越危险。 罗有恒在君后辛处置人之前从队列中起身出来,再跪在陛阶之下叩首伏地。 “陛下,御史监察百官职责所在,且言官不因言获罪,此为古训。” “此人虽言行不妥,然并非僭越之举,还请陛下饶他一次,令御史台上下自省。” 君后辛憋到一半的火气被罗有恒打断,但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不假。 上一次能将人抓下去,是因为另有罪名,这次若是他一意孤行,哪怕他是皇帝,近来的那些非议就会转移到他的身上。 向亭也微微抬起头来,在确定君后辛看见自己时摇了摇头。 “陛下,臣受陛下信重,腆颜统御史一台,本当为陛下分忧,正朝之风气,规百官之言行。” “然臣之下,御史诸人轻信妄言,屡屡上犯天颜,仗言官之身以臣犯君,实为臣不教之过,有负陛下之托。” 向亭向前膝行两步,说着说着就悲从中来,很是痛心疾首地以头抢地,冯喜在上面都被他撞出的“咚”一声给吓了个激灵,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一次撞头没控制好力道,额上红得快要出血的向御史头晕眼花了几息,眼泪一下就在眼中包着了。 陆柮在人群中动了动,武官中也有人担忧又无言地抬起了头望向殿中久久没有再开口的人。 许久,连君后辛都忍不住想让冯喜下去看看人是不是把自己撞出了事,向亭才终于抽泣了一声,伏跪在地声泪俱下。 “臣食君之禄,不能担君之忧,昔年先皇曾与臣言,令臣务必行辅佐之事。” “臣既负先皇,又负陛下,便是死后亦无颜面君。” “臣……臣有愧啊!” 君后辛神色古怪地望着下面那个人,脸色扭曲在一个既愤怒又憋不住想要笑的表情上,看着像是牙疼得厉害。 最后抬袖掩唇半侧回头去,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恢复到了比较威严的状态上。 冯喜窥见皇帝的举动,连忙把头埋下,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旁,屏息沉默。 陆柮险些把手里的笏板失手丢了,陪着文臣跪得久了悄悄挪换姿势的武将一个趔趄,膝盖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玉石地板上,疼得呲牙咧嘴还不敢去揉。 向亭自由发挥完了,在一片寂静之中,终于把话题拉回了原本的轨迹上,连着沈士柳和罗有恒在内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御史台不能以清正立朝,臣请陛下,以罪降之。” 君后辛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答应他了,但罗有恒还跪在那里,朝中他人亦无开口,君后辛也一时只是神情莫测地坐回龙椅之上,没有说话,也没有将殿下的人叫起。 沈士柳身为百官之首,在等了片刻后撑着膝盖缓缓起身跨步出列,向上垂首躬身。 “陛下,老臣以为,此事不过因京中流言太盛,御史台也是忧心民意才有今日上书,非为大过。” “那依丞相之见,该如何处置?” 君后辛点着膝盖,半挑了眉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回禀陛下,一则需平息京中流言,止士子之争,二令御史台上下自省,略做惩戒以示天下。” “三则,明日摄政王携诸大儒回京,陛下应有迎还之举,礼敬诸位,则名声自正。” 沈士柳说完即行礼向后退了一步,将事情留待给君后辛圣裁,朝中众人也无人再有出列。 向亭磨着牙根不着痕迹地在袖子遮掩下揉了两下额头,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君后辛的手一顿,视线在文武两班中扫过,武将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插言,而文臣也不能反驳沈士柳,说他说的不对。 但是,该怎么给士子一个说法,沈士柳半点没提,留给君后辛来做决定,君后辛明白,这是要让自己得罪半数士子成全他的名声。 不管他怎么说,都有支持一方打压另一方的嫌疑,这事也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让所有人都服气的。 殿试之后士子入朝,现在不急着站队,但终归是要有偏向的,士子不服君后辛,自然就要投向另外两方。 “沈相所言甚是,然京中流言,起于愚人之妄加揣测,无故诽谤之行不可助涨,着大理寺并京兆尹查清流言所出,不允宽容。” “臣领旨。” 君后辛说得不容置疑,大理寺左右少卿和京兆尹就算心下迟疑,还是极快站了出来领旨遵命。 沈士柳拢在袖中的手略微收紧,心下暗叹了一声,到底没有出言阻止。 君后辛又将目光转向了还跪着的向亭,和已经瑟瑟发抖的那个上书的御史,沉吟着下了令。 “御史方川,虽为御史,然自身不持不正,轻信流言而犯上,不堪为用,着贬至胡阳郡官学之内。” “既是让你教导学子,你也学学怎么修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1章 亲缘 御史沉默着一动不动,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很快就有人来将他带了下去。 至于还在头晕,快从跪伏变成趴在地上的向亭,君后辛头疼地摆了摆手。 “御史台之弊,实自前任御史大夫始,向爱卿上任以来,多有表率,但未能整顿御史台亦是不争之实。” “且责御史大夫、左右中丞闭门思过十日,御史台上下,均罚俸三月。” “臣谢陛下隆恩。” 向亭当先认了罚,御史台其余人也无话可说了,只是不少人都在心里打算要找个庙去拜一拜了,近来他们可真是霉运不断。 君后辛也为自己的耳根子能清静上十天而高兴,向亭是好用,但就是太能说了,说得他都要捂耳朵了。 “至于明日摄政王回京一事,此次远去大漠,平乱治虫,立有大功,又是朕之长辈,朕当亲迎之,且设宴接风。” “诸位先生不辞辛劳前来,朕亦感其忠义,明日宫宴,许同席。” 事情安排好了,君后辛端手在腹前,敲了敲手背,淡淡看着一个个背影,不同色的官袍连成了分明的几片。 “诸位爱卿,可还有意见?” “陛下圣明。” “若无他事便退朝,明日迎摄政王归京一事交予礼部,设宴交予司礼监,不得有误。” 冯喜掌管着司礼监,当即和礼部尚书一起行礼领命,随后直身提气唱礼。 “退——朝——!” 君后辛最后看了一眼向亭,冯喜很是体贴上意地微微点头,跟着大步离开的皇帝出了大殿,立马叫了伺候在外的小内侍去请太医来候着。 “看见向御史出来了,赶紧将人请去值房先坐着,让太医给向御史看伤,看完将人送回府去,再回来复命。” 冯喜拿了自己的腰牌给小内侍,让人快着些去,小内侍连忙就快步退下了。 向亭刚被陆柮扶着出来就让人给接了过去,在陆续出来的朝臣难言的目光中被扶去值房,不一会太医和医正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御史这是头上撞伤了?怕是要肿个几天,下官开些药回去一天早晚抹上一次,不要沾水着凉就无碍。” 太医伸手在他通红的额头上轻轻按了一下,向亭瞬间抓住陆柮的胳膊倒吸了一口凉气,又疼哭了。 陆柮想要敲他脑袋告诫他乖上一些,但看着他头上那个大包又下不去手,只好眼不见为净地别开了头,任由他抓着自己等太医上药。 太医动手很快,冷酷无情地忽略哭得眼眶泛红泪水滚滚的伤员,几下就把脑袋给他包扎好了,考虑到御史的特殊性质,还特意给多裹厚了一些。 药是宫中也顶好的药,敷上去了就是一阵清凉,缓和了火辣辣的疼痛感,就是味道有些刺激,弄得向亭眼泪怎么都止不住,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装在小瓶子里的药被交给了陆柮,太医将手擦干净后行了一礼,同他细细交代了一番。 “如果伤口还是红的,那就只用抹上就好,但变青之后就要先揉再上药,估计会有些疼,要小心莫让御史再撞伤了。” “多谢太医。” 陆柮收了药拱手道了谢,再看向那边露出了生无可恋的神情的向亭,长长叹出口气来。 太医带着医正离开,陆柮还要去刑部衙门,小内侍笑着躬身。 “冯公公吩咐了,让奴婢将向御史送回府上,还请陆尚书放心。” “劳烦。” 向亭扶着脑袋自己站了起来,找出手帕来抹了抹泪,劝着陆柮先走了。 小内侍要送他回府,他把手搭在小内侍肩上借着力站稳,晃了晃头甩掉眼前的眩晕,露出个笑来。 “劳烦先去向陛下通报一声,本官要求见陛下。” 早朝下了诸臣皆去了各自的衙门,朝上的事依旧以极快地速度传遍了京城上下,大理寺和京兆府的动作也很快,很快就敲开了几扇房门。 民间的议论又转到了皇帝以及御史台的身上,他们本就是说着闲话好玩,一个话题不能说了那就说更新鲜的,并未受多少的影响。 而士子间的争辩虽然被朝廷强行给出了定论,打断了他们的各执己见,但这一次依旧为他们之后的生涯埋下了不同的后果。 并且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谢长庸在之后找上了柳丹卿,两人在房中密谈了一个下午。 柳丹卿没有留人用晚饭,谢长庸心事重重地出了他的房门,又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趁着这一次的事,君后辛又顺势将之前出家的那个书生的事给做了决断,下了圣谕给两地的官府。 “朕领天命以来,夙兴夜寐,不敢轻忽,摄政王以先帝之命辅佐于朕,兢兢业业呕心沥血,不过为家国万户计。” “朕同摄政王尚且如此,大岳之民,何能不思进取,悉心为一家而计。” 君后辛也确实长进了,将事情说得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也能让百姓心生赞同。 “今有弃家抛子不忠不孝之行,改日若有外敌来犯,以何护家护国?” “佛门本为劝人向善,今受小人蒙蔽,不识其真面,容其留身在内,朕不罪之,旦望知错能改。” 说完书生的事,还有溪义县那一家的事,以及本就是最为无辜的孩子。 “子不教,父之过,兄弟倪墙之祸便在眼前,岂可不思改。” “稚子无辜,不顾亲亲之情而弃,皆是不仁不慈,责其接回幼子,好生教养,莫使其肖父。” 在最后君后辛犹豫之后还是让冯喜添上了一句,传出去之后又有一番争议,但这一次众人都不敢闹大了。 “然朕又思,如此之家恐苛待幼儿,若有善心之家收留稚子,准其亲长在而继他家,当地官府考察其家,当知朕怜悯之心。” 林眉在君留山那里看到消息的时候,都吓了一跳,不敢相信这是君后辛做出的事来。 别的不说,这也算是开了因为长者不慈而剥夺抚养权的先河了。 国人重家,家中再不好,有血缘的纽带在,关系就难以划清,就算被家中磋磨至死,也离不开那么一句血缘的牵绊。 但事有两面,有血缘至少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多数时候,在最危急、最艰难的关头,家人都是会最为你奋不顾身的那一个。 不过要让没有家人的林眉来说,这和血缘的关系并不大。 “全凭运气罢了,看你遇上的是什么人,一个好人,和你萍水相逢也是愿意向你伸出手的。” “王爷生在帝王家,当知天家无情,但也不过是因为巨大的利益,将人心中的冷漠无限放大了罢了。” 君留山笑了笑,避着人不经意地在林眉的耳上捏了一下,低声提醒她。 “侧王妃可是还有林家在的,便是不看林家,兴修也是个好孩子。” “兴修是好,可是终究……” 终究是她捡来的亲人,他们的联系更多是单方面的,即便身体有血缘关系,但在灵魂上依旧疏离。 这正是见过林兴修之后,林眉才体会得越发深刻。 只是马上就要回到京城了,这些话也并不适合告诉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恐怕已经猜了一半的君留山。 不说出口,就还能当作无事发生,继续粉饰太平下去。 “是我失言了,只是此事恐怕在百姓之间,不是那么容易被接受。皇上在想些什么?” 君留山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他得了长子,长子又生来坎坷,正是心疼之时,见了这个孩子也就多了些怜惜。” “只是确实也是长大了不少,这件事也处理得有模有样了。” 岑见自然会把京中的大小事情都写信给他,暗卫也会整理了呈送到他的面前,京中局势在他离开大漠之后就已经铺开在了他的面前。 这一次,君后辛将自己的名声提高了不少,但也失了不少,特别是在士子之间,成了两极分化。 而沈士柳老谋深算,看似多次被动,且在士子间得了质疑,却极速地将他十三年间落下的东西捡了回去。 “一次会试对他而言实则并非多重要,但沈相重回朝堂的消息已经在那些人的认知间根深蒂固了。” “并且这一次会试,学子间的争议比以往要大上许多,又几次三番出事,沈士柳怕是已经趁机拉拢了不少的人。” 不单是学子,还有一些摇摆不定的朝臣,和清流一派对皇帝行事不满的人。 “这些同你的关系不大,只是之后林家若是找上你,你也要多留心一些才行。” “明日回京,你不用露面,先跟着莫上先生他们回王府去,微之会来接你们,晚上宫宴本王一人去就好。” 林眉不解,皇帝要亲自率百官来迎,她避开是正常的,但宫宴之上,太后主持内宴,她是唯一能代替王府出面之人。 君留山略微蹙紧了眉摇了摇头,一边接过折思递来的粥碗一边和林眉低声解释。 “都是些无聊之人,上次朝中又重提选秀之事,你去了宫宴,难免有人要将之前的事情翻出来说上几句。” 林眉才想起来,她这个身份曾经参加过选秀,且是在落选之后,作为羞辱被送进了王府。 虽说并非她本人所经历,但那件事确实是一个禁忌,现在好不容易看着皇帝和王府之间关系有回缓的迹象,没必要再将那些事翻出来,让人心中膈应。 君留山也不想提起那件事,见林眉明白之后就将她的碗递过去,执起玉勺并坐着喝粥。 折思和折宁守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对看了一眼,不由庆幸就快要回到京城了,现在王爷和侧王妃的话题,越来越不适合他们这些做属下的旁听了。 不论是私语还是谈论正事,都超过了他们该听的那条线,在外就算想要避开也难,还是在王府里好,关上了门就没有了危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2章 回京 京中卯时西城门大开,皇帝仪仗承天门而出,过顺安、玄泽两大街,停西城门之外,建台而落驾,百官随之。 一边等着人,君后辛一边还招人奏对处理政务,本来要责令思过的向亭也出现在队伍之中,等着今日过去了再回去思过。 本来闲散聚会在郊外的诸多学子都不忙着吟诗作赋了,全跟百姓一起挤在禁军隔开的道路两旁,翘首以盼想见摄政王一面。 连一些千金闺秀都使人驾着马车停在了路边,专门来等着那么几眼的缘分。 京中容貌最盛的,就是摄政王和以前的顾王爷了,据说深居简出得比摄政王还要厉害的东盛侯也是姿容不凡,但毕竟少有人见过。 “可惜现在顾王爷走了,再也没有能和摄政王媲美的人了。” 虽说这些日子有风采各异文采斐然的诸多士子每日在京中往来,但一来还是胜不过摄政王去,二来最为好看的柳丹卿和谢长庸也是不轻易露面。 “陛下也是俊美不凡,但和摄政王比起来,还是要差上那么一些。” “毕竟是天家人,就是和普通百姓不同。” 在停满了马车热热闹闹的路边,一辆青布马车始终安静地垂着帘子,马车里的主子不说话,车夫也像柱子一样只管守在车旁。 郊外多林木,枝上抽出新芽展着翠叶,树下青草间有细碎花朵添上色彩,零零碎碎又别出心裁,像是等着人不经意间发现的惊喜。 马车就停靠在一株大树之下,绿荫遮蔽着车,洒下一片阴凉,也让被掀开一丝的缝隙格外的暗沉,看不清车中之人的轮廓,只有一只专注看着大道的眼藏在帘后。 一直到了辰时过半,由两列着甲打旗的卫队护送着的队伍才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五辆马车一字排开,被骑士簇拥在队伍之中。 折思和折宁身穿王府亲卫的武袍,身侧佩剑,护在当先一辆两乘马车的左右,驾车之人走近了才能发现居然是姚远山。 这样的仪仗相对于摄政王的身份而言实在是过于寒碜,但无一人敢轻视这般简陋的出行。 摄政王当前,原本兴奋的百姓都自觉将声音压低了下去,或是干脆不再说话,在车架经过之时自觉伏跪下地。 坐在马车中的人下车,骑了马来的人下马,朝官皆起身垂首,皇帝也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百余被抽调而来一路护送上京的将士,几十换上了王府亲卫服的暗卫,马蹄声杂而不乱,马上骑士挺拔轩朗,气势十足。 春风至树梢笑着滚下,卷起了王旗飞扬,不曾摆出亲王仪仗,未有前呼后拥,已是让人不由自主退避三分。 更多人伏跪在了道路两旁,京中的百姓长年和这位王爷生活在一处城中,对他的敬畏是其他地方的人所不能比的 就连玩笑般说着要来多看两眼摄政王英姿的人,也都半点不敢贸然抬头,只怕多看去一眼就冒犯了王爷。 马车停在御台前,将士下马退至两旁,单膝向高台跪下,姚远山停住马车也跳下了地,跪在将士之首。 后面的马车中,陆续下来了几位年长儒雅,身着圆领素袍的老者,分别动作利索地下跪叩首。 君后辛看着当先的那辆马车,折思打起车前的帘子,折宁按剑垂首恭立,冯喜在君后辛的示意下上前躬身相请。 “请摄政王下车。” 里面人未语先传出了两声轻咳,一只有些苍白地手搭在了折思伸出的手臂上。 身穿黑色王服的人从车厢中弯腰行出,踩着脚踏布下马车,在灰石铺就的地面上站定,目光环视过在场众人。 百官皆俯首行礼。 “臣等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君留山又低咳了一声,脸色比手还要苍白,他挥袖躬身一拜,声音在空旷的场地上和响亮的人声中,尽管依旧低沉有力,但也露出了一丝虚弱。 “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君后辛走下来亲自扶起了君留山,没人留意到他在上面一时的出神和迟疑。 只是近距离相对而站,看着君留山熟悉的眉眼和身姿,手上扶着的手臂却有些削瘦了,比之之前还要瘦,只是掩在厚重威严的王服里,让人看不出来。 他先前想好的那些话,一句都说不出口了。 君留山也回看着他,直直审视着半年多未见的皇帝,纸上说得再多,也不及亲眼见到的感觉。 叔侄两人互视一眼,君后辛先垂下眼,带着些许的恭谨。 “王叔不必拜朕。此次前去大漠,辛苦王叔了,大漠此番能一功而平,全赖王叔之功。” “此为臣之本分,也有赖于将士们守疆杀敌之功,才能如此顺利。” 君留山难得和君后辛这样好好地说一次话,只是这里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不好说得太多。 君后辛放开了他,又走到后面去一个个将老先生扶起,笑着和他们说了几句话。 狄家家主没有见过新帝,被这和传言中不同的沉稳的年轻人扶起时,还恍惚了一下。 他见过先帝,那是个有着雄心壮志的中年人,大权在握让他高高在上,也让他心思莫测,多疑敏感,比之君留山还要难以接近。 君后辛这一辈的皇子是众所周知的不堪大用,先帝虽不曾直言抱怨过此事,但在朝中也多次透露过不满。 狄素扶着重穆先生望了一眼那边走回了君留山身边的,尚还年轻的皇帝,在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 君后辛和先帝长相颇似,以往的行事瞧着也是极类先帝,虽说先帝治国有功,但对于他们而言,这并非是一个好消息。 好在,现在还有一位摄政王在,皇帝现在也和想象中的并不相同。 狄家多年之传,在当初逃过一劫,不能在他的手中又断了。 重穆先生不动声色地拍了拍他的手,他敛下了所有的心思,恭顺地扶着老先生站在车队之中。 “朕在宫中设宴为王叔和诸位先生接风,王叔不如便随朕回宫先行歇息。” “去年朕的长子出生,王叔也还未见过,正好让他也拜见一下王叔。” “臣领命。” 君留山从善如流地颔首答应了,君后辛还邀了他同乘帝驾,在众目睽睽之下,扶持着他上了御銮。 其余的人也各自上马上车上轿,跟着进了城后,一路随到宫门之外,才分散开去。 回京的几辆马车交给暗卫赶回王府,姚远山领命带着护送的卫队去城外军营安置,老先生们下车步行入宫。 君后辛携君留山下了御銮,又换乘了宫中的辇车,冯喜让司礼监的少监带着诸位老先生去前朝收拾出来的几间值房内暂且休息。 “诸位这边请,稍后还会有用于宫宴的衣物送来,到时还请诸位换上。” “待宫宴之前咱家会来请诸位先生,若有任何需要,只要叫咱家一声便可,诸位先生舟车劳顿,请安心歇息。” 重穆先生向这位少监施礼道谢,少监连说不敢,随后退了出去替他们关上了门,只带人守在门外。 君留山则和君后辛去了奉定宫,进了前殿分坐下,才发现相对无言。 宫中近前不留人在,林善在照顾冬奴,就只有冯喜一个人跑前跑后,他去外面吩咐事情,偌大一个前殿,就剩下坐得不远不近的两个人。 君留山许久都没有来到此处了,君后辛也许久没有和君留山这样坐下来说过话,叔侄两人几年间已经生疏到连要说什么话才能不起矛盾都忘了。 尴尬的沉默在茶中扩散,君留山处变不惊地端起茶盏细细品着,君后辛也只好跟着品茶,将脸遮在了茶盏之后。 他光想着至少在百姓面前要和君留山做出和睦的样子,又因为君留山回来的病弱而有些愧疚难言,才冲动将人请了回来。 结果造成了现在的局面,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 君留山太了解君后辛了,不用去看都能知道他的坐立难安,毕竟已经针锋相对了这么多年,此时有心缓和关系,也不能就让他们两个人这样直接对上。 幸好很快冯喜就带着人端着给君留山备下的粥点进来了,带着人躬身端到君留山的案前,揭开了盖子。 “王爷一路劳累,宫宴还有些时辰,陛下怕王爷受不住,特地吩咐御厨先备下了粥点。” “都是询问过太医后才做的安神方子,专门给王爷暖暖身子,也可舒神静心。” 君留山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一碗粥,看着没有什么辅料,但煮至黏稠的香味和软和又分明的细米,都在说这碗粥是用了心的。 “陛下有心了,臣谢过陛下。” 君留山说了自进殿来的第一句话,君后辛隐隐将提起的肩和捏住茶盏的手都缓缓放松了下去,抬眼笑了笑。 “朕听闻王叔在大漠受了重伤,虽说有莫上先生在,现在看起来也无碍,但也该好好调养着。” “如今的大岳是靠王叔撑着的,王叔若是出了什么事,天下都担不起这份损失。” 类似的话君后辛以前也曾经拿来嘲讽过君留山,如今再说,心境完全不一样了,他是真心实意的,也是真的有些后悔了。 “朕……之前不该赌气,让王叔奔波去大漠,听闻王叔重伤之时,朕被吓得日夜胆战心惊。” “是朕之前不懂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3章 叔侄 君留山在冯喜的伺候下净手净面,闻言侧首看向了君后辛,淡淡的目光落在君后辛身上,看得他低下了头去。 不同于在城外的打量审视,他就像是从未见过他一样,目中满是惊奇和不可思议。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如今确是一别半载,但那些或大或小的零碎事情,足以让他这般的脱胎换骨吗? 现在的示弱,可比当初对他的故作示弱要看得过眼许多了,就算其中有三分是真,君留山都觉得欣慰。 君后辛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与君留山说得更多,他自己心中也有许多的纠结没有理清。 就算他已经决定要和君留山讲和,但对着君留山低头,就算是他的真心实意,他也觉得别扭,恐怕君留山听了也不比他好多少。 冯喜安静地及时将勺子给摄政王奉上,君留山接了勺子低下头,慢慢将那一碗熬得刚好的粥喝了进去。 当年他还在宫中的时候,御膳房有个厨子,专门负责做他们母子的膳食,和其他宫中的膳食是要分开的,若是送了一起做的来,他的母妃就会大发雷霆。 他幼时很难好好吃上一顿饭,当年也曾冠宠后宫的女人宛如惊弓之鸟一般,入他口的东西,都要她亲手喂进去他才放心,但她清醒平和的时候很少。 长大一些能自己吃东西了,御膳房的厨子会特地多留出一份菜来,若是那顿他母妃又发了疯,他还能在回去后吃上一些。 “这手艺,倒有些像本王当年还在宫中的时候,负责本王膳食的那位御厨的手艺。” “那位御厨已经回家颐养天年,这是他的徒弟给王爷做的,看来倒是有学得他师父几分手艺,能让王爷尝出来。” 冯喜笑着提起胆子答了一句,又往后退回了君后辛的身边添茶,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还是头一次直面摄政王,以前他是连远远看着的资格都没有的,只能从内侍间的口口相传去揣测这些个主子是什么样的人。 就算已经被君后辛提到身边半年,成了内侍之中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朝中的诸位朝官看见他都要给个好脸,但面对君留山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屏息凝神,一步也不敢多走。 他算是明白为何宫中的人都那么畏惧这位摄政王了,明明虽然看着冷淡了些,也没有特意为难过人,比起喜怒无常的一些主子来说,要好伺候得多。 他身上的东西,是连还没有亲政的君后辛都学不来的。 君后辛倒是习惯了君留山这个样子,见这位王叔认真喝着粥,他也不用绞尽脑汁去想如何开口,只要沉默就好。 一碗粥不多,不过是给他先暖胃,毕竟宫宴上向来吃不好,有点经验的都会在去之前吃些东西垫着,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样自己将这种心照不宣的事给默默摆出来的,君后辛是第一个这么干的。 只是时间难熬,君留山再是细嚼慢咽,也喝不了多久,君后辛喝茶都喝得有些品不出味了,也不能停下来没话找话。 冯喜更是把心提在嗓子眼处,生怕摄政王有什么吩咐他动作慢了一步,别看他现在是皇帝身边第一人,摄政王若执意要换掉或处置他,皇帝也保不住他。 特别是,听说他的前任还是摄政王的人,而他是在皇帝背后怒骂摄政王时多奉承了一句话,才被皇帝看上了提到身边,他不知道君留山知不知道这件事,但他就是止不住的心虚。 还好在君留山漱口的时候,外面通传林善带着睡醒的皇长子殿下前来请安,解救了君后辛和冯喜两个。 君后辛站了起来,大步向殿门走去,和小心弓身抱着一个襁褓的林善在殿中碰见,从他的手里接过了那个襁褓,睡足了觉精神十足的孩子露出个无忧无虑又无齿的笑来。 林善给君后辛和君留山分别行礼,被叫了起来后就退到了一边,君后辛摸了摸儿子的脑门,这次总算笑得轻松地将他抱去给君留山看。 “这是冬奴,满月之时王叔也不在,朕想着等他周岁了,在王叔见证之下再为他取名。” 能不能得到宗室的承认和祝福,对这个孩子来说尤其的重要,而现今的宗室之中,只要君留山表了态,其他人就只有顺从的份。 至于朝臣,反正冬奴是庶长子,以后也不会当太子继承皇位,朝臣怎么想的,都不影响他一生的平安富贵。 “虽说出生时艰难了些,但现在也长得壮实了。” 君留山低眼和那个孩子透亮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上,逢人就笑的孩子看着他,也笑得见牙不见眼,不过也没有牙,只有粉嫩的小舌头和红红的小牙床。 王如照容貌艳丽,君后辛也有君家人一贯的俊朗外貌,这么个粉粉嫩嫩的小家伙就长得格外的讨喜乖巧,若不是早产,还能看着更圆乎一些。 最近他开发出了咿咿呀呀叫的爱好,把一只小手从襁褓里挣扎了出来,向着君留山在半空乱挥,一边叫一边试图求抱。 君留山容色冷淡地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动,君后辛生怕他滚落下去,也怕他惹得君留山不高兴了,连忙把他往回抱。 “冬奴别和……咳,别和你叔祖闹。” 说到了一半,君后辛才想起来君留山都已经是怀里这孩子的叔祖了,但是看着那张平时没人敢直视,实则名冠京城的脸,这两字他说着都有些艰难。 君留山也是微微一怔,慢慢地将右手抬了起来,露出修长冷白的指肚,放进那只坚持不懈伸向他的小手里,一只小手也就包得住他一只手指而已。 “这个孩子陛下当真决定要将他维护到底了?” “那也总不能让朕见着他生来就夭折。” 君后辛戳了一下见着好看的人就不理爹的没良心的小崽子,眸色一瞬间有些深沉。 “他没有母亲也没有外家,身份朕也明白有多敏感,王安龄是大岳的叛臣,他偏偏是王安龄的外孙,又是朕的长子,若是为了皇室好,该将他杀死在襁褓里。” “只是看着他差点无声无息死去的时候,朕又心软了。” 抓到人的孩子心满意足地收紧了手,被戳了也半点不予理会,只一心要将那只手抓过来搭在身上才安心。 君留山也随着他折腾,只是静静看着君后辛,以君后辛的身份,在这个时候才得了长子,算是有些迟了。 但他到底还是个年轻的父亲,还有着没有被分割出去过的天生的父子亲情,哪怕是在皇家,也有那么微薄的一些真情在,现在这些真情都被他交给了这第一个孩子。 “朕原本是打算养他一段时日,等着从后宫挑出个还行的就将他过继过去,从此不再提他的身世,也不给他什么东西,能平安活过这一辈子就算给他的恩典了。” “可是容不得他命的人也太多了一些,弄得朕都不敢让他离开身边了。如今也就这么养着,反正宫中没有皇后也没有嫡子,他也威胁不到什么。” 君留山沉吟了半晌,才淡淡颔首,算是认同了君后辛的说法,也容许了他的做法。 他刚回来就进了宫,路上换了王服,也没有带什么小玩意,想来想去,也拿不出什么见面礼。 “本王今日没有带什么东西,改日再向他补上见面礼。” “朕替他先谢过王叔了。说起来那日岑侯送了他一个布老虎,小家伙喜欢得睡觉都要放在身边才睡。” 君后辛也是无奈,他轻轻颠了颠怀里的小人,惹来冬奴不满地哼唧了两声,眼神放在君留山的身上依旧不肯动摇。 “这是看在岑侯长得好看的份上,连朕送他东西没有这个待遇。” “朕瞧着他也不用什么礼物了,王叔多来看他几次,他就能高兴得睡不着觉了。” 幼子纯净天真,比大人更易讨人喜爱,君后辛也看出了君留山对他的容忍度比对自己要高了许多,试探着开了口。 君留山既没有反对,也没有答应,只是在手要被逮着什么都想要磨牙的小家伙塞进嘴里前,微用了力将手指抽了出来,轻轻在挥舞着还要来抓的小手上点了一下。 “宫宴快要开始了,请陛下更衣。” 冯喜看着时辰轻声提醒了一句,君后辛也反应过来,将抓不到人委屈扁起了嘴的儿子交给了林善,脱了手才发现抱着已经站了许久,手都有些酸了。 君留山不用更衣,但需将仪容再打理一番,送君后辛去了后殿,很快有人跟着将冬奴送了回去,林善前来,要替摄政王重新束发戴冠。 热水送来,刮面修指,皆是林善亲手伺候,其余的宫人捧着东西若无指令便一动不动,进退之间连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君留山在林善替他梳发之时多看了他一眼,之后便闭眼任人动作,林善手巧又稳,殿中又点了一炉安神的香,淡香缭绕,便是君留山也不由放松了下来。 很快林善就替他束好金冠,又将官帽戴上,请他起身整理身上的衣物,又有人将三盘佩饰奉上,说是君后辛要送去王府给摄政王的。 君留山抬臂让人将腰间玉带重新束过,扫过满满三盘打开的盒子,从中指了一串玉珠,让人替他戴上了左手,又要了一个香囊,挂在腰间。 他的那块双龙玉佩去大漠没有带上,大漠得的石牌也不适合现在这身衣服,因此身上倒是除了腰牌并未再有其他累赘。 官员入宫佩饰皆有规定,皇帝和宗室在这种不是特别重要的场合倒是不用守着那些,但君留山一向不喜身上有太多坠物,不过是为了彰显皇帝的心意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4章 京中乱 宴席安排在了明章殿,作为宫中最大的礼殿,一般不轻易启用,连上次为使团接风犒劳都没在此。 但君后辛说:“摄政王功平大漠,救百姓于水火,斩恶贼于刀下,功莫大焉,身份又再是尊贵不过,自然该在明章殿。” 礼部的人也不能说有违礼制,司礼监的更不会和皇帝唱反调。 君后辛同君留山皆乘辇车前去,诸朝臣已然入席,连岑见和使团众人也在席中,放眼望去,朝中四品以上方才能列席殿中,六品以上便落在了殿外。 太后以身体不适而避宴,君留山也提早递了折子,言侧王妃伤重不便入宫,此次便没有令京中命妇进宫赐席,倒是君后辛让人抬了一桌送去了王府给林眉。 林眉收到的时候,半天都沉默不语,一手托肘一手抵颌,眉头皱起越发想不明白。 皇帝有改变是好事,但一下变化太大却也让人觉得心中不安,事出反常必有妖,京中半载的变化,实在大出了她的意料。 今日她同莫上先生他们乘马车入京,眼看着许多的百姓自城外迎驾,一路随行,不见热闹喧嚣但见万人空巷的期盼。 临街的茶馆酒肆客栈上都挤满了人,不是有卫军在街旁守着,銮驾只怕要寸步难行。 不过也难说,以他们对君留山的敬畏,说不定也只会在路旁规矩行礼跟随,不敢冲撞到驾前。 君留山走前,京中对他还是畏大于敬,现在看着却是敬大于了畏。 并且京中多出来的许多书生打扮的士子,望着銮驾的目光皆是复杂,林眉在马车中等着卫军随驾向前了驶过长街,还听见几个混在人群中的士子在低声说着关于摄政王的事。 许多百姓听说一直跟到了宫门外,眼见君留山和君后辛进了宫才散去,而士子们混在中间的也不少。 待得他们回到王府,岑见在她的探究之下,无奈地笑着给她看了一眼王府堆积的那些拜帖,几乎要压塌摄政王的书案。 而宫中来的人在她的面前笑得讨喜又恭敬,自进了这间王府的前殿之后,都是半弯着腰,脸上笑容连弧度都没有变一下。 “摄政王也让奴婢向侧王妃转告一句:‘宫中设宴恐会晚归,且自早些安歇。’” “本王妃知晓了,多谢这位听事,也请听事代本王妃向皇上谢恩。” “好说好说,侧王妃客气,那奴婢这就回去复命了。” 送走了前来送席的内侍回到后面,酒儿已经好奇地将摆在桌上的御膳尝了一遍,又十分遗憾地放下了筷子。 “还是一样的不好吃,得让厨房给王爷备着一点吃的,等王爷回来好吃。” “我去找师父拿个药膳的方子给厨房送过去。” 林眉摆了摆手让她去了,莫上先生正和薛净悟、孟明一起,研究孟明身上的那块碎片。 岑见来接人的时候被孟明一把给抱住,他几乎是一路把人给背回来的,只是他也要去参加宫宴,没一会就匆匆离开了,孟明得了这片刻安抚平静了许多,也肯乖乖地被莫上先生折腾。 有一直留在京城的暗卫前来给林眉送膳食,林眉将人叫住问了些京中的情况。 “京中近来常有争议,究竟是何人所为?” “回侧王妃,岑侯让属下等探查过,明面之上除了丞相府以外,尚有许多官府都参与到了其中,并且立场各不相同。” 暗卫低着头,语气也是无奈万分,如今的京城就是一滩浑水,别看士子们争得厉害,他们背后各自的人才是真的混乱不堪。 “我们王府门下的诸位大人受岑侯约束着,不曾参与进去,但朝中清流一派和沈相一派,连一些中立的朝官都有参与。” “并且他们各自之前也常有意见相左的时候,罗太傅如今对清流一派放任自由,沈丞相一派人多而杂,并不能全数皆听命而行,导致京中局势越发混乱。” 他们在查的时候拿着一堆的乱势头疼不已,再经由更多私下搅局的人,以及流言议论的传播,更是理不清线头线尾,中间偏离了做局人最初所想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只是,近来投向沈府的寒门学子的拜帖越来越多了。” “而为了几位老先生投向王府的帖子也更多是名门世家之子,连柳家那一位都亲自送了拜帖前来。” “柳家?” 林眉对这些家族并不熟悉,若说世家之前提起狄家事,君留山也为她略微讲过一些,现在不过还剩下了五大世家。 而其他世家之称,更多只是代表着这是一个大家族,论及底蕴传承,是远远比不上真正的世家的。 这样的家族君留山自然不会特意去和林眉提及,暗卫提起她也并不能和哪一个家族对上号,倒是记得今年的会试第一是姓柳的。 “柳家是沈相外家,沈相之母是柳家家主的嫡亲姑姑,那位柳会元是老家主的嫡长孙,沈相的亲侄孙。” “他如此一行事,京中上下学子更是坚定了世家和寒门学子的矛盾。” 林眉坐在桌边拧眉沉思了片刻,才算想明白。 “柳家是世家,柳会元身为沈相亲族之人,却也能为了几位‘代表世家’的先生,而投向王爷,和沈相离心,可见世家对王府的席位趋之若鹜。” 再结合近来京中的流言蜚语,和柳丹卿自从入京从未拜访过沈相府,并在王府宴席上和岑见相谈甚欢,可见世家是真的不愿同寒门为伍,就因为沈相接纳寒门,连亲族都断了往来。 实则一开始柳丹卿不过是为了避嫌,毕竟沈士柳身为主考,他今年本来是不该参加会试,再等一年的。 两人有这样的关系,总有一个需要退一步,不出现在考场之内,才能彻底杜绝舞弊的可能性。 但今年恩科的会试实在是乱,满朝上下都干脆对此事视若无睹,连君后辛他们都像没有发觉一样,任由柳丹卿就这么继续考了下去。 只是落在现在的情形下,知道此事的士子们,就生出了不一样的理解。 林眉撑着头后悔了自己要多嘴问一句,现在被暗卫说得头疼。 京中的局势再乱本来和她的关系也并不大,君留山再是有意引导她去思索了解,也不过是让她多一些自保的警惕和手段。 “罢了,你先下去,这些事还是等王爷回来再说。” “是,请侧王妃先用膳。” 暗卫抱拳行礼后退了出去,林眉一个人坐在桌边拿起了筷子,那些御膳被收到了一旁,王府厨房送上来的菜摆了满桌。 相比于宫中的冷肴,王府的饭菜自然是热乎又贴着她的口味来做的,林眉尝了一口,比以前做的还要好吃。 这次回京,王府之内少了许多人,也换了许多人,据说大部分的人都被分派去了庄子上。 去年不单是君后辛在宫中将内侍和宫女大换血了一次,留在京中的暗卫也遵从了君留山的指示,将王府之内又重新筛了一遍。 君留山和林眉居住的东景苑,更是一个人都没有留下,事情全被暗卫接手了过去。 去岁被流民所毁坏的地方全都修复了过来,那时候沾染在地上的血迹,倒在王府中的尸体,尽数被新的花团锦簇给遮掩了过去。 林眉回府之时看见王府大门之上,挂着的两个还未取下的白灯笼,看着上面的奠字,蓦然生出了恍如隔世之感。 东景苑还是她所熟悉的一草一木,但从大门一路行来,路上各处总会有些细微的不同。 去岁摆在秋日里的菊花被换成了兰草,路边放的一块奇石之前沾了血,被送到了另一处僻静的院子去,来来往往向她行礼的人,只能看见暗卫,那些嘴碎的丫鬟仆从统统不见了踪影。 菜做得合口又合量,吃完恰巧七分饱,叫了暗卫进来收拾后,林眉本打算早些休息。 半年了她几乎没有怎么好好睡过一个觉,回到王府才算是回到了“家”,能安安心心地躺下来,在黑暗中闭上眼。 只是半开的窗外,渐渐圆满的银轮不服气地洒着月辉,铺了她半身,照亮了她半个梦境,让她从半睡半醒间无奈地睁开了眼。 林眉撩起散落的长发随手束在脑后,几缕青丝从额角鬓边垂下,半卧在肩窝,又顺着肩头垂下。 她捡过外袍披在身上拉拢了前襟,侧首从窗口望去,房外静悄悄的一片,只有成功扰人清梦的月色和春日的寒风在院中树上的枝头追逐打闹。 怔怔坐了片刻起身,林眉轻步踩过一块块的银斑,推开房门跨出去,廊下挂起的灯笼亮着烛火,挡住了从天边来的晶亮,像个不好客的主人。 暗卫习惯了在暗中守护,没有了守夜的丫鬟侍从,这座院落只好也跟着在夜色中沉寂下来。 君留山还没有回来,这个时辰了大概是要留宿宫中了,林眉一个人在院中信步闲逛着,好好将久别的景色打量了一番。 那些熟悉的一草一木到底还是藏着一些的惊喜给她,白日忙乱之中不曾留意,到了夜间就从万籁俱寂中探出了头。 那是细碎的,姹紫嫣红的一簇簇不知名的小花,和在郊外看见的零落似飘雪的野花不同,它们开地拥挤又热闹,矮着身子藏在草丛中,不愿被人看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5章 醉醒后 林眉好笑地在她的额头上屈指弹了一下,酒儿被解除了不能动的咒语之后蹲下来扒着桌沿,把脑袋搁在上面眼巴巴地看着林眉,万分的委屈。 “就算侧王妃你不旧伤复发,也本来就是需要静养的,师父说了,至少半个月,你和王爷都是哪都不许去。” “酌情还可能会延长到一个月,你肩上的伤也才好了大半,接下来正是需要休养筋骨的时候,也不能大意了。” 折思带着几个暗卫将午膳送了进来,君留山看着他们也是若有所思。 院中只有他住着,没有丫鬟还好,暗卫就能做了所有的事,但林眉如今还要在府中留上一段时间,有些事不能总让酒儿来代劳。 “确实该调几个回来了,傅夫人这两日也要到京城了,前来找你也不能让暗卫跟着。” “而且微之找皇上求了恩典,请了姑姑和著之回来,被姑姑看见,也是要念叨本王的。” 丁越罗之前为了方便,并未同他们一道走,而是自己骑了马带了两个人,轻装简行地上了路,说是中间还要绕道去个什么地方,会比他们晚上两天到。 傅家在京中没有置办宅邸,林眉是打算将人留住在王府的,到时候也不能没个使唤的人去照顾她。 不过君留山的姑姑,还和岑见有关,林眉只能想起曾经提起过的一位。 “王爷是说,安怡长公主和永平郡王要回京?” 不知怎的,虽说和君留山都成亲一年多了,林眉却突然生出了要见家长的别扭。 以君留山在宗室的身份,太后虽是该算长嫂为母,但以太后和君留山之间的关系,和她对林眉的态度,林眉也从来没有将她放在心上过。 而安怡长公主不同,看君留山和岑见就知道了,这才是真正亲近的亲人,而安怡长公主也是正正经经的长辈。 “是,正是家母和幼弟。” 岑见拉着换了一身淡紫色的新袍子,正好奇地研究着布料花纹的孟明进了前殿,笑着和君留山、林眉行了一礼,在凳子上坐了,暗卫给他们两人送上擦手的布巾再摆上碗筷。 林眉和君留山都看向了他,岑见无辜地对自家表哥眨了一下眼,拉过孟明的双手给他擦干净,自己也擦拭着,听君留山接着他的话向林眉解疑答惑。 “姑姑在宗室中辈份大,实则今年才四十有余,是位很温和的人。” “当年下嫁给姑父,早早离开了宫中,本王也同姑姑相见不多,只是总会收到姑姑让姑父和微之带来的礼物。” 君留山舀了一碗汤端给林眉,说起当年之事,怀念中也有尊敬。 “著之性格和微之比起更为跳脱,只是他小了微之八岁,本王出宫之时他才两岁。” “之前本王就在想,什么时候有机会叫你见他们一面,想让你……也见见本王的家人。” 他低着头,用勺子搅动着林眉的那碗汤慢慢吹凉,淡淡垂下的眼睫挡住了眼中的思绪。 “你我成婚之时未能有高堂亲友,当时姑姑就写信来狠狠责骂了本王一顿,只是她也不能擅自进京来。” 林眉脸上带着暖色和笑意,心中有一块石头悄然化为了泡沫,最后的一点顾虑也在此时放下了。 不论她还能不能回去,最终两人又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她在这里,都找不到比君留山更能让她喜欢的人了。 喜欢这样东西,是连跟自己都不讲道理的,因为这个人生出的多少顾虑纠结,最终都败给了这两个字。 “自然是要好好拜会才行,只是不知道长公主和郡王会不会喜欢我了。” 岑见在君留山扫视过来的目光中,一本正经地点头向林眉保证。 “这个表嫂可以放心,家母和表嫂会合得来的,至于著之,他这次回来还有得烦恼,不过见表哥有了归属,他只会更是欢欣。” 君留山也附和着颔首,半点不担心林眉和他们有可能会出现什么相处问题,安怡长公主并非太后那样的人,岑识也不是以前的君后辛。 林眉看了一眼岑见,和比她还要满脸好奇的孟明,突然想到了什么,上下打量起浅笑温然的岑见。 “岑侯同郡王的名字,合起来是否该是‘见微知著’?郡王怎的名‘识’,而非‘知’?” “先父言:‘识,知也,辨也。’比之知字,跟重识字的辨明之意,不辨不明,不明不正,望他得辨明正,以明正立身。” 岑见摸了摸孟明凑过来的脑袋,那头灰发软软地服帖在掌下,还主动蹭了两下。 莫上先生从外面匆匆进来,一边走一边理着袖子,袖角一片深色的痕迹,还在往下滴滴答答落着水,折思连忙给他递了一张布巾。 酒儿也跑过去帮师父擦袖子,她皱着眉看莫上先生,莫上先生讪讪笑了笑。 “出来的时候在想事情,不小心扫到水缸去了,快走到了才发现。” 君留山几人都无言地看着他,莫上先生咳嗽了一声,一边把袖子挽起来,一边挨个看回去,将“再看就喝药”摆在了脸上。 人到齐了终于能用膳了,这一顿用得格外平静又沉默,连孟明都闭着嘴,就着岑见给他夹的菜埋头扒饭。 用过膳,莫上先生要给君留山和林眉把脉开药,特别是酗酒的摄政王殿下受到了严厉的批评,连带据说给人灌酒的侯爷都被按着头骂了一顿。 “宫中是怎么说的?” 好不容易送走了莫上先生,本来没有半点不适的君留山揉着额头,眉峰微微拢起压低,突然觉得头疼了起来。 “我离开之时说因着侧王妃身体不适,王爷宫门刚开就离了宫,也让人驾着王爷的车驾从宫中离开,应当不会有人有什么怀疑。” 岑见也是半夜被暗卫紧急从熟睡中叫醒,能灌醉君留山,他自己也喝了不少,被叫醒都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出宫之前我去见了诸位先生,陛下留几位先生在宫中暂住,先生们托我向王爷转达,一切都好,请王爷不用挂心。” “昨日的宫宴,看起来颇为热闹啊,早知道,我也该去凑一个热闹的。” 林眉漱了口,桌子也被暗卫收拾了干净,她倚在桌边撑着头,刻意挑了抹笑出来看着君留山,看得君留山低下了头不知怎的两只耳朵就一起红了,冷白的玉躺在了烈焰里一样。 岑见拉着孟明也从容告退,折思带着暗卫将东西收拾下去就没有回来,没了其他人在,林眉探身过去,用指腹在微烫的圆润上轻捏了一下。 就像在火里加了一把柴,火焰腾地冲天而起,指下的肌肤烫得险些将她的手指烫红。 林眉被烫得要收回手拢进袖子里,却被君留山一把扣住了手腕,她也不在意,只新奇又奇怪地看着君留山,欺身近了他的耳边,笑意在舌尖滚,说的话也有些含糊不清。 “不过是下了床,怎的,王爷就如此好逗弄了?” “本王堂堂的摄政王,就是给你逗弄的吗?” 君留山咬牙牵着她一路回了东景苑,刚进了院门就被林眉反拉着推到了昨晚的那棵树下,白日颜色更为鲜亮几分的细花一丛丛的盖过了青草。 “似如摄政王这样的美人,不就该在花团锦簇里,受人倾慕的吗?” “可惜,本王从来只会在高堂明殿里,让人畏惧臣服。” 几乎是纵容地放松了背脊靠在树上,今日他身上没有那身玄色王服,只是一件墨绿素色的锦袍,被人抵在树上,也像是居高临下在俯视着人。 林眉看了一眼某人热度还没褪的双耳,多少还是给摄政王留了一些颜面,没有再点破。 她也卸去了抵在他胸前的手的力道,君留山顺势就眯着眼抬起手将她拥进了怀里片刻,才一起进了屋坐到了软榻上,煮起茶来。 过了午时气温又往上升了一些,林眉被从窗外扎成一束送进来的阳光照得暖洋洋的,早上下了小雨,吹来的风还带着雨后的凉爽,她坐着打了一会瞌睡,再换上一身薄袍,茶汤也煮好了。 今日君留山给她煮的不是平常的清茶,而是加了各种香料煮出来的花茶,没了清香,将一春一城的花香都装在了里面。 两碗花茶置在案边,林眉摩挲着碗沿,听君留山同她说昨日的事情。 “太后和皇帝如今关系越发冷淡,昨日宴会太后以身体不适拒绝主宴,听闻自去岁腊八后,皆是如此。” “昨晚宫宴,也不算太平。” 昨日他是同君后辛一道去的明章殿,御驾到时,诸臣皆至。 他的席位被安置在君后辛的侧边,共在高台之上,在京中几乎不露面的三个宗室在下方右首,左首是沈士柳的席位,沈士柳之下便是罗有恒。 岑见以侯爵位和长公主之子的身份坐在了宗室之后,朝中数起来竟然没有其他封爵者了。 武将文臣分坐两边,向亭老老实实地回家闭门思过,御史台其余人也各有处罚,一个都没有来。 几位老先生因为身份特殊,又是君后辛亲邀赴宴,故而在台上又为老先生们加了六个席位,和沈士柳、罗有恒同坐,狄素陪坐重穆先生身侧。 “微之他们来向本王敬酒,本是想着让宫宴能顺顺利利过去的,可惜总是有人想不开。” 皇帝和摄政王都摆明了不想在宫宴上闹出事来,但大岳或许和九蛮真的是一脉相承的,心怀鬼胎的都不肯放过宫宴这么个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6章 入宴 丝竹悠悠歌舞退谢,岑见正站在席前同他喝酒说话,君后辛也带着笑闲搭了一句,殿中正是好气氛时,有人端着酒杯按捺不住的站了出来。 “陛下,今岁多地天灾民不聊生,幸有摄政王再次平定大漠,使民心暂安,臣敬陛下与王爷一杯。” 君后辛笑容一顿,君留山执杯停在半空之中,抬眼看向那个站出来的官员,是他没见过的生面孔。 岑见笑吟吟地回头看了一眼,侧身站在席边,低声同君留山介绍人。 “这是今年二月从地方上补官上来的礼部右侍郎,前右侍郎告老归乡去了。” 君留山淡淡颔首,再看了他一眼之后就低下了视线,对他举着的酒杯和他这个人一起视而不见。 君后辛也收敛了笑意,只将唇角略微抬起,敷衍地举了举杯,一句话不接就要饮下,礼部右侍郎连忙在他喝下之前一饮而尽。 至于他姓甚名谁,今日出来是要做什么,上面的三个人皆不在意,岑见连他的名字都懒得向君留山介绍。 沈士柳一个眼神就将不甘心的人给赶了回去,等人灰溜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后,这位老丞相才也笑着向君留山敬酒。 “王爷此番劳苦功高,听闻还为此受了重伤,实在可敬,既然王爷身体抱恙,此杯老臣满饮,王爷不必同饮。” 他喝得痛快,岑见替君留山斟满一杯,君留山神色不动地也将一杯饮了。 不等他放下杯子,沈士柳又向他再敬一杯。 “当年王爷随战王横征沙漠,杀敌无数,灭了我大岳心头大患,可惜老臣当年卧病在床,未能当面同王爷敬上一杯。” “如今王爷再平沙漠,风采更胜当年,听闻大漠一战王爷用兵如神,边关诸将皆对王爷敬佩不已,老臣也向王爷补上迟来的一杯。” 沈士柳笑容温和,岁月带来的沧桑洗礼很好的替他将人心深藏。 若是光同他当面相望,以前还能从他的眼中脸上找到的对权利的欲望和野心,现在都只化作了年岁的通透和平和。 但他的行事比之以前还要张狂和肆无忌惮,对待起手中的棋子,也更加的无情和冷漠。 连一些未曾经历过他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时代的年轻官员,也逐渐有人感觉出了不对劲来,只是不敢置信。 已经许久没能好好参加过一次宫宴的众人,都习以为常地放下杯子,停止了交头接耳,早有预料地拿出手帕擦拭唇角,等着后续的发展。 武将们还好些,还能偷偷喝上几口酒吃上两口凉了的菜,不打算掺合的文臣全袖手垂眼,稳坐不动。 就连陈显悉等人也是一样的做派,都不用去看上面君留山和岑见的指示,就泯然众人矣。 酒是好酒,菜虽冷但也并非真的不好吃,只是宫中本来也吃不痛快喝不开怀,不如留着肚子等回家再吃。 这样一片之下,哪些人坐不住有异动,简直是一目了然。 六位老先生没想到,一来就能见到这么一出大戏,借着位高视线在殿中转了一圈,也同样放箸停杯,拢袖端坐。 君后辛按着沈士柳的话尾也笑了起来,笑意不达眼底,但对着君留山很是恭敬,不像以前那样带着拙劣的挑衅和隐忍。 “沈相说得极是,王叔当年披甲执锐而归,铁骑连云不绝,军旗高扬声慑天墨,朕虽年幼亦难忘当年王叔风采。” “如今再能一睹,此生之幸也,朕也敬王叔一杯。” 君留山手中的杯子刚举起来,岑见也要来凑热闹,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执杯躬身,成了笑得最为诚恳的一个,眉眼一弯就是少年赤忱。 “陛下与沈相该夸的都夸了,臣也同敬王爷。” 四杯酒入了四个人的口,酒中什么滋味只有喝的人才知道,事不过三,还有一杯,但沈士柳似乎是不打算继续了,倒杯示意之后就放在了长案上,没有再敬下去。 就这么风平浪静地完了,下面的人还有些不习惯,但看上面又是谈笑风生,似乎半点没有受到影响。 那位东盛侯让人搬了凭几直接在摄政王的对案坐下,不知说了什么,摄政王和皇帝都笑了起来,就算只是唇角有一点的弧度,摄政王也是真真切切地笑了。 离得近的看见了,险些失手将重新端起来的酒洒了,再有经验一点的,直接又把杯子放下了。 算了,近来折腾出事才是常例,他们还是不要再挣扎的好。 上面的人不动如山,下面的人也自稳若磐石,冷下的气氛没有再恢复,连乐声都小心翼翼地放缓放低,就等着下一次的变故出现。 一曲终了,新起的曲子加入了细碎的鼓点,和轻远的磬声,殿中的气氛也被安抚得越发的沉默。 台上的谈笑声清楚地传遍了殿中,多数都是那位众人并不熟悉的东盛侯在说,而不论是他们的陛下,还是从来不近人情的摄政王,都做出了倾听的样子。 连沈相和罗太傅,都会在一些话题上偶尔接上两句,几个被之前阵仗吓到的宗室也笑了几笑。 坐在两边的同属王府一脉的人互相对了一个眼神,在心中暗暗咋舌。 连最为粗犷的张幼武,都暗自搓了搓手臂,满心不安地低声问坐在他旁边的周浩坤。 “今晚是要做什么?岑侯这个样子,我都有点慌了。” 对外的时候,这位贵胄的性子和他家表哥有异曲同工之妙,风度翩翩善解人意,也掩盖不了他骨子里的疏离淡漠,连他们私下都会说,这位分明该是个方外之人。 在这样的场合中,岑见虽然随和,对他们这些共同效力的人也亲近,但实际上是不太爱和君留山以外的人主动开口的。 他更喜欢既不游离在人外,也不被拉入彻底的热闹中去,不高高在上格格不入,但和君留山一样的端坐高台。 他们没能见到在大漠之中难得放纵温柔的岑见,而多年来他们对王爷和岑侯的了解也并没有错。 “王爷,臣也敬王爷一杯!” 眼看殿外宫灯被一盏盏点起,列坐阶下的朝官没有受到殿内的影响,随着灯火辉煌而喝得越发尽兴,鼓声、琴声、编钟声,乐声庄雅祥和,坐在殿外的人反而自在。 武将那边突然就站起了一个人来,也不知闷头喝了多少酒,宫中这样的甜酒都能将他喝得脸红脖子粗,站起身时摇摇晃晃的,身边人被他碰到都忍不住因为酒气而掩鼻。 岑见暗暗叹息了一声,将杯中七分满的酒喝了下去,讲得太久,他都讲得口干了,到底该来的还是来了。 君留山也停下了杯,挺直了背脊将手收进袖中端在身前,台下人说着敬酒,他却连拿起酒杯的意思都没有。 自上垂来的目光也是冷淡,像自边疆吹来的风沙,卷走了殿中最后的一丝昏沉奢靡。 那武将大笑了两声,踉跄着绕过了案几,走到大殿中间,踩着颜色艳丽图案繁贵的地毯,一步步走向高台,在台边停了下来,屈膝跪在了第一层台阶之上。 他仰着头,高举着酒杯,在满殿文武的注视下,朗声问君留山:“王爷不肯和末将喝一杯吗?” 这个人分明是醉了,冯喜上前了半步,向君后辛看了一眼,就要叫人来将他扶下去,但君后辛淡淡摆了摆手,让冯喜退回去。 他方才还在和君留山喝酒,现在又摆出了作壁上观的姿态,沈士柳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台下的人得不到回答,没有和君留山不依不饶,他将手中的杯子倾倒,酒液在他的面前洒下一条弧线,尽皆喂给了地毯。 “既然王爷不肯喝,那末将就同楚帅、同当年战死大漠的同袍们喝!” “宫中佳酿,他们都十一年不曾喝到了,想来也是想念的。” 张幼武听见他提起楚帅就急了,被周浩坤直接给他捏住了肩上的穴道,半身都酸软地瘫在席位上,说不出一个字。 殿中的众人也是心情复杂,心思莫测地看着跪在台下的那个人,连乐声都瑟瑟着停了下来,冯喜使了个眼神,殿中伺候的内侍带着乐师们无声退了下去。 沈士柳慢悠悠地给自己续上一杯,视线转向君留山,还是一样地笑着。 “楚帅多守边疆,爱的是军中的烈酒,宫中的酒对于楚帅来说或许有些太淡了,王爷说是吗?” “但对沈相来说,或许就有些烈了。” 岑见温雅地略一拱手,半侧着身坐在君留山的席前。 “沈相年纪大了,饮酒当要适量,否则伤身难养。” “多谢岑侯关心,老夫记下了,只是今日是为王爷庆功,难免高兴多饮了两杯,并不妨事。” 沈士柳将杯中酒同那个武将一样洒在了地上,低下眼不无感慨。 “只是这一杯不是老夫喝,这一杯,老夫也敬给楚帅和长眠大漠的将士们。” “末将多谢沈相。” 那武将手一松,杯子就从他的手间滑落了下去,骨碌碌地滚下了台阶,淹没在了地毯之中。 宫中宴席用的器具都是有规制的,这样的银杯对于常年拿着武器的手来说,太过于小巧又脆弱,武将们拿着杯子大多都是不太习惯的,他们还是更习惯拿酒囊,端酒碗,银壶也不顺手,还是要酒坛才行。 君留山闭了闭眼,重新端起杯来,按着案几撑站起身,布下坐席站到高台之边,在他身后,岑见也站了起来,沉静了神色,立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君后辛将杯子在手中转了转,在冯喜要来给他添酒时倒扣在了御案上。 “此杯本王不受,同你一起敬给楚帅和为天下而死的将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7章 敬酒 晶莹的酒液倒在地摊上,没有水珠溅起来,只留下地摊上一团深色的痕迹,和被倒出的酒香。 他在高台之上,是其他人都不能及的身影。 不止那个还跪在台下的武将,席间也有人在轻颤间落下、打掉了杯子,红着眼站了起来,握紧的指缝间居然有血滴落了下来。 “一、二、三……七,都是当年楚帅的旧部,很好。” 摄政王终于开了口,平淡无波的语调听不出他的情绪,那双眼也寡淡得可怕,没有露出半点生气。 “你们今日是想要做什么?” “末将听闻,大漠之内祭坛之上,几城的百姓,都见了王爷当年斩杀楚帅的一幕,当真杀伐果决得紧。” 跪着的武将也站了起来,晃了几下才站稳了,手在腰间胡乱摸索着,就是没有找到自己的刀。 酒并不烈,但喝酒的人一心想要醉,那便只是饮茶饮水都能让人醉过去,醉后燃起的火从心底一路往上烧,烧红了他的眼。 死死地盯着君留山的时候,连人都没办法看清了,只有一道浓厚的阴色黑压压地压在眼上。 “今日既是为庆祝大漠得了安宁,当年率兵出征大漠的楚帅,却十一年了也没有得到一个安宁,楚帅和将士们的安宁,又是否该在今日给了他们?” “你想要本王如何给他们?” 君留山冷冷淡淡问了一句,抬起杯来,有岑见执了金壶微低着头替他满上。 “这位将军该是喝醉了,说的胡话,哪来的王爷斩杀楚帅一事,莫要胡乱听信流言,还跑来污蔑王爷。” 台下文臣之中突然有一人甩袖站起,向着上方拱了拱手,不悦地皱紧了眉,瞪视着还在固执望着君留山的几个人。 “当年楚帅中途中了前金贼子的埋伏,不慎战死,几乎全军覆没,连王爷也差一点死在了大漠。” “后来还是援军及时赶到,才救下了王爷,之后覆灭前金,为楚帅报仇都是王爷所为,如今前金最后的余孽也为王爷所斩,已是给了楚帅一个交代了。” 那是君后辛在君留山去大漠后提拔上来的人之一,身任兵部右侍郎,看着也确实是文人中难得带了几分武人英气的堂堂相貌。 他的话也说得正气凛然,只是却是踩着楚帅的尸骨在为君留山说话,很难让人相信他不是出来挑起更大的矛盾的。 当年一战,确实更多的名声和功绩都给了君留山,如今君留山再平大漠,日后大家提起大漠,也就只能想起身为战神的摄政王是如何的英姿,而不知晓立在大漠之中的那块战灵碑。 “武将间的传奇总是这样,一代和一代更替着,都是尸骨和功绩堆积出来的。” “人死旗倒,帅旗上的字换了,将士心中可能还记得以前用命为国的人是谁,但百姓更多只能看见现在立在边疆之前的身影是谁。” 君留山半倚向后,靠在软枕上出神地望着窗外的天空,茶碗在他的手间上下晃了晃,有汤水洒了出来落在他的衣服上,他也没有察觉。 林眉原以为昨日的宫宴应是高兴的,因为君留山说他很高兴,都高兴得喝醉了,大漠那一次,他也是因为高兴才喝醉了的。 昨晚她没有任何的感觉,不知晓君留山是怎么在那时候还能做到心如止水的,也或许因为她睡了,所以才什么都不知道。 她呷了一口香甜的茶,没有出言打断君留山,只是安静地听着他说下去。 “姚远山他们是楚帅身边的老人,这些年来,最恨本王的也是他们,但昨日他们都没有去,站出来的都是以前在楚帅身边不起眼的小将。” “当年的小将如今都能坐到明章殿中,站出来向本王要一个交代了。” 君留山莫名的还有些欣慰,至少当年的楚家军,虽说姚远山等人被迫赋闲在京,但也依旧后继有人。 只是昨日的晚宴之上,就没有这样的轻松了。 摄政王辨不出喜怒的话,兵部右侍郎若有所指的嘲讽,让站出来的几个武将全怒气冲冲了起来,还有满心无从发泄的悲愤和多年的哀痛,全被对向了君留山一个人。 “我等什么也不求,只求为楚帅讨回一个公道!” 有另一个武将站出来拦住了快要发狂的那一个,他醉得太厉害了,不适合继续说下去。 “当年一战,这么多年来,先帝也好,王爷也好,只是说楚帅战死,如何战死,何人所杀,却从未给出过答案。” “如今祭坛之上,亡魂显灵,我等不要王爷做什么,只想请王爷给出一个真相。” “给出一个,迟了许多年的真相。” 不等君留山继续说下去,林眉就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是君留山最大的软肋,也是他最大的不可言。 若是那个真相能够被公布,就不必被藏这么多年了,她现在回想起君留山当初告诉她的那些事,都能知道君留山心中的哀伤,是不比任何人少的。 “如今郡主已死,楚家绝了后,王爷就算真的亲手斩杀了楚帅,我等去郡主墓前祭拜时,也有个能交代的东西。” “总好过永远这么的糊涂下去,等日后下了地府见到楚帅和郡主,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殿中越发的没有了声音,置身事外的人将呼吸都放缓,至于那些促成今日之事的人,明明是兴致勃勃地看着戏,也要将自己好好藏起来。 君留山不知道姚远山在回来之后会怎么给楚家的旧部交代,但他站在大殿之上,站在高台之上,那个秘密他没有能彻底守住,但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它公之于众。 那一件事,是他永远不能去辩驳的死穴。 装满了酒的杯子被他低敛眼睫掷下了台阶,洒了台下的武将一脸的酒,摄政王眉目间不见以往的威重慑人,淡漠得像是一柄接住了一身雪的刀,唯有刀锋映着雪,没有被柔掉半点锋芒。 “尔等不愿相信楚帅是战死,不过是不愿接受楚帅也有战败的一天。” “那一战楚帅虽战死,也将前金最后的精锐几乎全歼,援军赶来,是救了本王一条命,是绞杀残军,而不是歼灭敌军。” 闹了这么一场,只能得到这么一个答案,谁都不会甘心,台下的武将往前跨了一步,冷笑出声。 “那一战,前金精锐可有万余?王爷和楚帅当时又带了多少的人?凭着楚帅和王爷,就叫岳军近乎全灭,主帅战死,只活下来连同王爷在内的十几人?” “除了王爷之外,其余的十几个人呢?这么多年,没有人能找得出他们,向他们问一句话!” “王爷,满朝的文武,有谁是三岁的小儿吗?!” 自然不是,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年加在君留山身上的质疑,才会有那么多的阴谋诡计将这件事翻来覆去地压榨,搅得生人死魂一起不得安宁。 座席之上,已经有许多的人都坐不住了,交头接耳指指点点,所有的质疑都向君留山刺了来,嗡嗡之声就如同蚊虫一样在大殿之中充斥着,明明还没有到夏季的。 连周浩坤都要坐不住了,更别说其他的跟随君留山多年的武将文臣,唯一还能淡定袖手的,就只有岑见,他站在君留山的身后,不曾动摇。 “本王在很多年来,都想过要怎么才能叫这一件事彻底平息,却怎么也想不出好的方法。” “不论本王说的是什么,总会有人不满意不相信的,就算本王不管不顾将真相说出,指天为誓,也会有其他的质疑和流言出来。” “他们想要的,其实无非是能寄慰他们自己内心的答案,而非本王口中的真相。” 君留山越来越不愿说出当年的事情,就是因为说出来也不会是结束,还会有许多人会为了利益、为了争斗等各种各样的理由,去将那一件事反复研究,找出新的能满足他们的角度。 他将视线从流云之上移到林眉的身上,突然坐起来放下茶碗,探手抓住了林眉,慢慢将十指叩在一起,掌心相贴,流云他抓不住,而眼前的人他能抓住。 林眉起身从小几对面站起来,就着被牵着的手,过来同君留山坐在了一起,两人的肩挨着,手臂贴在一起,十指相扣掌心相合,靠着对方。 讲诉也在短暂的停歇之后继续了下去,本是有些无聊的故事,但林眉只为能从中窥见更多的君留山而充满了耐心。 君留山长久的没有说话,那些武将都聚集到了大殿之中,每个人看着他的目光都是刻骨的仇恨,像是已经在公堂之上为他定了罪,能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只能说,当初出现在祭坛上的那一幕海市蜃楼确实是个太好的筹码,足以叫他百口莫辩,何况他还不能辩。 他身上被今晚的酒和明亮带出来的些许柔和都被敛了回去,剩下的只有从大漠深处被翻出来的血腥和凶煞,那是数不清的死魂和鲜血带给他的遗赠,从大漠始,至今日仍未结。 “你们想让本王给出一个交代,但这个交代是给你们的,还是给楚帅的?” 被他所慑,已经上头的醉意也被冻在了大脑里,将人冻得清醒过来,站在最前面的那个武将咬着牙,硬扛住了对他的畏惧,抬起头来直视着他。 “王爷给出真相,就是给了所有人一个交代,并无区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8章 交代 “给楚帅的交代,本王已尽数给在了大漠之内,给天下的交代,本王的战旗至今还插在大岳的边关之上。” 君留山步下台阶,岑见在他的背后微微躬身,君后辛也站了起来,负手注视着他的背影。 “给朝堂的交代,至本王立旗起,边关未失一寸之地。” 他站到了那群武将之前,玄色的王服像是浸透了鲜血才有了那些微的赤色,金线勾勒出的,是他一身的荣耀,金玉加身,是他生来的矜贵。 武将们齐齐退了一步,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一句话来。 “边城百万里,本王几乎踏遍,大漠之内,如今还堆着金国人的尸骨,本王前些日子去看了,白骨依旧堆作了山。” “至于给你们的交代?” 君留山冷冷甩袖负手,有如实质的威压几乎要让人屈膝跪下向他叩伏,本就喝了酒打着晃的人,膝盖都已经弯了。 大岳为何这么多年了,自楚帅之后只有君留山一人担起了战神之名,至今还让三国因为他的名声望而避之,不敢正大光明来犯大岳? 太久没有见过他披甲执帅,只见着他王服金冠,高居庙堂搅弄风云的众人,终于清醒了过来。 容色冰冷的人一直很平淡,既没有震怒,也没有迟疑心虚,反倒是前来质疑的人,避开了目光不敢和他相接。 他们低下头,看着厚重压着金线的袍角在他们面前停下,那个没有感情的声音似乎是嗤笑了一声。 “本王能给你们的交代,只有告诉你们,若是还记得楚帅的教导,不想改日再站在这里向别人要一个交代,就好好的将你们自己,将你们所珍视的人,保护好了。” “本王不想看见一个又一个懦夫,哭着来找本王问一个交代。” 林眉不由自主抓紧了君留山的手,摄政王空着的手撑着额头,在她的面前放心露出了一个苦笑来,神色复杂难言。 “当初的事我不能说出来,也就只能再用谎言瞒着过去,但他们不会甘心,本王也不甘心。” “与其多说一遍永远也不会成为真相的谎言,不如换句话来说,只是那样说,终究有些对不起战王,败了战王的名声。” 战神可以有败绩,可以战死沙场,但他的名声会随着尸体一起被埋葬。 “只是对于大多数的武将来说,战死还是比窝囊地活下来要英勇得多,宁愿旗在人在旗毁人亡,也不愿在活着的时候见证自己的刀锋折断。” “东山再起、留得青山并非那般轻易的,真到绝境之时,战死沙场就是他们给自己的归宿。” 宴上的武将还想要问,却不知道自己还能问什么,他们也是武将,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君留山说的真相他们可以不信,但他们不能去侮辱战王。 君后辛也走了下来,年轻的皇帝懂得没那么多,但他知道什么才是他该做的。 “诸位将军醉了,朕让人送诸位将军回府。” “今日是为王叔接风洗尘,朕也有半年未能见到王叔了,朕再陪王叔喝上几杯,便是醉了今日且宿在宫中便是。” 看见进来的是内侍而不是御林军时那几个武将都松了口气,反应快的扶住了头踉跄地栽倒在旁人的身上,话都说不清了,还要坚持着谢恩。 君后辛不耐烦地一摆手,健壮的内侍就上来两个扶住一个将人往外架,很快消失不见。 殿外的人看见被架出来的一串人,和之前殿中隐隐传来的动静,停了一瞬,就又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推杯换盏。 殿中恢复了清静,君后辛亲自扶了君留山重新走回高台之上,岑见侧立在旁行了一礼,三人都坐了回去。 本来都要跳出来的周浩坤和陈显悉等人又将身子安回了席上,周浩坤叫来了一个小内侍,悄然将被他捏扁的杯子,和捏断的银箸交给他,让去换新的来。 几位老先生倒是挺安之若素的,一直波澜不惊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满殿的质疑堆起来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多动一下眼神,只有狄素看见重穆先生往袖子里藏了几根胡子,偷着揉了揉下巴。 狄素也没有见过当年君留山征战沙场是什么样,那个时候狄家早就远离了京城,但他听闻过君留山的战绩,大岳的人,除了不知事的小儿,那个时候应该都听闻过。 现在还有讲诉当年事的话本子在四处流传,林眉那本没有看完的只是其中一本罢了。 这样的人,却也避不开这些流言蜚语,避不开脏水泼身,也或许正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才有了那么多的阴谋诡计围绕着他不肯离去。 但自今天之后,怕是没有人能再用当年大漠之事来找摄政王的麻烦了。 君留山给出了一个交代,这个交代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但能叫君留山之后名正言顺地出手对付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三人坐回去后就无声地喝起了酒来,重穆先生在一殿的寂然之中成为了今晚的第三个敬酒之人。 “老夫且以此杯敬王爷,还望王爷开个恩典。” 下面的人听见敬酒都要条件反射的手抖了,别管刚才他们各自站在什么立场,但摄政王放煞气的时候可是没有额外避开哪一个人。 不过半年时间,他们忘了君留山在朝时是个什么作风,而现在几句话之间,他们就已经瑟瑟发抖地想了起来。 他们不打算在一个晚上挑战第二次,以测验自己究竟能扛住多少摄政王的杀意,现在就只想安安静静地呆到散席,连酒都不想喝了。 还好这一次敬酒的人是真心的,君留山也给了老先生脸面和尊敬。 重穆先生站起来向他敬酒,君留山也同样站了起身,双手执杯作晚辈礼。 “先生言重了,本王还未有机会好好向几位先生道谢,谢诸位先生愿不辞辛劳前来京城,向学子讲学。” “我等腐朽之身,承蒙陛下与王爷不弃,召我等前来,以微末之学能为天下学子尽力,是我等该谢过陛下和王爷才是。” 重穆先生饮了酒,放下杯子向君留山深深一揖,狄素也站起来同自家先生共施礼,君留山略微侧身,避开了这一礼。 君后辛也再起了身,走过去伸出手虚扶了一把老先生。 “王叔说的对,是朕和王叔要谢先生们高义。” “这些学子中,日后有些可能是朝中栋梁,有些可能是一地的父母官,有些又会是教导下一代的学子的先生。” 皇帝朝几位老先生拱手为礼,语气万分的真诚。 “而今朕同他们都还年轻,都还浅薄,圣人说学无止境,我等不过刚刚起步,能得先生们的教导,是后进之幸,也是朝廷、百姓之幸。” “先生在京之时,也请万莫嫌弃我等多有欠缺之处,还请不吝赐教。” 这下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看着皇帝将这一礼做足了,看着摄政王也同样躬身行礼,殿中文武皆垂首低头,侧身而站。 沈士柳和罗有恒也站了起来,沈士柳今晚在几番变故面前都是一样的淡然处之,罗有恒看着皇帝多有欣慰和叹息。 他明白,他已经没有什么可教这位还年轻的君主了,现在是看着他能更进一步的时候了。 罗有恒垂下眼,在君后辛被扶起后跟着其他人一起坐了回去,看着自己已经老了的手,想着或许他也该请辞了。 之后的宫宴终于恢复了该有的样子,有岑见和陈显悉他们在,以周浩坤和张幼武为首的武将团体也在今晚让自己松快了一些,不怕再被参了。 在酒酣之际,他们闹哄哄地裹着陈显悉他们一起上了高台,也不敬酒了,就拉着君留山要喝,一杯一口几乎没停过。 君后辛没有斥责他们这样有些失礼御前的行为,岑见也眉眼弯弯地不说话,酒喝得不比君留山少。 冯喜眼看着皇帝都喝醉了撑着头靠在案几上不再动,那边摄政王还在众人的围攻之下一杯接着一杯,脸色如常神色清明,一眼扫过来还是一样的让人不敢直视。 岑见向他招了招手,冯喜连忙过去躬身听他吩咐。 “劳烦公公,去让后面多端几碗蜂蜜水上来,再熬些醒酒汤,之后陛下和王爷都要喝。” “再让御膳房备着热粥,之后公公伺候皇上喝上一些,再送一碗去王爷的殿中。” “是,奴婢这就去。” 冯喜叫了另外的内侍在这里守着,自己亲自去了后面吩咐,不止皇上和摄政王,还有东盛侯和几位老先生都要一起备上,住的地方还要让人再去收拾一下,都喝了酒,晚上不能着凉了。 蜂蜜水来得快,岑见将那些个喝高了堵着君留山不走的轰了下去,给君留山和君后辛都放了一碗,让两人先喝了醒醒酒,不至于直接在殿上就醉过去。 “陛下,今日也差不多了,不如就散了宴。” 君后辛眯着眼抹了一把脸,温水下了肚,微甜的口味冲淡了一些酒气,他暂时清醒了两分,在努力后认出了岑见来。 “表叔说得是,今日闹得也有些晚了。” “冯喜,传令,明日罢朝一日,都各自回家好好歇歇酒,莫要昏头昏脑的就来上朝。” 冯喜一边递上打湿了的布巾一边应是,下面今晚完全没喝什么的朝官们互相看看,一致决定明天都要宿醉得起不来身,留在家里好好想想之后到底该怎么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9章 两人情 今晚确实闹得晚了些,都快要亥时过半了,宫门本该早就锁了,却因为宫宴没有结束而迟迟落不了锁。 君后辛被冯喜扶起来,岑见也将君留山扶了起来,前后离开了明章殿,众人恭送的时候岑见都能听见他们的心落回肚子里的声音。 “后面的事,其实本王就不太记得了。” 他是难得的真醉了一次,再有记忆就是看见林眉在月下,指尖托起了一片花瓣,惊艳了他满目的星辰。 之后的记忆又开始模糊起来,那些炙热、温存、气息纠缠,都像是又一个梦一样,在早上醒来将人真真切切地拥在怀里时,才落到了实处。 相扣的手分了开来,温软的身子被半拥进怀里,一个吻悄悄地趁着人不注意落在了鬓角,引来人的一眼横扫。 “那王爷今早同我说的那些,又是什么意思?” 林眉还记得君留山和她说的那些,几乎就是一个承诺了,一个她现在都难以想象的承诺。 原本不会有以后的两个人,如今到底走到了一处,得了一个以后,但他们两人之间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林眉想不出来。 他们必须面对的一个现实是,林眉的未来里,有可能不会有君留山。 对于这件事,林眉都难以洒脱,毕竟喜欢上一个人已经如此难得了,而她在明知有可能会难过的前提下,还是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那她想要从君留山身上得到的就只会更多。 君留山如果一直保持沉默,她还能在放手的时候干脆一些,但许出了承诺,她就不能不去想要讨要。 “如果我能活下去,这个天下我也能放心地交给他们去打理,以后就只陪着你去看天下就够了。” “以前我最希望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置办一个小院过隐居的生活,现在想想,陪着你闯荡江湖也是不错的选择。” 林眉握住君留山拥着她的小臂,缓缓皱起了眉,低下头看着那双其实始终还是削瘦的手,很难说自己对君留山所说的未来有多少期望。 而这些期望,要靠着他们去努力,却又并非只靠着努力就够了的。 “若真的有那么一天,王爷便是想要失言,我也是不会允许的了。” “本王知道,本王答应你,就算无可奈何,就算天不许,本王也会走到你的身边,抓住你的。” 君留山放柔了声音,在林眉看不见的背后眸色幽深地看着她,轻缓地收紧了手臂。 “你就是本王的一线生机,不是吗?” 林眉想起了岑见说过的话,想起了她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又是怎么被这位摄政王一步步绑到身边的。 牵扯在他们之中的那根线被慢慢的不知不觉地收紧,将人缠绕起来,但最后的那几步,是他们共同向对方迈进的。 “王爷近来,要陪着我好好休养些日子吗?” “嗯,本王都陪着你。” 君留山将一杯热茶放进了林眉的手中,两人一起捂住了那杯茶。 “王府近来不会开府,你若是想要出去玩,本王也陪着你。” “在大漠的时候本王就和你提过,微之的别院风景很好,我们也可以去那里住上一些日子。” “你想去吗?” 林眉侧过头来看向向她露出笑来的人,如今君留山已经能向她笑得很是温柔了,没有了以前连关心一下人都弄得像是要和人吵架一样的僵硬。 而且,现在的这份温柔,还是独属于她的。 留在京中也没有什么意思,近来事多,留下来完全可以预见就算王府紧闭大门照样会有很多麻烦找上门来。 “歇上两天,便请王爷陪我去看看,京郊风光近在咫尺,我却也没有好好地看过。” “无妨,本王可以都陪着你去看过。” 君留山低首在她的脸边轻贴了一下,风吹着还是有些冷,肌肤相触的地方都有些冰凉,半开的窗被拉拢,君留山借着宿醉头疼的借口,拉了林眉去小歇。 昨晚发生的事能瞒过其他人,但不可能完全瞒过宫中。 尽管岑见已经给出了解释,但拿到暗卫的汇报时,君后辛捏着眉心的手还是一顿,他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望向暗卫,有些怀疑是因为宿醉还没清醒,而出现了幻听。 林善将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冬奴抱了回来,就看见君后辛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陛下?” 林善小心地叫了人一声,君后辛慢了一拍将视线看向他,又落到了他怀里的襁褓上,缓了一会才想起今天是准备带冬奴去外面走走的。 他扶住额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情复杂地摆了摆手。 “无事,你给冬奴穿厚实一点,今早下了雨,外面还是有些凉。” “是。” 今日不朝,而奏折一点没少,但君后辛还是打算稍微地偷一下懒,连他的王叔都能做出半夜翻墙出宫的事,他便是偷个懒也是无伤大雅的。 君留山的回来,既像巨石投进湖中,掀起了滔天的波浪,又像镇海的神针,将那些汹涌而来的浪头全都狠狠打了下去,面上只剩了残留的涟漪,大一点的浪花都难以卷起来了。 不管怎么说,君后辛自认最近是能松快一些了,却全然没有料到,君留山比他还要早地撂了挑子。 而都想要撂挑子的君家叔侄,和现在还在专心养孩子,不久还有另一个孩子要来的岑见,全看之后谁能得了先手,成功把这一摊子甩掉了。 几位老先生在宫中被安排住在了翰林院,殿试将至,刚好还能请他们去国子监借个场地,广开院门,使京中各学子听上几节课。 “来之前王爷说,在京中一月之间,每两日开一堂课,将四书五经重新为这些学子讲过便是。” 君后辛抱着冬奴在御花园里散步,让人将几位老先生和狄素也请了过来,跟着老先生来京的子弟,以及狄家的四个兄弟,都被送到了京中的驿馆去暂住。 “既然是每两日开一堂,休息的那一日,朕也想请先生们来为朕讲课。” 君后辛拢了拢怀里的襁褓,很是认真地看着几位先生。 “朕天资愚钝,先帝与王叔都多有叹息,故而朕年少之时听先生讲学总是不怎么认真,全在和先帝、王叔憋气,太傅为了朕也是头疼不已。” “如今朕已明白了道理,想要从头好好学过,不知先生们可否莫要嫌弃朕这个回头之人?” 今日他穿了一身薄绸常服,头上简单扣着一个金环,没了昨日的皇袍加身,肯温和下眉眼,倒也真的还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小青年,在这些老先生的面前都能排上孙辈了。 冬奴也给他爹帮忙似的“啊啊”叫了几声,毫不吝啬地向几位须发皆白的先生笑得又甜又软,任谁看见了都想要去捏一捏那白嫩得像汤圆一样的小脸,看看是不是如想象中一般的滑糯。 老先生们不好真的向皇长子殿下出手,端正了神色叠掌躬身,自然无有不应。 “陛下心念向善,草民能得此隆恩,是草民之幸,自当为陛下尽心。” “多谢先生。” 君后辛微微颔首勾起了唇来,带着老先生们从御花园的假山石道中穿过,步入花丛前先替冬奴掩了小脸,在花团锦簇国色天香之中走过,那边的湖上小榭已经摆好了他要的东西。 御花园不像王府的院子,王府院子君留山不喜赏花,岑见也更爱些兰竹野花,王府在他们两个人的折腾下少有摆上一院鲜花的。 以前楚留歌在的时候还会有专门拿出来赏花的院子,现在也被封了起来。 而御花园那都是宫中内侍精心打理的,各种奇花异草、假山奇石错落有致,雍容和清远并在,曲径同阔野相连,宫中若是有人能沉下心来在此处赏景,是看上一天也能找不完其中惊喜的。 且景色还会随着四季变化,都是有人精心摆弄出来的,可惜这样的精心准备,大多数时候还是被辜负了。 君后辛都是抱着儿子来散了一次步后才发现,他走遍过许多次的御花园,却还有他不曾看入眼的许多东西。 “宫中其他处养的都是锦鲤和一些奇鱼,唯有此处被划了出来,只养着能食的各种鱼虾,钓上来了就能在旁边及时烤了,是个消磨时光的好去处。” 这处湖不大,湖面上一片莲叶叠着一片莲叶,小荷还未露角,倒是肥鱼露了头,一丛丛地在水底下追逐打闹横行霸道,人想要在它们的地泛舟还有些难度。 泛不了舟摘不了荷花莲蓬,乐趣也就顺理成章地变作了钓鱼烧烤,也可以叫内侍搭上一个炉子来熬鱼汤。 老先生们年纪大了,钓鱼下棋对坐谈茶都是乐趣,湖中小榭摆上两把小椅几个蒲团,两张小几摆上茶具棋台,就能各自找地坐下,享受半日浮生。 君后辛也拿了一杆钓竿抛了鱼饵入水,叫冬奴靠坐在自己怀里,牵着他的小手握上钓竿,也不在意能不能钓上什么来。 难得清闲的皇帝只半眯着眼,在湖上青风中听着老先生的闲谈说笑,任由儿子在怀里拱来拱去,放任思绪胡乱跑出去。 以前都说顾王爷是宫中的闲人,最会吃喝玩乐,这处也是顾明珏常来的地方之一,只是那个时候,恐怕他也没能真正享受过在这里的时光。 君后辛厌恶顾明珏,但又有些理解他了,要说起来他连顾明珏都是不如的,但同他相比,他也要幸运得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0章 荒楼 九蛮国内传来的诸多消息,无一不在说顾明珏是怎么用雷霆手段镇压收服了九蛮,如今九蛮差不多都在他的手中,就看之后他什么时候肯继位了。 等顾明珏继了位,和大岳势必有一场争斗,要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登基之前杀了他,可惜是大岳自己放虎归了山,失去了最好的机会不说,还被反将了一军。 君后辛在冬奴要侧翻过去过去之前将小身子捞了回来,点了点还敢咯咯笑得欢的小鼻子,无奈叹了一声。 万里之遥的高楼上,顾明珏连连打了两个喷嚏,又被从檐下吹来的水珠扑了一脸,身边伺候的内官都是想要上前又不敢来的,只能看着这位殿下抹了一把脸,探出手去接了半袖的雨水。 宋唯严去了军营,就没有人能伺候得住这位主子,内官在他笑着看过来的时候畏惧地低下头退回了十步远的位置去,想要催促的话也说不出口。 这里是九蛮皇宫里最高的地方,高有十二层,却没有个名字,楼中都是半荒废的样子,唯有人几日打扫个一次,让楼中不至于灰尘满天蛛网遍地,完全下不来脚。 今日说要求见蛮皇,进宫走到半路上,他却又任性地跑到了这边来,半点不顾那边还在等着他的蛮皇。 楼高则风大,高处不胜寒,偏偏这一位还是穿着夏日才穿的薄袍,陪着他被吹得袖袍鼓荡的内官都忧心他被吹得入了寒,若是生了病岂不是他们伺候不利。 薄袍翻卷,顾明珏半个身子都被打湿了,吹来的雨水将他淋得像是在雨中跑了一圈,他却蓦然拍着扶栏笑了起来。 宋唯严匆匆赶到楼上时,满脸都是为难的内官见了救星一样看着他,他的主子半伏在凭栏上,笑得肩都在抖,听见他的脚步侧过头来都停不下来。 湿了的碎发贴在脸上,顾明珏朝他招了招手,又让那些内官都下去了,背过身来腰背抵在栏上,重心全交给了背后的木栏,若是不小心就能从这楼上翻下去。 宋唯严心中一紧,往前踏了一步手微微抬了起来,又在顾明珏似笑非笑的神情中缓缓落下,垂首走了过去。 “主子。” “唯严,你知道这栋楼的传说吗?” 顾明珏脱下全湿了的外袍搭在栏上,穿着衬袍在宋唯严担忧的眼神中往里走了几步,离开了危险的地带,抬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笑得很是古怪。 宋唯严被他手掌的温度冷得一颤,深深皱起了眉。 “属下不知。” “传说这栋楼是前朝建起,用了当年前朝皇室五个年幼的孩子,有皇子公主,也有宗室,当做地基埋进了地下。” 顾明珏踏了踏脚下色彩斑驳的木地板,他们的头上震落下一些灰,宋唯严拿自己的袖子给顾明珏遮了,眉头更是纠结。 但今日的顾明珏不知怎的,兀自笑着说着那些不怎么好听的故事。 “这本来是建来供奉佛骨,镇压前朝国运的,但每一次连地基都打不下去就总会出现各种奇怪的事,弄得宫中上下人心惶惶,皇帝震怒。” “钦天监的人算了又算,最终告诉皇帝,用五行之人来做地基,压住宫中的地脉,这座楼才能建得起来。” “说来也怪,那五个孩子被活埋进去之后,果真没有再出现怪事了。” 宋唯严沉默着想要脱下自己的外袍给主子披上,却被顾明珏摆手拒绝了。 他随手拆了头冠丢给宋唯严,用手将那些散发都梳了上去,领着宋唯严在这一层空荡中信步游荡,指尖在刻着沧桑的墙面上拖过,仰头看向高高的拱顶。 “可惜的是,此楼建成的第一日,当晚佛骨失踪,皇帝暴毙,都传是冤魂索命,气数已尽。” “从此这座楼就荒废了下来,但又拆不得,谁要想拆,也会不出三日就霉运连连,若还不死心,最终只会横死。” “孤年幼时,曾被带到此处,就从刚才站的地方,险些被扔下去。” 顾明珏转过眼来,看向表情陡变的宋唯严,唇边的笑意更大。 那时他是四岁,还是三岁?顾明珏仔细想了想,似乎是他刚过四岁生辰,蛮皇让他跟着先生启蒙,却被他的二弟带着一群小内官来抢了他的书,引着他跌跌撞撞跑到了这里来。 那个还没有四岁的孩子一手叉着腰,骑在个内官的肩上,指挥着两个高得比楼还高的内官将他捉了,倒拎了他悬在木栏外。 “那时孤也是真的还小,吓得哭都不会哭了,什么都不知道,最后是怎么被救下来的都没有记忆。” “只是孤被人送回宫去后倒是没有什么,孤的二弟却在床上躺了整整半个月,听闻当时差点烧坏了脑子。” 宋唯严跟着顾明珏站在中间原本打算用来安置佛骨的那座石龛前,看着他伸手进去在上面的夹角摸了摸,摸出一个裂痕满身的木雕来。 那个木雕也就只有顾明珏的手掌长,木色已经变作了黑,长长圆圆的一条,看不出当年是刻了什么,只是已经快要裂成两半。 顾明珏明显很是欢欣,拿着在宋唯严的面前晃了晃。 “这是孤当年自己刻的佛像,感谢这里的佛救了孤一命,也感谢他让二弟险些死在病榻上,给了孤一个月的安宁日子。” “虽说难看了一些,但是孤当年也不过才四岁,能有这样的手艺已经不错了。” 宋唯严接下了顾明珏递过来的那块着实看不出原样的木头,拿在手中也辨不出该是什么木头,只是一定不是名贵的木料,不知道他家主子当年是从哪里捡来的。 四岁的孩子拿着刀,怀着感激和深切的恨意,一刀一刀削出了这么一个佛像,放在了本该放佛教圣物的石龛中,祈望着自己愤恨的那个人能得到惩罚就此死去。 他不知道当年的顾明珏是否还曾虔诚地跪在“佛”前,又是怎么拿着恨意来构建出他心中的“佛”的。 但这么多年了,看着这块木头就能知道他家主子至今未曾忘掉当年的种种,而他要做的,只是做主子手中的一把刀罢了。 雨下得更大了,狂风携裹着雨滴从破漏的窗户里呼呼地往里灌,吹得散发飞起,吹得人眯了眼,那块木头也被吹落在地,彻底碎成了几块。 宋唯严一瞬心悸,当即就要跪下请罪,顾明珏不在意地摆摆手,自己蹲下身去将那几块木头捡起揣进怀里。 “无事,是日子太久了,之后孤再好好雕个新的来就好。” “不过今日将你叫过来是有别的东西要和你说,当初焚仙门找上本王的时候,说想从九蛮的皇宫中取得一样东西。” 这事在上次新的黑袍人过来的时候,又被重新提了起来,不论是长孙淳还是后来的黑袍人封金,都咬定了一定要顾明珏拿出那件东西,才能将合作继续下去。 顾明珏不是喜欢受人辖制的人,对他而言他更愿将焚仙门除之而后快。 但东西究竟是什么顾明珏还是挺感兴趣的,他私底下找了许久,为此还抓了不少的焚仙门人前来审问。 长孙淳手下的人这一次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在人彻底死完之前,他终于问到了那样东西。 “孤怀疑,那东西应该就在这座楼的下面埋着,或者藏在某个地方。” “但是孤还是不知道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能让这么多的人垂涎,不止是焚仙门,还有其他的人在找这样东西。” “从大漠中带回来的那两个人,昨天到了京都了。” 最近为了应对大漠之变,宋唯严已经几天都宿在军营中处理军情了,依着顾明珏的意思九蛮各地的驻军他也准备动上一动,宋唯严更是忙得晚上连睡觉的时间都要没了。 大漠里暗卫找到了两个从焚仙门里逃出来的人,宋唯严知道,但这事是瞒着焚仙门那边的人做的,顾明珏没打算将人交出去。 “他们和主子说了什么?” “那是一件碎片,焚仙门的手中已经有了一片,而他们相信只要能找齐碎片,他们最终就能成仙。” “名叫焚仙门,却一心想要求仙,还真是可笑。” 有内官忍不住在下面叫了顾明珏一声,不论怎么说,现在蛮皇还坐在皇位上,他们这些做内官的,也不能真看着这位喜怒无常的殿下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对蛮皇不敬。 最后蛮皇不会拿顾明珏有什么办法,他们这些跟来的内官就成了最好的示威对象。 但他们也不敢真的上来打扰顾明珏,上面的人似乎在说什么,他们也生怕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最后惹来其他的杀身之祸。 内官们苦笑着垂首恭立在楼梯前,片刻后有人从上面一阶一阶的往下走,又停在了楼梯中间,淡淡地垂了视线下来。 “去给殿下取件干净衣服来。” “是,请殿下和将军稍待。” 内官齐齐把心稍微放下来了一点,行礼之后都不顾宫中的规矩了,直接小跑着就下了楼去。 这座荒废了的楼建得并不算偏,但去顾明珏在宫中的宫殿,来回也要一段时间,宋唯严吩咐了之后就又上了楼去,下面等着的内官们又支出了一个,小心下了楼先去给蛮皇那边报信。 顾明珏就地坐着略低了头等宋唯严给他梳发,他手里拿着一块碎了的木块在地上随意敲打着,笑着问了宋唯严一句。 “你说,这里的东西当真对焚仙门那么重要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1章 不肯死 “那些人并非可与之辈,但主子心中定有成算,若是重要,不过是叫主子手中多了一个筹码。” 宋唯严和王安龄他们最大的不同是,宋唯严永远不会在顾明珏面前自作主张,王安龄等人自认为臣,而宋唯严将自己视作了顾明珏希望他成为的身份。 一把刀也好,一个仆从也好,或者为主子浴血效死的将军也好,只要顾明珏想要,宋唯严都会成为那个“他”,且他又沉默听话极了。 自顾明珏回了九蛮,身边最为倚重亲近的人就成了宋唯严,为此王安龄等人还在底下颇有微词过,只是顾明珏在之后越发冷待他们,他们反而不敢再生怨言。 “所以说,还是唯严你最合孤的心意,不像那些人,以为得了从龙之功就能凌驾到所有人的头上去了。” 头发被擦得半干,拿惯刀剑的手束起发来也是轻巧,三两下就将发髻扎好又带上了冠。 对于顾明珏的感慨,宋唯严不置一词,只专心替他一点点攒干颈子上的水。 昨日他不在,但也听说了顾明珏似乎训斥了从大岳跟着来九蛮的那些人,那个王安龄是首当其冲的,最后走出房门的时候脸色煞白,冷汗流了满脸。 至于顾明珏为什么生气,将军府的人不敢去探究,宋唯严也不会主动向顾明珏问起。 但顾明珏会主动向他抱怨,就像身边只有他这么一个信得过的人,只有对着他才能一吐心中的苦恼。 “昨日人才回来,孤还在午睡,他们就先去将人审了,还差点动了刑。” “那些暗卫也是,没有孤的命令就放任了他们乱来,被孤让人拖了下去。” 顾明珏手中的木头在地板上一敲,突然就碎得彻底,碎成了细细的木粉,从他指间落到了地板上,一块大的碎片都找不到了。 宋唯严恰好放下了手,又从怀中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跪坐到顾明珏身边,托起他的那只手来,将他手上沾的那些木粉都擦去,又将帕子盖在了那一片粉末上,避免被风吹得到处飞。 “属下回去就将暗卫都重整一遍,不会再让主子见到那样的人了。” 这些年暗卫多数交给了大岳那边的水云轩来掌控,顾明珏自己也难以花太多心思在暗卫的身上,倒是把人给养得忘了本分了。 顾明珏不高兴了,宋唯严就不打算放任暗卫继续这么下去了。 “等你将暗卫清理过,再让人来这里找东西,这件事除了你,谁都不能知道,明白吗?” “王安龄那些人都不能,以后也要让暗卫多看着他们,孤不希望再被人背着孤做什么事。” “是,属下明白。” 他们去见蛮皇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了,被顾明珏丢在那边空等了许久的蛮皇,掩着唇伏在龙榻上咳嗽不停,几乎要将最后一口气都咳出去。 昏暗又被烘得干燥的殿中,挂着的深色帷帐静静地垂落在地上,像是重重地鬼影站在那里等待着什么。 顾明珏进去了都不由抬手挡在了面前,他侧过头咳了两声,殿中的内官连忙将左右两面的窗户都打开,新鲜的空气伴着阳光、清风透了进来,似是忘了蛮皇现在不能受一点风。 三位皇子如今不肯轻易来见蛮皇,而顾明珏也更爱闭门不出,便是圣旨下到了他的面前,他也能将门关上作看不见。 蛮皇一只枯瘦的手死死抓在前襟上,艰难地将那一口气喘促着延续下去,撑在榻上的手撑不住身体,全靠身边的大内官扶着才没有一头栽下昏死过去。 “你……你过来,顾明珏,你……过、过来。” 他用力地想要挥开身边人的搀扶,却只是将手臂僵直地晃了两下,人也跟着晃,晃得手一软重重跌回到了被褥之间。 那双几乎要被灰白的死气占满的眼死死盯着顾明珏的方向,前襟被他发怒一样扯得大开,露出下面皮包着骨头的胸膛,指尖在上面抓过,连道红痕都没有力气留下来。 曾经也力挽狂澜扶九蛮于危急之中的英武君主,如今越是急着想要说话想要提高了声音斥责怒骂,越被剥夺了说话的权利。 只能苟延残喘地陷在高枕软被里,喘着气睁着眼,被放置在那里看着瞧不清的阴影在身边来去,谁都可能是来向他索命的无常。 顾明珏刚一靠近榻边,就被他挣扎着扑过来抓住了手,又叫嚷着要让所有人都退下去,只留顾明珏一个在殿中。 “这……” 大内官为难地看了一眼顾明珏,在顾明珏颔首之后才躬身退了下去,至于站在那垂首恭立一动不动的宋唯严,所有的内官都像是没有看见一般。 顾明珏在蛮皇想要抓进他的血肉,实则只是勉强将手贴在他手腕的拉扯下,又回头看了一眼宋唯严,宋唯严默然行了一礼,退到了一个蛮皇看不见的地方,但没有离开大殿。 只是看不见人蛮皇就安心了下去,半点不知晓人其实就端端正正地站在殿中,也不知道顾明珏一挥手就能将他的手打掉。 他扯着这个儿子让他半跪在了床边,咬着牙才能不咳出血来和他说上两句话。 两人离得近了,他也放轻了声音,不再那么的声嘶力竭,只是干哑的嗓子怎么听都是难受,顾明珏也不觉皱起了眉。 “叫你的弟弟们,都到宫里来侍疾,朕将他们都圈在宫内……等你登基了,将他们都打发出去……让他们留下一条命。” “陛下想多了,臣纵然要这个皇位,但臣也不是二弟那样的人,会对所有的兄弟都赶尽杀绝。” 顾明珏将自己的手挣了出来,掸了掸袖子站起身来,俯视着靠在堆起的软枕上的蛮皇,在他伸出手来还想要抓他的时候往后退了一小步,让人就隔着那么分毫之差,再也碰不上他的袖角。 “但陛下病重若此,确实该叫他们来入宫侍疾,以显孝道。” “你……你让他们来,朕将玉玺、玉玺给你。” 蛮皇的眼已经没有了神采,胡乱地在眼眶中转动着,他已经看不准面前的人影了,眼神胡乱飘着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 顾明珏看着他,蓦然轻笑着俯下了身,用一只手扣上了随着呼吸不断抽搐的喉咙,五指一下紧一下松地捏着玩。 “玉玺臣不要,只是臣不明白一件事,陛下现在是又想起了骨肉亲情父子天性,想要保护你的儿子了?” “只是陛下为何认为臣一定会杀了几个弟弟,难道在陛下心中,臣就是那般的残暴不仁之徒?” 虎口卡在气管之上,只要微微往下一压,就能让人发出“嗬嗬”喘气的声音,嘶哑的声音不太好听,顾明珏很快就没有了兴致。 但那只玉般温润细腻的手,依旧贴在枯萎皱巴的老皮上,改为了用指头去按住输送血液的脉搏,那虚弱又脆弱的脉搏在他的指下疯狂地跳动起来。 被他询问的人没有余力回答他的问题,他也就自问自答着喃喃替他说了。 “你对他们怎么会有骨肉亲情呢,不过是想为自己求一个痛快罢了,我不杀他们你也要杀他们的,偏要让我来替你背这个名。” 枯骨一般的手握在他的手腕上连挣扎都显得力竭气短,身子瘫了一样一动不能动,只有手还能自救,眼睛还在疯狂地求救。 俊秀隽美的青年人站在他的榻前,纤长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了浓黑的影子,半点都不像他。 “可我就是不想让你死啊,爹,我们父子好不容易团圆了,我还没能陪您多久,您怎么忍心丢下儿子离开呢。” 蛮皇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这样的境地的。 明明之前都还是好好的,顾明珏虽说行事偏激了一些,到底还念着一些皇家的脸面,外人的面前,至少还有一个兄友弟恭父慈子孝。 但在某一天,他就突然躺倒在床上不能动弹了,这里还是皇帝的寝殿,出了这座殿他还是蛮皇,但在这座殿里,他是谁,不过取决于顾明珏的一念之间。 他放弃了挣扎,被灰白厚雾笼罩的双眼底下翻出的赤红,是过往里在他的忽视默许下被杀害的,流着和他一样血脉的怨魂在猖狂地大笑。 顾明珏是他们之中幸运逃脱的一个,只不过没有无声无息地死在这座皇宫里,他就携着一身傲慢将整座皇宫都踩在了脚下,将他们一个个从过往里拖出来,如同当年被玩弄一般,玩弄着他们。 “还请皇上放心,臣不会杀他们的,也不会像对待你一样对待他们。” 顾明珏看懂了他眼中的生不如死,柔和了唇边令人畏惧的冷漠笑意,放开了手接过宋唯严送上的手帕一点一点地擦拭着被碰脏的手,端雅挺拔地站在了龙榻边,将手上的帕子丢在了蛮皇的脸上。 “臣和三个弟弟怎么说也算是同病相怜,何苦相互为难。” “二弟是我所杀,但也是陛下亲手将他推上了死路,今时今日发生在宫中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当年陛下亲手种下的因。” “吾为子者,不过为父代劳,走完这个果罢了。” 没有了那只手在喉间扼着,空气和生命仍然不肯眷顾这具已经腐朽的身体,每一次的呼吸都是连着鲜血淋漓一起呛进肺里。 剧烈的咳嗽把先前所有的努力都化作乌有,偏还小心地留了最后一口气,将命都连着血咳了出来,他还是不能痛快地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2章 蛮皇伤 顾明珏带着不变的笑意欣赏着眼前的一幕,榻上落下的血已经成了暗红近黑的粘稠颜色,被锦袍裹住的那具枯骨咳得几乎要把自己给震散架了,但执着地向他望来的眼神很难说是还想要和他说些什么。 不过他也没有兴趣去听就是了。 “唯严,还不快去请太医过来,陛下抱恙至此,太医们都是怎么给陛下调养身体的?” 宋唯严转身就出去将守在偏殿战战兢兢的太医领了回来,蛮皇终于露出了深刻的苦痛和恐惧,可刚才那些咳嗽和呛血将他本就不堪重负的喉咙几乎撕裂了,他已经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连想要求饶、想要求死都说不出来了,以往生死被他说得轻易,看得无足轻重,但临到了头来,才发现自己连个死字都没有办法说的时候,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太医打着颤在床榻边跪下,却死死埋着头,对挣扎着伸到他面前的那只手视而不见,没有半点为蛮皇诊脉的勇气。 顾明珏睨了他一眼,甩袖抽了他一下负手退开两步,冷下了脸来。 “还愣着干什么,没见陛下都这么难受了,你还要等着陛下或是孤来求你不成。” “要是你不会看病,那孤就换个人过来照顾陛下,身为太医却连本职都做不好,宫中还养着你干什么。” 太医被那一袖子抽得摔在地上,不等他的话音落下就爬起来扑到了床边,没留力气地扯住了想要往回缩的那只手,一句话都不敢说地抖着手指在那只手腕上乱摸。 谁都知道,和皇长子殿下求饶是最没有用的白费功夫,你做他手中的傀儡都比扑在他脚下祈求管用。 号没号上脉不知道,反正很快就出来了结果,太医跪向顾明珏重重将头砸在地上。 “臣无能,陛下这是急火攻心又久病在床,已经药石无医了,为今之计只能静心调养,还能留下一段时间的命来。” “行了,人有命数如此,天意不可违,孤和陛下都不会怪你们,且去再开个静养方子来。” 太医如今对这些事情很是熟练了,从蛮皇突然就彻底病倒起不来的那一天起,太医院上下就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的都已经不在太医院了。 他伏在地上又往地板上砸了一下头,忍着头晕眼花应了是,被顾明珏轻巧放过了,只挥手让他出去。 蛮皇不知道什么时候晕死在了榻上,也没有人去扶他一下,退出殿外的内官们又被叫了回来,顾明珏想着自己也有好些天没有来了,是该将人再敲打一下了。 “陛下是九蛮之君,君主卧病,尔等若不能悉心伺候,让陛下出了什么事,就是害得九蛮的天柱塌了,到时便都为陛下陪葬。” 殿中瞬间跪了一地的人,背影和昏暗的地面融成了一体,就像他们本来是殿中阴影的一部分,而不是该站在殿中的活人。 每个人都顺从又麻木地将额头贴在地上,只有那个大内官还恭恭敬敬地向顾明珏回话。 “请殿下放心,奴婢等一定尽心伺候好陛下。” 蛮皇每日的药被从门外小心翼翼地送了进来,浓臭的药味让顾明珏掩住了口鼻,说话的声音都在飘起的白雾中含混了一些。 “罢了,这次就不和你们追究了,陛下该喝药了,孤在这里等着你们喂完药再走。” 大内官站了起来,端过那一碗每日都要给蛮皇喝的药,两个内官也站了起来,习以为常地一人按住了昏睡中的枯败老人,一人将他的头抬起来把嘴捏开了方便喂药。 现在人睡着了还方便一些,醒着的时候蛮皇总是不肯好好喝药,每次一碗药都要洒出半碗去,只好又送一碗过来,喂上两次才能凑够一天的量。 “陛下,喝药了。” 大内官拿着勺子轻声细语地通报了一声,喂药的动作也小心翼翼极了,但对于昏睡中的人来说,每一口被强行喂下去的药,都像是饿鬼吞下碳火。 本是针眼大小的喉咙被硬生生烧开了一条通道,火焰落进胃里,灼烧着五脏六腑。 这都是太医院在顾明珏的指示下精心调配出来的药,每一道药材都是为了保住他的命,也为了催他去死。 顾明珏当真看着那一碗药被全数灌下去之后才离开,殿中所有的人都被从敞开的殿门和窗户中吹来的夹杂着水汽的春风吹得打了个冷战,不用互相看都能知道对方和自己该是什么样。 明明身处最华贵的宫殿,却像被丢在残垣破败的废殿之中,上无瓦可遮,四周无墙可挡,外头落着春风细雨,他们在殿中却被惊雷暴雨浇了个透心,几乎要将他们溺毙在这殿中。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顾明珏到底不是以滥杀无辜为乐的人,他们虽然过得艰难了些,但还能留得命在,待遇比前朝的那些个朝官们要好得多了。 听闻顾明珏去了宫中那座高楼,不得不说很多朝臣都在心中隐秘地期望顾明珏也犯下错来惊醒诅咒,让他就此死在无可违逆的命数之下,将他们都解救出来。 之后哪怕是从旁支中再找一个孩子出来,扶持那三个懦弱又窝囊的皇子上位,都比眼睁睁看着朝堂落入顾明珏的手中好。 文臣中服气顾明珏的不多,但也有被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年轻官员在,武将里宋唯严一人便可掌天下兵马,没人敢掠其锋芒。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这些个老臣迟早都要被他给逼死,那些个年轻的可都盯准了我们的位置,还有从大岳来的那些人也还等着随时接受这个朝堂。” “我九蛮的朝廷,怎能让岳人得手,如此叛国贰臣,怎能立于明堂之上!” 九蛮的朝官都已经不怕这些话被暗地的人听去,再传进顾明珏的耳朵里了,反正都是要有一死,依着顾明珏的行事,即使他们服了软,最后也不会放过他们和他们的家人的。 没能力和他鱼死网破,不如畅所欲言,以免死得太过憋屈,死后都不能瞑目。 “当初顾连成为太子,为一朝储君,我等跟随储君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如今也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我等坐视前太子残暴,无亲无仁,如今不过是叫同样的手段落在了我们自己身上,有什么好叫唤的,真心中不服,且将他拉下马去。” 顾明珏自然能听见这些话,他曾很奇怪地问过宋唯严。 “孤真的看起来有这么的不近人情?还是因为托了前太子的福?怎么所有人都觉得我会大开杀戒?” “他们自己沾过太多的人命,心中有鬼,如今自己一朝成了任人宰割的那一个,自然觉得殿下手段也会如同他们那般。” 宋唯严一板一眼地答了顾明珏,说出的话让顾明珏不由失笑,摇着扇子在他肩上敲了两下,又觉得没意思极了。 照着这样下去,等他上了位,想要不血洗朝堂都是不成的,没几个能用的人,反而都一肚子的小心思。 对于王安龄等人,顾明珏也没有什么重用的心思了,还好他以前培养起来的那些年轻官吏挑挑拣拣,还能找出些有用的来,要不然他当了皇帝就要面对一个空空的朝堂了。 “如此想来,孤还真的有些羡慕君后辛了,朝中君留山给他的可都是肱骨之臣,地方上更是不用他来操心。” “哪里像孤这般,手下无人啊。” 坐在马车里顾明珏拿着条子揉成了一团,这些人里要是能找出两个有胆子逼宫的他都能欣慰一些,可惜都只敢在嘴上叫骂,其他什么都不做地等死。 宋唯严对近来朝中越发抑郁激烈的气氛并不在意,但那些明里暗里指着顾明珏骂的话让他沉下了脸。 “和这些人没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过是拿着这些话来掩盖发泄他们的恐惧罢了,他们越恐惧孤看得越高兴。” 顾明珏摆手,马车刚好停了下来,他站起身弯腰出了马车,宋唯严慢了一步,跟着出去了就已经在将军府内了。 将军府本就清冷,自从顾明珏住进来之后宋唯严不放心,更是将人又打发了不少,只留下能护得住主子,现在还能信任的那一些,一半多都是他的亲卫。 这些人本就是宋唯严为他家主子准备的,这些亲卫对顾明珏很是恭敬,顾明珏用着他们也还算顺手。 “去将那位客人请过来,孤要问他几个问题。唯严你也和孤一道去听听。” “是。” 将军府的前厅建得疏阔,阳光能照亮整个前厅,显得明亮又和煦,顾明珏又换了一身舒适的丝袍,头上的发冠也拆了,只用一根发带束住,懒洋洋地坐在上首喝着茶,和一命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他们来了之后,顾明珏并没有亲自见过他们父子,反而被几个文臣模样的人不由分说地捉了动了私刑,只为从他们的口中问出更多关于君留山的情报。 也换了一身轻便黑袍的宋唯严腰间佩剑侍立在旁,侧首打量了几眼进来的男人。 为了瞒过焚仙门的人,一命在出大漠之前就换下了门中的黑袍,身上的阴鸷之气没法收敛,他干脆就在脸上画了几道疤,又将身上的皮肤都涂黑了几度,遮盖住常年在地下养出的苍白。 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身布衣,看着更加的凶神恶煞了,像是被捉住了押送进京的土匪。 但在顾明珏面前他不敢造次,进来将厅中情景扫视过一道,纳头便拜。 “参见顾王爷。” “免礼,前两天手下的人不懂事,让你受了委屈,孤向你道歉。” 一命站了起来又拱手看了眼顾明珏,虽说现在身上还带着当时被打出来的伤,这时候也只能说不在意了。 幸好当时那些人更多是冲着他来的,否则换成他的父亲,怕是半条命都留不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3章 一命留 顾明珏让他坐了,又关心了一下他的伤势,这件事说起来也是他疏忽了,王安龄等人也做得不怎么厚道。 “你父亲伤得重,孤之后再让大夫去看看,需要什么药材直接和府里说,算作孤的赔偿。” “这些日子你们就安心在将军府养伤,只是孤也有些问题想要问问你。” 一命起身向顾明珏谢过这些补偿,很是淡定地颔首请他问,比起被私刑逼问,坐在前厅着实算不错的待遇了。 他从小待在焚仙门里,确实不怎么清楚正常人之间的待遇该是如何,虽说一来就被那般对待,但也不至于让他生出怨恨,反倒觉得正常。 “大漠之战,焚仙门和金国残余都死在了那一场战斗里,真的就没能再留下些什么东西,没有活着逃出去的人?” “焚仙门从来等级森严,即便有人逃脱,也只可能是依附来的低级门人,似我和父亲这般算得上中层的,都没有了。” 一命摇了摇头,有些话当初他没有和那些奉命去大漠的暗卫说,这时候只能自己来向顾明珏解释。 “焚仙门控制门人的手段向来残酷,高层之人知道太多的秘密,门中怕他们被人捉住会泄露给他人,一旦局势不可控,在第一时间就会先杀了他们。” “低级门人更是如果脱离了门中,活不过三日,而如果在那种情况下他们胆敢逃离,会被视作叛门,要么死在外面,要么被捉回去受尽折磨。” “那你们父子是怎么活下来的?” 顾明珏挑起了眉,焚仙门的手段在他的眼中也不过如此,况且真像这个男人说的那样,他又是怎么带着父亲投靠到了这里,当初的长孙淳又是怎么落入到他的手里的? 一命并不奇怪他会这么问,他只是将目光一路循着上去,对上了顾明珏审视的目光,微微眯起了眼。 “因为我想要离开焚仙门已经很久了,总有暗度陈仓的方法,而且,他们对我父亲并不如何在意。” “我自幼长在门中,习惯了门中的一切,所以我更知道,留在那里最后等着我的就是并不怎么让人愉快的死亡,或者连死都不能死。” 他反过来探究着顾明珏,主动将顾明珏可能会感兴趣的事情说了出来。 “大漠里的人,并非只是藏在那里,很多人都被抓住了拿去给胡老试药,我父亲能活到今天是因为我在,但我不能保证我不会在某一天就消失在了地宫里。” “那些被试药的人,最后都死得很痛苦,没有死的都变作了行尸走肉,算不上是个人了。” “王爷找我来,也是想要问他们在试什么药。” 顾明珏将茶盏放下,手肘搁到扶手上手背托着下颌,叠起腿手指敲着膝盖,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命扬了扬下巴。 “继续说。” 宋唯严也转过来看着一命,想要看他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焚仙门的人得到了一卷古本,上面写的什么我们并不知晓,但控制虫子的方法是从中得来的,而研究这些御虫之术,最终却是要将它用在人的身上。” “据我推测,他们是想要用虫子来控制人,也想要用虫子来让他们自己长生不死。” 一命没能有机会看一眼那个卷轴,顾明珏的人也同样没能找到,反而让林眉悄无声息地捡了去。 而金国人手中那个有关的东西,又被君留山当众彻底焚毁,他们如今也只能靠着焚仙门的行事来进行推测了。 “只是这么多年没有成功,被胡老抓去的人最后连傀儡都算不上,只是一具发疯的尸体罢了。” “但焚仙门总坛没有放弃这个方法,可能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说不定私底下也确实有人快要成功了,才能让他们十几年了依旧不依不饶。” 顾明珏想到了焚仙门想要的那样东西,下意识地微微眯起眼,看着坦荡又疑惑的男人,确定了一命是真的不知道,所以才没有说出来。 连长孙淳都对那样东西不甚了解,只知道很是重要,最后就算顾明珏答应了将东西交给他们,他也要靠其他人前来寻找辨认,而他自己是认不出的。 这也导致了,顾明珏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东西存在,又从大量的记载中推测出东西可能的位置,而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这样重要的东西,一个虽然从小长在门中但地位并不如何重要的人,不知道也是正常。 若是他能在那样的环境下自己将一切都查清,顾明珏觉得自己在他身上看走了眼也是可以理解的。 现在一命是依附于他而活着,之后他还有时间和机会慢慢再去探究真相,也不急于这一时。 “除了御虫之术,大漠里还有一样东西,焚仙门的人找了许久,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并且在大岳那位摄政王来了之后,他的那位侧王妃似乎也在寻找这件东西。” “连总坛都几次过问过这件事,他们想要杀掉那位侧王妃和一个叫薛净悟的人,而且优先等级是高于那位摄政王的。” 这恐怕就是那个碎片了,现在已知焚仙门确定了九蛮皇宫之中有一片,大漠里有一片,顾明珏不能确定焚仙门的手中是否拥有一片,但可能性很大。 现在有三片是可能存在的,而总数有多少片暂且不知,顾明珏更好奇的是,如果真的被集齐了,又能做些什么出来? “林眉受焚仙门追杀的事情本王知道,但为何焚仙门会如此重视她?” “总坛没有说,只是看胡老的样子,也是想要追着那位侧王妃不死不休。” “王爷既然也派了人去大漠,也该知道那几次大的变故,在阿莫湖那一次,若非运气好,那位侧王妃是真的就死在了那里,而焚仙门也损失极为惨重。” 那几件事顾明珏早就得了暗卫的汇报,也拿着这些事情去问过长孙淳。 还在大岳的时候他就拦过几次焚仙门对林眉的截杀,没想到去了大漠,焚仙门会这么疯狂地出手,顾明珏的暗卫都在其中折了好几个。 长孙淳那时只是古怪又了然地看着他,又不甘不愿地低下了头。 “这是总坛的长使亲自下的绝杀令,连我们其余八使都不能违抗也无法取消,为了什么我不知道,但那位侧王妃不死,焚仙门就不会停手。” 一命说林眉和焚仙门在找同一件东西,想来就是碎片了,如果林眉和碎片扯上了关系,并且也在寻找或者拿到了碎片,那和焚仙门对上就是一定的了。 顾明珏停下点在膝头的手,抬起来揉了揉额角缓慢思索着。 “君留山呢?” “那位摄政王在大漠里露面很少,除了最开始那段时间,以及最后的战斗,他几乎连在城中都不怎么出现了。” “特别是在那位侧王妃去了一次废都之后,阿莫湖那位侧王妃死里逃生,也没见摄政王出面,只有他身边的几个人去了五里关。” 一命没有正面见过君留山,焚仙门内能得到的关于他的消息也在后面越来越少,那天王安龄等人逼问他,也不是他就真的不肯松口,而是他实在不知。 “都传那位摄政王身体不好,可能是在焚仙门那一次袭城时受了伤,不得不闭门不出。” 君留山身体不好这件事顾明珏很清楚,究竟差到了什么地步他也清楚,在他离开大岳时送给君留山的那一份大礼也足够再给他雪上加霜了。 而且还有君后辛毫不留情的杀意,君留山本该走不出大漠的。 “可惜了,焚仙门果然还是没用了些,都这样了居然也没能将君留山留在大漠,还让他好好出来了。” “孤若还有其他想要知道的,再找你来,你现在身上伤势未愈,便先回去歇着。” 一命很干脆地起身退下,离开后他也把心稍微放回了肚子里,顾明珏看着比他想的要平易近人得多,但越是这样越是让他胆寒。 一个人要怎么样,才能在用铁血和杀戮威慑了所有人后,依旧笑得波澜不惊?对他来说,是否手中是挥刀还是摇扇都是一样的事,并没有什么区别? 宋唯严身上满是在沙场上裹上的金戈之气,从尸山血海里出来的彻骨冷酷,而顾明珏依旧是干干净净的,仿佛他只是个养在深宫中用锦绣高阁堆出来的风流雅士。 顾明珏在他走后让宋唯严也坐下说话,依旧是若有所思的模样,低头抿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 “君留山没能死在大漠,君后辛的态度现在也让人琢磨不定,如果他真的打算和君留山和好,对九蛮而言不是个好事。” “虽说朝上君留山的人在去岁被打压贬谪了许多,但之前出使的那些人都平安回去了,他们照样能填补上大岳朝堂上的空位。” 顾明珏在大岳的时候,看着君后辛的行事,既恨不得他能代替他坐在那个位置上,又庆幸君后辛是这么个扶不上墙的,这样的君主不足为惧,而且还能成为他的助力。 君留山再强大,但君留山毕竟不是皇帝,朝堂也不是铁板一块,反对君留山的人有君后辛的态度在,完全能名正言顺地给这位摄政王拖后腿,也就给了他可趁之机。 若是君留山能狠下心将君后辛废黜了自己上位,顾明珏就要头疼了,但顾明珏知道君留山不会,他才能放心地将自己收拢的人都带回九蛮来。 “之后该怎么做,孤还要好好想一想了。” 想一想,焚仙门能怎么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4章 小村落 “大岳那边近来有什么消息?” “回主子,据传信所言,君留山一路多次遭遇刺杀,怀疑是大岳丞相沈士柳所为,但均未成功。” 宋唯严挑着几条重要的向顾明珏汇报,只是毕竟是两国之地,水云轩又被君留山在大岳连根拔起,消息通报不再有以前及时。 “大岳多地雪灾,君留山去了吉淮救灾,似乎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暗卫未能查清。” “吉淮多位大儒及狄家家主随队入京去了,算算时间应该是到了。” “另大岳京城在使团回京之后,东盛侯以王府名义举宴,与诸学子辩论,京中如今辩论清谈成风。” 顾明珏意外地把视线转到了宋唯严的身上,高扬起了眉。 “你是说,岑微之代表王府出面?他在王府藏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想着出来了?” “使团回京的接风宴上,君后辛亲自下的旨,让东盛侯举宴教导学子。” 宋唯严眉头微皱,近来大岳传来的消息很多,并且从这些消息上就能窥得越发复杂的局势。 随着君留山回朝,大岳朝堂之内只会更乱,但这样的乱,却对他们并没有多少益处。 “沈士柳多番办宴笼络学子,京中其他朝官难有一争之力,但学子之间对沈士柳的态度却越发鲜明。” “大岳京中流言四起,却未能影响到这一次会试头前的贡生,只是让靠后的贡生被看了个清楚。” 顾明珏点了点扶手,坐直了起来,也收敛了那些不正经和挂上的笑面,眸色在这阳光和煦中透不出光亮和暖意,露出了肃然下的几分威严。 “这一届的贡生都是些什么人?” 之前他还没有太过关注,毕竟大漠那边就有许多事,并且九蛮内部也因为军权之事明里暗里有人在闹事,宋唯严忙着,他也没有多空闲。 自然,比他更忙的是京都午门外的刑场,和守着乱葬岗的义庄。 “许多都是大家族出来的,因着是恩科,寒门士子不多,但也造成这一届寒门和富贵子之间矛盾更深,沈士柳似乎是想要拉拢寒门。” “但会试解元是他的亲侄孙,似乎也和他并不亲近,有倒向王府的迹象。” 宋唯严不用细说柳丹卿的情况顾明珏就摇了摇头,并不赞同宋唯严的判断,他在大岳多年,更知道君留山的行事为人。 想要投向王府的人这些年下来从来没有少过,但君留山很少真的对人另眼相待,挂名王府的不少,但想要真的进入王府门下,最重要的是忠心。 “既然是沈士柳的外族,光是忠心这一关他就很难过去,想要叫王府收下他并不容易。” “沈士柳那个人,孤见他的时候还太小了,但那也不是个好相与的,那个人若想着两头讨好,不用君留山做什么,沈士柳会先收拾了他。” 顾明珏在宋唯严思索的时候笑了一笑,将手中的茶盏向他递过去。 “给孤再倒些茶来,既然能当上会试的解元,就不会真的是个笨人,沈相怕也是在利用他钓鱼呢。” “可惜九蛮离大岳太远,等我们插手过去已经跟不上变化,那边也缺能应变的人才,要不然这一次的殿试我们也能好好利用一下。” 没什么能玩的事,顾明珏又向后靠了去,宋唯严将新茶奉给了他,他也就捧在手中半垂下了眼。 “你下去忙,孤在这里晒一会太阳。” 他们从蛮皇寝宫出来的时候还有些小雨,等回了府外面就不知不觉晴了,乌云顷刻散了去,金轮迫不及待地往下挥洒热情,晒得他又开始昏昏欲睡了。 在那座高楼上浸入了肌理的寒意也被这样的阳光一道晒了出来,倒也有几分舒适。 宋唯严犹豫片刻低声向顾明珏问了一句是否要些驱寒的药,在顾明珏可有可无地点头之后,才退了下去。 焚仙门这些年手伸得不短,不止在顾明珏的身边,还有许多的人,许多的事,都有他们的影子藏在阴影之下。 只是终究是群疯子、恶人、痴人,不是如君留山和顾明珏这样的握权之人,也就无从推测他们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顾明珏在想着怎么能利用焚仙门,君留山打算将焚仙门彻底剿灭,林眉和薛净悟要拿到焚仙门手中的碎片,也有其他人在对焚仙门打着各种主意。 而焚仙门的人近来过得很是小心翼翼,特别是在总坛之中,几乎不见生人的身影在里面活动,偶尔有两个人出现在外面,也是把自己缩在阴影中片刻不停地走过。 本来山清水秀阳光明媚的小村子,被弄成了宛如死地一般的寂静冰寒。 受到邀请前来的人在村外勒马停步,迟疑着看了看面前空无一人的村子,又回头看了看后面他们穿过的林子和走过的小路,有些怀疑是不是走岔了道,闯进别的地方了。 “长使正在宗祠等候。” 仿佛凭空冒出来的人惊得来人座下的马不安地往后退了两步,甩着尾巴四蹄不断地踏动蹭地,却不敢发出什么声音。 明明是在阳光底下,但那人脸上的阴郁浓得仿佛堆起了一层雾气,让人快要看不清他的面容。 来人的心缓缓沉了下去,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吐出一口气来,将攥紧了马缰的手轻轻松开,翻身下马拍了拍衣摆。 “劳烦带路。” 随着他的进入,村子里渐渐有了活人冒头,来人在一瞬的恍惚之间,眼前的村子又蓦然恢复了正常,带着他往前走的中年男人有一张端方的脸,笑容温和地和旁边院落的村民打着招呼。 村子里几乎都是独居的人,形容各异,貌美高大者有,怪异粗鄙者有,几户人家的炊烟近乎同时袅袅升了起来。 那些穿着粗布衣气质迥异的人居然也开始像正常村民一样喂鸡放羊,赶牛耕田,还有拿着弓箭准备去山里打猎的猎户。 看着分外和谐,却又处处皆是诡异。 要不是来人清楚自己到的是什么地方,只怕得怀疑自己来到了一个鬼村,立马就要掉头跑走了。 但一个鬼村又是否能让闯入的外人那么顺利地离开?看过话本的人都知道是不会的,踏进来了就是九死一生,再也找不到返回生者世界的路才是正常的套路,除非你是主角。 被维护得很好的宗祠就在村子的正中,整片村落都是以宗祠为中心而一圈一圈向外扩散的圆形,站在一处高的山头去俯视这一片村落,实在是规整得有些可怕了。 就像寻常人家有忙碌有懒散,又吵闹又欢愉,而这片村子的人只剩下了和谐的规矩,谈笑也好举止也好,全在一个度上,半点不越,半点不少。 来人还在里面看见了几张久远的出现在通缉榜上的脸,也同村子里的其他人没有什么两样,笑容纯善又亲切。 而这样的没什么两样,将来人的气息又缓缓拎紧了,落在地面上的目光仿佛能看见被压在黄土之下原本该有的血色。 灰瓦白墙的宗祠大门半开着,引路的人在门口向里面高声喊了一句就止步不前了,侧过身向身后的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来人微一颔首,不动神色地将周身的气息都运至圆融,才一撩衣摆向门中跨了进去。 引路的中年人在后面轻轻拉上了门,又转回身往村子外走去,在那扇门关上之时,村中也在一瞬被停止了时间一样,所有的声音都停顿了下来,又在微风拂过之后恍若无事地继续响起。 留在村外的马失去了踪影,藏在深山中的小村落又恢复了与世隔绝的宁静。 而在遥远的京城中,有一扇门刚刚被敲了开来。 穿着蓝色圆领袍的内侍小心翼翼的迈过王府的角门门槛,对来开门的暗卫露出一个笑来,后面身着青色圆领的小内侍们都把头低得标准,那个角度是绝对不能往旁边多看一眼的。 明日就是殿试了,而摄政王自从在回京那天参加了一次宫宴之后,就以养病的名义将王府的大门关了起来,开始了足不出户的日子。 王府的门一关,连他自己手下的人都是轻易不能进门的,唯一能自由出入的只有那位在人前挂名没有多久的东盛侯,放着侯府和长公主府不住,就蹭在了王府里住着。 侧王妃林氏倒是出来过一次,回去了林府,坐了还没有一个时辰就出来了,出来时林家的人一个也没有出来送。 大漠里的事在他们回到京中时就传开了来,林眉是仙女下凡救苦救难的名声,渐渐压过了之前的妖女名声。 大漠中的功绩大部分都被君留山算在了林眉头上,而且她做的那些事也是真真切切的功绩,这时候谁再提她妖女的名头,百姓们都会用别有用心其心不良的名头把人给骂一顿。 对于百姓而言,不论生活在什么地方,最期望的也不过是平安过活,能带给他们平安和希望的人,在百姓的眼中都是好人。 林眉的名声好了,娶了仙女菩萨的摄政王名声也就更好了,能和仙女配成对的人也该是仙人才行,而君后辛近来和摄政王关系好了起来,又几次正面维护王府,连带着在民间的名声也上了一层楼。 另外也要归功于最近广开坐席授课的老先生们,不止是京中的学子,只要想要去听课的,随便在院内院外自己找个地方便是,老先生们都是来者不拒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5章 入宫谢赏 这些老先生教书多年,讲起最为基础的四书五经也能讲得生动有趣,种种典故信手拈来,为人风雅又和蔼,对诸学子一视同仁,授课之时从来倾囊相授,渐渐打消了很多人对他们的质疑。 就算还有顽固不化的坚持认为他们是为攀附权贵而来,在学堂之上故意刁难老先生们,也会被老先生们在和风细雨间就将刁难化于无痕,越发显得气度高华。 但存心捣乱不持正身之人,不止会被先生们毫不留情地训斥,还会被同堂学子一起赶出去,名声败坏之下便是有功名在身也注定官途黯淡。 连皇帝都会在宫中请老先生们讲学,这对于士子们来说,不得不说是难遇的机缘和荣誉,这样的机会不好好珍惜,便是同场的士子都不愿再同他们来往。 “心思坏不可怕,可怕的是既蠢还坏。” “这等人便是日后上了官场,也注定走不长久。” 闹过两次之后,老先生们的课堂就变得安静了下来,气氛也格外得和谐了。 而作为引起这一切变化的摄政王府,这段时间是一点声响都没有,连岑侯都不再同士子共宴,有递到王府门上的帖子,不论是递给摄政王的还是东盛侯的,都一律被拒了。 “王爷和侧王妃在后院钓鱼,还请公公在此稍待。” 暗卫将人引到了前殿,就让人等着了,那内侍也好声好气地连连答应,带着人规规矩矩地在前殿站着等。 君留山和林眉等人都聚集在了王府后院,王府里难得人多,连着莫上先生他们在内,都能把院子弄得热闹起来了。 “陛下上次送来的那尾黑鱼味道不错,可惜王府后院没有养。” 林眉轻巧地将钓竿往上一抬,钓钩上的鱼饵又被吃了,放在身边的木桶还是空空如也。 君留山在一边同岑见下着棋,他的那根钓竿他几乎没有去管过,棋盘上黑白两色都是杀意凛然,正是战况胶着之时,你来我往,半招之失即可定了输赢。 莫上先生是唯一认真钓鱼的,边钓鱼边听酒儿在他身边坐着背书,一条鱼上来了酒儿就得背完一本。 孟明逮着薛净悟在那边的花丛里不知道在做什么,一会出现一会消失的,偶尔看过去一眼两人身上都沾了不少的泥。 近来多雨,雨后的空气就格外的清爽,太阳暖融融地烘烤着湿润的大地,清风不受拘束地四处乱晃,翠绿的叶尖、各色的花瓣,都坠着一滴晶莹的珠子,映着绚烂的彩虹和湛蓝的天。 实在是一个该窝在躺椅里身上搭一条薄毯,迷迷糊糊到能见到晚霞的好天气,暗卫来报宫中来人请林眉入宫之时,林眉着实想要拒绝。 “太后请我进宫?” 林眉把鱼饵重新串上甩进水中,半侧头抬高了眉头。 “太后一向是不怎么喜欢我的,怎会在这时请我入宫?” “应是陛下请托太后的,大漠之战表嫂立功甚大,按理宫中应有表彰赏赐,表哥那一份早就下来了,但表嫂毕竟是女子,为显得郑重些还是要后宫的人出面。” 现在中宫无人,凤印在太后手中,林眉算起来又比皇帝还要长上一辈,由太后出面是最好的。 只要太后不想彻底和皇帝、摄政王撕破脸,再不喜林眉这样的事她也要答应下来。 “本王和你一同入宫去,你去见太后,本王也和皇上说一会话去。” “答应给冬奴的礼物还没有给,正好一并带进宫里去。” 君留山将黑子落下,岑见紧跟着落了一枚白子,弯着眼和君留山一拱手,去拿他那边盘子里放着的东珠。 “表哥承让了。” 一盘子的东珠都有拇指指甲的大小,还是深紫色的,岑见抓了半盘子放在自己这边,这一把添下去都快堆得冒尖了,他正合计着拿去做上两件华贵些的袍子,正好岑识和孟明一人一件。 君留山没有在意,起身又向林眉伸出手拉住了她,准备换身衣服再进宫。 “折思,你去将东西取出来,再备好马车。” “是。” 前面等着他们的内侍等了许久才见到两人并肩出来,笑眯眯地行了礼没有半点的不耐,对于摄政王也要一同进宫这件事也一句话都没说。 宫里来的马车等在门外,君留山和林眉上了王府的马车,两辆马车很快就前后向宫中驶去。 君留山腰牌都不用递就这么进了宫门,有守门的禁卫连忙跑去给皇帝报信,一早就等在了宫门口的内侍给从马车里出来的两人行礼。 “参见摄政王,参见侧王妃。” “太后已经在等着侧王妃了,还请侧王妃上轿。” 他不是太后身边的人,而是君后辛派来的,对林眉很是恭敬。 在他的身后,是皇帝特意叫人抬来的轿子,摄政王入宫可以乘轿,林眉身为侧王妃本来没有这个待遇,只能说近来皇帝确实越来越有长进了。 “你去,本王先去见见皇上,过后再同皇上一起去给太后请安。” “是,妾身先去了。” 林眉在外人面前先屈膝给君留山行了一礼,才在内侍的护持下上了轿,内侍们也向君留山行礼之后,抬起轿子很快从宫门前离开,进了宫道走了。 太后的慈安宫离前朝不近,林眉乘着轿也走了有三刻才到了慈安宫的大门,去王府宣召的内侍没有再跟着进去,等在宫门处的都知监太监引着林眉进宫门。 慈安宫中布置得繁花似锦,走在路上能闻见花香扑鼻,大大小小的花种在花盆之中摆了半个前院,林眉被熏得差点打了个喷嚏出来,略微皱起了眉。 “今年太后喜欢看花,这都是宫中特地为太后寻来的,连御花园里的花都没有这处的全。” “侧王妃看开得可好?” “确实开得不错,颜色也漂亮。” 林眉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那太监也不再多说了,加快步子带着林眉走过了这一段路。 宫中的前殿外有女官在等候,远远见着林眉来了就矮身行了一礼,在被林眉叫起之后又和引路的太监互相见礼。 “孙公公。” “万尚宫,还请向太后通禀,淳荣王府侧王妃林氏求见。” “请侧王妃稍待,太后娘娘一直在等着侧王妃。” 有宫女很快从殿中出来传林眉进去,孙太监笑呵呵向林眉躬身。 “侧王妃请去,奴婢就在外候着了。” 那万尚宫看了孙太监一眼,又低眉顺眼地垂下头去,引着林眉进了前殿。 前殿里的熏香比外面的花香要清雅许多,也缓解了林眉的不适,让她不至于在太后前真的失仪。 林眉在入宫前换了一身鹅黄压银线绣流云的锦裙,头上简简单单挽了髻插着玉簪,粉黛不施也是耀眼夺目,腰间是君留山在出门时亲手给她系上的双龙玉佩。 且去了一次大漠之后,她心中的顾虑放下了不少,在大漠中见的血出的剑让她更加英姿飒爽,同时也更气势沉沉,越发得和君留山有些相像了。 这样一走进前殿,上首的两个人都看了过来,太后神色淡淡的辨不出心思,而意外出现在殿中的月白衫裙的女子眼底在一瞬间没能忍住,泛出了阴沉,又立刻移开了目光低首不语。 林眉视线扫过也有些意外,她没能察觉到那人的变化,但上面坐在太后脚边的人看起来并非女官,也不是后宫嫔妃,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就很让她好奇了。 “臣妾拜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林眉敛袖低眉端雅下拜,太后略一抬手免了她的礼。 “起,赐座。” “谢太后。” 殿中女官早将她的座位和茶点一起放好了,林眉起身之后半侧着身落了座,太后拍了拍沈墨浓捶腿的手,还是端出了一点笑意。 “听皇帝说,这一次大漠之行,你也受了许多的苦,哀家看着也确实有些瘦了,脸色也不太好,如今回到京城可得好好养养才是。” “谢太后挂念,不过是跟着王爷奔波了一些。” 林眉见太后难得对她有个好些的态度,也挂起了一个笑,恭恭顺顺地答着太后的话。 “太后也要多保重身体,王爷让臣妾给太后带来了几份在大漠找到的珍贵药材,都让人拿着候在外面。” “王爷和你都有心了,万尚宫,着人收下去送进哀家的私库里。” 太后向旁边的女官示意了一下,端起沈墨浓给她奉上的茶轻抿了一口,垂下眼觉得有些精神不济,往旁边的小几上靠了一靠,不再和林眉接着这种无意义的寒暄了。 “林氏你这一次立了大功,皇帝心中也是感念着的,托了哀家来好好感谢你一番,也备了许多赏赐。” 林眉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太后也放下茶盏缓慢揉着自己的手腕,自己说了下去。 “哀家老了,摄政王作为先帝的弟弟,都说长嫂如母,哀家也常常担心以后谁来照顾他。” “去年郡主的事又让他伤了心,如今看来,你是个好的,是能帮扶照顾上他的,哀家也能放下心了。” 嘉禾郡主的事是君留山心上的一道伤,对林眉而言也并不是多痛快的事。 不论她和郡主之间有什么样的矛盾,郡主救过君留山一次,也还只是个年华正好的少女,就这么死在了一次飞来横祸之中,便是林眉也替她惋惜。 况且虽说最后林眉替他们主持了婚礼,让她得偿所愿地当上了君留山的正妃,但大家都明白,那也不过是最后的一点善意的欺瞒,而她为了得到那么一点的虚假幸福,却付出了自己的生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6章 沈家小姐 太后提起嘉禾郡主不会是好心,提起她的语气也不过是在说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林眉的神色冷淡下来,敛了眼帘叹了一声。 “郡主之事,王爷到现在也不能释怀,便是臣妾也是觉得难过的。” “只是太后凤体贵重,王爷和臣妾都是盼着太后能够长命百岁的,请太后切莫再说这样的话惹人伤心了。” 太后轻声笑了笑,倦怠地半阖了眼就想将林眉打发下去了,但一直靠在她腿边的沈墨浓突然握住了她有些酸痛的那只手替她轻轻按着,附和了林眉一句。 “侧王妃说的是,太后可千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民女愿意一直侍奉太后,为太后吃斋念佛祈福,只盼着太后能一直好好地。等陛下娶了皇后,您还要抱嫡孙的。” 沈墨浓巧笑嫣然地依偎着太后,轻声劝慰的话让太后脸上的笑都真心实意了起来,亲昵地在她的头上拍了拍。 “你呀,这些日子有你照顾着,哀家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了。” “只是你还小呢,说什么吃斋念佛的,多陪哀家一些时间也好过去吃那苦头,还能让哀家高兴一些。” 林眉打量着那道月白的身影,婀娜纤细又端庄大方,静静坐在那里也是一身清贵之气,侧过的半脸眉目精致,抬起的明眸波光流转间温柔狡黠又含情脉脉,朱唇微翘就是皎皎如月的风采。 这样的美人,她却从来没有见过,只是看着太后的态度,林眉还是不解。 君后辛和太后如今关系不好的事她听君留山提起过,只是未曾想到已经这般的严重了,君后辛托太后嘉赏于她,她又是淳荣王府的侧妃,于情于理太后至少面子上需做得好看。 但如今对着她不过敷衍应付,却对一个并无身份的女子这般亲昵,两相对比之下,谁都能看出太后的态度来。 见林眉在打量沈墨浓,太后亲手托了她起来,脸上还带着真切又亲近地笑,拍了拍被她握住的那只手臂。 “这是沈相的独女墨浓,之前沈相卧病在府,她也就在家侍疾少有出来,林氏你也没有见过她。” “之前哀家病了,也是她衣不解带地在哀家跟前照顾。” 沈墨浓笑意盈盈地同林眉见礼,说起话来也是温声柔语。 “墨浓见过侧王妃。侧王妃在大漠的传说墨浓也多有耳闻,早就对侧王妃敬仰不已,今日能有幸得见侧王妃,实在是欣喜难抑。” “沈姑娘有礼。” 林眉起身向她回了半礼,看向她的目光中探究更深。 沈家的小姐林眉并非半点不知,听闻沈相年过半百也只有这么个和亡妻生下的独女,是沈相的掌上明珠,当年在京中也是少有才名。 君留山曾在说起沈士柳时提起过一次沈墨浓。 “先帝在君后辛幼时有意为他和沈墨浓定下婚约,当时沈士柳的野心还没有那么大,后来沈士柳逐渐膨胀,这件事先帝也就不再提起了。” “那位沈家小姐在小的时候本王见过两面,肖似其父,这一次沈士柳重回朝堂,她也趁机靠近了太后身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和你遇上,你且要提防着一些。” 刚才见面的时候林眉还没有想起这件事来,现在太后说出了名字,她就一下记了起来。 只是看着眼前标准的大家闺秀模样的沈墨浓,林眉心中的古怪感越来越重。 摄政王府和沈府不和如今都快要摆到明面上来了,沈士柳那个人也不是会委屈自己的,这位沈小姐瞧着对她却很是热切的样子。 一个优雅的、矜持的、温柔的大家闺秀,为何会对她这么个和自家不合的人摆出这般热切的样子? 太后当前她不好深究,也不愿和沈墨浓有太多的牵扯,淡然回礼后就不再搭话,但沈墨浓却好像真如刚才所说的对她很是敬仰,就算林眉态度冷淡也笑意不变地看着她。 “听闻大漠的风光很是奇特,民女少有出京,听传闻的描述都难以想象那样的天地疏阔黄沙漫漫该是什么样的景象,侧王妃去了大漠又是否见识了什么奇景?” “大漠多有沙尘暴,难见什么景色。” 太后放了沈墨浓去林眉的下方坐了,任由沈墨浓去缠着林眉说话,仿佛看着她神采奕奕的样子就觉得心中高兴。 “当年王爷攻打大漠之时民女还小,但也至今还记得当时京中皆是传说,王爷一战成名。” “这一次再平大漠,侧王妃陪着王爷做出了许多事,立下如此奇功,实在是让人敬佩,如此看来侧王妃和王爷也甚是般配。” “不过是些巧合,更多的还是将士们的功劳,本王妃不敢居功。” …… 沈墨浓温温柔柔地不停说着话,林眉已经有些不耐了,指尖不断敲击在扶手上,她语气越发的冷淡。 她几次都想起身向太后告辞,偏偏沈墨浓连打断话头的机会都没有给过她。 而且太后听着沈墨浓说话,有时还会帮上两句向她询问得更仔细一些,像是也想要听她讲点什么故事出来。 林眉从来不知道,原来还能这样把一个人给逼得焦躁不安起来,眉头渐渐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但问话的人仿佛并未察觉一般,随着说话看着她的目光也越来越亮,任旁人来看都是满满的钦佩敬意,和想要同她交好亲近的善意。 “……听闻王爷和侧王妃都受了伤,都是为了大漠的百姓才会如此,只盼着王爷和侧王妃能早日将身体养好才是。” 林眉低垂着眼端起茶盏,茶盏遮住了半张脸,她没有再答话。 太后对她这般冷淡的态度并不满意,脸上的笑淡了下去,皱起了眉来。 原本保养得极好的脸在这半年之内也被病痛和怨苦催出了层层的风霜,皱起眉来褶皱也就更深深刻了下去,看着就倦怠极了。 “林氏有功,陛下有赏赐嘉奖,去把东西都抬过来给侧王妃过过目。” “东西看了便退下,想来哀家留着你说话也累着你了,还是早些回去休养身体的好。” 林眉端盏的手一顿,沈墨浓似是不明白太后为何突然生了气,茫然望过去一眼,就要起身上去安抚老人家。 “太后可是累了?要不民女扶您躺下,再给您捶捶肩。是民女问得太多了,一时高兴失了分寸,吵到太后了。” 林眉眼角微抽,没有预料到自己能遇见这样的……古怪情况,但也不得不站起来向太后行礼赔罪。 “太后见谅,臣妾只是近来多有眩晕之症,一时不适,并非有意失礼于太后。” “如此说来,也是哀家太过难为你了。” 太后受了沈墨浓扶持,抬手按额闭上眼揉着,没揉两下沈墨浓就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微凉的指尖贴在额角,用着恰恰好的力顺着一个方向按揉。 她没有再多说话,只是用担心又为难地目光在太后和林眉之间来回看着,殿中女官互相使了个眼色,刚回来没有多久的万尚宫又带了两个宫女连忙往外去了。 孙公公本垂眼站在殿下,见万尚宫又行色匆匆地出来了,往前走了两步含笑拱了拱手。 “万尚宫,可是还有什么事?” 王府的东西是后面跟着送来的,他刚将东西交给女官们抬下去,怎的女官又一脸愁色地出来了? 万尚宫小心地往后面前殿里看了一眼,停下脚步压低了声音。 “太后在里面同侧王妃生了气。” “嗯?” 孙公公眉头一跳,但万尚宫已经步履匆匆地继续走了,没给他多问的机会。 殿中的事他们身为内侍也不敢进去窥看,但林眉若是在这里出了事只怕回去他这个太监的位置就坐到头了,摄政王会不会计较不说,皇帝不会放过他。 “去,给外面的人说上一声,让给皇上和王爷报一个信去。” “是,公公。” 小内侍出来了一个就往宫外去,孙公公目送他快步去了,转回头伸长了脖子想要往里看一眼,愁得比万尚宫还要厉害。 殿内的气氛也越发的冷凝,林眉屈膝拜在殿中,太后斜靠在榻上只一心享受着沈墨浓的服侍,既不看林眉,也不叫她起来,就让她半跪在那。 沈墨浓看着太后眉间舒缓了一些,宫女又奉上了新茶给太后,见机扶着太后坐起来试着向太后劝了两句。 “侧王妃是为了百姓受的伤,为了百姓就是为了陛下的江山,堪称忠义。” “今日之事不过是因着身体不适,也非存心,太后您一向是宽宏大量的,就饶了侧王妃这一次。” “你倒是心善,可也要看某些人领不领这个情。” 太后两指捏着盖上的钮扣,轻轻抚开茶上的浮沫,微微叹了一声。 林眉低着头没有说话,沈墨浓当即失笑着素手按上了太后肩,缓缓捶动着,更是亲昵起来。 “太后您说笑了,民女不过是说了句实话,可不敢说什么领情,也就是和您在一起,民女才敢这么说话。要说领情,也是民女要谢太后给的恩典。” “唉,所以哀家才喜欢你。” 太后一口未喝地又将茶碗放了下去,终于正眼看了林眉,漫不经心地抬手拂过鬓角,沈墨浓又扶着她靠得更加舒服一些。 “罢了,起来,墨浓说得是,传出去了别人还要说哀家苛待功臣,不识大体了。” 林眉站起身来,腰间的双龙玉佩晃荡了两下,新挂上的靛蓝色穗子也在鹅黄的裙上拂动,看着格外的显眼。 沈墨浓的眼神微微一凝,又很快收回了余光浅笑任由太后将自己拉到身边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7章 思前怒 太后虽叫了林眉起来,但心中的气还没有过去,看她挺直了背脊立在殿中,垂着首也遮不住她一身的傲气,似乎对这样的刁难半点不放在心上,更觉厌烦。 对她而言这些似乎不过是随手能拂去的衣上尘埃,云淡风轻得像在看一场拙劣的杂耍,和当初的君留山一模一样。 相比于皇帝当年因为年少而被君留山多有宽容,在朝局稳定之后,太后为了稳固君后辛的皇位,和君留山才是真的渐渐离了心。 他们之间的争权之势远胜于后来君后辛和君留山的,太后自觉护持君后辛十分艰难,而这样的艰难在后面全是来自君留山的。 只是那时太后还清醒着,从来不曾在明面上和君留山真的对上过,但君后辛之后和君留山闹翻,与她在背后交代罗有恒不无关系。 君后辛长大之后太后就将自己隐得更深,似乎只一心坐镇慈安宫,只在必要的时候教导指点皇帝,但那也不过是因为她在前朝已经争不过君留山了。 清流一派在君后辛渐长之后也不再听从她的指示,君留山的大权那时几乎是不可撼动的。 君留山知不知道当年的事太后不清楚,但有一年君留山也是这样立在她的面前,轻轻巧巧地一拱手,就请她不再过问前朝之事。 “陛下年岁渐长,本王受先皇之命辅佐皇帝直至而立之年,太后已将皇帝养育成人,多年垂帘听政劳心劳力,如今也是时候该歇息了。” 她额角又开始抽着疼了,眉心蹙拢在一起,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沈墨浓被她抓住的手,指甲都想刺破衣袖镶进肉里去了,是真切地难受了起来。 不明白太后今日闹的是哪一出,但林眉确实只觉得好笑,似乎每一场宫斗戏中都要有这么一个恶人,不是皇后、贵妃,就是太后。 但那不该是皇帝后宫中的事吗,她一个王爷的侧妃,这个王爷还不是准备继承皇位的皇子之一,而是皇帝的亲叔叔,这样的戏份也能落到她的头上? 比起太后,林眉更加在意的是那边的沈墨浓,她的态度实在是有些奇怪,刚才她在太后面前说的话,连林眉都不能说不是为她着想。 而若是为了在她面前彰显她在太后面前的地位,也完全没有必要,她不是后宫中的妃嫔,沈墨浓的样子也不像是准备入宫当妃嫔的。 就算沈府突发奇想要送女儿入宫,君留山也不会奇思妙想地送他的侧妃入宫就为了和沈府的女儿争宠。 况且就光是姓沈的女子入宫这一点,君后辛也不会答应。 怎么想她们的过节都只在两府之争上,但那是朝堂之上的事,太后在这其中并无什么牵连,她也并不在意太后是个什么态度。 所以,沈墨浓今日的态度就让人完全看不懂了。 “侧王妃。” 沈墨浓提高了声音才将林眉从沉思中唤醒,林眉抬头就见太后黑沉的脸色和沈墨浓焦急的样子。 “太后叫了您几声了,想要向您问话。” “不知太后唤臣妾何事。” 林眉对太后的怒意视而不见,端端正正地躬身等着听太后垂询。 “哀家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皇上如今倚重王府,也对王爷和你这个侧妃礼敬有加,不过才多少日子,你就能张狂至此,实在是让哀家心寒和心惊。” 太后气急了反而平静了下来,冷冷看着林眉,摆出了一朝太后的所有威严。 “当初宫中选秀你便才德不佳,哀家还以为你在王府之内已学好了,能将摄政王放心地交予你照顾了,现在看来是哀家放心得太早了。” “你这般的对长辈不敬,又点点小功就矜傲自负,迟早要给王府闯下祸事,拖累王府。” 林眉诧异地和太后对上了视线,想要知道她究竟是不是认真的,这些话说出来,可就是覆水难收了。 她本以为她已经对君后辛和太后的关系已经有了底,但又被太后打破了猜测,看来两人之间的关系比她之前所想的还要恶劣许多。 只是不知君后辛自己的心中有没有一个数,对于现在的太后又是怎么想的。 “臣妾不敢担此罪名。” 林眉这次也不拜了,只略微垂了首,将太后后面的话全都堵了回去,直气得太后脸色一变,心口梗着疼了一下。 沈墨浓在第一时间就扶住了太后,有条不紊地替太后揉散心口堵住的气,又抚背顺着,连连低声劝慰。 到底是年纪大了,林眉也没有再做什么,免得真将人气出个好歹来。 “你……你好样的,不敬太后,按例该如何处置?!” 左右的人都闭紧了嘴低着头,谁也不敢接话,沈墨浓不着痕迹地往后退开一点,让太后将林眉看得更清,一边连声劝着太后急得额上都出了汗。 林眉不是看着场合不对,都想要抱臂上观了,实在太过无聊,她连接着陪下去的兴致都没有。 “陛下到,摄政王到。” “嗯?沈姑娘居然也在?” 君后辛和君留山没等太后召见就走了进来,君后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扶着太后的沈墨浓,和君留山一同向太后行礼。 “给母后请安。” “臣参见太后。” “皇帝和摄政王怎么过来了?” 太后脸色更是难看,但又要勉强撑起个缓和的态度,坐起来时用难受将脸上的狰狞神色掩了过去。 “哀家心口犯了疼,刚准备躺下歇一会。” “王叔听说母后近来凤体抱恙,今日也难得进了宫来,说来探望一下母后,朕平日怕扰了母后清净不敢过来,今日也沾着王叔的光来看看母后。” 君后辛关切地走到太后的面前,见太后脸色苍白,面容都疼得有几分扭曲了,神色一厉横眼看向了旁边侍奉的人。 “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过来!” “奴婢这就去。” 刚才不敢动的女官吓得抖了一下,埋着头躬身倒退了两步,转身往外快步走去。 林眉这才慢悠悠地躬身作礼,沈墨浓也恰好找到机会向皇帝和摄政王见礼。 “臣妾见过陛下,王爷。” “民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千岁。” “侧王妃请起,沈姑娘免礼。” 君留山进来后除了给太后请安就没有说话了,太后也不将眼神对上他,有君后辛挡在面前,他直接拉了林眉在椅子上坐了,旁边的宫人连忙奉了茶来。 林眉向他挑了挑眉,他只不动声色地捏了一下林眉的手,就不动如山地坐着了。 太后本就被林眉气得心口疼,但她先前还是因为君留山而迁怒,现在有君留山这个正主这般示威一样坐在下面,皇帝还将维护摆在了明面上,她几乎就要吐出一口血来。 她抚着心口,冷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全身都几乎抽搐了起来,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沈墨浓和几个宫女很是熟练地一起抢上来扶着她躺下,揉手顺胸拍背,再送两口淡茶进去,拍着背让她吐在痰盂中,总算没让人昏过去。 君后辛和君留山都实实在在地将眉头紧皱了起来,林眉也关注着太后抿了抿唇,又和君留山交换了一个视线。 “母后如今病成这样,朕多番嘱咐一定要好生照顾好母后,你们是将朕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吗?” 君后辛是真的生气了,他再和太后闹了矛盾、有了分歧,这也是他的母后,宫中的太医每三日都要来请一次平安脉,又将脉案报予他知,他也多番嘱咐了一定要为太后调养好凤体。 太后和林眉置气他们都知道,但也不该就气成了这样。 殿中的宫人惶恐地跪了一地,沈墨浓在这个时候也跪了下来向君后辛磕了一个头,当先出了声将罪责都揽了下来。 “是民女照顾太后不利,辜负了太后和陛下的信任,请陛下降罪。” 君后辛垂眼看着她,眼神深处有些冷,但面上的怒气逐步消了下去,还俯下身想要亲手扶起她。 “沈姑娘是因着心善才入宫为太后侍疾,朕这个儿子都未能做到,这段时间也有赖于沈姑娘陪着太后,何错之有。” “照顾太后是宫中之人的职责所在,如今这般是这些人照顾不力,沈姑娘不必包庇他们。” “陛下,莫上先生如今正在本王府上,不若请莫上先生入宫来为太后看上一看?” 君留山也出了声,太后还在闭着眼喘息,那副样子同远在九蛮的蛮皇竟然有了微妙的相似,可惜双方都不曾相见过,在场的人和顾明珏也不可能隔着万里而窥见此相。 林眉发现现在没有自己什么事了,理了理袖子又将腰间的那块玉给放好,在君留山旁边坐着无聊地拿起了一块点心,刚好一口大小,放进口中掩唇吃了起来。 太后一口气缓过了一半来就将沈墨浓又叫回了身边抓着她的手,语气生硬地拒绝了君留山的提议。 “哀家这不过是一点小毛病,不用劳动杏林圣手来看了,好好歇一会就行了。” 君后辛却摇了摇头,坐到了太后的凤榻边,将宫女送上来的薄毯展开替太后盖在了身上。 “母后凤体贵重,怎么小心都是不为过的,便是为了让朕放心,也让莫上先生来替母后看一看。” 太后并不情愿,君后辛现在在她看来也不过是惺惺作态,当初她染上疫病之时皇帝可是恨不得离慈安宫远远的,又何尝记起过她是他的母后。 但半睁了眼对上君后辛坚持的神色,看见他身上盘绕的龙纹,太后又恍惚记起了如今她面对的是皇帝,不止是她的儿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8章 制太后 君后辛放轻了声音,替她掖好被角。 “母后便依儿子一次。” “哀家知道了。” 太医在宫女的带领下小跑着进来了,刚停下来不及行礼就被君后辛叫了过去,沈墨浓自动给太医让出了位置来。 这时每日给太后的药膳也送了过来,宫人去拿来几个小炉温在一旁,沈墨浓走了下来亲自检查药膳的火候和材料,又将药粥舀了一碗出来,慢慢搅散过烫的热气。 白雾氤氲弥散,浅淡的香气也随之飘出,沈墨浓低顺着眉眼,笑意温雅地看向了那边分坐着皆是沉默的君留山和林眉。 “民女斗胆,不知王爷和侧王妃可否让民女号一号脉?” “王爷与侧王妃都在大漠受了重伤,如今虽是吃药调养了过来,但毕竟伤了身,民女学习岐黄之术,在以药膳调养身子一道上尚有些心得。” 林眉的茶冷了,宫人都还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君留山将自己那杯还温热着的给了她,林眉也不介意,端起来就喝了一口。 两人都没有理会那边的沈墨浓,林眉听见了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兴趣搭理她,君留山听没听见连林眉都不能确定,她发现摄政王是真的有对不在意的人或事,过耳不听过眼不见的本事。 倒是君后辛在上面一边看着太医为太后把脉,一边向下面投了一瞥,心中的违和感越发地重。 沈墨浓从太后染上疫病起,出入宫闱的时间就多了,在过年那段时间短暂地离开过,但从二月开始又回到了宫中,在太后身边陪着几乎让太后什么事都肯听她的了。 但这位沈府出来的千金一向聪明,除了最开始见的那一面,后来多次见面她都没有表露出过什么不同寻常的心思。 特别是二月过后,沈士柳越张狂,她就越低调本分,似乎只一心想要侍奉好太后。 今天却很是奇怪,太后召见林眉,以她的身份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但也能说是太后太离不得她,倒也罢了。 只是他们进来之时,殿中气氛和沈墨浓的表现君后辛回过头琢磨着,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陛下,太后娘娘……只是一时动了心神,近来又睡得不好了,疲惫之下才会如此。” “只是臣把这脉,太医院替太后开的养身的药,太后是否并未遵医嘱喝药?” 君后辛指了太后身边跟的一个嬷嬷,指尖点着膝盖眸色深沉。 “说,太后的药呢。” “回、回陛下,太后说药喝了无用,不肯喝……每日只肯吃药膳调养……” 那嬷嬷膝行两步,伏跪在地上都不敢去看君后辛的脸色了,牙齿都在打着颤,知道今日绝对无法善了了。 劝解太后喝药本是她们该做的事,只是现在太后行事不同以往,固执又暴躁,根本听不进她们的话了,只有沈墨浓的话太后还能听进去。 但沈墨浓虽出身不低,身份却不高,沈家小姐的身份在这个宫中来说算不得什么。 “沈家小姐劝过太后许多次,只是太后坚持,沈家小姐也不敢过于违抗太后的意愿,只能变着花样地给太后做药膳。” “药膳是可以调养身体,但一来太慢,二来并非治病之用,太后如今的情况怎能一心依赖于药膳而不喝药?” 之前给太后请脉的都不是他,太后惯用的是吉太医,这一次是因为刚巧轮到他值班被叫来了,又是在皇帝和摄政王的面前,他更不敢隐瞒了。 沈墨浓也顾不上被君留山无视的尴尬,垂眸遮挡住眼中的万千情绪,站出来跪在了前殿之中,苦笑着叩首。 “是民女未能照顾好太后,还请陛下责罚。” “陛下,本王以为,此事并不在于她之过。” 君留山突兀地拢袖看向了上面,居然给沈墨浓求了一句情,不止林眉险些被一口茶呛到,君后辛也把膝盖磕到了凤榻边上。 皇帝疼得腿一抽差点就要跳起来了,又强忍着不动不让自己的脸扭曲,虚虚踮着脚装作无事地样子,保持震惊看着君留山。 沈墨浓扭过头注视着君留山,她眸中一瞬爆出来的光亮,让林眉感到分外熟悉。 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也转头看向了君留山。 摄政王自巍然不动地伸手托了一下林眉的手将茶盏托稳,淡淡地继续说了下去。 “沈家小姐到底是相府的小姐,这般伺候太后之事本就不该托于她,这样岂非是对沈相和沈小姐的折辱。” “宫中之人伺候太后不用心,却用外人作为借口,如此偷奸耍滑之风,不可姑息。” “太医院为太后治病,却并不尽责,又瞒而不报,涉事之人当从重处置。” 太后让人将她扶起来,声音被刚才的发作弄得有些低哑,看着君留山的神色难掩不善。 “摄政王这话是何意?是想要插手哀家宫中的事了?” “本王本不该插手内宫之事,只是沈家小姐关乎丞相府,太医院也关乎陛下的龙体康泰,宫中若形成这般风气,亦会对陛下不利,臣实在不能不管。” 君留山站起身来拱手向太后施了一礼,目光连落都没有落到沈墨浓身上,提起她的名号时,仿佛也只有这么个名号存在,而没有这个人在此处。 君后辛沉思着摆手让吓出了一脑门汗的太医下去给太后重新开方子抓药,赞同地点了点头。 “王叔说得是,况且现在宫中有了皇子,朕不怕这些,但冬奴还小,遇上这些事就要吃许多苦头了。” “母后既然凤体欠安,这些日子还请好生休养,朕亲自来处理这些杂事便好,这帮不省心的也不让母后再为他们头疼了。” “皇帝!” 太后怒色一起想要拍榻,却被君后辛轻握住了手臂不容她反抗地放回了毯子下,还在上面拍了两下。 “朕以前都不知道母后如此辛劳,是朕没有好好体谅母后,母后生气是应该的,只是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来人,将太后送回寝宫歇息去,至于这宫中的人,朕亲自来处理。” “沈姑娘也先回相府去,王叔说得是,沈姑娘身份贵重,之前是朕欠了考虑,还请沈姑娘莫怪,也替朕向丞相赔个罪。” 事情发生得有些太快,沈墨浓到底没能在半途插得上话,君后辛就已经雷厉风行地决定了下来,她也只能叩首谢恩。 “此为民女该做之事,也是父亲教导民女该做之事,陛下与王爷言重了。” “太后如今需好生静养,民女这就先告退了,还请太后保重身体。” 事情已经定下,她反对也没有用,只能温顺端雅地接受了这样的结局,君后辛叫了一个内侍来送她出宫,她最后向太后和君后辛他们垂首屈膝,跟在内侍身后离开了慈安宫。 在宫道之上回首望去,朱红的大门还敞在她的身后,但这一次不是对她缓缓打开,而是向她缓缓闭上了。 林眉被君留山在宽袖遮掩下轻轻捏了一下手,更是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着他,但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太后想要阻止君后辛留下沈墨浓,其他的人君后辛想要处置她已经无所谓了,只要沈墨浓能好好地呆在她的身边陪着她,对皇帝、对摄政王暂时低头服软都没有关系。 但君后辛一直按在她手臂上的那只手重若千斤,沉甸甸压在她的心口,掐住了她的气管,让她没有办法说出话来。 身为太后又怎么样,在宫中什么都是靠着权利来说话的,如今皇帝和摄政王连了手,在宫中皇帝的权利就是最大,连她都不得不仰人鼻息过活了。 她颓丧地闭上了眼,几个内侍在君后辛的示意下来,将凤榻抬起直接往寝殿送去。 君留山正大光明地握住了林眉的手拉着她往前走了两步,向君后辛微微颔首。 “臣就先回去了,明日殿试臣也会上朝旁观。” “朕让人送王叔你们出去,今日本是想请母后替朕感谢侧王妃在大漠所做之事,现在朕也正好当面道一声谢。” 君后辛站起来走近前笑着向林眉拱手,眉目间拢着一些的无奈,又低声告了一声罪。 “今日之事非朕所愿,侧王妃莫要记怪。” “送予侧王妃的东西,稍后朕让人送去王府,若还有什么喜欢的也可以让王叔给朕说一声,朕让人一并送过去。” “多谢陛下。” 那位孙公公看了看君后辛的脸色,笑着迎上来送他们两人出去上了轿,先前去抬赏赐的万尚宫和那些宫女都跪在外边,低着头一动不敢动,东西也被放在殿前堆了一地。 等出了宫上了王府的马车,林眉才一手托着下巴,好奇地戳了戳君留山。 “王爷和皇上怎么来得这么快?” 君留山将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拉下来,揉了揉额角,向后靠在车壁上吐出一口气来。 “本王同皇上本来就在来的路上了,内侍找来时已经快到慈安宫了。” “本来只是担心有个什么万一才想跟着你进宫来,没想到太后今日当真如此不顾体面和分寸。” “说起太后,我倒是对那位沈姑娘更有兴趣一些。” 林眉不甚在意地扬起一边的眉,反过被握住的手屈指在君留山的手心中一勾,眼角也挑了起来。 “今日打我去了之后,看起来处处是在维护我,却又让太后愈发生气,我都不知道她是好心办了坏事,还是故意为之了。” “而且,妾身总是觉得,她看王爷的眼神,和当初郡主看王爷是一样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9章 有暗情 君留山被她勾得手一颤,随即将那只手牢牢握住不让她再捣乱,诧异侧过了头。 “嘉禾是本王看着长大的,她本王连见都没见过两面,今日更是她长大后第一次见,连她长什么样都没有看清,你却说她喜欢本王?” “王爷是不是弄错了一点,这京中虽说畏惧王爷者不少,但倾慕王爷的姑娘也是不少的,难不成王爷个个都要认识才成?” 林眉弯着腰一腿跪在君留山的身边,拿没有被抓住的那只手捏住了君留山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 “光是王爷这张脸,都能让多少人在梦中都念着了。” “那你呢?你是不高兴了?” 君留山顺从地仰起头,颈部被拉长,喉结随着说话而上下滑动,气管的震动让贴在上面的手指感受得清清楚楚,他这话中是包着笑意的。 林眉盯着他的脸,又看向落进了光,于是也在发着光的眸子,忽而俯下了身,在他的唇角轻轻啄吻了一下。 “不,我高兴,因为现在王爷是属于我的了。” “她们只能在梦中念着王爷,而我能拥着王爷入梦,也能在梦醒后看见王爷,虽然梦中没有王爷,但那是王爷该不高兴的事了。” “你说得对,本王是该不高兴了,满城皆梦我,惟尔不梦,日日入我梦。” 君留山煞有介事地扣住了她另一只手,直起身逼近到她的面前,准备向林眉问罪。 林眉噙着笑,借着马车的晃动又在他的唇边沾了一下,就放下腿往后退去,但两手被“镣铐”拷住了,任她本事多大,也不能抽身退开。 君留山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处,看着她和自己较劲地不肯回来,就在马车中站着,不舒服地半弯着身,一双眼瞪着他也像是在笑。 折思在王府前院勒停马车在外面轻咳了一声,虽然不知道里面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景,但光听到只言片语他就有点不敢打扰了。 他跳下马车,在折宁想要上前搬脚踏时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微微摇头,把他扯远几步打算就这么在外面站着等上一会,反正现在最好不要去坏主子的好事。 但没等他们俩用眼神把事情说清楚,林眉就一掀帘子弯腰从里面出来了。 看了眼走远的两个人,也不等他们回来摆脚踏了,直接手在马车上一撑跳了下去,整理好裙摆不等君留山就往后院走去。 折思和折宁目送他们侧王妃走远,又看向马车,君留山隔了半晌才从马车中慢悠悠地走了出来,淡淡扫了他们一眼,两人连忙上前扶着君留山下来了。 聚在后院的人已经将烤架摆上了,鱼是没有的,君留山和林眉都没有钓上来,莫上先生最后又将自己桶里的提起来全倒了回去,一条都没有留下。 “正当春日,不该杀生。” 但其他肉摆满了放菜的架子,两个暗卫负责切,两个暗卫负责烤,烤完了岑见头上顶着个花环端走一盘,往上面浇酒。 “阿明你不许吃有酒的,自己去端烤好的。” 侧身避开孟明探过来的头,岑见放下盘子笑着在他头上轻敲了一下,却没留意那边薛净悟疾如闪电地把盘子顺走了,薛神偷就算养了这许久的闲也是身手不减。 莫上先生给自己的烤肉上撒了一撮不知道是什么的绿色粉末,又拿了两片生菜叶子将肉给裹上,转手就塞进了酒儿的嘴里。 酒儿触不及防地一梗,一边捶着胸口一边艰难地嚼着嘴里的菜包肉,手上抓着的瓜子都落了些到身上。 林眉来的时候,岑正卷着袖子,温文尔雅地提起一根鱼竿当做剑,闲庭信步在后面,将薛净悟追得上蹿下跳,还不忘边跑边吃肉。 孟明乖乖巧巧地蹲在烤架旁,偷了岑见的酒往肉上倒,酒儿被师父的关爱感动得“热泪盈眶”,朝着林眉就飞奔了过来。 莫上先生老神在在地坐在暗卫给他搬来的躺椅上,看着年轻人们追逐打闹,摇了摇头不与之为伍。 林眉被惊得步下停了一瞬,侧身避开扑来的酒儿和跟着她洒过来的瓜子,君留山在后面托了她一下,又单手拎住酒儿的衣领交给了折宁。 “在太后宫里茶喝了不少,正好吃点东西。” 林眉横了他一眼,还是被他牵着走了过去,坐到了吵吵闹闹中。 明明也没有多少人,但就是觉得吵闹了,吵到还以为自己已经不在王府了。 若是有一日随便在哪里安家,也得买个大点的院子才行,要不然小了怕是要被这些人给吵得屋顶的瓦都要翻过来。 林眉朝那边还在跑的薛净悟丢过去一颗石子,将他跳着跑的那只腿打得一个踉跄,又被后面岑见一竿在肩上轻轻敲了一下,薛净悟就顺势躺倒装了死。 扶正了头上快要滑下去的花环,岑侯爷朝林眉拱手致谢,抓起了“逃犯”带到烤架边,压着他给自己重烤一份肉。 孟明就偷了他的一点酒,已经醉得脸上飞红眼角染桃色,傻乎乎地抱住了岑见不撒手。 君留山也卷了一壶酒来,在莫上先生的瞪视中不怕死地邀请林眉共饮。 结果肉还是没有吃多少,也不知岑见是从哪里拿来的酒,林眉都不记得自己喝了几杯就醉得只有满梦的星河灿烂了。 第二日是殿试之日,君留山还不到寅时就从床上起了身,林眉也迷迷糊糊地将眼张开了一条缝,向眼前模糊的影子伸出了手。 君留山握住那只手放回了被子里,在她的眉心吻了吻,私语一般贴在她耳边说话。 “你继续睡,本王不在你身边,你可以梦一梦本王了。” 林眉也不知听没听清,把头往枕头上躲了躲,就又闭上了眼。 君留山去外间洗漱穿衣,上了马车将折宁叫了过去。 “今日本王要晚些回来,记得让酒儿给侧王妃端些醒酒汤去,你也看着先调两个丫鬟来府里,这段时间专门伺候侧王妃。” “是,属下这就去办。” 马车压着青石板行出王府,浓墨还晕在天幕之上,星月却已经黯淡了下去,点起的灯笼在马车前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照得前路也忽明忽暗。 君留山靠坐在马车之内闭目养神,车外马蹄声、人声、马车声逐渐汇聚在一条路上,问安声接连不断地从外面传了进来。 王府马车过处,诸臣皆停轿下马,避于道路两旁躬身问礼。 宫门徐徐大开,羽林卫同禁军各从宫门而出,京兆衙役早早就守着今日要参加殿试的贡士们等在宫墙之下。 眼见服袍戴冠缠玉配符的朝官们陆续在宫门之前集合,文武分列两旁悄声说着话,又在一辆马车到时齐齐停下了私语声,武将抱拳文臣拱手,躬身敬候马车到前。 宫门前的卫军也皆俯首,京兆衙役按刀低头,贡生们互相看了看,柳丹卿和谢长庸带头将腰弯了下去。 “嗒嗒”压过石板的车轮在宫门前停下,折思和折宁从两边跳下马车,折宁打帘,折思搬凳,被派来迎接君留山的林善笑着上前躬身请摄政王下车。 深蓝的王服袍角从车辕上拂过,宽袖轻甩立定在宫门之前,摄政王淡淡扫了一眼向他低下的那些头颅,直接上了被抬到宫门外的宫辇。 折宁留下来照看马车,折思提着灯笼跟了上去,林善半弯着腰,两个小内侍各抬了灯笼在前引路,四个力士抬着步辇,行进间稳稳当当悄然无声。 君留山将手拢在袖中,暮春清晨寒露重,宫道上都是半湿的,林善向他看了一眼,又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巧的香炉给君留山奉上,刚好能握在掌中的大小,不管放在何处都很方便。 “这是陛下叫替王爷备下的,钦天监说今日会下雨降温,还请王爷小心身体。” “本王知道了。” 君留山将那个温热的小香炉接了过来,在掌中把玩了两下就放进了怀里,他望向天边卷起的一角,已经露出一线白亮。 朝臣在他离去之后才陆续直起了身来,只是这一次交头接耳的人明显少了许多,几个眼神接触间,都能看出对方的沉思和沉重。 摄政王回京已经有几天了,今日却是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也是第一次上朝。 在帘子打起之时,靠得近些的人都隐约听见了风里传来的两声咳嗽。 “听闻摄政王在大漠受伤,不但伤重,还有损寿数,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位从来就身体不好,这一次又是一回来就闭府休养,虽说那日的宫宴上瞧着并未有什么大碍,但也是说不好……” 只有中立一派的官员还敢低声说上两句,但他们比其他派系的官员也更忧心忡忡。 他们更爱有摄政王在时安稳的朝堂,暗地里再有潮流汹涌,朝堂之上也掀不起大的风浪,他们也才能安安稳稳地当他们的中立派低头做事。 这半年来朝堂上明争暗斗,各家派系混乱不堪,让他们是苦不堪言。 “看这架势,只怕王爷是确实不怎么好了,陛下都让人将步辇抬到外面来接人了。” “也不知之后王爷要怎么安排朝中之事,还是放手朝政,将权力交还给陛下。” “近来陛下和王爷的关系缓和了不少,昨日宫里还抬了许多东西送进王府说是给侧王妃的赏赐,说不定就是已经达成了共识。” 几个缩在后面的官员把袖子收了收挡住从袖口不住往衣服里灌的风,面面相觑着不知该喜该忧。 皇帝和摄政王不再争锋相对当然好,政权能平稳过渡对朝堂来说也是一件好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0章 开殿试 但今上不像先帝,先帝虽多疑好功,却也是位极有手腕的铁血君主,性格带着冷酷和杀伐果决的一面,又是从太子安安稳稳地登上皇位的,朝中上下没人能同这样一位皇帝作对。 也不像摄政王,这位护持着幼帝一路走来的王爷,当年是真的从尸山血海中拼杀过来的,一身的煞气让人望而生畏。 头几年摄政王的身体比如今还差,却也能挥刀子杀得朝堂上血流成河,先帝还要讲几分颜面和怀柔,这位却是半点不会手下留情,身上几乎没有一点人味在,又把皇帝护得紧得不行。 今上多疑似先帝,却未有先帝做太子时的惊才绝艳,冷酷似先帝,却又没有先帝玩弄权术的手腕。 有摄政王在尚能做个守成之君,离了摄政王,谁也不知朝堂会变成什么样。 这些话没人敢说出口,黑沉的幕布被从天边的一角缓缓揭开,朝臣从宫门之外列队而入,穿过格外空旷的宫道,鸣鞭之声如雷炸响。 四品之上的朝臣跨进殿中,摄政王已经在龙椅下首安坐,以往君留山也是同朝臣们一起站在陛阶之下的,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坐在陛阶之上陪在皇帝身旁了。 今日的反常让进殿的朝臣有了一瞬的恍惚,沈士柳更是深深地皱起了眉,罗有恒却一如既往地不看不闻,站定之后就垂着眼明目张胆地打起了瞌睡。 向亭抬头也看了一眼,眼睛大睁着很是茫然,虽说他一心想要为上面两位凑成和解,但这样的发展还是有一点出乎他的预料了。 张幼武等武将更是不解,君留山信赖武将,但有许多事武将难以插手。 最近陈显悉他们回来了,特别是岑侯爷也回来了,早就被朝上的事折腾得头昏脑胀的一群人更是就此丢开了朝上事,君留山不叫他们,他们就一心躲在府中自己玩自己的。 以至于他们家王爷和皇帝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他们完全不知道。 唯一了解一些情况的周浩坤,深沉地低下了头,在张幼武等人好奇逼问的视线中只做不知。 锣鸣三声,贡士入殿,齐跪于大殿之中,再有鞭鸣鼓响,赤红龙袍从殿外慢步走进。 士子们退跪到两边,看着绣金朝靴从面前走过,又踏上了朱红陛阶,太监比之常人尖利但浑厚的唱礼声在殿中回荡。 “上——朝——!”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君后辛托了一把君留山的手臂,前后在上落座,朝臣们也纷纷直起了身,只有贡生们还跪在地上不敢乱动。 “你们也起来,都入座。” 君后辛摆了摆手,冯喜躬身退下,去了殿外让人将用于殿试的桌案和文房四宝都抬进来。 贡生今年的人数比正常会试时少了一半,临乾殿中也不必塞得满满当当,只有前五十名贡生有资格在殿中答题,其余的皆在临乾殿下的广场安置。 沈士柳作为主考官,本该在现场为皇帝和众贡士说题,再由内侍传达,与诸副考、陪考官员共同巡场。 但在沈士柳准备出列呈题时,君后辛却突然站起了身来,君留山也随之起身,两人一前一后走下了陛阶。 “诸位会试所作文章朕皆看过了,也挑了尔等中会试前十的给摄政王一览,然朕同摄政王都以为不足。” “民生实务、将兵边防,虽以圣贤书问诸位,但入朝为官这才是诸位日日夜夜需面对之事。” 士子们站在各自的座位之后垂首听训,殿中朝官也肃容静立,皇帝难得在朝堂之上说这些,他们才发现皇帝也能说得从容沉稳了,再不复以前的浮躁和幼稚。 清流一派都有些惊奇和欣慰,皇帝多年来终于有了长进,他们作为保皇一派才能看见更多的希望。 君留山在后面看着皇帝的背影,又环顾过这间天下人人都想站进来的大殿,最终垂下眼去,将那个手炉拿出来拢着手中,沉默站在了皇帝背后。 “问尔等郡县兵制,尔等上析史事,下谈兵患,却少有人提及诸地匪患天灾,若撤去郡军又该如何。” “军制一方,是为安护百姓,匪患之来,却是为官者之失,以官者失而责军队,诸位还未过这殿试,还未去各地衙门赴任,就先替自己找好了借口?” “学生不敢!” 皇帝平平淡淡一句诘问,就让这些贡士又跪了下去,在殿下考试的也被带到了殿外,同样听见了皇帝这一番话,跪得把殿门都堵住了。 “更有以郡兵之事言边军之事者,呈言武盛是为国祸,诸位又何不想想,若兵弱,则国可欺,国可欺而有何祸,诸位熟读史书,想必比朕更清楚。” “‘士与民同’诸位都答得头头是道,看得朕都多有受教,但光会答题,却不将民放在心中,朕诏诸位入朝,不是找给朕上折子的人,而是为百姓做事的人。” 君后辛轻笑了一声,负手走到了跪在最前面的柳丹卿的位置前。 “朕的折子够多了,言之无用的折子每年堆起来,都够朕冬日的炭烧了。” “沈相虽说将诸位录为进士,又让诸位过了复试走到了这间临乾殿中,但从今日起,给诸位的考试不过才刚刚开始。” “今年的殿试,朕亲自出题,也给诸位弄简单一点,只用做一道题就够了,朕和摄政王亲自来评定。” 朝臣哗然,一部分下意识看向沈士柳,一部分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君留山,都希望他们两个能拦着一下皇帝。 殿试从来是时政策问共四道题,怎么能就这样减成了一道,明年又是会试,那些学子定然会有意见。 沈士柳向前走了两步抬起手来想要说话,但君留山冷淡地叫了他一声:“沈相。” 摄政王终于开了口,连君后辛都停了下来听他说话。 “会试的卷子,本王和皇上都不太满意,但念在沈相多年不曾归朝,不了解如今的规矩,这一次便罢了。” “今科士子,是从恩科上来的,恩科士子本就易招非议,如今还出了这样的事,陛下心慈,才给出了这次机会,让诸位能为自己正名。” 有士子下意识想要抬头,又很快想起这是在什么地方,连忙将头埋了回去,只有柳丹卿大着胆子向上窥看了一眼,被君留山扫了目光过来。 “本王从吉淮请来六位先生在国子监讲学,尔等有几人堂堂都去听了课?” 没有人答话,朝臣也是不解地抬起眼,想要从摄政王的脸色上看出他究竟想要问什么,但摄政王喜怒不动久了,没有一个人看得出来他的心思。 君留山和君后辛手上有个暗卫呈上的名单,在殿下这些人中只有半数是将先生们的讲课听全了的。 在一殿的寂静中,终于有三个声音低低响了起来。 “回王爷,学生去了。” 两个声音是属于柳丹卿和谢长庸,还有一个属于混在前五十名之中其貌不扬的一个学子。 “好,今日虽说殿上只有一题予你们,但先生们每一堂课都是对你们的一次考核,你们交给先生们的每一篇课业,本王和皇上都有过目,先生们也拿着你们的课业为皇上细细讲解过。” 下面一些学子的脸色蓦然大变,有几个眼前一黑跪在那处摇摇欲坠,也有一些脸上出现了不可抑制的喜色。 君留山将这些表现尽收眼底,但没有理会他们,接着说了下去。 “今日之试,非独在今日。便如同各位都是十年寒窗走到了此处,而非三两日之功就站在了此处,还望从今往后,能知为人为官者,需时时不怠,莫存侥幸之心。” 他说完向君后辛拱手示意,往后退了一步,君后辛颔首后面向众多士子,负手沉声宣告了此次殿试之题。 “今日之题,不分时政策论,诸位可畅所欲言。” “题为:‘前金之局’与‘行商之路’,尔等自择一题而答。” “若有欲答两篇者,朕和摄政王也不会反对。今日朕、摄政王和满朝臣工,都在此处看着你们作答。” 冯喜在外面安排完了进来向君后辛复命,君后辛让他给在殿中的朝臣赐座,殿外四品以下的各自回衙门办公。 “殿试完后,一甲前三还要打马游街,朕还想看看今年的探花郎能有多好看。” 文房在桌子上放好了,洁白的纸张在案上铺开,诸位贡士起身坐回案后,君后辛和君留山也回到了陛阶之上。 冯喜抬了香案香炉出来,放在了大殿之前,点上一柱香让青烟升起,锣鼓齐响,殿试开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一些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坐在了那里也是恍恍惚惚的,拿着笔久久也下不去一个字。 也有因着听学一事备受打击,反而破罐子破摔了一样提笔即书,不论是不是文思泉涌,看着倒像是一蹴而就如有神助。 其中自然也会有真的下笔如有神之人,两题方出君后辛之口,就已在脑海之中转过许多遍,坐下凝神沉思片刻,就能挥笔落字,草稿之上不必工整,一手狂草或行楷也是一绝。 一篇文给出的时限加上誊写,也不过一柱香,写完即可上呈御览,当殿一甲三名与二甲头名就会被点出,落选之人也会被挑出来,剩下的则要由考官们再行排名。 今年皇帝和摄政王联手打乱了殿试的规矩,也不知之后是不是还会有其他的变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1章 筹谋局 沈士柳的眉头拢在一起就没有松开过,其余副考官也是又无奈又提心吊胆,都不想着其他了,只要今年的恩科能好好生生地完结,就是谢天谢地了。 以前还觉得皇帝为人不堪大用,嫌弃皇帝太过平庸,如今看来,这朝上有摄政王一个就很好了,皇帝还是平庸一些更能让人舒心。 以沈士柳为首的官员们纷纷苦笑,感慨万分地怀念起了以前那一个好糊弄的小皇帝。 君后辛看了一会,就让冯喜将今天要递上来的折子收了上来,若有问题也直接召了官员去御前奏对,不时还恭敬地向君留山请教问题。 “……灾情如今倒是稳定了下来,户部上了书不日即将返朝,但今年恐怕还会有洪灾。” “多处上游冰封了一冬,到了汛期冰层融化,水位定然要上涨,又有一路大雪化了融入地下河流之中,钦天监也说今年恐怕雨水颇多,三江一河之处都要多做防范才是。” 君后辛拿着工部呈上的奏章探身靠近君留山,将奏章摊开给君留山看,君留山看了一眼奏章上工部上呈的条目,指尖敲在香炉面上,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陛下心中,何人可补工部之缺?” 修补河提是今年的大事,如今雪化了,就得立刻发徭役征役夫在各处开工,但工部如今侍郎都还空着一个,工部尚书这两日又告了假,只有一个侍郎在工部撑着,难以主持大局。 “朕想着调工部尚书入太仆寺去,让使团中的兵部右侍郎宗政津出任工部尚书,再以前光禄寺寺卿杨石任工部右侍郎。” “六部、大理寺、御史台皆是缺人,都从使团中择人填上。” “也不知东盛侯肯不肯出任吏部尚书一职。” 君后辛打算物尽其用,至于派别之分也没有能做事那么重要了,都是他的臣子,能做事又能在大事上听话,会让皇帝省心许多的。 君留山也认真思索了片刻,到底还是留了一点良心给岑见,摇头替他拒绝了皇帝的压榨。 “他不适合朝堂,微之是个清高的人,也不该沉沦在这些俗事中。” “吏部之事,不如先从侍郎中提拔一人,再选人填上侍郎之位。六部之中吏部为首,轻易不能服众,之后再谨慎挑选。” “王叔说得是,那便容后再议。” 君后辛合上了奏章,下面香案的香已经烧了过半,朝臣寂寞无声地坐在两侧,只有士子手下的毫锋在宣纸上挥洒的动静此起彼伏。 若是文字能说话,此时大概已经吵翻了天。 君后辛看了一会诸生埋首案前奋笔疾书的姿态,站了起来笑着看向君留山。 “王叔可要陪朕一起下去看看?” “本王有些不适,便不去了,皇上请。” “朕宣太医来替王叔看看。” 君留山当众说自己身体不适,君后辛本要迈出的脚又停了下来,关切地准备让冯喜去叫人。 阶下的人也听见了,正坐得无聊又不得不正襟危坐着的朝臣都往上面看了过来,沈士柳颇为忧虑地看了看君留山。 “王爷旧伤未愈,又向来体弱,不如先去休息片刻,待这些学子答完之后再来阅卷。” “此处有陛下同臣等守着,不必叫王爷如此劳累。” “本王无碍,选才择士为国之本,岂敢轻忽。本王微末之躯,不敢言重于国本。” 君留山眼也未抬,拦下就要往外去的冯喜,让他只用去添杯茶来。 “倒是沈相卧病多年,如今病体初愈,若有不适之处,当同陛下与本王言明,好回家歇息。” “谢过陛下、王爷挂怀,老臣经过崔先生调养,确实无碍了。” 沈士柳淡淡笑了笑,满意看见君留山脸色极隐晦地一沉,显然是想起了去岁崔俊和他说的那一番话。 虽说大漠之内让他侥幸活了下来,但不能想象寒毒被彻底治愈的沈相和崔俊两人都觉得不过是莫上先生和岑见用了什么特殊手段暂时保下了君留山的命。 一路上君留山的表现也不像是身体好了的样子,再危急的情况,就算是被林眉护在身后,他也从来没有和人动过手,每日还汤药不断,后面更是只在马车中休养极少露面。 回京之后京中传闻摄政王寿数有损,崔俊也同样认为摄政王活不了多久了。 “去年一面他本就是被耗尽了生机之相,想来莫上先生也是知道,才会在外面费尽心力为他找药。” “就算在大漠里用了什么手段保住性命,也不能真的将他救回,一盏油灯已经耗尽了灯油,只剩下灯芯,灯芯上的火烧得越旺,它熄灭得也就越快。” 沈士柳自觉已然年老,却不想自己还有熬死君留山的一天,这岂非是天意? 天命既与,不取反罪。 他们在前面说得轻描淡写,下面埋首的士子笔上之势都不慎断了,看着庄雅稳重的谢长庸写得一手好狂草,笔走龙蛇之间就有了一点突兀的断续处。 一直在关注着他的喜好书法的太常寺卿不由扼腕叹息,他本来都想在之后将这副字向皇帝求回家去了的。 柳公子为人风流不羁,又是出了名的懒散性格,但居然写得一手极好的正楷,行书也是一绝,看得几个胡子花白的老翰林频频点头。 君后辛在上面耽搁了片刻后就走了下来在学子之间巡视,首到的就是柳丹卿的身边。 柳丹卿选的是“行商之路”,他本出身权贵之家,按理来说是不该选这一个题目的。 士农工商,商人在大岳一朝虽非贱户,但依旧因着追逐利益同银钱打交道而被人所轻,大家族中也只有被排挤在继承权之外的庶子才会去经营商铺为家族赚取钱财。 柳丹卿身为柳家的嫡长孙,他父亲早已在实际上接手了家族,他之后也会是板上钉钉的柳家家主,不该有接触商道这样大逆不道的念头和机会。 这个题目给这些士子其实并不友好,就算寒门出身的士子,也不会对行商一事有太多的了解,更多的不过是朝廷政策的变化,或许还没有家中钱财不缺眼界更高的世家子知道得多。 但有了之前君后辛和君留山说的那些话,谁都不能确定,这两位天家子想要看见的究竟是什么,猜错了方向就算文章写得再出彩,殿试上的成绩也不会太好了。 很多人为求稳妥,都选的是“前金之局”,以此写现今天下大势也好,写当年先帝和摄政王的功绩也好,或是讲上一讲兵势战局,都不容易出错。 君后辛虽然出了题,但也没有对有多少人会选择“行商之路”,又能将这一题写得出彩产生太多的期望,君留山倒是想看一看,却也明白估计重头都会在“前金之局”上。 因此一下来柳丹卿倒是给了君后辛一个惊喜。 柳丹卿已经将草稿写完了,正在准备往正式的答题纸上誊抄,君后辛站在他的身边将他所写的内容一目十行地看过去,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越发意味深长了起来。 又转头去看谢长庸的,一笔狂草着实难认了些,君后辛艰难地分辨了一会后,只能看出这字风骨上佳潇洒大气,隐有大家之风了。 题目倒是能看懂,选的是第一个题目,至于内容就无可奈何了。 在自己看到头晕眼花之前,君后辛放弃地略过了他,往下一个考生走去。 殿中在君后辛的足音之外,又忽然响起了一阵抑制不住的咳嗽,众人条件反射地向上看去。 君留山喝了半口茶就忍不住掩唇咳嗽了起来,手中的茶不稳地晃来晃去,荡出一些落在了他手上,顺着手又滑落,新到的热茶在玉白的肌肤上烫出了红痕。 冯喜连忙来替他接下茶盏又擦了手,大着胆子为他抚背顺气。 朝臣之中的一部分人又交换了几个眼色,君后辛也担忧地回首往上望去,摄政王已经咳得脸上都涌上了血色,本是苍白地脸色倒看着有了些红润。 但之前君留山少有在人前这么失态的时候,连陆柮、周浩坤他们都有些拿不准他们家王爷到底怎么了。 他们望着上面的担忧焦急不似作假,其余人看在眼中更是心思百转,对殿中士子的关注就淡了下去。 君留山全然不曾理会下面的人心浮动,顺了一口气后就有些疲惫地轻阖上眼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林善悄然上来为他换了一个新温好的手炉。 冯喜一脸忧色地继续为他拍抚着背,为难地看向了下面的君后辛。 君后辛招了林善过去,压低声音向他吩咐了几句。 “让人去王府请莫上先生入宫来在偏殿等着,给王叔取条毯子来遮遮风。” “是,奴婢这就去。” 林善面上带着些许的忧色沉稳地退出了大殿,叫了人去领腰牌出宫,自己亲自带着人去前朝留给皇帝休息的宝宁殿取东西。 在离开了人多眼杂的地方后,真切的焦虑担忧才从他的眼底浮上来,步子都不由急了几分。 摄政王坚决不要太医来也不肯去休息,君后辛只好暂时按耐下了忧虑继续在殿中巡视。 或许是在这座殿中,在一殿的朝臣、在皇帝和摄政王齐齐的审视下紧张了,君后辛在走过的士子之间,少有看见能让他眼前一亮的文章。 殿试之前发生的事,他同这些士子说的话,还有殿中因为上面人而愈发冷凝低沉的气氛,连君后辛都能感受到这些士子的压力。 但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也不是能让君留山满意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2章 出三元? 一柱香过了大半,第一张卷子交了上来。 君后辛出了殿门去看外面那些排后的考生,君留山从冯喜手中接过了那张写好的卷子,看了一眼紧张得手都在发抖的那个考生。 字迹尚算端正,但字里行间全是拘谨,像是有谁用了矩框给他圈定了每个字,不能超出分毫,也不能小了。 一目十行看完了上面的答题,又将写着名字的卷边展看,摄政王就随手将卷子还给了冯喜。 “送下去给考官们看。” 此次的考官以沈士柳为首都被叫了出来,一起去了右偏殿等着阅卷,没有机会入一甲的卷子会直接送过来,而被留下的即便最后不是一甲,也能在二甲里占上前列。 眼看自己的卷子被送了下去,原想着占个先讨个巧的考生怔愣了一下,默默垂下了头,肉眼可见地颓丧了下去。 君留山记得他的名字,是在老先生们名声大噪之后才出现在课堂之上的。 “林少监,将人送去偏殿等候。” “是。” 林善下去将默然坐着的人给请了起来,领着人往左偏殿去了,出门之时正好与跨进殿门的君后辛遇见。 君后辛向行礼的两人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没有停顿一下地进了殿中。 进了左偏殿,这边已经收拾了出来给这些士子歇息,等着考完后,还有漫长的批阅卷子的时间,按往年的惯例,游街之时最早都要到午时了。 今年题少,只有一张卷子,但阅卷的也成了只有皇帝与摄政王两人,怕是也快不到哪里去。 “这位少监大人……” 林善将人送到之后就要转身回去,却被那个忐忑不安的士子叫住了。 “敢问,学生可否讨口水喝?” “自然。门外会有内侍和侍卫守着,若有何需要,都可讲予他们,午时会有饭菜送来,还请在此安心等候。” 林善很是和善地向他微微颔首,没有因为他并不被摄政王看中而有任何的轻视,但也透着分明的疏离。 他穿着宫中太监和少监才能穿的紫色圆领袍,腰间已经缠上了金带,头上的帽子也镶了金边,哪怕身量还小,穿上这么一身也没有让他看着大几岁,依旧无人敢轻视他。 不如说,更多的人对他都要近乎于敬畏了,十六岁的内侍监少监,皇帝身边最得用的司礼监太监徒弟,先帝身边掌印太监的干儿子,受皇帝命贴身伺候皇长子,也照样随侍皇帝身侧。 出身贫贱之家,却有这样的大造化,有人老死宫中也难以望其项背。 并且在一飞冲天之后,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还能一直保持着谦卑谨慎,不骄不躁,这份心性和对时机的抓取能力,让一些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都要心惊。 若不是进了宫当内侍,待他长大,不论是从科举晋身,还是去从了军,日后位极人臣都并非不可能。 而现在他身为皇帝近臣,若非必要也没有人想要得罪他。 “是是,多谢少监大人。” 那考生连连道谢,林善弯了弯唇角,回了他半礼,叫来了内侍守在此处,甩袖向大殿赶了回去。 在这个考生之后,陆续有人将卷子交了上来,也陆续有人被领出了大殿送去偏殿,大殿内外都渐渐空了下来。 最后一点香灰落进了香炉里,君后辛噙着笑将一份卷子看完了递给君留山,君留山正拿着柳丹卿和谢长庸两人的原稿在看。 “不愧是会试的一二名,这两份卷子也确实出众。” “柳丹卿讲了商行利弊,又以大漠为例,言四方通商之行,这小子倒是讨巧,朕让他们选其中一题,他却是一道写了。” 柳丹卿今年十九,还未及冠,君后辛长他四岁,直接叫了他一声小子。 “大漠居天墨之中,四方通达,本王也是有意在此大开商路,至少先将大漠之内将养起来。” “这份卷子虽是讨巧,但将双方关系平衡得极好,并未厚此薄彼反客为主,又能言之有物皆在实处,确实难得。” 君留山难得夸人,阶下群臣精神一振,都伸长了头想要去看一看得了摄政王夸赞的卷子该是如何。 向亭更是坐不住,他当年年少摘桂,所写文章以“交、攻”一题最为精彩,所言正是当时金国之事,第二年金国就被大漠的风沙永远地掩埋了。 因着战王战死大漠,那里又成为了死地,之后许多年都不曾再有过同大漠有关的题目了。 君后辛也看见了他一脸望眼欲穿的渴望,将君留山放下的那份原稿让冯喜给他送了下去。 “至于这谢长庸,也是有趣了,不知王叔怎么看?” “铸珍珑以为天下之局。” “可惜,仍是稍显稚嫩了些。” 天下局之枢机,不止在地利,金国能踞大漠一地而盛,曾有天下之宗的气派,更多在于行商、兵利、物博。 这些没有人同君后辛讲过,但他也能看出谢长庸的文章中,更专注于以前金为砖石而写天下事,虽是欲做抛砖引玉,实际上却是做了买椟还珠之举。 “眼界虽阔,却还是少了些落到实处的踏实和利落。” 君后辛替他惋惜地叹了一声,若是没有柳丹卿在前,在当届士子之中他或许还能拿得到一个状元的。 “但在士子中也能算得上出类拔萃了,一甲前三应是有他一个了。” 将谢长庸的折起压到手边,还没有拿起下一张,下面就有了一声拍案,向亭拿着那张柳丹卿的卷子直接站了起来。 “轩音,你看比之你当年又如何?” “虽差臣一线,但也是精彩,此届殿试,当试三元。” “连你都这么说了,看来朕门下倒是真的要出个三元了。” 向亭没能做三元是因为他年纪太小,但先帝也赞过,说他要是待得年长一些下场,三元于他,仍是屈就。 在场之人不乏当年的状元郎,但若说三元,却是只有两人,一人是正在偏殿的沈士柳,一人是那位兵部左侍郎。 至于向亭这个不是三元胜似三元的御史大夫,亲口称赞的分量也就比摄政王小上了那么一点,甚至胜过了君后辛。 “那臣也要先恭贺皇上了。” 向亭笑眯眯地双手将那卷试卷要奉还,君后辛环视了殿中议论纷纷的朝臣,让他将卷子直接传给其他人也看看。 “摄政王与朕都有意开通大漠商路,今日既然有此机会,不如众位卿家便先看看,朝会之前也能心中有数。” 朝臣们心中一凛,对这张卷子的重视程度又往上提了一些,依着皇帝这话的意思,这是打算直接将这卷子上的东西当作之后政策的参考了,可见有多深得圣心。 这还没有入朝就能在寥寥话语中如此准确地抓住上位者的心思,这位柳公子日后入朝,怕是也要一路青云直上了。 刚这么想完的朝臣又有不少突然想起了,这不就是沈相的侄孙吗? 其他人倒还罢了,这么一位身份,皇帝和摄政王的态度就有些微妙了。 他们小心翼翼地传着卷子,一边夸还要一边揣测该夸到什么样的程度,连沈士柳一派的人都不敢夸得太多,清流一派更是只肯点到即止。 只有陆柮在看完之后了然看了向亭一眼,托着下巴眼睛朝顶上望的不知在想什么的向御史感觉到他的视线,收回视线对他挤了挤眼。 不论怎么说,这篇文几乎就是钦定的今试榜首了。 要说若是还是沈士柳主考,柳丹卿夺了榜首还会有人说是沈相徇私,事实上会试之时也有这样的传闻。 但现在是皇帝临场换了题目,又有摄政王和向亭两人的肯定,和满殿臣工的交口称赞,沈士柳半点没能插得上手,柳丹卿这个榜首也就再不容置疑了。 这边的话现在不会传到那两边去,但也要不了多久就能传遍京城。 把被挑拣剩下的卷子都让冯喜给送去偏殿,君后辛拿起新的一张,还带着笑和君留山说了一句:“今年的游街该是极好看的了。” 殿试前三名已经出来了两名,剩下的一个却还要在考生之中仔细筛选,否则殿试完了将考卷放出去,差别太大让其他人看着就不好了。 倒是阴差阳错地给他们造成了一点意想不到的压力,但君后辛并不讨厌这样的压力。 谢长庸的卷子也被送了下去,向亭和陆柮都看完之后,向亭从人群之中蹭到了陆柮的身边,趴在他的椅背上同他悄声说话。 “要不然怎么说柳丹卿今天这篇文章写得妙呢,写出来的东西妙,没写出来的更妙。” “就这里面坐着的这些人,估计还没有人家一个不在朝堂的看得清楚。虽说是沈相的亲侄孙,但也着实是个难得的人才。” 陆柮自然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只是好笑地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低声让他回去坐好。 写出来的妙在他既写了如何构建商路,又写了能用这样的商路怎么通过大漠这一个中心点去影响天下之局。 而没有写出来的妙在于,步步都在为欲来的风雨铺路。 岑见出使的首要目标是为了给君留山找药,而陈显悉他们的首要目标是联系其余三国,既是为了外交,也是为了商路。 那时还未打算在现在就要做什么,但棋子已经在往下落了,大漠的平复是个意外之喜,也是必然的一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3章 一甲辩 柳丹卿知道的没有那么多,看得也不能尽是透彻,却也推测出了君留山背后的打算,并且迎合了上方叔侄两人的意愿。 既然要打,就要打得漂亮。 谢长庸反而缺了这最重要的一点,也少了金戈振鼓的锐意,虽文采上佳纵览天下,也越不过柳丹卿去了。 “不过这批人要是入了朝,王爷将筹备大漠商路的事分下来时,这人一定会在名单上的。” “商路之前还有重建大漠和调派兵力的事,来不了这么快,朝中又得吵上一阵子才行。” 陆柮止住了向亭还想继续和他唠叨的打算,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好时候,人多口杂,没有必要节外生枝。 向亭被陆柮一个横眼把剩下的话都给憋了回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还是乖乖地准备往自己的位置回去了。 “好!” 君后辛突然一拍扶手,迫不及待地将手上已经拿着反复看了三遍的卷子递给了君留山。 “王叔看看这一张,倒是藏得够深的。” 向亭被他这声吓得手撑在椅背上脚下一滑,被内侍打扫得光可鉴人的地板,差点就要被向御史那张脸给再擦一下了。 殿中还有一盏茶直接请身上官袍喝了一半的,打着瞌睡差点从椅子上被震到地上的,向亭倒也没有那么显眼。 何况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眼睛发亮的皇帝身上,以及表情第二次动了,扬高了眉的摄政王身上。 “既心系百姓,也能洞察朝局,朕也正在发愁该如何迁户入大漠,他就已经替朕清清楚楚地列了出来。” “虽然还有欠缺之处,但同柳丹卿的卷子正好成了互补之势,两人一急一缓,倒是配合得分外的默契了。” “陛下若是有了兴趣,不如将两人召来,好生讲上一讲。” 君后辛欣然赞同,又让将谢长庸也给一同叫来,冯喜应声后快步出了大殿去偏殿寻人。 剩下的卷子也看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几张君留山也趁着人没有来之前一目十行地浏览完了,都没有什么太过出彩的。 连着之前留下的几份一同让林善都送去偏殿给沈士柳等人审阅,只留下了四份在手,殿试一甲三名,同二甲头名,众人知道这就算是出来了。 只是不知道那位在最后异军突起的人,究竟是谁。 冯喜跨进偏殿之时笑得喜气洋洋的,众多士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地看着他一进来就先拱手半弯了腰,随即挺直了背扫视过这一张张的面孔,略微提高了声音。 “陛下与摄政王宣柳丹卿柳公子、齐北齐公子、谢长庸谢公子,去殿前回话。” 士子们静默了一瞬,三个人影从人群中站了起来,穿过诸人不自觉让出的道来,到了冯喜面前躬身应答。 “还请公公引路” 柳丹卿和谢长庸已经为人所熟知了,那从角落里站出来,看着平平无奇的青年就该是齐北了。 之前柳丹卿找了个靠后的位置一坐下去喝了杯热茶就开始睡觉,谢长庸坐得靠前,同几个相熟一些的士子在低声谈论着今日之事。 只是他们两人都是极为惹人注目的,殿中的目光没少落在他们两人的身上。 而齐北这个连名字都没几个人听过的青年,一直缩在角落里也不同人说话,长得也放进人堆里就找不到了。 但他的名字却是放在了谢长庸之前的。 待得冯喜带着三人离去之后,偏殿之中骤然爆发出了一阵议论之声,引得门外的小内侍都好奇地看了一眼他们。 “这是将一甲给定下来了?” “柳公子是会元,谢公子也是会试二名,但那位齐公子是谁,在下当真一点印象都是没有的。” “还要去殿前回话,也不知皇上和摄政王是要问些什么。” 问了一圈发现真没有几个人是知道这位齐公子的,隐约有印象的就是老先生们讲课之时,似乎是坐在前排固定的位置,老先生们似乎都赞扬过他。 以及刚才跟着柳丹卿和谢长庸答话的,好像也是他。 一个寒门出身的士子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在话题都已经转到了皇帝召见上面的时候,才蓦然握拳捶掌,从脑子里将人翻了出来。 “我记起来了,这还是我的同乡,因为家中贫困中途就离开了学堂,先生为此遗憾地念了他好几年。” 也正是因为先生将他挂在嘴上多了,他才能有这么个印象。 要不然依着这位半点没有存在感的作风,都这么些年了,就算是曾经的同窗又同乡考来了京城,也不会知道这究竟是谁。 “之前的乡试与会试都没有听过他的名,在京中这么些时日了也没有过什么名声,还真是在殿试上一鸣惊人了?” 听见他话的人或明或暗都有些“谁又能知道”的心思在,只是就算摆到了脸上都没有像他一样说出口,继续心照不宣地讨论着大殿那边的情况。 不怪这么多人心有疑虑,三场考试,殿试是最难出现一鸣惊人的场合。 这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若是之前都藏锋在内,等着在皇帝面前突然来个锋芒毕露,那更大的可能是被皇帝和考官们怀疑而不是欣赏。 真要说皇帝欣赏什么样的,那也是能一路高歌猛进,越耀眼越好的人才,而不是在最后玩这样有些心机手段的人。 要不为何三元这么受皇帝所喜,能得中三元的,历来只要不是自己太过不知进退,或是站错了队,连在暴君、昏君的手中,都能比其他人过得轻松一些。 齐北不知道自己背后引起的那些对他的议论质疑,只是低着头安静本分地跟在柳丹卿身后走进了大殿,和另外两人一起纳头便拜。 “学生叩见陛下。” “免礼,都起来。” 君后辛心情现在很是不错,示意冯喜将人都扶起来,和颜悦色地叫了他们三人再往前走一走。 “朕也同你们直说了,今年恩科的一甲也就是你们三人了,这是朕和摄政王共同决定的,朝中卿家也都赞同。” “朕也要先同你们道声‘贺喜’才是。” 虽然猜到了,但君后辛亲口说出来三人都是既喜又惊,连忙跪下谢恩。 再对自己有信心,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谁也不知道是否会出现什么不如人意的变故。 现在才是能放下心来,让喜悦把这颗心泡起来的时候。 “朕叫你们来,只是想要你们将这卷子中的东西再好生同朕与摄政王,还有臣工们讲上一讲。” “若是说得好了,也不必先去翰林院,大漠诸多事务都待处理,你们到时也直接跟着去做做事,做好了回来朕也还有其他奖赏。” 跪在地上的三人闻言心思各异,口中都恭谨答是,又被君后辛叫了起来。 君后辛和他们说完就看向了君留山,手中捏着一甲的三份卷子的摄政王抖开了其中一份,深邃的目光扫向了下面。 三人都同时浑身一僵,不敢直视那位王爷,脑中什么其他的念头都没有了,全部的心神都被放在了接下来会有的考问之中。 他们今日的是非成败,在此一举了。 “柳丹卿,本王见你草稿之中原本写了‘以商行为基,行南北之路,设衙门以统商队,使附于国。’为何在誊写之时又将此句省下了?” 柳丹卿定了定神往前走了一步,略作思索即叠掌俯首扬声而答。 “启禀王爷,学生以为此点如今并不可行,是以最终未曾写上。” “说说看。” 君后辛于商道所通不多,给太子和皇帝讲学的人不会让这样的低贱之事入了皇帝的耳,也怕皇帝被带得不务正业。 商人逐利而动,在读书人眼中终究上不得台面,皇帝心神都应用在国家大事上,岂可被这样的事分去心神。 柳丹卿也是读书人,但他答得大方坦然。 “一来,士农工商,商者本就为人所轻,若以士统商,官员不是不尽心,便是作为行外人去指手画脚,或是对商人有诸多为难剥削。” “尽管并非所有官员皆会如此,但也会是一大部分。” “故而不如待商行做起,能让世人清楚看到它之便利,再做此考虑。” 柳丹卿稍微往上窥看了一眼,见君后辛若有所悟地敲着膝盖颔首,也稍稍松了一口气,至于旁边所坐官员的反应,他已经不敢去看了。 “二则,商人之间本就利益纠葛颇多,于初兴之时必然有矛盾重重,强行叫他们合作,也少了争斗带来的动力。” “且各家良莠不齐,纳入商行反而坏事,不如使他们先行自争,待得争出胜负之后,便可看清局势,再做整理。” 这话也说得不错,并且他也说得直白,并不委婉遮掩,正是君留山和君后辛所喜的风格。 在场虽有人因为这样的争利行为而皱起了眉,但也没有贸然打断他的话。 “三则,官不与民争利,此为护商之道,若教府衙时刻插手商行之事,商人对朝廷会有不信任之感。” “开大漠商路是急事,正为用人之际,岂可使民伤心,从而误事?” “你说的不错。” 君留山也点了头,将那一份卷子递给了君后辛,皇帝拿着卷子再看过被君留山用笔圈出来的一些地方,又让人送下去还给了柳丹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4章 探花游 柳丹卿接卷,一眼就看见了上面多出来的一些批注,也不知道摄政王是什么时候给他添上去的,还有墨迹未干。 他好好地将卷子收了起来,没有声张。 “今日殿试,朕点尔为头名状元,愿尔牢记今日之初心,日后立于庙堂之上,亦不忘何为为民。” “臣谢陛下隆恩,臣自当谨记陛下与摄政王教诲,不求名达于世,但愿百姓为安,臣问心无愧。” 君后辛满意地笑了笑,让人退去了一旁,叫了齐北上前。 “朕观你之卷,有一事未明。” “民以衣食为本,故以土地为基,使民安于土,可使其有生存之道。” “大漠荒芜,此为朕心头所忧,使商行其间,是为救民。” 他从君留山的手中接过齐北的卷子,将它展开摊在膝上,指尖在上面拂过,像是将其中的几行字给拎了出来。 “而你在卷中言:‘若大漠无有民生之地,不如使皆商,不使有农。’” “何矣?” “回陛下,大漠地荒难以耕种,且前金所遗城池荒废多年,若要择地迁民,局限甚大,如今可居者不过二三。” 齐北意外有一把好嗓子,清朗透亮,徐徐道来时如浅溪过林,清泉濯石,入耳清凉又有温雅在内,与他的外貌相比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正如陛下所言,民之所求不过衣食,土地是为民之根基,以大漠之景强迁民去恐使民生怨。” “但先使一二城池商路开通,行商有利,货物于大漠中往来,百姓可见其中另外生存之道,最终会有更多之人追逐而来。” 他一直垂着头没有抬起,说下面这话的时候似有犹豫,却还是说了出来。 “天下承平久矣,然并非所有大岳之地皆是富足,若能得见衣食无忧之道,百姓便是为了吃饱穿暖,也会肯去大漠的。” 行商并非只是在大岳一国之内,九蛮、西夷、突厥,才是想要开通商路的最终对象。 只要商路开通了,商队往来多了,大漠中就会有追逐商队而聚集的人们,就如同突厥的帐篷逐草而聚一样。 当年的金国便是如此,大岳未必不能效仿,不过因地制宜罢了。 君后辛颔首,暂时没有评论,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等候的谢长庸。 “你可听出了为何他们两人能排在你的面前?” 一甲三名如何排序已经很清楚了,不过谢长庸本身是俊朗轩挺的长相,剑眉星目风华在骨,由他来做探花郎,也比齐北合适。 但他也确实是输了一筹。 “臣明白了。” “臣以棋子布大漠,却忘了百姓该如何生存,过于自负。” “为官者,有建功立业之心无错,但百姓才是国之根基,我等入得官场,当记爱民,而非功名。” 谢长庸向上长施一礼,又转向了柳丹卿和齐北分别拱手。 “谢过今日一席之言,庸受教了。” 柳丹卿并不在意地大方还了一礼,齐北有些拘谨,僵着脸试图露出个笑来,向谢长庸一揖到地,像是他才是受教了的那个。 守着右偏殿的内侍将一份写好的名单给送了过来,自二甲传胪以下的名次都已排了出来。 “效率倒是高,冯喜,让人照着这份名单将排名调整好,之后便张榜出去。” “一甲已定,赐冠服带靴,赐游京之礼,所有登榜士子,赐琼林宴,朕与摄政王与诸生同宴。” 内侍捧着乌纱绯袍、金带革靴,并符袋牙牌,还有红花三团而入,礼部官员捧出早已备下的圣旨,请御笔添名。 又有内侍带其余士子出得偏殿,在大殿阶下齐跪,听宣圣旨,从内侍退出奉安门,等待张榜。 三位一甲领旨谢恩之后,去偏殿更衣,再于丝竹锣鼓声中,从入大殿,拜谢皇恩。 朝臣罗列左右,肃然而立,君后辛同君留山端坐在上,威严庄重。 “朕今再赐尔等各玉拂一把,勤扫自心,赐文房一套,望修学不怠,赐宅院一座,为尔等遮风挡雨。” “今日之后,尔等便立庙堂之上为官为士,朕盼着有朝一日,尔等能为朕之股肱,为天下之顶梁。” “臣等必不负圣恩!” 打马过京,绯袍红花看着便喜气洋洋,衬得正是春风得意的青年人更是好颜色,看着也个个是卓然轩朗风采各异。 来时的儒衫被换下,乌纱帽压在眉上,金带束腰革靴锃亮,更添了两分的英气。 退出大殿得了恩赐得以在广场上马,虽对弓马不娴熟也能干净利落地跃上马去,一拉缰绳扬起的就是胸中翻腾不休的热血。 少年意气不肯休,将有四海踏马下。 一朝惊拍满堂案,金轮尚未敢争芒。 君后辛从帝座之上遥遥望着裹赤披金的三个身影乘马而去,不知怎的,心中倒是有了几分的羨艳。 冯喜将新排好的金榜捧了上来呈送御览,君后辛亲自在上面落了印,让人张贴出去。 “陆爱卿、向爱卿,稍后你们也陪朕与摄政王同去琼林宴。” “是,臣领旨。” “此次辛苦沈相了,琼林宴上,这些新科士子也要敬沈相才是。” 沈士柳已回到了文臣之列,倒是难得有了真切的笑意。 “臣惶恐,此为臣之本分,能够不负陛下所托,臣便知足了。” “朕忘了还要恭喜沈相才是,母族出了一个三元,殊为难得,柳家子才学惊世,沈相也是后继有人啊。” 君后辛站起了身来,沈士柳没有再接话,笑意不减地弯了弯腰,恭送皇帝和摄政王下了陛阶离开了大殿。 不止是宫内热闹,三匹大马披红挂彩出了奉安门,打仗鼓乐的队伍就等在外面。 兵甲齐备的禁军、身着锦袍腰配仪仗剑的羽林,手捧乐器的乐师、提炉掌旗的内侍、竖牌前后的力士,从奉安门下一路铺去。 天光已然大亮,万里无云,粼粼金辉,一团团张扬又灼目的色彩在阳光之下几乎就要烧起来。 骑在马上举目远眺,朱红宫墙琉璃瓦,也似光怪陆离了起来,晃得人迟了一步才感觉到眩晕,在马背上颠乱着,像是被风卷上了不可望及的云霄之上,又被云浪兜头卷走。 礼乐在旷远的皇城中悠悠响起,又回荡出一丝的苍凉,再热闹也显得寂寥。 从承天门穿出,声浪同热浪一同被掀上了天,又朝人猛然拍下,打碎了眼前遮蔽的那层白光,拉着人坠回了人世之中。 宫墙之外人声鼎沸,顺安街上万人空巷,两旁的阁楼高台上都是挤满了的人影,从人群中隔开的宽阔大道铺满了投掷而出的鲜花香囊,马蹄踏过,都有蜂蝶翩然而来。 三人相视一眼,蓦然疏朗大笑了出来,柳丹卿从自己帽子上取下一张绣着初露尖角的小荷的锦帕,握缰倒鞭朝两边一拱手,轻踢马腹纵马而出。 齐北笑得腼腆地将刚巧落入怀中的香囊挂在了腰上,谢长庸将一朵开得艳红的牡丹别在了鬓边,大大方方地在又骤然而起的哄闹声中,追着柳丹卿而去。 林眉侧倚在三楼的木栏之上,手里把玩着上楼前被跑堂热情洋溢塞过来的牡丹,啧啧称奇。 厢房门被关得严实也挡不住门外楼下的热闹非凡,吵得人都些头晕眼花了,孟明晕晕乎乎地掩着口鼻,只觉得一觉睡起昨日的醉意还更深了一些。 “这是把京城的花都给搬了过来吗?” 孟明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闷闷把脸埋进了岑见的衣袖里,被岑侯爷好笑地在脑袋上按了一下。 岑见从怀里找了找,拿出一个小香囊出来放进孟明手里,清凉的香味缓解了空气中过于甜腻的花香,孟明活过来般松了口气。 薛净悟咬着这家店有名的烤羊排,他还特地叫厨子给他多刷了一些孜然在上面,烤到微焦的酥脆,咬下去还有滋滋作响的油花冒出。 “今年的一甲,可是可遇不可求了,摄政王和皇帝共同钦点,之前之后都没有这个待遇了。” “明年的科举能不能正常开起来,都还是个未知数。” 薛净悟抓紧机会吃着羊排,小声地感慨了一句,林眉在栏边回过头来,翘着脚撑着头打量着他,薛净悟默默闭上嘴又端起了酒。 下面游街的队伍已经往更远处走了,街上的人群也簇拥着跟了过去,两边楼上的人缩回了头来,满口都还是刚才过去的三个人。 “今年的状元郎和探花郎都是丰神俊朗的好样貌,等着琼林宴上献花,才是人面映花相见红。” “谢公子得了探花,莫不是就是因为陛下想要让谢公子来献花?” “但认真说起来,我倒觉得柳公子更好看一些,顾盼生辉眉目皆情,拈花才是风流。” 厢房中的人都将目光转到了拈杯饮酒的那位东盛侯身上,想着将酒换成花,不得不承认确实该是美极艳极的。 只是岑见本身是极为温润清朗的长相,是空谷中出尘的幽兰,雪山上剔透的湖泊,要说丰姿冶丽还是顾明珏更胜一筹,更显桃花繁簇的灼目。 “要说最有趣的还属当年轩音那一届。” 岑见被他们看得哭笑不得,孟明还在笑,偷偷地想要将同样是跑堂给的一支桃花往他鬓边靠,他一边躲着一边不由怀念起了那一次的会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5章 隐秘事 “嘉禾我向来视她若妹妹,生前的一场婚礼和死后哀荣是我唯一能补给她的,本王亏欠她,也亏欠了你。” “对她我已经还不了什么了,若于来世还能有缘再见,只愿能将她一辈子护在身后,护她一世无忧不再错爱,送她幸福美满生死无憾。” 君留山缓缓收紧了手,将林眉的手牢牢握在掌中,不让她有逃的机会。 他的心上人身法精绝巧手可盗月,连他精心培养的暗卫也是远远不及,若有一天她真的偷了他的心又跑得不见踪影,也只有他自己去上天入地地追了,他人都是指望不上的。 “本王想要将一生的喜欢都交给你,这不是为了弥补亏欠,只是因为本王心悦你。” “而对你的亏欠,本王又想了想,恐怕只能拖到下辈子才有东西来还了。” “王爷,这就不好意思了,本人处概不赊账。” 林眉从他的手中挣出一只手来,屈指抵在了他的颌下,将低下来专注看着她的那张脸抬起,才总算感觉有呼吸的空间在了。 “就算王爷用下辈子来压也不行,我也不贪心,只要你往后余生便足够了。” “好,本王给你。” 君留山几乎没有留给她反悔的时间,低头用唇在她指尖一蹭,就算是落了印盖了章,定下契约不许变了。 他们一路说着话,似乎没有一会就到了山脚下,折思和折宁在马车外等了一会,两人就先后出了马车。 来此处踏青的人不少,今日殿试之会,未参加今年科举的士子有些也不在城中等着看热闹,而是趁着人少来了这边,想要在安静中品味一番风月。 若是运气好占了好位置,还能在山脚下看见灵鹿踏云而去,仙人步过山头袖带华彩的景色。 君留山带着林眉是从小路往山上去的,挑拣出的石头埋进土中,只留出一面在土外,形状各异颜色不一,铺出一条曲径通幽。 林眉踩过一块像兔子一样圆胖的石头,又见着了一块描山画水的圆石,两边丛林茂密,上方有枝桠横生,只叫星点光斑落在地上,不留意根本看不出这些藏着的小小趣味。 “这些都是岑侯铺出来的?” “不,是他托了本王让人找来的石头,本王叫人给他铺上的。” 君留山已经将那身王服换成了青色的薄衫,头上的金冠也换成了一根简简单单的玉簪,腰间系着一根银灰色的宫绦,在这林中当真有了一份闲适。 “鹿还山是太祖赐给岑家的,举轩别院是太宗命人修的,当时那位文国公便字举轩,不过后来还记得这件事的人已经不多了。” “微之承爵之时连京中的人都只是知道这座山是有主的,但归属于谁却没有印象,为了上下山方便,就重修了这么一条小路出来。” 若是大摇大摆从正面的阶梯进山,也就是在向所有人宣告,这座山是我家的,或者我同这座山的主人关系匪浅。 依着这么多年那些文人雅士的怨念,一旦暴露了他就别想要个清静。 因此尽管这是自己的地盘,但岑侯还是偷偷摸摸地来去都走小路,让这座山的主人继续属于无名人士。 “这里本就原是给岑家人修行的地方,上面说是别院,实则是按着道观来修的。” “不拦着人一些,怕是还能有算得上旺盛的香火。” 留在京中的人也在好奇这处他人无缘一见的盛景究竟是怎么样的,只是岑见说起也是颇有些头疼。 “以前也曾经开放过一段时日,还留了几个道童在上面守着,只是后来实在难挡纷扰,才非封了山去。” “父亲在时一年会有将近半年都在那座山上,仁宗与先帝都特意派过军队围守,以防人闯入山去,是父亲说不必如此才撤了去,但也从此清静了下来。” 岑家毕竟背景不同寻常,历代家主都是玄门中鼎鼎有名的人物,又是声名在外的顶尖世家,想找上岑家的什么人都会有。 是以太祖给他们赐下这么一处地方,太宗又特意修了一座道观,使岑家人更加的出尘离世。 随着山头一同赐下的,还有一卷只有岑家家主才能打开的圣旨,就封在别院之中。 若有朝一日,岑家清静不再,家主可奉此圣旨入宫,自此脱离朝堂不再受此间侵扰。 当年不是岑家要握着这富贵权势不放,而是皇家要留下岑家做辅世之臣,岑家为此而享有的种种特权,是后代皇帝都不能销抹的。 “若有违背,甚至可以请宗人府入太庙,在历代皇帝神位之前,议废皇帝事。” 林眉被君留山的话吓了一跳,从那些有趣的石块上抬起视线来,认真打量着君留山,想要看看他是否在说笑。 让一个臣子掌握着皇帝废立这样的巨大权利,太祖和太宗当年真的不是疯了? “这是岑家的秘密,本王也是无意得知,如今掌握着这个秘密的人就是微之。” “其实也算是姑父临死之前为本王留下的一道保命符,也是为这天下留下的一道保命符。” “若先帝行事无度,若太子不堪一用,本王可以取而代之,安镇天下。” 君留山自己对这件事没有多少兴趣,哪怕君后辛之前那般模样他也没有任何取而代之的打算。 他不一定能当个好皇帝,也不确定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先帝在做错了事情之后很快驾崩,君后辛少年继位,一路走得艰难,君留山看在眼中,更是不愿重蹈覆辙。 “当初姑父其实动过请废太子的心思,那时大岳看着就要握鼎为天下宗,但实则内忧外患如虫蛀梁,姑父已经预见了君后辛撑不起那样一个朝堂。” “若是真的太平盛世,他能做个平庸的君主,守成尚够,但他没有生到好时候。” 他说得叹惋,林眉却只在他的云淡风轻中听出了心惊肉跳。 这样一个秘密,若是泄露了出去,君留山就真的没有退路了,不止是他,东盛侯府、永平郡府、长公主府都要给淳荣王府陪葬。 凡是与君留山有牵扯的势力,曾经效命于王府门下的人,都要被从这个世界上抹杀了,皇座上坐的那一位才能安心。 怪不得岑见多年来从来不在人前露面,东盛侯府几乎在京城销声匿迹,安怡长公主同永平郡王多年远避京城。 已经被隐瞒了许多代的,几乎就要消失的秘密重新被启了出来,若是真的让它现于人前,便是风惊雷动,天地色变。 君留山也不得不在摄政王这样的位置上坐下去,直到将这个秘密再度带入土中。 “那位老岑侯,真是……” 林眉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了,但君留山本人看着却是半点怨怼都无的,跨上了一处高土之后转过身来将她半抱了上去。 他们已经走到了半山腰,这里的林木挤挤挨挨地站在一块,灌木野草占据了下面的位置,不少树根枝桠都往小路上探了过来,掀翻了一些埋在土里的石头。 将天光快要遮挡全了的层叠枝叶让这条路变得更幽静了,也让人声不由自主地放轻,但还是照样惊起一片清风。 “洛亭一战本王险些命丧关下,这与这个秘密无关。” “本王在那两年之间大小战役共有二十三场,所遇险境数不胜数,性命危急的共有三十七次,都与这个秘密无关。” 君留山在静谧之中缓声轻述,被林眉握紧了手就侧首垂眼看着她,勾起了唇掠过笑。 “前面就快要到呦悠峰的峰底了,我们还要爬上峰顶才行。” “这个摄政王本王虽做得艰难,但庇护天下是本王的心甘情愿,那些绝路反而是这条路上被留下的生路。” “姑父是个极为温厚宽和的长辈,也是对我极好的一位长辈。” 就像岑见会守在他的身边,没有跟随母亲与弟弟远离京城,在他最难的时候持剑打上了他的门,要替他成全心愿一般。 他叫着他“表哥”,就当真将他当作了兄长,跟在他身边二十余年。 老岑侯看着是为了天下算计了他,将他推上刀山火海,实则那些都与老岑侯无关,相反,他还在人心莫测之中,将他不算太好地护了下来。 那些人性算计、明枪暗箭,不是老岑侯带给他的,长辈的担忧关怀,最初对家的归属,一切尽心竭力的谆谆教诲才是老岑侯给他的。 前面的林木又渐渐稀疏了起来,朦胧的金辉笼罩在了林间,细尘和昆虫一道在亮色中上下飞舞,刚才还只有低沉人声的林子突然就多出了许多的细微响动。 羽翅划过树梢、虫翅振声扇动,风过花间摇响了花铃,不知是野兔还是什么从草丛间横冲直撞地快速穿过,让能没过人小腿的野草纷纷抱怨了起来。 绚丽的光彩一下就充斥了整个视野和听觉,林间的清香和花绽的芬芳也不甘示弱地挤占了嗅觉。 林眉被君留山牵着踏进了光亮之中,不由抬手挡在了眼前,眯起眼缓解着眼前被晃出来的茫茫白光,也缓解着茫茫然的纷乱心绪。 越往前走视野越是辽阔,走到那座山峰之下时,天地都完整地呈现在了人的眼前。 峰峦叠嶂、云阔天高,秀峰奇壁林立,翠色与青穹划出一道分明的界限,又有一行白羽冲破了那条界限,翅上挽了流云翱翔九天。 只是站在峰下都有俯揽天地的畅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6章 仙中景 她突然明白为何就为了一座山上的景色,岑见这个不为人知的主人,就能被那些被拒之门外的客人如此嫉恨。 这样的景色只被一人独占着,旁人连窥看都难以窥看一眼,换做是她也会对岑侯生出两分羨艳嫉妒来。 “我都有些想象不出被称为一绝的夕阳景色该是如何的了。” 林眉长叹一声,将胸中浊气尽数吐了出来,只觉得呼吸之间是灵气充盈,才能配得上这里的仙气淼淼。 但这里都还不是人间仙境,也不是三十三重天的玉宇琼楼。 她坐着飞机飞在云层之上时,都没有此时感觉的手可攀天托云来,若是将那云酿成一壶酒,想来那些仙人长梦千年也不过是因为饮了一口那酒罢了。 “继续往上去,想不出来本王就陪着你去看上一看。” 君留山也有许久没有到这里来了,陪着她静静站了一会才牵着她继续往上走。 不是在别处见不到殊丽非常的夕阳晚霞,大漠没有被风沙遮蔽之前那样的孤日长落火烧千里也是难言的盛景。 但只有在这里,才能让人静下心来,连呼吸都和天地融为一体的,去看赏那样一份景色。 鹿还山形如伏跪之鹿回首望东,呦悠峰是鹿还山的鹿角,一座斜峰在半路又伸出去一块悬崖,远远望去便如鹿角。 身在山中不识山,走在峰上往上攀登,峰上草木渐渐被石地细草替代,但在石缝之间又有野花细碎,松柏破石而生,挺拔若锋。 借着一颗斜松攀上一块巨石,林眉背倚在石壁上极目远望,云海松软地堆在山头懒洋洋地翻着身,看得爬山的人也想要跟着倒下去好好躺上一躺。 要说林眉对于现在的生活什么最不满意,那就是没有一张舒适柔软的床了。 君留山在巨石下仰着头看她,林眉又安慰自己,算了,被子和床都能凑合,随手一抓能抓到这么一个人,也算值了。 “王爷,离上面还有多远?” “已经走到一半了。” “可是晚霞已经出来了。” 林眉提着裙子在巨石的边缘坐下,低眼笑着向巨石下的人伸出了手。 “王爷要来和我一起看看吗?” 君留山回头看了一眼,卧鹿驮着金乌,赤红色的焰火在周围燃起,像是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苍穹要为它搭上云被伴它安眠。 但是或许是觉得白色太过单调了,于是各种各样的色彩染在了那张柔软的被子上,天地都为它安静下来,轻哼起了来自远古的曲调。 舒臂向上握住了那只温软素手,君留山跃上巨石和人并肩坐下,望向天边的眼中也被色彩沾满,心却全是握在手中的那份温柔。 金乌沉睡得很快,静谧的深蓝熄灭了过于亮眼的灯火,让更害羞的月亮能安心探出头来。 朝夕易逝,只在朝夕出现的瑰丽景色更如昙花,夜间的晚风倒是真切地吹了起来,吹得人也要飘摇直上九万里了。 君留山抬手将吹来的半片不知怎么提前从枝头落下的翠叶接下,林眉从髻上取下了那一朵花,送还给丢了叶子的晚风。 “走,早些上去,明日还能起来看一看朝阳。” 林眉从巨石上一撑而下,君留山也踏风落在她的身边,两人继续向着峰顶慢悠悠地走去。 摄政王出现了半日又消失不见,琼林宴上也不见踪影,找了大半圈谁也不知道这位究竟又跑到哪里去了。 去王府问人也不在,倒是那位不为人熟悉的东盛侯笑吟吟出来将上门拜访的刑部尚书和御史大夫接了进去。 琼林宴那边开得热闹,君后辛本也年轻,和这些士子相比起来不少人的年纪比他还要大,得了谢长庸献上的花,又将一杯杯的酒满饮而下,便也都放开了。 击鼓传花、投壶飞令还是斯文的,抢了乐师手中的乐器来自己随性奏上一曲,旁边还有人清啸相和,高歌同应,这也能算是名士风雅。 只是那边下水捉鱼的,非要将假山举起来的,还有那个抱着花盆絮絮叨叨不停,直喊娘子的,都是怎么回事? 君后辛用热布巾盖在脸上搓了两下,对着下面的人群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陛下?” 冯喜小心翼翼地叫了他一声,都不敢往下面看了,那边水里的还是金科状元柳丹卿柳公子。 “……没事,先把人给朕捞起来,别在下面泡得寒气入了体。” 君后辛捏了捏鼻梁,他有些喝多了的眩晕,丢开布巾往后靠去,将圆领上面的衣扣解开,松开了领口。 “都看着一点不要伤着了,朕也不想明天起来就听见说新进的进士因病因伤躺倒了大半。” “酒也别上了,去找点热的吃食来。” “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冯喜忙不迭地去叫了人来把事情一条条分了下去,特别是重点关护了一下水里泡着的状元郎,直接叫了四个人过去打捞。 这样的景象在琼林宴上是从未遇见过的,往年谁敢这么御前失仪?往上数到科举刚定的时候,也没有敢这么干的,都是对名声和仪态小心了再小心,生怕丢了刚到手的功名。 那位柳三元当真是不同凡响的人物,一榜的人都被他给带歪了。 冯喜暗暗嘬着牙花子,又弓身回了君后辛身边,为皇帝揉着额角缓解不适。 柳丹卿被捞上来的时候还当真顺手抱上来了一尾锦鲤,双眼发直坐在花中的探花郎突然一手指他,愣愣念了一声“鲤鱼跃龙门”,念完就双眼一闭栽倒在花上,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怎么被逗乐了,绯袍湿透了头发也散乱着黏在脸上颈边的状元郎,突然仰倒下去,拍地纵声大笑了起来。 榜眼倒是还没有醉,他近乎无措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乱象,坐在席上坐立不安,倒不如喝醉了痛快。 “行了,今日就到这里了,都回去好生歇个晚上。” 君后辛按着冯喜的手臂站了起来,晃了晃头把眼前的花色晃掉,看着地面试探着迈出了一步。 “恭送陛下。” 还半醒的士子陆续依着本能行了礼,等他们脑子转过来后君后辛已经走得不见人影了。 宫灯点起挂在了花间,冯喜生怕手上扶着的祖宗摔了,大半个身子都在撑着皇帝,随时准备着给陛下当肉垫。 这里是太和苑,占据了皇宫后一大片的林地,不在皇城之内,但穿过直武门就能回到宫内,只是离皇帝的寝宫还有一大段距离。 扶着君后辛上了御辇,冯喜都折腾出了一身的汗来,拭去额角的汗珠一甩拂尘,他重新挺直腰板看了眼垂首恭立的内侍们。 “起驾,回宫。” 御辇晃晃悠悠地行过宫道,君后辛在上面几乎被晃得晕睡过去,回了他自己的奉定宫还没缓过神来,下了辇都像踩不到实地,半天没有迈出去一步。 林善一边放着袖子一边从前殿后转了出来,上来和冯喜一人扶住了一边,托着君后辛往寝殿走去。 “醒酒汤已经备下了,之前王府的暗卫来了一趟向陛下递了一个折子,陛下要现在看吗?” “先把醒酒汤端上来。” 在跨进门槛之前,想起了冬奴还睡在里面,他这一身酒气进去定然是要把孩子给吓着的,君后辛站着迟缓地想了想,又转向了偏殿。 扶着人在偏殿的椅子坐下,林善去将醒酒汤和折子一起取了过来。 冯喜给皇帝宽了衣,君后辛总算觉得松快点了也清醒了两分,一边喝着汤一边将折子拿起来看了看。 看到一半那双本就因为醉酒而微蹙的眉已经纠结到了一起,空碗被随手放到桌上,将折子凑近灯台从头再看一遍,君后辛抿唇不语,眼中的醉意全散了去。 折子上说,九蛮的国书正在送来的路上,是顾明珏以蛮皇的名义所写,不出意料蛮皇很快就要换个人来做了。 君后辛撑住头,合上折子在桌沿上敲了敲,许久才叫了林善一声。 “还有其他的话吗?王叔如今在何处?” “暗卫来没有再说其他,王爷据说去了城外的鹿还山上,要在上面住一阵子。” “朕知道了。” 君后辛将折子丢给林善拿去烧掉,闭上眼揉了一会额头还是摆手让冯喜去取纸笔来。 送往大岳的国书是顾明珏亲笔所书,落的却是蛮皇的玉玺,对于他走进御书房将玉玺随意取用的事宫中没有一个人敢多一句嘴。 “如今国事尽归于大皇子之手,玉玺本也就该为大皇子所掌。” 连蛮皇身边的大内官都是如此说的,其余的内官更是只有奉承应和的理。 蛮皇已经许久没有在人前露过面了,蛮皇的寝宫虽说没有被封禁起来,但进出那里的人越来越少,唯有太医一天三次地往里面跑,就算不看其他,蛮皇的身子也是不行了。 在将军府养闲了半年的顾明珏如今已经在皇座之下摆了一把椅子,想就往上面坐坐,不想的时候任凭百官在早朝上吵翻了天他也不会出现一片衣角。 宋唯严在城外的军营待了几天后重回朝堂,入殿也不解剑,就这么一手按剑地往武将首列一战,文臣争论政务的声音都要小上一阶,各部天官说一句话前都要往那边看上一眼。 如今朝堂说是顾明珏的一言堂也不为过,蛮皇今日想要将朝中重臣并四个皇子召到榻前,动身之前,所有人也都是先去看顾明珏的反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7章 托九蛮 顾明珏今天难得安安稳稳地坐在上面,听了大内官来报,他起身掸了掸衣角,似乎很惊奇地向正小心窥看他脸色的朝臣望回去。 “陛下有诏,诸位怎的还不过去,却在这里看着孤?” “殿下先请,殿下先请。” 这些人不敢越过顾明珏去,同在朝堂上的三位皇子更是埋着头恨不得自己不在,完全不想去见他们的父皇。 顾明珏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数了数被蛮皇点到的人,丞相、太傅、大将军、六部尚书、宗人府担任宗正的亲王,还有他的三个弟弟。 朝中说得上话的人,和要继承皇位的人。 那日他和蛮皇说过一次贴心话后,他就不曾再去看望过他这位父皇,听大内官和他说的,这些天太医又给换了几次药方。 吃药上他的父皇倒是不曾有过抗拒,也还能动能说话,连着几天的新药喝下去,人看着都有了一些精神。 “也不知父皇这时叫我们过去做什么,三弟你说呢?” “这……父皇病着,正是要静养的时候,弟弟也不敢多去打搅父皇的清静,让父皇烦心,已经许久没见过父皇了。” “父皇如何想的,弟弟也无从得知。” 顾鸿信宁愿给自己背上一个不孝的罪名,也不想让顾明珏有怀疑他不安分的可能,斟酌再三才微微弯了腰低着头回答了顾明珏的话。 虽然现在还同是皇子,但他们在顾明珏面前的时候,已经习惯了臣子的做派,不再挺直了腰同顾明珏答话。 九蛮与大岳文化相近,连皇室的境况都是相近,同样的子嗣不丰,这一代同样的不成器,同样有一个幼时不被重视的惊才绝艳的皇子。 只是因为错开了一个辈份,顾明珏和君留山就是两样人生。 但就算君留山是先帝之子,对人而言人生的注定是来自一命二运三风水,他们两人命数相同,顾明珏的运气可是远远不如君留山的。 “为兄忙于朝政,无法在父皇膝下尽孝,你们本该替为兄尽尽孝的。孝道乃为人之德,怎可如此轻忽?” 顾明珏不轻不重地斥责了他一句,顾鸿信也连连应是认错,就是不主动提及要给蛮皇侍疾一事。 四皇子顾阳笙与五皇子顾和裕默默地又落后了一步,想要将自己给缩起来装不存在,却还是被顾明珏接连点了名。 “你们两个也是,如今父皇心力不及,为兄也要替父皇好好管教你们才行。” “是,弟弟受教。” 两人停下脚步躬身听训,腰弯得半点没有犹豫,还有两分争先恐后地架势,陪着他们兄弟往蛮皇寝宫走的大臣们也随之停下。 顾明珏看起来并不着急去见蛮皇,事到如今他也确实没有着急的必要,对于其他人来说也是一样。 蛮皇如今的重要性还比不过宋唯严,只要宋唯严不突然反了他的主子,那顾明珏就是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亲手杀了蛮皇,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侥幸活到现在的顾连成的旧部,更是恨不得明天就能将顾明珏推上皇位,朝他三呼万岁,一天三遍地向这位表忠心。 不怪他们的骨头太软,再硬的骨头硬不过刀,而刀下来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如今他们活在这位手底下,确实每日一睁眼就要提心吊胆地摸摸脖子,是不是还长在脑袋上,从宫里出来也要检查一下,脉搏是否还在跳动。 一刀痛快,这位却偏爱凌迟,刀子还要磨得又轻又快,薄薄地片,慢慢地割,割还不算,还要在你面前放一面镜子,让你看着是怎么被割的。 顾明珏能笑意盈盈地端着茶坐在人背后欣赏这样的场景,也能亲手剖开他们的胸膛,去将心脏取出来看看是否好看,是红的还是黑的。 也就在前些日子,在奉天殿前的广场上,废太子的亲舅舅,就这么死在那里的。 这位还兴致勃勃地请了朝官们一起观看,不时和他们点评上一两句行刑者的手法和刀法。 朝中的大臣不少都被吓得病了,却连病都不敢病,说一句话要咳半天,脸比纸还要苍白,站起个身就眼前黑得要往地上倒,也要坚持去衙门做事。 “宁愿病死,也不愿被那样折磨致死。” 被家人阻拦着想要将他们留在家中休养,却都苦笑说着大同小异的话,摇摇头让人扶起身来换上官袍,一路被扶进轿子里去。 不是没有人想过辞官,但顾明珏留给他们的辞官机会只有那么一点时间,在很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过去了。 后面出京的那些人,几乎都命丧半途了。 丞相等人互相看了看,脸上半点表情都不敢带出来,神色木然地随着顾明珏的性子走走停停,刚到蛮皇的寝殿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呛咳声。 似乎是血呛在了喉咙里面,里面一片兵荒马乱。 顾明珏脸色极不走心地一变,就迈步往里走去,看见他来的时候门口守着的侍卫就已经将殿门为他大开了。 后面的人快要把头埋到胸口去,顾明珏没有叫,蛮皇也没有传召,他们就站定在了门口不往前多迈一步。 只有宋唯严带剑走到了殿门边上,神色不动地看着里面挡住了内殿情景的屏风。 他明明只是很普通的站着,却让人觉得他随时都准备听命,提剑走进去手弑君王,只要是他家主子的吩咐。 “都进来。” 里面的咳嗽声渐渐平息了下来,顾明珏拎着染了血的袖子转出来叫了他们一声,又厌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在殿内伺候的内官连忙小心上去替他宽衣。 像是刚做了什么他们所想的事情一样,落在浅色衣衫上的血是暗红色的,宣告着或早或迟的终有一日。 宋唯严当先走了进去,在内官们之前捧住了顾明珏扯下来的玉带。 “三位殿下、诸位大人请进,陛下已经在等着诸位了。” 大内官着人将宫内新替顾明珏做出的衣服奉上来,伺候着他更了衣,才转身对其他人行了一礼。 顾明珏抬着双臂任由宋唯严为他系上玉带,偏了偏头示意看向自己的一群人都先进去。 吐在衣袖上的那点血并不算多,他们进去看见了躺在龙床上的蛮皇,血从嘴角细细一条,河流一样从源头流淌下,到了怀中就成了宽广的大江,染红了半边襟祍。 人已经瘦得不成人样了,似乎身上所有的血都已经被他咳了出来,才会只剩下皮和骨头包着,可他居然还是活着的。 那双被覆上了厚厚一层灰白的眼大睁着,眼珠子在眼眶里生涩地转动,循着耳边隐约听见的声响向他们望过来。 不像是被活人注视着,见惯大风大浪的老臣们都背脊一寒迟疑不敢前,三个皇子更是在一瞬间真的被吓到了腿软。 顾明珏换好了衣服带着宋唯严走进来,看他们都堵在那一块还有些奇怪,绕过他们径直走到了床边坐下。 “陛下,人都已经叫过来了。” 索性蛮皇真的是还活着的,嗓子虽然嘶哑得如同两块铁石在摩擦,也还是能正常地说话。 “都过来一些,朕没有那么多的力气说话。” “臣等给陛下请安。” 众人磨蹭着上前在榻前跪了一地,顾鸿信三兄弟跪在最前面,都没有勇气抬起头直视蛮皇。 “还请什么安,朕这样子也时日无多了。” “叫你们来,咳咳,只是告诉你们几件事情。” 他侧了头埋在靠着的方枕中闷闷咳了两声,空气极速地从他的喉间漏出,像是千疮百孔的窗户,还有最后一点没有腐朽的木框还在死死撑着。 “咳咳……自今日起,以朕之长子明珏监国,国事皆由他定,众臣、众臣,咳……” “众臣需尽心辅佐,视其如视朕。” “其余三子尚幼,不堪国事……留于宫中,为朕侍疾。” 到底才吐出了那么多的血,这具身体最后一点的心血都被榨干了,才说了两句他就觉得喘不上气了,后面的话说得越发断续微弱。 “朕自知,时日无多……九蛮式微,卑躬屈膝多年,才换得一点安稳……” “朕……朕只想着,你们、明珏,能让九蛮,再不受此辱。” 他用力抓住了顾明珏要来给他拉被子的手,一片灰白的眼珠子快要从眼眶中瞪得掉出来,干枯的手指在顾明珏的手腕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你是该知道的,国贫而辱是什么滋味,你恨朕让你去当质子,那你就让我顾家人再不用送谁去当质子!” “朕、朕是不疼你,但朕更不想那样做的……” “顾明珏,疼的、不止是你一个人啊……” 顾明珏眼底只余清冷,手被抓得疼了也不曾挣扎,这点疼比不上蛮皇突然往他心窝子插的那一刀疼。 他不是心胸大度的人,也不是个能将那些事情一笑而过的人,每一点受过的伤他都好好地记在了心里,等着哪一天就把这伤十倍百倍地奉还回去。 但记着的同时,落在他身上的伤口从来没有愈合过,被突然这么用刀子捅进去使着劲地翻搅,让他早就麻木地伤口又泛起了痛来。 越久远的伤,越是疼痛,年岁没有抚平它们,而是将苦痛叠加了一层又一层,等着连肉剜去的那一天,才有好的可能。 连本来在榻前跪着只当自己是个摆设的众人都被刺痛了心,刺红了双眼,丞相忍不住带着哽咽叫了一声:“陛下。” “请陛下放心,臣等必将好好辅佐殿下,为了九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在所不惜。” 他半分真心半分假意的伏跪下去,脸埋在了臂上哀泣难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8章 进言禅位 在他的带领下,三位皇子也立马伏在了榻边,却是难得哀戚得真切,反而哭不出来了。 想到未来的日子,他们是真的悲恸之下心痛如绞,也有从过往解脱后的释然,所有的都已经过去了。 顾连成死得凄凉,蛮皇也是如今的模样了,对他们来说,虽然也不过是换了一个他们要讨好依附的对象,甚至比在顾连成的手下还要活得战战兢兢,但他们的曾经和过往,也是真的过去了。 “父皇、父皇……” “儿子们不该让父皇忧心……” 顾明珏缓慢地将这些人都看了过去,又看向了低着头纹丝不动的宋唯严,在殿中或真或假的哭泣声中,只有他仿佛将这一切都隔绝在外,只专注地看着他而已。 一点一点将蛮皇的手指掰开,将那只痉挛一般蜷起的手从自己的手腕上抹下去,顾明珏低头轻笑了一声,起身振袖叠掌长揖到地。 “请陛下安心,臣定尽心竭力。” 便是不为九蛮,不为百姓,不为这个负他良多的父皇,他也要为了自己,去讨一个公道。 “好好、好……” 被折磨得形销骨立的昔日君王躺在榻上,血污的衣裹着他,对这个天气来说过于厚重的被子压着他已经不堪重负的身体,药味、血腥味混在浑浊昏暗的空气中,将偌大的一座帝王寝宫,变作了死后哀朽的坟墓。 一滴浊泪从眼角滚了下来,滚尽了一生的起落悲欢,也埋葬了顾明珏的出生和幼年。 从此,他没有了生的过往,不过向死而已。 蛮皇疲累地闭上了眼,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声若蚊呐地反复念叨着:“走、走,朕累了。” 众位大臣抽泣着向蛮皇磕了最后一个头,扯着袖子拭去了脸上的泪痕,从地上撑起来弓着背倒退出去。 顾明珏也被宋唯严扶了起来,定定看了一会蛮皇,又看过三个伏在榻边浑身战栗的弟弟,他喟叹着甩袖离开了这座华丽的墓葬。 朝中之事都被留给了皇长子,剩下三位皇子皆被蛮皇留在了宫中侍疾轻易不会露面,虽然还没有到顾明珏登基的那一天,但朝中上下还是生出了大石落定的安心来。 “如今陛下不能临朝,病危若此,但国不可无君以主上下之事,臣等恳请殿下受禅位,登基称帝。” 顾明珏正式接过监国大权的第三日,就有朝臣在早朝之上向他上呈此事,也不知是急着讨好他,还是急着让头上的刀能早点落下去。 他倒是也听说了,现在朝中这些人,比起被杀被夷族,居然更怕的是被他给吊着不上不下地猜测是否会在下一刻人头落地。 顾明珏对此很是不可思议,他自认也不是什么真的嗜杀之人,就算杀人,也从来是给出了正当理由的。 “说到底,还是他们做贼心虚了。” “真要一生正直,如太傅那一般,怎么会落到如今惶惶不可终日的地步,还平白污蔑孤的名声。” 这一次就连宋唯严也没办法昧着良心去赞同他家主子的话,但他想了想,果断地将良心丢掉了赞同地颔首,将批好的奏章给整理好放在一边。 御书房已经归了顾明珏,连带里面的奏章也归了他,顾明珏也终于体会了一次日日都要伏案批奏章,几乎不得休息是什么感觉。 不止在朝堂上有人当面和他替请蛮皇禅位一事,也有不少人上章来说这件事,都被顾明珏当做废话丢到了一边。 宋唯严翻着那些奏章微微皱起了眉,捡出来单独垒放在一起,居然也积了厚厚的一叠,占了当天折子的三分之一。 第一天顾明珏没有理会,第二天上折子的人就更多,第三天几乎已经到了一半…… 连民间都有类似的话语在流传了,似乎都在盼着年轻力壮的皇子能早日接替已经衰弱的皇帝撑起这个国家,为九蛮带来一个更好的未来。 “殿下,民意若此,殿下当顺天意。” 顾明珏拿着被送上来的据说出了祥瑞的奏章,漫不经心地扇着风,一身亲王服也被他穿得不正不经,头上连冠都没有戴,只拿一根簪子一条发带了事。 天气渐渐炎热了起来,顾明珏也懒得为难自己,就算在朝上也是怎么舒服怎么来穿。 “陛下可还在呢,尔等就这么着急?” 正在台下慷慨激昂地向他呈词的朝官一噎,后面的话就不敢说出口了,当即惶恐地躬身下去声音又往上提了提。 “臣不敢!” 顾明珏解开了肩上的盘扣散着热气,殿内伺候的大内官也不管如今还没有到时候,就连忙让外面的内侍去取冰鉴来放在顾明珏的椅子边,为他驱散早起的暑气。 稍微凉快一点了,顾明珏的脾气也稍微好了一点,在冬天的时候他不怕冷,也不知怎的到了现在还在暮春就怕起了热。 九蛮和大岳的气候差别不小,他在大岳过惯了,现在觉得连空气都是湿闷的。 “孤虽代陛下监国,但尚不敢有任何越矩不敬陛下之举,尔等身为臣子,却生出此等不忠之心,还想陷孤于不忠不孝之地。” “其心可诛啊,诸位。” 顾明珏支颐着斜倚在椅子里,点了点椅子的扶手,淡淡挑起长眉,似乎是笑着的。 下面的人陆陆续续跪了下去,求饶辩解的一个都没有,只将头往地上磕,站出来的那一位更是几下就磕得见了血,最后重重一下身子就歪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以往都是言官才有这般血溅金殿的技能,通常用于对上死谏,但自从顾明珏当政,短短时间里满朝除了宋唯严,都熟练地掌握了这一项技能。 顾明珏也有其他的属臣,但那些人现在还一个都没有站在苍乾宫中,也误伤不了他们,没见宋将军一般遇上这样的时候,都是单膝点地跪得笔挺,只垂下头以示恭敬。 眼看人是真的昏死过去,文臣之中上书上得最为积极的那几个也半点没对自己留情,顾明珏这才慢悠悠地叫了停。 “罢了,孤也不过随口一说,孤知道众位都是为了九蛮计,并非真的有什么不忠的心思。” “诸位大人还是请起。” 下面人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地从地上爬起,低垂着头半点不敢再主动做什么。 “国不可无君,但如今君王尚在,朝政也并非是无人主持大局,你我该做的,是做好该做之事,让陛下能够静心休养。” “如今孤的三个弟弟都在陛下身前侍疾,孤不能侍疾,也当以另一种方式向陛下尽孝。” “还望诸君能体孤之意。” 顾明珏将那本奏章丢下了高台,飞落到一动不动的人身上,摆了摆手。 “将人送去太医院看看,告诉他,今天的事孤不与他追究,让他安心。” “是。” 人很快被两个侍卫抬了下去,顾明珏看了一眼外面快到正午的晃眼阳光,扯了扯领子站起身来。 “行了,今日若无其他要事就散了,孤要是再在奏章里看见类似的废话,就没有今天好说话了。” “臣等明白。” “唯严,陪孤去城外乘凉去。” 顾明珏走下台阶路过宋唯严身边时顺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宋唯严沉默地转身跟在他的身后往外走去,诸臣再跪地恭送。 朝中再没有人敢揣测顾明珏的心思,也不敢再在他的面前自作主张,与之相反的是,朝中各个衙门的效率往上翻了一倍不止,每日送到案前的折子却少了将近一半。 那位殿下说不想在奏章中看见废话,为了保险起见,那就最好是什么废话都不要往上写。 顾明珏也当真带着宋唯严就这么出了城去郊外的行宫避暑去了,刚上了两天的朝又不上了,有什么事其他人都要到城外行宫才能找得见人。 这下朝中更是无事不愿去打扰了,每日奏章都是由宫中快马往城外送,批完了再送回来,顾明珏成功地把自己的工作时间减到了半天。 半天做完了,下午他就能躺在凉亭里乘凉睡觉,或是研究珍珑翻看闲书,闲适惬意地过上一个下午,等晚间下凉了又带着宋唯严去山间走走,闲来无事的日子,可以忙碌的东西就太多了。 这要是被君后辛知道了,估计要羡慕嫉妒恨了。 与顾明珏相反的是,君后辛近来常常忙得晚上回去看两眼儿子就又要回来批阅奏章,一晚上能睡上两个时辰就算是不错的了。 殿试之后新科进士已经陆续安排好了,一甲的三个还是暂时去了翰林院呆着,却也是在等着君留山回朝之后来安排。 而摄政王殿下上了鹿还山已经有五天没有下来了,在第二天东盛侯也拖家带口地上了山去。 安怡长公主、永平郡王、以及不知名的灰发少年,向亭很酸的想要跟着一起去,然后被君后辛凉凉地提醒,他还有九天的闭门思过。 “咳咳,这,臣这不是打算去山上思过吗。” “岑家历代静修的地方,定然是处集天地灵气的宝地,臣去那处思过也当有醍醐灌顶之效,方不负陛下深意。” 向亭疯狂地和君后辛暗示,他那次闭门思过了一天之后就出来了,现在他非常愿意把剩下的九天给补齐。 可是快被奏折淹没了的皇帝陛下完全没有任何接受暗示的意思,直接把御史台今天的奏章全丢给了向亭。 “你自己看看,看完了该怎么做自己心里有个数。” “是……” 向亭被冯喜送过来的一大叠奏折装满了怀,摇摇欲坠地把他整个人都挡在了后面,看不见他那张脸了,君后辛才把白眼翻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9章 予令牌 内侍在外通传淳荣王府亲卫统领折思持摄政王腰牌请见,君后辛疑惑地一挑眉,让冯喜出去看看。 “皇上,摄政王让人送了一份东西进宫来。” 冯喜很快又转了回来,手里捧着一个盒子送到君后辛的面前。 君后辛往他身后看了看,却没有看见折思跟着进来。 “折思统领说,王爷就是让他来给陛下送这个盒子的,他在殿外给陛下请安就好,人已经走了。” “朕还想问问他王叔什么时候会回京来呢。” “姑祖母和小表叔回京了也没来宫里,朕也还等着见上一见的。” 向亭把要掉了的奏章一股脑堆在了皇帝的软榻上,回头看看是真的觉得有些遗憾的君后辛,挠了挠下巴轻咳一声谨慎开口。 “陛下,不如去城外拜见长公主?” “然后你也想跟着去?” 君后辛横了他一眼,拿笔敲了敲摊开在面前的折子,不用猜都知道向亭在想些什么。 向亭讨好地上来给君后辛端茶倒水,还想要殷勤地去给君后辛捶肩,被君后辛拿朱笔在眉心戳了个红点出来。 “行了,姑祖母与小表叔都是朕的长辈,又多年未见,按理朕也是该去拜见请安。” “如今皇祖父那一辈,也就只有姑祖母与湘王叔祖在了。” 君后辛说完了自己都有些恍惚,仁宗和先帝对待宗室都不曾留情,连对自己的儿子和兄弟也没有仁慈,反而更加多疑,到了他现在,才真正能感受到什么是举目无亲。 天家无亲,可真到无亲之时,才知道又有多难。 “幸亏先帝还给朕留了一个王叔在,现在朕也还有了冬奴。” 向亭不知道听没听清君后辛在嘟囔什么,他疑惑地眨了眨眼,没有追问出口。 正好明日是休沐,君后辛打算就白龙鱼服出宫去,至于向亭,他和岑识幼年相交也算好友,带上也无妨。 只是看着向亭讨好的样子,君后辛没有说出来,随手打开了放在桌上的木盒子。 这盒子身上连个纹饰都没有,木料瞧着也是普通,只钉了黄铜的锁扣,看着不像是摄政王会惯用的东西,想来是在山上随手拿来用的。 折思送过来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叮嘱,君后辛和向亭都觉得可能就是平常的一件礼物,或是给他的信什么。 打开之后君后辛才往里面扫了一眼,向亭也伸出头来看,等看清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时,两人都愣了一下,看着盒中的东西回不过神来。 里面放着串令牌,一串能调动摄政王私军的令牌。 这东西君留山并不常带在身上,只有当初朝局最为动荡的时候,君后辛才在君留山腰间见过挂了一段时间。 摄政王手握天下兵马的虎符,自然也是有私军的,这些私军是独属于摄政王的军队,不听从朝廷的任何调遣,淳荣王府的亲卫也是其中之一。 “朕如果没有记错,这是洛亭九卫的令牌。” 他心情复杂地将那串纯黑令牌从盒中拿起,令牌做成了钱币的样式,一块只有一枚铜钱大小,入手却是极沉。 每一枚只在正面的上方有一个铁画银钩的洛字和下方一个简单的数字,一共有三枚,用黑色的皮绳编串着。 洛亭九卫,最开始的将士皆是当年洛亭一战随君留山活下来的人,周浩坤也曾属于九卫之一,后来被调去镇守边疆,才得了朝廷的军衔。 “平远卫、虎啸卫、泰安卫,是王叔封地的守军,泰阿卫、定远卫、贺林卫,是镇守封地所辖边关的边军。” “安宁卫拱卫王府,还有两卫,从来没有人见过,也没有人知道究竟是做什么的。” 他将那块令牌翻来覆去地看着,指尖在上面摩挲着,将原本冰凉的铁面都给捂热了。 这上面的数字是四、五、六,也就是镇守边关的三军。 “九枚令牌,王叔只有一次全部带出来过,是朕十五岁那一年。” “那时朕不过刚登基满一年,被王叔牵着去祭天,那串令牌就挂在王叔的腰间,王叔别的什么都没有戴。” 那一次祭天,原本为了示威而称病在家的那些老臣,一个个被王府的亲卫压着跪在下面,跪在祭坛之下,也跪在他们脚下。 那年也不过才二十三的摄政王面色其实很不好,唇色都显得苍白,握着他的那只手被冷汗打湿了,咳嗽都被藏在了看不见的地方,却是几乎一直没有停过。 摄政王威严天生,站在高台上眉目凌厉,负手垂眼望着下面的时候能让人因为恐惧而战栗。 但君后辛知道,身边站着的这个人,走过这段路,走上这些阶梯,就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或许也就是因为这样,他窥见了这个人在凌厉不可侵犯下的虚弱,后面他同他对立之时才会这么的肆无忌惮。 “洛亭一战死伤甚众,活下来的人最后都被王叔带走了,成为了最开始的洛亭九卫。” “只是,王叔为何要将这给朕?” 令牌并非只有一套,而重要的也不是令牌,而是动用这个令牌的人。 将令牌给他,更多的是告诉三卫日后可以受他调动,他也能凭此令牌在与君留山命令不冲突的情况下,调动边关的三卫。 “陛下明日上了山,亲自去问一问摄政王不就能知道了吗。” 君后辛默然片刻,将东西好好地放回了盒子里,合上盖子让眼观鼻鼻观心侍立在旁的冯喜去取一把锁来,将盒子仔细锁上。 盒子不大不小,身上袖子怀里放着都不合适,君后辛干脆就放在了手边,走的时候也拿在手里一起带走,不肯让它离开视线片刻。 向亭也被他打发回去了,今日的奏章没有什么太过紧要的,按着盒子发了一会的呆,皇帝将笔一放,全都押后再阅。 出了暖阁也没乘步辇,冯喜体贴地将其他内侍都打发了下去,自己也站得远远的,跟着他慢慢往回走。 盒子被他抓在手里,也沉甸甸的,沉得他怀疑自己能不能抓住。 军权在以前是他同君留山之间最大的矛盾点之一,拥兵自重的事古来不鲜,何况是天下兵权。 连皇帝和朝廷调动军队都要摄政王来同意,没有摄政王的手令他这个皇帝几乎不能动一兵一卒,朝中武将就算不从属王府也是会听命于摄政王而不是他这个皇帝。 确实有向他投诚的,例如上次君留山病重之时投向他的那些人,连他都看不起的那些人。 如今君留山有了将军权交到他手里的意思,他却迟疑了起来。 低首看着手中那个简陋的木盒子,谁又能想得到,这里面装着的是能号令大岳最强悍的边军的令牌。 “冯喜。” 他突然叫了一声,冯喜连忙小跑着过来了。 “你去内库为姑祖母挑一套镶玉的头面,再去朕的库房将前朝水云鹤大师雕刻的那方砚台,以及青日道长的霜峰落日图取出来,明日一同带到山上去。” “是,奴婢一会就去拿。” 冯喜在心里将东西过了一遍,从后面两样东西敲定了第一样东西究竟该怎么去选,这件事也不假他人之手,只能他亲自去取。 回到寝殿的时候天还没有黑透,冬奴好些天都没能在白天见到他了,这个时候见到出现的人还有些惊奇地眨着黑白分明的眼,“啊啊”了两声,很快就高兴地伸出手来要他抱。 君后辛走过去拿了一只手给他抓着,俯身在小脑袋上轻吻了一下,摸摸他还光溜溜的头顶,被冬奴严肃地瞪视了。 四个多月大的孩子其实能懂什么呢,连他到底是谁都分辨不清,不过是因为看着他熟悉,身边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人,多一个人就多一个陪他玩的,因此而高兴罢了。 “明天也带着你出门去好了,你不就喜欢看美人吗,是不是?” 皇长子天真无邪地很快忘了自己学会的那个新表情,又照旧软乎乎地笑了起来,小圆脸衬着今日大红色的小衣服,看起来喜庆极了。 “陛下要带小殿下出宫吗?” 林善给冬奴将羊奶调至温热,端到床边来准备喂给他。 “嗯,明日你也跟着去,照顾好冬奴,不要让他伤着了。” “是,奴婢一定会照顾好殿下的。只是殿下现在还小,陛下若要带殿下出宫,太医是否也要跟着去?” 皇长子的身体还是要慢慢调养,身边虽说不是离不开人,有个什么变化却都需要有人精心盯着,离了宫在外面,更是难说。 君后辛将冬奴最喜欢的岑见送给他的那个布偶拿起来,在冬奴眼前晃动着,引得他着急地伸手想要来拿。 久了抢不到就扁起了嘴,不高兴地拍着床,泪花已经在眼睛里包着了。 “不必,去了那边有人能帮忙看着的。” 怕了这个小家伙了,君后辛投降把东西放进他怀里,让他得以紧紧抱着,然后乖乖地被林善喂羊奶。 林善大概是猜到了要去找谁,没有再继续说。 第二日清早君后辛就换了一件普通丝袍,冯喜和林善也换成了权贵家下仆地打扮。 冬奴是什么都不需要操心的,自然有三个大人围着他转,大包小包的东西全是给他准备的,身上也换了一套新衣服,拿薄的襁褓把他裹上,放进铺得软乎的篮子里,才捧着出门了。 从皇城的偏门出去,门外巷道里停了一辆青布马车,向亭从里面伸出一个脑袋迫不及待地向君后辛招手。 “公子快来,小的都等您好一会了。” 君后辛默默看了他一眼,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但依旧越看向亭那一张脸越想把他丢下马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0章 见民生 大清早的京城里大街上的人不多,小巷子却是热闹,人家间早早就有了炊烟升起,声音杂乱得让初次这样出宫来的皇帝十分不适应。 向亭倒是兴致勃勃,马车路过一个小巷口的时候还让冯喜停了马车,跳下车去找巷口那家小摊点买了两个热乎乎的白面饼子和一罐装在小陶罐里的豆浆。 “你就给你自己买了?” 君后辛拦在了马车门口,手扶在车框上敲击着木面,微微眯起了眼盯着呆了的向亭。 林善左右看看试探着想要去给君后辛也买上一份,却被君后辛给拦住了,向亭扬了扬下巴。 并不威武不能屈的御史大夫诚惶诚恐委屈巴巴地献上了两个饼子和一罐豆浆,转头又去给自己买了一份,上了马车后护食一样把东西都圈在自己的怀里。 马车并不大,车内位置就这么一些,他也能把自己给塞到角落去缩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把自己缩成一团。 可惜的是,皇帝陛下整个心思都在比他更可爱的皇长子身上,一点多余的眼神都不愿分给他。 饼子外面烤得酥脆,里面也有嚼劲,还掺了糖撒了芝麻,烘得热乎乎地冒着香气。 三文钱两个是大家都能接受的价格,上到早起上朝的官员,下到出门做工的百姓,在附近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家摊子。 君后辛尝着和宫中精细美食完全不一样口感的饼子,也给予了认可。 豆浆用陶罐装着还有淡淡的温度,把木塞拔开一阵白雾就腾了起来,带着豆子磨碎熬出来的特有气息。 “一般人家来都是在摊子前拿碗舀上一碗当场就喝了,这样罐装的都是给有钱人家准备的,要贵上五文钱。” 天青色的罐身细细刷了一层清漆,圆圆的肚子上用寥寥几笔勾勒出了一只狸奴。 “这罐子留着也能重复去打上一罐,就不用多拿这五文了。” “他家的花样是不定的,一些家中有孩子的人家,或者那些喜欢这些巧物的书生文士,也都会时不时买上一两罐。” 向亭看了一眼拿着罐子若有所思的皇帝,将自己那个罐子拿起来给皇帝看,上面画的就变成了一只展翅的蝴蝶。 本来那个有狸奴的罐子是他特意选的,今天就剩下这么一个了,回头再去买就没有了。 “陛下别看他们家摊子不大,家中在这京城百姓中也算殷实人家,早就做大了其他的生意,但作为起家的早点摊子也一直没有丢掉。” “而且他家做生意实诚,这么多年了,也没有涨过价减过料,臣小时候吃的什么味,现在还要更好吃一些。” 以前其实还没有这么多机巧的,这样一个罐子做下来的成本价也不算便宜,光是做罐子可能就要三文钱一个,再有两文是给画画的人的。 放在店铺中去卖,以京城的物价这样的罐子也是要五文往上一个的。 “这些画都是他家小儿子和孙子画的,大儿子主持着家中的生意,小儿子是个读书人,在书院成绩也是名列前茅,以后说不定就是陛下殿中的一员朝官,或是地方上的父母官了。” “倒是户不错的人家,听你这般说教出来的孩子也是不错。” 君后辛慢慢把两个饼子和一罐豆浆都趁热吃了,还稍微拿竹管沾了一点给睡得迷迷糊糊的冬奴舔了一口,笑着捏了捏儿子的小鼻子。 向亭也啃完自己手中最后一块饼子,擦干净嘴正经了神色双手端在胸前正襟危坐了起来。 “臣同陛下说这些,是想要告诉陛下。” “昔日世家繁盛之时,门户之别虽是自负傲慢之举,然以家观人、以父观子并非全不可取。” “纵然人之生长天性际遇各有不同,一家之内诸子亦有差异,但一些东西是潜移默化的,也是平日里难以注意的。” 君后辛将那个罐子放下,晃着被儿子抓住的手,带着那只小手也在半空晃荡,另一只小手还牢牢地抱着他的小老虎。 向亭把这句话说完就把头一低不再多说,其他的都任由君后辛自己去想。 许久君后辛才嗤笑了一声,眼底掠过一道冷芒,又被安静低下的眼睫盖住了。 “你倒是做一行爱一行,缠着朕要一起出来,也不忘向朕进谏。” “朕是先帝的太子,不受先帝所喜也是先帝带在身边教养大的,冷酷、多疑、野心勃勃,这些朕都有。” 君后辛给儿子拉了一下襁褓,拿出帕子来给他擦掉小嘴边不自觉流下的口水。 马车微微颠簸着,装着他的篮子也在晃动,他一向喜欢这样的感觉,咧着小嘴吐了个泡泡出来。 “但朕幼时也曾受过先岑侯的教导,从十四岁起是王叔一手在带着朕往前走。” “朕自知并非多有天分的人,作为皇帝我也算是太过平庸了一些,但我已经很努力地在跟着他们学了。” 向亭从十一岁开始陪着他呆在学堂中,既是先生,又是伴读,年少的孩子没有那么懂得藏拙,那时的向亭对于君后辛来说已经过于耀眼了。 “讲学的先生布置的功课,你能两下就做完然后跑出去玩闹,我却不行,有时回了东宫还要挑灯夜战,先生和父皇夸奖的仍旧是你。” “听闻王叔幼时极不喜欢念书,但王叔也照样文武双全,岑侯更是不用说了。” “我又能如何呢?” 向亭沉默了片刻,起身跪在了马车之中,双掌按在木板之上,向前微微躬身,将脊背弓了起来。 “您是皇帝,那些都不是您需要去做到的。” “治国有文臣,安邦有武将,才名传天下之人可以是您的肱骨之臣,一马敌千军的也是您的左膀右臂。” “您要是同摄政王一般,那还要臣等有什么用呢?” 这话不过是向亭和君后辛说笑的,皇帝再有才,想要维系整个朝廷的运转,维护整个天下的安定,他一个人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但也很好地安抚了君后辛有些难平的心绪,将那双眼中弥漫开来的暗沉给驱散了。 闭上眼揉散开聚拢的眉心,君后辛从心底叹出一声。 “是朕有些失控了,你起来。” “陛下,您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不论是摄政王、岑侯、还是臣,都期盼着您能做一个明君。” “这个是没有人可以代替您的,摄政王也不行。” 年轻得过分的御史大夫扬起头来,仰看着与他同样年轻的皇帝,那张显小的似乎还带着多年未变的稚嫩纯然的脸上,头一次让君后辛看出了沉重的东西来。 “这话在宫中臣不敢同您说,只能在这宫外,您不能随时让人从门外冲进来,将臣拖出去砍头的时候,臣才敢说。” “仁宗臣未见过,先帝如何臣却看得清楚,您既然说了您是摄政王一手教出来的,那便不要学先帝,学学摄政王。” “先帝对百姓来说,并不算太好的皇帝。” 君后辛拿脚尖踢了踢他撑直的手臂,瞳孔黑沉沉地被眼帘压着,眉峰也跟着往下压。 “朕现在也能让人将马车驾到刑部的门口,让陆玉琢将你投下大牢去。” “师兄不会舍得的。” 向亭一瞬就变了脸色,笑嘻嘻地改跪为坐,蹭到旁边背靠着木壁,偷偷摸摸地想要去拿那个画着狸奴的陶罐。 “他要是不从就是抗旨不遵,朕能让他陪你一起进去。” “那臣就一头撞死在刑部的门口,以死来谏陛下残害忠良的不明之举。” “你怕疼,不会的。” 君后辛看似随意地摆了一下袖子,拦在了向亭的手和罐子之间,他也挺喜欢上面的狸奴的,准备给冬奴留起来以后大些了来玩。 向亭扁着嘴收回了手,唉声叹气地抱着自己的那个罐子,摸着上面那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感慨着。 “也不知你是庄周梦的那只蝶,还是梦见了庄周的那只蝶。” “是被狸奴扑的那只蝶。” 君后辛到底心里憋了一点火气,毫不留情地嘲讽了他一句,马车也在他们两人的闲聊之下到了山脚。 冯喜禀报了一声打起了帘子,向亭先钻了出去,又回来去扶君后辛,被皇帝嫌弃地拍开了手,自己潇洒地跳下了地。 向亭是个不通武道的文弱公子,君后辛却是从小就要习武练骑射,这一点上就是向亭羡慕他了。 林善行礼之后先进去给皇长子换了一次尿片才将篮子抱了出来,冯喜留在山下等着人来接马车里的东西,他们三个人加上篮子里的冬奴就先上去了。 君后辛是第一次来鹿还山,向亭回京后也是第一次来,加上还有林善这个半大少年和小孩子在,他们选择的是更容易走的正面修筑的台阶,而不是君留山带林眉走的那条小路。 “鹿还山路虽不陡,但山高,半途恐怕得歇上几次,王爷应当知道我们来了,会派暗卫去山下拿东西的。” 林善和向亭各背了一个包裹,林善背的是皇长子的东西,向亭背着他们半路的干粮和水。 对于疏于锻炼的向九郎来说,这座山足够他爬上一天喘断气了。 君后辛望着高耸入云的呦悠峰,和绵延出去隐入山林间的台阶,先把下摆打个结扎了起来。 “走,至少在晚膳之前赶上去才行,朕明天还得回宫。” 他原本打算的是今天上去之后又下来,在早朝之前赶回宫去,现在看起来,明天的朝会都可以免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1章 爬山 山上没有其他的行人,只有鸟兽虫蚁在山间自由自在地过活,它们生活在山上很少有人前来打搅,一个个胆子都有些大,不时就有大摇大摆地从他们面前跑过的小动物。 又一只狐狸衔着一只看着就肥硕的兔子飞快蹿过,留下一道赤红的残影,向亭瘫坐在台阶上打死也不肯再走了。 他小时候来爬这座山,走到一半都会有人背着他走的。 原是想着现在长大了,怎么都要比小时候争气一些,却忘了自己这些年和小时候一样是个四肢不勤的公子,没有一点长进。 君后辛已经从林善的手里将篮子接过来自己抱着了,半大的少年身上的衣服也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帽子被摘下来拿在手里,头发也湿漉漉的,停下来就撑着膝盖喘气。 但他到底是内侍,在宫中锻炼多了,伺候主子并非一个轻松的活计,体力比向亭还是要好上一些的。 连君后辛的气息都有些急促了,背上的衣服颜色也深了一大块,汗水一茬接着一茬地冒,汗珠子都滚到眼角了。 “歇一会,把水拿出来喝点。” 君后辛低头看了看最好命睁着双眼四处看的儿子,两臂都隐隐发酸了。 暗卫神出鬼没地在风掠过之时跪在了台阶边,平板的声音在人耳边幽幽响起。 “小人叩见陛下,见过向大人。” “——!” 皇帝酸软的手臂不由自主地一颤,把快睡着的儿子颠得翻了个身,就算这样怀里的小人还是小手塞到嘴里咂咂着被自己的奶香味哄睡了。 向亭滑坐下了一阶台阶,猝不及防之下把尾椎骨给坐疼了龇牙咧嘴地原地蹦起来,又艰难地僵硬在了一个姿势上双手小心翼翼地揉着。 “向大人小心。” 林善很能稳得住,自己的腿都打着晃了还上去把向亭扶住了,让他能有个借力的地方站得轻松一点,对于突然出现的暗卫也似乎没有看见一般。 “王爷让小人来接皇长子先上山。” 向亭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见暗卫用气音笑了一声,反正看过去的时候暗卫还是一脸的冷酷严肃,和往常的作风没有什么差别,依旧是冰块一个。 但向亭听岑见说了,自从去了大漠一趟,跟在君留山身边的这些暗卫已经活泼得多了,都会和人开玩笑以及在暗地里偷笑了。 被某位还双手捂在后面的小郎君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皇帝也投来了不信任的眼神,暗卫八风不动地跪着,一板一眼低着头跪得标准,坚决不让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王叔只让接冬奴上去?” 君后辛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随后又反应过来自己都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两声,他们这几个人,除了冬奴能被抱上去之外,其他人就算想接也没办法把他们扛上去。 至于派轿子来抬这种待遇,永远不要指望出现在他王叔的手下。 君后辛将篮子和林善背着的包裹一起交给了暗卫,将快趴在篮子里睡的孩子翻过来好好躺平。 “送上去后请姑祖母与表叔帮忙照顾一下,若是醒了可能需要喝上半碗羊奶,再多就喝不下了。” “是,小人记住了。” 暗卫恭敬地把篮子接下环在怀中,又把包裹给挂在了背上,君后辛看着人一个纵跃跳上了树,两下起落就跑不见人影了。 “陛下,您也请坐下来休息一会。” 林善把向亭扶到一边坐下,又回来扶君后辛,皇帝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顺手拎住了比他还要站不稳的少年带到一边去把他按坐下去,又把向亭背着的水拿起来丢给林善一袋。 “行了,朕比你们两个的体力好多了,你们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喝点水吃点东西。” 水袋和干粮分了下去,剩下的君后辛背到了自己的身上,抹了一把脸往上又看了看,照旧是延伸出去没多远台阶就被林木掩映住了,看不清后面还有多少路要走。 暗卫在林间行进起来比他们要快得多,因为手上抱着孩子还特地放缓了一些速度,尽量让篮子中的孩子不会被颠簸到。 软乎乎的一团在篮子里随着颠簸翻来覆去,像是一团汤圆在滚水里滚动,不时还有奶呼呼的梦呓,小拳头被他自己啃得湿乎乎的,好像什么白白生生的香甜小馒头。 等接人的暗卫攀上呦悠峰回到别院,把篮子交给了等着的折宁,才发现自己居然紧绷得背上肌肉和两臂都酸了。 他万分不解地活动着身体,深刻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疏于锻炼了,或者是被莫上先生的药喂得人伤了?但也不应该啊,那药要伤不也应该伤的是他们的味觉和嗅觉吗? 路过的其他暗卫看他在那里发呆,还奇怪地过来拍了拍他。 “该去领药喝了,你在这里发什么呆?” “没什么,走。” 晃晃脑袋把理不清的奇怪思绪给甩开,挂上喝药专用的暗卫同款哭丧脸,他跟着同伴们一起往熬药的偏僻小院走去,就算躲到了山上,该来的药还是躲不过的。 折宁一路将睡得香甜没有醒来的皇长子送去了后院的花园里,岑家的几位连着孟明等人现在都在那里坐着喝茶,莫上先生带着酒儿采药去了,他们王爷和侧王妃也单独出去散步了。 “我也正想着该是到了的,陛下他们还在半路?” 岑见听见声响转回了头来,将手上正在赏玩的新得的茶壶给放了下去,衣袖滑动间露出了手腕上一串普普通通的木头珠子,起身向折宁迎过来时腰间挂着的玉佩下换了一串新的穗子。 都是当初孟明一路上给他买来的,差一点被打碎的那盏琉璃灯现在就放在岑侯的案头,这一次上山来都不忘带上。 永平郡王来了后都没忍住叫奇,好奇地围着孟明转了十圈八圈,险些把孟明给转晕了。 “是,看样子只能在晚膳之前赶到了。” “一会让暗卫再给陛下他们送些饭菜下去,晚间再好好一起吃上一顿。” 折宁手里的篮子又转到了岑见的手里,岑侯低头看了看孩子,伸手在他前胸和后背都摸了一下,确定他没有因为一路的折腾出什么事,才抱着过去给其他的人看。 “这就是皇长子了?” 看着他怀里抱着一个篮子小心翼翼捧着进来,刚才还在说起这孩子的少年人积极地将自己和岑见长得有五分相像的脸凑到了篮子边上,抬手就想要往里面戳。 穿着简洁宫装,松松挽了一个发髻,用一根玉簪别住,又被孟明笨拙地在上面簪了一朵细碎紫色小花的妇人也笑着起身走过来,拉住了小儿子莽撞的手。 她看起来不过才三十余岁,一点不像个年过半百的人。肌肤紧致光滑宛若凝脂,笑起来又带着些少女的灵动皎洁,和几分与岑见如出一辙的温柔风雅。 明眉皓眸,唇红齿白,五官精致又柔和,纤纤玉手是养尊处优才有的娇嫩,手腕上细细缠了三圈金黄色的琉璃珠子,珠子下挂着一个小小的陈旧的同心结,被打理得十分妥帖干净。 “睡得正香呢,别把他给闹醒了,你自己一边玩去。” “娘,这才刚见着,你就把你亲儿子又嫌弃了吗?” 刚刚才因为孟明被嫌弃了一次的永平郡王分外的伤心,却还是听话地把手收了回去,只把脑袋凑在自己哥哥边上不愿离开。 安怡长公主半点没有停顿地在又耍宝的小儿子头上敲了一下,招呼着长子将篮子放到亭子里的小桌上,让乖乖坐在位子上探头的孟明也能看见里面躺着的那一小团。 孟明没有见过这么小的鲜活的孩子,焚仙门是不耐烦养太小的孩子的,被抓来的时候不能自己让自己活下去,就只有被丢在一旁活活饿死,或者被抓来的第一天就被丢进蛇窟去喂蛇。 饿死的孩子大多生前都哭得脸色憋得紫红,身上沾着污秽,被人嫌弃地拎着手或者脚,随手就丢进了蛇窟里,死后半点都没有干净体面。 也不会有尸体留下让人给他们收尸,骨头被混在一起被蛇排出来后,就直接一铲子给送进大坑之中,再一把火烧个干净。 鲜活的、生机勃勃的、能动能笑、被好好娇养着的孩子,是孟明不可触碰的存在。 安怡长公主给睡得呼呼的小家伙将襁褓理了理,把小肚子给他盖好,又拿出帕子轻轻擦干净那双被啃遍了的手,注意到孟明的眼神,很想去揉一揉他。 但手微微一动后又想到了不能触碰的规矩,有一双手在她叹惋之前覆上了那头软软柔柔的灰发,力道轻缓地揉了两下。 岑识小郡王也眉眼弯弯地蹭过来,一把勾住了孟明的脖子,把愣神的少年勾得往后仰。 “我给你说,兄长和王爷小时候,可是比这孩子长得还要好看得多了。” “走路上一群人恨不得拉着揉的那种,就是表哥小时候老冷着一张脸,当然,现在也没好到哪去,但是也好看啊,别有韵味。” “阿蝉,你又越说越没边了,当心表哥听见又训你。” 岑见无奈打断了自家弟弟越发不着边际的话,并且毫不留情地揭了他的老底。 “小时候被拉着揉脸揉哭了的不是你吗?还把我的袍子哭湿了,哄都哄不住,吓得两天都不敢出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2章 当年反目 安怡长公主也想起了自家小儿子小时候的样子,掩唇忍俊不禁,少年郎被看得脸红了起来,羞恼地抬手把孟明推到了自己面前挡着,揉乱了他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 他、他小时候就是有点爱哭又怎么了! 岑见将不知所措的孟明从岑识手中解救出来,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一边给孟明理头发一边让人都坐下来说话。 “父亲就不该给你取小名叫阿蝉,知了知了地就爱闹腾。” “兄长你的阿鹤倒是好听,谁让爹爹不给我取这个呢。” 岑识小时候还腼腆乖巧,越大却是越发爱闹腾,又是正好少年时,更是“张狂跋扈”,好在脾性是个好的,有他在安怡长公主身边闹腾,岑见也能更放心一些。 安怡长公主对两个儿子都是一样的疼爱,但长子毕竟长大了,也常年不在身边了,还好幼子和她更为亲昵,能给她排解烦闷。 “好了好了,阿蝉你也是,和阿鹤生气,欺负阿明干什么。” 孟明被岑见安置在身边护着,眨巴着眼安安静静地望着安怡长公主,对岑识“欺负”他的行为没有半点反抗。 岑小郡王倒是理直气壮,没有了孟明可以揉搓,又把他的邪恶爪子伸向了趴着睡得流口水的小侄孙。 “谁让阿明比我了,还小了整整一岁,当哥哥的亲近一下弟弟,怎么能叫欺负呢。” 快伸进篮子里的手被安怡长公主好笑打了回去,岑识眼见自己的地位已经没有挽回的可能了,坐下来托着下巴长长叹了一口气。 “阿蝉,你去厨房看看做的点心好了没有。” 岑见也是头疼,他有三年没有见过他家弟弟了,谁知道能放飞成这个样子。 只有孟明因为他那一声弟弟而欢喜地弯起了眼,甚至不介意再大方地把自己的脑袋蹭到岑识手下给他多揉一下。 岑识用力把他刚被岑见顺好的头发又给揉乱了,起身掸了掸袖子往外走。 “我去给你看看点心好了没,厨子今天做的甜点可是他的独门手艺,不过也不能给你多吃,只许吃三块。” “阿明你别理阿蝉,他就是好不容易遇上个比他年纪小的,想要摆摆当兄长的威风。” 安怡长公主已经看透了自己的小儿子,不过岑识也确实是很喜欢孟明了,难得见他肯这么亲近人的。 孟明眼睛亮晶晶地,唇角也弯起了一点弧度,摇了摇头似乎还被欺负得很高兴。 冬奴一脚蹬开了裹在身上的襁褓,豪放地把四肢大大摊开,圆鼓鼓的肚子一起一伏地,看得人很想要去戳一下。 “皇上到底是做了父亲了,不过半年,就变了许多。” 安怡长公主也没控制住自己,在给冬奴盖被子的时候顺手就在软乎乎的小肚皮上戳了一个小坑出来。 “这一次回来,我和阿蝉都会多留一阵子,留山和陛下也是给了我们一个惊喜啊。” “儿子回来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表哥那个人看着冷心冷情,其实最是重情不过。当初娶亲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谁也没有想到会是后面的走向。” “不过表嫂对表哥也是好的,母亲也能放心了。” 安怡长公主已经看了几天君留山和林眉的相处,不由含笑摇首,一手轻轻拍哄着小小的皇长子。 看得出来,她那个小侄儿是真的找到了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才能让多年的木头都开了窍。 “现在我唯独忧心的,是留山的身体,来的时候听说他病得厉害,在大漠又受了重伤,这些天看着虽是还好,但也好过了头。” “阿鹤,如今连阿蝉也不在,阿明是跟着你们从大漠回来的,想来那些事情他都心中有数,也不用特意避着他了,你和我说实话,留山现在究竟如何了。” 岑见闻言,沉默着拍了拍孟明的肩,孟明仰起头来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自觉起身走出了亭子去那边的池子边看鱼。 安怡长公主了解自己的儿子,见他脸上连笑都留不住了,肩背也在他不自觉的时候微微紧绷起来,就知道事情果然还是像自己担忧的那样并不好,或许比自己想的还要糟糕一点。 岑侯眉眼沉寂了下去,眼睫低垂如帘,将所有心事藏在无人能见处。 “儿子只能说,表哥的事,儿子会尽力,摄政王的事,儿子也会尽力。” “陛下知道吗?” “如今还不敢让陛下知晓,但……迟早会知道的。” 安怡长公主扶住自己的额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将长子叫到身边来。 岑见走过去蹲在了她的脚边,将额头抵在了她的膝上,温暖的手掌轻轻从他的发顶拂过,落在了绷紧成弦的脊背上,安抚地一下一下顺着。 等到掌下的背脊慢慢松缓下来,安怡长公主才重新开了口,,问起了其他的事。 “让我与你弟弟回来,是留山的意思?” “嗯,一来是为了表嫂之事,二来是为了陛下,三来,和大漠中的一件事情有关。” 岑见很快将自己的心绪收拾好,撑着膝盖起身坐到了旁边的蒲团上,给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不哭也不闹的孩子把小老虎放好在怀里。 “表哥和表嫂在大漠之内,遇见了当年兴王府侥幸逃出生天的一个孩子,是兴王的嫡幼子,君后缙,娘你还有印象吗?” “兴王……我倒是还记得一些。” 兴王君留穆,是她的嫡亲哥哥君元明的嫡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 君元明那时在皇子中行三,在嫡子中行二,仁宗君元和是嫡长皇子,生来就是储君,也是注定的未来天子,君元明同兄长关系一直是不错的。 在文宗时期,君元明十五之时就被封为了临吴郡王,十七改封兴庆郡王,等仁宗登基之后,再封的兴亲王。 兄弟两人从来没有为皇位有过龌龊争斗,在安怡长公主的记忆之中,两位兄长一直是兄友弟恭的。 “小时候我和三哥关系更好一些,三哥常常带着我去玩,大哥每次都负责给我们打掩护,只是回来的时候要上交一份‘贿赂’。” 小点心、小玩具、话本杂书、漂亮的器具等等,他们两兄妹会很用心地各自挑上一份,回宫后拿给因为是太子而不能太任性的大哥。 “父皇膝下嫡子只有大哥和三哥,庶子有二哥和四哥、五哥,但二哥在八岁夭折,四哥十七岁病亡,只有三哥和五哥活到了老去。” 她与上面哥哥们年纪相差大,又是那一辈唯一的一位公主,从小就是千娇万宠。 除了没有见过面的二哥,在她幼时就去世的四哥,上到文宗和孝德皇后,下到她的五哥成王,都是对她百依百顺的。 “可是最终兴王府和成王府相继败落,大哥唯一手下留情的是,在三哥和五哥还在世的时候,没有向兄弟下手。” “兴王府是以谋反论处,抄家灭府,当时我还去向仁宗陛下求过请,请他放兴王府中幼子一条生路。” 安怡长公主回忆了一下,当年府中是共有三个年纪在五岁以下的幼子,当时的嫡长子年不过十一,庶长子年不过八岁,嫡幼子以及两个庶子连五岁都没有满。 “可是陛下心意坚决,我同他苦苦哀求他没有同意,你父亲不忍见我伤心,也去向陛下求过,陛下也没有松口,最终兴王府上下都在法场被当众砍了头。” 她还能记得当年她是怎么向仁宗哀求的,又是怎么诘问仁宗的,但仁宗一直沉默以对,就算被她跪在脚下扯住衣袍,看她双眼通红高声厉呵,也没有说一句话,脸上的表情无一不是麻木冷酷。 “那时三哥走了才一年而已,尸骨未寒,身后便已物是人非。” “五哥走得比三哥还早,成王府虽说没有牵扯进谋逆案,但也在后来多次被陛下下旨斥责,或是骄奢淫逸,或是不敬天子,或是有违祖制。” 相比起兴王府,成王府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不过是还留得一点血脉在。 “有兴王府的警醒在前,五哥的嫡长子不过二十余就郁郁而终,身后没有留下子嗣。” “后来成王府只剩了五哥的一个庶子在,被陛下以无有嫡子为名,降为郡王爵打发去了偏远之地。” “如今,似乎是已经降为了县君。” 许久没有想起那些事了,蓦然同没有经历过的年轻一辈说起,还有些恍惚,说起来还能想起当时的悲凉,但这份悲凉就像是天上被晕散了轮廓的月,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那个孩子,叫君后缙的孩子,我没有见过他,可能那时三哥已经有了一些不安的感觉,这个最小的孩子没有被带出来在人前露过面。” “也许就是这样,才让他有了一线生机。” 安怡长公主猜得没错,孟寺告诉他和君留山的也是如此,看起来果然是兴王有意为之。 那么,兴王留下的不要报仇的遗言,又是为何? “留山想查当年的事吗?那恐怕是不太好查了,当年留穆连一句辩解都没有给自己说过,被下到宗人府后,唯一和陛下说的是,请陛下不要动他父亲的牌位。” “亲王甍后牌位入宗人府享后世供奉,但谋逆之罪,三哥虽说已死,也是可能要受牵连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3章 宗室伤 仁宗那时将自己在暖阁中关了半天,听说将他少时到青年时期收到的,弟弟每一次出宫带回来的能久留的礼物都拿了出来,对着枯坐了一下午,才答应了不动牌位。 只是将封号改为了淮,依旧留于宗人府中享受皇家祭祀,又令后人不许妄动。 “因为涉及到了皇家私事,当年的卷宗都被调走了,放在了何处除了大哥,只有先帝兴宗知晓。” “其实也算有趣,当年之事是还是太子的先帝主理,最后先帝反而又得了兴这么一个谥号。” 岑见沉吟不语,手上不自觉拂过腰间挂着的玉佩和穗子,将玉佩握在了手中。 安怡长公主反倒是有些不解,看了看四周,只有蹲在那边端着点心的小儿子和被用点心逗弄着的孟明在,将声音放得更轻了。 “留山是真的打算将当初的事翻出重查?” 岑见摇了摇头也不能确定,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是孩子,事情是如何发生的都不知道,连他都没有从父亲口中听到过详细的内容。 现在要想从头开始查起谈何容易,人证、物证皆无,想要查卷宗也要大海捞针一样去找。 “只是若儿子没有记错,仁宗清理宗室便是从兴王府一案而起,先帝之时几乎将宗室一网打尽,削去封地,减禄裁俸,剥夺王府属军只留二百护卫。” “唯一得了恩典的只有母亲,表哥都是在成为摄政王后才有了一应亲王应有的待遇。” 安怡长公主颔首,但又纠正了一下他的说法。 “我府上的恩典,是在仁宗时期大哥给的,先帝的恩典,是给了东盛侯府和永平郡王府。” “并且在先帝之时,宗亲们其实比在仁宗朝时要安心许多,那把刀子是仁宗向宗室落下的,先帝在位时做了对宗室开恩的那一个人。” “先帝唯一手上染血的那次,就是最开始的那一刀,对着兴王府落下了之后,仁宗就没有再让先帝在宗室问题之上插过手了。” 安怡长公主虽说多年不涉朝政,但她是在宫中长大的,仁宗对弟弟们都没有赶尽杀绝,对于这个唯一的妹妹更是疼爱有加,许多事还是当年仁宗手把手教给她的。 仁宗拿兴王府给自己的太子开刀,既给太子立了威,又向宗室显示了自己的决心。 而等先帝继位之时,战战兢兢的宗室不过是被削减一些待遇,不用再担心自己的人头会落地,不用担心府中上下什么时候就都被拉上了刑场,年幼的孩子也一样没了性命。 仁宗对自己的弟弟留情,而对宗室毫不手软,先帝则是对宗室高抬贵手,而快要将自己的弟弟赶尽杀绝,特别是在发现儿子们都天赋平平的时候。 “留山是当初年纪小,后来军权在握先帝又突然病倒,不得不依仗这个弟弟来保护还年幼的儿子。” “先帝清楚,他的兄弟之中,留山是对皇位最没有兴趣的人,因着小时候……他比谁都想离开那座皇宫,离开京城。” 若非如此,先帝最后就算拼着两败俱伤,也要在死前将这个最后的弟弟杀死在战场之上,留给儿子一个风雨飘摇的大岳。 “如今留山他……再去将这些事拿出来说,也没有多少必要了。” “或许,表哥只是想知道一个真相。” 岑见其实是怀疑君留山还有什么事是没有说出来,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但如今的关头,连他也不赞同君留山将这件事再翻出来。 并非真相和公道不重要,死去的人或许已经不在乎,但还有一个活着的人在,就还有一个人会在乎。 只是朝堂不稳,天下将乱,两年不到的时间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这些事,或许留给皇上去做会更好。” 安怡长公主拍了拍儿子的肩,转头望向被折思带着走近的三人,当先那个她半是陌生半是熟悉的青年,身上已经隐隐有了父辈的影子。 “老身给皇上请安。” “臣参见皇上。” 安怡长公主与岑见起身迎到亭外向着来人行礼,那边的岑识也将东西往孟明手中一放,跑过来站到了母亲和兄长的身后向君后辛问安。 “臣参见皇上。” “姑祖母快快请起,两位表叔也请起,今日是在宫外,我不过是来拜见的晚辈而已。” 君后辛连忙将人全都扶了起来,自己叠掌抬臂半弯了腰。 “侄孙给姑祖母请安了。” “陛下不必如此,折煞老身了。” 安怡长公主侧身避过,岑见和岑识一人托了一边将皇帝托起,岑识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皇帝,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态度,不由多打量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眼安分站好。 君后辛又笑着向两人都低首抱拳,岑见还了半礼,岑识跟着兄长还礼,眼睛转了转,又和后面一直没有出声但目光灼灼盯着他的向亭对上了。 “咳,臣向亭,参见安怡长公主、永平郡王,见过东盛侯。” 林善已经无声弯了腰,没有贸然在主子前面开口,但恭敬的姿态十足。 “向九郎?你也都这么大了,快起来,不用多礼了。” “这位公公也起了。” “谢过长公主。” 向亭刚直起身就被岑识拉了一下,抬手在两人头上划了划,郡王爷拍了拍向御史的肩很是满意。 “我现在都比你要高了。” 身高这两年蹿得飞快的郡王爷虽然今年才十八岁,但已经比向亭高了有差不多一寸了,很有向他兄长看齐的势头。 在场的几个青年和少年,除去才十六的林善,君后辛、岑家兄弟以及还蹲在水池边上的孟明,都是肩宽腿长修雅劲瘦的类型。 君后辛英气、岑见温雅、岑识跳脱,但都是俊朗青年。 只有可怜的向九郎还是少年淡薄的身形,看着也还稚嫩,和旁边的林善差不多。 但林善虽还年少,眉目间也是一派沉稳,五官也能看出日后会有的俊秀,身姿也是挺拔。 向亭环视了一圈,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一个同病相怜的,连温婉的长公主都比他要高。 君后辛忍着笑拍了拍自己生无可恋的向爱卿,怜悯地给了他一个眼神,但分明透出的是“高高在上”。 “啊啊啊!” 被独自放在篮子里,半点见不到一个人在面前晃的冬奴不高兴了,他握着小拳头捶了两下围框,叫着提醒那群站在外面就不动了的大人们。 林善向君后辛看了一眼,安怡长公主也笑了出来,请君后辛先进。 “小殿下刚刚就睡醒了,不过还没来得及喂东西。” “原以为陛下还要晚些才能到的,不想赶在这时就上来了。” 君后辛上前却是虚托住了安怡长公主的手臂,以晚辈的身份扶着她向里走去,分坐在了蒲团上。 “我也想着恐怕还要走许久,不过没这小子拖着,也就走得快了一些,刚好能早些来给姑祖母请安。” 林善将出宫前备好的羊乳倒了一些出来,请带了他们来后就不语侍立在亭下的折思带他去热一下。 向亭坐下来了就长长叹出一口气,捶了捶自己刚才站着都在打颤的腿,总算能松下一口气了。 来之前,他们就已经被折思带着去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擦洗了一下,又重新梳了头挽了髻,打理得看得过去了,又坐着把气缓过来才被领了过来。 要不然就他刚爬上来的时候那灰头土脸的样子,完全不敢出现在安怡长公主的面前,岑识也一定会使劲笑话他的。 这些都还是其次,他刚才都怕他站着站着就腿一软跪在安怡长公主面前。 孟明在远处向他们望了望,向偏过头去看他的岑见挥了挥手,抱着那盒点心跑了。 君后辛一边抱着儿子哄一边也跟着岑见的视线往那边看了一眼,很快就注意到了少年不同寻常的那头灰发。 “那是谁?” “是跟着王爷从大漠回来的一个孩子,和臣比较亲近,就带在身边了。” 岑见回头笑了一笑,扶袖提起茶壶往被岑识摆好的杯子里倒上茶,简单解释了一句。 君后辛见他没有多说的意思,也就放下了疑惑,把又重新眉开眼笑的儿子塞给向亭抱着,给安怡长公主奉了一杯茶到面前去。 “怎么没有见到王叔?” “王爷和侧王妃去山上逛了,陛下既然已经到了,想来王爷也要回来了。” 安怡长公主微微低首,双手接下茶杯轻呷一口。 君后辛颔首给自己取过一杯茶,放松地靠在了身边的小几上,不着痕迹地调换了一下坐姿,放松了一下他其实也有点发抖的腿。 “表叔这块地方当真是钟灵毓秀之地了,仰可及日俯游云海,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 金乌西坠,风气清朗,山巅之上凉风送爽,若是在夏末,遍地的青草都要早早结上了霜。 举轩别院坐落在峰顶之上,庭院错落曲廊回折,重重楼阁掩映流光,没有院墙围锁,只依着山势起落蜿蜒,行走其中别有洞天,颇有柳暗花明之感。 此处小亭建在一崖之后,池塘是一道小瀑布在石地上冲刷出来的一方浅池,又有浅溪从池中流出,自崖边垂落如练。 放眼望去尽是辽阔天地,峰峦起伏云间,如鱼跃而群。 岑家人不好华宅,修建之时尚还规矩,一代代传下来,四处都能见到某一代的家主随心让人添建的建筑。 或一座小阁,用来登阁观日,或一方阔台,晚上打坐观星,或一道廊路,只为垂花而赏,或一处独屋,用来钻研厨艺…… 零零散散的痕迹遍布了整座呦悠峰,都是一代代生活的闲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4章 小趣味 “这处我记得还是太宗送给文国公的,我一路来还看见好些先祖们留下的题字和物件,不过别院之前的那块碑却没认出来是谁题的。” 大门牌匾是太宗亲题,从大门进来一座前殿一座正殿两座偏殿作为修道供养祖师之地,牌匾对联也都是太宗手书。 后面私宅之内宫中赏下的字画玩物不可胜数,题字倒都是岑家人自己来了。 只是别院最前面的那座碑却有些奇怪,上面是个大大的君后辛和向亭都没有认出来的字,写得也如同孩子的笔触,后面刻碑之时还保留了孩童拿笔的那种轻软之感。 君后辛和向亭都很好奇,岑见抬杯慢慢抿着茶,挡住了自己的脸,安怡长公主但笑不语,岑识转过了头看亭外青草被风吹拂着微微晃动,似是突然觉得有趣,看得认真极了。 这副样子就是摆明了的欲盖弥彰,君后辛和向亭的好奇心都被勾到了极致,但左看右看,就是没有一个人肯说。 “那座碑,就是岑家孩子一次拿笔的时候,在上面乱画了一笔。” “有多少划,就代表从这座别院建造至今,岑家一共有过多少人。” 后面伴着两个脚步声响起了一个带笑的女声,众人都转首望去,林眉手中牵着君留山的衣袖走来。 她一身月白轻衫被风吹得翻飞若蝶,君留山也难得没有穿锦衣,而是换了素色宝蓝的丝麻薄袍,和林眉的刚好登对。 两人一前一后缓步走在碧绿青草之间,夕阳最后的余晖洒在他们的身上,勾勒出了仙人落凡的身姿。 “见过陛下。” “王叔、王婶。” 君后辛抬高了眉头撑站起身,笑着向两人拱手。 刚刚揭了岑家兄弟老底的林眉完全没有自觉,岑见笑得无奈,岑识耳朵沾了一层胭脂,两人也起身拱手。 “表哥、表嫂。” “前些日子妾身同王爷来的时候也好奇过门口的那一块碑,还以为是什么符文或者久远的文字,才会不认识。” 两人走到了亭边,君留山向几人微微颔首,林眉看着岑见两人半分没有收敛笑意的意思。 “结果王爷告诉妾身,岑家孩子在刚能抓得住笔的时候,都会被大人抱到碑前接着在上面画上一笔。” “因为摆在宫观之前看着就很像符文,所以对外就说是天书文字,唬一唬来上香的人。” 之前这里还对外人开放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都被那块碑骗过,还有说什么是镇妖石、聚灵石、落经石、登仙石等等的。 传得最广的说法就是那是神仙开示岑家人的经文,半夜仙人从九天而下,与岑家的半仙论经一晚,走时取天地金光落在石面之上,以天文书经书一篇留于此地。 因为是天书,所以只有岑家人能看懂,普通的百姓看不懂也是正常的,能看懂的说明特别有仙缘,是和岑家的半仙一样,日后能身登仙界的。 但每一次有人跑到岑家人的面前去,说自己在那块石前若有所悟,岑家人都是含笑不语,只稽首掐诀,道一声“慈悲”。 知道内情的人都觉得好笑不已,林眉知道后也笑了许久。 君后辛和向亭都愣了愣,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岑见,岑见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没有反驳林眉所说。 最初也不过是文国公一高兴,抱着自己的儿子在上面画了一笔而已。 “世人如此,不过一乐。” 君后辛还好,向亭已经抱着皇长子笑得前仰后翻了,晃来晃去小家伙也笑得跟他一起傻,咧开没牙的嘴笑得比他还开心。 岑识暗暗磨牙瞪着向亭,结果向亭看见他的脸色,更肆无忌惮,君后辛担心儿子被伤着,也瞪着他,但冬奴自己还高兴地挥着自己的小手,像是在为向亭助威。 “阿蝉,你们也太会装高深莫测了,这样都能传得神乎,不愧是你们家啊。” 君后辛没忍住,露了半声笑出来。 岑小郡王气得脸都红了,当然,也可能是羞红的。 “好了,太阳落了山,不如都回去说话,再待在外面就要风大了。” 安怡长公主在自家小儿子头顶冒烟之前及时站了出来,笑着招呼这群年轻孩子,她到底上了年纪了,这里又有一个还没满岁的幼儿,受不住这崖上的晚风吹。 观后私宅的主厅名为“闲时落尽”,最中心的这些屋子都是当年文国公在世时修建,工部按着图纸修好大体,文国公自己找了人来做装饰,很是古朴典雅的风格。 脱了鞋换上木屐上阶,再去掉木屐入屋,蒲团长案井然有序,三面推门皆半开,渐出的星光透了进来。 鹤献莲花的小烛台放置在案上,九枝绕树的青铜灯放在屋子四角,蜡烛都已点上,将主厅照得亮堂。 主位之后是一扇山水屏风,远山缈缈若云浮,近水潺潺似流瀑,人家不在山中,而在云上,君后辛好奇近前看了看,落款写的是——凭虚不问道,落在闲人家。 “已尽闲人……” “是家祖的名号,第二代文国公,自号已尽闲人。” 岑见走到君后辛的身边,和他一起仰头看着这扇屏风,为了将这扇屏风好好保存下来,历代以来还费了不少的功夫。 第二代文国公岑闲,第一代文国公岑丙之子,字不道,谥号明,后代记载其人多称岑明公,他自取的这个玩笑般的字号就少有人知了。 “当年此处落成之时,这位便长居在了此处,留下了许多东西。” “第一代文国公生前留下的东西也有很多被放在了这上面,陛下若是有兴趣,明日臣可以陪着陛下去四处看看。” 岑丙字寅生,谥号献圣,后称岑文公或献圣公,这位历经高祖、太祖两朝,从高祖之时随军征战手掌一军,立国之后又定治国之策,辅佐高祖安邦抚民,在太祖之时又谏言为民、定边为国。 虽以文名盛传天下名登史册,但文治武功皆是惊世,高祖登基之时,他不过才二十有四。 “那一位的东西,我在宫中见得最多的就是当年留下来的书卷。” “观献圣公于书上所做批注,为君之道、治国之道说得不多,更多不过是为人立世。” 岑识凑在向亭身边逗弄了一会冬奴,林善端了热好的羊奶进来,他就被同样逗弄冬奴的安怡长公主赶走了,理由是影响皇长子吃东西了。 没有小面团能玩了,他就到这边来找小面团他爹,正好听见岑见在和君后辛说岑文公的事情,探出头来插了一句嘴。 “那些都是要写了放进藏书阁的,文公当年都写得正正经经,但留在这边的是文公自己的书卷,自然更为随意,绝对和陛下在宫中看见的那些不一样。” 就像是这副屏风上留的字号一样,对外的东西,岑明公用的都是凭虚子这个正经的道号,后面的诸位东盛侯也几乎都是统一用自己的道号为名号。 但在这里随处可见许多奇奇怪怪的字号,都是历代岑家人所留。 已尽闲人都算风雅一些的了,还有什么——钓不上鱼之人、输棋君子、瞌睡道人、锦鲤变的假人、能不能不上朝让我睡觉之懒人…… “幼时臣和兄长就在这里到处翻,看谁能找到更多的落款,又比谁找到的是最长的,或是最好听的,或是最不正经的……到现在为止臣都不敢说一定找完了所有的落款。” “实在是什么千奇百怪的地方都有,曾经臣还在院中的一块铺路的鹅卵石上找见了刻在一块石头上的三个落款。” 那些先人留下的或狡黠、或闲适、或懒散、或古灵精怪或端正的痕迹,留在许许多多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会以各种意料之外的方式出现在人面前。 在这里长大的孩子就像是身边有了许多看不见的守护和陪同,护着他欢喜安康地长大。 “……真的很好。” 君后辛半天都想不到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无法想象那样的感觉,也无法言说自己如今是什么心情。 连向亭这个在家族骄纵长大的孩子都偷听得羡慕得不行,满眼都是向往,试图现在就在主厅之中找出一点属于岑家人的热闹来,何况是君后辛。 安怡长公主在林善的帮助下给冬奴喂下了半碗羊奶,低头在满身都是奶香的孩子脸上亲了一下,一边擦拭着手指一边给向亭指了指其中一座青铜灯,弯起的唇角盛满了笑意。 “不单是落款,还有其他的东西,一个小玩意、一句随手写的话、或者心血来潮画了个什么,有些别人都看不懂,是只有留下那样东西的人自己能看懂的。” 她年轻的时候第一次跟着老岑侯岑宿来到这里,就在这里留下了一样东西。 那时岑宿带着刚成婚的她上山来,晚上背着她在青铜灯下藏了一张小纸条,第二日让她自己去找,她找了许久才找到,上面只画了一朵墨梅。 后来那里就成了他们交换信笺的地方,收到新的一张就放进盒子里好好藏起来,渐渐的盒子放满了一个大大的木箱,她总会忍不住去那里看看。 那时岑宿给她留下的信更多一些,后来她的盒子里又渐渐藏满了她写给岑宿的信,只是都没能放到那个地方去了,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一直没有被人拿走。 而现在,她已经能够不再去那里看了,记忆是能够被珍藏的,就让那些记忆永远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5章 偷来闲 君留山和林眉换好衣服迟了一步来到主厅,还将一个人跑到园子里爬假山抓仙鹤的孟明也带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 岑见走过去在略微低下了头的少年发间捡出了一根白色的绒羽,像是养在山上的小仙鹤还未换尽的羽毛,细看孟明身上的衣服也有些蹭脏了。 君留山带着林眉坐到了空着的长案后,孟明赤着脚在木板上蹭了蹭,抿了唇不肯说话。 岑见轻缓笑着将那根绒羽放到他的手里,弯腰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 “好了,都要吃饭了,快去洗一洗。” 孟明悄悄趁着他弯腰的时候把那根绒羽放到了他的肩上,听话地出去洗手了。 岑见直起身来,像是并未发现一般,若无其事地坐到了位置上,向亭挤眉弄眼地向他提醒他也只做不见。 那边暗卫已经将做好的晚膳抬着向这边来了,向亭把又玩累了的冬奴交给林善抱下去,岑识跑到了他的身边来坐,向亭眼神示意了一下那边的岑见,岑识不动声色地和他摇头。 君后辛将长公主让坐在主位上,君留山坐了右边的首位,他就坐在了左边的首位上,刚坐下折思与折宁就带着人到了门口。 “陛下、长公主、王爷,晚膳已经备好,请诸位用膳。” “传。” 暗卫抬着盒子进来分放到每一张案几上,将东西一样一样地从盒子中取出摆好。 山上的东西说多不多,峰上没有开辟多少菜地,岑见走后又只有两个暗卫平时负责守着这里,需要的也不多,今年的新菜还没有长出来,如今只有野菜能食用。 说少也不少,山中各种珍味都是现取,也有圈养的不少动物,都被暗卫喂得肥美,时不时放出去漫山遍野地跑着,肉质也别有一番风味。 半酥的鸡肉浇上一层金黄的蜜汁,翠绿的野菜上铺着彤红的碎椒,炸过的肉丸沾着焦黄的酱汁,再有一盅炖得鲜美的鱼汤和嫩滑的鱼片,一小碟蘸料,和一碗晶莹的米饭。 孟明从外面跑进来坐到了岑见的身边,先一本正经地为他将肩上的绒羽取下,似模似样地在他肩上拍了两下,才眼睛发亮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份晚膳。 暗卫送上白巾给他们都擦了手,就带着空掉的盒子退了下去,食物的香气也弥漫在了主厅之中。 食不言是习惯,东西也要细嚼慢咽地吃,比起在宫中御厨做的更加精致的饭菜,众人都觉得还是这样的饭菜更好吃一些,慢慢吃着也是享受。 光看着就是色美了,吃起来又有满满的烟火味,席间不用说话也有家人的温馨在,这样的氛围是君后辛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君留山和林眉并肩坐着,偶尔林眉会偏过头去看着君留山笑,摄政王八方不动地垂下眼,眼角眉梢却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岑见身边的少年不肯好好地坐着,一会又蹭到岑见身边,要被岑侯空着的手摸摸脑袋才乖乖往回坐,但没一会又会蹭回去。 那边岑识和向亭看着老实,眉眼官司和小动作已经不知道来回了多少,岑识又是还在长身体的时候,一边和向亭无声闹腾一边还能吃得又快又香。 安怡长公主独自一人坐在上面,但左手抬起时总会小心避免动作太大,若是身旁还坐着一个人,就是刚刚好的距离。 用完了晚膳,孟明去了走廊上一本满足地瘫倒在那里晒月亮,岑识拉着向亭跑了,安怡长公主以天色已晚为由离开去休息,只剩下四个人还在厅中。 林眉将茶杯拿在手中转了转,偏头看向君留山,岑见将还热乎着的点心挑了两块出来放在干净的碟子中,端着也站起了身。 “陛下今日爬山也累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有什么事都等着明日再说。” “明日陛下也好好在山上休息一日,本王陪陛下四处走走。宫中和朝中会有暗卫前去送信。” 君留山在君后辛征求意见的目光中颔首,答应了让他留下一日,朝中这两日还算安生,有些话他也确实要和君后辛私底下说一说。 在宫中不够安全,人多口杂,即使将殿门关上身边的人都遣退了,也难免会隔墙有耳,在宫中是很难真的保有什么秘密的。 山上看着开阔,反而不容易有人藏匿偷听,想要不被人知道,找处没有林木遮掩的草地石崖便是。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四面无墙这风反而难吹了。 君后辛能在这里留上一日自然是高兴的,从善如流地应了下来。 “本来还给姑祖母和小表叔带了礼物来,看来也只能明天再送上了。” 外面星光正亮,长廊上没有悬挂灯笼,银辉也将四处都刷上了一层萤光,不用人提着灯笼引路,各自散去回房休息。 第二日君后辛起得早,昨晚就被接上来了的冯喜进来服侍他洗漱更衣后,又去看了看还在睡着的冬奴,早点就送了过来。 青菜小粥和一笼虾仁包子,清淡不腻,正适合早上来吃。 “这是昨晚那个厨子做的?手艺比宫里的御厨都还要好些,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历,朕都想要将人要进宫去了。” “回陛下,据说是长公主和郡王爷从封地带来的人,平日里专门负责郡王府中的膳食。” 冯喜昨天上来时就已经问过接他上山的暗卫了,怕皇帝吃不惯山上的东西,他都做好了上来后自己给皇上做膳的准备,但没有想到君后辛却是极为喜欢的。 若是一般的厨子就算了,郡王府的主厨君后辛就没办法了,只能遗憾地放弃,用完早点后就去找君留山。 天色不过刚刚将靛蓝褪去一半,清浅的青色像是还未伸完懒腰的狸奴,不紧不慢地舒展着腰身,张嘴打出一声哈欠,又多吹散了一片深色。 沿着熹微天光铺出的路往山顶上慢步行去,鸟雀在峰下的林间做着出门前的准备,亮开嗓子呼朋唤友,又在底下暗暗较着劲,要比出叫声最嘹亮最婉转优美的那一个。 峰上的鹤听不下去了,展翅乘风而起掠过崖边的青松,清亮鹤鸣直上云霄。 懒懒的虎这时才缓步出了洞,尾巴悠悠闲闲地摇晃着,厚重的大爪往前一按,弹出的利爪勾入泥土之中,伸够了懒腰才引颈向天一声虎啸震彻天地,驱散了最后一点夜晚的深沉。 峰顶之上两道身影依偎在一处,刚刚从迷糊中清醒过来的金光猝不及防就将两人包裹了起来,在模糊的天地之间其中一人转过了头,低下来和另外一个交叠在了一起。 君后辛默默往后退了下去,又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一眼,一只手抬起来似乎往另一人的鬓边插上了什么,又忍不住把头埋在人的肩上肩膀抖动了起来。 天高而气朗,云淡而风清,整片山林彻底清醒了过来,连草木都精神抖擞地迎接了洒到身上来的日光,开启了新一天的生活。 君后辛靠在路旁的一块巨石上,被淡淡的阴影给予了惬意的清凉,等了一会才瞧见君留山斜斜顶着花环出现在石边,拂袖看了他一眼继续往下走去。 自知打搅到了人的皇帝摸摸鼻子,微低了头跟上去了。 “咳……王叔可用过早点了?这次姑祖母带回来的厨子倒是真的不错,也不知能不能拜托姑祖母和小表叔回去后,也寻个手艺好的给送到宫里去。” “姑姑和著之暂时会留在京城,短时间不会回去了。陛下要是真的喜欢,倒是可以常去长公主府上坐坐。” 君留山带着他走进一条长廊拾阶而下,转角过去就转进了崖壁一侧,悬在半空之中,前面依稀能见一座修建在伸出的石台上的小厅。 君后辛听见安怡长公主和岑识要留在京中,半是惊喜半是不解,疑惑地跟紧两步看向了君留山。 “之前并未听王叔和表叔说过此事,可是有了什么事?” “是因为本王的关系,今日也正是要和皇上细说此事。” 从长廊出来走到被崖上青藤半盖的小厅前,君留山弯腰扫袖拂过厅前的台阶随意坐了下来,侧首示意君后辛也过来坐下。 君后辛顿了一下才走过去坐下,他既觉得今日的君留山很是不同,又觉得或许这才是他的王叔喜欢的样子。 此处背阴,一眼望去就是绵延不绝的青山,君留山微微眯起眼将头上的花环摘下来拿在手中小心把玩着,林眉一路揣在袖子中带上去的,一些花瓣被压得有些散开了,但还是很好看。 “如今朝中之人,日后本王都会慢慢交到你的手中,但你要会用,微之能帮着你学,但以后你需要和著之一起往前走。” “什么——?” 这是一句君后辛完全没有想到,也不曾想过的话,他脸上的错愕半点来不及遮掩,霍然转头盯住了君留山平淡的侧脸,却没办法从上面看出任何东西来。 君留山没有理会他,也对他那一声惊呼置若罔闻,只望着远山叮嘱一样继续说了下去。 “当年宗室被仁宗和先帝清理,并非所有还活着的人都是不成气候的庸人,你是压不住的。” “且当年一事本就有许多蹊跷,本王会在暗中将事情查清,之后你要在安怡长公主和岑家的帮助下将事情处理好,不要留下隐患。” “否则,以后就没有人能帮着你收拾了。” 花环被他套在了手腕上,半屈起一条腿将手臂搭在上面,摄政王难得的不再讲究什么仪态,随性地向后仰了过去,靠在后面的台阶上,一手屈臂后撑着。 君后辛看着他,心中的不安越发的浓厚,像是被大火煮沸的水,就快要扑出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6章 交代政事 “天墨大陆如今四个国家,大岳看着最为强盛,却是最孤立无援,这些年的内忧外患从来没有断过,如今顾明珏即将登基,九蛮同大岳的关系定然又会变上一变。” “你比不上他,他心思深沉,能忍能狠,手段冷酷果决,多年在大岳将朝堂上的事看得清楚,他唯一输于你的点,是他手下无人堪用。” 君后辛下意识地张了张口,又一时没想好该说什么,君留山顿了顿,转过头来目光直直慑入他的心底。 “你生来天赋平平,又有许多年不肯上进,如今本王为你将路铺好,但能不能走得下去还是要看你自己。” 年轻的皇帝苦笑着低下了头,心有不甘却又不得不承认君留山说的没错,顾明珏那个人的心性是真的可怕,而他远不能及。 “……侄儿受教了。” “西夷之中有难言之事,本王如今还没能确定究竟如何,但现在的西夷不可相信。” 君留山垂下眼帘又遮住了一瞬威严凌厉起来的目光,继续在这处清静天地之间说着天下之事,花环在他的腕间被风吹得轻柔蹭着袖子,细碎花瓣开开合合,像是在说着什么悄悄话。 “突厥好战,冬日又需以抢掠为生,与大岳绝不可能和平共处,但除了大岳,反而现在和其他两国没有什么矛盾,上次他们同九蛮联过一次手,就难保不会有第二次。” “顾连成好大喜功为人自负,九蛮如今最厉害的军队又没有被动,才会败得轻易。” “但顾明珏不是顾连成,九蛮的那位宋将军也不会像对顾连成一样对他,当初那一场,应该就是顾明珏让宋唯严给顾连成设下的陷阱。” 九蛮内他们的探子被顾明珏暗中拔掉了许多,君后辛又在这之前针对过一次王府的暗卫,导致现在连君留山都难以从九蛮获得太多确切的情报。 若是再新派暗卫过去,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既要不被顾明珏发觉,又能打入九蛮的内部,在寻到合适的时机之前,君留山不打算让更多的暗卫去送死。 “除了顾明珏,西夷的三皇子和五公主,突厥的小皇子,都可能是你日后的劲敌。” “若本王能在两年之内平定天墨,你自然可以不用再担心,只要学好怎么来治理一个国家便好。” “若不能,你就要亲自走进天下的战局,用你手中的剑为大岳杀出一条安稳强盛的路来。” 君后辛再也没有忍住,眸中的瞳孔紧紧一缩,惊疑不定凝在了眸中,都不敢往君留山的身上落。 他勉强将唇角抬起一点细微的弧度,手都抬到半空想要抓住君留山的袖子了,又在半路上停住,悬在那处进退两难。 “王叔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定下两年之期?若是王叔要征战天下,我一定会鼎力支持王叔,也会好好学着处理好政务,让王叔没有后顾之忧的。” “王叔想要让我来学着主持战局,我也会努力去做到。” “但我文不成武不就,两年时间实在是太过短了一些,王叔你不能再多给我一些时间吗?” 君留山蓦然轻笑了一声,在舒朗清风中,朝他缓和了神色。 “本王沉疴难治,这些年来是如何熬过来的陛下也看得清楚,说不定连两年都要没有了。” “也非本王为难陛下,若本王如同先帝那般猝然而崩,留下陛下一人掌控朝局,大岳只会被他们群起而攻之,不如趁本王还活着,还能替大岳再征战一次沙场。” 君后辛从那张脸上,看出了一些更为久远的记忆,和更为凌厉飞扬的眉眼。 当年先帝病重,从边关急召了君留山回京,他代替先帝去城门外迎君留山和随他回来的两万大军,在城头之上他先看见的,就是那道锋利如刀的身影。 他家王叔容貌本是精致俊美,在他幼时看见的君留山却又多少太过沉郁,那一次回京之时,以往的沉郁全然不见,只有被鲜血淬炼开的雪亮锋芒,让人不敢逼视。 君留山说完就起了身,在他肩上拍了拍先行离去,留给他自己消化完这些事情的空间。 君后辛被独自留在了台阶上坐着,眼揽山河怀抱风云,一阵倏忽而起的烈风推攘着他的身子往旁边歪了一下,他在本来凉适的风中打了一个寒颤。 这处是在石台上独立修建出来的地方,来去都只能走两边悬在崖上的木质长廊,绕过崖边才能回到实地之上,林眉就站在长廊的尽头处等着君留山。 在跨出长廊前向他伸过来的手被君留山牢牢地握住了,他稍稍一用力就在迈出长廊的同时将等在那里的人也扯进了怀里,有了一个简单又短暂的拥抱。 “王爷身上被风吹得凉了些了。” 林眉的手臂在他的背上环了一下,又往后退了一步,笑吟吟地看着他,眼里映着他与天光流云和无垠苍穹。 君留山将手腕上好好戴着的花环取下来交给她,低下头任由她给自己再戴上去。 林眉将花环扶正了,手臂上伸舒展了一下腰身,放下手时攥住了君留山的一只手腕拉着人向前走去。 “我让折思和折宁备了弓箭,今日就比比我与王爷谁的箭术更好,能抓到更多的猎物,只能用箭,不许用其他的方式。” 春日不是猎时,但之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加上这两天她肩上的伤口终于基本长好了,也想要活动一下身子骨,特意叫折思他们备了两囊不要铁头的木箭。 等在山峰脚下的不止有折思和折宁,还有岑识和孟明,以及被孟明拖过来的岑见,和跟着岑识来看热闹的向亭。 岑识已经将弓箭背到了身上,箭囊也挂到了革带上,正在调整着腕间的皮束腕。 岑见是在看书的时候突然被拉过来的,身上还穿着轻便的丝麻袍,宽袖布带,脚上也是一双软底布鞋,不像岑识和孟明一样穿好了靴子。 他无奈之下只好将右边的袖子脱掉别在腰间,左边的袖子也找折思拿了一条带子绑上,活动两下手腕觉得没有问题又弯下腰去折腾衣摆。 孟明站在岑见的身边,弹了一下弓弦,发呆一样看着震颤着的弦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向亭开不了弓,也不能像他们一样在山林之间还能如履平地,就是袖手站在旁边看热闹了,只是一会所有人都要往林子里分散走去,也不知道能看什么热闹。 “表哥、表嫂,你们来了。” “王爷、侧王妃。” 折思将为他们两人准备的弓和箭取了过来,君留山抬手接过弓试了一下,才只有三石。 “都是用的轻弓?” “是,轻弓杀伤力小一些,配上磨过的木箭,能让猎物伤得轻一些。” “毕竟还是春时,若是秋猎的时候就不用顾忌这么多了。” 岑见把身上的袍子打理好了,也将箭囊挂上了身。 林眉今日穿的是交领的武袍,和岑识几乎是一样的装束,都是有备而来的,君留山倒是和岑见一样还要收拾一样才行。 待得众人都准备好了,折宁上前抱拳,讲了今日的规则。 “只比箭术,不得用其它东西打杀猎物,见孕而不伤,见幼而不伤,每人三十支箭,不得重复使用。” “时间限时半柱香,最后以猎物数量及体积大小为衡定标准,以定输赢。” “会有暗卫跟随各位一同前去,射得猎物会由暗卫带回。” 岑识忙不迭地点了头,跃跃欲试地想要往里面跑了,拍着腰间的箭囊笑得张狂。 “今日且看我拿个第一回来!” “你倒是能先比得过你哥了,再想比得过王爷的事。”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向亭嘲笑地看着信心满满的少年,眼神在在场的人中转了一圈,那个叫阿明的少年和侧王妃林眉也都不知道身手如何。 “……你还连一石的弓都拉不开,好意思笑话我?” “可我只是个无辜的文人罢了,为什么一定要能拉得开弓?” “君子六艺,你可是御、射都不行。” 岑识和向亭互相呛了两句,最后都气呼呼地一撇头不再看对方,岑识暗暗磨着牙握紧了背着的弓。 众人都一言不发地围观他们两人的赛前表演,等停下来后最后将长弓调试好,待折宁点上香时,分别一瞬跃起投入林中,身形没入了重木掩映之后,在向亭一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向亭踮起脚还试图往里面望一望,已经一个人都寻不见了。 “向御史要在这里等着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 折思又去看着暗卫们都跟上去,回来看了看孤零零站在原地打哈欠的向亭,问了他一句。 这次去的人除了岑识之外轻身功夫都是极好,岑识也并不差多少,一般的暗卫想要跟上还有些困难,折宁亲自去跟了林眉,其余被选中跟进林子的也是暗卫之中出类拔萃者。 说是半柱香的时间,但中间就会有猎物被陆续送回来,折思还要守在这边走不开。 向亭摇了摇头,提了衣摆席地而坐,手肘搁在大腿上手掌撑着侧颊,把脸上的婴儿肥挤得更加显眼了。 “我就在这边等着就好了。一会猎物回来了,是要怎么处理?” “将伤口养好之后或是圈养,或是放回山林之中,只选一样作为今晚的肉食。” 这样的做法也算不上多么的仁慈,只是依顺天时的做法,况且那么多的猎物,真要都留下了还是一样吃不完,王府也并不缺少鲜肉供应。 过两天大家就都要下山了,还是要养起来不能宰杀,以免堆积过久浪费了,不如给他们养好了伤就放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7章 狩猎 向亭想到了来的时候他们在台阶上看见的各种小动物,有点想要讨一只回去养养,不过先不说这一次他们打回来的有没有合适的,山林中长大的恐怕也不适应被养起来的日子。 既不能去打猎也不能捡只毛茸茸回去的向御史有些伤心,君后辛跟着指路暗卫来时就看见他在那里,托着脑袋唉声叹气个不停。 听完向亭在叹息些什么,皇帝陛下沉默了一会,决定回去就将他关回府里去,九天的闭门思过也给他延长到半个月好了。 “宫里的狸奴前些日子刚下了小崽子,养在凌云苑的珍兽也有几只刚产了幼崽,回头朕让人带你去挑一挑,抱一只回去就好。” “陛下说真的?” 向亭嗖地抬起了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这一刻显得格外高大的皇帝,满怀了期望和感激,不等君后辛回答,就麻溜地爬了起来向君后辛一揖到地。 “臣谢陛下恩典!” “陛下,那还能顺便多赏给臣一只?只带了一只回家,难免会有些孤单的。” “不能。” 君后辛果断将想要得寸进尺的御史大夫给推开,板起了脸教训他。 “你身为御史大夫,担着监察百官的职责,岂能如此玩物丧志。再敢讨价还价,朕连一只都不给你了。” 向亭半是满足半是叹息地在威胁下老实了下来,乖乖陪着君后辛等在了林边。 第一只被送出来的是只被绑住了四蹄的鹿,两个暗卫抬着出来就先将扎在它身上的木箭取了出来,又给敷上一层止血粉,把哀哀鸣叫的鹿放到了一边。 “这是侧王妃射中的,不过伤得不重,等比试完了就能将它放回去了。” 折思将被取下的箭拿起来看了看,上面刻着的是林眉的记号——一片叶子,检查之后将箭放进了属于林眉的箭筒里,又给鹿角上绑了一条青色带子作为识别。 送来鹿的两个暗卫向君后辛行礼之后,又折身回了林中去。 林眉正半跪在一颗枝叶茂密的老树上,盯着藏在盘根错节的树根间的一只狐狸,手中的长弓已经张开,但箭还稳稳架在拇指上。 这狐狸的皮毛生得极好,她虽不打算将它捉了剥皮做东西,也不想伤了这一身的皮,要是留个秃斑下来,说不得以后还要害得狐照影自伤的。 终于那探头探脑的小家伙确认了外面的安全,也填饱了肚子,从洞中钻了出来打算饭后散散步消食。 树叶被风吹动沙沙作响,那只小狐狸骤然抬起头,尾巴尖都绷了起来,它竖起耳朵警惕地四处张望了一番,又找不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是在一阵耐心的等待之后重新迈出了爪子。 在它从一根如长蛇拱起的树根之上越过之时,弓弦声轻响,木箭破风而去,在狐狸惊恐的闪躲不及下扎进了尾巴厚实的毛毛里。 暗卫随之扑下树单手拎起了那只狐狸,将装死的油光水亮的小家伙绑了起来,和其他的兔子野雉等一起别在了腰上,都是被敲晕了的乖巧得很。 林眉也单手一撑跃下了树,在这只狐狸微凸的肚子上摸了一下,这些野外的小家伙,也就是腹部的毛还能柔软一些了,而且这只看起来是个机灵的,年纪不会超过三岁,还能把自己喂得肥肥的。 当然也不排除这山上的伙食确实不错的原因。 顺手又在肥肚子上捏了一下,让暗卫将这些都送回去,林眉将弓背到背上清点了一下她剩下的箭,还有二十一支。 “还有多少时间?” “属下刚才回去之时,半柱香还有三分之二。” 她点了点头按着肩膀活动了一下,林中有些潮湿,紧绷久了伤处隐隐有些酸疼,她得歇上一会。 也不知道其他人那边怎么样了。 君留山稍微向下垂下长弓,微眯起的眼中凌冽寒光还未散去,探手在腰间箭囊一摸,又是一根木箭搭在了弓上,悍然转身抬弓松弦,借着旋身之势避入了一棵大树之后,蹬着树干一跃上树。 一头黑熊怒吼着一掌拍断了飞过去的那只木箭,扑到了树下抱着树干险些将树都撞断。 仔细去看,这只黑熊的右腿是拖在地上的,一根木箭狠狠穿透了它的腿上肌肉,但君留山知道自己手下的分寸,虽说扎得狠,却不会伤到筋骨。 他也没有想到能这么好运地在打了几只小猎物后,直接就遇到了一只黑熊,接下来的时间几乎都在和这只黑熊纠缠了。 要杀了它不难,全凭木箭又要注意不能将它伤得太厉害,还要能将它捉住,就算是摄政王也需得慢慢来周旋。 手在箭囊中抹过,还剩下十八支箭,也足够了。 只是肩上隐隐有些不舒服,不曾放松手中的弓箭轻轻活动了一下肩,君留山登树空翻而起,一箭从熊耳上擦过。 一串血珠被木箭带着飞出洒落,再次被伤到的熊极尽愤怒的一脚踏碎了势尽跌落的箭和地上的石块,向着落到另一棵树上面的君留山,就要奋不顾身地扑过去。 君留山在树上腾跃不停,一脚蹬在树上跃起,在半空扭身自熊后三星连出,一箭穿箭两箭分别划伤了熊的左掌和颈部。 他落到了一株高树的粗枝上,一手挽弓一手扶树,略微皱起眉低头望着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的黑熊。 黑熊狂暴地拍打着他站着的大树的树干,拍得树身都微微晃动了起来,一爪就能抓下一大块树皮和木块。 暗卫在林叶间露出了身影,有雪亮的剑光一闪而过。 一箭搭在弓上,抬弓拉弦,张至满月,在黑熊转身的空档,箭已将它带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林间回荡着最后不甘的嘶吼,才能听见破空之声尖锐响起。 “王爷。” “抬回去。” 暗卫和君留山同时落地,暗卫干脆利落地将黑熊打晕了,抱拳行礼后两人去抬那头黑熊险些没有抬起来。 黑熊两肩都插着箭且透肩而出,最开始被射伤的右腿在它追逐的过程中越伤越深。 暗卫临时检查了一下,虽说都是皮肉伤,但要好全就要好好养上一段时间了。 “其他人怎么样了?” “侧王妃收获颇丰,郡王爷与孟公子也各有所获,只是不知为何,侯爷一直未有猎物送回,也没有消息。” 君留山将剩下的十几支箭整理好,闻言回头看了暗卫一眼,眉头蹙起。 “微之?且派人去找找。” 岑见是性格最为稳重的,他最让人称道的是他那一手剑术,但也弓马娴熟,轻易能开五石弓。 在这林中似乎也没有什么动物,是需要他半日都不起一点声响埋伏的。 山中最为热闹的就是他这处了,并未听见其他地方有猛兽呼啸怒吼,这并不正常。 况且孟明还在林子中,岑见若是没有比猎的心思,也该去看着一些孟明,岑见是会担心他见了血又激起他的凶性来,怕他伤着其他人的性子。 暗卫领命带着黑熊离去,君留山摩挲了一下手里的弓,垂眸沉吟了片刻,才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将黑熊送回后守在那边的三人都不由咋舌,向亭围着还晕着的黑熊转了好几圈,等暗卫替它将伤口处理好了才停下来,蹲下身戳了戳熊掌。 “它怎么这么大一只啊?” “这只估计是正当壮年的熊,今年天气回暖得晚,这身上的厚毛都还没有落完全,多少也替它挡了一下箭。” 向亭很是得意,又在熊毛上多摸了两把,是真的厚实,能把他的手全部按进去的那种。 “我就说阿蝉是比不过王爷的,不过怎么没见微之的?” “侯爷离开后就不见人,王爷也说让我等去找上一找,小人等先告退。” 暗卫和折思低语几句后就两个暗卫一起向岑见最初离开的方向追去,寻找路上是否有跟着岑见的暗卫留下的记号。 只是他们走的方向和岑见现在所在有一些偏离了,若是想要找到人,或许还要费上一番功夫。 岑侯握着箭尾转了两圈,才从尸体的头颅中拔了出来,丢给举剑警戒的暗卫再把箭头给削一下。 他们现在在一个小山谷之中,密林环绕,上不落光,昏暗的环境中十几具尸体扑倒在他们周围,血腥气弥而不散。 “先走,谷地多蛇,这里气味太重了,一会蛇就能找过来。” 岑见又从地上挑拣了一把拿着顺手些的长鞭,甩了两下缠到了腰上,这群杀手都不使剑,他有些后悔没有把沉金宴带出来了。 他们是一路打斗进来的,跟着打斗地痕迹往回走,一路上还能看见一些倒在树下或挂在树上的尸体,岑见的箭囊里已经只剩三支箭了。 把削好的两只捡回来的箭放进箭囊,岑见打理着尾羽叹了口气。 “这可是有些糟糕了,我还答应了今天给阿明捉只老虎回去看的。” 已经有蛇腹的鳞片贴着草地和树皮滑动过的声音零散响起,岑见和两个暗卫都加快了脚步。 “侯爷,这都是些什么人,是怎么能闯到这里来的?” 一个暗卫踢开了面前一只刚被砍下来的手臂,那条手臂中还握着一把大锤,踢出去也要力道使得十足,撞在树干上,树都被撞得剧烈颤动起来。 若非暗卫的剑都是特别定制的,又有岑见用箭救了他一下,刚才他就要被这柄锤子砸碎剑和头了。 “不知,等回去后再叫人前来验看才能知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8章 汇合 岑见用弓拨开挡在面前垂下的树枝,往旁边绕了几步避开树上往前行进的蛇,见到了一具已经被蛇缠上的尸体,这里离山谷边缘已经不算远了。 小山谷并没有脱离鹿还山的范围,但他们也不知不觉间走出了很远,都快要闯入鹿还山后的卧风岭了,卧风岭再往后,就是云还山脉,若是跟着去了那边,就容易在山脉中迷失路了。 卧风岭和鹿还山都是从云还山脉延生出来的,暗卫守住了整座鹿还山,但还是不能完全挡住穿过山脉前来的不速之客。 就是偏偏要今日跑来,也不知是专门来找上他的,还是随意挑中了他,上来一句话都没有说,只偷袭而来直取他的命门,是要一招将他毙命于此的架势。 “你们身上也没有带信号弹,只有赶回去才能通知其他人了,或者半途遇上来找我们的人也能省一点功夫。” 前提是,来找他们的是王府的暗卫,而不是前仆后继的杀手。 抬膝抵腰反弓勒颈快速一抹,弓弦割开了喉间皮肤切近气管之中,破漏的“嗬嗬”声挣扎着冒出个头就消失了。 背后袭来的风声被另一道有着凛冽杀意的箭鸣打断,高瘦的少年鬼魅般飘入战圈,手中的木箭被他用成了短剑,生生插进了人的心口。 “阿明?你怎么过来了?” 岑侯把弓拿起来,踹开往下滑倒的尸体砸中了一个负伤的杀手,甩了甩弓上的血。一边腾挪闪避着向他攻去的兵刃,一边将弓弦解下来缠到了鞭子上。 绕树旋身扬臂挥臂,鞭势如剑而下,一鞭打断了杀手的一条臂膀。 “追着他们来的。” 孟明跳过来将头埋在他的肩上蹭了蹭,反手甩箭射穿了一只手掌,抬起头时勉强压下了眼中扭曲兴奋的殷红。 “半路遇见了他们,我让暗卫回去报信,自己追了过来。” “我还以为是因为我的运气太差才会被追着跑,原来是打算将我们都一网打尽,居然连阿明你也没有放过。” 好不容易过几天清静日子,又这么被打断了,这些人也真的是,太会挑选时候了。 岑见无奈地抬手在孟明头上揉了一下,耐心安抚着气息躁动不平的少年,跟着孟明的一个暗卫和来找人的两个暗卫也同时抵达。 一个暗卫从怀中拿出一个竹哨子吹出一声清越长鸣,惊起飞鸟一片,也将其他地方的暗卫和人都引了过来。 “侯爷!孟少爷!您二位没事?” “无事,先将人都杀了,不必留活口。” 岑见拉着孟明退到一棵树下,五个暗卫将他们围护在了中间,举剑对准了包合而来的杀手。 林中的各处也响起了极速穿行其中的动静,落在地上枝头的斑驳金光被摇晃成了星点碎屑,四周的光线更暗了一些。 这一批杀手功夫不差,但运气不怎么好,孟明看着被岑见安抚了下来,但明晃晃向着岑见背后而去的那只匕首一下下戳着少年藏在心里的那条毒蛇。 冬眠的蛇被从沉睡中戳醒,眼睛还没有睁开蛇信尖端就尝到了浓郁又美味的血腥味,尾巴已经急不可耐又烦躁地一下下抽打着地面了。 在其他暗卫赶到之前,岑见一个没按住,孟明就借着杀手想要从上面偷袭的机会跳了出去,不再留手地大开杀戒。 岑见沉默了片刻,长鞭蓦然而出在空中翻搅,“叮叮当当”搅落了一地的箭支,鞭梢卷上最后一支,回鞭自头顶挥绕一圈,森寒铁箭划破长空,透过一人喉咙没入第二人的心口。 两具尸体瞪大了眼,惊叫短促出口,就算作和人世的告别了。 孟明生了气,岑侯也是憋着火的,春不当猎,幼不当伤,这群人下手却全无忌讳,虽然不知这群人的来历,但往小孩子身边凑要杀人,就是往岑侯的逆鳞上使劲撩拨了。 “侯爷!” 岑见也一跃出了暗卫围起的圈子,一脚蹬折了一人的脖颈,又长鞭一甩缠住围攻孟明的一人带着撞上了后面一人的双钺,彻彻底底冷下了脸去。 暗卫见孟明冲出去就已经心中一紧,外人不知道,他们又岂会不知孟明是个什么样的少年,生怕他杀得起兴后失去理智。 眼看岑见也跟了出去,有暗卫都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岑见落地将鞭子丢给他,自己抢了暗卫手中的长剑,倒剑起手从下刺穿杀手下颌,晃腕收剑将脸几乎削了一半下来。 几个暗卫互相看了看,齐齐退出了这一片区域,咬牙切齿地暴起向其他方向的杀手逼杀而去。 等着其他人慢了一步赶到的时候,已是横尸遍地,青草被压得东歪西倒,地上满目都是暗沉的红。 光暗摇曳之下,少年单薄的身影成了一团蹲在地上不知在干些什么,岑见慢条斯理地将染血的外衣和中衣脱了去,卷了卷将剑擦干净还给了被抢了剑的暗卫。 他下手一向干脆,这次却多有粗暴,身上也难得沾了脏污,却还是那般风光霁月的出尘模样,让人看着只会想到名士狂放、羽客不群,地上那些东西是不该和他联系到一起的。 君留山和林眉在听到哨音后也分别带着人赶了过来,看清林中场景时,连君留山都没有忍住高挑起了眉,在用血划出的圈外停住了脚步。 林眉晚到一步从树上落在了君留山的身边,将搭上了箭的长弓背到了身上,箭收回箭囊之中,拧眉看向了正仰着脸和岑见说话的少年。 孟明的眼睛是血红色的,不知是不是受那些年的药物影响,还是体质的问题,他情绪太过激动的时候眼睛就会被血红一点一点浸染,一眼望去宛若发狂的野兽一般。 而且他们也是后面偶然才知道,每一次眼睛变成这种颜色的时候,孟明是几乎看不见的,颜色越是鲜艳,他的视野就越模糊,这样纯正的艳红,孟明现在的眼前该是一片黑暗。 “我记得上次莫上先生说,这样对他的视力损伤很大,现在没有那些毒药饮鸩止渴,以后可能会完全失明,变成一个盲人。” 她偏头看向君留山,君留山默默颔首,其他人也都听见了她说的话,却也没有人能说说这该怎么办。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阿明的身体本来就已经被完全损毁,按理来说是等不到他失明的那一天的。” 岑见用擦干净的手在少年沾了些血的灰发上揉了揉,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抬掌盖在他的眼睛上,孟明也乖乖微抬起头,让他的手不会抬得太累。 “等阿明平复下来颜色就会恢复正常了,表哥、表嫂我就先带他回去了。” “若是见到著之,也让他快些回来,幸而似乎人都是朝着我与阿明来了,没有向你们去。” “本王会让暗卫查清楚的,你们先回去休息。” 君留山向岑见点了点头,岑见向他和林眉抱拳行了一礼,又让暗卫拿了一张干净帕子来替孟明绑在了眼睛上挡着光线,牵着人在两个暗卫的陪同下离开了。 林眉把下摆别到腰带上,踏进倒着尸体的草丛中,没有迈出两步就被君留山揽住了腰往后一拉,一具尸体在她的面前重重砸到了地上,暴睁着的不能瞑目的双眼死死盯着他们的方向。 他死于钉在额上的铁箭,手里还握着一张木制的弩,架在弩上没能射出去的铁箭在他砸到地上的时候也被射了出来,只留箭尾露在地面上,箭身射碎了一块石头全没入了地面之下。 “王爷,这不像是大岳的弩器。” 折宁上前掰开逐渐僵硬的手指,从他的手上取出了弩来看了看,回头呈到了君留山和林眉的面前。 君留山放开了林眉接过弩来,两下将外面拆开露出里面的机巧仔细查看了一下,将这把弩在手中掂了掂,摩挲着弩身上没有打理干净的制作痕迹眼中掠过一道寒芒。 “让人去兵部取以前收缴下的存在兵部库房的其他三国的弓弩来,一一对比,这不是民间制出的弩,是军中的东西。” 大岳自己的军弩他熟悉,就算已经离开了军中,每一次有新的改进都是要送到他的面前来过目的,每年的军备在发放之前也会挑样品给摄政王检验。 这个手艺不是大岳的,大岳这样的短弩更惯用铁弩,给骑兵装备便于马上作战,铁弩射力大,不需要多精细的就足够用了。 木制的弓弩则不同,射力上同等的手艺就要少于铁弩,且准头也会差上一些,就需要更精巧的工艺才行。 但这样的工艺又不是一般的匠人能做出来的,受到人手的限制产量就少,因此这样好的木弩在军中很难成为常规军备,大部分军队用的是次一级的弩。 “又为何不是民间的弩?” 林眉单膝屈起检查了一下落下来的那具尸体,手上有厚茧,是常年握兵器磨出来的,君留山他们和暗卫他们也有这样的茧,连林眉自己这一年间也生出了些。 但是这些茧子是不一样的,林眉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有什么样不同。 “民间用弩更重小巧和射程精准度,军中的弩在乎的是杀伤力,因此在里面的机关上会有些不同。” “并且在弩的内部,军弩更多用的是牛筋作为连接,民间少有大量的牛筋可用,更多爱用其他的代替。” 君留山将那把弩的内部指给林眉看,又将里面一些机关拆了下来,当着林眉重新组合了一遍。 “这样的手法,倒是更像西夷的弩,但西夷近来的弩的样式与它不同,更像六年之前的一批,只是那时那批弩出了一些问题,没有多久就被西夷废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9章 封锁 那时暗卫带了一些回来给他看过,是其中一样零件做了改进之后杀伤力有了很大提升,但上了战场却发现不能受太大的颠簸撞击,在马上就十分容易被损坏。 君留山那时就让人试着去改进过,也有了一些的收获,现在看起来,改进当年那批弩的人不止他一个。 越来越多的暗卫聚集了过来,也有更多的暗卫已经开始排查整座山,岑识被人带着过来的时候暗卫两两一组正在给地上的众多尸体做尸检。 跑得气喘吁吁的少年撑着树干弯下腰刚喘了口气,就被这边盘绕的血腥气冲了一个仰倒,掩着鼻连连往远处退去,气还没喘匀也不敢再喘,憋得脸都红了。 眼中的惊恐和不适茫然也是真真切切的,不论落在这片林子里的哪一角都叫他无所适从。 君留山哑然移步,稍稍挡住了他的目光,沉淡下脸色朝他摆了摆手。 “带你来做什么……微之已经回去了,你也快些回去。” 方才就让暗卫去传了信叫他们直接把岑识给带回去,却没想人还是过来了,也不知是半途没有遇上还是怎么了。 岑识和岑见不一样,他年纪小,自小就是被好好护着长大的,也没有见过许多政变,没有在朝局之中涉水而过,几乎是干干净净没有沾过一点血的。 他能见到的最血腥的景象,也就是府中惩罚下人和后厨宰杀禽畜,以及在猎场之上射杀猎物了。 君留山是打算在他愿意的情况下让他留在京中从此帮扶君后辛,但也没有想让他就这么直白地面对上生死的残酷,岑识并不需要去上战场,也不需要自己举起刀子来杀人。 “我、我担心兄长和阿明,执意要来的……” 来了后就被吓得呆了,怔怔将视线从地上拔起来投注到君留山的身上,让眼前的黑沉血色褪去,装进一些其他的色彩,他才闷在袖下猛然吸了一口气。 胸口被他憋得生疼,动一下就想弯下腰去,混着铁锈味的空气猛然进去了,冲撞得更加难受,激得他连胃中也一起翻腾了起来。 捏着袖口和握着弓弦的手都紧张到了发白,关节泛起了隐隐的青色,有细细的血迹顺着弓弦流了下来,他的手掌被弓弦切破了一些,自己还没有感觉到疼。 林眉拿着从另外一具尸体手中找到的弓,边研究边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眼神发木面无表情的少年,朝折宁示意让他把人直接拎走。 折宁行礼之后走过去,和岑识默默对视片刻将人半拎了起来就往回走。 岑识也没有挣扎,他也听见了兄长他们无事,也没有在现场看见什么人受伤。 虽说还是因为过于惨烈地直面了这般的场景而心中漫上难言的恐惧,到底还是松了口气,也完全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只是,原来表哥和兄长他们,这些年都已经对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了吗?他看见了,连表嫂都是一派淡定泰若自然的模样。 “这样的事情……经常会发生吗?” 走出一段路那处也被遮得看不见了,他身上终于被因为临近正午而被烘烤得暖洋洋的林子给捂暖了回来,冷汗也转眼冒了出来,不再是感觉阴冷到连冷汗都被屏息憋回去了的程度。 折宁也放开了他的领子,改为扶着有些腿软的郡王爷往回走。 “府上有暗卫和安宁卫守着,京中也有重重兵将日夜守护,少有能这样放肆的人。” “可离了京呢?当年表哥上了战场的时候,我才七八岁,只记得兄长有时会在院中拿着表哥送来的书信,愁眉不展地沉默许久……” “表哥在战场上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岑识抹了一把脸想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他其实连那些人的死状都因为太过震惊和惊慌而没有看清,只能记得他们倒在地上,地上又满是血迹的样子。 折宁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半晌才轻声答了一句,就抿了唇扶着他只埋头赶路了。 “这与战场比起,不过不值一提。” 穿金咽玉无忧无虑长大的小郡王,在他十几年的人生之中,当真如同他的封号“永平”一般,从来是平平安安的。 幼时最大的苦痛是父亲的离世,但也因为年纪太小,那样的痛落在他身上,也轻了许多。 少年时期的烦恼是如何面对自己的未婚妻,以及有些思念不能常常见到兄长,但有母亲陪在身边,郡王府也是温暖明亮的。 鲜衣怒马纵情恣意才是他的人生,也是老岑侯预见过的属于小儿子的人生。 走出林子迎面遇上担忧的向亭和君后辛时,岑识已经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了,就是唇色还有些白,手也在衣袖下不自觉地紧攥着,掌心湿得都要握不住拳了。 折宁将人交给了在外面守着皇帝和向亭的折思,就被君后辛叫住了急切询问里面的情况。 “刚才见表叔带着那个孩子出来回去了,王叔和王婶又在里面怎么样了?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 “回皇上,王爷和侧王妃一切都好,并未遇见袭击,稍后也会回来,刺杀者身份还在调查之中。” “还请皇上和郡王、向御史都先回别院中休息,待王爷回来后,再与诸位详说。” 君后辛显而易见地长出了一口气,刚才岑见护着那个灰发少年回来走得急,看着少年似乎受伤难受又遮住了眼睛的样子,他也没有拉着岑见细问。 折思和他们一样等得焦急,但又要在这里保护着他们,没有办法亲自往里去看情况。 他们本来在外面正看着君留山让人送回来的那头黑熊惊叹不已,听见了惊彻山林的哨声折思就是脸色一变,立马叫了暗卫来将他们护着。 “林中出了事,请陛下和向御史当心。” “是王叔他们出事了吗?!” 君后辛和向亭也是一惊,君后辛抓住了折思就想要进林子去看,却被折思按在了原地,又让暗卫将他围起,自己也提着剑坚守在了他们身边,不肯离开一步。 “如今情况不明,小人不能让陛下出事。王爷他们身边也都有人跟着,不会这么容易出事,这哨声是召集人的信号。” 君留山、林眉、岑见甚至孟明都是一流的高手,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岑识。 但岑识身边也是特意多派了几个人前去保护的,听声音传来的方位也不像是岑识那边出了事情。 折思压着人不动,也没有贸然让人将他们带回别院去,暗卫都要在这里待命以防林中还需要人去,送人回别院只会分散人手,容易被打个措手不及。 后面就一直没传来动静了,他们一边安慰自己这说明事情不算太严重,一边又忍不住提心吊胆。 特别是以折思为首的暗卫在大漠之中都被吓得够呛,心中更是七上八下,又要在君后辛和向亭面前强作镇定,折思手中握着的剑柄都已经烫手了。 等了许久他们才看见岑见半护着孟明带着两个暗卫回来,匆匆说了两句岑见就带着人回别院去了,折思他们也才算将心放了一半下来。 君后辛也知自己现在留在这里不过是给暗卫多添一份麻烦,稍作思索后便颔首,扯了向亭和岑识两个就往回走。 折宁走到折思身边,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交代了几句话。 “王爷和侧王妃现在都在查看尸体,派人去山下再多召些人上来,将林子给围住,搜查是否还有其他的人藏匿在林中。” “宫中的暗卫也需要去报个信,让他们派人上来保护皇上,等王爷回来就护送皇上回宫去。” “我知道了,你先回王爷和侧王妃身边去。” 折思点了点头,叫了五个暗卫去跟着君后辛、岑识和向亭,岑侯已经回了别院,别院那边应该已经戒了严了,现在将人送回去就不用再担心。 冯喜和林善在别院中急得团团转,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连院子现在都出不去。 以往不见踪迹的暗卫全都露了身形,拿着寒光刺眼的兵刃守在各处,神色分外的凝重,也不许他们随意走。 皇帝到现在都没有看见人影,前面的院子究竟还有什么人在也不得而知,冯喜差点一咬牙就跑去翻墙了。 “要是陛下有个什么不测,看谁能担得住!” 暗卫木头一样守在门口,任凭他怎么叫骂焦急都不肯让他出去一步,也不肯好好说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冯喜差点连摄政王要谋朝篡位的话都说出来了。 林善见势不对扑了上去一手捂着冯喜的嘴一手抱住他的腰,用了浑身的力气才将人拖了回来。 拖进屋子中将门一关,擦了擦汗眼看冯喜还急得跳脚要骂人,林善苦笑着连连求他少说上两句。 “他们应该也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都和我们一样一直守在这上面呢。” “之前小的隐隐听见峰下的山林中传来些动静,想来是那边出了些事,陛下他们要回来也要花一些时间,师父您且再耐心等等。” 他又往门外小心看了看,见冯喜还不肯听劝,胸膛一起一伏地喘着粗气,又凑到了人身边抬手搭在人肩上,用力把人往椅子上按了下去,压着声音在他耳边急声提醒。 “师父别忘了,还有皇长子殿下也在这里,若真有了什么事,你我拼死也要护下殿下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0章 立誓 “现在和暗卫起冲突没有任何好处,事情尚不明朗,师父还是稍安勿躁。” 冯喜一凛,被按在椅子上打出一个冷战来,下意识地望向了那边的床榻上,被他们吵醒了的孩子正扁着嘴要哭不哭地望着他们。 林善见他终于听得进去话了,退后一步深深看了他一眼,又在冯喜回过神前低下了眼,走过去抱起冬奴轻轻摇晃着哄了起来。 他知道为何暗卫现在不肯放他们出去,恐怕整座别院里的人,都不是被保护起来了就是被如他们一般被禁足了。 山中定然发生了事,还不会是小事,几位主子如今都集中在下面,挑在这个时候出事,别院之中会被怀疑出了内鬼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冯喜冷静下来之后也将弯转了过来,撑着额头斜靠在椅子背上沉默不语,神色藏在掌下晦暗不明。 他虽是担心君后辛,却也有些过了度,若是刚才林善没有拦住他,只怕少不得引来暗卫的一番怀疑,特别是在说出了那番话后。 现在皇上和摄政王的关系已经变了,他说那些话就不再合适了,就算是情急之下护主心切,也不合适。 “二伢子,方才……多亏了你了。” “这是徒弟该为师父做的,师父对陛下忠心耿耿感情深重,不过一时心急了而已。” “怎么能不急啊,咱家虽才跟在陛下身边半年,却好像是走过了半辈子一样。” 冯喜勉强打起了精神,撑着扶手起身走到了榻边,看向林善怀里抱着的皇长子,这孩子被哄了一会被打断的困意就又起来了,在林善的怀里又闭上了眼。 小小的鼻头皱着,两瓣花瓣一般的唇微微张着,小手还要抓住林善的衣襟才能安分,还是刚才被他们给吓到了一些。 刚送到人面前的时候还只有现在一半的大小,风雪天被藏在篮子里一路拎过来,冻得身上都是冷冰冰的青紫,险些就要以为已经没气了。 “这半年来,咱家在陛下的身边看得太多了,看着陛下一步步走到了这里,如今只盼着陛下和小殿下能好好地活着。” “昨日刚上来的时候,咱家还趁着没人去前面上了香磕了头,就为了给陛下和小殿下祈福,怎么今天转眼就出了事了呢?” 林善动作轻缓地在冬奴的背上慢慢拍着,将他抱得更加稳当,敛了眉眼没有回话。 冯喜也没想着从他口中得到答案,不过是喃喃自语罢了。 就算不提他这半年来跟在君后辛身边跟出的感情,他的身家性命也是全数系在了皇帝身上的,若是君后辛真有个万一,他也保不住性命。 特别是这个万一有可能来自摄政王的时候,摄政王可不是会手软举不起刀子的人,宫中上下提起他来都是胆战心惊,冯喜也不例外。 君后辛出了事,他们在这屋里的三个恐怕都是逃不过去的,林善说要拼死保下小皇子,可他们的拼死在摄政王,甚至外面那些暗卫的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呢? 冯喜甚是忧虑,还有些莫名的悲凉和悲观,都让他忽略了林善的不正常。 林善不该这么从容淡定的,也不该对于君后辛的事情这么的,都说得上是无动于衷了。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是内侍该练就的本事,但不该在这种时候用,是胸有成竹还是薄凉寡意,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但不论如何,林善是一个只有十六岁的,被君后辛一路提拔上来的内侍监少监,君后辛对他而言的意义,不该比对冯喜的小。 只是现在冯喜顾不上这些,过后会不会反应过来,就看林善要如何应对了。 “师父先坐着休息一下,说不定一会皇上他们就要回来了,到时候还要师父在皇上跟前伺候的。” 把冬奴哄熟睡了又轻手轻脚地放回榻上,用了小老虎代替自己的衣襟给冬奴抓着,林善又扶了冯喜坐下倒了一杯热茶放进他冰凉的手中。 微烫的温度从杯壁透了出来,从手掌之中流入四肢百骸,却不能安抚下人周身隐约的战栗。 “咚、咚、咚。” 脚步声停在门外,投在房门上的人影抬起手,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门内人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就听得外面的人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陛下回来了,召两位公公带皇长子殿下去主厅说话。” 冯喜心口跳得厉害,心脏撞击着胸口比刚才敲门的声音还大,一下放松下来他差点瘫在椅子上,茶杯眼看就要从手里滑下去,还是林善及时接住了。 “有劳了,我等就来。” 林善提声向外答了一句,冯喜也连忙跳起来往外大步走去,林善放好杯子搓了搓被烫红的手指,转身去将冬奴抱起来匆忙跟上。 君后辛和向亭正坐在主厅里陪着安怡长公主说话,岑见和孟明回去梳洗去了,他们回来后岑识也要先自己平复一下心情,就他们两人被安怡长公主拉住了问下面的事。 安怡长公主之前也被暗卫重重保护了起来,见了儿子赤裸着上身头发也有些散乱地回来,又半抱着一身血迹绑着眼睛的孟明,就被两人唬了一跳,还以为是孟明出了什么事。 她拉着两个人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见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才松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了?” “阿明受了一些惊吓,儿子先带他去休息一下,之后再来同母亲细说。” 岑见和安怡长公主对视了一眼,又将看不见的孟明再扶好了一些,微微躬身后就带着人往后面去了。 安怡长公主站在那里望了一阵,更是忧虑。 她家长子少有如此不修边幅的时候,孟明的状况也实在叫人忧心,加上后面晚回来一步的幼子也明显不对劲,侄子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不是怕添乱她都要自己跑下去看看发生什么了。 君后辛端正坐在厅中,和缓笑着安抚安怡长公主。 “折宁送小表叔回来的时候都说了一切皆安,王叔和表叔他们的身手也是数一数二的,又都是天命的贵人,区区宵小也伤不得他们。” 安怡长公主素手揉着额角,缓缓叹出一口气,仍旧是愁忧难平。 她闭了闭眼把让自己忐忑难安的那些东西给暂时压下去,放下了手拢在腹前,恢复了端庄的坐姿向着君后辛和向亭抬了抬唇角。 “陛下都这样说了,他们这些孩子也就借陛下的吉言了。” “姑祖母同侄孙不用这般见外……侄孙以前做过一些混账事,如今已知道错了,现在还在的亲人就剩下王叔同姑祖母一家。” “朕是皇帝,但也不想真正地当个孤家寡人。” 君后辛改盘坐为跪坐,转过身往前膝行两步,双手按在坐席之上向着长公主倾伏下身,声音微哑又庄肃诚恳。 “吾可发誓,绝无半点对王叔他们不利的想法和举动。” “老身并非此意,皇帝快快请起。” 安怡长公主大惊之下往后连连退避撞到了屏风,屏风晃了两晃,被从厅外掠进的折宁一手扶住了。 折宁又弯腰扶住了长公主,看见了她还藏在眼底的审视,和无法放下的对皇帝的怀疑,以及被重新翻了出来的冷淡。 经历过孝宗、仁宗、兴宗以及当今四朝,亲眼见证了宗室在仁、兴两朝之中的惨剧,深刻体会过天子的薄凉,也将这些年间皇帝和摄政王之间的关系看在眼里。 安怡长公主并非不相信天家亲情,她只是不能信任坐在皇位上的那一个人,哪怕她一直都在那些惊涛骇浪之中安稳如山。 就像岑见和她说君留山想要重新翻查当年兴王府一案,她相信君留山是想要给兴王府一个真相,不论是好是坏,但她不觉得该再去查。 君后辛作为先帝之子,这样可能有损仁宗和先帝威信和名望,甚至可能会损伤到君后辛自己的陈年旧案,君留山如果一意孤行,君后辛会容忍吗? 她这个侄儿一路走得艰难,眼看好不容易有了一些转机,何苦再将自己推回当初那条荆棘路上。 君后辛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抬起头来,目光坦然地直视向安怡长公主,也从她的眼底看见了折宁看见的那些东西。 他没有为自己过多的辩解,而是在沉吟之后直身抬臂,并三指向天起誓。 “吾以大岳皇帝、君家子孙君后辛之名起誓,若非有切实害国迫民之举,吾及后代绝不行残害王叔君留山一府及岑家两府之事。” “若违此誓,当受万箭穿心、天打雷劈,死后亦无祭祀,若害一人,则一世不得安宁。” “今日天地共证,往后鬼神所监,不得违逆。” 岑见一步迈了进来,手都抬起来了却还是没能来得及阻拦君后辛,只能无奈收回脚站在门边,袖手垂眼,听着君后辛将誓起完。 君后辛说完一脸肃穆地又向安怡长公主磕了一个头,随即转向太庙方向行了三跪九叩之礼,以为见证。 安怡长公主愕然看着他,半晌没有回神,岑见进来后长施一礼,又弯腰扶了君后辛起来,无奈摇首。 “陛下,这是在道观之内神仙之前,这般的话怎可如此胡乱说出。” “朕是真心实意的。今日之事来得蹊跷,姑祖母怀疑朕是正常的,但朕不愿再因为这一点小事就同王叔和表叔你们生了间隙。” 君后辛将誓言说出了口,自己反而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心上被移开了,只觉得如释重负,刚刚发下重誓却笑得洒脱。 “我虽愚钝,却也知行事不可瞻前顾后,当有果决。” “如今既已悔悟,不若让大家都能安心,日后也免生更多猜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1章 说兵事 “你能有此心性决断,本王倒是欣慰了。” 君留山带着林眉也从峰下回来了,林眉看了一眼候在外面的冯喜和林善,挑了挑眉没有往里走,拐个弯去了两人面前,低头抬手在冬奴脸上戳了戳。 昨天她和君留山回来得晚,都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这个小家伙。 冯喜被里面的东西吓得有点呆,凭着本能向林眉行了一个礼,就又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了。 林善也在听里面的后续,还将小殿下往上抱了抱,让离林眉更近一些。 “留山。” “王叔,你和王婶没有出什么事?” 安怡长公主和君后辛都迎了过来,安怡长公主不放心地将君留山拉着看了一圈,君留山也恭顺地配合着她,往旁边君后辛的身上扫了一眼摇了摇头。 “侄儿安好,今日的人并未冲着侄儿来。” “虽说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本王查看过被微之杀死的那些人的尸体,可能和西夷那边脱不了干系。” 岑见头发还是半湿,只用一根发带绑着,身上也只披着外袍没有系起来赤着脚踩在木地板上,半点看不出在林中翻手杀了二十余人的样子。 这一次来的人,孟明杀了一小半,暗卫杀了一小半,岑见杀了近一半。 他无辜地回望着边说边向他看来的君留山,温然露出一个笑来,弯起了眉眼。 “功夫并不算高,但颇有几分缠人,只是两批杀手有些不同,第一批将我与暗卫引入了山谷腹地才被全数斩杀。” “而第二批来的似乎更重兵刃之利,一小半都是先以弩箭偷袭,功夫皆是平平。” “并且除了我以外,似乎只向着阿明去了一部分人,而没有袭击表哥你们和著之。” 大部分的人手都是派到了他这边,在遇上了孟明之后,他就有了一个猜测,现在君留山又说或许与西夷有关,那他猜的就很可能是对的。 “若真是西夷的人,那向着我来也是正常,毕竟他们国家的圣物都被我拿了过来。” “只是他们针对阿明,要不就是将阿明认做了著之,要不就是因为还有其他人想要除掉阿明。” “第一批来的是杀手,第二批来的就或许是军中出身的死士了。” 至于会认识孟明且会针对他的人,几乎就剩最近阴魂不散的焚仙门这一个选项了。 西夷和焚仙门有勾结,是他在出使的时候就发现了的事,焚仙门要利用西夷来做事也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们是如何准确地找到他们的。 君留山也和他想到了一块去,若只是因为最近孟明都被岑见带在身边,而被来人错认成了岑识,那他们是怎么观察并确定的? 若是专门向着岑见和孟明而来,受焚仙门在背后操纵想要在杀掉岑见的同时杀掉孟明,他们又是怎么准确地在山林之中找见人的? “且先查武器出处,再言其他。” 君留山手里还握着从弩上拆卸下来的零件,随手抛给了旁边拢眉沉思的君后辛。 “兵部留有各国军备样本,让兵部的人去查,今日之事也不必隐瞒。” 刚巧他也准备要动手了,时间不等人,西夷既然主动给他送上了借口,也就不必再等着九蛮那边先动了。 出兵打仗需得师出有名,如今这件事出来,再与西夷国书来往两次,最多三月,即可调兵出征。 君后辛今早才从他的口中得知了他的一些打算,反射性接下那枚零件,豁然抬头看向了他,在反应过来战事将起后,想到的却是君留山说的,他的寿命不过两年。 “王叔,当真要如此着急?朝中……” 朝野上下,除了君留山一脉的人恐怕都没有对这件事做好准备,但君留山手下的人又撑起了大半个大岳。 君后辛刚开了个头就反应了过来,一时都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准备能对这场战事有什么影响了。 无非就是朝堂上吵翻天,有君留山亲自坐镇朝堂,那些人敢在他的面前吵到什么程度都还要思量一番,更别说其他的了,但对战局而言,那些人是无关紧要的。 这半年多,看起来君留山的人因为各种原因被贬谪了下去,其中更有许多都被流放到了地方上做事,但现在回想起来,朝中真正关键位置的人却一个都没有受损。 小吏之中,他的王叔有多少人手他并不清楚,六部之中看似高位现在没有几个王府的人在,但六部的人近来也换得太快,在陈显悉他们回来之后,就能顺理成章地上位去。 地方上放了许多人下去,作为四方枢纽的几大郡县都是君留山的人在,军队也全在君留山的掌控之中。 只要他想,甚至可以完全将朝堂孤立起来,只靠着地方开启这一场战争。 等到战争扩大,朝堂上就算不甘愿,也必须要参与进去,若是有人想要同君留山再作对,也能用战时的特殊性,以雷霆手段将人镇压下去。 平时朝堂倾轧表面上是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的,否则只会在民间激起对朝廷的质疑。 但一旦进入将整个大陆都卷进去的战时,摄政王可以一律以延误战事有损大岳为由,用铁血手段清肃朝堂,而不用担心百姓的诘问不满。 至于被空出来的那些位置,和需要人去做的事,都已经将人选备好了,有许多的只待恰当时机就能提拔上来的人。 “不等战事平息,朝堂就会变得‘干净’,而王叔你也能彻底腾出手来,专注于战局之上。” 这是君留山的阳谋,也是只有他一个人能做到的事。 “所以之前沈相不论做什么,王叔你从来不曾费心理会过。” “撇开朝堂的阴谋,天下大势之上始终都是要以军权来说话的,而军权一直在王叔你的手中。” 君后辛突然不寒而栗,也突然明白了为何仁宗和先帝要费尽心机地将宗室、世家、勋贵全都打压下去。 “宗室代表着皇权,世家代表着政权,勋贵手中握着兵权,皇帝想要集权在手,这三方就是不得不除去的存在。” 哪怕手握军权的勋贵多是忠义传家,哪怕宗室里有他们的亲兄弟。 战王因军权而死,君留山也因皇权和军权险些丧命。 先帝是为人冷酷,但若非君留山忠于大岳,又无心权势,在先帝猝然而崩,储君年幼的情况下,作为仁宗亲子、手握重兵的王爷,不要这个摄政王的名头,那或许他要的就是皇帝的冠冕了。 摄政王既是先帝留给君后辛的一道保命符,也是留给君留山的一道枷锁。 篡位之事说来终归是不好听的,留记史书之上也会让人唾骂,当了摄政王,既能有大权在握的正当名目,又不能太过亏待皇帝,以免自己被扣上乱臣贼子的名头。 “朕不论是平庸还是野心勃勃,都能有时间来成长。并且因为朕天资愚钝,所以留给朕的时间是到而立之年。” 若他始终都是平庸愚钝不堪大用,也能在皇帝的位置上安安稳稳坐着,当个傀儡也能保下一条命来将皇位传下去。 若他野心勃勃,长大之后积蓄力量,在而立之年摄政王若不肯归还朝政,他也能名正言顺地召天下而伐之。 先帝了解自己这个弟弟,手腕心计一样不缺,但为人太过冷硬不近人情,掌权之时定然会树敌无数。 加上朝中有清流一派,以及没有被他彻底打压下去的沈相一府,君后辛再培养起自己的势力,足以联合众人与君留山一搏。 “父皇他……还真的是好算计……” 君后辛喃喃着想明白了许多事,他失魂落魄地看着泰若自然的君留山,又迟缓地扫视过厅中之人。 安怡长公主一声轻叹撇开了脸去,岑见和君留山是如出一辙的淡定自若,仿佛未曾明白君后辛在说些什么,向亭揣着手低眉敛眸垂首不语,只将自己当作一个摆件。 其他的人都不在厅中,但也当是听见了他说的话的,只是君后辛看不见他们的反应。 这些事他迟迟才想明白,君留山他们定然一早就是明白的,说不定在接到召他回京的口谕的那一刻,在跪在先帝病榻前接下受封摄政王的圣旨时,他这位王叔就已经全都明白了。 他也从向亭处听说过,当年刚出孝期的岑见是提着剑打上了门去,才得以留在摄政王的身边,是否也是因为如此? “先帝虽对你多有恨其不争的严苛,但诸多事情也是尽量为你考虑周全的。” “诸事已成过往,也不必思虑太过,如今本王意欲挑起天下之争,皇上也需有守疆扩图、战尽天下的决心才是。” 君留山无意再纠缠过往之事,只与君后辛说起之后的事。 “顾明珏虽有野望,但他也是个能忍常人所不能的人,在九蛮没有一争之力的时候,他不会贸然同大岳作对。” “突厥好战喜杀,却少有挑起大的战争,更多的目的是为了劫掠大岳,他们无法在马下生活,占据大岳边城也不能耕种。” “西夷就成了如今最好的借口,本王也没有想到他们会如此配合。” 就算天墨大陆如今只有四国分踞,想要出兵也要名正言顺,西夷遣人刺杀大岳皇帝与摄政王一事,正好就能成为最好的理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2章 自伤 君后辛握紧了手中那一枚零件,深吸一口气将胸腔添满了,再缓缓吐了出来,向君留山慎重颔首。 “朕明白了,王叔且好生休养,此事就交给朕来查了,一定会给王叔一个交代的。” 都传摄政王在大漠就已经受了重伤,再被刺杀受了惊吓定然要就此重病的,须得好生静养一些时日,皇帝也要怒而彻查,为缠绵病榻的王叔讨回一个说法。 只是……君后辛看着君留山欲言又止,心中还有另一层隐忧。 君留山的身体也是真的不好,大战一起,他最终又要披甲出征,君留山是大岳的战神,也是大岳的支柱,他若是真的倒在了战场上呢…… “王叔,还请王叔要保重身体,就算是为了大岳,王叔也是不能出差错的。” “本王明白,请皇上放心。” 即便最后他难违天意,依旧在命数之前败了,他也会给自己选择好结局的,就当是为大岳做最后一点事了。 众人都听出了他的话中意,也都沉默不语。 林眉不知什么时候抱臂斜倚在了门上,虚握了拳在木框上“咚咚咚”散漫地敲了三下。 “诸位,该用午膳了。其余的事,不如等用完膳下山之后再说?” “暗卫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王爷重伤的消息想来也快要传到京中去了,并且陛下与岑侯也各自受了轻伤。” 这都是已经安排下去的事,岑见林眉不担心,但君后辛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太会演戏的人。 况且皇帝受伤定然是要太医看过的,也不知道太医院中有没有能够信得过的人。 林眉本来向君留山建议的是要不就不要算上皇帝了,但君留山说有了皇帝在,才能逼迫那些朝臣也在此事上团结起来,不至于添太大的乱子。 “要不,皇上您委屈一点,往身上真伤一点?” 岑侯爷淋了自己半身的血,却硬是一点皮都没有被刮破,皇帝也看着脸色红润龙精虎猛,只有君留山这么一个知名的病号说出去还能让人信服一些。 好歹是做戏,也要敬业一些才好。 林眉将两个被“伤员”的打量了一下,不是很满意地用指尖点着臂弯。 她这话说得太过大胆了一些,冯喜在外面听着差点腿一软就要往地上跪去,被路过的暗卫眼疾手快地拎了一把,把人往旁边的木廊上一放,让他坐下了。 林善抱着冬奴依旧是八风不动的淡定,连手都没有抖一下。 冯喜想要劝皇上保重龙体,但里面那些人的分量都不是他一个小小内侍能比的,他没有能开口的资格。 只能脸都苦成了一团地听着里面君后辛在片刻的衡量之后,居然深以为然地赞同了林眉的说法,要让人拿东西进去。 岑见默然看了他家表哥和表嫂一眼,抬手抵唇轻咳了一声,又低头看了看才换上的干净衣物,开始宽衣解带。 “人是先冲着我来的,我自当伤得重些,陛下龙体贵重,一道轻伤足矣。” “王爷且让人将弩箭取来,倒也当真是算西夷所伤了。” 将衣服叠好放下,岑侯活动了一下手腕,计算着该怎么样“受伤”才好,最后选定了侧腹与上臂,扎上两箭影响不大却也不算轻伤,再往背上伤一鞭,刚好能养一段时间的伤。 暗卫下手都有分寸,不会让他伤筋动骨,但能让伤看着可怖。 “王爷长年病弱世人皆知,臣也并未在人前出过手,伤得重些也没有人会怀疑的。” 君后辛没有打算让岑见陪着自己一起,但暗卫已经将拿回来的弩箭取了过来,岑见也笑着按下了君后辛来挡他的手。 “若非如此,让陛下受了伤,王爷与臣都难辞其咎。” 他们伤得重了,君后辛再受些伤,不过是保护不力,旁人真要责难他们也有说法,若是他们平安无事而让君后辛伤了,那就有可能成了居心不良了,连刺客之事都可能归罪到他们头上。 “况且西夷是冲着臣来的,这般才能让他们也信服。” 岑见在君留山颔首之后领着暗卫去了他处,君后辛不断往外看着,有些坐立不安地等在主厅之中,连安怡长公主都比他更淡定。 “姑祖母不担心表叔吗?” “老身自然是担心的,即使只是自伤,下手也有分寸,但毕竟是要受伤流血的,老身身为母亲,如何能不担心。” “但这孩子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他该做的事,谁也劝不住,老身也好,他父亲也好,还是王爷也好,都劝不住他。” 安怡长公主招了林眉到身边,让她扶着自己坐回席上,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茶。 林眉提出了建议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安怡长公主毕竟是岑见的母亲,她的建议害人家儿子自伤,心中多少有一点心虚,也老实地跪坐在了安怡长公主身边。 过了片刻,暗卫奉上来两支带血的被折断的箭和一把弩,以及一条沾血的鞭子。 箭和弩都是用的杀手的,铁箭的箭头是带着倒刺和血槽的,岑见将它们拔出来的时候也被带了些碎肉出来,黏在冷冰冰的箭头上,看着越发可怖。 “侯爷回去休息了,让属下将东西送过来,再将留在这边的衣物给送回去。” “让他好生包扎,等下山之后再去找莫上先生为他看一看。” “是。” 暗卫将东西用布包上放在了主厅的门口,又将叠好的两件衣服给拿起倒退了出去。 安怡长公主端着茶盏一直遮在面前,没有往那边看一眼。 林眉看见有几滴茶水洒在了她的袖上,又很快浸进了织料之中,变成了微不可察的小小一点痕迹,很快就能干了。 君留山负手站在厅中,也没有回头去看,掩在衣袖下的手轻叩着另一只手的手背,往已然怔愣的君后辛身上看了一眼。 君后辛被那一眼看得回过了神来,神色复杂地跟着守在厅门外的折宁离开了。 午膳自然是没有办法在一起吃了,岑识过来听到了消息,又是呆怔当场眼眶一下就红了一圈,孟明转头就往岑见的院子跑去。 冯喜和林善也匆匆赶回君后辛的身边去伺候,冬奴被留下来给了安怡长公主照顾,君留山也携林眉告退了。 暗卫抬着午膳分别送入了各自的院子里去,等到都用完了膳,就有软轿来将山上的人都抬下山去送上马车,暗卫驾着马车不断挥鞭往京城赶去。 王府的马车从城门外飞驰而入,入城门之时连停都不曾停上一下,骑马跟随在车边的骑士冷硬着脸甩下鞭子驱赶走了面前要来拦路的人,举起了王府的腰牌一路横冲直撞。 后面骑在马上跟得气喘吁吁的两人则是拿着宫中的腰牌,鞭子甩得比前面的人还狠,用了十足力道抽到了还想拦路的士卒身上,横眉立目半句话都没时间多说。 “陛下和王爷回京,咱家看谁敢耽搁!” 之前就有身着王府亲卫服的人骑马飞驰回京,一路未停地直接闯进了王府大门,不一会就有马车从王府出来往宫里去。 片刻过后皇上和王爷在城郊遇袭,皇上受了轻伤,王爷昏迷不醒,东盛侯也身受重伤的消息就长着翅膀往京中各家飞去了。 那士卒受了一鞭也不敢多说,连滚带爬地就闪避到了一边,若真是如传言所说几位贵人都受了伤,他敢在城门口耽搁这一下,被打死当场都算是轻的! 街上来往的人也听见了城门处的动静,来回巡逻的京兆衙役二话不说就拿着铁尺在前面驱赶开百姓给马车让路,宫中的禁军也紧急从宫中列队而出,将回皇宫的一路都清了出来。 盯着城门和宫门的人亲眼见着四辆马车几乎跑得快要飞了起来,其中一辆飞扬起的车帘之后确实是皇帝的面容一闪而过。 “快回去给老爷报信,确实是皇上在车内,只是没能看清,也没有看见摄政王。” 且不说接到消息的人都是怎么想的,宫中上下是结结实实受到了惊吓的。 莫上先生刚下马车坐了没一会,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的岑见,和昏迷不醒眉头紧蹙的君留山,以及也白了脸色的君后辛就接连被人抬了进来。 太医们也背着药箱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看见被各自安放的三人,脸色吓得比岑见还要难看。 林眉扶着安怡长公主跟在后面急急走进,脸上都是一片焦灼之色,安怡长公主直接往岑见躺着的榻边扑了过去,握住他软软放在身边的一只手催下泪来。 扶着安怡长公主坐下后林眉勉强打起精神和莫上先生打了个招呼,就满面愁容地坐到了君留山身边,拿出帕子不停擦拭着他头上冒出的冷汗。 岑识和孟明则暂时被送回了王府去,说是要保护起来。 莫上先生惊得茶杯都被打翻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就混乱不堪起来的皇帝寝宫,不知该作何反应。 君后辛的衣衫被太医们七手八脚地解开,肩上简陋包扎的伤口处,纱布上沾满了血,洒上去的止血药根本没有起作用。 折宁在之后进来,神色沉郁地向莫上先生抱拳一礼,将人的神叫了回来。 “还请先生快些为王爷和侯爷看一看,王爷受惊又被人拍了一掌晕了过去,侯爷身上中了两箭,背后又受了鞭伤,失血颇多。” “什么,真伤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3章 治伤 莫上先生刚还以为就是做个戏,听折宁这么一说不明真相地气得跳了起来,撸起袖子就先去给君留山把脉,又叫人把岑见身上的衣物都除下,把伤口露出来他一会好看。 “老夫才几日没有跟着你们,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是我等保护不力。” 折宁被莫上先生一掌拍到了一边,捂着胸口忍不住闷咳一声低头认罪,君后辛还清醒着,一边咬牙忍着上药引起的抽痛一边苦笑看向莫上先生。 “王叔和表叔都是为了保护朕才受的伤,还请先生一定要好好为王叔和表叔医治,朕感激不尽。” 莫上先生手一搭上君留山的腕子就又倏然抬头和林眉对上了眼,林眉不动神色地向他一点头,又低头小心将君留山扶着枕在了被取来的软枕上。 君留山确实受了点伤,他让林眉出的手,暂时能引起他的气息混乱,要不是如今已经过了三个月的不能动用内力的期限,想要伪造内息紊乱就更为简单了。 不过看林眉还好好的样子,想起他们两人之间那个神奇的通感状态的莫上先生,就已经又转过了弯来。 他回首怒目瞪视着侍立在旁的折宁,让那边给皇帝和东盛侯看伤的太医更是心惊胆战,也不知道王爷究竟伤得多重,才能让杏林第一圣手都如此生气,怪罪亲卫没有保护好王爷。 君留山他们是没有胆子去看的,摄政王也好些年都不再让太医给他看病了,反正让这群太医来看,也无非是翻来覆去的那么一些话。 “王爷这病要好好调养,或许有希望能让身体好些。” “这毒太险,臣等实在无力解毒。” “无药可医,只能开些方子为王爷补身,好抵抗毒性。” …… 太医说得战战兢兢,君留山也听得烦了,后来酒儿又留在了他身边,皇帝也和他离了心,干脆至此再不让太医近前了。 虽然不能为君留山诊脉,但太医们看着岑见身上的三处伤,都能想象身体不好的摄政王那边该有多惊险。 皇上伤得还算是轻的,东盛侯两处箭伤都是被开了一个血洞,箭射进去的时候伤了一次,强行取箭的时候又被倒刺将血肉再度撕裂了。 背上那一鞭也是伤得血肉模糊,要不是及时往前避了一下恐怕就要伤到脊骨了,下手的人完全是奔着杀人来的。 并且这一路回京颠簸,伤口被反复拉扯得更开,血一直没能停下,已经有些失血过多了。 君后辛肩上的伤被重新上了药包扎好了,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地倚在榻上,忧心地看了过来。 “东盛侯如何?” 两个医正小心将人托着,以免他身上的伤再被压着,一个太医三指搭在腕上为他把脉,一个太医回过身来躬身回君后辛的话。 “回陛下,侯爷的伤不轻,但好在没有伤到筋骨,止血之后静养调补一段时间便能无碍。” “如今伤重又失血过多,可能还要昏迷一段时间,臣等这就为侯爷开药让人去熬上,等侯爷醒来就能用药了。” 安怡长公主捏着锦帕擦拭着泪,美目中满是哀痛,看着岑见像是恨不能以身替之。 “劳烦太医了,请为我儿多费些心思,莫要让他留下什么病根。” “请长公主放心,臣等自当尽力为侯爷调养。且莫上先生也在此处,先生医术高绝,能请得先生出手便是极好。” 莫上先生在那边按着摄政王的脉眉头都要打结了,胡子也被他捋下来了两根,还在不停地捋着,像是很为难的样子。 林眉等了又等,才开口叫了一声看着愁眉苦脸其实在神游天外的莫上先生,君留山这边没有什么,但岑见可是还等着看伤呢。 “先生,王爷究竟如何了?” “王爷本就体弱,且才在大漠多受磋磨伤了身,今日受伤又受惊的,难啊。” 莫上先生沉重地叹出一声,起身去翻药箱子。 “老夫先给王爷喂颗药保住心脉不损,其余的等回了王府王爷醒来后,才能决定。” 他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白玉瓶交给林眉,林眉眼角抽了抽,努力维持着忧愁的神色低下了头,按着莫上先生的吩咐从里面倒了一颗药丸到君留山的口中。 那药入口即化,这下不用摄政王装了,表情是真情实感的痛苦不堪,他抓着身下被褥的手一瞬间用力,手背青筋暴起指节泛白,双颊绷得下颌骨棱角处都有隐约青色了,额角也是青筋直跳。 林眉万分同情地侧了侧身替他遮挡住其他人的目光,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肩。 那是莫上先生最近新制出来的药,虽说药效极好,但因为太苦了,王府上下的人宁愿被按头骂一顿,也死活不肯吃。 唯一一个被莫上先生选中第一个试了药的暗卫,从那天起再也没有在莫上先生面前出现过。 如今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又给人喂了一颗,莫上先生背着人的神色很是满意,朝林眉拱手一揖。 “还请侧王妃先照顾着王爷,老夫再去替岑侯看看。” “也请先生为岑侯多费心。” 林眉有点想把手中的瓶子还给莫上先生,让莫上先生也给岑见喂上一颗,但最后的良心还是制止了她,她将瓶子攥在手中无视了莫上先生的眼色,没有还回去。 莫上先生现在心满意足的就没有和林眉多计较,转身去了岑见的榻边,一见他身上的伤就沉下了脸色真的严肃起来了。 君留山是装的,君后辛也伤得不重,不过是肩上被擦破了一点,但岑见身上的伤就是实实在在的了。 他比太医们了解岑见得多,这几道伤他一眼就能看出是故意的,还专门选过角度和力道,被控制在了一个合适的范围之内。 但再是自有预谋,这些伤也是真的伤到血肉里去的,也是真的有些失血过多了,不好好养起来只怕要虚弱上好一阵子。 “请诸位都让一让,且让老夫来看看。” 莫上先生放下药箱将正在敷药的太医们都赶开,包扎到一半的地方也被他重新拆了开来,将几道伤口都细细看过,还在伤口周边按了按。 “伤口还没有清理干净,且箭上和鞭上都有些尘土脏污,如今天气渐热,就这样包扎上去说不定就要发炎了。” “请陛下让人给腾出一间干净屋子来,让人用艾草熏过,再取纯酒与烧沸了的水来,老夫要先给侯爷清洗了伤口再缝合。” “冯喜,你快去准备。” 君后辛撑起身当即叫了冯喜去办事,想要下榻过来看看岑见,林善连忙上前扶住了皇上。 “先生若还需要人手就尽管叫这些太医去,虽说医术上不成器,还是能给先生搭把手的。” “不必了,老夫一人足以,有太多人过去也是不好。” 岑见背上的伤虽然浅但被拖得长,缝合起来后会好得更快,也不容易再被撕裂。 “也请长公主放心,老夫有一种药专为祛疤之用,待侯爷伤口愈合后再抹上一月,就不会留下痕迹了。” 莫上先生一见长公主欲言又止的神色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很懂的笑了笑拱手行了一礼。 岑侯这般如玉如松的人物,身上落了这些长条疤痕也确实不好看,又不是君留山那样的无所谓。 安怡长公主在忧心忡忡中都被莫上先生逗得有些哭笑不得,但见莫上先生还有心情玩笑,她也是放下了心来,不再那样紧绷着了。 “先生说笑了,今日之事,老身感激不尽。” “长公主客气。” 冯喜带着一身的艾草烟味快步走了进来,向君后辛禀报说已经将屋子和酒、水都准备好了,说完没忍住呛得咳嗽了一声。 莫上先生叫了几个内侍来将岑见小心抬起,他身上几处伤口,既不好让他趴着,也不好让他躺着或是侧卧,只能让人用手臂架成担子避开伤口处来搬动。 屋子是腾出的一处偏殿的耳房,走进去里面还烟熏雾缭的,莫上先生也没忍住直接就打了一个喷嚏眼睛都被熏红了一圈,几个小内侍也没好到哪里去。 将人放在了腾出来的长榻上后莫上先生就将人赶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关在了里面,外面还能听见他的喷嚏呛咳声不断。 君后辛被扶着坐在了安怡长公主身边,他很是内疚地低下了头,想要安慰一下长公主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倒是安怡长公主先反过来宽慰起他来。 “陛下不用太过忧心,莫上先生和太医们都说了小儿并无大碍,能护得陛下平安他也不算是白受了这伤。” “不过养上一段日子就能好了,倒是陛下需多保重龙体,肩上的伤虽轻,也马虎不得。” “宫中有许多珍贵药材,朕让人去清出来给王叔和表叔送府上去。” 君后辛轻叹息了一声,想要抬手又不慎扯动了肩上的伤,捂着伤口倒吸了一口冷气,咬牙忍过这一阵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才继续说下去。 “今日之事王叔与表叔皆是为了护着朕才伤至此,朕定然会追查到底,给王叔和表叔一个交代。” “还请姑祖母放心,伤了王叔和表叔的人,朕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老身代他们谢过陛下,如此胆大包天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陛下图谋不轨之徒,若不能除,陛下的安危便不能让人放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4章 众心各思 安怡长公主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肃穆了神色起身敛襟行礼,收起了作为一个母亲的担忧,大岳长公主的庄重沉稳和心怀大局重新出现在她的身上。 “陛下与摄政王的安危,干系我大岳的安危,本是万不容有失的。” “如今贼子行恶于圣前,伤陛下与摄政王,便是伤我大岳之国本,如此行径令人发指。” 安怡长公主深深俯下身去,语气越发坚决铿锵,让想要扶她起来的君后辛也不由正襟危坐,肃然听取她的进言。 “以背后之人今日所为受千刀万剐尚不足惜,老身恳请陛下万不可姑息,定要将贼人揪出,免伤大岳之根基,以明刑律。” “长公主所言甚是,朕知晓该如何去做,必不会让背后之人有躲藏不出的机会。” 君后辛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将安怡长公主扶了起来,在她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扶着她重新坐下。 “今日也连累了姑祖母受惊了,不如朕让人先送姑祖母去休息片刻,待莫上先生为表叔处理好伤口之后,再请姑祖母过来一同回王府去。” “之后表叔还要靠着姑祖母照顾,姑祖母万不可这时也累坏了身子。” 林眉给舒展开眉头已经在药效下沉沉睡去的君留山盖好了被子,也过来劝着是真的因为岑见的伤而心疼了的长公主。 “这边有妾身与这么多人在看着,王爷和侯爷也有人照顾,长公主不如先去休息,回王府之后您还要照顾岑侯一段时日的,这么劳累可不行。” “也罢,那老身就先行告退了。” 安怡长公主也确实有些疲惫了,在山上就担心了一早上,后来又见着岑见伤成那样难免心疼伤神,马车一路奔驰而来也并不好受。 她到底是已经年过半百的人了,不比这些年轻人经得住折腾。 君后辛叫了冯喜来亲自送安怡长公主去后宫里其他宫殿休息,又撑着额头将太医和内侍们都赶了出去,只留下林善一个在殿中伺候。 “冬奴安置好了吗?” “交给了老太医寸步不离地守着的,宫中的暗卫也在殿内外看着小殿下,不会让其他人近了小殿下的身的。” 平时皇长子都是和皇帝一起在寝殿之中,今日情况特殊,林善在君后辛的吩咐下叫了十个宫中的暗卫全守在殿中,还有老太医在那边,应当是出不了什么事的。 “等王叔他们回去之后,再将他抱回来,离得太久了朕总担心要出什么事。” 君后辛揉了揉额头,又扯到伤口疼得咬紧了牙关,林眉一边握着君留山的手一边好奇回头看过来。 “皇上就这么不放心皇长子殿下?” “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了,就算在朕身边都已经遇险几次了,朕不得不防。” “皇室自仁宗那一代起已是子嗣稀少,父皇一辈连上王叔也不过四人,王叔还是仁宗的老来子,朕兄弟一共五人,如今成年的只有朕一人。” 这已经不止是子嗣稀少的事了,而是一旦有个意外,皇室就会动荡不安。 冬奴如今是唯一的皇子,还在襁褓之中,君后辛自己无心后宫,且中宫未立,若是他出了意外,冬奴就是唯一能继位的人选。 但君后辛没办法再给儿子找出一个摄政王来,他的那些弟弟比他还不堪用,君家上下能找出来的安镇国祚的人,只有君留山,能辅佐幼帝威慑宗室的,也只有君留山。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君留山对大岳而言比他这个皇帝还要重要,但君留山又…… 君后辛捂着额头往椅背上仰靠去,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连死都不敢死的一天,但他又真的能在君留山之后撑起这个朝堂,掌控那些桀骜不驯的栋梁之才吗? “算了,唯一能让朕欣慰一点的,就是小表叔比朕还要惨……” 林眉没有听清君后辛的这句低语,但看着君后辛耸拉下的眼和隐隐的幸灾乐祸,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岑识也确实是倒了霉,在如此的仓促之下就意外地直面了这般惨烈,又亲眼见了兄长等人接连有了意外,回来的路上半句话都没有说,只呆呆被向亭拉着走。 到底还是个少年人,何苦如此为难于他。 “等表叔那边处理好伤口,朕就让人送你们回去,这段日子王婶看着王叔好生休养,万不可再让王叔劳累了,朝堂之上,朕会学着处理好的。” “妾身知道了,有莫上先生在,会将王爷照顾好的。” 林眉颔首,低下头去给君留山将鬓角被汗湿的碎发拢到耳后去,指尖在他的眉心拂过,摄政王微微偏了偏头,往林眉身边靠近。 岑见那边莫上先生弄得细致,一弄就是半个时辰,等太阳都压到皇宫的屋脊上了才打开了门,拎着药箱和被浸湿的衣服走了出来,累得光摆手都不想说话了。 等在外面的内侍们两个抢上去扶他,剩下的都涌进耳房中去抬岑见,要将人先接出来。 之后要将人送回去又是一通忙乱,马车都换成了宫中的,全铺上了厚厚的褥子,都拿艾草熏过一边才敢往里面放。 将两位放上去的时候更是小心了再小心,生怕颠了一下那边盯着的皇帝就要将人给拖下去重打几十大板。 林眉扶着安怡长公主向君后辛谢恩告辞,君后辛也是一语三叹地亲手将两人扶了起来,再三保证一定会给王府和侯府一个交代。 又叫了冯喜到近前,直接吩咐他一会就去内库和太医院的库房里将能用得上的珍贵药材取出,今日就送到王府去。 莫上先生指挥着内侍安置好岑见后下来,没客气地拿了一张列好的单子给冯喜,让他照着这上面的名单来拿药。 赶在宫门落钥之前出了宫,这一次马车行进得十分缓慢,护送的不但有王府的亲卫,还有宫中的羽林卫和禁军在,不许人靠近马车二十步之内。 且许多人都看见了皇帝满脸忧色地将马车送到了宫门口,又在宫门口站着目送,一直到护送的卫队都转过街角看不见了,才上了步辇回去。 “上次便传说王爷在大漠重伤,这一次又是重伤受惊,这几日王府一个人都不出门,宫中一天遣人问三次的,看起来情况是越发不好了。” 在国子监听老先生们讲课的学子们在课间聚在一起,不知怎么就说起了淳荣王府的事来,互相看一看,都是一样的忧虑。 “陛下也因为受伤已经罢朝四日了,也不知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听闻这几天陛下只召见了兵部和刑部的人,让他们去查这件事,若是有人谋逆那该是刑部与大理寺的事,牵扯上了兵部,是不是同另外三国有关?” “这就不好说了,若真是,少不得要动一动边关了,但摄政王不出,谁来主持大局?” 学子们面面相觑着,才发现摄政王一出事,朝中倒还好说,但大岳上下的军队就没有一个能统帅全军的将领了。 不是君留山把持军权不放,而是军中当真没有一个人有这个能力。 这些年间摄政王从来不曾吝啬于提拔军中将领,也有不少小将在军中初露锋芒,假以时日必然能成为独当一面的悍将,但现在的他们还太过年轻了。 没有人能再做到当年的楚帅和君留山那样,成为大岳边疆上不可跨越的一条鸿沟,只要他们的军旗还立在边关之上,就无人能犯大岳一里之地。 “军中将领辈出,但帅才未得一见,如今大岳的军队还是只能靠着王爷来撑起。” 他们都已经上了许多次老先生们的课了,听先生们说起过许许多多的事,也发现认识了以前他们不曾去看、去听、去想的事。 跳出朝中权力倾轧的格局而放眼天下,才能真正明白一些事情。 “若真是关外之人所为,此次之事必然不会轻易平息,说不定王爷还会再次挂帅出征。” “天下局势如此,多年来都未曾真正平安过,我们以前还就以为大岳强盛而关外皆畏,妄言现在的军队不过吃粮拿饷浪费钱财,言摄政王穷兵黩武,现在想来真是惭愧至极。” “大岳愈盛,而越会被群狼窥视,没有边军威慑只会被狼子野心之人分而食之,如今他们敢对皇上与摄政王下手,就是对大岳最好的警告。” 坐在中间格外轩挺的学子神色沉静地下了最后的定论,看着快要到下一堂课了,结束了这一次的讨论。 “文能治国,武能安邦,若当真有人以为我大岳可欺,当以力服之,以德教之,如此挑衅之人,虽远千里亦可诛之。” “若起兵戈,我等虽不可从戎而战,亦不能受有心之人的挑拨,而攻讦陛下与王爷。” “是极、是极。” 众人连连颔首,都是赞同他所说的,讲课的老先生进到堂中来时,还额外不解的看了他们几眼,他们不再多说,起身向先生行礼后各自回到了位置上准备听课。 这些还年轻气盛的学子在讲堂之上如同璞玉一般被老先生们打磨着,现在还没能彻底将外面的石层打磨掉,但终有一日是会绽放出温润光芒的。 就如同军中如今还在成长的那些小将们,他们都会在未来将大岳从先辈手中接过,在属于他们的时代大放光彩。 不过如今还不是他们的时代,他们也不过是才崭露头角罢了,现在的大岳还是属于正站在朝堂上的那些人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5章 国书 君后辛在第二日终于上了朝。 “今日朕有事要宣布,诸位卿家非有急事要奏,就都且先等上一等。” 他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的群臣,等了一会见他们都没有人站出来,就朝冯喜一摆手,冯喜捧着已经拟好的圣旨站了出来,展开朗声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去岁岁末至今,朝中不臣不忠者众,朕除其冠服,依律问罪其人,是正朝纲,然亦使朝中诸部各司短缺,今行调补,以稳朝政。” 殿中众臣在听清的一瞬间有些愕然,这样大的事以往都是需要放到朝堂上来讨论的,虽说摄政王当权都是独断专行的,但那也只是摄政王的事,现在皇帝是想要跟着摄政王学了? 像是没有看见下面骤然投来的目光和许多难看的脸色,冯喜已经紧接着念了下去,没有给他们反对或质疑的机会。 “调工部尚书吴岩任太仆寺卿,前兵部右侍郎宗政津升任工部尚书,光禄寺卿杨石任工部右侍郎,鸿胪寺少卿陈显悉任兵部右侍郎。” “原礼部尚书告老,吏部右侍郎宋川升任礼部尚书,户部尚书严安易调任吏部尚书,前吏部左侍郎宫以午升任户部尚书,现吏部左侍郎易正卿不变。” …… 有人数了一下,朝中被调动的共有四十二人,使团回来的二十余人皆被安排到了各个重要的位置上去,而原本君后辛自己提拔起来的那些大部分被贬了下去。 沈相一派和清流一派也各自受到了影响,只是不如王府一派的调动大。 六部之中,如今尚书与侍郎加起来,王府一派就占据了一半的位置,而且能明显看出是把人往与军事相关的位置上放的。 他们也都想起了京中流传的关于皇帝和摄政王一同遇刺的那个谣言,以及这几日兵部和刑部的动向,难道真的是要准备打仗了? 冯喜念完后就将圣旨卷好双手举起躬身退回一边,被念到了名字的人皆出列在殿中跪拜而下,向皇帝谢恩。 君后辛淡淡地免了他们的礼,又将兵部尚书诸葛岭和刑部尚书陆柮叫了出来。 “朕让两位卿家所查之事,可有了结果了?” “回陛下,臣与陆尚书调阅兵部历年卷宗,又取库房所存样品,细细比对之后可以确定,刺杀陛下及摄政王、东盛侯之人所持弩箭,确是出自西夷军队之中。” “弩箭是为西夷军队六年之前淘换下的一批旧式军备改造而成,尚不清楚是否仍是军中所制。” 诸葛岭从袖中取出奏折呈上,陆柮在他之后也拿出了两本奏章。 “臣奉命调查行刺之人身份,并未有任何过关及来京的记录,想来是一路自野外而过,不曾过关或入城。” “但经仵作查验,其中许多都应是行伍出身之人,且与西夷人特征大概吻合,基本可以确定这些人都曾是西夷军人,只是后来离开了军中,去到一处阴暗之地长期生活在内。” 他将查验身份的那本奏章交给冯喜,又将另一本打开来向君后辛呈禀。 “另,臣在其中一人身上发现一物,经臣多方查验,又向摄政王请教之后发现,或许此事还与二十一年前,大岳民间曾出现过的一个邪教乱党有关。” “详情臣已具呈于奏章之上,请陛下御览。” 冯喜将三份奏章捧上玉阶,陆柮和诸葛岭皆拱手躬身,向后退了半步,垂首静立在堂下,等着君后辛发问。 君后辛将三本奏章都粗略翻过,有些事情虽然是他授意的,但两位尚书明显做得比他想的还要详细,有些他只略微听君留山提过的事,两人也替他讲清楚了。 诸葛岭和陆柮都是君留山的人,想来私下两人也去找过王府的人了。 “依陆尚书所言,是一个名为‘焚仙门’的邪教乱党?既然二十一年前已被剿灭,为何还会与西夷之人勾结,且来刺杀朕与王叔?” “江湖之事朝廷向来不会过多插手,当年剿灭焚仙门也是江湖中人所为,会遗留一些余孽并不奇怪。” “只是看来二十一年过去,这些余孽有了更大的野心,不再只满足于江湖之事了。” 君后辛合起折子来在掌中敲了敲,略微皱起了眉。 “这事之后再给朕呈个更详细的折子来,如今先说说西夷这事要怎么处理。” “不论人是从何来,兵器是从西夷军中流出,朕侥幸只受了轻伤,王叔却是卧病不起,东盛侯也是伤重还在静养,这事朕必然是要向西夷要一个交代的。” 朝中众人谁都能听得出皇帝对这事的态度,不论究竟是不是真的是西夷所为,皇帝都是打定了主意要向西夷发难了。 而且兵部和刑部摆出来的证据详尽,皇帝和东盛侯受的伤也不是假的,刺杀一事并不像是作假。 这样一来在皇帝没有明确说要打仗之前,不论朝臣们怎么想,他们都只能义愤填膺地以比皇帝还要强硬的态度表示,必须向西夷讨要一个说法。 “陛下与摄政王乃我大岳之基,东盛侯府也是世代勋贵功臣之家,贼子胆敢刺杀陛下与王爷,又重伤东盛侯,此事不能向西夷追究到底,岂非让人以为我大岳软弱可欺!” 武将那边先炸了锅,周浩坤作为朝上站着的武将之首当先跨步出来,向上擎拳单膝而跪。 “大岳与西夷本为交好,但西夷先借道予突厥,使其与九蛮同谋用兵袭我大岳边关,今又派人刺杀陛下,实在其心可诛,恐对大岳早有图谋。” “为保大岳安宁,臣请陛下常防西夷异动,万不可掉以轻心。” 陆柮和诸葛岭作为调查此事的人,紧跟在周浩坤之后表示赞同。 “周将军所言甚是,大岳多为他等不轨之人所窥,九蛮与突厥之事便是对大岳的警示,照前事而看,西夷所图不比突厥、九蛮小,陛下万需警醒。” “切不可待得边关战事突起,或陛下与摄政王再次遇险之后,才行亡羊补牢之举。” 剩下的人相互看了看,底下把眉眼官司打完了,才有人甩袖出列,面上而躬。 “启奏陛下,我大岳乃泱泱大国,岂可容关外之人如此犯我天威,臣请陛下发下国书责问西夷,再调边军陈列边关,以作威慑,也备西夷再有何越轨之举。” “若西夷不知悔改,还请陛下遣人出使,当面责其所为。” 君后辛点着头看过了朝中各人的脸色,又垂目沉吟片刻,才沉声开口,身上竟隐隐有了两分君留山的影子。 “礼部、鸿胪寺。” “臣在。” 还没正式上任的礼部新尚书和鸿胪寺须发花白的老寺卿应声而出,皆低首恭立在下,等候皇帝吩咐。 “你二人共同拟出国书一份呈给朕看,之后由周将军选人送国书入西夷,且将在西夷之内的几位使臣接回,务必保护他们的安全。” 君后辛不说,他们都要忘了,西夷国内现在还留着几个本来是打算等着两国商议通商之事的使臣,若是两国起了战事,这些人就算不死也是要吃一番苦头的。 现在西夷先对大岳下了手,也不知道这些人在西夷之中怎么样了。 “是,臣等遵旨。” 西夷的事暂时先这么定了下来,君后辛问了一遍可还有其他的事要呈报,但朝臣们也都没有了心情再谈论其他的事,殿中寂静一片,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如此,便都散了。陆尚书、向御史,你们跟朕来。” “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 陆柮和向亭行礼后跟上了君后辛,但皇帝没有带着他们去御书房,而是在宫中甩开内侍绕了绕,转到了一辆马车旁。 “走,陪朕去淳荣王府一趟。” 君后辛在冯喜的伺候下两下就把身上的衣服给换了一身,向亭看起来也习以为常地在旁边给他递东西,还看了看马车坐三个人会不会太挤了。 这几天君后辛经常会偷偷跑去王府,向亭因为馋从山上带下来的那个厨子的手艺,也常常跟着他混进去。 不过君后辛看他说着是馋点心,去了却尽是在同岑识纠缠,把本来这几日沉默过了头的小郡王都闹得忧郁不起来了。 “陛下身边就只有臣二人和冯公公跟着吗?” 陆柮看了看周围皱起了眉,这里其他人都是被提前清理走了的,但这些位千金子刚刚才遇了刺,怎会心大到又这样什么防护都不做地就往外跑。 “自然有暗卫跟随,近来王府的暗卫也在京中各处都守着,一路都有看着的人,不必担心。” 君后辛惜命,上一次发生一次意外就够了,他连在宫中寝殿内外都是布满了暗卫的,这个时节出门又怎会真的不带着人,不过是不带禁军罢了。 “都上车。” 君后辛将帽子戴上遮住了头上的金冠,撑着车辕就跳了上去。 向亭没有那样的身手,老老实实地等着冯喜将脚踏搬了来才往上走,陆柮无言地抬手捏了捏眉心,跟在向亭身后也进了车厢,在右边的位置上坐下了。 冯喜在外面甩了一鞭,马车开始缓慢移动起来。 陆柮端正坐着随着马车的行进微微摇晃着,马车中没人说话,气氛也沉闷了下来。 君后辛坐在最里面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向亭坐在他对面拿出包好的点心埋头吃着,安慰一下自己没有好好吃早饭的肚子,都有各自的事做,只有陆柮不知道该做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6章 去王府 其实他也不是很明白自己怎么就坐到了这里来,自从向亭回朝之后,好像他本来平静的按部就班的日子就被打破了,时不时睁眼就能有个惊喜。 以前还只是在朝上听他语出惊人就算了,怎么现在突然就和皇帝坐在了一辆马车上,目的地还是淳荣王府? 近来埋首刑部卷宗里的,还在查最近各种被罢官之人带出的案件的刑部尚书,险些没有跟上现在朝中的节奏。 君留山虽是让他配合君后辛查刺杀一事,但更多时候他接到的还是来自于王府的命令,皇帝也很少私下和他们多说什么。 “师兄你放轻松一点,现在陛下和王爷是站在一处的了,又不是以前针锋相对的时候了。” 向亭吃完点心又从马车的暗格里取了茶和杯子出来,给他们三个都分别倒了一杯,递给陆柮的时候还安慰了他一句。 陆柮条件反射地瞪向了口无遮拦的向亭,又忐忑去看君后辛的反应,就看皇帝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撑头,懒洋洋地挑了挑眉,伸脚踹了向亭小腿一下。 “别逗陆尚书了,陆尚书家中还有妻儿在,谨慎一些是应该的。” “不过朕如今也确实是知晓了以前的错误,只想向王叔弥补,不会再故意同王叔对着干了,你们是王叔手中得力之人,朕以后也要多多仰仗你们,陆尚书可以安心。” “臣不敢,陛下言重了。” 陆柮把杯子放回嘟着嘴的师弟手中,跪到马车中向君后辛恭敬低头。 “臣为陛下臣子,本就当为陛下效力,陛下旦有驱使,臣不敢不从。” “陆尚书,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也不必再说了,朕心中明白你们怎么看朕的,你们听命于王叔,朕也并不生气,只愿日后能一起为了大岳而做你我各自该做之事。” 君后辛俯身去扶他起来,马车也刚好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冯喜禀告已经到了的声音和折思恭迎皇帝的声音。 陆柮起身给皇帝让出了路,君后辛往外走时还在他肩上一拍,似笑非笑地同他开了一个玩笑。 “陆玉琢你该学学你师弟才是,和朕坐一辆马车,又不是坐在刑部大堂里审犯人,这么严肃做什么。” 说完就从车厢里走了出去,向亭笑嘻嘻地用肩膀撞了一下陆柮,抬臂艰难搭到了他的肩上,勾着还在怔愣的陆尚书往外走。 外面折思在低声同君后辛回话,冯喜扶着他们两人下了马车,就将马车交给暗卫拉了下去。 “表叔今天可有好些了?” “上午起来活动了一会,用过午膳后吃了药又睡下了,孟少爷在侯爷身边照顾着的。” 折思等人都过来了就领着他们往王府后院走去,一边走一边进行例行的回答。 “今日小郡王的精神也好些了,一直跟在安怡长公主身边侍奉,王爷和侧王妃在院中休息,傅夫人也和安怡长公主在一起说话。” “嗯,最近都辛苦你们了。” “这都是小人们该做的。” 从中庭的花园中穿过,春花渐谢、绿树如茵,生机与枯败在花园中轮转,奇石小景掩映其间,别有散漫的趣味。 这些还是这几天安怡长公主来了后指挥暗卫们重新布置的,为此还责怪了君留山几句。 “偌大一个王府被你折腾成这样,这是你自己住的地方也不知道多上些心,布置得好了看着舒心,人才能在里面住得高兴,这你都不懂吗?” 安怡长公主点了点在她面前也要老实听训的摄政王,想起以前君留山还在宫中时住的,那座冰冷压抑又有些破败的宫殿,再看看半点也不赏心悦目的王府,直觉得发愁。 在这样的地方住久了,她这个侄儿怎么可能舒心得起来,从小到大,似乎就没见他住过什么舒心的地方。 明明去了山上和岑家都是很喜欢那边的,怎么回来就不知道学着把自己的家也打理一下? 她没有责怪林眉,林眉之前在府中的时候并不能做府中的主,这也是君留山自己管理后院不当的错。 “堂堂摄政王在自己的王府之中,弄得好像只有东景苑才是你自己的地方一样。” “老身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不论如何,你身为亲王,又是朝堂如今的顶梁,连自己一府上的事都管理不好,传出去让别人怎么想?” “姑姑教训得是,是侄儿太过疏忽了。” 安怡长公主许久没回京,以往也只在岑见送来的书信中关心过一些王府的事,谁能料到王府后院居然能混乱成那个样子。 一朝亲王的府邸,就这么让一个外姓奴婢把持在了手中,连王爷身边的贴身丫鬟都要向她避让。 嘉禾郡主尚未嫁入王府,但有婚约在身,又被养在王府之中,君留山给她敬重是应该的,但她身边的人又是哪来的脸面敢在王府之内耀武扬威?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却连齐家一条都不能做好,如何能让人真的信服于你。” “嘉禾之事你心怀愧疚不能放下,老身也是感激于她对你的维护,可以看出那是个很好的孩子,但你却在她的问题上一错再错。” 君留山抿着唇垂首不语,安怡长公主却挺直了腰背神色越发严肃,硬着心说了下去。 “当年战王命丧大漠,嘉禾年幼,先帝为了安抚楚家遗部先封郡主后又为你二人订婚,你本就不该再将她接到身边来照顾。” “你既不喜她,又在她失去亲人之后对她关怀备至,甚至让她为此而减少了同她父亲旧部该有的往来。” “就算你是将她当妹妹看待,但有婚约在身,你就没有想过她会怎么看待你吗?” 君留山自然是后悔的,在发现楚留歌一颗心都落在了他身上的时候就已经悔不当初。 只是那时他一心怕楚留歌再步了她父亲的后尘,被先帝斩草除根,他又实在无力护她更多,才会将年幼的她接入王府保护起来。 他不是命长之人,也就从来没有想过让小了他许多的楚留歌,真的将后半辈子耽搁在他的身上,却不想她到底是将她的余生都给了他。 “留山,你吃过你父皇和你母妃在情感上的亏,他们一辈的绝情和过错担在了你的身上,你便不愿走他们的老路。” “但有时你又太过心软了些,这样不论对谁都是不好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已经受过几次教训了,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既要知道怎么去为人,也要知道怎么去做事才行。” 君留山唇色被抿得发白,但还是不动如山的模样,向安怡长公主拱手长揖到地。 “是,侄儿谨记姑姑教诲,日后再不会了。” 林眉和岑识一起在外面扒着窗子偷偷看里面,见君留山这般听话的模样不由咂舌,拉着岑识在里面人看过来之前跑开了。 她和岑识跑到院门处了还不住回头望着那边,抱臂摇头情不自禁地感慨了一句。 “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将王爷训得头都抬不起来的,长公主到底是长公主。” “当初爹爹还在的时候,也怕娘这样训人,有一次爹爹带着兄长去做了什么事,回来后两个人就被娘叫了过去,也是这样被娘训得都不敢说话。” 岑识也是心有余悸,万分能够理解里面的表哥,这些年爹不在了,兄长远在京城,于是在娘跟前挨训的就只有他了,训到小郡王爷差点举身赴清池。 想起唏嘘往事,岑识就想要抹泪。 不过那天之后,岑小郡王倒是还肯笑了,不再是之前那样心事重重又忧郁的样子了。 君后辛他们穿过打理得干净又漂亮的花园,就看见岑小郡王童心未泯地骑在墙头,手上拉着鱼线仰头看着天,一只蝴蝶花样的纸鸢飞得高高的,在风中飘摇来去。 “小表叔,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阿明陪着兄长在休息,表嫂和表哥在后面晒太阳,也就只有我一个人玩了。” 岑识低下头看见他们三人,从怀中抽出一把小刀将手中的鱼线直接切断,抬掌搭在眉上看着纸鸢一下被吹到了天边去,收好刀在墙头一撑跳了下来。 “陆柮见过永平郡王。” 陆尚书笑着拱手一礼,因着向亭的原因他与小时候的岑识见过几面,就是不知道岑识还记不记得他了。 不过小孩子确实长得快变得也快,他见岑识最后一面的时候,岑识还只有他的腰高,现在都快要追上他了不说,容貌和小时候相比也完全长开了。 “唔,本王记得你,你是轩音的师兄,以前还陪轩音到侯府来玩过的。” “轩音和我说如今陆大人已经官至刑部尚书了,也是年轻有为了。” 小郡王一本正经地背着手点点头,上下将陆柮打量了一番,倒是真记起来了。 向亭小时候脾气不太好,陆柮那时成了家但还没有儿子在,带向亭也和带儿子差不多了,脾气耐心都好,但严肃起来也是真的凶,能一个眼神吓哭向亭的那种凶。 “今日陆大人也陪着陛下来的?还请快进去,王爷和侧王妃刚刚都去了花园中。” 他看向一旁的折思,折思向他抱拳略一躬身,请了君后辛他们继续往里走。 向亭回头看了一眼见岑识没有跟上来,只是拎着剩下的鱼线和木轴在那仰头看天,似乎还在看已经飞得不见踪影的纸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7章 闲来叙 向亭眉头微蹙了一下,快走两步赶上折思,压低了声音向他询问。 “著之那纸鸢是哪来的?怎么就这么丢了?” “那是之前侯爷在大漠里随手买的,之前侯爷送给郡王的时候,郡王还说要好好存起来,也不知今日怎么就突然拿了出来放着玩了。” 折思也是不解,岑识向来爱惜岑见送他的东西,从小到大藏了快三间库房了,每一样都有好好保存起来,有些小时候送的现在拿出来看都被保护得很好。 这还是第一次他们见着岑识丢掉了岑见送的东西,却又不像是和兄长闹了矛盾在赌气。 刚才他们见到的岑识,清朗笑意也重新浸染了他的眉梢眼角,只是和以前相比,锋锐不失的情况下,又多了些藏芒入鞘的沉稳。 “或许是放得太长了,线不好收回来了。” 纸鸢放得太高,鱼线就拽不住了,便是想要往回收线也会被风割断,抢了纸鸢上云霄去。 折思虽说从来没有玩过这个,但幼时在宫中也见过宫里的小皇子小公主和进宫来的皇亲贵戚们玩,一旦放得高了,纸鸢就收不回来了。 向亭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岑识究竟在想些什么,只能认同了折思的说法。 倒是后面的君后辛和陆柮听了,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小孩子不会选择将纸鸢放开,只会哭着闹着要把纸鸢找回来,因为丢失了心爱的东西而胡乱向人发脾气。 只有长大一些懂得些道理了的少年,才会在已然知晓不可违时而坦然选择放弃。 岑识年纪比向亭还小,虽然辈份高,但在他们看来才是真正的孩子一个,连君后辛都难免如此看他。 如今看来却是不尽然了,倒像是被兄长们的事激得几天就长大了,不再当个小孩子了。 “也不知道王叔和表叔是否知情,又是怎么想的。” “姑祖母可能也是看在了眼中,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君后辛脚步慢下了一些,和前面的向亭拉开了一些距离,低声叹了一句,陆柮走在他的身边也听清了他在说什么。 “这次不过是机缘巧合,王爷以前是不想让小郡王牵扯进朝堂的,连岑侯王爷都没有让他往人前站。” “朕知道,那次确实是个意外,但归根究底王叔他们都是为了朕与大岳的江山百姓。” 王府之中不单是中庭的小花园,后面各院也都被重新布置了一遍,后院中那个巨大的花园更是长公主拉着林眉精心设计的。 抚开从架子上垂下来的藤萝,他们前后从那一段花廊中走过,踏进一道垂花拱门,后面便是宽阔而生机勃勃的花园,这里离岑见所居的偏僻小院也已经不远了。 “皇上,玉琢、轩音。” 君留山和林眉席地坐在假山投下的阴影中,见他们来了也没有起身,只是简单颔首招呼过人,又让折宁去再拿几个蒲团和凭几来。 刚好在申时,太阳已经往西偏了去,坐在那里有徐徐凉风与天阳晒出的暖意并存,懒懒散散的坐着很是惬意。 君后辛和向亭都从善如流地在两人对面坐了下去,陆柮是最不能适应的,但别扭了一会后也在众人的注视下随大流地端端正正跪坐在了蒲团上。 向亭就是散漫的盘坐,君后辛还端正一些,却也不再仪态端方,林眉屈了右腿支起来,将下巴搁在了膝盖上,摄政王也斜倚在凭几上轻敲着木面,轻袍缓带,尽是闲适。 可怜了头一次见识摄政王私下这个样子的刑部尚书,只敢一昧地埋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生怕看得太多,过后被哪一位算账。 “本王听闻皇上今日早朝已与朝中官员说了西夷之事,且让礼部与鸿胪寺来拟订国书?” “是,我大岳讲仁义之道,与他国相交自然也该按先礼后兵的礼仪。” 君后辛坐直了身子说得义正词严,下一句却又话锋一转。 “只是侄儿忧心的是留在西夷的几位官员,不知西夷是否会将他们扣押或斩杀示威。” “且要先将人救出,才能放开了手去和西夷交涉,否则始终要投鼠忌器。” 君留山指尖一顿点在凭几上,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 “不必担心他们,微之离开之时给他们留了足够的护卫和暗卫。” “臣给他们留下的人,都足够他们从军队围剿之中逃脱了。” 据说在休息的岑见被孟明扶着从花园外走进,看着似乎是才起来,外袍只是披在身上,头发也只简单挽起。 折思连忙也给他们两人放好座位,看着孟明像是对待易碎物品一般将岑侯给安放在蒲团上,自己跪坐在一边不错眼地盯着人,也和其他人隔开了一些距离。 岑见拉了拉肩上滑下去了一些的外袍,轻咳一声将在他和孟明之间打趣转着的视线都叫了回来。 “使团人选皆是严格筛选出来的,敢将他们留在西夷,也是因为他们自身的自保能力便是不差。” “在西夷之时臣便已察觉到西夷与焚仙门有勾结,以通商名义将他们留下,也是想查清更多的东西。” “若是生变,亲卫和暗卫都会第一时间将他们护送离开。” 岑见说着还看向了旁边的陆柮,最近陆柮在查当年焚仙门的事,他们这一次将焚仙门从暗处放到了明处来,是想要逼着焚仙门也尽快动手。 这个教派既疯狂又狂妄,却又有十足地耐心去躲藏,这一次他们贸然和西夷的人一起前来刺杀岑见和孟明,尚没有弄清楚他们是为了什么,始终不能让人安心。 只是当年的事毕竟已经二十一年,过于久远,又未曾在朝中闹出过什么事来,朝中之人并不了解,没有一个特殊的理由也对焚仙门不会有多大的兴趣。 “之后定然会有人在回过神之后问起焚仙门之事,还要有劳陆兄向朝中解释,也要让朝中之人有个提防才行。” “是,这几日在下都在和暗卫一同整理有关焚仙门的东西,那般危害百姓的邪教,如今死灰复燃还敢勾结他国意图挑起大陆诸国争端,朝中必不能坐视不理。” 陆柮想起他这些日子在暗卫手中拿到的资料,以及在王府暗卫还没有组建起来的许多年前,他们可能不知道的更多的事,就不自觉拢起了眉头。 那些焚仙门之人并非善类,却在诸国潜伏了这么多年,大岳、前金、西夷、九蛮、突厥,似乎处处都有他们的影子。 “西夷皇室的背后已经出现了焚仙门的身影,究竟有多少皇室之人被焚仙门控制尚不得知。” “侯爷前去突厥之时,虽言突厥汗帐并未被焚仙门之人进入,但在突厥各部落间,又是否有他们的人?” “大岳朝堂又真的没有那些焚仙门的贼人渗入吗?九蛮又是如何?” 陆柮说着都是头疼,按着额角直蹦的青筋理不清头绪,这件事上暗卫都不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也更让他认识了什么叫蚁穴之溃。 不过是一群妄图成仙的疯子,却能在暗地搅弄起这么多风云来,形不成致命的威胁,但又能在一些关键的地方,成为轻轻推动的那一只手。 君后辛向着刑部尚书侧目,向亭安抚地在师兄肩上拍了拍,眉梢一挑示意他去看那边的几位。 陆柮随着他的示意转动目光,只见摄政王和他的侧王妃、表弟以及那个不知来历的灰发少年都是一派的安之若素,完全没有体会到半分他的担忧。 岑侯掩唇低头咳嗽了几声,身边的少年都比听见焚仙门要紧张许多,连君留山和林眉都似乎觉得这是比焚仙门更值得担心的问题。 “微之,你先回去休息。” 君留山看了一眼他更苍白了两分的唇色,想叫孟明将他扶回去。 岑见按住孟明来扶他的手摇了摇头,笑着让抿紧了唇急得又要眼睛一红的少年稍安勿躁一些。 “我都躺了好些天了,再躺下去就要难受了,不过是坐一坐说说话没什么,刚才是嗓子有些干,阿明你去给我倒杯清水来就好。” “我真的没事,去。” 孟明定定看了他一会,才一言不发地起身去外面给他找水去了,岑见看着他消失在拱门后才叹了一声,回头无奈看着君留山。 “表哥,你即便不想让阿明留下,也别拿我逗得他又急了。” “阿明深恨焚仙门,王爷也是怕他听了接下来的事情会心中憋闷,这几天因为岑侯你受伤的缘故,他本来就有些情绪不稳定。” 林眉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扇子来,伸长了在岑侯爷的肩上一敲,又收回来展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小小的扇坠也跟着在半空晃荡,岑见瞧着还有几分眼熟。 不过林眉说的也是实话,自从岑见受伤之后孟明就一直有些紧张过度,旁人例如岑识也是神经紧绷着的,本也没有什么,只要等着他自己想开就好,但孟明不一样。 这几日,府中上下都能看出孟明是在强行维持着自己的清醒和镇定,不让自己发狂伤人,也不让自己因为岑见的受伤而变得风声鹤唳。 若非能一直守在岑见的身边多少缓解了一些他的焦躁不安,将理智从濒临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也给他套上了限制他发狂的枷锁,他早已被暗卫看押起来以保万全了。 那一日岑见刚被送回房中去的时候,孟明就险些杀了两个送岑见回去的暗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8章 少幼灾 君留山扫过一眼也有些无可奈何的岑见,和茫然的君后辛三人,没有再说有关于孟明的事。 “本王让暗卫去查了一些东西,折思,你来说。” “是。留在大漠中的暗卫在军队的帮助下找到了焚仙门藏匿的各处地宫,发现了一些没有被杀死的受关押的孩子。” “这些孩子都是焚仙门从各处掳掠而去,被挑选之后留下来的,应是打算要将他们培养成教众。” 他走过来在一旁跪坐而下,微微低垂下头取出早已备好的条目,呈送给了众人浏览。 “这些孩子不止是生活在大漠中的岳人,还有前金覆灭后出生的金人,以及西夷等国的孩子,还留在牢中的都是在五岁以上十岁以下的孩子。” “顺着这些孩子追查下去,暗卫发现各地都有失踪报案,也有一些是被父母卖掉的,但实际数量远不止在大漠看见的那些。” “光是大岳国内可以确定是被他们捉去的人数,算上死去的孩子也不止,有些据暗卫追查,似乎是被送出了关。” 君留山他们早已知晓,东西主要是说给君后辛他们听的,因此写满了有关幼儿被拐的数目和可能的运送去向的那张纸就落到了君后辛的手中。 向亭和陆柮都顾不得其他,靠近了君后辛的身边一起低头去看。 “大漠之中的孩子多数是两种用途,一种是作为教众培养,一种是作为喂养毒物和试药之用。” “但也有从后一种中熬过来的,就会被教众看重,例如孟小少爷。” “至于送去其他地方的孩子除了被培养成教众外还会有什么用途,暗卫暂时还没能找到他们,因此无从推断。” 折思抬头看向惊怒不已的皇帝三人,和还是忍不住沉了脸色的君留山和林眉他们,也低下了声音。 “但据暗卫所报,并非所有的孩子最后都落在了焚仙门手中,有一些似乎会送到焚仙门之外的人手里,类似于做人伢子的行当。” “现在暗卫在追查大岳之内有多少人买过那些被掳掠的孩子,不论是大岳的孩子还是从关外送进来的孩子。” “只是可能关外的少些,毕竟相貌差别大,容易招人怀疑,还是大岳被送出去的孩子更多,也不乏落入权贵手中的。” 折思深吸一口气才将下面的话说了出来,君后辛他们也已经看见了他想要说什么。 “粗略估计,在五年之内,国内被带走的孩子人数总共应在两千左右,皆是十岁以下的。” 陆柮作为刑部尚书,差点就要拍案而起了,这样的大案,居然一直没有人发觉,也没有人上报! 林眉自己是孤儿出身,对这些事的感触比他们还要更深,也更抑制不住对焚仙门的厌恶和怒火。 她刷的一下合上了扇子,直起身将一条手臂搭在膝上,用扇子缓慢敲打着手心。 “这件事朝廷要查,但恐怕明面上也很难真的查出个什么结果来,不过是能借机再与其余三国纠缠一番,但要想从他们手中追回孩子来,并不容易。” “其他国家被送来的孩子,其中是否有本就是他们甘心给出的,我们也不清楚。” 她的视线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停了片刻才在越发沉默的压抑之中,说出了她的提议。 “之后我与薛净悟要去公道阁,还要在江湖上追查一些其他的事,不如陛下和王爷分些人手于我们,让暗卫和我们一起在暗中追查。” “明面之上,陛下与王爷只管按着该有的反应和手段来便可。” 他们这一次去江湖上,无论如何都是避不开焚仙门的了,就算他们不去找,焚仙门的人也不会放过他们。 公道阁既然号称统领武林,手中又管着武林的消息,焚仙门的事他们不会一点不知情,其中掳掠幼子之事说不定也会有消息。 朝廷不好出面与他们交涉,她和薛净悟、丁越罗反正是要去的,不如就一起查了。 “若是换个角度想,他们是想要做什么,才会需要这么大量的幼童培养起来作为教众?” “我听薛净悟和傅夫人说过,武林中即便是大派,上下百余人便算是多的了。” “焚仙门作为一个需要低调行事的邪教,却大肆搜罗幼童,又与诸多权贵牵扯,暗中培养的势力不弱于一支军队。” “他们图的什么?这样一个教派,却又真心实意一心想要得道成仙,王爷你们不觉得太怪了一些吗?” 碎片之事不能与君后辛他们说,但焚仙门的行事已是怪异至极。 大漠之内还能说是为了找到碎片,以及试验御虫之术想要从中得到成仙之法,又借了金国余孽之势,才有了那么大的势力那么多的门人。 那在大漠之外呢?他们蛰伏二十一年,养了这许许多多的人,是为了什么?光是为了碎片,可是用不到这些人的。 君留山和林眉对视了一眼,又去看那边的岑见,微不可查地向他颔首。 岑见先出言赞同了林眉所言,接着林眉的往下说了下去。 “和焚仙门合作的人未必没有利用焚仙门的意思,但要利用焚仙门,首先便是他们觉得焚仙门有被利用的价值,焚仙门也一定与他们做了什么交易。” “西夷是已经与焚仙门站在了一起,九蛮如何现在不知,焚仙门对突厥的吸引力似乎并不大,而突厥对焚仙门也没有那么重要。” 这些是他在两年间走过三国,暗卫又在私下调查过后分析出来的,只是连他们都险些忽略了焚仙门对幼童掳掠,还是在大漠之事后才将这些事情给翻了出来。 这件事绝非一朝一夕,暗地里不知道已经进行了多少年,又有多少的人参与其中,才能形成如此隐蔽的一张大网。 其中一些人可能都不知道他们是在和谁打交道,也可能知道了也并不在意,能清楚知道焚仙门背后打算的,知道他们在其中充当什么样角色的人应该不会太多。 “顾明珏的身边或许也该留意一下,只是现在九蛮被他把控得极严,暗卫也难以从他那里探得太多的消息。” “但如果焚仙门确实如我们所想,不论是他们主动,还是他们以此为交易条件,目标都是这个天下的话,他们不可能放弃接触顾明珏。” “顾明珏不会相信他们。” 君留山和顾明珏打了许久的交道,尽管这么多年顾明珏都在用假面具示人,但到底还是会露出一些真实来。 这个人的多疑和薄凉更胜于君家的皇帝,且因为幼时的生活和多年的质子生涯,这人温润从容的表象下,偏激极端并不比孟明少。 而且他懂得藏,会将自己藏起来,藏得越深越是危险。 焚仙门的人有一个毛病,都容易自视甚高,或许是觉得自己是要当神仙的人,不与凡俗人同,是以从来将自己放得高高在上。 用这样的态度去面对顾明珏,想要达成他们想要的结局就只是痴心妄想了,顾明珏只会将他们一点一点地蚕食折磨致死。 “顾明珏或许会因为想利用他们而暂时容忍,但焚仙门一旦试图掌控他,只会招来剿杀。” “若是焚仙门之人以前还与顾连成等人有过联系,他们的死期只会来得更快。” 林眉竖起扇子抵在下颌上,偏头看了一会君留山,突然伸手在他面前一晃,再收手时手上就多了一个小荷包,谁都没有看清楚她是怎么拿到手的。 她在向亭几人的目瞪口呆和君留山无奈失笑的注视下,坦然给自己从荷包里倒了一颗糖出来丢进了嘴里。 君后辛和向亭还尚能镇定,陆柮已经不得不低下头去以掩饰自己过于扭曲的神色了,也不知道是震惊于他们王爷随身带糖,还是侧王妃现在与王爷的关系已经亲近到了这个地步。 林眉得了今日的份例就将荷包抛回了君留山怀中,被君留山抬手握住了手腕拉向自己,她也就顺势背靠在了摄政王身体一侧。 “这些事猜得再多也没什么意思了,还是要把事情都给理清才行。” “过些日子我就启程去公道阁,就是要借人手先查一下江湖上最近的那起悬案,也要请陆尚书替我先分析一下。” 陆柮连忙拱手应声,不敢有半点推辞。 “侧王妃若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尽管开口。” 之前丁越罗和林眉说过之后,林眉就已经和君留山商量了派遣暗卫去查,只是因为都是在暗地里查,得到的消息有些太过零碎,林眉和薛净悟看得是一个头两个大。 陆柮掌管刑部,之前又在大理寺做过差,应是熟悉这类案子的,林眉也是今天见着他了才想起来。 她向君留山询问地看了一眼,君留山点点头把人直接拨给了她用。 “等暗卫将查到的东西整理好,就让玉琢帮着你们梳理一下。” “焚仙门的事薛净悟也知道许多,比暗卫还要清楚一些,若有不解不明之处玉琢你也可以向他请教。” “是,王爷。” 陆柮不敢说自己最近很忙,忙到家都快没时间回了,垂首咬牙应了下来,向亭暗地幸灾乐祸地看了他一眼,又被陆柮深沉威严地回看过来,心里一紧就知道要不好了。 鉴于向御史自己作死要看戏,陆柮也没有给他逃避的时间他,对自己的小师弟很是和蔼地一笑,舒臂就将想爬起来就跑的人拎住了。 “你的小侄儿过两日就要到京城了,正好夫人还要晚些日子才能回京,为兄又太忙了,这些日子劳烦九郎你照顾一下你的小侄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9章 说杂事 陆柮的儿子陆泉,小名鹿儿,现年六岁,正是调皮捣蛋上房揭瓦追鸡撵狗的年纪,陆柮过年带他回过一次向家拜年,就让小时候横行霸道的向九郎也甘拜下风了。 小孩子并非不懂事,也不是什么和人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性格,就是天性好玩,又有些见人就兴奋的劲,人越多玩得越疯,又精神好得不行,向九郎自认是扛不住他的。 但陆柮的表情告诉了向亭,这件事情没得商量,向亭也只能哭丧着脸饱含热泪地答应了下来。 等陆尚书满意地放开了他后,他立马蹭到了岑见的身边,试图将人塞给一向喜欢孩子的岑见。 “那小子虽说捣蛋了一些,但也是听话的,况且我也是要去衙门的,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照顾他。” “微之你最近也正好闲着,师兄也要来王府办事,不如就白天让他来你这里听听课?也不能让他来了京城就把课业给丢了,正好一举两得。” 岑见温文尔雅地笑着,半点不留余地地将他拒绝了。 “我这些日子都要静养,和莫上先生也还有要紧事要做,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管教一个学生。” 就算他真的闲着也不可能将人留到身边,孟明近来本就因为他的伤势不快,又每日都会被他与莫上先生拉着研究安放在身上的碎片,常常因为莫上先生的药昏昏沉沉的。 他的血是带毒的,因为研究导致的身上的伤也不少,万一陆泉玩闹的时候被孟明没反应过来误伤了,他怎么和陆柮交代? 加上他还要和君留山一起整合各国朝中局势,安排各项备战的琐事,需要倾注的心力太多了,确实也真的分不出多余的精力了。 向亭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也没有让岑侯松口,在场其他人就更是指望不上了。 自己也像个半大孩子的向亭还没有到能容忍小孩的时候,喜欢冬奴是因为现在的冬奴正是只能听话的年纪。 冬奴又不是一个爱哭闹的孩子,天天都是笑呵呵地对人,才让向亭因为他的乖巧而喜欢他。 对陆泉向亭万分肯定自己是没有那份耐心的,他不甘不愿地坐回去,嘀咕着还试图让陆柮打消这个主意。 “要是被我收拾了哭着回去找师兄你,你也不能怪我。” “放心,为兄将人交给了你,就由着你去收拾,只是一点,你得看着他不能让他落下课业,等为兄这段时间忙完了,你嫂子回来了,对你们两个都要考察的。” 陆柮并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很大方地将权力下放给了向亭,向九郎虽然许多事情都不太靠谱,但学识是一等一的,能把儿子拿给他教,让那个皮猴多被收拾一下也无所谓。 眼看是真的摆脱不掉之后一段时间的悲惨命运,向亭什么话都不想说了,恹恹地坐着哼唧个不停。 君后辛看完了戏,也在脑子里将他们刚才说的事都给过了一边,理顺了明白了之后才轻咳一声。 “如此,我改日给王婶送一张令牌和一个人来,有什么事王婶让他持令牌去调遣我手下的人。” “待刑部那边将拐卖儿童的证据呈上,朕就让给关外送信去,也顺便看看他们各自的反应,私下里也就麻烦王婶费心调查了。” 林眉坐好了向君后辛微施一礼,将散漫随意都敛了下去,正经了神色。 “如此之事骇人听闻,便是陛下不说妾身也是要追查到底的,稚童无辜,被迫骨肉分离的家庭也是无辜,此等丧心病狂的恶贼,但凡还有些良心的人都是容不得的。” 君后辛在蒲团上跪坐直身,叠掌向林眉回礼,一时的惊怒过去了,剩下的就是不能被轻易平息的更为沉重的怒意。 为君者,未必爱民如子,为父者,也未必爱护其子,但为君父者,百姓确如其子,不一定爱护,但也不容他人来伤之辱之。 焚仙门以及与他们勾结之人所为,是在挑衅皇帝和朝堂。 君留山拉着林眉站起了身,太阳已经偏西,就快要坠到雕梁画栋之下去了,夜间的寒凉乘着风覆盖了遗留的暖意,天幕也渐渐被夜色侵染了最后一抹余晖。 这处渐渐凉了,不再适合待着乘凉休息了。 “诸事繁杂,明日本王会去上朝,与陛下商议大漠驻兵及边关调兵之事,大漠之内有将数人,之后本王会将他们调去各处边关。” “朕知道了,王叔今日还请早些休息。” 君留山决意要有一战,君后辛之前同意了现在也没有退缩的道理,边军的安排就是现在的重中之重了。 大漠为天墨大陆腹地,又与三国接壤,在战争起来之前该怎么安排需要慎重考虑,但大漠一定会是屯兵重地,对于四国来说都是如此。 等战争平息了,才是用到新入朝的那些进士的时候,攻城不易,建城更难,安城则需几代人的努力,今科取人,正是选取的能安城之人,明年的科举也会如此。 “对了,狄家父子如今是跟着几位老先生在国子监内教学,陛下空时可将他们召进宫中一谈。” 岑见想起了至今还没有机会觐见的狄家人,在君后辛带陆柮、向亭离开之前提醒了一句。 “今日狄家家主给王府和侯府分别递了帖子,他们来京后也确实等得差不多了。” “世家虽败,其名犹盛,其才犹存,陛下当善用之。” 世家败了之后,寒门虽在兴起,但当初也确实经历过了一段让朝中捉襟见肘的日子。 人才难得,能治天下的更是难得,有不少能人文士看着世家的结局都有了物伤其类的隐忧,导致了许多人当年不愿再入朝为官。 朝中虽提拔了许多被世家压得抬不起头的官员上来,又对寒门极尽优待,广开书院教导学子,但朝中人才不兴也是不争的事实。 不论一战是胜是败,之后都需要大量的人手来处理后续之事,胜则需安天下,败则需有人能力挽狂澜稳定国内。 趁着这两年君留山还在,朝中还算安稳,除了留给君后辛的王府一脉的从属官员,还需要多给君后辛招揽一些人手入朝。 与其自己去大海捞针,不如通过仅存的世家和各地的名宿来做这件事,别的不说,世家之中的子弟,与那些大儒的弟子们,就有不少是难得的人才,只是都不曾入仕或不能入仕罢了。 “多谢表叔提点。” 互相施礼后君后辛带着人离开了王府,向亭一直到出了王府大门才猛然想起,他今天来不但没有蹭到点心和饭,还给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回去。 向御史的脸都气得鼓起来了,委屈又不敢说,幸好他们没有走出多远暗卫又追了上来拦住了车。 “侯爷说今日天晚,不留陛下和两位大人用膳,带些点心给陛下和两位大人回去吃。” 送进来的三个木盒子都装满了厨子现做出的新鲜糕点,给向亭的那一个尤其的大,满满都是造型精美的软糯甜口的糕点。 而陆柮的一看就更清淡一些,没有那么偏甜,混着一半的咸口,君后辛手里装的也是他这几日来多吃过几块的种类。 “代朕谢过表叔。” 君后辛将盒子仔仔细细盖好,不自觉就勾起了唇角,向亭十分满足地也请暗卫代他道谢,陆柮虽然没说,但看着也是高兴的。 暗卫应下之后却没有走,而是又从怀里拿出东西递进马车中,那是三个用不同颜色的锦缎做底,绣了平安两个字以及不同图案的香囊。 “侯爷还说,快到五月初五了,香囊是给陛下和向御史以及皇长子殿下的,辟邪祈福之用。” “赤红的两个是给陛下和皇长子殿下的,蓝色的是给向御史的。” “因着没想到陆尚书今日来,没有备好,改日再送两个去府上,给陆尚书和陆小公子用,今日还请勿怪。” 香囊都是葫芦样式,小一些的那个红色的没有坠流苏,四周还又细细包了一层不易被咬烂的棉布,怕冬奴咬坏或是扯坏了把里面的药粉吃进嘴里。 “侯爷言重,有此番心意本官便是感激了。” “朕谢过表叔,也替冬奴谢过表叔祖了,这样东西……我很喜欢。” 君后辛将香囊接下放进了怀中贴身收着,向亭更是翻来覆去看着爱不释手,笑弯了一双眼,再想不起之前的委屈了。 “也代我谢谢阿鹤哥哥,改日我也送他一样东西!” “是,小人这就回去复命了。恭送陛下,恭送二位大人。” 暗卫抱拳垂首从马车前退了开去,冯喜回头看了一眼君后辛,得到示意后才甩鞭赶着马车走了。 王府里岑见被岑识和孟明一起缠得没有了办法,从收东西的盒子里将给他们两个的东西找了出来。 不单有香囊,还有一条他亲手编的五彩绳,分别给两人都戴上了。 “本来是打算等到了五月再给你们的,你们两个怎么连半个月都等不及了?” “那兄长为何要现在就送给皇上和轩音他们?” 岑识抬着手让岑见将五彩绳给他缠到腕间,收回手来高高兴兴地摸了摸,又低头拨弄一下岑见给他戴上的香囊,很是理直气壮。 孟明也和他一样等着岑见给他戴上了,和岑识站在同一阵线看着岑见,两个倒是有些反过来质问岑见的样子。 “过两天他们就不得空了,送东西去宫中又不太方便,也就趁着今天来了就给了。” “你们两个就在府中又不去什么地方,等到该给你们的时候我自然会给你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0章 弃子女 岑见一人头上弹了一下,放手时一顿,眉尖不着痕迹地抽动了一下,就被两个少年一人一边扶住了。 “兄长有伤在身,就不要老是乱动了,要不然像兄长这般对自己的伤不上心的,也不知道伤要什么时候才能好。” “还好有我和阿明看着,兄长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 “阿蝉,你信不信一会你出门会遇上大水?” 岑见只是稍微牵扯到了一下伤口,天天抹着药背上和手臂侧腹的伤都已经好了一半了,缝合了之后也不容易被撕裂,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也就是孟明和岑识这两天紧张过度,快要十二个时辰轮流守着他了。 一听岑识又要老气横秋地趁着这个机会开始念叨,岑侯不免有些头疼,在他继续下去之前亲切笑着睨了他一眼。 深知兄长在玄学上的本事,岑识就算不怕大水也怕岑见再给他说出个其他的来,张了张嘴还是乖乖闭上了。 孟明则不和他走一样的路子,和岑见念叨是没有用的,连莫上先生都念叨不过岑见,岑侯与他家表哥一样,我行我素起来是谁也说不动的,能说动的时候都是他们自己先动摇的时候。 是以这些日子快要蹿到和岑见一样高了的少年闭着嘴不说话,只拿一双黑黝的只有微弱光亮的眼看着岑见,都不用仰头了,只要直直平视过去就好。 看得久一点岑侯自然会无奈地投降,只是岑识自己不能坚持到那么久,才用不了这招。 “好了好了,我会注意的,阿明你先去休息一会,阿蝉会在这里看着我的。” “不许又不肯休息偷偷守在门口,外间都给你们备着小榻和被褥的,实在不放心就去那里闭一会眼,等用晚膳的时候再起来。” 今天下午过去找君留山之前,岑见和莫上先生将碎片从孟明的心口处短暂取出来过。 他们一直在观察他的身体衰败到了什么程度,碎片在这段时间给他提供的生机是否留在了他的体内,还是一离开碎片就又被带走了。 若是生机始终只能依赖于碎片提供,那找齐碎片是否有用,又要怎么用,就还要再思量一番了。 可喜的是确实有一点生机在这些日子里变成了属于他自身的生机,给他提供了活下去的可能。 生机枯则寿数尽,生机续则寿数长,凡俗的东西做不到强续生机这样逆天改命的事,但碎片合起来是传说中的神器。 若是真能找齐碎片,活死人肉白骨或许做不到,但能为将死之人填充最为需要的生机就算能救人了,而这也是君留山所最需要的。 “王爷如今身体强健,也就只是缺少能让他活下去的那样东西而已,孟明都能从碎片中得到一线生机,待得找齐碎片将东西拼凑完整,也就更能有救下王爷的可能了。” “只是怕是不太容易,如今共有多少片都是不知道的,这些碎片又在流落之中改变了形态。” 岑见将碎片给孟明放回了心口中,拿起针线给他将划开的伤口缝上。 “而且,如今焚仙门手中的碎片状态如何还未可知,若是拿回来已经不能用了……” 把线尾打结剪断,取了药膏来细细抹上,去一旁边将手浸入温水中擦拭干净,岑见侧首看向沉默下来的莫上先生,又蓦然笑了笑。 “只是在下也为表哥推算过许多次,天运在身,吉人天相。” “且如今一朝气运大半系于他身,朝运未衰,王爷也不会真的出事的。” 莫上先生半信半疑地看着岑见,但岑侯说完这两句之后就不愿再说了,只回来替还在药效下昏迷的少年搭上了被子,自己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有些疲惫地向后靠去闭目养神。 之后莫上先生在孟明醒来后又让孟明放了两碗血给他拿走研究,现在少年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却该是已经累极了的。 取出碎片的时候,他的心跳一度微弱到不可觉察,又在生死间走过了一次,损耗的精神是旁人难以想象的。 孟明被岑见看着,突然就趴到岑见肩上哼唧着蹭了一下,和还扶着岑见的岑识视线交流了两句,才乖乖去了外间自己抱了被子铺好躺下,平直地躺下去闭上了眼睛。 可见,有时候还是年少了一些,终究是比不过多吃了几年饭的人。 据说那一天,岑识小郡王晚些还是上街去给他兄长买了吃的,回来的时候跟刚掉进了水缸一样,半身都是湿漉漉的。 “可是为什么不阻止岑侯说出来?不说不就没事了吗?” 林眉和君留山用过晚膳去了书房,君留山的书案上已经堆满了文书和让人找来的卷宗,林眉也在他翻看的时候顺手捡了一卷起来看了两眼。 “按微之自己说法就是他只是心血来潮,将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警示给了当事人,并非是他所诅咒,所以不论他说不说事情都是会发生的。” “这也是当年岑家少有人敢动的原因之一,岑家家主历代都是有本事的,你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只是提前看见,还是言出法随。” 君留山提笔在一份文书上画了一个圈,又拿起了下一份文书,不知是不是林眉的错觉,摄政王似乎是在唇边挂上了一点的冷笑。 “谁也不想在招惹了他们之后被随意一句话弄得家破人亡,更不想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连个可以指条明路的人都没有。” “可是姑父和微之都说过——‘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岑家为世人所畏惧,也为皇室所忌讳,不过是世上少君子,俗人心戚戚罢了。 特别是在朝堂上的这些人,谁又能没一点阴私心虚的地方呢?并非没有人是飞来横祸,可这些人却都先想的是自己招来了什么报应。 林眉把手中的卷宗粗略翻完之后没有看见什么有用的东西,卷起来丢到了一旁又拿了一卷起来。 “那王爷你说,这些卖子弃女的人,又是否会在半夜害怕有鬼来敲门?” 在焚仙门拐卖的幼童中,被父母丢弃卖掉的也不在少数,都在暗卫收集呈上的卷宗中记录了下来。 再风调雨顺的年代也总有吃不饱饭的人家,大岳的粮种算不得太好,一些贫瘠的地方更是颇为艰难,家中孩子多了就会有人放弃那么一两个。 首选是女孩子,其次是不好养活的男孩子,就像是动物会在没有多少食物的时候将瘦弱的幼崽放弃一样,只是他们是选择将孩子卖出去期望他能自己寻一条生路出来。 这些人家林眉并没有什么感觉,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养不活的孩子卖出去了,或许还能流入大户人家之中当一个奴婢仆人,至少有一口饭吃。 也或许会在秦楼楚馆之中浑噩度日,一辈子过不了一天做人的日子,但好歹还活着,对那般境地的家庭来说,活着就是好的了。 可是,在送上来的卷宗里,这样的反而是不多的,更多的却是父母因为各种原因而选择随意抛弃子女,或者包含恶意地将孩子逐出家门还想给自己赚上一笔银子。 这些孩子心中都有着无限的恐惧和恨意,是焚仙门最为喜欢的孩子。 若是放在整个大岳,甚至整个天墨大陆来看,只不过是沧海一粟,是万分之一的概率,但在被焚仙门带走的,暗卫查出来的孩子名单之中,数字却让人触目惊心。 “焚仙门特地选择这样的孩子入门,就是为了让他们离不开门中,让他们愤世嫉俗仇恨世人,成为焚仙门手中的刀子。” 君留山随意扫过一眼林眉手中的卷宗,就又将注意力放回了手中的文书上,这些是要发给各郡县彻查拐卖以及民间私人的牙行之事。 “大岳并非没有收留孩童的去处,真有家中过不下去养不活孩子了,可以就近送入慈幼局,由官府出资教养长大,再在十四五后出去做工。” “日后不论是做个匠人为官府做事,还是去从军入仕,都是回报官府的路子。做工当匠人就需做满多少年,才能算是两清了可以自行选择离开。” 若是想要送走孩子赚一笔救命的钱,也可以选择送到官方的牙行中,再从牙行送入需要仆从的地方。 “之所以私下的人伢子盛行,不过是因为给的钱更多一些,但他们将孩子送去的也就不像官府那样,是经过考察筛选的地方了。” “正规的秦楼楚馆或是从官牙中选人,或是由获罪女眷填充,来路身世都是可查的。正经人家的宅子里选人也以官牙中的孩子为先,要求身世清白。” 林眉干脆坐到了君留山的椅子扶手上,一边翻着卷宗看着他批写文书,一边听着他讲说。 这里面的讲究确实还不少,从大岳立国就开始推行的政策在这百来年间已经形成了一套比较完善的制度,算是在朝廷的无能为力之外尽量给没有活路的人找一条生路出来。 朝廷非是不想让家家户户都安居乐业,但天生地养的粮食不受朝廷的管控,即便在各地协调粮仓救济百姓,也还是有力所不及之处。 “但是一些用人不惜常伤人命的人家不但要被罚款,还会被牙行记录在案,再想要买人入府就要受到严格考察,加上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勾栏,他们都会避开官牙而选择私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1章 参郡王 “私牙高价将人卖给他们是不管以后的生死的,因为私牙得的银钱多,买人的时候给的钱也多一些,那些卖儿卖女的人家也就会为了多的那一点钱,而交出自己的孩子。” 这是一件无奈的事情,官牙是不可能将条件给放宽的,因为要保护大部分在牙行进行买卖的人,但条件严格就禁止不了私下里的那些逐利之行。 讲规矩一些的私牙尚还好,能在私下各自约束着一些,与官牙也算是心照不宣地维护一个地方的平衡。 而不讲规矩的从来是严惩不贷,只是财帛动人心,各种昧着良心的买卖还是屡禁不止。 “拐子拐卖的孩子,和这些私牙手中出去的孩子,就成了焚仙门收集的主要目标。” “你若要查此事,就需查上一查各地的牙行,之后本王会让人给你拟一个名单,你再让暗卫照着名单往下追查。” “本王怀疑一些私牙,甚至是官牙,背后的人不是焚仙门之人,就是和焚仙门是有牵扯的。” 君留山肩头一沉,一条手臂搭在了上面,温软的身体也跟着靠了过来,一只手抬起按在了他的眉间轻轻揉散了拧成一团的眉头。 “天道都有漏算之时,王爷只是一介俗人罢了,怎能算尽天下人心。” “知晓了恶人,且将恶人除去便是,但有恶人这一件事并非是王爷的过错,那些孩子也不是王爷所害。” 君留山将手掌覆在那只手上面握着贴在了阖起的双眼上,林眉垂下首去看他,手背上是温暖干燥的掌心,手下是冰凉的皮肤,细长的眉睫不安稳地在掌心轻颤着。 林眉趁着他看不见,俯下了身在抿起的薄唇上轻碰了一下,又笑着抽出手两手环上了君留山的肩。 “若是王爷急着想要将事情查出来,那我也提前去闽川郡,早一日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将那些人绳之以法,王爷也能早一些放下心来。” “不用,你把伤养好了,本王才能放心让你出去。” 君留山睁开了眼,小心握住了她受伤的肩头,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但这两日晚上总会泛起一些酸疼,君留山和林眉一样感同身受。 被君留山按上去林眉反射性地一抖,肩上的那只手就在穴道上按揉了两下缓解着她的不适,又将温热的掌心隔着衣物贴在了伤口的部位。 “先生给你的那瓶药你是不是又忘了擦了?” 摄政王无奈地用余光看向贴在他颈边的人,缓缓在肩上按揉着。 今日文书都送了过来,早起时他就被折思请了过来说事情,没来得及给林眉上药,那药效用不错,就是涂上去会有一阵被火烧的疼,林眉没人看着就不愿意擦了。 林眉一动不动地抱着他装死不肯说话,但肩上本来略微紧绷的肌肉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自从有了那个奇怪的通感之后,他们两人之间就很难瞒得住一些事了,不论摄政王还是林眉,难过的时候就算面上再云淡风轻,至少是瞒不过对方的。 他们都在艰难地学着适应这样的事实,也都在小心试探着怎么在允许的范围内去关心对方,且让这个范围慢慢变大。 享受了一会摄政王的亲自伺候,林眉先松开拥抱站了起来,按着自己肩膀活动了一下。 “我看我还是先回房去休息一下,不耽误王爷处理公务了。” 再这样耽搁下去,今晚还不知道要忙到多久才能睡觉。 君留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脸上终于冰雪消融露出一点真心的笑意来,重新捡起一本文书摊开了来。 “回去沐浴之后先把药给擦了,其他的等你身体真正养好之后再去说。” “否则,即便是本王放你离开,莫上先生也不会同意的。” 林眉点了点头,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又转回身斜靠着门框,对疑惑望过来的摄政王挑高了眉。 “刚才我突然想到,王爷,如今已经四月了,你我所约定的一年之期已满。” “现在我便是想要从王府离去,王爷你也是不该拦着我的。” “所以你要离开吗?” 再次被打断的摄政王放下了刚才拿起来的笔,跳跃的烛光在他的眼中一晃一晃,照亮了黑沉的眸子。 “不,我只是想让王爷知道,现在我不是为了那个约定留下来的,而是为了王爷留下来的。” 林眉说完这一句就潇洒地走了,门外的月色皎洁,廊檐下挂着的灯笼散发着朦朦胧胧的亮光,在略显急促的步伐前被带起的风吹得一阵晃动。 门内明亮的烛光把案后的那张冷白如玉的脸也给烧得红了,被遗留在屋里的摄政王镇定地拿起笔在文书上写下一行字,一张脸却越来越红。 没敢往书房门外站的折思和折宁在廊下的拐角处守着,互相看了看都是面色古怪,直到快要月上中天了才看见他们家王爷熄了蜡烛出书房里出来,威严沉稳地往卧房走去。 就是脚步放得有些太慢了些,扫过来的眼神也有些太冷了些。 第二日君留山早起上朝,还把岑见和一直没有入宫正式拜见皇帝的岑识都给带上了,安怡长公主在林眉和丁越罗的陪伴下也入宫去拜见太后。 按理说他们这样有正式赐封的宗室在入京的第一时间就该去宫中拜见,但最后却是皇帝亲自去见了人,还经历了一场刺杀,让皇帝受了伤。 若非岑见伤得最重,太医院上下都能为他作证,加上摄政王也在刺杀中伤得不轻,朝上参人的折子和怀疑他们居心叵测的流言可能已经喧嚣尘上了。 就这样岑识跟着两位兄长去宫中等着上朝的时候,都还能感觉到那些意味不明的目光时不时往他的身上刺一下,但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又若无其事地移开,或是挑衅地同他对视。 岑小郡王一张脸越发冰冷,和他身边淡然处之的兄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坐在前面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摄政王淡淡地将人叫到身边来,拿了一块皇帝让人送来的点心给他,四周的窥探在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整座大殿都安静了下来。 君后辛来的时候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群臣拜下去迟迟没有听见叫起,皇帝大步踏上玉阶一甩袖坐到龙椅上,冷然看着下面的一众人等,抬手叫了冯喜过来。 “冯喜,你是怎么办的事,朕不是交代了你给东盛侯与永平郡王也赐座。” “是奴婢的疏忽,请陛下恕罪,奴婢这就去安排。” 冯喜连忙躬身认错,急着向下面玉阶两边站着的直殿内侍使了个眼色,两个内侍快步退出殿外去搬来了椅子给岑见和岑识放在了摄政王之下。 “侯爷、郡王,请。” 等两人谢恩落座之后,君后辛才让冯喜叫了其他人起来。 向亭混在文臣中不着痕迹地在起身时揉了一下腿,只觉得自己这两天是真的有些霉,老是招来这种无妄之灾。 “永平郡王久未回京,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朕却听闻受到了不少参郡王无礼的折子。” “御史台就罢了,怎么礼部也给朕递了两道上来?” “宋川,你刚调任礼部,不如就你先来说说怎么回事,朕也看看朕是不是信任对了人。” 原吏部右侍郎、现礼部尚书宋川心中暗骂了一声,还是恭恭敬敬站了出来。 他现在就和向亭是一样的感受,今天真是遭了无妄之灾了。 “回陛下,此事臣之前是当真并不知晓,臣今日才上任礼部,如今部中上下的人都还没有认全,这折子递到陛下手中的时候,臣连礼部的衙门都没有跨进去。” 君后辛从冯喜送上来的折子中把礼部两个员外郎递的折子挑了出来,一同摊开了放在膝头,低头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 “朕也不是要问罪于你,宋卿不必紧张,只是宋卿可能猜得到这两道折子上写的什么吗?” “臣……” 宋川往上瞟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又迅速地扫过那边的摄政王和岑家兄弟,一咬牙举起了牙笏腰折得快把头低到地上去了。 “回皇上,若臣猜得不错,是以入京不朝,及与摄政王……与摄政王从往过密……” 入京以来,不要说是从往过密了,岑家兄弟和长公主至今都还是和摄政王住在一起的。 地方上坐拥多郡的外姓郡王半个宗室,和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如此亲近,他们不可能以此去找摄政王的麻烦,但也能找一找永平郡王的麻烦。 其实也不是他们就多想针对永平郡王,而是最近摄政王似乎有心动一动宗室,朝中听闻了风声后都有些担心。 当年宗室是和世家、勋贵一起被打压下去的,现在狄家和向亭作为世家的代表似乎有重新兴起的希望,要是宗室翻了身,是否世家和勋贵也真的要重回朝堂? 岑家在岑见代表淳荣王府宴请士子的时候就被朝中上下都查了一遍,才发现他的背后代表了什么。 世家、勋贵、宗室集于一身的人家,自然也就成了这一次朝臣的问路石了。 清流如今罗有恒不理事,许多人私下都在这一次的事情上和沈士柳一派达成了共识。 “朕也不知诸位是否还记得,当年太祖亲自赐了岑家国姓,东盛侯与永平郡王也被仁宗和先帝赐了国姓且登名玉册,是正正经经的宗室。” “且长公主是仁宗嫡亲妹妹,也是如今朕与王叔还在世的唯一一位嫡亲长辈,东盛侯与永平郡王都是朕的表叔,也是与王叔一同长大的亲表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2章 修大漠 宋川艰难维持着那一个姿势,在逐渐炎热的天气中汗水从额上滴到了地上,背上和领口更是已经湿了一层,皇帝、摄政王以及两位岑家子投来的目光,压得他一动不敢动。 但天地可鉴,这一次的事情他是真的没有参与。 “不过是因着亲近了些,便能招来朝臣肆意攻讦。” “当初立朝之时,太祖教导的是要让后代子孙长慈幼敬上下和睦,不是要让君家人六亲不认当个孤家寡人。” 武将历来最大的追求就是封狼居胥,这些年勋贵被打压,若非君留山手下有跟着他从战场上尸山血海闯过来的那许多人,能支撑着边关和各地的军队,大岳的军事早就出现衰颓之相了。 世家败落而导致的朝堂上青黄不接,宗室被如此对待私下又有多少怨恨,这些都只是现在被强行压下去的矛盾而已。 “御史台都知道天家之亲乃人之常情,不过是说长公主与郡王未依礼制入宫朝见之事,礼部掌管一朝礼仪,却将手伸得太长了。” “宋卿既然今日上任礼部尚书,便要担起尚书之责,左右侍郎都因病告假,也就只有宋卿你自己多思量一下该如何管理好一部之事了。” “臣领圣意。” 宋川直身再行礼,在确认君后辛打算放过他之后忙不迭就退回了朝列之中,才敢低着头偷偷擦一擦汗。 其余参与了这件事但没有被点出的六部天官,和站在文臣之首的沈相都是沉默不语,只是朝中如今的气氛是越发冷凝。 以前都是在明面上争锋相对,但自从沈士柳回朝,摄政王远赴大漠再返京,使团回国,皇帝与摄政王和解联手,不但底下更加暗潮汹涌,面上也是日渐冰寒。 朝中派系几变,沈士柳在其中居然还得了不少原本清流一派的人的投靠,与皇权的对立也越发严重。 君留山不知是因着病弱无力还是并不在乎,一直都没有对朝中如今的局势有过什么干涉,但他越是这样,有些人就越是不安。 这件事情虽说君后辛将宋川提出来敲打了一番,但最后也算是轻轻放过了。 “今日本王来朝上,是要与诸位商议一件事。” “如今大漠已定,百废待兴,诸多城池不通商路,百姓生活困苦,军队驻扎于此也是艰难。” 君留山见着无人出言,将茶碗盖上放回内侍端着的托盘中,瓷底磕在木板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在寂静的大殿中也听着刺耳。 “西北大漠归属大岳已有十一年之久,既为我大岳之地,当使其安居如他地。” “不知诸位臣工,可有何提议?” 君后辛等着他说完后将看完的礼部两道折子合起丢回冯喜的怀中,端过茶盏浅呷一口接着说了下去。 “之前殿试之时朕以大漠问诸生,他等也给了朕一份答卷,现在也该问问诸位了。” 群臣不好不在这个问题上作答,否则便是连新科进士都不如,当时一甲前三可是还被摄政王和皇上在殿上亲口赞过的。 可是他们互相看了看,一来近来未曾在这个问题上留心过什么,二来大漠之中如今会涉及军权的问题,他们大部分人都不想给皇帝和摄政王递这个梯子。 不过这大部分人之中,不包括君留山的人,而君留山的人如今又占据了重臣之中的一半。 陈显悉在沉吟之后当先站了出来,先分别向皇帝与摄政王行礼。 “臣启陛下、王爷,臣少年游学之时,曾入前金一游,当时大漠之地,绿洲连绵,驼队成群,金人安乐于内,贵族奢侈成风。” “现大漠水流多枯竭,绿洲埋于黄沙之下,若想在短时间内先行恢复大漠一定的生活所需,便是需开商路。” 这是之前皇帝和摄政王就提出来的想法了,殿试的题目,被点为一甲的三人,都是为此。 之后大漠的商路要开,这一批新入朝的士子都会被放出去在大漠历练,若是做得好了,回朝后必然会真正入了皇帝和摄政王的眼。 “只是一来如今大漠之内并无可领头的商队,大岳之中也有多年不曾有人入过大漠行商。” “二来虽说沙尘暴已消,但如今的大漠还是危险重重,并不适合普通百姓来往。” 陈显悉往上看了一眼,和岑见对视后沉声说得越加慎重。 “三来大漠位于天墨大陆中心,有关外三国环视,西夷此前意图刺杀陛下与王爷,九蛮与突厥亦于去年联手犯我大岳。” “他等本就对大岳有觊觎之心,若在大漠行越界之举,伤掠商队百姓,不单会使百姓遇险,更会对大漠的恢复造成严重打击。” “是以,若欲开商路,则需先以兵镇大漠,护大漠百姓及来往商队周全。” 众位文臣以及一部分武将都想着到底是避不过此事了,有他开了头,上面两位也看着是要铁了心了,倒是有其他的人陆续站了出来。 君留山手下的人早就在他们王爷的示意下将大漠之事陈列条款,该怎么做也反复讨论过许多次,只是在陈显悉后他们并不急着出来,而是先看着其他人进言。 那位一向持身中正又是中立一派的兵部左侍郎房伯丘,在工部左侍郎之后站了出来,对于工部所言的修整发役夫修整城池一事提出了异议。 “大漠中虽遗留了许多金国旧城,但大多都在这些年间被损毁得不成样子,大漠之中本就是逐水而居,若不能新凿井供水,修复城池并无意义。” “但现在大漠水源稀少,且居住百姓也并不多,急着修复城池,不如先将现有城池修整出来。” “另有诸多军事所需建筑,也当先行考虑。” 他皱着眉看了一眼被他说得冷冷盯着他的工部左侍郎,拱手之后不再多说。 新上任的工部尚书宗正津与工部右侍郎杨石都提议,首需大漠内百姓及驻守军队修整现有城池,再以商队规划为参照,修复沿途可以找到水源的城池。 “大漠地广人稀,当以人及边防为先,不必广修城池。” “就地发民为役一则可免役夫奔波劳伤,二则可使其尽心尽力,军中兵卒亦可暂时充作劳力,在诸关城修建军防要地。” “如此饷银皆有朝廷供给,也可解百姓一时窘困。” 户部的新尚书宫以午也顾不得其他了,终于暗地倒吸一口凉气牙疼地站了出来。 “陛下、王爷,臣以为若是修整城池,必然需要许多物资,正可以此为契机,先探商队意向,使其试路而备开商道之事。” “商人逐利,以此为契机,比朝廷发令使其通商更合时宜。” “随之而去的,便是更多的其他商人,如此便可减轻朝廷与大漠两边的压力。” 去岁连着今年初灾祸不断,各地粮食歉收,拨粮赈灾的同时又免了不少赋税,户部如今是有钱没粮,真要从国库里支粮食送大漠当役夫粮饷,他这个户部尚书刚上任就得上吊。 要不是顾着面子,他都想和皇帝、摄政王两位建议,以银两和商人交易,从商人手中购买粮食再请商队开辟商路运送至大漠去,一举两得。 “且臣听闻大漠虽荒,其内矿产丰富,前金所出宝石兵器当年于大陆之上是为一绝,亦可设官矿于大漠之内,发掘矿石或以召匠人打造成品与商队交易。” 民间限铁器不假,但江湖人多了也总归无法将兵器完全掌控在朝廷的手中,因此朝中都是将上好的矿石限制流通,只许民间使用普通矿石打造兵器。 上一次君留山名下那一座被林眉为了救急许给了顾明珏的矿山,后来收回之后君留山派人去查看过,顾明珏在里面锻造了大量的兵器,且都运送回了九蛮去。 暗卫想法设法终于找到了一件半成品,发现比之寻常武器,甚至是暗卫们所用的精兵都要锋利许多,因此又找人研究铸造手段和矿石比例。 虽因着矿石特质限制无法铸造出正常大小的刀剑,但用在小件上则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连暗卫中负责锻造兵器见过许多神兵利器的匠人都是惊叹不已。 而前金的兵器一向要比其他地方出来的更加锋利,君留山在大漠的时候问过那些在前金学习过的匠人,他们都说一是因为打造手法不同,二是因为矿石的缘故。 “大漠矿石虽多,但铁矿不宜流入民间,宝石晶石玉石之类可以考虑,此条暂且记下。” 君留山沉吟片刻后颔首,叫了冯喜下来与他耳语几句,冯喜又上去私语给了君后辛听,君后辛摩挲着手中的茶盏,让冯喜去请了君留山坐到他旁边去。 摄政王上去的时候将东盛侯也带了上去站在一旁,三人低声议论了一阵,才看向下面群臣,让他们继续说。 没一会冯喜还遣人去取了笔墨纸砚来,让一个内侍在旁将众人所说记下,以便下朝后查阅。 因着涉事太多,几部都是轮流出面,若是前一人说了什么有关自己职责范围内的话,那也得赶紧站出来。 虽说私下有着诸多打算,但现在毕竟是君留山的人在当家,在里面浑水摸鱼甚至暗地使坏都无妨,就是不能一点事情都不做,否则还有许多的人都可以来顶替这个位置。 而且君留山一派的人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放过他们,他们不想出来答话就得一脚踩在那些人给他们挖出来的坑中。 一时之间朝堂上倒是一改前些日子的冷凝,都争相踊跃地献计献策,六部之内也只有礼部与刑部没有什么事了。 宋川也恨不得把自己给藏起来,缩头缩脑地站在文臣队伍之中半点也不肯再冒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3章 议军事 陆柮稳稳立着,不动不语,只将耳听八方的功夫使了出来,听着众朝臣的争论和低语。 沈士柳在听了许久之后捋了捋胡子,慢悠悠走出了队伍向上躬身一礼,打断了吏部左侍郎易正卿关于大漠中官衙建立的提议。 新的吏部尚书人还在回京的途中,自兵部员外郎调任吏部右侍郎的于童一直保持着沉默,易正卿是为了之前兵部提起的有关大漠军府的事而出来的。 “臣以为,以一军掌一地,本就是之前大漠环境特殊无可奈何之下,才如此行事,现在大漠之内已经平复,自然也该按着正常制度来了。” 这样他们也才有更多的插手大漠之事的机会,若是让军府一直将大漠把控在手中,那就相当于大漠一直是完全在君留山的手中,旁人一点都插不进手。 易正卿都看着焦急,但也不知为何他的老师沈士柳还能继续不动如山地听着,看见沈士柳终于肯站出来了,易正卿提起的心也微微放下。 大漠地理太过重要,不论是以后要通商还是准备打仗,大漠都会是天下重点关注的地方,有了人手在那边,他们才能从中得利。 若是他们手中有能用的武将这件事自然不需要如此头疼,但偏偏沈府一派一个能拿得出手的武将都无,朝堂地方皆是如此。 寥寥的几个武将都是酒囊饭袋,摄政王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让他们去镇守大漠一城的。 沈士柳接着易正卿的话说下去,只是易正卿是想要建立官衙安排文臣进大漠,沈士柳却提的是各地武将。 “天下承平日久,边关虽小战不断,大岳之内却是军队日渐疲懒,长此下去若有灾祸恐军队难以安镇一地。” “大漠地广而多灾变,又与四国尽接壤,正是练兵的好去处。” “臣以为,不若抽调各郡之兵与大漠驻守兵将轮换,既可练诸未曾临战事的兵将,也可使久守一地的军队得休养之机。” 这些话说得诚恳又谦恭,对着上面的两位也是尽礼尽忠的样子,仿佛皆是为国为民没有半点的私欲在内。 君留山和君后辛虽然都对他多有提防,但他说的这话也不算是错,郡军与边军轮守在以前是旧例,三五年便是一换。 后来是因为先帝多兴战事,君留山接着又把控了军权,才在两朝中停了此举。 君留山是因为洛亭一战之后,担忧再出现那样的兵变投敌,在边关安排的都是信得过的心腹,若是让诸军轮守则变数太大不好把控。 但大漠现在还不是真正的边关之地,欲要再兴大战的事也没有在朝中挑明了说,沈士柳的提议便是看着恰好了。 “沈相所言不错,只是此事如今尚不可行。” 君留山看着沈士柳,眼底有些不易察觉的森寒之意,只是他向来在朝上冷淡威严惯了,又与沈士柳是摆在了明面上的不合,也没有人特地去留意他的态度。 只有站在他身边的岑见看见了一些,却也有些不解是为了什么。 沈士柳抬起头来,日益浑浊的老眼对上了君留山的目光,微微眯起眼越发显得老态龙钟。 “不知王爷以为有何不可?” “大漠之中军队守城多年,与百姓早为一家,一城之内至少半数是为军户或亲属,大漠艰难,本就是一家一姓相互扶持,岂可贸然使人亲友分离。” 君留山淡淡环视过各怀心思关注着他与沈士柳交锋的群臣,看得大部分的人都低下了头去,陈显悉等人迈出了一半的脚也缩了回去。 “只是沈相也提醒了本王,本王在大漠之时还发现了几个年轻小将可做培养,也有不少将领可堪一用,只放在大漠之中守城是有些屈才了。” “本王想着将他们调去边关各处多磨砺一番,日后也能为大岳镇守边疆。” “至于换军轮守之事,且待大漠彻底平定,百姓各有安置后再议。” 沈士柳慢悠悠地拱了拱手,居然没有再和君留山坚持,反而还笑着赞同了君留山所说。 “王爷说的是,是臣欠了一些考虑,若真能为我大岳再添几员猛将也是极好之事。” “只是既然如此,为早日使大漠诸事步上正轨,于大漠之内建立郡县官衙一事也不可拖延,守军若是长久担着政务也是不妥,若是轮守岂非大漠政务便无人可管了。” 他也不待上面或其他人反应过来向他提出质疑反对,站直身垂下眼继续说了下去。 “至于其中的事物交接官衙组建定然都是要一段时间,而大漠通商改造也需要一段时间,朝中与地方上,许多大人年岁也都算不得小,去了大漠恐怕难以适应。” “陛下与王爷上次既然有了通商之意,也以此询问过殿试诸生,不若就趁此机会将他们放出,一来躬行所言,二来也是历练。” 科举过了乡试就能选官小吏,过了会试便可放为一方县官,殿试之后金榜之上的人,只有一甲前三能直接入翰林院得授官职。 二甲之人还要再考,决定能入翰林院还是六部,三甲几乎连等着入六部做文书小吏的机会都没有,与只参与了会试的人差别不大。 若要在大漠之中组建官衙,这一批新中榜的还未被分配的士子大概都是要被放出去的,一甲的三人更是逃不过。 “不知陛下与王爷以为如何?” “沈相所言有理,如此,吏部便先将名单筛选上来,朕与王叔先看一看。” 君后辛与君留山对视一眼后淡淡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个双方各退一步的结果,至于后续都要怎么安插自己的人手,又想要在大漠之中做些什么,且到时候各凭本事。 吏部左右侍郎皆出列躬身应是,这份名单在吏部之内恐怕就要先有一次明争暗斗才能决定下来了。 君留山待沈士柳退回之后,屈指敲了敲扶手也叫了兵部的人一声,兵部尚书与左右侍郎都站了出来。 “今日本王会将调动将士的名单拟出送去兵部,明日朝后尔等再与陛下和本王详细商谈。” “是。” “其余诸事,各部皆回去将章程条目列出上呈,今日所言也都需再思量完善,各自且想好自己该如何去做,陛下和本王会在之后分别召见询问的。” 今日的朝会总算是能告一段落了,许久没能在朝上说得口干舌燥,且现在已过午时,不少的人早上来上朝也就简单吃了一点早点,如今是腹中空空。 再往前面一看,坐在那什么事都没有做,光听着他们争论的永平郡王喝着茶已经在吃第三盘点心了。 上面的东盛侯也在朝会开到一半的时候,被皇帝特许坐了下来,上面的三位人手一杯茶,看起来比他们要游刃有余得多了。 连向亭都有些止不住的羡慕嫉妒,今早虽然没有他什么事,但他也是在这里站了一早上,没吃没喝还不能打瞌睡的。 冯喜唱礼退朝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君后辛把拉仇恨的都带着走了,长公主和林眉他们可是还在太后那里,他们也没有想到今天能耽搁这么久,还说好要去用午膳的。 恭送走了人的朝臣们互相看看,没什么力气地抬抬唇角连假笑都摆不出来了,各自急匆匆回衙门用饭去了。 太后的慈安宫里如今几个人坐着,光听着长公主和太后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林眉和跟着来的丁越罗只专心埋头喝茶吃点心,也不比前面朝中的那些大臣好过多少。 “且去看看,前面可下了朝了?” “是,奴婢这就去遣人看看,若是下了朝是否要传膳?” “等皇帝来了再传。” 太后年纪大身子虚,近来又郁结在心身子更加不好,等到现在已经是有些受不住了,点心吃了两块也恹恹地让人撤下去了。 长公主就坐在太后近前,放下茶盏拿着丝绢在唇角按了按,微微笑着也往殿外看了一眼。 “今日的朝上得久了一些,太后可是累了?” “只是看姑姑也陪着等了这许久,怕怠慢了姑姑。” 太后略低了头,在长公主的面前也不敢再有什么威风,只是态度是肉眼可见的冷淡,若非不能怕是在她们进宫的时候太后就想要将人拒之门外了。 至于不讨她喜欢的林眉和她半点兴趣都没有的丁越罗,从进殿起除了在一开始拜见的时候得了免礼和赐座,太后今日就没有理会过她们两人。 林眉倒是觉得如此甚好,只是许久不能说话又不能离开,只能坐在这里喝茶,她和丁越罗也是真的有些坐得难受了。 不过说起来,林眉几次见太后,这位都是高高在上轻慢看人,在那一次病了之后,她再见太后时这位性情也越发有些偏执了。 在长公主面前的这副样子,又让林眉想起了上一次君留山被长公主拉着教训的那一次。 所以,皇室之中,其实现在长公主才是最大的魔王吗? 林眉一边走着神一边等着前面的回报,只希望君留山他们能快些回来,拯救她们于水火之中。 “林氏。” 太后不知为何突然叫了林眉一声,她条件反射应声之后才迟了一步向上看去,太后和长公主都在看着她,长公主还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让你们两个年轻的陪着了我们两个老人家一上午了,也是难为你们了。” “若是皇上他们还要耽搁一会,你们便先去外面的花园走走,也让下面的人再给你们送些点心来。” “老身还记得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一种咸口的点心做得极好吃,当初皇兄和几个皇子都是爱吃的,让人去问问还有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4章 小点心 长公主端坐在上直接做了主,太后心有不虞,旁边的女官嬷嬷也是不知所措,只有跟在太后身边最久的那一位镇定自若地福身一礼,轻声应是。 “那样点心如今是还有的,只是御厨年纪大了,如今是他徒弟在做,长公主想要吃,必然是要让他亲自动手的。” “说得老身也确实有些想念了。” 林眉和丁越罗对视一眼,丁越罗对林眉挤了挤眼,继续在其他人注意之前又眼观鼻鼻观心地继续坐着,林眉站起来向长公主回话。 “臣妾谢过太后,谢过长公主了,能让长公主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的,臣妾若是有幸,也想要尝一尝。” 太后一早上实在被长公主磨得没有脾气了,眼不见心不烦的就想要顺着话叫林眉和丁越罗退下,能少闹心一点是一点。 只是这时外面的宫人来报前面已经下了朝了,皇帝与摄政王还有郡王、侯爷都在往这边过来了。 “皇上让人来说,让这边就先传膳了,皇上还说:‘今日早朝耽搁久了些,累太后和长公主等到现在,待来后再向太后与长公主赔罪。’” “那便去偏殿传膳,正好让人去看看长公主要的点心。” 太后揉了揉额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抬手让人扶她起来,长公主则是自己施施然起了身。 看着她仪态端方的样子,太后更是心中发堵,被扶着当先走向偏殿,不想再看见长公主了。 今日安怡长公主一入宫,年纪其实相当的两人一对面,却像是成了两辈人一般,太后想着自己今早起来快要遮掩不住的白发,以及脸上深刻的皱纹。 再看看对面长公主盘挽得典雅的青丝,和宛若凝脂的肌肤,依旧精致得昳丽,在岁月中又增添了韵味的面容,一见就险些一口气没有喘过来。 当初她初见之时便不喜欢林眉,就是因为林眉在一些方面与她这位姑姑颇为相似,眉眼五官并不一样,却都带着矜贵妍丽和自信张扬,是她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学不来的。 她已经成为了皇后,又成为了太后,成为天下之母,是大岳最为尊贵的人,却依旧是不如长公主的。 当年她初次入宫是仁宗的皇后要为太子选妃,当时还年少的安怡长公主就坐在皇后身边,满是尊贵和高不可攀,向她们投来漫不经心的打量。 后来她成为了太子妃,宫中上下最为尊敬爱护的还是那个勉强夸赞了她一句,让她能成为太子妃的长公主。 再后来安怡长公主下嫁东盛侯,红妆何止抬出十里,典礼比她嫁入宫时依皇后礼来的婚礼还要盛大。 一次次地亲眼见着长公主是怎么将荣宠尽归于一身的,长公主也就一次次成了她一辈子也翻不过去的高山。 想她也是大家出身的千金,年少时也是名满京城的才女,也是受人追捧的娇娇女,入宫后为先帝操持后宫,培养太子,辅佐君后辛在先帝驾崩之后坐稳皇位,功劳甚大。 如今站在长公主的面前,却还是要被她压上一头,他的儿子也不亲近她,跑去亲近长公主的那个侄儿和两个儿子,她垂垂老矣,而长公主看着还正当年华。 若非皇帝明言了今日要共进午膳,让她想要以身体不适为由避开这一顿午膳都不能够,她就想要直接转身回寝殿去了,至于外面他们想要如何,就随他们去。 君后辛几人来时她们已经在偏殿分别入了座,皇帝一进来就先向太后和安怡长公主分别行礼,笑着告了一声罪。 “今日实在拖得久了些,让母后和姑祖母好等。” “国事为重,老身这边与太后不过闲着聊天,并无什么要紧之事,皇上也当不用挂心。” “只是皇上与王爷也要注意些身体,膳食还是尽量规律着些,朝中再忙也不能因此伤了自己的身体。陛下龙体安康,天下才能安康。” 安怡长公主起身向皇帝回了半礼,君留山和岑见、岑识也分别行礼,之后君后辛往太后旁边坐去,君留山与林眉同席,岑见与岑识在安怡长公主下首坐好。 君后辛拿起宫人送来的温热巾帕擦拭了手脸,冯喜请示过后正式开了膳。 一顿午膳用得安静,太后吃着食不知味,没用多少便吃不下了,只慢慢拖着时间。 膳后安怡长公主想要的点心果然被送了上来,一人面前放了一碟,一口大小做成海棠样式的点心摆了三块。 连君留山看见都有些意外,他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尝过后挑起了眉。 “本王记得,这是父皇还在的时候就很喜欢的一种点心,当年诸位皇兄也是喜爱的。味道和以前并无什么不同,只是原来做这道点心的御厨还在吗?” “回王爷,正是以前的那位御厨亲手做的,今日长公主说想吃了,特意叫人做了呈上来的。” 那位温嬷嬷侍立在太后身边,为太后奉上茶后恭敬向君留山答了话。 “能被王爷记住是他的福分,看来虽然人老了,但手艺还是没有退步的。” 上一次君后辛给君留山送上的那碗粥,就是专门找了当年君留山还在宫中时负责他膳食的御厨,但那时对君留山来说,那碗粥是不如这一份点心的。 饭菜送到他的手中时多数时候都已经冷了,那些冷掉的也有可能被他的母妃让人倒掉喂狗,或是吃到一半都被发疯了的母妃砸到地上,能暖暖呼呼入他口的时候不多。 而每一次老岑侯和安怡长公主带岑见入宫来,他都能得到一份新鲜的能好好吃的点心。 岑见还会偷偷将他觉得好吃的留下一块来,在过后仁宗让他们自己出去玩的时候拿出来给君留山,盯着他一定要吃完。 其实那只胖乎乎的小手从盘子里偷点心往怀里揣的时候大家都能看见,只是都心照不宣的不说而已。 次数多了仁宗还吩咐人每一次上点心的时候都给岑见的盘子里多放一块,君留山也会少吃一些,留着出去后再吃。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的岑见知道他总是吃不上饭,就很是忧心忡忡,像是生怕他会被饿死在这座宫殿里一样,想法设法地给他喂东西。 或许真的是一家人,这样点心他们都是喜欢吃的,君留山平日没有机会吃,安怡长公主和岑见进宫来都会特意要求上一盘这样的点心。 不单岑见会偷偷给他留,长公主也会将自己的分给他,岑宿更喜甜口,吃过一块之后就会将剩下的给儿子,岑见就能正大光明地要求小表哥帮他吃。 现在一口的量那时候的小孩子还是能多啃上几口的,君留山也很珍惜这样来之不易的机会。 因为岑见喜欢君留山,所以每一次都是单独召君留山前去作陪而没有其他皇子在,有时候弄得仁宗这个当爹的都是无奈。 “臣也还记得,那时候每次入宫来仁宗都会赏臣一些点心糖果,但最喜欢的还是这一道。” 岑见也取了一块看了看,他的手在慢慢变大,点心却还是那么一点大小,小时候就觉得已经很大了,让好看的表哥多吃一点的话就不会饿死了,现在看起来又小巧得过分了。 当年的事想起来他们都是带着些哭笑不得的,安怡长公主还打趣了一句自己儿子。 “拿着点心每次都把衣服弄脏了回去,还以为没人能发现,刚吃完膳食又被你这么喂点心,留山当年没有和你一样当个小胖子都是因为练武勤奋了。” 摄政王端起茶盏挡住了脸,没说当年是因为真的吃不饱饭,又身子不算好,吃了这一顿可能又是几天只能吃上一点点东西,就算被岑见这么喂也完全没有长胖的机会。 林眉好奇地从旁边向他投来一瞥,被摄政王不动声色地在手上按了一下,坚决不肯让她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其他人也是听不懂的,因此安怡长公主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林眉被君留山拒绝后又把目光转向了安怡长公主,得到长公主的颔首,示意她回去再说。 等着点心吃完茶喝了一盏,太后终于能说她今日疲累要先回去休息了。 “长公主难得回京,陛下且陪着长公主在宫中四处转转去,哀家精神不济,就不与你们一道了。” “是,那母后好生歇息,若有不适须得叫太医来看看才是。” “哀家知道,皇帝去。长公主、摄政王请。” 众人告退离开了慈安宫,一直到走到御花园了安怡长公主才掩唇弯了眼,笑得几分得意几分狡黠。 “今日过后,怕是太后再也不想召老身和侧王妃入宫了。” “京中这些人家,以后对侧王妃也会少些为难,那些家长里短背地构陷的事,不该沾到你的身上才是。” 安怡长公主将林眉拉到身边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又转过头去,恨铁不成钢地抬手虚点了点君留山,对他颇有责怪。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安怡长公主没有责怪出口,君留山也已经意会地低下了头。 至于她刚才说的那两句话其中的含义,众人虽然都是听懂了,却没有谁提出半点质疑,或打算说安怡长公主对太后不敬。 安怡长公主以宗亲长辈的身份压下了太后对林眉的诸多不满,又明确表现出对林眉的喜爱,加上今日在前朝岑家两个儿子所表现出的地位,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安怡长公主的霉头。 年轻些的还可能不懂事,年长一些经历过前朝甚至仁宗朝的那些高门女眷,也会识趣地约束好自家的人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5章 沈家往事 当年在京城,不单是太后对长公主又羨艳又畏惧,整个京城的大家闺秀几乎都是被长公主压制着的,连当年还没有走到最后的世家嫡女都越不过长公主去。 而后来安怡长公主又下嫁给了不知道多少闺秀的梦中情人,那位温润俊朗又风趣优雅的东盛侯,且在婚后过得十分美满。 “京中都知道,当年长公主上有皇帝的宠爱,下有丈夫的珍爱,后来育有两子,长子聪慧过人仪度天成,幼子纯稚可爱孝顺懂事,又各有不可动摇的富贵荣华。” “这辈子活到现在,都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忧愁,活得幸福又洒脱。而且还没有人敢招惹她,不管谁坐在皇位上,长公主的地位都是不可动摇的。” 孝宗只有这么一个幼女,仁宗只有这么一个嫡亲妹妹,先帝从来十分尊敬姑姑,又多与姑父交好,君后辛和长公主不太熟悉,但君留山将长公主一家都视为最亲近的人。 林眉在听过对长公主的形容后感慨万分——“这才是大岳最大的人生赢家,摄政王也好皇帝也好,和长公主一比都算不得什么。” 不过这话她只在私下和丁越罗说过,然后得到了丁越罗的高度认同。 一行人在御花园中慢慢走着消食,丁越罗自觉地告罪后让一个小内侍带着她去其他地方走动,给皇家的贵人们让出说话的空间来。 林眉被安怡长公主拉在身边,倒是想起了上一次受太后召见时的事,也想起了后来被她遗忘的那个人。 “不知姑姑是否知道沈相的独女,沈小姐此人?” “沈府?老身记得沈相娶的是柳家的女儿,后来老来得女很是宝贝,但老身见得不多,上一次见那也还只是个小孩子。” 休德县柳家也是高门大户,当时将嫡小姐嫁给沈士柳还算是下嫁了,那时候的沈士柳不过刚刚中了三元,但那时朝中世家仍在,沈士柳这个三元在朝中的地位颇有些尴尬。 安怡长公主当初也关注过这件事,还是因为仁宗拿着这事来考校她,问她知不知道柳家这是什么意思。 “柳家虽是大户,当年也有许多族人在朝中为官,但一来并无身居要职之人,二来也无法成为真正的世家。” “当时从父皇开始就已经表现出了要削弱世家的意思,皇兄也和世家几乎是势同水火了,柳家正是看中了沈士柳寒门才子的身份,想要给家族另寻一条出路。” 世家高门那时眼看在几代皇帝的打压下就快要无法支撑了,这些既算不上真正的世家,又不能脱离高户身份与寒门同朝的家族,都纷纷在私下给自己寻找退路。 柳家做的事不算稀奇,只是谁也没想到沈士柳到后来能走到这个地步,但柳家也不能算是赢了。 “沈士柳在后来和柳家的关系并不算好,说到底当初他也就是想要借柳家晋身罢了。” “不过他对自己的夫人也确实不错,只是那位夫人在生下女儿之后,没有多久就郁郁而终了。” 见其他人都在因为这件事而关注了过来,本来只是想来散散步的一群人又变成了听安怡长公主讲古,安怡长公主好笑之下也和他们这群孩子细说了起来。 现在的沈士柳看着并不如何,势力也算不得强盛,但是对上他无论如何都不该掉以轻心。 “之所以会郁郁而终,是因为当年沈士柳在成为刑部尚书之后,将自己夫人的弟弟以贪污受贿的罪名给下了刑部,最后抄家当街斩杀。” “柳家其他人还有不少都受了牵连,没有被杀,免冠罢职都算是好,另有三人被流放戍边,自此再未能回家,剩下的柳家人也纷纷辞了官。” “而沈士柳在此事之后,还被赞是铁面无私秉公执法,不徇私偏袒的好官,赚足了名声。” 安怡长公主叹息了一声,那时那位沈夫人已然怀胎六月,听闻噩耗之后在七月时难产,虽没有死在产房之中,也不过是再多活了几个月,最后见了父亲一面。 她那个时候,或许是悔不当初的。 “沈士柳是为了立威,也为了迎合皇兄的心意,是以才特地挑了柳家作为开刀的对象。” 后来柳家与沈府不合,不单是像最近京城中众人猜测的,因为沈士柳偏袒寒门而引起了他们这些世家的不满,而是因为沈士柳是踩着世家上位,还要回过头来将世家赶尽杀绝。 这人心性冷酷又薄凉,朝堂之事柳家可以不同他计较,那些权力之争他们都是看惯了的,不过是成王败寇,也怪罪不得谁。 但如此之人柳家也绝不可能和他再有什么交情,在女儿死后柳家老家主也退位,将家族交给了自己的儿子,这么多年和沈府几乎断了往来。 “沈士柳门下多是寒门,一是因为他有意招纳寒门与世家对抗,在灭杀世家的过程中他可是出了不少的力,也因此登上丞相之位。” “二是世家的人也看透了他这个人的本质,都对他敬而远之,而寒门之人因与他利益相同,是以反而对他多有追捧。” “如今他在朝中示弱,却绝不可能甘心就此被打压下去,他示弱得越厉害,代表他所图越大。” 安怡长公主目色深沉地看向了君留山和君后辛,以她回到京城后所知的那些事情来说,现在的沈士柳在朝堂上几乎没有一点能发言的地位,看着是空有丞相之位,而无丞相之实。 但在与君留山他们的争斗之中,朝堂分化越来越严重,不少的清流又重回了沈相的门下去。 “当年的沈相才是清流之首,罗有恒不过是在他被先帝逼退养病之后,才借着帝师身份一跃而上,但沈士柳真要将自己的名声摆出来,罗有恒是无法与他相比的。” 毕竟罗有恒说到底只是教导宫中皇帝皇子读书的,而沈士柳才是一步步从小吏爬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在为官的生涯之中,他的政绩是他人所不能比的。 “那些以封侯拜相为追求的士子,更会憧憬崇敬沈士柳这样的人。” 君留山手下不是无能人,也不是没有放出去能比沈士柳还要让人惊叹的人,但他们一开始就被打上了党派的标签,不符合清流的风骨,且其中真正寒门出身的并未几人。 “当年留山也是无奈,仓促接手朝政之后,要等着寒门慢慢兴起是不可能的,只能从现有的人才之中去选取,而这些人才又多是高门出身,寒门出身的多是庸碌。” 世家高门几十代几百年的积累才有如今的地位,靠的也是家族之中能人辈出而维护家族的兴盛,积累下来的学识、财富、人脉以及其他种种,都是一个惊人的累量,说是宝藏也不为过。 寒门在大岳一朝才开始慢慢有了出头之日,若非皇帝为了权衡朝堂而帮扶,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能拿什么和世家抗衡? “这一次你们请来了吉淮几位声名达世的先生,还算做得不错,但这一次来的本身更多的就是出身好的士子,又因为诸多杂事而让士子间有了分化。” “沈士柳看着没有因为主考官的位置收拢多少人才,但他在寒门之中的地位越发的不可动摇了。” “你们若是想要用这一批士子,该怎么用就还要仔细思量,不能再让他继续笼络寒门了。” 世家倾颓已成必然,寒门现在看着还不堪大用,日后却也会成为朝中的中流砥柱,现在不能完全抛弃世家,也不能真的寒了寒门的心。 “让他们因为某一个人而对朝廷向往是不行的,必须得让他们对朝廷本身就有不可动摇的信任。” “现在的寒门还在成长,或许等过个几代上百年,他们又会成为新的大家族。” 在大岳宗族为重的思想下,朝堂上一个人的兴亡也难免会影响到一宗一族,能功成名就的人就算是为了自己的以后和子孙的以后,也会帮扶族中。 而当他们积累起了一定的力量,将家族真正发展壮大之后,便又会成为一个新的“世家”。 这是在历史之中的轮回,也是在如今朝代下必然的趋势。 君后辛肃然听教,君留山和岑见早有认知,但也若有所思,岑识聪慧,即便以前没有关心过这些也能一点即透,也是低着头沉吟了起来。 安怡长公主仿佛不经意地看了林眉一眼,见她恍然挑眉,眼底也有了一些笑意。 君留山走的路注定是艰辛的,林眉为人机敏,稍一点拨就能明白许多事,既然要长伴在君留山身边,若是能够理解这些事情对君留山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身边能有个理解他的人在,心中能舒心上许多。 “好了,说了这么多了,还是说回沈相。” “沈士柳野心勃勃,仁宗之时还只是想位极人臣,到了先帝之时却已经有了不臣之心,被先帝打压后,虽是抱病十二年,却也没有动摇他丞相的位子。” “但他最为致命的一点在于,从头到尾,他的手中没能沾染上军权。” 文人一张嘴一支笔有时候比刀子更能杀人,但要是想造反,手中无兵是绝对不成的。 而沈士柳连私下里养私兵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养一些死士,但死士不是兵将,几百死士也挡不住几十万的大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6章 军权 一人开了头篡位,就会有其他人的心思也活络起来,这个时候只有强势镇压才能坐稳皇位,光想靠着一张嘴一支笔,军中的刀枪也不介意和你比比是骨头更硬还是刀更硬。 君留山对此也是颔首,顺便给君后辛解释了一下。 “之前军队多数都在各勋贵家族的手中握着,他们大多都是世代忠义又骁勇善战,其中以几家为首几乎代代驻守边关,手下将士半数可能都是家臣。” “沈士柳即便想要争夺军权也是无从入手的,但如此的军队也为皇家所忌惮,因此勋贵也随同世家没落,但那时楚帅又在军中异军突起,很快将大岳被分出来的兵权握在了手中。” 中间没有给人留下一点插手夺权的时间,也打了当时志得意满的沈士柳一个措手不及。 “而楚帅去后的事你们也都是知道的,当时沈士柳也已经被先帝逼得告病两年余,没有机会与本王相争。” 有些事是君留山后面慢慢从记载和卷宗之中拼凑出来的,有些是在他受诏回京后,正式拜为摄政王之前,先帝躺在病榻上告诉他的。 “先帝曾与本王说,在陛下亲政之前,决不可将手中的军权交予任何一个人,只有本王手握军权,才能成为皇上最大的依仗。” “即便是皇上想要,也不能提前将军权交出。” “先帝怕的就是这些军权会被沈士柳暗度陈仓拿到手中去,即便不是他,也可能会出现其他的人。” 君弱则臣强,既然无法避免,不如将最有威胁的东西集中在一个最不可能谋反的人手中,也好过放下去滋长一些意料之中或意想不到的人的野心。 一人独大威慑朝堂,好过众人分权处处暗箭难防,这样也能同时制约着君留山,让他在独揽大权之时又成为最为鲜明的靶子,朝臣在斗倒他之前也不会在皇帝身上动太多心思。 先帝有一手好算计,之后的事也当真大多如他所料,唯一错算的是君留山的身体状况。 虽说先帝一向知道君留山身体不好,但依着他的推断和太医的判断,怎么也该能坚持到君后辛亲政的时候。 却没能想到自己的儿子这么争气,别的地方没有什么本事,却差一点把他王叔给算计死了。 君后辛也想起了君留山两次险些丧命,如今也可能活不过两年的事,脸色发白,全是后悔和后怕。 “朕……是朕当初不知天高地厚肆意妄为,还险些当真害了王叔,让奸人险些得逞。” 岑见在他和君留山之间来回看了两眼,当初京城用错药的那件事他只听君留山说起顾明珏的时候提起过,还想着是顾明珏为了对付君留山而为。 如今看来,背后参与的人可能还不少,说不定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手和眼还藏在更深的地方,窥探推动着事情的发展。 安怡长公主还记得林眉是为了什么问起沈府,现在也不适合让他们把君后辛的事情追究下去。 “若说沈家小姐的话,老身只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和她父亲很像的孩子,京中也曾盛传过她的才气不输她父亲当年,但依着老身看,她这孩子心思深沉才是不输她父亲当年。” “听闻之前太后对她很是依赖,侧王妃你入宫的时候还和太后为她起了冲突?” 林眉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眉间不自觉拢起了细痕,缓慢摇了摇头。 “也不算是……太后本身便不喜我,她在太后面前还一个劲地为我说好话,但太后的态度也确实因为那些话而对我更为恶劣。” “当时也看不出来她是否是故意为之,但倒是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情。” “她似乎心悦王爷,长公主又说她为人肖父,那我便能理解当日之事了。” 林眉没有和沈士柳正面相对过,但在瘟疫一事上沈士柳的做派就已然让她分外不喜。 看起来当时的沈府是救了百姓还不图名声,但做的每一件事、走的每一步棋,都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功绩。 也是多亏那一件事,沈府名正言顺还风光无限地回到了朝堂之上,可他们在背后算计了多少,瘟疫之事当真只是顾明珏一人所为? 如今回头去看,便是让人细思极恐不寒而栗。 沈墨浓肖其父,那她被沈士柳送进宫来又费心博得太后喜爱,究竟是为了什么,又中间做了什么? 不过其他人注意力倒是都被沈墨浓喜爱君留山这件事给牵了过去,岑见和岑识兄弟两人都不可思议地抬高了眉,君后辛也是震惊又茫然地去看自己的王叔。 安怡长公主看起来稍稍没有那么意外,但睨向自己侄儿的视线也是戏谑,似乎没想到他这么一根木头能这么的招人。 不过摄政王本人才是最百思不得其解的那一个,他看着随口说出这话的林眉,眼中的震惊一点不比君后辛少。 林眉从那些阴谋诡计里回过神来,就看见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太对劲,君留山的脸色变得深沉无比,唇角绷出了一道锐利的直线。 “这……王爷这是怎么了?” 这话君留山自己是说不出口的,岑见轻咳了一声替他表哥问了出来。 “表嫂为何说,那位沈姑娘心悦表哥?沈府与王府向来是不对付的,表哥也与沈姑娘从来没有什么接触。” “当日皇上与王爷前来慈安宫之时,她看着王爷的眼神我一看便知了。” 林眉说完了才感觉有些不对,再去看君留山的时候,果然看见摄政王已经眉眼含笑,心中的欢喜藏都藏不住了。 岑见当即拱手,拉着弟弟推着君后辛,跟着安怡长公主继续往前走,将他们两人留在了原地。 君后辛还没有反应过来,等着走远了绕过假山看不见人了,岑见才失笑摇头和他解释。 “表哥和表嫂实际上都不是多解风情的人,也只有因为事关心爱之人,才能在一眼之间看清另外一个人的心思了。” “若是沈小姐换一个人喜欢,或许表嫂也等着她亲口说出的那一天才能反应过来,毕竟沈小姐不是像嘉禾郡主那般,会直白地表达出自己的心意的,她的身份也不允许。” 岑见自己虽是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岑家这一代需要娶妻生子的也只有他的弟弟,但看得多了身为局外人她有时还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林眉既然如此说了,沈家那位小姐就算背后还藏着更多的心思算计,对他表哥的喜爱至少也有三分是真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沈家小姐会喜欢上他家表哥,在他的记忆中,他家表哥真的和沈家没有什么交集。 “当初表哥还是皇子,沈相还没有后来的地位,而且表哥也几乎没有机会接触大臣。” “后来表哥出宫建府封王,正是朝堂上世家和皇权还有寒门争斗之后,沈相位极人臣的时候,表哥更没有什么心思去接近这样一位重臣。” 沈士柳闭府不出的时候,君留山还没有跟随楚帅出征大漠,在朝堂上几乎连名姓都没有。 当年的安王殿下只是作为先帝最小的幸存的弟弟,证明先帝没有对宗室赶尽杀绝的心思而已,无亲无族,既无皇帝恩宠又无封地傍身,谁会关注这么一个宗室。 要是君留山的地位能高一些,也不会被指使出去做监军的活计,险些死在大漠之中了。 “臣也实在想不到沈家小姐是什么时候能认识王爷的,十三年前沈家小姐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嘉禾郡主是被君留山养大的,见识到的也是后来在朝堂上杀伐果决威严日重的摄政王,会倾心于他并不奇怪。 沈家小姐就算在他们不知道或不记得的时候认识了君留山,认识的也不过是一个阴郁的空有天家姓氏的少年,就算长得好看,当年京中那些风流倜傥的少年郎也并不少。 岑见自己虽然是因为君留山长得好看而缠上了这个表哥,但他也不止是看相貌的,而是当年年纪还小的他有一种似是而非的预感。 说不清楚是什么,但他就是能知道这或许就是自己以后要追随的人了。 这是岑家人的宿命,他父亲比他看得还清楚,所以从来没有阻止过他。 沈家小姐总不会也和他一样?岑见转头看向他有未婚妻、谈过男女之情的弟弟,试图找到一个答案。 岑识无辜地给他兄长望了回去,他是从小青梅竹马来着,和这样的飞来情债不可同日而语。 安怡长公主作为过来人,抬手在鬓角拂过,将碎发都拢到耳后去轻轻笑了笑。 “情爱一事,谁又能说得准呢,或许就是少年时的惊鸿一瞥罢了,就从此心心念念不能忘怀。” 就像她当年和岑宿一样,谁都说长公主尊荣至极,也不知道谁家儿郎才能配得上,她却一早就将自己的心许了出去。 “只是也不知沈相又是否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了。” 沈相知不知道还不好说,但刚刚知道的摄政王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再去理会那件事,只顾着看着林眉,看得侧王妃面上都染上了胭脂,耳朵更是要红得滴血。 君留山看林眉这般模样,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过去拉住了她的手,就被侧王妃凶悍地一把扯住了衣襟往下一拉,两人的影子就彻底重合到一块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7章 心意 御花园中正是鸟语花香的时节,往后退上两步转个弯,就能被繁茂的枝叶和假山遮挡地严严实实,连影子都不露半分。 林眉到了最后也不由将额头抵在君留山的肩上轻笑出声,被君留山虚虚拥在怀中在肩上捏了一下,还是止不住笑意。 “本来还只是随意说说,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那一层去。不过王爷这惹来的桃花债也是不少了,也不知是不是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 “可本王只明白你一个人的心意,也只明白你一个人的心意就足够了。” 君留山在她发顶又落下一吻,眸色柔和地印在暮春之中,映出了心底的一个人,只被路过的青风与此间的山石草木见证,连怀中人也是未见。 林眉在好不容易平复下笑意之后,才懒洋洋抬起头来在摄政王的肩上一敲,将他环着自己的手拉了下去。 “只是这位沈姑娘不比郡主对王爷赤诚,以前不知便是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还是要多留一个心眼才行。” “既然连长公主都那般说了,想来也不会平白就如此说一个姑娘家。” 林眉不无同情地拍了拍君留山的肩,被一个心性薄凉的人看上了,说不定就要费尽手段来得到,以往的故事里多是男子这般对女子,但落到君留山的身上就反了过来。 权倾朝野威严天成的摄政王总是被人觊觎的那一个,这也着实太惨了一些,难道是因为以前太过病弱,就让人忽略了这位当年也是在战场上杀伐无数的铁血元帅? 不过想一想当初才穿过来见到君留山的自己,似乎也不怎么意外,摄政王病弱的样子也确实是妖孽了一些,很难让人不动心。 君留山没有说活,只深深地意味不明地看了林眉一眼,让林眉差点要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后又被君留山拉着出了假山去找安怡长公主他们了。 虽说知晓林眉性子向来如此,但遇上这种事的时候,一般的姑娘不是会先吃醋一下的吗? 面对淡定地思考着更多弯弯绕绕,就是不往吃醋上想的林眉,君留山也是无奈。 安怡长公主几人走得不算太远,他们从假山群的小道中出来后就看见了他们,正站在太露池边一边喂鱼一边说着话。 丁越罗也被人带了过来,不知说了什么,逗得众人都是忍俊不禁。 “王叔。” 君后辛对着这一边也就先看见了他们,笑着同他们打了一个招呼,将手中的鱼食放回内侍捧着的盒子中,擦了擦手向前迎了两步。 “朕让人请了几位老先生和狄家父子进宫来,王叔和表叔同朕一起去见一见。这边就请小表叔陪着姑祖母和王婶、傅夫人一起再游玩一番。” “宫中姑祖母是熟悉的,朕让冯喜留下来在这边伺候着,一会林善也会抱了冬奴过来,有什么事情吩咐他们去办就好。” 岑识本来趴在围栏上探着头在看下面的锦鲤争抢食物,被点到名了回头看了一眼也乖乖站好了。 “表哥和兄长放心,我一定照顾好母亲和表嫂还有这位夫人。” 安怡长公主也颔首让他们放心去,她在宫中长大,从小到大在宫中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任性妄为,对一些偏僻隐秘的地方她说不定比君后辛还熟悉。 “几位老先生都是当代的贤士,又桃李满天下,持正守明为学子楷模,陛下和留山也不该让先生们久等了。” “是,朕与王叔、表叔先去了,姑祖母与王婶且在此休息。” 君后辛又将冯喜叫了过来嘱咐了两句,就带着君留山和岑见两个人走了。 现在也正是日头当空的时候,安怡长公主看了看四周,叫了冯喜去让人摇船来送她们去太露湖心的亭子坐一坐。 “刚好也让人上两碗冰镇的花蜜水来,鲜果且挑些桃子来便好。” “亭中凉爽又正好在御花园中近中心的位置,以前晚上还能坐在那边看人在岸边做些戏法杂耍,过年了也能在那里看烟花。” 安怡长公主对林眉和丁越罗笑了一句,眸中隐有几分怀念,那时候所有的哥哥都还在,宫中还热热闹闹的。 长兄会给她准备好喝的甜水,三哥会故意拿了点心来逗着她追着跑,另外的皇兄虽然和她不如两个哥哥亲近,但也会挽起袖子来帮着她堵人,借机揍三哥两下。 父皇和母后在闲暇的夏日晚上也会陪着他们一起在这边乘凉,父皇会在她一直抓不到人气呼呼地时候将她抱起放到膝头,重新拿一块点心给她。 母后也会半真半假地斥责三哥两句,又将点心分给他们所有人,一个都不落下。 当年虽说皇子间还是有一些明争暗斗,但也算是兄友弟恭了,是以后来的种种变故才会让人更加的措手不及。 安怡长公主唯一庆幸的是,在兄长们在世的时候,都是没有看见的,身后之事他们也无从知晓了。 小船很快被摇了过来,林眉和丁越罗扶着安怡长公主上了小船,内侍一撑长篙小船就被送了出去,在水上摇摇晃晃地行进着。 林眉倚在一侧将手探入清凉透亮的池水中,刚在池边抢食的锦鲤从涟漪中跃出,跟着小船荡出的水波追逐而来。 丁越罗和安怡长公主说起之前在岸边没有讲完的江湖趣闻,内侍轻声和逗着鱼的林眉说船上也放着鱼食,林眉摆了摆手,眯起眼仰靠在船边,也听着丁越罗口中的江湖。 岑识被落在后面和冯喜乘了另一艘船,永平小郡王坐在船边脱了鞋袜,将裤脚卷了卷探脚入水。 “冯公公,你从什么时候跟着皇上的?” “回郡王,去年十月之后,奴婢侥幸被选入御书房,又被皇上提到了身边贴身伺候,就此一直跟着皇上了。” 冯喜在船头的小板上站得有些摇晃,努力在躬身答话地同时让自己站稳,不要一头栽进了水里去。 岑识好笑地让他坐下来,皇帝身边的大总管跟着他的时候一头栽水里去了,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闲话来,而且他也不习惯和人这样说话。 岑家下仆不多,在他祖父那一辈的时候,身边伺候的都还是道童而不是仆从,是以家中规矩也不大。 岑家少有养家生子,道童多是捡回来的孤儿,年纪大了就打发出去另找道观挂单或是四处云游,算是半个弟子。 虽然他母亲身边有许多从宫里跟出来伺候长公主的仆从,但在府中也都是随了岑家的规矩,对待小主子也是恭谨又不谦卑的。 这宫里规矩是好,但就是太好了,他看着都觉得生活在这里累,人来来往往一步不敢迈错一声不敢多出,动不动就有受罚杀身的危险,弄得人人自危人人不敢做人,宫里也没了什么人气。 更别提还有那么多利益牵扯背叛算计,口腹蜜剑两面三刀好像成了在宫中生活的必要技能,谁都不敢和谁交心,也不敢真的信任他人。 也不怪他表哥那么不喜欢这座皇宫,母亲提起来也是叹息,听说当年母亲还小的时候,宫里不是这样的。 前面的船没有靠亭停下,而是继续在池面上游荡,岑识也暂时不想上去,叫冯喜让人将船停在了池中,晃着脚撩水玩。 “皇上身边的人不多,你又是他身边的第一人,可见皇上是极为相信你的。” “这是皇上的恩典,奴婢就算为皇上肝脑涂地也难以报答。” 冯喜现在是真的忠心于君后辛的,这话说得轻微,岑识听见也只是扬眉笑了一下,却是他最为真心的话了。 睡醒了被送过来的冬奴很快就成为了众人的中心,围着软乎乎的小皇子逗弄了一下午,君后辛他们那边终于说完了话,遣人来请安怡长公主他们去共进晚膳。 席上六位先生和狄家五人都在,安怡长公主也就带着林眉和丁越罗避到了里间去用,岑识陪坐在外。 待得酒足饭饱了才各自离宫回去,就连林眉也在里面和丁越罗喝了不少酒,回去后一夜好眠。 因着近来要商讨大漠的事宜,君留山后面的几日都是早出晚归,回来还有一桌子的政务需要处理,忙得几乎就只剩睡觉的时间了。 林眉和终于取掉了夹板丢掉拐杖的薛净悟以及丁越罗,休息了两日后也日日都会离开王府,薛净悟对京中的势力熟悉,两人也就跟着他四处去打听近来武林上的事。 上一次丁家来信提起的那件连环谋杀案还没有被侦破,且愈演愈烈,至今为止,已有十人遇害了。 “现在官府也要坐不住了,只是这些江湖上的事,他们就算派下再多的衙役来查也是无用。” 薛净悟的前任掌柜的一边慢悠悠打着算盘一边给坐着喝茶吃瓜子的三个人说着最新的消息。 “听说案子已经往京城递了,只是恐怕连大理寺和刑部拿着也要束手无策,到头来还是得叫公道阁来查才行。” “而且这死的最后两个人,一个是苍一山的首徒,一个是祝九宫宫主的小儿子,一头一尾,大家都在猜背后人恐怕不会再出手了。” “居然是这两家?” 丁越罗和薛净悟都吃了一惊,也都严肃了神色,薛净悟凑过去抬臂搭在掌柜的肩上,将人往厢房的角落勾过去窃窃私语,丁越罗眉头紧皱地和有些茫然的林眉讲说这两个门派。 “苍一山和祝九宫本是同出一门,原本是叫丛云寺,是间佛寺,但丛云寺在两百年前天下大乱时受魔教所害,满门被灭,只有两个小沙弥逃过一劫。” “后来两个小沙弥为了替寺中报仇而苦练寺中武学,在与其他武林人士一同剿灭了魔教之后,却没有重立山门,而是各自开宗立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8章 行错 林眉轻咳一声,薛净悟和丁越罗早就溜了进去,她也一晃眼就从唐佩盈的“挟持”下脱身出来,拉着酒儿就往里走,不参与两个小情侣的打情骂俏了。 酒儿有些不高兴地嘟着嘴,踢开了路上的一颗小石子,她就要跟着莫上先生离开了,偏偏这时候来了唐佩盈这个和她在林眉面前“争宠”的。 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感情好归好,该争宠、争风吃醋的时候也是不耽误。 林眉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在街上随手买来的一个小竹蜻蜓给了她,还有一个拿锦缎缝的小彩球。 “今天刚好看见了,给你过两天带着走,等你下次回来再多送你些好玩的。” “好好跟着莫上先生学医术,等王爷身体好了之后,说不定我们还能和你们师徒一起到处走走,那时候可是要检查你的学业怎么样了的。” 酒儿抱着东西抬起头来,鼓着脸眼睛泪汪汪的,满脸都是舍不得林眉。 林眉见状没有和她进去大厅,两人沿着小路走到了院子一个角落站定,相对站着拿袖子给她擦了一下眼角。 “这还没到走的时候呢,怎么一提就开始掉眼泪了?被莫上先生看见又要说你了。” “可是,我真的很怕回来之后……” 酒儿咬住了下唇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越到要走的时候她就越是心焦,有时候都在想能不能偷偷留下来了。 她怕回来的时候就看不见她视若兄长的君留山了,也怕到时候林眉已经走得看不见人影,让他们追也追不上找也找不见。 这段时间王爷都很忙,听说是要准备打仗了。 即便身体如今还好,但战场之上生死无常,她都不敢去想若是有个万一的万一会是什么样。 “放心,莫上先生此番离开也是为了王爷,不会丢下这一边就不顾了的。” “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也可以和莫上先生撒一撒娇,先生也就带你回来了。” 林眉在酒儿鼻尖上捏了一下,微微抬眉看着这个乱想的小姑娘。 “今天是怎么了,突然这么伤感,是听见谁和你说了什么吗?” “不是……就是听折宁和师父说起,侧王妃过不了多久也要离开王府了,请师父多给侧王妃配些药带上。” 酒儿低着头绞着袖子,也为自己突如其来的伤感有些不好意思了。 “以前侧王妃也一直说要离开的,最近王府好不容易才热闹了起来……” “大家就算暂时离开了,也都会回来的,你看岑侯都离开了两年了,现在不也是回来了吗。” 林眉安抚着今晚有些不对劲的酒儿,耳尖一动听见了大门处又传来的新动静,有些吃惊地在酒儿脸上戳了一下。 “王爷他们好像也来了,好了,把脸擦一擦出去,大家都会好好的,所以不用担心,你只要好好跟着莫上先生就够了。” 酒儿低着脑袋不好意思抬头,刚才她又掉了两颗金豆豆,现在眼睛有些红,只胡乱吸了一下鼻子点了点头。 她这样的反常,林眉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被谁喂了酒喝醉了,但莫上先生看着应该不至于啊,身上也没有什么酒气的。 可能就是小姑娘突然胡思乱想了什么,脆弱了一下,自从莫上先生回来,岑见也跟着莫上先生一起接手了君留山的治疗后,酒儿也不像以前那样时刻要沉稳紧绷着了。 到底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活波爱闹没有那么坚强也都该是很正常的事。 林眉笑着托住酒儿的下巴将快埋进胸口的脑袋抬起来,替她擦了擦脸又在红了的脸颊上使劲捏了一下。 “走,菜也要上来了,又多了几个人,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可别被人吃完了。” “他们那几个看着吃起东西来一个比一个端庄优雅细嚼慢咽,其实谁也不比谁吃得慢吃得少,也不知道是怎么保持这么好的身材的。” “让人羡慕啊。” 以前摄政王的身体不好还吃得清淡又精致,自从身体好了之后,林眉才知道他不愧是从军中出来的人。 唯一真正斯文的,就只有安怡长公主和岑侯了,皇帝都是在宫中被限制了实力的发挥。 想到大家第一次来这边的时候那个场景,林眉仍旧心有余悸,虽然她自己下手也不慢,好歹是个神偷,手上的功夫怎么能比人差了。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她会用妙手空空的功夫来和一群人抢吃的,连她小时候在孤儿院都没有干过这种事。 酒儿想起当时林眉呆住的样子,也是破涕为笑,拉着林眉的衣角晃了晃。 “那算什么,侧王妃若有一日能去边军中看看,就会发现那才是都是能吃的,王爷从不苛待手下将士,军中的馒头都是论盆吃的。” “相比起来,大漠之中侧王妃见着的那些将士吃的真的算是少的了。” 大概是因为大漠的物资实在是太少,而且也确实少有打仗耗费太多体力的事,饭量也就还好,至少馒头是以个数来论的。 林兴修、孟彰他们饭量和君后辛、岑识差不多,因为要练武和处理各种政务,体力消耗得也快,但比起真正的百战将士来说就不行了。 君留山和孟末都是因为离开边军多年,饭量回落了不少。 “酒儿说的没错,以前表哥刚回京的时候,手下带回来的那支军队每日军粮的消耗是京中诸军的三倍,且两日一顿肉,连马草都要比京中诸军多上两倍。” 岑见和君后辛都跟着君留山走到了大厅外,也就听见了酒儿在和林眉说笑,岑见毫不客气地揭了自家表哥的底。 “表哥因为向来身体不太康健,那时虽说病得不厉害,但饭量其实也是比他们要小很多的。” “边地虽不是皆为苦寒之地,但常年驻守边疆的将士都是浴血奋战活下来的,要想在战场上更好地活下去,就要先填饱肚子,有了力气才能杀敌活命。” 岑侯爷揣着手弯着眉眼往君留山身上看了一眼,又向君后辛投去片刻的打量。 “况且,能做个饱死鬼,总比做个饿死鬼强。” 君后辛不好意思地干咳两声,心虚地装作欣赏瓦当停下脚步扬起头,不敢和众人的目光相接。 他之前混账,因着军费多,觉得这是在拿朝廷的钱给摄政王养兵,加上手下一些人的撺掇,曾想要将边军的军费粮饷削去一半,军械也从两年一换变成五年一换。 大岳国库也确实基本一半拿去养军,一半用以养民,每年下来都几乎没有多少结余,户部这个原本的肥差都因为君留山变作了苦差。 要是削减了边军的支出,至少能省下五分之一的国库支出,而且据说每年淳荣王府自己私下里还总会有大笔的不明支出,怀疑就是投到了军队去养兵的。 军权独大,将士又对摄政王一人忠心耿耿,明明是朝廷养的他们却不念着他这个皇帝和朝廷的好。 君后辛又气又畏,加上灾祸下国库吃紧的压力,想要对边军下手也是顺理成章,反正他们也不会记他的好,恨他也是无妨。 还是兵部上下扛住了抗旨的压力一力反对,才没有让皇帝做成功。 今日召六部议事,这件事就被兵部顺嘴提了出来,君留山什么都没有说,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拂袖而去,坐的椅子和椅子旁的桌子都在他走后轰然碎裂。 不是岑侯起身快,他也得跟着摔到地上去。 皇帝心惊胆战地拉着岑见追了上去,六部的人面面相觑后快速溜走,兵部尚书跑得尤其快。 想起后来君留山的斥责君后辛就不由打了一个冷颤,甚至连斥责也算不太上,摄政王不过是用冷漠的眼神从他身上扫过,语气中连愤怒都没有。 “陛下若是不想要这江山,想要拱手送人了,知会本王一声便可,本王也好空出闲暇去给自己找一处安静之地,让自己死后躺得舒服一些。” “也不必还拖着这具残躯劳心劳力,最后还不知道会死在哪里。” “王叔,我知错了!” 他们到了偏殿之中,连岑见都没有进来,只关了门和冯喜一起守在了外面,侍卫更是都被打发站远了,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君后辛知晓自己是真的犯了忌讳,又怕君留山真的心灰意冷直接抛下一切离开,一咬牙就要跪下认错。 “是我糊涂不堪为君,王叔要打要罚都是应当,只是万请王叔保重身体!” 君留山甩袖避开他这一跪,抬手指向太庙的方向。 “你该跪的是列祖列宗,是险些丧命于你一念之差的将士。” “太祖从前朝昏君手中打下江山,代代传至你手,这是祖宗的基业。” “边关将士背井离乡戍守疆土,不但是因为要为大岳效忠,要给自己搏一个荣华富贵,更是因为他们背后就是百姓亲人。” 摄政王投来的视线似嘲弄鄙夷又似心冷,看得君后辛如坠冰窟遍体生寒,一个个字都像是锥子敲在他的耳膜上,又要刻在他的心上。 “你作为皇帝,还没有一个边关的将士挂心百姓,又忘了边关将士也是你的百姓,他们用命来护你的江山你的子民,你除了夸夸其谈又做了什么?” “君后辛,你对得起谁了?” 君后辛涨红了脸牙关险些咬出血来,也答不上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9章 集会 他在那里跪了一个多时辰,君留山也就在旁边看了他一个多时辰,后面还是岑见打了圆场,小心和君留山拱手说情。 “这件事是之前一时糊涂,也没有真的做下,现今皇上也悔过了,近来都在努力学着怎么去做一个好皇帝,王爷也就饶皇上这一次。” “之后罚跪太庙补偿边军都好,现在先让人起来,听说母亲他们去了丝雨斋用晚饭,不如一起过去?” 念在他近来是真的悔改了,之前的奸臣也都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君留山最终给君后辛定下了等事情告一段落后去太庙跪上五天祈福的惩罚,让他起来了。 岑见将人扶起后又劝了两句,才让君后辛收拾了心情跟着他们出来了。 君留山一路过来心情都不是很好,岑见这时再提起这件事,君后辛心虚之余也担忧君留山再同他生气。 若是气得病了,他才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君留山和太庙中的列祖列宗了。 今日的事也算给他提了一个醒,有些事情是在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去碰去做的,百姓安稳天下太平才是一个君王的底线。 君留山也没有再和君后辛生气,只是在路过林眉身边时顺手就将人的手牵到了自己的手里,和人一起往里面走去,酒儿还执着地拉着林眉的袖子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 岑识和唐佩盈已经在里面坐下了,岑识的腰牌也回到了他的腰间,两个又凑到了一起说着话。 唐家小姐眼睛弯得像月牙一样,岑识抬手虚掠过她的青丝,翻腕变了一朵花来给她簪上,眼神格外的温柔。 送花这种事看起来也是古往今来的通用招数了,不论被送的人是男是女,只要递出来的是心爱的人,哪怕用上几千年也是让人欢心的。 而且开得热烈又绚烂的花朵,比其他的东西更能表达说不出口的那些心意。 少年郎打马天街过,有花香盈怀,青年人一朝金榜题名,春风得意马蹄疾,鲜花铺街正是前程似锦,有情人互述衷肠,簪花人人比花娇。 其余人都会心一笑,不往那边多看一眼。 连君留山的脸色都在暖暖烛光中缓和了下来,他回首看了一眼被他牵着的林眉,他的心上人笑起来,对他眨了一下眼,艳丽了天上的月、地上的花。 等着烤肉抬上来后,大家就热热闹闹地开了席。 沾酒即醉的莫上先生在闻了好几次酒香,在只能看不能尝饱受折磨的不忿下,没忍住喝了一口,当即惨烈醉倒,豪迈地往自己的嘴里灌了整整一壶烈酒。 君留山撑着额头被酒意熏红了眼尾,斜倚着凭几笑得无奈,一身慵懒风情直看得旁边的林眉想要把人抓过来拖回去。 严防死守不给一个弟弟一个小侄子沾一点酒,自己却已经三壶下肚的岑侯探身给莫上先生一把脉,叫来了外面的暗卫。 “将先生先送回去,这一次大概够先生睡上个两天的了。” “是。” 酒儿想要跟着回去又被唐家小姐拉了回来,两人亲亲密密地挨坐在一块,一块外酥里嫩的烤乳猪肉就被喂进了嘴里。 “别担心,莫上先生那边有王府里的人照顾的,你还是先吃饱了再回去。” 丁越罗也是海量,已经把薛净悟喝到长案底下去了。 安怡长公主一边夹起一块滑嫩的鱼腹肉,一边看着没酒喝的小儿子像是喝醉了一样缠着孟明耍赖,被孟明好冷静地往嘴里塞了一个桃子。 两个暗卫架着莫上先生出去上了一辆马车,看着他们从丝雨斋离开的拐角,一个佝偻人影也瞬间失去了踪影。 丞相府已入了夜,只有几处廊下点着灯笼,引向灯火通明的书房。 沈士柳、沈墨浓和崔俊都在书房内坐着,沈士柳手中拿着一张洒金信纸,正看得聚精会神。 一个人影在沈墨浓的一眨眼间,就惊醒了打了一个小盹的烛火,映在了窗纸上如同鬼影一般。 “相爷,君留山和君后辛等人确实去了丝雨斋,如今正在里面用饭。” “人多吗?” 崔俊抬起眼来微微眯起眼,扫过那个黑影一眼,虽是问着话,却看向了头也没抬的沈士柳。 “回先生,摄政王府的人都去了,那两个暗卫统领只有折思一人留守王府。” “相爷,要让他们行动吗?” 沈士柳将信看完折了起来,连着信封一起点燃丢进了没有装水的笔洗中,揣着手往后靠去摇了摇头。 “今晚不动了,让人都撤回来。” “可是父亲,今天好不容易才能遇见王府空虚至此,再等些时日恐怕会越发不好进去了。” 沈墨浓也推算过,这些日子君留山和岑见都是早出晚归,那个林眉和另外两个人也整日在外,但王府中还坐镇着安怡长公主和永平郡王,依旧不算好进。 而之后随着政局的变化,王府中的戒备只会越来越严,且那时候君留山不一定还会继续这样参与朝堂上的事。 这几日在朝堂之上摄政王的病态都有些掩盖不住了,以前虽是病弱,但摄政王不曾在人前有半点的示弱。 而自从去了大漠之后,精神看着一日不如一日,朝会上还当众咳出过血来,不过勉力支撑而已。 沈士柳不是没有怀疑过他只是在做戏,但在回京路上几次试探下来,回京之后又暗地查询过太医院的脉案,崔俊也偷偷观察过君留山。 横看竖看这位都是真的命不久矣的样子,而且比之去岁七八月的时候还要严重,大漠之行将他的名字彻底登记在了无常的索命名单上,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崔俊也不赞同今天将人撤回,现在时机都是转瞬即逝。 “相爷,我们在君留山回京之前已经错过了一次机会,换来的就是君留山回京之后强势接管了朝政。” “这一次清流和相府一派全都损失惨重,君后辛自己那点培养起来的庸人更是全被清出了朝堂。” 崔俊到底不是为官之人,官场上的那一套他并不熟悉,他之所长在于阴谋和用毒。 因此这一次等他从沈士柳口中得到消息又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使团总共回来的二十几个人,加上君后辛没能找到机会发落的那些在朝官员,都各有调动与提拔。” “现如今已经整个朝堂都落入了他们的掌控,就算不起眼的小官也是实权在握。” “而且朝中这一些还与被安排在地方上的那些官员对接上了,大岳之地,丞相如今还有立足之地吗?” 被贬谪下去的以文欢为首的官员,现在牢牢把守着四方往来的通路,和诸多富庶之地鱼米之乡。 这些郡县的卫军和护军更是皆为他们所使,和边军又形成了一条完整的军事部署。 沈士柳之前所想也怪不得君留山会反常地同意各退一步,不过是在逗着他罢了。 “这些老夫都知道,但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他现在不动老夫,不过是因为没有抓到足以动老夫的证据罢了,现在暂且忍他一时,将来才能百倍还与他去。” 他拉了拉袖子盖过枯瘦的手,望着案头的那盏烛灯有些出神,被烛火映在窗上的影子早就不见了。 “九蛮那位顾王爷给老夫回了信,说是同意合作,另一边也给老夫来了信,已经意动了。” “他君留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等,这段时间他的动作越大,说明他越急,但老夫还有的是时间。” 沈士柳目光似是不经意扫过自己的女儿,沈墨浓眉头紧皱,唇色也被抿得发白。 “等到君留山再也撑不住的时候,就剩下了君后辛这个毛头小子,那时还害怕有什么大事是不能成的吗?” “倒是老夫要请崔先生去帮老夫办一件事,还请先生附耳过来。” 崔俊知道沈士柳说得有理,他也不能太操之过急,点了点头起身走了过去。 沈墨浓端起一杯茶低下头,从清亮的茶汤中看见了自己眼中难掩的复杂。 在寄信之前,宋唯严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家主子突然就同意了和沈士柳的合作,之前都还只态度暧昧不明地通过两次书信,这一次却将同意直接写了出来。 “因为君留山要等不及了。” 顾明珏一边伏案亲笔书信,一边叫了宋唯严研墨,他要写的信不止这一封。 “依着君留山近来的手段看,最多不出半年,就要开战了。” “孤原本还想着能有更多的时间来积蓄自己的力量,但那位摄政王却不愿意再给孤留了。” “在他死之前,孤和九蛮都有一场硬仗要打,如此,怎能不好生借用一下外力。” 将私章落在了信尾,放下笔拎起来吹了吹,搁到旁边去晾起来,他取了新纸继续写另一封。 写到一半用笔尾在发呆的宋唯严停下的手上一敲,顾明珏奇怪停笔托住侧颊看了看他。 “你今天怎么了,孤见你已经心神不宁两次了。” “属下只是在想未来的战事,并且主子也快要登基了。” 宋唯严低下头继续替顾明珏研着墨,声音低沉不难听出他的肃然,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大战很是忧心,也难说他有没有自信打赢。 他在顾明珏面前一向听话,甚至少有自己的情绪,今日这副样子倒是有些稀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0章 九蛮之弱 顾明珏转了一下笔,放到笔搁上往后倚着椅背,让宋唯严放下墨条过来给他揉一揉肩。 “唯严,你是对九蛮没有信心,还是担心君留山?” “回主子,都有。” 宋唯严有问必答,也不会对顾明珏说假话,但这话听着必然不会多顺耳,只是顾明珏并不与他计较,还兴致勃勃地要与他讨论下去。 “说起来,本王十来岁的时候,君留山继战王之后有了大岳战神的名号,之后整个大陆都没有人的名声能够越过他,就算他已经病得上不了马了。” “那个时候你还跟在孤的二皇弟身边做奴仆,你在战场上应该没遇见过君留山才是。依着你看,君留山如何?” 顾明珏是离开九蛮之前就认识宋唯严的,宋唯严也一直听命于他,但在顾连成的身边他确实是吃尽了苦头才得到一个能在军中搏出头的机会。 只是他入军晚,那个时候君留山已经回到大岳的朝堂上做他的摄政王了,这些年也没有见他再上过马。 大漠之中的那一仗,一来并非什么大战,从诸多方面来说都是毫无悬念的一战,二来据暗卫汇报,当时君留山并没有亲自下场,双方也是直接冲杀在了一处。 而在战前,似乎也是多将权利下放给了金沙、五里两处的守将,有意提拔他们的样子,而他自己则深居简出,按着推断可能也是恰好命悬一线的时候。 这对其他等着判断君留山如今状态的人来说,没有多少参考价值。 宋唯严在顾明珏身后一边替他捏着肩一边低着头想了很久,才谨慎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虽说都传属下是九蛮的战神,突厥也有他们自己的战神,突厥可汗手下第一大将帖帖木,西夷则有阿里罗。” “但依属下愚见,都与大岳的摄政王不能相比。” “哦?你们都不能与他相比,那若是加起来呢?” 顾明珏将宋唯严所说的其他两个人在心里过了一边,上一次顾连成和突厥联手的时候帖帖木并没有出现,他守在突厥的王帐里,只向可汗效忠。 而阿里罗是拥有战神之名的人中,唯一一个还常年驻守边关的人。 “或许能打个平手。” 宋唯严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给出的答案也更加谨慎,谨慎到顾明珏都有些不相信的地步,仰起头来挑高了眉等着他给一个解释。 怕惹了顾明珏生气,宋唯严字斟句酌又实事求是地说了下去。 “属下虽手掌九蛮元帅之印,但直系军队并不多,军中有太多的派系和利益关系,不能真的做到皆由属下掌控。” “而突厥的军队是由各部族的青壮组成,帖帖木有自己的部族,但他的部族在突厥大军中不过是很少的一部分,他不是可汗,也就不能让所有人臣服他。” 顾明珏垂下眼沉思着,指尖一下一下敲在椅子扶手上,颔首让宋唯严继续说下去。 “阿里罗是我们之中兵权实际最大的人,麾下都是跟随他南征北战过来的亲军,但西夷善步战而不善骑战,且军备落后少战马,这对军队来说是个很大的缺陷。” “大岳是唯一兵力充足、军备精良、又能上下一心的国家。” 宋唯严虽然没有直接对上过君留山,但他与周浩坤交手数次,也与阿里罗打过交道,帖帖木等将领他也专门分析过。 顾明珏于政事上天资聪颖心思深沉,于兵道上却只能说平平,宋唯严知晓主子的野心,也自认只能在这上面对主子有些用处,因此常常都在留心诸国的军事。 大岳能打败前金一跃成为天墨大陆的霸主,以一国之力压制三国不是没有理由的。 “不论是九蛮、西夷还是突厥,都极受地域影响,九蛮疆土最小而多山岳,物资不丰且国人多体弱于其余三国。” “西夷类前金,矿藏与铸兵手艺又远远不如前金,加之地广人稀城池分散,人口并不多。” “突厥生活在草原之上,难以耕种,部族只得年年迁徙无法定居,且内部经常为争夺草地而发生战斗,消耗巨大。” 各国之内自然各种因素要复杂得多,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但这些都只证明了一点,大岳确实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广袤国土既提供了粮食又给予了人安定的容身之所,多变的地貌让大岳的军队能适应多种战斗,且各类矿藏丰富,而安定生活和环境给人带来的诸多影响细数起来一时都难以说清。 “属下即便与帖帖木、阿里罗联手,也无法做到一条心,也不能调动所有能调动的兵力与大岳抗衡。” “而君留山一人可调大岳百万大军如臂指使,其手下将领各有所长又对其忠心耿耿,互相之间长短互补,这么多年正是靠着这些优势,才牢牢守住了大岳的边疆。” 顾明珏算计顾连成往大岳的边军手上撞,也正是因为他知道顾连成即便和突厥联手也必败无疑。 那场战争即便是宋唯严不听从他的命令袖手旁观,也对结局不会有太多的影响,无非是不会败得那么快罢了。 他想要回到九蛮也就乐于看见顾连成撞上铁板,但现在轮到他自己面对,才知晓并非易事。 “罢了,这样才有些趣味,而且君留山是天下难敌的战神不假,但战神也有无法战胜的敌人。” “当年的战王又如何,最终埋骨大漠被人踩在脚下成了踏脚石,在他之后,旧部困守一京之地,最后的血脉也不得善终。” 顾明珏勾起唇角摆手让宋唯严退开,重新拿起笔继续落在那半封没有写完的信上,宋唯严拿起烛台上的纱罩将烛火挑亮了一些,为他移到近前。 “孤也等着看他倒在战场上的一天。” “对了,明日请焚仙门的那位使者过府一敘,孤还有些事情想问他。” “是。” 同样的深沉月色,他寄出的信到了该到的人手中,两边的人也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西夷与突厥暂时还没有收到顾明珏的私信,先收到了顾明珏递出的国书,各自心中是怎样的想法暂且不提,大岳这边其实也在两天之前就已经收到了国书。 国书入了边关已经被上报到了京城,但等真正到手之后君留山只随意翻了两下就丢给了君后辛,没有多做理会。 君留山和顾明珏势同水火,君后辛也对此人深恶痛绝,整个大岳朝堂上下,大多数人也都对顾明珏极是厌恶。 平日里自己人斗一斗,哪怕斗得抄家灭门血流成河都是平常,但不代表就能容忍一个他国之人随意挑衅残害百姓了。 就算国书上说顾明珏已经是订好了的下一任蛮皇,且也快要继位了,也没有一个人说要派人前去祝贺,对他们而言,这样的举动简直是跑来他们面前耀武扬威。 “陛下,九蛮与那顾明珏此举,是挑战我大岳的国威,简直不把我们大岳放在眼中!” “当初顾明珏散播瘟疫,又使计引流民冲撞淳荣王府,暗害王爷致嘉禾郡主身亡一事,尚且没有给我大岳一个说法就要登基称帝,还敢递来国书,何等猖狂无礼。” 向亭见没有人说话,就自己端着牙笏站了出来,哪怕他当时不在京城也是恨得牙痒痒,说得十分的义愤填膺。 “此人日后必为我大岳心腹之患,岂可容之!” “就是因为有顾明珏开了先例,西夷之人以为我大岳好欺,才敢对陛下和王爷出手!” 当初顾明珏之事后续的处理君留山没有参与,他在清理完水云轩没有多久后就带病去了大漠,后面的事都是朝中在与九蛮交接。 当时连发了几封国书斥责九蛮让他们将人交出,但国书送过去全都石沉大海,不要说交人了,连一句交代都没有。 只是那时君后辛刚被解开束缚正是得意忘形之时,朝堂之上又混乱不堪,这事在有心人的遮掩之下居然就这么过去了,没有再引发什么关注。 加之没有多久君留山就在大漠之中频频动作,又轮番调动军队,导致大漠周边诸国陈兵,大家的目光也都被吸引了过去,更是将顾明珏抛之脑后了。 现在一朝提起,他们心虚的同时也更有将顾明珏剥皮拆骨的冲动。 陈显悉等没在京中经历过当初流民之事的人,恨意也不比其他人少,毕竟君留山是他们跟随的人,当初之事对君留山的伤害是最大的,险些就害死了君留山。 “向御史说的不错,若不能剪除此贼野心,威慑心怀鬼胎之人,那便人人都会以为我大岳可欺!” “届时陛下和王爷屡屡遇险,边关和天下也会不稳,百姓人心惶惶不能再安居乐业,必然会有损我大岳根基!” “此贼之害甚矣!皇上、王爷万不可轻忽!” 错过了之前的许多大戏,又在吉淮被君留山敲打过的前户部尚书、现吏部尚书严安易,在向亭说完后第一个站了出来附和。 他前两日刚回到京城,尽管路上已经接到了家人送来的信,但还是被现在的朝堂惊得目瞪口呆,并且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提心吊胆。 他不算太贪恋权势的人物,自从户部变成苦差事后他虽然有些胆小怕事,但也算是兢兢业业从来没有出过大的差错。 他现在不怕什么时候被贬谪下去,哪怕是要将他摘了官帽让他回乡种田也无所谓,就怕什么时候为了给人腾位置,摘了官帽去的地方是天牢,那就太过让人悲伤了。 回来之后他一边谨言慎行,一边想要抓紧刷一刷现在坐在丹阶之上的两位的好感度,以便给自己留一个好下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1章 议事 现在这种时候正是好表现的时候,严尚书立马就积极地站了出来。 他这人,长了一张方正的脸,说起这些话来看起来比向亭这个娃娃脸也要义正词严得多。 其余朝臣也陆续站了出来附议他们二人所言,一时看着倒有些群情激愤的样子。 君后辛和君留山,以及岑见看着他们,都觉得他们现在比上一次对付西夷要真心实意。 开始接受政事教育,被拎来上朝的永平郡王见惯了其中一些人平时面对君留山的时候,那副不甘不愿、不戳不动的样子,陡然见了他们的另一面,一时倒是有些另眼相看了。 君留山听了半天也不说话,等他们自行安静下来后不轻不重说了一声:“够了。” 君后辛没见他说话也不敢贸然出言,此时才挺直肩背威严地环视满殿。 文臣是都站了出来声讨顾明珏,而武将虽然没有出声,但看他们的样子,只要上面的人发了话,他们就能争先恐后地提刀杀向九蛮去,不将顾明珏的项上人头奉到殿前誓不罢休。 “诸卿之意朕明白,顾明珏此人狼子野心,又戮害我大岳百姓,其罪难赎,朕与王叔是必然会与他讨个说法的。” “西夷之事未平,九蛮之事也必不可轻放,便是他等要战,我大岳又有何惧之有!” 君后辛都有些感谢顾明珏送来的这封国书了,和西夷一样将上好的借口送到了他面前来,但顾明珏和西夷所为让他只想将他们千刀万剐。 “礼部,拟敕令一封,该怎么写你们且自己斟酌好了。” “兵部,准备调兵之事,下令边军严阵以待,若有必要,或九蛮、西夷胆敢来犯,当即出战,不可放过。” “是,臣等遵旨。” 那天之后九蛮的事就没有再多被提起,而沈士柳也因此在收到顾明珏的书信时半点都不意外。 就算现在大岳朝堂上发生的事还没有传进顾明珏耳朵里,但这也只是必然的趋势,是君留山他们一步步将机会送到他的手里的。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沈士柳捋着胡子也就笑纳了。 还是君留山此次行事太多张扬了一些,将他的所有敌人都给推到了明面上来,逼得大家都不得不一起动手。 君留山越张扬,沈士柳得到的好处就越多,他现在反而不急着动手了,只让人继续盯着王府,又让崔俊离京去办一件事。 沈墨浓告退回房之后,在房中透过一方窗口,忍不住看向淳荣王府的方向,即使连片瓦角檐都看不见,她看了许久。 第二日是休沐,前晚宿醉的淳荣王府诸人都起得晚了,林眉一边吃着不知道是早饭还是午饭的一餐,和难得也在府中休息的君留山说起了江湖上的那一桩命案。 君留山还在慢慢喝着粥,眉宇间有些不易觉察的倦意,林眉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歪着头盯了君留山片刻,伸手摸上了他的额头。 “昨日是喝多了些,王爷宿醉是否难受?我叫折思去请莫上先生过来给王爷开副药喝了,今天就在府中好好休息。” 昨日喝到了后来,连安怡长公主都来劝君留山不要再喝了,君后辛更是一脸的惴惴不安,差点就又给君留山跪下了。 “本王无事……罢了,还是请先生来一趟。” 君留山放下粥碗揉了揉额头,有些后悔昨日气闷之下多喝了一些。 岑见是见他心情不好没有来劝着,林眉也是看出端倪只在后来实在眼看人都没了神志的时候,才来劝着把人给哄走了。 也幸亏昨天莫上先生醉过去了早早就被送回了王府,没有看见后来发生的事,否则非跳着脚骂他一顿不可。 只是,今日莫上先生有这么快酒醒吗? “先生若是还未醒,且看看酒儿和微之谁起来了,叫他们过来就好。” 君留山在折思进来听完林眉吩咐,准备去请人的时候又多嘱咐了一句,最后也果然是请回了岑见来。 “先生还睡着,酒儿正在照顾先生,我去给著之和阿明拿药的时候遇上折思,就过来了。” 岑见今日换了一身轻薄的水蓝素纱燕居服,头上用一根同色长发带束着发髻,带脚直垂到了腰间,随着走动微微拂动,看着清爽又温雅出尘。 他进来就将手中的药包拎起来晃了晃,他昨晚喝得也不少,但今天起来还是神清气爽的样子,笑着过来坐下,请君留山伸出了手试脉。 “薛公子和傅夫人那边也让暗卫各送了一份药过去,母亲今天去拜访镇南将军府的老夫人了,走前还叮嘱我今日多留意一下表哥。” “昨日表哥也是将母亲吓到了。” 他随口闲聊一般说着,林眉抬手在君留山的肩上拍了拍,摄政王无声叹了口气。 他只觉得自从在生死间走过一趟,自己又成了被大人盯着的孩子,时刻都有人在为他担心。 试完脉还好是只有一些宿醉的不适,身体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岑见也就起身将药包交给了折思去熬。 “没有什么问题,这药也刚好合用,今日分三次喝了再休息上一天,明日起来就没有什么事了。” “表哥和表嫂就好好休息,我先告退了。” 林眉不用喝药安心地松了一口气,也跟着起身送了岑见出去问了两句薛净悟和丁越罗的情况,岑见请她不用担心。 “暗卫过来说也只是宿醉不适而已,那两边都是有人伺候着的,若是真有什么问题也会有人来说的。” “倒是表嫂这几天要好好调养一下,昨日便在说可能也就这几日要离开了,不调养好了表哥也不会放心的。” “我会注意的,劳烦岑侯了。” 林眉笑了笑也不与岑见讲什么虚礼了,打声招呼送他出了院子就转身往回走,摄政王正站在屋子的台阶上负手看着她。 “暗卫这些日子又收集了一些江湖上的情报,但只整理出了一部分,你既然要提前离开,这两日就先看过,心中也好有一个底。” “王爷在这里等着我就是为了和我说正事的吗?” 林眉在阶下站定,抱臂微仰了头去看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被溜进廊下的灼灼日光打出了一层光影,称得鼻梁越发挺拔,薄唇越发柔软,眉眼也越发深邃。 林眉突然发现自己是真的很喜欢看,心中装着天下的摄政王眼中只装着一个她的时候,那双不必柔情也已倾尽温柔的眼。 君留山对她伸出了手,眼中的那道身影往前移动着,手中被温暖填满的同时,眼中也被一个人装满了,连喜欢都在眼中晃晃荡荡,一不小心就会溢出来。 酒香醉了两个人。 收拢手指将那只手攥在手中,摄政王牵着人往书房走去,还是一本正经地对林眉的问题避而不答。 “另外之前那个家族暗卫也去调查过一些,近来似乎有了一点线索,只是要你们去那座山确认一下。” “那个家族,似乎与焚仙门有一些联系,不知道是否和薛净悟的师父有关,但也因此才泄露了一点行踪。” 怎么什么都能和焚仙门扯上一点关系?林眉简直要烦透了这个邪教组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干,也什么心怀不轨的人都要扯上关系。 “焚仙门也确实是够忙的了,什么都要掺一脚,上到诸国之战,下到江湖杂事,莫非这一次的案子也和他们有关?” 林眉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但说出来后,她和君留山同时沉默了一下,两人对视一眼,林眉干咳了一声摆了摆空着的那只手,先否定了自己的随口一说。 “这只是我胡乱说的罢了,倘若真是他们,那我还要多谢他们给我减了不少的麻烦,还不用从头去逮一个疯子出来了。” 大岳这么大的地界,应该不至于就这么一个大反派,什么坏事都是他们做的了……? 真是要坏事做尽,也不是这么一个做尽法啊…… “王爷、侧王妃。” 折宁搬了一摞把他都遮住了的文书从书房出来,两位主子也不知在出什么神也没注意到他,还是他及时往旁边撤了一步又稳稳托住了摇摇欲坠的文书,才没有撞得文书满地都是。 林眉和君留山也没有想到,林眉伸手扶了一把那堆东西吃惊地回头看着君留山,拍了拍那比她要高一个头的文书。 “这都是王爷这几日批改了的?” “回侧王妃,这些是昨天王爷进宫前批好的,之前批的已经都在当天送走了,只是昨日没来得及,这些才拖到了今天。” 折宁被林眉一拍险些就把一摞给拍塌了,艰难地从后面伸出头来用脑袋扶住了文书,一张俊脸还是很稳定的冷淡冷静。 “王爷要的卷宗已经整理好放在书案上了,属下先将这些东西送走。” “去。” 君留山摆了摆手,把林眉拉回到身边给折宁让出了一条路,折宁抱着东西快速离开了书房。 林眉依旧以震惊复杂的表情面对着君留山,不知道这位摄政王是怎么一边晚上回来加班,早上天没亮又起来加班,一边白天还能游刃有余地和朝臣周旋,处理又一堆政务的。 而且连她都没能发现君留山在早上起来得有多早,只是能在睡前看见他回来,也怪不得这些日子都说摄政王看着越发地憔悴了,恐怕是身子要撑不住病情加重什么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2章 安排 “王爷,您是打算两年也不要了,直接将自己累死在案前吗?” “……忙过这一阵就好。” 君留山忙习惯了,林眉嫁入王府之前这才是他通常的生活状态,林眉见到的是因为被她闯入生活而改变的君留山,但之前的摄政王并非如此。 自知理亏,君留山从案上拿起整理出来的卷宗放进林眉手中,叫她去看这个,试图将话题转移开去。 “死在这一次案件中的人物暗卫都再详细调查了一番,这些人也都是江湖上有名的青年才俊,在公道阁所发的各种榜单上几乎都有不同的排名。” “其中最为厉害的就是邀月剑孤宾子太孙桑,和那位祝九宫少公子朱甸、苍一山首徒古槐。” “除了朱甸之外,另外九位遇害者都是孤儿出身,被门派收养了回去。” 君留山之前听暗卫汇报之时就已经记下,这时林眉边看他也就边讲了一些有关的重点。 暗卫呈上来的东西为免出现遗漏的失误或消息不尽导致误断,一般都会整理好条目将收集到的消息全数记上,在前面列上一些重点以供查询。 但毕竟写得太过详细,真要从头看起太过浪费时间,君留山也只打算让林眉之后再慢慢翻看。 “太孙桑的师父一共有十一位弟子,发现他尸体的正是小弟子,而首徒孤然子太孙卜在此之后负责协助公道阁与官府查案,你去之后,应该会与他打些交道。” “这人在江湖上没有什么名声,常年只在山上清修,但在门中的声誉极好,不单是首徒,也是这一辈的首席。” 林眉按照君留山所说翻出了记载太孙卜的那一段,因着他行事低调又不常露面,暗卫写下的东西也并不多。 其中只重点标注了这位在武学上没有什么天赋,但于修道上颇有造诣,是其他弟子不能及的。 而后又写明了太孙桑实际与他年纪不过相差三岁,但太孙卜是在襁褓之中就被带回山上,家中人是被马贼所杀,而太孙桑是六岁才上了山,是被父母丢弃在山下。 观主的二、三、四弟子年纪都比大师兄要大,太孙桑不但是第一个比他年纪小的师弟,且和他一样从了观主之姓,因此两人之间的关系是十分要好的。 “其余几个遇害者都和太孙桑差不多,都有一个关系较好的师兄或师弟在帮着查案。” “而他们的师父大多年纪大了一些,又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哀伤过度,都怕出什么事,没有让他们多插手来查。” 君留山提了提前烧在炉子上的茶壶倒上了两杯水,林眉半坐在了案沿上长腿交叠,就着君留山递过茶盏的手抿了一口水。 “可我见上面没有提苍一山和祝九宫,这两个门派又是如何?” “这也是你要注意的了。” 在林眉和薛净悟、丁越罗三人从那位掌柜的口中知道消息前,暗卫就在查有关于最后两位受害者的事情了,只是这最后的两位却有些怪异。 “朱甸是唯一一个两臂皆被夺取,七窍流血而死的受害者,而古槐则尸身完整,含笑而亡,他们两人的尸身上都没有找到蜈蚣,头颅内也是完好无损没有被蜈蚣啃食。” “苍一山掌门将事情交给了小徒弟巫艾青来处理,祝九宫则是交给了长子朱洹。” “但这两家的人都没有去公道阁协同查案,巫艾青与朱洹也少与其余八人打交道。” 这样的情况下,事出反常必有妖,从来都是宁肯暂时冤枉好人,也不要放过任何一点的蛛丝马迹。 苍一山和祝九宫本就性质特殊,又是如此奇怪的态度,暗卫已经在盯着他们不放了。 “你若要先去鹤云观一探究竟,本王让微之先陪你们走一趟。且如今尸体都停在各门派之内,微之也正好可以去查探一番。” “道观清修之地,即便是为了查案,只有你们三人贸然上门恐怕也不会得到道观欢迎的。” 林眉收起卷宗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下觉得岑侯爷也是辛苦,简直是能者多劳的典范了。 不过他们本来是想着去丁家先走一趟,请了丁家大哥写封手信,再以公道阁的名义上门,昨天薛净悟还威胁了掌柜的给他们临时弄一个公道阁的正经身份。 官府那边倒是好办,暗卫手中带着王府的印信,若要借官府做什么,只管让暗卫私下去了便是,只是现在是要先与公道阁搭上关系在江湖上才好办事。 “岑侯不是还要帮着王爷处理朝堂上的事吗,如今王爷已经够忙了,岑侯再一走,王爷是否打算彻夜不休,日以继夜地忙到让我连赶回来都来不及?” “况且莫上先生马上要带着酒儿离开,王爷身边没有岑侯守着盯着身体,大家都不会放心。” 林眉摇头拒绝了君留山的提议,君留山也并不强求,颔首答应了她另外提出的想要岑见写封引荐信的要求。 君留山今日的文书很快被折宁送来,折思也将解酒的药汤端了来,林眉突然抓着君留山的衣襟探身,在他的脸上轻吻了一下,顺手抄起了另外几卷卷宗去找薛净悟他们了。 折思和折宁都连忙低下头装作没有看见,摄政王的视线随着林眉移动,一直到她消失在门外的金阳烁烁中,才淡然地回过头来端起药一饮而尽,坐到案后开始处理公务。 安怡长公主近来极有闲心,指挥着暗卫和儿子将王府上下都重新布置了一遍,据说这才弄完了王府的主要地段,之后还要对那些偏僻些的地方下手。 王府的空地极多,以往多是翠草细花摇曳,望去虽无巧妙之景,也有几分自然天成的乐趣。 如今奇石假山起伏若山峦之势,流水环带托起玉桥几座,花草未除而掩映深深,临水顾盼再添美色。 另有三两牡丹国色于灼灼骄阳下舒展花瓣,又有细长兰草生于山石之间,清风幽幽拂过草尖,似有兰铃轻响。 亭台不过可见飞檐尖顶,楼阁需得直往花明处寻,脊兽憨态相映成趣。 林眉拂起垂在路中的花藤,小巧紫花赠她一手余香,从山石的阴影中步出,前面又是骤然明晃。 自从改了路后,没走熟的那些地方连她都要时不时迷一下路,有时前两天刚把路走通了,过两天路过发现又被变了布置,还不知道在这条路的尽头会有什么样的惊喜等着她。 或许是受了岑家的影响,安怡长公主是真的会在一些地方随手放置一些小物件当做“宝藏”,由着他们去偶然发现。 薛净悟捡到过两次后都在感慨安怡长公主的童心未泯,并且玩得兴致勃勃,没事就到处乱窜,当真是很有神偷的本色了。 只是这一走,林眉没能找到薛净悟和丁越罗,反而遇上了唐佩盈与岑识这一对小未婚夫妻。 大岳在一些礼制上并不严苛,岑家与唐家既是姻亲也是世交,岑识与唐佩盈又是自幼相伴长大,唐家这一次也很放心地让唐佩盈一人带着护卫队与侍女就来了。 附近也没有人守着,林眉是听见了拐角后传来的说话声才知道人在这里,本还想着悄无声息地离开,却又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且不得不留下来屏息凝神听下去的一句话。 “……可是,王爷和微之哥哥又为什么这么急着想要林眉姐姐离开?” “兄长说,昨晚他们回来之前,沈士柳那个老狐狸派人埋伏在了王府之外和我们回来的路上,又想要来一次刺杀。” 永平小郡王轻“啧”了一声,如果不是他家兄长拦着他,他就提剑砍上沈府去了。 他们要讲究什么朝堂平衡什么放长线钓大鱼,他可不想管,这样的委屈他小郡王从生下来就没有受过,竟然敢指使人前来暗杀,还想要把他们都一网打尽,真当是没有人敢杀他吗! “虽然不知道中途为什么撤了回去没有做成,但那个老狐狸如今已经杀意毕现,表哥和兄长都担心表嫂他们继续留在王府会有危险。” “等莫上先生和表嫂他们都走了,我们也要回长公主府上去住,那边没有人敢造次,我也一定会保护好母亲和你的。” 岑识就差拍着胸脯指天为誓和唐佩盈保证了,唐家小姐皱着一张脸更是不解,戳了戳他的腰思索着。 “可这样不是更该将林眉姐姐保护在身边吗,离开王府之后万一遭遇了危险就没有人能救他们了。” “老狐狸的目标只是表哥和皇上……你别戳我了,好痒的。” 被一下下戳着腰刚好戳在痒痒肉上的小郡王笑着躲了两下,举起双手投降一样,虽然他随意一躲或者一拉唐佩盈就不用再被追着戳了,但他也不会去随意触碰唐家小姐。 林眉身形隐在拐角的阴影之中,连呼吸都融入了自然流动地气流之内,让人根本无法察觉,她侧首竖起了耳朵听着之后的话。 “其实我看表哥也是不想的,不过为了表嫂着想才不得不这么做。” “离开王府沈士柳就没有了针对表嫂的理由,表哥也没有其他的后顾之忧。” 唐佩盈停下了手收回来托住自己的下巴,认真打量了一下岑识。 “阿蝉哥哥,你确定王爷不会出事吗?” “现在都是以有心算有心,就看谁更技高一筹,但王爷和微之哥哥都从来磊落,暗箭却是防不胜防。” 岑识好笑地虚点了一下她的脑袋,摇摇头带着人往另一边走了。 “你也说了,不过是些暗箭阴谋罢了,何须同他们算计来去败了自己的心情,没了后顾之忧,才能放开了手去同他们玩。” “朝堂阴谋不如一剑之锋,杀人诛心又如何,命却终须丧于兵刃之下,不是大战在即,表哥他们也不会放任他们做那跳梁小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3章 分局 沈士柳其实错算了一件事,先帝当年在他退入相府之后没有即刻对付他,爱惜名声其实只是小事,更多的是当年与金国大战在即,另外三国也并不安分。 朝堂不需要在这个时候起动乱,六部又有他没他都已可运转如常,让他继续担着丞相位置也是无妨。 放任沈士柳活着,不过是想着等腾出了手来,在朝堂需要一次大换血,且后备人才到位的时候再用他当一个引子。 可惜先帝去得早了,君留山一心整顿朝堂,险些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而且,他家表哥也不是先帝,没有什么名声好顾忌的,他们光看见摄政王从来光明磊落,却忘了其实他还能飞扬跋扈不讲道理,又有谁能奈何得了他? “沈士柳是心狠薄凉无情无义,但他也因此给自己立了太多不在明面上的敌人。” “世家看着败落,背后他们所成的网络可不是区区才崛起两朝的寒门所能比,且看唐家和向亭便知。” 而没有顶着世家名号却与世家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例如陆柮,例如柳丹卿,例如现在六部一半多的官员。 世家不再掌权,就成了他们最大的助力而又不会对他们有辖制与威胁,他们也会反过来保护现在的世家的。 “依附于皇权之时,沈士柳有底气去和那些人抗争,有底气去为自己大肆揽权争利,可一旦连皇权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他就已经孤立无援了。” “天下士子的表率从来不是非某人不可,桃李满天下的老先生们随便一个人都能出来取代他,且还能有不慕名利又心怀天下的加成。” 现在看着寒门出身的众多之人是被沈士柳拉拢了过去,为了各自的利益聚集在了他的身边,却也让君留山与君后辛看清了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 这只是一个双向筛选的,大家都有意为之的结果罢了。 “母亲有些忌惮沈士柳,是因为沈士柳心性狠毒,恐打鼠伤了玉瓶。” “表哥他们放任沈士柳,是要沈士柳引出更多平时被他们镇压下去的隐患,继而一件件解决。” “水至清则无鱼,谁让表哥平日里太过凶悍,那些人没有个牵头的都不敢冒头,但朝廷交给皇上后,皇上就不一定能镇得住了。” 岑识看着背着双手面朝着他,一蹦一跳往后退着走的女孩子,无奈牵了她的袖子怕她一不小心摔了或撞了。 “若是唐老家主问起,你尽管照实说了便是,但其他人问起来就万万不可露出口风了,知道吗?” “安心啦,我心中有数。” 被点破打探消息的唐家小姑娘也丝毫不避讳,这些年他们私下里也都是这样互相通气的,之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送她入京,一是她自己想岑识了,二就是来看看京城现在的情况。 世家更为关心的是皇帝和摄政王在这一次会试之中放出来的信号,以及狄家进京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年真正的世家现在剩了五家,五家之中岑家是他们之前与朝廷之间唯一的桥梁,独木桥太过危险,不论是世家,还是下面的豪门名门,都没有胆子去挤这个独木桥。 但向亭身为世家子入朝成了二品大员,狄家又受诏入京,柳丹卿成了三元,站在高处的朝廷似乎有扩宽桥面的打算,世家也就开始怀着希望观望了起来。 “下一次的科举,说不定还能让你们家的人下场试一试。” “在朝为官都是为皇帝和百姓做事,世家也好寒门也好,只要能摆正自己的位置,陛下与王爷都不会因出身而有不公。” 朝廷出资出人培养寒门,世家也不能就这么浪费在那里,不能在朝堂上横行霸道,但也能找到其他的生存之道,各自明晰自己该做的事该有的态度,也不会就真的没有了出路。 天下之大,有的该是阴阳相合,而非偏激之道。 林眉靠在假山上若有所思地仰头,从石顶的孔隙中能窥见天光明亮,而再往前走两步,就能置身整片苍穹之下。 岑识和唐佩盈已经走远了,后面说的话也听不清了,她独自在那里站了许久,才好笑摇头,抱着卷宗继续去找薛净悟和丁越罗。 至于今天她迷路后偶然捡到的这件“小惊喜”,她也记住了,璞玉还裹在石中,珍珠还没被蚌打磨出来,她会等待它真正绽放出举世瞩目的光彩的那一天的。 王府是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闲适,迎接安怡长公主车架的镇南将军府却是上下肃然,家仆来往府中连多余的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安怡长公主久不回京,一回来就强势宣告了她的地位如今和之前相比没有丝毫的削弱,甚至还要更加尊崇。 这么一位难得尊荣加身的宗室,朝中上下除了摄政王一脉的人,都不想要去招惹,也别想要去攀什么交情。 毕竟,万一交情没有攀上惹来一身的祸事连累自家上下的事,在前朝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因此安怡长公主昨日递了拜帖来后,镇南将军府除了老夫人乐呵呵的之外,全都是忐忑无比又不敢拒绝。 眼见摄政王府的车架停在自己门前,一边在心里苦着脸还要一边恭敬又不失热情地上前迎驾行礼。 “臣妾叶氏,率将军府上下恭迎安怡长公主。” 安怡长公主在嬷嬷的扶持下自马车下来,笑吟吟地弯腰扶起了站在最前面躬身行礼的头发花白的老夫人,甚是感慨地握着她的手,未语先叹。 “多年不见叶姐姐,你我都老了。” “长公主说臣妾老臣妾还认,但您说自己老,却是在哄臣妾开心了。” 镇南将军府老夫人叶巧涵,年逾花甲,看着仍是精神奕奕,身上穿得素雅,细看却是矜贵,且一身的雍容气度,也是养尊处优养出来的。 “您看着啊,还是当年的模样呢。” “叶姐姐也是取笑我了,好了,都起来先进去说话。” 安怡长公主携着叶老夫人从镇南将军府众人让出的路中走过,在许多路边人明里暗里的关注下跨过了将军府的大门,将军府之人簇拥着跟了上,摄政王府的马车也被引入了门中。 路边看见了这一幕的有心人都纷纷回去向自家老爷汇报,其余的普通人却都在感慨安怡长公主尊荣之盛,大岳恐怕都是独一份的了。 叶老夫人等人都进了府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小心谨慎陪在后面的儿子,摆了摆手要把人都赶走。 “你们也别跟着了,有老身陪着长公主就够了,你们各忙各的去。” “哦,对了,鸣哥留下来,过来让长公主看一看。” 说完,准备退下的众人中就有一个小小的脑袋自镇南将军的腿边探了出来,眨巴两下大眼睛,笑靥如花地扑向了叶老夫人。 “祖母是叫孙儿吗?” 镇南将军没有来得及叫住小儿子,只好暗地瞪了胆大包天的小子一眼,领着众人行礼后陆续退下。 被瞪了的小孩子也不怕他,回头做了一个鬼脸,抱着叶老夫人的大腿又歪头看向安怡长公主。 虎头虎脑的小家伙不等叶老夫人再招呼,乖巧又好奇地上前对着安怡长公主猛地行了一个大礼,头都要低到地上去了。 他人小个子矮,底盘不太稳当,险些就表演了一个前滚翻,被长公主和叶老夫人眼疾手快地捞了起来。 “又莽莽撞撞的了。” 叶老夫人好笑地捏了捏小孙子的耳朵,把他按在身边让他乖着一些,笑着和安怡长公主介绍这个孩子。 “这是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子的小儿子,现在还没取大名,小名叫鸣哥。” “我家四个孙子这是最像他爷爷的一个,以后说不定就要他来继承将军府了。” 安怡长公主看了看还不到她腰高的孩子,没取正名估计连五岁都还没满,却已经让老夫人说出让他继承将军府的话了。 镇南将军不是勋贵的封号,而是实打实的军职,要想当镇南将军就要用军功来换,也要手掌大岳南疆的军队才行。 这一代的镇南将军别看着人似乎有些胆小怕事,那也是君留山手下的一员悍勇之将。 “我都还记得当年叶姐姐和段将军一起出征的风采,夫妻联手连下九蛮三城,打得九蛮当即停战朝贡。” 别看叶老夫人养尊处优的样子,这位可是正经的将门勋贵出身,年轻之时多次随父出征,结婚后又随夫戍边,立下过不小的战功。 现在去看她的手,都还留着长枪刀剑留下来的茧子,行走之间也还带着军队出来的挺拔彪悍的气质。 “叶姐姐的儿子之前还曾任战王麾下的先锋小将,五年之内就坐上了镇南将军的位置,也是战功彪悍。” “我记得镇南将军的长子和次子也都已经入了军中,在边疆驻守着各立下过几次战功,如今一人成了镇北军中的先锋小将,一人入了洛亭九卫中的泰阿卫。” “但都没见叶姐姐这么喜欢过哪个孩子。” 她们一路走进了镇南将军府的前厅,安怡长公主落座之后招了招手,让贴着叶老夫人的孩子到自己面前来。 鸣哥转头询问地看了看祖母,等叶老夫人点头后才小跑到了安怡长公主的面前,笑得见牙不见眼地一抱两只小胖手,又似模似样地向安怡长公主行了一礼,这一次好歹站稳了。 “参见长公主殿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4章 当年幼子 安怡长公主目送他圆滚滚稳稳当当地跑远了,端起茶来呷了一口,也是失笑摇首。 “他倒是让我想起了我家那两个孩子小的时候了,也是一样的天真烂漫,揉起来软乎乎的,还乖乖的不会反抗。” “虽说老身喜爱这个孙子,但要说他能比得上岑侯爷和小郡王,这样昧着良心的话老身也是说不出来的。” 林老夫人也笑着端过茶盏捧在手中,摩挲着瓷盏光滑的沿边回忆着眯起了眼。 “当年的侯府小世子、侯府小公子,京中哪家孩子能比得上的?长得比神仙座下的仙童还要好,生得也聪慧乖巧。” “特别是小世子,那才是真的谁见了都会心生欢喜,越长大越俊俏,不是因为岑家地位太过特殊,,又有玄术世家的身份在,一般人家自知是攀不上的,媒人能从他三岁一直排到十四岁。” 安怡长公主想起其实也对她明示暗示不断的各家夫人,以及岑宿曾经被同僚们围追堵截的“盛况”,也没法反驳叶老夫人所言。 大儿子他父亲说了,这孩子是注定没有姻缘只有道缘的,所有想要结为姻亲的试探也就都被挡了回去,挡的多了大家都心里清楚了,之后纠缠的就少了。 小儿子因为有大儿子在前面,也得了许多人很大的期待,只是因为和唐家早早定下了婚约,才没有出现叶老夫人说的那种盛况。 想起两个儿子都是既好笑又头疼无奈,安怡长公主干脆绕开了这个话题。 “说起当年,本宫久未回京,也有许多故人多年未见了,如今来见见叶姐姐还好,有些却是不好上门拜访的。” “想我们当初相识于岁月静好之时,如今却是各有磋磨艰难,岁月老去人也老去,什么都感觉变了。” 安怡长公主垂下眼帘,眼睫轻颤了颤,恍惚有晶莹悬在了眼角。 时过境迁,人事无常,大家也就渐走渐远了,连叶老夫人今天见她,两人都有了些别样的心思,又让她怎能不觉伤怀。 叶老夫人也是长叹一声,身边没有了其他的人,她也能好好同安怡长公主说一说话了。 “谁又说不是呢,家族、亲人、丈夫、子孙,活得越久啊,心中的挂念就会越多,做什么事都没有了年轻时的那股子果断狠决。” “思前想后还算是好的了,有时候还不得不做些不怎么该做的事,动一些自己都不喜欢的心思。” “所以臣妾才看着那孩子欢喜,总是能让臣妾想起还在做姑娘的时候,当初和段将军一同戍边的日子。” 叶家是勋贵,也没能逃过后来的清洗,只是因着叶家主家这一代只有她一个女儿,又嫁给了当时战功赫赫的镇南将军,最后也只是老叶伯爷去后收回了爵位罢了。 从那以后,她就交出了所有的兵权,回到了京城开始专心教子,再不能提枪上马了。 她还是姑娘的时候,也是饮烈酒、降烈马,沙场来去朱袍血染的潇洒快意,那时候的天地对她而言,是何等的宽广,马踏长风天地游又是何等畅快。 但最终都被装进了她匆匆收拾起的行囊中,回来了埋在了一方小院中。 她不再着朱袍,而是换成了繁重压身的锦袍,也不再束铜护腕,手腕挂上了金贵的玉镯和金镯,不再戴银盔,金簪沉沉压垂了妇人髻。 相比起来,安怡长公主如今却还能同昔日一般喜乐随心,已是世间都少有的幸福了。 “若是长公主想看一看当年的故人如今如何了,不如由臣妾来做这个主人家,请大家都来聚一聚。” 叶老夫人感慨之后,问弦歌而知雅意地说出了安怡长公主真正想要做的事,长公主卖了她一个面子,她自然也该投桃报李。 况且他们府上本来就是摄政王一派的,为王爷办事本就是应当。 安怡长公主收了伤感微微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盏,纤手拂过袖口展平。 “不单是当年那些故交,这些年京中也添了不少姑娘,不如都一起请出来,这时节正是踏青的好时候,正好一起去城外踏青赏景,吟诗作乐一番。” “我们那个时候曹姐姐可是最有名的才女了,每次吟诗做赋总能拔得头筹,也不知现在京中的姑娘家们又如何?” 叶老夫人讶异地一挑眉梢,仔细想了想,虽说也不该让人觉得奇怪,但就是感觉有什么事情是他们所不知道的,才有了今天的事情发生。 出神归出神,老夫人还是从善如流地接了话下去。 “我们都老了,哪还有年轻时的机灵啊,曹姐姐现在也随着儿子在地方上享清福,这次也没办法和我们一起玩了。” “不过要说京中的才女,现在当属沈相家的那个小丫头,也不知长公主是否还记得她?” “沈家小姐?只记得当年还是个孩子,但也已经颇有几分聪敏,很得沈相的喜爱。” 安怡长公主认真回忆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但也似乎记得并不是太清楚,叶老夫人笑着提醒了她一句。 “当年沈相还未卧病的时候,这位小姐还曾经跟着自己爹爹去过岑侯府上做客,当时臣妾也正在府上做客,只是那一次京城刚好有地动发生,出了一些岔子。” “沈家小姐在花园中玩耍,假山被地动摇落了一块大石险些砸中了她,慌乱下又险些跌入了池子里,府上的下仆当时都站不稳了,一人还被石头砸断了脚。” “幸亏当年还是摄政王的安王殿下和小世子一同救了她,后来沈相不是还上门来向小世子道过谢吗?” 叶老夫人记得清楚是因为当时沈士柳难得对人低一次头,送了许多的谢礼到东盛侯府和安王府,不过都被退了回去。 因着这件事,那年过年之时安王府还难得的收到了除了宫中和东盛侯府、长公主府以外的几车年礼,大家都说沈相是真的很宠爱自己的女儿了。 安怡长公主借着叶老夫人的提醒,才依稀想起来当年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那时岑识因为受了惊连发高烧,她忙得顾不过来,也就没有怎么留意过前面发生的事。 小时候可能就是因为被救了那一次,加上君留山样貌从小就是难掩的精致,小姑娘被他救了记下他来很是正常,至于说喜欢当时可能也还说不上,毕竟救她的人还有岑见。 安怡长公主倒是自信自家长子在相貌上是不输给自家小侄子的,只是各有千秋。 怕是因后来君留山又屡屡有惊世之举,加之一夜之间尊荣至极,那位沈姑娘才会慢慢地倾了心去。 只是沈士柳性格中便藏着偏执,当年与柳家那位会闹成最后的那般结局,便是为着他执意不肯放手让他夫人离开,又要利用柳家人来做自己的名声。 图名好利又想要留住心爱之人,导致两败俱伤让柳夫人险些一尸两命,最终郁郁而终。 也不知这位长大之后的沈姑娘,又究竟有怎么样的性格。 “长公主殿下?” 叶老夫人见她走了神,等了片刻后才叫了一声,将长公主叫回了神来。 “不若,这次将沈小姐也请过来给长公主见一见?臣妾这点面子,沈相府上想来还是会卖的。” “臣妾听闻唐家的小姐也来了,不知道这一次侧王妃和唐家小姐是否会出面?说起来,其实侧王妃自从嫁入王府之后,都没有在京中正式地露过面。” 安怡长公主摇了摇头,有些惋惜地替林眉拒绝了。 “侧王妃近日身体还未大安,莫上先生也说了还是要以静养为主,这样的场合太过劳神,我代她谢过叶姐姐的好意了。” “至于佩盈那个小丫头,正好也带出来给你们看一看,日后在京城安了家,还能多走动走动。” 事情谈妥了鸣哥也跑进来说镇南将军请长公主和老夫人移步偏厅用饭,还很贴心地告诉安怡长公主,点心已经备好了,等着饭后就给送上来。 安怡长公主抬手招了他到身边来牵着,和叶老夫人一起含笑起身,一起去了偏厅,镇南将军和府中其他人都已等候在了那边。 下午回了王府后,安怡长公主将踏青会的事情都与他们说了,唐佩盈乖乖应了下来,岑识倒是有些不解。 “娘,为何这一次不让表嫂去?而且还请了那个沈家的小姐,刚好让表嫂去了告诉她表哥是谁的人,打消她的念头让她不敢再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才是啊。” “你表嫂都快要离开京城出去做正经事了,何必再在这些事情上多费心思。不过是些后宅之事,让你表嫂去了才是耽搁了她的时间。” 睨了还想说话的脑子没转过弯来的小儿子,安怡长公主只能庆幸还好这是儿子,又被他爹盖了章的一生无忧。 要不然比起他的亲哥和表哥来说,这个孩子真的是傻得让人忍不住想要下手了。 “佩盈自小不在京中生活,这一次也不过是出去见见人,好让人都知道这是永平郡王府上未来的郡王妃,不能欺负了,也免得有人以后拿着不认识当做借口。” “你这个傻小子,要不是这一次回来有你表哥坐镇,你以为京中能这么平静?” 不是君留山和君后辛在朝上利落威慑住了那次想要借着岑识生事的人,岑识这些日子又被他兄长压住了存在感,又有安怡长公主强势站了出来,麻烦必然会接踵而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5章 人各有求 唐佩盈身为世家之人,又是在狄家入京、向亭荣宠在身、柳丹卿连中三元的当口,作为唯一一个女子,会递到她身边来的试探也同样不会少。 之前都是被强压了下去,但接下来林眉要离开京城,君留山和岑见也会将精力转移到边关之上,这些小事就还是早些解决了,不值得让他们以后还要来分心处理。 岑识视线往厅中一扫,发现似乎真的只有他一个人不太明白,连唐佩盈都是胸有成竹的淡定,甚至不是朝中人的莫上先生和酒儿都比他恍然大悟得快。 镇南将军府的帖子在两天后送上了门,时间定在了三天之后,不过王府的众人都没有过多关注,他们要送莫上先生和酒儿离开王府了,这件事明显更为重要。 酒儿临走的时候,趴在马车的窗框上,泪眼婆娑地小小声叫了君留山一声:“哥哥。” 莫上先生在旁边又好笑又头疼,不就是出门历练一下再给君留山找找药吗,为什么自己的小徒弟生生弄成了生离死别,跟着自己这个师父出去有这么的不情愿吗? 自己是会卖了她还是吃了她?这到底是谁的徒弟了? 君留山也心中好笑,面上还是淡然地抬手,在酒儿脑袋上轻轻一揉就收回了手,他没有对酒儿那一声称呼有什么异议,对着哇地一声哭了的酒儿仍旧八风不动。 “好好跟着莫上先生去学好本事,你以后自己还会去更多的地方的,学好了本事才能走得更远。” “京中也不必担心,你师父算得比你准,若是你能有先生的本事了,即便隔着千里江山也能心有成算,就不会这么担心了。” 酒儿被他打击得焉了下去,林眉哭笑不得地把君留山挤开,安慰地捏了捏酒儿的脸。 “好了,说不定改天我们还能在江湖上遇见,到时候酒儿把名号报出来威震四方,我也还能跟着沾沾光。” “侧王妃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在林眉手上蹭了蹭,酒儿一抹眼泪又满血复活了,斗志昂扬地握拳想象起了那个场景觉得似乎也十分不错。 莫上先生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扬马鞭甩出一声空鸣,直接赶着马车走了。 酒儿半截身子都快要探出窗户了,使劲跟站在王府后门外的大家挥手,马车走得更快了。 天色晓清墙如雪,微尘星星似如人,没有长亭十里相送,芳草萋萋别离,也勉强能算作白雪絮絮前路漫漫了。 只是没有什么太伤感的必要,毕竟不过是自家小孩外出求学罢了,还有个长辈在身边陪同着,怎么看都没有什么太担心的必要。 林眉和君留山并肩站在原地目送马车和人影一起消失在拐角处,后面岑见他们都准备各去做事了,今日君留山还是推了早朝留下来送人的,一会也要赶进宫去参加午朝。 等人都散了,林眉拉住了君留山的袖子转头去看他,懒洋洋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颈子,勾起了一边唇角。 “等过两天我走的时候,我一定要拉着薛净悟他们悄悄地走,绝对不要这样被人送。” 这话只是她和君留山说笑的,薛净悟和丁越罗还没有多大的关系,但她是一定不能被人看见独自离京的,一来还有焚仙门对她虎视眈眈,二来现在对外的说法是她还在静养之中。 而且摄政王的侧妃也不是能无故离京的身份,以前那几次她也都是偷偷走的。 “走之前,你要再回一趟林家吗?” “还是回去一趟,过些日子兴修接到旨意后回京,定然是要回家的,有些事,还是要先交代好了。” 虽说她都要忘记林家的人了,但林兴修却是林家正正经经的继承人,他们那个父亲林珅对自己这个儿子还好,她那个继母和长姐就不一定拎得清了。 其他的无所谓,林眉也不想去管,只是要防着她们到时候在林兴修面前乱说话,或是借着林兴修的名头又做出些什么事来。 林家在京中已经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林珅既不上朝也不见人,林府大门除了上次林眉回去开过之外,从年前一直紧闭到了现在。 不是看在林眉和淳荣王府的面子上,不说御史会怎么参他,君后辛恐怕都已经将他罢官了。 当年沈士柳能在丞相之位上这么做,不代表其他人就能跟着这么学,若是真病了,也最好回乡养病去,怎可在朝堂之上行这般尸位素餐之举。 君后辛深感有些事是真的不能开一个坏头,开了就会有各种各样的人以此为例,之后就有更多的人去学去做,给朝廷平添麻烦。 “果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林家不过小小侍郎,林珅还是寒门出身,不过是好运嫁了一个女儿入了王府,看看如今是什么模样,朝中都不敢轻易动他了。” “当初……谁不是等着看笑话呢,谁又能想得到今日。” 背后说闲话的人摇了摇头,都是感慨林家真是祖坟冒了青烟,才有如今的际遇。 女儿自宫中选秀中落选,转头又被赐给了病秧子摄政王,大婚之前仿佛不堪受辱上了吊,一副棺材抬到临沂渊水葬,偏偏从水中死而复生。 更为有趣的是,这么个不知是人是妖还是鬼的女子,竟然真入了那个从来冷心冷情的摄政王的眼,带着林家都跟着她鸡犬升天。 “嘉禾郡主十年没有做到的事,她不到一年就做到了,这样的魅惑之力,不是妖女又是什么?” “噤声,这话如今也是能够乱说的?!” 林眉在大漠里立了“奇功”又得了民心,又有摄政王、长公主和皇帝都护着她,不要命了才敢在这个时候再提起以前的那个称呼来。 不怕被人听见了直接参到皇上的御案上去,谁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吗?! 说话的人也自知失言,告罪地拱了拱手,但看他的表情还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说错的地方的。 “林珅是退了,但也占着礼部侍郎的位置的,他那个儿子,侧王妃的亲弟弟,可是眼看就要平步青云了。” 大漠封赏的名单已经出来了,林兴修名列前十,之后还会被调去君留山手下心腹大将的身边学习,谁都能看得出来摄政王这是要为林兴修铺路。 给林兴修铺路就是帮扶林家,而帮扶林家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林眉,嘉禾郡主作为淳荣王府上了玉册的正妃,楚家旧部的待遇也不过如此了。 如果不是楚家旧部在姚远山从大漠回来后,和君留山就和解了的话,嘉禾郡主这个正妃的待遇还不如林眉这一个侧妃。 “不过,楚家旧部和摄政王从战王死后就一直不和,怎么去了一趟大漠,楚家旧部现在的领头人就变了心意,也投靠向了摄政王?” “在下可是听说,当时在大漠中祭祀的时候,天上还重现了摄政王斩杀战王的一幕,这战王都确定是摄政王亲手所杀的了,楚家旧部这却是要从贼了?” 另一人就摸了摸胡子,高深莫测地一垂眼,先幽幽地叹了一声,既替战王不平,又为世道所伤。 “权势动人,人走茶凉,死人终究是死人,真能指望这些人就靠着忠心活一辈子吗?” “而且上面两位明显就是想要学先帝,再为大岳开疆扩土,这时拼上一把,不止生前荣贵,身后说不定还能名留青史,谁又能不动心呢?” 若不是他们没有这个条件,他们其实也是挺动心的。 千载悠悠而过,光在当朝搅弄风云追名逐利算什么,能名登史册流芳百世,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才是文人该有的追求。 没有这个机会的时候他们退而求其次也是能满足的,但机会摆在面前他们却只能看不能得到,就不得不让人伤心欲绝了。 否则为什么言官这么爱死谏,这么不怕和皇帝作对也要当个直言的忠臣,真当有几个人是能当真大公无私一心为天下苍生的? 名利财权总要有一样能求的,大家才有动力,上面的人也才能把人用得舒心。 “所以,这么说起来,现在林家是要把希望都压在林兴修的身上了?林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林珅现在又在想什么呢? 他想求一个家族绵延,想让林家成为真正的高门,想在百年之前就能去宗祠里上一炷香,告诉列祖列宗,林家从此至少三代不衰了。 “我出身微寒,一路走得不容易,什么事我都做过,好的坏的,卖女求荣的,不过是为了博一个前程。” “现在这把年纪也走到头了,但你弟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也还能帮着他继续走下去。” 林眉和林珅对坐在书房之内,林珅在府里养了半年,养得面色红润心情舒畅,入狱后长出来的白头发都少了不少。 他如今笑起来看着慈眉善目的,对着林眉半是恭敬半是慈爱,说起儿子也满满都是欣慰骄傲。 “外面的人虽说会说些风凉话,但为父自信,兴修是能靠着自己真正成为林家的顶梁柱的,也能靠着他自己一步一步走到比为父还要高的地方去。” 林眉低着眼手上把玩着一块在书房随手捡来的顽石,就放在盆栽之中凑个小景,纯白的石头放在盆栽的水中看着有几分玉的温润。 林家现在有林珅、林眉和林兴修在,虽不算太过荣贵,但也早已得了旁人难想的富贵,而且林兴修是个争气的孩子,也是个有天赋的武将,假以时日成为朝中一方统帅也不是不可能。 但这不代表林珅就该如此的,贪得无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6章 林珅退让 “父亲,女儿这次回来,便是想要与您谈一谈有关小弟的事。” 林眉在林珅说下去之前打断了他,手腕轻轻一晃抛起那块石头又接在了手中,在指尖不断翻转着。 “小弟这次回来是来领赏受封的,在京中留不上多少时间,王爷之意,是让小弟住在军营里就好,正好也能多向周将军他们讨教一下。” “至于家中,母亲和长姐两个,父亲最好多看着一些,在军中久了的人脾气都不会太好,小弟又有些少年人的脾性。” 林珅眼皮子一颤,没有说话,林眉也不以为意,翻手将石头握在了掌心,转头看向外面的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廊下对着窗挂着两个鸟笼子,两只名贵小雀引颈“啾啾”个不停。 这雀儿声音婉转清越,一直这么叫着也不惹人厌烦,还很有些春意热闹的意思。 “父亲这雀养得不错,也不知父亲还喜欢些什么,以后要是看见好的,女儿让人给父亲送来,府中现在是冷清了一些。” “对了,听闻母亲还怀了身孕,想来等这个孩子生下来,府中也能更热闹了。” 林眉噙着笑闲散地坐在椅子里,望来的眼中全是漠然,看着林珅之时,林珅心中空了一拍,背上不知不觉间透上了寒意。 那样的眼神和神态,真的还是他的女儿吗? 林珅在林眉死而复生后第一次见林眉还不敢细想,现在京中的留言却又从他的心底浮了出来,随即被他狠狠压下。 这些事情在现在已经没有了意义,林眉也确确实实是他的女儿,这就已经够了。 “是,沈氏现在已经有了四个月了,上次侧王妃回来得匆忙,她又还没有稳住这一胎,也就没有与侧王妃报喜。现在依依每日就跟在她母亲的身边伺候,总算长大了些知道孝顺了。” “老臣也还想向侧王妃求个恩典,请宫中的太医来为沈氏看一看。” 林眉自然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拒绝林珅,颔首爽快地答应了。 “回去女儿便让人去宫中宣太医来,老来得子是喜事,是该多小心一些。长姐又能想明白从此孝顺父母,对林家而言就是双喜临门了。” “兴修回来女儿也会提醒他多小心一些的,免得他莽莽撞撞什么时候好心办了坏事。” 林珅站起身,拱手向林眉道谢,林眉起身避开这一礼后按住了肩膀,似是不太舒服地皱了皱眉,林珅见状关心地问了一句,林眉也就顺势提出了告辞。 “现在还是养病之中,每日都得按时喝药换药,再不回去就要迟了,等改日伤好了女儿再回来给父亲请安。” “侧王妃身体要紧,万望保重才是。” 林珅担忧地看了林眉肩头一眼,主动要送林眉出门,这两次林眉回来他都没有说过让林眉去给沈氏这个母亲请安,林眉也就当没有这回事在。 送到大门之时马车已经在那里等候了,折宁站在马车旁等着扶林眉上车。 林珅在林眉和他告辞之时,突然笑着说了一句话。 “说起来,雀儿可爱,但当年你的母亲更喜欢狸奴,只是有了你之后怕伤着你才不再养了。” “若是谁家有‘墨玉垂珠’或‘踏雪寻梅’的新崽,不如遣人回来告知一声,为父去聘回来养着做个伴。” “是,女儿记下了。” 林眉深深看了林珅一眼,再次行礼后转身上了马车。 第二天林珅就给朝廷上了折子,称说自己年老体衰,无法再为朝廷效力,现上章乞骸回乡,望皇帝能恩准他趁着还能走得动,落叶归根。 君后辛在询问过君留山之后将这个折子打了回去,随即又下旨,将他从礼部调去了翰林院做翰林学士,另提拔了人上来任礼部左侍郎。 朝中纷纷猜测这是什么意思,只有宋川真心实意地松了一口气,他已经一个人忙到要脚打后脑勺了。 为了写好那两封国书,在两个侍郎都不在的情况下,宋川这位尚书抓着礼部自员外郎及以下的所有人都愁得头发要掉光了。 而且后来皇帝还突发奇想的让再给突厥也送上一封国书去,该怎么写也没有说,礼部上下的诸人不单眼下挂上了浓厚的青色,还差点集体出家当和尚去。 都不用剃度了,换件衣服就够。 右侍郎是指望不上了,刚上任的左侍郎战战兢兢走进礼部衙门的第一时间,就被人“绑架”到了书案之前按坐在了椅子上。 面前是铺满了书案的史书、草稿、卷宗和白纸,手里被塞进了一只已经沾好墨水的毛笔,砚台被塞到了他另一只手里,因为桌上已经没有地方可以放了。 也不用认识一下同僚再走一下报道的流程了,直接开始干活就是。 刚刚从地方上调进京的官员很是茫然,留下来给他做一下指导工作的员外郎拍了拍他的肩。 “侍郎习惯就好,如今六部加上大理寺、御史台都是这样的,连鸿胪寺、太仆寺这些也各有各的忙处,翰林院也要忙着明年的会试,谁都没有空闲。” “陛下和王爷还等着礼部和鸿胪寺把国书理出来,只是这国书也不能乱写,既要体现我们大岳的大国气度,又要让九蛮和西夷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要能‘安抚’突厥。” 员外郎把手按在那一堆东西上,眼神诚恳又满含期待。 “该有的资料都在这里了,侍郎先请,能想出一句来是一句,最后尚书会整理了呈给陛下御览的,等陛下和王爷都首肯了,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现在吏部忙着整理各地官员情况,以便皇上和摄政王随时想要调整地方任命,以及选调官员前去大漠。 户部忙着筹备通商之事,也忙着凑齐粮食以及赈灾后续。 兵部更惨,核查各地军队情况,准备粮草军械等物资,准备招兵事宜,还要勘察舆图,派人巡查边关防线和城设,据说现在晚上都只用点一根蜡烛就够了。 刑部和大理寺在查全国之中拐卖儿童和私贩人口之事,似乎是和大漠之中的那些恶贼有关。 反正摄政王和皇帝都是雷霆震怒,刑部和大理寺现在恨不得明天就能把所有的犯人逮捕归案凌迟处死。 礼部和鸿胪寺忙着写国书以及准备应付之后的外交事宜,差点把翰林院的书都搬空了来做参考。 至于工部,修护各地堤坝,跟着兵部准备维修边关城池,加上还有大漠里的城池也要修缮,又要算计发役夫这些事情,也没有个轻松的时候。 御史台看似与现在这些事无关,但他们除了当在朝堂上死谏的言官,还肩负着监察百官的担子,吏部要审核天下各地官员,他们也要巡察官员的品性政绩等事。 帮君留山和皇帝分担了一半政务又要抽空教导弟弟,还要继续研究碎片用处,依旧显得闲适无比的东盛侯也对朝中现状很是唏嘘。 岑见扶着冬奴让他试着自己翻个身,又顺手替他将被蹭歪的肚兜给拉正。 “朝中都多少年没有这么忙碌过了,怕是大家都不怎么习惯。” “那也只能证明平日里对他们太过宽容了,一个两个都不想着好好办正事,闲得发慌就开始给朕和王叔找事。” 君后辛批折子批得头也不抬,但也不耽搁他冷笑着抨击朝中的诸位臣工。 “平日不办正事,现在才会这么手忙脚乱,这也是他们自找的,若是做习惯了,也不至于如此。” “而且最近可没有人再有空在朝上挑事了,真是给朕省了不少事。” 也让君后辛觉得似乎找到了一些对付那些不让人省心的朝臣的方法,不让人省心,那便让人省点事,总不能什么便宜都让他们给占了。 岑见也听出了君后辛的言外之意,很好奇那些朝官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悔不当初。 毕竟当初就是因为他们不把皇帝当一回事,在朝中消极罢工,不肯听调遣,也不肯处理各项分内之事,才让君后辛幡然醒悟,回头向摄政王靠拢。 使团当初回来的时候是想着要被安插到朝中各处去,但也没料到能到如今的地步。 “这一批若是训练出来了,以后朝堂的效率都会高上不少,皇上才能真正轻松一些。” 冬奴终于成功地过了身,连忙“哼哼”了两声引起正在和他爹说话的叔祖的注意,仰着小脸心满意足地得到了一个额头上的亲亲。 岑见发现了,这小家伙比自己小时候还有出息,自己好歹是三岁的时候才缠上君留山,这小家伙这才快五个月大,就已经知道欣赏美人了。 作为被欣赏的榜首人物,岑见都无可奈何了,他揉了揉满是奶香味的小包子脸,再看看莲藕一般的手臂和肚兜都遮不住的小肚子,抬头看向伺候在一边的林善。 “冬奴是不是又重了一些?” “回侯爷,小殿下又重了三斤,也长高了两寸。” 他头上的胎毛被剃过后又长出了软软的一层,贴在长得圆圆的脑袋上,看着就让人想上手揉两下。 见岑见又不理他了,冬奴一回生二回熟地再靠自己蠕动着翻了过来,用两只小胳膊抱住了岑见的手臂,“啊啊咿唔”地不满叫着,要岑见抱他起来。 “这小子现在重了,多抱一会就要手酸,表叔你也别太顺着他了。” 别说林善这个半大的小子现在抱不了他多久,连君后辛这个当爹的也没办法再把他抱在怀里太久,沉甸甸的比一把剑都要压了。 岑见抱着他不见吃力,但君后辛怕岑见把手弄得酸痛后没办法拿笔批折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7章 三折 “说起来,林家的事,王叔究竟是怎么想的?” “林兴修不倒,表嫂背后就有娘家人站着,至于林学士,他与表嫂本来就不是多亲近的关系,他当家的林家也不会是表嫂的后盾。” 岑见对林珅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之前林珅任职礼部侍郎的时候也没有做出什么政绩来。 唯一让他记得住的事,是上一次被诬陷谋反的那一次,背后牵扯到了君留山命悬一线,以及林眉当廷对峙满朝文武,让人第一次见识了这位侧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毕竟是表嫂的亲生父亲,林珅又还算识趣,主动退让要颐养天年,才给了他这一个面子罢了。” “但朕记得,在王婶离开京城去大漠之前,与林珅的关系没有这么差的。” “那时候林府上下都对王婶表达出了亲近之意,连那位继夫人和她的女儿也是。” 君后辛还记得,就在林眉走之前,林珅还去见过林眉,据说父女两不是相谈甚欢也是冰释前嫌了。 林眉毕竟那时救了林府上下,也救了林珅的一条命,林府怎么看也不该再和林眉出现什么矛盾才是。 岑见想了想,君后辛好像真的不知道一件事情。 “上一次表嫂回林府见林珅,又带回了林兴修的信去,本来是高兴之事,但偏偏差一点就中了毒。” “也不能说是差一点,当时其实已经中了招了,但好在身上带着莫上先生给她平时应急的药,又回去得快,才没有出什么事。” 林眉被送回王府的时候唇色都泛了紫,人还是清醒的,就是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不是被他和岑识联手拦下,莫上先生又发了火让所有人都安静一些,摄政王可能当天就将林府抄了。 毒性不重,林眉又及时吃了药,是以不过两副药下去再逼出一口黑血,人就没有了大碍。 林眉从林府出来的时候还装作一切如常的样子,缓过劲来之后也阻止了君留山想要抄杀林府的举动。 “林家不重要,但大漠刚定,不宜在此时横生事端。” “王爷,还请私下查清是谁下的毒就好。” 她当时刚中毒就察觉到了,也记得清楚她是怎么中的毒,但她不确定是否只有一样东西有毒。 “咳,当时,我去了林府没多久,父亲就带我去了前厅说话,沈氏和林依依都没有出来。” “送来的茶水和点心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当时的一个侍女,她应是在身上抹了毒药,又用沾着毒药的东西在续茶的时候洒了些到我的周围。” 毒药飘散到茶水和点心还有她的身上以及周边的东西上,林眉没有留意,但在喝了一口茶后毒气就立马往心脉攻了去。 她当即不动声色地借着咳嗽从怀里摸出了药丸放进嘴里,打断了林珅的闲话家常,还问了一句为何家中的侍女都看着眼生。 “是你母亲让管家重新买来的一批,她近来脾气不是很好,也就随她去了。” 林眉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前厅中等着伺候的那些侍女,却找不到刚才那个侍女去了哪里,也仿佛根本没有那么一个人存在过。 至于为什么就认定了是侍女下的毒,因为在中毒了之后,她才闻见了一股幽香,和刚才那个侍女靠近时若有似无的香气一模一样。 就算不是侍女下的毒,也有脱不了的干系。 林眉没有再等林珅继续将那些无聊的话说下去,咬了一下舌尖将翻涌起来的血气给强压下去,面上不露分毫地直接向林珅道了别。 “今日便不在府中用饭了,回去长公主还有事要交代,女儿先行告辞。” 林珅即便不解又因为林眉突然要离开而皱了眉,但这一年多来林眉对他从来都是这样冷淡的态度,他也没有过多的怀疑。 而且长公主被搬了出来,林珅是万万不敢得罪长公主的,因此很快又舒展了眉头恭送林眉出府。 “侧王妃路上小心。” 林眉上了马车就踉跄着摔在了车厢里,护送她来的暗卫在外面赶着马车听见动静,探身进来一看,吓得直接蹦起来撞到了车顶上。 幸亏这边都是高宅大院,他们这一次的异动没有被人发现,暗卫也很快从车厢中退了出来,默默地赶着马车继续前行。 那天算不上惊险,但岑见很是心有余悸,因为那天的君留山太过让人胆寒了。 “并非是林家下的手,只不过是被人利用了罢了。” “而且表嫂说得没错,不止是给她下的那一次毒,林家几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中毒,但并非是一种毒,所以后来表哥才放过了林府。” “但林府之中,之所以会让人钻空子,不过是因为现在自视甚高罢了。” 采买婢女,让家中仆人都能穿上锦缎衣物熏香佩饰,或是在家中置办许多名贵物件,弄得一座林府满是漏洞。 “沈氏还怀了身孕,幸而发现得不晚,虽然有些凶险,但暗卫偷偷给他们吃了莫上先生的药后,孩子也总算保住了。” “林珅此人是个庸人,但毕竟林家关系到了林兴修与表嫂,在他们没有反心的情况下,还是能保就保。” 林眉还是挺重视她那个弟弟的,林兴修没有参与到当初林眉和林家的恩怨里,又是林家唯一真正关心林眉的人。 若非真的到了无可挽回的那一步,他们都不希望林眉和林兴修生出嫌隙,真正的家人珍贵,不论有没有血缘关系,都是珍贵的。 “林家算是废了,表嫂后天就要离开京城,先去拜访丁家,然后再去闽川郡找公道阁的总部。” “林兴修等人则预计至少要两个月后才能到达京城,中间也还给了我们处理林家之事幕后之人的时间。” 林眉中的毒叫“三折”,一折是脂粉飘香好戏开锣,二折是辗转反侧夜鬼敲门,三折是惊惧难平心随情碎。 此毒入了心脉之后,初时会让人难受一阵子,又会慢慢好转,平常医者用不对药,还会以为是药起了效果,毒已经被清了。 而症状消除却是这毒侵染肺腑的表现,人会开始夜夜难以入眠,睡梦中总会因惊吓而醒,多有梦魇,直至暴躁易怒疑神疑鬼。 最后一步则异常的简单,人在受惊过度之后,心脏会在毒的影响下,产生强烈的心悸状况,最后像是因心疾而亡,但是心脏会在身体中炸裂开来。 因着前面之事,中毒之人多数会与亲近之人闹到十分不愉快的地步,反目成仇的也不是没有,是以中毒之人一半生前身后都是凄凉。 生前众叛亲离、身后草席薄棺的不在少数,这毒是要让人在坎坷人世中历尽哀苦而亡,又有一波三折的跌宕起伏,所以在解出药性之后就有了“三折”这么个名号。 顺便一提,“三折”是近些年才有的新毒药,而解出药性的人正是莫上先生。 “这药老夫曾在三个人的身上见过,前两个人老夫也没有救下,第三个人虽然解了毒,但因为不堪忍受人生的凄凉也选择了自缢。” “这毒确实狠辣,但制毒之人也确实是个天才,这样的天才……” 莫上先生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谁都能看出他的厌恶和惋惜混在一起的复杂心思,莫上先生能成为杏林第一是因为他天资奇高,酒儿虽说天赋也不错,但比之他还是差了一截。 这也让莫上先生在沉溺于研究疾病尝遍百草之外,难免也有些难以棋逢对手的无奈,曾经倒也有个和他相差无几的人在,可那个人早就已经与他背道而驰了。 酒儿和莫上先生提起过之前在疫病之时遇见的那个什么崔俊,莫上先生也坦然告诉众人,那是他的师弟,不过早已被逐出师门。 “他为人太过偏激,又争强好胜,原本天赋与老夫相差无几,却因为一时输赢而做下害人之事。” “老夫擅医而他擅毒,医毒本不分家,只不过是看在什么人手中用罢了,可他违反了门规抓无辜之人给他试毒,又为了赢老夫而以一村人和师父的性命相逼。” 莫上先生曾经怀疑过“三折”就是出自他师弟之手,但他师弟被逐出师门后就销声匿迹,他也再也没有见过他,并不能确定。 若是“三折”真的出自崔俊之后,那便只能说明他做事更加的心狠手辣肆无忌惮了,以前还有门中规矩约束,如今却是明目张胆以虐杀他人为乐。 “若是他当真变得如此,老夫定然是要清理门户的。” 崔俊虽然被逐出了师门,但莫上先生是一手将师弟拉扯大的,没能教导好他莫上先生就已经满心的愧疚了,当年幸而最后没有铸成大祸,逐他出师门也是希望他能有所悔改。 在莫上先生的心中,他依旧是对这个师弟负有责任的,不是师兄弟的责任,也是教导不当的责任。 “三折”出现在林府下给了林眉,而崔俊现在投靠了沈士柳,实在让莫上先生没有办法不重新怀疑起他们之间的联系。 不过莫上先生解出“三折”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一来因为最后他还是没能救回当初那些病人,二来是那些病人生前曾请托他保密。 他们落到众叛亲离的地步,伤害到的不止是他们,还有离开他们的亲朋。 若是亲朋知晓其实他们是因为中毒才会如此,最后又被折磨致死,身为亲朋却半点没有察觉也没有坚定地相信他们陪在他们身边,总有人会内疚一辈子的。 被他们伤害伤口只会存在一时,而死亡带来的悔恨和悲恸,是会在没有中毒的人心上,也留下深重痛苦的。 他们已经因为痛苦而死了,没必要在死后还要折磨他人,让他们曾经亲近的喜爱过的人一世都不得安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8章 娇贵 莫上先生在权衡许久之后答应了他们。 “这毒就算公告天下也没有用,因为普通医者是真的不能分辨出来,而那些中毒之人的家人也会疑神疑鬼,还可能与大夫发生冲突,让无辜的大夫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二来这毒只在第一阶段好解,之后的阶段,除了老夫,没有人能做到解毒,不过是让那些家人在怀揣希望后又绝望罢了。” 当然,莫上先生也并没有真的就将这么一种凶狠的毒药藏起来,许多杏林之人都是知道这种毒的,并且在许多的聚会之上都会将这个还没有被人攻克的难题拿出来,大家一起讨论。 有一天,他们一定能找到让这种毒不再成为无辜之人生不如死的威胁,也让制毒、下毒之人的恶毒心思再没有实现的可能。 “‘三折’?倒是好一个‘三折’。” “但世间之内,能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他真的以为少吗?” 君留山平静了下来,随手理整被岑家兄弟抓皱了的袖子,踱步到榻边站在莫上先生身后,垂眼看向林眉,两人的视线相接在了一起。 林眉向君留山微微摇了摇头,君留山俯身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抿唇浅淡地笑了笑,眸中百尺之冰封了千里天地。 “你先好好休息,后面的事交给本王就好。” 林眉还没有什么说话的力气,只能去看后面站着的一堆人,想要让他们劝一劝君留山,但这个时候连莫上先生都捋着胡须假装在欣赏房梁,其他人更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没有经历过什么君留山锻炼的岑识,还蹭着地往后退了两步,躲到了全身紧绷气息都有些粗重的孟明后面。 岑见用余光扫了他们两个一眼,打个手势让他们两个人都先出去,现在君留山明显就是正在气头之上,这两个孩子留在这会更让人烦躁。 那天后来怎么样了岑见没有继续和君后辛说下去,但莫上先生现在匆匆离京,摄政王还在不动声色,沈相府似乎也丝毫没有异常。 林家被林眉敲打准备退出朝堂,一切看着都风平浪静。 一般而言,他家王叔不动声色的时候有两种可能:一是没有放在心上,二是打算将人千刀万剐。 若是沈相府和这没有关系,崔俊也并非制毒或下毒之人,那就还好,该怎么处理就还是怎么处理,不用担心横生了变故。 但若是沈相府与这有关,崔俊也是用毒之人,君后辛现在都很难猜测他们最后会落到一个什么样的后果。 “这件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岑见出乎君后辛意料地摇头表示不知,距林眉中毒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了,暗卫到现在还没有查到真正的幕后之人。 “中间经手的人倒是找了许多出来,有些是不知情也只是被人利用了的,有些是拿钱办事也不清楚请他们做事的人是谁的,大部分拿钱办事的只是拿的上一个人的钱而已。” “唯一有的收获是,沈相府应该不是主谋,但也有可能是他们特意将自己摘了出来。” 君后辛是真的吃了一惊,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手段,在京城之中瞒天过海到连王府的暗卫都不能查出? “要不然朕让手下的人也去查一查,人多了或许还能查出一些被忽略的蛛丝马迹。” “不必了,之前王府的动作已经打草惊蛇,半个多月已经足够他们将事情都扫尾干净,现在再添人手也是无用。” “倒是有另一件事或许可以拜托陛下。” 岑见歪着头顿了一下,林善和冯喜都连忙上来要拉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抓到了他耳朵的小手。 冬奴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胆大包天地抓着表叔祖的耳朵不放不说,还要晃来晃去的,没牙的小嘴咧得大大的笑得欢快极了,谁也没有留意他是怎么爬到岑见的肩上的。 岑见本人倒是一路半托半护着他任他乱爬,就那只软绵绵的小手向他耳朵伸来的时候他也能轻易躲开,不过是没有想到他会直接揪着他耳朵不放而已。 林善和冯喜都不敢上手去拉,把岑侯扯痛了或者拉伤小皇子了,他们一个都是担不起的,只能围着一大一小两个想方设法地哄着那个小的,拿出各种东西来让他松手。 最近冬奴不仅胖了长高了,力气也跟着变大了不少,手上抓着的力道可不算是轻,眼见岑侯白玉般的耳朵很快就变红了。 岑见哭笑不得地捏了一下无论如何也不肯撒手,还要贴上来和他蹭蹭脸的小家伙,板起了脸严肃地警告他。 “再不放开,以后表叔祖就再也不抱你了。” 冬奴的小眼睛转了两圈,在林善再一次拿了一个小布偶来逗他的时候,就果断欢快地放开了手上的耳朵朝布偶扑过去,也被林善顺势接了过去抱着离岑见远了一些。 冯喜跑出去让人拿了一张温热的布巾进来,给岑见捂在耳朵上轻缓地揉着,岑侯无奈地拍了一下趴在林善怀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小家伙的屁股。 “你这孩子。” 君后辛也走了下来,抓过冬奴的小手“啪啪”打了两下,那小子倒是也不生气,还笑呵呵地朝君后辛伸出手求抱抱。 岑见并不恼他,等耳朵的疼痛缓解了之后和冯喜道了谢,起身拍拍被冬奴乱爬弄得皱巴巴的衣服,一边耳朵还红得晶莹,像是一块红玛瑙一样。 “有这小子闹着也做不下什么事了,不如先去用膳。” 君后辛抱着儿子无奈点头,又有些忧心地看了岑见耳朵一眼,还想要叫冯喜去拿些药膏来给岑见抹上。 “不是什么大事,过些时候就消了。” 岑侯摇头阻止了君后辛担忧过度的行为,他是因为从小皮肤好,又显得白嫩,才会一抓就成了这样,换成其他人被这么小个孩子抓一抓,根本不会有什么事。 但实际上,等着他晚上回去的时候,都还能看见些印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安怡长公主拉过儿子左右看了看,又抬手在那只耳朵上摸了摸,不解挑眉。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被哪家姑娘揪了耳朵?” “母亲。” 岑见顶着所有人越来越诡异的目光无奈扶额,把耳朵从自家母亲手里给抢救了出来。 “是冬奴今天捣乱,抓了两下,也不知道怎么就红成了这样。” “你打小皮肤就嫩,磕磕碰碰了就总看着严重,你爹还说养个姑娘家也没有你来得金贵的。” 安怡长公主倒不意外,他这儿子小时候肉嫩得都没人敢往上面动上一下,生怕一下就给打坏了,也就只有他自己根本没留意这些。 要不然为什么君留山就因为他差点摔了一下,就吓得自此再也不敢丢下他让他一个人跑。 当时找到岑见的时候,他在那边荒败宫苑中似乎磕了两下,头上肿了好大一块,脸上、颈子、手上也都有很是刺眼的伤痕。 又看着就要一头栽进水池子中,像是磕伤了头精疲力竭要倒下,险些就此淹死。 君留山也才八岁罢了,又生来体弱,那天却跑得比谁都快地冲过去把小孩一把抱了起来,因为惯性抱着他跌在地上滚了一圈,险之又险地把岑见救了下来。 “你可是把留山吓得够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那边受了多重的伤,才弄成了那样。” 不过那件事也能看出她那个小侄儿的心性来,之后才让两个孩子玩到了一起,仁宗那边安怡长公主也说了不少话才让仁宗也不再干涉,还对君留山自此后受到的优待颇为放纵。 “连你弟弟都没有你这样,以前有时候想想,所有人一起精心娇养出来的你以后若是配给姑娘家,也不知道是你爱护人家,还是人家把你娇养起来。” “母亲,儿子又不会娶妻。” 见安怡长公主越发不知道在感慨些什么,岑侯都不敢再听下去了连忙打断,再说下去自己是不是还得成个价值连城的瓷娃娃了? 不过就这么几句也已经够大家笑的了,岑识和唐佩盈还要避着岑见偷偷地笑,其他人就没有这个顾忌。 君留山和林眉带头打量了岑侯,若有所指地一挑眉,又侧头和对方一对视同时笑了起来,看起来也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孟明做不出大笑的表情,但眼睛亮晶晶的,还很跃跃欲试地想要试着去岑见手上戳一下,验证一下长公主说的是不是真的。 折宁和折思和岑见相识多年也并不知道这件事,折宁还稳得住,就是唇角往上翘了翘,折思就直接转过了头去肩膀抖了两下,不敢想象娇弱的东盛侯是个什么样的。 这些年岑见极少受伤,受伤多是见血,见了血自然就是严重的,也就没有几乎见证磕一下都感觉像是重伤的场景。 岑见缓缓地挽了挽袖子,微笑着先提过了岑识和孟明。 大家打闹一阵之后王府就已经挂满了灯笼,用过晚膳各自回房,林眉沐浴完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上了床榻,倚在床头的君留山接过了她手里的布巾,给她擦起水来。 “王爷,长公主今天为何突然说起了岑侯的事来?” “微之确实从小娇贵,吃穿住行看着不张扬也安排得极为精细,都要他最合心意的才行。” “生得好、出身好、又聪明至极,京中上下,皇宫里那些人,谁都不敢碰他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9章 离开 君留山是看着他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哪怕老岑侯仙逝,长公主携幼子前往封地,留他一个人在京城来到了王府,他也是被精心对待着的。 “只是有时慧极必伤,微之被别人关心得太多,也关心别人太多,对自己就没有那么的在意了。” 就如同上次刺杀之事,当时岑见没有半点犹豫,对自己下手也没有留情,身上的伤现在还没有好全。 “近来又多有劳累,他看着好像游刃有余不知疲惫,但姑姑心中却是挂念,借此提醒他一二罢了。” “不要说微之了,你和他也没有差上多少,都是对自己不太在乎的人,每一次你离开王府出去,都要弄得一身狼狈。” 特别是阿莫湖的那次,林眉和薛净悟是真的差点回不来了,就算是阴差阳错得到了回报最后还救了君留山,也不能掩盖林眉喜欢冒险不在乎自己的本质。 “这一次暗卫会跟你一起去,折思和折宁太过显眼不好跟着,暗三是在他们之下最好的一个,会贴身保护你,其他暗卫也都会听你的调度。” “多保护自己一些,不要再让自己陷入险境了。” 林眉想一想自己来之后,似乎也没有做什么太过冒险的事?以前面对各种热武器和碰一下就足以致命的高科技机关,她不也好好过来了吗? 神偷本就是要不断挑战自我才有趣,否则和那些普通的盗贼有什么区别。 况且她也不是岑见那样先天注定的娇贵体质,也不会一点伤就把人吓得够呛,君留山完全不用这么担心她的。 不过头发还在君留山的手中,林眉还是识趣地没有把这话说出口来。 君留山在她身后像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淡淡地提醒了她一句。 “别忘了,如今你受伤本王也是一样会受伤的。” 林眉中毒的时候他也是一样的疼,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明白林眉遭受了什么。 有时候林眉很感谢这样的通感,特别是在受伤的人是君留山的时候,摄政王殿下习惯了什么都不和别人说,通感为林眉省掉了许多去揣测的麻烦。 有时候又真的觉得很无奈,什么都瞒不过君留山,有时候不过是让他既放不下又力不可为,白白提心吊胆一场。 也就只有在需要人救命,又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最为管用了。 “王爷放心,我会小心的,这一次牵扯甚大,我也会慎之又慎,有事尽量交代暗卫去做不会再自己冒险了。” 林眉投降一样举起了手,和君留山保证着,虽然不知道摄政王信了多少,但至少一头青丝也已经擦得半干了,君留山将人拉到身边来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林眉起来的时候君留山已经不在了,她梳洗完伸了一个懒腰,丁越罗就来敲门了。 “侧王妃,我们也该走了,薛公子已经准备好了。” 换下这些日子的钗裙佩饰,又换上一身利落的袍子挽起发,手腕上束上了铁护腕,贴合着小臂手腕还有些压手。 从王府库房中新找出来的匕首插进靴中,君留山送她的那一把剑挂上腰间的革带,两个小皮囊中都装满了酒儿临走前给的,以及岑见昨天让暗卫送来的药,还有一个里面装着暗器和银针。 酒儿给的大多数是对付人的,岑见送的就是救人治伤的,都拿牛皮纸包好了,一小包就是应急用的量。 丁越罗也佩上了剑,英姿飒爽地站在房间门口,打量林眉的眼神有些惊艳。 林眉弯腰掬起一捧水浇在脸上,打湿了脸之后拿出了一个箱子,招呼丁越罗进来坐下,丁越罗进去之时也顺手关上了门。 等房门再打开,出来的就是两个看着清秀俊朗的青年人了。 薛净悟背着他自己的包裹和折思、折宁一起等在门外,看了眼两个一身英气俊朗不凡的青年,再低头看了看自己随意的行头,拱手就要告辞。 “小生不配与两位公子一同上路,实在自惭形秽。” 林眉比丁越罗要矮上一些,脸上被修饰得棱角更显分明,手按佩剑身形如竹挺拔,神采飞扬眉目如画,看着像个介乎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初闯江湖的少年郎。 而丁越罗就是稳重的兄长,举手投足都带着江湖中人的潇洒气概和一身正气,身形劲瘦修长,手上功夫也像是不低。- 薛净悟背着包裹站在她们两人身边,像是跟着少爷出门的一个家仆,还是不能给主人家挣脸面的家仆,看着像是危险时机还要主人家来反过头保护他一样,弱小又可怜。 折思和折宁一人一边把薛净悟的肩膀按住,把人留在了原地,薛净悟当然没有真要想着跑,但面上还是挂了一副苦相,好像真的有多不情不愿似的。 林眉走过来丢给他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薛净悟抄手接住一掂,立马就喜笑颜开了,再手一捏一试手感,更是肩一晃就从折思两人手下脱了身,笑容灿烂地凑在林眉身边做了个揖。 “侧王妃慷慨,小生在此谢过,请侧王妃放心,这次出去小生定然会为了侧王妃鞍前马后,不管什么艰难险阻,若有吩咐在所不辞。” 他和林眉已经皮惯了,其他人这些日子也了解了他的性格,知道他也就是喜爱在嘴上说一说不着边际的话,人还是能信得过的。 几人都不理会看着还演得意犹未尽的薛净悟,折思和折宁抱拳后折思从怀中拿出君留山的印信一个奉与林眉,再有君后辛的令牌一个也一同奉上。 “王爷的印信可调动地方官员与军队,侧王妃若有什么需要他们配合的,尽管让暗三持印信前去吩咐。” “皇上的令牌是号令皇帝的暗卫所用,一部分皇室暗卫会与我们的人一同在暗中跟随侧王妃南下,凭此令牌还可以调动地方上属于皇上的暗卫。” “一路的吃穿住行都会有暗卫安排,现在藏在暗中窥视之人太多,一切都要小心为上。” 林眉理解地点了点头,收下两样东西没有拒绝。 其余该说的该准备的都已经在之前就交代清楚了,今日也不必再多有耽搁,林眉和薛净悟、丁越罗三人很快就暗中从王府去了薛净悟以前干活的那间酒楼。 酒楼掌柜的将薛净悟要的东西给了他,是三份属于公道阁的身份证明,还有一块公道阁的令牌,不过只属于最为低级的成员,拿给林眉他们应付一下场面而已。 等到了公道阁总部探清了情况,薛净悟才会决定要不要把他师父留下的那样信物拿出来。 君留山和其他人都没有来送,从酒楼后门离开后外面只有暗三一人牵着四匹马在等候他们,翻身上了马几人直接从西门离开了京城。 林眉以前在京中也不怎么露面,回来后虽然出了几次门,但王府对外的说法一直都是她在大漠受了重伤现在还需要静养,因此林眉再次闭门不出也没有多少人怀疑。 而且现在也没有什么人还有心情去过多地关注她了,虽然她是君留山后院中唯一的一位,又有一个弟弟看着就要飞黄腾达。 但对于朝臣们而言,明显还是自己的头发更为重要,现在他们都还没有从秃头危机中被解救出来。 至于百姓之间,京城中人毕竟亲自经历过当初林眉死而复生之事,也是妖女传闻最为热闹的地方。 虽说大漠一事扭转了林眉的形象,让百姓对她的看法好上了不少,但毕竟还是会有些怕的,能少见到一些也是好的,他们只能祝福侧王妃早日养好身体了。 丁家在云灵郡之中,和闽川郡是一个方向,都在大岳的南方,闽川郡与云灵郡之间不过隔着三郡,并不算远。 而他们要先去云灵郡,需要先过五郡之地,再换水路顺娥皇江而下,在天门津下岸。 “之后再走鱼丹道穿过敦白郡,就能到云灵郡了。” “我家在云灵郡飞花县,我家夫君和我都是在那里长大的,虽说不是个什么繁华之地,但有满城的桃花,风景也算秀丽。” 林眉听丁越罗说着,都还记得她当时在山道上和她说的,是怎么把傅大人掳走又送花把人骗到手的。 能养出一个钟灵毓秀的小公子,又有个潇洒肆意的小姑娘,飞花县该是个颇为有趣的地方。 “云灵郡因为靠近公道阁,是以江湖门派和江湖世家都不算少,丁家和顾家同在飞花县,只是我们丁家在桃花城,他们顾家在镜花城。” “顾家这一辈的三个儿子也是江湖中有名的高手,侧王妃或许也能见上一面,他们与第四个遇害的那位是好友。” 江湖中人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不比朝堂简单到哪里去,但好歹大家都会更直白一些,有仇有怨剑来说,知交知心酒来诉,大不了便是快意恩仇。 薛净悟与江湖中人走动不多,不少人可能和他还有一点小小的仇怨,比如被偷了东西什么的。 不过好在他还算盗亦有道,不动一般人家太过重要的东西,也会在一定时间之后将东西给人还回去,除非对方是个恶人,那就要被劫个富了。 薛净悟更多的是为了求名以及寻找碎片的线索,见过“神偷”本人的人不多,和他有深仇大恨的人也不多,这也算是好消息了。 林眉拿着马鞭在掌心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侧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被晒得有些没精神的薛净悟,对于他的仇家很感兴趣。 “你师父就不说了,你是结了多少个仇家?若是我们此行不顺缺了钱财,能不能将你卖过去换些银两?” “别想了,他们大概能把你们一道绑了,架上火堆把我们都烤熟了再分来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0章 旧案 薛净悟懒洋洋地趴在马背上,一只手还垂在一边随着马的前进一晃一晃的,半分力气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人晕过去了是挂在马背上的。 四匹马都是王府出来的战马,极通人性,有出来后化名楼三的暗三骑着一匹在前面带路,后面的就知道自己跟着走,都不用人操心。 他们这次出来的身份就是闯荡江湖的楼家少爷和一个仆人一个护卫,至于丁越罗则成了与楼家少爷在酒楼一拍即合的江湖侠客。 “你这是招惹到了什么仇家,被你说得像食人魔一样。” “楼少爷”反手一甩马鞭,在“仆从”耳边打了个响,但还是没能把人从马背上弄起来,还是半死不活地挂在那,比少爷都要架子大。 “我仇家不多,最大的仇家还就是个食人魔。” 比如说某个什么门,不过现在不能提它,也就让第二个起来顶一顶位置了。 “那家富贵,但也为富不仁,不过这其实和小生也没有什么关系,小生一不是衙门二不是公道阁三不是当地管事的门派,他家珍宝多也没一件能珍稀到让小生动心的。” 其实这么看起来也不是很富贵,连一件能让他看上眼的东西都没有,也最多算是个土财主。 不过一个土财主都那么嚣张,这让他想起来更为不爽了,撇嘴“啧”了一声,才在林眉的好奇中和丁越罗的沉默下继续说了下去。 “那家的主人好食,想要尝尽天下的美味,但是天地之广,他不过一个土财主罢了,连皇帝都做不到的事他又如何能做到。” “于是为了彰显他的了不起,他在某一日翻看闲书的时候,突发奇想地要吃人肉,龙肝凤髓尝不到,人肉也算稀奇物。” 薛净悟把脑袋转了个方向,路边两旁都是茂密的丛林,看着就很凉爽,而他们非要在被太阳光明晃晃照射着的大道上前行,不被晒晕也要被阳光晃晕了。 “但其实要说,人肉哪里算稀奇了,灾荒年生不知多少人尝过,在更久远一些的世代也曾一时成风,还做出了花样来。” “这家伙也没有什么好的创意,说要吃人肉也就真的吃了,找了一对刚生下来的穷人家的双胞胎,养上一段日子养得白白胖胖了,就上锅一个蒸了一个煮了。” 林眉坐直了身眉头紧蹙,手中马鞭被猛然攥紧,一双眼不可置信地瞪向了薛净悟。 丁越罗无声叹了口气,当年这件事闹得不小,最后还是官府出面解决的,以杀人之罪抄没了那个财主的家产,将人投了大狱问罪。 薛净悟这个神偷的名声还不错,公道阁的店面愿意收留他,这一次又愿意帮助他们,大部分都是因为那件事。 讲故事的人讲到一半就好像睡过去了,在马背上背对着人半天没有了声,丁越罗无奈之下只好替他讲完。 “还是我来说,就是可能一些地方不是太准确。” “原先那财主告诉那对双生子的父母,说的是买回去与自己孩子以后当个仆从,专门伺候少爷。” “他吃了孩子后,家中有人不忍心就告知了那对父母真相,那对父母本要上门向他讨一个说法,却被他使人打了一顿。” 结局定然不会太好,要不然薛净悟最后也不会愤而出手,不止是那一家,连包庇他的当地武林门派也没有逃过。 “夫妻本就是因为家贫才不得不将孩子卖人,受了伤没有钱治病,还是村子里的邻里好心请了大夫来,可惜只救下男人的命。” “那男人的腿被打断,再难支撑家里的农活,又哀伤过度满心仇怨,最后沦为了街头的乞丐。” 只是他更忘不了与那家的仇,曾又几次找上去过,下面的人看他可怜,没有报给财主知道就将他打发走了。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上报官府,只是还走不到官衙在的那条街上,就会被人打回,他也没有写状子请人的能力。 最后无奈之下避去了其他地方,曾想求人帮忙,但并未有人理睬。 “薛公子路过之时听他们说完了事,先把男人打了一顿,又去了那财主家偷了当初吃了肉的人的舌头,再将那门派掌门的儿子偷了送去府衙。” “之后将事情原委写清贴在了府衙大门上,扬长而去。” 那财主因杀人及藐视王法,被早就想要惩治他但没有找到机会的县守判了斩刑,那门派也被公道阁的人找上了门,取了门中钱财散于曾受欺压的百姓。 不出一年那门派就败落了,掌门带着家人消失在了江湖之上,门中弟子也纷纷树倒猢狲散。 不过因为这些弟子之前在门派中也做了不少缺德之事,大部分最后都退出了江湖,少部分留下的名声也并不太好。 “差不多就是这样,不过小生也没有亏本,还拿走了他家最值钱的几样东西,卖了也有个几两黄金。” 薛净悟突然出了声,又“哼唧”着把脑袋转了回来,一对上林眉看他的眼神就想要炸毛。 “小生是神偷、神偷!不是大侠!收点利息怎么了!” 林眉慢悠悠地收回了眼神,做下坏事的人已经得到了惩戒,她也就不必再生气下去了。 反倒是薛净悟这个人啊,还真是口不对心,不过林眉估计自己如果说破了他的心思,他就得真的炸毛了,为了不多花心思和时间去哄人,她还是决定不招惹了。 但看林眉和丁越罗的表情就能知道她们两个人在想些什么了,薛净悟盯了两个人一阵,气闷地转过头继续自闭。 同样身为神偷,林眉比谁都了解他们这一行的人,金银财宝没人会说不重要,但到了他们这个地步了,也没有谁会真的缺那么一点东西。 挑战自我、寻找刺激,享受和人斗智斗勇的乐趣,在机关和重重危险之中拿取东西也犹如探囊取物,有自己的规则所在,才能好意思说自己是个神偷,否则也不过普通盗贼罢了。 嚣张绝伦地挑衅完所有人再全身而退,或在严密防守百般手段之下从容笑纳目标,这才够好玩。 一个土财主不过才值几两金子的东西,若真是放在平时,薛净悟可能都懒得费抬手那个劲去拿,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借口好掩饰一下他的“羞涩”罢了。 毕竟,行侠仗义的神偷什么的,说出去不太好听,就算你要和人解释只是一时兴起,又详细讲解一下你是怎么举重若轻地做到这种事的,别人关注的还是你最后做到了什么。 当年还年少的薛公子行事没有现在老辣,思来想去还是只能想到这么个办法,但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效果。 “行了,不就是心情好做了一件好人好事吗,你这么在意做什么。” 林眉好笑地驱马靠近他,伸鞭敲了敲他的背。 “都嫌热了还这么趴着晒,也不怕把自己晒成一块肉干。” “还不如晒成肉干呢……小生那时候被那个人叫‘薛少侠’叫了整整半年!也被那个人给笑了半年!” 想起来薛净悟就气,气得腾地做起来“砰砰”拍着马鞍,咬牙切齿地想要咬某个人的肉。 他骑着的那匹马不满地回头来看了他一眼,踏了几下蹄子喷了一个响鼻,大有你再打老子就把你掀下去的意思。 深感自己半点地位都没,谁都能来欺负一下的薛公子凶悍地瞪了回去,坚决不肯再被一只马欺负。 大黑马默默停了下来,又默默抬起自己的一只蹄子,默默给薛净悟看了回去。 薛公子泪目着抱住了马脖子,真情实感情真意切地叫了它一声:“大哥。” 丁越罗笑得差点从马背上跌下去,林眉也捧腹直不起腰来,而且薛净悟敢保证,一直沉稳淡定在前面带路的暗三也笑出了声,这几人还真是半点没有遮掩。 大黑马虽然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但也感受到了他的诚意,满意地甩着尾巴昂起头,继续悠悠闲闲地往前走。 其他三匹悄无声息停下来的围观的大马也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向前迈着蹄子仿佛他们一直都有在走。 林眉和丁越罗半天才止住了笑,抬手在眼角还摸到了一点泪滴。 “不过叫你‘薛少侠’的人,是谁?” 突然想起刚才薛净悟说漏的嘴,林眉饶有兴致地戳了戳气闷不已的薛某人,完全没有顾忌一下他脆弱的心理的意思。 薛净悟脸埋在马脖子上,任凭林眉怎么戳都坚决装了死,不动不说不看,烈烈骄阳悬在他们头顶,都快把他背上的衣服给点着了他也没有动一下。 林眉被晃得眯了一下眼,适可而止地停了追问,落在后面的丁越罗也催马上前,和林眉使了一个眼色,又看了一眼薛净悟后微微摇头。 日头已经升到了正中,暗三一勒马缰停了马,抬手搭在眉上向前眺望了一番后回头向林眉汇报。 “少爷,今天看来也是赶不到驿站了,日头太大再走下去人和马都要受不了,不如我们先去旁边树林中休息一下。” “林中不远应该有溪流在,还能看看有没有运气给少爷捉条鱼来。” “也好,现在越往南走越热,大中午的也确实要被晒得受不住了。” 林眉颔首答应了,四人调转马头从大路上进了林子,走出一段路后树木渐渐密集了起来,就下了马来牵着马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1章 行路 夏季正是枝叶茂盛的时候,在他们头上搭出了一片绿色的凉棚,和路上完全成了两个天地。 金色的碎片在路上东撒一片西落一点,被生机勃勃的青草摇摇晃晃的顶在头上,向过路人热情地展示着这一点绚烂。 林眉用剑尖从地上挑起了一条被马踩在蹄下的青蛇,本来还在“嘶嘶”吐着蛇信暴躁不安弹出了蛇牙的青蛇,却在那剑靠近的时候骤然僵直不动了。 被从地上挑起来后也是软绵绵的一条垂在剑上,不是林眉用了剑面去托它,它可能就直接被分成两半了。 那副装死的生无可恋的样子,和薛净悟有异曲同工之妙。 丁越罗抬手拂开低矮处的树枝看了看林眉这一边,挑起了眉。 “这蛇是怕楼兄弟这把剑?只是平日里楼兄弟也都是携剑骑马,也并未见这些马儿有畏惧之意啊。” 林眉也有些不解,晃了晃蛇,见它还是一动不动,又好笑又无奈地将它丢去了一边的草丛中,蛇刚沾地就跑了个没影,连残影都没留一片。 暗三和薛净悟也看向了这一边,林眉抬起剑屈指轻叩剑身,响起一声清鸣,如飞鹤穿云啸辰,如溪流击石泠泠,流光飞彩在剑身之上变幻莫测,宛如一场奇景。 黑岩流赤的剑身近来也越发清亮,羽纹剑身有金光镀上一层雪亮,一眼看去当真便似飞羽一般,风来一卷就能飘摇而去。 随手在半空挽个剑花,好像能悄无声息将眼前这一幕的一角切开来,露出后面不知为何的存在。 这剑刚铸成之时尚未有如此之奇,林眉自己都吃了一惊。 他们这一路走来都是悠闲,暗卫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帖,林眉也就没有将剑出过鞘,在王府中的时候倒是有时时擦拭,可那时也没见这剑如此。 林眉略微皱起了眉,举起剑看了看,又转头去看另外三人。 丁越罗已是双眼发亮,有见着神兵的热切激动,薛净悟托着自己的下巴,想想去一趟大漠,只有自己连一把好兵都没有捞到,完全不想说话,暗三也和林眉一样百思不得其解。 “‘尽夜’与这把无名是一同锻造而出,但那位少爷的‘尽夜’也并未出现如此变化。” 林眉拿剑去靠近因为他们停下来而高兴地低头吃草的马,但马吃得头也不抬一下,完全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暗三见了拍了拍他身边那一匹毛色花白的,被打扰的大马不耐烦甩了一下尾巴。 “不过这几匹马都是上好的战马,连突厥的良种马都比不过这几匹,少爷您那一匹更是那位曾经战马的后代,是以可能不会有什么反应。” “一会见着其他的小动物了少爷可以再试一试,看是否是那条蛇太过奇特,或是有其他什么东西影响了。” 在这里研究下去也研究不出个什么来,丁越罗虽说看着宝剑难免见猎心喜一下,但也没有向林眉要求借剑一观,林眉收起剑,一行人还是牵着马继续去找暗三所说的小溪了。 再往前走上一段,几人都耳尖一动,听见了潺潺的流水之声和鱼跃出又回落入水的声音,循声而去时,岸边已经摆上了捡好堆起的柴火。 溪中果然有粼粼波光,披甲的小将军乘水随风,头上还顶了一朵粉嫩的落花。 丁越罗在岸边屈膝半蹲,将手探进水中一搅,那尾银鳞一甩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朵花孤零零地在水面上打着转地往下流。 “这水倒是清凉,在这边休息一会,等着太阳下去一些再走。” 薛净悟直接倒在了岸边将脑袋埋进了水里,吐出了一串的泡泡。 暗三将马都放了开来让它们自去吃草喝水,正在挽袖子准备去下面一点的地方捉鱼,林眉也过来撩水洗了一把脸,在岸边坐下取了水囊喝了一口。 岸边的风带着林间的凉爽和水面送来的潮湿,在炎热的天气中给人洗去了一身的燥热。 天上的阳光被枝叶过滤之后,也只剩下了融融暖意盖在水面,水面之下藏着并不刺骨的冰凉,薛净悟人埋在里面就完全不想起来了。 要不是这里还有林眉和丁越罗在,他都想脱了衣服下水去了。 暗三没有一会就提了四尾银鳞上来,正好一人一条,另外还给找到了一种不起眼的棕色野果,洗干净后林眉尝了一个,汁水饱满甜中带着一点酸味,咬下去是半脆的,很是爽口。 林子里长了一片,他们摘了一小兜一边等着烤鱼一边吃着,薛净悟也重新活了过来,从水里拔出了头来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跳上了树,在一根粗枝上翘着脚躺了下去。 鱼烤得半熟了暗三将果子捏碎了往上抹了一层,又倒上他们随身带的辛辣香料,刚好遮掩了鱼的腥味又将香气催发了出来,弥漫在每一个人的鼻端。 林眉和丁越罗都放下了手里的果子准备吃鱼,一个暗卫却突然从林中现了身,在几人都向他看去后朝林眉抱拳垂首行了一礼。 “少爷,有人送来一封信要交给您。” “嗯?谁家来的人?” 林眉从暗三手中接过一条烤好的鱼,用匕首划下一块肉来举着吹凉。 会在这个时候给她通过这种方式送信的人,林眉实在想不到,她在这个世界认识的人并不多,这样本事不算小的基本都与王府有关。 若是那些人,也只会通过王府来与自己联系,而不会直接找上暗卫。 “回少爷,是公道阁的人,且那人的武功不弱,有暗卫和他过了两招,不是生死搏杀很难分出胜负来。” “是公道阁的什么人?” 丁越罗没有接到自家大哥的消息说有人要来找他们,而且他们找的人,是“楼少爷”,还是淳荣王府的侧王妃? “公道阁做事有规矩,什么样的事用什么级别的人,我大哥在阁中也是丙级的管事了,若是要来请侧王妃,那便至少要是个乙级的主管来请,我大哥也才会被阁中瞒住。” 要不然她大哥至少能得到一个消息,再让人来告诉她的。 “丁公子说得不错,确实是公道阁的乙级主管,那人说本来阁主是该亲自来请的,但因少爷不想暴露行踪,未免节外生枝才只遣了主管前来。” “送来的是公道阁钟阁主的亲笔书信,望少爷能够一览。” “若真是公道阁的人,就去将人请过来。” 林眉思考片刻后看鱼肉也凉得差不多了,再吹下去就要泛腥了,摆手让暗卫去将人带来。 薛净悟闻着香味从树上翻身下来,拿过一条鱼呼呼吹上两口,“啧”了一声。 “钟阁主也开始准备管闲事了吗?” “薛公子,这本就是公道阁分内之事,怎能说是管闲事?这些日子阁主愁得觉都睡不好了。” 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男子跟在暗卫身后从林中走近,站定后向林眉叠掌躬身,宽袖垂落在了脚边的草丛上。 “公道阁翁葫,见过楼少爷。” “不用多礼,不知该如何称呼?” 林眉在暗卫请人的这段时间里已经解决了一半的鱼肉,剩下一半只好架回火上热着,希望能在它被烤焦之前吃完。 薛净悟似乎是认识来人的,吃鱼吃得头也不抬,只当做没有听见那一句话。 丁越罗拍了拍手站起来,向来人郑重抱拳执晚辈礼,称了一声:“翁老。” 翁葫直起身来,向丁越罗笑了笑,也抱了拳向她回礼,随后在暗卫的指引下又往前走了两步,才回答了林眉的话。 “江湖人士,没有什么正经的名号,阁主叫在下一声老翁,少爷若是不嫌弃,便也这么叫就好。” 林眉眉梢高扬上下打量了一番此人,她没有错过丁越罗的那一声,也没有忽略丁越罗郑重其事的态度,能在公道阁坐到阁主之下的主管位置…… “莫非是孤江独钓的翁老?” “让楼少爷见笑了,不过是年轻时一时气盛做了些难登大雅之堂的事,就被大家笑话了这么许久。” 翁葫似乎不太想在林眉面前说太多,也一直对自己的事闭口不提,只笑了笑就从怀中拿出了阁主的信来双手奉上。 暗三先将信拿过,打开检查了一番才送到林眉的手中。 林眉拿到了信先没有急着看,而是仍在打量着翁葫,虽然他不愿说,但她在暗卫送上的公道阁卷宗中见过这样一个人。 “公道阁钟阁主的家仆,一苇横江独战三大门派,一杆一人击退数百之敌,护下年幼少主,一路扶持他登上公道阁阁主之位,现今武林排行第四的翁葫翁老。” “是我失敬了,想来我所记应该无错,钟阁主竟然会将翁老派来,这封信上说的一定不会是小事了。” 林眉站起身按着江湖之礼向翁葫抱拳,翁葫避过后忙不迭地摆手。 “不过区区一个家仆而已,当不得侧王妃如此,此番前来只为向侧王妃与薛公子传信,其余之事老奴也一概不知。” “阁主言,改日必然会与两位见面,两位若有疑问,到时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薛净悟笑着过去很是熟稔的和翁葫勾肩搭背,微微用力在人的配合下把人按坐下了,林眉低头看起了手中的信,他就笑眯着眼压低了声和翁葫说话。 “翁老,你就和我们交个底,姓钟的这一次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别再和小生说他是为了公道阁的责任什么的这种话,他这个人无利不起早的,大家谁又不知道谁了你说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2章 公道 林眉没有分心去管薛净悟神奇的交友范围,依旧专心研究手上那一张信纸,但丁越罗已经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薛净悟和翁葫两个人了。 薛净悟说得没有错,公道阁是以贩卖消息的生意起家,是武林中的生意人、生意人中的武林人。 而这一代的阁主不单武功高强,手下有翁葫以及另外几个顶尖高手,还是个将生意人本色发挥到极致的人。 只是别的生意人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这位却是傲慢至极不近人情,江湖中想要与他攀上关系的数不胜数,但能见着他面的人都没有两个。 若是有人要找公道阁做生意,得自己抱着银子求上门去,要想请公道阁主持江湖正义,也要自己抱着银子求上门去。 一般而言不是大案公道阁从不主动出手,但公道二字又是他们行事的原则与底线,只要是作奸犯科被抓住了,或许就能得到公道阁的不远千里的追杀。 薛净悟此人在此之前,基本都是只闻名号不见其人,他若是以银钱为交换借公道阁之地容身倒不稀奇,但和公道阁阁主相识,且语气中听来还很是亲近,那便有些奇怪了。 不过……丁越罗看了一眼那边眉头紧皱的林眉,又觉得和当朝摄政王的心上人比起来,公道阁也不算什么。 大概只能归结于薛净悟这个人太过神秘了,旁人对他几乎没有一点了解,偶然揭秘了一件事才会让人觉得万分震惊。 翁葫捻着自己的颌下长须,被薛净悟这么压着肩他就还要微微弓着背才行,姿势十分别扭,看着薛净悟的眼神也是无奈。 “阁主当真没有多交代在下什么,只吩咐了来送信,也没有要捎给薛公子的口信。” “这一次的事是在与整个江湖宣战,虽说公道阁只是个做生意的地方,但怎么也算半个江湖中的门派,凶手如此恶毒行径,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 薛净悟眼中的怀疑更重,明显是不相信翁葫这么一点义正词严的解释。 依着他对那个人的了解,在不确定这真的是魔教邪门之人所为而非寻仇之前,这么积极地参与其中必然有问题。 公道阁出面和官府对接没有什么,收了那些门派的银子帮着查东西也没有问题,但钟阁主必然不会如此上心,还主动派了翁葫出来冒险见林眉。 “你们能找到这来,还先寻了暗卫,说明你们在盯着京城的淳荣王府,我找掌柜的拿了东西又打着侧王妃的名号,你们会知道不算奇怪。” “我们是为了查案而来,但你们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案子盯上我们?林眉身后代表的是摄政王,公道阁为什么会如此不顾一直以来的规矩,胆敢去碰朝廷的忌讳?” 朝中大臣私自窥探摄政王及王府都是能被贬谪的大罪,更何况是江湖中人,随便一顶图谋不轨的帽子就能扣下来。 公道阁是势力庞大,但又没有大过摄政王,高手众多但横向对比一下也多不过暗卫,何况摄政王还有军队在手,江湖中人若非必要是绝对不会想要去招惹这样一个人的。 可能他们这些武功高强的能在围剿下逃过一命,但从此在大岳都没有立足之地,还或许会危害到整个江湖。 到时候江湖其他门派也会主动出手以示诚意,免得被牵连进去,给朝廷一个对付江湖的正当理由。 “所以说,你们是有什么想不开的,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找上来,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薛净悟实在难缠,而且看他的样子像是丝毫不怕翁葫和他翻脸,也笃定了公道阁不会对他做什么,简直就是有恃无恐地在胡搅蛮缠了。 翁葫武功高,薛净悟和他比起来就是一个有些出彩的晚生后辈,年岁带来的一些东西,例如内力、经验、领悟是薛净悟和林眉他们都跨不过去的。 但现在翁葫不可能和薛净悟打起来,也不可能就这么离开,哪怕他要从薛净悟的手下挣脱易如反掌,他也依旧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苦着脸被薛净悟纠缠不休。 最后林眉把信看完了,什么都没有说地看过来盯着他,其余的人也一样在盯着他,翁葫叹息着还是投降了。 “多的老奴真的不太清楚,只知道我家少主有天在念叨什么二十年前,去烟雨楼翻了一天的卷宗,回来有整整两天都闭口不言,只在楼上喝酒,又去祭拜了一次老爷他们。” 一说起二十年前,林眉、薛净悟以及在场的暗卫都条件反射地想起了焚仙门,而丁越罗在迟了片刻后也与他们想到了一处去。 “老翁,我记得,当年追杀你们的是拂柳羽毕庐,他污蔑钟家与八潭寨勾结,杀了八十四个村民,就为了独占一本武林秘籍和一卷藏宝图。” “是,薛公子记得不错,后来江湖上几个门派在毕庐的撺掇之下对钟家群起攻之,只有少主一人被老奴护着逃了出来,之后受到了公道阁庇护,钟家之事也由公道阁还了一个清白。” 那个时候的钟阁主还是个在襁褓中的婴儿,算算时间还没有到焚仙门被江湖围剿的时候。 江湖中恩怨情仇太多,也并非所有人就真的是大侠了,像这样见财起意构陷污蔑的事情也向来并不少,是以在今天之前薛净悟都没有想过,钟家的事还有可能和焚仙门扯上关系。 不过这些也可能是因为他们最近和焚仙门打了太多交道,一时条件反射地想得太多而已。 “毕庐当年死在老翁你的手中,已经是给钟家报了仇了,你知道他背后可能还会有其他的人吗?” 薛净悟为了保险起见追问了一句,翁葫想了想摇头告诉他不知。 “当年在下要照顾少主,又受了伤精力不济,之后的诸多事情其实都是公道阁帮忙处理的,并未听公道阁提起毕庐身后还有他人之事。” “薛公子会这么问,是知道我家阁主为何会突然反常了吗?” 薛净悟把手从他肩上一收,揣进袖子仰首望天,用方士观星的表情故作深沉地看着头上白云悠悠,也不知道手上是不是还在袖子里配合地掐算着。 至于为什么这么熟练,林眉他们又为什么能一眼就看出来,是因为在大漠的时候岑见和阿明亚喀都是这样来推算天象的,薛净悟至少表情学得很到位。 只有翁葫与丁越罗两人茫然不解地看着,不知道薛净悟这是在做什么。 林眉无奈揉了揉额角,将手上的信纸叠好放回信封之中交给了暗三,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 “这事或许还要和钟阁主当面谈过才能知晓,这次就劳烦你给阁主带两句话回去了。” “信我已经看过,我们会直接去往鹤云观,其余之事待与阁主当面商谈后再定。” 那封信现在只有林眉和暗三看过,也不知上面说了什么,让林眉改了主意,不打算去丁家先看看了。 只是丁家与公道阁是顺路,鹤云观却在大岳东面,他们若是要改道鹤云观,从这里马不停蹄赶过去至少要半个月时间。 薛净悟好奇地想要去看钟某人给林眉究竟写了什么,让林眉这么果断地下了决定,但暗三把信往怀里一收,不肯拿给他看,被薛净悟连戳了几下也还是不肯拿出来。 翁葫起身拍平袖子,向林眉抱拳行了一礼。 “是,老奴记下了,这便回去向阁主复命,还请侧王妃一路小心,阁主会在鹤云观恭候侧王妃大驾。” 他又分别向其余几人笑着施礼后,便在暗卫的带领下离开了,也不知是不是怕了薛净悟,感觉走得还有些快。 薛净悟还在孜孜不倦地骚扰暗三,但林眉没有发话,暗三定然不可能将信拿出,确定翁葫真的走后,薛净悟就好奇地凑到了林眉身边,向她眨了眨眼。 “那个姓钟的究竟给你写了什么,怎么就忽然要约到鹤云观去见面了?” 林眉抱臂倚到身后的树上,眉梢都要飞进鬓角了,斜睨着薛净悟啧啧称奇。 “想不到薛公子交友如此广泛,也如此的神通广大,当真是失敬了啊。” “这次小生是真的冤枉了,我和姓钟的可算不上是什么朋友,只是他欠我一个人情,所以小生算得上是公道阁的债主罢了。” 薛净悟连忙撇清关系,恨不得和钟某人活在两个世界才好,至于扯上关系什么的,这辈子都最好不要,要不然看见他就会手痒,想把人往死里揍。 “要不是小生打不过他,也打不过老翁他们,现在世上也就没有什么钟阁主了。” 薛净悟虽说一脸不正经,但林眉离他近,将他眼底真切闪过的一道寒光和杀意都尽收眼中,不由对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更是好奇。 以前薛净悟和她说过,因为身世的原因他向来是不会交什么朋友的,身边也没有亲近之人,她就算是他唯一的知交了,那这位钟阁主和薛净悟的关系就值得推敲了。 现在看起来,薛净悟还有些往事是依旧对她都说不出口的。 鱼还没有吃完,几个人又围坐了下来,有暗卫去另外打了几尾来重新烤上了,再用一尾和野菜一起煮了一锅汤,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些蘑菇也放了进去,香味也随着热气开始往上弥漫。 吃饱喝足暗三将地图拿了出来,要商量一下新的路线,薛净悟兴致缺缺地摆手,自己跑到树上去睡觉,丁越罗看了看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林眉向丁越罗投过去询问的一瞥,但丁越罗还是没有透露,指了一下薛净悟微微摇头,似乎还有些讳莫如深的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3章 路线 暗三将舆图摊在地上,用石头压住了四角,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给林眉和丁越罗指出了他们现在的位置。 “少爷、丁公子,我们之前一直在往南走,现在是在此处,如果沿着大道折向东去,就需要绕很远的路。” 他们之前的脚程不算慢,走出来的距离已经不短了,再往鹤云观走就还要往回走上一段距离。 而且从这边往仰观郡去,中间的官道需要绕上一大圈,没有了水路全程都是陆路,驿站相隔也不近,这一路走起来不会太轻松。 “实际算下来的时间基本是要接近一个月才能赶到仰观郡去,这还是中间天时好,不会耽搁什么行程的情况。” “若是抛弃官道直接从野鹿南群岭穿过,大概能省下十天来,但野鹿南群岭重峦叠嶂,多有悬崖峭壁,马匹虽能通过人却只能牵着马走了。” 从舆图上看,野鹿南群岭和云还山脉还是挨着的,云还山脉是南北纵横,野鹿南群岭则是东西贯通,交汇之处被围了一座山谷出来,如果要穿过野鹿南,必然是会经过那座山谷。 暗三将山谷着重点了出来,丁越罗一看便知道了是什么地方。 “到底离开江湖久了,我先前都还没有想起来巫家刚好在此处,要穿过巫家的地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巫家又是什么来头,能霸占这样一座山谷?” 林眉虽说看了不少的卷宗,也将江湖上的大部分需要注意的地方记了下来,但还是有些难以将没有见过的那些不算太重要的势力和他们本身对上号,她也确定没有在卷宗中看见过巫家。 “回少爷,巫家是江湖中排名第二的家族,族长巫渡便是沽醉一剑,江湖之上名声地位如今只比公道阁钟阁主稍逊一筹。” “巫渡年纪在二十八,不单是年轻一辈的翘楚,与太孙桑等人一样,都是公认的江湖未来的顶梁柱,现在已经能与一些前辈高手一较高下了。” 暗三将人粗略介绍过后,手指在舆图上画了一个圈,圈出了巫家所在的地区,抬眼慎重地看着林眉。 “巫家之人性情都颇为孤僻,更是将自己族中所在视为禁地,外人若是擅入,必将杀无赦。” “巫渡登上族长之位后虽约束了族人一二,但巫族依旧极不欢迎外人踏入领地范围,江湖中每年都会因此死伤十数人,没死的也被废了一身武功,受病痛折磨生不如死。” 巫族此举堪称嚣张,但因着那处一来巫族有正经的地契在手,二来他们还是有分寸,并不会对误入的普通百姓下狠手,只针对江湖中人罢了,官府也不好过多插手。 见林眉皱起了眉,暗三多向她解释了两句,免得林眉对巫族误会大了,若是真要借道到时起了冲突就麻烦了。 “那里本来就是极为人烟稀少之地,一般的百姓是没有能力进到那么深的山林中去的,巫族人遇见了真的迷路过去的虽说会将人打晕,但也会顺手就送出来。” “是以他们的行径也算不上什么穷凶极恶的,有他们在里面待着,还能稍微看护一下群岭内的情况,朝廷也就没有费这个心思去管过。” 至于江湖上对巫族的不满或是非议,连公道阁都不会去管,要是不服气打上门去就好,能单挑了人家一族的人,那你在人家地盘上横着走都没有什么问题。 “据说还是以前有人觊觎巫族家传承的一样东西,曾偷袭巫族杀了他们一半的族人,险些将东西抢走,后来巫族才直接将山谷封了来保护族中。” 巫族的凶狠之举是事出有因,但现在确实会给他们造成不小的麻烦。 “少爷您的身份特殊,便是递了帖子上去说明情况,他们也不一定会放我们过去,但要想带马过岭,那处又是必经。” “换成其他的路,那不如直接就走大道,这样还能省些力气。” “但他们又不一定会知道我们的身份,只要以普通的公道阁弟子身份借过便是,何必担忧这么多。” 林眉开始还被暗三绕了进去,手不自觉地搭在剑柄上摩挲着,但想着想着就蓦然醒悟了过来,总不至于人人都是公道阁,没事干敢去盯着王府不放。 “我又不是什么江湖上有名的人物,薛净悟见过他真面目的人没有几个,何况现在还有易容。” “公道阁的信物是真的,那便拿着信物上门去就是,为何要将我们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 要是真的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她的身份了,那才是一件奇事,她就要传信回去和君留山一起考虑这些江湖中人是打算做什么了,无缘无故如此关心淳荣王府? 暗三和丁越罗都是一愣,他们两人之前也是不小心钻了个牛角尖,加上刚刚才遇上了追着他们找上门来的公道阁的人,顺着一想就一时忘了,江湖中人能像公道阁一样清楚知道他们情况的,其实并不多。 林眉的功夫放到江湖上年轻一辈中都是一等一的,论起身法手段来还胜了薛净悟这个第一神偷半筹,但偏偏在江湖上没有任何的名声,也没有什么人认识她。 只要林眉和他们都不说,谁也不会知道她究竟是谁,又何必担心会有人认出她来惹来事端。 “楼兄弟说得不错,巫家与公道阁不同,几乎是半隐世的一个家族,若非情况特殊族中人除了族长之外都少有外出,应当不会知晓太多事。” “以公道阁与丁家的名义都能上门去,只是借道并不算难。” 虽说江湖中人知道巫家的脾性,没有急事的时候大家都喜欢绕一绕远路,反正那些对普通人而言的天险之地,江湖人只要武功过得去也不会太放在眼中,在山林里多呆个七八天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事情总有个万一,遇上急事了好好上门去同巫家人商量,只要老老实实只走自己的路而不随意乱闯,还是能借过一下的。 “如此,就不能让暗卫在暗中跟随了,属下让他们都扮作护卫一同前去,待出了山再另作打算。” “到时留下两个从外面的官道走,沿途与其他人保持联系,他们单独赶路理应是比我们要快的,说不定还能恰好在鹤云观汇合。” 林眉点了点头,又同暗三商量了几句对暗卫的安排以及要留给其他暗卫的命令,决定先赶去下一个驿站准备好行囊之后,再向东转向进入野鹿南群岭。 第二日清晨四人赶至驿站,已经有暗卫从前面的城镇买了东西等在那里,一个暗卫还带来了君留山的书信。 林眉叫了水后就拿着信进了屋子,丁越罗也要去给丁家写信说明情况,之前还说了要回去看看的,家中其他人还好,她家儿子定然是要失望了。 薛净悟还在对昨天公道阁那封信好奇,但暗三拿着信并不想理会他,吩咐等在这边的暗卫将马牵下去好好收拾后,就去处理其他的事了,留下薛净悟一个人无聊地叹了口气。 君留山写给林眉的信并没有说太多的东西,也就是讲了一些京中现在的局势,以及有关于她上次中毒之事的调查。 这次背后的人并不简单,王府暗卫查了这许久,到现在为止都没能确定究竟是谁下的手。 并非是背后的人有多难对付,而是他太会绕了,一件事别人两下做完,他可能就要绕上七八个弯来做前期准备。 岑见拿着暗卫送上来的东西,都不得不和君留山他们感慨,这个人怕是得先把家里布置上一堆陷阱才能放心出门,一条街的路他可能要绕上大半个城,也不知道是做了多少亏心事。 “百密必有一疏,以他之行,一疏或许就是死路了,暗卫想要将他找出来并不容易。” “且吾昨日推算,临水照镜,影叠重重,尚处迷境之中,不可过急,待风来水动,自辨真意。” 君留山将暗卫送上的结果看完,沉吟片刻后叫了折宁一声。 “将调查之人先撤一半回来,盯紧丞相府。崔俊此人查得如何?” “是。据暗卫所查,崔俊是自己找上的沈相,但近来与府外的联系并不少,只是尚未查到何人在与他联系。” 折宁说到此处犹豫了一瞬,还是将一样他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虽然暗卫没有找到证据,但他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且属下怀疑,当初瘟疫之事,沈相虽说事先得知,但也是从崔俊那处得知。” “瘟疫一事是顾明珏所为,沈府之中只有崔俊才知晓药方,草药非一时便能长成,还算计了王府之内的情况,知道酒儿会从那本古书中寻找到药方。” 而那本古书细究起来,虽说是从宫中取得,但也是王安龄在暗中操控,王安龄又是顾明珏的人。 “沈相或许不过是利用崔俊为自己算计了一次名声,事实上是在其中参与最少之人。” “折宁,你是怀疑崔俊是顾明珏安排的人?” 岑见对中间的来龙去脉虽是了解过,但君留山不愿多提,又过去了大半年了,后面的事情接踵而至,暗卫都不敢随便将零碎的消息往上递。 他本就忙得没有什么空闲,这些事上来不及处处问询,也自然有些缺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4章 关系 岑见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的君留山,倒是觉得折宁所言不无道理,点了点手上的文书思考片刻,让折思去将有关的消息全都取来。 “若我没有记错,表嫂说过那一次的瘟疫爆发是因为血液内的毒素通过了水源传播,而源头是一座古村,有人利用碎片在古村之中欲要炼制仙丹。” “事后暗卫查证,顾明珏是在从封地回京的途中,见渔村之人苦恼水中鱼虾大规模死亡,才推测出了可能会有灾祸,并且在之后布局利用。” 他说着起身去了君留山的案前,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将事情都写了出来,打算从头理过。 君留山看着他写出的那些条目点了点头,表示他没有记错。 “若非顾明珏阻拦了一下,事情早该被上报至官府了。” “但他的目的是为了要用瘟疫引起混乱,使流民冲入京中对王府不利,更像是为了在临走之前报复一二,瘟疫也并非真的从他手中所出。” 古村一事是林眉和薛净悟误打误撞才翻出来的,那座血池更是隐蔽,顾明珏只想要利用流民生乱,种种证据都不能说明他知晓古村之事。 不是亲自下了血池去,林眉和薛净悟也难以发现那么一道缝隙,并且当时只有林眉先说出了病因,酒儿还是从古书之中找到的药方,说明这并非什么如鼠疫一般常见的疫情。 “崔俊若是从顾明珏那边得知此事,既要研究出不同的方子,还要再布下草药之局,时间就有些过于紧迫了,草药也长不了这么快。” “且当初是因为突然京中没有库存才会出现酒儿无法救人的情况,若是短时间内收购这许多的药材,实在太过引人注目,必然是要在暗中分批消耗库存。” 流民之所以群情激愤,一是因为朝廷迟迟拿不出一个救人的方案,他们日夜受着苦楚实在难以忍受,二是顾明珏在背后使人撺掇,可能沈士柳的人也掺了一脚,引导他们做出了不理智的行为。 但是现在仔细想一想,要在那种情况下从古书找出对应病症再确定药方就已经不易,何况还要针对性地改良药方,从中专门剔除一味药。 “要想用药,必然要先明白病症与起因,酒儿年纪不大,毕竟是莫上先生的亲传弟子,当时京中只有她一个找到了药方而已。” “崔俊擅毒而不擅医,本身的天赋就要比莫上先生差上一线,他想要做成这样的事,可也算不得太轻而易举。” 君留山转动着一枚漆黑的小指长的钉状暗器,这是暗卫出去探查时带回来的东西,可惜被抓住的人也只是棋子中的一环而已。 但这枚暗器颇为有趣,是当年江湖上一位暗器大师所铸,持有暗器的人基本都是武林中人,还得有些名号才能请得动那位大师出手,现在出现在了一个卷进刺杀案的人手中。 “是以,他是先前就知道了血池之事,才能对症下药,而血池之事与碎片有关,也与江湖中人有关,崔俊的背后或许是江湖中人,也或许就是顾明珏,是吗?” “那段时间顾明珏的身边也刚好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并且随着他去了九蛮。” “但又是谁策划了古村一事?” 君留山错手便将那枚黑钉捏成了粉末,拿了岑见写满的那张纸来将粉末包上一起烧了,抽出干净帕子细细擦拭着手指,淡淡看向岑见。 折思拿着东西回来,刚一进门就听见岑见无奈笑了笑,低声说了一句话。 “若单是害人,那许多人都有可能,但和碎片有了关联,焚仙门就无论如何都是插了一手在的。” “之前还在想着焚仙门在控制了西夷又被突厥拒之门外之后,有没有对九蛮出手,看来现在可以不用再猜了。” 蛮皇和顾连成的身边没有找到焚仙门的踪迹,却没想他们竟然如此的“慧眼如炬”,直接找上了当时还是质子的顾明珏。 崔俊是不是焚仙门的人还不能确定,沈士柳又知道多少也不能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焚仙门找上顾明珏的时候一定有很多东西没有坦诚相告。 “焚仙门的最终目的只有碎片,若是他们真的找上了顾明珏,或许说明他们觉得可以通过顾明珏来取得碎片,但那碎片是在九蛮之内还是大岳之内,现在还不得而知。” “可是侯爷,焚仙门如今已经往四个国家都安插了人手,还在背后想要挑起战事,也说不定他们找上顾明珏只是想要取得九蛮的势力好让天下大乱。” 折思将东西放到了君留山的书案上,退到折宁身边后有些不解,焚仙门虽然有想要长生不老的疯子,但也有追求权势的疯子。 从西夷皇室被控制就能看出他们的野心来,突厥他们也没有真的就这样彻底放弃,九蛮和大岳成为他的目标也在情理之中。 “如何能说明他们找上顾明珏就一定是为了碎片?” “最开始一定是为了碎片,现在倒是说不定了。” 岑见回过头来扫视过折思和折宁,走回到他的椅子前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才和屋中的人解释起来。 “现在先不说崔俊究竟是不是焚仙门的人,当时有人出现在顾明珏身边的时候,是在顾连成已经败了之后,顾明珏还没有得到能回归九蛮的恩典之前。” “他们找上门去,无非能给顾明珏的条件就是,助他回到九蛮争夺皇位,在大岳之时顾明珏惯于伪装,焚仙门之人或许也以为这就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质子罢了。” 正是因为顾明珏的对外伪装,焚仙门那群自视甚高的人找上他只会用他们觉得最有诱惑力的条件,来与顾明珏商谈,说不定还半强迫了一下顾明珏。 “但顾明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大家都已经了解了。当时他已经能笃定他会回到九蛮登上皇位,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这样的情况下,他为何要假装答应焚仙门的条件?” 他不需要焚仙门的帮助,想要杀掉找上门的人也易如反掌,而且他性情颇为偏激,该是最不能忍受被人威胁的,是什么让他在其实已经不需要忍耐的时候忍耐了下来? 折思和折宁互相看了看,都在思考岑见的话,君留山轻叩着膝头,已是了然,明白了岑见想说什么。 焚仙门拿出皇位来诱惑不到顾明珏,但能和皇位比重的,让焚仙门遮遮掩掩向他求取的东西,他却说不定会感兴趣。 “焚仙门从来觉得自己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控制了西夷皇室,有这个前例在,找上顾明珏之时不会多把他和整个九蛮放在眼中。” “这样一个势力都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东西,顾明珏不可能不感兴趣。” 而能让焚仙门如此的东西,只会是碎片,现在的问题在于,顾明珏是否已经知道了碎片,又是否捏在了手中。 依着顾明珏现在的地位实力,焚仙门定然已经与他换了一种合作方式。 因为如果没有继续合作的话,现在顾明珏就已经开始对焚仙门赶尽杀绝了,那毕竟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主。 “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崔俊真的是焚仙门的人,倒是有些麻烦了。” “沈士柳信任崔俊,就算沈相与焚仙门没有牵扯,但有崔俊在必然会促成一些事,各个势力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地被焚仙门连接在一起,以后对于大岳来说也会是个威胁。” 今日岑见从蛛丝马迹中拼凑出来的东西基本就是真相了,只是现在在这间书房中听见这番推论的人并不能如此武断地认定事实便是如此,因此君留山在信中也没有将这些详细告知林眉。 他只简单说了一下调查的进度和一两句猜测,并在信的后面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有关于安怡长公主和沈墨浓的事。 安怡长公主通过镇南将军府的叶老夫人要见京中的夫人贵女们,接到叶老夫人帖子的人心中基本都有一个数,那些与安怡长公主当年有过来往的人都没有拒绝。 一些后来才到了京城来的人家中,四品以上的府门也基本都被送帖子的人敲响了,她们对背后事的敏锐程度参差不齐,但也基本都答应了会赴会。 沈府没有了夫人,但还有一位小姐在,因此沈墨浓在接到帖子后犹豫了片刻,又与沈士柳商量过,还是准备去一趟。 她若是不去倒也不是说不过去,但沈府和她现在在京中的名声已经有些微妙了。 她之前与太后亲近时就与众人拉开了距离,现在又被皇帝明确地赶出了宫得到了皇室的厌弃,这种时候再露了怯,还不知道背后会被怎么议论。 “只是安怡长公主为何要举办这样一个宴会现在还不得而知,你若是要去也要多加小心,为父就担心她们是冲着你来的。” 林眉出京的事沈士柳当然知道,他也知道自己女儿对君留山是个什么心思,安怡长公主挑在林眉不在的时候邀请京中上下的夫人和贵女,难保不是为了林眉。 若是被她察觉了自家女儿的心思,连沈士柳都不好说她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自己女儿。 沈墨浓脑子转了几转,也在思考着现在京中的局势,但以安怡长公主回京之后的行事来说,或许就是打算敲打一下京中之人,再看看能不能借着这些后宅之人做些什么。 这位长公主和君家其他人不同,倒是很少一上来便锋芒毕露,更喜爱春风化雨的手段一些。 连太后都只在她的手中吃了一个闷亏,而不像君后辛直接同太后站在了对立面上,弄得母子关系现在还是僵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5章 议人 沈士柳从小培养女儿,沈墨浓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看她的样子沈士柳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摇头。 “长公主也就是这些年才学着这样做事而已,之前她在京中之时,行事从来骄傲堂皇,也从来不留情面,现在是和岑家的人学着罢了。” “若是你生来也是她那个地位,我儿当比她还要优秀百倍,也该比她还要骄纵百倍。” “何苦如现在这般,还要……” 沈士柳自觉自己一路走到现在是受了许多委屈的,看着女儿这些年不得不在府中关着,出了府又去讨好太后衣不解带地侍疾,再连喜欢一个人都不能如意,还要同那些人虚以委蛇,就觉得心疼不已。 沈墨浓浅淡笑着扶了沈士柳走到院中的躺椅前,扶着他躺下去,自己蹲坐在一边慢慢给父亲捶着腿。 “女儿不觉得委屈,女儿只心疼父亲不能过得顺心如意,只恨自己不是儿子不能替父亲分更多的忧。” “这辈子能做父亲的女儿,就已经是老天爷对女儿的优待了,长公主再如何,也是比不过女儿的。” 父女相依为命多年,沈墨浓又是极会揣摩人心之人,知道什么话是沈士柳爱听的,况且这些也是她的肺腑之言,说得也就格外的动情。 沈士柳拍了拍她的手轻叹息一声,心中只觉得更怜惜她,也更厌恶有可能会对沈墨浓动手的那些人。 不过最终沈墨浓还是去了叶老夫人所办的点碧妆青宴,这一次是借了城外安怡长公主的一个别院所办。 君留山和岑见自然是不会去的,王府也没有丫鬟婢女能借给安怡长公主用,还是镇南将军府和长公主的人一起操办的宴会。 之后也是岑识和唐佩盈两个小的回来后,向他们说了宴会上的事。 本来是只有唐佩盈去的,但后来叶老夫人说京中各府的公子也会趁着这个机会护送母亲和姐妹前去顺便聚上一聚,不算太正式的聚会,只是一起踏青,小郡王也正好可以去认识一下人。 岑见代君留山以王府名义举办春日宴时岑识还没有来,那一次席上也多是赴考士子,不像这一次都是京中的高门子弟。 平日没有什么好的借口将这些人都招拢到一块,这一次也是个不错的机会。 “不过我去了之后看了看,除了表哥和兄长说的那几个人外,也真的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人,人多口杂的也没有正正经经说上什么话。” “倒是听说庄子里十分热闹,我还跟着他们去远远看了一场戏。” 岑识说着看向一直跟在安怡长公主身边的唐佩盈,他是远远看了下,唐佩盈才是在现场从头看到了尾。 唐家的小姐还不怎么习惯这种在背后说人长短的事,但要说发生了什么,又不得不说几个人,自然,其中最为主要的就是沈家小姐了。 “还是因为沈家小姐与田府、成府、陶府的小姐起了冲突,沈小姐在宴上的时候做了一首诗,却被成府的小姐说这首诗是在讽刺皇室,大逆不道。” 田府、成府、陶府都是在朝中不上不下的存在,当家人品级不低但位置也并不重要,只是家中一样都是有些好姻亲在,平日里就还算过得去。 或许因为境遇相同,三家莫名就成了同气连枝,前两年成家还有姑娘嫁入了陶府。 成府的小姐当时明显是出来找沈墨浓的茬,另外两家也就及时跟了上去,都要和沈府过不去。 岑见想了一下,大概知道了原因。 “成家的话,恐怕是为了报以前的仇,成家大公子在五年前因为沈相一脉的人的缘故,被流放去了边疆,死在了突厥人的手中。” “在沈相还没有抱病的时候,成家那位光禄寺少卿的家主也吃过亏,一场廷杖下去命险些丢了,现在还有旧疾在身。” 也还是沈士柳那些年岁行事太过张扬霸道,排除异己结党营私的事没有少做,还为了自己的名声用很多人来当过筏子。 “若是这些人都被打压下去了还好,但有些又在之后先后被先帝和王爷提拔了上来,平日里他们不敢直接对沈相做些什么,借着这种机会为难一下沈小姐也并不奇怪。” “而且之前因为太后的偏爱,沈小姐自己也是有不少人看不惯的。” 岑见并不奇怪会有人跳出来,但奇怪的是会什么会这么迫不及待一来就按上了一顶大帽子,他能确定这不会是他母亲指使的,只怕出了这个变故,连安怡长公主都没能做成原本想做的事。 君留山被他们几个的视线扫来扫去,知晓他们都还没有忘记那天林眉说的,据传沈墨浓喜欢他的事,这才是安怡长公主想要见一见沈墨浓的主要原因。 “成家人以讽刺皇室为由指责沈小姐,沈小姐自然不肯认,与三家之人争执了起来。” 唐佩盈也是个一点既透的,在岑见说完后继续说了下去,不过那日的情况也堪称是混乱了。 后宅相交也不单是后宅之事,前院才是后宅的根基所在,而那一天是诸多派系的夫人小姐齐聚一堂…… “长公主之前就已经和几位老夫人去了其他的地方赏景,在场也没有一个身份地位能压得住的人来,那些人也就更吵得不可开交了。” 是真的吵了起来,而且还是那种大家胡乱站了个阵营地吵,虽说这些夫人小姐吵架都还要保持自己的优雅,说起话来也是绵里藏针还彬彬有礼,但依旧吵得唐佩盈头疼不已。 岑识他们这些公子哥在那边看戏没有一个前来阻止,而且就算他们的母亲姊妹都要把人给骂哭了,他们之间依旧能不受影响地勾肩搭背。 沈墨浓作为引起这场“大战”的中心人物,众人一边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吵着,一边也没有忘了她。 “至于她们具体吵些什么我就不说了,什么陈年往事都被翻了出来,实在难以说个所以然出来。” “而有关于沈小姐的部分,成家先说了她大逆不道,沈小姐同她们理论了几句之后就在几位夫人的维护下黯然垂泪,没有再说话了。” 想起她在那哭得静默又柔弱,仿佛最近都被人欺压着,今天终于不堪重负哭了出来的样子,唐佩盈就浑身一颤,感觉背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其他人再说起她无非是为人傲慢、沽名钓誉什么的,倒也没有再拿大逆不道的话来说了。” “但后来有一位夫人又讽刺了一句,说沈小姐果真肖父,深得沈相的真传,当年先帝面前的沈相与如今的沈小姐是一模一样。” 这句话说完全场忽然就鸦雀无声了起来,正好这时安怡长公主她们也在前去报信的婢女的引领下回来了,她一看现场就笑了起来。 “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有活力,哪像我们几个老人家,去湖边坐了一小会就开始犯起困来。” “听闻京中近来盛行辩论,老身还遗憾没有办法见识一下那些青年才俊之间的舌战群儒,没曾想姑娘之间也是不输他们的,不知你们今天辩论的题目是个什么?” 沈墨浓在安怡长公主她们回来的时候就止住了泪,唐佩盈留意了一下她,越发看起来委曲求全楚楚可怜了,可惜在场没有那些会怜香惜玉的公子哥,也就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姿态。 不过安怡长公主都回来了,又说了这么一番话,现场自然也不能再吵下去了,有个夫人出来打了圆场,说是在辩适才沈相家千金题的一首诗。 “沈家千金素有才名,今日做了一首诗来邀大家共赏,不知不觉就讨论了起来,让长公主与各位老夫人看笑话了。” “不过是些姑娘间的玩笑,哪里比得上那些满腹经纶的学子们了,幸亏此处只有我们在听着,才不至于贻笑大方。” 没有人再提起之前的事,沈墨浓也能和别人好好说上几句话了,还被安怡长公主叫到跟前去和唐佩盈认识了一下。 “沈家小姐对长公主确实有些讨好之意,格外的恭敬,连着对我也似乎想要亲近一二。” “后来在离得近时,她悄悄问过我一句侧王妃的事,我只说了侧王妃要在王府中静养,她还很是关切地又多说了两句。” 很多事唐佩盈并不完全知情,但她也能感觉到不对,就说以淳荣王府和沈相府的关系,沈家千金这么关心王府的侧王妃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更不用说让君留山他们来看待这件事了,沈墨浓对林眉绝对是没有安好心的,不管站在什么立场上。 君留山在信里说完之后,还告诫了林眉一句,让她在路上一定要小心,说不定沈家会因为焚仙门与沈墨浓的双重原因向她出手。 “……唉,到底怨我看上了一个蓝颜祸水。” 林眉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焚仙门本来就已经锲而不舍地追杀她了,还惹来一个沈家。 她这个身体的前身就是个闺中小姐,唯一的敌人大概就是继母和长姐这些人,打她穿来后,这仇敌是越结越多了。 焚仙门还能说是她先不小心招惹的,虽然按着后面的走势也是迟早要对上,但好歹能不那么怪罪到君留山的头上,而其他的那些各种各样的情敌加仇敌,就是君留山给招来的了。 之前的嘉禾郡主和她身边的那个侍女都还是小意思,沈墨浓就牵扯到了杀人害命,若是再出来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要让她魂飞魄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6章 暗云 从贴身的小兜里取出被她带出来的那块君留山的双龙玉佩,林眉将玉佩举起来对着外面夕阳半睡半醒的亮光,看着越发通透温润的玉,由衷叹了口气。 “居然这样了我都还不觉得亏本,也是没救了。” 而且居然有一点点担心起了有人会把那个妖孽祸水给抢走,她也真的是对自己有些无言以对了。 暗卫很快将她要的热水和准备的吃食送了上来,林眉收好了玉佩将那些闲得无聊的胡思乱想丢到了脑后,沐浴用饭过后研究起了君留山装在信封夹层中的另外一样东西。 一张写满了江湖秘闻的纸,最开头便是记载的公道阁,而有关于公道阁的秘闻,则和前任阁主有关。 前任阁主似乎和焚仙门有关,也似乎和江湖中一股神秘的势力有关,这股势力并非焚仙门,比焚仙门还要神秘莫测,并且在江湖之中的历史悠久。 应该说,以前的公道阁背后都有他们的影子在,但前任阁主和他们的联系又是特殊的,而且前任阁主也在寻找碎片。 也不知道暗卫是从何处查出的这些消息,但反正向林眉证实了一点——焚仙门真的是江湖的大反派,哪里需要哪里就会有它。 但值得欣慰的是,偌大一个江湖,真的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反派。 有关公道阁的具体消息没有多少,暗卫在这些日子里能挖到一些东西已是不易了,不过在最后岑见特意批注了一句。 “现任公道阁阁主以及现在的公道阁,与那些势力都没有联系,表嫂或许可以当面向公道阁阁主询问详情。” “之前公道阁寻找的碎片,或许就是焚仙门现在手中的那一枚碎片,焚仙门之人是如何知道碎片的,有可能不是我们之前所想的那样。” 焚仙门的起源神秘,等他们显现在江湖人的视野中的时候,就已经是个颇具规模的邪教了,加上林眉得到的卷轴,他们都觉得是有人得到了卷轴后知道了碎片,才引发了后面的事。 但根据最新查到的有关于公道阁的事,或许这中间还有其他人在推波助澜。 饶是林眉都对现在的局面感到了头疼无比,波云诡谲又错综复杂的诸多势力,朝堂江湖也混杂不清,四国之间还不知道有多少的暗影潜藏。 简直就是剪不断理还乱,别有一场大戏未开台。 理不清就干脆暂时放下,既然说了公道阁现任阁主说不定是可信之人,那便等着改日见面问清了再想,也好过她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胡乱揣测。 至于京中的事情,还是交给君留山他们去头疼,自己现在的任务就只是找到碎片给君留山续命而已。 略过公道阁继续往下看,下面则是这次出事的各个门派的一些秘事,特别是有关于林眉可能会打交道的,负责对接案件的那些人,以及各门派中声名不低的几个人。 这一次出事的人从某一方面来说是真的都很像,虽然性格各异,出身也不相同,但平时都是与人为善的君子类人物,在各自的门派和整个江湖的名声都是不错的。 这样的人在门派中也是极受同门弟子欢迎,又受长辈看重的,而这样的好人缘也带来了同一个问题,就是门派之中总有一些本来也极为出色,但就是被他们给遮掩了下去的人物。 例如鹤云观中这一辈弟子之中的首席,那位孤然子太孙卜,也例如祝九宫中宫主的关门弟子,朱甸的小师弟朱旭。 这件事丁越罗和薛净悟在第二天听林眉提起后,两人都摇了摇头表示他们不可能做出暗卫怀疑的事来。 “别的人不说,孤然子在武林中没有什么名气,又一心清修见过他的人也不多,但那是个比他师弟还要风光霁月的人物。” “孤宾子太孙桑在江湖上名声不小,身上也就有了一些江湖中人才有的不羁之气,而孤然子则是正正经经的修道之人。” “虽然比不上岑家那位侯爷,但也是道门中惊采绝艳的天才。” 他们和岑见相处了不短的日子,都明白一件事,越是心思通明之人,才越能在修道一途上走得更远。 岑见说过,传言远古之时的巫生来便能通达天地,就是因为他们心无尘念能合天地。 天墨大陆的玄学历史也与林眉的世界有所不同,这个世界的玄学似乎是与巫族一脉相承下来的,而没有经过中间的许多变故,于是也更加看重上古时巫所要求的心念纯净。 换句话说,若是心念不纯之人修道,要么毫无寸进,要么强行求道走火入魔,心中的恶念不能在修行的过程之中被打磨掉,就会在最后生成心魔,日夜纠缠不休。 这也是为何半个江湖的人基本都是道门中人演化而来,不是所有人都生来就如岑见那般能通玄微,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太孙卜一样耐得住十几年如一日的清修寂寞。 许多弟子走到一半,就会发现问心自证的修行一道他们已经走到了头,但于武道上的广袤天地,或是行善积德的另辟蹊径,他们也不是不能走。 于是这些选择了要走一走其他路子的弟子们,也就入了世,一半成为了江湖中人,连带着他们的师门也成了半个江湖门派。 鹤云观与另外一座降真观门下弟子以剑术闻名江湖,但对于两座道观而言,他们就不单是只有剑术了,鹤云观还有医术济世,降真观则是卜算神妙。 “说起来,鹤云观这一次似乎也请了降真观的人前去帮忙,不过因为降真观首席弟子之前都在闭关,所以拖到了现在。” “我们过去的时候说不定刚好就能遇见他,也不知道和岑侯比起来,谁的卜算之术会更为厉害一些。” 林眉四人的马排成了一列行走在林间的小道上,有了树荫遮蔽今日的路走起来就要凉爽许多,薛净悟也有了精神,在后面摸着下巴很是好奇。 丁越罗想了想,觉得应该还是岑见更为厉害一些。 “他们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岑侯握天命,降真观不过算人命。” “不过这位首席倒是个有趣之人,和孤然子道长相比性格要跳脱得多,不过一样不是个喜欢下山的。” 林眉转头看了一眼丁越罗,细数起来她见过的江湖中人还真是不少了,许多她说着平常难见一面的人,却都和她有过至少一面的交集,还不是在人群中混着见一面的那种。 说薛净悟交友广泛,丁越罗事实上也不遑多让,不过是跟着君留山临时起意去了吉淮,却能带回来这么一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 “你们都说孤然子不可能因为嫉恨不满这些杀害师弟,但其他的人呢?他们会不会帮着凶手做事,才让凶手无声无息地完成杀人计划。” “暗卫这些日子查遍江湖也没能找到多少线索,公道阁和各处官府,甚至被派下来的大理寺官吏,现在连可以怀疑的对象都没有,要不是真的有鬼,那便是人有鬼了。” 这么多人,这么多势力查来查去,半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查到,若非本门中人从中作祟,谁有能力当真从世上消失不成? 就算是林眉和薛净悟两个人,都不敢说他们能如此杀人,又在杀人后做到如此地步。 取人性命和取人物品不同,何况还是如此诡异的杀人方式,十个门派,满门上下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发生了什么,由着凶手大摇大摆地进出,完成许多事情。 “暗卫去查探过江湖上排名第一的杀手,连他也说他做不了此事。” 另外两人都叹了一口气,知道林眉说的并非全无道理,也知道现在这样怀疑的人定然不在少数,只是如今半点线索都无,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生事端。 亲友命丧本就是让人伤心之事,若是还要怀疑到另外的亲友身上,那便是伤上加伤了。 前面的路越走越窄,暗三一夹马腹快走几步前去探查了一番,回转来向林眉禀报。 “少爷,前面只能先下马走上一段了,翻过了前面的那座山,就正式进入了野鹿南群岭,其他人都在那边等着我们。” “从野鹿南外围进入,一直到巫族之地需要五日,穿过巫族之地需要两日,再出野鹿南需三日,从野鹿南离开再上仙台山,也不过就需要三日的光景了。” 林眉颔首,因着在林中许多地方都不能骑马前行,但他们又需要带上马,是以行程难免比单独走要慢上一些。 “让人先去巫族之地送帖,讲明此次事情,等我们到后不用停留,直接穿过巫族领地便是。” “进入野鹿南后难以再与外面传信,最后派人带出一条口信去,让外面之人先去找公道阁之人,跟随钟阁主一起南上。” 几人都翻身下了马,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各自拔出了剑来,薛净悟在走之前还是从王府的库房里翻了一把不错的剑出来,算是林眉赔他丢失的弯刀。 “另外传令下去,若是再有案件发生,当地暗卫第一时间带着官府与公道阁的人前去接管,不能让其他人多碰尸体一下。” “官府方面拿上王府的印信去,公道阁就拜托钟阁主帮一个忙了。” “是,属下之后就吩咐下去。” 暗三在前面开着路应下了,林眉则在研究她的那柄无名剑,昨日吓住了那条蛇后她又研究了一下,发现确实有了剑在身边,连蚊虫都少了许多。 他们今日进了林子这么久,都没有遇见一个小动物,要是遇见了还能再试一下这把剑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左右还要在山里走至少十天,之后可以慢慢研究一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7章 传信 四匹马都是战马出身,在这样的林子里也能如履平地,以它们的灵性来说,就算想要在林中奔驰也并非难事,只是背上的人或许就要遭罪了。 林眉和薛净悟毕竟都是才将伤养好,身子亏损了不少,没必要这般赶路,而且他们还要留些时间来,让外面的暗卫与公道阁的人先探探路。 他们在林中前行的时候,外面翁葫已经回到了公道阁那位钟阁主的身边了。 “阁主,属下已经将您的信送到了那位侧王妃的手中,侧王妃也答应了您的请求。” “他们什么时候能到鹤云观?” 深红的衣袖口露出一截玉般的指尖,修长骨节裹着一层莹白的皮肤,按在泛黄的书页上多了一种在时光转逝之上的永恒温存。 云雾般的纱衣层叠堆积在白玉的床上,深红的色彩像是最后一刹那的晚霞被镌刻在了此处,就是为了能配得上些许被捧在其中的人。 轻挑的眉和含烟拢雾的眼算不得有多惊艳殊色,圆润的鼻与朱红的唇也不过是恰到好处,唯一值得赞美的就是那细腻如月色的肌肤,和匀停修雅的骨。 但见着他的人都会觉得,只有天边裁下的锦缎,风月染上的色彩,才能配得上这么一位公子。 钟阁主的眼是看不见的,灰蒙蒙的好似烟笼寒江,那是前些年受的伤,不是薛净悟拉了他一下,他便不止是没有一双眼了。 “回阁主,他们一行似乎打算穿过野鹿南,如此预计还需十五日。” “巫族之地不是那么好过的,想来是要用一用公道阁的名号了,就是不知道巫渡是不是还记得给我一个面子。” 钟阁主姓钟名苍字雪台,但江湖中人知道他名字的不多,巫渡便是一个,但巫渡是个怪人,钟苍对他不报太大的希望。 “阁主,我们还有五天就能到仙台山下了,不知是否要等着他们到了之后再上山?” 翁葫提醒了钟阁主一句,之前也没料到林眉他们会直接穿野鹿南,按理说有丁越罗和薛净悟两个人在,不至于让林眉去巫家冒险才是。 不过他们本来是打算早些到仰观郡的地界,再去办些其他事,但现在林眉一行留给他们的时间却不够了。 钟苍合上书轻甩衣袖坐起了身来,抬起一只玉雕琢出的手来,翁葫连忙过去扶住了他,他赤脚踩上了铺着厚厚绒毯的地面,被人扶着走到了书桌前坐下。 “想来那位‘楼少爷’也会派人前来找我们的,刚巧也赶了好些天的路了,停在这边休息上几天也好。” 他摸索着拿过了一张信纸,翁葫将笔沾满了墨恭敬地递到他的手中,看着他在纸上写了一行字后将纸拎起来吹了吹气,放到桌角的香炉上去晾着了。 “等干了派人尽快送到巫家去,也不能让本阁主就这样在‘楼少爷’面前失了面子。” “另外再问一问巫渡,之前托他锻造的那把东西,究竟什么时候能给得出来。” 翁葫躬身应是,许久没有听见钟苍再说话,抬头看了一眼,就见他又抬眼“看”着半空中不为旁人所知的一点,手中拿着不知什么时候从书桌暗格中取出的酒,杯壁上结了细小的一层冰霜。 连着捏着杯子和酒壶的手都被染上了寒意,冷白的色彩越发像玉石而不是人的手指,翁葫没有去惊扰少主,无声退了下去。 从钟苍的房间出去,走下一层楼梯,两个人影就从眼前晃了过去,再定睛一看,来往的公道阁弟子几乎没有一个好好走路的,手上抱着摞得老高的东西还能两步就从走廊一头飞到另外一头。 中空的天井之中,更是有能晃得人眼花的弟子在蹬柱踏栏上下,一边忙碌一边练了身法,倒是两得了。 也不怪公道阁能直接凭借消息贩卖做到如今的武林第一,但看门中普通弟子的轻身功夫,都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方寸之间腾转挪移,七八个人从走廊中错身而过也没有撞在一处,来去之时手上的东西都还抱得半点摇晃都无,就算林眉和薛净悟在这里也要赞上一声。 虽说当神偷不是单轻身功夫好就可以,还有许许多多的苛刻条件和天赋限制。 但正是因此,能将普通弟子都训练到这样的程度,就算在筛选弟子的时候十分严格,公道阁的手段也可见一斑。 此处是公道阁的一处分阁所在,若是在主阁,场景还要热闹得多。 翁葫随手抓住了过路的一个弟子,习惯性地伸臂在人面前一拦避免了弟子顺着惯性摔倒,低声向他吩咐了两句之后弟子领命离去。 没过两天暗卫就找到了公道阁这座分阁来,见了钟苍一面,钟苍派出去的人也先林眉他们一步到达了巫族之地。 焚仙门的人将林眉的消息分别传回了总坛和京城,顾明珏也在同时收到了他留在大岳的探子送来的情报。 “焚仙门的人跟上去了吗?” “回主子,他们似乎这一次并不打算截杀那位侧王妃,只是跟着罢了。” 顾明珏如今已经完全入主了御书房,蛮皇的玉玺现在不过是他拿在手上的一个玩物,宫中伺候的内官在他面前也变作了一个个傀儡木偶一般的人,没有他的吩咐,便不听不看不动不言。 或许他们也真的已经成了没有生命的受人操控的物件,就如同现在的整座皇宫一样。 朝野上下、整个九蛮,现在已经没有人再关心蛮皇是否还活着,侍疾在蛮皇榻前的三位皇子又是否还活着,他们如今只想知道,顾明珏什么时候会登基。 可是顾明珏一直以君父尚在为由不肯继位,不论百官怎么轮番上劝都咬死了牙不松口,朝官都是冒着再被顾明珏算账的风险在劝他了,可这位一直到如今都还是铁石心肠不肯答应。 虽然不像大岳那边的朝官忙到脚不沾地,但因为太过发愁,居然也出现了和大岳朝官一样的脱发危机,或许哪天顾明珏上了朝,百官一摘帽子,就是齐刷刷的光头对着他了。 相比起来,现在顾明珏看焚仙门来的人都觉得比这些大臣要赏心悦目得多。 宋唯严不会去问顾明珏什么时候登基,但王安龄曾经按捺不住地来问过,他们跟着顾明珏回来,就是盼着顾明珏能早日登基彻底执掌九蛮,他们也好一展报复,扶持九蛮问鼎天下。 “就算孤一辈子都不登基,又有谁能说九蛮就不是孤的掌中之物了吗?” 顾明珏似笑非笑地撑着头看着王安龄,最近他是对这些跟着他从大岳回来的人冷淡了一些,才过了多久他们就坐不住了。 这些人都盼着他登基好将自己的从龙之功落实了,却不想想现在他们已经是九蛮之臣,和九蛮其他朝臣一样,也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棋子就该有棋子的样子才是。 “孤都不急你们又急什么,现在登基对孤是有什么好处吗?别的不说,大岳问罪的国书已经在半路了,孤要是这个时候登了基,国书刚到九蛮的国都,大岳的大军也就压到边境了。” 顾明珏做了什么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君留山对顾明珏恨之入骨也不是什么秘密,这种情况下要是他风风光光登了基,也不用等着再来回周旋了,九蛮和大岳直接就要撕破脸了。 但顾明珏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也有些东西还没有拿到手,他还不想这个时候直接和大岳开战。 他之前就说过,他最缺的是时间,自然没有道理自己给自己再缩短一下时间。 顾明珏承认自己是个疯子,但疯子也不是就一定要自找麻烦。 “九蛮已经在孤的掌控之下,但朝上那些人还要打磨,孤一日不登基,他们就一日要提心吊胆,这才是孤想要看见的。” “况且孤的父皇还活着,看他现在的样子,孤觉得很开心,你们就不能让孤多开心一段时间吗?” 王安龄呐呐不敢多言,沉默片刻后行礼退下了。 有些事顾明珏没有告诉他,焚仙门还在他的身边虎视眈眈,他要是登基了,焚仙门和他之间的平衡也有被打破的危险。 要是焚仙门能主动自觉地离开,他也就不用在意他们了。 但焚仙门的人现在自然不可能放弃他,并且因为他们失去了一次和他谈判的筹码,新换上来和他对接的这一个都学会了在他面前低下头说话。 宋唯严知道自家主子对于林眉这个人的在意,也知道焚仙门对林眉的追杀,因此也替他家主子格外多关心了一些这里面的事情。 “这一次那位侧王妃与薛净悟离开京城的时候,焚仙门就已经派人跟了上去,但据暗卫传回来的消息来看,他们现在似乎更倾向于通过那位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再动手。” “碎片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属下失职,仍旧没能找到有关碎片的更多线索,只能知道或许与诸多神话有关。” 宋唯严这段时间让人翻遍了九蛮皇宫中所藏典籍,以及更多的有关于那座楼的记载,但找到的东西还是只有顾明珏翻出来的那些。 顾明珏认定了碎片就在楼下之后,宋唯严也带着人在暗中挖掘过,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发现。 “即便通过那个投靠之人从大漠中焚仙门的遗留之物追查,也只能查到前金有关金乌的传说上,似乎焚仙门认定在金乌传说中的一样东西就是碎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8章 图谋 焚仙门新来的人曾经在一次来找顾明珏商量怎么对付君留山的时候,多嘴提过一句有关碎片的事。 “托殿下在九蛮皇宫中找的东西,其实连我们也不清楚是个什么模样,一直找不到也没有什么关系,半点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合作的。” 顾明珏从中敏锐地抓住了连他们都不能确定碎片是个什么样子这一点,又让宋唯严回头去让人翻找了许多神话典籍。 “前金手中或许真的有那么一样,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是什么的东西。” “只是孤很好奇,那样东西最终落到了谁的手中?现在大漠尽归大岳所有,焚仙门也放弃了再在其中寻找的打算,说明他们知道东西已经不在大漠了。” 否则就按着焚仙门为了这么一个东西的疯劲和偏执,他们不会甘心看着大岳进驻大漠,也不会在他的面前连提都不再提一句请他帮忙出兵大漠的事。 九蛮和大岳迟早要打,焚仙门近来与他讨论的都是怎么来对付大岳的战神,也是大岳的半边天的那位摄政王,大漠做为天墨大陆的中心之地,真要起了战事定然是会沦为战场的。 要是焚仙门还记挂着大漠里的那样东西,就会也跟记挂九蛮皇宫中的那样东西一样,时不时地旁敲侧击一下了。 “这些日子焚仙门在慢慢向孤示威呢,展示他们的背后有着多么庞大的一个势力。” 焚仙门的实力确实比顾明珏预估的要深,那位长使在疯得彻底的情况下,也冷静冷漠到了极致。 他的那些做事风格,就是顾明珏骤然听了,也是要愣上一愣,才颇有一种找到了知音的感觉。 不过正是鉴于此,顾明珏从以前的轻视中对焚仙门也多了一份忌惮,同时与焚仙门合作的事他更是没有什么好积极的,哪怕焚仙门能给他提供许多助力。 天下之局焚仙门布了几十年,这样的优势是连君留山都赶不上的,更不要说这些年依旧受制颇多的顾明珏。 但他这个人就是有这样一个毛病,越是同道中人,他越是不想打交道,一山不容二虎不说,他也比其他的人更明白这里面的危险。 相互利用起来没有什么,但也要时时刻刻防着背后递来的刀子,而顾明珏讨厌朝他背后递刀子的人,他只喜欢自己向别人递。 现在焚仙门对他还有用,他不会动焚仙门,但要说他和焚仙门没有现在就备着相互动手,宋唯严是不相信的。 “主子,大岳那边还要跟着吗?” “跟下去,孤怀疑,林眉手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顾明珏慢慢敲着桌子低眉敛眸地沉思了片刻,又勾指叫宋唯严近前一些。 “想办法查,看林眉手里究竟有没有关于碎片的东西,她从大漠走了几个来回,说不定就抢在了焚仙门之前拿到了什么东西。” “焚仙门要和孤立威,孤也得给他们备份礼物才行。若是林眉手里真的有东西,让人将她保护好,再想办法拿到东西。” 宋唯严低首应是,知道顾明珏是准备和焚仙门抢夺碎片了。 为了得到一个碎片,焚仙门都能在没看清顾明珏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时候,找上门来用九蛮皇位和他们谈条件,现在他们知道了顾明珏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换做了用天下来谈。 焚仙门的图谋一次比一次大,顾明珏心里清楚他们对自己也没有安什么好心,若是抢在焚仙门之前取得更多的碎片,就有机会反过来辖制焚仙门,彻底掌握这一场“合作”中的主动权。 虽然现在他们还不知道碎片究竟能有什么用,但顾明珏在焚仙门的种种表现中也能推断出一二来,他自然要好好利用起来。 焚仙门用了西夷和大岳中的某些人来向他展示自己的强大,但也让顾明珏看见了什么叫与虎谋皮。 只要他稍有松懈,焚仙门就不会放过将他变得同那些人一样,成为他们手中操纵的傀儡的机会。 顾明珏不惧焚仙门,但也止不住对焚仙门的生理性厌恶,他们触犯到了他的逆鳞,注定了这一场合作不可能真的达成。 “孤记得林眉这一次出去是为了调查一个案子?想办法把焚仙门的消息夹到案子中去,也想办法让我们的人接近林眉,最好有一个能近距离跟在她的身边,参与到查案之中去。” 御书房的外面传来了内官的通报,听诏前来议事的朝官都已经等候在外了,顾明珏将玉玺抛回了桌上,摆了摆手让人去传人进来。 “另外,将京城也盯紧一些,看看沈相想要做什么,孤总觉得,说不定沈相能给孤一个惊喜。” “好了,你在这里陪着孤议事也没有什么意思,先回去军营处理你的事情。” “是,臣告退。” 宋唯严抱拳躬身从丹阶上退下,与沉默列队进殿的朝臣擦肩而过,他跨出殿门之时,那些朝臣正向着顾明珏伏跪而下。 现在他们还不知道,不用他们想办法,焚仙门就已经快要与案件脱不开干系了。 林眉走到巫家族地边缘的时候,不但在那里见到了先来送帖的暗卫,还见到了巫族族长巫渡,和送信过来的公道阁弟子。 “钟苍说有事可以同你交代,你之后见到他知道该怎么说的。焚仙门之前找上了巫家,想要让我们帮他们完成一个邪术,最近死的人应该就与这个有关。” 巫渡上下打量了一眼林眉,什么也没有多问,开门见山的就是这么两句话,连陪着他在这里等着的公道阁弟子都是一愣。 这个弟子是因为巫渡说等钟苍之后要见的人到了后,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们说,所以才留了下来,但也没有想到巫渡说的重要事情会是这个。 巫渡刚说完林眉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个弟子就已经惊讶叫出了声。 “焚仙门?!他们怎么又和这种事扯上了关系?!” 林眉听见消息霎时心中就是一个激灵,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无力之感和尘埃落定,和薛净悟对视一眼后发现他也是一脸已经看透了的沧桑。 不得不说这就是缘分了,不管走到哪里都脱不开的缘分,虽然大概不管是焚仙门还是他们,都完全不想要这样的所谓缘分。 “巫家主,此事您不应该告诉钟阁主才是吗?” “反正他说了你会转告他的,一堆破事忙不过来,没空给他写信。况且,那些疯子的事我为什么要操心。” 巫渡极为不耐烦地压着一双剑眉,上挑狭长的眼中是极为明显的烦躁。 这一次要不是钟苍主动派了人来,又刚好遇上了林眉他们能说事,恐怕外面江湖翻了天他都不会主动去和钟苍说这件事。 今天勉强抽了时间出来亲自说,就已经是很给钟苍面子了。 “行了,事情说完了你们走。” 完成了任务的巫渡一指旁边第一次见识这位家主的脾气,嘴唇张合几次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公道阁弟子就开始赶人,不给林眉他们留一点多问两句话的机会。 至于焚仙门为什么要找上来,又是要完成什么邪术,公道阁自己去查去。 “他知道路,你们跟着他走,不要碰不该碰的东西去不该去的地方,否则死在这里我也不会负责。” 公道阁的弟子抹了一把脸,丁越罗也见怪不怪地向林眉他们使了个眼色,巫渡耐着最后一点性子等了他们两息,确定他们把话听进去了就直接甩手走人了。 此处树林茂密,密密麻麻挨在一起的树木遍布整个山谷,枝干交错绿叶层叠往上一遮,颇有几分不见天日的意思。 巫渡只往前走了几步,就已经消失在了林间的阴影之后,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被留下来的一行人齐齐将视线转向了其实也还半是茫然的那位青年,那青年被他们看着,反应极快地扬起了一个笑上前一步,朝他们抱拳作礼。 “见过诸位,在下公道阁戊级弟子苗七,奉阁主之命前来此处接诸位去鹤云观。” 他也不好说他其实是被巫渡强行留了下来才会出现在林眉他们面前,只好将错就错装作是他们阁主热情好客,特地派了人直接到这边来接人了。 “诸位请随我来,我带诸位先从山谷过去再说。” 林眉这边加上后来汇合的暗卫一共有十五个人,苗七一个人面对十五个人也没有怯场,极短时间内就恢复了公道阁弟子该有的从容镇定,笑着侧身抬起了手,请林眉他们一同前行。 巫家为了减少麻烦,也为了更好地警告来往的人,在山谷里特地开辟出了一条贴着外围绕过山谷的小路。 想要借道的人只能从这条小路穿过,但凡是哪怕一个鞋尖踏出了小路的范围,这个鞋尖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是不会管的,若是人整个离开了小路,就算被巫家人杀了也没处说理去。 因着是钟苍的人,巫渡也没安排人一路盯着,暗卫四处看了看后向暗三隐晦地打了个手势,暗三微微颔首,沉默地牵着马走在最前面。 苗七是公道阁出来的人口才不差,心里也对林眉他们存着好奇,一路上一直在和他们说话逗乐。 “公道阁的建筑都是专门请了做机关的大师来设计的,看着占地不大,里头给人活动的地方和给机关运作的地方对半分的。” “这些都是阁主上位后直接将以前的老楼推倒后重建的,老楼阁主说住着太旧难受,不符合他阁主的身份,自己走上走下还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9章 公道阁 苗七是这次从总阁跟着出来的弟子,对钟苍比其他分阁弟子要熟悉得多,说着说着就没忍住把话题转到了钟苍身上。 钟苍在公道阁里架子不高,对外高冷对内随和,还经常会有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奇思妙想,让大家既佩服又好笑,因而诸弟子对钟苍的忠诚度也更高。 “有些地方是阁主亲自设计的,连机关大师看了都说精妙,不过全是为了方便阁主犯懒的地方。” “而且阁主爱酒,你都不知道他能在什么地方藏一壶,阁主这些年眼睛看不见了,也没忘了他的酒藏在什么地方,主阁分阁都放着,缺了一个地方都不行。” 苗七无奈地摊手摇头,丝毫不介意在外人面前揭自家阁主的老底,还揭得很是高兴。 “而且不让人碰,上次他的一壶酒丢了,阁主暴躁得险些把整座楼都给翻过来了。” 薛净悟一边听着一边小声和林眉嘀咕,似乎也很乐意听见钟阁主这种事,像是攥住了人家的一个小把柄一样高兴。 “那个人在外人面前一向高冷又矜贵,都快要足不沾地不染纤尘,把自己当成仙女来对待了。” “私下里又懒又暴躁还龟毛,也没比巫渡好到哪里去。” 林眉冷漠的只想把薛净悟的嘴给捂上,半点都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特别是还当着那个弟子的面,薛净悟说这些是生怕不够招人恨的吗? 公道阁打探消息出身谁的耳朵不尖?何况薛净悟说的时候实际上根本没有怎么压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想故意说给那个弟子听,反正其他人看样子是没有错过这两句话的。 苗七和其他人自然都是听见了的,暗卫一心走路不发一言,丁越罗没忍住咳了一声,尴尬地对苗七笑了笑。 “钟阁主是个性情中人,而且真要什么地方委屈了阁主,连外人都是看不过眼的。” 那位阁主就是站在人群之中,大家都觉得就该在他的脚下铺上拿最好的绒毛与丝绸做的地毯,椅子上不是用最柔软的云锦缝出的软垫放着都不好意思请他落座。 “近来阁主可好?听闻上次阁中在为阁主求药,若是缺了什么,或许可以和楼少爷说一说,看楼少爷能不能帮着找到。” 这是之前和林眉商量过的,因为薛净悟前天晚上休息的时候,不情不愿地向林眉提起了要和公道阁交好,不如送些难得的药材给钟苍。 “府上的珍贵药材多,现在那位也不怎么用得上了,刚好闲着,钟阁主这几年全靠药养着身体,但有些药他们没有办法拿到,不如给他一点就当做施舍。” “免得过于娇弱那天死了,江湖还要乱上一乱,也是给那位添麻烦。” 钟苍为什么身子不好薛净悟说什么也不肯细说,他为什么能知道得这么清楚他也是闭口不言,勉勉强强和林眉提了那么两句后就把自己用毯子一裹躺倒睡了。 林眉问过丁越罗,但丁越罗也并不清楚。 “大概就是四年之前,钟阁主有事离开了公道阁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眼睛就已经看不见了,还请了莫上先生去看过,但先生也束手无策。” “那一次回来钟阁主的武功更上了一层楼,平日里也看不出什么身体不好的迹象,但公道阁从此长期在为他求药,而且求的药也没有一个准数,只要是珍稀的药材就要。” 江湖上其他的大夫也研究过公道阁这些年拿的药,怎么都不能推断出到底是给钟苍治的什么病,那些药唯一一个共同特点,只有养生。 但恐怕将世上除毒药外的那些药拿来,都能找到这么一个共同的特点。 “不过薛公子说得没错,现在钟阁主能好好活着,对江湖和朝堂来说都是一件好事,而且我看薛公子挺关心那位钟阁主的,这样个人,卖他一个好也是不亏。” “钟阁主的眼睛受了伤看不见了,最初的时候江湖还起了不小的动荡,是钟阁主不顾病体一力镇压下去的。” 薛净悟在那边睡着都哼了一声,不过没有出声反对丁越罗的说法,林眉在考虑之后也同意了,准备等着从野鹿南出去之后让人给王府传话。 丁越罗这个时候顺着苗七的话说了出来,只是为了给公道阁先递个消息,让钟苍好好考虑一下该向王府要些什么。 苗七也会机灵,这个时候连假意推脱都没有,直接笑着向林眉做了一个揖。 “多谢楼少爷好意,在下先代我们阁主谢过。不过阁主的事要问过翁老才能知道,等出了山去,在下会向阁主和翁老转告楼少爷的好意的。” 钟苍其实已经有许久没有见过外人了,在眼睛看不见后,他们阁主就开始了深居简出的日子,平时对外之事都是由几位主管轮流负责。 这一次钟苍主动约见一位不知来路的少爷,还为此大费周章,公道阁上下弟子对此都是高度关注,阁中没有关于这位楼少爷的消息,越是这样越是证明这位来历一定不会简单。 这样的人手中说不定就有什么稀世之物,要是能治好他们阁主的眼睛就好了。 当年莫上先生来给他们阁主医治的时候,其实没有说钟苍的眼睛就一定好不了了,但因为他的手上没有能治疗的药物,钟阁主的眼睛也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林眉扶住腰都要折到地上去的苗七起来,很容易就看透了他的心思。 “莫上先生与我家也是熟识,若是需要,本少爷也能请莫上先生再来为钟阁主看一看,缺了什么再去找就是。” 天下要乱了,大岳自己内部能少乱一些是一些,而且从君留山送过来的那些东西看,这位阁主在寻找碎片的事情上,说不定还是有大用处的。 苗七高兴地眼里都冒出了光来,又是连连向林眉道谢,之后路上更是把讨好之意摆在了明面上。 不过他做得坦荡,对林眉就算现在还只是说说的慷慨也是真心感激,这样的讨好并不让人觉得厌烦,反而有几分好笑,和对钟苍御下有道的赞叹。 有了巫渡给他们的放行,又有苗七带着路,他们走得很是容易,没有之前预想的那些艰难,当天就赶着走到了另一头。 “这里就算出了巫族的地方了,现在都要三更天了,还是停下来歇一歇。” 巫家没有热情好客的心,开出来的小路上也没有供人休息的地方,他们只在中午停下来简单吃了些东西就一直赶路到了现在。 苗七招呼了他们一声,暗卫立马就分出人去寻找适合休息的空地和去捡柴火检查周围的安全,林眉和薛净悟、丁越罗也从马上下来,眯起眼往四周看了看。 他们在林中没有点火把,都是习武之人,借着一点叶缝间漏下的星光也能看清楚路,没必要再点火把打搅到巫家。 山谷进出都分别只有一处开口,围着的是一圈悬崖峭壁,而在峭壁背后,南边是一条河,河面宽且流水急,对面依旧是悬崖,百里之内没有适合通行的路,也没有能过河的渡口。 北面是一处地裂,深不见底,没听说有人下去过,也或许是下去了的没有能上来的,连巫家人都说不好下面是个什么光景。 据说当年有巨人在此处打架,两斧劈开了两座山,又一脚将地踏出了一个巨坑,也就是现在的山谷了。 林眉一直到真的走到了这个地方,才知道为什么都说这边不好绕路了。 “这样的地方易守难攻,但真要被人围在了里面,也是不好逃脱的。” 薛净悟默然无语地看了感慨的林眉半晌,才深沉拍了拍她的肩,觉得她是真的和君留山他们待得久了,才会看个风景也这么直接地想到了军事上去,中间一点弯都没转。 暗卫在那边找了一处休息的地方生好了火来请他们过去,暗三突然走到了林眉的身边低声说了两句,林眉摆手让其他人先过去,和暗三留在了原地。 等他们再出现的时候,身后就多了一个人了,苗七跑去帮着这些楼家的护卫做宵夜,薛净悟被林眉带着往没人处走了去。 “怎么了?外面出了什么事吗?” “暗卫和公道阁都同时递了消息过来,我们进山后的第二天,又出现了一个新的死者。” 这一次其实两边都不确定这个人的死和之前的那些人有没有关联,因为这一次的死法和前面的不同,并且格外的凄凉。 “四肢被折了起来,心脏被人取走,眼耳口鼻也都被人割了放在心脏原本的位置上。” “这一次不是被倒吊起来了,而是被放在了池塘里,啃噬完了血肉的虫子爬出来,把整个池塘的鱼都吃完了。” “但五脏六腑除了心脏都在尸体中保存完好,只是全身的骨头变得千疮百孔。” 林眉揉了揉额头,这一个的死法和前面的人截然不同,现在公道阁和暗卫都没有确定他们是不是死于同一人或者同一个组织之手。 今天巫渡才给他们说这事是焚仙门为了邪术干的,可他说得更加的没头没尾,林眉甚至都不怎么相信他所说的。 不论是正大光明地找上门来却没有坚持达成自己的目的,还是在被拒绝之后放任知晓他们的人好好活着,都不像是焚仙门的行事风格。 也或许巫家确实答应了和焚仙门的合作,今天的事不过是给他们做的一个局,巫家不会认识她,焚仙门却一直在盯着她,想要设下局杀了她或是利用她都不足为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0章 推测 也不怪林眉对焚仙门已经快形成条件反射地阴谋论了,实在是她过去的一年多来,焚仙门在这种坏事上出现的频率太高,高到仿佛没有个休息的时候。 “今天巫渡说的话你怎么看?” “可能是焚仙门做的,也可能只是有人借着他们的名头,毕竟去年大漠的事闹得也不小,我们离开大漠后,有些消息就传了出来。” “这些年江湖上是难得的没有什么大的邪教的安定时期,焚仙门的名头虽然过去了二十一年,但也好用。” 薛净悟端正了神色一手抱肘一手抵着下颌,蹙眉沉思着。 他们这次出来的目的是为了碎片,解决案件是为了能取得公道阁的好感,从而通过公道阁去查老头子当年和他提起的那一个家族。 但现在好像突然就反了过来,这桩案子似乎和焚仙门扯上了关系,公道阁不用他们去接近,自己就送上了门来,而且连公道阁都好像和焚仙门脱不了什么干系。 来来去去兜兜转转,全是焚仙门三个字。 林眉和薛净悟相对无言,他们都默契地看出了对方的意思,并且和对方一样对这件事充满了无力感。 “现在可以先弄明白两个问题,巫家在里面是个什么角色,以及公道阁打的什么主意。” 薛净悟回头望了一眼被两座峭壁夹在中间的断口,月色倾满了一半狭长的过道,阴影盖住了另一半,巫家就在阴影之后的山谷里。 “或者找出凶手,就能知道一切的真假了。” 巫家有没有在说谎,凶手做了什么,有没有谁是帮凶,公道阁找上他们是为了什么,在案子告破之后这些也会一样迎刃而解。 “我们的时间不多,一切还是以碎片为主。” “如果真的和焚仙门有关,这个案子就要着重去查,看能不能把焚仙门从后面找出来,他们的手里还捏着一块碎片,也还有更多的关于碎片的东西。” 当年的薛家就是为了碎片被灭了门的,碎片和有关于碎片的一切都被焚仙门带走了,只留下了薛净悟藏起来的一本笔记。 焚仙门这么多年下来,手里应当还有更多有关碎片的东西,如果能得到,他们找起碎片来也要轻松一些。 “如若这个案子和焚仙门无关,我们已经达成了我们最终的目的——结识公道阁,那便不用再多浪费时间,让其他人配合着去查这个案子就好,我们去查当年那个家族的事。” 说起这个,林眉还多看了薛净悟一眼。 “当初说起公道阁的时候,你半点没有透过你和公道阁阁主认识的口风不说,还悠着我让人来帮着查案,这事你要怎么解释?” “小生从来就不认识什么公道阁阁主,查案也只是为了方便我们之后办事,和什么公道阁也没有一点多余的关系。” 薛净悟立马义正词严地将林眉的质疑给挡了回去,也将自己和钟苍的关系划得干干净净,生怕沾染到一点。 林眉这两天已经习惯了他提起钟苍时的态度了,而且有时候他露出来对于钟苍的厌烦态度不是假的,只是林眉一直不好去深问他与钟苍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这一次本来还想着顺势就问了出来,理清了才好思考之后要怎么做,但薛净悟的态度太过斩钉截铁了,她又一时说不下去了。 薛净悟条件反射地回答完之后也不由深深扶住了额头,沉默半晌搓了一把脸,闷头向离那边人群更远的地方走去,林眉没有跟上去。 第二天一早,他们收拾好了正准备启程的时候,从山谷里追出来了一个人。 见了这个人才能知道昨天巫渡对他们的态度确实是还不错了,至少还愿意和他们多说两句话。 来人一身黑漆漆的袍子和一张黑沉沉的脸相得益彰,追过来鬼影一样飘出来拦在了林眉面前,暗三和其他暗卫也条件反射地挡在了林眉周围,身上的剑出鞘了一半。 十几把明晃晃的剑刃映亮了有些昏暗的林子,来人没有任何表情地看了一眼他们,直接将一样东西甩了过来,随即就在剑光下蒸发了。 暗三的剑上托着那样东西,被突然消失的人影晃了一下眼,才看清了那是一封信。 “应该是巫家的人,他们家的人都是那个样,不奇怪。” 丁越罗出声说了一句,让周围剑已经出了大半的暗卫先放松下来,叫暗三将信拿了看一看。 暗三看了一眼林眉,得到林眉颔首后才将信拿过来打开检查,又匆匆浏览过里面的内容,确定没有问题后才呈到了林眉的面前。 “是巫家也接到了新的案子的消息,巫族长送来了有关当初焚仙门找上来,要他们做的那个邪术的内容。” 林眉接过来低头看向纸上,巫渡半句废话都没有写,大概就是将事情完全复述了一边,前面两句还勉强将字迹写得端正些,后面越写越不耐烦,逐渐飞扬成了草书。 笔锋锐利如剑,力能透纸,笔走龙蛇潇洒自若,唯一的问题在于林眉研究了半天也没能看懂后面写的什么。 薛净悟凑过头来也跟着看了两眼,随即望天退了回去,丁越罗也试过,遗憾地向林眉摇了摇头。 能让人看懂的前面两句,只说了这是一种邪术,要靠人命来献祭,重要的内容全在后面的“天书”里。 苗七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小心向他们提出了一个建议。 “巫族长与阁主交好,偶尔会有书信往来,翁老一直陪在阁主的身边,应该能认得巫族长写了什么。” “或许,巫族长是担心信上的内容泄露出去,才特地这么写的呢……” 依着巫渡表现出来的性子,连林眉他们都不会相信他会考虑这么多。 大概率就是想到不单自己亲自走了一趟不够,还要费力写这个信,而心里暴躁越想越气,就写成了这样。 苗七被薛净悟和丁越罗用关怀的眼神看着,也实在说不下去了,他微笑着向林眉一抱拳,不再为了他们家阁主的好友绞尽脑汁想借口。 林眉将信收了起来交给暗三保管,拍了拍身边已经吃饱喝足的大马将剑和行囊都挂了上去。 “早些出发,现在事情闹得越来越大,能早一天解决就早好一些。” 朝廷、江湖联手查一件凶案,到现在都没有一点靠得住的线索出来不说,还让凶手越发嚣张,说出去对朝廷和公道阁的威信都是个打击。 林眉最急的是要找到下一片碎片,事情完不完结对她没有什么影响,却对朝廷有影响,若是引起了江湖对朝廷和公道阁的不满,就会对君留山之后的计划有影响。 虽然林眉说着如果与焚仙门无关他们就不再多管,但实际上还是有些担心会引发什么不可估量的后果。 大战在即,国内安稳才是最重要的。 之后的几天赶路赶得比之前还要急,苗七没有骑马来,险些就跟不上他们的速度,还是一个暗卫最后带着他一起骑马才没有让人掉队。 钟苍本来还打算在分阁住着,等着林眉那边的路走得差不多了他们再出发往鹤云观去,刚好能在那边碰上头。 但出了这么一件丧心病狂的事情后,钟苍安排了人去野鹿南群岭的出口等着林眉后,就先带着翁葫和奉命过来的王府暗卫轻装简行地往那边赶去了。 林眉他们比预计的早了一天出了山,山外暗卫和公道阁弟子都等在了那里,停下来歇了一晚之后又快马加鞭地继续赶路。 这一次出事的不如之前的那十位声名显赫,却是一位公道阁的弟子。 “这些日子公道阁的诸多弟子都分散在各处查案,那个弟子是和阁中其他师兄弟一道,去了鹤云观那边查案的。” “他遇害的时候,山上的客院中不止有公道阁的弟子,还有当地的官差衙役,以及从京城赶来的大理寺寺正与司直。” 头一天晚上大家还都是好好地各自回房休息,等到第二天起来那个弟子就已经没了,当天晚上居然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不对之处。 “第二天最开始发现不对的是来请他们去用饭的道童,小孩子抄了近路从后门进去,就看见池子里密密麻麻堆满了虫子,吓了一大跳。” “引来了人之后大家探查之下,才发现了被用麻布裹起来丢在水里的尸体。” 因为死相实在太过惨烈,那个道童吓得现在还高烧未退,眼看就要被烧成一个痴儿了,更没有办法说清他最开始看见池子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鹤云观的老观主也一病不起,现在观里的事务都是太孙卜在打理,既要安抚观中又要配合查案,也是忙得人都要病倒了。 “属下等将事情写了往京中传了信去,但主子应该还没有收到,倒是之前岑侯又送了一封信过来,指名要交给公道阁的阁主。” “不知主子可要先看一眼?” 林眉一边看着暗卫拿到的仵作的验尸记录,一边摇了摇头。 “既然是给那位阁主的,等到了鹤云观后直接递给阁主便是,不必经我这道手了。” “仵作说死的那个弟子是在生前受了折肢割肉的苦,又被往身体里放了虫子,最后在快死的时候才被人剖开胸膛取走了心脏?” “是,那些折磨都是在死者生前完成的,并非死后的伤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1章 阴谋 “有再具体一些的顺序吗。” 仵作是当地县衙内的仵作,虽然是个老手,但水平并不算高,大理寺的仵作还在路上没有到,公道阁内最擅长这些的人就是钟苍本人,现在也还在半路没有接触到尸体。 这份记录上,死者生前受这些折磨的时候人是什么样的状态、下手的顺序是什么、分别用的什么工具、凶手的手法习惯都没有写出来。 “回少爷,仵作只能看出来这些,现在有人日夜守在那边,我们也不方便去查探尸体,其他的恐怕要等大理寺和公道阁的人赶到后才能继续往下查了。” “尸体现在在什么地方,谁在守着,保存还完好吗?” 林眉从那么一份记录上也看不出什么更多的来,她在前世倒是学了一点法医的知识,但并不熟练,真要让她亲自上手去检查尸体也是不成,还是只能等其他人去了再说。 “大理寺的人什么时候会到?” “约摸还有六日,但钟阁主已经快到鹤云观了,钟阁主到后应该会先检查尸体,少爷到的时候就能有个初步的结果了。” 暗卫仔细算了算各方的行程,林眉他们虽然早了一天出山,但公道阁那边也是日夜兼程在赶路,大概要早这边两天赶到。 大理寺的人接到消息本来就慢了一步,还要从苍一山赶过来,中间的路再不眠不休也要走上七八天,仵作应是最迟赶到的。 “尸体现在就停在鹤云观的一间偏僻院子里,用冰块保存着,山上的温度比山下低,也能减缓尸体的变化。” “因为在水里泡了许久,又被啃食了身上的血肉,之前光是辨认出人来就颇为费力了。” 暗卫将没有来得及写在纸上的消息一条一条报给林眉,现在山上山下已经都是高度戒备,连相邻城镇的百姓最近都有些人心惶惶。 虽说死的都是江湖中人,但毕竟有这么一个杀人狂还不知道藏在哪里,万一哪一天发了狂胡乱杀人,连江湖人都挡不住的杀手,他们这些普通百姓更难逃得过。 而且鹤云观在附近的名声很大,道观清净之地接连出了这样的事,更是让人既气愤又畏惧,不少百姓私下里都在说那个杀手迟早是要引来天谴的。 “现在公道阁、大理寺、鹤云观三方各派两人组成一组,有五组人现在轮流值守,停尸的屋里随时都至少会有两个人在。山上诸人行动也要相伴行动,现在谁都不许落了单。” “大理寺寺正下山去了县府,山上是大理寺司直在领着衙役,仰观郡的郡守和郡尉已经带兵在赶去的路上了。” “人都不在山上了,带兵过去能有什么用。” 林眉摇了摇头,凶手在几个案发现场明显就是来去自如,一个晚上的时间足够他离开鹤云观所在的地方,说不定都已经不在仰观郡内了。 现在就算带兵围了整座山,不让山上的任何一个人离开,也没有什么大的意思了。 “大概是想着至少能安抚一下百姓,郡中的各个城池关卡也在严查来往之人。” “真要是将山上围了个水泄不通,那凶手没过两天又在其他地方再对人动了手,岂非让人说凶手有妖术在身能遁地飞天?” 林眉本来是顺口说了一句,她被人说妖女的那段时间,怎么说她的人都是有的,有些人还坚持相信她能在千里之外就取人首级,或者隔空就用诅咒杀人。 甚至在一段时间内京中都流行在家里的门上挂八卦镜贴符,就为了挡她。 这话一说出来林眉就感觉到了不对,也想起了当初被人特意引进王府的那个假和尚。 虽说是个骗子,但因为披着和尚的外衣,就成功地让王府内的人都不顾君留山的脸色相信了她是妖女不是人。 “牵扯上了道观这种地方,本就容易让人往鬼怪妖魔的方向去想,围山没有什么,让人注意着百姓们在说些什么,不要让流言传得太厉害。” “本来这些人就死得蹊跷,死状也不同寻常,真要让有心人利用了,说不定真的能弄出一出妖魔作乱的大戏来。” 鹤云观是传承已久的道观,其他几家也是参与过绞杀魔教邪教的门派家族,苍一山和祝九宫又能与佛门扯上关系,之前只关注着杀人之事,居然都没有留意到这些背后的问题。 加上巫渡送来的有关于邪术的条子,一旦流传出去,只要人在背后轻轻一推,有关于妖魔作祟的流言就能喧嚣尘上。 这里是古代,在古代连个天灾都能和君王无道、奸佞乱朝这些事扯上关系,弄不好皇帝就要下罪己诏。 真要出了妖魔作祟的事,她是背后之人就一定会将矛头对准君后辛和君留山,打击摄政王的威信,分化皇帝和摄政王好不容易统一的阵营,陷害摄政王一派的朝臣…… 林眉艰难地捂住了额头,眼中已是一片锋锐冰寒之意。 况且还有一种说法——乱世起,妖魔现,反过来也能说是——妖魔现,乱世起。 妖魔有感于朝中奸佞妄图挑起天下大乱,覆江山安宁于旦夕之间,故而现身趁机作乱。 也能说是君家江山气数已尽,镇压不住这群妖魔了,这场大战大岳必败。 “拿纸笔来,我写封信你们尽快送回府里去,另外传令下去,告诉所有的人,在事情彻底结束之前,盯紧各地的流言走向,不能让民心乱了。” “遇见有故意放出流言的一律抓起来,找出背后的人,现在除了府里手下的那些人,不要惊动当地衙门。” “其余的事等府里收了信后再做吩咐。” 他们现在停在半路一个废弃的驿站里,林眉站在驿站外的林子里,能看见驿站中的火光热闹,也被摇曳暗影裹在了深重的寒意之中。 暗三将纸笔取了过来,林眉坐在边上长出了两根小嫩枝的木桩上,垫着暗三一起带过来的木盒简短地写了一封信,将有关流言的猜测写给了君留山。 写完看了一遍,又在最后添了一句多加小心,折起来交给暗卫,让他连夜将信传回去。 暗卫拿着信直接从树林离开了,暗三守在林眉的身边也是心有余悸。 “主子看见信后一定会让人去处理的,现在流言还没有到那一步,我们这边抢了先手,后面的人也就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您不用太担心了。” 林眉捏了捏眉心长呼出一口气,仰头从枝叶的间隙望向今晚被笼上一层云纱的银轮,投下来的暗色将她整个人大半都遮住了。 深夜的树林也像是处处都有一双眼在窥探一般让人心中难安,鬼影层叠着如暗潮般被风催着围来。 “原以为战争还要过段时间才会开始,如今看来,在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早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始了,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下了手。” “如若只是我想得太多了,哪怕是白折腾这么一场都还好,要不然之后就真的是要步步为艰了。” 暗三沉默着摇头,他们跟在君留山的身边久了,见惯了太多的东西,这些事其实也并不稀奇,林眉猜测的大概率不会和真相差得太多。 也就是最近王府和暗卫都有其他更为重要的事在忙,对这些事一时有些顾不过来了,才让人给钻了空子。 “主子他们这些年都习惯了,当年也不是没有人试过这一招,那个时候闹得更大,之前也没有察觉,最后主子还是将事情平了下来。” “这一次有您提前察觉了,最近朝中又是难得的安宁,正是声势大盛的时候,背后的人挑了个不怎么好的时候,是不会得逞的。” 林眉笑了笑,却是越想越多,半点没有被他安慰到。 “暗三,我记得去吉淮的时候你也在,你记不记得当时在山上没有被抓到的人?” “属下记得,当时统领亲自去了,但对方逃得太快了,后来又遇上了大雨,差点再一次引起滑石。” “但在外面的人看来,那一次就是天灾,还是极大的一次天灾。” 大漠常年虫灾不断的事本来没有什么人关注,但君留山去了之后这件事就被传开了,祭祀上的那一场让怨魂不平的传言险些就传了出去。 被屠杀的前金怨魂,死不瞑目的战王和将士,两件事都能直指君留山。 不是林眉及时找到了对付蝗虫的方法,又有雨水降下让大漠百姓相信了这是摄政王和侧王妃带来的天意,那一次的事没有那么容易翻过篇去。 去年从那一场意外加人为导致的疫病开始大岳就没有怎么安生过,年末开始天灾不断,雪灾过了,又有可能面临洪灾,工部现在都还在加急修筑各处的堤坝。 滑石之事若是没有被他们半途打断,最后吉安说不定一县都要被人埋在泥土巨石之下,成为又一起天灾,成为朝廷无道的罪证。 “仔细想一想,实际上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不过是都被我们有意无意地打断了,最后都没有叫人得逞罢了。” “但真要让人环环相扣了起来,说是天意如此连我都要动摇,人祸是人为,但天灾也是真的。” 林眉眸色比夜色更加的深沉,她转过头来望着暗三,暗三生生打了一个寒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2章 舆论 “那些事情真真假假混在一起,一旦爆发了出来,不是罪己诏就能轻易将流言平息下去的。” “有了那些铺垫,你说百姓会不会对这一次是妖魔作祟的事深信不疑?” “而且,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妖女在,说不定连他都已经被妖魔蛊惑了心神,才会做出危害天下的事来,也才会惹来这么大的祸患。” 暗三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也无从反驳林眉所言。 他都蓦然想要请求老天保佑,这只是他们侧王妃一时紧张过度胡思乱想出来的,而不是真的猜中了背后人的心思。 真要如林眉所猜,如果没有中间的几次阴差阳错的打乱背后之人的计划,没有君留山为了维护林眉放出的那些替林眉洗刷掉了妖女名号的传言,君留山只会成为千夫所指的罪人。 如果君后辛没有在半年之内想通,和君留山和解,讨伐君留山这位摄政王的事就会变得顺理成章。 “您……会不会真的是我们想得太多了,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恰巧……那些天灾,谁都没有办法预测……” “你看,连你都会去想天灾是不是天意,何况是被有心人引着去想的百姓。” 林眉已经从之前的复杂情绪中冷静了下来,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一手按上了腰间的长剑,被风吹得冰凉的手甚至比剑还要冷。 “民心不是多么坚固的东西,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但天意却是清清楚楚,从来不为人的意志所转移,否则不会有我们那么多次的恰好和偶然。” “暗三,这才是天意。” 背后的人想要用天意来做文章,却没想被天意亲自出手将所有的事都推翻了个干净。 “你说得对,这一次是我们占了先手和上风,不是那些满心阴暗的小人。” “小人妄图假借天意操纵人心,却没想想自己的心敢不敢放到老天爷面前去看一看。” “生死簿上笔笔算,天道台前念念清,终究是福祸自招的,想要害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注定要输了。” 林眉拍了拍眉头紧皱的暗三,轻轻叹息了一声。 “其实就算天意不眷,所有的事都让那些人得了手,王爷还是被千夫所指,他最后也还是会做他认为该做的事,你们也还是会站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 “虽然艰难了一些,但依着王爷的脾性,还没有他做不成的事,最后的结果对他而言也会是求仁得仁,所以你看,其实老天爷一直都很眷顾王爷。” 暗三是暗卫,暗卫只为了主子生或死,求仁得仁是主子的事,暗卫要做的是听命行事和守护好自己的主子。 他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林眉也摆了摆手换过了话题。 “不说那些了,先让人去查了来,看看是不是真的如我们所想了再说。” “只是这一次的案子就不能等闲视之了,总要能拿得出一个过得去的交代才行,但寻找碎片的事也不能再拖,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事情堆积到了一起便让人头疼了,更不用说随时可能发生的大战,战争一起,局势就会更乱,他们找不到浑水摸鱼的机会就会变得举步维艰。 还是抓紧一点现在的安稳时间,多解决一些问题才行。 “等见到了钟阁主之后,你直接先去跟公道阁的人查那个家族的事,我会让薛净悟将详细的一些东西写下来交给你。” “这边的案子,最多半个月,半个月如果还没有个结果,就让暗卫接手,我们继续去找碎片,你要在这半个月内查出线索来。” “是,属下明白。” 暗三抱拳低头领命,又有些担心林眉这一边,不说其他,凶手如果真的是焚仙门,那便不会放过林眉。 “您这边要不还是多调些人手来,要是他们真的是冲着府上来的,一定不会放过您的。” “您若是不慎受了伤,主子也会震怒。” 林眉摇了摇头,反过来宽慰了一下暗三。 “不用,这边我心里有数,何况还有公道阁的人在,暗卫在江湖上算一流高手,可也比不过钟阁主这些顶尖高手,要是连钟阁主他们都挡不住的人,暗卫再多也没有用。” “半个月的时间我们这边不够去其他地方亲自查看情况,需要更多的暗卫在各地传递消息,有了公道阁正好把人手空出来。” 公道阁自己先找上的门,也就刚好不用白不用,等君留山那边收到信后确定了消息,暗卫只会更忙,恐怕也腾不出什么人来了。 “就这么决定了,到时候你带上两个人跟着公道阁走,我这边还有十个人留下,够用了。” “是。” 将事情暂时安排好了,林眉才带着暗三回了落脚的驿站,薛净悟见她进来就挥舞起了手上烤好的半只鸡。 “少爷,您再不回来都要没吃的了,我可是专门给您留了半只下来。” 苗七混在暗卫里被特殊照顾分了一只鸡腿,听见这话,咬在嘴里莫名就有了一丝罪恶感,被坐在旁边占了另外半只鸡的丁越罗又往手里塞了一个烤好的饼。 林眉大步走了过去从薛净悟的手里把那半只鸡拿了过来,又冷冷看了一眼他脚下的一堆鸡骨头,拼起来大概能有大半只鸡了。 暗卫从附近的村子里找了三只回来,薛净悟硬是说自己还要补身体,霸占了大半只,被暗卫眼疾手快给苗七抢了一只鸡腿都在那里痛心疾首了半天。 林眉虽然在外面,也听见了薛净悟指责暗卫怎么可以把他的鸡分给公道阁的人呢,简直不人道。 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对于和公道阁阁主有旧怨的薛净悟来说,迁怒的底线也就仅限于不斩来使的程度了。 暗三也坐回了暗卫之中,分到了另外一只被抢救下来的鸡腿。 薛净悟没问林眉出去这么久说什么去了,咬着烤得又干又焦的饼子磨着牙,哼哼唧唧地细数着钟阁主的不是。 其实无非就是脾气差、惯会装模作样、嗜酒如命、娇贵,再理直气壮说两句长得不好还自恋,翻来覆去也没有别的什么了。 自从那一次救了钟苍之后,钟苍眼睛看不见的这些年里,两人也没有再见过面,薛净悟怕自己看见他就想起已经不在了的那个人,忍不住把钟苍揍一顿又要被人说欺负瞎子。 苗七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左一口鸡肉右一口饼,听了几天已经完全习惯了,熟练地左耳进都不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着他就能想到公道阁,想到公道阁就能想起钟苍,反正这两天薛净悟是念得格外的勤,他们阁主大概已经被薛净悟念得着凉了。 “行了,吃完东西滚去睡觉去,明天开始路上就不停了,早点赶到鹤云观去。” “这么急了?” 没想到她出去一趟比之前还要急着赶路,薛净悟还在疑惑,暗卫已经几口解决完东西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起了地方准备睡觉了。 林眉没有给薛净悟答疑解惑,两个暗卫过来直接把薛净悟手上的半个饼子拿走,架起人送出去洗漱,洗漱完了再送回来平放到铺好的干草上,毯子一裹强行让人睡觉了。 薛净悟茫然无措又恋恋不舍地望着自己被拿走的那半个饼,努力挣了两下没能从毯子里挣脱出来,只能长长叹了口气,遗憾地闭上了眼,在心里谴责暗卫的冷酷无情。 暗卫散去的时候也将苗七拎走了,丁越罗看了一眼林眉,也自动上了二楼专门为她收拾出的,唯二的两间还完好的房间之一。 薛净悟躺在一楼的角落里,滚了两圈让自己面向墙贴了上去,背后的火堆不知道燃了多久,火堆边的那道气息也一直没有变动和离开。 空气被火焰烘烤得暖暖的,薛净悟也被烘烤得快要熟了,但身上的毯子不知道暗卫是用什么手法裹上的,任凭他怎么努力都不能把自己救出去。 他抵在墙上挣扎着,人没出来反而把墙撞得掉了不少灰土下来,风从破败的地方钻了进来,把这些灰土吹得四处飘。 一根鸡骨头砸到了他的头上,砸得薛净悟“哎哟”痛呼了一声,林眉冷淡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是要练习怎么破茧成蝶吗?” 薛公子不服气地一个鲤鱼打挺裹着毯子跳了起来,蹦蹦跳跳地跳到了林眉的身边。 “少爷,你再不把我放出来,就不是破茧成蝶了,是要原地变烤鱼了。” “烤熟了也不能吃的鱼,要你有什么用。” 林眉朝他翻了一个白眼,还是伸手在毯子的一角上扯了一下,刚刚还死活都挣扎不开的毯子一下子就散开了。 薛净悟一把捞了往地上掉的一张毯,烫手一般挥臂就丢到了干草上去,自己扯着衣领跑到了门口对着外面吹了吹风,才算是活过来了。 林眉冷静地看着他在那里耍宝,半点都不给面子笑一下。 薛净悟也不在乎被她这么看着,这么短的时间他倒是真的给自己折腾出了一头的汗来,脸都被憋红了。 “少爷今天是怎么了,这没星没月没景,就一个破败的屋子,还值得少爷大半夜不睡坐在这里赏景?” “破败屋子也有人生百态,一砖一瓦都是人来往去,一座驿站从修建到兴盛再到如今的荒芜,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故事,只是你看不见而已。” “本少爷看得高兴,不行吗?” 林眉一本正经地信口开河,懒洋洋地抬眼睥睨他,薛净悟无言以对半晌,被风吹得也差不多了,拉好衣服坐到了林眉的身边,捡起一根枯草戳了戳她。 “小人愚钝,不如少爷今晚开示小人一番?” “你没有慧根,与佛无缘,开示了也没有用,本少爷不想浪费时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3章 闲话 林眉从暗三走之前放在她身边的行囊中翻出了一包不知道哪个暗卫准备的瓜子,刚打开就被薛净悟抓了一半过去,两个人边嗑着瓜子边就佛缘这个问题探讨了两句。 主要是薛净悟不是很服气,咬着瓜子也口齿清晰地反驳了林眉。 “前些日子小生还被一位得道之人夸了有慧根,平日里烧香拜佛也总能得到高僧指点,少爷你是不是看不准啊?” 就算是半夜去烧香拜佛,被高僧第二天心平气和骂几句念几句“阿弥陀佛”,那也是得到了指点迷津,都争着抢着要渡他出苦海回头是岸呢。 林眉瓜子都按在了指甲上准备往他头上弹了,想了想还是不要浪费了,用来弹这种人不值得。 至于慧根,夸的人是个道士,为什么非要赖给佛家? “不,我佛说了,你与他无缘,不信你看,现在就在你面前看着你的。” “没有啊,少爷你是不是在逗着我玩呢?” 薛净悟当真往四下张望了一番,半点没有看见除了他们之外的第三个活物存在。 “看不见不正是说明了你没有慧根吗,我佛真身在前你都能视而不见,怎么能算与佛有缘。” 林眉说得有理有据,还抬手随便给薛净悟指了一下,看过去只有空荡荡的屋角和一面塌了一半的墙。 薛净悟接连嗑了五个瓜子,最终若有所悟。 “原来如此,小生明白了,多谢少爷开示。” “众生是微尘,神佛也是微尘,微尘与微尘并无不同,至简至真才是大道所在,处处都是神佛在世渡人之处,只是凡人视之不见听之不闻罢了。” 薛公子跑江湖多年,信口胡诌的本事自问不会比谁差,还说得格外大彻大悟,就差头上生点慧光出来照亮这间等他飞升了后就要闻名天下的破驿站了。 以后说起来,就是薛大真人或者薛大和尚的悟道明佛之处,修一修还能盖个小庙,把他金身供起来给人参拜,收点香火钱。 林眉是真的诧异了,看向薛净悟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都想要把他皮剥开了看看,看里面是藏了个深藏不露的佛子道子,还是藏了个在野外等着人上门的妖精。 真要是妖精,没有骗到书生和公子,撞到了自己手里,说不定还能送回去给那位岑姓道士看看,能不能入药救摄政王一命,也算减轻一点它吃人的罪孽了。 薛净悟还不知道林眉的凶残想法,还端庄又得意地向林眉挑了挑眉,优雅地又嗑了三个瓜子。 林眉木着脸,觉得刚才大概是自己赶了几天路没睡觉累着了,出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幻觉。 薛净悟见林眉不说话,还煞有介事地摇头晃脑,打算多说上两句,来展示一下什么叫做有慧根,以证明就是楼少爷看走了眼。 “小生虽不见我佛真身,也不见这处过往百态,但小生见了枯荣盛衰,世间万物莫不如是,轮回生灭万物皆在其中,而万物在轮回之前都不过一粒微尘。” “少爷觉得小生说得可对?” 林眉意思意思地给他鼓了鼓掌,感慨了一下果然还是岑侯慧眼识人,他们远远不及。 竟然能透过薛净悟一向不正经的表象,看见他皮相之下那颗充满了慧根的心,不以出身而论人,透过表象看本质,实在难得。 薛净悟谦虚地向林眉一笑,手握瓜子如坐莲台。 林眉受不了他了,把手里没吃完的瓜子往他手里一塞当作“供品”,起身拍掉手上的碎渣,甩袖绕过火堆直接往外面去了。 外面正是夜色深沉的时候,今晚也确实星星月亮都没有,先前还能瞧见一点的现在也都被阴云遮了个严严实实。 一个人走出去不用走多远,身影就能被夜色吞噬完全。 薛净悟坐在那里目送着她消失在院子里,一个人就着木柴被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一口一个干净利落地嗑着瓜子。 “果然小生是世间难寻的天才啊。” 守在屋顶的暗三听完了整场,见林眉出去也身形自云下一掠,悄无声息跟了出去。 “我就在外面清静一下,不用跟出来。” 林眉吹着夜风按揉着被薛净悟吵得胀痛的额角,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暗三落在她身后一顿,抱拳又退开了。 今晚她其实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只是也没有什么开心的罢了。 那些猜测还只是她的猜测,况且就算是真的,也像她说的一样,连天意都在帮着他们,不过一些跳梁小丑,又有什么值得记挂的。 她只是在出神,在想君留山以前遇见过什么事,身边的暗卫能这么的习以为常处变不惊。 暗卫有多维护君留山,林眉在大漠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今天的暗三虽说后怕心惊,却半点没有怒意难平愤恨不已。 当年事当年事,君留山的当年事实在是太多了,洛亭也好、前金也好,或是朝堂八年的风雨飘摇也好,从他幼时追溯起,辛酸苦辣的事满满当当数不清。 但好像不论君留山还是他身边的人都觉得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必多提,提了也不必在意,连愿意和她多说两句的岑见向她说起时,也更多是在讲故事。 至于君留山本人,更在意的是他在其中的责任和该做的事,而不是他自己遭受了什么。 林眉有试着让君留山多在意一下自己,但这种事非一日之功,而她想要多知道一些当年事,面对众人的不以为意又觉得无从问起。 她停在一棵树下,背倚上树随手拔了剑出来,剑竖在面前,她在剑身上看见了自己的一只眼,黑沉深邃、平淡无波。 抬手轻弹了一下剑刃,剑身轻鸣,连空气都跟着震动起来,细碎微尘在周围上下飞舞,引得她又想到了薛净悟的那一番胡说八道。 “人若微尘,轮回生灭,但万物在世间再微小,再不过是轮回中的一瞬,这一生对他而言也是真真切切一天一时一刻一瞬地走过的。” “活着的时候不就是该好好地活,认真地对待自己吗。” 她喃喃自语着,说给手中的剑、林间的草木听,星月被遮在云后,听不见清风送上去的话语。 林眉向来是这么过的,不论是以前,还是来到这里的现在,孑然一身也好,心有牵挂也好,她都是让自己这么活着的。 只是,君留山实在不是一个容易受教的学生,让想要教他的人除了一点头疼,也被气出了一点心疼。 远在千里的先生依旧放心不下学生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被担心的学生现在四更天都打过了更还在俯首案牍。 书桌上的烛台放了三座,各个角落的灯台也放上了新烛,明亮的光线将书房照得恍若明昼,书案后的人也半点没有熄了烛火去休息的意思。 本来之前这个时候要么是有人来劝王爷休息了,要么是君留山会自动地回去陪着林眉睡上一觉,但自从人陆续离开了王府之后,就没人能管得住摄政王了。 安怡长公主已经带着岑识和唐家小姐回了长公主府去居住,只有岑侯爷一个还留在王府。 本来身为半个大夫以及表弟以及心腹臣子,岑见是能来管着一下摄政王的,但这两天岑侯带着孟明去了山上的举轩别院。 他说是对碎片的研究有了新的进展,需要在安静的地方好好做点试验,王府毕竟被各方的人盯得太紧,不太方便。 林眉走之前和薛净悟商量了之后,暗地将带她过来的那一串舍利子以及薛净悟手上的两件一起交给了岑见,让他配合着埋在孟明心口的那一枚玉戒碎片研究。 没了岑见分担处理事物,不管是王府里的摄政王还是宫里的皇帝,他们的书案都是压力倍增的,君留山已经习惯了,君后辛却差点累得病倒。 折思和折宁倒是盯着主子的,但主子又不会听他们的劝,折思去端了新的热茶回来,和守在门外的折宁对视一眼,都是无声叹息。 书房门被无声推开,折思轻手轻脚进了房给君留山换掉了冷了没动的那杯茶,又将烛火挨个挑亮,回来从托盘里端出一碗厨房里做的补气安神的汤,放在了桌子上。 “王爷,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准备去上朝了,您喝点东西歇息一会。” “今日早朝事情多,去了宫里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昨日您就没有怎么休息,要是病倒了侧王妃在外面也会跟着您难受,不会放心您的。” 君留山笔下一顿,原本一气呵成的笔势中间突兀地一断,随即又被接上将一个“斩”字写得杀意凛然,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处理完这一份折子,君留山放下笔捏了捏眉心,抬手接过折思递来的那碗热汤,拈着玉勺慢慢搅弄着,细细密密的水汽腾起,在他长睫上挂出露珠,如悬兰草。 长睫后的眼幽寂如空谷,但在熟悉他的人眼中看来,现在的摄政王已经比以前开怀了许多,虽然不及大家都在府中热热闹闹的时候高兴,但心里终究比以前满了。 折思上前去替他收拾了桌子,砚台和笔都直接收走让折宁拿去洗了,处理好了的那些也直接送出去交给暗卫抱走了。 好不容易他们王爷肯休息了,这些还是不要放在眼前碍眼了。 将东西都交出去了,折思回来的时候君留山已经将汤喝了一半了,折思很欣慰地在心里感谢了一下侧王妃,用他们家侧王妃来对付他们家王爷,果然是最省心省力的办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4章 新案子 “今天有没有什么消息。” 君留山将空碗放回了托盘里,拿出手巾来在唇角擦拭过,折思也连忙去将备在屋中的清水端来给君留山净手,一边垂首向君留山回禀。 “回王爷,暗卫传回来的消息说,鹤云观里又出了新的案子,他们已经去通知侧王妃了,现在侧王妃应该从野鹿南群岭出来收到了消息。” “但侧王妃那边的消息还没有来得及传回来,不过暗卫没有异动,暗三他们又是贴身跟在侧王妃身边,侧王妃定然是平安无事的。” 这两天朝中已经在开始确定派去大漠的官员名单了,君留山和君后辛都在忙着明里暗里的事。 六部的工作量大,他们也跟着不轻松,就算送上他们案头的奏章已经是筛选过后又精简的,数量也依旧可观。 何况君留山还要处理地方上最近出现的有关于拐卖儿童的事,宫里和王府都是烛火彻夜通明,等到要上朝了书房的烛火才会熄灭。 折思他们不汇报,君留山也没有多问两句的时间,今天还是大漠遣官人选已经基本落实了,拐卖幼童一案该抓的也已经抓得差不多了,君留山才能从政务中抽身出来休息片刻。 “新的案子?怎么回事。” “属下等也是今日刚接到的消息,鹤云观里死了一个去协助查案的公道阁弟子,并且死相不同前面十起,异常凄惨。” 说起这件事折思也是皱起了眉,将水盆放回去后又伺候着君留山擦了手,跟在起身的君留山身后绕过书案,向门外走去。 “暗卫混在大理寺的人中也在山上,但出事当晚连他们也没有发现异常。那人死状凄惨,且生前应该受了一番折磨,却半点动静也没有。” “山上有关于有内鬼的猜忌和鬼怪杀人的流言都已经开始兴起,不过被观中的首席弟子镇压了下去,没有闹出乱子来。” “现在是什么人在负责那边的案子?” 君留山跨出书房的门,折宁刚好拿着洗好的笔和砚台回来,躬身退让到一边,等他们走过了再进去收拾书房。 折思向折宁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边跟着君留山往卧房走边答话。 “大理寺寺正与鹤云观山下的县城的县守,不过两人在这个案子上都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仰观郡郡守正在往鹤云观赶去。” “江湖上还是公道阁在负责,公道阁阁主钟苍也已经在半路上了。” 君留山思考了片刻,拢袖在身前穿过洒满了银霜的孤寂院子,向折思吩咐了一句。 “明日早朝后,给大理寺传本王口谕,让大理寺卿亲自带人去查,一个月内,本王要见到一个交代。” 现在的大理寺卿也是刚刚上任没有多久的,原来在刑部当员外郎,跟着使团出去了两年累了一些功绩回来,正好可以往上升一升。 本来君留山想着将人留在刑部给陆柮当副手,但大理寺卿因病乞骸,就将人调了过去补缺了。 “正好大理寺手上的案子结了,后续收尾交给左右少卿去做。” “这起案子已经发生了几个月还没有找到一点凶手的影子,时间再久民间质疑声就该起来了,百姓也会觉得不安稳。” “大理寺查案,让他们自己想想该怎么查。” 折思念头一转就已经明白了君留山的意思,抱拳领了命,准备明日就去大理寺衙门与他们交代好,而宫中和王府的正式旨意也要准备好才行。 他们侧王妃已经微服去了鹤云观,半路传来的消息表示公道阁有与林眉联手的意思在,这也正好方便了林眉的行事。 但林眉那边是秘密行事,要安抚人心朝堂就要做出实际行动来,大理寺卿为人务实,送过去了也能更好地帮忙。 江湖上的东西和普通百姓间,和朝堂上都是不同,大理寺人人都会一些拳脚,但也仅限于对付一般的盗贼恶人,想和江湖人比是不可能的。 没有公道阁和林眉在那边,大理寺就算咬死了要追查下去,也难以将凶手缉拿归案,还可能给他们自己和当地官员招来杀身之祸。 这里面就涉及了当初丁越罗和薛净悟说的一个问题。 “习武之人禁不了,人一多就成了江湖,官府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管束江湖上在各处落户立派的名门正道,但挡不住邪魔疯子作乱。” “之前邪教魔头猖狂,屠村灭门之事几乎都是他们一定会做的事,手下少不了有几百人命。” “但就算朝廷派了军队围剿,普通将士去了,连人都是围不住的。” 就例如焚仙门,不是君留山出手,朝廷的军队还能再和他们僵持下去,一旦他们掌握了御虫之术,说不定大岳连大漠外围的几座城池都占不住。 而且江湖上像薛净悟这样的散人也不少,居无定所没有牵绊,很难找到约束他们的方法。 后来朝廷也发现了,既然有了江湖,那不如就让江湖自己形成管理,树立起了恶的一面,好的一面才会有人自觉去维护,坏人也有人自动去管了。 江湖人自觉了,也减少了官吏不必要的损伤,还了百姓一个安宁生活,不至于常常遇见侠以武犯禁的事。 江湖真有什么需要动武的事,小事自己找个地方解决,大事你去找官府申请给你划出一块地方也是可以,比如隔几年举办一次的试剑大会,都是公道阁出面找官府批地的。 “好一些江湖门派世家,不但自己能安居一地发展壮大,还能惠泽当地百姓,毕竟门派世家需要银两钱财支撑,壮大了就会想方设法寻找生财之路。” “为了能好好赚钱发展,他们也会主动和当地官府打好关系,帮着维护当地治安,给南来北往的商行牵头都是常有的事。” 丁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都已经和朝廷之人结了亲了。 摄政王走到屋门之前,两个暗卫正将一桶药汤抬来,这是之前莫上先生走之前留下的方子,拿来给摄政王调养身子的。 不过君留山一向嫌麻烦,不怎么爱用,折思见主子这些日子一直忙得没有好好休息过,终于一咬牙自作主张了一回,让人给君留山把药熬好抬了过来。 君留山回头睨了一眼折思,折思当即低头请罪。 “王爷恕罪,是属下让他们准备的。” “罢了,进去放下,再叫人去准备早点,本王沐浴后用过早点,休息片刻就早些去宫中。” “是。” 反正也睡不了多久了,泡一次药浴也确实能缓解些疲劳,他毕竟一病多年又常常透支一样压榨着自己,以前就没有好好地养过病。 疲累不适常年堆在骨子里,在之前还好,这些日子一忙起来,就又从骨子里钻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距离太远,这些日子他都没有感觉到过林眉那边的情况,也说明林眉那边一直安好,这样他也能安心一些,如此他这边能够不要影响到林眉才是最好。 君留山泡进深褐色的药水之中,微烫的药汤裹住了他的全身,水面晃荡着翻腾起了更多的水雾,将他的脸上也烫出了一层血色来,额头也渗出了汗来。 热气往四肢百骸里涌,将酸痛疲累从骨节血肉中往外赶,皮肉下有针扎一样的刺痛感,很快就扎进了骨缝间。 君留山不喜欢泡这个药浴也是因为最初的阶段有些太过难熬了,挺过去了又会觉得全身连骨头都松软了下去,一根手指都不想抬起。 折思守着守着,就发现他们王爷闭着眼仰靠在后面的玉石垫上,已经呼吸平缓地睡过去了。 这浴桶是根据在大漠中改造的那一个重新做的,下面烧着火,能一直保持水温不凉,就算在里面多睡一会也没有什么,莫上先生也说过,最好是一次能泡足一个时辰。 要不是药水熬着不容易,其实去王府里最近在安怡长公主指挥下改造出来的浴池泡着会更舒服的。 给浴桶下面添了一次火,等到外面折宁将早点送来放好,再不用早点就要凉了的时候,折思才轻声叫起了君留山。 折宁也进来和折思一起扶着他从浴桶中出来擦身更衣,散着半湿的发出去用早点。 慢慢用完早点,换下家居软衣换上玄色绣金的王袍,挽发束冠,再戴上乌纱,腰悬牙牌和金令,下踩官靴,收拾妥当了才出了门。 天气渐热,君留山也不耐烦再乘马车,暗卫替他牵来了黝黑的高头大马,见到他过去了就高兴地亲昵蹭过来。 当年君留山在战场上的时候有一匹战马,是先帝赐下的,是名叫滚雷踏云的当世名种,这些年君留山不再上战场,它也不肯跟着别的主人,就一直在王府的猎场里悠闲地养老。 后来还与君留山为它找来作伴的良马生下来过几个孩子,但完全继承了它的血统和彪悍的只有其中两匹。 一匹这一次交给林眉骑了出去,一匹这段时间都在王府养着,准备着什么时候就和它父亲一样,陪着君留山奔赴战场了。 这些马都是以前君留山亲自照料过的,各个见着他都亲近,继承了滚雷踏云之名的两匹更是通灵性,每次见着君留山都要好好和他玩闹一番。 君留山拍了拍快把他衣服蹭皱了的大马,从折思手里拿过一块豆饼喂给它吃,吃完后它就乖巧地安静了下来,温顺地低垂着头等着君留山上马。 扯了马缰蹬鞍轻跃上了马背,绞着金丝的马鞭在半空轻轻一划打出脆响,大马就昂首挺胸地踱步往外走。 折宁跟着君留山入宫去,折思留下来在王府守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5章 交托 皇宫之内君后辛放了笔站起来在暖阁里走了两圈,倚在软榻上让冯喜给他按着肩颈长长出了一口气。 “今天过去之后总算能歇上两天了,连表叔不在了朕都险些没有休息的时候了,要是王叔再撒手不管,朕怕是连从椅子上起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之前没有觉得这么忙过,还想着不过是稍微多忙一点的事。” 冯喜一边陪着笑一边手下用力按着穴道,没有多言妄语。 他在君后辛身边久了,看着君后辛一点一点变了,他自己也紧跟这主子的脚步在往前走,之前的很多习性都已经从他身上消失不见了。 最开始在御书房说的那句话,换成了现在他一定是说不出口的。 见得越多才越知道当初的那句话有多可笑,恐怕就连君后辛想起来也要羞躁,和他翻一翻旧账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陛下,摄政王请见。” 外面传来内侍的通报,君后辛坐起了身先向外面说了一句:“请王叔进来。” 又疑惑地看向了冯喜,他记得现在还没有到上朝的时间啊。 冯喜也摇了摇头,离早朝还有半个时辰,到时间了外面的内侍也会前来提醒的。 君留山从推开的殿门中跨进,君后辛带着冯喜迎了上去,先向君留山拱手行礼。 “王叔今日这么来得这般早?近来多有劳累,王叔身体不好该多休息一下才是。” “今日早朝事情繁多,本王想起有些事该先同皇上说。” 君留山向君后辛拱手回礼,君后辛让了他往里面走,回想了一遍最近的诸多事情,但前两日都已经基本理顺了。 昨日在御书房当着六部尚书的面连写了许多道圣旨,今日其实按理来说只是宣旨的事了,没有什么其他的没有处理完的东西。 君留山没有急着和他说,等着他自己在那里想,走到御案前捡起一本奏折翻开看了一眼。 皇帝现在处理事情的手段日益成熟,城府也一日深过一日,君留山不再像以前那样事事都要过目才能放心,皇帝这边的奏折若非必要他已经很少要再复查一次了。 君后辛拿着君留山没头没尾的话始终想不通,无奈向君留山微垂下了头。 “侄儿不能明白,还请王叔赐教。” 君留山合上折子用边角轻叩在了桌上,蓦然笑了一声,笑得君后辛和冯喜都愣了一下。 “并非什么大事,皇上不用紧张。” “只是虽说前些日子已将诸事同各衙门谈妥,今日只是正式下旨,但今日下旨之后,皇上才会真的忙乱起来,希望皇上能做好心理准备。” “本王之后要主备军事,朝堂之事大部分会移交到皇上的手上,这也是对皇上的一次考验,希望皇上能尽力做好,不要让本王失望。” 君留山余光扫过神情复杂迟迟不能回神的君后辛,将奏章放在了案头,转身退开两步抬臂叠掌,第一次认真向君后辛执臣子之礼折下腰去。 “此事之后,臣当迎陛下亲政。” “王叔……” 君后辛条件反射伸出手去托住了君留山的手臂,但看着君留山双唇微张,除了叫了他一声外,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亲政一直是君后辛所愿,就算现在他认清前事,沉下了心来,也明白了君留山的苦衷和付出,向君留山俯首听教,但他还是盼着亲政的那一天。 但他后来所想的亲政,该是好好地在君留山的扶持下,在百官朝拜万民瞩目中,一步一步登上最高的位置。 那时候该是天下安定海晏河清,是人安家和亲友共在。 冬奴也该长大了一些,会乖乖巧巧地被他牵在手中,和他一起走过一段路。 他的身边说不定还会有一个至少能说上两句知心话的皇后,或许有了更多的孩子,他会像父皇爱护他一样,像王叔教导他一样,去养育这些孩子。 那个时候的他已经能成为一个很好的皇帝了,也能让君留山放心地将朝政交给他。 他家王叔不喜欢朝堂,不喜欢京城,也可以离开京城,去任何一个喜欢的地方,和喜欢的人、家里的人在一起,一边过属于他自己的生活,一边将身体养好,走过更长的人生。 “朕……我还不能做到王叔那样,还不能当一个好皇帝,王叔还要好好教教我怎么去做才是,等到什么时候我学会了,王叔再让我亲政也不迟。” “父皇都说了,让我至少到而立之年再亲政,我天资愚钝,父皇不能放心,之前我又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该好好地补回来才是。” 君留山被他扶着直起了身来,平淡的甚至含着一点包容地看着他,以前在最为艰难的时候君留山扶着泣不成声的他,低下来看着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神情。 君后辛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冯喜已经自觉地退出了暖阁,替他们关上了门,君留山等了他片刻,见他怎么也不能再说下去,反按住他的手臂轻声问了他一句。 “你不想亲政吗?” “想!” 君后辛条件反射答了,随即又咬牙摇了摇头,扶着君留山的那只手不自觉收紧了手指,将君留山王服的袖子攥得皱了起来。 “但王叔你这个时候教朕亲政,是因为朕真的有能力亲政了,还是因为王叔你要安排身后事了?” “不是说还有两年吗,两年,倾天下之力,真的没有一点转机吗?” 君后辛不是不想亲政,但他不想要亲政背后代表着君留山的遗愿,不想这只是身后事中的无可奈何的安排。 君留山摇了摇头,碎片的事君后辛并不知情,君留山也没有打算告诉他。 一来里面牵涉到的人事太多,君后辛还没有能力去应对,二来如今他们连碎片有几块都不知道,君留山和岑见虽然相信林眉,但对其他人来说希望都太过渺茫,反而会成了绝望。 “你是皇帝,本王的任务是在你成为一个皇帝之前,替你稳定天下,不是代替你当这个皇上的。” “该怎么去做,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都是需要你自己去尝试的事。” 君留山想到了他离开的半年之中君后辛的成长,当时林眉就同他笑过,说皇帝还是要放手让他自己去成长,才能长得大,现在他也觉得林眉说得对。 “臣始终只是臣子,您要自己来当好这个皇上才行。” 君后辛不想让他转开了话题去,君留山的避而不谈更是让他咬紧了牙关,攥着君留山的衣袖说什么都不愿意放松。 “王叔,你让朕亲政,将天下都交到朕的手中,那难道朕找遍天下都不能找到一个救你的办法吗?” “若是找不到呢?两年转瞬即逝,征战天下不是一日便能完成的,如果不用将士的性命去铺路,两年的时间就是不够的。” 君留山不得不同他说起了本不愿提及的事,沉冷下了脸色,看着君后辛的眸光也变得锐利,冷寒似冰泉浇洗过的锋刃,让人触之即避。 君后辛当个端坐庙堂的皇帝尚且艰难,开疆扩土的事他更是不擅,逐猎之时他能上马开弓,却不能亲临战场征战杀敌。 一个不通军事的皇帝只能做个守成之君,君留山只好尽力替他解决掉守成之外的那些事。 “本王要是半途崩殂,你再匆匆忙忙接手这些事吗?” “本王的身后之事,与本王的生死没有关系,说句托大的话,天下兴亡虽不系于本王一身,然大岳二十年的盛衰,却是本王所定。” 君留山掰开君后辛抓在他袖上的手,低着眼一点点抚平那些褶皱。 “这一战必须打,不打大岳迟早会被顾明珏这头狼一点点吞下肚,但你打不过他,他能咬断你的脖子,你却连拿刀与他拼命的本事都没。” “两年时间,本王若是不能做完要做的那些事,剩下的就只能你来做,这才是你该在这两年里去想的事。” 君后辛转开了头,下颌线紧绷到轻颤,就像一张已经拉满的弓,眼尾处悄悄就红了。 有些事他们在山上的时候君留山本就该与他说清,可天色太过温柔,于是君留山也没有逼他至此。 “本王一人生死不过小事,两年期满是生是死都看天意,本王死,天下皆归陛下之手,再无一人能辖制陛下。” “若是侥幸不死,就还能为陛下征战四方,杀出一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之后臣也能放心离开了。” 君留山甩袖负手在后,抬起眼来看着君后辛,睥睨不可犯。 “你明白吗,陛下、皇帝、君后辛,你明不明白?” “朕、朕明白。” 君后辛强迫自己转回头来直视那双眼,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太过沉重冷漠,只差最后一根稻草就能压断拉到极致的那根弓弦,但君后辛还是站直了回视着君留山。 “朕明白了,朕会做到的,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也不会辜负天下和王叔的期待。” 君留山是要他不论发生什么,哪怕他死了,也可以用他身后的一切来为大岳奠定最后的根基。 摄政王在大漠和岑侯笑,若在史册之中他一定是个擅权残暴的权臣、逆臣,如果真的需要,他也并不介意当真如他所说,留在史书中得一个万年的骂名。 在他之后,君后辛最为重要的是稳固帝位,帝位稳固而朝堂不乱,朝堂不乱大岳才有继续打下去的底气。 追随他的人多,恨他的人也不少,追随他的那些人君留山自然会安排吩咐好,而君后辛想要坐稳朝堂,只能以比他更为强盛的姿态站在陛阶之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6章 民如子 “陛下、王爷,该准备上早朝了。” 冯喜在外面不敢窥听,但之前殿中的气氛就不好,现在隔着门他也能感觉到里面的压抑。 他不懂为什么摄政王突然决定让皇帝亲政,也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不高兴,只是眼看时间拖得越长,他也越是心焦。 君后辛扯着袖子在眼睛擦拭过,低着头向君留山深深一揖,之后直起身来想要说话,才发现嗓子有些哑了,咳了两声才低着声音说出话来。 “王叔先去临乾殿,朕还要梳洗更衣,昨晚一夜未睡,也不能就这样去朝上见百官。” “好,本王先去了。” 君留山微微颔首,君后辛提高声音叫了冯喜进来,让他送君留山去临乾殿偏殿先坐着,自己回了寝宫让林善伺候着更衣洗漱。 至于在暖阁中的那一番话,叔侄两人出了门就谁也没有再提,冯喜虽说听到了一个开头,但也全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让事情全部烂在肚子里去了。 林善这些日子并不常在君后辛的身边,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照顾皇长子的身上,但在宫中的地位丝毫没有降低,还越发稳固了起来。 等君后辛也去上朝之后,就有个在奉定宫伺候了一段时间的长随,借着送东西来的机会,悄声同他说了在暖阁的事。 “陛下像是与摄政王吵了架,心情不太好,林少监今日伺候小心着些,不要伤着您自己。” 君后辛回来更衣的时候确实一直沉着脸,也不说话,只心事重重的样子,在离开寝殿的时候才将这些藏了起来。 这长随脸上是宫中最为标准的微笑,向林善通风报信也做足了替他着想的姿态,林善额外多看了他两眼,没有多说什么,只微微一颔首,接过他手上的东西回到偏殿去。 冬奴被老太医带着在这边玩,天气渐热冬奴也渐渐长大,自从能自己爬上一点后这边就被逐步改造成了给他的玩乐场所。 一进了殿门,林善就将东西放到了一边,又抬头望向屋顶,叫了一个暗卫下来,请他再去弄上一份一模一样的来。 老太医在转着拨浪鼓逗着皇长子学爬,冬奴也很给面子的手脚并用折腾半天,把自己往前挪动了三下,成功抓到了拨浪鼓,抱到自己的怀里就不肯再被人拿了。 这个拨浪鼓是岑见有一次进宫来的时候给他带的,是岑侯亲手所做,在给面子的皇长子这里得到了仅次于那个布老虎的待遇。 之前岑见给他的那个香囊,也被林善好好地给他挂在了床头,他已经很习惯闻着那个香味入睡了。 老太医有一次在他睡熟了后,和林善坐在床边一边轻柔地给他打着扇子,一边感慨了一句。 “皇长子殿下果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 现在不好说要是皇帝以后有了嫡子会怎么样,但作为现在唯一的皇嗣,冬奴得到了太多人的喜爱了,也先抢占到了一个很好的局面。 安怡长公主、摄政王、东盛侯、向御史,这些人代表了不同的立场和意义,但现在都对这一个孩子抱有了最大的善意和宽容、喜爱。 只要以后冬奴自己不走歪路,这辈子他就能有别人想都不敢想的荣华富贵,也能得到皇室最为难得的平安喜乐、父慈子孝。 林善笑着点了点头似是认同老太医所说的,心中却是暗暗叹了一声。 今日的早朝确实没有什么波折好折腾,连下的几道圣旨里的东西,都是六部各自呕心沥血后琢磨出来呈上去,好不容易才得到了皇帝和摄政王的首肯。 事情眼看就能告一段落了,现在谁要是跳出来反对挑刺,就算是沈士柳也是会被六部的尚书联手抵制回去的。 要调去大漠做事的官员,六部中自员外郎往下一共有十一个,加上准备放去历练的那些新进进士,冯喜中气十足地念了一长串的名字,占了这份圣旨有三分之一的位置。 单独给他们的调令之后自然有人会送去,大家也都做好了心理准备,有的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去了大漠虽说风沙难挨了一点,生活环境苦了一点,缺水了一点,但都是能克服的问题,作为朝廷官员,就要有能吃苦耐劳的精神,才能更好地为朝廷和百姓做事。” 这是某位官员和自己妻子说的话,很是大义凌然。 事实上,他们是觉得至少不用每天回去和早上起来,都要先在铜镜面前心惊胆战地数一数自己还剩几根头发,能脱离这个苦海真的是佛祖保佑了。 “现在摄政王和皇上都明显重视大漠,这次去了那边做得好了,回来之后定然是能记上一笔功劳的,能在摄政王的手下讨到功劳,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们在朝中蹉跎这么些年了,哪怕回来不能往上更进一步,也能申请调到地方去,品级往上升一升能当个县守什么的也是不错了。” “有能做事的地方,才有能看见前程的可能。” 这些人里君留山手下的人不多,更多选的是踏实做事的中立派官吏,君留山自己的人还要空出来去做一些其他的事。 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比那些新进的进士还要重视这一次机会。 而新进的进士在他们的手下做事,一来只要有心,定然能跟着学到一些真东西,别看他们多年没有出头,但这些务实的官员的经验能力都是极为不错的。 二来那些进士也不能在他们面前偷奸耍滑,谁要是不好好做事就是影响他们的前程,他们不会容忍下去的。 三来这些是多年坚定的中立派,君后辛和君留山都不想见到看好的那些进士很快就陷入结党营私的大网里去,和这些人一起远远打发到大漠去做事,也断了他们向上攀附的机会。 只要能熬过干好这一次,回来君后辛就能从里面挑选些亲信近臣出来了。 大漠主要的事情安排好了,就该说说这一次有关于大岳国境之内的拐卖之事了。 “……与朕言民如子,与诸君言民如子,子受此离散颠沛之苦,幼童夭亡半途、长成者不得善终,良家子堕为奴沦为婢,一生不知家、无有家,终生无平安之喜。” “使民若此而不知,是朕与诸君之过,高居庙堂以国富民强海晏河清而沾沾自喜,闭目塞听予贼人可趁之机,更是朕与诸君之过……” 这份诏书是君后辛亲题,虽然不是罪己诏,但也胜似罪己诏了,同样性质的奏章君留山也写了一份,呈上皇帝的案头,之后会跟着这份诏书一起布告天下,向百姓谢罪。 皇帝与摄政王都先认罪于百官前,下面的朝官更不可能真就将一切归罪到他们身上,没有争先恐后抢着担罪,但也各自认领了失察失职,未能安护百姓的大过。 陆柮是最开始从君留山手中接过敕令知道这些事的人,也是带着刑部和大理寺,与御史台协作将这些事从头到尾查出来的那一个。 其余的人或许还只是听着最终的结论,为上面那一串被判了斩立决,甚至五马分尸、凌迟处死的名单而暗暗咋舌。 但他却更知道这份名单后面,有怎么样的触目惊心、尸骨累累,有怎样的人情冷暖、家破人亡。 名单呈上后,最后的所有决定都由皇帝和摄政王亲自判定,据陆柮所知,连皇帝都没有插多少手,每一个斩都是摄政王亲手所写,其中得到流放机会的都很少。 那些人最好的结局也是要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家中妻儿老小不是跟着流放,就是充为奴婢填入教坊,至少三代不得脱离奴籍。 其他的更多还是满门抄斩,最多将三岁以下的幼童减罪不杀,送入教坊。 罪大恶极者,查实身边之人是否知情,若知情不报或助纣为虐,少则连坐,多则夷族。 这一次判得最重的就是夷了三族,那也是将幼童卖去他国最多的一个,家中上下,还在襁褓的婴孩都没有被君留山放过。 “稚子无辜,是他们更无辜,还是死在了他人虐杀之下的稚子更为无辜?” “他们生来穿锦戴玉奴仆成群,今日若本王没有捉拿恶贼,他们身上又会穿上多少件鲜血染就的锦衣,吃下多少尸骸上剥下来的血肉?” “等着他们长大,又将拿着白骨化作的金银继续为后世子孙挣来更多的富贵,说不定还能入仕登朝,成为人人敬仰之人。” 当时的摄政王站在书房之内,笔下是一个又一个鲜红的斩字,力透纸背,鲜血淋漓。 “那些白骨哀哀没有人会知道,冤魂怨鬼哀嚎得再大声也没有人会听见,阎王案前或许能为他们有仇报仇,青天之下却连个为他们敛骨,为他们说话的人都没有。” “玉琢,你说,这对他们公平吗?” 陆柮沉默半晌,躬身从君留山的手中接下已经批好的一本折子。 这样写着够资格报到摄政王面前来的名单的折子,足足有五本,每一本的后面,至少都有百来个孩子在无人知道之处痛苦死去,有成百上千的人一辈子全毁在了这些名字上。 折子压手,更压心。 等所有的诏书都念完了,冯喜高捧诏书回身向上,百官齐齐伏跪。 “皇上圣明、王爷圣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7章 忙乱 大漠已经安排好了,被调动的官员在第二日就要一起动身奔赴大漠,三司联名签署的公文和皇帝、摄政王的诏书会发往各地,被抓住的人已经在押解入京的半途了。 堤坝和边防该修理的地方还在统计,工部也拿了几样章程上来,只等统计完毕后就能开始动工,徭役已经开始在诸郡县征了,都是就近原则,也尽量不耽搁各处的耕种之事。 兵部一直是最为有条不紊的那一个,军备粮草再过一段时间就准备开始往边关各军送去了。 吏部审核京城内外官员的事,因为还有向亭带着御史台在旁边监督,也在一丝不苟地进行着。 礼部和鸿胪寺虽说已经将国书写好送出,但这段时间还在加班加点绞尽脑汁地想第二份国书该怎么写,万一还要给突厥也发上一份他们又要怎么办。 户部算国库银子算粮食库存已经算到恨不得睡觉都把算盘抱着,致力于精打细算到半个铜板都不用多出。 刑部忙完了拐卖案倒是能休息一会了,大理寺还不知道今天下朝之后他们又会接到什么样的口谕,以为他们也能跟着刑部歇口气。 之前进士朝考之后许多君留山和君后辛都压着没有及时给他们安排去处,让他们都惴惴不安着。 虽然柳丹卿三人也一样没有动,但他们作为一甲,没有去处也有翰林院的官职先挂在了身上,没有什么可心焦的。 而且摄政王和皇帝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表示过想让他们参与到大漠重整中去,和他们的情况并不相同。 因着没有什么事,等着参加明年会试的士子也在京城越聚越多,那些暂时留闲的庶吉士也时常出入于各种文会之中。 其中一些人的举动让君后辛拿到暗卫的密报之后都无奈摇头,本来这就是君留山给他们设的再一次的考验,但可惜的是,还是有一部分人耐不住性子。 那些耐不住性子的人,这一次的大漠之行也没有他们的位置,等去大漠的人离开之后,他们就会被按例分去各处做小吏,或下放地方先从乡长这些做起。 早朝过得顺利,冯喜喊出“退朝”的时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等皇上和摄政王离开之后,文臣就很统一地在退出大殿后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给自己揉肩捶腰,长长舒出一口气来。 向亭伸着懒腰把自己往上拔,没有忍住长长地“啊——”了一声出来。 伸完懒腰原地蹦了两下,他一边按着肩活动两下,一边转头看向身边站着的陆柮和陈显悉他们。 “今天过后大家总算都能暂时松口气了,这些日子简直就要忙到疯了。” “松口气是不可能的,之后只会更忙。” 陆柮停下和陈显悉的小声交谈,摇头在向亭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很淡定地告诉了他一个噩耗。 “王爷之后要先回封地一次,再去巡查边关练军,岑侯据说还有其他要事要办,也暂时顾不上朝中,不是万分重要的事王爷不让去打扰岑侯。” “所以,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朝中只会有我们在。” 向亭脸上轻松闲适的笑被他所说的每一个字一个一个当头砸了下去,等着陆柮说完,已经变作不能再惨的哭丧脸了。 他急惶惶地扯住了陆柮的衣袖,还怀揣着一点微弱的希望火苗。 “但是现在朝中诸事都已经理得差不多了,之后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要处理,王爷才会放心离京的,是不是?” 陆柮沉稳冷静又残忍地摇了摇头,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王爷说了,让我们在他离京之后小心沈相,并且大漠一开,之后还会有宗室和世家的后续之事,召几位王爷和徐家入京的旨意已经在往徐家那边送了。” “皇上那边也需要时刻注意着,为了防止事情疏漏不当,王爷和皇上商量之后,我们或许需要轮流为皇上辅政。” 也就是说,他们不但要小心沈相那个老狐狸什么时候突然就图穷匕见,还要负责联络重回京城的世家和宗室,并且时不时地在皇帝身边值班,为皇帝出谋划策检查奏章。 刚刚从闭门思过中出来,以为自己逃过了最忙的那段时间又刚好赶上闲暇期,因为捡了一个漏而高兴不已的向御史,很想转头重新回府关上门。 他还想向皇上上书,说他深刻体会到自己的错误,觉得短短几日的闭门思过不足以弥补,他还应该再多思过一段时间才行,最好能思过到大彻大悟白日飞升的时候。 但陆柮明显是不会放过他的,在繁重的政务面前,如父如兄的陆尚书觉得,师兄弟的情义也可以暂时先放到一边,容后再提,容后也没空提的话,就让它安静生灰。 向亭颤巍巍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最后坚强地问了陆柮一句他最为关心的事。 “师兄你能把你儿子领回去吗?” 陆柮家儿子陆泉,到京城之后就被送去了向宅,陆柮最近太忙,之前说好的是白日送过去跟着闭门思过的向亭读书,结果这几天就没有离开过向宅。 身为亲爹的陆尚书就每天下了衙门过来看儿子一眼,绝口不提把儿子带回去的事,导致这几日向亭没有一天能睡个安稳觉,天天被临时的学生催着起来读书。 出了门重回朝堂的时候向御史看起来憔悴程度也不比其他人轻,弄得不少人还以为他在家闭门思过的时候是怎么的辗转反侧深刻自省。 大家都感动于他对皇帝的忠诚,思过都思得这么真情实感。 向亭坚持着没有晕过去,一直望着陆柮都已经准备好抱着他家师兄的大腿哭求了,结果陆柮沉吟片刻后很是爽快地同意了。 “也好,刚好我之后没有那么忙了,也是该把他接回来了,今日下了衙门就去接好了。” 有了他这么一句,向御史立马精神百倍地站好,觉得自己随时都能撸起袖子再在朝堂上和其他人大战三百回合,就算沈相想要找事他出面与之一战也不是不可以的。 只要别再让他带孩子,别再让他看见陆泉在他的窗口叫他起床,什么都可以。 相比之下,还不会说话不会自己爬,每天都乖乖地笑,也不随便哭闹的冬奴真的是太乖了,太让人喜欢了, 陈显悉几个在旁边都看着好笑,围着向亭你捏一下我揉一下的。 “果然轩音都还是个孩子呢,哪能让他去照顾孩子。” “当年岑侯不也还是个孩子,就能把所有的孩子都弄得服服帖帖的。” “王爷还是孩子的时候也能威慑一方,所以其实这么说起来,还是因为轩音实在是太弱了。” 这群朝中重臣都是当父亲的年纪了,没有成家家中也有年纪小的侄子在,拳拳父爱都是不少的。 向亭作为从小被他们看着长大的一个,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和那些孩子也没有差上多少,还更得他们的爱护一些,小时候也没少这样“惨遭蹂躏”。 陆柮下手是最不留情的一个,在向亭脸上捏了捏,还觉得最近向亭是不是瘦了一点,手感都没有以前好了。 向亭欲哭无泪地被他们围着,又矮了他们一头,被围在中间就看不见外面,但他这样都已经能感受到其他路过的朝臣投来的异样眼神。 等冯喜奉命前来请这些位重臣前去议事,从他们中间扒拉出一个向御史的时候,本来就唇红齿白娇嫩无比的向九郎,脸蛋都变得红彤彤的看着就一团稚气乖巧了。 冯喜没有任何准备地和他正面相对,一时没有忍住,只来得及转过头去,泄出了半声笑来。 向亭悲愤地打算找根柱子撞头,英勇殉节。 陆柮一只手就把人给拎起来镇压住了,镇定地向冯喜一颔首。 “请冯公公带路,不要让陛下和王爷久等了。” 君留山和君后辛叫他们过去,就是要安排君留山离京之后的事宜。 “微之虽然这些日子都会在山上,但王府留有暗卫在,有事可以去王府找暗卫向微之转达。” “著之之后会每日上朝,也会参与议事,皇上与本王商议了一下,打算让他在御史台中领职,正好添上一个空缺。轩音,你先将著之带着,好好教教他。” 这些是君留山和君后辛在下朝之后商量出来的,所有人坐在下面都听得认真,向亭闻言起身领命。 “军中调度会由兵部与武将那边一同商议,之后武将也要陆续出京去各边军处,这段时间兵部要抓紧时间和他们一起理顺边军的事情。” “本王不想看见之后京城由于不清楚诸军之事,而出现胡乱下令,导致边防疏漏给敌人可趁之机的情况。” 兵部尚书诸葛岭起身拱手,肃然应是。 “臣定然谨记王爷教诲。” 君留山选他做兵部尚书自然是因为这不是不通军事的文人,相反,哪怕只纸上谈兵过,诸葛岭在军事上的敏锐也不输于许多将领,君留山对他还是多有信任的。 这些话更多是说给旁边之后就要主掌议政的君后辛听的,君后辛虽然没有说话,但也在君留山看过去的时候郑重颔首。 “沈士柳近来若有异动,暗卫会报予本王和微之,只是朝中该如何应对,你们自己要心中有数。” “三月之内,战事必起,如今就看是谁先动这个手了。” “战事一起,朝中、国内该出来的人也不会再等着,本王掌军,分不出多少精力再管这些,你们便要守住朝堂。” 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君留山的弦外之音,若是真的还有其他人趁机作乱,恐怕到时候朝野上下都不会太好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8章 御下 所有人都望向了君留山,君后辛抿了唇沉思片刻,又扫视过殿中的其他人,似乎只有他一个人无法真的做到心中有数,其他人都已经明白了君留山指的是些什么。 “王叔,大岳之中除了沈士柳,还有什么人能做到动摇朝堂之事?” “如今已经到了明面上来的,除了沈士柳,焚仙门皇上认为他们就做不到了吗?世家、宗室这些年沉寂下去不敢露头,就真的已经是再无东山再起的能力了吗?” 君留山摇了摇头,端起了冯喜送到手边的茶盏浅抿了一口,将茶盏拢在掌心转眼看着君后辛。 “之后本王会让向御史为皇上细细讲解这些事,著之正好也与皇上一起听听。” “老先生们在明年的会试定下来之前暂时不会离开京城了,本王也会请先生们继续进宫为皇上授课,就算政务再繁忙,也希望皇上能坚持此事。” 罗有恒在教导君后辛的事情上还是极为尽心尽力的,但罗有恒教给君后辛的东西并不能让君留山满意,也不能支撑君后辛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 在朝堂倾轧中太久的人,教给皇子帝王之道实际只是他们的权术之道,他们自己都已经只能见到一方朝堂之地了,又怎能叫本就天资平平一辈子困于宫城的皇帝见到天下万里之地。 君家坐拥天下已有百年,本也到了盛极而衰的地步,君后辛不如先辈生来的天赋,君留山并不奇怪。 但既然他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便要为天下计,君留山能体谅皇帝的平庸,但不能见着皇帝有可能害了天下,至少在他生前不行。 “本王希望在本王离开朝堂后,天下还能多有几十年的盛世。你说你天资平庸,那便至少去做一个合格的守成之君,至少成为一个仁君而非庸君。” “但你也要知道,什么是仁君,不是说仁慈、讲仁德,那是文人是儒士的仁,君主的仁是对天下仁、使天下安、抚天下民。” 摄政王眸色深邃,目光之重,重逾千钧,里面便是天下,便是万民。 “让这个天下在你之下,外御敌而将士不苦,内安民而家无离散。” “若是有更多的人丰衣足食了,又何来这么多卖儿卖女之事,那些孩子现在都该好好地承欢在父母的膝下。” “而不是无名无姓葬身荒野,不是活着和死去都在阴暗角落之中,就因为有人想要掩盖自己的罪行。” 君后辛起身从御案之后转出,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情况下,在君留山的面前弯膝跪下,双手撑地,额触手背,弓身而敬。 “谨遵王叔教导。” 殿中众人在他之后,皆屈膝下拜。 那天之后,摄政王据说因为之前的劳累又病倒了,御医直接被皇帝派去了王府常驻,王府再次闭门谢客,朝堂上也不见了摄政王的身影。 君后辛在朝上行事越发沉稳,也很能听取各方意见,该果决时不失果决,不能在朝上决定之事就等在朝后召人议事,再不曾胡乱行事。 在君留山告病之后,沈士柳也紧接着告了病,这一次还上书说自己年老体衰,希望乞骸归乡,在人生最后的阶段落叶归根。 不过折子上去后,君后辛只是按下不回,既不说同意,也没有进行挽留,倒是派了御医也上了三次门,不过沈相以身边有崔俊这个大夫在为由,并没有接受宫中的药方。 摄政王和丞相的接连病倒也并没有对朝堂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甚至比起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好,上下难得有了同心协力为国为民的和乐。 连之前本来险些就不可挽回的隔阂对立都在不知不觉中被化散了不少,那些各种心思也都被压了下去。 在走路都恨不能自己一瞬之间就成为武林高手飞着走的时候,都没心情来鄙视武夫行径了,自然更没有时间去想什么勾心斗角了。 其中最为突出的代表就是身为沈士柳一派的吏部左侍郎易正卿,前两天办公的时候因为太过匆忙,不小心在下楼梯的时候踩滑了,摔得左手骨裂。 第二天这位左手绑了夹板吊在胸前,照样在衙门里来去匆匆,批公文一只手也写得差点出了残影。 哪怕是沈士柳这个时候去找他说什么阴谋诡计的事,也能被他毫不留情地当面甩脸色,将门拍到鼻子前去。 说到底,这些人更多追求的不过是高官厚禄名利权势,而沈士柳求得东西,其实连他们都是不会接受的。 这一次沈士柳回来后,跟着沈士柳这么多年的人中,有那么几个其实心中已经有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了。 或许是物极必反,在沈士柳拉拢了不少清流的同时,也有忠心耿耿跟了沈士柳许多年的官员在慢慢和沈士柳离心。 君留山不急着对付沈士柳,在许多人的心中想来,理由都是不同的,但君留山就连对自己手下的人都没有解释过,反而将他放在朝堂上,任由他去对付君后辛和王府一派的朝臣。 这个问题只有岑见在闲时给孟明讲故事的时候提起过,在东盛侯的眼中看来,这该是一件很好理解的事。 “王爷要将王府的势力都慢慢转到皇帝的手上,但王府中人虽说肯对王爷听命俯首,实则都是桀骜之人。” “唯一真正对皇帝友好的只有轩音一个人,但轩音本身并不是真正属于王府的人。” 连看着最为平和的陆柮,虽说在皇帝面前恭谨,但也不代表他就臣服于皇帝了。 “王爷让我辅佐皇上就是想用我来压着这些人,但这也不过是一时之计,培养著之,是要让著之来接替我,因为我不会在表哥离开后长期留在朝堂的。” “但这些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对皇帝和他们之间的关系而言,最好的方法是让他们就算不臣服于皇帝,也肯帮着皇帝治理天下。” 皇帝是平庸之人,想要靠他自身降服这些不世之才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也不是没有办法让这些人为他所用,毕竟这些人除了桀骜不驯,还心怀天下。 君后辛与其想要成为他们的君主,不如成为他们的合作者。 “要想能与他们一起共事,皇帝还有得磨,而要想磨下这段关系,就要一起先做事才行。” “像现在这样处理朝政当然可以,但时间太慢了,他学起来也太慢了,不如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说起来也是让人无奈,连孟明和薛净悟这样不渉朝政的人,在举一反三这件事情上也做得比君后辛要好。 君留山教导林眉的时候,也感受到了与当初教导君后辛完全不同的体验。 孟明趴在岑见的背上,歪着脑袋搁在前面人的肩头,已经听明白了里面那些事。 “军国大事不能儿戏,也不能拿给他做练手,但沈士柳可以,王爷会让他成不了大事,但多年的老狐狸也不是皇帝他们能轻易对付的。” “拿给他们作为磨刀石,就刚刚好了。” 岑见一边听着他昏昏欲睡地说着,一边回手捞住了他往下滑的身体,背着慢慢站起来,准备送他回去睡觉了。 这两天他身体里的血被放了快有一半出去,不靠岑见背着连动都没有力气,张嘴说话都觉得头晕目眩,不过孟明已经很习惯了,毕竟他十几年来都是这么长大的。 相比起这么一点不舒服,他还是更爱和岑见说话,就算躺在台子上被刀子割开皮肉,痛得忍不住发着抖的时候,他也会絮絮叨叨地想到什么说什么。 以前这种时候都是胡老对着他说个不停,他半句话都不想多说,但还是要说话,说讨好胡老的话。 有时岑见担心他太难受太累了,想要哄他先睡,他还是固执地要醒着和他说话。 孟明不是不知道痛不知道难受,他只是觉得,等说得多了,等这样的日子久了,就能替换掉之前的那些记忆。 说不定还能将之前的那个也叫孟明的,满身除了血和毒就没有其他了的人,也给一起替换掉。 他不知道岑见知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每次缠着岑见说话的时候,岑见都会无奈又宽和地摸摸他的脑袋,耐心地继续陪着他说下去。 “对了,阿明,你哥哥应该快要到京城了。” 孟彰和林兴修要一起回京来,之后孟彰会在京城留上一段时间,林兴修原本是想着让他去边疆,但现在君留山决定去边关了,就打算将林兴修先带在身边一起走。 孟明被岑见放到了床上去,柔软轻滑又保暖的被子将他裹在了里面,一个脑袋探在外面,像是被云裹着一样。 比起被暗卫用毯子裹成一只蛹,还只能睡睡干草堆的薛净悟来说,待遇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但他看起来没有薛净悟高兴,对于孟彰要来的事也没有急着说话,明明之前还说很想父亲和哥哥的。 岑见捏了一下他还是没有被喂出肉来的脸,无奈摇了摇头。 “要是你想见他,过几天他到京城了我就带你下山去,要是不想见,就在山上继续住着。” “不用着急,还有几天的,可以慢慢考虑。今天就先睡,阿明晚安。” 孟明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小声地也和他说了一句晚安。 岑见替他熄了大部分的蜡烛,只留了一支被厚纱罩着,放在床头透出朦朦胧胧的一点光来,刚好能照亮一张床的范围。 起身出去关好了门,走出去没有两步一个暗卫就出现在了那边的小路上,垂首等着他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9章 到达 岑见有些意外,看了眼天上的月色,时间确实已经不早了,暗卫很少在这个时候还会来找他的。 暗卫等他走近之后抱拳行了一礼,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呈上。 “侧王妃送回来了一封信,王爷看过后命属下为侯爷送来。” 岑侯疑惑地接过信,信的封口已经被打开了,他抽出信纸展开扫过上面的内容,眉梢一挑又从头将信仔细看过一遍,将信原样折好后装回信封里,重新放回暗卫手中,让他给君留山带回去。 “王爷让你来的时候还有其他的吩咐吗?” “回侯爷,王爷没有其他的交代了。” 岑见低着头若有所思地用袖中拇指在另外四指上飞快地点了几下,随即拢袖在前点了点头。 “本侯知道了,你回去告诉王爷,此事从来有心栽花花不开,并不需要担心什么,我也先不下山去了。” “还有一件事,王爷离京我也不下山去送了,但春日风缓,东阳醺暖,离京之后不如先赏景游玩一番。” 暗卫听不懂,但也习惯了没有多问,只将岑见的话牢牢记下后,又连夜下了山去。 岑见站在原处,从山上的楼阁亭榭间望向了远处在夜色下银雪覆盖的连绵山峦和更显孤寂遥遥相望的险峰峭壁,一手拇指按在另一只手的手腕上摩挲了两下。 信是林眉写的有关于流言猜测的信,暗卫之间赶了许久,才三天就将信给送了回来。 但这样的事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说如今每一环都被他们无意间打破了,已经成不了什么气候,就算真被推到了最后一步,也对君留山想要做的事没有多少影响。 区别不过是最后留在史书上的记载名声会如何,以及君留山要杀多少人而已。 让暗卫现在都还送信上来,无非是担心写信的人,他家表哥担心他自己的心上人,心上人也是在担心着他的。 为了他家表哥的声誉和之后的计划着想,怎么想他家表嫂都不会对这件事情置之不理,但也可能让她自己陷入危险。 既然互相担心着,那还不如一同面对的好。 君留山接到暗卫传回来的消息后沉吟片刻,摆手让人下去了。 这一次岑见给的提示并不算太曲折,折思和折宁都在思考片刻后就了然了,却不明白岑侯为何要给王爷这么说。 只是君留山看起来也没有和他们解释的意思,只点着膝头想了不知什么,最后也没有多说什么,让他们也各自去休息。 折宁在替他们王爷关上门之前,看见君留山拿出了他们侧王妃送的那一块石牌,低垂着眼笑了一下,神色无奈又温柔。 林眉的信送到王府之前,他们就已经快马加鞭赶到了鹤云观所处的仙台山的山脚下。 仙台山不如岑见的鹿还山高,要更秀气隽美一些,郁郁葱葱的山林在夕阳下染遍火红,从山脚下往上望,更像是秋日的枫林一般,璀璨得耀眼。 站在林前的暗红身影几乎快要同身后的林子一起焚烧起来,让天地都为之变色。 但那个身影太过安静了,仿佛将所有的焰火都收归于一身,让它们只服顺地缠绕在了周身,失去了张扬狂妄。 那是个和君留山、岑见他们都截然不同的人。 君留山如山岳,是撑起大岳半边天的高柱,不可撼动,也如在沙场之上渴饮敌血、斩裂天地的剑,只是剑被收在了鞘中,就只剩下凛冽又深沉的杀意环绕不去。 岑见是山间的风、云间的鹤,又是万千草木中最为不同的一株松柏,是藏在深潭寒溪下的玉石,俗世不是他的归属,他如云般散漫于天际,又如雨般落在芸芸众生之中。 而面前的这个人,既是锦秀高华红尘十里中的贵公子,也是喧闹繁华灯火阑珊中遗世独立的孤寂之人,安置在那里的时候,他更像一件巧夺天工的物件,而不是一个人。 林眉勒马停在山道之下,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面色完全沉冷下来的薛净悟一眼,若有所思地转了一圈马鞭。 “那就是钟阁主了?” 薛净悟冷哼了一声,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丁越罗则在旁边笑了一声,翻身下了马,看着钟苍在翁葫的搀扶下慢慢走下来。 “钟阁主眼睛不便后就极少出现在人前了,这一次却等在了此处,想来还是为了‘楼少爷’来的。” “但薛公子和阁主是旧识,说不定阁主也是想要找薛公子叙叙旧的。” 林眉眼看着薛净悟脸一下就黑了,还有种无法形容的复杂扭曲,盯着钟苍的时候林眉都怀疑他不是想上去把人直接杀了,就是要一蹦十万八千里,眼不见为净。 但他到底和钟苍之间有着什么样的恩怨,到现在为止他还是半点不肯透露,既感觉深恶痛绝,又有一些让他自己都难受的维护行为。 走到近前的钟阁主眸上蒙着一层灰翳,空茫的眸子转了一转,像是不经意间听见了丁越罗所言,不及和林眉等人问礼,先讶然地问出了一句话。 “薛公子原来也在吗?” 林眉冷静地将鞭子压到了薛净悟的剑柄上,不让他直接一把抽出来就冲过去杀人。 薛净悟现在处于暴跳如雷和冷若冰霜两种状态之中,一张脸倒是黑得很统一,投向钟苍的目光几乎可以让他们之间的那片空气都结出冰来。 大家都是习武之人,而且都说钟苍的武功不弱,在年轻一辈是顶尖,足以和一些年长的前辈媲美。 这样混合着杀意的寒意,连林眉在旁边都感觉到了芒刺在背,身上的肌肉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钟苍就算看不见也不该感受不到。 但他就是宛若不知一样,颜色浅淡的唇还勾出了一个笑的弧度来,只是那双半点神采都没有,倒映着人影宛若琉璃珠一样的眼,让这份笑显得冷淡又疏离。 “经年一别,不知薛公子是否安好?” “不劳挂心,肯定是比你个瞎子要好上不是一星半点的。” 薛净悟端坐在马背之上,俯视着钟苍那张苍白得不像是人的脸,在开口的一瞬,情绪突然就平复了下来,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倒是见你还瞎着,我就放心了。” “这双眼睛是不会好的,这一点薛公子半点不用担心。听闻薛公子安好,苍也能安心了。” 提起自己的眼睛钟苍也很是坦然,说起不会好的时候并不像是在回应薛净悟对他的挤兑,反而像是这也是他心之所愿一样,两人的态度都很诡异不明。 他们两个若无旁人地说完了,钟苍被翁葫扶着面朝向林眉所在的地方,抱拳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笑容被收敛了大半,但看起来也要平和上许多。 “钟苍见过‘楼少爷’,这一次劳烦您跑这一趟,实在感激不尽。” 他们两个话题结束得太过突兀,钟苍转向林眉也转得流畅自然,林眉眉梢上挑,眼中有了些兴趣盎然。 她翻身下了马,后面的暗卫动作整齐地也同时翻身落地,只有薛净悟一个在慢了一会后不情不愿地跳下马背。 “早就听闻钟阁主的盛名,今日有幸一见,是楼某之幸才是。” “至于其他,江湖上不是常言,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便是楼某并非这江湖中人,为民除害也是该尽的义务,当不得钟阁主一声谢字。” 林眉向他拱手还礼,飞扬的眉和容纳进天光的眼,都是没被江湖打磨过的锐利潇洒,和磊落通透。 “这一次辛苦的是公道阁的各位才是,楼某也不过是来助一臂之力罢了。” 钟苍看不见面前的人,只能听见特意放得低沉一些的清越嗓音,他对林眉的身份心知肚明,但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他才对这个人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 看不见之后以前的许多东西都要被推翻了来,例如在认识一个人上,以前凭借着看见一个人的第一眼,对人心洞若观火的公道阁阁主就能在心中大致为这个人划下分类。 但看不见后,声音就成为了他去“看”一个人更为直观的方式,藏在表象下的一点细微差别,都是一个人难以掩盖的真正特质。 这样的感觉与看着人眼睛的时候没有多大的分别,只是偶尔他会好奇,声音的主人会有一双怎么样的眼,里面映出的内心是否与他所听到的一致。 林眉的声音是经过伪装的,钟苍在她的声音中听见的却不是那些或真或假的存在,而是背后让他都难以去形容的一样东西。 能在普普通通的几句话中有这样的感触,是连他也没能想到的,但心中的怪异感却怎么样都无法忽视。 钟苍稍微走了一下神,又很快地在所有人对他的沉默等待中回过了神来,轻轻笑了一笑。 “楼少爷严重了,这本也是公道阁的分内之事。” “天色已经不早了,还请一道上山,其余的事容苍边走边为楼少爷解惑。” 林眉发现了他中间挺明显的片刻走神,但钟苍自己不提,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将马交给暗卫去。 “你们去自己安置好了再上山来找我。” “是,少爷。还请少爷多加小心。” 暗卫全上了山人就有些太多了,山上出了那样的事,太多的陌生人前去,只会招来他人的猜疑和提防,就算有公道阁作为保证也是难免。 况且她现在的身份既不适合太高调,也不能太过低调,商量之后决定就只要暗三带着两个暗卫一起上山,加上薛净悟扮演的仆从,四个人已经足够了。 而且暗卫还需要时刻注意着山上山下以及其他地方的动静,到时候需要传递的消息不会少,人多一些在中间跑也能让消息到得更加及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0章 折磨事件 “那些虫子的来历尚未查清,阁中已经在加急寻找了,要是找到说不定能在凶手的身份上有一个突破。” “公道阁门下弟子死前曾受过许多的折磨,看着像是全然随意地折磨,实际上该是别有目的,苍猜测,或许是想要从他的口中逼问出什么东西,但最后都没有成功。” 这件事也是林眉想要知道的,之前追问验尸之事便是为此。 她本就专注的精神再次一振,其他众人包括薛净悟在内,也都听得认真。 “苍检查过他受的伤,都是在生前所受,每一次的伤害中间都有一定的间隔时间,但下手之人最后给的时间越来越少,下手也越发的重,多了几分泄愤的意味在内。” “最开始并不是很大的折磨,只是用两指宽的薄刃小刀和牛皮鞭进行了更偏向于常规的审讯逼问。” 一开始还是吊在墙上,用刀子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划伤,这个时候弟子的眼睛应该是被蒙上的,脸上留有浅淡的被布条长时间勒住的痕迹,挣扎的时候布条也在脸上反复摩擦着。 后来大概是一直没有开口,所以逼问的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随手将割肉的那把刀子插在了弟子的身上,换成了鞭子的毒打。 可是那名弟子还是没有开口屈服,于是下手的人越发的暴躁,将人从墙上扯了下来,先一脚踩碎了这个弟子的右手,踩在手上反复碾压着,这段时间应该是在继续进行逼问。 “后来他逐一踩断了那名弟子的四肢,踩烂了手掌,因为不高兴了,这个过程就格外的粗暴。之后将四肢扭曲折起向后,捆在一起吊在了一根木棍上。” “他的逼问还是没有结果,接下来又将眼用石块砸烂,将耳、鼻用钝刀切割下,因为还需要他说话,所以暂时放过了舌头。” 问到这个地步的时候,那个人大概已经极度的不耐烦了,而且已经花费了不少的时间,他只有一个晚上不到,所以他拿出了虫子。 虫子是从七窍钻进身体中的,那些虫子源源不断地往里面涌去,那名弟子终于支撑不住死去了,或许这个时候身体还是活着的,但人已经完全不会有意识了。 折磨他的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一段时间过后将他的舌头割下,心脏剖出,做成了他们在后面见到的那个样子。 “苍怀疑这是为了假借邪魔恶鬼之名误导外人,才要做成这种像是恶鬼食人一样的具有仪式性的死亡状态。” 但实际上被取走的心脏和被放进心脏位置的眼睛耳朵这些东西,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重要的是前面折磨人的过程。 他想要从那名弟子的口中知道什么?为什么这样长时间的酷刑折磨,一直都没有人发现?他杀人的地方一定不会是那个院子,那么之前他将人放在了什么地方? “虽然被虫子啃食干净了,但那名弟子的喉咙处还是能够检查出在生前他有过长时间的嘶吼行为。” 钟苍一直都神色平静,翁葫没有再扶着他,他就靠着自己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去,没有丝毫的迟疑和试探,仿佛他和林眉他们一样能够轻易看见所有的东西。 在一具已经被破坏殆尽的尸骨上查出这么多这么细致的东西,林眉终于明白为何薛净悟会说钟苍是公道阁中最好的验尸人了。 “公道阁都没有查出来吗?这座山并不大,就算是里面藏着密室,让人把整座山都翻过来查一遍也不是不可以。” “若是公道阁觉得不好做,那便让朝廷的军队来做。” 林眉能听懂钟苍的言下之意,没有被人发现,说明是在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在山上要找出这样的地方不容易,但如果将整座山都翻过来,隐藏起来的一切也会无所遁形。 “钟阁主就一点也不怀疑山上其实是有同谋,甚至主谋的吗?” “楼少爷还记得此次请您来,要相商的另一件事吗?苍更希望一切都只与那一件事有关,与其他本该无辜的人无关。” 另一件事,也就是有关于焚仙门的事情了,钟苍宁愿相信是焚仙门的手段太过高超,真的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了,也不想最后见证的是什么叫反目成仇。 “里面也有我公道阁的弟子死去,还是死得最为凄惨的一个。” 如果这是相熟的人下的手,对于整个武林来说都会是个不小的打击。 江湖之中讲究道义,讲究快意恩仇,讲究浩然正气,虽说能真正做好这些的人没有多少,但对于大部分的人而言,那都是能够去向往去努力做到的。 这一次的案子如果真的是背叛带来的,那现在还在可控范围内的猜疑,还没有酿成大祸的矛盾,最后就会成为无法避免的灾难。 江湖不再安稳,对于现在的大岳来说也并非好事,还可能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这些事他不用去看、去听林眉的回答,就能知道林眉也是与他同样的想法,所以林眉才会在说出口后自己也沉默了下来。 不论是妖魔作乱的传言,还是这么多家族门派里出现叛徒残害同门兄弟的猜测,都不是好事。 后面一种猜测被证实也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动摇民心,都是对上面之人计划的阻碍,是对大岳安定的一次打击。 他们要是背后之人,在布下这个局之前,就一定要想法设法地在被选中的目标身旁拉拢一个或几个帮凶,让来调查的人不敢就这么将真相公之于众。 可是他们不说,背后的人就不会说了吗?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放出流言的。 不论是妖魔作乱的流言,还是同门相残的“真相”,他们越是遮遮掩掩,听见传闻的人就会越相信那些用心之人所说的话。 这一次最好的解题方法是那些同门之人都像那个公道阁弟子一样,在对方如此的酷刑折磨之下也坚持住了,没有向对方透露对方想要知道的东西,那些同门之人也没有答应同流合污。 只是这是他们无法挽回的事,已经成为了既定的事实,那第二个办法就是将背后的人全部都找出来杀掉,割掉他们的头堵住他们的嘴。 让那些亡魂都被他们的鲜血安抚,让惴惴不安的活人因为他们的死亡不再深究,还能说上一句邪不胜正。 “若是当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不是那些人所为,也不惧让他们多顶上一点骂名。” 林眉摇了摇头,很快下了决断,对她而言,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保护君留山,其他的都可以暂时放下。 抓到凶手可以秘密处死,死去的人都好好安葬,等到将来天下太平恶人尽皆伏诛的时候,她也可以向所有的人谢罪。 钟苍不意外林眉的这个决定,并且这也是在他计算过的最糟糕的一种答案下,比较好的办法之一了。 有了焚仙门在前,还能激起全武林和一部分百姓的同仇敌忾,还能有更多的人主动在剿灭焚仙门这件事情上出力。 焚仙门隐藏了许久,要想让他重新回到大众的眼中,需要一个契机,要想再一次集武林之力对付焚仙门,更需要一个契机。 钟苍和林眉都是在必要的事情能够十分冷静且冷漠的人,两个人也很容易地就达成了共识,连眼色和暗号都不用再对,就已经同时想通了。 薛净悟和林眉相处久了,也对钟苍很了解,前面两个想通的同时,他也已经想明白他们的选择,往旁边看上一眼,暗三也明白了。 翁葫跟在了钟苍的身边背对着他们看不清神色,能看见的唯一还有不解的就是丁越罗了,不过自从见到了钟苍之后,丁越罗就不再随意开口,这个时候也保持了沉默是金。 薛净悟抱臂打量了一下前面钟苍的背影,暗地“啧”了一声,撇开眼看向失去了光照而暗云翻滚而来的天边。 这里离鹤云观已经不远了,再往上走一点,就能看见鹤云观的山门,这里往上望已经能看见一些盖着夜色的屋脊飞檐,和隐隐约约的檐上蹲兽。 在天光彻底从天边消失的一刹那,苍茫雄浑的钟声自山顶响起,如一圈一圈的涟漪一般往外扩散开来,天地俱静,万物俱寂。 正如钟苍所言,这里的虫兽都安静得过分了。 “道观要关山门了,今日他们做超度也不好多去打搅,苍先带各位去后面的客院安置下,明日再一同去看尸骨如何?” “也好,有劳钟阁主了。” “楼少爷客气,这边请。” 钟苍笑了笑,在走到一条岔路的时候,带着林眉他们转了一个弯,不是他的眼睛太过显眼,林眉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看不见了。 似是也听到了林眉心中的疑惑,那位钟阁主在他们已经走上了另一条山道之后,走在林眉身后半步的位置,突然笑了一笑,提起了林眉不好主动问的事。 “在下这双眼睛是在四年之前伤到的,是中了那些人的毒,当时还多亏薛公子将在下救了出来。” “回来后请莫上先生看过,毒不算什么剧毒,却将眼睛毁了,虽然先生替在下将毒全部逼了出来,留下了一双眼珠,但想要治好也基本不可能了。” 那些人自然就是焚仙门了,林眉本来还有一些怀疑,但钟苍细微地向她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1章 试探 “只是眼盲之后,其他四感也就取代了视觉。” 他抬起一只手来,有山间的风拂过他的手掌,从他的指缝间溜走,撩动他收着焰火一般的暗红纱袖,活波又轻快地和他嬉戏着。 “天地间有风在流动,它们像是水一样形态不定,也像水一样会随着万物的存在而变动,细细聆听它们的声音的话,就能知道许多东西是什么样了。” 风会在阶梯上起伏,在林木间穿梭,会掠过人的身边,会在阻碍之前聚合离散,听着它们发出的声响,他就能将世界在心中还原出来了。 公道阁之人本就需有极好的听力,也要有极好的藏匿能力和对周围的极度敏感,钟苍从小生活在公道阁中,学习的这些东西对他而言已经化为了本能。 最好的藏匿能力是将自己同周边之物融为一体,最好的听力是能听风便可辨别所有,在失去视力的极端条件之下,听觉、触觉、嗅觉甚至味觉,都该能成为他的眼。 最初看不见的时候钟苍其实并不慌张,也不觉得有什么难熬的地方,对他而言这些都是已经习惯了的事。 长久不见外人不过是因为有其他的事情罢了,但钟苍始终都是那个以年少之龄即执掌一阁,带着公道阁在风雨飘摇中更上一层楼的公道阁阁主。 林眉觉得她似乎能看见他那双眼中有着什么样的神采,也能看见在这个人温和谦恭的笑意下有多少张扬不羁。 她都能听见后面薛净悟不屑的冷哼声了,也能听见丁越罗小小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能做到这一步,钟阁主一身武功也不容小觑啊。” “中毒之后元气大伤,四年时间也不过将将调养了过来,倒是因祸得福重新淬炼了一遍心法的基础。” 钟苍摇头,并不介意告诉林眉他们实话,虽说他受伤的事情要是传了出去,说不定会惹来一些人对他趁虚而入,但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一来林眉他们不是江湖中人,没必要掺合到这些事情中去,真要传出去了,也就能让他重新考量是否要与他们合作。 二来他也缺少人来陪他练手,他确实是才将身体养得差不多了,但他在四年的闭关之中收获颇丰,他也需要有人来帮助他将这些收获锤炼得更加坚固。 光是和阁中的人比拼没有太大意思,他对他们的招式都太过熟悉了,以前就已经到了闭着眼睛都能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现在更是胸有成竹。 那些暗杀的人对他而言其实是很好的陪练对象,他还正愁人不够多的。 林眉半眯起眼,有些探究地看了钟苍一眼,翁葫都为自己主子突然的大胆而吃了一惊,也不知道林眉他们到底有没有人听出钟苍的心思来。 第二点无关紧要,但第一点就可能会直接影响到他们这一次的合作。 林眉代表的朝廷,代表的是淳荣王府,背后站着的是摄政王,这不是能随随便便被人摆弄的对象。 要是真的惹恼了王府的人就算有江湖不受朝廷过多约束的默契在,那位摄政王也不可能会放过公道阁。 不需要那位王爷直接动手,江湖上会有许多想要取而代之的势力对公道阁群起而攻,也会有许多人挣着抢着来将公道阁献给那位王爷的。 等到时候江湖又会是一片腥风血雨,就算摄政王不欲令江湖另起波澜,也有许多能暗渡陈仓的手段,在表面的花团锦簇间让公道阁一夕坍塌。 说到底,江湖人和朝廷中人的信任还是不够,但涉及到的一些事至关重大,也由不得他们不小心谨慎,这样的互相试探或许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对于林眉而言,只要不耽搁她的正事,其他都无所谓,她本就怀着坦荡而来,又何惧他们这样无关痛痒的猜疑。 “我们到了。” 前面有好几盏灯笼亮在路上,照亮了尽头一方小院门口的位置,也照亮了提着灯笼的人。 六个人站在那处,可以明显地看出分属于三个不同的身份,想来就是说的分组组合中的两组人了。 两个公道阁弟子穿着统一的深青色布袍,头戴儒巾腰系布带,脚上是一双布靴,看着眉清目秀模样周正又温和,与他们的阁主并不太像。 大理寺的人穿着靛蓝色圆领袍,头上是黑色幞头,手束护腕腰缠革带,脚下是皮制的官靴,身侧挂着大理寺统一配备的长直刀,和一块出京办事的令牌以及各自的腰牌。 年纪倒是两个都不大,寺正和司直都不是多大的官,遇上了事又需要到处跑动,还是年轻人方便一些。 剩下两个就是身穿道袍的道士了,头上带着木冠,一手拿着拂尘一手提着灯笼,神色平和,半点没有这么晚了还在外等人的不耐。 林眉想起她还没有问过,钟苍是怎么和鹤云观的人介绍自己的。 公道阁的人,看苗七就知道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但他们是不会主动向钟苍多问的,而大理寺的人自然是早就接到了他们一行会来此的消息。 还有鹤云观的人需要一个合理的交代,才能说得通为何在这样的时候,公道阁还要引外人上山。 “无量寿福,钟阁主总算回来了。” 他们走近之后道士中更为年长的那一位站了出来,朝着众人稽首为礼,也明显松了一口气。 现在山上并不安全,钟苍带着翁葫出去了许久都不回来,就算知道这二人的功夫很好不是那么容易中人暗算的,作为东道主的道士还是会更加担心一些。 况且钟苍说的是要去接人,但接得什么人却没有说清,万一在半路出了什么事,他们连要救什么人都不知道。 人再不回来,他们就要下去找了。 “劳道长挂心了,路上见风景秀美,陪着他们多看了一些时候走得慢了些,回来晚了。” “只要诸位平安,其他都是无妨的。” 那位道长笑了一笑,钟苍为他和林眉相互引见,也给林眉说明一下她现在的身份。 “这位是鹤云观观主师弟,道号风隐子,姓范,讳集,楼少爷需称一声范道长。” “这位是京城楼家的小少爷,父亲正是刑部员外郎,楼小少爷虽未入江湖,但功夫极好,又有家学渊源在,这一次过来一是奉了刑部之命,二是受了公道阁之邀,前来协助破案的。” 范道长道了一声“慈悲”,又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多谢楼少爷仗义相助,但愿能早日抓到凶手,让贫道那师侄能早日入土为安,也让百姓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道长宽心,不论如何,这一次朝廷定然会尽全力抓住凶手,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林眉郑重颔首,又和走上来的两名大理寺官员打了招呼,这两名都是大理寺的司直,寺正下了山去还没有回来,但该和他们交代的都已经交代好了。 “京中早就来了信,让我等也听凭楼少爷的差遣。” “只是一同破案罢了,在下并无官职在身,岂可言差遣大理寺司直。” 鉴于如今朝廷的特殊情况,就算鹤云观是方外之地,也能知道只有一种人虽然身上没有官职,但手中握有的权利不会低,那便是淳荣王府的门客。 说不定身份都不是真的,但只要能解决这一次的事件,鹤云观的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就要抓着人家追根究底,范道长和那位年轻一些的道士看了林眉一眼后低下头不再多言。 “天色已晚,贫道领诸位先去安置。” 林眉的身份也就算是定了下来,明面上的刑部员外郎之子,暗地里的淳荣王府门客,代表王府前来查案。 多想一道林眉就能明白钟苍给她安排了个什么来历,不过这样也确实方便她行事,因此她也就默认了下来。 范道长领着他们推开一处院子的门,提着灯笼先跨了进去,让林眉他们能看清一些院中的景象。 “公道阁与大理寺的人都在隔壁的院子,若有什么动静那边也能听见,能互相照应一二。” “这边的客院有水井与小厨房,柴火备了三日的量,若是不想在斋堂用饭,可以自己在此处烧饭。米面菜肉明早都会送来,只是其他的事可能就要诸位自己动手一下了。” 林眉了解过,这里的道教还没有出家的规矩,观中倒是不禁腥肉,只不食五荤四腥之物。 但这边的道士口味大都清淡,看岑见就能看得出来,想来也是怕他们吃不惯,所以才给了自己做饭的余地。 “是我们打搅观中了,有劳范道长操心了。” “不妨事,若是没有其他的事,贫道便先离开了,超度快要完了,我们也要回那边去轮值了。” “道长请。也还请多节哀。” 范道长摇首一叹,再朝众人稽首,两组的六个人都一起离开了。 钟苍被翁葫扶着站在院门外没有进来,一直跟在他们之后没有说话的苗七也站在钟苍的身边,各向钟苍和林眉他们抱拳行了一礼后就退下了,听动静是去了隔壁的院子。 林眉一行赶了几日的路也是都有些乏了,薛净悟看人都走了,无视还在那里站着的钟苍,伸着懒腰打了一个哈欠,和林眉说了一声就自己拎着行李挑了一间房进去,关上门休息去了。 钟苍也识趣地在与林眉约好明日一同去验尸之后,就带着翁葫离开了。 他们两人也是住在隔壁院子,那边因为人多,院子也要比这边大上许多,是大院子套着小院的格局,钟阁主居住的小院在公道阁弟子的中间。 只是这些日子在外面轮值和去各处搜查、巡视的人多,院子里并没有什么人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2章 道路 林眉这边清静了下来,丁越罗说过之后也去休息了,只有林眉还站在院子中,看着薛净悟和丁越罗的两间房中亮起了烛火。 跟上山来的两个暗卫也进了屋子点起蜡烛,一边替林眉收拾屋子一边检查有没有异常之处。 暗三陪着林眉站在外面,看着从窗纱里透出来的烛火朦朦胧胧地照亮了林眉若有所思的面容,有些不解地叫了林眉一声。 林眉回过神来,一手在有些胀痛的眉心捏了两下,另一只手摆了摆。 “没事,我只是在想,这山上如果真的有密室,会藏在什么地方。” “从这里下山的路只有我们来的那一条,其他的地方虽然也可以下去,但再怎么样,扛着一个成年男子在树林中穿梭,定然是会留下痕迹的。” 如果是一个人走林间,林眉也能做到不留痕迹,但再扛上一个人就会对凶手形成拖累,薛净悟大概都没办法说这样还能人过无痕。 林眉带着薛净悟穿过大漠神殿的时候,就已经有过试验了。 而顺着他们上来的山道来去太容易被人发现,林眉一路上来的时候观察过,山道上并无遮掩的地方,道观在山的最高处,要是有人站在道观的门口去看,是能一眼看到底的。 第一起案子的时候没有人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没有人发现也很正常,但在第二起的时候山上已经有了警惕,随时都是有人在巡逻的,不该这样都发现不了。 但事实是,不管从那一边能上下山的地方,都没有发现有人经过的痕迹。 林眉有一瞬间在想,若是没有密室,难道还是人主动跟着下去的吗?被杀害的人武功都不低,他们主动跟在凶手的身后离开,那就不会在离开的过程中拖累凶手留下痕迹了。 其他地方发生的情况和这边是大同小异的,就算山上有密道和密室,难不成所有的地方都恰好有这么一个能让人出入不被察觉的方法? 凶手动手之前调查清楚了,是专门盯着有这样便利的地方去下的手吗? 这只是林眉的心血来潮,但能知道凶手是怎么来去的,就能对凶手的范围画上一个圈了。 里面定然会有什么线索,只是这样的线索让所有人不是找不见,就是视而不闻了。 暗三没有打扰林眉的沉思,因为有君留山的事在催促着林眉,这几日其实大家都能感觉到林眉虽然冷静,但心中还是有些急切的。 他叫了收拾好房间的两个暗卫去打水来烧,自己去将院中内外都给检查了一遍,又看了看鹤云观都准备了些什么东西。 林眉回过神来的时候,暗卫已经将沐浴的水烧好,装在鹤云观备下的浴桶中抬去了她的房间,暗三也来劝她先去休息。 “明日钟阁主验尸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现在我们手中的线索不多,少爷想得多了也是无益,不如等明日再想,今日先好生休息。” “也好,想得太多说不定就钻进死胡同了。” 林眉沉默片刻后也觉得这些日子自己是有些太急切了,自从那个猜测出来后,她这些天一直在试图用手中的消息抽丝剥茧地直接找出背后的真相来。 但那些毕竟是经过别人复述的消息,遗漏的、错乱的她都不能从中看出,想得太多可能还会先入为主将她自己也给误导了。 暗三送了林眉回房后稍稍放下心来,离开之前王爷亲自交代过,侧王妃身体还没有彻底养好,出来也要时刻注意。 这一路走来就没有多少休息的时候,林眉还总在思考各种事情,他担心了一路林眉会不会不小心就病倒了。 两个暗卫从院子后绕出来,暗三向他们做了一个手势后两人点头,他们留了一个人守在林眉的门外,暗三和另一个人挑选了各自的房间进去,关上门后再无声响。 一夜无事,第二日的清晨林眉刚出门院门就被敲响了。 暗卫前去打开门,苗七笑吟吟地站在门外,朝里面的人作了个揖。 “阁主让我来请诸位过去一同用早饭。” “劳烦了,我们稍后就去。” 暗卫回头见林眉没有反对,也就向苗七点头应下,苗七今日似乎很是高兴,得了准信后又回去给钟苍回话了。 丁越罗听见了动静也从屋子里出来了,她已经穿戴整齐,不过今天换了一身更好行动的短袍。 薛净悟从窗户有气无力地探出个头来,头发乱糟糟的像是被吵醒了爬起来一样,眼睛也没睁开,很果断地拒绝了和他们一起去隔壁的提议。 “之后我自己去找点东西吃就好,我就不过去了,不用管我。” 林眉也没有和他多说,嫌弃地扫了他一眼后就叫上了暗三和丁越罗往外走,薛净悟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打着哈欠缩回脑袋,又躺回了床上去睡觉了。 他们过去之后东西已经在前院的树下摆好了,摆了整整一桌,什么样的都有,似乎是为了兼顾大家不同的口味,只是这么多的西,再多上四五个人也是够了的。 这一桌看起来不像是道观送来的,也不像是他们自己做的,做这么多太费时间了,现在应该没有这么多的空闲。 “楼少爷、丁公子请坐,这些是让人去山下买上来的,都是附近城镇比较有名的早点,两位也尝一尝合不合口味。” “现在这个时候钟阁主还如此的招摇吗?” 林眉走过去坐了下来,扬眉看向今天换了身灰色窄袖袍子的钟苍,而且一会他们就要去检查尸骨了,吃得太多了不怕一会不舒服吗? 等人都入了座,钟苍一手端着一个小碟一手拿起筷子,翁葫在旁边为他夹着东西,林眉不知道他若是一个人吃,又能不能准确判断出他该往哪里伸筷子。 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包子,钟苍放下手里的东西才轻轻笑了一下。 “越是这个时候,不该越张扬一些吗,比起之前,现在可是更好的机会。” 如果背后之人真的是冲着要动摇民心来的,现在钟苍本人在这里,动了他和动之前那些人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而且如果是焚仙门,那还有一个他们迟迟不能杀掉的林眉在,林眉还是身份更为特殊的一个,要继续下手的话,不管是对他们两人中的谁,成功了都要比之前的那些更为对他们有利。 这样的有利,是起码按着十倍来计算的。 钟阁主算过,他和林眉各自的命和以前的那些人比起来,基本就是从铜板到黄金的区别。 那些人是铜板,他是白银,而林眉是黄金。 当然,他们这边也有一个十分显著的短板,便是他们不能和背后的人耗时间。 背后的人如果打定了注意只肯要铜板,通过积累铜板来兑换其他,那他们两个在这里,那些人就会绕着他们走,不管他们知不知道林眉的身份。 林眉比他更没有时间和那些人耗费,所以对他的以身为饵林眉没有提出反对,暗三倒是在背后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想要劝说林眉,丁越罗也对于这样有些冒险的举动皱起了眉。 但两人都没有贸然说话,也没有当面反驳林眉和钟苍。 有些事情有丁越罗在这里他们也不好交谈,达成一个共识之后几人就安静了下来,各自捡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吃。 林眉吃了半饱就停下了筷子,钟苍也在差不多的时候放下了东西,两人洗手漱口后就打算去停尸的地方了。 丁越罗没有选择和他们一起,而是表示要和别的人一起去山上四处看一看,钟苍叫了苗七陪在她身边。 停尸的地方在一座比较偏僻的小院里,门里门外都守着人在,屋子里更是有人不错眼地盯着两具尸体。 林眉和暗三被钟苍带过去的时候,薛净悟也从后面追了过来,在他们进去之前将人给拦了下来,跟着他们一起进去了。 屋子里堆满了冰鉴,林眉他们进了院子就感觉到一股凉意蹿了出来,激得人一瞬间寒毛倒立。 院子里很安静,守在这里的人连走动都不怎么走动,就各自守在自己的地方,面无表情地保持着沉默,见他们进来也只是无声地行礼。 屋门是关闭着的,走近了屋里的寒凉之气更是瘆人,在里面的人听见动静过来将门打开了来,开门的时候都有寒雾往外冒,直扑向门外之人。 这点凉意对于习武之人并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但里面的人长时间呆着,脸色还是难免有些冻后的苍白,衬得一双眼黑得吓人。 连这间院子在林眉和薛净悟的眼中都处处透着诡异了,但他们又清楚只是他们自己的心里作祟,这些人不过是紧张沉默了一些,并没有什么问题。 衙役和大理寺官员不是习武之人,长时间呆在里面受不住,所以里面现在只有公道阁的弟子和观中习武的道士在守,大理寺的人和衙役都是在门外的。 钟苍和翁葫当先迈步进了屋,林眉和薛净悟、暗三紧随其后,在屋里守着的人看了他们两眼,还是按着之前的交代退了出去,并且替他们关上了门。 “因为后面一具尸体不好保存,所以后来又往屋子里放了大量的冰,才成了现在这样。” 何止是大量的冰,里面除了留给人行走和坐下的地方,围着两张木板几乎就堆满了冰,连根据钟苍的要求点在屋里的蜡烛上跳动的烛火,也有要被冻在灯芯上的危险。 两张木板上盖着一层白布,一张布下面能看得出是个人形,想来就是那位太孙桑了,而另一张布盖住的东西,没有能保持一个人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3章 验尸 刚烧好的热水从门口递进来,昨天就送过来的工具箱被翁葫打开,他从里面拿出了不知用什么材料做成的透明手套给钟苍戴在了手上,再替钟苍穿上白色的罩衣,面上蒙上用药水煮过的白巾。 白巾和手套、罩衣也给了林眉和薛净悟、暗三一人一套,林眉看着居然有些她以前的世界中法医解剖尸体的感觉。 各种细小的工具也被摆了出来,为了尽量不对尸体造成无法恢复原状的损伤,钟苍这一次动手就要十分的细致才行。 等查明一切,他还能给他们还回一个全尸来。 林眉看着钟苍掀开盖在太孙桑身上的白布,露出了布下尸体的全貌,除了面色蜡黄之外,这具尸体真的被保存得很好,面上的表情也像是之前消息里所说的那样,是安详平静的。 在死亡面前的安详平静对于自然死去的人而言,是最大的解脱,但是放在这位的身上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哪怕是被迷晕的状态下被毫无痛苦地杀死,那样的平静也和这样是不同的。 钟苍的手在他的面部摸索了两下,从摊开的工具里摸着找出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在林眉和薛净悟的注视之下,将小刀抵上了饱满的天庭处。 将食指按在刀背上,微微一用力,刀尖就被抵入了肌肤中,没有鲜血流出,皮肉组织在刀尖之下一点一点被分割了开来。 他们在里面耽搁了不少的时间,清晨进去,午饭时也没有出来,一直到黄昏之时,处理完了前面事务的太孙卜找了过来,除了叫换水没有打开过的门才再次打开。 林眉和薛净悟一边擦着刚洗过的手一边走了出来,薛净悟走在前面扭头和林眉说着什么,险些和门口的太孙卜撞上。 林眉伸手拉了薛净悟一下,太孙卜也及时倒退两步躲了开。 后面刚将衣服换好的钟苍侧耳面对着门口,拿着白布准备盖回去的手一顿,想了想还是暂时放下了。 “孤然子道长?” “钟阁主,我来看一看老五。” 太孙卜向走出来后侧身让开位置的林眉和薛净悟感激一稽首,就跨进了门去,去看还没有被白布盖起来的那张熟悉面容。 他们这些弟子并不是所有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只有他和老五是年纪相近,小时候在师兄弟里面最能玩得到一块去。 太孙卜年纪小却是首徒,又天资高,虽说师父对他们这些弟子宽仁,并不如何强求,但他自小就极为自律,回想起来幼时几乎只有太孙桑这么一个玩伴。 老五出了事,大家都很难过,但他还要撑着难过在诸多的事情之间忙乱,这个时候见着身上多了一些刚刚被缝合伤口的老五,才感觉深切的疲惫不堪。 太孙卜低着头在那里站了一会,搓了搓脸抬头看向陪着他站着的钟苍,感激地笑了笑。 “多谢阁主替老五修整尸身,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在这冰寒之地呆了一天了,不如去前面喝点热茶。” 钟苍颔首,将那块白布交给了太孙卜,由他亲手盖上了白布。 现在的情况比师父和他之前预想的要好上许多了,至少老五的尸身除了右臂,还是被恢复完整了,没有被拆解得支离破碎。 翁葫扶着钟苍从屋里出来,太孙卜在后面再看了一眼并排躺在那里的两具尸体,也跟着离开了。 太孙卜带着他们去了山上的一处亭子,这边周围空旷,说话别人也不容易听见。 有道童送来了茶水和小炉,行礼后就离开了,就剩下他们在亭中说话。 来之前丁越罗说太孙卜是个极为清冷自持的人,但这些日子的杂事也似乎将这位鹤云观的首席弟子折磨得身心俱疲,脸上的倦色都无从掩盖。 修道之人老得慢,加上他们本来年纪也不算大,这位和死去的那位都是二十多的年纪,眉目端正平和,只是太孙桑看着要更洒脱些,太孙卜看着更为淡然。 看起来太孙桑的死,以及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对这座久负盛名的道观确实是个不小的打击。 “敢问阁主,今日检查出老五的死因了吗?” 替每人都倒好一杯茶,太孙卜坐回去后没有忍住急切问了出来,一双眼也一错不错地看着钟苍,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就直接看出个答案来。 钟苍端起给他的那一杯茶捂在手间,他露在外面的肌肤没有一丝血色,被光照着有些玉石的透光感觉。 林眉和薛净悟比他好上一些,但也都端起热茶喝了一口,给自己回一回神。 “尸体上没有其他多余的伤口,死因……之前的仵作说错了,蜈蚣不是在死后才放进去的。” 太孙桑,是在大脑被啃食的过程中死去的,之所以会有先前的误断,一是因为有人用了药在太孙桑的身上,一是因为没有人能想到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会是那样的死状。 具体的检查过程钟苍并不好与太孙卜说,怕他听了更为伤心,并且也没有什么帮助,还不如直接说结论的好。 “根据我们的检查,那位一开始是被人用药将他变作假死的状态,而且那药还有些其他的用处,才导致了那样的死状,接着就将蜈蚣放出,又用剑斩下了右臂。” “他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我们现在都不知道,但能确定的是,那条蜈蚣确实是蛊虫。” 被培养出来的专门吞噬人脑的蛊虫,并且培育者不想让他吃其他的东西,所以用针刺进大脑,给了蜈蚣特殊的指示。 而现在最让他们费解的是,假死的毒药是怎么下的,凶手又是怎么把人给带走的。 “蛊虫的培养只会是为了更加强大的蛊虫,那些蜈蚣说不定就是被人拿回去再进行新的养蛊。” “我门下弟子的尸体也重新检查过了,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但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自从知道那名弟子是死在严刑逼供后,对于尸体的保护就成了现在这样的严密,因为这些很可能不是同样的人干出来的。 他们在其他的地方没有留下痕迹,那么在尸体上留下的东西就是他们最大的痕迹了,钟苍怕他们会想起来过来销毁这唯二的保存完好的尸体。 其他的尸体已经没有了验尸的必要,这两具尸体就是他们现在唯一掌握线索的能看得见的途径。 杀害公道阁弟子的人想要知道什么没有人知道,但前后行事风格差异实在是太大,检查完了之后,居然在两具尸体上根本没有发现任何相似的地方。 钟苍他们都觉得奇怪,因为这些公道阁弟子来这边都是为了调查这件案子,会绑走这个弟子,并为了一个或几个问题不断地折磨他,说明觉得他是知道那个答案的。 但有关于这个地方的问题,公道阁的弟子身为外来人,只能让人想到关于凶案的事情。 是什么人在凶手还没有出手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去寻求他想要的东西了? 林眉和钟苍都觉得背后的两个人说不定还是对立的状态,薛净悟一边觉得这有可能是有人为了其他事是找了上来,并不是为了案子,一边又觉得确实太过巧合。 “其实要说半点没有共同点也是不对的,两起案子中,虽然背后显现出来的人影完全不同,但他们都使用了蛊虫这一样东西。” “大岳之内,应该不会这么巧合地,同时就出现了两个用蛊的高手,还凑巧为了各自不同的没有关联的目的,碰到了一个地方一个事件中来。” 宁愿将事情想得更复杂一些,也不要在这种情况下太过相信巧合。 “虽说查清了死因,但现在为止还是对凶手没有太多的头绪,还请道长见谅。” “不,是贫道要谢过诸位,至少现在知道了老五是怎么死的,不至于让他到了阎王殿前都做个糊涂鬼。” 太孙卜苦笑了一下,但细细分辨似乎又真的在为能查清死因而有些释然,没有更多的怨怼和愤恨,难过了之后就让自己又平静了下来。 对凶手他还是恨和厌,有机会亲手报仇这位也说不定会想要提剑亲手杀了那个人,但在这之外他有更多的平静和放下。 和岑见相处久了,林眉倒是对这样的对生死的态度见惯不怪了。 “这几日我们会重新搜查整座山,道观也不例外,但不会太过打扰到各位道长的,还请放心。” “这个没有问题,若有必要,观中的人也可以帮着搜山,我们对这座山更为熟悉,可以代为引路。” “暂时不必了。” 林眉摇头拒绝了,太孙卜似乎也并不奇怪她能连着公道阁的主一起做了,就像他也没有对林眉的来历有过探究一样。 他想了想,在林眉他们准备回去的时候叫住了他们。 “对了,贫道之前忘记说了,这次来找钟阁主还想要告诉阁主一声,降真观的首席明日就到。” “也是差不多快要到了,有了尹道长在,或许也能轻松一些了。” 钟苍不动声色地端着笑,薛净悟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假惺惺来,林眉看见他有一点的幸灾乐祸,但又很快收敛了起来。 不等太孙卜再说出其他的话,钟苍按着翁葫扶他的手臂温和又坚定地告辞了。 林眉自然也不会再留下,有些疑惑地在钟苍走后也带着薛净悟和暗三同太孙卜打过招呼之后离开了。 太孙卜一个人站在亭子中目送他们先后离去,又侧首望向山天相接的那一处,夕阳已经快要沉下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4章 军令 林眉和薛净悟他们晚了钟苍一步回来,路过大院子的时候门没有关好,能听见钟苍在里面语气急促地催着翁葫去给他烧沐浴的水。 薛净悟嗤笑了一声,很是幸灾乐祸地摇了摇头。 “他这下不洗个三、四次澡是不会让自己出浴桶的了。” “还一直在那里装淡定,就他的娇贵脾气,怕是和尸体处在同一个空间就已经恨不得立马掉头出来跳水里了。”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能这么了解钟苍,反正薛净悟自己是觉得看了一出好戏,要不是考虑到现在的合作关系,他可能都要跑到钟苍的面前去叉腰大笑了。 “说不定还得拿花瓣把自己泡起来才会觉得舒服。” “哦,对了,这里的池塘是不能跳的,毕竟才染了满池子的血。” 薛净悟没有特意压低声音,大院子里传来了“砰”的一声摔门的声音,林眉看薛净悟估计还想那最好是钟苍自己绊倒摔出来的声音。 这两个人的关系也是真的让人琢磨不透,反正薛净悟是不会掩饰自己的恶意的,但这个恶意又有个林眉并不知道的界限在。 今天中午他们就已经忙着没有用午饭了,暗卫在他们回来之前做了饭,见他们回来就将热好的饭菜端了上来。 林眉不太想再花时间看薛净悟是怎么幸灾乐祸的,一边坐了下来一边往四处看了看。 “丁公子呢?” “回少爷,丁公子一早出去之后也没有回来,但听别人说,是和大理寺的人在一起的。” 丁越罗说要去查山上的情况,但如今天都要黑了,再在外面查也看不清了,按理说应该已经回来了才是。 就算是和其他人在一起,林眉也还是不能放心,刚吩咐了一个暗卫出去找一找,丁越罗就带着大理寺的司直回来了。 现在没有外人在,两个司直毕恭毕敬地向林眉行了礼,低声称了一声:“侧王妃。” “山上还是叫我少爷,不要把我的身份泄露出去了。” 林眉让他们都来坐下,暗卫做的东西不少,刚好能一起吃些,吃完再说其他的事。 都忙了一天了,丁越罗他们在山上也只吃了一块随身的干粮,这时坐下来都食不言地吃了起来,两个大理寺的司直也半点不拘谨。 吃过了饭暗卫将东西收了下去,送上了润喉的茶,林眉还是问了问他们今天在山上有没有什么收获。 “回楼少爷,山上出事的地方从发现的时候起到现在为止都保护得很好,我们今日沿途又搜寻了一遍,确实有些收获。” “那一路虽说凶手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有些地方还被这些日子来的自然天象破坏了,但到现在为止,依旧没有虫子会经过一个地方。” 这还是今日丁越罗去了后告诉他们公道阁的推断后,他们灵光一闪带着人一路仔细搜寻才得到的意外收获。 本来开始没有找到他们都觉得或许是他们想得太多了,公道阁先有了这个推断,自然也该比他们更先一步去查才是。 不过或许是运气,在他们都要放弃的时候,又看见一窝蚂蚁的行为有些不对。 这还要得益于其中一位司直眼尖,父亲又是边关斥候出身,他也学了父亲的几手本事。 “那些蚂蚁在路过一处地方的时候,在土地上用了与过水一样的方式,并且确实有蚂蚁死在了那个地方。” “我等沿着这条小路走,也确实通往了那位太孙桑道长的身死之处,可惜的是前些日子下了大雨,反过来走没有能走出多远,但可以确定出一个大概的方向了。” 今天天晚了他们就先回来了,等着明天他们还准备再继续往下查,看能不能找出凶手大概的行动路线。 “那些让蚂蚁不敢过去的东西,或许就是有什么毒药洒在了土里,要是能找到足够的样本请人分辨出用的是什么毒,也说不定能缩小对凶手的怀疑范围。” 不论怎么说,林眉来了后几边的事情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突破,本来许久没有收获的地方也找到了新的线索,就像是时来运转了一样。 照这样下去,半个月或许真能将这边的事情查个大概出来,而最后要怎么给出交代,就要看真相究竟是什么了。 两个司直禀告完后退了下去,他们的住房是在隔壁的大院子,今天和他们一起出去的公道阁弟子已经回去了。 林眉坐着想了片刻,拿出了岑见给的那封信给暗三。 “我们去找钟阁主,你明天就下山去做之前吩咐你的事。” 岑见的信里给钟苍写了什么林眉并不知道,他们送信过去的时候,来开门的是苗七,又等了片刻才见着换了一身衣服头发半湿的钟苍走了出来。 身上当真是有若有若无的花香的,就是不知道是薛净悟说的泡了花瓣,还是在衣服上熏了香。 前厅点着蜡烛安安静静地摇晃着人影,林眉将信递给钟苍后本打算说起让暗三去公道阁处查找东西的事,但钟苍接了信却是脸色一变,眉头当下紧蹙起来,当着林眉他们的面就将信打开了。 林眉想要说的话也一顿,看着钟苍将信从里面取了出来,却没有叫翁葫来替他念信,而是自己用手直接在信上摸了过去。 翁葫和林眉都不解地看着钟苍有些失态的举动,两人没有出声打扰钟苍,也没有去随便窥探信上的内容,只等着他有些迫不及待地“看完”信。 林眉接到信的时候就有预感岑见又有什么他们所不知道的秘密出现了,只是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君留山不多问,林眉和暗卫们也就不会多问。 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岑见自然就会主动开口解释,这都是以往的惯例了。 要是放在别的地方,有这么一个看起来喜爱故弄玄虚的下属,一般人都不会太高兴,越聪明的主子,越不喜欢会自做聪明的下属。 但君留山和岑见又各自要比那些人更聪明一些,君留山身边的人和他不止是从属上下的关系,还有一样的对于王府的归属感,利益和情感同时存在于他们之间。 而岑见向来把自己摆得坦荡,也将自己所求说得明白,他知晓君留山是什么样的人,也因此追随君留山,正因如此也能得到君留山对他的回报。 林眉比较好奇的是,君留山说过,岑见一直是被他看着长大的,只有岑见守孝的三年来往才少了,中间发生了许多的事却都是在君留山身上发生的,这些秘密岑侯爷又是什么时候积攒下来的? 一封信钟苍看得很慢,这个时代还没有盲文的出现,在场的人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就靠着摸字就能读懂那封信的,也不知道他最开始接到信的时候摸到了什么。 钟苍看完了信,沉默片刻后将没有收起来的信直接递给了林眉。 上面写着很多文字,从头到尾的字里行间都能看出两人其实并不熟悉,但这样的不熟悉并不妨碍他们有更深一层的,其他人都没有想到的交集。 岑见写这封信是替林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解释清楚,省了林眉和钟苍相互解释和试探的过程,如果林眉一来就将信给了钟苍,那也就没有了先前的那些半遮半掩了。 “之后不论楼少爷有什么疑惑都可以向钟某询问,有什么吩咐也可以直接说出来,公道阁上下定会照做不误。” “即便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的目的又是好是坏?” 林眉没能从岑见的信中看出什么特别的信息来,转手交给也很是好奇的暗三去看,暗三也在之后对林眉摇了摇头。 钟苍一改之前的温和文雅与恭谨,也收敛下了刚才的急切和不可思议,站起来眸色沉冷地拱手施礼,眉目间无端多了一抹在夜色下分外显眼的郁色。 “此为军令,军令如山。” 军令在前,不容他等有质疑追问之行,若有违令者,按律当斩。 “军令?” 他这话不要说林眉和暗三了,连一直服侍他的翁葫都听不懂,他们是江湖中人,无论怎样怎么都是和军队扯不上关系的,岑见以这样的方式下达军令也很奇怪。 钟苍转头“看”了一眼翁葫,翁葫怔愣一瞬后行礼退下,去为他们守着不让外人有机会来偷听。 暗三被林眉留了下来,钟苍也没有反对,只是请了两人坐下说话。 “不知楼少爷可知道王爷麾下,有一个‘洛亭九卫’?” 林眉点了点头,但她只去过仁宗封给君留山的那座桑城,君留山身为摄政王后得到的大片封地她就只听君留山给她介绍过一些。 当时说得并不详细,“洛亭九卫”君留山也只是粗略提过,只说是先帝交给他的亲卫,独掌在他的手中,朝廷没有任何插手的权利。 也就是说,如果最后君后辛真的容不下君留山了,君留山身边也没有剩下什么人了,洛亭九卫依旧是君留山所有,是他能保命的一张底牌。 也是在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里,保住君后辛皇位的一张底牌。 这张底牌要怎么用,全看君后辛和君留山之间的关系变成了什么样。 “洛亭九卫其中有三卫负责守护封地,三卫负责保卫边关,一卫负责守卫王爷,还有两位并不为人所知。” “其实可以说,那两卫连王爷自己都是不知道的,王爷虽然掌着令牌,但只有七卫听命于王爷,还有两卫听命于岑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5章 两卫 这是岑见要求钟苍向林眉解释的,也是他自己会找时间向君留山解释的。 “最后两卫是先帝亲自交给岑侯,但所有人员皆是岑侯一手挑选,一共的人数不知,各自的身份不知,只听命于岑侯一人调度的。” “在接到明确的命令之前,所有人不得暴露身份,也不能随意做出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事情,卫军之间不得随意联系。” 钟苍一板一眼地给林眉背着卫军中的条例,在没有接到命令之前,他们就只是他们自己,钟苍就只是公道阁的阁主,和朝廷没有半点牵扯。 对上林眉的时候,他也只会拿公道阁阁主该有的态度来对待林眉,哪怕明知林眉另外一层身份和他之间还有其他的关系。 “这两卫实际上也是游离在军队之外的,钟某是因为和岑侯有过一个约定,才会加入,其他的人据钟某所知,一些是因为约定,一些是因为岑侯的救命之恩。” 林眉想了想,大概明白了这剩下两卫的模式,都是编外人员,但依旧是正经的洛亭九卫之一,全权归于岑见掌握,如果是先帝交代的岑见,那还是在岑见找上王府之前了。 也就是说,至少是九年之前的事了,九年里岑见组织起了这么一些人,身份各异,互相并不认识,也从不多插手命令之外的事。 他们只会在有需要的时候依据命令暂时成为九卫中的一员,之后又各自回归自己的生活,只要活着回来,对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影响就并不大。 不过……林眉看向了钟苍的眼睛,虽然没有说出来,钟苍也点了点头。 “钟某的眼睛确实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伤的,莫上先生也是岑侯替钟某请来的。” “那一次是薛公子救了钟某,后来楼少爷认识薛公子后王府的暗卫调查过薛公子,岑侯回来之后也向钟某询问过有关薛公子的事。” “询问钟某有关于与薛公子和焚仙门的事。” 钟苍上一次执行的任务就与焚仙门有关,其实不止是钟苍见过薛净悟,但只有钟苍是薛净悟所救,也只有钟苍和薛净悟一样,和焚仙门有着特殊的联系。 “岑侯应该已经向那一位和楼少爷说过,焚仙门以前和公道阁是有关系的,甚至他们手上的那块碎片也是通过公道阁找到的。” 林眉神色一凛,端坐着眯起眼盯着钟苍,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焚仙门手上的那一块碎片是从薛家取得的,为此灭了薛家的满门。 钟苍说是公道阁帮着焚仙门找到的,也就是说…… “是公道阁先找到了薛家手里有碎片的消息,然后告诉了焚仙门,焚仙门再灭了薛家?” “是,薛公子也是因此厌恶钟某,在知道真相之前,钟某确实是被公道阁养大的,也在之前为公道阁做了许多不好的事。” 说起前事他也是叹息,眉间郁色压低了眉头,那双灰蒙蒙的眼睛不知觉地避开了人的目光。 所以他才会在薛净悟出言讽刺的时候说这双眼睛不会好的,这是对他过往的微不足道的赎罪。 薛净悟才会一边厌恶他,一边装作不经意地帮着他,犯下的错是真的,受到的欺骗和悔过懊恼也是真的。 钟家和薛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薛净悟被带走被焚仙门关了两年自己逃走了,而钟苍还在襁褓中被翁葫拼死救了出来。 薛净悟遇到了他的师父,如今不知道他的师父是听命于焚仙门在利用他,还是真的和焚仙门断了关系,只是顺手救了这个逃出虎穴的孩子。 钟苍被翁葫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送进了公道阁,出了虎穴又入狼窝,结果还是没有能摆脱焚仙门的迫害,做了助纣为虐的事情。 “正是因为焚仙门和公道阁的过往,岑侯才会帮助钟某杀了上一任阁主,重整公道阁,让钟某在加入九卫的情况下,继续执掌公道阁。” 公道阁的地位在江湖中是奇特的,它在江湖中的作用也是奇特的,这样一个存在,在焚仙门这样的人手中,是会变得分外可怖的。 为了阻止更坏的后果出现,岑见选择了出手干预,让公道阁在一定时间之内处在他的掌控之下,直到最大的隐患被消除。 如果那时候钟苍还活着,他就能真正凭着自己的心意来改变公道阁了。 “钟某和岑侯所做的约定是,彻底剿灭焚仙门和背后的黑手。” “在焚仙门之后,还有一个藏得更深的存在,焚仙门也是受了他的指引才会找上公道阁,公道阁是在他的命令下才会和焚仙门合作。” 钟苍难掩自己的厌恶和深深的忌惮,这么多年他其实也一直在追查更多的真相,岑见手下的两卫也同样在查,但进度并不大,直到薛净悟给的消息传来。 “公道阁其实从成立之初就并不干净,而公道阁成立是在前朝了,且出现之后一直保持了自己良好的形象,让全武林信服,也得以知道许多的秘事。” 这些秘事都被提供给了一个神秘的存在,并且他也没能查出之前那个存在拿这些东西去做了什么,近期能够考证的就是提供给了焚仙门行事。 “楼少爷要查的事,恐怕和我们要查的事是息息相关的。” “薛公子的师父发现的那个家族,或许与当初建立公道阁的那个存在是同一个存在。” “并且,焚仙门背后,或许也在受到他们的引导操控,就是不知道焚仙门的人知不知道了。” 林眉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紧拧地坐在那里,手不自觉地敲着膝头,兀自沉思着。 暗三知道的消息不如他们的多,这个时候迟了几拍才想通理顺了所有的事,不由悚然一惊。 王爷和侧王妃要对付焚仙门他知道,要寻找碎片他也知道,但怎么也没能想到,背后还会藏着这么多的事。 不说其他,光是侯爷的事就已经让他险些回不过神来了。 这些事情,王爷又当真是不知道的吗? 钟苍告诉林眉,公道阁内能查的地方他基本都已经查完了,要是还要查,就要从薛净悟师父找到的那座陵寝查起,他会调动公道阁的弟子前来,陪同暗三前去。 “碎片的事之前岑侯并未让我等查过,也是这次从大漠回来后钟某再翻查以前的东西,以知道的东西去追溯,才找出了一些东西来。” “钟家不是第一个被灭门的家族,薛家也不是最后一个,而这些应该都和公道阁有关系。” 焚仙门是在二十一年前从江湖上消失,而之前他们存在的时间本来也是不长的,那些有迹可循的灭门之灾,应该是中途被背后之人转给了焚仙门去做,用的都是碎片作为诱饵。 “有些家族门派是真的和碎片有关系,有些只是假借碎片之名,假借名头的时候更多,但只要从公道阁里面给出碎片的消息,焚仙门的疯子就会不顾一切地去做。” 他们不能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那个背后的存在在焚仙门出现后就将自己隐藏得更深了。 “巫渡送来的东西我也看过了,上面记载的确实是一种邪术,这些我不能确定是巫家本身就知道的,还是焚仙门的人告诉他们的。” “他告诉我说,那时焚仙门的人找上他,他在看着这个邪术后就拒绝了,这是欺骗他们的东西,可是拿着这样东西的人却对此深信不疑。” 焚仙门追求长生,如果是邪术,对付君留山是一方面,恐怕也是被告知这样东西有可能帮助他们得到长生。 但这样东西是谁给他们的,他们为什么会找上巫家,巫家拒绝他们之后为何能安然无恙,巫渡,说的真的是真话吗? 这些林眉都不知道,但看钟苍的样子,他是信任巫渡的。 说起来,应该是这个世界演变过程中上古巫族的原因,这是一个很讲究信仰的世界,也是一个偶尔真的会出现些玄妙之事的世界。 碎片的扭转乾坤之力,岑见的算尽天命,焚仙门的疯狂,传承不知多久的利用玄术想要登顶天下的家族,各个国家有关于神明的传闻…… 林眉来的世界没有神,这个世界有没有她却不能确定了。 碎片是怎么流落到她的世界去的,她又为何能如此恰好地在那个时候穿到现在的这具身躯上来,谁也不知道。 若是有神,君留山经历过的和将要经历的一切是否是天意?她的到来是否就是为了他而来? 林眉走了片刻的神后又收回了心思,这些都还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她只求她现在想要得到的东西就好。 “巫渡还告诉我,前后其实有两个人上门去找过他,他觉得那都是焚仙门的人,但会不会其实是焚仙门和背后那个存在分别去找的他?” 根据薛净悟从他师父那里得到的讯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个存在和焚仙门是相反的。 焚仙门不断苦求的是超越凡世的力量,而那个存在拥有超越凡世的力量,所求的却是整个凡世。 都是贪婪又丑恶的人性,但焚仙门现在看起来是处于被利用的地位。 其实这样也就能解释为什么焚仙门的人不止是在寻找碎片,还那么积极地往各国的顶层安插人手,在背后进行诸多的阴谋,想要挑起整个大陆的争端。 也解释了他们为什么会那么针对君留山,因为君留山目前看起来,有极大的概率成为大陆战争的最后胜利者。 他们在君留山的手下能讨到好处的机会不多,他们手中的力量还不足以和君留山抗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6章 身份 “西夷和九蛮都有他们的人在,大岳更是潜伏在了各处,以前还想着他们是为了和西夷或九蛮的交易才这么积极地想要毁掉大岳的根基。” “不曾想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棋局中的一步罢了,就算最后焚仙门成功了,和焚仙门合作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焚仙门自身也不会有好下场。” 那些放在焚仙门面前的东西,都是别人拿给他们看的镜花水月,可是他们贪婪地想要抓住月亮,于是将眼前的一切都坚定地认定为真实的,连自己快要掉入池中溺毙了都没有注意。 “公道阁查到的这些东西,岑侯都知道吗?” 林眉把所有的关节都想通了,屈指敲了一下椅子的扶手,抬头看向钟苍问了一句,钟苍颔首。 “基本都是知道的,有些消息是从岑侯那边传来的,由两卫中人查出。” “公道阁这边只有一条消息还没有来得及报上去,钟某今日回来之后仔细想了想,那名弟子身死,或许真的与之前的案件无关。” 林眉点着扶手的指尖顿住,疑惑地挑起眉,问了钟苍一句为什么。 钟苍没有急着告诉林眉答案,而是又重新说起之前没有讲清楚的一件事。 “洛亭九卫中有七卫为人所知,剩下两卫是连名字都没有记录的,但这两卫有各自的名字,一为山海卫,一为两仪卫。” “山海卫多是钟某这样的人,两仪卫的人只有岑侯见过,多是受了岑侯救命之恩的人。” “是以山海卫在行动上更为灵动,而两仪卫更为忠诚,也藏得更深。” 救命之恩代表的是他们在遇见岑见之前无一不是遭遇了大的变故,不少的人选择让自己“死”在这场变故之中,加入两仪卫后改头换面,拥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 “那个弟子,钟某怀疑他就是两仪卫的人。” “今日为他检查之时,虽说他没有用面具改变自己的样貌,但身上有许多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陈年旧伤。” “身体有长期使用缩骨功来改变自己身高体型的痕迹,留存的皮上还有不少人为的磨损痕迹,是为了去除以前身体上的一些印记特征。” 当时林眉他们和他都在那里,只是这些林眉他们没有看出来,钟苍在看到信前也一直守口如瓶。 这些都是很细微的东西,而通过这些东西,其实也能倒回去推测这个人真正的模样。 钟苍大概推测了一下,这个人对自己的改变倒并不是特别的大,身上被消除的那些应该是以前的陈年伤疤一类的东西。 这并不是个拥有显著特征的人,所以他连相貌都可以不用改变,就给自己换了一个身份。 换成君留山和林眉他们那样,光凭一张脸就能引人注目的人,想要长期隐藏身份,脸上要费的功夫就不少了。 “至于为什么说他有可能是两仪卫的人,钟某之前在一个任务中见过一个伪装过的两仪卫之人。” “那一次因为过于凶险,钟某与他都受了伤,躲藏之时互相上过一次药。那时钟某还能看见,留意过那位两仪卫的不同,在对身体的处理方式上,他们是一模一样的。” 帮助两仪卫改换身份的人应该是岑见手下的某一个人,或者是手艺一脉相承的几个人,在很多小细节上都有那个人不经意留下的痕迹。 偏生遇上的又是钟苍,既有敏锐的天赋,又有自小在公道阁训练出的敏感和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加上过目不忘的能力,居然找出了这么一条线索来。 “就算不是两仪卫的人,也可以请托岑侯去向做这件事的人问一问,看看能不能找出线索来。” 之所以最后的尸体会被破坏成那样,也可能是背后的人就是想要隐藏那名弟子的身份,将他混在这一次案件中,以免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不过他的行事太过嚣张,如果钟苍的猜测没有错,那个凶手恐怕也没有想到刚好会遇上两个在两卫之中的人。 做得越张扬,引来的人越多,没有流言乱象的事情给他打掩护,让林眉他们能静下心来查验案件,反而当真将他暴露了出来。 林眉都不知道该不该同情一下那个人了,或者同情一下背后的人,总是能够弄巧成拙。 “这件事还是请岑侯派人来确认一下比较好,如果真的是两仪卫的人,背后之人的目的就还要尽快找出来才行。” 这样折磨一个人想得到的东西,应当不会是凶手心血来潮想要的,现在又是特殊的时期,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又有了什么阴谋。 钟苍也赞同林眉的意见,今晚林眉不过来他也会自己向上面送消息去,但如果是林眉让人去送,就会要方便上许多。 “向岑侯传信的事就要劳烦一下楼少爷了,您这边送信不会引起他们太多的警惕,暗卫也能直接就送过去。” “好,钟阁主写好信后拿给我就好。” 事情越扯越多,就跟钓鱼一样,看着鱼镖浮在水上,但在水面下,钓线落了多深是没办法知道的,只能等鱼竿完全抬起,鱼钩也从水中出来,才能看得清楚。 至少这样的抽丝剥茧还能走得下去,而不是一团乱麻什么都理不顺。 今晚钟苍交代的东西够多了,林眉头都听得有些疼了,其他的更为细节的东西,还是等之后有时间再说。 林眉起身向钟苍告辞,钟苍将林眉送到院门口,最后低声和林眉说了一句话,连暗三都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听见的人在一瞬的皱眉又随即舒展开,最后只看了一眼拱手低头的那位阁主,带着暗三直接离开了。 回去之后薛净悟从他房间的窗户探出了一个头来,往天上看了一眼,也没问林眉为什么这么晚回来,只是再抬起了一只手,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子。 “今天在那个屋子呆了这么久,来喝点酒暖暖身子,这酒已经温好了,是道观的库存,不是什么烈酒。” 道观有酒不奇怪,而且都会存好酒,薛净悟在林眉他们出去的时候去找人讨来的,在炉子上一直温着等林眉回来。 林眉揉了揉额角,还是让暗三先下去休息,自己去了薛净悟的房间。 停尸房寒凉,山上的夜晚也露重风大,喝上一杯口感并不醇厚,但别有几分山间竹味的温酒,确实能让人全身上下都暖和起来。 薛净悟坐在林眉对面得意笑着替她再添上一杯,自己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也重新倒满了。 酒杯被他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两指轻动,杯子里的酒液也跟着贴在杯壁上打转,转出更多的浅淡酒香来。 这是附近城中酒家自酿的酒,专门供应给道观用,因着原料是用的竹米,每年能产出的也不超过十坛。 薛净悟去讨酒的时候讨了一坛过来,都是观中的人大方了。 “他是不是和你说了我与他为何有那么大的矛盾?” “钟阁主是说了,也将他的身世一并说了。当初你救他的时候是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吗?” “不,小生当时已经知道了。” 薛净悟在林眉打量的目光中淡定地说出与林眉所想不同的答案,他在这里好像就是等着林眉回来问他这一句话,林眉回答了,他也回答了之后,他就不太想说话了。 但林眉被他勾起了好奇心,抿了一口酒还在不断地打量着薛净悟,想要从他身上看出一点故事来。 薛净悟今天会在这里等着她,想来也是有一些想要和人说一下的,只是他还在犹豫罢了。 一坛酒不多不少,一人分来半坛,喝得坛底只剩下浅浅一层,温度也凉了下去,薛净悟仍在沉默不语。 林眉喝得差不多了,虽是就来陪着薛净悟喝了一场闷酒,但也不亏。 她起身将酒杯搁到桌子上,在薛净悟的肩上一拍,拿着空杯子发呆的某人就被她拍得往桌子上歪倒下去,长长叹出一口气来。 “那一次小生是偶然遇上的,最后死了很多人,一些似乎是和钟苍认识的,都死在了焚仙门的手下。” “钟苍被小生救了出来,眼睛被撒了一把毒药看不见了,小生就只好带着他一起躲避后面的追杀。” 薛净悟心底的话也跟着这一声长叹被他吐了出来,说得有些没头没尾,但结合钟苍的话林眉也能听懂大概。 钟苍根据岑见的命令,和其他人一起与焚仙门对上了,但他们没能打过焚仙门,危急的时候,薛净悟出来救了钟苍离开。 两边的人都在追查焚仙门,会偶然遇上其实也不算多奇怪,而且听薛净悟最开始话中的意思,他在那一次之前已经和钟苍认识了,也知道有关于公道阁背后的一些事情了。 不过他还是救了钟苍,却又一直看不惯钟苍。 “等小生将他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返回去的时候,其他的人都死了。” 薛净悟将脸转到朝下,以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埋在冷硬的桌面上,收起手指握紧了手中的酒杯,声音变得有些含糊不清。 “不单是和钟苍一起去的人死了,还有和小生一起去的一个人也死了。” “当时不是我不救她要先救钟苍……她躲了起来,小生没能找到她,却被焚仙门的人找见她了。” “可是要是小生不带着钟苍走,早一些回去,或是继续找她,她说不定就不会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7章 过往 林眉没能预估出这个剧情走向,闻言一时沉默了下来,暗自轻叹一声又坐了回去,将最后一点酒给薛净悟倒上。 这么点酒喝不醉他们,薛净悟也没有醉,他只是侧过头来,脸贴在桌面上,目光沉沉地盯着那杯酒,清醒又茫然。 他已经很久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了,但每一次有人靠近他的时候,这件事情都会在他心底给他又划上一刀。 她死得很无辜,本来一切都是与她无关的,只是同行了一段路而已。 林眉最开始遇上他的时候他不敢与林眉交心,也不敢同林眉真的走得太近,就是怕旧事重演,怕再被他连累死一个人。 谁知天意弄人,终究林眉还是被卷进了这些腥风血雨中,但也将他从血池泥泽里拉了出来。 不知不觉中,他被拉出了那条阴暗的只容一人蹒跚独行的荆棘小道,走到了能容纳许多人一同前行,艰难又平坦向前的大道上。 他只是迈出了一步,拉住了一个人递来的手,就得到了一个他没有期望过的世界。 但每每回想起当初,他还是一样会被那把刀子割得鲜血淋漓。 “这件事情,钟苍是不知道的,小生没有同他说过。” “这不是他的错,但我还是迁怒于他,因为当年的救命之恩,他一直在暗中照拂于我,也让我之后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薛净悟赶回去的时候已经太迟,他也不知道她死之前是不是在盼望着他出现,是不是在恨着他最后都没有出现。 他是这样恨着自己的,恨到许多年除了清明连去墓前面对她的勇气都没有,清明去烧纸的时候他也不敢同她说话。 他知道自己对钟苍是迁怒,他们两人的命运相似,薛净悟自觉比他还要幸运一些,因为钟苍的不幸而去责怪他,这是没有道理的事。 但是他又忍不住地想,那时候要是没有钟苍在就好了,他就不会错过那么多让他悔恨终生的事情了,哪怕他自己死在了那里呢。 钟苍一直以为他是因为公道阁的过去而厌恶他这个曾经助纣为虐的人,毕竟除了岑见最先偶然帮了他一次,让他窥探到了一点被掩藏起来的真相,薛净悟也是打醒他的人之一。 没有薛净悟在追查焚仙门的过程中和他遇上,强迫他看清自己那一次害死了多少人,他没有那么快下定决心推翻公道阁上一任阁主。 死去的人已经回不来了,钟苍接管公道阁后,一直在尽力弥补侥幸活着的那些人,但是可惜,活下来的还能拥有自由的人并不多。 太多没有死在杀戮中的人都被焚仙门囚禁着,不是倍受折磨就是成了焚仙门中没有了自我的一员,就像薛净悟差一点成为的那样,也像孟明过去的那样。 “……以后你能报仇的,大家都能报仇的。” 林眉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告诉薛净悟有关于焚仙门背后可能还有其他人存在的好时机,也不知道能怎么去安慰他。 最后一杯酒被薛净悟喝了下去,他坐起来擦了擦嘴,把脸埋在了手心,再抬头的时候又能笑起来了。 “不用担心我,只是他的身份和公道阁的过去不适合被其他的人知道,小生除了你以外也没有个能说的朋友。” “今天他既然已经说了,小生也就想着要同你说一说而已。” 山上不比王府,一间屋子只点了两根蜡烛,光线并不明亮,薛净悟往窗边坐了坐,将窗推得大开,让今晚的星光能够照进来。 星光冷冷淡淡地洒在他身上,眉骨地阴影压在眼睫上,眼睫垂下来遮住了眼,烛火的暖光和冷色的星光混在一起,朦胧了他脸上的神色。 “说是还忘不掉,可到底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就算是回想起来,也没有那么痛了。” “等时间再久一些也就好了,想起来就真的不会再伤心了,现在本来也没有那么伤心了,是我自己不肯放过自己罢了。” 薛净悟撑着下巴望着今晚不太明亮的月亮,懒洋洋地笑了起来,酒杯在他指尖翻转,似乎刚刚失态的那个人也不是他了。 “小生虽然讨厌他,但那也是小生的事,想要消灭焚仙门,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帮手。” “公道阁在江湖这么多年,手中握着的不是江湖第一的地位,而是别人想象不到的庞大消息网和那些被深藏起来的秘密。” 林眉也跟着他一起往外看,看见的是钟苍所言的二百余年的过往下,不为人知的累累白骨。 “钟苍当初虽然断掉了公道阁极大一部分已经腐朽的存在,但那些东西还是在他的手中的,而且除了翁葫之外,公道阁内也还有许多被他招揽的高手。” “公道阁超然于武林,也能操纵武林,这是只有公道阁才能做到的事,若是能让钟苍帮着我们做事,就能事半功倍。” 江湖半游离在朝堂的掌控外,这样一部分力量真要是被人运用起来是极为可怕的,但要是将它对准大岳的敌人,感受到恐惧的就成为了身为大岳之敌的那些人。 薛净悟很清楚,如果林眉真的能代表王府和钟苍达成合作,那么得到的便利就不止是寻找碎片这一件事了,将来几国交战起来,他们还能多出不少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的助力。 而且难得这一次钟苍是自己主动找上门来的,这样能在公道阁面前掌握主动性的情况可是不多。 林眉看着薛净悟帮着她算计的模样,决定还是暂时先不要告诉他那些真相比较好,至于公道阁背后之人,等暗三去找出了一点端倪再说。 “钟阁主已是有意同我们相交,接下来只要不出什么意外,至少在对付焚仙门这件事上我们是能够达成一致的。” “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要先将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才能更快地去找碎片,其余的容后再说。” “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明日还要去山上寻找线索。” 林眉站起身来,掸了掸在桌上压皱的衣袖,薛净悟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看她,只点了点头,她就顺手把酒坛子也拎起来带走了。 暗卫守在院中,看见林眉房间的灯都熄灭之后,薛净悟也关了窗户熄了烛火,但房间里不是渐渐平息下去的呼吸声,而是酒液从坛口倾落杯子的声音。 也不知他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多酒,又藏在了哪里,暗卫坐在屋顶上,听着一直到太阳从山头跃出了,那个声音才停下。 木门打开,出现在院中的人身上居然没有多少的酒气,看着也清醒无比,自己去水井旁打了水上来往头上浇,冲去了一晚上的沉郁。 林眉再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换好了一声衣服和钟苍对坐在院子里,一边黑着脸一边吃着钟苍送过来的早点。 钟苍面对他的时候总是会格外宽和一些,哪怕薛净悟吃个早点也没有一点好脸色,钟苍还是从容自若地笑着,反正他也是看不见的,薛净悟不出声就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林眉了然看着薛净悟,换来了薛净悟的一声冷哼,和钟苍的一声轻笑。 “楼少爷来了?快些坐下吃,再晚些凉了就口感不好了。” 桌上又是摆得满满当当,而且和昨天的早点花样并不相同,不知道公道阁的弟子是怎么找到这么多的花样的。 并且林眉很怀疑,钟苍在这里住着的时候,是不是每天都能来这么一桌。 午饭和晚饭还好,附近的城镇繁华些,每顿弄出不同的菜色不是难事,但早点不一样,也是难为公道阁的那些弟子了。 林眉今天选择一样尝了一点,也吃到了七分饱,这些早点和昨天的又是不一样的口味,不是做得精细,就是颇有特色。 对于林眉这样没有固定口味的人而言,这一桌公道阁弟子精心挑选出来的早点很不错。 “这也属于公道阁收集消息的范围之内吗?” “这是自然的,各处的地志公道阁内都有,而各处的风土人情各地的分阁都会随时更新记录,小到这些街头变化,大到一地民生建设,公道阁都有关注。” 钟苍从翁葫手中拿起一张打湿的温热白巾擦拭着手指,对林眉有问必答。 “不过我们也知道分寸,该避讳的不会去越界的。” 林眉随意瞥过钟苍,有些事两人心知肚明,他所说的不会越界是指对公道阁而言,但身为岑见手下的山海卫中人,监察一些东西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收集这些东西,何尝不是给王府多添了一双盯着天下的眼,暗卫没有多余精力去做的事,公道阁也就代替了暗卫去做。 岑见帮着钟苍让他看清身边的真相,也帮着他推翻了不可言说的一切,成为了公道阁的新阁主,看着他将公道阁从里到外重新修整过,也看着钟苍到了他的门前向他请求。 钟苍一个人成为了山海卫,整个公道阁都在重新建立后成为了岑见的眼和耳。 真正不会越界的界限,是王府划定下来的,而不是江湖和朝廷之间的那一条线。 薛净悟不知道这些,但不妨碍他想起以前公道阁将这些东西提供给了谁,脸色也就越发难看,但他没有对钟苍说什么不好听的话,自己生着闷气把东西吃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8章 搜查 今日是有正事要做的,薛净悟生了一会气也把自己喂好了,太孙卜带着两个师弟过来,准备今日和他们一起搜山。 “仙台山并不算高,一共有三峰相连,鹤云观在其中一峰的峰顶之上,另外两峰都算作是后山所在,平时山下的人也很少去后山。” 太孙卜引着他们往发现太孙桑尸体的地方去,这边过去就不像山脚通向最前面的道观一样修有大道,都是林中的蜿蜒小路,有些小路还是被人踩出来的。 “为了方便,一座后山被修整了后专供门下弟子习武,最开始的小弟子都是在最低的那个练剑坪由师兄们教导,往上走则是略有小成的弟子们自由选择地方来练武了。” “虽说观中最为出名的是剑术,但还是有许多弟子会修习其他的功夫,也不适合许多人再在一处练习了。” 林眉一边听着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也留意着跟着他们来的三个道人。 太孙卜虽是首席,但年纪并不算大,只是入门最早,修为最高,只是林眉看着他的武功却是稀疏平常,一路走到现在步伐倒是仍旧平稳轻巧,呼吸气息已经有些粗重了。 而另外两位道人则是气息绵长轻柔,步下走过之处不动微尘,也当是观中的高手。 “平日里打坐修习心法则是在静室之内,另外一座山峰上就是弟子们居住的地方,静室也修在那边。” “观中弟子年长之后都是独住一间房屋,老五与贫道是一间小院,但院子在山腰的地方,我们的院子往上则是师长们的居处了。” 发现了林眉对他的打量,这位鹤云观首徒提着衣摆上了一处高坎,停下来微微喘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对林眉解释了一句。 “贫道天生体弱,在修道上天赋尚可,于练武一途却是不行,内功心法修习得不错,拿剑却只是能挥动的程度,也志不在此。” “老五还和贫道笑,他和贫道修行之路不同,贫道旦求大道,他却是要当个逍遥剑仙的。” 太孙卜是林眉见过的最为冷静的那一类受害人家属了,但她知道他在冷静和平淡之下的伤痛,是半点不比其他人少的。 一般而言,他们这一类人只是将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其他的地方,例如怎么去抓住凶手,让凶手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感情表达也更为内敛,不适应在外人面前泄露太多情绪。 只是太孙卜更多的可能是因为他对于生死的看待本就与常人不同,对于生离死别的看待也与其他的人不同,林眉在昨日的那间停尸房中看见过他的伤心,也看见过他的释然。 超度了,送走了师弟的魂魄了,停在那里的就是留下来的皮囊了。 “出事的那天本来是老五去教小弟子们剑术的,头天晚上他晚上进了静室去打坐,贫道那晚在自己房中抄经,一直到了四更才睡,都没有听见他出来,也没有听见其他的动静。” 这些在之前太孙卜就已经被其他人反复询问过,第一次讲述的内容和后面几次的内容暗卫都有记录下来,是没有问题的。 太孙卜内功修习得不错,据说内丹也修炼得不错,就算没有什么功夫在身,比起许多人来说也是耳清目明的,比之一般的江湖人还要好上一些。 但那一晚直到他睡下了,都是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听见。 第二天五更起来去斋堂用早点,再去大殿上早课,他都没有看见太孙桑,但因为太孙桑那天要负责给小弟子们上剑术课,他也没有多想。 “老五心细,每一次到他上课之时他都会先去练剑坪检查一下东西,再自己推演一边今日要教的东西,往常也不会来上早课的。” “上完早课之后,小弟子们休息一会就要去上剑术课,发现尸体的那个弟子是自己先跑过去的。” “他也是被吓到了,这几个月都在卧床休养。” 其实谁都没能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山中日子平和,山下的人知道那里是道观的地方,平时连砍柴都只在山脚的地方不会往上走太多。 “发现第二具尸体的道童昨天才刚退了烧,万幸神智没有受损,只是现在受不得刺激,可能要过几天养好一些了才能向他询问事情了。” “不过第二具尸体就在钟阁主你们居住的那个大院之中,出了事后去的人很快,去的人看见的东西和道童相比应是没有太大的不同。” 钟苍微微颔首,在翁葫抬手之前就自己拂开了垂下的一根树枝,但手碰上去后发现触感有些不对,微微皱起了眉。 “这个树枝是断的。” “是,前些天下过一场雷雨,雷劈下来劈伤了好些树,这棵是另外一棵树倒的时候被砸到了。” “因着当时在下雨,也没有引起山火,过后观里的人来清理过被劈倒的树,这些就没有多管。” 这几个月大家都是身心俱疲,为了防止出其他的意外,小弟子的剑术课都已经停了,除了搜山的人平时就没有过来的人,他们也就没有太细致地清理这些。 “往前再走一小段就能到练剑坪了。” 太孙卜指了指前路,这边的草木要少上一些,走出小路是用青石板铺出来的一块平面,中间围着一株参天老树。 天光且亮,古树成荫,地上却堆积了许多被风雨打下的落叶,也没有人过来清理了,被来去的人踩得破碎。 几人踏上练剑坪,一路上没有说话的两个道人都停在了最边上,扭开头去查看四周的情况,太孙卜指着中间那棵大树上伸展出来的向南的一根树枝,喟叹一声。 “当时老五就是被倒吊在上面的,用的他自己的一根腰带绑住双脚吊着,身上的衣服还是完好的,腰带也好好系着的。” “是以都推测老五是直接被人从房中带走的,但他什么时候回的房贫道便不知道了。” 林眉打了一声招呼,和薛净悟先后就跳上了树去,两人各自选了一根和那根树枝相邻的枝干落脚,两根枝干都纹丝不动。 用来吊人的枝干是这棵古树的老枝,很是粗壮,即使是几个成年男子在上面都不会压断,枝干表层的树皮也十分的厚实,但树枝上有一片很显眼的磨痕。 薛净悟伸手在磨痕上摸了一下,又屈指在树枝上敲了敲听着树干的回音,微微皱起了眉。 “这是将人带到树上来再一下推下去的,按照当时描述的尸体状态,人应该已经死了,还死了并不算短的时间。” 如果人还活着,绑在树上的绳子也会留下更加不规则的磨痕来,并且人倒吊的时候是会充血的,脸部没有充血的情况,表情完全是正常的表情,断臂处也没有血液渗出的表现。 遗体太干净了,换上他身上那一身衣服的时候血液就已经完全停止了流动。 昨天钟苍解剖尸体的时候就在说,血液完全停止流动是在四到五个时辰,而停止流动之后身上应该出现了尸斑才是,他的身上却太过干净。 而且凶手切掉他手臂的手艺十分高超,薄而轻快的小刀半点肩骨都没有伤到就将上臂的骨头同肩骨分离开来了,经脉和皮肉切得很是干净利落,一点回刀停顿都是没有的。 不但手艺好,用的东西也是一样神兵利器,应该是按着暗器来做的,而不是照着小刀来做的。 “暗器要求轻巧便携,又要锋利有杀伤力,并且讲究受力点,尖头会很薄利,且材质坚硬。” “如果是小刀的话,就十分要求原材料,但据钟某所知,大岳在民间使用的的矿石做不到这个地步,也没有听闻哪位铸剑师打造出了这么一把利刃。” 手艺能好到这样的铸剑师是有数的,这样好的工艺的东西,基本都是为人所知。 而暗器不同,虽说暗器大师大家都知道,但他们手上的东西出来后到了何处,大多数时候都是保密的。 江湖上用暗器的人不少,挑剔暗器的人却只是一部分,这一部分中有很多都是杀手。 林眉当时听着钟苍讲解的时候感觉脑子里闪过了什么东西,但一时没有想起来,回去之后又发生了太多的事,险些就将这件事情忘了。 但今天薛净悟提起来,她也又想起了昨晚那个一闪即逝的念头,却依旧不知道她到底是忽略了什么,伸手按在那道磨痕上,眉头越拧越紧。 薛净悟见她在想事,就自己到树上其他地方查看,一层层往上走,走遍了一棵树,却没有什么收获。 林眉还在思考着,但越想反而越是抓不住那么一缕线头。 她和焚仙门打交道最多的地方就在大漠里了,而大漠不论是矿石还是铸兵手艺都比大岳要好上许多。 要从用具上来说,若是用大漠的矿石铸成的小刀来做这些事,说不定是能达到钟苍说的要求的。 但她总觉得还是不对,这也不是她差一点就想到的那个方向,而那件事或许能给他们不一样的答案。 薛净悟从树上溜达了一圈回来,勾着一根树枝跳下来落到林眉的身边,在她的肩上拍了一下。 “先下去,树上没有什么东西能看了。” 林眉被他拍回了神,跟着他下了树,眉头还是没有展开,下去后站在那里低头不知道看着什么,一动不动的。 钟苍看不见,之前也已经来看过一次了,这次也没有再去四处查看,暗三带着两个暗卫往四周一寸一寸地去搜查,太孙卜和钟苍站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地等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9章 幼子去向 两个道人没有靠近这边,只是四处看着,翁葫没有陪在钟苍身边,去了练剑坪的四周查看。 薛净悟下来后钟苍和太孙卜走了过去,问他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薛净悟摇了摇头。 “那人行事太小心了,没有留下东西来,时间也过得太久了,小生找遍了树上,也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他和林眉常年和机关打交道,看有些东西和旁人是不一样的,要说研究怎么能不留痕迹地经过一个地方,他们两人都是个中高手,但连他也没能发现东西。 其实就算当时有,后来几场大雨过了,又有许多人来搜查过而没有发现,也被破坏得差不多了。 倒是林眉一直不说话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薛净悟回头望向林眉,太孙卜也差不多猜到是这样,神色不动地抬头望了一眼那个地方,随即垂下眼在心中默默念起了经文。 钟苍没有听见他们的动静了,面对薛净悟他也没有办法多说什么,复又沉默了下来。 等到暗三带着两个暗卫和翁葫都一无所获地回来了,林眉才终于彻底回过了神来。 之前的人就已经细致地搜查过了这里,他们来也不过是林眉和薛净悟想要在心中有一个底,没有发现什么东西他们又去了昨天丁越罗发现不对的地方。 那边就不是他们来时走的小路了,而是直接穿过了林子,离这边并不算远,昨天发现之后丁越罗他们又往山上追查,但没有走出多远线索就断了。 太孙卜昨天也没有跟着来,是跟着来的两个道人带的路,林眉他们在那里转了一圈也没有其他的收获,确实没有办法跟着这条线索去找出凶手的行动路线。 薛净悟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一个小药瓶来,在道人指出的确切有不同的地方装了一点土走,钟苍也同样让翁葫替他带了一点土回去。 快到午时了,林眉一行也没有找出更多的东西,商量了几句之后还是决定先回去,林子里剩下的东西太少,林眉还是想要去看看尸体。 午饭是太孙卜带着他们去斋堂吃的,今天是太孙卜吩咐过的,专门为他们备了一桌饭食。 在斋堂用饭的道人不多,许多都是道童来提了饭送回去一起吃,倒是有十几个看着最大也不过六七岁,最小大概就三岁的小弟子,在一位年长道人的带领下过来用饭。 那些小弟子很是听话,有男有女,被带进来后都先乖乖地同太孙卜和另外两位道人问了好,才到位置上坐下。 其中有一个跛足的孩子上不去凳子,大一些的孩子就三个一起将他抬了上去。 都坐下后也不吵闹,就小声说着话,脑袋凑在一起,从侧面能看见他们在笑,眉眼弯弯地笑,脸上还有小酒窝的那种。 薛净悟捏着筷子的手一下就紧了,指尖都泛了白,钟苍也垂下了眼帘,遮住了他那双灰色的眸子。 林眉注意到他们两个人的不对劲,朝薛净悟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薛净悟微微摇头不答,安静地继续吃着饭。 钟苍吃东西的动作慢了下来,等着林眉他们吃完他也放下了筷子,但吃得可能还没有早上用早点的时候吃得多。 用过了饭,林眉他们要去停尸房再检查一次尸体,太孙卜很是歉意地表示不能陪着他们去了。 等到太孙卜和两位道人离开,走在路上的时候薛净悟才小声和林眉解释了刚才的事。 “之前忘了和你说了,那些孩子是先前被从那些和焚仙门做了交易的私牙手里救下来的孩子。” 君留山让人查这件事已经查了不短的时间了,前两天不过是给出最后的结果而已。 公道阁也在岑见的命令下暗中追查,还为暗卫帮了不少的忙,两边合作着从那些私牙手里救下了许多还没有被卖的孩子,但这些孩子有些已经没有办法回家了。 “私牙的手里不止是被拐卖绑架去的孩子,还有些是父母自愿卖给他们的,这样的孩子就算送回家去也没有办法留在家中。” “并且私牙的人手里还有不少的孩子其实并不健全,这些是他们以后准备弄去当乞丐的,甚至卖给需要的人,去做一些另类的工作。” 林眉他们回京的路上遇见的那些小乞儿其实就是这样的情况,不过他们是因为出身而特意被人收集去的,而这些孩子是被人随手捡回去的。 捡回去后卖不出去就赶去乞讨,卖出去了,买他们的人要用他们做什么怎么折腾,都不会再有人过问,死了也就死了,像这样的私牙手中最为低级的货色还有许多。 被救了之后他们的安置也是一个大的问题,这一次救出来的孩子不少,慈幼堂收留了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各地慈幼堂最近的压力都不小。 但只是身有残疾的还好,有些有先天疾病的孩子在慈幼堂里也没有办法得到什么好的治疗和照顾。 各地都是有道观佛寺的,在一些道观佛寺的牵头下,这部分的孩子被他们接收了过去,成为了道观或佛寺中的一员。 接收他们的地方会负责替他们治病,照顾他们直到他们到十五岁,是去是留再由他们自己决定。 道观与佛寺和慈幼堂不一样,这里的人更多,道人和僧人都有各种各样的本领,只要孩子们愿意学就能教给他们,他们之中也有医术很好的人,能够更好地为孩子们调养身体。 收养弃婴和幼童是道观和佛寺经常会做的事,一年到头总会有那么几个孩子和这个世界有些特殊的缘分,又被这份缘分指引到了神佛之前。 太孙卜和太孙桑他们都是这样来到鹤云观的。 “一次性收养十几个孩子其实对鹤云观的压力也不小,治病要耗费的精力就很多了,加上观里本来就出了这样的事,观中的人都不敢让孩子们离开视线。” “不过对这些孩子来说,他们现在有了一个很不错的归宿,以后的人生也会更好的。” 至少比他们要好,比薛净悟、比钟苍、比孟明他们要好,不会有纠缠不去的阴影填满他们的人生,也不用为了摆脱阴影而在更险恶的世界里打滚了。 “真的已经,很好了。” 薛净悟回头望向那边的斋堂,看不出什么高兴的样子,钟苍不知想起了什么,身上没有了对外人的温文,他沉默着双手拢着袖,慢慢踩过石板铺出的路,神色难辨。 林眉自己小时候在孤儿院过得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差,离开孤儿院之后的际遇更是颇为神奇,不论是在那个世界成为一个神偷,还是穿越到了现在的世界,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在原本的世界里她也有个师父,还有些和她一起长大的孩子,但他们不用担心生死的问题,林眉天赋好,从小到大都过得很自在如意,要不然也养不出她的性子来。 不过其实谁也不知道如果他们的人生是另外的样子,是会更好还是更糟糕,或许他们确实是和世界有特殊的缘分,才会各自拥有一段特殊的人生。 “便是为了那些孩子能安稳地留在这里,也该早些将这些事情解决了,还他们一个真正的安宁。” 钟苍突然说了一句,就拂袖往前而去,薛净悟冷冷地看了大步前行的人背影一眼,干脆腾身而起隐入了疏影之中,失去了踪影,也不知道他是在生什么气。 林眉与翁葫对视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一直跟在后面的暗三和两个暗卫,无奈摇了摇头。 “楼三,你先回去,准备一下今晚就下山去。” “阁主也已经吩咐了人前来,引这位前去总阁,楼少爷想要做事,阁中上下都会竭尽全力相助。” 翁葫和他家主子一样的淡然自若,听闻林眉的话后笑着朝林眉和暗三拱手,这些都是昨晚钟苍和林眉他们谈过之后就已经吩咐好的事。 “这次前来的是阁主的大弟子,这孩子是个心细听话的,他手中持有阁主的令牌,所言如同阁主亲令,所有阁中弟子都会听命。” “如此多谢诸位了。” 林眉颔首致意,暗三领命,同两个暗卫耳语吩咐了几句,行礼退了下去。 暗三退下,林眉站在原地又出了一会神,一片不该在这个时节脱落的叶片从枝头送来轻语,将她叫回了神。 这两日的事发生得也不少,林眉只觉得事情一边在逐渐清晰,一边又乱成了一团,让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钟苍先一步去了停尸房,明明看不见,但到得比薛净悟还快。 薛净悟自梁上倒挂而下,抱臂盯着下面的钟苍慢慢地摸索着拉开白布,但在白布之下,尸体已经不是他们昨天所见到的那样了。 钟苍触碰到尸体的手一顿,薛净悟眉头一皱也自半空翻下一手按在了尸体的断臂处,。 这具尸体在一夜之间,已经腐烂出了森森白骨。 冰鉴堆积在屋子的四周,地上堆积了一层潮湿之气,寒气覆在人的衣上,人踏进屋子里睫上鬓角都很快凝出了细小的水珠。 或许就是这样,才没有任何一个人闻到尸体腐烂的味道,连钟苍都没有任何一点察觉。 就算现在他们两个人站在了这里,手下触摸到尸体露出的白骨和腐烂掉的肉,薛净悟也亲眼见到了尸体的现状,仍旧没有任何奇怪的气味出现。 并不是被寒气压制住了,而是真的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0章 变故 “尸体怎么样了?” 钟苍和薛净悟一样寒着脸,钟苍用手一寸一寸地自尸体的脸上摸索过,这个程度已经是腐烂到了一半了,而昨天,这具尸体在钟苍将它恢复原状离开的时候,都还是完好的。 “从断臂和天灵处开始腐烂,头颅腐烂了一半,身体腐烂了一小半。” “没有长虫子,还完好的皮肤也没有变颜色,腐烂的地方是血红色的,没有任何的血液和其他液体流出。” “简直不像是腐烂,像是有谁玩了一个把戏。” 薛净悟自己的手臂腐烂过,不是上次被孟明伤到的时候,是更早之前,活人腐烂的样子和死尸差别不大,但没有谁是这样的。 钟苍叫薛净悟帮着把昨天的线给拆了,自己将手伸进被打开了的颅骨里,蜈蚣将太孙桑颅骨里的东西清理得很干净,但今天他在里面摸到了一些新的东西。 林眉过来的时候,守在这边的人都堆在了门口,惶恐又惊怒,各个都是一副脸上结了冰的表情。 大理寺的人看见他们过来了,今日值守的司直连忙迎了上来,靠近林眉压低了声音,眼睛里凝出了霜。 “尸体出了事,钟阁主和您身边那个仆从在里面查着。” “出了事?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盯着,都还能让尸体出了事吗?昨天谁在里面看着的,中途又有谁离开过了?” 林眉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就轻“啧”了一声,没有进去打扰正在检查尸体的两个人,转过来将在这里的人给赶去院子里站着,眉头压着眉心蹙拢,目色寒利地从每个人的身上扫过。 大理寺的人都听林眉的,自然县衙中的衙役也跟着听林眉的,公道阁的人也接到了他们阁主的命令,不说唯命是从,也是有问必答。 那几个道人愁眉苦脸地站在了一起,比其他人还要更为忧心忡忡一些,这里是他们的道观,接二连三地出事,让他们不能再安心呆在这里,就是在逼着他们离开自己的家。 公道阁弟子中的管事,和大理寺那位司直互相看了一眼,考虑到这个地方的特殊性,还是公道阁弟子站了出来回答林眉的问题。 “昨日自阁主和楼少爷离开之后,守着屋内的人就进去继续守着了,在院外的人也没有谁随意走动的。” “酉时接替的人前来,我等便先离开了,但在我等在此之时,屋中至少都是会有一个人在的,有人需要暂时离开,外面都会进去一个人替他守着。” “昨天替换轮值的人已经让人去叫了,一会便能赶来。” 林眉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刚才她在门口扫视过屋内,也看见了尸体现今的惨状,不单是要查这些守在这里的人,还要想一想该怎么向太孙卜交代。 鹤云观将尸体保存完好了这么久,他们一来就将尸体解刨了,第二天尸体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这是他们昨天有什么地方没有做对导致的,还是真的有人做了手脚? 严守尸体最开始就是公道阁提出来的,钟苍让公道阁给出的解释是,现在只有这里的尸体是最为明显和完整的线索,凶手被逼急了说不定会来销毁线索。 现在有了这么多人在这边守着,却还是出现了这样的事,偏偏还是在他们接触过尸体之后,若是被认定是他们动手脚销毁了尸体,岂不是他们和凶手就有了联系? 要知道,比起凶手太过神通广大这么一个说法,有人是内鬼本就更有可信度一些,就是没有想到内鬼这个可能性,居然会落到他们的头上。 “不知观中可有人前去通知?” “也有人去了,听闻降真观的首徒到了,太孙卜道长应该是去接那位了。” 林眉依稀记得是有人说过降真观的首徒也会在最近过来帮着一起查案,但现在本就情况未明,山上再多些其他的人只会更乱。 去通知消息的都是用轻功直接赶过去的,听到消息过来的人也没有心情再慢慢地走路了。 太孙卜被一个陌生的道人带着直接从墙外跃进了院子中,刚一落地太孙卜就急匆匆往屋子里走,脸色被一路的风吹得煞白。 带他来的道人没有跟着进去,而是往四周看了看,又对上了林眉看着他的眼,肃然掐诀稽首为礼。 “降真观首徒尹先白,见过诸位。” “尹道长有礼。” 林眉与翁葫等人还礼,但也没有时间给他们过多的寒暄,紧随着太孙卜和尹先白两人,昨日轮值晚上的人也赶了过来。 至少根据他们所言,昨天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他们确实没有让尸体离开过他们的视线,白布也是一直好好盖着的,没有人再动过。 因为里面一直都是两人一起值守,外面则是三人一组且有两组人在,他们也都能互相为证。 “因为昨日楼少爷和钟阁主来检查尸体,我们还格外小心了一些,不单没有让尸体离开视线过,轮值之人也没有一个单独行动过,身边一直都是有人在的。” “只是,我等也确实没有再确认过尸体的状态,都不知道尸体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 “变化的时间不超过四个时辰,是被人用了药,但具体是什么药钟某也不知道,可能是凶手自己研制出来的东西。” 钟苍和薛净悟、太孙卜前后自房中走出,钟苍边走边擦拭着手指,三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那种药是通过细小的虫子带进了尸体的颅骨之中,也有一些从断臂的地方爬进了尸体的血肉中,从而导致的尸体溃烂。” 他在尸体的颅骨里摸到了一层虫卵,那些虫卵附粘在内壁之上,凭着肉眼很难发觉,连用手去找都是一件难事,只是还是被他找了出来。 这样的手段并不需要人来接近尸体,只要能让虫子准确地找到目标就好,尸体盖着白布,也刚好给虫子提供了遮挡。 “之前我们在林中找到的土倒上去后,内壁变成了黑色,那些虫卵都被杀死了。” “另外一具尸体没事,只有孤宾子道长的遗体不幸,若是赶着一些,还能在尸体腐烂完之前下葬,现在这样也能请人来修整一二。” 死者需要走得体面,有些人是横死,横死者什么死相都可能有,在义庄做活的人都会有一手为尸体修整容貌和身体的本事,也有做假肢假体让尸体能完整下葬的手艺。 如果鹤云观的人同意,钟苍立刻就能让人去请人来为太孙桑的遗体敛容装肢,送入棺材,让他最后能走得安然一些。 太孙卜闭上眼长叹一声,他们是道士,对这些流程只会比钟苍更熟悉,虽然自己不会动手,但也认识手艺极好的老师傅。 只是他出乎人意料地拒绝了,再睁开眼时眼中只有坚定和沉寂。 “既然下手之人偏要挑在昨日毁了老五的尸身,说不定就是因为阁主你们查出了什么东西,想要给老五报仇就不能让背后之人毁灭证据的打算得逞。” “这只是老五留下的皮囊,比起在这种情况下将他送入地下继续腐朽,不如让他尽自己最后一点力量,早些抓住凶手,也能少一些被害之人。” 太孙卜回过头去望着失去白布遮挡,将现在的狼狈之相暴露在众人眼中的那具尸体,声音不由低了下去。 “要是此举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也是贫道决定的,几位只管继续查下去便好。” “多谢道长,苍在此保证,无论如何,也不管背后究竟是谁,有多少人在,苍也一定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钟苍向太孙卜躬身长施一礼,太孙卜托住了他的手臂微微摇头。 “此事贫道还需去向师父和各位师长,以及观中其他人做个交代,也就不在这边妨碍诸位调查了,要是贫道在,诸位还要顾念贫道的心情。” “其余道观中人会尽力配合诸位行动,尹道友钟阁主是认识的,他也能助阁主一臂之力。” 尹先白前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对于太孙卜的说法他也没有反对,这一次其实本来是没有降真观什么事的,是他在出关之时恰逢心血来潮,出关后问了师父得知此事后主动要来的。 不说他们和鹤云观多年的相交,他也在冥冥之中有感,这一次是一个极大的变数,对整个天下而言都是,他们不能置身事外,该顺应天时而为才行。 钟苍低声道了一声节哀,太孙卜又匆匆离开了,林眉和尹先白要进去再看一看尸体,薛净悟陪着他们进去,钟苍留在外面向众人询问更多细节之事。 他们昨日探查之后就出了这样的事,很大的可能是探查结果被泄露了出去,要不然背后的人也不会挑在这种时候才下手,早在之前他就已经能动手了。 在钟苍下令之前,这边并没有对尸体有什么特殊的保护,当时还在停灵之中,最多就是有守灵的观中弟子在,比现在这么多人轮流看守要容易下手得多了。 林眉依旧还记得她那个没能找出来的想法,进去之后先看了断臂之处,但这里和头一样,是被腐蚀得最为严重的地方,已经看不出昨天的样子了。 薛净悟将他带着的泥土往上撒了一点,那一块的肉也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立马由鲜红变为焦黑,虽然没有看见虫卵,但也一定是存在的。 尹先白没急着和他们挤,而是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最后停在左面的窗户前,趴在窗户上眯着眼左看右看,终于在窗户上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1章 痕迹 为了更好地保存尸身,让冰鉴的寒气不会外泄,屋子是经过密封处理的,专门留下的通气口在屋顶之上,而窗户被蜡油封起,房门也不会随便打开。 要将虫子准确地引到屋中,那一定会给虫子一个特定的通道,尸体上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手脚能让虫子只认准了那一具尸体,那在通道处也应当有特殊的标记。 这些虫子不是人,没有那么听指挥,如果没有这样的标记就放出虫子,它们只会乱跑。 “这里就是虫子进来的地方了,还有一点点的虫卵在这里,应当是有虫子在通过的时候停留下来,在这里产了卵。” 薛净悟和林眉听见他的话都诧异地走了过去看,那边的窗户上确实有一条小缝在,是让人肉眼难以察觉的那种小缝,也不知道尹先白怎么找出来的。 薛净悟用力推开这一扇密封的窗户,探身出去看了看,旁边与围墙的间隔不多,刚好能容纳一个人侧身站着的程度。 林眉目测了一下墙的高度,在薛净悟的肩上撑了一下就跳了出去,直接跃上了高墙。 墙脊不宽墙也不算高,林眉落在上面前院的人不能一下就看见她,只要计算好了高度和墙窗之间的距离,直接越过墙落在夹缝之中,是不容易被发现的。 但是院子里还有公道阁的弟子在,那些弟子听力灵敏,对于风吹草动也很是警觉,昨日林眉来的时候看过,他们的站位其实并没有遗漏这个地方,这里不是死角。 而且落在墙窗之间后,人连抬手都是艰难,不要说矮身或是转身,进来容易要保持不碰东西地出去就有些难了。 地上和墙上都没有人踏足的痕迹,墙外是空地,林眉叫了还在前院的暗卫过来,自己从墙上跳了下去,暗卫和闻讯而来的公道阁弟子也接连跳出,薛净悟留在里面继续研究那道裂缝。 只是遗憾的是,他们没有在外面找到什么东西,空地实在太过方便,对于一个轻功的高手来说,他在空地来去,会留下给人查探的痕迹才是怪事。 林眉让人继续顺着往外去继续看,自己又从墙上翻了过去,落在夹缝间试了试,再从窗户翻进了屋子。 她掸了掸袍角,身上并没有沾到一点灰。 钟苍也进了屋来,正将食指的指尖凑在鼻端轻嗅,半晌摇了摇头。 “没有办法分辨,这些不是常见的品种,甚至可能是刚被人培育出来的新品种。” “药应该与最开始扎在太孙桑道长脑后的那根针上是一样的,那个时候药是用来吸引蜈蚣的,这一次换成了虫子。” 这也证明了,这一次动手的人和杀死太孙桑的人不是一个也是一伙的,用同样的手段培育出来的虫子才能被同样的东西吸引。 如果这是很普通的蛊虫,那可能还要考虑一下有没有别的可能,但越是不常见的虫子,对培育的手法就越是严苛。 会对一种药起反应,说明它们在培育之中就受到了与这药有关的东西的影响,不常见的药,不常见的虫,这就不会是在蛊师之间流传的方子了。 “钟某倒是希望就是凶手亲自来的,他越是不放心,越会留在山上不离开,我们要抓他也就轻松很多了。” “还请楼少爷帮忙,调军队前来封山,不能抓到凶手也要抓到和他同流合污的。” 林眉要调动军队不难,只是之前不想让百姓更加惶恐,现在既然逼得一个人露了一点尾巴出来,为了尽快地抓到人,倒也管不得其他了。 “我一会就让人下去,最晚到明天一早就能封山,在此之前,山上就要靠公道阁的弟子来守了。” 公道阁的人在山下本就有许多,上山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将人全部调上来,要将整座山围住不行,但要将道观围起来还是轻易的。 就是要麻烦太孙卜去将道观中的人都集中起来了,将所有人都守在道观里,再去找多出来的人,或是不在自己该在的地方的人。 “钟阁主和尹道长觉得,这道裂缝,是从里面穿的,还是从外面?” 两人沉默了片刻都轻叹着转过了身去,林眉看了一眼在旁边若有所思的薛净悟,朝他一挑眉,薛净悟无声张口,向林眉比了一个口型。 这间屋子平时是进不来外人,但冰鉴每日都会更换,这也是外人唯一进来的机会。 而且,守在这里的人,真的就都是完全可信的人了吗? 大动作是不能做的,但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就是借着摆手转身的机会,都能做上一些小动作,而这样的小动作,其实也足以做成这件事了。 林眉亲自试过,轻身功夫再好的人,从外面要来,还要抹除掉自己的所有痕迹,都是十分艰难的事,至少会在地上留着足迹,而现在那边的窗下只有林眉一个人的足迹在。 因为是夹缝,加上道观里对于这些依自然而生的草木都抱有顺其自然的态度,那边的窗下也是长满了野草的。 这间院子并不是拿来住人的,而是专门给弟子用来静思反省的地方,除了这停尸的一间屋子之外,侧屋耳室全都没有,也是最不容易让人藏身的院子。 他们一直不想做这个假设,但现在已经不得不做了,道观中人和他们之中,确实很有可能出现了内鬼。 如果最后查出来是有人被人顶替了,不是真的有人因为一些并不光明的原因背叛了道观,杀害了同门,都能让人心中好受一些。 钟苍和尹先白不答,是因为他们也想到了这些,但不想说出口来。 林眉走回了尸体的边上,拉过一张凳子坐在那里,对着尸体的断臂再仔细查看,她还是想要知道,被她忽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钟苍和尹先白低声交谈了两句之后,决定由钟苍亲自去同太孙卜说这事,尹先白也知道自己这次来得巧,他们都不可能放心自己,主动表示会留下来和林眉他们呆在一起。 薛净悟掀开了另一具尸体身上的白布,带上手套也准备再看一看这具尸体的蹊跷。 昨天是钟苍负责主要的检查,他只在旁边看了全程,上手不多,有些地方他觉得有些奇怪,但钟苍并没有提及。 有关于岑见和两卫的事林眉和钟苍都没有告诉他,只是尸体就摆在那里,薛净悟就算不像钟苍那样经验丰富,但一些东西他迟早也能看出来。 院外的人都帮忙去山上找凶手有可能往来的路线,翁葫也随着钟苍离去,现在这里就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丁越罗这两天都没有和他们一起行动,有些避嫌的样子,她也看出来了,许多事林眉他们当着她的面是不好说的。 她跟在林眉身边本来一开始也只是一个引路加引荐的角色而已,现在钟苍亲自主动来接触了林眉,那也就是已经不用她再做什么了。 尹先白在屋子里站着看他们两个各想各的不说话,站了一会之后就有些觉得无聊忍不住了,现下的环境让人不自觉保持肃穆,但小声说说话还是可以的。 他凑到了林眉的边上坐在凳子的另一端,保持着两人之间的一臂距离,跟着她盯了那处伤口一会,很是好奇地又把视线放到了林眉的身上。 “这道伤口有什么地方不对吗?若是一个人想不出来,也可以说出来让贫道一起参详一下。” “虽然贫道于歧黄一道只是略通,但贫道看的杂书多,说不定能有什么不一样的思路。” 林眉被他从杂乱无序的思维中惊醒,看他睁着眼目光诚恳的样子,默然片刻还是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我只是在想,凶手用的什么东西来切下的这一条手臂。” “切肉的工具和分离骨头的工具是一样的,凶手并没有换过工具,钟阁主说有可能是用的特制的暗器,我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丁越罗和她介绍尹先白的时候,林眉还觉得这个人和岑见是有些像的,都是一样的玄门中人,一样的窥算天命,一样的修行之人,但见了之后才发现,是她太过想当然了。 尹先白是个话唠,还是个耐不住寂寞的话唠,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过闭关清修的时候的,难道就是因为闭关的时候没有说话的对象,出了关来才迫不及待地想要多说一些补回来? 但太孙卜同样是清修的道人,也没有见他如此啊。 刚才在谈正事还好,现在没有其他人在了,林眉作为和他新认识的人又肯打理他,一下就激发了他说话的热情。 “要说切割肉和切割骨头的工具当然是不会一样的,皮肉里有筋脉韧带连着,用的东西不能钝,钝了不能一刀切下去,也不能太薄,薄了不好用力,并且要刃上更加锋利一些。” “但骨头不同,这个骨头不是强行切开的,而是从骨缝里挑开的,骨缝里就要薄的东西才能进去,尖刃才是关键,刃身的用处并不大。” 他用手直接在露出来的骨头上捏了捏,没有东西遮挡的触碰才能有最为直观的反馈。 “骨头上没有多余的伤,该分开的东西都是一下分开的,刃尖薄得足以插入骨缝而不和骨头产生摩擦。” “要说屠夫分割牲畜的时候也能用一把刀就完成这样的事,但那把刀做不出这样的效果来。” “如果说是特制的暗器,要想在上面拥有两个都近乎完美的着力点,对铸造师可是个不小的考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2章 再验 这些钟苍也说过,他在公道阁多年间见识过许多东西,但能做出这样东西的人并不多。 虽说这样对原材料的要求没有那么高,但后来细想一想,在材料挑选上其实应该更为苛刻才对,不是搭配合适的材料,不能完成这样的平衡。 但换成其他的兵刃,最为有可能的就是匕首一类的小刀。 “对于匕首来说,轻薄且坚韧,这不是铸造师的问题,而是原材料的问题,但大岳最好的矿石不是供给了军队,就是在当朝天子和摄政王的手中分别掌握着的,是不会流到民间来的。” “至于其他地方的矿石,如果有金国残留下来的矿石,说不定可以试上一试。” 比起公道阁那样有严谨记载和卷宗存档的,尹先白他们则是有属于自己的手段,他说着还眯着眼凑近了骨头和还残留着的血肉,想要看出更多的东西来。 “但是大漠里十多年前就不再挖掘矿石了,没记错的话是十三年前的事,也没有什么流落出来的武器,他们自己手中的也大部分折损在了最后一役中。” “其他地方的矿石……西夷倒是因为和大漠相连也同样有许多矿藏,但品质不如大漠的矿藏,至少民间使用的没有这样的效果。” 一根手指在被腐蚀过的皮肉上戳了戳,指腹又在骨面上细细摩挲了两下,当真是半点的划伤都找不到。 “不应该啊,没听说谁的手里有这样的东西,要是真有这么好的东西,贫道都想要去求些来铸把新的剑了。” “若说是暗器,但暗器之中,也不过是飞刀一类的东西能有这样的用法,只是都做成飞刀了,这样好的料子还不如铸成匕首。” “暗器大多时候都是用了就不能回收的,有这么败家的吗?” 尹先白在那里嘀嘀咕咕地什么都给他说完了,还有些心疼的模样,林眉老僧入定一般的充耳不闻。 薛净悟没和他们凑在一块都被念得头晕眼花,但听着又觉得这个人其实还挺好用的,心细又爱说,什么都给你说得详尽。 回头看一眼兀自沉思的林眉,干脆把尹先白拉到了自己这一边来,将重新检查尸体的任务交给了他,自己就在旁边等着他念叨就行。 钟苍精通验尸之术,这是公道阁内许多人都必备的技能,而他一向是其中的佼佼者。 然而目盲之后,他虽然其余四感提升,触感也更为灵敏,但在这些事情上,还是给他造成了许多不便。 尹先白通岐黄之术而非验尸,但总有些东西是相通的,让他来看,也许能从另外的角度看出些不同的东西。 这一次检查他没有一边念叨一边查,而是先稽首默念了一句什么,才神色严肃地小心上了手。 杀害太孙桑的那个人没有动这位公道阁弟子的尸体,这具尸体和昨天钟苍他们检查后的没有什么两样。 钟苍已经将他生前所受的折磨都详细推断了出来,尹先白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太孙卜和他说过,因此他也没有再重复那些东西。 他在将整具尸体都检查了过后,才皱着眉直起身,去旁边的水盆里洗了手,又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打开,倒了一点粉末状的东西到自己的手上搓散了。 “这具尸体……” 他将粉末在手上均匀搓散后才走回到薛净悟的旁边,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具尸体,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具尸体长期改变过自己的形貌,身上都是缩骨功长期使用后的磨损痕迹,脸上倒是没有伪装,现在只剩一张人皮在也没有办法继续伪装下去。” “以前受过很重的伤,并且是多次,有些也并不比这一次的严刑拷打轻松。” 尹先白觉得今天这两具尸体一具比一具奇怪,切下太孙桑手臂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这个公道阁弟子更是身份成迷,还被人这么好一番的折磨,不知道想要逼问出个什么来。 “不过不像是只有江湖拼杀受的伤,怎么感觉还有战场上所受……虽说有人已经为他尽力做了遮掩又调养好了身子,但留在骨头上的伤还是能看出一二来的。” “公道阁的人什么时候还管起了沙场上的事,看着都是陈年的旧伤了,少说也有八九年了。” “八九年前这个弟子看年纪都还不满弱冠的,难不成是有事去边疆不小心卷入了战斗?那个时候边疆确实打得厉害。” 但是他身上其他那些伤又是怎么来的,没有听说这些年间公道阁和人发生什么大的冲突啊,还是反复受的伤。 公道阁探听消息都有他们自己的一套规则,即便是探消息被发现,也不会有人下这么重的手,除非知道了什么惊天的秘密,那何不杀了省事。 这弟子既然活着回来,公道阁内必然已经知晓,但也没有听说这些年公道阁和哪家发生过太大的冲突。 最大的变故还是发生在他们自己阁中,老阁主病逝,钟苍继位阁主是一件,钟苍外出,回来已然眼盲又是一件,除了这些就没有其他的了。 薛净悟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了对这边全无反应的林眉,昨日林眉去找了钟苍一次,今日钟苍和林眉之间看着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但两人确实已经没有了之前那一点还在互相试探的警惕。 尹先白看出来的东西,钟苍不可能看不出来,钟苍既然没有与他人说,而林眉又并不吃惊,是否昨日钟苍就已在私下告知了林眉,又为何只肯私下相告,而林眉对他也没有半点提及? 林眉抬起眼来,静静和薛净悟对视片刻,又用余光一扫那边的尹先白,没有说话。 薛净悟得了她的眼神示意,还是先将此事按住了不提。 “罢了,如今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了,还是先出去,也不知钟阁主那边同他们说得怎么样了。” 林眉和薛净悟都不打算再呆下去了,尹先白不能离开他们的视线,自然也得先跟着出去。 里面虽说已然成了那样,但还是不能完全没有人守着,林眉在外面叫了一声,不知何处又冒出一个暗卫来向她躬身行礼,之后自觉进了屋中守着。 尹先白还在想着那具尸体的事,林眉和薛净悟也各有心事,他们便直接往林眉他们居住的地方而去。 到了那边,有更多的暗卫不知何时上了山来,皆守卫在院子内外,只有两人现身一左一右按剑站在门外,在林眉回来时低首行礼。 尹先白视线在各处转上一圈,什么都没有说,自己在院中找了一个地方拉了一个石凳乖巧地面壁坐下,口中又忍不住念念有词了起来。 薛净悟和林眉进了屋中去,林眉倒了两杯热茶给了他一杯,先喝了暖一暖身。 “钟阁主昨晚是同我说了一些东西,且事关重大。” 两人在桌边坐下,薛净悟把茶喝了一半,挑眉看着林眉等着她的后续。 林眉和他相识一年多,两人早成了知交,但有些事不是私交能够决定的,她在衡量要不要将这些事对薛净悟和盘托出。 “这些对王府和大岳而言是能动摇根基的事,你当真要听?” “小生既然选择了投靠王府,便不会有半分异心,王府根基事关天下,若是平时小生不会追问下去,但如今关头,还是问清一些心中才能踏实。” 薛净悟其实也不想,只是现在这种时候,不如把所有事情都摊开了来讲,反正他也不会没事试一下背叛王府是什么样的感觉。 焚仙门不死,他不会先去把自己作死的,照着现在的局势来看,要想彻底打灭焚仙门,估计要等到君留山率兵一统天下才行,是以,没有必要再有什么大的顾忌了。 林眉要替君留山找碎片续命,他要看着王府剿灭焚仙门,最终的目的都是焚仙门以及和碎片有关的人,没有半点的利益冲突。 见薛净悟当真下了决心,林眉看了他一会就将昨晚的事说了出来,有关岑见和两卫的事她也知道得不多,故而也只同薛净悟粗略地说了一说。 但就是这样薛净悟都吃惊得差点把手上的杯子摔下去,半晌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扶着脑袋,默然了许久。 “所以,钟苍其实是岑侯爷手下的人?” “是,在那里躺着的那个人,也可能是岑侯手下的人,背后之人对付他,说不定包藏的祸心就是直指两卫。” 如果是为了公道阁的事,只与一个人死磕不放没有多大的意义,公道阁弟子众多,那个弟子在阁中的地位并不算高,就算他是偶然知道了什么秘密,也没有他是两仪卫的人来得巧。 但是如果他们的猜测成真,就是有人比王府还要按捺不住地提早动了手了,他们的目的会是什么? 君留山、王府、朝堂、大岳,牵一发而动全身,图谋大岳者众多,君留山所图者也甚大,大家都已经不想再等了,最后面临的就是一触即发的大战。 民间不察,但在几国的朝堂上,谁都能看得出来近来大岳有了动兵的意向,否则真当君留山养了多年的军队是摆在那里看着好玩的吗? 西夷迟迟不回国书,突厥人虽说暂时与大岳还没有明面上的冲突,但他们是最为好战的那一个,九蛮一边示弱,一边还先大岳一步调动军队,至今仍陈兵边界未有撤回。 加上焚仙门,甚至是那个图谋天下已久的家族在中间的搅局,最后会变成什么样真的不好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3章 接人 “可是,碎片要怎么办?” 君留山想要动手,但已经有人想要抢在他的前面动手了,但对于他们此行的目的而言,这也并非什么不好的事。 “一旦真要打起来了,不管什么魑魅魍魉都会出来的,也不用我们一个个找过去费事了。” “其实这样也不错,君留山剩的时间不多了,若是最后碎片不齐,救不了他,至少他能在生前做完他最放心不下的事。” 薛净悟眼中的林眉眉目冷淡,目光悠远地透过合着的窗,仿佛能看见远在天边的那个人。 君留山在京城中等人,林兴修和孟彰等大漠将领带着两千大漠被调出的将士正在往京城赶。 他们接到了君留山的书信,也接到了当先送到他们手中的孟末的书信,带着两封书信一路急行军,将路上的时间生生压缩了一半,终于在这日的清晨出现在了京郊之地。 一辆青布马车停在路边,十几个黑衣骑士佩剑端坐马上护卫在周围,注视着沉默行来的长龙。 当先两骑之上的年轻将领同时勒马停下,竖起手臂止住了后面的人继续前行,自己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了亲卫,走到马车前单膝跪下。 “臣林兴修,参见摄政王。” “臣孟彰,参见摄政王。” 折思上前打起马车前的帘子,君留山坐在里面先看见了那边风尘仆仆的军队,又将视线转向在面前的两个少年,抬手让他们起来回话。 都是正在蹿个子的少年郎,几月不见,两人又长高了一截,这些日子大漠变化颇多,他们两人跟随孟末学习收获良多,此时看着也更加的挺拔优秀了。 君留山让折宁去那边带着军队去营地驻扎,只留下了孟彰和林兴修两人说话。 “大漠传来的信本王看过了,西夷和突厥就看谁要先动这个手,现在九蛮反而是最不愿意动手的那一个。” “之前本王本还有其他的打算,但如今看来随时都能开战,你们二人是要留在京中还是就此去边疆?” 这是他们的机遇,也是他们的险境,在大漠里他们没有真正经历过战场的厮杀,而去了边疆,厮杀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成为他们的日与夜。 熬过去了,他们会是大岳的重将,会在日后手握一方兵权成为朝堂上他人仰望的存在,熬不过,就是马革裹尸永久地埋葬在黄土之下。 孟末不再想更进一步,他的余生都会留在大漠里,而孟彰还有更广阔的未来。 林兴修是林家最后的机会和希望,林珅选择了为了儿子退让,林眉到底心里还是在意这个弟弟,君留山不介意在林家安分的情况下送林兴修一个前途似锦。 不论这场战争结果如何,也不管天命对他是不是留有了一线生机,他最后都或许不会再回来了。 在此时他们的抉择,就决定了他要送给这些年轻人的会是怎样的未来。 “臣愿戍卫边疆,替大岳冲锋陷阵。” 孟彰性子更沉稳一些,抱拳低首答得铿锵有力,显然心意已决。 林兴修与君留山更为亲近一些,抬起头来扬着笑,满满都是少年的野望。 “若臣站在兵阵之前,手握刀枪也只是杀面前二三之敌,但臣站在帅旗之下,手不握兵,也能斩敌万千。” “臣要保护姐姐,要保护林家的人,要保护一城的百姓,也要保护天下的百姓,那臣就要站到帅旗之下,站到朝堂之上,就像您一样。” “此战,望王爷许臣一条走到高处的路。” 君留山看着两个截然不同的少年,又想起了今年新科之中的那些士子,在他之后,大岳还会出现许多许多的人站到朝堂之上,他们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 有些路走到一半就断了,有些路一路坦荡风和日丽能让人走到最后,也有些路狭窄崎岖又阴暗,但还是有人遍体鳞伤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本王许不了你,要你自己去闯出来才行。既然都决定了,那之后便同本王一起走,这几日在京城先歇歇。” 君留山往后靠在软垫上,淡淡垂下眼,摩挲着手里的一个铜钱样式的令牌。 “孟彰,孟明跟着微之在山上,若你要见他,本王让暗卫带你上去。” “……阿明,臣斗胆问王爷一句,阿明现在可好?” 孟彰听见弟弟的名字,条件反射地抬起了头,反应过来后面色微红地笑了一笑,林兴修也放松了下来,过去拍了拍君留山马车前的马,眼睛发亮地看着这匹矫健的骏马。 “孟明在微之身边尚好,比以前开心了许多,但微之与本王说,不知道还能让他活上多久。” “他虽然不说,但微之也能看出他一直在挂念你们,趁着有时间,多去陪陪他。” 君留山睁开眼让孟彰上车来说话,折思过去小声同林兴修介绍起了那匹大马。 在他们离开之前,孟末叫孟彰陪着他喝了一晚的酒,送他们离开的时候,他叫孟彰不要去找孟明。 “我们同他,只能生死相隔。阿明有他还不清的罪孽,我们也有对他还不清的内疚,但你与我的身上还对更多人有还不清的责任。” “等到生死已定的时候,有些事情才该去做。” 大漠里的短暂相聚是苍天对于孟明的垂怜,而之后的一切,才是他们应该面对的命运,孟明以命去偿还了他该偿还的东西后,才能继续享受他失去了多年的东西。 孟彰在君留山问他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他不是孟末,在人生中经历过那么多的岁月,在十几年的时间中,他的人生从四岁之后就在大漠之中,而最重要的人也在大漠之中。 孟明虽然只和他相处了那么一点时间,但依然是他最重要的无人能够替代的弟弟。 君留山一直在等着他,没有催促他,而最终孟彰还是谢过了君留山的好意。 君留山多看孟彰一眼,因为他不觉得这是孟彰自己的心思,倒是孟明的性格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不奇怪。 “也好,微之说他近来身体虚弱,需要静养。” 孟彰放在膝上的手骤然收紧,半晌才慢慢放松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臣相信岑侯一定会将阿明照顾好,现在臣最该想的事,是之后会有的战争。” 风吹来将被放下的帘子吹开半帘,他从半帘中看见林兴修兴高采烈地搂着那匹马的脖子,揉着顺滑的鬃毛直说是匹好马。 他不是林兴修,也当不成林兴修,孟家不在他的身上,但他的家人在,他的同袍在。 “臣离开大漠的时候,突厥、西夷、九蛮都在蠢蠢欲动,父亲已经根据王爷的吩咐,随时准备出兵了。” “朝廷派到大漠去的人还没有到,但大漠如今越来越好,以后也会更好,臣还想要亲眼看着,亲手建造起一个更好的大漠。” 孟彰收回视线,很认真地看着君留山。 “不知道王爷见没见过更早一些的大漠,臣还记得小时候的大漠,臣也相信总有一天,大漠能变成一样的碧水千里,草木连绵直到天的尽头。” “在那一天前,臣不能让任何人来破坏大漠。” 君留山没有见过那样的大漠,在他进兵大漠的时候,大漠虽然水源还在,绿草没有枯萎,树木欣欣向荣,长河贯穿大漠,但还是已经死气横生了。 对于孟彰而言,他想要见到的大漠,是他曾经重新拥有的那个美好的家,是他在战火之后重新见到的美好。 “臣曾流离失所,等到将来开战之时,会有更多的人在战火中失去家园、亲人、朋友、生命,这是不能避免的事。” “边疆是苦地,他们生活在边疆之中,更是苦中之苦,只是他们离不开家,生死就成为了天意。” “但不打这一场仗,那大岳万民的生死,也只会成为天命之下谁也无法保证的东西。” 他不知道在君留山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大漠所见让他窥见了一些他本不该知道的东西,摄政王不能永远地庇护大岳,而大岳之外有群狼环顾。 “父亲说,虽然现在看着是九蛮陈兵最多,像是想要开战,但九蛮之内兵力不足,九蛮朝堂进来的调兵虽然填补上了许多薄弱之处,也暴露出了九蛮现在的弱小。” 九蛮多年积弱,蛮皇在先帝之时也曾野心勃勃,但被先帝打了下去,之后的九蛮再如何暗中积累力量,始终没有建起高楼的地基在,这么多年也并不成气候。 “突厥人虽好战,但他们没有吞并的能力,只有劫掠的能力,他们之所以之前会与九蛮合作,便是在于他们想要争取更大的利益。” 可惜的是,托了九蛮的福,那一战不单损耗了九蛮的力量,也损耗了突厥的力量,没有能看见的确切的一定能拿到手里的好处,之后突厥是不会再随便去做了。 唯一剩下的就是西夷,而最大的问题也是西夷。 在大漠的时候,孟末和岑见闲聊的时候也谈起过现在天下的局势。 九蛮虽有顾明珏与宋唯严在,但九蛮本身拖住了他们两人向前的步伐,若是他们所在的国家换成了突厥甚至西夷,他们都能与大岳一战。 现在最不希望尽快开战的国家,非九蛮莫属,虽说顾明珏想要逐鹿天下,但他自己也明白不是现在。 突厥更在乎利益,他们依赖于草原,对中原地带的兴趣并不是很大,他们不会耕种,也没有足够的奴隶来替他们耕种,还不如劫掠大岳,还省了喂养奴隶的耗费。 而西夷,才是最让人看不透的一个国家。 岑见同林眉说过,一个真的爱好和平甘心朝贡的国家,不会那么疯狂地崇拜战神,而在京城的那一场刺杀,藏在西夷之后的焚仙门,都在警醒着他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4章 无安 孟彰他们在半路的时候听闻了发往九蛮和西夷两国的国书,而这两封国书让孟彰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依他所猜,这一次大漠最先要对付的,就是西夷了。 “西夷会先动手,而王爷也在等着西夷动手,是吗?” “是,本王需要师出有名,而他们也确实已经忍不住了。” 岑见在使团回京的宴席上给君后辛献上了西夷圣物的事他是后来知道的,那时君留山就问过岑见,他是不是在逼西夷出兵,但问完又觉得没有意思,岑见也是但笑不语。 或许,所有的人都在怀揣着不同的心思,等着那一天或早或晚的到来,他们每个人对那一天的期望不一,最终推向的结果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也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这一次来得比我们所有人想的都要快,也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君留山接到了消息,西夷暗中已经准备出兵,他们根本没有要等大岳国书的意思。 但还有另外一个消息,当初那批刺客是有人背着西夷的国主放出来的,那人还在之后秘密杀了西夷的国主,自己掌控了西夷。 顾明珏做的事情和他没有差多少,但顾明珏以报复的形式,将九蛮朝廷上下都折腾得生不如死,他自己端坐高台以此为乐。 而这位从来没有什么名声的西夷八王子,直接举起了弯刀,从西夷国主开始,将所有不服气他的人都砍下了头颅,作为功勋挂在了他的宫殿上。 焚仙门的人本是潜伏在整个皇室之内,现在也不知为何,聚拢起来都站在了这位八王子的身边,或许也是被君留山和林眉有意无意逼急了。 西夷崇尚战神,也崇尚勇武之人,这位八王子的举动不单没有为他召来西夷各贵族和百姓的忌惮不服,反而在斩杀完该杀之人后,获得了西夷上下一致的喝彩。 那些贵族怀着什么心情不足为外人道,但百姓对他的拥护是真心实意的,他们将他当作了战神一样来崇拜。 这位八王子也在战神之殿里,当着所有祭司的面改名为“伊路·哈亚司”,在西夷语中代表“神之使光”,而他们唯一的神就是战神。 神殿的祭司都拜服在他的脚下,代表了整个西夷都成为他的属民。 这是顾明珏所不具备的优势,也成了顾明珏失了先手的原因之一。 西夷最多在一个月之内,就会出兵攻打当初岑见他们回来的登蜀关,也会同时向大漠出兵,以占天时和地利。 君留山也替他们张开了一张大网,就看他们会不会一头扎进去了。 这一场,会成为开战的标志,也会成为敲响的第一声战鼓,一鼓作气,此战若输则士气不振,谁都不会愿意接受输的。 “大岳三面环敌,西夷动,则三国皆动,此战若输,大岳只会成为他们眼中人人都可撕咬的肉,他们会一拥而上。” 君留山不惧迎战三国,但他不喜欢被人牵着走,自从洛亭之后,他对被人牵制一事,就已经深恶痛绝,先帝所为是他最后的忍让。 大岳的摄政王在成为摄政王之前是大岳的战神,而在他做战神的时候,现在即将要踏上战场的太多人都未曾见过那个时候的他。 曾经从君留山的剑下活着回去的敌人很少,但他们也大概没有机会再与君留山在战场上相见了。 君留山病倒之时不知有多少人曾庆幸过,只是那些庆幸的人最后,还没有活过君留山这么个从此只能袖手坐庙堂的人,陆续死在了他们意料之外地结局里。 各国如今主将细数起来,都是新人,只有大岳的是跟随君留山打天下的老将,在这些老将之后,还会有林兴修他们这样的小将成长起来。 “这是本王为大岳打的最后一仗了,你们能跟着本王走多远,就全看你们自己了。” “臣定会拼尽全力追随在王爷的身后。” 孟彰这一次没有跪君留山,也没有行礼持礼,只是大胆地直视了摄政王,平平淡淡地同摄政王说了这一句,君留山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两下。 “本王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心怀天下,你也爱护百姓,但你还想替你父亲、替你弟弟分担、赎罪、弥补。” “你若要背负这些前行,就要快些长大才行。” 君留山今日是心血来潮,不想在王府里等着他们,也不想在王府之中同他们谈话,是以才让折思和折宁架了马车,带着暗卫来了郊外。 今日与孟彰所言,只是长辈对晚辈的一点叮嘱罢了。 孟彰与君留山见过的大部分将士都是不一样的,仿佛他一生之缘,皆在金戈铁马之中,而他自小到大,也总是眼见身边至亲丧离哀痛于金戈铁马。 孟末十余年来在他面前的失态,无不是因为当年金国的灭国之战。 他在这样的人生中成长,没有被压垮,没有偏激叛逆,没有心怀怨恨,这才是君留山看重他的地方。 这样的少年将才,君留山是希望他能走得更远的。 孟彰也说不定真的能在他的前面再也没有了一个引路人之后,在某一天靠着自己站到武将之首去,林兴修做不到,但君留山觉得孟彰能够做到。 这次回来的大漠军队的驻地,被安排在了周浩坤所掌新兵营的旁边,孟彰与林兴修被君留山带走,军中事务便给了其他将领处理。 折宁作为君留山身旁的暗卫统领,与他们都是打过照面的,与其中一些还有一起杀敌救命的交情。 送他们到军营的时候,周浩坤领君留山的令已经等候在那处,折宁将人交给他又回来对大漠这些将领叮嘱了几句。 “宫中的封赏旨意明日就会送到,也会在明日赐下席来,该怎么做周将军会告诉你们。” “京中不比大漠,尔等驻军期间,切记严守军规,周将军是王爷麾下大将,孟小将军与林小将军跟随王爷期间,你们有什么事都能去找周将军替你们处理。” 折宁看了看这些不论从什么方面看,都与京中将士差别巨大的大漠将士,在最前面一人的肩上拍了一下。 “你们不会在京中停留太久,但这段时间中,王爷希望你们能好好休息,你们戍守大漠多年有功,朝廷没有亏待功臣的说法。” “京中有京中的规矩,但你们只用遵守军中该有的军规就好,若有其他的人来找你们的麻烦,王爷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那几个将领都笑了笑,一个被折宁在战场上救过命的将领朝京城的方向一抱拳,面上是全然的感激和崇敬。 “我等奉诏入京,自当遵令而行,绝不会为王爷招惹麻烦的,还请统领放心。” “你们一路辛苦了,早些入营歇息,周将军会带你们安置下来的。” 折宁与他们抱拳作别,周浩坤过来与众人认识之后一起送走了折宁,才率军入营。 这两千人的队伍是属于林兴修和孟彰的,跟来的将领之后也会跟随这两人一起去边关,听命于他们,其余受封赏了的大漠将领并不入京,只在大漠之内进行调动。 折宁回去的时候君留山已经回了王府,孟彰跟在他的身边,林兴修则是得了恩典,先回了林府去了。 “多看着一点京中那些人,本王近来没有心情同他们纠缠。” 君留山倚在王府的亭中翻开孟末让孟彰带来的一封私信,一目十行地看过后收起了信来,点敲着膝盖看向了折思和刚回来的折宁。 武将君留山不担心,这个时候找事的除非是肩上那颗东西不想要了,但文臣就说不定了,除了他门下之人,有些文臣始终并不支持打仗,等战争起来,他们定然会在朝中行反对之事。 里面有一部分是包含私心,但也有一部分是真的认为打仗不好,会危害百姓的安宁。 朝中不能只有一种人在,君留山也是确实一意孤行地推动了战争,他不好对那些人下手,但也不耐烦同他们有什么纠缠。 只希望他们能识趣些,不要在之后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害了边关拼杀的将士,至于在朝堂上吵闹一下,到时候君留山自己反正不在京中了,自有君后辛他们去应对。 “沈相府上可有什么动静?” “回王爷,沈相最近送了许多封信出去,一部分送向了几位亲王的封地,又有几封送向了九蛮去。” 折思一直在盯着沈士柳的动向,但这些事沈士柳做得隐秘,暗卫一路追下去,好不容易才确定了下来,不是因为林眉中毒之事他们咬紧了丞相府,可能还发现不了这件事。 只是信具体的内容他们还不知道,封地上的那些人倒是还好查,但九蛮那边他们就不好得手了。 “亲王?君后辛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弟?” 仁宗的兄弟后代没有留下来的,先帝的兄弟也被先帝处理得差不多了,京中三个宗室都是更早之前留下的,没有封地和实权,只有一个封号和俸禄。 要说有封地的亲王,除了君留山这个摄政王以外,就只有君后辛的几个弟弟了。 君后辛是嫡长子,也是先帝儿子之中矮个子里拔将军挑出来的还稍微能撑起一些事的,都是天赋平庸,勉强在平庸中分出一点差别来的那种挑选。 但凡他后面的几个皇子之中有谁能有出息,这个皇位就轮不到君后辛来坐了,君留山也不用头疼这么多年了,偏偏一个有帝王之才的都没有。 君后辛都已经让君留山这么头疼了,剩下的那一些是个怎么样的,也可想而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5章 筹备 先帝去的时候他们都还小,最小的那个才三岁,最大的也就十二岁,比君后辛小了两岁,君后辛登基后按例将他们封了王,打发去封地上后君留山也没有怎么在意过他们了。 那时朝中局势不稳加上他身体不好,暗卫也不像现在这样已经完全培养了出来,他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那些侄子,只要人不死就行了。 岑见倒是暗中让人盯了一段时间,也有些人怀着异心找上过其中一些小王爷,不过都被岑见手下两卫的人暗中解决了,也用他们的死威慑住了那些还小的孩子和他们背后不老实的人。 “本王记得,一共是有五个的,现在最大的那个应该有二十一岁了,最小的也有十二岁了。” “他们之中不安分的是谁,还是都觉得能趁机来为自己拼上一把?” 给他们封亲王的事是君留山在先帝去后以摄政王的身份来做的,那时候君后辛也愿意听他的话,因此给这几个弟弟的待遇不算差。 虽说比不上君留山直接将边疆五郡三大重关收归手中,也比不上安怡长公主手中三代皇帝的封赏,和岑见坐拥的岑家历代积累的底蕴。 但也至少是封在还算富庶之地,生活富足无忧,比没有封地傍身的三个在京宗室好上太多,和岑识相比也没有差上多少。 他们若是安分,君留山和君后辛都不会动他们,他们的后代也不会落到前两朝那些宗室的地步,与皇位没有缘分,但也有别人一辈子享受不到的富贵荣华,在封地上也能逍遥自在。 折思想了想暗卫送上来的消息,小心看了一眼君留山,不确定他们王爷听了之后会不会生气。 “回王爷,暗卫虽然还无确切消息传来,但依他们所见,几位亲王中,有两位受制于母亲与外戚,一位有弄臣在侧,可能会对沈相许出的好处心动。” 沈士柳找上了他们,想要威逼无非是说君后辛因为皇嗣的问题,对他们动了杀心,就像先帝一样,而想要利诱他们,许下的最大可能就是皇位,其次就是权势。 有君留山在前,他们身边的那些蠢人做一做什么摄政监国的梦也不奇怪。 “只是几位亲王是什么态度还不得而知,有些信并没有落到他们的手中。” “另外还有其他的几位也收了信,那几位……是之前仁宗和先帝两朝的幸存者,他们似乎已经在暗中筹备了多年。” 这是君留山曾经告诉过林眉的一个秘密,当初那些宗室被仁宗与先帝清理之时,除了被贬为庶人的那些,还有一些年幼的孩子被送走了。 孟寺,也就是君后缙当年不是偶然被放走的,这是君留山在知道他的事情之后去让人顺着查出来的。 仁宗和先帝不知为何对他们网开了一面,但前提是他们自此以后必须如孟寺一样活着,完全抛却他们的出身和姓名,忘记所有的一切。 孟寺父亲在送走他之前告诉他不要去报仇,应该就是想要让他好好地活下去,什么都不要去管了,这也是仁宗和先帝最后的仁慈。 这些人实际上是受到隶属皇帝的暗卫的监视的,他们之中有些或许知道,但更多的还是选择了沉默地活下去。 当年的孩子被放过的都是在五岁之下挑选出来的,孟寺在其中已经算是年长的了,一些更为年轻的却是筹谋多年,也不知是为了报仇,还是权势动人心。 “皇帝的暗卫呢?” 君留山当初也没有被先帝告知此事,知道之后再要想一个个去找出来就有些太难了。 这些人他一直担心会成为隐患,又因为当年之事其实还想着若有可能,至少还他们父辈一个清白,也让他们能正大光明地活着。 安怡长公主并不看好这件事,但她还是默认了君留山想要她来帮忙的打算,若是在这种关头其中的一些人做出了不好的事,那么对于孟寺他们这些安分守己的人来说,就是毁了他们的所有希望。 就算是君留山,也不能在他们之中有人行了谋逆之举的情况下,再为他们平反,再将更多安分活着的人暴露在恶意之下。 “先帝时暗卫一直在盯着他们,但皇上登基之后因为您和皇上并不清楚当初的情况,是以监视他们的人已经许久不曾更换,脱离了皇上的掌控。” “属下怀疑,当时就已经有人找上了他们,让他们在先帝死后做出欺瞒之事。” 虽说不知道联系他们的人是怎么做到的,但君留山和君后辛都确实在之前并不知晓这些事,隶属皇帝的暗卫从来不曾主动汇报过有关于那些被藏起来的宗室血脉的情报。 君留山手下的暗卫从折思和折宁开始,虽然现在遍布天下势力庞大,但他们始终都是在九年之间才建立起来的,一些更为久远的秘密不是特意去查,平时他们也很难注意到。 “王爷,岑侯从山上送来了信。” 有暗卫突然出现在了院子的拱门之外,远远向君留山他们这边禀报,亭中的人也听见了他说的话,折思在君留山示意后走过去拿来了信。 送来的只有一张被折起来的纸,似乎是岑见随手扯了一张纸就写了让人送来,上面也只有寥寥一句话。 ——“西夷三日后犯边,有探子潜入关,已擒。” 登宿关是西夷和大岳唯一相接的大关,也是一座易守难攻的险关,多年来在九蛮与突厥不安分的时候,以登宿关为中心延伸出去的与西夷相接的地方是难得安宁的边疆。 遇上好的时候,还会开放互市,两国之人在此交好,且还有不少通婚的人在。 但现在,这样的安宁也要最先被打破了。 君留山甩袖起身,将那张纸拿给了折思和折宁去看,大步向外走去。 “备马,本王要入宫,折宁,让人去查,再去向微之问清楚,给诸边军传本王手令,全体备战。” “折思,收拾好东西,明日就离京,让人给侧王妃传信,先去找她,之后北上去封地。” “是!” 折思和折宁都看清了纸上所写,两人肃然应声,折思跟上了君留山的脚步,折宁在送走君留山后立马安排了人手去查探边关之事,自己带着两个人纵马出京,直奔鹿还山而去。 摄政王今日出门去京郊见了从大漠回来的军队,又将两个少年将军带回府的事,京中的官员都是知道的。 这几日摄政王又不上朝,特地出门去接人完全显示出了他对那两个少年的重视,也让更多人关注起了这支从大漠前来的队伍。 只是君留山吩咐了周浩坤照顾,他们也不敢随意窥探军中事。 少年的身份更好查一些,稍微回想一下当初摄政王拟定的发去大漠的旨意,就能对上人。 一个是林家子,侧王妃的胞弟,一个是孟家子,再追查一下,当年的孟侯之子,勋贵之家。 孟家虽说失了爵位,但也是从漩涡之中全身而退的,当年的两代孟侯对局势把控准确,而现在才过了多久,孟家的人又重新得了当权者的青眼。 “虽说在大漠吃了几年的苦头,但王爷一直在关注着大漠,他们倒是趁机让王爷对他们有了更多的好感,也不亏了。” “只是王爷这般急匆匆地入宫去,你们说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大漠那边有变?” 在衙门当值的一群人从繁重的公务中出来歇一口气,一边揉着手腕一边讨论着事。 主要是这一次君留山又有许久将朝政甩手不管了,今天见了从大漠来的人后就进了宫和皇帝在殿中关上了门议事,怎么看都是和大漠有关的。 “别的不说,这一次是不是真的要打仗了?” 朝中军队的调动他们也是看在眼中的,那两封国书,他们谁都在说本就是在向九蛮和西夷示威,一言不合打起来的可能性太高了。 那时候九蛮和西夷犯到了大岳国威之上,谁在那个时候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劝阻皇帝和摄政王,简直就是在给史官在史书上骂他们的机会,而且他们自己也不容大岳国威被如此侵犯。 因此在国书问题上,谁也没有出声反对,但真要打仗了,这些人还是忍不住地皱眉。 “这要是打起来,西夷动了手,九蛮不一定能忍得住不动手,突厥本身就与我国边疆冲突不断,也一定会抓紧时机,到时候边关全部都要乱起来。” “去岁今岁天灾不断,国中还有这么多的问题没有解决,哪里经得起这么劳民伤财地大动干戈。” 君留山门下官员喝着茶没有参与进他们忧心忡忡的讨论之中,他悠悠掀起眼皮来看了那些人一眼,并不奇怪他们会有这样的态度。 寒门出身的文人士子与以前的世家不同,世家之人君子六艺学文习武才是常事,文臣武将都多是出自世家,不少风雅名士还是沙场上的一方大将。 像岑见、孟末、向亭这些人这样的,才是以前朝中最常见的存在,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向亭不通武艺,不代表他不通军事。 后来寒门士子代替了世家子,勋贵又在不停被打压,摄政王手握兵权促成了文武对立的状态,寒门难修军事,文人自此轻武事,文官更是想要同武官争权。 长此以往,国家必出祸患。 是以当初君留山挑选门人的时候,对他们的各项考察都颇为严格,武将是跟着君留山从战场上闯过来的不说,文臣都基本上是能文武双全的人才,不能上阵杀敌,当个军师也绰绰有余。 最为主要的是,都要有远见以及该有的胸襟,这样才能在君留山需要的时候,为大岳撑起天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6章 人心变 对于即将发生的事,这些人都是心如明镜的,哪怕一些没有得到君留山的确切吩咐,他们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和做什么。 而从他们王爷的动向之中,他们也能猜出或许他们又该忙碌起来了。 君留山进了宫后一直到第二日早朝之前才离宫回府,而在宫中正在进行早朝之时,一列马车和护送马车的上百骑士,就从王府离开一直出了城去。 看见的人还以为摄政王又是像之前那样只是出去转上一圈,或者去山上住几天,但这一次,摄政王的车队一路不曾停下,直接离开了京城。 等到众人散朝,他们才知道摄政王居然再次离京了,看样子还是往封地去的。 君留山长年不曾去过封地,别说远在北疆的五郡之地,就是近处的桑城这位也就上一次带着侧王妃去了一次而已。 朝中的人都快要忘记这位摄政王还有封地在了,但想起他有封地的同时,也就想起了封地之上,属于摄政王的那队私军。 “啧,这一次怕是连那些也要动一动了,只是摄政王本就大权在握,再让那几支军队放出来南征北战累下军功,又收编去更多的人,以后谁还能制得住那位王爷。” 朝中有不少人是真的很是忧心,毕竟天下军权收归君留山一人手中就已经极为可怕了,但这样的军权和私军还是不同的。 若是摄政王要造反,他依赖的也会是私军而不是天下的军权,其余的将领平时再忠心于他,在涉及到谋朝篡位的事情上,还是会多加考虑的,只有私军,才会完全听从君留山的命令。 就是看上一次周浩坤面对九蛮之时的行事都能知道,周浩坤正是从洛亭九卫出身的将领之一,这样的将领,在大岳各边关守将中,能占上一半。 如果天下起了大战,洛亭九卫出身的人只会有更多成为一方将军,到时候谁能制衡摄政王? 这样想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如今皇帝看着上进了,也比之前出息了,做起事来已经像模像样了。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自然会有更多人来拥护皇帝,但皇帝不知为何突然亲近起了摄政王,事事唯摄政王是从。 这让他们这些想要拥护皇帝的人没有办法投入皇帝门下,反而看着摄政王门下的人一步登天。 有些人觉得这是个他们的机会,但也有看明白了的人,他们已然想清楚了,要是想在这一次抓住机会,或许最好的方法就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不要再有其他不该有的妄想。 自从上次恩科之后,朝中的种种变化也引来了一些人的反思,现在的朝局和以前大不相同,这样的不同是由什么引起的,他们又在其中做了些什么。 什么才是为天下计、为百姓计,什么才是真正的君臣相得、朝堂清明,什么才是朝廷,这些日子,摄政王和皇帝一同给了他们一个答案。 他们之前太急着想要一些东西了,越是焦急,越是连自己都看不清自己成了什么样子。 镜者,鉴也,他们每日于镜前更衣着冠,却忘了自鉴己身,自省己心,若是本就为追名逐利之人,自然无话可说,但他们也曾是怀揣一腔赤忱的少年郎。 君后辛在丹阶之上垂眼看着朝中诸臣众相,看着人心之变,良久轻叹了一声。 只是这些都暂时与君留山没有多大的关系了,朝中该安排的事他已经安排好了,其余之事,就是君后辛身为皇帝该自己去面对的了。 离了京后他带着折宁、孟彰和林兴修改换成骑马,他们一行要先去仰观郡找林眉,暗卫分出十人跟随而去,折思带着车队继续赶赴封地。 留在京城的大漠将士之后会由周浩坤带着一同奔赴边关,到时孟彰和林兴修再同他们汇合。 君留山让暗卫先行传信给了林眉,而林眉那一边也在君留山出发之前就得到了钟苍的告知。 “西夷马上就会出兵攻打登宿关,不知楼少爷可要前去边关?” 林眉拿着杯子的手一顿,薛净悟正替她倒着茶,一愣之下倒了一些到了她的手上,被林眉及时把茶壶扶正,才没有往衣服上倒更多。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战争会来得这么快,按着之前的预估,其实还该有一到两个月的。 丁越罗昨日被他们送下了山,丁家的人前来接她回家,背后牵扯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这边确实已经不安全了。 观中其他的人不能离开,但丁越罗在其中牵扯不大,也不该再继续牵扯在其中,否则出了事林眉都没有办法和傅郡尉交代。 钟苍今日与林眉说这件事,也是想要劝林眉离开鹤云观,大事当前,这些事情就成了细枝末节,林眉不应该被继续被困在这里才是。 “那位应该不日就会动身,侯爷传来消息,碎片之事已经不必特意去寻,自会入君瓮中。” 林眉他们出来就是为了碎片的事,而且最为紧急的就是碎片的事,虽然钟苍并不知道为何王府也这么想要得到碎片,但岑侯都没有反对,他们也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就够了。 “侯爷让苍转告楼少爷,此事是水到渠成,急不得、忙不得,不如先与那位一同往前走下去。” 林眉和薛净悟互看一眼,都在思考之中一时没有说话。 岑见从不无的放矢,以前的事也证明了虽说有时这位行事说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最后都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他们倒是相信在君留山的事情上岑见不会乱说,但现在的情况复杂,背后太多的东西就这么放任不管林眉和薛净悟都觉得不能放心。 战争不知道会进行多久,但君留山只有两年的时间,背后藏着的东西越多,对他们来说就越不是好消息。 “或许岑侯说得对,如今我们这样追在那些人的后面跑,其实是在浪费时间。” “与其追着他们走,不如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薛净悟屈指点着还没有放下的茶壶,认真思考了一下岑见的建议,如果他们现在还在这边纠缠下去,不要说是找碎片了,两年之内可能连里面的事情都理不清楚。 焚仙门背后的存在、老头子在陵墓中遇见的那个人、碎片又在多少人的手中…… “这一场仗,胜败即生死,他们想要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就要让大岳在这一场仗中一败涂地才行。” “别忘了,老头子说过,他们的目标和焚仙门,他们想要的是天下,现在他们借焚仙门挑起战争,最后也定然会出来接手天下。” 而焚仙门想要得到碎片从而长生,碎片现在有四块都在林眉他们手中,焚仙门也会主动找上门来的。 “算起来,掌握主动权的还是我们才对。” 比起想怎么将焚仙门这些人找出来,他们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考虑。 “碎片焚仙门手中不过一块而已,如今需要想的是,剩下的碎片在哪里,又一共有多少碎片,最后这些碎片要怎么使用?” “没有人集齐过碎片,岑侯虽说在孟明身上试验着用法,但那也只是一块碎片。” “公道阁背后之人既然能拿出碎片引诱焚仙门,他们手中是否有更多的记载?” 林眉听着薛净悟所言,沉思片刻颔首,认同了他的说法,钟苍也表示了赞同,他身为公道阁现任阁主,对那个背后之人知道得更为清楚,他们不是常人。 薛净悟虽说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在林眉将事情向他和盘托出后,也同钟苍说了他师父当初遇见的那个人,那个人的家族也就很可能是公道阁背后的人。 钟苍之前就已经听岑见提过,而薛净悟讲诉得更为清楚,也让钟苍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但这些都还要等暗三在去过公道阁后,再带人去那边的陵墓走一趟才能清楚,林眉已经让薛净悟将进陵墓的具体方法写下来,拿给了暗三。 “他们的传承或许真的要追溯到上古时期了,但是越是这样的家族,子嗣就会越稀少,岑家大多数时候都是一脉单传的。” “而且一般遇上这样能有两个孩子的那一代,必然会出现一个天生能通玄究微,注定向道而行的存在,而另一个就是传承岑家的人了。” 钟苍轻声笑着,他跟在岑见身边的时候不多,但公道阁中留下的一些东西却很有意思,他在闲来无聊时翻过许多。 “这样的家族中,生来的孩子都有他自己存在的用意,都是天赐其生,天命加身。” 若是那个家族真的如当初薛净悟的师父在陵墓中了解到的那样,那他们与岑家的差别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每一代送一个孩子作为葬于墓中之人,送许多的人殉葬其中,在血脉中累积了不知道多少怨恨杀孽。 又妄图遮蔽天机篡改天命,便是天尚未觉,在他们被薛净悟的师父找到的时候,就是重重罪孽开始反噬的时候了。 岑见听过薛净悟的讲述,却没有怎么将那些人放在心上的原因便是为此,他们已经自作孽不可活了。 “乱世起,妖魔现,魑魅魍魉一次出尽了,也好还天下一个清明。” “那这边的事情怎么办?两个凶手,还有藏在观中的帮凶,以及更多的那些家族门派中的帮凶,现在一个都没有被找出来。” 林眉做事不习惯半途而废,现在将事情丢下,让它继续发酵下去,也会在之后给他们造成麻烦的。 流言的问题,还没能很好地解决,那些人也还在盯着这一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7章 星盘乱 “后续之事,公道阁会负责处理的,还请楼少爷放心,这本就是江湖中事,由公道阁出面更好解决,您这次始终是代表的朝廷,要是被他们用手段陷在此处,对朝廷也是不利。” 现在林眉他们在公道阁的担保之下还能与观中其他的人友好相处,但真要是到了被陷害的时候,他们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太孙桑尸体被毁的时候,就有人在背地里试图将这些事情引到林眉他们身上去。 公道阁和暗卫都在查是谁做的,但可惜的是,没有能将人揪出来,也不能确定那个人是针对的林眉,还是针对的代表朝廷的“楼少爷”。 但这种事情既然背后之人做过一次,他也就很可能再做第二次,哪一次被他们得了逞,真将帮凶之一的帽子扣到了林眉的头上,受影响的人就太多了。 大理寺来人与县中官差同样身为朝廷中人,本就不那么得江湖人的信任,鹤云观中还好,这里的道人性情平和,也十分讲理,但一些门派家族就不会像他们这样了。 一旦声名有损,那些家族会立刻拒绝他们的调查。 而公道阁作为林眉他们的引见人,钟苍也是在众人的注目下和林眉等人看着交情颇深,到时候连公道阁的声誉都说不定会被连累。 而且公道阁中有随时能引发全江湖都要伤筋动骨的秘密,要是焚仙门和那个背后家族的事情经由这次的事情被曝光,江湖上也少不得血雨腥风。 钟苍既要听命于岑见,也要带领公道阁担起该有的责任来,为今之计,林眉和薛净悟离开才是更好的选择。 至少要是真的出了事,不会大家一起栽进水里。 “岑侯说那位会先来这边与您汇合的,在那位过来之前,还请您保护好自身。” 林眉这个时候也有了决定了,钟苍和薛净悟都说得对,相比起来,她现在跟着君留山先去边疆才是更好的选择。 在打仗的事情上她或许帮不了君留山什么,但她在君留山的身边能等着那些人露面,能在君留山无暇顾及的时候去继续寻找碎片。 不过现在说要离开,也要同观中之人说出个合理的解释才行。 如今山上已经被围守了起来,郡守本就派了人过来帮忙,又与郡尉一起接到了摄政王的令牌,当即就派了守军依言前来将这处仙台山包围了。 整个郡中都在严查过往之人,附近县乡之地则由当地府衙进行围搜,特别是对于之前一些流言的出处进行了排查,倒还真的抓到了两个人,可惜都是收钱办事的,没有多少价值。 封山之前山上的人就全被集中到了一个峰头上,现在也是所有人都不能随意走动,并且封山也为山上带来了更为紧张的气氛。 太孙卜将观中的人安抚着,他们依旧每日做着该做的事,看着还算平静,但这些道人也难免越发的寡言了。 现在林眉想要离开鹤云观,山下还好交代,直接拿着令牌就能开路,但山上要怎么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将可能的怀疑打消,就要看钟苍的了。 钟苍直接去找了太孙卜和尹先白两个人,老观主和几位观中的老辈道人现在都没有心力来管观中的事,太孙卜在这次之后估计也要正式地接任观主之位了。 说实在的,这也不怪有些人怀疑太孙桑是太孙卜所害,毕竟以前能与太孙卜有一争之力的,在外人看来只有太孙桑了,太孙桑还比太孙卜要有名气的多。 钟苍与太孙卜和尹先白是私下密谈的,至于为什么要叫上尹先白,自然是因为这位也是东盛侯的人,有些事请他来做个见证也是方便。 不过他与两卫中的其他人不一样,他是当年老岑侯送去降真观的道童,本来就是出身岑家,这是他们之中许多人都知道的事。 因其天赋上佳,在老岑侯身边做道童的时候得过老岑侯的教导,与岑见算是半个师兄弟的关系。 降真观本身也与岑家有着极深的渊源,虽说降真观中其他的人都不是两卫中人,但他们对于尹先白与岑见之间的联系还是心中有数的,只是他们不会多问,也并不阻止。 在这些人看来,岑家每一辈的人都在向道而行,能与岑家人在这条路上同行一段,对于这些年轻弟子来说是受益匪浅的事。 并且为国为民之事,行来也是功德一件,他们并没有理由去拒绝。 钟苍将自己的来意开门见山地同太孙卜说了,太孙卜果然有些为难,蹙眉摇了摇头。 “并非贫道有意为难,只是现在山中情况阁主也是知道,丁家那一位善人离开没有关系是因为她没有接触过更多的东西,确实没有什么好怀疑的地方。” “但那位楼少爷与阁主一同几次查验尸体,又在山中各处走过,此次封山本就是为了查清内鬼,如果让那位楼少爷离开了,难免被人怀疑他是逃跑。” 在这种时候坚决要求下山离开,在现在有些风声鹤唳的时候落在其他人的眼中,还不知道会被看成什么样。 如果此事只关系到鹤云观一处,那太孙卜还能做这个决定,但除去公道阁也牵扯了十个门派在内,盯着鹤云观的不止一个人。 “钟某今日来是想要先与道长说清此事,他们也绝不可能与凶手有什么联系,至于其他之事,过两天自然会迎刃而解的。” “他们的来历想来道长也有了一二猜测,要离去也是为了军国大事,只希望道长到时不要误会。” 钟苍从容向太孙卜拱手行了一礼,言语恳切,但也带着不容商议的决绝,太孙卜知晓此事钟苍确实已经算是给了他们面子,因此无奈笑了一声稽首还礼。 “贫道明白了,钟阁主不必担心,贫道会做好该做之事的。” 尹先白没有在他们两人之间插话,只是左右看了看,等着太孙卜离开之后才好奇地歪头看着钟苍,伸手在他手臂上戳了两下。 “他是答应了替你安抚观中的人?为什么说过两天就能迎刃而解了?师兄是不是给你送来信了?师兄和你说了什么,信你带着吗,能不能给我看一看?” “师兄也真是的,一点也不挂念我的吗,明知道我现在也在这里,居然只给你送信不给我送信。” 尹先白抱怨一样又往钟苍的手臂上戳了两下,钟阁主一脸无奈地想要赶快离开,偏偏尹先白脚跟脚地跟着他走,不肯放过他。 “听说师兄最近又捡了一个小孩子回去养,但是这个孩子还有点特别,我是真的很好奇是个什么样的孩子,钟阁主你知不知道他是怎么样的?” “那位是不是要来这边,我昨天夜观星象,发现如今星宿已乱,诸星入局重列星盘,也不知道最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起卦了也算不出来,不知道师兄是不是算出了什么。” “师兄果然是最为厉害的,师父他们似乎也知道什么,但就是不肯和我说。” …… 钟苍不得不停下脚步来,微笑着将手搭在了尹先白的肩上,止住了他滔滔不绝的念叨。 “过两日你就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了,这两天尹道长有空,不如测算一下山中之事,这边的事早些完结了,你我才能腾出空来去做其他的事。” “之后岑侯恐怕会有许多的任务发下来,尹道长不要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就好了。” 不说同在两卫的交情,两卫中人没有什么额外的交情,但他们通过江湖关系的来往不少,因此也算熟识,钟苍深知要是放任这位降真观的首徒说下去,一会他可能就会平地摔倒了。 毕竟现在他是主要靠听觉代替视觉的,之前就有一次因为尹先白太能念了,导致他不知觉受了影响,一头撞到柱子上,还差点从楼上翻了下去。 “所以说还是有什么贫道不知道的事情,师兄只与阁主说过了是。” 尹先白很是幽怨地望着钟苍,他是真的很好奇啊,抓心挠肝的那种好奇,他最近几次推衍星盘都算不出来之后的大势,但他那位师兄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天机不可泄露,他不可能直接去询问师兄,但能知道一些岑见给出的指示,也能从中推测出一二来啊。 “阁主就同贫道说一说。” 钟苍默默打了一个寒颤,坚决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了自己袖子的那只手给拿开了去,扯出了自己的袖子。 “尹道长真要这么好奇,不如写信去问岑侯,让岑侯亲自告诉于你。” 尹先白仗着钟苍看不见呲了一下牙,随即恹恹垂下了脑袋,稽首和钟苍告辞。 别的不说,他要是真的敢去问岑见,只怕又要被师兄逮着教训一顿,说他学艺不精了,但又不是谁都是师兄那样生来的天才。 身为其他人眼中的天才的尹先白,对于自己的那位师兄也只有羡慕的份了。 不过虽然钟苍什么也没有说,但从今天他找上太孙卜说的事,以及之后泄露出的一点东西,都说明了至少战争是快要开始了。 尹先白双手拢袖走在路上,左手食指点着右手的手背,歪着头若有所思地望着前面层叠掩映的树林。 是他自己忽略了什么,而不是星盘没有给出提示,天命之数一直都在那里,他看不懂,所以才推演不出来,果然还是他学艺不精了。 之前他离观的时候,师父说让他要早些回去,但师叔在旁边劝了师父一句——“人各有命,既然此生向道,那便该去走自己的道,何必断他前路。” 师父和师叔也是知道什么的,而且对他而言,此事福祸相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8章 猜测 尹先白思考了好一会,决定回去就给师兄和师父、师叔写信去,他也先不回观里去了,他要去走一走该走的路。 林眉和薛净悟在之后两天还是每日和钟苍一起查着案,并不急着离开,只是这个案子也僵在了那里。 那天找到了那条裂缝之后,他们让暗卫盯住了那些到过停尸间的人,但谁也没有在之后露出任何的马脚,山上似乎又重归了宁静。 钟苍也不急,只每日都带着人勤勤恳恳地去搜山,林眉从军队中抽了两百人来帮着他搜山,仍旧什么也没有找到。 在第三天暗卫传来了君留山的消息,向林眉禀报了君留山将要过来与她汇合后再北上的消息,林眉总算知道了岑见卖的什么关子了。 “王爷现在在何处?” “回少爷,王爷还有两日即可到达仰观郡,昨日传信来,说请您到时下山。” “好,我知道了,你去告诉其他的人,让他们将东西都收拾好。” 林眉颔首让来传信的暗卫先下去了,又和薛净悟两个一起看起了地图,准确来说是薛净悟替林眉讲解大岳的舆图。 大岳共有三十二郡,边疆诸郡的占地比起其他地方都要更大一些,只是也更加贫瘠。 因为边疆常年会遇上大小战争,是以事事以军事为主,农业商业都并不发达,土地更多是屯军与修建军事防御之用,耕种所得多是供给军中,就连生活在边关的百姓,也多是军户。 边关能繁华一些的地方,多是开了互市与他国通商,有商人前来进行贸易,从而给边城带来了一些热闹。 大岳立国百余年,边关大动的情况已经很少,现在的边城已经算是发展得不错的了,靠近西夷和九蛮的那一边已经有了一些繁华的影子。 “一郡之地,边城和郡中其他的县乡差别颇大,越往边关走越是人烟稀少,但因为那位对边关极为上心,安排过去的都是能做实事的官员,这些年也确实发展得不错。” “大岳边军骁勇,在边关驻守的将领几乎都是曾随那位一起上过阵一起杀过敌的,倒不是其他的武将就没有出头的机会,只是都会多磨练一番才能独守一方。” 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是,后面出现的诸多将领,实在是并不如跟着君留山出来的那些人,君留山再公正,也没能从中提拔出什么人来,导致了现在摄政王一家独大。 就好像大岳许多年的武运,先是落在了战王的身上,在战王去后又落在了君留山的身上,只有一星半点漏出来被分给了其他人。 薛净悟的手指在北边圈出了一大块的地盘,那里就是君留山的封地了。 “那位的封地一大半都是北边边境与突厥接壤的地方,也是北境上主要抗击突厥的力量。” “突厥近些年越发不安分,就是因为那位的兵力愈发强大,洛亭守边的三卫这两年内几次将突厥的帐篷打得不敢在边境外千里之内出现。” 要不然,突厥也不会隔着西夷和大岳都要与九蛮联手,费尽心思地借道西夷,从九蛮的地方去攻打大岳边关,正是因为他们已经畏惧了洛亭九卫,不敢再犯。 “这还只是只动了三卫戍边,还有三卫一直在驻守封地,没有上边关去。” “九卫若是一同调动,突厥恐怕连王帐都要丢。” 君留山手中有七卫在,岑见手中有两卫,虽然不知道当年先帝这样安排究竟是什么打算,但估计也是想要制衡君留山的,只是没有想到岑见会那么果断地自荐进了王府。 就算这两卫不是直接握在君留山手中,有岑见在,这两卫也只会是为君留山添的双翼。 况且岑见掌管着两卫本身也要好过君留山亲自掌管,两仪卫和山海卫的行事独特,君留山没有那么多精力去一个一个挑选人员收入两卫,也不习惯指挥这样的军队。 “西夷那边的总守将曾经是那位的副将,资历是最老的一个,比周将军和张将军他们都还要老。” “在他帐下,有许多都是那位曾经帐下之人,他们和西夷的大将在边关对峙着,多年来还算是相安无事。” 可惜的是,听闻西夷那位大将被那位八王子在登位的时候一道杀了,现在在西夷领兵的是那位八王子自己的亲信,一个奴隶出身的人。 “其实这倒是和九蛮有些像,九蛮现在的大将军也是奴仆出身,被顾明珏幼时救了之后就一直对他忠心耿耿。” “顾明珏在大岳当质子的时候,他靠着自己爬上了九蛮武将之首的位置,被称为九蛮的战神。” 宋唯严在顾明珏回去之后为顾明珏做的那些事,他们在大岳也是有所耳闻的,薛净悟对于宋唯严的宠信和信任也是让人诧异,毕竟顾明珏看着不像是能这么信赖一个下属的人。 不过这也代表了一点,宋唯严对顾明珏的忠心很深,深到顾明珏那样的人都能为此动容,并且能力是不容小觑的。 “大岳这边和宋唯严的交手不少,上次顾连成被顾明珏设计了的那一次,最后就是宋唯严来收拾的残局。” 薛净悟并不知道君留山手下的那些人怎么评价宋唯严,只是依着他的观察,这位如果是大岳的将领,虽然比起君留山还差一些,但也能在君留山之后撑起一方镇守的责任。 林眉对宋唯严没有什么印象,君留山不怎么喜欢在她面前提及顾明珏的事,但林眉在和顾明珏有限的接触中,也记得那是一个很难让人看透的人。 顾明珏的手段确实狠辣,为人也薄凉,既能忍又能狠,喜欢玩弄人心和操纵别人的生死,君留山在他的手下吃过那么大的一个亏。 能在这样的人手下成为备受信赖的心腹,宋唯严应该不仅仅靠的是忠心,那也不是个什么简单的人物。 林眉想着顾明珏在大岳做过的那些事,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挺直了身眉头也骤然拧紧,眸色暗沉了下去。 “怎么了?” 薛净悟被她这样吓了一跳,不解地看着她凝重的样子,回想一下他们刚才说的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才是。 林眉没有回答他的话,指尖一下一下敲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嗒嗒”的声音,一声慢过一声,拉长的声音也拉沉了屋中的气氛,薛净悟的心也不由跟着那道声音沉了下去。 许久,林眉才长长呼出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 “我或许知道杀害那位孤宾子道长的人,切下他手臂的时候用的是什么东西了。” “顾明珏还在大岳的时候和我做过一个交易,那一次林家被诬陷谋反的时候,他替我在朝上作证,我将王府名下一个矿场交给他。” 当时君留山昏迷不醒,留给她翻案的时间不多,那个矿藏在她询问过折思和折宁他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后,答应了顾明珏的这个交易,并在林家安全之后如约将矿场交了出去。 后来顾明珏从大岳离开,矿场之内他们找出了顾明珏在那里铸造兵器的痕迹,并且得到一些不小心遗留下来的半成品。 君留山让人研究过那件半成品,也用矿场中剩下的矿石试着按那样的方法铸造兵器,得到的结果是惊人的。 “掺杂了那种矿石铸造出来的兵器,比一般的兵器要锋利上至少三倍,也更为坚韧。” “为了这个秘密不被发现,那时候顾明珏用水云轩作为掩护,将被打造成首饰的那些武器运送出去。” “这批武器现在应该在九蛮,而不是在大岳。” 暗卫和公道阁手中都掌握着许多武器资料,而这些资料一直都对不上这次凶器的特质,林眉想了许久,但怎么也没有想要最后还能将顾明珏给牵扯进来。 薛净悟也静静地想了一会,也意识到了一个林眉刚想到的答案。 “焚仙门找上了顾明珏,并且两边已经达成了合作,所以这些东西才会出现在焚仙门的人手中。” “只要将东西拿来对比一下,确定真的是由这样的武器造成的伤口,事情就能一清二楚了。”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这次案子的凶手不可能是焚仙门之外的第二个人了。 顾明珏和焚仙门有合作他们不会奇怪,但如果说顾明珏没事做了要在大岳用这种手段来挑起混乱,他也不会选择来对江湖人动手。 如果他要动手,杀不了京城的官员,杀掉地方上的官员也是一样的。 而且这一次的事情,经过暗卫的查证,确实和林眉猜想的一样,再晚一步流言就该散播出去了,这和之前那些事是联系着的,只是被他们一次一次地打断了而已。 林眉指尖停在桌面上,扬声叫了暗卫进来,吩咐他去请钟苍过来,待暗卫下去后又起身去写了一封信,准备让暗卫送回去,命人将他们铸造出的东西送来进行对比。 “若是真能将这个案子这么破了,也就能省不少心了。” “但你别忘了,还有第二个案子,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背后的人是为了什么而动的手。” “两卫的存在隐秘,如果那个人真的是针对两卫,他又是怎么知道两卫的存在的,又想要从他的口中知道什么,是否还有其他的人暴露?” 薛净悟觉得比起第一个案子而言,第二个案子的凶手更值得注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9章 登宿关 第一个案子的凶手几次下手都没有成功,而且下手的目的无非是控制民意,想要通过民意来让朝廷变得不安稳。 现在已经大概猜出了他的身份,在之后的战争中君留山是定然不会放过焚仙门的,他们的末路已经注定了,不必再理会这种垂死挣扎。 而第二个是他们谁也看不见的,还藏在水面下的存在,他们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也就对他的手段防不胜防,在他们没有看见的地方,随时会出现变数。 能躲过暗卫和公道阁、两卫联合的追查,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让人看见一点他的真面目,只知道水面下藏了一团巨大的影子。 但他们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防着这团影子从水下跃起来,从他们身上撕咬下一块肉去。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何况她和薛净悟还是神偷,神偷防贼,这不是砸他们的招牌吗? “如果,他们不是单为了两卫来的,而是追着焚仙门的人来的呢?” 林眉提出了一个假设,认真地看着薛净悟。 “焚仙门背后的人,那个神秘的家族,会不会是他们动的手?” “两卫虽然实际掌控者是岑侯,但名义上是隶属于王爷的,岑侯又在很早的时候就投效了王爷,在外人看来,洛亭九卫都是在王爷手中的才对。” 两卫之人在暗处行事,相比其余七卫而言,确实知道更多的秘密,而这些秘密有些是连君留山都不知道的。 不论那个人想要从两卫的口中逼问出什么样的秘密,这个秘密都是重要的,而那个人也因为没有得到秘密而愤怒。 钟苍这两日再次检查过那具尸体,用在尸体之上的手段,超过了一个普通的公道阁弟子能承受的程度,说明下手的人清楚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而且从头到尾,那人下手的时候都带着一些泄愤和高高在上的意味,享受着折磨人的过程,不管是不是变态,他也是和两卫有仇的。 林眉问过钟苍,不是事关王府和国家安危,岑见很少会调动两仪卫,一般的任务都是让山海卫去做,换句话说,能和两仪卫结下仇怨的人,都是对大岳和对王府图谋不轨的人。 岑见既然调动了两仪卫还没能将人赶尽杀绝,让人抓住机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出来示威,这样的情况应该是不多的。 之前他们都忽略了这个问题,才会让调查陷入死局之中。 林眉写好让人去取武器的信后,又给岑见写了一封信,信写到一半钟苍就跟着暗卫来了,还把本来已经回去了的尹先白也一起拉了过来。 薛净悟瞥了一眼尹先白,回头对林眉挑了挑眉,林眉淡定地扫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两人都坐。 “王爷还有两日就能到这边来,之后我们会跟着王爷离开,但在这之前,要同你们说一些事。” 林眉在信尾落了款,将信纸叠起来装进信封里,拿了两封信先去交给暗卫,让薛净悟和他们说一说那些事情。 薛净悟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坐在桌边转过头看着尹先白,不肯看坐在他对面的钟苍,神色严肃地将林眉之前猜测的那些事快速说了一遍。 尹先白缺少了很多关键信息,等薛净悟说完皱着眉迟迟有些反应不过来,而钟苍已经明白了林眉的意思。 公道阁是现在他们唯一已知的,和那个家族有牵扯的存在,在历代阁主的手记之中,或多或少都会提到一些那个家族,高高在上俯视世间的那个家族。 “或许两仪卫真的有追查到一些关于那个家族的,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要想知道只能去问侯爷了。” “但这样一来,当初我们预想的关于这个案子最糟糕的结果还是出现了,山上必然有内鬼,而这个案子我们没有办法公开地给出一个交代。” 尹先白好不容易勉强将东西理顺了,想了又想觉得其实这样也没什么。 “之前是要隐瞒焚仙门的存在,是要防止公道阁以往的事情被他们暴露出来,造成江湖动荡,进而使百姓不得安定。” “但现在不一样了,马上就要打仗了,这一仗下来,其实公道阁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也不忌讳当着钟苍的面说这种话,而且说得很是认真。 “公道阁建立之初就是为了便于窥探江湖中的秘密,又利用这些秘密去操控他们,一个什么都知道的情报组织对于江湖来说,本来就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江湖需要情报,但掌握这些情报的组织需要一个界限,公道阁从一开始就越过了这道线,现在也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办法退回到线中来。” 钟苍并不否认这一点,甚至因为现在是效力于岑见,他们越过的线比之前还要大,不单单是在江湖中,整个天墨大陆公道阁都在渗透。 这不是普通越线的问题了,若不是岑见在后面站着,公道阁恐怕早就成为了众矢之的。 这一场仗大岳直指的是整个天下,胜则九鼎在握,败则家国不存。 就算这一次大岳败了后能保得住最后的根基,迟早也会像前金一样被蚕食殆尽,三国对大岳虎视眈眈并非一两日了,大岳国中有人心怀不轨也是由来已久。 也还有一种可能,自此天下陷入四分五裂的局面,各方逐鹿,天下少则数十,多则百年,都将满目疮痍战火连绵。 就算胜了,也需要很长的时间去对天下进行收尾,将原本分裂的天墨大陆合成一个国家,并非一场战争就能做成。 但不论是胜还是败,公道阁要面对的不是天下,而是焚仙门和那个家族,大岳胜,焚仙门和那个家族都会被赶尽杀绝,大岳败,那个家族操控着焚仙门将登顶天下。 若是他们登顶了天下,一定会来重新夺取公道阁,或者毁灭公道阁,毕竟公道阁不止藏着其他人的秘密,还藏着他们的秘密。 钟苍觉得若是到了那一步,他或许是会和他们玉石俱焚的,这样一来,公道阁也是会不复存在的。 剿灭了他们公道阁也就给了江湖一个交代,之后公道阁没有了存在的必要,岑侯也答应过他,在达成他的心愿之后,就放他离开山海卫。 所以,公道阁其实只用存在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刻,至于之后岑见会怎么安排公道阁遗留下来的那些东西,那是岑侯爷要考虑的事了。 “告诉江湖人焚仙门的存在,用公道阁做最后一件事,带领江湖人剿灭这样的邪教,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不是吗?” 这一次尹先白没有说个不停,他说到了这里后就停了下来,让钟苍自己去考虑。 薛净悟和刚好回来听到尹先白说的话的林眉也在考虑这件事,尹先白没有说错,这样确实没有什么不好的。 而且在这场战争之后,君留山不会再留在朝堂,洛亭九卫不是被交给皇帝,就是之后不再有洛亭九卫。 依着岑见的行事作风,不管怎么说,两仪卫和山海卫岑见是不会再握在手中了的,钟苍身为公道阁阁主,虽然说公道阁不属于两卫,但实际上还是为两卫所用。 交给了皇帝,对于江湖和朝廷的关系而言并非好事,两卫不复存在,公道阁就没有最后的一个约束,钟苍在位的时候还能秉持底线行事,换了其他人接任阁主呢? “暗卫那边送东西来,和岑侯回信都需要一些日子,在此之前,钟阁主好生考虑一下,之后要如何,告知岑侯便可。” 林眉不打算再越权管更多的事,她只要等着君留山过来汇合,再一行人一同北上。 按着消息,现在边关应该已经发生了第一场战斗,之后他们的精力都会在沙场之上,连寻找碎片的事都要放上一放,何况是这样的“小事”。 西夷的军队确实如期而至,在这一天天色将亮的时候,逆着光出现在了登宿关之外。 骑马走在军队中间的将领趾高气昂地看着眼前唾手可得的边关之地,拔出了腰间的弯刀在半空对准立在墙头的旗帜随意挥过,和身边的副将轻蔑一笑。 “登宿关,呵,今天开始,这就是我们西夷登顶天下的第一步了,以后不如改成叫登天关好了。” “全军听令,给我杀!” 苍凉的号角声和雄浑的战鼓声一同响彻登宿关内外,城头的余焰熄灭在卷过旗帜的长风中,披甲执锐的将士戍守在城头,与西夷的军队遥遥相望。 登宿关的第一道关夹在两道峭壁之间,西夷人的军队从峭壁之间绵延而去,一眼望不到头,冲过来的时候像是白色的洪水从狭窄的崖底泄来,要席卷了拦在前方的一切。 或许是从来没有被洪流冲击过,也或许是踏在地上的脚步声太大,号角和鼓声太过响亮,两边的峭壁上陡然有巨石滚落,带着更加沉闷的呼啸风声,碾过了万千的惊呼和哀嚎。 落在后面的将士慌乱地停下冲刺,前后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被撞摔在地,想要往后撤退的人被后面刹不住脚的人推着送到了修罗场中,来不及呼喊一声就在剧痛之中结束了生命。 巨石、滚木、箭矢、金戈,穿破风声撕裂苍穹,在这个平静了太久的崖底,与嘈杂人声一起,组成了天墨大陆一个新时代的序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0章 序章 号角已停,鼓声悠悠回荡在登宿关上,喊杀声从关内响起,等崖上红色旗子举起时,厚重的城门打开,玄甲骑兵席卷而出,刃上寒光连成一片,仿若游龙身上的鳞片。 但这些鳞片很快染上了鲜红色的血液,龙入水中骤然化水,只有血色越来越重,覆盖了所有原本的颜色。 刀锋过处带起血滴成线,自半空划过一道弧线落下,玄甲骑士伏在马背之上,眼中没有落下敌人的身影,只有冰凉的长刀和滚烫的鲜血。 他们的表情都很平静,收割生命的动作也很从容,不像是在战场之上杀人,像是只是在校场上为皇帝献上一场军演。 龙者,行云御水,黑色的蛟龙逼退了白色的洪流,让本来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浪潮仓惶退去,重新露出崖底被血洒满的黄土和岩石。 在骑兵冲杀之际,更多的将士出现在了城外,步兵于城下列队,盾手立盾执刀在前,枪兵从盾间刺出银色的枪头,弓箭手在城墙之上张弓静待时机。 着甲的将军端坐马上自城门下缓行而出,长刀坠在马侧,手握一杆长枪,淡淡看着一片狼藉的崖底。 玄甲的骑兵在一次冲锋之后调转马头又向回冲来,勉强收拾起阵型的西夷军队在将领的怒吼中要放出箭来,城下的将军也一挥手,城头上的弓箭手当先举弓松弦。 箭雨自城头铺开,挡在了骑兵的身后,护着他们顺利自两侧穿过盾墙回到了城中,也阻拦了西夷人追来的脚步。 等箭雨停下之后,拦在他们之前的,就成了遍布巨石、滚木、箭矢和尸体、鲜血的崖底,很难想象那队玄甲骑兵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中冲锋杀了在巨石下最后幸存的那些人的。 西夷再一次试图放箭掩护让步兵上前的时候,又几块巨石从天而降,彻底堵死了他们前进的路。 隔着巨石间的缝隙,西夷的将领看见了对面大岳的那个守将把枪扛在了肩上,抬起另一只手遮着嘴打了个哈欠,也不接着看了,直接调转马头往城里回去。 那些玄甲骑士也跟在他的后面往回走,刀都收了起来,在城头的弓箭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撤得差不多了,只有几个还留着,懒懒散散地趴在城墙上,手搭在眉上往这边望。 还兢兢业业守着的只有盾牌手和枪兵,他们沉默地在满地混乱的后面守成一道防线,平静看着对面寸步难进的西夷军队。 最终西夷将领愤然将刀劈在了拦路的巨石之上,不甘地看了他们一眼,还是叫了收兵,往西夷的军营回去。 登宿关的人没有追,也没有派斥候去打探,只是在他们退去之后也将人全部撤了回来,把大门牢牢关上了。 登宿关守将站在城头高深莫测地目送着他们完全退出这条狭长的通道,让人先别动城外的那些东西,就自己下了城头回守将府去了。 在守将府中等着他的人见他回来了就笑了笑,起身向他拱手。 “恭喜将军旗开得胜。” 守将将头盔拿下丢给亲卫,向着厅中之人抱拳躬身,语气是全然的感激和尊敬。 “此次多谢先生指点,才没有让他们的奸计得逞,也让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赢了首战。” “若非先生这次来得及时,真等他们兵临城下了我们才能知道,到时定然又是一场苦战,这城中的将士难说死伤多少。” 先前等在厅中的青年人将守将扶起来,微微摇了摇头,并不为自己揽功。 “学生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况且这才是个开始,之后定然会有一场接着一场的苦战,还要烦请将军,一定要带着将士们守住登宿关。” “在此期间,学生带来的那队骑兵全权交给将军指挥,学生也会尽力相帮将军的。” 守将请了青年复坐,自己也坐了下来,端起装着水的陶碗一饮而尽,擦了一把嘴叹了一声。 “虽说登宿关太平多年,但我等在此也从未敢松懈,只是现在西夷突然开战,登宿关中兵力还是太少,我等能借地利守得住一时,却也不能完全拖住西夷的大军。” “登宿关是最难攻下的地方,但西夷和我大岳的边境并非只有这一处相接,不论是他们集中兵力攻打我们这一处,还是转道攻向其他地方,这边的兵力都不足以拦得他们太多时间。” 西夷和大岳有太多年没有打过仗了,虽然之前摄政王就已经传了令来,命他们严守各关城,也抽调了一些其他地方的兵力填补到这边来,但要全面开战就始终还是不够的。 之前大岳主要的兵力都是压在北疆上,以对付年年都会来劫掠的突厥,后来又要提防九蛮,在周浩坤离开后更是严防。 西夷这边的边城驻军,确实是最少的,但他们也并不弱,这些人大多是跟着君留山一起从尸山血海里闯过的,他们训练手下的士卒都有各自的手段。 这一次登宿关被西夷突然袭击,其实就算是没有人来通知他们提前做准备,又带来了君留山手下的玄甲骑士,他们也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损伤。 刚才那样说,不过是感念着青年前来通信的好意,也是借着青年向王爷和岑侯献献好,以便之后讨要援军能更顺利。 他们和君留山亲近才不惧这样的小心思,换做其他的不是君留山麾下的将领还不敢这么做,大家都知道,摄政王不喜欢这样讨巧卖乖的行为。 “不知道王爷调来的军队什么时候能到?之前王爷就说了会再调人过来的,要是他们来了,今日本将就能带着人直接杀出去杀到西夷大营去了。” “这全怪西夷太过狡诈,居然想要趁着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前来偷袭,还好王爷和侯爷洞若观火,给他们来了一个将计就计。” 青年一边微笑着接着守将的话,一边在心中觉得十分无奈,怪不得来之前首领提醒他对这位守将要有耐心。 能守在登宿关,这位守将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在大岳的将领之中也是上乘,但怎么就这么一个老油条的性子? “西夷这边动得比王爷预想的要快,但预备调补到边关的军队也大多数都在路上了,最迟半个月就能全部赶到各个边关。” “登宿关这边,大概在五天之后就能赶到了。西夷恐怕也是想着趁军队到位之前先下手为强,要不然本来这边就已经不好打了,再等着军队到了,他们只有放弃登宿关了。” 登宿关本就是易守难攻的地方,崖底过道并不算狭窄,但关卡恰恰建在了最狭窄的那一段之后,敌人想要冲锋每次能通过来的人也就那么一些,守军就守着那个口子杀就是了。 而且这边不适合骑兵冲锋,西夷的军队也不善骑,步兵的灵活性比起骑兵就要底上了很多。 至于想要从两边的峭壁之上越过前来,因为地理问题,在西夷那一边是没有上去的路的,只有大岳这一边还能勉强找出小路往上爬,西夷就算派人攀登上来,也上不了多少人。 边关之地除了北境之外,其实多会利用山岳作为天然的屏障,他们打过去麻烦,也就止步在此修建关城,对面打过来更为麻烦,所以只能觊觎而难以真正地攻打过来, 登宿关不好打,其他的地方也不是好收拾的,登宿关之后因为诸多原因,屯兵并不算多,攻破登宿关就能往里深入很长一段距离,而且其他地方的援军不可避免地会来得慢些。 而其他关城虽说不是登宿关这样的大关,但正因如此,他们的背后是重重关卡,关卡相连互为依仗,费尽力气攻入一处,一回头说不定就已经被断了后路包围了起来。 西夷想要对登宿关动手并不奇怪,只可惜他们似乎有些错估了大岳的守军。 听闻军队已经在路上了,守将也放下心来,有心情真正和青年说笑两句,之后就请青年与他一同去军营中转一转,正好也看一看玄甲骑军。 之前他们在城头的时候做出蔑视的样子挑衅了一把西夷的军队,但在关城中,一切布防和调度都在有序又紧张地进行着,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出一点纰漏。 谁都知道这只是第一次袭击,之后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次,就算为了能让自己和更多的同袍从这场不能预料结果和时间的战争中活下来,他们也不能真的掉以轻心。 登宿关中目前还算安宁,毕竟这一次他们成功让西夷吃了一个大亏,这也让守军之内的士气高涨了起来,而西夷营地里的大帐之内,就是极度的压抑可怖了。 泛着幽蓝寒光的弯刀抵在脖颈之上,血线顺着皮肤一路向下,直至没入领口,染红了贴在身上的布料。 只要握刀的手再轻轻一用力,就能让这点红扩散到整个半身去,让代表神恩的白衣变为代表神明战袍的红衣。 只是这不是杀敌得来的荣誉,而是死亡带来的耻辱,是属于大岳的荣耀。 感受着贴在颈边的冰冷刀锋,这将领一张脸都涨得紫红,大气都不敢再出一口,生怕在出气的时候就将自己的命送到了刀下,额角的青筋暴起,腮帮子绷得直抖,牙龈都快被他咬出血来。 那双眼也满是恐惧,根本不敢向上看上哪怕一眼,若不是刀架着他,他早已经趴跪了下去,他会匍匐在面前人的脚边,去亲吻他的袍角哀声请求原谅。 但是站在他面前的人拿刀的手很稳,逼得他不得不将自己的头稳在那里,将自己僵做代表臣服的雕塑,等待着神赐的最终审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1章 伊路·哈亚司 握着刀的手是一只修长但粗糙,又伤痕累累的手,凡是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满是伤疤叠着伤疤,几乎没有一片完好的地方。 而这些伤疤并非单一造成的,那是长年累月留下来的,新的堆在旧的上面,手的主人艰难地保护着这双手的完好,让它还能执起刀枪,没有成为一双废手。 手腕被用银色护腕束起的袖口遮挡住了,但在绣着金线的白色下,还能窥见一点狰狞的影子。 顺着手往上看去,银色雕满花纹的护腕束住了袖口,白色之上满是金线交织出的华贵,一块鲜红的丝绸斜裹在白衣之上,在肩头用金饰固定,尾端顺着肩膀垂下,直到腰间。 白色的头巾尾端也垂了下来,用金丝编做的长绳勒在额前,白巾裹住了头,而在白巾之下,是一张与这身装扮格格不入的脸。 若说手上还只是伤疤多了一些,让那双手显得饱经风霜,那脸上就如从地狱爬起的恶鬼,满是被业火焚烧后留下的痕迹。 烧伤留下的疤痕在这张脸上纠结纵横,残留下的焦黑覆盖了他的大半张脸,连五官都有些扭曲变形了,宛如恶鬼的狰狞咆哮。 只有一双深绿色的眼还保有原本的平静淡然,透过那双眼,仿佛也能看见这具已经坠入地狱的皮囊之下,还留在人间的那个安静的灵魂。 现在这双眼静静地垂下来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鲜血和弯刀还有一条人命倒映在他的眼中,都是只有一点模糊的影子,不能在深潭之中激起半点涟漪。 自先锋军败退回来,他除了从座位上站起走下来,抽出弯刀架到先锋将领的脖子上,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说一句话。 帐中的其他人都和跪在地上的那个人一样,对他噤若寒蝉,恨不得屏住呼吸将自己贴在帐帷上成为上面的花纹和装饰,只求不要得到他的一个眼神。 最终他手腕轻一用力,弯刀贴在肌肤上划过一道弦月的弧度,切开了刃下的皮肤,割开了藏在下面的血管、筋肉、气管,更多的鲜血悄无声息地顺在刀过之处涌出,浸过大片的白色。 很快就有人过来将瘫软下去的尸体拖了出去,他拎着还在滴血的刀环视过帐中那些深深埋下去的头颅,张开了口。 “滚。” 喉咙里的声带颤动着挤出一个粗粝沙哑有些含糊不清的字,所有人都像是得到了大赦一般迫不及待地将右手握拳捶在左肩上,将腰弯折到他们能做到的最大角度,倒退着出了这个大帐。 被拖出来的那具尸体就被丢在大帐前的空地上,来往的将士谁都没有往上面多看一眼,都是一副麻木冷漠的样子,整座营地里没有一点多余的声音出现。 空下来的大帐之中只剩下了那个形如恶鬼的男人,和一个勾着酒壶醉眼朦胧的青年,等着其他人都离开了,那青年才嗤笑了一声出来,拿眼睨着那个男人。 他们两人身上的袍饰几乎是一样的,但青年手腕上带的是金色的护腕,腰间系的是五彩垂着流苏的布条,而男人系的是与裹巾一样的红色布条。 青年尖头上翘的皮靴踩在绒毯上,散漫地朝男人晃了晃酒壶,浅金琥珀一样的眼也仿佛盛着美酒。 “你这样杀下去,小心最后都没有人能替你打仗了,王子殿下。” 男人坐回了他的位子,拿起身上裹着的红绸擦拭着那把弯刀,血从弯刀上被拭去,但血腥味还是留在了上面萦绕不去。 “这样不是更合你的意吗,你这个疯子。” “我是疯子,你又是什么,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吗?” “我们两个有什么差别?我是疯子你也就是疯子,你是恶鬼我也就是恶鬼,不过都是死了又活过来的人罢了。” 青年屈肘撑在软枕上,后仰着脑袋看着垂眼擦刀的男人,那双眼睛被他一遮,整个人就再也看不出半点活人的影子了。 “要我说还是你们只崇敬战神,所以你们生无来处死无归处,活着也难过。” “说得你好像活得就不难过了一样。” 男人已经将刀擦得雪亮了,但他还在继续擦着,那条红色的绸巾浸了血也看不出来,但拿着酒壶的青年还是皱起了眉,很是嫌弃地掩鼻躺了回去,拎高了壶倒出酒来落入了口中。 他已经喝得半醉了,说话却还条理清晰,倒空了酒壶就用手指勾着晃晃悠悠地向男人表示反对。 “但是我们还是不一样的,你是因为从来就没有,而我是因为回不去了,我有来处,只是回不去了而已。” 青年哼笑着又翻身坐起来,将酒壶抛起又接住,盯着它一上一下地晃。 “今天的事本来就在你的打算之中,你又为什么还要杀了那个人?” “我想杀了他。” 男人终于擦好了刀,“噌”的一声甩回了鞘中,望向青年笑了一声,但笑起来分外的古怪,更像是夜晚找人索命时候的笑,声音像是石头从刀锋上刮过一样。 “他死了,我就高兴了,这不好吗?” “好啊,你高兴了还能少死两个人,死他一个成全那么多人,有什么不好的。” 青年嗤笑着拿酒壶掷向男人,男人不闪不避地任由酒壶砸到自己的肩上,又顺着一路滚下地,在地上安静地躺了下来,大帐里也安静了下来。 这座军营就在登宿关百里之外,西夷城池类似前金更为分散,不像大岳会在边疆修筑城关,越靠近边疆的城池越是荒凉,只有通商路上的几座城池会更繁华热闹一些。 从登宿关进去之后的城镇不小,这边也是许多西夷商人会选择的一条通商路,因此西夷靠近这边的城池有两座比较大的,但这些城池不是用来打仗的。 西夷原本有专门修建的军营之地,在以前那位统帅在的时候这些营地连绵在边疆,形成西夷的防线,但在那位统帅死了之后,这一道防线也被八王子亲手打破了。 从王都而来的军队没有选择任何一处军营,而是在登宿关外悄无声息地另建了一处营地,看起来就是刀锋直指登宿关了。 只是没想到出师不利,先锋志得意满地出营,损兵折将地回营,不要说摸到登宿关的边了,连和人家正面交锋都没能做到,倒是让手下的人死了大半。 他的尸体被丢在大帐之外,没有人去替他收尸,也没有人在之前为他求情,就像青年说的那样,死他一个人成全其他的人继续活着,有什么不好的。 八王子是杀着人踏着血走上去的,现在老国王的尸体还在王国里的王座上放着,已经干瘪腐烂的尸体让人连多靠近大殿一步都觉得难受,但依旧没有人敢在八王子发话之前去收拾尸体。 西夷皇宫里不止那一具尸体,也不止那一缺让人绕着道走,西夷王宫之中,除了八王子之外,只剩奴仆和侍卫还活着了。 大臣、贵族、将军也死得不少,他杀得越多,越没有人敢反抗他,百姓也越是信服拥戴于他。 他提着刀踏着血走过的时候,百姓只会用鲜花替他铺在血路上,匍匐在两边向他献上如同对神的信仰。 岑见和林眉说,西夷之人对战神的信仰是狂热的,这样一个民族不会是一个安分和善的民族,说得是一点没有错。 林眉与君留山相见的时候有关于西夷的具体消息也送了过来,她看着上面写的内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君留山日夜不休地赶了几天路,和林眉在山下的客栈汇合之后才好好沐浴了一次,头发半湿地披在背上,将薄衫也浸得半湿了。 林眉将视线从纸上移到他的身上,皱了皱眉起身拿了干净的布巾来替他擦拭头发,还是没忍住好奇西夷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局势。 “这位八王子是焚仙门最终挑选出来的傀儡?” 君留山垂眼看着写满了这位八王子“丰功伟绩”的纸,微微摇了摇头。 “并非如此,之前本王和微之也这么以为,但后来发现,他把焚仙门的人也都杀光了。” 原本他们也以为焚仙门是想要在大战开始之前彻底掌握西夷的权势,才会推出这么一位八王子来,让他成为西夷的掌权人。 但杀到了后来甚至连本来隐藏在西夷王宫中的焚仙门人都未能幸免,那些人在聚拢到他的身边帮着他屠遍王宫掌控了西夷后,在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被他回身毫不留情地杀死了。 君留山清楚地知道了这也会是大岳一个不那么好对付的敌人,因为这个人是个很冷漠的人,并且没有人了解他,在此之前,甚至没有什么人知道西夷还有这样一个人。 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道他什么出身,又经历过什么,和焚仙门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他在西夷的王宫之中是个隐形人。 岑见去西夷的时候,都没有在宴会上见过他,也没有从别人的口中听见过他。 “之前派人来刺杀微之的事也是他做的,微之去过西夷,他会知道微之并不奇怪,但为什么还要针对孟明?” “也有可能那个时候他还在帮着焚仙门做事,现在摆脱了焚仙门的掌控。” 林眉将君留山的长发松松绑起,伸手越过他从桌上拿起一杯茶,又被君留山握住了手腕让手停在了侧耳处。 她也不在意,就这么弯下腰来,靠在君留山的头边喝了一口茶,顺势半趴在了他的肩上。 “我更好奇的是,他在西夷的王宫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焚仙门会在最后不得不选择他,又被他一起杀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2章 旁人 “岑侯不是说,焚仙门的人彻底掌控了西夷的王族吗?” 在这上面也说了,那位八王子形貌甚恶,受过火烧,身上也有诸多旧伤,看着像是在西夷王宫之中受尽了折磨,这样一个人,为什么最后能在绝地之中反杀成功? 君留山不觉得有人讨厌焚仙门是一件奇怪的事,也不觉得焚仙门的手段真的就高明到了哪里去,他们对待人的手段总是单一的,也有太多的时候不把一个人当做人来看待了。 当一个人不接受他们的利诱,也不喜欢他们的威逼,更厌恶他们做的那些对自己有害的事情时,一旦有机会就反过来杀死他们,也是极为正常的一件事。 孟明是这样,死在地下的阿明亚喀也是这样,那自然也会有更多的人是这样。 “能在焚仙门手中活下来的人有很多样,但反过来杀了焚仙门的,都不是什么正常的人。” “他们做的事情没有办法用常理去推断,也没有办法知道他们心中到底什么样的恨更多一点,阿明亚喀大祭司只恨焚仙门,孟明恨着所有的人,这位八王子本王也不得而知。” 林眉侧过头看着君留山的侧脸,由着摄政王将自己的手拉过去,喝了一口她手中端着的茶。 “‘伊路·哈亚司’是索命的恶鬼,那在他身旁,在这一次中被他提拔成为将军的那个奴仆,又是什么样的人?” “总会和他们遇上的,到时候见到了,就能知道了。” 君留山从林眉手中端走了茶盏,将人拉回自己的身边坐下,那张纸也被他放在了桌上压在了茶盏之下。 “明日就去本王的封地,看是突厥还是九蛮谁先跟在西夷后面动了,只是现在顾明珏可能不太开心了。” 林眉不解地挑了一下眉,随即就想明白了,反手将君留山的手拉了过来把玩,上下打量一派淡定的摄政王。 “这倒也是,九蛮本身就是最弱的国家,现在开战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九蛮绝对是其中最准备不足的那一个。” “只是,王爷为何如此的不喜欢顾明珏?” 当初顾明珏在九蛮的时候君留山就不喜欢他,那时君留山觉得他心思沉心机多,不是个什么安分的人,更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恭顺,后来也证明了摄政王看人没有看错。 但现在顾明珏回了九蛮,反而在这一次的战争中对大岳的威胁不是最大的那一个,君留山却还是最不喜欢他。 “当初王爷本是不该放顾明珏回去的,但为什么还是放了他离开?” 林眉当时也没有想到这一点,但现在回头去看,君留山是在明知顾明珏不会是个安分人的情况下,还做出了放虎归山的事。 虽说当时依着顾明珏私下所做的那一些,君留山想要杀他没有那么容易,在疫病起来之后想要留住他也不容易,但这和君留山主动同意了放他离开是不一样的。 君留山被林眉握着的那只手一顿,唇也不自觉地抿了起来,一时没有回答林眉的话。 林眉本来是想了起来随口向他一问,但君留山这个样子,却让林眉好奇了起来,摄政王这么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是不多见的,这么一件小事,还能让摄政王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她探身靠近了君留山,追着君留山避开她的眼越靠越近,眼看君留山都要为了躲她翻下凳子了,更是眉梢高扬。 一手握紧了他想要抽走的手,一手抬起捏住了眼前人的下巴,笑吟吟地几乎要与他的鼻尖撞在一起,也让人没有办法再往后躲了。 “王爷为何要躲,就不能替妾身一解疑惑吗?” 君留山闭上眼不去看近在咫尺的那张笑颜,依旧抿紧了唇不肯答上一句。 当初为什么要放走顾明珏,是因为顾明珏利用了他对林眉的在意,但顾明珏也是真的对林眉有兴趣的,他不一定真的喜欢林眉,但已经足以让君留山感受到威胁了。 所以君留山难得的一次在掉以轻心之下不顾全大局地赶走了顾明珏,给了顾明珏顺利回到九蛮的机会。 不能说顾明珏死在大岳就一定是好的,宋唯严会在顾明珏死后做出什么来没有人知道,但放顾明珏回九蛮,始终是君留山一次掺杂了私心的决定。 不管是顾明珏喜欢林眉,还是他因为私心做了一个不那么正确的决定,君留山都说不出口。 林眉能在知道沈墨浓喜欢他之后毫不在意地说出来,因为沈墨浓什么也不能做,对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会有丝毫的影响,林眉根本不在乎沈墨浓,她连嘉禾郡主都比不上。 而顾明珏做出的事,能让君留山刻骨铭心一辈子,被牵涉到的人和事都太大又太多了,现在那个决定的影响依然还在延续。 君留山不太想再提起那一件事,不是他不敢面对,他只是不想与林眉提起而已。 “王爷,您这是要演示一下什么叫沉默是金吗?” 林眉歪着头,视线在他的五官上细细扫过,君留山闭着眼睡着的时候,一身的威严和过于锐利深沉的眼都会被掩住,精致到不似在人间的面容就变得一览无遗。 说起来,她初见他就觉得这个人实在是个妖孽,如今也依然这么觉得。 特别是当他并非安睡,只是主动收敛起了那些不近人情的威势,只余纤长的眼睫在人的心上轻颤的时候,让人忍不住地想要去将他整个人都收入心中。 逼问不出什么结果来,林眉也觉得自己似乎不该太吃亏才是,于是她再度向君留山靠近,在紧抿的唇边落下了一个轻吻。 君留山睁开眼来看她,正好看见她向后退去,与他肌肤相接的手也收了回去,还笑吟吟地看着他摆了摆手。 “罢了,王爷不愿说我也不多问了,刚才就当王爷补偿我的就好了。” “王爷赶了许久的路了,明日还要继续赶路,今天早些歇息。” 君留山站起来深深看了她一眼,不肯吃亏地将人重新拉回怀里低下头去,片刻后才泰然自若地重新抬起头来,被林眉无奈地瞪了一眼。 摄政王将人拉着一起走向床榻,林眉现在还没有什么睡意,但还是顺着君留山上了床,被他半拥在怀里一起躺下了。 她伸出手来替君留山将还没干的头发整理好,又觉得现在不该催着君留山睡觉的,临近夏季的夜晚是刚好的凉爽,头发会干得很快,他们可以在等待的时候多说一会话。 虽然今天晚上的君留山不爱说话,但她还是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君留山。 但林眉转念一想,那些问题也并不是什么浪漫的问题,就算她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也觉得好像放在这种时候来说并不是太合适,那还不如两个人安安静静地一起呆一会的好。 君留山大概是比林眉想念他要更想念林眉一些的,因为现在他就不会想到其他事,只是静静地将人拥在怀中注视着她,看着看着就双眼轻阖呼吸平缓地睡了过去。 他也是真的很累了,自从林眉离开之后,他基本上没有怎么休息过,后来不去上朝宫中不再送奏章来了,他也有更多的事情要忙。 为了他不确定的以后,他要为每一种可能存在的以后都做好安排,替他自己、替林眉做好安排,也替许多的人都做好该有的安排。 他从那一次吃错了药导致的昏迷醒来,知道自己寿命不足三年的时候,就已经在为这一场战争做准备了,这一次的仗,实际上对他而言来得还有些迟了。 若是不去大漠一趟,那个时候他就该一意孤行发动战争的,但是他去了大漠,所以这个时间推迟了将近一年。 中间发生的种种事情,都让他在现在对当时的计划要做出更多的调整,给他们找一个更好的未来。 林眉一直看着君留山,直到他陷入了彻底的安眠之中,才拉好被子将手也搭在了君留山的肩上,轻轻挨近了他一些,闭上眼在身旁人的气息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日起来收拾好了之后他们就启程往北境而去,一直到中午停下来在小城镇的饭馆用饭的时候,林眉才有空和林兴修好好说上几句话。 昨天他们来得本就晚了,两个没有试过这样长途奔袭模式的少年都累得不行,一来勉强和林眉打了招呼后就去房间休息了。 林眉有些奇怪君留山为什么还把他们两个都给带上了,不过随即暗卫就送来了西夷的消息,也没有来得及向君留山问一句。 林兴修对林眉这次去鹤云观的经历很感兴趣,他生在林家,十几岁就去了大漠入伍为兵,之后就一直留在了大漠之中,直到这次才离开。 但他也还记得更年少时看过的话本听过的说书,里面都说江湖是充斥着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同时也有许多大侠英豪快意恩仇,也少不了邪魔外道阴险小人,要不然谁来承托邪不胜正的真理呢。 许多少年都会有大侠梦,林兴修不一样,林兴修想要当大将军,但也不妨碍他对江湖充满了兴趣。 用完饭坐着休息的时候林兴修就缠着林眉,要让她给自己讲讲这一次的事情。 孟彰从小几乎没有离开过大漠,外面的世界对他而言到处都是新奇的,哪怕为人再沉稳老成,这个时候也难免有更多好奇心。 他也不由一边打量着这处和大漠风格完全不同的地方,一边竖起了耳朵听林眉说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3章 见识 君留山对江湖没什么兴趣,但他对林眉离开他之后发生的事情有几分好奇,他没有让暗卫监视林眉的意思,暗卫也就不会将这边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向他回禀。 折思和折宁不在这边,和其他暗卫一起在另外的房间吃饭,薛净悟光端着碗看热闹,不出半点动静,成功让自己在这个房间里成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 林眉在林兴修头上敲了一下,赶他回去坐着,山上的事背后牵扯太多,有些事又不能说给林兴修和孟彰听,但除了那些又没有什么好说的地方,毕竟道观和真正的江湖之地还是有不同的。 “这次去是为了查连环命案,又不是去玩的,能有什么好说的事,也没有你想听的那些什么江湖情仇,鹤云观是清静之地,这一次的事情已经足够让他们糟心的了。” “稍微有趣一些的,无非就是公道阁了,公道阁那位阁主倒是个十分厉害的人。” 公道阁的大名林兴修和孟彰没有听说过,君留山倒是了解,最近也从岑见那边知道了现任的阁主,岑见说那是个很有趣的人,林眉也说他是个很厉害的人。 薛净悟听见钟苍就心中不爽,但顾忌着现在他们是在君留山面前,还是乖乖地什么都没有说,直把脸埋在了碗后,专心喝着汤。 林眉简单地和两个少年说了钟苍的身世,又提了一些她见到的钟苍是什么样子的。 鉴于钟苍武林高手的身份,和林眉所说的他能以耳代目的本事,两个人都很给面子的对他有了几分好奇。 君留山倒是听完后似乎在思索些什么,江湖的事朝堂一向插手不多,但毕竟也关系到了大岳的安稳。 如今知晓了公道阁和焚仙门还有那个家族的关系后,他也要考虑一下怎么处置公道阁的问题。 岑见在他离开之前没有将两卫的事情和他摊开来说,但岑见和君留山一起长大,又跟在君留山身边这么多年了,许多事他其实也没有费心遮掩过。 就算他没有直说出来,君留山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洛亭九卫是他的私兵,但那两卫从一开始就不在他的掌控中,先帝那时什么都没有和他说,他也并不在意。 因为其余的七卫都是他一手组建出来的,他能确定这七卫先帝没有插手,这就够了。 加上就当时的情况而言,先帝最后能托付的人无非就那么几个,设置九卫又拿两卫空着没有必要,所以这两卫只是不在他的手中,而不是不存在。 当时君后辛年纪小,手中只有暗卫在,确实没有其他的隐藏势力。 太后虽然帮扶皇帝,但太后本身不是个多有能力手腕的人,目光也不够长远,这点先帝自己也是知道的,先帝不会将太重要的东西交到太后的手上。 而岑见在进了王府之后,几乎没有遮掩过他的手上有一支只听命于他的势力,但君留山能肯定这股势力不属于岑家和长公主,联系一下岑见任由他猜测但不与他说的举动,也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君留山猜测应当是当初先帝与岑见做了什么约定,所以直到这个时候岑见都没有开口将这件事情告诉自己。 只是,他看着还在说着钟苍和公道阁的林眉,觉得林眉或许已经知道了,而钟苍大概也就是两卫之中的人了。 之前公道阁主动向暗卫透露消息的时候君留山就奇怪过,但岑见一直表现得像是这件事就是正常的一样,他才没有多说什么。 现在有其他的人在,他也没有多问林眉什么,只是在林眉说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提醒他们该走了。 之后他们就不会频繁地进入路过的城镇了,大多数时候应该都是在野外停留,以求能够尽快赶到他的封地去。 沿途暗卫自然会将他们需要的东西准备好送过来,等到了边关歇不了多久,可能还会有更多这样真正奔袭敌营的日子。 君留山不太确定他该不该带林眉上战场,等他们晚上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他和林眉离开其他人走到一处小溪边在地上坐着时,他问了林眉要不要同他一起去战场上。 “如果你不想,可以留在封地的王府上,等到碎片有消息了再离开。” “战场凶险,在大漠的时候其实不过是小打小闹,但你也几次遇险,本王不希望你再一次受伤。” 林眉之前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但君留山都提起来了,她也就顺着好好想了想。 她和君留山以为的不同,她不是没有见过战场是什么样子,在她的时代战争依旧不可避免,但那个时候的战争更冷漠也更残酷。 失去了短兵相接的战斗模式,各种冰冷又威力强大的武器替代了刀剑,杀敌的时候也不再用一个人来计算,而是一个数字就足够了。 君留山他们是没有办法想象的,子弹收割生命的速度可比弓箭要快得多了,而其他更为厉害的武器,大概只需要在过后统计一下,在打击范围内一共有多少人刚好在那里。 残肢遍地、尸横遍野、满目苍痍,现代战争的破坏力比君留山他们经历过的所有战争都要大,林眉见识过那样的场景,但也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对现在的战场适应良好。 大多数人或许看着文字的描写,甚至是照片和视频的记录,都不会有什么感觉,只是会觉得有些惨烈罢了,但真正站在那个地方的时候,握着刀枪冲向敌人的时候,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在大漠的时候林眉没有经历最后那一场战斗,而之前的袭击根本说不上是真正的战场。 她并不觉得畏惧或不忍见那样的场景,只是会担心自己不适应,她不适应的时候,君留山也会自责让她直面了那样的场景的。 林眉想了许久,才告诉了君留山她的答案。 “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我也不能一直不去面对,而且我也并不是那些真的养在深闺的小姐,没有那么娇气。”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我自认功夫并不算差,或许也能保护王爷一二,要是王爷在战场上受了伤,我才是要心疼的。” 她转过头来朝君留山眨了眨眼,还上手搭上了君留山的肩,凑近了在月下和他对上了眼,两人的眼中都有月光一片。 “王爷既然说了要将余生许我,那王爷的余生就是属于我的了,我自然要时时看护好才行。” “初上战场或许是会有些不适,但平日里要杀人的时候我也没有对谁手软过,王爷不用担心我,只要好好照顾自己就行了。” 战场的危险确实会很多,但那些危险绝大多数定然都是冲着君留山去的,林眉也是担心君留山的,毕竟相比起来,君留山比她还容易身陷险境一些。 再次被调戏了的摄政王无奈看着人,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声,若是林眉到最后找不见他们想要的东西,或是那样东西并不能达成他们想要的效果,那这一年多就是他最后能和她相处的日子了。 君留山承认,在责任之外他想得最多的就是林眉了,他也确实舍不得林眉,想要每天都能再多看她一眼,将人刻进灵魂里面去,这样或许下一世两人还能再有一次更好的缘分。 但这些话到了现在他不会再与林眉说出来,最终他没有反对林眉的决定,只是垂下眼握住林眉的手,淡淡颔首。 “本王知道了。” 略过这个话题后他向林眉问起了有关钟苍的事,林眉回忆了一下钟苍同她说过的话,似乎也没有要对君留山保密的意思,也就将有关于岑见、两卫这些白天没有说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而说到钟苍和公道阁,就又要提起焚仙门以及那个神秘的家族。 “暗三已经出发去薛净悟他师父发现的那个地方了,但还不知道那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王爷你觉得这一次的事情,他们会忍不住出面参与吗?” 君留山得到的消息到底是比林眉要多的,那些人或许这一次不单是参与了,还会是背后真正的主谋者,焚仙门对他们而言也只是放在前面的幌子罢了。 “照你所言,九蛮里顾明珏应该已经与焚仙门合作了,西夷那位八王子还不清楚究竟想要做什么,但之前的事也和焚仙门脱不了干系。” “而那个家族在背后操控着焚仙门,也就是这些事情其实都是他们想要看见的。” 君留山淡然地看着那条泛着银光的小溪,晚上的溪水并不像白天那样清澈见底,哪怕这条溪水并不深。 “突厥现在没有动静,但也不能对突厥掉以轻心,大岳之内他们的人更是不会少了,好不容易挑起了天下之战,他们不会忍得住不出面的。” “他们等了这个天下这么多年,一代又一代地满怀希翼,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这次或许会是他们离成功最近的一次了。” “听起来似乎还挺可怜的?啧,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最后在王爷你的手下绝望?” 林眉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向溪水中投去,溅起一片水花,但流动的水流与静水不同,一块石子落进去,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涟漪,那点微弱的涟漪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君留山侧头看向林眉,等着她继续说下去,林眉掂着手里的石头挑高了眉。 “不过对于这样痴心妄想的人,有这样的后果也是正常的,疯子和傻子也只配和疯子、傻子一起在绝望里度过余生了。” “为了他们的那点妄想,有多少无辜的人死在他们手下,这些年来他们手下的尸骸恐怕连大漠都能铺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4章 守关 千年的延续,千年的狂妄和妄想,对于天下的觊觎在一代又一代的心中种下了疯狂和野心。 他们这个家族里面正常的人都死了,活下来的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是人了,而是自恃为神。 君留山手握天下而慕山水之间,本该山水逍遥的人偏偏眼中只装得下天下,这就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吗? 林眉和君留山都没有答案,也找不到什么参考对象来推测,最后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不要和脑子有问题的人计较的意思。 君留山的封地有五郡之地,三郡压在边关之上,两郡在后最为繁华,在北境之地这边是最为繁华的地方了。 但王府并没有修建在繁华的两郡之中,而是在紧邻边关的地方。 “都辉郡前有两大关,一为庐年关,一为招川关,王府在靠近庐年关的元城,元城是军事重地,王府修建在那里本王没有去过几次,几乎就是九卫在用。” 九卫的总营就在元城,七卫分工明确,只有安宁卫常年跟在君留山的身边,折思和折宁说起来是亲卫统领,但正式的说法该是安宁卫的左右卫将军。 留在封地上的六卫平日其实并不只是戍守边关,明面上他们不会随便调动,私底下其实经常会有其他的任务需要去做。 君留山在将九卫其中的三卫副令交给君后辛后,也告诉过他,九卫实际的人数是表面上人数的一倍,多出来的那一半记在暗卫中,但随时能归入戍守在封地的六卫中去。 “如此说来,王爷这次派去登宿关的玄甲骑军是属于哪一卫的?” 从封地调军前去登宿关,就算在接到命令之后骑军立刻出发,路上日夜兼程不停一次,都至少要半个月,那么在岑见那边送来消息之前,君留山就已经往那边调兵了。 不过之前各地的军队都在调动,林眉倒是只觉得这次凑巧刚好赶在了西夷动手之前,恰好帮着登宿关度过了这一次危机,只是君留山却摇了摇头。 “那不是七卫中的人,也不是本王将人调去的,应该是微之手下的两卫中人,或许带队的那个青年你是见过的。” 山海卫和两仪卫,林眉能确切知道的只有钟苍和尹先白这两个人,但是考虑到两卫的特殊性,以及岑见的行事,说不定有许多人自己都见过,只是不知道而已。 君留山却在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不再与林眉说下去了,半点也不顾她被挑起来的好奇心。 能在这样的场合作为带队之人,在两卫之中也算是岑见比较信任和看好的人才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平时会是什么样的身份? 但君留山不肯告诉她答案,她也只能忍住好奇打算等什么时候见了人或许就知道了。 这一次的天下之战各方都是要手段尽出去拼一个最终胜利的,两卫在岑见的手中也不会藏得太久了,在钟苍他们之后,其他的人也会陆续露面的。 “不过我还以为两卫之中都是像钟苍他们这样的,闲散人士?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凶悍的军队存在。” 在狭窄地带中冲锋,路上满是障碍和敌人,这对骑兵来说本来就是不友好的一件事。 突厥多骑兵,是因为突厥在草原之上,草原宽广又平坦,最适合跑马,而不论是西夷还是九蛮还是前金,都是不善骑战的,因为环境不适合。 但暗卫送来的消息中,这些玄甲骑士却是在一次冲锋之中就将他们面前活着的敌人全部斩杀,没有半点损伤,也没有半点迟疑。 “王爷手下的骑兵与他们相比又如何?” “小部分人能与他们不相上下。” 君留山认真思考了一下,九卫之中当年跟着他打仗的那部分人能和这些玄甲骑士比,后选入九卫的其中部分或许也能比一下,但整体来说其实是不如的。 不过他们的性质本身就是不同的,两卫中人本就是在身为兵卒之外,还能独挡一面的高手。 而且他们是岑见培养出来的奇兵,不是用来如同普通将士戍守边疆一样的用法,要说起来,他们和暗卫更为相似。 用他们来当做普通士兵一样使用,那是浪费了他们的能力,同样,要求普通将士如同他们一样,也是在存心地为难人了。 “你不要忘了,虽然很少有人提,但岑家也确实是传承千年历经天下几次兴衰的家族,和那个我们现在还不能找出来的神秘家族是一样的。” “是先帝当初将两卫交予微之的没错,但挑选培养两卫的事情是微之一手操办的,而岑家的底蕴没人可以探清。” 他和岑见已经足够亲近,岑识是岑家现在唯二的传人之一,安怡长公主是岑家上一任家主的发妻,但连他们都是不能知道岑家到底拥有多少东西的。 这些只有身为家主的岑见知道,以后也只有在他之后继承岑家的那个孩子知道。 而岑见培养出来的两卫是绝对超出了先帝预料的,就像先帝也并不知晓岑家手中握着能够废帝另立的诏书一样。 君留山向林眉笑了一笑,又没忍住拉了她的手过来,将一只手都包裹在了掌心中轻轻捏了一下。 “皇兄那样的人,在微之小的时候都是很喜欢他的,因为岑家从来不向皇兄求什么东西。” “老岑侯淡漠名利又肯为了天下大公无私,尽了献策进言的责任,又从来不会为自己揽功,这是皇兄最为喜欢的臣子类型了。” “微之比起姑父来,还要更不沾俗世一些,所以皇兄很放心他,也肯在最后的关头用他。” 岑家一定会忠于皇室和大岳是许多代的共识,这样的共识给了岑家很大的便利,但岑见毕竟是少年人,少年人有少年人的意气,有他想要一闯前路的勇气。 “微之会效忠本王是先帝没有料到的事,本王能走到这一步也是先帝没有料到的事,对于先帝而言,他所想的只是在保住君后辛皇位的同时,保住属于大岳的天下。” 世事无常,所有的事情其实都超出了先帝的预料,但最后又与先帝的期望殊途同归。 “本王本来是想着在之后让微之留下来辅佐君后辛,但他不肯,在本王离开之后微之也会离开朝堂,他手中岑家之外的东西都会交给君后辛。” 所以现在岑见才会主动将两卫暴露出来,而在外人看来,这是君留山终于肯将最神秘的两卫展现在沙场之上了,岑见依旧是安全的。 “只要岑家不倒,谁也不能真的动他,他也不惮于在这一场战争之中亮出他身为大岳臣子的‘底牌’来。” “这是只有微之能有的底气,因为这对于他这个人来说,只是无足轻重的东西。” “说起来,本王这些年来,也是真的从他那里受惠良多,他将岑家拿给了本王作为后盾和退路,才是他站在本王身边的意义所在。” 君留山看向有些困惑又有些诧异的林眉,低垂下了眼帘倾身过去与她前额轻靠在一起,靠得太近了反而互相看不清,只能互相看见一双眼睛,和里面模糊的倒影。 “如果最后我与你还是真的有缘无分,微之也会照顾你的,你不喜欢也没有关系,他不会来打扰你的。” “其他的东西都会交给皇帝,但是暗卫不会,你如果愿意,折思和折宁会留在你身边,不想让他们跟着,暗卫也会有固定的联络地点,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去找他们。” 林眉不知道为什么君留山会将话题转到这上面来,但她在沉默片刻后转开了头,淡然地答应了君留山。 这一晚他们没有再说其他的,两人沉默相伴地再坐了一会之后,就回去休息了。 他们在奔赴北境的路上不断有暗卫传来各处的消息,目前重中之重就是西夷与登宿关的消息,每日都会有新的战报递到君留山的手中。 但在那一天西夷的先锋大军在登宿关外折戟之后,西夷似乎谨慎了起来,每日只派小股士兵前来骚扰,再没有之前要一鼓作气攻下登宿关的豪壮之情。 登宿关的守将对此的策略就是不理不睬,来就打,跑就任他跑,不追也不主动出击,玄甲骑军在第一天之后,也没有再露面了。 在君留山和林眉赶到都辉郡的时候,登宿关的守将带着青年登上了城头,一手叉着腰一手搭在眉上,眺望着西夷将士今天撤退的背影。 “先生你说,他们这一天天的是图个啥?为了大家能一起活动一下筋骨,太无聊了?” “要不是第一天死得人弄得我们清理了两天,我还以为西夷这是闲着没事打算每天过来和我们打个招呼友好切磋一下,免得平和太久都懈怠了。” 守将对于这种害得自己每天都要早起操练的活动是分外不喜的,但对着青年他又不能抱怨,也不能偷懒,只好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抱怨西夷人这项活动上了。 他又不能每天下去杀几个人泄泄愤,青年不会允许他出战,他自己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轻易地出战。 “西夷的八王子就在百里之外的大营中,这位难道会是为了每天看着这么些人过家家,就从王都千里迢迢跑到边疆来的人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5章 无情 “那他还不如继续留在王都杀人来得痛快,好歹他自己还活动了。” 青年无奈摇头,顺手取过身旁士卒拿着的长弓,拈弓搭箭,张如月满,噙着笑松弦将一箭送出,正中被扛着跑的那面西夷旗帜。 “不过这两天从西夷军营里丢出来的尸体也是不少了,这位王子殿下还真的是走到哪里杀到哪里,都省了我们的功夫了。” 扛旗的那个西夷士卒被那一箭的力道带着险些踉跄着摔倒,青年见他还是顽强地站住了脚,还遗憾地叹了一声,将弓丢回士卒的怀里,转过头来看着默默给他鼓掌的守将一笑。 “反正也是没事,活动一下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天天和那些人混在一起,我可是骨头都快僵了,好不容易能出来松快一下,我倒也想能与他战个痛快。” 说到第二句话时他的声音就低了下去,话都是团在嘴里说的,守将和身边的士卒都没能听清,只依稀看得出来他是在抱怨着什么。 不过这位远道而来的年轻先生看着是和善,却也总让他们有些畏惧,明明不像那些玄甲骑士一样一身的煞气,平时和他们说话也笑眯眯的。 但就是在某些时候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一点东西,让人不敢在他面前造次,这时他们也识趣的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听见,守将笑着接上了他前面一句话。 “先生说得是,这些小子们天天守在这登宿关里也没有什么正事好干,就是操练平日也没有多少上心的,能有西夷的来陪他们练练手,还是好事。” 明明之前他自己就是抱怨得最多的人,现在却像是又怡然自得了起来,要不是没有胡须,他还要捋着胡子欣慰含笑一番。 不过西夷这边的行事确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大家都已经做好了一场大战的准备,最开始的那一场还有点意思,但后面却越来越儿戏。 现在他们每天就像走个过场一样地来一场,西夷除了跑得快没有一点想要出力的迹象,弄得登宿关这边每天射出去的箭都越来越少了,射完一会还要出去捡回来,太费力。 不过他们也没有就此被迷惑真的放松了警惕,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罢了,现在他们两边正处在一种诡异的默契之中,都不知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反正每天干了就是了。 守将觉得青年是知道他们在干什么的,但守将不敢问青年,也不敢去问那些玄甲骑士,他选择老实听命行事。 对于关注着这边战场的各方来说,现在登宿关的情况同样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顾明珏也好,沈士柳等人也好,都没有猜到这个走向。 不过现在最急的反而是没有多少人关注的突厥,他们是巴不得赶紧打起来,打起来了他们就好趁火打劫。 沈士柳不急,因为他想要的回信还没有回来,他想要浑水摸鱼,但太早打起来,不利于他的计划。 他可不想真的来一次救大岳于危难之中,自绝境逆转局势这样的事是年轻人才有精力去做的事,他老了,没有那么多的精力。 顾明珏不想被这一次的战争牵连进去,九蛮还没有征战天下的实力,除非他真的答应和焚仙门合作,或者找西夷、突厥联手,可不管什么选项,他都要受制于人。 在目前的选择之间,反而是沈士柳那边递过来的好意是他最好的选择,沈士柳想要的东西对他的影响是最小的。 宋唯严已经出发去了边境,王安龄趁着这个机会重新回到了顾明珏的身边,并且试图劝说顾明珏接受沈士柳的示好,和沈士柳合作。 “这次大战君留山剑指天下,九蛮不可能独善其身,何况殿下与他有旧仇在身,他更不会放过九蛮的。” “那位沈相已经在大岳筹备多年,只要我们与他里应外合,趁君留山不备击溃他,等到那位沈相将大岳收入囊中,九蛮也少不了好处的。” 王安龄恭恭敬敬地垂首站在顾明珏的书案前,竭力向顾明珏述说着同意合作的好处。 “现在西夷意图不明,但西夷确实当先挑起了战争,沈相得了大岳,还能和九蛮联手攻打西夷,将西夷瓜分了以壮大九蛮的实力。” “沈相年纪大了,没有精力来图谋天墨大陆,这也正是我们九蛮的好机会。” 顾明珏一直没有说话,王安龄本来是信心满满地说着,但久久得不到顾明珏的回答,他的声音也不由逐渐减低,最后闭嘴不言,小心抬头去看顾明珏的反应。 始终不肯登基的顾明珏到现在也没有穿上那一身皇袍,甚至连亲王服也不穿了,谁也看不透他的心思。 近来天热,他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衫,正漫不经心地斜靠在椅子里,手肘支在扶手上,掌托下颌,衣袖顺着手臂落下堆在臂弯里,带了一分的闲散慵懒出来。 他静静看着王安龄,唇角轻轻一勾就是风流多情的王孙公子,只当在锦绣高粱中做个纨绔,但漆黑的眼中却没有笑意,这样看着人的时候,又让人止不住地心生寒意。 王安龄自从跟着他回了九蛮之后,就越发的看不懂他了,也越发的对这位年轻的主子感觉到畏惧。 他来到九蛮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一展宏图的机会,顾明珏如约给了他高官厚禄,但朝堂之上是顾明珏的一言堂,他也不过和其他人一样是个应声虫罢了。 “王安龄,你想要什么?沈士柳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快就打算换主子了?” 顾明珏好似十分疑惑的看着他,食指在脸上一下一下点着,每一下都像是在为王安龄的生命进行一个倒计时。 王安龄其他方面看不懂顾明珏,但他知道顾明珏自从回了九蛮之后,不管是杀人还是折磨人,就从来没有手软过。 最开始在宴会上用少女傀儡来试探他的那个青年,后来被他让人从棺材中翻了出来,交给他找来的傀儡师制成傀儡,当着皇后和那些外戚的面,进行了一场表演。 这场表演是与对外戚的凌迟同时进行的,皇后是被他从病榻上抬到行刑场前的,吐血昏迷之后如今也和蛮皇一样,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曾经以为被他放过了的人,其实不过是他放在了后面来,准备什么时候有心情就挑一个人出来算账罢了。 王安龄“咚”的一声将双膝砸在了地上,又将头往地上砸,两下就见了血,血顺着脸颊流下,也染在了和额头相触的地上。 他不敢与顾明珏争辩,也不敢向顾明珏喊冤,因为顾明珏不会听得进去这些的,他唯一的机会就是现在让顾明珏看得高兴,抬手放他活得更久一些。 书房里“咚咚”声接连不绝,顾明珏挑眉闲闲地看着他磕得头破血流,直到人一头昏死过去了瘫软在地,他也没有动没有说话。 有暗卫不发出一点声响地出现在屋中,单手拎起王安龄快速行礼退了下去,又有下仆将腰弯得极低地进来,两下清理好了地面,不发一声地又消失在书房外。 自从宋唯严离开后,王安龄并不是第一个想要趁机向顾明珏卖好的人,也不是第一个被这么拖下去的人。 宋唯严清楚知道主子喜欢什么样的人,不喜欢什么样的人,所以他在的时候,但凡顾明珏没有什么兴趣折腾人之时,这些人就会先被他阻拦在顾明珏的视野之外。 许多人私下里咒骂宋唯严是想独占宠信,不想让其他的人威胁到他的地位,但在宋唯严离开之后他们才发现,宋唯严也救了他们一条命。 但就算顾明珏都已经如此地不掩饰自己的恶意了,还是有人想要到他的面前拼一个另眼相待,王安龄只是其中以为自己最有机会的一个而已。 他跟在顾明珏的身边不算短,在大岳的时候他就已经跟了顾明珏许多年,但是可惜的是,他跟了顾明珏这么久,却没有看清顾明珏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明珏只需要称手的兵器和好操纵的傀儡,不需要一个会自作主张的人,更不需要一个在他面前贪得无厌的人。 宋唯严在他的面前有特权,是因为宋唯严十几年来一直做得很好,他是唯一一个心中没有杂念的人。 顾明珏是为人冷酷性情古怪,但他心里也还念着一点好,这点好他说不清是谁留给他的,只是他还愿意稍微给因为一点恩惠就绝对忠诚于他十几年的宋唯严那么一点宠信。 可惜除了宋唯严之外,谁到他的面前都是别有所求,他并非不可忍受别有所求,但前提是要让他觉得这样的忍受是有价值的。 而九蛮这群说酒囊饭袋都是高看了他们的人,并没有让他觉得有什么用,包括跟着他从大岳回来的那些人。 一次背主的人,永远不可能有第二次的忠心耿耿,打从一开始顾明珏说动他们背叛大岳起,他就没想过要用这些背主的庸才。 “还是不够啊……” 他还是缺少了绝对的权威,朝中还是有太多的不完全听命行事的人。 天墨大陆之上,除了突厥之外,大岳、西夷、九蛮面对如今不可避免的天下乱局,最为省力的应对方式,就是一个人独揽大权。 不需要任何人的质疑,也不需要任何人来分权,整个国家都握在一个人的手中,所有的力量都能在这一个人手中做到如臂指使,才能在接下来的乱局中有一战之力, 特别是本就最为弱小的九蛮,顾明珏只需要绝对的权力,不需要除了宋唯严之外的左膀右臂,更不需要如王安龄这样的越权行事之徒。 还是他回来的时间太短了,之前对他们也太过手下留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6章 焚城 顾明珏悠悠叹了一声,向后靠在椅背上放下手拢在袖中,闭眼思索着后面一步棋究竟该下到什么位置去。 沈士柳……若是沈士柳和焚仙门没有联系,他倒是不介意和他暂时合作一二,可是已经没有如果了。 他总是觉得焚仙门的背后还有一张更大的网张在那里,他只要再往前一步,就会被那张网捕获进去。 顾明珏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他如今止步于此,宁愿让自己陷入举步维艰的地步也不肯往前踏出那一步。 焚仙门的人如今不急着来找他,恐怕是打着等他被逼到绝境的时候,让他主动求上门的主意。 就算现在西夷和大岳打得奇怪,大战也是一定会发生的,他不可能拿着现在的九蛮去和大岳、西夷他们硬碰硬,在孤军奋战的情况下,他没有别的生路。 顾明珏难得的举棋不定,但不等他做下一个决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已经发生了,打了许多人一个措手不及。 白袍军队在夜色之中如同游荡的幽灵,这些幽灵在一眨眼间在城下显出身形,城上的人还来不及辨别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就有血色覆盖了白色,就像覆盖了雪地一般。 面如恶鬼的男人手提弯刀站在尸体之前,掀起眼睫来那双深绿的眼还是一样的平静淡漠,干净得没有染上一点红色。 带着黑色假面的士卒隐在火把没有照亮的阴影之中,每个人的脚下都安静地躺着一具尸体,什么都没有被惊动,只有死亡悄然来临。 城门被打开,裹了布的马蹄踏过城下浸了血的土地,走在铺在路中的青石板上,马和人都沉默着前进。 不知什么时候跳到了一间屋顶上去的青年一腿屈起一腿舒展伸直,等城头上的人走到墙边站定的时候,吹响了他拿在手中把玩的那一个陈旧的号角。 悠长宁远的号角声惊醒了夜幕,带着从大漠来的荒凉和圆月,开启了这一晚的杀戮。 从城中一角飞起的星点火光随风散去,在号角的召唤之下点燃了整座城池,火焰焚尽一切,连天幕都被烧红了。 青年坐在屋顶上,大火已经攀爬上来了,但他还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有些出神地盯着摇曳的焰火。 男人掠过屋顶一把将他提起折身带着他上了城墙,脚下的砖被烧得有些滚烫了,青年却还痴迷一样的移不开眼。 “真美啊,不是吗?” 放下他后也站在那里望着满城大火的男人没有答话,只是脸上被照得无处遁形的旧伤似乎微微抽搐了一下,但还是没有丝毫的情绪在男人的眼中出现。 浓烟在城池的上空积成了厚重的黑云,低低压在城头却没有半点雨滴落下,金戈声、嘶吼声、哀嚎声……种种响动都在大火之中逐渐归于寂然,只有火焰焚烧的声音越演越烈。 青年伸手接住了被风卷来的一片灰,随即又被风从他的手上卷走,等到大火熄灭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如这般尘归尘土归土的。 有其他地方的军队急奔而来,但都在城外驻马不前,他们看清了站在城上回过头来看他们的两个人,却不明白自己见到的究竟是人是鬼。 宋唯严不在这里,男人在来到此处的军队之中扫视而过,随即收回了目光,和青年走下城楼,在列队归来的红袍骑士的簇拥之下,翻身上马大摇大摆地从这座死城离开了。 他们的人并不多,男人和青年带来的也就是数百人罢了,但九蛮的军队没有一个人敢向他们追上去,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昏暗的天边。 消息随着狼烟传开,没有人能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宋唯严在案后霍然起身,大步走过前来报信的传令兵身边,按剑出了大帐扬声吩咐人备马整军。 “三刻后立刻拔营,敢有延误者,斩!” 他们接到消息已经是两天之后了,但是那座城里的大火还在烧,熊熊烈焰阻止了人靠近的脚步,没有办法灭,也没有雨水浇,守在城外的人只能看着,等着它自己熄灭,等着宋唯严率军前来。 其他人接到消息的时间还要更晚一些,但不论他们觉得有多么的不可置信,那位西夷的八王子,当真抛下了大岳,亲自跑来向九蛮掀起了战火。 等顾明珏接到消息的时候,宋唯严已经赶到了那座边关,大火也终于熄灭了,所有的东西都被毁在了大火之中,连城墙都坍塌了。 而君留山拿到消息的时候,西夷和九蛮已经进行了第二次交锋,宋唯严和西夷的八王子都没有亲自上战场,只在军队之后遥遥对望,那一场,还是西夷胜了九蛮。 君留山从马上翻身而下,剑尖还往下滴着突厥人的血,他难掩诧异地看着前来禀报的折宁,不由重复了一遍折宁所说的内容。 “伊路·哈亚司亲自带人袭击了九蛮的边城,还放火将一座城都烧了?” “回王爷,确实是那位八王子亲自前去的,九蛮驰援的众人亲眼看见了他,他身边还跟着被他封为大将军的那个奴隶。” 折宁接到消息的时候都是想不通的,但事实就是如此,他也只能来向君留山如实汇报。 林眉慢了一步骑着马过来,但也听清了君留山说的那句话和折宁的答话,很是奇怪地问了折宁一句。 “西夷的人不是守在登宿关外吗,怎么突然就和九蛮动上了手?” 登宿关那边的战报还在一天一封地传来,虽然消息有延迟,但也不至于错过西夷退兵这么大的消息? 折宁双手将理好的折子呈到君留山面前,林眉让马走到君留山背后,从后面探头与他一起看着折子上写的那些东西。 西夷的行动事先没有被任何人察觉,等暗卫赶过去的时候,也是九蛮其他地方的军队赶到的时候,他们都看见了明目张胆站在城头上的两个人。 九蛮的将领不会认识西夷的八王子,更不会认识那位奴隶出身的大将军,但暗卫认得出。 “所以,西夷虽然在登宿关没有撤兵,但他们的统帅却抛下了大军,领着几百人就奔袭了九蛮的边关,一晚上屠杀了一城的军队、百姓,并且放了一把大火?” 林眉用马鞭敲着掌心,若有所思地看向君留山。 “所以,其实在登宿关的战斗,从一开始就是作的一场戏,西夷真正的目标一直都是九蛮?” “九蛮是国衰兵弱没错,但大岳开战意思这么明显,他们转头去对付九蛮没有任何的好处?” 她知道君留山其实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其余三国会联手起来对抗大岳的准备,大岳的意思一直都摆得很明白,君留山的宣战不在明面上,但也已经表明了他的所有态度。 这一次君留山的兵锋就是为了天下来的,誓要将其余三国像前金一样杀灭。 西夷和九蛮是自己送上来了让大岳出兵的借口,但突厥的人只要不是傻了就能知道大岳不会漏掉他们的。 现在突厥倒是在向大岳进行试探了,随时准备向大岳宣战,但怎么西夷和九蛮就先打了起来了? 林眉不明白,君留山也难得没有办法告诉她一个答案,将手中的折子反复看了两遍,也没看出那位西夷八王子在打算些什么。 君留山合上折子沉吟片刻,让折宁去通知骑军继续追击,他和林眉带着几个人先回边关去了。 他本来打算这一次一直追到草原中去,至少剿灭突厥派来试探的一个小部落,但现在出了这样的意外,只好放弃亲自追过去的打算。 这样的试探本来就不值得摄政王亲自上阵,只是君留山有许久没能回到沙场上了,想要多跑一跑马,也将他的长剑“尽夜”在真正的大战来临之前,好好开一下锋。 林眉是陪着君留山出来的,这个时候回去也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回程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西夷的事。 西夷隐藏有多少的力量他们并不知道,九蛮也一定会有暗中累积起来的力量,西夷对上九蛮并没有压倒性的优势,要是他们在这一次中两败俱伤了,最后得利的就会是大岳。 就算西夷打败了九蛮,甚至占领了九蛮,但在短时间内他没有办法将九蛮的力量收归己用,补充在战斗中的损失,反而会消耗掉自己大量的国力,依旧会被大岳趁虚而入。 这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简单道理,那位能凭一己之力杀服西夷的八王子会不知道吗? “九蛮和西夷之前有仇吗?深仇大恨?” “没有,西夷之人自古生活在沙漠之中,其他国家的地理都和西夷相差太大,并不适合他们生存,所以近两百年来他们的主要敌人都是前金。” 两人骑在马上并排往回走,君留山抬起马鞭遥遥指向西北大漠的方向,在半空划出一个圆来又从中劈开。 “如今虽是大岳占据了西北大漠,但实际上前金有近乎半数的疆土都是被西夷抢占了的。” “那时长年消磨前金的势力,西夷同大岳是盟友,而在最后的几年之中,西夷很识趣地退出了争夺前金的行列,只在边境处牵制前金的军力。” 九蛮弱小,突厥对大漠没有分毫的兴趣,在他们看来那是比草原还要贫瘠的地方,无法放牧又无法生产粮食的土地对他们而言毫无用处。 西夷则不同,西夷与前金同在大漠,只是这片大漠被他们分占,大漠之中的人赖以生存的是绿洲,前金越强则西夷能拥有的绿洲就越少,这是生存之争。 所以在当年大岳表现出了想要对付前金的意愿之后,西夷的人就自动地找上了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7章 算计 “先帝一朝覆灭了前金,在此之前大岳和西夷与前金已经对峙了大约有三朝的时间,用了四朝,以两国之力,才将前金消磨殆尽,进而一举攻下。” “就是如此,战王也战死在了大漠之中。” 林眉一直看见的前金都是掩埋在风沙之下的前金,但在诸多的人口中,那都是一个繁荣到让人能一见不忘的国度。 许多人对于窥见的它覆灭之前残留的那一点繁盛的画卷都念念不忘,君留山也不能否认它的强大,对于大漠而言前金本身就代表着绵延不绝的绿洲。 她突然有种很是奇特的感觉,想起了落在她手中的那一卷羊皮纸,那是一封无人能接收的信。 “到了最后,前金似乎自己都已经心存死志了,并不想再与王爷你们抗衡。” 林眉也跟着君留山看向了大漠的方向,沉思着轻声说了一句。 “那个时候国主发现前金落入了焚仙门的掌控之中,对于他来说,宁愿将大漠向大岳拱手送上,也要破坏焚仙门的人对神明的亵渎之举。” “或许,焚仙门去到大漠的时间比我们想的还要早上一些,我们所知的只是他们在大漠实验御虫之术的时间。” 二十年间焚仙门恐怕早就一如在其他国家做的那样,也在大漠之内布下了他们的大网,才能在最后让前金那般轻而易举地落入他们的网中。 现在想一想,阿明亚喀和他的弟弟是下一任大祭司的人选,若是焚仙门只在大漠有一两年的根基,神殿怎么会这么轻易地送出大祭司的继承人之一。 “这样说来,西夷又是什么时候受到渗入和操纵的,也需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要是西夷在那个时候其实就已经不再由皇室掌管,而是被焚仙门操控着了呢?” 君留山闻言摇了摇头,相比起焚仙门,他更觉得是那个家族在背后搞的鬼,焚仙门进入金国也好,进入西夷也好,当年应该都与那个家族脱不了干系。 “焚仙门的人更多的还是在追着碎片跑,在钟苍上位之前,给他们提供碎片消息的就是公道阁,大漠的碎片我们看见了,西夷和九蛮、突厥却没有什么消息。” “在那么早之前,焚仙门的人不会就开始布这个局的,以他们的行事作风来看,他们更加倾向于在暗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焚仙门找上金国是为了培育虫蛊和得到金国手中的碎片,而投入一定的精力之后,他们就开始希望尽早地得到回报。 所以当初焚仙门会逼得前金末帝放弃金国也要和他们同归于尽,本质上焚仙门并非一个很能忍耐的组织,他们贪心又心急,但在西夷之内他们的表现却一反常态。 君留山还是更加偏向于在西夷之中有不同的人在藏着,焚仙门还是受到了幕后之人的操纵而不自知。 从钟苍所言,以及岑见这么多年的调查来说,焚仙门的人一直都是不知道那个家族的存在的,他们向来以为自己是追求长生超脱世俗的,也正是这个心态,才让他们更容易被背后的人利用。 “最开始去到西夷的不会是焚仙门,因为焚仙门需要先得到消息才会行动。” “他们不过是被肉引过去的狗,只是不知道自己脖子上套着项圈罢了。” 焚仙门在大事上的决定并不由他们自己决定,追寻长生的身影实则上都是出现在那个家族需要的地方,他们自己本身而言,不会从一开始就布下这个有关于天下的局。 今日之战并非是什么巧合,就算君留山不主动出手,在他死后,大战一样是难以避免的,只不过现在出现了诸多变数罢了。 “西夷那位八王子和焚仙门的关系还需要考量,但他会主动向九蛮发难,也算是帮了本王一个忙。” “毕竟顾明珏还算是聪明人,他知道在没有找好理由之前本王不会主动对九蛮出手,也一定会想办法拖延九蛮进入战局的时间,找到对他最有利的时机和阵营。” 君留山说起顾明珏,已经没有了之前他在大岳之时的隐隐忌惮,当初他是放虎归山,现在看起来对于顾明珏本身而言,他是自己将自己困在了浅滩。 如今天下之局中,九蛮就算有逐鹿天下之心,顾明珏最为看重的也不会是天下,所以他在这一局失了先手。 他想要天下,不是为了九蛮,不是为了君临,而是为了向所有的人报复,报复他不满的一切,他要踩到所有人的头顶去。 顾明珏从始至终都是为了他自己。 他回到九蛮之后的举措并没有错,九蛮沉疴已久,想要壮大九蛮,割舍那些腐肉是必须的,可惜的是,他不愿意九蛮长出新肉来,他更乐意看着九蛮伤痕累累,让他自己痛快。 九蛮没有分崩离析,而是被他掌握在手中,是因为他还要利用九蛮来满足他更大的破坏欲罢了。 “九蛮是他的棋子没错,但这枚棋子现在会掌握在他的手里,全是因为宋唯严。” “以前投靠顾明珏的那些小吏,如今虽然被他提拔了起来,却也对他畏惧大于敬意,他们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愿意追随于他了。” 本来宋唯严是没有那么容易调动的,只要宋唯严不倒,顾明珏还是能把控九蛮,只是因为顾明珏的所作所为,九蛮之中除了宋唯严一人,没有人愿意真心地拥护他。 这也就导致了,满朝的武将,他能信任的,会为了他效死的只有宋唯严一人,而面对大岳和西夷两边的威胁,能抵挡得住的,也就是宋唯严。 “八王子走了一步好棋,他对九蛮的突然袭击,逼得宋唯严不得不动,若是宋唯严不动,之前见识过三日焚城的那些将领,不会想要和西夷对上的。” 他们惧怕西夷赶尽杀绝的时候是会和西夷死战的,但只要西夷开一个纳降的口子,那些将领就没有了死战的决心。 “九蛮和我大岳不同,多年的骄奢养尊,加上顾连成当太子之时肆无忌惮的排除异己,九蛮的将领不是已经废了,就是对朝廷颇有微词。” 这是宋唯严之前能快速晋升和收拢势力的原因之一,论用兵和武功,宋唯严确实在如今的九蛮将领中很是出众,也确实给了那些被打压得喘不过气的将领一点庇护和希望。 可是顾明珏不会是那些将领想要的君主,因为他比之顾连成还要让人胆寒和心冷。 “宋唯严必须去边关坐镇,也只有他目前有资格代替顾明珏对上西夷的实际掌权人。” 顾明珏不能去边关,他一旦离开九蛮的京都,朝廷中的人就不会让他回到京都,他把自己限制在了那座皇宫之内。 “顾明珏作茧自缚,宋唯严就不得不直面西夷,一旦宋唯严出事,顾明珏和九蛮都没有后路。” “就算到时候九蛮之人幡然醒悟团结一致,也找不出能抵挡西夷和大岳夹击的将领来了。” 君留山和林眉说着话,自己也想得越来越清楚,他在马上垂下眼,看着手中的马鞭,离他再上战场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突厥不会再和他们联手,那些蛮人在上一次吃了九蛮的亏,不会这么快想要吃第二次,九蛮对他们而言没有什么用处。” “相反,等到本王率军掉头去对付九蛮的时候,他们还能趁机来北境劫掠一番。” 林眉早就从君留山的讲述中明白了过来,中间君留山转换了话题,但她也明白了君留山想要说什么,跟在他们身边的暗卫也听懂了。 八王子和焚仙门的关系大概率是不会好的,和背后那个家族的关系也不好说,但如今不论他因为什么剑指九蛮,对于大岳而言都是好消息。 如果这件事情是焚仙门在背后指使的,说明顾明珏的身边连焚仙门这样一个助力都没有,以他现在在朝中的所为,他是彻底的孤立无援的。 如若此事是那个家族在操纵,依着八王子杀尽了身边焚仙门之人的举动,焚仙门或许就不需要他们再多担心了。 而要是这些事都是那位八王子自己的意愿,大岳或许是能考虑和他先合作对付九蛮的,这样一个凭一己之力挣脱背后之人的摆布,又用雷霆手段掌握了西夷的人,是一个聪明人。 君留山和他会刀兵相见,但在他们刀兵相见之前,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九蛮也有了焚仙门的身影,君留山还想过九蛮和西夷会不会在焚仙门或者那个家族的影响下联合起来,这种时候突厥也定然是会掺上一脚的。 虽说他也不惧以大岳一国之力横征三国,但他的时间不多,能多省一点力气是一点。 西夷此举,是真的帮了他一个忙了。 林眉挑眉轻踢了一下马腹,突然催马快跑了起来,向着边关疾驰而去,她现在对有关于西夷的答案很是好奇。 君留山轻笑了一声,也纵马追去,其余人紧随在后。 顾明珏确实如同君留山所想那般很是头疼,但这样的头疼反而让他有些兴奋了起来。 宋唯严第一封战报送回了京都,朝堂之上没有一个人胆敢出声,只听见顾明珏在上面慢悠悠地念着战报,懒散地声音中满含了趣味。 不少人都不能否认,他们心中或多或少都希望宋唯严能在之后一败涂地,最好永远不要再从边关回来。 说到底,他们不觉得九蛮会真的被西夷征服,还有大岳在旁边虎视眈眈,最后九蛮落入大岳手中的可能性远高于落入西夷的手中。 而大岳的人不会像顾明珏那般,动不动就杀人,他们在大岳就算成为亡国之臣,过得也要比在顾明珏的手下舒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8章 后悔 从大岳来到九蛮的那些人也后悔了,从王安龄被拖出将军府的那一天起,他们就彻底放弃了来九蛮之前的种种打算。 大岳法度森严,而摄政王不是个会随便逾越法度的人,他们在大岳出不了头没错,但只要不犯事,脑袋还是能好好长在颈子上的。 顾明珏这样随心所欲的君主,说一句暴君一点不为过,相比起来君留山都能算得上是和蔼可亲的。 他们叛国,留在大岳的家人定然是会被满门抄斩的,但九蛮被大岳收入囊中,作为九蛮降臣的他们却能留得一条命来。 其他的九蛮之臣,说不定运气好的还能在大岳的朝堂也混上个一官半职,协助大岳管理这片土地。 大岳、九蛮本就算是同出一源,比起西夷和突厥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许多九蛮之人还对大岳多有仰慕。 比起作为弱小的九蛮国人,成为强大的大岳之民,又不需要他们背井离乡的情况下,百姓们能接受良好,这些官员也能接受良好。 也无怪乎顾明珏对于这个朝堂有百般的不满,现在战局刚起,这些人的心底已经有了战败之后的打算了。 顾明珏念完了战报,将宋唯严的折子收了起来,看着下面这些人缓缓笑了。 他们在想什么顾明珏虽说并不清楚,但也能猜出个一二来。 最坏的情况无非是大岳将九蛮收入版图之中,而最好的就是九蛮损失一些土地,继续向大岳纳贡,顾明珏成功被赶下台,他们能扶持一个合他们意的皇帝,继续过他们的逍遥日子。 但顾明珏现在不在乎,他清楚自己是个疯子,疯子总有疯子该做的、能做的事,他不舒服了,他能让所有人和他一起不舒服,甚至让那些人比他难受百倍。 宋唯严的这封战报一送上来,他就清楚这一战凭现在的九蛮是赢不了的,而他不想在那几个“外援”之中选择任何一个。 他如今比起君留山来,更为厌恶的是九蛮和焚仙门,君留山的麻烦他要找,这两个的麻烦他也不会落下。 既然已经是必输之局,倒不如让他由着性子来好好玩上一场,算是他给天下的最后一份大礼。 顾明珏也不再走过场问一问谁对这场战争有什么计策,也不打算和他们说什么粮草辎重的问题,摆手让一旁侍立的大内官将他的旨意宣达之后,就拎着那道折子去找蛮皇了。 蛮皇现在在三个皇子的陪伴下已经彻底瘫痪了,除了头之外全身都不能动弹。 顾明珏问太医是怎么回事,毕竟蛮皇是病重,但病重与瘫痪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太医只敢和他说是因为蛮皇年纪大了,不小心就中了风。 但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蛮皇是因为顾明珏才气急攻心中了风的。 “皇上,臣来向皇上禀报军务。” 顾明珏跨过门槛,走进了昏暗的寝殿,殿中的气味现在好闻得多了,空气也不再混浊,就算有挥之不去的药香,也只是清雅的香味,并非浓厚得让人反胃的药臭味。 殿中的事现在顾明珏不让宫人插手,都是他三个弟弟一手包办的,没想到他们越做越好,蛮皇除了中风之外,被他们伺候得倒是过得不错。 本来都要死了,也因为他们的精细伺候苟延残喘,太医都说这样下去,多活个一年半载不成问题。 顾明珏不想要蛮皇死,特别是在这样精彩的时候,因此也难得看自己那几个弟弟顺眼些许,给了他们更好一点的待遇,三位皇子闻弦歌而知雅意,伺候蛮皇越发用心。 三皇子听闻顾明珏来了,扶了蛮皇坐起来靠在堆叠好的软枕之上,让他转过头看着顾明珏的方向。 四皇子正在为蛮皇熬药,连忙将火熄灭了以免热着了顾明珏,他们这位皇兄极为不喜热,上一次来就因为太热了,一脚踹翻了炉子,险些烧了寝殿。 五皇子倒是低着头一心一意地为蛮皇按摩着双腿,看着乖顺无比。 顾明珏进到内殿,三人齐齐起身向顾明珏下跪行礼,顾明珏摆了摆手让他们起来,将手中的折子递到三皇子的面前,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 “这是最新的军务,三弟来给我们皇上念一念,你们也都一起听听,既然是皇子,也不能对这些一窍不通。” “是,皇兄。” 三皇子双手接下了折子,四皇子给顾明珏奉上他会喜欢的凉茶,五皇子低眉顺眼地走到顾明珏的身后,为他捏捶着肩膀。 蛮皇木然又冷漠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切,在宋唯严走了之后,顾明珏就喜欢来这边看望自己的父亲和兄弟,三个做弟弟的也很明白该怎么和自己的大哥“兄友弟恭”了。 顾明珏倒是觉得老五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近来国事繁多,他身上也确实总有些不舒服,被这么捏上两下也能松快一些。 三皇子到了蛮皇的榻前,打开折子依着顾明珏所言念了起来。 这份军报他们三个只能从中知道九蛮和西夷要开战了,但有关于具体的那些军务他们就听不太懂了,只有蛮皇听着三皇子平板的声音瞪大了眼,看向顾明珏的眼神也格外的复杂。 他现在不能说话,而顾明珏也没有耐性听他说话,他只能用眼神表达他的意思。 顾明珏将这份军报送到他的面前明显是不怀好意的,但蛮皇毕竟是蛮皇,他能听得出来这份军报之下涵盖的意思,也能看得出顾明珏含笑之下的冷酷。 顾明珏,是要毁了九蛮! 三个皇子都没有留意蛮皇的变化,他们的注意力现在全在顾明珏一个人身上,而顾明珏在三皇子念完之后微抬下巴,示意三皇子将军报放到蛮皇能看见的地方。 “你刚念得快了一些,有些地方皇上或许没能听清,还是让皇上自己看一看的好。” “如今西夷来攻九蛮,皇上虽然缠绵病榻,也定然是挂心战事的,日后前线的军报孤都会让人抄录一份过来,你们也轮流替皇上念上一念。” 顾明珏让五皇子停手,自己站了起来,四皇子替他抚平肩上的褶皱,没有一个人去关心眼角流出了血泪的蛮皇。 “皇兄放心,臣弟等一定照做。” “行了,前面事情还多着,孤就不久留了,你们好好照顾着皇上,特别是每日的药,要好好喂给皇上喝,不能皇上不愿意喝就不喂了,那是在害皇上。” 蛮皇也就还留了个头是能自己动一动的,最近每到喝药的时候就极为的不配合,大内官都和顾明珏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三位皇子都是心下一紧,顾明珏不知道为什么要留着蛮皇的命,太医开的药方就全是照着保命的来的,蛮皇却是心存了死志,巴不得自己能早一点被折腾死。 他们每天喂药的时候也不敢真的太过放肆,是以每每一大碗要,倒要洒出去大半,喂得下小半都是好的。 原还以为没有什么,毕竟现在蛮皇的命是吊住了的,但看样子他们的皇兄也还并不满意,这药是定然要让蛮皇喝下去的。 三皇子当即跪下认错,四皇子和五皇子也连忙追着他跪了下去。 “皇兄教训得是,是臣弟们没有做好,日后定然更加尽心服侍皇上喝药,不叫皇兄再担心。” 要是蛮皇不喝药,说不定就该他们来喝了。 顾明珏随手在三皇子的肩上一拍,朝满面狰狞看着他的蛮皇慢条斯理地做了一揖,留下军报就离开了。 他也没有骗他们,前朝确实是很忙的,之前他让人在朝上宣的旨意是有关于前线补给的,这种事已经成为了他说朝官去办就好的模式。 好处是目前暂时没有人敢对他阳奉阴违,坏处是事事都得要他亲自操心才行。 这一次和前线的战争并非小事,顾明珏知道打不赢,但是打不赢也并不代表他就要认输。 九蛮如今为他所有,他若是败,合该是整个九蛮来为他陪葬,在他败之前,也要杀个血流成河才能和他的心意。 他去了御书房,一直到晚上才回到将军府,顾明珏不喜欢留宿宫中的习惯大家都知道,而一些人也会自动去将军府等着见他。 “顾王爷,别来无恙。” 身穿黑袍的男子坦然立在厅中,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负手看着顾明珏,又有了最开始长孙淳找上顾明珏的轻慢和傲然。 焚仙门后面找上门来的人面对顾明珏都是恭谨的,现在这副样子让顾明珏还莫名的有些怀念。 “阁下这是终于等不急了?” 这段时间焚仙门已经找了他几次索要碎片,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好像笃定了顾明珏现在已经知道了碎片的下落一样,只等着他什么时候能自觉一点双手奉上。 顾明珏不喜欢他们这样,与焚仙门的关系也越发冷淡了下来。 而且焚仙门来的人之前还曾似笑非笑地提醒了他一句话,一句有关于沈士柳的话。 “王爷若是想要和沈丞相合作,何必舍近求远,直接向我们说上一声便是了。” 沈士柳的身边有焚仙门的人,他的身边也在看不见的地方围满了焚仙门的探子,这让顾明珏很不高兴。 “长使昨日来了信,说只要顾王爷能将东西交予我们,焚仙门定然会鼎力相助王爷,不会吝啬给王爷的报酬的。” “一个大岳若是顾王爷还不满意,那也可以再加上一个西夷,甚至是整个天墨大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9章 翻脸 黑袍人已经不耐烦再与顾明珏打交道了,这样不识抬举的人,在以往他们都是直接杀了的,也不知道这一次为什么长使不让他们动手,还要对他这么耐心。 在藏在九蛮的焚仙门之人看来,顾明珏并不是个能合他们心意的合作对象,这个人太过多变,留下来只会坏了他们的大计。 留着顾明珏,不如从皇宫里那三个皇子之中扶持一个上位,就像他们当初在西夷做的那样。 而且这一次,他们一定会记得,将其他的人都斩草除根的,不会再留下如八王子那样的隐患。 但是不管他们怎么说,长使都不同意他们这样做,昨天来信更是给顾明珏开出了更为优厚的条件。 “之前我们就说过,我们能帮助顾王爷夺得天下,而我们不过是要顾王爷手上一件东西,这件东西王爷留在手上也没有什么用。” “为何王爷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们的好意呢?” 顾明珏今天很喜欢笑,唇边的笑意就一直没有消下去过,他看着黑袍人都要乐不可支了,坐到椅子上摆着手让他先别说话。 “孤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你们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的上不得台面,若是焚仙门中都是你这般的人,等到你们骨头化成灰了,你们也得不到你们想要的。” “想要用天下来向孤换东西,那就先将天下奉到孤的面前,说不定孤心情好了,还会将你们想要的赏给你们。” 他们在他面前学会了一段时间的谦卑,却也没有人会在他面前屈膝,如今更是重归傲慢。 说到底,他们说的给他的天下,不是顾明珏想要的那个天下,顾明珏也不需要这样的人还能站着直视他的天下。 顾明珏撑着半边脸笑得停不下来,眉梢也高高扬起,视线漫不经心地在黑袍人的身上扫过。 “原以为你们是学乖了的,怎么就这么一段时间的功夫,就又故态复萌了?” “可见蠢的人一辈子都是蠢的,什么都能治,唯独脑子是不能治的了。” “你放肆!” 黑袍人看不清面容和表情,但一声大喝听起来也是已经怒极了的,宽袖一挥就要对顾明珏出手。 将军府自然是留有暗卫的,而黑袍人并不觉得这些暗卫会是自己的对手,也不觉得在自己得手之前他们能赶得过来,因此他这手动得肆无忌惮。 但他一掌拍过去的地方只有一张空空的椅子,木质的椅子在他的掌下化为了粉末,但该死在上面的人不见了踪迹。 “虽说将军府看着不奢侈,但这些东西都是唯严为了孤精心布置的,可都是好东西啊。” 噙着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他一惊之下立马想要侧闪避开,也来不及思考顾明珏是怎么躲过的,同时一掌向着声音的来源再次悍然拍出,誓要将人击毙在掌下。 可一只修长素白的手轻搭在了他的肩上,千钧之力落在肩头,轻描淡写的两脚从后面踹来,踹断了他的两条腿,他在不及反应的时候就直直跪了下去。 他膝下的地板碎成了几块,断骨从膝盖处刺出,鲜血在瞬间就浸红了身下的碎石,但他连惨叫都没有办法发出,所有的惨叫、质问、怒骂都被堵塞在了喉头。 顾明珏气定神闲站在他的身后,微微俯下身,那张精致艳丽的脸从他的旁边探出来,微微叹息了一声。 “你又打碎了一块地板,孤现在不怎么高兴了。” 轻搭在肩上的手扣到了颈子上,四根手指的指尖轻缓有序地一遍遍敲击在动脉之上,手的主人歪头看着身前人,眉眼冷淡又冷漠。 黑袍人的身体在他的掌下战栗,血液在动脉之中疯狂地奔涌而过,兜帽之下的那张脸已经涨成了紫红色,顾明珏的掌心很快变得粘腻,冰冰凉地贴在同样冰凉的肌肤上。 没有人来打扰顾明珏,也没有人来救这个黑袍人,他有一段时间可以思考自己要做些什么。 就这样杀了当然是可以的,但顾明珏觉得没意思,留下来又不过是养头猪,花费心思去折磨他顾明珏觉得没有半点必要,他是还嫌自己不够累吗。 至于其他的选择……他俯视着这个不肯向他屈膝的人,想到了那些同样的不肯向他屈膝的人。 “来人,将他双足砍了,舌头剪了眼睛挖了,再让人给他治一治别死了,之后给孤送回去,算是孤送焚仙门的礼了。” “再把这厅里收拾好,都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的了。” 两个暗卫极快出现在了厅外,顾明珏一扬手就将人丢给了他们,在丢过去之前,他先用极其蛮横的内力废了他的经脉,毁了他的一身功夫。 暗卫接住已经晕过去的男人,默默行礼退下,也很快就有其他人来厅中处理善后,顾明珏也甩手回了房间。 焚仙门还不知道顾明珏的打算,他们的人如今大量聚集在九蛮的边境之处,淡漠地看着边境燃起的烽火。 “次使,长使又遣了人去与顾明珏那个小儿相商合作的事,也不知道长使究竟是在想些什么,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长使何必给他这么大的面子。” “去的那个人回不来了,顾明珏也不会答应和我们合作的。” 被称为次使的黑袍人站在山巅向下看,山道之内是蜿蜒向前的九蛮军队,这支军队是宋唯严调向如今的前线的,以前是戍守在与大岳相接的边境的精兵。 大岳没有急着对九蛮动手,反而是北境先动了,突厥比大岳还要沉不住气,听说君留山的人已经向草原上反围杀而去。 原以为君留山是最急的那一个,但他如今却也老神在在地打算坐收渔翁之利,西夷和九蛮先打了起来。 焚仙门在西夷中的人被那位八王子屠戮殆尽,他们也知道那位八王子对焚仙门恨之入骨,如今九蛮倒是成了他们挡在西夷利刃之前的盾牌。 但顾明珏不配合,八王子也不配合,这让焚仙门的人就很不舒服了。 “去突厥的人有消息传回来吗?” “回次使,突厥也还是一样地拒不合作,他们说……说只有自然才是他们唯一的信仰,不论要让他们献上什么,他们是心甘情愿,哪怕是死亡,死亡只是回归自然的怀抱。” “一群蠢货。” 次使漠然地点评了一句,要不是为了得到碎片,他真是没有半点听到这些蠢话的兴趣,甚至恨不得去洗一洗耳朵。 那群蛮子永远也不会理解什么是伟大的长生,仙界也不屑于接受这么一群连开化都没有的野蛮不驯的蠢货。 要不是他们还有利用价值,不管是突厥还是九蛮的顾明珏,都该一道杀了。 顾明珏心眼太多,焚仙门从一开始派了长孙淳那个小人去之后,就一直在关注着顾明珏的行动,也看到了他藏在表皮质下的那些真面目。 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打动了长使,居然让长使对他有了欣赏之意,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他的冒犯。 要不是长使之令,要不是碎片还没有拿到手,他们早该杀了顾明珏,他的几个弟弟都比他听话多了。 顾连成也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他不听话,但他足够蠢笨,只要拿好话去哄着他激着他,他就能按着给他指出的路去走,可惜败得太快。 至于蛮皇,他已经老了,老了的人就该让位才是。 顾明珏迟迟不肯登基,也让焚仙门的人并不高看他一眼,连九蛮的皇位都没有坐上去的勇气,何谈执掌天下。 “那个什么八王子,让人透消息给他,我们不单是在九蛮之中,大岳、突厥也是在我们的掌控之下。” “本使倒要看一看,他还能不能就这么孤注一掷地以西夷一国对抗三国了。” “属下这就去办。” 焚仙门的人自己是知道的,西夷的八王子之所以选择先对九蛮动手,更多的理由是为了报复他们,报复和操纵西夷一样操纵九蛮的焚仙门。 但九蛮如今对焚仙门而言就是鸡肋之物,不如拿出来逗着西夷先玩上一玩。 反正总归是要天下大乱的,怎么乱起来的就没有那么重要了,最终他们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碎片就够了,天下从来都是与他们无关的。 他们也不怕西夷的八王子不上钩,反正对于他而言,现在只需要让他杀人和报仇就够了,无不无辜、真真假假都并不重要。 何况还有那么多证据摆在他的面前,之前八王子在焚仙门掌控之下的时候,为他们做的事可并不少,这些事情都足以印证他们今日所说了。 除开当时西夷八王子带来的那些军队,西夷的大军也在后面陆续赶到,如今就与宋唯严的军队对峙在九蛮的边境之上。 西夷的兵力不多,但这么多年来,培养出的精兵也并不少,现在看似是举国之力都压在了九蛮这一处,要是有人想要利用这点对西夷趁虚而入,也是讨不了好的。 突厥现在还只是在试探大岳的态度,大岳还在按兵不动,若是能激得西夷突然掉过头去对付他们,说不定还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那位次使半眯起眼来望向西夷大军的方向,白色的军队在大岳和九蛮看来,都是提前为自己穿好了丧服。 西夷不会成为最终的胜利者,但现在让人关心的是,在西夷覆灭之前,他们能斩杀多少敌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0章 只为报仇 这一点西夷自己内部的人也很关心。 “王,我们要在九蛮这边耗费多久时间?我西夷的大军一旦在九蛮耽搁太久,大岳和突厥一定会趁火打劫的。” 西夷率领大军前来的大将也是难得现在还能与八王子说上两句话的人,只是他对如今的状况要格外的忧心一些,西夷之内是真的没剩下什么能用的人了。 这一次大军齐集,守在突厥和大岳边疆地方的将领也就各自只剩下了两三人,突厥的大将和大岳的摄政王,都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人物。 八王子一意孤行谁也劝不动,也谁都不敢不听王令,他们如今的情况几乎是在背水一战。 西夷崇尚战神,推崇勇士,但盲目送死的不叫勇士叫莽夫,他们不清楚八王子是怎么想的,只希望他能不当一个莽夫,不要带着西夷走向灭亡。 今日的八王子伊路·哈亚司,和以前那个连名字也没有的,不为人所知的八王子,是完全不同的,伊路·哈亚司踏着鲜血和火焰而来,让人在惊惧之中臣服。 他怕伊路·哈亚司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眼中只能看见杀戮。 用一张白布将自己裹得严实的青年半卧在毯子上,身后靠着软枕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代替了八王子回答他的问题。 “放心,不会太久,等到九蛮什么被从天墨大陆上抹去,我们就什么时候班师。” 帐中诸将领虽说已经对这一次他们出来的目的有了一个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有想到八王子当真是要将九蛮彻底消灭。 当年西夷和大岳联手对付前金,也是耗费了几代人的心力,才能在前朝之时一举将前金自此掩盖在风沙之下,才让西夷的国土扩宽了近乎一倍。 而九蛮这些年因为对大岳俯首称臣,反而得了休养生息的机会,九蛮虽不比前金,西夷也不比大岳,要消灭一个休养生息之后的国家,不是只一战就能成功的。 西夷可能会被拖在这场战争中三五年,也可能直接在他们攻打九蛮的时候,就被其余三个国家吞并,连三五年都不会有。 西夷和九蛮最终可能会两败俱伤,西夷走的是自取灭亡的道路。 但是在上首的男人波澜不惊的扫视之下,没有人敢把这话说出来,惊呼也被他们重新咽了回去,大着胆子向八王子提问的那个将领低垂着头退回了他的位置上。 “这一次出来,大概就是不破九蛮誓不还了,你们若是之前还抱着什么侥幸的心理,现在也要将这件事牢牢的记住。” “不过不会拖得太久的,谁也不会真的让现在的局面拖上三五年,最多两年,就能出现结果了。” 青年睨了上面微皱了眉的男人一眼,摆手让沉默不语的将领们都下去,只留了他们两个人在帐中。 “这些人还是不堪大用,顾明珏掌握朝政的时间短,你的时间比他还要短,你们两个人都没有办法得到一个合乎心意的朝局。” “不过现在也只能这样将就着了,想想我们也总好过突厥那群人。” 青年一边说着一边将头上的白布解开,摸出一把扇子扇着风松了一口气,他虽说长在沙漠之中,早就习惯了炎热的气候,但九蛮这边的闷热还是让人难受。 而且在这边为了防止有人窥探,有外人在的时候他总是要遮住脸的,白布再透气,这样长时间裹得严实也让人受不了。 男人将手边放在冰盘中的果子捡了一个丢给他,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赞同他的说法还是在嘲笑他,不过青年也不在意这个。 “说起来,也不知道那位王爷是不是太过信任手下的将领,现在还在北境那边慢慢逗着突厥玩。” “不过他的条件也算是得天独厚了,我们还是羡慕不来的,几国之中也就突厥还在状况之外,你们这几个全是疯子。” 君留山、顾明珏还有他面前的伊路·哈亚司,都是疯子,只有突厥还什么都不知道地按着以往的作风在行事。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一代出了你们三个疯子,或许就是到了该合的时候了。” “要我说,最后还是那位摄政王能得胜最好,他虽然又疯又狂,但好歹还是个君主的模样,若是天下落到你和顾明珏任意一个人的手上,怕是整个天下都要为你们陪葬。” 男人脸上的伤疤动了动,牵动起唇角往上翘,比之前还要沙哑粗砺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地响起。 “你还会关心这个天下成什么样吗。” “你是因为那个人才这么说的,因为那个人选择了君留山,所以你也要选择君留山。” 青年啃了一口果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男人也并不对他步步紧逼,自己也捡了一个鲜红的果子在手中把玩。 这是沙漠中特产的品种,男人没有去记它叫什么名字,这个名字对他而言也并不重要,只是青年很喜欢吃,说是小时候吃惯了的。 “你放心,我只想要报仇,只要报完仇,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天下于我无用,我也不会迁怒到要拉着整个天下一同下地狱。” 他的世界从来不曾存在过天下,所以他也不想得到天下,他只求一个自己的安宁,而这份安宁要用焚仙门的血来铺就。 “我们做好的约定,我不会反悔的。” 青年也向他保证了一句,随即看着自己手中被啃完了的那个果子叹了一口气,随手将果核抛出,起身去到上首的案前,又拿了一个新的出来,抬起眼来对视上男人审视的目光。 “最终,我们都会得偿所愿的。” 西夷这几天与九蛮之间没有安生过,不像在登宿关外那儿戏般的骚扰,都是实打实地打在了一起的,西夷胜得多,九蛮输得多。 但西夷的人也承认,如果宋唯严是大岳的将领,领的是大岳的精兵强将,那这场战斗的胜负还没有那么好说。 西夷并不占城,但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屠城放火,他们只是将城中的人都驱赶到九蛮的防线之内,留下空城在两军之间。 如今被西夷攻下的城池已经有五座,这还只是几天之内的结果,谁也不知道伊路·哈亚司是怎么做到那样神出鬼没出其不意的,守军在他的弯刀之下有如薄纸一张,不堪一击。 和伊路·哈亚司正面交手过的将领,都说那是一个恶鬼,不是一个人。 宋唯严一直没有在战场之上和他短兵相接过,作为统帅,宋唯严一直只在后方坐镇,没有走到过前方去。 那位西夷的八王子倒是不介意身先士卒,但在两军交战之时他都只是和一个全身被白布裹住的人站在后方静静看着战场,只有在攻城之时他才会亲自出手。 宋唯严在来到前线之后很快就决定了放弃前面的那部分城池,收缩兵力、迁移百姓,在西夷的骑兵到来之前,那些城池其实就已经空掉了一半。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九蛮的边城与大岳那些专门修筑出来作为军事工程的城池不同,大部分都是普通的城池,只是稍微加固了一下而已,九蛮的国力不足以支持他们修建出那样一条边防之线。 在蛮皇还年轻的时候,他也曾想要学大岳那样,将九蛮的边城重新打造,可最后还是在现实之下低了头放弃了这个计划。 钱财、人力、地理的限制、大岳的施压,都让这个计划在朝堂引来极大的反对之声。 若是顾明珏在将朝廷完全稳住之后重提这件事或许能成,但不论是年轻时的蛮皇,还是现在仓促接手九蛮的顾明珏,都不能做到这件事了。 宋唯严在军中有威望,也在百姓之中有威望,他下令撤城之后,零星的反对之声很快就被压下,现在两军之间已经被竖壁清野了。 西夷不再急着向前推进,九蛮也固守在了一条合适的防线之上不再后退。 西夷擅步战,九蛮不论骑战还是步战都不算强,守城也是一般,但在宋唯严的指挥之下,倒也能勉强和西夷维持一个平衡。 消息传回大岳朝廷的时候,之前本就不希望大岳和其他国家开战的那些大臣更是屡次上书劝君后辛一定不能贸然出兵。 “如今九蛮与西夷局势不明,国内本就先伤筋动骨了一番,既然西夷和九蛮都没有与我大岳开战的意思,何不坐山观虎斗。” “摄政王前些日子重布边防,现在边界之上皆是精兵,也不惧他们谁敢来犯,倒是突厥并不安分,若是向九蛮和西夷出兵,突厥定然又会前来骚扰边境,我大岳得不偿失。” 君后辛随手翻着递上来的一本又一本折子,半晌和冯喜笑。 “还真让表叔说中了,不把这些老东西逼到一个份上,他们只会说些什么不合适没必要。” “天下承平日久,谁都习惯了守成的日子,开疆扩土反而成了一种罪过。” “可是朕看他们这群人,没有谁有胆子去王叔面前说这些闲话,无非是欺负朕还年轻好说话罢了。” 冯喜一边替君后辛打着扇一边赔笑,他现在也有些摸不准君后辛究竟是什么心情,但只要知道这件事君后辛并不高兴就行了。 作为一个上体圣意的太监,冯喜牢牢在君后辛身边占据着第一的位子,正是因为他如今对君后辛足够的忠心,哪怕他并不如何聪明,但能屈能伸的功夫却是难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1章 起意 君后辛既能够信任他,也能将事情交给他去做,冯喜做不来的事,他秉持着对君后辛的忠心也会想方设法去做成的。 “陛下若是不耐烦听他们念叨,不如叫诸位大人都多做一些事,奴婢瞧着自王爷离开京城,侯爷又避居山上之后,朝中的大人们就清闲了许多。” “大人们是清闲了,但陛下就忙了,奴婢天天看着陛下连歇息的时间都没有,心中实在是心疼不已。” 君后辛闻言当真沉思了起来,现在的朝政压在他身上,确实让他忙得连觉都睡不好。 朝中那群人一闲下来就给他找不痛快,他也不想再惯着他们了,没有当皇帝的比当臣子的更是劳碌命的。 “你说得也不错,哪有朕忙成这样,他们却轻轻闲闲想着怎么给朕找不痛快的,最近朕连陪冬奴的时间都抽不出来了。” “还是该向王叔学习一下要怎么对待这些人才行,该做事的就给朕滚去做事,忙到没有力气说话了,朕耳边也就清静了。” 那些人清闲,君留山留下来的那些人可不清闲,向亭也不清闲,上了朝大半时间都是睡过去的,也没有精力出来帮他吵架了,凭空又给君后辛增加了工作量。 两相对比一下,那些清闲的就让人分外的看不顺眼了。 君后辛点着奏折思考了片刻,让人去请岑识前来议事。 君留山走之前嘱咐了君后辛给岑识在朝中安排一个职务,让岑识也入朝学习,这些日子也学得有模有样的,到底是岑家的人,哪怕是个富贵清闲命,天赋也要高上旁人一大截。 知道自己平庸的君后辛看着岑识的样子,不能不说又被打击到了一次,还好他现在心态摆得正,要不然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 以前岑家两个兄弟都不入朝,一方面是为了避嫌免得有功高震主的一天,岑家的荣宠已经到了极致,他们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了。 另一方面恐怕就是顾忌着君后辛心中不平,以前的君后辛除了对向亭不介意这些事,对其他人是没有这个容人之量的,在叔侄两人的关系还没有出现罅隙之前,君留山就已经看出来了。 加上那时候的岑识也还小,君留山就一直没有放他回京。 朝中现在的官职其实已经满了,但岑识身份特殊,君后辛也就给他按宗亲例,在六部中让他自己挑了刑部挂名,没有正经地职务,但能以刑部侍郎身份行事。 其实向亭还挺想将他要到自己手下的,但奈何岑识非说陆柮比他靠谱,御史台也全是口舌官司他不喜欢,坚决不肯去御史台。 对此向御史还生了气,狠狠吃了岑识三顿好的才消了气。 岑识来得快,最近他都是在刑部翻看卷宗以及旁观刑部办事,陆柮和刑部两个侍郎轮流带着他学习,也没有什么脱不开身的公务给他做。 君后辛对着自己人也放松了一些,看着他露出一个笑来。 “小表叔请坐。” “谢陛下,不知陛下召臣来是为何事?” 岑识拱手谢恩,在冯喜送上来的椅子里坐了,茶水点心也照旧很快摆到了手边,岑识忙了一早上,不客气地拿起了一块点心,边吃边看向君后辛。 君后辛也没有和他绕圈子,将自己之前所想同他说了。 “朕想着,如今本是忙碌之时,但朝中事情分配得却不太合理,一些人是否太过清闲了些,因而请了小叔叔前来,想问一下小叔叔的意见。” 君留山说得明白,以后岑识在他的身边,会一如岑见在王府之中,现在是给他们磨合的阶段,因此两人也会有意识地一同处理一些问题。 虽说君后辛更为亲近向亭,但要说未来的丞相之位,向亭比起岑识还是差了一些,他能做君后辛的左右臂膀,但他不能压服群臣。 而岑识虽说看着是如今才学着去做有关朝政的事,但他家学渊源,从小在父亲和兄长身边耳濡目染,还有岑见亲弟、君留山表弟这个身份在。 给他一个成长的空间,他就能做到君留山他们所期盼的那样,也能让陆柮等人满意。 对于君后辛的要求,岑识在脑中一转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了君后辛请他前来的用意。 喝一口茶咽下口中有些粘牙的点心,岑识又伸手拿起了第二块。 “要说陛下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前些日子朝中诸事虽说分派了妥当,但现在一些人仗着事情已经分派下去而不顾本身该做之事,有些玩忽职守了。” “本来那些事一日未完,对应的衙门就该时时关注着,以免出了错漏。都是有关家国百姓的大事,怎能如此的轻忽呢。” 六部多在君留山一脉的掌控下,沈士柳近来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再同君留山的人相争,连带他那一派的人都老实本分了下去。 倒是现在的清流一派失了罗有恒的掌控,越发不成样子,枉费了之前君留山和君后辛商量着对他们的提拔。 君留山当然是不在意这个的,但君后辛看不惯,也想要借机敲打更多在暗地里不知道打着什么算盘的人。 “以臣的愚见,不如请朝中的诸位大人,都多对各自的事上一上心,毕竟如今大岳的安稳关乎到了摄政王在前线的安稳,真要哪里出了岔子,那就是对摄政王不利了。” “这种时候对摄政王不利,那是要害我大岳边疆不稳,若是被突厥等国趁机侵犯,便是让一人伤亡,使片土丢失,都是对不起天下的事。” 他说完就把手里拿着的点心塞到了嘴里,一派纯良地坐在那里,半点看不出说出刚才一番话的是他的样子。 不管是不是清流,文人都重忠节,但被他这么一顶帽子扣下去,就差没直接说这个时候玩忽职守的是对大岳有不忠之心,是对天下百姓不忠。 当官的都要脸面和名节,受不得这样的指责。 君后辛很能明白为什么向亭那么想将岑识要到御史台去,这两人要是放在一起了,朝堂上也就没有其他人说话的地步了。 关键是这两个一个比一个年轻的人,又一个比一个老奸巨猾,也不是没有人想要给向亭下套,但没一个成功的。 要是再加上岑识,谁敢伸手恐怕就不是手断了的问题,是手都回不去的问题了。 “小表叔说得是,朕是该好好教训一下这些人了,好好问问他们是何居心,做出此等举动。” 君后辛从冯喜手中端过凉好的茶来喝了一口,心中已经有了成算,他是皇帝,想要给下面的人找个什么麻烦实则并不艰难,不过是他不能主动出手罢了。 “说起来,不知道表叔在山上可好?这几日有写信下来吗?” “兄长在山上一切都好,前两日写过信下来问了那边战局的事,不过没有多说什么。” 岑识微微颔首让君后辛放心,虽说岑见不下山,但也时刻关注着下面的事情,真要出了什么事情他也不会不管。 其实他们两个人现在面对朝局心中底气都不是很足,君留山那边是鞭长莫及了,留给他们的人手还要慢慢去收服,他们目前为止还是只为了君留山做事而不是为了君后辛。 岑见是君留山给他们留下来的最后一层保障,负责在真的出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的时候出手将事情拨回正轨。 但如今想要请教岑见事情并不容易,更多的事还是要他们自己去摸索着做才行。 “表叔能早些下山就好了,朕不怕行差踏错,但怕因为朕的错处而影响到了王叔他们那边,到时候就真的是一念之差不可挽回了。” 如今是还没有打起来,等真的打起来了,一个决策的错误,都是成百上千的将士的性命,那是君后辛所不愿见到的。 “兄长说了,陛下居其位而当承其责,正确错误都是陛下所选,那便要有直面的准备和坚韧。” “错不为丧颓,有错则改,对不为骄狂,时时自省,此方为正道,三思而行非为瞻前顾后,上位者若时时只念对错忧心结果,必将作茧自缚。” 在这一点上,君后辛是如今的君王之中做得最差的一个。 顾明珏和伊路·哈亚司都是能为了一个目标倾尽所有的人,他们有玉石同焚的决绝,也有锐不可当的坚决。 前些日子顾明珏便是因为思虑太过,得到九蛮之后的他反而暂时迷失了这份锐气,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而突厥那只老苍鹰,他不年轻了,但他依旧是草原上的王者,因为他只信仰他的天空,他一如既往地信赖着他的翅膀、眼睛、利爪,只要未死,他就还会翱翔在天空之上。 君后辛年轻又不够有魄力,他在不该迷茫的时候,还在迷茫之中,岑见其实也颇为担心他在君留山离去之后并不能撑起这个天下。 一个大岳就已经让他感到吃力了,何况是整个天墨大陆。 但是有些话他是不打算和君后辛说的,这是君后辛必须要经受的考验,过与不过都取决于他自己,他和君留山不能当真像是陪着幼儿学步一样,时时扶持着他牵着他前行。 岑识其实模糊能知道岑见的心思,但他也选择了沉默,君后辛的考验也是他的考验,他要成长,也要看一看君后辛是不是真的值得他的效忠。 若是君后辛还是并不值得,那最后岑识是不会留下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三十一章:忠诚 “对了,臣最近还听见各衙门的人又在私下里议论陛下选秀一事了,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希望用选秀来阻止陛下开启战争。”</p> 皇家选秀是大事,没有在选秀之期同时打仗的,要是君后辛开了选秀的口,那便要让天下先安稳至少半年。</p> “他们不敢给皇上您上帖子,但想要往太后那边递帖子。”</p> “太后毕竟是您母亲,孝道为重,到时候您也不能和太后闹得太过难看了。臣今日与您说了,您也有个准备才好。”</p> 君后辛今年二十四了,作为皇帝膝下只有一子在,这个儿子的出身还并不那么光明,太子之位本来是与他无缘了的,偏偏他现在占着独子的身份,得了众多的宠爱。</p> 要是还不催着皇帝选秀为皇家开枝散叶,到时候等这个皇子大了,后面的皇子与他争着就难了。</p> 但是君后辛不喜欢听人提起这些事情,他们也只能另辟蹊径,刚好还能阻止大岳的边境陷入战火,简直是一举两得。</p> 君后辛都要被他们给气笑了,沈士柳的面子他都没有给,这些人是从哪来的勇气敢用太后来压他?</p> 他现在不急着选秀,是希望能先挑出合适的人选大婚立后,这件事他也和安怡长公主、君留山这些长辈提过,他们都是表示了赞同的。</p> 安怡长公主作为正经的长辈也说了,皇家的婚事关乎的不止是一家之事,之前后宫混乱就已经波及了前朝一次,不能再让前朝受到第二次波及。</p> “皇帝是天下的父,按理来说,普通讲规矩的人家也没有正妻还没有入门,就先在后院养上一堆妾侍的道理。”</p> “后宫之中,那些妃子都是关系到前朝的利益关系的,陛下选妃是正事,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但也要给足皇后尊重才是。”</p> 皇帝这个身份特殊,后宫有那么多的妃子与前朝互相牵连,但皇后始终是正妻。</p> 能为皇后者,不是皇帝喜爱之人,就是身份高贵之人,在立后之前也不宜有太多的后妃先在宫里。</p> “爱重正妻一向是君家的传统,自太祖立朝起,君家的皇后就没有让她们受委屈的,便是你母后在当初与先帝也是夫妻和睦。”</p> 君后辛之前一直想要尽快立后以便他亲政,但君留山一直压着这件事,连选秀的事也只许他办过两次,后宫人员稀少也是因为君留山的坚持。</p> 对于当初的君后辛来说,他是厌恶君留山这样的举动的,后来又不好意思去问君留山是为了什么,这时候也就顺势向岑识提出了这个疑惑。</p> 岑识已经吃下了一盘点心,人也懒散了下来,向后靠在椅背上不再顾着什么礼仪了。</p> “要说这个啊,我倒是猜是因为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p> “皇上您自己想一想,那些时候您自己会挑选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p> 君后辛回忆了一下当年的事,那个时候他身边更多的是王安龄这样的人,连罗有恒都与他不是很亲,要是选皇后,也必然是会在他亲近的人家中选。</p> 君留山倒是能强制替他挑选一个人,但是细数现在看来合适的门户,也没有合适的闺秀在,更不要说当时王安龄那群人的家中了。</p> 王如照就已经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现在后宫那几个更是让他看着厌烦,就算他当时真的挑了一个皇后出来,现在也只会是和那些妃嫔一样的结局罢了。</p> 君留山若是给他找了一个合适的,他与那个摄政王选出的皇后必然要有一段两看相厌的日子,一如他当时与王府一脉的那些人一样。</p> 所以当真是还不如不立后,留待以后再说。</p> “我听我娘提过一次,其实如今的朝局来看,光考虑出身这些,人选不如从世家中定。”</p> “朝廷要启用世家,但现在诸世家明显对朝廷没有什么信心,立世家女为后,还能替皇上您收拢一些人心,况且世家女大多教养极好,又有家中自幼的培养,也能帮着皇上。”</p> 这个是安怡长公主在私下偶然和岑识提过一次的,那天狄家的家主携子侄前来拜访,谈话间又提起了狄家的女儿们。</p> 在安怡长公主看来,目前兴起的寒门之中,确实没有谁家的闺秀能比得过那些世家的小姐,要说稍微有一比之力的,一是嘉禾郡主,身份最为尊贵,二是沈墨浓,身份最为合适。</p> 但这两人抛开身份来说,又一个都不合适,嘉禾郡主和沈墨浓的性格都不适合当皇后,君后辛也不会喜欢她们的。</p> 并且还要考虑外戚之事,当初楚家旧部护嘉禾郡主护得太过,一定会和皇帝起冲突的,沈墨浓就更不用说了。</p> 所以其实看来看去,倒不如往世家里去挑,现在的世家不会动摇皇权,那些小姐教养性格都是好的,说不定君后辛就能找见一个喜欢的了。</p> 不过安怡长公主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如今不是谈这件事的合适时机,岑识这个时候说出来,也是和君后辛说个笑罢了。</p> 但君后辛在这件事上留了一个心眼,倒是记下了。</p> 之后君后辛又拉着岑识闲聊了一些其他的事,两人在御书房里偷闲了一个下午,岑识吃光了四盘点心,君后辛想要留他用膳都被他推了。</p> “实在是吃不下了,陛下见谅。”</p> “罢了,说着话也没有留意,朕现在也不太想用膳,还是让冯喜送小表叔出宫吧。”</p> 岑识谢了恩跟着冯喜退下了,君后辛看着面前那些堆了一下午没人碰的折子,干脆全都让人抱走送到各衙门去。</p> “传朕的口谕,让他们自己先好好地将这些折子看过了,不该送上来的就别送了,絮絮叨叨半天的全部重写,朕只看上禀要事的,简洁的折子。”</p> “再让朕看见送一封废折上来,一个衙门都罚俸一月,每人还要将那封废折子抄上五十遍。有几封算几封的事,他们不怕耽搁时间,就尽管送。”</p> 在旁伺候的其他内侍连忙应是,冯喜不在,他们更没有什么提出疑问的权利。</p> 吩咐好了之后,君后辛才甩手回了寝殿去看儿子,这些日子冬奴能自己坐上一会了,还会和人说话一样与人聊天聊半天,相比于一般的孩子,都说他是个聪慧的。</p> 林善的身份在君留山离开之前君后辛也从君留山的口中得知了,他不单是前朝林太监的养子,还是君留山的眼线。</p> 当初君后辛大肆清理了宫中之人,刚好林善的年纪也差不多了,林太监就将他放了过来,特地接近了君后辛的身边。</p> “阿爹说陛下身边不能没有人,若是出了什么事,谁都没有办法给先帝们交代。”</p> “阿爹和奴婢并非忠于摄政王,奴婢等只忠于皇室。”</p> 是林老太监主动联系的君留山,也是他主动将林善送进了宫来,但是林善在君后辛身边给君留山也只传过两次消息。</p> 一次是冬奴出生,一次是会试之前。</p> 君后辛看了林善许久没有说话,最后也只是淡淡地让他下去了。</p> 君留山在林善离开后和君后辛谈过,也让林善继续留了下来。</p> “忠诚之人难得,不忠君而忠国者更为难得,这样的人最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全取决于陛下是怎么用他的,而不是他的立场。”</p> 这也是君留山对于君后辛的教导,君后辛听得认真。</p> “忠君者,明君忠、仁君忠,但昏君也忠、暴君也忠,君王有错而害天下,他们难以救回天下。”</p> “忠国者,以国以民为先,若君能与国一体,他们也自然忠于君,若君错,那他们拼着一条命也会阻拦,这才是上谏之人,而不是那些天天光念着撞柱子的言官。”</p>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是这些人的奉行之念,许多君王是不喜欢的,许多该做之人也是做不到的,但一个朝堂不能没有这样一个人,这样的人会是朝堂的底线。</p> 林善虽说还是个半大的少年,但他也是真心的忠于国,况且自在君后辛身边侍奉以来,他做得也比谁都要好。</p> 这般年纪有这般的行事和心性,君留山都觉得这个是难得的人才,不忍见他就此被埋没了。</p> 君后辛在深思之后没有张扬此事,冯喜也被瞒了下来,他也没有责罚林善,还是如往常一般让他在冬奴的身边侍奉。</p> 现在宫中缺少人手,他家王叔说得不错,林善是个难得的人才,留下他的好处更多。</p> 而且林善既然能有君留山那边这么一条关系在,日后也能更好的保护冬奴,并且他也不是完全的听命于君留山,这比再选派其他的人更好。</p> 那些折子被送回各衙门之后,不论什么派系的人都在这一天同时放下了手里的公务和各自的成见,以衙门为分组坐到了一起去看那堆折子。</p> 分到每个衙门的折子有多有少,这时候一看才知道御史台到底有多能上折,光他一台的折子就占了将近三分之一。</p> 向亭微笑着看向了那些御史,手指点在椅子扶手之上,半句话都没有说。</p> 他年纪小,又是被君后辛直接调到御史台来生生压了所有的御史一头,在御史台中并不算很服众。</p> 以往向亭在朝上和许多人都不客气,对御史台中的人也不客气,还发生过他自己来怼御史台中人的事,因此这些御史与他也没有什么私交可言。</p> 他们也就从来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长得更小的御史大夫,真生气起来是个什么样子。</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三十二章:清理朝堂 所有的人都不敢喘气,头一个比一个埋得低,便是不服气君后辛此番举动的人这时也半个字都不敢说出口。</p> 向亭训起人来厉害,但不开口训人的时候更有一种不符合他年纪的威慑在,他一句话不说就能让人觉得仿佛已经被他拉着骂了许久。</p> 最终一个御史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偷窥着向亭处变不惊地神色试探着开了口。</p> “向大人,我们御史本就是以上谏为责,有这么一些折子也是正常的,陛下虽是那般说了,但也没有针对御史台的意思。”</p> 御史以直言上谏为己任,以往就算面对皇帝和摄政王他们也想说就说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向亭就说不出来,难道是因为身份不同的问题?</p> 向亭是他们的直属上司,不是他们能进言的对象,所以他们才会感觉这么无所依从吧?</p> 向御史挑高了一边的眉,从奏折里捡了一本出来翻开,低头看了眼里面的内容。</p> “上告大理寺寺卿在街头纵马,你们谁知道他为什么要纵马,事后又是怎么处理的吗?”</p>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一个人也答不上来,他们是御史,为什么要关心什么前因后果,只要知道有这么一个事实就够了不是吗?</p> 况且每天他们要关注的事情有那么多,实在没有什么精力去将每一件事情都调查清楚,他们只要如实将事情上报皇帝,盯着皇帝秉公办理此事,其他的与他们没有多大的关系。</p> 向亭都不用拿眼睛看他们就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这样的折子每天御史台都会递上去一堆,里面记载的不是他们的直言上谏,而是他们的功绩。</p> 上折子越多,代表这个言官越刚正不阿,越有气节,若是再来一个血溅御前以死劝谏,那就能有机会名留青史。</p> 好笑又可悲的一群人,他看着这些人连笑都懒得笑了。</p> 不能说御史台没有忠君为国怀着一腔热血的人,但更多那样的人,不是最后渐渐被同化而不自知,就是没有出头的机会,最后只能浑噩度日。</p> 御史是皇帝的眼耳和万民的口舌,替皇帝监察百官和天下,替天下道尽不平之事不白之冤,说尽居庙堂之高的那些人做错之事,告诉他们在庙堂之上看不见的事。</p> 但现在的御史台,和其他的衙门没什么区别,所做的事都是争先恐后地想要往上攀爬,想要荣华富贵全在一身。</p> 向亭从踏进御史台的第一天起就已经看透了这个地方,也不喜欢这个地方。</p> 不论君后辛当初放他来这里的用意是为何,向亭都想要将御史台好好地整治一番,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现在是君后辛亲自将机会给了他,他也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借题发挥了。</p> 也不止他一个人想要整顿衙门了,其他衙门里也是和御史台差不多的场景,特别是六部。</p> 刑部与兵部还好,这两部一直把持在君留山的手中,早就被君留山的人理顺了,其他四部则是有志一同地开始了对本部官吏的整顿。</p> 其中以吏部和户部闹得最为厉害,虽说有些尚书不是君留山的人,但现在王府一脉安插在各部之中,至少两个侍郎其中之一会是王府的人。</p> 有君后辛口谕在前,便是侍郎也能趁着机会提出当行之事,尚书也是没有办法反对的。</p> 于是等君后辛第二天上朝之时,就接连接到了各衙门的告罪,六部、御史台、大理寺等齐齐跪了一地,让武将那边看了好大一个热闹。</p> 现在朝上的武将少了快一半的人,都是被君留山下旨调了出去,分散到边关或者地方去领兵,协助原有的将领镇守一方。</p> 因为武将之内君留山一家独大,也不用担心这些将领会起什么冲突,只要担心他们不会久别重逢一个两个都醉成一滩就好。</p> 而剩下的一半武将看热闹的目光也足以让这些文臣一个个脸都红透,只觉一辈子都没有这么丢人过。</p> 为了其他的事情便罢了,君后辛是把折子丢到他们的脸上还要骂他们一句尸位素餐,这是对身居高位多年的他们的羞辱了。</p> 王府一脉的人本就是被他们牵连,中立一派也向来做事踏实,跪是跟着跪了,也没有他们那些人想的那么多的戏,淡定自若地认了错也就是了。</p> 岑见收到山下送来的信时不由摇头失笑,孟明见他笑,也好奇地探出头看他手中的信,看完就没有了兴趣,他不耐烦这些朝堂上的弯弯绕绕。</p> 他们两人在池子边钓着鱼,孟明半天了也没有钓上一只来,干脆就自己抓了把土想要捏出一只鱼来,岑见也由着他去玩。</p> 送信的暗卫在岑见看完一封之后,又从怀中取出了一封恭敬地奉给岑见。</p> “这是鹤云观那边钟阁主传来的消息,一样的信还送了一封到王爷的封地去。”</p> “鹤云观那边现在如何了?”</p> 自从将两卫暴露给了林眉之后,岑见索性也不再遮掩,暗卫也在中间对接起了两卫的行动。</p> “回侯爷,经过证实,切下手臂的用具确实是顾明珏用稀矿所造的那些兵器,应是焚仙门所为无误,钟阁主与尹道长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了江湖众人。”</p> “焚仙门在二十一年前所为本就为江湖所不容,此事一出,知道消息的江湖门派都纷纷表示要再次讨伐邪教。”</p> 那暗卫虽然没有看信,但那边的消息他们一直都有收集,公道阁也会主动将他们需要的消息递来,岑见问及他也能条理清楚地将事情都说个明白。</p> “第二具尸体钟阁主还是怀疑是那个家族所为,逼问何事暂且不知,现在则一律归到了焚仙门的头上。”</p> “暗三前去搜查陵墓,传来的消息说虽然未被弃之不用,但在他们去之前里面的人就被接走了,没有见到人,但找到了许多东西,请示您是否要运送上京。”</p> 岑见想了一想,当初薛净悟说的时候他就已经对那里面的那些东西很是好奇了,岑家流传的古本他从小熟记于心,大漠里阿明亚喀留给他的东西他都看完了,确实获益匪浅。</p> 而这样一个千年传承下来的家族的东西又会有些什么样的神异之处,他实在是好奇非常。</p> “多派些人手去,要将东西好好保护着送回来,不能让人将东西半路上毁了。”</p> “江湖这一次是一定会讨伐焚仙门的,虽说焚仙门勾结了各国的势力,但他们的老巢应该还在大岳之中,让人尽量找出来吧,能早一点解决了,也是了了王爷和本侯的一桩心事。”</p> 借江湖之力不是原本计划好的,但既然缘分到了此处,他们也就顺水推舟了,本就是焚仙门先出手招惹的江湖中人,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p> 现在的问题在于,他们不清楚焚仙门躲藏的地方,他们分散在外面的人员也太多,不能做到一击毙命。</p> 为今之计就是一边清缴隐藏起来的焚仙门人,一边将主要的心思放在总坛之上,碎片是在长使手中的。</p> “若是找到了,也记得去通知表嫂一声,如果只有你们去找碎片,它是不会出现的,白白浪费了一个好机会。”</p> “只有表嫂是与碎片有缘的,这种东西,当真是要有缘得之。”</p> 暗卫低头应是。</p> 孟明捏了半天没有将土捏出个样子来,又无聊地将土抛开,还沾着泥土和水的脏手就牵上了岑见的衣袖,慢腾腾地晃悠了两下,他还状似乖巧地眨着眼。</p> “小叔叔,到时候我也能去吗?我不想要碎片,我就想亲手杀了他们就好。”</p> 岑见看了一眼自己肯定印上了泥印的袖子,毫不怀疑要是自己不答应他,那这身衣服都别想要了。</p> 他无奈地屈指在孟明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轻叹了口气。</p> “越来越大胆了,我自然是会带着你去的,焚仙门不好对付,说不定你才是能对付他们的武器。”</p> 这些日子他将孟明的体质和碎片反复研究过,孟明是焚仙门自己养出来的能够克制他们自己的存在,原本还是不显的,但在孟明得到碎片之后这样的特性就逐渐显现了出来。</p> 林眉送来的那些碎片他也试过了,孟明接触的碎片越多,身上所带的毒就越厉害,同样,他对各种毒性的克制也越厉害,焚仙门纵然有万般的毒药,也无法对孟明起丝毫的作用。</p> 相反,对于越长时间接触碎片或者毒药的,基本上孟明的一滴血就足以让他们横尸当场,想来这一点在对付那位长使的时候,会格外有用。</p> “焚仙门的所为已经被许多人知晓,我只担心阿明你去了之后会觉得不高兴,那些人一定会探究你的来历,焚仙门也不会放过你。”</p> “我只要能杀人就好了,其他的我不会在意的,小叔叔不用担心我。”</p> 孟明扑到岑见的身上很是高兴地蹭了蹭,现在他已经能自然地做出一些小表情了,这时就弯起了眼来,岑见那身衣服到底还是没有保住。</p> 暗卫见岑见没有更多的吩咐了,在请示过后就退了下去。</p> 安抚好了孟明,岑见才打开了钟苍给他送来的信,里面有关焚仙门的事说得并不多,更多的是有关那个神秘家族的一些事。</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三十三章:少年当是 这些日子在查焚仙门的同时,他们顺着暗三那边的消息也没有放松对那个家族的追查,有些事他们连暗卫都是保了密的,写给岑见的信中也大量地使用了密语,以防中途被人偷看。</p> 孟明对那个家族并不怎么感兴趣,但因为那个家族和焚仙门有关,他在看不懂信后还是坚持趴在了岑见的肩上,缠着岑见给他讲信里说了什么。</p> “雪台说,那个家族的事情他们全部瞒了下来,但在暗三那边他们发现,或许那个家族并没有隐世而居,只是没有人发现他们而已。”</p> 钟苍字雪台,岑见更习惯叫他的字。</p> “这一次两仪卫出事,证明那个家族已经按耐不住主动出手了,可惜的是去得晚了,没能抓住他们的线索。”</p> “但山上有道人被他们所收买,而那个道人在他们的指示之下又为焚仙门提供了方便。”</p> “他们审问了那个道人,但他也不知道更多的消息了。”</p> 当初林眉他们推测有人帮着焚仙门的人毁尸灭迹,尹先白又在窗边找到了裂缝,在太孙卜的帮助之下,他们还是抓住了那个叛徒。</p> 说起来也不过是嫉妒二字,不论观中其他的人如何作想,也是真的有人做出了因为嫉妒残害同门之事。</p> 那人自知罪孽深重,在被抓住之后极为配合,但也没能供出更多的消息。</p> 而有一就有二,其他地方也陆续找出了门中的叛徒,那些人有的试图逃跑,有的干脆俯首认罪,有的还觉得自己并没有错。</p> 虽然焚仙门的人没有被抓住,但这宗案子还是就这样告破了,大理寺的人也准备结案回京了。</p> 林眉半路离开的事到底还是起了一点麻烦,但也被钟苍处理好了,不是因为这个或许还没有那么快将那个人给抓出来。</p> “其他地方的审问还没有汇集起来,但雪台说已经审完的三个人说辞都是一样的。”</p> 他们是先被一个人找上了,然后才听命于那个人去接触了焚仙门。</p> 焚仙门之人为的是在江湖和民间制造恐慌,而他们有的是为了一泄怨恨,有的是为了争权夺利,更多的是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声。</p> 在江湖之上,如果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声,那就永远只能做个无名小卒,但他们习武练功不是为了做个无名小卒的。</p> 他们都自认武功并不差,就是因为同门之中有那么一个耀眼之人的存在,其他的人就都被他一个人的光辉给遮得严严实实的。</p> “阿明你看,这就是心性不足的人了,没有那份心性,又如何担得起盛名。”</p> “即便是那些坏人、恶人,他们也有超脱于常人的心性,才能做到扬名江湖,只是他们的心性是偏向于不好的地方。”</p> 籍籍无名者就真的代表一事无成心性不坚吗?不尽然,也有如同太孙卜这样的人,他们能说得上一句只不过是个人所求不同罢了。</p> 而心性不足者,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他们的失败并不能归咎他人之身,还是因为他们自己没有站得更高的实力罢了。</p> 天分悟性都不足,再勤奋也补不上去,这确实让人绝望,但人的心性是能由自己来决定的,先天的东西输给了别人,后天的东西又输给了自己,才是真的一败涂地。</p> “人生在世,若是要与他人去争,那有许多能争的地方,但要是与自己与老天来斗,左右都不过是斗的一人的心性如何。”</p> “能斗得赢自己和天意,才是真的大智之人,又岂会在意凡俗之间的区区虚名。”</p> 太孙卜与尹先白能在道门之中声名鹊起,太孙卜能稳占鹤云观首席之位,便是如此。</p> 真能走到那一步的人,只要愿意,什么东西都是唾手可得,名声不过是其中不起眼的一样东西罢了。</p> 但这些人不知道,所以他们成了如今的模样,一辈子都葬送在了嫉妒两字之上。</p> 孟明是个很好的学生,虽然他的人生被耽搁了许多年,但他学起东西来已然是极快的,看他能以毒反杀胡老就能知道。</p> 岑见一直在很用心地去教导他,哪怕并不知道他的生命还剩下多久,而孟明也学得很用心,虽然在他死后这些东西都会被忘记。</p> 岑识有时都会为孟明的天赋而咋舌,要是当初孟明在孟家被好好养大了,恐怕还会是个不逊于当年的楚帅和如今的君留山的不世之才。</p> 有天孟明没事的时候捡了一根长杆当作枪耍,不过是偷着看了几次孟末教孟彰练枪,他的枪就用得有模有样的。</p> 这样的一个孩子,本该是沙场之上横枪立马的少年将军,孟字旗会高高地竖在他的身后,看见那面旗帜的敌人会因为他的存在而战栗,会在他的对面闻风而逃。</p> 少年之将,敢单枪匹马追敌八百里,也能披甲蹬靴位列明堂之上,他本是该少年拍案满座惊的。</p> 岑见看着他乖巧的样子揉了揉他的脑袋,又看见了自己袖子上的泥印子,肩上和身上也有清晰的五指印,全是孟明留下的。</p> 盯了半晌,盯得孟明默默地保持着无辜的神态开始往后缩,岑侯才哭笑不得地起身打算去换件衣服,等换完了衣服就该准备今天的晚饭了。</p> 而之前离开的暗卫下山之后先回了王府,之后又去了长公主府一趟向安怡长公主和岑识回禀事宜。</p> 王府的暗卫在接到岑见的吩咐之后立刻将消息向外传出,也向君留山那边送了消息过去。</p> 君留山和林眉现在也不过刚好回到元城,林兴修正在城门口等着他们,孟彰在之前跟着君留山追击的骑兵之中,这次没有跟着回来,而是和骑兵们一起继续深入大漠。</p> 林兴修上前来仰脸看着林眉笑,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一个小巧的锦缎圆球掉在半空晃了晃,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被林兴修给林眉绑在了马鞍上。</p> “这个送给姐姐,昨天我在城中看见货郎在卖,就买了一个回来。”</p> 林兴修在京城长大,按理说什么样的好东西都是见过的,孟彰才是正经的从小在沙漠长大,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但偏偏这一次出来,林兴修比孟彰还要兴奋。</p> 他兴奋的方式就是给林眉买东西,恨不得把看见的所有好东西都给林眉搬回去,要不是一路上他们很少从城镇经过,林兴修也还有些分寸,他们路上就不知道要装多少东西走了。</p> 到了边关之后林兴修就不再顾忌,反正有那么大一个王府可以堆,他看见了什么喜欢的就一定会给林眉买回去,君留山还默默地给了他不少的零花。</p> 林眉阻止过林兴修几次,但林兴修比林眉还要振振有词。</p> “以前我就说过,有朝一日一定会带姐姐走遍天下,将全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姐姐,如今我不过是兑现诺言罢了,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p> 在他们小的时候,林眉生活得艰难的时候,他就总是会一边和姐姐抱在一起,一边小声和姐姐说着这样的话。</p> 林兴修的日子要比林眉好过许多,也正是为此他更加心疼自己的姐姐,也在小小年纪的时候就知道了什么是责任,并且发过誓要一辈子保护林眉。</p> 小时候说过的许多话他自己其实也记不得太清了,但他对姐姐的保证他都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也是打算言出必行的。</p> 这是他们姐弟两人第一次一起出来,哪怕知道林眉身为淳荣王府的侧王妃不会缺这些东西,他还是会忍不住将这些东西买给林眉,像是要填补他们之间现在若有若无的生疏。</p> 每次他这么说林眉就不知道怎么再劝下去,几次之后也就叹息一声任了他的行为,对于这些礼物也一样样地好好保存了起来。</p> 有时她会想,不知道那个“林眉”能不能感念到林兴修对她的这一片心意,在黄泉路上或者其他的地方,会不会开心一些。</p> 虽然她并非真正的“林眉”,不是林兴修真正的姐姐,但她也很开心于林兴修的这份心意,在接纳了林兴修的基础之上,她也和林兴修真正地慢慢亲近了起来。</p> 君留山将这些都看在眼中,没有多说什么。</p> 他坐在马上看了一眼林眉马鞍旁新挂上去的那个圆球,像是南边的手艺,应该是商队带到这边来的。</p> “好了,先回府再说。”</p> 一行人穿过城门进入了元城,走过人群稀少的街道,很快就到了城中的王府前。</p> 这边的王府与京中的王府差别比较大,京中的王府是在君留山原本的王府的基础上几次扩建而成,而这边的王府是先帝让人画的图纸,得了先帝首肯后动工修建的。</p> 王府照样是占据了一整条街,左右都是军中将领在这边的府邸,并不紧挨着,修得疏阔。</p> 大门三开漆红钉铜,上刷金漆,中门之上是先帝御笔亲题的牌匾,蓝底金墨,落着先帝的御印。</p> 门后的影壁则是双龙戏珠图,据说是一位当世名家所绘,连鳞片都是精细非常,飞龙驾云栩栩如生,不过君留山其实不怎么喜欢,但因着是先帝所赐不能替换罢了。</p> 绕过影壁再往里走就是连着长廊的前殿了,王府的屋顶都用的是琉璃瓦,若是晴日看去,晶莹剔透五彩斑斓,也是一项景色。</p> 这边的王府修得比京中的要庄严肃穆许多,也要精巧细致许多,一些景色甚至能称得上是巧夺天工了。</p> 不过因为君留山长年不在封地,王府的许多地方都是没有人气的,美则美矣,太过寂静死沉了一些,哪怕王府年年都有人修缮,一些偏僻的地方也会给人腐朽的感觉。</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三十四章:突厥 林眉和君留山一同住在后殿之中,之前七卫是住在前殿那一片,无事也不会踏足后面的区域。</p> 他们只在这边住了一晚上就去了关外,再次回到府中,林眉也感觉这里并不如京城的王府像一个家。</p> 七卫的统领都等在中殿之内,他们是为了西夷和九蛮的事情而来,要等着君留山给他们下一步指示,林兴修要跟在君留山身边,林眉就自己回了后殿去。</p> 君留山在这边安排了两个侍女来服侍林眉,在不熟悉的地方林眉也确实不想多动,就留下了她们两个。</p> “奴婢给侧王妃请安,热水已经为侧王妃准备好了,请侧王妃先去沐浴去去乏吧。”</p> 这两个侍女一个叫沐沅,一个叫沐弗,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人,据说是从暗卫中挑出来的,是能够信任的人,做事也很周全。</p> 沐沅上来引林眉去后面修建的澡池中沐浴,沐弗也已经在那边等候着了。</p> 润喉的茶水和垫肚子的点心都备好了,换洗的干净衣物放在一旁的竹榻上,还有空着的托盘用来放林眉卸下的配饰。</p> 无名剑林眉让沐弗先送回屋去,沐沅一个人伺候林眉脱了衣解了发髻下水,先将茶点给林眉奉上,再跪坐在背后替林眉清洗长发。</p> 林眉如今倒是越来越习惯这样的伺候了,全身浸在热水之中舒服地叹了一口气。</p> 草原奔袭对于她而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和以前的骑马赶路不同,在草原之上更为考验马技,还要学会怎么一边纵马疾驰一边辨别路线,咬死了前面的人不放。</p> 并且她是第一次尝试这样的马上作战,战场杀人的感觉和在平时是不一样的,冲锋之中挥动长剑,剑锋撕裂了所有挡在它面前的东西,全身的力量都在那一柄剑上。</p> 她在第一次跟着君留山冲杀的时候,还险些从马上栽了下去。</p> 现在放松下来了,林眉只感觉全身的肌肉都是僵疼的,被水一烫还隐隐有些抽搐,沐弗回来之后就和沐沅跪坐在一起,替林眉按揉着肩颈紧绷着的那片肌肉。</p> “侧王妃这是第一次跟着王爷出去,等到以后大战开始,若是您也还要跟着王爷上战场,那时候会比现在还要辛苦百倍的。”</p> 林眉闭着眼靠坐在池边,闻言扬起了眉。</p> “你们上过战场吗?”</p> “暗卫大部分的人实则都是上过战场的,这些年边疆之上若有什么不安稳了,七卫不能随意调动,也就是暗卫前去了。”</p> “奴婢两人更多的是同突厥作战,还杀过突厥部落的头目。”</p> 她们两人虽是女子,但在暗卫之中 功夫并不低,因为常年戍守在北境,也是多次随军抗敌过的,虽然不能明面上封赏军功,但两人也确实都是有军功在身的。</p> 暗卫之中像她们这样的女子并不多,因此她们才会被抽来伺候林眉,以后若是开战,她们也会跟随在林眉的左右保护她。</p> 这是君留山的安排,不过之前林眉没有在意,也就不曾问,现在听着她们所言,还有些许的惊讶。</p> “你们既然和突厥打过交道,那你们给我说说突厥的军队是什么样的?”</p> 她这一次跟着君留山见到的是以部落为核心的一支先锋,君留山说正式的突厥军队和这样的部落之兵差别很大。</p> 因为一路没有多少闲余的时间,君留山也没有为林眉仔细讲解过,现在大岳之外的三国中,突厥是在林眉接触到的消息中出现得最少的一个,天下的乱局也仿佛将突厥排挤在了外边。</p> 突厥和其余的三个国家显得格格不入,但林眉也知道他们迟早是要对上突厥的。</p> 君留山之后可能会去西夷和九蛮那边,等着那边平定了再回头来收拾突厥,林眉也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还有没有跟在君留山的身边,她还需要去找取碎片。</p> 现在既然沐沅和沐弗都对上过突厥,她想要听听她们是怎么说的。</p> “突厥是草原之上的游牧民族,虽然共同尊奉一个大汗,也有几座修建的城池,但主要还是以部落的迁徙为生。”</p> 牧民就是战士,草原上的儿郎都是草原的战士,他们善于骑战,有格外强健的体魄,也有英勇无畏的精神,和热情开朗的胸怀,但并不妨碍受到他们劫掠的大岳子民厌恶他们。</p> “每个部落的青壮年都是兵力,没有固定的数额,对他们而言青壮从来都是越多越好的。”</p> “这些部落会统一听从大汗的调遣,而作为大汗的人拥有着草原上最强大的部落,自己也要是草原上一等一的勇士才行。”</p> “这一任的大汗是库里,他是从上一任的手中抢来的汗位。”</p> 突厥王位的传承与其他三个国家都是不同的,对于大汗而言,随时都要接受其他人的挑战,如果他输了,那他就要让出王位。</p> 这样的挑战会发生在部落之间,也会有个人的决斗,或者其他的什么方式,只要双方同意就能作数。</p> 他们老了之后王位也会传给他们的子嗣,但子嗣首先要打败一众挑战者和自己的兄弟,获得五大部族的认可才行。</p> 突厥相比起大岳三国是野蛮的,也是残酷的,连在他们自己的部族之间都是时常会发生战争和劫掠的,他们像是狼一样活着。</p> 但这样的环境才造就了突厥人的凶悍,若是单论武力,三个大岳的普通将士,或许都打不过一个突厥的骑兵,部落里连半大的孩子都是能杀人的。</p> 但是大岳能力压突厥,也正是因为他们的野蛮。</p> “突厥没有冶炼的技术,不会耕种、不会开矿,他们只会放牧,所以他们的武器落后,没有办法自给自足。”</p> “大一些的部落还好,小一些的部落就只能靠偶尔的通商和劫掠来生存了,他们还要防着被其他部落吞并。”</p> 沐沅替林眉将头发冲洗干净,也和沐弗一样替林眉按揉起了肩背的穴位来。</p> “突厥的军队就是各个部落结合而成的,除了突厥大汗自己的部落以外,其他部落的军队是否接受调动还要看那个部落自己的意愿才行。”</p> “因为并没有平日的练兵和磨合,突厥的大军其实更为松散,一般就是以部落为基础行动,如果几个部落一起行动,起摩擦也是常有的事。”</p> 在大岳的将士看来,与其说那是军队,不如说那是匪徒,突厥并非一个具有完整性的国家,所谓的军队也是凌乱又落后的。</p> 光是他们使用的武器就让人无奈了,不同的部落使用的武器不同,有些配备着统一的兵刃,有些确实五花八门什么都有,看着就是在战斗中抢过去的。</p> 身上穿的也是杂的,有什么穿什么的感觉,也就大部落看着能规整一些,小的部落看起来就是平时放牧的衣服,连个皮甲都没有。</p> 他们最好的那些兵器盔甲,都是从死去的大岳将士手中夺得的,后来大岳的人也学着了,每次都会争取比他们先一步将东西回收了。</p> 带不走的尸体和东西就就地焚烧,不肯留给他们去随意翻找,这是对尸体的亵渎。</p> “突厥以前是不会攻城的,因为他们没有攻城的器械,也就是到了本朝之后,他们才学会了制作简易的攻城器械,但平常还是以劫掠为主。”</p> 他们打不过大岳,以前也会很识趣的不和大岳开大战,也就是这两任的汗王不知道怎么了,或许觉得自己成了神仙,开始肆无忌惮地挑战起了大岳。</p> 不过他们的背后也好像确实有人在相帮,突厥的变化这十几年中尤其的大,只是君留山在之前两年将突厥打得不敢再打,他们又老实了下去罢了。</p> 而上一次和九蛮的联手证明他们依旧是贼心不死的,就是不知道突厥现在究竟在打些什么主意。</p> “如今的突厥虽说比以前要厉害,但王爷打了他们那一次也是将他们打伤了元气的,至今还是没有补回来,倒也不足为惧。”</p> 林眉若有所思地在水中换了一下坐姿,身上已经被泡软了一些,被热水慰贴地裹着,比刚下水的时候要舒服多了。</p> 突厥是真的和其他三国的画风不同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混成了这样,现在似乎大家都不带着他玩了,只有君留山还惦记着他。</p> 但突厥骑兵凶悍也是事实,大岳军队防守边关能守得滴水不漏,却不代表打进草原去之后还能有这么大的优势。</p> 别的不说,后勤补给的保障,以及对部落的围堵就是一个大问题,若是他们不肯打只溜着军队跑,君留山和他们是耗不起的。</p> 而且既然突厥没有接受焚仙门的示好,那又是谁在背后帮着他们强大起来的?</p> 林眉觉得也并非那个家族,那个家族不会这么地排斥焚仙门,但也一定同那个家族有关,他们的野望不会让他们放过突厥的。</p> 只是在所有的国家之中,有关于突厥的消息实在是太少,这其实是有些不正常的。</p> 也不知道君留山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许就是因为知道,他才会选择先到北境来,亲自压住北境的防线。</p> 薛净悟在林眉沐浴完坐下来吃饭的时候找来了,他没有跟着林眉跑,但在元城之中也呆得无聊,林眉好不容易回来了,他就掐着时间来找林眉了。</p> “行了,先坐下一起吃饭。”</p> 林眉嫌弃地看了一眼他的哀怨脸,让沐沅给他也拿副碗筷过来,君留山还在前面议事,暂时是回不来了。</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三十五章:失常 薛净悟坐下端起碗前,先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给林眉看,表情和眼神都更加的幽怨了。</p> “小生怀疑再吃下去,小生就要变成一个大胖子了。”</p> “那你吃还是不吃?”</p> 林眉不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给他看,薛净悟还是诚实地端起了碗来,先刨了一口白米饭,嚼两下吞了下去。</p> “当然要吃了,要不然这唯一的乐趣也没有了,小生就要在王府里面变成蘑菇了,等你下次回来就找不见我的人影了。”</p> 薛净悟也没有料到这边王府的厨子能有这样的好手艺,更没有料到,这边大部分的厨子都有差不多的好手艺。</p> 因为王府几乎是没有外人来的,厨子或许是感觉平时一身厨艺没有用武之地,逮着薛净悟之后每天都变着花地给他做好吃的,吃得人都要撑了。</p> 王府吃完了,出去散步的时候他还抵挡不住街道两旁那些小摊上的吃食的诱惑,又时不时地去尝一尝各家酒店的招牌菜,一天起码吃四顿。</p> 后果就是,才分开几天,他就真的有一点点长胖了。</p> 林眉一边吃着厨子烧的肉,一边默默听着薛净悟的血泪史,简直不忍直视。</p> 北境做菜都是粗犷的风格,没有什么细致的做法,但确实味道是一绝,林眉都难得地吃了两碗饭来下菜。</p> “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p> 两人一人捧了一杯消食的山楂茶坐到走廊上去,林眉睨了薛净悟一眼,薛净悟无奈摇了摇头。</p> 暗卫的消息林眉都是知道的,而薛净悟的手中有江湖上独有的消息渠道,还和公道阁是不同的,有时也会有一些连暗卫都没能查到的消息。</p> 不过最近江湖上焚仙门的事情闹得太大了,反而将许多消息给压了下去,有些事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去追究,以免引起他人的注意。</p> “公道阁如今要领头剿灭焚仙门,江湖上真真假假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也不好去询问有关碎片的事,万一谁说漏了嘴,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件好事情。”</p> “现在我们手上有四件碎片,九蛮大概是有一件的,就是不知道顾明珏有没有交给焚仙门的人,焚仙门之中有一块,等到江湖围剿了焚仙门后或许就出现了。”</p> 薛净悟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现在他们所知的碎片是有六块,而最大的问题不在于那些还没有被他们取得的碎片,在于不为人所知的那些碎片。</p> 他们至今仍旧不能知晓到底有多少碎片,那些碎片在流落的过程之中变成了不同的样子,拿回来又要怎么将他们拼凑成为一个整体,这才是他们最为头疼的问题。</p> 林眉一手把玩着腰间挂着的玉佩,头疼地叹了一口气,薛净悟也头疼,只恨老头子当年什么都不肯和他说清楚,弄得他现在跟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转。</p> 想不出来他决定还是先别想了,毕竟现在他们还有已知的两片碎片没有弄到手,说不定运气好了,这就是最后的两片,拿到了也不需要他们去拼,它就自动拼好了呢?</p> 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揉了揉还有些涨的肚子,薛净悟也学林眉往院子里看去,但余光瞄到了林眉腰间的玉佩之上。</p> 那件玉佩是君留山的那块双龙玉,林眉并不常戴在身上,出去怕磕坏了也放在了府中,刚才想起来了才让人取出来给她配上了。</p> 薛净悟以前倒是晃眼见过,但这玉佩是君留山的珍贵之物,平时林眉也很珍惜着,薛净悟也确实没有多少机会能仔细看上两眼。</p> 淳荣王府里的好东西多是薛净悟已经知道了的事,他之前去过一次王府的私库,才知道他第一次进王府去的那边,真的不过就是个堆东西的仓库罢了,所有的好东西全在私库里。</p> 薛净悟自诩阅尽千帆了,也在那里面看呆了,差点不舍得出来,君留山让他任选三样东西,也让他挑得心都在隐隐作痛,舍弃什么都觉得艰难。</p> 不过他还是只适可而止地取了三样并不算太好地,只是让他觉得有趣的东西。</p> 经过了王府私库的那一次洗礼,他现在特别好奇林眉身上戴的那一块,不知道是不是比那些东西还要更好。</p> 而且他许久没有干过老本行了,还有一点心痒痒,虽然不可能去偷王府和林眉的东西,但他也是真的想要上手摸一摸的。</p> 林眉和他是同行,他一个眼神飘过来林眉就看出了他的意思,不过双龙玉佩对君留山意义非凡,她还是选择了对薛净悟视而不见。</p> 薛净悟也看出了林眉的意思,干脆大大方方地靠近了林眉,拿手在她的肩膀上戳了一下。</p> “侧王妃殿下行行好,就让小生看个清楚怎么样?小生保证一看清楚了立马就还到您的手中,绝对不再多碰一下。”</p> “不行,这是王爷的东西。”</p> 林眉冷静且冷酷地拒绝了他,半点不讲情面,还将玉佩从腰间解下打算收到怀里,免得薛净悟忍不住诱惑伸了手去。</p> 今日的天气是不错的,至少太阳出来了,刚才还有云遮着,这时云被拨开阳光就直直地倾泄了下来,那些琉璃瓦也一下亮得晃人眼。</p> 薛净悟就不小心被晃了一下,他眯起眼侧了侧头,还想要和林眉说的话也没有说出来。</p> 玉佩被林眉拎起,也在阳光底下晃了一圈,薛净悟眼睛都睁不开了余光还是忍不住往上面瞄,但他在里面就不小心瞄到了一些似乎眼熟的影子。</p> “等等!”</p> 林眉头也没转地就将玉佩揣进了怀里,薛净悟这个人,有时候他也不是真的想要做什么,就是喜欢和人闹而已,林眉吃了饭有些犯困,不太想要理会他。</p> 但薛净悟在叫完了那一声之后居然上手来抓她的手腕,想要将玉佩重新扯出来,眼睛也在一瞬间大睁着,像是极为吃惊。</p> 林眉皱着眉看着他,想要甩开他的手,第一下没有甩动,第二下薛净悟才回过神来主动松开了手,但还是直直盯着林眉没有放开玉佩的那只手,眼睛比阳光还要亮。</p> 他不拉林眉了,改为推了推林眉的肩膀催促她快点把玉佩拿出来,样子奇怪得林眉都想去摸摸他的额头看是不是烧傻了。</p> “你是怎么了?就这么点时间,难不成就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不成?”</p> 薛净悟才不管她说了什么,一个劲摇着她的肩膀,也不把话说清,就是要看那块玉佩。</p> “快快快,拿出来让我看一眼,就一眼,真的,你就别小气了。”</p> 沐沅和沐弗守在那边不远不近的位置,见他们这边这样,都想要走过来一探究竟了,又被林眉摆手挥退了回去。</p> 林眉确定薛净悟一定有什么古怪,难不成这块玉佩还是什么能勾人魂魄的东西不成?要不然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傻了?</p> 她拧眉盯着薛净悟看了半晌,才在薛净悟越发急促地叠声催促下,慢慢将那块玉佩给拿了出来,握在手心摊在了阳光之下。</p> 都说阳光也能辟邪祟,真有什么不对这样指不定能管点用呢。</p> 薛净悟猜不到林眉的想法,现在也没有心思去关注林眉究竟在想些什么,他视线落在那块玉佩身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迫不及待地就要从林眉手中将玉佩拿起来。</p> 只是拿了一下没有拿动,又扯了第二下还是没有拿得起来,他不得不移开视线看向林眉,手上还扯着玉佩的挂绳不放。</p> 林眉在忧虑之中和他僵持了一会,还是松开手让他将玉佩拿去了。</p> 薛净悟翻身就跳下了走廊,站在院子里举起那块玉佩对着太阳,让太阳光将整块玉佩都照得通透,他眯着眼不停地转换着玉佩的角度,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些什么。</p> 林眉见他翻身跳下也下意识跟着跳了下去,一只手就扣向了薛净悟的肩头,以防他就这么携玉佩潜逃了,见他站定还微微松了一口气。</p> 他俩就在那里站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薛净悟盯着玉佩,林眉盯着薛净悟,生怕他更加不正常,一个发疯不管是摔了玉佩还是拿走了玉佩,都没有办法和君留山交代。</p> 她还正想着,薛净悟就果然手一扬要将那块玉佩往地上摔,林眉连忙上前抄手接住了玉佩,回身没忍住踹了薛净悟一脚。</p> “你以为你姓贾还是姓林,还要摔玉,怎么不把你自己摔了?”</p> 薛净悟没听懂她在说些什么,只是激动地嘿嘿直笑,脸上也不知道是晒得还是怎么着,侧脸红了一片。</p> 不管是那边一直关注着这边的两个婢女,还是刚刚踏进院子里的君留山和折宁等人,都神色怪异地盯着状似已经痴傻了的薛净悟。</p> 林眉更是不明所以地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脑袋,薛净悟也不避不闪地任由她的手按在了额头上,只不错眼地看着林眉手中的玉佩,还想要上手去抢。</p> 折思和折宁两人飞身过来一人按住了薛净悟一边的肩膀,抓了手就往后一扭,将人制住了压着半跪下去,扣在肩头的手指在穴道上用力一按,疼得薛净悟瞬间“嗷”地一声叫了出来,差点咬着舌头。</p> 君留山也走过来将林眉拉了往后退开两步,深深蹙着眉看着终于回过了神的薛净悟,没有让折思和折宁放开他。</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三十六章:发现碎片 薛净悟也不知道自己之前怎么了,反正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按着半跪了下去,肩膀又酸又麻,两条手臂都被人扭到了身后,半点力气都用不上,整条胳膊都感觉不是他的了。</p> 大概这就是暗卫特有的手法了,薛净悟条件反射地尝试着想要挣脱,但是并没有成功,他连起身都是做不到的。</p> 他眼中那种不正常的光消了下去,脸上的红也浅淡了许多,属于人的神采也恢复了过来,呲牙咧嘴地连声叫着疼。</p> “这是怎么了?两位松点松点,小生的手快要断了!”</p> 林眉是不敢把玉佩再给他看见了,眼疾手快地将玉佩丢进了君留山的怀里,才伸出手在薛净悟的眼前晃了晃。</p> “醒了,不魂游了?还没醒就让折宁拎你去泡泡水怎么样?”</p> “别别别,还请侧王妃高抬贵手,小生醒了、醒了,敢问小生刚才是怎么了?”</p> 薛净悟在脸上扭曲出一个笑容来,讨好又可怜兮兮地看着林眉,林眉在他脸上左右看看,确定人正常了才摆了一下手。</p> 折思和折宁在林眉的示意下放开了他的两条手臂,只是扣在肩膀上的手没有松开,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像个被押解的犯人一样站在了林眉的面前。</p> 薛净悟一脸生无可恋地揉着自己的手腕,还是没有弄清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向四周环顾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更记不起自己刚才干了什么,只好将求助的目光复投向林眉。</p> 君留山将林眉丢到他怀里的玉佩拿在了手中,掩在衣袖下缓缓摩挲着,也同样不解地看着林眉。</p> 他们来的时候薛净悟已经不正常了,也没有来得及多问什么就已经发展到了折思他们对薛净悟出手的阶段,他们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p> 不过从林眉的举动来看该是和他手中的这块玉佩有关,但这块玉佩他带在身边已有二十余年,也从来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也没有因为这块玉佩失去过神智。</p> 后来玉佩送给了林眉,林眉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状况,难不成还是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在玉佩上动了手脚,薛净悟代替林眉无辜中了招?</p> 林眉不想刺激到薛净悟,但也得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将薛净悟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又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通,还是很怀疑他现在是不是真的正常了。</p> “你当时看见了什么突然就不正常了?还记得你拿到玉佩后是什么感觉吗,为什么你要摔了它?”</p> “想不太起来了……玉佩……对了,玉佩!玉佩去哪了,快拿出来!”</p> 薛净悟冥思苦想了半天,突然又激动了起来,张望着就要往前蹿,林眉一下退到了君留山的身边,折思和折宁两个也蓦然又收紧了手指,牢牢扣住了薛净悟肩上的穴道。</p> 可怜的薛公子又是没有准备“嗷”地一声,叫得撕心裂肺,人也整个身子都感觉又酸又麻又痛,力气全部被抽走了止不住地就往地上栽,差点当场就涕泪横流地哭出来。</p> 林眉看了一眼他就侧过了头,对他的惨状不忍直视,但她和君留山都在心中将对玉佩的警惕又提高了一层。</p> 君留山往沐沅和沐弗那边看了一眼,示意她们过来取走玉佩,在不清楚玉佩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前,他们也最好不要再接触这件东西了。</p> 不过这一次薛净悟真的不是发疯,他只是突然想起了之前有关于发疯之外的一点记忆,太过于兴奋了。</p> 痛过之后他也再次冷静了下来,一迭声地叫着放开他。</p> “不是,小生这次没有疯,是真的有要事啊,你们快把玉佩拿出来,小生肩膀要没了轻点轻点,你们信我,我真的是清醒着的!”</p> 林眉抬手按住眉心揉了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看薛净悟这么精神十足地耍宝看来是还清醒的,思考了片刻还是无力地挥手让他们将人放开。</p> 薛净悟被放开了,腿软地往折宁的身上栽,被折宁扶住挂在了身上,还不忘伸长脖子视线在君留山的身上转来转去,在君留山要将玉佩交给两个婢女的时候连忙阻止了他。</p> “不要动,让她们两个先离开,小生有重要的话要说,王爷你把玉佩拿好千万不要交给其他的人。”</p> “你们信小生一次,真的很重要啊!”</p> 林眉眯起了眼看着他,心中突然就隐隐有了些预感,转头向君留山点了点头,让两个婢女先退出了院子。</p> 君留山没有阻止林眉,沐沅和沐弗看了一眼两位主子后行礼退下,也不用林眉再说,原本守在后殿的暗卫都自动地退出了墙外,将后殿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p> 现在留在里面的就剩下了君留山、林眉、折宁、折思还有薛净悟五个人,确定了没有外人之后,薛净悟才松了一口气。</p> 林眉抱臂在前向他扬了扬下巴,审视地看着薛净悟。</p> “现在能说了吗?”</p> “这不是才出了江湖上的那档子事吗,还是谨慎一些的好。”</p> 薛净悟轻咳了一声,倒也没有什么故弄玄虚的不好意思,毕竟事关重大,而且这个重大涉及君留山,说起来他还是为了君留山好的。</p> 而且焚仙门的人没什么用,但那个家族做到了什么地步谁也不知道,相比于一心只想成仙的焚仙门,想要得到天下的他们对君留山定然是有更多关注的。</p> 薛净悟庆幸之前那些碎片只有他和林眉两个人经了手,交给岑见也是在暗中交的,现在还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手中究竟有多少碎片,连暗卫都是不知道的。</p> 现在这些碎片关乎到了君留山的命,薛净悟是觉得无论如何都要谨慎为上了。</p> 毕竟暗卫都是人,是人就有自己的心思,常年跟在君留山身边的那些可以保证,但像这边这些长年在外的呢?想要对付君留山的人真的不会对他们动心思吗?</p> 江湖上的那些事就是一个警告,那些人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甚至是亲兄弟,都能因为外人的两句蛊惑而痛下杀手,何况君留山还只是暗卫的主子。</p> 有关于君留山需要碎片救命之事知道的人也并不是很多,大部分的暗卫只知道他们要寻找碎片对付焚仙门,而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君留山的事,知道的只有跟着去了大漠的那些人而已。</p> 薛净悟也正经了神色,被折宁和折思制住穴道的后遗症已经消了下去,他站直了之后看向林眉和君留山两人,抬手指向君留山手中握着的那块玉佩。</p> “先前,我在玉佩里面看见了碎片,玉佩不是碎片,有人将碎片包裹在了玉佩里面,所以我失去神智的时候可能才会想要摔碎玉佩。”</p> “但我们见过很多次碎片的,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为什么这一次我会失去神智我也并不知道。”</p> 他疑惑地摸着自己的下巴百思不得其解,其余的四人却没有心思去管他了,折思和折宁都瞬间将视线集中在了君留山的手上,林眉也在怔愣之后回过头去看。</p> 君留山是最为淡定的,他抬高手臂摊开了手指将掌心的玉佩露出来,垂目看了片刻后又看向了林眉,林眉也正好从玉佩上移开视线看他,两人对视片刻都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心情。</p> 能再得到一块碎片自然是好事,这么轻易就得到了更是天大的好事,但就是这样才让人没有什么真实的感觉。</p> 而且有关于林眉和碎片之间的关系太过微妙,微妙到让君留山有些心生顾虑。</p> 岑见在他离开之前让他去接了林眉一同前来,又告诉了林眉要随缘而行,东西自然会到她的手上。</p> 如今当真是东西就到了他们两人的手上,并且一早就已经到了,只是他们谁都没有发现而已,他们都说不好岑见之前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p> 要是岑侯在这里,大概也就是微微一笑什么都不会说,逼问急了就是一句“天机不可泄露”。</p> 但真要说起来,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想来也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岑见眼中所见的东西,可能就是说了他们也不能理解。</p> 现在也只能自我劝解只要结局是好的,那些倒也不必太过细究。</p> “这块玉,是本王母妃所有,母妃当时告诉本王的是,这是她家中所传,为何会有碎片在内?”</p> 君留山的母妃出身在后宫之中并不算好,只是因为像仁宗曾经所喜的那位皇贵妃,才得了仁宗的恩宠,这份恩宠最终断送了她的性命,也带给了君留山长年的苦难。</p> 这块玉佩君留山也不知道他的母妃是从何处所得,只是因为是她难得的在温情的时候送给他的礼物,他才会一戴就是这么多年。</p> 林眉当初也就是看着这是个好东西,才开玩笑一般将东西拿了过去,后来两人感情日渐深厚,君留山在林眉将它还回来后又送给了林眉,林眉也在之后对这样东西很是爱护。</p> 两人都对这块玉佩很熟悉了,君留山在之前更是天天都戴在身上,都没有发现里面的玄机。</p> 碎片在流离之中经历过许多的变化,但裹进了玉里就有些让人想不通了。</p> 玉珊瑚是有整整一块都是碎片,戒指是碎片被打磨成了那样的形状,舍利也是如此,这些不管怎么变化,碎片都是显露在外的,破碗的碎片也只是被镶嵌上去了而已。</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三十七章:玉中秘 林眉从君留山的手中拿过了玉佩举起,对着阳光也学着之前薛净悟的样子去看,好不容易才从里面找出了那一点不同寻常的血色,看起来像是个圆球的形状。</p> 薛净悟就是因为看了玉佩才会突然失了神,林眉蓦然去看,其他人也一下提起了心,生怕林眉也变得像薛净悟那样,但是直到林眉放下玉佩,她都表现得很是正常。</p> 作为刚才的亲身经历者,薛净悟看看她又看看玉佩,很是疑惑。</p> “难道这都还有差别对待的?真就像岑侯说的那样,你和碎片有什么特殊的缘分,所以它对你格外的友好?”</p> 薛净悟不太理解,林眉只翻了一个白眼给他,不过碎片倒是真的对她格外友好了,算起来有三个都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只有古村那一片和大漠那一片是她去找来的。</p> 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在于,这块玉佩里怎么会有碎片,另外,他们要不要砸碎这个玉佩。</p> “这是王爷你的玉佩,还是由王爷你来决定吧。”</p> 林眉将玉佩交还给君留山,又思考起了玉佩的来历。</p> 一块玉的形成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深藏在土地之下的玉矿都是机缘巧合而成,也不存在人故意而为。</p> 毕竟也没有人能等待成千上万年,而在成千上万年之前的人,也并不认识玉。</p> 当初那场神话发生的时间也确实能算是在成千上万年之前了,要说有这么一块碎片是无意中落在了地上,又因为一些事情而被裹进了地中,最后被包裹在了玉中,也不是没有可能。</p> 但比起这样的可能,林眉更愿意相信这是有人故意为之的,因为接受了这样的可能性,也就代表可能会有其他的碎片也存在同样的际遇。</p> 这对于想要寻找碎片的他们并非一件好事。</p> 薛净悟能得到碎片的消息,是因为之前那些碎片都在人的手中经历过,或多或少都曾为人所窥见过它们奇特的地方。</p> 连那株玉珊瑚也是如此,否则怎么能为皇家所有,又被太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赐给了嘉禾郡主,让薛净悟找到了机会来王府捡漏。</p> 那串舍利更是直接带着林眉穿越了一个世界,将她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来。</p> 但双龙玉佩中的那块碎片不同,不是薛净悟今日偶然得见,那它将会一直不为人知下去。</p> 这样的碎片,若是还有一块呢?哪怕只有一块也是这般,不知道静静地躲藏在什么地方,从来没有在人前现身,甚至可能现在都还在地下埋着,那对于君留山来说都将是致命的。</p> “王爷,不知王爷能不能让人查出有关于你母亲的具体来历,以及这块玉是怎么到她的手里的?”</p> 君留山想得没有林眉多,但对于林眉的要求他还是点了点头,没有问林眉为什么要这么做。</p> “宫中的人都会有详细的来历记录,本王先让人去查当年所记,再顺着查下去。”</p> 林眉也没有将极为不好的那种猜想说出来,只提了有关于人的猜测,不过从人的身上推去,其实他们并没有什么一定要得知真相的必要。</p> 做出这块玉佩的人手中有第二块碎片的可能性太低了,而且都是上一辈的事情,朝代都换了两次,那些人也该死了,来龙去脉查清楚了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帮助。</p> 在现在这个时间紧张大战也是一触即发的局势下,有关于焚仙门和神秘家族的事情就已经占用了许多的人手,再去从头查一条几十年前的线,只会让人手更加紧张。</p> 说到底还是林眉心中不安,想要印证一些东西,哪怕最后查出来的是一个多年前的阴谋,都能让她放下心来,怕就怕一切都是恰巧和偶然。</p> 薛净悟和折思、折宁在一旁没有说话,等着林眉和君留山分别沉思后,拿出一个主意。</p> 折思两人是最为纯粹为这事感到高兴的两人,每多得到一块碎片他们的主子就又多了一分活下去的希望。</p> 薛净悟则还在想着之前发生的事,碎片虽然各有际遇,但实际上的差别并不是很大。</p> 岑见在研究之后发现他们都有影响外物的能力,而这样的影响通常都是好的,接触的时间越长,影响就会越大,但是一般的人不能直接使用。</p> 所以古村的那块碎片能通过倒进碗里的水治好那些村民,那枚玉戒能将盒子里的药草变作神药,将君留山从死亡中拉回,能将那一座矿的矿石变得格外不同。</p> 林眉自然不会说出她被舍利带着穿越了的事,不过那串舍利长期带着是对人有极大好处的。</p> 她不知道在她原来的世界,舍利是怎么过去的,又为什么会选择带着她回来,最为奇怪的是,在两个世界之中,那一串舍利都是有具体来历的,虽然记载的来历并不相同。</p> 它似乎是能同时存在于两个时空之中,而在这个世界成为舍利也是因为它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说舍利都还有些不准确,它被发现它的僧人奉为了佛骨,是佛垂怜世人而赐下。</p> 他们手中的碎片,没有一片出现过这样影响人心神,让人变得疯狂的情况。</p> 要是将玉佩砸开将碎片取出,是否还会发生其他的意外?</p> 君留山最后也没有做下决定,只是将玉佩收到了怀中,扫了他们三个一眼。</p> “今日之事保密,折思,告诉其他人谁也不许将这件事说出去,至于刚才薛净悟所为,只说这块玉佩与他师门有渊源,他一时激动。”</p> 这是防止有人泄密,前面薛净悟的表现有许多暗卫都是看见了的,如若不给出一个说法,他们在背后胡乱猜测,说不定会对他们更不利。</p> 遮遮掩掩只会让有心之人更为好奇,不如给个似是而非的理由,看什么人会来探究。</p> “倒也不必刻意解释,有人问起再说就是。”</p> “是,王爷。”</p> 折思领命而去,薛净悟见君留山没有其他想说的了,也识趣地告退,折宁也说他退到外面去守着,留下君留山和林眉两人独自在院子里。</p> 他们都知道这块玉佩对君留山很重要,就算必须要摧毁玉佩,君留山也定然是想要先和林眉说一些话的。</p> 林眉等人都走了也放下手来,没有先提玉佩的事,只是回过身面对着君留山,向他笑了一笑。</p> “我让人再送些吃的来,王爷先吃些东西再沐浴,之后好好休息一下吧。”</p> “才从草原回来又议事,想必王爷也是累了的。”</p> 君留山颔首,伸手握住了林眉的一只手,牵着她往里走,沐沅和沐弗也不用林眉去叫,折思他们出去没有一会,她们两人就将君留山的饭菜送了进来,又换上了热茶。</p> 吃过饭坐着歇一歇又去沐浴,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林眉将两人又遣了出去,说要与君留山休息片刻,两人才在寝殿中商议起了有关于玉佩的事。</p> 玉佩定然留不住了,碎片他们是一定要得到的,这是为了君留山自己,但这块玉佩他也确实颇为不舍。</p> 若是以前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砸了便也砸了,带着这块玉是他的习惯,并非他对曾经的留恋,对于他的母妃,他也早就没有了什么牵挂。</p> 对他而言,幼时的苦难虽然让他铭记于心,但母妃之于他,还不如长公主之于他重要,不重要的人送的一块玉佩罢了,也没有什么能让他不舍的地方。</p> 如今却是看着那块被放在榻上小几上的玉佩,心中暗叹了一声。</p> 林眉捧着茶盏盘腿坐在榻上,阳光从大开地窗中涌进,将殿中照得亮堂,也将玉佩照得越发温润通透,现在是看不出里面还藏着一件东西的。</p> 但碎片确确实实就在其中,不过还有其他许多的碎片没有找到,倒也不必急着来取这么一块。</p> “反正还有其他的不知道几块没有找到,这一块也不如先放着,留它在玉佩之中还能防着被他人所知,也更加安全一些。”</p> “本王也并非不舍得这一块玉佩,只是……”</p> 只是他确实颇为不舍,才不能果断出手,完成一件小小的事。</p> 玉佩不重要,那些过去也不重要了,但玉佩没有了,他和那些过去也就半点能牵连上的东西都没有了。</p> 他的童年在他的记忆中向来是被分裂开来的,一半是很好的,由老岑侯、安怡长公主和岑见他们组成,一半是阴暗的,由皇宫、那座宫殿,和宫殿中的人,和他的母妃组成。</p> 好的那一半一直延续了下来,那些人也还在他的身边,并且有越来越多的人踏入了那一半之中,而坏的那一半,只有这么一块玉佩和他这么一个人来记住了。</p> 连导致他得到那样童年的寒毒,以及一切和寒毒有关的人,都已经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之中。</p> 这本来该是件好事的,君留山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犹豫和坚持些什么,只是有一种他没有想过的怅然若失的感觉。</p> 林眉放下茶盏,用被捂得微烫的手,盖住了他摩挲着玉佩的那只手,轻轻在上面拍了一下。</p> 君留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放开玉佩翻过手来将她的手握在了掌中,抬起头看了她一会,又侧首望向了窗外。</p> “我之前也与你说过那些小时候的事,有关于母妃的倒也没有什么其他好说的了,无非就是日复一日的那样的经历罢了。”</p> “所以那个时候的我偶尔也想过,如果姑姑是我的母亲,微之是我的亲弟弟,姑父才是我的父亲就好了。”</p> 小孩子,难免是会贪恋温暖的,特别是常年处在冰寒阴冷世界中的孩子,就算是君留山小的时候也一样。</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三十八章:碎玉 林眉微微歪了头,静静地听着他说。</p> “父皇对待孩子并不如皇兄对待君后辛他们那样慈爱,也许是因为皇兄从来就让他很是放心,是一个很完美的储君,所以其他的孩子都是不重要的。”</p> “特别是我们这些年纪小的孩子,不过是等着长大了打发一块封地出去自生自灭的存在罢了,父皇从来对我们没有半点期待。”</p> 君留山是最小的孩子,他前面的兄长们已经定了型,江山也必然会是当时生为太子的先帝的,后面的孩子都是可有可无的。</p> 他特殊在于他的母妃像仁宗的心爱之人,所以仁宗在他出生之前对他还是有两分的慈爱和期盼的,只是这份期盼全然是以他的母妃为基础。</p> 所以在他母妃出了问题之后,给他的那些慈爱和期盼也被仁宗毫不留情地收了回去。</p> 他小时候是个很聪慧又很愚笨的孩子,用老岑侯的话来说就是,没有人照顾他,所以他也用了别人对他的态度来对待他自己。</p> 他太聪明了,对于外界的东西学习得太快,但是这样的学习并没有建立在分辨能力的基础上,他在懵懂的时候就已经被太多东西包围住了,这些东西又被他全部接收了。</p> 很可惜的是,那时候围在他身边的,几乎全是恶意和不堪。</p> 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是需要人来引导的,最先要教会他们的不是什么知识,而是这样的分辨能力,教给他们保护自己的能力。</p> 而他迟了整整八年,才从老岑侯和岑见的身上学到了这件事情。</p> “姑父和微之从头教了我许多东西,姑姑也给予了我最大的温暖和包容,但这些是不受母妃所喜欢的。”</p> “在这块玉佩之后,我与她之间,是真的没有了任何温情,她还想要将其他人给我的东西也一并毁坏,让我与她一同死在那座宫殿里。”</p> 林眉的手渐渐被君留山紧紧握住,那些事情对于君留山而言,在这么多年后依旧不能轻描淡写地提起。</p> 岑见带来的那些温暖治好了过往留下的大部分的伤,但留下的那些伤,也就更加的深入骨髓无法磨平,或许它已经不再鲜血淋漓,也没有恶化,甚至看起来只剩下了一道疤。</p> 但是碰到的时候,那道伤口还是会慢慢地崩裂开,内里没有一点愈合得痕迹。</p> 君留山面上莫名带了些笑出来,林眉看着他的侧脸,被阳光照得轮廓分明的侧脸,也带上了他少有的温柔。</p> “本王只是觉得,这块玉佩不见了,那些记忆就真的是丝毫都没有留下了。”</p> “本王的父皇对本王而言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若是母妃也失去了所有的意义,我的父母都没有了意义,那我出生的意义又在何处?”</p> 林眉答不上来,君留山其实也自己早有了答案,这个问题只能他自己回答自己。</p> 不带着父母任何一方疼爱的孩子听起来悲苦,但对比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那些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了,他早就该走出来的。</p> 如果过去对他而言没有意义,那么或许他存在的意义是为了遇上后面的那些人,得到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做好未来他该做的那些事。</p> 当年在冷宫中绝望的那个小皇子,如今是身系天下的摄政王了,他的存在对于天下而言是重要的,对于许多人而言也是意义非凡的,这样的意义对他而言,就是他想要问的意义。</p> “活下去的未来,永远是比过去要重要的,不是吗?”</p> 过去铸就了他的现在,而现在是为了走向未来,那些记忆中的事,并不该将他再留在过去,他也不该让自己留在过去了。</p> “这块玉佩里的碎片并不平常,还是先取出来看上一看吧,以免到了最后关头,又出现什么让人措手不及的变故。”</p> 他放开林眉的手,将手抬起在玉佩上随手抹过,那块玉佩就在他的掌下化为了粉末,只有一个圆滚滚的白色珠子留在了粉末之中。</p> 林眉伸手捡起那枚珠子,拇指抹去上面沾到的那些粉末,将珠子对着窗户举到了阳光之下。</p> 碎片看着是白色的,但其内有淡淡的血色流动,之前包裹在玉中的时候这样的红都能让薛净悟透过玉看见,这般直接放在阳光之下时,整颗珠子红得快要滴出了血来。</p> 这颗珠子确实是有些不同寻常的,林眉手上的所有碎片都没有这样的颜色出现过,让人一时分不清这是这颗珠子原本的颜色,还是经历了什么样的变故才成了如今的模样。</p> 君留山和林眉一起看着那颗珠子,两人都微微皱起了眉,这样的颜色加上昨天薛净悟的奇怪表现,怎么都没有办法让人等闲视之。</p> “之前的碎片都是白色之中藏着些淡淡的红,不仔细去留意还看不见,这颗却是一眼就能让人瞧出蹊跷来了。”</p> 林眉将珠子放回桌上,手轻轻一推,珠子在桌子上滴溜溜地滚向了君留山。</p> “王爷当真不记得有关于你母妃和这块玉佩不同寻常的地方?我记得孟明提起过一次,焚仙门长使手中的那块碎片也是血色的,而非一般碎片那样的白色。”</p> “本王出生之后,母妃就已经疯疯癫癫了,父皇将母妃软禁在了宫中,母妃自己也不会随便离开那座宫殿去外面,本王印象之中,除了微之和太医,没有外人前来。”</p> 一个疯子的行为是不会有逻辑的,他的母妃做出过许多让他无法理解的事,但那些事并不能代表什么,因为他也分不清做出哪些事的人在那些时候处于什么样的状态。</p> “去桑城之时,是她难得清醒的时候,只是一路上都有许多人跟着,也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p> 林眉仔细想了想,觉得其实这就是最不正常的地方了。</p> 毕竟对于一个厌恶怨恨着儿子的母亲来说,为什么会突然在一次清醒之后做出了这么许多的反常举动,给了儿子从未有过的温情?</p> 从阴谋来反推人心,有许多事都能拥有全新的解释,其中的人心也变得叵测起来。</p> “还是先让暗卫去查吧,若真的是人心算计,那就会留下蛛丝马迹,虽然时间隔得久了些,也不能完全将事实掩盖住。”</p> “而且从我们一路所遇之事来看,这些事其实都绕不过那么几样简单的答案。”</p> 碎片之上的故事,基本都绕不过焚仙门,权势之争,也几乎避不开那个家族,看起来没有头绪的线索背后常常都是指向一个让人早有预料的答案。</p> “现在的问题在于,焚仙门已然暴露了出来,但在它背后的人却还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p> “大岳、九蛮、西夷、突厥,你觉得他如今是站在哪一边的背后?”</p> 君留山在珠子滚下桌的时候将它接住捏在了两指之间,他在思考一个问题,那个家族是否会有更多的有关于这些碎片的资料。</p> “九蛮之内传来的消息是,顾明珏现在在举棋不定,焚仙门与沈士柳都向他表达了合作的意愿,但他一个都没有确切的答应。”</p> “沈士柳已经联系好了封地上的人,最终有三个人愿意与他共襄盛举,他们的兵力不算多,但也绝非短时间能聚集起来的,在本王眼皮子底下做出这些事,可不像他们能有的能力。”</p> 君后辛都已经是他们之中能让人稍微看过眼的存在了,其他的人只会比君后辛更让人头疼。</p> 蠢人会做坏事,但他们做不来这样有脑子的坏事,沈士柳的联系对他们而言更像是一个能行动的借口,在找到这个借口之前,是谁在教他们做事?</p> “崔俊已经查明是焚仙门的人,莫上先生说要亲自为师门清除这个逆徒,他带着酒儿又往京城去了,等京城的事情解决,微之会带着他们一同前来汇合。”</p> “王爷想要留着他们来钓出背后之人?”</p> 林眉若有所思地敲着膝头,按着君留山的意思,那几位王爷的背后都不会简单了。</p> 之前君留山曾经说过他们身边有不同的人在影响着他们的行事,那些人私下说不定也是有联系的,才能有志一同地做出这样的准备,并且一直等到了今天。</p> 沈士柳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但他也可能是个与焚仙门一样存在的人,看着是在追寻自己的毕生所愿,其实不过是被人牵着走的傀儡而已。</p> 君留山在近来送上来的诸多消息中也有了这样的感觉,并且他在其中可能是那些人没有预料到的变数,也可能连他也不过是其中的一环。</p> “想要得到天下不一定要击溃大岳,也能彻底掌控大岳,利用大岳来得到天下。”</p> 想来他们也不是没有打过这个主意,但从来没有成功过,才会将目的转向了其余三国,将自己的人和焚仙门的人安排在三国之中,想要在最后围攻大岳。</p> 但是不论他们想要怎么做,都是绕不过君留山的,君留山一日不倒,大岳不会落入他们的手中,其余三国加起来也打不赢大岳。</p> “想要杀了本王,虽说九蛮有顾明珏,西夷的那位八王子也是个人物,突厥向来凶悍,但加起来也依旧是不够的。”</p> “沈士柳和本王那几个好侄儿,或许就是他们用来釜底抽薪作为保障的手段之一。”</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三十九章:接应 现在没有证据,但暗卫还是更加紧迫地盯上了那几位王爷。</p> 若是确实没有能查出来的东西,那他们也会果断下手将人斩杀,要是真的好运地抓住了一点那些人的尾巴,那个家族也就再藏不了多久了。</p> 林眉点了点头,暗卫能不能查出人来不能保证,现在他们还要逼着那些人自己主动露出一点尾巴才行。</p> “崔俊若是死在莫上先生的手中,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有利的。”</p> 让那些人知道他们已经暴露了,若是慌乱起来自然就会在很多事上失了章法,也能让他们抓个正好。</p> 打草惊蛇了也不怕,他们自此不再轻举妄动,君留山就能腾出心思来专心应对战事,争取早些将三国吞并,到时候背后的人想要再夺天下,就算君留山不在了也没有那么容易。</p> “西夷和九蛮刚才又有了新的消息传来,西夷会选择攻打九蛮是那位八王子一意孤行,西夷新封的大将军一直没有正式露面,只在袭城那晚出现过,之后就没有再上战场了。”</p> “本王让他们去探查过那位大将军,但说是奴隶,更像是凭空出现在西夷的人。”</p> “而且,八王子最后杀掉焚仙门的时候,都是他在一旁陪同。”</p> 林眉舒展开双腿,换了一个姿势背靠着窗户之下,说了太多,她倒是真的有些困意上来了,身上也还有些酸疼之感,需要休息一下。</p> “王爷是觉得他才是西夷八王子会做出之后这些事的关键?”</p> “这个人的目标或许一开始就是西夷的焚仙门,而那位八王子不过是等待着一个机会,他们都很恨焚仙门。”</p> 那些送到他手上的消息或多或少都在暗示这一件事,并且他们选择攻打九蛮,也或许有这么一个因素在内,这是西夷给他的示好和可以暂时相安无事的信号。</p> 君留山将那枚暂时研究不出来的珠子收起,和林眉一样半卧了下来,结束了这个话题。</p> “先休息一会吧,这些事日后自然会见分晓的。”</p> 林眉已经眯起了眼完全躺了下来,拉来了软枕垫在头下,这样的天气金色的日光自然而然的就成为了一床最好的毯子,将人裹在里面温暖又舒适,一闭眼就该睡过去了。</p> 君留山还是去拿了一张薄毯来替已经睡了过去的林眉搭上,自己取了一本书看着。</p> 这两日他们是没有什么事的,突厥在大岳的骑兵深入草原烧毁了两个部落的帐篷之后,就安静了下来,派来骚扰边关的骑兵也不见了踪影。</p> 西夷和九蛮的战争也暂时还打搅不到他们这边,唯一让人挂心一些的,就是京中和大漠的事了。</p> 莫上先生已经带着酒儿回到了京城,岑见也带着孟明从山上下来回了王府,据说已经给崔俊送了一封信去。</p> 而大漠那边,启程前往大漠的诸多官员已经陆续到了大漠之中,之前分派好的诸项事宜也在略微的混乱中开始一件件执行了。</p> 孟末作为君留山钦点的如今负责整个大漠的守将,也是这一次的主要负责人之一。</p> 朝中遣去大漠的官员大多还是年轻的官员,但就是这样也有许多的人吃不了路途遥远的苦,例如出身高门的柳丹卿,在半路就已经病倒了,没能跟着其他的人一起来大漠。</p> 不过他们这些新进的官员大多还是跟着来学习的,少了柳丹卿一个也不成什么问题,被交代了要重点培养的还有谢长庸和齐北在,这也算是柳丹卿自己运气不好错过了机会吧。</p> 领头的官员是个不惑之年的兵部抽调出来的官员,看着比一般的文官要精壮一些,孟末和他打了一个照面就能看出这个是身上带着功夫的人,在文官中也是少见了。</p> 这样的人来大漠和他们共事,让大漠的守将们都稍稍松了口气,至少会比应付那些单纯的文官要轻松很多。</p> “项大人与诸位都一路辛苦了,今日先在此地驿站休息一晚,明日再进大漠。”</p> “全凭孟将军安排。”</p> 项应拱手回礼应下,跟着他来的朝中官员自有当地衙门和驿馆中的官吏请下去休息,他则由孟末亲自招待。</p> 这里是大漠之外最近的城池,孟末是特地从五里关赶来的,如此大费周章自然也不会就是为了来接待朝廷来人。</p> 等项应去房间收拾好了自己之后,就有人在外面敲响了他的门,打开门一看,孟末身边那个同样姓孟的副将正笑着站在门外,见他开门抱拳行了一礼。</p> “将军请项大人前去共用晚饭,城中有家酒馆的菜肴很有特色,将军正在那边等着您。”</p> 项应略微顿了一顿,想起临行之前摄政王的交代很快点头,回屋换了一身外出的便袍,就随着孟寺离开了驿馆。</p> 孟末在酒馆的二楼等着他们,他有许多年没有离开过大漠了,要说知道什么菜肴风味是不可能的,不过是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与项应私下里说一些话罢了。</p> 这处酒馆是暗卫的附属产业之一,算是这城中最为安全和保密的地方了。</p> 虽说大漠中的大事他们都会通过暗卫上报君留山,但是许多具体的事还是要他们自己来做,君留山也不会事事插手,摄政王日理万机,事必躬亲的话还要他们有什么用。</p> 而项应此来,一是为了大漠民生,二是为了协助孟末他们布置大漠的军事。</p> 附近几座城关的守将和项应、孟寺是前后脚到达的酒馆,有暗卫守在房间内外,关起了门来他们也能放心谈话。</p> “如今虽说西夷和九蛮先打了起来,但他们之前陈布在西北大漠之外的军队都是没有撤下的,突厥在骚扰北境的同时,也在往大漠之外增兵。”</p> “看起来他们都还没有放弃将大漠作为争夺点的打算,这样一来,一旦开战大漠必然会守得艰辛。”</p> 大漠之内没有完整的防线,虽说朝廷来人一部分的任务就是为了给大漠修筑起一道防线,但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能正式开始行动,时间上也是来不及的。</p> 况且大漠里大岳建立起城池所占据的地方可能还没有大漠的五分之一,在盘踞大漠的虫灾消失之后,防线实际上是不存在的,大片空白的地方其余三国的军队是能随意进入的。</p> “西北大漠之后没有重关,从此处攻进大岳之地,只要足够快,甚至能直入大岳腹地。”</p> “虽说大漠环境艰险,他们要将战线拖长并不容易,大漠之外的这几个关卡一旦被占领,就能成为他们的补给之地,也就不存在担心粮草的问题。”</p> “而大岳的军队想要断他们的后路也并非易事。”</p> 当年金国凭着地利就能从部落发展成天墨大陆上最为强大的国家,就能说明大漠其实并没有那么好攻打,不是人人都是战王和君留山。</p> 他们打进来不是易事,大岳想要守住大漠也不是易事,双方一旦动手,必然会有一场硬仗。</p> 君留山在项应来之前就已经提过这件事,也在信中与孟末商量过,现在孟末就是要与他们将这件事落实下去,以备他日之战。</p> 在与他们遥遥相对的大漠的另一边边界,西夷、九蛮、突厥的军队已经陈布到了他们之间也能互相看见的地步。</p> 不是他们将兵压遍了边境线,而是他们都选择了向大漠内部推进,并且向着一个选中的地方前进。</p> 他们之间的气氛并不友好,毕竟西夷和九蛮在另外的地方还在打生打死,突厥也还念着上一次和西夷的仇。</p> 大漠的军队也在不断地在向最前沿的关城集结,一副要枕戈待旦的样子。</p> 已经在大漠生活习惯了的百姓们就算知道这一点也没有提前去避难,他们都更加积极和坚决地参与到了对大漠城池的修缮之中。</p> 之前也有知道这些的人在私下里提起过,是否要将百姓提前迁走,以便他们之后的计划,但遭到了孟末的反对。</p> 孟末很知道,对于那些百姓而言,除了大漠他们没有其他的地方能去,并且由于常年地抗击虫灾和沙尘暴,本就青壮不多的百姓之间,更有一种坚韧不拔的气节。</p> “让他们放弃他们的家园避让,对他们而言就是让他们不战而逃,是对于他们的轻蔑。”</p> 之前孟末也让人各自将城中的长老召集起来商议过,果然被他们坚决反对了。</p> “而且现在朝中的诸位官吏已经到了,其中也有对那些事情毫不知情的,之后大漠定然会迎来更多的人。”</p> “只要王爷他们没有正式下令,大漠就没有办法清空,那还不如让百姓们正常地过他们的生活。”</p> 孟末说着,屋中的其他人也赞同点着头,项应拧眉沉思了片刻,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到了另外一个问题。</p> “朝廷要发展商路,已经有人去与大漠各地的商行进行沟通协商了,之后也会有商行陆续前来,不知道这些商人诸位准备怎么安置?”</p> “并且行商之人中,定然会有皇上和王爷近来准备重新启用的世家之一徐氏。”</p> 幸存的世家之中这一家是去做了行商之事,并且生意做得很大,要开这么一条商路,作为商行领头之一的徐氏也定然是要先动的。</p> 小的生意是要先派小的商队去试探,但现在是和朝廷做生意,他们不敢如此行事。</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四十章:宗室乱象 “徐氏身份特别,关乎到其他的世家以及高门是否能顺利复起,若是让徐家伤在大漠,恐会为皇上和王爷以及整个朝堂都招来质疑。”</p> 这也确实是个问题,但要是与他们都实说了大漠如今面临的局势,又怕之后没有一家商队敢来,也对君留山他们的计划不利。</p> “徐家如今的家主,本将当年也有两分交情,不如让本将先修书一封,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再议。”</p> “借着王爷手下之人,这封信很快就能送到徐氏手中的。”</p> “如此也好。”</p> 今天的商议告一段落,众人各自散去,项应和孟末、孟寺都留到了最后,扮作店家的暗卫将准备好的招牌菜陆续送了上来。</p> “王爷手下这家馆子做的菜确实是远近闻名的,既然都来了,项大人也不如与本将一同尝尝。”</p> “在大漠太久了,本将都快忘了外面的饭菜是个什么滋味。”</p> 不用孟末多介绍,项应也能看得出来这些菜该是极好的,至少飘满了屋子的香味勾得他肚子都隐晦地叫了一声。</p> 本来想起身的人又稳稳当当坐了回去,捧起新换的茶汤向孟末一敬。</p> “恭敬不如从命了。”</p> 两个武将加上项应这个会武的文官,一桌子菜被他们吃得干净,吃完了之后项应感受着略微有些撑的肚子,有些哭笑不得。</p> “没有想到他们的手艺能这么好,简直也不比京中那些出了名的大厨差了。”</p> “不知道孟将军还记不记得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有几家酒楼格外出名的那些厨子,那是每日馆子外面都要排上长队的。”</p> 孟末呷了一口清茶,抬起眼来轻笑了笑。</p> “怎么不记得,本将在京中的时间虽然不多,但也被那样的景象吓到过几次。”</p> “有位官员府上虽然养着厨子,但他就是喜欢外面一家酒楼的吃食,几乎每日都让人前去排队买回来一份。”</p> “那不知将军又觉得他们的饭菜到底好不好吃?”</p> 项应状似好奇地看着孟末,双眼微眯不顾一旁的孟寺投来的打量眼神,孟末波澜不惊地摇了摇头。</p> “相比起来,还是东盛侯府上的厨子手艺更好。”</p> “现在已经去了长公主和小郡王的府上了,不过岑侯爷自己的手艺也是一绝,老岑侯做的吃食也是极为不错的。”</p> 就是能吃到的人不太多,孟末有幸被招待过两次,念念不忘到了现在。</p> 项应慢慢一抬长眉,在之后沉默了下来,孟寺也在孟末的示意下收回了警惕,三人喝完了一盏茶,孟末与孟寺又将项应送回了驿馆,才回了在城中的住处。</p> 驿馆不大,孟末身边也跟着许多亲卫,项应他们来了之后就住不下了,孟末干脆带着人另找了地方住。</p> 孟寺对于项应最后那番话很是不解,要说孟末的身份那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孟寺的身份还要更危险一些。</p> 但君留山已经知道了两人的来历,与孟末少年时还有过几面之缘,后来在大漠更是有了那些事的经历,怎么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来让人试探孟末。</p> 若是摄政王对他们起了什么疑心,那孟寺也该排在孟末面前。</p> “项应当真是王爷的人吗?这样的行事并不像王爷的风格。”</p> “你还是离开王府的时候太小了,又长年待在大漠里,虽说跟在我身边学了一些东西,但是还是转不过弯来。”</p> 孟末拿着打湿的布巾在脸上擦了擦,好笑地转回头看了孟寺一眼。</p> “项大人是来提醒我们的,那些话也不是什么质疑和试探。”</p> “若是我没有猜错,沈士柳和宗室已经忍不住要动了,没想到最终大岳还是要从内部先乱起来,而不是外战先起。”</p> 孟寺皱了眉低头想了半晌,才明白了孟末所说,酒楼就是宗室,去酒楼的就是沈府,时间不是当年而是现在。</p> 沈士柳不断地找宗室,定然为的是要撺掇宗室谋反。</p> 而孟末以东盛侯府回答,便是相信君留山他们会处理好这些,也是表达了自己的忠心。</p> 孟末在孟寺的肩膀上拍了一拍,觉得总算还没有傻到底,还能反应过来。</p> “宗室要造反,定然是要一个正当的名头的,当年两朝迫害宗室和勋贵之举就是个很好的借口,你我两人都是当年的见证者,他们应该会找上门来的。”</p> 他们找上了门,就要看孟末和孟寺要怎么应对了,虽说很多事君留山并没有告知他们,但孟末自己也能从之前的通信之中以及到手的消息里猜出君留山的一些意思。</p> “王爷要清查他们背后的人,也要清查当年的那些事,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我们若是能帮着暗卫做点事也是不错的。”</p> “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我还是希望你能有个光明正大活着的机会,而不是一直这样隐姓埋名遮掩着样貌。”</p> 就算孟寺喜欢留在大漠之中,他也希望这只是因为孟寺喜欢,不是因为迫不得已。</p> 孟寺从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了,对他而言和孟彰其实没有什么分别,两人都是他捡回来的孩子,他都将他们当作孟明一般对待。</p> “我其实已经习惯了,但是我怎么说也是君家的人,也是世代忠义的孟家的人,那些事都是我应该去做的。”</p> 孟寺从小就学会了看开,他从有记忆开始就没有做过几天君后缙,恢不恢复这个身份对他是无所谓的,但是那些人若真的要叛国,他是绝对不会容忍的。</p> 孟末很是欣慰,想起近来岑见的一封信,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孟寺。</p> “当年你的家中,活下来的并不止你一个人,还有你的一个哥哥。”</p> “若是他们真的要来找你,或许就会让他来找你了。”</p> 孟寺是最小的孩子,上面还有好几个嫡出庶出的兄长在,他父亲选择了救这个最小的体弱多病的儿子,而先帝放过了一个不起眼的庶子。</p> “岑侯来的信中说,那个孩子原本是同你一样隐姓埋名的活着,因为他是先帝主动放过的,过得比你小时候要好上很多。”</p> “但他在被人找到之后,却很轻易地被人说动了,归附了皇上的三弟。”</p> “和他一样的还有五个人,如今都归附在不同王爷的门下,其他的则拒绝了蛊惑,有些还在暗中联络上了暗卫。”</p> 要说他们真的一点都没有心动是不可能的,但是这就是要怎么去赌的问题了,一些人不想拿命去赌,一些人觉得最后一定是君留山会赢,所以他们拒绝了沈士柳那方的蛊惑。</p> 而孟寺觉得这是个不用思考的问题,他定然是会选择站在摄政王这一边,摄政王代表着的是天下和百姓,孟家世代忠义,怎能做出危害天下和百姓的举动来。</p> “行了,现在他们还没有找上门来,也不用想得太多了,明日还要赶路,之后更是有得忙了,回去好好休息最后一晚吧。”</p> “是,属下告退。”</p> 孟寺退出了房,孟末解散了发髻换上了寝衣,却在窗边望着月亮站了许久,最终轻叹了一声。</p> 对他而言,过往最值得留恋的,是他已经有许多年没能回去的孟家镇守了许多代的那片土地,那是他的故土,也是他唯一的遗憾。</p> 君后辛的弟弟们在离开京城的时候也还都是小孩子,现在他们中也大多都还是少年,当年就是这样的少年才最是不知天高地厚,满身都是轻狂骄纵。</p> 君留山没有亏待这些小侄子,但他们的封地等事都是当年先帝亲自定下来的,都不是什么富庶重要的地方,封地也给得并不算大。</p> 有许多人借着这个告诉他们,他们是不受宠的,是被先帝随意打发出来的,因为怕他们与君后辛争夺皇位,才故意这么对待他们。</p> “殿下本该是君临天下的,君后辛无才无德,本就不配登上皇位,不过是先帝偏心,才将皇位留给了他,让殿下在这般贫苦之地自生自灭。”</p> “殿下有大才,摄政王当年所为之事,对于殿下而言本该是轻而易举的,是先帝不给殿下机会,让殿下屈居于君后辛之下。”</p> ……</p> 沈士柳写给他们的信中满是这样的话语,又有他们身边的人与沈士柳同流合污,进了许多的谗言。</p> “自古天下都是能者居之,君后辛不过占了一个嫡长子的名头,就能轻易夺走本该属于殿下的一切,他那样的庸人都坐拥天下,殿下却只有一郡贫苦之地,殿下甘心吗?”</p> “君留山当年也并不受宠,如今照样成为了权倾天下的摄政王,殿下难道不想像他那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吗?”</p> ……</p> 本就不太聪明的少年们被沈士柳和身边的人说动了,而许多他们之前没有半点察觉的势力在他们身边凭空出现,成为了他们反叛的底气。</p> 他们中也有人怀疑过,毕竟这股并不弱小的势力出现得太过蹊跷,但他们身边的人宽慰了他们两句就将他们的怀疑打消了。</p> “这证明殿下是民心所向天命所归,才有这么多的人在听闻殿下要顺应天命之时,自动前来为殿下效命。”</p> 这些少年受了这样话语的蒙蔽,不通政事也不懂军事的他们在被人这样围着吹捧之后,极快地就飘飘然了起来。</p> 他们越狂妄,他们身边的人才能越轻松地达成各自的目的,于是赞美和敬仰围绕了他们,遮住了他们的眼和耳,也让他们的口在不知不觉间被别人替代了。</p> 各怀心思的人越聚越多,所有的人都在等着该有的那一天的到来。</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四十一章:大漠 孟末提醒孟寺是君留山的意思,之前孟寺从来没有主动去接触过这样的讯息,但现在离那一天已经不远了,也很快就会有人前来找上孟寺甚至孟末的。</p> 他们不留恋过往的身份,但在那些人的眼中他们依旧是可以利用的对象。</p> 孟末不希望孟寺在这一次出什么事,因为来的人很可能会是他唯一还活着的真正的亲人,孟寺是个重情之人,比他自己想的还要重情。</p> 不过现在更为重要的也确实是大漠内的事情,孟末在窗边站了半晌后看着驿站最后一盏灯也熄灭了,才关上窗回去休息。</p> 第二日,他们就启程进了大漠。</p> 谢长庸和齐北等人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漫漫黄沙荒凉无极,行路者安静前行在没有道路的天地间,狂风席卷着模糊了人影。</p> 他们进大漠的这天天气并不好,遮天蔽日的风沙遮掩了天地,阴云堆积着像是有一场暴雨在其间酝酿,随时会伴随着闪电闷雷清洗天地。</p> 项应与孟末等人骑马走在队伍的中间,其余的官员跟在他们身后,再往前后延伸而去的是护送的将士。</p> 相比于骑在马上也脸色苍白的诸多京官,他们却是各个面有喜色,连孟末都在抬袖挡过一阵风沙后笑了一笑。</p> “今天倒是天气不错。”</p> “孟将军,今日这天气也能算是不错了吗?”</p> 项应抹了一把脸,口中总感觉有沙子在,说起话都觉得难受,眉头不由纠结成了一团。</p> “天气不好走得太慢了,这样下去我们今天是不是要露宿野外了,会不会遇上沙尘暴?”</p> “诸位放心,沙尘暴如今已经少了许多,倒是可能遇上暴雨,在大漠一场雨可是格外珍贵,自然是不错的天气。”</p> 孟末宽慰着因为不适应大漠的环境而心情不平的众人,他与孟寺等人看起来倒像只是出来普通地巡视一圈,面对这等天地变色也没有半点忧虑。</p> 这时的大漠对于他们来说也确实已经很是平和了,若是今日的暴雨能下下来,更是一件大大的好事。</p> 如今已经进入了夏季,气温也已经开始升高,熟悉大漠的人都知道,今年必然会有一个酷夏,但是极为正常的天气,对于大漠内的人是苦等多年才等来的正常。</p> “本将会先护送各位先去金沙关,之后再去五里关,此为大漠内两大主事城关,之后若无意外,诸位也需在这两处常驻办公了。”</p> “五里关由本将所掌,金沙关原为林兴修林将军所掌,林将军被王爷调走之后,由他的副将之一田异三升为守将。”</p> 大漠的资料在之前这些京中来的官员就已经看过,大部分人都是仔细研究过的,孟末这时一提他们就能想出那些资料上的内容,更能将背后的一些东西迅速关联起来。</p> 摄政王在朝上调动大漠兵将之时与下面的人并没有商量太多,基本都是王府之内的人决定了下来,然后才在朝上通知了其余人。</p> 但孟末、孟寺、林兴修等人的基本资料他们还是知道的,项应更是知道孟寺究竟是什么人,也知道虽说金沙关是大漠东域的大关,但现在大漠之内还是以五里关为主。</p> 田异三只是普通的将领,为人颇有能力才能顶上林兴修的守将之位,而孟末作为五里关的守将,才是大漠实际的掌控者。</p> 他们这一次来,也是要听从孟末的命令的,连项应也要低上孟末一头,这一点不因为他们来自京城而有任何影响。</p> “朝廷下旨要从大漠百姓之中征发徭役,各城已经将此事办得差不多了,只等正式颁发了文书就是开始做事。”</p> “现在清理出来的区域还是只到前金旧都,不过当年王爷留在城外的那座京观依旧没有清除,诸位若是感兴趣,可以前往一看。”</p> 项应等人都是连连摇头,他们怎么说都只是文官,不是上过战场的武将,京观是什么他们心中有数,他们没有去挑战自我的爱好。</p> 孟末也只是同他们提上一句,免得有人去了没有防备地被吓到。</p> 其余的公务还是要等到回了五里关才能细说,他们再往前走了一段之后,就在一处新出现的湖泊周围停了下来。</p> 水脉复苏之后大漠的一些地方就渐渐出现了这样的湖泊,假以时日这些湖泊又会养出一片绿洲,给大漠带来真正的生机。</p> “今晚便在此处扎营了,再走下去天就要黑了,诸位怕是会不习惯在大漠走夜路。”</p> 孟末如此说了,项应等人自然没有异议。</p> 或许是阴云堆积的缘故,夜晚确实来得极快,众人才进了搭好的帐篷休息片刻,出来吃晚饭的时候天空就已经黑了下去,星月被按在云后不让露面。</p> 谢长庸和齐北睡在一个帐篷之中,两人今日走得疲惫,吃过东西后就与孟末和项应等人打了招呼回去帐篷里休息了。</p> 其余人也没有在外面多留,陆续用烧好的湖水洗漱后也各自回了帐篷,只留下孟末和孟寺等将士围着火堆留在了外面。</p> 在帐篷里还能听见外面人的走动声、说话声、风声,还有沙和风扑在帐篷上的声音,他们躺在就地铺好的棉褥上,裹着被子很快就睡了过去。</p> 谢长庸在梦中被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突然砸醒了,他条件反射地想要坐起来,但却没能起身,身上仿佛真地压着一块巨石一样,将他半边的身子都压在了下面。</p> 睁开眼帐篷里还是一片黑暗,在他叫出声之前一只手伸过来捂在了他的口鼻上,阻止了他的叫喊,也掩住了他粗重的喘息声。</p> 一双泛着微弱亮光的眼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谢长庸也适应了眼前的黑色,能勉强看见面前人的轮廓了,是齐北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p> 见他清醒了,齐北在唇前竖起食指示意他不要出声,又轻轻指了指帐篷外,外面传来清晰的刀兵相接的声音,和人体砸在地上的闷响,没有喊杀声,他们才在一开始没有被惊醒。</p> 谢长庸在几息之间就已经冷静了下来,摸索着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东西,那是一具隔着帐篷的油布压住了他半边身子的尸体。</p> 齐北放开了盖在他面上的手,搭手将他拉了起来,两人一起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p> 没有听见谁说话或是惊呼,只有打斗的声音夹杂在烈烈风声里,其它的帐篷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现在应该是安全的。</p> 若是大漠的将士没有把握,从一开始就该大声叫醒所有的人,带着他们逃命,而不是这样不惊动他们地厮杀。</p> 就是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深入到大漠这边来的会是些什么人,那位孟将军又是个什么意思。</p> 他们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面的动静渐渐停歇了,又等了一会压住了他们帐篷的尸体被人抬走,这才有零星的说话声响起,听着是在清扫营地和向将领汇报情况。</p> “你说,会是什么人?”</p> 齐北压低了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谢长庸转头和他对上了视线,静静看了他一会,又摇了摇头。</p>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齐北现在有些奇怪,而且今晚他的警惕性太高了一些。</p> 不过现在不是聊天的好时候,齐北也只是又若有所思地盯着刚才尸体压着的地方看了一会,就回去他自己那一边躺下了。</p> 谢长庸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但因为从头到尾他都是呆在相对安全的帐篷里,也没有直面外面的厮杀,所以现在他还算镇静。</p> 今晚的事暂时和他们是没有关系的,不管是什么人来,想要做什么,如果孟末不想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就该忘掉今晚的事,避免惹祸上身。</p> 他并不想去探究,但也睁着眼熬过了一晚,直到外面亮起熹微的天光,这份天光朦朦胧胧照亮了帐篷,他才略微闭了眼。</p> 等齐北叫醒他出去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今天是一个很好的天气,没有遮天蔽日的风沙,也没有层层叠叠的乌云。</p> 地上残留的痕迹告诉他们,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落了一场雨下来。</p> 那场雨冲刷掉了昨晚的血迹,营地里干干净净的,也没有见到什么尸体,护卫营地的将士还是自如地来往巡逻,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连一个伤员都没有看见。</p> 但谢长庸发现了好几个和他一样似乎没有睡好的人,而齐北昨晚在回去之后很快就陷入了良好的睡眠,今天很是精神抖擞。</p> 项应从帐篷里出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对已经在烤着早饭的孟末拱了拱手,孟末颔首回以一笑。</p> “项大人可还适应,睡得如何?”</p> “托孟将军的福,睡得尚可。”</p> 项应过去在他的对面坐下淡淡应了一句,听不出来他昨晚究竟察觉到了什么没有,而孟末也没有在此之外多说什么。</p> 吃了早饭,烧了足够的水带上,这支队伍再次启程,向着金沙关而去。</p> 谢长庸虽然不想节外生枝,但有些事也由不得他,自那晚之后他就容易惊醒,哪怕睡前点上安神的香也不行,也再次听到了好几次的动静。</p> 一路上他听见的就有四次夜袭,不知道是不是同样来历的人,但明显能感觉到他们的攻击一次比一次要强硬,护送的将士解决夜袭花费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p> 还好并非每晚都会来人,否则等不到到达金沙关,他就会因为睡眠不足和神经紧张,加上每日赶路的辛苦而病倒。</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四十二章:同门相背 队伍中谁都没有说起过晚上不同寻常的事,那些出自王府门下的官员都在进入大漠三天后就适应了环境,其余的人渐渐能够自我调节了,对比起来,谢长庸像是格外的娇弱一样。</p> 项应都来关心过他两句,又交代了与他相熟一些的齐北要照顾好他。</p> 一甲三人已经有一个在半路病倒没能跟着来了,再倒下一个,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皇帝与王爷交代了。</p> 在大漠里长途跋涉了九天之后,他们终于走到了金沙关,谢长庸也终于在那天晚上,在城中新修缮的驿站中,有了一次安睡。</p> 孟末带他们来金沙关是为了与这边的军府交代之后的事务,也要留下一些人处理这边的事情,若是人全都带去了五里关,对于东域这边来说就太不方便了。</p> 谢长庸和齐北都没有被留下,他们还要跟着去五里关才行。</p> 大漠里发生的事也分别呈报给了北境和京城两处,君留山接到消息后延迟了出发去登宿关的时间,带着完整的洛亭中的三卫大张旗鼓地出了关去,孟彰与林兴修随行。</p> 林眉和薛净悟都没有跟着去,暗三那边从墓中找了一些东西快要送过来了。</p> 钟苍来信说,江湖中人已经集结了起来准备讨伐焚仙门了,但现在他们还在寻找焚仙门的藏身之地,一旦找到立刻就会赶过去,林眉和薛净悟也需要过去与他们汇合。</p> 而京中现在君后辛和岑见都没有分太多的精力给大漠,那是该君留山那边去管的事,他们则要应对丞相府中的事。</p> 莫上先生带着酒儿回到京城之后就向崔俊送去了一封信,约他出来见面,场地定在了京城一家酒楼三楼的包厢,在约定的时间,崔俊欣然前来赴约了。</p> “师兄,真是多年不见了,见到你如今的模样,才感觉时间飞逝啊。”</p> 崔俊一进门就似笑非笑地朝莫上先生一拱手,又将视线落到了酒儿的身上。</p> “上次就见过这个小姑娘了,说起来还是我的师侄,就是人还小,师兄该多带在身边教一教,放任她一个人在外面一不小心就丢了师门的面子。”</p> “崔俊,你不用说这些话来激老夫,老夫今日叫你出来,你当知道是为何。”</p> 莫上先生一拂袖端坐不动,看着崔俊的眼神分外深冷,又有止不住的怒火压在冰层之下,当崔俊从门口走了进来,身形挺拔地站在他面前时,又多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深深失望。</p> 他养这个人的时间和所耗费的精力,其实是远远超过了花在酒儿身上的精力的,这个师弟的天赋也远远超过了酒儿,但不知不觉间,他们之间就走到了这样的地步。</p> 崔俊看着还是个文雅的中年人,而他已鬓发半百,他这个白发人现在要亲手杀了黑发人,再送走黑发人。</p> “我自然是知道的,师兄你叫我出来,无非是想要杀了我不是吗。”</p> 崔俊泰然自若地提摆在桌边落座,笑意盈盈地拂袖拎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替莫上先生倒了一杯,像是只是久别的师兄弟之间坐下来说说闲话而已。</p> “师兄别这样,你我多年未见,如今师弟有了这样的出息,你不应该高兴才是吗。”</p> “还是师兄嫉妒我了,见不得师弟有现在这般的好,想要除了师弟以维护自己的地位?师兄都一大把年纪,该颐养天年了,这么多的心思不利于养生。”</p> 莫上先生如何能说得过他,又是暴躁的脾气,当即气得脸色铁青,指着他的手都在发抖,半晌没有说出话来。</p> 看得一旁侍立的酒儿心惊胆战,生怕师父真的被气出一个好歹来。</p> 但她是不敢与崔俊叫板的,来之前莫上先生也吩咐过她,让她万万不能插手,也不许出声,崔俊擅毒,不知道手上有些什么毒药在。</p> 若是给了崔俊出手的机会,连他都不一定能保证他一定能救得回酒儿来。</p> 莫上先生到底还是没有与崔俊即刻撕破脸面,崔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马上向他们动手。</p> 今日这座酒楼已经被清空了,只留下他们与王府的暗卫在,莫上先生想要在这里杀了崔俊,但他们不知道崔俊是怎么想的。</p> 那杯茶莫上先生没有去动,自从崔俊进来之后,他的手没有再触碰任何一样他身上之外的东西。</p> 崔俊倒是怡然自得地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视线在房间中四处打量着,酒儿默默往后退了三步,将自己贴在了墙角,低着头只当自己不存在。</p> 莫上先生见他往四处看着,双手拢在袖中冷哼了一声。</p> “不用看了,老夫没有布置陷阱。”</p> “也是,师兄是杏林的圣手,还是个风光霁月的君子,怎么会使用那些下作的手段。”</p> 崔俊被点破心思还正大光明地将房梁之上也看了一眼,才将视线收了回来,坦然地看向了莫上先生。</p> “但我是个小人,还是个爱用下作手段的人,师兄就请原谅我一二吧。”</p> “今日师兄要杀我,难不成还是想让暗卫正面同我拼杀?”</p> “师兄当知道,师弟武功虽然比不上暗卫,但我也能让他们全都在一瞬间就命丧于此,让他们就这样杀我,是天方夜谭。”</p> 莫上先生自然是知道的,他虽然许多年没有见这个师弟了,但崔俊的手段他还记得,这段时间他也研究了许多出自崔俊手中的毒药,知道他有能力做到。</p>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其他人来插手,在这里的人是岑见担心他才一定要安排过来的,原本他是打算自己带着酒儿过来就好的。</p> 对于他而言,要杀崔俊很难也很简单,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能轻而易举地做成这件事了。</p> “你还记得你刚入门的时候,师父教给你的第一课是什么?”</p> “记得,师父说,医者,仁心也。”</p> 崔俊小时候刚入门的时候,还是有濡慕师父、敬爱师兄的时候,那时候他听教总是极为认真,那些东西也牢牢刻在了他的脑海中,只不过被现在的他弃如敝履。</p> “仁心者,施药用术,救人为本,当怀天下。医道求取,总需归于病患之身,忘者,不成道也。”</p> “可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医者,即非医者,何谈仁心,师兄若是想用这个来劝我,还不如直接与我动手来得合适,免得白费力气。”</p> 莫上先生的神色已经平复了下来,他低垂着眼,只留下几分悲悯和失望,轻声说着不知道是给他还是崔俊听的话。</p> “老夫行医多年,一刻也不敢忘记师父的教诲,也不敢忘记他老人家临终前的嘱托。”</p> “崔俊,有些事情,对于老夫而言,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p> 崔俊忽然心中一跳,蓦然眯起眼盯紧了莫上先生,但莫上先生依旧端坐不动,也没有其他的动作。</p> 只有站在角落的酒儿忽然缓缓贴着墙倒了下去,她闭着眼人事不知,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将自己安置好了,最后滑落坐到了地上,昏瘫着只有微弱的呼吸在。</p> 莫上先生这一次来没有打算和师弟叙旧情,也没有打算为他耽搁太多的时间。</p> 崔俊的眼前开始了一阵阵地发黑,在一时惊怒地起身之后又全身无力地跌坐回了凳子上,莫上先生在他的眼中开始变成重影,他愤恨又惊惧地盯着这个人。</p> “你对我下了毒?你居然对我下了毒?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那封信我明明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p> “莫上先生治病救人了一辈子,终究还是开始杀人了,我就算死了,也死得不冤啊,师兄。”</p> 莫上先生拢在袖中的手一颤,他冷漠地看着目光已经开始溃散的崔俊,知道他现在应该还能勉强看清东西,那他就不能露出丝毫的怯意来。</p> “那封信、你出门的马车、这整座楼,还有你面前的两个人,都是老夫为你准备的。”</p> “这也不是毒药,只是许多种相克的药物堆积在了一起,你常年接触毒药,体内必然留有药毒,这是最能激发你体内药毒的一个方子。”</p> “崔俊,你难道忘了吗,老夫的天赋总是要比你高上那么一些的。”</p> 从来就是药能救人也能杀人,莫上先生制了许多种无色无味的药粉,这些药粉的药性相克,但对于旁人而言,也至少要个几天长时间接触了才能有效果。</p> 但崔俊不同,崔俊平日里接触了太多毒药,这些毒药始终会有残余的毒素留在他的身体中,莫上先生了解自己这个师弟,他一定会选择强行压制而不是化解。</p> 他下的这些东西,是引爆火药的引线,而那盏茶,是点燃引线的火。</p> 莫上先生用帕子包裹着手端起了推到他面前来的茶盏,轻轻晃了晃看着茶水贴着杯壁打转,神色莫名地低头喝了一口。</p> 崔俊从他开始说话就抿紧了唇,模糊见他喝了那碗茶掀起唇角冷哼了一声,他现在并不如何的难受,只是没有力气,渐渐连自己的身体都感知不到的那种无力,但脑子意外的清醒。</p> “师兄其实知道,茶中我没有下毒,我没有在你的茶中下毒,你却在我的茶中下了毒。”</p> “不是毒,这是当年那个村子的解药。”</p> 崔俊害过一个村子来向师兄和师父挑衅,兜兜转转,他们又回到了当年的时候。</p> “只是解药对你而言成为了毒药而已。”</p> 那是太过久远的事了,但每次输给莫上先生的事他都还记得,这一次,他又输了。</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四十三章:沈家之变 崔俊没有想到自己这么轻易地就中了招,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轻易就死在这里,在离开沈府的时候,他还在想着,今日过了他的心魔就能永远消失了。</p> 还有许多东西眼看就要落入他的掌中了,等到事成,他不但能向天下宣告他才是当代医毒之术第一人,还能将天下也拥入怀中。</p> 眼看那些东西都唾手可得了,他却永远抬不起这个手了。</p> 崔俊在莫上先生眼前缓缓倒了下去,莫上先生放下茶盏接住了这个师弟,崔俊没有愤怒也没有不甘,他像小时候一样伏在莫上先生的怀中,模糊不清地与他说了两句话。</p> “老夫知道了,你且安息吧,师兄会将你好好带回去的。”</p> 人死如灯灭,过往的都该烟消云散了,哪怕他已经被逐出师门多年,莫上先生还是打算将人带回师门安葬。</p> 有了他这一句保证,崔俊终于闭上了眼,他没有输得心服口服,但在这一刻他才觉得累了。</p> 暗卫从门外轻敲了三下,莫上先生让人进来接手了崔俊和酒儿。</p> “酒儿晚上就能醒,先找个地方让她睡上一会吧,崔俊也先找间空房安置了,拿冰块镇着尸体,至于其他的按着之前侯爷吩咐的去做吧。”</p> 他很是疲惫地摆了摆手,看着精神不太好,暗卫将两个人带了出去,留下一个有些担忧地守着他。</p> 莫上先生让他将两盏茶都带出去倒了,换一壶酒来,暗卫知他定然心中不太好受,想要劝上一句,也被他打断了。</p> “老夫自己知道分寸,你们不用太过担心,今日且让老夫安静与故人喝上一壶吧。”</p> “是,先生,还请先生保重,节哀。”</p> 暗卫抱拳一礼,带走了两盏茶,送来了一坛酒和两个杯子,随即又退了出去关上了门,将这件屋子留给了莫上先生。</p> 崔俊离府不归的事沈士柳在晚上就注意到了,因为崔俊不喜欢身边有太多的人在,他出门的时候身边也没有带死士和小厮,是孤身一人出去的。</p> “就没有一个人知道先生去了什么地方?”</p> 沈士柳盯着面前跪着的下仆和死士,深深皱起了眉,在这种关头一个人失踪不见,谁的心中都有一股不好的预感。</p> 但是真的找不到人了,崔俊出府的时候也似乎是有意想要瞒着其他人,离府之后就没有了半点踪迹,加上有暗卫在他死后扫尾,三天下来沈士柳都没能找到人。</p> 岑见在王府和莫上先生一起研究碎片的时候,接到了封地要起事的消息,他并不奇怪,沈士柳也算当机立断了,知道事情不好就不再拖延。</p> 君后辛与岑见只做不知地放任了沈家人暗中离京,甚至都没有派人跟上,他们的目的无非是那几个地方,没有必要冒着打草惊蛇的风险跟踪。</p> 等他们出了京城的地界,岑见才给两卫去了信,又带着岑识去宫中见了君后辛。</p> “这两日臣就要同莫上先生他们一同去寻王爷了,著之留在京中守着陛下,王府的暗卫也会留一部分下来给著之调遣,皇上在京中要万事小心。”</p> “表叔放心,现在京中说起来才是最为安全的地方了,王叔也留下了那么多人守卫京中,朕和小表叔也会多加小心的。”</p> 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些日子前来刺杀的人定然是不会少了的,但相比于他,他的王叔和这位表叔才是那些人会重点对付的对象。</p> 不过君后辛没有和岑见说什么多保重的话,说了就好像默认了他们是去涉险一样,不说且当作平平常常的出行,也会平平安安地回来更好。</p> “天气渐热,表叔在路上要小心身体,也要劝着王叔多小心一些。”</p> “近来在边关王叔很是自在,但朕还是有些担心的,草原气候与大漠不同,王叔身体又好了没有多久,表叔也请转告王婶,请王婶多看顾些王叔才是。”</p> “臣明白。”</p> 岑见笑着点点头,但就他那位表哥的性子,这种时候恐怕还真的没有人劝得住。</p> 好在莫上先生这次也要同去,劝不住就让大夫强力镇压好了。</p> 而且他们对碎片也已经研究出了些门道,至少能保证这一年多的时间内君留山的健康,不会中途出现其他的问题了。</p> “朝中的诸事诸位大人都在,陛下若是有举棋不定之时,便与之前一样多召大臣们商议,而民间之事可多向几位老先生请教。”</p> “除了狄家之外的三个世家代表已经快要进京了,先让著之去招待他们即可,对世家须得恩威并施,这些之前王爷在时就已经与陛下说得清楚了。”</p> 其实该交代的事情这些日子也陆续都交代得差不多了,岑见只是还有一些不放心才多说两句,也不怕君后辛会因此不耐烦。</p> 君后辛和岑识两人都乖顺地听着岑见将一些重要的事捡出来再说了一遍,君后辛留了岑见和岑识在宫中住了一晚,第二日才送了人出宫去。</p> 崔俊的尸体被莫上先生暗中火化了,他是因毒而死,尸体留得久了会出现一些问题,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一把火烧了。</p> 骨灰被莫上先生收了起来放在王府里,准备等之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再将骨灰送回去埋葬。</p> 酒儿那天也有些轻微地受了药效的影响,莫上先生借着这个药毒被激发出来的机会又给酒儿调理了一下身子,这些天酒儿喝药喝得痛苦万分,当真是天道好轮回了。</p> 不过这也并不影响他们离京赶路,但在去找君留山之前,他们还要先去一个地方。</p> 不但他们,岑见手下的两卫之人、林眉和薛净悟、暗三那部分去了陵墓的暗卫都会在接到消息之后陆续赶过去,而钟苍也会在之后带领江湖上聚集起来的那群人赶来。</p> 崔俊死前给莫上先生留了一个位置,正是焚仙门总坛所在。</p> 焚仙门分为九坛,每坛有一位使者为主掌者,总坛所在就是长使所掌,而他们想要的碎片,也在长使的手中。</p> 趁着消息还没有传出,岑见等人没有拖延地上了路。</p> 岑见与孟明骑在马上陪在马车边走着,前后都是身穿黑衣的骑士在护卫,但这些黑衣人并非王府的暗卫,而是岑见手下两卫之中的人,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到他们。</p> “若无大事,他们也不受我随意调动,这次调他们来,便是为了那枚碎片。”</p> 见孟明一直在好奇的把头扭来扭去地打量他们,岑侯爷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头让他好好骑马。</p> “再不好好地,就回去跟莫上先生他们一起坐马车,身体才好一点就乱折腾。”</p> 孟明轻哼了一声,乖乖地坐好了又抓着缰绳偷偷的甩着圈,就是不肯安分下来,不过他最近身体也是真的好了不少,至少在吊住的那口气之外,又多了一口活着的气。</p> 岑见倒是还有些担心他,但也拗不过他的性子,只能放任了他跟着骑马不去坐车。</p> “阿明,这次去焚仙门的总坛,别忘了你给我保证过什么。”</p> “小叔叔你都说过多少遍了,我记住了。”</p> 孟明嘀嘀咕咕地胡乱点了点头,其他的事他都是极听岑见的话的,只有这件事上,岑见说起时他总是有些敷衍。</p> “不就是不能多杀人,不能当着别人的面杀人,避开和人接触,最好从头到尾不要被别人发现吗……”</p> “我不会再杀多了人就失去理智胡乱杀人的,也不会因为太生气就把所有人都杀了来泄愤的,要是我这么做了小叔叔你们也会及时阻止我的呀。”</p> 少年歪着脑袋,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说来说去还是没准备完全照着岑见的话去做。</p> 真要到了那个时候,报仇都来不及,怎么还能顾得上那些无关紧要的事。</p> 岑见也并不与他多纠缠,只轻描淡写地睨了他一眼,就让他缩了缩脖子,这一次才乖顺又郑重地点了点头,就差竖起三根手指指天为誓,表明自己这一次真的将他说的用心记下了。</p> 莫上先生在马车里也听见了他们说的话,他其实是不赞成将孟明带过去的,但是现在木已成舟,只好轻叹一声接受现实。</p> 酒儿疑惑地看向莫上先生,又悄悄指了指外面,莫上先生向她摇了摇头。</p> 林眉和薛净悟接到他们消息的时候,也有同样的忧愁在。</p> “平日里孟明发起疯来还有岑侯能制得住他,但若此次真的能找出总坛所在又将总坛中人围剿在内,到时岑侯也不一定分得出心思来,真要让他发了狂,才是大灾。”</p> 那一身的毒,就算只是不小心碰了他或者他的血也会立刻沾上毒,一下死不了人,也足以让人饱受折磨了。</p> 不能当机立断的人缺胳膊少腿都算好,说不定命都要搭进去。</p> “但愿不会因为他引起什么混乱吧,否则焚仙门的事、公道阁的事都还让人头疼着,就还要多出他的事来。”</p> 薛净悟比林眉更了解江湖上那些人的脾性,现在的江湖之中,大部分时候还是讲公正和道义的,这些事摊开了说清,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事。</p> 林眉和薛净悟看完了信,就吩咐等在一边的折思即刻准备出行之事,要在半个月内就赶过去。</p> 既然整个江湖都要动上一动,那要想彻底瞒过焚仙门是不可能的,只能是双方先各自算计,避不过了再当面对峙。</p> “已经有先一批的人赶过去围困住那里,如今就怕他们强攻而出,或者从我们不知道的地方逃离。”</p> “就算如此,总也会有些蛛丝马迹留下,况且那么多人被逼着离开老巢,不管去了什么地方,之后总不能继续做缩头乌龟。”</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四十四章:按兵不动 “依着现在的局势来看,就算我们不动手,他们也忍不了多久了。”</p> 薛净悟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捂着脖子活动了两下,打起了精神还有些兴奋。</p> “结局都要出来了,他们再缩着不动,就只能看着所有的心血付之东流,焚仙门和那个家族再有耐心,始终都是群自大狂妄的人。”</p> “这样的最终时刻,他们舍不得不出来享受他们的胜利果实。”</p> 林眉觉得薛净悟说得没错,这一次就算他们不动手,要不了多久那些人也会自动跳出来的,天下也要真正开始乱起来了。</p> 之前他们就已经先有了准备,如今消息来了折思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将东西全部给他们准备好了,只是君留山现在还领兵在外,没有办法同他说一声。</p> “折思,你转告王爷,这次不论能不能找见焚仙门的人,之后我都会去九蛮一趟,找一找那边的碎片。”</p> 林眉本来就是等着钟苍那边找到焚仙门,先看能不能把焚仙门手上的碎片拿到手,或者把拿着碎片的人逼出来。</p> 毕竟九蛮情况未知,要去找碎片还要从头找,是目前已知的碎片中最为耗费时间的。</p> “只希望焚仙门中能有更为详细的记载,要不然我们这么无头苍蝇一样地找下去也不是个事。”</p> 折思低头领命,林眉和薛净悟两人带着十余暗卫在当天就离开了元城。</p> 钟苍那边行动比他们要慢,还要同武林中的其余人商量妥当才能上路,因此从接到消息到出发耗费了有三天的时间。</p> 江湖中人一部分大张旗鼓地在四处搜寻焚仙门人的下落,若是被抓住全部是格杀勿论。</p> 一部分人则借着搜寻的机会,从各处往钟苍给出的那一个位置不着痕迹地靠近,渐渐将那一处围了起来。</p> 君留山接到消息的时候才将突厥人整体往后赶了五十里地,大漠的消息和岑见递来的消息放在一起看,摄政王沉吟半晌,决定再将突厥往回赶上一段。</p> 他这一次出兵是突厥没有想到的,不但戍守边关的三卫齐出,其余关城的守军也听命调动,整个北境的防线开始同时往外压,多年在北境积累起来的兵力,如今才露出了冰山一角。</p> 其实如此出兵已经算是对突厥开战了,只是突厥人不知为何一反常态没有好战地冲上来,反而步步忍让。</p> 君留山也并不与他们客气,突厥主动退让,他便得寸进尺,之前孟彰等人连烧了突厥两个部落,这一次,他更是将所有敢于在边境线上出现的部落全部驱逐。</p> 若是胆敢反抗,则青壮全部就地斩杀,高过车轮的孩子也不放过,老幼妇女留给部落中的奴隶去处置,部落的财产取走一半,剩下的分给奴隶。</p> 到了后来,还有部落的奴隶会偷偷地给岳军通风报信,在他们攻打部落的时候拿起刀来一起杀向奴役他们的人。</p> 靠近边界的都是小部落,岳军暂时没有动到大的部落,而大的部落先对自己的奴隶举起了屠刀。</p> 这导致了许多奴隶开始想方设法地逃走,想要去投奔岳军,况且这些奴隶本来有一部分就是被劫掠而来的岳人,他们更是想要回到家乡故土去。</p> 这些奴隶熟悉草原上的环境,也熟知各个部落内部的情况和迁徙的路线,若是真的让岳军得到他们,整个草原在岳军眼中将是一览无余了。</p> “王爷,突厥真的会就这么看着那些奴隶跑过来?”</p> “他们自然不会,还会在奴隶之中找人来诱导我们。”</p> 君留山坐在帐中擦着长剑,帐中将领各自领了命令下去,只有暂时充当了君留山亲卫的孟彰和林兴修还有折宁留了下来。</p> 林兴修得到君留山的回答倒是并不奇怪,毕竟这样才是常规的操作,虽然突厥在诸国之中相比确实是不善兵法计谋,但怎么说这也是一个国家,想要维持一个国家,没有脑子是不行的。</p> 但是他们更看不懂的是摄政王的意图,现在的做法对他们而言其实是在浪费兵力。</p> “你们奇怪为什么本王要先对突厥动手?”</p> “是,西夷和九蛮现在正在大动干戈,突厥虽是对大岳虎视眈眈,但更有可能对大岳动手的是西夷和九蛮,为何王爷将那一边置之不理?”</p> 孟彰抱拳之后坦然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林兴修也同他一样不解,要请君留山指点他们。</p> 君留山思考了片刻后让两人坐到跟前去说话,又让折宁将天墨大陆的简易舆图拿了过去。</p> 舆图上面只粗略地画出了每一个国家的版块是在何处,又将重点的关城标注了出来,这些关城几乎全是大岳的。</p> “一直以来,大岳是作为防守的一方,而其余三国是来进攻大岳的,他们之间不是没有摩擦,但这样的摩擦,甚至不足以让他们修建重关。”</p> “大岳边境之上唯一的一处空缺在西北大漠,以前因着金国强大,此处虽四面环敌亦不为惧,如今则成为必争之地。”</p> 孟彰和林兴修长守大漠,自然是对大漠熟知的,他们便是不用看舆图都知道,若被他国夺得大漠,则长刀可直插入大岳腹地。</p> 突厥、九蛮、西夷,对孟末一行下手的,他们一个都没有少,但西夷不过是走个过场,突厥是最先动手的,九蛮也态度微妙。</p> 君留山怀疑西夷八王子是借他们的手杀想要杀的人,而九蛮如今内部正在角力之中,听闻顾明珏惹了一件麻烦事,这件麻烦事之后可能会让九蛮直接陷入内乱之中。</p> “如今最想要,也最有空去抢夺大漠的,便是突厥。”</p> “他们自知北境之地为本王掌控,一时不可突破,这是想要将本王牵制在此,好借机攻打大漠。”</p> 君留山看了看两个少年郎,对他们点到即止,也没有直言说自己打算怎么应对,而是又将视线转去了其余的地方。</p> “西夷与大岳中间本是相接最小,但如今大漠通途,西夷人本就生在大漠之中,却是给他们开了一个再合适不过的缺口在此处了。”</p> “只是西夷无心大岳,反倒盯上了九蛮,才选择去了登宿关而非直入大漠,现在西夷军队反而在大漠边缘牵制住了突厥与九蛮的军队。”</p> 两人视线随着君留山的讲解而动,垂首听教,天下局势说来并不复杂,但背后博弈已逐渐激烈,也不知现在这个看着平衡的局面还能维持多久。</p> 若是大岳真正动了手,自然是能打破现在的局面的,但君留山一直按兵不动,只在此处与突厥磨着,也不知是要等着什么。</p> “九蛮本身国力最为弱小,此次也最为被动,顾明珏生不逢时,否则会真的成为本王的劲敌。”</p> “但他不会轻易死心或认输,西夷已然与他开战,但不是不可能又反过来联手,突厥也有可能会再次成为九蛮的盟友。”</p> “但真要说起来,其实天墨大陆上的四国,都是孤立无援的。”</p> 林兴修与孟彰先是不解,随即恍然大悟,按着君留山所言确实如此,只是几个国家之间纠缠反而简单,是敌是友也能在一时理清,但偏偏插手其中的人太多了。</p> 这样的插手是长年累月的,不是在某一件事情上小推一把,而是都试图掌控所有的插手,人不是纯粹的棋子,他们自然是会反抗的。</p> 因为这些插手之人,又将诸国之间的关系弄得错综复杂了。</p> 君留山是最为安全的,因为他是最不会受他人操纵的一个人,也是最有底气不被他人操纵的人。</p> 各国掌权者之间的猜忌甚重, 自然不可能有一条心的时候了。</p> “他们不能联手,对大岳而言才是最好的,而要维持这个局面的前提在于,促进他们联手的条件掌握在我们的手里,王爷,臣说得对吗?”</p> 孟彰看向了君留山,君留山也欣慰颔首,林兴修摸着下巴眼睛在眼眶里转了两转,心中已经有了成算。</p> 但君留山看着他,知道他和孟彰考虑的不是一样的方向,孟彰见大局落子,林兴修则思棋中计谋之处,这是他们二人不同的路。</p> “好了,这两日本王不会出兵,你二人分领一队骑兵前去做斥候,打探清楚草原之内的局势,然后来回禀本王,给你们三天时间,能打听多少打听多少,能做好吗?”</p> “臣等领命,必然不负王爷所托。”</p> 孟彰与林兴修一同起身抱拳躬身,林兴修跃跃欲试地兴奋着,孟彰也难得有些激动,这是君留山第一次交给他们正式的任务。</p> 与在大漠时不同,他们这一次就要完全靠自己了,不会有长辈教导、暗卫护持,做得好了就是他们的第一笔军功。</p> “行了,都下去休息一会,今晚就出发。”</p> 两人互视一眼领命下去,折宁在他们出了帐篷之后上前为君留山添茶。</p> 今日与他们说了许多,君留山当真是有些渴了的,喝半碗茶后才摩挲着粗陶凹凸不平的碗沿,抬眼看向折宁。</p> “送去西夷和九蛮的信到了何处?”</p> “西夷的信已经送到了那位八王子的手上,九蛮的信还有两日可以送到顾明珏手上。”</p> 折宁回答着君留山,觉得两个少年郎还是年纪太小了些,想得并不周全,也不能完全跟上君留山的想法。</p> “突厥那边已经知道王爷分别给西夷与九蛮送了信去,也紧接着派了使臣前去。”</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四十五章:目的 “王爷,不知我们可要阻止使臣?”</p> 君留山淡淡眯起眼,指尖在陶碗的碗沿上轻敲着,思考片刻后摇了摇头。</p> “放他们去,突厥与他们之间的事暂时无法影响本王与他们之间的事,不必草木皆兵。”</p> 折宁答应了一声,又说起京中的事,岑见写来的信基本将事情都说过了,沈士柳逃出京城的消息现在知道的人也并不多,他们能慢慢来收拾那些拥护沈士柳的人,给他们一个应有的结局。</p> 但这一部分的事全都是由君后辛去完成的,君留山当真不再沾手这些权势之事了,有众人在辅佐,君后辛做得倒也不错。</p> 等到战争结束君后辛就该亲政了,如今的表现算是差强人意,比之前好了许多。</p> 而那些本就天资聪颖之辈,一看见君留山寄过去的信的内容,就已经明了君留山想要说什么了。</p> 西夷的八王子两眼看完信就丢给了在一旁喝酒的青年,青年面前分辨出了上面铁画银钩的字迹,酒意就消了三分,挑高了眉觉得是好事。</p> “谁不知道大岳的摄政王有通天的本事,他与你的目的是一样的,你们两人即便是联了手也只会齐心协力去做事,能借力的时候为什么不借。”</p> 伊路没有忙着说话,脸上那些纠结在一起的肉筋在他沉思的时候被垂下的头发遮了一半,看着越发的阴森恐怖。</p> 青年耸了耸肩,将信纸弹回他面前的桌案上,又把酒壶拎高了些,醇香的酒液从细长的壶嘴间滚过,落入一双唇中。</p> 男人见着青年这般模样翻了一个白眼,将信纸团了团塞进衣襟中,起身就要先回帐篷去休息。</p> 青年见他要走了,又懒洋洋地提醒了他一句。</p>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要是再犹豫下去,以后想要找见这样善与阴鬼打交道的人,可就不容易了。”</p> “而且那位摄政王在之后可能不会容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还是趁着现在大家都有诚信的时候抓紧一点机会,不论我们要办什么事,都是需要时间的。”</p> 君留山向他们许诺了帮着他们报仇,并且在信中直言他已经找到了焚仙门的总坛,要是伊路和青年想要向焚仙门亲自报仇,那这是他们击溃焚仙门的好机会。</p> 男人不曾停步,撩起帘子离开了充满酒香味的帐篷。</p> 君留山也给顾明珏去了信,顾明珏的信上,同样是有关焚仙门以及背后家族的事,君留山没有和盘托出,顾明珏也是半信半疑。</p> 但他确实在之前感觉到了不妥,就是这一点不妥让他一直没有同意焚仙门的条件,但他和焚仙门拖得太久,焚仙门已经对他不耐烦了。</p> 顾明珏杀了那一个来与他联络的人,就是不打算再与焚仙门联手了,君留山派人前来想要试试能不能捡上一个漏,也想看看九蛮现在的情况,没想到给了他们这样的惊喜。</p> 顾明珏现在身边能完全信任的就只有宋唯严,但宋唯严要阻挡西夷,若是能像君留山信中所说,倒是能为前线减轻不少压力,也能给九蛮更多他们最缺的时间。</p> 不用他们出太多的人,且能解决掉顾明珏如今的心腹大患之一,怎么想也是稳赚的生意。</p> 而君留山的条件是让他们在大岳围剿焚仙门的时候,能帮则帮,并且不在合作的期间挑起大的战争,这也符合顾明珏的心意,吃亏的是西夷。</p> 顾明珏当机立断地给君留山回了信,答应了暂时的联手,并且他会亲自前去,将九蛮交予从前线召回的宋唯严,以示诚意。</p> 他这边的消息很快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西夷八王子耳中,八王子也回信表示了同意,并且与顾明珏一样,他也会亲自去的。</p> 在信送出的时候,他们两边就分别收拾东西,带着适宜的人,在君留山手下暗卫正大光明的监视下,用最短的时间奔赴大岳境内。</p> 君留山得到回信的时候,顾明珏已经越过了边境,宋唯严也离开前线回到了九蛮京都,而八王子与他身边的青年也到了登宿关之地,由带领玄甲骑军前来的那个青年并暗卫接待。</p> 时隔将近一年重新踏上大岳的土地,顾明珏看着在他面前来接他的暗卫,也没有想到会是如今的局面。</p> 他在离开大岳之前倒是就想着自己终有一天会再回来的,但他以为那会是他踏平大岳的那一天,而不是在如此两难的境地中向君留山低了头。</p> 自从他回到了九蛮之后他就明白了,有舍必有得,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该明白事事不可能尽如他的意,要是当初他留在大岳,情况也不一定比现在更好。</p> 不过君留山做出这个决定一定不会比他更高兴,想到君留山不高兴了,他就还是高兴的。</p> “顾公子,我家主子让我转告顾公子,此次之行,还望莫要节外生枝。”</p> “孤倒是想要节外生枝,但也要你们先将人手都撤回去才行。”</p> 顾明珏摇着扇子倚在凭栏上,余光随意一扫,就能找出几十个前来盯着他的人。</p> 并且不提他身边的暗卫了,九蛮与大岳相接的边境上还压着重兵,西夷那边虽说那位离开了,但西夷的军队可是没有后退一步的,随时能再起烽火。</p> 他之前能在做出那种事后平安回到九蛮,不过是君留山被其他的事情绊住了,又不打算在那个时候就开启战争,才给了他秋后算账之前的时间。</p> 身处大岳多少年,他还是不怎么了解君留山这个人,挑衅君留山给他自己带来的后患差一点就让他后悔了。</p> 暗卫和他没有什么好多说的,被他指出现在四处都有人在监视的事也是坦然,他只要确保顾明珏安分就行了,顾明珏也只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就好,两边都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p> 顾明珏合了扇在手心一下一下敲着,懒懒睨了冷着脸的暗卫一眼。</p> “行了,来说说正事吧,你们主子也没把事情与孤说个明白,现在孤已经在这里了,也该说些具体的事了,否则让孤怎么放心与你们合作。”</p> “顾公子答应与主子暂且合作,想来也已经有所觉察,九蛮之内,朝野上下,都被他人侵占了大半,只是引而不发,但也让你无法将九蛮掌握在手中。”</p> 这些事情君留山自然是与他们有交代的,暗卫也不避讳,直言说出了九蛮如今的处境。</p> 焚仙门一直想要与顾明珏合作但被顾明珏拒绝了没有错,但在更早之前,九蛮就已经被一股势力渗透了,蛮皇在位期间不知他是否察觉,或者他就是和那股势力合作的人。</p> 也就是在最近,顾明珏越来越能感觉得到九蛮早就被一只大手握在了手中,他多年的布置也不过保他没有一来就死在那只大手的手中。</p> 顾明珏沉默着,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眯起了眼直直看着暗卫,两手握紧了扇子的两端。</p> “说下去。”</p> “焚仙门也不过是受他们操控的棋子,在他们想要为九蛮另寻傀儡的时候,就让焚仙门找上了你,焚仙门想要东西是真的,但消息是被人有意告知他们的。”</p> “不过背后之人也没有想到顾公子会这么不受控制,焚仙门也没有想到,所以现在他们双方都对你起了杀心。”</p> 不用将背后的人全部找出,暗卫仔细查过九蛮近来之事,顾明珏行事越是高调,那些人就越是想要杀了他,也用了各种手段笼络了他身边的人。</p> 顾明珏虽不知晓具体之事,但也有所觉察,是以他如今越发不近人情,身边也不让任何人接近。</p> “你说得没错,孤一个月来,被暗杀的次数孤自己都不想去数了,王安龄他们是跟着孤去的九蛮,现在也已经生了外心。”</p> “有些事就算孤不说你们大概也查到了,不如同孤说一说更重要的那些东西吧。”</p> 暗卫目光深沉地看了顾明珏片刻,才点了点头,说到了这一次的重点。</p> 能说动两个国家的君主到大岳来共同解决的事,对大岳的影响不算太大,但对于西夷和九蛮来说,就是能决定两个国家生死存亡的事了。</p> 不过顾明珏在意九蛮的存在,伊路·哈亚司却不一定在意西夷,但他也还是来了。</p> 接待伊路·哈亚司一行的是青年,比面对顾明珏的暗卫态度要好得多,毕竟西夷和大岳现在没有什么大仇,青年在确定了他们能听懂大岳话后笑着拱手。</p> “在下姓柳名丹卿,摄政王门下,特奉王爷之命前来迎接八王子。”</p> 若是京中的人在场,自然是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位就是今年的三元,出身柳家的柳丹卿,沈士柳沈相的侄孙,但现在他站在这里,却说自己是摄政王门下之人。</p> 连暗卫们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都吃了一惊,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位会在这里,但他在之前领了骑军前来边关是不争的事实,那就只能说明这位真实身份应该是岑侯属下才是。</p> 怪不得他在去大漠的途中突然就病了,病得连赶路都不成,遗憾地退出了去大漠的队伍。</p> 伊路·哈亚司在外面加了一层披风,宽大的兜帽将他的脸完全遮在阴影之下,他端坐在马上没有开口,他身边的青年拉下同样罩在头上的兜帽,也弯起眼笑。</p> “辛苦柳大人了,我是加伊思,西夷的大将军,八王子不爱说话,有什么事就由我代为转达了,还望柳大人不要见怪。”</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四十六章:合作 柳丹卿不知道加伊思是谁,在场的暗卫和其他人也没有反应过来,但如果林眉和薛净悟他们在,不用听见名字,只要看见那一张脸就知道了。</p> 只是不知为何,他的眼睛变作了金色,发色倒还是纯黑的。</p> “加伊思将军客气,城外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先入城安置,之后在下再与八王子和将军详谈此次之事。”</p> 八王子沉默点头,轻踢了马腹就往前走去,柳丹卿调转马头,身后的玄甲骑士让出了一条路来,一行人从中通过。</p> 城中的守将没有出来,只站在了城头上低头静静看着,一手按刀一手撑在城墙上,不知在想什么。</p> 天气渐渐热了,守在城上的士卒都热得满头是汗,看着下面包得严严实实的一群人,一边忍不住扯了扯领子透气,一边小声嘀咕着。</p> “也不知道这些西夷人来做什么,才打过了一场,他们的军队还在那边都没有撤走,怎么就停战了?”</p> “就算是停战也是暂时的吧,怎么可能就这样不打了,不过听说九蛮和西夷也停战了,上面的人怎么想的还真是难猜。”</p> 天墨大陆上的局势现在有些让人茫然,之后会怎么发展也谁都说不好,但是大岳军中的将士都知道一件事,他们的摄政王殿下这一次是下定了决心要打一仗的。</p> 至于这一次三国停战要做些什么还真的不太好猜测,但反正是那边的人过大岳来,又不是他们王爷以身涉险,在大岳境内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p> 西夷的一行人被直接安排进了守将的将军府,柳丹卿带来的玄甲骑军也过来驻守在将军府内,本来常年没什么人的将军府一下就热闹了起来。</p> 作为将军府主人的守将也在人入住之后露了面,同西夷来的人问候了两句,就自动表示要去城中巡视,之后几天都住在军营里不回来了。</p> 有些事情他不该去探究,他也识趣地打算避开,柳丹卿也没有拦他。</p> 考虑到这一次是合作的关系,晚餐备得丰盛,都是西夷的风味,做得并不比西夷人自己的手艺差,但是席上的气氛完全没有什么和谐可言。</p> 除了加伊思有心情喝酒谈乐,柳丹卿也陪着他说笑,其余人俱是沉默,席上的菜肴也没有动上几口。</p> 这一次跟着八王子来的除了加伊思就是他的亲卫,按着西夷的惯例,能在王宫成为亲卫的人都至少是贵族出身,就像大岳皇宫之中不少侍卫禁军都是高门子弟受蒙荫进的。</p> 八王子当初在西夷的王城杀得血流成河,那些贵族出身的也死得没剩几个,他的亲卫都是后来他亲自挑选补上的,很多和加伊思一样是奴隶出身,但这一次也被获准列席。</p> 他们的主子不说话,他们也就埋头坐在席位上,听着上面的人谈笑。</p> 吃得差不多了,加伊思一手搁在屈支起的右腿膝盖上,左手晃了晃酒壶。</p> “柳大人这一次有心了,和柳大人相处很愉快,就是不知道之后还是不是柳大人陪着我们?”</p> “在下会护送八王子与各位到王爷指定的地方去,至于之后的事就看王爷到时候怎么吩咐了,也说不定到时在下还要负责将诸位送回来。”</p> “我们会相处一段时间的,只希望将军之后不要嫌柳某太烦,有什么做得不对的,还请多多包涵。”</p> 柳丹卿向他举起酒杯示意,随即一饮而尽,加伊思也饮了一杯,眯起眼笑得更欢。</p> “这就不一定了,要是柳大人肯多给我几坛好酒,我就保证不会给你们王爷告状。”</p> “酒自然是管够的,一路过去,还能尝一尝不同地方的不同风味。”</p> “这一次要去的地方是在东南之地,离着边关还有不短的距离,待得事成了,在下请将军一醉方休。”</p> 加伊思挑高了眉,意味深长地望了柳丹卿一眼,又凑到八王子的身边低声说了两句话,在八王子点头摆手让其他的人都退出去之后,他也正襟危坐了起来。</p> 厅中剩下三人在,厅外则不知有多少人在守着,一面确保厅中不会出事,一面防止有人接近前厅偷听。</p> 他们这边也要开始说正事了,柳丹卿给他们说的内容,比暗卫告知顾明珏的要详尽上许多,也多次表示君留山是真心想要与他们合作的。</p> “王爷说了,探查八王子隐秘一事还请八王子见谅,但若非如此,也没有今天的合作之机。”</p> “大战不可避免,但王爷更希望能与诸国堂堂正正地论生死,而不是被人在背后操纵着,这样即使他最后赢了也没有什么意思。”</p> 伊路·哈亚司偏头在加伊思的耳边说了一句话,加伊思替他告知柳丹卿。</p> “我们对天下没有兴趣,西夷对于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在过往的日子里只是让我们都备受折磨而已。”</p> “这一次如果真能如摄政王保证的那样,之后八王子殿下愿将西夷拱手奉上,算作谢礼。”</p> 这话他们说得真心诚意,哪怕现在不能保证真假,柳丹卿也依然为他们的大手笔而吃了一惊,谨慎之下他也只是拱手一笑。</p> “在下会如实转告王爷的。”</p> “此次前去,九蛮的顾明珏也会与八王子在那边相见,希望在大岳境内之时,两位能不要起什么争斗。”</p> “顾明珏与大岳有仇,若真的他不安分了,我们也不会与他客气,这一点还请八王子放心。”</p> 两个国家之间,他们现在肯定是会更偏袒没有直接矛盾的西夷一些,柳丹卿也不怕与伊路·哈亚司和加伊思直说,但还是更希望什么都不要发生最好。</p> “两位都是与焚仙门有仇的,也与焚仙门背后的那些人更有仇,不过那些人在背后藏得太深,王爷也不确定两位是否知道他们的存在。”</p> “知道,殿下在很长的时间里受制于焚仙门,因此也看得更清,焚仙门看着是掌控了西夷的王室,实际上在他们之前西夷的王室以及那些贵族就已经被人控制了。”</p> 就像现在的九蛮一样,九蛮不如西夷受控深,但九蛮的人比西夷知道得更少,很多人都是受控而不自知的。</p> 伊路·哈亚司仇恨那些人,这份仇恨能够盖过所有的存在,是以他要做的也只有报仇而已,想要报仇,自然先要知道仇人是谁。</p> 他们追查那个家族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了,但一来他们藏在大岳之内,西夷的人要潜入大岳并非易事,何况是调查隐秘之事。</p> 二来那时候他们手中握有的力量不多,更多需要集中起来对付国内的事,不能分散出太多的人去查那一件事。</p> 一直到伊路·哈亚司将该杀的人杀了大半,夺回了自己的自由之后,才空出手来调查更多的事。</p> 但他们知道的还是不如一直让公道阁在追查的岑见知道得多,所以他们这一次过来,还是需要跟随君留山的安排行事。</p> 林眉一行在半路与岑见他们汇合之后,也接到了君留山那边的消息,知道这一次去会见到些什么人。</p> 不但林眉感到惊诧,薛净悟和莫上先生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西夷的人就算了,君留山和顾明珏之间的仇是没有办法化解的,为什么这一次要将顾明珏牵扯进来?</p> “顾明珏来了大岳,真的不怕不能活着走出去吗?”</p> “他如果不来,恐怕也要死在九蛮之内了,两边都是死,不如来拼一条暂时的生路,以后死在战场上殉国总比死于暗算要好听。”</p> 岑见笑了一笑,将君留山的信折了起来递给林眉,又将暗卫新送上来的消息也捡了几条放过去。</p> 他们现在在野外过夜,中间围起来的火堆上烤着几只兔子,已经烤得半黄了,油水滋滋地往外冒,滴进火堆里又引得火焰一下爆起燎上兔肉,将边缘烤得焦酥。</p> 酒儿专心致志地盯着兔子,没有留意他们在说什么,兔肉的香气散了出来,她也没出息地吸了一口口水,声音大得大家都听到了,莫上先生不由地扶额面露嫌弃。</p> 林眉也好笑地在酒儿头上敲了一下,没有打断她盯着兔肉的渴望眼神,将信看过又将那几条消息看过一遍,神色有些复杂地叹了一口气。</p> “也不知道是多少年的布置了,这一次若是我们不能赢,恐怕天下就真的要被他们收入囊中了。”</p> “王朝更迭本属常事,为何他们这般精心布置多年,却屡屡失败?”</p> 岑见以前与她说过这个话题,但这一次没有回答一样的话给她听,而是目光通透地看着她,笑意清浅。</p> “谋天下而不谋人心,自古未有可成者。”</p> “天命是什么,是天时、地利、人和,此三者之内,人和为重啊,人心即是天意。”</p> “只知天命所归,却连什么是天命都不知道,如何能赢得天命?”</p> 林眉仰首望向天空,今晚月盛而星稀,银辉洒满了深蓝色的幕布,在这块幕布之后,是否真的有一只手在漫不经心地拨弄命运?</p> “顾明珏和那位八王子本不必亲自来的,他们不怕王爷在他们离开之后直接挥兵而下,侵占了两国之地吗?”</p> “这一次说是对付焚仙门,其实就是将人请来共商后事,顾明珏留了宋唯严在九蛮,那位八王子的心思则都在那些人的身上。”</p> 岑见摇了摇头,事情没有完结之前他们是不容易动的,君留山是个守诺之人,只有他守了诺,才好行后面的事。</p> “现在西夷是与九蛮僵持着的,突厥被大岳牵制,但同样九蛮也与突厥一道将西夷夹在了其中。”</p> “大岳动了九蛮,就会面临九蛮和突厥的围攻,并且那边是沙漠,大岳的军队没有办法在被围攻的情况下深入大漠将西夷完全占领下来,耗费的兵力是得不偿失。”</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四十七章:后事之算 现在大家都在一个平衡之中,可以抽出心思来永绝后患,这个时候谁先打破平衡,谁就要承担失诺带来的后患。</p> 原本和九蛮打着的西夷可能会在愤怒之下与九蛮、突厥联手一同将矛头对向大岳,君留山命数尽时,就是大岳覆灭之始。</p> “现在对表哥而言最为重要的是先找齐碎片让他活下去,或者在他死之前将内外的隐患清理大半,现在最大的隐患已经不是顾明珏这些人了。”</p> “打仗一事就算没有了表哥,还有那么多的将领在,守成上十几二十年没有问题,这些时间足够接替表哥的人成长了。”</p> 这其实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现在事情的发展与最开始所有人的打算都是相去甚远的,不过岑识、孟彰他们这群年轻人的出现还是让君留山松了一口气。</p> 这一代有他带着王府门下那些人在撑着,而下一代看着只是有那么一些人是未来可期的。</p> 以前他独木难支,是以只能打算将所有的事情都完结在他的时代,如今却可以不必那么的着急了,只要给他们成长的时间,就算以后顾明珏也成长了起来,也是不惧的。</p> “但有一个问题在于,那个家族和焚仙门的存在他们却不一定压得下去,著之或许也不行,解决掉他们就成为了第一紧急的事。”</p> “外人不知道表哥寿数的事,所以表哥能用这件事来与他们谈判。”</p> “有表哥在的大岳耗得起,顾明珏他们却是不抓紧这一次的机会,就算最后他们在这一次的战争中苟延残喘了下去,也会失去一切。”</p> 此事也不过是君留山与他们玩了一次阳谋,顾明珏他们就算心中再有什么想法,也要对他们低首听命。</p> 只是之后还需去九蛮寻找碎片,现在面对顾明珏也不能做得过分了,碎片的事宋唯严似乎是心中有数的,若是顾明珏出了事,那位宋将军也不是没有可能做出过激的事情来。</p> 一旦被他们知晓林眉这边在寻找碎片,那位说不定会毁了被许多人觊觎的碎片以做报复,或者以此为条件,请人与林眉他们作对,焚仙门的残孽就是最好的对象。</p> “现在齐心协力对付焚仙门和那些藏起来的人,是最好的选择,其他的都能放在之后再去解决。”</p> “碎片一事他们那边也定然会有更为详细的记载,我临走之前卜过一挂,玉在石中,石在山中。”</p> “找出藏玉的石来,自此之后心想事成。”</p> 林眉低眼沉思了片刻,想起她似乎忘了与岑见说一件事,从随身的锦囊中取出了那颗本来藏在玉佩里的珠子来。</p> 在火光之下,其中如同有血雾流转,看不出一点平日里白润的样子,红得妖冶又琢磨不定,如同幻影。</p> 岑见和莫上先生都一下就将目光移了过去,薛净悟更是人都朝前扑了一下,想要凑上去仔细地观察。</p> 虽然珠子是他最先发现在玉佩里的,但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其中不同寻常的血色看得他又有一瞬的晃神,被岑见手掐剑诀指向眉心,轻呵了一声:“醒神!”</p> 薛净悟陡然清醒了过来,甩了甩脑袋抬手揉着眉心,不敢再往珠子那边看了,这是他第二次中招了,但其他人却都很正常,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p> 岑见探究地看了薛净悟几眼,随即拿过了珠子放在掌心,用剑指点在珠子上方,半晌诧异地挑高了眉。</p> 林眉之前就见过了珠子的不同寻常之处,不得不说薛净悟真的是格外的与它犯冲,弄得她也不敢与这珠子直接接触太多了。</p> 这些天她也简单研究过珠子,但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这时就等着岑见来为他们解惑了。</p> 莫上先生没有受影响,凑到近前去细细观察被托在掌心的珠子,刚才薛净悟的表现让他很好奇,但他也看不出来这个东西究竟是怎么不对劲,只能说颜色格外诡异。</p> 不过岑见收回捏诀的手后没有第一时间与他们解释,而是转过头叫了一个暗卫去叫在马车上睡觉的孟明来。</p> “让他把柜子里的那盒东西也带过来。”</p> 没有一会孟明就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过来了,他坐到岑见的身边将一个黑色的盒子递给他,眼睛睁不开地往岑见肩上倒,还想要继续睡,去叫他的暗卫一头冷汗地慢了一步回来。</p> 岑见无奈拍拍他的脑袋,将那颗新得到的珠子拿起来在孟明眼前晃了一圈,任由他一下就精神了起来将珠子抢过去,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拿着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一串舍利和一块碎片。</p> 玉珊瑚太大,是体积最大的一块碎片,拆除了缠在上面的饰品之后,也不方便随身携带,岑见另用了一个盒子装起,也放在了马车里,这一次出来,他是将所有的碎片都带上了的。</p> 舍利和从碗底剥出来的那块碎片被岑见从盒子里取了出来递给林眉,林眉接过对着火光看了看,这些都是正常的一点淡红在内,薛净悟看了也没有任何的感觉。</p> 那边孟明还在看着那颗珠子,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同时又有些微的疑惑。</p> “这和我在焚仙门长使手中看到过的那一块碎片是一样的颜色,但是那难道不是被他们污染了才会那样吗?还是说这就是那块碎片磨成的珠子?”</p> “不可能是同一块,这颗珠子在二十五年前到了王爷的手中后就没有被人动过了。”</p> 林眉和岑见都否定了这个猜测,孟明见到那块碎片是在不足十年之前,时间对不上。</p> 不过他说的话倒是印证了岑见的一个猜想,见孟明捏着那颗珠子对着火堆转来转去,还试图将珠子丢进火堆里去看一看,好笑地拦住了他的动作。</p> “若是阿明没有看错,那或许这一颗珠子,以及焚仙门手中的碎片,原本就是这个颜色。”</p> “世间阴阳相生,而这些碎片上蕴含着生气,生气来自于阴阳之间,缺一不可,孤阴不生孤阳不长,能轻而易举补足人生气的神器,或许本身就有阴阳两面。”</p> “白色为阳,红色为阴。”</p> 这话虽然只是他的猜测,但了解他的众人也知道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但为什么薛净悟会受到那样的影响,又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受到了影响?</p> 薛净悟更加茫然了,若是说阴,阴者为浊,在某些意义上确实代表不好的那一面,若说他是受了不好的东西的影响,但他自认阳气充足,也不该是他一而再地中招啊。</p> 连孟明这个和碎片有着一些特殊关联的人都没有事,他身上安着一块碎片,更应该能感受碎片才是。</p> 林眉和莫上先生都沉思着,孟明盯着珠子,酒儿早拿了一只烤好的兔子溜到一边去了,岑见也思考了许久,才试探着将猜测说出了口。</p> “阿明体质奇特,是因为焚仙门在他身上下过许多药,也用他做了许多实验,这般人为折腾出来的。”</p> “但薛公子你不一样,你的家族是研究碎片的,而你小时候本就有些体质特殊,并且你是对阿明身上的毒反应最大的一个。”</p> 那一次薛净悟整条小臂几乎都腐烂了,愈合也用了很长一段时间,虽说现在没有留下疤痕,但也确实能证明他是特殊的。</p> “阿明身上的毒是受到了碎片的影响,那么说不定你本就对阴性的碎片比之常人敏感。”</p> 这么解释倒也说得过去,薛净悟自己是不明白自己的特殊体质怎么来的,也不知道当年薛家被焚仙门捉去的孩子里是不是还有和他一样的人。</p> 但当年在焚仙门手中的时候,他就是特殊的那一个,这样的特殊保下了他的一条命。</p> 岑见若有所思地左右看了看,这里坐着的人里,就有三个人是和碎片有着不解之缘的,只是林眉在他们之间又是特殊的,所以其余的人都是因为林眉的存在而来的,包括孟明在内。</p> “表嫂,你觉得碎片一共有几块?”</p> “七……嗯?”</p> 林眉本来正在看那串带着她来的舍利,被岑见冷不丁地问了一句,话就脱口而出了。</p> 过后解释起来能说佛家尚七之数,舍利是七宝之一,但她能确定,在她回答的时候是什么也没有想的,但这样的回答最多就是个玩笑话而已。</p> 她不知道岑见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也不觉得自己随口一说就是答案了。</p> 岑见却似乎是当了真,双手拢在袖中煞有介事地颔首,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笑了一下。</p> “七块碎片的话,这么想如今我们也就是差了焚仙门手中的那一块,和九蛮手中的那一块了。”</p> “离集齐碎片也不远了,这是件好事啊。”</p> 林眉等人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只有孟明歪了一下脑袋,很是捧场地赞同了一声。</p> “就还差了两块,真的不多了,焚仙门手中那一块,只要抓住了他们的长使就能得到手,那个人对碎片向来看得紧,都是贴身带着的。”</p> 岑见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林眉和薛净悟对视了一眼,莫上先生孤独地望了一眼丢弃了老师父的徒弟,都觉得要真的有这么简单就好了。</p> 被他们所针对的那些人似乎没有发现他们所有人的动静,不管是从哪一边过去的人,都没有在半路之上遇见什么阻击或妨碍,一路顺畅得让人隐隐心生不安。</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四十八章:毒发 不止是林眉他们这边特殊的三行人,江湖上那些准备围剿焚仙门的人也在暗中嘀咕着,现在平静得有些太过了。</p> “不说其他的,焚仙门分坛都被我们围剿了两个了,人也杀了不少,焚仙门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p> “是啊,那些人在以前就睚眦必报,二十一年前围剿焚仙门的时候,江湖上折损了几十个好手,过后还被余孽刺杀了不少人。”</p> “哪怕没有发现我们暗地里的动作,也该对围剿那边有个反应,而不是这样任人宰杀的样子等着我们上门。”</p> 和钟苍一路走的几大门派的掌门人在庄园的前厅中围坐在一起,心中都觉得这定然是焚仙门的阴谋,想要将他们引入陷阱再一网打尽。</p> 他们讨论了一会,又齐齐看向那边坐靠在椅子里闭目养神的钟苍,其中一位老者捋着胡子思考了片刻,代替众人叫了钟苍一声。</p> “不知阁主那边是否有什么消息传来?这一次江湖同道齐聚,若真的不慎落入焚仙门的陷阱之中折损许多人的话,对整个江湖而言都会是一次巨大的打击。”</p> “目前来看,还是要谨慎为上才好。”</p> 跟着钟苍一起行动的是之前事件中白发人送了黑发人的那些掌门家主的其中几位,没有来的都是因为那件事悲伤过度而病倒,只能派遣门下弟子跟着前去报仇。</p> 但是例如太孙卜这些门中的继承者这一次都没有出来,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个优秀的子弟,再失去一个,那下一代的实力就整体要下降一层了。</p> 江湖中其他的人也很是理解他们,对于他们门下派出的弟子也多有照顾,这些弟子本来就不是最为优秀的那一批,参与到这种事情里面来本就更加危险,也莫要无辜送了性命。</p> 钟苍坐直了身体,刚想开口就先撇过头去掩唇闷咳了几声,脸色也有些苍白,厅中坐着的几位掌门家主都有些心虚又愧疚地看着他,一人连忙给他递上了一杯热茶。</p> 公道阁的过往始终是个隐患,钟苍在请示过岑见之后,还是决定先将其中的事与受害者的家属说清。</p> 当时正是心中悲恸的几位怒火上头,钟苍只来得及开了个头,他们就已经恨极出手,钟苍也生生受了他们的一招攻击没有抵挡。</p> 还是另外几位保有理智,连忙上来拦下了,又有翁葫替他挡了第二次攻击,否则现在人可能已经起不来身了。</p> 饶是如此,现在钟苍也是带伤赶路,那时的几位用了十成的力道,都是武林的前辈,钟苍虽说功力深厚,但身上的伤依然不可谓不重。</p> 他这一路劳累好得极慢,但好处是,一旦大家有什么地方他不想立刻答话的,就伤势发作一下就好了。</p> 钟阁主咳得脸上飞起一层薄红才艰难地将一口气顺过了,这时厅中的人对焚仙门的担忧已经变成了对他的担忧,他才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茶。</p> 眼睛睁开后灰蒙蒙的眼看着就更加的虚弱和疲倦,淡色的唇角往上勾了勾,钟阁主温润的声音还有些沙哑。</p> “还请诸位放心,此行虽是向虎穴而行,但我们也并非全无准备,诸位想报仇,钟某也想要报仇,机会难得,钟某怎敢轻忽。”</p> “公道阁既然召集了各位,自然也会尽力,咳咳……尽力、咳、护各位周全、咳咳咳……”</p> 钟苍一手猛然抓住了椅子的扶手控制不住地弯下了腰,背脊线紧紧绷着,咳得止不住的撕心裂肺,手上的茶盏险些没有端住被甩到地上,茶水洒了他一手。</p> 旁边的一位掌门就是当初出手的其中一个,见状连愧疚不已地一手端了茶盏一手在他背上慌忙顺气,还渡了内力去给他顺气。</p> 现在他们哪里还管什么焚仙门的事情,眼见钟苍都咳出血来了,两个人抢上去扶住钟苍给他渡内力安抚内伤,一个去外面找公道阁的弟子请大夫来。</p> “先把钟阁主扶回去休息,其他的事以后再说。”</p> “怕是走不动了,来人,来把钟阁主给背回去,小心一点不要压着他胸口了。”</p> 公道阁的弟子跑了四个进来,三个接手扶住了钟苍,一人在前面略微俯下了身,等后面的人将钟苍扶到他的背上,就小心站起,四个人一起将钟苍半抬半背地送回去了。</p> 他们的动作看起来分外的熟练,看起来没少做这种事,不过想想之前钟苍眼睛不好之后也病过很长一段时间,想来是那个时候练出来的吧。</p> 其他的人没跟着去,愁眉不展地互相看了看,都在心中暗暗叹气,钟苍这般模样,等到与焚仙门对上的时候又该如何是好?</p> 钟苍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不咳了,但他闭着眼,唇角还有些被擦花了的血迹,脸白如纸,看着万分的虚弱。</p> 大夫被两个公道阁的弟子架着冲了进来,后面还有个人捧着药箱紧跟而来,大夫被放下后淡定地往床头旁边的凳子上一坐,拉过了钟苍的一只手把脉,没一会就摇了摇头。</p> “阁主的毒再拖着不肯解,之后只会越来越严重的。”</p> “这两天阁主是不是又中了一次毒,今天才会吐血?”</p> 他是公道阁挂名的客卿,与钟苍也没有外人那般的拘谨,翻开钟苍的眼看了看,又在他心口摸了一下,指挥着两个暗卫将人架起来。</p> “给他拍背顺气,把胸口堵着的那口毒血给逼出来。”</p> 两个弟子听命上前将钟苍扶起来按住了他的背,一人刚将铜盆拿过来,钟苍就已经昏沉着吐出了一口血来,黑色腥臭的血落在盆中,其中还有些微的硬块在。</p> 咳出这口血钟苍就彻底晕了过去,头颅无力地垂着,两个弟子的内力再行过一个周天才收了回去,小心将他放平在床上,拿了干净帕子替他擦着唇角的血迹,脸色看着倒是好了一些。</p> 大夫又替钟苍把了一次脉,指尖敲在钟苍的腕上,看着盆子里的那口血苦恼不已。</p> “这毒越来越深,老夫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去解啊,再不治,阁主这身武功就要废了,武功废了没有内力护着心脉,人也活不了多久了。”</p> 但是钟苍本人不愿解毒,也不肯说他是怎么中的毒,并且这几天哪怕身边的人小心了再小心,钟苍还是一次次地中了毒。</p> 去其他地方办事的翁葫回来后就有弟子愁得不行地前来汇报,他们的阁主现在都还没有醒。</p> 翁葫也是无奈又头疼,摆手让那名弟子下去,在庄园中转了一圈才去见钟苍。</p> 他进了房就让那些苦着脸守着的弟子退了下去,也不用他再特意嘱咐一遍不能将这件事说出去,他们自己就已经习惯了闭嘴闭眼,公道阁的弟子管不住嘴的都留不下来。</p> 钟苍在所有人退出房间后才淡淡睁开了眼,偏过头“看”向了翁葫,他无力地抬起一只手,翁葫上前托住,又一手托了他的背慢慢撑着人坐了起来。</p> “少主,侧王妃他们与莫上先生已经在半路上了,大约还有三天就能与我们汇合。”</p> “有莫上先生在,少主您的毒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只是还请您好好地坚持几天,不要再这样吓人了。”</p> 钟苍似乎是笑了一声但只有一点气音从喉咙滚了出来,他没有说话的力气,翁葫却很明白他想要说什么,又无奈地长叹了一声。</p> 现在这个情况确实是在钟苍自己的打算里的,但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么毫不留情地折腾自己,他还是又心疼又急。</p> 若是明日就能将所有的事情解决了,他家少主也不用受这份苦楚了。</p> 钟苍靠在堆叠起来的软枕上,抬手在忧心忡忡的翁葫手臂上轻拍了一下,张开口勉强说出了两个字:“东盛……”</p> 翁葫并不知晓钟苍和岑见之间的关系,但最近钟苍都让他注意着林眉一行人,其中那位东盛侯岑见他也自然是知道的。</p> 他看得出来,自家少主不知道为什么对那位东盛侯特别关注,因此他也多留意了两分,但也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p> “那位东盛侯多数时间都在马车之中,身边陪着一个看起来身体不太好的少年,极少露面。”</p> “之前您让人放消息予王府的时候,是否就是这位在让人与我们公道阁的弟子接触?”</p> 钟苍似乎有些走神的样子,许久才点了一下头,被翁葫喂了几口水后才能稍微说几句话了。</p> “正是这位,咳、之后见面了,吩咐门下弟子,谁也不许对那几位无礼。”</p> “咳咳、咳,如有、如有用得到公道阁的地方,当敬之如敬阁主,听命行事。”</p> 他攒了些力气自己拉了被子盖到了肩上,微微喘了口气歇了片刻,才叹息了一声。</p> “这一次后,公道阁或许就不复存在了,这些弟子以后会如何,也就看这一次那几位是怎么想的了。”</p> “这些也不必与他们说,只让他们知道该如何做就是了。”</p> “是,阁主放心,属下一定会告诫他们的。”</p> 翁葫之前已经隐隐有了预感,垂了眼拱手应下,却没忍住多问了钟苍一句。</p> “若是公道阁不在了,少主您呢?”</p> 钟苍怔了一怔随即失笑,他放松地把自己埋在暖和的锦被中,似笑似叹地摇了摇头。</p> “老翁你放心吧,我早就给自己找好了去处,我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哪有这么容易就被放去享清闲。”</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四十九章:异象 虽说他与岑见的约定是在所有的事情结束之后就退隐,按着那位的性格倒是不会勉强他继续留下来做事,但他自己也是闲不住的。</p> 岑侯爷和摄政王学得向来是物尽其用,只要他有一点想要留下来的心思,他就一定会被各种事务给埋了,别想从坑里爬出去走人。</p> 翁葫就怕他觉得诸事皆休,直接走得不见人影从此生死不知,听他这么说也就放下了心去,上前替他掖好了被角,放轻了声音。</p> “这两天少主您就好好休息,等着莫上先生来了替您看过解了毒,您再操心那些事也不迟。”</p> “好,这两天诸事就托给老翁你了,需注意照顾好各位前辈,等侧王妃他们到后,不要让他们起什么冲突。”</p> 钟苍都觉得自己是个天生的劳碌命,到了这种时候一边昏昏欲睡还一边什么都要担心,翁葫早已熟悉他的脾气,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让钟苍说下去半个时辰恐怕都是说不完的。</p> “属下明白,少主您放心,侧王妃他们都是和善之人,又帮着查出了焚仙门之事,那些位掌门只会感激他们的。”</p> “您再睡一会吧,属下先去安抚一下各位掌门,因为您病倒他们怕是现在还在自责不已。”</p> 钟苍中毒的事情不能说出去,只能拿那天的伤势作为遮掩,累得那几位心下不安愧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p> 但愿莫上先生来了之后能将这毒替他们阁主解了,之后才好放开手脚去对付焚仙门的人,否则始终有事情挂在心上。</p> 翁葫见钟苍已经闭眼沉睡了过去,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叫了人在门外守着后,又挨个去见了那几位掌门和家主,好生将人宽慰安抚了一番。</p> 为了等林眉他们,也为了让钟苍养一养身体,这几日他们就没有继续前行,而是留在了庄园上。</p> 公道阁以及几个门派的弟子将庄园守得严实,没有给任何人可乘之机,安然无恙地度过了几天时间。</p> 林眉他们到时正巧几位掌门都不在,翁葫接到了守在外面的公道阁弟子的传信,提前半个时辰就守在了庄园大门外,等着迎接他们。</p> 马车队伍在庄园门外停下,暗卫动作整齐地下了马按剑围在五辆马车周围,头一辆马车侧边的帘子被掀开些许,林眉在车厢内看向了迎上前来的翁葫。</p> “翁老,先让我等进去了再说话吧。”</p> “是,诸位请进。”</p> 翁葫打量了一眼后面的队伍,请驾车的暗卫跟着他从偏门进了前院,在前院的空地上停稳了马车上的人才陆续下了地。</p> 头一辆马车里坐着的只有林眉一人,第二辆里是一个青年和一个少年,第三辆是莫上先生和一名少女,第四辆单独坐着薛净悟,第五辆应该是带的行李,里面没有人的气息在。</p> 翁葫一眼扫过,知晓青年便应该是自家少主一直念着的那位东盛侯岑见,但岑见身边那个全身裹在黑色披风里带着兜帽的少年他就不知道是谁了。</p> 在众人都站定之后,翁葫不动声色地恭敬的向众人躬身见礼。</p> “翁葫见过诸位,诸位一路辛苦了,阁主抱病在床,不便起来迎接贵客,还望诸位见谅。”</p> “无妨,路上就听说钟阁主受了不轻的伤,不知伤势现在如何了?”</p> 钟苍的事情自然是要报给岑见知晓的,中毒一事林眉他们已经听岑见说过了,但是在翁葫面前不能表露出来,林眉请了翁葫起身后关切问了一句。</p> 翁葫面带愁容地垂首摇头,侧了身请他们先去前厅落座,又命公道阁的弟子带暗卫将马匹和马车都送到后面去安置,等到各自坐定之后才说起了钟苍的事。</p> “现在庄园里没有外人在,阁主也交代过诸事都要请侧王妃做主,在下也就不瞒着诸位了,阁主伤势实则不重,而是中了毒才不能起身的。”</p> “那毒毒性颇为奇怪,阁主又不肯言明是在何时中的毒,三日前毒性发作,阁中的大夫束手无策,这几日阁主一直都在昏迷之中,偶有清醒的时候也没有力气起身。”</p> 钟苍那日倒了之后就没有新的消息传来,林眉等人之前就知道他中毒了,得不到他报平安的信也有些挂心,翁葫这么说着,林眉和岑见还有莫上先生都皱起了眉。</p> 孟明对钟苍没有什么兴趣,他扭着身子趴在椅子旁的高几上,手指无聊地乱戳着高几上的茶盏。</p> 酒儿不认识钟苍,但一路上其他人已经给她介绍过钟苍的情况,听见中毒她还饶有兴致想要去研究一二。</p> 薛净悟觉得自己没有幸灾乐祸就已经算是仁慈的了,实在摆不出什么忧心地嘴脸来,半摊在椅子里撑着脑袋无所事事地研究梁上的图案。</p> 翁葫没有在意他们三人,他现在要做的是请莫上先生前去为他家少主诊治一二。</p> 莫上先生原本就和钟苍相识,林眉和岑见也想要看一看钟苍现在的情况,因此他们也没有急着问有关这次焚仙门的事,在翁葫提出请莫上先生问诊后很是干脆地同意了。</p> “这是应该的,我们一起去见见钟阁主吧,正好微之的医术也是不错的,能和莫上先生一起为阁主看一看。”</p> 林眉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袖,又看了一眼薛净悟和孟明。</p> “劳烦翁老让人带薛公子先下去休息,阿明,你要跟着我们走还是先回房去?”</p> 孟明抬起脑袋来看着林眉眨了眨眼,又偏头询问地看向岑见,岑见抬手替他理了理头发失笑。</p> “阿明跟着我们去吧,说不定还能有些别的收获。”</p> “那便走吧,酒儿,你去把为师的药箱抱过来。”</p> 莫上先生用眼神警告酒儿让她安分一些,酒儿状似乖巧地点了点头,先跟着翁葫叫来的弟子去马车停放的地方拿药箱去了。</p> 薛净悟挑了眉也没有反对林眉的安排,起身淡淡地对着翁葫一抱拳,翁葫笑着送了他出去,嘱咐厅外等着的弟子照顾好客人,才回来亲自领了林眉几人往钟苍歇息的院子去。</p> “这边是少主自己名下的私产,这次为了尽量不被焚仙门的人察觉,都是在暗中行动的,一路过来也都是找的类似的地方落脚,基本不见外人。”</p> “少主第一次毒发是在十天前,离开鹤云观的那天晚上突然昏倒了半个时辰,醒来就吐了一口黑血。”</p> 翁葫带着人进了院子,守在门口的公道阁弟子齐齐行礼,一人上前来小声向他禀报。</p> “阁主刚才醒了,让人送了一碗白粥进去。”</p> “好,我知道了,我带贵客进去见见阁主,你们就不用守在门口了,先下去吧。”</p> “是,我等告退。”</p> 两名弟子抱拳从门口退开,等他们离开了院子翁葫才推开屋门,先进去向钟苍告知一声,也先看看有什么不便的地方没有。</p> “阁主,侧王妃和东盛侯他们到了,属下斗胆请了莫上先生来为您诊脉。”</p> 钟苍正半卧在床头,空了的粥碗放在旁边的凳子上,他刚才就听见了外面说话的动静,低咳两声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让翁葫替他将架上的外袍取来。</p> “请侧王妃他们去外间坐了奉茶,我收拾一下就来,之后老翁你也不必留在这边侍候了,我要和侧王妃他们说些话,你在外面看着,别让人靠近就好。”</p> 翁葫一边替他将外袍穿上又系好腰带,一边应了是,等衣服穿好了又扶他坐下,拿了梳子和发带放他手中后,才退出去招呼林眉他们。</p> 侧身请了林眉四人先在外间稍等,他亲自去端了茶水,回来的时候也正好将酒儿带了回来。</p> “在下去外面守着了,诸位若有什么需要,出来说上一声便是。”</p> 林眉颔首,翁葫又对着几人都行了一礼后才退了下去。</p> 没了外人在,孟明又趴到了桌上,偏着头拉了拉岑见的衣服袖子,很是好奇地看着他。</p> “小叔叔,那个钟阁主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要叫我来看他?”</p> 他的身份特殊,本来是不方便见外人的,岑见却特地让他也跟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p> 要说是中了毒,他虽然跟在胡老身边学了很多年通晓用毒之术,但也不能跟莫上先生和岑见比,有他们在叫他来也没有什么意义。</p> “他和焚仙门有渊源在,身上的毒也是焚仙门下的,阿明你或许会对焚仙门的手段比较熟悉,一会替他看一看吧。”</p> 岑见倒了一杯茶放到他手边,又替其他人也倒上了茶,看向遮挡了里间的屏风,里面的人迟迟没有出来。</p> 孟明顺着他的视线也回头随意看了一眼,里面人的气息他也能感觉到,不过就算有焚仙门这一层在,他也对里面的人没有什么兴趣。</p> 但是岑见说的话他是会听的,看一看也费不了他什么事。</p> 林眉和莫上先生都没有说话,都在等着钟苍出来,酒儿对这位名声不小的公道阁阁主很是好奇,但怎么说那也是个外人,她还是乖顺地坐在莫上先生的身旁,为了保持形象也不乱看了。</p> 钟苍又过了片刻才从里面摸索着绕过屏风走了出来,一身淡青的布袍,头发简单扎起,和林眉之间见到的样子差别很大。</p> 他闭着眼,眼帘遮住了那双与常人不同的眸子,身上的病弱感压下了一身的气势,变得温润淡雅,像是隐居起来的教书先生。</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五十章:背叛 钟苍轻笑着向众人拱手,走过来的时候虽然还是一样的淡定从容,但林眉和岑见都能看出他行动之中有了些许的迟疑。</p> “侧王妃、侯爷、莫上先生,侯爷和先生都是许久不见了,先生一向安好?另外还有两位,是否便是孟家的小公子和先生的高徒酒儿姑娘?”</p> 钟苍认人靠的是分辨气息,林眉他不久前才见过,岑见他也不会认错,莫上先生虽说与他有几年未见了,但他也还是记得的,只是在场还有另外两人他不曾见过。</p> 但照着之前的消息他也能猜出来些许,薛净悟不肯来在他意料之中,那么就只有跟在队伍中的两个不大的孩子了。</p> 公道阁没有去查过他们的身份,但身为山海卫,他对两人的来历是要了若指掌的。</p> “雪台,许久不曾见过你了,先来坐下说话吧。”</p> 岑见先看了一眼林眉,在林眉颔首后招呼着人落座,钟苍迟疑了片刻过去,酒儿在莫上先生的示意下拉了一下凳子,他才找到了地方坐下。</p> “侯爷出去了两年,现在总算是回来了,我们也能安心一些,就是现在天下不太平,侯爷回来也没有什么歇息的机会。”</p> “这两年我不在大岳,你们都辛苦了,特别是你,我看过这两年的卷宗,许多事情你都做得很好。”</p> 岑见也替他倒了一杯茶放过去,杯底在木桌上轻磕了一下,钟苍准确地抬手握住了茶盏。</p> “这都是属下该做的,当年若非侯爷帮了苍那一次,苍也没有今天这个能亲手报仇的机会。”</p> 钟苍等这天等了太久了,也还好让他等到了这一天,不用遗憾地请别人来替他报仇,否则他死不瞑目的。</p> 孟明两手托着下巴在岑见的身边皱着眉,半晌轻哼了一声,没有对钟苍这种要和他抢着杀人的行为说什么。</p> 岑见也没有让这个话题延续下去,他打量了一下钟苍的脸色,让他将手腕再往前放一放,伸手按在了他的腕上。</p> “想要报仇也要先有这个能力才行,这是你自己找来的机会,但你身上的毒不解了,这个机会也或许就留不住了。”</p> “你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吗?”</p> 食指屈起轻在腕上敲了敲,岑见让他将另外一只手腕也递过来,他把上那一只后莫上先生抬手按在了他刚才握住的那只手腕。</p> 钟苍中毒的迹象很明显,之前公道阁中的大夫给他看的时候这毒还没有现在霸道,但是他并不是又中了毒,而是毒性被彻底激发出来了而已。</p> 岑见把完脉,将症状轻声描述给孟明,孟明拿了丝帕垫在他手腕上,只接触了很短的时间就将手收了回来。</p> 钟苍之前没有告诉过其他人他身上的毒是怎么来的,但岑见问起他就不能不说了。</p> “这毒,应该是我小时候就被人喂下了,之前我没有察觉,但毒发之后我回想了一下,上代阁主在我身上做的准备应该是不少的。”</p> “我自幼就被当作下任阁主培养,身为被残害的遗孤,他们又怎么会放心让我没有任何限制地成为公道阁的阁主。”</p> “但具体是什么时候下的毒,又还有没有其他的手段在,我就不记得了。”</p> 莫上先生换了手按在脉上,略微皱起了眉。</p> “上一次老夫来替阁主治眼之时也并没有发现阁主中了毒,当真是以前就种下现在才发现了吗?”</p> 钟苍说得太过肯定,莫上先生反而觉得奇怪,他替钟苍治病的时候,是在钟苍身边留了一段时间的,但他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p> 什么样的毒能在人体内潜伏这么多年而人无知无觉?若是毒药,在进入人身体的那一刻就已经毒发,就算是那种在固定的时候服用解药以压制药性的,其实也在消磨着人的精气。</p> 钟苍在之前没有任何的表现,这一次的毒却来得又凶又猛。</p> 薛净悟上次说起他幼时的经历虽然似乎提过一次焚仙门有这样的手段,是利用蛊虫来做,但莫上先生之前并没有在钟苍的身体中发现蛊虫的存在。</p> 他那次给钟苍检测的细致,蛊虫毕竟是活物,一般时候发现不了不奇怪,那一次钟苍中了毒,同样带毒的蛊虫会被刺激到,不会那么容易就隐藏下来。</p> “或许是只下了一半,现在有人将这个毒给补全了,才会让钟阁主一下病倒。”</p> 林眉在旁边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这不失为一种可能,但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p> “一直有人在给钟阁主吃能压制毒性的药物,但在前段时间那种药物停了,所以毒发了,或者他们将压制的药物换成了刺激毒发的药。”</p> 莫上先生和岑见都明白了林眉的意思,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钟苍的身边都是有人长久地在监视着他的。</p> 但是山海卫不同于普通人,同样,在他们身边也是有人在排查所有靠近他们的人的,是以其实他们身边是最不可能留有心怀叵测之人的。</p> 除非是他们自己特意留下来的,否则那些人不可能在他的身边一直不被发现,只要是人,行事总会留有痕迹,一旦被人留意上了就不可能完全遮掩住。</p> 那样的人在被发现的第一时间就会被人或囚禁拷问或直接杀死,也有逃掉的,但都不会被留下来。</p> “雪台,你知道是谁,并且为他遮掩了,是吗?”</p> 岑见淡然地注视着钟苍,这话只有他问才合适,如果不是钟苍遮掩,他也早该得到了消息。</p> 钟苍看不见岑见的神色,也听不出岑见是什么意思,但他了解岑见的脾气,只能苦笑一声点了点头。</p> 不用他说出来,林眉和岑见已经了然了,他身边会让他这样去做的人,只有一个罢了。</p> 孟明终于从记忆里找出了能和钟苍情况对得上的毒,说来还是运气,这种毒恰好就是胡老研制的,他还知道这种毒是用来干什么的。</p> 他趴到岑见的肩上低声同他说了几句话,岑见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p> “阿明说,这种毒名叫‘无欺’,和其他毒不同的是,这种毒在研制之初,就已经定下了是拿来监督之用。”</p> “比起那种按时服用解药的毒,这种毒在只有一半的时候不能称之为毒,既不会损害人的身体,也不会让人发现不对,一旦服用者做出什么不好的事了,监督者就会将另一半的毒药喂他服下。”</p> 莫上先生觉得这是多此一举,既然已经有人在长年监督了,在出事之后直接对人动手不就好了,能投毒的关系,用其他更加猛烈的毒也不会影响成功的。</p> 林眉和一直没有说话的酒儿也是不解,这样看起来,这种会在人体内潜伏许久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用,甚至还不如用蛊虫装着毒药,引发蛊虫就能让人中毒而亡。</p> 钟苍却沉默不语,比起毒发,对于中了这种毒的人来说,更让人难受的应该是被人背叛才是,但是这样的手段并不能给他们更多的打击。</p> 他甚至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只是没有防住他这一次下手而已。</p> “焚仙门拿来控制人的毒自然不会就这么简单的,这种毒其实并不难解,只要对此道有钻研的大夫都是能解的。”</p> “但是,幸好雪台你没有让人为你解毒,也幸好这一次阿明跟过来,认出了这种毒,该感谢阿明才是。”</p> 岑见庆幸地拍了拍压在他肩膀上的那个脑袋,孟明乖巧地弯起眉眼笑了起来,岑见在众人的不解之中说出了重点所在。</p> “这种毒若是用一般的手法解了,在解毒的同时,中毒的人也会变成下毒人的傀儡,并且吃下第一种药的时间越长,受控程度就越深。”</p> “若是蛊虫还能将蛊虫逼出杀死,而这种方法一旦成功了,将会药石无医,杀死了控制者,受控之人也会死。”</p> 孟明被表扬了心情不错,见岑见说到了这里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他又懒洋洋地接了一句话。</p> “而且胡老实验过,一个中了五年毒的人,在‘解毒’之后,受控于人也基本看不出来了,他会听从操控者的每一句话,但平时他还是拥有自己的思维,看似正常地活着。”</p> 江湖上想要操控一个人的办法有许多,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会先抹去人的神智,傀儡会形同木偶,就算是催眠之法也难免会让人变得迟钝木愣。</p> 这种药的用法已经超过了人的想象,孟明虽然见过胡老怎么研制的,也知道该怎么解,但是他也说不出为什么这种药能达成这样的效果,只知道里面有一种原料胡老从来不让别人看见。</p> 没有人会预料到的,他们连自己什么时候中毒都不会知道,而在中毒后,不论有没有发现身边人的背叛,他们都会急着要解开身上的毒。</p> 他们身边的监督者也会尽心尽力地找人来为他们解毒,还能更加得到他们的信任,而在解毒之后会发生的事,或许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p> 钟苍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干干脆脆地死去,自然比成为别人手中的傀儡要好许多,要不是他多留了心思,要不是他比别人更幸运一直知道身边人的不对,他就等不到岑见他们来了。</p> “当时不让人替我解毒,只是怕太过打草惊蛇,也怕解了毒又有其他的后招在等着我,才想着等侧王妃和侯爷你们来了再说。”</p> “没有想到当真救了我自己一命,也没有想到他当真是半点不留余地。”</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五十一章:办法 岑见见他的样子暗暗叹息了一声,林眉都难免觉得他这二十几年的人生确实是太过惨烈了一些,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算计着他,也不知道在鬼门关前走了多少个来回了。</p> 比之薛净悟他是倒霉的那一个,但与孟明来比他又是颇为幸运的那一个了,而和死去的那些累累白骨相比,就不好说他们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了。</p> “阿明,解了毒之后,其他的人会发现吗?”</p> “这个倒是不知道了,解毒的方法是我自己私下研究出来的,就是怕我自己也中了这样的毒,胡老就没有想过要给人解毒,因此也没研究过解毒的办法。”</p> “不过要是那些人死了,倒是不会有什么影响。”</p> 在研制成功之前,那些人倒是有千奇百怪的死法,成功之后就没有那些情况出现了,最后参与了试药的奴隶都被杀死了,而作为操控者的那些焚仙门弟子都好好的。</p> 孟明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些奴隶死的时候,焚仙门的弟子并没有谁表现出了不对劲。</p> “其实说起来,似乎还有一个简单的方法,就是在成为傀儡之前杀了操控的那个人,但是后果是什么我也不知道。”</p> “你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让我试一试给他解毒,不过这个办法我也没有在活人身上试过,一个就是杀了给他下药的人,会出现什么事我也不能保证。”</p> 少年不负责任地说着,怀揣着小小的恶意看向钟苍,要等着他的选择,岑见睨了他一眼也没有阻止,由着他欺负钟苍。</p> 莫上先生终于从沉思之中回了神,但他现在对钟苍身上的毒没有半点头绪,孟明那么说了他也不敢随便动手去试。</p> “不知孟小公子是否还记得那种药的药方和研制手段?”</p> “我倒是记得,但是记得也没有什么用,毕竟其中有一味药谁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p> 孟明无奈摊手,这就不是他不想帮忙了,而是真的没有办法。</p> “不过我没有记错的话,在六年之前,胡老才真正将药做了出来,这位阁主服药的时间不会超过六年的。”</p> 钟苍手指一颤,岑见扶额敲了孟明脑袋一下,孟明皱了皱鼻子捂着额头趴着不说话了。</p> 六年之前,钟苍已经杀了阁中上下与焚仙门和那个家族有牵扯的人,接手了公道阁,那段时间他常常会遭遇刺杀,要是趁他受伤给他下药也是轻而易举的。</p> 林眉从钟苍的脸上找不出半点的血色,但他的脸上也没有愤怒或是悲凉,只余一片平静。</p> “六年之中我受过许多次重伤,他们给我下药的机会太多了。”</p> “现在说这个没有什么意思了,请问孟小公子,不知如何才能解毒?”</p> “你不怕出事吗?死了倒是没有什么,要是我不小心的话,你可能就生不如死了。”</p> 孟明眨了一下眼,好心地提醒了他一下,到底是他家小叔叔用惯了的下属,真要出了什么事还是不好的,他家小叔叔会受影响的。</p> 钟苍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p> “可是要是我不试的话,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不是吗,若是中间又出了什么事,让我真的成为了傀儡,那我一定会后悔没有死在我清醒的时候。”</p> “与焚仙门的仇我还没有找他们算清,还有许多仇人我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在做完该做的事情之前,我也没有那么容易就死的。”</p> 孟明对他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仗着钟苍看不见撇了撇嘴不再同他说话,岑见只好替钟苍问他话。</p> “阿明,若是要解毒,需要怎么做?”</p> “拿我的血来制药,吃下去就好了,他中的这个毒只能以毒攻毒,但是胡老的毒又不是什么毒都能攻得下的,我的血才能压得住。”</p> 他的血确实是毒性极为强烈的毒药,林眉他们也明白了为什么孟明会说可能一不小心就会死,就算以毒攻毒能够成功,但之后还要熬过他血的毒性才行。</p> 莫上先生眉头都打结了,酒儿吃惊得差点叫出来,岑见也神色慎重地拧眉沉思着,但钟苍却一口答应了下来。</p> “如此,就劳烦孟小公子了。在事情明晰之前,还请不要惊动他人,也不要打草惊蛇。”</p> “雪台,阿明的毒不是那么好受的,你若是身上沾上了及时处理了倒没有什么问题,但吃下恐怕我与莫上先生联手都没有信心能救你。”</p> 孟明自己有解自己毒的解药,但那个解药只能用在外伤之上,至今为止据他所言,还没有一个人能在喝了他的血之后活下来的,胡老和他自己甚至都没有研制出能暂时保得一条命的药。</p> 莫上先生和岑见自然也研究过,但也没有办法,他的血几乎是见血就封喉,且自从他身上有了碎片之后,又起了一些他们也不能明白的变化,还不知道喝了之后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p> 岑见自身不惧孟明的毒,但他的血是不管用的。</p> “侯爷,这毒不解,我也差不多要死了,死前最多杀了那个人来垫背,但拿我的命为他的命陪葬我觉得不值得。”</p> “这么多年了,我满心以为什么都是能过去的,但是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也没有什么好期待的了。”</p> 钟苍看得开,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便当断则断,这些年他也仁至义尽了,可惜换不回一个人的一点良心。</p> “除了这次对我下手,还好他没有做其他更多的事,应该也是怕引起我的怀疑,所以没有其他人受害,这样我也不用后悔以前保下了他,希望他能悔过自新的事。”</p> “现在是紧要关头,该杀他的时候就动手,但在此之前先别惊动他,若是我能熬过这一次而他没有发觉,还能将计就计。”</p> 钟苍脸色已经不再是毫无血色了,看起来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他已经摆脱了那件事情的影响,能够冷静地面对他要面对的那些事情了。</p> 他还有闲心为之后的事情做打算,也不将自己此时的生死放在心上,还征求了一下孟明这个主要人物的意见。</p> “不知道孟小公子什么时候能够将药做出来,解毒的过程又需要多久,会不会惊动其他人?”</p> “药吗,东西齐全了一天就能做出来,解毒也只要一天,过程会很痛苦。”</p> “不过你放心,大概吃下药之后你会痛得没有半点力气,直接昏过去是最好的,不会闹得所有人都知道的。”</p> 孟明打量着他,也不知道想了一些什么,他突然多解释了一句来安抚众人的担忧。</p> “虽然那些药对我的血没有什么用,但它们和血一起做成药,却能暂时地减弱毒性,不至于让人一吃下去就死。”</p> “等到以毒攻毒开始,毒性就会再被减弱,最后留下来的,应该是不会让人丧命的。”</p> 但他之前也说了,这种解药他没有给任何一个人试过,所以最后的结果他也是不能保证的,钟苍这一次就只能赌命了。</p> 莫上先生和岑见也没有把握能在紧要关头把人的命给留住,而现在这种时候,要是他出了事情,是会有很大问题的。</p> 莫上先生想要说些什么,但在看见钟苍平静的面容时又闭上了嘴,林眉在钟苍同意了孟明的提议后就没有开口的意思,现在想要劝钟苍,也只有岑见能劝他。</p> 钟苍也知道岑见在犹豫,犹豫该不该在此时让他冒这个险,毕竟他和其他人不同,他是公道阁的阁主,如今的江湖是以公道阁为尊的,这一次围剿焚仙门也是以公道阁为首。</p> 他死了,江湖上的其他门派倒是更不会放过焚仙门,但他们也会因为群龙无首而耽搁许多时间,耽搁了这些时间就是在耽搁君留山的命。</p> 并且他们已经与西夷八王子和顾明珏说好了,这一次不能成功,则他们和那两边的合作也不能成功,天下局势的平衡也会被打破,在天下大乱之后想要拿到碎片更加困难。</p> 最后君留山便只能在一年半之内收服三国,使大岳成为真正的霸主,让大岳在他死后也不会很快就被其余三国所瓜分,败在君后辛的手中。</p> 这是最开始的打算,也是最无奈的打算,因为大岳最后即便夺得了天下,也会元气大伤,而想要让天下平稳下来,可能又要几代皇帝的努力才行了。</p> 能够越平稳地收下天下,天下就能安稳得越早。</p> 战争不可避免,但也要看战争之中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耍尽阴谋的窃国者,是不会有正大光明的人受欢迎的。</p> 君留山想要的是天下之人心服口服,这样他才能放心将烽火狼烟还未散尽的天下留在身后。</p> “阿明,你将需要的药材都写下来,我让暗卫两日之内就去凑齐了来,最多五日,五日之内这件事情就要有个结果出来。”</p> “各方之人如今都在往焚仙门总坛之地赶去,雪台重伤的消息一样是不能传出去的,还要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才行。”</p> 岑见开口就将这件事情定下了,林眉没有反对莫上先生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默认了他们的冒险做法,但他要求一定要和孟明一起写方子,争取不要出事。</p> 至于对外要说的理由,林眉想了片刻后,眼也不眨地将薛净悟给出卖了。</p> “便说是神偷偷了一个钟阁主身上十分重要的东西,这件东西和焚仙门有关,必须先找到东西才行。”</p> “庄园里的其它掌门就让翁葫带着他们先走,去与其它的人汇合,我们陪着阁主留下来。”</p> “对内只要直说是准备为阁主治伤就好,他们谁都不会太过怀疑的。”</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五十二章:将计就计 薛净悟的身份知道的人毕竟还是少数,翁葫这种知道的人,和那些掌门那样不知道的人,都能有各自的解释。</p> 而关于神偷为什么要偷那样东西,他行事向来是随心所欲的,随手偷点什么东西也并不奇怪,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找回,就是因为后来知晓了那样东西的重要性,所以主动还了回去。</p> “薛净悟做事江湖上的人都是习惯了的,他的名声在江湖中也不算小,正好合适。”</p> “就按表嫂说的行事吧,但是薛公子那边就需要表嫂去与他商议一二了。”</p> 其他的人虽然也压得住薛净悟,但毕竟不如林眉与他是知交更好说话,他也是最拿林眉没有办法的。</p> 薛净悟可能会不给君留山面子,但绝对不会不给林眉面子,连他和钟苍之间的矛盾都可以先放到一边去。</p> 林眉自己提出来的,去安排也是正常的,又商量了几句细节上的问题,在钟苍面露疲惫的时候他们就告辞了。</p> 岑见先带孟明回去将方子写出,等着莫上先生回去再探讨一二,而林眉要先去找薛净悟说事情,时间紧急,可能今晚就要有所行动了。</p> 莫上先生则要带着酒儿留下来,在别人面前先做出个治伤的样子来。</p> 开门后院中无人,他们是在院门外见到翁葫的,还有一直守在外面的暗卫们。</p> 翁葫见他们出来了,连忙上前行了一礼询问钟苍的状况。</p> “侧王妃、侯爷,不知道我家阁主情况如何,这毒能解吗?”</p> “莫上先生还在里面为钟阁主诊断,不过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解毒之后也不会伤到钟阁主的身体。”</p> 岑见微笑着略微颔首,笑容中带着安抚宽慰,看得翁葫高悬着的心也落下了一半。</p> “刚才与阁主说了一会话,钟阁主的精神也尚不错,正好也说之后有事要吩咐你们,翁老可以进去看看阁主。”</p> 翁葫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反应过来之后又很是激动感激地再行了一礼,却坚持先要照顾好林眉他们。</p> “给各位的院子已经收拾好了,薛公子和莫上先生住在一间院中,那位小姑娘和侧王妃是在一起,东盛侯与这位小公子在一起,若有其他需要,请尽管提出。”</p> “其余随从都安排在就近的地方,在各位的院中也有空房可以安置,在下先让弟子带诸位过去,诸位的要求也都可以与他们说,阁主之前就吩咐过,当待各位如待他。”</p> 林眉谢过翁葫,那边的暗卫也不动声色地向她一点头,林眉就摆了摆手。</p> “翁老安排得很好,就请阁中弟子带我们过去便是,知道翁老挂心钟阁主,便不在这里麻烦翁老了。”</p> “多些侧王妃,诸位请。”</p> 翁葫侧身垂手立于路旁,恭送林眉他们在暗卫的跟随下离开,自己才匆匆进了院子,在敲门后 进了钟苍的房间。</p> 钟苍已经躺回了床上,莫上先生正将一枚银针收好,酒儿捧着药箱站在旁边,还在好奇地打量已经半昏迷的钟苍,翁葫连忙走近。</p> “莫上先生,不知阁主现在如何了?”</p> “翁老还请放心,阁主所中并非什么难解之毒,只是恰好又受了伤,毒性才会这么重,待老夫开了药,少则三日,多则五日,就能替阁主将毒解了。”</p> 翁葫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脸上也不由带了笑意,莫上先生将针囊卷起放回药箱,又在药箱中挑出了一个木瓶来交给翁葫。</p> “里面有三丸药,钟阁主吃了能舒服上一些,半个时辰之后将阁主叫起,让他吃上两块点心,之后再用温水冲服一丸便可。”</p> “多谢先生!这次实在是劳烦先生了。”</p> “这是老夫应当做的,钟阁主为了江湖殚精竭虑,老夫也算半个江湖人了,也是敬佩阁主所为的。”</p> 莫上先生摸着胡子起身,看着翁葫小心收了瓶子,又上前替钟苍将手放回被中,小心替他拉好被子,莫上先生不动声色地眯了眼。</p> “老夫便先回去了,稍后会让人将方子送来,让人去照着方子将药抓来,老夫这个小徒儿自会每日煎好了再给阁主送来。”</p> “这药有些特别,须以特殊的手法煎煮,拿给别人去做老夫也不放心。”</p> “是,那就还请这位酒儿姑娘费心了。”</p> 翁葫也不好说让阁中弟子来煎药就好了的话,只能再次感激不已地拱手,送了两人一直到院外,反复叮嘱了等候在外的弟子一定要好好将两人送回。</p> 林眉回去后先去找了薛净悟与他说今天的事,薛净悟险些就一口茶喷了出来,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思议地叫了出来。</p> “我,偷他的东西?!这绝不可能!”</p> “行了,你叫得再大声也没有人来救你,这几天为了防止事有万一,你就待在院子里那里都不要去了,会有暗卫来守着你的。”</p> 林眉点了点膝头,冷酷又无情地做了决定,薛净悟被她这副模样给吓得呆滞了片刻,随即就险些哭了出来。</p> “只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不过短短的半个时辰,你就被那个狐狸精勾去了魂,竟然还要将小生软禁起来,天理何存啊。”</p> 薛净悟扯着袖口真心实意地抹着眼泪,林眉表情变得更加冷漠了,她不耐烦地甩袖站了起来,看都不再看他一眼,大声叫了人来将人看住。</p> “不许让他出院门一步,否则就拿你们是问。”</p> “是!”</p> 听命而来的暗卫齐齐抱拳躬身,冷着脸立马就将挤出两滴眼泪的薛净悟包围了起来,林眉最后冷笑着看了一眼哭得伤心的人,随即就转头毫不留恋地大步离开,完全就是个无情人的模板。</p> 开玩笑,现代的剧和那样不比古代多,成百上千部看下来,她还能演不过薛净悟?</p> 林眉是走了,守着薛净悟的暗卫可是完美执行了她的命令,薛净悟颤巍巍地缩回了自己朝林眉背影伸出的手,在暗卫包围的阴影下,收起眼泪,努力挤出了一个讨好的笑。</p> 莫上先生回来的时候,就见暗卫肩挨着肩地围成了一个圈,老先生和酒儿都是一愣,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最后艰难地从缝里看见了生无可恋缩成一团蹲地上的薛净悟。</p> 酒儿条件反射地反手关上了院门,断绝了门外没有走远的公道阁弟子看见这一幕的可能性。</p> 莫上先生对于薛净悟投来的求救眼神视而不见,目不斜视地背着手路过那个圈,去了自己的房间,酒儿憋着笑,连忙跟着跑了进去,门还没有关严实里面就传来了师徒两人的放肆大笑。</p> 薛净悟这个人平日里就是爱玩闹,但他和林眉这一出也是让人没有想到的。</p> 岑见和孟明在旁边听了暗卫的汇报,岑见忍俊不禁地直摇头,孟明笑趴在了他的背上,没一会就揉着肚子直叫唤了。</p> 不过闹归闹,林眉也知道薛净悟不是真的不同意帮忙,只是帮钟苍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只能闹了,弄得像是被强迫一样他就面子上过得去了。</p> 这件事也不用他真的去做什么,只是借用他的名头罢了,到时候那些掌门和弟子自然会帮着将这件事情给落实了,让所有人都相信。</p> 公道阁那边不用他们去说,钟苍自然会按照说好的那样吩咐下去,唯一的问题就在于焚仙门会在这段时间之内,做些什么。</p> 钟苍要解毒的消息一定会传回焚仙门的,那些人选择在这种时候让钟苍毒发,可不会单单是因为他要带人去攻打焚仙门。</p> 之前钟苍也没有少过和焚仙门作对的时候,但那些时候焚仙门都是无动于衷的,以钟苍如今的地位,他这一个后手在焚仙门的算计中地位不会太低,不该被轻易地动用。</p> 钟苍说他要将计就计,但焚仙门的打算他们现在还没猜到,万一钟苍当真在中间出了事,就得不偿失了。</p> 不过毒还是要解,后面那些事情再怎么考虑,也要先能熬过眼前这一关才行。</p> 晚上的时候出去的那几位掌门都回来了,与林眉他们见了一面,却没有在一起用晚饭,都是神色沉重地各自回去了,只留下林眉几人在前厅用饭。</p> 等他们用完饭后回去时,暗卫将查到的消息送了过来,也不怪这些位掌门、家主的脸色这么难看,林眉他们看见消息的时候都沉了脸。</p> “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p> “当地的官府和公道阁分阁都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那个门派自己也阻止了消息的外传,将事情尽量按了下去,不想影响到其他人。”</p> 薛净悟不能出门,也就来迟了一步,进门就看见了他们凝重的神色,在沉滞的气氛中他疑惑地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事。</p> “难道钟雪台真的出事了?不是还没有给他解毒吗?”</p> “不是钟阁主出事,是焚仙门这一次明目张胆地在连岛门之中连着杀了三人。”</p> 在退避了这么久以后,他们还是终于忍不住开始反击了,但是他们反击的手段其他的人可并不怎么喜欢。</p> “人死之后又将尸体切了右臂挂到了正厅的房梁上,死的还是连岛门掌门的三个亲儿子,那位掌门嫉恶如仇,在这一次的围剿之中出了大力。”</p> “他已然是招了焚仙门的报复,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其余的门派必然是会心生忌惮的。”</p> 但焚仙门做出了这样的事,就不会让它悄无声息的过去,林眉都能想到到时候会发生些什么事情了。</p> “暗卫已经在留意流言了,事情现在还没有在太大的范围内散开,但还是有些江湖中人知晓了,现在大部分的人还不曾动摇,但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或者两次呢?”</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五十三章:碎片之用 “事不过三,三次之后江湖门派之间就会出现裂痕的,不能再同心协力了。”</p> 林眉这一次的脸色真正冰寒了下来,她将写着消息的条 子随手放到桌上,孟明好奇地拿过去看,岑见揣着手微微叹了一口气。</p>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他们这是在向江湖示威,也是在向我们示威。”</p> 薛净悟走过去在孟明背后探头看了一眼,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转到空的地方脚尖勾过凳子坐了,托着下巴斜了眼轻蔑地看着那张信纸。</p> “一群脑子不清醒的家伙,还要玩这些手段,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吗。”</p> “各自有各自的规矩,江湖上按着江湖的来玩,朝局上按着朝局的来玩,他们不守规则,就别怪被群起而攻之了。”</p> 他对焚仙门恨之入骨,逮着机会就想落井下石,打算撺掇林眉他们直接先下手为强。</p> “既然现在焚仙门已经表明了他们知道我们想要做什么,那还打什么掩护,直接带着众人围攻过去就好了。”</p> “钟苍的事情也可以先放一放,短时间内他也死不了的,焚仙门没有了他身上的毒也就不是问题了,到时候再慢慢来解就好。”</p> 林眉和岑见都对他那点小心思哭笑不得,但现在焚仙门准备图穷匕见了,他们反而没有那么挂心了,蛇出了洞才好打,至于打三寸还是打七寸到时候再视情况而定就好。</p> 比起焚仙门这群在不能躲藏之后就会很好对付的疯子,他们倒是更想知道,在他们身后的那些人什么时候会动。</p> 林眉与岑见对视了一眼,岑见轻咳一声,残忍地否决了薛净悟的期望。</p> “江湖上确实是可以让他们直接动手了,就算焚仙门这一次是想要设陷阱守株待兔,故意做出那些激怒人的事来,一力也能破十会。”</p> “但是雪台的事情也不能再拖了,我们还是要先替他解了毒,况且,还要等着顾明珏和八王子他们过来。”</p> 所以,让钟苍被毒多折腾两天是不可能的,身为山海卫,之后钟苍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去做,让他就这么舒舒服服地躺着可不行。</p> 林眉也赞同地点了头,顺便再告诉了薛净悟一件他听了一定会心情复杂的事。</p> “莫上先生在我们离开后又同钟阁主谈了谈,等之后闲下来了,说不定能试着再为他治一治眼睛。”</p> “碎片的真正用法我们现在都还不能明确,正好也能在钟阁主的身上再试一试,若是真的能将他的眼睛也治好,那王爷的事就有很大的希望了。”</p> 就算到最后他们没能找齐所有的碎片,但那几片碎片在一起,说不定也能替君留山留下一条命,等到碎片找齐的那一天。</p> 活死人肉白骨在以前是一句夸张的话,现在林眉却有些相信说不定真的有方法可以做到,只是这样的方法不在三界之中,所以他们轻易不能得见。</p> 钟苍的眼睛是岑见和莫上先生都看过的,整个眼睛都已经被毒素腐蚀了,能留下完整的眼球,没有让神经损伤蔓延到大脑,都是莫上先生医术高超。</p> 这样的病症放到她来的现代去,可能都是没有办法的,连移植眼球都因为神经损伤变得困难。</p> 孟明和君留山的身体状况比钟苍的眼睛要严重,但一块碎片能保下孟明的命,又能救回钟苍的眼睛的话,所有的碎片加起来,能做到什么地步?</p> 薛净悟也确实是心情格外的复杂,钟苍的眼睛是在那一次受的伤,那一次中有几十条人命,那些人命里,有薛净悟至今难以放下的人。</p> 钟苍的眼睛看不见了,薛净悟还能告诉自己他只是运气稍微好了一点点,当时的情况很危急,自己没有办法不救人。</p> 若是他的眼睛好了……薛净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对待钟苍了。</p> “若是……罢了,这么多年来,本来就是小生自己放不下牵怒了钟阁主,既然阁主能有这般的际遇,还是希望能早日复明吧。”</p> “但以孟小公子的例子来看,钟阁主是否也需要长时间接触碎片?若是为了王爷好,或许也拿一份碎片让王爷随身携带更好,并且只能用白色的。”</p> 阴性的那块碎片薛净悟中过招后就开始心生警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只针对他一个人,但总归是有些诡异的。</p> 林眉将东西贴身放着没有交给岑见收起来,但从那天拿出来给岑见他们看了之后,就没有再取出来过,也是怕不小心又有人出了什么事情。</p> 薛净悟说的他们之前也想过,林眉和岑见还猜过藏在玉佩中的那枚珠子常年被君留山贴身带着,究竟给他带去了什么样的影响,君留山一病多年,是不是就是受了珠子的影响?</p> 还是要回到那个问题,当年那位娘娘将这块玉佩给君留山的时候,知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样的东西,给君留山的用意何在。</p> “王爷戴玉佩太久了,我们怕贸然将其他的碎片给王爷戴在身上会有什么不好的反应。”</p> “阿明以前被用阴性的碎片做过实验,在他用玉戒的时候是有特殊反应的,王爷要是在这种时候因为我们的尝试而出了问题,你也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p> 君留山现在的康平是因为大漠中的药,而那样药来自于玉戒,他与孟明的处境在这一方面是比较相似的。</p> 岑见和莫上先生选择孟明来做试验对象,是因为他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与君留山的状况最为契合的,是最适合的人选。</p> 现在出现了这样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在确保安全之前林眉他们不会随意将碎片拿给君留山使用的。</p> 林眉想到这些问题就头疼,抬起手来拇指按在太阳穴上揉了揉,沉默片刻摇头。</p> “先不说这个了,将碎片拿给钟阁主佩戴作为尝试倒是可行,明日让微之和莫上先生带那串舍利过去看看。”</p> “舍利的存在焚仙门并不知情,也可以说就是拿去为钟阁主祈福的。”</p>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你们说焚仙门的人知道钟阁主两卫的身份吗?”</p> 岑见作为两卫之主,最先说了不可能。</p> “雪台既然已经知晓身边之人是什么身份,行事之时不会不小心,公道阁之内,除非同为两卫之人,否则都是不知道他这层额外的身份的。”</p> 这一点应该还是能够放心的,但林眉的担忧也并非没有道理,毕竟在鹤云观中死了一个两仪卫的人。</p> 岑见不觉得钟苍会泄露身份的秘密,特别是在已经知晓身边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的情况下,只是他也难以保证所有人都能做到滴水不漏。</p> “雪台的身份不论是从他本人那里,还是从其他人那里,都应该是没有暴露的。”</p> “上一次出了那件事情之后,我就让人去追查那些人了。”</p> 江湖上这件事情已经被归到了焚仙门的头上不再追查,但私下他们还在试着顺着这条线将那个家族找出,对于那个两仪卫是怎么被发现的,他们也有了结果。</p> “之前那个两仪卫就是负责从公道阁这边追踪那个家族的,虽然没能真的查到一些什么,但是他还是与那个家族打过了几次交道。”</p> “两卫之事虽说隐蔽,但作为这些年被两卫主要针对的对象之一,那个家族不可能没有察觉。”</p> 被发现两卫的存在并不奇怪,有交手就会有痕迹,死去的那个两仪卫又一向是最为积极追查的人之一。</p> 关于他的过往岑见没有与他们说,但林眉他们都觉得或许他们之间还有一些更久远的恩怨,才让那个两仪卫咬着那个家族不肯松口,也让他暴露了身份。</p> “那些人想要从他口中逼问出些什么来,你们查到了吗?”</p> 林眉还记得那个人在生前遭受过怎么样的对待,死后的尸体又是何种模样,钟苍那个时候没有找出他为什么会变成那样的答案,现在呢?</p> “基本已经能够确定,那些人是想要知道两卫的具体情况,有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找见了一些关键的东西。”</p> “他们有时做些秘密的任务会出现需要躲藏起来以保安全的情况,这样的情况下所有人都是不能与他们联系的,现在我也不能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p> 岑见到现在为止都是没有得到具体消息的,但两仪卫和山海卫都有上报,这些日子有人在不断试图找出他们来,正是他们想要追查的那些人。</p> 两边如今都在绕着圈子,不能被对方找到,也试图先找到对方,现在就要看谁比谁更有耐心了。</p> “若是能够得到那样让他们大动干戈的消息,或许就能找出那个家族了。”</p> “让他们都要多注意安全,那些人的手段太过狠辣,真要落到了他们手中,恐怕会比先前那一个人的下场还要不好。”</p> 林眉颔首向岑见多嘱咐了一句,两卫的人都来之不易,是岑见精心挑选出来的人,折损了任何一个都是可惜的。</p> 就算不是两卫之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也不该就任由那些狂妄之徒妄掌生死。</p> 岑见微低了头笑着应是,薛净悟额外看了林眉一眼,随即将他们的话题扯了回来。</p> “那边还没有消息,现在还是先说说焚仙门这边的事吧。”</p> “一个是现在既然钟雪台不能动,又要找谁领头去围攻焚仙门?第二,焚仙门现在想要怎么做。”</p> “江湖上的事情我们都是插不上什么手的,趁着这两天钟雪台还醒着,最好还是先将事情安排好吧。”</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五十四章:安排 钟苍才能调动江湖中的那些人,林眉他们对外的身份都是钟苍的好友,也是莫上先生的小辈,这一次只不过是来助阵的。</p> 看在莫上先生和钟苍的面子上那些江湖人对他们都会很友好,但也仅此而已了,连莫上先生也是没有办法调动江湖门派的。</p> “苍一山掌门和祝九宫的宫主都要来了,鹤云观有太孙卜道长,降真观先白他师父也是亲自前来,这几位加上如今庄园中的那几位坐下来,足够了。”</p> 岑见提到的四个势力,除去在武林中并不出名的太孙卜,其他的人都是武林泰斗,他们暂时替代钟苍倒是绰绰有余的。</p> 太孙卜虽然武功不高,不如太孙桑扬名于江湖,但是太孙卜是正经的鹤云观继承人,他能全权代表鹤云观行事,这一次鹤云观来了不少高手,都是听他的调遣的。</p> “而且他们都是心思缜密性格稳重之辈,能压制住江湖中人,免得太多人中了焚仙门的阴谋,落入陷阱平白送了性命。”</p> 江湖上的事情他们不好插手太多,这些之后交给钟苍他们再去细细商议,他们只需要提出一点建议就好了。</p> “至于焚仙门,他们在西夷和九蛮接连遇挫,突厥也不肯与他们合作,他们不知道背后之事,只会看到现在他们情况极为不好,这一次想来是打算不顾一切了。”</p> 薛净悟也摊了摊手,很是幸灾乐祸地连连点头,要说现在焚仙门的情况也确实是不太妙的。</p> “分坛接连被毁,多年累积的势力也被江湖与王府一明一暗清扫了大半,碎片如今在手中的只有一片。”</p> “现在对他们而言,是实现他们野望的最后机会了。”</p> “要是错过了这一次,他们不是被尽杀在这一次,就是还要等上许多年,他们那些人,怎么能等得下去呢。”</p> 等了一个二十年,一朝前功尽弃,他们还能等得住下一个二十年吗?等到他们垂垂老矣,等到他们死不瞑目,又有什么长生可说。</p> 焚仙门被所有的人联手逼到了要孤注一掷,但他们不过是这一场天下之棋开局的一部分罢了,留给他们的活路从来不多。</p> “我们要动,其他不愿意露面的人也会在背后动,逼着焚仙门来一次决一死战。”</p> “他们已经没有什么用了,最后的作用大概就是成为这一次的诱饵,引得这么多的人齐聚一处,要是这个诱饵是个空饵,那可就钓不到鱼了。”</p> 酒儿听得晕头晕脑,莫上先生也不再耐烦听这些了,在薛净悟得意洋洋的叙述告一段落之后立马出声要带着酒儿先走。</p> “这些事就是你们来操心了,老夫还有给钟阁主的方子没有写,孟小公子的方子也还没有看到,就先带酒儿回去了。”</p> “也好,阿明,你和莫上先生一起先回去,和先生好好商议一下,今天就将方子定下来。”</p> 正听得开心的孟明被点了名不怎么高兴地慢吞吞起身,拖着调子应了一声:“哦,那我先走了,小叔叔你记得来接我。”</p> 林眉仿佛看见了一个不情不愿要被带去上幼儿园的小孩子,走前还不忘满脸不高兴地和家长再三确认一定要去接他回家,要不然他就要现在开始躺地上打滚耍赖了。</p> 哪怕其实莫上先生和岑见的院子就隔了一道墙,从墙头都能直接翻回去,从院门走也就是至多十几步的距离。</p> 岑见也是有些好笑,但还是很认真地点头向他保证一定会去接他的。</p> “等这边说完事了我就去找你。”</p> 莫上先生扯着自己的胡子想要撇嘴,他老人家又不吃人,这小家伙做出这副样子干嘛。</p> 不过他们都习惯了孟明的性格了,莫上先生看了看自己只会揉着眼睛打哈欠,一点也不粘他这个师父的徒弟,又有点羡慕岑见。</p> 自己越想越气的莫上先生一甩袖,谁也不等了,转身就往外走。</p> 薛净悟在三人出了门后向林眉挤了挤眼角,夸张地做着口型边笑边问林眉。</p> “老小孩?”</p> 林眉瞪了他一眼,自己也没有忍住笑,初见莫上先生的时候那还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神医,相处得越久莫上先生就越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了。</p> 岑侯爷扶袖拎壶添上三杯茶,在旁边悠悠感慨了一句。</p> “莫上先生赤子之心。”</p> 林眉和薛净悟顿时都被呛到了,两人的咳嗽声此起彼伏个不停,握着茶杯拿眼不忘去眄岑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给他们倒的这杯茶再说这种话,就为了看他们被呛到的。</p> 不过他们没有证据,岑侯也就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在他们能开口之前又把话题扯回了正事上。</p> “西夷和九蛮的人等到雪台解完毒也就差不多能到了,表哥特意写了信来叮嘱我,要好好看着九蛮的顾明珏,不要让他接近表嫂你。”</p> “他们的目标目前为止都是焚仙门,但有些事情大家都是有着默契的,这一次的事情不会那么轻易地结束。”</p> 谁都想当黄雀,现在谁是钓鱼的那个也还不能确定,对于君留山他们而言,这样耗时间下去是没有意思的,他们也耗不起。</p> 林眉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她咳顺了气,看向岑见时岑见垂下眼避开了她的视线,薛净悟把自己往旁边缩了一缩,耸着肩膀拿杯子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p> 有些事确实是大家都心中有数,岑见自己说着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这些事也必须拿出来说。</p> 林眉也不为难他,自己就先把话说出来,把事情给定了下来。</p> “等到这一次焚仙门的事情过去之后,这边就交给你们了,我留下来也帮不上太多的忙,不如和薛净悟去九蛮走一趟。”</p> “那边的碎片现在还没有一个确切的消息,也不知道这一次在顾明珏那里能不能得到一点消息。”</p> 薛净悟把抗议给吞回了自己的肚子里,去九蛮就去九蛮吧,虽然他更想留下来参与一下之后的那些事,但君留山的事情更为重要。</p> 九蛮的碎片他们谁都没有消息,顾明珏的态度也不明朗,宋唯严守在九蛮只听从顾明珏的命令,要是顾明珏想要对他们不利,还不知道会被纠缠多久。</p> 只希望这一次能顺利一点吧,别再像之前古村和大漠那样折腾人了,他已经充分感觉到自己上了年纪了。</p> “到现在为止,顾明珏那边没有碎片的消息传出,我们要是过去从头找起的话,花费的时间也不会短。”</p> “焚仙门这边这一次也不一定能拿到碎片,若是没有拿到手,到时候侯爷就要多注意一下才行了。”</p> 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知道碎片的事,这些人中又有多少会对碎片感兴趣,如果焚仙门手中的碎片暴露在众人之前,取得碎片的过程一定不会顺利。</p> 古村的人固然有被蛊惑的原因在内,但归根究底他们始终是因为自己的贪婪,碎片能让他们的贪婪之心难以控制,也就能让其他的人按不下那份贪婪。</p> “之前我在江湖上探听碎片消息的时候,那些人虽然能提供消息,但他们其实都并不相信碎片的存在,不过是因为财帛动人才愿意为小生做这件事情。”</p> “而焚仙门手中的碎片是真实存在的,只要焚仙门派了人在我们之中浑水摸鱼,总会有人被他们蛊惑上他们的当的,有些江湖中人当真不怎么聪明。”</p> 薛净悟最后一句是他自己在小声嘀咕,但另外两人也听得清楚,林眉一手虚握成拳在桌子上敲了两下,示意薛净悟适可而止。</p> “今天就说到这里吧,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光我们推测焚仙门和它背后的人想要做什么也不行,还是要看他们真的做了什么才行。”</p> “让暗卫和两卫的人都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找出他们的目的,然后再谈后事。”</p> 岑见与薛净悟都起了身,薛净悟打了一个哈欠,门外已经是星月悬空了,他还得回去继续被软禁着,说着也是颇为可怜的一件事情了。</p> 两人一同出了屋子,岑见在他肩上拍了一拍,薛净悟抹把脸嘀咕着似乎抱怨了无辜的钟苍一句,跟着他们走了。</p> 林眉与酒儿所住的院子,因着她二人是女子,所以离另外的院子都有些距离,岑见要去接孟明,薛净悟和莫上先生住在一起,倒是还能一起走上一段路。</p> 暗卫在前后跟着,薛净悟双臂垫在脑后抬头看着天空,神色也沉静了下来。</p> 岑见走在他的身边,两手拢在袖中端在身前,淡淡眯着眼笑,像只鹿还山上不怕人的狐狸,优雅迈着步走在人的身边,比身边的人还要理直气壮。</p> 平日里他都是温雅矜贵的,今天在月下也不知是不是突然现了原型,狐狸也是有拜月的传闻的。</p> 薛净悟瞄着他脸上的笑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了一通,在岑见微微启唇的时候还紧张了一瞬。</p> 岑侯爷轻描淡写地算计人的时候就已经够让人胆战心惊了,这样把算计摆在了明面之上,薛净悟有预感这份算计还是冲着他来的,他一定会很惨的。</p> “不知之后能否请薛公子帮在下一个小忙?”</p> “这、侯爷不如先说说是什么忙?若是小生力所能及之事,必然不会推辞。”</p> 薛某人谨慎地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但也没有敢拒绝岑见,脚下情不自禁地往外偏了两步,和岑见拉开了距离。</p> 岑见仿佛没有看出薛净悟对他的防备,淡定自若地侧首轻笑。</p> “自然不会为难薛公子的,只是想请薛公子在顾明珏顾公子到后,护着表嫂一些,到时在下那边必然会有许多的事需要忙,或许会顾及不上这边的事情。”</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五十五章:解毒 顾明珏这个人薛净悟没有正式见过,但在顾明珏离开了大岳回到九蛮之后,就有很大的存在感了,特别是他和焚仙门搅和在一起的事情,暗卫从来没有少过他的消息。</p> 但他也看不出来林眉对这个人有什么关注的地方,某位摄政王也是关心则乱了,但岑见代君留山开了这个口,也不算什么太过麻烦的事,薛净悟在思考过后还是答应了下来。</p> 不就是帮着林眉挡桃花,维护一下摄政王的正宫地位吗,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吧。</p> “顾公子小生并不熟悉,但小生也一定会保护好侧王妃的,绝不会让歹人伤到侧王妃,还请王爷和侯爷放心。”</p> 岑见满意地看着薛净悟,要说薛净悟此人也是个妙人,从来不用人费心与他多说什么,那些事情他就能自己心中有数。</p> 虽然幼时坎坷,但也养出了他一颗七窍玲珑心,若是在之前就遇见了他,说不定他会动将人收进山海卫的念头。</p> 不过现在薛净悟是林眉的至交好友,他也已经投靠王府以换取对焚仙门的绞杀,岑见也就没有和他提过多余的事。</p> “如此,就多谢薛公子了。”</p> 岑见在跨进院门前向薛净悟感激一颔首,进了院子两人就分开走了,薛净悟被暗卫守着送回房间,关上房门之后他才敢背着人啧啧摇头。</p> “问世间情为何物啊,连摄政王也不能免俗。”</p> 不过这件事情也确实是君留山在信中给岑见说过的,并非岑侯心血来潮插手这些俗事,不过君留山如果不愿意认,岑侯爷也得替他家表哥把这个名给背了。</p> 好在的是,自从和林眉两情相悦之后,君留山在对待感情的时候就坦荡了许多,这件事上也坦坦荡荡的在之后写给林眉的信上提及了,倒是弄得林眉有些哭笑不得。</p> 不过鉴于顾明珏此人的心性,林眉也默认了拉着薛净悟给她当护卫的事,暗卫处理起这些事连薛净悟十分之一的机敏都没有,而她自己是不怎么耐烦再去应付顾明珏的。</p> 看见顾明珏她就会想起那一日王府的景象,想起流民的惨状,林眉对这些事情深恶痛绝,也对做出这些事情的人厌恶至极。</p> 顾明珏踩在了她的底线之上,而林眉这个人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p> 但偶尔看君留山这样还是颇有意思的,岑见和薛净悟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她的心思,反正两人在那一天之后都默契地不再提那件事了。</p> 孟明开给钟苍的药方在当天晚上就交给了暗卫,第二天就配好了送了过来,莫上先生拿给公道阁的药方也很快就抓齐,翁葫亲自提了药前来,对林眉等人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p> 制药的过程并不复杂,有莫上先生在,酒儿也在一旁打着下手,孟明做的也就是提供方子,再放一点自己的血给莫上先生他们。</p> 钟苍吃了莫上先生的药之后精神还算不错,抓紧了时间让翁葫将诸位掌门、家主都请了过去,将该说的事情都与他们说好,又同翁葫将事情安排了下去。</p> 诸位掌门一来对他的为人还是信服的,二来那些事钟苍也是据实以告的,他们没有纠结太多就答应了钟苍的请托。</p> “那他人那里我等也自会去与他们分说,难得能见到莫上先生,阁主这几日也不用担心外面的事,好好治伤休养才是。”</p> “是极,前面的事情我等都能代劳,但最后也要阁主出面来主持才行,现在阁主只需好好将养身体,其余的事自有我等在,但凡有事阁主也只需让人前来告知一声便是。”</p> 两位掌门接连开了口,其余的人也附和着点头赞同了他们所言,钟苍撑着扶手站起身,向他们长做一揖,诸人都连忙去扶了他起来。</p> 更多详细的安排钟苍推说身体撑不住,都交给了翁葫去做,只在最后交代了翁葫和众人一句。</p> “此事宜早不宜迟,最好今日就能暗中出发,否则本就失了先手,之后想要再赢回也就难了。”</p> 当天等天色暗淡下去之后,果然一行人就暗中出发了,只留下钟苍和照顾他的公道阁弟子,以及林眉一行人在庄园之中等着第二天的解毒。</p> 孟明坐在钟苍的床头,手中拿着那丸制好的血红色药丸看着钟苍眨了眨眼,没有第一时间将药给他喂下。</p> 岑见站在他的身后,莫上先生带着酒儿坐在外间等着,以防里面出了什么事情他好及时进来补救。</p> 林眉和薛净悟没有过来凑热闹,薛净悟在院子里无聊地吃着水果看着话本消磨时间,似乎半点都不担心钟苍这边的事,林眉则一大早就带着暗卫出去了,中午也没有回来。</p> 屋内迟迟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作,钟苍掩唇轻咳两声,试探着往孟明的方向伸出了手。</p> “孟小公子,在下这就服药了?”</p> 孟明神游归位一样眨了眨眼,迟了片刻才将药丢进了钟苍摊开的手掌中,从旁边拿了温水,咬破自己的中指挤了两滴血进去,黑红夹杂的血丝在水中扩散开来,将温水也染成了暗淡的红色。</p> “拿这个喝下去,喝完了就看你能不能熬过十二个时辰了,熬不过去明天也就给你收尸了。”</p> 钟苍笑了笑谢过他最后的提醒,在拿过杯子后很是干脆地就将药送进了嘴里,又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水将药吞服。</p> 前面几息还没有什么感觉,他还笑着将杯子要递还给孟明,下一瞬他就直接倒在了床上,杯子从他手中砸到了被面上,又咕噜咕噜滚下了床,在摔到地上摔碎之前,孟明捞回了杯子。</p> 他捏着杯子神色怪异地看了眼面前在床上蜷缩成了一团,身上像是起疹子一样红了一片,但也遮不住陡然面白如纸的痛苦的钟苍,又回头去看了岑见。</p> 钟苍果然是像他说的那样没有丝毫的力气去挣扎或者痛呼,他没有抿紧双唇的力气,声带也没有振动的力气。</p> 他在一瞬间就已经痛到了昏沉,反而痛觉没有那么真实了,他的魂魄和肉体被疼痛切断了联系,他对着自己在冷眼旁观。</p> 只似乎听见自己在痛苦地嘶吼、呻吟,但事实是他没能发出除了倒在床上的那一声之外的任何声音。</p> 岑见温和地揉了揉孟明的脑袋,钟苍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已经快要不省人事,但又维持着那么一线清明,蜷缩起来的身体不自觉地抽搐着,气息微弱到恍若死人。</p> “阿明,他是十二个时辰都会维持这样的状态吗?”</p> “我也不知道,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吃这个药,但是大概就是十二个时辰的事吧。”</p> 孟明摩挲着手里的杯子,他挤在水里的两滴血是促发药性的,钟苍的反应要比他预想中的更大,但之前岑见也没有阻止他这么做,他也就只有一点点的心虚。</p> “如果运气好的话,也就是这么昏迷着就过去了,不会有其他事情的,钟阁主武功高强。说不定还会提早醒过来。”</p> 莫上先生让酒儿从屏风边缘探出头来问一声怎么样了,岑见怜悯地看了钟苍一眼后,把孟明拉起来带着走出了里间,外面莫上先生也在好奇地张望。</p> “已经吃了药了,现在人在半昏迷着,先生可以进去看一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p> “药方是老夫与孟小公子一同推衍出来的,应当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为了以防万一,老夫会带酒儿守在这边,侯爷若有其他要事,可以放心离开。”</p> 岑见见他隐隐有些急切,眼睛的余光不断往屏风那边斜,酒儿也扒在屏风那里探头探脑的,失笑点头当真拉着孟明走了。</p> 孟明自觉自己今天做了一件好事,出了院子之后就向岑见讨要奖励,他要的奖励很简单,就是一颗糖而已。</p> 岑见一边拿糖出来,在一颗之外还多给了他一颗,一边好笑地问他。</p> “平日里也没有短过你的零食,怎么就只要这么一颗糖就够了?”</p> “这是奖励,和平时吃的那些糖是不一样的。”</p> 孟明理直气壮地握住了放在手里的他最近最喜欢吃的蜂蜜牛乳花生糖,高高兴兴地将两颗糖一起喂给了自己,岑见只觉得他近来越发是个孩子脾气了。</p> “好了,既然这边没有什么事了,小叔叔带你上街去玩一趟吧。”</p> “表嫂今天出去就是去街上四处走,说不定还能发现一些好玩的东西。”</p> 这边的庄园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城镇的郊外,骑马过去也就是三刻的时间,岑见说着就让暗卫去备马了,又让人先去禀报林眉。</p> 林眉今日去城镇之上只是想要散一散心,近来诸事繁多,她得了空就喜欢出来在百姓之间走一走,在元城之时便是如此了。</p> 大岳大部分地方的百姓生活即便算不上富足也是太平的,诸郡之间民风各有不同,此地与吉淮郡不同,百姓性情爽直,许多的人都是尚武的。</p> 林眉早上出来已经看见两拨的人打架了,但不论是围观的百姓还是巡城的衙役都是习以为常了,百姓还会围着拍手叫好,衙役来也轻易就将人分了开去。</p> 林眉看着那些人的样子,长眉一挑干脆找了一家茶馆,要了二楼的包厢就在里面坐了一上午。</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五十六章:法会 百姓总是忙碌的,这边的百姓又脾性更为暴躁,发生口角不算什么稀奇事,后面吵起来的那些人都没有真的动手,但也是让林眉大开了眼界。</p> 只是又不能说他们不知礼数不听教化,在更多的地方他们又能持礼知节地面对他人,但与人吵架也是兴致勃勃,林眉注意到有几名外来的商人也在街上混在围观的人群中看呆了。</p> 这些人吵架的理由也是有趣,大事大家都讲理,偏偏都是在小事之上吵个不停,争着比嗓门大,骂人更是气势十足,但细细去听他们互骂的内容,又是克制的,轻易不会真往伤人的地方骂。</p> “这也是奇了,吵得上头了都没有听见谁殃及家人的,此地民风格外的与众不同啊。”</p> 林眉倚在包厢的窗边,转着手中的茶杯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下面的那些人,想要知道他们还有什么更有趣的表现没有。</p> 跟着她出来的暗卫见林眉是真的感兴趣,上前请示过后,为林眉轻声介绍了一下这个地方。</p> “此地属仪泰郡,原是先帝四弟赵王的封地,后赵王身死,一家被流放,这里又在陛下登基之后给了陛下的五弟汉王殿下,此处偏远,处仪泰郡边界之地,民风从来彪悍。”</p> “汉王?我记得听人提起过他。”</p> 作为君后辛最小的弟弟,前面几个哥哥的折腾都是没有他的事的,现在那都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p> 君留山说起几个侄子的时候提起过他,当年诸王分封的时候他年纪太小,生母地位卑下,是被宫中的昭仪抱在身边养的。</p> 才三岁刚刚启蒙的孩子,在先帝的灵堂之上都是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要说要让他明白他要面对什么。</p> “本王也曾想过将他在京中多留两年,到入学的年级了再挑好属官送封地去。”</p> “但其他的几个年级也小,留了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要留,他却顾不上这么多的人。”</p> 最后汉王被与他的亲生母亲一起送去了封地,也算君留山额外给他的恩典。</p> “这位王爷的封地倒是有趣,这边郡守是何人?”</p> “回主子,新任郡守是文清文大人,前任郡守蒋大人被王爷调去了边关。”</p> 林眉看着下面的街道,文清她似乎有所耳闻,这说明君留山似乎从来不曾放松对此地的把控。</p> “汉王最近如何?”</p> “据文大人说,汉王殿下近来在跟着西席先生学习策问,骑射也略有小成了,倒是比前面几位要聪慧一些。”</p> 暗卫似乎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不过近来他们也确实有许多人都在盯着封地上的诸藩王,林眉要到汉王封地上来,他们自然也要多做一些准备才行。</p> 不过也不知道选在这个地方是巧合还是有意,但只要不往那边的封地中心去,应当也不会遇见那位汉王,又节外生枝。</p> 林眉也没有去见一见汉王的打算,她在茶馆上看够了热闹,临近午时茶馆内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说书先生也在这个时候上了台,林眉起身领着暗卫离开了茶馆。</p> 岑见和孟明找来的时候林眉正拿了一个货郎担子上的风车在看,见孟明来了她就顺手将那个风车塞到了孟明手中,让暗卫付了银子。</p> “正好,听说城外有一处佛寺风景极为不错,今日又有城中的大户在那边做法会,我正打算去看一看凑个热闹,你们要一起去吗?”</p> “一起吧,今日无事,庄中也有先生在照看着,正好四处走走。”</p> 岑见点头应下,孟明乖乖牵着岑见的袖角,歪着脑袋鼓着腮帮子对风车呼呼地吹气,但他使的力不对,风车转不起来,他不怎么高兴地继续和风车较着劲,对于去什么地方完全没有意见。</p> 见林眉他们真的要去那边的佛寺,收好了铜板的货郎还笑着给他们指了指方向,也是他告诉林眉那边有佛寺,今天有热闹可以看的。</p> “从东门出了城,一直沿着路走,看见茶摊子了就往小路上走,不到一里的路就能到佛寺了,各位骑马过去,只用两刻就能看见茶摊子。”</p> “多谢你了。”</p> 岑见微笑着同他点头致意,林眉已经当先走了,岑见也带着孟明与暗卫赶紧跟上。</p> 但他们也不急着过去,岑见与孟明在庄中用过了午饭,林眉也在城中找了一家酒家吃了一些,但街巷里有不少小摊子在卖着当地的一些吃食,林眉一边走一边看着让人去买上一些回来。</p> 孟明就一路跟着她蹭吃的,不过大多数的口味他都不喜欢,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等出了城上马走到了小茶摊,他还抱着一堆吃的在慢慢磨着牙。</p> 岑见无奈给他留了两样他还能吃的下来,其他的都让暗卫拿走处理了。</p> 这边今日确实是热闹的,今天寺中办法会,来跟着祈福礼佛的人就极多,来来往往的人摩肩接踵,他们骑着马还有人自动让让路,要不然今天还不怎么好挤进这个地方。</p> 他们找了一个人少些的地方停马落脚,林眉眺望了一下那边拥挤的人群,又回过头来看向孟明。</p> 来之前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这个情况看起来孟明就不能过去了,否则容易出事。</p> 孟明也不想去那边和人挤,这样的场面让他不由往岑见背后躲了躲,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手中的饼,对人群也是抗拒的。</p> 岑见安抚拍拍牵在袖角上的手,往四周看了看,好在也就是寺庙周围的人多,更远一些的地方就清静许多了,风景不算多么绮丽,但也算是山清水秀。</p> “我与阿明便不去了,表嫂带着他们过去看一看吧,难得遇上这样的法会,沾沾福气也是好的。”</p> 林眉也有些不想过去了,但是考虑到近来的事多有危险,刚巧碰上了这样的事,去祈福一下也是好的,至少是个心意。</p> “人多,最多半个时辰我就出来了,微之你带阿明去那边骑马走走,之后我来找你们就是了。”</p> 岑见向暗卫叮嘱了两句,将所有的暗卫都留给了林眉,自己带着孟明上马从林中随便挑了一条小路离开了。</p> 往前走也不好骑马了,暗卫牵着马,两人在前面开路,簇拥着林眉走进了人群之中。</p> 今天来这边的似乎也不止是一个城镇的人,还有许多其他地方赶过来的,富家抬了轿送太太小姐们赶过来,吆喝着让人让出个道来,也有不少书生打扮的人挤得满头大汗地往里走着。</p> 普通百姓也多,但没有那么急切地想要往里挤。</p> 林眉这行人的气势在其中格外的不同一些,暗卫手中牵着的几匹高头大马就让人不敢靠得太近,以免挤着了惊了马,被踢一蹄子可就受不了了。</p> 不过到底人多,两旁还有趁机来摆摊的小贩,也有些算命的、卖法器的混在其中,各自招揽着生意,还不时互相挤兑两句拼比一下,好不热闹,但也把路挤得更加狭窄了。</p> 短短一段的路,林眉他们被挤得头晕眼花,越靠近山门越是人群密集,完全就是被人流携裹着往前走了。</p> 饶是林眉被暗卫们护在中间,也感觉自己快要脚不沾地是被架着往前走了。</p> 若只有她一个人在,以她的身法完全可以做到在这样的人群中也穿梭自如,暗卫要做到也不难,但是他们现在是一群人还要加上几匹马,只能体验一下人挤人的感觉了。</p> 山门口有不少穿着灰布僧衣的僧侣在维持着秩序,里面的人流被控制着好歹人能正常地走路了,林眉一行好不容易过了山门,几个暗卫背上的衣服都被汗给浸湿了。</p> 山门之后还有一块空地,专门拿来供香客停轿拴马,林眉留了两个暗卫在这里守着,带着其余的人继续往里面走。</p> 从前殿开始烧香的人群又密集了起来,正殿之外摆了法坛,法会已经开始了一会,几十个僧侣身披袈裟围坐法坛,手拿各自的法器齐声诵经。</p> 在那里人群的喧闹一下消失了,只能听得梵唱声声,中间坐在法坛之上的老和尚法相庄严,林眉站在偏僻角落看着,未见他口诵一声。</p> 暗卫去替林眉请了香过来,林眉摆了摆手没有接,既不打算去上香也没有去各殿参拜,看着法坛那边的表情也不像其他的人那样虔诚。</p> 在许多人突然伏跪下去口中念着想要请求的东西的时候,她也站着一动不动,好在她那里是个角落,又有一群看着就不好惹的暗卫守着,没有人往她那边多看两眼。</p> “主子?”</p> 暗卫留意着时间,见林眉在那里出神站了小半个时辰了,视线也一直盯着那边的法坛不曾错眼,犹豫片刻还是上前轻声提醒了一句。</p> 林眉恍然回神,突然又从暗卫手中抽出了三支香来,走进人流中跟着去到大殿之前焚香三拜,接着来到大殿之外,随着其他香客一起跪在了拜垫之上。</p> 磕完头后她没有起身,而是拿过了放在供桌旁的签筒,闭上双眼口中默念着什么地一下一下地晃着签筒,想要求一只签出来。</p> 暗卫默然看着自家主子的动作,垂首立在后面静静等着,心中的警惕已经提到了最高。</p> 事出反常必有妖,要说若有什么要求神问佛的,那还不如去找岑侯算上一卦,比在这里跟着其他的人求签要好得多。</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五十七章:解签 但是没有想到这还不算完,林眉摇出了一支签拿着去找僧人解卦,那僧人接过签去不动声色地看了林眉一眼,随即合十低首,宣念了一声佛号。</p>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若想要解得此签,还需去见一见本寺的平法大师。”</p> “可是这签有什么不对之处?此签是求问妾身心中极为挂念的一件事,若是如此,还请这位师傅带妾身求见那位大师,无论如何妾身也想要知道一个结果。”</p> 林眉闻言波澜不惊地合十向他回了一礼,但口中所言还是泄露出了她的一点疑虑,很快又被她掩了过去。</p> 其他的僧人都在忙着接待信众与维持法会,只有这一个年轻的僧人似乎是专门在此处等着她一样,当即微微一笑侧身请了林眉随他前去,也没有阻止后面的暗卫跟上。</p> 后殿的人要少上一些,但是文昌殿那边读书人排出了长队,林眉留神听了听他们口中的祈祷,几乎都是希望能在明年的会试中求取一个功名的。</p> “这些都是已经过了乡试的举人?一地之中竟然能有这么多的举人吗,当真人杰地灵的好地方。”</p> “是因为此地的文昌菩萨极为灵验,几乎年年都会有书生赶来这边上香敬拜,今日是法会,恰巧今明两年是连着的会试,所以人就格外的多了一些。”</p> 引路的僧人带着林眉他们从旁边的一道小门穿过,一边向他们解释着。</p> “没到文昌会的时候,点的祈福灯几乎能摆满整座寺庙。”</p> 这边已经是后院了,他们从后院之中穿过,前面的人声、诵经声都被隔绝在了墙外,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与他们踩在黄土上的脚步声真实地响在这方天地里。</p> 僧人一路都态度恭谨地低垂着眼,没有往林眉的身上多看一眼,进了后院后林眉也没有再说话,只四处打量着这里的环境。</p> 或许是去过了岑见的鹿还山,还有鹤云观的仙台山,见过了那两处钟灵毓秀又别有趣味的景象,这里的景色虽美,却也达不到让她动心的程度。</p> 凡间的景色再美,也是比不过仙境的,仙人在处,才是最为美丽的景色。</p> 他们在后院之中穿行了好一阵后,才在十分僻静的地方见到了一处单独的小院,僧人也生怕惊扰了什么一样停下了脚步,极为小声地向林眉他们补上了迟来的介绍。</p> “平法大师是本寺之中辈分最高的大师,平日已经极少与人结缘了,施主今日有缘相见,平法大师自会为施主解惑,但进去之后还请不要多言,以免惊扰大师。”</p> “妾身记住了,请小师傅放心。”</p> 林眉主动将暗卫们留在外面等着,只身与那僧人进了院子,留在院外的暗卫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异动地站在原地,当真老实等着了。</p> 院中布置得极为简洁,只在院中的老树下放置了两方蒲团,院子一角还有开辟出来的菜园,但里面却长满了杂草。</p> 一身白色僧衣的年轻僧人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拿着葫芦瓢,慢慢给那些杂草浇着水。</p> 林眉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怪异,又在有人看过来的时候极快恢复了镇静,引她前来的年轻僧人先是恭敬地向那个白衣僧人行了一礼,才替林眉引见。</p> “这位就是平法大师,大师,这是这位施主今日抽得的签。”</p> “妾身见过大师。”</p> 林眉轻声与他见礼,那白衣僧人接过了引路僧人递去的签子,道了一声谢,声音是与他的外貌极度不符的沙哑苍老。</p> 引路僧人退去,平法大师请了林眉,抬手示意林眉前去树下的蒲团之上落座。</p> 林眉面对这位不知名的大师似乎没来由就极为信服,态度也是分外的恭敬,主动恭让出了上位,自己在下位坐了。</p> 那位大师将木签放进了怀中,继续慢悠悠地将水浇完,才放下挽起的袖子又抚平了其上的折痕过来坐下,未语先笑。</p> “那些孩子在贫僧面前总是拘谨了一些,贫僧不过是虚长些年岁,施主不必学他们那般的拘谨小心。”</p> “今日在此得见便是有缘,不过也确实是贫僧特意让人带了施主前来,应说与施主有缘的不是贫僧,而是施主抽到的那支签。”</p> 林眉跪坐在蒲团上,视线从他那双白净修长的手上扫过,又去看那支被他横托在掌的木签,却看不出有什么奇特的地方,能让他如此的紧张。</p> “这支签其实是贫僧今早让人特意放进去的,平时没有这支签,而能抽到此签者,代表着身系天命与国运,是以贫僧才想要请施主一见。”</p> 样貌中正平和的白衣僧人双手将木签递还给林眉,等林眉接下之后没有等她发问就继续说了下去。</p> “贫僧身为方外之人,本不该插手俗世,更不该插手这些事关重大的事,此事因果太大,贫僧此后或许也时日无多了。”</p> “但今日请了施主来,还是要与施主说上一句话——诸事因果前后早定,施主本非此中人,牵涉其中,只会使因果错乱,引来更大的灾祸。”</p> “施主,从来生死天定,莫要强求。”</p> 林眉骤然握紧了手中摆弄的木签,蹙眉凝目抬首紧盯着平法,一瞬杀意突显,平法兀自取了手上一串佛珠慢慢拨弄,自此闭目端坐,不再开口。</p> 气氛凝滞在两人之间,林眉在片刻之后甩袖起身,将手中的木签掷于僧人蒲团之前,嗤笑了一声:“荒谬。”</p> “今日本是诚心为解惑而来,既然大师不愿答疑,何必说出这等荒谬之言来糊弄妾身,大师非好客之人,妾身也就不再多加打搅了。”</p> 她似是怒极反笑,再合十一礼转身便走,身后隐隐传来一声叹息,也没有引得她回头去看。</p> 院外守着的暗卫见她面色沉冷地从院中疾步而出,也神色不好地看了一眼半敞着门的院子,跟在林眉身后快步离开了。</p> 在寺中他们没有再多做停留,也没有交谈一句,一直走到外面拴马之处,林眉从暗卫手中一把抓过了马鞭翻身上马,一提缰绳就横冲直撞地直接往外而去。</p> 外面的香客未有减少,见一马直冲了出来,眼看就要撞上人群了也没有丝毫的停顿之意,又惊又怒地慌张躲闪互相推攘着,轿子都险些被挤翻了几顶,路边的小摊也没能逃过一劫。</p> 不少人都摔在地上人压着人一时爬不起来,只能一边大声咒骂着一边伸手去推身上压着的人,被推的人也是正在惊怒之中,被推了一下就想也不想地和人动了手,闹得一片人仰马翻。</p> 林眉把这些都抛在了身后,只纵马向林中而去,几个暗卫不好骑马跟上,只能留下两个牵马,其余人纷纷运起轻功纵身而起,从人群之外掠过,不留片影。</p> 岑见和孟明在一处老树下的大石上坐着等他们,隔了一片林子也听见了那边的嘈杂声响,林眉到时岑见还很是奇怪地问林眉出了什么事。</p> “我纵马撞翻了几个人,引起了一些乱子,没有什么大事。”</p> 林眉不在意地摆了摆马鞭,跳下地来揉了揉马头,从荷包里取出一块方糖喂了马,转眼就看见岑见和孟明不可思议的表情。</p> 她挑了眉坦然回视过去,还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感想。</p> “怪不得纨绔喜欢横行霸道,这样的感觉其实倒是真的挺不错的。”</p> 岑见蓦然扶额,不明白自己才离开了一会,林眉怎么就学会了这个,要是之后喜欢上了这样的活动……他默默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去想自己表哥的脸色。</p> 孟明倒是似乎很感兴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眉,还有一点点跃跃欲试。</p> “真的很好玩吗?”</p> “不怎么好玩,但一定会很爽。”</p> 林眉要教坏小孩子一样笑眯眯地用蛊惑的口气和孟明说着,岑侯爷及时伸手将孟明的两只耳朵都给捂上,不让他再听林眉乱教。</p> 要知道孟明许多事情上就是个小孩子的脾气,加上之前就没有人教过他好的东西,又学什么东西都快,坏处就是他学坏起来能比别人快上十倍。</p> 要是今天真被林眉教会了怎么去胡作非为,岑见有预感自己从此耳根子就别想清净了。</p> 林眉很是无辜地看着岑见,孟明也扭过头来一脸的无辜,都把岑见给气笑了,两只手还是捂着孟明的耳朵不肯放开。</p> 孟明甩了一下脑袋没有甩开,就放弃地任由他捂着了,低着头又玩起了林眉送给他的那个风车。</p> 后面的暗卫除了牵马的两个以外很快就赶了过来,这个时候他们才敢问林眉一句发生了什么。</p> “主子进了院中之后,里面的人同主子说了什么?”</p> “他们想要我不要插手君留山的事情,说如果我救了君留山,会引来灾祸。”</p> 林眉将那僧人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她自然不会信他们的胡话,但也是真的生气了,她在乎一个人的时候,自然不会喜欢将主意打到她喜欢的人身上去的人,何况还是想要算计他的命。</p> “又是焚仙门?!”</p> 暗卫闻言一下惊怒不已,咬着牙就想回去找到那个胡说八道的人直接抓住严刑拷打,逼问出背后之人后再将人给大卸八块。</p> 眼看他们王爷和侧王妃感情日深,王爷也好不容易寻得了一线生机,焚仙门倒真的是阴魂不散,竟然想要从侧王妃这边打这样的主意!</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五十八章:畏惧 岑见没有像他们那样愤怒,反而若有所思地松开了双手,他从石上站起摇了摇头,询问地看着林眉。</p> “应该不是焚仙门所为,知道我们和表嫂在这边的,也不止焚仙门。”</p> 若是焚仙门的话,他们遇见的就会是刺杀了,焚仙门不会以天命自居的,他们本来就是与天命作对的人,想要哄骗林眉也不会选择这么一个借口。</p> 相比起君留山,他们会更在意林眉手上可能会有的碎片,想要得到的也会是林眉手上的碎片,现在君留山的生死同他们没有多大关系,因为不能扭转他们面临的局势。</p> 迫不及待想要君留山死,可能会知道君留山和碎片的事,崇信天命想要夺得天命的人,应该是那个家族才对。</p> “作为巫的后代,却让个和尚来说这样的话。”</p> 岑见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那些人什么好,连直面林眉的勇气都没有,行事如此畏首畏尾,却又异想天开痴心妄想了千余年……</p> 林眉也觉得那些人颇为不可思议,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是自己傻就觉得天下所有的人都傻吗?</p> 林眉没有办法理解他们,也不打算理解了。</p> “那和尚说了他命不久矣,去抓他也没有什么意思,倒是今日来接我的那个人或许会有点意思,去让人查上一查,但先不要打草惊蛇。”</p> 那个和尚颇为诡异,但林眉也确实没有在他身上察觉到什么不好的气息和心思,想来也是受人逼迫,而且在话语中也多番暗示过她,算是在努力挽回一点事情的走向。</p> 林眉看在他没有真的一心欺骗于她的份上,还是打算放过那座寺庙和那个和尚。</p> 岑见之前就说听着那个法号有些熟悉,又仔细想了想,倒真让他想起了平法大师是谁。</p> “那位平法大师确实是当代高僧,年逾九十形如青年,都说他已经成就了菩萨之身,只待一日坐化,就能前去西方极乐。”</p>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人前出现了,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和他相遇。”</p> 他也有些感慨,同时遗憾未能有缘一会,但是既然平法大师已经这么说了,想来之后是再无人有那个缘分能得他一签了。</p> “尽量不要打搅大师和那座佛寺的安宁吧,追查的时候也不要太过粗暴了,他们只是无辜被牵连进来的罢了。”</p> “是,侧王妃、侯爷。”</p> 暗卫抱拳应下,一个暗卫当即便离开前去通知其余的暗卫来查,又有两个暗卫折返回去守着那座寺庙。</p> 之前他们就已经觉得不对,留了一个人跟着那个引路的僧人,若真是那人才是这一场的主使,也不知道守着他的暗卫会不会遇到危险。</p> 岑见与林眉商量了两句之后决定今天就先回去,虽然知道他们到此的消息是瞒不住的,但没想到会是那边的人先找上门来,而不是焚仙门。</p> 孟明则在思考一件事,等岑见告诉他准备回去的时候,疑惑地看向了林眉。</p> “既然他们觉得侧王妃的身上关系着天命,又关系到摄政王的生死,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侧王妃?”</p> “摄政王他们杀不了,所以才没有动手,但侧王妃身边虽说有许多暗卫,到底不是摄政王,在外人看来侧王妃的功夫也是不及摄政王的,他们为什么一次都没有试过就放弃了?”</p> 林眉并不觉得这是个什么问题,虽然不知道那个家族试没有试过这种事,但焚仙门不知道在她这里折戟了几次了,那个家族既然一直关注着焚仙门,自然也该是知道这些事情的。</p> 岑见给孟明的说法却是不一样的,其中固然有林眉并不好杀的原因,但更为重要的是那个家族自己的问题。</p> “他们自己怕,如果他们亲自出了手,就会沾染上表嫂的因果。”</p> 千余年追逐天命所归,不惜用一代代家族子弟的命去作为献祭,让他们对天命有着极深的畏惧,他们仰望天命惯了,让他们去违逆触犯天命,他们比谁都要怕的。</p> 否则他们大可在乱世之事起兵,正大光明地去夺取天下,而不是用尽手段,到现在为止都将自己深藏在背后不敢露面。</p> “表哥和表嫂都是一样的,这点平法大师没有欺骗表嫂,她的身上确实有着天命和国运,而这样的人,不管是谁要来动都要背上很大的因果。”</p> “若是善因还没有什么,若是恶因,就足以让他们再一次一败涂地,哪怕表哥和表嫂都死在他们的手下了,他们也不会拥有天下的。”</p> 他们深深畏惧着这样的后果,在指使引诱他人杀君留山和林眉无果后,他们也不敢自己来杀,只能用这样的手段,想要离间两人。</p> “所以说这样的人从来没有机会成功,不是天命,是他们自己带给自己的。”</p> 林眉真的半点都不同情他们,他们要是这样都能成功了,那才真的是老天无眼,才真的是天下万民的不幸。</p> 连顾明珏那样心狠手辣心性薄凉的人,都比他们要好得多。</p> “不过这一次他们让平法大师来对我说那些话,看起来他们现在也不是不急切的,只是不敢露面。”</p> “只要他们没有那么稳得住,不管是不是故意露出的破绽想要引我们上钩,他们都迟早会被抓住尾巴的。”</p> 有动作,就说明是坐不住了,坐不住才能方便他们将人给揪出来,而不是再浪费时间去大海捞针。</p> “好了,我们先回去吧,不知道钟阁主那边如何了?”</p> “只要人没有死就是好的,等他醒来后就会没事了。”</p> 孟明并不担心,岑见也没有多忧虑,要是钟苍死了暗卫自然会来报,暗卫没有来,就算期间出了什么变故,也在莫上先生能应付的范围内,不用他们太担心。</p> 林眉同情了钟苍一息,就带着人往回去了。</p> 其他的人也在向他们这边赶来,西夷的人只想快点解决掉焚仙门和那个家族,顾明珏在此之外还想要见到林眉。</p> 目前这种情况他暂时不会对林眉起什么其他的心思,也不会这种时候做出触怒君留山的事,但不妨碍他想要见到林眉。</p> 回到九蛮面对那些蠢人久了,他越发怀念起林眉带给他的与众不同的感觉,“护送”他前往那边的暗卫冷漠地告诉他林眉也会参与这一次行动的时候,顾明珏可是十分的高兴。</p> “还请顾公子明白,这一次王爷与顾公子合作,并不代表王爷就忘了之前顾公子做的那些事。”</p> “在诸事落定后,王爷一定会向顾公子讨回那些债的。”</p> 暗卫暗暗警告了顾明珏一句,这也是君留山的意思,顾明珏识趣地没有多说什么,也将自己的其他心思很好地藏了起来。</p> 只是君留山这样占尽好处的表现,让他很是不高兴,奈何现在他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p> 西夷的伊路·哈亚司心思没有他多,一路行来他基本不会开口,有什么事情都是加伊思出面替他说话。</p> 没有赶路,或者坐马车赶路的时候,他总是擦拭着他的那把刀,杀意几乎在他的眼睫上凝出一片霜雪。</p> 加伊思对柳丹卿等人十分和善,也极好说话,相比起顾明珏那边,他们这边要省心得多。</p> 在钟苍醒来的那天晚上,他们一行人就赶到了接近庄园的地方,顾明珏也还只剩一天的路程了。</p> 钟苍睁开眼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鬼门关,而他已经死了所以恢复了视觉。</p> 他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还在想着原来当了鬼后是没有触觉的,就被陡然袭来的痛觉弄得痛呼出声。</p> 莫上先生从他的百会穴上拔下银针,扣住他的手腕试了试,转头对在后面等着的林眉等人点了点头。</p> “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就是要休养上两天才能动,今天可能就要痛过去了。”</p> 不过看他现在连呻吟都没有力气做到的样子,痛一痛可能反而更好,免得他醒不过神来。</p> “孟小公子的毒也没有什么问题,吃上两天药就没有后遗症了,钟阁主这一次的运气确实不错,差一点人就不行了,但还是被救了回来。”</p> “昨晚三次都没有了气息,也不知道是怎么挺过来的。”</p> 钟苍能模模糊糊听见他们的讲话,闻言只想苦笑,他不是挺过来的,他是痛过来的,实在是痛得他生死都难以分辨了,在最后他才真的昏迷了过去,之前都是生生受着痛的。</p> 最开始的那种痛到没有感觉只是一时的福利而已,实际上在后来又痛到一个极限之后,他就恢复了知觉,才知道什么是比凌迟之苦还要痛苦十倍的感觉。</p> 孟明有一点点心虚的没有说话,岑见帮着他将这一页给揭了过去。</p> “不管怎么说能醒过来就代表没有事情了,之后还有劳莫上先生费心替他开药调理。”</p> “这个没有什么问题,挺过来了就好办,之前就已经考虑到现在的情况,他自己恢复起来也会很快的。”</p> “好了,都先散了吧,让钟阁主再躺一躺,老夫再给他扎两针缓解一下痛苦。”</p> 林眉看了一眼抿紧唇表情冷酷的薛净悟,说了一声劳烦先生后就先离开了,薛净悟赶紧跟着她背后提腿就走,一副被强迫过来现在终于能走了解放了的样子。</p> 明明谁都没有叫他,是他自己要跟着来的。</p> 岑见和孟明多留了一阵子给钟苍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岑见才真正放心地离开了。</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五十九章:见面 林眉在回去的路上好笑地看着还沉着脸色的薛净悟,踢了他小腿一下。</p> “担心就担心了,何必摆出这幅样子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个人有什么深仇大恨。”</p> “谁说没有深仇大恨了,小生就是去看个热闹,看看他现在有多痛苦。”</p> 薛净悟每次遇上钟苍的事情就格外的嘴硬,半点不给自己留口,林眉习惯了也就随他去了,焚仙门一日不除,薛净悟就一日过不去心中的那个坎,和钟苍也没有和解的可能。</p> “暗卫来报,今晚说不定从西夷来的人就能到了,后天九蛮的人也要到了,你也就能解禁了。”</p> “九蛮到了后钟阁主也差不多能起身了,大后天我们便动身往焚仙门总坛那边赶了,这次过去,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能冲动。”</p> 林眉其实还不怎么放心薛净悟,平时这个人一直都足够的冷静,但就是这样才让人觉得担心。</p> 薛净悟和焚仙门之间的仇怨太深,他平时半点都不表露出来,把怨恨全挤压在心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焚尽所有。</p> 林眉就怕他现在是一颗等着引爆的炸弹,一旦爆炸把自己都炸得粉身碎骨。</p> “侧王妃放心,小生还有王爷给的重担在肩,要好好保护侧王妃不让心怀不轨之徒有机可乘,可不敢让自己出问题,否则怎么去给王爷交代。”</p> 薛净悟变脸似地笑了起来,朝着林眉挤了挤眼,没有把顾明珏的名字说出口,但谁都知道他是指的谁。</p> “薛净悟,你这几天甚至连觉都睡不下去。”</p> 林眉没有同他玩笑,也不是突然心血来潮提起这个话题,暗卫来报,说薛净悟这些日子每日能入眠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整夜整夜地翻来覆去睡不着觉。</p> 身旁无人在那发呆的时候,有时候会突然变得阴郁又狂躁,只是在林眉他们的面前遮掩得很好,连莫上先生都没有看出端倪来。</p> 林眉以前总觉得薛净悟对什么事都是看得很开的,后来才知道不是。</p> 他为了一个人的死耿耿于怀这么些年,每一次见到钟苍都没有好脸色,从来不愿与钟苍好好说话。</p> 他将他师父许多年前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对老头子的身份有所怀疑也不愿真的去否认那些过往。</p> 怕再多连累一个人的性命,最开始的时候他都不愿意与她深交。</p> 薛净悟半点都不像他表现的那么洒脱,他不过是习惯了什么都不说,林眉就是担心他什么都不说地就去做出一些让人无法预料的事情,怕他真的死在沉默之中。</p> 林眉拧眉停下了脚步,薛净悟也不由跟着她停了下来,下意识地看向了她,随即撇开了自己的视线,在沉默了片刻后,又语气轻松地和林眉笑。</p> “真的,我不会去做什么傻事的,我会好好地活下去的。”</p> 林眉险些就想要把他人给拎过去晃上一晃了,不过薛净悟很快又转过头来对着她讨好地笑,嬉笑着指天为誓。</p> “小生对天发誓,一定不会不听命令私自行事,也一定不会一时冲动害了自己。”</p> “行了,你还是闭嘴吧,万一你乌鸦嘴成了真,就不知道该怪谁了。”</p> 林眉咬着后牙“啧”了一声,一巴掌把他的手给拍了下去,立旗立得这么起劲,她深刻怀疑他究竟还能不能竖着进去竖着出来。</p> 薛净悟眨着眼,一点没有自知之明地想要通过装乖巧让林眉相信自己,最终得到了林眉的两声赞扬——“呵、呵”。</p> 林眉没有再理他,眼不见为净地走人,留下薛净悟一个人在那里可怜兮兮地垂头丧气,半天才将自己挪回了住的院子,又进了屋,将门“砰”的一声关上了。</p> 他把自己丢到床上平躺着,望着床顶的帐子,极轻地叹了一口气。</p> 四更天的时候,有人敲响了庄园的大门,林眉、岑见、孟明和薛净悟都起来去到了前厅,在那里见到了从西夷远道而来的人,也见到了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人。</p> 林眉三人在西夷来人拉下兜帽的时候都不可抑制地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孟明看见薛净悟一下瞪大了眼,也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p>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脸上全是伤疤的那个男人,但他不是让岑见他们吃惊的那个人,于是他又去看另外一个人,歪着头觉得这个人好像有些熟悉,但又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p> 能让他觉得眼熟的,一般都是大漠里的人,并且大部分是焚仙门的人,但是焚仙门的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吗?</p> 被三人瞩目的青年轻笑着上前几步,站到了柳丹卿的身边,左手握拳放在右肩之下,向他们躬身致意。</p> “加伊思,见过诸位。”</p> “加伊思……大祭司的那个弟弟,是吗?你们兄弟两人长得很像,但我记得,大祭司说过,你们两个兄弟都该是黑发黑眼。”</p> 眼前的人和阿明亚喀有着一样的面容,只除了那双金色的眼。</p> 林眉和岑见都很快冷静了下去,他们看着加伊思的那张脸,依旧不能相信他所说的话。</p> 在大漠发生的事情不是秘密,加伊思知道的人不多,却不是没有人知道,要是有人借着他的身份想要做些什么事,可是死无对证的。</p> 加伊思抬起手,指尖从他的眼角掠过,他神色有一瞬间的怪异,但没有回避这个问题,说着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话。</p> “这是因为我已经没有了巫的能力,这是失去能力的证明,阿明亚喀他不知道我当年是怎么离开焚仙门的,但是我离开焚仙门的时候,已经成为了一个废人。”</p> “西夷的商队将我捡了回去,将我当成奴隶售卖,我被卖进了皇宫,为了躲避焚仙门的人就去到了八王子的身边,成为了他的一个奴隶。”</p> 他身后的那个男人沉默着点了点头,表明他说的是真的,加伊思则是叹了一声,摇头无奈苦笑。</p> “我没有想到我离开之后阿明亚喀会去代替我,但我也不能回去,只能看着他最后回归神明的怀抱。”</p> “那天晚上其实我也在的,我本来想趁着大漠里的焚仙门被剿灭的机会带走阿明亚喀,那个时候我们也准备对付西夷之内的焚仙门了,可惜我赶过去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p> 林眉沉默了片刻,想起大家都还站着,先让众人落了座,暗卫在众人坐下之后很快送了茶上来。</p> “不知八王子能不能喝惯这种茶,请尝一尝吧。”</p> 岑见抬杯向他们示意,伊路·哈亚司与加伊思都端起茶盏来浅呷了一口,两人看起来都适应良好,之后再说话气氛也比刚才好了些许。</p> “大祭司最后死的时候,还在想着你的。”</p> 他代表着两个身份死去,却希望其中一个身份真正的主人能好好地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p> “阿明亚喀从小就是那样的性子,并不奇怪,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选择死在那个地方。”</p> “后来你们走了之后我也没有进去找过他,西夷那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的尸骨归于神了,但他的仇人还好好地活着。”</p> 加伊思的眼宛如阴云遮住了阳光,金色也变得阴郁黯淡,他和阿明亚喀尽管是双生子,但两人的性格差别真的很大,阿明亚喀的眼是深沉的黑色,但那双眼一直都是透亮又温和的。</p> 林眉和岑见对视了一眼,薛净悟越看加伊思越觉得稀奇,阿明亚喀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半年了,但当初他帮了他们很大的忙,他们也都没有忘记他。</p> 若不是那双眼睛的不同,这样一个人蓦然出现,他们恐怕都难免以为是阿明亚喀死里逃生了。</p> “今日太晚了,八王子他们赶路也辛苦了,还是先请八王子他们先去休息吧,其余的事之后再说也不迟。”</p> 岑见同林眉说了一句,林眉颔首起身,伊路·哈亚司与加伊思也放下茶盏站了起来,林眉客气地请他们跟随暗卫去已经安排好的院子休息,八王子突然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p> “什么时候能去杀人。”</p> 加伊思的事情对他们的冲击不小,他们之前哪怕见了八王子形如恶鬼的模样也没有什么反应,听见他的声音时林眉也淡定地朝他一拱手,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来。</p> “现在还有九蛮的皇长子未到,明日他便能到达此处,后日就一起出发,还请八王子稍安勿躁。”</p> “此次王爷既然请了八王子你们过来,自然会让你们得偿所愿再离去,我们对焚仙门的厌恶和恨意并不比你们少。”</p> 伊路·哈亚司淡淡看了林眉一眼,又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厅外走去,加伊思在向林眉他们道了安后也追了出去,自有暗卫等在外面将他们引去休息的地方。</p> 他们两人离开了,柳丹卿才能放松下来和岑见他们见礼,现在看着与以往没有半点相似的青年端正拱手作揖,长袖低垂至地。</p> “微臣柳丹卿,参见侧王妃、参见侯爷。”</p> “不必多礼,你也坐下歇一歇,这次辛苦你了,一路行来可还平安?”</p> 岑见复坐了回去,林眉也挑眉没有急着离开,薛净悟本来起了一半的身体又落回了椅子上,刚才在那边没有得到满足的好奇心又落到了柳丹卿身上。</p> “这位是今年的三元、摄政王和皇上钦点的状元,柳丹卿柳大人?”</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六十章:身份 当初柳丹卿打马游街的时候他也跟着林眉去凑了热闹,看了一甲三人,但是那时的三个人都是绯袍乌纱簪花盈香,加上满天飞的鲜花香囊手绢,谁在那种场景下也会与平时不太相同的。</p> 而且听闻柳丹卿柳公子是个惫懒又风流的性子,眼前的人却是端正得近乎板正,行动之前干脆利落器宇轩昂,看不出世家公子的模样,倒像是个武将。</p> 柳丹卿拎摆落座之后闻言将视线转向薛净悟,神色平板地微微颔首。</p> “正是在下。见过薛公子。”</p> “柳大人有礼了。”</p> 薛净悟轻咳一声抱拳欠身向他示意,没有起身行全礼,柳丹卿也没有与他计较,只是垂了眼正襟危坐,也不主动开口,半点没有传闻中的风趣。</p> 唯独岑见对他这副模样很是习惯,当初他提前回京,也是借住在柳丹卿的房间内的,私下里这个人确实是这么一个方正的性子。</p> 当初他让柳丹卿尽力考个状元回来,柳丹卿的表现也确实是极为优异了,若是这个性子能真的像他在外面表现的那样,说不定还能和向亭争一争高低。</p> “本该也让你去休息的,但是有些事要提前问你一问。”</p> “你们一路来的事倒是有人已经呈报过,但你是否察觉有人对你下手?”</p> 路上有多少人想要对八王子他们下手岑见已经心中有数,而他问的也是有没有人对柳丹卿他下手。</p> 有人在寻找两卫的人要抓去逼问,而柳丹卿这一次其实已经算是暴露了身份,四处搜寻两卫的人难道没有对他下手吗?</p> 柳丹卿果不其然点了点头,只是因为事情并不大所以才没有当时就上报给岑见。</p> “一共下过三次手,没有抓住人,他们都在被发现之前就自尽了。”</p> “那些人都是死士,追查不到来历,杀了人替换了他们的身份,并且时间不短于三个月,所有没有被人发现。”</p> 林眉有节奏地扣着桌子,这些人是有备而来的,但是在三个月之前……三个月之前他们都不知道会有今天的事情,说明当时他们是有其他打算的。</p> 柳丹卿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三次刺杀,但一路联系的暗卫都没能查出更多的线索来,连他们当时要做什么都不知道。</p> 林眉打量了柳丹卿片刻,又疑惑沉思。</p> “其他两卫遇见的都是想要将他们捉住拷问的人,为什么这三次却是要直接杀人?”</p> “丹卿是第一个暴露出来的两卫,如果雪台没有暴露的话,这样说起来,其实他的价值更大才是。”</p> 岑见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薛净悟听着他们说的话也陡然警觉不对,之前莫名没有了存在感的孟明已经窝在椅子里哈欠连连了,再不能去睡觉他就要在这里睡着了。</p> 针对两卫的都是那个家族而不是焚仙门,但为什么那个家族会对柳丹卿特殊对待,还是说他们已经确定了柳丹卿身上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p> “三次之后就没有人再出手了吗?”</p> “是,三次之后一路就再没有了人出手,对于西夷八王子的刺杀也在同时停了下来。”</p> “我知道了,你也辛苦了,先去休息吧,明日无事就在庄园中休息,之后还要有一段的奔波。”</p> 岑见起身把要从椅子里缩到地上的孟明拉了起来,孟明顺势就趴到了他的背上,岑见无奈将人给背了起来,不好意思地向柳丹卿笑了笑。</p> 柳丹卿目不斜视地起身拱手退下,林眉和薛净悟也站了起来,薛净悟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外面天都快要亮了。</p> 林眉和岑见都打算回去再休息一会,薛净悟已经不打算睡回笼觉了。</p> “既然偷东西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就趁着还有两天去转上一圈,在庄子里关了几天我人都快关得发霉了。”</p> “让一个暗卫陪着你去,已经有人盯上了我们了,还是小心一点为好。”</p> 林眉瞥了他一眼,想想他已经在这边被关了这么多天了,还是让他出去放放风吧,况且说不定还能又去打探一点什么额外的消息回来,他能有与他们不同的消息渠道的。</p>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p> 薛净悟一摆手就迫不及待地往外跑,一出门就差点跑没了影,又在林眉和岑见齐齐的注视之下轻咳一声站住了脚,叫了一个暗卫来陪着他往外走。</p> 这边伊路·哈亚司他们的路程一直都有报到北境的王府去,君留山也大概算计着时日,知道西夷的人和九蛮的人差不多要到了,他也快要从突厥这边抽身出来了。</p> 林眉离开之后君留山又将边关的军队整体往前压了五十里,突厥似乎是被他这个举动激怒了,一些大型的部族也在王帐的指挥下试探着前来攻打大岳的防线,但无一例外最后都是落荒而逃。</p> 在来了七八次之后,突厥就认清了现实一般把头缩了回去,不再试图挑衅君留山,之前那些试探也全部消失了,五百里之内没有一个突厥的部族在这边。</p> 对此君留山还觉得有些遗憾,毕竟要是再多挑衅几次,他还能再将军队往前压上一压的。</p> 跟着他出来的诸关守将都是相视苦笑,再往前压上一压,等王爷走了他们就不一定能守得住了。</p> 这本来就是件极为冒险的事,从城墙后出来追击突厥的人没有什么,但在草原上一次次地抵挡住突厥骑兵的冲击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p> 他们虽说都是在北境守惯了的将领,但这样的事情做得还是不多,而且他们还要防着突厥人趁着他们将兵力移到草原上的时候,绕过他们偷袭边关。</p> 不过突厥虽然表面上看是暂时放弃了攻打北境,却一直在偷偷往西北大漠进军,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这些将领对如今的防线半点不退了。</p> “那群孙子,还以为我们这么多年没打上他老家真的是怕了他们了。”</p> 蹲在草丘极目远眺的将军“呸”掉了嘴里的那根杂草,豪气地给亲卫向前一指,除了蹲着太影响气势之外,还是有指点山河的豪迈的。</p> “你们都记清楚了,那边就是突厥那群孙子的王帐,受了他们这么多年的鸟气,等这次去了他们的王帐你们也别和他们客气,烧个痛快!”</p> “将军,王爷还没有说要打过去,就算打过去了,也不一定派您去打王帐,其他将军也是盯着王帐的,您至少是打不过杨将军和穆将军的。”</p> 他的亲卫板着脸淡定又恭敬地提醒了他一句,在自家将军瞪过来的时候垂手低头,毫无悔改之意,也没有说点好话哄自家将军的意思。</p> 将军暴跳起来往他头上就是一下,看着迅猛如虎,打头上也不过将人打得往前栽了一栽,亲卫不痛不痒的觉得自己还能再“提醒”两句。</p> 在他开口之前将军骂骂咧咧地从他手里夺过了马鞭,扯了马缰来翻身上了马,在他要一甩马鞭就跑的时候,亲卫又扯住了他的缰绳。</p> “将军,您该回营了,再不回去今天的肉就没有了。”</p> “今天给肉吃?!你怎么不早说,那群小崽子一定趁老子不在把肉抢光了!”</p> 气急败坏的将军立刻调转马头飞驰而去,亲卫慢悠悠地上了自己的马,一边叫着“将军您等等属下”,一边任由马不急不缓地走着。</p> 他的马和他一样是个慢性子,主人不催着它走,它就还能走两步时不时低下头来啃两口草吃。</p> 在离开这片草丘之前,又一阵烈风卷过,亲卫举起手臂挡在脸前,似乎是被风吹迷了眼,转头避开风的时候眯着眼看了一个地方两眼,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p> 当天报给君留山的军报之中夹杂了一封密信,君留山在第二天就收到了这封军报,看完密信后将信拿给了林兴修和孟彰看。</p> “你们来看看,觉得如何?”</p> 两个少年将军凑在一起看完信,沉思片刻又低声讨论了两句,孟彰抬首看向君留山点了点头。</p> “或许可以一试,如果能够成功,突厥短时间内就真的不敢有异动了,王爷也能抽身离开,将此地交由将军们驻守。”</p> 信上所写的是突厥贼心不死,又派斥候前来窥探军营状况,在后面待命的还是一只规模不小的军队。</p> 现在突厥还在试探阶段,若是他们能够设下陷阱,说不定能够将突厥这支军队拿下一半。</p> “能拿得出这么多军队的部落不会太多,他们这次前来定然又是突厥王帐的意思,这一次让他们有来无回了,其余的人就不敢妄动了。”</p> “况且他们现在不敢招惹王爷您坐镇的大岳主力军,只敢去试探其他将军,说明他们已经先露了怯。”</p> 林兴修很是兴奋,已经摩拳擦掌地准备和突厥大干一场了,望着君留山的目光也是殷殷期盼的,希望君留山能让他亲自参与到其中去。</p> 孟彰没有他那么激动,他一向是听凭君留山的吩咐行事的,但是到底是少年郎,在林兴修想要向君留山请命的时候他也竖起了耳朵,准备要是林兴修成功了他也好跟着说。</p> 君留山怎么会看不出他们这点小心思,有些好笑地用指尖点着桌面,故意装作看不出来,就看着林兴修在那里急,各种向他暗示,孟彰的心也随着他的沉默跟着往上提。</p> 君留山自己从军的时候没有这样的经历,看着他们两个人就觉得有些许新奇,偶尔就爱逗弄他们一下,但摄政王威严冷淡的形象深入人心,两个少年基本是不会怀疑他的。</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六十一章:设计 最终还是孟彰忍不住了,退开两步抱拳向君留山直言请命。</p> “请王爷允许臣参与此次行动,臣想要取了突厥蛮人的头颅挂在臣的枪上,将他们的旗帜和弯刀献给王爷。”</p> 突厥重勇士,重部落的旗帜,也重与他们一起战斗的伙伴,而孟彰要杀了他们的勇士,抢夺他们代表荣誉的旗帜和彰显英勇的弯刀,这对于突厥人来说,可是比杀了他们还要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p> 林兴修也不再拐弯抹角地说了,他也退到孟彰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抱拳朗声请命。</p> “臣愿为王爷做马前卒,做先锋军,杀蛮子于阵前,以他们的血来告慰我大岳英灵和百姓冤魂。”</p> 君留山看了看他们两个人,看得两个人都紧张了起来,才淡淡点头答应了他们的请求。</p> “你们若是想要去也可以,但本王要你们做到一件事,你们二人各领一支小队,去做诱敌的任务。”</p> “是,臣等定然完成任务!”</p> 两人眼睛一亮,当即单膝点地抱拳应是。</p> 君留山叫了两人起来,让他们去召集众将领议事,留下一半人君留山觉得不太够,要做就将所有的人都给留下才是。</p> “诸军配合当可成事,必要让他们有来无回。”</p> 诸将领齐聚军帐之中听了君留山的吩咐,互相对视一眼都或含蓄或直白的满是坏心眼地笑了起来,比林兴修看起来还要兴奋。</p> 这种阵仗对他们而言只是小阵仗,突厥一个不大不小的部落也不是什么能让他们严阵以待的角色,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好像这些将领都很期待的样子。</p> 有将领注意到了站在一角旁听着,很是迷茫的林兴修和孟彰,稍微收敛了一下表情低声与他们解释。</p> “你们也知道,突厥是骑兵,骑兵实在是太会跑了,这种关门打狗的机会不多,一般想要弄他们还得追到草原上去,费时又费力,现在他们把人头送上门来了,大家难免有些兴奋。”</p> 林兴修还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但孟彰出去追突厥骑军已经有了三四次了,回来的时候腿上的皮都磨破了,虽然他不觉得苦,但有时候追得也是让人心头直冲火。</p> 突厥那群骑兵真的是太会跑了,有时候还会兜圈子地溜他们,最后就算把人杀了也不觉得痛快,实在是与他们耗的时间太长,还不如以部落为目标。</p> 听见他们这么说,孟彰突然就能感同身受了。</p> 君留山也知道,每年特别是秋天的时节,这些边关守将连突厥这两个字都是不耐烦听到的,一听到就想要抄刀子砍人,偏偏突厥骑兵跑得太快,他们是真的很少有这样能砍个痛快的时候。</p> “之后的机会还多得是,这一次如果想更痛快一些,你们不如想想怎么多找点人来关进瓮中,免得你们人太多了,那点还不够分。”</p> “他们打了我们这么多年的谷草,劫掠了这么多的百姓,是时候准备给他们还回去了。”</p> 所有将领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只要他们王爷不反对,那他们就能放开了胆子去干,至于干完后朝廷要说些什么就到时候再说吧。</p> 君留山沉吟片刻后,趁着他们还在沉思该用什么样的手段去对付突厥人,引他们上套的时候,决定提前离开了。</p> “本王这两日收拾好了就即刻动身,这边也就交给你们来做了,本王不在他们也能更信服一些。”</p> 要不然他在边关坐镇,那些人畏惧着他,有些就算对他们的条件心动了也不一定会上钩的,最大的威慑不在了,他们才会按耐不住心思。</p> 君留山并不担心北境边关的这群将领,会在这么简单的事情上出什么不可挽回的纰漏。</p> 突厥一旦被围就是待宰的羊群,他们没有翅膀可以飞上天空,他们合围成功之后,突厥人到时候就是插翅难逃了。</p> 站在前面的将领拍着胸脯向君留山保证绝对没有问题,强壮的汉子傲气得不行。</p> “王爷只管等着收捷报就好,这样一次小冲突,可能连成为捷报的资格都没有。”</p> 折思和折宁在晚上服侍君留山歇息的时候,君留山忽然叫住了折宁。</p> “这一次你留下来在这边看着,以免那些人浑水摸鱼破坏计划,至于突厥这一次派来的人你让暗卫都多留意一些,不要放过任何一条线索。”</p> “折思跟着本王走,等这边事情做得差不多了,折宁你再来找本王。”</p> “是,王爷。”</p> 折宁应下,又将今日暗卫送来的信取出奉给君留山,随即和折思一起退了出去。</p> 君留山离开得很快,第三天的时候就从元城离开了,却没有直接去林眉他们那边,而是带着折思与暗卫秘密前往东域某地。</p> 在他们离开元城的时候,林眉一行人也打算离开庄园了。</p> 顾明珏在昨天就已经到了,但林眉没有出面,只有岑见出来迎接了他,不过岑见难得冷着脸对人,也没有什么与人攀谈的兴致。</p> 见过岑见一面后顾明珏就被送到了落脚的院子里,暗卫对这边的守卫比对西夷那边的要严得多,顾明珏安之若素地并不去挑战他们的耐心。</p> 从庄园出发的时候,顾明珏和伊路·哈亚司都各有一辆马车,不再让他们骑马赶路。</p> “以免引起更多的关注,还是这样更好一些,这些日子也请三位尽量不要在人前露面。”</p> “这一次大家都是为了一个目的,想要尽快达成,就还请三位能够多多配合。”</p> 伊路·哈亚司与加伊思都答应得很痛快,顾明珏则深深看了眼站在马车旁的暗卫,沉默地上了马车,放下帘子挡住了他的身影。</p> 林眉他们也没有骑马,都是坐的马车,暗卫伪装成商队的护卫,中间围着长串的马车,后面还拉了几车货物,浩浩荡荡地从庄园出发了。</p> 江湖中人现在已经基本上聚集到了他们目的地的四周,能主事的人聚集到了一处城镇之中,坐在一起都是先问钟苍的事情。</p> “钟阁主怎么就被人偷了东西,还恰好是件极为重要的东西?说是巧合,但怎么看那个什么所谓的神偷都像是故意的吧。”</p> 自从各家之中出了叛徒,有些人就有些草木皆兵了,对于这样的事情变得极为敏感,生怕身边又有一个叛徒出现,到时候说不定就会害了整个江湖。</p> 不过大部分的武林前辈还是能将心态放得平和的,这人这么说了,就有另一个人出来打圆场。</p> “那位神偷在江湖上也不是这两年才出头的新人,他的行事之前我等也有所耳闻,本就是个颇为随性的人物,但为人还是端正的,也默默做了不少好事。”</p> “既然钟阁主都判断说只是一次意外,想来就当真是一次巧合了。”</p> 另外一位老者附和点头,另外几位也不是不知道薛净悟曾经的事,他们若是就因为这一次的事情断然给薛净悟定了罪,实在是有失公允。</p> “公道阁向来是最擅长判断这些事情的,我等也不必在此胡乱猜测,还是先讨论一下这一次的事情吧。”</p> 那位老者说完,就看向了作为公道阁的代表坐在这里的翁葫,其余的人也陆续看向了翁葫。</p> 翁葫轻掸衣袖站起身,朝着厅中众人拱手,他看着只是中年,但地位与年纪都是与这里的人相当的,只有太孙卜几个代替长辈来的才是晚辈。</p> “阁主之事有劳诸位挂心了,昨日已经传来了信,那位神偷已然将东西还给了阁主,阁主不日就能赶来。”</p> “在阁主赶来之前,我等也不能放松警惕,焚仙门多年之前所为已然是极为丧心病狂,现如今手段越发狠辣,是以公道阁召江湖之人对其围剿。”</p> 这里没有其他的人在,有些场面话则是能省就省了,翁葫在这一句后就说到了众人关心的问题上。</p> “焚仙门总坛所在之处我等已经查明,但该如何围攻现在还没有一个定论,那些贼人一直在盯着我们,是以我等须得先下手为强,不能给贼人可趁之机。”</p> 公道阁的弟子将画出的地图送进来,打开铺在搬来的桌子上,所有人都围了上去,看着这张地图研究了起来。</p> “不知道公道阁是怎么得到这张地图的?”</p> “此是门下弟子探查后手绘而出,可惜没能深入探查,只能知晓外围的情况。”</p> 翁葫没有回答问话者对于消息来源的怀疑,只顺着他的话说了地图的事。</p> “经由公道阁弟子探查,焚仙门总坛所在的山谷之外布有阵法,以阻拦外人闯入,若是贸然进入阵法之中,则会迷失于山林之间,且在其中似乎还有许多能杀人的陷阱。”</p> “并且闯入阵法会惊动焚仙门之人,他们也定然会前来杀死闯入之人。”</p> 江湖中人虽多,但也不能确定一起闯进去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若是一起被困在里面,焚仙门的人就只需要来杀人就够了。</p> 但人少了进去他们也担心只是送人去死,人多人少都不能让人放心,就只能先试探着破阵了。</p> 公道阁有研习阵法之术的弟子将阵法的布置也画了出来,但是他还解不开这个阵法,只能寄希望于这些江湖前辈之中有人精通阵术了。</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六十二章:探查 降真观的观主左博赡看了一会,见其他的人都不答话,就先站了出来。</p> “老道对这些东西尚有些研究,不知能否让人带老道去那山谷一探,试试能不能解得出来。”</p> “此事宜早不宜迟,不如现在就让人带老道去走一遭吧。”</p> 他身为降真观的观主,卜算之术本就在江湖之中闻名,阵法之道道家之人也是需要研习的,他站出来说了这话,自然无人反对。</p> 太孙卜在人群之中一直沉默不语,突然被他点了名让跟着一起去,还是被连着叫了两声才回过神来。</p> 这位名声不显的鹤云观首席恭敬应下左博赡的吩咐之后,又皱眉看着那张地图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左博赡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知晓他的性子,这时也没有去打搅他的思索。</p> 除了要带着太孙卜去之外,他就只带了身为他的首席弟子的尹先白,不过尹先白没有能参与进这一次的商讨中,还要让人去将他叫来才行。</p> 在等人的过程之中,翁葫又指着地图说了几处需要注意的地方后,将画出的阵法图交给了左博赡。</p> “劳烦左道长走这一趟,希望左道长能为我们带回好消息。”</p> 左博赡把图随手递给太孙卜让他拿着,自己摸了摸保养极好地夫子胡,笑眯眯地点了点头。</p> “老道会尽力的,毕竟谁都想快点清除了焚仙门,还给江湖和百姓一个宁静。”</p> “左道长说得是。”</p> 公道阁的弟子领着尹先白过来后又带着三人去探查山谷,这里距离山谷骑马也要大半日的路程,他们若是走得慢一些明日都不一定回得来。</p> 留在城中等消息的其他人也没有就这么歇着,各自门下的弟子都在配合公道阁的行动,或是探查消息,或是清剿焚仙门散布在各处的人,他们作为掌门则要时刻关注这些弟子的消息。</p> 分坛在这两天又被剿灭了一个,焚仙门九处坛口,已经只剩下四处了,还是算上了总坛的,距离他们行动还没有过去两个月,顺利得让他们有些警惕了。</p> 大部分的消息还是都来自于焚仙门,还好钟苍在一开始就选择了这一次坦诚相告,才没有让这些掌门因为疑心和他心生嫌隙。</p> 主要是现在焚仙门的行为太像是请君入瓮了,他们要是就这么被一次次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最后落入焚仙门的陷阱被一网打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p> 而作为给他们提供消息的公道阁,虽说给他们的都是真的消息,没有欺骗他们,但就是因为这是真的消息,才容易骗着他们一步一步地走入陷阱,在刀剑加身之前都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知觉。</p> 这一次的事情关乎整个江湖,也关乎到他们各自的门派、家族,要是他们这一次败了,他们的门派或家族也会迎来灭门之祸的。</p> 最开始和钟苍走在一路的那几位私下里坐着喝茶的时候,都是难免感叹上两句前路未卜,这一次也不知道他们这些老人家有几个能自己回去,而不是被扶棺回乡的。</p> “说到底啊,这一次我们来是为了给家里的后辈报仇,也是为了给家里的后辈留下一个安宁,还惦记着自己的这把老骨头做什么。”</p> “钟阁主在谋算的事情我们虽不清楚,但到底都这么大把年纪的人了,这点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他不会做什么危害江湖甚至天下的坏事的。”</p> 当初对钟苍动手伤得他最重的那位掌门听着其他人的讨论,在半晌的沉默之后却是轻轻笑了两声,眯起眼晒着太阳,手中还端着一盏飘着淡香的茶,和任何一个安度晚年的老人家都是一样的。</p> “长江后浪推前浪,咱们这些老家伙不如年轻人有成算,就干脆认了老吧,只要他们做的是不害人的事,我们去计较那么清楚做什么。”</p> “用得着我们这把老骨头的地方我们就听他们安排去做,不需要我们的时候,别给他们添乱也就好了。”</p> “段老说得是。”</p> 就像降真观那个老家伙一样,什么也不问就去做事了就好,还能借着这个机会磨练一下后辈,后辈有了出息家族才能有更长远的未来。</p> 他们都是在前段时间白发人送了黑发人的,谁都知道要是家中再出现一个那样没有出息的、将剑刃对准自己家人的子弟,才是代表着这个门派、家族走向了陌路了。</p> 他们的感慨没有被外人知晓,关于那件事情最终的真相也没有在江湖中大肆地传开,只有焚仙门被推到了最前面的地方,引来众人的群情激愤。</p> 不过就像他们担忧的一样,真的有人因为之前都太过顺利了而开始心生傲慢,觉得焚仙门也不过如此。</p> “就这样一个小小的焚仙门,也值得我们这样大动干戈?只需要几个门派辛苦一点,就能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了吧。”</p> “焚仙门早就不是二十多年前那个邪教了,现在他们不过是龟缩在一个地方苟延残喘的可怜虫罢了,要杀死他们轻而易举。”</p> ……</p> 类似的言论在江湖人士之间悄悄扩散着,好在有公道阁时刻警惕着,暂时压制住了那些不当的言论,没有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事件。</p> 钟苍让他们先动手也是在于此,要是拖延得太久了,这些人很可能会做出什么莽撞的行为,搅乱整个计划,他们需要安抚住他们的行为,也需要有人戳破他们的狂妄。</p> 攻打焚仙门总坛是绝对不会轻松的,就算焚仙门抛弃了总坛去到其他的地方躲藏起来,想要攻进那座山谷花费的功夫就已经能让许多人的头脑冷静下来了。</p> 至于真正的行动,始终还是要等着钟苍他们来了之后才能开始的。</p> 先前有人去试过闯山谷,去的除了谨慎的不越线半步的公道阁弟子外,都是有来无回的,等到左博赡他们四人前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再去尝试怎么作死了。</p> 公道阁的弟子想要陪着他们一起,却被左博赡拒绝了。</p> “你在此处等着就好,老道自己带着徒弟和师侄上去便是,我们可能要往阵法里走上一走,你去了容易困在其中出不来。”</p> “什么?左道长,若是您与尹道长和太孙道长都困在了里面又要如何是好?这太过冒险了……”</p> 公道阁的弟子被他吓了一跳,尹先白笑嘻嘻地抬臂往他肩上一搭,半勾着他的脖子打断了他更多劝阻的话,安抚地在他肩头拍了两下。</p> “你放心好了,师父定然是要等心中有了数之后才会去冒险试一试,没有把握的时候不会轻易进去闯阵的。”</p> “要是他乱来,我一定和太孙师兄一起把他老人家架都要架回来,绝对不会由着师父的性子来的。”</p> 尹先白说得信誓旦旦,太孙卜没好意思告诉正在挣扎的那位公道阁弟子,尹先白性子比他师父还要跳脱得多,喜欢冒险的是尹先白而不是年纪一把的左道长。</p> 不过这话他没有说出来,尹先白也就得以继续和那位公道阁的弟子念念叨叨,试图让他相信自己。</p> “虽然师父平日里不太靠谱,但总不至于拿我和太孙师兄的性命陪着他去冒险,除非师父想要被太孙师伯追着打,下了阴曹地府都要把魂拎回来打一顿的那种。”</p> “别人都是死了就算了,放到太孙师伯和我师父手里,死了也能拎回来收拾完再一脚踹去奈何桥投胎,想要死了就一了百了就是在做梦而已。”</p> ……</p> 他想着就觉得可怕地打了一个寒战,开始更加用心地给公道阁的弟子说起了那样有多恐怖,死了也不被放过,而公道阁的弟子欲哭无泪的只想求他放过自己。</p> 但就算被尹先白这样压着肩被迫弯着腰听他念叨不停,他还是觉得此事不太妥当,真要让这三个人中的其中任何一个出了事,公道阁都会惹上麻烦的。</p> 最终还是左道长看不下去了,用拂尘在徒弟头上用力敲了一下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轻咳一声将被念得头晕脑胀原地站着都在打晃的可怜青年从尹先白手中解救了出来。</p> “这事老道有分寸,老道自己也惜命,还有这两个孩子跟着老道,老道一定会安安全全地把他们给带回来的。”</p> “你且在此处等到黄昏,黄昏时阵法会有一些变化,如果那时我们还没有下来,你就去找人前来救人。”</p> 公道阁的那名弟子在尹先白的威胁和左博赡的坚持下,最终无奈地点了头。</p> “左道长,约好了最晚黄昏您一定要带着两位道长回来,否则我回去没有办法交代不说,阁主也没有办法向江湖中的其他人交代。”</p> 他拉着左博赡的袖子不放,在左博赡再三保证之后,才面带忧愁地目送他们从小路往山上走,身影很快消失在林木之间。</p> 左博赡三人在路上走走停停,不时改变前行的方向,花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到了地图上标示出的阵法的外围所在,太孙卜已经累得撑着膝盖直喘气了,汗水一颗一颗地往下掉。</p> 还能活蹦乱跳的尹先白朝周围看了看,找到了一处能坐下休息的地方,扶着太孙卜过去坐下,拿了水囊给他喝,左博赡也取水囊喝了一口。</p> 不过身为老人家的左道长臂间靠着一柄拂尘,脸不红气不喘,站在那里依旧仙风道骨,半点没有太孙卜的狼狈样子。</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六十三章:失踪 “此处山路陡峭了些,是师叔走得太快了,你才会跟得这么费力。”</p> 他好心地安慰了太孙卜一句,太孙卜喘气喘得喉咙都在痛,实在没有力气说话了,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坐在那里慢慢平复气息。</p> 他是真的没有练武的天分,也不曾为此有过什么苦恼,但在这种时候就还是觉得有些微妙了,他已经决定之后若非必要绝对不再跟着出来了,否则只会拖人后腿。</p> 左博赡看他也只是累了一点没有其他的问题,就吩咐尹先白先陪着他在这里坐上片刻,他自己先去四处看看。</p> 尹先白抹了一把额头,他功夫也就一般,一路走来也出了不少汗现在也有些走不动了,确实没有办法陪着师父四处去走,只能乖顺地点了头,还不忘嘱咐他家师父一句小心。</p> “弟子可是和人保证了没有把握之前绝对不去冒险的,师父你不要让弟子变成一个言而无信的人。”</p> “为师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吗?”</p> 左博赡好气又好笑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在他抱着头大叫的时候快步溜走了。</p> 但是之后就不太对劲了,太孙卜和尹先白在休息好了之后也没有等到左博赡回来,两人不敢乱闯,只能先在周围找上一圈,又顺着左博赡离开的方向去找。</p> 但是不管是哪边他们都没有找到人,连左博赡走过的痕迹都在某一个地方断掉,人就这样消失不见了。</p> 尹先白和太孙卜都沉下了脸色,他们蹲下来看着地上那个比较明显的脚印,这是有人在这里重重一踏才会有的,像是纵身上跃。</p> 但是他们往树上找没有发现任何踪迹,人仿佛是跳起来后就凭空消失了,但是尹先白可以保证自家师父既不会御剑之术,也不会凌空行走,更没有白日飞升。</p> 但是人去了哪里呢?</p> 他们两人都不是什么武功很好的人,这里又是焚仙门的地方,若是不小心遇上了就很难说结果会怎么样,在实在找不见人影之后,两人果断决定先下山,去找其他的人一起来找。</p> 太孙卜在下山之前留意了一下那边的阵法布置,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很难判断左博赡有没有进去阵法之中。</p> “师叔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不会一声不吭丢下我们两个在外面就往阵法里闯,但不是去了里面师叔又去了哪里?”</p> 尹先白摇头,格外简短地回了三个字:“不知道。”</p> 如果是被人逼着进去的,那是什么人能这么悄无声息地就将左博赡给逼进去?若是说打晕了将人带进去,同样是谁能够做到的问题,而如果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也该有一点意外的痕迹留下来。</p> “我们还是快些下山,叫了其他人来帮着查吧,否则就我们两人在此,如若真的是有人所为,将我们也制住了便糟糕了。”</p> 太孙卜环顾一圈,日头已经西沉,离他们与公道阁弟子约定的黄昏之时也不远了,他们回去晚了可能那位就已经离开,独留他们二人在此更加的危险。</p> 尹先白沉默着点了点头,他刚才试着推算了一遍师父的下落,可惜的是师父比他修为更高,且两人的关系亲近,他完全算不出什么来。</p> 但他没有什么太过糟糕的预感,说明他家师父现在应还无恙,现在的当务之急确实是要先去找了人来,才好想办法救人。</p> 太孙卜见他还能听得进去他人所劝也松了一口气,两人连忙顺着来路下山,林中的光线越发昏暗,越往下走越看不清路。</p> 尹先白走得太急,太孙卜追着他几次都险些摔倒,尹先白在他又一次被石头绊倒的时候伸手扶住了人,放慢了脚步搀着人继续往山下赶。</p> 山风寒凉,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越走越是心事重重。</p> 幸亏他们两人回来得及时,公道阁的弟子险些就离开去找人了,不过他们也没有带回好消息。</p> “我师父失踪了,劳烦带我们去最近的有人的地方,找人上山再找一找我师父。”</p> 尹先白沉着脸向公道阁的弟子抱拳,公道阁的弟子没有看见左博赡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心里一跳,觉得他们上山之前自己是不是乌鸦嘴了一下。</p> 现在不好的预感成了真,也就什么都来不及多说了,招呼着两人上马,即刻赶往离这边最近的聚集地。</p> 林眉他们在半路的时候就接到了左博赡失踪的消息,岑见脸色凝重地看着写着消息的条 子,看完后又递给林眉,跳动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映得阴影深刻眉眼深邃。</p> “左道长应当是被焚仙门的人捉了去,而且是专门等着左道长的。”</p> 在江湖人之中有焚仙门的内应,并且定然是不止一个的,从左博赡他们赶路开始,就已经有人在算计他们了。</p> “左道长卜术精妙,也精通阵法之道,是江湖上最可能破解焚仙门总坛山谷外阵法的人,自然要先对他下手了。”</p> 薛净悟并不觉得奇怪,毕竟谁都会选择先处理好对自己最有威胁的那些人。</p> “而且他们看起来是要死守总坛,而不是撤离了,否则不用大费周章地要杜绝这种风险。”</p> “但是左道长在他们手里真的会没事吗?焚仙门若是要将人杀了永绝后患……”</p> 林眉心中一凛,岑见也抿唇垂眸,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林眉注意到他掩在袖中的手极快的动了几下,应该是又在推算着什么,等了一会之后岑见才长长舒了一口气。</p> “还好还好,有惊无险,左道长应是能无恙归来的。”</p> 薛净悟也松了一口气,只要人能好好的回来,其他的都好说,林眉也微微颔首放下了一半的心,但是出了这样的事,信中所写看起来那边的状况不是很好。</p> “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否则那些人就要在攻打焚仙门之前先内部闹出事来了。”</p> 这封信是暗卫写的,写这信的时候江湖人之间就险些打了一架。</p> 那天尹先白他们回去找人求援,第二天就带着人重新上山去寻找左博赡的踪迹了,但一群人将阵法之外的地方都险些翻过来了,也没有找到人,没有看见有关他踪迹的痕迹。</p> 最终他们在天黑之前离开了那座山,或许是因为他们这一次人多,他们在山上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焚仙门也没有人过去看一眼,但其他人始终是觉得那里不安全的。</p> 他们回去之后也都猜测左博赡有极大的可能就是落到了焚仙门的手中,但是既然费力将人抓了回去,想来至少现在还不会对他下毒手的。</p> 尹先白作为徒弟都还算是冷静,但有些脾气暴躁的江湖人就站起来想要直接闯进山谷去救人了。</p> “谁知道那些人有什么恶心人的手段,就算左道长保得住一条命,也定然不会轻松就能活下来,焚仙门的人不会那么好心的。”</p> “反正我们都要攻打焚仙门了,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所谓,早点进去将包括左道长在内的被掳走的那些人解救出来才是正道,要是去晚了有谁死在焚仙门的手里,岂不是我们的过错?!”</p> 此人的兄长是之前去闯山谷有去无回的人之一,他之前就想要鼓动大家去救人,但因为身份更高的几位都是反对的,他也就没能成功。</p> 但这一次失踪的左博赡身份和之前失踪的人不一样,左道长的身份要贵重关键上许多。</p> 之前大家都犹豫着没有去救人,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失踪的人都不是很重要的角色,但现在有了左道长,所有反对的人都开始动摇了。</p> 还是尹先白保持住了理智,沉着脸站出来阻止了他们的这一行为。</p> “这一次不是单独的行动,也不是只与个人恩怨有关,来到这里是为了大义,那就还请各位能一直坚持以大局为重。”</p> “消失在阵法中的人不一定就是被焚仙门带走了,也有可能还被困在阵法之中,阵法从来变化万千,不小心动了其中的东西就可能改变阵法的性质。”</p> 他眼神漠然地环顾一圈之前还群情激动的众人,视线冻得人浑身发寒,也将他们的理智给拉了回来。</p> “擅动阵法也可能害死困在阵中的人,到时候又有谁来担这个责任。”</p> 没有人能担,所以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之前那个出言撺掇的把自己缩在了椅子上,生怕引起尹先白的注意。</p> 太孙卜见尹先白能这样也算少了一点忧虑,他就怕尹先白也冲动了起来,左道长是他的长辈,营救长辈这种事他不好阻拦太过,也不想尹先白因为这件事情和他生了嫌隙,才一直没有多说什么。</p> 但他是不赞同现在就冲过去的,这么多人冲过去,要是都被困住了,武林不单会损失掉他们的战斗力,还会影响整体的士气。</p> “给那边几位掌门的信已经传出,最迟明天一早几位掌门就会亲自赶过来,还是等着他们来的时候再拿个主意吧。”</p> 太孙卜怎么说也代表了鹤云观,因此他说的话其余人就算心中有异议面上还是都听从了,太孙卜见没有人反对,就要先拉着尹先白去休息。</p> 他们两人这两天里都没有合过眼,太孙卜没有浑厚的内力支撑,已经极为疲倦了,回房简单洗漱之后换了寝衣,脑袋沾上枕头就睡了过去。</p> 在他的隔壁尹先白心中担心着师父,躺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但他也不是那些江湖人,被人一挑动就什么也不想地跟着做了,做不出跑去山上贸然闯阵的事来。</p> 尹先白扯了被子遮住脑袋,良久被子下面传来了一声闷闷的长叹。</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六十四章:商议 林眉一行因为这件事情加快了赶路的进程,提早两天到了尹先白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p> 钟苍经过这几天的休养已经基本能行动自如了,他在江湖人士的瞩目下当先从马车之中弯腰走了出来,负责这边事务的公道阁管事连忙上前来与他见礼,不动神色地扶住了他。</p> 林眉他们在后面的马车之中没有露面,马车驶进了敞开的偏门,这边是新收拾出来的地方,没有将他们与其他的江湖人士安排在一起,但是两个别院也相隔不远,还算方便。</p> 那些江湖人都是来见钟苍的,钟苍怕扰着林眉他们清静,也怕顾明珏他们和人撞上,干脆跟着那些人回了那边的别院去说话。</p> 但是尹先白却一个人来这边见了岑见,那边在说他师父的事情的时候都没有找见他的人在哪里。</p> “师兄,几年不见,问师兄安好。”</p> 尹先白向岑见掐诀垂首问了好,才在桌旁坐下来,抬起头来露出的脸上是难掩的憔悴和疲惫,这几天他虽然一直耐着性子没有做什么不妥的事,但却一天比一天焦急担忧,寝食难安。</p> 岑见几人看见他这个样子都吃了一惊,随即就是暗暗叹息,这一次的事情也是意料之外的,岑见在他肩上安抚拍了拍,让他勉强露出一个笑来。</p> “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替左道长算过,此次只是有惊无险,最后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的,倒是你不要把自己弄得病倒了,等左道长回来还要照顾你。”</p> 尹先白得了岑见的一句准话,之前越悬越高的心也从嗓子眼落了回去,脸上肉眼可见地有了一点生气,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也能看得出他对岑见是极为信赖的。</p> 岑见也不忍心见他继续这样下去,本来打算商谈的事情也推迟了,叫来暗卫带他先去找个空房间休息。</p> “其他的都留到之后去说,你先好好睡上一觉,睡醒了才能有精神去找左道长。”</p> 尹先白犹豫地张了张口,但岑见就那么温和地看着他,他还是听话地答应了岑见的安排,在告辞之后起身跟在暗卫身后往外走。</p> 林眉目送了走着路都有些在打晃的尹先白离开,心中却是在怀疑岑见当年是怎么带的小孩子,是不是趁着他们都还小给他们灌了迷魂汤,但凡被岑见带过的小孩,在他面前都是听话又乖巧的。</p> 孟明不说了,他也不是小时候就被岑见带过,而岑识、向亭、尹先白这些人,谁不是对岑见又尊敬又喜欢亲近的。</p> “尹道长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p> “只要左道长不出事,他很快就能自己振作起来的,他只是年纪小了一些,有些不经事,出事的又是他的师父,才会这么焦急。”</p> 岑见对尹先白现在的状态倒是没有什么担心的,安了心后睡上一觉,就能好好地恢复过来了。</p> 钟苍去了那边也一定是在商议有关于攻打焚仙门以及救人的事,这次行动中的主要人物都已经聚集到了这边了,也没有什么好拖着的了。</p> “等雪台回来大概就能有个结果了,我们也到时候再说吧,一路赶过来都累了,表嫂和薛公子也先去休息吧。”</p> 孟明已经在里间睡了,莫上先生和酒儿也去了各自的院子打算先好好睡上一觉,顾明珏和伊路·哈亚司、加伊思都在他们的院子里休息,可见这一次的赶路是把大家都折腾累了。</p> 林眉和薛净悟过来也是为了尹先白,现在尹先白都去休息了,他们自然也就先回去休息了。</p> 钟苍在那边却是与众人坐在厅中,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得额角的青筋直跳,其余几位掌门也是已经头疼至极。</p> 江湖人多了就是这一点不好,谁都想要发言,说气话来中气十足,一个比一个嗓门大,还总是想说什么说什么,半天说不到点子上,只让人想扶额。</p> 但又不能让他们不说,江湖不是谁的一言堂,公道阁统领江湖也不能做一言堂的事,德高望重的前辈们也不能让所有的人闭嘴。</p> 面对这样的景象他们虽说都是习惯了的,但还是觉得头疼不已。</p> 钟苍身体还没有完全好,在马车里呆了几天也本来就不是利于休养的环境,赶路马车也会颠簸上许多,他一路颠簸过来现在是真的很难受了。</p> 有人注意到了他的脸色比之平时还要格外的苍白一些,也终于有人站出来叫了停。</p> “诸位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下去也不是办法,现在情况紧急,还是请钟阁主与前辈们来说吧,之后有什么补充的地方各位再提出来,诸位觉得如何?”</p> 这人出身于江湖世家廉家,是廉家这一代的少主,在江湖上还算有些威望,虽然不能与太孙桑那些在上一次的案件中遇害的人相提并论,但已经能压制住在场的那些普通江湖人了。</p> 他说了之后其他的人才好歹慢慢安静了下来,坐在上面的那些人总算能缓口气笑得出来了,否则他们真要喘不过气了。</p> 下次再聚集这么多人的时候,一定要找个足够空旷开阔的地方,吵翻天了也有风替他们听着,不用全在他们的耳边堵着,堵得心口的一口气都憋在了那里。</p> “这一次本就是公道阁牵的头,之前也是公道阁指挥着剿灭了焚仙门五处分坛,我等不如先听听钟阁主的意见吧。”</p> 祝九宫的宫主斜倚在椅子里,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他是昨天才到,觉也没有来得及补就被拉着听他们吵了半天了。</p> 还以为钟苍来了后耳根子能清静一些,没有想到又被拉来听了这么久,他都已经困得快要在这种场合睡过去了。</p> 那些吵个不停的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将钟苍请过来后就一直晾在了上面,自顾自说得起劲,但钟苍自进了前厅后,从头到尾都没有再说过一个字。</p> 其中一人连忙站了起来,看起来是在这段时间得到默认的能够说得上几句话的人,他对着钟苍抱拳道歉。</p> “是我等疏忽了,此事还是由公道阁做主更为合适,否则我们之间说得再多,也谁都不能服谁,吵下去也是浪费时间。”</p> “还请钟阁主吩咐吧,我等听凭阁主差遣。”</p> 钟苍脸色苍白地笑了一下,无神的眼看向说话人的方向,因为虚弱语气比之平时要轻柔上许多,很好地安抚了厅中众人有些急躁的情绪。</p> “诸位都是好心,急着想要去救人才会如此,并没有什么的。”</p> “况且钟某今日才到此处,有些事情还不够了解,多听各位说一说,也能知道得更多一些。”</p> 他抬手请了那人不必多礼,又端正了神色收回视线,垂下眼帘遮住了那一双眼。</p> “这次就还是请诸位掌门与家主说上一说该如何是好,钟某先做旁听。”</p> “事情紧急,也不与阁主说那些客套的话了,既然阁主这么说了,老夫等也就不客气了。”</p> 坐在祝九宫宫主旁边的老者首先出言,又环顾了一圈厅内之人,说起了他们这些天查到的有关于焚仙门的消息。</p> 最多的消息是在公道阁的手中,但有些地方公道阁注意不到,却也有其他的人机缘巧合看见。</p> 公道阁的消息一直都是放出来给所有人看的,但其他门派手中的信息,因为之前大家没有在一起,有些也就没有被所有的人知道并且整合起来。</p> 一人开了头其他的人也就跟着说了起来,有时什么地方有缺漏的,也有其他的人给他补上,渐渐也将焚仙门的事情给补了完整。</p> 围攻焚仙门的事是最近才提出来的,焚仙门也是借由这件事才被江湖人所知道,年长一些的对焚仙门的印象还停留在二十一年前,今日终于看见了焚仙门不同以往的样子。</p> 他们这一说就又是许久,但事情也必须要说清楚,免得有人因为不知道其中的一些东西而中了焚仙门的计。</p> 等到众人散去已经到点灯的时辰了,那些掌门请钟苍留下来一起用了饭再回去,被钟苍婉拒了。</p> “莫上先生替苍定下了每日的食谱,近期不敢吃其他的东西,只能谢过诸位前辈的好意了。”</p> “既然如此钟阁主还是快些回去用饭吧,身体不好的时候用饭当要准时,才对身体有好处。”</p> 他们都知道钟苍受伤的事,自然也就以为是在治伤,听钟苍这么说更觉得他伤得不清,连忙就要送人离开。</p> 钟苍出门上了马车,不远的距离他现在也需要马车来代步,那几位掌门更是心中内疚不已,都决定在之后一定要帮着钟苍早日将焚仙门杀尽。</p> 等回了那边众人已经都恢复了一些精神,正围坐在桌旁吃着饭,今天加伊思不知为何也出现在了饭桌旁,平日他们三个人都是轻易不会与林眉他们在一起太久的。</p> 不过加伊思本来就因为阿明亚喀的事情对林眉他们有很高的好感,现在这几天熟悉一些了,出现在这里也算不得很奇怪。</p> 林眉见钟苍回来也没有急着问他那边的事情,而是让他先去休息。</p> “药膳在院中温着,有事情都明天再说吧。”</p> 钟苍顿了一顿谢过林眉的好意,又被暗卫引着出去了,薛净悟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哼了一声。</p> 酒儿从碗沿抬眼不解地看了一眼薛净悟,又看向钟苍拂过拐角不见的下摆,不知道薛净悟是在不高兴什么。</p> 莫上先生用公筷往她的碗里夹了一大夹的菜叶,挡住了她不安分地到处乱转的视线,给了她一个“老实吃饭”的眼神。</p> 林眉已经不想去猜薛净悟又是什么地方对那位不满了,但是现场还有加伊思在,林眉踢了薛净悟一脚示意他不要太过分了。</p> 岑见看了一眼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在乖乖吃饭的孟明一眼,很是欣慰,并且将他挑食不爱吃的蔬菜也给他夹了一大夹。</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六十五章:会谈 用完饭后加伊思本想要问一问林眉什么时候可以行动,他倒是不怎么急,但是伊路·哈亚司已经迫不及待了。</p> 西夷这位八王子虽然从来耐心都很好,好到他能蛰伏这么多年又在最后对焚仙门一击必杀,但有时候他的脾气也真的是很坏了,特别是在他不耐烦了的时候,加伊思就是因为这个才跑了出来的。</p> 早一点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将所有的仇人都杀死,他就能早一点回去大漠,再回小时候生活的地方看上一眼。</p> 听闻大漠快要通商了,绿洲也在渐渐的复苏,他还能给自己找上一个适合的地方,舒舒服服地过他接下去的半辈子,他从西夷得到的财富,能让他衣食无忧地过几十年。</p> 不过林眉没有告知他接下来的安排的意思,加伊思在一次暗示被林眉打岔过去之后,就不再询问林眉相关的问题了,只是在饭后大家围坐在一起捧着茶闲聊两句。</p> 莫上先生走南闯北四处游历行医,遇见过不知多少奇事,平日里没有人会问那些事,莫上先生也不觉得自己记得多少的事。</p> 但今晚提起了来,才发现不少事如今依旧是历历在目的,或是怀念或是遗憾,但他没有因为时间而遗忘,也算是对过去的那些人和事有了一个交代了。</p> 薛净悟的故事涉及到太多事情,他也就安安静静地听着莫上先生难得有兴致地说了很多的事情。</p> 孟明本来吃饱了就又开始犯困的,但是莫上先生说着说着他就全神贯注地听了起来,听其中他从来没有见识过的万千景象芸芸众生。</p> 林眉在这个世界走过的地方也太少了,莫上先生却是几乎走遍了大岳的每一个角落,有些是林眉能够想象到的景色,有些却是她不曾亲眼得见就不能想象得出的景色。</p> 君留山曾经说过,等所有的事情结束,就带着她去看大岳的山河,她从前只为了君留山而期待,现在也为了那些景色而期待。</p> 酒儿是听得最不认真的一个,和加伊思两个人一起时不时地就偷摸拿一块吃的,比谁的手速更快,不过酒儿定然是比不过加伊思的。</p> 他们前面热闹,更衬得后面冷冷清清的,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但越亮越显得孤独,星辉不会相伴这样的月亮。</p> 顾明珏躺在房梁上双臂垫在脑后,面无表情地听着遥遥传来的隐约的欢声笑语。</p> 在他的隔壁是那位西夷的八王子,顾明珏就算和他一起赶了这么几天的路,也只与他打过两个照面。</p> 这位发兵九蛮的八王子是个比刀锋更锋利的人,也不像个人。</p> 顾明珏与他之间本是素不相识毫无干系,那位八王子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之下剑锋直指九蛮,顾明珏甚至到现在为止都还只是觉得荒唐,没有其他感想。</p> 不过见了伊路·哈亚司之后,他就已经明白,与这位八王子没有什么好讲和的了,他不会听进去,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p> 除非将他斩断,将他折在尘埃里,否则他不会改变自己剑锋所指的方向。</p> 顾明珏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些与自己相同的东西,这样东西他也曾在君留山的身上看见过,不过一样的东西却让他们三个人走向了三个不同的方向。</p> 这事也不止顾明珏一个人在心里嘀咕过,林眉也在一次闲时和薛净悟笑过,这一代的人似乎都是相同的。</p> 三个国家的实际掌权者,都是幼时不幸,少年坎坷,前半生各受了各的折磨,又在二十余岁一朝翻身大权在握。</p> 其中的细枝末节自然是千差万别的,但都是一样从孤苦伶仃中出来的天家子,只能说君留山的运气要格外的好上一些。</p> 不过其中就没有突厥什么事了,或许就是因为老天这样的差别对待,现在的突厥才会在天下之局中显得格格不入,没有什么被人放在心上的价值。</p> 都说突厥是蛮夷,也当真是比不上其余的三个国朝的。</p> 顾明珏现在已经难得有时间这么胡思乱想一会了,家国天下、阴谋算计、权力倾轧都能暂时被放下,不甘心就紧接着从心底又浮了起来。</p> 不过现在他已经能很冷静地旁观心中疯狂叫嚣着的不甘,在它叫嚣累了之后又随手按下。</p> 有暗卫敲响了院门,顾明珏从屋顶上坐起,一手撑在身后一手拢了披在身上的外袍,扬声让人进来。</p> 暗卫推开院门走进,在院中抱拳行了一礼,态度还是一样的冷漠无情。</p> “岑侯命我前来转告顾公子,明日商议焚仙门之事,届时会有人前来相请,今日还请顾公子好生歇息,之后便会多有劳累了。”</p> 顾明珏在屋顶上眯着眼看了那个暗卫一会,随即漫不经心地又转头望向前厅的方向,这里还能看见那边灯笼投在屋檐上的光,那边的人还没有散去。</p> “孤知道了,去给孤拿壶酒来,不要烈的,花果酿的就好,等孤喝完了就去休息。”</p> “别说连杯酒都不让孤喝了,怎么说这一次来也是同你们合作,不是来当你们的阶下囚的。”</p> 暗卫神色不动地应了一声,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就退了下去,不一会就有另外的暗卫送了一壶桃花酿过来。</p> 第二日众人聚集在一起议事,顾明珏也终于见到了林眉,他与八王子到的时候,林眉正横着薛净悟,其他几人都是笑个不停,薛净悟抱着脑袋熟练地低头认错。</p> 加伊思成功地混到了他们的队伍中,坐在孟明旁边也在跟着笑,顾明珏进门的时候多看了他一眼,想着原来那位大祭司是长这样的。</p> 他们来了厅中的人也就都收敛了笑意,岑见起身与他们见礼,请了人各自落座,林眉打量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而过,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和顾明珏说话的打算。</p> 顾明珏也只是客气地向众人问了一声好,眼神都没有向林眉那边多捎过去一点。</p> 伊路·哈亚司反而在林眉打量他的时候与林眉对视了片刻,后才走到了自己的位子坐下,若无旁人地又抽出了他的那把弯刀用布巾擦拭着。</p> 加伊思也移到了他的身旁,探身在他耳边用西夷语说了一段话,但没有得到八王子的任何一点回应。</p> 钟苍被人扶着来得最晚,翁葫在其他地方忙着联络众人以及调查焚仙门,昨天和今天都没有露面,今天跟着钟苍身边伺候的是林眉他们见过的苗七。</p> 苗七进来就先对他们笑了笑,林眉也缓和了神色回了他一个笑来,薛净悟虽然不迁怒除了钟苍以外的人,但是还是难以对公道阁的人有太好的脸色,只是略微颔首示意。</p> “人都到齐了,也就好好说一说之后的事情吧。”</p> 林眉敲了敲木桌将众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又向岑见点了点头,让他出来说话。</p> 在场只有酒儿是不在的,但这是莫上先生的决定,他觉得酒儿还小,不应该参与到这种事情中来。</p> 孟明这个比酒儿年纪还小的则是被岑见带过来的,因为昨晚闹得有些晚了,他还没有睡够就被岑见拉了起来,把自己半团在椅子里哈欠连天。</p> 钟苍在岑见说话之前让苗七先出去,现在这些还不是苗七能听的。</p> 前厅大门阖上,光线自门上雕花之中透进,一束束地投在地上,划出分明的光影,室内一下昏暗了不少。</p> 窗户大开着,外面的人都被遣离了此处,能看见有暗卫自窗边掠过,四处巡查是否有人潜伏偷窥,头顶上也传来瓦片的轻响。</p> 岑见拢袖端坐,在所有动静都停下了之后才徐徐开了口。</p> “顾公子与八王子来此处都是为了一个目的,想来动身之前也想过这次是否是我等设下的陷阱,将你们骗来杀死,便能在之后不费吹灰之力地夺得群龙无首的九蛮和西夷。”</p> 顾明珏坦然点了头,他其实到现在为止都是还有些怀疑的,伊路·哈亚司却是摇头,目光投到了身边的加伊思身上,加伊思帮他说了他想说的话。</p> “摄政王殿下是英雄人物,我们相信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西夷我们并不在乎,八王子只想要杀了害他若此的人而已。”</p> 柳丹卿也将在边关之时这位八王子的话转告给了岑见,这是能以西夷为谢礼的人。</p> 岑见微微笑了笑,先谢过西夷两人能如此信任他们,又向顾明珏一颔首,继续说了下去。</p> “焚仙门也好,那个在背后操控焚仙门的存在也好,都是藏身在大岳境内的,本来此事也该我大岳内部自行处理了,但是王爷还是邀请了三位过来。”</p> “一则是觉得三位想来会对此事感兴趣,王爷想要用此事与三位做个交易,二是因为除了大岳之中的这些人,王爷也想要将其他地方的余孽也一并清除了。”</p> 他垂下眸子轻掸了一下衣袖,在顾明珏的皱眉和伊路·哈亚司的无动于衷中肯定了他们的猜想。</p> “将诸位调到此处来,藏在九蛮和西夷的人才会出头,否则诸位一直在国中坐镇,那些人见了大岳之事,只会将自己藏得更深。”</p> “这边清剿之后必然还是会出现漏网之鱼,也要放个口子让他们敢往一个地方逃,才能把这些鱼一起给网起来,没有地方可去,不是鱼死网破就是自此再不露头,这并非王爷所愿。”</p> 九蛮和西夷就是君留山给那些人准备的诱饵,宋唯严虽然在九蛮坐镇,但他之后不会留在国都之中,这样才能给其他人夺权的机会。</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六十六章:三国之局 其实这个还是伊路·哈亚司启发了君留山,伊路·哈亚司让焚仙门的人先都拥护到了自己的身边,领着他们血洗了西夷王宫,再反过头来杀了这些主动暴露了自己身份的人。</p> 极快地明白了君留山此举之意,顾明珏一下沉了脸,他盯着岑见轻笑了一声,眼神冰冷。</p> “摄政王如此所为,可是将我等也玩弄于股掌之中了,借着九蛮与西夷铲除自己的心头之患,既能不伤大岳,又能损耗九蛮与西夷的国力,真是好算计。”</p> “等此事结束之后,九蛮和西夷也会因为元气大伤而不是大岳一合之敌,大岳就可以只安心对付突厥了。”</p> 他说着还瞥了一眼那边的伊路·哈亚司和加伊思,但是伊路·哈亚司只低头看着自己的刀,加伊思淡然地端起了茶盏遮挡住了自己的脸。</p> 顾明珏眉头皱得更深,又扫见其他人听他所言依旧神色不动的样子,不过这是对他们有利的事,他们自然是乐见其成的。</p> “就算摄政王守信将我等平安放回,其实也没有了什么意义,败局已定。”</p> “不对,要是摄政王狠心将我们杀了,还能让九蛮和西夷以哀军而气盛,但放我们回去,只会上下之人都心灰意冷,之后大岳夺两国才是真的不费吹灰之力。”</p> “说着是希望以后公平而战,可惜从我们踏上大岳土地的时候,身后的国土就在一寸寸沦陷了。”</p> 林眉和薛净悟确实不知道君留山的打算,但顾明珏说得再笃定也是与他们无关的,他们也不会为了这种事情,为了外人去质疑君留山的行事。</p> 孟明看着顾明珏像是在看着什么稀奇的东西,还有一点不可思议,似乎在思索既然如此,为什么他当时会那么天真地信了君留山的话过来了。</p> 莫上先生端坐局外人的身份不动,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地捋着胡子在神游。</p> 只有岑见是对君留山的打算心知肚明的,一时脸色有些怪异,顾明珏猜的可以说对,也可以说不对。</p> “九蛮和西夷本就有许多的人被背后之人所控制,王爷的目的是他们没有错,但这也并非王爷所布之局,就算这次王爷不将诸位请来,他们也定然会有所动作。”</p> “到时诸位尚在国中,必然与他们发生更大的冲突,结果并无什么不同。”</p> 君留山做的,是将可能潜逃的人放过去,不让他们彻底藏起来,而九蛮的内乱不可避免,西夷倒是不太好说。</p> 伊路·哈亚司杀了太多的人,也不知道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活下来几个,最后也不知道能不能掀起风浪来。</p> 顾明珏对这样的解释只有冷笑以对,但西夷的人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他也在此孤立无援,因此并没有再同岑见争辩下去,算是默认了将此事揭过,重要的是之后的事情。</p> 岑见见他不再多言,也就接着之前的话说了下去。</p> “焚仙门如今已经在包围之中,攻进山谷是迟早之事,三位如果想要亲手报仇也就在这些日子里了,但是之后怎么对付那个家族才是需要思虑的事情。”</p> “之前也同三位说过,焚仙门对天下没有多大兴趣,想要夺取天下的是那一个家族而不是焚仙门,大岳、九蛮、西夷在此事之前都无法独善其身,而突厥亦是如此。”</p> 只是君留山单单把突厥放在了一边,顾明珏他们也不怎么想和突厥打交道,最后大概突厥才会真的是第一个被群起而攻之的国家。</p> 这也是他们之间的一点默契,将突厥当做了这一次合作的额外的战利品,等着在之后瓜分。</p> 林眉在上面听着岑见说,莫名对突厥生出了一点怜悯,但想想那些蛮子多年对边疆的侵犯,又觉得君留山选择他们是毋庸置疑的事。</p> 以前大岳和九蛮、西夷虽然都有摩擦,也都打过不少次仗,但九蛮也好、西夷也好,都是至少进入了文明时代的国家。</p> 打仗归打仗,抢占土地归抢占土地,像突厥这样的强盗土匪的做法还是少的,三国之间至少还是正正常常的国家不和,和突厥就成了追击流寇土匪。</p> 君留山对大岳国境的流匪贼寇都从来不会手下留情,何况是年年都要跑来犯边,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突厥人。</p> 不过他们不会将突厥的事放在明面上来讲,岑见也是点到即止,将话题依旧放在正事之上。</p> “那个家族在大岳盘踞日久,也在诸国之内盘根错节,根系难测。”</p> “想要将它一朝倾覆,单凭大岳之力恐怕有些困难,请了各位来,也主要是为了此事。”</p> “摄政王将我们困在大岳之中,却不知我们还能帮上什么忙,从何处出一份力?”</p> 顾明珏兀地打断了岑见的话,之前他还在横眉冷眼以示不满,此时面上却是一片喜怒难测,低眼把玩着空了的茶盏。</p> 岑见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笑着看向了顾明珏,温和地稍一拱手。</p> “若是顾公子此时反悔了,本侯也可让人现在就护送顾公子回九蛮去,绝无半点阻拦。”</p> 他依旧是一副温雅有礼的样子,但林眉等人都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孟明在他边上默默缩了缩脑袋,坐直了起来,不敢再懒懒地趴桌子上了。</p> 加伊思眨了眨眼,用眼神示意八王子,八王子并不理会他,也不理会顾明珏和岑见之间的交锋。</p> 顾明珏一路走来都在试探王府一方,总以被软禁自居,也不知是谁安排的,当真就让人将他围了起来,轻易不放他一个人做事。</p> 暗卫都是冷漠的性子,面对西夷二人的时候还好,对着顾明珏的时候就是冷冰冰的,任谁都能看得出王府的态度来。</p> 这次合作双方都不怎么情愿,但这般互相防备猜忌下去也不是办法。</p> 加伊思心思转得快,只是他和伊路·哈亚司一样没有开口插手的意思,九蛮倒霉他们是很愿意作壁上观的。</p> “顾公子,诸事繁杂,我等没有时间与你耗在此处。”</p> 林眉将茶盏丢回了桌上,冷淡地抬起眼直视着顾明珏,薛净悟闪身过去,眼疾手快地将要倒下的杯子扶稳,顺手将杯中冷茶泼了给林眉添了一杯新茶。</p> 顾明珏一时不说话,其他的人也就都不开口,全在等他一人。</p> 衡量半晌之后,顾明珏又若无其事地一抬手,请岑见接着说下去。</p> 针对那个家族的布置是君留山与岑见商议着设下,说起来也并不算太过复杂,只是牵连较大,耗力不少。</p> 不过这些都是预设在剿灭焚仙门的基础上的,关于攻打焚仙门的事,岑见在简略说完大的布置之后,就让钟苍来说了。</p> 钟苍昨日与江湖人士基本商定了之后的行动,有钟苍压着,他们也不再冲动地想要直接攻入山谷。</p> 在左博赡失踪之后,又一时找不到解阵的方法,所有人都很是头疼,所有的计划也都卡在了此处不能往下推进。</p> “谷中情况我们知之甚少,公道阁弟子、王府暗卫都不曾入内查探到有用的消息,攻破外围阵法还只是一个开始。”</p> “不过想来这个阵法难不住侯爷,苍也就先讲一讲后面的安排了。”</p> 有岑见在钟苍并不担心阵法之事,焚仙门那边的事情也差不多是安排好了的,现在就只等江湖中人一起行动了。</p> “翁葫被派出去通知其余地方的江湖人士,再配合这边调度他们的行动,他要做的事情大概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p> “将左道长送进去后,其他的人定然不会再轻易尝试靠近山谷,再等上几日焚仙门之人应该就会露面,拿被抓住的那些人做文章。”</p> 从钟苍因中毒倒下开始,谁是他身边的叛徒已经很清楚了,加上孟明所说的那个药的药性,在他身边行事能这么方便的也只剩下翁葫一人。</p> 何况钟苍一直都知道翁葫是叛徒,不过是以前他没有做过什么,只安安分分地潜伏在钟苍的身边,钟苍选择了暂时不动他。</p> 他们选择了将计就计后,翁葫应该是看着快要成功控制他了,行事手段上就比以前放纵了不少,骗左道长去山上的事,在左道长失踪后也引起了其余掌门的怀疑。</p> 只是那些掌门要在其他人面前维护公道阁的地位,他们选择了引而不发,也没有私下里来问钟苍,心照不宣地将事情交由了钟苍自己处理。</p> “为了防止焚仙门在交战中使用毒药,之前托莫上先生开的方子,又让人照着方子做出来的解毒药已经备好,诸位的在下也准备好了,稍后就会送来。”</p> “第一次强攻山谷定然不会成功,只不过是为了摸清里面的情况,诸位若是有兴趣,第一次的时候可以从峭壁上山,避开交战之地去里面看一看。”</p> 薛净悟闻言条件反射地讽笑了一声,但在林眉随之而来的瞪视下乖乖闭上了嘴,没有说出其他的话来。</p> 其实就是因为在场的众人都是武功高强之辈,还有林眉和薛净悟两个以身法见长的人,和孟明这个不惧任何毒药的存在,他们进去探查情况比那些江湖中人要方便许多。</p> 但大家都身份特殊,即便之前就有了岑见的默认,钟苍也不敢就直接叫他们去冒险,只能选择这样说了。</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六十七章:算计 林眉和薛净悟倒是真的有些兴趣,莫上先生年纪大了自然不会去凑这种热闹,孟明则是兴致缺缺,但他去不去最后还是要看岑见怎么决定。</p> “虽说焚仙门定然已经知道了阿明的存在,不过他们现在应该是顾不上他的,还是不要让他去冒险了。”</p> “让我去吧,刚好许久没能活动了。”</p> 薛净悟比较迫不及待地举了手,他的样子不像是要去探查,像是要去杀人。</p> 林眉头疼地扶额,她虽然想去,但不想带着这样的薛净悟去,总感觉到时候手一松,人就跑没影了。</p> 能把焚仙门拆了还好,拆不了就是他要被焚仙门给拆了。</p> 在他们之外,伊路·哈亚司骤然握紧了手中的刀,加伊思托着下巴手指点在侧颊上,抿着唇没有说话。</p> 顾明珏没打算参与进这一次的事,他还要等着瞧一瞧这些人到底要如何行事。</p> “说到此处,孤倒是有些不明白,你们之前放任他们将这么多人掳去,是为何故?”</p> 他们赶路之时有人前来报那位左道长被抓,这些人虽是担忧,却并不真的如何惊奇,顾明珏不信他们一点都没有预料到。</p> 说到底他们从一开始放任叛徒行为,就是在拿别人的性命冒险,将焚仙门和那个家族的余孽逼入他国再一网打尽,也是同样的性质。</p> 顾明珏知晓自己和君留山仇怨极深,他现在被迫成为了君留山的棋子,不想在之后又成为君留山的弃子。</p> “焚仙门分坛接连被毁,许多藏起来的焚仙门人也被找出一一杀死,若是不这般去做,给他们看见一点希望,他们怎么来的勇气与江湖之人决一死战。”</p> “任何的事都是过犹不及,之前他们在大漠潜藏十年之久,真让他们再这样躲起来,又不知要多久才能将人找出了。”</p> 岑见拢袖在腹前,反问了顾明珏一句。</p> “难道顾公子更愿意他们藏躲起来,让他们继续在暗中窥探你,试图操纵你周边的一切?”</p> 顾明珏倒不是真的没有想过,他是被焚仙门惹怒了才决定要与君留山他们一同围剿焚仙门,他厌恶焚仙门,却不像其他的人那么恨焚仙门。</p> 之前他不能完全确定焚仙门的动机,但若是焚仙门只想要他手中的那样东西,他也能反过来让焚仙门为他所用,其实也没有什么太不好的地方。</p> 他连君留山都能联手协作了,忍耐下对焚仙门的厌恶也并非难事,若是焚仙门能帮着他在这一次的天下战局中保下九蛮……</p> 岑见看出他的意动,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状若随意地看了一眼那边西夷的两个人。</p> 顾明珏被他这一眼提醒了,心中一凛将那些心思都按捺了下去。</p> 不说消灭焚仙门是为了能对付焚仙门身后藏着的那些人,若是他真的同意了与焚仙门的合作,西夷定然会与他不死不休。</p> “孤自然是不愿看到那样的场景的,此次孤千里迢迢过来,不就是为了剿灭焚仙门吗,让他们躲藏起来,孤这次就白跑一趟了。”</p> 岑见淡淡点了头,加伊思微扬起下巴若有所指地笑了一句。</p> “顾公子怎么会白跑一趟,摄政王热情好客,西夷与九蛮也是比邻而居,若真的没有得到满意的结果,我们怎么都会补偿顾公子这一次的损失的。”</p> 大岳的军队和西夷的军队都还在边境压着,顾明珏要是做出什么让他们都不满意的事了,大岳和西夷就会联手送他一份大礼。</p> 这一次大岳确实是占尽了人和,三方之中,九蛮和西夷绝不可能联手,但大岳和西夷是可能联手的,最开始三方之间就不是绝对平衡的状态,一旦出现了分歧,西夷一定会倾向大岳。</p>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三国互相仇视,但大岳在这个结果中也并不会损失什么,本来他就是要和另外两国开战的。</p> 君留山稳占先机,这个时候岑见才能压过顾明珏占据主导,伊路·哈亚司不言不语,加伊思是明着偏帮岑见,顾明珏从头到尾孤立无援。</p> 之前大家各在自己的国家中的时候,这样的压制还不明显,现在当面对峙上了,这样的压制对顾明珏来说就是重若千钧了。</p> 顾明珏冷着脸勾起了唇角,斜睨了加伊思一眼没有接他的话,加伊思也没有想要和他真的闹起来,耸了耸肩就又安静了。</p> 岑见等他们都没有了问题之后,就将这一次的事情给定了下来。</p> “之后就由我与薛公子先去探查第一次吧,在此之前我还要先去看一看那边的阵法才行。”</p> “侯爷要去,苍让苗七陪着侯爷前去,只是务必多加小心,虽说焚仙门那些人奈何不了侯爷,但就怕他们又有什么暗诡之举。”</p> “我和薛净悟与你一同去看。”</p> 林眉突然开了口,得到允许在之后去山谷探查的薛净悟正在高兴之中,被林眉蓦然点名也没有反对,岑见沉思片刻之后也应了下来。</p> 顾明珏与伊路·哈亚司都在商议完后离开,留下他们这些自己人坐在前厅没有动,林眉吐出一口气,揉着额角半晌没有说话。</p> 刚才顾明珏其实并不难应付,这个人心思太多没错,但他也是最会给自己寻找利益的,哪怕最后他会回过头来坑人一把,但在局势没有明朗,利益没有得到手之前,他不会贸然有所动作。</p> “那位八王子,你们都是怎么看的?”</p> 虽然那位一直没有说话,加伊思也一直明着向着他们说话,并且很是听从安排,但伊路·哈亚司坐在那里,身上的杀意在初夏时节都能让人背上陡然寒毛倒竖。</p> 林眉一直在留意着他,他手中的那把刀从来没有放下过,擦得雪亮的刀锋只为饱饮鲜血。</p> 没有人因为他的不言不语而忽略掉他,孟明对他是最为敏感的,也是最不想和他接触的,他们两个是一类人,如果在其他的地方遇见了,两个人或许就只能活一个下来了。</p> “他是一定要杀掉焚仙门的所有人才会满意的,到时候小叔叔你们最好要小心一点,说不定他会连你们也一起杀掉的。”</p> “他是个和我一样的疯子啊,我吃人,他渴血,在得到足够的鲜血之前,他是不会有理智的。”</p> 孟明摇头晃脑地给伊路·哈亚司下了评论,比起伊路·哈亚司,他其实对加伊思更为警惕。</p> 疯子会杀人,鲜血能安抚他,但冷静的疯子就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去对待了,很多人连他们什么时候是疯的,什么时候是清醒的都不能分辨。</p> 岑见指节轻敲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孟明立马乖巧端正地坐好,端起茶杯埋头喝茶。</p> 林眉和薛净悟觉得他们两人今天的相处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去深究,只要岑见能制得住孟明就好,教导小孩子的事,不能谁都去插一手,否则是不能好好教导的。</p> “我们应该不用太担心西夷这边,八王子从来目的都很是明确,加伊思到底是大祭司的兄弟,他们在目前为止,和我们没有冲突。”</p> “顾明珏才是我们需要注意的人,毕竟不管怎么说,我们和他都有血海深仇在,他要防备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因为这份防备,准备回过头向我们先下手为强了。”</p> 薛净悟赞同了林眉的话,他想了一想,偏头不情不愿地叫了钟苍一声。</p> “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p> “公道阁现在没有什么消息了,不过两仪卫倒是有新的消息,正要呈报给侯爷。”</p> 钟苍从怀中摸索出来一根竹管,孟明当即起身从他的手里取了竹管,讨好地给岑见送了过去。</p> 岑见捏开竹管上的蜡封,从里面倒出一张小纸条,低头看过又让孟明将纸条给林眉送去。</p> 林眉接过纸条,薛净悟凑到她的身边去看,上面只写了几个字——“左,安,一人,伤。”</p> “左道长没有出事便好,只是不知是什么人受了伤,又为何突然受了伤。”</p> “焚仙门的人囚着他们一是想用他们来与江湖门派谈条件,二来也想在他们身上试验一下他们的药,但是在出事之前应当是不会胡乱对他们下手的。”</p> 之前他们能放心不急着去救那些江湖人士,就是因为焚仙门之内现在有他们的人在,在必要的时候他们能将人救出,不会真的让他们出现问题。</p> 岑见想了一想,将竹管拿起细细检查了表面,并没有找到什么印记,说明送信的人并不认为这是一件严重的事情。</p> “既然他没有特地提起原因,想来焚仙门还没有改变主意,没打算对那些江湖人士下手。”</p> “在焚仙门之中,本就有许多无恶不作之人,这些人或许就是随意伤了其中一人,接下来他们会将那些被抓的人看紧的,不会让他们真正地出事。”</p> 两仪卫行事沉稳,岑见信任他们,林眉他们也并不怎么担心,只有莫上先生摸着胡子还有迟疑,他更为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p> “焚仙门之人向他们下药不一定会是直接喂药,若是他们没有发现,等到将人救出来可能也是会出事的。”</p> 暗卫从沈家找出了他师弟的手记,里面记载了许多有关于焚仙门毒药的研究,用法千奇百怪,其中不乏毒道大家留下来的东西,他看着都颇为吃力。</p> 这些日子一直在赶路,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研读笔记,在孟明说出钟苍所中的那种毒是什么后,他回去特意在笔记上找过,发现焚仙门用来控制人的手段并不止这一样。</p> 还有很多专门用来在人没有防备的时候下的毒,就算是两仪卫在旁边盯着,也可能不能分辨出焚仙门是否给那些人下药了。</p> 钟苍作为公道阁阁主也需要考虑这个问题,毕竟他也还要对江湖负责,要给各门派一个交代。</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六十八章:备战 “这般说起来,到时候人被救出来后,还有劳烦莫上先生与侯爷为他们细细检查一番,孟小公子熟知焚仙门手段,也要请孟小公子过眼。”</p> “这自然没有问题,有先生在此,就算焚仙门的人真的对他们下了手,也能想出解决的办法。”</p> 这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莫上先生叹息着点了点头。</p> “那就只能在确定他们没事之前,先不要让他们和其他人接触,否则若是焚仙门在他们身上留了毒药在,或是像上次京城那样……”</p> “先生思虑的是,在他们回来之后便先找个地方安置。”</p> 岑见也特意再向钟苍提醒了一句,毕竟之后他们还要与焚仙门的人几次厮杀在一起,焚仙门的人能在被捉之人身上做手段,更有可能在他们自己身上做手段。</p> “雪台,你也需告诫江湖中人,在与焚仙门的接触之中千万小心,配置的解毒丸一定不可离身,若有人觉得不对,即刻带来找我或先生。”</p> “是,苍会吩咐下去的。”</p> 莫上先生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药瓶放到小几上,敲了敲瓶身引起钟苍的注意。</p> “这是老夫专门为阁主准备的药,阁主才是江湖人之中最为危险的那一个,虽说上次已经又细细检查过了,但难保焚仙门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手段。”</p> 之前薛净悟的蛊就一直没有被检查出来,还是因为被孟明的血刺激了才被发现。</p> 钟苍这一次的毒虽然解了,但不代表焚仙门一定只在他的身上用了这一种毒,况且,还有那个家族,他们不知道那些家族的人究竟做过什么事,是否和焚仙门一样在钟苍身上留下过东西。</p> 钟苍抬手取过那个药瓶,莫上先生继续往外掏,掏出来了在桌子上摆成了一排。</p> “你们的老夫也都是特别各做了一瓶,从现在开始,每天都吃一粒,一直到离开为止。”</p> “不过孟小公子没有,什么毒都毒不过他自己,防毒的药给他吃了那是在防他自己,不过就算吃了也没有用就是了,但是是药不是糖豆,还是不给你吃了。”</p> “你们几个谁都不许再耍手段不吃药,药要苦又不是老夫让它苦的,你们怪老夫也没用。”</p> 莫上先生念念叨叨地分着药,林眉几人都有些哭笑不得,排着队领糖一样领了药。</p> 今天的事情说得也差不多了,他们都各自散了去。</p> 对他们而言,焚仙门现在已经不是多紧要的事情了,更为重要的是要怎么借焚仙门的事,将背后的家族给逼出来,将那些不该放任下去的东西彻底清除。</p> 顾明珏和伊路·哈亚司、加伊思都来了这边,九蛮和西夷在突然打起来后又突然停战,突厥被他们这一波弄得有些懵了,一边懵着一边被大岳的边军撵着送进了屋子里。</p> 边军们双眼都冒出绿光了,一边嘿嘿直笑着,一边掏出了磨得锃光瓦亮的刀。</p> 经过几日的互相试探和短暂交手,突厥终于上了当,追着林兴修和孟彰的队伍跑了两天之后,成功把自己全部送进了大岳边军的包围之内。</p> 林兴修一勒缰绳,一边擦着汗一边调转马头,占据了前排的位子近距离观看突厥那几个将领的表演,笑得和身边那几个在这边磨刀霍霍等了好久的将领一样奸诈。</p> 他们宛如一个逼迫小姑娘的恶霸一样,一个和突厥这一次带兵的部族族长认识的将领踢了踢马腹,让马往前走了两步,一抬长刀指着那个将领,得意洋洋地昂起了头。</p> “怎么样,降不降?”</p> “呸!卑鄙的大岳人,有种和我们正大光明地打,用这种阴招算什么本事!草原的勇士不会屈服在阴暗的手段下的!”</p> 突厥的首领被刀一指一下就暴躁了起来,抽出自己的长刀,看着似乎马上就要冲过去,和那个将领决一死战以显示草原男儿的英勇了。</p> 孟彰这个时候才带着他那一队骑兵绕路赶到了,年轻的小将端坐在马上,路过的时候往这边投来了冷淡的一瞥,随即就不在意地移开了视线。</p> 仿佛要死的人、落败的鹰,没有被人关注的价值。</p> 突厥首领如何受得住这样蔑视,他挥舞着长刀驭马急冲而去,却在下一刻瞪大了双眼倒跌落马,重重摔砸在了地上,弯刀从他的手中飞了出去,落到一名大岳将士的脚边,被那名将士踢到了一旁。</p> 两支箭从不同的角度插在他的身上,箭羽还在微微颤抖着,林兴修放下长弓,偏头看了一眼那边低头将弓挂回马鞍上的孟彰,长眉一挑,扬声叫了他一声。</p> “阿彰,这人头算你的还是我的?”</p> “人还没死,急什么。”</p> 孟彰将长枪拎起,林兴修铮然拔剑,左右看了看他们的一众将领尽皆大笑了起来,最先出去的那名将领一挥臂。</p> “那还等什么,杀吧,我们可不能被这两个小家伙给比了下去了。”</p> 早就等得心急的将士们齐声应是,向着被围困在中因为首领倒下而红了双眼的突厥人冲锋而下,突厥人怒喝着举刀迎上,双方冲撞在了一起。</p> 突厥的军队在追击的过程中被分割开来,每一支队伍都有一只张开的大网在等着他们,厮杀声陆续在草原中响起,又陆续停歇。</p> 马儿灵活地避开尸体,孟彰和林兴修从战场的最中心骑马而出,林兴修抬臂在脸上勒过,将溅到他脸上的血擦散成了半边的红妆。</p> 孟彰倒提长枪,枪尖落了一路的血。</p> 千余的突厥队伍,一个人都没有活下来。</p> 大岳的将士喘了一口气,收起了刀剑枪戟,站在尸堆之中弯腰翻动,将他们的同袍从中搬出,让他们不必委屈的与突厥的人待在一处。</p> 其他地方的战斗也结束了,三处的战场都已经派人前来汇报战况,除了有一处留了一点俘虏以外,其余的将领都选择了赶尽杀绝。</p> “这么多的尸体堆着也不是个事,要是腐烂了引发瘟疫什么的才是麻烦。”</p> “烧了?这么多的烧起来也麻烦啊,要不还是放给突厥人自己处理吧。”</p> “等他们处理,你以后还敢走这边吗,不得等到尸体全都腐烂了他们才会想到来处理。”</p> 将领们想起那个场景,都露出了嫌恶的神情,意外的战场基本也都是大岳负责打扫的,对于这一点,北境边军这些将领早有怨言。</p> 让自家的兄弟入土为安那是应该,处理敌人尸体,还是那么不要脸的敌人的尸体,就是个又脏又累的活了,还费火费柴又费酒。</p> 在关城外还好,东西都有,只要将尸体收一收堆好柴堆,现在是在草原里,难道他们要把这些人给拉回去吗?</p> 不说他们愿不愿意,他们手下的兵将也定然不会想干的。</p> “要不就地烧了吧,难得费那个力气了。”</p> “这个时节在草原放火,说不定真的能一把火烧到他们的王帐去。”</p> “挖好防火带就好了,要不然其他的事情更加费劲,就这么烧了吧,免得之后闹出事来,还要跑一趟收拾。”</p> 几个人凑头商量完了,叫了人来就准备弄,被叫过来的亲卫默然看着他们,抱拳没有领命。</p> “将军,这么多尸体,没柴没油没酒,要怎么烧?”</p> 林兴修擦干净脸也凑了过来,那边孟彰已经开始让人收堆尸体了,他向那边示意了一下,笑嘻嘻地让众人放心。</p> “阿彰在大漠有经验,让他来做就好了。”</p> 跟着孟彰的骑兵将拴在马鞍上的一个袋子解下来,打开了将里面的东西洒在那些尸体之上,那些将领好奇的凑过去看,一人伸手接了一点在鼻前一晃,当即脸色一变,诧异地看向孟彰。</p> “火药?孟小将军怎么会让人随身带着这个?”</p> 火药是军备之物,大岳国境之内都看得很严,军中想要动用也是得先报备的,绝对不可以私自动用。</p> 他们这边可没有见过大批火药调动的记录,哪怕这些只是火药粉,也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p> 孟彰将最后一点倒尽,淡然地向他们点了点头。</p> “在大漠之时,偶尔会带火药出城,以便无水之时寻找有水之地炸沙取水。”</p> 这是这些年在大漠之内无可奈何的做法,后来离开大漠,他本是不打算再延续这个习惯,是君留山特意恩准的。</p> 大岳这些年对火药一直控制极严,此时却可稍作放松,孟彰熟悉火药用法,正好可以尝试在草原之上又该如何使用,将来若有需要之时,不至于大家都恐有火药在手而不得用法。</p> “此种也并非军中所出,是在路上自己调配出来的,威力不比军中所用,大概就是烟火的剂量,但用作火引却是正好。”</p> 几位将军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火药调配好了威力极大,埋伏也好,攻城也好,还是两军交战之时,都有极大的用处。</p> 不过北境之地与突厥交战基本是用不上的,除了三卫之外,北境边军也确实少有通火药用法的人在。</p> 孟彰听从君留山的话后,在这一路之中,还特意留意了一下,结果发现草原之中还当真是有不少东西的,只是突厥人不善利用。</p> “不说这个了,还请几位将军让人去将防火带挖出,之后好早些烧了这些尸体回营去。”</p> “也是,你们都带着他们跑了这么久了,又杀了一场,定然是累了的。”</p> 几个将领轮番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对于这两个摄政王亲自带过来的年轻人都很是</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六十九章:大漠变化 他们都是君留山的老部下了,这么多年君留山困守皇城之中,留在军中的这些人虽然都陆续成为了一方将领,但大家也都看到了在他们之后大岳将领青黄不接的难处。</p> 他们现在还正当盛年,但将军白发最是催人,战场又是瞬息万变的,谁都可能有马革裹尸的那一天,能寿终正寝反而还是少见的。</p> 等他们一个一个不在了之后,摄政王也无力再领兵了之后,谁又来守边?</p> “有你们这些年轻人在,王爷后继有人,大岳武德不衰,我们也就能放心了。”</p> 挖沟耗时,他们看着挖到一半,牺牲了的将士的遗体也全部找出了,就留下一个人继续在这边守着,其他的人带着大部分的将士先行折返。</p> 突厥自此很是安分了一些日子,连在大漠的军队都停了下来。</p> 不过他们不停也不行,谁让现在九蛮和西夷的军队不再和他们并进,而是隐隐有了针对他们的意思。</p> 大漠之上,孟末与朝廷前来的官员,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对大漠城池的修复,以及对水源的开凿。</p> 项应这些日子亲自带着人跑上跑下的,短短几日,全部的人都晒黑了不说,还都瘦了一圈,但是看着人都更加的精神了,身上的气质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p> 特别是那些才入官场的年轻人,这里对他们来说几乎就是另一个世界,一个他们没有看过的世界。</p> “寒窗苦读多年,自觉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又蒙圣上与摄政王的恩典,入朝为官,今朝在此一见,才知不过井底之蛙。”</p> “官吏治理天下,眼中却只见井口的天空,和井底的地下,我等尚且如此,陛下又当如何?”</p> 不再讲究的年轻官员们出去时常就是挤着一起就睡了,睡不着的时候也会说些悄悄话,谢长庸面对同伴所言,也只能摇头。</p> 纵然他们之中有寒门出身的,但能读得起书的,又有几家是真正连口吃的都要靠一家人推来让去的寒门呢。</p> “读万卷书,当行万里路,先贤诚不欺我。”</p> “书中再有圣人之言,再有天下万民在内,也终究不是百姓。”</p> “民愚民智,不在书中,兴衰一句,不道民苦。今日我等能有此亲眼见识的机会,当不负陛下与摄政王之意。”</p> 原本还有些在心中不满的年轻官员,也在这几日之后变得只踏实做事了,他们都是被特地挑选出来的,他们也没有辜负挑选他们的人的一番心思,都选择了好的那一条路。</p> 项应等人很是欣慰,他们将这些年轻人带着出来,回去的时候要能让王爷和陛下见到好的结果才是。</p> 有项应等人带徒弟一样教导他们,加上他们本来也是年轻有为的,很快就熟悉了事务,能将事情办得让人点头了。</p> 突厥的军队安静了下来,孟末也就更能腾开手来忙活这边的事,一日众人好不容易能一起歇上一口气,孟末将他们请到了府上吃饭。</p> 大碗的面,大盆的肉块,和一盆一盆端上来的饼,就是孟末给他们准备的吃食。</p> 在五里关这边忙活的有二十一个人,将守将府坐得满满当当,围着的桌子上也各自放满了盆。</p> 食不厌精的文人雅士们也半点不与孟末客气,坐一起说笑了几句,就一个个挽起了袖子就起了手速,等东西到碗里了再讲形象也不迟。</p> 孟末还保留着当年勋贵大家养出来的优雅,手都能快出残影来了,他看着还是慢条斯理的,满满一碗的面条,上面的肉都堆出尖来了。</p> 拳头大的馒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一边端着细嚼慢咽的架势,一边三两口就吃完了。</p> 项应比起他来也是不弱的,可以说,在场出自君留山一脉的官员比起同桌的那些年轻人,都能略胜一筹。</p> 但凡下手迟疑一点,对吃什么犹豫不决的,最后都只能捧着馒头,或面无表情,或一脸哀怨,或强行微笑地大口撕咬。</p> 谢长庸谢公子文章做得好,才学得了皇帝和摄政王的认可,为人的君子风派也得了众人交口称赞,这个时候顶着身边人哀怨的目光,六亲不认又淡定温和地护住了自己的碗。</p> 他是在他们之中抢肉抢到最多的,基本能比得上那些年长的官员了。</p> 其他人见弄不到他手里的,只能望梅止渴一下,边看边吃自己的东西,有人还状若遗憾地在吃东西的空隙间低声嘀咕着。</p> “可惜这一次柳兄没有来。”</p> 旁边听见的人居然纷纷赞同地点头,柳丹卿是出身最好的一个,他们是真的很期待他也来和他们同甘共苦一下。</p> 要知道,经过这段时间的事,大家的感情都是好了不少的,他们同富贵过,现在也算是共患难了,为了一个目标一起奋斗真的很能促进人与人之间的情谊。</p> “谁说不是呢,柳兄这一次抱病未能坚持进来大漠,甚是遗憾啊。”</p> 他们绝对不是想看柳丹卿来了之后会发生些什么有趣的事,也不是想试一试能不能在这种环节之上找个新的垫底人。</p> 他们只是抱着同朝为官就该打好关系,这样也有利于以后的朝堂和谐的心理,才遗憾柳丹卿没有来的。</p> 孟末和项应等人也听到了他们那边逐渐热闹起来的讨论声,一眼就能看明白这些年轻人心理的前辈们都但笑不语。</p> 项应捧起碗来喝光最后一点面汤,把厚厚的肉片夹进馒头里,一边捞着自己的胡子一边吃。</p> 孟末也把剩下的肉夹进馒头,有亲卫送上来新的汤,这是军营中抬来的,还能看到一点油花。</p> 吃饱喝足了,大家各自捧着装着白水的碗坐着谈天说地,孟末笑着举碗敬了众人一碗水。</p> “今日怠慢了诸位,还请见谅。”</p> 这样的宴请放在京城之中,不要说是怠慢了,简直就是在直接羞辱人,但是这里是大漠。</p> 众人皆举碗回敬,项应喝了一口甘甜的白水,悠悠笑了一声。</p> “该是我等敬将军才是,在大漠之内能有这么一顿,在下敬佩。”</p> 大漠是个什么情况之前朝中不曾在意过,现在的大漠是个情况他们却都是看在眼中的,能将大漠维持到今天,固然有摄政王多年帮扶的原因,但归根究底,这些驻守大漠的将士才是功不可没。</p> “以前是我们在守,现在是诸位来建,敬来敬去,不如共饮一杯?”</p> “好,我等与将军共饮。”</p> 众人再喝了一碗,孟末笑着让大家都放松一些,问一问他们这些日子在大漠中的见闻,又说了一些自己在大漠多年来的经历。</p> “金国人喜爱奢侈,偶尔其实还能在大漠中找见一些掉落的东西,那些废城里更是有不少遗留的物品。”</p> “有一段时间大漠实在艰难,就大家都专门去找那些东西,找见了之后一起让人带出大漠去卖,换些让人能活下去的东西。”</p> 孟末说起来也是感慨,一群人那个时候到处去挖东西的日子,过得让人真的是哭笑不得又感慨万分的。</p> 军府毕竟是朝廷的衙门,君留山他们最难的时候也咬牙没让这边的补给断过,但是百姓就没有那么多的东西了,当时当真是什么招都想过。</p> “现在好了呀,有诸位来大漠帮着,再等商队建起,大漠也就能真正活过来了。”</p> 等说笑得差不多了,其余人陆续起身告辞,项应留了下来,放下碗长舒了一口气,揉着有些不知道是吃撑了还是喝水喝撑了的肚子,羡慕看向旁边好像半点没有受影响的孟末。</p> “将军今天把所有人都叫来,就是为了吃一顿饭?”</p> “王爷来信,让我们多看看那些年轻的孩子,以后说不定是要留一些长久地守在大漠的。”</p> 孟末自己带过那么多的人,那些军中的将士,从大漠之外来的,除了被强制划分入大漠驻守的人,年轻人中就只有林兴修是自愿来又自愿留下的。</p> 这些年轻的官员,心中还有不知道多少的抱负想要施展,有多少的展望没有实现,让他们将大半的年华留在大漠这个地方,其中能有多少人会甘愿?</p> 君留山让孟末观察,替大漠挑选出几个能让他们信得过的人出来,孟末实在也是为难。</p> 项应听着他说倒是笑了起来,摇了摇头。</p> “孟将军还是离开朝堂日久,对这些年轻人都不太了解了,王爷会将他们派过来,自然是因为他们都是有这个可能的,他们都能接受这一件事。”</p> “现在交给孟将军来选,是为了让孟将军放心,也是为了日后与孟将军搭档起来,将军能觉得顺心。”</p> “选择权尽在将军手中,将军何必烦恼这么多。”</p> 孟末闻言沉思着,项应是真的撑得有些难受了,也起身和孟末告辞,他必须要出去溜达一下消一消食了。</p> 送人出门时,孟末问了项应一句话。</p> “若是我选错了人,或是耽搁了他们的前程呢。”</p> “最终决定的人是陛下和王爷。”</p> 项应拱手与孟末道别,自己拎了灯笼往外走去,孟末站在门内看着他走远,低头扶额,忍不出笑了出来。</p> 孟家始终世代是武将,而不是文臣,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果然还是适合这些文臣去想。</p> 他现在没有那么急着想要选人了,而君留山那边也不急着催他要人选名单,倒是君后辛一直关注着大漠的情况。</p> 朝堂之上少了沈士柳没有什么,反而让朝堂更加清净了,少了摄政王也没有什么,这一次君留山不是在大病之后匆忙离开。</p> 该安排的人和事都已经安排好了,所有人也都知道他离开是为了什么,心中安稳且有数。</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七十章:成长 但是朝堂之上的气氛还是不太好,沈士柳逃离京城自然不是好事,君后辛没有大肆整顿朝臣,也没有将沈士柳的旧党全部清除。</p> 一件件有关于藩王暗中囤积兵马、私造兵器等事情,或真或假地传到了京城的地界来,一些人还以为能松上一口气,将朝中的目光都聚集到藩王叛乱的事情上去。</p> 在他们逐渐安心的时候,君后辛在朝堂上轻描淡写地丢下了一份折子。</p> “沈相去了朕的三弟身边,听说三弟礼贤下士,亲自到封地边界去接了沈相。”</p> “想来是京城这个地界不养人,王叔常年病着,沈相也卧病多年,三弟的封地地处南域,气候这些也确实要比京城好上不少,沈相过去养病也是不错的。”</p> 下面的朝臣一时没有人出来接话,君后辛也不是想将这件事情放到朝堂上来讨论,他不过是通知一下他们这件事。</p> “三王如今已触国法,朕身为兄长甚是痛心。”</p> “朕登基之时,诸弟尚且年幼,以幼龄受封王位前往封地,多年来与朕相见不过几面,但朕身为长兄,对他们便有教导之责,今日他等做出此糊涂之事,朕之责深矣。”</p> 朝臣也看不出来君后辛这番话说得是真情还是假意,但以三朝帝王的行事来看,也没有见谁对亲兄弟有什么亲亲之情的,反倒是将唯一一位公主供得尊荣无比。</p> 君留山是先帝朝时期的意外,朝臣们不觉得这样的意外还能来第二次。</p> 这三朝皇帝之下,不论什么身份都是有危险的,只不过今上的兄弟们有人选择了反抗,之前的那些人则因为各种原因选择了逆来顺受。</p> “陛下,王爷们都还年幼,皆尚未弱冠,会做出这种事来,定然都是受奸人蒙蔽,陛下当先下旨,告诸位王爷,只要将身边奸人交出,朝廷即可既往不咎。”</p> 岑识现在是站在文臣之前的,他是宗亲,辈分上还要长皇帝一辈,从他正式上朝开始,就占了那个位子。</p> 他出来说话也是方便的,因此他也在这时第一个站了出来,其他朝臣则低首不语,他们还要再等等皇帝的反应。</p> 天家打架臣子参与太过便容易受到殃及,君留山这一脉的人是因为胸有成竹,因此并不急着在此事上出头,其他的人则是都不想在这个时候再给自己横生枝节。</p> 君后辛点头同意了岑识的提议,当殿便要叫人拟旨。</p> “虽有大错,然毕竟与朕是至亲骨肉,先帝在病榻之上对他们也多有挂念,也曾对朕殷殷嘱托,让朕照顾好他们。”</p> “若他们能及时迷途知返,交出身边一应奸佞,朕也可以对他们网开一面,如此,令宗人府即刻拟旨发往各封地,当尽诉朕怜惜之意。”</p> 宗人府官吏当即出面领旨,君留山身为宗正,没有那么多时间管理宗人府的事情,又没有其他宗亲能插手宗人府的事,大部分时候还是这些官吏在管事。</p> 但是这样的旨意他们还是第一次遇见,虽然该怎么做他们都心中有数,但让他们拿不准的是现在陛下的心思。</p> 宗人府的官吏在下了朝之后去找岑识请教,这件事要怎么办才能合皇帝的心意,更加重要的是要合摄政王的心意。</p> 岑识是要赶回去陪母亲和唐佩盈用饭的,被人拦下了也不愿意耽搁太久时间,只挑了挑眉,向上一拱手。</p>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法规在前,岂容此等大逆行径。”</p> 几个官吏心中一凛,肃容向岑识拱手道谢,又匆匆赶去拟旨了。</p> 岑识回到家中后,将这件事说予了安怡长公主听,安怡长公主拈着一朵新鲜摘下来的花无奈一叹,皇家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p> “在我幼时,兄弟亲睦,长辈之间其乐融融,那时尚不能说一句天家无亲。”</p> “年岁不催着人老,却催着世事变啊。”</p> 岑识跪坐在安怡长公主身边,看着那只拈花的手将花送进天青色的瓶中,将一条巾帕呈给安怡长公主擦手。</p> “天家与普通百姓之家也无不同,为了一份家产尚能争得你死我活老死不相往来,何况是争夺天下的权柄,身份相殊而人心无异。”</p> “不论什么身份,在利益之前,该和睦的人还是和睦,该反目的人还是反目。”</p> 他往前挪了挪,乖巧地给安怡长公主敲肩,夕阳把他的眼睛照得透亮。</p> “阿娘你看,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p> “陛下和表哥也和好了,又有了一家人的样子,冬奴渐渐长大,大家都会好好地教他,以后只会更好的。”</p> 安怡长公主放松地倚着凭几,指挥着小儿子捏肩捶腿,夕阳暖融,晒着太阳说着闲话也是享受。</p> “你说的倒也没有错,你们这一代、陛下这一代,都已经卷进了那些恩怨情仇、兄弟阋墙的祸事里,只愿能就此终结,让冬奴那一代平平安安和和睦睦地过吧。”</p> “这一次就只提了亲王叛乱,没有提那些逃亡民间的孩子吗?”</p> 之前岑见与她谈过一次君留山的意思之后,她就一直在关注这件事情,她不知道君留山他们最后想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也不清楚自己希望有个什么结果才好。</p> 但对她来说,事情既像是昨天才发生,她才听闻了噩耗,也已经过去了很久了,久到故人连梦里都不再归了。</p> 岑识点头,他是知道所有事情的,王府和皇宫的暗卫送上的消息他都会过目,也知道这一次的事情那些逃过一劫活下来的宗亲,是有参与的。</p> “但是更多的人还是打算自己好好地生活,不想再牵扯进那些恩怨中去了,若是将这件事说出来,他们所有的人都会被牵连的。”</p> 别的不说,孟寺要怎么自处?听闻孟寺的兄长已经准备去找这个在大漠掌握了一部分军权的弟弟了。</p> 要是他兄长的事情被宣告天下,哪怕孟寺没有任何反叛之意,对大岳也忠心耿耿,定然还是会有许多人为此担忧,从而断送孟寺的从军生涯。</p> 这是有功的将士,不是有过的罪人,君留山他们不能这么寒将士的心。</p> “况且,当年的事是皇室内部相残,阿娘您也知道这算是皇室的丑闻了,隔了这么久再翻出来,对皇室的影响也是不好的。”</p> “好不容易现在朝局安稳了,皇上和表哥关系缓和之后朝堂和以前相比变了太多,不能让有心人拿住这样的把柄,破坏现在的朝局。”</p> 安怡长公主欣慰笑着抬手拂过儿子的肩膀,岑识也在一天天长大,来到京城之后人又开始抽条了,穿着新作的衣服,和以前相比也感觉变了不少。</p> 给儿子做衣服的事安怡长公主从来都是亲自过问的,她很清楚,岑识在脱离少年单薄的体型,往更加挺拔的青年变去,会逐渐变得像他的父兄一样,撑起属于自己的天空。</p> 为人母者,她又欣慰又有种淡淡的失落。</p> 长子从来优秀,幼时还在父母膝头撒娇,跟着他表哥身后跑得跌跌撞撞,但很快那孩子就变成了别人口中优雅矜贵的侯府世子,变成了样样都出色人人交口称赞的孩子。</p> 自此后岑见便代表了岑家的门面,性格也逐渐变得温和自持起来,在岑宿去后又一下展露出了他的坚韧。</p> 都说岑见傲如松竹,而松竹是无法弯下腰来的,他的温柔不再如花献美于人,而是为人遮风挡雨。</p> 岑识不一样,这个孩子从小就被许多人庇护着,他是幼子,又是郡王,是再尊贵骄傲不过的,所以他性子跳脱,他幼时怎么在父母身边撒娇,长至少年了还是如此。</p> 他一直陪伴在安怡长公主的身边,需要担起的责任只有怎么哄得母亲天天开心,照顾好母亲和未婚妻。</p> 最大的苦恼也不过是母亲不高兴了,第二是兄长怎么还不回去看他,第三是未婚妻又来折腾他了。</p> 这样一个孩子,他也终于长大了。</p> “你们能有这样的思虑很好,你和陛下都长大了。”</p> “阿娘放心吧,就算我们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朝中还有那么多的大人帮着呢,我也会好好跟着他们学习,不会辜负两位兄长的期望的。”</p> 岑识和以前一样挤到安怡长公主的身边,殷勤地给安怡长公主剥着葡萄,长公主好笑地点了点他的脑袋。</p> “怎么不说不辜负阿娘的期望呢?”</p> “阿娘不就是希望我能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吗?阿爹和阿娘都是这样的啊,阿蝉知道的。”</p> 岑识得意洋洋地将剥好的葡萄放到玉盘里,本来这个时节稍微冰镇一下会更好吃,但长公主毕竟年纪在那里了,岑识在吃食上格外的注意,寒凉的东西都注意着不让多吃。</p> 玉盘先在水里冰过,拿起来微微带一点凉气,再将果子放进去,吃起来就没有什么凉气了,但是果子上也能有些凉爽。</p> 安怡长公主从来喜的就是他的用心和贴心,之前淡淡地失落也转变成了慰贴,没有再多说什么,捻起一颗葡萄送入了口中。</p> 岑识给她剥好了五颗之后就不再剥了,转而去拿了切好的黄瓤西瓜,给母亲留出最甜的那些装在碗中,自己拿着一牙啃得欢。</p> 相比起他们在这边的其乐融融,沈士柳父女在屋中对坐着,沈士柳尚还能波澜不惊,沈墨浓已经有些焦虑了。</p> “父亲,难道您真的要答应他们的提议吗?”</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七十一章:魏王府 “墨浓,你是不相信为父了吗?”</p> 沈士柳到底还是因为沈墨浓这样的态度有些难受,闭了闭眼低低叹了一声。</p> “为父怎么会舍得将你推入那样的境地去,但你有些心思也该放下了。”</p> 沈墨浓咬着下唇,眼角突然就隐隐泛了红。</p> 他们现在在君后辛的三弟,魏王君后真的府中,就在昨日,魏王的母亲向沈士柳提出要为魏王求娶沈墨浓,而沈士柳没有当场拒绝,只说要考虑两日。</p> 魏王如今才不过十六岁,但府中已经有了三个姬妾,其中两个甚至已经怀孕,这点上魏王好像并没有承袭君家子嗣稀少的传统。</p> 沈士柳固然现在已经叛逃,但他在朝廷上还有许多人脉,沈家也比魏王能接触到的那些家族要高上许多,是以哪怕沈墨浓比魏王大了不少,魏王的母妃还是做下了这个决定。</p> 魏王本人并没有什么意见,看着好像还挺喜欢沈墨浓的,甚至当着父女两人的面夸赞过沈墨浓。</p> “沈小姐长得国色天香,本王心甚悦之。”</p> 沈墨浓甚是厌恶这桩婚事,她倾心君留山多年,自然也爱君留山性子中的忠贞不二,魏王却是小小年纪就贪恋美色,还无才无德,凭什么让她嫁他!</p> 但是沈士柳说要考虑两天,沈墨浓看得出来,沈士柳不是半点没有心动的。</p> 其实就算沈士柳当场拒绝这桩婚事,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妨碍。</p> 沈士柳智计双全,他们想要成事,现在也少不得多多仰仗沈士柳出谋划策,这是其他人所不能给他们的帮助,他们不会在这个时候得罪沈士柳,而其他的事情在后面都能再做打算。</p> 但沈士柳居然是真的犹豫了,沈墨浓看着自己的父亲只觉心寒。</p> “父亲……”</p> 沈士柳还是心疼女儿的,已经决定拒绝掉魏王府的提议,但他严肃了神色,打算与沈墨浓好好谈一谈另外一件事。</p> “墨浓,为父向来疼你,你的婚事,为父自然想要为你找一个能让你满意的人,你如果真的喜欢着谁,身世门第也都能不计较。”</p> “但那个人不能是君留山,你不能嫁给君留山,也不能再喜欢君留山了,你明白吗?”</p> 沈墨浓咬得自己的唇色白中泛青,被当面说破这件事,还是被这么严厉地要求她斩断念想,她不觉得委屈或怨恨,只是之前的难过也一股脑涌了出来。</p> 她也明白沈士柳的意思,知道沈士柳和君留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知道她和君留山绝无可能,在她动心的那一刻她其实就明白了。</p> 但她明白的时候她已经动了心,理智让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去见过君留山,但见到君留山的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心动,看见林眉的时候,她依然嫉妒不已。</p> 她嫉妒林眉,嫉妒嘉禾,嫉妒酒儿,嫉妒每一个能呆在君留山身边的人,因为她不敢也不能往君留山身边靠近半步。</p> 心动如果能由自己来控制,她也不想对君留山心动,不想这么多年连他的一面都没有见过,还是对他念念不忘,眼中再也看不进去他人。</p> 沈士柳将她的挣扎和难过尽收眼底,但他只双目紧紧地盯着她,一定要她给出一个承诺。</p> “喜欢能让人变得不像自己,让人忘了自己。”</p> “你若是忘不了他,或许在什么时候,你就会身不由己地做出害了为父和自己的事情,这样的局势下,为父不能容忍这样的变数存在,你明白吗?”</p> 沈墨浓双手死死捏住裙角,一丝殷红从她唇上滑落,她起身跪在了沈士柳的面前。</p> “女儿明白了,女儿知道该怎么做。”</p> 若是她不答应,或许她的父亲真的会将她嫁出去,就算不是魏王,也会是任何一个她不喜欢的人。</p> 沈士柳心疼地将人扶起来,严肃退去,拍着她的背喟叹着,脸上满是疼惜与怜爱。</p> “墨浓,要怪就怪为父吧,都是为父的过错啊。”</p> “不,父亲,这是天意。”</p> 天意让君留山在那个时候救起了她,让她比任何人都早地发现君留山有多优秀,让她爱而不得。</p> 那她就要向老天爷讨回一些其他的东西才行,否则对她岂不是太不公平了?</p> 沈士柳在第二天就去拒绝了魏王的母妃杨太妃,杨太妃和气地笑着,将沈墨浓召到自己的近前,和气地拉着她的手,让人送来了一对金镯子,要亲手给沈墨浓带上。</p> “沈姑娘是个好孩子,老身见了就是喜欢的,没有这个缘分也不打紧,就我家那个皮小子,也确实委屈了沈姑娘。”</p> 沈墨浓连忙说是自己没有这个福分,魏王天资聪颖,是她配不上了。</p> 杨太妃眯着眼和蔼笑着,不容沈墨浓推辞地将镯子给她戴上了。</p> “老身哪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啊,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这镯子给你带着果然好看。”</p> “这对镯子本来是沈相与你一到就该给你的见面礼,只是那个时候准备的是其他的东西,但是见了你后又觉得那样东西配不上你,于是又让人现去找来了这对镯子。”</p> 她拉着沈墨浓的手欣赏着配在上面的镯子,这对镯子是素金推圈的,别看看着简单,却是要经年的老师傅才有手艺打得好看。</p> 沈墨浓生得白净,皓腕凝雪一般,太过花哨的东西添上去反而弄巧成拙,这样素净又贵气的东西才是刚好。</p> 这对镯子戴上去了自然不可能让她脱下来,那才是得罪了杨太妃了。</p> 他们推拒婚事杨太妃可以不怎么在意,这本来只是合作手段的一种,目的是为了与沈士柳更好地合作,在意婚事而与沈士柳父女生了嫌隙,就是本末倒置了。</p> 但是杨太妃的好意却不能再拒绝了,沈墨浓垂眼看着那双镯子,微微屈膝俏然一笑。</p> “镯子好看是太妃的眼光好,墨浓只是衬托镯子的。墨浓谢过太妃恩典,能得太妃喜爱,是墨浓三生有幸。”</p> “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颜色好。”</p> 杨太妃似乎越看她越是喜欢,拉着她直接在自己的身边坐了,又同沈士柳商量。</p> “老身实在喜欢这孩子,王府里也没有一个像她这样能陪老身说说话的,不如就让沈姑娘搬到老身这边来住吧,老身也会好好照顾她的。”</p> 沈士柳不动声色地抬眼看了看杨太妃,揣着手缓缓点了一下头。</p> “也好,能陪着太妃解闷是她的荣幸,有太妃照顾着小女,老夫也能更放心为王爷办事。”</p> “如此甚好,不过看老身,一高兴就忘了分寸,都没有问过沈姑娘愿不愿意陪着我这个老太婆呢。”</p> 杨太妃摇了摇头,沈士柳都答应了下来,沈墨浓也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说些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只笑得更加温婉,越发显得她容颜精致了。</p> “太妃这说的什么话,只要您不嫌民女陪着您无趣,能得到这样的恩典,民女自然是高兴的。”</p> 杨太妃更是高兴,当即就要招呼人去将沈墨浓的东西搬到她的院子来,沈墨浓乖顺地在她身边坐着,沈士柳则起身告了辞。</p> 魏王在前面练箭时听了人来汇报,无趣地将手中的弓抛到一边,充当靶子的内侍身上插着箭,停下奔逃的脚步向魏王匍匐在地。</p> “沈相拒绝了,母妃没有说什么?”</p> “太妃娘娘留了沈家姑娘在寿安殿住,没有多说什么就让沈相走了。”</p> 前来禀报消息的内侍将腰深深地弯下去,他看不见魏王的脸色,只能听见魏王不高兴地“啧”了一声,内侍暗暗绷紧了身子,但魏王难得没有踹人发脾气就甩袖走了。</p> 守在旁边的魏王的贴身内侍连忙跟上,留在小校场的内侍纷纷松了一大口气。</p> 趴在地上的那些内侍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习以为常地从身上徒手拔下插着的箭,木质的箭头被血染成了深沉的红色,血从伤口涌出,将他们的衣服破口处弄得更脏了。</p> 禀报消息的内侍看了他们一眼,不动声色地摆了摆手,让他们快些回去将自己打理了。</p> “还不快些去把自己弄干净,这副样子你们怎么敢污了主子的眼。”</p> 小内侍们弓着身子,尽量让自己不要一瘸一拐地快步离开了,回去之后他们就能借着换衣服的机会给自己上药,再歇上一口气,否则他们还要在这边打扫卫生收拾场地。</p> 魏王性情喜怒无常,好折磨人,时常会将人当成畜牲一样对待,拿人当靶子练习射箭不过是他常有的操作而已。</p> 要说君后辛的这几个弟弟也是好玩,他们性情各异,却都是些不堪为用的人。</p> 最小的那一个还要好些,毕竟当年他是真的太小了,有没有天赋都不在考虑之内,而其他的年纪大些的,庸碌的程度和魏王不相上下。</p> 否则也不会让当时那副模样的君后辛成功登上皇位。</p> 若是他们能有个自知之明还好,但他们都是庸才,庸才是不会有自知之明的。</p> 没有与三人一同造反的君后辛的二弟,是因为他身边的人是清醒的,他本人性格又懦弱,不敢干这样可能要杀头的事。</p> 君后辛早就让人去给他的二弟通了信,只要他老老实实的,那么那些事情里就不会有他的一颗人头落地,否则不如自尽来得痛快。</p> 君后辛这一招对付他很有用,至少现在不管谁去,那位王爷都是大门一关耳朵一捂,说什么都不肯听。</p> 君留山对他的这个表现还算是满意,但是在其他的人身上,就没有这样让他满意的存在了。</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七十二章:汉王府 摄政王在离开边疆之后,在拿着送来的消息思考过后,决定先去见一见自己最小的那个侄儿,这位小王爷在自己的王府之内,淡定地招待了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他。</p> “侄儿给王叔请安。”</p> 君留山坐在上座,叫了他起身,又随意地看了看他府上的布置,诧异地挑起了眉。</p> “为何府上布置得如此简陋?”</p> 是真的简陋,堂堂王府之内,几乎看不见一件贵重饰物。</p> 前殿之内布置得与寻常人家的前厅无异,不仅如此,墙上挂得只是寻常手笔的画,除了宫中在修建王府之时配套安置的物件,再没有任何的装饰在了。</p> 半大的孩子自己扎着两个小揪,穿着一身纱袍,却能看出这身衣服并不怎么贵重,这是君留山没有想到的。</p> 这位小王爷端着一张小脸,很是恭敬地一揖,才端正地回答了君留山的问题。</p> “因为我年纪还小啊,母亲说我年纪小,不能养成骄奢淫逸的习惯,否则日后长大了,只会成为一个让人厌恶的人。”</p> 小王爷长得有君家人的特点,长大了之后会是个俊美的男儿,但在小的时候,他们这就是精致了。</p> 君留山对这样年纪小的孩子要有耐心得多,放松气势招了他到前面去,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捏了捏,满意点头。</p> “有好些年没有见过你了,在这边的王府上倒是养得还不错。”</p> 似乎没有想到君留山会对他有这样亲近的动作,小王爷虽然极力绷住了自己的脸,但脸上还是突然浮起了一层薄红。</p> “侄儿有听母亲的话,习武强身,也有好好地吃饭,母亲每天都会为侄儿准备饭菜,这些年侄儿都很少生病。”</p> “习武?弦儿学了些什么?”</p> 小汉王名君后瑄,小名弦儿,君留山唯独会以小名称呼这个孩子。</p> 君留山到底没有一直让暗卫监视着这些侄子,也是在发现有人有逆反意图后才让暗卫加强了对诸封地的监管。</p> 但小王爷从来都是乖巧的,他的母亲也有好好教导孩子,因此对汉王府暗卫没有过多地查探。</p> 小王爷想了一想,认认真真地和君留山数了起来他学过的东西。</p> “五岁的时候开始练基本功,六岁的时候开始学剑,八岁学习弓箭,十岁开始练骑术。”</p> “不过我天分不高,这些都学得平平,母亲说只要能强身健体,能够保护自己就足够了,也不必太过强求。”</p> 君留山看着他,低眼沉默了片刻,才又摸了摸他的头。</p> “你是个好孩子,你有一个好母亲。今日怎么不见你母亲?”</p> “未曾料到王叔会在此时临府,母亲在三日前就出发去寺庙上香了,那处寺庙在封地边界,并不算近,来回也至少要十天时间。”</p> 小王爷对此有些惶恐,生怕君留山因为这件事情生气,他听他母亲给他说过,他们之所以能母子生活在一起,都是当年这位王叔开的恩典。</p> 若不是君留山,他是该和抱养了他的那位昭仪一起前来的,说不定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了。</p> “侄儿这就派人去与母亲送信,还望王叔不要怪罪母亲失礼。”</p> “无事,是本王不曾事先与你们说过,这次本王不来未有声张,在这边也不会呆上太久,就不用惊动你的母亲了。”</p> 君留山放缓语气安抚了他,又叫了折思去将准备给汉王的礼物取来,折思很快就捧了一个匣子进来,君留山从他手中拿起,亲手递给了这个孩子。</p> 小王爷躬身双手接下,谢过王叔的赏赐之后才站直,忍住了好奇捧着匣子等着君留山的其他吩咐。</p> 王府的总管太监弓身轻步进来,向两位主子各行了一礼。</p> “禀摄政王殿下、禀殿下,已经为摄政王殿下收拾好了住处,请两位移步,若还缺了什么,奴婢等立刻再补上。”</p> 君留山看了他一眼,起身随他往外走,小王爷跟在他的后面,有内侍上前来要替他将匣子捧下去先放起来,被他直接抱在怀里避开了。</p> 折思在后面不动神色地看着,有些意外地打量了一下这位小王爷。</p> 这些年看皇帝和年长一些的几位王爷,习惯了他们让人实在忍不住又气又无力的行为,特别是前些年被皇帝气得整个王府上下都不好了。</p> 骤然看见一个这么乖巧不气人的,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真的。</p> 但折思又想了一下远在大漠的孟寺,和短短半年时间就脱胎换骨一样了的皇帝,以及他们的王爷和安怡长公主。</p> 或许不是君家人没有这般的,只在于开没开窍和他们想不想的问题。</p> 愚笨并非是行逆悖之事的借口,本心如何才是行事的根本,聪不聪明与是不是个好人更是没有关系。</p> 汉王府替君留山安排的院子是王府之内最好的客院,本来将小王爷的院子让出来也不是不可,只是小王爷自己住得简朴,反而怕君留山觉得怠慢。</p> “侄儿那边虽说该有的不缺,但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放着,王叔住客院能更舒服一些。”</p> “这边客院出入都方便,离侄儿的院子也近,王叔就当在自己的府上一样就好了。”</p> 君留山跨入院门,抬眼扫视了一圈,虽然没有看见往来的仆从,但也能看出连院中的一些赏花盆景都是临时搬来的。</p> 一路行来汉王府人手便能看出是极少,王府在基本的规制之上基本没有自己布置些什么,虽无荒败之感,到底也简陋寂寥了一些。</p> “弦儿,府中的事一向都是你母亲在操持吗?”</p> “回王叔,侄儿年幼,府上的事只能劳母亲多费心,母亲也将王府打理得极好。”</p> 小王爷自己对这样的环境很是适应,也不知道听没听出君留山的意思,他笑着点头,提起母亲时眼睛是亮的。</p> 从他记事开始,皇宫的金碧辉煌只在他的记忆中留了一个影子而已,每年可能有一次机会回去京城回到皇宫,也可能一次都没有。</p> 但他从小就生活在这座王府里,这里是他的家,是他习惯了的,认为最为舒适的模样。</p> 君留山淡淡颔首,走进主屋之内,里面也是新布置出来的,汉王府的人没有将这边弄得极尽奢侈,也没有让它保持之前的简陋,布置得反而颇为清雅。</p> 君留山记得汉王府的总管太监是他之前选好人,一起给送到了这边来的,这么多年了也就一直在这边伺候了下去。</p> “本王没有记错的话,弦儿你府上这个是叫常三福,先帝身边的人,看来这些年在这边也没有荒废了功夫。”</p> “是,王叔记得不错,母亲说当年是王叔放心不下我们母子两人,将常公公指派了过来,这么多年常公公也一直很尽心尽力地照顾着王府。”</p> 小王爷连连点头,常三福没有预料到这么多年了,自己这个小人物还能被摄政王记住,连忙把身子弯得更低,笑得越发一团和气。</p> “奴婢伺候在太妃和小王爷身边,怎敢稍有懈怠。”</p> “多用心一些伺候好你们的主子,他年纪小,虽说是该谨慎一些,但怎么说也是我大岳堂堂的亲王殿下,是陛下的亲弟,先帝的亲子,不该这么委屈了他。”</p> 君留山扫过常三福一眼,又摆了摆手。</p> “赶路多日,本王想歇息一会,这边不用留人,有本王的人在这边就够了。”</p> “是、是,奴婢这就将院中的人都撤下去。”</p> 常三福身子一抖,听明白了君留山的未尽之语,小王爷似懂非懂,但他知道君留山是累了要休息,虽然还偷偷地想和君留山多呆上一会,但还是更不想打搅君留山,行了一礼后就带着人都退下了。</p> 折思等人都走了,上前服侍君留山换衣洗漱,说起那位小王爷还有些新奇。</p> “这位汉王殿下倒是和他的几个哥哥不太一样。”</p> “可惜出身低了一些,当年的年纪又太小,若是先帝能看着他长到现在的年纪,说不定会动一动心思。”</p> 君留山解了头冠,低头用温热的布巾擦了脸,随即又摇了摇头。</p> “若是先帝在,他在皇宫中养大,不一定是现在的样子,毕竟他是该被养在那位昭仪的膝下,而不是他的亲生母亲。”</p> “时也命也,没有了之前的际遇,谁也说不好能生成什么样子,倒是他年纪再大一些了,说不定能将他召回京去,给陛下帮一帮忙。”</p> 折思将君留山换下来的外袍放好,闻言多看了他们家王爷一眼,也不知道他们王爷是多不放心皇帝,连见着汉王,想的都是能不能给皇帝帮上忙。</p> 永平郡王已经被留在了京中,现在连汉王这么一个小孩子都不肯放过了吗?</p> 唯一一个他家主子不仅不压榨还主动要放过的朝臣,也就是岑侯了吧,从小追着跑的情谊到底是不同的。</p> 君留山用发带扎起头发,坐到桌边折思就过来倒了一杯热茶,君留山捏了捏眉心叹了一声。</p> “不是本王连弦儿这么个孩子都不放过,朝臣和宗亲究竟还是不一样的,朝堂之上不能只有朝臣在,宗亲也不能恩宠过大。”</p> “仁宗和先帝两人杀了那么多宗亲,但仁宗之时姑父和姑母的荣宠是如何的?先帝对谁都没有手软,本王手掌兵权之时忌讳得想要杀了本王,为何最后的关头又将皇帝托付给了本王?”</p> 那么多宗亲死了,但为何仁宗和先帝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给他们留了一个血脉?</p> 若这些都是朝臣,仁宗和先帝还会有这么一点最后的仁慈吗?那些勋贵之家没有得到,覆灭的许多世家,也没有得到。</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七十三章:血亲 “仁宗与先帝为了他们的原因屠杀了这么多家族,为何只为宗室留下一点仁慈,折思你想不明白吗?”</p> “因为宗室是亲,血缘天生,不可抹去。”</p> 折思明白了君留山想要说什么,说是天家无亲,但那么多事情,也都是因亲一字引起。</p> 不是至亲,之间根本不用防备猜疑至此,皇子不会天天盯着哪位大臣,想着他们都要来与自己夺位,皇帝也不会这么担心谁能轻易地谋反,轻易地篡位,不断地打压那些人的势力。</p> 他们针对的都是自己的亲兄弟,都是自己的至亲之人。</p> “况且,皇上如今子嗣的情况还难说,本王不在之后,皇子们长大了,除了皇帝,也当有其他的长辈能看顾一下。”</p> “前面几代争得已经够了,他们下一代的小孩子,还是平平安安一点比较好。”</p> 君后辛现在有了一点样子,但也更像一个孤家寡人了,现在他的兄弟们三人反叛,而等君留山他们离开之后,君后辛当更为难过。</p> 能有汉王这么一个兄弟在他的身边陪着,依着汉王的年纪,还能陪着两代的皇帝走过两朝。</p> 岑识也能轻松一些,他这个小表弟天生不是受朝堂约束的性子,不过是因为现在他最合适才不得不让他顶上的。</p> 折思默然叹了一声,在君留山示意之后也行礼退下了。</p> 他家主子永远都是这样,为了许多人思虑,就是把自己放在后面的位子不多想哪怕一点。</p> 小王爷和常三福离开之后就回到了他自己的院子,和前厅一样简陋,虽说对比一般人家,王府只是按着最基本的规制修着都是极为富贵的了,但汉王府给人的感觉还是简陋。</p> 天色也确实不算早了,对于汉王这样的小孩子来说已经到了该休息的时间,但今晚汉王回来之后,常三福让人去准备沐浴,他自己爬上了床榻,将一路上没有离过手的匣子放上了小桌。</p> 常三福来得晚一些,没有看见君留山将东西送给他,但也能猜到这东西是来自摄政王的,因此笑眯眯地走到了小王爷的身边去。</p> “这是摄政王送与殿下的吗?老奴看殿下是真的很喜欢,很少见您这么喜欢一样东西。”</p> “是王叔给的,我还没有看里面是什么,不过王叔给的我就喜欢。”</p> 小王爷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不大的盒子里装着的是一把看着有些老旧的纯金长命锁,挂着一条金链子,下面没有坠铃铛,也没有什么花纹样式。</p> 朝上的一面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篆字,写着“福寿绵长”。</p> 常三福一瞬间露出了有些吃惊的表情,小王爷没有因为这把长命锁老旧而嫌弃,依旧极为欣喜地将锁拿起,但也有些疑惑。</p> “我都已经过了外傅之年了,王叔怎么还送我长命锁呢?”</p> 将锁翻过来,另一面写着的是“长命百岁”,在左下角有一个小小的印记,是一朵花的样子。</p> 常三福复杂地看了自家小主子一眼,也不知道该喜该叹。</p> “殿下,如果老奴没有记错的话,这把长命锁老奴在宫中之时曾经见过,这是如今的东盛侯的东西,后来赠予了摄政王。”</p> 岑见身上的那块玉佩是当年他缠着君留山亲手给他雕的字,送给他做生辰礼,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p> 而当年君留山过生的时候,老岑侯一家进了宫来,安怡长公主亲手给君留山做了一碗长寿面,老岑侯送了君留山一把小剑,岑见将自己的长命锁送给了君留山。</p> “当时老奴在殿中伺候,亲眼见当年的小世子将这东西送给摄政王的,只是后来也没有见摄政王带在身上过,没想到今日将这东西送给了您。”</p> 岑见为什么要将这东西送给君留山不重要,重要的是君留山为什么要将这东西送给汉王,背后代表了什么意思?</p> “您今日与摄政王说了些什么?”</p> 汉王信赖常三福,听他问了握着长命锁没有放下,回忆着将今天他与君留山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常三福在沉思之后笑得眼睛都要不见了。</p> “老奴恭喜殿下,这是摄政王喜欢您呢。”</p> “王叔真的喜欢我吗?这还是我第五次见皇叔而已啊。”</p> 他出生一年君留山就离开了京城,等到君留山回京,已经是先帝弥留之际,那个时候他三岁,那些日子可能是他接触君留山最多的时候,后来就是这几年之中回京时宫宴上的几面而已。</p> 他记得最深的一件事是,先帝大行之后,他不知道为什么,被昭仪关在屋中好几天,内侍和宫女都忙得不行,只记得来给他送过两次饭。</p> 没有人来搭理他,没有人给他送饭、送水、换衣梳头,他又饿又脏地被关在殿中,终于忍不住拍着门大哭了起来。</p> 是君留山推开了关着他的那一扇门,寒着脸皱着眉,将他从门后抱了出去,将他交到了他母亲的手里。</p> 他母亲抱着他也大哭了起来,但他却忘了哭,只呆呆看着身上还穿着孝服的王叔冷淡地看了惶恐跪在地上的昭仪一眼,将他和他的母亲带走了。</p> 王叔亲自送他们去了另外一间宫殿,让人照顾好他们之后又匆匆离开了。</p> “说起来,常公公,我一直不知道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王叔会特地来找我,还带着我母亲?”</p> “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都不肯与我说,我也不知道王叔还记不记得,常公公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p> 时间太久了,很多事情他都记得不是很清了,今日见了君留山,他才忽然又想起了那一件事。</p> 常三福垂下了眼,有些犹豫,但看摄政王今日的态度,说不定之后他们小王爷会有另外一番际遇,当年的事情虽说无关紧要,但他们小王爷长大了。</p> 当年是他在被指派照顾汉王之后,建议太妃不要说予小王爷知道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有些事怕他听了,会有不好的影响,太妃与他都是希望小王爷能快快乐乐地长大的。</p> “此事,等太妃回来之后您再去问太妃吧,说不定这一次太妃就愿意与您说了。”</p> 汉王歪头看了他一会,将手中握着的长命锁举了起来,不再纠结那一件事。</p> “常公公,你帮我把这个戴上可以吗?”</p> “是。”</p> 常三福小心从汉王的手中将那把长命锁拿起,替汉王戴在了脖子上。</p> 因为是当初做给小孩子戴的东西,这把锁并不大,戴着脖子上也轻巧,汉王等戴好之后就跳下塌,鞋都来不及穿就跑去那边铜镜前,凑近了仔细看坠在胸前的那把锁,越看越喜欢。</p> 常三福连忙提了鞋过去,蹲下替他穿上了,再静静退到后面,见小主子这般模样,笑意更深。</p> 他家小主子和太妃性子像,都是宽厚的人,但在皇家,宽厚究竟是不是件好事没有人说得定,哪怕现在他们远离皇城。</p> 这一次摄政王虽来得突然,但有摄政王这一次表现出了对他家小主子的喜爱,宽厚或许就能变成一件好事了。</p> 第二日汉王过来向君留山请安,两人一起用了早点,常三福等两人都用完后轻声请汉王去听教习讲学。</p> 汉王点头起身,向君留山告退,君留山却叫住了他。</p> “这些日子教习在给你讲什么?”</p> “回王叔,近些时日都在讲说军事,这两日在学习各朝舆图与战局。”</p> 汉王其实天赋也并不是很好,学东西只能说是普通学子的水准,放在皇家里看,他这样的学习进度有些缓慢,说着他自己都忍不住有些羞愧。</p> 君留山并没有在这些事情上说他什么,只是放下茶盏,走到他的身边在他的肩上按了一下。</p> “走吧,本王随你去听一听今天的课,课后本王还要考校你一些问题。”</p> “是。”</p> 汉王有些苦恼又有些高兴,眼看也马上要到他平日听学的时候了,恭敬带着君留山往他的书房去。</p> 王府的教习可以由朝廷指派,也能王府自己挑选,汉王府有两位教习,一位是朝廷派遣,一位是杜太妃在封地上为汉王请来的。</p> 今日授课的是朝廷派来的那位教习,他们到的时候教习已经等在了书房之内,正在整理今日的书具,看见除了汉王之外还多了一个人,当即就是眉头一皱。</p> 汉王赶在这位年纪颇大的教习开口之前先拱手行礼,教习不得不闭上嘴回礼,汉王又恭敬地侧了身,让君留山先上落主位。</p> “先生,王叔今日说想要看看我学得如何,我就请王叔过来了。”</p> 汉王的王叔?教习脑子一转,立马反应了过来,当即有些惶恐地拜身下去。</p> “微臣参见摄政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p> “先生不必与本王这般多礼,本王就是来看看弦儿学得如何,这些年他不在京中,本王难得能关心他一次。”</p> 君留山抬手示意人免礼,也没有去上首书案后坐,只让人在旁边空处给他摆了椅子,随意坐了。</p> “今日本王只是旁听,弦儿你与先生该如何就如何,不必太紧张。”</p> 汉王先向君留山谢过又应了是,再去扶起先生,之后自己也回了座位。</p> “请先生开始讲课吧。”</p> “是,王爷,微臣失礼了。”</p> 那位教习在之前是没有见过摄政王的,蓦然见到了人被吓得手脚都有些发软,翻书都翻了两次才翻开,说起话来声音也有些发抖。</p> 他心知自己这样的表现十分糟糕,更是惶恐地去看摄政王,但君留山神色淡然,汉王也没有什么异样,又讲了一会后他终于平静了下来,讲课也布上了正轨。</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七十四章:听学 虽说这位先生看着年纪大了,有些迂腐之气,还有些胆小怕事,但学问确实做得不错,对汉王也十分有耐心,将东西讲得汉王听懂了才会往下讲。</p> 他到底教导了汉王七年了,对汉王也十分的了解,恢复正常了之后课堂的气氛就好了起来,两人的讲与听之间也是默契又有序的,不会出现教习讲得太急,汉王又不敢问的情况。</p> 君留山听了片刻之后,还算是满意。</p> 现在是在给汉王讲授军事,说完了一些基本的军事理念,教习就让人将做成册子的舆图从汉王的书架上取了出来,开始根据舆图讲以前大的那些战局,还讲到了君留山曾经在边疆奔波的那些日子。</p> 汉王听得眼睛都在发亮,看了看册子又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君留山。</p> “王叔当年在边疆真的好厉害。”</p> “听着是厉害,但本王一路走来却是极为艰辛,每一场战斗都不是容易的,要死伤许多人,才有荣耀加身的那一个将军出现。”</p> 君留山听他们讲的时候就已经走到了书案边,他向汉王摇了摇头,又在册子上点了几个地方。</p> “这些地方,本王都曾经差一点就死在了那里,而每一处战役发生的地方,都有本王许多的战友埋骨在那里,在死后继续守着边疆之地。”</p> “本王从边疆被先帝召回京城的时候,带了一身的伤,留在京城之后,也结结实实病了几年。”</p> 年幼的孩子自然是没有经历过那一些的,他能看见的就是当年君留山名震内外,看见这么多年了,教习还在感叹当年摄政王只用两年的时间,就打得无人再敢掠其锋芒。</p> 汉王看着君留山指尖落下的地方,拧眉沉思了片刻,又转头去问一旁不敢接话的教习。</p> “先生,那么多人都为了保家卫国而死,为什么得到荣誉的只有活下来的人?”</p> 教习苦笑着看了一眼君留山,向汉王拱手躬身。</p> “小殿下,这非老夫可以替您解答的疑问,您或许需要自己在长大之后去发现答案。”</p> 汉王点了点头,果然没有再追问教习了。</p> 君留山在之后也没有再插话,等他们讲完了之后就该用午膳了,君留山问汉王愿不愿意今天免了习武,陪他出去走一走,汉王自然高兴地答应了。</p> “王叔,我们要去哪里走?”</p> 汉王也不必换些什么不起眼的衣服,他本来就衣着朴素,君留山也因为是暗中前来,穿的本就是普通的衣物,两人说好了之后就直接出了门,只让折思跟着。</p> 君留山任由他一高兴就拉住了自己的袖子,低头看着雀跃的小孩子。</p> “这边本王也不熟悉,你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吗?”</p> 汉王认真地想了想,这边是他封地的都城,也是个还算繁华的地方,玩乐的地方自然不会少,但是要说适合王叔去的地方,一下子倒是有些难住他了。</p> 而且王叔定然是不希望被人认出来的,但是他身为此地的王爷,还是有不少的百姓认识他的,要是往人多的地方去,那就会引来别人的关注。</p> “王叔,要不然我们去城外吧?我平时也不能轻易出城,母亲怕我遇到危险,都会派很多的人跟着保护我,但今天有王叔在,一定没有问题的。”</p> “一般的地方王叔也不会喜欢的,侄儿知道城外有一处茶馆,开在了林中,清静又有先生说书,还有不少的曲乐,王叔说不定会喜欢,虽然我也没有去过,但城中大家都说很好。”</p> 他年纪小,就算出去玩也不会让他去那样的地方,但这一次是陪王叔出去玩,他自觉身为主人家,自然该按着王叔的喜好来安排。</p> 君留山却摇头,转而问他会不会骑马。</p> “你既然在学骑射,现在能自己骑马跑上一跑吗?”</p> “……不太能,侄儿愚钝,虽然能骑,但在府中校场跑的时候都是不能跑快的。”</p> 小王爷又开始愧疚了,对比王叔那些辉煌的战绩,他实在显得太没用了一些,能做成那些事情的王叔,在他这个年纪肯定就已经很厉害了。</p> 王叔会不会觉得他太没有用了,嫌弃他了,也不肯再带他出去玩了啊?</p> 小王爷又愧疚又沮丧地放开了君留山的袖子,在君留山的沉默中越发的忐忑不安了起来。</p> 君留山倒是没有他想的这么多,经历过君后辛之后,他是真的看汉王很顺眼的。</p> “这般的话,今日王叔就带你出去跑一跑马吧。”</p> “折思,去牵了马来,不必牵弦儿常用的马,就牵我们的马来。”</p> “是。”</p> 折思领命去了,汉王小心地抬眼看君留山的神色,见他真的没有什么对自己的不满才稍稍放下心来,又忍不住有些好奇。</p> “王叔,为什么要专门牵你们的马来?侄儿的那匹马还是有一年回京后宫中赏赐的,也算是好马。”</p> “本王这一次骑出来的都是战马,与普通的马是不同的。”</p> 君留山当真是对汉王很有耐心了,在听到战马两个字就又开始眼睛发亮的小孩头上揉了一下。</p> “想不想骑?”</p> 汉王抿了唇,又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等到折思牵着马刚露面的时候,他还是连连点了头。</p> “想!”</p> 君留山的马自然是他曾经战马的后代,近来有了它自己专属的名字,叫“抹星”,见了君留山矜持地用头蹭了他一下,就在小王爷热切的注视下沉稳地站好了。</p> 另外两匹也都是神骏非常的大马,为了保持统一,都是黑色的毛发,看着水滑摸着也宛如绸缎,这样的马,是只供君留山的洛亭九卫用的。</p> 岑见手中的两卫中,在登宿关露过面的玄甲骑士所骑的马,也是这个品种的。</p> 这马比汉王还要高,过来之后就乖顺安静地站着。</p> 要是让汉王府的人看见了定然是要胆战心惊的,毕竟汉王年纪小,这样的一匹马单独骑上去,中间若是摔下来了,谁也不好说会有什么样的后果。</p> 但君留山半点都不担心地直接将汉王举上了马背,折思将手中的缰绳和马鞭也交给了他。</p> “王叔……”</p> 汉王自己有些担忧地抓紧了手里的马鞭和缰绳,整个人僵直着坐在上面,他的腿还短,马蹬没有办法踩到,一下过高的视线让他整个人都是惴惴不安的。</p>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君留山,君留山拿过缰绳,翻身轻松地上了自己的马,利落的姿态看得小王爷心中羡慕,连害怕都被他无意识忽略了不少。</p> 折思替他调整了马蹬的长度,等确定他能踩稳和坐稳之后,才自己也上了马,随侍在两人身后。</p> 君留山没有当先而走,而是侧头看向汉王。</p> “弦儿,你带路走吧,去一个能跑马的地方。”</p> “城外……应该是有地方的,侄儿带王叔去看一看。”</p> 汉王迟疑着轻踢了一下马腹,他对这匹马太过陌生,也不清楚要怎么样才能更好地控制它,只好临时摸索着方法。</p> 军中的战马大多都是机敏的,特别是君留山专门为洛亭九卫选出来的这些战马,选拔的标准几乎比人还要严苛,通过选拔的战马都是极为通人性的。</p> 虽然汉王是个小孩子,但因为有君留山的“抹星”在,君留山和折思也压着它的性子,这匹战马还是温顺地配合了汉王。</p> 很快汉王就发现,他只要轻轻给战马一点提示,它就能很好地完成他的指令,简直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一样。</p> 走了一段路后汉王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僵直地背放松了下来,也敢让战马快走向前了,君留山和折思都跟在他的后面,放任他一个人折腾。</p> 他们两个人跟在后面,又有暗卫藏身在暗处看着,就算真的有什么意外,也不用担心来不及救下汉王。</p> 汉王府并不是张扬的性子,修建的地方不在城中太引人注目的地方,他们从王府后门出来,又是走的小巷,很快就出了城,只出城的时候有一些人注意到了他们。</p> 城外离开官道地方就广阔了,马儿渐渐小跑了起来,汉王在迎面扑来的风中笑容也逐渐灿烂了起来。</p> 他带着君留山他们向前跑去,已经忘了还要去找宽阔的能跑马的地方,出了那道城门之后,郊外已然足够让他享受一次跑马的快感了。</p> 不同于在王府的校场骑马的时候,这样迎着风什么也不顾地纵马,让他忍不住想要大笑大叫,他甚至都快要忘了,君留山还跟在他的身后。</p> 君留山一路上没有叫住过他,也没有阻止过他,他慢的时候就跟着他慢,快的时候就跟着他快,等到汉王累得喘气了在一处草地上停下了马,扭过头来朝他露出一个抑制不住的笑,才开了口。</p> “好了,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会。”</p> 他先下了马,又过去将脸色绯红的汉王从马上抱了下来,折思将水囊送了过来,汉王看了一眼君留山,在他的默许之下直接拿了水囊就仰头咕噜咕噜灌了几大口。</p> 喉间因为吹风和运动产生的灼烧感稍稍减轻之后他才放下了水囊,扯着袖子直接擦了嘴,他还是第一次这样不顾礼仪地做事。</p> 刺激感带给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畅快,等到稍微冷静了下来,脸上的红也淡下去不少之后,他才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脑袋,向君留山行礼赔罪。</p> “侄儿失礼了,说好是陪王叔出来找地方跑马的,结果成了侄儿忘乎所以了……”</p> “本王本就是带你出来玩的,并没有违背本王的初衷。”</p> 君留山和他比起来脸不红气不喘,淡然在折思铺好的布巾上坐了,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他也来坐下。</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七十五章:教导 “你知道今天为什么先生回答不上来你的那个问题吗?”</p> 汉王过去跪坐在君留山身侧,还迟钝地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他问了先生一个什么样的问题。</p> “你刚刚跑马跑得痛快的时候,连本王都是忘在了脑后的。”</p> 君留山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他为什么,为什么死去的人大多不能被人看见,为什么他的先生不愿回答他这个问题。</p> “你年纪不大,先生是怜惜你还有一份天真,还是赤子之心,不想让你明白了以后更难过。”</p> “世人的眼中,看见好的总要好过看见坏的,看见荣耀加身,总好过看见黄土一捧。”</p> “不论是什么身份,做出过什么,幸存下来的人带给他人的感觉,就如同你刚才骑马的时候一样,痛快、刺激、忘我。”</p> 这是面对军人的常态了,一般守卫边疆的军人不会被多少人记住,但若是他一战成名,若是他做出了什么出人意料又漂亮至极的事,那他就能被人记住,被人追捧,就犹如他当年一样。</p> 将军的身份,对普通百姓过于遥远的铁血狼烟,斩尽敌军战无不胜的赫赫威名,都能刺激人的思维,面对血腥的惧怕也会同时变作对他的崇敬。</p> 为了稳定人心,这种人的存在是必须的,君留山只是成为了那样一个存在,但其实他只是做了边关不知道多少将士在做的事,守住城池,打退敌人。</p> 他只打退了一次、两次,至多就是三次,但边关的守将们却是成百上千、成千上万次。</p> “他们不会去看死了多少人,活下来的人曾经差点死了多少次,因为这是坏的一面,大部分的人不会想要去看到坏的一面。”</p> “死去的人同样是英雄,但因为他们代表了不太好的一面,所以他们更容易被人刻意地遗忘,不知道有多少将士就是牺牲在这样的遗忘之中,因为只要能看见好的结果就行了。”</p> 君留山拍了拍他单薄又稚嫩的肩,神情悠远地望向了天边,折思站在一旁警戒着,三匹得了自由的马自己悠闲地去吃草喝水去了。</p> “你刚才那样跑马,明明在一开始的时候你是害怕的,但你慢慢就忘记了恐惧,没有空余的理智去思考你会不会摔下马,你刚才的行为究竟有多不安全,你能不能掌控得住你手下的那匹马。”</p> “有许多人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导致了他们莽撞的不顾后果地行事,成了我们所说的冷酷无情的人。”</p> 汉王有些呆愣地看着君留山,这些东西对他来说确实太早了一些,但是他更在意的是,他听懂了的那一些,让他比之前还要疑惑不解。</p> “所以,王叔是说,因为不想承担伤心的那些事,他们就能选择遗忘还有让人伤心的事情的存在吗?”</p> “对,不单是伤心,还有诸多的负面情绪。”</p> 在朝廷之内,在权利倾扎之时,那些人会看不见因为他们的一点心思而死去的人,也并不知道还会有多少的人死在他们的私心之中。</p> “弦儿知道自己的三位兄长做的那些事情吗?”</p> 君留山问了一个很为难汉王的问题,汉王沉默了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小小声地说了一句知道。</p> “兄长们……想要抢夺皇兄的皇位,想要当皇帝。”</p> “他们这是逆反,逆反是要打仗和杀人的,母亲和先生们都说过,以前也出现过不少这样的事情,结果都是天下陷入战争的痛苦之中,甚至有国家因为这样的事情分崩离析。”</p> 他的母亲和先生们都在最近严肃教导过他,态度称得上是严厉了,一点都不希望他在这个问题上有什么走错路的时候。</p> 今日君留山问起他这件事情,他不知道王叔是什么意思,他太笨了想不明白,只能尽力将自己想的告诉王叔。</p> “这样是很不好的事情,是吗,王叔?”</p> “百姓会流离失所,会死亡,会有许许多多的百姓失去自己的家,还会有许许多多的将士死在战斗之中。”</p> 汉王想起了刚才君留山和他说的那些话,绞着自己的衣袖,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出来。</p> “边关有那么多死后不能被人记住的将士,他们不是为了让我们自相残杀而献出自己的生命,他们是为了让我们好好地生活啊……”</p> “你说得没有错。”</p> 君留山欣慰地颔首,将手掌搭上他的肩膀,平淡地注视着他。</p> “他们在战场上拼命,是为了在他们背后的人不用面临战争,不是为了让一些人,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有足够的机会和条件挑起战争。”</p> “弦儿,你是一个好孩子,千万不要学你的那些兄长那样,做出那样的事情来。”</p> 汉王和君留山对上了目光,又突然低下了头去,往后挪了两步,抬臂叠掌,俯身叩首。</p> “侄儿谨遵王叔教导。”</p> 折思能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见叔侄两人在这之后又放松下来闲着说一些话了,还是有些不解之处。</p> 当初君留山选择第一个来见汉王的时候,折思就曾经不解过,毕竟在那些王爷之中,汉王年纪最小,最无权无势没有威胁,相比起来还是皇帝的那位二弟周王更有威胁才是。</p> 若说是因为侧王妃的那件事,但这两日也没有见到他们王爷过问那件事情,今日更是将汉王带出来专门教导他这一番话。</p> 不过他们王爷行事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的,他们似乎也不必担心太多,等到最后总是能明白过来的。</p> 又坐着歇了一会,不知不觉便晚霞漫天,云层浸染了火红,天空也被烧成了橘色。</p> 他们还要赶回王府用膳,回去晚了倒也不是不能进城,就是会麻烦一些,因此也就准备先回去了。</p> 但等他们一路回到王府后门,下了马刚进到后院,就有暗卫匆匆跑了过来,附在折思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折思皱起了眉,神情凝重地望向君留山和汉王。</p> 君留山步子略微一顿,汉王也察觉到了不对停下了脚步不解地看着他们,折思走上前抱拳,在君留山同意之后,压低声音说出了刚才传回来的消息。</p> “王爷、汉王殿下,暗卫来报,杜太妃在空杏寺失踪了,我们的人跟上去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踪影。”</p> “什么?母亲没有事吧?!”</p> 汉王听明白后当即就叫了出来,瞪大了眼睛惶急地要去抓折思的袖子,又不敢放开君留山,他抓着君留山,像是抓住了属于他的一块浮木。</p> “弦儿,不要慌。”</p> 君留山沉声叫了他一声,握住他在不停发抖的小手,事情来得突然,汉王的反应更是激烈,他怕这个孩子没有将事情问清楚就要倒下去。</p> “先回去,回去之后将事情说清楚。”</p> “是,王爷。”</p> 折思和来报消息的暗卫领命,君留山则低头看了看一边觉得不是真的,一边又脸色苍白满是不安的汉王,牢牢握住了他的手,牵着他往他们暂住的院子走。</p> “杜太妃是在四天之前出发的,这边离空杏寺马车若是不停,花上两天的时间就能到了,而我们的人骑马前去,只会更快。”</p> “昨日杜太妃就已经到了空杏寺,这是寺中的僧人说的,而晚上杜太妃留宿寺中,今天一早就发现人不在了。”</p> 汉王喝了一杯热茶,又被折思用热布巾擦了脸和手,总算是冷静了一些下来。</p> “母亲一般在那边都会斋戒祈福三、五天不等,空杏寺是长期留着母亲的院子,母亲留在那边过夜也是常事。”</p> 折思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当即神色就是一变,却没有在汉王面前莽撞地说出来。</p> 君留山留意到了他,但也只是顺着汉王说了下来。</p> “既然空杏寺与太妃熟悉,当晚太妃应该不会有什么反常之举,否则太妃身边伺候之人与寺中僧人都当知道。”</p> “既然并非太妃自己做了什么事引得他人下手,便是有人在那方特意等着太妃了。”</p> 汉王的脸色更白,有人特意掳走太妃,那代表他们要么想要从太妃的身上求什么,要么想要从他的身上求什么。</p> 这些他都可以不在意,他现在最为担心的就是母亲的安危了。</p> “汉王府行事低调,但也一向没有什么多的遮掩,要是说要探查母妃的行踪,是轻而易举的……”</p> “你们查到是谁了吗?”</p> 君留山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问完了自己沉思了片刻,随即就认定了目标。</p> “之前林眉他们遇见的那些人,原以为只是利用了一下平法和尚,结果却是将整个寺庙都当作了他们的地方。”</p> “寺庙现在是作何处理?之前本就已经让人盯着那边的空杏寺了,为何还会让太妃出事。”</p> “回王爷,恐怕是与江湖上的那一次一样的手段。”</p> 那一次是因为有内鬼,所以人会悄无声息地消失,这一次,折思觉得恐怕也是同样的手段了。</p> 君留山看向报来消息的那个暗卫,暗卫只低声说起自己知道的消息。</p> “现在不能确定是哪方动了手,之前虽已听侧王妃的吩咐紧盯寺院,但并没有找出什么不妥的地方,这一次后暗卫当即封锁了整个寺院,逐一排查,依旧尚未找出不妥之处。”</p> “出了平法那么一次事情后,整个寺院居然没有丝毫的问题,他们查得时候都没有觉得奇怪吗?”</p> 君留山垂下了眼,不经意间扫过自己以往佩戴玉佩的地方,暗卫躬身替那些同伴禀了一句。</p> “自然是觉得不对了的,但因为没有证据,不能随意出手,就被拖延了下来。”</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七十六章:杜太妃 汉王看了看暗卫又看了看君留山,想知道自己的母亲究竟怎么样了,之后要怎么做才能救回母亲来,这个时候这些争辩已经没有了意义。</p> “王叔,我们要怎么救母亲回来?”</p> 君留山转头看了他片刻,忽然摇了摇头。</p> “折思,你安排人,明日就送弦儿上京,交给皇上照顾一阵子,这边的事情没有完结,不要让他离京,也不许让他住在宫外,本王会亲自写封信给皇上的。”</p> “是。”</p> 折思将事情记下,汉王一下惊得跳了起来,扑过去就抓住了君留山的袖子,哀哀地求他不要赶走自己。</p> “母亲下落不明,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王叔,求你让我留下来找母亲好不好?”</p> “本王自然会将太妃找回,但弦儿你还记得本王在城外和你说的那些话吗?”</p> 君留山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又强硬地将人扶着站了起来。</p> “这一次的事,大概就是有人想要用太妃来逼你跟着他们谋反,太妃为人你当比本王清楚,若是你继续留下来,你也会有危险的。”</p> “到时候太妃救了回来,你却出了事情,让本王怎么和太妃交代。”</p> 杜太妃能将汉王教导成这样子,不说是不是个愚笨的,至少是个心中有气节和主意的人,要是她真的被人抓去威胁汉王,没有威胁上还好,她还能忍着等着被救出来的一天。</p> 要是汉王真的因为她做出什么傻事,说不定她会为了不连累汉王,不再等着别人去救她,让能威胁汉王的东西消失在世上。</p> 君留山记得当年她是怎么闯到自己的面前,哀求自己去看一眼自己根本没有留意的那个小侄儿的。</p> 当时因为知晓冲撞了先帝,她险些一头撞死在停灵的大殿阶下,以死赎罪,她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不能活着回去的打算。</p> 是君留山不顾太后要将人杖杀的旨意,拦下了她自尽的举动,也喝退了要拉她去杖杀的人,带着她一起去看了那个孩子,将哭闹中的孩子抱出来交给了她。</p> 之后君后瑄的名字还是君留山给他起的,在给他册封汉王的时候,之前他只有一个弦儿的小名而已。</p> 杜太妃做到了她能为汉王做到的一切,包括拿自己的生命去为汉王拼一次前路,她拼过一次,就不会不敢拼第二次。</p> 汉王攥着君留山的袖子,看见了君留山的坚持,他没有再向君留山哀求,也知道君留山说得是对的,之前他没有想到的事情,在君留山说出口后他也想到了。</p> 他担心得眼泪自己从眼睛里滚了出来,却听话地在思考清楚之后放开了手,退后两步拱手行礼。</p> “王叔说得对,侄儿明白了。”</p> 君留山也不忍心看他这样,让折思叫人先带他下去收拾一下也换身衣服,等他离开之后才继续询问这一次的事情。</p> “上一次侧王妃让你们去抓的那个引路的和尚,你们抓到了吗?”</p> “回王爷,并未能抓到,但是在追查的过程中有所发现,他们已经顺着继续追查下去了。”</p> 暗卫有些忐忑,这一次事情他们实在是办得不好,之前的事什么也没有查出不说,又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掳走了杜太妃,按着规矩,其中相关的暗卫都该去领罚才是。</p> 君留山念在近来人手紧,而且这一次对手特殊的份上,还是放了他们一马。</p> “罢了,这一次的事情也不全怪你们,对方本就善于躲藏,又不知道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手段,敌在暗你们在明,确实难做了一些。”</p> “既然有一条线索就抓紧去追查,杜太妃的事情也要尽早解决,别让本王不能给弦儿交代。”</p> “谢王爷,属下这就去给那边传信。”</p> 暗卫急忙退下去传讯,折思回来之后倒是有些担心。</p> “王爷,他们知不知道我们如今在这边,还是说,就是打算做给我们看的?”</p> “之前焚仙门连杀三个江湖中人,来向江湖上围剿他们的人示威,这一次却不是焚仙门的事,动手的人大概率就是那个家族了,至少也是他们帮忙,让本王那些不成器的侄子做的。”</p> 汉王这边没有什么其他好图谋的东西,要说汉王的封地,唯一的一点好处就是这边的封地尚算富足。</p> 汉王手里无兵无权,也没有铁矿,封地也不处于交通要道,除了盯上他手中的财,还能为了什么事来为难这对母子的?</p> 想要举兵就要养兵,君留山养兵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其中的花费有多大,他的三个侄子不是什么生财有道的人,他们身边也没有听闻什么有此手段的人在。</p> 并且因为他们以往的行事,虽然不敢太过分,又有郡守等人监看着一郡的动向,但毕竟王府的作风不正,弄得封地也必然会受影响。</p> 汉王府从来低调本分,在百姓间的名声是不错的,因此整个封地也是欣欣向荣的。</p> “恐怕他们并没有留意到本王来了,早就安排好了动手,是本王来得凑了巧了。”</p> “他们想要夺汉王封地中的财,就算不是让汉王府直接同他们一起起兵,也会将汉王府控制在自己的手中,本王不在,杜太妃之后就是弦儿,汉王府上下都是逃不过的。”</p> 折思都难免为此叹息一声,一群人贪心不足,却要累得许多无辜的人为他们送命。</p> 君留山只吩咐了折思一句让他叮嘱暗卫,一定要尽快将杜太妃救出来,就让折思下去了。</p> 这一夜汉王府中气氛有些沉重,君留山下了送汉王进京的命令,虽然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这道命令还是被很快地完成了。</p> 常三福与王府的两位教习会陪同汉王进京,汉王本来也没有多少东西,收拾起来也快,第二天送他上马车的时候天不过才微微亮。</p> “王叔……侄儿拜别王叔。”</p> 汉王在上马车之前欲言又止地看了君留山一会,最后跪下去给君留山磕了一个头,没有再说其他的转身踏上脚踏,进了马车去。</p> 其余的人也分别来向君留山行礼,等君留山允许之后才分别上了车去,驾车的是暗卫,这一次给带的护卫并不多,一行都是低调的打扮,一半的护卫都是临时抽调过来的暗卫。</p> 负责这一次护送的是跟着君留山从北境过来的暗五,君留山在他们出发之前又将人叫来仔细叮嘱了两句,就让他们立刻出发了。</p> 送走了他们,君留山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返回王府之中,照常地过了一日,还从汉王的书架上拿了一下他看过写了批注的书,看着像是要再多留几日。</p> 在第四日的晚上,折思半夜敲响了君留山的门,在君留山允许之后才端着烛台推门进去,一一点亮了屋中的蜡烛,又去扶君留山起身更衣。</p> 君留山看了一眼窗外,抬臂让折思替他穿上外袍又系好腰带。</p> “居然这么快就忍不住了,倒是比本王预计得还要早些。”</p> “回王爷,那些人应是瞧着这几日王府收到了消息,但又没有反应,担心出了差错才会选在今天行动。”</p> 折思给君留山加了一件薄披风,才引着君留山向外走去。</p> “这一次来的一共有三个人,其中两人去了小王爷的卧房,一人去找了常公公,现在都先押在小王爷院子里。”</p> 君留山不在意地点了一下头,在出了院门之后折思从暗卫的手中接过了一个灯笼,一路上王府的仆从没有见到一个,皆听命留在自己的屋子中不敢出来。</p> 汉王的院子外也是静悄悄的,但进了院子就能看见扮作侍卫的暗卫将院子四处都围上了,院子中间随意丢着三个被五花大绑的人。</p> “都昏过去了?”</p> “抓的时候打晕的,不过就快醒过来了,还请王爷稍等。”</p> 折思连忙解释了一句,暗卫给君留山搬了凳子过来,折思让人立马将人弄醒。</p> 君留山坐在凳子上,垂下视线打量了一番地上的三个人,等他们醒了之后就让折思将其中的两个先拎开去,手指点在膝盖上,看着被留下来的一个人。</p> 那人知晓自己任务失败了,只沉默不语地面对着君留山,不肯说话也没有动弹,被暗卫拎起来跪着后,也没有多看君留山一眼。</p> 君留山向折思摆了一下手,折思上前,将人的头强硬地抬起,又在他的颈上摸了片刻,突然撕下了一片面具,呈给了君留山。</p> 露出了真面目的人也不过是张极为普通的脸,此时难掩诧异和惊恐,君留山拿到面具之后又打量了他片刻,就对他没有了兴趣。</p> “这些人你们继续审吧,审不出来就送上京城去,交给玉琢去审。”</p> “不过真的审不出什么也没有关系,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人,让人去查一查这个面具的出处,本王倒是对这个比较感兴趣。”</p> “是,王爷。”</p> 君留山起身要走,听到他话的人突然眼睛就转了转,在君留山背对他的时候突然发力前冲,想要撞到君留山的身上。</p> 君留山轻松避过,折思一脚将人踹了回去,没有让他挨上君留山一点衣角。</p> “押下去。”</p> “别让人找到机会死了,之后还要好好地送刑部去。”</p> 暗卫上来干脆利落卸了他周身的关节,又往突然想挣扎的人口中塞了布巾,拎着人向君留山行礼后下去了。</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七十七章:闲时 君留山复又从折思手里拿过那张人皮 面具,神色不明地站了一会,才问了一个折思已经有所预料的问题。</p> “这个东西,你觉得眼熟吗?”</p> “眼熟,洛亭一战,王爷最后找出的传讯之人,五个人都戴着这样的面具。”</p> 面具轻薄又极贴合人脸,戴着几乎不会被人发觉,唯有一点,面具在夜间时会有一点不易觉察的微弱反光,是因材质不可避免。</p> 其他人难以觉察,君留山却曾在洛亭一战后反复将面具拿出研看,刚才他一靠近三人就已经看了出来。</p> 另外两人没有面具,所以他只留下了一个人。</p> 君留山两指在面具的一角捻动着,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人被带走的方向。</p> “你说,那人是因为面具被发现想求死,还是因为听见要被送去刑部而想求死?”</p> 折思沉默着垂首侍立,君留山没有真将面具交给暗卫带走去查,他查这面具查了这么多年,依旧一无所获。</p> “明日我们出发,去找侧王妃和微之他们。”</p> “是。”</p> ……</p> 翁葫送回的情报是用了一番心思的,若不是众人心中早就对他有了怀疑,恐怕也会以为他是费了多大的心思才将焚仙门总坛山谷外的情况探查清楚。</p> 委实算得上是劳苦功高。</p> 有岑见在,解开山谷外的阵法自然也不是难事,不消两日,岑见便将焚仙门总坛山谷外的阵法解了开来。</p> 正是当日清晨,早起在院子里活动筋骨的林眉正和薛净悟插科打诨——这位小爷这两日甚觉无聊,又因着在钟苍的地盘上觉得浑身不自在,早就盼着能有人来和他逗一逗乐。</p> 碰巧今日他刚刚起床出了门,就撞见了正要出门的林眉。</p> “今日这天气看起来不错,你却只知道在这里辜负好时光,倒不如和小生一起痛饮一杯,才算潇洒。”</p> 他靠在廊柱上哀怨地看着院中的林眉,语带寂寞。</p> 这一个个的就知道忙自己的事,都不说来陪他玩一玩,真真是无趣极了。</p> 林眉却并不搭理他,自顾自练过一套身法后这才冷漠瞅他一眼。</p> “看来你很闲。”</p> 薛净悟纵使清楚听出她语气中的嫌弃也不恼,反而疯狂点头称是。</p> 林眉无情道:“大敌当前,也只有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才能这么浪荡了。”</p> 薛净悟刚想还嘴,岑见的屋门便被缓缓推开,林眉立时朝他飞了个眼色,让他闭嘴。</p> 岑见微带疲惫地从屋子里面走出来,手中拿着个看起来十分精致的锦囊。</p> 初晨的熹微阳光并不刺眼,但岑见在迈出门的那一刹那还是微微垂了眼皮,似乎这一点微薄的光亮都能够刺伤他的眼睛。</p> 见岑见出来,薛净悟立即转移骚扰对象,慢吞吞地挪到了岑见的身边:“这两天你都把自己闷在房里,小生可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无聊死了。”</p> 他作势伸出长臂似是要搭在岑见身上,却被岑见一个欠身躲了过去。</p> 可薛净悟本来也没想着要往岑见身上倒,被闪了过去也不失望,一个漂亮利落的回身之后便又站稳了身子,长指上挂着锦囊上系着的带子,飘悠悠在手中转了一圈。</p> “闭关两日,小生难免好奇,还请原谅则个。”</p> 兴许是岑见看起来精神欠佳,薛净悟今日也多了几分嚣张,居然有胆量在他面前使花招。</p> 而岑见也根本没躲,便让薛净悟轻而易举从他手里把锦囊夺了过去。</p> 那锦囊躺在他的手里,重工锦绣的花样精致,手艺不俗。</p> 只是不知这锦囊里装的是什么,薛净悟看岑见那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暗自猜测。</p> 这么精致的一个锦囊,里面装着的东西一定十分重要吧,说不准就是什么儿女私情……</p> 平时看着岑见一副仙风道骨,还真难想他哪日动了凡心的样子。</p> 薛净悟偷笑了笑。</p> 不过他毕竟还稍稍记得些分寸,并没有将锦囊打开一饱自己的好奇心,而是一上一下地在手中抛着玩,等着岑见来和自己将锦囊要回去,也好再和他贫上一贫。</p> 说回来,这锦囊轻轻薄薄,拿到手中时听见里面脆响,似乎装着的是什么纸张。</p> 林眉几步走过来,看着岑见眼下淡淡的青黑,关心道:“这两日你辛苦了。”</p> 岑见淡淡摇头,道了声不辛苦。</p> 这山谷外的阵法对他来说自然不算什么难,但不管怎么说毕竟也是焚仙门总坛外的屏障,在设计之时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不然也不能过了这么多年都一直没有被人攻进去。</p> 就算是他,在短短两天之内将阵法解出来也有些累着,急需休息。</p> 毕竟时间不等人,纵使他们胸有沟壑早有打算,但左道长和那些江湖中人还在焚仙门总坛里被关着呢。</p> 早一日将阵法解出来,便能让他们早一日安全,这小小的辛苦和众人的平安相比起来无足轻重。</p> “这不算什么。”</p> 更让他忧心的是钟苍。</p> “雪台此次身负重任,并非我不信他,但翁葫……”</p> 翁葫毕竟是钟苍身边极为亲近的人,当初若不是翁葫,钟苍现在如何还未可知。</p> 但如今,翁葫他却已经偏向了焚仙门,这对钟苍来说无疑是个艰难的关口。</p> 林眉心下也是一沉,唯薛净悟在一旁将手中锦囊上下抛着,虽然没有接话,却暗自撇嘴。</p> 岑见不欲继续说下去,和林眉说这些也只能徒增心烦,他转而对薛净悟和善道:“既然薛公子如此热心,便麻烦公子将锦囊为雪台送去。”</p> 薛净悟抛着锦囊的手顿住,他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让他去给钟苍送东西?</p> 还不若将他送到下人院去做苦工,这一大清早的就要和钟苍见面……</p> 晦气不晦气?</p> 岑见却并不管薛净悟心中愿不愿意,他和颜悦色的对薛净悟说:“在下这两日专心研究阵法,现在正是疲惫之时,多谢薛公子愿意代劳,先在这里谢过了。”</p> 薛净悟不可置信地看向手中的锦囊,捶胸顿足地后悔自己为何如此冲动,居然从岑见的手里抢东西。</p> 虽说岑见不会报复于自己,可……可这……</p> 薛净悟耍赖道:“侯爷,你谢的也太早了!这东西谁爱去谁去,可万万不要叫我!”</p> 他将手中锦囊往林眉方向一扔,自己转身便施展轻功想要逃走。</p> 可惜这院里林眉和岑见二人哪一个比起薛净悟来功夫也不落下乘,都不用岑见动手,林眉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锦囊丢回了正纵跃的薛净悟怀里。</p> 那锦囊里面装着的,不过薄薄的一张纸,只是那纸上面描绘的可是破解山谷外面阵法的路子,就算是薛净悟也不敢将这锦囊看轻了,只得回过身来稳稳的将锦囊接在了手里。</p> 只是等他将锦囊在手里接稳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顿时心中涌现出无限的懊悔。</p> 左右这锦囊掉在地上又不会坏掉,他为什么就要手快?</p> “……”</p> 薛净悟做西子捧心状,对林眉哀哀戚戚指责道:“这可真是灭绝天理,毫无人性!你居然要如此无情地奴役小生,苍天啊!”</p> 林眉事不关己道:“谁让你自己要将东西抢过去。”</p> 薛净悟有苦说不出,他现在说他是早上起床太早,脑子还不太清醒,来得及吗?</p> 他总算是知道岑见为什么躲都不躲地让他把锦囊抢过来了!</p> 岑见微笑着看他,束手站在檐下的样子有些让人不敢招惹的气势,哪怕他刚刚并没有动手,就是让某些人有些不敢造次。</p> 谁让这东西是自己从他手里抢过来的?薛净悟哼哼两声,不情不愿的去了。</p> 岑见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他抬手捂住嘴,垂下的眼睛里藏着几分红色。</p> “微之,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p> 林眉本来想留下来继续和岑见说一下钟苍的事,但是看他这个样子,说出口的话还是变成了催他回去休息。</p> 岑见也不是惺惺作态的人,将这阵法解出来之后,钟苍带着人攻打焚仙门就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p> 他还是先把精神养好最为重要。</p> 于是他也不多做推辞,目送着林眉转身离开之后就将房门再次合上,天光大梦一场醒,他还有很多事要做。</p> 薛净悟那边简直是将手中的锦囊当成了烫手的山芋,他出了院子之后就站在了一边,纵使是清晨,来来往往路过的人也并不算少。</p> 多数都是些小厮,偶尔也会有一些他认不出身份的江湖人士,看穿着也都不是什么大人物。</p> 他有心从面前经过的人里挑出一个来把手里的锦囊脱手,让对方把东西给钟苍送过去,可惜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半天,却始终不能抉择出一个。</p> 他揣着手站在那里,看着面前手中提着食盒路过的下人。</p> 不行。</p> 那个穿着一身短打的江湖中人?</p> 不行,谁知道其中哪个人可能就会是焚仙门的奸细。</p> 于是过了好一会儿,薛净悟仍旧还是站在哪里,悠悠的叹了口气。</p> 他在那里站了多久,林眉就揣手靠在他身后不远处看了多久。</p> 直到看得有些不耐烦了,这才悄悄从地上捡起了一枚小石子,双指发力,往薛净悟的腰间弹了过去。</p> “天爷!没想到你居然凶残到这个地步,居然趁着小生不注意的时候偷袭。”</p> 薛净悟自然已经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在林眉手中小石子出手的一瞬间,他便利落地闪转过身,摆出了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七十八章:安排 林眉慢条斯理地拍了拍刚刚捏着石子的那两根手指,等到打理干净了,这才抬眼看着薛净悟。</p> “刚才不是让你去给钟阁主送锦囊?”她冷眼看着薛净悟。</p> “你现在还在这里做什么。”</p> 薛净悟双手一揣,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p>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愿意见他,若是见了他,我还不知道能做什么事出来。”</p> 他刚才是被林眉和岑见给唬住了,这一下子又反应过来。</p> “再说,我怎么把东西给他送过去?别忘了,翁葫可还在。”</p> 还算是有点脑子。</p> 林眉微叹口气:“便先给尹道长送去吧,由他将破阵的方法拿出来,更令人信服一些。”</p> 毕竟是左道长的弟子,那些江湖中人对尹先白拿出的破阵之法不会有过多疑虑。</p> 虽说终究还是要跑一次腿,不过只要能不和自己讨厌的钟苍见面,薛净悟还是很愿意走上这一次的。</p> 于是当日不过正午,那些江湖人士便被聚集到了钟苍所住的前厅。</p> 他们被人通知过来的时候都一头雾水,进了前厅就看见钟苍端坐在主位,右手摆在桌案上,食指微微点动。</p> 翁葫在钟苍出事的那段时间曾经代表公道阁和各位江湖中人打过不少交道,此时则笔直的站在钟苍的身后侧方,表情中带着喜色。</p> 尹先白则是早就已经坐在了下首的位置,表情中亦带着淡淡的笑意。</p> 看来不是什么坏事,那些江湖中人微微放下了心,不等人齐就有人忍不住开口询问。</p> “钟阁主,将我等都聚集起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发生?”</p> 钟苍抬了抬手,尹先白便先他一步从宽大袖兜中掏出了锦囊来。</p> 他的身份特殊,左道人在之前就被江湖中人视为解开山谷之外阵法的最佳人选,如今左道人下路不明,他的弟子自然也有些地位。</p> 而尹先白开口后说的话,也并没有让人失望。</p> “幸不忘尊师教导,贫道已将山谷外阵法解开。”</p>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听在在场那些江湖中人的耳中却如同黄钟大吕一般,令人忍不住兴奋。</p> 焚仙门山谷外的阵法是在场江湖中人心中的一根大刺,横亘在他们讨伐焚仙门路途上的最大阻碍——更别说还有人已经因为阵法而迷失。</p> 他们又惊又喜,不过这尹道长……</p> “尹道长,不是我等信不过你,实在是这山谷外的阵法邪门的很,就连左道人都没能幸免,你这破阵之法是不是……”</p> 说话的这个人在江湖里也是有些面子的,虽说不算太大,不过听了他的话,也有几人一起点头。</p> 毕竟讨伐焚仙门这事,一点都马虎不得,纵使是提出这意见可能会得罪人,他们也不得不说。</p> 尹先白早就已经有了准备,将锦囊往前厅中央的桌上一放,表情看起来泰然自若,让人不自觉的就感到信服。</p> “在座诸位中有不少也对阵法有研究,大家不如一起看一看,也好安心。”</p> 这破阵之法毕竟是出自于岑见,对于自己这位的师兄,尹先白是一点都不担心。</p> 那些江湖人士之中有几个人走了出来,小心翼翼的从那锦囊之中抽出了其中装着的纸条,展开来一看,又对比着曾经在翁葫那里得来的情报。</p> “果真是精妙!”</p> “确实。”</p> 那几人在江湖之中也颇有盛名,虽然之前他们没能破解阵法,不过手中拿着破阵之法,他们还是能够辨别真假的。</p> 这个消息无疑是给在座的各位武林中人吃了一颗定心丸,只要能够顺利通过山谷外的阵法,以他们的人数,攻破焚仙门总坛并不是什么难事。</p> 翁葫站在钟苍的身后,看着在场的那些江湖中人兴致勃勃地谈论起攻打焚仙门总坛的计划,表情格外欣慰。</p> 纵使是钟苍如今目不能视,不过以他在江湖中的地位,在场的这些人无不还是以他为尊。</p> 更何况钟苍就算是无法目视,但是行走动作之间却并不受影响,也自然不会有人想要挑战他的魁首之位,几乎都默认了这一次行动中他的领导位置。</p> 钟苍一直等着他们的讨论渐进尾声,等众人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他在桌案上点着的食指这才停了,第一次开了口。</p> “诸位,相信大家也能明白轻重缓急,营救左道长以及其他的江湖中人,此事迫在眉睫,多一日便多一份危险,此事我们责无旁贷。”</p> 在场的人无不屏息听着他说话。</p> “既然现在已有破阵之法,那便将动手的时间定在明日亥时,大家可有异议?”</p> 在场的江湖中人无不想着早日将焚仙门剿灭,更何况如今他们成竹在胸,更不会怕。</p> “钟阁主说的是!营救事宜宜早不宜迟,我们都听阁主安排。”</p> “是!”</p> “我们都听阁主安排!”</p> 众人纷纷附和,争先表示对钟苍的信服。</p> 钟苍脸上露出些微笑意,然后条理分明地布置起了明日攻打焚仙门的各项安排。</p> 不消多时便将各种事宜都安排了下去,那些江湖中人各都表示没有异议,此事便算是尘埃落定,各自回去休整安排了。</p> 待前厅中的江湖中人散的差不多了,翁葫这才俯下身子,为钟苍手中送上茶盏。</p> “有了这破阵之法,我们终于能够将焚仙门赶尽杀绝了。”</p> 翁葫的话中尽是喜意,似乎他真的在因为终于能够将焚仙门打败而高兴,只可惜钟苍早已知道实情,自然无法和他妥善回答。</p> 钟苍接过茶盏的手指有一瞬间的僵硬,翁葫最是了解钟苍不过,立马询问道。</p> “少主,有什么不对吗?”</p> 钟苍的下唇紧了紧,然后微微摇了摇头。</p> “赶尽杀绝也是不必,焚仙门中未必没有被逼无奈的人。”</p> 他说这话倒也正常,毕竟有当年的经历做背景,不会惹人怀疑。</p> 翁葫笑了。</p> “少主慈悲心肠,但也要想一想焚仙门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p> 钟苍点了点头,就着翁葫递过来的茶盏润了润唇,没有继续说话。</p> 尹先白倒是没有直接离开,那破阵之法在那些江湖中人离开了之后被他重新收进了锦囊里,要送到钟苍手中。</p> “明日还需要钟阁主带队,这破阵之法还是放在阁主那里最为合适。”</p> 这破阵之法在明面上是他研究出来的,此时也需要他来推拉一番。</p> 钟苍苦笑了一记:“尹道长真是说笑了,如今我目不能视,这破阵之法放在我这里……”</p> 也是没有用的。</p> 他微微沉吟了一下。</p> “老翁,左右明日你也会在我的身边,这破阵之法便由你收着吧。”</p> 翁葫诧异。</p> “少主,此等重要的东西怎么可以由属下来保管!”</p> 他假意推辞,声音惶恐,但尹先白却直接把锦囊交到了他的手里,不由他辩驳。</p> “前几日阁主有恙,便是老翁代钟阁主话事,这破阵之法放在老翁身边也正合适。”</p> 话已至此,翁葫便没有继续推辞,他看了钟苍一眼,将锦囊揣进了自己的袖兜里。</p> “少主,明日的行动尚还需要很多准备,属下先去布置安排。”</p> 翁葫把锦囊收起来之后便对钟苍请示,得到了同意之后便垂首去了。</p> 尹先白留在前厅,待翁葫走远了之后沉声问钟苍。</p> “舍得?”</p> 钟苍手指微僵。</p> “有什么舍不得的。”</p> 为了第二日夜间的行动,这山庄里的大部分住客都好好休整了一日,直到计划中行动的时间降临到来之前,才出来活动。</p> 亥时还未到,那些江湖中人就已经穿得一身利落,等在山庄的门外。</p> 这些江湖人士出自不同门派,穿着风格也不尽相同,不过相同的是他们眼中都有对焚仙门的战意,目光炯炯。</p> 纵使是平日里这些江湖中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吵吵嚷嚷,不过这一日,等在山庄门外的他们却是一片寂静,各人手中牵着自己马匹的缰绳。</p> 兴许是因为此行凶险,又或许是想要凭借这一战扬名立万,总之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几位江湖门派的掌门人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又默契的转回了头去。</p> 钟苍身后跟着翁葫,在亥时刚刚到来的那一刻准时出现,月光如一层细纱般柔和地笼罩了众人入目所见的一切,平日里缱绻的月光在这一日居然透出了一种冷厉。</p> “钟阁主!”</p> 眼见着钟苍出现,他们纷纷招呼起来。</p> 钟苍站定之后,冲他们微微点了点头。</p> 纵使是知道钟苍失明,不过当他在面前站定,那双灰蒙蒙的眼睛从身上扫过,在场的江湖中人还是觉得有犹如实质性的目光落在了身上。</p> 那目光虽然锐利却并不让他们觉得压迫,反而让他们更加兴奋。</p> “今日,便是我们讨伐焚仙门,救出各位江湖人士的关键一仗!”</p> 钟苍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像是带着万钧之力般重重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头。</p> “是!”</p> “攻陷焚仙门!救出左道长!”</p> 一时之间应和之人众多,待到微微消停下去之后,钟苍这才摆了摆手,制止了众人。</p> “此行我们不光要攻陷焚仙门,更要保证自己的安全!”</p> 他挥了挥手,身后便有各位小厮上来,给在场的江湖中人每人手中塞了一枚药丸。</p> “这是专门为焚仙门外山谷中阵法研制出的药丸,可保各位在破阵期间和在焚仙门内不受毒瘴侵扰。”</p> 话音刚落,钟苍便自顾自将他手中的那颗药丸送入了口中,然后接过茶盏,将药丸送服而下。</p> 他已经带头将药丸吃了下去,在场的江湖中人都以钟苍为首领,个个也都吃得毫不犹豫。</p> 钟苍在将药丸送服而下之后,手中的茶盏随即在地上摔得粉碎。</p> “此行,必胜。”</p> “必胜!必胜!”</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七十九章:攻打总坛 山庄门前的呼和声传进了山庄内,穿着一身利落短打的林眉挑了挑眉毛。</p> 看来这一次行动,人心倒是很齐,只是,可惜了!</p> “这个钟苍还真是会煽动人心。”</p> 薛净悟在旁边轻哼了一声,满心的看不起。</p> “行了,他又不在这里,你说这话给谁听。”</p> 林眉毫不留情的打断了薛净悟的话,让对方立时又不满起来。</p> “我看现在在你的心里,这男人倒比小生还吃香许多,果然是烟花易冷,人心易变。”</p> 薛净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可惜小生这如花的容颜,你居然就不懂欣赏。”</p> 林眉不发一言,将腰间的匕首抽了出来,默默握紧。</p> 匕首的锋刃在月光下闪着冷光,清凌凌的,看在薛净悟的眼中,让他一阵瑟缩。</p> 总是动不动的就想用武力镇压,是什么毛病?就不能像他一样,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p> 太暴力了,非常值得批评。</p> “总觉得在出发之前好像落了些什么事,好像是忘了先和你打一架。”</p> 林眉的声音阴恻恻的,手中攥着匕首往薛净悟那边走了两步。</p> 薛净悟瞬间闪到了屋角,一副被欺压了的良家民女样子,甚至还抬起双手护在了自己的身前。</p> “你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屈服于你!”</p> 他刚烈道!</p> 林眉忽然觉得这个场景很像是自己在某种话本上见过的一幕。</p> 一会儿自己是不是还要邪魅一笑,对薛净悟说:“你叫啊,你就算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p> 她忍不住摇了摇头,将这太过劲爆的想法从脑海里面扔出去。</p> 还是直接打一顿比较好。</p> 屋门被推开了一条小缝,已经换好衣服的岑见刚想进来提醒他们要动身了,便看到屋内薛净悟这满脸刚烈的样子,还有手中拿着匕首作势似是要动手的林眉,一时之间有些进退两难。</p> 似乎是撞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场面。</p> 他几乎是立即反手就要将门拉上:“表嫂,下手轻些。”</p> 毕竟今晚还有事要做,万一要是把人真给打得动不了……</p> 嗯,有他和表嫂两个人应该也够用了。</p> 满心想着自己可以得救的薛净悟伸出的手僵在了那里,岑见毫不留情的抽身离去给他带来了深深的心理阴影。</p> “这些个人,没有一个对得起小生的!”</p> 他整个人变成了个怨妇,就差没有双手叉腰,在原地蹦达两下了。</p> 山庄门外钟苍已经带着翁葫和那些江湖中人离开了,林眉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和薛净悟玩闹。</p> “行了,我们也是时候出发了。”</p> 守在门外的岑见并没有听到屋内传来打斗的声音,反而是没过多一会儿,屋门就从内而外被打开。</p> 林眉和薛净悟一前一后的走出来,薛净悟仍旧还是那个全须全尾的样子,半点损伤都没有。</p> 他看着岑见脸上平板无波的表情,却硬生生的从中读出了一点失望出来。</p> “怎么,我们两个没有打起来,是不是让侯爷很失望啊。”</p> “薛净悟!你还有时间说小话,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闲?”</p> 林眉已经走远了,声音从前面悠悠的传来。</p> “走吧。”</p> 岑见微微一笑,对薛净悟说。</p> 他们三个人轻功前进,一路上身上没有负累,又因为人少,抄了便捷的小路,所以到达山谷附近的峭壁时,反倒比钟苍他们还快了一些。</p> 钟苍他们赶路虽然也算得上是迅速,不过毕竟人员众多,必得从大路行进才行。</p> “这里便是进山最便捷的路径了,只是会凶险上一些,表嫂……”</p> 站在峭壁处的一个石台上,岑见对林眉说。</p> 就像他说的一样,这条路是从峭壁进入到山谷之中最便捷的一条小路,但是这条捷径之所以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被焚仙门人给解决掉,正是因为他们觉得没有人能从这里进入到山谷之中。</p> 因为从这里进入到山谷之中有许多凶险,崖壁陡峭就不用说了,其中还有许多的挂碍。</p> 林眉想都不想,还没等岑见的话说完就做出了决定。</p> “既然是最便捷,那便从这里走。”</p> 她林眉还从来没有怕过什么凶险。</p> 岑见自然也是相信林眉的本事,刚刚的询问也只不过是例行公事,在开口的那一刻就已经猜到了林眉的回答。</p> 薛净悟自然是不用问了,以他的性格,就算是有一条相同便捷,但是会更加安稳的小路,恐怕薛净悟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更加凶险的这一条。</p> 第一个穿过石台上方崖洞的人自然是薛净悟,他在钻过去了之后先是探了段路,发现没有问题之后,这才折返回身叫林眉和岑见进来。</p> 虽说相信林眉的能耐,不过他们几乎是早就已经默认由林眉在第二个进入到山谷之中,再由岑见断后。</p> 但林眉脸上却有些犹豫。</p> “怎么?难道是有什么问题。”</p> 薛净悟疑惑地回身看了看,他刚才进去探的那段路没有任何疑点,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p> 岑见也关心地看着林眉的表情,而她却只是摇了摇头。</p>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是有一种不安稳的感觉。”</p> 这种感觉是一直萦绕在心中的,自从钟苍带着人离开了山庄之后,这种感觉在心中愈演愈烈,终于在这一刻,让林眉有些迈不开步。</p> “可是在担心雪台?”</p> 岑见似乎是察觉到了,淡淡的问了句。</p> 他向来稳如崇山掠如飞火,瞒不住更何况也没必要瞒住,林眉不得不苦笑着点了点头。</p> 这也不是不好说的事。</p> “不是我不信他,不管怎么说,翁葫毕竟曾经都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我怕……”</p> 虽然钟苍之前对于翁葫背叛了他这件事表现得很平淡,不过这两个人曾经的羁绊是没有办法改变的。</p> 他们何尝不知道钟苍这是在逼着自己接受,自然也会担心。</p> 薛净悟忍不住在崖洞里翻了一个白眼,他忍不住便想要嘲讽两句,不过嘴唇翕动了两下,终究还是没能说得出口。</p> 就当是自己最后的善良吧,薛净悟生生闭了嘴。</p> 谁让小生善良呢?他默默在心中又赞美了自己一番,这才压住心中异样的感觉。</p> 毕竟这钟苍要是真的出了事,他应该也挺没意思的。</p> 林眉的担心自然也是岑见心中所担忧的,他深知钟苍为人重情重义,对于翁葫,他纵使是为了公理正义而不得不舍弃,但难保也会出什么意外。</p> 再者,钟苍就算是能狠的下心,可翁葫与他在一起这么多年,钟苍不一定能够骗得过。</p> 林眉心中装着对钟苍的担忧,没过一会儿就做了决定。</p> “微之,你们两个按照原来的计划从这里过去探查情况,我带着人去暗中保护钟阁主。”</p> 林眉身边的暗卫是一直跟着的,在用不着他们的时候,他们向来隐匿在附近,不会随意出现。</p> 此时林眉要带着他们去保护钟苍,他们便从附近现身,默默站在旁边不语。</p> 岑见点了点头,并没有意见。</p> “此行我们二人便足够了,表嫂也要小心。”</p> 他表情认真地对林眉说。</p> 来不及多加嘱咐,林眉便带着暗卫离开了。</p> “要我说你们就是瞎操心,钟苍他不管怎么说也是公道阁的阁主,若是真的这么废物,我看这阁主他不做也罢。”</p> 虽说心中能够理解钟苍,不过在林眉离开之后薛净悟还是难免开口刺了一句,这才舒服。</p> 明明就口不对心。</p> 岑见对此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说,待薛净悟在崖洞内让出位置他便翻身而入,二人小心向前探去,前事自此不提。</p> 从山庄到山谷,纵马出行的钟苍和诸位江湖人士也用了几个时辰才赶到,此时天边晨光正是渐起之时,恰巧是一天之中最容易攻城略地的时刻。</p> 焚仙门总坛所在山谷必定有夜哨,清晨时刻正是夜哨困倦,而白日里守着山谷的人……</p> 估计还在酣睡之中吧。</p> 钟苍带领着众人到了山谷外时,空气中微凉的露水让众人都微微感到身上发寒,不过他们都有功力在身,这寒凉的感觉倒是让他们更加激动,望着眼前仿佛与一般山峦无异的山头,仿佛是在望着一个个焚仙门人。</p> 左右他们已经有破阵之法在手,怕什么?只要他们能够成功地进入山谷之中,就绝对可以无往不利。</p> 翁葫把钟苍从马上扶下来,钟苍既定便站稳,从山谷之中吹来的风将他的额发吹起,翁葫为他打开水囊。</p> 风中土腥味带着湿润,他微微皱了皱眉。</p> “少主,喝些水再进山吧。”</p> 钟苍垂眸,从他的手中接过水囊喝了口,脸上表情淡然。</p> “老翁,带路吧。”</p> 这次和他们一起前来的江湖人士众多,走在山路上浩浩荡荡,林眉赶到的时候,正好赶上了个尾巴,遥遥望着他们。</p> 也是幸好这些人深知阵法诡谲,轻易不肯落于人后,于是走得格外紧密。</p> 她便和暗卫悄悄坠在后面,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p> 钟苍和翁葫走在最前面,翁葫这一路上都搀扶着钟苍,看起来是生怕他走路不稳一般。</p> 虽说知道钟苍纵使是失明也能行走稳当,可翁葫这样的行为还是颇令人感怀,一时之间众人心中都暗自羡慕钟苍身边能有这么个老翁。</p> 唯有钟苍知道,翁葫正用极为细微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哼唱着某种特殊的旋律。</p> 他心中暗知不对,虽然知道翁葫这是在试图控制自己,却碍于并不知道这时自己该作何反应,只得将表情放得板正,步子也变得有些许僵硬。</p> 心中思量着,把握着分寸。</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八十章:背叛 幸而翁葫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刻意,反而领会了他的故意伪装,深觉他的控制术起了作用。</p> 兴许是终于觉得时机到了,翁葫过了许久后终于停下了那种旋律的哼唱,开始转而和钟苍灌输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p> “你是焚仙门的人,这一次,你要把这些江湖中人一网打尽,而我并不知道这件事。”</p> “你要把这些江湖中人都抓起来,把他们都抓起来!公道阁也都是焚仙门的人,你要把他们都抓进焚仙门!”</p> 不停在钟苍耳边说着重复的信息,翁葫一边按着锦囊中书写的破阵之法小心走着。</p> 终于,待到众人迎来又一个弯路时,翁葫的脚步变得更加沉着了些,眼中也闪过一丝流光。</p> 他搀扶着钟苍右转进小路,不知不觉之间便把脚步放慢了。</p> 他的动作并不引人注意,从进山以来他们和这些江湖中人走的路已经很长了,众人几乎都已经觉得气喘吁吁,有体质差一点的甚至已经汗水淋漓。</p> 若不是觉得大家都在行进,自己停下来说要休息看起来太过丢人,恐怕现在就已经有人要求要歇一会儿了。</p> 于是翁葫脚步的变慢几乎可以说是顺理成章,待到大部分人都拐过了路口,他眼角一动,踩上了旁边一块不起眼的碎石。</p> 刹时间状况突变,众人脚底土地嗡嗡作响,竟是从中裂了开来,两边均为光滑山壁,无处可攀爬,众人一时之间只得迅速向前冲去,或是转头向后回程。</p> 可前方狭窄谷口却下起一阵箭雨,一片黑色向他们呼啸而来,钟苍耳尖一动,本来还在用轻功支撑着没有落下脚底裂缝,此时却是主动跳了下去。</p> 那些江湖中人的反应也不算慢,望见箭雨袭来后各自惊慌,有向后转身想回去的人也被同样的箭雨逼了回来。</p> “向下!先躲过箭雨!”</p> 有人施展轻功妄图向上躲过箭雨,可终究还是体力不支,再加上那箭雨竟也似乎并不只是盲目射出,那人飞身而上后,终究还是被箭射中了。</p> 他们只得坠入地底裂缝,发现其下居然是早已挖好的深坑,但其上箭雨嚣张,他们也无法再冲上去。</p> 钟苍鼻尖血腥味不浅,那箭雨难免射伤了几人,此时虽然并未有人痛哼出声,但也不算轻松。</p>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按着破阵之法走的,怎么可能会落入陷阱!”</p> 坠入陷阱中的江湖中人纷纷惊慌失措,他们明明是小心谨慎地按照破阵之法来走的,此时却落在陷阱中。</p> “这箭雨来的蹊跷,难不成是焚仙门早有准备,或是当初老翁得来的消息有误?”</p> 短暂的惊慌过后,很快有人反应过来,发出疑问,本能地看向了带领他们来到这里的钟苍。</p> 就在众人脚底出现裂缝时,翁葫就已经拉着钟苍坠入陷阱中,所以看起来要比众人光鲜很多,而在钟苍站稳之后,翁葫便松开了他倒向一边,距离他远了一些,免得殃及池鱼。</p> 因着众人一时之间还在恍神,并未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p> 众人看去时,只见钟苍傲然而立,嘴角挂起了成竹在胸的微笑。</p> 在他们的头顶,锋利的箭雨仍旧没有停歇,他们不是不能纵跃而上,但他们若是这么做,等待他们的就是被射成刺猬的命运。</p> “钟阁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p> “诸位似乎还是没有明白现在你们的处境,我焚仙门这一次,可算是几乎将一整个中原武林的豪杰都收入囊中。”</p> 钟苍这话一出口,在场人无不哗然。</p> “少主!你在说什么!”</p> 翁葫站在一边瞬间惊呼出声,唤醒了众人被钟苍这句话震惊到愣住的思绪。</p> 钟苍竟然是焚仙门的人!</p> 众人陷落到陷阱中后本就心中激动,挂念着不欲搅乱人心这才并未表露出来,此时被钟苍的话再一刺激,自然再也按捺不住,立时就有人站起身想要和钟苍算账。</p> “少主!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您可是公道阁阁主,怎会!”</p> 翁葫上前两步,却又停下脚步,站在那里双手颤抖地看着钟苍。</p> “公道阁本就是我焚仙门在江湖中的助力,可笑你们竟还拼命拥戴。”</p> 若说钟苍刚刚那话只不过是让人震惊,如今听闻公道阁竟然也是焚仙门门下,众人差点就忘记了呼吸,反应过来后群情激奋。</p> “竟没想到堂堂公道阁阁主会是焚仙门贼人,老夫领教!”</p> 在场中人数藏刀流的门主最是刚烈的性子,他立马就抽出了身边的配刀,要和钟苍过招。</p> 钟苍就站在那里威风不动,那些江湖中人除了藏刀流的门主之外并没有人轻举妄动。</p> 既然钟苍已经曝出自己身份,他们还要小心的观察周围的动静,以防止又有什么变故。</p> 毕竟钟苍是焚仙门的卧底,他们可不会愚蠢到以为焚仙门就只会派钟苍一个人来对付他们。</p> 焚仙门作恶多端,他们还需要多加谨慎。</p> 翁葫趁着这个时候和他们站到了一起,这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看着钟苍的眼神里都是痛惜。</p> “少主怎么会做这样的事?这么多年了,我居然都没有发现,这可真是!”</p> 他捶胸顿足的在众人之中表演着,果不其然也得来了众人的连声劝说。</p> “这焚仙门行事最为诡计多端,我方向来光明磊落,自然难以察觉他们的阴谋。”</p> “只是没有想到,偌大一个公道阁居然早就已经为焚仙门所用,我等居然还将他奉为魁首这么长时间,现在想来真是瞎了眼。”</p>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赶紧想一个办法逃出去才是正经。”</p> 他们这些人正在皱着眉头想对策,而那边钟苍已经和藏刀流的门主打在了一起。</p> 那位长门主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不过刀法却越发精妙,钟苍仅凭着耳力判断着这位门主手中刀法的去向,居然也不落下风。</p> 这一场打斗看在别人的眼中堪称精彩,只可惜现在却无人有心思欣赏,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钟苍一掌把那位门主给拍了过来。</p> 钟苍出的这一掌极为狠厉,那位已经上了年纪的门主被这一掌中所带着的力道所害,半空中便狠狠地吐了一口血。</p> “少主!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了!焚仙门作恶多端,你跟着他们做事是不会有好下场的。”</p> 翁葫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可惜钟苍却只是冷漠地站在那里。</p> “这江湖终将会由我焚仙门一统而用,你们还有谁不服?”</p> “老翁,我看你就不用继续与他多说了,这人早就已经走火入魔,居然对武林泰斗下手如此狠辣!”</p> 将那位上了年纪的门主从半空中接了下来,那几位江湖门派的掌门个个都面色不善。</p> 翁葫似乎是对钟苍的行为极为痛心,双手颤抖了半天。</p> “今日,我等就要与你决个高下,绝不可使焚仙门站在我们的头上!”</p> 那几位掌门把受了伤的门主安顿好之后,纷纷都抄起自己的兵器和钟苍战斗起来。</p> 翁葫则是趁机抬头一看,之前在他们头顶遮云蔽日一般的箭雨现在已经平息了下来。</p> “箭雨已经停了!”</p> 他看着和钟苍缠斗在一起的几个掌门,大喊一声。</p> “各位掌门!大家还是赶紧撤退要紧!”</p> 几个掌门都是江湖上数得上名号的高手,但不知是一路奔袭后疲累或是如何,竟然几人加在一起也只和钟苍打了个平手。</p> 钟苍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纵使是目盲,对上各位掌门加在一起的战斗力也仍然没有落下风。</p> “想要从我焚仙门逃跑?不可能!”</p> 说着话,钟苍下手愈发重了起来。</p> 那几位长老们也感觉到了钟苍的变化,神色更加凝重。</p> 趁着几个掌门和钟苍缠斗的工夫,众人已经跃上地面,眼见着前处将至的焚仙门人,他们咬了牙,急着唤几位掌门上来。</p> 而那几位掌门却和钟苍焦灼在一起,暂时抽不出空来飞身而上,只得道:“你们速速撤退!我等自会寻出路!”</p> 翁葫脸色也是着急,他急着想要让这些掌门也跟着一起上来,但是谁又能想到钟苍今日居然能把他们都给缠住。</p> 他在钟苍身边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p> 看来还是失策了,眼见着焚仙门的那些人已经要到面前,翁葫只能咬牙跺脚。</p> “各位还是速速原路返回!若是不走,恐怕都来不及了!”</p> 在场的这些人也都不是傻子,知道这些掌门留下来几乎就是注定了要被焚仙门捉去,而他们之所以要留在这里,无非是要缠住钟苍。</p> 在心里将钟苍恨上了千百遍,这些江湖中人也只能含着心中的恨意,有人咬牙道:“今日就和这些焚仙门的狗贼们拼了!”得到了众多呼应。</p> 但翁葫却道:“众位英雄!如今受伤者众,我们定是无法与焚仙门抗衡,不如暂且撤退,日后我们才能有机会回来救人!”</p> 知道翁葫说的在理,纵使是那几位掌门现在还在和钟苍打斗,那些江湖中人也不得不咽了这口气,暂且撤退。</p> 等他们回去休整好,定会回来将掌门们救出!</p> 翁葫仗着手上有破阵之法,是他将这些人领上这条路的,现在自然也要由他将这些人从原路给领回去。</p> 这一路上他们惊慌失措,直到一路奔袭回了谷口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p> “这算是什么事!我们本来满怀信心的想要讨伐焚仙门,但是却没想到……”</p> 却没有想到领着他们来讨伐焚仙门的人,恰恰是焚仙门的卧底。</p> 这真是天底下最令人讽刺的事。</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八十一章:颠倒黑白 “这件事终究还是公道阁对不住各位,我也没有想到我家少主现在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我这个老头子先给大家赔罪了。”</p> 翁葫趁着群情最为激奋的时候站了出来,满脸的愧疚。</p> 这些江湖中人虽然心中有着愤怒,不过终究还是懂道理的,并不愿意迁怒于这位老人。</p> “这事是钟苍做的不对,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过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人罢了。”</p> “就是!不过公道阁居然是焚仙门的……不行!我可咽不下这口气。”</p> 翁葫仍旧一脸的歉疚。</p> “公道阁乃是为公道而立,虽我不是公道阁的主人,不过也应该谨记公道阁的立足之本,如今为焚仙门所用的公道阁早就已经失了本心,如此不要也罢!”</p> 翁葫对着逃出来的江湖中人一拱手。</p> “还请各位与我速速回程,将此事宣布出去,绝对不能让世人继续被蒙骗下去。”</p> 如今他的话在这些江湖人之中有着极大的煽动力,毕竟如今这些江湖中人都是深觉被钟苍蒙蔽了的,而在这其中,被蒙骗的最严重的无疑是翁葫这个与钟苍最为亲近的人。</p> 所以他们不会对翁葫抱有太大的戒心,再加上他说的也的确是他们心中所想,于是没过多一会儿他们便都离开了谷口。</p> 只是却没有人发现,那些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已经朝这边追过来的焚仙门众人却并没有继续追杀他们,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失去了踪影。</p> 就在谷口不远之处的林眉心下稍微松了松,至少钟苍并没有被翁葫发现是在假装。</p> 刚刚事发之时,林眉就在众人身后坠着,当她身后山壁机关被触动射出箭雨时,她反应得快,立时躲了开来,并未被殃及。</p> 此时她也是躲在暗处,见着所有人离去她心下稍定,又回身悄悄往陷阱之处摸索了过去。</p> 留下来的这几位掌门都是早就已经知道内情的,在和钟苍动手的时候,手下都有着分寸,双方战了个平手。</p> 而当焚仙门的那些人纷纷冲过来的时候,那些掌门也并没有和他们殊死搏斗。</p> 只是当他们看到焚仙门的那些人将钟苍也与他们一样控制起来的时候,都有一些诧异。</p> 没有人为他们解答疑惑,就连钟苍自己也十分不解的样子。</p> “你们为何也要将我控制起来?你们可知道我的身份!”</p> “自然知道,公道阁钟苍钟阁主。”</p> 把钟苍控制起来的那个人阴阳怪气的回答道,而钟苍则是稍稍挣扎了两下。</p> “既然你们知道我是谁,还不将我放开?”</p> 他紧皱着眉头,还沉浸在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中,没有办法清醒。</p> “嗤……还是劳烦钟阁主先和我们走一遭。”</p> 林眉一路远远的跟在他们的身后,眼睁睁的看着焚仙门的那些人将几位掌门和钟苍一起押送进了一个屋子,她和暗卫则是埋伏在附近。</p> 焚仙门的那些人将掌门们和钟苍关进了屋子里之后就离开了,兴许是因为对山谷外的那些阵法太过自信,他们对于这山谷里的村子看守倒是十分松散。</p> 林眉没用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早就已经在这里查探了一番的薛净悟和岑见,他们趴在的山石上一边俯视着整个村子,一边互通有无。</p> 林眉将外边的情况告诉了薛净悟和岑见,翁葫现在已经带着逃出去的那些江湖中人离开了,而薛净悟和岑见则是在村子里面都探查了一遍。</p> “要我说这焚仙门的人可真是够蠢的,防范也足够松散,小生和侯爷在这里大摇大摆的走了两圈都没有人发现。”</p> 薛净悟指着山下关押着几位掌门和钟苍的那个屋子。</p> “我们在这里查探了一番之后,刚要离开就看见那些人把这几位掌门和钟苍送过来了。”</p> 薛净悟难得的没有嘲笑钟苍。</p> “左道人和之前被抓起来的那些江湖中人都被关押在旁边的屋子里,正好做了邻居。”</p> 林眉对薛净悟的话颇有些同感,也不知道是不是焚仙门对于自己山谷外的阵法太过自信,又或者是钟苍身边埋伏着的他们的人给了他们这种错觉,才让他们在山谷之内的村子防卫这么松散。</p> “几位有威望的掌门都被抓起来了,只是不知道焚仙门到底要做什么。”</p> 林眉问岑见:“之前被捉起来的那些人情况都还好吗?”</p> 岑见微微点头,林眉更加疑惑。</p> 既然并没有直接对他们动手的意思,自然是有更加深远的阴谋。</p> “下面来人了。”</p> 薛净悟开口提醒,其余二人都瞬间提起了精神,凝神望向了下方。</p> 只见一人远远走了过来,在他们的视线之下走进了关押着那几位掌门和钟苍的屋子。</p> “这人看起来倒像是有些身份。”林眉看着那人说。</p> 薛净悟的眼神里充满厌恶:“看衣着应该是九使里的次使,我虽然记得不多,但是对这身皮可是记忆深刻。”</p> 焚仙门次使?</p> 林眉又专心看那人两眼,看来钟苍还真是得焚仙门重视,连次使都现身了。</p> 那屋子看起来破旧的很,窗户也只不过是几根木条在钉着,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几乎可以将屋子里的情形一览无余。</p> 林眉看到那个焚仙门次使进了屋子之后就直接走到了被绑次使着双手的钟苍身边,和他说了什么。</p> 钟苍的脸色不太好,不过在和他说了两句话之后,那位看起来心情好像还不错。</p> 随后他们就看到钟苍被松了绑,双方似乎是达成了什么交流,钟苍还活动了一下双手。</p> 而屋子里面剩下的那几位掌门却是被强行的喂了一粒药,他们并不知道那是什么药,岑见立即皱起了眉。</p> 给那几位掌门都喂了药之后,次使便打算带着钟苍离开,在那屋子里面关押着的掌门自然不肯乖乖束手,次使回过头来呵斥了两句,转头面对钟苍的时候倒是和善了很多。</p> “他们会把钟阁主带到哪里去?”</p> 林眉忍不住问,而薛净悟和岑见也只能摇头。</p> 林眉目光锁定在那次使和钟苍身上,眼见着钟苍马上就要被带走,她万万不可能让钟苍就这样离开自己的视线。</p> 纵使钟苍被抓起来本来就是他们的计划,不过她仍旧还是不放心。</p> 于是在那次使和钟苍离开了一段距离之后,林眉便对薛净悟与林眉道:“我跟上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继续观察。”</p> 薛净悟和岑见点点头,看着林眉飞身而下。</p> 这山谷里的村子算得上是人烟稀疏,除了关押着人的这两个屋子之外,几乎就没有人了。</p>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村子显得十分空旷,风吹草动也就极容易被察觉。</p> 次使在前面走着,一边偶尔随意的和钟苍说几句话,眼神格外锐利。</p> 不知为何,他的耳尖突如其来一动,顿时脚尖一转,目光锐利地定向了身后一侧。</p> “怎么了?”</p> 察觉到身边的人脚步停下,仿佛还十分紧绷,钟苍忍不住出声询问。</p> “没什么,只是察觉到似乎有人在跟着我们。”</p> 那次使并没有和钟苍藏私,而是据实以告。</p> 他知道钟苍的耳力过人,目光在这村子里四处扫了一遭之后皱了皱眉。</p> “你刚才可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p> 钟苍微微笑了笑。</p> “我并没听到什么奇怪的脚步声,如果说有的话,可能就是屋子里被关押着的几位掌门,悲愤之下徒劳无功的挣扎吧。”</p> 兴许是因为钟苍说的话足够凉薄,那次使想了想,便也就放下心来。</p> “你说的是,不过他们就算是想要离开,也只能是痴心妄想。”</p> 他们两个继续说着话往前面去了,那次使看起来似乎已经消去了疑问,不过林眉现在却并不敢从自己藏身的石碑后现身。</p> 她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小心谨慎,还是不小心被那次使察觉到了行动时候的破空声。</p> 看来那次使的确是有些功夫,悄悄探出了头去,看着那二人在自己目光中的身影越来越渺小,林眉伸手抚了抚胸口。</p> “可真是惊险。”</p> 经过这一遭,继续在山崖上面潜伏着的薛净悟和岑见也是高高悬起了心,眼见着林眉平安无事,这才把心口的那块石头放了下来。</p> 刚才林眉并未被发现,他们只得按兵不动,若是林眉被那次使发现行踪,他们也做好准备飞身与那次使战上一战。</p>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迅速离开才是。”</p> 林眉点头。</p> “想来翁葫带着人一起离开,现在正在赶回山庄的路上。”</p> “那么看来这一次我们应该不用着急赶路,否则的话不是正好被他抓个正着。”</p> 薛净悟松了松筋骨。</p> “正好小生也觉得来的时候太过仓促,没有来得及好好看一看路上的风景呢。”</p> 他语气轻松的说,但是林眉和岑见却并没有像薛净悟这样的心情。</p> 就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翁葫带着那些和他一起逃离出了山谷的江湖中人,现在正在快马加鞭的向山庄前进。</p> 就在前一天夜里,他们才刚刚在山庄门口满怀激烈地在钟苍的激励之下,翻身上马踏上了来到这里的路。</p> 只是没有想到,不过是短短的半天之内,情况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p> 他们本来是为了剿灭焚仙门而来的,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等着他们的却是焚仙门为他们设计好的陷阱。</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八十二章:掌权 在回去的路上,那些江湖中人一反来时的慷慨激昂,都沉默的很。</p> 可是同时他们也默契的加快了骑马的速度,按照翁葫所说,在山庄里面现在还有几位钟苍的好友。</p> 既然钟苍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是焚仙门中人,那么他的朋友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人——</p> 这些江湖人现在早已经气红了眼睛,将和钟苍有关系的一切都视为仇敌。</p> 他们现在第一步就是要抓住这几位所谓的钟苍的朋友,秉承着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想法。</p> 在这些人中就算只有一个焚仙门中人,他们也不算亏。</p> 在这样的情绪刺激之下,他们从山谷赶回到山庄的时间,倒果真是比他们从山庄到山谷的时候快了许多。</p> 只是可惜当他们到达山庄的时候,却只捉到了一片寂静。</p> 这山庄里面就只剩下了在这里劳作的小厮,几间今天本来应该住得满满当当的客房,如今已经人去楼空。</p> 那些江湖人在回来的时候早已将这个山庄里面的客人当成了眼中钉,此时发现人不见,自然不肯,拽着路过的小厮便是一阵盘问。</p> “小的也不知道啊,今天一大清早,在这山庄里面住着的几位客人就都离开了,我们也没有权力问几位客人要往哪里去不是……”</p> 被一位粗犷的武林中人拽着领子,那个小厮看起来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双腿都打着颤。</p> “这位大爷,你行行好,我真的不知道啊!冤有头债有主,您就算是和那几位客人有仇,也别拿我撒气啊!”</p> “晦气!这几个人可真是狡猾,他们定是早就已经商量好的!”</p> 唯有翁葫一个人觉得疑惑。</p> “这几个人在离开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或者他们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行为?”</p> 这些江湖中人不知道,但是翁葫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钟苍并不是焚仙门中人。</p> 或许现在已经是了,不过就在他走入山谷之前,他绝对不是。</p> 那么这几个人离开的原因就很值得玩味了,难道是他们早就已经知道了……</p> 不,不可能。</p> 翁葫默默的给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若是他们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计划,怎么可能会配合自己?</p> 那小厮都快哭出来了。</p> “老翁,那几个客人自从住进来之后就神神秘秘的,我们每日见得都少,怎么可能知道他们什么奇怪不奇怪的。”</p> 翁葫也不生气,他只要知道这些人多半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份和计划就够了。</p> 至于他们为什么离开,他并不关心。</p> 翁葫这边放下了心,不过在那些江湖人的眼中就是已经坐实了这几个人焚仙门中人的身份,否则林眉他们也不会在这么紧要的关头离开。</p> “你知不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p> 那个最先发问的武林中人又揪住了小厮的衣领,耐着性子询问道。</p> “我我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大爷你就放过我吧!”</p> 见真的从这人的口中问不出来什么,众人都是一阵沮丧。</p> 他们其中很多人都来自于不同的门派,而他们的掌门现在几乎都已经落入了焚仙门之手,他们这些门下弟子自然没有办法保持冷静。</p> 在江湖之中,各个门派的掌门都是门派的主心骨,若是掌门出事,连带着整个门派都一同没落的也不在少数。</p> 只是他们现在也是实在不敢擅自再向这焚仙门的总坛所在去了,今天这一去,他们丢了自己门派的掌门。</p> 若是在没有好好准备的情况下再次行动,恐怕仍旧救不出他们的掌门。</p> “诸位英雄不如听我一句,如今各门派的掌门皆落入敌手,我们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如今江湖之中还有很多人并不知钟苍的身份,我们还是尽快赶回去方为上策。”</p> 最后还是翁葫站出来主持了大局,逃出来的这些江湖中人是被翁葫带出来的,被他这么一劝,也觉得有道理。</p> “老翁说的是,我们绝对不能让江湖中更多的人上当受骗。”</p> “是,我们回去!”</p> 在这山庄之中扑了个空后,这些江湖中人没有多久就又振奋起了精神,准备跟着翁葫一起去匡扶正义。</p> 重新出山庄,有人注意到了山庄门口旁边还没有收拾起来的一堆碎瓷片。</p> 这堆碎瓷片的来历……注意到这堆东西的那人啐了一口在地上,想起就在前一天的晚上,他们甚至还慷慨激昂的和钟苍一起将碗摔向地上,立志要将焚仙门铲平的蠢事。</p> 只是……</p> “昨日那钟苍便给我们吃了药,我们当时俱都无人怀疑于他,若是他想要对我们动手的话,昨天趁着机会给我们下毒岂不是更加便利。”</p> 有人忍不住提出疑问,翁葫立时眉毛一抖。</p> 不等他作出反应,就有人替他想好了理由。</p> “自然是钟苍心怀叵测,不光想要搅 弄江湖,更要把我们都活捉回焚仙门!”</p> 抢着回答的那人面目愤恨。</p> “如此狼子野心,简直是天理不容!”</p> 刚刚发出疑问的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慢慢的嘀咕道。</p> “那昨天晚上他给我们吃的药到底是什么呢?会不会有毒?”</p> 翁葫眼中的流光一闪而逝,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看起来忠厚老实的老人在那一瞬间心中的算计。</p> 林眉三人慢慢悠悠一路回到山庄之时,正好撞着了这些江湖中人和翁葫共同离去的背影。</p> 今日折腾了几乎整整一天,他们离去的时候还是昨夜亥时,那时月朗星稀,而此时这些江湖中人朝着和昨天晚上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天边则挂上了暮色。</p> 也是够折腾的,林眉差点就要对这些江湖中人抱以心疼了,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估计不是很好,她对这一点只能表示……</p> 十分惭愧,不得不暂时让你们被蒙在鼓里了。</p> 岑见的手中拿着个薛净悟刚刚顺手从路边树上摘下来的野果子,面无表情的咬了一口。</p> “看来江湖上又要有一场混乱了。”</p>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地说。</p> 薛净悟昨夜出门的时候还是一身利落的短打,现在看起来就颇有些不伦不类了——就在回来的路上,他忙着摘果子,衣服都用来装果子了。</p> 林眉也面无表情地从薛净悟的衣服里拎了个饱满的果子出来,咬了一口。</p> “这山庄是不能住了,顾明珏他们离开的倒是早,我们也该赶路了。”</p> 那果子似乎还没有完全成熟,酸涩的口感让林眉这个向来淡定的人都忍不住皱了脸。</p> 她忍不住转头看向一脸淡定的岑见,怀疑这人是不是今日舌头不太灵敏。</p> 而薛净悟手里兜着自己的衣服,衣服里面则是兜着一堆的果子,走了这么一路回来,早就已经渴了。</p> 见着岑见和林眉一个一个的都从自己的衣服里面拎了果子出来吃,岑见的表情就和平时一样淡定,而林眉……</p> 看起来也没什么异样。</p> “这果子好吃吗?刚刚可是我亲手摘下来的,我还没来得及吃。”</p> 薛净悟艰难腾出来一只手,随手拿了一只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p> 林眉和薛净悟笑了笑,又咬了一口果子,并没有回答。</p> 在薛净悟看来,林眉这就是在和自己说这果子的味道还不错了,于是他十分自信地咬了大大的一口。</p> “呸!呸呸呸!这是什么东西?居然这么酸这么涩!”</p> 薛净悟在牙关咬下去的那一刹那几乎是马上跳了起来,同时将嘴里的果子吐了出去。</p> 他这一跳起来,手里兜着的衣服里装着的果子也全都掉落在了地上,只是在场的三人却无一人心痛。</p> 见着薛净悟也吃了这果子的苦,林眉终于可以放开自己的表情,不用继续控制。</p> 就连向来淡定的岑见都忍不住苦了脸,抬起了袖子掩盖住了他默默将嘴里的果子吐出去的动作。</p> 薛净悟在将嘴里的果子吐出去了之后,又连着往外吐了好几口,然后又用水囊里的水漱了口之后这才找回了自己的思绪。</p> “好啊,你们两个刚才为了整小生,居然连着也可以忍下来。”</p>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薛净悟总是觉得自己就算是已经漱了口,在说话的时候嘴里也是涩涩的。</p> 林眉慢条斯理地也用水漱了口,然后这才瞪了薛净悟一眼。</p> “若是我们说了实话,你还肯吃吗?”</p> 薛净悟睁大了一双无辜的眼睛。</p> “那自然是不肯!”</p> 瞧瞧,瞧瞧,这人居然还理直气壮上了!薛净悟看着林眉那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就觉得心里憋气。</p> 还有那个平时看着一本正经的岑侯爷,这还是他起的头呢!</p> 林眉将水囊的塞子塞上,重新挂回了自己腰间。</p> “你刚刚也说了,这些果子可是你亲手摘下来的,若是你不尝一尝,岂不是白瞎了这一片心意。”</p> 林眉伸手拍了拍薛净悟的肩。</p> “要怪就怪你摘的这些果子,不懂你的心。”</p> 岑见比林眉还要过分,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欠奉,只是微微朝薛净悟笑了笑。</p> 这笑容看在薛净悟的眼里,要多可恶就有多可恶。</p> 顾明珏等人的离开是早就在计划中的,先不说他们几人身份特殊,若是和翁葫以及现在拥护在他身边的那些人碰上,还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波澜。</p> 就说那几个人的脾气,也是万万不能招惹的,顾明珏和八王子的身份摆在那里,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拼出一条生路来,拼出现在地位的人,怎么可能会对翁葫他们手下留情。</p> 就更别说孟明这个向来不把任何人和事放在眼中的小疯子了,除了岑见之外少有人能让他收敛脾气,虽然有莫上先生在,林眉也很怀疑他会不会凭着一身的毒性去和翁葫他们来个亲密接触。</p> 这可不行,翁葫他们还有大用处呢。</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八十三章:隐藏 是以,就算是心中不耐,顾明珏等人也只能选择暂时离开,放翁葫一条暂时的生路,好让他回到大岳江湖里折腾去。</p> 如今看着翁葫带领着众人离开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林眉这才带着岑见和薛净悟要去寻离开的众人。</p> 他们手中都不差钱,在这附近寻一间庄子买下自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他们行事时几乎是一点遮掩都没有,刚刚来到城镇上就直接购置下了附近一个富商的庄子。</p> 若是翁葫没有急着带那些江湖中人去武林中搅 弄风云,稍微用些心思在附近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估计也能很轻松地听说有一间庄子刚刚被人买下来的消息。</p> 只可惜他被近在咫尺的宏大计划迷住了眼,直接就将从他眼前消失的人给忽略了去。</p> 不然的话恐怕还真的能被他摸到顾明珏等人的下落——自然,若是翁葫真的带着人找到了顾明珏等人,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p> 林眉一边和薛净悟与岑见共同向那庄子的方向走,一边暗叹翁葫这可真是阴差阳错之下因野心救了他一命。</p> 薛净悟在一旁仍然记着林眉与岑见戏弄他的仇,但是又不能将气朝这二人的身上撒,不然的话恐怕以他自己,万万是斗不过这两个人加在一起的手段的。</p> 他便只能欲言又止,倒是岑见微笑道:“正是因为翁葫如今功利心重,所以莫上先生才会没有提醒他们收敛行事。”</p> 八王子那个疯子和顾明珏也就算了,莫上先生是绝对不会和他们一起胡闹的。</p> “说的也对,莫上先生才不会由着他们胡闹。”林眉认同的点点头,在向顾明珏等人落脚的庄子去的路上,他们尚还要从城镇里穿过去。</p> 这城镇本应是繁华之地,纵使是此处位置距离中原稍稍有些远,但毕竟也是个居住着不少人口的地方,不说如同江南一般遍地温软笙歌,至少也得有个热闹的样子才是。</p> 但是一路上,林眉等人却并没有看见应该存在的景象,反而一路上行人寥寥,街边的店铺俱都半合半掩着门,一副萎靡样子。</p> 虽然此时已是临近傍晚,仍旧过于萧条了,林眉忍不住皱眉道:“看来这焚仙门对这城镇也有不小的影响。”</p> 薛净悟不屑道:“焚仙门人能做出什么好事来?他们虽然天天都梦想着长生不老,但也没放下人间享受。”</p> 中原武林都已经被焚仙门折腾成什么样,在焚仙门总坛附近的城镇还能有什么好下场?</p> 岑见叹气:“百姓何辜。”</p> 林眉忍不住握了拳,她在君留山身边这么长时间,看着他为了百姓安康殚精竭虑,但是焚仙门却……</p> 不知道君留山看见这城镇死气沉沉的样子会作何感想,林眉默然想着,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想念君留山了。</p>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些纷争,尽快让她拿到碎片。</p> 街道萧条,也没有什么能绊住他们的时间,是以没过多久,林眉几人就来到了那城郊的庄子外。</p> 此时,庄子里正是一片人仰马翻。</p> 孟明脾性本就不好,早上还没怎么睡醒就被挖起来强行带走赶路,本来就困倦得不行,偏偏到了庄子里之后还和伊路撞上了,一大一小两个疯子撞到一起就像是天雷勾动地火一般,谁都不让谁。</p> 伊路·哈亚司从前从未表现出来过对谁的敌意,但此时却冷冷看着站在他面前龇牙咧嘴的孟明,仍旧抱着他的刀,并不退让。</p> 可惜孟明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就算面对的是堂堂西夷的掌权者,他仍然像一头刚出生的小兽一般充满攻击性。</p> 顾明珏就在一边看热闹,他对孟明和伊路俱都没什么情谊,这时候自然也不想蹚这趟浑水,毕竟那孟明身上的毒性可不是闹着玩的。</p> 他纵是不怕死,也不愿意这么死。</p> 再说,就算是伊路和这个孟明真的打了起来,伊路有个三长两短,对他们九蛮也不是没有好处。</p> 莫上先生在一旁皱眉沉声道:“回来!岑侯离开之前的嘱托,莫不是都忘在脑后了?”</p> 孟明不服气地一甩手,仍旧瞪着满脸不屑和嚣张的伊路。</p> 他小叔叔临走之前曾特意嘱咐他不要轻易与人有摩擦,孟明自己也知道他体格特殊,轻易便能置人于死地。</p> 他对这些人的命是不太在乎,但是他小叔叔的话……真不甘心!孟明气得郁结。</p> 明明就是这个人刚才笑话他的!</p> 莫上先生无奈道:“八王子不过低声笑了下,你何必就认为是在笑你?”</p> 加伊思在一旁搅混水道:“就是,八王子怎么可能会笑话一个路都走不平稳的人?”</p> 孟明本来都快被莫上先生哄好了,一听这话又不愿意了,差点就要直接往伊路身上扑,但是又记着岑见对他说不能随意伤人的话,于是只能伸手指着对方,看着莫上先生,指望着他能替自己出头。</p> 伊路眉间隐隐可见抽搐。</p> “快把你的手放下去!”</p> “收手!”莫上先生和加伊思几乎是同时出声,他们二人都紧紧盯着伊路,生怕这位西夷八王子突然暴起。</p> 伊路的确是很生气,他极为讨厌的一件事就是有人用手指着他,这会让他想起很多不好的事情。</p> 他怀中抱着的刀被捏得愈发紧了起来,身上气势蓄势待发。</p> 顾明珏这时才摆出一副好人的样子,站出来对伊路心平气和道:“八王子不如就暂且消消气,我们毕竟是外来做客,要是就这么伤了主人家的人,恐怕不太好。”</p> 他们都是被请来帮忙的,但是摧毁焚仙门是伊路心中再渴望不过的事,甚至他都说不清在他的心中,自己算不算是被请过来的。</p> 因为就算是林眉等人不愿意带着他,他也会费尽心机在其中出力,一定要让焚仙门覆灭于自己的手。</p> 不然怎么能对得起自己曾经受过的那些苦?</p> 看在林眉他们还算是识相地将自己请来了的份上,伊路又看了眼那个嚣张地不行的臭小子,终究还是拢了手,带着加伊思先离开了。</p> “你呀。”伊路和加伊思离开之后莫上先生轻叹道,酒儿也在旁边对着孟明噘嘴。</p> 孟明这时才觉出味来,不能和伊路动手的憋闷后,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将手指竖在嘴前,比了一个闭嘴的手势。</p> “你这是在告诉我,不想让我把这件事告诉岑侯?”</p> 莫上先生猜测着开口,孟明眼睛一亮,点了点头。</p>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你也要做到在岑侯回来之前保证不再像刚才那样和人发生冲突,可否?”莫上先生缓缓道:“不然的话,岑侯很可能以后就不喜欢和孟公子在一起了啊。”</p> 孟明一惊,小叔叔不喜欢他?怎么能行!</p> 他已经学会了与人公平交易,更何况这是小叔叔离开之前对他的嘱咐,自然痛快地就点了头。</p> 于是岑见终于赶到庄子里时,看见的就是一个乖乖蹲在庄子门前等着他回来的孩子。</p> 孟明一见岑见的身影就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他在庄子里实在是闲着无事做,又不想和其他人打交道,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做出让小叔叔生气的事。</p> 于是到了傍晚,他实在是等不及了,直接就蹲在庄子门口望眼欲穿,此时见了岑见,他直接冲过去挂在怀里就不挪步了,像一只小狗一样来来回回蹭着,表达着自己的想念和欣喜。</p> “怎么就只有你有人迎接?”薛净悟在一旁不满道:“小生如此风流倜傥,居然无一人出来迎接。”</p> 林眉看都不看他,而是瞅着腻在岑见怀里不肯动地方的孟明,眼中微带轻松地道:“你要是羡慕,也可以当做他是来迎接你的……来,现在就让你感受一下热情的滋味,你们抱一抱?”</p> 林眉这话一出,薛净悟和岑见怀里的孟明都同时一愣,然后薛净悟就像是被人踩了脚一样往旁边退了一步,表情惊恐。</p> “不,我忽然觉得我们江湖中人就是该身无挂碍,迎接什么的还是算了。”</p> 孟明也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颇傲娇地一扭头,将脸埋在岑见怀里,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p> 今天被人嘲笑了,不开心!</p> 岑见摸摸他的头,轻声哄了两句,这才让孟明离他稍稍远了一些,改为抱着他的手臂腻歪。</p> 林眉挑眉,从前孟明虽然也黏岑见,但是也没有这样,过于亲密。</p> 岑见自然也感觉到了孟明比起从前更加热情,他一边把小孩哄得温顺下来,一边温声道:“今天有没有听话,和别人好好相处?”</p> 孟明眼睛一转,黏黏糊糊地又开始拽着岑见的袖子哼哼唧唧,像是一只小奶狗在撒娇。</p> 岑见就知道他定是有心虚的成分在,于是认真道:“有吗?”</p> 孟明脚步变得慢下来,歪着脑袋似乎是努力思考,然后一脸肯定地点了点头。</p> 岑见这才微笑起来,伸手抚了抚孟明的额头,带着他共同进了庄子。</p> 顾明珏此时正在院里对天赏景,也不知这灰蒙蒙的天色到底有什么景可赏的,只是微风卷起衣袂,倒显得他飘飘欲仙。</p> 岑见看着他就皱了眉,薛净悟本来吊儿郎当的神情也变了变,他现在颇有些牙酸。</p> 这人怎么想的?现在跑出来在院子里装风流?不就是掐着时间来给……给人看?</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八十四章:争锋相对 他和岑见这时颇有默契,一左一右挡住了林眉的视线,岑见那里还好,薛净悟是一点不见外地直接跑去他对面潇洒一坐,把本来好好的氛围都给打散了。</p> 不得不说,顾明珏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喝酒的时候,还真的能配得上一句‘翩翩浊世佳公子’的评价,但是看在薛净悟和岑见的眼里,用心却煌煌昭昭日月可鉴,不就是在耍帅给林眉看?</p> 被薛净悟一下子扰了气氛,顾明珏也不生气,他桌上早就已经备好了清茶,用小炉子温着,如今还热。</p> 他对几人道:“此行辛苦了,不如先喝口茶歇一歇。”</p> 还真是够殷勤,薛净悟腹诽着,一边敬谢不敏。</p> “喝茶什么的就算了,小生倒是想尝尝顾公子的美酒。”</p> 林眉也和岑见一起坐在了桌边,岑见不等顾明珏那边有动作,自己先拎起了茶壶为林眉倒上了一杯清茶。</p> 顾明珏先是愣住,然后就是一笑。</p> 这还真把他当贼一样来防了,他只不过是在屋子里面觉得待的憋闷,所以出来透透气罢了。</p> 至于为什么会准备上热茶和酒?也只不过是顺手捎带着,想着让林眉几人回来的时候有口热茶喝。</p> 委实是用心良苦,顾明珏差点都要被自己给感动了。</p> “此行前去结果如何?”顾明珏在岑见将那杯热茶放在了林眉面前之后随意问道。</p> 林眉垂下眼睛。</p> “钟阁主已经被焚仙门的人带走,并未引起怀疑。”</p> 顾明珏笑着点点头。</p> “钟阁主做事定然是错不了的。”他轻声说。</p> “不知今日来这里的途中是否顺利?”岑见忽然开口问,然后拍了拍环绕在他脖子上的孟明的手背。</p> 自岑见坐在了石凳上之后,孟明便站在他身后,将胳膊环绕在他的脖子上,下巴则是搁在他的肩窝里。</p> 听到岑见忽然这么问,顾明珏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呢,孟明环绕在岑见脖子上的手臂先紧了紧,坐实了不打自招这几个字的深层含义。</p> 岑见只不过是想岔开顾明珏和林眉话头的随口一问,却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p> 手被拍了拍,孟明只好松开了岑见的脖子站到了一边,暗中警告地看了顾明珏一眼算作是威胁。</p> 顾明珏心中好笑,自己今天若是在岑见的面前说了他的坏话,今天晚上是不是就要横尸当场了?</p> “今日在你们离开之后不久,我们便动身来了这里,这一路上风平浪静,哪里会有什么事情发生。”</p> 他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目光意味不明地扫过了孟明。</p> “只是似乎有位小友在出发的时候还没有睡饱,是以闹了些小脾气。”</p> 孟明闹起小脾气可不是什么小事,岑见垂下了眼睛,随即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一双手给拉住了,孟明面无表情的瞪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摆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p> “……”</p> 先不说岑见现在还没生气呢,就算是心中有气看见孟明的这表情也该消了。</p> “无事就好。”</p> 岑见将孟明的指尖给握在了手心里,小少年见他没有生气,低下头去偷偷笑了笑。</p> “怎么不喝?这茶是不是不合你的口味。”</p> 顾明珏看着林眉并没有动她面前的那杯茶,询问。</p> 林眉则是嗅闻了一下空气之中飘逸的茶香,心中暗道顾明珏还真是用心良苦。</p> 这茶的香味林眉再熟悉不过,在君留山身边的时候,她经常喝的茶就是这种味道。</p> 毕竟是王府所用,这种名叫‘龙泉香’的茶叶在民间并不多见,并且价钱也是十分昂贵。</p> 难不成顾明珏这一次还专门带着茶叶过来?又或者是在这城镇里面买到的……这基本可以归纳为不可能的事情之一。</p> 林眉这边还没有喝,岑见就直接将自己的那一杯一口喝的只剩下了个杯底。</p> “顾公子果然品味独特,这‘龙泉香’的味道我也是许久没有尝过了,以前若是想念这番味道便不得不去找表嫂做客,现在想,表哥这个做王爷的也是吝啬。”</p> 君留山怎么可能吝啬?林眉就着岑见的话笑了笑,道:“这可真是冤枉他了,他若是吝啬,你就算是找我也只有清水喝。”</p> 薛净悟也在旁边跃跃欲试,掺和进了他们的谈话。</p> “王爷就算是大方也要分人,对小生这种风流倜傥的也就算了,岑侯若是觉得王爷不够大方,最好还是在自己的身上找找问题。”</p> 好么,自己好心好意的跑到院子里来,吹着风为他们摆了桌接风洗尘的茶宴,结果却听着这几个人一唱一和的在自己的面前不断提起另外一个人,顾明珏垂下头去默默喝了口杯中酒。</p> “自然,还是顾公子慷慨大方,无论是这美酒还是清茶都让人心情愉悦。”</p> 顾明珏低头浅笑,他今天拿出这酒和茶可不是让这两个人来喝的。</p> 可惜林眉却没有看他们打机锋的兴趣,在回来的路上想到了君留山,她现在只想好好休整,以备尽快再次暗探山谷。</p> 他们虽然共同图谋大事,不过毕竟互相之间的脾气不合,政治立场也不尽相同,所以即使是住在同一个庄子里,也仍旧不在一起用餐。</p> 林眉将自己的那杯茶喝进了之后就回了房间,岑见也并没有兴趣继续和顾明珏同桌饮茶,也风度翩翩地告辞。</p> 在他离去的时候,顺手还把一直牵着他衣袖的小孩给带回了房间去,他可要好好的问问,今天他究竟有没有和人起摩擦。</p> 在这两个人前后离开后,顾明珏自然也意兴阑珊,想要顺势回房间去。</p> 但是薛净悟却并没有给顾明珏这个机会,他硬是拽着他在院子里面喝酒到夜幕降临,说是不能辜负顾明珏这一番准备。</p> “若是薛公子喜欢这酒的话,明日我再叫人送来就是,今日就先算了吧。”</p> 夜幕降临后,顾明珏看着仍旧和自己装疯卖傻着,不愿意离去的薛净悟冷声说。</p> “顾公子特意为我备下这些酒,若是今天就这么算了,岂不是辜负了你的心意。”</p> 你最好还是辜负了好,顾明珏在心里咬牙切齿了这么一句。</p> 他今后定然不会再准备这样的心意!</p> 顾明珏拎起面前的酒碗,仰起头来一饮而尽。</p> 他今天也是听说了君留山在结束了手边的事情之后,马上就会赶来和林眉会合,他自己和君留山定然是水火难容,而且他也能够想见,在君留山到来这里之后,和林眉会是什么光景。</p> 这两人现在是情谊深厚,就只看林眉为了挽回他的那条性命费了多少力气就知道,自己就算是再有心思,也没办法把人从他身边抢过来。</p> 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p> 好不容易趁着君留山还没有到的时候,准备抓紧最后的时间和林眉好好促膝长谈,却没想到这两个搅局的人居然如此厚脸皮。</p> 罢了,要说起厚脸皮,其实自己也不遑多让。</p> 明明知道林眉和君留山已经互相坦诚心意,心里却还抱着微弱的幻想,也算是讽刺。</p> 这一夜,顾明珏难得的放纵了自己。</p> 过了几日,林眉这才再一次收到,来自于焚仙门总坛内的线报。</p> 与之前相同,这封线报上面字迹寥寥,只是告诉他们钟苍如今并没有什么大碍,被抓去的那些人如今也是安全。</p> 和上一次的结果并无不同,林眉看完这张纸条之后就将其烧掉,纸灰掉落在了桌上。</p> “既然现在能够将消息传出来,情况应该还算乐观。”</p> 林眉斟酌着说。</p> “我打算再进山谷里去打探一番,看看有没有碎片的线索。”</p> 焚仙门定然不会将碎片就这么轻易的泄露了踪迹,林眉早就已经做好了要费大力气才能找到碎片的准备,只要不被焚仙门的人发现,她自然也不怕辛苦。</p> “我和你一起去。”</p> 薛净悟要同去的要求并没有遭到拒绝,而岑见这一次却留在了山庄里,隔空对中原武林发号施令。</p> 翁葫带着的那些江湖人士如今已经回到了武林之中,就像他们想的一样,整个江湖几乎都被他们带回来的消息炸翻了。</p> 在他们心中向来是正道魁首的公道阁居然是焚仙门的马前卒,更别说他们一直以来都视为武林盟主一样存在的钟苍,居然以一己之力将几个门派的掌门都留在了焚仙门——</p> 这消息一传出去一时之间人情激愤,若不是中原武林距离这里还有一些工夫,恐怕那些人早就要纠结成队攻打过来了。</p> 翁葫带着那些人回到江湖上的目的便是要趁机将中原武林握在自己的手里,公道阁如此一个庞然大物,他更是不能放过。</p> 而公道阁现在在江湖上已经变成了声名狼藉的存在,曾经被那些江湖人士追捧着的人,如今变成了人人喊打。</p> 翁葫这个之前在钟苍面前颇为得脸的人,隐隐之间有了引导那些江湖人士行动的意思,就在他的指挥之下,渐渐有人露出了头。</p> 如今的江湖之中,几乎都以他一人的话为重,公道阁被搅了一个天翻地覆不说,阁中的人被抓起来后,那些人的下场也耐人寻味。</p> 这些都要由岑见坐镇,他虽然人坐在这里,不过几乎每日都要处理着快马送过来的消息,不至于让江湖上的情况脱出他们的掌控。</p> “表嫂,一切小心。”</p> 他自知自己是走不开了,只能沉声嘱咐着林眉和薛净悟。</p> 夜间,林眉和薛净悟穿着一身夜行衣,再次翻身上马。</p> 他们这一次离开也并不打算在山谷里面停留多长时间,若是能够寻找到碎片的消息就最好,若是寻找不到,他们至少也要和钟苍寻个机会见面。</p>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焚仙门总坛中打探的怎么样,若是顺利,他们就要准备着再一次彻底攻破焚仙门总坛了。</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八十五章:潜入 带着这样的心思,林眉和薛净悟一路驰行,马匹飞快的踏在了路上,溅起来一阵沙石尘土,随即又平静在了夜幕中。</p> 他们二人到达峭壁处时正是深夜,已经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他们直接翻身而入,没有任何停顿就直捣黄龙。</p> “堂堂焚仙门的总坛,防备居然如此薄弱。”</p> 夜间行路自是各种不便,所以说林眉和薛净悟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场合,不过在迷离的月色之下,他们两个人的身影被照射在旁边陡峭的山壁上还是有些阴森渗人。</p> 薛净悟忍不住小声嘟囔,落在林眉的耳中就是一声冷笑。</p> “若不是有这条小路,难不成你还想从山谷前破阵进来。”</p> 薛净悟立即就想到了那些从山谷口破阵进来的人现在都是怎样的下场,虽说他们都是自愿跳入这个牢笼中,不过让生性喜欢自由的他这样做,估计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p> 于是薛净悟便连连摆手,乖乖闭了嘴。</p> 他算是看出来了,在这种情况之下,最好还是不要招惹林眉来得好。</p> 二人一路轻功前进,纵使是这一路上基本都是碎沙石子路,他们踩在上面却也几乎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p> 除了有些时候薛净悟实在是太过无聊了,哼哼唧唧两声之外,他们二人几乎已经完美的融合进了月色之中,没过多久就摸到了薛净悟和岑见上次曾经探查过的村子外围。</p> 林眉对这里也有深刻的印象,那两间连并着的屋子便是关押着众位掌门的所在地,如今那两间屋子里面仍然亮着微弱的烛火,有星星点点的光芒顺着窗上并未完全封死的缝隙漏了出来。</p> 在浅淡的月色之下,林眉凝神仔细观察着这村子里的情况,就像是上次来的时候一样,对于这村子,焚仙门并没有过多的人看守。</p> 兴许是因为现在已经入了深夜,站立在村子里四散着守卫的人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大约每隔上二十步左右的距离才会有一个人站着,而且也只分布在村子外一圈。</p> 这对于林眉和薛净悟来说都不算是什么难事,他们很快就寻了一处最为薄弱的地方,凝神屏气翻身进了村子里。</p> 就在林眉翻身进入村子里之前,还在谷口的一处通风之地为这些守卫留下了礼物,那是一个小小的纸包,打开之后里面装着一颗不大不小的珠子样式的东西。</p> 这东西也是林眉之前偶然所得,有时休息不好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用一用,只要那珠子接触到空气,就会自然而然地逸散出一种令人感觉到疲惫和困倦的气味。</p> 这村子四面都是山谷,当风从这谷口中吹进来的时候,便会不由自主地将这珠子逸散出的味道传进村子里。</p> 虽说可能并不能派上太大的用场,不过对于这些守卫来说也足够了。</p> 趁着月色,林眉和薛净悟一前一后,小心翼翼的顺着村子里的墙根,到了关着那些掌门的屋子外面。</p> 屋子里面仍旧还在燃烧着烛火,那些掌门没有入睡,林眉和薛净悟一靠近那屋子的墙根底下,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几声咳嗽。</p> 林眉眉头一皱,这几位掌门的年纪可都已经大了,他们高风亮节,愿意配合他们的计划被焚仙门抓进这山谷里面,若是真的因此让他们的身体受了什么损伤,她心里会过意不去的。</p> “陈老,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p> 在那几声咳嗽停歇了之后,屋内又传来了压低的声音。</p> “老夫知道,不用担心,老夫是一定不会在焚仙门覆灭之前出事的。”</p> 确定了屋子里面没有焚仙门的人在看守,林眉和薛净悟在屋子外的墙根处,伸手敲了敲墙壁。</p> 有微弱的敲打声音响了起来,颇有节奏的三重一轻的声音,让屋子里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是确认了一会儿,然后又有人出声。</p> “侧王妃?”</p> 回应他们的是又一声轻轻的敲击。</p> 这是他们早就已经约定好的暗号,三重一轻的敲打方式,已经尽量不引人注目。</p> 那些掌门料想着现在过了这么几天,应该也是时候再次和他们见面,也没有惊讶。</p> “门口有特制机关,我们便就这么说吧。”</p> 屋子里面的人并没有因为林眉的到来而过于激动,反而十分安静的让人到了窗口,压低了声音和林眉交流。</p> 从这人的诉说之中,林眉和薛净悟知道,自从钟苍被带走了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到过他们的视线之中。</p> 每日里他们都会被焚仙门的人喂下一粒药,除此之外,焚仙门的人根本就不会理会他们,幸好每日里都还有人记得给他们送饭,这也许就是他们还在这里被关着的最大迹象。</p> 从这些掌门的口中并不能收获什么有用的线索,林眉倒也不灰心,她本来也就没有想着被关起来的众多掌门能够获取到什么有效的线索。</p> 那些掌门被关了这么几天,早就已经跃跃欲试了,他们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当今武林中的翘楚人物,却没有想到被焚仙门抓了起来之后,却并没有享受到应有的待遇。</p> 在他们的想象之中,焚仙门至少应该会对他们稍稍重视一些,就算是不对他们百般折磨,至少也要把他们放在眼中。</p> 但是现在可倒是好,他们这些人被焚仙门安置在这里之后,就像是不存在一样,这些心中有气的掌门们摩拳擦掌,就等着哪一天行动的时候,可以放他们出去和焚仙门好好的较量一下。</p> 今日你看我们不起,等来日就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p> 面对着掌门们的急切,林眉在离开的时候也只能对他们保证,一定会尽快查清情况,准备行动。</p> 那些掌门都是懂事理的人,虽说心底急切,但也并未多说什么。</p> 她随即又带着薛净悟一路顺着上一次见到钟苍被带走时的路线,小心查看。</p> 这一路都是光秃秃的山径,旁边也没有个遮蔽物能够掩盖他们的行迹,他们二人只能小心翼翼的放轻脚步,连呼吸声都微弱到几乎没有。</p> 就连跳脱如薛净悟现在都已经不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上一次林眉差一点被发现的教训还停留在薛净悟的记忆中,那个焚仙门的次使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他不能确定若是这个时候被他发现,自己和林眉能不能轻易逃走。</p> 真是个可恶又麻烦的家伙,薛净悟默默握紧了手中的匕首,随时准备着突发情况的发生。</p> 幸好这一路上都并没有发生他担忧中的情况,走来的一条路上风平浪静,等到了尽头的时候,他们二人的面前出现了一扇镶嵌在山崖内的红色大门。</p> 这大门看起来并不厚重,不过因为是镶嵌在山石里面的,所以也自带着一种压迫人心的感觉。</p> 就像里面关着的是洪水猛兽一般,林眉心中知道,这大门里面就是焚仙门的总核所在。</p> 至少也是最外面的一层皮,林眉跃跃欲试,将手中捏着的匕首插回了刀鞘中,然后松了松筋骨。</p> 这红色的大门在外面看着便是再普通不过了,只是光光滑滑的两块红色木板,连个拉环都没有。</p> 他们定然不能从大门进去,就算是他们能做到在行走的时候不引人注意,但若是门后有人守着,他们想要大摇大摆的开门进去几乎就是天方夜谭。</p> 而林眉也不会天真的觉得在这大门里面会空空荡荡,无人看守。</p> 这红色的大门虽然是镶嵌在山崖中的,不过山崖外面却并不十分平整,显然并没有经过太认真的修饰,两边的崖壁上仍旧凹凸不平。</p> 从他们来的小路到这边,路也渐渐的变得宽敞了起来,这就给了身法轻盈的林眉和薛净悟机会,他们二人悄无声息地顺着山崖壁而上,很快就找到了从这山里头往外打通的通风口。</p> 既然焚仙门的总台建在这山中,自然要在高处打上通风口,不然恐怕整个总坛里的人都会呼吸不顺。</p> 这通风口顾忌着可能有人会闯入,于是修得十分狭窄,上面还有铁棍拦着,只是这却难不倒林眉和薛净悟两个神偷,只需要身法稍稍灵活,他们便轻而易举地顺着那通风口进了里面。</p> 更别说他们的身上还带着能够腐蚀掉铁棍的东西呢!</p> 他们在山崖上找到这通风口的时候就已经距离地面有些高度了,顺着通风口进了内部之后才发现,他们二人正高高地吊在空中,距离下面几乎有十余米的高度。</p> 幸好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恐高的毛病,林眉四处环顾了一下,这焚仙门的内部建的也算是富丽堂皇,挑高的顶层给了他们两个很充足的发展空间。</p> 林眉使了一个手势,自己便轻盈的一跃,上了旁边的高台,然后稳稳停住。</p> 那高台只不过是一根从山壁里面横出来的木梁,上面挂着装饰物,而距离高台很近的地方则是一架烛台,上面燃烧着许多烛火。</p> 为了在跃上高台的时候不让那些烛火受到她行动的影响,林眉在扑过去的时候使了一个巧劲,只让自己的手臂搭在了那高台上面,并没有让自己行动时候的气流使烛火晃动,随后又一个灵巧的翻身,稳稳的落在了高台上。</p> 这一套 动作行云流水的下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林眉回过头来,朝着薛净悟使了一个眼色。</p> 薛净悟 的身手上面自然不会输给林眉太多,在这样严肃的时刻,他也不会掉以轻心,两个人就这样一交一替着行动,很快就将这短短的一段路程赶完了。</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八十六章:私见 在他们脚底下的路上平平整整的铺着红色的绣金地毯,那毯子看起来颇为精巧,而这却只才是焚仙门入门的一条路。</p> 林眉在走到了尽头之后回头看着,从这居高临下的角度,很容易就能看到这条路的全貌,她十分不屑的撇了撇嘴。</p> 这一路上精巧的烛台和灯火,每隔上几步就会有精致的装饰,鹤台假石一应俱全,一看就知道是花了不少的钱财。</p> 小小一个焚仙门居然也敢如此做派,她打心眼里面看不上。</p> 薛净悟也跟着林眉的目光回头看,看见那些闪着金光的金器首饰的时候,他的眼里充满了沉痛。</p> 这姑奶奶怎么就看着那些东西愣住了?就算是看上了,现在他们也没有办法把那些东西给带走啊!</p> 不得不说薛净悟对于那些东西还真是稍微动了些心思的,虽说这东西属于焚仙门之手,他想一想就会觉得恶心,但是金银财宝本身又有什么错?</p> 这些金银财宝错就错在落在了焚仙门的手里,这才变得肮脏了起来,若是能让他将这些金银财宝收归己有,岂不是还了他们清白?</p> 薛净悟越觉得自己也是天生带着正义感,有朝一日一定要将这些金器从焚仙门手中拯救出来,但一定不是今天。</p> 他就算是再大胆,也不能视下面那些看守的人为无物,更何况他们这次来还是有着另外一个目的的。</p> 林眉也并没有思考太长的时间,他们现在已经顺着这挑高的顶层到了路的尽头,在这尽头一左一右分了两条路出来,分别通向何处,林眉现在还并不知道。</p> 而在他们面前则是另外一扇门,看起来要比山崖上镶嵌的那扇红色大门更加气派些,上面的金色雕花看起来颇为精致。</p> 想来这扇门应该是第二重门,不过如今他们并没有办法进去,林眉的手指在膝盖上点了点,低头仔细的看着地面。</p> 薛净悟也已经察觉到了他们如今的处境,若让他现在就回身返程自然是不行的,他可从来都贼不走空。</p> 林眉的目光在下面仔细搜寻着,终于找到了她想要找的东西。</p> 那是钟苍在被带进来的时候悄悄留下来的暗号,岑见曾经对林眉讲过那种东西的用法,记忆深刻。</p> 那是一种不仔细看的话几乎看不出来的亮粉,尤其是在暗夜烛火之中更加不引人注目,唯一的好处便是不容易被清除。</p> 尤其是若那种亮粉留在了地毯这种材质的东西上,更是过了很久之后都会继续停留。</p> 钟苍在临出发之前,岑见曾经将那东西交给过他,而他的鞋子底下也藏着这样的机关。</p> 那是经过了精心设计的,可以由钟苍在行走之间自由选择机关的状态,若是需要留下痕迹的时候,他走路之间就可以不为人知的将机关打开,停留在鞋底之中的亮粉便会就此洒落下来。</p> 林眉第一次听说这东西的时候,便想到了曾经听说过的前朝旧事,只是自己听说的时候这机关还是用来在后妃之中争宠,一扭头,要把这东西用在正经事上还真有些别扭。</p> 差一点就要没忍住建议岑见将这机关做成莲花图案的林眉默然无语。</p> 那亮粉的痕迹是往右边去的,林眉轻轻的松了口气,幸好钟苍并没有被带着进了第二重门去,否则今日他们两个恐怕还要在这里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寻到机会进去。</p> 林眉对薛净悟指了指方向,薛净悟便明白了林眉的意思,不做声地自顾自前去。</p> 到了这边,林眉和薛净悟的行动就更加谨慎了。</p> 而在他们转过来后的这条路上几乎并没有人烟出现,只是分出来了一个个房间,有些还亮着灯,有些已经全都漆黑了。</p> 在木梁上来回纵跃着的林眉小心翼翼的追踪着那亮粉的痕迹,终于到了一扇华丽木门前,脚印转了个弯,消失在了门内。</p> 看来钟苍应该就被关在这里,林眉和薛净悟停了下来。</p> 对钟苍被关在哪里一点兴趣都没有,自己也并不想和他见面,薛净悟对林眉做了一个手势之后便继续往前去,查看这条小路的尽头到底通向哪里。</p> 林眉也由薛净悟去了,她一个人想办法和钟苍见面就是,若是真的让这两个人见了,恐怕还会节外生枝。</p> 这脚印消失的房门上糊着薄薄一层白纸,并不能看清里面的场景,不过却有亮眼的烛火光芒从里面透了出来。</p> 除了这扇门之外,并没有窗子一类的其他东西。</p> 也不知道钟苍现在休息了没有,不过以他的警觉,就算是已经休息了也会很快清醒过来。</p> 林眉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个小小的珠子,指尖轻轻一弹。</p> 那珠子是特制的,被弹出去后碰见墙壁或者地面就会迅速的化为齑粉,几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只是在化为粉末的时候会发出一声悲鸣。</p> 那声音并不算大,不过在这寂静的夜里也拥有足够的存在感。</p> 躺在床上本来已经合眼的钟苍怵然睁开了眼睛,他空茫的目光看向了床梁,反应过来之后不带任何犹豫,他便掀开了被子下床。</p> 纵使是已经休息,他从床上下来之后身上的衣着稍稍整理一下就十分齐整,一看就是早就已经做好准备的。</p> “钟公子,您这是?”</p> 守在他房间里的人刚刚已经昏昏欲睡,也被林眉扔进来的那珠子发出的响声给惊动了,他的反应终究要比钟苍慢了一些,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钟苍已经下了床。</p> 他自然而然的以为刚才那声音是钟苍清醒的时候发出来的,左右看了看,也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妥来,他清了清嗓子询问钟苍。</p> 这大半夜的不好好休息,还起来做什么?</p> 他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伸出手来捂着嘴看着钟苍,等着这个瞎子下达他的吩咐。</p> 钟苍虽然并不能看见这守在自己房间的人是什么样子,不过却能听得出来他声音里面的惫懒。</p> 林眉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然后随即又松开。</p> 果然有人守在钟苍的房间里,自己没有贸贸然落下去是正确的。</p> 钟苍满脸的木然。</p> “水。”他说。</p> 那人本来就是被拨过来伺候和监视着钟苍的,这几天里面他并没有从钟苍身上发现什么不对,自然也就放松了警惕。</p> 此时听见钟苍要喝水,他压下了心中淡淡的不满,转身就给人去倒。</p> 反正这家伙现在也看不到,自己就给他倒一杯水,就算是在做好事。</p> 那焚仙门的门人一边倒着水,一边有些想笑,作为焚仙门的人,想着做好事是什么毛病?</p> 不过算了,反正这个钟苍现在也算是焚仙门的人了,倒杯水也不亏。</p> 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停歇,并没有注意到钟苍已经缓缓的走到了他的身后,然后一记手刀劈在了他的脖颈后。</p> 他手中的水杯歪向了一边,里面的水微微撒出来了一些,被钟苍伸手给接住了,并没有让杯子碎掉。</p> 而钟苍的另外一只手也拎着那软软倒下去的身子的后颈,没有让人直接落在地上,而是缓缓的将他放了下去。</p> 仰起头来将那杯子里面的水一饮而尽,钟苍这才开了门,将林眉给迎了进来。</p> 林眉从木梁上飞身而下,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面,这才抚了抚胸口。</p> “幸好稍稍谨慎了一些。”不然真是要被人给发现了。</p> 平静下来之后,林眉关切的目光便落在了钟苍身上,其目光之认真,甚至让目不能视的钟苍都感觉到了一丝炙热。</p> 他微微偏过头去躲过了林眉的目光,沉声问:“此行路上可曾遇到什么危险?”</p> 林眉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反应过来用语言回答:“并未,倒是你,被关在焚仙门里这么长时间,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p> 林眉看着钟苍的样子不像是受到了什么折磨的,不过事情也不能就这样下结论,不管怎么说钟苍也是公道阁的阁主,而公道阁和焚仙门向来水火不容。</p> 钟苍嘴角微微牵动,似笑非笑。</p> “他们倒还对我没做什么,不过是多有试探,要将我彻底培养成焚仙门人。”</p> 这是林眉早就已经料想到的,翁葫用了那么大的力气给他身上下了那种控制人心的药,自然不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当然要好好利用才是。</p> 这也是他们之所以会放心让钟苍孤身一人陷入到焚仙门之手的原因,就是他们相信钟苍应该不会在焚仙门中被下毒手。</p> 废话不多说,纵使是焚仙门之人现在还对钟苍抱有警惕,并不能完全确定他已经被驯化成了焚仙门中人,但以钟苍的警觉,这几日里也足够他收集到许多林眉可用的消息。</p> “那些掌门们每日被喂的药,是焚仙门新研制出来的,具体效用还不知,但应当是对身体没有损伤,只是在用那些掌门试药。”</p> 用无辜的人来试药这种事情,焚仙门之前做的多了,林眉是一点都不惊讶,幸而这些掌门在出发之前都被莫上先生送了防身的药,她还不必担心他们被焚仙门的药给影响了身体。</p> “掌门们被喂的那种药,其中也有碎片的功劳,只可惜现在我还没有办法打探到更多的消息,只是知道每日里会向一处重要的地方送东西,而除了长使和次使之外,再没有别人能接近那里。”</p> 钟苍说:“我怀疑那里就是制药的地方,焚仙门将碎片看的很重要,才会除了他们之外,任何人都不能接近。”</p> 钟苍说的很有道理,林眉沉吟了一下,他对自己说的消息应当是心中很有把握,才会说出口。</p> 他不是那样不谨慎的人。</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八十七章:密地 “可不可以知道那制药的地方在哪里?”林眉怀着希望问。</p> 可惜钟苍却摇了摇头,他现在目不能视不说,在这焚仙门里,他能去的地方也寥寥无几,像制药之处那样重要的秘密,现在他还没有资格探知。</p> 林眉从钟苍那里得来了否定的消息也不失望,只要知道了碎片的线索,对于林眉来说就是意外之喜。</p> 只不过那位长使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p> 不过就算是再凶险,为了君留山也只能咬牙拼下去。</p> 钟苍又对林眉说了一些关于焚仙门的消息,其中有些有用,有些用处不大,他几乎是将这几天里他能够确定的消息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生怕遗漏了什么。</p> 这几日里,在等待着林眉来的期间,他早就已经在心中打好了腹稿,于是此时他娓娓道来,林眉并不用纸笔来记,默默的将钟苍说的都记了下来。</p> “好了,此地不能久留,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吧。”</p> 钟苍再将自己所知的那些事情都交代了之后,就催促着林眉赶紧离开,而林眉则是不解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来的?”</p> 钟苍微笑道:“无论是薛公子还是岑侯,都不会让侧王妃孤身冒险。”</p> 而且看着那位同来之人到现在还没有露面,估计就是那位。</p> 林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钟苍和薛净悟之间的恩怨也是由来已久,她并不打算趟这趟浑水。</p> 幸好钟苍现在对薛净悟也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平时薛净悟对他多加刁难,他也从不放在心上。</p> 话不多说,离开之前,林眉又从口袋里面翻找出了岑见交给自己的另外一丸药,塞进了在地上躺着的那个焚仙门人的嘴里。</p> “好好做个梦吧,明天等你醒过来的时候就会忘记今天发生的所有事。”</p> 钟苍在林眉离开了之后又重新回到了床上躺着,今日他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p> 当林眉重新回到走廊之中才发现,薛净悟已经失去了踪影。</p> 她飞身重新上了木檐,刚刚并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薛净悟应该不是被人发现了。果然,绕着这走廊一圈,回到了第二重门口附近,林眉终于看见了薛净悟留下来的简单消息。</p> 他是趁着有人路过,进了那第二重门里去了。</p> 这个薛净悟!林眉猫腰站在木檐上,几乎要咬碎一口牙。</p> 他就自己一个人,怎么敢孤身冒险?</p> 她回头往来处看,他们飞身而入时的通风口里此时已经透出了些微亮光,很显然,天都快要亮了。</p> 这山谷里的阳光总是显得十分刺眼,林眉闭上了眼。</p> 一旦天亮,这焚仙门中的大部分人都会清醒过来,薛净悟被发现的几率也就大大增大。</p> 他是不是疯了?</p> 林眉几乎已经忘记了之前她也敢孤身一人闯皇宫的事迹,心中充满了对薛净悟的担心,这时,她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p> 原来是又有一队人手中捧着各种吃食,刚从外面走进来。</p> 那些吃食看起来十分精致,端着食物的人纷纷低着头,像是不敢抬起头来走路一般,唯有为首的那个人微微抬起头,看着前方带路,双手交叠着放在小腹前,众人都是畏畏缩缩的样子。</p> 到了第二重门前,为首的那个人小心翼翼的抬手敲了敲门,没过多久,就有人打着哈欠从里面将门给打开。</p> “今天你们来的也是够早的。”</p> 开门的那人打着哈欠说,打头着的那个女人则是赔笑道:“麻烦了。”</p> “行了,动作麻利一些,赶紧进去赶紧出来!这里面可不是随意能待的地方。”</p> 那女人连连点头,站在原地招呼着他身后的那些人赶紧往前去,没有人注意到就在他们的头顶,有一个浮光掠影般的人影刚刚飞过去。</p> 林眉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技巧,观察了众人的视线之后,这才找了一个不会失误的时机飞了进去。</p> 她落脚之处不得已选在了那扇被打开的门上,几乎来不及多加思考,她又在门上轻轻一点脚尖,在重重穹顶彩画下隐匿了身形。</p> 这第二重门内的装饰要比外面更加华丽上许多,纵使是在山中掏出了这么一大片,焚仙门仍旧穷凶极恶地为之绘上了许多壁画,笔笔勾勒都以金粉描之,就算是这穹顶也一点不含糊。</p> 林眉在刚刚跃上穹顶的时候,也稍稍看了看这些精巧的画,画工是不错,只可惜画的内容让她差点作呕。</p> 无非是又在做着那些一统天下的美梦,在画里将自己化成救世主的样子,恍若神仙一般。</p> 真是恶心。</p> 也正是因为要在穹顶上作画,所以林眉在这里落脚一点都不难,除非有人兴致上来要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画,否则根本就发现不了她的存在。</p> 只是对于林眉来说,也发现不了薛净悟的存在,她有些不知要向哪里去寻找。</p> 就在林眉的脚下,第二重门这才缓缓的合上。</p> 那门缓缓合上了之后,林眉这才发现在第二重门内是没有通风口的,至少在目之所及的地方并没有发现通风口的存在。</p> 所有的光源都只来自于那不停燃烧着的烛火,烤的整个空间里都暖烘烘的,林眉打从心底里感觉到一丝烦闷。</p> 花案团簇,琉璃锦灯。</p> 这焚仙门里的装饰倒有几分意思,四处垂绦而下,徐徐烛火带来热风重重,卷得人眼角眉梢都是暖意缱绻。</p> 只可惜只要一想到这些都是踩在别人的尸骨上建立起来的,林眉的心里就只有恶心。</p> 这时,就在林眉脚底,负责开门的那俩人说起了闲话。</p> “要我说,六使每日里也是太辛苦了,起的这么早,还要连带着我们也要早起来给他们开门。”</p> “我看你就是不想开门,这话可千万别让他们听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p> “……”</p> 原来那些人送来的吃食都是给焚仙门的六使送过来的,从那些人送吃食进来到离开都没有用多长时间,看来这焚仙门的六使应当就是住在这第二重门里。</p> 林眉在结构复杂的穹顶里穿梭,这第二重门内的构造和外面相比起来要稍稍复杂一些,但基本也换汤不换药。</p> 林眉最终在一处光亮地发现了趴伏在那里,一副小心翼翼样子的薛净悟。</p> 她并没有出声,只是身手利落的纵身到了薛净悟的身旁蹲下,望向了他看的方向。</p> 此时和薛净悟算账没有意义。</p> 等着出去。</p> 薛净悟对于林眉的到来并没有任何惊讶,自顾自指了指他们相对的长廊正对的方向,缓缓走过来的人林眉并未见过。</p> 薛净悟向她做着唇语:“焚仙门次使。”</p> 这时,他的手里正端着个托盘,脸色看起来颇为郑重。</p> 林眉突然想到钟苍对自己说的,这边每天都要给炼药之处送东西的消息。</p> 难不成现在他就要去……</p> 林眉纠结在跟不跟上去的选择之中,而薛净悟早就已经咬牙切齿,他恨焚仙门恨得不行,任何一个焚仙门的人,他都不想放过。</p> 于是就在那次使从他们的身下毫无所觉的走过去之后,屏住了呼吸等他离开一段距离之后这才放开胆子呼吸的林眉和薛净悟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小心翼翼跟了上去。</p> 一想到此行可能就能找到那枚碎片的所在之处,林眉觉得手心里久违地沁出了汗水。</p> 此时,君留山也刚刚苏醒,他正站在黄沙飞扬的小院里,手中亲自拿着个水盆准备洗漱。</p> 为了能够早日见到林眉,这几天里他几乎日夜行进,虽说如今他的身体已经和正常人无异,不过这样几天的操劳下来,也是稍稍有些疲惫的。</p> 清晨的井水冰凉,他用布巾沾了水,覆盖在了自己的脸上,清凉的感觉顺着皮肤表层透到了心底,他微微叹了口气。</p> 时间不多,他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路途上,相比起来,他更想早日见到心上人。</p> 似乎是因为最近不见,又或者是数着日子在过,纵然是心中确信天不会绝了自己的路,君留山这几日还是时时的想起和林眉在一起的时日。</p> 那段时日里几乎是步步艰辛,现在想起来也颇有一番滋味。</p> 犹记得初见不久后的宫宴,锦绣宫灯涂涂地亮,那是君留山从小看到大,早就已经看腻了的样子。</p> 唯独增光添色的,便是灯下人。</p> 折思在门外轻轻扣动门扉,这是他们在路途之中找到的落脚地,条件极为有限,几乎只有君留山一个人得到了单独休息的院子。</p> “王爷,今日我们何时出发?”</p> 君留山淡淡的看了他一眼。</p> 折思立即垂首:“属下立马吩咐下去,全速准备。”</p> ……</p> 林眉和薛净悟二人远远坠在那次使身后,二人都对他的去向很感兴趣。</p> 焚仙门中长使并不经常出现,神秘异常,而次使更是声名不扬,但能占据如此重要的地位,也定然不是常人,难得有机会一探究竟,他们自然要抓住机会。</p> 更何况林眉还从钟苍口中得知,这次使的去向很可能会给她带来碎片的消息。</p> 这次使手中端着东西,步伐十分小心,一步一步走的平稳,兴许是没想到居然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胆敢潜入到总坛之中,他并未太过注意身后的动静。</p> 是以林眉和薛净悟的脚步声并没有传入他的耳中。</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八十八章:深入 在这第二重门内处处铺着厚重猩红地毯,其中有价值不菲的织锦,次使走在上面并不是寂静无声,反而因地毯中用了过多的金线,一步一步踩上去的时候偶尔还会有沙沙的响声。</p> 随着次使越往里走,肉眼可见的装饰物就越来越多,空气也变得越来越凝滞。</p> 异域香料散发出的味道在常年烛火的加持下变得格外浓重,尤其是林眉和薛净悟在房梁上来回纵跃,殊不知那热空气裹挟着厚重的味道直达顶层,熏得二人烦得不行。</p> 纵使他们两个人很难受到香气侵蚀的影响,脚步也不得不稍稍变慢了一些,薛净悟更是苦着脸,想着这焚仙门穷凶极欲也是太过分,旁的也就算了,用这么浓重的香,也不怕把自己给腌入味了。</p> 倒是林眉发现了不对。</p> 他们一路走过来,路上烛火的数量并没有变多,其中也并不见火盆之类的东西,那么这越来越热的温度应当并不只是因为距离的深入。</p> 她用眼神稍稍安抚了一下薛净悟,而薛净悟虽然平时总是吊儿郎当,不过有关于焚仙门的事情,他总是不会掉以轻心,轻易不会掉链子。</p> 次使走了半晌之后,横亘在他们三人面前的路终于变成了个死胡同。</p> 薛净悟甚至都要怀疑次使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他和林眉的跟踪,默默握紧了拳头,在内心估算了一下若是在这里动起手来,他有多大的几率可以将次使给拖住,让林眉平安逃出。</p> 林眉也是小心翼翼地伏在了横梁上,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躲藏在了垂下的帷帐之后,那帷帐被热气熏蒸着来回晃动,隐隐约约之间倒是把她的整个身躯给遮了个严实。</p> 这该怎么说?多多少少还要感谢这焚仙门实在是太舍得花钱来装扮,否则还不能让自己这么容易躲起来。</p> 而那次使根本就没有回头搜寻两个人踪迹的意思,他就只是面对着那雕花镶玉的石壁,单手拿着托盘,腾出了一只右手在那石壁上来回动作了下。</p> 因着视角受限,动作的那只右手角度又刁钻,林眉和薛净悟没有一个人能够看清他究竟做了什么动作,紧接着他们二人就听到石壁之后传来了令人牙酸的声音。</p> 仿佛是年久生锈的某种机关缓缓转动的声音,马上他们就知道,他们听见的声音的确是机关所发出的。</p> 因为就在他们两个的面前,那面石壁居然缓缓后退,转出了一个可以容人通过的口子。</p> 林眉和薛净悟并没有表现出欣喜,在这焚仙门之中,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不会太过惊讶。</p> 薛净悟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和林眉是没有办法继续潜入这石壁之中了,否则危险实在是太大。</p> 他不敢拿自己和林眉的性命来冒险,潜入到这第二重门内,他就已经能够想到出去之后林眉将会怎样训斥自己了。</p> 他可不想再尝试一次。</p> 林眉心里却是已经基本上确认,这石壁之后就是钟苍所说的,炼药之地。</p> 因为就在这石壁开启了之后,林眉明显可以感到就在自己面前的帷帐无风自动的弧度更加大了起来,空气也变得更加燥热。</p> 明显这热度的来源就是来自于石壁之后,更何况林眉已经隐隐约约可以闻到那石壁之后的冲鼻药味。</p> 真是心动,林眉伏在横梁上,原本一动不动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有一种恨不得拼了命进去,直接把碎片抢出来的冲动。</p> 为了这一片碎片,她用的功夫也实在是太多,可是偏偏不行。</p> 那次使手中端着托盘进了石壁之后,没过多一会儿口子就自动合上了,直扑脸上的热度微微降下去了一些,林眉轻轻舒了一口气。</p> 现在那次使还没有出来,这死胡同所在的地方已经处于第二重门内最深处,如今除了她和薛净悟之外,别无一人。</p> 于是林眉一个纵身悄悄的来到了薛净悟的身边,趁着次使还没有出来,和他讲了钟苍这段时间以来的发现,尤其是碎片所在处的猜测。</p> 薛净悟听了这些事情之后也是心动不已,如果不是他们早就已经定好计划,他也不是不能想个办法,今天就把那碎片夺了来。</p> 只可惜他们不光要将那碎片拿到手,更是要将焚仙门给彻底剿灭,今天只能这么算了。</p> “只是可惜还不知道这石壁的机关是怎么破解的。”</p> 薛净悟有些愤愤不平的开口。</p> 林眉的目光锐利,直直的落在了那石壁上。</p> 薛净悟心中仍是不平:“要我说这焚仙门也实在是太小心了,明明就在他们的总坛之内,居然还要设什么机关,真是把他们的门人都当成外人。”</p> 薛净悟这话听起来是在为了焚仙门人抱不平,实际上只是在抱怨焚仙门的心思太多,没办法让他舒舒服服地直接把碎片拿到手。</p> 林眉迅速拆台:“我看只要焚仙门没有直接门厅大开,迎您薛公子进去大肆搜刮,就是不懂事吧。”</p> 薛净悟傲娇的斜看了林眉一眼,带着一股子理所当然的味道。</p> “那不是当然?对焚仙门你还想讲什么客气不成,他们的存在不就是最大的不懂事了吗。”</p> 林眉垂眸,那倒也是。</p> 那石壁上的雕刻花纹,林眉看得清清楚楚,虽说那时次使手上的动作被他的身子给挡住了,林眉和薛净悟并不能看清,不过至少当时次使的右手落在了哪一块区域,林眉还是记得的。</p> 就在次使右手动作的那块区域,雕刻着的是一片盘龙花纹,细看花样还是最常见的九龙戏珠,不过这雕刻格外精巧。</p> 九条龙呈螺旋开花状分布,中有四条向四处伸出去的头,这四条龙的牙齿恰巧卡在了旁边的四个凸起栏杆上。</p> 林眉闭上眼睛回忆,刚刚在听到了那种令人牙酸的机关启动的声音时,仿佛的确是有微小的石块摩擦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不,有可能那声音也并不微小。</p> 而是因为那声音是和让石壁启动的机关同时响了起来,所以相比之下才会显得格外微弱。</p> 看来这盘龙机关就是开启石壁的重点,林眉很有心思探上一探,只可惜现在次使还在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来,她就算是再想也只能作罢。</p> 罢了罢了,继续留在这里也只能让自己心里更加痒痒,左右今天来也就只是为了见钟苍一面,顺便知道了碎片的藏身之地,来得这一趟也不亏。</p> 趁着次使还没有从里面出来,林眉只好带着仍旧还有一些意犹未尽的薛净悟离开了,他们两个人没费多少力气,就在焚仙门众人丝毫不觉的状态之下回到了第二重门前,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之后就寻了一个机会,再次离开。</p> 等林眉和薛净悟再次呼吸到总坛之外的新鲜空气的时候,天边的晨光已经渐渐变得灿烂了。</p> 就在之前,焚仙门的人甚至都已经开始用餐了,可见如今焚仙门之中苏醒的人应该也不算少,林眉很想在薛净悟的身后踹一脚。</p> 不过想一想还是算了,如果不是薛净悟擅自跑进了第二重门内,自己也不会误打误撞地直接发现了那炼药的所在。</p> 只是不知道那些被炼出来的药丸究竟是什么用处?只盼莫上先生给的东西是有用的,可以预防得了那些药丸的功效。</p> 相比之下,薛净悟就显得十分轻松了,他认为既然自己闯进第二重门内得来了这样的消息,林眉应当不会怪罪自己没有和她商量一下,就直接身涉险境。</p> “等回了庄子里之后,我一定第一件事就是好好沐浴焚香,也不知道这焚仙门究竟是什么毛病,用的香料居然这么浓重。”</p> 林眉的心里却暗道一声不好,她皱眉抬起手臂一闻,自己的身上果然被那股子味道给熏得也带上了浓重香气,现在她和薛净悟就像是两只架在果木炭火上烤了半天的五香鸭,透了味儿了,十分令人垂涎欲滴。</p> 薛净悟也察觉到不好,就算这香料不是专门为了防他们这种梁上君子用的,可他们身上带着这么浓重的味道,妙手神偷也难以一时之间将身上味道散去。</p> 他们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了潜藏的意思,他们若是在离去的时候没有被人发现还好,但凡露出了一点蛛丝马迹,现在他们身上带着的味道都会是催命符。</p> 薛净悟心中暗暗骂了一声,但现在却也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如今天已经亮了,若他们再不速速离去,恐怕这焚仙门中人就要真的精神起来了。</p> 到时候自己和林眉逃出去的路程就会更加艰难,薛净悟在心中暗暗计较了一番,林眉则是稍稍闭上了眼睛。</p> 薛净悟疑惑的看着林眉。</p> 过了没有多久,林眉就再次睁开了眼睛,看着薛净悟冷静道:“我刚才回想了一下,上次微之破解出的山谷外阵法,我还能记得清楚。”</p> 当初岑见解出那山谷外阵法的解法,还要多亏了翁葫费尽心机送回来的情报,他虽然早就已经投身于焚仙门,但是为了在给他们设下陷阱的时候显得更加真实可信,送回去的阵法情报倒都是真的。</p> 薛净悟皱眉道:“你是想从山谷回去。”</p> 林眉点点头,如今这情况,他们是根本不可能从来时的峭壁回去了,那峭壁现在对于他们来说还是一个隐秘来路,不能被发现。</p> 可若是他们想要从山谷外的阵法离开,被发现的几率会大大增大,薛净悟犹豫着,犹豫之间被林眉一把拽到了旁边,躲在了宽大山石后。</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八十九章:喂药 原来是就在他们两个人纠结不堪的时候,镶嵌在山壁上的那扇红色大门缓缓地张开了,一群人从里面鱼贯而出。</p> “今天这些药给那些老不死的再吃下去,如果要是还没有效果,该怎么办。”</p> 林眉定睛一看,走出红色大门的那些人也不过五六个,被团团围在中间的那人手中捏着一个青色的瓷瓶,众人脸上表情不一。</p> 被围簇在其中,手中捏着瓷瓶的那人脸色不霁,他微微抬眼看了一眼那个开口说话的人,言辞间都是不耐烦。</p> “究竟要怎么办也轮不到你插手,我焚仙门什么时候由得着你来当家作主了。”</p> 说话的那个人被斥责了两句,脸上颇为挂不住地闭了嘴,但是当他走在手拿瓷瓶那人身后的时候脸上怨毒的表情却再也遮掩不住。</p> 林眉和薛净悟对焚仙门中人之间的恩怨情仇一点兴趣都没有,反正他们也都不是什么好人,窝里斗这种事情来得越多才越好。</p> 薛净悟觉得他和林眉没有必要去为这些斗争浪费心思,反倒是这些人明摆着就是要去给那些掌门们喂药,他留了个心思。</p> 林眉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们两个行动终究是要比这些人快捷的多,虽说人生地不熟,不过他们还是在这些人到达村子里关押掌门们的地方之前,先潜入到了村子里。</p> 也幸好林眉在离去之前动了些小心思,在风口处留下了那些会让人感觉到精神疲惫的东西,是以他们两个人潜入到村子里的时候,那些从昨晚一直站岗到现在的守卫们都昏昏欲睡,对于两个轻飘飘的人影从他们的头上掠过去这件事情丝毫不知。</p> 只是可惜,那从上风口处传来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气体不光是影响了这些守卫,多多少少也影响到了被关在屋子里的那些掌门们,林眉和薛净悟藏在房门另外一边的窗子底下敲出暗号的时候,只有零星两个人还保留着清醒的思绪。</p> 他们两个也来不及和这些掌门们过多寒暄,掌门们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在那些例行来给他们喂药的人到来的时候,他们仍旧和前几天一样横眉冷对,丝毫没有让来人感觉到不对。</p> “你们这些恶贼,每天给我等都是喂的什么东西!别以为用这样的手段就能让我等屈服于你等手中!像焚仙门这样的邪门歪道,终有一日会人人得而诛之。”</p> 来人给这些掌门们喂药和送饭的时候,锁住的房门会被打开,这些掌门们每日的饭食里都被下了令人浑身无力丧失功法的药物。</p> 虽说这些药物对掌门们全然无效,不过他们装也要装出来手缚鸡之力的样子。</p> 于是这个焚仙门人每次都是独自一个人进去,剩下的人则是守在门外,看起来是严阵以待,实际上也松散的很。</p> 林眉和薛净悟这个时候已经闪到了一边去,在隐秘之处听着这边的动静。</p> 焚仙门的人早就已经听惯了这些掌门们对他们的谩骂,在他们看来,这些掌门们虽然在江湖里面都是一呼百应的好手,现在也只不过是他们的阶下囚。</p> 所以他们一点顾忌都没有,甚至这话他们从左耳听了之后就会直接从右耳冒出去,半点都不往心里放。</p> 只要他们把药给这些掌门灌下去,就算是大功告成,谁在乎这些掌门心里有多悲愤呢?</p> 或者说这些掌门越是悲愤,他们就越是得意,颇有一种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的感觉。</p> 自然,他们也并不是觉得自己是鸡,不过看着这些掌门怒气冲冲却又拿他们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里暗爽罢了。</p> 于是那焚仙门人只不过是微微停顿了一下,便伸出手来捏着那位开口骂人的掌门的脸,面无表情的把药丸给塞了进去。</p> 那药丸塞入口中的一瞬间,旁边的一位掌门暴起直冲他过来,伸手便是一掌,看起来来势汹汹。</p> 但是这一掌法虽然精妙非常,不过掌门们早就已经没有了内力,那焚仙门人自然能够觉察到,这掌门拍出来的一掌之中一点劲道都不含,就算是被他打了,也不痛不痒。</p> 他立时就想出手还击,这些觉得自己光风霁月的掌门们,他早就看不顺眼了。</p> 那个出掌朝着焚仙门人过去的掌门是江湖之中六侠谷的谷主,已经是一位六十来岁的老人家,但是看起来丝毫不显年纪,一张脸上仍旧没有什么皱纹存在,只是格外威武。</p> 六侠谷在江湖之中闻名,是因着六侠谷的名字来源便是多年之前出自于这个门派的六位侠士,当年这六位侠士为了安定天下团结,维护江湖武林的秩序,做出了莫大的牺牲和努力。</p> 于是这六侠谷也向来在江湖之中,颇受人的敬重,虽然说这门派的功法并不算是极为上乘。</p> 但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就是十分胆大,或者说是莽撞也不为过。</p> 这焚仙门人自然认得这位动手的掌门的身份,他冷冷一笑,不过轻轻一拂袖,就生生用袖子扬起来所掀开的气道,将这掌门拍过来的一掌的方向挥开,使得这位掌门整个人都一个踉跄。</p> 那焚仙门人脸不红气不喘,仿佛他刚才只不过是拍了一只蚊子一样轻松,那位掌门落在地上之后颇为羞恼。</p> “你这贼子!竟不敢将你爷爷身上的歪门邪道给解开,用些药来控制人是什么手段!”</p> 那焚仙门人耻笑了一声,竟是半点都不落下风。</p> “既然众位已经心知肚明,我焚仙门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又怎会对众位光明正大行事。”</p> 刚才那药已经给面前的掌门喂进去了,那焚仙门人的目光在这残破的屋里扫视了一圈,确认了其中没有漏网之鱼之后,便转身退了出去。</p> “既然各位掌门现在还颇有余力,看来每日的饭食还是太多了。”</p> 他冷冷的说。</p> 要不是因为这些老家伙留在他们的手里,还有大的用处,他今天也不至于被人当面挑衅,还不能亲手打回去。</p> 不过虽然不能左右这些老家伙的生死,还是可以让他们饿上一两顿的。</p> 屋里的掌门们听了这话之后更是破口大骂,他们都是江湖上有身份的人,就算是破口大骂,也只不过是一些狼子野心之类的话,听起来委实是不痛不痒。</p> 没有继续说什么,那焚仙门人就带着和他一起来的那些人回去了,林眉和薛净悟则是在他们彻底离开了之后,这才重新回到了屋外。</p> 有个小纸团被悄悄地从窗户的缝隙之中推了出来,落在了地上。</p> 林眉悄悄将那小纸团捏在了手中,然后塞进了腰带里。</p> 这是掌门们用演戏留下来的药,她务必要将这药带回去,交由岑见来查看。</p> 在做好了这些事情之后,林眉和薛净悟便就沿着那阵法上面的路线一路离开了山谷,这一路上他们小心谨慎,林眉是已经沿着这条路走过一遍了,比起薛净悟来,她算得上是轻车熟路。</p> 幸而他们一条路走到底,一直到走出了山谷,都没有遇到焚仙门人,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p> 离开了山谷之后,林眉回头看着那来时陡峭严峻的山路,眸中闪过了一丝复杂。</p> 这一次夜探焚仙门,收获不能说不大,他们不仅获得了碎片所在之处的线索,而且还将焚仙门每日给掌门们喂的药拿到了手中。</p> 有了这药,焚仙门想要打什么主意就能够更加水落石出。</p> 林眉和薛净悟回到了来时的峭壁之处,他们两个来的时候骑的马现在还乖乖的守在原地,不曾动弹过,见到了它们两个的主人回来,马儿轻轻的踢了踢蹄子,从鼻子里面发出了热气。</p> 林眉亲密的和自己的马儿贴了贴脸,抚摸了一下马儿的鬃毛,薛净悟也和林眉做了同样的动作后,二人飞身上马。</p> “驾!”</p> 伴着朝阳初升的灿烂光芒,林眉和薛净悟的背影隐藏在了重重的光芒之下,显得格外飘渺。</p> 焚仙门内。</p> 一直到林眉和薛净悟离开了山谷,那次使仍旧还没有从石壁之后的密室里面走出来,密室里面一片灼人的热浪,次使站在门口,眉头皱的紧紧。</p> “你炼制出来的药似乎没有什么大的作用。”</p> 至少现在在那些老不死的掌门身上,还看不出来什么大的效果,这让长使和次使都十分不满。</p> 今日次使终于忍不住向人责问了。</p> 那炼药的人蓬头垢面,头发似乎已经有许多年没有清洗过了,纠结成了一团一团,被粗粗的扎成了一束,但是看上去更像是因为油脂太多,粘在了一起。</p> 那人的鼻梁上面还架着一副从远邦传过来的琉璃镜,次使知道这琉璃镜的功效,便是让许多目力并不是十分优越的人可以看得更加清楚。</p> 那琉璃镜看起来十分厚重,甚至右边的那一片上已经有了丝丝缕缕的碎纹,让这炼药人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气息。</p> 真不知长使怎么就将这人引为座上宾?而且还将如此重要的宝物交给了这人,次使心中不解。</p> 那人用一副狂热的表情围在他的炼药炉旁边,听了次使这话之后便是一瞪眼,甩手急急走了两步来到了次使身前,次使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p> 这人身上的味道简直是令人不忍闻下去,也过于难忍受了些。</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九十章:矛盾 那人却半点不知不觉,上下看了次使两眼,仿佛只是觉得和这人没有什么好说的,左看右看,又朝地下呸了一声。</p> 次使胸口处涌动着怒火,他在焚仙门内身份贵重,九使之中他占副位,活了这么多年仍旧是一副青春样子,在焚仙门内,谁不把他当成是除长使之外的第一顺位?</p> 但这人却敢如此行事,次使眼中掠过了一丝杀意,但凡有一天长使说这人没有用了,他到时都必定要亲手取了这人的性命!</p> “先生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或者你是不是再研究一下药方……”</p> 这人炼药,每日里都要花上许多名贵药材,炼出来的东西却不知是作何用处,用在了那些掌门身上也看不出个什么。</p> 实在是令人十分不耐烦。</p> 但是那炼药人却连理都懒得理次使,直接回到了他宝贝的炼药炉旁边,专心致志的看着那炉下的炭火,仿佛炭火稍稍小了一点火势,对他来说都是比回答长使的话更加重要的事。</p> 次使送过来的吃食就摆在一边,那炼药人看都没有看一眼,次使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了紧,不知使了多大的力气,才强行按压住了心中的破坏欲。</p> 他今日从这里出去之后,一定要找长使好好的告一状。</p> “既然先生看起来不愿交谈,那我就先离开了,日后先生若是有什么要求便可直接找我。”</p> 不过最好是不要过来,次使的心理堆积了层层叠叠的不满,全都是朝着这人来的。</p> 那炼药人就算是听到了次使告辞的话也没有半点反应,连抬起眼睛来看他一眼都懒得腾功夫,这让自认活了这么多年,在这炼药人面前多多少少沾了些长辈意思的次使就像是当面被打了耳光一样。</p> 而且这炼药人向来对他都是这样的态度,简直是将他两边的脸都给打了一个遍,打完左边再打右边,可是偏偏每一次都是自己给的机会。</p> 这炼药人对自己做了什么?只不过是不理自己罢了。</p> 次使临走之前瞥了一眼被放在一边,没有人搭理的吃食,还有一旁那个昨天自己送过来的食盒,现在正杯盘狼藉的放着。</p> 次使知道这是这炼药人的习惯,他仿佛已经对炼药成了一种痴迷的态度,除非饿的实在不行的时候他才会腾出时间来,匆匆的吃上一点东西。</p> 若不是这人对药物敏感,次使甚至想要在这炼药人每日的吃食里面都下点东西,让他再对自己不恭敬!</p> 皱着眉头将那杯盘狼藉的食盒给收拾好了,次使将其拎在了手中,走到了石壁面前,伸手在墙壁上的壁画上稍稍描画了一下。</p> 那个林眉特意用心观察了一番的九龙夺珠的石雕刻便发生了变化,九条成螺旋状分散出去的龙身子缓缓的后退,顺着一个轨迹慢慢聚集的紧密了一些。</p> 而那四条牙齿扣着栏杆的龙则是往后退的幅度更大了一些,露出了其下的一个凹槽。</p> 次使将手伸到那凹槽之中,微微拧动了一下,石壁便就这样打开了。</p> 浓重的药味和热浪又顺着打开的石壁缝隙冒了出来,和这走廊里面烛火熏烤出来的香料味道混合在一起,格外使人头昏脑胀。</p> 次使稍稍舒了口气,迈步回去了。</p> 没有人知道就在次使经过之路的头顶上,曾经趴伏着两个静悄悄的身影,而现在那曾经趴过人的横梁上早就已经人去空无影踪,次使心中计较着那炼药人的事,回了住处安顿好食盒之后,便去找了长使。</p> 少有再其他人面前现身的焚仙门长使此时正在第三重门内,林眉和薛净悟并没有见到这第三重门,自然也就无从得知其华丽无比,看上去委实是太过奢靡了一些。</p> 那扇大门几乎全部以纯金打造,上面镶嵌着各色宝石,每一颗都是放在市面上有价无市的水准。</p> 但就是那些每一颗都有价无市的宝石,却只是镶嵌在了门上,显得一点都不入人眼,只不过是俗世间最平常的装饰。</p> 只是一扇大门便这样精心雕饰,次使在进入第三重门之前先是深深呼吸了一口。</p> 就在林眉和薛净悟急着往回赶的时候,君留山已经带着人到了城镇。</p> 君留山是早就已经知道他们的计划的,毕竟岑见无论什么事都会和他通传一番,只是在他行路的这段时间里,行踪太过莫测变化,是以并没有一直和岑见保持联系。</p> 于是他那里的消息仍旧还停留在他们住在钟苍那个庄子里的阶段,等到了附近的时候,君留山便下了马,让跟着他一起来的那些手下都留在了城镇外面。</p> “你们自行找地方歇息,若是有用得着你们的地方,自会叫你们回来。”</p> 君留山当时是这么对他们说的,他的身边就只留下了折思一个人,二人还稍稍改换了一下容貌之后,这才进了城去。</p> 君留山本人并不直接进去,而是派折思先去那庄子上打探了一下,他则是在城镇上面寻了一间开着门的酒楼,进去点了一壶酒和两碟小菜慢慢的斟饮着。</p> 这城镇里到处萧条,他们来的也算是早的,君留山只以为是这城镇上的大多数店铺还没有到开门的时间,而这间已经开了门的酒楼里的小二也是臊眉搭眼,看起来不大爽利的样子。</p> 幸而君留山现在的心情不错,并不想和他计较,只是这小二在前台桌子旁边一边用布巾擦着桌子,一边却用眼睛偷偷瞄着君留山。</p> 君留山是何等人物?在那小二第一眼看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但是却并不动声色。</p> 他能够察觉得到,这小二对于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甚至隐隐之间还有一丝恐惧。</p> 君留山难免好奇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扮,这一路奔波,自己现在的样子委实算不上多威风飒爽,当不至于让这小二有这种反应。</p> 于是君留山将手中的酒杯往旁边一放,他本来就在等着折思回来向他通报,闲来无事便打算和这小二探听一下。</p> “小二。”</p> 他自认为自己的声音也算得上是和善,堂堂的摄政王也放不上和一个小二,耍什么脾气。</p> 但是那小二听了君留山的话之后,却本能的双腿一抖,差一点就直接跪在地上。</p> “大爷!您还有什么吩咐?”</p> 这位大爷是一个人进店里来的,点上两个菜已经足够吃喝了,这酒看起来也没喝上两杯,现在找自己过去一定不是要加菜。</p> 小二在心里瑟瑟发抖,死命不想往君留山身边去,君留山却笑了。</p> “你这小二倒是有趣,只不过是唤你一声,竟把你吓成这个样子。”</p> 君留山笑起来的样子颇为好看,漂亮却又不显得女气,相貌英挺,又不让人感觉到压迫。</p> 小二不知道君留山是已经刻意收起来了自己身上的气势,否则的话,恐怕他直接会在这个客人面前跪下来。</p> “我是初来乍到,来这里寻人的,你与我说说,最近这阵子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p> 一边说着,君留山解开自己的钱袋,掏出一块碎银扔在了桌上,算作是给小二的补偿。</p> 似乎是把人给吓着了,他也并无将无辜之人吓着了还不以为意的习惯。</p> 那小二见了碎银之后两眼便放光了,他刚刚还以为来的这位客官是焚仙门的人,所以才会两股战战不知如何是好。</p> 他这间酒楼里面曾经也来过焚仙门中人,无一不是吃了霸王餐不算,时常还要搞出点事情的主儿,简直弄得整个镇子苦不堪言。</p> 可是偏偏这焚仙门的总坛就在他们附近,他们小老百姓哪里能够斗得过堂堂焚仙门,于是也就只能忍气吞声,有些有条件的离开了还不算什么,只是可惜了他们这些没有条件的。</p> 就只能继续忍气吞声,巴望着有一天焚仙门能够被正义之师剿灭。</p> 但是这位客官不仅给了他钱,而且和他说话的时候还颇为和善,小二心中的天平一下子就歪了,手脚麻利地把那枚碎银给揣进了自己的兜里。</p> “客官想要听什么?无论你想要听什么,我都知无不言!”</p> 君留山哪里知道这小二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情绪变化,他敛了眉。</p> “就说说最近这阵子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发生吧。”</p> 说起来这件事情,这小二可就不困了。</p> “客官你是不知道,就在这前一段时间,咱们这阵子里面曾经浩浩荡荡的来了一波人,那些人个个看着都武功高强,曾经也在咱们这酒楼里面吃过酒的,当时小人曾经听过一耳朵,那些人来咱们这阵子里是要剿灭焚仙门的。”</p> 那小二笑了笑,抬手给君留山的杯子里面倒满了酒。</p> “当时小人还寻思呢,这焚仙门……”</p> 小二稍稍看了君留山一眼,像是还捉摸不透君留山究竟是哪一边的。</p> 原来焚仙门在此处已是人尽皆知?那这么些年下来,怎的半点消息都不曾漏出此地?</p> 君留山淡淡道:“他们说是要来剿灭魔教,然后呢?”</p> 小二一听君留山用魔教来称呼焚仙门就心中有了打算,他一拍大腿。</p> “当时小人还寻思,这焚仙门在咱们镇子上面横行霸道,时间也够长了,好歹也算是有人要来把他们剿灭,这可真是好事一件,只可惜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人无声无息的就不见了,在离开的那一天好像还发生了挺严重的事,我在酒楼里面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估计是没成。”</p> 小二叹了一口气。</p> “那些人在咱们这镇子里面的时候,就住在城那边的一个庄子里,小人在那边也有认识的人,他说那天的确是发生了很了不得的事,反正在那里人去楼空了后,门口的地上还有一堆碎了的瓷片,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弄的。”</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九十一章:到达庄子 小二又叹了口气,明显能够感觉得到这些江湖中人来了又走的事情,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让他兴奋了之后又回归到失望。</p> “不过咱们也不是说觉得这些壮士们不好,这焚仙门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被剿灭的?他们都已经在咱们这镇子上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了,听说就算是在中原江湖上,他们也一样兴风作浪,可真是作孽。”</p> 君留山的注意力却并不放在这上面。</p> “你是说那庄子现在已经人去楼空?”</p> 小二点头道:“是啊,客官,我有认识的人就住在那庄子旁边,他说那庄子里面现在的确实已经什么人都没有了,就连在里面伺候的人,现在都已经走了。”</p> 君留山皱了皱眉,难不成林眉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p> 这一路来舟车劳顿,君留山早就已经疲惫了,要不是想着马上就能见到林眉,他现在真的很想好好休息一下。</p> 终究还是靠着一股马上就能见到林眉的劲儿在撑着,现在听说那庄子已经人去楼空,他的劲头马上就散了。</p> “不知道公子您来咱们这镇子上是要做什么?不是小人说话不好听,如今这年头,您还是离咱们这镇子远上一些为好。”</p> 纵使自己就是这镇子上面的居民,小二还是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君留山。</p> “这焚仙门哪里是这么好相与的,公子您若没有万全的手段和决心,可千万别搅入这浑水里。”</p> 君留山难得抬眼认真的看了一眼这小二的脸,目光之中的明透和锐利让小二愣了一愣,恍惚之间有一种自己从出生以来所有事情都在这个人的面前被曝光了的感觉,他咽了咽口水。</p> “公……公子,您要是觉得小人说错话了,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小人只不过是随口一说。”</p> 他抬手就想扇自己两个耳光,都怪刚才这位公子出手太阔绰,和自己说话的态度也很好,自己怎么就想着蹬鼻子上脸,教人家公子做事?</p> 君留山抬手制止了小二的动作。</p> “你也是好心规劝,我来到这里只为寻人,你放心。”</p> 你放心,焚仙门必定不会再蹦跶多久了,只是现在君留山还不能将这话和小二实话实说。</p> 小二脸上恍急的神色在听了君留山这话之后,这才放松了下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p> “无事你便先下去吧,若是有事自会唤你。”</p> 小二被君留山给打发走了,但是他的心里却对焚仙门更加不满。</p> 早日里他便知道焚仙门祸国殃民之举,为了求得长生,焚仙门曾经在中原武林无恶不作,为非作歹人人得而诛之。</p> 二十年前被剿灭之后,原以为已经除了这个毒瘤,没想到却仍旧潜伏在暗中,从来没有停止过危害天下。</p> 而到了这焚仙门总坛所在的附近城镇,君留山越来越察觉到焚仙门所做恶事的深切。</p> 就像林眉之前感叹过的一般,君留山向来在王爷这个位置上做得殚精竭虑,一个最主要的出发点就是要保住江山社稷稳固,大岳治下的城池子民生活幸福安康,早就已经成了君留山刻在骨血里的深切愿望。</p> 为了这个愿望,他从来不介意于耗费自己的生命去完成。</p> 但是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君留山看到了有人在将自己辛辛苦苦维持的子民社稷搅乱。</p> 他手中的酒杯被重重的放在了桌上,眼中掠过了一丝不甘。</p> 这时折思也上来了:“王爷,侧王妃和侯爷现在并不在之前的庄子里,属下已经打听到了他们现在的所在。”</p> 君留山对于从折思的口中听说林眉和岑见现在并不在之前的庄子里,半点都不惊讶,折思也并没有把这当回事,等着君留山站起身来之后便结了账,带着折思离开了酒家。</p> “折思,你看这城镇和我们之前曾经去过的有什么不同。”</p> 君留山慢慢的走在路上,忽然开口问道。</p> 折思早就已经察觉这城镇格外的萧条,而且人口相比于其他同等规模的城镇来说也显得稍微少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城镇里的人口平时总是屈居于家里,不愿意出门的原因。</p> 君留山长长叹了口气。</p> “终究还是要出来走一走,才能看见这大千世界。”</p> 若不是亲眼目睹了这城镇的萧条,他恐怕只是在心中会隐隐约约之间有一个设想和猜测,却远远不及亲眼所见。</p> 折思听出来了君留山话语中隐隐约约的自责之意,一皱眉一垂头。</p> “王爷,这都是焚仙门所造成的,只要咱们及时将焚仙门铲除,不愁这镇子不能恢复生机。”</p> 君留山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p> 君留山和折思两个人来到林眉他们如今落脚的庄子上的时候,庄子上的众人也才苏醒没有多长时间。</p> 莫上先生是早就已经习惯了早睡早起,和岑见两个人清晨对弈,孟明可是不乐意的,不过岑见现在早就已经起来了,他也只能不情不愿的穿上衣服,洗漱之后黏在了岑见身边。</p> 莫上先生一边在棋盘上面落下一子,一边回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p> “侧王妃和薛公子已去了许久,如今还没有归来。”</p> 虽然相信林眉和薛净悟的身手,不过那毕竟是焚仙门的总坛,莫上先生多多少少也有一些挂怀。</p> 岑见趁机在棋盘上的一处空缺落上自己的那枚棋子,眼角的弧度变得柔和了些。</p> “先生心乱了。”</p> 莫上先生刚才担心林眉和薛净悟,棋盘上面不可避免的就出现了一处错漏,恰巧被岑见给抓住,这一盘本来可以大获全胜的棋局煞时间胜败反转。</p> 莫上先生笑道:“你看上去倒是半点不担心。”</p> 岑见敛眉,林眉和薛净悟夜探焚仙门,他就算是担心也没有用。</p> 就在林眉和薛净悟离去之前,莫上先生和他已经将所有想要让这两人带上的,可能会有用处的东西都给人带上了,剩下的就只能看他们两个人的身手和造化。</p> 更何况岑见向来相信自己这位表嫂,是绝对不会出问题的。</p> 莫上先生看着岑见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放下了心,转而盯着刚刚在棋盘上面他的那处错漏,绞尽脑汁寻思着要怎么找补回来。</p> 酒儿早起晒药去了,顾明珏懒得计较被人日日看着的烦闷,轻易便也不乐意出门。</p> 折思和君留山走到这庄子门前的时候,却正好碰见了一个不期而遇的人。</p> 加伊思也是早起,他的性格要比起他的主子更加活泛上一些,再加上西夷的八王子殿下自从来到了这里之后向来没有什么胃口。</p> 虽然就算是在西夷的时候,八王子殿下的胃口也近趋于无,不过加伊思这两日却发现他家八王子仿佛对这镇子上某家店铺里面售卖的一种糕点还受用一些,于是早起去购买。</p> 就在门口,他和正准备推门而入的折思撞了个正脸,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不见,警惕的抽身与折思直接对起了手。</p> 折思也不知道这是怎么搞的,他之前在门口稍稍敲了敲,但是却并没有人应答,在回深问了王爷的意见之后,便直接试着推了推门。</p> 结果没想到门虽然是推开了,但是却也推出来了一个疯子。</p> 他们两个打起来的动静并不小,惹的在这庄子里面住着的人都出来看了眼,酒儿距离的最近,赶到之后就一眼看见了正在门口皱眉站着的君留山。</p> “王爷!”</p> 酒儿这声呼唤一出口,正和折思在一起打得热闹的加伊思一下子颇为尴尬,他也是早起之下看见有人鬼鬼祟祟的直接推开了他们这庄子的门,情急之下动了手。</p> 但是却没有想到这鬼鬼祟祟的一对主仆居然是大岳的摄政王和他的下属,这可真是……</p>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p> 虽说加伊思并不觉得自己和君留山算是什么自家人,不过毕竟他们现在也算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同样都有着要对付焚仙门的目标。</p> 而且他到底感念着他们对自己哥哥的恩情,这次过来对岑见他们都颇为亲善,何况是对君留山</p> 于是他很快就收了手,落地站稳之后便看见他的顶头上司,八王子殿下阴沉的脸色。</p> 加伊思本来还想要拍上折思肩膀的手刷得一下收了回来,换成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p> “你的功夫不错。”</p> 折思本来就和他这一架打的十分奇怪,此时也只能拱了拱手。</p> “承让。”</p> “加伊思,回来。”</p> 八王子在这时候沉声道。</p> 莫上先生和岑见已经在和君留山寒暄了,顾明珏十分不耐地靠在院子门边打了一个哈欠。</p> 这十分不衬他的身份,不过眼见着君留山,他的心情仍旧没有办法平复。</p> 于是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暂且表示自己的不满。</p> 加伊思和折思也算得上是不打不相识,两个人俱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折思理解加伊思眼见着有人推门的警惕。</p> “大岳的摄政王。”</p> 八王子仍旧还是第一日见到众人时候的那副装扮,走上前一步,看着君留山定定的说。</p> 君留山微微一笑:“八王子殿下。”</p> 八王子面容八风不动,看了君留山半晌之后,这才缓慢道:“你,很好。”</p> 说完这句话之后,八王子便带着哈亚司回了他们的住处去,顾明珏是根本就不想和君留山打什么照面,趁着众人都没有把眼光放在他身上的时候,直接就回去了。</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九十二章:相见 君留山并没有看到林眉和薛净悟,这边还在皱眉,岑见便看着他的神色开了口。</p> “表嫂和薛公子去焚仙门总坛探查去了,还有半日应当就会回来。”</p> 君留山自然相信林眉的身手,更何况既然岑见没有跟去,应当没有什么危险。</p> 只是自己来到这庄子上的第一时间,并没有见到林眉,多多少少有些遗憾。</p> 莫上先生关切地看着君留山的脸色。</p> “王爷脸色不是太好,这一路是不是十分辛苦?”</p> 并没有等君留山回答,老先生便把目光落在了旁边折思的脸上。</p> 折思骤然之间被莫上先生看着,自然只能如实以告,说他家主子这段时间是多么昼夜不歇赶过来的。</p> 莫上先生和岑见于是都不再与他多说,只是把人给带到了林眉的住处,让他先行休息。</p> 君留山也并没有推辞,他这一路行进,现在的确是已经疲惫了,早一点休息,等到林眉回来的时候,也能更加精神一些面对她。</p> 而在君留山进了林眉的房间之后,岑见又派手下最麻利的人骑着马去迎林眉回来,只要在路上见到了她,便将君留山已经到达庄子的事情告知于她。</p> 手下领命之后很快就去了,林眉能够和君留山见面,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一件喜事。</p> 他们这段时间天天都绷紧了神经,所有的心思几乎都花费在了焚仙门身上,好不容易有一件事情能让他们舒缓一下心情,没准看着王爷和侧王妃在一起的样子,他们心情变好了,剿灭焚仙门的事情也能变得更加顺利呢。</p> 君留山进了屋,纵使没有林眉在,他还是发自内心感到一丝安宁,仿佛这段时间行进之间产生的奔波劳顿都在这个房间里化为了烟尘,他浑身只剩下了脱去疲惫后的一身寂然。</p> 脱去外袍,他没多想便去了鞋袜躺在了林眉的床榻上,床上只有一个枕头,他特特将自己脱下的外袍折了,毫不在意地垫在了自己脑下。</p> 他懒得去寻新的枕头,虽然他大概率能够在柜子里找到,再不济,这庄子里总不会缺一个枕头。</p> 君留山不是不能吃苦的人,他丝毫不觉得用自己的外袍做枕头有何不妥,翻了个身,鼻尖几乎可以碰到已经失去了温度的林眉的枕头。</p> 鼻尖仿佛还萦绕着林眉发间的香气,但君留山清楚地知道这是错觉,因着林眉经常要隐匿行踪去做些……不方便被人发现和追踪的事情,所以她向来都很注意不让身上带上过于明显的香气,因为味道很容易让人暴露行迹,她从来小心。</p> 但他就是觉得自己能够闻到林眉身上的味道,这让他安心,垂下眉眼,他伸手从林眉的枕下捡起半根断发,应该是什么时候不小心断掉的,竟也没被收拾了,成了漏网之鱼。</p> 他指尖轻拈那半根断发,感受着那点微弱的触感,很快闭上了眼睛,疲惫一层一层地卷了上来,将他迅速拖入了睡眠中。</p> 林眉赶回来的时候岑见正守在她的房间外,和折思远远站在院门口,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看见林眉回来,俱都亮了下眼睛。</p> “侧王妃!”折思恭敬行礼,然后小声对她说:“王爷昼夜不歇赶来,已暂先歇息下了……”</p> 折思心里暗叹,他劝着王爷让先在外面休整好再来见侧王妃,王爷还不乐意,说是想早点见到侧王妃。</p> 殊不知赶到了之后却根本没见到侧王妃,扑了个空不说,王爷这边歇下了,侧王妃还正好回来,将王爷堵了个正着。</p> 折思脸色带僵,林眉是半点没往心里去,她只是担心道:“怎的这么急?你们也不劝着点。”</p> 折思心说自家王爷还不是想早日见到王妃,才会急着过来,结果还没见到,现在还要被侧王妃说。</p> 岑见含笑道:“表兄也是想念表嫂。”</p> 林眉脸不红气不喘,只是小指微微动了动,嘴角不由自主扯起一个笑容,她从来不是遮遮掩掩的人,闻言也只是轻轻看了看岑见。</p> “你们到了多久了?”自她接到消息后便赶回来,现在君留山睡了多久了?</p> 折思如实回答,林眉便点了头,决定让君留山接着休息一会儿,她先去看看。</p> 毕竟多日不见,想念对方的不只是君留山一个人。</p> 岑见非常懂事地将折思带到了院外,折思面对岑见还想挣扎一下。</p> 岑见则是淡淡道:“很想听吗?”</p> 折思疑惑:“嗯?”</p> 岑见:“体己话,夫妻间的。”</p> 岑见的表情里带着几丝折思看不懂的意味,所幸他也不准备看懂,只要照顾好王爷他就便算是尽了职责。</p> 岑见和他没什么好说的,便无奈道:“你愿回去,便回吧。”反正到时候他若是打扰了表兄和表嫂的久别重逢,他是不会替折思说话的。</p> 折思却一脸正直对岑见道:“侯爷说得有道理,王爷和侧王妃许久未见,想当然会有很多话想说,属下应该给王爷和侧王妃相处的空间。”</p> 懂事了啊,岑见含笑一敛手,对折思点了点头,狐狸般的笑又出现在他的脸上。</p> 岑见走了,折思这才轻轻咳嗽一声,强装出一种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带着刀站在了院门口。</p> 不过……站在院门口不过一会儿,他便觉得事情不对,他悄悄打开了院门,脚步轻巧的走了进去后对着房顶轻声道:“你们还在干什么?”</p> 暗卫们都凑在房顶上,脸上俱都带着一种让折思看不明白的神情。</p> 他们自然已经听到了折思叫他们的声音,不过却并不想从房顶上下来,反而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一起上去。</p> 折思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p> 更何况现在这房间里面是林眉和君留山两个人的二人世界,怎么能随随便便被打扰?</p> 于是他义正言辞地站在房檐下,看着暗卫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群不懂事的熊孩子。</p> 暗卫们被折思的眼神看得一点不羞愧,反倒理直气壮,就差没有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把瓜子来吃上一吃了。</p> 他们一直都在王爷和侧王妃的手下兢兢业业的工作,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看热闹的机会,怎么能错过?</p> 若是能够听到他家王爷和侧王妃的几句甜蜜情话就更好了,暗卫们在脑子里面脑补了一下,就被刺激的双颊发红。</p> 折思站在房檐之下,看着这些暗卫们脸上荡漾的神色,突然觉得让这些人跟在侧王妃的身边,就是一个最大的错误。</p> 他仍然记得这些暗卫之前没有这么不正经的,不,他说这话绝对不是在暗示他家侧王妃不正经的意思。</p> 只是侧王妃平时在行事的时候总是有些离经叛道罢了,嗯……</p> 看来这些暗卫们是平时没有在他手下多被教训几次,变得皮痒了。</p> 于是折思脚尖轻点,轻轻巧巧的便飞身到了房顶上,踩在房顶瓦片上的时候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同样的,他的大手一手拎着一个暗卫的领子,把人给扔出院子外面的时候也没有半点吵到屋子里面的林眉。</p> 几个暗卫都没有让折思太费力气,他们在折思面前回手的心思都没有,就这么无辜的被扔了出来后,蹲在折思的面前,用失望的眼睛看着他。</p> “王爷和侧王妃好不容易才在一起见一面,你却如此心狠!”</p> “就是!以后你若是有了心上的姑娘,不知道要怎么跟姑娘相处,到时候别来找我们哭。”</p> “就是就是!我们又不会打扰到王爷和侧王妃的相处,只不过是听一听,听一听罢了……”</p> 折思眉头一跳。</p> “听什么听!都给我到墙角站着去!”</p> 暗卫挺起了胸脯。</p> “我们可是肩负着保护王爷和侧王妃的任务,怎么能到墙角去站着?我们贴身暗卫,自然是要守护在王爷和侧王妃最身旁的位置。”</p> “哥,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房顶上去了?”</p> 折思一脸冷漠。</p> 这些小兔崽子,等王爷醒来之后,有一个算一个,他都不会放过。</p> 林眉进了屋子之后,就看见君留山背对着自己的背影,他只穿着内衫躺在床上,连被子都没有盖。</p> 林眉上前两步,她早上离开的时候将被子叠过,放在了床铺的里侧,这时若是越过君留山,把被子拿出来,多半要把他惊醒。</p> 于是她便直接打开了床铺旁边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条新的被子,抖开之后小心翼翼的盖在了君留山的身上。</p> 君留山从小到大吃穿用度自然是无一不精,而在这偏远城镇里面,就算他们能拿得出大手笔的价钱去添置,购买来的被褥也远远不及君留山平时所用。</p> 棉布料微微有些粗糙的触感接触到君留山的身体,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是却并没有醒过来,而是身体稍稍更加往里偏了偏。</p> 林眉是昨天晚上便和薛净悟一起去夜探焚仙门,看见君留山在自己面前睡得香甜,她也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直接顺着床脚绕了过去,给自己寻了一个容身之地。</p> 她并没有过多的触碰君留山,他的眼下还带着青黑,显然就是这一路奔波劳顿导致的,她并不想打扰到他难得的休息。</p> 就算是现在有满心的话想要和他说,也要等到两个人睡醒。</p> 悄悄的掀开被角盖在了自己的身上,林眉侧头躺在自己的枕头上,看着君留山沉静的睡颜半晌后,这才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一会儿也深深的陷入到了睡梦之中。</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九十三章:温存 殊不知林眉这边刚刚睡熟,君留山就悄悄睁开了眼睛,目光之中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困倦神色,明明清醒得很。</p> 他是在林眉将被子盖到自己身上那一刻的时候醒过来的,所幸他对自己的呼吸频率控制得很好,林眉在自己的毫无防备之前,也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居然在假睡。</p> 此时听着林眉已经渐趋于平稳绵长的呼吸,他用目光在林眉脸上细细的描摹,确认除了看起来稍稍有些消瘦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不妥,这才安下心来,将手轻轻搭在了林眉散落在一旁的袖子一角上。</p> 他并不想打扰林眉的睡眠,就像林眉也不想打扰他一样,将手指轻轻的搭在了袖子上之后,他也缓缓的闭上了眼睛。</p> 林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几乎是已经入夜的时分,她的肚子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咕噜噜的响了一声,旁边坐着的男人也就轻轻一笑。</p> 什么嘛,林眉有些不满的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然后又打了一个哈欠。</p> 君留山这个时候早就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不知道看着她的睡颜看了多久,纵使是林眉也有一些不好意思。</p> 她清清嗓子。</p> “你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p> 自己居然都不知道。</p> 君留山不用问就知道林眉心里在想什么,他算是在林眉的身边睡饱了,此时心情颇为不错。</p> “在你酣然入睡的时候。”他的回答让林眉双颊有些发热,不过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p> 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多睡一会儿又怎么了?就算是多睡一会儿又能睡到什么时候去……</p> 林眉心中这么想着,眼睛朝窗外瞥了一下,却发现从那开着的窗户里透过来的暮色已经十分浓重,怪不得自己会饿。</p> 君留山伸手将林眉从床上拽了起来,顺便伸手捏了捏已经有些消瘦下去了的脸,眼中闪过了一丝微不可见的责怪。</p> “怎得瘦了这么多。”他的声音轻轻的,林眉则是一点不在乎的伸手把君留山的手捏在了自己的掌心中。</p> “有什么的?我还觉得现在这样子苗条了许多呢。”</p> “就算最近稍微瘦了点,以后多吃一些不就补回来了。”</p> 她狡黠的眼睛像一只狐狸一样看着君留山。</p> “只要王爷愿意养,难不成还怕养不胖我?”</p> 君留山难得愉悦的笑了:“那可真是求而不得的事。”</p> 他可还没有忘记林眉在苏醒过来的那一刻腹中传来的咕噜声,他也是今天早上的时候才在酒家吃过两碗酒,这时候也饿了。</p> 外面的众人早就已经用过晚饭,岑见顾忌着不想打扰他们,也估摸着他们现在应该还没有睡醒,提前叫人把晚饭给送了过来,现在就在小厢房的炉子上温着。</p> 折思这个时候早已经把那些暗卫拎着领子提出去教训了,整个院子里除了君留山和林眉之外空无一人,幸好君留山也不计较自己的身份,亲手帮林眉穿好外衣之后又用盆里的清水濡湿了布巾递给她,随后自己出了门。</p> 等君留山再次返回到房间里的时候,手上就提了一个精致的食盒。</p> 林眉这一觉没有白睡,浑身的筋骨就像是被重新疏通了一遍一般,她在屋子里抬起胳膊松了松关节,浑身轻松。</p> 看着君留山将食盒放在了桌上,她上前两步将手背在身后,面带笑容的看着君留山亲手将那食盒打开,把里面温热着的饭菜一样一样拿了出来摆在了桌上。</p> 只是几样简单的菜色,也勾得刚刚睡醒的林眉食指大动,她笑眯眯的坐在了桌边,同时也伸手抓住了君留山的衣袖,让人坐到了自己身边。</p> “你来的可算是够早的。”她这才有时间和君留山好好说两句话,却并不拿筷子。</p> 君留山坐在林眉的身边,伸手为林眉的碗里添了饭,看身旁这人似乎并没有亲手用餐的意思,他半点没有犹豫地直接将林眉面前的碗又重新拿到了自己的手里。</p> “想着早点见到你和微之,故而路上匆忙了一些。”</p> 林眉佯装不满:“想要早点见到谁?”</p> 君留山无奈道:“想早点见到你。”</p> 他手里的筷子在桌上的盘子里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了碗中米饭上面,然后又用筷子在上面压了压,随后将那米饭和菜一起夹了起来,送到了林眉的嘴边。</p> 林眉无聊的张开了嘴,她还没有来得及提出要求,心中的小小想法就被君留山给满足了,她反倒没有了被照顾的兴趣。</p> 于是她伸手想要将自己的筷子和碗从君留山的手中拿回来,毕竟这人今天也和自己一起睡了这么长时间——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不过想来应当也没有用餐。</p> 林眉可没有自己吃饭,让别人饿着的兴趣。</p> 但君留山却微微一偏身躲过了林眉的动作,眉眼温和的看着她。</p> “夫人难道是嫌弃本王照顾不周?”</p> 她怎么可能是嫌弃君留山照顾自己不好?林眉挑了挑眉,既然这人对照顾自己这么有兴趣,她干脆就全盘笑纳。</p> 不过她转手就将一边被冷落了的君留山的筷子和碗拿在了手中,在桌上那些菜色之中看了一圈,挑了君留山喜欢吃的菜色放在碗中,也如他一般喂了过去。</p>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别别扭扭的相互喂对方吃了一顿饭,两个人似乎都觉得这样新奇的用餐方式非常有意思,吃到后来的时候,他们的动作已经十分熟练,也不会像一开始一样动不动就脸红。</p> 林眉甚至还有心思提出要求:“想再吃点那个……今天做的还不错。”</p> 君留山自然让她如愿以偿,同时也得到了自己并没有开口,但是颇喜欢吃的菜色入口中。</p> 到了最后,本来分量不算太少的菜色被他们两个人几乎一扫而空,纵然是平时对于自己的身材要求管理颇高的林眉,都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稍稍有些鼓胀起来的小腹,感叹着和君留山一起吃饭果然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p> 今天吃的有点太多了……</p> 君留山今天吃的也有些多,不过动作上却并没有像林眉一样外露,只是腰板坐得稍稍挺直了些。</p> 在吃饭的时候,君留山已经将离开林眉之后经历的事情说了个大概,也从林眉那里听说了关于焚仙门的种种事情。</p> “对了!焚仙门给那些掌门们喂的药,我还没有来得及给莫上先生送过去!”</p> 林眉正和君留山说着话,忽然恍然大悟般地一拍桌子,随后斜了君留山一眼。</p> 还不是因为那个时候自己和薛净悟在回城的路上看到了前来送信的岑见的属下,听说了君留山来到庄子上的消息之后,她甚至嫌骑马的速度不够快,直接弃马而去,一路轻功飞奔着回到了庄子上。</p> 回到了庄子之后,又直接一头就扎进了房间里面没有再次出去过,自然早就已经把那药丸的事情忘在了九霄云外。</p> 前人说的没有错,果然是蓝颜祸水,林眉也是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感叹着自己居然也有因为男人而误了正事的一天。</p> 君留山挑了挑眉,林眉的眼神毫不掩饰,他只需要稍稍想一想,就知道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忘记把药送过去,这样一想他甚至还有一些骄傲——</p> 不过他不会将这莫名其妙来的骄傲说出口,而是牵住了林眉的手。</p> “现在送过去也不晚,莫上先生和微之应当还没有休息,我来了之后也还没有来得及和他们好好说说话。”</p> 林眉只奇怪地看了一眼君留山:“你这么急着过来,难道就是为了好好睡一觉?”</p> 为了赶过来,将自己搞得这么疲惫,林眉就算是心里隐隐约约之间欣喜,还是要嘴硬的。</p> 君留山却毫不在乎道:“这一觉的确睡得十分舒服。”</p> 林眉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过头去之后脸上的笑容却很真实。</p> 莫上先生和岑见果然还没有休息,他们一盘棋从早上下到了现在,莫上先生如同清晨一般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神色之间却比清晨多了许多轻松。</p> “王爷和侧王妃到如今都没有出房间,看来一定休息的很好。”</p> 岑见但笑不语,他轻叹着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随后便收了手。</p> “老夫之前从未想过,竟会有侧王妃一般的女子出现在王爷身边,看着王爷一点一点好起来,有时老夫真的会恍惚,这是不是天意。”</p> 莫上先生看着岑见的脸色,故意提起。</p> 岑见因为这句话也陷入到了自己的思绪中,不过他的眼神却仍旧清明,忽然之间伸出两指夹住了面前人试图在棋盘上面动手脚的手指。</p> 莫上先生明明看着岑见已经因为自己的话而恍惚了一瞬,怎么自己偷偷想要动手脚的动作还是被抓住了?这人还真是……</p> 指尖夹着的那枚棋子又落回了原地,莫上先生笑着收回手,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执起一枚棋子落在了棋盘上。</p> 岑见这个时候才淡淡道:“的确是这样。”</p> 莫上先生反应了两秒钟之后这才明白过来岑见回答的是刚刚自己那句试图让他分神的话,岑见说的话,莫上先生自然是相信的,他也向来不觉得这些事情是空穴来风。</p> 他惊讶了一瞬,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到棋盘上的时候,却看见自己一直防范的那处已经落上了旗帜。</p> 黑白分明,胜负已定,莫上先生惊讶的看向了一脸淡定的岑见。</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九十四章:药丸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院门被敲响了,君留山和林眉相携而来,莫上先生放下了手中不知道要往哪里放的棋子,对着岑见一脸正经道:“刚刚才说起王爷和侧王妃,没想到这就来了。”</p> 岑见自然第一时间站起身迎了上去,他和君留山今天清晨的时候没有来得及好好说说话,当时君留山看起来精神有些困顿,他自然要让他先好好休息一番。</p> 不过现在,看着君留山红光满面的样子,岑见就知道今天他一定休息的不错。</p> 兄弟二人见面之后没有过多的寒暄,不过双方久别重逢之后心中的感慨不比君留山和林眉见面时来的少,莫上先生也在后面慢慢悠悠的站了起来,和君留山恭敬地行了一礼。</p> 君留山对于莫上先生的行礼自然要回过去,林眉在后面随意的摆了摆手:“莫上先生就不用和他客气了,我这里有东西要交给您看一下。”</p> 薛净悟相比于林眉要晚回来很长时间,不过鉴于林眉回来之后就一头扎进了房间里面和君留山一起缠缠绵绵去了,他们此行的所见所闻还是由薛净悟和众人汇报的。</p> 其中自然就包括林眉拿到了焚仙门给那些掌门们喂药的事情,在计划开始之前,他们就已经料到了焚仙门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落到他们手中的那些江湖人士,所以莫上先生早早就给了他们可以抵御的药丸。</p> 但是既然如今可知那些药是由焚仙门拿着碎片炼出来的,就算是莫上先生心里也打了个突。</p> 他郑重的从林眉的手里接过了那由纸团包裹着的药丸。</p> “唔,侧王妃今日所用的香料不错。”林眉一靠近,莫上先生马上就敏锐的闻到了林眉身上的香,从焚仙门总坛里带出来的一身香味现在都还没有散尽。</p> 这味道的确是好闻不错,不过也太浓了些,更何况以前好像从来没有发现侧王妃有过喜欢用熏香的爱好,难道是女为悦己者容,因为王爷的到来,所以侧王妃才会想要用熏香?</p> 莫上先生脑中只是稍稍想了想,便把这事抛在了脑后,毕竟也不算什么大事。</p> 人家的闺阁女儿情态,关自己这个老头子什么事呢——还是先看看这药丸的究竟才最重要。</p> 林眉耸耸肩,漫不经心道:“这可不是我愿意的,而是从焚仙门总坛里带出来的味道,我也觉得他们这香料实在是太浓了。”</p> 别以为自己没有看出来,莫上先生刚才虽然明着是在说自己身上的香料不错,不过那一瞬间的皱眉还是撞进了林眉的眼睛里。</p> 君留山和岑见坐在一边,听到这话之后不由自主的往林眉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的转了回来,只是隐藏在衣袖下的手指相互搓了搓。</p> 他今天自然也闻到了林眉身上的味道,毕竟在一起了这么长时间,不过他最初也是觉得这是为了见自己特别准备的惊喜。</p> 没想到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君留山抬起手来饮茶。</p> 莫上先生从林眉手中拿到了药丸之后便坐在一边仔细的研究起来,他也不顾忌自己身处何处,将那药丸托在掌心之中仔细的闻了闻,眉间就掀起了浅浅的皱褶,似是有些不解。</p> “这药颇为古怪,不过幸好我并没有从中发现什么对人身体有害的东西,至少不用担心掌门们的身体因此遭受危害。”</p> 听到这药对人体基本无害,林眉就放下了一大半的心,他们之所以敢将这些江湖中人设计的落入焚仙门的手中,就是计算好了焚仙门不会对他们轻举妄动。</p> 但难保万一?</p> “我闻到了熟悉的气味,这种药丸应当是钟阁主所中那一种的升级版本,药性来得更加凶猛强烈,不过却又不这么简单。”</p> 莫上先生隐隐约约从这药丸之中察觉到了更加复杂的内容,不过仅凭着嗅闻他也不能断定,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p> “待老夫前去将这药丸研究清楚,再来商讨不迟。”</p> 莫上先生虽然人已经年迈了,不过说做就做的爽利劲儿倒是还没有过去,他就这样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扬长而去,将手中的药丸捏得紧紧的。</p> 林眉刚想劝说莫上先生不要这么急匆匆,毕竟现在已经是夜色朦胧的时分,若是让人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还将药丸给了莫上先生,让他去研究,恐怕会觉得自己太过不近人情。</p> 不过莫上先生却并不等众人阻拦,他的脚步一点都不像平时一样轻慢,健步如飞地走了。</p> 林眉便只能愣愣的在后面看着莫上先生离开了院子,去往一边单独辟给他的药房,离开的时候连头都没有回。</p> 岑见最近这段时间料理翁葫带着那些江湖人士去往中原武林的事,翁葫不愧是在钟苍身边待了这么多年的老手,行事的时候不得不说颇有钟苍的风范,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指挥若定。</p> 如果将心思用在正路上的话,说不得也是个人才。</p> 只可惜他将心思放在了歪路上,并且好巧不巧,还早就已经被他们察觉到了。</p> 对付像翁葫这种自作聪明的人,一味让他顺利行事是不行的,于是他在带着那些江湖人士回了中原武林上之后也受到了一些阻力,尤其是公道阁中的那些元老们,哪里就这么容易被他给陷害了?</p> 于是翁葫这段时间也过得十分辛苦,这其中未必没有岑见在暗中操作的作用,不过想来就算是再辛苦,翁葫也会乐在其中。</p> 毕竟在他的辛勤努力之下,现在几乎大半个公道阁已经被他收入了掌中,有不少公道阁的元老都已经信了他的鬼话,投入了他的麾下。</p> 此外还有一些公道阁中原本的元老已经不知去向,翁葫对外只得说是他们心虚,见大事不好逃走了,他一直在派人追踪。</p> 在这一番唱念作打之下,除了公道阁中有些已经提前知道了内情的元老们,中原武林竟然隐隐有了以他为首的意思。</p> 从前的中原武林都以公道阁阁主钟苍为首,而如今既然已经查出来钟苍是焚仙门中人,那么带领着大家去讨伐钟苍的翁葫,就自然而然地继承了这个魁首之位。</p> “按现在的形势,大概用不了多长时间翁葫就能以一己之力统一中原武林各大势力,到时他们就会前来攻打焚仙门。”</p> 君留山听着岑见的话,手指在桌上点了点。</p> “这段时间也是辛苦你,还有……”</p> 君留山将在汉王府中发生的事情与岑见一同说了,连同着汉王的母亲杜氏离奇失踪的消息,林眉虽说下午清醒过来之后已经从君留山的口中听过一遍这件事,此时还是颇为挂怀。</p> 杜氏是在空杏寺里失去了踪迹的,林眉可还记得自己曾经也去过这寺庙,不过却和这寺庙里的僧人产生了颇大的不愉快。</p> 当时寺庙里的僧人对她说不能去救君留山,否则会有更大的灾祸的时候她心里涌起了很大的不悦,从此她便一直派人盯着那寺庙,但是竟也没有得到什么线索。</p> 她绝对不相信这寺庙全无问题,尤其是在如今杜氏也在去这所寺庙上香之后离奇失踪后,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p> 那就是这所寺庙之下藏着的秘密极为复杂,至少她派去监视这所寺庙的人没有发现。</p> “还有这再次出现的面具。”</p> 君留山将随身带在身上的人皮 面具拿了出来交给岑见细看,岑见自然是认得这个面具的,当时洛亭一战后岑见便曾经在君留山的手中见过与这次一般无二的。</p> “又是这些人的手笔。”</p> 岑见皱眉,至少他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些动手的人并不属于焚仙门。</p> 毕竟现在焚仙门已经基本处于苟延残喘的态势了,外面那么多的分坛一一被毁,他们基本上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现在翁葫所带领的江湖人士的队伍上,应当没有太多的心力来对付君留山。</p> 就算是解决了焚仙门,他们也仍旧不能高枕无忧,岑见将那面具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不过却一点线索都没有。</p> 这种感觉让他极为不适,不过却并没有表露出来。</p> 林眉倒是把那人皮 面具拿了过去,她和君留山与岑见的反应都不同,将那人皮 面具看了好一会儿,她却只想学一学这人皮 面具的工艺。</p> 毕竟看起来还真是挺逼真的,想必以后没准也能用得上。</p> 说不得明天还要去找莫上先生研究一下这人皮 面具呢,她狡黠地看向了君留山。</p> “左右你们拿着这个面具也查不出来什么,不如就送给我得了。”</p> 岑见笑道:“表嫂若是想研究人皮 面具,找我便可。”</p> 君留山皱眉,并不想让林眉学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不过转念一想,学会了使用人皮 面具没准会对林眉以后做的事情更加上一重保险,这才将喉咙里的话给咽了下去。</p> 林眉在这一次的夜探焚仙门之途中,已经将那碎片的线索找到了,等到莫上先生那边得来那药丸的功效之后,便可以高枕无忧。</p> 他们只需要在这里,等着中原武林那里传来的好消息——属于翁葫的好消息。</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九十五章:注意分寸 毕竟已经入了夜,君留山和林眉相携着没过多久就回了他们两个人的院子,这一次出来的时候他们甚至连折思的身影都没能看得见,回到院子门口时,这才看见了满脸舒爽的折思。</p> “王爷!”</p> 看见君留山和林眉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到自己面前,折思耸然一惊,他都不知道这两位主是什么时候离开的。</p> 这实在是大大的失职,折思差一点腿软就要在两位主子的面前跪下,忏悔自己的过失。</p> 不过这毕竟是在众人聚居再安全不过的庄子里,君留山只不过是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他便知道这事没有那么严重。</p> 至少王爷不愿意在和侧王妃久别重逢的这一天,当着侧王妃的面教训自己。</p> 他只是淡淡道:“刚才去做什么了?”</p> 他和林眉一同出门的时候,居然连他的身影都没有看见。</p> 折思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挠了挠头,他看了一眼林眉,斟酌之下并没有选择如实相告。</p> “报告王爷,属下刚才只不过是带着一直守在侧王妃身边的那几个暗卫到一边去……沟通一下感情。”</p> 他含糊不清的说了刚刚自己去做的事,而刚刚和他一起沟通过感情的那几个暗卫,听到了这话都是满脸的眼泪。</p> 可惜他们除非主子有事吩咐,一般是不可以主动出现在主子面前的,于是就算是心里再苦,他们也只能苦中作乐地相互对视一眼。</p> 算了算了,毕竟统领没有在两位主子的面前说他们的坏话,要不然的话,除了统领之外,恐怕两位主子还要收拾他们一顿。</p> 几个暗卫刚刚被折思带到一边去好好拳脚交流了一顿,他们在王府里面的地位要比折思低上一个等级,就算是身手和他相比起来,也稍稍还是有那么一点差别的。</p> 更何况他们哪里敢在折思的面前动真格,就算他们几个人,而折思只有一个,他们也并不敢以多欺少。</p> 是以他们好几个人就这样被教训了一遍,偏偏折思下手的地方还都是不容易被看出来的,他们就算是痛到呲牙咧嘴,表面上看上去也仍旧是好好的。</p> 连一块明面上的淤青都没有,简直是让他们有苦说不出。</p> 君留山一眼就能看出来折思并没有在自己的面前说实话,不过他也没有多起心思,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的人,他还是有这点信任的。</p> “注意分寸。”</p> 他只交代了折思这短短的四个字,就让折思眼睛一亮。</p> “是,王爷!”</p> 几个暗卫缩在黑漆漆的角落里面咬着小手绢一边用衣袖擦眼泪,而君留山这个时候已经带着林眉进屋里去了。</p> 林眉一边被君留山牵着,一边还在问。</p> “以前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折思和那几个暗卫有这么好的关系,有时候我闲着无聊和他们说话的时候,可没有听他们说过折思的好话。”</p> 这句话好巧不巧就被折思给听到了,不光是他听到了,正在角落里面自怨自艾的几个暗卫也把这话给听了个真真切切。</p> 他们顿时从脊梁骨散发出一股冷意,手绢也不咬了,泪也不流了,只想脚底抹油赶紧开溜。</p> 这侧王妃怎么听见折思说什么就信什么,而且还在不经意之间就把他们几个人给暴露了,毕竟平时和侧王妃随意说话的时候,他们可真的没有说过折思几句好话。</p> 他们在进了王府之后,身上的功夫没少被折思给调教几顿,事关王府之中主子的安全,折思在调教他们的时候从来不肯手下留情。</p> 暗卫们虽然能够理解折思关心王府安全的心思,不过毕竟那一拳一脚都是真真切切地打在他们身上的,于是这理解也就打了一个折扣。</p> 毕竟他们不能在行动上和折思好好的较量一下分个高低,也不能当面指责折思对他们的严格要求,就只能在和林眉聊天的时候,用语言来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了。</p> 若是早知道有今天,他们一定会在和侧王妃谈话的时候将折思夸的天上有地下无,也总好过现在被他的一双鹰眼看得浑身发毛。</p> “怎么办?我们跑不跑。”</p> “跑?我们刚被收拾过一顿,现在跑,跑得过他吗?”</p> 几个暗卫你看我,我看你,都在相互之间用眼神交流着他们现在的对策,但是看到最后也都没能看出来个什么。</p> 最终,他们只能怂哒哒的从藏身之处溜了出来,然后齐刷刷的抱住了折思的大腿。</p> 君留山那边正和林眉就此闲聊着,就听见院子门外传来了一阵哭号声。</p> “折思大哥啊,我们不是故意的!”</p> 林眉看向君留山,而被他看着的人则是漫不经心一摆手。</p> 这些属下们的恩怨情仇,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吧,他是懒得管。</p> 顾明珏的院子距离林眉的要颇有些距离,毕竟岑见可是知道他曾经对林眉的那些心思的,就算是如今,也不能说他对林眉完全就没有意思了。</p> 此时他却就在林眉居住的院子不远处,没有烛火照耀的地方徘徊着。</p> 并不往前去,也并不往后退,就是他和林眉现在的距离,无论从哪种意义上来讲,都是。</p>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耳边萦绕着的都是折思和那些暗卫们的大呼小叫声,昭示着如今他们的热闹。</p> 他们那边越是热闹,就越是显得他这一边凄凉到甚至有些可怜,那些被安排来监视他的暗卫们都有些不落忍了。</p> 而顾明珏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他只是侧耳听着折思和那些暗卫们的吵闹声,半晌之后这才一笑。</p> 君留山来了之后,就连林眉身边跟着的暗卫都多了这么多的活力,想来她应该也是十分开心的。</p>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也应该已经休息了吧,顾明珏抬头看了一眼已经黑透了的天色,忽然很想对月自斟自饮上一番。</p> 不过还是算了,他知道他的身边有君留山派过来的暗卫在看着,就是为了防止他做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事。</p> 虽然他并不觉得他真的会做出那种就连他自己都不耻的事情,不过也并不想在这些监视他的暗卫面前显得有多寥落。</p> 于是过了不久之后,他便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关上房门,熄灯入眠。</p> 只是灯熄之后,他躺在床上究竟睁着眼睛看着床梁多长时间都没有合眼,只有这一晚照进来的月光和他自己知道。</p> 春宵一刻值千金,隔了这么长时间才再次见面,君留山和林眉两个人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p> 白天的时候两个人虽然睡在同一张睡榻上,不过却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只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相拥而眠,此时红红的蜡烛已经燃烧了起来,烛火跃动着在屋子里面投下了暧昧的剪影。</p> “折思和那几个暗卫应该不会进到院子里面来了吧。”</p> 毕竟这屋子的隔音效果可不怎么好,林眉被君留山抱着推倒在床榻上的时候,嘟囔了这么一句。</p> 君留山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自己这位侧王妃是如何的豪迈作为,此时听见这被自己放在了心尖上的女人居然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他忍不住一笑。</p> “折思知道轻重。”</p> 春宵一刻值千金,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的折思不可能这么不懂事。</p> 而那几个可能做出这么不懂事事情的暗卫……他们就算是不懂事,折思也会让他们变得懂事的。</p> 只不过他们究竟是自己愿意懂事,还是强迫着变得懂事,可就不一定了。</p> 被放下去的床幔细细碎碎的抖动了起来,烛火的光芒映照在上面,像金沙一般缓缓流动着,星星点点落在了林眉裸露着的小臂,几乎要将人灼伤。</p> 有汗水滴落在林眉的眼角,她迷茫之中眨了眨眼睛,随后从眼角滑落下去的液体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不过也没有时间留给她思考。</p> 到了最后,纵使是白天的时候已经睡了那么长的时间,林眉还是仍旧在终于结束了运动之后不久就睡了过去,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清理一下浑身的汗水。</p> 还是君留山任劳任怨的起身叫了热水,然后用浸湿了的布巾拧干了,伺候了自己这位侧王妃一通。</p> 而他的侧王妃纵使是被他亲手伺候着,睡梦之中也仍旧哼哼唧唧的有些不满,甚至用手轻轻推了推他,转身往另外一边挪了过去。</p> 这动作虽然不大,不过其中蕴含着的嫌弃之意可是明明白白,君留山立马就被林眉的动作给刺激到了。</p> 他伸手抓住了林眉细细的腕子,把人给拽了回来。</p> 第二日一早,在院子外面守了一夜的折思并没有看见他家王爷和侧王妃早早出门的身影,反而到了将近午间的时候,这二人才出现在了他的面前。</p>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王爷身上的气势看起来要比侧王妃稍微低了一些,而且侧王妃自己一个人走在前面,把王爷落在后面的样子看起来也颇不寻常。</p> 难不成是王爷昨天晚上做了什么事情,惹得侧王妃不开心了?折思转身跟在了君留山的身后往前走去,但是却被君留山转身威胁瞪了一眼。</p> 折思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了下来,立马就明白了他家王爷的意思。</p> 他一句话都不说,乖乖的回到了院子门口安静的当起了他的雕像,半点不往他家王爷那边看。</p> 毕竟王爷低三下四的朝侧王妃寻求原谅的样子,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到的,侧王妃有这个福气,他可没有。</p> 若是真的看到了的话,不知道王爷以后要怎么安排他呢!</p> 一想到这里,折思只觉得自己浑身一凉。</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九十六章:夜长梦多 看着这一幕的暗卫们在心中偷偷笑了笑。</p> 这是活该!让折思昨天对他们痛打了那么两顿,现在他们几个人的身上还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呢,偏偏还要在这里继续任劳任怨的工作,简直是让人恨得不行。</p> 谁知道天道好轮回,苍天放过谁!昨天晚上还对着他们一通穷追猛打的折思,今天就被他家王爷的冷眼给吓回去了。</p> 王爷今天脾气怎么就收住了呢?怎么不把他的月钱扣光!</p> 昨天他是怎么打自己这些人的,就要照猫画虎的全都打回去!一拳都不许少!</p> 暗卫们在脑海之中偷偷脑补着折思像是他们昨天一样被收拾的样子,中间竟然有一个忍不住偷偷的笑出了声。</p> 刚刚在君留山那边吃了瘪的折思自然听到了这一声嘲笑声,他不敢在君留山那里横,还不敢收拾这几个小东西?</p> 凌厉的目光又往他们几个人的藏身地看了一眼,那几个小暗卫顿时身上抖的像是鹌鹑一样,忍不住笑出了声的那个更是面如土色,以为自己又要连累着兄弟们一起受苦了。</p>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折思只是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就转过头去,任劳任怨的继续站岗了。</p> 虽然君留山和林眉现在已经离开了他们居住的院子,折思仍旧在门口站的笔直,那几个暗卫见他这个样子,也渐渐的收敛了自己身上的不务正业。</p> 他们可千万不能被他给看扁了!虽然打架的时候打不过他,不过在工作上他们可是不会屈居人后的。</p> 林眉本来今日是打算和君留山一起好好地交流一下感情的,毕竟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就算自己并不是那种喜欢腻腻歪歪儿女情长的人,也攒了一些话,想要和他说。</p> 但是却没有想到昨天君留山居然这么不知节制。</p> 这一觉并没有怎么睡好的林眉深觉自己起床气今日几个时辰都没有消散,于是带着这一股气就去找了岑见。</p> 她可要好好看一看翁葫今天闹出了什么名堂,若是有机会的话,她今天就要把君留山将自己惹出来的火,全都撒在这个翁葫身上!</p> 自然若是没有能从岑见那边得到翁葫的什么消息的话,那君留山可就不要怪自己把火都撒在他自己的身上了。</p> 要怪就怪他自己昨天晚上实在是太……向来不知道红脸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的林眉又转过头去,狠狠的瞪了一眼君留山。</p> 而君留山则是满脸无辜,并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的样子。</p> 他知道昨天晚上自己有些过火,不过那句老话说的好,小别胜新婚。</p> 昨天晚上可是他和林眉的新婚之夜,他又是情到浓时,稍稍有些控制不住也是正常。</p> 再说今天早上他自觉昨天晚上稍微有些过火,不是给林眉揉腰揉了半天?</p> 怎的还是这样火大。</p> 也不知道君留山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林眉今日在岑见那里倒是真的得来了翁葫的消息,他带着人,已经将六侠谷中剩余的人纳入了自己的麾下。</p> 六侠谷这地方虽然在江湖上并不能以武艺排在前面,不过却以派中人特有的耿直和不畏死而闻名。</p> 听说他们的掌门被钟苍设计,沦落到了焚仙门的手里,六侠谷里面的那些侠士们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了,甚至翁葫都没有来得及怎么游说他们,只振臂一呼,那些人就全数到了他的门下。</p> 而这个门派的门下之人向来交友广泛,因着他们门派的门风便是豪爽耿直,可以说大半个江湖中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个这个门派的朋友。</p> 将这门派的门下之人收入了囊中,中原武林没有被他游说到的那些江湖人士,基本上也可以算作是他的人了。</p> 毕竟不用他说,六侠谷的这些侠士们就会帮他将那些江湖人士给带过来。</p> “看来这些人是要准备动手了。”林眉嘴角挑起了一个冷笑,捏着那纸条的指尖微微有些泛白。</p> 岑见一看便知道林眉身上的这气势并不是冲着焚仙门去的,而今日他的表兄君留山也并不像往常一样……看起来反而隐隐之间有一点避着林眉视线的意思。</p> 难道是昨天晚上他们两个发生了什么?岑见敛眉,半点做和事佬的意思都没有。</p> 若是别人的话,他看着人家夫妻之间有矛盾,可能还会多管闲事调节一番。</p> 不过他这表兄和表嫂可用不到他来说和,这一点他心知肚明。</p> 更何况他也很想看一看,他家表兄究竟会怎么来把表嫂给哄好。</p> 听到林眉这么说,君留山自觉到了自己应该表现的时候,皱眉向前一步。</p> “顾明珏和西夷八王子已经在这里留了许久,看来是时候和他们好好的商议一下了。”</p> 如今君留山说什么林眉都要反驳一句,听到他说这话,林眉连眼睛都没抬。</p> “如今还八字没有一撇,你怎么就能确定翁葫下一个动作,就是要回来攻打焚仙门?”</p> 君留山哑然,这不是他们早就已经商议过的计划?翁葫他们辛辛苦苦的下了这么大一盘棋,现在好不容易将几乎整个中原武林握在了手中,君留山可并不觉得他会继续拖着。</p> 毕竟夜长梦多这四个字,君留山并不相信翁葫不懂。</p> 可是面对着仍旧对自己没有好脸色的林眉,君留山胸中就是有再大的气性也是不出来,于是他和眉善目的对林眉虚心问道:“那你觉得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呢?”</p> 林眉胡搅蛮缠起来的功力也是常人所不能及,她褪下了平时总是运筹帷幄的样子,重重叹了一口气。</p> “我恨只恨莫上先生并没有研制出来那种能够透析人心思的药,不然的话,我自然能够变成这翁葫肚子里的蛔虫,在被你质问的时候也能回答得上来。”</p> 君留山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尽量和善的问话居然也能在林眉那里被打成质问,顿时一口老血堵在了喉咙,就差一个引子就能吐出来。</p> “如今这翁葫下一步的动作还未可知,我们应该采取怎么样的行动呢?”</p> 就算是林眉现在明摆着不想好好搭理自己,君留山仍旧再接再厉,抛出了自己的问题。</p> 林眉将手中的纸条轻飘飘的放回到了岑见面前。</p> “这件事……等消息传回来自然就知道了。”</p> 林眉是故意不想让君留山好过,作了半天之后也便消停了,她并不是会得理不饶人的人,气了这半天也算是消了气。</p> 她这边一松口,君留山立马就感觉到了她态度的松动,整个人坐的都比之前距离林眉近了一些。</p> 林眉对于君留山的靠近并没有说什么,她重新捡起了之前的话题,对岑见皱眉道:“现在几乎整个中原武林都已经被翁葫控制,到时候我们真的能够控制住他们吗?”</p> 岑见胸有成竹道:“这些人之所以会被翁葫轻而易举的蒙骗,并且收入麾下,无非是因为他们多数人的掌门都已经被焚仙门给捉走了。”</p> 林眉点头,事实的确如此。</p> 这一次在翁葫的计划之中被焚仙门捉去的,基本上都是江湖之中有名望的门派的掌门,还有几位游侠散客。</p> 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在江湖之中极有威望,更何况那些掌门们手下基本上都掌握着他们的门派,众所周知,在江湖上一个门派的立足之本之一便是他们的掌门。</p> 掌门一个人的武功高低在很大程度之上,决定了这个门派在江湖上的地位。</p> 没有了掌门的门派,就只能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而对于这些没有了掌门的门派来说,投奔在翁葫的手下已经是最好的选择。</p> 毕竟翁葫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要带着他们一起去将他们的掌门救回来,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后的希望。</p> 但是聚集在翁葫的身边,他们就不只是孤军奋斗。</p> 正是因为众人都有着这样的意识,所以翁葫拉帮结派聚集人手的行动才会这么顺利,也就是这样一跃而成为众多门派的精神领袖。</p> 但是当翁葫带着这些人真的来攻打焚仙门,就算是一切都按照他们的计划进行,那些重新回到了自己门派中人身边的掌门们,真的可以把他们门派的人心从翁葫的身边拉回来吗?</p> 万一就有人在这个过程之中,真的对翁葫死心塌地……林眉被自己脑海之中忽然冒出来的诡异用词给吓到了。</p> “若是到时候真的有不愿意转身去讨伐翁葫的人,冥顽不灵,便可与焚仙门人一般论处。”</p> 君留山不带丝毫感情的话在林眉的耳边响起,让林眉微微皱起了眉。</p> 君留山的话未免太过凉薄了一些,毕竟是他们的计划,才让这些人有机会被翁葫给招揽到了他的身边,在这个过程之中,若是有人真的被翁葫给蒙骗了,林眉觉得他们也没有立场去指责他。</p> 毕竟当初是这个计划推着他们往翁葫的身边去的,她觉得他们应当对这些人负有某种责任。</p> 岑见跟着劝解道:“表嫂不必如此挂怀,我相信那些想要讨伐焚仙门的江湖中人,并不会如表嫂想象的这样冥顽不灵,其实在江湖之中,哪里不是潜藏着各种各样的诱惑和陷阱?一切权凭本心罢了。”</p> 君留山看着林眉的眼睛,定定的点头。</p> 林眉最后只能耸了耸肩,算是同意了他们两个人的劝说,不过却在心中埋下了一个小小的种子。</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九十七章:煽动 中原武林——</p> “众位兄弟,如今公道阁各个分支已经尽数被收归,便只剩这一处苟延残喘,今日之战若胜,则焚仙门在江湖之中的势力将会被全部摧毁!”</p> 翁葫正在声音赫赫地呼喊着和他一起行动的那些江湖人士,听到了他的话,那些江湖人士莫不振臂高呼。</p> 他们现在正是要去攻破公道阁的最后一道防线,他们自觉这么多年以来都被公道阁和焚仙门给玩弄在掌心之中,如今终于眼看着将公道阁彻底摧毁的曙光就在前方,众人纷纷摩拳擦掌。</p> 但是偏偏有人要在这个时候提出自己的意见,众位江湖人士之中的一个人抬起了手来,大声对翁葫道:“老翁!这公道阁毕竟在江湖之中屹立了这么多年,若是直接就这么摧毁,岂不可惜?!”</p> 在那些江湖人士之中也有不少曾经是公道阁的人,但是因为种种的原因,被判定为和焚仙门没有关系,于是并没有被清剿,反而加入到了翁葫的手下。</p> 毕竟在公道阁之中也是有好人存在的,翁葫必须让人觉得在公道阁之中并不都是焚仙门的人,否则的话,他自己的存在便会显得十分奇怪。</p> 这人的话一说出口,首先便是那些曾经是公道阁中人的人开口附和,他们原本便因为自己是公道阁中人的身份骄傲过,此时就算是知道了钟苍是焚仙门人,也并不想公道阁这个庞然大物真的就此消失在江湖之中。</p> 一个想法的出现,有人同意,便就会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那些同意将公道阁保留的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人不耐烦的开了口。</p> “咱们这中原武林难道还缺一个公道阁不成吗?这公道阁,明着是在江湖之中主持公道,但是现在一看,全都变成了搅动风云,这样的东西还要他干嘛?”</p> 这人的话一说出口立马也有许多同意的声音出来,翁葫站在众人之中最高处的位置,满脸的淡定。</p> 他知道就算是自己不说话,也一定会有人将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出来的。</p>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虽然说公道阁在钟苍的手里已经变成了焚仙门手里的刀,不过从前公道阁在咱们江湖之上做的那些好事也是不能忘的,若是不将公道阁保留,那么谁再继续主持江湖事宜?难道让你来吗?”</p> 开口反对把公道阁保留下来的那个人被噎的不行,愤怒的盯着那个开口反驳自己的家伙,甩了袖子。</p> “我是说不过你,我也对这个位置没有兴趣,反正我就这么跟你说,公道阁现在罪行滔天人神共愤,要是留了下来,指不定以后还有什么事情发生。”</p> 那人听了这话之后更是不在乎了。</p> “难不成我们今天是白来的?翁老今天带着我们,就是要将公道阁最后的残余势力一网打尽,今后建立起来的公道阁必定是为了江湖安定的,难道你是不相信在座的人,还是不相信带领着咱们一路将公道阁给收服了的翁老?”</p> 这人的话,一下子就把翁葫给架到了新的公道阁的阁主的位置上,他听了这话之后立马做出了一副谦虚的样子,表情多有惊恐。</p> “这位壮士且慎言!老夫从前只不过是公道阁之中的一个属下,怎么能够担此大任!”</p> 翁葫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众人纷纷都说他的确是有这个资格的,之前在钟苍身边的时候,他便是公道阁乙字的总管,如今钟苍不在,他自然就该登上甲字阁主之位了。</p> 更何况钟苍是焚仙门人,而翁葫却是一个正正经经的武林正派人士,在焚仙门人聚集的公道阁里都能有如此地位,对他的能力可见一斑。</p> 但是现在就不同了,作为曾经是公道阁的人的翁葫,在这段时间里面带着他们东征西战,而且都获得了不小的成功。</p> 现在几乎整个江湖的人都聚集在了他的身边,变成了他的拥趸,自然更不可能有人觉得他不配。</p> 说句实话,就别说他们要将公道阁留下来,让他坐上那阁主的位置,就算是现在有人振臂一呼,呼吁他们重新设立武林盟主的位置,将翁葫给捧上位去,恐怕都会得到大多数人的同意。</p> 毕竟在这段时间里面,翁葫的功绩可是有目共睹的。</p> 而翁葫刚才推辞的话也极为精妙,他根本就没有立足于要不要将公道阁留下来的问题,而是直接就推辞了自己变成公道阁阁主的建议。</p> 这样一来,那些本来不同意将公道阁留下来的人也没有办法再继续主持自己的观点了,他们只得和其他人一起劝说翁葫坐在那公道阁阁主的位置上。</p> 否则的话,他们便会被当成是不同意翁葫能力的人,若只是意见不同也就算了,要是因为他们的不同意见而被当成是焚仙门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p> 毕竟他们现在还有攻打公道阁最后一道防线的任务,留给他们探讨的时间并不多,于是就在这样匆忙的时间里面,他们决定了继续留下公道阁,转而让翁葫作为公道阁的阁主。</p> “诸位英雄好汉,这怎么使得?毕竟我从前从来没有在这个位置上做过,万一要是辜负了各位英雄好汉的期望,那可怎么得了。”</p> 翁葫看着那些江湖人士,你一嘴我一嘴的就将自己的身份给定了下来,心中颇为得意。</p> 这些只有武力没有脑子的人,只需要自己稍稍煽动一下,就可以替自己说出自己想要说的话,一旦有人反驳的时候,甚至还比自己激动得多。</p> 怪不得总有那么多的人喜欢在武林魁首的位置上坐着,这种一呼百应的感觉还真是不错,他装作谦虚的样子,推辞的话得到了在场的江湖中人的极大赞许。</p> “翁老你就不要再继续退让了!如今的武林之中,没有人比你更加适合这个位置!你赶快重新将公道阁好好的再建立起来,也好让这江湖早点平静下来。”</p> 这样的声音纷杂不休,翁葫又再次装了一会儿,等到那些人劝说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些急性子的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翁葫这才装出了一副逼不得已,只能担此大任的样子。</p> 他双眼甚至有一些泛红,一个年迈的老人站在高台上面,手中拿着酒碗对他们说:“诸位英雄好汉,既然今天你们如此看得起在下,那么来日,我绝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p> 他就像是那一日钟苍,带着那些江湖人士攻打焚仙门时一样,将手中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在高台之下的那些江湖人士,也将自己手中的酒给喝了。</p> 喝完酒之后,他们就浩浩荡荡的奔赴了公道阁的最后一道防线。</p> 他们这一次攻打的人之中,基本上都是公道阁的肱骨之臣,在他们这些江湖人士的眼中,这些和钟苍亲近的人已经都被打上了焚仙门人的名号。</p> 但是可惜的是他们并没有抓到这些人,公道阁的总部在他们攻打进去的时候,就已经几乎人去楼空,只剩下了一地的萧索。</p> “可真是扫兴!居然没能把这些人给一网打尽!”</p> 闯进了公道阁中的那些江湖人士莫不心中充满了失望,而在他们这些人身后,慢慢步入公道阁地界的翁葫却是满心的骄傲。</p> 瞧瞧,现在这地方就是属于他的了——曾经他名声再大,再在公道阁内位高权重,他也只是钟苍身边的一个老奴,谁都知道他只是一届家奴而已。</p> 所有人的目光都只会看向钟苍,他的身上永远都被打上了钟苍的名号。</p> 而现在每一个和自己对视一眼的人,都会在第一时间低下头去,发自内心恭恭敬敬的和自己行礼。</p> 这种感觉让翁葫沉溺于其中,当年他就是因为在公道阁中得不到他想要的身份和地位,所以才会一念之差加入到了焚仙门之中。</p> 这么多年以来,他为了焚仙门兢兢业业,甚至不惜背叛了他的少主,就是为了得来今天的这一切。</p> 而且他成功了。</p> “翁老,那些焚仙门人早就已经离开了,我们是不是想个办法追过去?”</p> 翁葫自然知道那些离开的人都不是焚仙门人,他们之所以会离开,估计也是发现了公道阁现在已经保不住了吧,果然是树倒猢狲散,那些之前看起来恨不得要与公道阁生死存亡皆站在一起的人,也不过就是这个样子。</p> “如今焚仙门早已经被我正道人士打击的毫无还手之力,除了公道阁之外,他们也并没有其他的落脚之地了,我想他们离开了之后一定是朝着焚仙门总坛去了!”</p> 翁葫的话倒也是有理有据,那些江湖中人听了翁葫的话之后都是纷纷点头,没有一个提出异议的。</p> 毕竟焚仙门的那些分舵在他们的手下被一个一个的拔除掉,都是有眼可见的事情,他们虽然因为他们的掌门被关在焚仙门总坛里而生气,但是却并不会继续将焚仙门看的有多厉害。</p> 翁葫振臂一挥。</p> “既然现在公道阁已经全部由我们接手,那么各位,请给我几天的时间将公道阁上下打理好后,大家一起奔赴焚仙门总部,救出那些掌门!”</p> 翁葫的话极具煽动性,刚一出口就得到了那些江湖人士最大的同意,他们想要将自己的掌门救出来,已经想得快要疯了,但是那个时候公道阁还没有完全被拔除,他们若是离开了,岂不是要将整个武林都交给焚仙门中人。</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九十八章:只能……忍! 于是现在便是他们前去攻打焚仙门总坛,把他们的掌门救出来的最好时机。</p> 更何况现在焚仙门在江湖之中最大的爪牙公道阁刚刚被完全消灭,想必焚仙门一定在惶惶不可终日吧,他们趁着这个时候攻打进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了。</p> 一想到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将焚仙门踩在脚下,甚至有人已经能够想象得到他们的威风。</p> 整个江湖平静下来的日子似乎就在眼前。</p> 这个消息自然也被快马加鞭的传到了林眉等人的手中,这一次,顾明珏和君留山等人终于可以在一张桌子上好好的商谈一下计划。</p> 伊路这个西夷八王子自然也在商谈计划的人之间。</p> 君留山在面对这些人的时候自然而然的端起了摄政王的架子,半点都没有和林眉还有岑见等人在一起时候的随性,和伊路的第一次见面就让他印象深刻。</p> 顾明珏自然是不会给君留山什么好脸色的,不过现在合作当前,更何况是当着林眉的面,他没有当众沉脸就已经是最好的了。</p> “早在摄政王到来之前,我们就已经商讨过相关的计划,不过既然摄政王现在已经来了,我们再次商讨一次也不为过。”</p> 顾明珏虽然不打算当着林眉的面对君留山做什么,不过终究还是忍不住冷嘲热讽。</p> 他瞥了一眼八王子,意有所指的开口:“毕竟摄政王这个精妙无双的计划恐怕还是剽窃得来的,还是要好好商量一下细节。”</p> 薛净悟的眉头刹那间就是一跳,他抬眼看向了满脸淡定的君留山,犹豫着要不要替他说句话,不过最终也是没有说。</p> 以他的身份,大可以不用让自己来替他出头,否则的话,他也配不上林眉这位自己的好姐妹。</p> 他只不过是伸手替林眉倒了杯茶,生怕林眉替君留山生气,算作是事先安抚。</p> 这个顾明珏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天不搞出来一点事情,他好像就吃不好饭一样。</p> 简直是烦人的紧,当时岑见提醒自己注意他与林眉的距离,简直是再明智不过。</p> 这人明显就其心可诛啊,其心可诛!</p> 君留山只是抬手握住了林眉放在桌下的手,尽管动作并不大,不过却也没有半分遮掩。</p> 反正看在顾明珏的眼里是格外的刺眼,这君留山当着自己的面握住了林眉的手,不就是在向自己示威。</p> 真的以为这样幼稚的手法可以气到自己吗?看来这位摄政王现在可是越来越天真,顾明珏愤恨在心。</p> 但是不得不说,君留山小小的动作给顾明珏造成的伤害,还真不是一般的小。</p> 他的目光几乎要将林眉身前的桌板给穿透了,恨不得直接落在君留山握着林眉的那只手上,将其烧穿一个洞。</p> 虽说现在对于林眉已经没有其他非分之想了,但是曾经自己的想法没有遮掩,君留山这么作无疑是在打自己的脸。</p> 士可忍,孰不可忍。</p> 可是他只能……忍!</p> 林眉好笑的抬眼看了一下君留山的脸色,见他的那张脸不红不白的样子,便知道顾明珏的话根本没有对君留山产生任何的影响。</p> 他握着自己的掌心温温热热,林眉没有被握住的那另外一只手干脆也直接覆了上去,两个人的手指在桌下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颇为自在。</p> 八王子自然知道顾明珏那话就是在将话题往他的身上引,可惜他对掺合到顾明珏和君留山的争斗之中没有任何的兴趣,或者说除了杀戮和血腥之外,他对任何事情都没有什么兴趣。</p> 于是他只是抱着刀冷冷的坐在那里,根本就不理顾明珏的话,一时之间倒是让顾明珏的话造成了冷场,气氛颇有一些尴尬。</p> 还是岑见出来打了个圆场。</p> “ 诸位今天相聚在这里,莫不都是为了剿灭焚仙门而来,如果对计划有什么想法的话,大可以直接提出来。”</p> 岑见看着刚才想办法找茬的顾明珏。</p> “顾公子是否有什么高见?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探讨。”</p> 那计划是早就已经商量好的,现在问他能有什么高见?他刚才说出的话,只不过是为了给君留山一个脸上没光罢了。</p>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君留山过了这么长时间,其他的地方长没长进不知道,这脸皮的厚度倒是愈发可观了起来。</p> 加伊思笑着做了八王子的代言人:“我和八王子殿下都没有任何意见,就那句话,只要在最后剿灭的时候,我们动手便可以了。”</p> 八王子殿下抱着刀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坐姿,仍旧没有吭声。</p> 现在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引起他的注意,除非现在焚仙门的人就在他的面前,才能让他多看一眼,然后拔出刀来。</p> 至于这些人?八王子殿下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看过去。</p> 就算西夷对于大岳来说算不得什么大的威胁,两相抗衡起来吃亏的几率要比占便宜的几率大得多,他也一点不在乎。</p> 毕竟这些事情根本就不在他在意的范围之内了,在很早很早之前,他的眼里就只能容得下杀戮和血腥。</p> 只要他的大仇能够得报,让曾经站在他的头上作威作福的那些人都消散在这个天地之间,这八王子的位置,他甚至都不怎么放在眼里。</p> 坐在岑见身边的孟明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白了八王子一眼,随后又靠在了岑见的身边。</p> 八王子虽然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怎么在意,不过刚才那一眼可是没有被他忽略过去,他现在仍然还记得在搬进这庄子的第一天,就差点和他发生冲突的这个孩子。</p> 他在这个孩子的身上闻到了很熟悉的气息,就像是以前的他。</p> 所以他才会在孟明小小的出了丑的时候难得的笑了一下,没想到还让这孩子记了仇。</p> 他难得多看了他一眼,却让岑见谨慎的侧身把那孩子往他的身后带了带,不让自己的视线接触到孟明。</p> 没意思,八王子再一次无趣的收回了视线,这孩子被这个岑见看得死死的,倒是让他的兴趣再次被打落了。</p> 八王子收回了视线,岑见这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刚才他莫名其妙看向孟明的目光让他一惊。</p> 孟明这个孩子在搬进这个庄子里的第一天,就和这位八王子殿下产生摩擦的事情,岑见早就已经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了前因后果,毕竟这孩子后来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没有暴走,这对于岑见来说已经足够了。</p> 于是他并没有对孟明责怪什么,只不过在这些天里也有注意,不要让他们两个对上,甚至都没有怎么让孟明随意在这庄子里面活动过。</p> 也是幸好这孩子身上总是不舒服,只要是自己没有激励他的时候,也不怎么爱动,于是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和八王子殿下再次见过面。</p> 怎么过了这么长时间,这两个人之间还是能对得上?岑见暗地里拍了拍孟明还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提高了警惕。</p> 这八王子对这世间的任何东西,仿佛都没有什么兴趣,此时对孟明多看的这两眼已经让他很警惕了。</p> 不管是福是祸,他想着,还是让这两个人保持极度的陌生为好。</p> 就算八王子殿下对这孩子并没有什么坏心,那也不必了。</p> 以他岑见的身份大可以不用在八王子殿下的身上得到什么对孟明的好处。</p> 这两个人之间微妙的眼神交锋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君留山那边和林眉忙着在桌子底下谈情说爱,半点都不顾顾明珏在一边愤恨的眼神,八王子殿下那边也是一贯的老神在在。</p> 加伊思官方的漂亮话说完了之后,也不觉得有什么可说,只是用一张漂亮的脸来回看看,仿佛对这凝滞的空气很有兴趣。</p> 莫上先生这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从随身的小锦囊里掏出了一粒药丸,摆在了桌上。</p> “对了,侧王妃,这是那天你与薛公子从焚仙门带回来的药丸,我已经将其彻底研究过了,当然,老夫也要多谢孟小公子的帮助。”</p> 毕竟林眉说这药丸是由碎片炼出来的,孟明和碎片的关系比较大,所以莫上先生在研究着药丸的时候,也借用了他一段时间。</p> 孟明听见莫上先生提起了自己,于是抬起了头来朝他呲着牙笑了笑,换来了莫上先生一个和善之中带着宠溺的微笑。</p> “这药的药性还不算十分完善,不过如果这药丸彻底炼制成功后,药性便会十分霸道。”</p> 莫上先生对众人说:“这些药每日都被焚仙门喂给众多掌门,若是这药性被吸收了的话,众多掌门就会像是钟阁主被焚仙门所期望的那样,彻底变成他们的马前卒。”</p> “而且这种药相比钟阁主被下的那一种更加霸道,钟阁主被下的那种药尚需要巩固,还有强烈的暗示,而这种药……”</p> 莫上先生看向了所有人。</p> “这种药只需要药性到达了一定的程度,便可在一次性的灌输信息之后,终生被影响。”</p> 就连林眉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惊诧的问道:“可是……如果真的有人被这种药给影响了的话,可不可以制作出来解药?”</p> 莫上先生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p> “这便是老夫要说的第二个层面,虽然这药丸现在还没有达到他想要炼制出来的功效,不过这药丸之中所使用的药材极为精妙,若是想要用解药来解开那控制人的药性,必用的药材便会与这药丸中的药材相冲突。”</p> “到时两种药的药性相互结合和冲突,将会演变成见血封喉的毒药,也就是说只要是被这种药给影响了神智的人,被叫醒的那一刻,便是他命丧之时。”</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九十九章:倒也不必如此小气吧 林眉万万没想到这世间竟然会有如此阴毒的药方存在,不过一想到这药方是由焚仙门的人给研究出来的,仿佛也有很大的道理。</p> 焚仙门的人能做出什么好事来?与其感慨他们的心有多狠,还不如感慨他们哪里找来的这么阴狠的炼药师。</p> 薛净悟狠狠的一掌拍在了桌上,他的反应倒是要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激动一些,引起了有些人的注意。</p> “这……小生只是在感慨这焚仙门的不择手段罢了。”</p> 才不是想起来了钟苍被下的药,心有所感。</p> 就算是铁石心肠如八王子殿下,在听到了这种药的具体功用之后也是难得的产生了一些情绪波澜,他抬眼看向了那枚被放在桌上的药丸,指头微微动了一下。</p> 他居然还有点想要得到这种药,听起来会很有意思。</p> 他有些渴望的舔了舔自己的下唇,真的很想要啊……</p> “莫上先生,既然如此,那么那些掌门在临走之前吃下的辟毒药丸,是不是能够抵挡住这种药丸的侵害?”</p> 林眉小心翼翼的问出了自己最挂心的那个问题,如果说这种药的药性真的有这么霸道,那可千万不能让那些掌门着了这种药的道。</p> 莫上先生高深莫测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一时之间也有一些难说。</p> “若是一直以来焚仙门喂给那些掌门的都是我手中这种成色的药,那自然是不必担忧,不过就侧王妃所说,这种药似乎是一直在被更新换代着的,不一定每日给掌门们喂的药就会有什么变化,所以对于这一点,老夫也不敢断定。”</p> 林眉在焚仙门中的确是曾经听说过,那个炼药的人每天都还在对药物进行改良,听了莫上先生的话之后,她心凉了半截。</p> 如果那些掌门们真的被这种药物给影响了,林眉甚至很难做出抉择,到时候要在这些掌门们的性命和清白之间选择一样,该如何作选,真的是一个很艰难的问题。</p> “若是真的被这种药物给蒙了心,我想诸位掌门一定会宁愿赴死,也不愿意在这种药物的控制之下成为焚仙门手里的刀刃。”</p> 久久的沉默之后,薛净悟忽然开口说,声音极为低沉。</p> 薛净悟说的也正是众人的心中所想,那些掌门们在听说了他们的计划之后,便义无反顾的被抓进了焚仙门,他们就算是有莫上先生交给他们的药丸可以用来防身,不过谁不知道焚仙门危险重重,若是落到了他们的手里将会面对什么都未可知。</p> 但就算是如此,那些掌门们还是义无反顾地落在了焚仙门的手中,一点怨言都没有,甚至在上一次林眉和薛净悟一起去夜探焚仙门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半点的埋怨。</p> 事实上谁不知道那些掌门们在自己的门派里面,过的都是怎样舒服的日子呢?要委屈他们在焚仙门里过着那样的生活,已经是过意不去了。</p> 但是,但是……</p> 林眉的脸色变得有点沉重,她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掌门门,都是如何光风霁月的人物,更是不想让他们遭受这样的命运。</p> 不想让他们死,更不想让他们浑浑噩噩的生存下去。</p> 薛净悟说了刚才的那番话之后便暗道不对,这议事厅里的气氛本来就已经相当沉重了,他的话说出口,简直是相当于火上浇油。</p> 本来就已经凝滞了的空气更加凝滞,让他差一点就要呼吸不过来,他连忙找补。</p> “不过我说大家也都别像是那些掌门们已经被这东西给影响了一样,没听莫上先生刚才说的?我们拿回来的这粒药还没有用处,怎么就这几天过去,他焚仙门就能研究出来更加好用的药了?”</p> 薛净悟看着林眉的脸色,大声说:“若是那人真的有这么厉害的话,我们拿回来的药就不会是这么没用的。”</p> 他已经尽量想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欢快起来了,君留山也在林眉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算作是抚慰。</p> 薛净悟连忙又看向莫上先生。</p> “莫上先生你说对不对啊?”</p> 莫上先生无奈的看着林眉:“老夫虽然并不是炼制出这药丸的人,不过医术相通,老夫大概也能够猜得出来,那炼药的人想要改良这药丸的功效会从什么地方入手。”</p> 莫上先生斟酌着将自己袖中的锦囊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上。</p> “若是老夫猜测的方向没有错,那么这瓶中的药丸便可以将之后的药性全部剔除,虽说或多或少还是会在掌门们的身体里残余一些毒性,不过至少可以让掌门们避免被影响,至于那些毒性,等焚仙门被彻底剿灭之后,再由老夫来将其清除也不算晚。”</p> “莫上先生有这样好的东西,刚才居然不直接拿出来。”</p> 莫上先生看着林眉那重新变得开朗起来的笑脸,语气却并没有多轻松。“不过这药的功效都是建立在我能够猜得准那炼药人心思的情况之下,若是他剑走偏锋,老夫也只好听天由命。”</p> 林眉自然相信莫上先生的医术,既然他猜测那炼药的人会朝这个方向去改善,那么便八九不离十了。</p> “翁葫现在已经将整个中原武林纳入了自己的手里,估计他们攻打焚仙门总团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我们一定要在这之前将这些药给掌门们送过去。”</p> 她伸手便想从桌上拿起那瓶药,不过却被薛净悟给捷足先登了。</p> 他将药瓶拿在手中之后上下掂了掂,确认了一下这里面装着的药丸的分量,然后站在那里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林眉。</p> “这一次就让我一个人去吧,只不过是给几位掌门送颗药罢了,还难不住小生。”</p> 他挤眉弄眼的朝君留山看了看。</p> “毕竟这边还有人需要你呢,比不得小生孤苦伶仃一个人,只好独自上路了。”</p> 林眉有些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薛净悟在自己面前耍宝,而君留山却是暗暗给了薛净悟一个懂事的眼神,对他的识大体非常赞赏。</p> 薛净悟并不在意君留山对自己的看法,他只不过是单纯想让自己的‘姐妹’林眉多些时间和她的夫君相处罢了,再说,这一次去送药,他的确是更加适合一个人去。</p> 自从说出了那句扫兴的话之后,就再也没有怎么开过口的顾明珏,这时却主动站了出来。</p>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由我和薛公子一起前去给各位长辈送药,也算是相互之间有个照应。”</p> 谁要和你相互之间有照应?薛净悟惊恐地看向了一脸正直的顾明珏,十分不敢相信这话居然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p> 天地良心,薛净悟敢说自己和顾明珏,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若说两个人之间真的有什么仇怨的话,那可能就是上一次顾明珏在院子里面摆茶添酒,做出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给林眉看的时候,被他和岑见一起给打搅了。</p> 除此之外,和他几乎任何交集都没有了,这个时候听说顾明珏要和自己一起去,薛净悟本能的摇头。</p> “顾公子真是多虑了,小生一个人去还乐得自在,更何况公子不知,小生若是与不熟的人一起行动,恐怕要比自己一个人还要难为。”</p> 他对着顾明珏满脸感激的拱了拱手。</p> “小生便在此谢过顾公子的好意。”</p> 他虽然脸上带着感激,不过话里话外和行动之中的嫌弃之意是半点都没有遮掩,异常生动地向众人表明了他不愿意和顾明珏一起行动的意思。</p> 就连八王子都忍不住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西夷和九蛮之前怎样就先不说了,这个顾明珏一落座就妄图要勾起摄政王和自己的口角,现在被当众落了面子,也真是活该。</p> 被薛净悟当着众人的面给拒绝了的顾明珏也丝毫不觉得忤逆,仿佛刚才被拒绝的事情,只不过是一片浮云一般,过去便过去了。</p> 他为自己斟上了一杯茶,轻轻润了润嗓,之后这才慢慢道:“既然如此,那薛公子一定要保证安全。”</p> 毕竟是林眉的朋友,顾明珏凉凉看了一眼薛净悟。</p> 可千万别把自己给搭进去。</p> 薛净悟自然也能看得出来,顾明珏就算面上不显心里也有了不满,但他这人可从来都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意思,闻言笑得灿烂。</p> “那便借顾公子吉言了。”</p> 林眉不知怎的,总是觉得顾明珏自从住进了这庄子里之后,就有些奇奇怪怪,就说他之前说话做事就不会如此莽撞,也根本就不会忽然提出要和薛净悟一起去给掌门们送药。</p> 但凡长了一些脑子的人就会想到,薛净悟根本就不会同意和他一起去,但是他仍旧提出来了。</p> 林眉看了一眼顾明珏,甚至有一种想要在他的腮边扣一扣的冲动,看看这人到底是不是脸上糊了一张人皮 面具的谁?</p> 要不然的话,这人格的跨度也太大了,她心里默默想着,但她还没有来得及仔细观察,后颈就被一只大手给钳住了。</p> 君留山默默的伸手在林眉的后颈一掐,然后又一扭,把这人的目光给转了过来,不让她继续看着顾明珏。</p> 林眉:“……”</p> 倒也不必如此小气吧。</p> 对于彻底剿灭焚仙门的计划,现在是真的没有什么要更改的了,君留山自然而然地接管了剿灭焚仙门计划的领导权,在他们都没有什么意见的情况之下,开始排兵布阵。</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章:是一个懂大体的摄政王 八王子殿下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他只会把力气留在剿灭焚仙门的那一天用,而既然八王子都没有什么意见,顾明珏就算是想要吹毛求疵,也要考虑一下九蛮如今和大岳相比的实力差距。</p> 在君留山安排他的行动之时,顾明珏也只不过是垂下了眼睛,用行动表明了他对君留山指挥的不搭理,不过君留山也并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的将计划说完了之后便转向了下一个人。</p> 顾明珏莫名其妙的吃了一个哑巴亏,这样看起来倒显得像是他小肚鸡肠一样,只得后来又补了一声“嗯”。</p> 就连对顾明珏向来没有什么好声色的薛净悟都要觉得这个人简直是蠢的可爱了,毕竟喜欢林眉也不是什么难以见人的事,他作出这副蠢样子倒是让他显得有点意思。</p> 当天下午薛净悟便带着那瓶莫上先生给的药,踏上了再次去焚仙门的路途,在他出门之前还特意去了一趟莫上先生的药房,和他说了什么。</p> 林眉只看到薛净悟再次从莫上先生的药房里面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极为满足。</p> “你刚才又去找莫上先生做什么了?”林眉是守在庄子门口等着送他出门的,自己一个人前去送药,将她留在庄子里面的用意,林眉如何能不明白?</p> 不过无论如何,她都是要亲手将他送出去的,这也是两个人之间的默契。</p> 薛净悟将手指竖起一根来,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p> “秘密。”</p> 林眉最看不得薛净悟这藏藏掖掖的样子了,顿时飞了一个白眼。</p> “不说便不说吧,我还不想听呢。”她将手中牵着的马绳递给了薛净悟。</p> “早去早回。”她想要伸手拍一拍薛净悟的肩膀,把那上面的一条皱褶给拍平,但是想了想又收回手。</p> “放心,没有看着焚仙门被剿灭,小生是一定会惜命的。”</p> 话不多说薛净悟便跨上了马,两只脚在马腹上一踢,马儿长长嘶鸣了一声,便开始放开蹄子狂奔起来。</p> 薛净悟离开的时候是下午,按照时间来计算到达焚仙门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是入夜的时分,那个时候潜入到焚仙门中去,倒也是正好,应当不会有太多的危险。</p> 林眉在薛净悟离开之前,就已经将上次派上用场的东西都留了给他,此时也不怕他会不会遇见什么危险和意外,毕竟薛净悟到焚仙门总团都已经有整整两次了,每一次几乎都是如履平地。</p> 若是这一次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单独过去,就发生什么意外,那可真能配得上一句马失前蹄,丢死人了。</p> 林眉在入夜的时候打了一个哈欠,便准备休息了,从外面刚刚和岑见说完公事回来的君留山正好赶上了这一幕。</p> 他到前面去,在林眉的肩颈处揉了揉,开口道:“薛公子去焚仙门,侧王妃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p> 林眉抬起手来挥了挥:“不……对,就是那里,多用些力气……”</p> 她眉眼之间舒展了开来,君留山在肩颈上面揉捏的力道十分舒适,又不算是太重,也没有轻到让人感觉隔靴瘙痒。</p> 等到舒服了之后,她这才慢悠悠的说:“你是没有到焚仙门总坛那里去过,防卫可真是有些过于松散了,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大的信心。”</p> 拍了拍君留山在自己肩颈上面仍旧揉捏着的手,林眉示意不需要了,站起身来转身将手伸向了君留山的外袍衣带,要替君留山褪下外袍。</p> “只要他不闲着没事跑到焚仙门里面去折腾,就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p> 她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p> “明天清晨,他应该就会回来了。”</p> 一来一回,加起来也便是两个半天的时间,她甚至还将薛净悟把那些药给掌门们送过去所用的时间给说多了。</p> 不过和林眉说的相反,第二日一直到了中午时分,薛净悟还是没有回来。</p> 后半晌,每过上一会儿林眉就要看一眼庄子外面的路,不过每一次都以失望而归。</p> 到了后来的时候,她干脆直接站在了庄子门口,坐在那里等待着马蹄声的响起。</p> “表嫂,不然你还是回去休息一下,我守在这里便好。”</p> 岑见和君留山一起来了庄子门口,他担忧地开了口。</p> 林眉一时不见薛净悟回来,就总是要疑心他是不是在焚仙门被发现了,不过转而又觉得这应该不可能,他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p> 莫上先生这个时候也从庄子里面出了来,他昨夜研究一种珍惜药材到深夜,今日醒来得委实是晚了一些。</p> 看到林眉在庄子门外满脸忧愁的样子,莫上先生还颇为不解,听到岑见解释说是薛净悟过了这一夜都还没有回来,莫上先生沉吟了一下。</p> “薛公子应当没有什么大碍,他可能是自己留在了焚仙门,才现在还没有回来。”</p> 林眉这才想起来,在薛净悟离开之前还去莫上先生的药房里面呆了许久,马上就站了起来,追问莫上先生在薛净悟离开之前到底和他说了什么?</p> 莫上先生捋了捋自己的胡须。</p> “薛公子只不过是询问老夫,有没有那种可以在短时间之内将身上沾染上的味道迅速除去的东西,当时老夫的手里并没有现物,便花了些时间现场制出来了一些。”</p> 莫上先生交代完了薛净悟和他要的东西之后,这才想起来什么一样对林眉说:“老夫记得上一次侧王妃与薛公子从焚仙门回来的时候,身上便就带着从那焚仙门总坛里带出来的香料味道,想必薛公子这一次也是想要进到那里面去探一探,又不想像上一次一样带着香味回来,所以才会和老夫要了那东西。”</p> 林眉暗暗骂了一句,同时心里也放下了大半的心。</p> 这个薛净悟,在离开的时候半句话都没有对自己说,结果居然背着自己要去焚仙门总坛里再一次探听情况吗?</p> 林眉仍旧记得上一次也是薛净悟自己一个人先一步进入到了第二重门之内,自己是后跟上去的,那个时候林眉就感叹薛净悟的胆子可是比自己大多了。</p> 从那第二重门里离开之后,自己还差点因此要和薛净悟动手,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一次让薛净悟自己一个人去焚仙门,他还敢进去。</p>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林眉倒真是不太担心了,虽然那焚仙门的总坛建造的看起来厉害,经过了上一次之后,在她的眼里也就那么回事。</p> 没有多大的挑战性,更不用说薛净悟是谁了,只要他不作死跳下去在那些焚仙门人面前现身的话,从焚仙门总坛里面安全逃出就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松。</p> 林眉终于可以安心和君留山回到房间里面去好好休息一下,今日清晨她醒来开始,就一直担心没有归来的薛净悟,说不得就连君留山都在心里默默的吃了一把醋。</p> 但他却清楚的知道,林眉和薛净悟是最纯洁不过的情谊,于是就算是心里吃味也静静的没有开口,毕竟这是有关于生死的大事,他不会贸然开口引得林眉不满。</p> 更何况他也是一个懂大体的摄政王,才不会效仿那无知男人的惺惺作态。</p> 此时在林眉暂且放下了对薛净悟的担心后他守在旁边细心关怀,这才是他作为一个懂大体的摄政王应该有的做派。</p> 林眉在庄子里一直等到了这一天的傍晚,这才等到了终于回来的薛净悟。</p> 薛净悟回来的这一路上都骑着他的宝马,等到了山庄门口之后,这才一下子从马上掉了下来。</p> 自然是有人在门口等着他的,见到薛净悟从马上掉了下来,便大惊失色,上前去扶住他一看,这人的脸色却并没有任何不妥,甚至因为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还颇有些红润。</p> 可惜薛净悟却偏偏要做出那种虚弱不已的样子对扶住他的人说:“赶紧……赶紧给小生拿一点吃的东西去。”</p>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几乎粒米未进,滴水未动,就算是薛净悟,也有一些撑不住了。</p> 薛净悟回到了庄子门前,一下子便晕了过去的消息马上就沉住了林眉的耳中,这消息也是误传的,那给林眉传来消息的人是看到了薛净悟一下子从马上跌落下去就赶紧来传消息的,此时看着林眉听到了这消息之后立马就坐不住了,飞奔而出,要去探望薛净悟,他也是一脸焦急。</p> 君留山要比林眉稍稍淡定上一些,他皱着眉头询问那来传消息的人。</p> “你说薛公子一回到庄子门前就从马上跌落了下去,在晕倒之前,他有没有说什么?身上可有血迹?有几处受伤?伤情如何?”</p> 这一连串如炮火一般的问话,把那来传话的人彻底给问住了,他甚至还闭着眼睛稍稍回想了一下,确定了薛净悟从马上落下来之前,的确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p> 不过谁能说得清,没准就是受了什么内伤,那人咽了口口水,也说不清什么。</p> 君留山便也就拂袖而去,追上林眉的步伐一起去探望薛净悟,但是当他到了薛净悟的住处门前时,却只看见了薛净悟坐在桌边对着一桌吃食大快朵颐的样子。</p> 那筷子挥舞的虎虎生风,一杯茶一杯酒的轮着往肚子里面灌,半点都看不出来身子有不舒服的样子。</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零一章:过于凄惨了 见到薛净悟如此,君留山就算是并没有听到有人对他说清楚事实也能猜到个完全彻底,看来所谓的薛公子在庄子门前直接晕倒,只不过是吓人的谣传。</p> 这位恐怕只不过是如惯常一般在耍宝罢了,而至于为什么会‘晕倒’……</p> 就只看他现在几乎可以用非人一般的速度狼吞虎咽便知道了。</p> 林眉一脸无奈的坐在了薛净悟的面前,有心想要回去好好教训一下给她传话的那个下人,过去又有些哭笑不得。</p> “我看你还是真的不如直接晕过去。”</p> 虽说在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比谁都着急,不过林眉看着薛净悟这副样子也是生气。</p> 可惜薛净悟现在连和林眉搭话的功夫都没有了,他左手拿着一个鸡腿,右手拿着大大的杯子抽空往肚子里面灌水。</p> 只有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可以回答林眉的话了,他盯着林眉眨了眨眼,却半点用处都没有。</p> “好好吃吧,吃完再找你算账。”</p> 林眉对着薛净悟咧开了一个十分和善的笑容,包括这人在昨天出发之前,并没有和他说要再次去看焚仙门总坛的事情,这桩桩件件加在一起,足够林眉和他好好算一账了。</p> 薛净悟那双本来就无辜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他忽然觉得嘴里味美的鸡腿有些吃不下,不过却又不能不吃。</p> 没看到林眉说等自己吃完了之后就要和自己算账吗?薛净悟有些艰难的咽下了嘴里的食物,然后又面无表情的往嘴里塞了一堆。</p> 这顿饭最好永远都吃不完,这样也就永远都不用面对林眉和自己算账的场面了。</p> 上一次林眉和自己算账是什么时候?薛净悟咕咚咽了一下口水,忽然觉得十分生无可恋。</p> 早知道这样的话,说不准自己在回来之前,先用随身匕首在自己身上戳两个窟窿,回来之后的待遇都要比现在好得多。</p> 林眉就坐在那里冷冷的看着薛净悟一口一口的把那些食物往嘴里塞,手指放在膝盖上一点一点的,像是在敲打着薛净悟那脆弱的心灵。</p> 薛净悟觉得林眉手指点的每一下都是点在了自己的心脏上,让他呼吸急促,味觉失灵。</p> 可是不行啊……还是得吃。</p> 林眉如何能看不出来薛净悟这是在强撑着自己一口一口的把食物往里塞,就是为了逃避自己的算账,可惜她也半点没有心软。</p> 就坐在那里冷冷的看着,直到薛净悟真的一口都吃不下去东西了,甚至咬下去一口食物都要下意识的反胃,这才一掌拍上了桌子。</p> 薛净悟这边还在皱着脸寻思着该怎么把这些食物都给解决了,拖时间拖到林眉不打算和自己算账的时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吓得一下子打了一个响亮的嗝。</p> 薛公子的脸红了,红的就像是远日的山霞一般灿烂,红的就像是漫山遍野开着的迎春花一般旖旎。</p> 他嘴里的那块食物还没有咽下去,被这一个响亮的嗝给吓得张大了嘴,嘴里的东西直接掉了下去,落在了桌子上,他的嘴也没有合上。</p> 这可真是天杀的……他甚至已经算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像今天这样出丑过,居然会在别人的面前打嗝!</p> 此时此地的薛净悟恨不得以头抢地,或者要不然就掐着林眉的脖子,要求她忘记刚刚那段时间的记忆。</p> 可惜薛净悟清清楚楚的知道,林眉现在还在等着和自己算账呢,根本就不存在自己要求林眉做什么的可能性。</p> “噗嗤……”</p> 就在门口一侧不知道站了有多久的君留山,终于忍不住了,发出了一声轻轻的笑声,本来就已经陷入到了呆滞中的薛净悟,僵硬地转回了头。</p> 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君留山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眼神中都是促狭,好像他刚刚做了多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p> 不,他刚刚的确是做了很见不得人的事。</p> 想他薛净悟一世英名,居然就败在了这一顿饭上?他简直不敢相信。</p> 若是只有林眉一个围观者也就算了,自己今天遭了她的收拾之后,再耍赖上一番,林眉也不是那种会把自己的糗事往外说的性格。</p> 诚然,薛净悟也并不觉得君留山就是那种会把自己的丢人事迹往外宣传的人,不过自己丢人的样子被两个人看到,终归要比只被林眉一个人看到更加丢人。</p> 更何况自己丢人的样子,被林眉看到和被别人看到完全是两码事。</p> 本来就已经陷入到了绝望之中的薛净悟,现在是真的觉得人生无望了,他满脸灰暗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p> 然后擦了擦手上的油。</p> 林眉就静静的看着薛净悟的表演,而薛净悟在将手擦净了之后,转而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p> 林眉挑起了眉毛——这张纸是要擦嘴?</p> 而薛净悟将这第二张纸拿出来之后,则是直接在林眉的面前摊开了。</p> 林眉一眼就看出来这张纸上面画的简易图画,正是那第二重门之内,石壁上的机关。</p> 当时焚仙门次使当着自己和薛净悟的面在那石壁上面操作了一番,究竟是怎样的操作,她和薛净悟都没有看见。</p> 也正是因为如此,林眉的脑海之中总是记着这个机关的样子,也时常会在脑海之中描摹着猜测这机关的解法。</p> 难不成薛净悟到现在才回来,就是为了将这机关的解法给偷学回来?</p> 薛净悟现在心中悲凉万分,说话的时候也正经了不少,他正色对林眉说:“我和莫上先生要了能让身上的气味消散的药粉,在将那些药丸给了掌门们之后,就直接进入了第二重门之内,守在了那石壁附近,一个恰巧可以看清这机关的地方。”</p> 也正是因为那石壁之后的地方只有次使会定时送东西进去,所以薛净悟在那里颇是等了一段时间才等到了次使去给里面炼药的人送饭,可惜他这一次的时候也仍旧没有怎么看清。</p> “那个人,明明小生已经躲得够隐蔽,可是那个人在打开机关的时候却仍旧遮遮掩掩,也不知道是在防谁。”</p> 林眉的手指在那张纸上简陋的图画上描来描去,不好意思告诉薛净悟,那就是在防你啊。</p> “不过那人一定是没有想到,他在进了那石壁之后,小生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在那里守着,而且……林眉你知道吗,从那石壁里面要打开门,也是要让机关启动的。”</p> 薛净悟这才兴奋道:“而且要让这石壁从里面打开,外面的机关也会跟着里面的机关一起运动。”</p> 林眉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情况存在,也就是说那次使在石壁里面打开机关的时候,相当于是给薛净悟现场演示了一遍开机关的方法。</p> 她一时有些忍俊不禁,简直难以想象,这样无厘头的事情会真正发生在生活之中。</p> 薛净悟一拍大腿。</p> “所以我就说这些人的智商其实没有多高吧,看起来他们威风凛凛的样子,但是其实造一个机关都能造的这么令人无语,差点要让我笑掉大牙。”</p> 林眉也很给面子的跟着薛净悟笑了,不过幅度要比薛净悟含蓄多了,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收敛。</p> 君留山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迈入到他的房里,就只是靠在门口看着他们两个人,薛净悟笑的前仰后合,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发自于内心,不过越到后面越发显得有些力不从心。</p> “哈……哈哈!!”</p> 他在前仰后合之间偷偷看了一眼林眉的脸色,然后明智地选择了继续笑下去,可是那笑声已经变得干巴巴的,半点都不真实。</p> 林眉就那样微笑的坐在那里,看着薛净悟一边笑着一边渐渐额头上渗出了汗珠。</p> 君留山觉得薛净悟这样,有些过于凄惨了,真正的勇士,自然应当勇于面对悲惨的人生,勇于面对淋漓的鲜血。</p> 他还记得这是林眉之前曾经有一次和他说起过的,他一直都记得。</p> 而此时君留山很想把这句话送给不想面对事实的薛净悟,既然有些事情是一定要面对的,那何必要这么抗拒呢?</p> 可惜薛净悟就是没有这个勇于面对现实的勇气,他一直笑到差点断了气,用余光一看,林眉还仍然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p> 他真的已经笑不出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真的很想直接哭出来,不知道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林眉会不会因为心疼他而放弃旧账重提?</p> 怀着这样的想法,薛净悟慢慢停下了自己夸张而又苍白的笑声,缓慢的,慢慢的,试探着想要憋出两滴眼泪。</p> 但是天不遂人愿,他的眼泪还没憋出来一滴,刚刚因为假笑而长出了太多的气,他一停下来大笑,就忍不住打了一个更加响亮的嗝。</p> 气氛如被定格了一般宁静,林眉嘴角微笑的弧度都没有变,而薛净悟更是像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定在那里。</p> 上天还是直接把他收了算了,为什么要让他面对这么残忍的事情?</p> 难不成他守在那第二重门里这么长时间,将这机关的解法给偷出来,就一点功劳都没有吗?</p> 俗话说得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他觉得他这个功劳也并不算是小,若是据理力争应当也和林眉有一争之力。</p> 只可惜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和林眉争辩的可能性,因为现在只要他一张口,便会有一个又一个响亮的嗝,从他的喉咙之中倾泻而出。</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零二章:大军压境 简直是丢死人了,薛净悟觉得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人过,眼泪都已经就在他的眼眶之中打转了,又硬生生的被憋了回去。</p> 不行,他的眼泪只能用来虚假的博取林眉的心疼,而不能是被自己尴尬到流出来。</p> 薛净悟这样一番唱念作打下来,林眉就算是心里之前有再大的气,现在也都没有了,她悠悠的叹了口气。</p> “之前也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我还没有说什么呢,就给你吓成这样。”</p> 难不成之前自己在薛净悟心目中的形象就这么可怕?林眉一直放在膝盖上的手落在了桌子上,指尖仍旧轻点,不过浑身已经没有了那股想要和薛净悟算账的气势。</p> 君留山这个时候才迈步进了房间,伸手在薛净悟背后的某一处穴位上一点,他顿时觉得舒服了很多,转头看了一眼君留山,道了声谢谢,这才发现自己打嗝的毛病也好了。</p> “你……所以你是一直都知道要怎么治打嗝的毛病,对不对。”</p> 薛净悟颤抖着手指,指着自己的救嗝恩人,声音有一丝惊恐的波动。</p> 君留山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在薛净悟的眼中就是承认了。</p> 薛净悟本来还在心里暗暗感谢君留山救了自己,不过知道他会治打嗝的毛病后,眼眶中的泪水差点就夺眶而出。</p> “那你刚才还看了小生这么长时间的笑话!看小生的笑话是不是很好玩!”</p> “的确。”林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若无其事的评价道。</p> 君留山也默默点了点头,似乎是为了照顾薛净悟那仅剩不多的自尊心,他至少还没有把实话真的说出来。</p> 不过和说出来也差不多了,薛净悟差点就要被这一对夫妻给气的背过气去。</p> “你们……你们到外面戏楼去听段说书还要给上些银钱呢,小生在这里取悦你们好一会儿,不知两位客官预计要付给小生多少银票?”</p> 薛净悟红着眼睛质问这对夫妻,而林眉则是惊讶道:“不过有哪家戏楼,是在台上打一阵嗝的?”</p> “不要再提小生打嗝的事情了!”</p> 薛净悟气结。</p> “这只不过是一个误会!”</p> 薛净悟已经将莫上先生制出的药丸送给了被焚仙门囚禁起来的掌门们,并且再把那些药丸送给那些掌门的时候,他就已经将焚仙门每日喂给那些掌门们的药丸的功效给透露了出去。</p> 这药丸的功效早就在那些掌门们的猜测之中,焚仙门既然把他们掌控在了掌心之中,又不对他们做些什么,自然是有更深的图谋。</p> 关于这一点他们心知肚明,所以在薛净悟和他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半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p> 就像钟苍装作被焚仙门控制住了一样,他们自然也不会拖后腿,一定会让焚仙门得到他们想要的效果。</p> 潜伏在焚仙门中的暗线这段时间也很少往外送消息了,最后送出来的消息上写着,如今焚仙门人人都已经开始准备起来,气氛紧张,一触即发。</p> 还有一个消息便是,如今有一个消息在焚仙门中几乎人人皆知,那就是在药物的控制之下,那些被抓进焚仙门的掌门,现在已经都变成了他们的人。</p> 对于翁葫来说,几乎是大势已定。</p> 众人便知道翁葫这是已经准备打算着带那些江湖人士前来攻打焚仙门总坛了,正如他们所料,这消息传入他们的手中没有两天,浩浩荡荡的江湖大军就来到了这座小小的城镇。</p> 这一次来的人数相比起来上次要多上几倍还不止,除了那些现在已经被囚禁在焚仙门中的江湖人士,几乎整个武林中的人都过来了。</p>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林眉等人自然是将自己紧紧的关在了庄子里不露头,任由着翁葫带着那些江湖人士大摇大摆的在这城镇里面住下。</p> 他们如今自然是财大气粗,除了之前钟苍那个庄子之外,还十分大手笔的将整个城镇里的客栈都大手一挥包了下来。</p> 他们的到来在城镇里面立马就引起了一阵不小的浪潮,毕竟人多嘴杂,他们这些人只不过才到了这个城镇短短半天的时间,就已经有人大大咧咧的将他们此行前来是要攻占焚仙门总坛的事说出了口。</p> 这城里听说了这件事情的人无不哗然,有些胆子小一点的干脆直接把门户紧闭,生怕这些江湖人士攻打焚仙门总坛的时候,殃及到他们这些无辜的平民百姓。</p> 翁葫也是疏于对他现在手下这些人的管教,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好好管教这些人的意思,他们此行到这城镇的目的,根本就不需要遮掩。</p> 既然有想要明哲保身的百姓,那自然相对的也就有十分兴奋的为他们加油助威的人,这城镇上的几个富户甚至拿出了自己的一些家底,算作是为他们讨伐焚仙门总坛的资金。</p> 但是这些钱却都被翁葫做主给退了回来,他当时信誓旦旦的在众人的面前说:“我等江湖人士剿灭焚仙门,本就是为了维护天下公平正义,既然是如此,我等自然不能从各位手中获取钱财。”</p> 翁葫将钱退回去的时候半点犹豫都没有,在这城镇中某些百姓的心中更是奠定了他们伟大不已的形象。</p> 偶尔也会有人提出疑问,既然他们到这城镇来是为了要剿灭焚仙门的总坛,若是稍长了一点脑子就该知道一定要保持秘密,否则这样唱念作打的一路走过来,住进这里之后还大肆宣扬,岂不是提前就给了焚仙门准备的时间?</p> 只可惜这些质疑的声音并没有传入他们的耳中,将这些质疑的问题问出口,其性质就相当于是当面泼人家的凉水,这些淳朴的居民和百姓们还都没有这样的想法。</p> 在这城镇之中居住了一天,翁葫第二日便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山谷去了,龟缩在自己的庄子里面不肯露头的林眉等几人连围观的兴趣都没有,左右一切都已经在他们的计算之中。</p> 翁葫带着那些江湖人士浩浩荡荡的离去,这城镇中的气氛在刚开始的紧张之后,慢慢近驱于平静,但是那平静之下却像是隐藏着汹涌的暗流一般,让人忍不住就想一头扎进这看似平静的表象底下,探听一番究竟什么是真实?</p> 街头巷尾之间隐隐有许多闲话,现在几乎每个人见到对方的第一句话都是,觉得翁葫带着那些江湖人士攻打焚仙门总坛的计划能不能成功。</p> 有些人觉得可以,有些人觉得不行,这城镇中的居民都是被焚仙门人给欺压得时间久了的,无论是觉得行或不行的人,对翁葫他们倒都是怀有好感的。</p> 毕竟在他们的眼中,有人替他们出头就已经算是好的了。</p> 焚仙门中,那些掌门们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那炼药人将药炼好,交给了长使之后便没有了踪影,而那些掌门在那些药物的影响之下十分顺利的变成了他们那一边的人。</p> 就在翁葫带着那些江湖人士大军压境的那一日,次使也把他们全部都召集起来,讲清了如今的形式,还要他们接下来的计划。</p> “诸位听明白了吗?”焚仙门定下了这些掌门们回归到他们的门派之后,就暗中随翁葫一起行事的计划,此时正看着他们进行最后的确认。</p> 掌门们此时已经在明面上完全受到了那种药物的影响,他们对于自己的身份还是记得清楚,只是对于焚仙门的忠诚也已经刻入了心间。</p> 对于这些多半头脑耿直的掌门们来说,演这一场戏并不容易,他们被带到了总坛里之后费了很大的力气,这才没有直接就以他们这些人和焚仙门动起手来。</p> 钟苍现在相比起那些掌门们要更加受到他们的信任,毕竟他受到那些药物的影响时间更长,更何况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观察,他们都没有发现钟苍有什么异样。</p> 但是钟苍是万万没有办法像这些掌门们一样潜入到江湖人士之中去了的,毕竟现在他的名字在江湖上已经声名狼藉,是板上钉钉的焚仙门人。</p> 于是他便只能和焚仙门中的那些骨干人物一起隐入到幕后之中,在那之前,次使还带来一个死士和钟苍一起生活了两天。</p> 那个死士的长相平平无奇,是属于那种落在人堆里面一眨眼就会失去踪迹的样子,钟苍如今目不能视,并不能看到这人的长相如何,不过相处的两天中,他也感到这人的性格沉稳,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力道。</p> 他原先并不知道他们为自己带来这人有什么用处,而在两天的相处之后,那人就已经可以惟妙惟肖的模仿出钟苍生活中的一举一动。</p> 虽说他们的身法武功并不相同,不过若是在混乱之中鱼目混珠也是够了,从次使口中听说了这一点之后,钟苍心下便是一惊。</p> 他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询问:“这是在做什么?”</p> 次使现在也不背着钟苍了,他如实地回答了钟苍的疑问。</p> “等到翁葫带着那些江湖人士攻打咱们总坛的那一天,总要有人替我们去死,才能让翁葫在那些江湖人士的心中彻底站稳脚跟。”</p> 钟苍垂在身体两边的手指刷得抽搐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想拒绝有人替他赴死的计划,不过最终他还是强硬的忍了下来。</p> 他在心中不停地劝说着自己,就算是有人要替自己去死,这人也是焚仙门中的。</p> 焚仙门人就算是死了也不可惜。</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零三章:不谋而合的阴谋 他咬着牙齿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睁着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转向了那个注定了要代替自己去死的人。</p> “你叫什么名字?”他声音平板无波,没有人能从他的声音之中听出来他现在究竟有多纠结和痛苦。</p> 那人却只是低头,他们这些死士是没有办法说话的,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执行命令。</p> 就算是现在焚仙门让他们去死,他们也只能欣然赴死。</p> 否则焚仙门有不知道多少种方法,让他们受尽折磨之后同样回归死亡的怀抱,他们倒也并不想经历这样的折磨。</p> 次使还以为钟苍是在担心这人装作他的样子,能不能骗过那些江湖中人,为了让他放心,次使还从一边拿起了一张人皮 面具,递到了钟苍的手里。</p> “到了那一日,他们的脸上都会带上这种人皮 面具,这人皮 面具十分精妙,如果不是格外细心的人伸手来揭开,一定不会有人发现其中的奥秘。”</p> 钟苍的手指在那人皮 面具上面来回摸了摸,因为这面具现在还没有戴在人的脸上,于是触感十分冰凉,不过尽管如此,也可以隐隐感觉得到人类肌肤特有的柔韧。</p> “这种制造人皮 面具的手法,在江湖之上还有多少人会?”</p> 钟苍垂下眼睛,再次谨慎地询问。</p> 次使只以为钟苍是在担心这人皮 面具会被识破,为了让他放宽心,他倒是也没有什么保留。</p> “江湖上流传的人皮 面具的制作方法千种多样,而我焚仙门制造人皮 面具的手法却是独独这一种,这都是那位先生命人交给我们的手法,绝对不会出错。”</p> 钟苍听了这话之后,这才装作是放下了心中最后疑虑的样子,将手中的人皮 面具交了回去。</p> 他刚才忽然之间想起了一件往事,从前他也不是没有见过类似的人皮 面具的制作手法,那人皮 面具制作出来也是惟妙惟肖,并且触摸起来和刚刚自己手中的那一张……</p> 钟苍不能确定是不是一模一样,至少相似点实在是太多了。</p> 次使挥了挥手,让那死士离开了钟苍的房间,钟苍歪着头好奇的询问:“总是听你说那位先生的存在,只是却不知道那位先生的身份究竟为何,我焚仙门此次遭此大劫难,不得不断臂自保以求谋生,那位先生竟也没有什么表示。”</p> 钟苍从来都怀疑在焚仙门之后还有一个更加庞大的势力在暗中支撑着他们,自从得到了信任之后,这个猜测也渐渐被印证。</p> 次使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证实了的确是有这么一个势力的存在,而且若是像他刚才说的一样,那人皮 面具的制作手法是由那位先生教给他们的……</p> 那么看来从前江湖之中发生的那些事情,还真是不一定出自于谁的手笔。</p> 不过无论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就算是有些事情并不是真正出自于焚仙门的手笔,不过焚仙门恶贯满盈的事实却是永远没有办法抵消的。</p> 前事不提,掌门们和钟苍都被耳提面命地提醒了他们接下来的计划后,焚仙门其他的普通门人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p> 这段时间以来,焚仙门在其他地方的分坛一个接一个的被拔除掉,虽然对于焚仙门来说也是大大削弱了他们的力量,不过毕竟没有动摇他们的根基。</p> 对于焚仙门来说,他们最重要的根基便是核心的成员们,至于那些会在江湖人士的倾角之中牺牲掉的焚仙门人,只不过是他们眼中的工具罢了。</p> 和掌门们还有钟苍都不一样,次使在给他们开过会之后又把焚仙门的那些普通门人召集到了一起,这一次次使和他们说话的时候,态度就更加慷慨激昂。</p> “如今我焚仙门面临着最大的艰难,几乎整个中原武林的江湖人士马上就要到达这里,进攻我们的总坛,兄弟们……”</p> 那次使也不知道是活了多大的年纪,虽然因为那长生不老药的功效这时候看起来年纪还不大,不过说话做事的时候却十分老练。</p> 就算是这个时候他昧着良心在和那些普通门人打感情牌,准备忽悠着那些人去送死,也仍旧令人信服。</p> 钟苍隐藏在次使身后的某个僻静之处,鼻尖轻轻动了动,他能够闻到自己不远处的那股浓重的药香,明显是出自于一个人的身上。</p> 那人的身上除了药香之外,还有一种混杂着陈旧和腐朽的味道,钟苍就算是不多加思考都知道这人一定是不修边幅,而他的身份钟苍更是心知肚明。</p> 在这焚仙门中,现在能身上带着这么浓重的药香的,无疑就是那个炼制出来让掌门们乖乖听话药物的那个炼药人了。</p> 从次使的口中,钟苍现在早就已经听说了这个炼药人也是那位先生派过来的,而那枚碎片现在就在他的手中。</p> 钟苍的心中痒痒的,碎片现在对于他们来说是至关重要地东西。</p> 他很想直接将那碎片从这炼药人的手中给抢过来,然后直接交给林眉,但是却并不能。</p> 从外表上看来,钟苍现在只不过是在沉默着发呆,又因为他现在目不可见的事情,几乎在这焚仙门重要的人中人人皆知,也没有人觉得他的沉默是多奇怪的事。</p> 毕竟他又看不到,没准是心情不好呢。</p> 那炼药人倒是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地凑到了钟苍的面前来,他身上那股酸酸的味道一下子就冲进了钟苍的鼻子里,他的呼吸稍稍停滞了一下。</p> 不过在那炼药人看来,钟苍只不过是稍稍皱了皱眉而已,然后他便看着钟苍用他那张漂亮的脸对着自己轻轻点了点头。</p> “有何贵干?”钟苍能够感觉到那炼药人的目光就在自己的眼睛上转着圈,这让他本能的感觉到了一丝抗拒。</p> 虽说他早就已经发自内心的接受了自己看不见了的事实,不过接受是接受,若是有人当着自己的面将这件事给掀出来的话,还是会有些难过的。</p> 那炼药人半点都不在乎钟苍话里的抗拒,他嘻嘻地笑了笑。</p> “你这双眼睛可真是有意思。”他搓了搓手,那双手上带着陈年的污垢,看起来黑黑的,自从他从那石壁之后走出来,基本上没有几个人愿意和他说话。</p> 但是因为钟苍看不见他这副尊容,于是和他说话的时候也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厌恶的样子,这让炼药人对他多了几分兴趣。</p> “你想不想看见?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p> 那炼药人凑到了钟苍的耳边,用诱惑的声音小声说。</p> 钟苍不知怎的,忽然觉得这炼药人的心性仿佛还不是十分的成熟,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在用话撩拨着自己。</p> 不过钟苍却并不会像这炼药人一样幼稚,更何况他现在也不能确定这炼药人是不是在拿自己开玩笑,于是他垂眸微笑。</p> “纵然是如今目不能视,我也并不觉得我的生活有什么不习惯的,更何况我这双眼睛的情况,我自己心中有数。”</p> 钟苍话语之中微微带着一些讽刺,他可不是不知道这个炼药人在炼制那些会让掌门们听话的药物的时候失败了多少次,这时候居然大言不惭的说要治好自己。</p> 委实是有些天方夜谭了。</p> 他们两个人在这边一唱一和的说话,那个炼药人是越来越觉得钟苍有意思,而钟苍却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他,一边挂念着他身上带着的碎片,一边十分不耐烦。</p> 而那一边次使不知道和那些焚仙门普通门人说了些什么,钟苍忽然之间就只听到那一边爆发了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似乎是在喊着焚仙门的口号。</p> 钟苍知道次使忽悠着那些普通门人替他们去死的目的现在已经达到了,听着那些人的声音,半点不愿意都没有听出来。</p> 只是可惜这些普通门人恐怕还不知道,次使说着他们这些焚仙门中的关键人物会和他们一起同生死共患难,但是实际上他们早就已经计划好了,要拿着这些人的性命去让江湖人信任。</p> 有了这些前赴后继,奋勇争先着送死的普通门人,那些江湖人士对于他们攻打焚仙门总坛的成功性自然就不会有什么怀疑,恐怕还会在内心中沾沾自喜。</p> 这一场双方不谋而合的阴谋,让钟苍浑身上下有一种如坠冰窟的冰冷感,不过现在已经到了计划最关键的时候,他绝对不能就这么陷入到自己的情绪中。</p> 炼药人和钟苍说了半天的话之后,终于也发现了他并不热衷于和自己谈话,这反倒激起了炼药人的莫大兴趣,他好奇的看向钟苍那双失明的眼睛。</p> “你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不想让我帮忙去治好身上疾病的人,我对你很有兴趣。”</p> 钟苍闻言微微一挑眉。</p> “你曾经治过多少人?治好过多少人?他们都是谁?很有名气吗?”</p> 这连珠炮一般的问话让炼药人微微哑口,他心下不服气。</p> “你若是知道我曾经在谁的身边,绝对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p> 那炼药人在一气之下这么对钟苍说,不过就算是气性到了心头,他也仍旧没有将自己曾经追随的那个人的身份说出口。</p> “我倒还真是很有兴趣,想要知道那人究竟是怎样的大人物。”</p> 炼药人看着钟苍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只是可惜,钟苍现在并不能从他的目光之中窥见到他的意思,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这么肆无忌惮。</p> “不如你来猜一猜,如果你要是猜对了的话,我就告诉你。”</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零四章:战斗 这不是明摆着不想告诉自己?钟苍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p> “让我直接来猜?恐怕我连那位先生都不认得,到哪里去猜他的身份。”</p> 钟苍的话音刚落,他又微微皱起了眉。</p> “还是说我早就已经认识那位先生,只是不知道他的身份而已?”</p> 炼药人但笑不语,今日他和钟苍上赶着说了那么多的话,但是面前这人却都不怎么喜欢搭理自己,现在炼药人决定,也要好好地晾一下钟苍。</p> 至于他是不是真的认识那位先生……</p> 炼药人嬉皮笑脸的说:“你猜呀!”</p> 没有来得及让钟苍猜出来那位所谓先生的身份,他整个人都陷入到了疑惑之中,他认识的人之中,除了翁葫之外,还有哪个人是能够和焚仙门扯上这莫大关系的?</p> 钟苍的身份摆在这里,认识的人在江湖上绝对算不上少,甚至可以说是首屈一指的多。</p> 在这些人之中寻找出来一个有可能性的,简直是难上加难,更何况若是能够作为这焚仙门背后的势力,恐怕这位朋友自己的能力也并不小。</p> 炼药人十分满意地看着钟苍脸上纠结的表情,手中拎着他的小药箱,遛遛达达的离他远了些。</p> 等上一会儿,他就要看着这个瞎子是怎么用求知若渴的表情看着自己,然后请求自己把那位先生的身份说出来。</p> 只可惜他并没有等到这一幕的出现,成功的忽悠了门外那些普通门人的次使就已经回来了,他入门之后便看见钟苍若有所思的表情。</p> 还有那个让次使十分厌恶的炼药人,正一身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身上穿着的衣服仍旧是那样破破烂烂的,头发也仍旧和之前一样,透着一股十几年都没有洗上过一次的油腻。</p> 次使素来威重,最看不得炼药人这副随心所欲的样子,但是只可惜这炼药人的身份在焚仙门中如今比他还要稍稍高上一些,毕竟这可是那位先生亲自派过来的人。</p> 上次次使在石壁之后走出来,直接就去找了一直以来对他十分优容的长使告状,但是却没有想到反过来被长使给警告了一通。</p> 话里话外无非是说这炼药人的身份特殊,他们焚仙门现在正在壮士断腕,生死存亡的关键时期,万万不能得罪了这位先生派过来的炼药人。</p> 是以就算是次使心里再厌恶,面对他的时候也只能乖乖摆出一副温恭尔雅的样子,谁知道他的心里有多腻歪。</p> 和他相比起来,钟苍就显得好多了。</p> “门外的门人们已经准备好了,钟阁主,待到翁葫带着那些江湖人士冲进来的时候,你还要先出去在众人的眼前走个过场,然后再趁机逃回来。”</p> 那准备好了替在场的这些人送死的死士们这个时候已经在脸上戴好了人皮 面具,鱼贯从一边走出。</p> 钟苍点了点头。</p> “冲啊,兄弟们!今日我等便要从这阵法之中杀出一条生路来,救出掌门!”</p> “踏平焚仙门!”</p> 门外已经隐隐之间可以听到翁葫带着那些江湖人士攻打山谷的声音。</p> 那些被翁葫鼓动着攻打山谷的江湖人士都带着一腔的热血,他们此行人数众多,身上肩负的是保卫一方水土安宁的重任,救出江湖之中那些被焚仙门囚禁起来的掌门的任务。</p> 于是,偌大一个焚仙门现在在他们的心中几乎已经提前被踏成了平地,他们心中怀着壮大的期望,呼啸着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一步一个脚印,抬起脚步来的时候因为用力太大,一路上飞沙走石。</p> 被次使鼓动了心绪的那些普通门人们直接就和那些江湖人士对上了,这些普通门人的武功自然是比不上焚仙门中那些中坚力量的,于是和那些江湖人士对上后很快就被打得落花流水。</p> 可是次使在之前和他们说的那些话终究是有用处的,纵然是被打的十分凄惨,但是那些普通门人却并没有几个回头逃跑,翁葫拎着刀在前面厮杀,转过一个拐角之后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指着目光之中已经隐隐可见轮廓的山谷中的村落。</p> “兄弟们看!那边就是这山谷之中的村子!”</p> 众人便分出来了一拨,乌泱泱的往那边去了,翁葫早就已经拿来了这总坛里的地图,对那村子里究竟住着什么人,他们都有自己的猜测。</p>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焚仙门中那些身份重要的人是绝对不会住在这村子里面的,那些十分重要的人自然会住在更加安全的山中,才不肯住在这村子里的茅草屋里。</p> 于是分出来那一波往村子里去的人稀稀拉拉的,翁葫则是带着人继续和那些普通门人们战斗,一刀一个。</p> 砍瓜切菜一般,十分没有挑战性。</p> “是掌门!”</p> “谷主!谷主我终于找到您了!”</p> 分出来的那些往村子里去的人突然之间爆发了欢呼声,引起了那些仍旧在和焚仙门人战斗的江湖人士的注意。</p> 他们在战斗之中分神往那面一看,居然真的看到了那些被焚仙门囚禁已久的掌门们,正一个接一个的被人从屋子里面扶出来。</p> 那些掌门们居然就被关押在这简陋的村子里,看着那关押着众人的房子,这些掌门们最近这段时间一定没有什么好日子过。</p> 救出了心心念念的掌门们,那些江湖人士的心情一下子再次高涨起来,更有一部分人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直接欢呼着就朝他们的掌门过去了。</p> 翁葫一直在最前方,他体力毕竟有限,不久之后就停了下来,身上抹了一把脸,朗声对那些仍旧在抵抗的普通门人道:“你们不要冥顽不灵!焚仙门的覆灭如今已经是板上钉钉,若是你们这时肯回头,也还不算太晚。”</p> 只可惜他苦口婆心的话却并没有得来他们的回应,那些普通门人们仍旧还是杀红了眼,人群之中,有性急的江湖中人扯着嗓子对翁葫喊:“翁老你就不用想着再救他们了,这些人早就已经没有救了。”</p> 翁葫长叹了一口气,抬眼看了看他们前面的山路,再次提高了嗓门。</p> “你们可知道!就在你们顽固抵抗的时候,你们的那些首领早就已经放弃了你们,你们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p> 他这话音还未落,就听见前方远处传来了一阵朗笑声,这阵笑声在这些江湖中人的耳中多数都是熟悉的。</p> 他们其中有很多人都曾经听到过这笑声,而这笑声的来源……</p> 有人咬牙切齿的叫出了那个名字。</p> 钟苍。</p> 钟苍穿着一身锦衣华服,从前面的一座山峰上飞身而下,手中握着一把扇子,足尖轻点,落下来的时候如青云踏月一般轻盈。</p> 他就这样落在了众人的眼前,那双眼睛仍旧还是没有焦距的,不过却凭着刚刚翁葫开口说话时的动静锁定了他的位置,直直的看向那里。</p> “老翁这话可就说错了,我可还没有离开。”</p> “看剑!”</p> 旁边突然斜出一个手持长剑的剑客,他如游龙一般直接就蹿到了那些江湖人士的中间,手中的长剑半点都不留情面,惹得那些江湖人士莫不都提起兵器来奋力抵抗,瞬息之间便被重伤了几个。</p> 那持着长剑的剑客在引起了骚动之后也飞身落在了钟苍的身边,众人这才看清了这人的长相,还有身上的衣服。</p> “吾乃焚仙门次使,尔等宵小也敢大放厥词!”</p> 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还有许多人也一起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翁葫的眼里闪着精光。</p> “兄弟们,这些便是焚仙门之中最重要的人了,只要能够杀掉他们,焚仙门自然会就此覆灭。”</p> 钟苍微微一笑,但是那笑容还没有提起来,就变得狠厉。</p> “做梦!”他手中扇子一合,直接凌厉地朝翁葫攻击了过去。</p> 翁葫连忙抵抗,那些和钟苍一起出现的人也纷纷下场和那些江湖人士缠斗了起来,之前已经微微有些出现颓势的焚仙门普通门人,因为他们的出现也顿时来了精神。</p> 谁说他们的首领抛弃了他们?现在不是已经都来了吗?</p> 他们变得更加有干劲,咬着牙继续和那些江湖人士打的你死我活。</p> 他们这边打的你来我往,村子里的那些掌门们倒是十分清静,因为这些江湖人士在翁葫的带领之下攻打焚仙门的行动,平时在这村子里面看守着的守卫都已经被调走了,现在正和他们打的火热。</p> 那些掌门被从屋子里面扶出来之后俱都说身上无力,不过身体看起来却也并没有什么大碍,这其中却并没有看到左道长的踪迹。</p> 不过在这些人之中,在这个时候想起他的人本来就寥寥无几,更多的人还是在关心他们的掌门。</p> “掌门!这段时间以来,焚仙门有没有对你们做什么过分的事?他们作恶多端,难免有什么阴谋。”</p> 有人殷勤的询问着那些掌门们,而那些掌门们却都统一了口径。</p> “幸好你们来得早,那些人还没有来得及对我们做什么,只是每日的化功散让我等提不起力气,这才一直在这里蹉跎了下来。”</p> “你们这是变出息了啊,老夫也算是放心了……”</p> 他们这边的气氛明显就和那边吵吵嚷嚷的不同,竟然显得有些温馨。</p> 钟苍就算是身手了得,不过毕竟如今还是目不可见,手中折扇和翁葫对着打了几个轮回,最终还是一不小心被翁葫一掌拍在了胸口上。</p> 钟苍直接飞身往后几步,脚步在地上搓出了长长的脚印,这才勉强撑住了自己的身体,没有倒下去。</p> 只是他嘴角的鲜血却没有能兜得住,顺着下颌流了下来,看起来颇有些狼狈。</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零五章:钟苍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焚仙门人对他们这些江湖人士的实力猜测过低,冒出来的那些人也像是钟苍一样,在打了几个轮回之后,就或多或少的出了一些毛病,个个都带了些狼狈。</p> 钟苍一见打不过,便直接带着那些人蹿上了旁边的一块崖石,闪身之后便失去了踪迹。</p> 那些江湖人士见到他们居然就这样离开,有几个已经破口大骂,而翁葫则是带了两个得力的人,顺着那条路前去追他们。</p> 钟苍带着次使那些人在这条路上飞奔了几个瞬息,确定了站在原地的那些人已经看不见他们之后,这才停了下来,站在原地。</p> 死士早就已经穿戴好了人皮 面具,身着和他们一般无二的衣服等在那里,见他们到来后便是一垂首。</p> 钟苍看不见那些人的身上,都已经做出了狼狈的痕迹,和他们此刻看起来十分相像。</p> 这是马上就要替自己赴死的人,钟苍听着耳边他们的呼吸声,心下微涩。</p> 来不及等他们交流,次使便带着钟苍几人钻入到了旁边的密道之中——也是到了这时候,钟苍才知道在焚仙门中居然还藏匿着几条密道,只是可惜他们如今不得不弃了这盘踞已久的山头而去,这密道就算是设计得再精巧,也没用了。</p> 进了密道后,他们并没有迅速离开,而是停留在密道入口处停留了一会儿,不知在等什么。</p>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听见翁葫带着几人赶到的脚步声,他们停留的这地方乃是个通行不便的死角,是以翁葫带着人直接就和“钟苍”,以及“次使”等几人缠斗起来。</p> 不出几个回合,“钟苍”看起来就已经颇有些力不从心了,他回身向一边踏空而起,似是又要故技重施,逃之夭夭。</p> “不好!钟苍要逃跑!”</p> 有人大呼一声,与此同时,翁葫手中兵器脱手而出。</p> “钟苍”被冰凉铁器贯入后心,在空中踏跃的步子一下子失去了落点,不甘心地落了下来。</p> 落下的时候他仰面向天,背后的冰冷铁器一下子从前胸脱出,血沫从“钟苍”的嘴角流下来,浸润到他身下的土地之中,黄沙吸透了他的血,而他的眼神则是直茫茫的投在天上。</p> 翁葫把钟苍一击必杀,“次使”当即就是一声怒吼,掌上蓄力,打算要和这些人鱼死网破。</p> 但那也只不过是做出来的样子而已,马上也就被人寻到了招式上的错处,锋利的刀刃顺着他的喉咙口滑过去,留下了一丝血线。</p> 很快,那一丝血线里迸发出了汹涌的鲜红色的血液,喷了站在他面前那人满头满脸,“次使”瞪着一双不甘心的眼睛倒了下去。</p> 有了这两个人做例子,剩下的那些“负隅顽抗”着的“焚仙门余孽”也渐渐开始力不从心,没过多久也就步了他们两个的后尘。</p> 此时这狭窄的山谷里面已经遍布满了鲜血和打斗的痕迹,崖壁上处处可见深刻的刀痕,翁葫的目光微不可见的在某一处顿了一下,然后收了手。</p> “诸位,方才我们已经将焚仙门次使及一干余孽斩杀,现在还是回去,将这个消息告知大家,想必那些还在顽固抵抗的焚仙门人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必定方寸大乱。”</p> 不出他的所料,在翁葫带着那些人回到了主要战场后,马上就有人兴冲冲地将“钟苍”和“次使”等人的死讯广而告之。</p> 那些正在和江湖人士打斗着的焚仙门人怎么可能相信他们一直以来都十分敬仰的次使就这么死在了这些正道人士的手中?不过刚刚翁葫带着人去追钟苍和次使也是他们人人可见,由不得他们不信。</p> “你们这些人就算是继续反抗下去又有什么用?我们既然可以把次使杀了,自然也能杀了你们!还不如直接乖乖的投降,我们或许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p> 有些正派的江湖中人直接就收了手,觉得仅剩不多的那些焚仙门人倒也算是有骨气,再说就只剩下了这些人,也实在是用不上他们每个人都冻手。</p> 那些还在反抗的焚仙门人本来就已经心神俱乱了,次使可是除了长使之外身份最高的人了,但是却也被翁葫带着人给杀了,他们之所以会反抗,心中也都是念着焚仙门总还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p> 但是既然次使都已经死了,东山再起什么的已经成了奢望。</p> “我投降!”</p> 有人放下了兵器之后,双手举起投降,虽然他身边的焚仙门人回过神来之后就一刀捅向了这个背叛焚仙门的人,不过这样的声音在焚仙门人中是越来越多了。</p> 没过多久,他们就整个攻进了焚仙门的红色大门。</p> “这焚仙门果真是穷奢极欲,也不知道谋夺了多少无辜人的钱财,才有这么多的金银宝物可以摆设。”</p> 就像是林眉和薛净悟第一次进入到这个红色大门中查看的时候发出的感慨一样,那些江湖人士移进了红色大门之后,几乎都要走不动路了。</p> 那些金光闪闪的摆设和烛台就明晃晃摆在那里,等着他们收入囊中,就连他们脚底下踩的毯子都十分舒适柔软,让他们飘飘欲仙。</p> 翁葫见着有些江湖人士露出来的贪婪神色就是一阵皱眉,在这一点上,果然人类大多数都是相通的。</p> 翁葫不屑的神色只存在了短短一瞬,转过神来之后,他还是那个在这些江湖人中一呼百应的精神领袖。</p> “诸位壮士!虽然现在我们已经攻入了焚仙门,不过说不得还有其他试图反抗的人,大家不如分头去搜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p> 翁葫的话说的在理,他们此行攻破焚仙门的防线似乎是有些太过容易了,那些抵抗着他们侵入的焚仙门人几乎可以说是对于他们没有一点招架之力,就连钟苍和次使都那么容易在他们的手中丧生。</p> 要知道次使在之前也是在他们心中很厉害的人物了,甚至在此次出发之前,他们还在心中暗暗祈祷自己不要和次使对上手。</p> 倒是没有人怀疑过他们杀死的钟苍和次使究竟是不是本尊,毕竟那两人在逃跑之前已经在他们的面前露过脸了,他们与次使并没有过什么过深的瓜葛,不过对于钟苍倒是熟悉的很。</p> 而当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钟苍,确实是如假包换。</p> “老王说的对,我们都知道焚仙门人最是诡计多端,没准他们就有什么其他的安排,毕竟我们可没看到他们的长使。”</p> 翁葫站在所有人的前面,仗着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的表情,眉头狠狠一跳。</p> 居然还想要见到他们长使,这些江湖人士还真是痴心妄想,难不成是觉得今天这一场讨伐大戏,他们真的有什么作用?</p> 只不过是演一场戏给他们看罢了,这些傻子居然就将自己捧到了这样的高度,也不看看以他们的身份,焚仙门长使是不是有必要见他们?</p> 不过嘴上他还是说:“江湖之中尚未有人见过焚仙门长使的真容,想必就算是大家见过也根本不会有什么印象,如今还是迅速查探清楚情况比较好。”</p> 听了翁葫的话之后,那些江湖人士纷纷转头去各个地方搜寻,因着怀疑在这焚仙门中还会有什么机关或者是顽抗的人,那些江湖人士纷纷三五成群地自动组成了队伍。</p> 叮叮当当,不停金器首饰发出来的声音,都是那些江湖人士实在是忍不住自己的欲望,有些选择只是把那些金器首饰拿出来细看一番,有些则是暗戳戳的,直接揣进了自己的腰包里。</p> 主要焚仙门的这些财宝都来源于江湖之中,就算是这些江湖人士从焚仙门中拿到了什么宝物,倒也不能说是贪财。</p> 毕竟焚仙门现在已经声名狼藉,从此不复存在了,这些东西的归属现在还没有一个确定的说法。</p> 于是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这焚仙门中堆到随处可见的金银财宝被不停的收入别人囊中,越来越见少了。</p> 翁葫眼见着这一幕大皱其眉,他当年加入焚仙门就是因为这泼天的富贵,还有为了给自己挣一个光明的前程,如今前程倒是到手了。</p> 不过这泼天富贵就摆在自己的眼前,他却没有办法伸手触碰,全因为他在这些江湖人士的面前树立起来的形象,不允许他做出当着这些江湖人士的面拿取财宝的事。</p> 只是他仍旧心有不甘,自从加入了焚仙门之后,蛰伏在钟苍的身边这么多年也就算了,但是凭什么他基本上已经完成了计划的时候,还是仍旧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p> 反而是这些蠢笨如猪的江湖人士,可以随随意意的就把那些他也想要的金银财宝拿到手,这让他十分不平。</p> 于是他咳嗽了一声,看着那些眼中闪着欲望火苗的江湖人士,叹了口气。</p> “翁老这是为什么叹气?我们现在已经如愿已偿攻入了焚仙门的总坛,难不成你还有什么疑虑?”</p> 翁葫的目光朝那些江湖人士看了看。</p> “老夫只是觉得焚仙门收敛了这么多的金银财富,实在是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尤其是我们来到这镇子上之后,亲眼见着这镇子上的居民都已经被焚仙门折磨的神思不属,镇子也变得如此萧条,心里就十分不落忍。”</p> 翁葫假惺惺的说,而向他提问的那人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听了翁葫这话之后,也是十分感慨。</p> “还是翁老目光放得远,我们比起翁老来远远不及。”</p> 那人一脸的钦佩,对着翁葫行了一个十分恭敬的礼。</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零六章:攻破焚仙门 翁葫自然要回礼,随后,他又看了一眼正在把那些金银财宝纳入自己囊中的江湖人士,提出了自己的建议。</p> “诸位!我们人人皆知焚仙门对附近居民的残害,就因着焚仙门总坛居于此处,这附近镇子上的居民已经被摧残成了什么样子!”</p> 翁葫的话一出口,那些江湖人士把金银财宝往自己兜里揣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听着他说话。</p> “翁老说的是!我们这一路过来,的确是见着了那镇子上的人过得不太好。”</p> 有零星几个人在附和着翁葫的话,而剩下的人则是等着听翁葫究竟有什么高见。</p> 翁葫见没有人反驳他的话,沉声再次开口。</p> “而这焚仙门日日作威作福,这些金银财宝的来源估计都是那些普通的黎民百姓,如今我们既然已经攻破了焚仙门,自然也要为那些普通的黎民百姓做主,将这些钱财都还给他们。”</p> 他的这句话倒是惹了一些人不高兴,辛辛苦苦地将焚仙门给攻破了,怎么现在拿一些钱银都不行?</p> 说是那些普通黎明百姓被焚仙门折腾的很惨,那他们这些在江湖上面摸爬滚打的人,难道就不恨焚仙门了吗?</p> 怎么翁葫就只看见了那些黎民百姓的苦,要把钱财从他们的手里抢回去?</p> 不过他们的反驳还没有成型,至少如今他们是不敢做这个出头鸟去反驳翁葫的,毕竟在这一次攻破焚仙门的路上,他们一直都以翁葫为马首是瞻。</p> 若是在他们刚刚攻破了焚仙门之后,就站出去指责翁葫,或者是反对他的意见——</p> 说不得有人就会怀疑到自己的身上,这明显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p> 于是有人开口了。</p> “那按照翁老的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去把那些黎明百姓受过的苦给补偿了?”</p> 在场的这些江湖人士心中心知肚明,翁葫这话的意思基本上就是要把焚仙门的这些金银财宝分给那些百姓了。</p> 不过这也有问题,那镇子上的人口委实不算是多,而焚仙门中的这些金银财宝……</p> 就算是保守估计,均匀的分给镇上的那些人口都已经算得上是十分宽厚了,这些江湖人士可不觉得那些镇上的居民如果没有了焚仙门,这些年真的能得到这么多的财富。</p> 所以将这些财富都交给镇上的居民也十分不合理,翁葫想了想,之后才和大家商量:“不如我们就将这些财物全都归拢起来清算……长期受焚仙门之苦的绝对不止是这镇上的居民,还有我们中原各个门派,以及所有曾经被焚仙门算计欺凌过的人。”</p> 这话倒也在理,那些江湖人士纷纷点了点头等着翁葫接下来的安排。</p> 不过就算是翁葫说过大天去,他们也绝对不会答应就这么放弃了已经到手的金银财宝,至少绝对不会答应空着手从焚仙门出去。</p> 翁葫自然也知道要这些江湖人士彻底放弃他们已经到手的金银财宝,是十分不现实的事,于是折中道:“诸位攻打焚仙门有功,等到把焚仙门的这些钱财统计出来之后,诸位自然可以分到合适的份额,至于剩下的钱财,将会留出一部分用在这镇子上的居民生活所需,其他的则会被我们带回中原去,到时再另行安排。”</p> 既然翁葫没有强行将他们手中的金银财宝都给剥夺干净,那些本来心中存着担心的江湖人士自然没有什么不乐意的,更何况若是他们现在表现出什么不满,岂不是让人觉得自己太过小气?</p> 于是翁葫的建议很快就通过了大家的表决,那些已经被江湖人士收入囊中的金银财宝重新被掏了出来,纵使有人偷偷留下了那么一件两件,不过掏出来的数量也非常可观。</p> 他们群策群力,在确定了焚仙门之中的确是已经没有任何除了他们之外的人口之后,将那些金银财宝都收归到了第一重门内的高台之上。</p> 这里刚才本来摆着的是一架古色古香的琴,现在已经被挪开,摆满了金器,还有那些名贵的雕刻艺术品,许多精巧的挂器和摆件。</p> 翁葫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和自己信得过的人一样一样将那些东西给记录在册,而这个时候那些江湖中人纷纷都有些不耐烦于看翁葫统计东西。</p> 在他们心中,翁葫这个一直以来看着都十分无私的人是没有理由去侵吞财物的,于是也就没有想着监督。</p> 只可惜他们没有发现,翁葫身边和他一起在将那些金银财宝记录在册的人,也就是那些平时比较受到翁葫信任的那几位,表情看起来有些不大自然。</p> 好似有些窃喜。</p> 他们自然需要窃喜,这些江湖人士居然就傻呆呆的让他们几个来把这些金银财宝记录在册,殊不知他们其实根本就是翁葫的同伙。</p> 这些金银财宝没说会不会落在那些居民的手里了,就算是落了也不会多。</p> 这些焚仙门留下来的金银财宝,自然是要留到他们这些焚仙门人的手里,才是正经。</p> 翁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p> 而那些被救出来的掌门们自从离开了关押他们的屋子之后就留在了原地,他们在刚刚被救出来之后就已经服下了化功散的解药,那解药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完全发挥功效,那些掌门和长老们干脆就直接在原地打坐,在解药发挥了功效之后运功调理自己的身体。</p> 就在翁葫带着人几乎要把那些金银财宝记录完成的时候,那些掌门们才慢悠悠的晃悠进来。</p> 在外面的时候这些掌门们已经听说了翁葫这段时间的丰功伟绩,是以进来之后,这些掌门和长老们在见了翁葫的第一件事就是纷纷拱手行礼。</p> 于情于理翁葫都是十分担当的起掌门和长老们这一行礼的,于情,翁葫带着他们的门下人攻破焚仙门救了他们出去,于理,也是如此。</p> 可以说翁葫的这一举对于天下武林的局势都是大功一件,于是翁葫脸上带着慌张的接受了掌门们的行礼,然后也回了过去。</p> “翁葫先生劳苦功高,若不是您指挥有方,我等竟不知还要在这焚仙门被关到什么时候。”</p> 一位急性子掌门开口,摸了摸他那已经花白的胡子,说出来的话里带着沧桑。</p> “诸位大可不必如此,我等江湖人士本来就应该守望相助,如今各位有难,我做什么事情都是应该的。”</p> 翁葫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这些掌门和长老们,他们的底细他现在也是清楚的。</p> 不管这些掌门和长老们从前曾经是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脾气,现在他们都已经是自己的同伴了,翁葫相信焚仙门研制出的药绝对不会有问题。</p> 于是他半点没有压力的接受了来自自己同伙的夸奖,并且还互相吹捧起来。</p> 这边某个门派的掌门夸翁葫实在是善于谋划,那一边翁葫就夸这个掌门名声赫赫,他敬仰已久。</p> 那边某个山庄的庄主感谢翁葫,翁葫转眼就夸那位庄主将山庄治理的上下铁桶一般,实在是手段了得。</p> 他们之间的相互追捧弄得在场的江湖人士也纷纷心情好了许多,毕竟这些江湖人士很少是以单打独斗的身份前来攻打焚仙门的,多数都是他们的掌门和长老被焚仙门抓去的门派门人。</p> 这些掌门和长老们被救了出来后,他们的门派这才算是有了主心骨,乃是一件天大的好事。</p> 当日晚上,在焚仙门总坛的山头上便树立起了属于江湖人士的旗帜,飘飘悠悠的荡在空中,看起来十分醒目。</p> 次使这个时候已经带着钟苍和其他人离开有一段距离了,不经意之间怅然回头望了一眼,就看到了那飘飘悠悠的一面旗帜。</p> 幸好那些江湖人士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他们此行攻打焚仙门的胜利,所以提前去做好的旗帜十分宽大,就算是次使这个时候距离山头颇有一段距离,也能将那高高竖起来的旗帜看个清楚。</p> 次使不由得一生气,立马就脱口而出一句十分狠毒的咒骂。</p> 钟苍就走在次使的旁边,听到次使开口骂人的时候眉头一皱。</p> 炼药人也走在钟苍的另一边,他自然是第一个发现钟苍那皱眉的动作得,在他看来次使骂人倒是没什么,只是这钟苍居然连骂人都听不得。</p> 还真是让他十分有兴趣,谁让这个钟苍在日前对他爱搭不惜理的呢?</p> “我说,你之前也是在公道阁生活过那么长时间的,再加上在焚仙门的这段时间,你难道就没有听过有人骂人?”</p> 钟苍自然是曾经听过有人骂人的,而且还听过有人骂自己,刚刚他皱眉的原因只不过是单纯厌恶次使罢了,此时自然不能露出马脚。</p> “我生性不喜这些。”</p> 钟苍语气淡薄的解释了一句,不明白这个臭炼药的为什么就盯上了自己,这一路上没少找借口和自己说上两句话。</p> 要不是确定自己并没有那方面的爱好,钟苍恐怕都要觉得这个炼药人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不过转念一想若是这个炼药人真的对自己有什么想法的话,也并不需要自己有那种爱好。</p> 将这个稍稍显得有些惊悚的想法从脑海之中踢出去,钟苍再次不想搭理炼药人。</p> 次使自从看到了那面旗帜之后就转头闷声往前走,听见炼药人在钟苍的身边絮絮叨叨,他十分不满地回头瞪了眼。</p> “药先生,若是你不怕你的声音太大把那些江湖人士给引过来的话,就继续用这种声音与人说话吧!”</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零七章:对弈 次使的声音里面带着一丝愤怒,仿佛他刚刚纠缠钟苍的事情有多丧心病狂一般,炼药人也学着他瞪大了眼。</p> “我与钟苍说话,与你何干?”</p> 钟苍稍稍往旁边走了一步,摆明了不想掺和进这两个人之间的争斗之中,不过心中对于这个炼药人的身份可是猜测的更深了。</p> 他这段时间也能清楚的摸到一些底细,至少次使在这焚仙门中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曾经听伺候他的人说,除了焚仙门长使之外,几乎没有谁能在次使的面前保持高傲的态度。</p> 可是这炼药人不仅保持了高傲,而且次使看起来也对他没有一点办法,至少钟苍确信自己已经听见了次使压抑着的呼吸,证明次使现在的确是十分生气。</p> 但是次使却并没有开口反驳炼药人,这足以证明长使应当是忌惮炼药人的,否则以他的身份根本就不需要忍耐。</p> 虽然嘴上钟苍并不搭理炼药人,但是实际上他对究竟是谁把他派来的这件事情十分好奇,因为这直接关系到焚仙门后面站着的那个势力究竟为何?</p> 这是已经困扰他们很长时间的问题。</p> 次使这边并不想搭理炼药人,他之前便去找焚仙门长使商量过关于这炼药人的事,按照次使的想法,在这炼药人完成了他应该做的事情之后大可以将这人给直接扔掉。</p> 但是当时长使的回应让次使确信了自己并不能惹到炼药人的事实,所以他才会这么忍耐。</p> 既然不想搭理炼药人,他就只能和站在自己身边的钟苍搭话。</p> “行路这么久,可还能适应?”</p> 相比于对炼药人说话时的语气,次使询问钟苍的语气可以算得上是和风细雨,钟苍颇有些不适应。</p> 于是他也只能颔首,温声回答:“一切都还好,多谢次使挂心。”</p> 次使只是微微一笑,然后随即反应过来钟苍现在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当即换成了语言来回应。</p> “你我为同门,你不必客气。”</p> 钟苍因为长使的这句话颇是牙酸了一阵,心中暗道他和次使可并不是什么同门,而是潜藏他的身边准备将它的焚仙门一网打尽的无情杀手。</p> 但就算是心中腻歪,钟苍也不能表现出来自己心中一丝一毫的真实所想,幸好就在钟苍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的时候,那炼药人再次开了口。</p> “话说的可真是好听,什么同门?我和你亦是同门,也没见你对我这么尊敬。”</p> 那炼药人从炼药的房间里出来了之后倒是变得有些伶牙俐齿,次使有一种直接上去将这炼药人的嘴给撕烂的冲动。</p> 这人在炼药的时候对他不搭不理就算了,自己稍稍忍上一忍也就过去了,但是如今自己正在和钟苍说话,这炼药人掺和个什么劲?</p> 在心中不停默念着长使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次使这才忍住了自己并没有一掌拍过去,但是也不准备继续和钟苍说话了。</p> 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作壁上观的钟苍,扭头走到了后面,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群人,都是从焚仙门里一起出来的重要人物。</p> 九使中在焚仙门内的都在这里,还有许多有身份的人物。</p> 次使回到了这些人的中间之后,目光落在了钟苍的身上。</p> 他不光是在怀疑这炼药人的身份,而且也在疑惑钟苍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在次使看来,这钟苍虽然算得上是人中龙凤,在中原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p> 不过看起来留下来也似乎并没有太多意义,那一场戏演过之后,其实钟苍就可以被杀人灭口了。</p> 毕竟就算现在钟苍受到了他们的影响,记忆之中已经相信了他是一个焚仙门人,从前公道阁阁主的身份只不过是他潜藏的伪装。</p> 但是当时他们给钟苍用的药并不完善,是以所有人都不确定钟苍什么时候就会恢复记忆,若要是真的如此,恐怕他们会弄巧成拙。</p> 于是他们现在只能每天继续给钟苍暗中喂药,让那种控制钟苍的药继续控制他,不敢有一丝的懈怠。</p> 这样想起来还是直接把钟苍给杀人灭口比较方便,也用不着每天给钟苍喂药。</p> 只是就像是长使对那炼药人的特殊嘱咐一样,对于钟苍,焚仙门长使曾经也下过命令。</p> 那就是对于钟苍可以控制他的心智,但是绝对不可以伤及他的性命。</p> 这个命令让次使不确定钟苍这人究竟是有哪里入了长使的眼,毕竟曾经钟苍的形象,在焚仙门的心中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p> 就是钟苍曾经努力捣毁了他们那么多的分布和据点,公道阁在焚仙门人的心中几乎罪无可恕。</p> 虽然次使的心中不能确定,不过炼药人可是知道这其中藏着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的,比如说钟苍之所以会被焚仙门长使给特意交代留下性命,其实并不是焚仙门长使的决定。</p> 而是这炼药人的主子,焚仙门背后的那个家族的家主做出的决定。</p> 自然这一点炼药人是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他既然已经决定等钟苍自己猜出来主子的身份,自然不可能提供给钟苍任何的线索。</p> 庄子里。</p> 林眉和莫上先生正在对弈,没有了岑见这个对手,莫上先生和林眉在棋局上厮杀就显得轻松很多了,一路棋子走势势如破竹,林眉几乎没有还手之力。</p> 岑见则是和君留山在一边研究兵法,从边关那边送来的战报在他们两个的手中变成了相互之间厮杀的工具,也是颇有乐趣。</p> 院中为了他们二人特建了个沙盘,其上用砂石细细将北境的一山一水全数复制了过来,站在沙盘前,山河关隘一目了然,地势蜿蜒险峻也清晰明了。</p> 君留山的指尖顺着一座山脉而下,将手中代表一边势力的小旗子插上,岑见则是在一旁含笑看着,眼神却像利箭一般锋利。</p> 君留山将小旗子插上后便退到了一旁,将沙盘旁边的位置留给了岑见,一边淡声将他刚刚对军的行动一一言明,自然省略了若干隐秘的打算。</p> 岑见手中的小旗子和君留山的颜色迥异,孟明黏着他也凑到了沙盘旁边,好奇地拧眉看过去,那砂石堆成的山河让他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很想伸手去触碰插在上面的旗子,但是又顾及岑见,并未真的伸手。</p> 岑见思考了一会儿,就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手中旗子插在一处,那旗子在一片君留山的旗子里显得有些瞩目,君留山了然一笑,岑见收回手淡淡道:“孤军深入,看似不可为。”</p> 君留山一笑:“但你却偏偏使孤军深入。”他顺手将旗子插在了早就已经谋划好的位置,正好堵住了岑见行军的退路。</p> 林眉记得他们两个似乎是在午饭之后就一直在那里了,岑见总是那一副指挥若定的样子,从来不大声说话。</p> 君留山在岑见的面前也一直没有过在战场上应该有的那种激动的样子,两个人的厮杀非常淡定,充满了杀人不见血的交锋。</p> 真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就能有这么大的兴趣,自己和莫上先生在这里对弈也就罢了,至少两个人还是坐着下棋,但是君留山和岑见两个人可是一直站在那沙盘旁边,也不嫌累。</p> 难不成真的有这么有趣?林眉难得对他们两个人的游戏产生了兴趣,准备去凑一凑热闹。</p> 但是这一边刚刚在棋局上把林眉杀了个片甲不留的莫上先生可不乐意了,他这段时间没事的时候就和岑见在一起下棋,虽说他的棋艺也算是顶尖的了,不过和岑见相比起来仍旧有些不够用。</p> 虽说他为人豁达,从来都不惧于承认这种事情,不过输的多了,还是会稍稍有些心理不平衡的。</p> 尤其是除了岑见以外,莫上先生几乎找不到另外一个和他一起下棋的人,就算是心中憋屈也不能换换新鲜的血液。</p> 今天终于来了一个林眉,莫上先生怎么可能不抓住这个机会?</p> 虽说听起来有些卑鄙,不过他还是笑呵呵的把林眉给叫住了,不住手的收拾着棋盘上的棋子,语气格外缓和。</p> “侧王妃做什么要凑那个热闹去,再说两军对弈,自然是要王爷和侯爷两个人做出决定,侧王妃您若是过去了,恐怕会显得有些欺负人。”</p> 实际上哪里有这样的规矩!</p> 莫上先生只不过是想把林眉留在自己的面前罢了,但林眉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思考了一下之后居然也重新坐了回来。</p> 莫上先生笑眯眯地拿起了一颗棋子。</p> “上一局老夫有幸胜了几子,这一局便由侧王妃先执棋。”</p> 林眉也一点不谦让,直接就拿起棋子落在了棋盘上自己看好的那一处,然后便收手等待着莫上先生的落子。</p> 那一边岑见和君留山的战斗正好到了难解难分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的军队正缠斗在一起,一时之间竟也猜不透谁才会获得最后的胜利。</p> 岑见抬起眼睛,似笑非笑地对君留山说:“表兄刚才派的那一支小部队,恐怕是要全军覆没了。”</p> 君留山面无表情,对于岑见的话也没有半点反应,只是伸手点了点沙盘上的某一处。</p> 岑见的目光顺着君留山的指尖看过去,眉头微微一抖,随后畅快地笑了开来,孟明抬起头来好奇地看他。</p> “表兄果然是表兄,这一局我输得痛快。”</p> 听到了这边的声音,林眉在落子时悄悄勾了勾嘴角,小声说了句:“果然赢了。”</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零八章:果然赢了 君留山和岑见两个人忙着将沙盘上面插着的表示战斗情况的小旗子收了起来,听到了林眉的窃窃私语,君留山的嘴角勾起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p> 岑见自然看到了君留山嘴角的微笑,林眉刚刚偷偷说的那句话也被他给收入了耳中,于是他似真似假地叹了口气。</p> “表兄委实是羡煞旁人。”他拍了拍在旁边打哈欠的孟明的脑袋。</p> 虽说林眉和君留山并没有在他们面前十分高调的相互鼓励,不过就凭着刚刚他表嫂的那一句话,已经足够对岑见的心理产生伤害。</p> 什么叫做果然赢了?原来从一开始在表嫂的心里,最后的赢家就会是表兄。</p> 而表兄最后的胜利只不过是印证了表嫂一开始的想法而已,这让本来想再次和君留山开上一局的岑见瞬间没有了兴趣。</p> 手中捧着茶杯慢慢悠悠的走到了林眉的身后,岑见看着林眉和莫上先生的棋局,心中忽然有了种看热闹的兴奋感。</p> 这一局也没有用多久,最后还是以莫上先生的得胜告终,这两个人下的是快棋,一局下来根本就不用多长时间。</p> 于是岑见存在喉咙口的那句话就这样脱口而出。</p> “果然赢了。”</p> 莫上先生的手正放在棋盘上收着自己那一边的棋子,听闻岑见这话之后,他手上的那枚棋子先是掉了下去,虽然马上就被反应过来的莫上先生给捡了起来,不过还是引起了林眉的注意。</p> 莫上先生另外一只手撂在桌上点了点,随后又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p> 看来老夫的棋艺在侯爷的心中还是稍稍有那么一些地位的,至少现在能够得到侯爷的这一句夸奖。</p> 莫上先生下意识的忽略了岑见的这句话,完全只不过是为了呼应刚刚沙盘对局被君留山赢了之后林眉的那句话,反而只把这当成了岑见对于自己下棋技术的肯定。</p> 林眉把棋子收起来之后就站了起来,做势要把位置留给岑见。</p> “陪莫上先生对上这几局的确有些辛苦,想来还是看着你们二位对局才更享受,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p> 林眉微笑着让岑见坐在了自己刚刚的位置,于是便眼看着莫上先生本来带着微笑的脸,一下子僵硬了起来。</p> 岑见却十分谦让,但到底还是没有敌过林眉,坐在了那里。</p> 林眉是真的不想继续和莫上先生下棋了,尤其是每次在赢了自己几次之后,莫上先生都会故意输给自己一次。</p> 不过这却让林眉更加不能接受,虽然下棋下不过莫上先生,不过林眉还是能够看出来莫上先生在什么时候是故意输给自己的。</p> 这种被故意谦让的感觉让林眉十分不舒服,虽然并没有表现出来,不过既然现在岑见已经闲下来了,她自然也不肯再继续。</p> 莫上先生苦了脸,眼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他便直接想赶人。</p> “老夫今日也有一些疲累了,不如明日再对局如何?”</p> 岑见也正有此意,今日输给君留山之后他便没有什么心情,更别说是和莫上先生下棋了。</p> 也不是看不起莫上先生,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p> 莫上先生先岑见一步从棋盘边站了起来,甩了甩袖子,便打算送客。</p> 君留山却并不想就这样离去,他微微笑着,迈着矜持优雅的步伐走到了棋盘边。</p> 在岑见的目光之中缓缓地坐了下来,他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一颗圆润的棋子。</p> “我今日正好有些兴趣,我们两个对弈一局如何?”</p> 君留山的声音缓缓的从薄唇之中倾泻 出来,岑见的眼中一下子就闪出了兴趣,也微笑起来,对着棋盘伸出了手。</p> “乐意之至。”</p> 这样一来,刚刚在棋盘面前对坐的林眉和莫上先生倒是都成了外人,反倒是君留山和岑见两个人之间一来一回,颇有一些高手对招的凌厉。</p> 君留山下棋时的手法和他在沙盘旁时的感觉有些相像,都是大开大合,同时也不失 精巧。</p> 而岑见相比君留山就要更加小心一些,往往在不为人知处动一些文章,开局不久时间,君留山就已经在棋局上隐隐胜过了岑见许多。</p> 不过岑见看起来却不骄不躁,仍旧不紧不慢的在棋盘上落下自己的棋子,这让心中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君留山稳操胜券的林眉也有一些打鼓。</p> 莫上先生倒是稍稍看出了一些门道,岑见虽然看起来在棋局上落了下风,不过他能看出来岑见是在隐隐蓄力,以图后效。</p> 随着他们两个的棋局进行到中段,岑见的谋划,就连林眉也能隐隐看出来一些,君留山手下的白龙首尾被岑见给拦住,看起来已经成了困兽之斗。</p> 原来如此,林眉眼中隐隐闪过一丝了然。</p> 岑见在前面的每一步都在暗中为君留山接下来的动作做准备,这让前期君留山手下的棋子根本就没有受到什么阻力,因为他所准备的那些招数都是用在后阶段的。</p> 如今君留山手下的白龙便是在接受着之前曾经被他忽略的那些阻拦,林眉的眼中隐隐闪过了担忧的神色。</p> 岑见就算是如今稍稍领先,不过就像是刚刚他看起来落后那时一般,仍旧显得十分气定神闲,君留山也是一般,无论是刚刚他大获全胜时,还是如今首尾受敌,唇角的弧度都没有变过一分。</p> 莫上先生在旁边小声问林眉:“侧王妃,这一局您觉得谁会赢?”</p> 林眉在心中自然是觉得君留山会赢的,虽说如今在棋局上的状态恰好相反,不过她还是肯定的对莫上先生道:“自然是王爷会赢。”旁边孟明不服气地轻哼一声。</p> 林眉这话一说出口,虽然声音已经小而又小了,不过君留山和岑见是什么样的人物,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p> 岑见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原来自己已经将棋下成了如今的态势,可是看在表嫂的眼中还是表兄会赢?</p> 他抬眼看了一眼君留山的脸色,这人从棋局刚刚开始时候的那一副表情,现在才终于隐隐约约之间有了变化。</p> 虽然那变化几乎约等于无,不过岑见还是清清楚楚的看到君留山嘴角的弧度变大,昭显着他的心情其实很好。</p> 可不是嘛,棋局上他的白龙已经被自己压制住了的情况下,表嫂居然还会支持他,可不是心情很好?</p>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林眉那一句话的激励,本来在黑子的压制之下隐隐之间有了死亡态势的白龙在几个棋子落下之后又开始焕发了生机,相比之下,岑见再落子的时候倒是显得更加仓促了些。</p> 莫上先生在一旁看出了门道,对棋局变化惊讶无比。</p> “刚刚侧王妃说王爷会赢的时候,我本来还在心里持怀疑态度,不过如今来看,侧王妃的猜测果然有道理。”</p> 莫上先生和掌而笑,看着君留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某个不出世的宝贝一般。</p> 直到现在,他才找到在棋局上能将岑见压制到如此境地的人,居然还是王爷。</p> 要知道这段时间莫上先生在岑见手下败的局已经数不清了,只要能够在棋局上将岑见打败,他都会是一样的态度。</p> 在君留山的白龙重新焕发了活力之后,没有用多长时间,整张棋盘上的棋子越落越多,岑见终于没有再将手伸向棋子。</p> “没想到今日之后我还要说第二遍,表兄不愧是表兄,表嫂的猜测如今看起来也并不是没有道理。”</p> 岑见就算是输在了君留山的手里也丝毫不见气馁,他的下棋技术并不需要一场棋局的成败来断定,他现在反而十分好奇,林眉当时是为什么会猜测君留山会赢。</p> 若说之前岑见觉得林眉是为了给君留山加油鼓劲,虽说他知道表嫂不是那样性格的人,不过当时的他想不到第二种可能。</p> 但是如今他却在想,当时林眉是不是就已经看出来棋盘中也隐藏着的微妙之处。</p> 君留山慢条斯理地将自己那边的棋子收回,看起来对林眉的回答没有什么兴趣,不过身子却稍稍往那边靠了一下。</p> 林眉笑眯眯的摇了摇头。</p> “我刚刚连续输给莫上先生那么多次,所以你们的这盘棋我只能看出来十分精妙罢了,要让我说出来什么细节我倒是不懂。”</p> 林眉慢条斯理的说:“我之所以觉得王爷会赢,是因为我知道王爷会赢。”</p> 林眉这一句说了就像是没说一样的话让岑见委实是愣了一会儿,然后这才畅快的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开心。</p> 君留山仍是那一副表情,只是眼中透出来的神情证明了他现在心情非常不错。</p>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君留山淡淡道:“我既是蝉,也是黄雀。”</p> 岑见笑开:“是也,不过表兄所想似乎并不只是如此。”</p> 君留山垂手:“纵使已经有了后手,也要及时用出才是,否则迟早会生出变故。”他转而对林眉说:“焚仙门以为已经将武林人士尽数掌控,正是狂悖轻敌之时,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将其尽快解决。”</p> 林眉一愣,旋即无奈笑开:“下一局棋都能思量得这么多。”</p> 她虽然嘴上淡淡抱怨,看上去也明显将君留山的话听了进去。</p> 岑见摇头,刚刚对弈时他便心有所感,没想到这一局棋如今复盘起来,还真是与他们和焚仙门的一来一回有异曲同工之妙。</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零九章:密道 他在和君留山下了这一局之后也还不尽兴,他之前虽然也和君留山经常对弈,不过像刚刚那样精彩的一局,倒是少见。</p> 若是不趁着表兄今日状态极佳,再接再厉,继续下上几盘不错的棋,日后恐怕会后悔。</p> 不过君留山却并不想和岑见继续对弈了,他站起身来,自然而然的牵住了林眉垂在身旁的手,面上不带任何其他表情,只是推辞。</p> “今日不了,改日再战。”</p> 岑见脸上颇有可惜的神色,似乎君留山不肯与他再下一局棋让他有多失望一般,不过随即他也就敞开了心思。</p> “那便改日好了,表兄这是要回去休息了?”</p> 君留山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p> 他握着林眉的那只手并不动,只不过普通的牵手动作,至少林眉除了那温热的触感之外,并没有感觉到其他的暧昧气氛。</p> “今夜的月色不错。”他的声音淡淡的,细听之下才会听出来一丁点的活泛气。</p> 岑见看了眼林眉,微笑道:“原来如此,好时光的确是不可辜负,表兄便去吧。”</p> “你呢?是否留在这里继续和他们对局?”</p> 君留山点了头之后这才反应过来,他还没有询问林眉是要留在这里,还是和他一起回去。</p> 林眉愣了愣,她自然是要和他一起回去的,就算是不问,难不成自己还要留下来继续和莫上先生以及岑见下棋吗?</p> 林眉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棋艺,消遣一下也就算了,只是刚刚莫上先生和自己才看了君留山和岑见下了那么精妙的一局棋,若是这时候自己再拿起棋子,就有些不够看了。</p> 于是林眉坚定道:“我和你一起。”</p> 莫上先生在君留山和林眉离开了之后,这才坐回了君留山刚刚坐的位置上,两个人同时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p> 君留山和林眉在他们的面前向来都不会有太多的交流,看起来夫妻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疏淡,不过熟悉两个人的人都知道,这只是他们的性格使然。</p> 此时在他们的身后,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便只会觉得他们二人的身旁萦绕着一股水泼不进的气场,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谁都无法融入。</p> 岑见自然是愿意看到他们二人和睦的,直到两人的身影离开了院门,拐了一个弯,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眼前之后,他这才回身继续对着棋盘上的棋子伸手收拾。</p> 莫上先生那边的棋子是君留山已经收拾好了的,于是他便只是看着岑见的动作,没想到岑见在把棋子收拾停当之后,笑着抬眼看向他。</p> “刚才和表兄对弈的那一局,我颇有感慨,不如趁着此时气氛正浓,你我再厮杀一局如何?”</p> 莫上先生本来想趁着这个时候直接将岑见也送回他自己的房间,谁知道,忽然之间又被提出了邀请。</p> 恰巧他刚刚也在观察岑见与君留山棋局的时候颇有感想,此时竟也忘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被岑见在棋局上胜出的伤痛。</p> “请。”</p> 他伸出了手。</p> 门外的天幕上高高挂着一轮皎洁的月亮,无差别的向这世上散发着温柔的光辉,笼罩在这个月光之下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细纱般朦胧且多情。</p> 君留山和林眉牵着手走在回房间的路上,林眉抬头看着月光,难得有了些女儿家的心思。</p> “今夜月色正好,若是不对月小酌一番当真是浪费了。”</p> 林眉忽然笑着与君留山说,而君留山只是眉头一挑,对林眉的提议并无不可。</p> 他们二人虽说平时不会经常像普通寻常夫妻一般甜言蜜语,不过……</p> 君留山沉声吩咐一句,身后折思便去准备,林眉则是微带失落道:“只是一想到如今有人深陷敌营,就算是赏月,我这心里也是有些不舒服。”</p> 君留山刚刚还在让他们尽快解决钟苍的事,林眉忽然之间想到,一时有些破坏气氛。</p> 君留山毫不在意:“那便明日就开始行动。”</p> 林眉闻弦歌而知雅意,望向君留山笑着道:“那今日呢?”</p> 君留山一本正经:“自然是赏月。”</p> 他握着林眉的手更紧了些。</p> 与他一起赏月。</p> 被君留山和林眉挂念着的钟苍与次使几人在密道中行了有大半日的路程,这才堪堪停下来休整,这一路疾行下来,对身怀武功的众人来讲并不辛苦,但对于身手并不如何地炼药人来说可是个大折磨。</p> 次使一让众人歇息,他便直接随地一瘫,再不肯挪动半步了。</p> 听着旁边的动静,钟苍默然无语,他们才刚刚走了不久,这炼药人就已经推脱说体力不支,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身上了,现在做出这副委屈样子,也是有些好笑。</p> 他却并没有笑,只是在终于获得了清净后默默向一边挪了几步,打算和这人离得越远越好。</p> 次使也是眉头紧缩,他从来就看不起这炼药人,若不是因为长使的吩咐,她连带上这个人一起赶路都不愿意。</p> 尤其是现在这炼药人还耽误他们赶路的功夫,次使恨不得直接将这炼药人扔出去,被那些义愤填膺的江湖人士拆了才好。</p> 可惜那碎片现在还在炼药人的身上,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能耐,炼药的能力看起来也就如此,却偏偏得到了这样的重视。</p> 本来心气就不顺,次使此时更是走到了炼药人的身边,冷声道:“赶紧休息,一会儿就要继续赶路了。”</p> 炼药人软趴趴地往地上一躺,端的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理也不理次使。</p> “你!”</p> 毕竟是这么长时间的大本营被人给端了,被迫离开,虽说带着人端了大本营的那人是自己人,次使现在心里也不痛快。</p> 于是面对着炼药人的爱答不理,她直接怒而抽出了宝剑,左右一起行路的这些人里也并没有焚仙门长使,他的身份特殊,自然不便和他们一起。</p> 于是在场的这些人中,次使可以算得上是地位最高的那一位了,他手中的宝剑抽出来之后粼粼闪着波光,在昏暗无比的密道之中竟然也有光芒乍现。</p> 铮铮刀枪鸣响,在本来就不甚宽敞的密道之中来回激荡着,一时之间众人的耳中都是那兵器的声音,剑尖划过炼药人身后的石壁,发出的声音使人牙酸。</p> 炼药人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惊慌,甚至身子还歪歪扭扭的朝那剑刃方向歪了过去,似乎半点都不怕那锋利的剑刃随时可能把他的喉咙割开。</p> 钟苍就算是目不能视,此时也自然能够察觉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他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次使和炼药人身上的时候,也在一边坐了下来,垂在身旁的手指悄悄往后伸了过去。</p> 他的手里悄悄捏了一块硬物,划在身后石壁上的时候难免发出了一些动静,所幸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已经被吸引了过去,是以无人发觉。</p> 最让他担忧的次使此时正是众人注意力聚焦之处,他把手中锋利的剑收回来,锋利兵器在空气中划过,发出了一声破空声,恰巧将钟苍手中硬物划的石壁上的声音给遮盖了过去。</p> 炼药人仍旧歪歪扭扭的坐在那里,睁着一双不屑的眼睛看着次使。</p> 次使似乎能在他的眼中看出他未说出口的话,就这点能耐?他确认这炼药人是在嘲笑自己,明明没有杀了他的勇气,却还要逞这个能。</p> 思绪在违抗主子的命令杀了这个人,和忍辱负重之间摇来摆去,次使将手中的剑鞘捏地更紧,腾不出空来观察周围情势。</p> 还是有人来劝,小心翼翼的劝说次使在彻底离开这密道之前先不要大肆声张,就算是在这密道之中,也说不得有可能会被外面的江湖人士发现了踪迹。</p> 有了台阶下的次使这才冷冷一哼,提着剑对众人严肃道:“此时正是需要大家荣辱与共之时,还望诸位都能够认清自己的位置。”</p> 钟苍靠在石壁上笑了笑,他距离众人都有些远了,此时仍旧觉得有些面上无光的次使收了剑之后朝他走了过来,全因钟苍这地方距离炼药人最远。</p> “你为何到这里来?”</p> 他声音仍然没有褪去刚才和炼药人争执时的冷硬,钟苍面对这种态度,只不过是轻声道:“躲个清闲罢了。”</p> 不需要钟苍过多解释,这一路上都是看着炼药人是怎么黏在钟苍身边的,次使自然就能联想到钟苍这是在躲着炼药人。</p> 有了刚刚和炼药人的冲突,次使也觉得钟苍躲在这里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他甚至也一撩衣袂,在钟苍的身边坐了下来,不做言语。</p> 钟苍靠在石壁上微微仰着头,这密道刚刚在入口处还是十分平整的,不过行走到这中途时却变得潦草了许多,次使在坐下之前还将那一块空地上的碎石和沙砾拂到了一边去,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些碎石之中有一块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摩擦的痕迹。</p> “吾等这一路要多长时间?”钟苍的手指在膝盖上点点,忽然温声问。</p> 次使的目光再次朝炼药人那边投了过去,因为并没有和他说话,次使的话里也继续没带刺,只不过仍旧还有消不去的火气。</p> “若是有人不拖后腿的话,大概三日。”</p> 钟苍在膝盖上敲击的手指停了一下,以他们的脚程,虽然也算得上是快,不过仅仅三日还是行不了太远的路的。</p> 那么在这附近的势力之中,有没有哪一方是比较可疑的?钟苍在脑海之中搜寻着有可能的线索,同时也仍旧在对次使旁敲侧击。</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一十章 试探 “那炼药人的身份不简单,你平日里还是少与他发生冲突。”钟苍站在次使的立场上替他说了句话,虽然让次使本能皱起了眉,不过思量两秒钟之后还是表达了谢意。</p> “多谢提醒,只是他也太惫懒了些,若是不勤督促着,恐怕要耽误了大家的功夫。”</p> 似乎是知道次使正在贬低自己,次使是她在和钟苍说话的时候放低了声音,瘫软在一边只用目光懒懒注视着次使的炼药人还是敏锐地眯了眼,像是警告。</p> 钟苍笑着摇了摇头:“只要在这三日之内不被人发现我们的行踪,日后他要如何与我们何干?”</p> 钟苍这话就是将自己和次使放在了同一个立场上,本能的让次使感觉和他更加接近了些,向来冷峻严厉的次使嘴角也漾起了一丝柔和。</p> 只要这人是伙伴,次使向来是不介意于释放自己的善意的。</p> 至于炼药人……次使现在只不过是把他当成行路上的一个累赘罢了,除了拖后腿之外一无是处,毫无用处。</p> 虽然有心想要问一下关于那碎片的事,不过钟苍担心若是此时开口,恐怕会遭到次使的怀疑,于是他只能暗暗的将话给咽了回去,闭目打坐。</p> 在被他的衣服遮住的石壁上,刻着两个微不可见的小小图案,他在行动之间都刻意挡住了那一块,心中揣着其他事情的长使则是压根就没有注意到。</p> 那碎片现在应该还在炼药人的身上,一边闭眼盘腿打坐,钟苍一边在心中默默思量着。</p> 他从前就已经听说过那炼药人此次炼制新药每日都用要用到那片碎片,更兼此人的身份特殊,所以钟苍怀疑他应当还拿着碎片。</p> 看来和这炼药人凑在一起的时间还是不会少,他在内心微叹了一口。</p> 林眉和君留山在这一日,易容前往刚刚被翁葫带着那些江湖人士攻陷下来的焚仙门总坛,他们两个人身上穿着的衣服极其简朴,看起来就像是在这江湖之中任何一个最普通的无名小卒。</p> 翁葫带过来的那些江湖人士本来就鱼龙混杂,说不得其中就有许多人是相互不熟识的,唯有衣着上的标签可以分辨一二,不至于让相互不熟识的人在遇见了对方之后误会对方是焚仙门的人。</p> 这自然难不过林眉和君留山,不过是最简单的伪装而已,甚至都用不到林眉这位神偷出手,二人就直接混进了那些江湖人士中去。</p> “钟苍”和“次使”等几人的尸体现在已经不在他们被杀的地方了,翁葫特意让人将他们几人的尸体给搬到了村中高台上,然后在他们的尸体旁边堆起了高高的柴火,又淋上了好几桶清亮的油。</p> 几乎所有的江湖人士都在旁边观瞻,在将焚仙门给踏平了之后,他们便一直盼着等着,等着看“钟苍”和“次使”恶有恶报。</p> 那几人的尸体高高的叠在一起,在那高台底下众人的眼中几乎看不到他们的脸,这却并不能阻碍他们高声欢呼的热情。</p> 无论他们能不能看到这几个人被烧死的样子,心中也都觉得痛快。</p> 林眉和君留山则是趁着这个时候打探到了这几人被杀的地方,暗中摸了过去,果然找到了一处暗号,乃是钟苍在进去之前匆匆忙忙之中留下的,并不引人注意。</p> 找到那暗号之后,林眉没费多少功夫就在那暗号旁边摸出了密道口的轮廓,因着这密道口十分隐蔽,所以焚仙门倒是没有给这密道口设置多难的机关。</p> 将耳朵贴在那密道口上,确认了里面并没有呼吸声和谈话声,林眉料想着过了这么长时间后,次使和钟苍等人应该也已经走远了,于是小心翼翼探索着将密道口给打开。</p> 君留山在这过程之中则是一直在为林眉放着风,过了不久就听到林眉小声呼唤他过去,君留山左右警惕地看了看,转身潜行过去了。</p> 二人也下了密道,这密道建得十分人性化,在入口处就已经标着这密道的行走路线,还有出口的大概位置。</p> 进入了密道之后,二人就将这密道口恢复了原样,君留山从腰间摸出了火折子,二人就着微弱的火光将那路线记在了心中。</p> “刚刚看见钟苍留下来的暗号,让我颇有些在意。”</p> 把那路线记在心中之后,林眉却并不急着和君留山离开,反而是开了口。</p> 君留山听闻林眉的话之后也是将脸一沉,皱眉对林眉道:“想必是他另有发现,只是可惜如今我们没有办法和他直接联系。”</p> 刚刚钟苍在外面给他们留下的暗号共有两个,因着钟苍如今并不能看见,他们设计的暗号也并不复杂,除了那证明身份和标记的一个暗号之外,旁边的那一个则是代表着钟苍要对他们传达的讯息。</p> 那就是他暂时不打算回到他们的身边。</p> 他的名声在这一次潜伏之中几乎受尽了污蔑,此时钟苍居然还要留在那些人的身边?</p> 林眉咬了牙。</p> “幸而他并未提及日后计划要变,我们总还是有和他见面的机会。”</p> 君留山沉声说,他们过不了两天就要和钟苍见面了。</p> 林眉点了点头,他们两个人在简单探查了这密道里的一番情况之后就折返回身,并不顺着密道继续往下深入,再走了不久之后他们就看到这路上不经意之间被撒下的粉末,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的证明着钟苍在走过这些地方的时候还是安全的。</p> 他们二人没过多长时间就从进入的密道口再次离开了,他们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继续在那些江湖人士的面前出现,而是顺着林眉之前来探查的时候发现的山崖处直接离开了。</p> 这密道一走起来就长长没有边际,焚仙门的人在进入密道之前身上幸好都已经带了些吃食,节省着一些也差不多了。</p> 只是这伸手不见天日的地方待久了,纵使是他们这些人都已经是在焚仙门里做老鼠做惯了的,也颇有一些不耐烦。</p> 这其中却并不包括那炼药人,他最喜欢的便是这样逼仄和狭窄的空间,甚至他心中隐隐约约还在想着若是能将自己的炼药房建在这里,想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p> 钟苍越往前走越是沉默,众人已经渐渐开始压不住抱怨,对于他这个本来就看不见的瞎子来说倒是没有任何影响,他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最低,除了炼药人和次使之外,几乎没有谁再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p> 实在是其他人自顾都已经有些不暇了,在重新见到天日之前,还是个人顾好个人吧。</p> 次使自然也明白他们心中的焦躁,他们的长使已经先他们一步就离开了,而他们这些人在离开之前多数都刚刚和那些江湖人演了一出戏,心里憋闷也是正常。</p> 他便只能尽力更加冷了脸,让那些人的抱怨都憋在了喉咙口,不敢在他的面前说出来。</p> 纵然是如此,当次使看到密道的出口就在眼前的时候,心中也是颇为激动,前去将密道出口处的石壁挪开的手都是有些颤抖的。</p> 他自然也十分想念外面的阳光,嘴角忍不住带了一丝微笑,更何况这密道是早就已经建好的,除了焚仙门中几个最高等级的人之外,从前根本无人有权利得知这密道的存在。</p> 于是在次使的心中,这密道自然也是十分安全的,在这样的放心之下,他甚至忘记了在打开出口处的石壁时先听一听外面的动静。</p> “像只老鼠一样在这密道里爬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能透口气了。”</p> 有人从那密道出口爬出来之后,拍了拍身上沾着的尘土,在热烈的阳光之下眯了眼睛,大声抱怨道。</p> 这密道口距离他们的总坛已经很远了,此时他再大声说话,倒也不怕被那些江湖人士发现。</p> 次使也没有理由继续对他们横加干涉,他们也正好需要时间好好放纵一下。</p> “X的,以后谁要是再想让老子爬这么长的密道,老子可不干了。”</p> 几乎每一个从密道里面爬出来的人都要这样抱怨一句,唯有最后一个出来的钟苍,还有第一个出来的次使以及炼药人并没有抱怨。</p> “唔……”</p> 纵然是次使,在刚刚爬出了密道口之后也是有一些不适应的,外面的阳光对于在密道里接受了黑暗环境太长时间的他们来说,实在是有些过于热烈了,他甚至有些睁不开眼。</p> 适应了好一会儿,也只能勉强着眯着眼睛向下看去,却不能抬头看天,次使来回观察了一下这个密道出口处的地形。</p> 这密道出口处正位于一个山谷的最内侧,面前就是一个两山和抱形成的出口,两边山崖并不高的样子,至少看起来并不陡峭。</p> 次使本能的觉得这里的地势不妙,若是有人选择在这里对他们形成包围之势,简直是得心应手。</p> 于是不顾众人从密道里出来之后,就直接嘴里抱怨着席地而坐的状况,催促着众人赶紧起身,先离开这地方再说。</p> “我说次使你也太过小心了,这密道之前我们哥几个都不知情,哪里有人会在这里设下埋伏。”</p> 钟苍纵然不会受到阳光的刺激,不过他仍旧在热烈的阳光之下抬手用袖子压了压额头,并不掺和,只是在那炼药人凑到他的身边时,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多多少少带着一些抗拒。</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一十一章:密道 他这一次自然而然的就让那炼药人将手臂环在了他的肩膀上,倒是惹得那炼药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p> “你这是终于想开了?”他话里带着调笑,环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拍了拍,语气颇为不庄重。</p> 钟苍如他所愿皱了眉,微微把身子往旁边歪了一歪,算作是拒绝之意。</p> “不过是刚刚从密道里出来,懒得动。”他苍白无力地解释了一句,而那炼药人则是得意的笑了起来。</p> “哎哟,小爷,我果然还是喜欢我的宝贝炼药房,只可惜必须要跟着你们在这地面上走,要是按小爷的话说,你们焚仙门就应该把这整整一条路都挖成地道。”</p> 炼药人将另外一只手挡在眼睛前面,和那些人一起抱怨着,只不过抱怨的内容却是南辕北辙。</p> 他抱怨的声音和那些人一般大,惹的次使心中火气更盛,直接就把剑给抽了出来, 他收拾不了炼药人,难道还收拾不了这些手下?</p> 在次使的威逼之下,这些人很快就不情不愿的被赶了起来走了两步,慢吞吞的往谷口走,钟苍和炼药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两个人一起走在最后。</p> 就在他们要靠近谷口之时,突然听到头顶一声轻笑。</p> “刚刚听见有人说,怎么可能有人会在这里设下埋伏?似乎是对我们期待许久了。”</p> 这是一把听起来十分悦耳的女人声音,却让那些人瞬间都提起了警惕,他们不顾刚刚接触到阳光的眼睛还不能往高处直视,直接就抬起头来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p> 林眉正在那里站着,脚下踩着的是两边山崖的凸起之处,她面颊带笑,说出的话也客气。</p> “既然众位已经如此期待,那我们自然也不好扫了各位的兴致。”</p> 看起来除了这女人之外,一定还有其他的人在埋伏,次使咬牙暗道一声不好,和众人一起将手中的兵刃给抽了出来。</p> 但是他们的速度快,早就已经在这里埋伏好的人速度要比他们更快一些,几乎是在林眉话音刚落之时,埋伏在两侧山崖上的那些人就已经纷纷落下,断了他们的后路。</p> 钟苍本能地后转,从两边山崖上落下来的那些人将他们返回密道出口的路也给断了,他将炼药人给挡在了自己的身后,沉默面对着来人。</p>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落在钟苍身后的那几人之中有一个就是和他颇为不对付的薛净悟,看着钟苍几乎是满身的狼狈,他忍不住将隐藏在面巾之后的嘴角勾了起来。</p> 看着这人现在这副样子,还真是有些凌乱的凄美呢,他忍了半天才将那嘲笑给忍了下去,只是冷冷哼了一声。</p> 钟苍自然听出来了薛净悟的这一声冷哼中隐藏着的嘲笑,将手中的兵器捏得紧了一些。</p> 来者人数众多,林眉几乎将庄子里的众人都带了出来,他们都对焚仙门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此时自然不会留任何余地。</p> 纵然次使自恃武功高强,一时之间也难敌这些人不要命的攻击,尤其是还有人在背后放冷箭,在他被几个人一起缠住了不得脱身之时,寻了个空隙就是一针射了过来。</p> 他自然是能听到那一针射过来的破空声的,可惜与他缠斗起来的那几人配合实在是默契,他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这些人都是什么武功来路,只觉得那几人似乎是各有各的路子,不过在和他打起来的时候却格外的和谐。</p> 因为那几人出手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明摆着的要取她性命。</p> 伊路·哈亚司在一旁早就已经看得气血翻涌,顾明珏都已经下场去和那些人打起来了,他刚刚却被加伊思留了一下,没有来得及下场。</p> 他想着直接下去将人全都杀了算了,除了那个钟苍之外,其他的人全部都该死,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被看出来打算的加伊思留下,劝说他顾及林眉等人的计划,暂且不要将那些人直接毙命。</p> 他闻着近在鼻尖的血腥味,觉得胸口汹涌着的杀意已经抑制不住,咬牙道:“那便留那狗贼一命便是。”</p> 这些人就是麻烦,要按照他说的,直接将下面这些杂碎一同宰了,那碎片不也到手了?</p> 如今焚仙门长使还不知下落,伊路·哈亚司也接受了还需要一个诱饵才能将这个焚仙门次使也给击杀,答应了加伊思的劝告。</p> 加伊思这才算是放下了心,亲手将布巾在伊路的脸上系好,然后和他一起跳了下去。</p> 那射向次使的一针并没有对她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这人毕竟在焚仙门待了这么多年,那毒针刚一入体他运起内力,让来时劲道颇足的毒针没有办法往里再继续深入哪怕一丝一毫,有长长的一段还留在外面。</p> 他再借着和众人打起来,闪转腾挪的功夫便在中间寻了一个空当,扭转身形,借着对面的兵器往自己的身上砍来之时,晃身躲过了兵刃,同时伸手向后将那只一个针尖插入身体的毒针取出来,顺手向自己身前的敌人扔了出去。</p> 次使知道只要从那密道口再次进去,自然就有可以在那密道里面让外面的人没有办法进来的办法,是以还在找机会想要逃进去。</p> 炼药人一直躲在钟苍的身后,他虽然对于用毒炼药这一块精通非常,不过武艺却是一般,这样的功夫若是和这些人对上了,便必死无疑。</p> 他的药箱里好歹还有一些存货,钟苍一边和人打斗,他就一边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从药箱里面掏出来一些药瓶往外扔。</p> 那些药瓶里面装着的都是一些他闲来无事的时候研究出来的药粉,自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时候用起来倒也合适。</p> 伊路·哈亚司一闪身下来就落在了试图逃跑的次使面前,一掌直接拍了过去,次使似乎是没有想到他面前居然会凭空又出现了一个人,抬手匆忙之间和他对了一掌。</p> 伊路·哈亚司纵然是在心中已经暗暗记住了要留次使一命,不过打出这一掌的时候仍旧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手劲,使了十足十的功力。</p> 次使在接了这一掌之后就觉得心神俱震,噗得一口血吐了出来,那吐出来的血颜色中隐隐带着青黑。</p> 伊路·哈亚司嫌弃地闪到了一边去,将弯刀拎在手中和其他人缠斗起来,倒是不理次使了。</p> 刚刚那一掌有些重,若是他继续和长使打下去,人没准要死在自己手里。</p> 林眉和君留山并没有下场去和他们打,只是下面的战况已经十分明了了,次使以及那些焚仙门的人已经左支右绌,剩下还能勉力支撑的不过两三个人,其中还包括一个长使。</p> 钟苍那边看起来战况就稍微轻松一些了,主要和他打在一起的人是薛净悟。</p> 薛净悟几乎是在借着这个机会报复,在和钟苍缠斗的时候刻意把钟苍往狼狈的方向打,这短短的一会儿就让钟苍的身上落了不少的彩。</p> 林眉也知道钟苍这是为了让他的身上留下更多的伤痕,以获取信任,不过还是皱了眉。</p> “这个薛净悟可真是不像话,等到回去之后,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p> 她内心本来就对钟苍颇有歉疚,此时更是对薛净悟带了些不满。</p> 薛净悟仿佛也意识到了自己不能做的太过分,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一直在往他身上扔药瓶子的炼药人身上,一扇子飞了出去,炼药人身侧正背着的药箱就被那扇子给打了个正着。</p> “哼,就知道躲在暗处扔些不入流的东西,看小生将你的箱子打碎!”</p> 这话音伴随着药箱子被打碎后的碎片纷纷从天上落下的声音一起响起,林眉注意到了那药箱子被打飞到半空中时,空中似乎闪过了一道流光溢彩。</p> 她瞬间提起了心,不过定睛一看,却失望的发现那并不是她想要的碎片。</p> 钟苍自然也听到了这声音,他直接就将炼药人往旁边一扯,和刚刚闪过来的次使差点撞到。</p> “那碎片在不在药箱里?”</p> 炼药人脸都差点被气绿了,他那药箱子里的东西可都是宝贝,平时拿出来给人用一瓶都要心疼好半天,今天居然就被人这样给打飞了。</p> 瞧瞧这一地的狼藉,他甚至都没有时间去关心周围的战况,只是心疼着他那些被制作出来却没有派上用场的宝贝们。</p> 他哆嗦着回答:“那东西我怎么可能会放在药箱里?”</p> 钟苍自然也想到了这个回答,面上装着松了口气,不过这个时候薛净悟已经带着二人又杀了过来,仿佛是觉得次使要比钟苍更有价值,他们过来之后便分开了人手,二人冲着次使过去,对着钟苍过来的人自然又是薛净悟。</p> 次使咬着牙勉力支撑,刚才和伊路·哈亚司对了那一掌之后她便只觉得五脏六腑甚至都移了位置。</p> 他咬了咬牙,转身横亘在钟苍前面,咽下了喉咙口的血沫,将薛净悟也给挡在了自己的面前。</p> “密道!”</p> 他只能艰难的说出了这两个字,炼药人便屁滚尿流地带着钟苍往密道口处逃,他在跑过去之前还从腰带里面翻出了一瓶最后的存货,扔给了次使。</p> 次使打眼一看手心里的那瓶药便知道用法,心中第一次对这炼药人产生了一丝“仿佛还有用”的想法。</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一十二章:摆脱怀疑 此时打斗在一起的众人都已经微微显露出了疲态,次使见到他的那些手下几乎已经都身负重伤,成了一个个血人儿,微微眯了眯眸。</p> 他尽力为钟苍和炼药人争取着时间,终于听到身后传来了喀哒一声脆响,他呼号道:“回!”</p> 不过他自己却并没有转身回去,而是留在那里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要挡住所有想要同时进入密道口的对手。</p> 他此时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痛,只是机械的挥剑,他的手下们有的趁机往回逃,有的干脆放弃了机会。</p> “次使!你赶紧离开!”</p> 钟苍并炼药人已经打开了密道口,次使之所以会继续抵抗,不过是因为想让他这些手下逃出去罢了。</p> 他拼了命向前冲过去,将挡在他身前的那些人全都向后逼去,手中挥舞着的剑招愈发精妙,但也已经是强弩之末。</p> 林眉在崖壁上看得清局势,暗中做了个手势,底下众人就知道适当地放水,于是次使竟也就拼着这一股劲将他的手下捞回去了几个,被她扔进了密道口。</p> 次使的手里仍旧攥着那一瓶炼药人扔给他的东西,刚刚不愿被他拉走的手下仍旧在和人厮杀,此时面对着往这边逼来的人,次使惨然一笑,将手中药瓶往天上一抛,再挥剑击碎。</p> 辛辣粉末立即在空气之中逸散开来,带着毒性的粉末在逸散开后很快就在空气里变了色,因为这东西逸散极快,有遮蔽身形之能,更兼在这毒雾其中的人往往都会双目刺痛,于是一时之间竟然没人再向着次使来了。</p> 就在这时候,次使本想和这些伏击他们人玉石俱焚,却在后面被人生生拉了进去,然后密道口又再一次被封上,逃进去的几人急忙将密道口守得严丝合缝,不让外面的人有机会进来。</p> 次使本来就是只靠这最后一口气撑着的,一下子被拽回了密道里自然是一时卸了力气,浑身上下的伤痛再次翻涌上来,他直接瘫软在地奄奄一息。</p> 炼药人凑在次使的身边,难得没有说难听话,而是皱眉看他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示意已经无力回天,而且他的药箱被打碎,现在就算是想让次使减轻一些痛苦都做不到。</p> 次使已经有些失焦了的目光落在了钟苍身上,看着他身上虽然也带着伤,浑身也是血淋淋的,但比起他们俩还是轻得多了。</p> 长使的目光里带着怀疑,此时临死的他却没办法继续确定钟苍的身份了,已经没有时间了……</p> “外面那些人还在想要击碎密道口,钟先生,你先带着次使向里面去,就算是他们进来了我们也好抵挡一阵。”</p> 那几个在门口守着的人相互扶持着,也是没有力气再挪动太多,只好让钟苍带着次使先离开一些。</p> 钟苍于是和炼药人一起将次使扶了起来,他现在浑身都是鲜血淋漓的伤口,炼药人也收敛了平时的惫懒样子,沉默着将人抬起来。</p> 次使给自己喂了颗药,转头看向后面的手下,心中做出了个决定。</p> 拐过一个拐角后钟苍和炼药人将次使放下,钟苍身上也疼得很,他浑身伤痕遍布,不该还有太多力气。</p> 次使用最后力气笑笑:“看来我是活不成了,钟阁主不妨凑进些,我有事要交代于你。”他目光转向炼药人示意:“还有你。”</p> 二人一时之间不加防备,便双双凑了过去,没想到次使却是伸出手迅疾地探向二人咽喉,似是妄图将他们直接格杀。</p> 他毕竟是重伤,动作上难免缓慢了些,炼药人都能往旁边躲了躲,钟苍更是直接钳住他两只手。</p> “你这是要做什么?”炼药人又惊又怒,刚刚还对他心生可怜,谁知道此时这人却要拉自己陪葬!</p> 钟苍亦是沉声:“次使这是何意?”</p> 次使一击不成便知自己已经穷途末路,干脆狞笑着道:“钟苍,你不必再遮掩,我知你根本就没有入我焚仙门的心思。”</p> 炼药人却不想听了,不等钟苍开口辩驳,炼药人直接不知从何处掏出根针来,径直扎向次使。</p> 次使蓦然睁大了眼睛,一直沉着的气被搅动,一口血吐出去,而这一次,没有能够止住。</p> 他的双手还在钟苍掌中钳着,骤然开始用力挣扎,但是那对于钟苍来说只不过是蚍蜉撼树一般,他就那样掐着次使的手腕,直到那挣扎的力气彻底消失。</p> 次使死了,下手的人是炼药人。</p> 他沉默一会儿,将手中已经没有了丝毫生机的双手放下,对炼药人道:“次使也是小心。”</p> 炼药人嗤之以鼻:“说的好听,他刚才甚至想对我下手。”</p> 他横了死不瞑目的次使一眼:“难不成你觉得我还有嫌疑?我甚至根本就不是焚仙门的人,他不过就是临死找人陪葬。”</p> 炼药人说的话颇有些刻薄,钟苍沉默下来不再说话,他在次使临死之前被怀疑身份本就是正常,谁知道这次使发现了什么疑点呢?</p> 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顺手也对炼药人下手了,这几日里钟苍早已看得明白,次使的身份相比炼药人其实并不算什么,面对炼药人时时的挑衅,次使甚至向来退避。</p> 如此境地,他的内心自然不畅快,所以才会连着他一起动手,正好给了钟苍摆脱怀疑的理由。</p> 炼药人见钟苍仍旧脸色不好,以为他是因为被怀疑而内心憋闷,对躺在地上已经气息断绝了的次使没有好心气,恨不得上去踢一脚。</p> 钟苍却在这时候道:“刚刚只有你我三人在场,次使在去世之前所做的事,就让它成为秘密吧。”</p> 他的话让炼药人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刚刚次使可是想要杀了他们两个,钟苍居然能放下得如此轻松?真是个狠人。</p> “你好心,我却并不乐意,刚刚他差一点就要伸手杀我,幸好你将他给拦住了,不然小爷我现在就已经像是他一样躺在地上。”</p> 炼药人冷笑一声:“若是那样,他说不得还要污蔑你我身份,纵是如此你也要袒护他?”</p> 钟苍不急不缓道:“死者为大。”</p> 炼药人毫不在意:“是我杀的他。”</p> 钟苍忍不住扶额——他不过是怕长使死前所做的事被人知道后,有人怀疑他的身份罢了,怎的这炼药人就一口咬定他是心软?</p> 也罢,也罢。</p> 钟苍干脆直接挑明了道:“你我都算是焚仙门的外人,他会怀疑你我身份是理所应当,若是被外面那些人知道他死前的怀疑,你我免不得还要和那些人解释一番,你不嫌麻烦,我倒是嫌。”</p> 钟苍这么一说就让炼药人好接受得多了,他看了看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次使,稍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p> “你早这么说不就好了,不过就算是有人怀疑你也无妨,我看也没有谁敢动你。”</p> 炼药人一边说着一边笑了笑,钟苍纵然是目不能视,也能察觉到他话里话外的笃定。</p> 他知道这炼药人的身份特殊,就连次使都要对他礼让几分,现在次使已经魂归西天,自然没有人能再对炼药人不敬。</p> 但是钟苍可不确定炼药人的身份吗,在剩下的那些焚仙门人眼中好不好用,甚至那些人知不知道炼药人的真实身份都存疑,他还是小心为上的好。</p> 更何况他也不能将自己的安全寄托在这炼药人的身上,这人实在是有些靠不住。</p> 于是在那些守着密道口的焚仙门人发现外面那些试图将密道口打开的人渐渐离去,相互搀扶着往他们这边走过来的时候,钟苍脸上适当露出了悲痛的表情。</p> 那些人一拐过弯来就看到次使躺在地上,双眼圆睁死不瞑目的样子。</p> “次使!”有人立即从喉咙里迸发出一声喊,相互搀扶着的几个人手上身上都失了力气,栽倒在了地上。</p> 炼药人本能的扯起了嘴角,挑起了一个嘲讽的笑,不过又想着刚刚钟苍对自己的告诫,连忙把表情给收住了。</p> 要是让这几个家伙察觉了这次使的死其实和自己有关,没准又要扯起来什么风波,他们要是狗急跳墙要和自己动手,炼药人可不确定自己能打过他们几个人。</p> 于是炼药人轻咳了两声,对他们解释。</p> “次使他在和那些人打起来的时候就已经伤到了心脉,再加上刺进他身体里的那根毒针……总之他被我们扶过来之后。都没来得及留下什么话就已经去世了。”</p> 炼药人说起谎话来也脸不红不白的,那些处在悲痛之中的焚仙门人自然全盘相信了他的话,因为在他们逃回到这密道口里的时候,次使的样子的确已经是强弩之末。</p> 他们对次使死亡的真相没有任何的怀疑,反而咬牙切齿,心中痛恨的都是刚才在外面围剿他们的那些人。</p> 钟苍垂了眼睛。</p> “可惜这一路的路线,只有次使他一个人知道。”</p> 钟苍之所以留下来,就是想要顺藤摸瓜找到焚仙门长使现在的藏身之地,还有就是查清楚焚仙门背后那个家族的真正身份。</p> 只可惜没能在次使死亡之前问出什么来,钟苍稍稍有些失望。</p> 那些处在悲痛中的人听了钟苍的话也稍稍清醒了些,他们看着次使的尸身,也只能长叹一声。</p> 他们现在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面对着次使死亡的事实,他们难道还能埋怨一句这人在死之前没有将路线说出来?</p> 那也实在是太过丧良心了些。</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一十三章:可真是巧得很! 炼药人却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谁说就只有次使一个人知道路?别忘了,我是从哪里被派到焚仙门的。”</p> 眼中含泪的那几人抬头看向炼药人,而炼药人此时却皱起了眉。</p> “我觉得现在我们最应该思考的问题是,要怎么从这密道里出去?”</p> 刚刚他们便是从这密道的出口逃出去,刚一出去,结果就遭到了围剿,而他们这一路上费尽了千辛万苦才走到了这里,其他人怎样炼药人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是累了个半死。</p> 他一想到若是不想从这密道的出口再出去,恐怕就要往回走,再次回到他们出发的地方就感觉浑身一阵无力。</p> 那几人也是同样的犹豫,钟苍的手指在地上轻轻点了点。</p> “纵然是返回入口也不能出去,万一要是碰见了那些疾恶如仇的江湖中人,他们现在可是将我们个个都恨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更何况我们几人都是在他们的面前被杀死了的,若是这个时候再次出现的话,恐怕会连累着翁葫一起暴露。”</p> 钟苍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缓缓流淌,他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虽然话中的意思让他们有些不想接受。</p> 在他将话说完好一会儿之后,忽然有人随手在这密道的石壁上狠狠打了一拳,以发泄心中悲痛。</p> “这可真是憋屈,难道我们几个人就要活生生被困死在这密道里?”</p> 钟苍也叹了口气。</p> “如今只能暂且如此,各位还是先看一下我们身上还剩下多少吃食,在这密道里藏上一藏也是好的。”</p> 那几人经过刚刚的战斗之后,身上本来就已经不剩什么东西了,如今他们的身上除了伤口之外可以说是一贫如洗,就连止血的药粉都没有,他们只能将已经染透了鲜血的衣服撕成布条,绑在了那些伤口上。</p> 既然已经沦落到了如今的境地,食物是更不可能留下来的了,钟苍的身上自然也不会有,最后还是炼药人摸了摸鼻子。</p> “我身上带着的那些吃的都放在我的药箱里,那药箱你们也看见了,被那些人给打得稀烂。”</p> 这边是没有办法了,他们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命不久矣的感觉。</p> 钟苍却是看向了炼药人认真道:“真的已经没有了吗?”</p> 炼药人刚刚的声音里可听不出多少的焦虑,反而带着一股平日里开玩笑时的狡黠,钟苍自然能听出来。</p> 炼药人嘻嘻一笑:“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没有错,在之前从这密道里往这里走过来的时候,我因为嫌弃那些东西太重,一路上可是扔了不少。”</p>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p> “现在看着,也就只有我一个人能去把那些东西给捡回来了,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好了。”</p> 炼药人说去便去了,在他刚刚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后,便有人过来小心翼翼地将次使的眼睛给合上了。</p> “次使真是可惜,天妒英才。”</p> 次使的脸还是年轻的样子,虽然若是按年纪来论的话,也应该是一把年纪了,不过他身上却一点岁月的痕迹都没,让那些人十分唏嘘。</p> “曾经我以为在焚仙门中,除了长使之外最厉害的便是次使大人,没想到有此一日,竟至如此。”</p> “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居然知道这密道的出口在哪里,而且还提前在这里布置好了陷阱等着我们出去,这人一定是焚仙门中的!”</p> 这密道的存在是一个秘密,就连他们几人也是在被次使带进来之后才知道这密道的所在之处,可是那些伏击他们的人不光知道密道的出口在哪里,而且还早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假死计划。</p> 钟苍在一旁默然不语,微微皱着眉头,仿佛也在因为这个问题而困扰。</p> 有人义愤填膺道:“还能是谁?这些人在这段时间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你们只需要想一想最近是谁浩浩荡荡的带着一群江湖人士来讨伐我们?”</p> 这人这话一说出口,引起了众人的哗然。</p> “你的意思是,是翁葫背叛了我们?”</p> 如此一想的话,很多事情都能解释的通了。</p> 有人稍加思考之后一拍大腿。</p> “虽然听起来荒谬,不过仔细琢磨一下,也就只有他一个人能做到!”</p> 如今的翁葫在那些江湖人士之中可以说得上是一呼百应,他派人来这密道的出口伏击他们是完全可以做得到的,而且只要他想一个好一些的借口,压根也不会有人怀疑。</p> 在这些人的心中,此时有能力对他们做出这样事情的,也就只剩翁葫一个了。</p> 只是他为什么?</p> 钟苍沉了脸。</p> “一直以来,翁葫都在我的身边,诸位可否再仔细思考一下,我还是不愿相信他会做这种事。”</p> 钟苍越是对他们的猜测持怀疑的态度,这些猜测翁葫背叛了焚仙门的人,更是要劝说钟苍相信他们。</p> “钟先生,你不要被他的样子给蒙骗了!他如今能够将那些江湖人士给骗的团团转,你又怎么知道你不是被他骗的人的其中一个?”</p> 钟苍脸色愈发变得难看,那人再接再厉:“或者,钟先生还能想到除了翁葫之外,有谁能如此精准的派人截杀我们?”</p> 自然是我啊,钟苍在心里默默接了一句,面上却沉默无言。</p> 那人自然以为钟苍是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了,当即有了一种教钟苍见识人心险恶的感觉,对他多了一些亲近。</p> “这可真是不得了,如今一想,那些江湖人士可还被捏在了翁葫的手里,他若是就此真的就此判了焚仙门,长使都不一定能够立即察觉。”</p> 心里一旦有了猜测,人们就会用各种方式为自己的那个猜测添砖加瓦,不停的完善这个猜测的真实性,有人细细推敲一番之后,笃定的说。</p> “翁葫之所以没有在我们进入密道之前就对我们下手,定是因为在他的身边还有我们的人,所以他假意将我们放走,又背地里派人来这里杀我们,绝对是为了在长使那里继续潜伏。”</p> 众人听了这推测之后都是点头,钟苍心中默默感叹了一声,这些人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过也省得自己为栽赃嫁祸给翁葫绞尽脑汁了。</p> 现在这情况甚至都不用自己开口,这几人就已经将翁葫给盯死在了叛徒的身份上,不由辩驳。</p> “可恶!如今我们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唯有休整一番之后强行出去,若是遇不到那些截杀我们的人还好,若是遇到了,我们也只能为长使鞠躬尽瘁。”</p> “正是如此,但我们还需尽快将翁葫背叛焚仙门的消息告知长使……陈兄,借你干净的衣角一用,我们定要速速将这消息送出去。”</p> 这说话的人接过了从身边人那里借来的一块刚刚从衣服上撕扯下来的还算干净的布条,甚至都不用咬破手指,他们身上本来就鲜血淋漓,用那些血迹来在上面书写也是正好。</p> 这消息写的十分简略,只是简单叙述了他们被伏击的事实,还有翁葫已经背叛了焚仙门的猜测,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了次使的死亡。</p> 将这消息写完了之后,有一人拖着虚弱的身体又走到了那密道口处,将脑袋贴在了那块石壁上仔细聆听了一番,确认了外面已经几乎没有任何动静了,这才悄悄地将那密道口的石板给挪了小小一块地方。</p> 他从那缝隙中往外探出了一只眼睛,所见的一切都有些刺眼,小心翼翼观察了半天之后,这才从破破烂烂的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哨子。</p> 他将这密道口的石板挪开的一块十分不引人注目,只不过是一个缝隙而已,他就在这缝隙之中吹响了小哨子,但是那小哨子却并没有发出任何能够被人的耳朵捕捉到的声音。</p> 这小哨子是特制的,发出的声音不能被人听到,能够听到这声音并且被吸引过来的,只有在焚仙门被精心饲养的传信鸽。</p> 他一直不停地吹着那哨子,指望着赶紧有传信鸽听到这声音之后过来,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他差点把自己的嗓子给吹干了的时候,终于有一群鸽子从远处飞来,静静的落在了密道口前,就像他们只是在飞行途中稍稍有些累了,落在地上休息一会儿一样。</p> 那人观察了半天,在确认了这些鸽子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别人注意之后,他从缝隙里伸出手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外面抓了一只鸽子进来。</p> 那鸽子纵然是被人抓着带进了密道里,也一点不挣扎,十分顺从的让他们将那染血的布条绑它的腿上,又被从缝隙里塞了出去。</p> 那鸽子腿上被绑上了布条,但是混在了一群鸽子里也并不显眼,若是顺利的话,这只鸽子就会带着他们的消息飞到他们长使的面前。</p> 到时候翁葫的计划就会被打破,他们也就可以为无辜丧生的次使报仇了。</p> 那群鸽子在密道口处停留了不久之后就重新回到了天上,那密道口处的一个缝隙又重新被合上了,留在山崖上的林眉目睹了这一幕,随后她目光锐利地在天上的鸽群中发现了那一只不同的鸽子,随后拿出了一个弹弓。</p> 可真是巧得很!</p> 这是林眉这几日新得的,正是爱不释手的时候,就连子弹也是特制的。</p> 那只鸽子就算是在飞行途中被林眉抓住了,也仍旧呆呆的,翅膀扑扇了两下便就不动了,林眉将那布条从鸽子的腿上解下来,展开来看了看上面字字泣血的血书。</p> “伊路·哈亚司的那一掌还真是没留余地,次使刚逃走就死了。”</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一十四章:淬月草 林眉稍稍叹了口气,她原本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钟苍和次使他们刚刚逃入密道口没有多长时间,伊路·哈亚司就带着他的人打道回府了。</p> 原来是他自己知道对次使打出的那一掌有些过了?林眉忽然觉得有些好笑,看着手中的布条哭笑不得。</p> “不过幸好次使的死并没有产生什么影响,看来还让他们对翁葫提早产生了怀疑。”</p> 君留山站在林眉的身后,盯着她手中的布条缓缓开口。</p> 林眉点了点头,将那布条重新缠在了鸽子的腿上,放飞到了空中。</p> 虽被子弹射中,但是由于子弹材质特殊,鸽子只是有了一瞬间的失力,等缓过来后也能继续飞翔。</p> 那鸽子被放到空中之后便扑扇着翅膀飞远了,林眉将手放在眉骨处,目视着那鸽子越飞越远,嘴角笑容轻松。</p> “看来我们过不了多久就能将钟苍接回来,翁葫那边也的确是时候要解决了,总是让他蹦跶着,我这心里始终不舒服。”</p> “罢了,还是先离开吧,看来他们应该会在密道里藏上一段时间,我们还是回去养精蓄锐。”</p> 林眉和君留山带着剩下的人也离开了,就只剩下在密道口监视着的两个人继续隐藏在阴暗处,时刻观察着那密道口什么时候再次开启。</p> 密道中,将布条送出去了的焚仙门人扶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p> “不然我们多送几条消息出去?”</p> 唯恐这单独送出去的一条消息不能顺利到达长使的手里,有人担忧着再次提议。</p> “放心,咱们焚仙门的信鸽从来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只要中途没有人为拦截,就绝对会将消息送到长使的手里。”</p> “只盼长使能够尽快看出翁葫的真面目,将江湖中的事情换一个人处理,否则真是夜长梦多。”</p> “说起来,让钟先生在江湖上身败名裂还是翁葫的建议,此时想起来若是真的为焚仙门好,直接就让钟先生在江湖上一统江湖人士,岂不是更好?”</p> 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话,事已至此,他们就算是再说什么也没有办法改变事实,现在说的更多是悔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在给翁葫订上更多罪名。</p> 钟苍终于听不下去了,他虽然并不太在乎这个公道阁阁主的身份,不过这世上的人有哪一个会真的对自己的名声没有丝毫介意?</p> 他站了起来,往那几个人相反的地方走去。</p> “我去寻一下人。”</p> 他撂下这话之后便往前走过去了,那几个人反映了一下之后这才明白过来,他是去找炼药人。</p> “刚刚钟先生那是不开心了吧?都怪你,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好好的提起那件事做什么。”</p> “这也不怪我,我刚才说的不也是事实吗?翁葫他做的事情为什么不能提?我刚才不也是在为他打抱不平。”</p> “算了算了,总之这是人家心里的伤疤,没事还是不要提了。”</p> 钟苍走远了,他原本只不过是想边走边静一下心,没想到心绪繁杂之下,他都已经走到了炼药人的身边,却仍旧平静不下来。</p> 炼药人看着钟苍脸上难得的复杂表情,咽下了口中的一口食物。</p> 他刚刚一路往这边走过来,寻找曾经被他随手丢在行走路上的食物,食物是找到了,但是他也没有想到他走了这么一会儿,再加上今天精神紧张,在找到食物的那一刻,肚子咕噜噜的响了起来。</p> 他干脆就直接在找到食物的地方盘腿坐了下来,对着那些找到了的东西大快朵颐,没想到吃着吃着就被钟苍给找过来了。</p> 他有些心虚,递了两块点心到钟苍的手里,然后看着他的脸色。</p> “有些饿了。”</p> 他语气有些虚弱的解释,不知道为什么,钟苍这个沉默的样子让他莫名其妙有点不敢嚣张。</p> 钟苍本能的转过头来向他那边看了一眼,虽然目光游离不能聚焦,不过却像是真的能够看到他一般,炼药人咽了咽口水。</p> 感受着手上那两块点心的重量,钟苍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沉默的咬了一口,那点心已经有些不新鲜了,吃到口中有些发涩甜腻,他只是一口一口将点心吃了下去,然后便拍了拍手上的残渣。</p> “不想和那些人继续待在一起,你找到多少?一起。”</p> 他简短的交代了两句,让炼药人放下了心。</p> 炼药人这个时候也吃饱了,他百无聊赖的和钟苍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不自觉的又把目光放在了钟苍的眼睛上。</p> 钟苍敏锐的感觉到了炼药人的目光所在,皱眉偏了偏头,他不喜欢被人注视自己现在目不能视的眼睛。</p> 炼药人并没有避让,他从来就不知道照顾别人的情绪是什么意思,而是大咧咧的敞开腿,换了一个坐着的姿势。</p> “我记得之前好像就问过你一次,你还想不想重新看到?”</p> 他的语气吊儿郎当,但是却也带着几分认真。</p> “若是你想重新看到的话,和我好好说一说,说不得我哪一日就帮了你。”</p> 钟苍还记得曾经莫上先生也对他说过,他的眼睛并不是没有办法治愈的,只是可能有些麻烦,而他则是为了不引起焚仙门的注意打草惊蛇,选择了暂时不去治疗。</p> 当时莫上先生对他说的是,碎片或许有将他的眼睛治好的功效,钟苍骤然想起现在这炼药人的身上也藏着一片碎片。</p> 这是上天为自己送来的机会?</p> 钟苍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唇角微微蠕动,半晌没有说出一句拒绝的话。</p> 炼药人倒是变本加厉的朝钟苍凑过来,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那双没有焦距的瞳孔。</p> “啧啧,只是可惜小爷的药箱被那些人给打碎了,否则就在这密道里,我就能让你的眼睛重见天日。”他有些可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研究研究钟苍的眼睛当做是消遣。</p> 钟苍刚刚有些激动的心情骤然平息下来,左右他的眼睛都是能被治好的,倒是也不急在这一两天里,更何况相比于这炼药人,他还是更相信莫上先生的手段。</p> 钟苍自然是不能在炼药人的面前将这话给说出口的,他面上微微有些不快的样子,似乎是因为炼药人的话而失望。</p> 就连吊儿郎当的炼药人都因为钟苍这样子稍稍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他拍了拍钟苍的肩膀。</p> “你也不要太失望嘛!等回去了之后,给你治病的东西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不过就是这一路上你可能还要等些时日。”</p> 他语气也轻松,拍了拍腰间。</p> “这碎片现在还在我这里呢,只要有了这碎片在,就一切都好说。”</p> 他又往钟苍的手里塞了两块点心,看着他吃下去,就像是在看着自己难得的练手工具一般。</p> “而且你也别不开心,等带着你到了主人那里之后,我说不得还能从主人那里替你要来淬月草来入药……淬月草你听说过没有?”</p> 钟苍摇了摇头,他是真的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种药草的存在,就算是从莫上先生那里也没有过。</p> 可能是某种比较不常见的药草吧,钟苍心中思量着,毕竟自己不是此道中人,有什么没有听说过的草药种类也是正常的。</p> 炼药人兴奋了起来,他往钟苍的身边又凑近了一些,兴致勃勃地对钟苍进行解说。</p> “这淬月草可真是好东西,只可惜在你们中原早就已经绝迹了,只有主人的长辈手里曾经机缘巧合之下留下了一些种子,而且这淬月草就算是有了种子,要让它长起来也十分不容易。”</p> 钟苍瞬间抓住了炼药人话中的重点。</p> 在“你们”中原之中早已绝迹,那便是说这炼药人的主人并不是中原人。</p> 而且还和自己有过某种关系,纵然是钟苍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还是仔仔细细的思考了起来。</p> 他心中隐隐约约有几个猜测,不过全部都埋藏在心底,面对着炼药人的时候还是之前那波澜不惊的样子。</p> “既然这药草如此珍贵,要让这药草生长出来又不容易,这药草的主人怎么可能轻易就将药草赠送给我来医治眼睛。”</p> 钟苍话里藏着几分挫败和彷徨,试图从炼药人的口里套出更多的消息。</p> 炼药人却是一摆手。</p> “你说这话可真是谦虚了,我家主人全府上上下下长年也没有病没有灾的,往年种出来的那些淬月草,也有一些还没用,再说以你和我家主人的交情,主人应当不会连这草药都不舍得往出拿。”</p> 又来了!钟苍的好奇心又被吊起来了。</p> “你总是说我与你家主人曾经是旧相识,不过我居然什么都不记得,要不你直接告诉我你家主人是哪位?”</p> 炼药人却仍然不上钟苍的当,并不是对他心存防备,而是单纯想要捉弄于他。</p> “小爷都已经提示的这么明显了,你这榆木脑袋居然还是一窍不通,看来只有等着你和我家主人亲自见面的时候才能想起来。”</p> 钟苍在问出那话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炼药人的回答,这段时间以来他旁敲侧击也不是一次两次,可是这炼药人却每一次都非常巧妙的躲过了他的询问。</p> 就像一只枪林箭雨都打不透的铜豌豆一般,在保密他家主人身份这件事情上十分严密机警。</p> 炼药人却并没有把钟苍刚才的问题放在心上,他已经开始不顾钟苍听不明白,强行给他讲解那淬月草在治疗他眼睛的时候能够起到什么样的作用。</p> “若是只有碎片的话,其实也可以将你的眼睛治好,只是其中会复杂很多,这淬月草……”</p> 炼药人絮絮叨叨的声音在钟苍的耳边像风一样拂过,钟苍却只是一面敷衍着嗯两声,一面继续思索着炼药人主人的身份。</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一十五章:追杀 钟苍一去不复返,留在原地之前还在打嘴仗的那些人终于察觉到了他可能是真的生气了,于是休息了一会儿,通过运功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的几人相互搀扶着找到了在一边偷懒的钟苍和炼药人。</p> “你们居然过来了啊,那正好省得我和他再走回去了,你们就直接在这里坐下吧。”</p> 炼药人随意摆了摆手招呼他们坐下,这几个人方才对于次使的去世可以说是义愤填膺,痛骂了将次使杀死的拦路人不知道多少句,炼药人将他们骂人的话都听在了耳中,虽然知道他们其实是在骂那些将他们围困的人……</p> 不过因为实际上次使最后是死在自己的那根针下的,所以炼药人听着他们骂人的时候,就像是自己在被人当面骂一样,心里颇为不痛快。</p> 所以这时候炼药人对这些焚仙门人的态度也是不阴不阳的,幸好之前这些焚仙门人和炼药人也没有相处过多长时间,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的。</p> 他们在坐下之后就从炼药人的手中分得了一些他刚刚在这密道里面找到的食物,虽然不多,但是也足够勉强苟活。</p> “诸位还是节省着点吃吧,毕竟外面的那些江湖人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离开,我们最好还是多在这密道里面等一些时间再出去。”</p> 有人理智提议,得到了众人的肯定,就连平时反对意见提的最多的炼药人都没有继续抬杠。</p> 他只是默默地在有人往他这边看过来的时候,微微的撇了撇嘴,示意自己并没有吃太多。</p> 那人只不过是扫了一眼炼药人,然后又把目光给转过去了,钟苍刚才也从炼药人那里拿来了几块点心,肚子已经不饿了。</p> 他们几人凑在一起,有时说话,但是更多的时间还是相互之间保持沉默,就像是无话可说一般。</p> 那几个苟延残喘的焚仙门人尤其是如此,他们该说的话刚刚已经都说过了,现在就算是在想说什么,也就只剩下了老生常谈的继续抱怨。</p> 左右前几天他们也在这密道里藏了不少的时候,现在就算是要继续在这密道里待上几天也不打紧,只是如今次使的尸身还躺在那边,他们甚至没有办法找个地方让他入土为安。</p> 如此过了几日之后,就算是他们再小心谨慎开源节流,对于炼药人手中那仅剩的一点食物珍而重之,也终于走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p> 这几日里他们经常会将那密道口处的石板打开一个小小的缝隙,从里面观察外面的情况,每一次都是风平浪静,他们也渐渐开始放下了心。</p> “那些人想必不会在外面守太长时间,他们见我们几日都没有出来,估计会返回密道入口处拦截我们。”</p> 随着时间的推移,持乐观态度的人愈发多了起来,再加上他们也实在没有办法继续在这密道里面继续生活下去了,于是趁着这一天的夜色正浓,他们就推开了石板,再一次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p> 几人相继从密道口鱼贯而出,他们的身上经过了这几日之后,已经狼狈到不能再狼狈,之前身上带着的伤流出来的那些鲜血早就已经凝固成结,染得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成了一块一块的,散发出浓重的味道。</p> 钟苍尤其对他现在的样子深恶痛绝,他愈发沉默了下来,几个人在终于从密道口里挣扎而出之后想的第一件事都是寻找一处水源,好收拾一下身上的狼狈。</p> “钟先生眼睛不方便,就走在后面吧,我们几人在前面查探水源,也好收拾一下。”</p> 钟苍点了点头同意了他们的建议,炼药人虽然身上没有什么伤口,也从来没有怎么好好收拾过自己的仪容,这时候也在旁边松筋骨。</p> 守在密道口隐蔽处的人自然偷偷地跟在了他们的身后,于是这几个在密道里龟缩了几天的人终于出来了的消息变很快就传进了林眉等人耳中。</p> 如今次使已经死了,剩下的那几个人委实是还没有被林眉放在眼中,最让她在意的就只剩下了那片在炼药人手中的碎片。</p> 更何况那几个蠢货已经开始怀疑翁葫的身份了,林眉双手托腮,小小打了个哈欠。</p> “看来是时候让他们确认翁葫的背叛了。”</p> 林眉对君留山说。</p> 这几日里他们实在是有些百无聊赖,所有的计划都在按他们设想的进行下去,甚至有些顺利到无聊了。</p> 还不如赶紧把所有的事情和人都给解决了,还能让君留山赶紧回到战场上去,不然他这一天到晚都在研究那千里之外的战争局势,林眉都替他着急。</p> 君留山此时已经换了寝衣在床上半躺着了,他的手上仍然持着一卷兵书,在灯光之下细细研读着,听了林眉的话,淡淡看她一眼。</p> “这些事你一向做得很好。”</p> 他伸出手指将手中的兵书又翻开了一页,跳跃的烛火之下,正坐在梳妆台前梳着一头长发的林眉显得格外与平常不同。</p> 从君留山这里得来了一句夸奖,林眉手中的梳子顿了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开始继续,只是嘴角挑起的弧度很久都没有落下去。</p> 他们已经下定决心要将这件事尽早解决,于是就在这些焚仙门人从密道口里小心翼翼探出了个头来,稍稍安了下心的时候——</p> 第二天一早,在昨天夜里终于找到了一处水源打理了身上脏污的几个人,就又遇到了以林眉为首的“江湖人士”。</p> “你们这些焚仙门人果然狡猾!像只缩头乌龟一样在密道里缩了这么长时间,幸好我等没有被骗过。”</p> 落在这些人面前的“江湖人士”的人数显然比上一次少了很多,不过面对着这些早就已经虚弱疲惫不堪的焚仙门人,还是显得要好上很多。</p> 就看那几个焚仙门人在他们落到面前的时候,脸上那仓皇和惊恐交加的表情就知道了,这一次他们绝对是凶多吉少。</p> 更兼他们好不容易寻得的这处水源位处两山之间,乃是一条潺潺而过的溪流,他们在两边甚至都寻找不到一个可以逃走的地方,就只有和他们正面交锋。</p> “你们究竟是从何得知这密道所在?”有人仍然在负隅顽抗,明知今天估计就要陨落于此,仍旧要问出一个水落石出。</p> “你焚仙门都已经被我们攻破,要知道一条小小密道有什么难?”</p> “你们果然是翁葫的人!”那人咬着牙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话里话外有恨不得把翁葫直接咬死的愤怒。</p> “不必与这些贼人多费口舌!直接将这些余孽杀了便是!”</p> 不远处的山崖拐角,手中提了个装着一些野果的布兜,钟苍忽然拽住了正往前走的炼药人的手臂。</p> “前方有情况!他们似乎已经打起来了。”</p> 他侧耳细听,从他耳边吹过的风中似乎带着那些焚仙门人嘶吼的怒号,虽然微弱,不过听在他的耳里也清晰。</p> 炼药人听了钟苍的话之后立马就是一惊,他对那些焚仙门人可没有什么感情,若是现在真的有人追上来,他和钟苍也自然不会管。</p> 就在不久之前,他一定要拽着钟苍去附近找些吃的,虽说那几个焚仙门人称钟苍现在眼睛看不见,多多少少有些不方便,打算从他们几个人之中挑出一个来和炼药人一起去。</p> 不过炼药人却看不上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再加上钟苍就算是目不能视,行走坐卧也基本和常人无异,于是他便硬生生的拖着钟苍去了。</p> 没想到阴差阳错之间居然让他和钟苍避过了一场灾难,这倒也不是炼药人看不起钟苍,实在是现在他们的状况都不乐观,若是全盛时期,或许可有一战之力,现在嘛……</p> 炼药人见钟苍的神情越来越凝重,就知道那几个焚仙门人一定是和人打起来了,他反手拽住了要往前走去的钟苍的手臂。</p> “你现在过去也是送死,还不如和我现在就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以观后效。”</p> 炼药人的声音放得很轻,生怕他的动静大声一些就会被那追来的人们发现,殊不知林眉等人就是趁着钟苍不在的时候,这才对那些焚仙门人下手的。</p> 此刻,他们已经毫不费力的将那些焚仙门人给杀得奄奄一息全数倒地,本来昨夜已经将身上血污洗净了一部分的焚仙门人,如今浑身上下已经再次狼狈不堪。</p> 新鲜的血液从他们的伤口处流了出来,染红了他们身旁的土地,有人不死心地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拼尽了最后的力气,用手指在地上试图留下翁葫的名字。</p> 只可惜他还没有来得及将第一个字给写完,一个“羽”字在最后收笔的时候,这正准备留下翁葫名字的人就被薛净悟给直接了断了性命。</p> 那人被划开的喉咙处汩汩的冒出了带着血泡的鲜血,大睁着眼睛,和次使一样死不瞑目。</p> 那几人已经全数都魂归西天后,林眉这才微叹了口气。</p> “若是黄泉路上有知觉的话,还是好好忏悔一下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吧,就不要怪翁葫了。”</p> 林眉看着那个在临死之前还想要在地上留下翁葫名字的焚仙门人,眸子里透着复杂。</p> 毕竟翁葫也是被他们陷害的,不管怎么说,翁葫在各种意义上都是和他们站在一起的人,虽然林眉对于做出这种事情无愧于心,但心情还是有些难言的微妙。</p> 薛净悟刚刚亲手割开了焚仙门人的喉咙,虽然这人在他的记忆之中丝毫不占什么比重,不过如今他的双手还是稍稍有些颤抖。</p> 他自然也听见了林眉这话,转过头来,有些勉强的笑了下。</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一十六章:碎片 “怎么听着你好像还对这些人有些惋惜?”他恨不得伸出脚来狠狠地踢在这些人的尸首上——纵然总是有人说死者为大,但是他觉得这些人就算是死了也不配得到尊重。</p> 林眉耸了耸肩。</p> “不管怎么说,对焚仙门他们也算是忠诚。”</p> 他们于是准备离去了,钟苍和炼药人所站之处甚至都看不到他们的行踪,刚刚在发现了那些焚仙门人已经和人打起来的时候,炼药人就强行拽着钟苍顺着他们刚刚寻找食物的路又回去了。</p> 此时他们两个人正藏身在一个山洞里,这还是他们两个刚才在采野果的时候发现的,藏身在这个山洞里,就算是钟苍甚至都因为距离过远,听不到那边的动静。</p> 过了好一会儿,钟苍铁青的脸色这才稍稍有了缓和,他放下了手中那个一直没有咬下去的野果,准备回去看一看情况。</p> 但是他却被炼药人又一次拉住了,炼药人看着他难看的脸色,对于那几个焚仙门人的性命倒是一点都不在乎。</p> “那几个人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如果他们能顺利回去,一路上不遇到什么对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是你觉得以他们几个现在的样子能打过那些人吗?”</p> 钟苍手臂的肌肉骤然收紧,正拽着他手臂的炼药人自然立即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心中感叹这钟苍可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p> 炼药人觉得他虽然和这些焚仙门人也同行了这几天,这几个人对他也不能算是不好,但他就是对这几个人没有兴趣,他们的死活对于炼药人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p> 纵然他自己是如此,不过对于这个在听了他的冷血发言之后情绪激动的钟苍,他倒是越来越感兴趣了。</p> “无论怎样,总该收尸。”</p> 钟苍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这才终于像是勉强接受了炼药人的话,垂着眼睛开口。</p> “就算是要给他们收尸也不急在这一时,你怎么知道那些人不会发现你与我不在?在他们的尸身旁边设下埋伏,难道你想让我们两个给他们陪葬?”</p> 炼药人的话理智里带着十足的残忍:“虽然你现在和平常人也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不过要是想给他们收尸,也还要有我在……但我不愿意。”</p> 他昂起了头。</p> “等你和我回到主人身边之后,自然有大把的时间和大把的人会替我们来给他们办身后事,现在我们还是赶紧启程。”</p> 炼药人的脸上带着担忧,他刚才的话并不是随口胡诌,他是真的在担忧那些江湖人士会发现他与钟苍的消失,再对他们围追堵截。</p> 之前钟苍从那些人的手中护住他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炼药人一点都不怀疑,如果他们两个在赶路的时候再次遭遇伏击,恐怕都要殒命于那些人的手中。</p> 钟苍再次陷入了挣扎中,虽然是给炼药人做的戏,他也十分认真地思考了半天之后,这才微微点了点头。</p> 他们二人于是换了条路继续前行,幸好炼药人虽然常年将自己关在不见天日的炼药房里,不过方向感却是很好,钟苍和他在一起也不怕会迷失方向。</p> 他鞋底的机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再次打开,一路上趁着两个人分开寻找食物的机会,他也留下了一些暗号。</p> 炼药人自己也是有一套方法和他的主人联系的,在背着钟苍的时候,他也曾经与他的主人飞书求救。</p> 不知道是不是对炼药人和钟苍格外上心的原因,炼药人的主人回消息的速度倒是很快,他在书信之中告知二人,已经派了人前来接应。</p> 炼药人虽然在给他的主人飞书的时候避开了钟苍,不过却并没有将这个消息瞒着他,反正钟苍早晚也会知道。</p> 而钟苍在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便在之后给林眉等人留暗号的时候,多留了些字。</p> 炼药人对钟苍说,那些前来接应的人估计要三日之后才能到。</p> 就在他们两个独自前行的第三日,林眉再一次带着薛净悟及几个高手现身。</p> 炼药人和钟苍此时已经行到了一片密林中,遮天蔽日的树木让人的视线难免受到了影响,但是却影响不了钟苍。</p> 有许多人从树上飞身而下,正是脸上蒙着黑色丝巾的“江湖中人”,本来还满心欢喜等待着前来接应的人的炼药人差一点就被吓软了腿。</p> “这些人怎么就来的这么不巧?”</p> 他直截了当了就往钟苍的身后一藏,抖着嗓子对钟苍嘱咐:“你可一定要将小爷给护住了啊,不然的话……”</p> “啊!”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薛净悟就已经开始对钟苍发起了攻击,只要有对钟苍出手的机会,他就一定不会放过。</p> 看在炼药人的眼中,这两个人打起来的架势可真是血雨腥风,薛净悟心中本来就对钟苍是有气的,此时看着更是招招凌厉,半点不留情。</p> 林眉等人则是在旁边,也插不上什么手,便都对着炼药人去了,幸好钟苍还记得要把炼药人给护住,在和薛净悟对招的时候还能分出来一些神来挡住他们对炼药人的攻击。</p> 兴许是已经看出来了炼药人身上并无武功,林眉等人在对他下手的时候就像是猫抓老鼠一样充满了挑衅,剑尖一下一下地在他的身上划过去,却只划开了他的衣服,没有划到皮肉。</p> 这对于炼药人来说已经是十分大的侮辱,可惜现在生死攸关,他也来不及抱怨,直到他的腰带被剑尖划开,向来在腰带里面藏着的碎片从衣服内里滑了出来,瞬间就闪了许多人的眼。</p> 炼药人这一下几乎是不要命了一般探身要把碎片给捞回来,只可惜他们怎么可能会给他这个机会?剑尖一扫,差一点就要把炼药人往下伸的手给砍掉。</p> 还是钟苍拽了炼药人一把,把他及时给拽到了自己的身边去,但是同时也让他再也没有办法靠近那已经被林眉捞到手中的碎片。</p> 因为林眉拿到了碎片,众人似乎都有一些分神,也知道是时候给钟苍他们创造机会离开,就在炼药人心疼到嘴唇抖动,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钟苍也抓住了这个机会。</p> 他的身手突然变得更加凌厉,出招的时候一点不留余地,甚至隐隐之间让不敢真的下死手的薛净悟都往旁边退了过去。</p> 钟苍带着炼药人边打边往后退,炼药人则是眼泪汪汪的看着林眉手中捧着的碎片,又想让钟苍去把那东西给抢回来,又知道钟苍现在能够保护着他在这群人之中完好无损就已经足够艰难了,于是只能作罢。</p> 忽然众人耳中传出了渐渐清晰的马蹄声,炼药人本来已经渐渐绝望了的神情重新开始变得明朗,他大声开始呼号。</p> 薛净悟手中的兵器直接朝他扔了过来,虽然被钟苍在中间挡了一下,失了准头,但还是先后擦过了钟苍和炼药人的手臂,造成了两道不轻的伤口。</p> 有了炼药人的声音,那些骑着快马前来接应的人自然也就找到了方向,薛净悟一击没有将那炼药人直接杀死,也不恋战,和已经得到碎片的林眉等人先后迅速离开了。</p> 钟苍在林眉等离开了之后这才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他身上受的伤都是实打实的,虽然其中必定掺了一些假,不过也有八成真。</p> 要不然的话多半也躲不过身边这炼药人的眼睛,钟苍刚刚在和薛净悟打斗的过程之中也颇受了一些内伤,此时已经几近晕厥。</p> 当那些人骑着马到达现场的时候,就只看见浑身狼狈的两个人,炼药人正在紧张地给钟苍按压着人中,他们迅速翻身下马。</p> 前来接应的人共有八个,个个都是高手,他们下马之后二话不说就来到了钟苍的身边,探知了他的情况之后直接掏出了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p> “所受内伤颇重……药先生还是迅速与我们离开这里,也好寻个地方给钟先生救治。”</p> 他们是各人一马前来接应的,此时又多了炼药人和钟苍两个需要他们带走的人,偏偏他们两个人其中一个不会骑马,另外一个现在根本就没处在清醒的状态。</p> 于是前来接应的那八人就只能小心赶路,还要生怕骑马骑的快了,颠簸之间让本来就已经受了很重内伤的钟苍更加严重。</p> 有了这些前来接应的人,炼药人的胆子就比之前大了很多,他的话匣子又被打开了。</p> 他指使着除了照顾他们两人的二人之外,又分拨出了两人去给死在山谷里面的那几个焚仙门人收尸去,毕竟是之前就已经和钟苍说好了的,他也寻思着钟苍在醒过来之后估计会惦念。</p> 剩下的四个人则是被他派了出去追击那些刚刚试图杀了他们的人,原本那四人还有些不愿意离去,觉得还是保护他们二人安危最重要。</p> 炼药人当时就把眼睛一瞪。</p> “我难道是那么不惜命的人?只是碎片现在已经落在了他们的手里,你必须要从他们的手里把碎片拿回来。”</p> 这八人刚刚在到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那些人的踪迹,不过人就算是已经离去了,也终究会留下一些痕迹。</p> 一听说那些刚刚和钟苍与炼药人打斗的人拿到了碎片,他们纷纷垂首称是,离去得一点不犹豫。</p> 他们顺着树林里留下来的痕迹,一路奔袭,到最后的时候,他们四个人居然摸到了焚仙门总坛去,只是原本盘踞在那里的焚仙门早就已经离去殆尽了,现在留在那里的人都是一些自诩正义的江湖人士。</p> 之前不是听说带领着这些江湖人士攻陷了焚仙门的人其实暗中是焚仙门的卧底?但是那把碎片抢走的人落脚之处却是这里……那四人暗中思考了一下,心中对于那个翁葫其实对焚仙门有二心的传言更加相信了。</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一十七章:接应使者 他们四人都是高手,要不然也不会被派来接应和保护炼药人,不过,面对着那浩浩荡荡的江湖人士,他们自然也不会莽撞到露面去送死。</p> 于是他们在总坛外徘徊了许久,本来就没有见到过那几个人的长相,这总坛里现在又是乌泱泱的江湖人士,他们想要从中找出来手中有碎片的人,何其不易!</p> 于是他们只得离去,同时在心中暗暗记了翁葫一笔,那碎片现在没准已经到了翁葫的手里。</p> 只是若是如此,他们就要迅速将这消息传回去了,翁葫反叛可不是一件小事,他们必须要慎重。</p> 派出去的这四个人居然无功而返,这让炼药人气的头发都差点竖起来,听他们解释了缘由之后还是不解气。</p> “那些人简直是欺人太甚!还有那个翁葫,虽然我未曾与他见过面,不过从此刻起,他便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敌人。”</p> 炼药人咬牙切齿地说。</p> 过了不久,那两个被炼药人派去给那几个焚仙门人收尸的人也回来了,他们同时还带回来了其中一个焚仙门人在临死之前,在地上写了一个“翁”字的消息。</p> 炼药人冷哼一声。</p> “自然写的就是那个翁葫了!”</p> 炼药人在愤怒之中所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格外的笃定,他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到目前为止遇到的所有劫杀都是来自于翁葫的手笔,除此之外,他想不到第二种解释。</p> 那些被炼药人的主子派过来接应的人也是初来乍到,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一时之间也在心里将翁葫的危险等级提到了最高。</p> “药先生,我等还是先护送你二位回去要紧,这里发生的事情我们会全数报告给主子,等待主子的定夺。”</p> 炼药人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但是他也知道现在钟苍的情况需要及时处理,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并不是什么好主意,所以只得答应了下来。</p> 他们向着焚仙门总坛的另外一边行路,并没有选择前去林眉等人落脚的城镇,也是担心在那里会有些散兵游勇的江湖人士将他们认出来,那就不好了。</p> 这一路上也遇见了一些稍稍有些疗效的药草之类的东西,炼药人虽然在平时的时候总是看不上这些随便生长在路边的野草之类,不过现在钟苍的情况并不好,他也只能一边用那些接应的人身上带着的药丸给钟苍吊着身体,一边用路边采来的药草煎些简单的汤药给他喝。</p> 钟苍对于炼药人递过去的汤药一口不剩的全都喝了下去,他的眼睛仍旧黯淡无光,不过炼药人这个时候却不提要把他的眼睛治好的事了。</p> 钟苍也不问,毕竟那碎片现在已经被他几乎是亲手送到了林眉的手中,等到在这边所有的谋划都结束,自己的眼睛终究也是会被治好的。</p> 没想到有一天,钟苍按例从炼药人的手里接过去了一碗苦味浓重的汤药,正准备仰头捏着鼻子喝下去的时候,却被炼药人一掌拍在了肩上。</p> 炼药人这一掌对于钟苍来说不痛不痒,他听见炼药人深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p> “难得有一个人对我的医术这么有信心,你放心,我家主子是绝对不会让碎片漂泊在外面,等碎片回到我手里,我绝对第一个就给你治好眼睛。”</p> 炼药人的承诺是那么的真挚,就连钟苍也觉得自己手中装着汤药的碗似乎有些烫,烫得他的手指都有些瑟缩。</p> 炼药人见钟苍听了他的话之后便是一副愣住了的神情,还以为这人是被自己给感动到了,于是在心里颇为骄傲了一番,更是将钟苍引为自己的知己。</p> “药先生,前去西域路途遥遥,不若今日就先在这破庙里休整一日,我们也好顺便去前面的镇子上购置两匹快马,来让你们二位方便一些。”</p> 这一路上炼药人和钟苍都是在他们八个人的马背上轮流被带着的,就先不说钟苍这个前几天里一直都浑身无力,哪哪都痛的伤员了,炼药人几乎已经变成了这八个人的噩梦。</p> 他常年都泡在药坛子里,又是本来就不太注意收拾自己的人,在那些焚仙门人和他们逃出密道口的第一天夜晚,他们找到了一条充满着活水的小溪之时,就只有炼药人一个人对于将自己收拾一下这件事情丝毫没有兴趣。</p> 他在平时的时候也甚少换衣和洗浴,头发也是一年半载才会收拾一次,远远看上去本来就已经很是不美观了,若是距离近了……</p> 嗯,实在是有些难以忍受。</p> 炼药人一听这话就有些不愿意,他要不是不会骑马的话,平时也不会在他们这几个人的马背上来回被带,而这个时候他们却要将自己给赶出去?</p> 炼药人往破庙的地上一坐,那地上的灰尘甚至连扫都还没有扫一下,随在他身后 进入破庙里的几个护卫都目瞪口呆了。</p> “我不会骑马,你们就算是再买两匹马来也有一匹用不上。”</p> 炼药人坐在地上直接无奈的将手一摊:“要是你们觉得留一匹马来做备用有用,自然也可以如此做,不过要是想让我自己来骑马的话,那你们就别动这个心思了。”</p> 炼药人明明白白的就直接对那些护卫说:“主子派你们过来是让你们护送我和钟苍回去,没让你们对我指手画脚吧!”</p> 他的话虽然并没有带太多的怒气,不过那八个人却是齐刷刷的露出了不敢再多言的表情,气氛的凝滞让坐在一边的钟苍提起了兴趣。</p> 之前他觉得这炼药人会被他的主子派到焚仙门来,应当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更何况他在研制控制那些掌门们的毒药的时候还失手了那么多次,更是让他内心隐隐约约之间有些轻视炼药人。</p> 但是此时他察觉到炼药人的身份其实在他所谓的主子手下还算是高的,至少他觉得就以这八个前来护送他们回到西域的护卫的身手来说,他们之中的每一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p> 但是这些精英在炼药人的面前却一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至少钟苍觉得若是有人在自己的面前这样态度,他应当是受不了的。</p> “是!那便留下一匹马做备用,另外一匹留给钟苍先生。”</p> 那护卫立马就改了口,再也没有提让炼药人亲自骑马的事。</p> 钟苍在坐下之前,就已经有眼尖的护卫在地上用自己的衣服下摆把灰尘都扫干净了,所以钟苍在坐下的时候十分安心,此时说话的时候语气也松快。</p> “看样子我们这一次的路程还有不短时间,不知道大概要多长时间才能到达。”</p> 那焚仙门长使现在可就龟缩在这些人的主子身边,而这些人的主子也不知道是哪方神圣,让钟苍现在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几乎是急切的想要看一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搅动风云。</p> 护卫对于钟苍还是很有好感的,他们刚刚到达的时候就看见钟苍和那些围追堵截的人厮杀之后的样子,炼药人的身手就是二脚猫功夫,他们都心知肚明,如果不是钟苍在的话,他们恐怕也就只能给炼药人收尸了。</p> 有人站起来恭敬的回答道:“若是日夜不歇策马奔腾,不在乎马匹损耗的话,从这里抵达西域大概需要五六天的时间,我等原本是守在附近的,这一次是收到了长使的飞鸽传书这才前来接应,所以来的比较快。”</p> 钟苍喝了一口那些护卫刚刚泡好的茶,真是没有想到这些护卫在来之前甚至还带了上好的茶叶在身上,终于喝到了熟悉的昂贵口味茶叶的钟苍抿了抿唇。</p> “原来如此。”</p> 但是现在钟苍虽然已经可以自己一个人独立骑马了,但是他的身体仍旧没有好彻底,本身就中过毒,有个底子在,现在想要养好就更不容易了。</p> 更别说钟苍的身上被那些人围追堵截之下制造出来很多流血不少的伤口,如果要策马疾行,恐怕他身上刚刚长好一些的伤口又要崩裂开来。</p> 刚才搭话的护卫估摸了一下钟苍现在的身体素质能够支撑下来的日行速度,又一次改口。</p> “不过钟苍先生现在身上带着伤口,如果要是在骑马的时候速度过快,恐怕不太妙。”</p> 炼药人慢慢悠悠道:“那就慢慢在路上走,正好之前给主子那边发过去的飞书应该已经到了,我慢一点离开,也就可以快一点看到翁葫遭报应。”</p> 他说到后来的时候颇有些咬牙切齿,尤其是在提起翁葫的时候,那个路发冲冠的样子让人几乎觉得翁葫和他是有什么血海深仇?。</p> 而炼药人现在也去在心里真的觉得他和翁葫有不共戴天之仇,就单单是将碎片从他的手里给抢了过去这件事,就已经让炼药人足以在心里记一辈子。</p> 要不然的话,他就可以直接了当的给钟苍把眼睛治好,而不是现在话都已经和钟苍说出去了,但是碎片却不在他的手里。</p> 虽然责任不在他,但这还是让炼药人微微觉得有些丢脸。</p> 钟苍心中倒是一点都不觉得炼药人对自己有什么对不住的,要是正儿八经的说出来,那碎片倒是他贡献给林眉的,于是这一路上钟苍和炼药人以及那八个护卫便晃晃悠悠的走,一边走一边等着看翁葫的最后结果。</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一十八章:迎接使者 如果说之前接到了那几个焚仙门人的飞书,说翁葫已经背叛了焚仙门的时候,焚仙门长使还只是产生了怀疑,那么当这八个护卫传回去的消息到达了炼药人的主子手里的时候,焚仙门长使几乎坐立不安。</p> 他在知道了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炼药人的主子面前跪下,焚仙门之所以会兴风作浪了这么长时间,一大部分是在倚仗着他面前的这个人的扶持。</p> 而现在焚仙门已经分崩离析,只有翁葫和他带领着的那些江湖人士是最后的希望,他早就已经把宝给压到了翁葫的身上。</p> 但是如今却发现翁葫居然早就已经对焚仙门有了二心,焚仙门长使觉得自己愧对于炼药人的主子。</p> 和焚仙门长使之前在他的那些手下面前的样子都不同,在炼药人的主子面前,他也只能弯下了昂贵的膝盖。</p> “庄主恕罪,我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人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背叛。”</p> 难不成是真的觉得他焚仙门现在已经无人了吗?直接就敢对长使等人下手……</p> 焚仙门长使几乎咬碎了一口牙,最让他痛恨的是,翁葫居然就真的这么将他手下最得用的几人都给杀死了。</p> 要知道次使几个人向来是焚仙门里面最锋利的兵器,甚至可以说是指哪打哪,例无虚发,但是这么好用的兵器,现在却折在了翁葫的手里。</p> 而让他惦念了那么长时间的江湖人士的力量,现在也已经脱离了焚仙门的控制,他必定得想个办法将那些江湖人士的指挥权从翁葫的手里给抢回。</p> 炼药人的主子令人出乎意料的年轻,他此时正手中捧着一个茶盏,轻轻拎着那茶盏盖子的手指修纤如玉,甚至透着一点粉色的光泽。</p> 焚仙门长使就只看见那几根手指拎着盖子,轻轻的在茶盏里茶水的表面上过了几下,然后小心翼翼喝了一小口。</p> 清淡的茶香飘满了整个会客厅,那茶的香味是焚仙门长使从来没有闻见过的,他这么多年也算是养尊处优了,这世间什么名贵的茶他没有见过?</p> 但是只有在这炼药人的主人面前,他从来都不敢夸大,就凭这人手中握着的财富和宝藏不知凡几,他就不敢在他的面前造次。</p> “蠢货!”</p> 嗑哒一声,是那炼药人的主人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一边桌子上的动静,然后他轻轻说出两个字,焚仙门长使的脸色瞬间苍白。</p> “派人前去了解一下情况吧,若是翁葫真的已经背叛了焚仙门,那就直接将人杀了。”</p> 那炼药人的主人说话的时候,声音居然透露着一股飘渺的感觉,有一种出尘的味道夹杂在他的嗓音之中,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极其凌厉,焚仙门长使不经意之间就湿透了脊背。</p> “你不是说那些江湖里的掌门们大多都已经被你们给控制起来了?除了翁葫以外,还有许多能用的人,别动不动就给我跪下。”</p> 他似乎是有些嫌弃地看了焚仙门长使一眼,那眼神清淡如流水,偏偏像是在那水面之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流冰一样,让他寒到了骨子里。</p> 焚仙门长使定定地跪在地上,虽然刚刚这炼药人的主人说让他不要动不动就跪下,但是他在这人的面前却有些站不起来。</p> 他也是已经在这人世之间蹉跎了许多岁月的人了,和看起来极其年轻的面皮不同,他这看起来年轻的样子,可都是用那返老还童的药给堆积起来的。</p> 但纵然是他在人世之间浮沉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是比不过他的气势。</p> 焚仙门长使在再一次告罪了之后终于腿软着离开了会客厅,他这一路上都有些后怕。</p> 他甚至到现在都没有能够将炼药人主子的脸看清,并不是因为他和这人见面的时候少,而是每一次他出现在这人面前的时候,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他敬畏不已。</p> 所以他几乎从不敢抬起来头正视这人的面容。</p> 焚仙门长使心里甚至已经想不起任何的痛恨,若是有别的人在他的面前让他感觉到威胁,作为焚仙门长使的他或许会选择杀人。</p> 但是对于这山庄主人,他居然发自心底的兴不起任何的负面心思。</p> 焚仙门长使心中如何思量还是后话,如今摆在他面前最为急迫的事情就是确认翁葫是否早就已经背叛了焚仙门,更何况现在这事已经被呈到了山庄主人的面前,他必定要速速将其解决。</p> 于是他派去查探翁葫身份的人就启程了,这一次他特意派了身边最后的几个得力干将,在书信中嘱咐他们若是察觉到翁葫有半点的异心,就马上将人格杀。</p> 而翁葫此时却半点都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纵使是他的忠诚已经在焚仙门长使以及所有焚仙门人的心里被打上了虚假的印记,但是毕竟那些和他保持着联系的焚仙门人仍旧态度如常,所以他一直在兢兢业业的为焚仙门统治江湖武林的事业添砖加瓦。</p> 他心中始终都记挂着等到焚仙门彻底卷土重来的那一天,他现在立下功劳有多大,到时他就会有多风光体面,眼看着那些江湖人士越来越服从于他的威信,翁葫心里甚至有些膨胀。</p> 某一日里他接到了飞鸽传书,早就已经隐居了的焚仙门长使给他传来消息,说是再过两日将会有他派出的几位使者和他见面。</p> 为了不引起翁葫的怀疑,焚仙门长使在给翁葫飞鸽传书的时候,在书信上言明了那几位使者是他派出来另有目标的,只是在路过他的地界的时候,暂且落脚而已。</p> 翁葫心中明白,这些人之所以会特意来他的地盘落脚,估计也是想要查探一下他为焚仙门做事的成果,心中还颇为自得。</p> 他便趁着某一日和那些掌门们商议事情的时候将这事给说了,在他看来,这些掌门们早就已经变成了焚仙门的人,虽说今后他飞黄腾达的时候还要防备着这些人和他抢功劳。</p> 不过这一次面对前来查探情况的使者,他们还是要相互扶持一次的。</p> 在他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留下来的人都是焚仙门中人,那几位掌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什么意见,个个都称以翁葫的意见为首。</p> 他们非常识相的态度让翁葫心中又大大的骄傲了一把,若是这些掌门们以后也能这么懂事的话,他倒是不介意在日后功成名就时多给这些掌门们一些好处。</p> “只是若要在这几日里将所有收拾停当,以我们现在的人手还是有些不够,在我们周围难道没有其他焚仙门人了?”</p> 其中一个掌门大大咧咧的问,看样子似乎有些懒得操劳,想要找人来一起分担。</p> 翁葫哈哈一笑:“你放心,待到使者到来的那一天,我会让所有焚仙门人全都和使者见面,一个都不会落下。”</p> 他说这话便是不太想让这些掌门们知道所有焚仙门人的身份,这是翁葫之所以一直以来都能够站在这个位置上的依仗。</p> 若是这等机密都能让这些掌门们随意知道,恐怕他就要将这魁首的位置给让出来了。</p> 几位掌门们也没有继续再追究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刚才那一问只不过是随口而出,他们又商定了一些细节之后就分开了。</p> 这几日里,他们这些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聚在一起商议后事也不是一次两次,是以根本就不会有人怀疑他们是不是聚在一起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p> 他们只是耐心地等了下来,又过了几日,夜里他们纷纷都穿戴整齐,到了他们曾经居住过的山庄里。</p> 这还是那几位掌门提出来的建议,若是就在焚仙门总坛接待这些使者的话,万一要是一个不小心被那些不知道实情的江湖人士撞见了几位使者,发现了猫腻的话,他们每一个人都负不起这个责任。</p> 夜晚私会陌生神秘人,万一要是有人起了怀疑他们很难洗清。</p> 于是他们思量再三,考虑周到之后终于选择了这个他们曾经住过的山庄,现在这山庄里早就已经人去楼空了,上一次翁葫还曾经带着那些江湖人士来闹过一场。</p> 如今这山庄里面里里外外都已经被安排上了那些掌门们的手下,他们主要负责保卫安全,这些掌门们对翁葫的说法是,让几位使者看到这些江湖人士的衷心和精神,他们会更加信服。</p> 翁葫在思量再三之后也答应了,左右这些掌门们已经再三保证过,他们带着这些手下过来,只不过是让他们在外面守着,不会接触到核心区域半步。</p> 这一日,他和那些掌门们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也看见了这些手下们的精神头,个个都眼睛闪亮,手中的兵器捏得紧紧的。</p> 翁葫心中暗暗闪过了对于这些掌门们安排的赞赏,他们回到内院里之后就开始准备为那几位使者接风洗尘的晚宴,有资格进入内院的人都是焚仙门人,一时之间十分热闹。</p> 那些掌门们一边在进行最后的准备的时候,一边暗中记下了那些焚仙门中人的身份。</p> 临近子时的时候,那几位使者终于翩然而落,他们直接踏空而来,一点都没有惊扰到外面的那些守卫。</p> 以他们的武功,不被那些守卫发现几乎是理所应当的事,丝毫没有人惊讶于这几位使者的出场方式,翁葫带着那些掌门们十分热情地上前去迎接。</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一十九章:动手! 这几位使者在焚仙门长使的面前并不算是最为得宠的,之前还有一个次使一直压在他们的头上,但是在他们的心中一直十分敬佩次使的能力和手段,就在这几天里,他们正在为知道了这人的死讯而悲痛。</p> 但是当他们亲眼见到了这个传说中害死了次使的罪魁祸首的时候,却发现翁葫居然还能笑的开怀灿烂,当时心里就已经有了不满。</p> 但是他们在没有确定翁葫究竟有没有反叛之前还是不能轻易的下结论,于是双方就虚于委蛇了起来,这几个使者看起来倒真的像只不过是来这里稍微落脚,翁葫对他们简直关怀备至,这让他们心中更加厌恶。</p> 在焚仙门中,他们就算身份有别,也几乎从来不会对上级做出如此的谄媚之举,翁葫这样的做派在他们看来就已经是和焚仙门大相径庭了,更别说他们的心中早就已经对翁葫有了成见。</p> 一旦带着成见,每一件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可能会在人的心里划上一道长长的沟壑,翁葫对他们的态度越是如春风明月一般柔和,这几个使者的心里对于翁葫就越是觉得厌恶。</p> 长袖善舞,心机深沉,善于伏低做小。</p> 他们在心里默默地对翁葫做出了许多负面 评价,对于翁葫的好意,他们能推辞的就全都推辞。</p> 他们越是这样的做派,就越是让翁葫拼了命想要讨好他们,双方之间你推我让,恶因结恶果,倒也算得上是翁葫自作自受。</p> 那几位掌门和翁葫相比起来就自持的多了,他们只是在开始的时候和几位使者礼貌而客气的打了招呼,态度不卑不亢。</p> 这几位使者自然也是知道这几位掌门的来历,他们只不过是被焚仙门用药给喂出来的,从内心里,几位使者并不认同这些掌门们的身份。</p> 但是换一个角度来看,用药给喂出来的这几位掌门们可能相比于翁葫还更加忠诚,再加上翁葫在一旁衬托的这几位掌门,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令人如沐春风的气息,几个使者对于这些掌门们的态度倒是越来越好。</p> 翁葫将这几个使者的态度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生怕他这段时间以来做出的所有努力,都为别人做了嫁衣。</p> 翁葫暗暗看了一眼几位掌门,暗中咬牙。</p> 言谈之中,翁葫和掌门们得知这几位使者打算明天一早就离开,翁葫当即又进行了挽留,但是却被那几个使者笑着拒绝了。</p> 真是笑话,他们还急着赶紧回到长使的身边去将这翁葫的丑恶嘴脸一一揭发——当然,他们在离开之前,也不会忘了将翁葫给……</p> 几个使者看着翁葫的眼神愈发微妙,纵然这人并没有背叛焚仙门,他们也不打算留他的性命,毕竟这种人就算是留在了焚仙门,也迟早会是个祸害。</p> 当夜看起来是宾主尽欢的场面,几个使者回了房间之后就写了一封当夜见闻,准备在回到了焚仙门长使身边的时候给他细看。</p> 在那封信里,各使者尽量客观地叙述了在见过翁葫之后的所有观感,但因为他们心中本来就已经很不喜欢翁葫,所以一字一句之间都难免带了些偏颇。</p> 他们在席间甚至还隐隐约约提起过次使,翁葫当时料想着这几个使者之前一直屈居于次使之下,就对他们几个的实力进行了一番吹捧,而对于次使总是闭口不谈。</p> 翁葫当时觉得自己是在避免于提到这几位使者心里的疙瘩,不过殊不知在这几位使者看来,翁葫这就是在心虚。</p> 将这手书写完了之后,他们并没有迅速用信鸽将这手书给传出去,如此重要的东西,他们自然要贴身些。</p> 夜半,翁葫如约敲响了他们的房门。</p> 几个使者在当夜和翁葫分开之前,曾经在他的耳边留下过微弱声音,邀请他在夜半时分上门拜访有要事相商。</p> 翁葫是带着激动的心情扣动门扉的,他只以为这几位使者将他叫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商议,又或者是焚仙门长使有什么示下,让这几位使者直接就忽略了那些掌门们,只单独找了他一个。</p> 翁葫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刚推动了那些使者们居住的房间的门,迎面而来就是一掌,他连忙向后躲过去,连要不要出掌和那人对上都犹豫了好一会儿。</p> 不光是迎面而来的那一掌,翁葫在一下子的迷茫之后迅速反应过来,发现今夜前来的那几个使者从屋里鱼贯而出,在院子里对他做出了合围之势。</p>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翁葫目光惊怒的看着他们:“难道说你们背叛了焚仙门?”</p> 他心下充满了不解,而那几个使者则是冷笑一声。</p>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在狡辩,你背叛焚仙门罪不容诛,今日我等就要让你给次使偿命。”</p> 什么?次使不是已经和钟苍他们从密道里面逃跑了吗?什么叫要让他给这人偿命?翁葫简直是满头的雾水,这些使者们在说什么,他一句都听不懂。</p> 但是此时的局势已经来不及让他弄懂这些使者们的意思了,相比于他之前所经历过的所有场面,这可能是最为惊险的一次,实在是这几位使者在出招的时候招招不留情,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奔着直接取了翁葫的性命来的。</p> 但是翁葫心中偏偏还记挂着,这些使者都是被焚仙门长使给派来的,若是他真的把这些人伤了或者杀了,自己恐怕也脱不了干系。</p> 更何况刚刚这些人说的话也让翁葫十分在意,他终于发现了这段时间以来的不对劲,怀疑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p> 但他现在连将这句话说出口的时间都没有,更是因为他不敢和这几位使者直接对招,身上多出了几道差一点就要致命的伤。</p> 这院子里的腥风血雨似乎与外面无关,任凭着院子里的打斗如何激烈,偏偏就没有人来看一眼,翁葫渐渐已经没有了耐心。</p> 他心中想着这段时间以来他对焚仙门的忠诚,为了焚仙门,他甚至背叛了追随了这么多年的少主反而投入了焚仙门的麾下,这牺牲不能说不大。</p> 但是偏偏在他已经为焚仙门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这些江湖人士在他一己之力之下拧成了一股绳,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被他绑上了焚仙门的贼船。</p>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居然想要动手杀了自己!翁葫甚至觉得焚仙门长使是不是想要从他的手里夺权,才会行此计策。</p> 他奋力咬牙,决定和这些使者奋力一搏。</p> 翁葫的反应如何已经不能让几位使者对他产生任何改观,他们只是带着必要将翁葫这个可能会对焚仙门不利的隐患清除的决心,翁葫越是反抗,他们就越是下手狠辣。</p> 翁葫身上武功亦是不弱,但是和几人一起打起来还是一点不占优势,他甚至豁出了心去拼了半条命,用自己的手臂为遮挡才没让对方狠狠向他脖颈处而来的剑尖真的伤及要害。</p> 但纵使如此,他的手臂还是直接被划开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翁葫气急,趁着对方一击未成正要再次出手的时候高声喝道:“我等均是为焚仙门效力,如今几位如此迫害于我究竟是为何?!”</p> 翁葫的声音极尽愤怒,但几位使者的反应却是轻蔑,只有一人冷冷开口:“你说你对焚仙门一片忠心,但焚仙门却因你深受其害,你竟如今还想装下去!”</p> 他怎么着焚仙门了?!翁葫现在脑子里就只剩下了这个疑惑,他带领着这些江湖人士作出的哪一件事不是按着焚仙门长使的意思来?没有想到事到如今居然落得这样的评价。</p> 他心中愈发悲愤,自认对于焚仙门已经尽心尽力的翁葫早就已经将焚仙门当成了此生的依靠,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个依靠并不牢靠——甚至现在还隐隐有些将他当做用完就扔的工具。</p> 没错,现在在翁葫的心中这些焚仙门派来的使者根本就是想要从他的手里抢过去他已经打下的功劳,至于他们口中所谓的什么焚仙门因他深受其害……</p> 听他们胡说!</p> 翁葫此时已经陷入了最无助的地步,他浑身上下尽是伤口,瞬间朝天大喊一声,将平生功力全部都调了出来,打算和这几个使者殊死一搏。</p> 凡用武者,纵然是平时经常会落得要背水一战的地步,不过也很少会有人像翁葫此时一样使出全部的功力,如此一来,就算是他赢得了胜利,身体也会大受损伤。</p> 因为要将体内全部功力尽数使出,首先伤害的就是用武者自己的丹田内息,就如同江湖上一直流传的七伤拳,每打出一拳之前,伤人先伤己。</p> 所以若不是真正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万万是不会有江湖人士随意将自己平生功力全都使出来的,而且如此做还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万一在自己将全部功力全都使出来之后,仍旧没有获得胜利——</p> 那时用武者会浑身不剩半点内力,变成真正任人宰割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p> 见翁葫双手之间竟然凝聚成了小小的气旋,隐隐之间有要和他们同归于尽之意,那几个使者神色之间更加郑重,手中的兵器愈发地紧握,打算在翁葫将全身功力凝于手中之前将其击杀。</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二十章:焚仙门负我!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自从翁葫到了这院子里之后便一直缠斗着,因着这几位使者对于剩下的那几位掌门的忠诚还是比较信任的,所以就只防备了翁葫一个人。</p> 不知翁葫是不是已经将生死置之了度外,寻常人在将全部功力使出之前总是犹犹豫豫,但翁葫却是用了最快的时间,将全身的功力都凝于双掌之中。</p> 那几个使者一齐将手中的剑架起朝他冲过来,剑尖直指他的胸膛和喉咙要害之处,却被翁葫已经凝聚了功力的掌心给推开。</p> 纵然是这几个使者手中的兵器已经锋利至极,但是当翁葫将全身的功力凝聚于掌心的时候,他的掌心居然就像是这世上最坚固的金属一样坚不可摧,几个使者都感觉到了无限的阻力,甚至当他们手中剑尖划过翁葫手心的时候,连一丝痕迹都不能留下。</p> 但他们也知道翁葫现在已经打算要和他们同归于尽,但只要他们稍微小心一些,在翁葫这已经凝聚起来的功力丧失之前,不要被他打伤,那么等到他这短暂的全盛时期过去之后,翁葫仍然还是他们掌心之中逃不出去的一只蚂蚱。</p> 于是他们几人变换阵型,由全然的进攻变成了边战边退的姿态,丝毫不肯让翁葫近身!</p> 翁葫自然知道他们几个玩的把戏,这几个使者年纪大,翁葫在江湖上打拼的时间自然也不比他们短多少!</p> 更何况这几个使者最大的弱点便是他们还想要活下去,可是翁葫现在却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满心想的都是要将这几个利用了他,然后便想把他一脚踢开的焚仙门人给杀了。</p> 是以翁葫不要命般的上前去,居然真的也就在几招几式之内将两名焚仙门使者给打到吐血,那两名使者被他直接给打飞出去,后背重重的拍在了院墙上,然后顺着墙壁倒了下来,口中喷出厚重鲜血,再难站起来。</p> 剩下的那几名使者更是被刺激的红了眼,不过又不敢和翁葫正面对抗,只能像放风筝一样挑逗翁葫追着他们,不让翁葫有打到他们的机会。</p> 但也正就在此时,因为刚刚翁葫的那一声高声喊叫,本来在这庄子外围守着的那些江湖人士莫不都听到了那一嗓子,这时若是他们继续在外面守着,不来探看一下,恐怕就真是聋子了。</p> 就在翁葫和那几名剩下的使者打得最为激烈的时候,这院门被刷的一下推开,几个胆大的江湖人士带头冲了进来,看见这几个打在一起的人都是目瞪口呆。</p> 他们隐隐约约之间还记得这几个人,今天似乎是翁葫亲自引进来的,而且他们还为这几个人准备了丰盛的宴席,不是宾主尽欢?</p> 怎么这大晚上的突然就打起来了,而且看翁葫这满身的血迹……</p> 被带来的那些江湖人士都是各位掌门的心腹,此时无论心中做何计较,面上都是一副正义凛然,根本就不听不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直接就帮着翁葫上前去和那几个使者打了起来。</p> 那几名使者虽然武功高强,不过刚刚在和翁葫打起来的时候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此时见这些江湖人士进来就朝他们打过来,一时之间居然不知要如何。</p> 难道要在他们的面前表明自己焚仙门使者的身份?这几人现在还不确定这些江湖人士有没有被策反,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翁葫手下,此时正帮着他和自己几人打斗,他们干脆一狠心。</p> “翁葫是焚仙门卧底!你们之前可知此事?”</p> 冲进来的那些江湖人士听了这话之后面上居然没有什么波动,他们的年纪都不大,正是容易被煽动的时候,但是出乎那些使者意料的是——</p> 他们仍旧一门心思的攻打自己几人,对于翁葫,却像是半点防备都没有,这几个使者便知事情不好,恐怕自己等人说的话,这些人并不会相信。</p> 他们也实在是腾不出空闲来继续和这些人说什么了,干脆就寻了个机会飞身攀上了屋顶想要逃走,反正翁葫现在早就已经将浑身的功力凝于一点,又和他们打了一会,早就已经没有回头路。</p> 他们就算是这个时候离开了,恐怕翁葫之后就算是不死,也会变成个筋骨尽断的废人。</p> 但是山庄外面弓箭手早就已经拉开了弓箭,就等着他们去送命。</p> 这几个使者身上也是带着伤口做累赘,就算是平时再灵活,此时也不得不大打折扣,没有一个人来得及跑出山庄,要不然就是被外面的弓箭射成了个刺猬,要不然就是被追上来的江湖人士给一剑穿心。</p> 等到这些江湖人士都被收拾干净,翁葫这才噗的吐出一口血,晃晃悠悠的倒了下去,身上寸寸筋脉尽是刺骨疼痛,一时之间竟让他眼前恍惚,不知天地为何物!</p> 那几名从头到尾一直在失踪的掌门这时才出现在他的眼前,几名掌门凑过来,十分小心地为翁葫检查身体状况。</p> 翁葫之前总是疑心这些掌门会从他的手中抢走他将那些江湖人士收归己手的功劳,于是对他们颇多防备,但是此时已经发现了焚仙门对他不起的事,倒是让他心中对这些掌门多了些兔死狐悲之感。</p> 想必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翁葫吊着心中最后一口恶气,颤颤巍巍抬起了手。</p> 这时他已经是强弩之末,随时都会断气,喉咙口里发出了断断续续被血沫堵着的嘶哑声音,听起来让人耳根发麻。</p> “焚仙门……他们要杀了我,总有一天也会杀了你们的……”</p> 他毕竟还顾念着面前的这些懵懂的江湖人士并不知道这些掌门们的身份,于是并没有将话说透,而是将话说的含糊,以此加以提点。</p> 更何况这些江湖人士之中还有一些是混杂在其中的焚仙门人,他们与自己和这些掌门们不同,现在在翁葫的心中也已经不足以信任。</p> 那些掌门们脸上的表情在心痛之中夹杂着三分震惊,而翁葫这个时候已经交代完了他所能交代的最后信息,正回光返照一般将手紧紧掐住了离他最近的一位掌门的手腕。</p>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几位掌门凑在他的身边,都是一脸沉痛,有人好言相劝,他却久久不肯将那掌门被他捏在手里的手腕松开,而是没有意识的将那手腕越捏越紧。</p> “焚仙门……负我……”</p> 翁葫这最后的一句话念叨的十分轻微,如果不是几位掌门距离翁葫太近的话,甚至恐怕也不能将他这近乎于喃喃自语的遗言听入耳中。</p> 当这几位掌门听清了翁葫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时,相互对视了一眼,都看清了对方眼中的叹惋之意。</p> 若是早知道有今天,不知道翁葫在最初的时候还会不会选择背叛正道江湖,选择投靠于焚仙门。</p> 不过现在想这些事情也已经没有用了,如今翁葫已经死了,前来寻他的这些使者们也已经全数断了气,那些掌门们在把翁葫的眼睛合上之后,这才站起身来。</p> “你们应当也听到了些东西。”其中一位掌门中气十足地站在那里,对那些年轻的江湖人士说。</p> 那些江湖人士站在那里,看着死不瞑目,刚刚才被合上了眼睛的翁葫,还有躺在墙角本来奄奄一息,刚刚才被这些人一剑戳透了胸膛的两个焚仙门使者,有些人低下了头。</p> “原来竟然这么长的时间,我们都被翁葫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给骗了!”有人愤愤开口,在今日之前,他们这一些人都被他们各自的掌门或长老给叫去,暗中透露了翁葫真实的身份。</p> 只是可惜翁葫这段时间带领着这些江湖人士灭了焚仙门总坛,在这些江湖人士之中都已经树立起了极强的威信,更何况这些掌门和长老们在焚仙门也被关了这么长时间,那些江湖人士一时之间甚至有些还选择更加相信翁葫。</p> 于是便有了今天晚上,几位掌门和长老们带着他们守在这院子远处,有善于听力的人自然听到了一些翁葫和那几个使者在激动之时大声的对白。</p> 翁葫在激动之时确实难以自持的将声音放大了几分,将他焚仙门人的身份给揭露了个彻底,这些江湖人士是费了很大的力气,这才没有,直接冲进去将那几人都杀了。</p> 不过最后他们还是将那几个焚仙门使者给格杀,倒也不算是憋屈,而翁葫虽是自绝于他自己的手下,不过临死之前让他们看见了他咽气的样子,也算得上是解气。</p> “掌门……”</p> “长老,我们如今该如何做。”</p> 能够站在这院子里的人,都是这几位掌门和长老们精心挑选出来的,可以足够担当起他们信任的后辈,如今翁葫的身份已经彻底大白,他们自然在迷茫之间有些不知所措。</p> 那几位掌门相互对视一眼,有人站起来叹了口气。</p> “翁葫这也是自食恶果,不过他这段时间以来做的事倒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只是趁着混乱放走了次使等一行人而已……莫急,被他放走了的次使等人也已经在中途被格杀了,并没有真的逃走。”</p> 那掌门捋了捋花白的胡子。</p> “我等在被囚禁于焚仙门期间装作受了他们研制出的药物影响,假意投靠,如今让翁葫被怀疑,正好可以做出他便是背叛焚仙门之人的假象,你们回去后便将翁葫的身份全数忘掉,对于今日之外的人,便都言称翁葫是被焚仙门使者诳骗,被他们趁机下手格杀。”</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二十一章:翁葫之死 那些人听了掌门的吩咐之后,也不管究竟是为何,俱都点头应了,有几位甚至还红了眼眶,觉得他们的掌门或长老实在是受了太多的苦。</p> 甚至还要装作被焚仙门控制的样子,简直是奇耻大辱。</p> 西域。</p> 将几位使者派出去有了几天的焚仙门长使有些焦急的等待着那几位使者的回信,就算是他们在回程路上要稍微慢些才能见到他,应该也有书信传回。</p> 只是可惜他并没有等到来自于那几位使者的书信,而是等到了散布在外面的一方手下的传书。</p> 这一方手下的驻扎之地距离焚仙门总坛并不远,往常从来没有暴露过身份,因为他们与焚仙门长使联系的十分疏淡,若不是有什么十分重大的事情需要通传,平时总是消声静气。</p> 而这一方手下最近也是翁葫和焚仙门长使之间联系的最佳桥梁,毕竟翁葫要直接和焚仙门长使之间建立联系还是稍有些显眼,于是就让这一方手下做了中间人。</p> 于是在翁葫死了之后,纵然是在表面上和翁葫同为焚仙门人的几位掌门和长老也没有办法直接联系到焚仙门长使,皆因他们并没有和焚仙门长使联系的通道。</p> 但是他们也不急,而是直接就将消息给散了出去,一时之间焚仙门派使者刺杀翁葫并且成功了的消息沸沸扬扬的传了出去,一石激起千层浪。</p> 这城镇中的居民本来就沉浸在翁葫带领着那些江湖人士赶走了焚仙门的喜悦之中,翁葫的形象在他们的心中颇为高大,若不是翁葫要在那些江湖人士的心目之中,保持低调高人的形象,所以一直推辞,恐怕这些镇上的居民都要给翁葫立上一个长生牌坊。</p> 但是如今带领着这些江湖人士赶走了焚仙门的翁葫,却被焚仙门派来的使者给刺杀了,这如何能让城镇中的居民不愤怒!</p> 他们虽然对于反叛还是心有余悸,不过这民怨可是没有办法轻易平复的。</p> 一时之间,这城镇的大街小巷都传遍了关于翁葫被刺杀消息的大大小小的传言,越说越邪门,甚至有些人已经编出来了那些被派来刺杀翁葫的人都是三头六臂的怪物之类的谣言。</p> 若不是如此的话,带领着这些江湖人士一直所向披靡的翁葫怎么可能会轻易被害!</p> 先不说这些城镇上的消息和流言究竟是不是空穴来风,当这些消息传到了那一方中间人手下耳中的时候,其中蕴藏着的信息可是清清楚楚。</p> 好家伙,原来这个翁葫真的对焚仙门不忠!向来只在中间传讯的一方手下立时起了精神,直接修书一封就给焚仙门长使送了过去。</p> 上面详细书写了最近在城镇之中所散布的各种消息版本,他们还特意挑选了其中比较靠谱的几种说法,试图给焚仙门长使一个比较真实的消息。</p> 自然,他们在书写那些消息的时候万万不能将居民们对焚仙门真实的态度给写上去,否则恐怕是要气坏这位长使的。</p> “镇上居民皆称翁葫深夜被我门几位使者偷袭,与之血战力竭而亡,我门几位使者也命丧他之手。”</p> “又有消息称……”</p> 焚仙门长使在看到这些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便将这薄薄的纸张撕成了碎片,然后愤怒的扔向了一边,细碎的纸花在空气之中飘飘荡荡,有一片沾着墨迹的纸屑不知怎的,竟然阴差阳错之下飘到了焚仙门长使放在一边的茶杯里。</p> 那片纸屑上面的墨迹迅速在茶水里被浸泡,丝丝缕缕的黑雾从那纸片上飘了出来,几乎将那半杯茶水尽数给染得黑了。</p> 就像是焚仙门长使此时的心情一样阴暗,他伸手将那茶杯里的茶水给泼到了地上,然后将茶杯一摔,上好描金青釉的茶杯直接在地上碎成了几瓣,泼出来的茶水有几滴飞在了焚仙门长使的衣角上。</p> 那一块衣服的角落立马变得脏了,但是焚仙门长使已经来不及去在乎自己的仪表,他现在更加在乎的是会不会受到那人的惩罚。</p> 他在言称要将那些使者派过去教训翁葫的时候,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若是翁葫有问题,那些使者就会直接将翁葫给杀死。</p> 但是现在看来翁葫的确是有问题,不然他们两方也不会如此玉石俱焚,但是如今翁葫的确是死了,自己派出去的那几位使者也……</p> 如今的焚仙门长使身边本来就已经人才凋零,次使没了也就算了,但是那几位使者,可是他手中已经所剩无几的高手之中,最厉害的几个了。</p> 如今看来,身边已经没有了高手,他也没有办法提供给那位什么帮助了。</p> 焚仙门长使咽了咽口水,心下一横。</p> 反正那个翁葫现在也已经死了,纵然是也送上了自己手中几位使者的小命,不过至少能将那些江湖人士从翁葫的手中抢过来。</p> 没了一个翁葫又能怎么样,没了几个使者又能怎么样?!别忘了在那些江湖人士之中,他可不只有翁葫一个卧底!</p> 那些掌门和长老们可是多数都已经被他的药物给控制了起来,如今是彻底的从内心之中将自己当成了焚仙门人,可是比翁葫好的多了。</p> 毕竟翁葫是被利益诱引过来的,哪里比得上这些掌门和长老们,被药物控制起来的人,已经被迷惑了的心神全数属于焚仙门。</p> 翁葫死了好啊……若是翁葫不死的话,恐怕还没有办法将那些江湖人士的势力都交给这些对焚仙门忠心耿耿的掌门和长老们。</p> 于是焚仙门长使一撩衣服,给那中间传信的手下修书一封,勒令他们从今往后寻个机会,和那些掌门和长老们搭上线,从此他们便就像是以前为翁葫办事一样,为那些掌门和长老们办事。</p> 他还特意嘱咐了一番,要等那些江湖人士之中再次推出一个魁首来的时候再出现,以那个人为首,以防止有人争抢主位,不分主次。</p> 将那回信送出去了之后,焚仙门长使这才调整好了情绪,准备出门和那人见面。</p> 当焚仙门长使提心吊胆赶到的时候,被他敬畏着的那人正在厅中手持一本经卷,似乎看得格外认真。</p> 焚仙门长使半点都不敢马虎,在进了厅中之后直接就半跪在他的面前,也不管那人并没有朝他投来半个眼神,仍旧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p> 等到他行完了礼将手抬起来之后,那人才用两根手指将书翻开了下一页,另一只手抬了抬,并未发一言。</p> 焚仙门长使小心翼翼地并没有顺着他的意思站起来,而是垂着头禀报。</p> “禀报主子,我派出的几名使者已经将叛徒翁葫给格杀,如今我的手下已经在和剩下的那些掌门和长老们接触,将会从中选出一个人来接替翁葫的位置,他们绝对忠于焚仙门,不会出错。”</p> 那人正用心研读着手中的经卷,听了焚仙门长使的话之后轻笑一声。</p> “绝对忠于……不会出错。”</p> 他的声音便如昆山玉碎一般,带着一股嬉笑的意味,却并不让人觉得他是真的觉得好笑。</p> 焚仙门长使听了他这话之后便是浑身一凛,本能地觉得顺着后脖子到尾巴骨都是冷意,似乎有一身冷汗已经打湿了衣服,他喉咙干涩到没有一丝口水,就算是想咽一咽口水润润喉,也嫌实在是太干涸了。</p> 他想要再次和这人保证些什么,不过却又觉得在他的面前似乎什么都不用说。</p> 更何况他也的确是觉得那些掌门和长老们万万是不会像翁葫一样背叛焚仙门的,毕竟那是来自于这人手下研制出的药物,万一要是那些掌门和长老们出了什么差错……</p> 责任也不在他的身上。</p> 似乎是手中的经卷还有些意思,焚仙门长使在战战兢兢等着他的发落,甚至已经在心里想好了对策的他半晌没有听到动静,这才小心翼翼的抬头往上看了看。</p> 入目是一片玉白色的衣角,其上用重工绣了无数金色暗纹,看上去辉煌灿烂,隐隐约约之间竟有流动之感。</p> 那金色暗纹在衣角之处琢磨最多,往上去便渐渐疏淡了,再往上去便就消了影踪,只剩下了一片空白……</p> 再往上……</p> 焚仙门长使的目光触及了一条黑金血玉腰带,霎时间脑海之中居然涌现出了一股绞痛,让他不敢再细看,立马垂下了头去。</p>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垂下头不再细看面前这位主子的衣着打扮之时,萦绕在他脑海之中的那股剧痛之意霎时间消散了,只是他的眼前仍旧有消散不去的灼热之痛,仿佛是面前的人在警告他不要再继续窥探。</p> 焚仙门长使自然知道面前这人是有几分能耐的,不然也不能让在人世之间沉浮了这么多年的他甘心臣服,可是刚刚那一出也实在是太诡异了。</p> 纵然是在焚仙门长使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的他也难以悟出其中门道,心中对他更是添了几分的敬畏。</p> 焚仙门向来以获得长生为目的,若是获得了长生,估计便可与仙人无异,刚刚那人在自己面前所展示出的能耐……焚仙门长使发自内心对面前的人感到敬畏,喉咙发紧,手脚发颤。</p> “主子,若是此次再出错,我愿承受任何惩罚!”他信誓旦旦地对面前的人保证。</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二十二章:钟苍安危 只是长使的话却并不能唤醒这人的哪怕一分兴趣,他只不过是挥了挥手,焚仙门长使便感到了一股劲力袭向了自己的膝盖,但是却并不为了伤人,他能够感觉到那股劲力来势并不凶猛,可是到了他身前的时候却又格外有力。</p> 那股劲力托起了他的膝盖,直接让他顺势站了起来,他立马将头低地更低,生怕一不小心就抬起头来冒犯了面前这人,万一要是再惹得他一个不高兴,恐怕自己这双眼睛就不用要了。</p> 那人仿佛是对于他的识相很满意,声音里终于带了几分愉悦。</p> “此等小事不用与我汇报,放开手脚去做便是,”他的目光仍旧没有离开那本书,哼笑一声。</p> “也不枉你叫了我这一声主子。”</p> 焚仙门长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之前还从未将自己放在这人面前太低的位置过,毕竟他也是在江湖上搅 弄风云这么长时间,只是在这山庄里住的时间越长,他的内心对于面前这人就越来越敬畏。</p>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果说他之前只不过是顾及着这人的身份的话,现在他便是真心实意的在敬畏这个人。</p> 他的一举一动都让自己心惊,如今他不光是因为面前这人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在幕后支持着焚仙门,更是因为这人本人。</p> 是以从前只会管这人叫庄主的焚仙门长使,如今也不得不俯首称臣,心甘情愿的叫一声主子,只希望从此真的变成这人的手下,而不是附属势力的一个可有可无的首领。</p> 更何况现在他的焚仙门已经近乎于无,他总是冥冥之中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要在现在赶紧找到继续留在这人身边的身份,不然若是一直依靠于自己焚仙门长使的身份,恐怕日后会有不妥。</p> 幸好这人对于自己的投靠并没有展现出什么反对的态度,焚仙门长使忍不住私下舒了口气,觉得自己应当还是有机会的。</p> “行了,该说的话都说了之后就下去吧,没什么事就不用过来了。”</p> 这山庄的庄主低声说,声音之中居然有着一丝温柔之意。</p> 焚仙门可万万不敢以为这人的声音里面带着的那一丝温柔是对着自己的,纵然是对着自己,他也不敢蹬鼻子上脸。</p> 所以他反而更加恭敬,又十分小心的跪下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这才起身弯腰离去。</p> “倒是个懂事的。”在焚仙门长使离开了之后,那人这才将手中的经卷随意扔在了桌上,提起了嘴角随意的哼笑了一声,眼下划过一丝暗讽。</p> “主子,如今的焚仙门恐怕已经没有太大的利用价值,留着这个人是不是有些没用?”</p> 站在他身边的属下上前一步来,凑在这庄主的耳边说。</p> “你现在倒是学会多嘴了。”那庄主抬都不抬眼睛,只是微微抬手,手中便被放上了一个散发着温热的茶盏。</p> 贡品御茶都比不上的清香从那微微开着的茶盏开口处不断的倾泻 出来,整个室内充满了令人心旷神怡的香味,虽然悠远,但是却并不浓烈,正是这山庄的庄主所独享的茗茶味道。</p> 刚刚这庄主的一句话并没有引起身旁属下的太大反应,只是他的手指暗暗收紧了些,尽量将自己紧张的样子给收了起来。</p> 他知道自己这主子最看不得的就是身边人战战兢兢的样子,所以反倒摆出了一副大大方方的形象,爽朗一笑。</p> “只是觉得这人没有什么大能耐,逢迎拍马的本事倒是不错,没有什么大用罢了。”</p> 那人话中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焚仙门长使的看不起,他觉得焚仙门长使只不过是这么多年来得到了他家主子的扶持而已,要不然的话以他这个资质,恐怕也没办法在几国掀起这么大的波澜。</p> 但现在,大岳几国居然会异军突起,步步紧逼,直将这焚仙门逼成了如今的样子,他们这才发现这么多年以来,焚仙门居然都没有什么太大的长进。</p> 自然,那属下在诋毁焚仙门长使的时候,同时也暴露了他争宠的心思。</p> 不过这么一点小心思在这庄主的面前自然是不够看的,他能够大大方方的表现出来,倒是让庄主心下愉悦了一些。</p> “你啊,既然知道他没用,又何必将心思放在他的身上,你自有你该做的事,他如何也越不过你去。”</p> 兴许是因为开口的这属下是跟在身边已经有许多年了的,所以庄主在开口的时候难免多了几份愉悦,更多了几分纵容。</p> 那属下听了庄主的话之后,嘴唇一勾。</p> “主子可千万不要误会小人,小人这都是千真万确为主子着想。”</p> 这属下的话里带了几丝无奈,倒像是他说的话没有半点私心一般,将庄主都给逗笑了。</p> “你啊……行了,还是派人出去接一接,想必他们也是该回来的时候了。”</p> 庄主口中的“他们”自然就是被他派出去接应炼药人和钟苍的那几个侍卫,自从接到了炼药人和钟苍之后,他们就一路慢慢行走,全因为钟苍伤势严重,需要好好的静养。</p>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炼药人心中仍然记恨着那个将他们陷入如此境地的翁葫,非要在这附近盘桓一段时间,一直等到看到了翁葫的结局之后,这才心满意足。</p> “药先生,如今翁葫已经在那几名使者的手下丧生了,您是否可以和我等回去了?”</p> 几名侍卫现在还在这炼药人的身边围着,苦心规劝着这任性到极致的炼药人,指望着他能大发善心,同意了和他们一起赶紧回去。</p> 一边坐在马上的钟苍用手帕捂着嘴,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随后立马就有另外一个侍卫手中捧着水袋,给他送了过来。</p> 钟苍发现这几个人似乎特别在乎自己,这也让他默默在心中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地位,越来越觉得这背后之人和自己的羁绊一定不浅。</p> 他本来还打算着在养好了身体之后便准备着逃离炼药人和这几个侍卫身边,以他的武功和这几个侍卫对上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更何况只要他留下暗号,到他动手的时候自然也不会是孤身一人。</p> 这一路上都是荒野苦寒之地,越是往西域去的路上越是没有人烟,在这种地方和他们动手自然是最好的选择。</p> 等他将炼药人和这几个侍卫全数解决,随处一埋便可以保证基本无人发现,毕竟这处地界本来就少有人踏足,他们平时又不会随时通报位置。</p> 但是此时此刻,本来还计划着在这一次之后就直接脱离江湖之中任何的牵绊,包括在岑见那里的身份开始浪迹天涯的钟苍却改变了主意,他忽然想要亲自会一会这个幕后的大人物。</p> 他总是觉得这应该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更何况这人看起来也很想见到自己,他自然不太想让这人失望。</p> 林眉也渐渐发现了不对劲,在之前钟苍还会在一路上小心翼翼的为他们留下标志,不过就在这两日里,他们找到的标志却发生了变化。</p> 之前钟苍为他们留下的标志只不过是指明方向,然后寻机会脱身,但是如今钟苍留下的标志却变成了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p> 林眉看着被手下拓印回来的标志,捏着那薄薄纸张的手指用力了些。</p> 岑见也不明白钟苍究竟在想什么,他现在明明就可以选择脱身,更何况之前岑见一直觉得自由对于钟苍来说是件很重要的事。</p> 现在又是什么让钟苍推迟了恢复自由的时间呢?岑见的手指在桌上点点,心中充满了对于钟苍的担忧。</p> “钟阁主不是行事鲁莽之人,他之所以会留下这样的标志,自然是有他的考量。”</p> 君留山倒是豁达的紧,他相信钟苍绝对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他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自然已经是思量好了的。</p> 更何况薛净悟早就已经给钟苍塞了药,让他不必被焚仙门给他下的药控制,如今焚仙门人皆以为钟苍满心都忠诚于焚仙门,所以钟苍应当还算得上是安全。</p> 只可惜现在翁葫的身份在焚仙门那里已经被推翻了,只希望不要有人因为翁葫的身份存疑,而就此怀疑于钟苍。</p> 林眉看了君留山一眼,闭上眼睛长舒了两口气,这才又睁开了眼睛。</p> 她刚刚双手就放在桌上,那张拓印着标志的纸被压在她的手掌之下,此时在林眉睁开眼睛之后,那张纸又被拿了起来。</p> “只是越是靠近西域,我们跟在后面的人马被发现的几率也就越大,如今情况不明,钟苍这一去很可能就是孤身深入到龙潭虎穴之中,我们不能如此对他不起。”</p> 林眉的话让君留山和岑见同时陷入到了沉默之中,这事是两难的境地,若是任由钟苍进入龙潭虎穴之中,他们便不能继续派人跟在后面保证钟苍的安全。</p> 若是他们一直派人保护钟苍,一不小心被那些坏人发现,很可能才会真正变成伤害钟苍的催命符。</p> 但若是他们将保护钟苍的人手给撤回来……</p> 于心何忍!</p> 道义何存!</p> 尤其是岑见,他对于钟苍有着别样的羁绊,这人在选择执行计划之前和自己的一番谈话,岑见现在仍旧还记得清清楚楚。</p> 也正是因为如此,岑见才会格外的明白钟苍在做出这样的决定的时候,心中是坚定的。</p> 林眉看着沉默的岑见,也无法可想,最后还是岑见刷一下睁开眼睛。</p> “在被发现之前,先将那些人撤回来吧。”</p> 岑见说,她这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只是仍然有些犹豫。</p> “放心,钟苍绝对不会是那种冲动之人,我想他之所以会选择孤身深入敌营,一定是发现了对方不会伤害他的理由。”</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二十三章:撤回暗卫 林眉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自此她这才将一直跟在钟苍身后的暗卫给收了回来,重新回到了自己身边。</p> 那几个暗卫这几日里跟在钟苍与炼药人的身后,过得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往西域去的路上多为大漠,他们白日里要经受到处躲躲藏藏的困扰,还有极端的天气,回来的时候觉得互相都比去之前沧桑了许多。</p> 此时听从林眉的要求回到了她身边,几个暗卫原本还心下有些欣喜,以为是要换人过去,但是待了半日也没有听说有人接替他们的位置,这才明白钟苍身后这是要彻底抽走人了。</p> 几个暗卫相互对视了一眼,虽然不会默默在心里说主人家的坏话,但还是十分疑惑。</p> 不是说要寻一个机会就将钟苍先生带回来的吗?这是……</p> 不让钟苍先生回来了?</p> 决定了孤军深入敌营的钟苍心下倒也没有那么紧张,就算是没有了身后跟着的人,他也并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和岑见联系,只是可能会稍稍麻烦一些。</p> 坐在马背上,钟苍忽然叹了口气。</p> 炼药人立马就凑过来,今日他是死皮赖脸的跟在了钟苍的这匹马上,双手紧紧把着马鞍后面,生怕钟苍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给扔下去。</p> 幸好钟苍因为身上还有伤口,他能够好好养着的时候自然不会折腾自己,于是这马行走得十分平稳且缓慢,没有让炼药人感到一丝颠簸。</p> 钟苍这平稳缓慢的速度让炼药人又精神了起来,他蹭到了前面人的脖颈旁边,兴奋道:“你这是在叹什么气呢?”</p> 钟苍又微微叹口气。</p> “只是可惜被那些人抢走的碎片,若是知道有朝一日那碎片会被抢走,我就该早日让你用碎片把我的眼睛给治好。”</p> 炼药人听了钟苍的话之后也是一阵悲愤,他现在一听到有关于碎片的事情就是一阵头痛,甚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的主子交代。</p> 要知道当时他离开主子,前去焚仙门的时候带着碎片,满心都觉得将这碎片交给自己,是主子对于自己的无上信任。</p> 但是自己呢?到了焚仙门之后该做的事情做的怎样就不说了,甚至在回去的路上连碎片都给弄丢了……</p> 炼药人忽然生无可恋的把脑袋往钟苍的身后一砸,这炼药人虽然身上没有武艺,不过却知道自己这是在用脑袋砸一具肉体凡胎——他并不是记挂着面前人的伤势而刻意放小力气,而是心下明白这肉体凡胎的撞不坏他。</p> 于是他把脑袋撞上去的力气居然还挺大,纵然是钟苍这段时间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也是一个晃悠就差点从马上栽下去。</p> 这炼药人的脑袋砸的地方也太准了一些,正好砸在了他后背处的一道刀伤上,又因为这处刀伤距离后心口很近,钟苍这一下子是被砸得胸也闷,伤口也崩开了。</p> “这……你怎么这里还有一道伤口!而且居然还往外渗血了。”</p> 钟苍身上的伤口都是几个侍卫给他收拾的,在这期间炼药人借口说是怕见血,躲的那叫一个远。</p> 这也不怪炼药人不知道钟苍身上都有什么地方有伤口了,只是一旁的侍卫在急匆匆的过来扶住了钟苍之后,心中还是隐隐对炼药人有些不满了。</p> 这钟苍先生的身体本来就已经够虚弱了,纵然是炼药人不知道钟苍身上那处有伤口,下手的时候……不,下头的时候也该小心些。</p> 纵然真的要动头,也应该力气稍稍放小一点,这下子可好,差点一个头锤下去就让钟苍重新回到之前的狼狈状态。</p> “药先生,您这……”扶住钟苍的那个侍卫忍不住稍稍埋怨了一下,然后被钟苍抬起手来阻止了。</p> “咳……我没什么事。”他勉强的支起了身子,心下怀疑这炼药人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故意趁着刚才这一下想直接把自己害死。</p> 炼药人也是没有想到钟苍居然过了这么几天还是身体虚弱,一下子把人给砸的吐血,他捂着自己的脑门也有些恍惚。</p> “这……要不我还是下去给你熬碗药。”他在身边侍卫的帮助之下跳下了马,看着钟苍的脸色,讪笑着想要补救。</p> 钟苍在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炼药人的建议,他也被扶下了马在一旁休息,很快就浅眠了过去。</p> 他身边的侍卫也不知道钟苍究竟这是浅浅睡过去了,还是被刚刚炼药人的那一下给砸得终于晕过去了,只是默默在上风口处站定,给钟苍稍稍挡住了风沙。</p> 跑到一边去架炉子煮汤药的炼药人则是一边生着火,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钟苍的样子。</p> “唉,若是他不晕过去,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如果不是我把碎片给弄丢了,现在他的眼睛应该已经能够看得见了。”</p> 炼药人嘴里念念叨叨的,在他旁边帮助他煮汤药的那个侍卫听了个半,似懂非懂。</p> “这钟先生的眼睛究竟是怎么看不见的?等回到山庄里之后,庄主应当会有法子。”</p> 炼药人责怪地看了侍卫一眼。</p> “你还真想让庄主亲力亲为做所有事?纵然是庄主对这钟苍稍稍有些兴趣,也不过是要把他带回去看个乐子罢了,要真让庄主为了他这眼睛劳心劳力,你可真想得出来。”</p> 炼药人冷笑了一声,语气是钟苍从来没有听过的冰冷阴狠。</p> “可是庄主是说过,这个钟苍对他来说不是一般人。”那侍卫还想说什么,但是却被炼药人格外疯狂的眼神给阻拦住了。</p> 这炼药人从前便经常将自己锁在阴沉昏暗的炼药房里,关上一次就是几个月打底,在山庄之中是出了名的怪人,没有什么人愿意招惹他。</p> 这几个侍卫之前也没有和炼药人多打过什么交道的,从前炼药人奇怪的名声就已经传扬了出去,他们只不过是交集不多。</p> 此次奉了庄主的命令前来接应炼药人和钟苍的过程中,在真的见了炼药人之后,也只是觉得这个人稍稍有些不修边幅了一点。</p> 至于曾经听说过的阴狠毒辣和孤僻奇怪,也只不过是当成其他人没有和炼药人长久相处过的误解。</p> 但是如今看着炼药人眼中隐隐可见的红血丝和疯狂之色,侍卫的心里刷的打了个突。</p> 他觉得自己要是敢再反驳炼药人一句,他就敢直接往自己的嘴里塞上七七四十九种毒药,让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p> 而且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他的这种幻觉并不是假的,炼药人如今恐怕是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来。</p> 他的目光颤抖着落在了炼药人手下正在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的汤药上,那汤药里面的药材上下翻飞,因为用的都是这几日采过来的新鲜药材,这刚刚煮开的汤药里还散发着一股土腥的味道。</p> 侍卫有些惊恐的眼神停留在了那不停冒出的泡泡上,泡泡从汤药底下涌上来,到了液体表面的时候便鼓出来,叭的一声破开。</p> 侍卫颤抖着咽了咽口水。</p> 之前他便总是听说这炼药人在庄主的身边挺得重用的,见了他之后也并没有觉得什么,只是如今,他似乎明白了这无用的炼药人为什么能在庄主的身边受到重用。</p> 此时炼药人给钟苍煮的这碗汤药里面不会带着毒吧?</p> 炼药人看着侍卫惊恐的眼神落在了汤药上,扑哧一声又笑了出来。</p> “既然你这么担心,要不要替他喝一口?”炼药人的目光玩味地落在了侍卫的脸上,语气带着一丝蛊惑。</p> 以侍卫的身份自然是不怕死的,若是在他们的主子交给他们的任务之中,他们为了完成目标而死也算得上是死而无憾。</p> 纵然是他们死了,他们的妻子家人也会得到抚恤,安稳无忧的过好下半辈子。</p> 但是愿意为了完成任务目标而死,却并不代表这些侍卫愿意为了某个人而死。</p> 更别说现在是他的其中一个任务目标,似乎对另外一个任务目标有杀意,侍卫心里挣扎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p> 不过若是这炼药人此时就将钟苍给杀了的话,他们还是会将炼药人好生带回到庄主身边,等待庄主的发落。</p> 这才是他们侍卫应该做的事情。</p> 炼药人撇了撇嘴,像是刚才那个威胁侍卫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他又像是以前一样变成了个话唠。</p> “那你可真是亏了,我在今天的药方里稍稍做了一些变化,这药不仅能加快他的身体恢复,而且他喝了之后还能拓宽筋脉,想必在他醒来之后身手一定更上一层楼。”</p> 炼药人嘴里叼了一根药草,语气闲闲的解释着,那个侍卫瞪大了眼睛。</p> 怎么这药里竟然不是毒?而是让人拓宽筋脉的好东西!</p> 他怎么就这么不相信!</p> 炼药人看着侍卫不信任的眼神,心下有些嘲讽。</p> 他现在自然不能让钟苍出事,这钟苍可是他的主子点名感兴趣的人,纵然是他如今心中对钟苍玩弄的心思大于真心,也不能就这么把人给玩死。</p> 毕竟若是他真的把钟苍给玩死了,一定会让庄主少一个可以玩耍的玩具,那他可是犯了庄主的大忌讳。</p> 就在钟苍睡过去之后,他身上的伤口也已经被剩下的侍卫给脱了衣服处理好了,他们在这一路上经过其他城镇的时候,也购买了路上的换洗衣服,此时都是由那些侍卫换上的。</p> 当炼药人身后跟着端着药的侍卫,回到了钟苍面前的时候,他正双眼紧闭的被另一个侍卫拽着一只胳膊往外袍里塞,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大号的提线木偶。</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二十四章:准备医治 炼药人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刚让他身边那个侍卫惊恐的眼神,整个人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混不吝的样子,凑上来就要掀开钟苍的眼皮,看看他究竟怎么样。</p> “哎呀哎呀,还好我没有把人给撞出大事来,否则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p> 炼药人在看了钟苍的脸色之后又给人把了把脉,那表情就像是真的很担心钟苍的安危一般。</p> 站在炼药人的身后,手中捧着药的那个侍卫欲哭无泪,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趁机把这碗药给泼了。</p> 但是最后这碗药还是进了钟苍的喉咙,在他刚刚清醒的时候。</p> 钟苍刚刚的确是被炼药人直接给一头砸晕了的,不过这也算是件好事,之前在一路追逃的时候,他因为要把戏做得逼真,自己是实打实的受了许多伤的。</p> 又因为和他对战的多数时间都是看他不爽的薛净悟,下手更是毫不留情,于是在这场对战之中,钟苍所受的伤更是一点都不马虎,任谁来看也只能称一句实在是辛苦。</p>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在钟苍的胸腔之中郁积着一股淤血,这几日来接连赶路,都没有来得及运功散开。</p> 刚刚炼药人在他后心处的那一撞,误打误撞之下居然正好就撞到了他淤血凝结的那一处,一下子刺激地那一团淤血四散开来,这才终于被他吐出来了一部分。</p> 至于剩下的那一团淤血也不足为虑了,他完全可以运功将其解除,脸色看起来倒是比刚刚好了不少。</p> 炼药人刚刚熬出来的那碗药喝在钟苍的嘴里苦的跟什么一样,他这边刚刚才从驱散了淤血的爽痛交加中清醒过来,这边就被这苦到令人皱了脸的药给再次打败了。</p> 炼药人眼看着钟苍捏着鼻子将他亲手熬出来的苦药汁子喝下去,脸上的笑意渐渐深了,再不见半点刚刚和侍卫说话时候的阴狠诡谲。</p> 钟苍将药喝完之后便接过了一旁侍卫递过来的水袋,狠狠漱了口这才将眉头松开了,现在条件有限,没有点心之类的东西用来解苦,他便只能将就一下。</p> 漱了口,他便盘腿开始运气,胸口处的瘀血这些天里让他的气血运行不畅,此时他在瘀血散开后再次运功,便觉浑身经络像是重新被打开一般,顺畅了许多。</p> 炼药人看着他运功也没有上去打扰,他之前还有些不明白他的主子为什么会对钟苍感兴趣,现在倒好像明白一些了。</p> 他就在一边坐下,看着钟苍的脸色由难看渐渐变得好看许多,自己则是晃着手在一旁百无聊赖,直到眼睁睁看着钟苍再次皱起眉头。</p> 钟苍身子忽然往前探了探,伸手捂住了嘴,有丝丝缕缕的红色血迹从他指缝里漏了出来,喉咙里溢出几声咳嗽。</p> 在场众人纷纷小心以待,但是却没有人敢轻易动弹,且不说钟苍刚刚正在运功,万一要是擅自动了导致他气血逆转,那就更糟糕了。</p> 于是他们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幸好钟苍在将手放下之后脸色并没有多难看,反而像是如释重负。</p> 炼药人戳戳身边侍卫,见钟苍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反而继续运功起来,只能选择询问身边的人。</p> 那侍卫的脸上也带上了喜色,他一边看着钟苍脸色一边小声回答炼药人:“钟先生刚刚应当是因祸得福,将体内瘀血排出来了,才会突然吐血。”</p> 炼药人似懂非懂,他本来就对武功之类一点兴趣都没有,不懂也是正常的,于是他便只看着钟苍练功,指尖捏着一根药草撵来撵去,口中轻声笑道:“要是这么说,他是不是还要谢谢我?”</p> 他身边的侍卫刚想点头,但是一想到之前炼药人是怎么一头撞上去把钟苍给撞到吐血,他就觉得说不出附和的话来。</p> 炼药人没得到附和也不在乎,他只是唇角忽然微妙地提了起来,看着钟苍的眼神越来越像是在看着一个有趣玩物。</p> 坐在炼药人身边的那个侍卫看着他的眼神默默往旁边坐了些位置,生怕什么时候炼药人的目光就会放在他的身上,把他当成下一个目标。</p> 那可真吓人,纵然是武功颇高的侍卫心中也一阵担心。</p> 幸好炼药人现在还不太把他们放在眼里,当钟苍终于收了手不再运功时,炼药人上前去一掌拍在了钟苍的肩膀上。</p> “你放心,你的眼睛,我一定会帮你治好的。”</p> 他信誓旦旦地说,而钟苍则是根本不知道炼药人为什么会对他的眼睛这么执着,刚刚他虽然在专心运功驱散瘀血,但是也能感觉到炼药人的目光一直在自己的身上。</p> 他不明所以,自是微微颔首,炼药人也不在意,和他哥俩好一般开始商议起要将他的眼睛治好的诸般事宜,看得当时在炼药人身边的几个侍卫都是脸色奇怪。</p> 实在是忘记不了炼药人当时语气和神态的侍卫选择不再看向他们二人,转而去收拾东西准备在这荒山野地里住一晚。</p> 待到第二日,经过了一夜长眠的钟苍已经脸色大好了,他的身体本来就强健,若不是这段时间内伤阻碍,那些外伤根本就不算什么。</p> 昨日炼药人那阴差阳错之下的一击头槌让他因祸得福,早上起来的钟苍便觉得身上比之前都轻快了许多,神清气爽。</p> 他内功已愈,外伤自然就更不算什么,几人行路的速度因此得以快上了许多,近一日的时间里竟是策马行了之前几日的路程有余,临近入夜的时候,他们已经到达西域边缘最后的一座城池附近。</p> 他们自然是要进城去修整一番的,在野外生活虽然对他们来说亦无大不妥,但是毕竟少了城池繁华,再加上从这里再行上一天的路程就直接可以踏上西域的土地,进了西域之后可就真的没有什么余地给他们收拾整理。</p> 于是他们必须要在这座城池里稍作休息,将自己打扮利索了不说,还需要购置许多东西,以备进入西域之后的一段路程。</p> 炼药人一改之前对自己外表浑然不在意的样子,甚至还主动和侍卫去城镇里的布铺新买了一套衣服,回到客栈之后珍而重之地将其换上。</p> 钟苍则是心安理得的直接在客栈里住下,任由几个侍卫和炼药人去城镇里随便转,这城池本来平时就人烟稀少,但因为临近西域,颇有些异样的风土人情。</p> 店里的小二送上来的吃食也带着一股浓浓的风味,倒是让他颇为新奇,也是这段时间日夜奔波实在是没有吃到什么好东西,钟苍居然不经意之间也多吃了些。</p> 和钟苍一起用餐的只有炼药人一个,几个侍卫自觉身份和他们二人有壁,都不往他们的面前凑,另坐在一张桌子上。</p> 这客栈里今日的客人就只有他们几个,是以客栈的老板十分热情地招待他们几个,见他们拴在客栈外面的马匹都行了很远的路,风尘仆仆的样子还特意多问了一句。</p> “几位客官,这是要往西夷去?”</p> 是了,一般人就只知道西域里有西夷这一个国家而已,看见他们往西域去,自然会以为他们的目的地是西夷。</p> 两个国家之间就算在登宿关打了一场,关系并不算紧绷,更何况如今大岳、西夷和九蛮三个国家的掌权人正在合力对付共同的敌人,这也在无形之中让这三个国家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密了些。</p> 所以在见到这几个行人的目的地是西夷时,客栈的老板也并没有惊奇,只是稍稍提点了几句。</p> “这西夷前段日子里闹了不小的风波,听说牵连了他们国家里面不少的贵族什么的,诸位贵客要是过去的话,可千万要小心行事,听说如今在这国家里当家作主的那位脾气可不怎么好。”</p> 钟苍心说现在这西夷当家作主的那位应当还没有回来呢,炼药人和几个侍卫更是不把这个老板说的话放在心里,毕竟他们的目的地本来也就不是西夷。</p> 最后还是钟苍出来稍稍道谢几句,谢过了老板的好意。</p> 等到那老板退下,不再打扰他们用餐之后,钟苍这才不经意的一问。</p> “刚刚在客栈老板提醒关于西夷诸多事项的时候,诸位没做回应,仿佛一点都不往心里去。”</p> 炼药人轻轻一笑,钟苍挑了挑眉。</p> 刚才那老板说的不错,现在西夷全国上上下下的确是蔓延在高压恐怖之下,纵然钟苍在八王子上位前后均未往这边来过,不过从那些听说过的事情来看也可见一斑。</p> 但是他们仿佛一点也不担心,就像是西夷国内无论如何也打扰不到他们身上一样。</p> “西夷究竟如何关我们何事,你以为主子会把自己搁置在一个国家里?那未免也太蠢了。”</p> 炼药人挑挑拣拣的在面前的那些饭菜里寻了些合口味的,在看见钟苍从面前的盘子里夹起了一筷子辣味菜品时,还伸出筷子来将钟苍夹起的东西给打落了。</p> 钟苍如今并不能看到东西,是以在用餐的时候只能凭着运气,夹到什么东西便吃什么,也是幸亏钟苍平时并没有挑食的毛病,所以倒也还没什么委屈。</p> 此时被炼药人把筷子给打了,他也不生气,只是微微偏头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p> 炼药人轻轻咳嗽一声。</p> “马上就要回到主人身边了,我已经和你说过了,一旦回去我就会马上为你准备医治眼睛,这段时间你还是要注意忌口。”</p> 炼药人虽然打从心底里不想让钟苍和他的主人多有接触,给钟苍治眼睛这种事情由他来做就好,实在是不必让他的主人百忙之中亲自出手。</p> 但是炼药人毕竟也有着自己的操守,既然已经答应了给钟苍治好他的眼睛,就务必要把事情做得干净漂亮。</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二十五章:客栈来人 钟苍没有想到炼药人居然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医治他眼睛的事,神色有些凝滞。</p> 他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将面前那盘辣味的菜给抬了起来。</p> “真是麻烦。”炼药人一眼就知道钟苍是什么意思,将他手里那盘辣味的菜给接了过来,然后又将一盘可以清肝明目的凉拌山野菜推到了刚刚那盘辣味菜的位置。</p> “以后我也会小心监督你的餐食,你自己也上心一些,不该吃的东西就不要随便乱吃。”</p> 炼药人在做了这一切之后,忽然觉得自己像是钟苍身边伺候的一个小厮,脸色难看地补充了一句。</p> 但是换来的只是钟苍含笑的一个点头。</p> “啧啧,以前可是真难见到药先生居然还有这样的时候,从前只觉得他这人脾气古怪,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和他打交道,我定离他远远的。”</p> 其中一个侍卫在忍了这么多天之后终于忍不住了,小声对自己的同伴吐槽。</p> 他们同为一个人的手下,虽然说身份高低各有不同,但以前也难免见过,炼药人的臭脾气是早就在某些人的心里扎下了根的,这其中就包括了开口的这个侍卫。</p> 但是这个侍卫与炼药人早就已经打过交道,也总有之前对炼药人一无所知的,看着他的样子还觉得太夸张了。</p> “这几日里我觉得这药先生也就是脾气差了一些,不过说话做事倒也还正常,除了不会骑马之外也没添什么麻烦。”</p> 这可不是,昨日里曾经见过炼药人对钟苍真实态度的那个侍卫摇了摇头。</p> 从前他也并不知道那个炼药人的真实面目,在昨日之前,若是听了自己同伴的话,可能还会表示同意。</p> 但是昨日他已经听过了炼药人那两句话,眼看着他在背着钟苍的时候和面对钟苍时截然不同的两副神情,他就算是再傻,也不会以为炼药人有多单纯。</p> “能在主子面前获得如今地位的人,能有几个是单纯的?你以为这药先生就只有一身医术,那也太蠢了。”</p> 对炼药人比较熟悉的那侍卫浑身哆嗦了一下,似乎想起了曾经一些关于炼药人的往事,最后提醒了自己的同伴两句,然后又闭上了嘴。</p> 他看着在大大咧咧的吐槽炼药人,其实也害怕会被发现,所以声音放得很低,本来是因为心中明知道炼药人武功并不好,若不是有极佳的耳力的话,是听不到他们的声音的。</p> 但是话说到这里,他们才想起来在炼药人的身边还有一个钟苍。</p> 这炼药人现在看起来对钟苍的眼睛可是非常上心,想必钟苍心中一定对炼药人十分感激,若是他因此在听到了他们的话之后,转而告诉了炼药人……</p> 第一个开口的那个侍卫浑身发冷。</p> 正如他所料,钟苍在他们几个说到最兴高采烈的时候的确是将他们的谈话都收录了耳中,因着他们几个都在客栈的大厅里用餐,为了防止炼药人听到这几个侍卫的大胆狂言,钟苍还随意开口扯了几个话题转移了炼药人的注意力。</p> 不过和炼药人的对话并没有让钟苍忽略这几个侍卫的谈话,钟苍从他们的对话之中得知炼药人的身份在那个所谓的主人身边算是高的。</p> 还有就是炼药人其实并不如表现出来的一般温和无害——这一点钟苍早就已经有了猜测,与焚仙门纠葛在一起的人,哪里会有一个简单的。</p> 钟苍稍稍还有些失望,并没有从那些侍卫的口中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他也并没有怀揣着多大的希望也就是了。</p> 用过餐之后,他们自从入店就已经吩咐店家烧的热水也已经烧好了,几个侍卫和钟苍与炼药人分别分配到了一桶热水,将自己浑身上下终于洗了个干净。</p> 几个侍卫一点不嫌弃地开了同一间房间,钟苍和炼药人因为身份特殊,每个人都有一个单独的房间。</p> 钟苍在自己的房间里褪下了衣服,经过了这么多日的奔波,本来就爱好干净整洁的他可是有了一个好好收拾自己的机会,一直到水都有些微微泛凉了,他这才从浴桶里出来。</p> 他正用干净的布巾擦拭着微湿的长发,就忽然听到楼下的客栈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随后就是客栈老板惊讶地凑上去搭讪的声音。</p> “这位客官晚宁,都已经这么晚了……”</p> 钟苍的耳尖微微一颤,除了这个老板的脚步声和搭话声之外,他并没有听到那位客人发出任何声息。</p> 看来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一个身怀武功的人在这深夜里入住这家客栈,钟苍并没有把这事往心里去,毕竟在这江湖之中身怀武功的人并不少见。</p> 纵然是在这江湖之中能够武功精妙到连钟苍都听不到脚步声的人已经能够称得上一句绝顶高手,当事不关己之时,他还是没太注意。</p> 而在客栈楼下,那客栈的老板看着那个刚刚推门而入的身影,已经张大了嘴。</p> 虽然面前的这位客官正对他笑的如沐春风,不过客栈老板仍旧觉得浑身已经被冷汗给湿透了,就像现在正在面对他的不是一个深夜入店的客人,而是一条正在吐着信子的蟒蛇。</p> 老板在这西域与中原邻近的地方开着客栈,每年一年到头来,客人也不过寥寥无几,只不过是有个念想谋个生计罢了,因为这地界特殊,他每年接待的客人里十个中有八个也是身怀武艺的。</p> 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像面前这人一样,客栈老板甚至见过一进门来就把几十斤重的武器直接往桌上一撂,就能让桌椅直接碎裂掉的客人,但就算是他见过最粗鲁的客人,造成的压力也没有面前这个白玉小生大。</p> 要说这人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其实也没有。</p> 只不过是一身看起来稍稍贵了些的锦袍罢了,那锦袍上也并看不见多复杂的刺绣或是图腾,只是针脚细密,用料做工比较精细。</p> 若是不太注意细节的人看了,也只不过是普普通通一件长袍罢了。</p> 腰间也并不如曾经见过的某些人一般镶金坠玉的,唯有一枚玉坠,看起来也并没有多加雕饰。</p> 一打眼看上去,面前这客人最贵的恐怕就只有那一张脸了,丝毫不夸张的说,当老板看到那张脸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仿佛整个灯火昏暗的客栈大厅,都被那张脸给照亮了。</p> 端的是姿容绝世,尤其是右眼眼尾似乎还隐隐有一点朱砂红色痕迹,让本来就风流妍妙的长相更添了几分艳色。</p> 这一抹艳色在一个男人的脸上也不显得违和,反倒让人看着更加顺眼。</p> 只是这老板却并不敢多看第二眼,全都因为这孤身一人的客人身上的气势实在是太强。</p> 尤其是当这客人正含笑看着他的时候,客栈老板的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双腿差点就要开始打哆嗦。</p> 那客人看起来倒是如春风化雨一般亲切柔和,见老板的话说到一半就闭了嘴,他善解人意的开了口。</p> “某孤身一人前来而已,一间上房,多谢。”</p> 一枚碎银被他随手一扔就到了客栈老板的手里,分量并不大,但是比起一间上房一日的银钱还是多了很多。</p> 客栈老板压下了心里的那点畏惧,甚至还微微有些自嘲,这客人明明就和善的很,怎的就把自己给吓成了这样。</p> 难不成是因为今日这客人是夜半时分入的门?客栈老板一边引着那客人上楼,一边按捺着心里的痒意,想要回头再看一眼客人那张脸。</p> 实在是这张脸长得太对人的口味了,客栈老板也是上了年纪的人,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的一张脸。</p> 若是身上没有那么强的压迫就好了,老板微微叹了口气。</p> 可真是无福消受,美人在面前,但是却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p> 犹豫了许久,老板还是没敢回头,只是带着那客人到了二楼还空着的一间客房门前,替他推开门,然后就低头垂首离开了。</p> 那穿着一身白色锦袍的客人站在空空荡荡的客房门口,这老板替他挑的已经是如今仅剩的几间客房里最为干净整洁的一间了,他手中的折扇在掌心中敲了敲。</p> 目光投向了这二楼里亮着灯火的几间房,白袍客人本来就是心血来潮之下这才出了山庄的,此时居然没有什么兴趣出现在他们面前了。</p> 将折扇竖在唇边打了个哈欠,他直接自顾自的回到了房间里,站在那床边看了半天,还是没能睡得下去。</p> 看来自己这次出来还是过于仓促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嫌弃。</p> 早知道就该命人将自己的床也随之搬出来的。</p> 翌日,几个侍卫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等他们用完了午餐之后就起身回去。</p> 他们在这城镇之中购置了不少东西,不光是这一路需要用的,还有一些回到山庄里面需要分发给众人的手信等一干物品。</p> 炼药人倒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带,他的心中只盘算着等回到山庄之后要把失去的那些东西都给补回来,在这城镇里面随便补一补,自然不合适。</p> 这城镇里的药铺可入不得炼药人的眼。</p> 他正挑挑拣拣的对面前的菜品在心中挨个作出贬低的评价,就看见面前不远处的楼梯上出现了一截白色的衣角。</p> 他可不像这客栈老板一样不识货,他的主子身上穿着的白色锦袍,那可是天君丝所制成的布料制出来的,他一打眼就能分得出来。</p> 主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p> 炼药人甚至都不用抬头来确认一下究竟是不是他的主子,就已经本能的站起来,想要跪下。</p> 但就在这短短的一个瞬息之内,炼药人的主子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一个小小的挥手就让炼药人差点跪下去的膝盖感觉到了阻力。</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二十六章:客栈撒气 有这个能力的人也就只有一个了,炼药人更加确定这人就是他的主子,同时心中更加疑惑,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p> 既然并没有要他行礼,炼药人觉得和他的主子问一声好总是要的,他微微抬起头来,想要看着他的主子的脸问一声好。</p> 但他却没有想到他的主子目光却直直的放在了钟苍的脸上,眸中充满了玩味,抬起来的手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p> 钟苍自然察觉到了炼药人的动作,同时他也并不是对炼药人的主子从二楼走下来的事丝毫不觉,他只是端坐在那里,八面不动,岿然如松。</p> “忽然站起来做什么?”炼药人过了一会儿都没有坐下,钟苍能够感觉得到那一桌的侍卫浑身也绷紧了。</p> 难道是这个昨夜入了客栈的人身份有什么古怪不成?钟苍不能确定这几个人的反应,到底是如临大敌或是因为别的些什么,只能询问炼药人。</p> 炼药人为难的看着主人的脸色,他心中已经已经有了猜测,主子这次突然出现竟然是因为钟苍的到来。</p> 但他心中却十分不甘,钟苍这人的身份也不过如此,就算是在中原武林之中有着英雄豪杰的曾经,不过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回事罢了。</p> 在炼药人的心中,钟苍万万是比不上他的主子高贵的,之前主子表现出对钟苍的兴趣也就算了,毕竟炼药人也可以容忍主子因为生活无趣,想要找些乐子的心情。</p> 但是如今主子竟然会为了钟苍出山庄,要知道以主子平时懒散的性格,是定然不会为了一个人而奔波这么长的路程。</p> 钟苍他到底是凭什么?炼药人妒恨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但是又不敢在他主子的面前表现的太明显。</p> 如今钟苍居然还在毫无所觉地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p> 炼药人气得肺都要炸了,不甘和妒忌在他的心中积郁成结,他忍不住想要痛骂钟苍几句。</p> 但是他没有,现在他的主人正含笑注视着钟苍,炼药人就算是有几百个胆子,也不敢在他的主人面前对他感兴趣的人放肆嚣张。</p> 于是炼药人只能忍气吞声。</p> “这做的都是什么东西?居然也是给人吃的,小爷吃的不开心,发发脾气还不行?”</p> 那一桌的几个侍卫也在那主子的眼神之下恢复了正常,他们就像刚才一样,该说话的说话,该吃饭的吃饭,不过动作都僵硬了几分。</p> 钟苍的鼻尖略过一丝十分具有存在感的香气,那香气悠远清新,若隐若现,闻起来就像是初春发出的第一颗枝桠一样沁人。</p> “哦?小生倒不这么觉得。”</p> 炼药人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主子脸上扯起了一抹笑容,然后坐在了他的对面,轻声说。</p> 钟苍皱了皱眉。</p> “这位兄台,我等似乎并未答允与人一同落座。”</p> 钟苍此话一出,包括炼药人和几个侍卫在内的所有人都恨不得摇着他的肩膀,让他闭嘴。</p> 钟苍就是因为不知道坐在他身边的人究竟是谁,居然还敢口出狂言,说出这样拒绝的话。</p> 知不知道这土地上敢和他家主子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的人,一直以来不超过个位数。</p> 而且在钟苍之前的那些人早就已经下场凄惨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消失了,钟苍如今居然还敢如此狂妄。</p> 也就是仗着他目不能视,看不到他家主子这张姿容绝世的脸。</p> 炼药人更是气得眼睛都红了,偏偏他还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主子在听了钟苍这话之后哈哈一笑。</p> “先生何必如此小气,人说相逢即是有缘,今日我们有缘在这里相遇,难道不是一件幸事?”</p> 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主子居然就这么忍下来了钟苍在面前放肆的话,反而言语之间还隐隐有落了下风的意思。</p> 炼药人简直要被气得头发丝都竖起来了,他从来便把他的主子当成心中最为崇敬的人物。</p> 之前他觉得主子有可能亲手为钟苍医治眼睛的时候,仅仅是靠着幻想,他便已经对钟苍心生忌恨。</p> 如今他可是眼睁睁的看着主子在他的面前对钟苍放低态度,就在这个时候,他主人的目光轻飘飘的朝他扫了过来。</p> 兴许是因为不想在钟苍面前暴露太多,下楼来的白袍人刻意收敛了浑身的气势,但是这淡淡的一个目光也让炼药人刷的一下心凉了半截。</p> “不知这位先生可否允许在下叨扰一番?”</p> 炼药人还能怎么说?</p> 面对自己最为崇敬的主子的询问,他就算是再不乐意,也只能咬碎牙吐出一句:“自然可以,先生请便。”</p> 久别之后的重逢,偏偏还不能和自家主子好好说一番话,非要装成这副陌生的样子,炼药人在他主子的目光之下坐了下来,心中五味杂陈。</p> 炼药人竟然都已经这么说了,钟苍自然也不会提出反对的意见,他也不是傻子,在众人的反应之中他已经明白了过来,这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p> 应当也是那个神秘势力的人,钟苍心中默默思量着,不然也不会让那几个侍卫和炼药人一起认出来。</p> 而且这个人的身份还是不便让自己知道的,对于那个神秘的势力钟苍现在近乎一无所知,他寻思着,就算是被自己知道了这人的身份其实也没什么。</p> 不过他最善于装傻,既然炼药人以及侍卫几人都不想在自己的面前暴露他的身份,这人看起来也是打定了主意要在自己的面前扮成陌生人。</p> 于是钟苍默默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杯,提了起来。</p> “兄台请便。”</p> 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钟苍居然还是这个样子啊。</p> 钟苍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他手中端着的茶杯就晃悠了一下,想来是被那人手中的茶杯轻撞了下。</p> 无论这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有什么目的,左右现在自己的身份只不过是焚仙门的一个无名小卒而已,更何况还被迫漂流在外。</p> 钟苍仰头喝下了自己的那杯茶,炼药人已经招呼着让客栈的老板再给加一副碗筷。</p> 那便见招拆招罢了。</p> 炼药人实在是看不得钟苍在他主子面前这平静的样子,在他眼中,这世间不会有人比他家主子更加厉害,无论是谁,都该在主子面前乖顺些才是。</p> 而不是像钟苍一样平板无波,似乎还有一点隐隐的冷漠以待。</p> 他本来就因为他的主子对钟苍的特别对待而双眼泛红,此时更是气得牙根痒,实在是看不下去,又不敢在主子面前表现出来,于是只能尽量压制着情绪道:“今天这饭菜实在是太难吃了,我去让老板再重新准备一些。”</p> 钟苍对此不置可否,而坐在他对面的主子居然更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看向他,而是一直带着笑意盯着钟苍看,钟苍似有所感,悄悄侧了脸。</p> 哼!炼药人气呼呼地离开了这二人坐着的桌子,转而找客栈老板撒气去了。</p> 客栈老板在厨房里简直是莫名冤枉,他这客栈本身就是自家营生,平时他在前面招呼,厨房里就只有他的内人在忙活,他得空时也会见缝插针地来帮忙。</p> 是以客栈里的饭菜基本都是家常口味,早在昨日他们住进客栈里的时候就已经和几位客人说过,老板也是万万没有想到都已经到了第二天,居然还会被人追到厨房里来嫌弃了好大一顿。</p> “这……客官,我与内子经营客栈几十年,这手艺也不过只是平常,若是客官不满意,镇上还有几家饭馆,大可一试。”</p> 总之就是本店也没办法拿出更好的饭菜招待了,老板的夫人在围裙上擦擦手,暗中拽了拽老板的袖子。</p> 他家这客栈本来就客人稀少,若是再把人给惹生气了,岂不是这几位也要没了。</p> 老板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些,他有些抱歉地搓了搓手,眨了一下干涩的眼睛。</p> 也不是他平时脾气就这么暴躁,实在是昨天都已经到了深夜还接待了一位客人,偏生那位客人身上的气势将他生生给吓到了。</p> 老实本分一辈子的老板昨夜硬是做了半宿的噩梦,今日这才精神不济心情不好,说话难免带了些火气。</p> 炼药人倒是也没落下脸来,对这老板和老板娘他还没有那么大的气性,只是抱臂站在厨房门口,此时那老板已经缓了过来,挽回一般颇说了些好话,炼药人才轻轻哼了一声。</p> “算了,我也不难为你们,只是我家主……我有贵客在,还烦请告诉我镇上最好的饭馆在何处,我自去买回来就是。”</p> 老板哪里敢让客人自己出门去,又听他有贵客在,于是便揽了活计自己去为他买回酒菜。</p> 出门的时候老板特特往钟苍那边看了一眼,见坐在钟苍身边正和他详谈甚欢的人竟正是昨夜半夜入店,将他震慑地半个晚上没睡好的白面煞神。</p> 只是和昨天晚上见到的不同,此时看着这位客人倒是比初见的时候温和了许多,身上那股吓人的气势仿佛只存在于幻觉中,老板疑惑地揉了揉脸,以确认自己没有看错。</p> 炼药人阴沉着脸跟在老板身后从厨房那边拐过来,一眼就看到了那二人相谈甚欢的场景,刚才和老板一通撒气后已经稍稍平复下来的心绪,唰的一下又涌起了怒火。</p> 他刚才还想着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直接和老板一起去外面饭馆操持酒菜算了,但是此时他又改了心意。</p> 施施然坐回他家主子面前,他决定今天就死赖在这二人面前不走了,他要好好看看这个钟苍还能怎么让他生气。</p> 凭什么能让自家主子屈尊降贵出现在这里?</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二十七章:“五公子” 钟苍听到了炼药人回来的声音,从脚步声里他判断出来炼药人此时心情定然不算好,但是他却也没有在意,反正这炼药人脾气阴晴不定早就已经是他心知肚明的事,根本没往心里去。</p> 他刚刚和人说到兴头上,虽心中明白这莫名出现的人一定另有身份,也难免被他的搭话吸引了。</p> “五公子果然见识广博,倒是我常年江湖行走,所知居然不及五公子一半。”</p> 钟苍心悦诚服地抬起杯子来朝那人一敬,换来‘五公子’的哈哈一笑,也抬起杯子来应了。</p> 炼药人没想到这时候他们二人居然已经互换了姓名,索性他家主子似乎还没有以真名与钟苍坦诚相见的意思,只化名五公子和他相称。</p> 和他一般,钟苍也并没有将真名告知,纵然他心中清除恐怕自己的身份这位五公子早就心知肚明,他却只告知对方自己姓钟。</p> 姓钟的江湖客不少,但是有名有姓的也就那几个,更别说钟苍现在双目失明,但凡是对江湖有些了解的估计都会瞬间反应过来他的身份,再不济也会加以询问。</p> 但五公子却不同,他与钟苍只谈风月奇谈,对江湖上纷纷扬扬的那些争乱并不提一句,倒是对于世间各处的珍景奇瑰信手拈来徐徐道之。</p> 钟苍这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在江湖上游历得也算是久了,但是从前他总有许多事情要做,就算是如今他心中也有重重包袱,能够无忧无虑潇洒寄情于山水之间向来是他心之所愿,此时听着五公子的侃侃而谈,他顿觉心弛神往,对他的好感也无形之中增加了许多。</p> 这从他和五公子越来越近的距离中就可见一斑,就连炼药人都能轻易看出,钟苍对五公子……不,对他家主子的态度是越来越亲近了。</p> 刚刚钟苍对他家主子爱搭不理的时候,他打从心底里觉得钟苍不识好歹,但是如今钟苍对他的主子和颜悦色起来,他又觉得心气不顺了。</p> 只可惜他根本插不上什么话,只能眼睁睁看着钟苍和‘五公子’在他面前迅速亲近起来。</p> 坐在一边的一桌侍卫早就已经食不知味了,钟苍现在在他们心里的形象就像是一个在找死的路途上不断狂奔的人,因为毫无所知所以才格外勇敢。</p> 要知道,他们虽然对‘五公子’忠心耿耿,并且都是从小在五公子身边长大的家生侍卫,但是他们至今也万万不敢在他面前多说半个字,原因无他……</p> 那就是他们的主子,如今正化名五公子与钟苍说话的这位,不喜欢听人说废话。</p> 至于什么算是废话……大概在他的耳中,纵然是与正事有关的禀报,但凡啰嗦了一句便是废话吧。</p> 并且对于惹了他生气的人,山庄里也从来不会手软,山庄后院犬舍里养着的那些珍奇犬种,可都是吃着生肉养大的。</p> 被剥光了衣服扔进犬舍里在山庄里绝对算不上最令人感到痛苦的刑罚,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了断比较快的一种了。</p> 长此以往下来,他们对‘五公子’的敬畏已经是打从心底里的了,但凡能离他远远的,都不愿意在他的面前出现。</p> 这并不是他们不尊重主子的表现,而是因为实在是过于惧怕,所以生怕自己会一朝不慎在主子面前出错罢了。</p> 是以他们这些侍卫,对于能够在五公子面前谈笑风生的钟苍也都很是崇敬,只有炼药人一个气鼓鼓地被戳到了内心中最敏感的那个点。</p> 有一个侍卫暗中戳了戳身边人的手臂,有五公子在,他们不敢随便乱说话,也没有那个发出声音还能不被五公子察觉的能耐。</p> 他指向的是炼药人的后背,此时炼药人放在桌上的拳头已经捏得紧紧的,看上去很想马上就给钟苍照着脸上来一拳。</p> 但是他不敢。</p> 五公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扑在了和钟苍的交谈上。</p> 他虽然在和钟苍谈笑风生,言谈之间提到的都是那些世间奇景,但其实那些地方他也多数没有去过,之所以和钟苍说得这么信手拈来也全靠平时读书繁多且杂。</p> 在他的刻意接近之下,纵然这一桌饭菜并不十分合人心意,不过他们二人还是相携着用完了简便的一餐,等到客栈的老板带着从饭馆里面买回的饭菜回来的时候,他们二人都已经放下了筷子。</p> 五公子从头到尾都没有过问过钟苍眼睛的事,老板拎着饭盒走到了炼药人的身边,将那里面摆着的饭菜一一拿出来放到了桌上。</p> 五公子皱了皱眉,这才彬彬有礼的对着钟苍说道:“刚刚与钟兄谈起,某也是颇有感慨,竟有些忘乎所以,希望没有打扰到钟兄才是。”</p> 钟苍摇了摇头:“没,与五公子交谈之中我也是受益良多。”</p> 五公子随即建议道:“不若我们二人这就回房去?关于刚才说的奇石,我倒是想起来些趣事。”</p> 炼药人甚至没有来得及让他家主子尝一尝他花重金让客栈老板买回来的新鲜饭菜,就眼见着他家主子拐带着钟苍回到了二楼的房间。</p> 钟苍倒也一点都不见外,就连‘五公子’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呢,就敢因为和人家相谈甚欢,而随随便便跟着人家回房。</p> 炼药人虽然手上没有功夫,不过这一气愤之下也差点要将手里捏着的那双筷子折断,看得老板犹豫不决,不知道手里装着满满饭菜的盘碟该不该往桌上放。</p> 炼药人这个时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寻思着都要怪这个老板的脚程太慢,带着饭菜回来的时候实在是太晚了,这才没来得及让他的主子吃口好的东西。</p> 再看一看桌上的那些饭菜,怎么能是他家主子入口的?</p> “客官,这些饭菜您是要还是不要了?”</p> 炼药人直接把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摔,气呼呼的也要上楼去,脚下虎虎生风。</p> 客栈老板手中的碗碟还没有彻底放下,惊呼一声,询问炼药人对这些饭菜的意思。</p> 炼药人站在楼梯的台阶上,转过头来凶神恶煞的对客栈老板说:“给他们吃吧,没用的东西。”</p> 客栈老板无辜又被骂了一顿,实在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没用了,这位客官给了他银钱,让他去镇上最知名的饭馆去买饭菜。</p> 他只不过是走的慢了些,更何况这镇上最知名的饭馆自然多些客人,他也必然要在那里等上一等的。</p> 只是幸好这位客官在让他出门去买饭菜之前就已经将银钱给结了,并且当时就已经嘱咐过,剩下的银钱不用还回去。</p> 客栈老板本来还寻思着这客官实在是有些太客气了,他给的银钱颇多,应该还会剩下不少,如此他就可以收入囊中大半。</p> 但是如今这位客官的阴沉不定却让他不敢再把那些钱往口袋里揣,他在看着炼药人带着怒气回了自己的房间后,这才佝偻着背将那些饭菜放在了那些侍卫的桌上。</p> 五公子和钟苍都已经回了房,炼药人现在也不在他们面前,几个侍卫这才稍稍轻松了一些,暂且可以放心低声说话了。</p> “看来这药先生实在是被气得不轻,在主子面前都敢这么放肆,真不愧是从前最得宠的。”</p> “不过我看现在在主子的眼里,恐怕就要比钟先生差多了,不过这钟苍先生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居然能让主子微服私访。”</p> “这算什么?我们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主子对钟苍先生高看一眼,让我们前来接应的时候,可是三令五申过要护钟苍先生平安的。”</p> “不管怎么说,我总是觉得这钟苍先生和药先生之间绝对不会就这么过去了,就算药先生之前对钟苍先生看起来还行,不过这主子的态度摆在这里,恐怕他们之间的和平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p>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p> 那个曾经窥探到过炼药人对钟苍真实态度的侍卫默默闭了嘴,决心在他的这些同伴们发现炼药人的真实面目之前,他还是不要多嘴多舌了。</p> 毕竟多嘴的人往往都会死的比较快一些,既然已经发现了炼药人和钟苍之间的暗藏漩涡,他自然是要躲得越远越好。</p> 只希望炼药人今后不要忽然想起来曾经在自己这个无名小卒面前暴露过,然后想要杀人灭口就好了。</p> 五公子自然是直接带着钟苍回了他昨晚开的那个房间,进了房间之后,钟苍马上就闻到了一股和他身上一般无二的香味。</p> 那香味在房间里闻起来就要明显的多了,带着一股优雅高远的气息,要说这上好的香料,以钟苍的身份也不可能少闻了。</p> 就算是那些上供用的绝顶香料,钟苍之前和岑见时有接触,也绝对不可能陌生。</p> 但是这房间里面的香味却远远不是他曾经闻到过的任何一种,他一进这个房间就感到一阵神清气爽。</p> 那香味在五公子身上沾染的颇少,但也能让人闻之便心生好感,此时钟苍被安排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闻着这比五公子身上浓重得多的香味,唇边的笑意更加明显。</p> “五公子使得果然是好香,让人一闻便顿生清新脱俗之感。”</p> 钟苍夸了一句,五公子则是随意笑笑。</p> “让钟兄笑话了,实在是某从幼时便有这样的毛病,若是出门也必要带着常用的东西才可,否则便会休息不好。”</p> 钟苍自然明白这世界上有人不拘小节,就有人注意这种生活细节。</p> “只是钟某曾经也自认为是颇见过一些东西的,不过对这种香料却是从未见过,今日闻了甚是</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二十八章:妒火中烧 五公子哈哈一笑。</p> “钟兄说这话倒是妄自菲薄了,不过倒也不怪钟兄从没有闻过这种香料,盖因这香料所用的原料极其稀少,都是由我一家人种出来的。”</p> 钟苍来了兴趣:“愿闻其详。”</p> 然后钟苍终于从五公子的口中听到了他的身世,在他的口中,他们一家人世代生活在西域某处,以种植稀有药草为生。</p> “我家世代便善于培植药草,有些已经是在这世上几乎无人听闻过的品种,某些只留存于古旧医书中,某些则是根本连记载都没有。”</p> 五公子的话里隐隐约约带了几分骄傲,似乎是对于自己的身份格外自豪。</p> 钟苍心神一动。</p> “不知五公子是否知道淬月草?”</p> 五公子坐在钟苍旁边的椅子上,一挑眉。</p> 真没想到钟苍居然这么心急,又或者是没有想到炼药人,居然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把淬月草的事透露给了钟苍。</p> 可真是扫兴,五公子心中对炼药人稍稍有些不满。</p> 他本来还想要藏着淬月草在手中,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告知钟苍,这个东西可能对他医治眼睛十分有作用。</p> 那个时候钟苍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会不会为了得到淬月草而对他说好话,试图讨好?</p> 他简直好奇的不行。</p> “你居然也知道淬月草。”五公子话里话外都是震惊之意。</p> “我以为在这江湖之中能够知道淬月草这个名字的人都已经寥寥无几了,但是没有想到,今天却遇见一个识货的。”</p> 五公子的话让钟苍讪讪一笑。</p> 他本来以为自己的问话已经算得上是和五公子挑明了自己已经知道他和炼药人认识了,但是这五公子接话接得这么流利,反而让他有些犹疑,不知道这五公子是否真的与炼药人认识。</p> “曾经听我那同伴说起过,他说淬月草对于医治我的眼睛有奇效,还说等回去之后他会想办法为我弄来淬月草,给我医治眼睛。”</p> “他居然是这么说的?”五公子声音里面带了几丝愠怒,似乎是终于不打算继续在钟苍面前装模作样了。</p> “他以为他是谁,想从我的手里拿淬月草,我就会让他拿?这淬月草可是我家世世代代辛辛苦苦种出来的。”</p> “看来五公子似乎与我的同伴认识。”</p> 钟苍语带嘲讽,因为这五公子对于自己的隐瞒而装模作样地不满。</p> 五公子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钟苍的反应居然会是这样,他给自己灌了一杯茶水。</p> “这个……我也是奉命前来,就是听说你的眼睛……所以要我来看一看你的情况,好回去给你做治疗的准备。”</p> 五公子撒谎的时候脸都不会红一分,说话时候的犹豫和坚决都恰到好处,将真实感拿捏的十分细致。</p> 钟苍似信非信,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p> 五公子继续说:“要给你医治眼睛,自然是需要用到许多珍贵药材,那些药材都是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若是你不合我口味的话,我还真不打算给你用那些好东西。”</p> 他的话让钟苍偏了偏头,仿佛是终于认识到了面前这五公子对于自己的重要性,于是好奇地问。</p> “那么五公子觉得我是否值得?”</p> 五公子轻轻哼了一声。</p> “凑合吧。”</p> 五公子的身份基本上就这样在钟苍的心里定了板,他说他只不过是一个负责种植药材的人物而已,那也怪不得炼药人对于他的到来有大反应。</p> 毕竟炼药人不管怎么想都脱不了和种药材的人的交流,钟苍心下盘算着,算是暂时相信了五公子的说辞。</p> 一个人回到房间里面生闷气的炼药人丝毫不知现在他的主子已经为自己变出了一个新的身份,仍旧躺在床上瞪着床幔,恨不得双眼冒出火来把床幔盯出一个洞。</p> 这个钟苍,到底凭什么?</p> ……</p> 焚仙门总坛。</p> 如今的焚仙门总坛早就已经人去楼空,除了仍旧驻扎在这里防止焚仙门有人卷土重来的江湖人士外,实在算得上是空空荡荡,荒无人烟。</p> 前几日里,在这总坛之中还有浩浩荡荡如云般来去的江湖人士晃悠来晃悠去,不过此时他们却都已经聚集在了翁葫去世的那个山庄里。</p> 今日正是翁葫去世之后的第七天,自从翁葫去世之后,掌门们就把在焚仙门总坛里的那些江湖人士都给叫了过来。</p> 毕竟翁葫不管怎么说也是如今在江湖之中呼声最大的魁首,理应让这些江湖人士送他离去的。</p> 于是总坛里就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一些江湖人士在那里驻守而已。</p> 这一日,山庄里到处都是啜泣声,纵然是平生都不相信什么牛鬼蛇神,不过那些江湖人士还是将一把一把纸钱往天上撒。</p> “老翁他带着我们将焚仙门余孽格杀,但是却没有想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老翁居然会在深夜里受到反叛余孽的围攻,等到我们发现不对赶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晚了。”</p> 在翁葫最后的葬仪上,几个掌门都是眼圈微红的样子,更有一些情绪比较激动的江湖人士已经骂骂咧咧起来。</p> 或者说自从知道了翁葫的死讯之后,每天都有江湖人士在用十分肮脏的言语辱骂着焚仙门,恨他们实在是狡猾。</p> 那一日刺杀翁葫的几个焚仙门使者的尸身自然是跑不掉的,都被那些江湖人士给收集了起来,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和佩戴的信物都是焚仙门的,无疑让翁葫的死亡没有了任何的悬疑。</p> 这就是因为翁葫带着他们捣毁了焚仙门,所以受到了报复而已。</p> 至于那些焚仙门使者为什么会有机会刺杀翁葫?翁葫在当夜为什么会和那些焚仙门使者们见面?这些问题都没有人想过。</p> 反正焚仙门作恶多端,想要制造一些假象蒙混过关也是有的,要不焚仙门如何能在江湖上掀起那么大的仇恨。</p> 在这城镇上居住着的居民也都想要前来送葫芦一程,他们都是在这些年里苦受焚仙门折磨的普通人,在翁葫带着人将焚仙门给捣毁了之后都心生感激。</p> 如今翁葫更是因为把焚仙门捣毁而受到了报复,身死于此,那些居民心中敬佩。</p> 于是这一日里,这山庄居然前所未有的热闹。</p> “啧啧,看见没有,这就叫做民心所向。”</p> 城镇另外一边的山庄里,今日上午才溜出去过一次,去了翁葫的葬礼上凑热闹的薛净悟摇头晃脑的说。</p> 他坐在房檐上,极目远眺之下,似乎还能看得到那边的人头攒动。</p> 林眉这时正和君留山在院子里晒太阳,她将君留山的手腕扯在了自己的掌心中,另外一只手则是在他的手臂上捏捏按按。</p> 这是这段时间她从莫上先生那里学来的几招松筋骨的手法,她这几天经常拿君留山当成自己的练习工具,偏生因为惯用一边手的原因,每一次都只拿着他的右边手臂来练习。</p> 是以君留山这段时间总是隐隐约约之间觉得自己的两只胳膊稍有些不同,仿佛被林眉拿来练习的那一条手臂格外松快一些。</p> 今日在林眉例行为他按完了一条手臂之后,君留山冷着脸,目光投向了长廊,又将另外一条手臂硬生生塞到了林眉的手中。</p> 这怎么还在强买强卖?</p> 林眉甩了甩有些酸痛了的手指,刚刚在给君留山按穴位的时候多用了些力气,她的指腹已经泛着粉红色。</p> 薛净悟刚才的感慨惨遭林眉和君留山的双重冷漠对待,此时颇觉得有些拉不下脸来。</p> “我说王爷,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看着翁葫这种欺世盗名之辈,在死去之后都能得到这么隆重的对待,我这心里还真是有些不舒服。”</p> 如果不是担心自己轻举妄动会坏了整盘计划,他还真想到翁葫的葬礼上去闹上一闹,虽然现在还不能将翁葫的真面目告知于全部人,至少也不能让他就这么舒舒服服地上路。</p> “就算现在焚仙门的人还在误会翁葫,我也定要去脏一脏他的轮回路。”</p> 将手中的玉佩上下抛着,薛净悟眼睛盯着正举办葬礼的方向,口中念念有词。</p> 直到林眉的手指又在君留山伸出去的那条手臂上按压了起来,君留山才挑眉看了薛净悟一眼。</p> “像翁葫这种人,纵然死后得了众人怀念又有何用?相信天理昭昭,冥冥之中自有定夺。”</p> 君留山轻描淡写地说。</p> 只因为翁葫在死去之后得到了众多人的不舍和怀念,就能让他在冥冥之中得以赎罪,这世间可真是没有这样的道理。</p> 薛净悟撇了撇嘴,随即落寞道:“也不知这世间是不是真的存在所谓的轮回。”</p> 若是人在死去了之后真的有所谓的轮回,又或者有甚么阴间世界,那……</p> 他眼前骤然浮现一个女孩子的身影,随后又眨了眨眼,那影子模糊不清的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他总是有些看不清。</p> 手中上下晃着玉佩的动作停了下来,薛净悟忽然觉得有些没意思。</p> 林眉对薛净悟刚刚的问题有些在意,她一边任劳任怨为君留山按着胳膊,一边担心地看了薛净悟一眼。</p> 她虽然不知道这世间究竟有没有所谓的轮回,但却知道这世间运转奇妙异常,有很多超乎寻常想象之事的发生。</p> 比如她自己的到来就已经是其中一件了,是以她从来不会以自己贫瘠的想象力来形容世间奇妙。</p> 或许是薛净悟身上那毫不遮掩的悲凉气息实在太过浓重,林眉没有办法像从前一样随意说笑两句。</p> 薛净悟自己倒也是想得开,还不等林眉开口安慰,他就自己豁达道:“无论有没有,小生也要尽力过好自己这一辈子才是,否则就算是死后能够见她,岂不是也丢人。”</p> 他手中的玉佩又开始上下颠了起来,鼻子里哼出了不成调的曲,只是那快乐却不达眼底。</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二十九章:“真善” 林眉在君留山手臂上按压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手背上随即感觉到了一阵温凉触感。</p> 原来是君留山见她动作慢了,便伸手将她的手掌纳进了自己的掌心之中。</p> 他纵然如今身体已经大好,不过掌心的温度仍然不够热,在这天气之中倒是显得正好。</p> 他眼底带着了然的情绪,稍稍抚慰了林眉被薛净悟影响得有些寂寥的心情。</p> 随后他纤长有力的手指屈起,在林眉的手臂上寻到了一处。</p> 按下。</p> “嘶……”林眉忍不住皱了皱眉,从前一直都是自己为君留山按压手臂,此时反过来被伺候了一遭,还真有些不适应。</p> 君留山手上动作不停,渐渐的林眉也就习惯了下来,薛净悟仍旧一个人坐在屋檐上,目光看都不看院内的这两个人。</p> 他只自顾自看着远方,目光里面一片苍茫。</p> 岑见带着孟明倒是去葬礼上凑了热闹。</p> 他本是打算一人去的,但孟明无论如何都闹着要跟来,岑见无奈之下只能将他包得严严实实地带了出来。</p> 幸好葬礼之上多是江湖中人,什么样的打扮都是有的,孟明这一身倒也并不引人注目,倒是岑见站在其中反而格外不同,引来了一些人的注目。</p> 两人并未随大流前去上香,只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站着,看向人来人往的大厅。</p> 来往的江湖人和百姓确有不少难过伤心的,但守在大厅中的人反而多心绪平平,便是做出哀痛的样子,也不见得有多少真情实意。</p> 想来那几位掌门已经逐渐将局面把控住了,该知道的人几乎都是知道了,这场葬礼办得不小,但背后昭告的可不是什么哀痛之意。</p> 尹先白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笑眯眯站到了岑见的身旁。</p> “师兄怎么过来了?”</p> “听说左道长回来了,我过来拜访一下。”</p> 岑见和孟明一起回头,孟明在尹先白试图神不知鬼不觉摸他脑袋的时候,嗖的一下躲到了岑见的背后,从岑见肩上探个脑袋出来。</p> 尹先白被岑见盯着,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带着他们往山庄的后面去。</p> “师父之前去趁乱去找到了焚仙门关押药人的地方,这几天慢慢把人都悄悄带了出来,就等着师兄你过来看了。”</p> “还有一些其他的奴隶和他们培养的小孩子,师父要是去晚一步,这些人都得死在地下了。”</p> “不过焚仙门那一群是真的不当人,才五六岁的孩子,偷摸着从背后给了我师父一刀,不是他老人家早有准备,这次就要负伤了。”</p> ……</p> 因着翁葫的事,憋话憋了好些天的尹先白终于逮着人能念叨了,说完了正事就开始疯狂地吐糟起了焚仙门,孟明走着走着,就沉痛地抬手捂上了岑见的耳朵。</p> 岑见哭笑不得。</p> 尹先白一直领着他们走到了后院的大厅外,才意犹未尽地住了嘴,一进门就看见他师父和几位老掌门用一言难尽的目光注视着他,吓得他当即不敢进去了,转身就溜。</p> 再不走,他师父又要罚他去静室闭关了。</p> 左道长无奈扶额,对岑见笑了笑,站起来代表江湖中人迎接这位侯爷。</p> “岑侯、孟公子。”</p> “左道长。”</p> 岑见同他稽首见礼,又向诸位同样起身的掌门颔首。</p> 这些日子在他主持江湖事务的时候,这些位掌门或多或少与他手下的人接触过,钟苍离开之前也同他们叮嘱过有关于淳荣王府和东盛侯府的事,因此双方也不是全然的陌生。</p> 将岑见请到主位落座之后,左道人很快说起了正事。</p> “今日请侯爷前来,是为了钟阁主之事。”</p> “钟阁主之前以身涉险,公道阁又遭损毁过半,现在翁葫授首,公道阁的事情又该如何解决?”</p> 钟苍现在的行动其他的人是不清楚的,只是隐约知道他仍在潜伏之中,钟苍迟迟不露面,这些掌门的心中也多是忧心,毕竟公道阁还有许多无辜的人被抓住关押。</p> “翁葫按在公道阁身上的罪名,虽说其实也并不算污蔑,但在钟阁主之后,新进的弟子却是真真切切的无辜之人。”</p> “现在武林中人因为翁葫的死而群情激愤,我等担心他们会迁怒那些人,做下不可挽回的事。”</p> 岑见沉吟着,没有立刻答话。</p> 就跟几位掌门还在维持着被焚仙门控制的假象一样,公道阁也是万万不能在此时平反的,一旦出了疏漏被那边的人察觉,钟苍就有可能陷入危险。</p> 但江湖人士比不得其他的人理智,最后会做出什么来也确实不太好说,哪怕有几位掌门在,也不一定能将他们压制住。</p> 公道阁大部分重要人员是在事发之前就离开了的,但许多下层弟子,以及一些留下来想要保住公道阁的人,还在江湖人的手中。</p> “岑某记得,不少弟子都因为受了翁葫诓骗,相信了钟阁主是焚仙门的人?”</p> “相信的多数只是底层弟子,更多的人还是并不相信翁葫说辞,坚持认为钟阁主无辜的那一部分,现在都被关入了地牢之中。”</p> 左道长一叹,坐在他身边的掌门接着开口。</p> “虽说这两日我等也叮嘱了门下弟子照顾好他们,但也发生了不少次众人要求严惩他们的事情,这次翁葫葬礼,还有人想要杀他们以祭奠翁葫。”</p> 岑见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抬起头来环顾过众人。</p> “公道阁自此之后,是不打算重立了的,这是雪台自己的意思。”</p> “江湖多年来在公道阁的治理之下,维持了表面的风平浪静,却也是经不起摧折,便如此次一般。”</p> 江湖这一次年轻一辈损失惨重不说,如果没有他们的横插一手,这些掌门也要保不住,最后整个江湖说不定真的会落入焚仙门的手中。</p> 天下承平日久,就会衰颓,江湖也是如此。</p> “公道阁不存,焚仙门乃至更大的势力虎视眈眈,江湖少不了腥风血雨,之后如何就要看诸位自己要怎么去做了。”</p> “岑某明白,诸位是想让我救走那些弟子,但他们也都是江湖中人,不论是被诓骗的,还是被关押的,这都是他们当经历的事情,岑某不该再过多干预了。”</p> 左道人比其他的人更为了解岑见,闻言不由一惊,张了张口,却又在话说出口前犹豫了。</p> 岑见说得没错,他们是江湖人,而岑见是朝廷的人,朝廷江湖本不该互相过多的干涉,至少明面上不可。</p> “江湖事江湖了,是我们这群老家伙糊涂了。”</p> “岑某,乃至王府,此次插手江湖中事,只为想要颠覆天下的那群人,雪台也好,先白也好,同我都只是私人情谊,岑某不会通过他们图谋什么,诸位也当不必将他们视为我的附庸。”</p> 这也是一个表态,前段时间是为了焚仙门,他才会做出那些事情,但在此之外的更多的事情他不打算去管,也不会越界去做。</p> 他代表王府出面,只是和江湖中人短暂地合作而已,江湖人不该在没有了公道阁之后,又想要将主事之权交到他的手中。</p> 背后那个家族设立公道阁,其实也算真的快要达成他们的目的了,他们险些真的废掉了江湖。</p> 再这样下去,有一天那个家族的人指使公道阁站出来,说要推翻王朝,说不定大部分的江湖人都会想都不想地追随他们,只要一个无足轻重的理由,和群情如是而已。</p> “江湖人为什么会这么蠢?”</p> 回去的路上,孟明很是不解地问着岑见。</p> “这段时间,他们从来都在受人摆布,不管是好的人,还是坏的人,别人一说什么就信什么,连正义在他们那里都能被随意的定义,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战?”</p> “为了他们的正义啊。”</p> 岑见揉了揉他探过来的脑袋,不理会尹先白在一边不服气的嘀嘀咕咕。</p> “阿明,如果我与你说,要你去杀死你的父兄,杀死我的表哥表嫂,你会不会动手?”</p> 孟明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岑见继续往上面加筹码。</p> “不杀死他们我就要抛弃你呢?”</p> 孟明这次摇头摇得更慢了,满脸都是纠结。</p> “我不单要抛弃你,还会死呢?”</p> 孟明的头摇不下去了,少年认真地想了很久,最终郑重地看向岑见。</p> “那我陪着你一起死了就好,不用去杀他们了。”</p> 岑见失笑,温柔地弯起眼:“如果将他们换成你不认识的随便一个陌生人呢?”</p> 这次孟明不说话了,只是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山庄,白幡飘在山庄上空,许多的人真切地为翁葫的死悲伤,可他们却连翁葫的真面目都不能窥得一星半点,</p> “你看,你连为什么要杀他们都不会去问,更为关心的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他们也只是如此而已。”</p> “正义是他们的坚守和荣誉,所以他们也只关心正义罢了。”</p> 所以翁葫可以轻易欺骗他们,所以他们到了现在也在被人利用,所以他们都是棋子。</p> 说到底,人是逐利而动的,这个利可以是任何的事,因为利的存在,才会有那么多的不得已而为之,有时候看着感人,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自己而已。</p> “阿明,世人如此,人之本性罢了。都是俗人,何必对他们苛责太过。”</p> 孟明收回目光看向岑见,尹先白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p> “师兄是说,只要‘好人’还是居多,那是愚是智,都无伤大雅?”</p> “不,其实挺伤的,毕竟蠢人太多也会坏事。”</p> 岑侯爷毫不留情地摇了摇头,谁都知道猪队友的可怕,好心办坏事的结果也不比专门为恶的轻到哪去,但教化世人也总要以善去教化,哪怕十成之中,只有一二成的人能明白什么是真善。</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三十章:尹先白的打算 “我就是教阿明而已,你在旁边乱听什么。”</p> 尹先白默默一勒缰绳,离两个人远了一点,他就不该跟上来,他已经不是他师兄心中那个可爱的小师弟了,他师兄已经有了新的小朋友了。</p> 孟明把自己的马贴到了岑见的马旁,以示自己的地位。</p> 等他们回了暂住的山庄,林眉看见尹先白还有些惊讶。</p> “怎么把尹道长也带回来了?”</p> 尹先白一哽,他有这么招嫌弃吗?!师兄和孟明那个小子嫌弃他就算了,为什么连带侧王妃也这样对他?!</p> 林眉看了眼他悲愤的脸,满心的莫名,倒是薛净悟在旁边暗笑不已,谁让尹先白实在太能念叨了,谁的耳朵都受不了他。</p> 君留山对尹先白还有些印象,当年岑识没有出生之前,就是他在岑见后面跟着跑,后来被老岑侯送走,一晃也过去了许多年了。</p> 岑见也是无奈:“左道长说,他跟在那边也没有什么用,不如送到这边来供我们驱使,有事也能在中间做个跑腿传话的。”</p> “其实就是被左道长给丢出来了?”</p> 林眉直击重点,尹先白终于确定自己今天早上起床,一定是没有看黄历的缘故,才会有这样倒霉的一天。</p> 开过了玩笑,也该说一说正事了,尹先白送过来也不是专门拿来给他们嘲笑的。</p> “现在不知道雪台那边的具体情况,他们已经靠近了西域,表哥表嫂身份贵重,也不好随意踏入西夷之地,只能让先白先去试试能不能接近他们了。”</p> “顾公子和八王子都在回国途中,等他们回去了,料理了国中之事,我们再找机会过去。”</p> 钟苍留在敌营之中总是让人挂念的,要过去也是尹先白自己主动提出来的,相比于呆在这边等着江湖人的下一步行动,他在那边能做的事情更多。</p> 只要不连累钟苍暴露,那他不管是在暗处潜伏,还是跟在钟苍身边都行,好过钟苍一个人呆在那边,目不视物终究是有影响的。</p> 岑见没有反对,君留山和林眉都觉得可以一试,只有薛净悟皱了眉,托着下颌十分不信任地打量着尹先白。</p> “要是钟雪台把自己害死,你再过去,这是要一送送一双?”</p> 尹先白勉强保持了微笑,他都不知道薛净悟究竟想贬的是谁了,是真的担心他,还是担心钟苍?</p> 为什么这一次见面,这些人一个能好好说话的都没有了?他记得在山上见面的时候,他们不是这样的啊。</p> “请薛公子放心,贫道一定会小心行事的,绝对不会牵连钟阁主的。”</p> 薛净悟黑了脸,刚张了嘴,被林眉眼疾手快地塞了一个核桃进去,没有剥皮的那种。</p> “先白你先下去休息吧,让暗卫给你安排一间屋子。”</p> “是,我告退了。”</p> 尹先白再次溜得飞快,但在场的人都耳尖地听到了他出去之后,没走多远就发出的一阵爆笑,气得薛净悟撸起袖子就想出去打人。</p> 林眉和君留山对视了一眼,岑见拍拍孟明的肩,让孟明去将薛净悟拉走,小少年因为要被赶走而满心的不愿,上去就要抓住薛净悟往外拖。</p> 薛净悟哪里敢让他碰到自己,高叫着救命,被一路撵出了门。</p> 君留山颇为头疼地按住额角。</p> “之后去了那边,真的还要带上他们吗?”</p> “自然是要带的,毕竟九蛮那一处,可能还需要薛公子去走一趟,雪台那边要对付的人,也少不了阿明出手。”</p> 岑见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林眉轻咳一声,也不知道薛净悟最近怎么了,特别的招君留山的嫌弃,现在已经嫌弃到了想要把他踢出组队的地步。</p> 君留山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他们到底是真的有正事要谈,也不好一直纠结在这些细枝末节上。</p> “现在钟阁主那边的情况不明,他们往西域去了的时候,本王就已经让人给八王子送过信去,今日八王子回信,大概能猜出他们是要往何处去了。”</p> “西域之地只有西夷一国,但荒漠众多,有些荒漠作为必死之地,也并不在西夷的疆土之内。”</p> “如果有人要藏身,而他又一点也不知道的话,那就可能是在那些地方了。”</p> 君留山没有亲自去过,林眉对天墨大陆的认识只来自于舆图,两人都将目光放到了岑见身上。</p> 岑见沉吟了片刻,在脑海中快速搭建起了西域沙漠的地图,最后圈出了几个地方。</p> “西域之内,戈壁鬼域颇多,但完全没有人敢踏足的地方只有三处,进去的人全都死了。”</p> “雪台现在就在西域边缘,没有从登宿关走,而是绕了方岩关,从方岩关进西域,最有可能去的是‘巴里布鬼域’,那里据说是曾经战神敌人的死亡之处。”</p> 大漠的神话很多,前金的神话和西夷的不同,前金围绕着金乌,而西夷围绕着战神。</p> 所以金乌是慈悲、孕育和生命,而有关于战神的是战争、胜利和毁灭。</p> 西夷人将每一处死地都视为战神的功绩,认为那是战神杀死敌人的证明,他们不会随意去冒犯那些地方,有些人还会定期去朝拜。</p> 要是选在这种地方隐藏,不容易被发现,但风险也是一样的大。</p> “我说的这三个地方,不同于其他的死地,其他的地方总会有那么一些人因为各种原因闯入,而这三个地方在西夷之中都是禁忌之地。”</p> “上一次去西夷,我也没有去看过,但我听人提起过,这三处地方日夜有哀嚎不止,人若闯入十步,就会去到另外一个世界,再也回不来了。”</p> 岑见一边回忆着一边点着膝盖,那还是他在一处老酒馆听人说起的,西夷的人对外人的警惕很高,他又是明显的外族人长相,还是和那些人喝了不少酒,才听到他们近乎于恐吓的提醒。</p> “西夷的人都说,去到那些地方的人,是被当年败落在战神手下魔神的怨魂抓去了。”</p> “现在想一想,或许是有阵法在外,进去的人不是被困死在了里面,就是被藏身在里面的人给带走了。不过这些现在都只是我的猜测,具体如何还是要等过去看了才能知道。”</p> 君留山颔首,不把这些事情一并解决了,现在连开战都不能开得安心。</p> 而且自从焚仙门手中的那一块碎片取了回来后,林眉他们就特别在意剩下的碎片,据岑见所言,应该就剩下了最后一块,而这一块或许在九蛮的手中。</p> 就剩最后一块碎片,就能救下他的命了,君留山说不好自己是什么心情,他不是不期待,但更担心到了最后所有人都失望。</p> “西域是肯定要去一趟的了,还有九蛮,但以本王的身份,还是如微之所言,不好轻易踏足他国。”</p> “钟阁主那边的事情虽说急切,但也不能急躁冒进,顾明珏和八王子回国之后,各自要解决不少的事情,也不一定能顾得上这边的事情。”</p> 林眉也知道君留山说的是实话,顾明珏和八王子会这么快回去,而不是留下来和他们一起等着消息,就是因为国内都生了变故。</p> 九蛮的蛮皇据说已到濒死的地步,用不了一个月就再也吊不住命了,之前宋唯严还能将九蛮镇住,但蛮皇一死,顾明珏必须要亲身坐镇。</p> 而西夷之内,有人纠结了一批不满伊路·哈亚司的人,攻向了王都,准备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发动政变,而留在边疆的西夷军队,也因为八王子和加伊思离开了太长的时间,有了一些异动。</p> 毕竟八王子接掌西夷不是用的一般的方式,哪怕他在神殿接受了洗礼,得到了百姓的狂热拥护,对于身处权位的人来说,他依旧不足以让他们真正臣服。</p> 他们之前不过是畏惧他的屠刀,畏惧他脚下的尸骨和鲜血,他们更怕自己变成其中的一员,自然要为了自己,杀死这个可能会将屠刀砍向他们的人。</p> 何况还有西夷的王位在等着他们。</p> 林眉更为担心的是,不知道背后焚仙门和那个家族的人,又在其中参与了多少,现在八王子和顾明珏是绝对不能出事的。</p> 哪怕他们厌恶顾明珏,为了大局计,顾明珏也要好好地坐在九蛮的王位上才行。</p> “我们还是先往西域赶吧,不管是要去九蛮,还是要去西域,都免不了这一次的出行,如果能早点拿齐碎片,至少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和那些人耗了。”</p> 林眉扫视过君留山和岑见,两人也没有反对她的提议。</p> “我们不用太着急,我们这一群人都太过显眼了,正好让先白先去探探路,或许还能想到办法,将雪台他们一行人留在那个小镇之内。”</p> 留下了人,那自然主动权更多的还是掌握在他们的手里的,否则要贸然闯进对方的地盘,这对谁来说都是一件危险的事。</p> “且看雪台之后的打算吧,如若必要,我还是想让暗卫将他强行带回来。”</p> 君留山在旁看了一眼岑见,林眉也是无奈摇头,真要是能轻易让人将钟苍打晕了扛回来,他们之前就动手了。</p> ……</p> 钟苍此时还留在那个小镇之中。</p> 五公子这些天总是同他在一起,而在五公子来了之后,之前一直很急的护卫就不再催着他们往回走了,只有炼药人越发急切想要回去。</p> 但不知五公子是不是故意的,炼药人越急,他越是不准备离开。</p> “钟兄的伤势未愈,赶路不便,还是等钟兄伤好一些再说吧。”</p> “……我会尽快给他治好的。”</p> 炼药人憋屈地从屋子里退出,只留钟苍和五公子相对坐在窗边,中间放着一张棋盘。</p> 钟苍手中夹着一枚黑子,在他走后才落在了棋盘之上,他明明看不见,却精准地截断了五公子的一条棋路。</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三十一章:下不为例 “我这伤没有大碍,现在局势紧张,在此停留久了,不会节外生枝吗?”</p> 五公子落下白子,迂回围上钟苍的一片黑子。</p> “无妨无妨,大岳那些人很快就要自顾不暇了,况且也不会有多少人知道你们在这里。”</p> “我倒是听说药……药先生将一样东西丢了,虽说我家的草药能为你治眼,却还是不能缺了那样东西,还是留在这里等着东西拿回来了再回去的好。”</p> “就是怕他们不来,我们不好取回东西。”</p> 钟苍把玩着那枚黑子,下意识地抬了眼,“望”向五公子的方向。</p> 焚仙门手中的碎片,是从薛家抢夺过去的,这是他们之前就知道了的事,但依据炼药人所说,和他在焚仙门中所见,这枚碎片又是出自于这个焚仙门背后的家族。</p> 那么,到底是有两枚碎片,还是当初对薛家出手的主谋并不是焚仙门,而是从始至终都是这个家族的人做出的那些事?</p> 薛家若是被这个家族的人所灭,那他的家?钟家当初到底毁在谁的手中?</p> 钟苍一瞬间泄露出的异样被五公子察觉了,他转着扇子挑了挑眉,含笑轻柔地问了一句:“怎么了?”</p> “我在想,碎片到底是什么,真的能治好我的眼睛吗?”</p> 钟苍复垂下眼,又将棋子按在了棋盘上,五公子慢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下了一子,几乎没有给自己思考的时间。</p> “钟兄你在大岳摄政王的侧妃身边也有一段日子了,他们这么着急地寻找着碎片,钟兄就没有听他们说起过吗?”</p> “曾有提及,但大部分都是无关紧要的说辞,倒是他们也说过,用碎片,说不定能治好我的眼睛。”</p> 钟苍没有避讳这个话题,也对五公子话中所表露出来的,对自己的了解没有惊奇。</p> 初见之时他还能被五公子只是那个势力中一个养药人的身份糊弄,但在相处了这么几日之后,他越来越能感觉到这个人的深不可测。</p> 这样一个人,让所有的护卫都畏惧不已,让那个炼药人都要对他低头俯首,只会是区区一个养药的人吗。</p> 这个人对他十分的有兴趣,这些日子虽说瞒着他,但在他的身边的时候,却是瞒得极为的漫不经心,越是靠近,越不掩饰他的特别,像是也想要引起他的兴趣一样。</p> 而且这个人不知为何,居然会知道他喜欢下棋,在他目盲之后已经许久都没有同人下过棋了,但这个人就是看似随意地端着棋盘敲开了他的门。</p> “这样,看来那些人还是对钟兄颇有防备,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与钟兄说清楚。”</p> 五公子似是在为钟苍惋惜一般摇了摇头,虽然明知钟苍看不见,这些事情上他演起来倒是半点不为自己省力。</p> “他们想要碎片,是为了救摄政王君留山的命,就算能用碎片为钟兄治疗双眼,也要排在君留山之后去了。”</p> “但他们想来也不能确定,在将碎片给君留山用了之后,那些碎片还能不能再次使用,又能不能再治好钟兄的眼睛,说那样的话,不过是为了安抚钟兄,让钟兄为他们卖命罢了。”</p> 五公子看着从钟苍手指间掉下的那枚棋子,勾起唇角,将声音放得轻缓了。</p> “某也明白,钟兄跟着他们身边的日子久了,难免会有些情义在,毕竟钟兄向来是个重情之人。”</p> “但好叫钟兄看个明白,那些人,也不过是欺骗钟兄,为了让钟兄给他们卖命罢了。”</p> 钟苍弯下腰,摸索着捡回了那枚摔到地上的棋子,再直起身时,脸色有些苍白,抿紧了唇没有说话。</p> 这盘棋才下到一半,但五公子的心思已经不在棋上了。</p> 他也不管继续说下去是不是合适,将扇子轻轻敲在桌上,像是敲在了钟苍的心中一般。</p> “钟兄这双眼是为了替他们做事而毁的吧?”</p> “但是这么多年了,碎片的事他们也不是今日才知,可有提及一句要替钟兄治眼?莫上先生替钟兄看过这么多次的病,可有说过他们有任何的希望为钟兄将眼治好?”</p> 钟苍不语,但五公子知道,这些年中,他们给钟苍说的,更多的是没有办法,这双眼已经治不好了。</p> “听闻岑侯爷身边有一少年,他们舍得将一枚碎片放在那少年的体内,为他吊命,可却连碎片如何都不愿同钟兄说清。”</p> “钟兄重情,他们却不一定重义啊。”</p> 钟苍的脸色更白了,似乎还因为气血翻涌而牵动了内伤,兀地一抬手掩在唇前,猛烈地咳嗽了起来。</p> 五公子起身过去,替钟苍拍着背,恍若怜悯地一叹。</p> “某知道钟兄忧心双眼,是以早早就在为钟兄寻找治疗之法,否则钟兄以为,那位药先生为何一来便能知道,淬月草能为钟兄治眼。”</p> “钟兄为焚仙门,为我们做事,我们时时都是将钟兄记在心中的。”</p> 钟苍咳嗽不止,有点点血迹溅在了袖上,他弓身抓紧了胸口的衣襟,仿佛极为难受。</p> 五公子终于停下了话头,焦急地将他半抱半扶地带到了床上,让他躺下后就扣住了他的手腕,半晌眯起了眼。</p> 他看向满头冷汗紧紧闭着双眼的钟苍,替他将被子搭好,似是安抚地拍了拍钟苍的手。</p> “钟兄先躺着别动,某去为钟兄煎药。”</p> 钟苍没有说话也没有睁眼,听见他离开的动静也是一动不动。</p> 他看出来了,这个人并不像其他的人那样,以为有了药控制他,他就真的会是焚仙门的傀儡。</p> 但一直以来他没有揭穿他,一来是因为对他十分的感兴趣,感兴趣到这些年将他的事查得清清楚楚,二来是他已经将他视为猎物,并且不觉得他这只猎物能逃脱。</p> 那位五公子,从一开始就确信自己能够驯服他。</p> 钟苍眉眼在苍白的肤色衬托下,越发显得冷漠锐利,他擦去唇边的血迹,咽回了咳嗽声。</p> 可惜的是,他向来最为厌恶别人自以为能够操控他,焚仙门这样对他,他将焚仙门毁了,而那个家族也不会例外。</p> 这就是坏人和好人的区别了,岑见对他向来都是尊重平等地态度,哪怕他听命于岑见,岑见还是尽量给了他们足够的自由和保护。</p> 而这些人,从来想要的都是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下药也好,今日的这番话也好,都是为了让他听命于他们而已。</p> 钟苍抬手覆上双眼,觉得有些可笑,他们是觉得他眼睛看不见,所以心也跟着盲目了吗,但他这个瞎子却偏偏比许多的正常人都还要看得清。</p> 五公子出了门,却没有急着去给钟苍煎药,而是在钟苍的门口低头站了片刻,下楼去敲响了炼药人的门。</p> “主子?”</p> 炼药人打开门,看见门外的人很是惊喜,他连忙一边扒拉着自己有些散乱的头发,又将衣服理了理,一边从门口让开。</p> “主子终于来找我了。”</p> 五公子没有进去,只是静静地看着炼药人,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看得炼药人停下了一切的动作,深深地埋下了头去,不敢再去看他。</p> 护卫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但谁也不敢探头,一个躲得比一个严实。</p> “那些药,是你给他吃的?”</p> 他没有说是谁,但炼药人怎么会听不出来,一边更为心虚,一边却又让妒忌将他的心咬得密密麻麻地疼起来,他把自己脸上的狰狞藏得更深。</p> “路上没有多余的药草,药箱又丢了,只能将就着给他煮药了……”</p> “到了这边有药了,我还专门给他调制了能拓宽经脉增强气血的药,也在给他准备调理身子好治眼睛了……”</p> 五公子似乎笑了一声,他拿扇子挑起炼药人的下巴,靠近盯着被嫉妒和仰慕交织纠缠的眼。</p> “下不为例。”</p> 炼药人喉头滚动,脸色阴沉沉地,咬紧了唇撇开了头,背脊僵直地立在那里,五公子顺手把门给他带上,转身去给钟苍煎药去了。</p> 等五公子端着药碗回来,钟苍已经睡着了,他放下药碗收敛了全部的笑容和表情,沉沉盯着榻上的人,抬手想要去触碰那张脸,又因为怕惊动钟苍而停止。</p> “你还是这个样子,一点也没有变。”</p> “但你既然自己选择了留下来,就没有机会再选择离开了。我会给你治好眼睛的,也会杀了所有胆敢阻挡我的人,等天下都成为了我的囊中之物,你就会彻底成为我的珍藏了。”</p> 钟苍如果上一次跟着那些暗卫离开,那他短时间内不会主动去打搅钟苍,就算是看在钟苍曾经帮过他的情义的份上。</p> 他只会在山庄里等着钟苍前来,但那个时候,钟苍也就只会是他的一个新奇的玩具而已。</p> 可钟苍不离开,他也主动走到了钟苍的身边,现在这个人已经成了他为自己预定的珍藏了,谁也不要想夺走。</p> 他见识了太多世间,但他亲身接触过的世间,钟苍在其中占了很大的比重。</p> 钟苍不记得了,他却牢牢记了下来,在这些年间越记越深。</p> 五公子的目光落在钟苍的眼睛上,回忆起了当年钟苍还能看见的时候,那双眼睛有多熠熠生辉。</p> 炼药人是想要尽快治好钟苍,也确实为钟苍调理了身体,但这样的调理是不计后果的,对他而言,只要达到目的就好,最后钟苍却会受到反噬,这双眼只会比现在还惨。</p> 这是他的小心机,平时五公子可以不去与他计较,因为其他的人也无关紧要,只要在他需要的时候,那些人能为他所用就好。</p> 但这一次,他三申五令让人不许动钟苍,炼药人却枉顾了他的命令,还做下这种事,这让他很不高兴,若不是还要留着他……</p> 钟苍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年的一个无心之举,会给自己带来现在的这些麻烦和机会,就像薛净悟也想不到,他为了救人,会害死一个让他到现在都念念不忘的人。</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三十二章:九蛮西夷之围 顾明珏是孤身一人离开的,他走得比八王子还要早,要赶着回去给他爹送终。</p> 他在边关遇见了来接他的宋唯严。</p> 宋唯严骑了马,只带了三人出来,迎到了孤身一人的顾明珏。</p> “主子。”</p> 顾明珏坐在马上,垂眼看向跪倒在地的四人。</p> “怎么,京中生了变?”</p> “回主子,有人想要趁主子不在,谋反叛逆。”</p> “倒是好胆识。你们起来吧,也不知道他们想要奉谁为新帝?”</p> 顾明珏想了想他那三个弟弟,想来想去,想不出谁现在还有这个胆子,那三个弟弟,应该都还在蛮皇的榻前尽孝吧,现在哪怕是蛮皇将传位的圣旨写下,他们怕都是没有胆子接的。</p> 事实证明他倒是没有想错,那三位皇子听说了有人想要造反,更是将殿门紧闭,这些日子闲杂人等连一步都不能靠近。</p> 宋唯严站起身,翻身又上了马摇了摇头。</p> “回主子,这一次主谋是废太子余党,他们想要将废太子的幼子推上皇位。”</p> “二弟的幼子?他何时有了子嗣,孤竟然都不知情。”</p> 顾明珏诧异回头,很是疑惑地看向宋唯严,太子妃未立,也没有听说当年的东宫里有谁怀了胎,他怎么就悄无声息地多出一个侄子来了?</p> 宋唯严先是认了自己掌管情报的疏忽,才告知了顾明珏这个孩子的来历。</p> 这是顾连成的私生子,并非出自东宫,而是他在五年前与他母族一个旁支姑娘所怀。</p> 本来这样的事情,他向蛮皇禀报一声,将人抬进东宫了就是,这会是第一个皇孙,为了他的身份着想,说不定还能就此将人立为太子妃,让这个孩子成为嫡孙。</p> 但偏偏那个姑娘自己是心有所属的,当初是被顾连成所逼迫,而且她并非嫡小姐出身,顾连成自持嫡长身份,又是当朝太子,并不愿意将这样一个人立为太子妃。</p> 最后商量来去,那姑娘又几度寻死,知晓自己怀胎之后,更是跳了池塘,顾连成也恼了,让人将她禁闭在一座小院之内,竟是打算去母留子。</p> 生下了这么一个孩子后,那姑娘果真就死了,而这个孩子因为顾连成的忽视,是被那一家人养着的,没有接进宫去,这一次才被人找了出来,打着顾连成的名号要拥立他为新君。</p> “皇上怎么说?”</p> “皇上在病中听闻此事,当即将那孩子斥为孽种,又言那些人是要以孽种冒充皇室血脉,其心可诛,并不打算认下这个孩子。”</p> 顾明珏笑了一笑,若有所思地望向前方。</p> “皇上还放不下废太子啊,这是要给废太子保存下最后一点血脉,他知道一旦让事情真的成了,我必然会杀了那个孩子的。”</p> “但若是事情不成,为了不坐实废太子血脉的事,我有很大的可能会将那个孩子赶得远远的,哪怕以后再悄无声息杀了他,也是为那个孩子夺得了一线生机。”</p> 顾连成终究是他这么多年悉心养大的太子,又怎么会是其他的皇子可以比的呢,这些日子他被顾明珏如此对待,又眼看三个皇子不成器的样子,越发想念对他唯命是从的顾连成了。</p> “唯严,你找到那个孩子了吗?”</p> “主子,已经找到了,随时可以将人带到府上来。”</p> 顾明珏点了点头:“传信回去,孤回京之后,要见那个孩子一面。”</p> 他对这么一个流着顾连成的血,又有一个那样荒唐身世的孩子,有些好奇。</p> 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却在诸国权贵之中屡屡发生,之前他也见过一些因为各种各样理由出生的私生子,哪怕气质、性格各异,但没有一个人的眼睛是亮的。</p> 顾连成死得凄凉,最终留下的血脉又是这么一个孩子,也不知道他若是泉下有知,会是什么感想。</p> 顾明珏想着,或许他能将这个孩子留下来,看看他以后能走到哪一步。</p> 他们这两代的人或许真的受了诅咒,才会不断轮回一样有这些命运注定凄凉的人出现,又让他们在同一个时代走上高位,最终刀兵相向,一起抉择命运的走向。</p> 君后辛一念之差留下了大岳如今的皇长子,他若是也将这个孩子留下,他们下一代又会走向什么样的未来?</p> “主子?不知主子是否见到了西夷的八王子?”</p> 顾明珏被宋唯严叫回了神,他回头看了一眼宋唯严,颔首想起了那个人。</p> “见到了,这一次他也是亲自前去,带着一个名叫加伊思的人。”</p> “那是个很危险的人,也是个很强大的人,他是真正从地狱归来的复仇者,西夷内对他的传言一点也没有说错。”</p> 宋唯严在战场上和伊路·哈亚司交过手,但他没有与他近距离地接触过,战场上的伊路·哈亚司是恶鬼,让九蛮的将士光是看着他就觉得胆寒。</p> 现在顾明珏都亲口这么说了,他不知作何感想地握紧了缰绳。</p> 顾明珏看见了他的神色,不由还有些好笑。</p> “唯严你在担心什么?担心大岳有君留山,西夷有伊路·哈亚司,而九蛮没有一个人能同他们抗衡?”</p> 宋唯严默然不语,只低着头,在顾明珏的打量之中挺直了背脊。</p> 顾明珏放慢了马的步伐,让两人的马靠得近一些,他抬手拍了拍宋唯严的肩。</p> “且与一战吧,生死输赢,我们有什么可怕的,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们不也是从一无所有开始迈步的吗。”</p> “是,臣明白了。”</p> 宋唯严沉声应是。</p> 顾明珏已经看得很开了,这一次大岳一行,他放下了狂妄去看大岳的山河,明白这一仗若是在此时去打,那他确实是没有多少胜算的。</p> 君留山为民,他为仇,一个民心所向他就输得彻底。</p> 给他时间再去成长,再真正让自己回到九蛮,那他或许有一天能够让九蛮强大起来,但谁也没有这个时间给他。</p> 他以前以为他是和君留山一样的人,只不过他的运道比君留山差了一些,这一次见到了伊路·哈亚司,他才知道,他和这个人才是一样的。</p> 这是在伊路·哈亚司提刀杀人的时候,他突然明白的。</p> 既然他和伊路·哈亚司一样,是为了复仇而回,那他不如就将复仇做得彻底一点好了。</p> “九蛮的事,孤不想要再多费什么心思了,回京之后孤见一面那个孩子,之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p> “之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有时候孤在想,坐在君留山的那个位置上也是挺好,比坐在皇位上舒服多了。”</p> 宋唯严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当即皱了眉想要去看顾明珏,顾明珏却一甩马鞭飞驰而出,后面四人连忙跟上,但宋唯严还是迟迟忘不掉顾明珏说的最后一句话。</p> ……</p> 在九蛮之侧,伊路·哈亚司和加伊思已经回到了军营之中,西夷的军队还压在九蛮的边境线上,当初占领的城池也没有还回去。</p> 这些日子停军息战,但是双方的摩擦一直没有停下过。</p> 西夷的人在八王子两人久离军中之后,更是心思浮动。</p> 唰——!</p> 鲜血飞溅了出来,在八王子的白袍之上顺着金色的纹路浸染开,头上的兜帽落下,露出他那一张攀爬着狰狞疤痕的脸。</p> 尸体重重地倒在地上,飞出去的头砸到了一个人的肩膀,那人把闷哼声咽了回去,低着头任由断头从他的肩膀滚落。</p> “所以说,谁能来给殿下说说现在的情况?”</p> 加伊思揣着手站在一边,笑眯眯地盯着这些人,在他们的寂寞无声之中,缓缓扫视过所有低垂的头,那些人只感觉有冰凉的刀锋贴在他们的颈后滑过,这是对他们的警告。</p> “……回禀殿下、大将军,这几人不守军规,擅自行动,正该军法处置。”</p> “我等在军中监管不力,使得他们有此机会,还请殿下降罚。”</p> 一人站了出来,顶着八王子阴沉暴虐的目光,当机立断跪在了地上,后面的几员将领也齐齐跪了下去。</p> “请殿下降罚。”</p> 八王子甩掉刀上的血迹归鞘,没有理会他们,转身掀了帘进了帐篷去,留加伊思在外面同他们说话。</p> 他一走,那些人就不由松了口气,加伊思虽说也不是个什么好说话的主,但也不像那位殿下一样,一言不发就会挥刀杀人,半点也不给人说话的机会。</p> 加伊思抬脚将那具倒在他脚下的尸体踢开一点,这几个都是他们查明了的与人合谋准备谋反的人。</p> “诸位,殿下也不想再杀人了,毕竟人杀得太多,就没有能用的人了,诸位明白我的意思吗?”</p> “是……”</p> 这些人擦了擦头上的汗,虽然八王子现在不在他们面前,但他们也不敢再如同往常一样轻慢这位奴隶出身的将军了。</p> “我等必然会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感恩殿下隆恩。”</p> “不杀的隆恩?”</p> 加伊思笑着问了一句,没等他们想好怎么回答,就摆了摆手。</p>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明日大军拔营回王都。”</p> “回了王都才该是用诸位的时候了,希望诸位将军莫要忘记今日所言才是。”</p> 众人呐呐称是。</p> 九蛮的守军在第二日起来了,就看见了对面的西夷军队如潮水一般退去,沉默无声地离开了这一片边疆之地。</p> “将军,西夷这是要做什么?”</p> “将军,我们要不要追?”</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三十三章:相见 被宋唯严留守关城的副将站在城头之上,双手紧握按在城头,遥遥望着西夷的大军从城池中退出,队列整齐地退去,半晌打断了众人有些无措的追问。</p> “都给本将死守在城中,无令不得擅动,更不许去追击!”</p> “若是出了什么事,本将拿你们是问!”</p> 其余的人闭了嘴,副将自己心中也没有多少底,但这是宋唯严离开之前叮嘱的,他不敢违背宋唯严的意思,当然不敢让这些人追出去了。</p> 现在九蛮会是个什么情形不好说,他们这些跟随宋唯严起家的将领多是寒门出身,若是宋唯严跟着那位主子倒了,新上位的人不会放过他们。</p> 他们留在边关就是那位主子的力量,这个时候不可有损。</p> “给京中传信,就说西夷退兵。”</p> 西夷退了兵,边军也就腾出了手来,随时能够入京勤王。</p> 若是有人当真不信邪要在这时贸然动手,只要顾明珏留得一命逃出京都,那些人就不能活了。</p> “之后随时警惕京都动向,若遇京都封城等重大之事,飞马来报。”</p> “是。”</p> 事情安排了下去,其余的将领才算是定下了心来,但听闻他这般的吩咐,又是心中打鼓。</p> “将军,京中,是要生变了吗?”</p> “不该问的不要多问,要是还想有个前程,就不要质疑宋将军,本将言尽于此。”</p> 这些将领面面相觑,又齐齐点了头。</p> 他们对顾明珏没有多少心思,毕竟这位常年身处大岳,在九蛮之中险些就要没人记得了。</p> 但他一回来就表现得分外的强横,而且宋唯严也突然唯他命令是从,后续的发展更是让人万万想不到,一路走到现在,他们这些不在京都的人,说起来都还有一些不真实的感觉。</p> 废太子身亡,蛮皇和皇后相继病重被软禁在宫中,其余三位皇子也一同被囚,做出这些事情的是一个早就被九蛮丢弃的质子。</p> 要不是宋唯严是他们的将军,且严令他们必须奉顾明珏为主,他们这些人恐怕就要置身事外,一直到事情尘埃落定了才会向新君献忠。</p> 但话又说了回来,如果不是宋唯严,那位皇长子殿下,恐怕也做不到如今的地步。</p> 不管怎么说,现在西夷退了兵,他们也要时刻准备着,听从军令彻底投入这一次的皇权争夺之中。</p> “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愿将军行至最后,也能不悔吧。”</p> 副将在所有人都离开了后,望着远方喃喃出声。</p> ……</p> 君留山他们在这边生了变动的时候,也往这一边而来了。</p> 后世对三国在之后的结盟众说纷纭,许多人都不明白君留山为何要与九蛮、西夷结盟,就为了对付突厥吗?</p> 但当时的大岳是天墨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君留山更是大岳的战神,凭大岳一己之力完全能够力压三国,为了对付区区一个突厥,何必如此。</p> 而九蛮、西夷会同意结盟也是奇哉怪也,在突厥灭亡之后,三国转头就打在了一处,完全看不出之前结盟的样子。</p> 甚至还有人笑称,或许就是突厥实在太招人恨了吧,生生让其余堪称死敌的三国,为了弄死他们联合在了一起。</p> 当初究竟如何,在后世依然不可追说,但对于现在的这些人来说,他们是明确知道自己的目标的。</p> 尹先白一人单骑走得比他们都要快,等到林眉他们才行至半路,他已经到了那个城池的边缘,但他在外徘徊三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去见钟苍。</p> 他发现了钟苍身边奇怪的人,那些人发没发现他,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钟苍在他们之中举步维艰。</p> 说实话,尹先白这么大一个人,又不是君留山他们那一行那样的高手,也不像林眉和薛净悟,还有暗卫那般善于隐藏身形,几乎是他到达这边的第一天,就有人发现了他。</p> 五公子是自己一个人一时兴起出来的,但在他出来之后,后续又有了许多的死士和护卫随之而来,将这座城池里里外外都占据了,让他们的主子能在这座城中肆意而为。</p> 这样一群人,怎么可能发现不了鬼鬼祟祟在外窥探他们主子的人。</p> 钟苍这两天出门被人直勾勾地盯着后背,自然也发现了有人在,再听护卫给五公子一转述就猜出了是谁,感觉十分头疼。</p>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就有能力,让人就算没有见到他,也能像被他在耳边念了百八十遍经一样头疼。</p> 尹先白虽说是藏着的,但做的事完全是巴不得人发现他,让他好早点顺理成章地现身挤到钟苍的身边,护持他一二。</p> 五公子和钟苍相处得越发随意,对于尹先白,他还在下棋的时候饶有兴致地问过钟苍。</p> “钟兄那位友人,为何不来见钟兄,反而在城外徘徊,又只在暗中窥探?”</p> “……五公子见笑了,尹道长年岁轻些,为人跳脱,想来是不知钟某此时身边的深浅,不敢贸然前来。”</p> 钟苍放下棋子揉了揉额角,实在不是很想提他,更不明白他怎么就会突然到这边来了,要是人出了事情,让他拿什么去与左道长交代?</p> “他同钟某亲近,当初引江湖中人攻打焚仙门,他在其中也是出了力的,想来是在钟某出事时候也被人认定为了钟某同谋,不得已一路逃了过来。”</p> “如此,某倒有些好奇,他是什么时候跟着过来的?”</p> 五公子这局棋已经快赢了,但他故意落错了一子,钟苍却依旧只往着原定的位置下,半点没有想着从那处破局。</p> “尹道长虽说看着跳脱了些,但毕竟是降真观的首席,日后的观主,精通卜算之道,想来要追查钟某一人的行踪,并不算难。”</p> “他这人在山上长大,又自幼修道,行事思维都与常人不同,虽说是被追赶,但依钟某对尹道长的了解,更像是觉得那边没了意思,干脆就跑了。”</p> 这句近乎玩笑的话,五公子笑了一笑,也未说信与不信,只低声感慨了一句。</p> “钟兄同这位尹道长的关系,倒是不错。”</p> “钟某在江湖这些年间,一直以来未曾有片刻轻松,只有这些半身在方外的人,还能说上几句话了。”</p> 钟苍并不遮掩,当年在他一无所知的时候,这些人已经不知将他的事情查清了多少,今日若是再多加遮掩,才会引来怀疑。</p> 他知道,这些人对他的了解,又是否包括了有关两卫的事,依着那日这人诱哄他时所言……</p> 钟苍心中思量,手下弃棋认了输,五公子一颗颗将棋子分拣回棋篓之中。</p> “钟兄这般同我说,是想让我将这位尹道长一并带回去了?”</p> “是,终归是我连累了他,不好叫他就真的在外受这些苦。”</p> 他看不见对面的五公子是怎么神色莫名地看着棋盘的,但对面的人没有一口将他回绝了,他又觉得此事或许当真有些希望。</p> 尹先白会来,他事前没有接到任何的消息,当真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知道在之前自己这边的暗卫就被悉数撤了回去,现今才觉得这样还是有些不妥。</p> 他往那边传递消息倒是可以想尽法子,但摄政王他们想要给他递消息,就有些太过艰难了。</p> “明日,请那位尹道长,前来一见吧。”</p> 五公子最终不辨喜怒地说了这么一句,钟苍隐隐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两分的不悦,却也只做不知。</p> 和五公子这样的人打交道,最为忌讳的就是将人看得太清。</p> ……</p> 尹先白顶着风沙蹲在一间废弃的小院的水井旁,他的马在他的身边埋头喝水,对于现在只能蹭在这种地方风餐露宿的主人,没有半点同情心。</p> 尹先白本人沉沉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要不要弄死他家这匹马,好给自己添点肉吃。</p> 在他快要恶从胆边生,狠下毒手的时候,有人站在院外淡淡叫了他一声:“尹道长。”</p> 尹先白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头望去,只见半破的木门之后,钟苍的身影静静立在那里,袖手“望”着他的方向。</p> “钟阁主!”</p> 他欢喜地跳了起来,跑过去一边同他开门一边抱怨:“钟阁主怎么现在才过来找我,西域这边可真不是人呆的,我在这院子人都快被风沙埋了,你再晚来一步,大概就是给我收尸了……”</p> 钟苍没有说话,由着他在那里有的没的一通念叨,尹先白等把门开了,才发现他的身边还有一人站着。</p> 他一下停住了话头,默默看着那个人,瞳孔不易察觉地骤然一缩,舌头像是突然就被人打了结,嘴唇张合了几次,再说不出话来。</p> 那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只感觉像是被谁拿剑插进了心口,砍进了脖子,连申辩一句的机会都不会有,人就快要没气了。</p> 钟苍微微侧耳,突然向前走了一步。</p> “尹道长,这位是钟某在此地结识的一位公子,尹道长且称五公子便是。”</p> “道长安好,在下这些时日与钟兄已成交情莫逆,尹道长既是钟兄之友,也当为在下之友。”</p> “啊,好说好说,钟阁主难得有一知交,想必阁下必有过人之处了,在下之后还要多请五公子指点才是。”</p> 尹先白会看人脸色,一个照面在那位“五公子”没有多加掩饰的情况下,他更能看出这位必然不是常人,但有钟苍在,这人也暂时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来。</p> 他把视线在两人之中转了一圈,已然察觉出情况有些不对劲了,这样大的事,钟苍之前竟然都不曾同他们提及,要不是他这一次过来,还不知道要出什么样的乱子。</p>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尹道长也一路辛苦了,不如先去客栈梳洗打理一番,再来叙话。”</p> “好好好,贫道实在已经要受不住了,今日就算阁主不来,贫道也要忍不住去寻阁主了,这一身怕是都兜了三斤的风沙,换了贫道三斤肉去了。”</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三十四章:试探 尹先白说着就回身牵了马要同他们一道离开,钟苍在他的背后提醒了他一句:“在下如今已与公道阁无关,不是什么阁主了。”</p> “贫道叫惯了罢了,钟兄这么说了,日后换个称呼便是。”</p> 尹先白牵了马出门,笑眯眯地催着钟苍要走,看起来没有半点的不自在。</p> 之后一路他们倒是没有再多说话,钟苍像是当真打算等回了客栈让他打理好了,再坐下来好好地谈上一谈。</p> 回到客栈之时,护卫没有往尹先白的身上多看一眼,只沉默接过了他的马,要牵去后面,倒是炼药人下了楼,刚好和他们打了一个照面。</p> 炼药人看着突然多出来的尹先白,脸色当即就是一变,但五公子的扇子像是不经意地在木扶栏上磕了一下,他又脸色铁青地闭上了嘴。</p> “五公子、钟公子。”</p> “药先生。”</p> 钟苍微微颔首,带着尹先白同他擦肩而过。</p> 他给尹先白安排的位置就在他的房间旁边,五公子那日住下了之后并不曾挪动位置,炼药人原本和他住得近,这两日却又搬去了一个谁也挨不着的角落,倒让钟苍旁边的屋子都空了下来。</p> 有护卫早早烧好了热水给尹先白放在了屋中,钟苍将人送到门口就没有进去,尹先白眨了眨眼,朝两人一拱手就进了屋子,将门关上了。</p> 钟苍请了五公子去他的房间稍坐,两人进了隔壁的门,也将门半掩上。</p> 尹先白站在门后松了口气,又饶有兴致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对现在的情形他半是担忧半是好奇,钟苍身边的人可是太过奇怪了。</p> 钟苍看不见,他却看得清清楚楚,身上玄机多了去了,一身天机敛得干干静静,让他半点也不能看透,要是强行去看了,说不定就要伤及自身。</p> 这般的人,怕是连他师父前来也是不能看透的,恐怕只有他的师兄和当年的老岑侯才能明白一二。</p> 想想钟苍和他此行的目的,想想焚仙门受人掌控做下的那些事,尹先白轻轻“啧”了一声,要不是有这一手遮蔽天机的手段,这些人恐怕早就不得好死了。</p> 尹先白慢慢悠悠仔仔细细地将自己洗了干净,又吃了钟苍让人送来的一顿不上不下的饭,填饱了肚子才敲响了隔壁的门。</p> 钟苍又在同五公子下棋,这一盘是钟苍占了优势,尹先白走到旁边看了一眼,不由就挑高了眉,但他深谙什么叫观棋不语真君子,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p> 五公子见他来了,痛快地认了输,钟苍只是笑,请尹先白坐了说话,也没有让五公子回避的意思。</p> 虽然尹先白怀疑,就算钟苍请了这位五公子回避,他也不会当真就听话离开的。</p> “尹道长是怎么一路到了这边的?”</p> “先前就替你卜了一卦,料到你之后会往西域来,后来当真出了事,那边暂时顾不上我,我就连夜收拾了东西跑,一路追着你到了这边。”</p> 尹先白不见外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闻着茶香赞了一句后,又上下好好打量了钟苍。</p> “不是我不熟悉这边的路,又不习惯环境,还能更早一些到的,看起来气色不是很好,想来你是受了不轻的伤,怎么还能跑得这么快,让贫道追都追不上?”</p> “后面有人追着要我的命,如何能不快着些。”</p> 钟苍叹了一声,尹先白就了然地没有多问,低头喝了一口茶,舒出一口气来。</p> “贫道也知道你们想要问贫道什么,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就不用全说开了。”</p> “你走后,焚仙门陷落,翁葫好生得意了一番,又对公道阁还追随你的旧部围追堵截,抓了不少的人,还想要去闯巫家的山谷,逼着巫家也站出来表态。”</p> 他自动自觉地把这些事都交代出来,钟苍这些日子一心在养伤,当真不太知道这些,听了之后倒是有些神色怔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p> “巫家岂是好惹的,没让他们得手,据说人连山谷都没有进去,贫道和你的关系本就不差,眼看他们这般行径,想着如果贫道再不离开,恐怕也要被人抓了起来,就在翁葫死后趁乱走了。”</p> “况且,现在武林越发的不成事了,尽是些庸俗的愚人,要让贫道再和他们混在一处,贫道也是不乐意的,还不如来跟着你混。”</p> 他不屑地一撇嘴,钟苍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p> “不知左道长怎么样了,都不管着你的吗?”</p> 说起这个尹先白就气,真情实感地将茶盏磕到了桌子上,看架势是想要拍案骂人的。</p> “那些个人,当初你一离开,翁葫就把我隔绝了起来,攻打焚仙门的事再没让我参与过,后来等他们回来了我才知道,我师父也是深陷囚笼,却没有一个人记着去救护我师父一下!”</p> “我和你关系如何就不说了,我师父怎么也是降真观的观主,是武林泰斗!满江湖,几百号人,没有一个想起我师父!”</p> 尹先白闭了闭眼压了一下火气,钟苍和五公子都转头来看着他,像是对他突然的爆发有些茫然,又有些了悟,看得尹先白又不由磨了磨牙,对于当初那群江湖人士真的有些齿冷。</p> “他们不救我师父也就罢了,我师父自己去救了人,回来却险些被人当作叛徒关押了起来,又有个被救出来的孩子在背后给了我师父一刀。”</p> “人心好笑,贫道不想再看下去了,也就出来了。”</p> 钟苍手指微动,想要抬手在尹先白的肩上拍上一拍,又做了罢,只微微一叹。</p> “当初我在公道阁中长大,见到的多是世间不公之事,能呈到面前的,还能尽量求个公道,那些不能呈到公道阁的,没有人能来申诉的不公之事,还要有更多。”</p> “人人都说焚仙门是恶,可人心才是恶,若是能真的成仙脱俗,这些恶自然也会被剥去。”</p> 他说得像是真心如此一般,明明只是尹先白顺口的话,却给了他一个全新的借口。</p> 尹先白一怔,又拍案笑了起来。</p> “你说得对,是恶是善又如何,若是成仙,善恶就皆不成理了。”</p> “在天之遥,在地之广,心念为真,这才是仙,人世间的善恶全然来自人心而已,成了仙的人,没有了这颗凡心,又哪里来的这些烦恼。”</p> “钟苍,你比我看得远。”</p> 五公子不太好分辨钟苍这句话说得是真心还是假意,他认识钟苍多年,哪怕钟苍不知道他的存在,他也知道钟苍的性子,更知道钟苍是个什么样的人。</p> 钟苍吃了药受了控制,能突然就这样接受了焚仙门,他是不信的。</p> 他清楚焚仙门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更明白钟苍对这些事情是深恶痛绝的,就算钟苍受了暗示,对于焚仙门的所为他也不会认同,因为那些暗示并不能改变一个人的本真。</p> 钟苍一时认同了自己是焚仙门之人,也会在之后与焚仙门背道而驰。</p> 所以他不信钟苍,不信他真的就对自己成了焚仙门之人这么的接受良好,不信他会真的从心底背弃他这么多年一直坚守的东西。</p> 要是钟苍那样做了,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了,他会对钟苍失去兴趣,并毫不犹豫地将他杀死。</p> 但他来了之后,发现钟苍没变。</p> “钟兄在江湖多年,看的都是江湖恩怨,却维护的是安宁美好,当真就不留恋?”</p> “就算钟兄当着全江湖的面背叛了江湖,公道阁内还有许多的人依旧相信并追随钟兄,钟兄对这些人都不留半点的情分了吗?”</p> 钟苍将手收回到袖子之中,他如今身子没有养好,还有些畏寒,开着窗吹了这么久的风,他的手已经冰了。</p> “我如说是,想来五公子也不会信我,这样的违心之言,我也不想说得太多。”</p> “可是,我总是要为了自己求一个解脱的。从这双眼睛看不见了开始,钟某就明白了一件事,世事无尽,钟某舍了一身的血肉,舍了这条性命,也不能将这个江湖变得好上一些。”</p> “焚仙门也好,还是五公子背后的那些人也好,钟某只求一日能得偿所愿,亲眼看着人心浴火重生。”</p> 他似乎有些倦怠地微垂了眼,轻笑一声。</p> “当初我伤重之时,莫上先生来为我治疗,这是众人皆知的事。”</p> “可众人不知道的是,在我性命垂危之际,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趁机杀了我,明明我是为了江湖安宁,才会丢了一双眼,才会有那么多的人死在默默无闻处。”</p> “钟某怕,某一日我也就那么死在了默默无闻处。”</p> 钟苍这番话不是作假,只是当初他选择了坚定追随岑见的心,如今拿来用在了焚仙门上,一念天堂,一念地狱。</p> “五公子这些日子并不放心钟某,所以同钟某滞留在此处,今日有这个机会,钟某也同五公子说一说真心的话。”</p> “选择焚仙门,并非钟某想要背弃道义,只是为了大义,选择了一条让他人不齿的路而已,五公子若是要如同他们一般看我,只当这几日你我相交是钟某真的瞎了眼了,就此断了交情吧。”</p> 钟苍神色淡漠,五公子心中一跳,连忙摇头,放缓了声音同钟苍说话。</p> “钟兄,事关重大,在下奉命而来不得不多加考虑,但在下当真半点没有那般猜疑过钟兄为人,他们只当钟兄平日是虚假之相,在下却知,那是钟兄的真性情。”</p> “钟兄所思甚远,在下只会更敬佩钟兄,之前多有试探得罪,还请钟兄见谅。”</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三十五章:多层伪装 尹先白默默捧着一杯茶,接受了自己从这一次谈话的主要对象,变成了无关紧要的存在的转变,看着钟苍这一番言语,在心里给他鼓掌。</p> 当真不愧是公道阁的阁主,他师兄看重的人,之前都不知道钟苍还有这般能力,这九分真一份假的,说得他都快信了。</p> 这话放到其他人的身上不好使,因为他们都确信钟苍会被药物操控心智,要是钟苍给了这么个圆满的说法,他们倒是要怀疑药出了问题。</p> 但放在本就怀疑他的人身上,给出这么一个答案,只会让人觉得他是心中早有不满,所以在药效影响之下,他自己的真心也就顺水推舟,将这件事从假的变作了真的。</p> 反正尹先白觉得自己是看得目瞪口呆的,有理有据,无法反驳。</p> 当年钟苍受伤的事他知道,有人要杀他的事他也知道,莫上先生都替钟苍拦了三次。</p> 公道阁到底在江湖上屹立太久了,挡了一些人的路,也得罪了一些人,难得有钟苍重伤这么好的机会,他们怎么会错过。</p> “在钟兄养好身子之前,我们还是不能出发。”</p> “并非是猜忌钟兄,只是此去路途遥远,一路的环境着实是不太好,在下担心钟兄在路上会伤势反复,如今也不急,其他的人不能随意靠近这个小镇,在下等一定会护得钟兄周全。”</p> “等取回碎片,也一定为钟兄治好双眼,让钟兄亲眼看到想要见的那些东西。”</p> 五公子难得这么的堪称低声下气地哄人,他自己觉得新奇,挺乐在其中。</p> 钟苍似乎因为之前的一番话引得心绪翻涌,气血也跟着涌动了起来,闭着眼好一会才把那些气血理顺压了下去,又恢复了平日的淡然温和。</p> “多谢五公子费心。”</p> 尹先白就这么坐在旁边,不明不白地过了关,之后没有人再来盘问他,虽说还是难免有双眼睛将他盯着,但已经比他之前预想的要好上许多。</p> “只能说,钟雪台是真的狠,我就算不来他也不会出事吧,那我眼巴巴地跑这一趟干什么……”</p> 尹先白在心底叹了口气,想起和钟苍在一处的那个人又是一阵的头疼,他来了之后,就没有和钟苍单独说话的机会,那人总是跟在钟苍的身边,将人看得太紧了。</p> 虽说他也并没有要和钟苍私下说的话,只是这样总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p> 他不知道钟苍自己有没有察觉,那位五公子对钟苍的兴趣,很危险,是能将人毁了的危险。</p> 现在被不知什么样的想法勒着,让他没有真的动过钟苍,但若是他一日不受控制,钟苍或许会死在他手中。</p> 就像小孩子杀死心爱的宠物,要让宠物永远陪着自己一样。</p> “希望师兄能早点过来,还是得师兄来对付这种小孩子,我做不来啊……”</p> 他直挺挺躺在床上,愁着愁着就睡了过去。</p> ……</p> 岑见现在也在为小孩子头疼不已。</p> 孟明这两日有些不舒服,他底子不好,莫上先生这一次没有跟他们同行,孟明没有莫上先生盯着,在他忙不过来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带着一身的血回来,回来了就病倒了。</p> 他把自己的杀意压了太久,戾气横生久了,伤身。</p> 岑见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坐在床边给他喂完了药,看着他烧得满脸通红迷迷糊糊的样子,又狠不下心去教训,只能叹气。</p> 他们的行程也因为孟明的病倒而耽搁了,君留山和林眉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孟明先好好养几天再出发。</p> “我难受。”</p> 孟明可怜兮兮地抓着岑见的袖角,被岑见戳了一下脸。</p> “睡一会,睡醒了会好一些。”</p> 孟明点头,还是不愿意放开岑见,岑见就任由他拉着,没打算离开。</p> 在药里他专门给孟明配了安神的成分,没一会孟明当真就睡了过去,岑见这才严肃了神色,仔细为孟明检查起了身体。</p> 晚间他从屋里出来吃饭之后,同君留山和林眉,还有薛净悟说起了孟明的事。</p> “阿明跟在我们身边之后,很少再有刺激他的事情,按理来说,这样影响神智的杀意是不会随意出现的,我与莫上先生也在注意为他疏通气脉,情况不该严重到这个地步。”</p> 今天的事,看着是孟明自己出了问题,但孟明经了他和莫上先生的调养,又被他在暗中帮着疏导过许多次内力,这种不正常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p> 这些日子以来孟明没有再失去理智动手杀人,脾气也好了不少,就是为此。</p> 今日据暗卫报,孟明是出去杀了许多的野兽,杀得红了眼了,一直到快要力竭才恢复了神智罢了休。</p> 这不正常。</p> 林眉皱了眉:“你是说,有人故意针对孟明,还是在我们并不知道的时候,在我们的身边动的手?”</p> 岑见自己知道,他照顾孟明向来精细,若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也能让人对孟明得了手,那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p> 但事情偏偏发生了,他们现在还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动的手,又是为了什么样的目的。</p> “如果阿明没有自己先察觉了出去发泄,说不定就会在突然之间,对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出手。”</p> 这是最为合理的推测,背后的人想要用孟明来伤他们,但既然有这个对孟明下手的本事,又何苦要多此一举。</p> “微之,你时常为孟明检查身体,当真之前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吗?”</p> “没有,他本就一身是毒,寻常药物接近他不得,又有碎片护身,为了研究碎片,我与莫上先生时时都在关注着阿明的身体状况,之前从未有过征兆。”</p> 薛净悟摸着下巴,他们肯定是相信莫上先生和岑见的能力的,两个人都说没有问题,那就是应当没有问题。</p> “如果真的是人为,对方肯定也知道莫上先生和岑侯对孟小公子的上心,用这种长期影响的办法太过冒险,不如一次做成。”</p> “之前没有征兆,那便是最近的事情了,我们赶路匆忙,身边的暗卫也带得不多,倒真的可能有疏忽。”</p> 岑见却突然生出了一些不同的想法。</p> “之前阿明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状态,在大漠的时候,他也陷入过这样的境地,但当时也不过力竭,在他身体败坏成了那样的状况下,尚且能撑得住,这次却是病得不轻。”</p> “什么样的东西,能绕过碎片让他如此?真的是人有意,还是无意之间我们和什么东西碰见,只是不自知而已?”</p> 跳出有人想要害孟明或者他们的想法限制,换一种可能来看,是不是遇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p> 几人都细细回想了这一路遇见的事情,为了赶路他们是走的野外,没有靠近城池,也就遇不上几个人,排开人来说,只能是一路所见的花草树木了。</p> 但野外植物何其多,只凭着这样东西能在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影响孟明至此,想来就不好找出来。</p> “罢了,之后一路再留心一些,不管是因为人,还是因为物,总归会有个定论的。”</p> 君留山开了口,又看了看林眉几人。</p> 因为碎片的缘故,他们对这样的事情很是紧张,今日是孟明,来日若是发生在了他的身上呢?林眉他们不敢冒这样的险。</p> “本王一命若是能救回,那就是上天也不想收了本王的性命去,又怎么轻易就栽在这些事情上面。”</p> “孟明出事是为警醒,日后多加注意就是了。”</p> 君留山看得看,林眉等人也不得不看开一些,越是到了快要成功的时候,人总是会不自觉的紧张一些的。</p> “王爷说得是,是我们太过紧张了,此行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就能拿到九蛮的碎片,眼看就能……不能不在意。”</p> 林眉没有说得太死,但她也希望那会是最后一片,有了那一片,真的就能救君留山。</p> 君留山伸过手来,握住了她的手,那只手已经有些凉了。</p> “本王会没事的,你们不用太过担心。”</p> 林眉苦笑,岑见也揉了揉额,关心则乱,他们到底也没能免俗。</p> 折思也是后怕,在君留山的示意之下,带着人里里外外排查了他们暂住的这个小山庄,但也没有发现什么外人的痕迹,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p> 之后他们又调派了暗卫,在孟明养病的这几天,沿着来路追查回去,但也没有什么大的收获。</p> 最后一行人再次上路之时,岑见始终放不下这件事,留了人继续在这边查。</p> 君留山和林眉他们难得看见一次岑见这样,孟明更是好奇不已。</p> “小叔叔为什么这么担心?我虽然出了一次事,但也好得很快啊。”</p> “直觉吧,直觉我们错过了一件重要的事情。”</p> 岑见扶着他在马上坐稳,这两天连笑都少了一些。</p> 他修到了这个地步,对这些天地气机的暗示一向看得重,直觉如此,他更是提起了心。</p> 可惜的是,约莫是时机未到,到底没能查出个什么所以然来。</p> 他们一路虽也是往西行去,但不知道身边现在有多少人在跟着,他们也没有直接就顺着钟苍的路走,而是偏向了九蛮。</p> 途中他们也送过一次书信回京,让君后辛近日也要留心九蛮的动静。</p> 君后辛拿了信,在廷议之后留下了岑识等人,取出信来给众人看。</p> “你们觉得,王叔这是何意?”</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三十六章:岑识脾气 岑识想了想最近的消息,九蛮那边的似乎是传得慢了许多,他表哥和他哥都这么说了,想来九蛮是有大事发生的。</p> 因为岑见走之前,将王府暗卫的消息断了,不让他们动用,他们也只能靠着各自的手段去探听消息。</p> “如果臣没有记错的话,顾公子半月之前已经同表哥他们分离,回去了九蛮。”</p> “要说九蛮现在能发生的最大的事,无非也就是皇位更迭,蛮皇患病日久,恐怕要撑不住了,顾公子匆匆回国,想来就是为了此事,毕竟九蛮之内,不服他的人并不在少数。”</p> 君后辛自己有暗卫,消息却也不如王府的暗卫全,九蛮那边又因为与王府的暗卫争斗的事损了不少人,在顾明珏回去清理过几次之后,京都的消息轻易不能知道。</p> 但岑识的判断应当是没错的,盯了九蛮这么久,现在九蛮是什么情形,他的心中还是有数。</p> “小表叔的意思是,现在九蛮之内可能会有叛乱,而顾明珏这一次回去就是为了登基?”</p> “有很大的可能是这样,不过我也不能完全确定,毕竟没有确实的消息传来,如果要等九蛮那边的消息,说不定就是顾明珏登基的消息了。”</p> “但表哥是想要做什么,这种时候特意叫我们盯住那边的动静?”</p> 他们现在身在朝堂之上,怎么也不能把手插到九蛮那边去啊,就算盯紧了,也无非是知道一些消息,但这些消息没有什么大的用处,他们也不能阻止九蛮之内的变化。</p> “顾明珏就算登基,同我们也不可能真的建交,当初的大仇我看表哥是不会轻易放过,现在暂时联手,之后也要打上一场。”</p> “九蛮那边自己也应当心里清楚,这仗什么时候打,只取决于他们什么时候将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好而已。”</p> 向亭撑着脑袋打了一个哈欠,精神不振地胡乱猜测了一句。</p> “难道王爷是怕那位顾公子不能胜利,或者九蛮之内有什么变故,导致九蛮在对付现在共同的敌人这件事情上,也多了心思?”</p> 陆柮敲了敲这个师弟的脑袋,觉得他说得有理,陈显悉等人跟着君留山的时间久,跟君后辛接触的时间短,轻易没有开口,由着这几个年轻的在那里自己去想。</p> 京中其实怎么看待那边的事情都与君留山那边没有什么干系,真的发生了什么事,等到京中反应过来,再遣人传递消息到他们王爷的手上,那就已经迟了。</p> 这次更像是王爷和侯爷又给他们出考题,想要看一看他们现在学着自己理政的成果。</p> 这样的话,他们这些人就不太方便插手了,之后也只要闭紧了嘴,听命行事便可。</p> 岑识突然起身,拉了向亭,凑到君后辛的耳边一阵嘀咕,君后辛皱了皱眉,向亭却是连连点了头,之后君后辛无奈摆手,也点了一下头。</p> “传朕命令,令诸边军严守边线,一旦九蛮、西夷有异,不论因何而起,当即出兵。”</p> “陛下?”</p> 兵部尚书愕然抬头,却没有真的说出什么反对的话,只是将三人都看过一遍,又低头领了命令。</p> 这种命令,一看就是永平郡王想出来的,皇上自己还没有这种魄力,但现在顾明珏与君留山还在合作之中, 永平郡王这是要做什么?</p> 岑识被众人或明或暗地打量着,但他就是不肯直说,等君后辛下了令,又在和向亭两个人单独耳语着什么,向御史笑得十分的不怀好意。</p> 诸人突然就感到了一阵头疼。</p> 王爷这么干脆地放了权,将朝中所有的事情都交给这几位,真的没有关系吗?</p> 不说这些朝臣心里没底,君后辛自己的心里也没底,等到人都走了,只有岑识和向亭留下来陪他用膳的时候,他看着岑识,也想叹气。</p> 岑识混不在意地摆了摆手。</p> “表哥将这些人留下,是为了当朝廷的臣子,不是让他们一直这样冷眼旁观的,皇上你现在靠自己收服不了这些人,那就得给他们找点事情做。”</p> “表哥一走,他们虽说还为了朝廷尽心尽力,但在一些事情上却像是局外人一样,只等着审核我们能做出什么来,长此以往朝廷必定生乱。”</p> 臣子想要看看君主能做到什么地步,这无可厚非,毕竟贤臣都喜欢明君,有些性子傲些的,遇不见明君,那就干脆不出仕,历代的皇帝对此都无可奈何,君后辛也总要习惯。</p> 不过岑识既然被留下来帮着君后辛坐稳朝堂,就不能放任这些人这样下去。</p> 九蛮和西夷都和大岳停战,突厥那边有君留山的封地坐镇,用不上朝廷太多,朝廷一下闲了下来,就是因为闲了,这些人才有心思想东想西。</p> 岑小郡王算了算,他家表哥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至少要给这些人找个两三个月的事情做着才行。</p> “只是依着小表叔你的法子,是否有些太过……折腾了?”</p> 君后辛还是想要扶额,虽说他也按着岑识所说的去做了,但越想越觉得不太妥当,要是到时候闹起来传到了他家王叔的耳朵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p> 岑识浑然不怕这些,他脾性有时候比君后辛还大,这些日子君后辛抱着不知名的想法,处处对这些朝臣忍让,又有虚心受教的意思在,态度很是缓和。</p> 诸人也果真像岑见走前担心的那样,并不怎么把君后辛放在眼中。</p> 但岑识不同,岑识就看不惯他们这个样子,就算他如今不过是试着来接他兄长的班,还在考核期中,也不该这些人来考核他。</p> 他上面有表哥,有兄长,有母亲,当今皇上见了他也要低上一辈,什么时候谁都能来审视他了?</p> 不是看在这些人这段时间确实也在办事,吩咐下去的事从来不含糊,他还要把人折腾得更狠一些。</p> “那些人就是闲着没事,当初表哥还在,六部忙得谁也不能歇一口气的时候,他们可曾这样过?”</p> 君后辛无奈摇头,向亭也跟着摇头,摇完了他去劝心里不爽的岑识。</p> “好了好了,著之你也别同他们置气,他们也是之前在朝中受的委屈大了,既替自己委屈,又替王爷委屈,突然让他们辅佐陛下,自然还是要给他们一个适应的过程。”</p> “这些日子虽说都做袖手旁观,但也没有真的误事,该尽的职责谁也没有亏上一点,已经不错了。”</p> 岑小郡王手里被塞了一盏茶,想起今早起来掉的两根头发,磨了磨后牙。</p> 他从小到大,就没有因为琐事这么忙过,还让他忙到掉头发的!</p> “本郡王就是不高兴了,不折腾他们我就不舒服。”</p> 六部齐齐成了戳一下动一下的木偶,大小事务都要他们来决断,天天奏章堆得桌子都放不下,都这样了,要是他还不反击,真要被当做好欺负的了!</p> “闹一时的脾气也就是了,还想和我们闹多久?!小爷是被惯大的,没学过怎么惯人!”</p> 向亭和君后辛都哭笑不得,只能左一句右一句地劝着越说越气的永平郡王,等茶水都被晾凉了,才算是把人给劝下来了。</p> “小表叔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实在不高兴了,把人全部拘在衙门里,就是不叫他们回家,一直干活到小表叔你满意了再放人都行。”</p> 君后辛心惊胆战地从他手里拿走了差点就被砸掉的茶盏,头一次见识了,什么叫真的骄纵。</p> 当年岑见在仁宗面前,在宗亲之中,是头一份的尊荣,骄纵的程度比后来出生的岑识有过之而无不及。</p> 先帝一朝岑见已经长大了不少,脾性比小时候要沉稳得多,但他听先帝说过,小时候的岑见那是敢拉着仁宗的衣服擦脸,敢骑在仁宗的肩头摘花的。</p> 他还没办法想象,后来见到的那个温和稳重的少年骄纵起来的样子,现在看着岑识,大概就能想象一二了。</p> 反倒是他的王叔,这些年被他逼得多出了多少横行霸道的名声,外面都说摄政王跋扈,如今再一对比,也没见跋扈到点子上。</p> “算了,也不好把他们折腾太过,毕竟之后还要用人的。”</p> “之前皇上你对着表哥硬气,怎么对着这些人反而歇了气焰?”</p> 岑识气完了那些人,又开始找君后辛的麻烦了,哪怕他年纪比君后辛小了好几岁,端起长辈的架子来,君后辛只能低头听教。</p> “他们这群表面再如何,都是心高气傲的,你不能压他们一头,就永远不能让他们真的为你所用,这样的怀柔礼敬是没用的。”</p> “当初你是做得不对,但也不能矫枉过正,要是就此沉寂了下去,那以后你怎么坐在皇位上操控大局?”</p> “朕行事不全,最好还是不要太过……”</p> 君后辛刚说了半句,就被岑识抬手打断了,这位小郡王神色奇怪地看着君后辛,又看了看一旁的向亭。</p> 向亭同他心有灵犀,也不用他开口,就明白了他想要说什么。</p> “这些不是陛下你该顾虑的事,臣就说,怎么王爷和侯爷一走,陛下行事就畏首畏尾了起来,居然是担心做错了事。”</p> 向亭想要仰天长叹,却还是得保持着笑容,给君后辛把事情说清楚。</p> “朝臣就是为了替陛下办事,并规劝陛下行径的。”</p> “陛下不敢动,朝臣要么越了界做事,要么他们也跟着陛下不动,只有陛下动了,他们才能进退有度地跟着动。”</p> “至于犯错……”</p> 向亭勾着唇笑了一下。</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三十七章:皇后与冬奴 “如今不同以往,以前陛下犯错,要么是推波助澜的人,要么是静默不语的人。”</p> “但现在,那么多人看着陛下的,即便是什么地方想差了,疏漏了,自然会有人替陛下补上,给陛下进言,这是朝臣之职。”</p> “想来是陛下以前见过的都不是什么正经的朝臣,才会有这样的思虑在。”</p> 君后辛哑然不语,但向亭这样的,对那些人的鄙夷之态,他看得明明白白,鄙夷那些人也相当于鄙夷以前的君后辛,但君后辛不能同他生气,也觉得他说得对。</p> 当初的那些人,确实不是什么正经的朝臣。</p> “是朕……是朕无知了,朕知道该怎么做了。”</p> 岑识和向亭对视了一眼,见君后辛是真的把这一番话听进去了,就绕开不再提起,转而起哄要去见皇长子。</p> 冬奴这些日子又长大了不少,现在能爬了,还能被人扶着稍微走两步了,林善一个人照顾着他已经要忙不过来了。</p> 只要他转头去做个什么事,冬奴就能爬得飞快地去做出什么捣乱的事,一个不慎,还能把自己不是摔了就是撞了。</p> 这孩子是个硬气的,摔了撞了也不哭,没有半点娇贵的自觉,自己乐呵呵地继续到处探险,只把旁边的人看得提心吊胆。</p> 君后辛带着两人来的时候,林善蹲在地上,被冬奴拉着看他堆起的积木。</p> “啊!”</p> 冬奴看见岑识,当即高兴地和岑识打招呼,还特意绕过了积木,也不管他亲爹向他伸来的手,直直扑到了岑识的小腿上。</p> 他用两只小手攥住岑识的衣摆,在几个大人的含笑注视下,自己站了起来,又仰了头对岑识笑得灿烂。</p> 君后辛弯下腰,抬手捏了捏他的小脸,对于自己这个儿子这般爱亲近好看的人的行为已经习惯了。</p> “要是以后你自己长得不好看了,是不是还要把自己给气哭?”</p> 冬奴不满地把他盯着,打开了脸上的那只手,紧紧贴着岑识,丝毫不给自己亲爹的面子。</p> 岑识自己都还没有成亲,现在却提前体会了一下当爹的感觉,实在是很喜欢这个有眼光的小侄孙,将他抱起来贴了贴脸。</p> “我们冬奴长大了一定是顶顶好看的,别听你爹在那胡说。”</p> 小家伙抱了他颈子,兴高采烈地和他蹭脸,也听不太懂他说什么,就点头答应了。</p> 向亭很酸地在旁边看着,凑过去问冬奴:“殿下一见了郡王,就把微臣给忘到了脑后去吗?明明之前殿下还同微臣那般亲近的。”</p> 岑识瞥了向亭一样,不理会他的装腔作势,抱着冬奴去看他垒的积木,向亭在后面突然轻声问君后辛。</p> “小殿下还有两月就要满岁了,陛下想好给殿下取什么名字了吗?”</p> 君后辛脚步一顿,站住了没有跟着过去。</p> “朕还没有打算好。”</p> “现在宫中只有小殿下一位皇子,如若以后没有嫡子,如若陛下迟迟没有其他的子嗣,最后要让殿下来当储君吗?”</p> 向亭问得直白,皇室取名虽然没有那么多规矩,但叫什么名字,也能看出做皇帝的对这个子嗣是个什么态度。</p> 恩宠或是不在意,有意让他做大事和一辈子只有闲散王爷的命,在这些孩子出生之初,皇帝就会有个偏向了。</p> 而等到取名之时,出身、天赋、性格,都能看个大概,多少岁取名,本就代表着皇帝的态度,加上取的名字,这些孩子在皇帝心中孰轻孰重一目了然。</p> 向亭这么问,说明君后辛是打算在他周岁就为他取名,取了名再登造玉册,那才是正正经经的皇长子殿下,以后只在嫡子之下。</p> 越过嫡子成为太子,在礼法之上也能说得过去。</p> 君后辛越看重这个孩子,以后的事端就会越多。</p> “朕明白你的意思,但冬奴是在朕身边长大的孩子,他在世上,唯朕这么一个至亲血脉了。”</p> “为帝者,本不该有这样的偏宠,也对以后的嫡子不公,但看着他,朕又止不住的心软,当初留了他一命,我也没有想到会成如今的模样。”</p> 君后辛叹了一声,向亭也是无奈,他也不是存心要同君后辛挑事,但九蛮那边不再安稳,顾明珏是大岳朝堂上下哽在喉头的一根刺。</p> 之后如何不说,若是顾明珏登基,其他的人看着顾明珏,会不会想起当初叛逃的那些人?</p> 这个时候再对冬奴多有恩宠,这些人又会怎么想?</p> “陛下,我们和九蛮迟早有一战,那些叛臣也迟早会被压回京城问罪,小殿下的身世人尽皆知,实在是……”</p> 别人说起一次叛臣,就会想起一次皇长子是叛臣之女所出,若他只是个王爷都还好,要是他成了太子,成了皇帝,这样的话会有多少的人去说,又会说上多久?</p> 以前君后辛心中清楚,也从未打算过让冬奴来继承皇位,但近来向亭看着,君后辛已经有些其他的心思了。</p> “朕……明白,王叔替朕打下的,守住的江山,在朕这一朝不一定能彻底安稳下来,皇位更迭经不起什么折腾。”</p> “选一个出身良好的皇后,生下嫡子将人好生教养长大,让他以后顺顺当当地登上帝位,这是最好的做法。”</p> 君后辛看着那边和岑识玩闹的儿子,勉强笑了笑。</p> “为了他好,其实应该将他过继给宗室中的人,不让他担着皇子的名头,这样他就能在宠爱之中无忧无虑地长大。”</p> “若是王叔愿意,这个孩子放到王府去是最好的,朕都明白,朕就是舍不得而已。”</p> 这孩子在他的身边养着还不到一年,他就已经习惯了有这么个孩子陪着他,以后哪怕有了其他的孩子,也是越不过这么一个去的,这是向亭他们最为担心的地方。</p> 要说向亭他们不喜欢冬奴吗?</p> 他们都很喜欢这个孩子,不管是君留山,还是岑见和岑识,或者安怡长公主,向亭他们这样的和冬奴接触过的臣子,也对这位殿下满心的喜爱。</p> 但越是如此,他们越担心以后。</p> “轩音,几个世家的人,是不是都准备上京了?”</p> “是,由狄家牵头,另外三家的人都在路上了。”</p> 向亭应了一句,君后辛沉默了片刻,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p> “之前就商议过,朕的皇后最好从世家之中选出,既然有此机会,轩音你身为世家的人,也就多替朕思量一下吧。”</p> “……陛下,臣无德无能,不能担此重任,这种事,安怡长公主和永平郡王都在京中,自然该有他们二位长辈来替陛下操心。”</p> “长辈”之一在那边小心翼翼握着一只小手堆积木,后宫中的太后君后辛也并不觉得能信任,想来想去,似乎真的只有安怡长公主能够主持这般的大事了。</p> 君后辛揉了揉额角,突然感觉分外的心累,但是向亭不能对他的陛下感同身受,进完了言就跑过去,扬着个笑脸想要和冬奴一起玩,又被冬奴嫌弃地拿手直推他。</p> 第二日安怡长公主就被请进了宫中。</p> “……这件事,不知能否劳烦姑祖母为朕操持一二?”</p> “陛下都这么说了,老身自然不能推辞,这也是一件好事,对陛下,对皇室,对天下而言都是一件好事,大岳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好事了。”</p> 安怡长公主抬头看着君后辛,手中摩挲着一块玉佩,想了许久,她还是将那枚玉佩拿了出来。</p> “当年,仁宗皇帝在时,勋贵、世家、宗室还在京中的时候,先帝本同一家定有婚约,后来世家势颓,先帝毁了约,重新选妃,娶了太后。”</p> “那家世家已经不复存在,剩下的世家也对皇室彻底寒了心,这是当年那位同先帝订婚的姑娘病逝之前,托老身转交先帝的,他们二人曾经的定情之物。”</p> 那是个形制简单的玉佩,颜色透紫,雕着一抹流云托月,雕工十分精巧,这么多年被放在匣中,已经失了润泽。</p> 安怡长公主在君后辛莫名的神色之中,将那块玉佩放进了他的手中。</p> “当年老身没有交给先帝,是因为那位姑娘心如死灰,一点念想都不愿意再留,而这东西先帝也是早就不记得的。”</p> “今日交到陛下手中,望陛下时时自省,莫学先帝。”</p> 这段过往,已经被遗忘了,连太后如今恐怕都不记得,只记得安怡长公主并不怎么喜欢她。</p> 安怡长公主并非迁怒太后,毕竟此事之上太后是无辜的,但她也确实看不上太后,与当初那位温柔贤淑,饱读诗书的姑娘相比,太后连自己的野心和不甘都藏不住。</p> 君后辛慢慢收紧手指握住那块玉佩,安怡长公主一叹,不再说下去。</p> “这一次狄家、向家、徐家、贺家都会来人,狄家的人陛下已经见过,并无合适的女子,向家是轩音的家,陛下想要知道向家的事,且去问他就是。”</p> “至于徐家和贺家,当年,徐家同岑家交情颇好,贺家却是淡淡,最后到底还是要陛下亲自表现出了诚意来,世家才能放下心。”</p> 安怡长公主这样说了,君后辛也就听着,向家的情况他也知晓,向九郎是没有什么合适的姊妹的,那就得在徐家和贺家两家中挑了。</p> 徐家因为开了西北大漠的商路的事,这些日子和朝廷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唯独贺家避世隐居,这一次好不容易才让人请了一位出来,也是看在其余几个家族都齐聚皇城的份上。</p> 他们两人都不怕出现什么,世家为了巴结皇室而将家中姑娘献出的情况,最后若是真的结了这一门姻亲,那必然是双方都心甘情愿的。</p> 那些世家要是当初那么容易愿意低头,也不会有退避京城这么一件事了。</p> 能在那场风波之中保全了自身,又并不同皇室低头果断离开的这四个家族,都是家风清正之辈,这一点岑家能为他们做出保证,看看目前在京中的向、狄两家的人,也是能知道的。</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三十八章:担忧 “陛下到时定然是要设宴款待四家之人,这件事情也不必太过着急,陛下且先同他们慢慢接触着,待到合适的时候,老身再让著之请了人来府上,试探一二。”</p> “是,此事徐徐图之就好,姑祖母也不用太过挂心。”</p> 现在的朝廷与之前不同,虽然这件事情毕竟是立后的大事,没有瞒着朝中的人,但朝中对这件事情也没有多大的关注。</p> 相比起来,在世家重返朝堂的消息前,这只算得上是细枝末节了。</p> “贺家这次来的是家中的嫡长孙,也是年轻一辈中最为出色的一个,徐家则是家主带着家中人亲自来的,还要同朝廷细细商谈一下商路的事情。”</p> “向家的人,轩音父亲心中有气,这一次也没有亲自来,只派了轩音的长兄和二兄入京,狄家的人如今之后就未曾离开,这些日子只是一直留在老先生们的身边伺候。”</p> 岑见拿着京中传来的消息,给君留山和林眉说着现在的情况,大病初愈的孟明坐在他背后的窗户上,望着外面的景色,有些好奇地探头。</p> “皇帝要选皇后,这些人都不会做一做准备的吗?”</p> “他们如今都还没有想好要不要真的回归朝堂,这一次来不过是试探而已,就算皇上想要迎世家姑娘为皇后,这事怕是也要许久才能定下。”</p> 岑见把孟明给推回去让他坐好,将那些杂乱的消息收了起来,只留下几条重要的递给了君留山。</p> “最后成不了,当再从官员府上选择,这是以前的惯例了。”</p> 当年一是因为世家确实势大,二来世家上下的姑娘,在那些年间,多是优异非常,也撑得起母仪天下的风范来,皇室也乐意与世家结亲。</p> 现在他们并不想将这惯例续起来,但又确实是世家姑娘在现在最为合适,中间还有许多事情都需要磨合。</p> 不过这些就不用和孟明细说了,但孟明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跳下窗户趴到岑见的椅背上,眨巴着眼看着他。</p> 岑见还在疑惑之中,君留山就先喝了口茶,很是淡定地笑了一下。</p> “微之不会娶妻,也不会在世家之中寻找结亲的对象。”</p> “岑家向来以个人的意愿为主,想要和微之结亲的人,在他当年小的时候就多,但都被姑父和姑母回绝了。”</p> 孟明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君留山这么说,神色奇怪地看了岑见好几眼,被岑见抬手在头上敲了一下。</p> “在想什么?”</p> “我在想,要是小叔叔会有孩子的话,是不是也和小叔叔小时候一样。”</p> 他突然还挺想看一看的,十分好奇他家小叔叔小时候会是什么样子。</p> 岑见无奈,君留山在林眉的注视下,渐渐就黑了脸,毕竟当年的小岑见,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作为深受其害的一员,他觉得再来一个还是算了。</p> 不过等到岑识与唐佩盈成亲,有了子嗣之后,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p> 总归都是岑家的人,哪怕并不是岑见的亲子,像了岑识,也足以让人头疼。</p> 摄政王越想手捏得越紧,林眉眼看茶杯岌岌可危了,轻咳一声拍了拍君留山,让他不要那么激动。</p> 京中没有什么大事,说完了世家的事,又聊了两句官员的安排和大漠的消息,岑见就先带着孟明走了。</p> 林眉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君留山:“王爷也开始担心起了以后的事情了?”</p> 君留山不答她的话,将林眉放在他手背上的手反握住,抬眼去看她。</p> 林眉被他握着手,自顾自地说了下去。</p> “九蛮那块碎片,我们都希望那是最后一片,如今王爷倒也被我们带得一起期望起来。”</p> “但谁都知道,如今这些事情都还说不定,王爷怕我们到时失望,我们也怕王爷到时失望,自从拿到焚仙门手中的那块碎片之后,倒是谁都绝口不提这件事情了。”</p> 林眉歪了歪头,看着君留山,伸了另一只手去碰他的脸。</p> “王爷,以后不管怎么说,现在大家都还有这么一个念想在,若是王爷想了些什么以后的事,都尽管说出来,就算最后真的不成了,那我也帮王爷一样样去做过。”</p> “必然不叫王爷的念想落空了就是了。”</p> 君留山侧脸上贴着她有些凉的指尖,也说不好现在他们两人的心里,是谁的心思更为难以言喻。</p> 今日不过是随着岑见的话,偶然生了些感慨罢了,林眉却是不由自主地多想了这么多,弄得君留山也不知该这么接话。</p> 他没有办法劝,也没有办法给林眉一个心安。</p> 之前他还能和林眉坦然说起这种事,还能多向林眉保证一些,想方设法让她安心。</p> 现在手中的希望越来越大,他们两人却都反常地出现了一些胆怯,隐隐怀着对失望的准备,所谓近乡情怯,或许也是类似的。</p> “当初本王说了许多,现在也不想再与你反复说那些话。”</p> “碎片数量不定,但现在我们的手中也确实有了六片,最初不过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也有这么多的撞到了你手里,如今尽了全力去寻,老天看起来也是要给我们这个面子的。”</p> 别的不说,焚仙门手中的那一块,之前想得再多,但拿来的过程也不得不说是格外的轻松。</p> 钟苍都不曾怎么动作,碎片就自己从那个人手里掉了出来。</p> “九蛮的碎片,顾明珏是不会轻易交出来的,只要他知道我们想要,他就一定会把碎片牢牢攥在手中。”</p> “当初焚仙门想要从他手里取碎片,他没有给,本王或者你同他开口,他不一定不给,但不知道会给出什么样的条件。”</p> “只是本王想着,一定是本王不愿意答应的。”</p> 顾明珏与他们的仇太深,他想要的东西也无非是那一些,君留山从没期望过他能将碎片交出来。</p> 以往当真都是碎片自己落进他们的手里,要是给焚仙门和那个家族的人知道,或许都要对他们横生嫉妒了。</p> 但也顺利得让君留山自己都有些心生不安,到了九蛮这里拦上一拦,也能叫他们所有人都更为安心一些的。</p> “若是这真的是最后一片了,本王倒是希望他能拦得更久一些,否则你们这样惴惴不安,本王也心中没有底。”</p> 林眉沉默着握紧了君留山的手,他们也确实需要缓一缓心绪了。</p> 这些日子,赶路赶得急,连岑见都失了一些沉稳,让孟明出了这么一出事,她更是几乎没有心思去考虑其他的事情。</p> 孟明病倒之后,岑见已经意识到了问题,君留山直接停下了行程,无非是想让所有人都好好地安静上一下。</p> “我们说着是要去西域处理那个家族的事情,但更多的心思还是不由自主地放在了九蛮,这样过去,要是不留神,可能真的要出些什么事来。”</p> “王爷担心得对,也说得不错,之前的碎片得手得太过轻易,走到了这一步,就难免有些冒进和急躁,是该被拦上一拦了。”</p> 林眉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手从君留山的手中抽了出来。</p> “后日就要启程,这两日我出去透口气,王爷不用担心。”</p> 君留山没有拦她,目送着她走出了门,很快不见了踪影,折思进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他收回视线垂下眼,泼了凉茶重新倒了一杯。</p> “不必让人跟着,让侧王妃自己去透透气就是了,该走的时候,她自己会回来的,你们将该打理的事打理好便是。”</p> “是,王爷。”</p> 折思领命,没有再打扰他们家王爷,很快退了出去。</p> 林眉出去后也没有牵马,没有回去取什么东西,就直接离开了院子,漫无目的地随意捡了一个方向走。</p> 她知道暗卫没有跟上来,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看着眼前陌生的风景,沉沉叹了一口气。</p> 他们现在落脚的地方是一处郊外的庄子,出了庄子就是一片山林之地,之前孟明就是闯进了林子里,后来暗卫反复检查过林子,林眉一个人进去也不会有什么危险。</p> 林眉这时才发觉了,她实在是被最近的事情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了。</p> 离京之后,事情一遭接着一遭,几乎没有片刻的安宁,心中又挂念了太多的事,到了现在,还一边念着君留山的事,一边担心钟苍那一边。</p> “唉,还是怀念以前逍遥的日子啊。”</p> 虽说她在承认自己喜欢上了君留山,决定留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准备,但现在这样的日子,也确实不是她所喜欢的。</p> 君留山一直在试着教她怎么去应付这样的日子,她也学得很快,但一口气松下来,她还是得承认,学会了不等于接受了,如果有机会,她还是想要离开,去过自己的江湖逍遥。</p> 当然,这一次的离开,她是会带上君留山的。</p> 林眉漫步在林间,走着走着停下来,选了一根隆起的树根坐了,仰头从层层叠叠的树叶缝隙间,看着被框成零散碎片的蓝天白云。</p> “跟过来了就出来吧,我现在不想和你打架。”</p> 薛净悟从后面的树上跳下地,觉得没有意思地撇了撇嘴。</p> 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刚巧看见林眉一个人往外走,还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有些担心才跟了上来。</p> 走到了一半他才发现不对,居然没有一个暗卫跟过来,林眉看着也是想要自己一个人静静的样子。</p> “怎么了?你和王爷吵架了?”</p> 薛净悟也没有见过林眉这个样子,蹲在林眉身边小心翼翼戳了戳她的肩。</p> 林眉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淡,莫名让薛净悟有些心惊。</p> “你就不能盼着我一点好的吗,薛公子。”</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三十九章:打赌 “小生哪里没有盼着你好了,你刚走出来的样子,小生还以为你要直接就地飞升舍弃人间了呢。”</p> 薛净悟不服气地瞪了一眼回去,在林眉身边坐了,抱着手臂斜睨她。</p> “所以到底怎么了?”</p> “没什么,就是前段时间累过头了,一时松下来了有点没缓过来。”</p> 林眉自己并不觉得真的有什么,她只是想要松快一下而已,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挂念了那么多的事,现在想要把这些事都暂且抛开了。</p> 平地飞升更不可能,她还心有所属,想来天上是不会收她这样还眷念红尘的人的。</p> 她懒洋洋地从地上捡了一片半残的叶子,一半的叶面都没了,边缘坑坑洼洼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落下来,又被摧残到了这个地步的。</p> “你过来干什么?”</p> “好歹现在小生吃的是王府的饭,怕你出了事过来看看。”</p> “王爷都不担心,你倒是担心上了?”</p> 薛净悟被林眉问得一顿,他捂着自己的脑袋,开始感到茫然。</p> 也是,连君留山都没有着急的事,他到这里来担心个什么?不怕被王爷徒手给拆了吗?</p> 他反应过来,当即打了一个冷战,爬起来就想要跑,又被林眉拿石子丢到他背上,把人叫了回来。</p> “我就不说了,不过一时想放松一下,你又是做什么?自从焚仙门被破,就觉得你不太对劲了。”</p> “想起什么事,还是想起什么人了?”</p> “想起太多了。”</p> 薛净悟别着手揉着自己的背,又坐了回去,一副早就盼着有人来和他促膝长谈的架势。</p> “薛家满门都死在焚仙门的手中,当年救钟苍的时候,她也死在焚仙门的手中,现在虽说还没来得及把焚仙门的人赶尽杀绝,但焚仙门是没有了的,也算为他们报了一半的仇了。”</p> “我应当高兴,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p> 薛净悟抛着那枚石子玩着,眼睛也跟着上下动,神色空落落的,有些茫然。</p> “那天,他们去焚仙门的时候,我在焚仙门的人群里看见了一个人,他……他长得很像我三叔。”</p> 薛家的人长什么样子,薛净悟其实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当年他年纪还小,对于长辈也就对他的父母记得最深,后来到处求生,在江湖上滚得久了,就连父母也不太记得了。</p> 谁让他们从来不去梦里找他,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一面。</p> 但他那天在人群中偶然一瞥,看见了那一张脸,就自动地想起了他三叔长的什么样子,想起来这张脸和他的三叔有多像。</p> “薛家的孩子,当年被焚仙门抓去了,我逃出去了,没有想过他们竟然还能有人也活了下来。”</p> “我抢在那些人的前面,杀了他。”</p> 之后他跟着林眉他们去堵焚仙门的次使,又与钟苍打了一场,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对钟苍下了狠手,差点真的把人给杀了。</p> 他当时看起来不动声色的,背上却已经被冷汗湿了重衣。</p> 说起来,他是真的挺对不起钟苍的,每次迁怒都冲着他去了,但这话他拉不下脸来和林眉说,也拉不下脸来和钟苍道歉,只能憋在心里了。</p> 林眉愣了一愣,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当时武林人士与焚仙门的人对战之时,他们不过在旁看了片刻,就忙着去找钟苍的踪迹了。</p> 薛净悟半句话都没有说过,出手也是在暗中,没有被任何人发现。</p> “你……还有其他的人吗?听说左道长救出了一些被关押的人,你去看过吗?”</p> “看过,没有了,倒是在那些死了的人里,又找见一个。”</p> 薛净悟摇了摇头,他看起来并不伤感,林眉紧紧把眉头皱着,也不知道该再问他什么。</p> 明明她是出来打算自己散散心的,现在却成了宽慰薛净悟了。</p> 她不知道该再说什么,索性薛净悟也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没想让人来劝慰他,林眉不开口,他就想到什么说什么。</p> “还有一些,我觉得我或许应该认识的人,是不是真的薛家的血脉特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竟然还能在焚仙门的手里活下来。”</p> “不过我也没有给他们收尸,毕竟我也不知道他们还算不算是薛家的人,但薛家都已经没有了,是不是也无所谓了。”</p> 薛净悟被林眉拍了拍肩,他也没有回头,只是屈支起一条腿,将手搭了上去,和林眉一样靠在了树上抬头看天。</p> “我若是可怜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这些年听从焚仙门的话杀过多少人,我若是不可怜他们,他们是比我运气还要差劲的一群人,当初我好歹跑掉了。”</p> “这种时候,我竟然还有些羡慕钟雪台了,他不用看见这些,多好。”</p> 当年的钟家明面上只有钟苍一个人被翁葫逃跑,带着活了下来,但以钟家当年的名声来看,焚仙门当不会真的放过钟家的孩子。</p> 他们放了钟苍一条生路,用另外一种方式想要将钟苍变成他们的人,并为此费尽了心思,其他的钟家孩子真的就全死在那一次杀戮里了吗?</p> 钟苍看不见,他就永远不用去想这个问题,因为他意识不到。</p> “说不定,他在焚仙门里的时候,也和谁打过照面,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p> “孟明如果当初不曾跑出来,那等着孟彰的就是杀了人后,才发现这是自己的弟弟。”</p> “也或许不会发现,孟家父子会一直徒劳无功地寻找下去,而孟明早就化作了骨灰,被随意丢弃在了黄沙之中。”</p> 薛净悟随口说着残忍的话,说着说着还笑了起来。</p> “可是到头来,只有我一个人遇见了这样的事。还好,我早就不抱期待了。”</p> 他抹了一把脸,自己说完了就心情舒畅了,倒是弄得林眉有些纠结,恨不得一开始就把薛净悟给踹回去,当时她就不该叫住他,多问那一句!</p> 薛净悟回过头来笑嘻嘻地看着林眉,朝她眨了眨眼。</p> “要是你不急着回去,不如我带你去个地方?”</p> “你不怕回去了,王爷把你的皮剥了?”</p> 林眉撑着膝盖站起身,拍了拍衣摆,薛净悟跟着跳起来,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在手心转了个圈。</p> “剥就剥吧,今朝有酒今朝醉,小生这个神偷,好久都没有露面了,这可不行,要是被什么不懂事的家伙抢了名头,小生就要伤心欲绝生不如死了。”</p> 林眉看着他,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但她也许久没有再出过手了,一时真的被薛净悟勾得有些手痒。</p> 取宝破巧玩弄世人才是他们神偷的自在,现在忙忙碌碌的,都是不停地在为阴谋诡计、天下谋算奔波,实在是让人心累得慌。</p> “这附近有什么值得出手的东西?我两今日不如比上一比。”</p> “要说有个什么,我还没有想好,不如随意施展?最后看看谁得到的东西更好,也是一项比拼。”</p> 识人断物也是神偷的基本功之一,要是学不会这个,什么时候看走了眼,说不定就将命丢了,或是费了大功夫,也就只拿了一个没有什么意思的东西。</p> “后日启程,明日黄昏的时候我们各自拿了东西前来,之后还要留点时间将东西还回去才行。”</p> “好,一言为定。”</p> 林眉很是干脆地同意了,他俩不过一时兴起,但既然说定了,便当即各自动身,向着不同的方向去了。</p> 这场比试,第一步就是要寻找目标。</p> 其实有几样东西应当是附近最为珍贵,也最难取来的,比如君留山和岑见身边的东西,君留山的佩剑“尽夜”,岑见的佩剑“沉金宴”,都是世间难寻的宝物。</p> 真要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们手上取得东西,就算是林眉和薛净悟也不敢说一定能得手。</p> 不过两人虽然没有明说,但都默认了不去找这两人动手,要去他处另寻。</p> 林眉不知道薛净悟准备去何处,两人是背着方向走的,自己挑选的方向能不能找见什么好物,是运气也是实力。</p> 她走到一半停下,仔细想了想,又折回了暂住的山庄。</p> 折思看见她这么快就回来了,惊讶地朝她行了一礼,林眉摆了摆手:“王爷呢?”</p> “回侧王妃,王爷在屋中看书。”</p> 林眉点了头,直接去房间里寻君留山,君留山听见推门声回过头来,看见她也挑起了眉。</p> “不是说好了后日再回来的吗?”</p> “我想了一想,一个人散心还是没有意思,特地来请王爷一同走上一趟。”</p> 林眉笑着过去,不由分说地抽出了君留山手里的书,握住了人手腕直接将人拉了起来,拽着往外走。</p> 君留山还穿着宽松的布袍,被她这么拉着,只来得及把软鞋踩着,错愕地跟着她往前踉跄了两步,实在想不明白林眉出去的短短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p> “让本王先将衣服换一下……”</p> 林眉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君留山,觉得就让他这么出去了,确实是不太妥当的,终于住了脚把人放开,在君留山肩上一拍。</p> “还请王爷快着些。”</p>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为何要这么急着出去?”</p> 君留山无奈地一边宽衣一边问了出来,林眉却还要卖他一个关子,就是不肯细说。</p> “反正我又不会将王爷带出去卖了,王爷就不要问这么多了,随我去了就能知道了。”</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四十章:客栈 君留山直觉虽然不是将自己卖了,但也不会是什么好事,换衣的时候翻捡出了一套窄袖的袍子,又将软鞋换做了靴子。</p> 他还想将佩剑带上,又被林眉拿过去丢在了床榻上,按着他将头冠拆了,换做了布巾包裹。</p> 君留山换了这一身,除开一身的气势,看起来像是个远游的书生了。</p> 林眉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替君留山将布带缠到腰间,找了个荷包装了些银两给他挂上,别的什么都不带,又扯着他往外走。</p> 折思看见君留山这么一身装扮出来,更是莫名,林眉看了一眼他,留下一句:“你们谁都不许跟过来。”就把人拉着去牵了马,一起离开了山庄。</p> 岑见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是茫然,不知道自家表哥和表嫂这是要做什么。</p> 折思苦笑着为难地看着他,想要请他拿个主意。</p> “罢了,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既然表嫂难得有这个兴致,我们也不要去打搅了。”</p> “暗卫让他们都不用动,该如何就如何,要是有了什么事,表哥和表嫂自然是会叫人的,天下间,能困住他们两个的不多,没有暗卫跟着,有时候还更好施展一些。”</p> 折思想了想被丢在山庄里的剑,还是有点担心,但岑见也这么说了,他只能叹口气下去了。</p> 孟明对林眉和君留山要去做什么不太感兴趣,但他病了好些天,一直被闷在屋中,平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听说其他的人都出去散心了,他也有点坐不住。</p> 小少年蹭过来扯着岑见的袖子晃了晃,也不说话,就眨巴着眼看着岑见,两眼的渴望。</p> 岑见不得不放下手里的折子,静静回看了他一会,最终一点头。</p> “也是,大家都被闷得够久了,都出去活动一下也好。”</p> “走吧,我也带你去附近逛一逛,只是你要乖乖地听话才是,刚病好,也不能太过折腾。”</p> 孟明连忙点头,欢喜雀跃地跑去换衣服,岑见失笑摇了摇头,出去叫住了刚走没多久的折思,交代了一下山庄里的事。</p> 折思和一众暗卫就这么被留在了山庄里,一群人互相看了看,心中一股凄凉油然而生,很想要彼此抱头痛哭,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连着他的主子都全跑了,还都不许他们跟着。</p> “统领,我们是不是,被王爷他们,嫌弃了?”</p> 折思磨了磨牙,霍然伸手将说话的暗卫领子一揪,拽着往后院去。</p> “正好今日无事,都过来和我对练!”</p> 暗卫们不想抱头痛哭了,想追上去随便抱着一个主子的腿痛哭,说什么都要哭到主子把他们给带上。</p> 可惜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p> 林眉拉着君留山出了门,骑着马还是往先前她选的那个方向去。</p> 君留山还想要问她什么,都被林眉给挡了回去不让他说,最终摄政王还是无奈闭上了嘴,驭马在后,看她究竟是要做个什么。</p> 两人从林中穿过,走得也并不算快,出门之时已过了未时,等两人远远见到一座大城,暮色已经铺了半边的天。</p> 林眉望了一眼城门的方向,一拉缰绳,转了方向,赶在城门闭合之前两人骑马进了城。</p> 君留山在入城之时抬头看了眼城门上的石刻,写的是“常偃城”,他们现在是在泰迁郡,常偃城的名字他却不太记得,并非是什么有名的大城。</p> 也不知林眉来这边是要做些什么。</p> 两人进城之后就下了马,林眉带着君留山混在进城的人群之中,随着大流在主街上往前走,一边四处打量着这座城镇。</p> 这是座修建得极为规整,又有些秀气的城,一水的灰瓦白墙,高高低低的楼阁林立,又有树木从围墙上探出头来,一眼望去极为安宁。</p> 主街两边也五步栽着一棵树,树下有些正在收摊的小贩,临街两边的店铺种类齐全,现在还在招揽着客人。</p> 店铺后面应当就是住宅,林眉路过巷口的时候往里面看了看,按着木门来算,这边人家的院子都颇为宽敞,再看看墙上开的花窗,大家还都愿意好好打点自己的院子。</p> 看起来她的运气还算不错,至少现在看起来是选了一座颇为富裕的城镇,说不定真的能有所获。</p> 君留山眼看两人都走过了长街的一半,一同进城的人流也散得差不多了,叫住了林眉指了指一旁开在一个视野不错的位置上的客栈。</p> “今晚就在这里落脚吧。”</p> 林眉回过神看了一眼那个客栈,点了点头。</p> 客栈门口还有两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停着,另外也有些人在往里走,都是前后.进城的人,穿着统一青衣的跑堂在门口忙着迎来送往,看见了两人又有一人连忙跑了过来。</p> “客官是要住店吗?要一间还是两间?本店现在甲等房还剩三间,乙等房还有五间,都是够住的。”</p> “要一间甲等,选个清净点的。”</p> 君留山做了决定,林眉把马交给了另外一个来接的跑堂,也叮嘱了一句。</p> “马用精料喂,水也要干净的,最好给他们两单独找一间马棚,不要和其他的马靠得太近,它们俩脾气不太好,小心一些。”</p> “是,客官放心,一定给您照顾好了。”</p> 跑堂小心牵了缰绳,引路的那个没带他们在大堂歇脚,直接引着去了后院。</p> 这座客栈宽大,前面就起了三层,后面还有四座小楼,分别是四层,围出一处天井,天井之中摆了小庭景,奇石并着草木,一条小溪环绕在四周,做的暗活水。</p> 一楼没有设房间和桌椅,跑堂带着他们上了左边的那座小楼,一路上了四楼,越往上一层的房间越少,到了四楼就剩了两间房占了一层。</p> 跑堂推开了挂着甲六木牌的房门,取了木牌交到他们的手里。</p> “两位就请住在这间,茶水热水一会便送来,若有其他的什么需要,房间内有铃铛的拉绳,客官拉上一下,下面的人就能知道,立刻就会上来了。”</p> “看两位也没有带什么额外的行李,缺了什么也可让店中的人去跑腿买来,要是想要用饭,桌上就放着菜册,选好了给人说就是,在房间内吃和去前面吃都是可以的。”</p> “有劳。”</p> 君留山淡淡颔首,跑堂也看出来这两位客人似乎不太爱和旁人有太多的接触,说完了话就识相地躬身退下了。</p> 林眉在君留山关上门的时候,已经去把房间都给看过一遍。</p> “这间上房还算不错,东西都用得精细又雅致,什么东西都是不缺的,就算要在这里长住也没有问题。”</p> “刚才进城之前我就留意到了,现在都要酉时了,还有这么多的人往城里来,一些看着也不像是回城的,商队不少,想来这座城平日的人流就不少。”</p> 这样的客栈建在这里,应当就是为商队这些准备的,</p> 这边不算什么枢要之地,摄政王连这座城的名字都记不得,但能有这么多的商队来往,说明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是特别的。</p> “王爷觉得这座城如何?”</p> “颇为特别,在此地居然也能有这样一个富城,本王却半点都没有印象。”</p> 林眉检查一圈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又回到君留山的旁边,拿起桌上的菜册翻看了两眼,天南地北的菜式上面都有两样,很好地照顾了个人不同的口味,这座客栈的主人也是有心了。</p> 不一会,外面就有敲门声响起,跑堂的在外面叫了一声。</p> “客官,小人给你们送茶和热水来了。”</p> 君留山去开了门,让跑堂把东西端进来放下,林眉顺便就将晚饭给点了,要了不同菜式的三个菜两样点心,跑堂没有多嘴问什么,记下了就请他们稍待,连忙去后面给他们点菜了。</p> 茶用得是上好的黄茶,另有装在铜盆和铜壶中的热水,给他们稍作整理用,一并送上来的还有崭新的布巾。</p> 林眉颇为好奇地看着这些东西,觉得这家的主子大概是个妙人,她也跟着君留山走了不少地方,但在没有暗卫的照料下,还能这么舒适地住在一个地方,还是头次。</p> 这样的服务态度,就算放在现代也是少见了,何况还是在古代,并非应付了事,而是真的在为前来的客人尽量考虑到方方面面,同时展现出的财力也是不弱。</p> 怪不得会有这么多的商队同时选择了在这里落脚。</p> “所以,你到这边来,究竟是想要做什么?”</p> 君留山自己动手把干净的被褥从柜子里抱出来,检查过后才铺到了床上,林眉洗了杯子倒了两杯茶,推开小厅的窗户,风吹了进来。</p> 这一间房十分宽敞,进门是小厅,左边放了床和一张竹榻,右边是简易的书房,她还从书房那边寻了一个小香炉出来,里面用油纸包了三枚香丸。</p> “京中备给那些士子住的房间,大概还没有这边来得贴心。”</p> 林眉一挑眉梢,觉得很是新奇。</p> “王爷说,商队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地方久住?”</p> “自然是要在这里谈些什么生意了。”</p> 君留山过去,从她的手里拿起一枚香丸打量。</p> “是南边有名的制香,京中也是惯用这样的香,价格不算低,最好的香还是贡品,这比贡品最多也就差了三等。”</p> “看起来,这里的生意做得还不小。”</p> 林眉喝着茶,把她和薛净悟的比试简单说了,转头望向了窗外的城池,从他们在的这个地方,能看见一座并不喧闹的城。</p> 那么多的人进来,散进这座城镇的各处,没有给城镇带来什么热闹。</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四十一章:祝亲节 “薛净悟去了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但是这座城,倒是真的引起我的兴趣了。”</p> “王爷说,我能不能在这座城里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p> 君留山也端起了茶,站到窗边扫视过那些修得精美的宅院,以及行驶在街道小巷中的马车,他们看起来没有往什么地方聚集的意思。</p> “本王也想知道。”</p> 林眉斜倚着桌沿撑着下巴,低头看着透亮的茶汤,想要叹气。</p> 明明是出来散心的,为什么莫名其妙又给自己找了个麻烦事,当真是该来的避也避不过吗?</p> “你和薛净悟有约在先,这城中的事也不用太过挂心,本王让折思他们前来查探就是,你自去做你的事。”</p> 君留山像是知道她怎么想的一样,回过身来劝了她一句,又被林眉摆手拒绝了。</p> “算了,我这人好奇心重,既然发现了不对劲,让我忍着不去探查个明白,也是在为难我。”</p> “而且既然要选个东西,自然要去秘密的最深处找,才最有可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暂时也不用让折思他们来插手,今晚我就先去探查一二。”</p> 林眉一边说着无奈,一边看着还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君留山想起她当初跟着薛净悟出去,两人也是爱往些危险的地方乱跑,哪怕是受了伤险些没了命,也绝不肯长记性。</p> 他无奈地点头,这次总算是还记得把他也一起带上,两人在一起,至少真的遇上了什么事,他不用一个人为了林眉提心吊胆,又什么都不知道。</p> “也好,晚些时候一起去城中走上一走。”</p> 这家客栈做事是真的干脆利落,过了没有多久,下面就将他们的饭菜送了上来,虽然林眉三样菜都是点的不同的菜式,但居然都做得不错,连君留山也挑不出什么不好来。</p> 摄政王衣食住行都无不精细,对他来说平平的东西,放在民间就是难得了,何况现在还不止是平平,而是能称得上一声不错。</p> 菜做得精,分量不多不少,两人吃完了收拾一下,就以散步的名义离开了客栈。</p> 晚间的常偃城也并不寂静,没有宵禁的限制,长街和住宅都点上了灯笼,一些杂耍艺人与晚间的小摊子都出来了,堆满了这座城,反而比白天还要热闹几分。</p> 林眉顺手在街上买了几样小玩意,把玩了片刻之后又一股脑地塞进了君留山的怀里,转眼又去看小吃去了。</p> 她也难得来逛一逛夜市,带着君留山漫无目的地到处走,一路走一路玩赏夜晚的热闹,虽然有事要做,也难得开怀一次。</p> “你瞧,这个小风铃做得这么精致,难得的手艺了。”</p> 林眉从小摊上拿起一串铜制的风铃,上面一个圆盘雕着云海,下面参差不齐地坠着几根铜管和一圈小动物,每一只都做得活灵活现,被人拎起一转,像是在林间奔跑打闹一般。</p> 这串风铃做得确实精巧,价格也不便宜,要五百文,放在京中不是一般人家会去买的,而这个小摊上还有不少这样的风铃。</p> 君留山看似无奈地抱着一堆东西,试着要和摊主讲一讲价。</p> “内子实在是喜欢,还请老伯稍微算得便宜一些吧。”</p> 摊主是个年约六十的老人家,眼神在他们两人身上一打量,很痛快地给他们便宜了十文钱,笑呵呵地看他们两个。</p> “两个年轻人也不是我们这边的人吧?”</p> “是,出来游玩,随意走到了这边,停下来住两晚。”</p> “正好,最近城里热闹,你们好好地玩一玩。”</p> 君留山谢过摊主,掏出碎银付了帐,林眉将东西拎在手里,又蓦然闻见了一股香气,扯了君留山就钻进了一旁的巷子中。</p> “最近很热闹?最近有什么节日吗?”</p> 林眉对这边的节日了解不多,只有几个大节和现代是一样的,但其他的一些节庆,她就不知道了,去年事情太多,她也没有留意,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九月还能有什么节的。</p> 君留山摇了摇头。</p> “八月的中秋过了,之后一直到腊月,都没有什么大的节庆,不过大岳各地,因着风俗不同也会有些小的节庆,只属于当地庆祝的,想来他们这里也是如此。”</p> 林眉思考着之后要怎么去做,如果有庆典,说不定还能浑水摸鱼去做一点事,到时候人一多起来,她的行动也更为方便。</p> 但是现在她还是要先给自己选出一个目标来,否则什么都免谈。</p> 她循着香味,找到了一家开在巷中的小摊,摊子卖的是酒酿的丸子,闻起来味道要格外的香醇一些,七八张桌子摆在巷子里,占了一条巷子快一半的地。</p> 林眉拉了君留山去占了一张桌子,跑来跑去忙活的年轻人耽搁了一会才有空过来,一边擦着汗一边笑。</p> “两位是要两碗还是一碗?我家的酒酿丸子是本地的一绝,还有桂花糕、糯米糕、梅花酿、青竹酒、陈皮糖、梅子糖这些能吃,带回去当个零嘴也是不错的。”</p> 林眉发现这里的人可真的是与众不同,在客栈的时候就罢了,这样一个在深巷的小摊子,竟然也是惯于接待客人的。</p> “既然都这么说了,不如一样来上一些,两碗酒酿丸子在这里吃了,其他的带回去尝一尝。”</p> “是,您请稍待。”</p> 年轻人微微一躬身,就去了那边的炉子拿东西,守在炉子后面的是个年轻的夫人和一个三四岁的娃娃,看起来和年轻人是一家子,夫人忙个不停地将东西给装上,年轻人一个人忙着往桌子上送。</p> 等着的时候人越来越多,桌子就有些不够了,两个书生看了一会,过来不好意思地想要和林眉他们一桌坐坐。</p> “无妨,请坐吧,倒是没有想到这边能这么热闹。”</p> “兄台有所不知,明天就是祝亲节了,今晚城里子时有大庆典,大家都在等着,庆典开始前四处走上一走,因此格外热闹了一些。”</p> 两个书生也看出了林眉他们是外乡的人,一人很是热心地给林眉他们介绍起了这两天城里的热闹。</p> “这还不算什么,毕竟人都还没有出来,等到了亥时,全城的人都上了街,到时候路都是会走不动的。”</p> “往年都是在城东的坊市搭台,由城里的富户们和衙门一起布置安排,到时候有许多的杂耍不说,还有琴棋书画的比斗,和舞姬斗舞。”</p> “去年的是岚广楼的舞姬得了最多的花,那花把整座台子都埋了,当真是一舞倾城啊。”</p> 林眉和君留山对视了一眼,不得不打断一下书生的滔滔不绝。</p> “敢问,祝亲节是?”</p> 另一个书生也按住了一提起岚广楼就两眼快要冒光的同伴,不好意思地朝君留山两人笑了笑。</p> “祝亲节是我们这边特有的节日,这座城是在前朝修建的,最初是为了躲避战乱,有几个村子的人一同迁移了过来,聚在了一起居住。”</p> “当时的几个村子,壮丁都被征去了,就剩了老弱妇孺,他们在这里暂时落脚之后,有敌军打了过来,城里的老人为了保下孩子们,将孩子藏进了山中,他们独自和敌军拼死。”</p> 这个书生叹了一口气,更是感怀当年的那些事。</p> “后来有军队赶来打退了敌军,但老人们也死伤殆尽,活下来的孩子就会在每一年的这一天祭祀他们,久而久之就成为了祝亲节,不但祭祀先人,也要孝敬家中老者。”</p> “再后来,就成了全城的庆典,这几年因为行商的关系,城中的富户多了,也就办得更加热闹了。”</p> 端着酒酿丸子和打包的吃食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一边将东西放下一边笑着接了一句。</p> “现在商队多了,带来了许多其他地方的好东西,城里的人都喜欢,做生意的人也多了起来,本地又有些山里的奇珍,都是其他地方没有的,卖出去了这生意就越做越大。”</p> “别看我们这里只是个卖吃食的小摊子,家里过的日子,比其他地方好多人都要好。”</p> 林眉捧了一碗在手里,不着痕迹地看了他干干净净没有补丁的一身衣服,也同他笑。</p> “你去过其他地方吗?”</p> “没成亲前跟着商队去过,后来成亲了,家中父母年纪也大了,就接手了摊子不再往外跑了。”</p> 年轻人把林眉他们的东西放好了,又去忙别的桌了。</p> 书生继续和林眉他们说起城里的事。</p> “城里的年轻人,多数都是去外面跑过的,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p> “以前城里还没有这么好,但大家也还是不愿意离开,都说故土难离,何况我们这一处,许多都是当年那些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先辈的后代,一城便如一家。”</p> 林眉不由失笑,对这个城更是好奇了起来。</p> “说起来,刚才听说你们这处山中有奇珍,不知是什么奇珍,能引来这么多的商队?”</p> “在下一时好奇,若是不方便说,还请见谅了。”</p> 之前被打断了话的书生笑着摇头。</p> “既然是货物,自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否则这生意要怎么做。”</p> “也是当年为了避祸,那些孩子躲入山中之时偶然发现一处地洞,在洞中有遍地的草药,当初还不知是何物,后来有大夫云游至此,才知都是些已然绝迹了的草药。”</p> 书生的酒酿丸子也到了,他一边吹着一边嘴还停不下来。</p> “不知为何,以前那些草药只能在那山洞中生存,即便药性相克,在那洞中也能相安无事地生在一起,很是神奇。”</p> “近年来城中有人找到了培植这些药草的方法,于是才引来了不少商队,都是为了买药材送去其他地方的药铺。”</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四十二章:揪出尾巴 林眉和君留山皆是一顿,君留山看了那书生一眼,书生也未在意,吹温了丸子就埋头吃了起来,不再同他们两人说话。</p> 两人将一碗吃下肚,吃得身上都暖洋洋的,提了打包好的东西就想离开。</p> 沉稳些的那个书生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叫住了两人。</p> “看两位也不是平常人家出来的公子,今晚在城中的庆典上,也会有不少珍奇的草药被摆出来供商人验看,两位要是有兴趣,可以去凑个热闹。”</p> “说不定,那些养殖的家族今日为了热闹,还会放出一些只有古籍上才有记载的草药。”</p> 君留山回头同他道谢,与林眉不再停留,一起往正街上走去。</p> 他们说庆典是在城东,要子时才开,林眉和君留山就先回了客栈去,叫跑堂拿了小炉子到房间中,温了青竹酒边喝边说话。</p> “王爷说,莫上先生知不知道这个地方?”</p> “若是知道,早该忍不住与本王提起了,况且说是商队将药草贩去其他地方的药铺,实际上根本没有药铺在出售那些所谓的珍稀药草。”</p> 君留山身子不好的时候,莫上先生和王府上下,包括在地方衙门的王府一脉的官员,都在为他寻药,要是真的像书生所说,他不该一次都没有听闻过。</p> 这处不算偏僻,他们这次只是偶然路过而已,那其他的人也该能偶然路过此地,但也没有任何一点消息传出。</p> 既然如此,这么些规模不小的商队,是将药材都送到哪去了?那些药材,又究竟是些什么样的药材?</p> 林眉和君留山都在思考这个问题。</p> “城中的富户……既然此城是以此为依凭开的商路,那自然富户们也是手掌草药的人,他们说今晚要摆出城中培植的稀缺药草,先去看一看吧。”</p> “既然来了这里,说明是有缘,也不找别的东西了,找出城中最为值钱的那些药草,取了也不是不可以。”</p> 林眉说到了这里,突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她沉默了一会,转头看向了君留山。</p> “王爷、王爷识得草药吗?”</p> 君留山也沉默了,回看着她许久坦白地摇了摇头。</p> “本王也没有看过什么医书,一般草药还能分辨一二,既然说是珍稀,甚至外面已经绝迹了的药草……”</p> 好了,确定两个人都是不认得的了,林眉扶住额头,开始想她现在换座城重新找目标能不能来得及。</p> “或者现在回去把微之搬来,来得及吗?”</p> 林眉相信,岑见身为王府中的人形外挂,应该是能认识那些草药的,去搬莫上先生就有些太远了,不太现实。</p> 君留山竟然觉得也不是不可行,但是等他们回来,子时就要过了,庆典也不知会办上多久,他也不想错过去庆典一探究竟的机会。</p> 他们还不知道岑见也带着孟明出来了,要是回去找人,定然是只能白跑一趟。</p> “今夜放出来的药草应当都有介绍,我们先去看了再说吧,明日如果有机会,跟着商队去找那些人洽谈,到时也能听他们自己来说。”</p> 林眉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这样,如果真的像书生说的那样好运的话,说不定当真能撞见一样古籍上才有记载的药。</p> 这两天她的主要目的还是取物,其他的事,等比试完了再说吧。</p> “快到子时了,我们也去城东吧。”</p> 带回来的东西已经快被吃完了,两瓶酒也被他们不经意就喝了,没有注意到是什么滋味,但林眉站起来的时候,感觉稍微有些头晕。</p> 她的酒量可不浅,这样的淡酒才喝了多少,她就醉了吗?</p> 君留山抬手扶住了她,皱了皱眉,取了一碗茶给她喝,林眉一边喝着茶,一边觉得奇怪。</p> “这酒是拿什么酿的,居然这么醉人……”</p> 君留山和林眉喝的差不多,但他看起来半点也没有受影响,拿起装酒的瓶子仔细分辨了气味,终于在酒香之中寻出了一点的不同寻常。</p> “这酒里,似乎是加了药草,自从在大漠吃了神药之后,许多药物对本王的效用就不大,往常吃的药都是特意配制。”</p> “这酒里加的这一点对本王没有什么,但你喝了就不太行了,而且本王怀疑,之前我们吃的点心里,也被加了药。”</p> 是他们两个疏忽了,居然就这么让东西入了口,还好目前看来不是什么有心人下的手,这点分量,估计是配方之中就有这么样东西,不是用来药人的。</p> “之后在这个城里要小心了,看起来他们用药已经成了平常之事。”</p> 林眉喝了一大口茶,又从随身的小皮囊里找出酒儿给她的解酒药丸,服下之后捏了捏眉心,人已经清醒了不少。</p> “回来再说吧,先出去看看庆典,我现在对庆典上的东西,越来越感兴趣了。”</p> 君留山点了点头,本来想劝林眉在房间里休息一下,今晚就不要去了,看着她饶有兴致的样子,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跟着人一道出了门。</p> 今晚有庆典,客栈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安静下来,后面院子还好,前面的三层楼热闹得不行,商人和一些不知为何过来的外乡人在大厅坐了许多,都在等庆典开始。</p> 跑堂的忙上忙下,看见两人从后面过来,笑着一拱手。</p> “两位也是要去城东的庆典看看吧,现在就可以出发了,要是再晚一些,说不定就要挤不过去了。”</p> “要是找不到路,出了门看见城里的那些孩子,只要三五个铜板就能让他们给您带路,走小巷要比走长街容易,就是得提一盏灯笼。”</p> “多谢,我们知道了。”</p> 林眉拿了碎银随手递给跑堂,跑堂的当即给他们取了一盏灯笼过来,又笑着将两人送出了门。</p> 两人出门站在街边,刚才在后面的楼上还不觉得,站到了这里才发现,现在是真的人多,街上摊子一个接着一个摆满两旁,灯笼高高悬在拉起的绳子上,将长街照得亮如白昼。</p> 人群摩肩接踵,有身量未成的孩子灵活地在人群中游走打闹,不管什么样的人都是一样的笑脸,发自内心地为这一天高兴着。</p> 君留山和林眉都不想去人群中挤,只能依着跑堂所说的,随手拦了一个看起来机灵的孩子,却是拿出了一枚小银珠放进孩子的手中。</p> “劳烦你带我们去庆典那边。”</p> “好呀好呀,你们跟我来。”</p> 半大的孩子握着那枚银珠眉开眼笑地连连点头,带着他们沿着街边走了没一阵,就钻进了一条巷子。</p> 巷子之中人家大多已经锁了门出去了,只有门前还有两盏灯笼挂着,不如街上明亮,两人提着灯笼跟在孩子身后,看着他两条小短腿倒腾得快得不行,他们都要大步走才能跟得上。</p> 他们都没有说话,在巷中七拐八拐地,也不知走到何处去了,零星还遇见过晚出门的一些人家,都是笑着同他们颔首示意,随即擦肩而过。</p> 那孩子终于在一处巷子前停了脚步,侧过身来抬手朝前面一指。</p> “再往前穿过两条巷子就是城东,你们自己往那边走就好了,我要回去玩了!”</p> 说完那孩子就往前一窜,隐入暗巷没了踪迹。</p> 君留山提着灯笼,往那边看了一眼,又回头看向林眉。</p> 林眉仰起头,视线落在那边的树上,袖手扬眉:“诸位跟了这么久了,还不出来吗,庆典快开始了,在下还想去庆典上看一看,还请抓紧一点时间吧。”</p> 风吹树动,影子模模糊糊地投在墙面和地上,没有人应声。</p> 林眉叹了口气,君留山听见她低声嘟囔了一句:“就这样还要做偷,要我就给打零分了。”</p> 没等君留山想明白她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林眉就纵身一跃,跳进了树影之中,一声惊叫响起,叫到一半似乎被什么打断,又没了声息。</p> 没一会林眉一手拎了一个人落回原地,将手中的两个人丢到了地上,君留山将灯笼凑近了一些,仔细看了看这两个人。</p> 都是极为平凡的长相,看着像是什么地方做粗活的人,君留山记得,他今日在商队之间,扫见过这两张脸,记得虽然不算清楚,但也肯定没有记错。</p> “说说吧,是想谋财还是害命?”</p> 林眉蹲下来,在瞪着她的两个人脸上拍了拍,两人都被她点住了穴,全身僵硬地躺在地上,只有一双眼一张嘴还能动,被她这么一拍,其中一个竟然张口吐出了一口血来,眼睛无力地闭上了。</p> 林眉看着他吐血蹙了眉,瞬间往后退了一步:“别和我碰瓷,我可没有下这么重的手。”</p> 君留山及时将另一个人的下巴卸了,虽然他也不知道碰瓷何意,但不难猜出林眉的意思。</p> “他是服了毒,不是你下手重了。”</p> “服毒吐出来的不该是黑血吗,我看这血颜色还挺红的。”</p> “可能是什么奇怪的毒药吧,不是常用的那些。”</p> 君留山探了一下那人的颈脉,竟然还留了一口气,说明这个毒药是真的不太行。</p> 而被君留山卸了下颌骨的那一个更是把眼睛瞪大了,被摄政王拿灯照着,“呜呜”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林眉看着他的神情不像是什么好话,也就歇了帮他把骨头装回去的心思。</p> 君留山抬起头问林眉:“还要再问吗?”</p> 林眉摇了摇头:“问不出什么就不要耽搁时间了,把人杀了吧,免得横生枝节。”</p> “也不知道这两个是有人指使来的,还是自己想着跑过来的,真是个麻烦。”</p> 君留山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轻而易举地捏碎了两个人的颈骨,醒着的那个没有想到他们两人会这么的心狠,不及挣扎就没有了气息。</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四十三章:庆典猫腻 林眉将两人身上都搜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p> 之前还以为是来城中的小贼,但看服毒的架势,更像个死士或杀手才对,君留山将两具尸体踢到一边去,牵了林眉继续往前走。</p> “本王同你过来是一时兴起,发现这边的事更是巧合,难道还真有人能猜到,特意在这边等着?”</p> “如果是微之,倒不是不可能,但这些人明显不可能。那个跑堂提醒我们走小巷,想来是打着让人趁机抢夺财物的准备,这两个,是听了消息跟着来的吧。”</p> 这座城不太对劲,之前出去逛一趟两人就已经发现了,他们两个自入城起就没有遮过财,会被人盯上也是正常。</p> 所以在跑堂提醒的时候,两个人就顺水推舟答应了,想要看一看这边葫芦里卖的是个什么药,没有想到能有这样的精彩收获。</p> “这两个人,以及他们背后的人,应该是不知道王爷和我的身份的,要是知道,就不会只派了这么两个人前来。”</p> “但是这城中也果然是有秘密的,这些人不想秘密流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所有知道的人,不是变成同谋,就是永远说不出话来。”</p> 林眉隐约又能听见街上传来的喧嚣声了,想起被丢在巷子里的两具尸体,就是一叹。</p> 也不要怪她阴谋论,实在是过来之后这样的事情看得太多了。</p> “城中神秘的药草,这些不知将药草运往何处的商队,不离开这座城的所有人,那些城中的富户……”</p> “真是轻而易举便钓出了不知道多少人,到底是个什么秘密,能让人这么紧张,偏偏这么多人又身处秘密而毫不知情?”</p> 城中的百姓不少,林眉觉得他们并没有真的参与到秘密之中,之前遇见的那些摊主,两个同桌的书生,客栈大部分的跑堂,街上形形色色的路人,都只是被笼罩在网下的人,而不是织网的人。</p> “本王不记得这座城里的衙门是何人管事,但本王知道泰迁郡是谁在做郡守,那是个有些糊涂的人,此处又算得上偏僻,如果真的有这么多的人特意瞒着外界,他没有察觉也是正常。”</p> “但本地的衙门一定是已经出事了。”</p> 药材生意是近几年才兴起的,说是因为有人找出了大量培植的方法,城中的事就定然有牵头的人。</p> 这些小地方的衙门这些年的调动他没有太过留心,但从始至终都没有一点异样报上去过,那几年衙门定然就是已经出事了。</p> “等这边的事情理清了,本王写了折子回去,让人将这边的官员都清清楚楚地查过,该换的就换了吧。”</p> 林眉在距离正街还有一条巷子的时候,拉了君留山停在一处院墙下,视线在周遭扫过。</p> “这些都是之后的事情了,我们现在怕是没有那么容易被那些人放过,死了两个人,他们也该知道我们来者不善了。”</p> “正好让人自己全冒出头来。”</p> 君留山淡然接了一句,现在是那些人按捺不住,不是他们,他们只管等着人一个个来冒头就是了,不用担心太过。</p> “这边的事不宜闹得太大,但闹出一点动静也无妨,那个家族那边派来盯着我们的人还会松口气。”</p> “就是调军围了城,慢慢同城里的人算账也没有关系,无非就是多杀一些人罢了。”</p> 就是两人都没有带剑出来,手里没有趁手的兵器,君留山不太想这样和人动手。</p> 林眉自己也没有带剑出来,在身上找了找,找出一把暗器塞给了君留山。</p> “王爷勉强用一下吧,这是薛净悟自己做的,比外面的暗器要好用。”</p> 主要是要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发现了,也能把事情栽到薛净悟的头上,事后被追杀的也是薛净悟不是他们。</p> “好了,走吧。”</p> 君留山嘴角一抽,低头看一眼手里黑漆漆的一把珠子一样的东西,还是收进了袖子的暗袋里。</p> 城东临近庆典的时刻,当真是人挤得都要没有落脚的地方了,不要说走动了,就是把手动一下都是艰难。</p> 两人在巷口就被吓了回去,对视一眼后,齐齐选择了从屋顶上跳过去,一路避着人的耳目,好不容易在一处茶楼之上看见一处空座。</p> 林眉向君留山示意了一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坐到了桌边去,倒把拎着茶壶走动的小二吓了一跳。</p> “这……两位客官是什么时候来的,可点了东西了?”</p> “才来,看你们太忙,自己找了一个位置坐了,还没来得及点东西。”</p> 林眉朝惊魂不定的小二笑了笑。</p> “你们这里有些什么吃的?庆典若是时间长,就多给我们上一些。”</p> “庆典一般是一个时辰,开始后客人们都会下去玩,若是要在这上面等着看花车,也可以多点一些,中间想要下去玩的话,也能将东西打包了拎着下去。”</p> 小二笑着给他们介绍了一下,林眉思考片刻,让他将茶楼里有名一些的点心都上一份来,配一壶绿茶就是。</p> 君留山又拿了一枚碎银给他。</p> “花车是什么?”</p> “将城中的珍奇花草放上一车,让舞姬在上面一面斗舞,一面在城中巡走,虽是这几年才兴起来的,但也十分值得一看。”</p> 小二笑得更加热情了,收了碎银微微躬身,脚步利落地去给他们拿东西吃了。</p> 君留山看向了下面人更拥挤了的长街,都不由略微松了口气。</p> “这样说起来,只要在这里等着,那些东西就会送到眼皮子底下了,不用我们再去特意看。”</p> “你不觉得这样的生意方式,有些奇怪吗?就像是在准备什么竞卖一样。”</p> 商队过来是为了买药材,这个时候这么多的商队赶来,又有这样一场展示,像是等着那些商人最后找上门去来一次价高者得一样。</p> 不过是药草而已,为何会有这样的市场?</p> “而且这么说起来,商队也是有好几方的势力才对,这些势力来自何方,为何要联手做出这样的事,买药草的人同他们的联系是什么?”</p> 这座城不对劲,这点他们已经知道了,但一座城不过是一个点,从这一点延伸出去的线,这些线间结成的网,又代表了什么?</p> 林眉托着下巴看着神色淡淡的摄政王,觉得君留山是真的有一点惨。</p> 自己病得半死不活的时候还费心费力打理天下,但这天下又有这么多人来心怀不轨,查不完,禁不住,只人心向利就能将天下的根基蛀得漏洞百出。</p> “世家之中,徐家不是如今在从商吗,王爷是否要给徐家去个信,向他们询问一二?”</p> “来不及,还是之后再说这些事吧。”</p> 君留山指了指下面开始涌动的人潮,让林眉往街头看。</p> 徐家路远,他就算让暗卫用最快的速度去送信,也要至少五天才能得到回信,而他们后天就要离开,这边的事情他不能亲自处理。</p> 当时还是该带两个人出来的,至少把折思给带上,传个消息也是方便,比他们两个人现在在这里不能离开,也不能及时通知外面的人好。</p> 林眉也算是明白了,以她和君留山的身份,和她出门的运气,以后是一定不能自己一个人往外跑的,否则就容易发生各种意外事故。</p> 事故没有什么可怕的,但身边没有能用的人手就不行了,特别是君留山这样的身份,千万不能让他陷入这样的境地之中。</p> 林眉一边给自己提了个醒,一边往街头看去,在靠近城门的地方,一座高台被推到了那里,一道穿着绿色官服的人影,和几道身穿布袍的人影在往高台上走。</p> 高台之上放了一面绘着不明赤红花纹的大鼓,一座铜虎像立在大鼓边上,虎口中咬着鼓槌。</p> 军队和衙役在清理长街,中间隔出一条宽敞的道路,又有许多人捧着花盆来回忙碌,也不知要将这些花盆分别送到什么地方去,但林眉看得清楚,盆中栽种的都是草药而不是花。</p> 最高的那座台子搭好了,有了一些矮小台子接连搭起,林眉拉住了上来送东西的小二。</p> “那些台子是干什么用的?”</p> “最高的是庆典号令的地方,那面鼓一响,就代表庆典开始了,我们的县君会在念了祭文之后敲响那面鼓。”</p> 小二乐呵呵地往那边望了一眼,看起来他也颇为向往。</p> “矮小一些的台子,是擂台,庆典开始,在上面斗诗斗文斗乐斗武,或是拼棋拼字画,都是可以,比什么由站到台上的人自己去商量,最后守住台子的人,就能得到奖励。”</p> “两位若是有兴趣也可去一试,只要能胜过三人,也会有些小的奖品的。”</p> “好了,两位请慢用,想要下去游玩也不必着急,每年都是越到后面才越精彩的。”</p> 林眉向他谢过,让他下去了,桌上的东西君留山避着其他人都检查了一下,果然都加了药材在内,只可惜他们两个人都是认不出这些药材做什么用的。</p> 茶水里倒是没有问题,两人喝着茶,也没有贸然去动点心,都在等着那边庆典开始。</p> 林眉看着下面的人往街道两旁立起的竹架上挂花灯,正想和君留山评论一下什么花灯做得最好看,旁边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p> “表哥、表嫂点了这么一桌东西,是算准了我和阿明也要来吃吗?”</p> 茶楼里来往的人太多了,两人也没有刻意去在意是什么人在走动,这时转头看去,就见岑见拉着被披风和兜帽裹着的瘦高少年,站在桌边笑着看他们。</p> 岑见拉开了长凳和孟明坐下,先取了一块点心给孟明吃,又自己拿了一块尝了一口。</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四十四章:疑惑 “这家的点心做得不错,怪不得这么热闹。”</p> “微之,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个?”</p> 君留山不可思议地看着上来就吃的两个人,实在想不明白岑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这样随性而为的。</p> 孟明安安静静地啃完一块点心,小二及时把他们两人的茶水也送了过来,少年又咕噜咕噜给自己灌了一杯下肚,放了空杯子又去拿别的口味的点心吃。</p> 岑见看了他一眼,又无辜地望向君留山,食不言的不说话。</p> 君留山和林眉也各自动手拿了点心,没让这么大一桌在这里空摆着。</p> “你们怎么也来了?”</p> “表哥和表嫂都走了,我想着干脆也带阿明出来散散心,本来是去了另外一处的,听说这里有庆典就过来看看,街上太挤,还好看见表哥你们在这里,上来歇一歇脚。”</p> 岑见端起茶盏吹开热气,被熏得微微眯起了眼。</p> “表哥放心,我过来就是为了带阿明玩一玩,绝对不会打扰你们的。”</p> 林眉一挑了眉,看着两个戳在这的大大的电灯泡,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句已经很打扰了。</p> 不过岑见和孟明来了,至少告诉了他们这里的东西吃喝都是没有问题的,之后的一些事,也终于能有人使唤了。</p> “正好,最近你不是在给阿明找药材治病吗,听说这里有很多珍贵药材,不如去看一看有没有什么能用上的。”</p> “珍贵药材?”</p> 岑见似是疑惑地正经了神色,手也不由自主地搭上了孟明的肩,安抚一样拍了两下。</p> “阿明这病难治,请了神医来看也说没有办法,这里能有什么珍贵药材能管用?”</p> “听说有不少早就绝迹的药材,只有在古籍之上才能看见的也有,弄一些回去再找神医看一看,说不定真的能有用得上的。”</p> 林眉也看了看垂着脑袋安静啃着点心的孟明,轻轻叹了一口气。</p>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她一指窗外的街道。</p> “据说今日就会摆一些罕见的药材出来,不如现在就下去一起看看吧,明日再去找卖药的那些人家问上一问。”</p> 岑见犹豫了片刻,靠近孟明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少年罩在兜帽下转头看了岑见半晌,默默点了点头。</p> 君留山端起茶盏低头喝了一口,在旁边人将暗中打量的视线收回去后,也收回了视线。</p> 林眉叫来了小二将东西都打包上,四人就准备下去了。</p> 小二也听了一耳朵他们的谈话,本来按理说,他是该当做不知道的,毕竟是客人的隐私,但他犹豫了片刻,还是一边送四人下去一边小声提醒了一句。</p> “今夜放出来的草药都是当做奖品用的,如果几位真的看中了哪样,只能去赢回来,有些草药是孤品,错过了明日去问不一定还会有。”</p> “城中生意做得最大的是汪家,但草药种得最好的是荆家,几位明日莫要走错了道。”</p> 他也怕被谁听见,混在人声吵杂里小心说了,就扬着笑脸殷切地将人送出了门。</p> “客官慢走。”</p> 岑见回头温和地朝他笑了笑,低声道了一句谢,随即将少年半护着跟着君留山和林眉走进了人潮之中。</p> 四人没有顺着人流去往街头挤,在人群之中不过几步,就不被察觉横穿过了街进入了一条小巷,莫名被挤开的人左右看了看,搞不明白自己和别人是怎么被隔开了这么大一个空的。</p> 君留山在一处檐下站了,回头来看岑见。</p> “你们怎么过来的。”</p> “当真是想出来散一散心,又听说了这边有热闹,阿明说要过来看看,我就陪着过来了。”</p> 岑见叹了一口气,也想不明白怎么出来散个心还能遇上这种事,该说是他的运气,还是他表哥表嫂的运气?</p> “进了城后,又听见了一些议论,和‘热心人’的介绍,知道这城中有许多草药,而且今晚会放出来,所以才过来看看,没想到遇见了表哥你们。”</p> 这里没有人了,孟明把兜帽给摘下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太高兴地撇了撇嘴。</p> “这里的人太多了,小叔叔,我们要不还是回去吧。”</p> 岑见好笑地揉了揉他的一头灰发,耐心地哄着他:“刚好神医最近也在,给你找些药回去让神医看看,说不定真的能有些用。”</p> 孟明想要说些什么,但看了岑见的样子,还乖乖闭了嘴,接过林眉递给他的一块点心,咬着磨牙。</p> 林眉三人对视了一眼,知道他这是对背后跟着的人有些不耐烦了,再让人这么跟下去,说不定真的要开始动手杀人了。</p> 长街那边传来了一阵欢呼,声潮一浪高过一浪,锣鼓声在其中夹着,惊雷之后,烟花冲上天空爆开,一片火树银花照亮了整个天际。</p> 庆典要开始了。</p> 林眉耳尖一动,余光往隐蔽处扫过,微微皱起了眉。</p> “他们走了。”</p> 走的自然是在背后守着他们的那些人,但现在只不过是庆典马上要开始了,那些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就退去?</p> “我们是一入城就被他们跟上了,不知道是为什么。”</p> 岑见也沉下了脸色,一手按住了孟明的肩,让把不耐摆出来的少年稍安勿躁。</p> “一路上过来虽然没有发生什么事,但遇见的人也未免都太热情了,我留意了一下那些商队的人,他们的待遇反而还不如我们,你们说这是为什么?”</p> 君留山和林眉来得比他们要早,自然更能感受到这城中的诸多诡异,没有继续纠结于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他们先前的打算。</p> “城中的药草一事如果是真的,那么必然会有最为珍贵的那些,我和王爷都不认得草药,正好微之你来了,明天一起去各家走一圈看一看。”</p> “既然刚才都已经说了要去各家寻找草药,正好也省了我们再想借口,不过表嫂如果想要取草药去和薛公子做比拼,这草药可就不太好选了。”</p> 岑见没有反对林眉的打算,但他也说的是实话,毕竟草药这种东西,是为了对症而用,要将它们分个高低就不太容易了。</p> 但是这城中的药草也有一点特殊所在,岑见仔细想了想,给林眉出主意。</p> “既然说有许多是在外绝迹了的草药,那便寻个绝迹时间最长久的,以前培育也最为艰难的那种,这样就算是不识货的人,也不能说这药草不珍贵。”</p> 林眉想了一想,赞同点了头,也越发觉得岑见不愧是王府的人形外挂,擅长在人瞌睡来了的时候送枕头。</p> 想想君留山当初就凭着一张阴沉沉的小脸,给自己钓来了一个这么全能的王府管家,林眉真的十分好奇君留山小时候长什么样子了。</p> 得有多好看,才能让自己本来就够好看了的岑小世子放弃照镜子,转而追着他跑。</p> 君留山和岑见不知道林眉在想什么,但被她用莫名的目光来回打量着,两人都是背上一寒,齐齐看向了林眉,林眉无辜地回望,决口不提自己刚才想了些什么。</p> 孟明拉了拉岑见的袖子,眨巴着一双眼。</p> “小叔叔,我也想去。”</p> 让他去和人挤来挤去他没有兴趣,但去围观神偷出手,就是难得的机会了,少年难得的起了兴趣。</p> 岑见没有拒绝他,而是征求地看向林眉,林眉无奈扶额。</p> “这还算是去偷东西吗?”</p> 带着一个君留山去,还能说是两人培养培养感情,再带两个观众去……她没有干过这样的活。</p> 但想想她还要靠岑见来辨别药草,带着人去也不是不可以,有人在旁指点,免得弄的时候伤了草药。</p> 而且城中现在局势未明,孟明这么一个大杀器,还是带在身边比较安全,不管对谁来说都是。</p> 林眉点了点头,同意了他们一起去。</p> “现在还是先去庆典上看一看吧,真有什么看上了的药草,就要看能不能在擂台上赢下来了。”</p> 岑见很久没有这样玩过了,上次在京中主持过春日宴,那些士子的心思却是太杂,此处隐瞒着身份做这些事,不知道能不能遇上些什么有趣的人。</p> 君留山和林眉,甚至孟明都觉得岑侯爷这是在欺负人了,人家自己一城的人玩得高高兴兴的,岑侯要是去了,那就是砸人家的场子了。</p> 林眉秉持着一点公德心,劝了岑见两句。</p> “要不然,还是让我去把东西直接取来吧,今晚我们看一看就好。”</p> 君留山忍不住想要叹气了,他后悔了,要不然还是把岑见他们两个给丢回去吧,两个人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是他还是想选择两个人单独在一起。</p> 岑见笑吟吟地摆了摆手,极会看脸色地选择了消失。</p> “今晚还是以打探为主,我们四人在一起就不太方便了,而且阿明也要格外小心一些,我带着阿明去走走,表哥和表嫂你们也自去转一转吧。”</p> “如此甚好。”</p> 摄政王说了一句发自肺腑的话,听得那边的鼓声响起,牵了林眉的手就拉着人往街上去了,已经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岑见两人的嫌弃了。</p> 林眉有些愕然地被他拉着走,岑见在后面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替孟明把兜帽仔仔细细地戴好,也牵了小孩去凑热闹。</p> 之前那边的讲话什么的他们都没有听见,等他们出去,街上已经不是之前那样堵着不动了。</p> 人群往来拥挤,两边的摊子叫得热闹极了,特别是一些卖花灯小玩具糖点的摊子前,围了一层又一层的小孩子。</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四十五章:花车表演 林眉打眼望去,这一片人山人海少说也有万来人,真真正正的万人空巷。</p> 靠近城头的是几座擂台,擂台往西走是一溜的摊子,往后面人宽松些的地方就有了杂耍的班子,之前隔开街道的衙役兵卒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花车已经走过了,还是还没到时候。</p> “确实是热闹极了,我们往前面看一看去?”</p> 林眉回头去看君留山,却突然一怔。</p> 小巷没有挂灯笼,只有稀疏的月色,长街之上却是灯火通明,君留山侧过了脸来看着她,眉眼一半被绘上了暖融的金色,一半还藏在清冷的阴影中,越发显得英挺俊朗。</p> 只一双凤眸含着同样的温柔,很是专注地看着她。</p> 林眉突然就有了一些不自在,她轻咳一声转开头去,目光随意在街上扫动,就是不去看君留山。</p>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p> “只是突然想起来,上一次和你放松了休息,还是去年端午时节的事情了。”</p> 君留山记得当时他是找着借口,将林眉骗去看了一场龙舟,没有什么事情纷扰,只是轻轻松松地玩了一次而已。</p> 但那时他们两人之间还隔着很多东西,后来真正互通了心意,却少有能如那时的轻松时刻了。</p> “今夜难得遇上庆典,那些事情不如就先放在一边,我陪你好好地玩上一会吧。”</p> “本来说好了是出来散心的,事情忙不完,也就把事情放下了就是。”</p> “难得,能从你的口中听见这样的话。”</p> 林眉耳根有一点热,但也不由很是奇怪地看了君留山两眼,一向做起事情来就没有个歇息的摄政王,居然也会说这样的话来劝人?</p> “我只是想到,以后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还有很长的路要一起走,有些事情也就不必急在一时了。”</p> 之前他是因为要将别人一辈子,甚至几辈子的事压在他活着的时候做完,怕做得少一点慢一点就来不及了,所以他除了病倒几乎不让自己休息。</p> 现在他在学着慢慢转变自己这样的思维了,今夜他看林眉见着这样的热闹景象,眼中却只有打量而没有欣喜,突然就明白了,人生是不能这样过的。</p> 所以他在劝林眉,也是在劝自己。</p> 不是那么重要的事,偶尔也是能放一放的,该高兴的时候,两人份的高兴不能就被他们这样随便丢在一边去。</p> “……你说得对,微之、孟明和薛净悟他们都是能在事情之中给自己找乐子,没道理我们就只能在乐子之中给自己找事情来做。”</p> 林眉突然就笑了,抬手扶额满心的无奈,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这是和摄政王在一起呆得太久了,怎么也学会了君留山这样的万事都要挂在心上的行为。</p> 以前她是游戏人间,现在成了忧心天下,也不知有多久没有真的让自己放松过了。</p> 当真是美色误人,虽然误的方向不太对,但也是误人。</p> 君留山好笑地捏了一下她的手,拉着人挤进了人群之中。</p> 长街上是真的很热闹,这边卖糖画的弄出好大一只兔子来,那边的花灯摊子又扎了一个仕女出来,各色稀奇漂亮的小饰品摆了慢慢一摊子,隔壁炸丸子的香味飘出了十里远。</p> 今晚说好了是为了游玩,两人就当真不急了,一个摊子接一个摊子地逛过去。</p> 林眉在卖假面的毯子上看了许久,选了一个赤面獠牙的恶鬼假面给君留山罩在了脸上,看着一身威严矜贵的摄政王顶着张夸张的鬼脸,莫名就笑得不行。</p> 摊主在自己的背篓里翻找了半天,又找出来两张一红一白的狐狸假面,热情地推给林眉。</p> “两位戴这个更好看,还一看就是一对,这面上用了金箔和金粉,就只做出了这两张来,绝对是独一无二的一对。”</p> 林眉不由失笑,当真拿了那个面具来,拿白狐的换了君留山脸上的那一个,摸着下巴点了点头。</p> “果真不错。”</p> 君留山任由她折腾,一言不发地把另外一个给她扣到了脸上,拿出银子给了摊主,顺手把那个恶鬼的假面也拿走了。</p> 林眉和他牵着手,回头看一眼格外高兴的摊主,在面具下挑了挑眉。</p> “你这银子是不是给多了一些?”</p> “他说话听得我高兴,算是奖赏。”</p> 君留山放开了林眉的手,抬臂半圈了她的肩,把人拢在怀里隔开突然涌过来的人流,两人一起往街上看去,高高的花车从街头出现,四匹马拉着花车,缓慢前行着。</p> “花车来了。”</p> 花车不止一辆,四辆两层高的花车排成了一列,一层上放了一圈的各异药草,二层之上每辆花车有两名舞姬,正在翩翩起舞。</p> 街道两旁的酒肆茶馆之上,有乐声接连响起,林眉抬头去看,正巧看见对面楼上一个白衣的琴师席座在屋顶之上,手下琴声悠扬,人也俊美似画。</p> 君留山也跟着林眉去看,然后沉了脸,又把林眉往怀里按了一下,虽说两人都带着面具,但林眉都能想象出现在的君留山脸色会有多黑。</p> 而且她还挺想让君留山的脸色再黑一些。</p> 街上彻底热闹了起来,最初的乐声还是悠扬和缓的,但有越来越多的乐器加了进去,有些还是百姓自发地在早就备好的店家那里借了乐器,管他是笙箫还是琴鼓,有善锣的也没闲着,照样敲得起劲。</p> 舞姬飞旋,乐声欢跃,街上的人跟着围着花车,将香囊锦帕随意抛出,小孩子蹦蹦跳跳大声叫嚷着,屋顶上的琴师也将指下一边,一串异域的欢曲就响了起来,林眉将一个香囊抛向了他,拍手叫起好来。</p> 摄政王仗着现在脸上有面具,谁也不知道他是谁,恨不得直接把人扛回去,完全忘了是谁说着今晚要放开了玩乐一番。</p> 他也知道林眉大半是故意做给他看的,就是因为机会难得,才更想要逗弄他,但知道也不妨碍他咬牙切齿。</p> 在对面琴师洒然向林眉一笑之后,君留山转身挤出了人群。</p> 林眉回头发现看不见人了,一边想着难不成真的把人给逗得动气了,一边也转身往外去找人。</p> 但没等她挤出人群,就听见有沉闷的鼓声响起。</p> 鼓若惊雷动,声若潮头来。</p> 鼓声加入了乐声之中,一下就将所有乐者压了下去,虽不突兀,但也全盘被鼓声掌握了,不过一声而已。</p> 连花车上刚好行到此处的舞姬,都不由侧目而去,街上的百姓也纷纷扬起了头去看。</p> 只见二楼栏杆处摆了一只打鼓,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带着狐狸面具,又是一槌敲在了鼓面之上,四面为之一静。</p> 他敲得随意,手下却越来越急,一声长鸣一声风雷,宛若鹰啸长空一般。</p> 舞姬的舞姿也不由自主地随之一变,原本柔美欢悦的舞蹈加入了力量,肢体变化间,全是引而不发的蓄力。</p> 就算并不清楚这鼓声代表着什么的人,也能隐约感觉得到,这该是响在荒原戈壁上的边塞鼓声。</p> 林眉更能清楚地听出,君留山敲的是战鼓。</p> 要说摄政王的出身,虽说幼时艰难了些,成年之后又有诸多磨难,但琴棋书画这些基本的东西,就算当年太傅没教,他也该跟着老岑侯学了不少。</p> 摄政王一手铁画银钩也算是当代大家了,棋能观天下,画没有见过他动手,但从画舆图的手笔来看,功底也是不薄,林眉不信他不会琴,即便不喜琴,怎么也会些其他的乐器。</p> 但摄政王偏偏选了最为霸道的一种,当众擂响了战鼓。</p> 按理说林眉现在应该谴责一下他的霸道行为,但她环臂在前,把面具推得歪到一边去,朝着君留山吹了一声口哨。</p> 这样的场面,可真的是不多见啊。</p> 二楼的人淡淡垂了眼下来,鼓中金戈之意再无遮掩,有舞姬折了车上撑纱的竹竿,随声舞起了剑。</p> 岑见带着孟明也远远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岑侯忍俊不禁地弯了眼,拍拍眼睛在发亮的孟明,提摆登上了擂台。</p> 台上以画守擂的人见了新上来的人,莫名就有了一些紧张,两人互相见了礼,随后各自在长案后站定,岑见用手在纸面上拂过,又取了新笔一观,觉得勉强还算能用。</p> 他对面的人已经开始下笔了,岑见却微微闭上了眼,侧耳听着什么。</p> 林眉上了二楼,她乐器用得不算太好,最为顺手的就是钢琴,锻炼手指头用的,但现在可没有钢琴找出来给她,她干脆借了旁边一人的长剑,靠在凭栏之上,弹剑以和。</p> 旁人看着他们两个人的面具,都笑了起来,拍着手在旁边起哄,有人打拍踏歌地也应起了他们的调。</p> 这里是大岳之内的安平之地,但他们也都没有忘记,当年这座城是怎么在战火和尸骨鲜血之中建立起来的。</p> 他们见了许多年的花繁景簇歌舞升平,能唱得起欢曲乐调,但也能和得上铮铮剑鸣,和得上震震战鼓。</p> 满城喧嚣浪潮高起,他们本是在今日纪念为了守护身存之地战死的先辈,这般闹了起来,居然别样的应景,倒是让外来的商队都吃了一惊。</p> 有人在打探最开始敲鼓弹剑的是什么人,却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p> 林眉已经拉着君留山跑了,脸上的面具也换了一张,君留山戴上了那个恶鬼的面具,林眉又顺手买了一张兔子的遮住了脸,身上衣服穿得普通,混进人群里就没有人能把他们认出来了。</p> 两人在一处人少的地方停下了脚,都没有忍住笑出了声,君留山握着林眉的手是滚烫的,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做出过这种事情的摄政王,两只耳朵都红透了。</p> 林眉凑过去,用自己的面具贴了一下君留山的面具,又拖着人往前跑去。</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四十六章:上台挑战 擂台蓦然爆出了一阵的喝彩叫好声,两人挤进人群之中,好不容易站到了前头,就见岑见站在台上,有两人举着一副墨迹未干的画在他旁边展示。</p> 纸上所画,正是街上之景,但在画上满街的灯笼之上,映着的却是残垣破壁烈烈风骨,写意挥洒,重色热闹,笔下一点精妙,全在那万千灯火之中。</p> 现场作画时间有限,大家都看见了这个年轻人是怎么不假思索地落笔下墨,是怎么从容自若妙笔生花。</p> 挺拔站在台上的人满目盛着喧闹,偏又有种天上月、月边云一样的遗世独立的宁静,眉目和笑容都被描绘得极尽温柔,喝彩声一半给了画,一半给了人。</p> 和岑见同台的人放下了笔,心悦诚服地朝岑见一拱手,自己下了台去。</p> 城中除了商队,外来的人不多,其他的擂台到了此时,大家的心中也基本都有了数,就等着看那么几个人最后谁能争得胜利。</p> 但这么一个陌生的青年干了一件极为漂亮出彩的事,一下就引来了大部分人的目光和兴趣,都往这边涌了过来,还撺掇着身旁的人继续上去挑战。</p>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种时候不说文人相轻,至少也有许多青年人是不服气的,于是没等多久,就有个青年被推上了擂台,朝岑见一礼。</p> 岑见笑着还了礼,又大方地抬手示意:“要比什么,且由兄台来定。”</p> 青年沉吟了片刻:“画上妙笔在下自认不如,书画不分家,书上在下也不自取其辱了,且来比比作诗如何?”</p> 林眉在台下看着,悄声问君留山:“岑侯这是看上什么药草了,准备守擂赢下来?”</p> “不,他应该只是玩得起兴了。”</p> 君留山无奈扶额,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看见被岑见留在台下的孟明,兜帽罩着看不清脸,但脑袋一直朝上扬着,极为专注的模样。</p> 林眉也跟着往那边看了一眼:“这么把他一人放着,不会出事吧。”</p> “微之心中有数,不用太过担心。”</p> 君留山见台上的比试不过三场就已经定了胜负,这还是岑见留了情,不愿当众真的下了人的面子。</p> 他太过了解从小跟在他身后长大的这个表弟,已经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了,叫了林眉离开这个台前,准备去其他的擂台那里看一看。</p> 路过其中一座的时候,两人听见有人在和旁边的人感慨:“今年县君的小公子都能登台了,也不知最后的胜者会不会有小公子。”</p> “之前大公子在的时候,那都是独占鳌头的,小公子虽说现在年纪还稍小了一些,但想来也是不输大公子的。”</p> 之前这边的县君出来的时候,他们还在巷中没有看见人,此时也有些好奇地在这个擂台前站定,望着台上两人的比试。</p> 这一场比的是飞花令,左边站着的是身穿锦袍的不过十四五的少年,右边是个身着布袍的青年人。</p> 此时正比到激烈之处,两人的语速越来越快,几乎是前者的话音还未落下,后者就已经说出了新的一句。</p> 左边少年想来就是县守的小公子,神色还算沉稳,右边的青年已经皱起了眉,跟得有些吃力了。</p> 下面的人也被带得有些紧张,一个个盯紧了台上,都有些听不清两人说了些什么。</p> 再过了半刻,青年答得越来越缓慢,最终无奈认了输。</p> 小公子高兴地道了一句承让,就眼睛发亮地往台下的某处看去,一个看着颇为苍老的人穿着便袍站在那里,身边的人对他都带着恭敬,想来就是县守了。</p> 县守欣慰捋着胡子朝小公子颔首,小公子骄傲地一仰头,又等着其他的人上来。</p> 擂台之上大多都是文比,真要打起来是施展不开的。</p> 也有女子上去挑战的,一处擂台还是一位看着极为端庄的姑娘家在守着擂,但林眉看了看,莫名就觉得那该不是城中的人。</p> 又有两人接连上去和小公子比了书和经,也落败了,林眉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句:“少年人还是不够稳重。”</p> 旁观者清,其他围观的人或许是读书不多,没看出来,但他们两人站在这里看了第一场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来这处擂台的人,比之其他的擂台上的人,都要弱上一些。</p> 今晚参与比试的那些人,都在有志一同地让着这位小公子,能比得过他的直接就避开了这座擂台。</p> “如果是在吉淮之地,那般文风鼎盛的地方,便是普通的百姓都能一眼看出不对来,放在这里却没有多少人察觉。”</p> 不过这件事同他们两人的干系也不大,只是让君留山明白了,这边的政治是不太清明的。</p> 也是,能让一座城有这么多秘密,又岂是清明的牧守能做得出来的。</p> 君留山短暂地思考了一会,笑着问林眉:“你想不想上台去?”</p> 林眉诧异看了他一眼,连连摆手摇头:“让我上去做什么,我什么都不会,上去了也只能一回合又灰溜溜地下来。”</p> “况且这还是个少年人,微之一个在那边欺负人已经够了,我还上去再欺负一个小孩子吗?”</p> 要说背诗背文她倒不是不会,这边的历史同她的世界不同,许多东西都是这边没有的,但她懒得这么去做。</p> 身为神偷就要有神偷的准则,一些东西能伸手,一些东西她半点都不会去沾,况且就以她的水平,放在君留山和岑见面前,一眼就能被看出是个空架子。</p> 比打架她还能上去比一比,比琴棋书画,刚来的时候在皇宫取巧胜了个后宫之人,那一次也就够了,实在不用再来一次。</p> “你有兴趣,还是你自己上去吧,我想去看看那边放出来的草药。”</p> 草药本来是重点的,结果他们到了现在,也没有去认真看上一眼。</p> 君留山颇为遗憾地看了一眼擂台,不过面具挡着,林眉就当做没有看见,拉了人就往那边的高台挤。</p> 作为奖品的草药和放在花车上的那些不同,这些是真正的珍贵之物,放在这里也更多是要拿给那些商人们看的,一般到了第二天就会有生意上门。</p> 这也算是城中富户对读书人的一种接济,拿了这些草药的书生,能卖了药得上一笔足以支撑他读书赶考的银两,对那些寒门出身的士子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横财。</p> 但这么些年了,能得到的寒门士子其实并不多。</p> 就像之前那个人感慨的,前面那些时候,都是县守的公子独占鳌头的。</p> “其实更多的还是作戏给人看,为了安抚民心?”</p> 林眉看着那边扎成了堆的商人,抱臂点着手肘,若有所思。</p> “城中这几年突然靠着种植药草起了家,甚至带着这座城都富裕了不少,平常百姓手中的银两,定然是比不上那些富户手中的银钱的。”</p> “为了让生意长久稳定地做下去,自然要多想一些办法,让城中所有人都不会察觉出什么异常来,安安稳稳地接受城里的转变。”</p> 君留山对这样的手段不以为意,先是让百姓得了切实的一点好处,又给会说话的那些读书人面前放上饼,让他们反应不及,甚至因为放在眼前的东西,而转过来维护城中的生意。</p> 但在君留山看来,长久下去,这座城是会废掉的,城里的人被围困在这里,迟早不是醒悟过来,就是被困死在这里,和做出这些事情的人成为同谋。</p> 且不论背后的人阴谋究竟是个什么,只说现在的这些人,这么多年了,有几个人能出得去这座城,又有几个人能进得来这座城?</p> 这样的事情,会是一个人一方势力,能随随便便地做出来的吗?</p> 这里可不是什么荒无人烟的山间,官道与这里是相通的。</p> 有侍弄的药仆专门站在那些摆出来的珍稀药草旁边,给前来询问的商人详细介绍这些药草,还会专门说明这是哪家种出来的。</p> 君留山和林眉在旁边听了听,最终站定在了一处人群里,前面摆着一盆细长如兰草,色泛幽紫的药草,药仆正笑着给众人介绍。</p> “此草名为淬月草,是荆家所种,不过才有三棵长成的。”</p> “性温,据古籍记载,曾有人以此草治好了先天眼疾、耳疾,和后天失魂、瘫痪的病患。”</p> “因为今年才初初得用,不曾试过,但若是得神医妙手来用,说不定真的能找出用法,再现古籍之中的神效。”</p> 林眉和君留山都是一怔,林眉给君留山做了一个手势,君留山颔首,两人暂且从人群中退出,转头去找岑见了。</p> 岑见那边的擂台已经没有人肯上去了,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位是个文武双全的星宿下凡来的,凡是上去同他比拼的,不论是比的什么,居然全是远远不如。</p> 之前还会有人不服气,现在全都心服口服,连上去讨教的想法都没有了。</p> 但他们又不愿见岑见只干坐在上面,起了哄让人端了一张琴来,请岑见弹上一曲,送琴来的居然就是刚刚引得君留山击鼓的那一个白衣琴师。</p> 岑见有些无奈,他在上面坐了这么久了,已经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了,若不是不好现在半途弃擂,他已经下去了。</p> “在下今日来,只是为了游玩而已,并无争胜的想法,还有子侄陪同前来,弹完一曲,在下就告辞了。”</p> 岑见和台下的人打着商量,孟明已经跑上了台,就在岑见后面贴着,没有人上台来挑战,他也就没了耐心,想要拉了岑见继续去玩。</p> 君留山和林眉走到台下时,岑见也刚好看过来,和面具中露出来的双眼对上了突然一顿,反手不着痕迹地在孟明的手臂上拍了两下,让他先下去。</p> “阁下今日既然上了擂台,又这么轻易地想要下去,是看不起我们旁的人吗?”</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四十七章:淬月草 君留山突然扬声说了一句,挑衅似地望着台上,旁边有先前上了台的书生当即不悦地皱起了眉,在岑见开口之前就先出了声。</p> “台上的公子确实是胜我等千百倍,我等并无不服之处。”</p> 其他的人也热心地一人一句先帮岑见说开了。</p> “在这位公子面前,我等只有仰望的份,怎么能怪这位公子觉得无趣。”</p> “你若是觉得不服气,不如自己上去试一试,若是不敢,就莫要在此说这些不顺耳的话。”</p> “擂台本就是为了趣味而设,像你这般争强好胜,还有什么乐趣可言。”</p> ……</p> 林眉暗中好笑,把面具一摘就顺利混进了人群中,一起谴责引起了公愤的君留山,又对台上的岑见暗暗眨了眨眼。</p> 岑见上前一步朝四周拱手:“诸位莫急,诸位莫急,正好此时空闲着,不如就请这位上来,一比琴艺如何?”</p> 孟明茫然地在两人之间看了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听话地下了高台,看似随意地和林眉站到了一处。</p> 君留山沉默了片刻,在旁边人一声高过一声的怂恿下,当真登上了台子。</p> 岑见笑着同他见礼,他只做傲慢地一甩袖,坐到了摆好的琴桌之后。</p> 他明目张胆地抢了岑见的位置,岑见也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温声请旁人再送张琴来。</p> 林眉在下面看得啧啧称奇,孟明拉了拉兜帽,更是觉得奇怪,压低了声音问林眉:“这是要做什么?”</p> “刚过去看见了一样有趣的东西,准备赢下来。”</p> 林眉耸了耸肩,要不是他们过来的时候岑见已经先一步说了不想守着了,他们也不必额外挑一次事。</p> 怎么说呢,就是世事总有些意外吧。</p> 不过林眉觉得,她私心里还是挺想看这两个人正正经经比一场的。</p> “若要东西,之后再去……”</p> 孟明看着台上两个已经对坐下的两个人,又看了看这次来本就是打算取东西的神偷,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折腾这么一遭。</p> 林眉隔着披风拍了拍他的肩:“今晚赢下了,正好引几个人出来看看,和我们上门被别人引出去是不同的。”</p> “好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先看过他们的比斗再说后话吧。”</p> 孟明点了点头,和林眉一起望向台上。</p> 先手是君留山起的,摄政王战鼓敲得长风猎猎,琴曲却变得低柔婉转,宛如春日醉花一般,美酒入喉春光入怀,人已半醉在悠远花香之中。</p> 岑见静默片刻,信手一拨弦,却是铮然剑鸣,长枪破空,君留山醉在花下,他也醉了,醉得拔剑提枪而起,乘风舞弄。</p> 于是春光被收束在夏雷之中,晴苍之上有惊雷悍然炸响,倾盆大雨洗过天地,舞剑的人又拿起了笔,观雨题诗在亭上,笔走龙蛇酣畅淋漓。</p> 两人一来一回争得寸步不让,琴弦之上却是默契斐然,下面的人听得早忘了叫好,越来越多的人沉默地围拢了过来,沉浸在琴声之中。</p> 林眉仰头看着君留山挺拔的身影,稍稍有些走了神。</p> 君留山还是第一次在她的面前奏曲弹琴,指尖翩然而动,人却沉静了下去,安安静静地坐在灯火阑珊处,落进她的眼中。</p> 最后一声结束在雨后鹤鸣,岑见手按在琴弦上低头沉默片刻,洒脱起身。</p> “是在下输了,阁下琴艺高超,在下自愧不如。”</p> 君留山懒懒扬了扬下颌,没有答话,岑见又向旁边借琴的人低声道了谢,就下了台去。</p> 他下去找了林眉和孟明,君留山泰然坐在上面,扫视了一圈台下众人:“还有谁要来赐教的吗?”</p> 之前在岑见手下轻易落败了的人已经不敢出声,有新来的没有看见前面的争端,兴致盎然地准备应声,又被旁边的人扯住了。</p> “别和他斗琴,但他其他的却不一定能有这么厉害,上去了挑你最拿手的。”</p> 城中人员流动少,互相之间基本都能有个面熟,是不是城中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君留山虽然戴着面具,但也被认出是外来的人。</p> 有了之前的事,城中的读书人面对君留山和面对岑见就是不同的,都有了同仇敌忾的心思。</p> 还有人想要去找岑见说说话交好一番,找了一圈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p> 挑战君留山的人比挑战岑见的还要多,岑见在台上时是温和淡然,又长得俊朗,轻易就能让人心生好感,况且一来就将人震住了,更多的人上去了,也是想着同他友好切磋一二。</p> 而后面上来的这一些人,就是憋着一口气,想要打败君留山,看不得他傲慢的样子,偏偏人人都是铩羽而归,于是又有更多的人不信这个邪了,纷纷上了台去。</p> 摄政王这种事也是头一遭,想着淬月草,还是耐心地守在了上面,一直熬到庆典接近尾声。</p> 擂台比到这种时候基本已经定了胜负,君留山被人请去城门处的高台。</p> 举办庆典的县衙中人与城中的富户如今都在台上等着,县守家的小公子果然守住了一座擂台,之前那个白衣的琴师也在之后得了一座擂。</p> 另外还有一个书生、一个和尚,以及他和林眉之前看见的守擂的那位小姐。</p> 县守说了什么君留山没有留神去听,面上的面具也始终不肯摘下。</p> 或许因为他是外来人的缘故,县守到了他的面前时,虽然还是一样地笑着,眼中的温度却淡了下去,君留山在面具后冷淡看着他,也没有和他说些什么的想法。</p> 县守说了两句后生可畏的话,又想要去拍君留山的肩,被摄政王不着痕迹避过了,县守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瞬,又收了回去。</p> 他已经听人说过这个外乡人很是傲慢,远远不如另外一个和善,此时也不再耐烦和君留山说。</p> 县守从君留山的面前离开,就有另外的人走了过来,要引他们去挑选今日的奖品。</p> 君留山没动,只略抬了眼:“我要淬月草。”</p> “淬月草?”</p> 其他的人都有些惊诧地看向他,也都明白过来,这个外乡人这一次怕是有备而来。</p> 淬月草既然已经被荆家拿出来了,有人要自然没有不给的道理。</p> 荆家那位中年家主站了出来,往其他几个胜者那里看了一眼:“还有其他的人想要淬月草吗?若是没有人同这位公子争,淬月草就给这位公子了。”</p> “君子不夺人所好,况且既然这位公子这么明确想要这一样,想来不是为了同行商卖货,而是有用得上的地方?”</p> 出声的是那个白衣琴师,君留山侧目看他一眼,没有反驳。</p> 其他的人听琴师这么说了,自然也不好和君留山相争,纷纷表示自己不用,县守家的小公子本来还想要说些什么,见其他的人都这样了,他也就住了嘴。</p> 有人将君留山药的淬月草送了上来,君留山接了盆当即就走人,一句话也不曾多说。</p> 县守等人看着他干脆的背影,有人不悦皱了眉,有人若有所思地盯着人,有人无奈摇摇头,暗自感叹了一句恃才傲物。</p> ……</p> 林眉和岑见、孟明坐在客栈的房间里喝着茶,林眉拿了一个点心有些好奇。</p> “这里面究竟放了些什么东西?”</p> “不过是些健脾顺气养胃的药物,药性是最为温和的那种,与其他的药也没有冲突,寻常人用了都不会有什么坏处。”</p> 岑见又给孟明喂了一个,孟明全部接了,一边吃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p> 林眉听岑见这么说也放下了心,又说起了淬月草的事。</p> “据说荆家也不过只有三棵,还是今年才种出来的,若是当真如他们所说有那样神奇的效用,我之后再去偷上一株来,给钟阁主备着。”</p> “淬月草只在古籍中有记载,中原之地已经绝迹了几百年,连种子都是找不到的。”</p> 岑见回忆着曾经看过的书,这药久不现世,和其他很多药草一样,逐渐连医书都不再收录,还是他家中藏书多,才能找到一些遗留下来的记载。</p> “此草在记载上效用颇为神奇,父亲带我看书的时候曾经说过,正是因为被月光精华淬炼过,才会如此。”</p> “因此只生长在背阴之地,不见日光,却要月光充足,更要净水滋润,只有泉水、雪水和雨水三样才算净水,井水性阴,江河水浊,溪水尘埃太多,都不是能用的。”</p> 林眉没有想到就这么一株小小的草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很是吃惊地看着岑见,岑见也无奈。</p> “还有其他许多的忌讳,若非如此,也不至于绝迹几百年。”</p> 城中所说的那个神奇的山洞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样的,竟然能保留下这么多的草药,要知道,这些草药之所以会绝迹,大部分都是因为生长太过苛刻了。</p> “我也看见了好一些本该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的药草,山洞再能,不论怎么说,都定然不会适合所有的草药生存。”</p> “但现在有这么多的草药当真存了下来,当初种药的时候,必然是有高人出手的。”</p> 林眉赞同点了点头,他们正在说着,门被敲响了三声,孟明自觉地起身去开门,就见君留山抱着一个大大的花盆,被幽紫的叶片挡着脸站在外面。</p> 岑见连忙去接下了花盆,拿回来放到桌上,孟明等君留山进来就把门又严严实实地关上了。</p> 沾了一手半身灰的摄政王皱着眉掸了掸衣物,先去里面更衣净手,林眉三人在外面围着那盆草研究。</p> “颜色、叶片形状、气味都同记载中是一样的。”</p> 岑见轻掐了一点叶尖放进嘴里尝了尝,朝林眉肯定点了头。</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四十八章:裕安先生 “应当就是淬月草,并且这株的品相极为不错。”</p> “药这种东西,还是谨慎一点更好。”</p> 林眉吃过亏,不肯再轻易上当。</p> “等回去了,将有记载的书翻出来,再好好对照研究一下。”</p> 岑见点了点头,又拈了叶片眯起眼细细打量,不得不感叹荆家这一次真的是大手笔。</p> 这种东西送出来,不光是送了一株药而已,要是落在会侍弄的人手中,凭着淬月草结的籽,就能自己再尝试着种。</p> 这不是送了一株草,而是送了一个可能。</p> “一般而言,送药材都是送的炮制过的,保存得长久不说,也不用担心因为养得不当而流失药性,甚至损坏了药草。”</p> “荆家连药籽都没有摘就将东西送了出来,却也没有多叮嘱一句这东西应该怎么养,表哥和表嫂觉得,荆家这是在打什么主意?”</p> “要么这东西,荆家觉得并不珍贵,要么,就是觉得这样东西落不到不该拿的人手上。”</p> 孟明抢先答了一句,被岑见揉揉脑袋就高兴地贴到了岑见肩上,继续啃他的点心。</p> 君留山和林眉也是同样的想法,按着今天听人说的,往年这些东西都是在第二天就被人收走了的,城中人对这些珍稀药草没有什么求的,不过是拿来换取银两。</p> 这倒也是,毕竟城中本就长着许多的药草,连日常入口的东西里都能寻常放着,只要不是什么大病疾病,这些药草留在手里,对他们而言当真是没有什么用处的。</p> “最关键的是,那些卖出去的药草,去了什么地方,以及,这些药草,真的是这座城里长出来的吗?”</p> 林眉弹了一下弯垂的幽紫叶片,伸了一个懒腰起身,高挑了眉看着其他三个人。</p> “玩也玩过了,今晚也该出去走上一走了。”</p> “我与阿明出去找一找那处山洞在什么地方,就不跟着表哥和表嫂你们去了。”</p> 之前孟明还说想要去看林眉是怎么取东西的,但是现在事出突然,只能遗憾地放弃了这一个机会。</p> 君留山思索片刻点了点头。</p> “如此也好,但现在只知道山洞是在城外的山上,却连具体是那一面的山也说不清,你们最晚卯时就要回来。”</p> “表哥放心,我们会小心的。”</p> 岑见把最后一点茶喝了,带着孟明从窗户离开了,林眉拍拍君留山的肩:“那我也先出去了,就劳烦王爷留下来守在这里吧。”</p> “桌上这盆东西想要的人不知道多不多,但也不能让它丢了。”</p> 君留山暗叹一声,还是没有坚持要跟林眉一起去,将桌上的东西单独丢在客栈是不行的,要不然等他们回来了东西说不定就不在了。</p> 要是如此,等林眉再抱一盆回来,不知道会横生多少的事端。</p> “你也万事小心,现在情况不明,赌约都是次要,大不了本王站在这里让你偷就是了。”</p> 林眉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有点想要把摄政王偷了去,到时候就往薛净悟的面前一放,任他什么价值千金的宝物都是比不过的。</p> 不过这话说出来,可能还没等刺激到薛净悟,就先把摄政王给刺激了,林眉想了想,还是闭紧了嘴,凑上去在君留山面上蜻蜓点水地一吻。</p> “沾点摄政王的福气,诸邪退避。”</p> 话音未落,人就已经没了踪影,只剩君留山一个在屋子里站着,望着窗外景色哭笑不得。</p> ……</p> 林眉身形从阴影处急速掠过,一个翻身轻巧落在了一棵古树之上,往四下看了一圈。</p> 她也不知道那个荆家的宅子是在什么地方,但据她之前观察,城中的富户大部分是在城西那边的,一家一家找过去,总能把地方找到。</p> 庆典刚刚结束没有多久,城里还没有安静下来,街上楼里,巷中家宅,都还有人声未歇。</p> 不止是城中的人家,还有外来的行商也在,这棵树对面的院子里,就有两个人在谈话,其中一个就是今天得了奖品的书生。</p> “三洛草是我要用来给我兄长治病的,不卖。”</p> 书生压低了声音,眉头越蹙越紧,极是不耐,但又顾忌着什么没有和他对面的那个人闹翻。</p> 他对面的商人手中盘玩着一只玉把件,胸有成竹地拖着声音:“你就算今日留下了三洛草,以你家的家底,也买不到其他的配药,到时一样是没有用的。”</p> “明年还会有其他的草药放出来,但你就能肯定,你的兄长能支撑到明年?能肯定明年还会有你想要的?”</p> 商人不顾对面书生咬紧牙关的狰狞,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书生背后亮着灯火的屋子。</p> “我给你的价钱已经是极高的了,没有了三洛草,你还能去买其他的药草,效用没有这么好,但能确确实实保下你兄长的一条命来。”</p> “若是明天找上门来的人,可就没有我们这么好说话了。”</p> 林眉他们刚才还在说这草药对城里的这些人没有什么紧要,不过是等着换银子而已,现在就被打了脸,不由轻嗤。</p> 书生这一次没有说话,林眉已经看出他有些动摇了,在他对面的那个商人自然看得更是清楚,没有说下去,只等着他自己想通。</p>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p> 有人推开了半掩的院门,没有得到主人家的同意就走了进去,林眉意外地看着那个背影,是庆典上见过的那个琴师。</p> “这个人……有意思了,他来做什么?”</p> 之前在庆典上君留山看着人不顺眼,林眉也没有真的去刺激君留山的意思,对人也就没有过多地关注过,原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琴师而已。</p> 书生看见他进去,意外的没有因为他擅自闯入而生气,而是松了一口气,拱手向琴师行礼。</p> “裕安先生。”</p> “裕安先生怎过来了?”</p> 商人也转过了身,挂起笑同裕安先生见礼,气势上比刚才面对书生的时候就弱上了一头,连一开始的底气都没了。</p> 裕安先生还是庆典上的白衣,在灯火不明亮的夜里又能看出上面游走的银丝,看着低调,却是奢华。</p> 他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个商人:“城中有城中的规矩,贾掌事莫非是忘了区区是怎么说过的了?”</p> 贾掌事忙不迭地摇头,直呼不敢,见裕安先生没有和他多说的意思,他又转回去看向了书生,这一次态度放得很低了:“是我之前莽撞了,还请公子见谅。”</p> “既然公子无心,那我也不再强求,我这就走了。今夜打搅公子了。”</p> 书生冷着脸向他一拱手,贾掌事偷看了一眼裕安先生的脸色,分别行上一礼,果真痛快走了人。</p> 等他关上了门,裕安先生看着书生轻叹了一声,书生脸色涨红地低下了头去,又是折腰一礼:“多谢先生。”</p> “你今日能赢得三洛草是你的本事,这个不该谢我。”</p> 裕安先生过去将人扶起,将隐在袖中提着的三包东西放进了书生的怀里。</p> “这是你兄长需要的草药,该怎么用你也清楚,我便不再多叮嘱什么了,只盼你兄长能早些好起来。”</p> 书生抱着那一包药一愣,张了张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p> 裕安先生似是明白他在想些什么,温和地在他的肩上拍了拍:“你兄长是个有出息的人,不该就这么缠绵病榻下去。”</p> “这算是我送你们兄弟两人的一个人情,等日后你兄长病好,再慢慢还了这一份药钱不迟。”</p> 书生极细微地一抖,眼眶还是红了,抱着药只能点头。</p> 裕安先生又宽慰了他两句,就先离开了,书生在院中呆愣地站了一会,转身跑进了屋子里去。</p> 林眉半蹲在树上,院里院外看了个清楚,</p> 她看见了那位裕安先生出了门就沉下了脸,淡淡把衣袖掸了掸。</p> 也看见了先前那位贾掌事没有走远,而是等在了巷子拐角,在裕安先生过去的时候点头哈腰的,又被人一脚踹翻在了地,爬起来一边磕头一边无声哀求。</p> 那位裕安先生冷眼看着,有黑衣人跳了出来,一手刀就将人劈晕了过去,将人扛着走了,裕安先生也慢慢离开了。</p> 巷中安静了下来,林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没有想到今晚出来还能蹲到这么一出戏。</p> 这城里商队众多,其他的商队对这位裕安先生,又是不是一样的态度?</p> 她想了片刻,又记起自己还要去找荆家,确定巷中已经没有人之后,才从树上离开。</p> ……</p> 荆家的宅子不算难找,这边的富户都是一家占了一条街,与其他巷中的小宅是不一样的,林眉才走过第二家,就看见了荆家的牌匾。</p> 其他富户家中还有在宴饮的,荆家却是上下早早就熄了灯,没有再热闹一番。</p> 林眉落在他们院中三层高的小楼上,在最高点将整座宅子都看过,微微皱起了眉。</p> 宅子修得雅致,却也楼阁掩映,长廊九曲回肠,除了东西的主院修得大气能看清楚外,在夜间没有什么灯火的情况下,许多地方即便是以她的目力也难以看清。</p> 而且这座宅子也没有多少护院家丁走动,林眉居然一时没能看出来,到底什么地方才会是可能放置药草的地方。</p> 她皱了皱眉,又往那边的主院方向看了一眼,东院是荆家家主所住,西院自然是荆家夫人,两处都没有点灯,只在院门上挂了两盏红灯笼。</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四十九章:荆家 要说药草这样的东西,其实放在家中的可能性并不高,但既然明日会有人上门谈生意,家中应当是会备上一些以便明日请客人验看的。</p> 三棵淬月草是今晚特意提及的,说明这一单,荆家就是想要做淬月草的生意,说不定在家中会至少放上一盆。</p> 她往这边来,总比去外面无头苍蝇一样寻找种植药草的地方方便,而且她认不得药草这些东西,许多混在一起,她也怕拿错了,但是现在看起来,这宅子里也是难找。</p> 林眉从阁顶上无声落下,在檐上一踏,乘风掠影般向着东边的主院飞去。</p> 主院修得大气,里面的人却没有几个,林眉藏身在墙后,只在院中看见了两个守夜的家仆,在主人家卧室门口坐着,倚着门正打瞌睡。</p> 林眉从袖中摸出一把不过掌长的小刀,外形类似于手术用刀,薄如蝉翼,锋刃雪亮。</p> 这是岑见之前知道他们两人没有带武器在身上后交给她的,是她与君留山那两柄剑剩下的边角料,掺杂顾明珏要去的那个矿中的矿石所铸。</p> 不及他们两人用的剑锋利,但也可以吹毛断发,放在江湖上也算是神兵利器,就是因为太过小巧,大多数人只会将它视作暗器。</p> 但林眉拿到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电视电影中的那些怪医生,险些就想把东西还给岑见了。</p> 她用这把小刀撬开了书房的窗户,滚身进去反手又合上了窗子,打算找一找这边有没有什么线索。</p> 感谢从古至今大家共有的一个习惯,总是会在书房和卧室放重要的东西,要不然就是在这两个地方设置暗室,她每每走上一遭,都能有所收获。</p> 这间书房宽敞,东西也放得井井有条,所有的摆件都是恰到好处。</p> 林眉警惕地在房中来回走了一趟,没有弄出一点声响。</p> 屋子看着没有什么问题,她却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走了一圈之后她反应了过来,就是因为东西都布置得太过恰当了,房间看着就是坦坦荡荡的。</p> 但这样的坦坦荡荡,是完全看不出使用这件屋子的人的任何个人特点。</p> 就算是岑见,也会有几本时常翻看的书放在随手能拿到的位置,孟明跟着回去后,又常常会在小几上摆两盘点心,拿小炉热着给孟明的药。</p> 君留山的书房就更不用说了,折子堆上一桌子,兵书、舆图、卷宗以及许许多多的东西堆满了整间看着奢华的书房。</p> 一般这样的,不是主人是个风光霁月的君子,就是心中藏了许多秘密,不想让人看出任何破绽的,林眉自然更倾向于后者。</p> 她站定在书架之前,没有伸手去动这些书,但也能看出来,许多书其实都没有被人动过,而账册一类的东西,在这件书房里也没有。</p> 书桌上的笔墨纸砚也放得整整齐齐,有常年使用的痕迹,但没有什么东西留在这间书房里面。</p> 林眉放弃了在书房中寻找暗格,她的时间不够,而且大概率为了谨慎起见,书房里也没设什么暗格。</p> 她正在沉思接下来要去哪里找线索的时候,突然耳尖地听到什么动静,当机立断地跃上了房梁。</p> 有人拿着烛台推开了屋子,是之前在台上露过面的那个荆家家主,他一身衣服整整齐齐的,连发髻都没有拆,推开门没有立刻进来,先用蜡烛在房间里上下左右照过,没有发现人影才踏了进来。</p> 林眉从他的行止之间能看出来,这人只通粗浅的拳脚功夫,没有内力在身,她就算正大光明地蹲在房梁上,这个人也不会发现她。</p> 但荆家家主的警惕性却是分外的高,他发觉不了林眉,却是凭着直觉往林眉藏身的地方看了好几眼,实在没能看见人才罢休。</p> 林眉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过来,而且如果是怀疑书房来了小偷,他的身边却没有带其他人,一个人就这么过来了,过来之后的举动证明这间书房不止来过林眉这么一个客人才对。</p> 她在上面看着人把下面看遍了,又细细观察过什么东西被动过没有,最后站在了窗户前摸上了林眉的刀留在窗户上的一小道划痕。</p> 但他没有声张,只在确定了屋里已经没有了人,也没有东西被动过或丢失之后,就离开了书房。</p> 林眉听见他往卧室走的动静,还是谨慎地没有动,过了差不多一刻,也没有人来杀个回马枪,但林眉还是就保持着一个姿势在那里没动。</p> 又过了一刻,那位家主从外面打开了窗户,神色冷漠地往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又将窗户合上,终于真正回去了。</p> 林眉坐在梁上叹了一口气,只觉得真的是运气不好,每一次都能掺和进一个看起来就不简单的事情里。</p> 不过看起来书房里是找不到她想要的东西了的,林眉这次换了一扇窗户离开,并且把窗户细心地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从这座主院离开了。</p> 西院她没有去看,想来紧要的东西也不会放在一个不受这位家主完全掌控的地方,</p> 但看着这座黑夜中沉寂无声的荆宅,她也一时想不到该去哪里再找找了。</p> 林眉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宅院,决定再去后面的花园中看上一看。</p> 方才她就留意到了,这宅中放置了许多花草,有些还是今天在花车上看过的,看起来这边用药草充作观赏是习惯。</p> 她一时找不到淬月草,也可以看看其他的药草,推断一番若是珍稀药材,会被放在哪些地方。</p> ……</p> 林眉那边进度艰难,君留山留在客栈之内,也算不上太平。</p> 他在窗边的桌子坐着煮茶,一盏茶还没有凉,前前后后就已经来了三拨人来探查了,但见他还醒着,都没有贸然靠近,两拨退去,一拨在远处盯着。</p> 摄政王不紧不慢地添了炉火,握着一盏青瓷杯望向窗外明月,让外面的人看得着急。</p> 不过其实该是四拨人才对,还有客栈中的人。</p> 门被敲响,君留山淡淡垂下眼:“何事?”</p> 跑堂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灯笼把他的身影映在了门上。</p> “客官若是还未休息,可要蜡烛热水?或是要些吃食?屋中炭火主够吗?”</p> “不必,你下去吧。”</p> 君留山将茶饮尽,随手将杯子放到了桌上,门外跑堂笑着赔罪一声,又去别处巡夜了。</p> 按理说,现在的君留山看起来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其他人若真的想要从他的手中抢东西,只要稍用手段,将人迷晕了就能来拿,却偏偏一个个又像守礼的君子一般,其他的手段一律不用,就等着趁机来偷。</p> 若是林眉在这里守着,估计能恨铁不成钢。</p> 既然要偷,却没一点高明的手段,就这么干等着,简直是丢人,换了她来,能在人眼皮子底下不留影地将东西取走。</p> 当然,这是对付一般人的情况。</p> 君留山终于在桌前坐够了,起身一弹衣袖,看样子是准备去洗漱休息。</p> 外面守着的人都不由松了口气,还真怕这书生一时兴起,在这里赏月赏到天明,毕竟这些读书人的毛病向来就多。</p> “是不是他们这些越有本事的读书人,毛病就越是多?裕安先生定下的这个规矩真是麻烦。”</p> “可是谁让只有裕安先生才能养出我们要的药草来,再不讲理,各家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和裕安先生翻脸,咱们这些下面做事的,也只能多忍忍了。”</p> 他们盯得太久,又其实并不太将这个傲气的外来书生放在眼里,也就不由放松了一些警惕。</p> 岑见拉着孟明听着他们议论,思索着回了房间。</p> 君留山看他们回来得这么快有些意外,岑见一边洗手一边朝君留山摇了摇头:“出去就看见了一队人马往山里去,想来就是要去那个山洞的。”</p> “吃食清水都是带足了一天的量,马是突厥的快马,若不是为了赶远路,拿这种.马行山路反而是麻烦,我怕太远了,记了方向就先折了回来,等之后再让暗卫去查吧。”</p> 孟明站在阴影里盯着窗户外面看了许久:“就让他们这样在外面守着吗?”</p> “一会他们就不会再盯着了,表哥一休息,他们定然会出手的,留他们到现在,是想看看这些人到底有几方的势力。”</p> 岑见看了眼不动声色的君留山,准备带孟明去其他房间暂时避上一避,免得和那些人撞上。</p> “表哥是不是还想看他们会不会争起来?刚才我听见他们在议论,说城中有个裕安先生,给他们定了规矩,约束着这些人不能胡乱出手。”</p> 君留山已经换好了休息的衣服,了然颔首。</p> “城中的生意做得不小,若是没有规矩约束着,这城里也不能维持现在的模样。”</p> “本王在想的是,之前在巷中有人伏击本王与林眉,被林眉解决了,背后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反应。”</p> 他原以为是客栈的人做的,毕竟最初是跑堂引着他们去的,孩子虽然是他们随便找的,但看起来也是做惯了这样的事,难保不是特意等在门口的。</p> 但这一次他们回来,客栈内却没有任何异动,看起来这座客栈也还是遵循着城中的规矩的。</p> 那最开始不讲规矩出手,现在又一直没有露面的,会是哪一方的人?</p> 君留山将蜡烛吹灭,岑见和孟明避了出去,在隔壁的空房盯着这一边的动静,跑堂提着灯笼在四处巡走,手中的灯笼将他们的影子照得摇摇晃晃。</p> 那边盯着的人没有急着动,先出手的反而是另外一家的四人。</p> 他们从客栈的高檐翻下走廊,拿出细竹筒伸进窗户,等了一会之后才有两个人推开窗户跃进,两人守在外面。</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五十章:连环机关 君留山在床上熟睡着,进来的人见他是真的没有动静,就不再管他,直奔了放在桌上的那一盆淬月草。</p> 就在他们要碰上花盆之时,一人突然侧身,破空声擦着他的耳尖过去,一颗细碎的石子镶在了他背后墙壁上。</p> 又有一个人影从临街的窗外翻了进来,黑布上露出的一双眼淡淡看着先来的两人。</p> 他护在桌前,被他一颗石子逼退的两人咬了咬牙,竟然也没有死咬着同他相争,对峙片刻之后两人就退去了,和守在外面的同伴打了一个手势,同伴纵然也并不甘心,但还是随他们一道离开了。</p> 留下来的那人没有动,他转头定定看了一眼榻上安静躺着的身影,听着榻上人平缓的呼吸,最终也没有找出什么破绽来,但门外又响起了毫不遮掩的脚步声。</p> 这一次跑堂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开了门进来了。</p> 跑堂的将手中的灯笼往上抬了抬,照亮了面对着面的两个人,他睨了一眼依旧没有动静的君留山,轻笑了一声。</p> “这位客官,随意拿取我们店里的东西可不怎么好啊。”</p> 黑衣人袖间滑落一柄匕首进了掌心握住,横到了身前:“规矩说的是最后谁得了,才是谁的东西。”</p> “人是在你们客栈没错,但这东西现在还不属于你们客栈。”</p> 跑堂摘下灯笼,随手甩了甩竹竿挑眉。</p> “既然人在我们客栈,自然我们是要保障贵客的安全的,我们可不像诸位,用这种手段,这太败坏我们客栈的名声了。”</p> 黑衣人想要动手,但有人比他的动作还要快,之前黑衣人用石子逼退了前面的人,后面来的人甩出来的就是寒铁制的飞镖了,黑衣人闪躲开,跑堂的直接抬手接下。</p> 门外窗外的人干脆一股脑地都进来了,七八个人把个甲字号房填得满满当当,连最开始出手的那四个人都又折了回来。</p> 他们已经笃定君留山中了药昏睡了,这么多人,也就显得肆无忌惮了起来,居然正大光明地在屋子里争起了这一盆淬月草。</p> “今晚这一盆是大家都能争的东西,没道理让你们家客栈就这么吞了。”</p> “你们客栈丢了东西,损了声誉,可与我们都没有什么关系,城中客栈你们一家独大,不满你们的人也不少了,说不定我们还能拿这个人情去和哪家做个交换。”</p> “裕安先生是不管这个的吧?”</p> ……</p> 这些人压着声音,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了起来,谁也不真的动手,但就是因为不能动手,这东西才显得越发难争。</p> 打起来还能有个胜负输赢,到时候谁能得了东西就看谁能赢了,这样吵着要怎么样才能吵出个所以然来?</p> 孟明在旁边听得头昏脑胀直打哈欠,岑见也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他还是头一次看见偷个东西能偷成这样的。</p> 隔壁一些人没有说话,听着其他的人吵,两眉一蹙,都是不太耐烦。</p> 这几个人连着跑堂在内,他们的功夫在这些人里面是最好的一批,但被压着不能动手,他们也就只能沦落到和这些人一样了。</p> 他们此时都恨不得直接出手,有一个算一个都丢出去,剩下的再痛痛快快打一场。</p> 跑堂的眼看越闹越不像样子,而且这些人还隐隐有联合起来针对他们客栈的意思,沉了脸色往前踏了一步:“够了!”</p> 其他人被他吓了一下,当真声音一顿,有人反应过来,两眼一瞪还想说话,跑堂的将手里抓着的那枚飞镖直接丢了过去,贴着那人的下颌骨擦过,钉在了背后的窗框上。</p> “城中许久没有在这种时候来外人了,而且还当真拿到了奖励,诸位是就这么忘了城中的规矩了吗?”</p> “对城内之人不能以买卖之外的方式取得,对城外之人不能杀害,不能使人发觉,取得方式不限,这不就是规矩吗?”</p> 有人对他说的嗤之以鼻,说得好像他们谁是真的不知道一样,要不是为了这个,他们能在这里斗嘴皮子?</p> 跑堂的颔首:“但各位还忘了一条,取东西的时限是在当晚,第二天是留给做生意的人来的。”</p> “如今已经快到卯时了,既然今晚吵不出个结果来,那就还请诸位退去,等到天明再各凭手段。”</p> 有人往窗外看了看,果然远处隐隐有鸡鸣响起,之前这书生在房间内赏月赏了太久,耽搁了他们的时间,这下居然就要天亮了。</p> 虽说来这里做生意的,基本都不是什么正经的商队,背后也不过就是那么几个势力而已,但城中普通的百姓还是居多,等天亮了他们再离开,不小心被人看见,就又是一桩麻烦事。</p> 客栈虽然有私心,但这些话也没有说错,他们与其在这里继续吵下去,还吵不出个结果来,不如各自退回,让明面上做生意的那些人过来。</p> 都是吵架,那些人的嘴皮子比他们厉害,吵起来也不会惹人怀疑,比他们这样还要避着人好多了。</p> 岑见朝孟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悄声从窗户翻了出去上到屋顶暗处藏着,看着下面从房间接连离开的人,记下了他们都是往何处去的。</p> 等人都走了,跑堂的也从屋中退出,岑见和孟明回到了房内,看向翻身坐了起来,正在更衣的君留山。</p> “表哥觉得这些人怎么样?”</p> “虾兵蟹将。”</p> 君留山把腰带系好,拿了梳子束发:“他们说的规矩,是什么?”</p> 岑见重新去煮茶,闻言也是摇头:“这个我也没有探听到,但听起来,这座城暗中的规矩还颇为森严,这些人一个都不敢犯,就因为规矩,当真没有在这屋内打起来。”</p> “是城中裕安先生定的。”</p> 一道人影从窗外投了进来,林眉抱着一盆淬月草,形容有些狼狈地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p> 她随手把花盆放到了桌子上,摘掉肩上沾的一张枯叶,坐下来心累地摆了摆手:“先别说了,让我喝口水再说。”</p> 君留山皱了眉,挽好长发将布巾打湿拿着过来,岑见给林眉倒了一杯水,就见君留山坐到了林眉的身边,拉了人的手慢慢擦着,等擦干净了,才放人伸手拿水喝。</p> 林眉是真的渴了,一杯水仰头就全灌了下去,岑见适时地又给她添了一杯,林眉连喝了三杯,才吐出一口气来。</p> 君留山抬手在她凌乱的鬓角拂过,将碎发都顺到她耳后,看了看她衣服上沾着的尘土,更是拧眉不解:“你去了荆家,遇上了什么高手?”</p> “没有,就是中了个机关,一晚上快要绕着这座城跑上一圈了,太累了。”</p> 她是真的挺心累的,没想到自己的一世英名会毁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城镇里面,还好薛净悟不在,要是在的话,说不定能笑死在她面前。</p> “我昨夜去荆家,那个宅子太过古怪了,荆家家主又是个过分警惕的人,我去书房转了一圈没有什么收获,就又去其他的地方看了看。”</p> “结果,在一处偏僻的花园里遇见了连环陷阱,设置陷阱的人手法确实精妙,我都险些中了招。”</p> 最开始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陷坑,她随便一跃就躲过了,但在她跃至半空最不能着力的时候,又有飞箭从四方角度刁钻地射了过来。</p> 她没有强行往上跳,而是用了千斤坠让自己落地,没有想到,这就是个开始。</p> 林眉落下去后,原本的那个陷坑突然就坍塌了,露出了下面更深的立着森寒铁刺的大坑。</p> 换做旁人,即便是不来上面这一下,也可能跃不过这个陷坑,林眉身法精妙远胜旁人,找准角度一脚在铁刺上轻蹬一下,续上一口气一跃而出。</p> 她眼看就要站上实地,一张有着倒刺的大网当头罩了下来。</p> 林眉险之又险地拿了岑见给她的那把小刀划破大网,不得已就地滚了一圈,等她躲过地上突然冒出的尖刺,就听见远处传来了人声,有人被惊动了。</p> 要说她现在直接离开也还是来得及,那些人就算过来了,也不可能抓得住她,但她刚准备走的时候,又有飞箭朝她射了过来。</p> 她凌空一翻避开了前面的箭,一刀将最后一支箭拦腰砍断,箭头被她拍飞了出去,刚好撞到了院中还安安稳稳立在那里的假山。</p> “结果,就撞出了一个地洞来,我没忍住好奇,跳了下去。”</p> “要说如果院中布置的是什么八卦阵法奇门遁甲一类的都还好,但偏偏布置的人太天马行空了,什么东西他都给你用上了。”</p> 林眉扶住额头叹了一口气:“我就十分好奇,这种地方的地道里,会藏着什么东西。”</p> 她跳下去后头上的入口立刻就被重新关了起来,这一下她没有了退路,只能拿出火折子照着亮往前走。</p> 地道修得并不开阔,但十分规整,里面的弯绕比她当初在大漠里神殿那一次遇见的还要多。</p> 她一路前行,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看见一排十间密室,后面的人没有追来,她想了想就进去看了一眼,里面整整齐齐放着的全是药草。</p> 于是她又挨着找过去,好不容易才找到这盆淬月草。</p> “拿了东西我继续往前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后找到一处机关开了口出来,人都已经在城外了,看路程我怕是绕着这座城走了快一圈,天也快亮了。”</p> 要不是最后还是拿到了淬月草,安慰了一下她,她是真的要回头去把荆家给一把火烧了泄愤的。</p> “……辛苦了。”</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五十一章:岑见上门 君留山也觉得有些无言以对,但不管怎么说,误打误撞林眉今晚也达成了她的目的。</p> 毕竟这座城里的秘密比他们想的还要深,无功而返也是正常的。</p> 至于荆家的那个地道,或许不是属于荆家一家的。</p> 林眉出门去叫跑堂的送热水来,岑见和孟明将新得来的那盆淬月草抱着出去了。</p> 等林眉沐浴更衣收拾好了之后,跑堂的又送来了给他们的吃食,一边往桌上放着一边打量着两位客人的脸色。</p> 他刚刚还想起了一件事,昨晚他们来的时候,这屋子里只留下了一个客人。</p> “小的恭喜两位客官昨晚赢下了庆典的擂台,昨夜的热闹小的也听说了,客官如此不俗之人能在我们店中落脚,小店也是蓬荜生辉。只是不知道客官是否知道城里的惯例?”</p> “今日会有不少商队掌事前来拜访,希望能买下这盆淬月草,若是客官觉得不耐烦应付了,也可以将这件事交给我们店里,我们替客官去同那些商队管事商谈。”</p> 跑堂的看了眼那边被移到了阴影处的淬月草,知道这恐怕遇上的还不是个不懂行的,加上昨晚君留山在擂台上太过出彩的表现,跑堂的是若无必要,并不愿意得罪这两位。</p> “当然,我们店中也对这盆淬月草有兴趣,若是价格合适,不知客官能否考虑将东西卖予我们店中?”</p> 君留山净了手,拿着白巾细细将手指擦干,随手甩开了脏了的巾子。</p> “钱财对本公子没有多大用处,这是本公子要拿回家给家中幼弟的,不卖,若是有人来了,劳烦传个话,本公子一律不见。”</p> “这般……是,小人明白了,两位还请慢用。”</p> 跑堂的没有同他们纠缠,笑着躬身退了下去。</p> 林眉戳了一下君留山的手臂:“你说一会我们还能出城吗?”</p> “微之出去吸引城中的注意力了,今日我们在这客栈中表了态,只要还在城中,那些人就不敢真的对我们动手,我们坦然离开就是。”</p> “等离了城,再想动手的,生死就可以不论了。”</p> 这个客栈的人有眼色,不会来随意招惹他们,但那些商队中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不长眼的,正好还能将人擒住了问一些事情。</p> 说起这个来,林眉想起了昨晚上她遇见的那件事,之前实在太累了,也没有来得及和君留山他们说。</p> 林眉将昨晚上在那个小院里见到的事情和君留山说了一遍,末了点着桌面有些不解。</p> “那人昨晚在庆典之上没看出什么特别来,但昨晚看起来,他在城中的地位当是独一份的,能成为制定规则的那个人,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p> “来这边的人也提到过裕安先生,只是没有细说,本王也听得不是很清。”</p> 君留山舀了一碗温热的汤递给林眉:“这些事情放到后面去想吧,先将饭吃了,一会就要凉了。”</p> 这家客栈做菜的手艺倒是真的不错,君留山和林眉好好地吃了一顿,就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p> 说是收拾东西,其实不过就是将那一盆淬月草用黑布包起来,再放进竹篓里遮好带走而已,两人来时本来也就没有带什么其他的东西。</p> 跑堂的和楼里楼外的见他们两人下来,都是一愣,跑堂连忙上来,眼神不着痕迹地瞥过君留山背后的那个竹篓:“两位客官这是要去哪里?可能找到路?”</p> “我们要走了。”林眉将甲六的牌子抛给跑堂,“劳烦去将马替我们牵出来。”</p> “客官这么快就要走了?若是担心之后遇上商人麻烦了,小店一定不会让他们上去打搅到客官的。”</p> “并非为此,只是此次出来,偶然得了这么一样药,急着给家中幼弟送回去而已。”</p> 林眉这么说了,跑堂的也就不好再拦,不顾那边几个商队掌事的脸色,当真让人去将两人的马牵了出来,好生生地将人送出了门。</p> 其余人还想上去说上两句话,都被客栈里的人给拦了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朝城门而去。</p> ……</p> 荆家昨晚乱成了一团,虽没听说丢了什么东西,但荆家家主还是大发雷霆,并且将家中人手都派了出来,和城中衙役士卒在一起,势要找出贼子来。</p> 岑见让孟明带着那盆淬月草先出城去,路上不小心泄露一点踪迹,将城里盯着的人都引过去,自己上了荆家的门。</p> “在下昨晚下了台才听说还有淬月草这样的药草,小侄前些年生过大病,伤了心神,至今头发都不似常人颜色,面上也活动艰难,实在让家中忧心。”</p> “昨晚不慎错过,听闻荆家还有两棵,今日特地前来,想要求取一棵,钱财宝物都不是问题。”</p> 岑见半是无奈半是期盼地看着脸色有些不太好的荆家家主:“不知家主能否成全?若是还有其他这般效用的药物,在下也想要一并看一看。”</p> 荆家家主勉强一笑,朝岑见拱了拱手:“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昨夜……家中遭窃,淬月草丢了一株,如今只剩了一株在手,在下并不打算买掉。”</p> “至于其他的类似药物,虽说并不如淬月草记载的功效神奇,倒也还有那么几种,阁下若是有兴趣,稍后便让犬子带阁下去看看。”</p> 岑见虽说有些失望,但还是感激地起身向荆家家主一礼,荆家家主避过不受,让下人去将少爷叫来,又朝岑见歉意抱拳。</p> “在下还要去处理一些家中的事务,请恕在下招待不周。”</p> “无妨无妨,今日本就是在下冒昧了,家主请。”</p> 岑见见他也是真的着急,自然满口不在意,目送着人匆匆离去了,那边的下人已经去叫人,只留了一个人在这边陪着岑见。</p> 留下来的下人给岑见奉了茶后就闭口不言地站在一边,岑见也就安稳地坐在了那里,耐心等着,时不时往外面看上一眼,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p> 他心中思量着刚才荆家家主说的话。</p> 昨晚林眉下了地道的事情看来还是被发觉了,东西丢了的事他们也知道了,但是这样的事情本该是个秘密,这位家主却在他面前半点没有遮掩地说了出来,就为了保下最后一盆淬月草。</p> 想要得到淬月草的人比他们想象的要多,昨晚那些人本来就已经不少了,若是那些人在他家表哥表嫂那边没能讨得好,为了淬月草也定然转头就要找上荆家。</p> 但既然之前这边还有两盆淬月草的事是其他人都知道的事情,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到荆家这边来先试,而是全部挤到了他家表哥那边去?</p> 这在不同人手中的淬月草,有不同的得法,但这些方法之间的差别会有这么大吗?大得让所有人第一时间的选择是舍近求远?</p> 岑见一边思索着一边不知不觉将茶喝下了大半,喝到这个时候,他的舌尖突然从茶中品出了一点与众不同的味道。</p> 他心念骤转,面上不动声色又细细的品了一口,尝出了其中那一丝药味,并非杀人的,但能将人迷晕过去,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竟然要给他下这个药。</p> 所谓的荆家少爷久久未来,岑见估算着这药的药力,并非那种让人一喝就晕的,而是让人慢慢感觉不舒服,最后晕过去了也只会以为是自己生了什么突发的病。</p> 以他喝下去的量,普通人要晕也要半个时辰,他是不惧这个的,也不好一点反应都没有。</p> 岑见放下了茶盏,抬手按住眉心揉了揉,似乎有些不舒服地皱起了眉。</p> 在后面站着的家丁关切地走上前来,询问岑见出了什么事,岑见摇了摇头,只说自己略微感觉有些不适,但并没有什么大碍。</p> 门外的家丁高声通报了一句:“少爷来了。”</p> 一个青年人走了进来,看见是岑见就先眼前一亮,快步走了过来向岑见一揖:“原来是阁下,昨晚没能请教到阁下名姓,没想到今日还能有缘见到,实在让人高兴。”</p> 岑见也笑着拱手:“荆少爷昨夜一曲高山流水,在下也是记忆深刻。”</p> “阁下这就是取笑我了,后面上台的那位先生才是琴艺高超,为了阁下能与之一比,我等在你们两位面前,都是班门弄斧罢了。”</p> 荆家少爷摇了摇头,热情地请岑见落座。</p> “这点自知之明我们还是有的,读书人岂能认不起输。”</p> “不知阁下今日前来,是所谓何事?”</p> “在下姓李,单名一个未字,未央的未,今日前来,是为家中侄儿求药的。”</p> 岑见将之前同荆家家主说的那些,又与这位少爷说了一遍,荆家少爷沉思了片刻,点头要带岑见去看药草。</p> “家中药草我全都是记得的,倒是真有几株李兄或许用得上的,且随我前去看看吧。”</p> 荆家少爷和家仆说了一声,就带着岑见往外走去,荆宅的门外已经等了一辆马车,要载他们去城外的药田看。</p> “不知李兄可会岐黄之术?”</p> “略通一些,当初侄儿出了事,大夫都是束手无策,在下不甘心,就自己很是苦学了一阵子的医书草药,还去药铺当过一阵子学徒,虽说没有学出个什么来,但也能照顾小侄一二。”</p> 两人对坐在马车之内,看得出来,这位公子是当真很喜欢岑见的,找着话地同他说,岑见也耐心地一一回复。</p> “不知李兄从何处来?”</p> “吉淮郡吉安县,县里年头遭了灾,虽说家中平安,但家里还是迁到了郡城去,又将在下同侄儿一道赶出来散心,说让今年过了才许回家。”</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五十二章:荆家少爷 岑见似是无奈地叹了一声,荆家少爷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关联,但还是同情地看了眼岑见。</p> 他们这里外来的人不多,所以消息并不算通畅,但怎么说也是雪灾这样大的事情,他们还是有所耳闻的。</p> “人能平安无事就好,李兄说是不是?”</p> 岑见能看得出来,这位少爷是情真意切地在宽慰他,因此也就笑了一笑。</p> “说得没错,家中的人没有事情就是最好的,况且以前也难有如此游历山河的机会,这一次能出来,也确实长了不少见识,在下还是挺喜欢这样的。”</p> 被他这么一说,荆家的少爷倒是也有些感慨了起来。</p> “李兄说的是,城中如我一般的同窗们,就很少有能出去的,除了一些能考出去做官,游历山河是没有这个机会了。”</p> “因着以前的事,诸家对子弟都格外重视,从来不放心让我们独自离开家的。”</p> 岑见指尖在膝头轻点了点,想起了一个问题。</p> “昨日也是听人说过,城中的人,少有离开故土去到外乡生活的,城中多年变迁不大,在下有些好奇,城中医术最好的大夫是何人?”</p> “医术最好的大夫?应当是罗门堂的覃大夫,李兄问这个做什么?”</p> 荆家少爷奇怪地看了眼岑见,岑见摇了摇头:“只是想一会拿了药草后,先带去找大夫给我那侄儿看看,若是能用,看还差些什么药,在城中也方便补齐。”</p> “那去找覃大夫就没错了,他可是咱们城中的圣手,又一向了解城中各家的药草,你要是想要配药,他就能给你说出哪家的什么药,是最为合适的。”</p> 岑见笑着同他道过谢,没有再多说什么。</p> 也是之前他们灯下黑了,只想着这些卖药的人家,忘了这种和草药沾边的事,大夫也肯定是会参与在内的。</p> 这样一座拥有在外已经绝迹了的珍稀药草的城镇,外面的大夫不知道所以没人前来,城中身为自己人的大夫日常得用这些药,有些事情他们心中定然是比旁人清楚得多的。</p> 探查城外的消息要找这些药草的买家和卖家,但探查城内的,这些大夫反而是最好的人选。</p> 而且就孟明那一身的病症,有真才实学的大夫会感兴趣的。</p> 马车出了城,沿着石板铺的路往前走了一段,又拐进了林中的小道,一直到一座山的山脚才停了下来。</p> 陪着出来的家仆请两人下车,岑见跟着出去,外面是一条上山的路。</p> 这边已经进了山,山不算高,连绵而去望不见头,云遮雾绕,山脉之中一条清河穿过,冲刷出一片谷地。</p> 如今已经是秋日了,山上却还郁郁葱葱生机勃勃,放在岑见的眼中就是个灵气充足风水极好的地方。</p> 昨夜过来天暗,他也没有太过注意,但今日来他特意辨了辨方向,昨晚那些人走的也是这一边。</p> 此处有青龙盘踞,乘云行水,山势隐现,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但首尾并非没有,那处洞穴若是人布置的,便不是在龙眼之处,就是在龙珠之处。</p> “有些药草太过挑剔,还是得养在山中,路不算难走,就是有些长,家中备有抬轿,李兄可以坐抬轿上去。”</p> “不必,在下也是走惯了山路的,吉安县便是在山中,和外往来都要从山上走,那边的路,可比这边还要难走一些。”</p> 荆家少爷见他不像是在逞强,也就没有再劝,引着他往山上去,同来的家仆只有一人跟了上来,其他的都守着马车留在了下面。</p> 他们在山中走了快半个时辰才到了一处被开辟出来的院子,岑见看着微微有些喘息,他身边那位荆家少爷也累得出了满头的汗。</p> 其实要是只有岑见一人,他不过一刻就能上来,今天陪着这么一步一步走,也不见得困难,但荆家少爷一路给他介绍长在林间的那些野生药草,说得是口干舌燥。</p> 这边也没有提前得信,见自家少爷亲自来了还有些吃惊,连忙将两人迎了进去,又小心打量了一下岑见这个生面孔。</p> 往年来的,基本都是那么几个走熟了的收购药材的商队管事,或是一些大的药铺自己前来找药草的大夫,这个好看的年轻人是真没见过。</p> 还是少爷亲自陪着来的,不知道是药铺的新大夫,还是什么商队的新管事?</p> 荆家少爷自幼在这山上跑大的,他小时候这边的药材生意还没有做到这么大,他家还是自己种药草,他也打小跟他爹学这个,不比经年侍候药草的药农差。</p> 等坐下来缓过一口气了,就不要其他的人跟着,他自己带着岑见去药田那边看。</p> 药田不比菜田,都是四处分散,也没有当真划个什么田地出来,不过是将一块地方圈起来种药而已。</p> 荆家少爷给岑见数出了他可能用得上的五种药草。</p> “这五种都是比较少见的,其中两种也是外面绝了迹的,因此都是在不同的地方才能养出来,咱们两个今天要走上许久了。”</p> 岑见倒是并不介意:“若是真的能有用,为了采药就算在这山中走上三天三夜,也是无妨的。”</p> 荆家少爷分了一根手杖给岑见:“李兄是真的心疼你那侄儿。”</p> “他从小吃的苦太多,父母又不在身边,如今只有我一人照顾着他,自然要多上心一些。”</p> 不过到底是人种的药,不是那些野生的,采药并不是很难,就是路走得多了一些。</p> 山上有灵气,那些草药生长得最好的地方,都是在小气眼的地方,寻常风水师若是来了,见这些地方点了做坟,也能保那一家三代不衰。</p> 用作药田虽说浪费了不少,但又刚好促进了此处灵气的循环,阴差阳错让这些药草受了更大的益处。</p> 荆家少爷带着岑见把五种药草都看过,两人一起衡量商议了一番,最终定下了其中三种药草。</p> “既然荆兄说城中最好的大夫是罗门堂的覃大夫,那这些药就劳烦先全送到覃大夫那里去,也请让人帮在下转告一声,稍后在下就带侄儿前去问诊。”</p> “这个没问题,只是现在都要到午时了,不如李兄先回去接了侄儿,一道用了饭后再去?”</p> “也好。”</p> 岑见没有拒绝,他已将这山中的情形记在了心里,之后要再来探查也不用人再引着了。</p> 下了山,同坐马车回了城后,他们先去了城中另外一家口碑不错的客栈,岑见上去叫了已经回转的孟明下来,与荆家的少爷见过。</p> “这是我侄儿孟明,阿明,见过荆家的少爷。”</p> 荆家少爷视线从孟明的一头灰发上掠过,又淡定地拱手:“孟小公子。”</p> 孟明神色怏怏的没张口,沉默地抱了拳就算是打过了招呼,又蹭到了岑见的背后去,悄悄趴上了岑见的背。</p> 这个少年是一眼就能看出的身体不好,那头灰发更是恐怕有什么古怪的病症,荆家的人也总算是彻底放下了心。</p> 岑见也纵着他,见他不想自己走路了,就将人背了起来,跟着荆家少爷出了门,找了一家大的饭馆用饭。</p> 荆家少爷也总算是见识了一下“李兄”是怎么宠他这个侄儿的了,在山上的时候还以为只是说笑,现在想想,恐怕这位李兄是真的能做出在山上找上三天三夜,就为了采一株药草的事。</p> 高高瘦瘦的少年人趴在岑见的肩上,说是身上疼,岑见就也不问他怎么就疼了,任由他趴着,自己拿了碗筷姿势别扭地喂人吃东西。</p> 嫌菜味道太淡,就又点了一些重味的,荆家少爷看着,一餐饭下来,那些口味重的东西,岑见一样都没有碰过。</p> 要吃点心,要喝糖水,都是立刻就给点了,有时连荆家少爷都看出来少年有些故意折腾的意味在,岑见还是只无奈笑笑,照样顺着他的意去做。</p> 吃完了少年总算满意了,跟被顺了毛的狸奴似的,懒洋洋伸了一个懒腰,趴在岑见的肩上昏昏欲睡。</p> 岑见又将人背了起来,荆家少爷一顿饭算是开了眼界了,格外想要拍一拍岑见的肩,说上一声不容易。</p> 养个孩子,原来是这么麻烦的一件事吗?他记得,他小时候他爹不是这么养他的啊……</p> 如果林眉他们在,大概就会告诉他,这只是极个别的情况而已,而且孟明小时候也不是这么被养大的。</p> 几人下了楼,要坐马车再去罗门堂,岑见明显能感觉到,落在他和孟明身上的打量视线少了不少,那些暗中观察着他们的人都算是暂时放下了怀疑。</p> 毕竟今天上午那个偷了东西的人露面时,岑见是一直和荆家的少爷在一起的,而他身边那个病弱又娇气的小少年,也不可能是那个溜了所有人一早上的偷儿。</p> 但是,昨晚和今早的人到底是谁?</p> 路上岑见一边抚着半睡半醒的孟明,一边向荆家少爷又问起了淬月草的事。</p> “当真不能卖吗?那草的效用,应当很适合给阿明用,就算贵一些,或是用什么珍宝来换也都是可以的。”</p> “在下手上一时没有的东西,也能送信回家中,让家里人送来。”</p> 荆家少爷也知道李家应当不是寻常人家,这位李兄有财大气粗的底气,但这件事他也无能为力。</p> “并非我不愿意,而是淬月草我家也确实只有三株,一株要留下来当种株的,若是连这一株也给出去了,之后又不知道多久才能再养一株出来。”</p> “今年想要来买淬月草的人很多,各大商队之前其实都已经往荆家递过消息,若是那一株还在,我做主卖给李兄也没有关系,可惜……”</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五十三章:城中秘密 孟明似乎睡得有些不安稳,刚还折腾人折腾得起劲的少年,这时已经眉头紧蹙,脸色和唇色都在泛白,额头上密密麻麻布着冷汗,咬紧了牙关还是泄出两声痛苦的呻吟。</p> 岑见连忙拍着背低声哄了两句,才见人稍稍安稳了一些。</p> 他无奈地朝荆家公子苦笑:“荆兄也看见了,不是在下想要强人所难,只是实在是心疼这个孩子……”</p> 荆家少爷看着孟明微微有些打颤的背脊,和死死抓在岑见衣袖上的手,更是叹息。</p> 之前还觉得李兄对这个少年太过溺爱,但现在看来分明是这个少年确实是受尽了病症的折磨,也对,若不是如此,以李兄对他的纵容和精细,怎么会还是这么瘦弱的样子。</p> “若是那一株能寻回来,我一定让人送到李兄的手上,哪怕李兄已经离开这里了,也会让人送去的。”</p> “如此,实在多谢了。”</p> 岑见微微一叹,又很是感激地对荆家少爷颔首。</p> 试探到了现在,荆家更深的那些事,这位少爷恐怕也是不知道的,在他看来,应当只能知道家中是做药材生意的。</p> 不过为人与心肠都是不错,看起来也眉目清正舒朗,是个君子作风的书生。</p> “不知荆兄有没有想过入仕?荆兄学问也不算差,既然城中也有其他的人考入官场去,荆兄为何不去试试?”</p> “家父家母说官场难测,不让我去。”</p> 荆家少爷眼神有些黯淡,他自己似乎也挺想要去试上一试的,但话中还是不愿违背父母意愿。</p> “并且家中我是独子,以后还要继承这一份家业的,我幼时就跟着父亲种药采药,其实当初就想着,要是和这些草药打上一辈子的交道也没什么不好。”</p> “最好的不过是从采药人,变作一个大夫,也和家父说过等长大了想要去药铺里当个学徒,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家会有今天的日子。”</p> 但是和小时候比起来,他反而被困在了这样的日子里了。</p> 读了书,却也没有科举入仕的机会,学了这么久的侍弄草药的手艺,现在他是少爷了,不好随便再亲自去做活,当大夫更是不成的,他爹还指望着他继承家业。</p> 和商人打交道他也做得不错,却总是不那么喜欢。</p> 他走到了他没有想过的人生道路上,他能做得很好,但所有对未来的设想期望全部落空了,心里还是茫然的。</p> 岑见不想将这些不知真相的人在最后牵扯太深,哪怕等他们腾出手来解决这边的事,这城里的人都会受到或多或少的伤害,但能少一些也是好的。</p> “荆兄还年轻,往后的日子漫长,还是想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为好。”</p> 荆家少爷沉默了下来,没有继续和岑见说下去,他看似是听进了岑见的话,但岑见提醒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对他今日好心的报答了,再多的就不是他能管得事情了。</p> 罗门堂虽说有个覃大夫坐镇,是这城中最好的一个大夫,但地方开得却不算好,只在一个偏僻小巷中开了一家小小的破旧药铺,门可罗雀。</p> 一个小药童拿着个扫帚有一下每一下地扫着台阶,一边盯着屋檐上的麻雀流口水。</p> 看见荆家的马车出现在巷口,小药童高兴得一把丢开扫帚,一边往里面跑一边大叫:“师父,有病患来了,今天我们可以吃肉了啊!”</p> 岑见和荆家少爷都听见了小药童叫的什么,荆家少爷干咳了一声,十分不好意思:“这小家伙是覃大夫捡回来的孤儿,平日里性子跳脱了一些。”</p> 见岑见背着孟明打量着这处老旧药铺,他又连忙向岑见保证:“覃大夫的医术肯定是极好地,只是性子有些古怪,只愿在这里呆着而已,轻易也不会出手给人看病,但我领着你们来的,定然不会有问题。”</p> 岑见朝他含笑点头:“荆兄不用这般紧张,在下并非不相信荆兄。”</p> “他不是不相信你,就是不相信我而已。”</p> 门内传来一个没好气的声音,一个看着不过而立,穿着黑麻长袍的大夫从里面走了出来,把手里的那个小药童丢到门外,瞪了他一眼:“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继续扫你的地!”</p> 又往岑见和荆家少爷那边撇了一眼,轻啧了一声:“谁看病谁进来,无关人员一概不许进!”</p> 荆家少爷同他也算熟识了,自然知道他的脾气,就向岑见一拱手:“我便先回去了,李兄的药草想来也已经送了过来,若还有缺的,只管到荆宅来找我。”</p> 岑见背着孟明,客气地同他颔首道了谢,等人走回马车了,才背着孟明进了药铺的门。</p> 小药童被毫不留情地关在了门外,孟明被关门声惊得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抬头一看,就见一张脸凑得都快要和他贴在一起了,吓得往后一仰,不是岑见把人捞得快,已经栽下去了。</p> 岑见把人放下来,扶着站稳了,又去看那位覃大夫。</p> “秦大夫吓他做什么?”</p> “难得见你对哪个孩子这么宠的,好奇而已。”</p> 本是姓秦的秦召秦大夫摊了摊手,又绕着两人转了好几圈,在孟明面前停下,摸着下巴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p> “这么个快要死的孩子,岑侯是从哪里捡回来的?”</p> “本侯也没有想到,秦大夫失去音讯五年了,原来就是躲在这座城中。”</p> 岑见把沉了脸的孟明往身后拨了拨,不让孟明出手暴打秦召,秦召和莫上先生不一样,这个人是真的一点功夫都不会,当年岑见将他收入两仪卫的时候,还犹豫了好一番。</p> 谁能料到,这人进了两仪卫的第三年就失去了踪迹。</p> “当年先帝病逝,秦大夫因此获罪,入两仪卫是秦大夫自己来找的本侯,为何最后却不辞而别,在此处藏了起来?”</p> “侯爷以为我想吗?!我是被他们给扣在这里了!”</p> 提起这件事,秦召就气得不行,原地跳脚指着城西那边骂。</p> “老子就路过,看这里有些珍稀的草药,一时心喜在这边多留了一段时间,又顺手给那位县守家的大公子治了一下病,结、果、呢!”</p> “诊金不给老子不说,还把老子人扣在了城里!老子又不像你们,能飞来飞去的,跑几次就被抓回来几次,给他们干了五年的白工!五年!白工!连口肉都吃不上!”</p> 他扯着自己的衣服让岑见看:“我人都饿瘦成这个样子了!”</p> 秦召算是出生在杏林世家之中,自幼学医,天赋颇高,他的爷爷虽然名声比不上莫上先生,但也是宫中的太医令,他不过十几岁,就通过举荐入了太医院。</p> 因他医术确实不错,人又稳重,先帝看在他爷爷的份上对他也颇为欣赏。</p> 但后来先帝突然病重,最后驾崩,太后一气之下,将太医院上下都发作了一番,让人将这群太医投进了天牢。</p> 本来是要流放的,但君留山正式成为了摄政王后,岑见向君留山求了一个恩典,将人都救了出来。</p> 其他的太医都心灰意冷不愿继续在宫中供职,只有秦召跑来找了岑见毛遂自荐。</p> 他从哪里听说了岑见执掌两卫的事情,岑见没有细细问他,岑见和其他的人想的都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故意瞒着君留山。</p> 这么些年下来,不过是君留山自己不想去追究而已。</p> 秦召要入两仪卫,他说他是个大夫,但他发现光救人是不行的,要想能好好地救人,就要学会怎么“杀”人,天下少了那些伤害别人的人,他们这些大夫才能只埋头救生病的人。</p> 给人动刀子他能动,给天下动刀子他没有那个能力,所以他要找有这个能力的人。</p> 岑见看出了这个人骨子里有叛逆在,他犹豫了很久,才答应了秦召。</p> “本侯当初为了找你,动用了不少人手,这部分的银子你记得给本侯补上。”</p> 岑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秦召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摇着头不肯相信。</p> “我都如此的一穷二白了,岑侯你竟然还忍心如此,是秦某当初看错了你……”</p> 孟明实在没有忍住,从后面戳了戳岑见的背,小声地问岑见:“小叔叔,这个人真的能看病吗?他自己的病都……”</p> “医者不自医而已。当年在宫里的时候,他的医术确实还是不错的。”</p> 要不然也不能在后来成了两仪卫内专门的大夫,虽然干了三年人就生死不知了。</p> 秦召被气得心口疼,一甩袖就大步往里走。</p> “要看病就进来!”</p> 但岑见又不是真的带孟明来问诊的,孟明这病谁也治不了。</p> 三人进去坐下了,岑见将孟明安置好,又看过已经被摆在里面的三盆药草。</p> “阿明的病你看不了,也小心些不要碰到他,这一次我来,是为了药草来的,你既然被扣在城中五年了,当知晓一些城中的事情,有什么能说的吗?”</p> 秦召严肃了神色,点了点头。</p> “想来侯爷之前已经自行探查过一番,也大概知道城中是不对劲的了,但岑侯应该还不知道,这城中的药材,成功种出来的不过一半,另外一半失败的,却拿去做了药,喂给人看有什么效果。”</p> “他们养了药奴,强行留我在城中,就是为了救人。”</p> 这两年来,他逐渐装作被软化了的样子,不再同那些人对立太过,又对药草一心痴迷,那些人对他的戒心没有这么重了,又有要用他的地方,于是他能接触到的东西就更多了,也不用时时刻刻都被人盯着。</p> “他们以为我已经快要屈服了,还带我去看过一次他们炼药和种药,问我为什么会失败。”</p> “而且来往的商队,据我五年以来的观察,不止是大岳的人。但那些商队将药材弄去什么地方,又是为了做什么,我还没有办法知道。”</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五十四章:离城 他就是一个文弱的大夫而已,做不到在深宅大院里面来去自如,也做不到不惊动任何人的听取情报,能在重重防护里知道这些东西,他已经尽力了。</p> 岑见颔首,对他本来就没有报多大的希望,毕竟这人之前在两仪卫中,除了偶尔以大夫身份去接触一些人以外,就是给人看病的作用了。</p> 身为一个纯粹的大夫,他也不需要去做太多多余的事情。</p> “以后,你出门还是带着保护你的侍卫吧,下一次不一定这么好运地能活到有人误打误撞来救你的时候。”</p> 岑见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不等秦召又被他气得冒烟,转而问起了其他的事情。</p> “你知道裕安先生是谁吗?”</p> “知道。”秦召点了点头,往外面一指,“我外面那个小子的亲哥哥,当年就是他让我收留这个小子,换他护我在城里平平安安的。”</p> 这个消息对岑见来说就比较意外了,林眉遇见了那位裕安先生的事他和孟明走得早,并不知道,但光听昨晚那些人的谈话,也能知道裕安先生在城中的地位是不同的。</p> 但刚才荆家少爷说,这是秦召捡回来的孤儿,他为何要让自己的弟弟,这么隐瞒着身份留在秦召的身边,不能自己直接将人护在身边?</p> “这些年,他与你的接触多不多?”</p> “每年他会在过年的时候,和那孩子生辰的时候过来,都是悄悄地来,平日里是不会有接触的。”</p> “我也知道岑侯想要问什么,这人在城中普通人的眼中只不过是个琴师,只有在那些人面前,他才是不同的。”</p> 秦召和他私下的接触确实不怎么多,但跟着那些人却也见过他几次,在那些人面前的时候,那是个格外杀伐果断的人。</p> “他不像其他人,有一种这些年突然发迹带来的感觉,看起来像是从小就身居高位,只有像王爷和侯爷这样的人,才有气势。”</p> “那些人都十分怕他,他手下也有一队死士,这些年杀了不少坏他规矩,不听他话的人。”</p> “但城外药奴的事,却并不是他在掌管,他似乎也极其厌恶那件事。”</p> 岑见拍了拍极细微地颤了一下的孟明。</p> 秦召第一次提到药奴地时候,孟明看着还好,而且也没有细说什么,他也就特意没去关注孟明,怕他刻意了,反而让少年想到不好的事。</p> 但这一次孟明还是没有忍住,岑见用眼神示意秦召先不要说了,他把孟明从背后拉到了身前,看了看他的脸色。</p> “阿明,那些人不会落在他们手中太久了,而且秦大夫这么多年都看着这里,至少也有尽心帮他们,不会让他们像你那样的。”</p> 孟明埋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岑见有些忧心,不是怕孟明难过,而是怕他因为不高兴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p> 这边的人他们定然是要解决的,但也只打算对那么几个人下手,大部分的人还是无知的,但孟明就是一个杀器,他不高兴了,杀掉一城的人不是不能办到的事。</p> 秦召没有见过孟明,他以往在岑见身边见过的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些各有性格但格外乖巧的,孟明这一种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能被岑见这么纵容的孩子会有多特殊。</p> “那些药奴,是被好好地养起来的,除了试药,也没有对他们有什么折磨亏待。”</p> “我给他们说,要是身体不好的人试药,是看不准药效的。”</p> 孟明偏过头来,不带任何感情地看了他一眼,又仿佛透过他在看着什么东西,那个眼神把秦召吓了一跳,气息都乱了一拍。</p> 门外的小药童砰砰地敲门,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师父,又有患者来了!”</p> 这种来的,不是那些药奴,而是真的病患,秦召询问地看了看岑见,岑见拉着孟明起身。</p> “这三株药你且将它们想办法写个药方出来,我先带阿明回去,今天我们要离开,之后会有暗卫回来,你和暗卫交接,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就能离开了。”</p> “是。”</p> 秦召抱拳领命,心里也总算有了一个底,这些年他一个人被困在这边,还要护着一个小孩子,又要应付那么多事情,说他心里不急是不可能的。</p> 偏偏之前的那个局面,他再急也没有办法,甚至他还想过,为什么两卫也好,王府的暗卫也好,都没有一个人查到这边来,也没有一个人来找他,是不是已经把他记了死亡。</p> 他一开始还在等着,等到心灰意冷,又在他都快要绝望地放弃的时候,又迎来了希望。</p> 秦召送了两个人出门,看向后面来的人,难得的只是态度冷淡了一些,没有开口骂人就将人让了进门。</p> 岑见和孟明也不打算继续留下来了,既然已经找到了这边事情的接手人,他们也该早一些回去,明天就要出发,那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p> 在他们刚回了客栈的时候,就有一身黑衣的护卫迎了上来。</p> 暗卫看见两人明显松了一口气,上来抱拳行了礼后,就在岑见耳边低语了几句,岑见一下皱起了眉,当即吩咐人收拾东西离开。</p> 荆家接到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出了城,荆家家主这个时候终于能先歇上一口气,让人去找秦召问了两句。</p> “覃大夫说,已经给看过了,都是沉疴痼疾,不好治,他还要细细琢磨一下药方,那位李公子也交代了他,让他尽管用最好的药。”</p> “客栈那边说,据说是李家出了些什么变故,家里的护卫追到了这边来,急着把人叫走了。”</p> 荆家少爷不明白他父亲为什么还要查这些东西。</p> “李兄不会是昨晚来我们家里的贼人的,我同李兄一同走了半日,昨晚又与他在台上有过比试,李兄的出身定然极为不凡,这样的人没有必要做出那样的事。”</p> “况且,裕安先生也说,昨晚来的人定然身手极好,李兄却只是有一些功夫傍身而已。”</p> 荆家家主有些烦躁地叩着扶手,听见自家儿子不断为那个人辩白,更是不悦,但他也不能胡乱就指责一个无辜之人,只能不耐烦地摆一摆手。</p> “淬月草事关重大,自然要多小心一些,现在都还没有找到能丢失的那一盆,今晚再给不出个交代,裕安先生就要亲自过问了。”</p> “你以后也要打理这些事情的,当知道为父究竟在焦急一些什么,万万不可再像如今这般没有戒心了。”</p> 荆家少爷抿紧了唇,想着岑见今天和他说的那些话,更是心中情绪莫名。</p> “父亲,淬月草虽然珍贵,到底不过只是一株草药而已,何以就重要到了这种地步,让父亲忧愁到这个地步?孩儿不明白,也不懂父亲在焦急什么。”</p> 荆家家主一瞬间想要发怒,又忍了下来,看了儿子一眼,拍案起身拂袖而去。</p> 有些事情,他始终没有让他这个独子接手,原想着是保护这个儿子,他也知道,他这个儿子从小被养得极为正直,性情方正,有些事他不一定能接受。</p> 但现在他在怀疑,当初他是不是做错了,他在一开始就该强迫这个孩子看清那些东西,好过有一天可能稀里糊涂送了命。</p> 就像县守家的那位大公子一样,都已经能出去帮着县守做事了,他的儿子却还能向他问出这种问题。</p> “之后……之后让少爷跟着你们看账,有些事情他也该知道了。”</p> 不知什么时候跟在他身后的管家低声应是。</p> 岑见和孟明带着暗卫出城离了十里,才停下马来问了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p> 暗卫来得急,中间还和君留山他们遇上了一次,也算大概了解了城里有些什么事。</p> “回侯爷,是薛公子突然回来,说那座城可能有些问题,后来我们再一查,发现您与王爷、王妃都是走的那一方,统领当即让我等出来寻找。”</p> “属下在半路遇见了王爷他们,知道了侯爷还留在城中,奉王爷之命来接应的。”</p> 薛净悟回来说这事的时候,他们都吃了一惊,甚至都怀疑起了薛净悟是不是回来拿他们寻开心的,毕竟这附近,之前排查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p> 但薛净悟坚持说有问题,态度分外强硬,折思想着以主子们的安全为上,派了一半的暗卫出来找人。</p> “王爷告诉属下,他们离开的时候,遇见了三拨刺杀,想要抢夺他们身上的淬月草,都被王爷与侧王妃杀了。”</p> “王爷猜想,侯爷这边的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但是不好贸然离开,让属下来接侯爷,王爷和侧王妃由其他人护送回去。”</p> 岑见点了点头。</p> “这样也好,那些人的目光现在定然是集中在表哥他们的身上了,我们这边就还要安全一些。”</p> “快些赶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同表哥商量。”</p> 暗卫飞马在前面引路,三人疾驰而去。</p> ……</p> 君留山和林眉已经回到了山庄里,薛净悟在门口转来转去的,都快把门口的地皮磨秃了,看见林眉和君留山安全回来了,一颗心才算放回了肚子里。</p> 林眉上前打量了他一下,看他的焦急不似作假,也没有来得及歇气,先问他发生了什么。</p> 薛净悟摸了一把脸,深深叹了一口气。</p> “故事还要从小生与你分开,准备去附近探宝开始说起……”</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五十五章:商谈 “行了,长话短说,一路赶回来我还累着。”</p> 林眉一听就知道他想要卖关子,但这骑了半天马,昨晚又没有合眼,她还想早点回去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才好应付后面的事情。</p> 薛净悟很是委屈地闭了嘴,捧着心口觉得十分难过,但他也不敢和林眉呛声,摄政王还站在林眉身后看着他。</p> “事情是这样的,小生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刚好遇上了一队商人去那边交易,小生一时好奇就跟过去看了看,想找找有没有什么好东西。”</p> “结果,发现他们运送的都是药材,但这些药材没有送去什么铺子里,而是最后落入了一个神神秘秘的黑衣人手里。”</p> 薛净悟看了看君留山和林眉的脸色,默默加快了语速。</p> “小生仔细看了看,那人虽然不是焚仙门的人,但是跟焚仙门是一路的货色,于是急忙追查了一下药材的来历,就查到了那座城上,想到你是往那边去的,怕你和王爷不慎被人发现,于是急忙回来通知人了。”</p> 薛净悟被林眉十分嫌弃地瞥了一眼,林眉从暗卫手里接过了竹篓,拍进薛净悟的怀里。</p> “拿着吧,这是我带回来的东西,这一次看起来是我赢了。”</p> 薛净悟没有想到,都这种时候了林眉还记着他们两的赌约,要把上面罩着的布掀开来看,被林眉按住了。</p> “这里面是两株药草,不能见光,这是给钟阁主备着治眼睛的,你不要弄坏了。”</p> 林眉又叫了折思过来交代了两句怎么照顾这东西,不等薛净悟反应过来,就先拉着君留山回后院去休息了。</p> 薛净悟一听是给钟苍治眼睛的,嫌弃地把东西抛给了折思,仿佛被烫了手一样使劲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不太高兴地撇了撇嘴。</p> 折思好好把东西接了下来,也不敢疏忽了,当即就将东西交给一个暗卫,让他抱进去找个空屋子,把所有窗户都严严实实地遮上,再将里面的东西放好。</p> “另外你们再赶制一个箱子出来,以后专门用来装这两盆草药,要照不进光,但是又能通风的那一种。”</p> “是。”</p> 暗卫谨慎地把罩在竹篓上的黑布又拉严实了些,两个人一起护送着这东西去后面找地方安置了。</p> 薛净悟看不见了那东西才觉得没那么别扭,他想起林眉不但赢了他,带回来的东西还是给钟苍的,心里就猫抓一样的难受,看其他人都准备散了,一把拉住跟着君留山他们回来的暗卫。</p> “侧王妃出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竹篓里的东西又是怎么回事?”</p> “我们回来得太急,王爷也没有说清楚,只知道是在那座城里取的东西,岑侯和孟小公子也去了那边。”</p> 薛净悟更是好奇了,他自己在外面找到了那边的消息急急忙忙赶回来也就算了,岑见带孟明出去散个心,怎么也掺和到了这件事情里面去?</p> 但是暗卫显然是不能给他一个答案的。</p> 等岑见回来,林眉和君留山被人叫醒之后,出门就看见薛净悟蹲在他们院子里,很是幽怨地的盯着他们的方向,也不知道在那里盯着门盯了多久。</p> 林眉回头和君留山对视一眼,君留山头疼的扶额。</p> “先去见微之。”</p> 薛净悟默默站了起来,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脚,被林眉牙疼地踹了他一脚,君留山走在前面,林眉在后面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嗤他。</p> “你是担心你从此失宠了,比不过钟阁主了吗?”</p> “小生从一开始就明白,小生相貌平平,是比不得他们的,向来也不求得宠于侧王妃前,只求还能在王府留有一席之地。”</p> 薛净悟凄凄哀哀地长叹了一声。</p> “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小生从来都是明白的。”</p> 林眉打了一个冷颤,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往旁边蹦一样闪开了一步,很想大喊一句,你要死也别连累上我!</p> 摄政王是什么耳力,他们两个人在后面说这种悄悄话,和君留山才隔了这么一点距离,君留山会听不见?</p> 君留山回头要拔剑砍人,她一定不会拦着!</p> 摄政王殿下当然听见了后面两个人的嘀咕,他额角的青筋跳动了一下,忍住了没有回头去看。</p> 薛净悟也自知失言,咳了一声想要补救一二,但又感觉怎么说怎么都显得奇怪,一会真把两个人都惹怒了,他就得被两个人联手追着打,其他人是肯定不会帮他的。</p> 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把嘴闭严实一点,小心落后了林眉几步,装作自己突然就隐了身。</p> 岑见和孟明也是快马疾驰回来的,把孟明哄回去休息了,自己坐在前面喝茶等着君留山他们过来,等几人进了门,他一眼看出了他们之中不太对劲的气氛。</p> 岑侯询问地看了林眉一眼,得到林眉不着痕迹地摇头示意,于是他了然地垂首抿了一口茶,眼观鼻鼻观心的半点不多过问一句。</p> 君留山就算不看,也对他们这几个人私下的交流清清楚楚,摄政王坐到椅子上屈指敲了敲桌面,算是警告了几个人一下,让他们老实一点说起了正事。</p> “微之你今天去荆家,可有查到什么?”</p> “荆家今日因为昨晚东西的丢失十分忙乱,城中几乎各方都在盯着这件事,荆家不怕别人知道东西丢了,只怕东西找不回来。”</p> 岑见也正经了神色,等林眉他们也落座后,同他们讲起了城中的情况。</p> “不过那些繁琐之事都还是次要的,这一次倒真的有个意外之喜,表哥你们走了后,我借着给阿明看病的名义,本想去找找城里的大夫,结果见到了秦召。”</p> “秦召?”</p> 君留山对这个名字有一点耳熟,但一时有想不起来究竟是谁了。</p> 岑见提醒了他一句:“先帝身边,有秦姓的那位太医令的孙子。当初先帝病亡,这些太医都被太后迁怒,险些处死,秦召在表哥下令将他们赦免之后,就入了两仪卫。”</p> 君留山想起来了,当初先帝病得急,太医用尽办法也没有挽回,先帝病得药石无医,太后看着幼子,和先帝下的立君留山为摄政王的旨意,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抓了整个太医院要给先帝陪葬。</p> “当初,他也进了两仪卫?”</p> “是,两仪卫中他本该是随玄铁骑的军医,只是五年前失去了踪迹,今日才发现人被困在了这边。”</p> 君留山低垂着眼听着岑见将城中有关于药奴的事情说了,岑见看他的神色就已经明白他在想些什么,无奈叹了一口气。</p> “这么多年了,暗卫和两卫,甚至是公道阁,居然都没有发觉此处的秘密,这可真的是……”</p> “可真的是好手段。”</p> 君留山视线从屋中几人身上转过,林眉、薛净悟和折思也严肃了神色。</p> 这种事情,算得上是重大的疏忽了,毕竟此处是在大岳靠近腹地的地方,若是有人藏兵于此,而且是藏了至少五六年,大岳之中,又潜藏着多少这样的危机?</p> 一条线,牵出的就是越来越深的东西,君留山和岑见越来越心惊,也越来越下定了要将所有的东西连根拔起的狠心。</p> 林眉揉着额角,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p> 薛净悟在一厅的沉默中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义愤填膺地撸了撸袖子。</p> “那群丧心病狂的王八蛋!小生不把他们扒了皮抽了筋,再烧成灰倒进茅房里,小生就把自己的名字倒着写!”</p> 林眉笑了出来,懒懒倚在椅背上,两腿叠起高扬了眉梢,轻啧了声。</p> “你敢不敢发个更狠的誓?光把名字倒着写算什么,不如再把自己的头发给剃了,当三个月的和尚。”</p> “不可不可,小生与我佛无缘,这不是侧王妃亲自品定过了的吗。”</p> 薛净悟一下泄了气,摇头摆手地坐了回去。</p> “小生一介俗人,不敢污了佛门清净地,道门也不行,小生怕岑侯一会就把小生打出门去。”</p> “本侯不会的,只是道门规矩重,薛公子受教在道门之下,可能要多受一些苦。”</p> 岑见很和善地看着薛净悟笑,想起他平时对身边小孩的态度,以及护短又温和的性格,薛净悟怕得瑟瑟发抖。</p> 越是温柔的人,发起火来才会越可怕,连岑见都说规矩重,那大概就是能死人的那种规矩重吧。</p> 林眉在旁边帮薛净悟回答:“岑侯放心,薛净悟一心向道,区区规矩为难,对他而言不算什么的。”</p> 薛净悟……薛净悟不明白为什么会成这样,他们不是在讨论怎么对付焚仙门吗?为什么现在成了怎么对付他了?</p> 还好摄政王还保有一点理智,把话题拉了回去。</p> “你们说会是哪一方设的?”</p> “若是单纯种药,以及有诸多势力盘根错节,那谁都是有可能的,但既然出现了药奴,不是焚仙门就是那个家族了。”</p> 林眉都不用想,就能得出结论。</p> “要合作,就要有利益,只靠之后瓜分天下这种空口无凭的利益自然是不够的,这些药恐怕就是实际利益中的一环。”</p> “那么多珍稀药草被送到各方的手中,而种植失败的那些被拿来炼药实验,他们想要用这些药草做什么?”</p> 岑见沉思了片刻还是不能给出答案。</p> “之前太急,没有来得及和秦召细问,但是既然有人试药,那就一定会有效果体现,他们想要什么样的药,能从药奴的身上看出一二来。”</p> “不过还不算太过紧急,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去找雪台,和想办法拿取九蛮那边的碎片。”</p> 事情太多,他们就这么几个人,总得一样一样去做,钟苍那边的危险还是更为重要,他们不能在这边耽搁太久。</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五十六章:带药 如果这一次钟苍真的跟着去了那个家族的大本营,之后再想出来就困难了,一旦暴露,他们连得到消息的机会都可能没有,更别说是救人。</p> “让暗卫在这边盯着,我们还是先继续往下走。”</p> “折思,让暗九和暗十六扮做我与阿明回去吉淮郡,与那边的李家说好,再从吉淮郡回来,就说是来这边给侄少爷取药的,秦召知道该怎么做。”</p> “是,属下今日就安排好。”</p> 最近动用暗卫的地方实在太多,跟着暗三去陵墓那边的人手又迟迟没有回来,折思开始思考从哪里还能再抽调一些人手过来了。</p> “之后山海卫和两仪卫我都会调一些人过来的,暗卫留下几个,到时候负责保护秦召就好。”</p> “追踪那些势力的事情,就交给现在还藏身在外的公道阁的人了,之后公道阁不会留下来,他们也总要有个新的去处,这一次也看一看他们想要如何选择。”</p> 岑见把事情安排了后看向君留山,君留山摩挲着茶盏,补充了一句。</p> “城中百姓不少,其中多少人知道这些事,多少人不知道,你们要小心辨别出来,不要漏放,也不要误伤。”</p> “是,属下明白。”</p> 折思要领命下去,林眉叫住了,从怀里拿了一张纸给他。</p> “我把城里的那个地道简略画了一下,你们小心防备。”</p> 那个地道几乎包围了这一座城,若是在那里埋下伏兵,再选好开口的位置,就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也能在被围城之时暗中逃离。</p> 林眉也不知道她在中途漏掉了多少机关和出口,但地下一定还另有玄机。</p> 折思接下纸,告退离去。</p> 君留山又和岑见商量了两句接下来的事,林眉见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了,叫住了想要溜走的薛净悟。</p> “这次的比试,是你输了吧?当时我们没有定下赌约,但怎么说你也要有所表示才是。”</p> 薛净悟回过身来,掩唇低咳一声,被君留山和岑见一起盯着,他没胆子说一句不。</p> “侧王妃想怎么样?”</p> 薛净悟露出一副被逼无奈想要坚贞不屈,但又不能敌过恶势力,只能慷慨赴死的表情,林眉默然半晌,发现他的戏是越来越多了。</p> 他既然都这样了,林眉觉得自己要是下手轻了,也似乎有一点对不起他,果然还是不要手下留情了吧。</p> “也不用如何,之后你亲自去将淬月草拿给钟阁主就好。”</p> “我不!”</p> 薛净悟一下蹦高了跳脚,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的鼻尖。</p> “让我去给他带药?!绝对不行!换一个换一个,哪怕你说要什么东西,还是让小生给你当随从当一个月都行,给钟雪台送药这个不行!”</p> 林眉冷酷地把人镇压住,戳了戳薛净悟的肩。</p> “不行,愿赌服输。”</p> 君留山淡淡注视着薛净悟,岑见也在旁边弯眼笑:“薛公子,治疗的事情有我同莫上先生操心,只是劳烦薛公子去同雪台说一说这件事情而已。”</p> 薛净悟抿紧了唇,把眼睛一闭,他觉得,他还是顽抗到底的好,哪怕刀斧加身,也不要想让他屈服!</p> 林眉掐住他的下颌,将人嘴给掰开,往里面放了一颗酒儿给她的解酒丸,强迫薛净悟吞了下去。</p> “不去,这解药我就不给你了。”</p> “死就死,小生活到此时,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亲眼看着所有恶人死光,但人生已经值了!”</p> 薛净悟梗着脖子倒是硬气,岑见好心地替林眉补充。</p> “但是这个药不是要你命的,这是拿阿明的血掺着做出来的,阿明的血有什么效果你也知道,你会慢慢的,整个人都腐烂了,但我们会为你保下一条命的。”</p> 薛净悟惊呆了,不由睁开了眼看着面前这些人:“就为了让我去送个药,诸位至于吗?”</p> “至于,这些日子我是记挂的事太多,你却是只记得那么一件事情,你不能去解开心结,我怕你在紧要关头出什么岔子。”</p> 自从那天远远看了翁葫的葬礼之后,薛净悟就会时不时地拿出一块玉佩把玩,也经常出神,有时连连叫他几声都听不见。</p> 想起了那个人后,薛净悟越发不愿听见钟苍的名字,这些天他们商量那边的事情时,薛净悟不是不出声,就是找借口避开。</p> 林眉心态不稳,他的心态也不见得稳到哪里去,要不然也不会主动找林眉比那么一场。</p> 薛净悟被林眉盯得有些心虚,他毕竟上一次借着做戏,是真真切切对钟苍下了手的……要是其他的还能辩驳一下,但这件事是他自己做出来的,他没脸去敢做不敢认。</p> 薛净悟不敢说话了,林眉在他肩上拍了拍,笑眯眯地把事情定了下来。</p> “等把钟阁主带回来后,就由你去给他送药了,后面治疗起来肯定也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人搭手,也都拜托你了。”</p> 薛净悟生无可恋心如死灰,给了林眉一个十分欲哭无泪的表情。</p> 岑见也过来,在薛净悟的肩上拍了拍:“到时候雪台就拜托给薛公子了。”</p> 其实吧,这种事情如果让钟苍自己来说,也真说不好林眉是把他和薛净悟中的谁坑得更狠一点,但是薛净悟没能反抗成功,他也没有了反抗的机会。</p> 现在钟苍还不知道这个“噩耗”,他们一行人终于准备启程进沙漠去了,只要出了小镇,就是真的进了西域,钟苍和跟上来的尹先白都不再会有反悔的机会了。</p> 尹先白趴在栏杆上,闭紧了嘴唉声叹气,大风刮过,他被扑了一脸的风沙,本来看着仙风道骨的降真观首席,现在就成了个落拓的云游道人。</p> 帅还是帅的,但是帅的方向不一样了。</p> 五公子今天有事出去了,难得没在,炼药人这些日子都缩在自己的房间里,连吃饭也很少出来,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p> 于是剩了钟苍和尹先白独处,两个人也终于能好好说一说话了。</p> “尹道长叹什么气?”</p> “叹边境风沙这般的大,但还是不知道多少人一辈子守在这里,把风沙挡在了边境之外。”</p> “可惜啊,他们大多,都没有什么好下场。”</p> 尹先白拿袖子在脸上擦了一把,又呸了两声,怎么都觉得嘴里不太对劲,那茶把口漱了好几遍才舒服了一些。</p> “人呀,明明自己就只是个人而已,但按上了不同的身份,就把那些身份放在了‘人’这个基本身份的前面了。”</p> “只是一些人选择了做对他人有益的事,一些人选择了满足自己的妄念。以前都说边军苦寒,这苦寒里,贫道看至少有一半是人为的。”</p> 钟苍默然一瞬,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虽然说现在那位摄政王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但他好歹是在这里的,他们两个也好歹是山海卫中的人,这么说自己的顶头上司是不是不太好?</p> 尹先白在钟苍身边坐下,犹自不满地念念叨叨着。</p> “天高皇帝远,坐在京城庙堂上的那些人,恐怕一辈子也没踏足过这些边关之地,也不知道守在这里的人会是什么样子。”</p> “但是让这种没有亲眼见识过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的人,来决定这个地方的命运,他们几个人会有爱惜之情?”</p> 说起话来就停不下的道士,念着大逆不道的话,半点都不带虚的,反正他能确定,如今是没有人盯着他的。</p> “贫道也是这一次亲自来了,才发觉自己以往的见识到底有多浅薄,才明白师父往常教诲的,天地广阔,万物生死究竟是个什么意思。”</p> “以往我们都被身处的‘天地’蒙蔽了双眼了。”</p> 钟苍头疼地抬手扶额,随手捡了一个东西就给尹先白塞进嘴里去了,不明白他怎么能这么坦然地说出这种亏心的话。</p> 真当他不知道吗,当初尹先白在岑家的时候受教于老岑侯门下,老岑侯教几个孩子从来就没把人拘束在一处过。</p> 后来入了降真观,尹先白跟着左道长也是四方走动,见识广远胜于许多人,成了山海卫之后,为了做任务,他们更是刀山火海都跑过。</p> 现在来说,他以往没有什么见识,被人蒙蔽了双眼……</p> 钟苍听着都替他觉得亏心。</p> “朝廷要牧民如牧羊马,自然是要将百姓圈于草场之内,哪怕是草原上奔跑的羊群马群,也都是在被限定好了的地方而已。”</p> 钟阁主坦然的睁着眼,轻叹了一声。</p> “可是天下万民,本该是民而不是羊马,守卫边疆的将士,也不该被当成看家的犬。”</p> “朝廷对将士没有怜惜之意,军饷年年克扣,粮草能拖就拖,边境如何能不苦寒。”</p> 钟阁主“望”向外面的天地,从他们这座小楼看出去,能看见低矮的城墙外面,黄沙千里,孤日悬烟,这是尹先白给他描绘的景象。</p> 尹先白有一点没有说错,边境苦寒,一半是人为,但这人为里,又有一半是来自于在边境之外的那些虎狼。</p> 之前的大岳边境如何,钟苍没有亲眼看过,但君留山上位之后的大岳边境如何,钟苍看得很明白。</p> 摄政王一向把这些地方看得重要,也尽量给了朝廷能给出的最好的待遇。</p> 军中的人为什么会这么服君留山,不管朝廷里怎么变动,军心这些年来都没有动摇过,不止是当年的摄政王战功赫赫,还因为这些年来,摄政王是对边关最好的上位者。</p> 将军还会有权势之争,还会有阵营考量,下面的那些出身于普通百姓的士卒,那些拿命来堆出城墙的士卒,是真的谁对他们好,就一心一意感激谁的。</p> 尹先白突然就觉得有一点牙疼,他算是体会到了刚才钟苍听着他胡言乱语时候的感觉,但现在他还得附和下去,这场戏还得演全了才行。</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五十七章:打机锋 “钟兄说得对,朝廷不仁,自比为天地圣人,这可是不行的。”</p> “不说这个了,你我都到了此处了,最后也定然能看见个不一样的朝廷,倒是贫道过来后还没有来得及问你一件事。”</p> 尹先白瘫在椅子里,一边转着杯子一边挑起了眉。</p> “我们之后是要去什么地方?”</p> “尹道长连要去哪都没有弄清,就打算跟着钟某走了吗?”</p> 钟苍略有些吃惊地看向尹先白,他也没有找到机会和尹先白真正私下说一说话,尹先白过来之前,君留山他们和他交代过些什么,他们那边又知道些什么,这些钟苍都没能问过。</p> 尹先白眨巴着眼歪着脑袋看钟苍,十分理所当然地点头。</p> “贫道怎么可能会知道,你们又没告诉过我,不过跟着钟兄走是肯定没错的。”</p> 钟苍无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想要和他动手的想法。</p> 他也不是不知道,摄政王他们会让尹先白来就是因为不放心他,这一次他也确实做得有些冒险了,但也不能让尹先白也来陪着他冒这个险啊。</p> 这边的事情水太深了,他自己都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为了作戏取信于人,他身上的伤到现在都没有好全。</p> 尹先白过来就是不被信任的,那位五公子猜疑心太重,尹先白不是他,没有像他一样有被辖制住了的地方,这样一个不受掌控的人,是很难被人信任的。</p> “尹道长,之后我们就要进西域去了,西域的风沙大,你这样没有一点准备进去,小心真的被沙子埋了。”</p> “况且尹道长一向在山上被养得娇贵,进了西域恐怕不会太好受,这些日子就是在这小镇上呆着,道长也是有些不习惯的吧。”</p> “没事,都说要入世修行,这点苦都吃不了,大道一路更是千难万险,贫道又怎么能去闯过。”</p> 尹先白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他人都在这里了,想要退缩也已经不可能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闯过去,最后和钟苍一起离开。</p> 但有一点确实有点麻烦,西域不在他们熟悉的范围之内,沙漠之地从来多有神秘之处,不熟悉路的人贸然进去了,很可能就会迷失,最后被困死在里面。</p> 更何况还有沙尘暴、缺水、炎热这些威胁,后面的暗卫一定不好继续跟着,沙漠里没有什么好藏身的地方,他们两个人进去了,就真的是孤立无援了。</p> “贫道还从来没有进沙漠去过,这一次也正好见识一下。”</p> 尹先白伸手在钟苍的肩上重重拍了两下,说什么也不肯现在先撤退,钟苍不好再劝,只能无奈摇头。</p> 五公子见过了从大岳之中赶来的人后,回来途中就有人给他转达了钟苍和尹先白的对话,五公子轻摇着扇子,笑了一笑没有说话。</p> 来汇报的护卫把头深深地低着,不敢去看主子的脸色,也猜不出主人的心思来。</p> 小镇现在里外都已经布满了他们的人,百姓连上街的都少了不少,各家铺子冷冷清清地开着,一些人远远看见五公子在街头走过,都敬畏地弯下了腰,不敢在五公子面前站立。</p> 五公子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事情,过了这么久山庄里面早就反应了过来,但谁也不敢来置喙主子的行事,只能默默地将这个小镇变成他们掌控之下的东西。</p> 路过小镇上唯一一家书院的时候,五公子突然停下了脚步,听着里面小小的读书声,也不知道想了一些什么。</p> “去选两个机灵一点的孩子,一会送到客栈来,以后就专门伺候在钟阁主的身边。”</p> “主子,是要在山庄里选,还是……”</p> 护卫硬着头皮多问了一句,他琢磨不定主子的意思,在那位钟先生的事情上也不敢轻忽,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主子定然不会放过他。</p> 这些天在小镇的生活,已经足够让所有人都明白,他们的主子是真的在乎钟先生的,和药先生都是不一样的。</p> 其他的人都不过是主子手里的工具、棋子,区别在于他们主子是不是能用得顺手,会不会被主子一时兴起就给丢弃毁掉。</p> 而钟苍不一样,钟苍是他们主子的珍藏,是在他们主子眼中,算得上是“人”的存在,这一点,已经让药先生嫉妒得发狂了。</p> “这书院里不是有这么多孩子吗?选两个读过书的,要不然怎么能陪着钟阁主解闷。”</p> “就要进西域了,一路上无聊得紧,你们这些人又笨手笨脚的,实在是伺候不好人。”</p> 护卫被嫌弃了自然也不敢说什么,连忙躬身应是。</p> 五公子合扇敲着掌心,轻轻叹了一口气,护卫立刻单膝跪了下去:“主子还有什么吩咐?”</p> “没事,你起来,怎么又给跪下去了,你明知道我不喜欢这样的。”</p> “是……”</p> 护卫撑着膝盖,勉强没有让自己腿软得太过分地站了起来,但是依旧还是心中发虚。</p> 五公子想了片刻,还是没有收回刚才的命令,只是让护卫跟着他回去。</p> 他们走了没多久,就有人过来进了书院,也不知道是怎么说的,最后当真从书院里带出了两个看着七八岁的小童。</p> 钟苍收到人的时候是茫然的,尹先白在旁边看着两个战战兢兢的小孩子,也是茫然的,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p> “之后就要进西域了,沙漠路远,钟兄的眼睛不方便,身边没有个照顾的人不行,这两个孩子就是给钟兄带在身边的。”</p> “钟某身边,有尹道长帮衬着,也就足够了,这么小的两个孩子跟着进去,吃苦不说,还可能会有危险……”</p> 钟苍想要拒绝,他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一听只是两个七八岁的小童,就不想把他们牵连进来。</p> 要是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跟着他们真的是随时会有生命危险,要是是那个家族出来的孩子……</p> 但五公子并不肯听他的拒绝,笑着拿扇子按在了他的手背之上。</p> “不用担心,其他的一应事情都有护卫们照看,不会让他们出事的,尹道长也不能每日跟在钟兄的身边不是?”</p> “我近来也杂事颇多,不能时时照顾在钟兄身边,钟兄伤势未愈,护卫也不够心细,这两个孩子还算机灵,又是读过书知过事的,正好能照顾钟兄。”</p> 钟苍沉默了片刻,知道今日是定然推拒不掉了,哪怕他再不愿意,这位五公子也心意已决。</p> “那不如换两个年纪更大一些的来吧,年纪小了,一些事情做起来不方便。”</p> “年纪大了不好调教,这个年纪的孩子刚刚好。”</p> 五公子就这么不容置疑地让人将两个孩子带下去梳洗一番,一会就给钟苍送来。</p> 钟苍握着杯盏的指节绷得青白,转过头去低咳了两声,尹先白抢先一步去给他拍背,五公子的脸色未变,眸色却在尹先白的背后冷了下来。</p> 他也走了过去,微微弯下腰,看着钟苍:“你不用太过担心,不过是两个伺候的孩子罢了。”</p> “我也知道你一向对小孩子最和善不过,那两个孩子是孤儿出身,以后跟在你身边,也算是一个好去处了。”</p> “也罢,只是这去西域的一路上,还劳烦让旁人多照顾着一些他们,至少要让他们平平安安地走到我们要去的地方。”</p> 钟苍被尹先白顺着气,声音咳得有些哑,空茫的眼睛低垂着,眼睛看不见了也有好处,至少不用被他人轻而易举地看穿他的心思。</p> 五公子认真点了点头:“这个你放心,既然给了你了,就是你的人,他们知道该怎么做。”</p> “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先回房去了。”</p> 钟苍和尹先白等他出了门,又静默了许久,守着他们的人突然就全部撤下了,像是特意给他们留出了一个说话的空间一样。</p> 尹先白眉头紧蹙地压低了声音:“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专门又放两个孩子过来看着你?”</p> “这两个孩子,应当只是普通出身,不是他们培养出来的孩子。”</p> 钟苍靠在椅背上,手掌撑着额头,很是疲累地阖上了眼。</p> “是两个什么样的孩子?”</p> “啊?看着倒是两个机灵相的,身上的衣服也还算整洁,刚扎了总角。”</p> 钟苍看不见,只能听见两道有些沉重又弱小的呼吸声,但尹先白看得明白。</p> 那是两个在边境长大的孩子,身上的衣服穿得整洁,也难免有些风沙在,皮肤生得黑黄,并不算健壮的样子,只两只眼大而有神,哪怕满是紧张,也藏不住眼底的好奇。</p> 手上和袖口还有一些墨水的痕迹,从进来到出去,举止也能看得出来至少是习过书的端正,这在边境不太像是真正的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p> 也不知道来之前其他人是怎么和他们说的,两个孩子全程都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哭闹或是想要离开。</p> “刚才,那位五公子说,是两个孤儿……”</p> 尹先白莫名有了一些担忧,钟苍也被他这一句提醒了,但现在他们也很难做点什么,尹先白要是有异动,恐怕出去了就回不来了。</p> 钟苍比他好一些,至少活动明面上还算自由,但……</p> 这个年纪的孩子,确实还算好调教的,再小一些不知事,在身边也不能用,年长一些的已经有自己的主见了,不那么容易被哄骗。</p> 这两个孩子即便不是拿来监视他的,只要留在他的身边,他身边的事也随时能被人问去,哪怕是一句无心之言都有可能暴露他。</p> 而且他以后想要离开,就不能不管不顾,这两个孩子会成为他和尹先白的责任,也是他们行动的拖累。</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五十八章:幼儿稚嫩 “既然要走,还是让他们回去告个别,堂上无人,也总还有些其他的照顾他们长大的人在,并且看起来被照顾得也不算差。”</p> “等他们来了问一问吧,看他们的面相,不像是六亲缘浅的,只是小孩子从来变数大,贫道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准。”</p> 尹先白把手揣在袖中,暗地里掐算着,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算不出个结果来。</p> 他没有为此丧气,毕竟他清楚知道,背后有那么个家族参与其中,人家都蒙蔽天机这么多年了,他看不透也不算他学艺不精。</p> “钟先生、尹道长,我们送两个书童来了。”</p> 护卫在外面敲响了门,钟苍扬声让人进来,尹先白起身过去,护卫从外面把门推开,也没有进房,只将两个换了一身更加整洁的衣服,头发还半湿的孩子推了进来。</p> 尹先白看了一眼出去一趟后,显得越发沉默的孩子,朝外面的护卫微微颔首。</p> “劳烦了。”</p> 护卫抱拳一礼就离开了,尹先白把门关上,转头来将两个紧张地揪着自己衣角的孩子上下打量了片刻,又带着人去了钟苍的面前。</p> “两个孩子送来了。”</p> “你们叫什么名字?”</p> 钟苍坐直了身,灰朦的眼看向了两个站在他面前的孩子,神色冷淡,看着有些不好接近。</p> 两个孩子肉眼可见的更加紧张了,左边那个略高瘦一点的孩子咽了一口唾沫,尽量让自己不要发颤。</p> “回、回公子,小的姓常,名复,复归来的复。”</p> 右边的孩子看着比他镇定一点,仰起了头,直视着钟苍:“回公子,我姓胡,名岂,岂非的岂。”</p> “都有了学名了,是上过书院的?”</p> “正是被从书院中带过来的。”</p> 胡岂点了点头,常复也跟着点头,又偷偷看了一眼门外,像是在确定有没有人在一样。</p> “他们进来找了先生,先生说让我们两个过来的。”</p> “你们多大了,家中父母是什么人,住在城中何处?”</p> 尹先白拿了新的杯子,倒了两杯水,又让他们坐下回话。</p> 胡岂和常复坐下也是乖巧的,两腿还不能踩到地,也就安安分分地垂着,没有乱晃。</p> 他们两人看起来平时的关系就不错,这时候说话是以胡岂为主,常复在旁边听着,但常复看着更为谨慎。</p> “回这位公子,小人与他都年有九岁,爹爹从军去了,许久都没有回来过,我们两人也都没有阿娘了,平日里就住在先生家中,受先生教养。”</p> 胡岂说起这话的时候,也不见有什么难过的。</p> “听说阿娘是在我们两个满岁之前就不在的,我们也没有见过,那一年有外面的坏人来城里杀人,阿娘把我们藏起来后,就被杀了。”</p> 常复在他后面补充道,他倒是把头低了下去,声音也有些低落,但还是乖巧地把事情都交代了清楚。</p> “小时候我们是被成爷爷救回了家养大的,五岁之后,成爷爷病逝,先生就把我们领回了家,说是要等着我们的爹爹回来。”</p> “但书上都说,去从军的人,没有那么容易回来了,我们的爹爹也很可能不会回来了。”</p> 钟苍和尹先白都是一愣,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这么说起来,五公子也不算欺骗他们。</p> 这样的身世,说是孤儿也并不为过。</p> 钟苍指腹摩挲过瓷盏的沿口,没有说话,尹先白却很怜惜地伸手,原本是想拍拍坐在他身边的胡岂的头的,但最后也还是落在了他的肩上。</p> “那你们怎么就跟着过来了?”</p> 他手掌落在肩上,胡岂似乎是轻颤了一下,口中还很镇定地答着他的话。</p> “先生说又要打仗了,他不能再带着家人留在这边,要去其他的地方暂且避一避,但先生本来就没有多少余钱,家中也有妻儿老小,若是再把我们两个带上,会是个很大的负担。”</p> “今日他们去,说要选两个给公子做书童,我们与其继续拖累先生,不如来这边跟着公子,不至于饿死,也不再让谁为难。”</p> 常复转头看了一眼胡岂,又望了望钟苍和尹先白,抿了一下唇,还是在胡岂说完之后,小声地说了一句。</p> “我们是自愿过来的,跟着公子身边,只求能有口饭吃而已。”</p> 钟苍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两个孩子虽然年纪还小,但也明显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p> “既然你们已经有了主意,我也不想逼着你们回去。”</p> 钟苍许久后叹了一口气,但是这样一来,他就更是为难。</p> 若是他们两个有家人在,还能想办法把人给送回去,现在这样,也不知道能不能联系上暗卫,把两个孩子带走好好安置起来。</p> 将士的后代,更不该跟着他们去冒这种险。</p> “算了,这两日你们就先跟着我吧,平日不要离开我的身边,之后再说吧,总要把你们两个安置好的。”</p> “谢公子。”</p> 两个孩子跳下了椅子,齐齐向钟苍作揖道谢。</p> 他们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就怕公子不满意他们,要把他们送回去,先生本来生活就艰难,他们是真的不想再拖累先生了。</p> “晚上你们就歇在外面的小榻上,我这边并没有什么事的时候,你们也可以自己拿了书继续学,若有不懂的时候,就尽管问这位尹道长,学业也不能就这么彻底不顾了。”</p> “是。”</p> “行了,你们来得匆忙,让人带你们回去再收拾一下东西,好好与你们的先生告别,之后再回来。”</p> 钟苍站起身,亲自领着他们两个去外面叫了人,将事情交代给护卫,让护卫带着两个人去了。</p> 尹先白在窗边看着护卫带着两个人走过街道,很是叹了口气。</p> “这都是什么事啊,这两个孩子也是,居然就这么把自己卖了吗?他们也不怕遇见坏人。”</p> “你该问的是,那位先生居然就这么把人给卖了吗?”</p> 钟苍回来站到他身边,一手按上了窗框。</p>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都要生活罢了。”</p> “这一次虽然是被丢下,但他们好歹知道自己能去哪,要是等到之后,迫于无奈的时候,再被狼狈赶走,那就连去哪都不知道。”</p> “这两个孩子看得很清。”</p> 尹先白看了一眼钟苍,虽然钟苍说得残忍,但事实也确实如此。</p> “先带着吧,进西域也还有一段时间,总能安置好他们的。”</p> 之前他们还想着快一些跟着去西域,好找到那个家族藏身的位置,现在却是有点两难了,也不知道摄政王那边究竟如何。</p> 现在消息不通,许多事情做起来,就有些束手束脚,生怕中间出了差错。</p> 两人都有些忧虑了。</p> ……</p> 西域境内现在也并不安稳,八王子和加伊思已经带着大军回了王都,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时候。</p> 有人想要趁八王子他们不在的时候,占领王都再集合兵力讨伐外出的大军,现在反而被堵在了王都之内。</p> “你这个恶鬼!你要么今天就把我们全部杀了,也不要想我们再臣服于你!”</p> 有人站在城头上向下面叫嚣着,伊路·哈亚司和加伊思骑马走到大军的最前方,仰起头看着城头上那些手拿弯刀,身披红袍的人。</p> 他们眼神闪躲着,不敢和他们接触,连那个叫嚣的人,都在八王子看过去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p> 伊路·哈亚司的刀还在鞘里,加伊思搭起了弓,恶作剧一般对准了上面的人,看着那些人随着他箭头的移动而脸色大变地四处闪避,忍不住笑了起来。</p> 有大漠上的风吹过,沙子打在城头的旗面上,将旗打得缠上了旗杆,怎么也扯不开。</p> 后面的军队皆是沉默,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哪怕他们中的一些人和城头上的人还有血缘关系。</p> 西夷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八王子的面容被宽大的兜帽遮挡着,谁也看不清他的脸,也无从窥探他在想些什么。</p> 加伊思的那支箭最终也没有放出去,金色的眸子在黄昏的日光和霞彩中染上了鲜红。</p> “来人,攻城。”</p> 令旗挥动,用的是城上城下的人都能看清的旗号,那个旗号只代表着一个信号——“杀”。</p> 弯刀出鞘,盾牌举起,攻城的器械被推上前,八王子没有自己的旗帜,他打出的是战神的旗帜。</p> 不说城中那些亲眼见过神殿为伊路·哈亚司洗礼赐名的百姓,便是跟随那些贵族反叛的西夷士卒,此时在那面旗帜之下,都有些不敢抬头去看。</p> 他们畏惧八王子的嗜血残酷,更畏惧神灵之名,他们不怕弑君,但惧怕冒犯神威。</p> 加伊思拔刀砍断射到面前的软绵箭矢,觉得没意思极了地打了一个哈欠,跟着八王子从阵前退到了后面,百无聊赖地眺望着城头,看那些连打仗都打不利索的人。</p> “还不如上次来得痛快。”</p> “没区别。”</p> 八王子没有亲自冲锋的兴趣,也根本没有关心那边的战局。</p> 不管是上一次他血洗王都,还是这一次攻占王都,对他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一样是杀一些让人恶心的蝼蚁罢了。</p> 但他手下的那些将领却不敢不尽力,若说之前他们还在摇摆不定,在八王子和加伊思回到军队中之前,他们甚至有的还打算着,要不然就直接带着军队反了。</p> 但在悬在他们颈边的刀锋下,谁也不敢再起半点心思,他们在这一路回程之中看清了一件事。</p> 将领和贵族还可能因为各种利益的纠葛,和当初八王子血洗王族与王都的铁血而厌恶着他,但那些百姓和士卒,却因为他的强大而疯狂崇拜着他,真的将他当作了战神的使者,甚至于视为战神的化身。</p> “殿下……”</p> 有将领打马来到了伊路·哈亚司面前,翻身下马跪倒在地,身子拜伏下去,将额头贴在了黄沙上。</p> “恭请殿下入城。”</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五十九章:大漠深处 这场不值一提的战斗实在结束得快,连天边那轮金日都还没有陷入沉睡,喊杀声就已经停歇,只有鲜血还在缓慢流淌。</p> 城中的西夷人自发聚集了起来,站在道路两旁迎接他们,他们中的一些人身上带着血,一些还穿着没来得及脱下的盔甲,在看见战神旗帜的时候,他们纷纷跪拜了下去。</p> 外面的战斗和里面的战斗是同时进行的,那些现在被绑缚在八王子马前的贵族没有想到,被他们所忽视的西夷百姓会在他们的背后扬起刀子。</p> 他们怎么敢?!</p> 但事实是,他们败了,一败涂地,哪怕他们已经恨得眼睛充血,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也拿不起刀再砍倒任何一个被他们仇视的人。</p> 八王子路过他们的时候,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们,他径直走向了已经被打开的王宫。</p> 加伊思在他后面懒洋洋地跟着,在他们的面前停下脚步,歪头笑眯眯地和他们满是狰狞的眼对视着。</p> 一个贵族发了疯一般想要扑上来,被他身后的士卒死死按在了原地,但他也把满腔的愤恨嘶吼了出来。</p> “你这个魔鬼!你这个从地狱来的异族人!都是你把我们害成了这个样子!”</p> “当初你刚来的时候,我们就该把你烧死!你污染了战神的土地,你把西夷变作了魔鬼的领土,你该死!”</p> 加伊思半挑了长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p> “那还是挺遗憾的,毕竟在我的故乡,死在火焰之中才是神的垂怜。”</p> “那是金乌的恩赐,是灵魂归去的指引,如果你将我烧死了,那对我来说并不痛苦。”</p> 恨不能扑上来咬他一口的贵族更是挣扎不休,他被气得说不出别的话了,只能高声叫喊着要杀了加伊思,又试图让其他的人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明白他们都被魔鬼给迷惑了。</p> 但是加伊思静静看了他一会,突然就抽出了旁边侍卫的腰刀,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p> 鲜血顺着锋刃滴落在地,金色眼睛的青年笑意不变,抬脚踢开了滚到他脚边的那个头,撇了眼其他不发一语的战败者。</p> “都杀了吧。”</p> 他没有半点对这些人留情地意思,毕竟就在他身后的那座王宫之中,在他还只是个奴隶,没有名字的八王子还只是受尽折磨的傀儡的时候,他亲眼看见这些人将其他的奴隶当作牲畜一样狩猎。</p> 他们射出来的箭就像今天城头上射来的箭一样软绵,但是那个时候没有人敢反抗他们,所以再软绵的箭也是能射死人的。</p> 加伊思曾经被一箭射到过心口,是八王子将奄奄一息的他,从已经烧起来的焚尸的深坑里救了上去。</p> 他没有再管后面那些注定了死亡结局的人,进了王宫后,他摒退侍卫,自己揣着手慢慢悠悠地往当初保留至今的那个焚尸深坑走去。</p> 他在哪里看见了已经取下了披风的八王子。</p> “你还记得当时我们是怎么从里面爬出来的吗?”</p> 加伊思站在八王子身后,从他的这个角度,还能看见伊路·哈亚司身上那些陈旧的烧伤。</p> 这些烧伤有一半是在这里留下的,其中又有一小部分是为了救他留下的,当初的八王子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居然把他护得严严实实的。</p> “记得。”</p> 伊路·哈亚司沉默许久才点了点头,他和加伊思当初都还年纪不大,他虽然身为王子,但是是一个被献祭给了那些恶鬼的祭品。</p> 从小到大,他活着也不过是比死了还多一口气而已,但他一直觉得,他死了也逃不出这处地狱,也就挣扎着不肯放弃这一口气,让自己活了下来。</p> 加伊思和当初的他不一样,哪怕故意将自己收拾得乱糟糟的,瑟缩着躲在奴隶之间,伊路·哈亚司还是觉得他是不一样的,他该坐着,而不是跪着。</p> 那个时候的加伊思是自己费尽了百般心机,才得以从焚仙门囚禁他的地宫中跑出,最后流落到西夷也是他自己选择的,当时他还希望能重新回去金国,回去他们的神殿,可是后来,一切都不可能了。</p> 但毕竟他的出身不凡,也早早就察觉到了西夷王庭之内的阴影,和那时的八王子相交,是他对他的境遇颇为感同身受,没有想到最后会给自己换回一条命来。</p> 八王子是带着他,将尸体垒成阶梯,踏着从里面爬出来的,两人的背后是熊熊烈焰,一把火,将整个陷坑中的尸体都烧光了。</p> 边上有守着的奴隶,连士兵都不愿意过来看着,他们嫌弃尸体被焚烧的那个味道不好闻,但是那些守着的奴隶对他们视而不见,不管是他们要活活被烧死在里面的时候,还是他们爬了出来的时候。</p> “那些人我都杀了,把他们也丢进里面烧了吧,也算是给当年那些和我们沦落到一处的人一个交代。”</p> “烧完了他们,就把这里填了吧,免得以后有谁走夜路不小心,跌下去。”</p> 加伊思踢了一块石子进去,现在他们两个人在这里,侍卫们自然也不会把尸体给拖来,伊路·哈亚司转过头淡淡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p> 有侍卫小心翼翼地靠近这边,手里拿着一封信双手奉上。</p> “殿下、将军,有大岳的来信。”</p> “大岳来信?送来的人呢?”</p> 加伊思代替八王子把信接下,一边好奇地拿着看了看,信封上没有留任何标志,里面捏着也只有薄薄一层,背后的蜡封还没有被裁开。</p> 他没有贸然打开,转手又递给了八王子。</p> “回将军,送信来的自称是……是您兄长的故人,现在正在外面等候。”</p> “我兄长……”</p> 要说阿明亚喀的故人,那就有些太多了,而且,有些还是焚仙门的人,但是这种时候,应当不至于有什么焚仙门的人会找上门来,还用这种能让他杀人的方式吧?</p> 加伊思思考了片刻,又回头去看八王子,八王子已经把信拆开看了一遍,信上写的东西不多,但让八王子眉头死死皱了起来,牵动得一张脸像是发怒的恶鬼一般可怖。</p> 他把信又递回到了加伊思的手中,沉声道:“是大岳大漠那边来的人。”</p> 来人很快就被带到了他们面前,向他们抱拳作礼。</p> “大岳西北大漠五里关副将,见过八王子殿下、见过大将军。”</p> 加伊思把孟寺细细地打量过了,突然摸着下巴又绕着他转了两圈。</p> “我认识你,我去西北大漠的时候见过你一面,那个时候,你和大岳的摄政王他们呆在一起。”</p> 阿明亚喀死的时候,加伊思曾回去过故土一次,远远给他的哥哥送了行,之后又易容在各处走过,观察了一下大岳的众人,他也记得孟寺这个地位不太一般的副将。</p> “你们的守将,是岑侯身边那个孩子的父亲,是吗?”</p> 孟寺从大漠来,一路上消息就不是特别灵通,还不怎么知道在大岳里发生的事情,自然更没有想到,摄政王会将九蛮和西夷的主事人都请到大岳去,这些人也真的敢去。</p> 他知道的,就是大岳现在和西夷已经达成了合作而已,不过不管西夷是什么态度,他这一趟都必须来。</p> 孟末信里写的东西连他都不知道,他对加伊思的身份也是很好奇,孟末临行前交代他这么说,具体更多的信息他也并不清楚,但现在加伊思当面,他没有多问。</p> 加伊思的语气中对孟明的熟稔让他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p> “孟明正是我家将军幼子。”</p> “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事?”</p> 确定了来者的身份后,八王子和加伊思的态度都好上了不少,请了孟寺坐下来,一边喝着酒一边说话。</p> 西夷没有茶叶,一般招待客人也都是习惯了以酒为饮品,孟寺知道这个习惯,但他这次来是有正事的,因此和八王子、加伊思他们敬过一次之后,就放下了酒杯,说起了他的来意。</p> “我们将军在大漠里接到了一个消息,特意让我过来,当面将这个消息转告给两位。”</p> “两位想要报仇的对象,就藏在西域大漠的深处,藏在你们的背后。”</p> 加伊思一惊,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八王子就淡淡问出了口:“你们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p> “我家将军交代末将这么说的,但并未与末将言明。”</p> 孟寺也觉得奇怪,这不像是孟末一惯的行事作风,但不管他怎么奇怪,孟末只将他交代了这么几句,就催着他赶紧出发了。</p> 本来他还在大漠中等着有可能会来的宗室里的那些人,结果孟末连那边都不顾了,神色严肃地和他交代了之后,就将他赶出了城,连东西马匹都已经早早给他备好。</p> 他过来之后又遇上了八王子他们还没有回来,西夷发生内乱,很是辛苦地躲了一阵,今天人刚回来他就找了上来。</p> 加伊思也已经看过了孟末在信中写的那些东西,和八王子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p> 之后两人也没有说那封信里写了些什么,只说孟寺需要在这边留上一阵子,孟寺没有异议地被人带下去安置了。</p> 不过时间也是凑巧了,孟寺来的第二天,君留山那边来送信的暗卫也到了,求见了八王子和加伊思。</p> 加伊思都忍不住笑了:“看起来他们的行踪也算不得太隐秘,不过是露了这么一次马脚,就能让这么多人逮住。”</p> 不过是焚仙门覆灭了,居然就牵扯出了这么多东西。</p> 他们离开的时候,一些事情还没有来得及细细追究下去,大岳的摄政王也答应过他们,后面有了结果会派人前来同他们商议,但没有想到会这么的快。</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六十章:重新启程 “摄政王殿下现在正在往这边来?”</p> “王爷若是前来,恐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因此去的是九蛮的方向,之后会想办法再暗中过来。”</p> 加伊思多看了那个暗卫一眼,又什么也没说,只是望向了坐在首位的八王子。</p> 八王子将他手中拿着擦拭的刀收回鞘中,抛给了暗卫:“你带回去,转交给你们摄政王。”</p> 暗卫接住了刀,不解地抬头,加伊思在一旁替八王子解释:“这刀是战神殿的标志,是只有王族才能佩戴的刀,在西夷,这就是神殿的令牌。”</p> “之前岑侯从西夷带走了帕耶骨,那东西和这把刀合在一起,就能号令西夷,殿下说过,只要能帮我们报仇,愿意将西夷奉上。”</p> 他们两个人谁也不在乎西夷,这里对他们而言并非什么好地方,如今送出去了也不心疼,他们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p> “既然已经找到了他们的一点行踪,之后需要我们怎么配合?殿下与我必然不会有任何的推迟,只盼能尽早解决我们共同的那个敌人。”</p> 暗卫沉思了片刻,又看了一眼旁边来旁听的孟寺,最终下定决心,取出了君留山的一封信。</p> 来之前,岑侯同他交代过,只有在确认这两位真的可信的情况下,才能将这封信取出来,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影响会太大,甚至危及他们的王爷。</p> 哪怕上一次大家已经面对面见过,相处过一段时间,又试探性地合作过一次,一些事情上也还是会让人有所疑虑的。</p> 说起来,三方的合作之中,倒是西夷的这两位,从头到尾都是最为坦荡且直白的。</p> 这也是为什么暗卫会被派来冒一次险的缘故,而这样的冒险对象,永远不会是九蛮。</p> “这是王爷亲笔所书,还请殿下与将军看一看。”</p> “大岳境内,有那个家族留下的一座陵墓,里面藏有许多秘密,之前王爷就已经派人前去查探整理,他们回来之后,王爷就派了我前来送信。”</p> 暗三回来得超乎君留山他们预料的晚,不过好在还是在他们离开大岳之前赶上了,他也当真带回来了许多东西。</p> 岑见也如同君留山预料的那样,看见那些东西之后就有些走不动道了,连着几天都是在装载典籍的马车里度过的,暗卫出来之前,已经日以继夜地翻看完了半马车的东西。</p> 岑见究竟在里面翻到了一些什么暗卫并不清楚,但是岑见出来了一次,几个主子坐在一起说了半天的话后,暗卫就被派了出来。</p> “王爷将事情都写在了信中,说两位只要看了就会知道。”</p> “既然让你们进得了陵墓去,说明他们也已经放弃了那座陵墓,为什么那些重要的东西还会被留下来,没有被他们带走或是销毁?”</p> 加伊思坐到了八王子的身边,和他一起看着君留山写的信,和孟末的信不一样,这封信将许多东西都写得清清楚楚,哪怕是君留山那样言简意骇的人,也足足写了五张信纸。</p>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王爷并未交代。”</p> 暗卫摇了摇头,加伊思看得头也不抬,想了想还是让人带暗卫和孟寺先下去休息一下,这封信东西太多,他们一时也是看不完的。</p> 孟寺和暗卫被安排在了相邻的地方,暗卫也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跟着孟寺去了。</p> 之前跟着君留山去大漠的暗卫就有他一个,与孟寺也算已经熟识,两人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对方。</p> 西北大漠的消息一直有不断传到君留山的手中,暗卫对大漠的情况也算了解,不用孟寺再多说些什么,只简单问了一下他过来是为了什么,但是孟寺自己也只是奉命行事,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p> 把自己的来意交代了一下,孟寺又向暗卫问起了君留山那边的情况。</p> 暗卫想了想,还是将这边的事情给说了,这样之后孟寺回去了西北大漠,也知道该怎么和孟末交代。</p> ……</p> 君留山他们重新启程之后,走得就不慢了,小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已经到了接近九蛮和大岳边境的地方。</p> 在他们停下来歇脚,顺便给九蛮送消息的时候,暗三终于带着人追了上来。</p> 暗三这一次去收获颇丰,回来得晚也是因为东西实在是太多,就算摒弃了一部分不那么重要的,他也带来了整整五车东西,和一个孩子。</p> 君留山和林眉他们都无言看着站在暗三身边,还没有暗三腰高的孩子,又齐齐看向了一旁拿着一卷古籍看得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岑见。</p> 孟明的脸色黑得比他那一身衣服还要黑。</p> 暗三被这位杀气腾腾的盯着,哪怕是他也不由紧绷了起来,提着心露出了一个苦笑。</p> “王爷、侧王妃、侯爷,这是从陵墓里带出来的孩子。”</p> 薛净悟也在一旁坐着,当初陵墓的消息就是他提供给了君留山他们的,这时候他很不可思议地看着暗三。</p> “当初老头子杀了那个人后,他们居然还送了人进去?”</p> 林眉也依稀记得,他们推断过,里面应该没有人了才对,毕竟看情况,那里也确实被他们遗弃了。</p> 而且,之前他们得到的一个消息,岑见在常偃城里看见过的那个小药童,那位裕安先生的弟弟,当初似乎就差一点被送进了陵墓里。</p> 他们离开之后,那边发生了许多事,现在都还没有处理完,但是已经能确定,背后又同那个家族有关。</p> 这一路上遇见的事,简直就像是命中注定了一样。</p> 无论他们这一路上遇见的人和事究竟是真的机缘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林眉与君留山也只是一味含笑敛之,左右他们已经行至此处,就算真的是被人算计了去,也不会甘心踏上回头路。</p> 再者,他们本也不是会畏惧的人,若是真的有人对他们一行人心怀鬼胎,林眉倒想着改日要好好感谢一下这幕后之人平白让他们在无聊行路期间多了些事。</p> 好事,好事。</p> 薛净悟将手中空了的水囊甩到一边,手撑着马辕看向远处一线天,懒懒打了个哈欠。</p> 就他们这一行人,若是真的有人脑子不清楚上赶着来算计,那可真是嫌命长。</p> 除非这背后的人就是那个神秘家族的人,那还算是没有那么不自量力。</p> 反正无论如何有君留山和岑见在,他是不想自己去操心什么大事了,相比林眉,他操的心可谓是少到极点。</p> 孟明那小孩子有时都会多操心一下岑见等人不要休息太晚——因着岑见多数都要和林眉与君留山一起商议事情,他竟是连着这几位也一起关照了。</p> 虽然用的手段和情态委实是幼稚了些,但其中的关切之意是遮不住的,岑见等人自然多数时候都会给了孟明这个面子。</p> 相比之下,反倒是薛净悟这个大人看起来要更加无所事事一些,闲来无事时就往哪处屋檐上一坐,扮了个浪荡游子,看起来倒也颇有几分其中意味。</p> 其实他也并不是装模作样,落拓样子也不是做给人看的。林眉明知他是怎么回事,但既然已经下了手就必须逼着他生生把心头毒刺拔了。</p> 否则钟苍及他恐是永不会有心结消解之日。</p> 薛净悟便是如此,她也不能收手了。</p> 其实薛净悟一直以来也不一定就是恨上钟苍了,他虽然孩子心性,但大是大非上却从没出过错,之所以这么长时间还对钟苍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未必没有折磨自己的意思。</p> 直到这日,他们已经来到了临近九蛮的边界,林眉却又从马车里拎出了舆图,手指在他们所处之处附近圈圈点点。</p> “据说这玉衡关内的梨花酿是地方一绝,而且与别处的酒酿不同,这里的梨花酿可是要新鲜才更好喝,是以江湖之中常有人对其垂涎。”</p> 薛静悟见林眉的指尖停留在玉衡关处久久未动,摇着扇子过来解释。</p> 倒并不是对这玉衡关内的梨花酿有多心驰神往,实在是薛静悟看出来了林眉有些心不在焉,于是随口寻了个话头罢了。</p> 若是他真的想喝酒,天下有哪种美酒佳酿是他薛静悟没有尝过的?</p> 不过梨花酿在江湖之中的美名却也不是随随便便传出来的,薛静悟想着若是等到他们从九蛮离开时没有那么紧急的话,的确是可以绕道去玉衡关内一饱口福的。</p> 但若是他们在九蛮夺得碎片的过程中有什么不快,导致他们在离开这里时无法停留,那恐怕这一次就真的要错过美酒。</p> 薛静悟老神在在的用扇柄敲了敲手心,在心中做着计较,林眉则是束手摸了摸手腕。</p> “既然如此,不如就给了你这个好好一饱口福的机会,若是这梨花酿不好喝的话,仔细你这张皮。”</p> 林眉随口说,差点惊掉了薛静悟的下巴。</p> “你你你……你为何竟突然对小生这么好,是不是又想对小生做什么?”</p> 薛静悟眯起眼睛警惕地盯着林眉,他可还记得上一次林眉与岑见合伙欺压他的事。</p> 他不乐意去和钟苍打交道,但林眉偏偏就要逼着他去跟钟苍送东西,甚至还不惜给他下药。</p> 真真是‘恶毒’至极。</p> 心里这么想着,薛静悟直接往后退了一步,生怕林眉什么时候就又对他使了什么阴招,但林眉却好似已经打定了主意。</p> “我去和王爷商议一下,不若就在抵达九蛮之前先到这玉衡关盘桓几日,就权当是休养生息。”</p> 林眉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去,丝毫不给薛静悟拒绝的余地,况且就看林眉刚才那样子,即使是薛静悟言辞拒绝,恐怕也不能改变她的心意。</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百六十一章:改道玉衡关 既然是林眉开口,君留山有什么不答应的?左右他们行路也行了这么长时间,虽然这一路的路途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不过若说闲的无聊也是有的。</p> “表嫂这主意倒是正好,玉衡关虽说独立于几国之外,是一座长于经贸往来的城池,但这城池的领主却的确是有几分能耐。”</p> 岑见听了林眉的提议之后也觉得可行,他之前还从未到玉衡关来过,一来是玉衡关这位置多多少少有些敏感,若是贸然来到,恐怕会引起九蛮那边的注意。</p> 二来就是玉衡关虽然为商贾必经商路,但为了守护住一方城池的安宁,关内民风……也是颇为彪悍。</p> 这全都仰仗着玉衡关的领主纵横谋划,才在这几国之间拥有了玉衡关这样一个独立之处,但也正是因为有此一事,所以岑见才更不方便前来。</p> 若是他的到来引起了玉衡关领主的什么心思可就不好了,但是这段时间岑见却心知肚明,他们前往玉衡关不会有任何问题。</p> 因为玉衡关的领主此时已经气息奄奄的躺在了病床上,估计已经回天乏术,他们此时过去,没准还能凑上个热闹。</p> 林眉看了岑见一眼,这哪里是她心血来潮的想要临时去玉衡关游玩一番,明明就是还没有拿稳主意,又看着君留山虽然每天面上平静无波,但其实心中也没有准备妥当。</p> 所以尽量拖些时间罢了,左右也不会拖多少时日过去,耽误不了大事。</p> 岑见看林眉的那一眼让她心知肚明,岑见这一定是看出来了自己的心事,于是又转过头去看着君留山。</p> 君留山手中杯盏未动,他和林眉早已经无需多说什么,便就可以知道对方的心意,所以对于林眉的安排,他并无不可。</p> 这几人都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到玉衡关去凑凑热闹,底下的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异议,折思先把暗卫派了出去探查玉衡关内究竟发生了何事,他们众人则是缓缓调转了方向,往那里去了。</p> 暗卫不比他们大部队车马缓慢,不过一日的时间就已经走了个来回,将玉衡关内现在的情况通禀众人。</p> 原来这玉衡关的领主原是姓白,名为白旭尧,这白家从前便是九蛮的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家族,但在许多辈之前就已经举家从九蛮国内脱身而出,在这玉衡关内开辟了个商道。</p> 至于这白家族上在九蛮国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已经不可考,左右与现在都无关了,玉衡关内的人民现在对九蛮可没有什么认同感。</p> 话说回来,这白家祖上虽说在玉衡关内建立了个独立商道,但要将其经营好也是多半不容易,往年也只不过是能够在九蛮和大岳的夹缝里苦苦生存罢了,若是九蛮和大岳中间风声吃紧,也是要夹起尾巴过日子一段时间的。</p> 但自从这位领主上任开始,整个玉衡关内却是已经换了新的一副景象,他不光励精图治,而且手腕铁血,在他的指挥之下,玉衡关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畏首畏尾地小商道,而是已经在这几十年内一跃成为所有人都无法忽略的重要城池。</p> 但可惜英雄迟暮,白氏旭尧纵使是这一生铁血戎马,在商贾之道以及治理城池方面都有惊人作为,现在也只不过是躺在城主府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p> 听了这些事,林眉颇有些犹豫,他们本来只是想要到这玉衡关里去休息几日,但眼看着白领主此时奄奄一息的样子,恐怕他们去了会惹上一身腥也不一定。</p> 岑见对这事倒是有些别的心思,他正持卷看着一本书,此时连目光都没有分给暗卫一下,只是随手又将手中的书卷揭开一页。</p> “暗四,这白领主的夫人如今倒还好?”</p> 暗四脸上露出些八卦的表情来,他本来就年纪小,做出这样的表情也不显得惹人讨厌,反而有些天真的伶俐。</p> “哪里好!这领主的夫人涉嫌谋害领主,此时已经被秘密关押在自己的房间里面,不许出门了,虽然整个领主府里严令禁止把这件事情往外泄露出去,但是哪里能躲得过我的耳朵。”</p> 这其中竟然还有夫妻相残的事,林眉心中愈发坚定一定要远离这摊烂事,可岑见此时却将手中书卷一放。</p> “表嫂可知道这白领主的夫人为何要谋害于他?”</p> 岑见看向林眉,还没有得到回复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p> “这白领主的夫人原是姓徐的,徐家在九蛮原本也算得上是个声名鼎赫的家族,这位徐佳苑夫人本是徐家的一位远房表小姐,和领主也是从小患难到大的情分。”</p> 林眉摇了摇头。</p> “既然是从小患难到大的情分,为何又要谋害于自己的夫君?”</p> 更何况刚刚岑见提到这位领主夫人的娘家,竟是九蛮内的鼎盛家族,林眉可不觉得提起九蛮只是顺带。</p> 说到这里,暗四可就又有话要说了。</p> “王妃不知,这位白领主虽然和领主夫人是从小患难到大的情分,但白领主生性喜欢美人,偏偏这位领主夫人却只是中人之姿,于是这位白领主的府里可是有不少的红颜知己。”</p> 林眉的眉间闪过了一丝了然和厌恶,君留山默默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温热的指腹在她的手背上磨蹭了两下。</p> 林眉皱眉对暗四道“继续。”</p> 暗四嘿嘿笑了两声,继续说。</p> “这府里的美人多了,自然就有拜高踩低,但不知道是不是这位领主夫人的手段了得,纵然这位领主的身边美人如云,留下来的子嗣却少的可怜,算上领主夫人生出的那位嫡子,满打满算也才只有四个。”</p> 林眉端起茶盏,用杯盖拂了拂飘散起来的雾气。</p> “少吗。”</p> 暗四一脸促狭:“王妃若是知道这位白领主身边美女的具体人数,定会就觉得少了。”</p> 君留山轻咳一声,暗四这才浑身一凛。</p> “纵使是这位领主为人好色,但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领主夫人没有理由此时发作。”</p> 君留山的声音里带着几丝沉闷,仿佛只是随口一说,暗四却已经不敢再随口胡诌了。</p> “是,刚刚侯爷已经说过这位领主夫人的娘家是姓徐的,从前他们成婚时无人在意,但是随着玉衡关的势力渐渐壮大,九蛮那边的徐家本家竟是升起了和这位领主夫人重新搭关系的心思,将这位夫人的亲弟弟过继成了嫡子,无限荣光。”</p> 林眉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缓慢地皱起眉头。</p> “将事情做的这么明显,这徐家本家居然也不觉得难看。”</p> 暗四勾起嘴角一笑。</p> “能将事情做得了,就算是别人觉得难看也没什么,更何况这徐家在九蛮现在的日子可也不怎么好过,若是再不趁着这一把好好的将玉衡关拉拢过去,恐怕就要销声匿迹了。”</p> 林眉仍旧无法理解。</p> “所以也就是因为如此,这位领主夫人就可以谋害与她有着深厚情谊的夫君?”</p> 暗四已经将自己探查到的信息全数说出来了,至于这位领主夫人是如何的心路历程,他却是不能随随便便和林眉加以猜测。</p> 君留山抬起眼皮凉薄一笑。</p> “是或不是,谁是谁非,等我们到了玉衡关一看便知。”</p> 纵使是玉衡关的这位领主如今垂危在床,但是当众人真的临近玉衡关时还是仍旧看到了一副庄严整备的样子。</p> 就连整军极严的君留山看了玉衡关外那些守备将士也是面带肯定,林眉心中对这位领主的好奇心越来越重,恨不得当即就进了城主府,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个清清楚楚。</p> 这玉衡关自从到了这位白领主的手里,向来就以一个独立小国自居,其军事力量居然也颇为完备,他们才浩浩荡荡进了城里不久,就被一位面容英武的将军给请进了主城。</p> 这位前来请他们的将军名叫秦观,虽然名字文雅,但其人长得却是十分粗犷,尤其是在沙场上征战久了,脸上有一道从眼角横蹦到耳边的刀疤。</p> 孟明跟在岑见的身后看着这位秦将军,目光之中难免带着好奇,岑见将他的手往后挪了挪,生怕这位秦将军会觉得孟明的眼光放肆。</p> 谁知道这位秦将军对他们的态度却颇为恭敬,并且直接就换出了他们的名号,浑身上下并无半点敌意。</p> 岑见对此并未感觉到惊讶,和这位秦将军直接就交谈起来,孟明在众人都落座之后甚至想上前去摸一摸这位秦将军脸上的伤疤,幸好被岑见及时给拉了回来。</p> 孟明不高兴的撇了撇嘴,秦将军则是爽朗一笑,自己先在脸上的伤疤上摸了摸。</p> “不怪这位小兄弟觉得好奇,我平时自己在看镜子的时候也会偶尔被吓一跳,这位小兄弟的目光离只是好奇没有惊恐,这就已经很好了。”</p> 君留山摇了摇头,在战场上留下的痕迹,不管丑陋与否都不应该成为被别样眼光看待的理由,虽然他并不会因此而责怪孟明,但心中对这位秦将军也是有些可惜了的。</p> “我等此次只不过是轻装前来,并没有什么政治目的,秦将军大可将我等当做普通游客,实在不必有此特殊对待。”</p> 秦将军在听那四处扫看了一眼,他身边的那些亲兵就将这里给密不透风的包围了起来,这厅中的人到都是八风不动,半点不怕秦将军对他们有不敬之意。</p> 那位秦将军在确认了这里并没有别人眼线之后,就对着君留山撩起袍跪了下去。</p> “小人恳请摄政王,助我玉衡关从九蛮手中脱困!”</p> 君留山挑了挑眉,敛了袖子。</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百六十二章:玉衡关之困 “玉衡关本就是独立于几国之外,怎的就和九蛮扯上了关系。”</p> 秦将军眼神恳切。</p> “摄政王有所不知,领主夫人此时已经与九蛮的徐家定下了约定,只要领主嫡子继任领主之位,她就会带领着整个玉衡关重回九蛮!”</p> 君留山却只淡淡道:“便是如此,秦将军就觉得我们必须要加入到这潭浑水之中?玉衡关独立于几个国家之外对我国有利这倒不假不过就算是玉衡关重回到了九蛮手中,对我大岳也完全造不成什么威胁。”</p> 如果这位秦将军觉得他们会在乎我这些微末小事,那就错了,纵使是君留山的确并不想让玉衡关回到九蛮手中,但这也并不代表君留山就会听了秦将军的话。</p> 面容英武的秦将军听了君留山的话之后面色倒也没有怎么变,仍旧在那里跪得挺直如松柏,说出口的话字字句句落地有声。</p> “摄政王容禀,我并不是以此要挟摄政王,实在是希望摄政王能够高抬贵手帮了玉衡关这一把,否则九蛮国内动荡中将波及到玉衡关,多年来,关内百姓苦苦维持的生活就要被一朝颠覆。”</p> “我也知道这次对摄政王贸然开口十分无理,但是为了关内数万百姓,我也不得不开了这个口,希望摄政王……”</p> 说到这里,八尺之躯的汉子也有些说不下去了,梗着喉咙,眼眶已然微红。</p> 君留山刚刚虽然对这位秦将军挖苦了一番,不过却也并没有真的袖手旁观的意思,就像他刚刚说的,就算是玉衡关此时真的回到了九蛮的手中,对大岳来说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p> 但他不乐意。</p> 让九蛮得了这样的好处,简直是痴心妄想。</p> 林眉此时开了口。</p> “不知秦将军为何觉得我等能够力挽狂澜?毕竟我等此次轻车简行,抛却身份也只不过是几个普通人罢了。”</p> 岑见已经老神在在的在一旁看起天来了,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捏了下手指,然后看向这位秦将军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了然。</p> 秦将军对着林眉一下叩拜了下去。</p> “纵使我常年处在关内,也是曾经听说过摄政王与摄政王妃的英明的,就算是极为不想以真实身份出手或面对众人,烦请为我指条明路便就好了。”</p> 这位秦将军的态度实在是过于恳切,林眉看向君留山,后者垂下了眼帘。</p> 看来他们这一次还真的是揽了个麻烦。</p> 他们几人这边还没有来得及跟秦将军问清楚现在的状况,就听见远处战鼓声声,有喊打喊杀的声音浩浩荡荡传过来。</p> “秦大哥,大公子现在已经带着一群宗亲往这边杀过来了,他们一路上煽动百姓,说是秦大哥你把持着领主,不让领主见人。”</p> 已经站起来了的秦将军狠狠把手中的配剑拔出了一半:“这群人真是没得胡说,领主现在明明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大公子也不是不知道对领主下手的人就是他的嫡母,现在居然还敢带着人来闹事。”</p> 短短几句话之间,林眉等人就听着那打打杀杀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了,他和君留山一起站了起来,而岑见则是慢慢悠悠的看向了门外的天。</p> “烦请一问,除这位大公子之外,白领主还有几位可堪大用的公子?”</p> 秦将军此事已经满脸焦急的,恨不得马上就上阵去把大公子给斩落于马下,前来禀报他这件事的那个小将军则是一愣,见着他们众人坐在厅里的样子也知道这是秦将军请来的客人,于是清了清嗓子,愣愣呆呆的回话。</p> “回这位爷的话,我们领主除了大公子之外,还有三个儿子,二公子今年已然十七,三公子十五岁,小公子……才出生六个月。”</p> 林眉嘴角的弧度莫名有些讽刺,忽然想到,没准就是这位小公子的出生彻底刺激了领主夫人的神经,毕竟这位小公子才出生了六个月,和那位三公子比起来,中间差了整整十几年。</p> 老来得子对于这位领主来说或许是件好事,不过对于夫人来说可就完全算不上是什么喜讯了,自己的男人老当益壮,和其他的美丽女人孕育了新的生命,林眉觉得若是放在自己的身上,恐怕是受不了的。</p> “你们这位领主夫人如今如何了?”</p> 她忽然随口一问,同时抬起眼睛默不作声的瞧了一眼身边的君留山,察觉到了这一点的君留山默默将身边女人的手扯进了自己的掌中,并没有多说话。</p> 林眉刚刚也只不过是忽然有些心里堵的慌,随口一问罢了。</p> 那小将军也愣了呆呆地开口,说话的时候目光还放在了君留山和林眉相牵的手上。</p> “回这位夫人,领主夫人当日在寝房内放了一把大火,事先又在领主的饭菜里面加了毒药,此时领主躺在床上,领主夫人却是已经在那场大火里丧生了。”</p> 竟是下了这么狠的手,林眉一时之间也有一些没想到,孟明站在岑见的身后撇了撇嘴,仿佛对于这位领主夫人的手段很是不以为然。</p> “但我之前为何听说领主夫人如今被囚禁在寝室之内?”</p> 小将军咬了咬唇。</p> “诸位是秦将军的贵客,我这才斗胆向各位说出实情,之所以没有把夫人的死讯对外披露出去,实在是因为领主大人在晕过去之前下了死令,在他醒来之前,我们不可将此事告于百姓。”</p> 林眉仔细想一想,倒也能想明白这位领主为什么要在晕倒之前下了这道命令,无论他是因为什么伤的,至少有一个领主夫人活在世上还能够暂且平复百姓的恐慌。</p> 若是这座城池的领主和领主夫人一个丧生,一个昏迷不醒的消息传出去,恐怕所有人都会觉得这座城池马上就要……</p> 林眉和君留山对视一眼。</p> 现在这消息恐怕也平复不了多长时间的人心了,没听见那外面传来的厮杀之音吗?</p> 如今,这位大公子已经不顾他的父亲仍旧躺在床上不知何时才能醒过来,自顾自的带着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凑来的乌合之众前来攻打主城了,若是说这其中并没有九蛮的手笔,林眉真是一点都不相信。</p> 但他们现在也无什么办法可想,幸好秦将军虽然已经起身出去对战应敌,但是在百忙之中还没有忘记让自己的手下回来安顿他们这帮被请来的贵客。</p> 他们众人被轰轰烈烈得邀请进了城主府里,玉衡关领主府内的一干人等一反平时对于他们这些其他国家权贵的不屑态度,在知道了君留山等人的身份之后,简直是如获至宝。</p> “摄政王,这位是领主身边的苏大人,他平时便是安排领主府内所有安全事务的统领,秦将军说,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和他商议。”</p> 这位白领主身边的苏同领看起来已经焦头烂额了,他刚刚打开了领主卧室的房门出来,就差点直接在君留山的面前跪下。</p> “摄政王,烦请你救一救我这玉衡关内的数万百姓!”</p> “苏统领请起,我等此次只不过是轻装前来,万万受不起你如此大礼。”</p> 君留山深知这这些人现在都把希望放在了他的身上,但是此时是什么情况还没有摸清楚,他倒是不能贸然做下承诺。</p> 否则倒是对他们这一行人的不负责。</p> 岑见这个时候已经上前,对着这位苏统领一拱手。</p> “若是苏统领不嫌,某也想为白领主的病情尽一些绵薄之力。”</p> 这位苏统领并不知道岑见的身份,但是既然这位是摄政王身边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沽名钓誉之辈,更何况他们领主的身子现在已经是这个样子了……</p> 于是他半点犹豫都没有,就直接让岑见进了领主的卧室里,和守在那里的两位府医一同看诊。</p> 就在这时,一位袅袅婷婷,生的如出水芙蓉一般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婴儿,缓缓踏上了卧室前的台阶。</p> 林眉见这位女子眉间似乎凝结着一股清愁,看起来身体也并不像是多好的样子,脸颊上带着两股潮红,明显身体亏损的厉害。</p> 苏统领在见到了这位女子之后连忙小跑下去迎接,嘴上不住地叫着侧夫人。</p> 看来这位女子手中抱着的婴儿便是白领主刚刚喜得的麟儿了,林眉也说不清如今自己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心思,但是对着一个婴儿,她心肠总是十分柔软的。</p> 那位女子侧身躲过了苏统领的行礼,小鹿一般纯洁无瑕的目光看向了君留山和林眉,带着几抹惊慌失措。</p> “侧夫人,这几位是秦将军请来的贵客,或许可以解我们的燃眉之急。”</p> 苏统领见女人的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连忙为他们几人做了介绍,女子怀中还抱着婴儿,轻蹙眉头,对着他们一拜。</p> “如此,林氏便拜谢诸位了。”</p> 林眉连忙上手把女子扶了起来,没成想这女子刚刚站稳,便又开始轻咳,虽说咳嗽并不激烈,但是却许久都没有停歇。</p> 就连女子怀中紧紧抱着的婴儿都在这声声的咳嗽声中醒了过来,挥舞着小手,瞪大了眼睛,看着天哭了起来。</p> 林眉看不下去,从女子的怀中轻轻把婴儿给抱了出来,轻声哄着,好让女子可以好好的休息一番。</p> 女子手中的手帕捂着嘴,好好的咳了一会儿之后,这才渐渐停歇。</p> “苏统领,不知道领主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这孩子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只要一醒过来便是啼哭不止……”</p> 苏统领一脸为难,那林侧夫人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p> “这可怎么办才好……”</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百六十三章:林侧夫人 林眉眼看着这位林侧夫人的脸色也是如纸一般的苍白,心中本来还对这件事情有些别样的看法,不过想来想去,白领主的多情都只是他自己一个男人的事,在这个时代里,有多少女人可以强硬的拒绝男人的恩宠?</p> 是以林眉心中对这位林侧夫人也有了些怜悯,再把婴儿交还给这位林侧夫人的时候,还温言安慰了几句。</p> 林侧夫人把孩子重新抱在了怀中,和苏统领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就顺着原路返回了,再走下了重重的高台之后,她抱着孩子上了一座软轿。</p> “这位林侧夫人的身子看起来并不好。”在那坐软轿离开了自己的事情之后,林眉闲来无事对苏统领说。</p> 君留山这个时候已经到前面去了,他对守在这死气沉沉的卧室门口没有兴趣。</p> 苏统领也是长叹一口气。</p> “可不是,这位林夫人年纪轻,和领主是在庵堂里结识的,领主当日……便宠了林夫人,那之后就将林夫人放在庵堂里一直养着,自己也是时不时的就去探望。”</p> “要不怎么说林夫人也是命好,领主去了几次之后就有了身孕,她本是出自林家旁支,身份低,不然之前也不会一直在庵堂里呆着,在有了孩子之后,虽说领主也是多番照顾,不过这孩子还是在庵堂里被生出来的,后来夫人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更是去闹了一番,当时林夫人还没有出月子呢,就被夫人在雨天里……当日据说林夫人差点就要没气了,虽说领主去的及时,但从此之后身子就不好了。”</p> 林眉回想着刚才见到的这位林夫人,看起来轻轻皱眉的样子颇有几分可人,那张脸长得也是国色天香,一朝被这领主看上,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p> 更何况这孩子如今才只不过几个月大小,就面临着要没了父亲的风险,到时候这孤儿寡母要怎么过日子?</p> 林眉转头望着那扇被关的紧紧的门,有悠悠清苦的药味从那门里传了出来,林眉闭上了眼睛。</p> “一定会好的。”</p> 一定会好的。</p> 在领主的卧室之内,孟明正一脸嫌弃的看着白领主裸露在空气之中的那双腿,他的脸看起来倒还是正常的,只是那双腿现在已经几乎不剩下什么了,想必是那日的火灾对他的这双腿……</p> 岑见皱了皱眉。</p> “这双腿是必定要截掉的,若再不动手,恐怕就要来不及了。”</p> 他站起身擦了擦手,还没有来得及把手中的手帕放回原位,就被身边的孩子给接了过去,然后又拎起了他的手狠狠的擦了两下。</p> 岑见知道是自己的手刚刚触摸过白领主的那双腿,引起了身边这孩子的敏感,于是也没有说什么,而在床边守着的两个老医官则是长吁短叹的。</p> “这位神医,我们两个怎么不知道如今怎样治疗我们领主才是好的!只是你不晓得我们领主的脾气,若是在他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双腿不见了,恐怕是要比死更难受。”</p> 岑见看着那两条就算是留下来也一定没有用处了的焦炭腿,抿了抿唇。</p> 人总说有教无类,在他看来医者也是相同的道理,无论这个病人此时情态如何,只要落在了他的手中,他就必定要事必躬亲。</p> 也正是如此,他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两条腿就算是保留了下来,到时候只要这位白领主把双脚往地面上一放……</p> 这双腿但凡承受了些力气,就会瞬间断裂。</p> 岑见不是不能理解这两位老医生的顾忌,毕竟若是他们两个亲手把领主的双腿给锯掉了,之后恐怕会遭到报复。</p> 但是……岑见忍不住摇头。</p> “小叔叔,走。”</p> 孟明这个时候已经拽着岑见准备强行带他离开了,这地方乌烟瘴气的,还到处都充斥着浓重的苦药味,孟明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想来他的小叔叔一定是不喜欢的。</p> 岑见却执着站在那里,没有离开。</p> “若是二位不愿动手的话,那就由我来做这个坏人好了。”</p> 岑见叹了口气,挽了挽袖子。</p> 不管怎么样,还是救人要紧,反正以他的身份,就算是这位白领主醒来之后痛恨他想要报复……他也不怕。</p> 虽说自从长大之后已经沉稳了许多,不过从骨子里面还是流着天不怕地不怕血脉的岑见动作清淡优雅,让那两位老医生如获至宝。</p> 有人愿意替他们两个老头子去担着领主的怒火自然是件好事,他们两个人当即从床边站了起来,把所有的空间都让给了挽起了袖子的岑见。</p> 孟明看着这两个老医生的行径,从鼻子里面发出了重重的一声哼,但却强行忍耐着自己,没有对他们两个动手。</p> 岑见摸了摸他的头发,又一次净了手,两个老医生此时已经叫人送来烈酒两坛并一柄神兵,专就等着岑见动手了。</p> 若不是孟明知道自己动手,这位领主就绝无生还可能,他甚至都想代替岑见去动手了,在他心里,他的小叔叔就应该一直光风霁月的,哪里用得着做这种事情。</p> 在这种心情之下,他又恶狠狠的瞪了两眼那两位医官,两位已经年逾花甲的老医生在他的目光之下,愣是被逼出了满头的汗水。</p> 岑见下手的时候就和他的人一样清淡冷静,纵使做的是断人双腿的事,也像绘画一样行云流水,那两位老医生甚至还没有看得清他是怎么做的,就见那创口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并没有给他们两个留下什么收拾烂摊子的活计。</p> 他们两个心里都知道这位绝对不是池中之物,于是在岑见动完手之后,便千恩万谢的对着他跪拜了下去,岑见不得已在开药方之前先对他们两个好好抚慰了一番。</p> 有了岑见的汤药灌下去,那两条已经废掉了的腿也被彻底清理了个干净,这位光耀了一生的领主眼看着气息要比之前强了一些,应当是没有多少光景就要醒过来了。</p> 救助这位领主对于岑见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可以说对于这两位医官来说也并不难,只是这两位医生太过胆怯,只敢用中成的药吊着领主的性命就是了。</p> 岑见敛了神色,目光看向了在这重重华丽的围帐之内躺着的白领主,刚刚给他把过脉的两根手指微微颤抖一下。</p> “敢问两位医官,今日听说白领主在数月之前新得一子,可有此事?”</p> 那两位连连点头,这位领主大人虽说在治理城池之事上相当英明神武,但却有一个讳疾忌医的毛病,平时从来不肯让他们多请脉,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什么明显的病症的话,都不会想要见他们两个。</p> 于是这两位对于领主大人的身体情况并不十分了解,只是之前每次见到领主大人的时候都看见他面色红润,声如洪钟,于是每一次都安心的觉得领主大人的身体很好。</p> “领主大人在出事之前身体一向健壮,林侧夫人传出有喜的时候,领主大人还曾经重重赏过我二人。”</p> 这可就奇怪了,岑见回想着刚刚自己给这位白领主把脉的时候察觉到的脉象,这位白领主应当在许久之前就已经被人暗中下了会让人断子绝孙的药,这么多年过来,这种断子绝孙的药早就已经在白领主的体内堆积了许多,若说是许多年之前得了孩子,还可能是真的。</p> 但在几个月之前喜得贵子却是完全不可能的了,纵然是这位白领主平时看起来面色红润,没有什么不对劲,但岑见就是可以确定他的身子早就已经被毁了个彻底。</p> 岑见作为堂堂一个侯爷,自然也没少听过在高门贵户之中有这种肮脏事情,此时也并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p> 他不是喜欢拿这种事情来说嘴的人,更何况这件事情本来也就与他无关,若是以后白领主可以自己察觉这件事情也就算了,若是他迟迟不能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p> 那就让他怀着欣喜去抚养一个娇滴滴的小儿子也不是什么坏事,他把手一揣,离开了充斥着浓重药味的卧室。</p> 秦将军带领的人没有过多长时间,就把大公子带领来要造反的那些人全数都给抓获了,那些人都是姓白的宗亲,他也说不清楚其中有哪些人是想要浑水摸鱼获得利益的,又有哪些人是真的被大公子的花言巧语给骗了,真的以为自己是在挟君子以令诸侯的。</p> 他只知道在他带着人把那些人全都给抓获了之后,即使是那些人已经被他的手下给压着跪在了地上,也全都在骂骂咧咧的说着他的坏话,甚至有当着他的面骂他家里祖宗的。</p> 对于这些话,秦将军全都一笑置之,他在沙场上打滚久了,知道什么叫做拳头才是硬道理,只要他的一双拳头可以把这些人打趴在地上,那么这些人就永远只有用那双嘴来控诉他的能耐。</p> 若是真的有什么能耐,哪里还能不和他真刀真枪的碰一碰?既然非要做这个嘴上英雄,秦将军也并没有和他们一般计较的心思。</p> 但是在他一笑置之后,本来已经打算回到主城里去复命了的秦将军,忽然听到有人低声骂了一句。</p> 克妻。</p> 他的双眼一下子变得充满了红血丝,手中锋利的宝剑刷的一下被抽了出来,横在了那个宗亲的脖颈上。</p> 那个宗亲本来只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如今他们这些浩浩荡荡跪着的人,每个几乎都在骂着秦将军,他寻思着哪里就少了他这一个!</p> 怎么这个秦将军谁都不管,偏偏就对着自己拔剑了?那个宗亲瞪着眼睛,浑身颤抖,刚想开口求两句,就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一凉。</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百六十四章:叛乱 那个宗亲仍然瞪大着眼睛,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从喉咙里发出了破风一般的声音。</p> “你居然敢杀人!”旁边有宗亲叫了一句,秦将军这才把自己的剑给收了回去,锋利的剑尖甩出了两滴血珠,甩在了那个话多宗亲的脸上。</p> “不过是留下了一道皮肉伤罢了,怎么就值得躺在那里装死?不过如果有下一次的话,诸位可就没有装死的机会了。”</p> 躺在地上的那位宗亲这才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被割喉,难以置信的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脖颈,发现的确是像秦将军说的那样,他只不过是在自己的脖颈上浅浅划了一道小伤口。</p> 可怜他刚刚还以为自己已经被割了喉,仍旧还有意识,也只不过是死前弥留罢了。</p> 他的下身一片泥泞,颤颤巍巍的在旁边人的搀扶之下直起了身子,瞪着秦将军,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出来了。</p> 秦将军这才满意的看了一眼,已经呆若木鸡的这些宗亲们,带着垂着头的大公子回了主城。</p> “……刚才他有哪里说错了?这个姓秦的本来就克妻,不然他之前娶进门的那个新媳妇怎么就莫名其妙死了?”</p> “……就是,现在还不许人说,殊不知他越是这么遮遮掩掩,就越是让人明白。”</p> “哼,他现在居然还敢把我们都这样押着,等领主好起来,看他会被怎么收拾!”</p> 那些宗亲们在确认了秦将军已经离开远了之后,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起了他的坏话,而那个喉咙上仍旧留着一道伤口的宗亲则是呆若木鸡,谁在他旁边说什么话,他都听不见了。</p> 而秦将军这一路上也是颇为烦躁,就像是刚刚那些宗亲们说的一样,他的确是有一个新婚之后就死于非命了的小妻子。</p> 死于非命……</p> 被他拽在手中的大公子的嘴里正塞着一团破布,哼哼唧唧的瞪着眼睛要挣脱他的魔掌,被烦躁中的秦将军一眼瞪过去,这才安生了一点。</p> 守在主城门口的将军是秦将军的旧相识,和他相互交涉了一下,就让他带着大公子进去了。</p> “我说你可小心一点,这大公子现在还不知道以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如果他真的会被领主厌弃也就算了,你现在这么对他也没什么,万一他真的有坐上领主之位的那一天……”</p> 守在主城门口的将军凑在秦将军的耳边轻声提醒,而秦将军则是粗粗哼了一声。</p> “我只知道今天他带着人要闯进主城,我抓住主犯是职责所在,更何况我只忠诚于领主一个人,只要大公子一天没有坐上了领主之位,他就仍然只是个公子。”</p> 秦将军把话说的正义凛然,而那年轻将军则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p> “行了,赶紧进去吧。”</p> 在秦将军离开了之后,守门的年轻将军身边的亲兵好奇地问了他们将军一句。</p> “韩将军,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秦将军死了的那个妻子的嫡姐不是大公子的夫人吗?怎么他们两个居然这么不亲近?”</p> 这何止是不亲近,秦家军现在可已经手里拎着大公子的衣服,把人给拽进主城里去了。</p> 守门的年轻将军在亲兵的后脑勺上不轻不重打了一下。</p> “大公子眼瞅着是不行了,大公子的夫人又能怎么样?而且据说大公子的夫人没出嫁的时候和秦将军的夫人关系就不好,他们两个又怎么会好?”</p> 那个清兵眯了眯眼睛,仍旧还是一脸不解。</p> “那咱们怎么办?韩将军,我知道你和那位林侧夫人能说得上话,之前她被领主养在外面的时候,就是你负责保护她的,咱们是不是就跟着那位主子?”</p> 韩将军脸色一凝,那亲兵就不敢说话了,过了半天之后,这才又有了胆子。</p> “要我说这事也是林家命不该绝,大公子的夫人姓林吧?还是大公子的正夫人,结果大公子现在这情况恐怕林家是没有什么出头之日了,林家庶出的小女儿嫁给秦将军之后死于非命,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林家居然又出了个旁支的女儿,摇身一变成了唯一一个侧夫人,还有了领主的孩子!”</p> 那亲兵在说起这段闲话的时候,就像是在讲故事一样绘声绘色,而韩将军听着听着就又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脚。</p> “你倒是多嘴,还不赶紧把门给我守好了,要是胆敢放进去一个心怀叵测的人,有几个脑袋也不够你掉。”</p> 韩将军在收拾了这个亲兵之后又警告地看了一眼周围的几个兵士,自己的心里其实也是忐忑的。</p> 究竟该何去何从?这一点韩将军自己也还没有想好,他的确和主城里的那位林侧夫人有些许交情没错,但是他知道林侧夫人一定不做下一任领主的母亲。</p> 秦将军一直带着大公子到达了领主卧室高台之下,这才把大公子嘴里塞着的那团破布给揪了出来,同时放开了大公子手上绑着的绳子。</p> 大公子在获得了自由之后立马就把手放在了自己的下巴处,好好活动了一下刚刚被那团破布给蹂躏的不轻的下巴关节,要不然的话,他恐怕连自己该怎么说话都要忘了。</p> 在恢复好了之后,他立马就把秦将军身旁的配剑抓到了自己的手里,另外一只手握着剑,就要往外抽。</p> 可是大公子哪里是秦将军的对手?</p> 秦将军只不过是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剑,没有让大公子将其抽出,剩下来的动作也只不过是伸出了一条腿在大公子的腿上轻轻踢了一下。</p> 他在大公子的腿上踢的这一下用了一些巧劲儿,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并没有用多少力气,但是站在高台上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的林眉却知道,大公子此时一定难受极了。</p> 不过林眉却一点都没有为大公子感觉到可怜的意思,在林眉看来,她能够带着一堆宗亲前来,在自己的父亲正重病躺在床上的时候试图谋反,就已经失去了令人心疼的资格。</p> 她只是站在高台上神色冷漠,大公子抱着腿跪在了地上,抬头往高台上看去。</p> “苏统领,你还不赶快把这个姓秦的给我拿下!他居心叵测,威胁父亲不说,现在甚至还想把整个玉衡关都捏在他的手里!你还不赶紧处置了他!”</p> 苏统领站在林眉的身边一脸铁青,他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要把这个大公子怎么办!</p> 要知道,九蛮那边的徐家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他们为了在动荡的九蛮寻找到更上一层楼的方法,把目光放在了玉衡关上,从以前到现在可是费了不少的心思。</p> 大公子是他们现在最大的指望,如果现在他要是敢对大公子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恐怕九蛮那边可是不会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的。</p> 这倒不是说九蛮那边的其他人看上了玉衡关,但就只是徐家就已经足够让他头痛。</p> 到时候如果真的有一场大战即将爆发,他们真的能够抵挡住吗?</p> 相比于声嘶力竭的大公子还有一脸凝重的苏统领,秦将军站在那里,却是脸色淡然。</p> “苏统领,我只是按着领主在晕倒之前的吩咐做事罢了,领主说了,在他养病期间但凡要是有想要起事的人,都要关押起来,等到领主苏醒之后再做打算。”</p> 秦将军说这话倒是给了苏统领一个台阶下,他当即就想让人把大公子先关在他的寝殿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也就是了,到时候就算是大公子真的能够被放出来,也不至于恨他太深。</p> 但是大公子听了秦将军这话之后却是目眦欲裂地朝他瞪了过去。</p> “姓秦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以为把我给关起来了,你就能扶持着那个贱女人还有那个贱种坐上领主的位置?到时候你可不就像是大岳的那个谁一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p> 林眉站在高台之上狠狠地皱了皱眉,她想也不想就直接甩了袖子,大公子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整个人却骤然爆发出了激烈的嘶吼。</p> “啊!啊……是谁!是哪个贱人!啊……”</p> 大公子双手捂着自己的头脸,痛苦万分的蜷缩在了地上,剪得圆润的指甲在脸上挠出了一道一道鲜红的痕迹,还有胳膊,脖子……</p> 只要是裸露在外面的地方就全部都被挠的不成样子,苏统领在一边差点就要给林眉跪下!</p> 姑奶奶哟,这是做的什么孽!这大公子好好的提,谁不好就非要提那位摄政王!</p> 这天下谁不知道摄政王的手段,就连着摄政王的王妃也不是简单人,听着大公子口出狂言,居然在话里话外捎带上了这位摄政王,言谈之中还光明正大的有指责之意……</p> 苏统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身边的林眉此时心里有多愤怒,但他想错了,林眉此时心里其实并没有什么波澜。</p> 自从和君留山认识开始,林眉听说过的关于君留山的谣言已经很多了,说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已经是好的了,更加难听的版本,林眉不知道自己曾经听说过多少。</p> 但这却并不是让林眉就无动于衷的理由,那些甚嚣尘上的谣言只告诉了林眉一件事。</p> 那就是实力才是硬道理,看看从前就算是君留山的谣言多的如雪花一般,但是又有几个人敢在君留山的面前大言不惭?</p> 这是因为若是有人胆敢在君留山的面前说出这种话来,那么等着这个人的下场就只有死。</p> 这告诉了林眉一件事,那就是想要不再听到这些谣言,就只有用武力让他们闭嘴。</p> 秦将军此时也是张大了嘴看着高台上的林眉。</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百六十五章:秦将军家事 虽然这一行人是他自己千恩万谢给请回来了的,但是从前他也只是听说摄政王和摄政王妃有着很大的能耐,尤其是摄政王妃,他心里其实是有些不以为然的。</p> 但是此时看见摄政王妃站在高台之上,目如寒冰,只是挥了挥手,就让大公子如此痛苦不堪的场景,他忽然有些后怕。</p> 自己自从见到了王妃之后,没有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让她不开心吧?</p> 而且摄政王妃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秦将军看着自己和大公子之间几乎没有几寸的距离,深深庆幸刚刚摄政王妃在动手的时候没有手抖。</p> 不然恐怕他也要遭受池鱼之祸。</p> 秦将军站的默默离大公子远了一些,然后又对苏统领拱了拱手。</p> “苏统领,现在那些跟随着大公子一起造反的宗亲还在外面被押着,末将就先去了,至于大公子……”</p> 秦将军垂眸看了一眼,在自己的脚边苟延残喘不停挣扎着的大公子,立马决定离开!</p> 苏统领也是拿秦将军没有办法,而就在秦将军转头离开的同时,那顶林侧夫人乘坐的轿子又慢慢悠悠的晃了回来。</p> 林眉明显看到秦将军在路过那顶轿子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并且恭敬垂首,似乎对那轿子里面坐着的人十分尊敬。</p> 但是在林眉看来,那位侧夫人虽然地位高了些,为人却是有些软弱,那双如水的眸子里带着的都是惊慌失措,就算是平时得人尊重,也是要在领主还醒着的时候。</p> 但是现在领主还在卧室里一睡不醒,这对大公子都如此态度不尊敬的秦将军却对一个侧夫人如此敬重。</p> 这事好像没有这么简单。</p> 就站在林眉的身边,观察着她的每一个举动的苏统领适当解释。</p> “王妃有所不知,这位秦将军的亡妻也是姓林的。”</p> 原来如此,林眉了然的一挑眉。</p> 苏统领叹道:“也真是可惜了秦将军,他刚刚成婚不过三日,就被领主派出城做事,结果当天秦夫人家中就起了大火……从此他再也没有提过女人的事。”</p> 林眉听了,只是默默点头。</p> 倒是个痴情的。</p> 而此时,苏统领又巴结着脸对林眉说:“王妃,大公子刚刚出言无状冲撞了摄政王和王妃,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玉衡关的大公子,王妃可否看在领主的面子上……”</p> 这玉衡关的领主在林眉的面前倒真是没有什么面子,不过刚才这大公子也只不过是话里捎带了君留山一句罢了,如果要是自己太过计较,反而恐怕会显得有些不好。</p> 于是林眉垂眸看着那个已经快要疯了的大公子,缓缓伸出手扔出一个药瓶,被苏统领眼疾手快的给接住了。</p> 匆匆忙忙的感谢了林眉几句,苏统领马上就跑到台下去给大公子服了药,但是毕竟已经耽搁了这么好一会儿,大公子的脸上和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早就已经被挠得鲜血淋漓。</p> 林眉慢悠悠的从高台上走了下来,异常做作的用手在口前遮掩着,瞪大了眼睛看着大公子那张狼狈的脸。</p> “哎呀,刚刚看着大公子还玉树临风,怎么只不过是过了这么一会儿就变成这个样子?若是被别人看了,没得让人笑话。”</p> 林眉把手拿开,转过了身去。</p> “苏统领知道该怎么办吧?可千万别让大公子这副尊容吓到了人,不然的话恐怕要有不少人夜里做噩梦,梦里都是大公子这……”</p> “王妃放心。”</p> 大公子吃了药之后也知道了自己这样子多半就是这女人搞的鬼,再加上明晃晃的听到苏统领管这个女人叫王妃……</p> 要知道,九蛮可没有什么王妃会现在出现在玉衡关,大公子心念电转,马上就回忆起来了,刚刚自己是在说了什么之后才遭受到了此等厄运。</p> 自己只不过是捎带着提了一下摄政王的名字而已,怎么这个摄政王妃就这么不知好歹,简直是小气的很。</p> 她男人摄政王的恶名早就已经传得天下皆知,就算是他不说,迟早也会有人为他讨公道的。</p>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他们玉衡关的事,这大岳的摄政王妃跑到玉衡关来算是怎么回事?难道真觉得他们玉衡关无人了不成?还是说觉得他的父亲现在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所以这些恶毒的大岳人要来混水摸鱼一番?</p> 在大公子的心里,现在摄政王等人就是要从他的手中抢走领主之位的恶人,他愤恨地盯着林眉以及苏统领,心中无比愤怒。</p> 亏他之前还觉得苏统领是一个可造之才,在他做了领主之后,回到九蛮一定会想办法给苏统领也找一个好的差事来做。</p> 但是大公子却万万没有想到,苏统领就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之内,和这个摄政王和摄政王妃站到了同一条阵线上。</p> 难道是他不想带领着玉衡关回到九蛮?所以才找了这大岳的人来帮忙。</p> 愚蠢!糊涂!要知道他的母家可是九蛮的大家族!等他带着玉衡关的人全都回到了九蛮后,不知道有多少的好日子等着他们!</p> 怎么这些人偏偏就视而不见?一个个的都心眼向着别人,对他这个大公子都这么不尊敬!</p> 无法无天!</p> 偏偏大公子现在浑身还难受着,脸上和手臂上的疼痛这时候已经席卷了他的神经,再加上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感觉到自己的舌根一阵一阵的发麻,想要说出口的话都变成了呜咽。</p> 难道这就是这些人的手段吗?还真是足够阴狠,大公子看着林眉的眼神里带着深切的恨,已经忍不住在心中开始幻想等着他带着玉衡关的众人回到了九蛮之后,要怎么把面前的这个女人抽皮剥筋。</p> 不,这个女人今天是怎么对待自己的,自己迟早要让这个女人付出千百倍的代价!</p> 但是大公子就算是在心中咒骂了林眉再多次,也不能改变他马上就要被苏统领带下去关押起来的事实,苏统领在把他扶起来的时候,可没有秦将军那样不留情,反而动作十分小心翼翼。</p> 这也是因为现在大公子整个人几乎都变成了一个血人,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被挠得鲜血淋漓了,他要是不小心一些恐怕……</p> 嗯,原本还想着要把大公子送到他的府邸里面去关着的,现在看着大公子这个样子恐怕也不好出去招摇过市,让更多的人看到他这幅惨样子了。</p> 那就在领主的卧室附近找一个最近的屋子,把大公子先安顿下来好了,苏统领也看出来了大公子现在完全说不出话来,于是自顾自的和他说了自己的决定,听到大公子的哼唧之后,也不管大公子的意思究竟是如何,直接就把其当做了同意。</p> 苏统领再把大公子关进了房间里之后还特意安排了一些人,这些都是他非常信任的人,一定能把大公子伺候的妥妥贴贴。</p> 把那房间的门关上之后,苏统领马上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噼里啪啦的打砸声,他们玉衡关可是著名的商贾往来之地,所以他们领主府里的摆设器皿可都是个顶个的贵重。</p> 苏统领在门口听到的那些打砸声,就像是一声一声砸在了他的心上一样,让他的小心肝都跟着一下一下的疼。</p> 他有几个瞬间甚至恨不得扑进房间里面去抱住大公子,让他如果想摔的话,就把自己摔来摔去好了。</p> 也省得祸害这些宝贝,苏统领掰着手指头算着这屋子里的摆设究竟价值几何,越算越觉得心里难受。</p> 兴许是因为大公子刚才的样子太狼狈,林侧夫人的轿子就停在高台之下不远处,那些抬着轿子的人面露犹豫之色,一直不肯过来。</p> 直到大公子被苏统领扶着离开,有人来利落地将青石地砖上留下的那些血迹收拾了个干净,那顶轿子才被抬了过来。</p> 林侧夫人抱着她的孩子缓缓下了轿子,这一次她看起来比刚刚遇见林眉的时候沉稳的多,眉宇间多了几分挥不去的坚定。</p> “这位姑娘,不知该如何称呼?”她眼圈还是微微泛红的,看样子应该是哭过。</p> 她身边的下人手中拎着不少的东西,林眉和缓笑了笑。</p> “我也姓林,夫人唤我林眉便可。”</p> 林侧夫人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艳,迅速俯身。</p> “竟是大岳摄政王妃,请恕我眼拙,竟是没认出来。”</p> 林眉莫名觉得好笑。</p> “我们本未见过,更何况这次又不是由公务而来,哪里存在什么认不认出来?只是多管那些闲事罢了。”</p> 林侧夫人目光看向了紧紧关闭着的卧室门。</p> “王妃,我只问一句,领主他如今……可好?”</p> 林眉并不知道领主如今究竟如何了,但既然有岑见在,领主就一定不会有什么大碍。</p> 于是林眉拍了拍林侧夫人的手。</p> “夫人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p> 林侧夫人听了林眉的话之后便是松了一口气,和林眉相携着手往台上去。</p> “自从领主出了事,我这心里就是七上八下的,今日见了王妃我才真的安下心来,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p> 林侧夫人一腔恳切,林眉笑着摇了摇头。</p> 现在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帮助玉衡关呢,怎么就能先把人家的感谢给收了。</p> 再者,林眉现在也并不觉得这个林侧夫人真就是个娇弱可欺的普通女子,不然怎么听到她的名字就直接想到了她的身份?除非是苏统领或是谁事先告诉了她自己的身份。</p> 但这也没有必要,林眉不觉得林侧夫人有必要和自己演这场戏,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这位林侧夫人对自己一行人有所了解。</p> 秦将军在他们入城后便直接找了来,言辞恳切地请求自己等人对玉衡关施以援手,这本不令人惊讶,毕竟秦将军是征战沙场的将士,有此眼力和见识不足为奇。</p> 但一个深宅妇人居然也能知道大岳摄政王妃的名字,这件事可就不简单了。</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百六十六章:白领主身体 林眉将林侧夫人扶起来之后,马上就有在领主身边伺候的小奴前来服侍,将软凳在台上放了,林侧夫人和林眉一起坐下。</p> 林侧夫人这一坐下之后,又眉间轻蹙起来,对那小奴轻声道:“领主还是未见好转吗?”</p> 小奴的话里带了点喜气,对她恭恭敬敬地道:“回夫人的话,领主得了这几位的救治,如今身子已是渐渐好起来了,荣大夫说领主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醒过来的。”</p> 林侧夫人默然垂泪,转头又对林眉起身拜谢,被林眉躲开也不恼,仍旧恭敬行礼。</p> “感谢王妃出手相救,否则若是领主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母子怕是就要朝不保夕了。”</p> 林侧夫人的话情真意切,林眉俯首瞧那睡得正香的婴孩,随口和林侧夫人说了几句话,她身边的小奴已经将带来的东西全都带进卧房里去了,林眉道:“侧夫人是想亲自照顾白领主?”</p> 林侧夫人点头,但刚刚和林侧夫人回话的那个小奴却恭敬道:“侧夫人,小人会好好照顾领主的,你也要顾惜自己的身子,后宅的大小事务都是您一手打理的,要是再在领主这里磋磨,说不得您自己的身子也遭不住啊。”</p> 林眉看了一眼那小奴,记得似乎是名叫吉利的,刚刚送岑见出来的时候曾听过苏统领唤他名字,瞧着是在领主面前比较得脸的一个小奴。</p> 林侧夫人还兼着统领后宅的事?林眉冷眼看着这个小奴对林侧夫人的态度,愈发肯定此女绝对不是表面上这样柔弱。</p> 领主府内美女如云,这是林眉早就已经听说过的,要管理好偌大一个后宅,不光需要照理衣食住行,更要有手腕,有算计才行,就看林侧夫人此时这个一吹风恐就要倒下去的样子,也不像是有如此杀伐果断手腕的人。</p> 这时,一阵寒风吹过来,眼瞅着玉衡关上方的天空阴沉片片,瞧着竟是马上就要落雨了,干枯落叶被风吹起,顿生萧瑟之感。</p> 林侧夫人敛眉看着台下,落叶被堆卷后撞在檐边墙角,二人一起默然许久,吉利见林侧夫人没有想理他的样子也不急,自己先退回去了。</p> “林侧夫人不必太过担忧,白领主定会平安无恙。”</p> 林眉还没怎么和林侧夫人这种娇弱美人相处过,若是个直接把野心写在脸上的人物也就算了,但看林侧夫人这看起来纯然无辜的一张脸和秋水蒙雾的一双杏眼,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p> 更别说这林侧夫人生得秋水芙蓉一样,林眉看了也忍不住心生怜惜,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重了就会让她默默垂泪,心生凄哀。</p> 林侧夫人眼中的神情似是凄婉,似是沉思,凝视高台之下的目光许久未变过,就在林眉以为她就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时候,她忽然对林眉展颜一笑,除却那抹不去的一抹轻愁之外,端的是个秀丽美人。</p> “王妃放心,在领主醒过来之前,我一定会保重自己和孩子的。”</p> 在她说话的时候,指尖也碰上了正在怀中酣睡的孩子的脸颊,几个月大的婴儿肥嘟嘟的脸颊被戳下去了一个凹陷,舔了舔粉嫩的小嘴唇。</p> 就连林眉也被孩子憨态可掬的样子给逗笑了,君留山这时才从外面慢悠悠地荡了回来。</p> 如今在内城里根本没有人会阻拦他们几人,领主如今病危在床上,这内城里面伺候和看守着的人个个都是自危着的,知道了这几人是秦将军请回来的贵客后,一个个的都盼着这几人能够施展神通,救他们于水火之中。</p> 是以君留山虽然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大肆在这内城之内肆意闲逛,但这一路上不仅没有受到什么盘剥,甚至他回来的时候,后面还跟着一应的护卫。</p> 刚刚和林眉一起坐在软凳上叙话的林侧夫人见了君留山之后就又要跪,被林眉给及时拦住。</p> “妾感谢王爷与王妃的恩德。”</p> 君留山确实皱眉看了眼林眉,面上没有波澜。</p> “怎得我都转了一圈回来,还是在这里坐着。”</p> 难不成这领主府里就没有个屋子了?一个摄政王妃和一位……</p> 君留山皱眉看了一眼林侧夫人,这位应当也是个受宠的人物,再加上怀里那才几个月的小婴儿,此女身份昭然若揭。</p> 一个摄政王妃和一位在领主府里最受宠的侧夫人,居然就坐在这露天之台上,叫人看了还以为他们有多寒酸。</p> 林侧夫人察言观色,闻言便袅袅婷婷地对君留山解释:“王爷莫怪,实在是妾身在这里和王妃叙了会儿话才耽搁了为各位安排住所,说起来也不怕王爷笑话,前几日早在领主夫人……那一天的时候,这主城里已有一大片的房屋不可用了,这才……”</p> 君留山刚才在这主城里查看情况的时候已经熟知了这里的情况,见林侧夫人好像真的因为他的话而上心自责,也是轻轻咳嗽了一声。</p> “无妨,只是看天色似是要下雨了,林侧夫人带着幼子,可要当心才是。”</p> 林侧夫人听了君留山的话后便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小婴儿,然后温柔一点臻首。</p> “谢王爷提醒,只是这雨……多半是落不下来的,若是真有雨,为何偏偏不在领主遇害的那一日降下呢?”</p> 林侧夫人的语气像是风中残烛一样飘忽不定,刚刚返回了卧室内的小奴吉利又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一下子跪倒在了林侧夫人的脚下。</p> “侧夫人,领主他醒了!”</p> 林侧夫人的手在君留山的目光之下狠狠的抖了一抖,不可置信地抬起了那双总是含情带水的温柔眸子,眉头居然轻轻皱了起来。</p> “你说的可是真的……领主……他真的醒过来了?”</p> 随后她竟是连手中的婴儿都有一些抱不稳,匆忙的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这才拔足往卧室里面奔去。</p> 看起来林侧夫人倒真是一个关心自己男人情况的痴情女子。</p> 但林眉刚刚却诡异的觉得林侧夫人的惊讶之中并不带多少的喜悦,反而有些复杂。</p> 君留山向前两步,微凉的手指将林眉的指尖握进了自己的掌中。</p> “来了这城里一会儿,也是时候该见一见这位领主了。”</p> 岑见这个时候已经深藏功与名,带着孟明在一边悠闲的休息起来了,岑见手中还把玩着一个小小的精致玉瓶,依稀能看清里面装着的是鲜红色的液体。</p> 两个年老的大夫守在白领主的床前,此时额头上是汗流滚滚,生怕白领主在清醒过来之后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把他们两个拖出去杀了。</p> 幸好这位领主大人此时还没有完全清醒,只是迷迷茫茫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也说不清究竟有没有魂儿。</p> 林侧夫人抱着孩子进了内室之后也是一声大气都不敢出,步履轻盈的绕过了两个大夫,坐在了这位领主大人的手边。</p> 她咬着下唇,垂眸看了看自己怀中的稚嫩婴儿,然后缓缓将孩子放在了领主的枕边。</p> 林眉嫌弃这内室里的空气实在是太过污糟,于是到了外室站在了岑见身边。</p> “表嫂觉得,那位侧夫人如何?”</p> 不等林眉发问,岑见就将手中的精致玉瓶往小桌上一放,嘴角含笑地问。</p> “看样子并无危险。”</p> 孟明在旁边偷偷伸手想要将那瓶子拿过去,岑见看都不看,伸手一挡。</p> “倒是,有些事,我们也不该管。”</p> 岑见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将那玉瓶重新拿回自己手中,不顾旁边小孩撅起来的嘴。</p> “比如?”</p> 林眉单手托腮,目光带笑的飘向了内室。</p> “比如我手中的这一小瓶子血,里面不知道混杂了多少种毒药。”</p> 岑见低声说,林眉挑了挑眉。</p> “有妙手仁心的神医在,难不成这区区毒药还能是什么问题?”</p> 那自然不是什么问题,只看岑见想不想管罢了。</p> 岑见把那小小的玉瓶往袖中一放,抬眸道:“什么神医?”</p> 林眉失笑:“什么毒药?”</p> 没见过,没见过。</p> 早便说过这位戎马了半生的领主膝下是有四个儿子的,除了刚刚已经领兵被捉的大公子,尚有两个公子还在外不知在做什么。</p> “这白家的玉衡关,只要不落在九蛮的手里便好,至于其他的,我们作为外人也不好插手。”</p> 岑见说的正是这个理,如今大公子已经被关在偏殿里面半死不活,被大公子忽悠着前来试图篡位的那些宗亲在秦将军的面前都不算是什么威胁,那么九蛮和玉衡关的关系也就近乎可以切断了。</p> 至于其他的,比如这位领主的什么毒,什么儿子……罢了,罢了。</p> 当做自己不知道就得了,毕竟这些人的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事,都和自己等人无关。</p> 那边白领主已经慢悠悠地回过了思绪,睁大了眼睛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伸出手,向着林侧夫人的方向。</p> 被放在他枕边的小婴儿此时也已经醒了,仿佛和床上这个躺着的风烛残年的父亲心有灵犀一般,他的小手挥舞到了白领主的脸上,发出了啪的一声。</p> 小孩子还挺有力气,引得岑见和林眉都进去看了一眼。</p> 林侧夫人颤抖地将手放在了白领主干枯的掌心中,然后扯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那双眼睛则是静静地流出了大滴的泪水。</p> 林眉曾经见过许多女人哭过,她们或者在哭的时候大喊大叫,又或者是涕泗横流,总之都是不会太好看的。</p> 但是这位林侧夫人在哭起来的时候却娇弱玲珑,眼睛眨都不眨,大滴大滴的泪水就这么硬生生往下落。</p> 但即便是如此,她的那双眼睛仍旧是黑白分明的,定定地盯着领主大人的神情。</p> 而那位领主大人刚开始的眼神中明显是带着一丝狠厉的,枕边的小婴儿仿佛是觉得自己的小手掌碰到的东西还挺好玩,于是在上面摸来摸去,却不知道他摸着的东西是领主大人的脸。</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百六十七章:苏醒理事 胆大包天的小婴儿在领主大人的脸上摸来摸去,领主大人的神色也眼看着和缓了下来,渐渐皱眉在林侧夫人的手上拍了两下。</p> 他张开了嘴却没有说出话来。</p> 大夫见状对林侧夫人和白领主说他沉睡时间太长,恐是还要一会儿才能说的出话来,同时取来了一杯清水,让林侧夫人用棉花团蘸水为白领主润了润唇。</p> 据说这位白领主和林侧夫人的感情可是顶顶好的, 甚至领主夫人会冒着这样的危险,对领主动手也是有因为嫉妒林侧夫人的因素在里面。</p> 但是如今林眉看着仿佛也不是这么回事,就说当林侧夫人手里的棉花团靠近白领主唇边的时候,他居然直接偏头躲了过去。</p> 于是林侧夫人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哀伤的表情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马上就要滚出泪珠。</p> 白领主眉头皱了半天,最终还是受了林侧夫人的伺候。</p> 大夫在旁边极有眼色,主动讨好道:“ 侧夫人这段时间操劳,领主这是心疼呢。”</p> 究竟是不是心疼还有待商榷,只是躺在床上的领主却是偏头意味不明地扫了那大夫一眼,让有心讨好的大夫立马就僵在了那里。</p> 这一扫他自然也发现了站在一边的君留山等人,那双苍老的眸子里不怒自威,仿佛发出了质问。</p> 大夫颤颤巍巍的替君留山回答:“领主,这是秦将军请回来的贵客,说是可以帮咱们玉衡关渡过难关。”</p> 如今领主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眼见着的其他人都是健全且完好的,只他一个人苟延残喘,就算他从前有再大的抱负和能耐,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乏力。</p> 所以当听说了这是秦将军请回来的帮手之后,他也只不过是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扫了君留山几眼,然后就收起了那种傲慢。</p> “……不知几位名号,以后本尊也好当面拜谢。”</p> 张着嘴努力了半晌之后,领主这才从喉咙里面挤出了一点嘶哑的声音,努力的保持着最后的颜面。</p> 林侧夫人看样子是想替他们说出身份来的,但想了想之后还是闭了嘴,转而开始用手巾为他擦身子了。</p> “本王君留山,此番出手只是不想看着白领主操劳半生的心血落在九蛮手中罢了,至于感谢倒是不必。”</p> 君留山淡淡道,躺在床上的领主眼中闪过了一丝震惊和了然,随后便是深深的悔恨。</p> “……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王爷肯出手帮忙。”</p> 领主此时才刚刚醒过来,大夫想来还要为他细细检查一遍才是,和他表明了身份之后,林眉便带着君留山等人离开了内室,不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传来了责打的声音。</p> 先是重重的一声倒地声音,仿佛还能听到领主粗粗的喘气声,林侧夫人的声音则是一如既往的娇弱惶恐。</p> “领主!这好好的,怎的又生气了……”</p> 领主的喘气声就像是风箱一样,带着一种老年人特有的残喘,让人一听便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此时已经走到了生命的末端。</p> “腿……”</p> 躺在床上的领主此时阴毒的目光正狠狠的盯在林侧夫人的脸上,他刚刚一个用力便将大夫给推倒在了地上,若不是君留山等人还在外面,他不想让大岳的摄政王爷看笑话的话,恐怕林侧夫人此时也没有什么好下场。</p> 枉他从前对这个女人百般疼爱,没想到这个女人就是用这种方式来报答自己的,领主在恢复了精神之后便感觉到双腿的空空荡荡,低头一看之后,更是目眦欲裂。</p> 在他看来,这都是别人对不起他的证明,更别说林侧夫人这个……</p> 看来这女人对他终究还不是真心的,领主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杀意,感觉到了这一缕杀意的小婴儿也扯开了嗓子,大哭起来。</p> 小婴儿的哭闹穿透力极强的传到了林眉的耳中,林侧夫人就算是正垂泪,也不得不分出精神将小婴儿抱在怀里,细细的哄。</p> 看来这领主府还真是一笔烂账!林眉这边感慨还没完,那边就又传来了外面的坏消息。</p> 原来是领主的另外两个儿子,此时也已经不谋而合的各自举兵来解救他们的父亲了。</p> 而且他们带着人往这边过来的理由和他们的那个大哥还真是一般无二,皆说领主现在是被秦将军所困,所以才没有办法亲自为玉衡关主持大局。</p> 据前来报信的小护卫说,经过了大公子的那一遭之后,外面的民心已经有些不稳了,各自都惊慌失措的,不知道内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p> 内室里面听着又是一声清澈的碎裂声,想必是刚刚端进去的药碗遭受了毒手,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也随之响了起来。</p> 林侧夫人在旁边凄凄哀哀的劝说着,言谈之间都在说着,外面的将士一定会将二公子和三公子挡在门外。</p>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两个儿子的心里在想什么,就算他们真的打败了秦……来到了这房里,也只会把我一剑穿心。”</p> 领主的声音像是一瞬间就苍老了十多岁,和刚才就算是地位相差,也要保持最后尊荣的声音比起来,多的全都是无奈。</p> “领主!就算是为了小四,您也得好好将养着身子啊,只有您好了,外面才能好啊。”</p> 林侧夫人伏在白领主手边:“就算是为了我和小四儿,您也要好好保重。”</p> 内室里仿佛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领主的声音才有些好笑的响了起来。</p> “你?你年纪还轻,就算是离开了这领主府还有未来可言,到时候你便去寻个寻常的人家嫁了,又或者是和……我都不怪你。”</p> 白领主的目光落在了林侧夫人怀中的小婴儿脸上。</p> “只有一点,你要把我们的儿子护好。”</p> 居然这就开始托孤了,林眉挑了挑眉,没有说话。</p> 内室里,林侧夫人的声音带着一些不可置信。</p> “领主说的是真的?”</p> 娇娇柔柔的美人,就算是在不可置信的时候声音都是酥软的,带着一丝丝的颤抖,动人心弦的很。</p> 白领主又咳了数声,只摆了摆手,林侧夫人看着就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眼泪滚滚又落下来,却不像是刚刚一样默然垂泪,反倒是放开了嗓子哭出了声。</p> “领主别说这样的话……”</p> 哀戚的哭声萦绕在众人耳边,混杂着外边的厮杀击鸣音,让人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找不到个落点,迷迷糊糊中居然有了点儿不知今夕何夕的意思来。</p> 君留山是闻着这药味儿闻惯了的,此时也带着林眉出去透了透气,正赶上一天日头西落,风还没歇,天边红落落的一片在黑云里露出几丝儿光来,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光景。</p> “真该多走两步,也省得掺和进这些污遭里。”林眉伸手捏捏眉心,缓缓道。</p> 君留山不置可否,相比起直接进入九蛮面对顾明珏,现在掺和进这些事情里仿佛也不算太令人难以接受。</p> 更何况九蛮国内现在自己也是一团乱,说不得他们此时进去,遇见的乱子要比在这里还大。</p> 蛮皇此时已经是性命垂危了,顾明珏那几个兄弟都是无能之辈,见他气势汹汹回来之后的行事作风,早就没有了和他一较高下的心气儿。</p> 但这也并不意味着顾明珏就能够稳坐皇位,在九蛮有多少人此时表面上看起来对他忠心耿耿,但论及内心真正对他感到敬重的,恐怕要狠狠的打一个大折扣。</p> 除了宋唯严外,偌大一个国家之内,顾明珏可用的人也寥寥无几了。</p> 想到这里,君留山莫名觉得此时到九蛮去凑凑热闹也或许不是一个太糟糕的选择,他伸手掩住嘴唇,轻轻咳嗽了一声。</p> 门外的厮杀击鸣音此时已经渐渐消落下去,天边霄云的金光渐渐覆盖住了这一片沧桑,火焰灼烧的味道顺着风往这边飘来,混杂着一丝熟悉的血腥气。</p> 岑见此时也带着孟明满脸不乐意地出来透气了,孟明闻见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儿之后,脸色就是一变,连忙看向了一边的岑见,皱着一张小脸握住了他的袖子。</p> 岑见安抚的在他的手上一拍,面上平静无波。</p> “看样子你对这玉衡关内发生的事情还真是都不太关心。”林眉看着岑见的样子,还是感到有些意外的。</p> 岑见的目光看向天边。</p> “世间万物,因缘际会,哪里是这么好插手的。”他敛眉回头往卧室里一看。</p> “再说现在这位白领主已经醒了,还有我等什么事。”他有些轻松的笑了笑,君留山却是看他一眼。</p> 林眉不知道,君留山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当年岑见还没有此时成熟的时候,就和现在那位小霸王一样,是个难缠的人物。</p> 那个时候他就经常露出这种若有所思,又带着一丝丝坏笑的表情,每当这种表情重出江湖的时候,君留山就知道他一定心中又有什么事情藏着了。</p> 不过岑见既然没有主动和他们说,那就算了,反正他对这玉衡关内的事还真是不甚关心。</p> 他现在心中只记挂着,不知何时才能喝到这玉衡关内扬名已久的梨花酿,只希望外面的那些人在叛乱的时候不要太过伤了百姓才是,否则他们想喝正经的梨花酿,恐怕就成了问题。</p> 说起来,这内城外的厮杀声也停了有好一会儿了,君留山垂眸一看,果然看见浑身浴血的秦将军手中拎着头盔,步履蹒跚的往高台这边来。</p> 有眼睛尖的小奴直接过去把秦将军手中的配剑和头盔都拎到了自己的手中,但是秦将军的步伐却并没有丝毫改善,反而在上高台的时候差点踉跄一步。</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六十八章:没有一个省心 早前一些平复大公子带着那些宗亲试图闯进内城城门的判断之时,秦将军也是这样浑身浴血着走上高台的,但那个时候他的步伐至少还是矫健的,能看得出来,那个时候他身上带着的血多半都是属于敌人。</p> 可是此时秦将军身上可是一路滴着血的,眼瞅着就是受了不轻的伤,就连那张本来就已经带了伤疤的脸上都平添了几条伤口。</p> 听见了消息的吉利从领主卧室里跑了出来,看见秦将军的样子直接在大腿上拍了一拍,嗓音十分尖利。</p> “哎哟,我的老天爷啊,秦将军怎么成了这副样子?这可如何是好?”</p> 秦将军最终还是在小奴的搀扶之下稳稳地站在了高台之上,在开口之前先是用手掩住了嘴,咳嗽了两声,那双粗粗的黑手上沾满了血,再把手从嘴上拿开的时候,上面的血迹眼瞅着又多了些。</p> 吉利惶恐着,看样子像是想要上前去扶住秦将军,不过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急的差点就要在原地打转,还是秦将军在平复了气息之后对吉利主动说。</p> “主城外叛军已经全数被拿,不知道领主现在是什么情况?”</p> 秦将军那双瞪得大大的眼睛里都是对于白领主的关切,他带着将士们在前方浴血,为的就是给他的主子争取时间醒过来。</p> 他知道这整个玉衡关最终还是要靠着主子才能一直好下去,若是没有了白领主,就算是他再能打,恐怕也无法再另寻找到一个人能带着玉衡关像现在这样欣欣向荣。</p> 吉利听了秦将军的话之后,这才露出了一副大喜的样子。</p> “可不就说秦将军果然是神勇无敌,咱们领主现在是已经醒过来了的,刚刚还在说起秦将军一定能克敌制胜呢。”</p> 说起秦将军克敌制胜,吉利的脸上不免也浮现出了一丝尴尬的神情,毕竟他刚刚在内城外打败的……</p> 那可是他们白领主从小一视同仁养起来的几位公子,他们这位白领主啊,就算是这几位公子的生母各不相同,尤其是大公子的生母更是尊贵的领主夫人,但是在教养这几位公子的时候,却从来都没有什么区别对待。</p> 但怎么就说同人不同命呢,偏偏这大公子就是个粗鲁驽顿的脑子,偏偏还就自视甚高,因着他母亲的身份总是以下一任领主自居,却看不出来白领主对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报以过重任的真实意图。</p> 相比起来,二公子和三公子便是各有不同,二公子为人细心谨慎,但说不得就是过于刻板了一些,平时瞅着就像是一块冰块似的,任谁都别想从他的脸上看出更多的表情。</p> 而三公子呢?天生一张巧嘴和一张俊脸,温文尔雅的样子,不费吹灰之力就在身边笼络到了一众的青年才俊,手下更是不知道有多少能人义士被他招揽起来。</p> 平时瞧着这二公子和三公子,各顶各的都是对白领主忠心耿耿又父子情深的样子,晨昏定省从来没有一日肯耽搁,但凡白领主有个什么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他们两兄弟必定都放在心上。</p> 更不用说他们两兄弟之间兄友弟恭在整个玉衡关内,都已经成了美谈,按理来说,兄弟之间争夺家产反目成仇的例子也是有的,更别说他们面前摆着的可是一整个玉衡关。</p> 但二公子和三公子虽然平时意见偶有不同,却从来都没有真的红过脸,瞧着根本就是天上有地下无的一对好兄弟。</p> 但就是这样一对好兄弟好儿子,今天却齐齐带着人杀向了内城里,如果不是秦将军带着人奋勇抵抗的话,恐怕早就已经被二公子和三公子带着人马闯进了内城里。</p> 到时候恐怕二公子和三公子之间也会有一场腥风血雨的争夺战,最后城主的位置会花落谁家倒是不一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关内的百姓估计就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p> 而白领主……秦将军可没有天真到以为他们若是真的打进了内城来,发现白领主真的卧病在床后会就此罢休。</p> 谁能知道,谁能知道……</p> 秦将军和吉利这边心里都是感慨万分,白领主倒在卧室房里,也已经听到了秦将军和吉利的说话声,连忙叫他回话。</p> 林侧夫人带过来的那几个小奴虽然并不打眼,不过毕竟也在这边出没着,秦将军看见那几个小奴之后,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林侧夫人正在卧房之内的事,于是根本就连卧房都没有进,直接就在门外一跪。</p> 左右他声音洪亮,扯着嗓子和白领主隔着门就把事情给说了个清清楚楚,包括二公子和三公子以及他们带领着的一干人马的处置,都说了个彻底。</p> 当卧房里的白领主听秦将军说这二公子和三公子带的人马居然还不少的时候,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听着卧房里又有杯碗碎裂的声音,许是又砸了什么。</p> “哪里来的人!”隔了许久之后,苍老的声音这才从卧房里传出来,带着一股子震怒味道。</p> 秦将军将头一低。</p> “回领主,二公子和三公子带领着的人身法诡异,并且人数众多,恐怕是在外面得了什么机缘,此事还需从长查探才是。”</p> 林眉低头,秦将军这话说的也是有意思,言谈之中说二公子和三公子不知是如何在短短的时间之内找到这些人的,但是只要动一动脑子想就知道……</p> 玉衡关的地理位置就注定了,这些人的来源只可能是九蛮。</p> 看来那边的人似乎不光是想要从大公子的身上下手,就连二公子和三公子他们竟然也一并招揽了,只是不知道,一心以为九蛮会全力辅佐他的大公子,知不知道这件事情?</p> 若是知道了的话,大公子恐怕现在在偏殿里面痛骂着的人物就不是秦将军和白领主了。</p> 林眉能够想明白的事情,白领主自然也能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就反应过来,林眉在门外听着里面有不断锤床的声音,林侧夫人哭泣着劝说的声音也隐隐约约的传出来。</p> “孽子!孽子!居然联合着外人来打算从他们亲爹手里抢东西……一个一个都是不中用,难不成我竟没有一个可用的儿子吗?”</p> 白领主的声音越往后放的越是大,到了最后的时候,竟然隐隐之间有些要撕裂了的血腥气,就像是在向苍天呐喊他的不公。</p> “领主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啊!几位公子先不说别的了,咱们不还有四公子在身边吗?咱们四公子向来乖巧伶俐可人,领主您可千万别就这么伤了心气!”</p> 这个吉利瞧着也是跟在白领主的身边多年了的,居然敢在他的气头上这么说话,胆子也是够大的。</p> 林眉悄悄看了一眼满脸焦急的吉利,心中料想着他估计也是真的着急了,毕竟白领主刚刚的话里已经带了一丝绝望的意味,纵然他就算是因为这句话而得罪了谁,又或者是让白领主不开心了……</p> 恐怕作为一个忠心的仆人,也只会计较着他的话能不能让主子重新振作起来。</p> 卧房里林侧夫人哭泣的声音骤然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之后林眉便听见有孩子啼哭的声音响起来,白领主听着像是在低声哄劝着他的小儿子。</p>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注定的,这位白领主英明了一生,但是到最后却摊上了这三个不让人省心的儿子。</p> 幸好到最后居然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之内的婴儿,可以给它稍稍多一些的鼓励,要不然林眉还真怕这位白领主会一蹶不振。</p> 秦将军自从吉利开口之后便一直不动如山的跪在卧房门口,此时白领主已经在卧房里和四公子父子情深起来了,林眉听着那婴儿本来的哭泣声渐渐变得弱了下去,偶尔竟然还会笑两声。</p> 小婴儿的笑声奶呼呼的,仿佛透着一股甜味儿,让人在这苍凉肃穆的气氛之中,也能感觉到一丝的松快。</p> 岑见目光不明地在秦将军不动如山的背影上圈寻了许久,君留山自然没有错过岑见的目光,但他落在秦将军身上的眼神,却并不像岑见一样带着探寻。</p> 在君留山看来,这个秦将军只要不是一个小人之辈便也就够了,他在这玉衡关之内本来就是一个外人,这秦将军对他们也足够敬重,君留山很满意于他的态度。</p> 一直到卧房里白领主终于和他在襁褓之中的小儿子亲热够了,这才仿佛终于想起来门外还跪着一个他的忠臣良将,缓了缓声,要叫人进卧房去说话。</p> 还要连带着君留山等几人一起进去,不过白领主和他们几人叙话时的语气,倒是比和秦将军说话的时候恭敬了几分。</p> 秦将军不等君留山几人回答,直接就重重将脑袋往地上一磕。</p> “回领主,在我房门口瞧见了后宅打扮的小奴,料想是哪位贵人正在旁伺候,卑职此时浑身都是血,恐怕会惊扰到贵人。”</p> 刚刚林侧夫人的哭泣声可是明明白白传出来了的,这秦将军偏偏就说,不知这卧房里的是哪位贵人……</p> 明明这白领主的小公子都已经被抱进了里面去,难不成这卧房里面的贵人还能有别人不成?</p> 卧房里的白领主沉吟了下,林侧夫人倒是乖觉,自己直接就躲到了厅内屏风后去,方便他们说话。</p> 一直到卧房里的人都准备好了,秦将军这才低着头进了卧房里面去,一见着白领主现在躺在床上的样子,还有那空空荡荡的两条裤管,就算是这位铁血的汉子,此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眶。</p> 他扑通一声就跪在了白领主的床前,眼睛瞪得大大的,手伸了出去,却不敢碰到任何地方。</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六十九章:托付 “这!怎么就如此严重了!领主!您从前带着我一起猎马西望的时候,多威风……”</p> 但是此时这位曾经威风八面的白领主的两条腿,已经只剩下了短短的一截儿,这辈子恐怕是再也没有办法驰骋于马背了,相比于满脸悲愤的秦将军,白领主此时的脸色虽然也是极为难看,不过却像是已经接受了一般。</p> “行了,我本来年岁也大了,就算是以前能骑烈马降西风,如今也没有几年了,现在只不过是提前把这路给切断了,至少我人还活着。”</p> 白领主的目光望向了君留山等人。</p> “听说是几位将我从昏迷中救醒,本尊不胜感激。”</p> 就算是此时正狼狈不堪的躺在床上,床褥和被子上都已经沾上了淋漓的鲜血,屋子里的熏香和浓重的血腥味儿交杂在一起,隐隐之间居然有些让人反胃。</p> 但是白领主躺在床上看着他们的样子,却仿佛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仍旧没有半点的屈服,让林眉忍不住都提了一口气。</p> “只是各位既然帮了我过这一关,本尊也不得不厚着脸皮求各位再次施以援手,玉衡关绝对不可以陷入其他国家之手,本尊恳请众位为玉衡关守好门,不要让……不要让……”</p> “放心,我们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玉衡关落在九蛮手里的。”</p> 林眉见白领主仿佛实在是没有办法把话说出口,干脆接了一句。</p> 秦将军此时也继续向白领主禀告,他在说话之前先喝退了这卧房周边的小奴,除了吉利以外,全部都远远地赶到了一边去。</p> 厅里本来就有林侧夫人守着,也不怕有别人趁着这个时候进来偷听,秦将军在打点好了一切之后,这才又谨慎的跪在了床边。</p> 这一次他跪下去的时候,动作明显吃力了许多,就连白领主的眼中都忍不住划过了一丝心疼。</p> “行了,我们都是多少年的兄弟了,你就不必在我面前总是跪来跪去。”</p> 白领主的手慢慢的在他怀中抱着的婴儿身上拍着,目光却是看向了秦将军,被他抱在怀中的小婴儿仿佛也有所感,顺着目光就看向了床边正慢慢站起来的人。</p> 本来已经在白领主的怀中有了一些睡意的婴儿突然伸出了手,向秦将军的方向抓了两把,两条稚嫩又短粗的小腿更是在白领主的胸前蹬了两下,仿佛是想要到秦将军那里去。</p> 秦将军此时自己一身的血腥气,那些伤口和血还没有处理好呢,就连进了这卧房都是白领主一律要求的结果,怎么可能还想着和领主的儿子玩耍?</p> 事实上,秦将军此时看着面前这个软软的小婴儿,满脸都是无奈,白领主居然拖着小婴儿肥肥的屁股,把孩子往前送了送。</p> “瞧瞧本尊的这个儿子,从前看着本尊穿铠甲的时候就喜欢乱摸,现在看着你身上的这一套也是满眼放光,看来这孩子还真是随了本尊的性子,只是可惜……”</p> 稚子年幼,而他现在的情况又实在是不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的等到这个孩子长大成人之后再撒开手……</p> 秦将军马上看样子又要跪下去,跪到一半又在白领主的目光之中停顿了下来。</p> “领主……”</p> “行了,让我保重身体的话就不必再说了,你有什么发现,现在禀报了就是。”</p> 白领主的脸色此时看起来已经是强弩之末,他本来就是刚刚重病之中苏醒过来,骤然之间经历了疼痛和断腿之伤之后,因为刺激才多醒了一会儿。</p> 实际上像他这种昏迷初醒的人,第一次苏醒的时间是注定不会很长的,秦将军连忙将他发现了的情况,一一说明。</p> 比如他发现二公子和三公子身边带着的人身上所佩戴着的弯刀,都是相同的制式,不过在出手的时候动作身法却不尽相同,瞧着两边的人马也不是很齐心。</p> 那弯刀此时自然已经被秦将军认出来了,是九蛮某个兵器房的作品,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这个兵器房里的兵器机缘巧合之下被这些人给得到了一批,还是有人从这兵器房里调出一批兵器来,用作……</p> “九蛮灭我之心昭然若揭,甚至一点都不加掩饰,属下也是没有办法,这才拦住了摄政王和摄政王妃几人的路,否则恐怕这……”</p> 白领主虚弱地抬了抬手。</p> “你不必再说了,当年我便是顾忌着九蛮的关系,这才和那毒妇结为连理,本以为那边形势也会有点顾忌,但是谁却知道她竟然如此丧心病狂,还有我那两个好儿子……哼,九蛮!”</p> 白领主这一激动,噗的一声又咳出一口血,这一口血喷出来直接就冲着小婴儿的脸上去了。</p> 也是秦将军眼疾手快,一把就将小婴儿从白领主的怀中给拽了出来,这小婴儿才免遭了被血洗满脸的命运。</p> “咳咳……”他的父亲在床上捶胸顿足不成样子,几个月大的小婴儿才不知道此时这卧房内大人的心中都围绕着怎样的心思,只知道他终于躺在了他眼巴巴看着的男人的怀里。</p> 小婴儿软呼呼的小手直接就摸上了秦将军有锋利棱角的下巴,那上面长着刺刺的胡茬儿,小婴儿摸着似乎是觉得十分有意思,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都眯了起来。</p> 白领主咳了半天之后这才缓过气儿来,秦将军就要把小婴儿给放回他的怀里,白领主却挥了挥手。</p> “这孩子看着是跟你有缘,你便抱着吧。”</p> 他现在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了,直接就又咳嗽起来。</p> “我现在这身子也实在是……九蛮对我玉衡关从来便是野心勃勃,如今看着更是有人想要趁火打劫,不过无论是谁在打我玉衡关的主意,我都必不可能让他如愿。”</p> 秦将军恭敬垂首。</p> “是,而且卑职发现这些人虽然看起来训练有素,不过真的打起来的时候仿佛并不是十分勇敢,反而显得畏畏缩缩,看样子得到的也不是死命令。”</p> 九蛮那边自己是个什么情况还不一定呢,如今那边有人想打玉衡关的主意,林眉瞧着倒也并不一定是想要把玉衡关拉过去。</p> 白领主眯了眯眼。</p> “说起来,九蛮那位蛮皇,应该也已经到时候了。”</p> 秦将军目光一凛。</p> 九蛮,皇宫内。</p> 一片黑压压的云彩笼罩着整片天空,像是要将整个城池压碎一般,顾明珏就这么站在九五至尊的高台之处,看着整个黑压压的城池中没有一个人影闪过。</p> 此时他的鼻尖已经闻不见血腥味道了,那些曾经在青石板砖上流淌过的鲜血已经完全被清理掉了,就像是没有一颗颗头颅在那青石板砖上被砍掉一样。</p> 没有人会记得在这一天里死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在这一天里变成了无家可归,又或者是魂归无处。</p> 他只知道这一天过去,他仍旧不高兴。</p> 于是他便一挥手,走过了重重宫阙,来到了他的父亲面前。</p> 苍老的蛮皇此时已经双眼全部浑浊了,他早就已经以这副样子躺在床上许久,每一次顾明珏都觉得这一面可能是他们父子之间的永别。</p> 但他却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挺了过去,一个又一个天亮的活了过来,每一天当他睁开眼睛之后,顾明珏就会收到消息。</p> 今天的蛮皇,也仍旧没有驾崩。</p> 行将就木的老人眼中看不清什么人,顾明珏进了他的宫殿之后,他倒是十分警觉。</p> “谁……”恍惚之间两个人影走过来,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气势。</p> 这气势,他年轻的时候也有。</p> 蛮皇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是随即这口气又提了上来。</p> “你又是来做什么的?”</p> 顾明珏随手拿起了床边小凳上放着的药,那装药汁的玉碗晶莹剔透,看起来格外脆弱。</p> 碗里盛着的药汁子已经凉透了,顾明珏用手中的玉勺轻轻搅了搅,又放了回去。</p> “近日这宫殿里倒是清静。”他左右晃了一圈这寂静到有些诡异的宫殿,明明这还没有到夜晚,却已经有了恐怖的氛围。</p> 寂静到烛火的噼啪声都格外清晰,蛮皇嘴角勾起一抹笑。</p> 这宫殿里不清静,又能怎么样?</p> 如今在这宫殿里面只要是不合他意的人,随时都可能有生命的危险。</p> 蛮皇虽然现在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这双眼睛也已经目视困难,但耳朵还是好使的。</p> 这几日里有多少人曾经在他的宫殿里肆无忌惮往外抓过小奴,甚至伺候喝药的奴才也只是才来得及将药碗放下,就被拽着胳膊拉走了。</p> 他眯了眯眼,是为了什么来着?</p> 算了,不想了,都不重要了。</p> “合宫殿里的人都被你清理了个干干净净,自然清静。”</p> 没有人回顾明珏的话,他倒也是不尴尬,就那么往床边一坐,他身旁的空气就仿佛都凝滞了起来。</p> 于是最终蛮皇还是带着一丝不知从哪里来的怒气开了口,不过那话音从嘴边说出去的时候,却半点不满都不带了。</p> 他现在也无所谓在顾明珏面前做出什么姿态,左右如今整个国家也是尽在他一人的手里,若是以前,他还有一争之力。</p> 但是现在……蛮皇眉头深深皱起,他努力想要抬起手指,却发现这个本来简简单单的动作对他来说也已经难如登天。</p> 顾明珏一弯唇角。</p> “宋将军,这是怎么回事?我竟不知父皇身边的人居然都不见了。”</p> 顾明珏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有心情到他的面前来演这场戏,倒是和平时他的作派截然不同。</p> 蛮皇心中暗暗衬夺着,定是有什么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p> 宋唯严听了顾明珏的话之后恭敬上前一步,然后低下了头去,身上的盔甲相撞,发出了清凌凌几声脆响。</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百七十章:蛮皇 “回圣上的话,九蛮的宫殿里,不需要多嘴多舌的奴才。”</p> 多嘴多舌……蛮皇终于想起来了之前在自己身边伺候的人究竟是因为什么,一气之下都被处理了个干净。</p> 那日不过是在自己宫殿里负责打扫的小奴才多嘴说了一句,这宫殿里的气氛是越来越草木皆兵,人人皆危了,就连晚上他要起个夜,也战战兢兢的。</p> 蛮皇自是知道在宫殿里劳作的时候,说这些话不合规矩,不过他如今已经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也不太有心思管束着手下这些小东西了。</p> 他却没有想到自己不管,自是有人来替他管教,那小奴才说错话的时候是清晨,结果还不到当日正午的时候,就从外面来了一大批禁卫军,直接把那小奴才并着宫殿里所有伺候的人全都抓了个干净。</p> 那个多嘴多舌的小奴才是直接被当着众人的面给用鞭子抽死了的,据说是几个禁卫军接连动手,一个手酸了就换另一个。</p> 行刑的地方就在他的宫殿门口,地上铺了隔水的油毡布,使的是染血的藤鞭,也叫火鞭。</p> 因为它的颜色,也是因为这种鞭子抽上去,是见红的火辣辣的疼。用火鞭抽人到死的话,那可真是钝刀子割肉,有人说,死于这种鞭子之下的,不是血流尽而死,就是被活生生疼死。</p> 杀猪般的哀嚎最初嚎得声音太大,大到让人隐隐觉得耳鸣。而耳鸣过后,单纯的哀嚎变质了,夹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和绝望低鸣,然后是一声声怒骂,还有转瞬卑微的求饶,最后是一声声求死的哀求,慢慢低微……</p> 似乎,没人注意到是什么时候声音渐渐变弱的,弱到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加上偌大的大厅里的回音效果,百十来号人,从始至终听着那声音减弱,不闻其他。</p> 其中还包括一个躺在病床上的蛮皇,他就那么躺在床上,双手攥得紧紧的,锦被在他的手中都被捏出了大大的皱褶,他知道这顿鞭打是故意打给他听的,这是在一鞭子一鞭子抽他的脸。</p> 但他却无可奈何,谁让这小奴才先不懂事犯了忌讳——但这件事终究是让他心里生出了极大的不满。</p> 此时,蛮皇勉强一笑。</p> “就算是有人多嘴多舌又如何?如今你将这宫殿治理得如铁桶一般,难不成还怕有人在背后编排。”</p> 是了,如今在整个九蛮内,恐怕也没有人敢随意说出顾明珏的坏话。</p> 但顾明珏却又一笑:“为父皇分忧罢了,我知父皇不光操心宫墙内的事,自然也是十分关心外面的情况,宋将军,不知最近外面有没有什么风吹草动?”</p> 蛮皇心下就是一个咯噔,顾明珏此来绝对不是在他面前随随便便耀武扬威一番,又或者是来专门刺他的心,这种像是赌气一般的行径对顾明珏来说并不现实。</p> 宋唯严道:“外边倒的确是有些异动,苏家私养的死士,前几日往玉衡关去了。”</p> 玉衡关,玉衡关……蛮皇了然闭上了眼睛,心中默念着苏家两个字。</p> 看来这苏家心中也是有着别的想法的,蛮皇对于苏家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如今整个国家都被控制在了顾明珏的手里,有那么几个家族想要寻些新的依靠,倒也正常。</p> 其他世家成功便也就成功了,左右也不过是让顾明珏头疼去,不过若是这苏家自己也就算了。</p> 偏偏这苏家和他那几个不争气的儿子其中一个是唇亡齿寒,若只是保那不争气的儿子争夺皇位也就算了,如今他那几个不争气的儿子中,无论哪一个都没有办法和顾明珏相抗衡。</p> 偏偏这苏家和那儿子的关系却又是真真切切的好,如今怕是明知道顾明珏上位之后,他那儿子多半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想要拼死一搏。</p> 他选的这个地方倒也是妙,玉衡关,一个不小心恐怕就要惹火上身的地界。</p> 蛮皇记得……这玉衡关的领主前段时间好像也出了什么事,不知道会不会和苏家此次的行动有关。</p> 无论如何,此时既然顾明珏已经将这事捅到了他面前来,蛮皇知道,他若是不说些什么,怕是躲不过顾明珏今日的难缠。</p> 这两位平常可不是会随随便便来和人叙旧的主儿,就算顾明珏是他正正经经亲生的儿子,蛮皇也能确定他这个儿子的心就是冷硬的。</p> 纵然他心中也知道造成这儿子如今性情的原因究竟为何,但终究也是不喜的。</p> “父皇,您觉得苏家私养死士,这事该如何决断?”</p> 顾明珏看着居然还十分儒沐的样子,微微低下了头逼视着蛮皇的眼睛,虔诚的问。</p> 蛮皇差点就要被顾明珏的问话给逼出咳嗽,这顾明珏如今学的真是一手好手段,竟是硬生生让他说不出话来。</p> 是了,作为一国之主就是要有如此的狠心,方能在各国博弈之中获得不败之地,蛮荒上下冷眼看着自己这个多年不在眼前的儿子,苍老干枯如树皮一般的嘴唇颤抖了两下。</p> 蛮皇今天要喝的药就被放在凳子上,还没有人来喂他,更别说是给他喝些水了,如今开口的时候嗓子都有些干哑。</p> “自然是依照律法办事。”蛮皇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就像是被素皮打磨过一样粗哑难听,落在了顾明珏的耳中,却像是多美妙。</p> 他就那么笑了,边笑边摇头。</p> “父皇啊父皇,这苏家里可是有一位小姐嫁作了我的嫂子,若是我真的对苏家按照律法办事,岂不是不敬兄长。”</p> 蛮皇心中计较,自你从大岳出来之后做的不敬兄长的事,也是做了个遍,如今倒是学会在他面前装巧卖乖。</p> 可惜此时他在自己面前的样子越是如此,蛮皇胸前那股气就越是堆积的厉害,差点就要被气得咳嗽起来。</p> “那……你要如何?”</p> 难不成这畜生还想连着他的兄长一起处置了?</p> 可怜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早就已经在顾明珏的铁血手腕之下被吓破了胆子,如今他就算是不见那几个儿子也能知道他们如今是什么做派。</p> 大概都是一个个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罢了,若是告诉蛮皇他这几个儿子之中有谁有胆子和顾明珏拼死一搏,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p> 他这几个儿子都已经如此消停,难不成顾明珏就一定要对他们赶尽杀绝?蛮皇的右手颤颤巍巍地举了起来,像是要往顾明珏这边抓过来。</p> 蛮皇五指成爪,看得出来,他年轻的时候做这个动作定是迅捷如龙,但此时他的手就像是被风吹雨打过数年的树枝,透着一股颤颤巍巍。</p> 顾明珏本来以为蛮皇的手是要往他的脖子这边伸过来的,但却没有想到,最终他的手却只落在了自己的领子上,松松的使着力气。</p> “你…咳咳!”蛮皇还没有来得及将心中所想说出口,就拼命咳嗽起来,宋唯严站在不远处都已经皱眉上前一步,想帮着顾明珏将蛮皇给伺候平静再说。</p> 但顾明珏却是冷着脸就任由蛮皇咳到面红耳赤,也不肯为他端起那碗已经冷透了的药,到了最不耐的时候,也只是伸出手指在蛮皇身上某处穴位点了点。</p> 蛮皇果然渐渐停止了咳嗽,抓着他领口的手早就已经不得不松开了,他的目光恢复了一些,清明冷静地躺在了枕上,看着顾明珏。</p> “你既然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又何必来问我。”</p> 他无力挥挥手。</p> “我早就说过,国内国外所有事由你一力主导,以后再有什么事都不必来向我说了。”</p> 左右对他说了之后,他就算是想保谁也注定保不住,如此还不如就直接让他做了这个痴傻的聋子,只要不知那些噩耗,便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p> 顾明珏唇角微微勾起,看着他这从小看到大的父亲露出了这样苍白疲惫的表情,他竟从心里感觉到了一阵悲哀和苦涩。</p>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他看着面前这位老蛮皇不问世事,试图逃避自己的样子,忽然很不合时宜的想起来了小时候的某些想法。</p> 那个时候他好像还是个小孩子,刚刚被送到大岳没有多长时间,就算是小小的孩子已经有些城府,但在那些大人的面前就像是透明人一样,无所适从。</p>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想的?哦对了,那个时候在小小的顾明珏心中,他的父皇就是世上再伟岸不过的人了,当那颗小小的名叫仇恨的种子埋藏在心底的时候,他已经将战胜他的父皇,当成了这世上非常难以达到的目标。</p> 可是就在他在大岳暗中筹谋计算的时候,这位本来英明筹措的蛮皇却也已经到了迟暮之年,顾明珏忽然觉得没有意思。</p> “将不将这些事情告与父皇,这都是做儿子的本分,父皇听着便是。”</p> 他忽然冷了脸站起身来,甩了下袖子便往外走,行路之间带起来一阵微风,送到了蛮皇脸边的时候就只剩下了最后一缕。</p> 就是这一缕小小的微风,让蛮皇闭上了眼睛。</p> “不要伤你兄长。”</p> 就在顾明珏快要跨过门槛走出宫殿的时候,蛮皇忽然用嘶哑的声音说了一句。</p> “看来加在药里的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就糊涂了。”顾明珏轻轻笑一声,眼中尽是嘲讽。</p> 宋唯严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他的面皮绷得十分严,看起来像是马上就要为面前的人冲锋陷阵的样子。</p> “蛮皇若是真想为陛下的兄长求情,最好的方式就是闭口不言,否则只会激怒陛下……这一点蛮皇不会不知道。”</p> “他自然知道,只是他对那几个蠢货的父子之情已经蒙蔽了他的脑子。”</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七十一章:平乱 顾明珏最终还是迈出了那一步,迎面而来的黑云让他皱了皱眉。</p> “玉衡关还真是个好地方。”</p> 玉衡关,秦将军刚刚和白领主说过抓获二公子和三公子的事情没有多久,派出去调查那些跟随着一起叛乱的外来人的暗卫就回来了。</p> 他们带回来的消息显示,那二公子和三公子带回来的人的确全数都来自于九蛮,但如今暂时还没有办法确认他们究竟都是来自于哪个家族。</p> “果然是九蛮在背后搞鬼!”秦将军狠狠地踢了一脚门框,那张本来就英武的脸被气了个通红,看起来格外有一些吓人。</p> 他在和白领主说完了话之后就出来了,林侧夫人则是又回到了白领主的身边去伺候,这两个人一来一回之间居然都没有见过面。</p> 林眉伸手按了按太阳穴。</p> “看来九蛮国内想要插手玉衡关的人,可并不只是那一家而已,恐怕如今已经有不少人把玉衡关当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准备在此一展身手了。”</p> 林眉心中是有一些埋怨的,本来他们来到玉衡关就是为了逃避纷争,尤其是暂时还不想面对九蛮……又或者是某些人,又或者是某些事。</p> 但如今纵然是他们已经躲到了玉衡关来,却也躲不及九蛮的人莫名其妙摸了过来,委实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p> “看来这件事我们是不想管也不行了。”林眉轻轻活动了一下腕子,忽然拿起了一边秦将军带来给白领主观看的弯刀,那上面刻有印记,是证明那些人身份的不二证据。</p> 林眉将那弯刀拿到手中之后就直接将其出了鞘,在空中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纯银般地刀刃宛如暗夜中地闪电,泛着潋滟的水光,冰冷如雪晶。</p> 孟明在一边满脸的不情愿,但他的眼睛咕噜咕噜一转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磨磨蹭蹭的蹭到了岑见的身边去。</p> 岑见此时已经老神在在的看着天边出神,孟明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掐住了岑见的衣袖,然后左右摇了摇。</p> 岑见一回神便看见一双带着期待的眼睛,现在那眼睛之中闪着极大的渴望,还有跃跃欲试的欣喜。</p> “若是足够听话,可允许你到战场上去稍玩一会儿。”岑见手中扇子在孟明额头上轻轻敲了敲。</p> “要听话。”</p> 孟明听了岑见的话之后连连点头,露出了两颗小虎牙,笑得格外纯良。</p> 秦将军不知道孟明的底细,听岑见居然话中带着让他去战场上玩儿的意思,看着孟明的眼神多了几分惊讶和审视。</p> 孟明自然是不会在乎秦将军的目光的,既然知道这个人不是敌人,他当然不会对秦将军有太多敌意。</p> 但是萍水相逢,相处时间又极为寥寥,孟明自然也不会对秦将军有什么好感,就只不过是把他的目光当做无物罢了。</p> 秦将军看了孟明许久之后,这才一摸脸。</p> “这位先生,我知诸位身边的人物当然都不是我等凡夫俗子,但看这位小兄弟的身子骨极为单弱,若是莽撞上了战场,怕有什么意外……若是出了闪失可就不好了。”</p> 孟明懒得听这些弯弯绕,从秦将军的话里听出来了他好像是在阻止自己上战场,于是便威胁一般地朝他呲了呲牙。</p> 秦将军倒是坚定,就算是孟明看着他的样子像一只龇牙咧嘴的小野兽,也丝毫不改自己的主意。</p> 他的目光恳切地看向岑见:“是我请诸位来相助于玉衡关的,自然要尽最大的努力保证各位的安全。”</p> 这位秦将军倒是个实诚莽撞的人,也不看看岑见刚刚和孟明说话的时候,明明就有不让孟明太过伤人之意。</p> 但此时他却在害怕别人伤到孟明……林眉心中忽然油然而生出一种对于秦将军的好感。</p> 岑见温文一笑。</p> “将军不必多虑,这孩子轻易不会受伤。”</p> 更何况自从进入了玉衡关之后,这战场上的血腥味已经让孟明受到了一些影响,若是再不让他出去发泄一下的话,恐怕对他自己的身体也没什么好处。</p> 但是这些事情就不必让秦将军全数知道了,岑见转头看向孟明:“可是?”</p> 孟明自然是像一只湿漉漉的小狗一样连环点头起来,看着岑见的眼神尽是敬仰,又看向秦将军的时候则多了一些骄傲。</p> 秦将军咬着嘴唇看着孟明一会儿,这才狠狠垂下了头,看上去像是同意了岑见让孟明上战场的事,但是心中已经做好了计较,到时候在战场上一定要分出一些精神来看着这孩子。</p> 二公子和三公子虽然已经被抓了,不过他们带来的那些人却一些被擒,另有大半部分逃脱,所以秦将军断定他们一定还会有下一次的进攻。</p> 林眉跃跃欲试,她将那刀在手中把玩了许久这才依依不舍的收了回去,和君留山对接了个目光。</p> 想必薛静悟也是会有兴趣的,说起来,自从进了玉衡关后薛静悟便就不知踪影了,说是到外面去随便逛一逛,可到现在还不见他出现在面前。</p> 林眉自然是不会担心薛静悟的安危的,他若是没有这样的脑子和身手,自然早就已经折在了玉衡关以外的地方。</p> 所以如今林眉寻思的就只是薛静悟到底遇见了什么好玩的事,居然能放下他们在外面这么久都不寻过来。</p> 秦将军在这一天里经过了两场血战,此时也是有一些疲惫了,等小奴为他们安排好了住处之后便就告辞离开。</p> 君留山等人的住处距离白领主的卧房仅有短短几步之遥,是临时用书房改出来的,虽然动作仓促了些,不过却也不失清新雅致。</p> 只是空气之中难免还是有一股挥之不散的焦糊味儿,林眉将窗户打开打算通通风,自己又搬了个软凳在门前坐下。</p> 君留山白日里不知从哪蹭来一身血气,此时已经换了衣服,在书房里随便拿起一本书,看起来了。</p> 今夜无风无月,虽然白日里刮风刮的凶,不过到了夜里的时候四周却是一片寂静。</p>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内城里发生的变故,这偌大的领主府内到了晚上居然连盏灯笼都见不到影,这也就让远处那缓缓而来的一星烛火格外引人注目。</p> 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身着素衣钗环,手中执着个朴素的灯笼,正往这边踽踽独行。</p> 她身后跟着几个小奴,不过距离那名女子都很远,手里也都没有提着灯笼,在黑暗之中深深埋着头,像是生怕下一秒就会被人当场拖出去斩了。</p> 林眉甚至看见右侧方的那个小奴在走路的时候忍不住颤抖的手……这可能就是目力太好的悲哀,林眉站起身来准备回房。</p> 这女子漏夜前来,自然不是来寻她的,林眉可没有凑热闹的心思。</p> 不过就是林眉这一起身时,那名素衣女子也骤然抬起头来,目光之中似乎带着怅惘,看见林眉的时候又仿佛吓了一大跳。</p> “你是何人!怎的会出现在领主府?而且还是卧房重地……”</p> 那女子的目光往后一闪,房间里的烛火正通明着,轻易就能让这女子看出来林眉如今是住在书房里的。</p> 书房是何等重要的地方,白领主居然就能让给人住了,那女子的眼中都是复杂,看着林眉的目光从震惊和探究慢慢沉淀为平静。</p> 林眉还没有将手中的果干放下,就见那女子柔弱无骨地向自己行了一礼。</p> 林眉连忙闪开。</p> “请起。”</p> 也不知道这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居然上来就直接对自己这么一拜,怪说不清的……</p> 那女子迎迎一拜之后就抬起了一张素净的小脸,看起来居然和林侧夫人有几分相像,尤其是侧过脸去的时候,垂下眉眼,感觉那委屈劲儿一模一样。</p> 心念电转之间林眉便想起来了,曾经听那小奴对自己说过,这林侧夫人的姐姐是大公子的夫人。</p> 想来今天大公子刚刚被捉起来没有多久,提灯前来的这位素衣女子,估计就是侧夫人的姐姐了。</p> 只是不知这大公子的夫人连夜前来,打扮成这个样子被自己碰见……实在是有些……</p> 林眉皱了皱眉侧身让开,抿了抿唇。</p> “夫人若是有什么事,便和吉利通传吧。”林眉垂下眼睛,转身就回了书房里。</p> “我知道秦将军请了几位能人异士来解玉衡关的危机,但我夫君他也是受了小人的蒙蔽,能不能请几位高抬贵手?”</p> 林眉已经站在了门口,连头都没有回。</p> “这位夫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若是你的夫君和今天的这几场叛乱有关系的话,我想你应该求的是现在在里面躺着的那位。”</p> 林眉话音未落,白领主的卧房门就被推开了,吉利弯着腰一路小跑过来,在那女子的身前停下。</p> 和对自己说话的时候的态度截然不同,吉利面对这女子的时候态度居然有一些骄傲,捏着嗓子眯着眼,连正眼都不肯给一个。</p> “大公子夫人还来做什么?若是前来探望大公子,领主发了话,现在就可以送您过去。”</p> 果然是大公子的夫人,林眉进了房间之后把门关上,耸了耸肩。</p> 绕过议事厅,进了书房的内间,手中拿着本书的君留山挑眉看了看她。</p> “ 看来你说的是对的,我的确是不应该出去透气。”林眉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外面。</p> “这才只来了一个。”</p> 君留山目光转回到手中的书卷上,翻了一页后唇角带笑。</p> “……就这一位已经够了,而且这位侧夫人的姐姐和侧夫人的长相居然有五六分相像,都是一等一的美人。</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七十二章:大公子夫人 只可惜这两姐妹的命怕是都不怎么好,一个如今怀中抱着懵懂的孩子,风雨飘摇,一个这大半夜的还要来为自己夫君犯下的错事请罪。</p> 就算是已经回了书房,那位大公子夫人和吉利说话的声音还是可以隐隐约约地传进来,林眉听见吉利的声音已经带了几分不耐烦,咬定了白领主不想见大公子夫人。</p> 说来也是,想一想领主夫人之前做的是什么事……白领主也是个骄傲的人物,因为领主夫人下的手现在只能躺在床上,甚至失去了双腿。</p> 林眉寻思着,但凡这位白领主脑子再不清楚一点,现在恐怕这位大公子夫人的性命也已经没了。</p> 毕竟领主夫人做的那些事情,可都是为了她的儿子,大公子铺路。</p> 但大公子夫人显然并没有被挡回去的意思,她的声音一点一点加大,到了后来甚至已经不复从前的恭敬,扯着嗓子跪在了地上就朝领主的卧房里嘶吼起来。</p> “父君!大公子可是您的亲生儿子,就算是有千般的不是,至少你也要让人去为大公子治疗病症,不然恐怕大公子就要在那些人的手里被磋磨死了。”</p> 这位大公子现在被锁在侧房里,林眉倒是不知道这领主府里的人会对他做什么,但想一想好像也能想得出来,这位大公子究竟会获得什么样的待遇。</p> 不管怎么说,这位大公子都是造成现在人人皆危的罪魁祸首之一,若是这领主府里伺候的人对大公子毕恭毕敬,那可真是奇怪了。</p> 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这位大公子夫人脑子也是个不清楚的,居然还求到了领主的面前来。</p> 若是她现在将领主给惹急了,说不得都要亲自对大公子做些什么才是。</p> 林眉对君留山撅了撅嘴,示意他注意外面的声音。</p> 君留山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安抚:“的确是有些喧嚷,再忍忍。”</p> “我可不是让你听外面的声音有多吵的,你说这位大公子夫人能不能从领主的手里求来恩典,让大公子养病?”</p> 君留山讶异地看着林眉。</p> “我以为你会想问这位大公子夫人能不能让领主直接杀了大公子。”</p> 林眉扑哧一笑,伸手将君留山手中的那本书给抽了出来。</p> “你倒是有心思说这些话。”</p> 他们二人的门外不远处,吉利还在和大公子夫人僵持着,这位大公子夫人从前和吉利见面的时候,哪一次不是打扮得尽态极妍?</p> 那个时候,这位大公子夫人可是有着极大的体面的。</p> 毕竟大公子可是正正经经的领主夫人生下的唯一一个儿子,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说大公子恐怕就是下一任的领主了,就算是大公子为人看着有些迂腐愚钝,他们也不得不把人伺候好。</p> 而那时大公子夫人的身价自然也水涨船高,吉利记忆里的大公子夫人,从前每一次进入领主府的时候身上穿的都是颜色鲜艳的衣裳,妆容永远都是无懈可击的。</p> 哪里有一次会像现在这样直接跪在自己的面前,一身素衣不说,连妆都没有化。</p> 吉利毕竟是在白领主的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的了,一看大公子夫人的这幅架势就知道这女人打了什么主意,更加不肯让大公子夫人真的见到白领主。</p> 省得把里面的两位贵人都给气着了……你说这大公子夫人之前对林侧夫人做的那些事已经算是罄竹难书了,现在怎么还学着侧夫人从前的打扮来了。</p> 不就是知道侧夫人打扮成这个样子的时候得了领主的青眼,所以自己也想着要从这方面钻研下去,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p> 吉利的眼神里更加多了几分冷漠。</p> “大公子夫人还是不要难为小的了,不和您见面是领主的主意,若是您下定决心这样为难小的,真的见了领主,怕是大公子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p> 一反之前对大公子夫人和大公子唯唯诺诺的态度,吉利在用这样挑衅的词句对大公子夫人说话的时候,居然带了几分的畅快。</p>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我?我要见的是父亲,而你只不过是父亲身边的一条狗罢了。”</p> 大公子夫人见她都已经差点将嗓子喊哑了,但是除了这位在领主身边伺候的奴才出来赶人之外,偌大的领主卧房,居然半点反应都没有。</p> 她不由感到了一种极大的侮辱,从前自己在面对这些奴才的时候,哪一次不是高高在上的接受他们的讨好和小心翼翼。</p> 谁能想到有一天居然自己也沦落到了,跪在这吉利奴才面前哀求能够见领主一面的地步!都怪大公子那个蠢货!若是早知道,从前就不应该嫁给他!</p> 这也都怪父亲,都怪那个时候全家都已经把筹码压在了自己的身上,让自己好好做这个大公子夫人,以后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做领主夫人。</p> 林曼颜跪在地上又哭又笑,那张绝色的小脸在夜色之中,显得像白玉一样,散发着微微的光芒。</p> 但是看在吉利的眼中却一点用都没有,他往后退了两步,垂眸看着大公子夫人。</p> “奴才的确就是领主面前的一条狗,但就算是如此,只要是领主不想见的人,就都过不了奴才这一关去,大公子夫人还是请便吧。”</p> 大公子夫人带来的那几个人一直就站在她的身后不敢上前来,那几个人的手中也没有提着灯烛,黑夜之中居然一点存在感都没有。</p> 吉利的目光如利剑一般的看向了那几个人。</p> “你们的主子糊涂了,是不是连你们也糊涂了,领主不想见你们夫人,还不赶紧搀着你们夫人下去。”</p> 那几个战战兢兢的人被吉利的这一句话给吓得,有一个当场就跪在了地上,反应过来之后这才急忙爬起来,和几个同伴一起上前去,想要把大公子夫人搀扶着架起来。</p> “夫人!这个时候可不能扯这些无谓的气!不管怎么说还是咱们大公子要紧,和这些奴才生气做什么呢?”</p> 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得信任的小奴凑在了大公子夫人的耳边说着话, 可惜在这寂静的夜里,她这一番话全数都落在了吉利的耳中。</p> 吉利冷眼看着那个说话的小奴,将她的脸细细给记下来了。</p> “同样都是做奴才的,看来大公子夫人身边的奴才就是要比领主身边的奴才高上一等,说话也这么没有规矩。”</p> 吉利冷冷哼了一声,那个说话的小奴立马就惶恐跪在地上,给吉利磕起头来。</p> “吉利大爷饶命!小人只不过是想劝着大公子夫人回府罢了。”</p> 吉利转身往领主的卧房走过去。</p> “行了,只要你们能把人劝走就好,别再平白扰了领主休息。”</p> 被那几个奴才团团围住的大公子夫人看着吉利的背影,忽然咬了咬牙,垂手提起了裙摆。</p> 一改之前十几年的人生中大步不迈一步的女儿作态,开始拔足狂奔,在吉利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公子夫人甚至已经超过了他。</p> 眼瞅着大公子夫人就要把卧房的门给推开,吉利气的眼睛都红了,连忙也往前跑过去,要阻止大公子夫人的行动。</p> 大公子夫人此时的手已经将要触及到了卧房的门板,她的目光之中闪过了一丝带着神经质的欣喜,嘴角的笑容扯得很大。</p> 但就在这个时候,大公子夫人的手却扑了一个空,那扇门骤然之间被从里面打开了,林侧夫人冷着脸站在门内,伸手就给了大公子夫人一个响亮的耳光。</p> 林侧夫人本来就是个柔柔弱弱的样子,她的身体不好可不是装出来的,就这么一个响亮的耳光抽下去,林侧夫人的手再放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抖起来了。</p> 本人也是开始微微轻喘起来,目光倒是一如既往冷漠地看着被一个耳光打落在地上的大公子夫人。</p> “大公子夫人连夜前来,居然还学会了往自己父亲的屋子里闯,是要做什么?”</p> 林侧夫人提起了嗓音说话,但还是没有几分威严,再加上此时她看起来仿佛是已经准备入睡了,白天穿着的衣服都已经换了下去,此时穿着的只不过是一件普通不过的外袍,一看就是临时披上去的。</p> “果然是不可同日而语,我真想不到居然有这一天,你这个卑微的庶女居然也敢在我的面前扬起巴掌。”</p> 大公子夫人的嗓子都快尖利到劈开了,她伸手捂着脸,恶狠狠的瞪着林侧夫人。</p> 林眉搬来一个软凳坐在了窗下,慢悠悠的将窗子推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p> “晚来空气凉爽,我们也透透气。”她面色自然的对君留山说。</p> 君留山含笑看她,缓缓摇了摇头。</p> 林眉的目光又顺着那窗户上的缝隙落在了旁边小房间,那是今天特意让秦将军给薛静悟留下来的房间,只是到如今,他居然还没有回来。</p> 真是野疯了……林眉心中计较了两句,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位大公子夫人的身上。</p> 今日一见,林眉就觉得这位大公子夫人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羽的,林侧夫人又是那样柔弱的样子,林眉心中也有些担忧林侧夫人会在大公子夫人面前落了下风。</p> “大公子夫人或许已经忘了,此时你应该叫我一声庶母。”林侧夫人低头拢了拢袖子,唇角扯出一抹不知意味的笑容。</p> “就你也配在我的面前充长辈,是不是忘了当初你是怎么爬上了父亲的……唔!”</p> 大公子夫人这话还没落地就被吉利从后面狠狠的捂住了嘴,差点就要把大公子夫人的鼻子也给捂得严严实实,大公子夫人在吉利的手中拼命的挣扎,眼瞅着就要翻白眼了。</p> “看来你不仅是管不好你的这双手,也管不好这张嘴。”林侧夫人身躯摇晃了两下,然后又迈过了门槛,细心地将那卧房的门又给关上了,然后两步走到了大公子夫人的面前。</p> 林侧夫人抬手,又狠狠的在大公子夫人的脸上左右抽了两巴掌,一直将自己抽到没有力气抬起手来,这才作罢。</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七十三章:冲突与身世 大公子夫人两条腿在地上乱蹬,半点都没有了名门淑女的样子,反倒是侧夫人,在朦胧月色之下更显得凄婉悲哀。</p> “吉利!”卧房里忽然传来白领主的声音,后面还跟着两声咳嗽。</p> 吉利连忙放开了大公子夫人,在放开之后还在大公子夫人的腰间踹了一脚,让本来想爬起来的大公子夫人又跌了回去。</p> “你这个杀千刀的畜生!”大公子夫人一句话还没骂完,林侧夫人的巴掌又来了。</p> “你这个贱人,除了动手之外还会什么?”大公子夫人眼瞅着也要和侧夫人对上,只是可惜虽然现在没有了吉利按着,大公子夫人带来的那几个人,却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公子夫人再继续放肆下去。</p> 虽然大公子夫人才是他们明面上的主子,不过如果今天这位主子真的惹怒了白领主,他们几个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p> 大公子夫人被那四个小奴才紧紧拽住手脚,一时之间站在原地,居然有些无法动弹。</p> 只有那张嘴还是自由的。</p> “林锦颜,我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脸,居然还好意思在父亲身边伺候着,我要是你的话根本就不会有脸面伺候两个男人,你就应该直接去死!”</p> 大公子夫人口中吐出来的话简直越来越过分了,林眉啪地一下将窗户给关上了,眉头皱得紧紧的。</p> 她今天与林侧夫人的相处虽说也并不多,但林眉就是觉得这位侧夫人绝对不会是大公子夫人口中说的那样。</p> “怎么样啊?现在看见那个姓秦的,你心里是什么感觉?那可是你抛弃了的人啊。”</p> 姓秦的?林眉回想了一下,自从进入玉衡关之后,自己见到的姓秦的人好像就只有那位秦将军。</p> 对了,自己也是听说过,那位秦将军是早就已经丧妻了的,从那之后那位秦将军就一直没有再娶。</p> 难道林侧夫人曾经是秦将军的夫人?</p> 所以今天在秦将军想要进去回话的时候,林侧夫人才要必须回避。</p> 但秦将军知不知道这件事?今日所见,林眉也知道,秦将军是一心为玉衡关忠心耿耿的,若是秦将军的夫人被白领主掠夺到身边来,他恐怕不会有这样的忠心。</p> “……”林侧夫人苍白着一张脸,面对大公子夫人的时候,居然有些微微哆嗦了起来。</p> “大公子夫人这是疯了,一个疯了的人怎么还能在大公子的夫人之位上坐着,既然林氏大女儿这么不知检点,口出狂言,从今天起就扔回林家去。”</p> 吉利得了白领主的话之后又匆匆出来,听到大公子夫人的那些话之后也是脸都白了,这些话哪里是能说出来的?</p> 吉利的目光第一时间往书房看去。</p> 完了完了,这些话恐怕都被那书房里面住着的贵人给听了个一干二净。</p> 大公子夫人听了这话之后更是差点疯掉,她挣扎着就想扑进卧房里去,口中都是在痛骂侧夫人。</p> “领主说了,在大公子夫人被送回家里之前,先把舌头给拔了,手指全部打断。”吉利冷眼看着还在挣扎着的大公子夫人,和她身边的人吩咐着。</p> 这个时候,领主府里的护卫等已经聚集起来了,大公子夫人在领主的门前闹事,他们这些护卫是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p> 所以在上面的人发话之前,他们也只能在旁边冷眼看着,连碰一下大公子夫人都不敢,毕竟这可是贵族女眷。</p> 若是真的碰出了什么毛病来,就算是砍了他们的头也不够补偿的。</p> 但是听了吉利这话之后,这些护卫就知道了,这位大公子夫人是真的被领主厌弃了,更别说这位大公子夫人刚刚对侧夫人说的那些话……</p> 那些把大公子夫人的话给听了个清清楚楚的护卫,个个心中都在害怕,若是领主又要对他们这些人赶尽杀绝该怎么办?</p> 毕竟那些话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说出来的,他们竟然将那些话给听进了耳中,说不得就要付出什么代价。</p> 这样一想,那些护卫的心里都将大公子夫人给恨了个彻彻底底,若不是这个疯女人,他们也不用这么担惊受怕。</p> 心中对大公子夫人有了意见,那些护卫在动手的时候自然不会留情,大公子夫人就这样被卸了下巴,一路拖着离开了。</p> 林侧夫人始终就站在那里,像是一尊玉质的雕塑一样看着大公子夫人被渐渐拉远,听着他从喉咙里发出来的,不服气的嘶哑声音,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p> 但那笑容看起来却格外令人害怕,带着一种凉薄,让吉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p> “侧夫人,您千万不用把这女人的话放在心上,她不过是被大公子的事给刺激到,自然开始胡言乱语了。”</p> 吉利纠结着不知怎么才能让林侧夫人稍稍轻些心思,现在领主的三个儿子都被关起来,就只有这位林侧夫人的儿子尚在,眼瞅着还是最得领主欢心的一个。</p> 不管这位林侧夫人的“往事”是真是假,在吉利这里也必须是假的,林侧夫人就是他要保住的人,也是他要巴结的对象。</p> 林侧夫人却仿佛并不知道吉利的心思,她冷冷瞅吉利一眼,又把目光转向了紧紧闭着的门。</p> 大滴大滴的泪水滴落在了青石板砖上,吉利把头垂的死死的,生怕自己看到林侧夫人的泪水。</p> 她回了卧房时,眼下的泪水已经被擦了个干干净净,瞅着又是温柔似水的一张小脸,但白领主不管怎么看,都能从那双眼中看出红来。</p> “这又是怎么回事?”白领主一生气,手中的玉碗又被掼在地上,药汁子撒了一地。</p> 小孩子被吓了一跳,攥着自己的手指哭个不停,小小的身子哭得打嗝。</p> 林侧夫人把小孩子抱在自己怀里,和他一起哭起来,一大一小在白领主面前垂泪,一个默默,一个放声大哭,折磨得他心肝都要疼起来。</p> “行了,你那个姐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经过这一次你也应该能知道了,那是恨不得你去死的,也就是你还一直挂念着什么姐妹真情。”</p> 真情?什么真情!白领主心里发出一声嗤笑,他从小对自己这个没用的蠢儿子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到最后换来了什么?</p> 他的母亲前脚对他狠下杀手,这个蠢儿子后脚就能带着人准备逼宫篡位。</p> 都是畜生,连带着嫁进了大公子府里的这个林氏大女儿也是……白领主的目光落在了林侧夫人的身上。</p> 从前总有人说林氏有福气,一共三个女儿,大女儿嫁给了大公子,二女儿嫁给了秦将军,还有一个女儿,被收做了侧夫人。</p> 但是事实上,林氏只有两个女儿入了他白家,面前这个哀哀戚戚的小女人,就是曾经的秦氏夫人。</p> 至于他的侧夫人是怎么来的……哼!刚才那个林氏女把话说的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当初,可不是她偶然之间看出来自己对锦颜有意,于是设了局给自己这个“父亲”下了药,以致于自己在没有意识的时候,和……</p> 算了,都已经过去了,还想着这样事做什么?白领主挥挥手,又为哽咽着的小女人擦了擦脸。</p> “行了,你们这一大一小,是想把我的心都给哭碎了?不去我也和你们一起哭好了,我们一家三口,也算是齐整。”</p> 林侧夫人慌忙摇头,喉头哽咽。</p> “夫君是天,如何能哭!我只不过是贱妾之身罢了,能值当什么!今日还要因为我的出身,让夫君也被人说嘴……这……我还真不如去死了算了。”</p> 白领主听着林侧夫人叫他夫君,当即心下便是一喜,将人揽过来。</p> “你有什么错?当初是我强要了你,要错也是我错,更何况你现在已经为我生下了小四,你若是就这么去了,让小四怎么办。”</p> 林侧夫人的目光落在怀中孩子稚嫩的小脸上。</p> “这个孩子,只要他的父亲在乎就可以活得很好,有我这个母亲在,只能耽误他的前程。”</p> 林侧夫人歪着头,把孩子放在白领主的怀里。</p> “难道以后要让其他人都知道,这个孩子的母亲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一女服侍二夫,这是多……”</p> “你的眼泪还真是多,”白领主轻叹一声。</p> “我说过会护着你,就会护着你,你这样是不信我吗?”</p> 林侧夫人像是被白领主的话给吓到了,颤抖了一下。</p> 白领主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能把这个小女人给吓成这个样子,忙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将声音放的更轻柔道:“我不是骂你,不过难道我连自己的女人也保不住吗?”</p> “领主的女人?”林侧夫人重复了一遍白领主的话之后,猛然抬起了头:“可是我这样的女人,只会坏了领主的名声。”</p> 白领主皱眉轻叹:“锦颜,你对秦将军怎么看?”</p> 林侧夫人纤细的手指捏起来,垂眸道:“秦将军是我的恩人,如果没有秦将军,我也不可能遇到领主。”</p> 白领主喜道:“你刚才还说自己会坏了我的名声,这时候怎么又变了?”</p> 林侧夫人咬着嘴唇道:“妾身怕自己会耽误了领主和孩子,但是妾身自己不后悔。”</p> 白领主被林侧夫人的态度弄的心里舒服,伸手抬起来林侧夫人的下巴,沉声道:“既然你信我,便把心放下,无论有什么事,都有我为你挡着就是了。”</p> 林侧夫人这才把头一点。</p> “但是若以后有人再说起……”</p> “谁若是这么不长眼,直接赐死便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留在身边也没用。”</p> 林侧夫人将侧脸落在了白领主的手里,冰冰凉凉的泪水在他的手心里显得格外冰冷,但是白领主的手心也是一般无二。</p> 若是秦将军的话,他的手一定是滚热滚热的吧?林侧夫人闭上眼睛,心里想着。</p> 可惜她现在不可以露出来一点对秦将军的想念,她太知道现在自己面前这个年迈的男人是什么心性,虽然嘴上说的好听,不过若是让他知道了自己心里其实一直有的都是别人,恐怕秦将军就会第一个受到威胁。</p> 所以只能这样缓缓图之,先解了他的戒备要紧,林侧夫人暗自算计着,不由得叹了口气。</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七十四章:算计 白领主现在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虽然今天有了贵人让领主苏醒,也只不过是暂时让他免于丧命罢了。</p> 一直陪伴在白领主身边的林侧夫人自然知道他的身体究竟是什么情况,他的几个好儿子对他这些年里下的手,她都心知肚明。</p> 甚至有些时候,自己还会顺手帮着遮掩一下,以防止他们动手不成。</p> 毕竟白领主的这几个儿子对他动手,和自己又没有什么关系,而只要能让白领主尽快丧命……</p> 林侧夫人的嘴角挑起了一抹笑容,随后又有一些怅惘。</p> 自己现在已经是这领主府里的侧夫人了,他曾经的夫君现在也是领主身边最为得用的助手,在领主府里认识自己这张脸的人有无数,就算是到时候自己能够逃脱白领主的身边,就真的能够回到秦将军的身边做一个秦夫人吗?</p> 更何况就算是秦将军这段时间以来都没有另娶,林侧夫人也不敢赌, 这个男人对她的心意究竟是怎么样的。</p> 算了,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林侧夫人握住了白领主的手。</p> “领主可要赶快好起来,我们两个都等着领主来为我们保驾护航呢。”</p> 现今来说,白领主活着还是要比死了好上许多,毕竟要是白领主现在就撒手西天,她带着一个年幼的儿子,能不能在这重重的乱世之中博得一线生机,还是未可知的事。</p> 尤其是现在白领主的身边还有了大岳的摄政王和王妃,按着从前林侧夫人知道的,他们曾经的事迹来言,白领主的安危应当不算什么问题。</p> 希望在这场骚乱平息之后,自己和小儿子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吧……林侧夫人想着,眼皮也愈发沉重起来。</p> 第二日清晨,一阵喧闹声将还在沉睡中的众人惊醒,林眉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手伸向了枕下,握住了武器。</p> 君留山已经换好了衣服,此时衬着窗外的晨光,显得腰细腿长,格外英俊。</p> 林眉见他脸上一点别样神色都没有,瞬间回过神来,伸了个懒腰看向外面。</p> “看来是那些人又动起手来了。”</p> 昨日里那些人被秦将军打了个溃散如流水,同时也很是扣了一些人在手里的,于是他昨日就断言那些人绝对不会这样轻易罢手。</p> 果然,这一大清早就来扰人清梦,委实有些不讲道理,惹人厌。</p> 几人自然是不会亲自上战场去的,有秦将军在,有那些一心保卫白领主的忠臣在,他们也没有上战场的必要。</p> 君留山的指尖在桌上点点,虽然主城外的人在不断厮杀,士气高涨,但这领主府里的小奴也没乱了心神,一大早看着他苏醒,便着人把早饭给送进了房里。</p> “顾明珏当真无用。”君留山的目光在换衣的林眉身上一掠而过,忽然一声冷哼。</p> 林眉无奈笑了笑:“顾明珏铁血手腕,不近人情,九蛮有人另谋出路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怎么瞧着摄政王爷还为他不平了。”</p> 君留山道:“九蛮人心不稳是真,他无用也是真,纵人都纵不利索,也多亏了……”</p> 林眉将最后一个衣扣扣好了,回身在君留山肩上拍拍。</p> “想来顾明珏距离我们应该也不远了,做好准备吧。”</p> 君留山眼神微微凝住,指尖动作立时停了。</p> “阴魂不散。”</p> 林眉体谅道:“他这阴魂要是散了,我们又要到哪里去找碎片去。”</p> 君留山冷哼一声:“他也就剩了这点用处。”</p> “是是是,只是不知摄政王是想吃这翡翠三珍小馄饨,还是这……”</p> ……</p> 这一场仗打得十分费力,秦将军昨日里带着手下和大公子,以及二公子和三公子的人来回厮杀几轮,早就已经疲惫不堪了。</p> 而今天前来攻打的人居然比昨天还多了许多,下手也更加狠辣,甚至同时,玉衡关的百姓也不约而同爆发了奇怪病症。</p> 里外夹击之下,很快百姓中就传出来一些诡异说法,说是前来攻打的那些人手中就有病症解药,是他们的救星。</p> 秦将军听了这话之后就是一阵咬牙。</p> “明明就是那些贼子下毒,才让百姓受难,他们……他们!”身边有小将愤怒地叫嚷起来,秦将军也是直接一摔手中佩剑。</p> “欺人太甚!但……”</p> 城中百姓所中之毒看起来极为诡异,中毒者腹部胀大,头部面部都会变成青紫,浑身出现紫青瘢痕,尤其是手脚,隐隐之间黑色脉搏甚至可以连成一条线,直通心脏。</p> 据说这直通心脏的黑线便是中毒者的生命线,毒素会顺着脉搏一点一点融进心脏去,渐渐啃食人的体力精神,直到丧命。</p> 有百姓听了这话之后竟是直接砍了手脚去,妄想以此来阻止病毒顺着血脉延续,但没想到血流如注之后,人却直接暴毙了,让旁边的人都是大惊,再无人敢轻举妄动。</p> “若是我们不将昨日擒来的那些人放了,难不成还要让百姓受如此之苦?”</p> 有人小声说,虽然直接就受到了旁边人的白眼,但却还是没有低下头去。</p> 众人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低迷,更别说那些小兵们,眼睁睁看着那些百姓们受苦的样子,他们早就已经没了继续上阵厮杀的心气。</p> 别说那是他们一直以来想要守护的百姓,想一想那些受苦的人里有他们的亲人父母,兄弟姐妹,他们就不能再对手中拿着解药的人下手。</p> 纵然他们心中都有不平,但毒发的惨状历历在目,无人敢冒险。</p> 孟明按着岑见的话,今日里也兴冲冲来了主城前观战,岑见为他整整兜帽,目光幽微。</p> “不好玩。”孟明噘嘴,转身拽着岑见的袖子:“救人。”</p> 岑见抚了下他的头顶:“你是让我去救人?”</p> 孟明点头。</p> “他们,难受。”</p> 孟明说的是他们这一路来的时候看见的百姓们,他们受毒之累,只能在地上哀嚎打滚,抱着胀大如皮球一般的肚子无力求救,眼神都是晦暗无光的。</p> “那你可知,怎样才能救他们?”岑见点点他的衣袖:“他们所中之毒有碎片影响,若要快速解毒,最好的办法便是用你的血来熬药,你可愿意?”</p> 孟明看看自己袖口露出的一点腕子,眼神忽然变得迷茫。</p> “救人,自己会死?”孟明忽然撅起嘴,背过身去:“不死,小叔叔,不死。”</p> 岑见摸摸他的头,孟明赌气道:“别人中毒,我不死。”</p> 岑见忽然失笑:“好,别人中毒,你不死,那若中毒的不是别人,你会愿意去死吗?”</p> 对孟明来说,所谓的‘不是别人’的范围很小,也就是他们这一行人罢了,孟明这孩子虽然现在野性渐小,但独性还是一如既往。</p> 孟明想了想,看着岑见的脸色,缓慢摇头,他不想的,但他也知道他们这一行人中的每个人对他的小叔叔都很重要,所以极为犹豫。</p> 岑见却欣慰道:“很好。”</p> 孟明歪眸看着岑见,见他没有面露不满,这才稍稍放心。</p> “那他们怎么办……”孟明听着耳边的哀嚎,抿了抿唇。</p> 岑见微微一笑:“那便要看别人的了。”</p> 孟明还没有来得及问岑见他口中所说的人是谁,就忽然有一人从他们身后翩翩而落,一双手直接搭在了岑见的肩上。</p> 岑见面色不变,伸手附上了那只手,然后毫不留情的拎了起来扔了下去。</p> 孟明也跟着转过了头去,就看见薛净悟的那张脸嚣张的挂着笑容,对他挥了挥手。</p> “我就知道总有人心里还稍微有些良心,会记挂着小爷我的。”薛净悟一边说着,一边试图再次将魔爪伸向岑见,但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p> 薛净悟自从昨天他们进入了领主府之内便一夜未归,还让林眉稍稍担心了一会儿,但是马上又放松了下来,所以自然是没有人前来寻他的。</p> 薛净悟将手收回来之后甩了甩,左右看了看周围的那些将士们,看着他都是一副惊愕的表情。</p> 刚才薛净悟出现的时间是太过突然,那些将士们此刻又几乎都把心思放在了那些折磨百姓的怪病上,自然没有太注意薛净悟来时的动静。</p> 所以当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只看见薛净悟已经站在了那里,对着岑见笑了。</p> 已经有反应快一点的人把手中的兵器对准了薛净悟,看着岑见好像并不打算和他计较的样子,这才把兵器收了回去。</p> 岑见可是他们的秦将军请回来的贵人,而且他们听说,这个岑见好像也救了他们的领主。</p> 既然这位先生有这样的能耐,那么可能也可以救了这些百姓们……将士们心里揣着这样的指望,更是不敢得罪岑见和他身边的所有人。</p> 薛净悟被那些将士们的目光给烫的一个哆嗦,本来已经滚到嘴边的话,全都咽了下去。</p> 他就算是再生性不羁,也没办法在这些目光之中随口说出什么俏皮话来,而是低头捋了捋自己的袖子。</p> “你们将军在哪?”薛净悟随即又抬起了头来,看向一边的一个小兵。</p> 当薛净悟等三人进入秦将军的营帐时,那里正在发生着一阵小小的争吵。</p> “……谁不知道他们的要求过分,都已经成了我们的俘虏,哪里还有再放回去的先例?但是大哥你就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百姓受苦吗?”</p> “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秦将军的话音未落,薛净悟就直接掀开了营帐的帘子走了进去。</p> 这营帐中的几个人见了来人都是一脸尴尬,尤其是秦将军更是满脸通红不知道是因为看见他们几个羞的,或是因为刚刚的争执。</p> 能够看得出来,刚刚跟秦将军争执的那个是坐在下面的一个小将军,看着也是十分英勇的样子,但此刻这个魁梧的汉子已经泪流满面。</p> 薛净悟好奇的目光往那个魁梧的汉子脸上看过去,让他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粗粗从嗓子里吼出一声。</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七十五章:薛净悟 “看什么看!……这位公子,请你不要再看了。”粗吼了一声之后,兴许是刚刚想了起来,这几位是他们的秦大哥刚刚请回来救人的贵人,又放缓了声音,试图找补。</p> “……算了算了,我来这里是想和你们说一件事。”薛净悟摇了摇头,嘴角的笑容有一些勉强。</p> “先生有什么话都但说无妨。”秦将军对于君留山身边的所有人都秉承着一致的态度,那就是一味尊重,要知道没有一些身份地位的人是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君留山的身边的。</p> 堂堂摄政王身边的所有人,他一个都得罪不起。</p> 更何况自从昨日,听说这位先生就一直没有回到领主府那边去,说不得就发现了一些什么。</p> 果然薛净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扔到了秦将军的手中,然后再次束手。</p> “这是从那些人的手里偷出来的解药。”</p> 秦将军手中捧着那个小小的瓶子如获至宝,看着薛净悟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从天而降的仙人,差点就要上前捧住他,扔上天去。</p> 同样的事情秦将军虽然没有做,但是刚刚流了泪的那个汉子却直接跑了过来,一双虎目瞪得圆圆的,对着薛净悟就是一跪。</p> “小兄弟,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老子……咳,在下今天看了那些百姓受苦的样子,这心都快被疼透了,多亏了有你,这才能救这些百姓一命。”</p> 薛净悟直接伸手把人给扶了起来,面色有些不忍。</p> “……你这动作也太快了些,还没有来得及等我把话说完。”</p> 薛净悟看向了秦将军手中的那个小小的瓶子,玉衡关内中了毒的百姓众多,但是他手中那个瓶子却不足巴掌的一半大小。</p> “这解药虽是我从那些人的手里偷出来的,但他们带来的解药分量明显不足,我在他们的身边也藏了些许时间,他们本来是打算将这解药当做奇货,等关里的达官显贵也染上毒之后,以高价出售。”</p> 秦将军小心翼翼地将那小瓶子瓶口的塞子给拿了下来,从旁边的桌上取来一个干干净净的杯子,抖着手将那小瓶子里的药丸全都倒了出来,期间倾斜着瓶子和杯子,生怕一个磕碰就会把那瓶子里面的药丸给震碎了。</p> 堂堂一个将军战士,做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却像是在绣花一般认真,生怕自己下手没个轻重。</p> 一粒药能救一个人,秦将军瞪着眼睛在那杯子里数了好几圈,那杯子里的药丸满打满算也才只有仅仅十个。</p> “这些畜生!”刚刚薛净悟差点拉都没有拉起来的那个汉子噌的一下跳了起来,和营帐里其他的将士们,纷纷开始一起破口大骂。</p> 岑见摇着头叹口气,伸手捂着孟明的耳朵,暂时挡住了那些污言秽语,自己却没有半点不满的意思。</p> “我说那些畜生怎么急着要把人接回去,原来还有这一手,说是我们把人放回去,他们就会把解药给我们……”</p> 众人的目光纷纷都落在了秦将军手中的小杯上,岑见适当上前一步。</p> “不知秦将军可否将这药丸交予在下一枚?也好令在下与同伴一同斟酌配药。”</p> 岑见的话就像是一颗巨石被扔进了湖水里,刹那之间引起了巨大的涟漪,众人看着他的眼光就像是刚刚看着薛净悟一般,秦将军将手中小杯子放在桌子上,上前两步。</p> “先生还有如此能耐!我早该想到的,先生自然有如此能耐。”秦将军乐得在原地打转,然后就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将那杯子直接交给了岑见。</p> “先生尽管研究去。”</p> 岑见一笑:“秦将军出手倒是大方。”</p> “是啊大哥,这位先生不是说只需要一粒药丸就够研究了,你怎么还把所有的药都给出去了啊?”那大汉伸手挠了挠头,语气里面没有不满,只有疑惑。</p> 秦将军伸手在那大汉的头上拍了一下。</p> “这区区几粒药丸好干什么的?咱们玉衡观里没有那些毛病,要解毒便就一起解,没人能有那个能耐先拿到解药。”</p> 秦将军这话虽然听着有些迂腐,不过那些将士们却都纷纷点头,满脸的同意。</p> 岑见于是也不客气了,直接就从秦将军的手里接过了那个杯子在鼻子前面闻了一下。</p> 他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但是却没有躲过看着他的反应的秦将军的目光。</p> 秦将军小心翼翼道:“先生为何皱眉?难道是这药……”</p> 配不成?</p> 岑见连忙一笑。</p> “无事,只是这解药的药性有些凶猛,不过看着外面那些百姓的病症,这药性其实也是正好的。”</p> 猛药才能医治重病,这是在座的这些人都知道的道理,听岑见这么说仿佛心有成竹的样子,他们也都放下了心。</p> 岑见直接就带着孟明和薛净悟回了领主府,在离开之前又把那些药丸塞回了小瓶子里,放进了袖中。</p> 营帐里的秦将军和其他那些将士不会看见,岑见在离开了营帐之后,竟然直接就将那小瓶子从袖中取了出来,然后狠力捏碎。</p> 那小小的玉瓶在岑见的手里异常脆弱,化成碎片之后也没在他的手指上留下任何受伤印记,直接就归为尘土中。</p> 薛净悟一挑眉。</p> “这可是我辛辛苦苦蛰伏一天才从那些人的手里偷过来的解药,你居然就这么对它。”</p> 薛净悟自然知道岑见行事自然有它的道理,不过嘴上还是要逞两句能的。</p> “若是任由着城中的百姓吃了这解药,恐怕下半辈子都会受人摆布。”</p> 岑见冷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肃杀。</p> “这些人是越来越过分了。”</p> 薛净悟一皱眉:“你是说这些解药里的猫腻很大?”</p> 岑见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他们离开营帐之后没多远便就看见了,街上两边那些正在受苦的百姓。</p> “已经查出来是关内一处水井被人投了毒,幸好那些将士们平时的吃穿用度皆是和百姓们分开的,否则恐怕这些将士们也难逃厄运。”</p> 岑见先是转移话题,低低的对薛净悟解释了两句为何只有百姓们遭受苦难。</p> “……而那些解药里,掺杂了能让人被控制的药物。”</p> “焚仙门?”薛净悟的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差点就要将牙咬出血来。</p> “是,或者说也不是。”</p> 简短的对话之中,蕴含着巨大的信息,他们原本以为对玉衡关下手只不过是九蛮内部争斗的结果,只不过是算在九蛮太过狠辣,让那些人想要另谋生路罢了。</p> 但是却没有想到居然还扯上了那焚仙门背后的神秘力量,这事就没有这么轻松可以了结,至少他们明白这些人绝对不是那背后力量直接的手下。</p> 手法太过拙劣,这么轻易就被薛净悟从他们手中给偷走了解药,足以证明他们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p> 是了,他们可能也是九蛮某个家族养出来的精英,但是看在岑见和薛净悟这些人的眼中,就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p> 顶多是一群被那反派背后的势力利用的棋子罢了,岑见看着在街道两边打滚的百姓,而他们总是更加无辜。</p> 孟明扯了扯岑见的袖子。</p> “没有了药,他们该怎么办?”</p> 岑见看着孟明,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p> “放心。”</p> 岑见回了领主府之后便将自己关在了特意和白领主要来的药房里,那药房里此刻就只剩下了岑见一个人,剩下本来领主府里的那些医士全部都被遣散到外面去了,负责救治那些中了毒的百姓们。</p> 中了毒的百姓们虽然大多都是好人,不过在那种剧痛之中,多数都会丧失基本的理智,那些医士们在照顾百姓的途中少不得被挠上两把,又或是踢上两脚,更恐怖的是百姓们有些直接就要寻死觅活,那些医士们在阻挡百姓自杀的途中,也受伤了几个。</p> 不过他们至少也做了一些事,好说歹说的将那些中毒了的百姓们全都聚集到了一起,安置在了玉衡关内的一处庙宇内。</p> 到了晚上的时候,他们也给岑见带回来了那些病人们的基本情况,连带着他们的人数和病况,以及满脸满身的伤痕。</p> 岑见见着那些医士们身上的伤痕也是长叹一声,在生死和痛苦面前,又有哪些人能够保持理智呢?那些医士们见着岑见神情,生怕他会怪罪于那些正在饱受折磨的百姓们。</p> “先生,百姓们受的苦是我们这些人都没有办法比的,还请先生能够早些将百姓们救于水火之中,这样也好免了我们这些人继续受苦。”</p> 其中一个看起来德高望重的医士慢慢说,岑见肯定的点了点头。</p> “诸位放心,在下一定会竭尽全力,救治关内百姓。”</p> 岑见的话一出众人这才放下了心来,看着岑见眼中也隐隐出现了一些血丝,还有人稍稍劝了两句,希望他可以注意休息。</p> 但是也没有往狠了劝说,毕竟现在他们还指望着岑见为他们研制出解药来救治百姓,若是岑见真的去休息了,说不得这解药还要稍稍往后延迟上一会儿。</p> 岑见研制出解药的进度缓慢,也就代表了那些百姓们要多受一点苦难,医士们看着岑见疲惫的神色终究是在其中做了一些权衡。</p> 岑见自然是不会去揣摩这些医士们心中的小算盘,他们也都是为了那些百姓们着想,是以就算知道了那些先生们心中在想什么,估计也不会太在乎。</p> 他从那些医士的口中得到了那些百姓们中毒之后的样子,连带着他在闻到那些药之后得出来的结论,没过多久就将药给基本配置好了。</p> 然后他还是将孟明带进了药房去,那种毒来源于反派背后的势力,岑见见着那些毒,居然也和碎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p> 孟明最终还是在手指上割了个小小的口子,只流出了两三滴血之后便被岑见给抹上了止血的药物,缠上了绷带。</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七十六章:血 “就只这些便够了吗?”孟明看着小碗里收集到的他的血,还抬头又探究的看了看岑见。</p> “放心,这些就已经够了。”</p> 这自然是比较取巧的做法,若是时间和药材足够,他自然也可以配出更加精妙的药物,只是时间不等人,此地药房里的东西也并不如他的预期。</p> 孟明听这些血就可以救了那些百姓便笑了起来,他跟在岑见身边这么长时间自然知道岑见心中的抱负,无论是何地的子民,他总是把那些百姓们的安危放在心上的。</p> 是以孟明也跟着对那些百姓的安危上了心。</p> 并不是因为他就如何关心那些与他无关的人了,只是他知道岑见会上心,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随着岑见罢了。</p> 他这些多半不是为了救治那些百姓而放,而是为了让岑见省力而放。</p> 谁知道这血的用量居然如此少,孟明笑着在岑见身边蹭蹭。</p> 岑见在安抚好了孟明之后,便将那些血液小心夹在了刚刚配好的药中,与那些配好的药材比起来,孟明的血算是极为凶猛了的,和那些药材的药性相生相克,正好可以克制住孟明血中的毒性。</p> 自然是药三分毒,但是这药材相生相克后,仅剩的那些毒性正好可以消解那毒药的毒性。</p> 当天深夜,岑见这才手中捧着一个玉瓶走出了药房,抬起头来便看见几双精神奕奕的眼睛。</p> 那几双眼睛中都闪着莫测的光芒,岑见定睛一看,原来都是白天里和他殷殷嘱托的那些医士们。</p> 他们的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玉瓶,岑见抬手掩住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将那玉瓶交给了其中为首的那位老医士。</p> “诸位尽可查验去,若是无事便就将这药给那些百姓服了罢。”</p> 那些医士们听了岑见的话,便是连连摇头。</p> “先生的本事比我等大的多,我等对这种恶毒的毒药可真真是全无办法,就只能凭着先生救苦救难了。”</p> 说完这话之后,那些医士们便拔足狂奔,活像是有什么在后面追着他们一样。</p> 岑见看着那些医士们匆匆离去的背影,却半点都笑不出来。</p> 倒真是一群……可爱的人。</p> 他一回头便看见了正在房檐上坐着的薛净悟,他手边放着一碟子的小菜,正在自斟自饮。</p> “好不容易从那些人的手里拿回来的解药,却半点用处都没有,小生这心里可真……”</p> 直到岑见看见了他,薛净悟在空中晃悠着的小腿这才停了下来,伸手抚上了心口,做出了一副难受的作派。</p> 岑见也坐在了他的身边,从她手中接过了小小的酒杯,与他相撞一记。</p> “若不是你带回了那些解药,想必我们还不知这场风波之中,居然还有那个神秘家族的参与。”岑见的语气淡淡的,但是却让薛净悟的脸上立即就拨开云雾见光明。</p> “这话说的倒是有理,只是不知道那个神秘的家族究竟要做什么,看起来像是要掺和进这一轮的脏水里,但是却又参与甚少。”</p> 看起来就像是和他们随随便便打了个招呼,半点意思都没有。</p> 岑见心中自然也觉得纳罕,但这一路上他们遇见的奇奇怪怪的事本就多了,桩桩件件几乎都与那个神秘的家族有关。</p> 无论是试探也好,又或是提醒也罢,不过那个神秘的家族既然多番连次对他们发出挑衅,岑见自然也不打算惯着他们。</p> 无论后面有什么样的事情等着他们,来战便是了。</p> 岑见眯起眼睛盯着天边的闪星,喝尽了杯中的残酒之后,这才把杯子往薛净悟手边一放。</p> 薛净悟自觉为岑见倒满了酒,二人相对饮酒,不多会儿就等来了回复消息的医士。</p> 去的时候是众多医士一起去的,不过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了衣衫散乱的老医士一个人,那老医士一看见了岑见就直接跪拜在了地上,一张脸上老泪纵横。</p> “谢先生!如今那些百姓们服了药之后纷纷都开始腹泻不止,原本我等还打量着是不是……谁知道在那些百姓们停了腹泻后,竟然就好了起来,我等一定将先生恩德永远铭记于心!”</p> 那医士带着满脸的眼泪对着岑见三拜九叩,薛净悟摸了摸鼻子闪到了一边去,不打算掺和这肉麻的场面。</p> 他的手在袖子上搓了搓,打算把自己起的一身鸡皮疙瘩给揉下去,他天性便对这种带着眼泪的场合发怵,若是有人这样对他,他非要尴尬到当场飞出二里地去。</p> 不过面对这个场面的却是待人接物如春风一般和睦的岑见,他当场飞身下去,将那老医士扶了起来,卫生说了许多的话,这才让老医士又离开了。</p> “先生说的是!那老夫就先去了,待到百姓全部好起来之后,一定带着百姓们都感念您的功劳!”</p> 那老医士的声音里莫名多了几分铿锵,对着岑见拍了拍胸脯,一脸的坚定。</p> 当夜,秦将军和营帐里的众多将士们全部都没有合眼,那些在营帐外面的普通兵士们,也都是满脸的凝重,没有一个人安然入睡。</p> “这……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不知道那位先生有没有研制出来解药,也不知道那些百姓们究竟还要受多长时间的苦,只希望先生可以尽快让那些百姓们逃脱如此炼狱。”</p> 秦将军忽然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沙哑。</p> 他隐隐之间也有一些后悔,为何要将那所有的药全部都交到岑见手中,一直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传来好消息,他甚至在心中开始责怪自己没有留下哪怕一颗解药,也可以以备后用。</p> “咱们既然已经把解药交给了那位先生,自然就该相信他。”</p> 有人接话:“而且我看着那先生也不像是个会沽名钓誉的人物,咱们领主在那位先生的手下不都醒过来了?只不过是稍微等一等罢了,咱们还是等得起的。”</p> 他们虽然等得起,不过那些中毒的百姓可就不一定等得起了,秦将军和那些将士们都是心知肚明的,他们心底纷纷叹了口气,不过却都不敢在面上太过表现出来。</p> 若是士气一乱,他们这场较量必输无疑。</p> 这时在下午的时候和秦将军起了小小争执的那个虎目大汉满脸喜色地掀开了营帐,几步走了进来。</p> “大哥!太好了!我刚从寺庙那边来,寺庙里的那些中毒的百姓全都已经吃了那位先生研制出来的药,俱都康复了。”</p> 这个消息就像是春风一般吹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中,秦将军所有的困乏在一瞬间全都不翼而飞了,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p> “你是说真的!那个先生真的研制出来了解药,而且还让那些百姓们全都……”</p> “是!如今那些百姓们全都康复了,而且身上的那些怪状全都消失了个彻彻底底,医士给他们都把了脉,确定了他们除了身体比较虚弱之外,已经没有其他问题。”</p> 秦将军长声大笑。</p> “好!好!好!本将军总算是没有信错人,也没有对不起那些百姓。”</p> 营帐里秦将军的笑声传到了外面去,传进了那些沉默着的小将兵士们的耳中。</p> “……不知道秦将军在笑什么?听起来这么开心,是不是那些百姓们得救了?”</p> “谁知道呢?不是听说秦将军从外面请来了一位神医,说是可以救人的。”</p> “……我觉得不一定,你们看那中毒的百姓被折磨成那个样子,就知道那毒药不是轻易能够解开的,若是没有那些人手中的解药……”</p> “那我们也不能就这么把抓来的人全都放了回去,那岂不是在打我们的面子。”</p> “究竟是我们的面子重要,还是那些百姓的性命重要?唉……”</p> 那些小兵们还没有说完话,秦将军就大笑着走出了营帐,长喝一声唤醒了他们的精神。</p> “诸位将士们!我知道大家都在忧心那些中毒的百姓的情况,庆将军刚刚前去寺庙,带回来了最新的消息,那些中毒的百姓们全都已经康复了!”</p> 这个消息在那些将士们的中间传来传去,絮絮叨叨的说话声渐渐汇集成了欢呼声,他们俱都欢喜的抬起头来看向秦将军。</p> “秦将军,你说的是真的!不,秦将军从来没有骗过我们,那就是说我们的家人现在已经都有救了!”</p> “太好了!这下子老子终于可以放心上阵去杀敌了!”</p> “是啊!憋了一天的气不敢下手,这下子老子一定要好好的挫一挫那些人的锐气。”</p> 白天里仗着那些玉衡关的百姓们已经中了毒的缘故,和他们对阵的那些人都下了很重的手,偏偏他们却不敢如何反抗。</p> 虽然心中明白,这都是为了玉衡关的百姓们这才暂时忍下了这种苦恼,不过就算是心中再明白也抵不过他们的恨。</p> 而此时他们终于可以没有了顾忌,当时想的就是要报了自己今天的仇恨,而秦将军自然是和他们一样的想法。</p> “儿郎们!我们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居然被那些人给骑到了咱们的头上来,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现在咱们就杀回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p> 若是放在从前,秦将军从来不会采取这样的战术,但今日却不同!</p> 看着那些将士们个个精神奕奕的脸庞和目光,他知道今天这一仗他们必须打,也一定会打赢。</p> 领主府内,白领主自然也听到了外面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厮杀声,他本来现在就是浅眠的,就算是吃的药里加了止疼的药物,也并不能完全掩盖住身上的不痛快。</p> 再加上思绪过度,一点点的动静就可以直接让他惊醒。</p> 而他醒过来的时候,直接趴在床边睡着了的林侧夫人却半点都没有动,一双纤细素白的手被白领主给握在了手中。</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七十七章:发落 白领主抚摸着林侧夫人手指的手干枯的像树皮一般,时间久了就连白领主自己都有些嫌弃,将林侧夫人的手给放了回去。</p> “……终究是老了啊。”</p> 他的目光看向了窗外,半晌没有言语,更是没有叫醒正在自己床边睡着的这位佳人。</p> 但林侧夫人过了一会儿之后就迷迷糊糊的醒转了过来,她醒过来之后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伸手在白领主的额头上摸了摸,确认了没有发热,这才将手收了回来。</p> 白日里那些医士提醒过她,在白领主醒过来之后随时可能会出现发热的状况,若是发了热,就一定要马上叫医士前来。</p> 白领主虽然现在年纪已经大了,不过装睡的功夫却是半点没有落下,这是他从小便伪装自己成长留下的习惯,只是不知为何,今日在他的侧夫人面前却用了。</p> “还好,还好。”林侧夫人低声喃喃了两句后,又伸手打了一个哈欠。</p> 就算是娇柔婉约的美人,在刚刚醒过来的时候也是满脸的惺忪,林侧夫人动了动身子便觉得浑身的关节都不是怎样的痛快,只好蹑手蹑脚的站了起来,在卧房里走了两圈。</p> 小婴儿已经在摇篮里睡得熟熟的了,林侧夫人左右也是闲来无事,就来到了小摇篮旁边,伸手将那摇篮晃了晃。</p> 小婴儿在夜里也是容易叫醒的,几个月的孩子,睁开了眼睛就看见自己亲爱的母亲在笑着看向自己。</p> 软软糯糯的声音在卧房里响了起来,林侧夫人连忙将自己的手指伸到了小婴儿的嘴里,然后带着一些担忧,回头看向了床上的白领主。</p> 幸好白领主看起来并没有要转醒的样子,林侧夫人这才转过了头来,嗔怪地看向自己的亲生骨肉。</p> “你呀,要是把你父亲给吵醒了可怎么办?小宝贝呀,你可要赶紧长大。”</p> 小婴儿嘴里含着自己母亲的指尖,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温柔的脸,还不明白自己漂亮母亲脸上一闪而逝的忧伤是为了什么。</p> 而在床上,白领主的手指微微卷屈了一下,眼睛慢慢睁开,眸中闪过了一丝复杂。</p> 第二天清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的白领主被叫醒的时候,已经是秦将军来复命的时候了。</p> “禀告领主,臣幸不辱命,将二公子和三公子带来的那些人全数抓了起来,而且还抓住了他们的几个小头子,等候领主裁决。”</p> 白领主正在被吉利伺候着喝药,听了秦将军这话之后,只是随意摆了摆手。</p> “秦将军自己心中有数就是,那些人就交给秦将军来处置,等有了结果再来禀告。”</p> 秦将军来的匆匆去也匆匆,就像是这个卧房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会把他吃掉一般,白领主看着秦将军远去的背影,突然莫名其妙的哼了一声。</p> 吉利正在伺候着白领主喝药,自然十分清晰的听到了白领主的那一声冷哼!他手中的勺子本来正在滚烫的药汁里面搅拌着,听到了这一声冷哼之后颤抖了一下。</p> 秦将军可是如今领主身边最为得用的人才了,不知道领主这是又怎么记恨上了他,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p> 就不说白领主现在没了双腿,以后这玉衡关还说不定是个什么光景,就说秦将军这么多年在玉衡关打下来的赫赫名声,白领主如果想要对秦将军动手,恐怕……</p> 到时候百姓们可能会对白领主就有了什么意见也未可知,不过这些话也不是吉利这个做奴才的可以和主子随便说的,吉利只能把满肚子的话给咽了回去,专心伺候白领主喝药。</p> 这晨起的一碗药是要在饭前喝的,林侧夫人手中端着托盘进入到卧房来的时候,正巧吉利手中的药碗也见了底。</p> “看来妾身这时间把握的倒是够准,正巧刚喝完药,快吃点蜜饯果子压一压。”</p> 林侧夫人嫣然一笑,当着吉利的面从托盘里夹起了一块金丝蜜饯,喂到白领主的口中。</p> 白领主在喝完药之后本来皱着眉,被喂了这块蜜饯之后也松开了眉头,摇头看着自己的侧夫人笑了笑。</p> “原来我看着就是这么个怕苦的人?”</p> 他的声音听不出来是不满还是什么别的,语气只是淡淡的,并不多严肃。</p> 吉利手中端着药碗低下了头,林侧夫人却半跪在了床前。</p> “就算是不怕苦的人,吃了蜜饯,心里也是甜的。”</p> 她的声音婉转如黄鹂,带着一丝欢快,连带着卧房里寂静而凝滞的空气都稍稍松快了一些。</p> “看来你今天心情倒是不错。”白领主终于也跟着笑了起来,看着侧夫人的笑脸,意味不明的说。</p> “那是自然,领主的身体见好,我当然心情好了。”</p> 林侧夫人将头枕在床边,睁着一双无瑕的大眼睛看着白领主。</p> “夫君便是臣妾的天,如今这天一点一点的看着放晴了,臣妾以后便有依靠。”</p> 白领主的眼中晦暗不明,最终只化成了一声轻叹,然后手拍在了林侧夫人的手上,重重捏了捏。</p> 这时候外面有小奴进来禀报,说是二公子和三公子在被关起来的屋子里闹得厉害,说是要见主子一面。</p> 白领主本来看起来心情颇好,听见禀报的这话之后直接就掀翻了托盘,托盘里的杯盏碗碟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林侧夫人直接跪在了地上,吉利也是噗通一声跪下,没有半点犹豫。</p> “这两个孽畜居然还好意思说要见我,他们见我要说些什么?责怪我没有直接把这个领主的位置给他们?告诉他们,我们的父子情分就只是不杀他们罢了,但是在我死了之前,他们两个都别想被放出来。”</p> 那个前来禀报的小奴也是满脸的为难,这二公子和三公子虽然是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们毕竟都是领主的亲生儿子。</p> 万一他们此刻真的对领主的儿子做了什么大不敬的事,就算是受了领主的指示,没准以后也会遭到反噬。</p> 这倒也不是这个小奴不忠心,实在是瞧着白领主此刻的身体状况不是那么好了,而领主膝下的四个儿子,三个被关了起来,仅剩的一个还只是几个月大的小婴儿。</p> 若是白领主真的有什么的话,难不成在离开人世的时候,还能把这领主的位置留给一个几个月的小婴儿不成?</p> 那么到时候他就必定要从这三个犯了错的儿子里面选出来一个立为下一任领主,到时候他们这些人岂不是……</p> 前途无亮。</p> 是以那个小奴也直接就跪在了地上,蹭着地往前跪着走了两步,表情惶恐。</p> “领主,二公子和三公子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您禀报呢!奴才听着二公子和三公子的话,不像是弄虚作假,不然领主您就抽个空,见见二公子和三公子吧。”</p> 可惜现在白领主正处在暴怒的时候,怎么可能把这小奴的话给听进耳里去?</p> 昨天这二儿子和三儿子才刚带着人准备篡位,好不容易靠着秦将军,把二公子和三公子带来的那些人给收拾了下去,白领主哪里还想见到这两个蠢儿子。</p> 虽然他从前就知道这两个儿子在才能方面远远不及自己,不过和大公子相比起来,已经算是可塑之才了,如果不是有了这一轮的事情,恐怕以后的领主之位也是从他们两个中间选。</p> 可惜,昨天的事已经让白领主心中对二公子和三公子仅剩的那点父子之情全部斩断了,如今再听着那小奴禀报的话,味道就都变了。</p> 有事情要和自己禀报?恐怕是要找个机会再次刺杀自己吧,白领主并不言语。</p> 他的目光就那么落在了那个小奴的身上,小奴的身后便是一扇打开着的门,阳光从他的身后洒落进来,让那小奴的脸隐藏在了一片阴影之中。</p> 阳光打在他的身上,那个小鹿本来应该是感觉到燥热的,不过兴许是因为气氛太过冷硬,那小奴居然渐渐发起抖来。</p> “……领主!奴才知错了,奴才不该替二公子和三公子向您来回禀消息,求您饶了奴才这一回!”</p> 这小奴兴许是在长久的冷硬气氛之中,终于认清了白领主现在已经不打算和这个二儿子与三儿子有任何接触,后知后觉的求饶起来。</p> 吉利看着那个小奴也是满脸的愤恨,还带着一丝的恨铁不成钢,他也直接将头磕在了地上。</p> “主子犯不着和这种没脑子的东西计较,我着人拎出去打死也就算了,主子千万别动气。”</p> 吉利刚刚开口的时候,那个小奴看着还像是有几分希望的样子,以为吉利是要替自己说话,但是随着吉利的话渐渐传进了他的耳中,他也开始疯狂在地上磕头。</p> 林侧夫人皱眉看向那个小奴,神色复杂。</p> “锦颜,你说我该怎么做?”白领主忽然把目光放在了侧夫人的身上,缓缓的问。</p> 林侧夫人似乎是没有想到白领主居然把问题抛给了自己,皱了皱眉,咬了咬牙。</p> “这……这小奴既然惹了主子不开心,自然应该按规矩处置,这些事情吉利总管应该比臣妾熟练的多。”</p> 吉利当即俯首:“是。”</p> 白领主目光连移动一下都没有,一直盯着她的脸。</p>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对我那两个儿子?”</p> 跪在一边的吉利一听,就知道这事不好。</p> 在他的心中,现在最能靠得住的主子,除了领主以外也就只剩下侧夫人一人了,剩下的人要不然就是没有权力,要不然就是已经得了领主的厌弃。</p> 就像是那两位公子,但是如今领主居然询问林侧夫人,要怎么对待那两个公子?</p> 恐怕侧夫人怎么说都是错的,说的重了,那两位公子毕竟是领主的亲生骨肉。</p> 说的轻了,那两位公子毕竟是昨天还在带着人事图逼宫篡位。</p> 吉利心中狠狠的为林侧夫人捏了一把汗,生怕这位侧夫人一句话没有说对,就会和那两位公子一样……</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七十八章:试探 林侧夫人看起来也没有想到白领主会问他这样的话,当即瞪大了眼睛,鼓起了嘴。</p> “领主问我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领主的心里就没有一个决断吗?按照我的意思,自然是要把这二公子和三公子一起捆了,煎炸烹煮样样来一遍才是,才能让臣妾心中这口气稍稍咽下去。”</p> 吉利在一旁差一点就要浑身被冷汗浸透了,更别说那个为二公子和三公子传话的小奴,更是在一边瑟瑟发抖,不敢说话。</p> 白领主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p> “哦?可那毕竟是我的亲生儿子。”</p> 林侧夫人居然瞪向了白领主。</p> “我自然知道二公子和三公子是领主的亲生儿子,那又如何?二公子和三公子和我可没有什么关系,臣妾只知道领主是臣妾的天,二公子和三公子居然试图伤害领主,臣妾心里就不能饶了他们两个。”</p> 白领主笑了起来,边笑边咳嗽,吉利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为白领主顺气,同时自己心中也默默出了一口气。</p> 看来领主并没有因为林侧夫人的话就生气,今天自己这一条小命应该算是保住了。</p> “你这丫头倒是大胆,我是你的夫君,我的儿子自然也是你的儿子。”</p> 林侧夫人低头看向地板。</p> “我才不认会对自己的父亲下手的儿子,再说了,臣妾自己有自己的小儿子,不用替别人养孩子。”</p> 白领主偏偏就因为林侧夫人这样的态度稍稍开心了起来,他笑着让吉利走到了一旁。</p> “你啊,只不过是说了你两句就和我闹小脾气,我又没有怪你。”</p> 白领主主动给林侧夫人递了讨好的枝条,却被林侧夫人给一手拍开。</p> “领主说什么便是好了,我就只有这一个小儿子,领主的其他儿子和我有什么关系?您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左右碍不着我。”</p> 林侧夫人说完这话之后就蹲了起来,赌气一般的用手去收拾地上刚才砸碎的那些东西,吉利这边刚刚给白领主拍背,这边又要马不停蹄的去帮林侧夫人一起收拾。</p> “夫人诶!您可千万把这些东西都放一放,您这金尊玉贵的哪里能碰这些东西?”</p> 吉利的声音许是吓着了林侧夫人,她轻呼一声,原来是手指上被割了一个小小的口子。</p> “算了,连这点事都做不好,看来臣妾也不必做这个侧夫人了。”</p> 林侧夫人听着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转头便向外走。</p> “你这丫头,怎么说着说着又不乐意了?吉利!还不赶紧把侧夫人带回来……算了,是我惹她不开心了,赶紧把小四抱着送过去,等她什么时候开心了再说。”</p> 白领主深深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了地上刚刚落下的那滴血上。</p> 刚刚他看的真切,林侧夫人手上被割伤,有八成都是故意的。</p> 他这双眼睛虽然现在有些看不清远处的东西了,不过还是尖锐的,但是现在他却半点都没有和这个小女人计较的兴趣了。</p> 可能是因为年纪已经到了,又或者是真的对这个小女人产生了其他的感情?白领主摇着头笑了笑。</p> 到了这个时候才说这种事情,可能是已经有些晚了吧,白领主伸手拍了拍自己腰间的被子,目光又落在了那个战战兢兢的小奴身上。</p> “既然是二公子和三公子派你过来的,那一定是十分信任你。”</p> 那个小奴见白领主的目光又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就算是额头已经磕出血了,还是仍旧毫不留情地往地上磕过去。</p> “没有!奴才只不过是在二公子和三公子的房外伺候洒扫的,实在是二公子和三公子叫的太厉害了,奴才这才斗胆过来。”</p> 一个伺候洒扫的……白领主忽然一笑。</p> “行了,我也没说要拿你怎么样,而且老二和老三毕竟是我的儿子,这一点你没说错。”</p> 白领主的声音让小奴似乎看到了生的希望,他带着期盼抬起头来,却听见白领主大喝一声。</p> “来人!”</p> 门外守着的侍卫进了卧房,白领主看都不看地上小奴。</p> “既然这个小奴才这么忠心于二公子和三公子,那就把他们三个人关在一间屋子里,每日只送去一人的饭菜,看他的忠心能保持多久。”</p> 那小奴才没想到白领主本来和缓的话后居然藏着这样的暴风骤雨,当时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就只是机械麻木的在地上不停磕头,然后被侍卫一左一右拽着胳膊给拖了出去。</p> 一直被拖下高台的时候,那小奴这才高声求饶起来,白领主在卧房里听着,慢悠悠闭上了眼睛。</p> 当日午后,秦将军为白领主送来了询问那些人的口供,像他们曾经想过的那样,这些人的确是想要在九蛮全部都控制在顾明珏手中的情况下,为自己寻求一个出路。</p> 但也正是因为白领主这么多年一直和九蛮以及大岳都保持着互不来往的关系,所以那些人才会铤而走险,用这样支持其他人来篡位的手法,为自己谋求日后领主的庇护。</p> 不得不说,若是那一日大公子的母亲下手再重一些的话,可能此刻这玉衡关已经易主了。</p> 如今玉衡关的危机已经解除,只是可惜白领主已经失去双腿,寿命说不得也要打老大的折扣。</p> 白领主眯着眼睛思考了半晌,林侧夫人是已经被他给气回了后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了气回来,他的目光落在了秦将军的身上。</p> “秦将军自从没了妻子,就一直没有另娶的打算吗?”</p> 白领主忽然语气淡淡的问,秦将军半跪在地上的身躯一颤,抿起了唇。</p> “回领主,我对亡妻曾经有过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p> 他的眼眶已然红了,一字一句的对白领主说着曾经和妻子之间的爱语,白领主的面色有些沉默。</p> “但是如今佳人已逝,你那去世的妻子也没有给你留下一子半女,日后你的将军之位没人传承,究竟也不好。”</p> “本君倒是替你看了一个好人家,就是你那去世妻子的母家,林家虽这一次有旁支参与了事端,不过那林家的家主早上也来寻了本君一次,还特意献上了家族里的几个女孩子,我瞧着其中有一个和你很相配。”</p> “我想着既然是你去世妻子的母家,你应该也不会拒绝就替你和林家家主商量了一下,只要你愿意,这就可以替你操办婚事。”</p> 秦将军垂在身侧的双手捏的紧紧的,看起来对白领主的决定十分不满,沉默了许久之后,这才咬着牙回答。</p> “回领主,这将军之位本来就应该由有能力的人来担任,臣并不执着于这个,臣……臣这一辈子都不会另外娶妻了。”</p> 秦将军在地上深深的磕了一个头,在抬起头来的时候,那深色的地板上有水的痕迹。</p> 白领主看着秦将军脸上神色不愉,眼眶居然也是微微湿润的,脸色异常难看。</p> “秦将军,你该知道本君这么做是在抬举你,你是从底下一路厮杀上来的,并没有家室底蕴,和林家结亲,你的好处不小。”</p> “但臣不需要!”</p> “……你这是冥顽不灵!难道你的心里一直要牵挂着那个死了的妻子?本君怎么有你这么一个不长脑子的臣子?”</p> 白领主突然抄起了手边的东西砸向秦将军,但是秦将军却连躲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就那么直愣愣的半跪着接受了白领主的惩罚。</p> 白领主将东西扔出去了之后,自己也稍稍消了口气,看着秦将军半点不吭气的样子,心中的无名火又上来了。</p> 他心中膈应的很,秦将军口中声声说着的那个用情至深的亡妻,正是如今在他的后宅里休息着的林侧夫人。</p> 当初他只不过是鬼迷心窍了一瞬而已,谁知道就被大公子的夫人给抓住了心中所想,然后设计让他们两个……</p> 在那之后白领主本来是想要将秦将军直接灭口了的,虽然秦将军到现在似乎也并不知道当初大公子夫人做的那些勾当,也并不知道自己林侧夫人的身份……</p> 但他心中就是膈应,一看到秦将军就能想到自己的侧夫人从前是在这个男人的身边陪着的。</p> 但他毕竟还要顾忌很多,除了自己的侧夫人曾经是他的夫人这一层关系之外,秦将军自然也是他的左膀右臂。</p> 这让他对秦将军又爱又恨,尤其是在这一刻他心中的纠结到达了顶点。</p> “罢了,本君就给你两天时间,你给我回到府里好好想一想,如果你要是两天之后还是想不通的话,这个将军的位置你也别坐了。”</p> 白领主居然就这么对秦将军下了逐客令!</p> 秦将军步伐稳健地站起了身,和白领主行了最后一个礼,然后转身离开。</p> 他离开的背影看着那么坚毅,白领主看着他在行走之间不断迈动的双腿,忽然又狠狠的一拳砸向了自己本来应该是双腿的位置。</p> 可惜他这一拳砸下去就只砸到了一片被褥,柔软的被褥让他的拳头半点力气都使不上,反倒是有些酥麻。</p> “还真是个痴情种,我就不相信和你的将军之位比起来,娶一个妻子就有这么难。”</p> 白领主喃喃地说。</p> 林侧夫人当日并没有回到白领主的卧房里,第二日也没有,第三日也没有。</p> 她这两天里一直在后宅里呆着,最多不过是去找林眉谈谈心,一起在花园里逛一逛罢了。</p> 解决了九蛮纠缠着大公子,二公子与三公子一起叛乱的事情之后,君留山等一行人就在这灵主府里安顿了下来,叛乱之后的事情自然有玉衡关的人打理,他们如今在这里也只不过是休息罢了。</p> 岑见心中还是记挂着那神秘的家族掺和进这件事情的事,曾经和他们谈过一谈,不过他们这一路遇见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也不差这一件。</p> 这一日里,吉利过来寻找侧夫人的时候,正好撞见了侧夫人与林眉一起在花园里散步。</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七十九章:谈心 虽然经过了一场叛乱,不过这花园里的花草树木看起来还是欣欣向荣的,兴许是因为前两天里这花园的匠人也实在是吓破了胆,在修剪树木的时候,稍稍有些不留意。</p> 花枝树叶随时都有旁逸斜出的可能,但是如此看起来却也变多了几分野性,其中自有一番奥妙在。</p> 林侧夫人此刻正看着一从开的正盛的牡丹,悠悠叹了口气。</p> “林侧夫人这几日里仿佛都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纵然我可能无法相帮,不过做个听客还是好的。”</p> 林眉手中拿着一个刚刚编好的花环,对林侧夫人说。</p> 林侧夫人莞尔一笑,眉宇之间流转着淡淡的忧愁。</p> “这世间的忧愁哪里是能随口说出来的,若是能够脱口而出,可能也算不上是真正的忧愁了。”</p> 林眉淡淡一笑:“这世间的忧愁的确不是每一桩每一件都可以和人分享,不过生而为人也该学会消解才是,否则就只沉囿于困顿苦恼之中,岂不是浪费了这满园的景色。”</p> 林侧夫人微微摇头,正巧这时,吉利找过来了。</p> “我的侧夫人哟,这都已经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这花园里逛……王妃也在,瞧老奴这眼睛,竟然就没看到。”</p> 林侧夫人淡淡道:“这又是怎么了?”</p> 吉利道:“侧夫人,领主在卧房里等了你整整两天,本来是说要等着您消了气,但是两天没见着您,今日我见着领主在用餐的时候,已经有些吃不下去了。”</p> 白领主现在的身体本来就应该好好将养,一日三餐都精细着呢,但凡少吃了一口,就要让那些医士们大呼小叫了。</p> 可是现在却因为自己……林侧夫人咬了咬嘴唇,偏过了头去。</p> “哎哟,我的侧夫人,那日里领主只不过是和您开一个玩笑罢了,您就算是生气,这两天也应该够了,就算是生气,也可和领主那边闹去,只要别不见领主就好了。”</p> 林眉听了这话也看着林侧夫人,笑道:“怪不得这几日虽然日日找我逛花园来,但是总是看着魂不附体,原来是还有这一层关系在。”</p> 林眉的笑谈让吉利似乎找到了同道中人,满脸谄媚的老总管一拍大腿。</p> “王妃这说的可是呢!这两位主子闹别扭,我这底下的人也跟着着急上火的,只求侧夫人稍微垂怜一下我这老奴,早日和咱们领主把话给说开了,也好让老奴得个安心。”</p> 林侧夫人皱眉道:“安心?领主他自己的身子,自己都不知道好好将养着,你费个什么心?”</p> 她手中的牡丹被心烦意乱的人回到了花丛里,本来想要不再往前去,但是却怎么都迈不出那一步了。</p> 林眉笑着看林侧夫人的样子,并不像是对白领主的事情真就毫不在意了,她纹丝不动,就笑着看林侧夫人的反应。</p> “……罢了,不如我就和你去瞧一瞧。”</p> 林侧夫人终究也还是没有迈出那一步。</p> “王妃,我就先……”</p> 林眉大方笑道:“无事,侧夫人自去便是了,还是白领主的身子要紧。”</p> 林侧夫人离去了,林眉手中仍旧拿着那个随手编的花环,口里哼着小调回了和君留山的书房。</p> 路上林眉先去寻了岑见,孟明果然又腻在他的身边学着一本古书,皱着眉头看得认真。</p> 恍然间身前出现了一片阴影,被挡住了阳光的小孩这才抬起头来,面前却突然被递上一个花环。</p> 那花环上面点缀着细碎的小花,看起来并不如何艳丽,却十分清新淡雅。</p> 碎碎的花瓣点缀在丛丛的绿叶之间,看起来格外有一番好看。</p> 孟明瞅了旁边的岑见一眼,然后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将那花环给接了过去,捧在鼻子前面闻了闻。</p> “喜欢吗?”林眉单手撑在膝盖上,眨了眨眼睛问他。</p> 孟明点了点头,目光都没有从那花环上面离开。</p> 看来是的确喜欢了,林眉刚想将那花环往小孩的头上戴过去,却又看见那捧着花环的小孩,直接把花环往岑见那边举了过去。</p> 岑见虽然刚才没有作声,但也并不是没有知觉,下意识伸手就要推拒,但是看着小孩那闪闪发光的眼神却又将手给停了下来,任由他兴致勃勃地将花环戴到了自己头上。</p> “果然好看。”林眉一拍手,十分喜悦。</p> “好看。”得,这里还有一个目光闪烁着学舌的,本来想要伸手将这个花环拿下来的岑见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鼻子。</p> “……这领主府里竟还藏着这名品花卉,香气清郁又不刺鼻,倒是不错。”</p> 他低下头去,目光又落在了手中书卷上,明显是并不太想和林眉以及孟明多在这花环上交流,而那一大一小则是互换了一个眼神,都笑了起来。</p> 岑见摇了摇头,那花环上的花束也跟着晃了晃,有细碎的花瓣落下来,在书页上轻轻一滑,便落在了缝隙里,又被素手如风拂去。</p> 这边林侧夫人也跟着吉利一起来到了白领主的卧房门口。</p> “侧夫人,领主现在正和秦将军在叙话,还请等我进去通报一番。”</p> 门口守着的小奴见吉利带着林侧夫人回来,先一步挡在门口,对她笑着说。</p> 林侧夫人眉头一皱,在领主卧房门外站定了,看着那小奴问道:“秦将军来了多长时间了?”</p> “回侧夫人的话,近一刻钟。”</p> “你竟这样将本君的话当做耳旁风!”卧房里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声音,白领主的嗓音里带着浓浓不满,让站在门口的林侧夫人都一个颤抖。</p> 秦将军的声音随之响起。</p> “领主!属下自认对领主忠心耿耿,但属下真的从未想过续弦之事,还请领主不要再为这件事操心。”</p> 秦将军的话掷地有声,林侧夫人在卧房门口捂住嘴,杏眼中酝酿出大滴眼泪,却被她紧紧咬住牙关,没有落下去。</p> 吉利机灵地看着林侧夫人的脸色,并没有说话,他直觉这位侧夫人一定有什么不方便让他知道的事——而且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他也并不想知道林侧夫人究竟为什么眼含热泪。</p> 卧房里的谈话声又低下去,林侧夫人站在门口也是听不清的,她执起手帕放在唇边,半晌之后这才让激动喘息的胸口稍稍平息下来。</p> 她站在门口又想了想,这才转过身去,看向了满脸紧张的吉利。</p> “瞧我来得急,竟然把孩子给忘了,还请吉利总管着人帮我去把孩子给带过来。”</p> 林侧夫人的声音温温柔柔的,但仿佛天生就带着一股让吉利不容拒绝的力量,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弯下了身子。</p> “侧夫人这话实在是折煞老奴了,老奴这就亲自把公子接来。”</p> 吉利刚刚走远,林侧夫人便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双素白的手放在了门上,只要轻轻用一些力气,就能将卧房的门给推开。</p> 但是那双手却那样僵在那里,林侧夫人紧紧咬着下唇,手上竟是半分力气都使不上。</p> 若是今天就这么把这扇门给推开了,那么就等于是把她和白领主之间的所有苟且全部都摊在了秦将军面前,林侧夫人心中寻思着。</p> 虽然她的夫君,她的秦将军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不过这些事情终究不能让白领主知道的,否则恐怕白领主会直接杀了将军灭口,而自己和秦将军的儿子,也会遭殃。</p> 卧房里的谈话声一阵比一阵掀起风浪,林侧夫人知道秦将军一直拒绝白领主的指婚,为的就是她。</p> 虽然她早就已经和秦将军说过,这一生恐怕再也没有办法堂而皇之以将军夫人的身份陪在他的身边了,不过秦将军当时对她承诺,这一辈子他身边的将军夫人只可能有一个人。</p> 她凭什么呢?林侧夫人心中就像是打翻了醋坛子一样,一边欣慰于秦将军对她的用情之深,一边又担心这份深情,会将秦将军害死。</p> 吉利这一路几乎是使出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赶着就把孩子给抱过来了,林侧夫人出门和林眉散步之前刚刚把孩子给哄睡着,这个时候孩子也是刚刚睡醒,正瞪着一双懵懂的眼睛左看右看。</p> 说起来这孩子也是个皮实的,就算是睡醒的时候被别人给抱走也不哭不闹,看见了自己的母亲之后就笑开来,伸出了小手要抱抱。</p> 林侧夫人扯出了一个不像笑容的笑容,把孩子给抱了过去,然后暗中在孩子的腿根狠狠掐了一下。</p> 就算是再听话懂事的孩子,也忍不住这样的疼了,只有几个月大的小婴儿下意识的张开嘴痛哭起来,那张稚嫩的小脸马上就爬满了泪水。</p> 林侧夫人急忙在孩子的小脸上亲了几下,哄了两句,但是却没有多大的用处,平时这孩子并不多爱哭,不过真要哭起来的时候却是不容易止住的。</p> 卧房里的谈话声暂停稍许,白领主的声音提高了。</p> “是侧夫人在门外?”</p> 林侧夫人呼了口气。</p> “是,吉利总管寻到了妾身,说领主今天在用饭的时候不大爽利,妾身担心不下,这才抱着孩子来看看。”</p> 卧房里白领主的目光死死地盯在了秦将军的脸上,见他脸上的神情震惊之中带着一丝恍然,他甚至感觉到了一种紧张。</p> 慢慢的,秦将军的那张脸居然涨得有些发紫了,他缓缓挺直了脊背。</p> “说起来属下还从来没有见过林侧夫人的真容,就只知道侧夫人是我那亡妻的姐妹,看来她们姐妹二人的声音还十分相似。”</p> 秦将军的声音像是在哭,双目赤红,如果不是白领主死死盯着他,恐怕都要以为这个铁血汉子是哭出来了。</p> “是,我的侧夫人是姓林,正好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你们两个不如就见一见。”</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八十章:见面 白领主眯着眼睛,试探的看向秦将军。</p> 秦将军却直接一个扣首,将脑袋狠狠扣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响。</p> “今天就不必和侧夫人见面了,臣接受领主的赐婚!愿林侧夫人安好便是。”</p> 林侧夫人在门外将秦将军的这两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她刚刚在捏痛了自己怀中的小儿子的时候,就知道秦将军一定会被她逼着接受这个赐婚了。</p> 白领主若是看着将军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要再继续拒绝赐婚,就是再把自己和孩子往火坑里面推,林侧夫人刚才几乎是在用自己和孩子的命来逼迫着他的将军,另娶一个贤惠温柔的小女子。</p> 或许这对将军来说才是好的,林侧夫人低头看着怀中儿子仍旧还在哭泣中的小脸,清了清嗓子。</p> “既然领主和秦将军还有话要说,那妾身就先带着孩子在一旁等着。”</p> 说完之后,林侧夫人便带着孩子在一旁屋檐下坐着了,她看着怀中孩子的小脸,一双素手无意似的在孩子的胸前拍啊拍。</p> 她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白领主有多多疑敏感,她作为在白领主的身边同床共枕了这么长时间的侧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p> 甚至今天自己在白领主的面前耍的这一手花招,都没有办法躲过他的目光,他一定会知道自己心中仍旧对将军怀着旧情,这也就意味着自己之前在白领主的面前伪装的那些全都打了水漂。</p> 但是都没有关系,只要能换来将军的平安,那就好了。</p> 林侧夫人低下了头,慢慢的凑近了小孩子的耳边,缓慢说着。</p> “不要怪母亲,母亲也是为了你的父亲能够平安活着。”</p> 当时她背着白领主和将军私会也是费尽了心机的,只是没有想到那一次之后自己的腹中就留下了和他的孩子,她只好当做是自己和白领主的孩子一样生了下来。</p> 但是因为自己今天玩的这一手花招,恐怕这孩子这一生也没有办法和他的亲生父亲相认,而且就算是相认了,这个孩子又是什么身份?</p> 领主的第四个儿子,这便是这孩子的身份了。</p> 林侧夫人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怀中的小孩子似乎也被自己母亲的情绪给感染了,慢慢的平静下来,小手抓住了林侧夫人的衣领,咧开嘴笑了笑。</p>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林侧夫人听到卧房的门被打开,然后坚毅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还特意停了下来,听着那声音是对自己的方向行了一礼。</p> “侧夫人,属下有礼了。”</p> 林侧夫人心中苦海连天,就算是有再多的泪水此时也只能往心里咽,面上她却连看一眼秦将军那边都不敢。</p> “秦将军不必向妾身行礼,你护卫玉衡关平安,应当是妾身感谢秦将军才对。”</p> “侧夫人说笑了,这都是秦某职责所在,当不得侧夫人的感谢。”</p> 礼貌而客套地推辞,成了此刻这两个深深相爱的男女之间唯一的交谈内容,林侧夫人伸手拨弄了一下怀中孩子粉粉嫩嫩的小脸蛋。</p> “刚刚秦将军与领主的交谈,妾身也听到了些许,希望秦将军可以与新夫人琴瑟合鸣,平安幸福。”</p> 而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缘分也就只能到这里为止了,从此之后自己会好好的带着这个孩子在领主的身边做一个侧夫人,忘记和秦将军之间的种种。</p> 或许这就是他们两个人之间最好的结局了吧。</p> 秦将军顿了许久,这才深深一叩首。</p> “侧夫人说的是,属下领受了。”</p> 秦将军就这么离开了,全程林侧夫人甚至都没有抬头向他那边看上一眼,自然也没有看到秦将军那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的眷恋。</p> 但是他的眼神虽然并没有被侧夫人看到,却被站在侧夫人身边的吉利给抓了个正着,吉利心中直接就掀起了巨风骇浪。</p> 但自己身边这位侧夫人可是惹不起的,瞧着一定是有什么自己这个主管都不知道的内情在,吉利并不敢多说话。</p> 秦将军在走远了之后,林侧夫人这才抱着孩子走到了卧房里,几个月大的小婴儿在见到自己的父亲之后就张牙舞爪地要爬到床上去,白领主自然而然的伸出一根手指逗弄着他,马上就被小婴儿拽着手指塞到了嘴里。</p> “领主!不可如此娇惯孩子。”林侧夫人此时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刚刚在外面的哀伤,只是脸上还带着一丝惆怅。</p> “刚刚妾身在外面也听到了领主和秦将军的对话,领主这是有打算为秦将军赐婚?”</p> 领主的目光带着了然,笑着看侧夫人一眼。</p> “我瞧着你对这件事也挺上心的,有没有什么意见?”</p> 林侧夫人摇摇头。</p> “是妾身对不起秦将军,也不能总看着秦将军就为了一个谎言,这一辈子都孤零零的,以后能有一个知心人陪在身边也是好事。”</p> 林侧夫人温温顺顺的靠在了床边,如果这个男人想要对自己下手的话,现在是绝佳的机会。</p> 也正是因为这暴露了自己弱点的一个动作,让白领主心中舒服了些许,他刚刚自然看出来了侧夫人是故意在秦将军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p> 但幸好秦将军的反应让他还算满意,而且面前这小女人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p> 无论真假,现在他只需要这小女人对自己摆出来恭敬的态度,愿意陪在自己的身边,这就够了。</p> 白领主的手在床上拍了拍,让侧夫人躺到自己的身边来。</p> “行了,你这个小女子在本君的身边伺候着,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秦将军,为他赐婚的是你林家的一个远房妹妹,家世也算是好的。”</p>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要到林家去,林侧夫人弯眸笑了笑,手指在锦被上打了个圈。</p> “当年妾身在家中的时候就只是一个庶女罢了,蒲柳之身嫁给了秦将军,现在又给秦将军指了一个远方妹妹,我还以为领主你有多抬举秦将军呢。”</p> 侧夫人像是开玩笑一般说着,白领主便眼睛一瞪。</p> “你这是来和本君替他讨价还价起来了?”</p> 林侧夫人抬起眼睛认真的看着他。</p> “不是妾身心中有什么猫腻,实在是觉得对秦将军终究有愧,所以想让他过得更好些罢了,领主若是不开心的话,妾身不说就是。”</p> 林侧夫人前两天从这卧房里离开的时候是动了气的,此时又在领主的面前摆出了一副不开心的样子,立马就让领主想起了前几天的争执。</p> 说起来前两天也是因为自己对这小女子的试探,才会把她给惹急了,这两三天都没有来看望自己,实在是让他有些食不知味。</p> 没想到自己都已经落到了这个境地,居然会对一个小女子产生了真心这种东西,白领主想一想也是觉得自己有些好笑。</p> 不过既然真心这东西都已经生出来了,他便本能地要顺着这小女人的话来说,眯着眼睛想了想。</p>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这两天就好好为秦将军再寻一个适当的高门贵女就是了,一定不辱没了他。”</p> 说起来,这小女子会这么关心秦将军的第二场婚事,看起来也是波澜不惊,让他心里多了几分满意。</p> 不过一天,整个玉衡关就已经流传起来秦将军马上就要续弦的消息,而且还是由他们的领主亲自指婚的,听说是十分般配的一对。</p> 秦将军虽然人是生的粗犷了些,不过却有一身的功夫在,又是忠心耿耿在白领主的面前伺候着的,看着也是值得领主的信任。</p> 对于这位秦将军究竟会娶谁,这城内的百姓都是议论纷纷,更是有许多的高门贵女暗自在心里打算着,如果领主打算将自己许配给秦将军,该怎么办?</p> 虽说之前她们总觉得这秦将军长得实在是有些……不过现在看着秦将军在领主面前那么得青眼,而且这一次还平叛成功,日后一定是会平步青云的。</p> 更何况这秦将军之前口口声声说要为去世的妻子守身如玉,从那之后就没有和任何女子传出过什么消息来,虽然人家的感情之事不好口口相传,不过有不少的女子心中都在暗暗钦佩着秦将军的深情。</p> 如今领主要为秦将军赐婚,若是自己真的有这个荣幸能够嫁给秦将军的话,秦将军是不是也能像对待他那个去世的妻子一样对待自己?</p> 这风声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到了林侧夫人的耳中,这一日她正在领主的卧房里用午饭呢,就听外面吉利的声音传进来。</p> “主子,您之前吩咐老奴暗中探查有没有哪家的高门贵女对秦将军有意的,这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秦将军在高门贵女的圈子里可是有着极好的名声,老奴瞧着这高门贵女一个个的都是愿意的。”</p> 林侧夫人伸出去的筷子停都没停,夹起了一筷子的金丝蜜饯,放在了白领主的碗里。</p> 白领主看着林侧夫人的脸色,将那块蜜饯夹起来吃了,暗自点了点头。</p> “如此便好,你自己心中有个成算,明日给本君列出来个名单,都要家世清白,自己也好的女孩子,不能委屈了秦将军,可知道了?”</p> 吉利自然称是,喜庆的笑着离开了卧房。</p> 吉利离开了之后,林侧夫人这才悠悠叹了口气:“瞧着领主这几天都在为着秦将军的婚事发愁,眼瞅着秦将军是真的成了领主面前的大红人,就连我们这些其他的人全都被挤了出去。”</p> 林侧夫人的这话腌酸带醋的,却偏偏戳中了领主的心思,他哈哈一笑。</p> 这一边林侧夫人和领主是如何周旋的暂且不提,反倒是当岑见听说秦将军马上就要另娶的时候,神色出现了一丝冷凝。</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百八十一一章:赐婚 “这个秦将军瞧着对他那个亡妻是用情至深的,听说白领主提起这事的时候,秦将军也拒绝了多次,只是不知道后面怎么又应了下来。”</p> 薛净悟自然是上蹿下跳之中知道了一些细微皮毛的,不过未经商榷的话他可不会说出口,所以只是手边摆着一壶小酒,闲谈之间和林眉说。</p> 林眉微微皱起眉:“这是看起来像是白领主为了秦将军考虑,不过那日我见着秦将军和白领主之间并不像是愉快说定这件事的,而且……”</p> 林眉冥冥之中也有一种预感,林侧夫人和这件事情一定关系不浅。</p> 岑见的手指在桌上点点。</p> “白领主如此焦急想要让秦将军重新纳一位夫人,说不得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p> 岑见和薛净悟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俱都心领神会了一些什么,而君留山完全是不顾他们两个究竟有什么默契,这玉衡关内的事对他来说就是身外之事,压根没有怎么上心。</p> 他偶尔发出一言:“白领主将玉衡关打理的妥当,要为秦将军另寻妻子,便不是为了他的忠心,而是为了女人罢。”</p> 君留山缓缓道:“那个林侧夫人的身份恐怕没有这么简单。”</p> 薛净悟赞道:“没想到摄政王居然也会对这等市井八卦感兴趣,真真是让小生刮目相看。”</p> 君留山眉头一皱,随即又松松散开。</p> “只是随口猜测罢了。”</p> 林眉也并没有反驳,她隐隐之间其实也有这样的感觉,但就不知道在玉衡关内,和他们拥有同样猜测的人究竟有多少。</p> 岑见望向闪烁着星子的天边:“若是秦将军真的像传闻之中一样对他的亡妻情根深重,恐怕这一次的赐婚……”</p> 结局如何,还未可知。</p> 无论他们几人的想法怎样,过了不长时间,秦将军还是在白领主的一力撮合之下和一位高门大户的小姐订了婚。</p> 这位小姐的家世也是不凡,她的父兄都是在玉衡关领兵的,只是早早就已经战死沙场,只留下了这一个小女孩孤独在世。</p> 那个时候这位小姐年龄尚幼,却以一己之身将整个府邸给扛了下来,虽然不能继续领兵待命,但是也是另辟蹊径,做了整个家族第一个经商的人。</p> 再加上他的父亲和兄弟之前在领兵的时候交下来的那些人,这位小姐虽然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扛起了整个府邸,不过却没有半个人敢轻视她。</p> 真真的一位英勇女子,言谈之间也并没有林侧夫人那种婉约的气质,反而十分洒脱。</p> 这是这位苏姓女子进入领主府和林侧夫人以及林眉请安的时候,两个人的心中所想。</p> 林侧夫人笑着接了苏姓女子的礼,含笑看向苏姓女子的目光十分温柔,就像是在看着一场自己没有福气做的梦。</p> “希望苏小姐在和秦将军成婚之后能够和将军琴瑟和鸣,这日子都是过出来的,只要苏小姐愿意,一定能够得到自己的幸福。”</p> 那苏小姐一口便将面前的茶给喝尽了,爽朗对林侧夫人笑道:“也不怕侧夫人笑话,小女子原本就没想过出嫁的事,此番被领主挑中自己也是十分惊讶,不过既然已经如此,小女子就一定会好好和秦将军过日子。”</p> 这位苏小姐锐利的目光在林侧夫人的脸上扫了又扫,仿佛带着一些探究。</p> 林侧夫人疑惑道:“苏小姐自从刚刚进门之后就一直在盯着我看,是有什么事吗?”</p> 苏小姐笑道:“没什么,只是见侧夫人生的好看,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p> “从前便听说侧夫人生得弱柳扶风一般,和我这等粗枝大叶的人是不同的,原本小女子的心中还存着些不服,不过今日一见,侧夫人的确是像他们说的一般娴静柔雅,小女子心中佩服。”</p> 这苏小姐满口的夸奖,让林侧夫人忍不住红了侧脸。</p> “苏小姐惯会说笑。”</p> 那一日苏小姐在领主府里蹉跎到了傍晚的时候才离开,在离开之前,苏小姐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林侧夫人的脸上。</p> “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应该就是在小女子的婚宴上了。”</p> 林侧夫人脸色一僵:“是啊,那一天一定十分热闹。”</p> “小女子也很期待那一天呢。”</p> 苏小姐是离开了,不过仍旧留在林侧夫人身边的林眉却看见她就像是失了神一样,刚刚和苏小姐来回交谈的那温柔样子全都没了,只剩下了一个空壳一般。</p> 林眉悠悠叹了口气,这段时间里他们就算是没有故意收集消息,但是有薛净悟在,他们还是很容易就拼凑出了一个大概的真相。</p> 毕竟那日里大公子夫人的话仿佛还在耳边萦绕着呢,林眉心中莫名对这林侧夫人多了几分心疼。</p> 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男人另娶他人,而且还不能表现出来半分不满和不舍,也是不容易。</p> 林侧夫人一直在那里枯坐了很久,直到茶杯中的茶水已经完全凉透了,温着茶水的小火炉也已经熄灭,一阵冷风吹来才回过了神。</p> “真是对不住,这几天里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忍不住出神,一出神就是好一阵子过去。”</p> 日子过得就像是出神,自白领主为秦将军挑选好了续弦的人选,再到婚礼那日,仿佛都没有过多久,一眨眼似的。</p> 君留山等人作为秦将军请回来的贵客,自然也是在席中有一席之位,但当他们一踏入将军府的时候,岑见便皱了眉。</p> “看来今天这场婚宴不简单。”</p> 林眉环视周围,蹙眉道:“秦将军居然会做如此打算,难道他就不怕声名狼藉?”</p> 薛净悟冷笑:“做事把他之前做的事情都公开了去,还不知道声名狼藉的究竟会是谁。”</p> “不管怎么说只是可惜了苏小姐,那的确是个飒爽的女子,却变成了一个工具。”</p> “……”</p> 既然是白领主亲自为秦将军赐的婚,那么他是必定会到场的,和白领主一起出行的,还有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面的林侧夫人。</p> 这位林侧夫人向来名声在外,几乎所有人都听说过这位侧夫人温婉的名声,又听说这位侧夫人长得十分柔美动人,只是真的见过这位侧夫人的人寥寥无几。</p> 今日一见,所有人几乎都不得不感叹于这位侧夫人的名声实在是名副其实,就看这位侧夫人跟在白领主轮椅身后的样子,那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轮椅下的路,时不时还温柔对白领主说些什么。</p> 但是他们的领主看起来就……有些人忍不住皱眉,在心中暗暗痛斥大公子与他的母亲。</p> 白领主在出行之前让人在腿上盖上了厚厚的毯子,这样就能够防止被人看出来他的双腿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两节木头。</p> 只是两节木头可以填充了他的腿,却没有办法让他真的站得起来,就只能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走。</p> 白领主和林侧夫人的到来把这场婚宴推上了最高潮,秦将军本来还在笑着应酬,他是在军中混的,身边的人都是一些大老粗,将他灌了个不轻。</p> 但他的目光看起来还是清明的,眼见着二人相携而来,直接就将他们迎到了主位,然后单膝跪下。</p> 推着白领主的轮椅过来的吉利脸上可以说得上是愁云惨淡,他看着秦将军的目光十分复杂,而林侧夫人也是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艰难。</p> “属下叩谢领主恩泽。”</p> 秦将军的话响彻在空中,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厅上,很少有人注意到将军府的大门缓缓关闭。</p> 薛净悟在桌上挑了一颗花生丢到了自己嘴里,目光不经意之间一瞥。</p> 白领主脸色不好看,伸手轻轻放在唇边,咳嗽两声。</p> “秦将军不必多礼,今日本君来到这里,也是有事想要让大家一齐做个见证。”</p> 白领主这话一说出口,在座众人都是心中好奇,有什么事情值得让白领主说出这样的话。</p> 还要大家一同做见证,今日他们要见证的不就只有一场婚礼?还是说白领主有什么特别的赏赐要给秦将军?</p> 看来秦将军还真是得宠啊……</p> 秦将军自己也是被白领主的话给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的手暗中摆了摆,让人群中有些躁动的几人安定了下来。</p> 他定了定神,决定还是先看一看这白领主的葫芦里面究竟是卖的什么药。</p> 没想到白领主竟然直接当着秦将军的面,就把林侧夫人拽到了自己的怀中,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p> 林侧夫人也是没有想到这突然之间的变数,惊呼一声之后,目光差一点不自觉的就要飘到秦将军的脸上。</p> 幸好她反应的快,这才没有开口向秦将军求助,反而将手臂环在了白领主的肩上。</p> 秦将军的手臂绷得紧紧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在场众人的目光都带着惊讶,在他们看来就算是这林侧夫人再美,他们的领主也不会是那种在大庭广众之下和美人亲热的人。</p> 但白领主不仅是把人给抱进怀中了,而且还挑了挑眉,对秦将军说。</p> “今日见着秦将军得到佳人,本君也忽然想起来,还从未有空给我的侧夫人一场典礼,不知秦将军是否介意?”</p> 介意……</p> 秦将军差一点就要咬碎一口牙。</p> 林眉更是不知道白领主究竟要做什么。</p> 将军府里参加婚礼的众人莫不都提着一口气,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秦将军的身上,生怕一个不小心,他便会直接反了。</p> 在这种情况之下,倒是林侧夫人先开了口。</p> “领主,妾身能够伺候在您的身边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不敢奢求其他。”</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第七百八十二章:接受赐婚 林侧夫人的声音低低的,传到了附近人的耳中后多多少少缓解了一些局势的压抑,但白领主却只是淡淡看她一眼,明显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p> “纵然是你不作奢求,但该给你的东西我还是要给的,怎么样啊?秦将军,今天本君若是要借了你这婚礼,你做何打算?”</p> 林侧夫人手放下来,像是想要从白领主的身上下去,但是那白皙细嫩的手刚刚放下来就被白领主给直接攥进了自己的大掌中,那大掌似乎有着万钧之力,让林侧夫人半点都不敢挣扎。</p> 秦将军的目光就那么灼灼地盯着两个人握着的手,看起来几乎马上就要按捺不住上前去将那两只手分开的冲动了,林眉暗自为秦将军悬着心。</p> “领主有令,做属下的自然不敢不愿。”</p> 秦将军最终还是低下了头颅,对着白领主奉献了自己的忠诚,但在场的人无一不能听出他话语中的不乐意。</p> 想一想也是,这秦将军本来为已经死去的妻子独守其身,虽说别人看着总是有些孤苦伶仃,不过他自己愿意也就算了。</p> 是白领主一力承担为他选了这门亲事,先不说秦将军对这续弦妻子究竟怎么想,但若说白领主这事做的完全不惹人非议,也不见得。</p> 没准对于秦将军来说,这一生为亡妻独守其身才是最舒服的,这种想法曾经暗暗在很多人的心中升起来过,但秦将军既然已经接受了,他们也无话可说。</p> 可现在白领主这又是唱的哪出戏?居然在秦将军的婚礼上发出命令,要为林侧夫人正名……</p> 林侧夫人的确是得领主的宠爱没有错,但是在众人的心中,这样一位侧夫人的分量却是远远不及秦将军的。</p> 毕竟林侧夫人就算是再得领主的宠爱,也只不过是一介深宅妇人罢了,纵然是心中有些成算和能耐,也只能在后宅那一亩三分地里发挥。</p> 但秦将军就不一样了,秦将军可是玉衡关如今最倚仗的军事力量,在百姓的心中也有着无以比拟的分量。</p> 如今白领主为了给林侧夫人一个荣耀,而要耽误了秦将军的婚礼,这在众人的心中都是一个疙瘩,纵然是不知道林侧夫人身份的人,也觉得十分不妥当。</p> 林侧夫人的目光半点都不敢往秦将军身上那边看,如今坐在白领主的身上,她就算是呼吸都要小心翼翼。</p> 她知道白领主今天带他来秦将军婚礼上做客的目的,就是要彻底斩断自己与他的缘分——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白领主的手段居然会这么过激。</p> 就在刚刚之前,林侧夫人心中还想着可能是自己这辈子和秦将军终究没有缘分罢了,苏小姐她也见过了,是个可以和秦将军厮守一生的好女孩。</p> 但白领主为何要如此苦苦相逼!</p> 林侧夫人几乎要落泪了,恳切的目光盯着身下的人,奈何两个男人正逼视着对方,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理会她的不满。</p> 在场的所有人都将呼吸放轻了,就算是再迟钝的人如今也能看得出来白领主和秦将军之间的暗流涌动,稍微知道一些内情或是敏锐一些的人都已经察觉到了,如今白领主和秦将军之间的矛盾多半和林侧夫人脱不了关系。</p> 刚刚秦将军已经说了愿意成全白领主,但却半晌没有从地上起身,而是一直跪在那里,拳头放在身侧捏紧又放开,来来回回好几次。</p> “既然秦将军有如此忠心,本君便放心了。”白领主哈哈一笑,对旁边的人挥了挥手。</p> 吉利从刚才开始就大气都不敢喘的站在旁边了,他哪里知道白领主带着林侧夫人到了婚礼上之后居然会突如其来做此要求,连忙迈着小碎步躲到了一边去。</p> 此刻见着白领主对他挥手,他又鬼鬼祟祟的从旁边的柱子后面闪了出来,弯着腰埋着头,一路小跑过去。</p> “领主有什么吩咐?”</p> 他垂在身侧的手已经被汗湿了,生怕自己这位主子又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到时候别惹得秦将军真的生气了,恐怕真就没法收场了。</p> 若是秦将军……那自己这个领主身边的大总管必定是第一个被连累的。</p> 他不由得在心中暗暗祈祷,只希望自己这位主子少做些危险要求,要知道这里可是将军府,守在这里的兵将们说不得比起领主,心里还要更敬重秦将军一些。</p> “既然秦将军都已经答应了,那便把本君带来的贺礼,交给秦将军的夫人一看。”</p> 白领主的话让吉利十分摸不着头脑,他其实压根就不知道领主带来了什么贺礼,又为什么要交给秦将军的夫人。</p> 但既然是领主的要求,他便只能照做,硬着头皮从身后侍卫的手中接过了贺礼,那贺礼乃是一个端端正正的盒子,约莫着大小正好可以放下一柄玉如意。</p> 吉利将那盒子端到手中之后,发现那盒子居然没有什么重量,颇有些空空荡荡。</p> 林侧夫人这个时候也被白领主轻轻拍了一下后腰,心中便知道是时候从轮椅上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p> “你跟着吉利一起去。”</p> 林侧夫人的目光凄凄哀哀的看着白领主,倒是不愿意离去。</p> 她刚才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将军和领主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是如何的令人害怕。</p> 有自己在的时候,秦将军多多少少还会顾忌着一些,不至于做出不理智的行动,但如果自己离开了……</p> 她可不确定秦将军会不会失去理智。</p> 说起来白领主今天也真是奇怪,若是放在从前的话,根本就不会做出这么莽撞的决定。</p> 或许还是自己和秦将军的事刺激到领主了?林侧夫人百思不得其解。</p> “去吧,前头的事情和你没关系。”</p> 白领主见林侧夫人不愿离去,神色稍稍变冷一些,甚至带上了一些威胁。</p> 林侧夫人没有办法,只好跟着吉利一起去了后面,幸好因为这是续弦,领主和林侧夫人来的又稍微晚了一些,所以新夫人已经到了后面去。</p> 林侧夫人和吉利离开了之后,这大堂之上更是鸦雀无声,秦将军慢慢抬起头来,毫不畏惧地和白领主对上了目光。</p> “领主今天前来,就是为了这件事?”</p> 林眉看一看秦将军,又看一看白领主的脸色,而这个时候将军府的大门已经被完全关上,岑见抬起杯,将杯中的液体一口饮尽。</p> 白领主又是一笑,似悲似喜地叹了口气,将手搭在了轮椅的扶手上。</p> “看来秦将军也已经早就做好了准备,就不必再遮遮掩掩的了。”</p> 白领主横看秦将军一眼,说出的话似乎带着万钧之力,让岑见忍不住皱眉。</p> 秦将军冷笑一声站了起来,高高挥起了大手,在场人便眼睁睁的看着周围墙上冒出了许多人来,个个手里都拿着弓箭。</p> 有人的腿已经软了,急忙回过头去想要从大门逃跑,但是却看到将军府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关得严严实实,只好像鹌鹑一样哆哆嗦嗦的坐在座位上,静待事情发展。</p> “属下的确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却没有想到领主居然这么急。”</p> 林眉注意到秦将军垂在身侧的手都是颤抖的,作为一个这么多年以来都对白领主忠心耿耿的人,想必这时做下了造反的决定,秦将军也是十分纠结。</p> 但无论如何他终究还是这么做了,这也让林眉十分不明白白领主这究竟是因为什么,毕竟如今秦将军刚刚为他平叛了各位公子的叛乱,他却肆意逼迫……</p> 简直是太奇怪了。</p> 在场的人里有对白领主更加忠心一些的,冒着被墙上的弓箭手射成筛子的风险,耿着脖子骂了一句。</p> “秦将军,你这是要做什么?如果不是领主的器重,你现在还只不过是一个大头兵!居然敢对领主不敬!”</p> 话还没有说完,墙上的弓箭手就直接一箭射穿了那人面前的杯子,把那人直接从椅子上给吓到了地上去,手捂着自己的脑袋,瑟瑟发抖。</p> 秦将军没有给那个发话的人半点反应,只是定定看着白领主。</p> “既然领主早已经知道我要做什么,今天还敢带着林侧夫人前来,看来也是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p> 白领主勾起嘴角一笑。</p> “若是不提前做好准备,怎好前来为你恭贺啊。”他拍了拍手,然后捂着唇轻轻咳嗽几声。</p> 秦将军注意到当白领主捂着唇的手拿下来的时候,似乎有一些红色的血迹停留在嘴角,纵然是他如今已经做好了造反的打算,也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p> 注意到他这下意识的反应之后,秦将军整张脸都差点就要黑了,硬生生的停住了上前想要关心白领主的脚步,握紧了拳头。</p> “既然如此,属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p> 秦将军高高举起来的手眼看着马上就要落下去,但就在这时,不知哪里飞出来了一只酒杯,正好打在了他的手腕上。</p> 以秦将军的身手本来是可以躲过这一只酒杯的,但不知是因为犹豫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最终还是生生受下了这一击,手垂了下去,但目光还是死死盯着白领主。</p> “秦将军,我早就说过你下不了手。”白领主对天哈哈一笑,看着秦将军的目光中尽是复杂之意。</p> “大哥!我们不是早就已经说好的,既然他欺人太甚,我们也不必忍着了。”</p> 那个秦将军身边的壮汉将军几乎是马上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伸出手指着正在肆意笑着的白领主,对秦将军说话的时候,语气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p> 可惜无论是秦将军还是白领主都没有一个人理会他的话,反倒是坐在他身边的人拉了那将军一把,让他闭嘴。</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