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壁》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为爱等一人】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 ┃ ≈☆~一起HI☆≈ ┃ ┃ 看‖书 ぃ ● ●  ぃ ┃ ┃  ‖  ぃ /■\/■\ ぃ ┃ ┃ ☆快来书香☆ ぃ└┬──┬┘ぃ ┃ ┃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 ┃ 【天煞孤星】整理! ┃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 ┃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中文名: 画壁 作者: 陈嘉上 当木当泽 图书分类: 恐怖/惊悚/悬疑 出版社: 沈阳出版社 书号: 9787544147132 发行时间: 2011年9月 地区: 大陆 语言: 简体中文 内容简介 情之一字惹人伤,她是万花林中冷静自持的花仙芍yào,他是误入画壁仙境的文弱书生朱孝廉,她看他与牡丹花仙纠缠相爱,直至痴恋成殇,可终了那些爱恨情仇不过是离魂梦一场,爱恨情仇重要的从来都不是结果,那些为爱的dàng气回肠,那些执着牵绊不死不休,其实都只是不甘心而已。 第一部分 画壁 序 万花林中有百媚千娇,是不受俗世甘扰的净土。这里的主人自称姑姑,无人知道她的名字与来历。她身后有映日光图,手持金仗主宰万物生死。 我是姑姑亲选的继承人,芍yào是我的名字。我的一切力量来自于姑姑的传授,那么我的生命乃至情感,都该被姑姑任意支配左右。 这万花林外,究竟有何样的世界,我并不知道。我有很多姐妹,但她们并不喜欢我,虽然,我很想与她们一起。 万花林美若天宫,年年岁岁如一日。姑姑厌憎遐想心浮之态,不允许我们沾染“情爱”二字。但总有姐妹会好奇会探究,若被发现总会严惩。 无人不畏惧姑姑,我也一样。 我帮了同门姐妹牡丹,她有着最诚实的xìng格,她带回一个书生,我不忍心她被姑姑责罚。一个普通的书生,没有法力却进入了万花林里,甚至对危险没有认知,他却有一双最透彻的眼睛,仿佛可以看透人的心。他姓朱,因考中了孝廉而被人称之为朱孝廉。他是进京赴考的书生,胸怀凌云志。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因他的出现而好奇。外面的人,是不是都像他一样,有着温暖的面庞,坦dàng的目光? 这是我第一次违背了姑姑的意愿,我由着牡丹把他送出了万花林。 但没有人可以躲开姑姑的敏锐,他走了,牡丹却因他受了罚。她被关进七重天,忍受烈火的煎熬。只为了一个,见过一面的男人! 姑姑对她很失望,姑姑说世上没有一个男人值得这样付出。男人只会欺骗,他们最容易因诱惑而背弃誓言。但牡丹却说,她不认为自己错,她也不后悔!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坚持?我仿佛又看到了云梅那双哀怨的眼睛,情字多苦,却无怨尤! 那个男人遗落了一把扇子,我偷偷jiāo给了牡丹,并给了她护心的灵yào。扇子比灵yào显然更加的管用,牡丹的眼神何其的温存。 姑姑不允许我说出牡丹行踪,所有人都认为是我出卖了牡丹。姑姑说,你是未来的主人,她们只需要怕你就足够。 我并不想让她们怕我…… 朱孝廉再次出现的时候,我很惊讶亦有些感动。因他不断在询问牡丹的下落!姑姑亲自款待他们,甚至把姐妹们jiāo给他们来挑选。姑姑明明如此厌憎男人,为什么此时要这样大方?我隐隐不安,希望他赶紧离开。 但他……却挑了丁香来当妻子。 我很为牡丹不值,心里莫明的刺痛。姑姑说的没有错,男人,果然都是朝云暮雨之徒! 其实,是我猜错了呢!他是为了留下来,为了继续探访牡丹的行踪。 我决定成全他们……牡丹有着我没有的勇气,我希望她可以得到我得不到的幸福! 他有着那样清澈的眼睛,有着坦dàng的胸襟,他没有任何法力却有一份坚持,他很善良,不会因任何理由而伤害无辜,哪怕那理由是为了救他心中所爱的女人! 他有铁划银钩,丹青妙笔绘出浮世人间百态。那世界何其熙攘,男男女女各有不同。爱与憎,都该自己尽品尝,真与假,自然要体会尚能分辨。 若是我先遇到就好了,想起来很惭愧,却抑制不住这份心肠。原来情根种下,果然多苦! 我愿意为他劈荆斩棘,甚至耗尽力量也再所不惜。他让我懂得情字的含义,便是身处火狱,也心至天堂。虽然他不属于我,但我终究无怨尤! 第一章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清冷唇角紧绷,端肃的神情让整张脸的线条变的凌厉,努力尝试牵动嘴角想带出一个笑意,却只得到僵硬上翘的弧度,那份心底的情绪却无论如何难以抵达眼中,笑的勉强至极! 皮笑ròu不笑,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有的人不笑如笑,笑如春风。唇角勾飞,眼达神魂。直把那璀灿颜色添足十分。只是浅浅细微,却也好感顿生。比如牡丹,纵然是繁华极艳,有着可望而不可及的雍荣奢丽,只那一笑意就能凭添亲近。 而有的人并不爱笑,平时往来独行总是孤清。但偶笑颜开,那明艳就有如春风化雪,自嘴角绽,自眼中融。比如云梅,容貌有如那最净的霜绡,素净而冷。但她若笑时,霎时便让人有种愿意投溺眼波里,甘为佳人醉的迷离。 除此之外还有翠竹、雪莲、百合、丁香、海棠,无不各有各的笑容各有各的美。 只有我,如何也学不会! 有些沮丧,学习功法都能日臻高妙,金、木、水、火、土五系法术皆难不倒我,为何单这一样却总也学不会皮毛? 或者真如姑姑所言,我与她才是一样,所以她才会选我当继承人。姑姑说,不会笑也没有关系,笑的虚假或者勉强更没什么。我们并不需要笑容来传递情意,只需用力量让人臣服就足够。 强大的法力和意志,只要拥有这些,其它根本不值一提。 第一章 《画壁》全集 作者:侯娜 第一章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清冷唇角紧绷,端肃的神情让整张脸的线条变的凌厉,努力尝试牵动嘴角想带出一个笑意,却只得到僵硬上翘的弧度,那份心底的情绪却无论如何难以抵达眼中,笑的勉强至极! 皮笑ròu不笑,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有的人不笑如笑,笑如春风。唇角勾飞,眼达神魂。直把那璀灿颜色添足十分。只是浅浅细微,却也好感顿生。比如牡丹,纵然是繁华极艳,有着可望而不可及的雍荣奢丽,只那一笑意就能凭添亲近。 而有的人并不爱笑,平时往来独行总是孤清。但偶笑颜开,那明艳就有如春风化雪,自嘴角绽,自眼中融。比如云梅,容貌有如那最净的霜绡,素净而冷。但她若笑时,霎时便让人有种愿意投溺眼波里,甘为佳人醉的迷离。 除此之外还有翠竹、雪莲、百合、丁香、海棠,无不各有各的笑容各有各的美。 只有我,如何也学不会! 有些沮丧,学习功法都能日臻高妙,金、木、水、火、土五系法术皆难不倒我,为何单这一样却总也学不会皮毛? 或者真如姑姑所言,我与她才是一样,所以她才会选我当继承人。姑姑说,不会笑也没有关系,笑的虚假或者勉强更没什么。我们并不需要笑容来传递情意,只需用力量让人臣服就足够。 强大的法力和意志,只要拥有这些,其它根本不值一提。 第二章 我收起了古怪僵硬的笑容,看着镜中那个一脸霜凝静漠的自己,身上是华丽的锦衣,层层叠叠的翻如荷叶。细软的柔缎,精美的刺绣,那是怒放的芍yào。 芍yào,我因其得骨,因其得魂,练就仙法成就人身,芍yào是我的根,是我的名字。 每日一练的笑容再度以失败而告终,弹了弹面前的铜镜,拿着册本站起身来走出芍yào居。 每日前往道场点名是姑姑赋与我的职责之一,然后等姑姑驾临,接着就是修行。一天又一天,日子有如指尖沙,留不住却也无尽。 出了芍yào居,眼前是长长的拱形环廊,身处的这座环拱巨殿是包括我在内所有姐妹的居所,巨殿前面有广阔的道场和一汪大潭,潭水光华叠耀,四周围着一片密竹林,更远之外有雾渺重崖,有滔滔之海,有通天尖塔,有更多奇域妙地。这个美丽的地方,叫做万花林。 从我有记忆起,便在这里生活,在姑姑的教导之下,日复一日的进行着我们的终生事业——修炼。 修炼究竟为什么,也没人说的清楚。姑姑的答案十分的模糊,说要守护万花林不被外人打扰,这是我们的责任,要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 我也不曾见过什么外人,不知被外人打扰会带来什么样的严重后果。不过姑姑一向不耐烦给我们解惑,就如同她从不提及她的来历以及名字一样。 姑姑确是一个非常强大的人,不但美貌,还拥有不可抵抗的强大实力。她手里的法仗,是一件极其凶悍的武器,用它形成的焕日神通,就好比天上的艳阳陨落下来,足以灼烧整座万花林。 第三章 想像不出,还有哪种力量,会比姑姑的焕日神通更为的强大。 对于姑姑,我们敬畏服从到近乎讨好。在强大的力量面前,我们先矮了一大截。在拥有这份力量的姑姑面前,我们只有臣服。 姑姑也是爱笑的,不过她的笑容就跟我一样,或者是我跟她一样;不管如何调动五官,不管看起来笑的多美艳,那眼中的霜封总是解不开的,一丝一毫的情感也别想抵达眼底。 修炼虽然是一项枯燥的工作,但却的确是一桩足可以打发时间事情。同时也会带来另一样好处,那就是长生不老。令我们的容颜和万花林的风景一样,总是不会改变。 万花林委实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只是景色再浓艳,抵不过时光磨尽新鲜,日日相看便成千篇一律的淡。 好比这里的桃花,永远绽放的繁密娇艳。就算有落红缤纷,枝头也会马上绽放新鲜的花朵继上。于是里的桃花坞一带总是纷扬如雪,但枝间不曾有秃萎的一日,花瓣不断的填满空缺,持久的鲜艳。 我们在这无变化的景观里,以修炼保持着我们的容颜身段。 万花林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万花林之外的人是否和我们一样不断修炼?我们很好奇,但姑姑是不会回答这类的问题的。 姑姑说,好奇只是心里生出的无关紧要的情绪,好奇心越强对修炼也就越无好处。她绝不肯给我任何好奇的机会,而我的好奇,也在与姑姑相处的越久,受她的教诲越深,越加的被消磨怠尽。 修炼是为了守护万花林,而守护这里是代代相传的责任。你不需要问它理由,也不用知道原因,照做就足够了。 第四章 这样的生活是从何时开始,我已经记不清。而它会持续到何时结束,自然也并不知晓。日复一日,无所谓喜欢与否,只是成了习惯。 正殿高阶之下的道场,各种香气弥漫jiāo织,我可以轻易的从中辨析各中的不同。那是元香,从丹元香炉里徐徐盈起来的姐妹们的气息。她们每个人手中都捧了一个,三三两两鱼贯而入。 飞快的睃了一眼众人,这林中的景象是终年不变,唯一有变化的,便是各人的神态。或笑或嗔,或喜或怒。比起姑姑与我来说,她们更具生命的鲜活。因她们有着更丰富的表情,而观察这形形色色,也无疑渐成了我的习惯。 云梅今天有些恍惚,脸孔虽如往日一般崩紧清冷,但却没了往日的从容淡然。也许她最近有了烦心事,我对烦心事的体验着实不多,在我看来,最烦的不过是修炼过程中的重重障碍与挫折。 与我同时期练成的这七个姐妹,功法各有不同,云梅主修土系仙术,沙暴或者尘幕掩眼都是她的看家本领。这类仙术最忌心驰神dàng,不然气力不均,无法达到随心所yù的效果。 练功我很有心得,这个也不是急于一时。其实我倒是挺愿意与她切磋一番的,不过我也有自知之明。 自打姑姑宣布了我为继承人之后,她们跟我是越来越疏远了。 特别是云梅,最近她压根不愿意看我。每每视线相对,她总是很快的错开,眉头就此微蹙,那是格外的戒备和不耐烦的体现。 虽然我自己表情寡淡,不过长久的观察她人,也算是积累了小小的经验。我在她注意到之前就先移开了视线,不想让她的负面情绪扩大开来。我们终究是万花林的同胞,注定要在一起相守。 第五章 岁月漫长无休,有人相伴总比孤单寂寞来的好。 心不在焉的看着名册,尽管里面的内容早就烂熟于胸,睨到人来的已经差不多。清了清嗓子,开始每日的照常点名。 空气里混和了各异的元香,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里的日子太过千篇一律,加上我逐渐成为不受欢迎的对象,百无聊赖之下打发时间的最好手段就是修炼了。 反正要以修炼为终生职业,本着干一行就要爱一行的精神。每日修炼都是全情投入火力全开,由此而令我在功力的增长之上远胜他人。 如今不断有新修成的姐妹加入,我也在修炼功法的同时,与时俱进的不断的锤炼我的记忆力和分辨力。迟到早退者,皆无法瞒过我的眼耳神意。 得到姑姑赞赏的同时,自然也得到姐妹们赋与的“鹰犬”美誉。 牡丹今天迟到了,我没有探到她的元香气息。像她们这种行为我已经在尽量包容,但有时仍会被姑姑发现,这是环境造成的而并非是我告密的后果。 但误会这东西就是这样,解释不清通常越积越深。仿佛我自任了继承人,自开始管理姐妹,也自然而然的要进一步承担告密者的工作。若不这样,便是对不起继承人这一称号一般。 在万花林这种,大家jiāo流来去得到的结论难以逆转,从而形成一种既定的循环,举凡姑姑给我的赞赏越多,我就理所当然的被她们孤立的越彻底。 略抬了眼,睨到翠竹在东张西望,神情有些不安。牡丹平时对我还算是客气的了,不过如果今天她迟到也让姑姑发现的话,估计以后再见我也是其她姐妹那种表情,蹙眉瞥眼和不耐烦。 第六章 尽量把每个人的名字拉缓,尽量让间隔的时间增长,还把牡丹的名字放在最后。等到除了“牡丹”二字再无可念的时候,我的佯作不知也到了尽头。 管束姐妹实在是件麻烦的事,受姑姑的青睐委任,我理当尽责。只是尽责姐妹们便少不了要挨罚,她们挨罚确为我换不得什么好处,既不能增长功力亦不能令我心舒体泰。但若太不尽责,责罚必然就要落在我的头上。 我既不愿意让她们受罚,也不想自己挨罚。如此一来,也着实让我苦恼。 沉默着看到牡丹匆匆的走回到队列中,居然晚了这么久! 牡丹的脸上还有未褪尽的慌张,让她的面色带出一丝不正常的嫣红。气息仍是浊混不定,便是裙裾上裹沾了花草屑犹是顾不得清理。 一步步向她走去,想尽量显的温和,但众人脸上的戒备的表情令我挫败。她们是阳光朝露下的花朵,此时我却像是yù侵来摧败她们的霜风。 直视着牡丹的眼睛,不着痕迹的将她裙褶间的草屑拂去,轻声问她:“你去哪了?”总该让我知道你的去向吧?不然一会要怎么应付姑姑? 牡丹却低下了头,躲避我的目光,答非所问:“我自然懂得规矩,你罚我便是。” 我看着她说:“至少给我一个理由。” 她微微咬了唇不肯开口,我明白她的意思:不能告诉我原因,却也不想随便编造理由。 牡丹的诚实与她的美貌一样,她是花中之魁自有绝代芳华,她的瞬移之术堪称精绝妙法。她也同样坦诚而真实,从来都是光明磊落。 牡丹今天的表现实在反常。 我有点头痛,刚打算再问她一次,突然嗅到了陌生的味道。那是从不曾在万花林中出现过的气息,抬头循息而看,立在我面前的一众姐妹纷纷回头,又惊叫着纷纷散开。 眼前霎时一片开阔,我吃了一惊。居然有一个陌生的男人自林口向着这里走来! 我们的职责就是守护万花林不被外人打扰,因此皆需以修炼为终生事业。在我一向的假想之中,那些“外人”必然力量超绝凶悍无比。不过我的想像力极端溃乏,穷凶之恶的形象塑造来去最后竟与姑姑重叠化一,实在是罪过。 自那以后,便不曾再假想这些无意义的东西,只管尽心修炼以防有朝一日“外人”来袭! 但此时这“外人”来的虽然突兀,却与我的假想敌大相径庭。眼睛草草掠过,发现他着实与“凶悍”二字沾不上边,更谈上不什么力量超绝。 事实上,不但不超绝还十分孱弱,他的呼吸都是微微紊乱的,脚步也是虚浮无力,实在让人激不起战意。 但我一向是个敬业勤修的人,加之姑姑长年灌输的“外人威胁论”已经深植骨髓,眼睛还不及进一步细细打量,手指已经微曲,本能的就拈了个诀在手里。 冷不防身边的牡丹竟冲了过来,伸手便摁向我的腕。愕然间看到她眼中的慌乱,还有一丝愤然。 脑子里霎时一闪:他们是认识的么?她方才迟到,原是因这外来的陌生人? 牡丹什么时候,藏了这么个外人在这里?她的胆子可真大啊,道场这种地方,居然还敢藏人? 手不由的松开了,此时才细看那个渐行渐近的少年。 一身青灰色的长袍,身形修长且有些清瘦,生了一张俊秀的脸。神情却是有些拘促不安,所以唇角是紧崩的。 他的目光在众人中找寻,倏然与我撞个正着。我对此经验不足,目光未能躲闪开来,但触到他眼睛的一瞬间,却不由自主的被那双漆黑的瞳吸引住了。 湛清如睛空,有些紧张却很坦dàng。漆黑的眼珠蕴了华光,只这样静静的看人仿佛也能透达心底。明明他是个陌生人,明明我心底深处十足戒备。但这双眼睛有种无形的力量,冲破了“外人威胁论”的防线,仿佛是无形的手,抓住了我心底深处某一点,是微微的颤动! 这感觉莫明其妙,连我自己都有点不能适应。 他这种贸然现身的方式让我很惊愕,牡丹冲来扼我的腕更让我惊愕,而目光相对时产生的怪异情绪,比前两者更令我惊愕了三分。 但我一向缺乏表情,纵然心里脑中一阵翻腾,但想必脸上还是那种连我自己都讨厌的漠然。 我有点仓促的移开了目光,转向了牡丹。她正怔怔的看着他,那是一种不可言述的奇怪表情。有惊诧有慌乱,甚至有些迷离和焦灼。 我一向擅于分辨表情的细小不同,因我自己做不出,所以才格外关注试图学习。但此时,我竟无法一一细细分辨的清楚,只觉那一眼之处包罗万象,有些我明白,有些犹陌生。 不过倏然间竟想到了云梅那恍惚之色,与此时的牡丹很相似。 那少年人向着牡丹施礼:“刚才太过匆忙,竟忘记报上姓名。我姓朱……”明明是在跟牡丹在说话,但我却总觉得那双眼睛在寻我的端倪,或者是我跟牡丹看似亲呢手拉手的站的很近,以至于让我产生了错觉。 不及我多想,已经敏锐的捕捉到了熟悉而凌利的气息。姑姑来了! 牡丹脸上带出焦惶迫惧之色,看看他复又看看我,竟添了一丝绝望的悲戚。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帮她,姑姑何等敏锐又怎么会察觉不出异样的气息,若让她发现,连我也难逃重惩。但不帮她,以姑姑的手段,这个少年人今天怕要死于非命。 牡丹何曾向我这般乞怜般的凝望,这样的眼神扎到我心里的某个地方。那一点又酸又痛的散开,脑子仍在左右为难的天人jiāo战,身体却已经有了自主意识。侵身过去,一把揪住那个自称姓朱的少年人。 牡丹以为我要抓他jiāo给姑姑,掌风挟厉便向着我劈来! 她竟是为了个“外人”不顾一切的与我当众动手,无遐细品各中滋味,身子微微一闪便从容避开她的掌风。论起近身攻战,牡丹并不算太擅长。 避开她的同时,亦单手揪着那少年人的胸襟,顺手搡他一把,就势一脚将他踹向牡丹的裙底。 那人也着实文弱不堪的很,身子踉跄着便向着牡丹滚过去,姿势是说不出的滑稽。 牡丹有些发怔,但随之会意,忙着掀开层层叠叠的拖袂将他掩个严严实实,复抬眼看我时,她的表情多了一丝感激的意味。 我睃一眼周遭姐妹,见她们的神情都有些错愕诧异,只是姑姑的气息已经越加贴近,再也无时间让细细感受这些表情都带了什么含义在当中。 姑姑纵然极度敏锐,但这个少年人显然没什么法力,气息微弱。不然我们一众姐妹也不可能由着他接近到了这个地步才发觉。 牡丹以元香来护,应该可以混过去。若这般再混不过去,也只能怪他命薄了。 姑姑一向讨厌“外人”,将他们说成洪水猛兽一般。仿佛“外人”入侵,就会给万花林带来灭顶之灾。而实际上,她最为讨厌的,其实是特定的一群。确切来说,是特指男人。而这个‘外人’,恰具备了姑姑厌烦的所有条件,一旦被发觉,下场一定很凄惨! 姑姑一向在万花林说一不二,她厌憎什么,我们就必须跟她一样也厌憎了去。 好比以前竹林小筑里有间很大的书楼,那里有许藏卷书籍。明明最初是姑姑教我们如何学习识字念书,让我们阅读并知世事,甚至还曾夸我们聪慧好学。 牡丹最爱那些书籍,那段日子在我看来,无非也是修炼当中的一个环节罢了。但是牡丹却流连沉醉,在书楼里呆着的时间远远超过任何一个修炼场。 直至有一日,牡丹问姑姑,这些书是从何而来,是何人所撰?而书中所言诸事,画中所绘诸景,为何在万花林见不着?书中所叙之人,是否是zhēn rén真事?那些缠绵绯侧,是否世间真存? 姑姑闻之而大怒,立刻聪慧好学变成了愚昧妄思,当即便将我们皆轰了去。更将那里大半的书都付之一炬。 姑姑说这里是仙境,而我们是仙人。仙人无需问尘寰,而那世间种种,皆不过只是虚惘梦幻。 她说世人皆恶,而男人更甚。世间男子,皆是虚伪狡恶之徒,比之任何怪物猛兽都要恶dú百倍。怪物只会汲精吸髓让人陨命,而男人则会诳骗情意让人生死不能更加痛苦百倍。 从此之后,再无人敢言及书中故事,更不敢再随便议论外界种种。不过也从那次以后,姐妹们的心思,再不愿轻易流露出来半分。对着我,对着姑姑,皆是一样。在她们眼中,自我当了继承人之后。姑姑与我,即是一体。 高阶之上,姑姑宛若天上的灿阳徐徐降临,她身后环着烈日图腾光圈,那是至强功法的象征。她着艳蓝满绣的锦衣,宽展的袖口与拖拽的长裾无不散发出灼烈的气息。手中握着短柄的金仗,高高的云髻之下的面庞,永远是威严而孤清。 她身后是肃立的女兵,身侧是她的忠仆金甲羽。他是姑姑唯一允许在万花林出入的男子。 众人已经自动自发的分列而立,我忙着走向队首,率领众人恭迎。 迎着姑姑而去,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此时我很感谢我那奇缺的表情,因为姑姑不会从我脸上看出任何紧张慌乱的情绪。 这并非是刻意的伪装,我的内心仿佛永远与身体不合拍,表达情感对我而言比五系功法更难百倍,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索xìng就什么都不表达。 姑姑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慢慢趋近,嘴角勾起一个动人的弧度,但眼角没有丝毫的纹路,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 “姑姑今天依旧风采照人。”我努力扯动嘴角,言语恭顺到近乎讨好。 万花林中的女弟子都拥有着各种各样的美丽,既便如此,姑姑身处当中,仍是最夺目绚灿的一个。 姑姑挑起眉梢,那似笑非笑只在唇角流连片刻。以着睥睨众人的姿态微微展袖,换得众人的随声附和。 大家盈盈而拜,赞美之声此起彼伏。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便是强至如此的姑姑也不例外。 万花林中花盛不谢,而林中女子们的灿烂艳美的容颜也从未曾老去半分。但这里的每一位女子,上至姑姑,下至婢女,无不呵护自己的容颜身段。 第七章 衣服首饰皆要精益求精,何等颜色配备何种花样,或是贴或是绣总不肯有所差池。 眼睛眉毛,也必要细细勾勒。肌肤更要精心保护,绝不肯令其倦怠半分。定要不管至何等角度看来都要完美无缺才算满意。 我觉得修炼足以令精气神自内而发,从而令容颜更加娇艳,根本无需再做这些琐碎。不过她们更热衷于此,这项工作不仅更容易让她们投入,还能够推陈出新。 打扮,实在可以归于是一种本能。 对着姑姑,只消赞她美丽就绝对不会有错。 众人的赞美令姑姑的嘴唇扬如花瓣绽开,但眼睛仍是清冷。她一向笑便如此,不管唇角的弧度如何精致,那笑意绝然到达不到眼底。 她以最优雅的姿态踱了两步,眼睛于全场巡扫了一圈,最终又落回到我的身上,轻声道:“你没发现么?这里好象多了一个。” 声音不疾不徐,甚至有些漫不经心。但飘进我的耳中,顿觉后背发麻,手汗如浆,却绝不敢回避她的目光。 不知道牡丹此时是何表情,但她一向是个不会说谎不会掩饰的人,定然已经陡然变色。 “皆是林中姐妹,并不曾多一个。”我的声音依旧,但要保持这种平静腔调并不容易,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竭力站的挺拔,其实不过也只是个姿态。内心已经糟如烂絮,只怕稍一动,便要晃如一团散沙。 对于姑姑,着实无法不畏惧,仿佛也渗进血骨成了本能。 我了解姑姑的手段,也知道收藏一个陌生人的后果。方才心念一动,此时怕是代价可观。少年人怕脱不得难,我与牡丹也难辞其疚。 不知姑姑到时会不会气到将手中的法仗抡到我身上来,以她一向对男人的厌憎程度看来,估计极有可能……不知御上十成功力,能不能勉强挡得一式?虽然这里的日子漫长又无聊,但生命要是这般结束,仍然极为舍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贪生怕死,一如爱美之心一样,与生俱来无人例外。 我胡思乱想,姑姑却耐不得脾xìng,冷笑着问:“你居然没发觉?” 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手指,连平静姿态都快撑不下去,话也说不出,只勉强摇了摇头。 姑姑越过我慢慢向下踱去,声音带了愠意:“自己滚出来。” 说话间,揽袖当风,顿时气如海涛突涌旋飞,令我险些倒地瘫成一堆。 只觉得身后阵阵泛凉,耳畔,却响起了嘀嘀溜溜劈劈啪啪的细小声音,是小石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接着,便是一声轻轻的碎裂。 我忙回头看去,正见到姑姑抬起脚来。而地上,是一小团碎石渣。 一阵怪风飞扬,竟不如从何处卷出许多小石头。一颗颗细小如黄晶,滴滴嗒嗒的敲着道场光洁的地板滚的欢快。那风如牵如引,令小石头开始向中央相聚,连同方才被姑姑踩碎的亦也复归成形,越聚越多,最后竟掀起一股急旋,直扑向道场正面出口。竟是个石妖! 连同我在内的弟子们皆被惊住,望向姑姑,惟见她身姿一如,神态静漠。那眼睛只静静看着石流旋飞,仿佛只在看一场无聊的戏码。 她动也不动,身后呈燕翅型列阵的女兵已经急旋去追,金甲羽肩后突现双翼,速度匪夷所思。瞬间将那石妖拦住,顷刻之间,飞砂走石金光乱舞,一场恶斗就在眼前展开。 道场顿时乱了起来,女弟子们纷纷一派戒备之色。我睨见牡丹和翠竹趁乱在悄悄往侧边退立,心下微微一松。 好在那少年人没有法力,不及这个石妖气息更重。 但竟然有个石妖悄悄混进来了,散落其形,渐渗于道场地中。我方才心神恍惚,竟然没有察觉。 石妖……不由自主的看向云梅,她练的的土系功法,石林一带她最近常常出入。那时山石嶙峋,形成一大片石谷。 难道说,又有石头得灵化作了人形?既得了灵慧,化了人身,就该知道这万花林的规矩。这殿前道场,一向只许弟子出入,石林之中纵生出了妖物,也绝不许踏入这里一步,这石妖居然潜来此地? 况且无论石林、竹林、花坞……任何一处若是生出异类生物,必要报与姑姑知晓,jiāo由姑姑裁夺,究竟是留于万花林中,还是轰将出去。眼见这石妖灵法皆具,必是已经有些时日了,竟无人提及? 见云梅正直直的看着门口的混乱,面惨如金指节扭曲泛白,此时我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与方才牡丹初见那少年人的表情一模一样。 顿时心里一片澄明,原来她最近的恍惚,并不是因为修为的瓶颈。云梅偷与石妖来往,帮他掩藏痕迹留于万花林中。估计一众姐妹早就知晓,只将我与姑姑蒙在鼓里。 姐妹们的心思,已经耐不得这些清修冷寂的日子。尘寰之心生如蔓藤,开枝散叶层层绕缠,止不住也压不死。有如那些付之一炬的书本,化尽的只是形。她们的一贯服从不谈论,自然也只是表象。 我看了一眼姑姑,她的眉梢微微的跳了两跳,那是她发怒的前兆。转眼间,她有如幻化风烟,下一刻,空中已经亮出炽光。 姑姑手中的金色短杖舞旋如轮,光圈罩延整个道场,倾天大火铺降成烈,那石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顿成一团融浆。接着红光转为幽蓝,便是霜雪漫天,那石妖渐被凝冻成晶。 只觉脸颊灼烫未尽,周身感觉到那彻骨之寒。 后脑一阵发麻,脚下已经不受控制的发软。若方才姑姑发现的是牡丹裙下乾坤,这一杖挥过来,怕是御足十成的功力,下场也与这石妖一样。 “正殿道场,不许外人侵入。你究竟如何进来的?从何处修得此身?” 姑姑背着手,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看那已经被冻锁成晶的石妖,有如看一堆粪土。她强横而倨傲,威仪自身体内部丝丝发散出来,睥睨之势锐不可挡。 姑姑常说我与她很像,其实我,还差的很远。 “我只是来看个朋友而已。”石妖的声音像是扭断了机关的木偶,咯吱咯吱的残缺难辨。 “朋友?你来见谁?” 石妖默然无语,姑姑的表情变的越加的严厉起来:“明知我这里森严,仍冒死来探。当真只是朋友?” 石妖仍是不肯说话,姑姑听不到答案,竟指着他骂将起来:“你算什么东西?区区陋属之辈,还敢觊觎我这里的花仙?你配么?”[txt小说下载:www.sjtxt.com] 石妖终于幽幽开口,被霜冻结住身躯一动不动,声音极为破碎的挤出来,却偏偏带了一丝格外突兀的欣喜味道。他说:“配与不配,不在身份。更不在于你!我只觉她好,她亦只念我好。这般便足够!” 姑姑冷哼了一声,再不耐烦听这些废话,手臂一挥,碎晶便呈千万。她犹不解恨般的一脚踏碎那残破的肢体:“现在还敢说不在于我么?” 姑姑说着回眼看着众人:“生了这样的东西,你们是毫无所觉还是故意瞒着我?” 满场死寂,众人噤口不语。 姑姑转眼盯着我道:“你是怎么做事情的?林中各处,当细巡查,还是因我最近练功对你们疏忽,便要趁机偷懒不成?这般不慎,如何做得继承人?” 我无言以对,她慢慢踱了一步冷笑,目光冷厉的巡视满场:“有人难过么?男人不过只是贪图你们的美貌,追逐一时的欢愉。我再三与你们说过,不要被一时的意乱情迷而蒙蔽了眼睛。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不成?这一次,我且不追究,若有再犯,别怪我不给情面!” 一字一句,有如大槌,砸得我心口窒痛无比。姑姑强势如此,弹指间飞灰烟灭。我们于她面前,不过与这石妖也没什么分别,都有如蝼蚁! 姑姑瞥一眼我道:“今日早课罢了,去练三万次听风辨气!好生带人去各处勘查,再遇着成了妖的,就通通给我毁了!” 姑姑吩咐完,根本也不待我任何反应,便领了金甲羽扬长而去。 我诺诺应了,姑姑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连同气息一并消失于道场之外。我甫一回身,却见云梅向着地上的碎片慢慢而去。目光恍惚而迷离,似是无视一切,眼中只有那一地狼籍。 怔恍之间,听得道场中的姐妹们不知何故又与姑姑留下的女兵口角了起来,女兵们是靠姑姑法术具化成实,时常做那监束之事,但却不敢真与姐妹们动手。只听得姐妹们你一言我一语何其犀利,嘻嘻哈哈调笑不绝。 眼角余光睨到光圈叠闪,竟乱成一团。不知哪个先动了手,光影乱舞,斥声不绝,顿时整个道场又变得闹轰轰。 我瞟了一眼,翠竹与牡丹已经没了踪影,丁香和百合向着女兵阵营里胡乱发招,雪莲与海棠在边上跳着脚拍着巴掌打着太平拳,边上还有一大帮看热闹的女弟子,却是不约而同的往一侧挤聚。 当初云梅与石妖往来,你们也是这样帮着她的吧?突然觉得有些涩然,帮她隐瞒,给他们相处的空间,确是出自好心。但之后呢?姑姑的力量无所不在,瞒的一时,瞒不得长久。究竟是助了她,还是害了她? 想到这里,便不再理会她们,只向着云梅而去,拦住她的脚步说:“别做傻事。” 姑姑尚未抓住人,虽说她已经作罢,但云梅这般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根本就是自投罗网。 何苦要一再的触姑姑的逆鳞? 云梅被我生生的扯住,抬眼瞪着我,她眼中泛出一丝水光,在清冷幽蓝的眼珠之外,似是蒙了一层薄纱,眼眶就这般染上点点的桃红。 我从未见过她这样,在这万花林里相处的很多很多年,她从不曾掉过一颗眼泪! 这个石妖,在她心里非常的重要。 她甩开我的手,声音颤抖而尖细。 下面姐妹闹成一团,但字字句句我仍听得清晰:“你大可以继续向姑姑告状,不过别忘了,你自己也藏了一个。还装什么?” 解释一向不是我的擅长,每当这个时候我总觉得嘴巴像被塞了泥。我挺烦自己这毛病,却也改不了。 那个人,并不是来寻我的。 但的确,是我助了他一把。 我并不是为了助他,不过对着牡丹那时的眼神我有些不忍心。 而此时此刻,我也开始怀疑。我这般一霎的不忍心,会不会让牡丹变成另一个云梅?当时两人的表情,何其的相似。牡丹带来的的那个少年人,无疑激起了她对外界的好奇。 这些话,我自然是说不出。云梅也没心思听我说,她大步拐进殿廊渐行渐远。我呆立在环臂高阶中央,看着下面姐妹们叫嚣笑闹,看着法术乱闪,晶晶闪闪宛如天上流星飞陨。 第八章 看着女兵们与她们对立,明明气得可以,却也发作不得,于是一个两个皆瞪着我,那副表情仿若我是严重的失职。 我只当瞧不见,转眼看向远远殿门口的碎晶,那是石妖残破的肢体。 他好不容易修成了人形,却因一时的错念,便又回归了原形。尘归尘,土归土。生命来的艰难,但去的实在太容易。 地上的碎晶渐化齑粉,细风拂动痕迹皆无。 姐妹们笑闹的够了,就一个二个的渐渐散去。我想,那个莫明其妙闯来的少年人,该庆幸自己今日在姑姑的眼皮底下死里逃生。不是我和牡丹有多么高明,实是因,有人比他的运气糟糕了太多。 偌大道场渐成空寂,远远竹影娑婆带出沙沙轻响,连声音都是萧索。 万花林若一幅浓艳的图,烁日如金映着紫殿高阶,处处透着奢华,却如死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万花林内不得谈情。 “情”字同样是姑姑的禁忌,她不允许这里的女弟子沾染半分。她厌憎男人,不管是仙是妖还是人。 因为,男人与女人相遇,保不齐要生出另她厌恶的“情”。 回到芍yào居,竟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 坐在铜镜前,铜镜是我唯一的朋友。它映出我的容颜,真实的反应出我的表情:一如万花林的风景,是日复一日不变的脸。 我不会笑,也不曾哭。并不觉得快乐,也没有悲伤。 有些话我只敢与铜镜说,比如我并不想当继承人。其实我也挺希望可以有那些丰富的表情,只是一直以来,总学不到皮毛。 “我当真是越来越无能了呢,居然有石妖混进来也没查觉到。要是事先发觉,至少他不会死。” “自诩五系精通,是姑姑最得意的门生,被她夸得飘飘然了吧。总把责任挂在嘴上,不给人家好脸色,谁又爱理会我呢?” “其实我挺羡慕她们,至少真情流露,敢作敢为。我连这胆都没有,只会摆张臭脸连我自己看了都厌。” “你说,我要是帮云梅练成了沙云满天,她会不会对我好点?” “也是哦,我要是去石林的话,她肯定以为是姑姑让我监视她的。” “那你说,我趁她不在的时候,偷偷把沙晶丹放在石林呢?压在石柱下面,她认为是石精聚出来的,就可以拿来用了对吧?” “嗯,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干吧,这样她心情或者会好些……那石妖死了,云梅很伤心,她第一次哭……那个石妖,真的这么重要吗?她险些扑过去,她险些就要暴露自己。姑姑若知道是她,一定不会轻饶……她,什么时候才会忘记这些呢?” 对着镜子不知所云的絮絮叨叨,突然间我听到了一声“噗~”。悚然而起,顿时感觉到一股极淡的气息从镜边不远的柜后泛起。 今天是怎么了?居然有人躲在我的房中,还是躲在我的边上我都发现不了?当真是要练三万次听风辨气了! 我盯着柜子说:“滚出来。” 从柜后之间的墙隙里,慢慢蹭出一道青色的影子。是他,那个自称姓朱的少年人。 他不是让牡丹和翠竹送走了么?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心里发紧,牡丹见到那石妖的下场之后怎么还这样胆大?仍要偷偷的将他留在这里?难道还不明白,男人、情爱甚至于好奇都是她不可容忍。 藏便藏,竟还藏在我这里! 手指微微攥紧,迎向他的目光。 他的眼珠漆黑的惊人,但神情却没了方才的拘谨,坦dàng起来更增了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哪个笑的都比我强,这根本就是挑衅。 “你一直都在这里?” 他看着我,笑意轻暖眼带流光,那表情分明就是承认了。 我想都没想,抬腿就向着他踹过去。觉得很悲愤,或者说是恼羞成怒更恰当一些。拜他所赐,我终于体会到了一把恼羞成怒的情绪。自己正丑态百出,边上却突然冒出一个看戏的。 为了遮丑,最好灭口! 折屏倒了大片,他已经被我踹得四脚朝天。我冲上去一把揪住他,本该一掌击碎他的天灵盖,但却没有姑姑那份威凛气势。 姿态虽然做足凶残,手却拍不下去。只得咬牙切齿的问他:“你在这里匿藏窥伺,是什么道理?” 他忙张开双手,任我把他揪扯得一团糟。脸涨的通红,表情却很无辜。最让我火大的是,他看起来并不算害怕我。 他说:“姑娘,我在这里等人,并不知姑娘进来。姑娘进来了,又不敢贸然出声,所以……” 我诧异:“等人?等什么人?这是我的房间。” 他的表情越来越无辜:“我也不知道这是你的房间啊。” 我气结,觉得耳根子越来越烫,刚才进了房,换了衣服,我……他看足全场! 他连忙说:“我不曾看清,亦不曾听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那个……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对着镜子喃喃自语,看起来很是寂寞,没有朋友吗?” 祸从口出就是这个道理,他就是表情再无辜些,我也非得凶残一次不可了。放他出去,先不说姑姑怎么样。单凭他这张口无遮拦的嘴巴,我也没办法在这里混了。 每个人心底都有秘密,无碍旁人也不想与之分享。好吧,就算有时我也想与人倾诉,但我绝对不想以这种方式跟人分享。 更不想分享给一个‘外人’! 听到了大可装听不到,看到了大可以不承认。给我一个台阶下,我放你一条生路也算过的去。 我承认此人有些勇气胆敢问的如此直接,或者干脆说傻里傻气好了,但是他的确成功的把我气的一踏胡涂。 我只要脑子凌乱,行为也会跟着凌乱。脑中仍在天人jiāo战,身体就替我做了决定,手指拈诀,剑形顿显,由虚化实握于手中。 只消我挥一挥手,他马上就会血ròu横飞。 但此时他的神情却出奇的平静,那双眼睛像是深潭,浮起丝丝波澜亦像带了温软。那戏笑收敛而变得端肃,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让我难以言说的探究,面上带了愧疚之色,声音也变得低喑:“对不起,是我冒犯了。” 并非是因我举剑,他自始至终都在看我的眼睛。当真是不怕死的吗? 这种目光,让我有些瑟意,却又不愿躲闪。 终究是斩不下去,学了一身武艺又如何,到底做不到像姑姑那般,弹指间就飞灰烟灭的绝然狠辣。 牡丹的眼睛倏然在我眼前晃动不去,那份乞望与焦灼拉住我yù崩断的神经。那与云梅极为相似的眼神,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了我。 她们都如同那些书中的故事描述的一般,跌进瑰丽的男女情萌之中。这是禁忌,是姑姑的逆鳞,怎奈众人皆有心,千防万防,防不得那心动的一霎那! 下不了手,当初助了他,就算事后我又悔又惧,但又如何再忍心毁了他? 挥散了唤剑诀,心下有些索然。既做不到姑姑那样强势,也没有姐妹们那份勇气,实在算是无能的很。 其实我很矛盾,希望被人了解被人认可,但又不希望是以这种方式。觉得很丢脸,心里却又有一种被打碎壳后的痛快。 我别过脸去说:“算了,我当没看见你。” 他说:“朋友贵乎jiāo心,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一时的挫败,不代表永远的误解。若是真心以待,总有一天,她们会明白。” 当真是二愣子,直当不知道多好。方才还说没听清,现在摆明了告诉我你听的很清楚。已经说了当看不见还要怎么样?我好歹也是要面子的![www。wrshu。com] 不过这样的话,也只有这样的二愣子说的出。还有谁来与我说呢?铜镜永远只真实反映我的那张僵化脸,它只会静静的听永远不会跟我说什么。 我说:“你又懂得什么?” 他说:“我的确什么也不了解,不过倒是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微妙。纵然姑娘不苟言笑,也并不代表是冷情冷xìng之人。不会表达的确容易吃亏,但人情相慰,有时也不需要用嘴。” 我抬起头看他,他向我璀然一笑,有如霁月风光。接着向着我施礼道:“小生朱孝廉,多谢姑娘手下留情,不如由小生来为姑娘执帚探路,做姑娘的朋友如何?” 我愣了:“朋友?” 这词当真让人觉得陌生又亲切。自打我被选作了继承人,朋友这词便与我越来越远。 继承人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要做的事总让我左右为难。她们当我是姑姑的眼耳神意,对我处处回避。我越想与她们接近,她们便越怀疑我的动机。 他的眼睛闪过动人的华光,点点头道:“学习如何与人相处增谊,总比你对着镜子喃喃闷语的好。” 我问:“你并不知我是何样的人,为何要与我当朋友?” 他的表情坦坦dàngdàng:“姑娘外冷内热,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之前在道场,姑娘不是一脚助了在下吗?” 是,不是一臂之力,是一脚之力……不过方才,我踹了他一脚!不过不是为了助他,是因他窥伺到我的“丑态”。 脸一阵发热,顾左右而言它:“你叫朱孝廉?” 他点头说:“我因中了举,所以人称孝廉。久而久之,便都这样叫开了。反正名字不过代号,顺口就好我无所谓的。” 坦然又温和,像是一股春风和煦。这与人相处的第一步,他已经教给我了。旁人叫来习惯,他受之坦然,一来二去便增亲近。 但他又不在我的位置,如何知道我的难处呢?姑姑jiāo托我的事,往往会惹得姐妹们不高兴。我做与不做,都是为难。感觉像是被堵在墙隙里,挣扎来去也没个结果。只得如此,一日又一日。 有心想问他,这样该要怎么办?却又犯了一贯的毛病,话在心里兜兜转,总是做不出。 他问我的名字,我回答他:“我叫芍yào。” 他笑了:“牡丹、翠竹、芍yào……原来你们都是以花为名,当真是好名字。你们一直在这里生活吗?” 我点点头说:“一直都在这里。方才道场高阶上的蓝衣女子,是我们的姑姑。她很厉害,也并不喜欢外人。” 他说:“之前听牡丹提过。牡丹说,你是姑姑选择的继承人,所以连她们也要听你的,说明你姑姑很看重你。” “但她们并不喜欢。”原本以为这话说不出,此时却如此自然的脱口而出。 他是一个‘外人’无法了解我的难处。但也正是这个‘外人’,无意听到了我的秘密。 那是一种既陌生又亲切的滋味,仿佛‘朋友’这两个字。 第九章 他说:“这是地位带来的落差,因为你得到了长辈的倚重和提携。把你放在一个更高的位置之上。你不得不因此承担一些长辈jiāo托的工作,诸如管理她们,约束她们,自然冲突也就因此而起。你做这些,并不是错。而因此产生的距离,也正是由于身份的变化而带来的。” 我惊愕的瞪着他,似懂非懂。朱孝廉笑了笑说:“简单来说,若拿姑姑比作这里的君王,而你便是她委任的父母官。只要你秉公执法,不挟势欺凌。并仍跟以前一样怀有真诚的态度,仍然可以得到她们的信任与拥护。就算无法如以前那样亲密无间,也能最大消除之间的距离感。” 君王,父母官?似是在书里瞧着过,但对这些称谓不太了解。不过倒是有些体会了,抿了抿唇,突见他显出一副又惊又喜的样子:“你看你现在,笑起来多自然。” 我诧异,忙探头向着镜子,根本没什么变化嘛。 本yù向他发作,但看到他浅笑微微,眉峰舒展,一时那残气顿散,好感凭生。话题打开,有时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一件事。我们之间的话题,就由君王和父母官开始,既而又问到他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他告诉我,他本是在自己的书童后夏的陪伴之下赴京赶考的,结果路遇了盗匪,争抢之间就来到一间古刹。他说:“寺庙乃是供奉神佛之地,但寺中却有如此艳丽壁图。山峦起伏,花林妖饶,小楼凭风,远有海域。林中有许多女子,或立或站,或笑或嗔。皆是栩栩如生,我就是被这壁画所吸引。一时神飞,却这般进来了!” 听他的描述,那壁上所绘的,分明就是万花林的全景。竟是在一间寺庙的墙壁之上。万花林,原是画壁之境吗? 难怪花朵永远盛放,难怪万花林中的人皆不老长青。并非是仙术令万物恒昌,原是我们,本就是一幅图景。 万花林之外,又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呢?与那书中描述是否相似?只是那些书籍,皆都毁了大半。所余的那些,姑姑再不许我们随意看。除了功法心经,其它的书皆让她收至到了雅居,而那个地方,连我也不得随意前往。 那些书究竟是从何而来的?难道姑姑,以前也在外面的世界里生活过吗?她又何以避入画壁之中?她又何以憎恨男子至此,一见非得杀之而后快?她又何以谈情色变,怒意因此而生? 姑姑的过往,从不曾与我们提及过半句。自然我们也无人敢询问!不过此时,因这姓朱名孝廉的少年人出现,却又令我的好奇开始蠢蠢yù动。 那些书我都不曾看过太多,不过听得姐妹谈论,也多是些缠绵旖旎的曼妙华丽,似懂非懂,兴趣一向并不十分浓烈。不过当好奇心起,听他娓娓道来之时,却觉得比看书更为的生鲜活泼。 我问他许多问题,有些可能在他听来格外好笑。他一直是弯了眼翘了唇,挑起了眉梢整张脸都飞扬。 我有点怔恍,像是身陷了花瓣堆里,软绵绵的香。 在他的那个世界里,有形形色色的人。有国家,有君王和官员。代入而来,便是万花林,姑姑、我以及姐妹们。 他赴考是为了做官,做官是为了报效朝廷。就像我现在一样,做着管束姐妹的事,觉得有时很为难。但这一切,是为了守护万花林的永远平静。当官总会得罪人,没有哪个人是会让所有人喜欢的,这般一想,我释然了很多。 不过他所在的世界更加的复杂,有些人为善,有些人作恶,有些人碌碌终生,而有些人心志高远。比如那里有一种职业就是盗匪,而他正是不幸路上碰着了这样的人,从而才跑来古刹中去了。 盗匪是靠打劫别人掠夺财物以过活的人,这份工作着实危险而且让人喜欢不起来。他也是受盗匪所害,但他又说,这世上原没什么人是生来就会作恶的。凡事皆有因由,前因不同,而后果有异。不过种什么因,便生什么果。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他是相信善恶终有报,也信世间有真情。 他说,一如天地分yīn阳,人间有正邪之气。一如孤yīn不长,独阳不存。天地之间,本来就是秉赋yīn阳正邪而存的大熔炉,有黑就有白,当然也有中间混合的灰色地带……他怀有一颗热忱的报国心,渴望为那盛世升平出一份绵薄之力。虽然旁人看来微不足道,但那是他的志向,让我觉得他活的朝气蓬勃。 他又给我讲了许多,朝代更叠兴荣衰败,同样的周而复始,却是日日新鲜…… 他所在的地方,确是十分繁华而热闹的所在。有城镇,有街道,有高门大院,有薄祚寒门。 有男有女,人会慢慢变老,终有一日死去。有集市喧嚣,有森严府衙,还有更多更多……那些所有加在一起,才是尘世,才在人间! 而我所在的地方,不过只是一面墙。 只听着他说,声音如歌如诉,脑中却怎么也想像不出那幅画面,该是很恢宏有序,或者也是杂乱无章?实在想亲眼看一看,投身而去亲身感受一番。这种感觉从未有过,此时却激跃心dàng,仿佛有小猫抓挠,痒的好难耐。 正听到兴起,他却突然嘎然而止。 我回了神,见他面上带出一丝犹豫来,心下一动,有些了然:“对了,你方才说是来等人的?牡丹是如何安排的?你不能在这里久留……” 他看着我说:“之前牡丹带我来这里藏着,所以……” 牡丹是来不及送他走,将他暂时藏在住所。竟匆忙成这样,误入了我的房间。不过至少牡丹还算是没太过冲动妄为,意图把他留在这里。只消他走了,这事就此带过。但想到他就此回到原本世界,这生平第一个朋友如此来去匆匆,让我也心生不舍。 再不舍,他终究不属于这里。 我说:“牡丹的房间在上面一层,可能走的匆忙才闯错了。” 他点点头,笑了:“如此认识了芍yào姑娘这个朋友,也算是缘份。” 缘份?算是吧。 他向我行礼说:“当真是要走了,怕太晚了牡丹会着急。”说着,便要开门出去。我忙止住他,拿了一件斗蓬说:“别忙,外头人多,你跟着我。” 既已经帮了他一次,他又说了许多话与我听,我在这林中许多年,怕是这些年加在一起,说的话还未有今日这般多。一直以来,也不觉有什么特别高兴的事,今天也算是一桩!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手指使了一个易形诀,眼前的男装朱孝廉顿时化为女装模样,依旧是眉目清朗,但我还是觉得好笑。 他有些不明就里,眼睛盯着我半晌,突然又低声说:“你这回真是笑了。” 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说:“我才不信。” 他微笑着随我一起出了门,我突然有点心虚,低声嘱咐他:“方才我对着镜子说的话,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他点头应下:“我们是朋友,一诺千金。” 我看着朱孝廉,朋友,这个词儿真的是既陌生又亲切,不过我很喜欢。 琉金雕花的殿壁,黑漆方石暗绘的廊道,穿梭往来的女婢,香风浮动个个妖饶明媚。 他紧紧跟在我身边,那淡淡的气息被我的元香完全拢罩。迎而有婢女而来,只瞧着我们恭身让路,皆觑着他掩口偷笑。我微微睨眼,见他一团紧张令那装扮更显怪异可笑。 朱孝廉开始有些紧张,加之路过的人皆偷偷取笑,更让他有点扭捏起来,但大概觉得我看起来镇定,也渐渐放松下来。 绕过楼梯,上层是一模一样的长廊。近了牡丹居,我眼见无人,挥去了易形诀向着他说:“这里就是牡丹的地方,你去吧。” 他转身向我道谢,看着我说:“一起进去吧?之前在道场,你不是因牡丹才肯助我的吗?进去跟她说几句话吧?” 他也看的分明,但我与姐妹们之间的嫌隙,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非是一朝之因。 我摇摇头说:“你不是说过么?日久见人心,也不在这一时。” 他听了便不再说话,深深看我一眼,便转身向着房门而去。我看着他走近房门,看着房门开启,看着他的身影消失。 有点失落,初识的朋友,一面便又别离。这缘份,好比晨起的雾,风一吹便散了尽。 不过他给我讲了尘世,给我讲了人间,愿意当我的朋友,因我在他身边而觉得安全。我以为这里是仙境,原来只是一面墙,或者是尘世眼中的一面墙。了解了这些,已经足够回味。 万花林,终究是我守护一生的地方。我的一生究竟有多长,或者多短,皆是未知。 隐隐听到屋里有笑声传来,那是牡丹和翠竹的声音,连带她们的元香都是那样的柔和安宁。 我想当时我的元香,也是如此吧? 人间和仙境,原来有这样大的不同。姑姑不允许我们谈论尘世,她更厌憎男女之情。用她的话说,男人都是无情,最后女人都要伤情。她是为了我们好,因而让我们不要沾染。 我想也并不尽然,诚如朱孝廉所说,一样米养百样人。如今看来这话是对的,便是在这万花林里,各人的心xìng追求也是不同。我不过遵从姑姑成了习惯,练功汲法成了习惯,以修炼为毕生工作也成了习惯,但我这种习惯,并非是其她姐妹的习惯。 翠竹喜欢飞针走线,她绣的花朵绽于绣屏,朵朵逼真。百合喜欢烹煮佳肴,十指纤纤,便是再平庸的食材到了她的手上,也能化腐朽为神奇……而这些我皆不甚喜欢。这林中的人是这般,那外面的人更有诸多不同。女人是这般,那男人,也不见得都如姑姑所说的有如洪水猛兽面目可憎。 就好比若朱孝廉这样的书生,有着这样坦dàng的目光,难道也会让人伤情? 回到房中,扶起折屏,却看到地上有一把折扇。是朱孝廉方才遗落的吧?他当时被我一脚踹飞,却也没察觉到小小的物件便跌落在了这里。 展开扇子,上面淡墨山水,还提了一首诗: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蜡照半笼金翡翠,帘熏微度绣芙蓉。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看着这首诗,心里有淡淡的伤。我与这个初相识的朋友,隔的并非万重山,而是一个世界。 我往竹林修炼场去,每天的生活都是千篇一律,我不断的修练,为了当好这个继承人。 第十章 但当了继承人以后呢,还是不断的修练吗?我觉得生活很苍白。 看到了金甲羽向我走来,却没见到姑姑。金甲羽和书生不一样,他体魄强健,法力超强。肌肤是蜜色,眼珠如琉金。他的表情也很是寡淡,在这一点上,我们倒是有些像。不过跟着姑姑久了,表情这玩艺可有可无,姑姑不需要我们感情丰富,她只需要我们服从。 我问他:“姑姑呢?” 金甲羽说:“姑姑让你去茶居见她。”,他平时话也极少,我也对他的此种态度早已经习惯。 跟随姑姑身边的人多是如此,连我也是一样。 我越过他往竹林深处的茶居而去,那里名为茶居,却是接近林界的一处雕梁画栋的奢华所在。 两侧雕楼凭风,中连空中桥廊。中间一座大堂,外设廊台。倚着竹林之畔,不远便是桃花坞,殿前有小小的珍珠泉,竹水车潺潺,随风细吟如歌。 姑姑正坐在茶居内堂里饮茶,细瓷薄胎如上好的脂玉,衬得她的手指柔润得几近透明。热气微氲,却不能缓解她那如霜冻一般的面部线条,表情凌厉,让我想起破水诀中的一招寒天凝,一刹那冷光如半月弯,撕扯天幕刺痛眼睛。 她略动了广袖,扫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我:“你今天来练功的时辰晚了。” 我静静的回答:“弟子在房里耽误了片刻,因此误了时辰。” 她冷哼一声,眼如利剑将我穿透:“早上云梅私与石妖相授,我念在往日她还算是规矩,便直当不知道。只是我不点破,便当我是好欺的么?” 果然什么都瞒不得姑姑!我低头不语,是根本不敢说话。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连一向老实的牡丹竟也胆敢如此!”姑姑继续缓缓说,声音冷如冰霜,“不但带一个男人回来,还想跟那个男人跑!一个两个,全都不将我放在眼里么?” 心霎时崩紧如弦,胃下三分隐隐作痛。鬓角微微有潮意,后背凉气飞窜。我不敢抬头,生怕她发现任何端倪。一向我自认无表情,但此时,我不敢确定! 姑姑说:“芍yào,你得我的真传,一向也算勤勉。如何今日反常至此?石妖你感应不出,我直当他渗土于地,你难辨析。但区区一个凡人,你竟然也感应不出?由着牡丹带着他大摇大摆,在道场殿阁里窜东窜西?” 我膝头一软,跪倒在地。如今说什么也无用了,姑姑已经发现了。若是没有云梅的事在前,或者姑姑能饶过我们一回。但早上姑姑已经因为石妖震怒,一而再,姑姑定然不会轻易罢休了。 “弟子无能,任由姑姑处罚。” “处罚你有什么用?那个书生已经让牡丹放跑了。你去乾坤门那里,再布三气阵法,加两道封印。至于牡丹,我将她封在七重天底。你回来之后,随我去见见她。毕竟你们是一起修行的姐妹,你也劝劝她。” 我应声起身,缓缓向外退去,后脑已经一片麻。七重天,那是炼火地狱啊! 姑姑说这里是仙界,其实只是一道墙。姑姑说界外全是混乱污浊,迷恋外界只会沉沦,其实那里才是活生生的世界,甚至连姑姑也可能在那里生活过。 姑姑说男人皆是无情无义,但那石妖愿意为见云梅而死,朱孝廉却告诉我朋友贵乎真心。 但是这些,我全都不能说。我无力反抗姑姑,在她面前,我的姿态永远只能是服从。 姑姑又补充了一句:“牡丹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当初她们帮着云梅瞒我,此事休与她们再提一个字。” 她见我不语,神情变的警惕起来,微微挑了眉梢道:“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我摇了摇头:“弟子领命。” 她很满意,站起身来看着我:“芍yào,你是我的继承人。万花林将来是要jiāo托给你的。我身后的灼轮明光,到时也将会在你的身上燃烧不绝。我的焕日神通,早晚也会传授给你。你莫怪我狠心,我会让你明白,我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你们好。” 七重天的烈焰炙魂是焚刑,身处于此便有如投身炼狱。四周陷入炎海,下面翻腾哀嚎的,是挣扎不出的痛苦灵魂。 牡丹困在塔底的石台,火蛇在她的身体里钻噬。她的面容惨淡,眼睛却明媚。我却觉得那份雍华姿态从未褪却,似仍在竹林流瀑之下,她浅笑微微拈花向阳展。我静静的看着她,她亦这般回望我。 还有什么可劝?在道场我已经看的分明,她的眼神,与当时的云梅一模一样。 我指尖微动,抖动固元结。 一道流光划过,飞缚如水涟,漫漫如丝雨却难侵火蛇之阵。心念起,催起灵光打开。抖展衣带,直将那一丝水光逼向牡丹的眉心。 她的唇角牵起一丝勉强的笑容,气若游丝的叹息:“为何帮我?” “不为什么。” 朱孝廉说过,有些不需要说出口,尽管不会表达很吃亏。我们八个姐妹,是一起长大,一起修炼,一起在万花林里渡过很多很多年。 就算我不会笑,就算我不会表达,但曾经的点滴,我没有忘记。这些,我想也是情意。 我练沙暴之时,气走难开。姑姑只让我不断锤炼,伤痕累累却无进益半分。 是牡丹给我清露,当时我连个谢字都说不出,其实我这种xìng格连我自己也很不喜欢。 我当时很想笑着跟她说谢谢,想说你练的也很辛苦,不要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我,但最后话到了嘴边却成了不用你管。 我为此懊恼了很久,真的很久。 牡丹看着我,眼中带出一丝异样的光彩。她轻轻的笑着说:“你知道吗?尘世里,有很多东西……我多想跟他去看看啊。” 我说:“炼火噬魂,你只要……” “我没错。”牡丹咬了咬唇,无力且坚持,“喜欢一个人也有错么?” 喜欢?这种感觉,她说的这般自然。她轻声说:“你是不会明白的,看着他的眼睛就会被他吸引。总想跟他在一起,就算只是静静的坐着也好。有他在的时候,就觉得平静。若这算有错的话,那便错下去好了。这原不是我能控制,亦不是姑姑所能控制的。” 是,她没有错,我同意。 但是,那个人已经走了。他回到了自己该在的地方,而我们仍要在这里,就算这里只是一面墙壁,这个世界于他只是一幅画。但我们就是要在这里生存下去,直到永远! 向姑姑认个错,哪怕只是违心的认个错总好过现在这样。姑姑的脾气,我们都很了解。拗不过她,只能顺从。离不开这里,总得继续活下去。姑姑留我在这里劝她,必还是有些不忍心的。 我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牡丹是不会这样做的,换了别人可以,她不会。牡丹从来不说谎! “于他而言,或者不过只是一场奇遇。他莫明入了画壁,结识了一群住在画境里的女子……而对我而言,却带给我希翼、快乐还有向往……真想跟他一起走,可惜……”牡丹带出淡淡的微笑,她那张惨白的脸此时却带出嫣红,让她的五官显得浓艳起来。 我轻声说:“你也总该为自己打算一下,他已经走了不是么?只要让姑姑消了气……” 她摇摇头说:“不许我们问,不让我们知道。活在这片无生机无希望的地方,不允许我们有梦想也看不到未来。我不认为自己错了,也不想再般下去……虽然没能踏出这里,但没关系,至少我了解了。原来感情这东西,从来不由你来作主。就算强大如姑姑,她也不能为我们的心作主。” 看着她脸上泛起的嫣红,我很清楚,那并不是因为烈火。 牡丹问我:“你难道不好奇吗?这个世界之外还有什么?我们练功至今又是为了什么?日复一日的困在这里,你难道不想到外面去看看吗?我们有这样的心,就是错,就该罚吗?一辈子这样过,你真的快乐且甘心吗?姑姑说的,就全是对的吗?她只会将我们困在这个地方,不许我们经历,甚至不给我们希望。这样的日子,我早已经过的厌烦!” 我默然无语,她说的,我一句都答不上。 最后,她看着我,眼中带出一丝悲悯的神情:“难怪姑姑选你当继承人,你与她真是一模一样,都是冷心冷情的人” 胸口一窒,牡丹从不说谎,她这样说就是这般想。 她垂了头,长发浮散如瀑,声音有如梦呓:“算了,你不明白的。但至少你帮了我,你比姑姑来,还是心软一些。” 我微曲了指节,心软无用,我帮不了她。 我到茶居见姑姑,并jiāo上她给我的花冠。含有五行灵珠的细小花冠,这精美的发饰,却包含了强大了力量。 没有这东西,便是我也没办法独自留在七重天底层。 姑姑的表情有些萧索,似是早已经知道我劝说无用。她伸手接过花冠道:“牡丹一向是个诚实的孩子。这也正是我欣赏她的地方……可惜了!” 我心下微微一恸,刚要开口,姑姑却摆了摆手说:“女大不中留,她们的小心思我岂会不知?少女怀春之心,最是害人不浅。不让她们历一场,又怎知我一切是为了她们好呢?” 她说着,眼微微眯起。凝霜在眼底闪烁着幽蓝的光,我隐隐不安,道:“姑姑,姐妹们不过是觉得林中生活单调,并不曾有异心起,还请姑姑……” “你不必说了,下去忙你的事吧。”姑姑压根也不打算再听,站起身来挥了挥袖子便消失不见。 先是云梅,复来牡丹……倏然想起她与我说的话:我终会让你明白,我这样做是为了你们好! 姑姑究竟想做什么呢? 我没办法劝得牡丹低头认错,也无力扭转姑姑的心意。万花林的日子依旧如昔,每日道场点名,接着便是修炼。牡丹的突然失踪,姐妹们当然心有疑惑。 但无一人提及,便是与牡丹关系最亲近的翠竹,也不曾在我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只是她们看我的眼神,越来越疏离,越来越戒备。一张张脸上,皆是表情寡淡,似是商量好了一般,不再让我看出半点端倪。 我可以理解,因为当初朱孝廉是我一脚踹向牡丹的裙底的。帮他的我也有份,但失踪的却只有牡丹。 顶着继承人的尴尬头衔,夹在姑姑与姐妹们之间,我觉得像是飘在汪洋里,两头不靠岸。 我不再对着铜镜自言自语,因每当坐在镜前,都忍不住要想到那个少年。既而便想到了牡丹,她仍在烈火之中执着自己的本心。 第十一章 当初一时心软,帮了她,此时反倒害了她。不免有些迁怒于那个少年郎君,此时他又在做什么呢?他只会侃侃而谈,一脸敦善无害。连我都控制不住的被他蛊诱,对外面的花花世界心怀向往。 他怎知自己一念而入,却坑害了一个姑娘。牡丹死咬牙关不肯认错,誓要对姑姑仵逆到底,真不知他当时与牡丹又说了什么,引得牡丹如此痴狂。 心里纷杂,无力可施。惟得以练功来缓解转移,竹林瀑底,我反复习练听风辨气,反复练清心,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遍又一遍,却越练越乱了神魂! 我没想到我还会再遇到朱孝廉,而且是这样快! 不仅他来了,还跟来了另两个男人。一个是清秀少年,是朱孝廉的书童名叫后夏。而另一个则手执兵刃,则神情狂放,身体健壮的英俊男子,名字叫做孟龙潭,听他说起故往,竟是那个与朱孝廉追逐入古刹的强盗! 朱孝廉仍是一袭青衫,宛如修竹,与当初分别的时候没什么不同,只是神情却带出一丝焦灼。 明月如眉弯,那浅浅华光,让我想起牡丹媚眼含笑,元神带出的幽香。竹林茶居,雕栏画栋,珠挂屏风。他们居然又闯进来了! 我记得当时明明加了两重封印,为何他们还能轻易得入?难道说,尘世之中,也有妙法高人? 清辉之下,酒宴正酣。若非亲眼所见,我根本不相信一向如此憎恶男人的姑姑,竟然会在这里与他们把酒言欢。但事实就摆在面前,姑姑的确在盛宴款待他们,不仅如此,姑姑还表现的相当的开怀。 我刚到的时候,见三个人还十分的拘束,眼中饱含了戒备,那孟龙潭手持钢刀一脸森肃。面对满桌的佳肴美酒哧之以鼻。 朱孝廉四顾频频,似在辨这里与别处有何不同。只有那个后夏的小书童,有些难耐美食之诱,抱着肚子直着眼睛,只盯着桌子瞧。 【文】不过因姑姑太过盛情,表现的又十足的好客。姑姑的笑容,似对他们有天生难以抵挡的魔力,令这三个人没一会功夫便放松下来,开始与姑姑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人】很快那个叫孟龙潭的就喝的酩酊大醉人事不省。姑姑还犹自不甘休的搭着朱孝廉的手在劝酒,姑姑有些醉了,身如绵蛇快要缠搭上去,斜晃着眼笑得花枝乱颤,全无平时威仪。 【书】我的眼不由自主的就落在两人的手上,想到牡丹仍在七重天受苦,眼前的这家伙居然还在这里喝得欢天喜地,一股火就腾腾的窜起来。我也只能在心里冒冒火,又没办法去做什么,这种感觉真的挺让人觉得烦。 【屋】是替牡丹觉得有些不平,还是觉得,姑姑的表现实在反常,或者觉得,我眼中的朱孝廉,那个得了孝廉还准备上京赴考的男子,那个告诉我人贵乎jiāo心的男子,不该是此时这般颠三倒四的模样。 只是又关我什么事呢?但我还是伸手去拉姑姑,嘴里说:“姑姑,您醉了。由弟子扶您下去休息吧?”一边说着,一边把姑姑的胳膊从朱孝廉的身上扒下来,睃一眼边上的金甲羽,那家伙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只得转投向姑姑身边的婢女吩咐 :“你们把姑姑扶下去休息。” 姑姑扭摆着像个孩子,冲着我嘻嘻笑着说:“让你过来陪客的,你反道拉我走?我还要……喝。” 酒气喷薄,连带她的眼睛都是醉意朦胧的。竟真的喝醉了吗?一向威凛有如主宰,姿态永远倨傲不凡的姑姑,也会像个小孩子一样撒赖? 对着这样的她,我还真有点不适应,不自觉的声音缓了缓说:“姑姑醉了,歇一会吧?” 她嘻笑着指着我的脸:“管家婆管家婆……” 我无语,她扭动着歪靠到边上来扶的婢女,胡乱指着朱孝廉说:“你……你带他,他们去雅……雅居吧!我去睡了。” 我见她眼波乱dàng,竟无半刻定的住。看来是真的醉了,我叹了口气,让婢女撑着她。又看向金甲羽,指指已经歪倒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孟龙潭说:“金甲羽,你……” 我话还没说完,金甲羽已经三步并作两步,拎小鸡一样的将同样牛高马大的孟龙潭给扛上肩,转头就走。也不知要把他安置在哪? 我怔怔的看着他的背景消失,复转眼看着一脸酡红七歪八晃的朱孝廉说:“走得了吗?” 边上的后夏过来搀扶住他,有着一双乌圆大眼的小书童赔着笑的看我:“我扶着公子吧,烦劳姑娘带路?” 婢女持着琉璃盏在前面照路,我带着朱孝廉和后夏往雅居里去,那里是位于林中的一处僻静的小屋,处于林径口,一侧是林,一侧是远远的雪山景。 一向这里都是禁忌,因这里也有不少的书籍。但姑姑却让我带着他们来这里休息居住,姑姑反常至此,让我不得不心生联想。隐隐的不安,席间已经渐渐放大。而至此时,皆攀据了整个心头。 雅居有一间书房,摆满了书卷。朱孝廉慢慢把手臂自后夏手里脱开,踱向桌边,推开了折窗,几步之间,晃dàng虚浮已经渐成沉稳,那之前的醉意从他脸上散去,又是一翻眉目清朗玉立如竹的模样。 我看着他问:“你没醉?” 他回头冲我微笑,眼深如潭却带出一丝狡狡黠:“没有,不过你姑姑她太过好客,我不好推拒,只好喝一半漏一半。”酒气熏天,原来多沾了衣! 牡丹在七重天受苦,而他在这里喝酒。就算喝酒,还要装醉,一点也不痛快! 我转身就走,他迈步过来拦住我:“你怎么了?” 我说:“不是说,与人jiāo往贵乎真心吗?” 他愣了一下,抚了眉说:“你不觉得奇怪吗?你姑姑的表现?” 我退了一步,姑姑的表现自然奇怪。但他去而复返,也同样奇怪!我明明在界口加了封印,但他不仅能来去自如,甚至还能带了别人来,这些更奇怪。 他的眼珠璀灿如星,深深的看着我说:“牡丹她……还好吗?” 他问起了牡丹,防备了姑姑,不想引她不快也不能醉倒,是因为,他是来打听牡丹的?是准备来带牡丹一起走的? 明明该替牡丹开心,她没有看错人。而我之前还迁怒于他,懊悔曾帮过他,实在该觉得惭愧。 但这些情绪,都来不及滋生,只因想起了姑姑之前说的话,想到了这一连串的怪异之象。实在让我高兴不起来,也来不及惭愧! 我无法告诉他牡丹在哪里,说了也是无用。他凡人一个,能有什么本事救人于水火?况且他这般奇异的进入,姑姑如此好客,都像是一场局!我不知道姑姑想干什么,但我知道一点,姑姑一向对男人无好感! 我摇摇头,我不是牡丹,谎话自然出的流畅:“我不知道她在哪。” 他哦了一声,表情有些深沉。复又看着我说:“你也要小心些。” 我心下一动,该小心的是他,却来提醒我?不过这样算不算有灵犀? 我忍不住说:“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还是快点出去吧!” 他正要说话,听得婢女的脚步声近前,他生生的把话噎住。慢慢的坐在桌前,垂头看着上面的书卷,不再开口。 次日,姑姑让我领着姐妹们到茶居见客,依旧是一番热情款待。不仅如此,还让姐妹起舞助兴。云梅舞姿夺魂,有如秋霜冷月,腰如蛇,纱如水。 朱孝廉有些心不在焉,而另两个人,则盯着场中舞蹈忘乎所以。 席间孟龙潭问姑姑:“这里是女儿国吗?为何不见一个男人?” 姑姑笑道:“不错,这里的确是女儿国。因此见了男人,我们都十分的高兴,你们可愿留在这里,生儿育女尽享荣华?” 我闻之大惊,但姑姑根本不看我,只顾眉飞色舞的向着他们说一番什么女儿国的谎言。什么皆是女子之地,什么饮泉可孕胎但生出皆是女孩子,于是终日守于此地,举境无男之类。 说的神乎其神,听得那三位都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 孟龙潭指着姑姑另一侧的金甲羽说:“这位仁兄不也是你们这里的,他总归不是个女子吧?” 姑姑面不改色,答道:“他与你们确也不同。” “哦?难不成是公公?哈哈哈!”孟龙潭斜睨着金甲羽,狎笑无状的样子十分的惹人不快。 公公是个什么东西?当初也没听朱孝廉跟我提过。但瞧着孟龙潭那个德xìng,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话。金甲羽自然也听不懂这些,面无表情的站在姑姑的身侧,不动如山。 姑姑笑着摇摇头,却也不解释,看着他们说:“怎么样,这里山明水秀,不沾半点尘世喧嚣,但荣华奢美应有尽有。比起终日碌碌难得温饱,或者刀头舔血死生难料来说,我这里可要好的多吧?三位可愿意留在这万花林里?” 孟龙潭点头大笑:“有美酒佳肴,还有华屋美设,更有绝色美人陪伴其中。是个男人都想留下来呀!”说着,他的眼不断的瞄向我,飞扬的眼角,带出朦胧的迷离。 我不喜欢他这种眼神,不由的偏了头,却正看到金甲羽在摸向腰间。方才孟龙潭不管如何话语粗鄙,态度张狂,也不见他动作半分。 想是姑姑邀这样的人留下,连他也觉得堵心了吧? 听得姑姑又说:“万花林里许久没有如此热闹了,若你们愿意留下,可以从中挑选你们喜欢的当作妻子。” 我登时呆住,原来姑姑是作此想!难怪昨天好客非常,难怪今天要让姐妹们出来献舞展姿,难怪…… 姑姑的话,引得两侧立的姐妹们开始有些骚动,我见百合不断的拿眼睛瞄着在场的三个男子,面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雪莲掩着口与边上的海棠小声说话,不时的还飞起眼角笑的很迷人。而翠竹则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只是眼睛却不住的往朱孝廉那边扫。 出了云梅的事,出了牡丹的事。姑姑知道姐妹们移了心乱了神,于是便布了这样的局吗?不是没见过世间的男子吗?不是不知道那男女情事吗?好吧,今天便让大家都亲历一场! 简直荒唐!当姐妹们是什么?可以任其随便挑选的物什? 不由的看向朱孝廉的方向,他边上的后夏一脸紧张,正看着他说:“我家公子不会留下的,他还要考取功名的。” 一边说着,一边又向着朱孝廉确认:“对吧,公子。” 朱孝廉没有回答,目光有些闪烁不定的涣散,似是神思已经飘的没了边。 第十二章 孟龙潭笑嘻嘻的说:“朱公子大可去求功名,去济世利民。我可是要在这里与美人相守的。”一边说着,眼睛已经自我转向了姑姑,翘起嘴角带出些浮浪的神情来:“挑谁都可以吗?” 姑姑迎着他的目光,戏谑一笑:“没错,谁都行。” “你呢?”孟龙潭看着姑姑道,我边的姐妹开始窃笑起来。百合崩不住,笑的声音最大,让丁香狠拧了一把老实了。 姑姑不为所动,十分容忍姐妹们的放纵。她唇角微扬,而眼神清冷:“娶了我,便掌了这里的一切,你倒是挺会计算的。” 孟龙潭哈哈笑了两声,并没半点让人拆穿的尴尬,转而向着我说:“既然不能挑你,便选她好了!” 我的指节微曲,所有人的目光自然都投过来,我想一巴掌把他的脸拍成烂泥。 “不行。” 声音并不是姑姑,我诧异,却看到朱孝廉那双有些急迫的眼眸,刚才不是飞了神走了思?这会子却替我说起话来? 孟龙潭满脸不快的说:“姑姑还没发话,你倒来掺乎,我偏要挑她,如何不行?” 朱孝廉的目光很快从我身上移走,有些仓促。他虽然有点冒失,但并非不懂理,不管他是教我真诚,还是表现出来防备,都总有一套一套的理。 但此时,阻止孟龙潭挑我为妻,可是没什么理由了。(文-人-书-屋-w-r-s-h-u) 他说:“就是不行,她就不行!” 完全不讲理,但我的心情却突然由yīn转睛。好生的奇怪啊! 姑姑瞥了我一眼:“她的确不行,她是这里管事的。你挑了她,谁来替我办事?这里美人多的是,再挑一个吧?” 我看着朱孝廉,但他却不肯再看我了,仿佛替我浑不讲理的说了一句话后,又开始神游太虚去了,我的心情又马上由晴转yīn,看来我清心是白练了。 觉得这样挺没有意思,一向不会表达的我,如今连心情都琢磨不透了。昨天我明明想问他很多事,我想知道他如何又能带了人进来,当时也对姑姑怪异的态度有些不安,虽然当时并没有想到姑姑会如此作为。 本该趁那个机会与他细细讨论一番,几个婢女,我想让她们听不着看不着太过容易。但却偏偏在他止了话头后,也再说不出什么,默默的又跑回到了竹林练了一晚上的功。 我已经无法理清自己的心情了,这两天也怪的不是一般二般。明明不高兴他那样与姑姑推杯换盏,但知道他是装醉,也不高兴。开始觉得他一点也不在乎牡丹,我很不高兴。得知他其实很在意牡丹,我又不高兴。 今天他明明帮我说话,却又躲闪我的目光,让我一会高兴一会又不高兴。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心情总要跟着他起起落落。我想,以后清心得加倍练才成。 “我就选她吧!”我又听到孟龙潭那特有的大嗓门,睨眼过去,看到了他正托着云梅的下巴。云梅跳完舞,就一直冷冷的站在队列里,她不像百合几个有那份好奇,但此时她竟偏让孟龙潭给揪了出来。 云梅侧对着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看到她微微颤抖的指尖,我想到了那个石妖。 姑姑很满意,马上让人准备盛大的婚礼……姑姑还真是心急! 姑姑一声令下,姐妹们连同婢女们皆行动起来,便有不尽之处,还有女兵可以差遣。偌大的茶居,极快的变得一片通红明耀。琉璃灯,明珠角,白玉廊桥金绣毯,便连茶居之外的林间,也都星火连天,直将这一带,耀得绚如白昼。恨不得揽尽一切奢艳。 此等的富贵,怕是连人间也少见。孟龙潭四下顾看,皆是惊艳迷恋。他装点一新,披红挂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身直如白杨,满脸笑容,意气风发。姑姑还送了一把宝刀给孟龙潭,上面的蓝宝硕大闪亮,晶莹耀目,映出一片妖饶。孟龙潭笑的见牙不见眼,高高兴兴的拉着同样打扮鲜艳通红的云梅拜堂。鼓乐喧天,bào竹声响,震得一众姐妹捂耳欢叫,一张张脸都被这满室的红映如桃花开! 姑姑环视四周,笑意轻浅。只是那眼神,又重归昔日霜色。我站在姑姑的身边,听她像是对新人,又像是在对我说:“虽然是办的仓促了些,但放到人间去,豪宴奢婚,也不过如此。” 一众姐妹侧立堂室两旁,似是看的如痴如醉。一时听百合说,今天新郎官好生的威武。一时又听海棠说,云梅姐姐今天这身衣服真漂亮。一时又听雪莲嘲笑海棠,你也想嫁了吧……大家闹成一团,你推我搡好不快活。 我看着满室通红颜色,看着意气风发的新郎,看着红纱罩面不识表情的云梅,看着一众欣喜好奇的姐妹们,只觉得像是一场闹剧。 算了,我还是去练我的清心吧。 我弯腰向姑姑请辞,她瞟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说:“怎么,你对这些没兴趣吗?” 我低声说:“前些时日辨气有差,以至在道场出了差错。弟子资质平平,惟得以勤补拙。” 姑姑静了一会,看着我道:“勤奋些,总是没错的。我没看错你,去吧!” 如获大赦,我悄悄的自侧门往外走去。刚一出去,竟看到朱孝廉拽着后夏也悄悄的退出来。见到我,朱孝廉愣了一下,问我:“你怎么也出来了?” “我还有事。” 他听了点点头说,向我解释:“里头太闹了,我打算回……” 我向前一步,盯着他道:“既然不喜欢,何不就此离开?” 姑姑是真心想让姐妹们历历这红尘滋味,还是别有打算我不清楚。但我清楚的是,她对男人的憎恶,外界的厌烦,以有男女之间的所谓的情感的排斥从来没有变改过。 不管她笑的多么灿烂,不管她的态度有多么的温和,不管她将这排场铺展的有多么轰轰烈烈。那眼底的霜凝从不曾散过半分,就算她醉到一踏胡涂,眼神都开始焕散的时候,那霜色依旧固执的盘恒在眼底的最深处。姐妹们看不出,是因她们已经被这等新鲜迷了心。 虽然她演的逼真无比,但我心知肚明!不是我看的多清楚,而是事实只有我知道。她只字未提放过牡丹的事! 仍呆在这里,绝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他也根本没有本事去救牡丹。聪明些,就该趁着姑姑现在尚有心情玩闹的时候,尽快离开。 他看着我,突然问:“你是不是知道牡……” “不知道!”我打断他的话,再不敢看他的眼睛。逃也似的往林子深处而去。这是什么地方?不管屋里再闹再乱,姑姑的心神从未被甘扰过。 明明想着去练功,但却不知不觉的,跑到雅居里来了。姑姑从来不善男信女,她的慈悲只对着服从她的人展现。朱孝廉,他没有被声色所迷,不像那孟龙潭霎时就晕头转向。他仍牵挂着牡丹,单凭这些,当初放他走就是值得的。他那双眼睛清澈无比,这样的人,不该沦陷在这个地方。趁着婚礼喧嚣,我至少该去再劝劝他! 雅居空无一人,书桌上摊满了纸张,上面写满了字,墨迹犹新,显然他刚回来【文】过又出去了。他的字有【人】如他的人,宛如修竹【书】林中傲,仿佛霁月皎【屋】皎洒落银光霜华。 那上面反反复复皆是一句:一念起而情生。 心头微微泛热,一念起而情生!情这个字,发乎于心,时间亦难与其相争。只在瞬间侵袭,要来要去,皆不由人! 伸手微微拂过,仿佛他那轻浅的笑容。时而鲁莽时而狡黠,时而又拘憨时而又张狂,那张脸,由是自脑中清晰。复再见他的时候,确是无好言过。只因我心先乱,起起落落,一直找不到根由。 原是因此吗?一念起,而情生! 心下闪动间,我跃出林外。凭风而翔,见月如眉弯,空气里是清新的草叶香,一如他淡淡如梅,笑迎春风来。 这里的梅,永远不会零落,这里的月总不见圆。但他那里的不同,他说过,他那里二月梅开,拒却严寒绽红点缀。冰雪消融,梅迎春归,便是百花盛放之时。 他说当我是朋友,告诉我人间嚣嚣。我一直都不会表达,总是莫明奇妙的且悲且喜。本以为我们只是一面之缘的朋友,萍水相逢,我因牡丹而助他,他因牡丹而误入了我的房间。短短一唔,从此再无瓜葛。 但冥冥有定,他居然去而复返。我本该欣喜,该与他把酒言欢。怎奈姑姑心思有异,让我的焦灼,点滴增聚哪还顾得半分喜悦心肠?明明急着想让他走,却又不舍得他走。明明该高兴他来,却又极恨他这般来! 如今见他写的,一念起而情生。突然很想问问他,我这般疯疯癫癫,算也不算? 朱孝廉和后夏的气息并不难寻,黑夜里也无碍我的视线。两人的影子在前面跌跌撞撞,月亮藏在云朵里,互相搀扶姿态在我看来很是温暖。 我挥袖弹指纵开琉花火,空中像是点起万盏灯,霎时前路变的通明。两个人的目标,果然是殿前道场。 那里有姑姑的法阵。他们当然不可能进的去,两人刚一近前,便自烟雾之中显现出四个女兵来。冷冷的伸臂拦阻,轻声道:“此为道场禁地,二位请离开!” 朱孝廉整整衣衫,施礼道:“在下来找一位朋友,当初就是与她在这里见的。” “此为道场禁地,二位请离开!” 我看着颇觉好笑,这是姑姑的法阵摧出的女兵具象,翻来覆去也只是那么一句话。朱孝廉就算跟她们扯破了嘴皮子也没有用。 但他自然不知,对方的冷漠并没有让他退却,仍好言好语的跟人讲道理。得到的答案永远就是那一句!肋下三分像是让人搔了痒,看他的傻愣样子实在是太有趣了。 朱孝廉这个时候的冒失劲又来了,竟摆出一副不让他进去就不走的倔驴相,一见好言无用,索xìng拉了后夏就想往里闯。 当真是无可救要的笨蛋呢,但就是怪了,便是他这般,我也觉得顺眼。 眼瞅着阻阵就要转变成杀阵,我无法再袖手旁观,只得跳出去不动声色的施了个安阵诀,登时那四个女兵向着他们施礼便渐渐退于黑喑之中不见。 两人目瞪口呆,浑然不知发生什么事的窘相。我故意拍了拍手,他们听到了声音猛的向我看来,那表情出奇的惊诧,仿佛我是从天而降金光闪闪的英雄。 “我说什么她们都不理,怪不得突然走了,原来是你帮我啊!”朱孝廉一脸的惊奇,嘴角却飞起弧度,刚想往道场走,却让我一把给拽住。 第十三章 “哪个帮你?这里是禁地,你再踏一步。她们还得出来轰你!”我拉着他的手肘往回一拽,直将他拽得趔趄了两步。睃了一眼黑漆漆的四周,说:“牡丹不在这里么?我想见她一面!” 心里让一柄大锤敲了一下,来的突然却准确无误,正砸中某个地方。胸下疼得尖锐,鼻子有点泛酸,脑仁突突乱跳。霎时把我的欢欣鼓舞砸个粉粉碎,扑面而来的,竟是一阵酸楚楚的窒堵。 我在想什么呀,仿佛自空浇下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我怎么会忘记这个?他去而复返,是来找牡丹的。 那一念而情生,是给牡丹的,也并不是因为我。 居然还想着要来问他! 我会莫明的喜,也会莫明的悲。觉得他笑如明月清辉,觉得他身如玉树当风,觉得他神采飞扬,觉得他聪明又善良,就算他冒冒失失,愣头呆脑,在我看来也是一种潇洒,练清心不管用,什么招法也不及这一眼。 牡丹所说的,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这种滋味儿。果然感情这东西无人能作得主,连我自己,也不知它何时侵了来,害我变的颠三倒四。瞧着他,我便明白了。 但这些,都不属于我。 先我之前,他已经认识了牡丹。先我之前,他已经一念起而情生。牡丹为了他,不惜被困七重天忍受炼火之苦。他为了牡丹,不惜再度回到这里,莽撞如倔驴,没有任何功法也要闯关。 这便是他所说的人间之爱,便是他所言的倾情付托。便是牡丹所说的喜欢,便是一念起而情生,便是眼中唯一,世间独妍丽。他眼中有牡丹,一如石妖眼中的云梅。 我不过只是个旁观者,从头到尾,皆是自作多情。 松开了手,感谢我这张面无表情的脸,我想它该不会为我流露太多,不然更加无地自容。 我说:“她不在这里。”姑姑不许我说出牡丹的下落,一众姐妹也都不知情。就算告诉他,又能怎么样呢? 现在姑姑举止乖张,他能否全身而退都是问题。他根本没有本事救牡丹,我也没有本事成全。 他看着我不语,眼神有些深邃,黑暗之中有如古潭,我不敢细辨那当中的东西,只怕看的太久,会掉下眼泪来。 铜镜之内,仍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只是眼圈有点微微的红。原来这张脸,也锁不住心里的所有情绪。还没学会怎么笑,我不想先学如何哭。 所幸他并没看出来,所幸我没说出来。 什么是爱,我一直都不懂。姑姑说,你不需要有爱,只要有力量就足够。但现在力量却帮不了我,胸口的窒闷,像是混杂无数的乱气,嚣张的充盈我,却无法化解半分。 脑中仍是他的表情,藏在我的房里让我发现时的尴尬与慌张,却挟着小小戏谑淡淡的慰暖,眼睛像是潭,浮波一掠层层涟漪开,声音像是琴,指动之处弦歌不止。恍惚看到镜中有他的影子,我匆忙回望,原只是虚惘。 一念而情生,我的情,一如笑容,未生而死。 廊外有纷沓的脚步声,伴着窃窃私语:“听说孟龙潭要换人,姑姑让咱们去呢……” “这才一天啊,这样快就换?” 我站起身来,看着桌上的孤零零摆着的名册。最近万花林里热闹非凡,姐妹们忙着投身其中,姑姑也不再催促修行,连点名的工作也省了。 茶居的大厅里,孟龙潭满脸怒容指着跪在地上的云梅说:“这样的女人,只知哭哭啼啼,我干什么要受她这样的气?当真是走了眼怎么会选了她?” 我走进去便听到他这番言论,睨到云梅眼中的索意,心下微微泛疼。 这孟龙潭之前还是一副有妻万事餮足的模样,新郎官儿好不得意。一天的工夫,他又成了受气包儿了?他的‘情’,变的可真快啊! 朱孝廉带着后夏从侧门进来,睨到他的身影,却没有勇气再看他的眼睛。昨天晚上,我几乎是把他押回雅居的。不敢再看他,也不敢再跟他说话。他问我许多,我全都不理会,不敢再理会……让他当我有毛病好了。 我觉得很惭愧,牡丹还在受苦。我也很恼恨自己,怎么就管束不住这心肠? 姑姑淡淡的说:“不喜欢休了便是,何必烦恼?既然不满意,你们也可以随时离开,我不会为难你们的。” 孟龙潭说:“我又没说走,我换个娘子总行了吧?”说着几步上去,将边上立着的丁香抱在怀里,笑着掐了她的脸一把,“我现在喜欢这个,温婉娴淑,知书答礼!” 温婉娴淑,知书答礼?你哪只眼睛瞧出来的? 姑姑无所谓的说:“行啊,反正你明天也会有别的想法。” 她说着看了一眼朱孝廉,“朱公子来这里是道别吗?我也不耽误你求功名,明天我送你们出去如何?” “不,我也打算娶妻……” 心口的窒闷感在加重,突袭一股刺痛,像是有把剑狠狠的穿在心口。眼睛却不受控制的瞪向他,该死的朱孝廉,你究竟在想什么?他也要在这里娶妻?他昨天还勇闯道场一副非要见牡丹的样子,今天却来到这里要求娶妻? 姑姑说:“你也想娶妻?” 他回避我的目光,躲躲闪闪却笑意飘忽:“美人在侧,有谁不想?” “挑一个吧?”姑姑很痛快,我的眼睛一阵阵的涩撞,心里像是有千万根小刺,每一下隐隐作痛,既而连成一片……他走向了翠竹,[www.sjtxt.com]翠竹满脸通红却摇头说:“我,我不愿意!” 我紧紧的扣紧了指节,低头看着自己的足尖,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冲上去给他一记老拳。 姑姑的声音虽轻却不容抗拒:“你们的事皆由我作主,由不得你不愿意。” 再听不到翠竹反对的声音,我们于姑姑眼前,都软弱的不堪一击。连同我们反抗的勇气,也因我们的渺小而渐消亡,能说出不一句‘不愿意’已经是难得了。 后夏也跟着叫起来:“那我,我也娶一个!” 我的脑子里轰轰作响,一念起而情生,简直就是放狗屁!昨天尚为牡丹莽撞如驴,今天便要与翠竹相偎相依?你这念头,原也跟那孟龙潭没什么不同。 只是可笑我自己,竟因此乱了心变得不知所谓。 之后他们说什么,我皆听不清了,也不想再听。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落在我的肩头。 我恍然回神,看到姑姑那双清冷的眼眸:“神不守舍,在想什么?” 我摇头,这才发现茶居已经空落无人,只有金甲羽默默在一边垂立。 姑姑说:“你是怪我由着他们为所yù为?” 我说:“几个凡俗,哪配与姐妹们成婚?就算姐妹们好奇,一时控制不住心思。姑姑教给我们就是了,何以要任人挑来拣去的为所yù为?” 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姑冷笑:“的确,他们都不配!你也看到了,见异思迁,朝云暮雨。一个昨天还装谦谦君子,今天就抱着美人不舍离。一个昨天一脸深情看云梅,今天就马上翻脸说自己走了眼!这就是男人,不管是习文还是学武,是穷是富,连个小小跟班书童,不也过不得这一关么?情爱二字于他们根本不值一提,唯有声色而已。牡丹不是心念着那个书生吗?现在怎么样呢?居然为了那个酸腐到现在也不肯认错,辜负了我的一番栽培。” 我恍然大悟,姑姑的局,原意图于此!是用这种方法揭开他们的皮,看着他们不堪的内里,要我们看好戏,让我们就此看清真相吗? 但我不喜欢这样!诱人贪、诱人迷,中招的固然暴露其劣,但布局的也并不光彩。 我说:“姑姑,请您看在牡丹服侍您多年的份儿上,就饶过她这一次吧?” 姑姑说:“我便是念在她跟了我多年,才会由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我心内凛然,抬眼看到她清冷的眸子,她淡淡的说:“算了,你心里有她,我瞧着也欢喜。况且就算你再助她,也熬不过四十九日,我给她四十九天的时间去想,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 姑姑的面上浮起一丝疲意,轻轻抚了额说:“你盯着这些人,有什么事便来报我。” 我点头应下,姑姑看一眼金甲羽说:“你便助她吧,我累了,想歇歇。” 待姑姑的气息全无,金甲羽走过来说:“朱公子娶了翠竹,你在替牡丹抱屈?”他顿了一下,又说,“还是,你以为他会选你?” 我看着他说:“你什么都不懂。” 男人的心思,我的确不会猜。这些天来所感受的,比我呆在这里许多年加起来的还要多的多。姑姑像是一个完美的偶师,人偶的任何瑕疵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我不喜欢姑姑所用的这种方式,但也得承认,朱孝廉、孟龙潭包括后夏,全都如姑姑预料的一般。 这许多年,她没说错。 金甲羽没有反驳,却轻轻笑了笑,眼睛亮如灿星:“你也一样。” 不想再就这个问题反复缠绕,我需要一个缓解紊乱心绪的方式,微微浮了掌心,托起细小的光珠,睨睇着金甲羽说:“要陪我练招吗?” 金甲羽笑容璀灿,说:“好。” 流瀑或者石林,如今也见不着姐妹们在练习,万花林里新来了客人,还办了婚礼,大家天天都围着那三个男人打转,有诸多新鲜好奇。雅居,茶居才是大家最常聚集之地,而练功场这些地方,变得消寂。 已经有些日子没有点名,也不曾在道场集合练功。姑姑似乎乐于旁观这场好戏,便任着她们这般荒废再不斥责半句。 虽不喜欢姑姑用这种方式,但也的确承认确实有效。朱孝廉,让我觉得很失望。其实让我失望的,是我自己。 忘记并不容易,那就努力练功吧。 催动元神,默念灵诀。剑由心出,瞬化百千。腾飞于空,探手邀流瀑,逆飞万千水珠,转化冰刀霜剑。接着五指曲张,石块浮空碾碎成粉,转成沙雾。连连双腕jiāo错,灼光四溢却不引祸于林,便成火雨流星。兜身旋飞,衣带四向流转,皆向着另一侧的金甲羽招呼过去。 他抖出金色的羽翼,翔飞之间将我的招一一化解。见他势走如旋,气蕴正酣,我猛然侵身而过,引衣带挟来几片小小竹叶,裹了水珠急风带厉向他切去。他险险的一个侧避,却带出了小小的空档,我急切而去,掌心一翻万剑化一,紧紧逼向他的喉咙! 金甲羽斜睨着剑锋,笑着说:“想到用竹叶来破我的罡气,被你唬了。” 第十四章 我收势落地,掸了掸衣角说:“我要想做到五气连诀还是不行,看来还是练的不够。” 他说:“你练的已经够多了,她们没有一个象你这样勤奋。” 我说:“她们也并不是继承人。” 金甲羽沉默了一会,说:“芍yào,如果你心里有话却没人……”他的表情有些微微的窘意,那张一直坚毅刻板的脸上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顿了顿,他终是把后半句补全了,“至少我是一个好的听众。” 我问他:“听众?不是朋友吗?” 他愣住了,金色的眸子看着我,那表情有些诧异。 我说:“朋友之间,贵乎jiāo心。要听我的心事,做我的朋友才行。” 金甲羽的脸有些微微的抽搐,看起来十分的怪异。可能我这番话出的太突兀吧,只是又想到了朱孝廉,是他这样告诉我的。 他刚要说话,有婢女过来传话:“芍yào姐姐,姑姑让你今天晚上去巡房。” 巡房?我有些不明就里。婢女的脸有些红,凑过来小声说:“就是看看他们晚上在干什么。” 我的心被狠狠扎了一下,让盯着他们,难道得不分昼夜么? 雅居里已经没了灯火,一片漆黑。刚一踏近,便听隐隐的说笑声嘎然而止。接近这里,感觉到他熟悉的气息,心里就有种微微的刺痛,说不出的涩味。 这种感觉是不是该解释为嫉妒?那点点yīn霾是不是该算成是失望? 牡丹认识他在我之前,我没有资格嫉妒。而他又选翠竹为妻,是暴露那清朗外表之下的好色易变,外头的人都是如此,我也不该失望。 但就是保持不了曾经的平静,一念起而情生,那情灭之时我为什么拿不回当初的安宁? 我透过窗略看了一眼,后夏和云梅相拥而卧。背向着我,看不清表情。越过这间房,离朱孝廉就越来越近,我不想看,却又止不住的要看。这种矛盾的滋味,当然让我觉得烦恼。 被子团裹着两人,什么也看不清。但两人的气息jiāo织在一起,兜兜转转,化为旖旎。只有抱的紧密,才会有如此的牵引。我也不需再对他有任何期翼,原这世间的男子,都是一样! 回禀姑姑的时候,她的表情很平静:“男女之间,也不过就是这点事。”说着,她站起身来看着我,“跟我去七重天。” 我扬声叫:“姑姑!” 她瞥了我一眼说:“你怪我心狠吗?” 我摇头:“弟子不敢,只求姑姑放过牡丹一次。” 姑姑没理我,淡淡的重复:“跟我去七重天。” 牡丹仍在烈火里煎熬,面惨如金纸,身躯像是随风而折的拂柳。她的元神,在天天消耗,怀揣一丝希望对她有多么重要,但姑姑连这些都不肯给她。 “你拼死放出去的朱公子回来找你了,不过他已经娶了妻,正是翠竹。他一看到翠竹就不打算走了,你明白了吗?这就是男人。”姑姑的话,一字一句,牡丹的表情,由喜转悲,而最后,成了漠然的麻木。 我分明看到了姑姑眼中的悲悯,但牡丹却始终不发一言。 姑姑冷冷的说:“你不是一直想了解所谓的男女之情吗?这就是男女之情,他怀抱翠竹的时候,哪里还记得你是谁?亏你要为了他,甘愿受这样的罪?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不吃亏不知悔。此时难道你还要执迷不悟?” 牡丹微微抬起头,眼眸浮了一层淡淡的灰。像是蒙了尘一般,她轻轻的说:“他是他,我是我……他选择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没办法忘掉~” 姑姑眼中的悲悯化成了愤恨,最后一片冰茫霜冷彻底覆盖了情绪,她的声音亦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既然你是执迷不悟,那么就在火中飞灰烟灭吧。”说完,她与她身后的女兵,皆化作一道光,瞬间就消失在七重天。 我看着牡丹,一念起而情生,这点我体会到了。爱上一个人,往往是一瞬间的事,说不出什么道理,也由不得抵抗。 一眼过去之后,就心忆成狂。但爱情有如鬼魂,更像迷雾,本身就是变化无常的。自己仍陶醉,彼方已经面目全非,到最后,不过只是自己在构架一个虚惘。 此时的牡丹,就是如此。她沉浸在回忆里,回忆形成了具象,在火中与她的灵光jiāo织,成为不断叠换的画面。 我抬眼看去,那是他们相遇的美好时光。他偶然入万花林,在漆黑的石甬之中摸索前进。 牡丹早就厌倦了这种日日重复的苍白日子,她常常以瞬移之术前往雅居,看那些书籍。那一日,牡丹跑到了界口,却因此遇上了意外而入的朱孝廉。 这初次的相遇,便是牡丹情起的瞬间。芝兰玉树一般的美好少年,有着真诚又青涩的璀灿目光,只一眼,牡丹就被他吸引住了。 牡丹怕他误入了道场,指着界林边的小屋让他暂避,接着牡丹便匆匆的赶回道场,那时的我,正在点名。 之后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眼看那火光之中的场景又换,那是我把朱孝廉送到牡丹居之后的情景。 牡丹和翠竹在屋子里乱翻找,可笑到连花盆都要搬开来看一看,好像他能缩成一张纸般会被压在底下似的。我此时可以体会,人着急起来,就是这样颠三倒四。接着朱孝廉进来了,牡丹又惊又喜的飞扑过去,她有些忘情,连翠竹还在边上都顾不上了。 她问了许多关于尘世的事,就像我当时一样。她问一句,朱孝廉便答她一句。不过她更多的是在问人世间的夫妻,很想知道他们是如何过日子。 朱孝廉于是就答不上来了,因为他尚未娶妻。两人立着凝望对方,翠竹就悄悄退了出去。火光变得很强,灵光闪烁,我看不太清了。只见两人越离越近,似是拥抱到了一起。 我的眼睛,有些模糊,有东西冲撞着要流出来。并不想先学会哭,只是眼泪来的时候,我根本止不住。 他们之间很是短暂,但于牡丹而言时间就此停驻,牡丹再走不出来,也不想走出来。正如她所说的一样,他是他,我是我……朱孝廉以后变成什么样子,于她已经不重要了。她的回忆,常历弥新,总是这样美好多情。她忘不掉的,是那一见倾心,是那短暂相处。 牡丹从不说谎,她这份心意,不曾影响到任何人,她没有错! 而看在姑姑的眼里,却成了执迷不悟。姑姑一向如此,她憎恨的,我们需与她一起憎恨。她厌烦的,我们需与她一道厌烦。 火蛇已经变的扭曲,长了尖刺吞吐着长舌,那已经沾染了牡丹的心魔。 究竟是爱上朱孝廉,还是爱上爱情本身,牡丹解不开,我也不明白。 我上前了一步,看着牡丹说:“他没有忘记你,他是回来找你的。翠竹的事,是姑姑……”我说着,从袖子里拿出那把扇来。当初他遗落在我的房间,纵是后来又见了他,却也没舍得归还。 但是现在,比我更需要这东西的,是牡丹。她的情,需要一个证据。只有这样,她的希望才会更强烈。 纵然是虚惘,也请继续做梦下去吧。纵然有心魔,也该绽开花朵而不是让元神狰狞。 牡丹微微抬起眼来,看着我手中的扇。五官变得格外的浓艳起来,眼中带出神采,那份光华无以lún比。她小心的接过来,轻轻抚摩,像是抚摩着少年的脸庞。 她看着我,气若游丝而笑容艳切:“谢谢你,以前总觉得你是个冷血冷情的人,只知听从命令再无半分情谊。不过后来你帮了我,我也觉得你不过是怕被连累,就算比姑姑宽容些许也是有限的。但他总说是不是表面上的那种人,我还不大相信,原是我们误会你了……” 他……我不愿意再想起他,却也控制不住。这种滋味儿,当真痛苦。 不由的又想起朱孝廉的话来,朋友之间,贵乎于心。纵不擅表达一时被人误解,她们也总有一日可以明白。 但我很难受很难受,除了给她一个梦,什么也做不到。 回去的时候,见茶居里格外的热闹。姑姑又一如当初,笑的灿烂而眼底无情。远处孟龙潭正抱着海棠和百合,边上站着雪莲,我分明看到雪莲满脸的不耐烦。姑姑看了我一眼,仿佛压根儿也不在意我留在七重天太久。 我将花冠递还上去,她轻描淡写的告诉我:“孟公子要纳妾,丁香已经同意了。” 我看着边上的丁香,她立在桌边自顾自的饮茶,似乎对这件事完全的漠不关心。 这本不关我的事,这些朝三暮四,姑姑也借着这几个人向我们展示的明明白白。我不置可否,姑姑向着丁香说:“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只消怀了孩子,便不需再受他的气,随便你把他千刀万剐。” 孩子?原来不单单是一场戏,不单单是为了让我们看清世间男人的无情,不单单是为了让我们了解所谓情爱的虚幻无稽…… 默默的叹了口气,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方式,万花林曾经的平静,日复一日的单调无波,我很怀念。 准备往林瀑中去练功,宁愿日复一日的练功,也对这种所谓的新鲜戏码再无半点兴趣。牡丹坚持自己没有错,我也认为她是没有错的。但说服姑姑已经不可能,我不是没有尝试过。 姑姑不肯放牡丹,但我不想看着她被烈火烧得神形俱灭。 只是,如果没有姑姑允可,我也很难一路闯到七重天去,更重要的是,我现在的烈火真诀还不到家。 不过不是没有机会,姑姑就快闭关了,她要练焕日神通,那就是最好的时机。牡丹想要的,不见得就是朱孝廉的爱。她的坚持的,只是对外界的向往,以及真情期盼。既然朱孝廉给不了她,我至少可以给她自由! 当了这么久的继承人,我一直被姐妹们排斥在外。我怪她们不理解我,但我何尝去体贴过她们? 于七重天的一席话,于最真诚的牡丹的口中说出来,我很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心。在这之前,我要加强我的烈火真诀。 我正往瀑底走,眼见朱孝廉急急的向我走来。仍是那般如芝兰玉树,仍是那样眸如星的俊朗温和,神情也依旧如故,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忧愁。 只是此时,看在我的眼里,便会让我想起牡丹,令我的心且闷又痛。 打算躲开他,他却一个错步拦住我:“我已经问遍了所有人,她们都不知道牡丹的去向……” 这话放在前两天,我一定为之感动,就算我的一念起而无人应,也愿意远远看着他们幸福。至少他们证明了姑姑所言不实,至少让我了解世间有真情,我虽得不到但不代表不存在…… 第十五章 但现在问我这些,只让我觉得讽刺。一边难拒美色,一边仍顾旧欢。贪新而不忘旧,坐享齐人好不快哉。 不过他们的命也不久了,姑姑怎么可能任他们在这里逍遥一世。这里本就不是桃花源,尽享群芳的代价就是拿命来偿! 我不喜欢姑姑这种方式,把万花林弄得乌烟瘴气,令姐妹们难堪,令有情的人断肠。 但是现在,我只想对着这个男人说,活该! 只是,说不出口。面对着这张脸,这双眼,这个人。我也和牡丹一样,过往的片段,霎那的瞬间,我忘不掉也抛不开,真是窝囊。 只能掉头走开,避而不见。时光荏苒,总有一天会忘却! 朱孝廉见我不语,又问:“你知道对吧?她在哪?” 我冷冷的说:“跟你没关系……” 他的表情亦变得冷凝起来,伸手yù拉我的袖子:“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你一定要……” 话音未落,一柄刀已经挟着冷光而来,冷锋划若一道弯月。直将朱孝廉格挡到了一边,我睨眼,见金甲羽冷冷的看着朱孝廉道:“朱公子,自重。” 姑姑听到了动静,缓缓的踱出茶居,面色淡然的说:“出什么事了?朱公子是个文人,莫吓着他,把刀放下!” 朱孝廉的表情有些尴尬,轻声说:“我原是想问牡丹的情况的,不知道她如今可好?” 姑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过身yù去。 朱孝廉有些失望,但仍是不死心,大声说:“大家都很担心她,只是不敢询问,您若知道,还请……” 姑姑倏然转身看着他,挑起细秀的眉毛说:“她死了。”她的话令周遭一团死寂,一众姐妹们皆鸦雀无声。 朱孝廉大愕,连退了两步摇头:“不可能!” 姑姑微眯了眼:“你离开以后,她就想不开自杀了。姐妹们不敢提,是因为怕我伤心。” 朱孝廉面如死灰,绿竹如碧海,阳光洒万金,他淡蓝衣衫却如结了霜凝,眼眸暗淡,再看不到点点碎星。红晕从他脸上一点点褪去,最后只剩苍白。 姑姑给朱孝廉的答案,同样也是给我的答案。在她眼中,牡丹无异死人。 我愈加的拼命苦练,既然给了牡丹一个希望,让她的元神可以坚持下去。就一定要再给她这个机会。我们是一起在万花林长大的姐妹,这也是一份情啊! 她说,原是我们以前误会了。有这一句,比继承人更珍贵。 姑姑见我倾心于练功,倒是很赞许,最近也甚少让我做那些监督的工作。她也时常于小筑练功,估计距离闭关之期也不甚远了。如此总跟在姑姑身边的金甲羽倒是有了闲遐,时常来找我,他帮我练招。有的时候,他也时常去瞧瞧诸位姐妹们,把林中最近发生的新鲜事也告诉我。 金甲羽说,孟龙潭自从纳了三位妾室以后,就处处以夫为尊,平日时颐气指使,说什么男尊女卑的道理。丁香总是听之任之,不加理会。海棠和百合虽有不满倒也忍气吞声,只是雪莲一向气傲xìng直,与孟龙潭顶撞了几次。 孟龙潭心下不忿,指桑骂槐不说,还闹得让姑姑知道了,姑姑总是向着孟龙潭的。不但把雪莲骂了一顿,还连着丁香也数落了一番,叫她有妻子的自知,管束一下小的之类的。 自此孟龙潭越发的倨狂起来,还说什么在他们那里,妻妾若是不听话,打骂都是轻的。 碍于姑姑,弄的丁香、百合、雪莲和海棠也是敢怒不敢言。 金甲羽还说,后夏对云梅就很好,但云梅好像对他没什么好感。不过后夏也从不生气,跑前跑后的赔着笑脸格外的殷勤。纵然云梅冷落他,他也是一副好xìng儿的样子。 金甲羽最后还提到了朱孝廉,说变化最大的就是他了。金甲羽说,自从朱公子得知牡丹已经死去的消息,举止就有些奇怪起来。他不再象前几日那样,与孟龙潭一起在林中取乐,也不再象以前那样对万花林各地的景色好奇,总是不时的乱闯游玩。 他整日都呆在雅居的书斋里,不停的画一幅画,那是一幅很长很长的画卷。 翠竹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仔细照顾他的身体,这两个人相处的倒似那外头人说的,相敬如宾。 金甲羽最后还做了一番总结,他说:“我现在倒是觉得,这外头的男人也各有不同的。那孟龙潭,总是一副跋扈嚣张的模样,自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便是天下的女人皆要比男人矮上一头似的。不说自己是如何好色不专,却只怪女人待他不够体贴顺从。当真也是太自以为是了,却不知这里的女子,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他魂飞魄散的。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有时连我也看不惯。” 我不语,金甲羽又说:“再说那个后夏,xìng格却也太软了些吧?每日只对着云梅作那小伏低,跑前跑后还一付甘之若饴的样子。人家满脸瞧不起,他也只当看不见……泥人尚有三分土xìng,我瞧他却是个没xìng格的。” 我说:“孟龙潭你便嫌他自以为是,大耍男人威风,全然不把女人放在眼里。那后夏xìng格憨厚,对云梅知寒问暖,你又嫌他太过软弱可欺?” 金甲羽笑着说:“这两个再怎么怪,总不及那朱孝廉。当初见他,只觉其身正,其xìng飒。虽是文弱,却有刚凛之气。虽是男子,却不失温和之情。只是不大喜欢他瞧……” 我惑然,金甲羽却转言道:“他倒也不欺弱女子,却也不似后夏那般没骨头似的跟在女人屁股后头转。满嘴的仁义礼信大道理,一副要报国兴家的凌云志。但见他最后也不免要倒在温柔乡,着实与姑姑之前所言的没有分别……但如今,得知牡丹已经死了,他却一副愧疚痛悔的样子……简直可以说是百变无常,让人瞧不明白了。” 我听了有些不是滋味,心里总是打着莫明其妙正邪不分的荒唐仗,到了嘴边就只成淡淡的两个字,无聊。 金甲羽并不介意我的态度,只低声说:“牡丹的事,终究不是你能chā手的……” 我倏然抬眼看着他,清晰的听到自己的指节在咯咯作响:“你什么意思?” 他不为所动,眼中带出一丝未明的光。 我说:“姑姑让你告诉我这些?” 他摇了摇头:“我把你当成朋友。” 我静了一会,慢慢松开了手指说:“你最近倒是话越来越多了,还说当听众呢!” “某人越来越沉默,我既然当不了听众。当个说笑的总行吧?”他仍是那一本正经,却让我称奇。这三个外来客,的确是让林子翻天覆地了,就连金甲羽也不知不觉受了他们的影响,变的有些活泼起来。 外头的世界,影响力还真的挺大的。 我不再说话,金甲羽说:“你最近练的太过,也该歇一歇。姑姑让我叫你去雅居……” 我偏了头道:“还去了干什么?” 金甲羽说:“方才不是告诉你了吗?最近那姓朱的没日没夜的画画,弄了一幅什么尘世图,现在已经完成了大半,姑姑让大家都过去欣赏。” 以前不让看那些书,更别提什么画了,省得姐妹们胡思乱想。如今又召集了大帮的人去看,姑姑兜揽这一大圈,不过是为了让我们看清楚事实。现在不知又要借着来发什么高谈阔论了,姑姑是巴不得我们从骨子里对她信服崇拜乃至成为信仰,实在没什么必要。 我觉得挺厌烦,但又不得不去。至少最近我表现的越让姑姑赞赏,到时行动起来也越方便些。 雅居书斋里,众人齐聚,正在讨论朱孝廉的画。 见百合好奇的问:“这就是京城吗?好繁华啊,有街有楼,有桥有河……一定也有好吃的吧?” 这话马上引来大家的鄙夷:“你就知道吃!” 云梅仔细的看着,突然问:“咦,为何全是男人,女人都到哪里去了?” 孟龙潭得意洋洋的说:“那当然,天下都是靠男人打的,一切自然都是男人的。女人只养在家里,服侍好自己的男人就行了。哪有女人还抛头露面出来的道理?” 后夏反驳:“当然也有女人,只是这尘世图主绘全景,公子又不能画这么多,你瞧这不是女人?” 孟龙潭不满,冲着后夏威胁的扬了扬拳头:“狗奴才,你的主子都没发话,你放什么屁?” 后夏缩了脖子,却向着云梅说:“你相信我,在京城,你一定可以找到真心爱你的男人的。绝对不会像我身后这只疯狗一样……” 孟龙潭咆哮,剑眉倒竖:“你敢骂我,老子打死你!” 顿时屋时乱成一团,推推搡搡闹哄哄。姑姑站在朱孝廉的边上,老神在在的说:“好了,朱公子绘的辛苦,好好看着吧!”复又看着画说,“画的栩栩如生,朱公子想家了吗?” 朱孝廉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漠然,边上翠竹正捧了茶来给他喝,他却接也不接,仿佛魂儿又飘得没了影。 我看着这样的他,心里又有些刺痛了。默默转过窗棂进了书斋,姑姑睨我一眼:“你最近倒是越发勤奋起来。姐妹们时常聚在一起饮茶论诗,倒一次也没见你来过。” 论诗?以前论诗不是被骂个狗血淋头吗?此时倒成了雅趣了。我淡淡的说:“弟子也不通文墨,没有才情,不便扰了姐妹们的兴致。” 姑姑看着我说:“没有便过来学学,朱公子画了一幅长卷尘世图,叫你来开开眼界。整日就知道独来独往,难道不怕寂寞吗?” 全是反话,我对此不置与否。 可巧朱孝廉慢慢抬起眼来,目光与我相撞。看着他的眸子比前黯淡了许多,加杂了些许悲意,让我有些不忍再看。 我低了头,却不上前:“朱公子有生花妙笔,大千世界自然跃然纸上。弟子不通画技,于外头也没什么向往……” 姑姑笑声如莺,说:“你这丫头,刻板呆木,难怪朱公子挑选妻子也瞧不上你。” 我听到朱孝廉在咳嗽,心下涩然。 姑姑突然话锋一转,慢慢的说:“不过也罢了,心如止水,还不至乱了神魂让人蒙骗了去!这世上的男人不外于是两种。一种是愿意骗你一时,一种则愿骗你一世。不管哪一种,都是骗……骗你一时的,劲头过了,便寻各种理由说你的不是,可以明正言顺的左拥右抱。那骗你一世的,便就表面一套,背里三四套!” 屋里霎时静了下来,原本围在四周的女孩子们皆都散立两边,一时间皆是神色不定。我看向丁香,她的表情极致的淡漠,以致眉眼都变的淡起来。似乎不管别人说什么,都提不起她的兴趣来。 第十六章 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总像只小雀儿似的话可多呢。嫁给孟龙潭以后,她真是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淡冷。 瞥眼向孟龙潭,见孟龙潭的表情有些尴尬。复又看了一眼朱孝廉,见他挣扎着直了身说:“还有第三种……” 姑姑打断他话:“第三种就是,连骗都懒的骗你的!” “不是。”朱孝廉的面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似是急的又似想到什么,眼中带出一丝恍惚,倒让他凭添了几分媚色,“旗未动、风未动。而是人心在动……您心有此念,遂觉世上皆在欺骗……” 我不由自主看着姑姑,姑姑说:“哦?你是说我偏隘?那要听听朱公子的高论了。” 朱孝廉说:“谈不上高论,不过人各有志。一念起而情生,心动而情动。始为男女之情,自此真心以待,倾心以付。相携相伴,共守白头。朋友之间,贵乎jiāo心。夫妻之间更需坦诚,生活需经营,感情亦需呵护,由此才是长久之道,许多真心实意相处一世的夫妻,哪里靠骗便成的?” 满室的沉默,我的心霎时有些摇驰乱跳,姑姑的表情有些yīn霾:“一念起而情生,那让朱公子情生的人,是翠竹了?” 他抬头看着我,眼中带出灼热,这几丈的距离,却让我感觉到了滚烫。心下颤抖,却不敢再直视,忙忙的避闪了去。 他轻声说:“我还在找,实际已经……” “还在找?”姑姑的声音透着好笑,“朱公子,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方才与我长篇大论,如何与人倾情托付尽守白头。此时当着你的娘子的面,却说仍在找??岂不是让翠竹难堪?这不还是骗?倒不如像孟公子这样,坦然拥妻怀妾,只要女人能接受就行了,你说对不对,孟公子?” “哈哈哈,还是您最明白女人。”孟龙潭有了台阶,大笑着点头,向着丁香等人说,“看画有什么趣儿,走,咱们去喝酒!”说着,也不管大家愿意不愿意,径直就扯着丁香、百合几个出了雅居的书斋。 我转眼盯着窗棂发呆,他的话很动人,但姑姑说的更对。漂亮的话谁不会说,但事情做的不漂亮,再怎么掩饰也没用。 居然会被他那种眼神打动,真是屡教不改蠢到了家! 姑姑这两天开始于小筑鸣谷闭关,一应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务全部jiāo给了我。她临闭关时看着我说:“谷中各处,皆有列阵。一有触动便要小心查看,莫再出乱子。至于他们,你们也不必多管,等我出来再计较便罢了。” 我点头应下,姑姑又说:“我知道你嫌这里最近烦乱,不堪其扰。我这般做,也是为了林中太平。她们心向于外,此次看过这一番必有所悟了。再过一阵子,一切自会还归平静。你最近表现的很好,还是你最知我的心思的,到时我会逐步教你焕日神通,万花林终究是要到你的手里的。” 我心下有些愧疚,不管怎么说,这一次,我怀了逆背之心。我想救牡丹,这般被烈火化为灰烬,我实在不忍心。我只做这一次,这一次之后,不管姑姑如何惩罚我,我都心甘情愿。 是因为牡丹,我才看懂了自己的心。才了解到,那些所谓表情,惟有经历才能真实。 我一一应下,启动阵诀,令金甲羽率女兵护法,姑姑开始潜心修练焕日神通第九重。 姑姑的法器,都在小筑的密室,那里的法阵我轻车熟路。可以通达七重天底的花冠,轻而易举的到了手上。 我的烈火真诀还需要再往上练一重,我要加紧修练,然后就赶赴七重天! 清心诀可以宁神静气,可以敛神专注。一切意念法力,皆从心宁心清开始。但这清心诀,也的确并非万能。 旗未动,风未动,是心在动。人活着,岂能无心无情无爱又无恨?佛说,凡所有相皆是虚惘……但我不是佛,终究是抛不下那喜怒哀思忧恐惊。 姑姑希望我能心如止水,但我做不到! 瀑水依旧,哗哗如倾歌。水花飞溅,潭不定,心不宁。扬手向水流,逆波而上掌心化冰霜,霜气连叠反挥而去,激起大团浪。轰隆隆的震起,半空坠落于雨! 听到了略有沉重的脚步声,我微微僵直了背,轻声道:“来这里做什么?” 嗅到那淡淡冷香之气,连带着他的鼻息。有淡淡的哀愁,夹杂着凡尘的气息。朱孝廉呐,不知不觉,他的气息已经纳入神魂,我想驱而不除,想遗而难忘。 “听说你平时都呆在这里。”他的声音比平时的哑,有着颓然的艰涩,“有些话,我想跟你说。” 我回过头,身上的潮濡随着步履一点点的风干了去,只是心里的痕迹,却怎么也不掉。他有些形销骨立,身如修竹眼如星辉,只是此时神情倦黯带出一点点苍白。 一步步走近他,看着他,我竭力保持平静:“说吧。” 许我从不曾如此的坦然,倒让他的面上带出一丝犹豫。他静了一会,轻声说:“我曾说,要做你的朋友,要你学习如何与人相处增谊。但我这次回来,却没能做到……虽然你一贯表情单一,但我也看的出你的厌烦。” 的确,我厌烦。我厌烦看到这些虚情假意,厌烦姑姑反复无常,厌烦自己一再难静…… 他微抿了唇角继续说:“你不喜欢万花林被人这样打扰,也并不喜欢我们几个这样留在这里。你劝我走,我却没有听,那是因为我……” 我打断他的话:“这里的主人是姑姑,并不是我。我没资格厌烦,更没资格让朱公子听我的。” -5-朱孝廉看着我:“还是朋友吗?” -1-我默然,他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我来只是为了打听牡丹的情况。既然她已经不在了,我不会在这里多做打扰。” -7-既然来找牡丹,为何还要招惹翠竹?既然已经娶她为妻,为何还要念念不忘牡丹?一定要这样三心两意?还是说,男人皆喜欢左拥右抱?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说那些漂亮话来?当真所有的女人都是如此好骗的吗? -z-我并不喜欢姑姑设的局,但一试而出的结果更让人心寒。走了也好,这里于他们,并非桃源仙域。 -小-我转过身说:“恕我不能相送了。” -说-“芍yào。”他在身后唤我,我定住脚步,微微回头睨着他。 -网-却见他带出痛疚的神情来,嘴唇颤抖着说:“牡丹她,是死于火中?” 我心下微悚,不由的转过身盯着他愈加苍白的表情。他抬眼见我这般模样,眼中痛色更深,惨然一笑:“果然是么?那画中……” “画?” 他看着我:“你可记得我曾说过,那古刹之中的壁画?” 我点点头,他说:“第一次,我并不知是如何进入画中。但当牡丹送我出去之后……我明明在画中呆了有段时间,但出去以后发现外头不过只是瞬间。后来不久,我便发现,牡丹被困在一个地方,如同炼火地狱……而她的表情很痛苦,所以……” 我不由追问:“你复又如何进来?” 他接着说:“那古刹有位大师,法名不动。是他教我们心念化一,如此,我们三个才进来的。我并未在外面呆太久的时间,但这林里是不是已经过了很多天?” 果然是有高人相助,竟然可以破除符节。 的确,虽然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快的去而复返。但的确已经过了很多天了,于外面的世界,不过只是一瞬间吗? 朱孝廉说:“牡丹当时纯粹是为了帮我,如果因此而触怒了你们的姑姑。我出去不久,便发现画上的景象变了,复又马上进来。却仍是晚了,牡丹已经不在林中,到处也找不到。不过须臾的光景,林里却已经过了多日。她定然是为我受了多日的苦,是我连累了她。早知是如此,我当初还不如……” “当初?”我心下微动,不由的脱口而问。 他看我一眼,惨淡的摇了摇头:“如今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复进来的时候,你们的姑姑却态度大变。但我为了留下,却也不得不……”正说着,忽然听得纷沓的脚步。 翠竹急匆匆的拿着卷轴跑来,身后还有一众姐妹以及后夏和孟龙潭,竟然齐刷刷的都跟来了? 孟龙潭一脸不耐的嚷着:“朱孝廉你真够矫情卖弄的,害得老子酒也喝不安生!” 翠竹转头狠狠瞪他一眼说:“你可以不跟来。” 孟龙潭撇撇嘴:“我的大小老婆非得往这边凑,一点也没个体统!” 翠竹懒的再与他理论,看也不看我,几步就到了朱孝廉的面前。 展开卷轴向着朱孝廉急虎虎的说:“你不眠不休的画它,怎么突然要烧?还好我发现的早,而这纸又能……不然真毁于一旦了!” 我一愣,他为了这副画呕心沥血,竟想付之一炬?转念又想到他说的话,一时间胸口发窒,心跳如。 他看着有些诧异,伸手yù拿。翠竹侧身一让说:“不会让你烧的。” 他说:“不烧,如何给牡丹?她既已经死了,我总该让她看到这幅画吧?” 我已经料到了,但经由他这般说出来,仍是让心口下方一阵激痛。 他看着翠竹说:“谢谢你帮我这许多日,不然,我也没办法留下来。” 翠竹的眼睛蒙上一层水色,哽咽着说:“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扮对夫妻罢了。” 扮对夫妻?原只是假扮的夫妻?他对牡丹从未忘情吗? 我怔怔的瞪着他,复又看到翠竹眼中的水光。竟是我误会他了![txt小说下载:www.sjtxt.com] 他从头到尾,都不曾迷乱。姑姑以美色相邀,荣华以诱,他仍保持了本心。一如他所说的,一念起而情生,复相携以顾望,执手至白头! 一如他所说的,这世间,并非全是欺骗。 脑子里一团乱纷纷,凌乱间我控制不住激dàng的情绪,竟脱口而出:“牡丹还活着。” 一说之下登时后悔,眼见众人皆愕,却唯独朱孝廉的面上带出一丝慰然的笑意来,他看着我:“芍yào,你终……” 我愣了,刚待后退。但翠竹闻风而动,出手极快,双手放出细小竹针向我镖来。同时大喊一声:“百合!” 百合应声而来,掌心一拂竹林扭曲,瞬间一条碧藤吞吐如蛇。 我连退三步,本能想御,但心底电光火石一闪。算了,我本来也是打算救牡丹的。只是我一直火诀没出到最佳,这才一直苦练。不说,只是希望朱孝廉早些离去,二来,也不想连累这帮姐妹。 但此时,既然她们已经知道了,我又何苦相斗引得姑姑再有所察觉?心念闪动,手指便垂下。瞬间长藤加身,接着一团光华叠耀,竹针直入气脉封得我动弹不得。 第十七章 大家倒是挺团结的,一点不客气的把我绑得死紧。 众人押着我回了雅居,翠竹上前一步问我:“牡丹当真未死?她在什么地方?” 我看着一张张怒意横生的脸,牡丹,你该庆幸。 你有许多好姐妹,她们时时挂念你的生死,你有一个有情郎,他不惜再度赴险虚以委蛇来救你。 心里话抑的太久果然憋忍不住,居然让那个狡猾的男人给诳的脱了口! “快说!”一叠连声的问话,我应道:“她在七重天。” 众人沉默了,听得朱孝廉问:“七重天是什么地方?” “在东海,中间要过玄武谷。但那畜牲唯得姑姑才能驭动,咱们想过去,就得杀了它。”翠竹有些犹豫,复瞪我一眼,“本来牡丹是可以脱身的,不知当时是不是有人报信儿!” 我看着她,翠竹跟牡丹的关系最好,她这般想也正常。 “我要去一趟,无论如何,既知她未死自然要想办法救她。”朱孝廉的声音缓柔而坚定。 “既然这样,我便随你。”翠竹有些如释重负,盯着我说,“牡丹也是我的姐妹,总不能不管!姑姑现在闭关了,正是大好机会。至于你,每次跟姑姑前往,必知道怎么去,带路!” “我也去。” “还有我……” 我听着翠竹在有条不紊的吩咐各人去做准备,七重天不近,若这三个凡人也跟着去必然少不得要备一些吃食以及替换衣衫。 朱孝廉在我眼前蹲下,如此我可以看到他微微带笑的脸。 突然觉得有些耳根子发热,我错开他的眼神道:“你故意让翠竹拿画过来?” “没有。”他答的很干脆,“当真是想烧了。” “撒谎。”我睨着他。 “真的。”他的表情有些无辜,但嘴角微翘却是狡黠,偏这等矛盾的神情出现在他的脸上如此和谐,让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朱孝廉说:“我在壁画上所见的都是真的,不曾有半句谎言。就是因为如此,当初才相信了姑姑的话,认为牡丹已经死了。我曾答应她,画一幅尘世图给她看,所以完成之后,便想烧给她。但见你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每次见我都爱搭不理的,还总是让我走。我隐隐觉得,可能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可能,牡丹她还活着,你只是不愿意让旁人因此受了连累!可巧翠竹竟又把画救了出来,又过来问了我,我便……” 他微微笑着说:“你虽然是个表情寡淡的姑娘,但我知道,你并非是如外表那般冷情的人。你也想去吧?你们的姑姑闭关,这是你唯一可以抓住的时机。” 我垂了眼睛,看着他的靴说:“你知道个什么?” 他的声音似是叹息又有点像调侃:“口是心非。” 我愕然抬头,瞪着他。却见他眼中光华一闪,如星灿耀又格外的明媚,他明明已经瘦削苍白,但那一瞬仿佛曾经的神彩飞扬都回了来。 让人目眩神迷! 他说:“我娶翠竹的时候,你为牡丹报屈,看我时候都是恨恨的。我画那幅画,你根本连看都不屑看一眼,因为你姑姑句句机锋,让你觉得人心叵测,特别觉得这外头的男人,没一个是好的。” 我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一字一句的说:“旁人看不出,我能看的出。芍yào,你比谁都真诚,你只是不会表达而已。翠竹就算不来,我也打算告诉你。翠竹来了,我一见众人都跟来,便索xìng都说了……有些事,不要一个人承担,我知道你也想救她。但集众之力,总比你一个人冒险的好。” 我喃喃的说:“此事若被姑姑知道……” 他说:“你要一个人背吗?” 他眸中带过一丝灼热,与当初他与姑姑说那番言论之时,抬眼看向我的那一刻一模一样。 我不由微微抽了一口气:“你真是个笨蛋!” 他说:“是我连累了牡丹,所以我来了才会反复确定她是否安好。否则,我心里过意不去。而我想找的人,其实……” 心跳如鼓,连神经跳痛。眼前一片迷蒙,竟有些看不清楚。正在此时,翠竹他们已经转回了房间,端了各式各样的饭菜。 我仓促的避开了他的目光,听得他说:“把芍yào放开吧,这样她怎么吃东西?” “不行。”百合说,“她很厉害,放开的话,她会向姑姑报信的。” “她不会。”朱孝廉的声音让我心下慰暖。 百合说:“你不知道,她是姑姑的心腹,放了她肯定是有后患的。当初她明里帮着牡丹,暗底里就去向姑姑报信儿了。不然牡丹又怎么可能被抓到呢?怪道说呢,她哪有这样的好心,帮牡丹岂不是连累了自己?我看还是捆着吧!” 我不以为意,这时听着孟龙潭又在叨叨那些什么男尊女卑的言论,嫌百合她们自顾自的吃东西不来伺候他,后夏忍不住与他辩,最后又变成吵吵嚷嚷一大团。 我见朱孝廉一边拉一架,一边望着我,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想让我也过去一道吃饭,但复见姐妹们满脸戒色,我摇摇头不再看他。 我没忍住,说出了牡丹的下落。是因为我发现一直以来是我误会了他,牡丹心心念念的就是他,反正也是要放牡丹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不如成全他们一起离开。 但现在,我却不敢再深究他的眼睛,便看清楚又如何?我不能对不起牡丹,有些事,本就不该让它发生。 云梅端了饭菜过来给我,蹲在我的面前,递过水杯说:“我们本非你的对手,你是故意束手就擒?” 我就她的手浅浅饮了一口,浸凉入心,让我有些平静下来。抬眼看着云梅眼中的探索,答非所问的说:“谢谢。” 她微笑,眼中却有悲意:“你此时,和我当时的心境是一样的。明知不可以,却控制不住。明知没结果,仍要存希翼。” 我想到了那个石妖,想到了当时云梅的神情。 睨到朱孝廉又向这边走来,云梅悄声说:“告诉他吧?我当时就是没胆说,结果到现在还后悔。”说着,云梅站起身走了。 朱孝廉蹲下身,我看着他眼中含笑,突然有些恼羞成怒起来。当着这么些人还过来干什么? 我扭了头不理他,听他问我:“突然想起来,我的扇子呢?” “没见过。”我闷声说。 “不可能吧?当时就是落在……” 我惊跳起来,他答应过不把那天的事说出去的,他明明答应过我的。若是让人家知道他在我房里藏过,那细问下来,我对着镜子胡扯乱说的事岂不也要露了馅?我一动,顿时觉得藤又缠紧了几分,抬眼看诸人一脸紧张的已经向这边凑,好像怕我向着朱孝廉动手似的。 我狠狠瞪他一眼,结果他的脸一下让我瞪红了。在众人冲过来之前细若蚊鸣的说:“对不起。” 我顿时泄了气,一时滑头的要命,一时又笨的要命,真是气死人![www。wrshu。com] 玄武谷幽深狭窄,两侧都是凌绝峭壁,通过长长的谷道,便可见茫茫大海。而海畔峭石底端,锁着一只巨大的龟。 我看着巨龟说:“这里除了姑姑可以自由往来之外。我们若想分水而涉,只能杀了这只龟。它是镇海的,杀了它,海路自开。” 孟龙潭扛着姑姑当初送他的那口宝刀,摸着下巴道:“很容易啊,这龟都捆在这里了。” 朱孝廉有点不忍心,犹豫着说:“非要杀它?” 孟龙潭哧之以鼻,扛着刀大步向前:“酸腐窝囊,连杀只龟都怕还救什么人?” 我此时被“捆”也不好多动,虽然这些藤索要挣开并不困难。空气之中的雾气渐渐蕴散,峭石边显现出四个人影来。看着孟龙潭二话不说,挥剑便刺。 孟龙潭一惊,身体后仰险险避过,既而身纵数丈运刀如风。看的出来,他身手不错。高大的身形却不失灵敏,刀在他的手中轻如柳叶灵巧非常,不但守备有余攻势也极为的凌利。但是,他面对的并不是普通的对手。 我刚yù出口提醒,却见边上的姐妹颇有看笑话的意思。也是,这男人一贯嚣张,姐妹们怕早想整他了。 几招过去,刀砍中的女兵开始化为烟雾。孟龙潭又惊又骇,招式开始凌乱,刀刃横飞,只乱砍飞烟。烟雾复再凝聚之时,女兵一化二,二化四,越来越多!孟龙潭惊的连连后退,步履越发的杂乱起来。 这是雾化冰甲术,是姑姑布的阵法。一旦触阵马上化为实体,普通攻击只会越砍越多。孟龙潭纵然有些身手,也算是灵敏,但此时实在不够看。 一会工夫,他身上已经挨了好几剑,血花四溅,这些雾化冰甲虽然虚实互换,但其剑招于对手可是实实在在的,孟龙潭也算是个身手不错的人,但也难避这来自四面八方的剑式,身上鲜血直流,眼瞅着身形越来越沉重,快要撑持不住了。 我看一眼丁香,她此时才不紧不慢的出手。双手一招,眉心打开一个金色的小叶形状,气瞬间勃涨全身。手指拂动之间,光影已经化为弓箭。架臂张弓,五指一指,弦上已经搭满箭。乱矢飞窜,却例不虚发。 海棠指尖探游丝,细细如毫绵长无尽,瞬间催气而抖,直探入心,那些被粘上光丝的女兵马上开始自相残杀,围势顿时打开了空档。 孟龙潭一脸震惊的看过来,整个人都呆怔住了,连同手上的刀都没拿住,“咣”的一声便扔在了地上。 雪莲一脸不屑的说:“让开,别碍事。”她说着,指尖拈花,已经托出细小冰珠,越旋越大,复如莲花绽放。随之她震臂一抖,瓣瓣飞舞便呈霜天冻雾之势,那些女兵休想再分身增量。 百合探指出藤,化蛇狂噬,复如绳索缠缚难挣。云梅沙雾如暴,乱弹如飞雨! 我见孟龙潭下巴都快掉下来,那表情十足的沮丧。 我心下一痒觉得说不出的好笑。 “你笑了。”边上的朱孝廉突然开口,我一愣,转眼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向着孟龙潭而去,确切是说,是向着他的刀。 乱战之中,他仿佛全然看不见似的,那脚步从容的不是一般二般。觉得这人真的很奇怪,明明手无缚鸡之力,但那胆子却又是大的没道理。 有时莽撞的要命,哪里都敢混闯。有时却又心细如尘,点滴毫厘都避不过他的眼睛。有时话说的突兀无理,却又总是直指人心。有时却又一副拘谨酸腐,别别扭扭甚至像个大姑娘。 有一手好字,擅绘那世情长卷。若与他一起生活,日子一定不无聊。 第十八章 被自己这种想法弄的一惊,暗掐了手指一下让自己清醒。不是要成全牡丹吗?这些人都在这里,我在想什么呀! 恍神之间,他已经拾起了刀,向着那大龟而去。步履稳定而无迟疑,一刀下去,却斩在锁链上。 不知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意外! 莽莽撞撞不计后果,他干的出来!比如对着我的怒气还能问我为什么没朋友,比如晚上带着后夏往道场跑…… 当女兵皆化了飞烟不能再聚,众人还不及得意一下或者顺便再讽刺已经僵如石像的孟龙潭几句,就发现那大龟已经退入海中沉的没了影。 短时的面面相觑之后,百合尖叫着:“你疯了,放了它咱们怎么办?” 丁香一把抢过朱孝廉的刀:“你想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 朱孝廉很坦然的说:“它也是一条命啊,我觉得杀了它太可怜了。” “可怜?”连翠竹也忍不住了,一脸的不可思议,“我们是来救牡丹的呀。放了它,咱们过不去了。” 他点头:“对,是来救人的。但不该以此作为残杀的借口吧?” 翠竹辩不过他的歪理,一脸的不忿:“那牡丹怎么办?” 他说:“总有办法的。” 众人气得不行,狠狠的瞪了几眼,便往海边去了。 朱孝廉望向我,看了我一会说:“你又在笑什么?” 我瞥了他一眼:“我根本没笑过。” “眼未笑,心在笑。”他的歪理又来了,悄声说,“我好像又干傻事了……” 那种心里让人挠了一把的感觉又来了,又奇怪又舒服。我哼了一声:“你一向如此。” 他微微翘了嘴角,那表情真是要命的动人。 他小声又问我:“扇子你真的没瞧见?” 我瞪他,他笑的无辜又无赖。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得轰隆隆的巨响,我微微的睨了眼,见涛旋逆涌,浪起如洪,掀动之间带出阵阵强大的罡风,众人皆被这突如袭来的阵势吓得连退数步。 眼见海上似顶起巨大的山一般,水浪哗哗四溅。 心下一动,我轻声说:“看来真是傻人有傻福。” 他微愕,这当口已经有一只如山的巨龟浮出水面,背上还托着一只小的,正是方才他放生的那只龟。 小龟冲着朱孝廉微微点头,仿佛在示意让他登上龟壳。 他惊叹:“下头那个,才是玄武吧?” 我摇头:“我竟也从未见过。” 他看着我道:“你姑姑将小龟镇在这里,却告诉你要杀它方可过海。她一早就怕你会冲动来救牡丹。” “她想的不错。”我说着,便向前而去。 朱孝廉与我并肩而行,众人一起登上了龟壳,海面上风平浪静,煦日如金,洒下一片金粼闪耀。 孟龙潭方才让那些女兵弄得伤痕累累,勉强坐在龟壳上,扭曲着一张脸咬牙想撕破衣服来绑伤口。 丁香看着愁眉苦脸的孟龙潭,向着翠竹说:“你帮他疗伤吧?” 翠竹眼只向着海岸线,侧手随便挥了挥,孟龙潭的伤痕皆消失不见。他活动了一下四肢,满脸不可思议的说:“你们……你们居然会这么……你们是妖女吗?” “仙女!” 异口同声,齐唰唰的让我又想笑了。 睨眼见朱孝廉正看着我,那表情仿佛马上就要指着我说,哎哟你看你又笑了! 孟龙潭撇着嘴,强摆着一张不屑一顾的脸说:“仙女?那直接把我们变到七重天去不得了?” 丁香耸耸肩说:“我们各有所长,并非万能。” 孟龙潭很好奇:“那都懂什么呢?” 丁香说:“我法力属金,刀qiāng剑戟随心而发,心动诀出。海棠擅以心念出绵丝,被她的绵丝缠上皆如傀儡,任她cāo纵。百合木法万化,可缠可绞。雪莲冰走如刀,霜雪漫飞。云梅练土漫沙雾,翠竹则擅回春引脉。” 孟龙潭倒抽一口冷气,想了半天问:“怎么没人能cāo纵火?” 丁香说:“姑姑会,还有……芍yào也会,她们都是五系连诀。” 孟龙潭噤口不语,表情变的有些莫明起来。一向以为无所不能的孟龙潭,却不曾想到被自己慢怠的一众妻妾个个身怀绝技,随便一个都要比他强横百倍。估计这种感觉,就跟被脸上被狠狠抽了几巴掌一样吧? 我可不是幸灾乐祸,但也觉得有点痛快。 姑姑的确引出了孟龙潭的劣xìng,他好色,朝三暮四又自以为是,总认为男人要强过女人太多,那份优越感简直从骨子里直渗出皮囊外。但这并不代表这个人无可救yào,他此时会在这里,也正是表现出他仗义真xìng情的一面。他的妻妾们要来救助的朋友,但那个人他并不认识。 他完全可以不来,甚至可以去向姑姑告发她们,因为姑姑一向都是替他撑腰的。但他没有,不但没有,他一路还总是冲在前面。他是有些大男人,但也不失是个有热肠肝胆,有担当的人。 旗未动,风未动而是心在动。姑姑总是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由此她所看到的,永远也只是最大的恶意。 人心其实很复杂,所有人都不例外,连我也是一样。 我也曾像姑姑那样,在看到他们的劣xìng以后,便认为外界的所有男人都是如此。虽然我不喜欢她的做法,但我也曾认同的她的结论。 想到这里,心里有些愧意。看一眼朱孝廉刚要说话,他却回报一个微笑给我,那含意我竟了解的通透。 真心假意,时间自会验证。有时无需言语,眼神就足够。 七重天是一座塔,不过并非于海上直耸,而是在海中央的巨大旋涡之中。与其说是旋涡,不如说是海中打开的一个入口。有阶梯向下,热气层层溢出。 拜别了玄武,我缚着双手领着众人步下阶梯。一层层的旋梯向下,越走便越热。直至走下最后一阶台阶,眼前出现了巨大的石门。 脚下热雾蒸腾,丝丝缕缕如烟。我看着石门说:“以前都姑姑往来,硬闯的话不知会不会有法阵。” 孟龙潭方才丢了脸面,此时当然不甘示弱。招呼朱孝廉和后夏上前,试图推开石门。 男人当干体力活,他这般想法倒也挺好。 三人刚推了一会,一股腥风急旋而至,抬头之间已经有一个巨大的怪兽震翅而来。这是只刑天兽,六臂无头,五官在胸,一双巨翼挟风如刀,恶狠狠的扑将而来。这东西我倒不是没见过,只是跟着姑姑往来,见它们全是睡着的。此时见它张牙舞爪,腹中之中红光阵阵,不由微骇,喉间忍不住低呼出声提醒。 但已经来不及了,那刑天兽瞬间已经扑到了门边,孟龙潭反应最快,本能的提刀要砍,却被它巨翅一震直接顶飞出去,翼展之间带出一股极厉的罡风,余威急急向着朱孝廉而去。 此时我已经顾不得许多,足尖一踢,挟起一股气向着朱孝廉顶去,同时嘴里嚷着:“翠竹。” 气顺足探,笔直运去,直将朱孝廉顶歪半尺,险险避过一招。 这时见到几枚细细竹针向着朱孝廉打去,游走空气瞬间化无入体。 我松了一口气,知道翠竹用了竹韧软灵术。这是一种短时提升对方各项能力的法术,也是回春术中的一种。 那刑天一见未扫中,反翼又是一击。但此时朱孝廉就地一个翻滚,有如神助一般,筋柔身软,顺着翼锋贴伏而过,随即一个抖身便闪至一边,中间还来得及拉了已经吓傻的后夏一把。 孟龙潭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拎着刀大吼一声扑上来便砍,光影乱闪,云梅、雪莲、丁香、百合以及海棠已经纷纷施展自己的看家本领向着刑天兽招呼过去。 那怪兽有六臂,力大无穷,其xìng暴虐。 它于空中突袭而来,遭逢抵抗怒意横生,旋翅乱舞,扫dàng得众人身体难定。海棠拼命试图控制它的手臂,但极难将它傀儡化,只见绵丝刚刚缠束而上,它便马上挥动余的手臂狠狠撕扯。这份蛮横之力,根本是海棠难以应付的。 云梅砂走如飞,打出漫天尘暴。这尘暴便是穿墙也是足矣,但打在它身上,却似蒙了一层尘,双翅乱闪之间便抖展无踪。 丁香光箭横飞,死命冲着它胸腹间的五官弱点而去,百合藤蛇yù困他的双翼,而雪莲则施展冰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术减缓它的速度。 众人分工合作,配合的相当默契。但那刑天兽相当的刚猛,上下翻飞速度极快,六臂有如六根巨棍,双翅仿佛两柄长刀,当海棠再次缠困它的时候,它的力量强到将海棠都拽拉起来,狠狠的耍将出去。 海棠这边一失了控制,本来已经控制住的手臂顿时让它挣脱开来,呼得一记横扫,众人险险闪避。 它腹中的口红光叠闪,喷出火球有如光弹乱砸。云梅不得以收了攻势,建土牢将我们皆尽罩住,但这般被动挨打实在不成。听得它震翅呼啸,突然轰的一声巨响,一记大火球将土牢生生砸穿。 众人飞窜而起,翠竹挟着朱孝廉,而丁香扛着孟龙潭,云梅拽着后夏,而余的几位,皆是飞散四角,尽量的分散那怪兽的注意力。 孟龙潭此时男子尊威全无,被丁香扛着有如一个巨大的包袱,口里犹自嗷嗷乱叫,一副要挣扎下去与怪兽拼命的劲儿。 那怪兽的火球速度越来越快,数量越来越多。我背手跳窜了几次,眼瞅它猛力不减,便知便知不妙。刑天兽并非是为了守卫这七重天而设的,事实上这东西究竟怎么来的我也不大清楚。 只知道姑姑将这东西封禁在这里,它活在烈火灼焚之中,久而久之,汲收火焚之气,火灼万法,极难用一般的分式招术对付它。 再熬下去,怕是让它活活给烤死。心下发急,也顾不得再装着被缚住。 默念化木术,藤便松脱了开来。足尖一点,诀由心生。剑走身侧,翩飞如鸿,转眼之间已经划出光圈。 手探圈中,五指张开,一诀坚冰化刃,一诀天罗地网,一诀土漫尘雾,一诀飞剑乱刃,最后一诀烈火炙魂。五气顿开,五行将生。五气连诀我用的还不是很完满,不过也顾不得这么多,既然姐妹们让我带来了,总不能见不到牡丹就让这玩艺给轰回去! 身体越来越热,五气形成巨大的光团。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光团越来越强,仿佛连我自己都要被吸进去似的,浑身bào起一阵近乎撕裂的巨大疼痛。 最近苦练五气连诀,虽不得完满,但此时,我非得把这招使出来不可! 以前我总不明白,为什么想笑的时候笑不出,有话的时候说不出。对着镜子苦练也没个进步,最后越发与人疏离,越来越惫懒逃避。其实是我没经历,没历悲没历喜,不知爱不懂恨。不过只辨人神情,模仿以试图逼真。 第十九章 后来认识了朱孝廉,倒是让我狠狠的历了一把那所谓七情六yù。倒是也明白了,猜错了别人的心思不要紧,让人误会了也没关系,我所欠缺的,不过只是那再进一小步的勇气。 只要再进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 胸口疼的快要bào裂开,我终归不是姑姑,我没有那的焕日神通,可以化解心中灼息。气灼逼心,有如焚身以火。 突然身后传来了温脉的力量,开始是一股,接着越来越多。我感觉到了她们的元香,jiāo织着弥漫进我的心里。 幽游绵暖,如丝如雨,清香叠绕,灼灼入魂。身体似是不那么疼痛,眼前却一片朦胧。姐妹们相处多年,终究这份情掩不住。 纵是她们一个两个都是口如尖刀,在关头,终究是伸出援手。她们可以不救,等我与那刑天兽拼个你死我活。但她们没有这样做! 五行连诀渐渐织出,金木水火土五系图腾相融而汇。刑天兽的速度越来越慢,我双掌连拍,拈指飞花,无数芍yào在我身周朵朵绽放。 \文\妖饶乱,摄魂眠! \人\刑天兽坠落下地,倒头呼呼大睡。口中的火球一时吞一时吐,五行元息术,总算使出来了。 \书\我身子都软了,几yù扑倒。朱孝廉一把拉住我,我顺着力踉跄了两步,一下抵到了他的胸膛。他其实挺瘦的,但却撑得我很稳当。 \屋\我我微怔间,在看到他关切的眸子的同时,眼角的余光看到翠竹伸出又缩回去的手臂,表情有些yīn睛不定。 翠竹帮我们又疗了伤,孟龙潭即又率领两个男人推门,圆门缓缓的打开,眼见牡丹已经伏倒在塔底中央的浮台上。四周烈火熊熊燃烧,火墙上布满了刑天兽。门刚打开一半,那些闭目沉睡的刑天兽已经睁开眼来,有几只振翅yù扑。孟龙潭眼疾手快,忙着又把门给关上了。有些后怕的拍着胸口问:“里面好多,怎么办?” 我想了想说:“我下去吧。” 朱孝廉一把抓住我,摇头:“不行,太危险了。里面有好多……” 翠竹却在边上冷笑着说:“平时总为姑姑鞍前马后,这次竟热心肠起来了?” 翠竹又来刺儿我?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又说这些来干什么? 我看着她说:“既然已经来了,总得把她带走吧。刑天兽惧火诀,是不会伤害我的。下面火灼最盛,只要避开它们到底台上就可以。” “你要怎么带她上来?”翠竹盯着我说,“你若有这份儿心,早干什么来?” 我噤口不语,静了一会,我看向朱孝廉:“你想不想救牡丹出来?想的话就开门让我进去!一会外头这只醒了,我可没本事让它睡第二回。” 他看着我,抓着我的手臂加了几分力,都让我有些发痛了。他还是摇头:“不行,你下去太危险了。” 看着他的眼睛,我微微吁了一口气,轻声说:“以后,别再干傻事了。”说着,我手臂一转挣脱开来,随之一把推开他,在他向后倒的同时,直接将门打开一道缝,直向浮台而去! 我早就打算救牡丹,自然有准备。我曾与姑姑往来七重天,避开刑天兽的并不是我会火诀,而是……我头上的花冠。从姑姑的密室那里拿出来的,这法器,足以让牡丹安全上去。 我落到浮台之上,牡丹周身已经缠满了火蛇。她恍惚的看了我一眼,轻声说:“姑姑又来让我认错么?” 我轻声说:“不是姑姑,是他。”牡丹自然知道,这个‘他’是谁。 她眼中霎时带出了光彩,不敢置信却又狂喜,挣扎着站起身看向高台之上的门:“怎么可能?他,他来了?” 我点点头,摘下头上的花冠,指尖一弹便飞落上牡丹的头。顿时那火蛇便散游向我,径直将我缠个死紧,火灼逼心,好痛! 牡丹呆住了,一把抓住我说:“芍yào,你疯了?” 我拉开她的手说:“去吧,和他一起去人间吧。” 她拼命抓住我,摇头。我看到她眼中的水光,说:“放心吧,姑姑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毕竟我还是继承人啊!记住,既然出去便不要回头,马上走!” 说着,我震开她的手,默念浮空诀,看她一点点向半空而去。 仰望着那圆门的位置,朱孝廉,再见了! 什么是情?一眼便生眷恋,不管他有多糟糕,却总也抛不掉。心情随他起起落落,那各中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颠三倒四,疯疯傻傻。随口一句话,便能想出千百种意思来,不断的琢磨胡思乱想。情起,就是这样! 控制不了,但那又如何?情字之前,一个人太孤单,三个人太拥挤。与其这样,不如在这里。火灼炙魂,蛇现心魔。我的心魔,会被魂火逼出。很痛,但心里舒服了。 我慢慢的坐下来,似乎听到一声悲呼“芍yào” 望着那门,似是在颤。接着有白光叠闪,一切全是平静。牡丹的瞬移之术堪称精妙,合她们的力,应该可以打开乾坤门。 只要踏出这墙壁,便是她们所向往的人间。 姑姑带着金甲羽出现在我的面前,她的表情已经没了以往的平静。额前的青筋微微的暴起,连带着额前有淡淡的血色花印,那是中途出关的标记。她的焕日神通,还没练成。 这一路,玄武谷,七重天皆有法阵。玄武谷的还好说,那雾化冰甲术要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姑姑不见得能马上察觉。但至了七重天,怕是一动姑姑就肯定有所觉了。这也是我为什么让牡丹一出去就马上走的原因,她会瞬移之术,也只有她,能跟姑姑抢这个时间! 看着我的眼睛带出一丝猩红,我知道,她一定怒不可遏。她一字一句的问我:“我挑你当你的继承人,信任你,把林中的事务jiāo给你。你就趁我闭关来做这样的事?” 我垂眼不语,她缓缓的说:“我栽培你多年,教你五气连诀。你就用这个来回报我?” 身体的疼痛,不及灵魂的哀鸣。姑姑养育多年,栽培我多年,这一次,是我对不起她! “我真是没有想到,她们居然个个都敢如此。云梅是这样,牡丹是这样,万花林的日子,连你也厌倦了吗?” 姑姑的声音带出一丝恸痛,这丝恸痛令声音有些颤抖,竟是我从未听过的。连带着我的心,也因此而恸痛起来。 我摇摇头,轻声说:“我不过是想救牡丹罢了。” 她说:“你代替牡丹留在这里,但她呢?她可不曾想着来帮你,只顾与那翩翩少年郎君双宿双栖。真是不明白,你怎么会做这等傻事?” 身体很疼痛,更多的是疲倦。是不是傻事我不清楚,但我并不后悔。 姑姑又说:“你也不打算认错了是吧?” 我无话可说,这种沉默当然只能令她愤怒。她的声音越来越霜冷:“给你们一个无忧无虑的乐园,悉心栽培教导。真让我失望透顶!” “人心是束缚不住的。”我低声说,“朱孝廉说过,风未动,旗未动,是心在动。活着就有心,有心就会动,每个人所求不同,只靠一面墙是束管不住的。” “朱孝廉?你居然也对他有意思不成?你当真是中了dú了,迷了心窍了。”姑姑忍不住吼道。 其实是此时方醒吧?被火灼烧,灵魂炙烤。这许多年,有许多事已经记不大清楚。仿佛如云过隙,没什么痕迹。 一年一年的过,能烙在脑中的,却少之又少。不过这两天,却仿佛脑中过电,竟把那年年岁岁都烙清晰了起来。 有些细小的片断,本以为早就遗忘,却是在记忆的深处此时让烈火翻剥了出来。 我说:“不许我们经历,不许我们向往,甚至不许我们议论……既然全都不许,何以还让他们进来?只为让我们看丑陋面目?结果看到真心了,姑姑该替他们高兴才对……” 抬起头,看着她渐扭曲的面庞,以往我真的挺怕她的,因为害怕而臣服。我也很尊重她,养育之恩,教导之恩。这些也是情啊!因尊重,所以遵从。 想当好这个继承人,处处都严格要求自己。竭力想管好姐妹,听从她的吩咐。但心是管不住的,所以姐妹们才跟我越来越疏远,她们讨厌的,并不是我事事遵从姑姑,而是她们觉得我也是冷心冷情的人。 曾经一度,我也以为我真的是这样的人。 狠狠的一巴掌突然的甩到了我的脸上,打得我金光乱冒。姑姑咬牙切齿的瞪着我说:“继承人,我也可以再选的。你不要仗着我平日疼你,便可以为所yù为。反抗我的,全都没有好下场!居然还敢来教训我?你想救人是吧?看你能救得了谁?我给牡丹四十九天,不过你,明知故犯,只有七天!” 金甲羽拉住姑姑要继续挥来的手,他是从不会违抗姑姑的命令的。但是此时,却拼命的拉着姑姑,急急的说:“姑姑,她知道错了,不如先放她回去再罚吧?” “你滚开!”姑姑大怒,一挥手将他震飞,手指一动带出一条蛇鞭来。照着我劈头盖脸,我抵挡不住,眼前一片血红。皮ròu绽开的疼痛不算什么,烈火炙魂才是痛。 一具身子挡在我身前,替我连挨了好几下。我怔愣着,听得金甲羽喘息着说:“姑姑,求您放过她吧,别再打了。” “连你也动了凡心不成?你看看这刑天兽是怎么来的?”姑姑指着他,双目喷火。他死死挡在我的身前,我不由的看向四周。刑天兽究竟是怎么来的,姑姑从未说过。 我听得他慢慢说:“不敢,属下从来不敢妄想。” 姑姑冷哼着,盯着我说:“你好好反省一下吧。”说着,转身便掠上半空。金甲羽转身看我,眼中带出灼痛之色来:“你何苦?” 我摇了摇头,看着他说:“她们……” 我话没说完,姑姑已经在半空中开口:“金甲羽。” 他只得浮空而上,转眼看着我,yù诉还休。 算了,何苦再多连累一个! 盘坐于台上,周围盘旋着无数的刑天兽。没有花冠,这些东西随时有可能扑过来将我生吞活剥。如此盘旋不落,不过是因我身上的烈火炙魂太厉害,令它们也不敢近前罢了。 我尝试着拈诀给自己降温,消不了加诸于身上的烈火炙魂之术,至少可以让自己少少的舒服一点。身体是肯定动不了的,照这种焚烤的速度,灵魂七日之内也会耗尽。姑姑过来骂我打我,完全是一副泄愤的样子。难道说,大家已经成功的跑了? 第二十章 但她临走前又说,看你能救得哪个……到底是跑没跑掉啊? 姑姑养了我这么多年,我却做了这样的事。换了我是姑姑,怕也要怒极恨极吧?落到今天,也算是我自找,但我不后悔。 听得上头高台上的门响,一道金光叠闪而入。我抬眼,看到金甲羽振翼而来。他金色的眼眸此时变得有些深,可能是在这火笼深处,让他的肌肤都显得泛起了红光,只有他一个人。 不知为何,我竟一点都不意外。他伸手向着我,掌心有一颗金色的小珠。 离魂珠! 金甲羽慢慢蹲下来,神情带出一点无奈,说:“暂时用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个离窍吧。” 他静了一会,补充道:“救人尚要先自救,现在这样又何必。” 没有一脸不解的问我是不是有毛病,仍是那般平静至极的样子,仿佛我们仍在竹林,在瀑布前论招说式,谈论着今日的武学修行。 我看着离魂珠说:“烈火炙魂,形灭神销,暂离了窍又能如何?” “入牡丹的梦,让她把花冠jiāo给我。”金甲羽静静的说,“他们对我防备太深,我拿不回来。” 我一听就急了,捏起离魂珠便塞进口中。牡丹居然没带着朱孝廉走?那百合她们也没走吗?他们在想什么?难道还指望姑姑不再追究么? 金甲羽说:“姑姑的焕日神通已经快破九重界,当时她是感觉到七重天有异,不得以出关来查看。她现在动了真气,此时她必须先破界……” 我顾不得回答他,专心催动木系焕元之术,烈火之下我的招术极难施展。但是有离魂珠的帮助就不一样了,倏然觉得身体发飘,轻轻一纵竟快上了顶台。回眼见自己的ròu身仍盘坐在浮台之上,火蛇攀缠满身。 复看自己,手足皆实,甚至掐一下自己还会觉得疼痛。这离魂珠,果然是好东西。 一只刑天兽向我飞来,不及我反应,竟已经穿身而去!金甲羽双眼由金泛红,在空中乱找终是锁定我的方位,他纵翅而上看着我,唇角微微的翘起来。原来他的笑容,也是这样的动人! “在你拼命练功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想救她。当时你想救她,是因你觉得她这样死太不值得。而现在,却是想成全她跟朱孝廉。”金甲羽边说,边展翅向七重天外飞去,“她们都说你是无情的,其实你比她们都懂情。你现在也犯了倔,跟姑姑认个错,先回去多好?” “他们要是都走了,我认个错保个小命又何妨?但现在……我总不能再掉回头去抓他们回来吧?”我无可奈何的说,我不是牡丹,虽然心不甘情不愿的,但低低头也无所谓。只是怕就算我认了错,姑姑也难恕我。她太了解我,一如我了解她。她要的那种一条心,实在太难做到了。 “你才不会。纵他们跑了,你也不认!”金甲羽哼着,对我的话不屑一顾。 我跟在他的身后,如今我只是魂,轻盈无比……也软弱无比。他必须《文》将翼展开,将我布罩在《人》yīn影之下,而且还《书》得小心建起护《屋》身法阵,不然我随时都会烟消云散。 金甲羽翼展数丈,凌飞于空,这一路,他为我遮风挡雨。有他引护,我们渡过了东海回到了玄武谷。 我很好奇的问:“你可过得东海,独下七重塔却没有法器护身,刑天兽居然不攻击你?” 他淡淡的说:“你没发现刑天兽的翅膀跟我很像吗?在它们看来,我也是它们的同类。它们虽然暴虐愚蠢,却没有自相残杀的兴趣。”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我无需再畏惧阳光对我的伤害。看着他慢慢收进骨骼里的翅膀,我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 到底还是最牵挂那人,不由的问:“他们怎么还留在这里?” 金甲羽看着我,答非所问的说:“你猜到了吧?当初你不拆穿姑姑的谎言,并非全因畏惧姑姑。你是想逼朱孝廉快些离开……可惜他不能体会你的好意,非要留在这里,姑姑是打算借种。” 这种种的异状,姑姑反常的态度……原来是要借种! 疾疾的掠动向竹林去,反正有金甲羽在身边护我的元神,也不怕速度太快被风吹散。 我一边念诀疾飞一边说:“百合她们闹不明白,牡丹还想不通吗?姑姑从未原谅过她的动情,如今她跑出来,怎么可能不追究?我让她一出去马上带着大家出乾坤门,她怎么不听?” 术由心发,ròu身只是依持。只是没有ròu身作傍,什么术也都无法对实体产生伤害,但像这种掠空术还是cāo持的很流畅。只苦了金甲羽,因为我明显比以前更快了。 他说:“当时姑姑感觉到七重天有异状,所以便带着我前去查看。之后就看到了你……姑姑动了丹元火,不得不再回去闭关通修。她派我带女兵去茶居,说牡丹的瞬移之术一定会落在那里,离林界最近……我去了之后,果然看到他们刚回来。我向牡丹要花冠,她不肯给我……” “那怎么没走?姑姑让我气的动了丹田火,正是出去的大好时机。” “朱孝廉不肯走,要见姑姑。” 那个大笨蛋!还见什么姑姑?他当时自己跟我说的,姑姑表现的反常,要注意要小心。现在他在干什么呀!大好的机会,他不肯走。他不走,牡丹当然不走了……让他不要再做傻事了,[www.sjtxt.com]他还做个没完没了了! 夜澜深深,竹影娑婆。月华如涟,打下淡淡冷色的光晕。万花林一如的平静,仿佛一切都如常。但这平静,压抑着暗涛,随时都会惊天动地的汹涌。 脑子里一点点把这一切都过虑了一遍,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明白了。姑姑从不肯说她的来历,亦不肯告诉我她憎恨的因由。她教我们读书识字,却不允许我们因此生出向往,这根本就是自相矛盾,我们只能凭她的心意生存,多一步不行,少一步亦不行。 她说我们是花仙,是花中精灵。这里是仙境,而我们的责任是守护这片地方。都是谎言! 或者连我在内,都是姑姑用这种方法养育出来的生命。在合适的时机打开乾坤门,看哪个笨蛋误入这世外桃源。神魂颠倒流连忘返,最后心甘情愿把命奉上。 她真的很憎恨男人,憎恨却又不得不用这样的方式来培养后代。就跟教导我们的方式一样,前前后后都是自相矛盾。 一边希望我们机灵乖巧又聪慧,一边又不愿意我们生出半点与她不同的心愿。人心是控制不住的。她见不得真心,因她自己没拥有过,所以根本不相信! 她不相信的东西,我们也不能信。若有人信了,便是该死了。 真是荒谬。 或者她曾想过用别的方法,比如用这里的妖与我们留下后代。但产下了刑天兽那样的怪胎,多年来只有一个金甲羽是正常的。 难怪朱孝廉当初会有机会误入万花林,难怪姑姑发现了,囚禁了牡丹却仍不动声色。假意让我加封界门,实际要请君入瓮。她了解我们这里会在世人的眼前呈现出什么样的异景,不知这些年,她害了多少人? 最后的根源就在姑姑身上,她究竟经历了什么,让她的执愿如此的深厚? 我们接近了雅居,那里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金甲羽悄声说:“你快找个人入梦通信,拿到花冠才能打开乾坤门。若是姑姑压下心火破了界,我们就全都要完蛋了!我已经离开姑姑的小筑太久,我设的阵怕要耗尽了,得回去了。” 我点点头,看着他道:“谢谢。” 他倏而微笑,原是笑本不难。只是我们,都不曾真正快乐过。此时他的手抚来,却是穿透了我的肩。虽然他可以看到,却触而不得。但仍见他手掌微动,像是在拍我的肩膀一样,轻声说:“朋友。” 想到我们在林中对招,我点点头,是啊,朋友! 这世间的情,原有许多种。不管姑姑出于何种目的,何样的心态。这份养育教导,也是情。与姐妹们相伴多年,同样是情。与金甲羽,也是情! 金甲羽一走,我马上感觉到魂体移dàng。丝丝风动,也让我觉得很难持。我默念固魂诀,“飘”到窗棂边,却看到书斋里牡丹和朱孝廉相拥的身影。 这副景象,太过完美曼妙,我甚至有些沉迷,来不及嫉妒。 牡丹一袭艳粉色的华衣,她又恢复了曾经的雍荣与华丽。朱孝廉青衫如洗,身如修竹。两相拥偎,灯光晕黄月华流银,两相融柔景色旖旎。郎才女貌,不过如此。人间芳菲,情这个字,最是让人痴狂。 爱情这东西真是很奇妙的,来的时候无预兆,去的时候估计也是无提示。它要来便来,时间在它面前何其可笑。有缘的人未曾相识已经相知,一眼都觉太慢。 他们微微分开,一起看向窗外。我都不及躲闪,窘然间突然想到,他们也看不到我。他们不是金甲羽,没有那物化其魂的血眼之力。(文-人-书-屋-w-r-s-h-u) 但我觉得这样大刺刺的看人家也不好,正想着到别处“飘”一阵,等他们睡下了再来。 却突然听得牡丹说话,“姑姑最疼爱芍yào,是不会把她怎么样的。”怎么在说我么?我不由的凝了神,看到牡丹的脸有些酡红,眼眸之中却有水色,连带声音都有些哽咽。这表情,怎么看起来有点悲伤? “你先走吧,我要留在这里。”朱孝廉的目光穿透我的身体,投向更遥远的地方,“你们姑姑有些不对,她既然让金甲羽到茶居那里,说明她已经洞悉了一切。她现在不肯现身,我想定然是她自身有状况……你带着……” “公子不走,后夏也不会走的。”后夏的身影闪了进来,后面跟着云梅。一会工夫,陆陆续续的,大家都聚在屋里。阳气顿时强盛起来,我忙大念固魂诀。都这么晚了,还叨叨什么呀,快睡啊! 朱孝廉看了一眼后夏,复又转过身来,只盯着我的方向。好怪,明明知道他是看不到我的,却又觉得他的目光在追着我跑。 “你在怪我当时一定……”牡丹拉着他的衣角,眼中流下泪来,“其实我早该想到了,你若爱我,当初就不会犹豫……” 不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没有怪你,当时那么多人。那刑天兽又快醒来,自然要马上离开才是。”朱孝廉递过帕子给她,声音格外的温和,“况且是我连累了你,若非是我误入这里。姑姑怎么会把你关起来呢?我既然看到了,便不能当看不到。只是现在……我怎么能走?你们快走吧,若等姑姑现了身,怕谁都走不成!” 第二十一章 孟龙潭突然闯入了我的视野,生生的挤到朱孝廉和牡丹中央,拍着朱孝廉的肩说:“大不了,老子豁了再跟你去救一场。之前太过窝囊,觉得好生没用!现在牡丹姑娘在啊,直接把我们传过去就是了。” “那要换哪个镇在底下?只消下去,必烈火炙魂。花冠可只能保一个!”翠竹在一边chā嘴,直接把孟龙潭推开,拉着牡丹说,“昨天听金甲羽那口气,姑姑的焕日神通快成了。我想在这个时候,她也不打算理会这些小事了。芍yào是姑姑亲选的继承人,到时至多骂几句,姑姑怎么舍得重罚她呢?倒是咱们,姑姑可不会跟咱们客气的,还是快点合力拿打开乾坤石,出去了再说!” “我是不会走的。”朱孝廉坚定的说,我气急,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人多口杂,你一言我一语不知要叨叨到什么时候。 本来是打算入牡丹的梦的,但她们有法术,醒的时候我很难侵入。凡人不一样,朱孝廉,得罪了! 我大憋一口气,其实也算不得气。现在根本不用呼吸!奋力冲向他,念着入梦诀,调转全身灵法。侵近的时候觉得好痛,众人都在阳气太盛,但实在也没有办法了。我的身体猛冲过去,可以听得到那灵魂撕裂的声音。眼前一黑,耳畔响着一大堆的嘈杂。像是冲过一条极长的甬道,当我可以看到光的时候,直接就冲进了一间房! 确切的说,是我的芍yào居。 强行让他入梦,他的梦里,竟是我的房间么? 是我的芍yào居,折屏、香炉、衣柜、盆栽、还有铜镜。屋里是淡淡的香,梦境里,竟还可以嗅到香气? 我怔怔的拂过妆台,真实的触感。突然想到该找朱孝廉,这是他的梦啊,怎么……一双手臂自身后探来,倏然收紧,我的后背既而抵上一具胸膛。 未及反应,耳畔传来痒痒的暖,是朱孝廉的气息,带着焦灼的温热:“芍yào,你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耳根子顿时泛了热,本能的开始挣扎起来。但他的力气居然奇大,我竟挣不开。急的默念心诀……竟是无用!连试好几个,全然无用。他的唇在我的耳畔厮摩,又麻又痒。如此的真实,真实到了我已经快要窒息。 “放开我!”声音竟是哑哑的。 “不放。”突然耳垂一痛一麻,他竟咬我。这还是那个翩翩如玉的朱孝廉吗?怎么在梦里,这家伙浮浪得像孟龙潭了? 心下急怒,更是拼命的挣扎,死命的挣过身。看也不看,伸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实实在在“啪”的一声,直把他的脸抽歪了去。 他偏着头,长发垂扬。我顿时又有些心软,我有感觉,但他在做梦,该不会痛吧? 突然看到点晶光坠落,自他的眼睛,直坠向地板。复再追寻,已经没了痕迹。是我看错了吗?他在哭? 霎时更懊恼起来,他不过是在做梦,梦里放肆一些罢了。干什么还要甩他耳光,明明就是打算要跟他好好说话的。 我伸手去戳戳他,顾作轻松的说:“诶,没事吧?谁叫……”我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又扑将上来,连退了两步竟没避开。被他一下子狠狠的摁在门板上,顶得我后背直疼。 心下暗暗叫苦,真是糟糕,入了他的梦,整个变成个娇滴滴的小女子,竟连个书生都摆不平了!最可气的是,我感觉都真实存在。 他的脸近在眼前,眼眶红红的,修挺的鼻尖快顶上我的。 他摁着我的手腕,把我挤在小小的空间里,令我动弹不得。连他的气息我都如此清晰,心跳瞬间剧烈,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听到自己结结巴巴的声音:“你,你……”怕是连刚硬姿态也全无,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的梦好生窝囊。 “你把我的扇子给牡丹了?”他一字一句的问,看着我的眼睛,那眼神仿佛要把我吸进去。 “什么扇子?”我试图摆脱他,我不是来说这些的好不好? 正想着如何找回话题,他却贴近过来,低声说:“是去救牡丹,不是让你去换牡丹。你这个大-白-痴!” 我刚要辩驳,他的嘴唇竟不由分说的贴过来。温热的柔软,带着淡淡的香就这般瞬间将我席卷。 我溃不成军,只觉一股酥麻传递周身,大脑变成一团空白,眼前只剩他那双放大的眸子。该闭上眼,偏又闭不上。身体里像是盘恒了一股烟,飘飘的渗满了我的四肢百骸。 该死的……朱孝廉。 朱孝廉勒得我几yù窒息,只觉得那贴触带出热浪滚滚,让我的眼前都一团模糊。直到新鲜空气复又涌来,竟觉浑身的力气都让他抽干净似的,他已经放开了我的手,但我是何其的绵软无力,就算想狠狠的再给他一巴掌,却也做不到! “你怎么跑回来的?我不是在做梦吧?”他轻轻抚着我的脸,看着我的表情让我觉得温度飙升不降,“她们说姑姑疼爱你,定不舍得罚你……我才不信。我只恨自己拉不住你,怎么能让你下去……”说着,他似又要吻过来。 这次我不能再允许自己沉迷,时间在点点流逝,我不能沦陷在他的梦境里。急忙偏了头叫道:“朱孝廉,你就是在做梦!” “梦?”他喃喃的,突然轻轻笑了一声。我诧异的回眼,见他自嘲般的扬起了眉毛,眼如霜花带出淡淡冷光,却在那深潭之底泛起幽香迷离。 朱孝廉呓语般的说:“是梦啊,也是!我还纳闷呢,怎么会突然又来了这里?还有你,你怎么可能打不过我?你凶的要命,一脚踢过来,还拔剑要杀人呢……连最初帮着牡丹救我的时候都是用踢的……好歹我也是个男人,老让你这样踢来踢去的。” 他的声音轻轻,眼神却凝深。简直就像是自言自语,像是沉浸在回忆,温习着曾经的时光。我怔怔的看着他,却不由自主的被他牵引。说起来也是哦,总是踢来踢去的…… 他看着我说:“这个梦真好,不敢说的话,不敢做的事……芍yào,我不想醒。”说着,他突然紧紧的抱住我,紧紧的把我压在他的怀里。像是要揉进骨头里,嵌进灵魂里。 我无力拒绝,也不想拒绝。这怀抱深处的暖意,让我想就此沉睡,再也不要醒过来。 “我想找的那个人,不,我已经找到的人就是你啊。但我说不出口,我欠牡丹的,当初她让我带她走,我没有答应……是我把她害了。在我救她出来之前,要我怎么说的出口?为了留下来,只能装着也娶妻,只有这样才能留下来……我当时想选你的,你肯定会听你姑姑话,你就算不愿意,如果你姑姑答应你也得嫁给我……但我要是怀了这个意思,那孟龙潭还有什么区别?我本想找到牡丹以后,再跟你说,你如果答应我们就一起走,我会好好待你,让你看尘世的风光。我们过平凡的日子,那样才是真实……所以当时,我选了翠竹,她跟牡丹最要好,我想她该能知道牡丹的下落,而且也会帮我保守秘密……却不曾想到,姑姑竟说牡丹死了。是我把她害了,害她丢了xìng命。我还有什么资格向你表白?” 我觉得脑子里轰轰作响,复想入梦前牡丹话,复想他之前种种……心一阵阵的痛,像是被攥在掌心里,一点点的挤压,空气充盈快要bàozhà,丝丝缕缕全是灼痛。原在他心里,我是如此重要。原我的这份心意,并非只是孤寂。 是,我一点点的懂情。师徒之情,姐妹之情,男女之情……暗恋也是一种情,不伤人,亦不伤己。成全也是一种情,不仅为了牡丹,我也希望他可以幸福。 我同样也会嫉妒,这其实也是一种情的诠释与表现,只是太尖锐又太疼痛,我宁愿选择另一种方式。 而此时,他在梦里向我回应,他在梦里向我诉说。我又了解了更多的情,这一刻,我比任何时候都满盈。 他的声音喑哑,气息热烫,却仍坚定的响在耳畔:“后面的事,你就知道了。我答应过牡丹给她画一幅图,那些日子,你终日不见人影。翠竹说你就是喜欢练功的……但我知道,你虽不擅言词,却是个热心肠的人。不然你为什么要帮牡丹掩藏我呢?她们都说你这样做是不想被连累,因为我跑到了道场,姑姑发现了,连你也得受罚。我不信……藏而败露以及直接jiāo人,哪个罚得更重些?你若真是怕连累,才不会去帮她们呢。你是个傻丫头,又死板,又腼腆也很善良。我都把你气成那样儿了,你手指头直哆嗦,也没把我怎么样……真是个傻丫头!” 我埋进他的怀里,脸上有潮潮的感觉。心里的灼痛变成了温绵的软,连身体都软了。 这些话,他若是醒着死都不肯说吧?我是傻丫头,他是个傻书生! “要怎么才能把你救出来?我不信姑姑会放过你,她是肯定不会放过你的。”他抱紧我,“之前因我把牡丹关起来。之后却又态度大变,这样一个反复无常的人,又怎么值得信任?只恨我手无缚鸡之力,要怎么才能救你?” “带着牡丹走吧,你说的对。姑姑出来的话,绝不会放过你们的。”我闷在他的怀中,眷恋这感觉,沉醉于这气息。这场梦,美极! 这离魂珠,给了我最完美的结局。何苦再多连累一个?金甲羽给我离魂珠就足够了,再去送花冠给我,怕是连他也会被姑姑重罚。 花冠结合诸力可以打开乾坤门,想要经历红尘,就通通去吧。姑姑的力量,不可能延续墙外,踏出这墙壁,便是自由! 姑姑或者也有她的痛,她宁可退守这墙内的世界,引诱世间的男子踏进这美色迷阵之中。但她的痛不该延续给我们,姐妹们愿意合力救牡丹已经表明了态度,在这漫漫岁月里,积攒的厌倦与压抑,终有一日是要bào发出来。 这种日子,她们也早就厌倦。我们八个会这样想,其她的姐妹们一定也会这样想。不如索xìng就这样,想去的,通通都去吧!万花林中的女孩子,谁不想经历一番那真实的情感?哪怕很短暂。 就像云梅,她与石林的妖怪渐生情愫,却忌于姑姑不敢表达。石妖死在姑姑的法阵之下,云梅连眼泪都不能尽情挥洒,甚至连他的尸骸都不敢接近。这种日子,谁还愿意继续? 情与爱,浑自天生。有生命,便有情感。无论爱与憎,总该亲身历一场,无论是欢笑还是泪水,无经历又怎么能动人? 第二十二章 仿佛以往,无笑无泪,笑容勉强让人厌烦。那是因心里无历无觉,只知烦闷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让他们走吧,我不走。”朱孝廉扶正我的肩,看着我。 他伸手抚我的脸:“你也哭了,我知道,你对我也是有情的……那天我和后夏去道场,你本来想跟我说什么?” 好真实,梦里的他,那些点点滴滴,他居然全记得如此清楚。 “什么?”我有点忘乎所以。 他轻声说:“就是孟龙潭成亲那天……我和后夏想找找牡丹,结果差点被那些女兵给抓住打一顿。结果你突然出现了,你当时有话要跟我说,要说什么?” “我忘了。”都开始怀疑这不是梦了,耳根子又开始发烧。 “撒谎。”他突然捏我的鼻子,又酸又痛,我惊叫着推他。 他笑起来,有些细小无赖溺在眼底。我奋力的扯开他的手说:“你不走,后夏也不走,牡丹也不走,个个都不走。你想把大家都连累死么?跟你说过,别再干傻事……” 他敛了神情看着我,正色道:“你不也干傻事?” “既已经做了,说什么也没用。开始我以为姑姑是故意布局让我们明白世间无真情,但后来我才知道,姑姑引这里的男人来,是为了借种留子。现在她在练焕日神通九层,所以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我入梦来寻你,就是为了告诉你,别再试图劝说姑姑回心转意,不可能的。她恨的不是牡丹藏了男人在这里,她恨的是牡丹动了情。”我说,“朱孝廉,这里全在姑姑的念意之下,不管藏到哪里都没有用。她能料到牡丹瞬移之术的落脚点,待她出了关,就一切都来不及了。她看穿了你,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她也看穿了牡丹,知道她必会为了你而不肯独自逃离,她更看穿了林中的姐妹们……你该有决断一次,带着她们走吧,我是个没有勇气的人,外面的世界,对我来说陌生又新奇,却也充满了让我恐惧的东西。我很感激这场梦,于我已经足够了……难道你真的想让大家全都一起葬送在这里吗?她就是在利用你的犹豫,什么都想要,往往什么都没有!” 他紧紧的盯着我,一直看透到我的心底。 我的眼前有些模糊,拼命的压抑住说:“这里只是一面墙,并不是仙境,我们也不是仙人。姑姑或者经历了苦痛,她不肯面对,宁愿避守这万花林里。她不许我们谈情,却需要外面的男人进来留下孩子。也许有许多人,都是这样,被美色所迷,然后朝三暮四变来变去。她看的越多就越绝望,所以她痛恨我们动情。她或者有偏执的地方,但我的确是她养大的,是她教我功法,让我做她的继承人!我也的确背叛了她,偷了她的花冠……我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既不想让她伤害你,却也不想让她……就像当初,我既想要当好这个继承人,又希望能跟姐妹们好好相处……什么都想要,结果什么都得不到。” 朱孝廉仔仔细细的看着我,突然侵身吻我的额头:“好,我走……不过,你要等我……” 我瞪着他,使劲推了他两把却推不开。他紧紧抱住我,嘴唇落在我的眉毛,眼睛,鼻子,既而又落在我的唇上。那样的灼热,都快沸腾。 他微微放开我一点,低声说:“还是梦里好,不会让你踹来踹去的。我走……所有想走的都走,然后我再回来。她不是要借种吗?不是要引男人进来吗?你害怕外头,我陪你在这里。” “疯了你。”我使劲想踹他,眼泪却一个劲儿的往上顶。他抱紧我不撒手,笑着看我说:“我也跟你一样,想救这个想护那个,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结果就是这样傻里傻气的连累人,你说的对,什么都想要,最后什么都得不到!至少再让我傻一次吧?我听你的,醒了就走,马上就走!你也听我的,一定要等我……”他说着抚我的脸,那样的小心翼翼,仿佛手心里的,是一件稀世珍宝。 我说不出话来,胸口痛的要命,眼泪逼得我眼眶yù裂,但那痛中的甜蜜。唯得品尝了才了解! 他突然问我:“你还没有告诉我呢,你是什么时候喜……” 话没说完,突然他浑身一激零,我听得耳畔一阵轰轰的乱响,挟杂着:“朱孝廉” “朱公子!” “公子!” “书生!” 一股力倏然将我推开,眼前一片漆黑,光影乱闪之间,我又回到了书斋之外。隔着窗棂看一大帮人围着伏倒在窗边的朱孝廉又掐又捏又喊。 “芍yào!”他猛的弹跳了起来,探着身四下乱看,双眼像是失了明一般的两手乱挥了两下,哑声叫着:“芍yào,芍yào!” 我看着他,无视周围的人,朱孝廉,喜欢你,只用一眼! 朱孝廉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换来的是清澈无比的湛亮。他沉声向着牡丹说:“我们走,现在就走!” 牡丹一脸的迷茫,朱孝廉不再看她,一把抓起桌上花冠向翠竹吩咐:“你去联系其她人,看有多少人愿意离开,通通都走!” 众人皆怔住,看着朱孝廉,仿佛都没反应过来。他急的跺脚,大叫:“都怎么了?不是要走吗?快点!” 雪莲开口:“你们走吧,我不走。” 我一愣,不由的看向雪莲。见她表情冷冷,如霜雪一般,睨了一眼朱孝廉说:“外头什么样我已经瞧的差不多,男人也不过如此。” 孟龙潭的脸顿时变得一阵红一阵白,喃喃的看着她说:“你,你什么意思?” “哼,不是嫌我不给你端饭奉茶吗?不是嫌我服侍不周吗?”雪莲一袭霜蓝的衣衫带出点点冰花,她轻灵的一跃便出了窗外,转身看着屋里的人道,“既然牡丹已经安全了,我也该回去了。” 她顿了一下看着孟龙潭又道:“当初愿意当你的小妾,不过是姑姑的意思。其实你也不失为一个仗义的人,只是对女人朝三暮四,我不喜欢!”复而指着后夏道,“连他都比你强!” 说着,她头也不回的就往正殿而去。 丁香一见,也跃出窗外道:“我也不打算出去,外头的世界,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着,竟也走了。 百合和海棠愣了一下,睃一眼孟龙潭道:“既然这样,那我们……” 孟龙潭惨惨一笑,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们也不愿意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吧?” 朱孝廉眼见众人一个两个的都要回去,登时急了眼,一把揪住孟龙潭说:“你这会怎么窝囊起来,没听到我说什么?管她们愿意不愿意,先出去再说!” 孟龙潭摇摇头:“算了,我……我还是打哪来回哪去吧?” 牡丹看着朱孝廉说:“你方才,在叫芍yào。你心里在想她,你方才梦到她了?” 翠竹怔怔的回眼,我看着翠竹那怅惘的表情,难怪她当时也忍不住要刺儿我两句。我也曾嫉妒过,不分青红皂白拿人撒气。原来,翠竹也喜欢他啊! 朱孝廉说:“牡丹,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不起。” 牡丹落下泪来,晶莹的泪珠我看的很清楚。她垂头静了一会,复抬头时却是一脸笑容,她从不撒谎,有一说一。 她对朱孝廉动了情,她不认为这是错,所以她就算投身火海,xìng命受到威胁,也不愿意违心说那认错的谎话! 此时她笑容璀灿,何其的动人。她说:“我早该明白,是我自己总不愿意承认。不过我也算是了解了,什么是人间的情爱。” 她抱起长桌上的画卷说:“这个,可以送我吗?” 他点点头:“当然,这个本来就是给你画的。” 牡丹笑了,一把拉住朱孝廉:“走,我送你出去……” 话音未落,我身后一阵罡风,差点把我吹得四分五裂。就算是魂体,也霎时要被冻得僵硬。 “去哪?”姑姑的声音霜中含厉,像是在竭力压抑那份怒意。我惊的不敢回头,来不及了。 屋里的人顿时都呆若木鸡,姑姑慢慢走向前去,若有似无的像我处身的位置瞟了一眼。我竟连动都动弹不得,不知是吓的,还是根本被她cāo纵。感觉不到金甲羽的气息,难道连他也受了累? 姑姑手一扬一抓,花冠就回到了她的手心里。她淡淡的向着窗内的牡丹说:“芍yào愿意代替你受罚,所以我不再追究你了。至于朱公子,孟公子以及这位后夏小兄弟,你们想走大可随意。” 我看不到姑姑的表情,但她此时的平静让我更觉得恐惧。 朱孝廉上前一步走到窗边说:“是我的错,姑姑,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的。如果您要罚的话,请罚我吧?只请您……” 牡丹忙说:“不,姑姑,其实是我……芍yào姐她当时是来代姑姑向我问责的,是我……是我求她……” 姑姑说:“不会撒谎的牡丹,你的生平第一次的谎话听起来可真……假!”她说话间,突然猛的一挥衣袖,我顿时四分五裂,意识乱飘而散。而在陷入黑暗的霎那,我听到孟龙潭发出愤怒的吼声! 那热灼的炙烤又让我的灵魂开始悲鸣起来,让我的意识渐渐的复苏。我缓缓的睁开眼睛,却看到牡丹那双担忧的眼,见我醒来,她微笑:“你用了离魂珠,难怪……” “又回到了七重天?连你也……” “你看上面。原来这七重天,本就是道场的池塘之下。” 我一听,抬眼间发现那些刑天兽都不见了,而上方开了一个巨大的天窗,更像是拉开一道景象墙,一切都如此清晰的展示在眼前。 那是道场,所有的姐妹都在,姑姑也在那里。仿佛离我们很近很近,却又像极端的遥远。 “我给你们这个地方,给你们一个乐园。没有痛苦,没有悲伤。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为什么一个两个全都要骗我?”我听到姑姑的声音,冷冷的,像是霜棱剑直刺过来。 “牡丹,你为了一个刚见过面的男人,就不惜违抗我的禁令,甚至想逃离万花林。难道多年的栽培,抵不过只见一面的少年?” 声音何其的清晰,牡丹扶着我站起身来。她身形娇怯却表情凝重,一字一句的回答:“我只是想了解世间滋味,只觉万花林的日子太过平淡。姑姑,您栽培我,我们都是您的孩子。但孩子也有一天会长大,会想要自己的一番天地!” 我看着牡丹,她这番话,说的真好! “万花林才是你们的天地,你们是我栽培出来的,就得听从我的意愿!我不让你们去,你们就哪都别想去!”姑姑冷冷的说。 第二十三章 “姑姑,您太霸道了。牡丹有什么错?芍yào又有什么错?要罚你罚我,何必要……” 听到了朱孝廉的声音,却看不到他在哪里。 “选吧?两个只能保一个,你想谁活?”姑姑冷笑,挥仗指向我们,顿时烈火熊熊,我强运心诀也快抵挡不住。 “姑姑!”朱孝廉的声音痛苦万状,的确,要他怎么选?把人命放在心的天平上,衡量出一个轻重吗? 选我?牡丹便香魂绽于骨髓,从此夜夜梦魇辗转,他的爱情,要靠牺牲别人的xìng命来保存。他连一只龟都舍不得葬送,他的善良,从不会把生命按高低贵贱来衡量,这正是我所爱他的地方! 选牡丹?解脱一个好女孩出苦难,却从此在她心上烙上疤,便是他与我火中jiāo融自此不离分,生死皆无恨。却要如何让从不说谎真诚至此的姑娘去遗忘这哀伤?他愿与我共死,牡丹却未因此而得生。 这一刻,我竟是如此可以体会他的心! 果然,我听到他撕扯痛楚的声音:“生命皆是可贵,无有轻重贵贱之心。我心向芍yào,愿与她共死。但牡丹要如何解脱?我又岂能因救芍yào,去葬送别的生命?爱不该建立在恨上,你若恼我乱了这里的章法,杀我最容易,放了她们!” 牡丹紧紧抓着我,泣不成声。 我暗暗捻动心诀,拼命抵挡,强撑着元神道:“牡丹,别放弃。一有机会,我们就冲出去!” “不行,这是移影之术。除非有人以身……” 正说着,突然我见到一金光。一闪之间,竟有一双翼灼烧着探了下来,金甲羽!他强行用身体劈开灵诀,烈火顿时纷纷脱身而去,向着他打开的出口飞速的缠烧,我大叫着:“你疯了,快快离开!” “姑姑的焕日神通已经破九重,想保住这里,就抢金……”金甲羽的身体已经开始融化,他把自己堵在出口,身体弯拱以翼相撑,有如一道桥! 牡丹一把抓住我:“来不及了,快走!”她说话之间,已经闪动念力,瞬移之术顿时开启。 我眼中泛起一片通红,心碎成千万块,疼得我无法呼吸。这个一直陪我练招,沉默寡言的男人。最后却消融在这片烈火之中,他给了我一个梦,成全了我心中的愿,却就此消亡在烈火之中! 姑姑,为什么要如此的执着,你究竟是有何等的憎怒,要用这种方法来平息? 一念是天堂,在这天堂之内,狱火从不曾熄灭过。因你仍有一念,是在地狱! 牡丹刚一松开我,我浑身yùbào的力量,极yù舒缓的疼痛,直将我送上半空。 冲飞于空的霎那,看到飞旋的刑天,火球乱弹,道场上百余名姐妹一个一个的倒下。姑姑仗舞如轮,令刑天兽暴虐非常。我已经看不清朱孝廉在哪里,亦也顾不得再看,眼中惟有姑姑,她身后那有如太阳一般的光圈。 强大吗?那就拼了吧! 我双掌相合,怒气顶得我元神yùbào,杀心顿起。剑由心生,五气连诀催出剑气百千,乱飞于空,杀杀杀! 血花乱溅,腥浓的味道充盈了鼻腔,刑天兽接二连三的扑倒在地,剑诀由心引,飞去来转,带出无数血泡。当怒火涛天,剑气也至最强。 在剑旋的光影之下,我疾冲向姑姑。一向对她臣服,因惧她,敬她,也爱她。但我们越是低姿态,她的执愿就越是强烈。 怎么能要求我们跟她一模一样?她爱的就爱,她恨的一道恨?不可能不可能,我当初也学姐妹们的笑,没有经历,同样做不到! 手中的剑与她的仗猛烈的碰撞,我的身体飞在半空,她挥仗而挡。她那霜色的眸终带出了由衷的笑,亦含着惊,挟着怒:“芍yào,你也跟我一样!” “不一样。”挥掌挟风,向后疾疾dàng去,接着又是一记挥剑。仍让她挡住,我眼前晃动的影子都带了红色,声音却是连我自己都诧异的冷静:“我不会因得不到,而变得如此卑微!” 她怒,掌心与我jiāo震。疼痛已经感觉不到,此时念力逼出强悍的力量,咆哮着急yù冲出我的身体,就要跟她斗! “你说谁卑微?你们都是靠我才能活!”她臂手如蛇,拧住我的腕子yù将我扯成两半。我岂能容她,力量在我身体里走的何其酣畅,那是盛怒也是恸痛到了极致,弯腰反腿弹去,狠狠踢到她的身上。哪怕拼个两败俱伤,哪怕死在她的手上,也不想再在她的执愿之下,作个傀儡。 我们撞击又飞离,她的速度又急又快。不过我也不差,捻诀之势快如游龙,剑光急飞,好生的酣畅。又是一记掌掌相撞,我说:“靠你才能活,也拜你所赐生不如死!” 飞速的旋转,尘舞如镖,指尖飞弹火弹激shè。所有林木都让调转而来,飞剑如雨,我猛然推掌,全部送向姑姑,身周五气翻飞,杀得刑天不得近身。 “想不到你有这种修为,倒是我小看你了。” “壁中之境,并非桃源。美景美色,才是杀人迷阵。而我们都是你的凶器,所谓花仙,全是妖孽。”我不回应她的话,挥臂向天,捻诀随心:“沙舞尘暴,乱流冰霜,剑走十锋阵,火雨漫扬,木网结龙,五气连诀!” 既然想斗,那便斗吧。绝不再让你的执愿,蔓延! 随着我的大吼,四股暖流飞而入体。一如当初在七重天,她们合力继我,由我摄魂刑天! 半空之中,华光阵阵。未倒下的姐妹们,皆合力向我。我的身体暖流无限,力量源源不绝! 姑姑,你看吧,在这片你认为是最好的地方,却不曾得到一个人的支持。最忠诚于你的人,也一样要用xìng命告诉你,过于的执着,是无法开出真正绚烂的花朵的。 天空开始下流火,残阳如血。而我眼前,也是一片血光。力量勃张到了最强,让姑姑的招术在我眼中,也变的并非那般势不可挡。 我飞速的旋转,调力,挥招。 她的冰霜我可以融化,她的烈火我可以冻结,她的每一招,我都可以抢在她的前面。她的步伐凌乱,便连眼神都不再倨傲。我要一点点打碎她的执愿,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不再挣扎在自己的魔障之中。 寻到了破绽,我飞速的旋向她的身边,向着她肋下三分狠狠的击了一掌。如擎天倾塌,我清楚得听到自己手骨的断裂之声。与之同时,她被我击飞了出去。 姑姑的身体重重的砸向墙复再狠狠的跌下阶,金仗被远远的震飞了出去,她的表情,错愕又愤恨。 我一步一步的逼近她,疼痛也在将我煎熬,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上。有绵暖的力量消然而至,睨眼见到翠竹指尖在动。向着我的右手,我微微的笑。看着跌坐在地上发呆的姑姑,她的眼中带出了迷茫和痛楚。 “你输了。”我看着道场,四分五裂,竹林已经倾倒万千。我转向姑姑,有个东西塞过来,我回眼一看。是朱孝廉,正拿了金仗给我。他浑身已经狼狈不堪,估计是借助翠竹的帮助,也进行了一场狠斗。孱弱的书生,也有武勇之时。 “你没事吧?”他关切看着我,我摇摇头。接过金仗走向姑姑,他拦在我前面,又是那傻气的举动:“小心点。” 姑姑看看我,复看看他。突然尖叫起来,歇厮底里:“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养育你们难道是错了吗?” “没有。”我摇头,“你为什么要利用万花林来杀人?”握着手中的权仗,踏向姑姑的秘密。不打败她,她永远不会放开。不让她输,她就不能解脱! 论实力,我自然远远不及姑姑。但倒下的是她! 她是孤身一人,而我,有朋友! 我再次问她:“为什么?” 姑姑盯着我,眼中的迷茫渐又成了清冷,但那哀伤却清楚的自眼底呈现。看得我心痛! 她慢慢的站起身来,一步步的走向我。 朱孝廉执着的拦在我的身前,她看着我们:“为什么?既然你这样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这世间的男人,总是会变的,不管此时表现的多么的专一,总有一天,这份专一也会成笑话……” 她的目光投向更远的未明的地方,我知道,她终于愿意再度去看自己的过往。 那是由姑姑的念力呈现出来的图画,悬在半空形成一道光幕。恍惚之间,我仿佛魂魄难定,游游dàngdàng竟似入了境。 竹林,桃花坞,远处的山峦之上的积雪……绿竹青翠yù滴,天空湛蓝如洗。这景色我何其的熟悉,分明是我从未离开过的万花林! 竹林的尽头,仍是那片山谷,瀑布飞流,宛如玉带。我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拈指唤剑如流光,身舞袂飞若虹霓,白色衣衫随风起,舞成一团雪!我像是与空气化为了一体,默默看着这一切,如此的清晰。 一只小雀飞的太低,被吸进剑阵挣扎不出。剑光凌逼至,雀鸣啾啾而哀,那团雪白倏然而止,剑影随之消散无踪。纤细婀娜的婷婷而立,舒展着手臂,手掌间托着那只小小的雀儿。挽着简单的花髻,余发如飞瀑垂于身后。 她慢慢的转过身来,五官娇艳,表情一如的清冷。那是姑姑! 素面无妆的她,有着此时所没有的天真,并非是容颜有多少差异,重点在于她的眼神。看着小雀儿的她,眼中带着柔软的温情。 “刚离巢吗?这里很危险。”她收回手臂,另一只手轻轻的抚着掌中的小鸟。指尖带出碧意,回春引脉令它重新振奋,展开了那双小小的翅膀! 她眼中带出点点笑,手臂轻托助它飞翔。它啾啾叫着围着她转了两圈,投于林中不见! “江离!”远处传来呼唤,随着声音,奔来一个红衣的女子。 原来姑姑的名字,叫做江离。 “你不走吗?”红衣的女子有如热烈的火焰,一双大眼格外的清亮。 江离摇摇头说:“我要在林中修五气连诀,况且雪妖尚未除。临冬之时,他又要掀起暴雪成灾,我们若都走了,谁来保护万花林?” 红衣女子说:“师父飞升之前,曾对我们说,避世潜修固然气灵体清,但不知红尘世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难悟通明界。这万花林里,精怪多生此消彼长,弱ròu强食也是自然之律,你又能护那些弱小到几时?师父一直说你灵力最佳,悟xìng也强。证道飞升不也是你的心愿吗?难道你要被这里的花精树怪拖累一辈子不成?” 江离说:“弱ròu强食是自然之律,这些我当然不会过于干涉。但雪妖xìng戾,以涂炭生灵为乐绝不能容。它一日不被我净化,我一日不离开万花林。这也是我的修仙之道!” 第二十四章 红衣女子叹了口气,露出颇为可惜的表情:“各有所志,我也不再勉强你了,你自己保重了。” 江离拱手,目光坦然:“保重!” 守护万花林,纵然只剩她一个人,纵然力量尚有不足,仍是她心中不变的坚持。这样的江离,令我钦佩! 眼前的景物叠换,我仍处身当中,完全与空气相融一般。目可见,耳可闻,鼻可嗅,身可感。姑姑的念力,如此的强悍。带领着我,无声无息的投进她的过去! 是桃花坞一带,距离林界与雪山之间的美丽地方。 乍暖还寒,似是冬末春初时节,这一点与我所知的万花林不同!桃花含苞,有的已经朵朵绽放,地上春草萌生,野花绽放。桃花纷落,将林地铺成一片锦绣。有大团的蝴蝶在飞舞,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蝶影之间,隐约看到一个人形。 我所熟悉的万花林中,并没有这样的蝴蝶。也许姑姑回忆中的万花林,并非是这壁中的画境。 江离再度进入了我的视线,这次她换了碧绿的衣衫。在桃花映衬之下,格外的鲜明。她的脚步从容而轻灵,慢慢趋近,扬袖一挥。那团聚的蝴蝶便四散开去,总不肯远离,围着她飞舞不休。 “江离,这个人擅闯林界来历不明。不如送与我当食粮可好?”一只硕大的蓝色斑蝶口吐人言,扑闪间,化成一个梳着双螺髻的蓝衣小姑娘模样。 “此人尚有余息,总该问清因由。岂能滥杀无辜?”江离垂眸看着地上的人,是个男人,黑色的长袍沾满了血迹,长发凌乱。 他已经不省人事,却仍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刀。蝴蝶飞舞在他的身周,有不少仍落在他的脸上身上,鲜血带出的腥甜味道弥漫,身下的草斑驳出点点红色。 “看他手中拿着兵刃,身上全是刀伤。必是个好勇斗狠之徒!”蝶妖舔舔嘴唇,碧绿的眼睛带出一丝渴望,似是不甘即将到嘴的美味就此失去。 “你并不缺食粮,不过是想汲他的元阳。”江离的声音缓柔,却是一语道破蝶妖的心思。 蝶妖讪笑着:“我并非恃强凌弱,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江离说:“他中了dú,你还要么?” 蝶妖的表情微诧,身子一动复化蝶形:“那自然不要了。” 说话间,大群的蝶转瞬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江离看着地上的人,半抬着手腕动了动手指,弹出两道绿藤,纠缠着化成两个藤草人,扛着地上的男人便跟着江离往林中去。 我的意识像是风,随着她亦步亦趋。林中有小筑,与我所在的万花林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不算华丽,也不见那些女兵。 江离指挥着两个藤草人把伤者搬到一楼的房间里,那藤草人十分的笨拙,江离得不时的运气催力,额头还泌出丝丝细汗。木意化形之术,江离显然运用的还不是很纯熟。 我觉得还不如她亲自去扛省事些,但她似乎不大愿意去挨碰。 江离的木意化形还不够高明,回春引脉也很不到家。但绵暖的生力总算是可以灌注进他的四肢百骸,虽然伤口不能在短时间完全痊愈,但总算他的气息变得沉稳。当黄昏渐临,晚风带出寒冷的时候。那人终是缓缓张开了眼睛。 五官棱角分明,就算脸上沾染血污,发丝凌乱,我也承认这是一张非常英俊的脸。眼睛生的格外好看,眼线清晰如画,睫毛浓密。眼珠有如黑曜,瞳心的一点光格外的动人。 他的手本能的握紧,那是在寻找他昏死仍不弃放的刀! “你是谁?”他握紧了手中的刀,喉咙深处挤出嘶哑的声音。 大难不死,通常都该庆幸。救命恩人就在眼前,况且这个救命恩人还是个美女。但这个幸运的男人却没流露出半分欣喜或者感激之情。从他苏醒开始,凌厉的气息也开始慢慢的复苏。他更像是一头受了伤的猛兽,警惕、怀疑、杀意重重! 江离并不怕他,她以极为优雅而缓慢的姿态向着门口一指:“是你闯了我的家,爬的起来就滚吧!” 干脆利索的轰人! 这个人叫沈郁,他是个将军。姑姑回忆之中的万花林,当然不是画中之境,而是位于陈、燕两国jiāo界的一处所在。而沈郁,是燕国大将。这些,是在后来两人的对话之中我了解到的。 沈郁当时自然是爬不起来的,他身负四十多处刀伤,有些地方甚至深可见骨。但比起他所中的dú来说,外伤并不足道。在这种情况下,居然可以极快的醒来,所依赖的并非是江离那尚不出众的回春术,而是他那强悍的意志。 在他听到“你闯了我的家……”,便确定了自己处在暂时安全的环境,又放心大胆的晕过去了。 江离随后那句气宇宣昂的“滚吧~”他是没有听到了,当时江离的表情是极端不爽的,两条本是带着温婉弧度的眉几乎都快直立起来,那略带着妩媚的眼睛此时瞪得圆圆大大,盯着不省人事的男人喘粗气! 一半是累的,一半是噎得! 回春术尚不到家,而且大夫这份工作也并非是江离的主业。但她实在称得上是一个负责任的医者。 沈郁外伤很重,但dú素更深。最麻烦的是,他是精神松懈晕倒过去,江离就无从知道他所中的究竟是什么样的dú。 江离尝试了很多种方法,但沈郁再无复醒的迹象。她的回春术只能暂时护住他的心脉,但沈郁身上越来越深的黑色告诉她,他dú发身亡是早晚的事。 江离并不想轻易放弃,她采用了最后一招,割血试dú。她是修行中人,以林中灵果为食并不沾染人间烟火。她的力量自然要比普通人强上百倍! 但显然,沈郁中的并不是一般的dú,连法术都不可驱除,甚至连压制都越来越困难。江离在林中,也与许多dú物打过jiāo道,竟是不可辨识,可见这dú的霸道。但她做起来并不犹豫,而且十分的坦然。 她通过自身的感受,渐渐了解了dúxìng,并且开始有针对xìng的去寻找相应的yào材。 我若一缕烟,随着她的脚步踏向万花林的各处。 竹林、桃花林、石林、断崖谷,甚至危机重重的雪山。 万花林里并非所有的地方都太平,虽然有先辈所遗的结阵相护,但诸如石林、断崖谷,乃至雪山以及更远的东海一带,结阵的力量就会大大减弱,而那里的精怪也更加的凶猛。 江离纤弱孤单的背影穿梭在林界各处,她与各种妖物搏斗,脸上的坚定表情从未变改过一分。她的力量尚有不足,dú素侵体令她灵力败坏许多。 精神是可嘉的,但力量还差的远。寒冰术凝力不足,木灵诀不够迅猛,土盾难以持久,至于火息就更有明显的漏洞了。 但她仍然带回了齐全的yào材,力量不够的时候,还有执着! 一身是血的江离回到了小筑,她看起来比躺在床上的沈郁还要糟糕百倍。但她十分的兴奋,那眼睛的光亮程度,那嘴角扬起的弧度,用兴奋来形容最恰当不过。 她垂头看着沈郁,额角渗出的血滴在他的脸上,仿佛一滴血泪:“师父曾说,雪顶峰有晶魄凝莲,是及天精之气最纯净的花朵。看来,你还真有点运气!” 她慢慢抬起手,臂上的血倒流如织,隐隐可见森森白骨。指尖挟着一朵冰晶般的花朵,形如小碗,九瓣层叠。蓝莹如天,透如冰晶。她手上鲜红的血滴,被这花朵吞尽,瞬间汲收化无,带出红霜点点。 沈郁再度醒来的时候,看到不远处盘膝打坐的江离,仍是那身碧绿的衣衫,长发如墨表情凝和,安安静静的似是从未离开过。 只是,额上、颈上,手上,举凡露出肌肤的地方,无不是jiāo错狰狞的伤。身下有大团的血渍。完全渗透进木板地,斑驳出大团的黑,却带出点点银斑。 他的眼睛依旧漆黑深遂,一直盯着江离看。眼角有微微的抽搐,若古潭的眸子带出一丝异色。刀仍在手边,江离并没有趁机拿开它。他仍是本能的去握,但握了一下,复又松开。 “你……还活着吗?”这是沈郁对她说的第二句话,有些许的犹豫,还有点不安。纵然伤痕列布,但她的神情与姿态,无不优雅坦dàng。 江离没有睁眼,却微微动了一下表示自己尚存活于世。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轻声说:“我叫沈郁。” 江离慢慢睁开眼,光洁的额头上多了一道深深的伤疤,让她本是艳美的容颜增了凄诡之色。 她对上他的眼睛,缓缓说:“我不是为了知道你的名字才救你的。” 沈郁说:“我中的dú无yào可解。” “有dú便有解。” “伤是怎么来的?” “废话!” 我的意识渗透在空气里,看这两人四目相对,他们并非一见钟情,我很确定。 沈郁太复杂而江离太简单。这样两个人,很难一念起而生出火花。但沈郁眼中一闪而逝的好奇我并没有忽略,一个女人不怕破相拼死相救,他想入非非也在所难免,况且他长的还不赖。 但实际上他误会了,而这误会确实也没有持续多久。 事实证明,江离是很记仇的,她缓缓站起身来。以一贯的优雅步伐走向沈郁,一字一句的说:“现在你该可以爬起来了,滚出我的家!” 沈郁那双古潭一般的眸子终于泛起了波澜,还不是一星半点! 我很想放声大笑。 沈郁撑着身子,江离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占尽优势。他的唇角扬起动人的弧度,笑的时候竟是如此的温柔。 江离哧之以鼻:“笑什么笑?” “你以身试dú,伤重至此。总不至于是为了让我听到这句话才这样做吧?”沈郁微微活动了一下颈部。 换江离诧异了,表情鲜明的体现在脸上。他是不是装昏江离还是能分辨出来的,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从地上的血看出来的,你中了跟我一样的dú。”他并不介意解惑,“流银之dú,令伤口极难痊愈。dú入血中,渗出银斑。败坏经脉,最后全身溃烂而亡。” 沈郁看着她的额头,目光变的温柔,轻声说:“我会负责的。” 江离本在专心听他解惑,却因他最后一句愣住。 她略有些迷茫的问:“什么意思?” 沈郁说:“回家以后,我会正式向你提亲。” “……”江离的脸瞬间由白转红,额头的伤口更裂了三分。 沈郁问:“你叫什么名字?” 江离的回答,是一记pào拳。离的太近,加上沈郁完全没有料到,右眼结结实实挨了一记,直接被砸翻在床! 第二十五章 我相信沈郁当时被打懵了,因为他半天没能起来。 “受人恩惠,总该先言谢吧?”江离愤愤不平的又扬了扬拳头,我相信沈郁听到这一句会更懵的。 揍也揍了,骂也骂了。态度虽然恶劣,但江离还是尽了一个大夫的职责,沈郁的伤,渐渐痊愈。而江离自己也恢复如常,肌肤如雪,伤痕尽消。清除了残dú,外伤根本不会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这段时间,两人也算做了些沟通,其实一切都是观念造成的差异。他也总算知道了她的名字——江离! 一个女孩子为了救他,受了重伤还破了相。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况且人家已经破了相,所以他觉得理应负起这个责任。 许多传奇佳话皆由一段浪漫邂逅开始,英雄救美或者美救英雄,不外如是。沈郁受点影响也是正常。 不过江离对传奇没有兴趣,事实上她也并不清楚。救人基于师父的教诲,江离是个好孩子,一直铭记于心:生命,皆值得尊重。 江离说:“野兽杀戮,只为裹腹。万花林中,精怪丛生此消彼长,互制互衡。我要做的,就是保持这种平衡。垂危之时我会救,肆虐太过我亦杀。万物滋长,更叠jiāo替。不以取乐而杀,不以贪婪而杀,不以爱憎而杀。我要守护这个地方,精练我的技法,追求我的至上之道!” 为什么要不顾一切的救沈郁,因为他垂危待救,而恰被她所遇。她期待的不是浪漫传说,而是这条奄奄一息的生命在她手中复归鲜活。他尚有求生之志,生命垂死而不放弃,值得她救。 她以身试dú,是救助的方法,搏命取yào同样也救助的必经之径。她所求的已经在救助的过程中得到,她了解更多的dú素信息,并且成功将其解除。她的回春之术得到了提升,她的五系技法进一步加强,就是这么简单。 这,就是江离。 沈郁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比起江离,沈郁的经历要复杂的多。他是燕国大将,持兵戈领千军,破阵杀敌摧城拔寨。时时与死亡相伴,受伤更是家常便饭。但作为将领,要抵挡的可不仅仅只有敌人的千军万马,还得防着自家身后的冷箭。 关于人间的种种,我不过只是大概听朱孝廉说过。而当身处姑姑的回忆之中,通过沈郁这个人,才了解的更深刻。 沈郁所受的伤,并非来自敌军,而是因一场内部的暗杀。[txt小说下载:www.sjtxt.com] 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能是他把将军这份工作做的太好,与陈国的征战连连告捷。不仅敌人恨他,连同僚也嫉妒。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拥有的越多,贪婪也越多。利益关系错综复杂,简单的黑与白从来都不能诠释世情百态。 总之他没有倒在战场上,而是倒在yīn谋里。 所幸的是,多年的征伐是最为残酷的历练,也正是这样的历练让他捡了一条命。他逃进了万花林,一身的血污,吸引了嗜血蝶妖的注意,当然也引来了唯一留守万花林的江离。 沈郁说:“若死于杀场也无憾,死于同僚的yīn谋便不甘。这两国jiāo界的诡异丛林,一向有诸多传闻,进入者多半出不来,所以再无人敢涉足于中。却不曾想,竟是个世外桃源。” 他就算将死,也绝非是慌不择路。逃进诡异之地有两个目的,他已经置诸死地,但身后的追兵总会想的更多。其二,他消失于林,死生难料。消息一天不确实,他的敌人一日不安心。 他是yīn谋中打滚的人,无法象江离这样的简单纯粹。我想也正是因此,他才会被江离吸引! 江离看着他,身姿挺拔如松,最简单的青色衣袍,仍让他穿出华丽。他足高过她一个头,眼若潭般宁静深澈,最底层是无尽的冷。那种冷意并非刻意堆砌,而是深达神魂。他的长刀寒光如眸,削铁如泥,必是饮过不少人的血。 江离说:“你的命是因我才捡回来的,若你再出去杀人,我便杀你。” 说着,她单手探出就向着他的脖子。侵来如电,出手飘忽而凌厉。沈郁很清楚,他的武力,比不上江离的法力。他动也不动,任她轻而易举扼上他的喉咙。示威xìng的提醒他:“你不是我的对手。” 沈郁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半开玩笑的说:“我是个带兵的人,出去总是要杀人的。难道你要留我在这里一辈子?” 江离点点头:“那就留一辈子!” 他笑了,并不介意她扼着他的喉咙,看着一片葱茏说:“之前不是还让我滚吗?” 江离瞪了眼睛,却说不出话来。 他说:“既然这样,我就留下来吧。” 江离愣了愣,收回了手。他睨睇着她的眼睛,清亮的无人可比,这般的灿烂,他从不曾见过。 沈郁狭长的眼尾带出微微上扬的弧度,眼中深澈的冷凝被笑意所掩盖:“江离,你真的不打算离开这里吗?” 她的眼神变的悠长,轻声说:“雪妖逢冬便肆虐,我要以火息净化它以后再出去。” “真是个简单的孩子。”沈郁叹息。 “你知道我多大么?你知道我在这里修行了多久了吗?”江离很不服气他的态度。 “跟年龄无关。”沈郁笑容切切,转了话题,“反正也要留下来,那我便帮你吧?” 江离满脸不屑:“就凭你?怕是你连妖怪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吧?” 他带出戏谑的味道:“你不就是吗?” 她噎住,怒目而视,向着他挥拳。但这次,他居然躲开了。灵巧的一错步,拳风落了空。 江离十分的诧异,沈郁抱着手臂笑吟吟的看着她:“下次要打人之前,不要先露出这样凶狠的表情!除非,你根本不想打我。” 坚毅的下巴,伟岸的身躯。像是优雅的黑豹,就算蛰伏不动,那饱蓄的力量与危险,或者是带给人安全。 “大恩不言谢,不说,不代表会忘记。”沈郁的表情变得凝重,慢慢抚上胸口,那里本有致命的伤口,但此时已经毫无痕迹。 江离的眼中,带出一丝迷离。 我沉浸在姑姑念力制造出的境象里,看着江离和沈郁一步步接近! 不可否认,沈郁是一个极其出色的男人。他不仅有俊美的外表和强健的体魄,而且,他的确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他并不是夸口,虽然他不通法术,但并无碍他成为江离的左膀右臂。 由于沈郁职业的特殊xìng,培养了他细致的观察力以及分辨力。至于敏捷有力胆大之类的那是他的基本素质,在此无需一一讨论。 在沈郁和江离双双养伤的时候,江离对他的关照还是十分周到的。主要是因江离觉得像沈郁这样的普通人,没有她的保护,很难在万花林这里好端端的生存下去。不过那只是江离一厢情愿的想法。 在沈郁夸下海口说要帮她净化雪妖之时,或者江离觉得有必要让他清楚自己的斤两,于是那天,江离用了瞬移之术,把沈郁一个人甩在桃花坞一带。 此时春季早过,进入初夏时节。桃花落尽,青果缀满枝头。桃花坞内,有几株妖树,地上尚生草藤之精。 沈郁在林中兜兜转转,而江离潜在不远的一株巨树间窃笑不以。那样天真俏皮的面容,连我看了也惊艳! 桃花坞的精怪虽未chéng rén身灵xìng不足,加之又受江离灵气所净,并无恶念却也顽皮。江离一走,那些远远藏着的,地底盘距或者林间窥伺的,都慢慢冒了出来,奇形怪状,张牙舞爪,极尽吓人之姿。 江离是准备在他抱头鼠窜的时候再来尽情嘲笑,只是这次她没如愿。 她看到的,是将军沈郁,没有兵马给他调动,几支削尖的木刺也能成阵。是战士沈郁,长刀挥动之处,身姿灵捷迅猛。是谋者沈郁,在几次试探中,就对各种精怪有了初步的认识,凭借他强悍的体魄以及敏捷的身手,左突右闪,那些小精怪们竟不得沾身! 而在这个过程里,江离瞧出了端倪。 沈郁当初可以闯入林中,直至跑到江离可探知的范围内,并不仅仅是他的运气好这么简单。他就算再顽强也只是一个凡人,但他身中奇dú伤痕累累,却能一路深处林中,林界周边,可是有一些不大受控制的藤精树怪的。只是当时江离忙于攻克奇dú,根本顾不上多想。而之后,沈郁也不曾展示过他的功夫。 而此时,他动作轻敏,力量强劲,避闪得宜护卫周全。随着战力的释放,身体带出极淡的光晕,那是灵骨之光。弱小的精怪,不敢沾染! 沈郁,具备了练法修术的潜质。虽然他此时尚是ròu体凡胎,但若有人指点再假以时日,也许成就不输江离。 竹林深处,又搭起了一座雅居。原来,那里是沈郁曾居住过的地方。 “我还需要一些书。”沈郁向江离提出要求。 “师父留给我很多书,藏书楼里应有尽有。”江离说,“师父曾游历红尘,带回了许多书。你要,可以尽管去找。” 于是沈郁在藏书楼里呆了一段时间,搬了许多书到了雅居。他开始教江离兵法阵法,书楼中没有的,他胸中有。结合列阵、遁甲、策论。沈郁自创了一套兵阵之术,他写出来,一点点教给江离。 而江离,教他五气循环之术,结合自身灵骨,牵引潜藏的能力。 事实上,沈郁的能力,绝不仅仅在于修行。 沈郁将兵阵之法,与五行法术结合,创出一个阵法,名为‘雾化兵甲术’。 借水雾之气,尘土之息,遁化兵甲。以八荒六合之势而围,普通刀剑,劈之而消,再生倍增。 沈郁又利用回春引脉之术,创出竹韧软灵术。 沈郁通音律,有时闲来无事,他会抚琴。他的手,不仅可以握刀,亦能拨动琴弦,弹奏华丽乐章。曲调婉转悠扬令人神往,抚琴于他而言,也是要从中得宜。沈郁结合风系之术,创出聆音摄魂! 能将武学、兵阵之术与法术融会贯通。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带给江离已经不仅仅是惊异了。 我终是明白他当时那句调侃,无关年纪,江离在他面前,的确是个简单的小孩子啊! 江离对他的关注越来越多,她留在雅居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所散发出来的魅力的确是对异xìng的强烈吸引,比起江离带给他的新奇而言,他的吸引更加致命。 我看的出来,江离在一步步的沦陷。而她尚不自知! 山中岁月本就容易过,而在姑姑的念力之中,更是景象叠换,夏去秋来,当最后一片金黄干萎,冬风消然而袭。 第二十六章 情感的滋生有很多种,相处的时间越长,生活的点滴渐渐于江离心中清晰。而情感有如蔓藤纠缠,越来越紧密。 第一场冬雪,令万花林成了一片银白。江离在雅居里看沈郁画画。沈郁垂眸执笔的样子,让我想到了书生朱孝廉。 我承认,他比朱孝廉更优秀,但他不能像朱孝廉那般令我心动。各有各的念,各有各的情。 “这是什么地方?”江离问他,他画的是一座塔,精工华美,那是雕琢出的精致。 “七重天。”他说,“我的家乡在凤台,那里有座塔名七重天。传闻本是上天的火狱囚笼,每一层是一重火狱,内有熊熊烈火。” “谁被关在那里呢?”江离托着腮帮子,支肘坐在他的边上喃喃问。窗外白雪纷飞,屋内炉火更盛,温暖如春。 “传说人执念太剧,就会生出心魔。心魔脱离人身不受控制,便在人间肆虐,于是上天在人间建七重天塔,目的就是焚尽心魔。” “真不是个好传说。” “其实只是一座普通的塔,内里皆是黑石板砌的,所以才有这么个塔中有火牢的传说。”沈郁笑笑,“不过那里的景色很美。凤台有湖,七重天建于湖心。每至春季,游人如织。” “万花林以东,还有东海呢,不比湖更大?”江离故意说,每每他提及故乡,她总会莫明的恐惧,怕他就此离去。跟他在一起的日子越长,就越害怕! 我能看的出来,因她的表情总是那样简单浅显。 她的担心并非无道理,沈郁像是一只鹰,他的停留只是暂时,纵然此时他温脉平静的呆在她的身边,但谁又能保证下一刻他又会有什么样的决定? 江离想留下他,但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法。于是,她不再教他法术。 他太强了,再教下去的话,也许很快就会比她更强。她害怕连强留都做不到,索xìng不再教了。 我有些心疼,简单的江离啊,她看不清自己的心,更无法确定沈郁的心。只好用最笨的方法,阻止他变得太过强大。 沈郁看着她恹恹的样子,放下笔,向着她伸出手,宽厚的手掌带着刀茧。扬起挺秀的眉,笑的如沐春风:“我的命是你救的,答应你的事还没做完,自然不走。” 江离不知不觉,她的手便探将出去,被他牢牢的握住:“做完以后呢?” 沈郁说:“你还要成仙吗?” 江离愣了一会,脸越来越红,却有些垂头丧气:“若我不成仙,还能做什么呢?” 证道求仙,一向是她的唯一所求。但现在,连她自己都不确定了。 沈郁笑了,看她的眼睛里,多了一分柔软与眷恋:“你想跟我去凤台吗?” 江离的五官浓艳而表情丰盈,一嗔一笑皆是如此真诚。她的真心,一直放在显而易见的地方,透过她的眼睛,完完整整的表达出来。 她也笑了,笑时宛若孩童天真。她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说:“好!” 这,算不算是表白呢? 我想,这段日子于沈郁而言,也是人生之中极为难忘的经历。他是一个将军,是一位臣子。他有他的使命,他有他的信仰,有要效忠的对象,也有要铲除的敌人,更有至亲在家相候……某一刻,我倒是很能理解他。每当沉浸在某一种状态太久的时候,都会觉得疲倦。若此时有了新鲜的吸引,都难免会受其影响。 比如万花林中的所有姐妹…… 这种影响,有时只会是一时的游移迷恋,或者只是单纯的好奇。比如百合、雪莲、丁香。她们是对外界好奇,对男人好奇,对那所谓的情与爱好奇。孟龙潭于她们来说,显然还不够份量。这份好奇萌发的爱,显然还很浅薄。 而有时,便会从中寻到某种契机,或者找到灵犀,甚至发现更多的东西。那些远比一时的好奇或者颜色的吸引更为的长久和珍贵。 比如云梅于石妖……不由又想到了自己,我和朱孝廉,算是哪一种呢? 自画境中,我可看到他们经历的每一个细节,可以听到每一句对话。但我实在不擅于剖析内心,只从这些,我很难分辨沈郁对于江离究竟是只是一时的好奇,还是某种执愿的萌始。 我一直不能确定的是,沈郁留在万花林的真正目的。或者他也身心俱疲,想借机会放松一下。或者是因江离与他所见的女xìng完全不同,激起了他的探究之心,纵然沈郁并非是个年少轻狂,且是个见多识广的成熟男子,但也难免要被这样的女人吸引了去。 又或者,他正在筹谋反扑,正在养精蓄锐。学习招法,无异让他如虎添翼。 我实在不愿意去想到这一点,但事实摆在眼前。沈郁留给了江离太多的东西,唯独没有留下自己。江离变成了姑姑,万花林成了画中之境!(文-人-书-屋-w-r-s-h-u) 她又回到了这里,又用着最简单执着的方法守护着这里一草一木。用力量去守护自己的一切,占有自己想占有的东西。她学会了雾化兵甲术,并将其遍布林界各地。她学会了脉引傀儡,聆音摄魂。甚至东海之中,也多了一个火狱牢笼七重天!只不过,那塔是完全倒陷在海深处。因为,那实在不是一个好的传说。它不该成为美好的风景,只配在海底的深处不断的燃烧。 姑姑开始借此为布陷井,吸引人间的男子进来杀戮。不因取乐而杀,不因贪婪而杀,不因爱恶而杀……姑姑,违背了当初江离最初的执着!这一切,都是因沈郁而起的。 不明白的是,姑姑如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手中的金仗是哪来的?何以这仗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显然江离是没有这东西的,还有金甲羽,刑天兽,这些东西又是如何衍生的? 怀着这样的疑惑,尽管已经知道了江离和沈郁之间的结局,我还是要看下去! 但我的心,很疼。 雪山之上的终年积雪,汇以万花林的灵气形成了雪妖。雪妖令寒冬长驻雪山一带,将那里变成了它的禁地。雪妖贪虐,妄图将整个万花林据为己有。而利于它的时机,只有每年最冷的一个月。 “它是要将大雪覆盖整个万花林,将这里完全的冰封。”江离站在扉门边,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这场雪已经下了三天,它快来了。” “它每年都要这样尝试一次吗?”沈郁抬手接住一片雪花,在霜白之下,他的五官异样的清晰精致。唇角微微翘起,“精神可嘉。” “因为这里,凝聚了我师父的灵息,有我师父的灵骨。凭它现在的本事,是不可能将其中的灵力完全吸收的。但它可以借助寒冷的气候,先将这里冰封,再慢慢附着于上。”江离说,“不过,我师父具有焕日神通之力。就算她已经元灵归天,ròu身所含的力量仍旧不是一个小雪妖能吸收的尽的。” “它虽吞不尽这力量,但心向之。这是它的贪婪。”沈郁看着江离坚定的神情,眼中笑意分明,“你也有你的坚持。”他握紧手中的雪花,掌心的温度将它融化,既而蒸腾出淡淡的烟雾,这几个月,他只学了初级的心法。但灵xìng掩不住,正随着他的力量,慢慢的滋长。 江离说:“它如果将万花林全部冰封,那么这里的生灵将再无所依。就算每年都要跟它苦苦对抗,我也在所不惜。既然能将它教化,那就用火焰让它净化!” 他拉住她的手,掌心温暖传递。看着她的眼睛:“走吧。” 霜天晶地,两个身影相携并行。人间最美的图画,不过如此! 沈郁和江离走出竹林,沿山谷向雪山进发。离开结界的保护,暴雪宛如白幕,簌簌有声。那份彻骨极致的寒冷,我似乎都能感觉到,骨子里一阵阵的凝冻之痛。 “以前我都是在结界内,召唤藤木附地催生。借此筑出木墙,以阻挡它的雪暴流!”大雪很快便积了厚厚的一层,埋到了两个人的膝窝。江离是毫不犹豫的跟着沈郁走出了她认为的最有利的地方,但出来之后,她还是把自己以往的经验跟沈郁说了一下。 “那样打,你不仅费力,又不能真正伤到它。知道它为什么如此不堪教化,而且自大成狂,认为自己肯定能得到一切?因为纵容。”沈郁说,“你这种打法,对它而言,就是纵容!” 江离听了不语,若有所思。 “区区凡夫俗子,还敢出来大放厥词?”连声音都能让人有寒痛之感,果然是雪妖啊! 我循声望去,看到了一个男子的形象。白衣白发,惨白面容。惟得一双赤红的眼,浓艳如血。 长长的山谷,我对这一带的环境也算是熟悉,该是玄武谷的中央,两边都是高耸的山壁。只是此时,不见一丝绿意,皆被白色所替代。 江离跟雪妖jiāo手过多次,却也是头一次见它以人形之态出现。先下手为强,所以江离的反应是相当快的,她双手一招,火焰已经缠上掌心。身姿轻灵如燕,翻掌就拍向雪妖。 但沈郁的动作更快,他居然在她跳起的一霎那突然探手抓住了她的腰带,接着借力向后一甩。江离的身体生生的在半空划了一道弧,掌心发出的火球失了准头,轰轰两声便砸在一侧的山壁上,引得滑落大团的雪块! 待她飘飘的落下,一脸又惊又怒的转身再看的时候,沈郁已经拎着刀冲了上去!踏在厚重的积雪之上,却不减他的迅疾。飞速前冲的同时,沈郁手腕翻转,另一只手在刀刃上一。血光顿现,既而发出灼烈的红色光芒。他漆黑的长发与黑色的锦袍相映,他的容颜清冷而俊美,眼睛若深潭。雪妖双臂舒展,像是等待他冲进自己的怀抱,大团的雪花飞舞绞缠,形成巨大的弯拱雪流,将沈郁上下左右,团团包裹! “沈郁!”江离的声音撕心裂肺,尽管她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冲向前去,还是被拦在雪流之外。她的灵力勃张,情急之下的潜力bào发是相当惊人的。 我曾被姑姑那样的逼迫,最明白这滋味!此时的江离,定然是心乱如麻。 这是姑姑的回忆,当然看不到沈郁在雪流之内的情况。我也只能看着惶惶无措,只能拼命用最笨的方法一次次冲击雪流的江离在外大吼大叫。 她从未这般施放自己的情感,我知道此时她一定近乎崩溃。 沈郁曾答应要帮她,但她又如何愿意他用这种方法! 祭血引火,借身提温。在沈郁用刀划破自己手掌的时候,江离就明白沈郁为什么要让她出来打了。 第二十七章 她带了一个凡人,一个灵气尚潜于身体深处并不明显外溢的凡人。雪妖才会轻敌,它才会如此肆无惮忌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只有这样,沈郁才能抓住这最好的机会,利用自己给它致命的一击! 她哭了,眼泪溃如决堤。彻骨的冷将它们冻如晶,她灼乱的灵气又令它们飞如烟雾。雪越下越厚,雪流jiāo错盘旋,有如两条巨大盘缠的白龙。不断还有细小的雪流脱离主体,向着江离发动攻击。 江离纵气连诀,身周舞动金光成剑。召唤木藤自地而出,强行用气将深覆雪之下有如冻铁的岩石催成土沙。这些近乎疯狂的招术,都是漫天白雪之下完成的。她的额头密布了血线,双手鲜血淋漓。她展现了超强的力量,这一切的动力,在于她要把那没轻没重挥着刀冲向雪妖的沈郁给救出来!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那不要命的!就算得到天时地利,雪妖也难挡人和! 情字令人狂啊。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江离这种打法令雪流也无法坚持。一点点的融化,既而被她所催出的沙暴吸收,再无法形成新雪。 雪流破败,江离的眼前是大团的鲜红。但沈郁借着刀支撑,并没有倒下。他身周的雾化兵甲正在一点点的消失,血引发的火焰仍没有熄灭。雪妖大半的力量已经被他的血祭之火融化,它残存的人形肢体倒在沈郁的脚下,正在一点点的消融。它并没有死,但也没有力量再聚人形了。它半张脸贴着地,已经融尽。半张脸扭曲,红眼黯淡,却是惊惧的看着沈郁:“你……怎么可能……” 沈郁没理它,事实上他也顾不上。因为江离已经冲扑而来,泪痕满脸,血渍满身。她扬着鲜血淋漓的拳头,想打却终究成了抱。 狠狠的抱住他,哭得一塌胡涂:“你冲什么冲?只会初级练气而已!” 他叹了一口气,摇摇yù坠。眼中却有笑意,轻声回答:“不想让你冲。” 一向充当保护者的江离,作为持衡者的江离。但同样,也是一个女人。 江离紧紧的抱住他,不管她有多强悍,在沈郁眼中仍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女人。这比言语的承诺,更让江离无以抗拒。我知道,她的心,就此牢系。 “我灵力尚不明显。只有出去,才能引得它现身。继而将它一步步引入雾化兵甲阵,借雾化兵甲令吸收它的灵力。祭血引火,贴身相灼。它的灵力,进一步被击溃。最重要的是,它的体内,已经含了雾化兵甲的术力,以后它无法脱离你的控制了。”沈郁看着为他施术的江离说。 江离狠狠瞪他一眼,仿佛余怒未消。但摧气的手,小心翼翼。夜色正浓,一轮明月晃着一地霜白,光泄流银。 江离的眼神有些迷朦,月色之下酡红颜色染了颊,酒不醉人人自醉。就连沈郁那静潭般的眼眸,此时也不免有些醺然。 “雪妖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而我也‘失踪’了数月,也该回去看看了。”他声音低醇,浅浅的笑,似是调侃,眼神却格外认真,“该跟我回凤台了吧?” 她偏头使xìng子:“不去!” 沈郁突然侵身过来,紧紧的锁住她,仿佛要以自身化为牢笼,将她困到天荒地老。口气似是漫不经心却又坚定:“非去不可。” 我的眼角有微微的濡湿,甚至想就此打断姑姑的念力。我知道,若是时光停驻在那一刻,该有多好! 但姑姑的念力仍在继续,画境仍在继续。那份回忆一旦苏醒,便拉不住也斩不断。 雪妖一役之后,江离和沈郁的灵力都大大增长。江离的五气连诀将要通悟,在这个时候,万花林是她最好的清修之地。 沈郁明白这一点,但他有自己的事情尚未完成。或者说,他还是放不下世间的种种。 经过雪妖一役,江离就算再不舍,也不会去阻止他。 于是,两个人约定。沈郁先回凤台处理一些俗物,江离随后而至。两人之间的对话大可忽略不去,他们的结局其实已经近在眼前。 当江离突破了五气连诀,生平第一次踏出万花林,她是怀着何等雀跃与期待,当然也是相当的忐忑的心情。按照当初的约定,来到那个风景极美的凤台的时候。她看到的,是沈家正在举办婚礼! 新郎是沈郁,新娘却不是她! 回忆至此嘎然而止,我浑身一激,从那光幕中回了神。 朱孝廉显然没有完全入境,但他也能从图像之中看个大概。我看着姑姑,她已经恢复了那种清冷的表情。缓缓扫视着我们,最后停留在我的脸上:“你看到了,男人的心,就是这样多变。不管与你如何生死相许,只要离开几天,就什么都能抛诸脑后。我所有的,便只这片万花林。于是我又回来,将这片土地,以瞬移避空之术,投入两国jiāo界的一座庙宇。” 姑姑轻叹了一口气:“陈、燕两国jiāo战。与其挟于当中再有外人误入,不如将这万花林,彻底遁隐,成为真正的世外桃源。后来陈、燕两国皆亡,新的国家建立。不过这些人间的纷争,都与我们无关。我倾心栽培你们,让你们从最低阶的花灵藤精,一点点的生出更高的灵xìng。远避尘世,清修悟道。但是,我没有想到啊!你们居然一个两个,智开而心野,简直是不知好歹!” 我说:“既然已经选择远避尘世,何必要再引人入境来谋害?姑姑曾何等坚持,不因贪婪而杀,不因取乐而杀,不因爱憎而杀,难道您都忘记了?” 姑姑冷笑着说:“没有这些男人,何来万花林中不绝的弟子?我师父给我留下的金仗,乃为焕日神通至强之灵。我返回万花林,潜心修道五气连诀。但金仗之灼极难控制,我不得不散热而出,令其化灵。残余的灵气,就化成了枭鸟之精。” “金甲羽就是当中之一?” 姑姑说:“不错,但终究是至圣仙灵之气所成。若与妖灵相染,便会生出像刑天兽这般的怪物。为了万花林世代传承,我只好引男子进来。” 我说:“姑姑,您力法高强不输先师。应该明白,万事万物皆随缘起缘灭。凡事无需强求……我明白您留在万花林的苦衷,也理解您为我们着想的苦心,人各有志,无经历无感悟。力量终究是不能决定一切的,现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的表情微微抽搐,看着我的目光十分的诡异:“你当真以为,凭着你们这些乌合之众,就能奈何得了我吗?芍yào,你的确进步了。但是,你终究是这万花林的精魄,永远无法脱离我的掌控!” 我说:“我没有想过要脱离您的掌控,我只是希望您可以明白,人心是无法用力量来控制的!” 姑姑冷笑:“在这万花林里,我就可以控制。” 朱孝廉向前一步,看着姑姑说:“到这个时候,还妄图掌控一切吗?你是恨那个不守诺言的男人,于是迁怒给所有的男人。七重天里,困的是你的心魔。而这万花林,永远不可能成为世外桃源!你让这么多人陪着你,因为你怕寂寞。你让大家陪你一起坐牢,却没有争取的勇气!为什么不去寻找真相?为什么不去问他原因,你在用力量来掩饰你的软弱!” 姑姑微微挑了眉毛,缓缓开口:“真相?真相就是,沈郁背叛了我,利用了我……真相就是,情意这东西只有女人在意。而男人根本不会放在眼里!真相就是,男人,皆是贪色多变,男人,皆是该死!包括你,朱孝廉!” 姑姑说话间便探手抓向他的胸口,我大惊之间,一把推开他,同时架臂格开姑姑的招式。举着手中的金仗说:“姑姑,别逼我!” 姑姑翻手又是一掌,灵力突涌,我生生推掌抵挡,胸口一阵血气乱翻。她冷笑着说:“逼你又如何?知道了我的过去,仍不明白吗?在这个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最无稽的,就是情爱!” 姑姑的身后气波旋dàng,长发飞扬如瀑。气波仿佛无形的掌力乱弹,其中一股飞速的向朱孝廉而去。我大骇之下再顾不得其它,灵气逼于手臂,顺而将金仗向姑姑一挥。 我的力量不够,当然形成不了那么强的焕日神通。但是至少该能产生一些威力,逼退姑姑也好。 她执迷不悟,我以为她是打开心扉坦诚过往,自此以后就能想通,这世间的情感总是值得人期待的东西。而这各人的经历,总该各人去品尝。人各有志,何必强求。但实际上,她根本没有想通。她不过借着回忆过去来恢复灵力,万花林是她用力量得来的,她要用力量卫,或者用力量毁灭。 诚如她当年与沈郁所说的那句话:我救你,亦能杀你。 金仗挥去,灵力被它收纳却并未施放半分。焕日神通根本没有形成,这柄法仗到了我的手里,居然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烧火棍! 愣神之间,朱孝廉已经被狠狠击飞了出去,他口中喷出血花,重重的跌落在地上。我急忙要往回冲,只觉身后罡风凛烈。本能的错身闪避,闪开了致命的位置但后肩仍重重挨了一掌。我咬牙在空中腾转,掌心逼气向姑姑挥去。她轻灵的闪避,我们掠飞空中,她紧贴我的脸。 笑容何其艳,却再不复见江离的神韵:“万花林的所有生灵,都拜我所赐才能活下去。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不过……还差的远!” 手肘剧痛,法仗又复归了姑姑的手中。她的身后,映日光图渐渐显现。我知道了,我进入了姑姑的念力之后,沉浸到姑姑的回忆之后,就已经失去了最佳的时机!我们,终将要死在姑姑的憎怒之下! 强烈的灼火,在道场熊熊焚烧。那是无尽的怒与恨,包含着哀与痛。我的眼前是一片红,万花林的姐妹们已经将力量尽数渡给了我,凭借着这些我压制住了姑姑一次。可是,我却没能抓住那最佳的时机。 身体自空中坠落,我已经无力控制,重重的跌在地上。 姑姑随之飘飘然落在我的面前,她身后的映日光图有如一轮红日,脚下开始窜生火焰,似要将一切都尽情的焚烧。 道场上一片狼籍,中央的水镜之内,金甲羽的残骸有如一道弯桥。随着姑姑的火焰,仍有刑天兽不断的从水境之中飞扑而出。牡丹、丁香、海棠、云梅……仍在苦苦的支撑。孟龙潭一身是血,挥舞着大刀左突右砍……不断的有姐妹们倒下去,为了给我继力,她们也几乎耗尽了元力。 第二十八章 地狱!这是一片火的地狱。姑姑的憎怒之火,一直埋藏在万花林的深处,从来不曾熄灭过。 姑姑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缓缓抬起手中的法杖:“既然给你们一个无忧无痛的世界你们不要,那就通通去死吧!”她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我闭上了眼睛。 “小心!”随着尖厉的声音,我被狠狠的推了一把。睁开眼睛,却看到了牡丹在我眼前焚烧。她面向着我,曲膝仍保持着推的动作,但火焰已经席卷了她的全身,焦皮烂骨的扭曲,就在我眼前烧成一堆焦炭! 我无法呼吸,灼烫的温度似连我也一并融化。但我一点也不觉得身体有丝毫的疼痛,因为心更痛! 身后传来哀哭:“龙潭,龙潭!”我挣扎着回头,看到孟龙潭倒在血泊里,云梅几个围在他的身边,泣不成声。在他们不远处,一只刑天兽的眼睛里,戳着孟龙潭的刀! 朱孝廉正挣扎着要爬向我,云梅和海棠正怒不可遏的要冲过来,全是恨,全是怒啊! “这是你们自己选的,不要仙境,而要火海!” 一团大火倏然而至,云梅和海棠只冲了一半便被大火团团围困,瞬间便如同牡丹一般,焚烧! 空气热到了极致,我的手已经半融,摁在地上完全拔不起来。身体在枯萎,眼前鲜红一片。 烧吧,通通烧尽吧! 执念并非是一朝一夕而形成的,我并不恨姑姑。我的命是她给的,我的力量是她赐与的。再来一次,我仍不忍心给她致命的一击。我仍会选择,在那个时候聆听她心灵的声音,最近距离的接触她的回忆。在我心里,她不仅是我的师父,也是我的亲人。我没能让她放弃执愿,但我至少尝试过了。 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掌与地面撕分开来,连皮带ròu,却浑不觉得疼痛。向着朱孝廉的方向伸出手去,现在的我,一定很丑吧? 最后的意识,迷离在黑暗里。我是万花林中的芍yào,因姑姑的力量而得到人身。芍yào是我的名,是我的根。如今,我又回到最初,回到了大地的怀抱里。 我一直以修炼作为我的终身事业,浑浑噩噩却不知修炼所为何由?不过,当烈火将我消融的一瞬间我终于明白,修炼,其实不在于身体的力量,而是在于心灵的坚强。 不因取乐而杀,不因贪婪而杀,不因爱憎而杀。江离最终没能做到,而姑姑更是越离越远。所以,她修炼了这么久,终究成不了仙! “芍yào,芍yào!”声音远远的飘过来,有如天籁。我缓缓的睁开眼,看到了朱孝廉! 清俊的少年,有着清彻又狡黠的笑容。眉目如画,眼神悠长。我怔怔的看着他,陶醉在他的眼波里。 牡丹的笑脸也进入了视线,那身洒金花的裙衫何等的艳丽,衬得她的五官奢艳至极,笑容夺魂。她慢慢探出指尖,在我额前轻轻一点,笑里含嗔:“还发呆,睡不够么?” 牡丹在我眼前被焚成一堆焦炭,朱孝廉浑身是血倒在远处,我的身体在姑姑的烈焰之下渐渐融化,我撕扯着皮ròu,白骨森森的手向着他伸开…… 难道说,这里是黄泉? 万花林都在姑姑的力量之下,就算死,也不可能落进yīn曹地府!这是怎么回事? 我猛的一撑身坐起来,熟悉的床铺熟悉的帐幔,芍yào居? “不是死了吗?”我微微动了动手,气顺神凝,没半点伤痛感觉。仿佛之前与姑姑大战,看到她的回忆,被她的焕日神通焚烧,全都只是南柯一梦。 牡丹坐在我的身边,看一眼朱孝廉,复又转向我笑着说:“是死了,不过又活了。” “……”我心下一动,有这等本事的,只有姑姑而已。但是,她既然杀了我们,又岂会消耗力量让我们复生? “是不动大师。”朱孝廉向我解惑,“他来了。” “他竟有如此法术?”我惊诧不已,朱孝廉当初跟我说过,那古刹之中,有位大师法号不动。他一直在那寺庙里,而朱孝廉之所以可以再度进入画境,也是因不动和尚的本事。 他有这般高妙的术法,为什么还任由姑姑在画境之中为所yù为?为什么一直都不肯出现,直到姑姑把我们通通杀光为止? 朱孝廉看着我,表情变得有些深沉,轻声说:“他出家之前,是燕国征武大将,名叫沈郁!” 沈郁?!我二话不说翻身下床,直接就向外冲去。 牡丹和朱孝廉一左一右的拽住我,牡丹低呼:“你元力刚恢复,要好好调息,又要去哪?” “去揍他!”我yù甩开他们的手,盯着门说。 姑姑当年救了他的命,还教他五行焕气之术。没有姑姑的收留,他能有今日?但是,他学会了调气,懂得释放灵力之后,就跑出去跟别人成亲了。姑姑如此偏执,他该负最大的责任! 朱孝廉突然发出一阵闷笑,我狠狠瞪他一眼,见他双眼弯弯如月,又实在气不起来。没好气的问:“笑什么?” “芍yào经此,越来越真xìng情了。”牡丹不紧不慢的接口,我语噎。 朱孝廉松开我的手臂,一本正经的看着我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姑姑的心结,只有他能解开。” 我不耐烦的说:“那为什么早不解开?现在才肯来解?他既然在这寺里,就该知道姑姑所作所为。怎么装傻充愣到今天?” “并非视若无睹,而因江离不悟。”声音自门外响起,那是浑厚的震憾。随之我的芍yào居大门洞开,一个灰衣的老僧含着笑站在门口。 他的身上,哪有半点沈郁的影子?没有倨傲,没有霜冷,没有森凛和霸道。看起来是温和好脾气的老头儿,双眼笑起来弯弯的,眼角的皱纹都是恬然,甚至连身形都变了。就算老了,身体会佝偻缩减些尺寸,也没有这样夸张的吧! 难道说,姑姑的回忆也不够真实?把沈郁给美化了? 他显然注意到了我的表情,笑如弥勒:“沈郁已死,复生不动。那身皮囊,早归尘土里了。” 我怔然向前,想问的话有许多,却不知从何说起。 “江离一心向道,持衡而繁生。却因一时的执愿,堕入迷障而不可自拔。我曾答应她,要助她一臂之力。这心结,惟得如此才能打开。”不动缓缓说,“你也曾说过,无历而无觉。江离是一个很执着的人,若不让她走到极致,她又怎么会明白?” “借人命让她明白?”我气结,瞪着他说,“这是什么鬼道理?” “当年因我而起,如今因我而结。往日种种,尽归尘与土。小姑娘灵慧皆备,万花林非你莫属,你若想知道,便带你回去又如何?”不动笑着,向着我挥了挥衣袖,我只觉天旋地转。周遭的一切亦跟着旋转而变改! 喧嚣的大街,锣鼓喧天。长长的迎亲队伍十分的壮观,围观者众,两边街道挤得满满当当。不远处的灰墙黑檐,赫然是悬着沈家的牌匾。 是沈郁娶亲的日子!恍惚间觉得身边衣袂一晃,回头却看到了姑姑,或者说是江离。《小说下载wrshu。com》 她穿了一身的白衣,混在人群里也是如此的扎眼。这般的素白,与红通通的队伍形成鲜明的反差。而她的表情,更是僵冷,面色惨淡如雪。 旁人在议论,我听的分明,她也一样! 沈郁将军的大名在燕国无人不晓,用兵如神可谓常胜。去年春率军出征,松平关大捷,但沈郁却遭遇刺客。就在众人都以为他已经不幸遇难的时候,他居然又回来了[www.sjtxt.com]。皇上龙颜大悦,将公主下嫁给他。而今天,正是他的大喜之日。 江离冷冷的看着轿子在沈家门口停住,冷冷的看着一身大红喜服的沈郁意气风发的出现。踢轿门,迎新fù,而她沦为一个围观的路人! 我伸手过去,手指却穿过她的身体。没有人看得见我,而我,也不过只是一个看客。江离于人群中隐去,我没有去追赶她。 真相,在沈家。 洞房花烛,只剩一对新人。还有不被他们感知的我! 第一人身处别人的洞房,我还是很紧张的,还有那无法控制的愤愤不平。早知道沈郁出来就娶了别人,还不如扣着他不让他回来算了……这念头在心里转了两转,突然又觉得很无聊,强留下来又有什么用?他是放不下他的功名利禄的,人在心离,也是无趣! 沈郁一如当初,身姿挺拔五官俊秀。越看越无法将那个老和尚跟他联系在一起。他手里握了一杆金秤,但却没有去掀新娘的盖头。只是走到了桌边,那里还放着一对系了红丝线的白瓷杯子。他随手把称放在桌上,睨着端坐床沿的新娘子说:“还装,人都走啦!” 我愣了一下,见那新娘子身子一歪,伸手把自己的盖头给掀下来男人!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沈郁居然娶了个男人??一身女装打扮,但嘴唇上还蓄了两撇小胡子……荒谬! 沈郁并没有回头去看他的怪胎新娘,坐在凳子上面向着窗说:“事成之后,我会向皇上举荐你。” “公主下嫁,连圣上都会亲临。那帮子岂敢不来?要拿人的确是最佳时机。”怪胎新娘的声音也很诡异,像拉破了音的胡琴,“你放心,早已经埋伏妥当。保管他来得归不得。” “只怪他运气不好,当初没有dú死我。若不是他将证据尽毁,连圣上都没有名目处置他,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沈郁幽幽的说,表情如霜般冰冷。 “你真的打算退隐?” 沈郁的眼中,浮起了一丝温柔之色。他唇边带出笑,与那身红色的锦袍相衬,分外的动人。 “今日得来不易,况且沈家基厚,你身为长子嫡孙,身负承宗之责。便是她救了你的xìng命,把她娶回来就是了。何必要跟着她再跑到那山野荒僻之地去呢?”扮成新娘的男人说着。 “她不适合这里的日子,待她来了一起逛逛便是了。”沈郁说,“既爱她,便该给她适合生长的环境!” 院外突响起刀兵声,与这喜气洋洋的氛围极为的不衬。但沈郁却带出喜色,与那男新娘一道疾冲出去…… 我站在原地未动,心口一阵窒堵,仿佛被人紧紧的攥住。喘不过气来! 朱孝廉说的对啊,姑姑若再有勇气些,出现在沈郁的面前,告诉他,她已经来到了凤台。质问他,为什么要另娶他人。 那么,就不必痛这么多年,伤这么多年! 身周的景象又开始旋转,复静止之时,已经到了古刹之内。我看到了墙上的壁画,那是万花林的全景,姑姑的形象立于一角。手里拿着法仗,神情哀伤。在她面前,有大片的花丛,怒放的妖饶。 第二十九章 而沈郁,面对着一壁的图画,孤单的凝望。他的手中,不再拿着刀。 “我来了,却找不到万花林的所在了。仿佛之前是一场梦!”沈郁看着画壁之内的姑姑,慢慢伸出手去,抚上墙壁上的图。他双鬓已经染了点点的霜白,神情疲惫而萧索。 他的声音都有了一点点的嘶哑:“找了好几年,居然在这墙壁里?人人都传这里闹鬼,入寺的没有一个走出来。连和尚都跑光了,再没人敢来这里!是你做的吗?江离?” 画中的姑姑神情淡漠,那眼睛冷冷的凝望。 “不是说好了吗?你来找我,我带你游凤台。为什么变成了这样?”沈郁的指腹贴抚在姑姑的画像上,他的眼睛带出一点水色。唇角却是微微勾起,似笑又悲,深深叹了口气,似是做了某种决定,“那我陪着你好了……” 我在画境中生,却不曾见过姑姑引来外人。朱孝廉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外人’!如今我明白了,因为那时,沈郁找到了江离藏身的所在。 尘世间数年,而画境中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了。因沈郁在外,再无人被引入画境中。直到,朱孝廉又无意踏入……或者可以说,是沈郁,不,是不动和尚故意让他进来的…… 我浑身一激,复又回到了现实。眼前的不动和尚表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故,笑如弥勒。 “江离因恨而执,所以力法强悍却不得入仙。”不动说,“我当初是力不能及,入不得这画境里。待得年久,我却参透了世情爱恨。却见她已经泥足深陷,实在心有不忍。时光荏苒,物是人非。但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江离一日不归正道,我一日难绝红尘。恰在此时,这位朱公子却是误打误撞竟入了画。我见他有些灵xìng,便想借他令江离悟达……都是缘份。”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缘起缘灭,终若土灰! 不动说:“力量终不能掌控一切,除了雾化兵甲术所造出的幻影。鲜活的人,岂能无情?她焚尽了一切,也焚尽了自己的心魔!” 姑姑将万花林避隐于墙壁中,令我们按照她的意愿长大,但情感的蔓藤终究要滋生攀缠。她焚灭了一切,也终究是一无所有。 当万花林成了焦炭,再无半点生命的鲜活色彩。她固然可以使用雾化兵甲术去制造更多听话的女兵,却无法从中得到一丝一毫的温情。 当世界便成死寂,姑姑才能直面自己的内心。在心底的最深处,她所痛恨的,也正是她所向往的——真情! 她是想要的,只是缺乏争取的勇气而已。不动和尚就是用这种方法,让她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我恍然大悟! “我该走了,这里就靠你了。”眼前绚起一道光,姑姑已然立在我面前。她仍是那般的明艳照人,身上的华衣光彩万丈。她的嘴角微微的翘起,仍有着那睥睨万物的倨傲。所不同的是,她的眼中,带出温存。 她将手中的仗递给我,同时掌心翻上,那小小的花冠跃然而上。 我喃喃的说:“我……” 姑姑似看出我的心事,笑意更深:“你可以的,万花林的姐妹们很拥戴你不是吗?” 我着实很惭愧。 万花林的道场已经完全恢复了原状,姑姑拉着我步下高阶,我看到姐妹们已经罗列两旁。那熟悉的元香进入胸臆,有种恍如隔世的感动。眼眶酸酸的,情感这东西,该来便来。我相信此时我的表情,一定不再是那种木讷。 姑姑华衣艳妆,眉目生动。眼波流转,看着阶下的姐妹们。她们神情各异,却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姑姑看着看着,眼中泛起一丝水色。 “姑姑今天真是光彩照人。”我竟脱口而出了这样一句话。 她看着我,眼中带出一丝俏皮,仿佛那多年前的江离,此时又重新回来了!她微微偏了头,鼻孔里哼了一哼:“牡丹从不说谎,我要问她!” 她说着,向着阶下走去。 牡丹笑着盈盈而拜,轻声说:“姑姑今日最美!” 姑姑长出一口气,伸手拍拍她的肩:“以后,我再管不了你们了。是继续留在这里修炼,还是出去历世,直管问她吧!”她的手向着我一指,便头也不回的向着远处的不动和尚而去。 她身上的光越来越强,仿佛上天将所有的光华都凝聚在了她的身上。她直向着不动和尚而去,最后两人的光芒化成了一团,倏闪之间,消失不见! 手中的金仗微微的泛起热,姑姑的法力源源不绝的自我的手臂汇引向心。仿佛姑姑的手,仍在托撑着我的臂弯。 停了剑诀,回眼看着朱孝廉渐近的身影。陪着他一道来的,还有翠竹和牡丹。 我慢慢的背过手去,因为手指有些不受控制的抖。 朱孝廉在我面前站定,一双黑潭般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我。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瞳仁内的人影。 我错开了目光,明知故问:“不是让牡丹送你出去吗?怎么还不走?”这样装腔作势我也很不喜欢,但如今的我,除了这般装真不知该做什么。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干燥而温暖,我却觉得烫手。 他说:“跟我走。” 我甩开他,却没成功。我努力回想当初那副僵面死相,睨了眼说:“不!” 他瞪我:“那我留下来。” “不!” 朱孝廉气结,表情有些恶狠狠:“芍yào!难道你……” “留在这里干什么,左拥右抱么?”我看到翠竹和牡丹那复杂的神情,心下刺痛。垂了眼看着草地,用力甩开他的手,狠下心来说,“你走吧!” 牡丹和翠竹走来,牡丹说:“不过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我如今也想通了,你不用担心。” “是啊。”翠竹勉强笑了笑,轻声说,“朱公子娶我,不过也只是权宜之计。他和我之前,从来也没发生过什么……” 脚下草青青,谷底流瀑依旧。水花溅如蒙蒙细雨,打在身上发间,是潮濡的微凉。这里山花灿烂,就算有凋零,仍会马上补继而开。以前,我总觉得这千篇一律之景是何其的无聊,而如今,我手握姑姑所留的金仗才明白,要守护着这里的一草一木,是何等的不容易。 我,不能离开! 牡丹拍拍我的臂弯,带出温柔的笑意:“你好好跟他谈谈吧,我和翠竹先回去了。” 她们两个的元香波动,我怎么能感觉不到?有着淡淡的苦涩滋味,感情这东西,多数都不是快乐。只不过,身处其中,甘之若饴。 “难道一把火烧尽了,重生的你便不再是你了?”朱孝廉的声音闷闷的传过来,“当初那个敢跟姑姑拼命的芍yào去哪了?那个焦皮烂骨依旧向我伸着手,一副爬也要爬过来的芍yào去哪了?如今拿了姑姑的法仗,便要当第二个姑姑不成?” 我握紧了手指,痛!我们的美好,只在那离魂梦一场。梦尽了,魂归了,一切也就该就此打住。我是姑姑亲选的继承人,天长日久已经成了习惯,如今这习惯之上,又加了一份责任。 肩膀被他狠狠的摁住,我惊讶于他竟然力气也不小!赫然抬眼,看到他的眸子微微泛了红:“你难道不想……不想跟我一起……” “翠竹和牡丹要怎么办?你不会不明白,她们都喜欢你。” “但她们知道的,我心里,我心里只有……” 我拂开他的手臂,打断他的话:“那又怎么样呢?你为了打听到牡丹的消息,为了留在这里,就用跟翠竹假成亲的方法。翠竹为什么要帮助你,你自己心里明白的很。你无法给她回报,却要靠她与你演戏才能继续留下来,你只好选择无视!这也是利用,朱孝廉!” 他默然不语,我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继续保持平静的姿态,我继续说:“诚如当初,你不会为了渡海救牡丹而杀玄武之一。你也无法在我与牡丹同困七重天的时候做出自私的选择,那是因为你的善良。生命都是平等的,你不会把生命放在你内心的天平上衡量。这一点,怕这世上许多人都是无法做到的,但你做到了!但生命不可以私yù衡量,情感也是一样。我是不会跟你走的,你也不要留下来。你有你自己要做的事,我也有我要守护的地方。” 他看着我,身体微微的颤抖。少年的面庞清朗如月,他的眼睛黑澈,神情却萧索。他向着我伸出手。他牵动了嘴角,笑容却让我觉得悲伤。他轻声的说:“你说的对,我不该利用翠竹……我明明已经找到我想要的,却不敢承认。我以为那就是留在这里的最好方法……对不起!但是,我还是想留下来,我想留在你……” 我强忍着落泪的冲动,我很想投入他的怀抱,和他一起经历那些纷纷扰扰,一起让时间验证……慢慢抬起手去,看着他眼中的恸痛,却在握住他指尖的一刹那,捻起诀念。掌心微拂,顿时风旋而起,瞬间将他卷向林外去! “芍yào,你真是个混蛋!”变了腔调的声音被风瞬间撕得破碎不堪,却仍是断断续续的传递到我耳朵里,烙在我的心上,心裂成一块块,疼得我直不起腰来。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在草叶上,一片模糊不清。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外面的世界的确有无限的吸引。但我没有勇气去牵他的手! 我真是个混蛋,我还是个胆小鬼! 他有他的雄心壮志,他有的他的世界。这里不过只是一段奇遇,是他的一场梦而已。再见了,朱孝廉! 在谷底站了许久,空气中仍带着淡淡的冷香,我将它纳入胸臆,渗入血骨。茫然伸手拂面,已经是一片濡湿。哭泣代表软弱,我不想哭,但忍不住! 一念起而情生,情感这东西无影无形,却是最强悍无可抗拒。 “你既爱他,为何让他走?”牡丹的声音带着叹息,幽幽而来。她的元香已经弥漫四周,我竟未觉。 我看着她艳丽的容颜,此时面色有些惨淡。 “真是因为介意翠竹?或者是因介意我?”牡丹说,“你明知道的,这并不是朱孝廉的错。再说了,当初你不是也不敢承认么?明明那扇子根本不是他送我的!” 我胸口一窒,肋下三分又痛了起来。牡丹这家伙,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安慰一下我么?非要把不说谎的原则守到底吗? 她推我的肩膀,顶得我身子一歪,忍不住瞪她。她笑:“想发火哟?受不了就去追啊,没胆!” 我承认,轻声说:“我与朱孝廉,终究也只是一梦的缘份。我跟姑姑的确很像,在对待情爱上,同样也是没有勇气的!我没有勇气向世间的纷纷扰扰挑战,我不敢面对那些风起云涌。心是最难控制也无法琢磨的,我怕有一天要面对物是人非,他那情移心迁的脸!”微微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当年姑姑看到沈郁成亲的一幕,她心若死灰,将万花林陷于壁中。只要再向前一步,就可以知道沈郁那桩所谓婚姻的真相。只要多留半日,就能知道,那不过是沈郁准备擒敌而布下的陷井。但她没有……” 第三十章 “她害怕,她怕再向前一步,看到他与他人卿卿我我。她怕追问下去,只会让自己颜面扫地,没了情,她至少要守住自己的尊严。”牡丹说,“她心有不甘,却没有勇气。就算再回到这里,她内心深处的寂廖的怨愤,却一日也不曾平息。” “嗯,她害怕。不过现在,我完全了解她为何如此害怕了!” 她心有不甘,却没有勇气。回到万花林,却无法磨灭掉沈郁的点滴。这里的雅居有沈郁的气息,雾化兵甲术是沈郁创的招,就连那个七重天,也是以沈郁所描述的传说相类……到处都是沈郁,姑姑活在这种折磨里!她恨,却丢不掉。她不甘,却逃不开。 直到最后,才能一把倾天的大火,彻底的毁灭! 我想,其实并不完全像不动和尚说的那样,姑姑烧死了我们,烧尽了一切才透悟。是因沈郁再度出现在了姑姑的面前! 当年的沈郁,已经成了今年的老僧。他守在墙壁之外,耗尽了他的年华与光彩。他并未背弃当年的承诺,他一直在看着她。正是因为他来了,姑姑才能放的开!或者我的理解太过狭隘,但姑姑临行前那眼中的欢愉与快慰,令我这个念头总是频频出现。 牡丹问我:“难道你真要像姑姑当初那样?心有不甘又没有胆量去争取,要抱着回忆恨一辈子不成?” 我摇摇头,从袖笼里掏出法仗来说:“我也有我的责任!金甲羽是靠这法仗的灵气而生出来的,他与法仗通慧,一直对姑姑忠心耿耿。但最后,却融化在七重天的狱火里。我们皆死而复生,但金甲羽却随着七重天的消亡而不复存在。我想,他的残息该是回到了法仗里。” 他那金色的眸子,一直闪耀在我的心里。若有一天,我有能力通悟这法仗的所有力量,我希望他也可以得到重生的机会。 他已经不再只是法仗灵气所生出的傀儡,他有了自己的情感,有了真正的生命!其实朱孝廉所能做到的,我不见得可以。虽然他不过只是凡人,但他对待生命的态度,一如最初的江离。 作为一个守护者,该有着尊重生命的态度。 关于情感,我们要学的东西太多了。有心便有情,情生情死皆在一念之间。人心永远无法达到绝对的公平,于是便有亲疏之别,轻重之分。 通悟红尘,不一定要历世。万花林,一样是极好的修炼场。这些姐妹们,万花林中的妖灵们,这里也是一个世界,等着我一点点的通达!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清冷唇角紧绷,端肃的神情令整张脸的线条是那般的凌厉。 廊外传来一阵阵的嘻笑声,伴着忽轻忽重的脚步,颇有些肆无忌惮的意味。无需辨析元香,我也知道是云梅和雪莲。 云梅在笑话雪莲:“哎哟,你最近又胖了,瞧瞧这脸儿,双下巴都出来啦!” “怎么办?大的不吃小的也得吃啊!”雪莲那满不在乎的声音飞扬起来,伴着“啪啪”两声,知道她又在拍自己隆起的肚皮。 我都无奈了,她最近总是这样,拍着肚皮好像在拍西瓜。 雪莲怀了孟龙潭的孩子,如今肚子已经显了形。犹记得她当初总是一脸鄙夷的看着孟龙潭。而此时,大腹便便却总是一脸幸福的模样。 当姑姑放出刑天兽在道场肆虐的时候,当所有姐妹都将力量渡给了我,而她们再无力量支持的时候,孟龙潭为了她们奋战到了最后一刻。 姑姑的焕日神通,令万花林开始焚烧,孟龙潭张开手臂挡在她们之前化为黑灰!这些,是后来丁香告诉我的。 用生命换得的尊重与爱,刻骨铭心。 丁香和雪莲曾对孟龙潭失望至极,因为他朝三暮四又十足的大男子。在救出牡丹之后,就算计划已经败露,就算要受到姑姑的严惩,她们依旧不肯跟着孟龙潭离开。我想那时,孟龙潭的男xìng尊严的确受到了重创! 不过经过了最后一役,孟龙潭终究不失为一个有情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义的男子汉。他用自己的行动博得了尊重,但丁香、海棠、雪莲、百合,到底是不愿意再跟着他去过那共侍一夫的日子。感情的世界里,一人太孤单,三人太拥挤,更何况还是五人行? 两情相悦,以心换心。爱情可以很无私,彼此付出无怨尤。爱情同样很自私,男女之情,容不得不一粒砂! 她们,总算是历了一场。 送走了孟龙潭,雪莲却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她对腹中的小生命充满了期待,再不复那冷若冰霜的酷样子。 云梅一向很少与人亲近,不过如今她xìng情也开朗了很多。后夏待她委时不错,只不过,却非她心之所属。 朱孝廉被我强行送走之后,后夏得知了也只好要跟了去。临别之时,他几次想去拉云梅的手都不敢,最后还是云梅重重拍上他的肩,险些让他跪倒在地。 爱情,也终究是勉强不得。云梅虽没有接受后夏,但经过这一次,也算是能从石妖死去的yīn霾中渐渐走出来。 听着两人笑声玲琅,软语切切,令我的心也温软起来。 夫妻、朋友、母子……人世间的情感,何其妙哉!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了,视线重新投向镜中。不知何时,我的唇角已经飞扬起一个曼妙的弧度,笑容,就这样自然而然的绽放开来。五官霎时变得柔和,衬得我那缀满芍yào的华丽衣衫,更加金灿夺目。 笑容因有情,才真挚! 镜子是我的朋友,我依旧喜欢对着它说心事,它总是默默的聆听。芍yào是我的根,亦是我的名。我从姑姑的手中接过法仗,成为了万花林的新主人。焕日神通,我远达不到姑姑的境界。也无需再做那不可一世的倨傲姿态,这里是我的家,是姐妹们的家,家,就该有家的样子。 万花林里一切如常,我每天都会带着姐妹们修炼,仍然会点名,仍然井然有序。朱孝廉的话,我一直记得。 制度是必须的,而力量的悍卫也是必要的。但是,心该让它自由! 一些不必要的制度将它废除,诸如整日拜来拜去的。要得到他人的尊重,只凭力量做不到。 桃花坞总是一派艳景,飞花漫天,纷纷扬扬的桃花雪。朵朵桃花簇拥绽放,纵然有一朵凋零落下,马上会有新的补济而开。 如今在我看来,不再是千篇一律,而昭示着生生不息! 牡丹与我相对而坐,桌上的小炉烹着新茶。茶香与花香和谐曼妙,一如万花林中宁静而清新的日子。 我说:“七重天消失之后,刑天兽肆无忌惮,这一带我用结界护住令它们暂时侵入不得,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准备闭关,这段日子,常务就jiāo给你了。” 牡丹说:“你打算效仿当年的姑姑?但这些刑天兽并非当初的雪妖,它们根本没有智慧,是无法净化的。” “总该试一试。”我说。 “像朱孝廉?明明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要闯到这里来救人么?”牡丹笑了,眼神微微带出神往与迷离。 “不打算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吗?”我问她,“林内数月,画壁之外可能只是瞬间。我没有勇气,但你跟我不一样。” 牡丹摇摇头,慢慢饮了一口茶:“你说的对,我们,只不过是他的一场梦而已。” 我垂眼看着手中的杯,世间的种种,无非也是一场梦。陷入梦中的人们,苦苦的挣扎,参透的又有几人? 我最近偶而也会想到他,每每念及,肋下三分就仿佛被人掐住,有些窒息有些痛,却也是真实的滋味。 我究竟懂不懂爱,直到现在我也不能确定。或者那只是一瞬间的灿烂悸动,很快就会随时间遗忘,或者这种且痛且快的滋味会陪我终生。 不过我终究明白一件事,爱恨情仇,重要的从来都不是结果。 若有一日遗忘,并不代表我曾经的爱是虚伪。若铭心至死,也不代表我的爱有多执着强大。 那些为爱的dàng气回肠,那些执着牵绊不死不休,其实都只是不甘心而已。 一念起而情生。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全文完 ┏━━━━━━━━━━━━━━━━━━━━━━┓ ┃ ≈☆~一起HI☆≈ ┃ ┃ 看‖书 ぃ ● ●  ぃ ┃ ┃  ‖  ぃ /■\/■\ ぃ ┃ ┃ ☆快来书香☆ ぃ└┬──┬┘ぃ ┃ ┃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 ┃ 【天煞孤星】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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