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外轶事》 《界外轶事》正文 第一章 信件 辽原上,少年双手枕于脑后安静地躺着,一望无垠的草原连着碧蓝天空,农场主在远方圈着牛羊,几里之内唯有此景。倒是有一位身披黑色风衣的人靠近着他,最终在他身边驻足。 见少年没有睁眼,黑衣人冷笑一声踢了踢他腰侧,他这才大梦初醒迷迷糊糊地缓慢睁眼,眼瞳像是被灼烧般的血红。 微风吹动他额前发丝,盖住了他本该看的视界。 “什么啊……”他双手撑地坐起,抬起头来时那对灰白瞳孔望着身边人,刚刚眼睛的颜色像是可以褪去。少年这才用懒洋洋的语气开口,“这么急把我从大陆叫过来又有什么事么,啊头疼死了……” “小鬼,给我提精神。”男人浑厚有力的声音盘旋在上方,他从风衣里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放到少年赤色发丝上,但随后莫名而来的风将它吹到了他手里。 “喂,不会吧,就因为这一张纸你们让我跨过整个亚洲大陆过来?”少年有点生气,声音提高了不小,也不再是之前慵懒的状态了,“我可不像你们老板那样闲。” “不如你先看看他上面写的再说话?”男人声音里有点难以掩饰地激动,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又或者是长久期待的一幕终于实现一般地喜悦。 少年打开了纸条,那一刻,他感觉天与地揉在了一起,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反应算什么了,是震惊,还是如预料的终于到了这一步的坦然。 上面潦草的外文语言翻译后,写着“夏寥之宇”。 那是他自己的姓。 “你应该知道我们老板的对敌,其中最能威胁他的便是你的父亲了,来,告诉我吧……”男人话音未落便转身走去,迈动步伐时地面踩踏草地而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萦绕耳畔,随着他最后一句话传来的是强劲的风。 “……你会怎样做呢。” “哥,有你的信。” 扎着高高马尾的少女在门口将信件直接扔向了电脑桌前的少年那处,却被他伸出两指,稳稳夹在指间。 实在是对于收到信件这种事太过好奇,他微有皱眉,便拆开了上面的封条,而突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又开口道:“我说谁现在还用这种古老的表白方式啊,当然还是要用自己的言语自己的声音,当面轰轰烈烈地表达出来啊,软绵绵的文字能做什么……啊对了,说起来还真被人递过情书来着,那时她红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没有下手真是……” “行了!”少女抬脚踹过来却被躲开了,她似乎是拼命才控制住双拳揍过去的冲动,咬牙道,“你想说什么呢变态老哥,要是真有人表白总不能连我也一起收到信吧。” “嗯?你也收到了?” 少年转身看着自己妹妹,不由难得的严肃表情让她神情有点恍惚。 “总……之先看看信上是什么,可能是什么重要的事。”话音未落,少女抬手夺过了哥哥手中的信,拆开后念了出来,“……祁空先生,我们邀请您六月十六日于市中心体育馆参加一次会议……?那我也是……” “什么啊,我还以为……” 少女再次抬手,揉成一团的纸张被她准确塞入少年口中,想说的话也未脱口便被堵住。 “闭嘴,变态。” “我说莫吾啊,”祁空拿出纸团,说着懒洋洋地坐在了转椅上,“有你这样说哥哥的么,真是不礼貌。” 觉得有点不可理喻,陈莫吾气愤地转身,但看着面无表情坐着,眼神极其认真的哥哥,她突然觉得有人被他吸引也是情有可原了……差点就连她自己也被这样的他骗了,如果不是清楚知道他性格有多恶劣的话。 当然,没有如果。陈莫吾再一抬腿,脚上的拖鞋飞了过去正中祁空脸部中间,于是顺理成章地,他从椅子上倒了下来。 “嗯……头有点晕所以没站稳……诶老哥你不要紧吧?抱歉抱歉无意中鞋子就自己飞!出去了。”陈莫吾倚着门,又转头对外方喊道,“小天,你在吗,现在可以给老哥一个痛快噢。嗯?不在家么……” 祁空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手里还抓起了那只拖鞋,正经答话道:“说起来她早上就跟我说出门了。” 他走近门口将鞋子放下那一刻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原地愣住,还以为他想做什么事的陈莫吾立刻便是弯腰手肘直击其背部。 少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痛苦呻吟出声。 “疼疼疼——!” “庆幸你脊柱还好吧,其他被我这一招下手的人可是都差点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可不想因为这个不明原因地袭击就默认是我应得的,话说你理所当然地说着这种话是有多无情啊,我还有我之前的人可是差点就葬送了大半辈子的时光啊。”勉强站直身体的祁空只得边数落着边朝沙发处移过去。 “是是是,我错了。”陈莫吾挥着手掌,语气诚恳而手上动作更像是打发人。她轻叹一声接着道,“话说回来,你刚刚说天儿早上出门,她有说去哪吗?” 到达沙发前的祁空躺倒后懒洋洋地开口:“去夏寥那了,那家伙今早刚回陇部吧,缠绵到如此地步,而且现在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我们可爱的妹妹大概已经被那个禽……” “闭嘴,你以为夏寥跟你一样么?”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如垂死挣扎般坐起的祁空震惊到说不好话,“难道我跟那家伙不是一类人吗?” “这是当然的吧,怎么看你怎么危险,所谓空有一副好皮相,对吧……”陈莫吾对着哥哥微笑,顺带还叫出来他以前的名来,“陈瑾瑜?” 君子如玉,握瑾怀瑜。 被戳到名字这个痛处的少年站了起来,指着罪魁祸首又一遍重复着道:“才不是因为这样才取的这个名啊,你怎么能嘲讽父母伟大的爱之下才诞生的我们而又因爱赋予我们名字的高尚之意……” “这个人真的好烦啊。”捂住耳朵一脸“我不听我不听”表情的陈莫吾选择打开别墅的大门准备出去,却恰好在这时差点撞上了回家拿钥匙准备开门的妹妹。 祁天的银色长发与屋子里这对黑发兄妹完全不一样,她同样灰白的瞳孔与雪一般的肤色好似无垢的天使,在夜间更显神化。 “这么晚了姐姐竟然还没有休息,我以为你们睡了才没有提醒按门铃的。” “正准备去夏寥家找你……”陈莫吾偏头望着后方沙发上的人,表情微妙道,“怎么样,你还想说什么吗?” “行了我知道了。”祁空走向卧室,关门后有声音传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都是站他一方的。” “咦……难道你在吃醋?”陈莫吾抚摸下颚做深思状望着紧闭的卧室门,突然扬起嘴角,双手叉腰走到门前坏笑道,“看来你还是个隐藏的妹控,变态指数又上升了……” 而话音未落门便被拉开,祁空探出头来沉着脸极其别扭开口:“……笨蛋么,哪有哪个哥哥不关心自己妹妹的……我这是担心你们,所有哥哥都会是妹控。” 话毕又自顾自摔门走进房间,坐回转椅上翻开笔记本打开了游戏。 少女一时间却是思绪万千,听着混蛋老哥最后说出的那句可谓是极其自然的话,本理不直气不壮的想法都仿佛有点理直气壮了。 祁空门外的妹妹原地伫立良久,直到祁天一声“姐姐”才回过神来。 陈莫吾干笑一声后偏头望着她,而握紧的手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开口提问:“你拿着的是?” 意识到了一直攥紧在手里的东西,祁天这才释怀般微微松手伸上前回答:“他说送我,我看到了它在发着浅蓝色的微光。” 一颗石子。 接过手的一刻少女感觉到了空前绝后的怒气,杀伐之音从最深的脑内渐渐传来,愤怒在那无人所知的远方化为利刃与谁厮缠着,再也传达不到的呐喊,再也无法改写的结局——这是一颗几乎随处可见的石头,但它带来给人的负面情绪却是证明了它的不寻常。 松手后的她突然隐隐觉得在未来将会发生什么,或者说她本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暂且想不起来。 到底是什么,到底有什么重要之事被大家遗忘了,到底……跟谁有关? 早晨的两兄妹让司机以比平时快一倍的车速才勉强不被做旷课处理地来到学校,当然之后一堂课点名前,祁空还是逃掉了。 轻松跃墙而出的他并没有别的什么动作,而是在报刊亭旁边翻了翻杂志漫画,尽显一副闲得不能再闲的样子。 这之后吸引他注意力的是一个戴着帽子的中年人,他顺手拿走一份报纸时留下了两枚硬币。 实在意外如今还真的会有人买报纸看,祁空靠近那一堆的白纸黑字,一如往常的无聊事件在偏暗的纸上印着,这座城市并没有什么新奇事反反复复地上演,而同样的,这个国家也如此。 蓦地,翻页时背面超大字体占据他的眼球,清晰异常的文字内容冲击他的大脑,祁空楞楞地后退一步却刚好撞上了停滞不前的行人,得到对方一句对不起后偏头,他甚至再一次惊讶都来不及了。 “……叶?”他望着这个头发偏长的少年下意识地开口准备发问,“你为什么……” “来抓你去给何惟老大问罪。”不待他话完,叶辰逸便冷笑着回答,“这次你应该没什么好运了。” 尽管知道眼前的人不是随手就能打发的,祁空还是拿起报纸撞开他就往前跑,足够了解对方的自己在提醒着自己,时隔一年再出现的宿敌以及其友人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一旦纠缠起来只会没完,而且纸上报导的事情可能也与自己的友人有关……不,是一定有关。 上面标题黑字加粗写得明明白白: 夏寥之宇公司一夜之间倒闭,经营夫妇失踪,生死不明。 “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事要回去。” 祁空说着突然停步转过身来,此时就快追上他的叶辰逸来不及反应差点撞上,而他却闪到了一边。 扑空后的叶辰逸站稳转身指着他严肃道:“我这边的事也很急诶,拜托体谅一下我们这些替大哥跑腿的小角色行么,老实走一趟你我都少了很多麻烦。” “喂喂喂就你还小角色,除非何惟他聚集了多少人才才把你晾一边,还有我到你们地盘不就等于是去找死么,所以麻烦叶大人高抬贵手饶了……”话音未落,祁空突然迈动步伐原路折返跑去,在叶辰逸对着其背影叹气时他又回过头接着道,“学校在这边,改日来造访吧。” “会躲着我们,这真的不像你……不,究竟是看到了什么事?” 留在原地的叶辰逸冷笑一声,轻声喃喃着,又趋于好奇心,他抬腿走向报刊亭,在读得报纸背面时微微一怔。 一年前发生的许多事都历历在目,而足以让大家倾巢出动抓他问罪的便是不久前何惟遇刺昏迷后的苏醒,在明确指出凶手是祁空后他们重新回到了陇部,而中立的夏寥却是两方的友人,现在家事变新闻,当事人可能还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只是通过报纸这么古老的方式得知消息,叶辰逸不由地嗤笑时机的凑巧。 这才是真正的,所谓的“上天安排”吧。他这么想。 “喂……老哥?”陈莫吾接通了电话,得知对方是祁空后便颇有不耐烦了,却是透着满满疑问道,“你又去哪了,还需要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么?” “夏寥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那边的祁空喘息未定,解释着,“我不知道那个报亭新闻的传播速度,但是纸上确实明明白白地写着夏寥之宇公司的倒闭,那家伙不久前回过德国一趟,那天晚上才回来,是不是因为此?” “啊?”陈莫吾几乎是喊出这声惊呼,又立刻咳嗽掩饰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形象,极力平静下来接着开口却是咬牙作响,“你现在才知道夏寥家的事是吧?亏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装作不知道,为得是让他面对我们时还能感觉到轻松一点,原来你压根不知道这么一回事啊是吧?” 听闻此言,祁空是更加茫然了。 两个妹妹确实有几天心情压抑过,身为哥哥,自是早将让她们开心这一点当成了自己的一种责任与义务,但他不知道的便是,她们之后情绪上的舒畅,是夏寥的回国。 也就是说……。 祁空轻呼一口气,轻声问道:“他已经没事了,是吗?” “他回来后,我们便知道了这一切都会是迟早发生以及必然会发生的,所以已经做了准备,至于他回去只是赴会双亲的宴会,身为继承人的到场而已。”道明一切后,只听电话里妹妹一声咂舌,接着用极度嫌弃的口吻道,“他也是你的朋友,对待朋友,你就这种意思?甚至都不亲口问候一下?” 听之祁空停步,嘴角微微上扬,开口时语气轻佻:“我要是不把他当朋友,会打发走姓叶的找你说这事?不过这倒也可不提,只是——他把我当朋友了么。” 却并不是问话。 “嗯?”陈莫吾皱起眉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只是那家伙太冷淡,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说这番话的时候祁空语气极其平常自然,甚至有一丝玩笑的意味在其中,深知自己哥哥是何类人的陈莫吾并没有再追问什么,也舒展开眉心,轻叹道:“你以为他跟你一样随随便便不成,我越来越觉得了,他的存在简直就是你的镜面。” “得了吧,我倒是打心底里觉得,他跟我们,都是同一类。” “打住,我跟你可不是一类——诶小琼,老哥他刚刚跟我说你的坏话,要骂他么?” 在转角处见到少年惹眼的红发,陈莫吾直接叫住了他,问话着却是说给电话另一头的人听。 就是祁空没错了,除了他,莫吾再没有哪个哥哥了。夏寥这么想着,冷笑一声后接过来手机,道:“就你这大少爷,居然也会骂人的吗?” 料也想不到那家伙真的会接电话,更别提还挖苦嘲讽人,这一句话直接让他在祁空心里的人设崩塌,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话。于是夏寥扬起嘴角,又开口了,“那么我是为什么要被大少爷背后骂呢?” “你家有大少爷会被人冤枉的?”祁空这才反应过来,咬牙反驳,“你见过大少爷每天被妹妹欺负,现在还要被被美色迷惑的朋友挖苦的?” 夏寥竟一下笑出了声:“那还真是有点惨。上课不见人影,你现在在哪里?” “翘课,刚到了体育馆门口。” “咦?那里应该跟死宅是最没关系的吧?”夏寥眯了眯眼,挑衅般的笑意更浓,“最搭不上关系。” 听此,祁空几乎暴跳起来,立刻挂断了电话,似是还气不过,手机也被他摔出去老远,甚至都没打算去捡了。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欠打?” 他咬牙切齿吐出一句话,平息怒火半晌,抬头见体育馆正门大关,这倒是少有的事,趋于好奇心,他走到另一头,翻了进去。 “嗯?你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原来是这样的吗?”陈莫吾楞楞地看着眼前笑得开心的少年问,“我一直以为你们相敬如宾?” 只见夏寥表情逐渐无奈,扶额道:“我说啊,即使是我,都知道相敬如宾是什么形容,以及该用于谁和谁之间的。” 陈莫吾歪了歪头,看向他时狡黠的笑容瞬间消失,又口不择言假作无辜地说出另一个词语:“举案齐眉?” “……你还没完了是吧?” “玩笑啦玩笑。”陈莫吾终于憋笑出声,“不过我老哥目前单身哦。” “我并不关心他单身不单身。”少年无奈叹气冷漠地丢出一句,突然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一旁笑得喘不上气的少女,扬起嘴角有意无意道,“而且妹控即算单身,我就是想下手也是无能为力啊。” 这回轮到陈莫吾被咽住了,霎时笑容就这样在脸上硬生生止住,立刻收敛所有表情后脸色依旧有点难看,俨然一副被吓着的样子。 看到少女的反应,夏寥心满意足地哼着不着调的曲走开了,徒留她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只不过是他试探的简单玩笑,并不是真想对自己哥哥下手,而自己却因为此弄错了重点……被发觉心思的少女腾地一下红了脸。 居然被反推一把,也是够了。 “亏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个正经人。” 只听她微乎其微地咬牙恨恨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界外轶事》正文 第二章 魔物 祁空本可以有借口重新回去学校的——奈何一通电话过去后,妹妹把整件事都简单说清楚了,总结起来就是……反正跟自己没任何关系。于是瞬间学校也不想回了,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远离正街的体育馆。 没关系就没关系吧,眼下就有一件跟自己有关的大事……何惟还活着,并且醒了。 他几乎还差一下,就能把整件事情就此从记忆里抹去,并不为任何人所知,可姓叶的一来就带来这个消息……或者说,正因为此才会重新找上自己,这让他装傻充愣也不是,不闻不问也不是。 祁空光是想一想这之后可能会发生什么,眉头就紧紧皱起,抬眼只见自己走到了排球馆,到处空旷的场地让他心里也有点空。犹豫再三,他轻呼一口气,舒展开眉心,像是做足了准备,这才回头转身,压低声音幽幽开口:“会是谁呢……在跟着我。” “怎么能说是跟着呢。”来人顺手抓起球框中的一颗排球,一手取下戴于鼻梁上的眼镜,挂在身前的口袋上,同样幽幽地打着招呼,一字一顿唤着他的名字,“别来无恙,祁空。” 少年话音刚落,祁空抬手,接住了他扔来的排球,又顾自将球扔回了装球框中,这才语气坦诚道:“确实久违。” “是啊,究竟有多久了呢?我只记得……”少年走到祁空面前,死死盯着他,语气中夹杂着不寻常的愤怒,“那个时候你还不是这个名字。”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更姓,你记错了吧?”短暂严肃过后,祁空一如往常玩笑般的语气让人皱眉紧锁,看着对方心情愈发烦闷,他却是心情更好了,“你看连这都忘记了,你们还能记得什么呢?” 还不待少年开口,祁空又拍了拍他肩膀,接着手也搭了上去,对着他身后提高声音道,“连我都知道深灯从不单独行动,所以出来吧,召唤夜雨。” 少女是一点也不想跟这个被称为“魔物”的少年再有任何交集,所以怎么也不肯与搭档一起行动,可听到他玩笑般地叫着自己,终还是忍不住走了出来。 “就这么不想见到我么?”见夜雨一脸不情愿,祁空笑问。 “如果单纯只是见的话,我倒是很乐意,毕竟你的颜很够看。”只听她冷冷说道,“但若是个‘杀手’,那确实不愿。” 祁空冷笑一声,这才松开了搭在深灯肩上的手,正色道:“凭什么说我杀了谁,一个躺了一年现在睡醒之人的胡言,可信?”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也出示什么,让我们相信?” “他又有何……” 祁空的话断在了夜雨腾空拔出的剑下,劈空后的她顺手将剑背扛在了肩上,慵懒看着那显然有点惊慌的少年,微笑道:“他可值得我们无条件相信,但你不一样。告诉我,”她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话锋一转,拐了个弯的笑容也变得恶狠起来,“你出于什么原因对他下手?” 祁空从没想过她面对自己时还真能说砍就砍,丝毫不念及旧情,但也不想回答问题,于是转眼看向相对于她还是冷静些许的深灯,还是想着再糊弄糊弄。 “看吧。你的名字我记得很清楚,夜雨也一样。”可承接到祁空眼神的深灯却挑了挑眉,眼中盛满笑意,调戏般一字一顿唤着他道,“陈瑾瑜。” 女孩第一次见到“哥哥”的时候,双亲也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同时也向自己介绍着那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并告知她,今后大家都将一起生活下去。 她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多出来一个哥哥,明明这一种族,丝毫不在意亲情——所以略显另类的她,第一次滋生了“仇恨”,对以后将与陌生的哥哥共喊双亲,有了抗拒。 所以她也不会懂,初尝亲情的男孩,是如何期待与欣喜的。 陈莫吾突然有一丝心慌,在确定来源是那让人爱恨两难的哥哥后,她才终于想起来,祁空打过来的那通电话,其实最重要的一句话。 ——打发姓叶的。 除了那人,再没有哪个他认识的姓叶的,且还需要“被打发”走了。 想到这,陈家大小姐站起身来,第二次毫无形象地拽着那个红发少年往外走。夏寥还有点略显惊讶,而看到这大小姐那实属难看的脸色时,双手合掌弯腰道:“对不起!我不该开玩笑!我对天发誓绝不喜欢你哥……” 话音止于此,陈莫吾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将他刚弯下的腰拽直了,脸色也更难看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道:“我知道你不喜欢男人,更何况还是我哥那种人渣……所以你现在可以跟我出去找他吗?” 确定了双方言语上没有更深层次的误会,陈莫吾这才松开了手,夏寥也点了点头,问道:“他不是在体育馆么,为什么现在要去?” “之前与我电话时,他有意无意地提到了叶辰逸,叶辰逸你还记得吧?” 听到这个名字,红发的少年突然扬起嘴角,手靠上身后护栏,微微歪头问道:“来杀他的?” “……为什么我会从你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兴奋?” “没有没有。所以说他回来了?”夏寥丝毫不见收敛的语气继续问道,“何惟呢?” “他没有提到何惟,但联想起来不难。”陈莫吾说着,同样靠上护栏,轻叹一声后接着道,“……何惟醒来后,指认企图杀他的人是我哥,或是有他们坚信不疑的人认为是我哥,不管哪一个,都是叶辰逸来此的理由。” 她偏头看向夏寥,视线对接那刻更是让她心慌,突然就有点不那么确定了,不确定这个红发如恶魔的少年会帮她。 “他们发过誓,不踏入陇部。”夏寥却只是轻声接话道,“除了陈瑾瑜……” 话音戛然而止。 他们再次对视一眼,蓦地向外方跑去。 这个种族不能怎么见阳光,就连天空中悬挂着的那个“太阳”都是昏暗冰冷的,不见丝毫暖意。 女孩清楚的知道,除了双亲的怀抱,在这个世界,其他任何地方都是冰凉的,族人是没有血性的,万物也是无法伸出手掌去贴切的。正因为此,她也将她血脉相承的高傲冷贵,发挥得淋漓尽致。 “我说啊……你们对那个名字的执念,真的比我本人都要大。” 祁空发誓他真的讨厌陈瑾瑜这个名字,不仅因为被亲妹妹嘲讽,还有就是此刻,被死敌的友人这一喊,唤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跟我们走吧,”深灯那恶劣的笑容不减反增,“没准你主动认错,磕几个头何惟老大能饶了你呢。” 听到这话,祁空整个左边脸都是抽搐着的,右边眉头高挑,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晌久才憋出话来:“得了吧……就像他想除去我一般,我即算要杀他,需要理由?” “你这算是承认了?”听闻此,夜雨攥紧了手中的剑,竟是使出不小力气,以至于整个剑身都在微微颤动,她冷笑一声,接着道,“何惟对你尽仁尽义,以前大家都有目共睹,怎么到你这就是想除去你了?” “你要这样说的话,我也冤枉。”祁空欲言不言,最终还是没有再说话。 而夜雨却并不怎么冷静了。一个杀手说自己冤枉,还一副不想再多解释的样子,怎么说也荒唐。愈这样想,那便是愈发地生气了,她将剑从肩上移开,往前方站着的那个少年那一挥,立刻,一道凛冽的剑风从剑刃上脱出,直直砍去。 祁空轻叹一声,偏身躲了开来,而不等他再安稳落脚,又是一道锋利的剑刃扑来。反应跟上而动作却是来不及躲,他不由得一声咂舌,右手举起,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似是无奈之举。 他五指伸直,还不待挥下,随着这一动作出现的,是那从地上影子里出现并挡在他身前的剑刃。 一把同夜雨手中紧握的一模一样的细剑,竟从它自己的影子里,化出形体,挡下了它。 见此,深灯似是夸赞:“不错,有长进。” 本陷入暴怒中的夜雨见此番场景,也是冷静了些许,又将长剑收了回去,似是认同道:“确实有进步。” “……” 祁空竟被这般赞叹的话怼得又沉默了下去,顾自伸出手拿住了那把剑,这才调整好心态,挑起一边眉,又是无赖道:“刀枪不入。” ……确实不要脸的程度也是刀枪不入。 深灯扬起嘴角,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同样挑眉笑看祁空,也同样地无赖道:“效仿你妹妹的‘幻影术’,自己却没有丝毫拿得出手的招术,某方面来说,确实刀枪不入。”他说着还一边啧啧赞叹,“上次见你的幻影术还只是幻象,看来今天终于是成真了,不错不错。” “毕竟我只是个半吊子嘛。”祁空倒是无所谓接话道,“还有幻影术就一定要化虚为实不成?你哪这么苛刻,明明我妹妹都没说什么。” 夜雨拍拍身边搭档的肩膀,用二人可听的声音道:“放弃吧,论口舌之战,目前为止,我们没人打得过他。” 深灯点点头,表示有耳共闻。 既然不打算再多言,那么就只剩暴力说话了。夜雨没有再出剑,竟是一伸手,腾空拿出一柄板斧,到手一刻又即刻掷出,直直劈向祁空时被另一柄一模一样的斧子挡下,只是他本握于手中的长剑,不见了。 注意到此的深灯憋笑,实在不忍心再亮出什么去打他,退后一步,一瞥身旁的装球框,一手捞出一颗排球,同情般地投向他,终于,还是笑出了声。 在那个少女手中翻云覆雨强大如此的幻影术,到了哥哥这里,却只能操作一种复刻的别人的东西……怎么想,也太弱,太让人取笑了吧。 而随着那颗排球一同掷出的,还有夜雨腾空取出来的两把臂刃。那颗球本身已经很留情,但那两把弯曲的利器,却根本不会留情面了,不管是划向祁空身上哪一处,他不及时挡下的话,怕是都不会好受。 要么被板斧砍,要么被臂刃削。深灯竟是抱臂,好整以暇,笑看接下来的一幕。 当然,他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 那个印象中毫无实力,却总是引起风浪,且还有恃无恐的少年,似是终于显出了他的真实水平。 他的动作极其干脆,手指划过斧头的锋利处,见血后他毫不犹豫地下蹲,手指按在自己影子上,又将双手在自己身前展开。 下一秒,只见那被映在地面的影子开始躁动,一张巨大的黑影在他展开的双手前成形,化为盾挡下朝他飞来的物体,随着它们撞上这堵黑墙那一刻,一并融入,竟是消失了。 少年收回双手站起身来,也不笑了,更没有再一脸无赖,严肃的样子让人深觉几分阴森。深灯错愕地看着这一幕,夜雨却一副如意料般的样子,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 突然,黑色的影墙散去,祁空莞尔一笑,语气平和道:“比起妹妹的化虚为实,我觉得还是化实为虚管用。” 深灯欲言又止,化为一声惊叹。 “魔物。”夜雨却是面无表情,冷冷地开口,突兀地吐出这两个字。 自从男孩被双亲安排进了这所学院后,便开始了很多他无法理解的事情,不仅如此,甚至就连他自己,也处在了一场漩涡中心。 总会有同伴或轻或重,当面或背对议论着自己,无论在哪,都被那嘲弄的目光注视着,避而不及。 跟在学院里深受欢迎的妹妹不同,男孩是没有任何朋友的。 她是那么地骄横,如此地引人瞩目,却又没有任何一个人挤兑。如果说她是被全世界围绕着,那么他,便是完全相反,被全世界厌恶了。 “伊祈家……的私生子?” “不是!是初芜大人的,亲。哥。哥。哦!” “哎咦……你干嘛要这么强调?” “哈哈,他只是伊祈家的一个败类啦!” “你都说了,是初芜大人的兄长,还这么说,不怕初芜大人生气吗?” “嘻嘻……怕什么,初芜大人都不理他,我们干嘛要献殷勤?哼哼哼,你看,他那个样子,真不知道怎么驾驭得了体内强大的血源。给我多好,哈哈……” “噫……你闭嘴啦!都要被听见了!” “魔物。”夜雨语气冰冷,又是吐出这二字,似是在强调。 “……又来?”祁空故作惊讶,茫然道,“其实我真的一点都不明白,为何你们称我这个外号……我长得很可怕吗?可是你那会才说了我的颜好看的啊,那究竟是为什么?嗯?” 深灯就这么看着自己的搭档被这个欠揍的少年气得脸色越来越黑,许是护她心切,他开口就道:“我也想不明白,但至少清楚知道的有,这不是外号。所以以真面目出来见人吧……” 他缓缓才幽幽地吐出两个字来,“半魔。” 这对兄妹,一直都是两个极端,可也有一点不一样,那便是双亲平分下来的爱。 他们是那么的温柔,让他们骄傲也好,蒙羞也罢,都从不停止表扬与鼓励……于是,那一系列的事情,也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发生了。 过于强大且残暴的血统容忍不了温柔的溺爱,更无法接受那让人软弱的情感,顺理成章的,那尊贵的血源抛弃了他们。 一夜之间,魔族的一支纯血种的血脉,失了纯净,有了杂物,沦落成了等阶最低的半魔。 那姓氏为伊祈的家族,就这样从神坛上摔落,仅仅因为有了魔种本不该有的,情感。 深灯与夜雨对视一眼,太过于默契从而让他们没有丝毫犹豫,各放各招,一个出剑结阵,一个凝神念咒。祁空看着他们,竟当场就是这样迅速画出了一个略显杂乱,却错落有致的阵法。 在听到他们唤自己“魔物”时,他是抗拒的,也许是打心底里觉得,没有理由要被人这么叫,但立刻又被告知,这并不是外号,这一下他更是懵了,最后,在听到深灯叫自己“半魔”时,顿时只觉得情绪暴动得厉害,血液开始沸腾……他似是有点生气。 不,是非常生气。 突然暴怒的情绪让他出手,抓住从影子里出来的刀,手起刀落砍向惹怒他的源头,血液里那从根源中便残暴嗜血的杀性让他渴求利器划开他们,狠狠蹂躏,狠狠挞伐。 “一句‘半魔’就能刺激到他……”深灯发出不屑一声,躲开那粗暴又简单的攻击后,又补了一句道,“果然有杂质。” “看来今天运气不错?”夜雨望着逐渐失控的祁空,跟搭档对话,语气里也夹杂了那么一丝容易被捕捉的兴奋,“可以试试‘擒魔’。” 视线对上那刻,两人又默契地开始了动作。夜雨从空气中拔出刀来,毫无压力地接下了祁空最原始的暴力挥刀,游刃有余得如同在戏耍他。而深灯却是立于一旁,若非他此刻正喃喃着什么,否则怎么看他都只是单纯的一位旁观者。 夜雨战斗,深灯施法,这对搭档,是一个战士,一个术师。 随着咒术的完成,阵法中腾出浅浅云雾,随后风起,趋之若鹜,层层缠向祁空,云雾缭绕,从浅到深,最终竟看不见除了一片白色之外的任何东西,这云雾无形,虽无形却更是挣不脱。他只觉得在这一片白茫茫里头,突然就变得束手束脚了起来,仿佛绳子,又更似毒蛇环着自己,难以动作。 见“缚”的法术完成得甚为完美,深灯不由得扬起嘴角,他却也没有停止施法,又喃喃了什么,只见阵中再无动静,抬眼,祁空那边的动静,却是更大了。 “缚”施展后,自然是“显”了。 层层云雾尽数散去,丝毫不见突兀地融入空气中,最终消失殆尽。那被它们缠绕了半晌终于得以解脱的少年,此刻正冷冷地看着这二人,一言未发。 他左眼红瞳深邃,杀意难掩,另一只眼却毫无变化。他苍白如纸的肤色衬得那只红瞳中更是穷凶极恶,仿若厉鬼——但其实,他们都很清楚的知道,那不可能是厉鬼,而是更高层次的东西。 那是魔物,他们深居“魔界”。 本厌恶强光,可赖以呼吸,植被生长需要光明,于是魔族的君王摧毁了那个世界里温暖的太阳,做出了一个昏暗的替代品,改变成了一个阴冷的魔族人可以居住的世界。 与人界不同,那里,是魔鬼的老巢。 “人类,唤我出来何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界外轶事》正文 第三章 伊祈 “唤我出来何事,人类?” 无形的威压,这一整片空气都仿佛被那强烈的气场揉成了一团,夜雨一时之间竟是开不了口,深灯显然也意识到了此,沉默不言。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即算是被魔族人所轻视所鄙弃的半魔,对于区区人类而言,依旧足够强大到让人喘不过气、说不了话、又动不了。 那不是人类该小瞧的东西。 静默半分,打破这种凝固气氛的,是一条绚烂如魔法般呼呼而来的火焰,它从外方冲来,一分为三,直缠在场三人,而随它们后脚而来的,正是陈莫吾。 “幻影术。”她并拢手指,指向深灯,立刻,三条火焰再次融为一体,朝他窜去。松开咬紧的下唇,已是没了血色,她压低夹杂着怒气的声音,语气里透出的冰冷如飞雪二月,下了命令,“烧死他。” 话落,火在空中愈烧愈旺,渐渐聚集,浮现出了些许什么东西的隐约轮廓,最后竟是张开血盆大口,吐着信子咬向深灯。 火化为蛇,火花跳跃,火光灼眼,炫目得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此等幻术若也能具象化,那还有什么是办不到的?夜雨咬牙,对上深灯那温柔得足以腻死她的眼神时,突然慌了。 “陈莫吾!”她大喊,“给我住手!” “还轮不到何惟的任何人,来动他。”而陈莫吾却回以一笑,笑容扭曲,阴沉的声音带着丝丝兴奋,如恶魔耳语,“受死。” 火蛇吞噬深灯,熊熊燃烧,看不清其中究竟是何样子,但此等烈火,人身只需片刻,便可被烧坏,乃至烧焦。 夜雨睁大了眼,泪水瞬间流出,呆立原地。 陈莫吾却扑向祁空,紧紧抱着他,埋在他怀里,哽咽问道:“哥哥,你没事吧?” 就如撒娇的小孩子一般。 祁空显然被这个动作吓到了。这意外地一扑,更是让他连连后退几步,手足无措。太过于深刻的印象中,那个冷艳高傲的女孩,完全不似这般会担心自己的哥哥。 而还待不到他再作何反应,于那片烈火中突发出的微微声响,让人立刻看了过去。 火花不再放肆跳跃,消停了不小,开始渐渐散去。而从火焰最中心浮现,浴火而生的,便是被那浅蓝色包裹着,毫发无损的深灯了。 “水……水诀?”夜雨眼泪生生止住,带着哭腔的声音依旧颤抖,“……真的吗?” 深灯合掌,法术散去,围绕着他的水花立刻应声落下,打在地面。他看着刚刚还泪如雨下的夜雨,带着笑温和安慰道:“总不能白让你哭啊……我的大小姐。” 他竟……从鬼门关回来后就撩?夜雨想笑,却看着没个正经的搭档还在耍赖的样子,又笑不出来,脸色也实在难看。 见此,深灯立刻又道:“对不起,我不该一言不发的。” 确实,如果火焰缠身时,他说出自己学了新的法术,水诀,那夜雨也不会情绪如此失控,在敌人面前,因为害怕他的离去而哭出来,无论如何都是让他们得了志。 然而陈莫吾却并没有显得丝毫得意的样子,不仅如此,她甚至都没有看那一边,而是双手放在祁空肩上,正盯着他左眼,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这一问,显然又惊动了其他人。 祁空是魔,并不是人类,那有血源的亲妹妹,肯定也不是人类了,现在却是不知情的样子,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你……不记得?”祁空皱眉,试探着问道。 “什么?”她也同样问道。 祁空的眉皱得更深了。妹妹确实有点变化,无论是外表,就连性格也都貌似变了不少,但不管何如,那从深处就系在一起,使他们密不可分的血源,让他不需辨认就能识得他的亲妹妹,哪怕化为枯骨,也将于他心间不朽。 “记住彼此”——那是血脉相承的,比誓言更深刻的盟约。 祁空咬牙,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回抱她,现在也只是回过神来,冷冷开口:“别这样叫我。我不是你哥哥,何况,你也从没有承认过我是你哥哥。” 当女孩和男孩在走廊擦身而过时,他试图叫住她,打声招呼,而她却见所未见,直直走去。这时,一旁有人笑了出声……任谁都知道,这是一场笑话。 而似是有人想让这场笑话闹得更大,走了上来,拦住了他,开口时话虽恭敬,然语气却实属调笑。 “末忱大人,久别,太久没见到您了,想得很。” 男孩瞥眼,就便知道,那几人在这所学院中等同于是“占山为王”,权势登天。他皱起眉头,最终选择息事宁人,视若无睹地径直离去。 当然,三人自是不会放过他,也跟了上去,有一人还故作熟悉地搭上他肩膀道:“一回生,二回熟嘛……所以末忱大人,要不要跟我等小辈交个朋友?” “哈,别想了,末忱大人怎么会屑于跟我们来往——不过您可以考虑考虑,毕竟我们在这里,还是有点本事的。” 祁空眉头依旧紧锁,想让这人从他肩上离开,试图动肩膀时,有人微笑着开口,语气却尽显威胁道:“希望您别不识好歹哦。” 他堪堪放下手臂,露出一笑,语气也同样阴森逼人:“你们好烦啊。” “……” “……果真不识好歹!” “你等着吧,看是你傲,还是我们方法多整死你!” “喂祁空,”夏寥倚着门,偏头对着室内道,“你这可没一点哥哥的样子。” “……君主?”祁空怔怔望着外方,“你为何……?” 话音止于此,他似是这才看清门边人的样子,闭口不再言,而后脱离怀中人,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 旁观者清,跟祁空相隔时,陈莫吾才看清此刻他的样子。不仅左眼红瞳,还有他苍白得如病态般的肤色,面部较比他哥哥也略显英气,棱角分明。这么仔细一打量,那便显然不是同一个人了。 她的脑中浮现一个形容他的词,突然想了起来祁空曾有过的一个称号……。 “魔物。”她唤道眼前人。 深灯夜雨也没有再缠在一起,一人看着外方,一人留意那对兄妹,而当听到那个少女冷冷喊出那二字时,俱是一惊。 “魔物,”她再次喊道,手握成拳,骨节吱吱作响,“快从那个身体里滚出去。” 听闻这话,祁空却是笑得更诡异了。他也觉得甚有意思,明明同为魔种,却在此刻叫嚣着让他从她哥哥的身体里出去……虽然略显荒唐,但这种情况下,有什么荒唐事都不会觉得奇怪了,何况他与祁空,的确是一体的,是同一个“人”。 夏寥从门口走了进来,当走至装球框旁边时,顺手抓起了一个排球,放在手中玩了起来。他看向那对甜如蜜的搭档,微笑道:“好久不见,你们还是如漆似胶,难舍难分,我好生羡慕。” “……琼宇,我们可一点也不觉得你这是羡慕的样子?”夜雨低声嘀咕。 深灯却是一脸严峻,看向祁空,喝问:“魔物,你可知何惟?你可是杀了何惟?” 他身体中存在魔物,那么若是魔物觉醒后动的手,也确实有可能被何惟认做是祁空。 谁料他们口中的“魔物”只是冷静地抱臂笑道:“我不知他,但你若问我谁杀的,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的是,不是我,是陈瑾瑜。” 除去了被封闭的他的意识,这副身体的一举一动可都不由他做主了。祁空问,“所以你唤我出来,是为了问此事?” 深灯不语,于是他又道,“人类深感我等凶残嗜血,杀性难摒,戾气难除——但我没有,伊祈家的人……是不一样的。” 也正因为此,这一家族,才会跌落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听之,夜雨色变,深灯也皱起眉来。 几十年前,曾有一群有着非凡之力的人类到达过他们的居所——“魔界”,但那里早已是一片死域,别说高级的魔族人,就连低等魔种,都无法再深居,纷纷逃至天边。那里本繁荣似锦,若较比人间的皇城,都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此刻,那处却不再存在一丝生命力,没有任何一个物种再愿意生于其中。 没有谁会知道魔族去了何处,也没有谁会清楚魔界是何时沦落成这样,更没有谁再去查明为何会变成这样。关于那里,一切都是谜……然而,除了伊祈。 这一姓氏被人类所知,是因为一个被收养进孤儿院的男孩,他有着一双不太寻常的红瞳,肤白若雪。即使是在教堂,也并不如何受待见,用他们的话来说,那便是,“厄运伴随恶魔之眼而至,必将降下灾害,施于惩罚”。 降灾施罚的对象是谁? 就是接触那个男孩的所有人了。 “你姓……伊祈?”深灯愕然,吞吞吐吐问道,“那祁空是……什、什么?” 话落,答案其实也早已浮出水面了。 那个姓氏为伊祈的男孩,也正是祁空,更是魔族人。他们,都只是同一个人。 得了答案的二人怔在原地,尽数细想真相,推测过往。而听闻“伊祈”二字时的陈莫吾,也并不比他们冷静。 她似是要想起来什么,又似是想不起来。 伴随那一姓氏接踵而来的,是一些凌乱破碎的记忆,不知怎的,她就是偏偏在此刻记起了一些很久远的事情,久远到,她几乎不记得任何除这件事外,其他所有的事。 包括自己那时,对哥哥深入骨髓的恨,甚至想雇谁杀了那个跟自己完全不一样、不是一类的他。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因与自身不一样会是死罪? 回想起那个时候的自己有着可谓通天的权利,从双亲那继承的纯正的血统让自己从根源上就凌驾于大多同族……可是大家,不都是“人”吗? 不,不是。潜意识的深处,有东西在告诉着她,你不是,不可能是,而是比人类更高层次的一种生命,挥手可翻云,覆手可遮雨,强大如斯,凶狠残暴也如此。 她想起来了! 她怎么可能会是人类呢?怎么可能会是像哥哥一样,曾被弱小所同化的人类呢? “末忱……”她咬着这个名字,阴沉的声音唤着眼前人,似是恨其不争,咬牙切齿,“你根本,情感难舍!” 抬眼,同祁空一模一样的异色瞳映在她的眼中,红瞳深邃,杀意难掩,只是跟他不一样的是,她那右眼中尽数温柔,如同看着心中人。 见此一幕,本还算冷静,手上玩球手指转球的琼宇,也并不如何冷静了,停了动作后,球也从他手中掉了下来,楞楞地看着瞬间有了变化的少女。 深灯搂紧了夜雨,不由地屏住了呼吸,似是准备看一场好剧。 暗黑的巷子里,末忱仰躺在地,衣物破碎,身上青痕遍布,有拳伤,也有被狠狠划过的刀伤。他痛苦地喘气,嘴角残留着血,而脸上的痕迹,便是血渍凝固而成的了。 有人揪住了他大敞开来的衣领,恶狠道:“再神气啊,高贵的纯血种?” 五脏六腑都仿佛被移了个位,再被这么一晃,末忱是更加难受,喉间的淤血又从嘴角倒流出来一道,竟被身上人舔去。他冷笑一声,眯了眯眼,本就难以支撑他清明的眼,这一下更是想合上了,半晌才嘶哑回话:“你身世显赫,不比谁差,怎么现在就跟那吸血魔物一般低俗下贱?” 身上人立刻笑出声,手上却动作一狠,一个用力又将他的头按在了地上,末忱一声闷哼,还没等他喘口气,那人一脚踩上他的手,狠狠摩擦几下,便蹲下来观望着他扭曲痛苦的表情,笑容如夏,好不天真无邪,然而就是这张近乎完美的脸,说着的话却是极具反差。 “现在下贱的究竟是谁?末忱,你根本不配流着伊祈家纯正的血。” “难道你配吗?”末忱声音喑哑,咬字却依旧清清楚楚,要让这人清晰听见一般,“说着我不配,想除去我,但你口中尝着的我的血却是食髓知味。不颜,你究竟跟那恶俗的吸血鬼,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有。”他哈哈笑道,脚从那只手上移了开来,抓着末忱头发将他从地面拉起,凑到他耳边,刻意压低声音,恶劣道,“我怎么咬你,你也不会变成那种嗜血的怪物,而我若是吸走你的血,同时把我的血给你,你当如何?” 末忱双眼一睁,瞳孔放大,竟是又有劲挣扎了起来。他死死瞪着身上这人,丝毫不怀疑他的恶狠,吐出几字毫无作用的骂句:“你他妈敢!” “怎么不敢?你以为有谁会帮你?”压下他所有的挣扎,再将手中的那颗头颅往墙壁上狠狠一撞,他又在末忱耳边低沉道,“你可没有朋友,再者说,伊祈家承认你吗?嗯?还是说指望初芜大人?那我再告诉你,就是她想让我这么做的,死心了吗?” …… 妹……妹? 不。不不不不,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 “给我闭嘴!”即算头破血流,末忱依旧咬牙恨声,咬字清晰,“不颜你个垃圾!下地狱去吧!” 他却是越发兴奋,松开抓着的发,转而死死掐住了末忱脖子,施力握紧了。 “我发现折腾你是真的好玩。”他声音竟是有了几分亢奋至极的嘶哑,“比起那些吞声忍气的废物,有意思多了。” “的变态。” “骂,继续骂,骂多少次,留着以后我就揍你多少顿,继续,看是你骂得厉害,还是我揍得厉害,哈哈哈哈……” “你有你妈的毛病——” “我确实情感难舍,”祁空无所谓笑笑,“不像你一般心狠,亲哥哥说不要就不要。” 陈莫吾嘴唇吻吻合合,欲言不言,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幸好,有人即刻便打破了这种微妙的气氛……叶辰逸蹲在那高高的窗台上,看着下方,微笑着打着招呼道:“哟,之前一年不见,你改了名,而刚刚才见,现在你又变了样子……真是士别一时,当……啊啊啊救命!!” 他突然脚下一空,竟是从那高处直直坠了下来。见是熟人,深灯伸手结阵,念了句什么,那地面便逐渐生风,到叶辰逸落地约摸三尺时,那风竟将他托了起来。 “谢谢谢谢!”他一边感谢着一边跳落到地面,然后走至这对搭档身前,温声道,“你们做得不错,麻烦了。不过夜雨可被扎实吓了一跳,不如先回去休息?” 深灯点点头,也不见丝毫犹豫,揽着少女的肩膀就带着她离去。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叶辰逸这才回头,悠悠开口:“所以二位,有误会不如先解决?” 琼宇捡起那会掉落滚远的排球,纵身一跃,坐在了裁判的位子上,托腮静静地看着。 陈莫吾憋了半晌,终于断断续续开口:“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她是真的有点难堪,在魔界时对哥哥确实曾有过强烈的杀意,而人身这么多年来,对他的爱意却也是怎么也掩盖不了了,这让她一时不知道是该为以前道歉,还是该为现在如何诉真心……但祁空就很不一样了,他的能力不太稳定,远不如陈莫吾能撑住两种完全不同的记忆,他正在回想起来的东西也并不是很完整,甚至根本有可能,只记得妹妹对自己下杀手的事。 叶辰逸似是发现了这一最大问题,拍掌道:“有了。让你们在梦中想起来就好了。” 他刚松开合起来的双手,陈莫吾立刻喝道:“幻影术!” 一团火焰从祁空脚边窜出,紧接着又窜出来几团,最后竟是将他围在了一个火圈中。她立刻对准备施展什么的叶辰逸道:“我想起来了,什么都。现在问题在我哥。” 他表示明白地点点头,放下了手,问道:“所以有什么办法让他想起来么?” “虽没有,但其实大家都知道他的弱点。”陈莫吾合拢二指,指向火焰中正试图挣脱束缚的那人,森森吐字道,“他怕高温。” 火没有再烧得如何猖獗,祁空却感到更热了,那火焰正一层层升温,虽清楚是幻象,他之前那副身体也掌握这种幻术,但还是抵不过那来源于最深处的恐惧。这一刻,他仿佛被什么东西抽干了所有力气,终是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双手撑地不断喘息,最后逐渐失了意识。 叶辰逸眯眼看着睡在地上终是纹丝不动的少年,轻声道:“看来这两年来,他也都还什么都没有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界外轶事》正文 第四章 融冰 琼宇揉着自己半边肩膀,一边揉还一边抱怨:“我发誓他真的重,肯定比我重。” 虽然是打车回来的,但陈家的别墅实在太大,保安又只让外来车停在外边,于是自然是将昏沉的祁空丢在了他肩上,然后由他背回房间。 陈莫吾递给了他一杯水,然后也坐了下来。 她的异色瞳已经消失,魔化的状态也已消去,她托腮看着一旁翘着二郎腿靠着身后沙发垫不知多舒适的叶辰逸,轻叹一声,无奈问道:“所以你们不遵守约定,重新回到陇部,是为了什么?” ——“除非陈瑾瑜死透,我们才会来他墓前蹦迪十晚”,这便是约定的除非了……但显然,祁空活得好好的,活蹦乱跳,不仅如此,还魔化了。 叶辰逸呼出一口气,笑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是谁指明我哥杀了他的?”陈莫吾也不再拐弯,开门见山就问,“何惟醒了他自己说的么?还是说清酒?” “何惟老大不醒的话,我们自然也不会这么确认,全部出动来陇部了……” “等等!”话音还未落,陈莫吾立刻打断他,确认道,“等等等等……你说什么?全部……??” 不只眼前这个棘手的叶辰逸,也不只深灯与夜雨,还有其他人,何惟的手下,至少二十人。她倒吸一口凉气,气若游丝:“……你们是要杀了他么?” 他却是耸耸肩,答得轻松:“本就不打算让他还有一条完整的命去见何惟老大。” 听此,琼宇放下茶杯,一个不知韵味的眼神瞥了过去,淡然插话道:“陈家的大少爷想杀一个人何必亲自动手,何兄可真的看清楚了?” “陈家的大小姐若真的想掩盖一件事,也会物尽所用。”陈莫吾幽幽接话,“姓叶的,说吧,老熟人了,何必只告诉我们片面之词。” 叶辰逸冷哼一声,嘴角略显笑意,语气释然:“他应该还不至于瞎到这种程度。” 虽没有回答是与否,但其实也差不多了。源于对何惟无条件的信任,叶辰逸必定也是信任着他的每一句话,包括指认凶手是祁空。 琼宇轻叹一声,双手枕于脑后,也靠上了身后沙发,似是放弃了再跟他确认凶手的事,无奈又道:“那好吧。那你不妨说说其他的事,比如何惟醒后,除了告知凶手,还说了别的什么吗?” 陈莫吾显然也对这个问题比较感兴趣,点了点头,视线投向他。而他却久久沉默着,纠结二字写于脸上,似是并不打算轻易道出。 “那我来猜猜吧?”见此,琼宇又自顾自说道,“首先,肯定的是立马下令杀那大少爷,众人可能都略有犹豫,毕竟对象是‘魔物’。接着,那便是告知真相了。再者,大家都有了理由回陇部找祁空,那么何惟在做什么?还在养伤吗?” 陈莫吾楞楞地看着他,听到最后,突然一下茅塞顿开,眼前一亮,似是解了什么疑惑。琼宇偏头,与她对视一眼,便闭口不言,默契的是,她立刻接话道:“好了,现在问题有四。一,他本人目前伤势如何,若只是刀伤,一年应该足够恢复良好。二,他知不知道自己昏迷了一年,这确实是个太久的时间,知道后也应会微有不可置信。三,他本人现在有无动作,是藏好自己,还是也出来找我哥哥报仇。四,也是我最想问的……” 她顿了顿,身子前倾,凑近了那二人些许,压低声音,幽幽继续问道,“让他昏迷一年的,究竟是什么?几乎致命的刀伤?难以揣测的心理或精神状况?总不可能是他太困了,一睡一年吧?还是说……” “梦魔。”琼宇与她齐声,皆是压低声音说出,就像是怕惊动什么人睡眠。而那个人,正躺在不远处的卧室里。 祁天坐在床边削着水果,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手中的动作不停,眼睛还细细盯着处于深睡中的祁空,当削好把果肉轻轻放在果盘后,她终是停止了哼曲,轻叹一声,伸手轻抚祁空左脸,似是太想叫醒梦中人。 她洁白的长发随着窗外吹来的风轻轻飘动,抬眼望去,才发现已然是黄昏。 她突然起身,冲向正大开着一面窗户门的阳台,而还不待她手扶护栏,抓住什么,便警觉性地立刻后退回窗户门边缘,接着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是从地面跃起,跳至护栏,蹲稳再跳下,现在已经站立在她面前的黑发少年。 他身披风衣,短发蓬松略显凌乱,一副头戴式的耳机还挂在脖子处,黑眼圈极重,俨然一副熬了夜此刻还无精打采的样子。他也不做停顿,迈动脚步往前走去。 这一幕发生不过短短几秒。祁天大叫一声,立刻转身,跑向里头,而她却只是在床尾处便停下了脚步,再展开双臂,挡在了床前。 “不请自来,你是谁?”她大声喝问,“你又找谁?” 话虽这么问着,但她其实已经把这人当做是来找哥哥的了。 下一秒,陈莫吾等人破门而入,立刻,房里气温上升,杀意渐起。 少年挠了挠头,不耐烦地咂舌一声,开口时声音阴沉得犹如古钟响鸣:“啊,被发现了。” 这么说着,他却依旧一张表情,眼睛里都有几分死气,甚至还有点面瘫。反而是刚进房里的那三人,见到他那一瞬间,就并不怎么保持冷静了。 “浊歌!”半晌,叶辰逸才先第一个说话,然而开口便是大喊着那人的名字,厉声道,“你他妈有毛病吧从哪进来呢?” 能把他气得当场骂出口的人也是很厉害了……陈莫吾这么想着,同样也扶额无奈道:“还请正门敲门好么,你看你把我妹妹吓得……” 琼宇倒是手快,一进来就直接揽过来祁天,搂在怀里带出门了,陈莫吾放下手看着床尾处时,那个银发少女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紧接着,门还被他顺手关上了。 ……这就是你说的对我妹妹没意思?? 她轻呼一口气,看着眼前人,即使心里已经摸清楚了个大概,还是正色问道:“那么不请自来,是为何事呢?” 少年瞥了一眼祁空,又指了指他,诚实回答道:“我本想偷偷带走他,但被发现了。她反应很快。” 他也丝毫不做掩饰,问什么答什么。叶辰逸却是脸色更黑了,不知是被他行为气的,还是被他言语气的,反正这人总能气死他。 “那你是要偷偷带去哪?做什么?”陈莫吾也按照流程,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谁的命令?” “带去政府下的警局,何惟目前的势力还没有够及到国家权利这一块,把摄像头拍到的那一节录像带给他们,那里就能保他。”他全程面瘫道,“我自己行动的。” 听闻此话,陈莫吾和叶辰逸半天才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悟后又不可思议问道:“所以说监控没有拍到的那一幕,是因为被你截了,还没有一点破绽?” 浊歌轻点头。 叶辰逸抓耳挠腮,抱着头跳了跳又原地转了一圈崩溃道:“这是出了内鬼啊而且这个内鬼还是个技术宅还是清酒老大的搭档我的妈饶了我吧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陈莫吾:“???” ……能把他逼到如此失控的人是真的真的非常厉害了。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祸起源头的仇家睡得昏沉,而妹妹跟冤家又遇见一个冤家,而这个冤家又当着上一个冤家的面说,我帮了一把我们仇家……陈莫吾觉得琼宇干脆离开是没有错的,确实不能待在这,毕竟这人不按照常理出牌就算了,还说要把她哥哥送去监狱,还说那种地方能保他。 ……??? 开什么玩笑,陈家大少爷进了监狱,是想让这段时间的头条都是这个吗? “不不不不别想了!”她立刻道,“他就在这,哪都不去!” 叶辰逸这才回过神来,抱头难堪道:“没错,他就在这,哪都不去。” 能让他无奈成这样的人除了厉害也再无其他形容……陈莫吾走上前,关上了那扇窗户门,又严肃问道:“你为何要用这种方法保他,归根到底,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浊歌又是一声咂舌,这回他也不回答了,而是戴上了耳机,退回一边,沉默不言。叶辰逸摇摇头,也冷静了些许,轻声开口:“问也没用了,你也知道,他性格就这样。还是问清酒吧,她不可能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听到“清酒”时,浊歌又有微微反应,咬了咬牙,而后烦躁地推下耳机,眉头紧皱,恨恨道:“你故意的吧?”故意拿她来威胁我。 “她也是我老大,”这会轮到叶辰逸假作无辜老实,他语气也确实诚恳,“给她汇报真实情况怎么能说我故意?还是说清酒老大确实不知道你干了这事?” “嘁。”他低沉的声音却是更加阴沉了,森森吐字,“你也不过恶人告状。” 看着这两互相客气又互相做戏再到互相揭瓦,陈莫吾是真的觉得这出戏好看,奈何这出戏根源跟自己的哥哥有关,不然她真的只想拉着琼宇嗑瓜子拍掌看戏。 不过何惟的人不都是很恨他的吗……一年前,他执拗地揽下那事,获得了荣誉受到了尊重却最终丢失了朋友,也不知究竟是幸与不幸。而哥哥那时却只是盯着自己,蓦地痞笑一声,又温声安稳自己道:“没关系,是非是我选的,后果也该自己尝,但我受到的肯定与支持,也是不可辜负的。” ——“不肯认同我的人,也就由他去吧。” 哥哥当年的话还如响在耳畔,陈莫吾也没听他们后面到底吵了些什么,只是再听的时候,他们话题都已经换了好几轮。 她轻叹一口气,坐到床边,一指祁空,微微开口:“解。” 顿时,围绕着祁空的幻术消失,几乎是紧接着,他便睁开了眼,那双异色瞳还在,那从最根源处溢出的杀伐之气扑面而来,她后退一步,一眨眼,左眼颜色褪去又立刻被红色染上,两人视线相交,冰冷地对视着。 叶辰逸突然感觉冷,幻影术可以具象化就算了,但这种眼神摩挲的杀气也能具象化实在说不过去……他没有再接话,抬眼看着浊歌,只见他手伸出,手掌对着祁空那一方……突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叶辰逸立刻伸手阻止。 只见浊歌下蹲,手往地面一撑,从他手下生出的冰层,一层层往前方迈去,每前进一处,就冻住一处,蓝白色的裂冰一步步往前,不过一瞬间,就作势要爬上祁空的床,却被叶辰逸伸出的那一手及时生生止住。 他转动眼球,余光瞥了叶辰逸一眼,只消这一眼,便可清晰看见那凛冽寒气从他眼瞳中发出,侵入骨髓。他明白了,这种寒冷,确实只有浊歌一人能给。 “那你这么做是为何?”他问,“我可没打算杀他,但你本能地就阻止了我,为何?” 祁空翻身,还不待下床,叶辰逸立刻喝道:“别动!他想拿回他的东西!” 祁空动作生生停顿,皱起眉头,似是回想着什么。而听此,陈莫吾立刻伸手,火焰从地面蹦出,试图融化冰霜,却丝毫不动,幽幽寒气依旧逼人,几乎封闭的空间里,让人不由心生战栗。 “你也知道那是我的东西,”浊歌说着站起身来,刚刚撑地的手掌摊开,他抓了抓,寒气这才从手中慢慢散去,他笑问,“所以为何阻止我拿回来?” “不会融的冰?”祁空一腿单膝跪在床,另一条腿蹲坐着,也不好动作,就这样接话问道,“它是你的所有物?” 那深埋于他体内,护着他人身度过每一年炎热夏天的一块不融冰的寒气,原来并不是生在寒地的无主之物? “你偷了我的千年不化冰。”浊歌开口便是一句指认,似是怒气冲冲,“还不知道炼造它的人是谁?” “干我何事,这副身体太弱,比魔种都怕高温。”祁空红瞳灼灼,不甘示弱地丢锅,“你没事造冰还丢在那极寒之地干嘛,我要是知道是你的,登门求物又有何难?” “……” 叶辰逸实在惊叹于这高级魔族人不要脸的程度,一时竟是相对无言,显然那边的浊歌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好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字,再看这边的陈莫吾便是直接笑出了声。 “……好,那你现在求。”浊歌也不管了,破罐子破摔,索性就接了这话,冷笑道,“我不仅将它给你,我还可以给你补齐这么多年来它已经消散去的一部分寒气,并保证永不褪去,只要你求。” 他顿了顿,扬起嘴角,这回是笑得切切实实,“那不融冰的形体虽由我炼造,但它凛然之寒气却全源于何惟,该求谁你心里也应是有数了。” “……”祁空被他这一句又一句咽住,到了最后一句话时,脸色可谓是极其难看,从没有哪一刻这样那什么过,整个嘴角都是抽搐着的,整个脑袋里都是乱的。然后便是左眼里的红色消去,魔化后的模样也渐渐退去,开始恢复原来的样子。 ……那魔物竟也如同受不了此等尴尬似的,自己退去了?! “我就算是热死!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也绝不求他何惟!”突然,祁空大喊,“我求他我还不如去死!” 然而一般说了这话的下场都是千篇一律地被自己打脸了。叶辰逸使了老劲才憋住自己的表情,不至于崩,而陈莫吾这回不仅笑出了声,甚至还笑弯了腰。 琼宇跟着天使一般外表的少女在街上闲逛,她的银发在黄昏中被鲜红染上,少年的红发却只是被映得颜色更深了,如此一高一矮前前后后走着,竟成为了这条街上最好看的一处风景。 祁天回过头来,弯了眼眉,微笑着开口:“好久没有像这样两个人走一起了。” 琼宇竟被这一眼看得心中一紧,幸好外面的夕阳也红,他堪堪问道:“有喜欢的东西需要买的吗?” 少女却是笑得更高深莫测了,转过身来手签在背后,后退着走步停步地看着眼前人,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笑意正浓,和着远处天边的夕阳,衬得她好看得不可思议。 琼宇实在难揣测出她的意思,此刻恰巧经过一家古董店,鬼使神差地,他停了下步伐,随着他的止步不前,少女也停在了原地。 他指了指这个店子,询问道:“要不要进去看看?” 祁天微微歪头,疑问道:“为什么突然要去卖古物的地方?” 琼宇倒是不经意地笑了下,脚底生风般轻轻一跃,跳上了台阶,回头道:“那你等等我。”便走了进去。 不多时,他便抛着某样东西走出来了,那物深红色,通明透亮,血丝均匀,温润细腻,正是琥珀的一种,血珀。 琼宇平摊手掌伸出,那颗血珀呈椭圆形,有着莫名的纹路,却是如同精雕细琢般,实为极其好看,不可多得的好物。他悠悠道:“收藏之佳品,当弥补上次那颗不走心的石头的愧礼?” 祁天本就不会推开他送的任何一样东西,反而是好生爱护,当稀世珍品似的锁进柜子里,别提现在这颗从古董店里挑出来,专门送与她的玩意了。她略有迟疑,接了过来,低头轻声才回道:“好,谢谢。” 而这一低头,直接让琼宇顺手摸了上去,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又微微弯腰跟她平视,微笑着埋怨道:“傻丫头,你跟我谢什么?” 看着少年极近的面庞,少女是更加心神意乱,脸也是腾地一下红了个彻底,眼睛都仿佛被什么蒙住以至于看不真切,直冒星星。夕阳很好地掩饰了少女的慌乱,少年却不懂气氛,又开口补了一句,“祁空的小妹妹,当然也是我的小妹妹。” 随着他的这一句话落,刚在少女心里升起的一丝甜头,轰然碎塌,变为道不尽的怒意,可是太浓烈的感情,反而让她什么都无法轻易说出口,却是更加难受。于是她眯了眯眼,微笑着点点头,莞尔一笑:“是啊,琼宇哥哥。” 少年确实感觉到了,刚刚少女睁开眼睛的那一刻,那眼神中藏着的凛然杀气,以及那饱含不甘的强烈情绪,让人心底一颤,心生恶寒。 但是无论如何看,她都是记忆中天真可爱的样子,并没有什么不同。琼宇这么想着,也跟了上去,与她并肩走着,逐渐消失在地平线那一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界外轶事》正文 第五章 何惟 前一秒还说着“就算死也不求他”的祁空后一秒就后悔了……为说的这句话后悔。 真的是他高估了这块冰……算了,都知道是浊歌做出来的东西,也不用抱希望它还有用了。再者他也实在不明白,为何偏偏自己这副身体就是有怕热这一致命弱点,他实在也不是那种低级的魔种,以前还是位纯血种,即算沦为半魔也不应该的,应该是哪里出了问题,绝对有哪里出了问题。 只是想不起来。 祁空急得抱头,又气得随即松开手,心情极其烦闷,咂舌声音不断,恨不得一头撞死。当然,好好一个人类大少爷,有问题还是要商量的,而刚一张口,下一秒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叶辰逸觉察到了什么,他倒是善解人意,笑道:“你有什么就说,反正都这一步了……何况你更难堪的时候我们都见过。” 这话确实不假,他受到质疑,老友离他而去,真真正正一无所有的时候,都被尽数看在眼底,现在不过一个人尽皆知的致命弱点,有何不能说的? 这么一想,却是舒坦了许多。可是只有他自己心底里最为清楚,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的,这是不管何如都无法被干预的,这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或者说,这只能是他一个人的事。 望着祁空一脸复杂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陈莫吾久久沉默着,同样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这种情况下浊歌自然是最爽的,打开笔记本就玩,看得叶辰逸脸色越来难看,最后眼不见为净,直接起身走出房,坐回了客厅的沙发上。 许久,陈莫吾突然站起身,看了眼祁空,便走出了房间。 “慢着!”见此,他立刻对着门外大声问道,“你去哪?” 她却只是停步偏头一眼,便立刻重新迈动脚步,出了别墅大门。叶辰逸目送她远去,实在也猜不透为何,但看着同样出了房门,准备追出去的祁空,喝道:“干啥呢,病号回去休息!” “……我像病号吗?”祁空竟一下陷进去这句话的问题里,自问道,“不像啊,我跟什么搭边也不至于跟病号吧?” “……我就举个例子。”叶辰逸沉声,话锋一转,“这里除了我们的人还是我们的人,刚好,省去了不少事。” 听闻此言,祁空的幻影术也已经随时准备施出,而像是意料到了一般,叶辰逸再说话时语气释然,还有几分无奈:“不打了不打了。你还是没有想起来。” 突然被道出他刚好就现在最大的问题,祁空自然是一惊,走回沙发前,盯着他问:“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叶辰逸眉头一挑,总不能告诉他,好像除了你这件事外,其他什么都知道吧。于是轻咳一声,假笑着答非所问:“除非你跟我去见何惟老大,不然这事没完,你的事也不会完。” 顿了顿,他又问道,“你也实在不是畏前畏后的人,为何不敢一人做事一人当?” 祁空咬咬牙,那即将呼之欲出的真相到了嘴边,他却害怕开口。不禁暗叹自己在这件事上实在太怂,但荒唐之大,他是难以启齿。 “是……梦?”想起之前那两人异口同声说的“梦魔”,叶辰逸试探着问出口。 误打误撞,这一问还真问对了。 还真是梦。 祁空一脸不可置信,但既然被拆穿了,索性便开口,强装镇静道:“……我梦见自己杀了何惟,但是我却一点事也没有,不仅如此,还很开心。” ——不仅很开心,还没有收尸就回家睡觉了。 “醒来后我还是昨晚睡时的样子……丝毫没有怀疑我自己睡梦中杀了人。” ——可是后来才发现,这并不是梦境,而是真的不能再实的一件,我做过的事。 祁空越说,自己表情也越难看。不管如何说得都只是在单纯叙述着一件事,说出来后都像是那种,“我做了但是我是绝对不会承认是我本人做的”的感觉。他实在难以再说下去,何况他自己都不信这事。 叶辰逸不是没有听说过梦魔,只是梦魔有很多种,恰恰就是太多,才有忽略这种最寻常的魔种。 那是一种比较低级的魔种,或爱梦,或食梦,或扰梦……这些都不足以成事,真正让人惧怕的梦魔,不仅扰梦,还会通过控制梦境,控制做梦的人。 但这种有着自己思维的高级魔种,要么化为更为凶猛的魔种,称霸一方,要么就已有身躯,成为魔族人,恪守着君王定下的规矩。不管进化为哪一种,都是有了身躯,又有自我思维,都根本不需要寄托于宿主,再操梦御主。 说祁空是梦魔的话,自是没有人会相信,也是没有一丝根据的。 “刚刚让你昏睡,并没有成功让你想起你在魔界时的全部事,我现在要用外力帮你想起。”叶辰逸盯着祁空,问,“你知道梦魔吗?你以前接触过它否?” “我只知道我忘了什么,但想不起来。”祁空难得老实答话,也不再询问为什么,“也许我接触过,也许没有……但实际上,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没关系,”突然,抬眼只见叶辰逸笑得阴冷,有意无意告诉他道,“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下一秒,他一掌拍向祁空,一把短刀从他手中破出,直直刺入防不胜防的祁空。他看着突兀扎进自己身体里的那把刀,那一头连着的是叶辰逸的手,才发现,自己是被这家伙阴了。 破肉而出的刀,在手掌中,怎么想也毛骨悚然,然而,他就这么看着这把刀,又消失在了原地,再一看,自己伤口处血流不止。 “没事没事,你魔族人结实得很,即算是人身,捅个几百刀都不一定会死,我不拿火烧就可以了。”叶辰逸抢在祁空之前开口道,“你放心,我这是帮你想事,只是手段有点难看……但效果立竿见影。” 祁空楞楞看着那流了一会血后便自动止住且以惊人速度愈合的伤口,突然双眼睁大,瞳孔骤然紧缩。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浮现无数画面,全都一闪而过……他确实立刻想起了很多事。 那在地上蜷缩着的自己,那高高在上俯视着自己的同类,那因护着妹妹从而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的自己,那让他发疯的寄生虫,以及让他从神坛上跌落下来的最根本之原因……魔种。 他想起来了! 就在伤口完全愈合为止,他终于全部都想起来了。 “幻影术。”陈莫吾轻声开口,念着已经念过无数遍的这三字。突然,以她为圆心,三尺的地面开始有变化,零零碎碎的光从这张一米的结界边缘飞出,似是什么东西快速摩擦所产生的,在即将黑夜的空中闪闪发光。她伸出手来,试图触碰着什么,但什么都已经抓不住了。 蓦地,她握紧拳,喃喃道,“空间交换。” 立刻,周围瞬息万变,景象快速流去又被新的替代,越来越快,最终停止……说着空间交换,其实只是快速移动自己这一寸之地,在一瞬间便到达自己想去的地方。这也是幻术的一种,最极限的幻术,也是最不容易成真的幻术,同时也是最耗能力的幻术。 再看向眼前,这是一个房间里,屋内光线偏暗,唯有一盏台灯开着,长发的少年倚在那处安静地看书。她迈步走了过去,那人也不抬眼,也不像屋子内来了不速之客的样子,更多的只像是老熟人之间简简单单地打招呼:“终于来了。幻影术已经运用到这个地步,厉害厉害。” “何惟。”陈莫吾不带犹豫地唤着少年的名字,已经走到了摇椅前,俯视着他道,“跟我打一场,我赢了给我真正的不融冰。” 在听到是个少女的声音时,少年便抬起了眼……见到此人,他不由得笑出了声,合上书,坐起身,开口道:“说实话我有点意外的。那么在下请问,陈小姐找我谓不融冰,可是为了你兄长?” “你知道原因的。”她的语气斩钉截铁,似是不打算再多言,又将话题转了回去,“我输了你也可以问我要东西,问我个人要。” 何惟止住笑,凝神看了少女半晌,见她似是并非玩笑,冷静下来又语气带有点好笑问道:“你不会不知道我跟你兄长的仇吧?” 陈莫吾一闪而过复杂的神情,眨眼时眉头皱起,嘴唇吻吻合合,却说不出话来。见此,何惟又躺回了摇椅,双手枕于脑后,那黑色长发全被他压于背下。他眯了眯眼,肯定般地点点头,道:“看来你是知道的。” 陈莫吾低下头,咬咬牙,只听自己颤抖字音绕耳:“……那不是他干的。” “我当然知道不是他干的。”何惟笑得惬意,语气轻松,“是寄宿于他身体里的魔种。” 陈莫吾抬头,眉宇间的痕迹更深了,她厉声问:“你根本就知道?!” 何惟手撑座椅扶手坐起,就这样自下而上地望着她,眨了眨眼,嘴角噙着地一抹笑意让人只觉可怖。他刻意压低声音,幽幽道:“我这是在帮他……” 末忱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揍过多少人,以及也究竟被多少人揍过了。每天都会有新面孔向他挑事,螳臂挡车不自量力的,或不屑一顾视他如蝼蚁的,那都是他要一一打退的仇人,纵使他并不知道仇者从何来。 残败的躯体每一次都会在下一刻便恢复原样,所以他从不害怕自己会死,他相信,自己并不是弱小的,因为只有弱小的人,才会死去。 他突然笑了。 叶辰逸微微发抖。 从身体里出来的刀刺入祁空身体,那么他也会通过那把刀挖取到祁空想起的事,现在就等同于,直接感受到了祁空以前的记忆。 “开……开什么玩笑?”他不可置信地开口,才发现自己发音也是颤抖着的。 他确实感觉到了,那段阴暗到让人窒息的画面,那个男孩身上的绝望与希望,强烈地传染了他,让他分不清经历那一切的究竟是谁了,是祁空,还是自己。 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对那个叫末忱的魔族人的同情。 “你看到了。”祁空在一旁提醒他回神,再道,“你看到了?” 叶辰逸良久才点头,表情扭曲,问:“那是你?” “是我身为你们口中‘魔物’的时候。”他却是与叶辰逸不太相称的冷静道,回答得还甚为坦诚。 “可是……”叶辰逸听了他的话,整个人几乎都要爆发了,却被生生压下,他还微微带有一点惊恐地开口,“可是,为什么你不怕……?” 祁空挑眉,扬起嘴角:“怕谁?不颜吗?还是说——” 叶辰逸咽喉滚动,欲言又止,他愕然看着一脸如同什么事也没有发现一样的祁空,呼吸都有点艰难,直到听到他说出来了那个大家都熟悉得要命的名字时,他才倒吸一口凉气,蓦地起身一拳砸下身前的茶几。 巨大一声宣告它的解体,而那个名字的话音也随着这一声落下,他心头一紧,立刻回头,看着祁空,毅然决然开口:“走,找他算账。” 祁空挑起一边眉,扬起嘴角的弧度落下,难有的严肃表情上满是狠厉,他点点头:“我的妹妹应该也是去了他那里。” ——何惟。 “带上我。”浊歌倚于房门边,突然开口,对着客厅里这两人道。 叶辰逸看着他,突然回想起之前陈莫吾问了他一些事,而他不愿说的神情,不就是知道了所有事的样子吗?他睁大眼睛,又皱眉道:“你早就知道!” 浊歌点头,走近二人,看向祁空:“我叫你求他并非是因为不融冰,那是气话不假,但我也并非怪你盗取了它。” 他轻叹一声,接着道,“我其实真正要说的,是当初你就不该用这块冰,因为,这就是他专门为你而造的。” ——你将不得不落到他手中,而我,直到刚刚才发现这件事的真相,即刻过来后,却发现你们都并不知晓。 或许要除了陈莫吾。 不融冰,顾名思义,绝不会融的冰,如果寒气开始散去,那只有一种可能——那是有了杂质的,并非货真价实的东西。 冰是我亲手造出的,是绝对真实的,掺假了的,只有给何惟后,他注入的寒气有别的什么杂质。 “所以我要去‘求’他。”祁空却是平静地回话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在试图摧毁我,我只是想不明白,怎么到了都为人时,突然就不对我动手了,这不,还是动了,只是有点慢而已。” “你们在魔界时也是这样的么?”浊歌问着,也自顾解释着道,“当我发现他是魔族人的时候,为时已晚,清酒对于这事,甚至还一无所知。” 叶辰逸不由得一声咂舌,道:“你最先发觉,已经不晚。我这刚刚才知,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能不这样么,无条件深信不疑的老大,是个魔族人,从头被瞒到尾。 “他有这个本事不奇怪。”祁空同样也平静地说道,“但我先要去找我妹妹,关于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之后再说。” ……他竟只将那些当做无关紧要之事!叶辰逸咬咬牙,沉默了下去。探寻到祁空那一段最不堪回首的记忆后,他不由得更是心生佩服。即便都到了那种地步,还是将对妹妹的爱意继续到了底,即使从高点跌落到万丈深渊,还是将对妹妹的保护进行到了底……怎么能不佩服?那个融入了人类社会后回到魔界的男孩,有着所有人性,以及永远坚持了,对妹妹的包容与爱。 不颜碰到末忱的时候,他还是一如当初的高高在上,看着他利落的手法干脆打下那些魔种,不由地扬起嘴角,竟有一丝兴奋。于是他轻身一跃,到他身边,抬手便抓着那人肩膀,在他还未反应时,一把将他摁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末忱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什么东西抓着脑袋往树上撞,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实在有点莫名的熟悉……他咬牙切齿,在那只手下艰难偏头,恶狠狠地瞪着那人,吐出他的名字:“不。颜。” 不颜立刻笑出一声,手上动作却是更狠了,似乎是要把这人嵌进去才舒心。他眯起眼,笑容扭曲,开口道:“好久不见,你果然比上次更厉害了。” 他确实感觉到了,自己手上的这副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强大且美味,比起上一次,不知味道会好多少倍。这么想着,不颜松开了手,退后几步,打量着眼前人,微笑道:“能打赢我的话,我可以奖励你。” 末忱极其嫌弃,转身就走,丝毫没有犹豫。 “奖励同样不变,我这里有的东西你什么都可以拿走。”他接着道,“但是你输了,也不变,一点点血而已,纯血种不会这么小气吧?” 而在他说出奖励不变的时候,末忱就已经停步了。 “茶荼家家主这一身份,还是有资格跟末忱大人切磋切磋的吧?”见有效,不颜又继续道,“还是说,末忱大人觉得赢了的条件要改一改么,那也可以,我身为家主,自然有什么都可以双手奉上。” 末忱回头,同时也转过身来,突然露出一笑,只是眉眼间的戾气并未收敛,他走上前,抬手时一团火在他掌心中燃烧,映着火光的面庞却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暗色中,仿佛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我确实改主意了。”末忱开口,如古钟响鸣的低哑声音更让人深觉他就是恶鬼,“我一定要揍你一顿,赢了我要你滚下家主位子,少用那身份跟我区区小辈在这里纠缠不清。” 不颜哈笑一声,同样抬手,阴冷寒气从他掌心蓦地冒出,他走向末忱,心情大好:“伊祈家的家主迟早不都是你么,我只不过比你早一点拿到家族的代理权罢了,至于纠缠不清……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没什么值得误会的,”末忱森森吐出一句,似是要咬碎这几字,“嗜血的怪物。” 话落,烈火与冰霜碰撞在了一起,他们各自都使出来最大化的能力,一方寒气蔓延四散,冰冻了半片树木,而另一方,火花跳跃飞舞,燃烧了半里荒地,一眼望去,只见熊熊烈火与皑皑冰雪缠绕着这片黑暗森林,此等景象,好不可怖。 冰与火交织而出的地狱当如此。 “你认识我的,”何惟起身,撩起眼前多余的发丝,轻轻唤道,“初芜大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界外轶事》正文 第六章 业火 记忆中的那人与眼前的这个在此刻重叠了起来,陈莫吾突然睁大了眼,连连后退,仿佛亲眼见鬼。 “你认识我的,”偏偏那人还用那个熟悉低沉的声音含笑唤着她的名字道,“初芜。” 陈莫吾再也受不了了,却已经退至墙头,再也无法后退,她死死盯着眼前逐步走近自己的这个魔鬼,拼命摇头,颤抖着伸出手来,立刻,火焰直直冲向他。 但是没有用。 那条火焰被他一手劈开为两半,同样的,她的恐惧也让幻术逐渐失效,火焰消散,最终什么都无法具象化。 “离我远一点!”她崩溃般,已经失了理智地大喊,“你这个混蛋!” “别这样怕我嘛……”何惟柔声安慰着,像极一位长者,而他的可亲却只会让她更加害怕得身体发抖,终于他停步,丢下了手中的书,伸手束发,好整以暇,便歪头微笑道,“你不该为你哥哥报仇吗?” 他话音落下,而听到最后那句时,陈莫吾整个人都要窒息一般冷静下来,瞪大眼睛,突然指着何惟,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对他喊道:“你做了什么?!!你对我哥哥,到底做了什么?!!” ——你究竟做了什么,才会问我何不报仇?!! “王城外林被两位大人打斗时毁得可惨了,现在好像惊动了君王,不知当何罪。” “能有啥罪?那两位大人的身份可不简单,都是纯血种的家主,你说说能有何罪?” “什么纯血种的家主,就是两个年轻人罢了,怕是两个人加起来都还没500岁吧哈哈哈哈!” “……又胡说什么!茶荼家不就出了个年轻的家主么,至于另一个,就不知道了。” “茶荼家崇尚强者,答案不是显而易见了么,另一人多半是伊祈家的了。” “……这真的是两个大人物。” “瞧你们说的,不就一片外林么,尽是生长杂草和居住的一群死物,还有我们魔族人高贵不成?你们就是唯恐不乱,就算是魔种毁的,君王也不会管,家主们难道还没啥分寸不成?!” “嘁,你也知道那里有死物,这一下它们家没了,看不天翻地覆到处跑。” “他们瞎跑也不会跑你家去,你杞人忧天干嘛?” “我是怕那梦魔出来扰我清梦。” 听闻梦魔,群人色变,不再议论,纷纷散去。 谁都不想多提那东西,因为一旦提起,它可能就会缠着那人,直到满意了才会走。 末忱一路听着这些人说话,不管走到哪都是在议论着这件事,他极其不耐烦地走回家——到了后面,其实是跑的了。 进了那扇高高的铁门,便是偌大的院子了,女孩正坐在喷泉庞,托腮盯着他。末忱停步,回望过去,她便开口了:“我一直在等你。” 虽然略显吃惊,但兄长确实是冷静着问道:“……何事?” 初芜站起身来,指着眼前的古堡,声音依旧是冷冷的:“父亲回来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便说出了任何极其糟糕的可能状况。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还是沉声问道:“那当如何?” “他很生气,他从来没有这么过。”初芜竟是轻叹一声,语气平坦,“他身体也不太好,你劝劝他吧。” 末忱不由地眯起了眼,点点头,走了进去。他是真的意外于这个妹妹会同他搭话,目的在于父亲,可见她也会关心人,跟其他人并不一样,可能在于双亲的感染,但不管如何,他都不知道这究竟是好是坏。 进门后父亲正坐在几级阶梯上方的椅子上,似乎是正等着自己,见到他后便立即起身,走了下来。末忱顿了顿,也同样走上前去,唤道:“父亲。” 样貌年轻的男人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良久才叹道:“你做错了。” 一句便否定了所有。 “你只知哥哥为保护你,一人打下几十人,退下数不清的魔种,除了此,他不让你再了解到别的……因为那是末忱能让你知道的极限了。”何惟说着,又捡起了书,翻了翻,最终停在了某一页,摊向她,接着道,“真相便在这里了。” 她一眼看去,接过了手,一目十行。她本来很害怕,但是越看到后面,害怕便被憎恨替代,渐渐化为怒火吞噬了她,再抬头看着他时,眼中就只剩仇恨了。 确实,她要报仇。 她必须为哥哥,以及整个伊祈家族报仇。 父亲不是生气。 善于察言观色的末忱清楚地知道,那个眼神中透着的无奈,绝不可能是对自己儿子的生气。他在人界的教堂见过很多这种眼神,他们都多多少少还抱有希望,才会来此求主,虽然此刻父亲与他们不同,但眼神不会骗人。 那是失望。 为什么?他在心里问着,也在用眼神发问,不该是这样,为什么要对我失望? 父亲读懂了他的眼神,却只是将手从他肩膀上收回,便转过身,朝着内院走去,留于他怔在原地,眉头紧锁。 “等等……”他突然追了上去,不解道,“你没有什么对我说的吗?” 他便看到父亲停止了步伐,转过身来,笑骂道:“臭小子!你以为这样完了?我不忍心教训你,但我让你娘去教训你!” 听了这话,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父亲早已离去,但他却是大笑出声。 原来,父亲并非生气,也并非失望,而是确实的无可奈何。 刚进门的初芜盯着哥哥这个样子,嘴角扬起一个不可觉察的弧度,她是笑了。 金色火焰蓦地照亮了整间房,随着一声突来的巨响,屋内玻璃碎裂,清脆声音响彻夜空。陈莫吾抬手,从火光冲天的空气里拔出来一柄弯刀,随着一声竭力的嘶吼,她紧握着刀柄,一刀砍向那个退到远处,周身都散发着强烈寒气的少年,而他却只是微微抬起右手,挡在头部上方,弯刀砍下来竟是铮铮作响。 “刀枪不入。”他恶狠狠道,“你这一招下来可比不过你哥。” 陈莫吾拧紧眉头,眼神同样恶狠,加重力道那刻,火焰爬上弯刀,呼呼声响宣告了那火势之猛,却依旧没有伤到那条手臂一丝一毫。僵持着,她咬牙骂道:“你这个严冰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 听闻此言,何惟竟是笑出了声,又即刻收回笑容,挑起一边眉,低声厉问:“你哥从灼热地狱中浴火而出,那又是什么怪物?” “火的幻术……成真了?!” 初芜看着掌心中生出的一团火焰,满眼都是抑制不住的开心,也有微不可信。末忱抱臂,站在一旁看着,微微一笑,见妹妹的成功,他也安心地转身准备离开。 而下一秒,身后一声尖叫,少女惊恐地声音传来,他立刻回头,只见火焰烧得旺盛,颇有冲上云霄的气势,仿若要挣扎而出牢笼的野兽。 “这是怎么回事?”初芜大喊着,使劲挥动着手,想要把火甩出去,但无力回天,反而助长气焰。低头一看手心,那里已被烧伤,她突然咽喉一动,不再言,害怕疼痛让她泪水即刻浸湿眼眶。 她从没想过,自己将幻术具象化在火上面的时候,居然会失控。危险是绝对有的,她能深刻感觉到紧贴于手中的威胁,她清楚地知道,关乎火这种极端的能力,难以控制,反而会吞噬自己,化为灰烬。 “别动!”末忱喊道,立刻便跑了过来,“你不要害怕,也不能害怕。” 下一秒他竟是直接握住她正在燃烧的那只手,触感传达在手上,初芜摇摇头,泪水顺着脸庞留下,她嘶哑道:“松开,你也会被烧伤……” 末忱却也是摇头,肯定道:“不会。” 话落,火焰瞬间在她手中熄灭,即刻便生在了末忱手中,他确定火焰已经转移在了自己手中后,这才松开了手,接着淡然道,“你不该对它怀有敬重,或是畏惧……你该想着征服它。” 看着烈火在他手中,他却丝毫无恙,初芜才止住眼泪,哽咽着问:“为什么它不会烧伤你?” “从很久以前我就已经把它征服了,现在它们畏惧我,当然也成为了我的一部分,也就是成为了我的力量。” 初芜抬手,盯着自己刚刚被烧伤的手,喃喃着:“我真的也可以的吗?” 末忱褪去烈火,抚上少女的头,尽量柔声道:“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都是我的妹妹,我相信你一定也可以驱使火的。” 话音未落,他便自顾自离去,也不等少女回话,便消失在了转角处。她看着自己曾讨厌得要命的哥哥,曾以为会跟自己抢走双亲的哥哥,现在只是想着,也许他并不讨厌,也许他不仅不会抢走双亲,还会让她自此多出一份除双亲以外的,受到的关爱与照顾。 那也许来源于他。 弯刀上的烈火突然散去,陈莫吾松手,她退后几步,何惟正疑心她要做什么,只见燃烧于整个屋内的呼呼声响更重了,听着听着,竟像有谁在呼吸喘气。 他屏住呼吸,抬起眼……只见火焰在她的上空聚集,冲破屋顶,竟是化为了巨大的火光色人形。它的头发连着的是熊熊燃着的烈火,它的双臂粗大壮硕,伸展着火焰铸就而成的躯体,双足正站立于她身后,说足是不妥的,因为它的下身只是一条细小的焰尾。 燃眉之急不过如此,它獠牙突出太长,眼中同样是火在燃烧,表情狰狞凶恶,高举着那把已经翻大数倍的弯刀,发出了一声响彻云霄的嘶吼。 何惟睁大眼,怔在原地,竟是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惊叹,呼吸都缓慢了下来。他突然觉得很开心,顿时血液流动加快,心跳加速,再难掩饰那激动的心情,他扬起嘴角,实打实兴奋地笑了。 能再一次地看到此等景象,能不开心么?这对兄妹,都对着他使出了这一招。 那是火焰的真面目,是统治着灼热地狱的地狱之主,也是让处变成地狱的最根本原因——业火。而自从末忱那个疯子进去后,就将他降服,还将他化为了自己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将镇守灼热地狱的业火带出来是如何一种状况? 那便是,地狱从此再无灼热这一层。 而不仅如此,那个疯子后来还将业火的一部分,送给了那个时候并不如何强大的妹妹。 想到这,何惟嗤笑一声。但既然业火愿意应她请求出来,可见她也确实有了御火这一真正的资格。 再看那个少女,她自身都甚至仿佛已经跟火焰化为了一体,太强烈的火光让他看不清楚她现在的表情,但一定不会比上面那个巨大的怪物的表情好多少。 他终于感觉到了上空传来的炎热感,这也刚好让他兴奋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来吧,”他笑得让人胆寒,狠厉模样让他疯魔了一般,可是,他就是个魔物,他对着那个暴怒中的少女,开口挑衅,“希望你能像你哥那样,让我觉得有意思。” 话落,他周身的寒气也越发浓烈,最终汇聚在一起,同样逐渐成形……月牙形状的巨大镰型刀刃显现,连着细小的长柄,被何惟紧紧握在了手中,最后扛在了肩上。死死盯着空中已经举起了巨大弯刀的业火,他表情兴奋得狰狞,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至于严冰地狱里的主,寒风,不被降服,从而被我直接吞噬。” 他挥动寒冰铸成的那把巨镰,迎上那个少女和她身后业火的攻击。冰与火相遇的瞬间,一方缠绕在弯刀上的烈火炼得巨镰滋滋作响,似要融化,却被何惟周身不断溢出来的寒气填补,无穷无尽。而另一方,巨镰刀身上竟开始生出一只只幼小苍白的手臂,抓着跟它不相上下的巨大弯刀,滚烫并没有让那些手缩回去,反而如同渴求温暖般,纷纷缠上,燃烧于弯刀上的烈火有变小的趋势,这却让那些手更加渴望地往上爬。 毛骨悚然的一幕让少女也略有惊慌,但她想起哥哥曾说过的,不能害怕,她坚定了眼神,握紧手中的武器,同样砍向那个与巨大弯刀殊死搏斗的少年,只想着要置他于死地。 曲黎历246年,星宿有变,一颗陨石坠落。 天有不测风云,人也有旦夕祸福。世事难料,就像永远都不明白为何伊祈家能在魔界只手遮天,同样也不明白的是,他们突然的陨落。 一支久远的纯血种血脉,突然就从魔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有杂质的半魔。传言不一,而其中最被人肯定的,那便是生出了情感。 半魔者,或血统不纯,或情绪难安,或魔种所化,或能力虚弱……这还是第一次为人所知,原来人界中人类的情感,也会是让纯血种陨落的原因之一。君王开始下令,禁止魔族人去往人界,同时将赋予伊祈家的部分权利,也回收了。 然而从来都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双亲突然支走兄妹两去往外林,当他们没有找到双亲嘱托的东西,并且发觉的事情不对劲,决定回去时,打退下一个个拦路的魔种后,回到古堡,已经是五日后。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双亲不见了,他们的家也随之消失,荡然无存。 妹妹跪在地上痛哭,哥哥却是看着眼前一切,久久深思着,然后走到她身前下蹲,扶住她颤动不已的身子,轻声轻语对她道:“跟哥哥走,这里容不下我们了。” 初芜擦去眼泪,看着那么冷静的哥哥,她突然生气于他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悲伤……但是立刻随之而来的是,她明白了。 原来一直有感情并表现出来的人,并不是哥哥,而是她。他生于人界,行为举止像人,但是他却从未流露出什么情感,那么的高高在上,有恃无恐,因为……因为他早已摸清楚了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他一直都在不断变得强大,由一个弱小的人类,现在已经是可以独当一切的,真正的魔族人。 可是他不流露出感情,并不代表他没有感情的啊。少女此刻从他眼中看到了什么……那是希冀,是还有一个亲人在身旁的欣慰,那眼中的温柔仿佛能化为一汪水,从而溺死她,于是连同这份强烈的感觉,也传给了她。 她伸开双手,突然紧紧抱住了哥哥,接着在他怀中失声痛哭。末忱回抱了她,轻拍她背部,仿佛哄着一个要入睡的孩子。 “为什么会这样?”她哭着问,“为什么,为什么你……” 哥哥却是突然将她抱了起来,他的手卡在她的膝窝,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他再次将她的肩膀搂紧,轻声道:“你是我妹妹,我会保护好你。我不护着你,那谁来?” 少女再也抑制不住……到了最后,竟是曾经想亲手杀掉的哥哥给了她希望,让她在绝望的深海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何惟挥动巨镰,一刀刀割向业火与少女,镰刀的巨大攻击范围让即使是巨大弯刀也应付不过来,他笑容恶寒,兴奋得挥刀都在颤抖。少女的长发已经散开,融于烈火中,双眼红透,她同样也是毫不留情的出刀,刀锋碰撞便是砰砰作响,她毫无顾忌地放出火焰,层层袭向那个少年,将他困于火中,却被他的寒气退去三尺。 各自不相上下,而业火与寒风最初还未成为地狱之主时,打斗时就已是平分秋色,镇守各自的地狱后,再无切磋,最后末忱融合了业火,寒风却是被不颜吞噬了。他们曾也有过交战,寒天冻地,烧山焚林,但都没有放出真正在背后的终极奥义。兜兜转转到了现在,虽再无人身时的姿态,但也终是再次相逢,且再次交战。 此等猛烈的霜冰与烈火,房屋终于撑不住,轰然坍塌。业火一声嘶吼,一手扫下多余的障碍,留了一片空地,视野开阔,这里竟也是一幢别墅,周围再无其他人家。 他们立刻又再次提刀而战,毋需扼制,烈火与寒冰就该在此分出上下。 “顺着极其诱人的血液香味……”眼前这人笑得恶寒,就这么突然出现在末忱身前,用毫无温度的笑容打着招呼,语气兴奋,“我找到你们了哦。” 初芜见此,抓住了哥哥胸前的衣物,另一只搂住他脖子的手,也环得更紧了,似是恐惧。末忱动了动手,揽紧她的肩膀,用这温和地动作安稳着她不用害怕。 突然,他身后火光千丈,巨大的人形从火中而出,照亮黑夜。他走前几步,冷冷开口:“我现在,可没空跟你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界外轶事》正文 第七章 红莲 足足十丈高的人形浴火而出,发丝与火融合,火焰铸得他有血有肉的强大躯干,下身却只是一条焰尾,在末忱身后伸展着终于得以动作的躯体。他左眼细闭,下齿啮上唇,背负猛火熊熊燃烧,持巨剑与罗索,作断烦恼之姿。 瞧着此等可谓是恢宏的景象,不颜不自觉地惊叹出声,眼瞳中仿佛也有火在燃烧。他深吸一口气,惊奇又惊喜:“你果然……深藏不露!” 怀中抱着少女的少年却是波澜不惊,在火光千丈的前方不紧不慢地走着,随着他的走动,那十丈高的火巨人一声嘶吼,突然高举手臂,巨剑砸下,地动山摇。 巨剑上的火焰窜出,火烧十里,将眼前人困在了这一片暗林。 不颜身后还有数十人,他们跟在他背后,见到此等场景,俱是兵荒马乱。 “之前跟我打的时候不肯使出全力,现在为了带初芜迅速离开,就这样毫不吝啬了。”不颜高举右手,示意身后群人冷静,他对前方不远处正对妹妹说着什么的末忱道,“她果然是你的软肋。” 末忱眼神一瞥,余光中的凛冽竟如能割伤人一般,他悠悠开口回答:“谁说不是呢。” 那一瞬间,只有初芜看见了,哥哥眼中的狠戾,以及那如冰霜的面庞。 火巨人重新举起巨剑,一甩绳索,从地面划过,带走一片茂盛的林木,不颜纵身一跃,落到了树顶。映着天空中那血红色的月亮,他从燃烧着的空气中拿出了一柄巨大镰刀,抗在了肩上,正如索命的死神。 “你不要双亲了吗?”他突然对着下方道,“他们还活着。” 话音未落,初芜和末忱同时抬头,二人眼神俱是可憎,死死盯着他,待他话完,二人又俱是不可置信。末忱将妹妹再次抱紧,动作中传来的意思无误,是让她不要激动,不要表现出慌乱,让不颜有机可乘。 “你究竟有何目的要害我伊祈?”他咬牙啐出一句,“你无聊吗?” “可别误会。”不颜哈笑一声,从树上跳了下来,语气释然,“我发誓我可没对除了你之外的伊祈家的任何人动过手。” 见末忱拧眉更加,他又接着道,“好吧,看你们确实也不知道,我告诉你们……是曲黎家一位大人的命令,听这个姓,应该也能多多少少知道什么了吧?” 曲黎,那是君王的姓。 就在听到那一姓氏的瞬间,末忱立刻就明白了他们的目的……并非自己,而是妹妹。 初芜清楚感觉到哥哥抱住自己肩膀的那只手控制不住力道般,让她深觉疼痛,但她也并未发声,因为她同样知道的是,曲黎家一位大人,对她的爱慕。 “我也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不颜似是不满,“那位大人对初芜大人实在是喜欢得很,即使是沦为了半魔,还是想结亲,这不,就先把家主和夫人接过去了么?” 任谁都知道,绝不可能是接,是逼迫,是威胁。 “兄长!”初芜抬头看着身上人,这是她第一次喊这个人,更是无意识地就喊了出来。 “嗯,我知道了。”他回视妹妹那一眼乞求的眼神,点点头,便抬眼看向不颜,“初芜不愿意,让他别想了吧。” “怕是末忱大人的一句话也没什么用了……我接到的命令是一定要带初芜大人回去。”不颜微微皱眉,少有的严肃表情竟让他面相温和了几分,与假笑时完全不同,“虽我家族只剩我一个,但可驱使的魔种可不少,别到最后跟我两败俱伤那可不值得。” “初芜不愿意,”末忱依旧坚定道,“我就一定会带她离开。” 火巨人又有了动静,燃烧着的火瞳狠狠瞪着不颜,也似是渴望出手,巨剑微微颤动。注意到此的他抓紧了巨镰的细柄,也随时准备割出,狠狠道:“敬酒非不喝!” 立刻,火巨人一手砍下手中的巨剑,一手挥动了绳索,不颜再次一跃而起,躲过那足以撼天动地的攻击,再挥动巨镰,朝着少年那方攻去。 业火肆意挥舞着手中的弯刀,跟随着那个少女,复杂动作极其连贯流畅,完全没有因为身形而行动缓慢。 而何惟手中巨镰的刀身已经开始发黑,竟是由冰变为了真正利器的模样,他持巨镰割向那个少女时,一次次都被那巨大的身形挡下,然后又是新的一轮与他的对峙。 他长吸一口气,借着那把锤在地面的弯刀跃起,到达空中。他与业火平视,握紧巨镰,割向业火,他也迟早该面向业火。 火巨人砸下巨剑时被不颜偏身躲过,且被他跳向巨剑刀身上,试图直接跃过,但绳索接踵而来,准确扑向他,于是又只好后跳回去,而还未从落地的缓冲中起身,他又举起巨镰挡在了头部上空,接住了那狠命砸下来的一剑。 “听我指令!”他咬牙开口,迎着巨剑的巨大力道终于直起了身,接着站了起来,谓四方,“不择一切手段拿下末忱!但切记留那个女孩一命!” 得了指令,群人终于冲了出来,趁着火巨人与不颜缠斗之际,他们群起攻之那个抱着少女的少年。 末忱垂下眼帘,初芜正看着眼前一切,而眼下过来的,至少二十人,她立刻抬头:“你放我下来!” 末忱放低了手,让少女从他臂弯中下来,立刻有人持着奇怪武器向他们冲来,他一手挡在妹妹身前,将她护在了身后,一手从空气里拔出来一把刀戟。 利器碰撞声起,末忱直接用蛮力将那人砍开,还不待他再次挥动那奇怪的武器攻过来,便利落掷出那把戟,矛尖准确没入那人身体。末忱冲向前,即刻将戟从他体内抽出,又横在身前,抵住了另一人的攻击。 蓦地,末忱回头道:“跑!我拦住他们!” 女孩拧眉,摇头固执道:“我不走,我也可以打的,我不至于要跑。” 他这才反应过来,妹妹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他一掌拍开眼前人,旋转刀戟将它横在了眼前,转身与靠近了他的妹妹背靠背。 “你要记着不要离开我三丈。”他叮嘱道,“否则我也许无法及时够及你……以及不要勉强。” 初芜点头。她展开两手,一手指向不断攻来的人,另一手并拢手指,竟是有电光在她手中滋滋作响。 末忱持戟挑出几圈刺出,又接着横击,不断退下攻来之人,出手利落毫不留情,而又毫无章法。同样的,那把戟也是如此,上方尾处连接的是一把矛尖,柄身还横着莫名其妙的戈。 比起旁人的武器,毋庸置疑,他的武器才是最奇怪的。以矛为主,旁生横刃,柲装插在銎部,可勾可刺,可直攻可横击,实在是一件太过于粗暴的冷兵器。 末忱就手持这样一件古老的武器,以一当十,击得他们连连后退。他的动作极其狠厉,招招致命。众人的目标是他身后的少女,却怎么也靠不近,即算有机可乘靠近了,也会被她的电击击中。实在让人搞不懂,这对兄妹是个什么情况,哥哥深藏不露,妹妹居然会使天上的雷电。 殊不知,那闪电只是她的幻术。 何惟周身寒气聚集,化为寒冰,生出一只巨大手掌来,勉勉强强挡下了业火的另一只手拍来,接着他落在了陷入暂且僵持的那两只手上,又再次跳起身,将巨镰割向业火头部。 业火偏头,躲过那一遭,这才得空举起弯刀,也不管何惟再作什么妖,却是目标明确,直直劈向那只冰寒生成的手掌。 冰掌没有躲,生生受下燃烧着火焰的弯刀的一击,发出巨大声响,离开之际,那只手掌竟是有了几分开裂,怕是再来几次这样的攻击,便会是扎实地碎裂了。 而业火那只手上的火焰又是有了熄灭之势,那冰掌上生出许多细小苍白手臂,缠向业火,这一幕实在不讨人喜欢,他再次举起弯刀,劈了下来。 何惟持巨镰已经割了业火数刀,却只是让他化为火焰四散被劈开,又立刻会形成新的部分填补,毕竟他已经没了实体,显然无解。而当他正深思的时候,那只冰掌也终于得以碎裂,白蓝色晶体在火光中碎落,这景象竟是有几分惨淡的美。 “还是像之前那般啊……”他轻叹一声,声音喃喃着微不可闻,“好吧,必须承认,你们兄妹两无论哪一个,都不好对付。” 不颜站在了燃烧着的巨剑上,火巨人在此时停顿,似是歇息。正趁此间隙,他站稳于巨剑,突然喝问:“业火!你想不想你的老朋友?!!” 话落,火巨人看着他,竟是没了动作。见此,不颜又道,“我这有点抖得厉害,怕是寒风他想你了!” 听闻寒风,火巨人怔了怔,又即刻举起巨剑,挥动了起来,似是要甩走这人。 不颜借此力跳起,下一秒他竟是将巨镰掷向了身后,镰身深深插入了地面。再一看他,握紧了拳,直直打向业火,另一只手五指呈爪形,掌心中央生出一块菱形冰块。 火巨人毅然舍剑,巨剑化为火焰散去,他抬掌迎上那一击,试图破开攻击碾过那人,而不颜那一拳却是如同无懈可击一般,毫不犹豫也毫无退缩之意。 一方巨大手掌,一方细小拳头,这种对比怎么看都是有点残忍,不可能会不相上下。而偏偏即将就在撞上之际,不颜另一手的菱形冰块,却是蓦地变大了。 几乎也就是这么一瞬间,冰块猝不及防地穿透了火巨人的手掌,刺入他头部,从后脑穿出。 巨大长形寒冰穿透了他,寒气不断,冰仿佛也还有继续变大的意思。业火动作中道而止,正如已战死。 这一幕发生时,末忱刚好击杀最后一人,他看着上空被横贯一击的火巨人,来不及喘口气,再次持紧刀戟,毅然冲出。初芜呼吸并不如何平稳,但看到要去跟不颜对战的哥哥,大喊一声:“兄长不要!” 她知道不颜的厉害程度,是父亲都要忌惮三分的。但是看着这遍地尸体,她却突然又有了底气……这些半魔基本都是哥哥杀掉的,她的哥哥,同样也是深藏不露的。 不颜从巨大冰块上跃下,落在了巨镰旁,抓紧拿起那一刻,便是挡住那把攻过来的戟了。二人气息皆是不稳,瞬间要造出不融冰,是极其耗费能力的,但效果有,止住了那巨人的动作,而末忱这边却是体力不支,还需要用残存的能力支撑着火巨人。 “妈的你到底在倔什么!”最先忍不住的自然是不颜了,对着末忱便是厉吼,“都说了两败俱伤可都不值得!” “我也说了,”末忱同样也是不耐烦,喝道,“初芜不愿意,我也不会同意。” 两人俱是喘着大气,还在这拿着利器僵持着,谁也不肯让步。 “那行,老子他妈的现在就跟你拼了!” 不颜气得当场骂出口,话落,他寒冰铸成的那把巨镰刀身上竟是开始泛红,和着那白蓝色的冰,竟是颇有肉身被冻伤,伤口呈红莲般,被冻裂八瓣之样。他咬牙,手心被紧握着的细柄磨得已有了丝丝血迹,他将巨镰使力割出,逼得末忱后退几步,跟那红莲巨镰直接接触的戟身,也被那血色的寒冰冻住,且立刻蔓延。 末忱知道,他这是使出了最终极的一招,那是严冰地狱最深处里最不可触及的一处,红莲地狱。 这下是已经毫不保留,红莲既出,不颜已是强弩之末,他只需破解这一招,便可带走妹妹,自此离开,只需破开的红莲寒冰,便可从此匿迹于魔界—— 但是双亲呢? 那即使清楚知道自己做错了,却舍不得教训自己的双亲呢? 他们在这个没有丝毫感情的世界里,蚍蜉撼树的宠爱终是让他们没有变成那种冷血的魔物。即使是半魔,等阶低下,他们都是无可畏惧的,因为他们不需要变回去,他们仅仅只需要,为了彼此活下来,然后共同扶持着,努力生存下去。 即刻,火巨人复燃,火焰重新聚集,铸得他身躯,寒冰开始融化,最终四散化为乌有。化形后的火巨人竟是通身青黑色,他发垂披肩,两眼俱开现大忿怒相,愁眉瞠目,嘴角两侧露出两条长长虎牙,牙尖一上一下,上衣斜帔,下着裙摆,他右手持剑,左手提索,稳稳站立于周身的烈焰中。 不颜的手直直发抖,死死看着空中这尊巨人,红莲的巨镰开始铮铮作响,似有猛兽将出。 “明王,”他下意识道,“是慧火……” 初芜看着这副景象,连连后退。她几近要被这尊神佛吓得哭出来,双腿一软,跌落在地,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注意到此的末忱回过头,他双目通红,本来只有左眼,但现在映着那烈火,两眼仿佛都红得正在燃烧,他的表情太狰狞,整个人都喘着急气。如果初芜是被巨人的大忿怒相吓哭,那此刻末忱的模样,便是能将她吓得昏死过去了。 “你不要看……”他正努力平稳着呼吸,对惊恐万分中的妹妹温声道,“相信我,我不会丢下你,我会带回双亲……所以你不要怕,不要看,现在好好的睡一觉,好吗?” 如果他还是个人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就是真正的“走火入魔”了,整个人都沐浴在火中,却毫发无伤。初芜含着泪,压下那惧怕的疯狂情绪,点点头。得了同意,末忱挥手,火焰缠出,还不待接触,便让她失了意识,上身也倒地,立刻睡了过去。 何惟喘了口气,高举巨镰,刀身泛红,莲花一朵朵浮现,一瓣瓣绽开,跟黑色镰身融为一体,最后竟是红得灼人眼球,血色寒气也同时浮出。 陈莫吾看得很清楚,那书上记着哥哥展现出明王后,所有的,完整的,她昏睡过去后,不知道的事。每想起那看到的事一点,她就更加暴怒一分,火也燃得更加旺盛。 最终,何惟将红莲巨镰扛在了肩上,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对着那个完全不似人样的少女道:“你是为冰而来,看来祁空并不知道你来我这里了,他现在应该在找你吧?” 并不想跟他再搭话,也放弃了猜测他话里的意思,陈莫吾驱动着业火,再次攻向他,且自己也一挥弯刀,火焰从刀身上窜出,直直缠向他时被他横在身前的巨镰挡下了。 火焰瞬间消散,寒气也同样也窜出,迎向那接着飞过来的数条火焰,而刚一接触,竟是将那并无形体的火焰给生生冻住了。通红的冰里结结实实地包裹着前一秒还在四处跳跃着的凶火,且连接着继续往更前方结冰而去……目标正是尽头处的陈莫吾。 她清楚的知道,此等红莲一旦触碰,肉身便可被冻得开裂成八瓣,正如莲花一般。她轻叹一声,业火突然仰天长啸,却只能发出猛火燃烧的呼呼声。 突然,他的形体破灭,顷刻消失在了空中。再一看,陈莫吾发尾处连着火体燃烧着,她怒目圆睁,弯刀渐变,化为巨大一柄燃着的长戟。她旋转矛尖,偏身躲过那蛇形蔓延的血色寒冰,冲向何惟。 没有哥哥就不存在现在的她,无论如何,哪怕此战必死,她都要为哥哥报仇,为他讨回那无数的不甘心。 “你信口开河还能再过点。”不颜冷冷看着眼前人,“你以为走得了么?” “谁说我信口开河?”末忱语气里竟带有一丝好笑,挑起一边眉看着不颜,嘴角上扬,无赖道,“你应该清楚得很,你已经打不过我了。” 慧火既出,便可断他一切烦忧。 “不是我说,你也应该清楚,曲黎家怎么可能会只派我来截你去路么。”不颜咬牙,冷笑道,“你走不掉的,追兵在路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末忱却是笑意更浓,他微微点头,火巨人应声。立即,暗林燃起巨火,如火海沸腾,岩浆翻滚,顷刻间林木化为乌有,传来栖息于此的魔种和追来的杀兵们的惨叫声,却被燃着的啪啪声响盖过,同样烧得片甲不留。 “……你这是何意思?”不颜皱起眉头,看着自己自身无恙,而显然追兵魔种都已经死于他放出的灼热地狱中,确确实实不解,于是问道。 末忱又顾自散去了火巨人,走前几步,不知是身体到了极限,还是如何,竟是单膝跪地了下来,低头喘了几口粗气,他才抬起头,开口道:“‘黄雀在后’……我需要你帮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界外轶事》正文 第八章 反水 看着那一直高高在上的人突然单膝跪地,让自己帮忙的样子,不颜竟是花了良久才想明白何意,一开口便是笑出了声。他撤去红莲的巨镰,手撑大腿又好好地喘了会气,才半蹲下来,盯着眼前人,与他平视道:“竟是助我成为‘黄雀’……?” “来做个交易吧,”末忱眯起眼,从容得仿佛并没有经历这一场恶战,他的眼梢处还是没有散去的血红,面部不再狰狞后竟是有了几分别的表情,也不再是之前冷冷的模样。他接着道,“你不会亏。” “会不会亏还是要我自己来判断的好吗?”不颜微微皱眉,“我现在已是毫无保留……你觉得还有什么,能让我觉得此战不亏,且还愿帮你的?” 末忱眨眼,敛去所有表情,幽幽吐字:“你不是,寻求着纯血种的血么?” 话音未落,也还不待到不颜回答什么,末忱看着他的那只异色瞳宣告了此刻地位是半魔,但下一刻,右眼竟是开始被红色染上,瞬间,两眼红瞳,如有火在中烧。 而这,才是纯血该有的样子。 不颜一惊,眼睛睁大,口也微微张开,就这样楞楞地看着他,半晌那微张的口才顺势扬起笑容,一声惊叹泄出。他沉静下来,眼中仿佛有光,兴奋得说话都已是断断续续:“你实在啊……真的,很有意思!” 不知是如何原因,那主动抛弃伊祈家的血统,现在又重新选择末忱而回来了。不过数日,他便重回神坛,让注定一辈子都无法够及的人羡慕不及,也嫉妒不已。 是啊,他又再一次地感觉到了,眼前人的身体里,重新流淌着那让他为之疯狂的强大血液……确确实实,他是真的戒不掉了。 偏偏,末忱又指着自己,沉声道:“关于我个人,可以什么都给你,相对的,我需要你帮我救出双亲。” “找仇人帮你,你也沦落到了这一地步……”不颜冷笑一声,起身俯视他道,“你怎么就知道我能帮你救出双亲?按跟我打时你的状态,你灭他曲黎的那个纨绔少爷,完全不在话下。” 末忱快被这故意膈应他,又揶揄了自己的话给气得瞬间吐血三升了,他此刻也已是强弩之末,何况还更深层次得罪了曲黎姓。而看到他这一脸复杂表情,不颜又是一笑,接着舒心道,“靠着茶荼家在君王那有的几分薄面,我或许能帮你一把……但成不成功,恐怕还是要全看你自己。” 末忱点点头,起身后一瞬竟是拔出一柄匕首,直直往左手手臂上一划,鲜红血液争先恐后地破肤而出,沿着手臂滴落在地。他伸出手来,示意问道:“需不需要?” 不颜显然又被他这一系列动作给看懵了,待他问出来时,才反应过来,随即打了个响指,将他流下的血封在了冰里。 “那我就不谢了。”他心情大好,收回浮冰,看着末忱和他身后不远处倒地的初芜,又道,“茶荼家暂且欢迎你们,带上你妹妹,跟我回去。” 末忱将初芜抱起来时,盯着她昏迷的模样看了半晌,突然抬起头来,皱眉冷声道:“你最好,别对她动什么心思,不然……” “啊行了行了,”不颜挥挥手,打断他道,“我知道她对你很重要,其实我也觉得她跟你挺般配的,跟那纨绔少爷结亲还是算了吧。” “……” 末忱相对无言,竟差点被他这么一句玩笑话给说得手足无措,最后抱着妹妹的手也不怎么稳了,微微发颤。 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唯有这种想法是绝对不行的,是绝对违背伦理道德的,也只有不颜这种最根处是魔的人才会脸不红心不跳地开着这般认真的玩笑。人界的思想对他来说,是根深蒂固,他无法舍弃情感,同样的,也无法正视那对妹妹的感情。 而相连的血脉是有共鸣的,这让他感觉,自己什么都错了,包括那最初的降生。 茶荼家的古堡还是扎根于山崖处,后方是万丈悬崖,前方也只有一条陡峭的并不宽敞的路。末忱拧紧眉头一深一浅地走着,最终还是忍不住一声咂舌,宣告了他极度的不满。 不颜自然是听到了,同样也是一声咂舌,回头毫无诚意地不耐烦道歉道:“真是不好意思啊本家主没有车马轿子接你们二位,所以请问末忱大人你能不能给点面子?” ——你这一般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一声不满,就是对我地盘的极大不尊重好吗? 末忱正准备反驳什么,一眼瞥到古堡前方的什么东西,立刻改口道:“你这是不是还有别人?” “我掌管茶荼后,现在除了你们,从没有带过活物回来。” 他说完才发觉不对劲,立刻顺着末忱视线看了过去,接着便拉着他至旁边的悬崖,直接纵身朝下一跳。 末忱:“???” 急剧的下坠感让他来不及骂人,立刻背部朝下,将妹妹抱在了怀里,才接着吼道,“你又搞什么?” “不是我想搞什么,你也看到了,我古堡外有魔种,”不颜答道,“除了那个恶趣味的曲黎姓少爷,谁还会带着那奇怪的魔种到处跑!” 末忱很想说你不也是这样的吗,但忍住了,魔族人强大的视野让他们即使是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也可视万物,而此刻,离坠落地面不远。 来不及再想别的办法,他抬起右手,烈火窜出,下落同时将火也带得变长,毫不夸张地照亮了半个崖壁。火势渐猛,一柄巨剑从中炼造而出,被他手朝下一指,巨剑便狠狠插入了崖底地面。 末忱抱紧怀中的少女,使力将身体一沉,试图改变一下姿势,但久久的垂直下落让他竟没有一下子成功,刚好这一幕还被不颜看清了,立刻便收到了他那毫不收敛的嘲笑。 末忱皱眉,白了他一眼,再动了动腿,头部朝下,腿够及到巨剑一刻借力在空中翻了一圈,才站立在了巨剑上,接着顺着剑身滑了下来,终于脚踏实地。 而不颜这边却是将寒冰编成了一根锁链,一头成勾插入崖壁,一头抓在手中,然后跳了下来。他打量着这柄巨剑,感慨道:“好生厉害!慧剑拿来当滑梯!” 末忱也毫不客气,回道:“你更厉害,不敢进家门!” “哪有,崖底才是我家好吗。”不颜向前走了几步,一手搭在了崖壁上,回头对末忱道,“看好了。” 突然那一寸崖壁往里凹陷,竟是迅速向四周收缩,瞬间便打开了一道巨门,里头金碧辉煌,一片视野开阔。 “茶荼家真正的地盘可不在上面的古堡,”他指了指里头,“而是这的地宫。” 说“宫殿”确实是毫不为过的,这条峭壁有多高多长,那么隐藏在它地底下,属于茶荼家的空间就有多大。只见这条长廊延绵至一道栅栏前,其后,便是一座池园了。 末忱盯着看了好半天,确定自己并没有看,后伸出两指,细小火焰在指尖冒出,他将那火焰弹出,立刻,它便冲去栅栏处。 “没有机关的,安心。”不颜转过身,向前走去,还不忘继续道,“我要是想对你们不利,早就将你们领到那曲黎少爷面前了,还会带着你跳下来,入我宫殿么。” 这话确实不假,末忱掂了掂怀中的少女,将她抱紧,便跟了上去,挑眉道:“在古堡下建宫殿,这么大工程,别告诉我王城那边没人知道?” “巧了,还真无人知道……当然,现在你知道了。”不颜说着,也走到了走廊尽头,轻轻将栅栏一推,接着又突然止住动作,回头道,“为表欢迎,所以事不宜迟,早点救出伊祈家主和夫人吧,我也好早早了事。” 末忱严肃地点点头,便看着昏迷中的妹妹,轻声问:“有无房间?” 不颜耸耸肩,长叹一声,指着前方:“庭院的池水中央有一间古院,不然能住人的地方在你头上。” “???”末忱抬头望去,只见阶梯一层层蜿蜒曲折朝上,每一层都不一样,这一看是看得他眼花缭乱……然而并不想关注这地宫是如何复杂的,末忱迈动步子便朝着古院走去。 待他安置好初芜走出古院时,不颜正坐在巨石上,一手托腮,另一手却是抛着什么东西,一腿弯曲在石面,一腿懒洋洋地垂着,末忱细看,正是那会凝固了他血液的浮冰。见着那大少爷终于走了出来,不颜收回浮冰,一跃,便从巨石上跳了下来,还顺带着伸了个懒腰。 “我也就开门见山跟你说了。”他拍了拍身上灰尘,才悠悠开口道,“半个外林被我们上次一战摧毁,如今剩下的半个外林,刚刚被你唤出的明王焚尽……这也不论,你现在罪孽在身,而罪责在于,你杀尽了曲黎姓那少爷派出来的人。” “凭什么断定是我干的?”末忱靠上那巨石,颇有无赖样,无奈道,“我可不记得我有那本事叫出不动明王。” 听此,不颜笑了笑,同样也靠上巨石,甚至头也懒洋洋地靠了上去,闭上了眼,声音低沉:“你果然不懂君王家的心思……业火被你收纳麾下,他们知道的是,整个魔界除了你再无二人能驱火,你要装傻他们也不傻。再一来,既然已经确定了前者,接着你还一道慧火焚尽你烦忧,外林中的魔种也好,魔族也罢,皆被你屠尽,便可克上一道反派罪给你,我没猜错的话,王城肯定已经放出消息,要缉拿你了。” 末忱嘴唇吻吻合合,还不待说什么,不颜突然睁眼,偏头盯着他又道,“最后,便才是最关键的问题。你现在还是纯血种,而恐怕,你双亲以及你妹妹,可不是了。” 话一既出,他也便立刻明白了。 ——狼子野心,要踢开父亲,坐上伊祈家家主之位,且明目张胆地造反。 不经意间就能做错这么多事,而更多的,那便是这么多巧合撞在一块,合成罪了。 末忱久久才沉声道:“不该是这样。” “‘黄雀在后’便是这个意思了……”不颜眯眼,突然笑道,“但既然我成为了‘黄雀’,那会也说了,茶荼家在君王那还有几分面子,我能助你,而成不成功还是靠你自己。” 末忱表示同意地点点头,但下一秒却是扬起嘴角,笑得让人只觉恶寒,只听他变了个调的声音道:“我改主意了。” 不颜完全不明白为何突然一下事情就发展成这样了。 他明明说得很清楚,解决方案虽不怎么讨人喜欢,但确实也可行,只是……。 只是这大少爷笑得让他心里一寒,说着改了主意,下一秒就是一系列让人窒息的操作袭来。 ——他冲向上面的古堡,现在已经把那曲黎姓的少爷绑在了他茶荼家的旗杆上,而那少爷的魔种,此刻正在被他的烈火焚烧着,还传来了一丝熟味。 ……不颜有点尬。 “操!”他骂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帮你!??” 末忱依旧痞笑:“现在你我同罪了。” “同罪你个……!我看咱俩现在一起死吧!”不颜说着,血色寒气便从他周身浮出,“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废话,我当然知道啊。”末忱语气里竟带着一丝好笑,似是不解他为何这么生气,又问道,“你这么激动干嘛,不就是绑架一个贵族少爷么,我不也是?你要绑吗?” 话落还拾起一根棍子,戳了戳那被他揍到失了意识的曲黎少爷,见此,不颜脸色铁青,已经气得当场说不出话来。 “无碍,为了这少爷的命,还是他家出的人,君王肯定会派人过来跟我们谈。”末忱回头看着不颜,那表情是与他极其不相称的冷静,“所以我们只要让这少爷亲口承认,先是他的错,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便可事成一半。” 不颜脸色难看半晌,还是憋不出一句话……确实,这确实也是一个办法,还是最简单粗暴的一个办法。 “我真是……”不颜那极不如何友好的眼神化为刀,狠狠刮了一眼末忱,同样也恶狠狠地道,“这事失败了就一个字,死,但就算成功了,老子也要搞死你。” 末忱敷衍至极:“好好好,我死我死……所以你能不能帮个忙,”他话锋一转,指了指最上方,又道,“把曲黎家的旗,射下来?” …… “我,我他妈!” 不颜气得整个人都在抖,真想一拳打在这人脸上,情绪一度失控。经历了这一天的大起大落,现在还要经历这个,他是真的无话可说,而自己现在偏偏却是有点高兴……。 ……是的,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他!他妈的有点兴奋!对于这种罪恶滔天的行为!他居然跃跃欲试! 末忱挑眉看着不颜手中的寒气化为冰弓,一条冰箭横在其上,被他朝着上空射出,直直插入曲黎家那印着雄狮的旗帜上,立刻笑出一声。 如下了通牒般,他宣判道:“好了,两位家主的造反,落实了。” 天气骤变,黑云压城,竟是有如山雨欲来前的宁静,风吹动那飘着的两面旗帜,一高一矮,一面完好一面正中央插着一根冰箭,在风中疯狂扬动。 事情还是比不颜想象中顺利很多的,那少爷怕得很……应该是说,本来还不知死活,但看到末忱的猛火时,就怕得很了,别提还有自己已经被烤熟七分的魔种在边上无形地威胁他了,哆哆嗦嗦地说自己一定承认关押了末忱双亲,且还有意迎娶其妹妹。 他想,也许除了末忱那疯子没有娇养的少爷样,这些贵族,其实都一个德性罢了。轻叹一声,看着半空中越来越密集的黑云,之前失控过了头,现在便只剩下冷静了,他道:“随雷鸣而至……君王已经在路上了。” 末忱抬头,双手抬起,烈火在他手中升起。他点点头:“那该去迎。” 话落,火光冲天,源源不绝地从他周身而出,有如通天的气势般,随着下一刻的风卷云翻,烈焰照亮漆黑夜空,映出所有此刻的天地变化,竟让一如既往昏暗的魔界,有如升出了人界的朝霞般。 这等情形,自是奇观了。 不颜已经数不清自己今天这是第几次惊叹了,这人带给他的情绪太多,现在就连这副场景也是如此——君王的出动让天空瞬变,狂风卷起,云海翻涌,而末忱的烈火也升空,照亮了这黑暗中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将这一幕展现了出来,确实应了他刚刚那个字——“迎”。 终于,随着电闪雷鸣,下一刻,漆黑人影从云的彼端走来,立刻,一级级阶梯为其架下,为其搭路。 “伊祈,”威严的声音从天上传来,竟是有了几分无奈感,“你好大的胆子。” 红瞳似火的年轻君王俯视着下方二人,冷若冰霜的面庞在火光的照耀下竟是显得有几分柔和,他似是看够了下方,才重新迈了脚步。 末忱早已断了继续往空中传送烈焰,他低头抱拳道:“臣并无他意。” 不颜却是一言未发,观望着君王正一级级阶梯走下来,无声叹气。 “两个选择,一,自断一臂以谢射旗之罪,再待发落,二,本王现在就在这里,跟得本王一战。” 意思无误,输了他不留情,赢了你同样的也可以不留情。 但不可能会赢。 末忱再抱拳低头道:“臣也有冤。” 一眼一瞥旁边的曲黎少爷,吓得他又是一个哆嗦,颤颤巍巍地就将那会承诺的全说了出来,末了,那少爷还加了一句,唤道那已经落地的年轻君王:“兄、兄长……你你要救我!” ……好了,看来这不仅仅只是一位简简单单的曲黎姓少爷,而是君王的弟弟。 瞎猫逮着死耗子,不太重要的筹码,现在变成极为重要的筹码了。不过也是,若身份低下,又怎会劳驾君王亲自出马? 那年轻君王看了自己弟弟半晌,才开口对末忱道:“……本王承诺你双亲无恙。” 得了此言,末忱竟是花了良久,才点点头,急忙道谢。君王冷着脸,又道,“你射旗此意不纯,又该当何罪?” 一旁的不颜有点烦闷,似是在深思熟虑什么事,但见这种气氛,他也实在不好打破,干脆不动不言。 只见末忱单膝跪地,再再垂手低头道:“臣愿领罪,该当何罪便受。” ——反叛之罪名,当断其一臂,剥去其功名地位,打下灼热地狱,受刑八百年。 不颜在心里狂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界外轶事》正文 第九章 失约 早在多年前,一位纯血种进去灼热地狱后,降服了业火,还将其带出,跟他自身融合了……自此地狱便少了灼热一层。 这也就算了,那位纯血种,现在就跪在君王面前,说自己愿领罪,受灼热地狱之刑法八百年。 ——哦,你怕是受个一辈子也风轻云淡。 年轻君王的脸色显然不怎么好,更别说末忱边上还站着一个沉默不语的人。他一瞥不颜,怒道:“沉默跟你可不搭,茶荼,你有何话要说?” 该罚的人成为了新的地狱之主,而新的严冰地狱之主还与之同罪。君王内心是一阵煎熬,末忱有勇,不颜出谋,明明他们二人,在不久的将来有足够资格成为他的耳目心腹,而此刻,当着自己兄弟的面,他怎么也不好保他们其中任何一个。 即使错在曲黎先,但应允末忱双亲无恙,也已经是君王家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不颜这边也是一副显然不知如何解释的表情,又低头看着末忱半晌,才蓦地抬头,右手高高举起,打了个响指,语气轻佻地开口——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紧接着的,是末忱的倒地。 他说:“君主安好,叛徒臣下已绳之以法。” 刚刚敢“迎”君王的少年,此刻失了意识倒地,纹丝不动。 不颜走前几步,二指指向那被绑惊慌失措的曲黎姓少爷,再收回手时,他身上的锁链被寒冰包裹,立刻应声碎裂。 “君主安好,”不颜微微颔首,“末忱大人已被臣拿下。” 年轻的君王略显惊讶,正推测可能是障眼之法时,茶荼家主又开口道,“早在末忱大人跟臣下对战时,臣下便已经给他下了寄生魔种。” ——茶荼家虽一人,但可驱使的魔种不少。此话从没有假,只是有人疏忽了。 年轻的君王沉默不语,摸了摸扑到他怀中的少年的头,盯着不颜看了半晌,终是点了点头。 见此,他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兄长,末忱的两眼都是血色,他是纯血……”那少爷看着君王,激动地问道,“是不是我可以迎娶初芜,而你不会反对了?” 他竟也不管自己心悦之人的哥哥前一刻是如何待自己的,也不管爱这种感情一旦表现过多的后果会是如何,得以安全的下一刻便是询问自己哥哥对于那事的反对与否。 而兄长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松开了他,走至末忱身旁,这才开口对不颜道:“刚刚对你有误会,是本王错怪了。茶荼,你可想要什么?” 似是终于得到此话,不颜期待已久般,扬起嘴角,似笑非笑:“不如君主把叛徒给臣下玩玩怎么样?” 听他这一请求,君王是一脸茫然,眉头皱起又舒展,嘴角抽搐,硬是把喉间的疑问声憋了回去,才艰难开口道:“……本王从不知道,你有这种兴趣……?但既然开口了,你玩够了就将他送去水牢……?” 不颜听了这话,脸色比君王本人也好不了多少,有如生吞一只苍蝇般,艰难笑道:“臣下的意思是……” 只见君王带着曲黎姓的少爷扬长而去。 确定他们走远,消失于天边后,不颜才收回所有表情,俯视地上的少年,咬牙恨声又骂道:“狗末忱你活该!” 末忱醒来时只觉头脑剧痛,还不待看清四周,只见不颜放大的脸凑了过来,吓得他立刻一掌拍出。 猝不及防被打了一巴掌的不颜捂住脸,半蹲于一旁狠狠瞪着他。 “你说你凑这么近干嘛吓死我了……”末忱坐起身,看着他那眼神,只觉心里发毛,立刻毫无诚意地道歉,“不好意思。” 然而不颜脸上不仅没有一点缓和之色,反而更黑了,还有点杀意的样子,正看着自己……的颈部? 末忱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但并不能看到自己颈侧……这都已经无所谓了,不只是颈侧,末忱拉开衣袍,看着自己手臂,身上,全是黑色的纹路,奇怪的图案横竖交错着遍布全身,让人胆寒。 他楞楞抬头,看向不颜:“这是什么?” 殊不知,他这一抬头,脸上也被那黑色纹路爬上,如咒文加身般,他整个人都被画上了某种阵法的符文。 不颜携着杀意站起身来,自始至终都没有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似是确定了他没有其他威胁,才肯开口,然而一开口,语气便是质问:“你跟业火达成过什么交易?” 此等复杂的符文爬至全身,目前所知的原因有二,一,用身体做契约书,与某物或某人达成契约,而二,那便是违背了契约,契约书重出,提醒契约者了。 显然他昏睡期间并没有办法跟什么达成交易,那便只有后者了。 而末忱被他这么一提醒,似是终于想起来了什么,起身准备跟他说什么时,却牵动了脚上的什么东西,叮当作响,低头一看,竟是一副脚链,另一头还延伸至了另一边的墙里。 莫大的某种强烈情绪袭来,末忱皱眉,咬牙切齿:“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尽管当做是我的兴趣好了。”他倒是说得漫不经心,“还有你可以试试用火,用不出来的。” 听闻此言,末忱立刻出手,正如他所言,手中了无反应。 “好玩么?”不再管其他,他直勾勾地盯着不颜,红瞳深邃,怒意浮现,杀气难掩,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话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于君王前将我放倒,后说了什么?” 但其实也已经很清楚了,眼前此人,绝不可能是君子。 “你莫非忘了,是你自己失约在先?”不颜冷声回道,“也没别的,就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然后问他要你回来,我觉得我这应该还是比水牢要好上一百倍的。” 末忱倒是丝毫不在意他这些搪塞的解释,又开口问出了此刻他最在意的问题,声音都有了几分嘶哑:“你究竟,在我身上放了什么东西?” 能让业火给他放出最后通牒的咒文,绝不可能是简单之物。果然,不颜笑得阴森,如判官掷牌,吐出二字,让末忱心底一颤,“梦魔。” 不颜早已料到会这样。 那少年脱下碍事的外袍,对着他就是一顿狠揍,直攻得他连连后退,完全招架不来。 只见末忱右手握拳扫向他头部,左手成爪形直掐他脖子处,被他向后弯腰躲过那狠命一拳,立刻便试图抬手抓住末忱那掐去他脖子的左手,却被他紧接着右手散开来的五指反抓一手,另一手握拳,与不颜的拳头砸在了一起。 末忱这一拳实在不轻,不颜那一拳招呼过来也不如何客气,砸在一起时似是有风从两方拳头处吹来,扬起他们额前发丝。只听那骨头碰撞声起,二人各是撤去双手,再朝着对方其他各处攻击。 不颜反转左手,试图挣脱那紧握着他手臂的右手,却被对方同样的反折给按了回去,抓着他手臂的那一处竟是手劲极大,已经开始泛白,使得本就苍白的皮肤更是苍白了。 不颜再次偏头躲过本该扫到他头部的拳头,右手得空隙,抓去他手腕,也丝毫不客气,握住便是立刻放出血色寒气,冻得他即刻便是松手,退避三舍。 只见那手腕处伤口通红,血肉翻出凝固,成几瓣绽开,有如开得妖艳的莲花般。 不颜自是知道自己这一下是下手不轻,撤去寒气。也有胜之不武的成分在内,他并没有再去挖苦,而是轻笑一声,接着伸手打出一个响指,那伤口处的血冰应声碎裂,下一秒,便是末忱怎么也忍不住的呻吟声了。 随着冰层从伤处脱落,带走的还有那翻出来的部分血肉,当真是酷刑来的。他想这种至极的痛也许真的只有地狱这种地方才会给到,上一次经历这种浸入骨髓都始终摆脱不了的痛苦,还是在灼热地狱里。 可见严冰地狱里要经历的,也不会比他灼热好多少。 他疼得久久嘶气,这回也不抬眼看人了,直接退回去墙头,沿着墙壁坐了下来,查看伤势。不颜抱臂就这样看着他,似是在等什么。 魔族人强大的愈伤能力,让坏去的血肉脱落后便立刻生长,和着疼痛的是那微细的痒意从伤口那处传来,让他直直甩手,挠也不能,不挠又疼得紧痒得很。 “你就关着我,最好关得严实一点,不然我拿回来属于我的东西,你就等着死吧。”感受到那眼神的不怀好意,末忱也不甘示弱,冷笑一声,放话道,“你以为梦魔那种东西有多大用不成。” 不颜走近,同样也放着狠话,开口却是话锋一转:“我说过了,不管事情成功或失败,我都要搞死你,对于有关于你的事,我向来说到做到。” 听此,末忱竟是被气笑了,抬眼恶狠狠地开口:“我要是死不了,你最好求君王能护你活到500岁。” “我要是不能让你生不如死,你最好也乞求我让你活不到500岁。”不颜也笑得恶狠,“我有的是时间磨走你本不该有的一些东西。” 从见到末忱的第一眼开始,不颜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若他能舍弃情感,若没有在早些时候去往人界,他一定会成为更强大的一种东西,最终去往“深渊”。 那里是魔界里最高级的唯一生命,恶魔的久居地,远离王城,那里有的只是一片漆黑荒凉。长眠让恶魔于睡梦中不断变得强大,背生黑色骨翼,苏醒后将灾祸带出,尽数抛去世间。 万物衰亡直系他身。 末忱不由得笑出几声,深吸一口气,顿悟道:“我说你怎么就缠着我不放了,原来是想让我,给你报仇……哈哈,不颜,你也真是道尽图穷,久病乱投医啊。” 深渊永远都只会有一位主,就如一山不容二虎,若要成为那最高层次的唯一生命,只有杀死前一个“唯一”。 若还有什么能让身为茶荼家最后一人的家主缠上一个人,且还放话有足够耐心的,那便只有,向那灭他茶荼全家的恶魔复仇了。 见他终是发现了自己的目的,不颜不由得嗤笑一声,下蹲与他平视着,莞尔一笑。下一秒,他便敛去了所有表情,将带着寒气的右手手心往末忱那一处手腕狠狠抓去。 猝不及防又被这么一抓的末忱疼得嘶嘶抽气,而还没来得及再出拳,蓦地就被他另一只手抓住头顶发丝,往墙上狠狠一撞。 他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理解,这混蛋究竟是有多喜欢砸墙。 “你竟到了现在才发现,”不颜变了个调的声音近在咫尺,低音绕耳,“果然人界的情感让你连最简单的猜测怀疑都失去了。” 听之,末忱皱起眉头。 于人界,也曾有人教过他算尽人心,可到头来,那些人却反误了卿卿性命。他并非没有效仿过,想着或许还会有更好的结果,却不料,最终落得一个“红瞳魔鬼”的称号,教堂都放逐了他。 他不应该学会这一些,至少,双亲不希望他会,世人也所不耻。 “你可得了吧。”突然,末忱咬牙道。 他左肩一低,撑住墙壁的左手向后抓去,刚好握住那只摁着自己头部的手,没有丝毫犹豫,接着便是低头弯腰,手腕强行在不颜手里转了一圈,在疼痛还没传来时,身体已经转了过来。他左腿跪地,右脚一个曲膝,狠狠顶向身前人。 不颜不由得佩服起这应变能力,在刚感到他有动这一趋势时,他就已经动作了。而不颜也没有躲,直直挨下了这一记膝肘,吞下那一声闷哼,弯了眼眉,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来定个契约吧。” 他就这么微笑着说道,却让末忱浑身打了个颤栗,整个人都呆住,瞳孔放大,死死盯着他。不可置信的表情也诠释了此刻他内心也是如此,化为怒吼:“开什么玩笑!我有契约在身,跟你定什么!” 植入梦魔,让他断了跟业火的契约,导致符文显现,业火即刻发出警告。已经深知不颜要做什么的末忱深觉危险,是可忍孰不可忍,不颜这是要让他舍弃业火,背信弃义,从而再与他定下契约,而内容,不用再多想也该知道了。 “疯子!”他骂道,“你这么能你自己去深渊找黑羽!找我干什么!” “兄长大人,”不颜突然唤了个称呼叫末忱,再威胁性十足地提醒道,“我记得您的妹妹可还在我古院里睡得舒服……” “!!不颜!”末忱瞳孔骤然紧缩,甚至已经丢了血色,从牙缝中立刻挤出这个二字名字,仿佛要咬碎般。他眉头深深皱起,呼吸也已失了平稳,喘着粗气接着压低声音骂道,“你无耻!” 不颜冷笑一声,突然抬起右手,将手臂横在身前往前一撞,末忱便被他的手臂卡在颈脖处,压在了墙壁上,顿时咳出一声,便失了呼吸。 “你现在可没有什么能跟我讲条件。”他也同样控制不了自己情绪,周身寒气散发,左手置于末忱额头上,将他拉向前,而这一下,末忱是彻底无法呼吸了,离得不颜手臂更近,喉间被卡得死死的,直逼得他咬紧牙关,眼角出泪。见此,不颜又猛地将他的头往后一撞,便又是一次跟墙的紧贴。 那只抓住他脑袋的手,虎口压在他双眼处,在感受到略微湿润时,这才在他即将窒息之前终于放开了手,也将左手从他头上撤去了。得以呼吸的末忱急急喘气,全身都随着剧烈的呼吸起伏着。 不颜起身,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真的有点狼狈的样子,右手伸出,打了个响指。 蓦地,末忱身上的黑色纹路开始退去,如缩回了身体一般,紧接着,是他撕心裂肺地喊声。 曾与业火交战,相持不下,打到最后,竟是让地狱都有了几分生灵涂炭的样子。少年并非用相克之法,也并非有相等或凌驾于烈火的能力,而是任旁人也意想不到的,单纯的暴力。他有如身经百战的将领,火中取栗的极限速度让他未感受灼热,便已经将拳头打出,或是武器刺入,准确落于业火身上,狠厉之动作几近招招取其性命,干脆果断就当如此。 契约下,业火承诺化为他的力量,受他驱使,为他所用,而相对的,他也将背负这一约定至死,永不复约,永不毁约,否则将受世间万火唾弃,触之必致命。 而此刻,契约消去,终是毁约。业火即刻向他开战,火焰烧身,却被不颜来自外部的寒气压下。梦魔做媒介,旧的符文尽数散去,再重新爬满他全身的,便是全新的纹路了。 他心情大好,根本不管眼前人痛得表情扭曲,身体也扭曲,兀自盯着那符文,眼中的期待至极仿佛已经具象化,化为了光于他眼里闪烁。 而也正是此刻,那烈火如焚,那寒气逼人,在末忱体内放肆交织着,翻肠倒胃般地尽情撒野着,让他视野模糊,天与地都感觉揉于一团。于是任不颜也想不到的,便是那痛苦至极的少年,还能在之余,跟他说话了。 末忱强撑无力的手臂,抬头看着他,连眼睛都是费尽全力般才能睁开。他咬紧牙关,鼻息急剧,身体里那两股力量如火如荼侵蚀着,却更是让他瞪紧了不颜,龇牙开口:“我要是做到了你提的,我要你跪在我妹妹面前,向她道歉,求她手刃你……” “好啊,你要是能从黑羽手中夺走深渊,还是那话,我什么都给你。”他说这话的时候面部严肃得跟他极其不搭,甚至如同渴望般,话语中都是饱含期待,“杀我也好,怎么我都行,只要你能达成约定,而我茶荼——不管何如,都大势已去。” 一语道破。 末忱竟突然有点同情他。 恶魔深渊出,只为灭茶荼。他不再做任何动作,也不待到君王出手,便自觉回去,继续长眠。 说茶荼家代替了整个魔界受难,也不为过。没有情感的魔族人并无同情,也没有庆幸,但不颜却想着要向恶魔复仇,可见他也并非心如顽石。 一家家主的所有行为便可影响整个姓氏,所以父亲不被血统认可后,他伊祈便从神坛跌落,但他末忱个人,却重回巅峰,且带着所有人性。 咒文开始退去,新的契约终是完成。 “这下我们可彻底没完了……”不颜看着他,眼瞳深邃,一字一顿唤道,“末忱。” 可被末忱遗忘的,是不颜嗜血,梦魔于他体内,久久生根……而他终将沦为半魔,终将不得归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界外轶事》正文 第十章 朝花 短发齐肩的少女在陇部上空飞檐走壁,夜色完美地掩盖了她的身影。城市上空,谁也不知道有人正在他们头顶行走跳跃,最后她停于一座大厦,破窗户而入。 “??”但看着室内一片狼藉,她拧紧眉头,怒极反笑,一声厉吼,“浊歌你大爷!!” 浊歌扎扎实实打了个喷嚏,吓着了一旁的祁空和坐在前方正驾驶座上开车的叶辰逸。他们一脸茫然,实在搞不懂这人突然一下什么意思,而像读懂了他们眼神一样,浊歌看着他们,冷冷清清地解释道:“清酒可能在骂我。” “????” “何惟昨天给了她一个任务,去盗取一样东西,但我已经提前把那个东西转移了。”顿了顿,他又道,“那东西绝对不能落入何惟手中。” 祁空不由地好奇,于是问道:“能让你主动去执行任务……我实在好奇,那是何物?” “……其实告诉你们也无妨,是一颗琥珀。” 叶辰逸也好奇问道:“我居然不知道……不过那玩意有什么重要的?” “你们不懂。”他冷漠地一瞥这两人,“那东西罪孽很大的。” “好吧。”祁空耸肩,懒洋洋地靠上车上的垫子,再问,“那你把它转移去哪了,你怎么就知道那里一定安全?” “古董店。贼贵。”浊歌坚定语气不容置疑,“至少在这座城市中,除了陈家和夏寥之宇家,没人愿意花巨款买那又不是很新奇的玩意。” “喂你什么意思?我们陈家很败家吗?” “我的意思是说你家很有钱。” “有钱是真的。”祁空悻悻道,“我不会买……夏寥那家伙应该也没兴趣去古董店,应该没事。” “先别说这个……”叶辰逸突然道,“你们看前面。” “火……?”顺着他的话望过去的浊歌睁大眼睛,语气震惊,“还是人……?” 只见前方不远处灯火通明,似有巨人在火光中动作,但是火势太旺,让人迷了眼,也完全瞧不清火中物,而即使没有可燃物,那火焰也还是放肆燃烧着。 这里是郊区,基本没有城市中心那高大的建筑,视野极其广,导致那火极其引人注目。叶辰逸一踩油门,皱眉对后方问:“这是你使过的那一招?” 虽然看不清烈火里面是如何样子,也不及祁空放出的高,但他基本还是可以肯定,妹妹能驱火,是因为哥哥给了她部分能力,而且此刻,很有可能放出了业火。 而祁空却是盯着那一处,不移开眼,也不答话。 良久,他才轻声喃喃:“她打不过何惟的。”又立刻提高了声音对前方道,“那家伙用了红莲!唯有慧火才可破红莲!” 而能驱使慧火的人,自末忱后再无人,但偏偏末忱自己,都已经无法再驱火了。 感受过祁空记忆的叶辰逸自是明白这话的意思,拍了拍方向盘,咂舌道:“或许能拼一拼,但你既然说唯慧火破红莲,我可我不会使火。” 浊歌虽有迷茫,但使冰的他还是知道“红莲”的,那是极寒,能让肉身冰冻得呈八瓣绽开,普通的火都拿不化冰无可奈何,别说极寒的红莲了。而从他们寥寥几句中,他也明白了主要问题——唯一会火的已经在交战中了,且还可能打不过。 偏头一看祁空,他已有了某些变化,那被血液滋养的左眼火红,右眼隐于黑暗中。浊歌不太懂魔物,但知道伊祈,那个传说中的“红瞳魔鬼”,此刻就在他们身旁。 “没关系。”那个有一双异色瞳的少年沉声,冷静开口,“交给我。” 得了此话,叶辰逸再踩油门,车子直直冲破铁门,极速开往火焰那处,而正是此刻,那燃烧得极其旺盛的火焰,竟是突然消散了。 叶辰逸打开远光灯,车已经开到这幢别墅的院子里,绕过那因闲情逸致打造的假山,便是已经被烧得焦黑的一片草地了。 驶过这荒芜,前方房屋坍塌成废墟,层层障碍过,被车灯照亮的,是两个人的缠斗。 陈莫吾打碎那浮于空中,冻住了她火焰的蛇形血色寒冰,也不管接触那血冰后,战戟如何被血色寒气侵蚀,逐渐开始由矛和戈那处向她紧握的柄这头蔓延的,她直直刺向何惟,狠命一击被他的巨镰割出破开,接着又是一记横击。 血冰即将蔓延到手,戟被弃,陈莫吾从空气中拔出一柄长枪,再次跟巨镰碰撞在了一起。 何惟不耐烦地一声咂舌,转守为攻,他重重划出巨镰,后退一步后微微弯腰,又将巨镰对着眼前人下方挥去,被她跃起躲过,枪尖直直又从上方刺来,立刻也被何惟后跳躲过。 那枪尖狠狠插入地面,陈莫吾落地立刻将它抬起,半蹲着竖在了身前,又挡下了何惟划出来的一刀,血冰再次从刀刃相连那处蔓延。见此,她又是一次毫不犹豫地弃器,偏头躲过他横着削来的一刀,就在此刻,恰好二人距离较近,那贴着少女手背的一柄臂刃生出,她立马伸手,朝着身前人一挥一划。 何惟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下,那动作快狠,直接让他腹部上方被割伤,鲜血流出,但立刻又被寒气冻起止住。 陈莫吾趁此机会起身,臂刃消失后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细剑,对着何惟一指,下一秒,一道剑风劈出,何惟根本也没有管那不足成事的伤,一挥巨镰,便挡下了那道剑风的扑面而来。 他将巨镰握在了左手,抬起右手活动了下肩膀。似是不打算再多玩,冷笑一声,一挥右手,这一下,血色寒气在他周身散发得更烈了,隔着数米距离,陈莫吾都能感觉到那入骨的寒冷。 寒气终是被聚集,竟是冻结了空气,朝着陈莫吾这方快速延伸过来。 也就在此刻,一道明灯照来,呜呜声响如在耳旁,一辆汽车直直向他撞去。何惟偏头,直视那刺目的强烈光线,却只是微微皱眉,接着沉着地偏身后退,便躲了那如风而来的汽车。 突然,寒冰从地上生出,直直抓住了那正在飞速奔跑的汽车,竟生生将它刹住,冻在了寒冰中。而血冰也在空气中拐了个弯,冲向刚刚它驶过来的方向。 “还好中途跳车了。”叶辰逸玩笑般的语气声传来,“不然老大你这一下我们可绝对受不了。” 话落,那冻住汽车的寒冰发出一声巨响,碎裂成无数冰块,散落一地,若是有人在其中,怕也是跟这一堆碎冰一样的下场。 “老叶你不厚道啊。”何惟眯起眼,笑道,“怎么能跟你身边的那家伙一起,商量着来撞我呢?” 叶辰逸抬手,血冰立刻停止了蔓延。而身为他口中“身边的那家伙”的祁空听此,扬起嘴角,却是皮笑肉不笑,语气不善:“久违了,老朋友。” 听得那熟悉的声音,陈莫吾立刻望了过去,睁大了眼。她虽然无法确认,但她就是知道,且能肯定的是,兄长想起来所有了。 何惟盯着那突然出现的二人看了半晌,仿佛在确认什么,而确认过后,才撤手,故作一声叹息,无奈道:“好吧,你们联手了。” 这时,叶辰逸才敛去所有表情,直直瞪着他,冷冷开口:“你是魔族人,何惟。” 叶辰逸是真的不习惯叫何惟的时候不加个老大做后缀,而更不习惯的,那便是,在何惟本人面前不叫老大,反而还直呼其名了。 他似是内心挣扎了半晌,才带有敌意开口:“你并不是人类,魔物。” 何惟略显吃惊,但这副表情也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带着恶意的微笑取代。他无所谓的语气轻声道:“跟你身边的魔物比,我觉得我还是要比他纯正一点的,至少叫我‘人’,嗯?” 听此,陈莫吾立刻偏头看着他,怒目而视。 捕捉到妹妹这一动作的祁空走上前一步,同样也是带着那让人觉得恶寒的微笑:“托你的福?” 何惟笑出一声,不在多言。于是祁空又接着道,“怎么说呢……我觉得你这叫自作自受,被自己的梦魔刺中,然后睡了一年。” 是可忍孰不可忍?何惟却是强撑笑容,语气冰冷也接道:“怎么说呢,我觉得你这叫自掘坟墓,带着梦魔送上门来。” “何——惟啊,”祁空加重语气,同样也是强撑和善表情,却是被气出笑来,“你确定你还能完全控制梦魔吗。” “我不能,难道你能吗,不是反过来你被它控制吗。” 二人俱不是问话。 叶辰逸和陈莫吾就这样看着这两人互相客套再到互相揶揄,气得要死还是在互相假笑,冷汗冒出,也插不进话,于是他们也不知道事情究竟要如何发展的时候,这两就冲上前去,打在了一起。 此刻天空已经隐约泛白,许是再过不久,朝阳就要升起,宣告这一夜的结束了。 “跟我妹妹打都能使出红莲,你还真是不留情啊。”祁空说着,握紧右拳,偏头躲过扫来的手时,同样也挥出拳头,左手准确抓住了何惟刚刚扫过来的右手,往上一抬,而再一看,自己右手此刻也是同样被抓住了。 何惟一脸不快,却还是开口接道:“虽然比起你还是好打一点,但若不这样,我不然等着被那兄控杀死么。” 虽然这话没什么毛病,但从他口中出来,祁空就实在被说得整个心情更加烦闷。便扭转手腕,左手立刻松开,一个向右偏身,又将手抓向其肩膀,左腿曲膝向着他狠狠顶去。 何惟自是清楚推不开,于是借着祁空攀着自己右肩时,右手同样也抓上他肩,却是比他更往下攀,一个使力,竟是将他翻身甩向了身后。 祁空再次扭动手腕,立刻松开手,在空中翻了个身,然后稳稳落地,半蹲着左手撑地,借着地面弹跳,一个起身冲向前,右手握拳,朝着何惟正脸揍去,又被他左手手掌挡在了脸部前方,接下了那一拳,微一偏头,躲过那只手掌被打得向后的余力。 何惟曲指,握紧那只拳头,还不待开口,便听眼前人道:“你咋就是不去死?” “那还是真是抱歉,”他冷哼一声,右手一掌拍向他胸前,终是将这擅长近战的人打出,扬起音调,“死了怕是会便宜了你,我可不想,死心吧。” 这一击虽不轻,但打在魔族人身上还是不痛不痒的,祁空抬起右肩,似是活动筋骨,悠悠道:“没一点长进,你这一年难道做的都是春梦么?” 料也想不到这家伙来了这么一句嘲讽,何惟皱起眉头,狠狠回道:“是啊,每一个梦对象都是你。” 而更是想不到会接到这么一句回话的祁空差点没站稳,一个咧踞摔在地上。而显然,一旁两人也听不得这话,几乎是全程面瘫地看着这二人又开始了缠斗,良久,才浮现出“两个都死了才好”的表情。 他们也不亮出武器,就这么拳打脚踢,似是要实打实地打在对方身上才解气,武器都已成为多余。 这确实始料未及,叶辰逸几乎都要怀疑自己了,看都不想再看,拉着陈莫吾就转过身去,带着无奈问道:“他们不该……恶斗一场吗??” 陈莫吾跟他的反应差不了多少,但还是重拾理性,不禁庆幸,没有用其他方式打,不然怕是就轮到哥哥占据下风了,但近战不一样,兄长是很擅长的,且较比何惟,那是绝对要厉害得多的。 “他们恶斗的话,我们就该退避三舍了。”她轻叹一声,“早在百年前,他们就已经斗过了……也许我才是做了多余之事的人。” 她也许倾尽一生,都还是无法看透自己兄长。他藏匿着所有,实力也好,情感也好,她永远都猜不透他会做什么,就像至今都无法理解,为何他能毅然决然选择伊祈,选择站在自己这一方一样,他也许真的可以跟黑羽一拼,但是他放弃了……末忱放弃了。 彼时的自己不知道这个交易,也不知道不颜究竟有多暴怒,于是将兄长送去了王城,君王亲自断其右臂,后送入水牢……而自己,苏醒于一间昏暗的古院里,从不颜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已是无力回天。 那时的自己醒来第一眼便看到那狠戾的家伙对着自己微笑,指尖滋滋作响,断然将闪电放出,却被他伸出两指做剪刀状拦下来了。 “不要学你哥哥,知道吗。”轻佻的语气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回响着,不颜勾了勾手指,接着一个响指便将那电光掐灭在了手中,接道,“你哥那时下手也不知轻重,你睡了十日,若不是我想起来这回事,将你唤醒,你可能还得昏迷数日。” “他去哪了?”初芜立刻问道,“为何是你唤醒我?” “君王那里,”不颜却是老老实实答话,语气释然,“反派罪名,我也受牵连,因你在我这,所以准备将你交给曲黎家。” 她立刻梳理起了事情经过,怕是哥哥打退下曲黎姓少爷派来的人后,故被扣上罪名,于是也拉上不颜担起同罪了。而因自己在他的这处无恙,所以他打算通过将自己交给曲黎,来洗脱罪名。 只需稍稍推测,也来不及细想至于自己为何会在他这处,初芜抬手,使出全力,雷霆一击直直砸向不颜。 他周身寒气逼人,甚至没有动丝毫,就这样将自己并无形体的光电,冻在了冰里,直叫她睁大双眼,双腿发颤。 “玩笑啦玩笑。”他突然笑道,又是打了个响指,寒冰便应声碎裂,消失在了尘埃里,“你可是很重要的一个筹码,当然不能给那少爷,要留着备我不时之需。” 后便听闻双亲无恙,虽远不及之前的大而辉煌,但属于伊祈的古堡得以重筑……兄长却是于水牢受间断性的窒息之刑,不知情况究竟如何。 于是不颜合掌,心情大好:“不如我带你去见见末忱?” 听此,初芜慌了。 “我不去!”她突然一声大喊。不想看,不想看到他难受的样子,不想看到他波澜不惊的脸上有别的表情,她使劲摇头,大声道,“我要回去!放我回去!父亲若是知道真相,一定会救他!” “话可不能这样说,伊祈家主怎么可能不救自己亲儿子,他是救不了……对了,他正在全世界找你,两个孩子若都失去了,对于有感情的双亲来说,这胜过任何一种酷刑吧。” 只需这一句,初芜便明白了。 归根结底,还是情感难舍,双亲也好,兄长也好,自己更加。若非双亲久呆人界,理解了那复杂至深的情感,后也将那种感受教给了两个孩子,就永不会有这种情况。 兄长也如此,他不该为了谁,从而使自己于不利,哪怕是亲人。而他本可以有更大的作为,不管是成为新的灼热地狱之主也好,还是接手久远的尊贵姓氏,伊祈也好,或披荆斩棘,去往深渊也好,不管选择那一条路,他都前程万里,而不是受牢狱之灾。 而自己,想杀去兄长在先,却没能下手到底……从厌恶他,到关注他,再到无可救药地想接近他,因他开心而笑,因他沉默而失落,他仿佛成为了自己,无时无刻没能影响自己。她早已不在乎自己如何,且世事瞬息万变,在那时,答应那曲黎少爷无妨,何必抗拒。 所以,若非多余的情感,又怎会有这么多无法挽回的事情发生? 初芜突然抱头失声痛哭,她只觉得,这些事情,发生得都太快了,快到来不及深思熟虑再行,便一错到了底。 还来不及跟兄长说,我虽开心你如此护我,但我却不想你这么为了至亲舍弃自我,我只想你无恙,雁过留声,安立伊祈。 可是—— “末忱,你根本,情感难舍。” 陈莫吾抬眼,左眼的血色褪去,此刻,眼中便只剩无尽的温柔。 彼时的自己有多后悔,那么知晓一切后的自己,就有多无悔。 而爱上他这一点,就从不曾后悔。 兄长用舍弃自己换来的,不该是她的后悔,也不该是她的愧疚,而该是她与之相等的爱意,那无关血脉,也无关向往的风花雪月,那是还尚且年幼的自己,对一个人深深的关注,以及渴望。 所以在黑羽重出深渊翻倒整个魔界,君王消去所有魔族人的记忆,撕裂界限,将魔族送入人界定居后,她还是对兄长有强烈的爱意,无论如何都抹不去。 那是扎根于她内心的,再也掩盖不了的最原始的强烈情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界外轶事》正文 第十一章 梦魔 何惟侧踹祁空脚下,被他跃起躲过,后直起左手偏身挡住了他擦来的一拳,立刻抬腿又踢向他身前。直直受了这一记膝肘的祁空霎时咳出一声,但趁此机会,同样也不留情,左拳正中何惟小腹,紧接着,却又被迫抓着弯下腰,被一记手肘顶到了背部,他立刻抬起右手,一拳砸过去时,跟何惟的另一只手又狠狠撞在了一起。 二人各自使力,后跳一步分开了身影。祁空伸出右手揉了揉左肩,脖子也转了转,突然抬高声音道:“你人身这几年,都在跟我做朋友,还挺像一回事的,无不无聊。” 说着,也不待回答,又是冲向前去,一手扫向他头部,偏身躲过何惟抬腿踹来的一脚时抬手擒住他小腿,右手在那一横扫中散开五指,立刻并拢,劈向他腿部。 何惟收腿无法,便向后弯腰,手撑地面,竟是倒立于地,左腿踢出,被祁空松开手后躲过,他双手使力,又是一个翻身,便稳稳落于地面。 “早在那恶魔摧毁魔界之前,在人界我就有‘何惟’这一身份了好么?”他一边说着,一边弯腰躲过祁空扫来的腿,又直起身来跃向他身后,准备擒向其右肩时,被偏身躲开,还被抓住了右手,一个抬手动作没完成,又被自己转动肘部收回手来,便再接道,“若不是被君王封住了魔界的记忆,我保证绝不会想跟你做朋友。” “你可得了吧。”祁空哈笑一声,语气简直不要再嫌弃,“咱俩可从没成为过朋友。” “那我还真是难受,”何惟扶额掩面,故作伤心状,语气却也并不友善,“我没了之前记忆的这几年,可一直是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啊……但你一年前就这样丢了我们。” 话毕,几乎也是同时,祁空一身鸡皮疙瘩掉落,直被这话酸得发抖,赶紧顶了回去:“你闭嘴!” 一旁的叶辰逸听得何惟一言却是立刻偏头,看着二人剑拔弩张,欲言又止。 或许只有他心里最为清楚明白,何惟这人虽擅假笑,爱讲假话,但偏偏就是此刻这句话,并不假,偏偏还真得不能再真,就跟假的一样。 叶辰逸嘴唇吻吻合合,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但眼锋一转,看向了远方。 估摸着,浊歌和清酒也要来了。 而这一想法几乎是刚一出来,便见齐肩短发的少女跟一个戴着耳机无精打采的少年走着,恰好,太阳从地平线另一端缓慢升起,折射出金色的光,竟让他们二人如披星辰般,送去一夜过后的冷清,带来朝阳。 “你也是该说明目的了吧?”见那二人的走近,祁空看向何惟,正色道,“魔界已亡,君王生死未知,恶魔亦如此。你叫人带我去见你,而见我后,也没有将我置于死地,那么目的呢?” 短发少女停步,看向若有所思的陈莫吾,又看向魔化的祁空……以及红瞳的何惟,这才完全信了自己搭档刚刚的话。也不待他回答什么,便插话冷冷道:“你骗了我们。” 何惟耸耸肩,语气似是无奈:“还真是祸不单行,前一刻丢了老叶就算了,现在清酒你也被我弄丢了。” 他这一话里竟是还多了几分委屈意味在其中,直叫人捉摸不透,眉头皱起,又是思考起了是何意思。 “我说不颜老兄啊,”祁空挑眉,将话题又带了回来,“要你正面回答找我是何目的,有这么难吗?” “当然难了。”何惟眯了眯眼,抬手撩起了挡在眼前的几缕较长碎发,缓缓才幽幽吐字道,“帮你拿走梦魔……你说难不难?” “……??”祁空差点被这话给咽去半条命,不仅眉峰处抽搐,连半张脸都是抽搐着的,半晌才找回声音,“你干了什么我可记得清楚,现在这又是跟我闹什么把戏?” 而显然,不只是祁空,陈莫吾和叶辰逸也是如此表情,尽显不可置信,只觉仿佛亲眼见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突然金盆洗手般,新奇又震惊。 这么想不是没有原因的,末忱被囚于水牢的那段时日,显然不止窒息之刑,不颜压根不会让他好过,隔三差五便去那地也不是说着玩的。 “字面意思,”见眼前这几人还沉浸在回忆里的样子,何惟惬意道,“别无其他。” “那我是不是要感恩戴德?”祁空差点又被气出笑来,顺着他的话道,“那还真有劳茶荼家主了?” “不用不用。”何惟轻快地说着,便打了个响指,应了这清脆一声,随之而来的,是祁空深感到脑内突然的躁动。 见兄长捂头,表情逐渐扭曲,加之何惟此话尚不知真假,陈莫吾只觉不妙,立刻冲了过去,扶住兄长的同时,便是转头狠狠瞪着他了。 见此,何惟举手做无害样,慢腾腾地解释道:“我说过了,只是拿回我的魔种罢了。” 听到这话,清酒咬牙,竟是无意识地就抓向身旁少年的衣角,接着攥紧了。浊歌无声叹息,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拉到了胸前,似是让她安心。 陈莫吾拧紧眉头,恶声道:“你肯定清楚,它已经会控制兄长的部分梦境,长久寄生于兄长体内的它滋生了自我思维,现在拽出,对他可不利!” “你放心,都说了茶荼可驱使魔种,便一定可驱使,不会让它乱来。”何惟前一刻还抱臂语气轻松,细细盯着祁空,后一刻便是突然沉声,如对什么下了命令,威厉道,“出来!” 末忱曾想过,打碎这副镣铐,然后劈开囚牢出去,但一想着后果有多麻烦,他就放弃了,仅仅只是觉得,有点不值。 他不如何了解梦魔,也不太清楚深渊,但先后违背了两次契约,也已足够让他有了一点茫然。 他没有天生的能力,不太懂布阵也没有其他可接触的法术,但一次又一次的被迫作战让他逐渐也痴狂了起来,坚信着自己不会轻易死去,于是他学会了近身格斗,学会了用古老粗暴的冷兵器,太过于自负的心念又让他去了地狱,单枪匹马挑战业火——仅仅只是想获得一种能力,哪怕是外在的。 他执念太过强大,于是真的成功了。业火面对一个不过500岁的小毛孩子,没有使出真正实力,而当他深知事情发展不对劲,要尽全力之时,自己已经战败了。少年没有下绝手,只是下了契约,业火应允,想着暂且修养一段时日,待到这小毛孩子自己毁约,再冠冕堂皇地将其赶尽杀绝。 ——但是业火也想错了。 这少年竟是在之后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一部分能力,轻而易举地就这样送给了只会操作幻术的妹妹,还不让她得知,让她以为是只凭自己就控制了火……简直荒唐。 越观察,这有血有肉的少年就越深得他心。 于是到了最后,连业火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回事之时,不动明王已经应他请求,露面了。 也许是自己同意,也有可能是他实力达到了巅峰……但不管何如,这是第一次,也成为了最后一次。 违约后,新的契约再下,少年痛苦至极时,业火却没能解救他,反而在躁动过后便永远沉睡了。梦魔企图控制他动乱的神智,但以失败告终,他强大的内在意识不容侵犯,让它只得退而求其次,寄生于他再慢慢卷土再来。 于是当再次见到主人时,它直接将恐惧这一强烈情绪,深深地传到了宿主,末忱身上。 祁空捂住头的手,转而抓向身前少女的肩膀,却又下意识地没有使力,似是怕抓疼了她。他狠狠甩了甩头,要将什么东西逼出来一般,但并没有用,此刻只觉得双腿直直发软,若不是被稳稳扶着,只怕是早就跪坐在地,而紧接着,他也突然想起来了,这种略觉熟悉的心境,不就是如本能般的害怕么……百年水牢以来,每次见到不颜的自己,不就是这种反应么? 纵使深知害怕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那梦魔。 何惟扬着那没有丝毫温度的笑,眼中尽是气势夺人,威严可畏,他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祁空感觉到,“自己”虽正在害怕,却依旧是如有恃无恐般,理直气壮。于是他听到“自己”这么说道:“你早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却也正是真真实实的自己想说的话。 被自己的魔种给下了咒,一睡一年,虽彼时并未想起,但不管怎么想,这也都是因果报应罢了。 何惟也不恼,右手手指动了动,终止了试图打响指这一动作,竟是想与之好好交流一番一样,温言问道:“你为何杀我?” 但其实答案显而易见,于是他又自顾自地接着道,“你再如何修得躯体,你都将止于半魔阶层,成为低级的魔族,还不如霸踞一方……你说呢?” 而还不待那寄宿于祁空体内的梦魔答话,清酒听得此刻他这一席话,终于忍不可忍,开口就是厉声唤道:“何惟!” 何惟便顺势偏头,用眼神发问她何意,清酒喝道,“你竟往少爷身上埋魔种!……是它生出自我思维,来报复你让其无法化形,竟还欺骗我等是少爷妄图杀你……!” 她说这番话时左手还是紧紧攥着身旁浊歌的,话中虽尽显怒意,但话音还是带着轻颤。浊歌轻呼一口气,点了点头,虽依旧面瘫着没啥表情,但在旁人看来,俨然就是一副“我觉得我老婆说得没错我站她”的样子。 “我魔界有我魔界的生存方式,若用人界来衡量我的做事方法,那自是不能使我立于不败之地。”寥寥几句便当做解释,何惟看向祁空,话锋一转,“现在,你给我从他身体里出来!” 如降下一道天威,祁空皱眉。早在此之前,那魔种就有了他身体的部分控制权,导致他也能感受到它的强烈情绪,有恐惧,而更多的,便是憎恨了。对于此事,他早在百年前就没什么好说的,早已觉无所谓,更别说现在还能有其他别的情绪了。 梦魔似是也能感受到它宿主无奈的心情,竟是将意识尽数撤去,这也让祁空舒服了不少,眼瞳不再涣散般,开始逐渐对焦,终是看清了眼前人,没有丝毫犹豫,下一秒便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见此,浊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有了略微动摇,却被即刻收回。当然,这一幕并没有被清酒落下,但纵使如此,他们也没有再如何动作,因为那几近全透明的身影,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了那对兄妹身旁不远处,只叫他们立刻看了过去。 梦魔。 它只有一只眼,背生一对无色如蝴蝶的翅膀,身形小得可怜,即便如此,与其他梦魔同类相比,也已是很大一只了。那小家伙睁着唯一的一只眼,虽毫无气势,但还是恶狠狠地瞪着何惟。 红瞳的魔族人见此,即刻便笑出了一声。 “很好笑吗。”梦魔操着一口稚嫩孩童的音,冷笑一声,咬牙切齿,“你这个魔鬼。” 何惟还是在笑,说出来的话却尽显威胁意味:“你既想成为魔族人,就别学人类的说话方式,来骂我。” “人界的卑鄙无耻之徒说的就是你了!”梦魔置若罔闻,依然用那稚嫩的声音一字一字骂道,“当初就不该只戳你三刀,我应该捅你三十刀!” 祁空闻言皱眉,这才松开了怀中的妹妹一点,细细回想着那个梦……并非梦,那就是一件真实发生了的事,但实在想不起来那种迷迷糊糊的状态究竟戳了他多少下,看来现在疑惑解了,三刀。 虽然不如想象中的多,但还是挺愉快的……这么想着的祁空一手扶着妹妹,一手牵起她的手,笑道:“走,我们回去了。” 话音刚落,那边的梦魔骂着何惟也好,还是这边清酒浊歌正盯着他们也好,全将视线投了过去,就连陈莫吾也略显茫然。 受到这种瞩目的祁空有点烦闷,明白了他们又要发问,便镇静地先开口道:“既然何老兄只为拿回魔种,没有其他的事,那我也该带妹妹回去休息了,一天一夜下来,这事就没停过。” “不。”何惟立刻接道,“这只是次要,我若只需单单拿回那个小家伙,根本无需这么多人出手,现在还丢了几个老友。” 这么说的他,却并没显得有多不舍“老友”的意思来,就如玩笑一般。而他口中“小家伙”听到这么形容自己的话,立刻哼哼两声,以做不满。祁空却突然间想起,那会浊歌说的琥珀来。 他道何惟交给清酒去盗取琥珀,就连叶辰逸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事,也只有清酒对他毫无隐瞒,他也才会知道——可见那物的重要性。 从最开始刚见到叶辰逸时,他便已经明确放话何惟手下全部出动来抓自己,也应了他并不曾知道清酒另有任务这一点……说到底,就是有着一件更重要的事,才会让何惟摆脱梦魔的梦境,苏醒恢复全部记忆后,便立马回陇部找自己。 “你让我盗取的东西,已经被非人事先拿走了。”清酒飞快地瞥了一眼浊歌,突兀道,“若你还能有其他事,也只可能是因为那块琥珀了。” 她倒是一语道破了所有。 那梦魔从鼻间发出声不屑,双手抱臂,轻声哼哼:“我可什么都看得清楚,什么都记得。” 当然,说完后它就立刻后悔了。 只见那几道视线刷刷地看了过来,直让它瞬间慌得飞地都不如何稳了,开口时稚嫩声音听着如撒娇一般,舌头都打结了:“干、干什么都看我!……我是让那魔鬼睡了很久,还让他在梦中想起来了很多事,不然就算是他,清醒时一瞬间想起那么多也承受不来!当然,多出来的时间全是我还他的!……末忱大人不一样,我……我就是不想让他想起来,怎么了!” 听此,何惟的脸上现在浮现出了四个字,绕是浊歌都能看出来,那四个字是“吃里扒外”。叶辰逸也明白了为何之前让祁空触火昏迷后,他并未想起那些事,而非要捅他一刀,砍断那桎梏才想起来……就是那小家伙拦下了一些事,占据了他的部分意识让他根本摸不到那段记忆。 何惟眉间抽搐,只差伸手揍人。他千压万压那剧烈的愤怒,不再看那让他气了个半死的小混蛋,转而看向浊歌。不知是因为那小家伙一席话,还是其他,他表情狰狞,盯着浊歌道:“是谁转移了琥珀谁心里该有数。我现在要说的,有关我等魔界自己事,我需要你们不做其他干扰,或应请求帮忙,或归还那非池中之物。” 浊歌心里直翻白眼,脚趾头想也知道那物绝非池中物,既是如此,还让旁人去取回,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么。当然,他没将任何一句说出来,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表情,只是冷冷开口道:“我知道了,若于情于理,我和清酒会做该做之事。” 得了此句,何惟点了点头,便才看向祁空那一方,对上他那略有不解,还若有所思的眼神,他顿了顿,竟是露出难得的严肃表情,晌久正色道:“君王并非下落不明生死未知,他是确实已随风而逝了。” 这一句,便让二人听了直直发愣,而还不待到他们有所反应,何惟又是几句话砸来,似是要给其下几剂猛药般,再道,“消去我们记忆,撕裂出一道巨大界限,送我们来人界的,是新的君主。” 仿佛有什么恍然而过,白驹过隙般,短短的一个瞬间后,便又恢复如初。祁空和陈莫吾立于原地良久,才从那几句话中反应了过来,顿时只觉无言,竟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似是给足了时间让其思考,何惟也是过了良久才又道,“新任君王是旧王早已钦定的,所以在那一系列事情过后,我们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服。” ——想不起来。 “新的君主持着一颗琥珀,顷刻便封锁了所有魔族人的本性……也就是消去记忆。” ——根本想不起来。 “与恶魔死战后,魔界仅剩不过百人,即便如此,要能封锁这么多人杀性的阵法或咒术,也足够耗损掉君王的命……” ——旧王已死,新王登基。 “但是他根本没有陨落。” 那白驹过隙的一瞬之间,他们看到的一幕是,那赤发似火的再任君王睁着红得近紫色的双瞳,骑飞熊于凶火之中,暴戾无情地看着下方一片生灵涂炭,最后,竟是落下泪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界外轶事》正文 第十二章 夕拾 “好了,我要说的便是这些了。”何惟拍了拍手,正如大功告成般的动作,心情也好了不少,悠悠道,“我知道你们什么都想不起来,那段记忆定是新王不愿让我们记住,才让我们无法自主回想起。” 祁空和陈莫吾沉默良久,对视一眼后,才由兄长接了话,问道:“那你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何惟一声咂舌,不被信任的感觉瞬间又让他有了别的情绪,便不耐烦道:“同是魔族人,我没必要拟造君王逝去这一事骗你。至少如何得知……” 他扬起下颚,朝着他们身旁,示意看向那梦魔,“它做了多余的事,让我想起了不该想起的,我还能坐以待毙么?” “若不是看你是我的主公,我才不会做这些有的没的!”梦魔抱臂,用那唯一一只眼俯视着何惟说道,又哼哼了两声。 清酒浊歌俱是很想问几句,这东西怎么哼哼唧唧的,魔种难道都是这样无害,不应该跟随魔族人的杀性吗……但都忍住了,确实现在不适合说起其他,于是让他们根本想不到的,那便是祁空开口说的话了。 他一手无意识地抚上身边少女的头,一手指着自己,望向那梦魔,问道:“你既然在我身体里看得清楚,那你为何不让我这个宿主想起来?” ……到了现在这种地步,还问他这种事为何。何惟不禁感慨这个人的情商还是一如既往真的低,于是他轻叹一声,再度撩起眼前的长发,似是无奈,便替那梦魔道:“它是把你当爹了,私心不让你回想起罢了……想着要给你报仇,连自己主人都敢捅。” “你个垃圾!败类!”梦魔一下就急了,似是想掩盖什么,指着何惟就立刻骂道,“末忱大人是不计较这些,不然你以为你能毫发无伤全身而退吗!” 也不见它对于何惟前一句话有什么反驳,便让所有人都当做他说的也没什么毛病,只当是那梦魔恼羞成怒了。发展到此,清酒浊歌也早已将事情摸了个大概,现在亲眼见到这传说中的魔种,只觉得跟传说不太符合。 不,是非常不符合。 传说中说魔种没有自我思维,被凶狠残暴的本性完全支配,比魔族人杀性更甚,是很棘手的一种死物。现在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家伙,稚嫩的声音却是吐着骂句,虽听起来没什么下限,但跟随者宿主便也生出了情感,才会如此对何惟不满,竟直让人觉得有点喜欢。 至少清酒是这样认为的。之前对何惟有多敬重,现在知晓一些真相,明白他为人——对祁空下魔种,就让她对他有了多少改观。魔种都尚且憎恨何惟,可见他真面目也真的不会好到哪去。 叶辰逸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看向祁空。他得知久居自己体内的魔种是一番好意,舒心地笑了笑,而还不待说什么,下一刻,便被什么堵住了嘴,即将说出口的话也湮灭在了这个动作下。 梦魔微微一瞥,立刻装作没看见,赶紧偏头哼哼唧唧地看向了另一边。这边清酒浊歌看了后是直接呆立原地,然后机械般地转头看着对方,如同变成两只玩偶似的,魂也丢了。 何惟和叶辰逸二人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反应,如观赏到了什么绝世好戏一般,笑意愈浓,细细地看着前方,关于他们的接吻。 在早听得那梦魔护着自己兄长的一席话开始,陈莫吾就生出了某种强烈情绪,只觉得兄长该是自己一个人的,她不想与其他人其他物一同抢什么,也用不着。 但何惟有心了,换了种方式说了出来,虽没有用什么别的词眼,却也让有心人听之色变……简直就像是完全说给自己听的一般。于是接下来看着哥哥因为那个小家伙露出的会心一笑,直接让她心里的某种情绪达到了巅峰,一手抓着哥哥衣袖,一手捏住他下颚,便吻了上去。 祁空是震惊的,睁大着眼,呼吸都忘了,花了数秒才反应过来,拥着妹妹的手都在发抖,但还是拍了拍她背部,示意她回神,看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陈莫吾置之不理,反而加深了这个吻,这也正让祁空呼吸不过来。他放开了抱着妹妹的手,以示投降般,心里直直无奈叹息,也不再做任何反抗,然后便轻轻抚摸着她背部,如哄着受惊的孩子般,动作尽显柔和。 晌久,少女才微微松开手,唇瓣分离,盯着眼前的兄长,即刻又扑在了他怀里,抱紧了。她眼眶微红,像是要哭出来一般,但其实并没有。 祁空回抱少女,再次轻拍她的背部,将自己贴在了她耳边,轻声开口:“我们回去,好不好,哥哥不会看着你以外的人,相信哥哥。好了,我们走吧。” 少女本哭不出来,但听得哥哥柔声的第一句话,鼻子一酸,哽咽着,便已经下泪了。她点了点头,跟随着哥哥接下来的动作,被牵着手转身而去。 见此,梦魔立刻扑动翅膀,试图跟上,但突然翅膀结冰,飞不起来,即刻坠落在地。它没有沉浸在摔地的疼痛中,而是转身,死死瞪了过去,但接下来被一团阴影整个笼罩在内,吓得它立刻又收回那凶恶的表情,强笑着……何惟同样也是笑,还好不惬意,蹲下来看着它,幽幽问道:“你想去哪呢?” “……!”大丈夫能屈能伸,梦魔跪地连连使劲磕头,“我、我我错啦!!” 终于,叶辰逸绷不住表情,笑出声来。 何惟伸手拽住它一条腿,将它倒立地抓了起身,一甩在了肩上,那小家伙便倒立靠在了他背上,一阵阵晕眩,顿时不敢再骂什么。 “啊对了,”何惟想起来什么,转身又对着那对兄妹提高声音问道,“你们应该明白我意思吧?” 回应他的是他们的毫无反应,也没有再回头。 傻子才不懂他的意思……祁空这么想着,牵着妹妹的手微微握紧了一点。 何惟目前只知陈姓兄妹是魔物,所以才会第一时间回陇部来,告知自己这件事……为了接下来要做的事。 旧王随着魔界一同灭亡,新王登基后隐瞒了一件重大之事,那么现在要做的,是重新找回以前魔界的同类,而更重要的,那便是找到新王,寻求答案了。 可是此刻连新王是何模样都不知道,除了琥珀,几乎没有任何其他信息。梦魔也并非什么都知,让何惟想起那不该想起来的,应属无心之举,是无意破了新王的桎梏,让他想起了零零碎碎的几幕罢了。 也许要做的事将会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当然,这都不及为了更以后的重兴魔界重要。 睡了一天的祁空醒来时正是黄昏,晚霞似火,在天边燃烧着。他在床上转动眼球迷茫了半晌,才坐起身来,略觉头疼,便伸手揉了揉额头,翻身下了床。 突然瞧见电脑桌上那封邀请函,才想起来,十六号在体育馆有个会议……还有大约半个月,但他发誓他真的再不想去体育馆了,活到此的仅此一次去看了看,便遇到深灯夜雨,然后一发不可收拾。虽然这都是迟早的,但难免对那地印象不好,产生抗拒。 又想了想,便迈动脚步,轻手开门,走到客厅时,才发现祁天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她似是觉察到后方的动静,立刻回头了。 “哥哥姐姐昨天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放下手中的书,急忙起身关切道,“姐姐还在房间,你睡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吃吧,我去煮点东西。” 祁空这才想起来,夏寥那家伙在昨天这个时候,拉着自己小妹妹出去了,她根本不知道有这一回事。长叹一声,感慨家里有个会做饭的妹妹真好,都不用叫管家回来了。 ——等等,祁天尚且还好,并没有血缘关系,这都无所谓……但他以后要怎么面对自己亲妹妹初芜?? 这个想法刚一出来,就被咽得咳出一声,刚走到厨房处的祁天听此,立刻回头,问道:“哥哥怎么了?” 跟要吐血似的,咳得只让人心里发慌。 祁空何曾不是想吐血,挥了挥手,示意无碍,接下来却是抬腿,走向门口,告知道:“初……不是,你姐姐醒后应该也饿了,做她的一份就够了……我出去转转,找夏寥说说话。” 听到那人名字,祁天微有反应,但被迅速压下,笑道:“好的。但是也不早了,哥哥路上小心一些,尽快回来。” 祁空点点头,便出了门。 室内光线昏暗,窗帘紧闭,听得外面动静,陈莫吾下了床,走至窗前,微微拉开了一点窗帘,便见夕阳照进,金色光芒略有刺目。这并不妨碍她看着那个少年走过外院,经过喷泉旁边时,仿佛时间回到了很久之前,她坐在那里,等着兄长,其实并不是想告诉他父亲生气,让他劝劝父亲,而仅仅只是想借此,与他搭话。 突然,祁空停步,微有转身的样子,陈莫吾立刻放下手,窗帘闭合,又盖住了那一丝残阳,室内重归黑暗。 ——幸好那一切都归无所谓了。 他今早承诺过,只会看着她一人,她相信他,早在许久以前,她就对他深信不疑了。 所以她也会将这份爱坚持到底,哪怕世人所不齿,但这都无关紧要,她并不是人类,她和她深爱着的兄长,都是魔族人。 他们在血脉相承当中,就注定会爱上彼此,那来源于古老的血脉,那是比誓言更坚固的盟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界外轶事》正文 第十三章 Day1 听着祁空上谈天文,下谈地理,再谈伦理道德,琼宇一脸万念俱焚,只恨不得立刻从这一层楼跳下去,了结了自己才好。 “停停停……”终于忍无可忍,他打断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总不可能都傍晚了,还无聊到约饭,然后便是在这谈论哲学吧? “……你怎么看我和莫吾?”饶了一大圈的祁空终于绕到了正路上,艰难开口,“虽并不介意世人如何看待,但我觉得那个,就是那个、这个,嗯……你懂我意思吧?” 琼宇听得他前言不搭后语,但也点了点头,一脸正色道:“我懂,我当然懂,不就是你们兄妹相爱么……唔唔!” 话止于祁空伸手捂住他嘴的动作下,后才收回了手,准备倒酒时,酒杯被琼宇拿走了。他托腮看着他,突然又道:“虽不介意世人,但你在介意朋友怎么看,是么?” 祁空不由地惊奇,楞楞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友人……他想表达的,的确就是友人所说的这个意思,这种模棱两可的话,竟是被他一语破的。 半晌,他夺回来杯子,斟满后一口饮尽,再边倒边说道:“你想多了,我和她不需要被任何人理解,我自己都不理解……但是我们遵从血液的安排。” 深知友人的口是心非,琼宇也不再道破什么,低头戳着盘子里的食物,但其实也并无心吃什么,想了想,眉头便皱起,这才抬头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总得有个理由,让他愿意主动约自己谈话的,而自己也该有一个不枉此行的理由。 祁空终于停杯,抬头看向他,眯了眯眼,幽幽开口:“你可曾有忘记过什么?亦或者……” 顿了顿,他凑近了琼宇些许,压低声音,缓缓再道,“你让我们忘记了什么?” 那赤发的君王,让他不联系起夏寥都难。 红发的少年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神神秘秘的事,听得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话,顿时只觉得火冒三丈,克制住揍他的冲动后,长舒一口气,冷漠道:“是啊,你以前答应将祁天嫁给我,后来我让你忘记了。” 祁空刚喝进口的酒因为这一句全都喷了出来,挤出一个恶寒的笑,咬牙道:“诶呀……我以前咋不知道你这么喜欢我小妹妹,现在跟作为兄长的我做这种暗示。” 琼宇也笑,也不知是玩笑还是真话,接了这话:“那兄长大人要不要再重新考虑下呢?” 祁空笑着将右手边的那瓶酒推了过去,语气尽显温和,说出来的话却不怀好意:“你若能喝完我的酒,自是没问题的。” 紧着打了个响指,看向后方,示意站在不远处的侍者过来。琼宇正想着这大少爷会怎么做,便听到他对那人道:“二十瓶spiryt 96……” “??”琼宇式惊恐,连忙唤道,“兄长大人?” “哈哈哈我开个玩笑。”祁空将头偏了回来,又露出一笑,跟先前笑得让人胆寒并不一样,这个微笑是尽显友好。然后他就是露着这样一个好不无邪的笑,恶狠狠道,“你做梦去吧。” ……哦。 红发的少年起身一拳打在猝不及防的祁空脸部中央,留了个背影,紧接着消失在门口。 “诶脾气真差。”祁空喃喃着,揉了揉鼻子,回头看着侍者,准备结单,于是他便看到那个礼貌规矩的侍者一闪而过的满脸笑意,那眼睛里仿佛写着两个大字——活该。 ……??? 当然那只有一瞬间,立刻他便走了过来,微微颔首,微笑道:“陈少爷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有的,我要让你丢饭碗。 “没有,只是这一餐算在刚刚那个人身上,那个人你认识吧?对,就是夏寥之宇。”他尽显无赖道,“相信我,他俱乐部的人待会就会过来的,是不是很照顾到你们的生意?” 说罢便起身离去,侍者也不敢拦,只得目送那无赖少爷走向门口,倒是突然间,从里头跑出来一个人,忙不迭地叫住他,喊道:“少爷,慢着!” 侍者立刻弯腰,对那略显慌乱突然出现的人道:“实在抱歉,经理。” 那经理也不理,径直走过了他,便对已经停步转身的祁空道:“少爷,您父亲早些日子光顾过我这,交代过我,若是见到您,向您转达一句话。” 祁空挑眉,略有兴趣,问道:“何事?” “‘有时间回来见见我们’,这便是原话了。”经理带着招牌式的浅笑,“董事长和夫人是想您了,我知道不需要我说,少爷也明白怎么做的。” 祁空点头,鞠躬以示谢意,便转身离去。 出了餐厅那一层楼,见到的便是下方街道的繁华,以及整个城市的昌盛了。出大楼走过几个弯后,人群才逐渐密集起来,祁空轻叹一声,心情有点复杂。 刚刚那个地方也不是随便谁都能消费起的。 双亲早在人界就有的身份,便是父亲陈氏,母亲祁姓了,此刻为止他们还尚未回想起魔界之事,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所以即算是何惟也并不知道,他在人界的双亲,也即是魔界的双亲。 那略有沉重的一系列事,虽已成过往云烟,但根还是稳稳扎在他们心里的。祁空不在意,莫吾也已可不谈,但双亲的想法,他已经至少百年没有探求过了。 水牢他呆了百年,在他受刑期间,恶魔再一次出渊,被君王……或者说是,旧王,被旧王降服后,他自己也跟着破亡的魔界逝去了,新王即刻继位,自己尚且还未想起究竟发生什么,而再一次杀性的苏醒,便已是昨日了。 自魔界那一次自己焚烧剩余半片外林后,与父亲有过一时的接触,直到经历百年水牢,恶魔第二次出渊毁灭魔界,他都没有再跟双亲见面。但那之后,便有了人身,自是有过不少与双亲接触,当然都只是表象。 在各自都有着魔界记忆的状态下,与双亲见面,才可以清楚知道他们的想法,而不是只有一方想起来。 说到底,就是这种状况下,再次见面双亲后,可能自己会有不一样的心境了。 琼宇总觉得,不管走到哪,都被什么人的眼睛注视着,监视着,可是他又找不到源头,不由地咂舌一声,自然而然融入人群,慢腾腾地走着。 回想着自己在大陆并未得罪什么人,即算有人要害自己,应该也还在德国。实在是不太清楚会是什么人跟着自己,他有点烦闷,加之时间也不早,便决定径直回去。 只是在回小区的途中,看见了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走在前方,竟也是进到了小区里。 他从来没有注意到过,原来有校友是跟自己同一个小区的吗? 这么想着的他,在自己反应过来时,已经询问保安这么一回事了。 “尹家的大小姐,少爷居然不认识吗?”那保安持着警棍,手搭在窗台上看着外方的琼宇,唠叨道,“少爷您也不想想,能像您这样住进这个小区的都是些什么有钱人,到底都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啊!” “……她是最近才搬来的吗?”琼宇又不由地问着,话说出口后似是想起来什么,急忙又解释道,“啊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之前好像从没有碰见过她。” “就是最近才搬来的,我还以为那天谁的搬家公司呢,直到看见登记上的名字,尹伊默,就这么三个字洋洋洒洒地写着……才反应过来,那不是尹家的大小姐么!”这略微上了年纪的保安一说话就停不下来,也不等人回话,便滔滔不绝又啧啧直叹道,“说起来啊,她也不是尹家亲生的,众所周知是小时候就将她领养,以做继承人培养。尹家好像跟哪一家的外企有合作,还跟那边的继承人有婚约来着,将来都是像少爷您这样前途不可限量啊!……” 琼宇听他唠唠了半天,总算了解到了一些事……原来那以美貌闻名全校的少女,可能也并不是因为美貌,也有可能是因为背景。 随便应付了他几句,便走进小区,琼宇托着下颚若有所思着……若是如此,还是校友的关系,要不要去跟她打个招呼,不然碰到了再道好巧,也实在有点做作了。 这么想着的他,便在第二天早上又碰见昨晚那个熟悉身影的本尊了。 少女长发乌黑,头顶部分发丝扎起,跟随垂落在左肩,右边碎发搭在耳后,有一小搓发丝编成一个细小辫子藏于发中,若隐若现。她盯着琼宇看了半晌,才将背包甩在右肩上,走上前来,挑眉道:“哟,这不是学长嘛,难得见到本尊。” “……学妹早。”话到了嘴边,琼宇反而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了,便化为一声简短的问候。 “诶……说着早,学长真的知道我的名字吗?”少女凑近他,似有逼问的气势,“装作认识,实则不认识,还不询问女孩子的名字,可是一点也不礼貌呢。” 琼宇牵起嘴角,回视她,微微一笑道:“尹伊默,我认识。” 少女不由地张开口,惊叹声刚准备发出,便被她吞了回去,再开口时,独属于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看来是我误会学长了,在这里先道个歉……司机到了,改天再赔罪吧,学长再见。” 琼宇目送少女走上车,远去后,才长舒一口气,心想还好昨晚问清楚了名字,不然这种情况他真的不太擅长应付。 祁空一拉开教室门,便刚好看到琼宇站在外方,手还停在半空中,正是一副准备推门而入的样子。 “我鼻子疼。”他指了指自己,一脸无辜道,“你昨天把我鼻子打塌了。” 琼宇直接无视他,从旁边走了进来。见此,祁空转过身来,继续看着他,笑道,“我就开个玩笑而已……你不也是在跟我开玩笑么?” 琼宇知道他并非说鼻子,而是昨天晚餐时那一事,自己确实也是在开玩笑,但绝非因祁空的玩笑而闹真……仅仅只是因为这个人很不正经,简直就像是自己的镜面一样的存在。这么想着,琼宇停步,无声叹息,回头道:“你要是很无聊的话,小莫今天的课好像就在隔壁。” “不不不,别吧。”祁空摆手,走近一手搭上他的肩,精神突然萎靡,头也沉了下去,“我虽说了很露骨的话,但我内心绝对还是正在煎熬着的。” 琼宇一脸嫌弃,但也不好把这人推开,于是动了动肩膀,示意这人自己让开,但好像他并没有收到这个意思,反而抬头看着自己,楞楞地问道:“你是有颈椎病么?” …… 感受到了很多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琼宇立刻偏头,凑到祁空耳边,压低声音,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把你从这一楼丢下去。” 祁空哈哈一笑,这才松开了手,挥手示意他要冷静,心情简直不要太好地坐在了长椅上。琼宇憋了半晌,还是一如往常地坐到他身边,只是刻意隔了几尺。 “哈哈哈哈哈你干嘛,我有那么神经病吗?”祁空还在笑,甚至还有点吓着了后桌的同学,她们俱是一脸茫然,实在难见他开心成这个样子。祁空看着皱眉闭眼的琼宇,总觉得他在默念什么,便又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夏寥你这家伙是信佛的吗?” 只听“蹦”和“咔嚓”的声音一并在下方响起——夏寥是起身了,祁空却是因为长椅的开裂猝不及防地跌落在地……他仰视着琼宇,半晌才惊道:“你你你!” 琼宇挑眉,蹲下来与他平视,心情也终于好了一点,悠悠道:“我不信佛,我信我的怪脾气。” 不管何如,这个动静都有一点大了。虽然众所周知祁空与琼宇的关系本就有点闹腾,但这次显然有点不知轻重,直接让这两的长椅塌了……可见他们平时也有过多少次的手劈座椅,直到今天终于承受不住再多一掌,直接碎裂。 恰好这时,教授提着电脑从前门走了进来,到了讲台前,放下手中物品,手撑桌面宣告道:“今天测验。” 祁空刚一站起身,便听得那年轻教授如法官一锤定论般宣布这一消息,差点又摔在地上,手撑桌面,偏头轻声问道后方:“有提前说过这门课程今天要考试吗?” 琼宇不问自答:“有,那天你翘课了。” 后座的几位女生也表示认同地点了点头,直让祁空皱紧眉头。有女生补话道:“社交软件上也有发通知的,以及外面还贴有通告。” 意思无误,就是告诉他,各种常人会发觉的通道都有发布这一消息,但是他似是不似常人,都完美避开了……真的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吗? 祁空扶额,无奈喃喃:“好了,我知道了。我们坐后面去吧。” 琼宇点点头,二人便朝着后方走去。突然,教授在讲台前大声喝道:“站住!休想从后门出去!拦住他们!” “……” 还不待再多走上阶梯一步,只见靠后门的那人一脚踢关门,而距离他们较近的两边坐着的人各自伸手,一边拉一个,将他们各自拽到了两边的座位上坐稳了。 “相信我,那个教授以前是教大三的,”拽着祁空的少年另一手还捂着他的嘴,压低声音对他道,“以严格出名,祁少爷我建议即算是你也别试图逃过考试。” 他现在只想翻白眼,看来就算现在发誓他不是想出去也没人信了。而一瞥眼,对面琼宇那的待遇就完全不一样了,只是他好像并不想领情? ……被金发少女拽下的他似是精神还有点恍惚,二人凑得极近,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她的身上。那少女用外国语言跟他说了什么,祁空已经不用想也知道了,是夏寥本国的语言,德语。只见他点点头,毫无压力地与其对话着,而后少女靠里挪了一个位,他也好整以暇地坐着了。 似是觉得他不会再挣扎,这边的少年才终于放开了祁空。只是令他想不到的是,那少爷竟是开口问道:“考什么?政治经济吗?还是什么?” 能这么坦然接受,以及毫无脾气的大少爷可是真的少见了,便回道:“概率论。” 于是那大少爷当场就翻了个白眼。 测验过后的琼宇整个人都趴在了长桌上,差点睡着,直到被身旁的少女拍了拍肩膀,才直直坐起看向她,连忙起身对刚刚一事道谢。 “举手之劳,不必。”少女柔声说着,不由地捂嘴轻笑出声,自然而然地便与之搭话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再回国?” 琼宇愣了那么一下,才反应过来:“最近还没有打算……我是夏寥,请问怎么称呼?” “奥芙南,但若用中文来唤的话,你可以叫我……希。”少女思索了一会,才说出那个字,即刻又解释道,“hoffnung……你知道的,我是他们的希望。” 琼宇表示理解,微笑着点了点头。只需一个名,就已深刻了解到父母对她寄予的永恒希望以及喜爱,便脱口而出道:“这是一个很美的名字,就像你一样。” “……厉害!”不知什么时候,祁空就站在了他身后,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夸赞出了声。 名为希的少女顺着声音望了过去,便见黑发的少年举起手,跟她打招呼,笑道,“你好啊,我叫……” “姓jungen名gassen。”琼宇打断他,向着少女如此介绍着,又补了一句,“不用觉得奇怪,因为这是我刚给他取的名字。” 希略显茫然,但还是出于礼貌性的朝祁空点点头,便做认识了。而还不等他再说什么,琼宇便向着她鞠了一躬,然后拉着那个叫gassen jungen的少年离开了。 “考得如何?”一边问道,一边刚好走出阶梯教室,祁空又搭话,“考试越来越突然了,考金融工程的话我保证再突然也没所谓……哦对了,刚刚你连带着名字的那毫无防备地一夸真的厉害,服气服气!” 琼宇选择性地无视了他后面的话,沉声道:“反正过不了,准备复考。” “……”被这一句话咽在喉间,祁空也接不上话,便转移了话题,“所以刚刚那个词是什么意思?” “就是夸你。”琼宇就这样一脸真诚地看着他说道,竟差点就让他信了。 又是一个语塞,祁空再次换了个话题:“下午你还有课么?现在找莫吾一起去吃个午餐?” 见他似是并不打算寻求那个词的真正意思,琼宇情不自禁地笑出一声,又立刻憋了回去,正经道:“没有,走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界外轶事》正文 第十四章 三千木 琼宇没眼看这二人,所以僵硬着吃完这顿西式快餐后,拿起外衣就准备出去,似是觉得喉咙有点发干,又转身拿上了那杯冰可乐。 陈莫吾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拿饮料的手还在半空,楞楞地看着眼前的兄长,问道:“他是有什么事吗?” 祁空不断冒冷汗,以笑掩饰心慌,答道:“我不知道哈哈哈。” “……你干嘛这么紧张?” “……” 又一次感受到了。 那种不怀好意的视线紧盯着自己。 琼宇咂舌,有点烦躁地转身回头,意料中的,眼前建筑物也好,街道也好,行人来往匆匆,一览无余无处可藏。 他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只是一个偏身,便进了一条较窄的巷道。 这座城市很大,却并没有什么新奇事发生,那是因为那群有非凡之力的人类一年前离开了,如今再次回来,难免会发生什么。至少他所知道的是,在祁空身上,已经发生了。 可是他不愿主动说出来,导致他也不能问出口,可是连他都能感觉到的,那便是昨晚在餐厅里,祁空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怀疑——怀疑他隐瞒了什么,怀疑他也有“能力”。 不禁暗道那家伙实在不太会藏匿自己的一些想法,干脆果断,从来都不会在行动上辜负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也怪不得当初会和他们分道扬镳。但对于此事,他也深知不能做过多的干预,而关于祁空为什么要杀何惟也好,又为什么说何惟想要除去自己也罢,这都只是片面之词。 早在一年前,他就不偏向任何一方了。 只是他清楚记得的是,何惟在带得朋友离祁空而去时,也曾单独回来找过自己,仅仅只是想明白友人所想。 琼宇印象中的何惟从来都不是像会在乎这些的人,所以那么一瞬间,他竟也不知道怎么替那个行“正义事”的少年“掩盖”真相了。 若是大家都能接受的真相,但说无妨,但于何惟一行人来说,并不一样。 那是足足可说背叛他们的事。 若祁空是错误的,琼宇想他一定可以制止,不会落得如此结果,但是祁空受到的尊重,获得的名誉,以及众人的信任,都已经在告诉所有人了,他才是正确的。 仅仅只是失了他并没如何有真心待过的老友罢了。 这如何能辩得真假呢? 因此早在那时,琼宇就做下了承诺,不会偏向任何一方,他将保持着中立。所以在见到浊歌那一刻,他才会带着那个同样无关此事的银发少女离去。 而感觉到有视线盯着自己,便是从那天傍晚开始的了。若猜想正确,那祁天也有可能遇到了跟自己一样的问题……想到这,琼宇拿出手机,靠着墙壁蹲了下来。 巷道外方行人来往匆匆,并没有如何注意到墙与墙之中,并不如何宽敞的空间里,有一个红发少年蹲在那如何摆弄着手机,所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那便是停顿在此的人,会是一名刑警了。 来人停在巷口,挡住了外头照来的光线,琼宇抬头,只见那人拿出的一件什么东西放在了自己眼前,直让他立刻起身,抬腿就往巷道的更里头跑去。 刚刚置于眼前的证件,上面赫然印着那人的姓名,附着照片,以及警号和机关名称。 那是冲着他来的。 “喂,”那人也不追,就站在巷口,懒洋洋喊道,“你跑不掉的。” 琼宇停步,回头一咬牙,眉头紧锁,眼神锋利:“我不会涉身这事。” “别开玩笑了……”他冷笑一声,将耳上的烟叼在嘴里,话锋一转,沉声道,“公司倒闭,你双亲失踪,下落不明,你却说不会涉身此事,那你这少爷也实在无情啊。” 琼宇却像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即刻笑出了声,一手撑在墙上,接话道:“我可不想从你口中听到‘无情’一词,简直讽刺。” 那人也不恼,慢腾腾地从身前口袋拿出点火机,点燃烟又慢慢吸了一口,才道:“这都能理解到这层意思,看来你比我要适应这个国家,不错。” “回去吧,三千木,你从我这是得不到什么线索或是答案的。”琼宇说着,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撑住墙壁的手指一屈,指甲深入墙壁的表面一层,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了几分嘶哑,“还是说你也要对我用极端?” 在琼宇印象中,能绝对配得上“无情”这一词眼的,从来都只有三千木一人。他一直都清楚得很,这家伙根本没一点人民警察的样子,对待嫌疑犯,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就连同他们全家,在这家伙面前,都是有罪的。 “我在这里可没什么朋友。”琼宇又道,“能追到这来,你也很不容易。” “毕竟夏寥之宇夫人对我有恩,我当然得找回恩人。”三千木走前几步,更是将巷口的光线挡了个严实,逆光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任何表情,传来的声音也依旧是冷的,“你年纪也不小了,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将负起刑事责任。现在,回答我——” 他一拳打在墙上,紧皱眉头下的眼里满是暴戾,咬紧牙关,从齿缝中挤出一句问话,“你究竟有没有杀你的双亲?” “哥,你到底在紧张什么?”陈莫吾有一个得不到解释的疑问,看着兄长与自己走在一起,不知道怎么回事,紧张得都快同手同脚了,犹豫再三,便停步问道,“你是要反悔吗?” 随着她的停步,祁空也已经停止了走动,听此,轻叹一声,一手扶上她的左肩,微微弯腰,尽显真诚的样子看着她,柔声道:“你永远不必担心我会失言,只是有时候,在其他事上我说服不了自己。” “比如现在?” 她并非不清楚,之于从前,兄长是一个善于藏匿情绪的人,喜怒不形于色,而人身的他却截然相反。但不管是她的哪一个哥哥,都是有正常人类情感的,糅合了全部记忆后,他要面对的,该是他自己。 “我爱你,我发誓我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爱你。”祁空浅笑着,压低的声音里饱含深情,他伸出右手,指了指自己左胸口,“你在我心里,比什么都要重要,但是除去与你有关的事情后,我就不会有那么干脆果断了。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该不该唤醒双亲,该不该面对从前,该不该……离开人界。 陈莫吾抬手,抓住了他,克制住拥抱上去的冲动,说道:“我明白。所以不管你如何下决定,我都会陪着你。” 末了,她又补道,“除非你要推开我,一个人再次陷入危险。” “还能有什么危险……” 而话音未落,只见他偏身,右手按住她的头,将她牢牢按在了自己怀里,紧接着抬起左手,强烈的风场在他手中成形,生生将突然倾倒的一根柱子止在半空,随后石柱崩塌碎裂,散落一地。 这里是学校前门,石柱自然是学院的象征性景观,这一倒下,实在让人哀叹,而更让人惊呼的,莫过于刚刚被学子们亲眼目睹,那个几重身份交织在学院出名的少年,一手震碎突然倒下的巨大石柱,护好了还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妹妹。 “好吧,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祁空微微松开怀里的少女,压低声音道,“但我们确实陷入了某种‘危险’。” 身在明,未知晓暗处,也是一种危险。 陈莫吾点了点头:“被什么盯上了。” “何惟的人?”祁空思索着,但又立刻摇头排除了这一想法,“不,他没这么无聊,若是要我们的命,早不会到现在背地里玩阴的。” 早在那晚,他就会出手了。 人群聚集,有人拿出手机告诉学校,有人通知学生会,也有人只是单单拍照录像,不管是哪一种,都没有人好奇与质疑,刚刚祁空那一下极度不寻常,都只当做是石柱自己碎裂的了。 面对这样一群普通人,陈莫吾竟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才好,现在才表现得恐慌,也实在浮夸,但若是淡定自如,也实在匪夷所思……内心正纠结时,恰好祁空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用在意,于是便看到他微微一笑,对旁人道:“这根石柱大不如从前,看来老化了,你们也看到了,倒下就算了,我只是一抬手,刚一碰到,它就碎了,哈哈。” “……” 陈莫吾反拉住了兄长的手,一把将他拽走了,回头道:“他吹的,其实他手骨折了,我带他去医院。” “……” 拉开一段距离后,也出了学院,陈莫吾这才松手停步,准备叫车。祁空心想下次还是开车来好,然后下一秒,便见一辆黑色汽车停在了路边,而刚好,正是自己这一方的路边。 “……好车!”他不由得叹道,“虽然时间久了。” 这是一辆深黑色的宾利慕尚,显然不是新款,应是2012款的eic定制版,祁空这么揣测着,车窗也正慢慢降了下来。 坐于车内的黑发少女微笑着,举起右手,以做打招呼。她头顶的部分发丝扎起,垂落在左肩,右边的碎发搭在耳后,覆着两个小小的青色夹子。 “学长学姐,你们好啊。”她轻启嘴唇,“我叫尹伊默,想请你们去个地方。” 琼宇冷笑一声,收回撑住墙壁的手,却是将身体靠了上去,敛去所有笑意,盯着不远处那人,抱臂冷冷开口:“你道我杀他们,证据呢?” “这难道不是证据吗?”三千木幽幽说道,抬手指向他,“你可是他们的亲儿子。” 对双亲的失踪毫不在意,听闻死亡也只是问道证据,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副完全不相干的样子。 琼宇却是放下手,朝着前方走去,停在三千木身前,冷声再问:“这同样的事,你怎么不去问苍择?” 话落,便见他神情一变,琼宇又道,“我回去赴会他们的宴会,是因为我才是继承人,相比那个冷血的家伙,我觉得我还是要亲切多了。” 不待三千木再回话,琼宇拍了拍他的肩膀,即刻朝着巷道外方走去。而他这才回过神,转过身来,挑着琼宇前一句话回答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问过他?” “那你就更不应该来这找我了。”琼宇停在巷口,微微偏头,离去前轻笑道,“我的好大哥,可一直呆在德国,他要做什么,也有的是时间与人力物力。” 三千木一怔,又立刻反应过来,拿出对讲机,对另一头道:“被耍了……不用拦他!不管何如,这两兄弟都脱不开干系!” “我说老板啊……”戴着眼镜的少年手撑桌面,挤出一个不能再牵强的笑,勉强还算客气地问道,“上次一个死宅给您的琥珀,真的被人买去了吗?” 那上了年纪的老板戴着一副老花眼镜,似是并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死死盯着他,霎时二人四眼瞪来瞪去,气氛极其诡异。一旁的夜雨轻叹一声,拍了拍深灯背部,无奈道:“算了算了,反正何惟的事情已经与我们无关了,还管其他的事干什么。” 她指的,便是在那之后,清酒告知的真相了——关于何惟是魔族人,且在同为一类的祁空身上,埋下过魔种。 清酒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叶辰逸也似乎并没有维护何惟的意思,这已经极度证明了这事的真实性……而让他们意外的,竟是自己很坦然地就接受了这个真相,平静得很,既不怨恨,也没有后悔。 只是那一点点遗憾,便是之于何惟的了。 若非魔族人,他一年前下定决心做的事,不管久到何时,都可收到老友们的尊重……但也有可能,只是那只持杀性的魔族人拉拢人心的法子罢了,而至于他为何要做此事,也许常人,真的一辈子都理解无法。 深灯一声咂舌,收回手,又再一遍对老板道:“我说啊,您就告诉我们谁买走的琥珀好吗,那不是寻常之物,罪孽不轻。” ——若是能将魔族人的杀性封于其中,那这物绝不可是凡人能沾染上的,必将让人煞性大发,变得凶残暴戾,迷失自己。 “物归其主罢了。”老板却突然沙哑着嗓音,严肃道,“那是属于他的东西,旁人从来都干涉不了。” “这是……什么地方??” 豪车穿过整座城市,兜兜转转竟带着他们来到了这里。 放眼望去,此地用荒芜来形容已经都很含蓄了,坚硬的沙石筑成了土包房子,矮小又破烂,用砖头堆砌成仿佛也都已经很奢华了。瘦得有点骇人的孩子们在沙土上打闹着,他们着的上身几乎遍布伤痕。 这样一辆车出现在此地实在是强烈对比,孩子们像是见到了最不可思议的新奇事物一样目不转睛盯着它,下车后面对这些无垢的视线,以至于让这对兄妹猝不及防……贫民窟,没有人会愿意来这种地方,这里有最无垢的灵魂,以及最肮脏的人性。 但无论如何,这大小姐带他们来总会有原因,便听得答道:“不管如何,你们迟早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停了下,她再唤道那二人道,“伊祈氏。” 祁天合上书,闭眼揉了揉头,这才起身伸了个懒腰。 这里是书馆,临近高考,午休期间学校并没有再阻止学生出去,她便每天都准时在午时来此。这里实在太过于安静,玻璃的隔音效果极好,纵使外方闹市,可一推开那张门,都仿佛进了另一个世界。 期末在即,紧张喧闹的气氛之余,能得此一静寂之地,祁天不由地欣慰一笑,放松了心情,手触到窗户,便盯着外方出神。 街道人来人往,车来车去,流动之快让她模糊了眼,直到那一抹红色出现时,她的视线才聚焦起来,怀里的书都未放下,就冲了出去。 可是刚刚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如同消失了一般,她四顾也再寻不到,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了街道中央,车来车往,如同什么无形的绳索,将她包裹在了其中,只等着什么来将她唤醒,带她逃离。 在刚刚看到琼宇的那一瞬时,她确实不仅仅只是看到了“他”,还有那跟随着他,仿佛跟其融为一体、黑色如雾气的“业障”。 绿灯亮起,祁天重新回到了行人道,紧皱眉头,朝着与学校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缠绕着他的黑色雾气,并非一个人的“罪孽”,能燃起吞灭整座城市的凶火,该是所有人的怨恨。 ——那是众生业障。 “祁小姐……” 可为什么,他此刻就在后方,用那玩笑般的语气唤着自己。 “闯红灯可一点都不好哦!” 蓦然回头,只见那少年正看着自己,眼里盛满的是笑意,红发好看得让人舒心。 “为什么……” ——为什么围绕你的黑雾不见了。 “嗯,什么?” ——为什么你会背负着那种东西。 “没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祁天舒展眉心,微微一笑,“是来找我的吗?” “也可以这么想,毕竟去了学校,发现你不在,但被告知可以来书馆这边碰运气。”琼宇带着她向前走去,话锋一转,语气也颇有几分抱歉的意味,“……可能要给你添麻烦了。” “嗯,什么?”这回轮到少女直直发问了。 琼宇轻叹一声,也不准备隐瞒什么,便开口道:“我被怀疑与双亲失踪一事有关联,而负责这起案件的一位刑警,是我曾认识的一个人。” “……我可不认为,你会做出这种事来!”祁天毅然,却是将话题一转,“但你确实该回去。” 听此,琼宇莞尔一笑:“谢谢相信,但这与我回不回去是无关的……而我认识的那个人,也不是纯粹的那样,公办无私。” 祁天双眼大睁,愕然问道:“他在陷害你?” “不,”琼宇摇头,随之停步,沉声道,“他不择手段,若作为他的犯人,他会彻底查明那个人的底细,他总能找到他,再监视着他,观察着他……” 有什么在祁天的脑海一闪而过,她突然联想起来,有这样一个种族,与其说被赋予权利,不如说,他本身就持有那样一种权利,正如判官般,宣判一个人是否有罪,是否该死去。 “最后,若是抵抗,他可能会逮捕犯人接触过的人,或用做威胁,或用做替罪。” ——如此毫无人性,毫不留情,这样的一族,真的还存在吗? 她在心里这么发问着,那随之浮现的姓氏也与琼宇所说的重合了起来。 “三千木。” ——那是三世墓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界外轶事》正文 第十五章 掌生死 “可是,如此非常人……”祁天嘴唇吻吻合合,微显不可置信,思索着这件事,断断续续才问道,“他为何没有被制裁……?不是,你没有过多纠结这件事本身……” 她摇摇头,抬头看着琼宇,终于下了结论,“你是在担心我,被他不分青红皂白地缠上……?可是我还没有……” ——可是无人能左右我。 “若有事,那就什么都来不及说了。没关系,”琼宇一手抚上她的头,似是想抚平她躁动不安的情绪,也不待她再说下去,便笃定道,“你只要小心一个人,人少的地方尽量不要过去……其他的事我会解决,你知道的,我从不隐瞒什么。” 听此,祁天点点头,眼里余光一瞥四周,才看向身前人,开口似是艰难:“哥哥姐姐能力不凡,而我却没有任何办法应对这一切,我果然……” “别——” 头上那只手移开后,取而代之的是被搂入一个怀抱,接着被抱起转了个身,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动作霎时让她心跳加速,耳根泛红,而下一秒,听到的却只有群人惊恐的叫喊声,以及那太过于巨大、且并不如何寻常的碰撞声。 发生了什么? 那个瞬间,轿车与一辆大货车狠狠相撞后,被甩至行人道上,碾过群人后,直直滑在琼宇身后,千钧一发。 而他刚刚抱着她转了个身,将所有可能性的危险,都尽数挡在了背后。少女明白发生了什么,是下意识抓住琼宇背部的手,触到了一片温湿的液体时。 血。 碎裂成几半的车门,其中一小块深深插入他的背部,造成的伤痕实足骇人,而除去此,还有几人当场的死亡,身首异处。冲击性的一幕直直让无碍的行人从惊慌中反应过来后,还愣了那么一下,才纷纷发出救援。 那鲜红温润的血与身前人的发丝那么相称,以至让少女迷失了眼,模糊了视线。她分不清是自己因为此失了所有力,还是因为少年将体重压在了自己肩上,她双腿一软,双膝跪地,却始终抓着他的手,不敢让他向后倒去。 ——要救他,谁都好,我不能没有他。 而其实手足无措的并不只有她一人,但她却感觉与世隔绝了一般,连耳中听到的嘈杂声响都远去了,呼吸急促,心跳却是有一拍没一拍的,仿佛随时都要停止。 祁天终于得以发声,却是忍不住的恸哭。 大厦里的黑发少年得以清晰看到这幕的全程,称心了一般,冷笑一声,随后偏身,心情极好地对前方大声道:“看啊,小沁!那暴君伤得不轻,哈哈!” 趴在桌面本还没午睡醒的长发少女头也不抬,就这样懒洋洋回话道:“好好好……小魔王你注意一下,别激动得那耳朵又出来了。” “不、不,不不不还不够。”少年没有听进去她的话,又转过身,低头看着下方街道边那人鲜红的发,“他有那老家伙护身,不会就这样死的,得下几剂猛药才行!” 郑目沁这才抬起头,金色长发从椅子上随之垂落在了地面,她眯起眼盯着那玻璃幕墙前的少年,微微一笑,托腮开口问道:“那小公主可不怎么值得信任……凌,你真的确定没有认错人吗?” “你看——”少年指着下方,偏头看着她,认真回答道,“那可是暗夜的一位!若非那暴君,还有其他魔物会认识界外之人吗!” 郑目沁歪头,更是死死盯着他,确定他脑子还正常后,下一秒便被自己的这一想法给逗笑了。她起身走了过去,边自顾自说道:“我怎么就忘了,你就是有点神经不正常。” 黑凌笑得忘我,也没有注意听自己恋人说了什么。她停在玻璃前,看着街道上一片混乱,赤发少年的血染红了她的双眼,又眯了眯眼,看向身边终于得以控制了自己些许情绪的恋人,她长袖捂口浅笑道:“好啦,你再这样,颈圈都要困不住那野兽,噫……耳朵啦,耳朵!” 只见少年头顶生出一对兽耳,毛茸茸,甚至还跟随了她的想法般,动了一动。少女看得心一动,手也一痒,只想揉上去,然后好好摸上一番,这么一想,便见一只小手突然攀到恋人的肩上,紧接着抓着那对耳朵就是一番折腾,捏来捏去。 黑凌举起手,扶住爬到自己身上,现在已经坐在了自己肩头的女孩。 “戚戚,我可不是树,乱爬会遭我报应的。”他双手扶稳女孩,才慢慢蹲下身来,柔声道,“下来吧。” “才不要!”女孩语气里十足抗拒地说着,又捏了捏身下人的两只耳朵,紧紧抓住,似是打算坐在这人肩上,就这么固定在他肩头一辈子。而这一捏,直让黑凌背部发麻,接着被不知轻重地一抓,又让他皱眉忍痛,还不待训话,又听到脑袋上空那稚嫩孩童的声音传来道,“叔叔你刚刚干嘛笑得这么像个坏人,讨厌死了!” “……” 时间仿佛停顿了那么一刻,便听见金发少女笑出声来,后扶墙笑得失声,更是说不出话来。 黑凌脸色一沉,心里默念了一百遍“无知小孩,就此作罢”,才强笑着,好声道:“像坏人暂且还不说……你必须要先跟我说清楚,叔叔是怎么回事??” 郑目沁笑得更凶了。 “好吧,叔叔就叔叔……”黑凌万念俱灰,看着眼前仿佛事不关己的恋人,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轻笑道,“这位阿。姨。应该有话要说?” “……” 时间又仿佛停顿了那么一刻,下一秒便见少女敛去所有表情,长发浮起,如刺一般狠狠冲向黑凌,随之而来的还有她冷冽的一句问话:“你求死?” 一番折腾后,戚戚被拉开,此刻地面满是断裂的发,少年平躺在地,少女跨坐在他身上,一手揪住其衣领,一手撑地看着他。 “我错了,”黑凌双手举起,摊于头部两侧,一副投降的样子,语气却透着十足的笑意与宠爱,“我不该乱说话,任你处置好不好……痒!” 少女长发不见丝毫凌乱,尽数垂落在他身上,也随着她不太平稳地呼吸而微微扫动,挠得他略有痒意,却想笑又不敢笑,头顶那对毛茸茸的耳朵也憋得有点发抖。 这一幕实在让她喜欢得很,这才将左手从身下人衣领处放开了。 见此,少年立刻妥协道:“好好好,我赔罪!赔罪!” 只怕心上人又拿着头发缠着他挠来挠去,黑凌抬手拉开自己衣领,眨了眨左眼,接着示意般问道,“小姐用餐吗?” 少年苍白的颈脖直直印在郑目沁眼里,刻在脑海,遵从着最原始的本能,她一手扼住黑凌右颈处,使其仰起头,一手抓住他左肩。瞬间,少女双目血红,獠牙突出,俯身狠狠咬下,深入皮肤,猩红的血液入口,才让她回过神来,却更是抓紧了身下人,如饮甘泉,取之不竭般地吞噬着。 戚戚看着地上这二人,口微张,立刻捂住已经红透了的小脸,眼睛却在指缝中睁得圆圆的,半晌才愤愤道:“……你们羞不羞!” “小沁饿了而已,”刚好仰头可以看见女孩那一动作,黑凌一手抱住身上恋人的头,一手安抚她的背,借以这个视角,又刚好不明显地翻了个白眼道,“戚戚你这小鬼头,脑子里想什么呢。” “她想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们做的事!” 只听那低沉的女声隔着那扇虚掩的门传来,直让黑凌身体一僵,血液都好像要流得不畅通了。 来人约摸二十来岁,虽说跟地上那二人年龄相仿,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似这般,戚戚都被她那强烈的气场给震得连连后退,瑟缩着身子,害怕了起来。 她身着深色上衣,腰侧露出,下配一条简单的牛仔短裤,手上正拿着一顶鸭舌帽,显然才刚刚摘下来,额前发丝还略显凌乱着。 黑凌这个角度第一眼便是看到那双白皙的长腿,也不敢再多看几眼,同时心虚得话也不敢多说。 而这时,身上的少女松了口,嘴唇上还留有他的鲜血,被她红舌一扫,卷入口中。她抬起头,长袖轻擦嘴角,微笑道:“乔姐姐是专程来训话的吗?” “你们怎么闹我倒不管。”她边说着,边迈步走进,到了转椅前坐了下来,两腿一搭,再甩长发,接着道,“只是带坏了小鬼头们,黑凌你这小子就等死吧。” 听闻点名,地上的少年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艰难地微微偏身,左手撑头,右手搂着坐在自己身上的少女的腰,看着乔韵那冷若冰霜的面孔,浅笑道:“‘小鬼头’那么多,我虽为狼人一族这一代的首领,但可不负责带孩子的啊……对吧小沁?” 郑目沁哼出一声,也不明意味,便从他身上起来,跪坐在了他旁边。黑凌也立刻抬腰坐起,右手手臂架于膝盖,左手搭上她的肩,凑近道:“为何不理我?刚刚只是个小玩笑,是我过了,以后注意……小沁,理理我,嗯?” 越到后面,少年的嗓音就压得越低,最后变成用气音在她耳畔轻唤她的名字,低沉沙哑直让她心神恍惚,被击得心跳都加速了几倍,最后腾地一下站起来,跑了出去。 见此,戚戚仿若终于得救般,开心地追了上去,边喊道:“沁姐姐等等我!” 而刚刚观看了那一幕全程的乔韵眉头一皱,眼神凛冽,不禁暗道太过耀眼无法直视,开口时话锋却是一转,声音阴沉,正如质问般:“——下方的事你要怎么解释?” 黑凌起身拍了拍身上衣物,头顶的耳朵也被收了回去,没入发中。他看着乔韵那似是发怒的模样,惬意一笑,即刻敛去所有表情,幽幽开口:“恶有恶报,但他这也只是纯粹的意外罢了,怎么,你怀疑我?我可做不到这种事。” “何人?”陈莫吾镇静问道,“何唤我们伊祈?” “能识得你们二人的,”尹伊默托起下颚,轻倚车身,也沉着答话,“当然是魔界中人。” 祁空于一旁接话问道:“那么姓氏呢?” 只听她轻笑几声,慵懒地看着二人,也不答话。 随之,陈莫吾皱眉,还不待再问,便见正驾驶位的车门被打开,驾车之人下车后开口插话道:“曲黎历364年,深渊有变,恶魔再出,残杀同类,君王跟得他一场恶战死斗,魔界因此翻倒。最后恶魔受困于牢笼,被打回深渊……君王却因此拼了全力,化为了永恒的力量,就此死去。” 一瞥尹伊默,见她并没有什么反应,似是默认了可以继续,他便点点头,接着再道,“同年,被钦定的新王即位,他尚年幼,却也能服众,但这些都一概不论,最主要的是……” 祁空倒吸一口凉气。 他有预感接下来的话一定会让他震惊一番,但实在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真相,直直让他们呆立原地,甚至都忘记了深思。 那驾车之人轻呼一口气,缓缓吐字道:“他不仅是半魔,他还有一半人族的血统。” 二人俱是瞠目结舌。 陈莫吾嘴唇吻吻合合,花了良久,才缥缈道:“……半、半魔和……人族的孩子?” “……既然如此,我就更要问清楚了。”祁空一个深呼吸,克制住刚刚那一下带来的惊动,转而沉声问道,“我们刚好失了恶魔出渊、君王送我们来此后的全部记忆……你们是何以知此?究竟何姓?” 尹伊默轻叹一口气,即刻便听得她悦耳的声音回答了足以让他们再次瞠目结舌的二字,如同亲眼见鬼。 ——“曲黎。” 琼宇是真的疼得紧。 疼到麻木,疼到视线模糊。 有谁在耳畔说着话,似是鼓励,又似是无常索命,厉鬼勾魂。 他想如果他身躯还完整,没有被磕成几半的话,那也许怀里的女孩还无恙吧。 至少让他知道她没事也好。 ——“我命令你……” 突然便听见一个声音破开桎梏而来,传入耳中,竟让他瞬间有了几分清醒,如回光返照般,视线里的事物也开始逐渐有了一点清晰。他眨眼后再久久闭了眼,细细感知着身上的每一处,才发现,自己是趴着的状态。 右脸深深埋在了软枕中,他再次睁开的只有左眼,但这次看到的比刚刚却也更清楚了。 既然视觉不再如何受限,听觉便也恢复了一些。 转动眼球,余光中看到了群人正专注在自己后背上作弄着什么,他们披着白大褂,带着口罩,拿着刀具,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苏醒。 琼宇开口,试图说什么,才知喉间发不出任何声音,还因此失了力,好不容易强撑开的左眼又沉重闭上,气息愈发微弱了下去。 ——原来还有救的……吗? “不好!伤者体温开始下降!” “血压下降!” “脉搏微弱不规则!……呼吸间停!” “……心脏…骤……” “停停停!别报了我知道了我不瞎!……我靠夏寥你这小子真的假的??”主刀医师怒声说着,勾起隔着手套染血的小指拉开口罩,声音也清楚了,“你他妈给我活过来!地府可不会收你知不知道!” “……医生?心脏复苏术……??” “你还欠我老子钱呢,那颗琥珀可价格不菲!……喂!喂你死了老爷子该多难受……” “路医生!”便听一声厉吼打断医师,一位助手再道,“你主刀的手术无数,现在眼下,同样也是一条命!断可不会因为你私人情感无碍!现在该做什么你该清楚!” “你在说什么啊……”陆俨盯着说话人,一脸惊恐地颤声道,“那可是夏寥,怎么可能会死……哪里不对劲,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三千木攸远受恩于夏寥之宇夫人,墓族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他一定会保夏寥家每一个人,别说夫人的亲儿子了,一定有哪里不对。 ——攸远是目前三千木氏族的当家,墓族绝不会敢收夏寥家任何一个人的命! “他可是被‘阎王’从生死簿上除名了啊……”陆俨至此都未眨眼,瞳孔失色,转而看向手术台上脸色苍白,双眼禁闭的红发少年,喃喃问话,“除非,除非你被攸远……从那份‘名单’里除去了……??” “……医生怎么了?” “伤者是医生的亲属?!” “医生崩溃了……路医生!路医生!——刚刚伤者有醒来迹象!准备全身麻醉!” “他呼吸微弱……” “换血袋……看到了!腰椎骨第三块骨间有残片!……给我止血钳和刀片!” “路医生!” 陆俨后退几步,不由地连连摇头,睁大的眼终于随着深深地皱眉而陷进眼眶中,不再做惊恐样,却是表情狰狞,尽显极大的憎恨。 墓族持有死神的夺命武器——镰刀,那只有已身死的三千木一氏能用,以此来索人性命,但若是被当家列入“名单”中的人,没有哪一个姓三千木的人会敢让他死去。 而被当家除名后的人,绝不可能还会活下来,这场手术将只是徒劳……从掌握生死的阎王手里抢人,除非让他从“名单”外永远消失,离开墓族的管辖范围。 可是人类终离不开一死。 ——等等,若是传说中的“魔物”…… 这一想法刚一出来,陆俨下一秒便打开抢救室的门,跑了出去。 ——只能如此了……让琼宇成为魔物,而恰好,我也认识一位靠吸血为生的魔物。 “你们可以不信我。”尹伊默离开车身,将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手触碰到颈处的黑绳,将那吊坠物从衣物里拿了出来,把玩在手里道,“但我等王族的信物不会骗人。” 黑绳断开,吊坠物被她在摊开的手心中展出,递了出去。 一个极小的黑骷髅。 它大概人眼大小,到了它的上齿处便已断裂,少了下颔骨部分,黑绳从它两眼中穿进穿出,从而变成了装饰般的物品。 突然,黑绳四散,一团黑雾从它眼中冒出,上升到空中,正能与它平视。 直到看了一眼,陈莫吾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立刻将右手置于左胸前,弯腰道:“君王安好。” 这时,黑雾也已经完全聚集,化为了一个完整的骷髅影子,正张着口,似是怒目而视着谁。尹伊默顺着它的角度看去,才发现伊祈家的家主还正与它久久平视着。 黑雾形成的骷髅开始向他移去,见此,祁空才弯腰,低头跟道:“……君王安好。” ——可君王何在? ——那年轻的君王再也不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界外轶事》正文 第十六章 叙望月 尹伊默一挥手,骷髅形的黑雾重新回到了那颗极小头颅的空洞眼里,又化为了那条黑绳,由她重新系在了颈脖上。她再度看向二人,似是很满意他们行礼的样子,微微歪头,开口时声音里竟有那么一丝玩笑般的意味,轻声道:“你们没骗我……果然,什么都忘了。” 祁空和陈莫吾这才双双抬头,俱是微有皱眉,都在用眼神直直发问何意。 见此,尹伊默也皱起眉来,轻叹一声:“……也算他欠我的。” 她偏头看向了刚刚的驾车人,接着无奈道,“叙肆,你来说吧,你知道该说什么的。我去找这里的主人。” 说着便在这沙土之地迈动脚步向前走去。 祁空眉宇间的痕迹更深了,心道这里还有主人的吗,开口时话锋一转,也不再问别的,语气尽显敬意道:“有劳曲黎殿下。” 话音刚落,听得这话的尹伊默蓦地笑出一声,停步回头道:“学长你在学院里可不像这样说话的,不过,也确实像你这随遇而安的性格……而在魔界,我没记错的话,直到那里遭遇崩塌开始,你都不曾把君王一族看在眼里吧。” 她就这么一口气说道,话已至此,却也没有丝毫的怒意,更多的是平和,甚至语气中还夹着那么一点敬佩的意味。这一来直让陈莫吾也不理解何意了,眉头一皱,陷入沉思中。 祁空却是微微一笑,也不避讳,答话道:“射旗一事是臣下之大不敬……” “好了好了。”尹伊默甩了甩手,示意不用再说,也迈动脚步向前走去,留下几字,“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殿下说的是。那么——”祁空转身,笑得阴沉,语气也阴沉,似有恐吓之意,看着驾车人,幽幽道,“那么劳驾,老兄告知一切了。” 叙肆冷汗冒出,只觉不妙,但还是强装镇定,便将事情道来。 “新的君王消去的其实不是魔界崩塌那之后所有人的记忆,而是一段历史。 “是那段由望月氏射旗起兵发动哗变的历史。 “看,你们想不起望月氏吧?纵使没有亲身经历,但这段历史是足以震撼整个世界的,所以哪怕千年后,也还是人尽皆知。 “那还是君王爻氏统治期间发生的事,若刻意要算至今已经多少年,恐怕至少也有一千年了。 “爻历60年,半魔中的一支血脉,望月氏发动哗变,起兵对象是所有纯血一族,得到了众多半魔的呼应,试图推翻当时身为王族的爻氏手持下的政权。 “少有半魔在各方能力上能斗得过纯血种,但望月氏却做到了,不仅如此,他们短短十日,竟率军征服了爻氏八成当时在世界各处安插的要塞,几乎占据了除去王城外的所有领域。 “这是何等强大的兵力,以及,他们的首领又该是一位怎样值得敬佩的有勇有谋之人! “爻氏再如何出乎意料,也该明白了要联合所有纯血种反击,而纵使如此,在人数上,纯血之人也是远远不及半魔的。他们凭借着先天优势,跟半魔一族就这样僵持打了数月,谁也没分个高下,双方皆是损失惨重,伤亡惨重。” 发生的一切犹如亲身经历了一般历历在目,却又那么遥远……祁空紧皱眉头,他想不起来那段历史,也不明白为何王族的信物最后会在一个少女手中,更不清楚,她是何人。 在他仅此的记忆里,曲黎家从没有一位这样的王女。 叙肆也停顿了那么一会,才继续道,“这场捍卫种群的战争持续了两年,君王爻才明白望月兵起哗变的原因……他要推翻这个等级分化严重的制度,从而建造一个靠纯粹能力获得权利的世界。 “望月氏认为,力量,才是一切。” 不过是强者间争夺领域罢了。陈莫吾心里突然一声咯噔,倒吸一口凉气,颤声开口,问道:“君王爻存在于创世以来的3000到4000年间,曲黎在5000年后。一千年后的曲黎年代都未能实现阶级平衡,爻期间难道真的做到了么?” ——靠纯粹的力量凌驾世界,弱肉强食,究竟跟阶级分化有什么区别? 祁空轻叹一声,盯着叙肆,开口却是说到妹妹问到的问题,隐晦道:“也不一定是君王爻妥协了望月,也有可能是起兵失败……但不管何如,爻氏还是存在了历史上700年,也统治了700年。” 叙肆轻点头:“不错,看来伊祈家主还记得历史上爻氏存在的具体时间……动乱百年,魔界寸草不生,再也撑不住战火,君王爻妥协了,但也只是各退一步。一纸协议下,双方谈条件时,内容有二,想必二位也已猜到。” 陈莫吾点点头,沉默不语。 若是各退一步,便只有择对双方有利的事情来下约定。君王爻同意修改制度,之后以家主的能力来分封贵族,但半魔那边开的条件,并一定就会如此简单。 祁空幽幽道:“望月氏希望,将来由他的儿子来继承至尊的王座,是吗。” 这么说着,他却没有丝毫问话的意思,偏头见妹妹拧紧眉头,似是有太多疑问。他莞尔一笑,又与她解释道,“其实还是改变了的,只是现在的我们已经忘了有那段历史,所以也并不清楚在曲黎统治下的当时,究竟有没有这个制度。但或许,多多少少还是实现了的,不然于学院,怎会有半魔敢欺凌纯血种,以及又怎会有位高权重的纯血种,奉强者为上位呢。” 他说的,自然是自己还身为伊祈家末忱时候的事了。 而那时的不颜虽早已成为一家之主,多出入于君王身边,却还是崇尚强者,他多多少少怀有着目的,是想寻一人去往深渊,但同时也渴求着强者的血。 叙肆再次点头:“但茶荼家主暴戾横行,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 这话若放在平时,当着谁的面说都行,此刻却在祁空面前,都仿佛是在说“伊祈不用觉着丢脸反正没有不颜没欺负过的人”一样。他笑笑以过,表示自己善解人意,开口问道:“所以,为何称我为伊祈家的家主呢?没记错的话,我并没有……” “不……”陈莫吾突然开口,阻止兄长再说下去后,自己却也只是抿唇摇头了。 ——至少,唯有此不能再让兄长知晓。 察觉到少女的抗拒,祁空闭口不言,看向叙肆,眉头一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得知纯血种与半魔基本释怀,难怪当时的双亲并没有在意这些,也没有试图再改变着血统,身为君王的曲黎也能如此轻易承诺自己双亲无恙……原来早在多年前,便有望月氏成为了改变的源头。 只是到了现在,又被大家都“遗忘”了。 “就如伊祈家主那时所言,”叙肆缓缓说道,“在当时,望月绝不可能轻易让君王如意,只会让他更加难堪罢了,要求自己后人坐上王座,便已经显露出他野心的巨大,何况他射下爻氏的旗,竖起自己望月氏的旗帜,并以此为武器战斗开始,就已经等于是昭告天下,望月该取代爻。 “而君王爻也并非贪生畏死之辈,且当时他也早已定下了下任君王,不可能再重新改立王姓。 “爻历196年,他在王城上宣告道,他望月要战,那他爻氏便奉陪到底,直到歼灭所有叛军方休,一个不留。” 话音刚落,祁空下意识就叹道:“好一个‘奉陪到底’!……但战乱严重,苦的不还是自己。” 陈莫吾也摇头道:“他只有意气,不思其对策。” 叙肆却轻笑一声,继而道:“其实话也不能这样说,毕竟在当时,等级划分太严重,若要拿人类社会做比喻,就如这里多年前盛行的奴隶制……二位淡忘了那段历史,曲黎时期的制度也没有当时爻氏统治下那么地刻骨铭心,但人界的历史,并未淡忘吧? “望月这一举动,便等同于是奴隶逼迫皇帝下位,而该由他的孩子取而代之。 “此等说法,二位能明白了么?” ——最下等低贱的奴隶,又怎可染指朕的王座? 晌久,祁空才点点头,无声地轻叹一声。陈莫吾咬咬唇,略有发颤,但立刻被压下,而沉声道:“望月越界了……不,早在射旗开始,就愈发偏离,他此等强大,怀野心,戾气之重,若非魔种所化,他为何没能被血统认可,进化为纯血种……这不该。” “这么多年来,我们连自己本身这一种族,都参不破。”祁空接过话来,细细盯着叙肆,再问,“望月却早在那时,就已经明白了,是么?” 他略有吃惊,瞬间睁大了眼,仿若中有光,口也微张,立刻说道:“在下迟钝,竟还如多年前那样认为,伊祈家主会不善剖析人心。” ……不,你想说他情商低就直说,毕竟他情商是真的低。陈莫吾在心里直直吐槽道,只是被智商弥补了一点。 “是啊,千年来,唯有望月一人,最深刻地了解了我们魔族人。而放在当时,爻是绝对不会理解的,他是一位王者,他强大如神,他统治的时期,不过仅仅60年,繁华就如映在了画中,怎会容得被否定。 “自古以来,后世对一个人的评判也不会如此片面,要了解他,就得了解那整个时期。 “而伊祈家主猜得很对,望月早就明白了,唯有强大才能让魔族人得以在这个世界永续生存,沉溺现下只会让我们走向亡族……而恰好,我们依旧没有逃得过毁灭。” ——强大的深渊恶魔,终究还是让我们落得如此。 “我们不需要繁华,或许需要有君王领导着,但安逸现状与嫉妒内斗绝不该是我们有的,唯有不断厮杀,变得强大,才会让我们在一方境地有立足之地。” ——魔种的本性都尚且残暴嗜杀,高贵的魔族人又怎可因天赋而沾沾自喜? 陈莫吾只觉得心里很多疑问都好像通了,开始理清思绪。而祁空靠上车前盖,手肘撑上,只差后躺下来,懒洋洋道:“除去那60年,爻氏统治下,前200年还可以说是苟延残喘了,那么剩下的500年,他是怎么延续的?究竟是什么让他改变对策,妥协的?他钦定的下任君王,并不是曲黎吧?” 他总能将话题引到自己想知的上面去……这一连三个问话,直直让叙肆又对伊祈家主有了些许改观,缓缓也道:“伊祈家主问的,也正是殿下想告诉你们的事。 “爻历200年,双方第七次休战,而正是这一次休战期间,让事情有了转折。 “那时君王爻钦定的下任君王,姓氏为黑羽——当然,不管他的名是什么,何况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很久以前,都全用一个词代指他了……‘恶魔’。” 在听闻黑羽一姓时,祁空一愣,便再也听不进其他话,一瞬间思绪狂涌。 若黑羽能成为爻之后的新任君王,他便不会去往深渊,而祁空所知的历史中,爻的后任、曲黎之前一任,姓氏并非黑羽。 “众所周知,黑羽去了深渊,而究竟是何原因让他放弃王座,恐怕无人清楚。” ——不……。 祁空刚准备开口说什么,却发现发不出声音,一仰头,见陈莫吾在一旁,竖起食指,抵在了唇前。 随之叙肆刚刚话落,他脑内一直得不到解的疑惑,竟连在了一起,瞬间将答案打通,不再混乱一团。 他明白了什么,可是不能说出来。 ——并不是……。 “他的这一举动,不仅震惊了整个王室,甚至被编成一个故事,兜兜转转,后传到了望月耳里。” ——我想我清楚原因了。 “那时的所有人都觉得,身为下任君王的黑羽会这样做,是为了重出后,以一己之力消灭叛徒,包括爻自己,也这么觉得。” ——他绝不可能会回来再续王位。 “黑羽离去,君王爻只得重新改立下任王姓,而望月却从那个时候开始,就这样认为了——认为黑羽一定会给魔界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为,他从没有站在爻这一边。 “至今,这一可能,也确实成真了。” ——他是望月的人。 祁空简直被自己心底里得出的这个结论,给吓到了。 爻登基,空前繁华数十载,直到立黑羽为下任君王后,却发生兵变,后黑羽也离去。望月无惧,愿为开天辟地的第一人,奉强大为上……而黑羽的去处,深渊,正是可以造就千古来,一大强者之境地。 纵然当局者迷,可旁观者清。 也许曲黎时期的自己对待历史并不在意,一纸上记载千年而过,没有人会去发掘这种巧妙的联系……但此刻听者有心,事关重大,代入感也稍强,看待事情,太清楚了。 ——也许从头到尾,都是望月的阴谋。 “二位……还在听吗?” 叙肆见二人沉着脸,也不似深思样,便拧眉开口问道。 祁空终于手离车前盖,起身站直了,抬眼看去,立刻微表歉意地笑了笑道:“在听。但差不多,已经猜到是何发展了。”便偏头看向陈莫吾,赞道,“一点就通,很好。” 二人又默契般地点了点头,看得叙肆一愣一愣,立刻假咳掩饰过,讪讪问道:“既然如此,二位,确定已经没有别的疑问了是吗?” 祁空向后一倒,这一回完全瘫在了车前盖上,伸了个懒腰,闭了眼长舒一口气,双臂挡在眼前,似是遮住强光,缓缓才说道:“……只是想不通有一点罢了。” “嗯?”叙肆依旧保持着微笑,柔声问,“什么?” 祁空睁开眼,被手臂挡住完全让人看不清他此刻严肃不寻常的表情,声音却是温和的,正如脚下堆积而起,软绵的沙。 他问:“能跟得纯血种恶战多年,如此强大的望月,怎会这么轻易‘死’呢?” ——爻之后的君王,姓氏为茶荼。 说着便坐起身,手撑车身,狠狠皱眉,似有疑问得不到解。 ——半魔首领望月氏当初来势汹汹,魔界君主爻氏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多年战役,唯有一方死亡才会停止。 爻在历史上统治了700年,所以死去的,绝不可能会是他。 “是啊,怎么可能会死呢?”叙肆反问着,不再微笑,近乎恶狠地盯着祁空,正如看着一个多年来的劲敌,仿佛下一秒就会冲过去撕断他的颈脖。他扬起嘴角,压低声音道,“殿下原谅你之前的重罪,希望现在,你可别再冒犯了哦。” 听之,祁空回以平常一笑,声音却尽显恶寒:“若不能谅解我等对历史的猜疑,那可见啊——” 他微微仰头,借以这个角度俯视叙肆,眯起眼,接着压低声音,露骨说道,“曲黎拿到王冠的手段,可不怎么光明正大、上得了台面呢。” ——望月假死,爻下位后,曲黎联手黑羽,从茶荼手中夺取了王位,也不是没可能。 “大胆!” 叙肆一声厉吼,右手一挥,铁链从他衣袖中钻出,迅速缠向祁空。 “我不会,猜对了吧?”他抬起左臂,任由一条锁链缠上,偏头躲过另一条后,立刻向后伸出右手,示意陈莫吾止住施放幻影术的动作。 她这才下意识脱口而出唤道:“哥哥!” 祁空偏头看着她,眨了眨左眼,轻声安抚:“无碍。” 便又偏回头,动了动被铁链缚住的左臂,顺着看过去,只见另一头还是在叙肆宽大的衣袖中。祁空扬起嘴角,冷笑一声,“现在,你可没法解我疑问了……” ——你已经不可信了。 突然,跟铁链紧贴的他手臂处,一丝丝黑影浮现,渐渐地,竟将其吞噬,使其消失殆尽。 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叙肆倒吸一口凉气,手一使力,收回锁链,重新缠回了手臂。 “古老的幻影术,竟也还参悟到了化实为虚这一层次……”他轻呼一口气,似有敬佩赞叹之意,“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让人出乎意料。” “但是我以前,并不认识你吧?”祁空从车身站起,活动了下肩膀,无赖般再问,“还是说……你以前挺关注我的?” 话落,叙肆竟是被气笑,哈出一声,只觉得不可理喻,咬牙切齿:“看来人界这一遭,也让你变化巨大。” 听此,祁空却只觉好笑,也不经思考,开口调笑道:“还好,你是没见不颜还跟我做了几年好朋友呢。” 听闻此话,纵使不觉哪里好笑的陈莫吾,此刻也笑出了一声。 顿时,气氛陷入沉默,也变得愈发诡异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界外轶事》正文 第十七章 探本相 祁天手足无措,坐立不安。 她从没有想过会有一天在抢救室外等着一个人,更何况,那个人还是自己的爱人。 那个在她心里如神明的少年,确实如神一般地将她护在了怀中,独身承担了危险。 他就那么毫不犹豫地抱着她转身,而不是带着她跑开,也许他认为,那样做的话,二人可能都会逃不脱。 在见到两车相撞时的那一刻,他究竟是怎样的心境选择此等做法的? 祁天越这样想着,就越无措。她还不起,她宁愿自己伤痛,都不愿心爱的人受伤,若是能再来,她一定会选择使出全身力气,将他推开老远,然后用身躯拦住那辆车,护住她的神,可是啊—— 可是,会是谁不惜此,也要让那辆车被抛起,碾过行人,制造意外,杀死自己或是琼宇呢? 即使再如何猛烈的冲撞,也不至于使得轿车弹退这么远,再者,人来人往的闹市,也不会有人车速如此之快……说到底,这种太不像意外的意外,不就是人为么? ——不,“人”可能都不是。 祁天抬头,已是面无表情,眼神却是极其凶恶,她从口袋拿出手机,解锁后正准备拨通电话,下一秒便见一人从手术室里跑了出来。他身披白褂,头也不回,就像失了控的野兽。 这一来,却也让她清醒了一番,收回手机,同时也收回了想打电话给哥哥的这一念头。 ——至少,他们不该参与这件事。 黑凌单膝跪地,右手捂着左臂一处,血流不止,而头一抬,一把弯曲的利刃指在了自己喉间,另一头的持刀者,正是乔韵。 “下手还真是不轻啊……”他左眼紧闭,头部的血尽数流过那只眼,说话的语气却是轻松得不寻常,“我说啊,好歹对我好一点吧……不然可没有下一任给你折腾了。” 乔韵手一紧,利刃转动再向前一分,逼得黑凌只得偏头再仰头,流过眼睛的血已经顺着脸庞滑倒了颈部处,最终流进了衣领内。她冷笑一声,突然撤回利刃,立于背后,微微弯腰,左手伸出捏住他下颚,凑近后开口恶狠狠道:“不管是不是你做的,你都最好祈求他无事!” 黑凌笑出一声,即刻收回所有表情,左眼睁开……那诡异的异色瞳宣告了他不似常人,便眯眼道:“若他是我们要找的人,自会无碍,你担心什么?” “所以他哪里受伤了,我就在你身上哪里开洞。”乔韵收回手,笑得阴森,重新亮出剑身弯曲的利刃,绕着他走动了起来,“我没看错的话,碎片是插进了他后背。” 话落,黑凌双眼一睁,立刻抬头准备拉下颈圈,而刚一触碰,似是想起了什么,止住动作,瞳孔扩大,停在了这一刻。乔韵出手如风,提剑一挥,剑锋划过,伤痕血红。 “小……黑……??” 刀剑太寒,被温湿的液体染红,剑尖抵地,剑身淌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郑目沁正见这一幕,乔韵执剑朝着自己恋人背部狠狠一挥,直直让她开口唤着他的语气都生生转变了,还不待再反应,下一秒,少年便起身扑了过来,大声道:“跑!” “什……” 还尚未明白究竟如何情况的郑目沁还不待再问,就被黑凌拉着手向外方跑去。 他回头,浴血的左眼中是一只红瞳,见此,她心底一颤,闭口不言。便听他道:“我打不过她,你知道的。” 似有一丝自嘲,语气却是轻松的。郑目沁刚开口试图说什么,也被他这一句话给憋了回去,扯起嘴角,松开被拉住的手,停止了再跑动。 随之,黑凌也停步,回头正见乔韵挥舞着长剑追了上来,心一紧,还没来得及再做应战的反应,只见上空光线突然剧烈刺目,而迎着强光抬眼,竟是一个巨阵在上方结成,法阵后是被撕裂的一道虚空。 而施术者,正是郑目沁。 见此,乔韵停步,立刻喊道:“站住!” “乔姐姐若是对我家小黑有什么不满意,还是电话里说吧……”长发的少女回头,露出一笑,“我可绝不会让他死在你手里。” 黑凌抬手,手背擦了擦头上的血,眨了眨左眼,合掌道:“拜托了。” 郑目沁点点头,两指竖起,下一秒,撕裂的空间缝隙扩大,跟随着法阵,二人走进其中,立刻,空间合上,再无他们身影。 只是黑凌留下了一句话,对乔韵道:“我保证,他肯定不是只会有后背受伤……” ——“我命令你……” 又再一次听到那个声音时,琼宇发现自己并未躺在手术台上,而是坐在一张长椅上,看起来正是夜晚,除去自己头顶上方有一盏路灯,照亮了这三寸之地,他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他坐直身子,想到了什么,立刻伸手揉了揉自己后腰,意料之外的是却并没有剧痛传来,微有不可置信,便立刻起身,脚踏实地后还似乎有点恍惚,茫然开口道:“这是哪……?” 发生了什么? 自己……那时不是还在医院抢救吗? 琼宇皱眉,正推测是梦,准备四处再看看时,竟被刚才那个声音回应了。 跟自己一样的嗓音,就在耳边答道:“这是界外。现在,你要做一个选择。” 他立刻偏头,发现并无一人,四顾也捕捉不到任何人影,顿时四肢紧绷……也许来人藏在黑暗里,但他将自己的行踪掩盖得太好,根本无法擒住他。 来之安之,琼宇舒气,这才放松身体,双手靠上长椅的靠背,问道:“那么,是什么选择?” 声音顿了顿,才幽幽回答道:“要么从此,你由我取而代之,要么,你就此死去。” “伤者体温回升!” “残片全部取出……我的天……!他的腰椎骨是开始愈合了吗?!!” “什么??” “这是什么情况?好惊人的愈合能力!……这根本,不可能是常人吧?” “路医生,路医生你来看……看……??——医生不见了!” “医生早就出去了——伤者不是普通人吧?” “……是路医生的实验品吗?” “医生畏罪潜逃?” “这是何等惊悚,这么严重的伤,刚刚甚至还有生命危险……现在却……!” “不管如何,先准备缝合伤口!” “通知伤者亲属,伤者已经脱离危险!” ——好吵。 琼宇拧紧眉头,眼皮颤动,似是挣扎,晌久才睁开眼,微动嘴唇道:“好吵。” 声音轻飘飘,虚弱无力,并没有被任何人听见。他扫了一眼视线可及内,还是这个抢救室,群人还是在自己背后作弄着什么,只是感觉上比之前好上了许多,卡在喉间的什么东西,也好像消失不见了,从而得以说话。 待到一行人忙完,琼宇又已经陷入了昏沉的睡眠中,良久被推出抢救室,一直守在外方的祁天立刻警觉地追上来,便听见医生们似是在小声争吵。 他们说着她听不太懂的话,但既然已经被告知脱离危险,应该也不会再坏到何种程度了。 直到被送进监护室,留于外头的两人还是在争吵着什么,祁天皱眉,装作无意中靠了过去,竖起耳朵仔细一听,才明白,中途从手术室里跑出来的,正是主刀医师。 ……?? 只听那女生道:“我们应该暂且隐瞒这件事,老师有他的意思,说不定他早就知道了伤者情况,或许那样做只是为了让阿离完全主刀呢……” “你究竟是在袒护陆俨还是在抬举他离子烨?”头发凌乱的年轻人尽显怒意,却不想让人听见,声音压得很低,“外科手术陆俨主刀无数,都到此地步了,他心理承受能力可不至于这样,按照他那时糊里糊涂说的话,显然他与伤者认识!” “那我们不是更应该,在弄清楚事情之前不说出去吗?”女生得了希望一般,话音都有了一点激动,“这样会害了老师……” “林筱!”他压低的怒吼喊道少女的名字,咬紧牙关,挤出一句话,“那可是一条人命!若不是离子烨,他可能已经命丧黄泉!” 主刀医师中途停止手术,从抢救室里面跑了出来,这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荒唐事。少女一愣,显然被这一句话唤醒了什么,回归神来,偏头不言。 至此,祁天已经大概明白在手术室里发生了什么,她走前几步,皱眉冷声开口:“你们可知,他是何人?” ——刚得知三千木在追杀他,下一刻便出了这种事情。 二人立刻偏头,才发现自己身边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人,顿时冷汗冒出,也没顾得上思考她的问话,而是在心底发问刚刚的对话她有没有听到。 祁天也不等他们回答,又接着道,“伤者是夏寥之宇的唯一继承人,这是一家外企,陇部有设立代表处……若是你们口中的医生跟他认识,会敢害他?” ——他是要救他。 听此言,两人俱是一怔,显然,他们多多少少也听过那个翻译过来后的奇怪姓氏,不久前它还是这座城市的经济核心,可是经历了表面上的倒闭后,陇部也并没有如何受到冲击,可见金融公司能影响的,也不过在一时。 但是夏寥对这座城市,并不是在经济方面的影响力。 林筱偏头看着身旁之人,颤巍巍地开口道:“于宿,老师会认识那个夏寥家的大少爷吗……” ——而是政府。 “……那家伙比较孤僻,我基本没有在医院见过他跟其他人有来往。”他拧眉深思,欲言又止,似是觉得这样不礼貌,又补了句,“当然,他跟一个长发要及地的少女关系还是比较好的,好像是他的病人。” “喂,那个妹子可是有男朋友的,你可别误会人家。”林筱立刻提醒道,“说起来,她男朋友也是老师的病人来着,好像还是神经方面的问题……可惜了白长那么帅——” 祁天有点无奈,刚刚还似要争吵的气氛化为乌有,不禁想他们是不是还得感谢自己才好。她对医生的事本身也并不在意,好奇一路过来,他们除了此,还争吵了别的什么,便问道:“医生跑离倒不谈,伤者脱离危险就好……他大概多久会好起来?” 殊不知这一问,二人脸色煞白,似是见到了什么最可怕的东西,欲言不言,最终对视一眼,交换眼神后,于宿呼出一口气,微笑道:“虽然看起来伤得严重,但只是外伤,伤口已经清洗缝合,而且他的愈合能力……有一点点强,大概一个星期就能拆线,完全康复也不需要多久……” 这么说的他,脑子里却全是那时惊悚的那一幕……骨骼合起,血液倒流,被切开处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不管何如,那大少爷绝不可能是正常人。 听到后面,祁天已经止不住笑意了,几乎都要克制不住冲上去抱住这两人的冲动了,连忙谢道:“我现在可以进去看他吗?” 这一话问出,又像打开了他们心中什么开关一样,各自对视一眼,又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祁天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他们并没有骗她,所以进去应该也是没什么问题的,于是伸手准备开门时,就被二人拔高的一声“不行”,吓得整个人身体一抖,差点都要站不稳。 她楞楞问道:“为什么?” 林筱一步上前拉着她的手,边答道:“呃……你知道的,就是那个……麻醉效果还没过去,还是需要……静一静睡一觉的……” 绕是祁天也明白她的意思,前言不搭后语,但总之就是不希望有人进去。她便微笑着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下一秒便见于宿拉开门,走进后立刻就把门给关上了。 祁天:“……???” 林筱脸色一沉,但还是复杂着表情,强笑着解释道:“呃这是……啊!就是他需要有人时时观察体征……” 祁天:“????” “就是这样!我……我去给他换点滴!” 话音未落,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松开拉住她的手,拿出门卡一扫,立刻走进,又立刻将门从里面合上。 祁天:“……” 刚关门准备转身的林筱便见此一幕—— 于宿右手被人反剪在后,左手被举起制在墙,整个人都紧贴着被压在墙上……琼宇这身病号服松松垮垮搭在肩上,似是再多动作一下就会掉下来,因出手的动作,也跟于宿亲密无间,看得林筱霎时就红了脸不知所措,直到抬眼对上他那万分凶恶警惕的眼神,当场莫名怒火,却是颤颤巍巍道:“干、干干什么!” 于宿显然也还不明白状况,但经历了一场各种层面意义上惊心动魄的手术后,还莫名其妙一进病房就被伤者压在墙,顿时就是一阵怒火冒出,咂舌道:“医患关系还没个完了是吧,大少爷?” 他一开口就把前面几字咬得极重,话末的那声呼唤也是。于宿此刻也只有发发火,也只能发发火,自然是不能打回去的,一来这人身份不简单,保不准他出了什么岔子这整个医院都能闭门,再者,那一瞬间没看错的话,他腰侧缠着的一圈圈绷带,已经隐隐透出一丝鲜红来。 得以全面观察他的林筱自是看见了这一幕,所以根本就没有上去拉开二人,倒是看着于宿,疯狂用眼神暗示了什么。 于宿即刻明白了意思,眉头更加皱起,用眼神回话道:我要是打回去,他现在已经半死了。 琼宇恰好此刻松了手,后退几步,冷声道:“你们隐瞒了什么?为何不让她进来?” 二人俱是一愣,竟花了良久才明白他说的是外方那个银发少女。于宿揉了揉被压疼了的手腕,同样冷声回道:“先问问你自己吧,虽然你愈合能力有点变态,但现在,伤裂开了哦。” 琼宇看都没有看向自己腰侧,径直坐回了床上,手肘撑腿,十指交叉,沉闷道:“说吧,关于我,你们看到了什么?” “情况有变,这里的主人不见……了……??” 尹伊默一回来便见此一幕,本只是告知的话语,到了最后字音都透露着疑问,眉头一皱,脸色一沉,声音也沉沉道,“你们在做什么?” 这么问着,其实情况已经摆在眼前了——叙肆放出的一排排锁链横竖交错,将几人困于一方空间里,甚至有几条链子在听闻有声音时便倾斜过来,恐怕来者不是自己,那人就已经被勒断喉咙了。 陈莫吾持巨斧刚好砍向一方长链,却被收束躲过,还不待到它再缠,巨斧上突然燃起熊熊烈火,长链识相连忙退过。继而又见祁空手一抬,地面影子浮出,直直让锁链消失在了空气中。 尹伊默摩挲着下颚,眨眼缓缓道:“不错。” “殿下赎罪。”叙肆一挥衣袖,锁链尽数缩回在内,转身微微弯腰对少女道,“伊祈大人仍对我们抱有猜忌。” 闻言,尹伊默点点头,再次看过去时,眼前是空无一人。而叙肆却是突然睁大双眼,视线直直落于她身后。 “得罪……” 尹伊默只听得少女轻轻的字音在耳边,下一秒锁链缠上自己,再一抬眼,叙肆也是立刻一挥袖,长链袖中出,避过她向后方延伸,却被几条一模一样的锁链挡下了。 “这不是猜忌了吧?”尹伊默眯了眯眼,瞳孔微显血色,笑道,“可是要我的命?” 陈莫吾左手持匕首从背后拥住她,刀尖抵在她左胸处,右手手臂圈住她的脖子,一副完全要杀死手下人的姿态。而黑影化成的长链,刚好挡下了叙肆的救驾,见擒人成功,祁空撤去影子,走上前回答道:“不敢。臣下只是想知道真正的全部真相,而不是被殿下过滤了的。” 陈莫吾也点点头:“殿下既然愿意告知,带我们来此是何意倒可先不谈,何必用一套说不通的措辞?” “你们真是……”叙肆咬牙,怒极反笑,“好大胆子!” “这样啊……”尹伊默微微皱眉,晌久才轻声道,“我以为你们能识好歹的。” 话落,微风轻起,沙土轻扬。祁空拧眉,觉察到事情不对劲,脸色一沉,细细盯着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大喊道:“离她远点,初芜!” 这声无意识地呼唤就像开关,打开了陈莫吾心里什么东西,蓦然回头,只见哥哥冲了过来,展开了什么,一瞬间眼前漆黑,身前以做威胁的少女没了踪影,手中匕首落地,自己却在下一刻,被人从后面环抱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界外轶事》正文 第十八章 享庇佑 “站在上面多久了?”少年轻笑一声,收起了獠牙,从地上这人身上起来,直起身子,突然叹道,“你果然很需要他。” “我才不需要,”女孩站于屋顶,俯视着下方昏暗的巷道,回应着那人的话,“他的存在,对我来说很麻烦。” 听此,不颜冷笑一声,放开了抓在少年衣领上的手,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头惬意道:“那看来您今天醉翁之意不在酒?” 初芜一跃而下,被稳稳接住,她一瞥此人,沉下声音:“放我下来。” 不颜耸耸肩,似是无奈之举,微一弯腰,放下架在女孩膝窝的右手,便让她重新得以脚踏地面。 再一瞥眼,即使这里伸手不见五指,但魔族人强大的视界依旧清晰可见眼前,躺在地上已经陷入昏迷的少年究竟是何种程度的伤势,初芜一咬唇,眉头狠皱,转头厉声质问:“我不来,你是不是要废了他!” 被这么一责问,不颜愣了那么一下,但立刻又恢复常态,扬起嘴角,开口时语气依旧轻松:“冤枉,我这全是按照您的意思来的……不然,他现在可没命了,你知道的,我茶荼的行事风格。” “嘁。”女孩不再咬唇,齿缝间发出一声不屑,皱眉更深,也不再言,走近躺地的少年几步,下蹲扶起了他。 见此,不颜略显兴趣,靠上墙,食指摩挲起自己下颚,似是深思,却也脱口而出道:“你果然还是关心他。” 被这么一明确指出,女孩脸色一沉,表情是更加难看了,左手得空一挥,一道闪电弹出,正劈中一片横空而出的碎冰。不颜眯了眯眼,鼻间一声哼笑,再道,“别这么不坦诚嘛,当初雇我‘收拾他’的人是谁来着?还是说这是你本身就带有的属性,口嫌体正……” 初芜一眼凛冽杀气看向正自顾自说话的少年,指间呲呲作响,这直直让他立刻止住话音,闭口不言。她扶着末忱站起身,便发现了新问题。瞳孔在眼眶中打转,视线也漂浮不定,犹豫再三,她才咬咬下唇,偏头看着不颜终于开口:“……帮我带他回去。” 话落,几乎是同时,不颜忍笑,被手抵在唇边假咳掩饰而过,迈动脚步,走上前一把横抱住末忱,向外方走去,边还无奈道:“啊真是的,是不是我还要负责给他治伤啊,初芜大人?” “……闭嘴!” “好好好,我的错,是我误解错了您下的指令……” “这是……”看着眼前一片黑暗,陈莫吾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开口问道,“什么……?” 纵使有着强大的视野,但看到的却依旧是一片漆黑,不难想象这会是祁空的影子……但被他从身后拥住护着这一事实,在告诉她,这不是。 而是尹伊默的招术。 “……陛下恕罪。” 听得祁空颤声绕耳,她不由心一惊,也立刻明白了现下状况。而同样的,叙肆也好不到哪里,冷汗冒出,咬紧牙关,呼吸略显凌乱。 “也不像是让我饶恕你们的意思。”尹伊默的声音就响在耳畔,刻印于脑内,威利道,“我曲黎虽已下位,且不论信物,逆臣敢尔?” 祁空松手上前,将陈莫吾挡在了身后,单膝下跪,左手撑地,再一弯腰,语气微妙,低头道:“……是臣下有份。” 能展开此等结界般的黑雾,只有历届王座上那唯一一人才能做到,跟随着风卷云涌,雷鸣暴雨接踵而来,没有错的,虽不知为何,但这个少女确实是这一代的魔界之王。 “不……”陈莫吾突然道,“是我冒犯了,不关兄长的事。” “不必揽恶行。应我曲黎名号,罪行可恕,但天命既出,遂令伊祈家主,”尹伊默一字一顿,威严声音不减半分气势,下令,“断以右臂!” 话音一落,紧接着,祁空便抬起左掌,朝自己右肩处狠狠一拍。 “还能看到什么?”于宿冷笑着反问,语气刻薄,“当然是那变态般的愈合能力,怪物。” 末尾还刻意唤道这么一句,听之,琼宇回以同样的冷笑,幽幽开口问:“那么你们就不怕‘怪物’吗?” 瞬间,林筱脸色一变,咬牙骂道:“恩将仇报的混蛋……!” “我没听错的话,那个时候你们好像一直在争论一件事……”没有再恐吓,琼宇坐直身子,右手轻轻一划自己腰侧,绷带断裂,被他一圈圈拆下,边漫不经心道,“陆俨放着我不救,而是跑出了抢救室?” 虽又被提起了这个话题,但似是有了共同的敌人,二人没有再互瞪对方又陷入争吵,而皆是怒视他,微微磨牙,倘若不是因为顾忌身份,恐怕早就扑上去让他躺个数月了。 他们此刻想法少见多怪的完全一致。于宿心里直直咒骂道万恶的资本主义,连带着陆俨以及他的祖宗都问候了一遍,花了良久,才完整吐出几句话:“陆俨那家伙虽然是个废物,但在医术上还是不废的,不至于因为看到一个被车门差点戳死的大少爷就心理崩溃然后跑出去。” 虽然听着那么的不舒服,但琼宇还是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的——是在问自己,他们之间究竟是何关系,究竟认不认识。 林筱心里直直感叹那家伙真厉害,几句话将这两人都骂了一遍,还让人觉得重点并不在字面意思。但琼宇却被什么卡住了似的,并没有更深层次地去挖掘他这番刺耳的话的意思,而是正经回答道:“古董店与我夏寥颇有渊源。” “啊?” 这么惊叹着,他们却并没有被别的再唬住。 显然,两人都知道陆俨家老本是经营古董店,又显然,现在才知道跟夏寥有交情。 于宿一脸生吞苍蝇的表情,欲言不言,嘴角抽搐,眉头高挑,尽显不可置信,直在心里感叹道完了,这下连陆俨都没法拿在台面上来骂了。 林筱整理了下表情,盯着琼宇,坚定眼神问道:“那你跟陆老师是什么关系,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反应么?” 琼宇眯了眯眼,快速思考着,也正经答道:“关于这件事,我即算说出来一些你们想知道的真相,也无可厚非,你们愿意探寻的话,没有人会阻碍。” 就像他跟祁空认识后,那家伙并不对自己有所隐瞒,事情过后,即算不愿意说发生了什么,也还是会主动约饭,像这样,他也这么相信,陆俨不是会隔开朋友的人。 “至于我跟陆俨的关系,”他冷笑一声,“损友一个而已。” 得此一回答,不只是林筱,于宿也沉默了下去,半晌后,他才下了决定,沉声道:“那你也可以说吧……我们想知道。” 琼宇却是闭上一只眼,指了指自己腰侧,语气尽显笑意:“在此之前,先就拜托小医生帮我重新上下药如何,还不知道后背情况,所以也劳驾看一下?” “……” 林筱立刻慌乱地看向于宿,只见他咬了咬牙,偏头看了回去。 看到的便是她眼神中透着的二字:忍着。 他深呼吸一口气,咂舌一声,朝着琼宇走过去。见此,林筱终于松了一口气,呼出声,而还没来得及再吸气,下一秒,却是再惊喊也来不及了,“嘶”地一声,立刻不忍地闭了眼。 ——于宿毫不留情地一把打在了琼宇腰间。 接着,只见红发的少年整个人都缩在床上发抖,疼都喊不出,牙齿咯咯作响,好半天才得以沉重喘息,扭头瞪着一旁正心情大好的于宿,脸色一沉,眉头也更加皱起。 见此,林筱都要哭出来了,完全不理解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暗骂那家伙也不知道憋着,现在简直就是乱做成一团。 “别这副表情嘛……”于宿却是一脸轻松,笑得惬意,指着他腰侧,幽幽道,“你看,这不是没事了么?” 琼宇低头,腰间虽有浓重血迹,但明显已经止住,且疼痛感好像没有那么剧烈,伤口也没有刚刚看到的那么狰狞了。他眯了眯眼,抬眸对上于宿那并不友善的眼神,再一瞥眼,看到林筱惊慌的样子,敛去所有表情,微微开口,语气尽显威胁:“看来,被你们发现了个透。” “看来,大少爷并非寻常人。”于宿也不似常人地冷静沉着,借以这个角度俯视着他,颇有气势道,“对我们下手,怎么想也不该吧?” 林筱在一边听得心惊胆战,默默退后几步,直到后背抵上紧闭的房门,立刻将手搭上把手,一副随时准备跑出去的样子。 几乎被于宿的身影挡住了全部视线的琼宇并未注意到此,只想着眼前人不好对付,也不擅长对付这一类人,何况这家伙与祁空不一样,既不无赖,也不像会坐而待毙的样子。琼宇心里无声叹息,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上,无奈道:“……好吧,你们赢了,我会说。” 听此,林筱一惊,搭于门把上的手也放了下来,愣愣地走了回去。 便听得于宿舒心一笑:“那么就先请告诉我们,你那让人惊悚的恢复能力,究竟是怎么回事?毕竟对于医学者来说,这种奇妙的因果,确实很让人求知若渴。” 琼宇耸耸肩,随即也答道:“如果你是问我的身体,我也答不上来。我也不知道。” “好吧。那,你刚才说的,‘被发现了个透’,是什么?” 从不知道自己搭档还有这么出息这么靠谱的时候,至此,林筱终于叹息出声,倒不如说是惊叹不已。 琼宇不料,对方没抓着陆俨问到底,而是一次又一次问到了让自己不舒服的点,他眉头一皱,沉默了下去,咂舌一声,最终还是开了口,半真半假道:“……可能是我小时候,被什么人给绑去当试验品了吧,太过年幼,已经忘完了……但如你所见,我不会死。” 血液会倒流,心脏仿佛被什么冰冻住了,伤口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己缝合,最后,恢复如初。 这样如同怪物一般的自己,这么多年来,不断被利用,被驱使,就连那个冷血的混蛋,也无法理解我。 ——不。 我与他不一样。 ——为何明明都到了这一步, 唯独只有那个家伙。 ——却还总是想起他? ……我无法认同。 于宿张了张口,欲言不言,最终沉默下来,下一秒,被林筱接了话。她道:“可是在被抢救时,你有过绝望。” ——这么说着的你,却还是有那么一瞬间怕过……害怕死亡。 本是搪塞的几句话,没想到被洞悉得丝毫不差。琼宇想起之前找上自己来的三千木,即便不愿承认,但从他对自己问罪开始,确实,便已经隐隐约约地觉得,护着自己的某种神秘力量,将会不在了。 那尚且还是幼时的自己,曾听到母亲喃喃细语的真相。 记忆里那个对父亲总是太过苛刻,而面对自己孩子却始终温和如宁静海面的夫人,在他大病不愈时,用纤细手指轻抚着他额前发丝,竟让疼痛褪去不少。 她吻过他的脸颊,柔声说话,不知究竟说给谁听。 ——“相信我……” ——“攸然会保护你的。” ——“……你替代了苍择。” “疼疼疼……嘶轻点……” 后背印着一道巨大的被划开的血痕,还被郑目沁拿着什么更具刺激性的消毒药物处理着那处巨大伤口,黑凌疼得面部狰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口下也毫不遮拦自己的喊疼声,冷汗不断冒出。 “原来你还知道疼啊。”少女皱眉说着,停下手中动作,一掌拍在他右肩,“消毒完毕,但必须要缝合才行……起身,去找医生。” 他们此刻所在之处空间极小,光是一张床便占据了一半,窗帘紧闭,透着隐隐约约的血红残阳,但要看清房间内还是不难。黑凌染血的t恤衫已经被撕裂扔在地,同样糊着鲜血的棉花团躺成一地,狭隘的空间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少年脸色一变,尽显一副慵懒的样子站起身,他上身,但颈部的颈圈依旧并未摘下,注意到此,郑目沁轻叹一声,无奈又道:“不管怎么样,你没有再度失控,已经很不错了,凌。” “能得你夸奖,还真不容易。”黑凌回头冲着少女一笑,走到衣柜前,犹豫了那么一下,又回头道,“……等等,要缝合的话,说明伤口很深吧?我真的不用缠点什么再出去吗?” 听此,少女眉头一松,顿悟道:“啊,我都忘了这回事了……但没有绷带,所以你还是忍着吧。” 她一话毕,黑凌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连忙确认道:“稍等一下,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让我披个外套吗,我真的不会被磕着疼死吗?” “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疼,还有你这是活该,成天想着虐别人,这回被彻底制裁了吧。”郑目沁说着,拉开衣柜随手拿出一件外衣,递了过去,“好好想些实际的,那红发的君王可不一定还活着,即算活着,且确实是他的话,那么要讨伐他的人,可不会只有你一个。” 黑凌在她的数落声中披上了外衣,衣物与泛着刺疼的伤口紧密摩擦接触那一刻,他便绷紧了身子,背都挺直了,一副慵懒的样子,某种意义上来说,立刻也变得精神抖擞了起来。 “说起来,三千木不知道出来了没有……”少女继续道,“如果能跟他们联手的话,说不定能达成一致。” “哈?”黑凌整理好衣服,恰好听到她刚刚那话,立刻发出疑问,不可置信,“别开玩笑了小沁,那个小鬼能做什么……我发誓我没有在小瞧他,但他真的只是个小鬼头,比我们那的小屁孩都小。比戚戚都要小。” 最后他还特意指名了尚且才八岁的戚戚,郑目沁眼神一暗,抬眸看着他,沉声道:“这么说,你见过三千木的老大了?” 才意识到说漏嘴的黑凌立刻摇了摇头,闭口不言。而下一秒,剧烈的疼痛感就从后背传了过来——他一声嘶气,差点咽死自己,随后咳嗽得厉害。 郑目沁竟是毫不留情地一掌拍在了他后背。 黑凌想不愧是得了乔韵真传的人,就连择哪下手都一模一样。他半边脸抽搐着,双手举起以示投降,老实道:“……见过了见过了,饶命……疼疼疼。” 郑目沁拍在他背后的手顺着往上爬,搭在了右肩,凑近冲他微笑,开口时声音却是冷的:“这么说,那时我们假造的事故,并不是我所知道的那样……你也没有被乔姐姐冤枉?” 黑凌被这个微笑给吓得一身冷汗,和着背后疼痛,但也只得勉强笑道:“可若非有三千木撤去了他的buff,不然我可怎么杀他,都不会对他有所影响。” “你丢锅的本领还是这么强。”郑目沁收回微笑,从而被无奈取代,轻叹一声,“那你好好跟我交代清楚,你们见面是为何事,不然我就把你脖子上的颈圈封住,然后将你丢给乔姐姐。” “……要这么狠的吗?” “小黑还真是爱开玩笑。”少女在自己头发的阴影下继续笑着,“你们对着那个少年下手时,可是一点也没手下留情哦。” 又一次被少女笑出了一身冷汗,黑凌举起的手动了动,转了个身,直视她突然正色道:“——那家伙一族算是属于人类定义的‘神灵’范畴了吧……而我们不同。”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若有什么能让二人联手,那便只有共同的目的了。 这么威胁着自己恋人的郑目沁其实早就知道如何一回事了,何况自己刚刚也有这个想法……唯有目的相同,且无论哪一方,都无法独自做到,才会试图联手,来达到这个目的。 她闭了眼,深吸一口气,搭在黑凌肩上的手也微有颤动,仿佛正在忍着什么。而还以为她是准备对自己动手,黑凌同样也闭了眼,谁知意想中的一拳没有打在脸上,反而扑在了自己怀里。 郑目沁紧紧抱着他,轻声道:“我没有忘记……不该忘记,绝不会忘记,所以,我们要报仇。” 得此回答,黑凌竟一时不知用何表情回应,就这样看着深埋自己怀里的少女,她的长发几近及地,每一根,都藏着无尽的烦忧,这么多年来,她深深记住的,绝不会比自己少,所以她背负的,也绝不会比自己轻。 “对不起……”少年哽咽道,“哪怕苟同攸然,我也一定要……。” ——哪怕借助他人,哪怕被憎恨,我也一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界外轶事》正文 第十九章 识旧识 黑雾逐渐薄了起来,慢慢地,开始散去。 祁空右手无力垂落,低头沉默着起身,往后一靠,正好靠上车身。陈莫吾也闭口不言,更没有别的动作,似是在等什么。 即刻,便听尹伊默轻笑一声,开了口:“我也没办法,毕竟拿出来了至高信物……但即便如此伊祈家主还是不相信,可对不起你失了的手臂哦。” 话音刚落,祁空抬眼。 少女双眼血红,正饶有趣味地盯着自己,表情微妙。他突然眼神一动,扬起一笑,轻佻的声音即刻脱出,也颇有无奈的意味:“啊……那还真是饶了我吧,你们曲黎一姓,看来跟我的右手有很大的仇啊。” 射旗乃反派罪名,被前任君王断一臂,还尚且是则成文法,但刚才的不敬却也用断臂来解决,还真是闻所未闻。祁空心里这么吐槽着,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究竟说了什么,不知不觉就已如同寻常了一般。 陈莫吾眉头一皱,心想断臂这种对魔族人无关痛痒的处罚真的有用吗,开口却是对尹伊默沉声解释道:“臣下并非对曲黎殿下持不信,而是对于那段历史略有不解。而刚才之不敬,您知道的,我们总会需要一个明面上的理由。” 尹伊默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无声叹道:“所以我说你们不识好歹……就像百年前一样。” ——总要亲自尝试一些事,也不计后果,说到底,你们兄妹两,真是一模一样啊。 叙肆听此,既知殿下已经释怀,微微对着他们鞠躬以示歉意,立刻也得二人回以点头,便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位上待候。 从不颜那里得以完整了解到以前之事的陈莫吾,此刻又听到尹伊默对那些年发生的事做了稍微评判,她压下了所有情绪,却还是压不下那冲击一般的真相。 兄长并非不识好歹,也并非执迷不悟,他只是将自己,放在了考虑的最后一位。 她将永远记得那一幕——在彼时,伊祈的古堡得以重建后,平静得没有丝毫起伏的日子里,与双亲一起用着餐,而抬眸那一刻,却发现了父亲眼中,一闪而过的双目血红。 那是纯血种才有的可能,家主代表整个家族,而身为伊祈家主的父亲,再也不是纯血了。 本以为只是突然的意外,可偏头看见母亲停止刀叉,愣在原地死死盯着自己,才知道,原来刚刚发生在父亲眼里的一瞬间,在自己身上也发生了。 ——是什么呢?让名为伊祈的血统发生了一瞬间的变化。 陈莫吾一咬颤动的唇,平息掉所有情绪,突然看向尹伊默,微笑道:“是啊,就像百年前一样,” ——是哥哥啊。 “我啊,不知好歹……” ——从没有理解过他。 “做错事情的,是我才对。” ——也从没有认可过他。 “所以……” ——所以这一切的发生,跟哥哥有什么关系? “不……”突然,少年并不怎么平和地开口,打断妹妹说的话,偏头盯着她,狠皱眉头道,“我们不需要分彼此,你不能自说自话。” ——你不能,跟我划开什么界限。 祁空又转头看向尹伊默,眼神绝不能说和善,反而微显暴戾。他似是在责怪她说了不该说的,提到了不该提的,语气却是异常柔和,堪比天边将近的夕阳,“失礼了,殿下。既已知事情前因后果,那么请问带我们来此,究竟是因为什么?” ——为什么贫民窟的主人,需要曲黎亲自来见? 看着眼前人明明眼神凶恶,开口却只提问题,尹伊默轻叹一声:“你还真是……算了,我也说过了,时过境迁。” 正疑问这句微显无奈的话是什么意思的兄妹二人,即刻又听到她接着道,“这些都需要建立在你们信任我所述的那段历史上,若有猜测,我都可以解释……但带你们来此,是想告诉你们,” 夕阳最终来此,将荒芜的此地铺上一层更深的颜色,车身将光芒折射在沙土上,竟是让那尘埃般细小砂砾如宝石般耀眼,刺人眼眸。郑目沁顿了顿,突然扬起嘴角,用那神秘莫测的微笑,接着说道,“……时机到了哦。” 于宿呆呆地望着林筱,林筱也呆呆地看着于宿,都各自怀疑着刚刚听到的话,俱是尽显一副荒唐至极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家伙说了什么来着?那个本来看着还算正常的少爷说了什么来着?我们没听说错的话,他是不是说了一句非常中二的话?……“那不是绝望那是确实想死”……?? 一想起这句话,林筱就被激得一身鸡皮疙瘩,整个人都不舒服,却没敢说出来什么。她这才眼瞳一转,视线对焦后,看到自己搭档同样也是自己这样的表情,便立刻用眼神示意道不能说,但其实经过刚刚一系列事,她也知道了,自己不管说什么,那家伙都不一定会照做的。 何况这少爷,脾气竟比想象中好很多。 “可是啊……” 林筱突然开了口,让于宿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地话止在了喉间,乖乖闭了口。她轻轻道,“可是,外面的人不想你死哦。” 然而这话一出来,林筱只觉得,整个人似乎更加不舒服了,眼神也死了下去,一看于宿,果然比自己好不了多少。 俱是被刚刚那句话酸得浑身发颤。 二人使劲憋着表情,也不敢看琼宇究竟怎么样了,犹豫了那么一下,林筱才瞥眼,发现他正捂着口,竟也像是在憋着什么一样…… “神经病啊你到底在干嘛啦!”她突然骂道,“知道这话很羞耻就不要说出来让大家一起觉得尴尬还只敢憋着不能说出来好吗!” “你们搞得气氛这么凝重,还让我说实在编不出来的谎,我才是以为你们有别的什么目的好么?”琼宇捂着口,声音却清晰可听,“还有你们不让祁天进来,自己却是立刻开门进来了,这是为什么还没告诉我。你们觉得我可疑,在我看来你们更可疑好么?” 于宿一拍自己额头,仰头道:“我们啊,只是协助陆俨完成一场手术,结果那家伙自己跑了,手术被实习的完成,而最后,伤者的伤自己愈合了……”他松开了扶住自己前额的手,瞥眼望向琼宇,突然拧眉沉声道,“你知道这对我们刚刚步入社会,刚刚才成形的世界观,造成了多大的冲击么?” 听此,林筱的眼神更加死了下去,再也不想对搭档抱什么期待,便冷冷对他道:“你还是闭嘴吧,本来能好好说清楚的事,全因为你变得一团糟了。” “啊?”于宿立刻偏头看着她,咬牙开口,“你的意思是我的错?” “难道不是吗?明明这个时候只要回答,‘你的伤特别重如果让那个女孩进来看到你这没事的样子她难道就不会觉得不对劲吗’,就好了,这不才是跟人正常交流的方式吗你这个傻子!果然男人都是一根筋的笨蛋!” “还真是敢说呢你这个师控,要搞清楚,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回答那家伙的问题,而是让那家伙回答我们的问题好吗?”于宿同样回话林筱,“就像那个时候,我们是应该要公开陆俨的做法的,我说过了吧,这家伙不正常还好,但如果只是个普通人,他这样跑出去,丢了的可是一条人命。” “啊是啊,人命人命,你既然知道这个价值,你怎么不去当交警怎么不去阻止那场车祸,它导致了多少人当场死亡,而他伤势那么重还能活下来,早该知道了他不正常好吗?” “那么他所谓的‘不正常’就是那超越我们所能理解,哪至超越了目前我国医术所能够及的那迅猛的自愈能力吗?这用‘不正常’形容难道你自己也认为合适么?那简直不是人了好吗?” “我也在抢救室,我看到了全程,不用你再提醒好么?显然陆医生是知情的,至少比我们了解多,我们明明只需要知道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反应,要了解原因,才能商讨对外如何解释,而不是现在在这里……诶……?他人呢?” “我怎么知道。” “笨蛋,还吵什么,追啊。” “喂小琼,突然之间怎么了啊?”还没来得及明白究竟怎么一回事,祁天就被突然开门出来的琼宇拉着直往电梯处跑,她边稳定脚步边问道,“你的伤没事吗,很严重吧,要好好休息……” “不,我们得离开这里。”琼宇于电梯前停步,急忙按了下键,回头抓着祁天肩膀,严肃道,“车祸不是意外,是人为,我等会送你回家,现在只能让你哥保护你,这些天不要离开家,记住了吗?” 电梯这才从一楼上来。祁天一皱眉,漂亮的灰白瞳眸竟还能失了几分颜色,她也急忙道:“等等,等一下,这样很奇怪啊……突然之间告诉我那是人为,可就算是有人要害谁,那也不一定是我们吧?” “是我们。”琼宇眼神坚定,再严肃道,“三千木突然出现在大陆,只盯了我一天就露面了,如果只是单纯地要知道有关于我的事,绝不会这么快就威胁我他会动手……说到底,就是因为有别的事,而我们无法知晓。” 祁天也急了,不再纠结于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她只得抓着眼前人的手,苍白问道:“可是,你说要送我回去,只能让哥哥保护我……你不跟我一起,你要去哪?” 电梯到达这一层,下键的红灯熄灭,琼宇又按了一下,边回答道:“我要去找……” 随着电梯门地打开,他的话音也落了下来,只是在看见电梯里那三人时,便化为了不可闻的气音,混杂了一瞬之间的惊恐表情,他脱口而出的“三千木”几字也融化在了门打开的声响中。 电梯里,扎着高高马尾,长发却依旧将近及地的少女挽着一个黑发少年的手,微微笑面夺人心目,而少年的表情却不怎么好,反而微显痛苦,在看清楚自己和祁天时,那强忍疼痛的表情瞬间消失,化为难以言喻的笑容替代,少女也同样收了笑容,反而显露出了一丝敌意。 而与那二人表情不相同的,就是旁边的陆俨了。 豪车从荒芜之地重新驶向城市,车内异常沉默。 尹伊默两手抱臂,正调整着握住自己手臂的角度,欲言不言。陈莫吾端正坐姿不知在想什么。祁空手撑下颚,看着外方,突然却道:“我说啊,空调开得有点低了吧?” 似是终于得了救一般,尹伊默立刻看向身旁开车的叙肆,示意他调高温度。得了指令,叙肆立刻便照做,而下一秒,空气又静了下来。 晌久,陈莫吾开口道:“我想再确认一遍我们刚刚了解到的,这有点不符合我们一直以来的认知……我想老哥也这么认为吧?” 便看向身旁的祁空,他便也转过头来,点了点头:“那家伙是叫黑凌对吧?人界里居然真的有这样的种族,看来电影里演的没有骗人。” “就像异世界里有魔人这一种族,动画里也同样没有骗人。”尹伊默接过这个玩笑,认真道,“伊祈家主最好不要认为我是在开玩笑哦,我说过了吧,时机到了。” “是是,我知道了。”祁空轻叹一声,“要在接近那家伙成为同伙时,顺便提防一下那家伙么……还是很简单的,当然,只要他不是一个像我一样的无赖的话。” “……” 陈莫吾愣愣地看着自己身旁的兄长,也不好当面提醒什么,便只好这样看着他,而当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尹伊默已经笑着开口了,回头道:“学长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好,所以没必要在我面前强装严肃。对于你还是身为末忱时,现在的自己并不怎么待见那时候的自己吧?” 听此,祁空眨了眨眼,语气无奈:“我只是不太喜欢那时候那家伙阴沉的样子,但他能说什么就做什么,这一点很得我心。” ——纵使他就是自己。 “我是听说啊,有一个姓氏为伊祈的纯血种少年,下了灼热地狱,降服了业火,将他带了出来,从此灼热的地狱不再是地狱,而后,严冰地狱也荡然无存,再然后啊,两个新的地狱之主就打了起来,寒天冻地,烧山焚林,简直宛如恶魔出渊……但其实范围只是半个外林罢了。最后,伊祈突然陨落,少年突然也落了个反叛罪名,但因为灼热和寒冰的地狱都没了,只好收押进水牢。”尹伊默看着祁空,浅笑道,“幼时我听说这个故事的时候,只觉得,这样的人,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会是这个下场……” 祁空突然睁大眼睛,盯着尹伊默,似是想通过她想起来什么。 “所以我就想啊,或许那都是假的吧。”她转过头,看着窗外快速离去的景象,闷闷道,“因为,如果让我来当君王的话,我只会优待这个少年,还会将下任王姓立为伊祈也说不定,你想啊,他只要强大就够了,还有什么不可原谅的呢?” 陈莫吾明白了什么,眉头皱起,眼神一沉,狠狠盯着身前少女的座位。 “我就这么想着,却没敢再跟人确认这件事的真相。直到终于有一天,父亲带我去了牢狱……” 他想起来了。 破碎的几幅画面浮现在祁空脑内,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前面座位,身子前倾,似是想看着谁。 副驾驶位上的黑发少女接着说道:“明明一直以来都不敢问别人这件事,我却在那个时候,对着父亲问了出来。” 在彼时,自己还尚且是末忱的时候,于地大的牢狱内见到了一位少女,她的蓝发蓝瞳,正如看到了天空。 “我问父亲,可不可以去看一下伊祈,他突然就想起来了什么,说道,‘我也好久没有见过那孩子了’,然后就牵着我去了。” “喂……”祁空心跳加速,呼吸也加快,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音。 ——“你的手……?” “可是到了那一片水域内,父亲却并没有去见他,我只好一个人过去……然后呢,就看到了坐在千秋上,已经失了一条手臂的少年。” ——“……怎么上去的呢,如果愿意下来跟孤说几句话的话,孤可以治好你哦。” “是你啊,伊祈家主。”尹伊默靠上头枕,弯了眼眉,微微一笑,“为什么……没能认出我呢?” 祁空愣在原地,睁大双眼看着前方,在等她回头时,好好确认她的模样。 “那个时候……见到的小孩子,是你吗……” 那个救了我的小孩子,是你吗…… ——“……公主殿下?” “喂……”确认眼前人就是琼宇,而自己也没有看错,陆俨愣愣地盯着他,走出电梯,抓着他的肩膀,连声询问道,“你这家伙活了?” 琼宇微一皱眉,挣脱他的手,将松松垮垮搭在自己身上的病号服理好,然后反将手往他肩上一抓,幽幽道:“你这家伙,我可是听说你给我做手术时跑了?” “没、没办法的事啊……”陆俨颤声解释,“你那样子怎么也不像是有救的样子,与其还浪费时间给你做手术,不如去请外援。” “那么外援呢,有请到吗?” 陆俨立刻一偏头,跟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走出电梯的那二人笑容如夏,对着他招了招手。少年喑哑道:“你好啊,你的事情我们听陆医生说了。我叫黑凌……但名字只是一个代号罢了,这是我的小可爱,郑目沁。” 说着偏过头去,对着自己身旁的少女眨了眨眼,完完全全的一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是情侣”的样子。 而郑目沁却没有理会他,长袖捂口,微笑着介绍自己:“目光的目,水和心联起来,组成的沁。” 既然对方先打了打了招呼,出于礼貌,作为回应,琼宇看着一旁的祁天,只好道:“我是夏寥,这是我朋友。” 跟人介绍自己还好,而朋友的妹妹,哪怕关系再好,怎么也不好代表她将她的名字说出来,何况她也没有要同他们说话的意思来。琼宇想了想,便看向陆俨,转移了注意力,接着道,“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将你们作为外援请过来是什么意思,但这无良医生肯定让你们为难了吧,抱歉。” “喂你什么意思,看着你那要死要活的样子,我可是急坏了的!”陆俨呼吸还尚且不平衡,也毫不客气地抓向琼宇衣领,又随即松了开来,低头看着他染血的腰侧,问道,“你这、真的没事了么?” 琼宇轻叹一声:“有事的话,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现在我很急,要准备走了,改天再解释吧——我是说,你先对我给出合理的解释,我再跟你解释,明白吗?” 陆俨尚且还是迷茫地点了点头,然后便看见自己友人带着银发的少女进了电梯,立刻上前喊道:“喂等等,你什么意思,很急是什么事?喂!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界外轶事》正文 第二十章 消猜忌 “可是……”祁空找回了自己声音,一边拼命回想着那个时期的种种,“那个孩子是蓝色头发……不,不仅如此,她还……” “她还死在了你怀里,是吗?”尹伊默轻轻开口,却是打断他的话,接着长舒一口气,无奈道,“你啊,差不多该认知透彻了吧?我们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死去,况且,若君王的亲生女儿真的死在了你的眼下,那你可逃不脱杀害王族的罪名。” 祁空咬咬牙,压下那即将呼之而出的一声骂词,偏过头去,心里暗骂君王一族实在是不讲道理,这才转过头来,沉下声音问道:“……为何那时要瞒着我?还有试图杀害你的人到底是那时监狱里的谁?” “还真是无情得不像你啊……明明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说着,尹伊默转过头来,感叹道,“现在得知从前,却并非关心,而是质问?” 恰巧被说到点子上,祁空被咽得恨不得收回刚刚的话,假咳一声,也不如何犹豫,但却是极其别扭地开口道:“失、失礼了,谢谢……” 短短几字,声音却是越来越小,听得副驾驶座上的少女失声一笑,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说了很多遍了,时过境迁。至于为什么会瞒着你,嗯……应该是想根绝与你的关系吧,至少对于我来说,必须得这样做才行啊。” ——断了任何与你相见的理由,才会让我自己不再深陷于其中。 祁空一瞬之间闪过的所有猜疑,都被她这句话尽数洗去,他呼出一口气,放下了抓住座椅的上,靠上坐垫,闭了眼。 尹伊默突然收回所有笑容,接着庄严说道,“而暗杀我的人,只要稍稍想一想,就能推测到是谁的。” ——世袭王位的公主殿下一旦死去,对谁最有益? “新任君王。”陈莫吾幽幽道,“曲黎时代试图废除禅让这一制度,本一直以来的由君王指认下一任王,最终被只手遮天的曲黎压下,君王宣告将由他的后代继承王位……但直到魔界消亡前,我们都从未听说过他有子嗣。” 祁空睁开眼,一边深思一边轻声喃喃:“如今的新王究竟是何人?在何方?” 若猜测没错的话,暂且先设想望月是假死的,他在暗中行动,而恶魔又是他的人。如果曲黎是借助恶魔灭掉的茶荼,那么至少望月跟曲黎也是合作的,否则恶魔不会帮忙……可为何君王曲黎会隐瞒自己有子嗣,又愿意带殿下来见我,他不该没发现监狱里有人要暗杀殿下,说起来,让望月与曲黎合作的前提条件是什么,他们各自究竟需要什么? ——各取所需吗? 望月若没变,需要的还是由自己孩子继承王位的话,他大可以早就做到,甚至紧逼君王爻氏就可以了……而曲黎直到如今,地位也依旧很奇妙,可以说是一场豪赌。若是茶荼没有立曲黎为王姓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曲黎逼迫茶荼立其为王? 不,不太可能,看不颜那样就该知道了茶荼家是有多强势,绝不会为此就妥协,倒不如说杀了他们才有可能。 …… 可是……茶荼家确实被全灭了啊…… “哥,哥哥,”陈莫吾喊道,“哥你在听吗,发什么愣?” “啊莫吾,抱歉,走神了。”祁空回过神来,“你刚刚说什么?” ——曲黎若真逼迫茶荼立其为王姓的,那他也不该会将不颜留作后患。 “我说,不管现在情况如何复杂,只要能找到新王,问题都能迎刃而解。”陈莫吾又一次强调道,“抹去了我们的杀性,使得我们失去一部分记忆,不管出于何种理由,他都自作自事了。” 祁空想了想,看向尹伊默,问道:“关于新王的事情,没什么可告知我们的了么?” ——难道,曲黎并不如我们猜测的一样?……是我们多虑了吗? “我持有王族信物,是跟他同等级的存在,所以他无法干扰我,但我知道的都已经全告诉你了……”她轻扬嘴角,留了个弧度,补充了一句话,“基于对你的相信。” 话落,祁空微微一怔。 确实如此,她若怀有目的的话,段可不必冒险跟自己解释事情起因,也不必还费时费力来告知现下状况,何况……百年水牢遇上的那个解救自己的小孩,确实是公主殿下没错。 祁空突然一声叹息。 ——更何况,魔界消亡,王位也随之没有意义,都到了此种地步,难道大家还能有别的什么目的不成? 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他也不再去拘泥从前有疑点的种种,最终吐出一句:“新王还真是古怪。” 既然有着一半人族血统,倒也能明白为何是抹除族人杀性后,将其送来人界了,可见他或许是偏向于认同人性的,为了让族人适应人界,才会做到此地步。而没有将其送往未知的界外领域,可见他也并非存有异心。 ——新王是善……? “不,”陈莫吾冷声开口,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他不是古怪,他只是无法识得事情对错,更没设想后果,这很矛盾……为什么?” 突然,随着她话音落下,像是一个激灵,将祁空整个思维都打通了。 就是这样!是啊,就是这样没错! 那个时候的新王应该也还只是个小鬼头,血统上决定了他是另类,比半魔血统的杂质更“杂”,而年龄上使得他没来得及了解这个世界,这才让他如此矛盾,所以才会一边将族人送往自己待过的人界,一边又消除了杀性,让他们遗忘了那段历史。 祁空突然笑出一声,竟有了几分舒心的意思,引得陈莫吾和尹伊默双双看过去,眼神直直发问何意。见此,他才想起要解释,便道:“新王如果有着一半人族血统,无疑在人界待过。魔界消亡,界外无法确认安全,而自己待过的人界,亲身验证了安全性,那么只需要抑制住自己族人的杀性,他们就与人类无异,完全可以适应那个世界——他做了自己认为最对的事,而事实上,就目前而言,这种做法无疑也确实是最好的一种。” ——某种意义上而言,新王没了解透彻魔界,也是一件好事。 尹伊默轻抚下颚,做深思状,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毕竟……冥界那种地方可是真的不能去的。” “也就是说,新王知不知道冥界的存在还暂且不论,至少他是没有到过冥界的,纵使那与人界渊源颇深。他不知道那里其实更加适合我们生存……我是说没被抹除杀性的我们。而没让界外之人有机可乘,那么至少他也并非叛徒。”陈莫吾大脑飞速思考,也回忆着一些事,边道,“曲黎历开始,学院不再传授有关冥界的概念,包括有文字记载的书籍目录都被消除了痕迹……” 话已说到此地步,不用再刻意表明,在场人也都该知道她总结出来的意思了。 ——“新王可能是个不满200岁的少年人。” 尹伊默深吸一口气,愣愣地看着这兄妹二人,完全一副大吃一惊的模样,即刻便赞叹道:“你们,可以啊。” ——将范围缩小,推测出最有可能的结果,双方的默契与信任可以说是绝对的了。 而祁空却并没有陷入这个问题本身当中,他凝神望着陈莫吾,思索着一些事,即刻便对她道:“在何……不颜最开始提到新王的时候,我有想起一个零零散散的画面,红发的一人,骑飞熊在烈火上空……红发。” 特意强调的二字已经说明白了他所怀疑的事情,陈莫吾摇摇头:“不会的,人界之中,他并不是大陆人,他说过是生在德国,双亲没有跟我们提过,但红发只是天生罢了。琼宇只是个普通人。” 不管如何,也只是说出这个猜测罢了,祁空并不打算再进一步怀疑,便偏头看向外方。 他们已经重新返回了泷部市,夜色也已完全降临于此,灯火通明,绚烂夺目。车子停在了人少的路边,叙肆回过头,礼貌一笑,对兄妹二人道:“那么伊祈家主所在的别墅,我们现在也不方便去了,但我知道,二位还有别的事情的对吧?” 陈莫吾微微皱眉,却是点点头,跟祁空一起打了声招呼,便下了车。 车子离去,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兄长伸出左手,捏住自己右肩处一掰,只听骨头咔嚓声起,他活动活动右肩,右手也终于得以自由动作。 他拿出手机,几下操作后,递到了妹妹眼前,边解释道:“在上车后不久收到的消息,老叶说琥珀已经被一人买走,问之何人,得以回答是物归原主……深灯夜雨也给了我类似这样的通知,看来他们今天都去过古董店了。” 陈莫吾从手机上移开视线后,祁空也将手机收了回去,她长舒一口气,看向一边的路牌,开口时话题一转,无奈道:“这回你居然记得带手机了。” 兄长回之一笑,顺着她的视线也看过去,牌子上写明了这条街道的名字,那是不能再熟悉的地方。他迈动脚步,同样也无奈道:“走吧,既然那家伙都停在这赶我们下来了……我们就去见一下双亲。” “嗯。”陈莫吾点点头,跟了上去,挽住了兄长的手。 晚上的医院一楼几乎没什么人,咨询的值班护士百无聊赖的趴着看着手机,戴着耳机头也没抬,寥寥几个病号刚从外面回来,慢腾腾地移动着自己,都各自往各自的病房走去。 电梯停在一楼,开门后有二人出来,其中,红发的少年有点匆忙,只差没抓住身后少女的手,带着她立马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了。 “小琼,你得换一身衣服的啊。”祁天拉住了准备往外走的琼宇,连忙道,“你这个样子,出去也会被人拦着的吧?” 他这才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腰侧血迹深厚,衣物凌乱,不知道的还会以为杀了个人导致血溅一身。 见少年似是终于冷静了一点,祁天又接着道,“我去拿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吧。” 说着便要离开,琼宇眉头一皱,急忙制止,便再次解释道:“刚才那二人很危险,不是一般人,对我们……或是我个人,有不轻的敌意。虽然我们走得太近了点,我会害了你的,但直到我找到另一个看护你的人之前,不要离开我身边。” 祁天看着他表现出来的近乎要失控的情绪,眨了眨眼,接着也只好茫然地点了点头,不再动作。 琼宇其实也清楚,什么都不说清楚就让人家听自己的,不太现实,反而会让人觉得自己是不是不正常……但时间有限,他来不及做过多的解释,只好寸步不离守着她,然后交代给另一个不靠谱的家伙一些事。 “对不起。”他突然轻轻开口,低头道,“本来你不会经历这一些,本来不关你的事的……是我的错。” 听此沉重发言,祁天一咬下唇,走上前,扶住少年的肩膀,看着他微笑道:“是你救了我啊,在那种不能做丝毫犹豫的状况下,你选择了挡在我身后……你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那么我有什么理由不与你一起面对呢?” ——为什么你的事,不能就是我的事呢? 琼宇失神了那么一霎,抬眼只见少女洁白的发灰白的瞳,仿佛能净化世间所有的暗,他压抑着的心情终于得以缓解,刚刚发自内心的自责也得以收回,却是无奈道:“看来我还远远不够格啊。” ——居然会因为这种事情心情低落。 见少年最终冷静下来,祁天也舒缓一口气,突然想起来什么,拿出手机,递在琼宇身前,边道:“你的手机不知道丢在了哪里,我没有找到……还有就是其实我并没有告诉姐姐他们你出了事,天保佑你没事,我很庆幸,更多的是无法言说的开心。但现在我知道,你要联系哥哥是吗?” 琼宇接过手机,点了点头以作回答,便拨通了电话,待到震动后,还不待对面一声“喂”脱口而出,他便对手机另一头做了自我介绍:“我是夏寥,你现在在哪?” 祁天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回答道:“跟莫吾准备去见爸妈呢。你这家伙晚上了还拿着我小妹妹的手机打电话给我,是想跟我宣布什么吗?” 清晰听见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祁天愣了那么一秒,然后瞬间想到了什么,脸一红,连忙转过身去。 琼宇虽还尚且不太明白一句华语究竟能表达出多少种意思来,是并非只看表面就够的,但靠着跟那家伙相处这么久,现在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也不生气,就这样冷冷回话,直言不讳:“下午那会我们两刚好碰面,却紧接着遇到了一场意外……就是一场不太像意外的车祸,我担心小天一个人会出事,而且现在我这样也有点像杀人犯,出去太引人注目了,你现在来医院下?” 那头沉默了那么一秒,接着一连串急声问话砸来:“喂什么意思?你们在医院吗?是下午出的事吗?小天没事吧?说起来那会我和莫吾走在一起的时候,柱子就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塌了,对就是学院正门的那一根!我现在就过去,你们在哪所医院?树沅街那个吗?” 琼宇对于他的这个反应是着实意外的,不过也确实得见,纵使非亲非故,祁天对其而言也有多重要。他答道:“是这里,我觉得联系司机开车过来比较好。” 祁空应了声便挂了琼宇的电话,一偏头看着身边的陈莫吾,她也正盯着自己,在等解释,他轻叹一声,边拨通电话边道:“确实不只是我们身在明,他们也同样是——喂,老先生好,我是陈瑾瑜,打扰了,但是现在可以来西街第二个路口这里接我们吗?” 略显苍老的声音立刻从那头传来,微显激动问道:“西街……少爷,小姐,你们回家了吗?” “嗯……还没有。”祁空难堪道,“本来打算回去的,但朋友出了点事。” 一听是朋友出了事,老先生也不多问,祁空立刻便听见那头仓促地收拾了什么,即刻老先生表示马上就到,就挂了电话。 见兄长将手机收回口袋,陈莫吾这才开口问:“小天出了什么事了吗?” “既是要离开医院,应该是没什么大事……只是少见那家伙那么急,我也有点不安了。” “你刚刚的意思,是在怀疑是同一行人做的么?”见兄长那会提到了下午柱子倾倒一事,陈莫吾不解,不禁随口道,“随着我们回想起来魔界的事情,难道还有魔族人也想起来了……?” 祁空愣神了那么一会,才笑道:“初芜你就别开玩笑了,那时候我们的仇人也好,与我们无任何关系的人也好,不都几乎死于恶魔手下了么?” 他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说着,仿佛在开什么玩笑,但他唤着自己从前的名字,以及难得正经的样子却并不像是在说笑,微笑反而也显得有那么一丝牵强来。陈莫吾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在说,我们除了不颜以外,已经没有别的需要偿命的仇人了。 她便立刻又细想起尹伊默所说的话来,结合来看,她也并不像是与这一切有关系的样子,她只是告知了一些事,哪怕历史有疑点,但既然她是站在哥哥这一边的,那她就没有必要一边公布事情一边又隐瞒真相……但还是有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陈莫吾喃喃着,大脑也不断思考着,“何惟绝非君子,但也不是那种小人,他没必要现在又来试图杀我们,更何况小琼是无关此事的,别说天儿了……哪里不对……” “他们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随着祁空话音一落,陈莫吾立刻抬头望着他,听此一言,顿时恍然大悟。 是这样了!那个制造意外的人并非冲着他们来的! “他一边干扰我们,是因为他知道我们并非常人,另一方面却对小琼下杀手,是因为他就是冲着要杀了他的这一目的去的。”说着,陈莫吾拧起眉头,“但为什么?他们之间有何仇恨要牵扯上我们陈家?” “有何仇恨的话,我们该去问夏寥才会知道,而至于为何要牵扯上我们陈家,这一点应该很简单,可能对方是把我们也当做夏寥那家伙的共犯了。”说着,祁空偏头,见前方熟悉的车型,心知是司机到了,眯了眯眼,便漫不经心,半开玩笑道,“可见,对方一定是个脑子不好的疯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