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你“幸福”吗[快穿]》 正文 1.竹马（1） “你是小仙女吗？” “闭着眼睛的话那你是睡美人吗？” “再不起来我就要亲你了哦。” 耳边是稚嫩清脆的童声，脸上还被柔软的东西戳弄着，身下的触感有些扎人，寻欢悄悄蜷了蜷掌心，在一片炎炎烈日下睁开了眼。 入目就是刺眼的阳光，寻欢被刺激的再度阖上眼眸，紧闭的眼皮底下还能感受到一层浅透的橙色日光。 模糊的视线中，她似乎看见了一个小孩子的脸正覆在她上方，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寻欢感觉眼前归于黑暗才又睁开，这回再没有刺目感。 “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小小的手掌重叠覆在她眼前，寻欢凝视着对方掌心的细纹看了一小会儿，才又将视线转向他的脸。 “你是谁？” “妈妈说，问别人名字前得先报上自己的名字。” “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好不好？” 小小的孩童约摸五六岁，头上戴着一顶橙黄的太阳帽，此刻他正背对着太阳，嘴里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却分外执着，甚至于跪坐的身体又朝她伏低了几分。 自打自己的声音一出来，寻欢一向冷静的大脑居然空白了一瞬。 软糯的嗓音因为躺了太久而有些沙哑，甜美感陡然减弱了几分，但也足够分辨年龄大小了。加上身边还有个奶声奶气的小孩子，寻欢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梦。 蜷起的手掌不自觉摊开，掌心使劲朝地上按了按，韧性极好的草根立马陷入一团嫩肉里，细密的刺痛感从手心传来，迅速打消了寻欢脑子里荒谬的想法。 “你怎么了？” 夹杂着几分无措的童声成功将她的注意力唤了回来，抬眼就看到白玉团子脸上颇有些忧心的表情，小小的眉头皱成一条缝，小大人的模样看的寻欢一愣。 “我没事。”嗓音对比刚才恢复了些，寻欢撑着草地坐起身，极度干渴的嗓子让她下意识四处找水，也慢慢看清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她正坐在一个小山坡上，茂密的银杏树和梧桐树仿佛一个天然屏障将她团团围住，有风吹来，地面一层枯叶被带到空中又再度落下。 寻欢凝了凝神，这才把视线放回身边的小孩身上。同样白玉鼓鼓的小脸蛋上一派严肃，水灵灵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看，浓密纤长的睫毛被光一照，在眼睑下方投射出一片青灰的阴影。 “你你你我我我我叫佐乐！” 被寻欢的目光看的脸颊红彤彤的小包子扭着手指结巴着吐出自己的名字，分明不自在极了，却还是朝寻欢伸出自己小小的手掌。 “你你起来呀，妈妈说，女孩子不能坐在地上太久，会会生病的。” 见地上的小姑娘还不动，佐乐在原地跺了跺脚，“你牵着我的手，我拉你起来。” 等两人都站定，佐乐正要说些什么，远处就传来了熟悉的呼唤声。 他看看寻欢，再望望声源处，最终咬了咬牙一把拽住寻欢的胳膊，拉着她就往妈妈那边跑，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安慰看起来异常沉默的寻欢，“你你别怕，我带你去去找我妈妈” 大概是平缓的心跳因为奔跑加快了跳动的速度，寻欢也小声喘着气，不太短的距离让两人额上都冒着汗，过于短小的双腿也渐渐浮上酸意。 “佐乐小朋友，妈妈是让你去捡球，不是让你捡个小姑娘回来。” 温软柔和的女声响起，寻欢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手臂间传来拉扯的力道才让她意识到，她和刚认识的小朋友到现在还没放开手。 况且人家的妈妈还在。 挣了挣发现没挣开，寻欢轻蹙着眉头使了巧劲儿，对方松了手后掌心的黏腻感让她在裤缝间擦了擦，整理好后，抬头就看到和他'妈妈并排站着的人一脸泫然欲泣。 寻欢：“” 不着痕迹呼出一口浊气，寻欢调整着自己站立的姿势，对着面前这位好看的母亲鞠了一躬就准备转身走人。 “呜呜，妈妈，我不要她走” 背后的哭泣声在寻欢看来有些莫名其妙，小小的背影停顿了片刻，想到自己刚醒过来小家伙对她做的贴心的事，寻欢坚硬的心稍微软了软。 她侧过身体看向哭的直打嗝的佐乐，“刚才谢谢你。” “再见。” 寻欢走出去老远还能听到震天响的哭声，期间还夹杂着几声抗衡不过大人拉扯的“不要”“放开”之类的话语，寻欢轻轻摇头，底下的步伐却加快了些。 一个打扮可爱的小姑娘，即使她面无表情，在围观的人看来那张小小的脸蛋也格外玉雪可爱。见她垫着脚尖四处张望着，旁边一个正等着自己妻儿的英俊男人看到这一幕，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上前打破了这片诡异的真空地带。 “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是和爸爸妈妈走散了吗？” 低沉悦耳的嗓音仿佛有镇定功效，寻欢浮躁的心有了一刻安宁，但也谨记着社会拐卖儿童事件，即便是这个人看起来很有安全感，也并没有因为问话而有所亲近。 寻欢丈量着两人的安全距离，默默站定后才板着小脸看向他。 佐鸣有些忍俊不禁的把她一系列动作收进眼里，也没有因为对方作出的防备而感到被冒犯。 小孩子对陌生人有防备心理是正确的。 这样想着，佐鸣的脚步稳稳的停住，双手也举在头顶以示无辜，“我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 “你可以向我寻求帮助，如果你愿意的话。” 如果她愿意的话—— 走了这么久，五岁孩童的体力已经无法支撑，再加上快要冒烟的嗓子，一向冷静的寻欢又是茫然又是低迷。 周围的环境对她来说相对陌生，从大人变成小孩，她看似接受了这种设定，但一时间也判断不了自己是穿越了还是重生了。 “叔叔。”喊出这个称谓导致寻欢别扭了几秒，她来这里之前刚满二十岁，面前的男人看起来顶多三十岁的模样。 看出了小姑娘的不自在，佐鸣放下手掌低声鼓励着她，“别怕。” “方便的话，我能借用一下您的手机吗？” “当然。” 寻欢接过男人递来的手机，发现屏幕还被贴心的解了锁，屏保是一个非常美丽温婉的女人，看起来还有点眼熟，正对着她笑的温柔。 深吸了一口气，寻欢一只手努力握着对她来说有些大的机身，另一只手在拨号键上按出了那个熟悉的号码，然后将手机放在耳边。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寻欢不死心的又拨打了两次，电话那头的女声机械而冰冷，传来的话语也一模一样。寻欢咬咬下唇，有些失落的把手机交还给主人，轻声道：“谢谢。” “怎么了？是没人接吗？”佐鸣见小姑娘摆摆脑袋，身上的气息也冷了些，想了想打开页面拨出了最上面那个陌生的号码，耳边传来的声音让佐鸣一愣，视线不自觉又往她身上放。 “你还记不记得别的号码？” “不记得了。”寻欢摇摇头。 像是想到了什么，寻欢瞥了一眼周边的建筑物，抬起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仰头问道：“请问一下，这里是南安市临沧区吗？” 男人温和的神色滞了滞，回答她之前快速在手机查了地图，并没有南安市这个地方，又输入了临沧区，显示的区域却在另外一个市，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并没有南安市临沧区。 佐鸣不由沉默了。 从他面上已经分辨出了答案，寻欢有些泄气。 一股巨大的眩晕感突然袭来，寻欢瘦小的身体轻轻晃了晃，却还是狠狠咬住腮帮子不让自己晕倒，嘴里也逐渐蔓延出腥涩的味道。 张了张口，寻欢眨眨眼努力摒去眼前的暗沉，虚弱的声音仿佛是从云端而来，“那么，这里是华国吗？” 男人摇了摇头，眼里浮上了些许担忧，“这里是九州。” 轰—— 克制着心底的部分躁郁，寻欢努力睁大的眼里布满了血丝，近看还能看见不断收缩的瞳孔，雪白的脸蛋也越发苍白，原本粉嫩的唇瓣更是血色尽褪。 “九州，是哪里？” “爸爸！” 前方小小的身影向他奔来，佐鸣看见爱人和孩子后倏地松了口气，刚才紧绷的气氛让他心底发堵，现在妻子来了，也好一起来帮帮这个好像迷路的小姑娘。 高大的男人笑着蹲下身张开怀抱准备迎接自己调皮的儿子，就看见那个一向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哒哒哒跑过来，越过了他的怀抱，和他擦肩而过，然后一把扑倒了旁边静默不语的小姑娘。 后脑剧烈的疼痛感终于让寻欢痛苦的晕了过去，身上的佐乐却还抱住她的脖子不放，脑袋亲昵的在她肩上蹭来蹭去，太阳帽被蹭掉，露出了一头毛茸茸的栗色短发。 他毫无所觉灿烂的笑着，用别扭的姿势回过头向双双愣住的父母宣示主权： “妈妈我又找到她了我找到她了呜呜呜，我要把她带回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竹马（2） “妈妈，她怎么还不醒？” “乐乐乖，医生说今晚一定会醒的。她需要多多休息，我们出去好不好？” “我能留在这里看着她吗？” “求你了妈妈。” 气氛突然安静。 “那你乖乖的，一定不能吵她。” “嗯嗯嗯！我保证不说话！” 耳畔刻意压低的对话伴随着一声轻叹渐行渐远，寻欢遥远而模糊的意识渐渐回归，首先感受到的就是后脑勺的刺痛。 她想要睁眼却发觉，双眼沉重的好似灌了铅，无论她使出多大的力气都无法撼动它们分毫，就连身体都僵硬无比，四肢仿佛全部失去了知觉。 要不是刚才的声音有些耳熟，寻欢还以为自己又穿了。 “不怕不怕哦，我在这里保护你。” 床上细微的动静不停，佐乐乍一看还以为她醒了，却发现除了睫毛一直在持续抖动外，她的眼睛并没有睁开。 佐乐伏在她耳边小声安慰着，带着温热的奶香味从脸侧铺散开来，寻欢的鼻翼微动，眼珠转了几圈。 佐乐做贼似的看了看紧闭的卧室门，小小的人抿紧了唇瓣凑近床上正昏睡着的美貌小姑娘，捂着自己活蹦乱跳的胸口俯身亲在了寻欢的额头上，随后又僵直着身体后退两步，反射弧延长了一会儿才捂着嘴偷笑。 他经常看见爸爸这样亲妈妈，觉得自己学的还是挺像的。 坐回矮小的单人沙发上后，佐乐的目光却又止不住的在寻欢脸上游移，最终定在那双泛白起皮的嘴唇上。 忽然有点渴，佐乐下意识伸出软软的舌尖舔舔自己的唇瓣，仿佛这样做就是在帮着对方润唇一般。 额上的触感柔软而湿润，他凑的太近，身上那股奶香也越发浓郁，寻欢睫毛抖动的更厉害了。 落在床铺的手被一双软乎乎的小手捧起，寻欢使出全力一抽，落在佐乐眼里依旧是纹丝不动，还被他握的更紧了。 “你快点醒来，醒来陪我玩啊。” “我的玩具都可以给你，我们还可以一起去幼儿园，我堆城堡给你看” 鉴于妈妈的提醒，小男孩先是压低了声音，发现还是很响之后索性直接说起了悄悄话。 “你睡了三天了，我问妈妈你是不是睡美人，妈妈说你不是。” “那你是谁呢，从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吗？” “你是我一个人的小仙女吗？” “妈妈说，你醒了就不能继续跟我在一起了，因为你的爸爸妈妈找不到你，找不到你他们就会哭哭，你也会哭哭” “我不要你哭哭，你不要睡觉了。” 寻欢：“” 耳边絮絮叨叨无逻辑的童言童语破天荒的让寻欢感到无措，从没有接待过小孩子的经验，更何况她现在的状态并不好，也亏得对方是小孩，不管说多少话没人回应也不会觉得烦闷无聊。 想动动不了，想醒醒不过来，寻欢挣扎了一会儿，就在小家伙热情依旧的悄悄话中再度睡过去了。 敏感的察觉到床上的人好像平静下来了，四周的空气波动也安静了些，佐乐撑着脑袋看了寻欢一会儿，莫名的睡意来袭，抱着她的手就这么趴在床边睡着了。 卧室外，客厅里。 佐鸣正在联系好友询问失踪儿童的事，不一会儿对方就给他传来了近日来失踪的幼童人数和图片，夫妻俩仔细的翻了翻，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楼上正昏睡着的小姑娘的线索。 佐鸣思考了下，“会不会是父母没有报案，或者你们立案时漏了她？” 刚说完就被怼了，佐鸣握着电话给妻子打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踱步走向落地窗，“对，五岁，个子的话100公分。吐字清晰，条理分明，没有发现任何痴傻迹象。”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佐鸣的表情有些难看，草草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整个客厅弥漫着一层凝滞的氛围。 “佐鸣，莫大哥怎么说？” 一声“莫大哥”让男人黑了脸，随即危险的看向爱人，轻轻哼了一声，“都说了别叫莫大哥了。” 白莺顿感无语，“快说，关系到那孩子你还这样。”说完忍不住踢了他一脚。 龇牙咧嘴的拿脚尖蹭蹭再度受伤的小腿，佐鸣拉着妻子坐回沙发，顺便给她的杯子添满茶水。 “他说等小姑娘醒来，最好带她去一趟局子，录入身份指纹，再登个寻人启事向群众扩发一下失踪信息，这样小姑娘的家人看到的可能性也会大一点。” 白莺沉默了，担忧的心情因为这个消息并没有缓解半分，更何况小姑娘自从被自家儿子撞昏之后，一直昏睡到现在。 今天是第三天。 “我一直让莫非关注着报警消息呢，他的手段你还不清楚吗，一有消息铁定会通知我们的。” 揽着白莺的肩膀，看着她因为小姑娘的事吃不好睡不好面色也憔悴了不少，不由有些心疼。 “你也别太担心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找不到她的家人，我也会帮她找个好人家的。” 感觉妻子身体有些僵硬，佐鸣心里的担忧更甚，“莺莺，你还好吗？” 没想到转过眼来的白莺一脸惊喜交加，眼里的光亮亮的吓人。 “怎怎么了” “佐鸣，你一直都知道我想要个女儿吧。” 妻子的身体不好，艰难的生下儿子就失去了再生育的能力，她也为这个事情暗自苦恼了很久，作为跟妻子常年心有灵犀的丈夫，佐鸣一秒t到她的意思。 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他，细白的手指也不自觉揪着他的衣摆，佐鸣毫无抵抗力的妥协了。 “你啊。”摸摸她的脑袋，柔软的发丝让佐鸣享受的眯了眯眼，“我看她和我们家挺有缘的，先是被佐乐捡到，接着又遇到了你和我。” 亲了一口妻子笑眯眯的脸蛋，佐鸣在她期待的眼神下狠狠点了点头，“如果找不到她的家人，我们就收养她，这样总可以了吧。” “耶！佐鸣最棒！” 白莺忍不住大声欢呼了一下，又立马捂住嘴缩在丈夫的怀里，夫妻俩享受了片刻的安宁，白莺忽然一拍佐鸣大腿，“可可万一找到她父母了呢” 佐鸣：“”受伤专业户表示心情很丧。 直到腿上传来轻柔的触感才哼哼唧唧道：“你的初衷不也是想让她过的好吗？对她来说，亲生父母在身边才是最幸福的。” “是我自私了” 佐鸣拍拍她的手，“我们莺莺自私的话，那小姑娘现在怕是还躺在大街上呢。好了，算算时间该醒了，我们上去看看她，嗯？” 白莺狠狠揉揉眼睛，吸了吸鼻子一同往楼上去。 悄悄推开房门，入目的温馨画面让这个一向严肃的大男人都柔和了脸，一旁的白莺更是笑的温暖。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近床边，佐鸣拍拍拉着人家小姑娘手不放正睡得香甜的儿子，“佐乐，醒——” 话音突然顿住了，白莺默默将床边的灯光调成暖黄，细细感受了一下，温和又不刺眼才收回手。 “你终于醒了。” 寻欢醒了有些时候了，只不过身体的虚弱无力以及身边还有个团子抱着她的手，导致她抽不出来，干脆就放任对方深陷梦中，自己则继续闭目养神，也顺便想想之后的路要怎么走。 面前的一男一女看起来都很温和，正擒着适合的笑意凝视着她，似乎在等她开口说话。 费力的咽下一口唾沫，嗓子眼儿感觉格外干涸，寻欢艰难的撑着被子坐起身，由于左手还被抱着，放水的柜子恰好在她的左手边，她只能探起身体努力用右手去够杯子。 其实在她刚起身白莺就想帮忙了，只不过身后的男人悄悄扯了扯她的衣摆，她稍微想想就克制着心疼作罢了。 她也想好好观察观察这个陌生的小姑娘，唔—— 醒来的，活生生的，也许将会是她的，小姑娘。 寻欢握着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半，泛着凉意的水让她没觉得有丝毫不适，干裂起皮的嘴唇因为水的滋润逐渐恢复红润，黄色的灯光下看起来格外晶莹饱满。 咕咚—— 三道视线一同看向那个双眼发飘的小小少年。 刚睡醒的眼睛看人还有些朦胧，佐乐‖透过温暖的光线看到寻欢莹润的嘴唇，睡前就觉得渴的人现在觉得自己更渴了，喉间也不自觉发出饥渴的吞咽声。 于是他不顾自己脸上睡觉压出的一大片红印，顶着一张通红的脸蛋站起身，在爸妈诡异的眼神下抢过寻欢喝过的杯子仰头就干，姿势豪迈地仿佛在跟人拼酒。 佐鸣扯了扯嘴角，用手肘碰了碰白莺，没得到回应后有些泄气，不过眼下两个小家伙的互动更有趣些。 左手几乎没有了知觉，寻欢将手缩回被窝里，在大人们的目光下隐秘的转动着，企图消磨一点胳膊的麻木感。 佐乐一双葡萄大眼雾气朦胧，头上的自来卷软趴趴的耷拉着，床边的灯光一照，整个人看起来好像不喑世事的小天使。 小天使佐乐：“妈妈妈妈，她醒了，我的小仙女醒了！” 白莺：“你的？” 大力点头，“我的！” 佐鸣揉揉儿子乱糟糟的脑袋，迫使他站好，表情端正后，才凝神看向床上那个分外冷静，甚至于有些成熟的小人身上。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察觉体力恢复了些，大脑也不再晕晕乎乎的，寻欢掀开被子慢悠悠下床，扶着桌角掩饰着瞬间浮上来的不适，过了几秒才走到三人身前站好。 “你们好，谢谢你们帮了我。” “我是寻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竹马（3） “寻寻欢？！” 白莺轻呼一声，和佐鸣看看自家儿子，再看看面上看不出神色的寻欢，夫妻俩再次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懂的眼神。 “咳——” 装模作样清清嗓子，佐鸣忍住唇边即将喷薄而出的笑意，摸摸鼻尖开始自我介绍。 “我是佐鸣，是他的——”顺手把害羞的快缩起来的佐乐提过来，“是他的父亲。” “我身边这位，是我的爱人白莺，也是我儿子的母亲。” 大手往下按了按儿子的脑袋，“这是佐乐，你们的名字，听起来很有缘分。” 寻欢小大人的和他们一一握过手，对方没有把她当作普通的小孩子，这样的态度显然让她很受用。 寻欢，佐乐，么。 寻欢抿抿唇瓣，看着握住她手不放的小男孩，黑色的眸子闪了闪，“你好。” 被水润过的嗓音格外清润绵软，佐乐捏捏手心里嫩嫩的手指，只觉得身体里好像住了一只小虫子，从脚底一路痒到心里。 两个小家伙之间的气氛让大人们不忍心打破，但眼下寻欢的归处最为重要，白莺上前揉揉她的发顶，蹲下身拉住她另一只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一点。 “寻欢，你记得自己家的住址和联系方式吗？” 寻欢的目光与佐鸣撞上，一气呵成地报出了地址，“南安市临沧区西水街道江景花园b座1506。” “佐叔叔，您已经查过了是吗？” 她还记得自己晕倒前听到的“九州”二字，她来这里之前分明是在华国。 “请问，你们听过华国这个国家吗？” 白莺担忧的摇摇头，把目光投向自己的丈夫，却看见他眼里也是一片茫然。 “九州。” 默默念出这两个字，寻欢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在那个世界过的很好。 十六岁就在那家书店打工，开心与不开心都能在书中得到缓解，即便是没有家人与朋友，能安稳地过完余下的一生她就很满足了。 可现在莫名其妙被送到这个地方，穿越小说里的女主们都是怎么做的呢？ 气氛好像更凝滞了，佐乐小心翼翼地收拢掌心，在爹妈鼓励的目光下移到寻欢身边，“不怕不怕，找不到家也不怕，你还有我妈妈。” “还还有我。”说完自己倒是先红了脸，眼睛也湿漉漉的，又想看寻欢又不敢看，闪闪躲躲毫不自知。 “佐乐说的对。” “寻欢，我们会帮你找家人，你给的地址我让你佐叔叔继续查，总有一天能找到的，你不要伤心了，好不好？” 将越发沉默的小姑娘抱进怀里，白莺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软成了一滩水。 “在找到你家人之前，你愿意的话就在我们家里住下，我们都很喜欢你。”顿了顿，白莺加重了拥抱的力度，“我觉得我们之间很有缘分，你不要急着拒绝，好好考虑一下，嗯？” 被抱进满是馨香的怀抱里，耳边的低语温柔又体贴，寻欢的心渐渐回暖，忍不住伸出小小的胳膊环上她的腰肢，脑袋也埋进对方的肩窝里。 寻欢沉迷着白莺身上的香味无法自拔，于是就忽略了大小三人偷偷达成共识的神色。 “我们先下楼吧，阿姨给你做了好吃的营养餐。” 寻欢点点头正要迈出步子，脚下突然一空，小小的身体就被柔软的胳膊抱了起来。 还是公主抱。 寻欢：“？？？” “乖，你身体刚恢复还不宜到处走动，我先抱你下去。 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抱着，寻欢僵硬着身体将脑袋埋进白莺胸前，胳膊不自觉环上了她修长的脖颈。 白莺俏皮的眨眨眼，冲丈夫儿子得意的笑了下，看着怀里小姑娘越来越红的耳垂笑眯了眼。 看来，也不是那么冷漠嘛。 吃完平淡而有营养的食物，寻欢摸摸自己胀鼓鼓的肚子，终于露出了来这里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谢谢叔叔阿姨的款待，我很喜欢。” 粉嫩嫩的小姑娘坐姿十分端正，吃饱喝足后下意识露出餍足的表情，笑起来软萌的不行。 白莺没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顺手拿过一旁的湿纸巾帮她擦嘴擦手，就连指缝也不放过。 “既然你醒了，明天就和我一起去一趟警局。你给我的地址我反复查过好几遍，最近的只有区域，南安市这个市名查无此地，华国也” 寻欢感激的看了一眼白莺，余光瞥见一旁揪着她衣角不放的佐乐，眉心动了动却没主动扯回它。 也许是从未有过撒谎的经历，向来从容的人这会儿也不免有些忐忑。 寻欢放在沙发上的手紧了紧，慢慢开了口。 “谢谢你们为我做的一切。” “其实我是孤儿，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报上的地址和电话也是我自己胡诌的。我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在那儿醒来，现在你们帮了我我还骗你们，对不起。”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可也确实是骗了人。 寻欢站起身朝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深色的眼瞳里隐约有些愧疚的水光。 “真的很抱歉，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妈妈，孤儿是什么意思？” 白莺狠狠地横了一眼儿子，“孤儿就是小仙女的意思，是被所有人保护的小仙女。” 这样的解释也刚好印证了查不出地址的因由，再加上她看起来有种超出年龄的成熟，稍微想一下那种环境，似乎也能完全理解。 佐鸣端起杯子饮了一口茶水，“佐乐当时把你撞晕过去，后面的责任是我们该负的。至于你说你骗了我们——” 给躁动的妻子使了一个安慰的眼神，佐鸣放下茶杯，“不管你说的真与假，我自会去查清。” “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安心在我们家修养，倘若找到你的家人——” “你们找不到的。”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所谓的“家人”在哪里，“我没有家人。” 寻欢动了动嘴唇，面色越发坚定，“我没有家人。” 佐鸣好似有些无奈，心里也奇异的夹杂了些心疼，“那你的意思是不找人了？” 见她冷着脸点点头，佐鸣揉揉太阳穴，“我们尊重你的意愿，那么，你的意思是想要回到孤儿院？” 桌子底下又被踢了一脚，这次的力道非常大，佐鸣强忍住去揉弄的冲动，对白莺讨好的笑了笑，作了个“别急”的口型，继而又看向站的笔直的寻欢。 她低着头好像在努力思考什么，长长的额发遮在眼前，让人无法轻易去窥探她的心思。 一个两个都不说话，没用的儿子还暗搓搓去拉人家握成拳的小手，白莺翻了个白眼，不管不顾地上前将寻欢搂进怀里。 “寻欢，你喜欢我们吗？” 好闻的香味让寻欢回过神，随即重重点了点头。 她很喜欢这个温柔的母亲。 不自觉就能让人心软，让人靠近。 白莺一喜，“那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生活？” 寻欢怔了怔，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您的意思是，准备收养我？” 低头看看自己过于幼小的身体，哪怕有大人的思维，可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不能赚钱，不能养活自己，不能再一次过上她喜欢的平静生活。 收养，似乎成了唯一的选择。 “在你昏睡的这三天，我和你叔叔就商量过了，若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你的家人，我们就收养你。” “既然你没有家人，阿姨也舍不得让你回到孤儿院，你就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看看旁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儿子，白莺继续说道：“我一直想要个女儿，可生完佐乐就伤了身体，寻欢，你愿意满足阿姨这个小小的心愿吗？” 大人的很多话佐乐都听不懂，但他听懂了其中最重要的一句话，那就是寻欢会和他们在一起。 佐乐无意识搓搓指尖，悄悄抬眼看了看正在认真思考的寻欢，想到以后每天都能见到她，也许两人还能睡同一张床，再也不是他一个人玩积木玩卡车，只觉得自己心里的快乐一阵接一阵，终于没忍住再次将人扑倒了。 “佐乐！” 屁股上被狠狠拍了一掌，佐鸣把他们俩用力分开，白莺慌慌张张的去看寻欢的后脑勺，轻轻用手摸了摸没发觉凸起，再分开软软的发丝，头皮没有变得红肿才放了心。 “再这样没轻没重的就家法伺候！”白莺怒喝道。 “先前就因为你寻欢才睡了三天，你既然喜欢寻欢，对待她就要温柔一点。” 轻声安慰了寻欢几句，看着可怜兮兮的儿子白莺又好气又好笑，“我要是寻欢，一定不喜欢你——” “我不要！！！” 佐乐扑在白莺怀里快要哭了，“我要寻欢喜欢我，妈妈呜呜呜” “那你自己跟她道歉。” 白莺拉着寻欢软嫩的小手，眼里流淌着让人万分沉溺的流光，“我这个儿子从小就莽撞。寻欢，你不要介意，他就是太喜欢你了，我还从没有见过他这么喜欢一个小孩子。”说完就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佐乐期期艾艾地开口，“寻欢，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了呜呜呜” 想到寻欢会生气，生气就不理他，不理他就不和他一起玩，也不会和他一起睡觉，佐乐越想越难过，悲伤的情绪充斥的满满的，最后索性抹着眼睛放声大哭。 “我嗝我要寻欢一起嗝一起睡觉” 一把捂住儿子的嘴，白莺笑的有些尴尬。 佐鸣哭笑不得的坐在寻欢旁边的沙发上，不免也有些期待，“我们尊重你的选择，你愿意的话就留下来，不愿意的话——” “我们也会给你找一家好人，保证你下半生衣食无忧。” 温馨的客厅里，佐乐在白莺的安慰下终于止住了哭声，正挪着小步子去揪寻欢的衣角。 男主人和女主人排排坐，三双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眼里既有期待，也有鼓励。 寻欢的心跳声瞬间被这些目光放大，想要后退的脚步在自己的控制下停住，发丝下的两只耳朵越来越烫，垂在衣服两侧的手循着衣摆握住，却捏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寻欢垂下目光一看，捏住的正是佐乐的两截指头，视线往上，就看见眼眶红红的人努力对她展露笑容，似乎想把自己最好看的一面呈现出来。 忽然就不紧张了，寻欢上前一步，身后的小家伙也紧紧跟着。 寻欢朝二人伸出小手，“未来的日子，请多多指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竹马（4） 因为有人帮助的关系，寻欢的领养手续办的格外顺利。 等她的名字正式落入佐家户口本上时，两大一小都莫名松了口气。 按照寻欢的意愿，白莺也没有要求她改名。 况且，这个名字和她家傻儿子意外的合拍，她也不想勉强她冠上佐姓。 只不过—— 看着一脸认真让佐乐喊她姐姐的寻欢，白莺颇有些忍俊不禁。 问了月份才知道寻欢比自家儿子大十天，偏偏佐乐对这个现实表示不满，正噘着嘴抱着寻欢的胳膊装耳瞎。 叮嘱佐鸣认真开车，白莺向后伸出胳膊揉了揉佐乐的脑袋，“有个姐姐陪着你不好吗？” “不要！我想要妹妹！” “为什么？”佐鸣从后视镜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发问。 “因为因为我想保护妹妹！” “是姐姐你就不保护了吗？” “才不是！” 只要，只要是寻欢，他就一定会保护她的！ 这样想着，佐乐将怀里的胳膊抱的更紧。 寻欢看起来比同龄的小孩子成熟太多，思维逻辑都很清晰，说话也十分有条理，跟自家儿子相比—— 算了，根本没得比。 佐鸣一锤定音，“大十天也是大，就叫姐姐。” 佐乐委屈的瘪瘪嘴，正要反驳，见寻欢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奇异的温柔这才作罢。 整个人也不乱动，就呆呆的看着寻欢的脸。 直到两人一起下车，寻欢主动握住他的手才缓过神来，紧接着，那双同他一般大小的手掌覆上他的脑袋，试探着摸了摸，见他没有反抗才稍稍加重了力道。 佐乐脸上刚消下去的红晕再度浮现，他慢慢回握着寻欢的手，轻轻叫了声，“姐姐。” “噗嗤！” 口嫌体的儿子让白莺笑弯了腰，见佐乐不好意思的往寻欢身后躲，才朝寻欢招招手，牵起她的另一只手往家里走。 “到家了。” “佐乐带姐姐一起去洗手，妈妈准备水果给你们吃。” 一个电话打来，佐鸣只好亲亲爱人的红唇进书房处理工作，白莺也趁势去做水果沙拉给两个小宝贝吃。 佐乐从洗手柜下方的空隙里拖出两个凳子放好，率先踏上，拧开水龙头后示意寻欢也上来。 这个教习过程看的寻欢一愣一愣的。 好笑的摇摇头，寻欢估摸着身高跟洗手台之间的距离，忍了忍还是艰难的踩了上去，跟新上任的弟弟并排站好。 见佐乐就盯着她任由细细的水流往下冲，寻欢忍无可忍。 “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从她醒来后就发觉，小家伙粘人粘的厉害，目光也时时刻刻放在她身上，活像是她下一秒就要消失了。 “快点洗手，不要浪费水。” 软糯的训诫声让佐乐很是受用，随即按压着旁边的婴孩洗手液抹在自己手上揉成泡沫，也顺带给寻欢的手抹上。 “妈妈说，要这样洗手。你不会的话跟我一起学啊。” 寻欢看着他十指交叉洗，掌心相搓洗，右手覆在左手插\'入五指洗，一边洗还一边示意她好好学，心里的无奈铺天盖地都是。 轻轻叹了口气，寻欢认命的用相同的动作洗着手，完了放在水龙头下冲洗，白色的泡沫顺着水璇儿渗进去，随即响起“咕嗵咕嗵”的声音，清理好洗手台，寻欢顺手关掉了开关。 “二位，洗干净了吗？” 洗了足足十分钟，手怕是要搓起皮了。 佐乐举起被寻欢擦干的手，“干净了！” “真棒！” 白莺一人给了一个香吻，一手一个拉着去了客厅。 “妈妈做的水果沙拉可好吃啦，是不是佐乐？” “嗯！”重重点头，佐乐嗅到水果夹杂着酸奶的香甜，哒哒哒跑到餐桌旁，张开胳膊等妈妈抱他坐上高凳。 这边寻欢在白莺的鼓励下抛开了不自在，却在看到和自己齐平的凳子沉默了。 她真的是太矮了。 白莺将两人放好，还贴心的给他们围上了口水巾，“一人一碗不许抢，乖乖吃完等妈妈来收。” 寻欢看了看手里的勺子，“你您呢？” 白莺暗暗叹息，“我是你的妈妈，所以不需要和我这么客气，懂了吗？” 到底还是小孩子，在陌生的环境感到不安无措是正常的，白莺心里也越发疼惜她。 “至于称呼，在你想要开口喊我妈妈前，像之前那样叫我阿姨就可以了。” “乖，好好吃吧。” 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白莺准备去书房看看佐鸣。 用勺子舀起一粒圆圆的猕猴桃，温度适合的果肉在嘴里炸开，寻欢享受的吞下去，又舀起了一粒哈密瓜。 “姐姐。” 嘴里小幅度咀嚼着，寻欢歪了歪脑袋，握着勺子抬眼看他，“唔？” “姐姐不喜欢妈妈吗？” 咀嚼的动作一顿，寻欢索性将嘴里的果肉咽下去。 “喜欢。” “那你为什么不叫妈妈妈妈呢？” 他面前的沙拉被吃的惨不忍睹，勺子没拿好，顶端的酸奶顺着往下流，手上立马沾满了果奶汁，小孩嫌弃的在桌子上蹭了蹭，坐在旁边的寻欢抽了一张纸巾就主动靠过来帮他擦手。 一边擦着一边低声回应他，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正是因为喜欢，这个称呼才不能随便叫出来。” 佐乐低垂着眼睫，看着寻欢白嫩的侧脸舔舔唇边的奶渍，视线不期然与她的对上。 她眼瞳深处的幽光深邃又遥远，佐乐动动手指想要去摸她的眼睛，她却摆正了身体两手抱着小碗在喝奶。 再垂眼时，他一片狼藉的桌面已经被擦的干干净净。 视线落在脚下的垃圾桶，那里面团了几张湿润的纸团。 因为喜欢，所以不能随便说出口。 这样的心意佐乐尚不能理解，等吃完沙拉妈妈来收拾时，他已经被姐姐拉进了洗手台。 慢慢体会到照顾弟弟的乐趣，带他洗完手，又自发的帮他擦擦脸蛋，寻欢已经把小家伙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她来到这里，第一个遇见的就是他。 阳光明媚得过于刺眼，在他遮挡的阴影中她才重新看清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被他的家人贴心照顾着，寻欢目前做不了什么，只能尽自己所能，在他们忙碌时一心一意保护好他。 “妈妈调了你们喜欢看的节目，佐乐快带着姐姐一起出来。” 客厅温软好听的声音透过洗手间的门缝传来，寻欢弯了弯眼睛。 她很喜欢这家人，也会努力让自己融入其中，成为这家人中的一员。 两小只都乖乖坐在一起看电视，只是一个认真的看着屏幕，另一个却在偷瞄桌上的糖罐。 白莺偷笑了下，揭开盖子递在佐乐面前，“喏，只能拿一个。” 佐乐放开握着寻欢的手，在妈妈的眼色下拿了颜色最漂亮的两颗，“我一颗，姐姐一颗。” 白莺乐了，“儿砸真棒！” 寻欢接过糖却没有吃，舌尖抵在自己门牙上，略微松动的感觉果然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想到刚才吃了那么多酸酸甜甜的沙拉，寻欢整个人都不好了。 想了想，她抽出一张纸放在桌面，又把手里的糖放上去，朝二脸懵逼的母子摇摇头。 “换牙，不吃。” 圆鼓鼓的小脸白嫩嫩，板着脸意外的戳人萌点，白莺看了眼嘴里含着糖傻住的儿子，对这个新闺女更喜欢了。 见姐姐不吃，佐乐也把糖吐了出来。 沾了大坨口水的糖慢慢化开，在纸巾上蔓延出金黄的色泽。 白莺嫌弃的看了一眼，卷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姐姐说的是对的，正在换牙的关键时期，我们要少吃糖。” 似懂非懂的应承了下，佐乐遗憾的叹了口气，不理妈妈感兴趣的目光继续抱着姐姐的胳膊看电视。 仰头悄咪咪看了一眼寻欢，佐乐朝她坐近了些，逼得寻欢小身子已经挤到了沙发扶手上。 头上挨了一记巨拳，佐乐缩着脑袋抬头，自家老爹高大无比的身躯就立在一旁，脸上的神色莫名。 “爸爸。” 气压太盛，佐乐不得不屈服。 “挨这么近做什么，又不是小姑娘，有了姐姐就黏黏糊糊的。” 佐乐不服气的顶嘴，“就要黏就要黏！” 嗨呀，还长脾气了。 眼看佐鸣在撸袖子了，寻欢眼角一跳，忙辩驳道：“我喜欢弟弟，他肯黏我，我很开心。” 佐鸣：“”这波操作我给满分。 白莺：“”闺女干得漂亮！ 弟弟：“”好的姐姐，没问题姐姐！ 四个人看完了一集《熊出没》，正要看第二集，家里的座机就叮铃铃响起来了。 “喂？哎，对对对我们在家呢，两个小的在看动画片。” 白莺一边笑一边点头，“行，那我们现在过去。” 挂完电话白莺疾步走过来，“宝贝们，我们一起去爷爷奶奶那里好不好？”目光又转向佐鸣，“你去吗？” 佐鸣默默点头，“你给他们换换衣服，我去车上等你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竹马（5） “我自己可以，您帮弟弟穿吧。” 寻欢捏着手里的水墨色小裙子，在白莺给佐乐换衣服时悄悄溜进了卫生间。 “叩叩叩——” “寻欢，你自己真的可以吗？” 门外的担忧声让寻欢加速了穿裙子的速度，急匆匆回了句“马上就好”，顺滑伏贴的裙子已经被套上了。 “呼——” 到底还是年龄太小骨头太软，光穿个裙子都气喘吁吁的，寻欢对着镜子照了照，突然愣住了。 先前她一直没仔细看自己的脸，镜子里那个呆愣的小人是她没错，但与记忆中五岁的自己相比，她从黯淡无光变得红润有精神，眼神明亮身姿挺然，气色比在孤儿院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寻欢接了点水拍拍自己的脸，甩去脑子里纷繁复杂的想法，擦干脸走了出去。 站在门口的佐乐看见寻欢出来眼睛一亮，“姐姐好看！” 白莺也笑着点头，“我的小公主当然好看。”说罢顺手帮她整理了下翻起的裙角。 “你们先去客厅玩会儿，妈妈换个衣服咱们就去奶奶家。” 寻欢乖巧应承着，牵起弟弟的手一同下楼。 佐乐喜滋滋地看了寻欢半晌，圆圆的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 “奶奶一定会喜欢姐姐的，爷爷也是！” 寻欢一怔，有些惊奇地看向佐乐，“你怎么” 他怎么知道她在担忧什么。 小孩子对周遭的情绪起伏尤其敏锐，更何况还是自己一直黏着的人。 手被对方握的有些紧，佐乐见寻欢抿着嘴，脸蛋也紧绷绷的，安慰的话立马脱口而出。 “姐姐不怕。” “我会保护你的。” 寻欢柔和了眼眸，轻舒一口气，“谢谢你。” “不过我是姐姐，要保护也是我保护你。” 佐乐固执的摇摇头，指指自己，再指指寻欢，“我，保护，你。” 看了半晌的白莺冷不丁出声，“我们乐乐要保护谁？” 佐乐当即接口，“姐姐！” “既然作出了承诺，就一定不能忘记，就算长大了也要时时刻刻保护姐姐，记住了吗？” 小少年一脸坚定，“记住了！” 约摸半个小时，一家人就驱车到了郊外的一幢别墅。 佐鸣把车停好，揽着妻子的肩膀跟在两小只身后，面上露出隐秘的笑意。 “傻笑什么？” 腰侧被白嫩的指尖狠掐了一记，佐鸣哭笑不得，“没没没，我们快进去，爸妈要等急了。” 白莺突然停下，“爸妈会喜欢寻欢吧。” 佐鸣笑的更神秘了，“谁知道呢。” 这一场认亲大会进行的格外顺利。 寻欢被老太太搂进怀里，认了一圈佐家的亲戚让她有些头脑发晕，惹得白莺不断投来担忧的眼神。 墙上的钟表已经指向七点，酒足饭饱后佣人撤去了残羹冷炙，重新在客厅茶几摆上了精致可爱的瓜果点心。 佐鸣跟着老爷子的屁股后面进了书房，刚一关上门就看见他爹变了脸，语气也不似方才的冷硬。 “小家伙是个好的，你们要好好对她。” 佐鸣深知老爷子的性子，所以来的路上一点也不担心。 “我看她和佐乐玩的很好，这混小子在她面前服服帖帖的，很不错。” 佐家的孩子一向霸道，老爷子观察了很久，小孙子像个跟屁虫一样，小孙女走哪儿就跟哪儿，根本是一刻也不能离开他的视线。 暗暗惊叹了片刻，老爷子挥挥手，“时候不早了，又刚在适应期，你们早点回去吧。” 佐鸣走到门口拧开把手，顿了顿回过头沉声道：“爸，谢谢您。” 客厅里一片欢声笑语，寻欢和佐乐一左一右坐在老太太身边，童言童语逗的老人笑声不断。 有眼色的几个姑嫂纷纷加深了笑容，面上的神态也更为真诚。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们懂，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孩子莫名占据了本应属于自家孩子的疼宠，说不膈应是不可能的。可老爷子老太太心情这么好，谁也没胆子上前去找不快。 临了了，手里的红包塞的更是殷勤。 在弯下腰的老太太脸上亲了一下，寻欢迟疑地看向板着脸把腮帮子伸过来的爷爷，在奶奶笑眯眯的示意下附上了软软的小嘴。 “爷爷再见，奶奶再见。”寻欢摆摆手。 “咳咳，嗯，再见。”老爷子不自在的摸摸鼻尖，眼底浮动着浅浅笑意。 “回家了好好听爸爸妈妈的话，有空了就来看看奶奶，啊？” 寻欢抱了抱奶奶的腰，低声道了句“好。” 四人回到家天已经黑透了，佐鸣将浴缸里放好水，滴了几滴沐浴露进去，用手搅了搅后水面浮上一层密集的泡沫，这才大声喊着儿子的名字。 白莺在浴室门口不断徘徊，时不时趴在门边听里面的动静。 刚才寻欢说自己一个人能洗澡，语气坚定神色自若，她脑子一抽就同意了，也不知道闺女到底能不能行。 水声骤停，白莺眼皮一跳，慌张地去推门，“寻欢，寻欢？你还好吗？妈妈进来了——” “我洗好了，让您担心了。” 寻欢握住门把手，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头，发梢的水珠顺着锁骨渗进棉质睡衣里，小脸蛋被浴室的蒸汽熏的红红的，眼睛里好像也凝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白莺吞吞口水，忍住了想要亲亲那粉嫩可口的脸颊的冲动，“那就好，来，妈妈帮你吹头发。” 由于佐乐一直哭闹着要跟姐姐睡，第一晚二人分开睡时，居然在半夜偷偷溜到寻欢的床上，第二天两个大人发现后拗不过他，才无奈地在寻欢房里安了一张小床。 寻欢盘腿坐在自己粉色的床上，白莺拿着吹风机温柔的给她吹头发，指尖在湿润的发丝间来回穿梭，寻欢有些昏昏欲睡。 白莺细心的摸摸发梢，触手干燥柔软才收起吹风机，见可爱的小姑娘闭着眼睛不断点头，眼神不由软了软。 将她放倒盖好被子，在她额心轻吻了下才悄悄退出房门。 “嘘——” 佐鸣了然地点点头，用更小的声音问道：“她已经睡了？” “嗯，”见佐乐的头发也是干的，白莺一努嘴，“这个也睡了，你把他放进去吧，轻点，别把寻欢吵醒了。” 寻欢睡的很沉。 佐鸣把佐乐放进被窝里，身子一挨到柔软的被褥立马自发地蹭来蹭去，没过几秒就陷入了睡梦中。 揉揉儿子软软的脸蛋，佐鸣临看了寻欢一眼，向来冷硬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轻蹙的眉心也渐渐舒展。 门外妻子还在等着，佐鸣眸色渐深，上前一把横抱住白莺，一边亲她一边往主卧走，“我们也回房睡觉。” 突然打了个冷颤，佐乐哆哆嗦嗦醒了。 抬眼一看，身上的被子被他踢到脚下，睡衣一角凌乱地翻起，露出白白的小肚皮。 空调还在运转，佐乐摸摸自己起了一片鸡皮疙瘩的胳膊，朦胧的视线看向睡得规矩的寻欢。 对方的床显然比自己的更有吸引力，佐乐一边在心里碎碎念一边红着耳尖往寻欢床上蹭。 悄悄掀开姐姐的被子，一股好闻的香味沁入心底，佐乐眨眨眼，做贼似的一股脑儿钻进去。 见寻欢并没有因为他的动作有醒来的迹象，佐乐松了口气。 身体朝她贴近了些，一双小手紧紧抱住她的腰不放，这才窝在她的肩窝放心的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 寻欢被一阵强烈的压迫感惊醒，恍惚地睁开眼，脑袋一偏就看见弟弟黏在自己身上。 无奈的叹口气，寻欢一如往常地去掰扯对方的胳膊。 不掰不行啊，谁知道小小的人力气居然这么大，手脚都紧紧缠住她，寻欢被弄得快喘不过气了。 “姐姐？” 拉扯的力道一滞，寻欢冷静的劝他，“醒了就放开我。” 佐乐眨眨雾气蒙蒙的眼睛，由于挨得太近，柔软纤长的睫毛几乎要戳到寻欢脸上。 眨眨眼，再眨一眨。 看见心心念念的姐姐还被自己抱着，佐乐咧开嘴无声笑着，毛茸茸的脑袋也使劲儿往寻欢身上蹭。 寻欢被蹭毛了，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别动！” “我起床了，你要起来吗？” “啵！——“ 在寻欢脸上响亮的亲了一口，佐乐笑着说，“要！” 面无表情擦擦脸上的口水，寻欢先是帮佐乐顺顺毛，这才不紧不慢地叠被子平褶皱。 看到他在一旁胡乱卷着自己的被子，寻欢眉心一拧，“放着别动，我来。” 绕过床角，寻欢把佐乐的床铺整理地干净又整齐，就连枕头上的头发也一根根拿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床上的闹钟显示的是六点半，隔壁的卧室没有丝毫动静，寻欢想了想低声道：“他们还没醒，我带你去洗漱，然后给你兑奶粉喝。” 小家伙揉着惺忪的眼睛乖乖点头，寻欢见他的小脚丫还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拿过一旁的拖鞋给他套上，自己也趿拉着拖鞋轻轻下楼了。 两人刷牙洗脸不过十分钟的时间，等他们从洗手间出来后，就看到佐鸣端着杯子正往楼上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竹马（6） 看见他们手拉着手一起出现，佐鸣眯了眯眼，“早啊。” 随即指了指楼上，“我把水给妈妈送上去，等下就来给你们泡奶粉。” “您还困的话就继续睡吧，我会给弟弟兑奶的。” 佐鸣看了寻欢一会儿，光脚踩着楼梯上去了。 厨房里有消好毒的奶瓶，茶几上也有热水，寻欢垫着脚从立柜上抱下奶粉罐，循着白莺之前的步骤兑好，在胳膊上试了试温度，才把暖暖的奶瓶递给一旁嗷嗷待哺的佐乐。 “喝吧。” 佐乐抱着奶瓶叼着奶嘴，圆圆的眼睛里有些疑惑，“姐姐不喝吗？” 他们都是五岁，妈妈说喝奶要喝到七岁，姐姐为什么不喝？ 想了想，佐乐把奶嘴吐出来，将奶瓶递在她眼前，“姐姐喝！” 寻欢复杂地看了眼亮晶晶的奶嘴，抽着嘴角道：“我不爱喝奶，你自己喝吧。” 寻欢本来还想帮忙做早餐，奈何自己实在太小，还没有橱柜高，想了想就乖乖坐回沙发，捧起茶几上的汉英对照儿童读物看了起来。 佐乐感兴趣地跑过来，偏着脑袋看了眼入神的姐姐，不高兴的瘪瘪嘴，“这个不好看，我们去玩积木吧姐姐。” 寻欢正在努力记单词，她上辈子英语就不好，这辈子有条件从娃娃抓起，自然不会放过这白白的机会。 “乖，我再看一会儿，看完了就陪你玩儿。” 可爱的图画本正好被翻到家庭称谓这页，寻欢正在心里默念，打了个奶嗝的佐乐又默默坐过来了。 “姐姐，这是grandfather，这是grand一ther。”滚圆的指尖一个一个指过去，嫣红的小嘴吐出的读音非常标准，还隐约有些英式口音。 上辈子就偏爱英腔的寻欢眼睛发亮，“那这个呢？”指尖使劲戳了戳，“还有这个。” 见姐姐这么开心的样子，佐乐来了兴致，小下巴一扬，“这个我知道，这是丈夫：hband，妻子：ife！” 念完了的佐乐站的笔直，梗着脖子准备等待来自姐姐的夸奖，可耳边响起的却是姐姐小声的发音。 “姐姐——”佐乐继续瘪嘴。 “怎么了？”寻欢抬头。 声调拉的老长，里面的不满快要溢出来了，寻欢拉起他垂下的小手摇了摇，“要什么自己说，你不说，姐姐就永远不知道。” 佐乐懵懵地点头，“姐姐夸我。” 寻欢捏捏他软软的手，笑的眉眼弯弯，“佐乐很棒。” “嘻嘻嘻，姐姐最棒！” 毫不吝啬夸他的姐姐，是最棒的！ “可是姐姐，丈夫和妻子，是什么意思啊”佐乐苦恼的挠挠头皮。 寻欢想了想，“夫妻就像是爸爸妈妈那样的。爸爸是丈夫，妈妈就是妻子。” 见他还是有些迷茫，寻欢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等你长大以后遇到真心喜爱的人，并且产生了想要与他共度一生的念头，到时候你就能体会到夫妻的含义。” 解释起来十分美好的词语，对寻欢来说却有些复杂。 在她眼里，婚姻从来都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那我和姐姐在一起，就是夫妻了吗？” 这话一出，躲在楼梯口偷听的真·夫妻和陷入自己思绪里的寻欢都是一怔。 扯扯妻子的衣角止住了她想要去客厅的想法，两人站在原地，不动声色细细地观察着一双儿女。 寻欢被噎了一记，拉着佐乐坐下来，为他拭净了嘴角白色的奶渍，把摊在自己腿上的画本放在他腿上，指着上面的两个人说，“两个陌生的人成为夫妻，自然不能有血缘关系。” 说出口寻欢自己倒是楞了下，随即又反应过来刚才话里的语病，她和佐乐也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舔舔唇瓣，寻欢继续解释，“我和你是姐弟，我既然入了你家的户口，就不能和你做夫妻。” 越解释越乱。 看着佐乐要哭不哭的样子寻欢急了，“你爸爸是我爸爸，你妈妈是我妈妈，你是我弟弟，你以后会有喜欢的妻子，我也会有喜欢的——”丈夫。 不过目前说这些也没用，因为听完她乱七八糟的话佐乐已经放开嗓子嚎了起来。 寻欢：“”救命。 憋笑憋的脸红脖子粗的真夫妻出来救场了。 两个小家伙一个伤心的抽噎，另一个手足无措的看着，怎么看怎么好笑。 白莺闷闷地笑了几声才清清嗓子站出来，眼里还闪动着晶莹的泪花，“佐乐，大早上你哭什么？” 不能被发现爹妈偷听自家孩子的童言稚语，佐鸣一本正经的端着杯子走到沙发旁坐下，可目光却止不住往二人身上放。 尤其是寻欢。 虽然对话天真可爱，可一个五岁的孩童，未免懂得太多。 佐鸣借着杯子里蒸腾的雾气观察寻欢，越观察就发现她越不像小孩子，行事作风也分外独立。 眼眸悄然沉了沉，佐鸣突然想到她的生活环境，再加上世上向来不乏先天聪慧的儿童，这样看来她过于早熟也说得过去。 顺利的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佐鸣的眼眸渐渐清明，望向寻欢的视线里夹杂了一股疼惜。 妻子还在轻声哄着儿子，女儿立在原地似乎有些自责，小小的脑袋快要垂到胸前。 不爽的啧了声，佐鸣嗓门一震，“哭什么哭，没出息！” 打嗝声微妙的停顿了一秒，佐乐反应过来突然怒了，“就哭就哭！就要和姐姐做夫妻！” “呜呜呜，讨厌爸爸！” 指尖抠抠发痒的手心，佐鸣狠狠磨了磨牙，心里的恶意再次蠢蠢欲动。 “再讨厌爸爸姐姐也不喜欢你，以后姐姐会有喜欢的人，还会做他的妻子，我看你到时候还哭不哭！” “哇！——” “讨厌爸爸讨厌爸爸哇！——” 感觉房子快被震天的哭声掀翻了，白莺也磨磨牙，眼刀子一个又一个刺向喝茶的男人，“很好，我看你今天是不用吃早饭了。” 略带歉意的看了眼沉默的寻欢，白莺叹口气就去追哭着跑走的蠢儿子了。 “对不起。” 佐鸣惊讶的挑挑眉，“你没有错，不需要道歉。” 在他了然的神色里，寻欢有那么一刻想要把所有事情都全盘托出。 包括她是哪里的人，又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等等等等。 可她自己都没有理清楚。 况且穿越这种事太过荒谬，说出来也只会被当成笑话，严重一点还会判定她为神经病人。 嘴唇上下开启了几次，寻欢只能再次道歉，“我应该顺着弟弟，不该惹他哭，真的很抱歉。” 她还是没做好当姐姐的责任。 小姑娘低着头，被白莺细心修剪过的刘海覆在额头上，露出了那双晶亮湿润的杏眼。 粉嫩的脸蛋皱成一团，眼眶红红的，一双小手也握的死紧，像是在全力克制着什么。 佐鸣走到她身边蹲下，迟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发现她没有丝毫抵抗后，有一下没一下的继续手中的动作，整个人透出一股宁静而温和的气息。 “我知道你很聪明，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爸爸妈妈不会随意干预你的想法，但你受委屈了，不开心了，不要一个人承受。” “我们的怀抱从始至终都是向你敞开的，只要你愿意接受。” 寻欢鼻子发酸，即将到来的泣意被她死死克制着，小小的身体在佐鸣的大手下瑟瑟发抖。 白莺牵着止住哭声还在抽噎的佐乐进客厅，看见抖个不停的寻欢还以为佐鸣训她了。 脚尖不着痕迹在他大脚趾碾压了几圈，白莺咬着牙瞪他一眼，把寻欢抱进怀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小声安慰着。 “你不要理爸爸，他就是凶凶的。是不是佐乐？” 佐乐把头都快点断了，“爸爸超凶！” 说完就躲进了妈妈背后，还对着一脸吃痛的爸爸做了个鬼脸。 心疼的亲亲寻欢的发顶，白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软一些，“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这是这个家里给你的权利。有爸爸妈妈在，你不需要忍，明白吗？” 偷瞄姐姐的佐乐：“还有我！” 哭意再也止不住，寻欢抱着白莺终于哭了出来。 一般小孩子会有两种常见的哭法，一种像是佐乐伤心就放声大哭，另一种就是寻欢压抑声音的哭。 她好像过于悲伤，整个人缩进白莺怀里哭的浑身抽搐，可听起来却像是在小声啜泣。 只有白莺自己有最真切的感受。 她轻轻拍着寻欢的肩膀，感受着胸前的湿意越来越多，心里一股接一股地拧着疼。 “寻欢乖，寻欢乖” 安慰着连自己都忍不住红了眼睛。 客厅的气氛实在过于压抑，佐鸣也非常心疼小姑娘，但一大一小这么哭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一努嘴，示意缩成一团的儿子行动。 佐乐缩缩脖子，试探着看妈妈怀里的姐姐，哪知道这一看却发现姐姐白白的脸蛋哭的通红，眼泪大颗大颗往外冒，十个白玉般的手指紧紧攥住妈妈的衣服，一边哭一边抽。 佐乐：“哇！——讨厌爸爸哇！” 脸黑成碳的佐鸣：“”关老子屁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竹马（7） 手忙脚乱的安慰好哭成一团的姐弟二人，白莺和佐鸣累得满头大汗。 “你带他们去洗洗脸，我去做早餐。” 佐鸣头痛的敲敲脑袋，转身去厨房里忙活了。 等母子三人收拾好出来，餐桌上已经摆上了简单而又营养丰富的早餐。 佐家饭桌上一直遵循着食不言的规矩，这会儿就只听见咔嚓咔嚓咬面包的声音。对比着寻欢斯文的进食方式，自家儿子自然就显得粗鲁多了。 吃饱喝足后，佐鸣从书房抱了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在寻欢面前，“这是我们送你的第一份礼物，你拆开看看。” 小心地揭开，看见里面的东西寻欢握住盖子的手紧了紧。 “喜欢吗？”白莺亲昵的捏捏她的鼻子，“再过一个月佐乐就要开学了，你和他一起去上学，好不好？” “把你们安排在同一个班级，每天都能一起上下学，开不开心？” 寻欢摩挲着手里柔软轻薄的校服，只觉得自己心里多年的的遗憾瞬间被弥补，“谢谢你们。” 来到家里好多天，寻欢对他们还是非常客气，虽然一直在努力亲近他们，可怎么也比不上自己儿子的好感度，白莺稍稍有些挫败。 她想听寻欢叫她妈妈很久了，每天都暗搓搓的希望她能开口叫一声，可也知道这种事急不得。 只有她真心把他们当做可以肆意亲近的家人，从心底完全接纳他们，才会将那两个称呼诸之于口。 这个孩子是慢热的性子，白莺一边告诉自己急不得，眼里的期待却越发急切。 暗暗掐了自己下，白莺笑的好不温柔，“说了不用这么客气，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走，我带你去试试大小。之前让他们做大了点尺寸。”上下打量着寻欢的胖瘦程度，白莺满意的点头，“这几天总算把你喂胖了些。” 小孩子嘛，就是要圆滚滚胖乎乎的才可爱。 母女花上楼美美美去了，留下大眼瞪小眼的父子俩在做无声的拉锯战。 “怎么，以后和姐姐一起上学不高兴？” 佐乐马上大声反驳，“才不是！” 他刚才听到这个消息一直在偷着乐呢。 看着儿子拧巴的样子，佐鸣低声威胁，“动不动就哭，一点也没有小男子汉的气概。等姐姐出了我们家看到别的乖巧可爱的小男孩，啧啧啧——” “失宠指日可待。” 不知道失宠是什么意思，可光听爸爸幸灾乐祸的语气也知道是不好的词。佐乐朝他龇龇一口小白牙，像个领地被侵犯的小豹子，奶兮兮地露出自己认为杀伤力最强的獠牙。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佐鸣略有深意的看了眼儿子，默默在心里为自己的决定啪啪啪。 “你想不想更好的保护姐姐？” 收起利齿的佐乐答得响亮，“想！” “很好。”摸下巴围着儿子转了一圈，佐鸣再度点头。 明天就把他送去莫非那里，让人好好操练操练，也好磨磨他无法无天的性子。 佐乐被爸爸越来越深的目光看得一哆嗦，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你们在说什么？”牵着还在扯衣角的寻欢，白莺兴致勃勃地问道。 佐鸣很得意，“我们在说，明天送佐乐去学武的事。” “学武？！” 瞅瞅儿子的小身板，白莺有些犹豫不决，“会不会太小了点，学武那么辛苦，他的身体吃不消的。” 寻欢倒是有些感兴趣，她上辈子身体就一直不好，大病小病从没断过，学武的话，不仅能保护自己也能强身健体。 迈着步伐朝还在商量的二人靠近，寻欢鼓足勇气开口，“我也可以学武吗？” 见他们有些愕然的看着她，寻欢瞬间就觉得自己多事了。 “抱歉，我——” 佐鸣食指弯曲在她额上敲了一记，“一天到晚道什么歉！我们是你最亲近的人，你告诉弟弟想要什么就得说出来，可为什么你自己却做不到？” 寻欢有些窘迫，“我我想学武，和弟弟一起。” 看了眼喜不自胜的佐乐，佐鸣问道：“那你可以告诉我们，你为什么想学武吗？” “我想要更好的保护自己。”悄悄瞥了眼沉默不语的白莺，寻欢有些紧张，“作为女孩子，我想在长大后不会时时刻刻陷入未知的危险中，遇到困难也能有自保的能力。” 末了再补充一句，“还，还可以保护你们，和弟弟。” 白莺一颗心软的不行，既骄傲她小小年纪就懂这么多，又为她不知道在哪里被伤害过而感到心疼。 跟佐鸣一对眼，两人默默拍板这个临时起意的决定。 “那好。但妈妈要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依靠自己固然是最好，但家人永远是你的避风港，我们随时欢迎你来依靠。” 语重心长的说出这句话，白莺怀里立马投进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刚想说谢谢，想起来方才来自佐鸣的叮咛，寻欢闭上嘴把自己埋进白莺怀里，眼睛隐隐发涩。 “好了，再撒娇就出不了门了。既然下定了决心，我现在就带你们去莫叔叔那儿，他可不会像我这么温柔。” 瞅着那张嘚瑟的脸，白莺恨不得一拖鞋拍上去。 几人换完衣服，佐鸣打了个电话就驱车往莫非家去。 先前见过两次，再见面也不会太过陌生。知道了他们的来意，莫非盯着俩小的看了会儿，默默摇了摇头。 “怎么了？”佐鸣皱眉，难道收徒失败？ “已经过了学武最好的年龄，”莫非吸了口烟，“现在身子骨已经长成，在这个年龄段学的话，比两岁的孩子还要苦得多。” “你们再商量一下。” 现在的孩子都娇气的不行，动不动就哭唧唧的让人闹心，他们家佐乐尤其爱哭，莫非想到那把好嗓子就头大。 把烟蒂扔在脚下狠狠踩烂，莫非才把郑重的目光投向一旁身姿昂然精神气足的寻欢身上。 这孩子倒还不错，是个好苗子。 大人嘀嘀咕咕太久，小姑娘牵着那只小哭包站在太阳底下，看上去异常沉静，莫非心中隐隐有了几分期待。 瞥了眼面露担忧的白莺，莫非深感无奈，“既然能把他们送到我这里，就说明你们已经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我能够保证的是，只要他们不主动说放弃，我会使出我的看家本领教他们。”咧开一口白牙，莫非看佐鸣的目光略带挑衅，“怎么样，要不要干一场？” 二人师承一人，又是多年的挚交，二话不说就脱掉外套撸起袖子酣畅淋漓的干了一场。 躺在客厅的地毯上轻轻喘着气，揉着自己微微刺痛的下盘，佐鸣深深感叹着，“师兄的风采一如当年，把他们交给你，我和莺莺不能更放心了。” 傲娇的哼了一声，莫非嫌弃的用脚尖踢踢他，“快起来，躺在地上像什么样子！再不活络活络晚上有你疼的！” 白莺胆战心惊的看完他们的比试，心里乱成一团。 “不用担心，我们会好好听话的。”扯扯她的衣角迫使她弯下腰来，寻欢凑近她耳边，“我想认真学武，以后好保护您。” 小丫头信誓旦旦，眼睛亮晶晶圆滚滚，里面隐约透出些微依恋，虽然不深，可也深深安慰了这个正愁思不断的母亲。 白莺蹲下来一手抱一个，咬咬牙道：“那妈妈就拭目以待了。” 依依不舍的跟孩子道了别，白莺揉着眼睛上了车。 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子，莫非阴测测的笑道：“跟我来。” “内家拳法主于御敌，讲究以心息相依，运行匀缓。你们既过了最好的年龄段，但该落下的基本功一样也不能落，完不成——”莫非哼哼鼻子，“照样有惩罚。” 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鄙夷的瞅瞅佐乐黏糊人的样子，莫非只管把基础要领一一述出。 哪怕听不懂，这些基本功耳濡目染，待他们明事时理解起来也会快些。 更何况，小姑娘认真专注的模样可不是听不懂的意思。 莫非的眼睛更亮了。 刚才没急着在佐鸣跟前行师徒大礼，就是想好好考验一番。小姑娘显然比傻小子更得他的心。 完成了一系列热身动作，佐乐龇牙咧嘴的喊痛，正想让姐姐给呼呼，可另一边可怕的莫叔叔正在耐心的给她松韧带，两人自成一体的气氛让佐乐下意识有些不开心。 然而，寻欢脸上坚毅的神情让佐乐心中一动，他迷茫的看看自己酸痛的腿根，又想想姐姐脸上流下的汗水，突然就歇了去黏她的心思。 耳旁似乎又响起了爸爸那恶魔一般的话语，佐乐单手撑地慢慢坐起，学着方才莫非教的方法继续压腿。 这回再痛再难忍，佐乐也咬着牙挺了下来。 摆正了寻欢压腿的姿势，余光瞥见默默行动起来的佐乐，莫非不由心中发笑。 这小子是个有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竹马（8） 一个月后。 莫非倚在门边看着姐弟二人巩固形姿，心里甚感欣慰。 每天雷打不动的锻炼有了显著效果，两只小的也是越看越喜欢。 “行了，记得师傅说过的话，放学按时过来。你们才刚刚开始，每天的修行不能断。”想从裤兜里摸烟，见两个小孩满头大汗立在一旁，莫非囧囧有神的收回手，转身给他们倒营养液去了。 “莫大哥，他们今天结束了吗？”白莺停下车子，手里拿着一盒切好的新鲜水果问道。 看见这个情景莫非再次感叹了一番，闷闷的伸手一指，“喏，还在练功房里，你自己去找他们吧。” 白莺感激一笑，“莫大哥你也辛苦了。”随后悄悄推开木门，见宝贝们都坐在地上喝着一杯黑乎乎的水眉头就是一抽。 “今天怎么样？妈妈带了你们爱吃的水果，我们吃完就回家。” 佐乐耳朵灵的不行，刚一听到妈妈的声音就扑过去抢她手上的盒子，“营养液太难喝了，我要吃水果！” 板着脸拍拍蒲团，寻欢眉毛一扬，“把它喝完。” 虽然味道不怎么样，可喝了一个月下来，她感觉身体每天都暖暖的，练拳的酸痛感也缓解了很多，对于佐乐日常浪费的想法自然是耳提面命。 见姐姐神色莫名，佐乐暗暗吞了口口水，艰难的放下手里的水果重新跑到寻欢身边，捏着鼻子把剩下的营养液一口气干完了。 寻欢摸摸他的脑袋以示奖励，“乖。”随即面向白莺扯扯自己汗湿的练功服，“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当然可以。”欣慰的拍拍脸色潮红的女儿，白莺又看看一脸兴奋的佐乐，“”算了。 到家洗漱干净换了舒适的衣服，寻欢这会儿正在看自己的入学通知。 “怎么样？明天就可以上学了，害不害怕？紧不紧张？” 寻欢摇摇头，“不害怕，也不紧张。” 她其实有些兴奋。 黑瞳里首次出现如此明亮的期翼，佐鸣和白莺心中了然，也不去戳破她的小心思，反而兴致勃勃的看她偷乐。 “行了，都早点睡觉。明天还要早起，你们俩可不能赖床。”佐鸣下巴一抬，“尤其是你，佐乐。” 不高兴的嘟着嘴，佐乐冲着爸爸哼了一声，拉着寻欢就往楼上跑。 一夜好眠。 国际辅幼中心。 上辈子直接跳过幼儿园上小学，虽然对寻欢来说没什么，可现在多了在幼儿园学习的经验，寻欢反而觉得有些好玩。 一群五六岁的小孩子在她眼里都是软萌可爱的小天使，所以在孩子堆里她适应的很好。 虽然吵闹了些，但这是他们的天性，在学校里可以被调整，可不该被压抑。 这边有人开心的和小朋友玩成一团，那厢第一次被最爱的姐姐忘在脑后的佐乐正愤愤的抠着桌角。 直到看见一个红着脸的同学凑上前去拉她的手，佐乐立马炸了。 “姐姐！” 大步走过去一把推开小男孩，佐乐抱着寻欢的胳膊摇啊摇，“姐姐，陪我玩。” 来到这个家里快两个月，弟弟的粘人程度寻欢深有体会，这会儿他正委屈巴巴的对她撒娇，寻欢心里一颤立马出声安慰，“你想玩什么，姐姐都陪你。” 她刚陷入认识新朋友的兴奋中，却忽略了自家弟弟对她那莫名的占有欲。 寻欢抱歉的朝围过来的几个小朋友笑笑，顺着胳膊往下握住佐乐的手，带着他走到角落的积木旁边。 “佐乐，刚才是姐姐不对。”揉揉他蓬松的头发，寻欢把身前的积木都推到他跟前，“今天教姐姐堆高塔，可以吗？” 佐乐面上一红，看了一眼笑的特别好看的姐姐才呐呐应道：“可，可以啊。” 在寻欢越来越炙热的视线中，佐乐搭底盘的手一抖，刚码好的塔底马上倒了。 寻欢：“”弟弟你怎么了你八风不动稳如磐石的搭积木功能呢？？？ 佐乐：“”好羞人姐姐别看我了(:3」∠)_ 试探的拿出一个红色的积木放在他手心，寻欢鼓励道：“别急，我们慢慢来。” 深吸一口气，佐乐不敢再看她，这回的高塔不过几分钟就搭好了。 佐乐拍着掌去看寻欢，哪知寻欢刚好也在看他，她的眼睛里好似注入了一汪清泉，里面还隐匿着对他的宠溺。 佐乐愣愣地盯着她，不自觉伸出手覆上她晶莹剔透的眼，“姐姐，你真好看。” 好看的他的心正在噗通噗通乱跳，面上的红晕逐渐扩散，耳后的皮肤被晕染了一大片。 “哗啦——” 两个小朋友一阵风跑过，刚搭好的高塔应声而倒，同时也唤醒了跟寻欢贴的越来越近的佐乐。 遗憾的惊呼一声，寻欢立马跪坐下去准备动手补救。 佐乐捂着如雷似鼓的心口环视了一圈，眼睛里带着湿漉漉的羞意和跃跃欲试。 “姐姐。” 寻欢垂着眼继续摆弄，“怎么了？“ 左手边坐下了小小一团热源，跟她挨得很近，寻欢稍微往旁边挪了挪，小团子立马紧紧跟上来。 寻欢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你到底——” 声音戛然而止。 唇角的触感柔软而又湿润，主人似乎太过紧张，嘴唇覆着的几秒一直都在抖。 寻欢愣怔地看着佐乐不停颤抖的睫毛，看着他顶着一张大红脸羞涩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从一旁拿出水杯摆了个叉腰的姿势咕咚咚往下灌。 有点像妈妈手机上惯用的一张表情包。 上面配的字好像是无数的吨吨吨。 寻欢仰着脑袋恍惚地想着，整个人呈现出放空的状态。 回过神来的寻欢给了不敢正视她的佐乐一个迷之眼神，然后面无表情的擦擦嘴角，继续完成被再度放倒的高塔。 来来回回摆了三次，也是有够累的。 姐姐没有生气，可是也没有理他。 佐乐挪着小步子，期期艾艾的出声，“姐姐。” 每天要被叫无数声姐姐，寻欢已经能从这两个字里辨别出他不同的情绪。 现在这声，是忐忑又不安的。 不知道自己在生个什么闷气，非要去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烦躁的薅了把头发，寻欢眉眼一肃，“你给我过来！” 一个月的训练紧实了不少肥肉，可佐乐还是本能的被吓得一抖，脸上的婴儿肥也跟着晃了晃，让本来想严肃训训他的寻欢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样一笑，被弟弟亲亲的郁闷也消失殆尽，心里陡然明朗起来。 小孩子本来就喜欢用亲亲抱抱来表达他们的喜欢，更何况他本来就非常爱黏她。 寻欢捏捏他僵硬的胳膊，“这是你喜欢姐姐的表现，我不会骂你的。” 佐乐怀疑的看了看她，“真的？”说完又迅速低下头。 手心被姐姐用力握了握，佐乐的不安渐渐消散。 他面向寻欢坐好，附在她耳边轻诉，“我喜欢姐姐。” 热烘烘的气息伴着奶香，佐乐紧紧盯着寻欢白嫩嫩的耳垂，“以后，我还想亲姐姐。” 寻欢捂着耳朵退开他的嘴巴，一层诱人的绯色蔓延开，两只耳垂立马变成了两颗红彤彤的宝石。 大喘了口气，寻欢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家弟弟。 刚才有一瞬她差点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个大人。 咽下蹿至心口的惊异，再看佐乐发现他眉目异常清明，眼里依旧带着对她的依恋，寻欢甩了甩脑袋只当自己产生了错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例行玩耍完老师就开始准备上课，一个个小朋友顶着老师严厉的目光洗完手挨个进了教室。 寻欢被安排在了佐乐旁边。 幼儿园的课程于寻欢来说是非常有趣的。 但也架不住老师时刻看麻烦的目光，试着催眠了自己一会儿，寻欢这才规规矩矩的把手放在桌子上认真听讲。 到了放学时间，家长们都来接小朋友回家，寻欢眼尖的看到了立在门外容貌出众的佐家父母，轻轻推了背着书包四处张望的佐乐一把，“他们来接我们回家了。” 说完，带着佐乐快步跑到笑着等待他们的二人跟前。 耳边到处都是爸爸妈妈的叫喊声，佐乐也萌萌的喊了两声。 寻欢张着嘴试了几次，在二人万分期待的目光下终于心无旁骛的喊了出来，“爸爸！妈妈！” “哎！乖女儿。” 白莺笑的眼角都是细纹，佐鸣也稍稍激动了点，直接一把捞起寻欢让她跨坐在自己脖子上，炙热的大手稳稳的握住她肉唧唧的大腿。 头顶传来小声的惊呼，白莺笑着安慰，“别怕，抱住爸爸的头。他不会让你掉下来的。” 往常这个游戏是佐乐最爱玩的，这次被姐姐领先了，佐乐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绕到爸爸那头努力仰着脑袋去看她。 “姐姐，坐在爸爸脖子上是不是很好玩？” 寻欢其实有点怕高，而且作为一个成年人被这样举高高还让她有些尴尬。 可爸爸妈妈眼里的疼爱几乎要化为了实质，爸爸的步伐大步而健稳，妈妈提着包包跟在一旁伸出手小心护着，生怕她掉下来。 宽阔的街道因为熙熙攘攘的人群变得拥挤，在人来人往的小世界里，寻欢被父母细心地保护着，她的心被满满的温情包裹着，变得越来越柔软。 佐鸣将她放下来换佐乐坐上去时，寻欢揉揉眼睛一个猛扑，一头扎进了白莺怀里。 她仰着的小脸满是笑意，睫毛扑闪扑闪，精巧的粉唇弯起，“妈妈！” 末了又冲过去抱佐鸣的大腿，“爸爸！” 最后，寻欢歪着脑袋去看同样低头在看她的佐乐，弯弯的眼睛盛满了愉悦的星光，“弟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竹马（9） 早上上学，下午放学，晚上练武。 姐弟俩每天都重复与前一天相同的事，寻欢在这个家适应的越来越好，爸爸妈妈的称呼也不会再叫的磕磕绊绊。 这天晚上，寻欢和佐乐练完武拖着酸痛的身体被莫非送回家。 一打开家门就听见“嘭”的一声，紧接着炸出来漫天飞舞的彩纸，两只小的站在门口被吓得一抖，白莺这才笑着把他们拉进来。 寻欢迷茫的看向白莺，“妈妈，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白莺捏捏寻欢软软的脸蛋，“傻孩子，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忘记了吗？” 寻欢这才恍然大悟，随即放开佐乐的手继续往里走。 客厅被改造成了充满童趣的乐园。 天花板飘着各色氢气球，新鲜的花朵被精心剪裁成圆圆的花球，地上铺了一层粉白相间的毛毯，上面摆了一大堆非常可爱的玩具。这边佐乐忍了很久没忍住，已经迫不及待从中间挑了一个圆圆的西瓜绒球抱着。 白莺悄悄瞪了眼儿子，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做不出训斥他的事来。 推了推呆住的寻欢，白莺期待的看着她，“乖，上去看看，妈妈还给你准备了惊喜。” 不着痕迹眨眨酸涩的眼睛，寻欢带着复杂又感动的心情上去抱了一个等身玩偶。 “寻欢，你把玩具都扒开。”白莺忍不住提醒道。 听话的扒到底后，寻欢摸出了一个扎着一朵绢花的盒子。 这时，佐鸣悄悄从厨房走过来，“不打开看看吗？” 寻欢抱着盒子深吸一口气，在三双期待的眼神下拆开了绢花—— 里面躺着一把全新的钥匙。 这是一把很普通的大门钥匙，形状看起来还有些眼熟。 钥匙搁在寻欢手里，拿着有些沉甸甸的。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一把毫不起眼的钥匙于她而言的意义。 见她呆呆的捧着钥匙也不出声，白莺忍不住问道：“寻欢，礼物你不喜欢吗？” 艰难的忍住从心底蔓延而上的酸涩，寻欢的手在微微颤抖。 “不，我喜欢，很喜欢” 她猛然抬头，那双仿佛被清水洗刷过的眸子明亮而又清澈，里面明明白白的印刻着她内心深处的欢喜。 “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她没有撒谎。 正紧盯着她神情不放的夫妻俩倏地松了口气，心底的忐忑奇异的被她一句话抚慰，两人都好笑的摇摇头。 就是之前给佐乐礼物，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你喜欢就好。” 礼物最终的目的达到了，白莺给了佐鸣一个得意的眼神。 她之前可是观察了好久，寻欢每次在他们开门时，视线都会从钥匙上一扫而过。 次数逐渐多起来后也引起了她的注意，心里隐约有些想法，所以最后才选择了，将这个当作生日礼物送给她。 佐乐抱着西瓜站在一旁，看见里面不是他感兴趣的东西，随意瞥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不明白一把钥匙有什么好关注的，佐乐不免有些泄气。 不过，爸爸妈妈叮嘱过，姐姐刚来到家里的第一个生日，全家人都要送出礼物。 苦恼的咬咬嘴唇，佐乐悄悄退出客厅，摸进了自己的房间。 白莺收回看向佐乐背影的视线，胳膊碰了碰佐鸣，冲厨房努努嘴。 寻欢正感动的埋进白莺怀里汲取她的香气，佐乐小跑步下来看见这一幕，捏紧了手心里的东西。 他默默走上前，扯扯她的衣角，“姐姐。” “嗯？”埋够了又香又软的怀抱，寻欢不舍的抬头。 “这这个送给姐姐，”见寻欢若有所思，佐乐以为她不喜欢急忙解释，“这是我最喜欢的玩具，我我希望姐姐也能喜欢它。” 把最喜欢的东西送给最喜欢的人，是他小小的脑袋所能想到最好的礼物。 他希望寻欢喜欢它，就像他喜欢它一样。 也像，他喜欢她一样。 弟弟的葡萄眼眨呀眨，毛茸茸的睫毛也跟着动，“姐姐，你喜欢吗？” 从妈妈的怀抱里脱离，寻欢接过佐乐手里大拇指大小的玩具，摸摸被主人保存完好的蜘蛛侠，笑眯眯的在它圆圆的脑袋上亲了亲。 “现在，觉得我喜欢吗？” 佐乐惊喜的点下头，随后又不开心的嘟囔着，“礼物是我送给姐姐的，姐姐喜欢它所以亲它，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才不亲我” 万分低落的垂着脑袋，佐乐吸吸鼻子，时不时偷看寻欢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欲语还羞的哀怨。 目瞪口呆的看着装可怜的儿子，白莺差点没忍住一爪子挠上去。 于是，她继续目瞪口呆的看着闺女宠溺的揉着他一头乱毛，俯身在他粉嘟嘟的脸上响亮的亲了一口，声音大的刚走出厨房的佐鸣都忍不住侧目。 他示意白莺去关灯，自己则端着点上蜡烛的蛋糕一步步往寻欢这里走。 客厅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中，身后隐约有黄色的光晕在靠近，寻欢转过身就看到爸爸捧着好看的水果蛋糕，见她望过来后就和妈妈一起唱着生日歌。 佐鸣走到她跟前，“寻欢，生日快乐。” 白莺：“生日快乐小宝贝，来，自己许个愿望。” 把手里的蜘蛛侠放进桌上的盒子里，寻欢在温暖的光晕中闭上了眼。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明，她希望，属于她的，幸福的时光永不消退。 “姐姐许了什么愿望？”佐乐很好奇。 佐鸣瞪他，“说出来就不灵验了，不许问！” 闷闷的“哦”了一声，佐乐撇撇嘴和寻欢一起吹灭了蜡烛。 四个人在晚餐过后才把蛋糕当做饭后甜品吃掉了，摸着撑得圆滚滚的肚子，寻欢亲昵的蹭蹭白莺，“谢谢妈妈。” 正在辛苦收拾餐具的佐鸣：“爸爸呢？” 寻欢走上前抱住他的腿，声音清脆，“也谢谢爸爸。” 佐鸣十分享受这种家人间的亲密感，脸上也缓缓浮出笑意来。 “时候不早了，让妈妈给你们洗澡睡觉，明天我带你们去游乐园。” 佐乐小声欢呼，“爸爸真棒！” 洗完澡躺在床上时，寻欢还把手心里的两个礼物翻来覆去的把玩着，始终不肯放下。 佐乐躺在她身侧，即便是想再去摸摸蜘蛛侠的脑袋，想到这是属于姐姐的，手指痒痒了片刻也就作罢。 他房间里还有很多蜘蛛侠手办，但这是属于他的第一个蜘蛛侠，后来他又有了一模一样的，可最爱的还是这个。 把遗憾的眼神挪到寻欢的脸上，佐乐看着看着就有些失神。 身旁再没有任何动静，寻欢自然感觉到了。 小心的把和蜘蛛侠穿在一个圆扣上的钥匙放进抽屉里，寻欢把腋下的薄被拉在两人脖子下方，打了个哈欠便沉沉的睡过去。 睡梦中的佐乐胳膊动了动，将寻欢依偎的更紧了些。 时间丝毫不等人，姐弟俩在父母的期盼中渐渐长大。 两人从相遇起，好似就再没分开过。 这十年发生了很多事。 他们一起携手走过了小学，再迈进初中，最后毫不意外的一起进了同一所高中。 再然后，在他们年幼的生命里，奶奶去世三年后，爷爷撑了不过一年，也紧跟着奶奶去了。 那一天寻欢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 那时他们在上初中，还在上着课就被老师叫到了门外。 一脸肃穆的教导主任旁边站着他们眼眶通红的妈妈，正压抑着自己的哭意看着他们。 见二人出来也不顾有外人在场，一把抱住他们就压着声音啜泣，一边哭一边哽咽，“怎么办寻欢，乐乐，你们爷爷去世了” “他早上还好好的，我还煲了汤给他送过去，好好的人怎么怎么突然就没了” 姐弟俩正努力消化着这个噩耗，寻欢瞥见立在一旁面色不太好看的教导主任，轻轻拍了拍白莺哭的颤抖的肩膀，“妈妈，我们现在就回去。” 说完又看向自己的老师，“老师，我和佐乐需要请假，还请您同意。” 批了假后，寻欢和佐乐一人一边扶着白莺往回走。 在爷爷的葬礼上看见一身黑衣满脸悲痛的爸爸，想到那个昨天才见过，故意板着脸逗弄她的老人，寻欢心里钝钝的痛。 葬礼过后，全家人的心情都恢复了很久。 而佐乐，不知道那晚爸爸同他说了什么，后来性格上明显有了很大的变化。 逝去的人已经逝去，而剩下的，活着的人，还要好好的过日子。 寻欢来到这个家的第十一个生日就这么到了。 国庆节期间过完十六岁生日学校也准备要开学了，寻欢把带回家的作业差不多写完后整个人都懈怠起来，正靠在椅背上懒懒的握着笔杆转动。 “叩叩叩——” 指尖不停旋转的笔一顿，又轻巧的落回主人手心。 寻欢仰着脑袋看向门口，轻声道：“进来。” 门被慢慢推开，走廊的灯光看上去昏黄而悠远，陷在阴影中的青涩少年神色不定，关上门后轻缓地迈着步子朝寻欢走来。 阴影退去，佐乐的脸重新出现在灯光下。 “姐，你还没睡？”视线从她微微凌乱的桌面扫过，又重新定在她姣美的脸上，“作业写完了吗？” 寻欢点点头，像招财猫一样冲他招招手，“过来。” 佐乐听话的走过去坐在她专门空了一块的椅子上，身体不着痕迹又朝她挪了挪。 掐了一下他的胳膊，寻欢眉毛一挑，“挤什么挤？” “姐~”讨好的冲她笑笑，佐乐露出一口白牙，“挤挤更健康嘛，嘿嘿嘿。” “笑什么笑！”寻欢翻了个白眼，指指桌子上的试卷，“最后一道阅读理解太难了，你帮我看看。” 知道英语是她的难题，佐乐也不打岔，收起小心思给她看题。 桌上的台灯亮的有些刺眼，寻欢看他眯着眼蹙着眉，拧住一旁的开关调暗了些。 闹钟滴滴答答的一圈一圈跑过，温馨的卧室里只余两人的呼吸声。 耳旁突然传来小声的英文发音，原本昏昏欲睡的寻欢立马竖着耳朵听起来，一边听嘴里还一边跟着默念。 佐乐停下后，她也跟着停下。 帮她勾画好重点词汇和句子，在旁边添加了几个引导的单词，佐乐放下笔偏过头看她，“怎么看着我发呆？” 随即也不理会她回不回答，鼻腔里发出好听的轻哼声，眼里满是窃喜的流光，自顾自的就轻笑起来。 寻欢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另一只不期然贴上他的脸，随即重重一拧，“我说过吧，最讨厌你这样对我笑。” 脸上的笑意一滞，佐乐可怜巴巴道：“姐，我笑的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继续歪着脑袋打量了他一会儿，直看的人心脏怦怦乱跳。 “不过？”佐乐很了解她。 寻欢煞有其事地点头，“不过每次你这样一笑我都感觉怪怪的。” 再点头，“超怪。” 弟弟长的非常清俊，集合了爸妈的所有优点。 笑的时候非常阳光，不笑就变得高冷，甚至难以亲近。 想到妈妈拉着她的手担忧的吐槽他这样的性子，寻欢就觉得好笑。 在她面前，他大部分都是笑着的，像刚才那样嘚瑟中又夹杂着一丝阴谋的笑，总是让她不自觉背后发凉寒毛直竖。 再度捏了捏手感不错的脸颊肉，寻欢慢慢收回手指。 捏脸一般都会把人的嘴唇带的变形。 寻欢温软白皙的指尖覆在佐乐唇角，甚至还有一丁点陷进了唇缝，在她收回手的瞬间，佐乐脑袋向前一探，突然含住了她的指尖。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看着姐姐慢慢沉下去的脸，佐乐的心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终于跌进了谷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竹马（10） 佐乐大气也不敢出，微凸的喉结悄悄滚动了一圈，嘴里的舌尖也跟着动了动。 寻欢：“” 他含的有点紧，似乎因为太紧张还微微嘬着她的指尖，直到舌头在上面绕了一圈寻欢才大力抽回自己的指头。 “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 素来有轻微洁癖的她看着指尖上闪亮的口水，黑着脸在佐乐的睡衣上恶狠狠的蹭了蹭。 佐乐：“”这突如其来的嫌弃。 姐姐并没有因为这个举动而讨厌他，仅仅只是因为洁癖发作才黑脸，这么想想，佐乐心里稍稍舒服了些。 见寻欢还在用湿巾擦着手指，甚至连指缝也不放过，这回换佐乐黑脸了。 “姐，只是沾了我的口水而已，有那么脏嘛” “而且不是有好多人还用口水消毒呢” “说，你接着说。”寻欢扔掉湿巾，“先不说你口水的干净程度，我的手上有很多细菌，你不觉得脏我觉得脏。” 佐乐：“就那么嫌弃？” 寻欢：“就是这么嫌弃。” 软软的趴在寻欢肩头，佐乐有些失落，“姐姐不喜欢我。” 这充满了控诉的语气。 “不仅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的口水。” 寻欢眉心一跳，“我为什么要喜欢你的口水？” “而且”危险的笑了笑，“敢情这么多年来我都是照顾了一个假弟弟？张口闭口就说我不喜欢你，既然这样——” “不不不！我说错了！”生怕她说出什么恩断义绝的话来，佐乐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姐姐最爱我了，而且还超爱！” 伸出长而有力的胳膊紧紧环住寻欢纤瘦的腰，将她娇小的身体往自己怀里带。 “姐，姐姐~”紧了紧怀抱，佐乐继续撒娇，“不生我的气，好不好？” 好气又好笑的啐了他一口，寻欢在他抬眼时瞬间收起笑容。 “幼稚。” 接收到姐姐眼里隐隐约约的笑意，佐乐立马放了心，捧着寻欢的脑袋在她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姐姐最好了，我也最喜欢最喜欢姐姐。” 嘴角擒着一抹偷了腥的笑，佐乐晃晃脑袋，眼里闪动着餍足的幽光。 “姐，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的吧。” 正玩着他头发的寻欢一顿，“目前是会在一起，不过等你上了大学交了女朋友——” 心里突然一阵闷痛，佐乐还没听完就变了神色大声拒绝，“我不要！” 见她面色有些不好，急忙补充道：“我有姐姐就够了。” 好歹也是自己一手拉扯着长大的，看着他的委屈脸，寻欢心里的一角慢慢塌陷，“我只是随口一说。” “不要。”佐乐慢慢平静下来，“我不要。” 意外的抗拒让寻欢无法接话，只能放软声音安慰他。 “小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想要什么就要说出来。” 站起身垫着脚尖够了够他的脑袋，还在生着闷气的人却下意识弯下身体，寻欢如愿以偿摸到了他还有些潮湿的头发。 “现在我也可以告诉你，不要什么也要说，你说了，姐姐自然就知道了。” 佐乐伸手握住她即将收回的手，表情有些郑重，“我说想要，姐姐就会给我我想要的？” 脚尖贴近了几分，佐乐继续逼问，“那么我说不要，姐姐就一定不会逼迫我接受我不要的吗？” 寻欢被问的一愣，回过神来才发觉佐乐几乎贴上了她的身体。 仰着脑袋看他太费力，寻欢揉揉脖子后退了两步，谁知道他马上又贴了过来。 寻欢：“”太近了弟弟。 她不出声，佐乐有些着急，“姐姐想当骗子吗？” 踢了踢他的脚尖，寻欢默默翻着白眼，“我答应过你的事什么时候没做到过，居然敢怀疑我骗你，胆子肥了哈。” 高兴的一把抱住她，佐乐把脑袋埋进她肩头，“姐姐要一直记得你说过的话，不可以骗我。” 耳边不停有热气喷出，寻欢恼人的缩缩脖子，“知道了知道了，脑袋给我别过去说话！” 甜软脆响的女声还在不耐烦的嘟哝着，佐乐享受的抱住怀里的人，在她看不到的视线里轻轻笑着。 “好了，禁止撒娇。很晚了，明天开学，早点去睡觉！” 佐乐应了声，“那我明早来叫你。” 把作业都装进书包放好，有些疲累的寻欢洗完澡躺上床不一会儿睡着了。 翌日清晨。 “叩叩叩——” “姐，起床了吗？”少年好像有些鼻塞，说话时泛着浓浓的鼻音。 揉揉酸痒的鼻尖，佐乐继续敲门，“姐，再不起来我们可要迟到了。” 刚说完又捂住嘴打了一个闷声喷嚏。 迟疑地看着面前的房门，佐乐在想要不要直接推门进去。 站定，咬咬牙，转动着门把手。 先是探出一个脑袋，看见床上那个鼓囊囊的物体，佐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轻手轻脚走过去，小心翼翼把蒙到头的薄被扯下来，露出了寻欢正睡得香甜的脑袋。 闷闷的笑了声，佐乐把她的头发拨开，泛着粉的睡颜暴露在他的视线里，一丝似有若无的馨香慢慢渡过来，佐乐眼神微暗，忍不住再靠近了些。 “姐，起床啦” 刻意放温柔的声线响起，少年有些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侧，寻欢眉心轻皱，眼珠紧跟着转动了几圈，嘴里发出低低的呓语，“唔佐乐别吵别吵” 时间所剩不多，佐乐坐在床边去摇她的肩，声音也加大了些，“姐，快点起来。” 被来回不断摇晃，力度也不小，是个死人也得给摇活了。 寻欢半梦半醒的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弟弟清朗白净的脸。 伸出胳膊环上他的脖子，武力值暴起一个翻身就把他压在身下，乱糟糟的脑袋还在对方肩窝蹭了蹭。 “时间还早，再陪我睡会儿”嘟囔了两句，寻欢半压着身下的人几乎要再度睡了过去。 砰—— 砰—— 砰—— 佐乐躺在寻欢身下，沐浴露和她自身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包围着他，摊开的双手下意识把柔软的身体拢紧，一声比一声急切的心跳逐渐召回飞到天外的意识。 艰难的喘了口气，佐乐脸上的绯红几乎要蔓延到了耳根。 “姐？”佐乐机械式的转过脑袋去看她，下移的目光从紧闭的双眼落在圆润的鼻头，最后直愣愣地落在了微微启着一道唇缝的丰润红唇上。 喉间口水直咽，左手环在寻欢腰间，佐乐大着胆子凑上自己的嘴唇。 只是亲亲姐姐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他们之间是如此亲密的存在。 过于灼热的唇息不断朝她靠近，寻欢脑袋后仰，继而又摊在佐乐身上伸了个懒腰后才慢慢睁开眼。 一巴掌推开弟弟几乎要贴上她的脸，寻欢正要说些什么，手心里不正常的温度吓得她迅速清醒过来。 圆溜溜的眼睛还泛着晨起的薄雾，寻欢眨眨眼角的泪花，“你发烧了。” 从红着脸的弟弟身上爬起来，寻欢一溜烟跑下床去翻自己房间的医药箱。 “来，测测温度。” 把小巧的测温器放在他耳朵里滴了一下，寻欢本就皱着的眉头再度加深，“379°，低烧。” 从桌子上倒了一杯水端给他，“低烧别吃药，多喝水就好。” 突然又横他一眼，“是不是昨晚没盖被子？” 见他含着一口水点头，寻欢无奈的叹口气，“很不舒服的话，我就帮你请假。” 佐乐一把握住她欲转身的胳膊，“我不要请假。” 看他软绵绵的样子，寻欢瞪他一眼，“反抗无效。反正你脑子好，一上午没关系，中午来学校顺便给我送妈妈做的便当。” “被子盖好，我先去洗漱了。” 哗啦啦的水声透过门缝传来，躺在寻欢床上的佐乐有些气闷，可又舍不得姐姐的关心和香软的被窝，只好听话的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来。 脑袋蹭蹭柔软的枕头，佐乐突然看见了一根被遗落的头发。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佐乐顶着一张越来越红的脸把那根头发拈起来，在左手无名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你在干嘛，不是让你捂好吗？” “脸怎么越来越红了？”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他赶紧把手藏进被子里，反应过来后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要躲。 迷茫的眨眨眼，佐乐看着一脸担忧的寻欢用自己刚洗完的脸贴了贴他的，“还好。” 从衣柜里拿出校服进浴室换好又出来，寻欢五指作梳，长发已经被她熟练的绾了一个圆鼓鼓的丸子头。 理理裙摆，寻欢在镜子里照了照才拿起桌上的书包准备下楼。 “你先躺着，不想回房间就睡在我这里。时间来不及了，我让妈妈等下把早餐给你端上来。” 叮嘱完寻欢就趿拉着拖鞋走了，不给几欲开口的佐乐丝毫机会。 一让他开口她指不定又会心软。 吃完爸爸做的早餐，寻欢在妈妈脸上亲了亲，“妈妈再见，中午记得喊佐乐吃饭。” “有妈妈在还不放心吗？快去吧，别迟到了。” 跟白莺挥了挥手，寻欢从挂钩上取下自己的钥匙，换好鞋就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竹马（11） 寻欢放书包的动作很轻，可一连串的动作还是惊醒了一旁正睡的昏天暗地的同桌。 揉揉惺忪的睡眼，同桌郁昕保持着趴在桌上的姿势看向寻欢，“你来啦。” “嗯。”从包里摸出一颗柠檬味的糖给她，“昨晚又熬夜了？” 被酸了一个激灵，郁昕痛苦的捂住嘴，以防嘴里不断分泌的口水流出来。 整个人清醒的差不多了，她看着认真温习的寻欢这才感觉哪里不太对。 “跟屁虫呢？”被寻欢的目光一扫，郁昕立马改口，“你弟弟呢？今天怎么没来？” 指尖轻轻翻过一页，“他生病了，下午会来。” “稀奇了。”轻哼了声，郁昕又把脑袋摊在桌面上。 早课铃响起，班主任进教室时寻欢顺便给佐乐请了病假。 昏昏欲睡的听完一上午的课，下课铃一响郁昕就想拉着寻欢往食堂奔。 “走走走，我们去吃饭，饿死我了。” 寻欢看了看手机，“你自己去吧，佐乐等下会来，顺便给我带午餐。” 知道佐乐一来就没她的任何位置，郁昕满心郁卒。 不满的撇撇嘴，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喊了另外两个女生一起。 教室里的人在不断减少，慢慢的就只剩下寻欢一个人。 她把前后门都关好，隔断噪音后拿出耳机戴着，开始趴在桌子上补眠。 窗外不断有风吹来，细碎的额发被风吹得有些刺痒，睡迷糊了的寻欢烦躁的拨弄了下，发现怎么也弄不好后索性换了一边继续睡。 薄薄的一层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睡着的人身上，徒然给她妆点了朦胧的清透感，整个人好像将要融化在这柔和的光线中。 两个吃完饭回来的男生推开门恰好看见这一幕，都不自觉放轻了呼吸，生怕把这美好的情景打破。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推搡着往寻欢的位置走。 离得越近心跳的越快，男生们傻傻的立在原地盯着寻欢白皙到有些透明的脸看，越看就越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什么正在蠢蠢欲动。 她是一个很吸引人的姑娘。 刚进班里姣好的面容得体的举动就引来了一大帮子男生的注目，奈何她身边有个连体婴一般的弟弟。 他们每靠近一次，他就有意无意向他们发出警告，屡教不改的后果就是在课间把他们引到角落里打一顿。 偏偏还没几个人能打得过。 开学不过一个月，已经有很多人遭了他的毒手。 矮个子男生摸摸自己似乎还在痛着的肚子，脸上痴迷的神色忽然变了变，立马去阻拦另一个已经快把手放在寻欢肩上的高个子男生。 “你干嘛？！”刻意压低的声音充满了被打断好事的不满。 恨铁不成钢的白了他一眼，也暗暗唾弃自己的鬼迷心窍，矮个子用力拍下他的手，朝空荡荡的后桌努努嘴，“你想死？！” 高个子迟疑的吞吞口水，“我” 正在这时，教室后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强烈的撞击声让两个男生同时回头，一尊煞星正面无表情站在门口，一双星眸闪着寒光，正眨也不眨地盯住他们。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二人都有些头皮发麻。 矮个子讪笑了下，把高个子一把扯过来，在姐控进来前脚底生风一般迅速逃出教室。 前桌被带过来磕到了寻欢的桌角，吓得她打了一个寒颤马上就清醒过来，也看到了疾步走到她跟前的少年。 “你已经好了？”摸摸他已经退烧的额头，寻欢松了口气。 把饭盒给她摆好，见她摸着肚子专心的吃起来，佐乐想到刚才那一幕，心情不爽的眯了眯眼。 “姐，你刚刚在睡觉？”警觉力也太差了。 含糊地“嗯”了一声，寻欢吃的头也不抬。 慢悠悠的把书包放进桌兜里，佐乐把凳子拖到她旁边，撑着脑袋看她吃饭。 咽下一颗西兰花，寻欢抬眼看他，“早餐吃了吗？” “吃了。” “午餐也吃了？” “也吃了。” 见姐姐似笑非笑的轻嗤一声，佐乐牵住她空出来的一只手伸进衣服下摆，“我可从来不骗你，不信的话你再摸摸？” “摸就摸。” 手下的触感很好，肚子也不是瘪瘪的，寻欢摸完还趁机掐了他一把。 “手感不错，”咽下一口大米饭，“唔腹肌也不错。” 佐乐傲娇的哼了声，“那当然，好歹我也练了十年的武。” “姐，你再摸摸，数数我有几块腹肌啊。”少年很是得意。 寻欢一边吃饭，一边从他胸廓往下摸。 两人只是单纯的想数一数腹肌，可一个一心二用一边吃饭一边摸人肚子，另一个—— 也许是姐姐温凉的手太柔软。 又或许是她的指尖太缠人。 当她的手指从腹肌线一路下滑，停留在小腹最后一块时，另一个一心求数的少年突然绷紧了身体。 柔软又有弹性的腹部变得坚硬，寻欢含着一块炸酥虾惊奇地看向撩起衣摆露出来的肚子，指尖一使力就直直地戳了下去。 戳不动。 没有刚才好玩，太硬了。 兴致缺缺的寻欢收回手，拧开一旁的保温瓶喝着妈妈熬的甜汤。 “姐。” 他的声线隐约有些变化，寻欢听得一激灵，捧着瓶盖看向他，“唔？” 佐乐脸蛋微红，透黑的双眼分外水润，“我的腹肌数清楚了吗？” “清楚了。” 刚才的触感似乎还留在上面，又软，又小，手心的温度也是舒适的。 佐乐脸上的红加深了一层，嗓音微哑，“几块？” “六块。”疑惑的看了眼神色诡异的弟弟，寻欢继续喝着汤。 把衣摆往下拉了点，佐乐在她眼皮子底下悄悄换了个坐姿。 好像还是有些难受。 佐乐这会儿的眼睛黑的几乎能滴出水来，他死命地盯着寻欢的脸，恨不得在她脸上凿出一个洞来。 顶着一道炙热的视线把饭盒挨个收好装进袋子里，又顶着这道视线用湿巾擦了嘴和手，等寻欢把纸团扔进了后方的垃圾桶里，他还在看她。 寻欢和他面对面坐好，敲敲桌面，“说吧，怎么了？” 红晕褪了些，佐乐轻抿唇瓣，鼻翼抽动，伴着湿润的黑眸像只受了委屈只会找主人的奶狗。 奶狗睁着眼问主人：“你觉得男孩子有几块腹肌比较好啊。” 超出答题范围了。 寻欢默默吐槽完还是回答了他，“六块尚可，八块最完美。” 佐乐勾起的唇角又放下，声音发闷，“为了让你喜欢，我会努力练成八块的。” 寻欢想笑，不敢发作之下只好安慰的拍他的头，“别乱想，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下腹的燥热散了些，那股令人陌生又羞耻的勃发之力也渐渐退去，佐乐收起姿势怪异的长腿，趴在桌上把玩着她的手指。 “还是小孩子吗？”敲了他一下，寻欢把耳塞塞进他耳朵里，打开了音乐。 耳朵里传来一道舒缓又轻柔的女声，中午这个困顿的时刻非常容易被催眠。 佐乐拿过手机换了首重金属的，毫不意外地被姐姐瞪了。 笑嘻嘻的把歌换回去，见寻欢闭着眼在假寐也不去闹她。 把页面切换到主页，看见桌面壁纸后又无声地笑起来。 碧海蓝天下，两个脑袋正凑在一起开心的玩沙子。 穿着长裙的少女戴着一顶宽大的遮阳帽，脸蛋被太阳晒的红扑扑，眉眼弯弯，嘴唇红润。 她正蹲在地上得意地指着面前的沙堡，示意不远处的爸爸妈妈来看，对着对面那个一脸无奈的少年笑的像个偷腥的小狐狸。 这是在她十六岁生日那天，全家一起去海边玩时被妈妈偷拍下来的。 照片上的姐姐笑的既开心又满足，初时来到这个家的丝丝阴霾再也看不见。 佐乐看着桌面的那张笑脸，视线不期然落在了机身下方的挂坠上。 唇边的笑容扩大了一圈，大拇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有些陈旧褪色的红蓝小人。 送这个东西给她时他隐约还有些记忆，当时他颇为不舍，却又因为喜欢她才把自己最爱的玩具送给她。 他一直知道姐姐很喜欢这个礼物。 蜘蛛侠从最初的钥匙扣辗转到了书包上，后来又从书包回到了钥匙扣，再后来，近几年就一直待在她的手机上。 不论换了多少挂饰，换了几台手机，这份最初的礼物都一直待在她身上。 哪怕色度在减褪，质量在老化，她也从没有想过拿下它。 亦或者，丢掉它。 佐乐清亮的眼眸闪了闪，所有的感念都在这一刻化为了一声轻叹。 “怎么了？”听见叹息的寻欢闭着眼问道。 “没事。”摸摸她头顶的丸子，佐乐探过身从自己包里取出外套垫在她脑袋底下，“时间还早，你再继续睡会儿。” 寻欢应了声，“上课记得叫我。” 想了想，佐乐又拿出一盒耳塞，从里面挑了软软的两只递给她，“他们回来太吵了，你戴着这个睡。” 寻欢听话的把它们捏扁塞进耳朵。 教室陆陆续续有人回来，大家随意打闹了会儿，因为过于困顿都纷纷趴在桌子上睡起午觉来。 佐乐坐在寻欢后面精神得不得了，目光随意一瞥，待看见门口结伴而来的两人后，把姐姐的手机放进她桌兜里，朝畏畏缩缩地二人递了一个眼神，就自顾自的出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竹马（12） 活动了下筋骨顿时神清气爽，佐乐威胁的向神情萎靡的二人挥挥拳头就迅速闪人。 “他妈的！这小子下手太阴了！”专挑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打，一动就浑身酸痛。 高个子扭扭手腕，想到刚才自己企图拿这只手去碰她，神色里多了些了然。 “走吧，回教室。” 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果然是会遭报应的。 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年们，精力都很旺盛。 你来我往的干上一架，心里的郁闷来的快也去得快。 跟练家子打架虽说他们吃亏更多，可能酣畅淋漓的发泄一场，那点痛似乎就有些微不足道。 被揍了两次的矮个子虽然害怕，可从这之后便时不时往佐乐身边凑，隐隐有奉他为老大的意思。 高个子虽然有些不服气，可碍着发小的面子也默认了这一点，二人时常找佐乐去“切磋”一顿，回家之后又咬着牙给自己上药。 三个人互相熟络起来，矮个子孟行和高个子沈唯也由此了解到，什么才叫做真正的逆鳞不可触。 踩着夏天的尾巴，周围的绿色渐渐演变为浅薄的枯黄，秋天就这么来了。 寻欢在妈妈的叮嘱下带了一件外套，和佐乐一人捧着一个软软的豆沙包在路上边走边吃。 刚好走过一棵树时，一滴露水直直的就落了下来，正好滴在佐乐白色的发旋儿上，冰得他一哆嗦。 寻欢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出声问他，“怎么了，冷吗？” 佐乐摇头，顺势弯下腰给她看自己的发心。 抽出纸巾吸干那一小片零散的水分，寻欢给他顺顺毛，“好了。” “你手好冰。”佐乐心疼的把她一入秋冬就常日泛着凉意的手揣进自己外套兜里。 抽了抽没抽动，寻欢索性放弃了，反正他的手暖和的很。 家里离学校很近，不出意外姐弟俩一向都是走路去。 这一片都是中高档别墅区，没有来去匆匆的上班族，也没有吆喝着卖早餐的铺子老板，时间又还早，两人不紧不慢的走着，权当早餐后的散步了。 凌晨的天还有些雾气蒙蒙的，两人每走过一个区域头顶的路灯就会亮起来。 寻欢被佐乐牵着往前走，细密的树木从身前掠过，好像时光倒退一般。 周围的景致渐渐隐去，身边的温度也突然消失，昏黄的街灯一盏一盏熄灭，青灰的马路从视线中消失，整个世界忽然间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黑，极致的黑。 令人压抑地，让人想要逃脱的，连一丝微光都照不进来的黑。 仿佛被整个吞噬了。 寻欢手指微颤，将手放在眼前挥了挥。 看不见。 直到她开始小声的叫着佐乐的名字。 一道急切又惶恐的呼唤声突然从身侧传来，寻欢睁着一双失焦的眸子看过去，一张焦急害怕的脸渐渐锁进她墨黑的瞳孔里。 声音回来了。 眼珠有些滞涩地转动着，周围林立的树木和宽阔的街道一一浮现在眼前，寻欢苍白的脸好似又白了些，下意识抓紧了身边唯一可以抓住的东西。 “姐？你怎么了？” 微微颤抖的身子被身前的人来回轻晃着，寻欢抚了抚自己被凉意穿透胸骨的心口，呆滞的目光缓缓移到他脸上。 “刚刚发生什么了？”寻欢平息了下后问他。 佐乐满眼担忧，“你刚刚突然一动不动的，眼睛也死死的盯着什么，我怎么喊你你都没有回应。” 他的呼吸在发颤，声音在发抖，“姐，你到底怎么了？” 寻欢伸手摸摸他泛着水色的眼角，指尖过于低的温度冻得他一滞。 带着汗意的手掌紧紧握住她的，佐乐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用自己所有的余温为怀里的人祛除满身寒气。 “姐，你刚才吓到我了。”紧了紧她纤细的腰身，佐乐拿脸颊蹭蹭她同样冰凉的耳朵，“真的吓到我了。” 舒服的缩进他怀里，少年人的热度分外充足，寻欢喟叹着就有些沉溺。 胳膊慢慢环绕着对方，温热的呼吸落在他心口，有些发痒。 寻欢仰头看他，“我没事了，刚才是想东西想的太入神。” “抱歉，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收回胳膊捧着他的脸，“不怕了，嗯？” 眼底深处的害怕被主人的睫毛覆盖着，想到刚才手心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握不住的感觉，心口突然泛上一层密密麻麻的疼痛。 这疼痛致使他不自觉弯下腰来，将自己全部的重量搭在怀中的人身上，全身也蓦然无力起来。 这些反应不过几秒的时间，等佐乐恢复后也没能分辨出自己刚才是什么情况。 他慢慢松开怀抱，“姐，以后不能这样吓唬人了。你刚才，刚才” 眉眼间带着一丝莫名的痛色，佐乐突然住了口。 “我真的没事了，你别担心。”顿了顿，“你不许告诉爸妈。” 虽然没什么，可一旦说了他们就会担心。 而她并不想给家人增添不必要的烦恼。 看见佐乐沉默着点了头，寻欢紧绷的情绪才稍微放松了些。 两人默不作声地并排走着，离学校的距离越来越近，周围的学生也慢慢多起来。 而方才发生过的事，都被双方默契的埋进了心底。 可定时炸‖弹的威力到底有多大，寻欢心知肚明。 她来的时候就不明不白，现在在这个世界活的满足又幸福，并不想在这样的时刻又突然不明不白的消失。 亲密的融入了人群后，人都会变得贪心。 希望能留下自己存在的证明，希望能够被人记住。 也希望，能够永远留下。 沁着暖意融融的卧室里，寻欢披着一张厚毛毯坐在飘窗边，正目不转睛地欣赏着今年下的第一场大雪。 雪花一片一片往下降落，给地上的雪层不断添砖加瓦，不多时就结成了厚厚的一层雪面。 心底被关押太久的童趣悄悄溜出一角，寻欢褪下毯子穿了件厚外套，这才悄悄摸摸下了楼。 “哼！逮住你了！” 被突然跳出来的佐乐吓了一跳，寻欢低着头翻了个白眼，伸出脚丫子软软的踩了他一下。 佐乐丝毫不在意，反而冲她兜兜手中的袋子，“工具准备好了，我们出去堆雪人啊。” 打开庭院后门的手一顿，寻欢见他穿的不多，把自己刚戴上的围巾给他围上，尾部绕在脑后打了一个结。 佐乐咧咧嘴，“你自己戴上吧，我不冷。”说完还动手去解它。 “给我戴上！”眼疾手快的又给他绑好，寻欢横了他一眼后终于消停了。 院子门一打开，一股冷潮立马扑面而来，两人都缩着脖子抖了抖。 把工具拿出来一一摆在雪地上，寻欢招呼着弟弟一起滚大雪球。 两人滚好了一大一小两个雪球已经累的满头大汗，佐乐也顺势将围巾取下放在走廊的长椅上。 “姐，你歇会儿吧，其余的我来弄。”看着她冻得通红的手指，佐乐心里发堵。 “不要。”寻欢拒绝他，仿佛没有知觉一般不停把雪球往圆了拍。 “好了，”费力的把雪人脑袋搬上去，寻欢比划着在它脸上戳了两个洞，“葡萄呢，快拿过来。” 黑葡萄眼睛安好，又装上了胡萝卜鼻子，佐乐四处看了看，从一旁的枯枝上折下两根插在它圆滚滚的身体两侧。 “唔”姐弟俩互相看看，寻欢问他，“是不是还缺点什么？” 余光瞥见自己红色的围巾，寻欢拿过来在它脖子上绕了两圈，“成了！” 佐乐有些不是滋味的瞅着雪人的围巾，“我还没把它捂热你就给雪人戴上了。” 不开心。 “反抗无效。”把手放在嘴边哈哈气，寻欢眼眸一转，“佐乐。” “啊？”正郁闷的人刚一回头，头上就挨了一记。 姐弟俩在庭院里到处跑，踩得脚下的雪嘎吱嘎吱响。 寻欢迅速捞起一把雪团紧，一边往后面的人身上扔，一边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四处躲。 气喘吁吁地杀了几个来回，两人都出了很多热汗。 寻欢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也不理会佐乐明显不赞同的目光，“诶，爸妈今天不在，一会儿谁做饭？” 捏了一把雪藏在手心，寻欢威胁地放在佐乐空荡荡的脖子上，“做不做？” 那冰凉的感觉想起来都感人肺腑，佐乐想也不想的答道：“我做！” 在厨房里刮着土豆皮，佐乐背对着寻欢轻轻笑起来，眼里的幽光越来越深。 真好。 那天的事情可大可小，过了几个月他都没办法忘记当时自己心里的惊惧和惶恐。 她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我没事，可并不是真的就没事了。 这些日子她时常看着某处就出了神，他惊吓之余便会迅速叫醒她，她眼里一览无余的空洞和害怕都被他一一记在了心里。 他知道她一定有事瞒着他。 她不说，他愿意等她想说的时候说，他可以做她最好的，独一无二的听众。 可随着她越来越沉默，笑容也渐渐变少，家人都开始时不时用担忧的目光望向她时，她整个人开始迅速消瘦。 爸妈今天其实是去咨询心理医生了，却因为她不太好的状态只能撒谎。 还好。 还好她今天有些精神，还能陪他一起堆雪人玩雪球。 还能和他打闹，能跑能笑。 要懂得知足，佐乐无数次这样告诫自己。 嘴角的笑容慢慢隐去，眼底的思绪被隐没在垂下来的额发中。 听着客厅里播放的电视剧的声音，佐乐咬着牙根狠狠握紧了手里的刮皮刀。 她答应过会永远和他在一起。 他信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竹马（13） 坐在单人沙发上，寻欢看着左手边用意味不明的目光观察她的人，唇边因为爸妈回来的笑容淡了淡。 “妈妈，他是？” 白莺不安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他他是你爸爸的朋友。” “是吗？”寻欢握紧了放在扶手上的手，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一旁请回来的心理医生神色不变，穿透力满满的视线仍然紧紧锁住她。 她在不安，在害怕。 对突如其来的陌生人，充满了未知的防备和敌意。 医生确认了某些事情，朝面色沉静的佐鸣点点头。 握着妻子的手一抖，佐鸣勉强撑起唇角，“那就，拜托你了。” 寻欢迅速收起所有的尖刺，垂下的脸上覆满了无人可察的无力感。 “他是心理医生吗？”寻欢抬头，“爸爸妈妈是觉得我生病了，所以请他来给我看病吗？” 近日来被那样的黑暗不停地折磨着，她惶惶然下却没有歇斯底里。 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寻欢轻声道：“我很好。我也没生病，不用看医生。” 女儿看上去有些恍惚，又有些害怕，白莺拧着自己的手指，悄悄红了眼。 她强撑着脸上的笑意，“寻欢，他没有恶意，只是来看看你，你不要怕——” “妈妈。”寻欢打断她，看着她的眼睛里有着被最亲的人质疑的伤心，“妈妈为什么觉得我有病？”视线再转，“爸爸也一样吗？” “我最近只是心情不好了些，我会努力作出调整。”寻欢摇着头，蹲下来握住白莺放在膝盖上的手，“我不想让你们为我担心，我会努力变好。妈妈，让他走好不好？我很害怕” 这是她第一次向他们示弱。 也是十年来，唯一的一次。 白莺脑子一懵，眼眶里的一颗眼泪顺着眼角流下，砸在衣摆上晕染开。 “不要哭。”寻欢把脸贴在她手心，“妈妈不要哭，我没有生病，您不要担心。” 最终还是夫妻俩的心疼占了上风。 医生看着互相安慰的三人叹口气，“佐先生，我不认识这带的路，还要麻烦您送一下。” 寻欢听出了言外之意，瘦弱的肩膀就是一颤，“爸爸，能陪着我和妈妈吗？” 母女俩都用期翼的目光看着他，佐鸣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 医生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寻欢，锐利地视线让她瑟缩着肩膀躲进妈妈怀里。 收回视线，医生跟佐鸣打了声招呼就径自出去了。 门外。 “我送您。”佐乐垂下眼睫，在前面带着路。 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已经停了，风声很大，天，很冷。 佐乐把医生送到他的车旁，看着他启动车子。 “她没病。”少年声线低沉。 医生转动钥匙的手一顿。 “以后也请您不要再来了，我们全家人都很宠她，只要是她想要的，一定会为她取来。” 少年人身形昂然，带着冰天雪地也压制不住的锋芒。 “同理，只要是她不想的，不要的，我们也一定会顺着她。” 医生哑然失笑，“并非是我想来” 佐乐了然，“爸妈只是太过爱她。可我知道，她没有生病。” “若是以后他们还有这样的请求，不论什么理由也好，请您拒绝。” 敛去脸上多余的表情，少年目光沉沉，后退一步朝车上愣住的人弯下腰，“拜托您了。“ “你——”医生愕然。 随即又好笑的摇摇头，“你不必这样。” “她的状态确实不好，但她很会自我调节，恢复也只是时间问题。”话音一转，“当然，你们的存在至关重要。” “我们？”佐乐有些迷茫。 想到这家父母之前告诉他的一些话，面对这着这个满心诚挚的少年，医生突然起了逗乐的心思。 冲他一点头，医生再次确认，“你们并不是亲姐弟？” 佐乐炸毛，“关你什么事？！” 少年大概还不知道，面前这个狡猾而深沉的老司机已经洞察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 “是不关我的事。”不怀好意地笑了下，医生继续逗他，“你姐姐不会一直留在这个家。她还会继续长大，变得更好，也会遇上自己喜欢的人，然后离开你们。” “你胡说！姐姐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她是我的！”少年的神色越来越暴躁，眼底充斥着不安与厉色。 佐乐喘着粗气敲了敲车门，“你给我下来，我们打一架。” “君子动口不动手。”摇摇头，医生把手放在方向盘上，“既然这么喜欢她，何不监守自盗？” 车子远去，给睁大了眼愣在原地的佐乐留下一嘴的黑色尾气。 捂着嘴咳了声，佐乐捧着自己听见那人的话快要蹦到嗓子眼儿的心迅速往回走。 原来还能这样操作？！ 佐乐越想越开心。 是啊，他这么喜欢她，所以这几个月以来自己的不对劲也有了充分的解释。 且不说他从小就黏她，恨不得她分分秒秒都在他视线范围内。 最近一面对她就脸红心跳，紧张的不能自已，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就轻轻松松在他心里安营扎寨了。 抓了一把雪捂在滚烫的脸上，佐乐笑的有些飘飘然。 可脸上的温度逐渐降下来了，心里的热度却未褪。 怀揣着万分窃喜的心情，在看见客厅里那个身影后，佐乐迅速转过身，“嘭”的一声关上大门。 她走过来了。 佐乐憋着气立在玄关，胸膛一起一伏，心也越跳越快。 身后轻软的脚步声不断在靠近，一只冰凉滑腻的手拉住他的胳膊，把他用力转了过来。 寻欢望着弟弟红到脖子根的脸，不明所以的眨眨眼。 “你也生病了？” 也？ 姐姐的语气里有着担忧与不解，生病两个字迅速给他降了温，脸上的热度在消退，佐乐顺着手腕握住她的，两人一起往客厅走。 “我没生病，”见她放了心，这才郑重的看向爸妈，“我有话想对你们说。” 佐鸣的目光移到他们紧握的双手，又再度移回儿子的脸上。 “方便的话，我想单独和你们谈谈。” 怕寻欢胡思乱想，佐乐摇摇她的手，神色温柔，“我也有话想对你说，等我出来。” 三人进了书房，寻欢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正准备找个电视看看，刚一伸手就发现周围所有的声响都离她远去。 黑暗接踵而至。 又来了。 自从三个月前发生过一次，在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又来了一次。 而后面是半个月，紧接着，变成一周一次。 到如今—— 寻欢抱着自己的膝盖缩成一团，把头深深地埋进膝头。 这周已经是第二次了。 因为被影响太深，因为太过害怕导致她情绪低迷，爸妈都以为她生病了。 寻欢低叹，就是她自己也要以为自己是生病了啊。 重重的阖上眼眸，寻欢待在自成一体的空间里，静静地等待这片黑暗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竹马（14） 书房里。 听了儿子磕磕绊绊的话，佐鸣向妻子递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我希望，你们能帮我。”佐乐正襟危坐，表情认真。 白莺欣慰着点头同意，倒是佐鸣有些不爽的咬了咬牙。 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可自己的闺女配给这么一个不成调的臭小子，佐鸣只觉得心里的郁气无处发泄。 “你先出去看看寻欢，我再跟他说道两句。” 白莺给了儿子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满心欢喜的带上门出去了。 冷哼一声，佐鸣脱下碍事的外套，把羊毛衫袖口一圈一圈往胳膊上卷，“小孩子家家的一天到晚不学好，居然敢肖想我的宝贝女儿。” “来吧，”佐鸣摆好姿势，“上一次揍你还是三年前，让我看看你这三年以来，到底长没长进。” 佐乐很无奈，“爸，我是你的儿子。” “不要废话，你不是最爱打架了吗？来，我们来比比谁先被打趴下。”说完就一阵风似的冲了上去。 两人下盘稳立，你一拳我一掌来回折腾，宝刀未老的佐鸣率先给了儿子肚子一拳。 神色未变，佐乐避开要害，利用周身的灵活度在自家老爸胸口留了一掌。 “嘶——”摸摸泛着痛意的胸口，佐鸣眼里的兴奋却不减分毫。 “再来！” 两人一路掠过，书房如同战场，桌上的文件相框噼里啪啦掉了满地，惊得外面的白莺都忍不住上来敲门。 “你们俩是打架还是拆家？！” 再敲敲，“寻欢不太舒服去睡觉了，要打给我出去打，打死一个少一个！” 知道老婆说的是气话，佐鸣龇牙咧嘴地揉着胸口扬声，“不打了不打了，这小子下手太狠了。” 看着他们二人相携而去的背影，佐乐平息着自己的气息，缓缓道：“爸，妈，谢谢你们。” 背影双双一顿，白莺扶着佐鸣转过身。 “傻。你是我们的儿子，寻欢能和你在一起，再好不过了。” 他们是开明的人家，她和佐鸣也是高中就谈的恋爱，还是彼此的初恋。 更何况，寻欢并非他们亲生。 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喜欢了女儿，他们虽然惊诧，可惊诧过后更多的是开心与宽慰。 开心儿子的坦诚和热枕。 宽慰女儿以后有人照顾。 想到这里，白莺柔柔地笑着，“只要寻欢也同意，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爸妈都乐见其成。” “等等。”佐鸣突然出声。 想到寻欢近几个月的反常，佐鸣不免忧心忡忡，“你喜欢她是好事，我们不反对。可现在她的情况还需要多多观察，你不能这么不知轻重。” “况且，你们现在还小，我看寻欢现在没这份心思，你不妨再等等，左右她会一直都在这个家。” 白莺显然也想到了，“对，目前不能说，不许拿这些事去刺激她。” 临了了，冲儿子挤挤眼睛，“放心，爸妈会帮你保密的。” 躺在沙发上，佐乐感觉自己好像卸下一桩心事般，这些日子以来被戴上的某种枷锁也随着一场谈话消失不见。 走到寻欢房门前，佐乐试探着拧了拧，门开了。 卧室没有开灯，拉上窗帘的房间看起来格外阴暗，他适应了下才轻轻走到姐姐跟前，就这么站在床边凝视着她。 往常规矩的睡姿近日来有所改变，小小的身体蜷在一起，整个人连头蒙住缩进被子里，床中央只看得见圆鼓鼓的一坨。 佐乐踢掉鞋子躺上去，掀开被子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入手冰凉的触感让他一惊，若不是看到她还在起伏的胸膛，他还以为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也许是身边的热源太过温暖，没过一会儿，蜷起的身体就在他的包围下舒展开来，手和脚也无意识缠了上去。 下巴缓缓摩挲着她的发顶，佐乐心里越发柔软。 从来没有哪个时刻像现在这样，让他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他抱着的，用力而又小心翼翼地，将之揽入自己世界的。 是他喜欢的人。 最喜欢的，最爱的，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只属于他的人。 眼里氤氲着丝丝热气，佐乐把被子拉上来盖好，揽着她就闭上了眼。 她好像深陷在一片沼泽中。 不停地跑，不停的挣扎，换来的不过是越陷越深而已。 四周没有一丝光亮。 污泥灌满了她的口鼻，让她无法呼吸。 沼泽拖陷着她的身体，直到再也动弹不得。 她动啊动啊，露在外面的手忽然抓住了一个温热的物体。 她拼尽全力去握住它，借着它的力从淤泥中抽身而起。 这时，光来了。 她抬起头看着逆光而立的人，慢慢的，慢慢的，睁开了眼。 —— 寻欢看着眼前放大的脸，放轻了呼吸。 梦里的热源是他的手，很宽，很大，也很温暖。 此刻正把她握成拳的手紧紧裹着，她一动，似乎又握的更紧了些。 寻欢干脆不动了。 借着微亮的光线仔细打量着他。 她的弟弟，原来长得这么好看啊。 精致而清隽，一头自来卷被修剪得精神又清爽，眉色如墨，眼尾细长。 浓密的睫毛覆盖在紧闭的眼睑上方，顺着阴影而下，是挺直的鼻梁。 看着看着，寻欢就发现了不对劲。 呼吸乱了。 “装睡？”推推他的胸膛，“醒了就起来吧，裹的我不舒服。” 佐乐既不出声，也不动弹。 阴暗的环境下，一向机敏的寻欢却没有发觉，自家弟弟越来越红的脸，和热度渐升的身体。 把头搁在她头顶舒了口气，佐乐松开一只手去拧旁边的台灯。 温暖而昏黄的灯光洒满卧室，寻欢也看清了弟弟隐藏在发丝下通红的耳垂。 伸手捏捏它，又烫又软。 再捏捏。 “姐。”佐乐一把握住她的手，“别捏了，太痒了。” 遗憾地叹口气，寻欢抽回手。 “几点了？”问完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佐乐看看桌上的时间，“五点了。” “唔，起来吧。妈妈应该在做饭，我们下去帮忙。”发现他还是一直抱着她，寻欢用胳膊肘去推他的肚子。 “——嘶！”佐乐痛呼，立马唬住了有些慌乱的姐姐。 寻欢用力挣开他的胳膊，去掀他的衣服，“怎么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得逞的笑了下，佐乐的神色立马变得隐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下午跟爸打了一场，不小心被打到了。” 然而，爱的呼呼没换来，倒是痛处又来了一巴掌，虽然并不重。 佐乐委屈巴巴，“姐，很痛啊。” “知道痛为什么还要打架？”戳戳他的脑袋，“而且，我应该不止一次警告过你，爸这两年的暗伤慢慢爆发，没事不要跟他打。” “是他先打我的！”佐乐顶嘴。 寻欢瞪眼，“嗨呀！你就不能让让他？再或者，想打架找我不行吗？打伤爸爸妈妈得有多心疼？！” 他才不跟她打，虽然最重要的是打不过。 把衣摆往上拉拉，佐乐露出自己青红一片的肚子，“你自己看，我没骗你。”委屈的嘟囔着，“我都没使全力跟他打。” 好笑的睨了他一眼，寻欢下床抱着医药箱过来，“坐地上来，不要把我的床弄脏了。” 听话的半躺在地毯上，看着姐姐拿出药酒轻柔地给他揉捏，酒精味混合着她的温柔让他有些着迷。 “姐。” “嗯？” 心跳又开始加剧，佐乐轻轻喘着气，连露出来的小腹都被带动着不断起伏。 “爸爸受伤了，妈妈会心疼吗？” “废话。” 顿了顿。 “那我受伤了，姐姐心疼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竹马（15） 很静。 除了两人微乱的呼吸声，除了那双柔软的手流连在小腹的揉捏声，一切都很静。 佐乐望着她低垂的侧脸出了神，甚至连答案也忘了要。 “还痛吗？”寻欢头也不抬的问道。 腹部一片酸软，上面的青红在她的揉弄之下只剩下了红。 映着她那双细白的手，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不痛了，”佐乐盯着还搁在他腹部的手，再次重复，“已经不痛了。” “那就好。” 寻欢收回药酒放进医药箱里，又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满屋子的酒精味散出去。 拿了个靠垫垫在他身后，寻欢把他卷起来的衣服拉下去。 虽说少年人血气方刚的，可冬天露肚子还是很容易受凉。 佐乐专注地看着她一系列动作，浑身都透着暖意。 歪了歪脑袋，寻欢慢慢举起自己的双手，把他先前问的问题抛给了他。 “你觉得，我心疼你吗？” 她的掌心向他，此刻已然是一片红肿。 佐乐心头一颤。 把她洗干净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手心细细端详了片刻，慢慢将头低下，一个个轻柔的吻就落在了上面。 “别动。”握紧她欲抽动的手腕，佐乐把嘴唇覆在她红肿的手心。 “你心疼我，所以给我擦药酒。同样的，我也会心疼你。” 掌心的触感很柔，很轻，带着一股子被珍惜的意味。 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手心，有些潮热，还有些痒。 弟弟保持着亲吻的动作，姐姐也愣怔着忘了收回手。 气氛一瞬间怪异起来。 “叩叩叩——”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得佐乐一抖，反应过来后迅速抬起头，看见姐姐垂眼若有所思的模样，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放下她的手往后缩。 “砰！” “嘶——” 抱着撞到桌角的脑袋嗷呜一声，佐乐抓着自己后脑勺的头发狠狠揉了几把。 “别动，让我看看。” 姐姐温柔的声线里带着关怀，佐乐正要美滋滋的把脑袋放进她怀里，突然觉得有一道足以刺穿后背的视线朝他扎了过来。 他有些心虚的抬起头看向门口。 是妈妈。 白莺暗搓搓瞪了眼儿子，眼底暗含警告。 “在你姐姐房间待着干嘛，下来端菜！”转向寻欢时，厉色变为疼爱，声音温柔，“妈妈做了你爱吃的菜，赶紧洗洗手下来啊。” 忽然想起什么，说完又动作利索的下楼去了。 姐弟俩互相看看，寻欢挪过去握住他的肩，“低头，我看看撞到哪儿了？” 刚才的声音又大又响，想也知道撞得不轻。 两人的身高距离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拉越远，跪坐在他身前，寻欢得把身子挺直了才能摸到他的后脑勺。 想了想，拍拍自己的腿，“赶紧放上来，要真磕伤了你指不定还得疼几天。” 佐乐往后移了移，直接把毛茸茸的脑袋埋进她腹间，发顶还在她柔软的肚子上蹭了蹭。 “别动！”拍拍弟弟不安分的脑袋，寻欢弯下腰翻弄着他脑后的头发。 手指移动间，果然摸到了一个鼓起的包，寻欢手指轻按，“痛吗？” 埋进她怀里的脑袋左右晃晃，“不痛。” 加了点力道，寻欢再问，“这样呢？” 闷闷的声音从底下传来，“不痛啦。” 这么一点痛，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消肿应该很快，”寻欢只留下两根手指，“我再帮你揉揉，消的快。” “嗯。”佐乐不动声色吸了一口姐姐身上的香味，悄悄把胳膊也环上了她腰间。 两人弄好已经是十分钟后了，寻欢推他，“好了，赶紧起来，爸妈要等急了。” 佐乐撇撇嘴，“妈妈做饭你还不知道吗，每次喊完人得半个小时后才吃得上。” “不管吃不吃得上，你现在马上给我起来。”他一直抱着她的腰不停的磨蹭，寻欢有些火大。 听见姐姐不稳的呼吸声，佐乐贼心一起，顺势就扑倒了她。 身后是又软又厚的地毯，躺下去也不会难受，但身上的人一个泰山压顶，寻欢只觉得自己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姐。” 他半撑在她上方，一只手还体贴的垫在她脑后，正用一种她无法辨别的眼神凝视着她。 “你最近有点奇怪。”寻欢眼里全是疑惑，“让我有点发毛。” 心里一突，佐乐讪笑了下，“没吧，我不挺正常的嘛。” 见他目光闪烁神色诡异，寻欢眯着眼睛企图从他脸上找出猫腻。 “别，别看我。”小声的说了句，察觉到脸上又开始发热，佐乐干脆直接把身体压下来，脑袋藏进她颈侧。 寻欢：“”太重了弟弟。 艰难的吐出一口气，寻欢眉眼一肃，伸手扣住他的手腕，膝盖顶起，一个翻身之后，两人的位置就来了个互相颠倒。 佐乐：“”厉害了姐姐。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不听话的后果”用力拧了拧他的脸蛋，直到脸上有两道红印，寻欢才心满意足的撒手。 “你自己慢慢躺着吧，奇奇怪怪的。” 关门声响起，卧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佐乐安静地躺在地上，脸上嬉皮笑脸的神色随之收起，过了半晌，慢慢把胳膊搭在自己眼前。 他果然还是忍不住啊。 早前才答应过爸妈不暴露，可他做不到。 她就在他身边，在他眼前，甚至在刚才，她还在他怀里。 不明心意前两人的相处就是这样，没有防备，没有避讳。 可明了心意后，面对她反而畏首畏尾。 还差点被她察觉。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袭上心头，佐乐神情恹恹。 看来，他得好好想想，姐姐老把他当做弟弟也不是个事儿。 他不允许这个既定的轨迹有任何意外发生。 元宵节过后，短暂的寒假也要结束了。 寻欢算好了恶魇到来的时间，选择在后一天陪着家人一起去大采购。 是的。 她把那片诡异的黑暗空间，称之为恶魇。 那是一个让她愤怒又恐惧，害怕又无助，仿佛一陷入就再也醒不来的黑色梦境。 她自行取了一个听起来颇为中二的名字。 却也代表了她心底赋予它的，全世界最深的恶念。 她现在已经完全接受了它，也再没有什么惧怕的心理。 反而在一次次进去后开始产生了好奇。 它为什么会出现，为什么会专门针对她而出现，又或者——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影响了她的正常生活，给了家人她有心理疾病的错觉让他们徒增担忧，一笔笔账她可是都算在它头上的。 从一周两次变为三次后，她隐约察觉出了规律，基本上都是在发生前就迅速躲进自己的房间，也顾不上爸妈和佐乐瞬间沉下来的脸色。 只能事后再来安慰。 今天是星期天，而恶魇只有在每周的双数才会来。 寻欢乖巧的坐在沙发上等着换衣服的妈妈，时不时吞下一颗被弟弟去了皮的红提。 夫妻俩携手下来就看到儿子投喂女儿的这一幕，心情复杂的难以言喻。 他们看上去太亲密了，而彼此却都不自知。 现在儿子早早地开了窍，只怕等女儿察觉也只是时间问题。 毕竟，那个臭小子可从未遮掩过，寻欢偶尔觉得怪异时又能被他插科打诨揭过去。 白莺走过去把手里的围巾给寻欢围上。 女儿近来越发爱恍惚出神，一提到医生她就一副难过的样子，他们也只能作罢，只等着某一天她能有所好转。 不着痕迹收回多余的情绪，白莺笑着摸摸她的头，“走吧，妈妈带你们姐弟俩去买衣服。” 父子俩充当了苦力的工作，还双双乐在其中，时不时也给母女俩挑的衣物评价一番。 每个人都很开心，也包括寻欢。 给爸爸挑衣服的过程一向复杂一些，姐弟俩拿着爸妈给的卡上了五楼的休闲区，准备找个地方喝杯热饮。 在比较隐蔽且不吵闹的区域坐下，寻欢揉揉额心，叹了口气。 佐乐放下手里的购物袋，用高大的身体作遮挡，贴近寻欢的时候顺便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太阳穴。 按压了一会儿，佐乐侧头看她，“好受一点了吗？” 眉心渐渐舒展，寻欢正要笑着告诉他没事了，可下一秒立马变了脸色。 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竹马（16） 恶魇居然提前到来了。 寻欢有些惊愕。 可现在容不得她多想。 周围开始扭曲的那一刹那，寻欢倒在佐乐肩头，语气缥缈的仿佛从时光另一头而来，“不要告诉爸妈，只要半个小时就好，别担心。” 说完就闭上眼睛，心里的跃跃欲试催动着她迅速进入黑暗世界。 没有具体算这是第几次，但寻欢一进来就敏感的发现了不对劲。 她能看见自己了。 分明没有光，可她一低头就看见了自己的双脚，今天穿的衣服，垂在身侧的手，以及—— 正前方漂浮着的十颗珠子。 除了第一颗是红到发黑的颜色，别的都是粉色，还隐隐有些透明。 深吸一口气，寻欢面色沉着地走上前。 手指刚一碰到那颗最特别的，一股巨大的吸力霎时传到指尖，紧接着那颗红色的珠子就化成一道流光没入了她的手心。 牵一发而动全身。 剩下的九颗也一齐涌进来。 不过眨眼间，等寻欢反应过来，十颗珠子已然消失不见，只在她的右手腕内侧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圈。 由十颗珠子组成的，状似花朵的印记。 脊背突然蹿上一阵凉意，寻欢捂着手腕倒退了几步。 面色越来越阴沉，寻欢憋着一口恶气大力搓着它，直到那一块皮肤微微红肿泛着刺痛，上面的印记也没有消失。 一阵沉默。 空间似乎有些波动，寻欢脚下一个不稳差点跌倒，稳住身形后却发现不知道到底有多远的黑暗尽头，出现了一束光。 那束格外耀眼，灿若白昼的光，正在疾速向她袭来。 而她，动弹不得。 就在寻欢以为这束光会将她整个鲸吞蚕食时，来到她面前足有胳膊粗的光束倏然缩减成拇指大小。 然后，一头扎进了她抬起的胳膊里，在印记中心空白的地方留下了一个白色的圆点。 这时，周围的十颗珠子都跟着动了。 像是那个白点有着莫大的吸引力，纷纷上前挨个挤在一起，等寻欢眨巴了下眼睛，珠子们已经自行演化成一片片花瓣，衬得中间的白点好似花蕊。 而目睹了全过程的寻欢，除了眼珠子还能转动之外，整个身体已经被未知的力量完全控制住。 试着动了动身体，发现那股力量消失后，寻欢把手腕放在眼前，静静注视着附着在上面的印记。 以她的审美观来看，还挺好看的。 “吾主之物，自是至臻至美。” “谁？！”寻欢惊的回头，“谁在说话？！” 印记微微发热，那道悠远的声音再度响起，“吾主不必惊慌，恶魇永不会害您。” 丝丝怪异从心底升起，声音还自称恶魇，寻欢脑子里灵光乍现。 “你是这片空间？” 声音好像迟疑了下，随即又坚定起来，“是的，吾主。” 它吾主来吾主去，听得寻欢头大，但目前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问清楚来龙去脉才是最重要的。 “你为什么称我为主？我为什么会时不时被强制性拉扯到这里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自称恶魇？你和我有什么关系？” 一连串的发问急切又锐利，寻欢停顿了下，指尖覆上手腕，“还有，这里的印记，是怎么回事？” 它在她来不及反应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入她体内，她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不适，反而从这朵花上察觉出了些微欢喜亲昵之意。 就像是，这原本就是她的东西一般。 故而，她虽然生气，却再也不会像一开始那样惊慌失措。 印记再度发热，沉寂了片刻的声音幽幽响起： “恶魇是您赠予吾之名。” “您是吾之主。” “吾为您所用，也为您所有。” “时常进入此空间是因时机已到，您需要离开。” “至于此印，它本就因您而生。” 寻欢：“”头更大了。 沉思了半晌，寻欢再次问道：“你说时机已到，这个时机指的是什么？” “而我需要离开，我又为什么要离开，离开了会去哪里？” 她实在太好奇了，而且还关乎自己的命运，不问清楚她都对不起来这一趟。 “你既尊我为主，那主人有疑惑，你解是不解？” 这一次，恶魇却没有回答她。 而黑暗，再次降临。 就在寻欢以为自己马上就能出去时，整个空间开始剧烈晃动。 被这震荡摔在地上，寻欢立马抱住脑袋蜷在一起，紧紧护住自己的要害。 直到一阵清晰的碎裂声在头顶响起，寻欢眼睁睁看着一道又一道的微光透进来，黑色的碎块一片片掉落，渐渐融进盛芒白炽中。 这个囚禁了她数次的空间，彻底碎裂了。 不，应该是说，彻底消失了。 失重感突然传来，寻欢感觉自己正在不断往下掉落。 这个时候，恶魇的声音出现了。 “下面的话，请吾主谨记。” 商场五楼。 寻欢一睁眼就看到了佐乐低头深凝她的模样，身体微微拱起，将她上半身呈保护状包围着。 “姐，你醒了？”佐乐又惊又喜。 轻轻“嗯”了一声，寻欢撑着底下的软垫起身，“爸妈呢？” 见她一醒来就问爸妈，佐乐心里不免气闷，“他们还没买完。” 察觉到自己语气不太好，调整了下才问道：“到现在你还不肯告诉我吗？想要我帮你隐瞒我自然愿意，可一直这样” 正了正神色，佐乐握住她的手，“姐，你难道不觉得，我也会为你担心吗？” 担心她一睡不醒。 甚至，近日来还在担心她突然消失。 如同当年突然到来一般。 “我很担心你，非常，非常担心。”担心的连续好几晚都在做噩梦。 而梦里的她，无论他怎么呼唤，她丝毫也没有回头。 寻欢微愣。 弟弟看起来失落又伤心，哪怕对她有些不能理解的埋怨，也只是一个人暗暗置气。 长长的眼睫半垂着，像是在回避，可时而轻抬一下，又仿佛夹杂了些期翼。 寻欢因为他刚才的动作还半趴在他怀里，听着他微乱的心跳声，思考了半晌才开口，“以后不会了。”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都不会了。” 也，没有以后了。 在她不停降落期间，恶魇突然出现，并告诉了她很多事情。 那十颗珠子代表了十个世界。 每颗珠子完全变成黑色时，她需要即刻前往下一个世界。 她问过恶魇，变黑的契机是什么，恶魇沉默了片刻才说： “吾主需自行感悟。” 因着在原来世界的工作，寻欢也看了不少书，故而知道小说里，有『快穿』这类的题材。 她还看过不少。 恶魇说的和她看过的很相似，可又不完全相似。 没有攻略，没有虐渣，甚至连任务也没有。 仿佛只是为了让她多在几个世界走一遭，体会人生百态，感受人情冷暖。 已经变为深红的珠子就是第一个世界。 同时，也是佐家收养了她的世界。 恶魇说这是对她的弥补，只因原世界她孤儿的身份。 想到这里，寻欢心里不仅没有豁然开朗，反而隐隐发堵。 她完全把这一次当做了自己的重生，被佐家收养的这十年来，她过的不可谓不快活。 现在却被告知这仅仅是她经历的一环，心里有一角好像在悄然塌陷，面对佐乐时心情也徒然沉重起来。 她很喜欢，也很留恋这个世界。 包括完全接纳了她的佐鸣和白莺。 也包括了，面前这个正沉默不语看着她的，少年。 寻欢伸出胳膊环上他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别怕，我一直都在这里。” 即便是要离开，可手腕上第一片花瓣还没完全变黑，不是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竹马（17） 自从那天过后，家里人都敏感的发现，寻欢开始恢复了。 甚至于比之前的状态还要好。 因为担心物极必反，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保持着忐忑的心情观察她。 这种心情一直延续到了她高中毕业，才将将暂停。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不知道在哪一天那个临界点就会到来，寻欢一向不是怨天尤人的性格，只能尽自己所能让在意的人变得开心快慰。 看着镜头里那三张最熟悉的脸都散发着浓浓笑意，寻欢弯了弯唇，轻轻摁下了快门。 拍完这张白莺冲她招手，“赶紧过来，我们一家人再拍一张。” 寻欢对好镜头，在快门自动摁下时迅速跑到他们中间站好，这边佐乐刚揽上她的肩，就听见对面“咔嚓”一声脆响。 成了。 “你们俩站好，”示意佐鸣让开，白莺把镜头调整了下，“来，随便摆个造型，我给你们多拍几张。” 妈妈的声音充满了喜悦之情，还隐约有些自豪。 寻欢看着自己和佐乐手里捧着的奖状也有些开心，这还是她第一次拿到状元。 瞥了眼弟弟的，眼角眉梢的笑意再度加深。 拍完照后，夫妻俩带着两个状元准备去大吃一顿。 寻欢靠在车窗边，视线随着天边那朵燃烧的红烧云逐渐移动。 她墨色的瞳孔仿佛也被那团红染了色，佐乐一看过去，心底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立马被点燃。 他们十八岁了，压在心底的某些话总算可以告诉她了。 佐乐紧紧靠着她，胳膊从上车后就没从她腰上拿下来过。 腰间的桎梏越来越紧，身边的人气息也有些乱，寻欢不用侧头都知道他正在看她。 胳膊怼怼他，“太热了，别靠这么近。” 佐乐虽然不满，却也听话的放下了胳膊，转而拉住她的手腕。 入手的触感极好，好像一块被把玩了多年的温玉，润泽而细腻。 佐乐享受地舒展了眉头，大拇指不由自主在对方手腕上细细摩挲着。 “痒。”寻欢回头，“我要起鸡皮疙瘩了。” “”脸上的笑慢慢垮下来，佐乐气哼了声改握她的手指。 寻欢顿感无奈。 他好像总爱这样。 两人但凡在一起，不管是坐着还是站着，总要想尽办法腻在她身上。 论粘人的功夫，他完全可以拿冠军。 望着他低垂的眉眼，寻欢抽出手把他额前过长的一缕头发往后拨了拨，露出那双被睫毛覆盖着的眼睛。 那双眼睛小心的偷瞄了她一眼，这次被她捉住后却没有回避，目光反而落在了她还没收回的手腕上。 “姐，我怎么觉得，刺青上这片花瓣好像又黑了点？”翻来覆去细看了下，“是因为时效过了吗？” 不久前好像还是黑红的，嗯，红到发黑那种。 寻欢正要说些什么来掩饰一下，车子突然停了，抬眼一看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吃饭的地方。 周围的停车位都被前来吃饭的人占用，白莺让姐弟俩先下车去订好的包厢里等着，这才开着车到处去找车位。 侍者把两人引到大堂里，寻欢走到前台给经理递了一张名片，对方见到后立马小心地收起来，面上的笑意也真诚了许多。 “两位请随我来。” 安排他们到指定的包厢坐好，经理又亲自把一些精致可口的茶点送上来，这才抱着托盘出去了。 佐乐倒了一杯水果茶给寻欢，“慢点喝，小心烫。” “我又不是小孩子。”寻欢端起杯子轻轻吹了吹，入口酸甜的味道驱散了心底的些许不适。 佐乐坐在一旁安静地看她吃东西，时不时把她空下来的杯子添满。 唇边碰到了一个软软的糕点，他刚一张嘴，拇指大小的食物就被顺势推进他嘴里。 “味道不错吧。”寻欢眨眨眼，收回手指后自己又吃了一块，随后还满足地舔舔指尖。 佐乐怔怔的望着她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嘴里的食物也忘了嚼。 没记错的话，那根手指前一秒才喂他吃过东西。 顺着袖珍点心进入他嘴里的，还有她葱白的指尖。 他甚至还记得圆润的指头划过了他的舌尖，在他嘴唇上停留了半秒才被主人收回。 她，她刚刚喂完自己还舔了舔。 “间接接吻”和“姐姐吃了她的口水”这两个念头在脑子里不断交错，佐乐就这么微张着嘴，任凭自己狂乱的心跳逐渐漫上嗓子眼。 要蹦出来了。 “哇，你们俩居然偷吃，也不等等妈妈。”白莺推开包厢门，一溜烟跑过来拈起桌上的点心就往嘴里喂，也顺便给佐鸣喂了一块。 佐乐看着眼前颇为相似的一幕，心跳没有平缓，反而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突然被佐鸣一个巴掌拍在背上，吓得他不自觉吞下嘴里的点心渣，然后—— 噎住了。 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在包间里响起，仿佛连肺都要被主人咳出来。 寻欢递了杯果茶给他，随后轻拍他的后背，慢慢往下顺着气。 没过一会儿，咳嗽声果然停了。 酸甜的果茶冲散了嘴里甜腻的点心味，也让他卡住的食道舒服了很多。 佐乐捶了捶胸膛，把手里的杯子放到桌上。 两只一模一样的杯子并排放在一起，刚落下时还有清脆的碰撞声，佐乐的喉结微不可查地滚动了一圈，艰难的看向姐姐的桌面。 果然没有。 喉间痒痒的，他眼疾手快的捂住嘴，努力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咳嗽无声吞咽下去。 “还是不舒服吗？”寻欢往空杯子里又倒了点茶水，“再喝一大口，一次性吞下去。” 这边姐弟俩手忙脚乱的，那边夫妻俩老神在在的喝着茶水点着菜，白莺还时不时对菜单上的菜品评价一番。 点了十来个菜，里面包含了四个人的口味，一家人都吃得很满足。 临近餐末，佐鸣让经理拿了一瓶酒精含量少的白葡萄酒，打开后给一双儿女分别倒了半杯。 “今天对我们家来说，是非常特殊的日子，你们也十八岁了，允许你们今晚喝点酒。” 语毕举起杯子，示意二人端起，“爸爸在这里，恭喜你们。”随后一饮而尽。 白莺不会喝酒就用果茶代替，喝完了从包里拿出两个红包给他们，“妈妈今天特别自豪，我家的宝贝果然是最棒的，谁都比不上。” “这里面是两张副卡，不限额。看上喜欢的东西放心买就是了。” 寻欢接过来，眼睛里水光熠熠，“谢谢妈妈，我也很开心。” 在这个家度过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存在，不仅弥补了她原世界的诸多遗憾，也让她越来越难以从中剥离。 印记每黑一点，她心里的不舍就越多。 她曾经问过恶魇，她离开后，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恶魇却只说了一句话。 它说，“剩下的人自有命数，吾主不必忧心。” 是了。 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谁离了谁就完全不能活。 再痛的伤口都有愈合的那一天，这样想着，她心里虽然有些失落，可也真心期盼着这样的一家人能永远幸福安乐。 拿过一旁的酒瓶给自己倒满，寻欢吸吸鼻子，声线微颤，“爸，妈，我敬你们。” 我也，爱你们。 夫妻俩也稍稍激动了些，挨个上前抱了抱女儿。 轮到佐乐时，发现他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里饱含深色。 上辈子没机会沾酒，今晚寻欢想敞开肚子喝。 把酒杯递在佐乐眼前，冲他一抬下颚，“来，跟姐姐喝一杯。” 没有理会一旁看好戏的父母，佐乐拿起杯子跟寻欢轻碰了下，一仰头，杯子已经空了。 看着她脚步不稳眼神飘忽地模样，佐乐很担忧，“姐，你喝醉了。” 被人高马大的弟弟抢走了杯子，酒精上头的寻欢一把抱住他的腰，努力垫脚去夺，“我要喝，我没醉，快点还给我” 柔软的身体在身上蹭来蹭去，嘴里的热气也不断喷在他脖颈，佐乐努力让自己变僵硬的身体软化，这样她抱起来也舒服一点。 姐弟俩还在纠缠不休，白莺好笑地想要上前拉开她，顺便给了始作俑者佐鸣一个白眼。 眼看着姐姐就要被拉开，佐乐抿紧唇瓣，放下杯子直接把她打横抱起，冲呆愣的妈妈点头，“这样下去不行，我们直接回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竹马（18） 动作轻柔地将醉酒的人放在床上，佐乐催促着一旁踌躇不决的白莺，“姐姐这里有我就够了，爸也喝了不少半夜肯定会胃痛，你去照顾他就行。” 白莺有些迟疑，“你们虽然成年了，可有些事” “妈。”佐乐红着耳根截断她剩下的话，“我知道分寸，你放心吧。” 暗笑了下自己的多事，白莺摸摸女儿布满红晕的脸蛋就转身下楼去照顾另一个醉鬼了。 把卧室门关紧，想了想又上了锁，佐乐捂着到处蹦哒的心口坐在床沿。 她睡的很安稳。 除了在包厢里闹了一小会儿的酒，回来的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窝在他怀里闭着眼睡觉。 好像怎么也看不腻她，佐乐就这么坐在床边看了她将近半个小时，直到她呼吸开始急促，眉头不停攒动。 怕是想吐。 反应过来后，佐乐迅速把她扶起来，让她半趴在他腿上，小声地跟她说着话，“乖，想吐就吐出来，吐出来就舒服了。” 靠着他的身体突然痛苦地捂住胸口，张着嘴哇地一声就冲着垃圾桶吐了起来。 没有在意眼前的污秽和刺鼻的气味，等她只能呕出清水后，佐乐面不改色地给她擦擦嘴，倒了一杯水放在她唇边，诱哄着她，“先漱漱口，等下再睡。” 见她听话地张开嘴喝了一大口，在她下意识吞进去时佐乐抹抹她湿漉漉的唇角，“别吞，吐出来。” 来回漱了几次，头晕眼花的寻欢也被折腾醒了。 只不过酒精的作用还在，她尚且只能软软地靠在弟弟怀里，像个巨婴一样任他照顾。 “几点了？”刚吐完的嗓子有些低哑，在深夜里听起来仿佛深海靡音，佐乐瞬间就觉得自己有些不对了。 吞了口口水，视线挪到闹钟上，“快九点了。” “头疼，不舒服。”她小声地冲他抱怨，只不过在他听来更像是猫儿般的撒娇。 佐乐垂着眼，视线在她潮红未退的脸上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她微启的粉唇上。 脑袋很沉，天地也在打着转，寻欢被人重新放倒在床上，只觉得太阳穴在一阵一阵地跳，身上也热的不行。 把垃圾处理好，佐乐去浴室里端了一盆温水过来，准备给她擦擦脸和手。 然后，他就再也动不了了。 床上的人正闭着眼睛去拉自己后背的拉链，垂到腿弯的裙摆因为她半翻着身被蹭到腰间，露出了一双笔直修长，白皙如玉的长腿。 以及，腿间那隐秘的嫩黄一角。 佐乐的呼吸焉的凌乱起来，握住盆沿的双手因为主人太过用力而爆出了青筋。 垂下眼睫遮住眼底因为面前的画面陡然升起的热度，他稳稳呼吸，目不斜视地走上前将水盆放在桌上。 “唔，好热解不开” 仿佛南下的吴侬软语，她轻声喘着，眉心轻蹙，伴着晕红的脸蛋，竟生生露出了的一份青涩的媚态。 眼底积聚的暗色越来越沉，主人的呼吸也越来越重，佐乐不敢把视线往下放，只能死死遏制着让它留在她脸上。 却没想，他更加受不住。 她还在床上艰难的跟拉链作斗争，做了会儿思想工作，佐乐咬咬牙伸到她后背，揪着锁头一拉到底—— 解开了。 红着眼把裙子从领口一路往下褪，等露出她凹凸有致的身体时，佐乐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说累也不对，更多的，还是憋出来的。 把一旁的薄被拉过来盖住让他几欲冲动的身子，佐乐转头将浸湿的毛巾拧了拧正要给她擦脸—— 她又在乱动，还一脚踢开了被子。 偾起的柔软和半隐在被子下的三角就这么活生生再次暴露在他眼皮底下，佐乐只觉得心底燃烧的那把火，好像烧的更旺了。 “姐。”他轻轻叫着神志不清的人，“你太坏了。” 每次都是这样，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真的太坏了。 全心全意照顾着他，又全心全意依赖着他。 他现在长大了，是个成年人，也是，深深眷恋着她的男人。 佐乐再次把被子拉过来，拿着毛巾给她净脸。 苦笑着摇摇头，制住她胡乱动的胳膊，又趁势给她擦了手。 “呼——” 抹了抹额上的汗液，索性就着盆里的水给自己洗了把脸，已经凉透的水也让他心底的火隐隐消融了几分。 等人终于安静下来，佐乐累得仿佛跟人打了一架一般，整个人精疲力尽的。 看了看卧室门，又看了看吸引力巨大的床——和床上的人。 佐乐一咬牙就躺在了寻欢旁边，却不敢像往常那样肆无忌惮地钻进她的被窝。 薄薄的被子下是什么情况他一清二楚，怕发生不该发生的事，他只能隔着被子抱住她。 就躺一会儿，放肆一会儿就回房间，他这么告诉自己。 可意外总会发生。 被捂得快要透不过气，仿佛深陷在蒸笼里，寻欢迷迷糊糊挣扎着露出胳膊，一伸手就摸到了旁边冰冰凉凉的物体。 很舒服，也很凉快。 她不由自主朝那个东西靠了过去。 看着呈八爪鱼姿势趴在自己身上的人，佐乐睁开迷蒙的睡眼只想叹气。 再这样下去，他可就忍不住了啊 掰了掰胳膊发现掰不动，又不能使力伤了她，佐乐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干脆不动了。 想抱就抱吧，只要她舒服。 可他却不敢伸手去抱她，怕自己不小心失控。 他清楚的知道，身上的人对他有多大的吸引力。 哪怕她舔舔唇瓣，用一双湿润清澈的眼睛看着他，他都能突然上火。 更别说，她现在这样的状态。 她还在他身上不停地磨蹭，蹭完脖子蹭胸口，蹭完胸口又用膝盖蹭他的小腹。 身子挺得直直的，佐乐就这么自欺欺人一般躺着，任由她随便点火。 侧过头看向被自己紧锁的房门，佐乐突然低低的嗤笑起来。 看啊，他就是这么卑鄙的人。 明知道醉酒的人不知世事，会做出很多超出控制的事来，他还是怀揣着一丝窃喜，把心底的欲念无限放大，随她撩拨。 深深地呼吸了下，佐乐慢慢的伸出胳膊，接着，一点一点，将身上还不住磨蹭的人紧紧圈住。 翻身将她半压住，两人的上半身紧紧贴在一起，佐乐捧着她的脸，低头含住了她的嘴唇。 他生涩地在她唇上碾转着，舌尖仔细地描绘着她的唇瓣，随后顺着那道唇缝悄悄挤了进去。 刚一碰到那条软嫩的小舌，佐乐仿佛吃了兴奋剂一般，笨拙而又快慰地舔舐它。 约摸是他的动作太大力，寻欢吃痛的轻唔一声，有些嫌弃地把嘴里的舌头往出去抵。 发现嘴里的东西不仅没出去反而还死命往她喉间戳，寻欢在梦里也不免气恼，被控制住的身体不停地扭动着，企图挣脱这束缚。 佐乐觉得自己快疯了。 一连串的动作带来的刺激太大，正卖力亲吻的人忽然发了狂般狠命吞噬着她的舌头，喉间发出意味不明的咕哝声。 这个吻持续了太久，佐乐怕她醒来，只能喘着粗气强迫自己从她身上下来。 看着她布满红晕的脸和微微红肿的嘴唇，他捂着嘴站了会儿，突然逃一般地躲进浴室里。 镜子里那双明显带着水汽的眼睛，里面还有仍未退却的噬人火光。 接了凉水在脸上拍打着，想到刚才小偷般的行径，佐乐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可痛意过后，他却又痴痴的笑起来。 别墅区域的小钟楼在此刻突然响起，三声沉闷的撞击过后，昭示着今天已过，明天已然到来。 折腾的太晚，佐乐接了盆水准备出去重新给她敷敷脸，然后就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可他此刻就站在浴室门口，手里的水盆已经掉落在地，脚下泗水蔓延。 心口仿佛豁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有冷风不断灌进来，不过几秒的时间，他整个人就浑身冰凉，血色尽失。 他爱的人，消失了。 就在他眼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竹马（完） 天快亮了。 他翻了个身, 三秒后掀开被子坐起来，眼里并没有刚睡醒的惺忪朦胧, 看起来反而像是一直未睡，只眉眼间擒着一抹疲意。 下楼洗漱, 做好早餐，看早间新闻。 做完这一切后，又闷着头进了一楼最里边的房间。 房间很昏暗，窗帘拉的很严实，窗户也被彻底封死，只在角落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通风口。 一切都很静，似乎连空气都没有任何波动。 男人轻轻扣上门锁, 转身过来的一刹那, 神色立马变了。 “早安。” 沉缓舒哑的嗓音缓缓响起，在这个静谧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也格外的——缠绵。 他路过一排排木质画架, 小心的不让自己碰到它们，最后停在了角落里空出来的地方。 伸手按下开关，房间彻底大亮。 四面墙壁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画框, 从进门那里开始，不小的空间里立了足有二三十个画架，每一个画架都被一匹上好的丝绢遮盖着，让人无从窥探。 男人把椅子拿过来放好, 好像生怕惊动了什么, 从进门到坐下, 动作都轻缓得几乎没有声音。 他抬头环视了一圈墙壁上的画像，眼里温柔乍现。 面前的这匹布帛被一双指骨分明，甚至有些苍白枯瘦的手揭开，男人抽出一张画纸夹好，指尖隔着一道空气在小心地描绘着什么。 看起来像是一个人的轮廓。 描绘完后，指尖停住，从一旁的笔筒里抽出一支素描笔，男人开始作画了。 他的表情专注而认真，肉白色的唇瓣紧紧抿起，眼底隐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光亮，手上的动作细致而又温柔。 不多时，泛白的纸张随着笔尖的移动缓缓显出一张脸。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 男人没有急着给她描上五官，反而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轮廓与头发上。 像是对待深爱的人一般，他画着画着就有些狂热，眼里的异色也越发明显。 笔尖落在发梢，随后彻底停下，男人这才将笔收回。 “你今天也很美。”他笑着跟画像说。 “待会儿家里会有人来拜访，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吵到你。” 顿了顿，男人有些迟疑地开口，“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兴许今天” 还没说完他又开始拿起笔，这一次对比之前多了几分紧张，连呼吸都不敢加重。 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 笔尖掠过，那张只有轮廓的脸被加上了五官。 颜色淡宜的细眉。 黑白分明，瞳色清透的杏眼。 圆润精巧的鼻头。 饱满润泽的嘴唇。 男人缓缓放下手，屏住呼吸眨也不眨地盯着画像上的脸看，这时—— 女人的五官突然从嘴唇开始消失。 好看的线条一点一点在消融。 男人精心描绘的脸，终于又只剩下了不辨人色的灰败轮廓。 “我知道的，你总是会消失，我无论如何也留不住你。” 他的声音瞬间低暗起来，声线里透着再也遮掩不住的落寞，和寂寥。 “哪怕只一次也好，让我留下你一次，以后，我都不会贪心了。” 他眼里的光明明灭灭的交错着，仿若濒死之人般紧紧握住画架边缘，心里的一点期翼致使他手上加力，纸张边缘被捏皱，连带着女人的轮廓也跟着变了形。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男人慌慌张张地去抚平褶皱，动作轻柔地仿佛在给爱人轻拭着伤口。 于是，纸张平整了，可被主人精心画好的人，已经彻底模糊成一片灰色。 挫败地瘫回高凳上，男人捂着自己泛红的眼睛，小声地呜咽出声： “我只是想留住你，我什么也不做了，只要你留下，只要你能留下”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喜欢你啊” 十二年前她从他眼前消失，他亲眼看见她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等他冲过去想要死命抓住她的时候，她就彻底不见了。 摸不到她，抓不住她，也感受不到她。 分明前一刻他们还曾陷入那样的温存之中，可如果时间能倒回，什么欲，什么念，他都不要了，只要她还在，一直都还在。 她果然是骗子，他不该相信她的。 等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他面无表情的站起来，一把扯下画板上的纸张紧紧团在手心。 “我暂时离开一会儿，你别怕，我很快就来陪你。” 按下开关，房间霎时暗下来，重新恢复到来时的样子。 男人打开房门，视线往旁边一瞥，直直的对上了墙壁上挂着的另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他将自己记忆深处的脸庞印刻在上面，再凝眸时，隐约看见画像上的脸对着他笑了下。 男人冰冷的眉眼逐渐被温柔削弱，他回视了她一眼，轻轻拉上房门就出去了。 “喀嚓”声响起，门已经从外面落了锁。 * 别墅外。 一对保养尚好的中年夫妻站在门口，女人望望自己的丈夫，迟疑地伸出手去按门铃。 几声刺耳的门铃声响完，大门内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紧接着，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 穿着灰色居家服的男人冲二人一点头，便侧开身子示意他们进来。 “坐。”男人将他们引进客厅，坐进了对面的沙发里。 “你今天看起来还不错。”两鬓如霜的佐鸣凝神道。 紧挨着他的白莺也打量着儿子，“是精神了点。” 就是太瘦了，几乎已经瘦脱了形。 “我很好，”佐乐漫不经心地抬眼看他们，“爸妈今天过来有事？” 白莺很生气，“怎么，父母老了想看看自己儿子都不行？” “当然可以。” “不过，若是还像之前那样来说些无所谓的话，你们可以打道回府了。” 佐鸣按下妻子的腿，示意她别冲动。 “我们只是关心你。”他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你妈妈这些日子睡得很不好，常常做噩梦，我们商量了一下想重新搬回来住。” 衣袖下的手倏然紧握，佐乐嘴唇翕动，“随你们。” “我还有事，你们自便。” “你给我站住！”白莺气冲冲的呵斥，“你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到底还要我们操心多久？！” “这么多年由着你耍疯还不够吗？！我们已经老了，也许过个几年，也许明天我们就撒手走了，到时候你一个人要怎么过？！” “让你放弃你那劳什子画画你不愿意，让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你当成耳边风，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白莺扶着佐鸣不停的大喘气，看着面前这个不听话的儿子忍不住就红了眼，“我们没有别的心愿了，你不愿意结婚我们有强迫过你吗？当年你一声不响就收拾行李准备满世界去找那个人，结果呢？！要不是你爸派人跟着你，你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佐乐，你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我们的心愿只是想让你活的快活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种这种行尸走肉一般的日子。” 她缓了缓语气，慢慢走上前，“再和我们去看一次心理医生好不好？”说完就试探的去抓他的胳膊，却被他迅速避开，看着她的眼里也是明晃晃的拒绝之意。 “你们总是这样。”佐乐往后退了一步，“当年她出状况时你们就想着让她看心理医生，好像我们的不正常在你们看来都是病。” “反反复复用同一种办法来胁迫我就范，她还在的话一定不会这样。” 她会护着他，会用自己的办法说服他们。 会在保护了他的同时，也能让愁容满面的父母重新露出笑颜。 “你们为什么要忘记她？” 他不断往后退，直到碰到了木质椅子，才恍恍惚惚地坐下来，抬起一张苍白到不正常的脸望着像是被他的话伤到的二人。 “她是你们的女儿，你们那么爱她，为什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忘了她？” 只有他一个人记得的话，他偶尔从梦中惊醒，对着空荡荡的房间，甚至也会产生自己是不是真的病了这种念头。 “我只是很想她，可我找不到她” “她答应过要永远陪着我，可她不见了” 她不要他了。 儿子坐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中间好像隔了一道巨大的鸿沟，他们每靠近一次，鸿沟就更宽一点。 白莺含着一双迷蒙的泪眼，心里因为他这番话生出了剧烈的刺痛。 她也想记起来啊。 她和佐鸣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都觉得心里空空荡荡，好像丢失了最心爱的东西一般。 可记忆里，又分明没有这个人。 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说是噩梦也不为过。 他们的儿子疯了一样满屋子到处找人，一边找一边喊着一个女孩子的名字。 他还叫她姐姐。 可在他们现有的记忆里，他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即便是再想要女儿，可她已经生不了了。 他们看着他飞快冲进自己房里，抱着一摞相册朝他们走来，眼里覆满了破碎的期翼。 然后，他就彻底疯了。 照片上没有那个名为“寻欢”的女孩子。 他所传达给他们的叙述，记忆里通通只有他一个人。 从五岁到十八岁，包括前一天拍毕业照的相机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们三个人的身影。 看着满脸灰败不敢置信的儿子，他们却以为这一切都是他的臆想，以为他只是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 来了又走的心理医生，绝食抗议的顽固儿子，他们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几乎愁白了头。 当时他也像现在这样对着他们低吼，眼里的控诉和痛意分毫也没减少。 不，其实已经不太一样了。 白莺凝视着他渐渐恢复平静的脸，和越来越暗淡的双眼。 当年还是少年模样的他，在丢了她以后经常哭。 深更半夜里，总是听到他的房间里传来压抑而又沉闷的哭声。 过了六岁以后，他们基本上就再也没见他哭过。 可他在那之后的无数个夜晚，都会缩在角落里抱着脑袋低泣，嘴里不住地交替着“寻欢”和“姐姐”这两个称谓。 他们一边替他心痛试图让他好起来，可等他彻底沉寂下来，整个人平静的如同一滩死水后，他们的心情丝毫也没有得到缓解。 有什么开始破裂了。 他埋怨他们擅自忘记她，偷偷改了志愿去学了画画，说这样才是他唯一能留住她的方式。 上大学的四年里一次也没有回来过，若不是在他毕业前他们夫妻二人一直守在学校边缘，他恐怕现在也不愿意回家。 他们也曾想过搬走，换个环境帮他调理身体。 可那一次却遭到了激烈的反抗。 他开始整夜整夜不睡觉，把自己关进一楼的画室里画画，偶然一次，他没关好门时她悄悄溜进去看了一眼后—— 他彻底爆发了。 白莺退回沙发坐好，视线从走廊尽头的房间里转了一圈又收回，想到房间里那些没有五官的人脸，心里突的一抽，汹涌的泪意袭来，几乎要把她淹没。 她也想记得她，那个被她忘记了多年，她曾捧在掌心深深疼爱着的孩子。 她的女儿，她的寻欢。 他们后来离开这个家回到老宅，一方面是如了他的意，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那个房子带来的熟悉感，让他们无时无刻都在陷入未知的痛苦里。 这个家有一个崩溃的人就够了。 佐鸣看着兀自陷入自己世界的儿子，心情沉重又繁杂。 他从朝气蓬勃的少年人逐渐过渡到了现在的模样，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浑身散发着令人压抑的深沉感和阴郁感，短暂的情绪波动后恢复的如同一个迟暮老人。 也许从那个女孩子消失的那天起，他内里的东西就已经彻底死去了。 长长的叹了口气，佐鸣轻轻拍拍妻子的肩。 到今天为止，花了十多年的时间，他才彻底看清儿子对那个孩子产生的执念。 他们是时候该放弃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作为你的父母，以后我们不会再逼迫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他轻拭着爱人眼角的泪痕，忽略着心里的怅然道：“我们想让他过得开心，目前最好的方式就是放任他。” 这是他同他们努力抗争多年的所求，既然他想要，他们放手。 佐乐看了他们一眼，起身慢慢往楼上走。 脚步忽然停住，他站在楼梯口背对着他们，微微侧过脸，“她很爱你们，为了不让她失望，我会努力活着。” 活在你们的脚步后面。 儿子形销骨立的灰色背影慢慢远去，白莺看着看着，突然捂着脸再次小声啜泣。 佐鸣轻声安慰着悲痛难掩的妻子，“你不要怪他，他只是，过得太苦了” 苦到他设身处地的幻想一下，心里就泛起强烈的恐慌。 失去深爱的人，他一点也不能承受。 佐乐没有理会楼下的动静，路过隔壁的房门时他脚步一转，定定的站了一会儿，才从衣兜里摸出钥匙把它打开。 房间里的摆设还和十多年前一模一样。 米色的窗帘，她偏爱的格子拼接床单，她习惯性放在左手边的英文读本，包括很多细碎的东西，全部都在。 他固执地将它们换成她喜欢的模样，再置身这个房间时，仿佛还能感受到她曾遗留下的气息。 佐乐回身锁上房门，步伐轻缓地走到床边，开始一件一件地脱自己的衣服。 脱到只剩一条四角裤时，他低头看了看，随即神色阴暗地躺上床，掀开被子将自己深深地埋进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把被子拉到脖颈处，转过脸看向一旁空出来的枕头。 用手在上面按下一个深窝，他把身体也转过去，脑袋面向着慢慢反弹起来的凹陷，胳膊伸到空荡荡的另一边，终于放下心阖上了眼眸。 意识逐渐远去，那夜的情景在梦里再度回溯。 * 又是新的一天。 床上的身影在闹钟响起前就睁开了眼。 把蒙在头上的被子扯下去，露出了一张布满褶皱，干枯而苍老的脸。 他颤颤巍巍地撑着柜沿起身，像一只快要走到尽头的老乌龟一般，一步，一步，缓慢而执拗的走到洗漱台边。 镜子里那张脸，再也不复光泽与康健。 有的只是油尽灯枯，将死之人的青灰。 老人逃避一般低下头，伸出一只皮包骨的手去拧开关。 水哗啦啦流下，他接了一捧浇在脸上，迷成浆糊的脑袋好似清醒了些。 转回卧室换了一身衣服，明明看上去能让人精神些的服装，他佝偻瘦弱的身体被包裹在里面，却更显不适与诡异。 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个台阶下了楼，他今天却没有完成例行公事。 带着满身急切，老人步履匆匆地往阴影深处走去。 从胸口的衣兜里掏出钥匙，尖端插进锁孔，门开了。 还是那个画室，还是一如当年的陈设。 老人眼里早已沉寂多年的光好似找到了一个闸口，他沿着墙角一路摸索过去，最后停在了角落盖着一匹白布的画架前。 费力的深呼吸了下，老人抱着满心期待揭开了它。 她回来了。 那张无法磨灭，一直在记忆深处不断徘徊却怎么也留不住的脸，如同昨晚梦境中的画面那样，回来了。 她迟到了整整四十年。 老人无法抑制地跪在地上，抱着画架木腿大声哭了出来。 他的哭声里，有着令人心颤满心绝望的哀切，又好像充满了爱人于他迟暮归来的无尽喜悦。 他不停地抽噎，不停地捂住心口低咳，再抬眼看画像时，嘴边已经渗出了血色。 “姐姐，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 “我就要走啦，我去寻你好不好？” 这一次，不要丢掉我，好不好？ “你不愿陪我，换我来陪你。” 我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 房间彻底安静下来，抱着一卷画像的老人蜷缩在地上，面上布满了失而复得后的喜悦与安然。 他将画像往心口揣了揣，露出一个她曾经最爱的笑容，满足的闭上了眼。 * 在老人呼吸骤停的那一刹那，整个画室开始模糊扭曲，一道刺眼的白光突然从老人怀里的画像里射出，瞬间就将他整个人包裹住。 不过一眨眼，地上的人已然没了踪影。 这时，白光慢慢消失，墙壁上悬挂着的每幅画像，通通变成了一张张白纸。 连轮廓也没有留下。 唯一证明她存在的人不见了，就连曾经拼命保留这些存在的无脸画像，也跟着消失了。 那道白光将老人的身形缩成一个泛着光晕的白球，带着他进入了黑暗空间里。 “去吧。” 一声幽幽的轻叹过后，钳制住光球的力量逐渐消失，任由他冲到大床里正酣然沉睡的人身边。 光球绕着她不停旋转，时不时碰碰她的脸，碰碰她的嘴，激动过后，又企图用自己的力量去唤醒她。 “没用的。” 光球在空中僵硬了一秒，立刻四处弹上弹下，似在表示自己的不满。 “你愿意，为她献出灵魂吗？”那道声音诱惑他。 光球想也不想的上下晃晃，落在床上后努力去蹭她柔软的指尖。 “你很好。” 声音夸完他顿了一下，“看见她手腕的印记了吗？钻进那片黑色花瓣中。” 光球刚想钻进去，想了想又从她指间蹦出来，留恋的在她脸上蹭蹭，随后漂浮着落在她唇畔，停留了几秒才毫不犹豫地钻进花瓣里。 “吾主，下个世界已开启。” “在您想起来一切之前，吾将陷入永久的沉睡中。” 恶魇的声音在空间里环绕了一圈，亲眼看见主人在那抹魂力之下身体开始不断变幻，这才彻底隐匿。 * 身后有几个小孩子在追她，寻欢懊恼地砸吧砸吧嘴，加快了脚下逃跑的速度。 她变成了一只猫。 一只约摸三个月大小，身形瘦弱的黑猫。 她刚在草丛中醒来，眼前所有的东西都被放大，摇摇晃晃地支起身体往前迈了一步，脚下不同以往的触感惊地她叫了一声。 随后就是奶猫与熊孩子的斗争。 歪歪扭扭的逃跑时，路过玻璃橱柜她回头看了自己一眼，里面那个煤球团子被刺激地炸了毛，脊背也高高拱起。 这明显是攻击的动作。 肚子里的饥饿感和身体承受不住的疲惫，以及刚来到这个世界还无法迅速消化的迷茫期，都让她想要快点脱离熊孩子们的视线，找个地方好好梳理一番。 可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显然不给她这个机会。 越过公园和树丛，视线越来越广泛。 利用身形几个跳跃躲藏，她喘着气来到了一片巨大的草坪上。 回头一看，高高的栅栏外并没有那几个小孩子的身影，想来是被自己甩开了。 寻欢无意识晃晃尾巴，蹲在地上抬起肉垫就准备舔上去。 “”难以下口。 这是惯性，这是猫的惯性，寻欢这么催眠自己。 又渴又饿，体力隐隐被自己透支，寻欢拖着疲惫的小身体走到一颗大树下，挑了最不扎人的一块草皮慢慢躺下，准备恢复恢复再去找些吃的。 小小的胃部突然抽搐了下，寻欢仿佛能听到肚子里传来的咕咕声。 真的好饿啊。 第一次被饿到想哭。 舔舔湿漉漉的鼻尖，寻欢摊着两只短小的前肢，把头搁在了上面。 正闭目养神中，头顶突然覆下了一道阴影。 陌生人的气味萦绕在侧，寻欢黑色的耳尖动了动，鼻翼微翕，在一片有些好闻的气息中睁开了眼。 “喵”是谁？ 奶猫虚弱的叫声仿佛蚊蚋，响在来人耳边，心口也多了丝痒痒的感觉。 轻笑了声，那道阴影顺势蹲下，伸出一指去摸她恹恹的小脑袋。 “没见过你，是迷路了吗？” 声音很好听。 寻欢被摸的很舒服，喉咙里咕噜一声，忍不住用脑袋去蹭他的手指。 可还是很饿，不想起来。 圆溜溜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面前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脸看了看，寻欢放大的黑色瞳孔慢慢缩小，最终竖成细细的一条嵌在眼底。 阴影和光尘同时落下，那双琥珀色的猫眼里好像多了些什么，男人定神看了看，几乎要将心神都陷入那一片清澈水润中。 “你很有灵气。”男人感到惊奇。 他一直摸她，摸完了脑袋摸尾巴，还时而翻翻她的小爪子，寻欢有些气闷。 虽然很舒服，可猫咪要怎么表达自己对食物的渴望？ “喵”想吃好吃的。 寻欢半卧着身子，却由于太小掌握不好，反而滑稽地瘫倒在一边。 头顶的笑声再次响起，寻欢怒了。 “喵！” 一爪子按住他摸自己尾巴的手，寻欢试探着伸展肉垫，隐藏在毛发中的利爪慢慢凸出，稳稳地按压在对方的手背上。 “喵。”再摸挠你。 面前的小煤球看起来非常狼狈，毛发凌乱，肚子干瘪，刚翻过的粉色肉垫上似乎还有星星点点的红。 怕是在哪里受伤了。 尤怀把手上的书本合起来放在一边，沉思了片刻才道：“愿意跟我回去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只意外来到他生命中的奶猫，似乎听得懂人话。 看着她盈润透亮的猫眼，他朝她伸出一只手，“来，跟我回家，我养你。” 他并没有多少时间，但在那个时刻到来前，他会负责这个小生命的育养工作。 煤球开心地摇摇尾巴，爬上了主动示好的男人手中。 尾巴尖扫了扫，寻欢坐在他手心冲他轻叫，“喵”饿死了。 尤怀莫名的就看懂了她的渴望，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柔和，衬着头顶的大片阳光，看起来温柔的不可思议。 他一定是个非常棒的主人，寻欢偷偷的想。 她端坐在他手心，像一个小主人般居高临下地巡视着即将属于自己的城堡。 “喵！”那里有吃的！ 寻欢轻巧地跳下来，却由于没有立稳立马倒在一旁。 重新站起来抖抖身子，她快速地朝食物来源走去。 太高了。 低头看看自己短小的四肢，寻欢往后退了两步，后肢一蹬，却只划过了高凳边缘，更别说桌子上香气扑鼻的牛排了。 尤怀打完电话过来，就看到刚捡来的黑团子急慌慌地在桌角绕来绕去，时不时蹦一会儿，却怎么也蹦不到椅子上。 好笑的摇摇头，他走过去把桌上没吃完的牛排端走。 煤球炸了。 “喵！”那是我的！ 寻欢小跑着跟上他，企图用自己的小奶牙去扯他的裤脚。 “喵！”我的我的！ 见他根本不为所动径直往厨房的位置走，寻欢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准备来个惊天怒吼。 然而—— 舔舔自己摔痛的嘴巴，寻欢满脸都是委屈。 “乖，”尤怀低头看她，“这个你不能吃，我已经打过电话了，你能吃的食物十分钟后就会有人送过来，再忍忍，嗯？” 眼睁睁看着他把食物倒进了垃圾桶里，为了防止她去捞起来吃，他把口袋扎紧，盖子也放了下来。 寻欢有点绝望。 她怎么就忘记了，自己现在是个吃猫粮都要清水泡的奶猫了呢。 牛排这种东西，对猫来说，不存在的。 冰冷的地板让她一颗为了食物而火热的心凉的透透的，有气无力的趴在厨房门口，任凭身后的人怎么呼唤也不回头。 想到一会儿要吃的食物，寻欢有一瞬间觉得自己都不饿了。 一只温热的手把地上的小煤球捧起来，安慰的摸摸她不断抖动的耳朵，“不能生气就不理人啊，等下就有好吃的了，我保证。” 两只手把它捧到眼前，两个大拇指的位置刚好搁在她胸前，想到自己的体力问题，寻欢在脑子里挣扎了一会儿也就放弃了。 爱咋咋吧，反正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居然是个小姑娘。”尤怀挠挠她的下巴。 “喵”废话。 “咦？”尤怀惊呼，“原来是胎记吗？我还以为你受伤了。” 揉揉右前腿的肉垫，上面的点点灰尘被他用拇指蹭掉，露出了一朵好看的花瓣印记。 只不过，尤怀疑惑地眯眯眼，“这里好像缺了一瓣，你这个胎记很稀有啊。” 说稀有不为过，他还是第一次知道猫身上也有胎记这一说。 而这个胎记看起来是如此特别。 “让我数数。”把她放在两腿间，捏着她的前爪仔细地数着，“九片。” “中间还有个白点。” 头顶的声音在寻欢听来非常让人舒适，温柔而舒缓，隐隐牵动着她迟来的汹涌睡意。 象征性地挣扎了下，伴着耳边的轻声絮语，黑色的小毛球就沉沉的躺在主人怀里睡过去了。 “看起来很累啊。”尤怀把她轻轻放在棉质沙发上，眼里隐含着柔光。 小煤球刚一接触到软垫，闭着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尾巴尖儿也跟着颤动。 几秒后，看着四肢摊开大睡特睡的小家伙，尤怀再度捏捏她手感颇好的肉垫就走开了。 这是一个独栋小别墅，看起来也只有他一个人生活，不过，现在多了一只奶猫。 奶猫躺在沙发上睡得正沉，后腿时不时抽动一下，粉嫩嫩的小舌头也偶尔探出来舔舔唇瓣，好像在梦里吃了什么美味佳肴。 寻欢确实是在吃东西，在她的梦里。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上个世界全家一起去聚餐那里，她一口接一口，不停地吃着桌上的饭菜。 吃完了，坐在一旁的少年继续给她布菜，饭碗里似乎一直没空下来过。 直到她吃得肚子鼓鼓，才满足的放下了碗筷。 究竟是谁？ 身边的少年，和对面面目熟悉的一男一女，他们是谁？ 面前好像有一层拨不开的迷雾，她越是想要拨开它们去辨别对方的真面目，那片迷雾就越是要聚在他们脸上，任她无论怎么努力，总是差一点。 “姐，你喝醉了。” 少年带着热度的嗓音在迷雾中响起，寻欢捂着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焉的睁大了眼。 她忘记了。 收养了她的人，陪伴了她整整十二年的人，她居然忘记了。 现实与幻境互相交错，寻欢脑子一疼，“喵”的一声坐起身，抚着酸痛的心口不断喘气。 她怎么能忘记呢。 哪怕是做好了要离开的准备，可这一刻突然到来时，原来她是如此不舍。 看着眼前毛绒绒的黑色爪子，寻欢再次闭上眼睛，任由自己陷入黑暗中。 她需要再好好理一理。 恶魇只说过时机一到她就会到达下一个世界，却并没有说她会短暂的失忆。 不管那是什么样的记忆，总归是她好好走完的第一个世界，她可以将它放在心底，可并不想失去。 听见一声凄厉的猫叫，尤怀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担忧的上前摸她的头，“怎么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完了又自言自语地说，“应该先去检查一下的。” 面前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一只流浪猫这么好，寻欢睁着眼睛定定的望着他，不吵也不闹。 看着她的瞳孔放大又缩小，缩小又放大，尤怀抱着她就往门外走，路过一个小箱子时还差点一脚踢翻它。 “别怕，我们马上去医院。” 正胡思乱想的寻欢一听到医院两个字立马僵直了身子，瞳孔已经张到了最大，黑色将琥珀色整个覆盖住，看起来黑压压一片。 “喵”小心翼翼地舔了舔他的手指，寻欢讨好的摇摇尾巴。 “喵”不去医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主人（1） 到底还是幼小的猫咪, 黑恶势力只能等长大了再来摧毁。 寻欢抵抗了猫粮和猫罐头，吃了些碎碎的没什么味道的小鱼干后, 又喝了点清水了事。 还好她猫小胃也小，没吃多少就感觉饱了。 随后, 又被男人强硬地押去医院。 缩在对方胸口的位置，寻欢懒懒地抱着尾巴“喵”了一声，对未知的检查感到忧伤。 半个小时后。 忧伤一一应验。 尤怀看着死命往他胳膊弯里躲的小煤球，轻轻弹了弹她的屁股，声音中带着柔软的笑意，“乖，不怕了, 不检查怎么能知道你健不健康呢。” 怀里传来一声细幼的猫叫, 露在外面的小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他的手腕，好似在惩罚他的自作主张。 又煎熬了十来分钟才彻底完事，寻欢只觉得她作为人, 哦不，作为猫的下限已经彻底没有了。 回家的路上整个猫盘在车座上，任凭男人怎么拨弄她, 她也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把自己团成球。 也许是对这个小游戏感到无趣，没有得到回应后，那只磨人的手终于从她身上拿走了。 “喵呜”本来想叫一声，却没想到一出口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寻欢眯着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 没过多久就在摇摇晃晃的归途中彻底阖上了猫眼。 身下的触感很舒服, 又软又暖和, 挣扎着从睡梦中醒来，煤球寻欢随意地抖抖毛，比划了下高度企图从沙发上溜下去。 两只爪子抱住抱枕的一角把它拖到床沿，寻欢人性化地叹了口气，转过身背对着它，一屁股就将抱枕顶了下去。 “喵”成功噜。 探出脑袋看看抱枕的位置，寻欢放下心来，抓住坐垫边缘一路往下滑，终于跌倒在软软的抱枕上。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目睹了全过程的尤怀： 真是个聪明的煤球。 目光凝了凝，他迈开腿朝黑团子走过去。 “说起来，我们还不认识。”把地上的抱枕捡起来放好，他弯腰从地上捧起寻欢。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你的主人，尤怀。” 寻欢抖了抖耳朵，“喵”你好。 手心痒痒的，尤怀忍不住去捏她的耳尖，“欢迎你正式入住我家。” 抱着猫靠在沙发靠垫上，尤怀兴致勃勃地说：“我来给你取名字吧，我说几个，你听到喜欢的名字就叫一声。” 完了也不管她是不是真的能听懂，就自顾自的张嘴报了起来。 尤怀：“小花。” 小花默然。 尤怀：“小黑。” 小黑转过身不想理他。 尤怀：“花瓣！”她不是有个胎记吗？！ 花瓣百无聊赖地躺下了。 尤怀再接再厉：“煤球？” 煤球真的缩成一团煤球了。 “”尤怀心情有点复杂。 “就这么讨厌这些名字吗？我觉得煤球就不错啊。” “喵！！！”辣鸡哟！ 寻欢把脑袋转过去，冲着他张开了一口的小獠牙。 尤怀：“”超凶。 叹口气，蹙着眉心认真想了想，视线忽然瞥见茶几上的一张报纸，上面有一个最明显的字闯入了他的视野里，忽然灵光一现，尤怀当即脱口而出： “阿寻？” 隐约察觉到黑色的小身体僵硬了一瞬，尤怀心中一动，“喜欢？” “喵”喜欢。 一颗心被吊了吊，寻欢不爽的在他膝头磨磨爪子，重新把身体转了回来。 冲他一扬下巴，黑猫将爪子抵在他手心，“喵”扎不洗你。 受害者除了感到些微刺痒，并没有被这小小的恶意威胁到。 “阿寻真可爱。”说完还用自己的鼻子去碰她的鼻子。 两颊的胡须动了动，寻欢伸出两只爪子抵住他的脸，“喵！”拒绝拒绝。 索性在粉嫩的肉垫上亲了亲，尤怀又继续去蹭她胸口的绒毛。 寻欢：“”这个牛氓！ 先前用湿毛巾给她擦过身体，因为被狼狈追逐而沾染上的点点灰尘被清理干净，尤怀把脸埋进去的时候闻不到半点别的气味。 大概是这块毛发太柔软，他蹭了好半天才一脸餍足的放开她。 被放开的主子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虽然那张奶乎乎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只不过尤怀就是能察觉到她不开心了。 “面瘫也很可爱，”顺手挠了主子下巴，“虽然我没养过别的小动物，可在我眼里，阿寻最可爱了。” “喵”寻欢把脸转过去，懒懒的应了一声。 好像有点渴，她扑腾着四肢想下地去喝水。 终于被吸猫的人放开，寻欢稍微松了口气。 看上去如此温柔淡然的人，居然是个猫奴，她有点紧张。 还有点不适应。 想到记忆里那个远去的黏人少年，寻欢垂下猫眼继续喝水。 只不过猫咪喝水太过艰难，只能用舌头上的倒刺把水勾上来，每次还只有一丢丢。 如此周而复始，喝了好几分钟寻欢才停下。 站在小碗前思考了一会儿，寻欢总觉得爪子有点痒。 左右环视了一圈，她拖着垂下来的尾巴回到男人身前，勾勾他的裤腿，“喵”猫抓板拿出来。 她一边勾他还一边指从宠物医院拿回来的箱子，尤怀虽然感到新奇，可还是遂了主子的意上前把箱子抱过来。 “想要什么？”揉揉她凑近的脑袋，“你自己选，所有的玩具都在这里。” 寻欢直立起来，上半身趴在箱子边缘，探出脑袋去看，“喵！”找到了！ 把猫抓板从最底下拿出来放在茶几旁边，痒的不行的寻欢立马跳上去前前后后的磨着爪子，客厅里都是“噗呲噗呲”的声音。 听起来有点牙酸。 尤怀摸摸下巴，从箱子里拿出来了一个万恶之源。 “阿寻，你看这是什么。” 磨爪的声音停顿了下，但寻欢并没有理他。 不愧是猫啊，啧。 尤怀拿着逗猫棒一脸坦然的挥来挥去，就等着背对着他的小家伙转个身了。 磨完爪子，那种难以言喻的痒意终于停了下来。 寻欢把每个爪子都翻过来看了看，顿时满足了。 翻到右前掌时，果不其然在最大的那块梅花垫上看到了一枚眼熟的印记。 说起来她变成猫后就觉得有点奇怪，她能分辨颜色。 除了满世界的人和物在她眼里通通变大数倍这一点，拥有猫瞳的她居然可以完整的辨别所有颜色。 和人一样，虽说她还保留了一点猫的习性。 所以她能看到自己粉色的肉垫上那块印记，白点没变，变的是花瓣。 半透的粉色嵌在上面，比同色系的肉垫浅了一点，而且，最重要的是——少了一瓣。 那片完整化为黑色的，代表着一整个世界的花瓣，消失了。 心底隐隐有些失落，可她知道这些都没用。 默默放下爪子，视线范围内突然出现了一个来回晃动的细长绒棒。 心神瞬间被抓住。 一边告诫自己那只是个肤浅的逗猫棒不要看不要追更不要伸爪子，可她就是忍不住。 死死克制着蠢蠢欲动的爪子，寻欢不停地催眠自己。 她是人，是人，不是猫。 小小的猫儿蹲在地上，努力把脑袋撇在一边，可那双流光四溢的猫眼却又止不住往不停动的逗猫棒上看。 尤怀看着她的爪子抬起又放下，来来回回了好几遍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那张绒绒的猫脸看上去格外郑重。 下一秒—— 扑，扑上来了。 尤怀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家的宝贝果然世界第一可爱。 半晌，玩儿到嗨的一人一猫才将将暂停这个游戏，逗猫棒也被尤怀收好。 也许因为这是她的第一个玩具，寻欢的视线恋恋不舍的随着它移动，完了又扑在箱子上喵了声。 “就这么喜欢它吗？”尤怀盘腿坐在地上，把玩累了有些瘫软的小猫放进自己怀里。 寻欢不紧不慢的张开嘴：“喵”喜欢。 “我现在去给你装猫爬架，”尤怀起身把她放到沙发上，“你自己玩会儿，不要往角落里钻，太脏了。” 奶猫虽然能把人活生生萌死，可也十分脆弱。 尤怀谨记医生的叮嘱，自然也会用这样那样的规矩来约束她。 等他千辛万苦将猫爬架装好，又顺便给她做了两个外观内在看起来都非常舒适窝后，就发现自家主子已经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指尖戳戳她粉嫩嫩的小肚子，尤怀暗笑，“真是小猪变的。” 把一旁的小毯子拿过来给她盖好，尤怀准备照着医生给的食谱给她做点吃的。 太瘦了，得好好补补。 等寻欢再度从梦中醒来时，敏感的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脑袋转过去看向关上门的厨房，她悉悉索索地滚下地，抖抖耳朵向食物迈进。 在门口绕了两圈，寻欢冲着门内的人低叫：“喵”肚子好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主人（2） 尤怀打开厨房门下意识就准备一脚踏出去, 结果底下传来了一声猫叫，紧接着, 一个黑团子迅速溜到一旁，见他看过去就对他怒目而视。 寻欢张大嘴哈了他一声, 发出来的完全是气音。 “抱歉，刚刚差点踩到你。”尤怀把门关好，里面还传来抽烟机“轰轰”的声音。 “过来，我给你弄好吃的。” 不知道是不是变猫的原因，寻欢感觉自己的性子变得难以预测起来。 垂着脑袋跟在他身后，时不时抬眼看一下他手里的食物，寻欢加快了步伐。 擦了擦四个脚垫, 尤怀把她抱在餐桌上, 顺带给她系了一条宠物医院赠送的三角巾，“等下就好了，我先给你晾一晾。” 把鸡胸肉撕成细细的一条放在空盘子里, 余光瞥见黑球正在试图将三角巾拿下来，他轻笑一声。 声音从鼻腔里发出，似笑似哼, 寻欢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逐渐放弃了解三角巾的举动，蹲在桌面认真的看他给她弄吃的。 等晾的差不多，以手试温也不烫了后, 尤怀把盘子往她跟前一推, “快吃吧。” 寻欢看了看他, 低头嗅嗅鸡胸肉，又看了他一眼。 尤怀心中一动，猜测道：“你是在等我？”随后看看时间，“现在吃晚餐太早了，你还太小，多吃一点没关系。” 见她听了他的话乖巧的埋下头吃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一眼居然让他有点感动。 被一只猫关心，也算是他的成就了吧。 于是他拉开椅子坐下，撑着脑袋看她吃肉。 胃口真好啊。 她吃的很香，但又很慢，斯斯文文的，一点也不像上午刚到家就急慌慌找饭吃的小家伙。 看着看着，他居然也感觉有点饿。 “喵”吃饱了。 寻欢吃了一小半就吃不下了，肉没有一点味道不说，光吃这个还特别腻味。 可在猫粮和罐头的对比下，她宁愿吃这样看起来起码是人可以吃的食物。 舌头在嘴唇周围四处舔着，把残留在胡子上的肉渣和油分清理完，寻欢差点一口舔上不自觉抬起的肉垫。 还好她控制力强。 铲屎官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她，吃饱的寻欢有点不自在，“喵”不准看。 见他不为所动，寻欢慢慢走过去，用爪子挠他放在桌上的手。 “喵！”挠不洗你！ “”看着手背上两条细细的白痕，尤怀满心无奈，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还好她能控制力道，手背一点也没有破皮。 正要笑着去安慰突然炸毛的煤球，不知是不是想到什么，伸出去的手一顿，又落回原位。 “唉。”低低的叹了口气，他离开座位去抱了一个医药箱过来。 医药箱有三层，最上面一层有很多零零碎碎的药板。 寻欢看他表情有点不对，但还是把那层拿下来放在了一边。 接着是第二层。 一瓶瓶的白色药瓶挨个摆放着，寻欢把视线挪过去看了看，发现上面的标签全部被人撕掉了。 第三层是放碘伏和酒精绷带的地方。 她分明没有用力，指甲也因为才磨过并不扎人，可她看见自己新上任的主人还是仔细地给那两条痕迹清洗了一番，接着还上了药。 有点奇怪。 养猫猫狗狗的话，再听话的宠物也会不小心在主人身上留下一点伤。 如果他真的这么小心翼翼，连手上的一点磨损都要如此细致地对待，寻欢并不能保证自己以后一定也不会伤到他。 他喜欢猫，可好像并不适合养。 想到初遇时他身上虽然好闻但有些奇怪的气味，以及刚才那一层层种类繁杂的药物，寻欢心里隐约有了一个不太好的念头。 不敢再离他太近，寻欢往后退了几步，隔着很宽的桌面蹲下观察他。 他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看的人，脸颊的线条柔顺但不女气。 眉峰聚拢，宽度适中的双眼皮下镶嵌着一双浅棕色的眼瞳，高挺的鼻梁让他整张脸意外的立体起来，视觉冲击感很强。 视线扫过对方紧抿的唇瓣，形状好看，唇肉饱满，可—— 颜色非常不健康。 正常人的唇色一般是粉中带着光泽，可他的不仅没有光泽，颜色也是青中带紫。 再仔细看看，其实面色也是苍白暗沉的，眼睑下方还有两团青灰。 寻欢不是医生，没办法判定他身体机能到底出了什么错。 联合小动物对气息的敏感，以及医药箱里一堆堆的药，她也只能堪堪判断出他的身体并不好。 这样一看，才发现面前高大的人类，藏在衣服下的身体也是偏瘦弱的。 难怪每次扒他的时候总感觉他的衣服空荡荡的，她甚至能从缝隙钻进去。 看来，确实是生病了啊。 小小的“喵”了一声，寻欢看着他又把盒子一层层装进去，心里充满了担忧。 “怎么了？”小黑猫离他很远，身体蹲的很端正，那双琥珀大眼正死死的盯住他，尤怀心口一窒，随即又轻轻抚着胸口顺气。 以为她对这些药感到好奇，尤怀把医药箱推到一边，“想玩什么都可以，但它们不行。不小心吞下去的话，你会生病。” 他的目光有些惆怅，嘴里分明说的是打趣的话，可眼里却是不容置疑的认真。 寻欢不自觉点头，突然反应过来又后知后觉地“喵”了声。 “过来我这里，我抱你下去。”尤怀冲她抬手。 寻欢不住地往后退，生怕自己又没轻没重地伤了铲屎官。 尤怀以为她害怕，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还是刻意放柔了声音，“乖，再退的话就要摔下去了。这么高，你一定会受伤的。” 寻欢往后看了看，心中一颤，“喵！”居然这么高！ 还没回过头小身子就被人抓住，反应过来后已经在半空中了。 寻欢死死抱住他的手指，却小心的将利爪一一隐藏起来。 “喵”吓死猫了。 不敢使劲扑腾，寻欢用尾巴拍拍他手腕，“喵”放我下来。 铲屎官放下她就拿着手机去了小花园，寻欢隔着一道落地窗看他，目光也来来回回地追随着那道清癯的身影。 真的太瘦了。 尤怀打完电话进来，看到黑猫乖乖蹲在桌脚看他，心里因为那通电话升上来的点点怒意瞬间消失殆尽。 “真乖。”摸摸她粉色的鼻头，尤怀又想去抱她。 “喵。”不抱。 寻欢绕过他的手，蹲的远了些。 男人嘴角的笑容一点一点沉下，眼角也耷拉下来，“突然不让抱，阿寻也不喜欢我吗？” “我现在只有你了，我们一起相依为命，好不好？” 说相依为命一点也不夸张，尤怀由着自己心里的委屈发散，试图再次接近那颗煤球。 又退了。 怔怔的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尤怀很不能适应。 她在这之前哪怕有小小的抗拒，可也会任他亲昵，不过一小会儿就不给抱，刚拥有猫奴这个身份的男人有点不高兴。 “阿寻，”他唤她的名字，“到底怎么了？我知道你聪明，能听懂的话试着告诉我原因，不然我可要采取强制手段了。” 他所谓的强制手段肯定是上手来抓她，寻欢想了下后果，伸爪指指他，再指指桌子上巨大的白色盒子。 “喵？”你是不是生病了？ 男人怔忡了下，浅色的眼眸闪了闪。 她这是，发现了什么？ 分辨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但尤怀感受着胸腔里狠狠跳动了下的心脏，只觉得心越来越软。 她关心他。 据说动物的嗅觉灵敏非常，人的健康程度也能检测出来。 他刚才就那么把医药箱搬出来，她看到后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黑色的瞳孔很舒适地张开，毛发软软地服帖着，她没有害怕，也没有生气，而是—— 在担心他。 尤怀亲昵地低笑了声，眼里一片温柔流光。 他真是捡到了宝。 “是。”尤怀应她，“我身体确实不太好，但如果连跟自己心爱的宠物亲昵的举动也要被剥夺——” 他指指心脏，“这里会很不开心。” “喵”心脏病？ 怕他抓上来，寻欢钻进凳子腿，绕到了另一个桌脚稳稳蹲好。 “淘气。”斜睨了不断躲避的宝贝一眼，尤怀揉揉酸痛的膝盖，直接坐在地上。 “不用担心，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很清楚，你的存在一点也不会影响到它。” “喵”寻欢犹犹豫豫地迈出爪子，立马被早有准备的人一把抓住。 眼看着他就要亲上来，寻欢努力后仰着脑袋，嘴里也不停地喵喵叫着。 “好了好了，不乐意亲就不亲。”手指一下一下的顺着毛，尤怀心情大好，“总归你一直是我的就成了。” 一人一猫的拉锯战结束，尤怀给自己做了晚餐，吃完后又在客厅玩了会儿，才气喘吁吁地抱着寻欢进浴室，给她擦脸和爪子。 “据说猫咪都不爱洗澡，不过你现在太小也不能洗，等你长大一点。” 知道她是个爱干净的猫，尤怀细细地翻着肉垫，连缝隙也不放过。 “干净了。”擦完把她放在垫好的毛巾上，“乖乖的别乱动。” 给自己洗漱了一番，尤怀才揣着寻欢出了浴室。 推卧室门的手一顿，他决定还是征求一下自家主子的意见。 尤怀问她，“你是想要在猫窝里睡，还是和我一起睡？” 寻欢考虑了一下，指指猫窝，“喵”这里睡。 他太脆弱，本质上作为一个人类的寻欢，知道自己不能太任性。 看着他有些失落的背影，寻欢抖动了下身体，慢悠悠往她的“卧室”走。 “算了，你来到这个家，怕你害怕，你还是跟我一起睡吧。” 再次升到空中，寻欢有些无奈。 “喵”任性。 被放在另一个枕头上，听着耳边换衣服的摩擦声，寻欢闭着眼睛软软地趴着。 尤怀看了眼在浅色床单上衬的更黑的团子，俯身亲了亲她柔软的身体，关灯上床。 “阿寻。” “喵” “晚安。” “喵”晚安。 两人都睡得很沉，一个是因为身体常年不好，另一个则是因为心神疲惫。 所以谁也没有发觉，十二点一过，一层温暖的光悄悄包裹着那个巴掌大的黑猫。 等光晕彻底消失，黑猫，不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主人（3） 她变成人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 寻欢正被尿意憋醒。 当然，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她此刻正光溜溜地躺在一个男人的床上，而且—— 寻欢望着对方深陷睡梦中的模样, 绷紧了身子努力从那双胳膊中将自己抽离出来。 抱的有点紧，还是这么个尴尬的情况。 寻欢放轻动作把肩上的胳膊拉下去，等彻底挨不到对方的身体，她才一溜烟爬下床，蹲在床脚的位置露出上半张脸观察对方有没有被她弄醒。 变成人仍旧保留了猫咪的夜视功能，寻欢绕到另一边，见他呼吸平稳, 眼珠和睫毛都没有动的迹象, 这才稍稍放了心。 身上一丝不挂，这里似乎也没有她可以穿的衣服，寻欢咬咬牙, 屏住呼吸猫着身子朝衣柜的方向爬了过去。 “吱呀——”寻欢被吓得一抖，打开衣柜门的手又下意识放开，结果传来了比之前更大的响动声。 条件反射又缩回床脚的寻欢：“” 找个遮羞布怎么就这么难？？？ 她不敢再去开衣柜, 手脚并用地爬到卧室门口，结果在门后面的椅子上发现了一件衬衫。 回忆了下主人的高矮程度，寻欢拿着衬衫拧开门把手，垫着脚尖一个侧身就转了出去。 “呼——” 总算成功溜出来了。 寻欢把衬衫套在身上, 挨个扣好扣子。 衣服太大, 衣摆几乎能垂到腿弯, 过长的袖口被一圈圈折起来挂在手腕上，让她看起来有点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里面空荡荡的，寻欢不适应的缩缩胸，看着外面逐渐漫上来的昏暗天光，她一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变成人，完全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留下的话，没办法跟床上那位解释。 可离开—— 等等。 哪里不太对。 寻欢咽了口唾沫，把手伸向自己的后背，顺着脊柱一路往下—— 果然有尾巴。 难怪刚才穿衣服她就感觉有点奇怪，还以为自己太紧张产生了错觉。 尾巴被布料束缚着暂且不管，寻欢舔舔嘴巴，两只爪子放在头顶摸了摸。 很好，连猫耳朵都有。 狠狠咬了咬后牙槽，寻欢一瞬间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恶魇是不是有什么恶趣味？ 变成猫就罢了，现在这个状态她还怎么心安理得的溜出去？？？ 若是被当做cos一族的猫耳娘她还可以笑着混过去，可关键她不是。 如果被有心人盯上了，她估计很快就要在实验室里跟这个世界说拜拜了。 她喜欢人群。 曾经形单影只过，又在上个世界被那样宠爱着，她已经变得有些贪心了。 轻呼一口气，寻欢摸摸耳尖，站在原地万分踌躇。 外面的天色还是很暗，可在更远一点的天边，丝丝缕缕的金霞慢慢升起，把周边的灰映成一片灿白。 初秋的天有点凉，寻欢站在落地窗前打了个哆嗦。 心里的犹豫不决突然平息下来，寻欢拿起沙发上的毯子披在身上，对着卧室的方向轻声说了句“再见”，随意地套了一双主人的棉拖鞋就准备开门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过于急迫，足足上了三道锁的大门她根本打不开。 时钟悄悄跳到六点整，平时都是这个点起床的人已经习惯性睁开了眼。 大脑混沌了一瞬，尤怀揉揉眉心等意识回归。 掀被子的手一顿，他迅速转身，但视线里并没有那只煤球的存在。 光着脚踩在地上，把灯打开，尤怀一边小声叫着主子的名字，一边在角落缝隙里到处找寻她的踪影。 找不到。 怎么都找不到。 尤怀心急如焚。 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尤怀趴在地上照了照床底，还是没有。 窗户是关着的，门也是关着的，她会去哪里？ 不死心地再次找寻了一番，尤怀抱着一丝希望打开了卧室门。 应该，不会聪明到能开门吧。 下一秒啪啪打脸。 一人一猫，一高一矮，听到双方的动静都把视线放在彼此身上。 尤怀扒拉了下头发，面无表情地朝正在跟几团布作斗争的煤球走去。 寻欢：“喵”被布淹没，不知所措。 使了点力弹了下她的脑袋，尤怀呵斥道：“能耐了是吧？不仅能开门还能关门，你成精了？” 他只是因为担心才这样说，但心里有鬼的寻欢还是不自觉炸了毛。 刚才眼看着就要把门打开，可没想到她眨眼间又变回来了。 还没来得及遗憾，她就被衬衣和毯子淹没了。 “喵”放我出去。 尤怀看着她湿漉漉的猫眼，顿觉好笑，“你还委屈上了。” 把她从衣服里解救出来，望着堆在脚边有些眼熟的衣服，尤怀笑的越发温柔，“还能把它拖出来玩，你也是厉害。” “喵”害怕。 寻欢在他膝头蹭了蹭脑袋，眼里有他看不懂的歉意。 “你啊。”宠溺地捏捏她的肉垫，尤怀托着她起身，“饿了吧，我给你弄点吃的，吃完早餐我们出门去溜达一圈。” 寻欢确实很饿，但她差点忘了一件事。 她原本是想上厕所的。 后知后觉起来才发觉，小腹已经涨的不行，还隐隐有些酸痛。 两只后腿夹了夹，寻欢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把她放下来。 见他有些不解，寻欢急了，“喵！”快放我下来！ 哪知他不仅没接收到脑电波，反而喜滋滋的凑近了自己的脑袋，在她滚圆粉嫩的肚皮上亲了口。 被突然轻薄的寻欢：“喵！！！”赶紧松开啊！！！ 约摸是她这次挣扎地太大力，尤怀遗憾的轻哼了声，就看见被他放下的主子迅速冲到洗手间门口，看见门紧紧关着还死命地去挠门。 不安地在原地徘徊了一圈，主子转过头望着他，“喵”救我。 不想被围观，寻欢凶了他一声，看见他出去还顺手虚掩了门，这才猴急猴急地跳进洗手台旁边的猫砂盆里。 放水的感觉太畅快，寻欢身心舒畅地“喵”了声，这才有些羞耻地用干净的猫砂将证物掩埋起来。 她做猫真是越来越上道了。 不过，嗯，屁股还是要擦的。 爪子勾住纸巾一端，寻欢用力往下拉，结果不仅没扯断反而引下来长长的一条。 叹口气，一只爪子按住一头，另一只努力扯——抓烂了。 勉勉强强蹭完屁股，纸巾已经被她废了一大半。 看着这一地白条，寻欢罕见地感到心虚。 尤怀推开门就看到这一幕。 小主子蹲在软垫上，两只耳朵不停地动来动去，爪子时不时勾一勾面前的卫生纸，看起来像是把卷纸当成了玩具。 他冷不丁出声，“好玩吗？” 以为自己太浪费让主人生气了，寻欢垂下尾巴偷瞄了他一眼，在屁股下的垫子上蹭蹭爪子，朝他伸出了手。 “喵”抱抱。 尤怀承认自己被萌到了，而且，这还是主子第一次主动求抱。 怀揣着一丢丢激动之情，他弯下腰捞起她，唇边的笑意也加深了些许。 “喵”不生气。 寻欢扫扫他的手腕。 尤怀捏了捏她的耳朵，“淘气包。” 手感有点好，没有一丝杂色的黑映着内里的粉红，萌的尤怀心跳都加快了些。 吃过早餐，寻欢看着他从医药箱里拿出一堆药吃下去，心疼地蹭了蹭他的脚踝。 “喵”辛苦啦。 药又多又大颗，对方面不改色地全部吞下去，寻欢有点佩服。 可也知道他只是习惯了。 装上手机和钥匙，尤怀把寻欢揣在胸口，“走，带你遛弯儿。” 虽然是清晨，不过住在这个区域的很多人都已经出门了。 寻欢从主人领口钻出来只留下一个脑袋，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来来往往步履匆匆的行人。 尤怀不紧不慢的散着步，胸口的小家伙时不时动一动蹭一蹭，他只觉得心口微暖，迅速搏动的心跳也渐渐平缓，恢复成正常心速。 垂下眼眸盯着猫儿的后脑勺，尤怀不由沉思。 记得之前看过国外的一个报导，养一只猫对怀有心脏病的人来说，是益事。 它们喉咙里因为被抚摸而发出舒服的咕噜声，可以使人的心跳平稳速度减慢，让人适当的放松精神缓解情绪，从而减少心脏病发病率。 尤怀享受地给自家主子顺着毛，心里的愉悦感几乎要被填满。 大概走了半个小时，两人已经绕出了别墅区，来到了喧闹的街道上。 寻欢突然觉得这条路有点眼熟。 再看看正前方那明晃晃的“宠物医院”四个大字，只觉得某个隐秘的位置还在隐隐作痛。 她小心的勾着尤怀的手指，软软地叫了声。 “喵”看不到看不到。 尤怀本来是打算路过的，可看到煤球已经把脑袋缩进了领子里，再看看一个店员小哥抱着两盆绿植往外面的花架上摆，突然就有些好奇。 “你好。”他温着笑同小哥打招呼，“请问你正在摆的是？” 认真摆放小盆栽的小哥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随意地扫了一眼来人，在看见胸口那个瑟缩的小脑袋后眼睛一亮，“是你？！” 尤怀有点不高兴，不，应该是很不高兴。 自家的宝贝被人无端觊觎，对方的眼睛亮晶晶，正伸着爪子想要去摸她。 休想！ 尤怀朝后退了一步避开他，对着他微笑了下，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你还没回答我，你手上的是什么？卖的话我买了。” 出于礼貌不好直接走人，只能采取迂回政策了。 “哦哦哦。”小哥一拍脑袋，“我就喜欢黑猫，昨天换班晚只跟她打了个照面，现在遇到了有点激动。” 也许是察觉到对方的不悦，小哥立马反应过来，捧着手上的绿植笑嘻嘻地看着寻欢，“这是猫薄荷，猫咪的最爱。” 最爱？ 更不舒服了。 尤怀付了钱后提着猫薄荷就转身回家，决定以后再也不到这家来。 “对了，可不能给她多吃，一次吃一两片就好，掐掉的部分很快就会重新长起来。” 尤怀站定，转过身对着小哥道了声谢，就急匆匆地往来路走。 窝在他怀里的寻欢因为他突然加快的速度东倒西歪起来，只能紧紧攀附着他的外套，不让自己从衣服的间隙里掉下去。 “喵”慢一点。 脚步一顿，尤怀黑沉的脸渐渐恢复原状，才徒然惊觉自己好像——有点幼稚。 可他一点也不想让别的任何人来摸她，就算对她露出喜欢的表情也不行。 捡到了宝贝，认了主，就只能是他的了。 “我们回家，给你试试这个。”尤怀抖抖手上的袋子，“据说是你的最爱呢——” 寻欢动动耳朵，莫名打了个寒颤。 那位小哥分明说的是猫咪的最爱。 “喵”笨蛋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主人（4） 在寻欢有限的记忆里, 猫薄荷是能让猫欲仙欲死的玩意儿。 虽然现在是猫，但骨子里是人的她, 对这个东西表示嗤之以鼻。 很好，保持现状就可以了。 优雅蹲下.jpg 尤怀拿出猫薄荷放在桌子上, 又从洗手间拧了一条湿毛巾，因为是要给自家主子吃的，所以必须要干干净净纤尘不染才行。 他坐在地毯上，敛下眼眸，认真仔细地擦拭着一片片薄荷叶，连根茎也不放过。 有点好闻。 甩甩尾巴，寻欢睁着一双滚圆的猫眼儿凑过去, 开始持续打自己的脸。 “等等。”尤怀用手背把已经开始东倒西歪的主子推过去, “现在还不行。” “喵呜”想吃。 “不行不行！” 她的脑袋不停往叶片上凑，嫩嫩的猫薄荷尖端都快要被压塌了。 “喵”要吃要吃！ 尤怀强硬地把她抱上沙发，“乖乖的, 我收拾好了你再吃。” “喵！”我不！ 寻欢这次没有揪着沙发布下地，直接从沙发上跳了下去，虽然马上就摔了一跤。 见她不听话非要现在啃, 尤怀拿着猫薄荷去了餐桌那边，反正她怎么也爬不上来。 “喵喵喵！”放肆！ 见铲屎官抱着她魂牵梦绕的东西跑掉了，寻欢急了，炸着毛小跑过去, 恶狠狠地扯着他的裤脚。 “喵！”我要吃！ 猫脑袋现在一片浆糊, 鼻息里满是猫薄荷的气味, 寻欢什么都管不了，只想抱着属于她的东西啃啃啃。 哭笑不得的看着脚边的小家伙，怕自己控制不好力道扯痛了她的小奶牙，尤怀只好迁就着她。 “怕了你了。”掐了一丝指甲边大小的猫薄荷，尤怀弯腰递给主子，“喏，给你。” 他要观察一下确定它对猫是无害的，才能给她多吃一点。 嗯，就一点点。 鼻端的清凉似乎重了些，寻欢用爪子把那缕猫薄荷勾住，看了一眼铲屎官后“呲溜”一下就蹿开了。 看她的架势好像生怕手里的东西被人夺走，护食的很。 尤怀一边擦拭着叶片，一边睨眼偷偷摸摸地观察她。 只不过现在正对着他的，是她黑绒绒的屁股。 这边寻欢刚把猫薄荷吃进嘴里，喜滋滋地嚼了几下吞进去，就感觉到了自身的一系列变化。 身体很轻，仿佛在飘。 头脑很精神，并不想蹲着或站着。 于是不知不觉停下手里的动作的尤怀，就坐在椅子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的黑猫真的变成了一坨煤球。 因为过于亢奋，她一直在打滚。 完了又不停地在地上翻来覆去，时不时伸伸四肢，又“噗啦噗啦”地勾着身下的地毯。 而且—— 看着像个虫子一样不停乱拱的主子，尤怀心情有点复杂。 已经要从沙发那边拱到餐桌这来了。 简直堪比那啥现场。 “阿寻。”他轻轻唤着有些神志不清的煤球。 没反应。 头也不抬，尾巴也不甩，连耳朵都不抖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尤怀现在有点气闷。 就这么一小缕猫薄荷都能让她沉迷到无法自拔，要是再多吃一点，不敢脑补后果。 向来温柔的人突然不温柔了，于是手上的猫薄荷也遭了罪。 看着被自己捏断的根叶，出于好奇，尤怀把它放在鼻端闻了闻。 和普通薄荷叶差不多啊。 所以到底为什么能把猫吸引成这样。 悄咪咪朝还在虫子扭的主子靠近，尤怀蹲下来戳她，“阿寻？清醒了吗？” 不理他。 很好，继续戳，“扭够了没？地毯都要被你蹭出洞来了。” 寻欢意识有些恍惚，有点想笑，还想跳舞。 虽然她笑也看不出来，还不会跳舞。 那打拳总可以吧。 说时迟那时快，她用爪子撑着地毯一脚蹬地，像个小弹簧一样立马高高蹦起，还吓到了正要去捧她的铲屎官。 如同一个喝醉酒的人，寻欢左摇右摆地来回伸爪子，小身子时而立起，待挥出一爪后又直直的倒下去。 如此周而复始了好几分钟，尤怀已经看呆了。 身姿轻盈，弹跳力好，爪势有力。 看完了整套滑稽不已的拳法，尤怀震惊之余有点想笑。 可想到主子的脾气，他不敢笑。 就这么看着她在地上来回折腾，大概过了十来分钟，抽风的煤球才渐渐停下，四肢瘫在地上轻轻喘气。 当然，尤怀也只能从她不断起伏的肚子判断，她是真的累了。 “抽完了？”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迷迷糊糊地寻欢听到了，远去的意识开始慢慢回归。 她懒洋洋地偏过脑袋看他，对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感到疑惑。 “喵？”怎，怎么了？ 尤怀觉得自己有点变态，这个时候应该关心关心她，但看着她那双水润的眼睛，他反而捂住脸闷声笑起来。 “抱咳咳抱歉。”摸摸她凌乱不堪的毛发，尤怀努力把喉间的笑声压下去。 寻欢躺在地上呆呆的看着他，无知无觉地沉迷在他的笑容里。 这个人，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笑。 但他笑的如此开怀，还是第一次见。 等大脑逐渐恢复清明，她也想起了不久前自己那些抽风的举动。 虽然已经羞耻到让她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进去，可看着主人此刻开心不已的模样，心底的那些尴尬羞愤好像也没什么了。 “喵”你开心就好。 耳朵往后撇露出粉色的一面，尾巴小幅度地在腿间摆动，眼睛也一直盯住他，尤怀泛着紫的嘴唇慢慢勾起，眼里仿佛容纳了无尽的温柔波光。 他顺着寻欢头顶的绒毛，俯身在她鼻尖亲了亲，“我们的阿寻，真是个小天使。” 天使寻欢：“喵”请叫朕仙女。 两人在客厅里玩儿了一会儿，吃完中饭后尤怀拿了一堆玩具放在地毯上，招呼着寻欢过来玩。 “你自己乖乖玩儿会儿，我有事要忙。忙完了就陪你，我保证。” “喵”造了。 小爪一挥，寻欢已经迫不及待地去抓那只眼熟的逗猫棒了。 “没心没肺的。”弹了下她的小屁股，尤怀撇撇嘴就去书房工作了。 于是，一人一猫谁也没看见，被椅子腿挡住的死角有一片猫薄荷，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尤怀关掉视讯通话，揉揉酸痛的肩膀站起身，准备出去给小主子弄吃的。 她不吃猫粮也不吃罐头，为了把她养胖点，他只能多花花心思做点熟食给她吃。 晚饭是鸡胸肉胡萝卜丁拌饭，当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没什么味道。 不过对于猫咪来说，食物本身的味道已经足够了，多余的盐分只会伤害到它们。 足足两大勺已经让寻欢吃得有些撑了，她拖着圆滚滚的肚子去喝了点清水，随后便满屋子乱跑，企图让自己的饱腹感消弭下去。 磨磨蹭蹭收拾好餐具，尤怀洗完手给自己倒了杯温水，例行吃药的时间，开始了。 天色将晚，白色的天幕已经转为墨蓝。 尤怀看看时间，给主子梳洗干净后自己也洗了个澡，出来时带着满身湿气。 “喵”吹头发。 寻欢见他潦草地擦擦滴着水的头发就想过来抱她，伏低身子冲他叫了声，又转身踏进了浴室。 “喵”快进来！ 叫声大了点，以为她去上厕所的尤怀挑挑眉重新进去，就看到煤球攀附在高凳上，冲着毛巾架下方的吹风筒直叫唤。 铲屎官：“”会不会太聪明了？ 可煤球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超出主人认知范围的行为，还在喵喵叫着，为这个男人的健康操碎了心。 尤怀浅色的眼瞳在一刹那变深了些，他垂下眼睫轻笑了下，再抬眼时那些多余的情绪已经消失殆尽。 把煤球托起来放在洗手台上，点点她的脑袋，“好好好，我现在立马吹干，行了吗管家婆？” “喵”行。 九点过后，在猫爬架攀上攀下的寻欢已经累的躺在猫板上了，开始犯困后不断打着哈欠，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 尤怀取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揉揉自己闷闷的胸口，知道身体已经负荷到了极限。 猫爬架上的主子睡着了，尤怀沉稳地站起来，在架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黑猫。 沉吟了会儿，他才神色不明地将寻欢抱过来，可他刚把她抱上手，煤球就醒了。 两只爪子挠挠眼睛，清醒过来的寻欢望着脸色不太好的铲屎官，心里一突。 “喵”我自己走。 细碎的额发垂在眼前，尤怀垂眸看看手心里温暖的小家伙，随后缓慢地，释然地叹了口气，脸上的神色也好了些。 罢了，不管她到底聪明到何种程度，总归还有他护着她。 两人路过餐桌时，寻欢余光一瞥，突然看到了一抹小小的绿色。 她僵着小身子偷瞄了主人一眼，他刚好要弯腰去拿矮桌上的手机，寻欢趁势一跳，几秒的时间就蹦到了餐桌下面。 “快过来，准备睡觉了。”尤怀撑着膝盖歪头叫她。 身形一动，寻欢迅速叼起那片猫薄荷，一溜烟跑进了卧室里。 被发现的话肯定不让吃，她要先把它藏起来等他睡着了再吃。 觉得自己特别机智的煤球却没发现，被抛下立在原地的铲屎官瞬间沉了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主人（5） 把那片猫薄荷藏在枕头下面, 寻欢装作没有看到进来的铲屎官，径自将自己黑乎乎的身子团成一团, 脑袋埋进两只肉垫里。 喉咙里咕噜了两声，感觉身前压下一片阴影, 煤球果断闭上了眼睛。 尤怀危险的“啧”了声，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在眼下打出一片晦暗的深色。 他掀开被子躺上来，面朝主子，一只手带有目的性的圈住了枕头上的毛球。 “阿寻。” 寻欢扫了下尾巴，“喵”干嘛？ 叫声很沉闷，仿佛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 顿了顿, 尤怀继续叫她，“阿寻。” “喵？”所以到底要干嘛？ 想了想，尤怀直接把寻欢从枕头上拿下来, 放进了自己的臂弯里。 她刚好贴近他的心口处，小身子热乎乎的，隔着薄薄的睡衣, 因为她的不停乱动毛发一直扫来扫去，还有点痒。 但都是可以接受的程度，尤怀沉思。 “别乱动，快睡觉。”过了两秒, 尤怀看了眼被自己留了一条缝的房门, “门给你开着的, 要出去的话记得别把门带上，不然你就只能睡门外了。” 主要还是怕冻着她。 寻欢有些躁动，关键是枕头下的猫薄荷仿佛时时刻刻都在诱惑着她，若有若无的气味不断萦绕在侧，她根本睡不安稳。 况且，铲屎的把她搂的太紧了。 伸出四只爪子联合抵抗着不断贴近她的胸膛，不知道踩到他哪里，头顶突然响起了一声闷哼。 有点低沉，也有点 寻欢形容不来，正想收回爪子时却按到了一个圆圆的凸起。 隔着一层衣服，即便可以夜视她也无法穿透它去辨别爪子底下到底是什么。 好似找到了一个好玩的玩具，没有意识到自家主人越来越僵硬的身体，寻欢自顾自的玩的很嗨。 一会儿按下去，等它弹上来再按下去，好像玩不腻。 直到爪子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 “阿寻。”尤怀哑着嗓子叫她，呼吸也有些乱。 “喵？”又来？ 捏捏手中软软的肉垫，尤怀把她的身子往上托了托，“怎么这么调皮，嗯？” 最后那声“嗯”让寻欢成功炸了毛，仿佛有电流流过，寻欢抖了抖身子后迅速收回作案工具，乖巧的埋进他的肩窝。 “呵。”尤怀轻嗤一声，“小怂包。” 打了个哈欠，蹭蹭团在脖颈处的煤球，尤怀就沉沉的睡过去了。 但寻欢睡不着。 怕惊醒铲屎官，她以龟速挪动着身体，屁股碰到他的手腕时，吓得她一动不动，等了会儿发现他没动静后才缩紧身体跳出保护圈。 心里仿佛有个小人在叉腰大笑，寻欢脸上的表情万分诡异，亮着一双绿眼从枕头下掏出了那片薄荷叶。 离沉睡的人再远了点，寻欢刨刨床单，躺下去后把猫薄荷放进嘴里，满足地咀嚼着。 几秒过后，白天的情景开始重现。 被这不小的动静折腾醒，尤怀懒得睁眼，带着浓烈的困意四处摸索着。 虽然摸不到她，但他知道她一定还在床上。 勉强撑着身体坐起来，尤怀捂着眼睛开了灯。 等适应了光线，他才睁眼去看正在床角胡乱扑腾扭动的主子。 尤怀：“”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眯着眼看看桌上的闹钟，分针马上要指到十二点了，他才睡了两个小时。 手指痒痒的，尤怀探过身体，将陷入迷乱世界中的主子抓过来捧在眼前，凑上鼻子嗅了嗅。 果然，有猫薄荷的味道。 居然跑出去偷吃，尤怀磨磨牙，他分明把剩下的放到阳台去了。 相对无言。 沉默了会儿，他默默把寻欢放回去，自己也慢慢躺下来。 枕边的动静稍微小了点，似乎在恢复正常，尤怀转过脸，不期然看到了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团白光，将枕头上还在乱扭的黑猫团团裹住。 白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延伸拉长，待到它彻底隐没在黑猫体内后，一具赤裸娇小的女体缓缓浮现，霸占着这个男人的所有目光。 尤怀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眉眼间的平缓淡去，悄悄漫上一丝紧张。 他的猫，变成人了。 她斜躺在他的床上，乌压压的长发铺散在枕头上，露出了一张白皙粉嫩，两颊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 她的睫毛很黑，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黑色蝴蝶，在眼睑下方留下两排深灰的阴影。 尤怀的目光从她头顶的黑色猫耳掠过，一路碾转来到了她泛着粉的嘴唇上。 心口有点痒，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可随即又不受控制地继续往下看，他死死抓着身前的被褥，清透的瞳色不断变幻，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上去有些暗。 松开手中的被子，尤怀吞了吞口水，凸起的喉结滚动了两圈。 指尖不断向在沉睡的少女靠近，眼看就要摸上她圆润的肩头，他突然迅速收回，捂着眼睛转过脸去。 扯开自己身上的被子摸索着给她盖上，尤怀才睁开眼睛下床。 脑子里都被刚才那一幕充斥着，他现在一点睡意也没了，只想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自家主子由猫变人的事。 他拖着凳子搁到床边，躬身坐上去，定定的注视着床上的姑娘。 她看起来很小，约摸十五六岁，或许还要更小一点。 相貌娇美，肤色白腻，两颊隐隐透着两抹健康的粉，和她猫儿时期的瘦弱大不相同。 被子下的身躯被他捂住，刚才惊鸿一瞥，估摸了下应该有一米六，而且—— 胸前那微微隆起的弧度和腿心若隐若现的粉，都让他不得不瞥开视线，收敛着想要放肆看下去的心情。 尤怀捶捶心口，张开嘴巴大喘了口气，试图让自己不停乱蹦的心跳平静下来。 这么个跳法，再跳会儿他一定会出事。 脸上有些热，不用看他都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还好她睡着了，尤怀庆幸着。 说来也怪，自己养的猫变成人他也只是惊讶了一会儿，现在再回想一下这两天她那些超出常理的行为举止，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所以，阿寻是妖精？ 他一向是无神论者，却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接受这样的事，就是他自己也觉得很惊奇。 若是别的猫 不，没有这种可能。 他只会捡她，也只会养她，别的猫都不可以。 所以，她变成人，他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还很高兴。 她的出现，像是契合了他期待已久的夙愿。 陪着他，不论是以哪种形态，都要一直陪着他。 这份莫名的执念来的很快，可他不想去抗拒。 分不清自己到底对面前的少女存有什么心思，但目前，让她心无旁骛的留下才是正途。 旁的，自然有他端着。 “唔。” 好像置身于一个火热的暖炉中，被热醒后，寻欢混沌的大脑慢慢恢复清明，耳朵动了动，当即睁开眼。 身下的触感不太对，她若有所悟的摸了摸被子里的自己，果然，又和昨晚一样。 烦恼地蜷起身体，一只胳膊无意识伸到另一边—— 没人。 寻欢一惊，坐起身时才想起来，她刚才是盖着被子的，而且还很严实。 仿佛知道一转过去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她缩在被子里露出一个头，将目光定在被面的格子纹上。 咦，居然是她喜欢的风格。 尤怀看着再度装死不肯面对现实的少女，冷哼一声，“怎么，现在才知道怕？” 寻欢：“”她一点也不怕，只是 这种大变活人的灵异事件，是个人都很难接受，在没想出对策前，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罢了。 可眼下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难道要说真话？ 将自己裹紧了些，寻欢慢悠悠转过身，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如你所见，我是人。” 尤怀看着她头顶转来转去的耳朵，听了她的话，这才把视线重新放回她脸上。 很美，那双眼睛很美。 和猫儿时的眼瞳几乎如出一辙。 明净透亮，如同一面琉璃镜，把人心底的想法映照的清清楚楚。 尤怀深陷在那双眼眸中，只觉得心神都好像被拉了进去，从此以后万劫不复。 手指微颤，他艰难的移开眼，视线落在她垂在被子外面的长发上。 黝黑顺滑，微微反着光，不用摸也知道质感非常好。 “尤先生，我是人。”变猫时大脑被阻塞了一部分，她只能由着自己被猫性驱使，可一恢复人身，阻塞就消失了。 故而，她不能再像猫一样撒娇打滚，随性而为。 他是猫身时的主人，而现在，于她来说，他是一个尚且还有些陌生的男人。 寻欢再次重复道：“尤先生，我并非是妖怪，而是真真正正的人。” 她伸出一只白璧无瑕的胳膊摸着自己的耳朵，“至于恢复人身时还保留了不该保留的东西，这并非我所想。” 但比起变猫，变人时多了猫耳和猫尾，似乎也并不难接受，寻欢揉着自己的耳朵尖儿，有些惊异于它的触感。 她扯着自己的耳尖，胜似猫瞳的大眼不断往上看，似乎想看看自己的耳朵是什么样子。 大概是由于年龄太小，她的声音过于软糯，即便是过分疏离的话出于她口，听起来也像是含了一口甜软的糖在卖萌。 说不失落是假的。 以为她的性子和猫儿时差不多，是他想岔了。 可她就这么坐在他睡过的床上，毫无所查另一个男人肆无忌惮的目光，这个认知让他隐约有点不舒服。 又或许，是认准了他不会对她做什么，才放任自己这样同他相处。 有点开心，或者说，是窃喜。 他向前挪了点，身体微倾，温和的凝视着她的脸，“阿寻，叫我的名字，你这样疏远我，我会伤心。” 见她终于肯看他了，尤怀放柔了声音，“我相信你，你说你是人，我就信。” 他是真的信她，寻欢从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了这个讯息。 “尤怀。”她轻轻叫着他的名字。 随后放下脑袋上的手冲他笑着，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衬着两颊的婴儿肥看上去萌的不行。 尤怀眼眸渐深，试探着去摸她的头。 她没躲。 避开耳朵顺了顺她乌黑发亮的头发，尤怀脸上的笑加深了些，“阿寻，以后就留在我这里，好不好？” 他察觉出她有想要离开的念头，只能先行一步，在她开口之前留下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主人（6） “为什么？”为什么想留下她？ 他们才认识了两天, 而且是以猫咪的身份，充其量也不过是亲密了点, 寻欢想不明白。 尤怀轻笑，“没有为什么。如果非要问原因的话, 你的存在，就是我留下你最好的理由。” 可以，这很强势。 被囧到的寻欢甩着尾巴留下了。 但最重要的是—— 她看着手腕微微发热的一片花瓣，和面前对她笑的温润的男人，隐约明白了点什么。 恶魇重复了好几次的那个契机，是他。 想到上个世界黏人的少年，寻欢被灯光映得有些透明的眸子闪了闪, 心口霎时浮上一阵酸涩。 “怎么了？” 尤怀看着她脸上怅然若失, 甚至还有些怀念的表情，刚才隐约按压下去的不舒服再度回升。 她在想谁？ “没什么。”寻欢稍作调整，微微错开他探究的眼眸。 离的有点近, 她被子里的身体可还没穿衣服。 尤怀显然也意识到了。 “你就睡这里吧，我去沙发上睡，明天让人来收拾一间卧房。”说完也没等她回应, 从衣柜里抱了床被子就出去了。 他走的太急，所以寻欢并没看到对方骤红的耳根，和些微凌乱的步伐。 门被带上了，室内一片宁静。 寻欢松开被子, 赤着身子走到衣柜前, 从睡衣那一排里挑了一套看起来小一点的套上。 唔, 这次她把裤腰拉到了尾巴根部。 把裤腿和袖口挽起来，想到尤怀的身体状况，她轻手轻脚的走到客厅。 听到动静，尤怀睁眼看着来人，“怎么出来了？睡不着吗？” “不是。”寻欢走过去蹲下，“你身体不好，要睡床。” 她穿的是他的睡衣。 尤怀眨眨眼，答非所问，“衣服是不是太大了？” 寻欢低头看看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布料，揪揪一直往下垂的衣领，“有一点。” 何止一点，几乎能装下两个她。 虽然还没照镜子，不过目前可以确认的是，她又嫩了不少。 恼人的抓抓头发，身后又长又黑的尾巴跟着左右晃，昭示着主人的郁闷。 “咳。”轻咳一声，尤怀收回追寻着尾巴的目光提议道：“不然明天我带你去买衣服，怎么样？” “你喜欢什么，我们就买什么。” 买衣服？ 寻欢鼓鼓腮帮子，小脸好像又圆了一圈。 “可我这个样子，”把尾巴抱进怀里，再扯扯耳朵，“这样没办法出门吧。” 再一次吐槽了恶魇的恶趣味，寻欢有点无奈。 好不容易变成人，出行还要受到限制，不能更丧了。 尤怀打量着她，“唔，尾巴可以塞进衣服里吗？” “耳朵的话，我们戴个帽子就行。” 他一两句话就敲定结果，寻欢想了想也就应了。 不过，想到今天早上的突变，她还是决定先给他打个预防针，万一真的又变回去了呢？ 她歪着脑袋算了下时间，“我今天早上是在天刚亮的时候变回来的，刚变猫你就出来了。” 回忆着那个尴尬的时刻，寻欢讪笑了下，逆着光的猫瞳亮闪闪的。 尤怀愣了愣，“所以说，今晚不是你第一次变人？” 寻欢点头，“是啊，这是第二次。” 思忖良久，尤怀轻诉，“也就是说，晚十二点变人，早六点变猫，间隔六个小时。” 而且还是在凌晨。 “或许”他语气里带着一分期翼，“或许明早并不会变回去呢？也有这种可能不是吗？” 寻欢表示赞同，“你说得对。” 不过。 尤怀拍拍她的肩，“不管你明早起来是什么状态，我都会带你去。” “好了，快去睡吧。” “不。”寻欢义正言辞地说道：“你要是不睡卧室的话，我就坐在这里看着你。” 还真是天真可爱的威胁，可她的表情又如此郑重，尤怀哑然失笑。 但到底做不出来让女孩子睡沙发的事。 “一晚上没关系，听话，快去睡觉。” 寻欢也懒得再说话了，改蹲为坐，抱着膝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尤怀：“” 真是怕了她了。 轻柔地摸摸她仰着的脑袋，尤怀的心直发软，“那就辛苦你啦，就一晚，我保证。” 寻欢这才眉开眼笑起来，一个劲儿把他往卧室推，“快去快去。” 走到门口的人又默默退回来，作势躺上沙发的寻欢扭头看他，“？” 男人疾步走过来，猛的将堪堪到他肩部的人抱住，埋在她肩窝狠狠吸了一口。 “阿寻，谢谢你。” 谢谢你，在这里。 摸摸好似还残留着余温的肩膀，寻欢迷茫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抱着被子转个身就闭上了眼。 头大，睡觉睡觉。 第二天清晨，闹钟准时响起。 尤怀睁开眼，眨眨眼里残留的水雾，突然脸色一变，掀开被子就跑了出去。 布艺沙发上的少女睡的很安稳，呼吸平缓面色微红，半边身子露在被子外面，身后的尾巴软软地搭在腰间。 她还在。 而且，也没有变猫。 心里高兴着的尤怀赤着脚走上前，弯下腰把自己的胳膊放进她腰间和腿弯。 他承担不了太多重量，但怀里柔软的小身子，却是他完全可以负荷的起的。 她并没有很轻。 可他将她抱进怀里，心口缺失的一处好像正在慢慢变得完整。 感受着胸腔里在这一刻徒然鲜活有力的心跳频率，尤怀忍不住把怀里的人往上托了托，俯身在她额间印下一个吻。 这是属于他的。 * 下午两点，kk-mall五楼。 “再买一点。”尤怀皱着眉，“马上就冬天了，多买一点比较好。” 说完又牵着她进入另一家女装店，细心地挑着适合她的，穿起来好看又保暖的衣服。 寻欢戴着一顶黑色毛线帽，两颗滴溜滚圆的琥珀色眼珠子不停转来转去，惹得一旁的店员频频往这里看。 忍了一会儿没忍住，妆容精致的销售姐姐绕到寻欢这边，对着她展开了一个温柔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身边多了一个人影，寻欢转过头去，发现来人并没有恶意后也弯弯眼睛笑了下。 太，太萌了。 店员捂着自己的心口，如饥似渴地盯着面前的小姑娘看。 黑长直，大眼睛，包子脸，萝莉身。 每一样都让这个萝莉控小姐姐把持不住，只想把她揉进自己怀里亲亲亲。 店员偷偷在心里尖叫了几声，才一本正经地问她，“小妹妹，姐姐能不能能不能摸摸你的头发？” 太紧张说错话，她其实更想摸她的脸。 暗暗唾弃了自己一番，店员满怀期翼地又问了一次，“可以吗？” 摸头发？ 寻欢听了后自己也摸了摸，手感确实很好，让女孩子摸摸好像也没什么，不过就是突兀了点。 她握着手里的一缕，冲小姐姐点头，“可——” “不可以。” 身子一个踉跄，腰间一只胳膊强行将她揽过去，手里的头发也被对方抽出来，软软地融合在黑压压的一片里。 尤怀加了点力度，收回脸上的笑，“抱歉，不可以。” 别的任何人，都不可以。 寻欢皱了皱眉，对他突如其来的强势有些不适应。 把手中的两件呢子大衣递给妄图窥伺他宝贝的人，尤怀掏出一张黑卡，语气冷硬，“买单。” 那双眸子里仿佛淬满了冰渣，店员不由自主一哆嗦，捏紧手里的卡就匆匆走到收银台给他打包。 “欢欢迎下次再来。”店员不敢再看那个萌萌哒的小姑娘，心有戚戚地将二人送出门。 就沉迷了下美色，简直要吓死她。 尤怀一声不吭地牵着寻欢往停车的地方走，却还是顾虑着她的想法，手指稍稍放松了些。 等两人都坐上车后，他倾身过来帮她扣好安全带，完了依旧一言不发。 “你在生气。”寻欢扣扣身下的座椅，阐述着事实。 “我没有。” 他只是生气了那么几秒，从店里面出来这一路，却是在思考一些事情。 生气她把自己的专属权利草草交由别人。 惊异于自己突然间大起大落的心情。 似乎从她出现以后，他就变得情绪化起来。 心口有点堵塞，尤怀握着方向盘不敢看她，唯恐她发现什么。 坐上车就取下热烘烘的帽子，寻欢虽然变了人，但余下的猫耳和尾巴可不是用来做摆设的。 周围的气息变化她几乎瞬间就能察觉。 所以知道他在生气，也知道他现在很不舒服。 她解开安全扣，将手放在他后心，“药在哪里？” 他的喘息大了点，寻欢脑子快速地转了转，动手去掏他的衣兜。 瓶子上的标签一如既往地被人撕掉，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寻欢拧开瓶盖，“几颗？” 来回呼吸了几次，尤怀抬起那张青白交加的脸，“一颗就可以了。” 寻欢把盖子里的药粒凑到他唇边，“张嘴。” 浓郁的苦味瞬间蹿满口腔，但已经习惯这个味道的人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正想就这么咽下去的时候，一旁的姑娘又拧了瓶水递过来。 “不苦吗？”见他就含着药也不接水，寻欢直接兜着水往他嘴里灌，“看来还是要我喂你。” 连续灌了好几口，嘴巴里苦涩的味道也没有散去。 尤怀咂咂嘴，用手背蹭掉唇角沾染的水迹。 “喏，吃糖。” 强行地把费力掰了一半的小白兔奶糖塞进他嘴里，也不管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寻欢就自顾自的吃下了另一半。 她刚刚随意摸了摸，居然在自己口袋里摸到了一颗糖。 应该是刚才的小姐姐趁她不注意放进去的。 口腔被奶味填满，那些刻进骨子里的苦，已经没有了一点余味。 心口的刺痛和窒息感逐渐消失，他脸上的青慢慢褪去，留下冒着汗的白，看上去分外虚弱。 寻欢有点心疼。 就好像是那种，完美的东西在某一天突然有了瑕疵的心疼。 对她来说，他的病，就是他整个人身上不该有的瑕疵。 虽然一直没有问过，但也知道他这样很辛苦。 能帮帮他就好了，寻欢默默想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主人（7） 把尤怀扶进客厅休息, 倒了杯热水给他后，寻欢才跑出跑进的搬着一袋又一袋的衣服进门。 后座和后备箱几乎都堆满了, 寻欢拒绝了他的帮忙，选择亲力亲为。 “咦？”寻欢打开与主卧相连的另一个次卧, 看见里面的摆设不由惊呼。 他们不过出去了一会儿而已，她要睡的地方已经被整理好了。 尤怀捧着杯子晃过来，满意地低笑，“效率还不错。” “进去看看，要是不喜欢咱们就换。” 寻欢摇摇头，“我喜欢的，这样就很好了。” “好。”尤怀抿了口热水, 随着她一起走进去, “要是还缺什么，你告诉我一声，我立马让人准备。” 寻欢摸床单的手一顿, 就着弯腰的姿势回望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霸道总裁。” 可他分明就是温柔病公子。 尤怀倚在衣柜边看着她笑，既没有否认, 也没有肯定。 寻欢示意他坐下，“现在好些了吗？” “放心，我已经没事了。” 她撑着膝盖仔细地观察他的脸色，确实比刚才在车上时好了很多, 只除了眼下怎么也消不下去的青。 不好开口问, 寻欢即便担心也知道分寸。 尤怀放下杯子, 看着她坐在床边整理买回来的衣服，手痒痒也帮着她一起整理。 拆掉一个标签，他漫不经心地问道：“说起来，你是不是还没有身份证之类的？” 寻欢把衣服分色类放好，准备一会儿拿去清洗，听到这话她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我确实没有。” 先不说她才来这个世界没多久，身为猫咪有没有身份倒无所谓，但—— 早上起来去洗漱时，镜子里的脸清楚地告诉她，她现在未成年。 未成年就必须要有监护人，他隐约透露出来的意思寻欢听出来了。 摸摸隐在衣袖下的印记，估计她还要在这个世界待很久，有个身份办事也方便。 起码不是黑户。 尤怀半抬眼，瞟了眼她刚刚摸过的地方，心里有点异动。 “身份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人去处理了。” 把几张小标签扔到桌子上，他俯身去拿别的袋子，“你有姓吗？” 他原本让人去办时是准备给她冠他的姓，但仔细想了想，却又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抹掉她原本的名姓。 他也确实，很想知道她真正的名字。 “我叫寻欢，‘寻’是你给我起名字的那个寻。” 尤怀愉悦地笑着，“我们果然很有缘分。” 寻欢不可置否地勾勾唇，“我也这样想。” “年龄呢？”尤怀再问。 “你看起来太小，我并不能完全确认你的年龄。” 翻翻自己嫩嫩的手指，寻欢咬咬牙，“十六。” 她在睁眼说瞎话。 说她十三岁都有人信。 好像知道她迫切地想要长大，尤怀竟是允了她，“十六便十六吧，反正你已经进了我家门，就是我的人了。” 突然安静。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觉察到了不对劲，尤怀张张口想要补救，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又怕一出口就是更加无厘头的话，只好闭上嘴。 寻欢歪歪脑袋，重重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就在尤怀陷入莫名的狂喜时，她又说，“不过，我是我自己的。” 伸出一根手指晃晃，“永远都是。” 这种类似于附属的话听听也就过了，她并不会多想。 抱着一堆衣服准备进洗衣房，袖子却被人扯住。 “阿寻，”他仰头凝视她，“你是你自己的，我同意。” “那么，我呢？” “你怎么了？” “你是你的，我是谁的？” 寻欢不明所以的回他，“你是你自己的啊。” 自己的？ 他当然知道他是自己的，可他在刚才那一瞬间，居然很想，很想属于她。 倒在她泛着棉花清香的床上，尤怀闭上眼睛任由杂乱的心思漫上大脑。 心甘情愿地想要属于一个人，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 烘干机很给力，因为急着穿，洗完的衣服烘了一会儿就干的透透的了。 寻欢挑了几件裙子样的睡衣和家居服，丈量了下自己尾巴的位置，拿着剪刀在后面开了好几个洞。 被束缚了大半天，尾巴一直藏在衣服里，根部特别酸痛。 为了长远发展，她只好带着万分心痛的心情给新衣服开口。 “咔嚓咔嚓”的声音不断响起，寻欢剪两件挠挠耳朵又继续剪。 尤怀端着一杯牛奶走进来，看到一地碎布料有些忍俊不禁。 不过也确实苦了她，在家里把尾巴放出来总归要舒服很多。 “还没剪完吗？”不会都剪掉了吧 寻欢忙着跟尾巴福利大作战，头也不抬一下，“马上就完了，这是最后一件。” 弹弹她的耳尖，尤怀把牛奶放在桌上，盘腿坐下来撑着下颚看她。 小姑娘蹙着眉头，小脸绷的紧紧的，几缕头发垂下来挡在眼前，她随意的拨弄了下又接着剪，头顶的耳朵几乎每秒都要转一下，拖在后面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地面。 完全像个小孩子。 可行为举止又总是那么出人意料。 “剪好啦！”她两手不用撑地，盘着的双脚一使力就直直的站起来，拿着手里的裙子在自己身上比划。 “位置刚刚好。” “我先去洗个澡，然后把它换上。” “等等。”尤怀拉住她，把温好的牛奶塞进她手里，“不是想赶紧长大吗？把它喝掉。” 寻欢：“”万恶的牛奶。 一口气干掉它，寻欢抹抹嘴巴，“现在可以了吗？” “行。”尤怀大手一挥，“赶紧去吧。” 等寻欢从浴室里出来，坐在沙发上看资料的人站起身，取下她脑袋上包着的毛巾。 “你昨天不是还说我吗？今天自己就不当回事了。” 拉着她坐好，尤怀笨拙而又不失温柔地给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她用的是一样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尤怀站在她背后，鼻翼间被熟悉的香味覆盖着，眉眼越来越柔和。 “咔嚓——” 开锁的清脆声在格外静谧的房子里突然响起，寻欢抖抖耳朵，不由自主望向发声源。 站在门口一脸懵逼外加震惊的男人表示，他大概是瞎了。 谁能告诉他，不过一个礼拜没来，他的好友兼合作伙伴居然默不作声带了女孩子回家，而且还玩cospy？？？ 那是猫娘吧？ 逼真到不行的黑色立耳，以及突然僵直停在身后的黑长尾巴，都证明了面前的场景并非是他眼花，而是确有其人吧？ 尤怀暗中瞪了一眼来人，猛的将手中的毛巾盖在寻欢头上。 “大半夜不睡觉你这个时候过来干嘛？！” 一出声就是火药味，躲在毛巾下面的寻欢缩缩脑袋，感受着门口的人正在朝这里靠近，怕他发现什么，揪着毛巾两角准备潜回自己的房间。 “等等！” 男人把钥匙放进衣兜里，快步走过来堵住了寻欢的去路，“她是谁？” 虽然看着的是寻欢，可嘴里问的，却是自己的病秧子好友。 不动声色将看不清脸的小姑娘挡在身后，尤怀反手握住她垂下的手，安慰地捏了捏。 “她是我朋友的妹妹，暂时会一直住在我这里。” “你在骗我。”男人狐疑地看着偷偷摸摸互动的二人，“咱俩从开裆裤就认识了，这么多年的交情，你现在告诉我她是你朋友的妹妹？” “你有好到居然能把妹妹托付给你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尤怀有点头痛，“宋迟，你给我适可而止！” 他这个好友什么都好，就是见不得一点对他的隐瞒，不然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才会满意。 宋迟冷哼了声，“你今儿个不给我解释清楚，我看这药也不用给你留下了。” “药？”一道仿佛夹杂了糖味的疑惑声响起，宋迟偏过身子想去捕捉她，又被眼疾手快的尤怀挡了回去。 宋迟突然笑了，眼里暗含锋芒，“不给看是吗？我今天还就不走了！” 说完就大剌剌跑过去霸占着沙发，一副打死也不走的样子。 尤怀的太阳穴好像都在突突跳动，正待他说些什么好把他忽悠过去，护在身后的小姑娘突然扯扯他的衣摆。 “你的药。”她小声提醒着。 耳朵贼尖的男人听到了，从怀里掏出一瓶全新的药拿在手上转动，“对，你的药。” 客厅的气氛一瞬间凝滞下来，尤怀脸上的温和渐渐隐去，就着保护的姿势站在原地看着耍赖皮的男人，胸腔里突然蹿上一把无名火。 “宋迟，我再说一次——” “适可而止嘛，我知道。”宋迟不在意地挥挥手，“作为好朋友，我只是想知道突然入侵你生命里的人到底是谁，这不过分吧？” 他负责他的药物来源，病秧子则负责帮他扶植公司运转。 他俩说是在双方妈妈肚子里就认识也不为过，他一方面好奇被好友精心保护着的人，另一方面—— 想到他不堪负荷的身体，他不想让他在外忧时又来了个内患。 可看他这态度，那个惊鸿一瞥仿佛还未成年的猫娘，在他心里的比重实在是有点大。 这可不太妙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主人（8） 被强制性按在身后的寻欢也听了个大概, 不过不管他们的关系怎么样，目前来说拿到他的药才最重要。 虽然她觉得那个嬉皮笑脸的男人是在开玩笑。 她摸摸自己半干的头发, 用力抽出手站了出来。 “我是即将要入住他户口本的人，如果这么理解可以让你安心的话。” 他安心个屁！ 宋迟觉得自己有点牙痛, “你这话也太有歧义了吧，入住户口本这种事，不是家人就是老婆，敢问您？” 寻欢磨磨牙，“我是家人。” 有点意思。 看着那个稳立不动呈保护状将少女纳入自己圈子里的男人，宋迟慢慢摆正身体，脸上的表情也正经了些。 小姑娘以家人的身份存在, 可他那好友的表情可不大像啊, 虽然看起来似乎也蛮高兴的。 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得得得，别瞪我了成不？”宋迟把药瓶放在桌子上，准备起身离开, 去独自消化一下今晚的所见所闻。 可正好在这个时候，以为他不会回头的寻欢把毛巾拿下来了。 宋迟脑子里一炸，抖着手指向寻欢, “你你你，不是猫娘？！” 寻欢：“”恭喜你，我确实是猫娘。 尤怀：“”宋迟你个辣鸡。 眼看着她又要把自己盖上，宋迟大步冲过来一把抢走毛巾, 难以置信地瞪着自己不停扩张的眸子看着那双因为惊吓而炸开毛发的耳朵。 雾草这个玄幻的世界。 他揉揉眼睛向自家好友求证, “是爱玩cos的妹子对吧？耳朵和尾巴都是仿真的对吧？” 尤怀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下, 紧绷的情绪刹那间瓦解。 就算他知道了真相，他也知道这个人也一定不会说出去。 他爱好挖掘真相，可并非是多嘴多舌的人，不然两人也不会一玩就是二十多年。 “你自己都确认了，还问我做什么？”尤怀拉着寻欢坐下，继续未完成的擦头发大业。 最近天气变化无常，可不能让她生病了。 宋迟的目光随着那条毛巾不断移动，他看见好友错开发心，拈起一只耳朵温柔而细致地擦拭着。 似乎有些痒，小姑娘不断往后躲，耳朵也灵活地跟着往外撇。 “”不行，还是不敢相信。 宋迟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两人面前，跨步坐上去，一双泛着红的桃花眼死死盯住寻欢，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你不是人？” “那你是什么？” “妖怪？” “宋迟！”尤怀厉声呵斥，“再啰嗦就给我滚出去！” 他的小姑娘才不是妖怪！ “还有，她是人，你要是再说她是妖怪之类的，”尤怀咬着牙根呲他，“大门在那边，好走不送。” 宋迟成功被哽住了，嘴里还想冒出的话被他艰难的吞下去。 那边两人还在互相戳着对方的心窝子，努力喷撒着毒液。 这边的寻欢默默叹了口气，已经拿起毛巾自己擦上了。 过了会儿，见他们还没停下来，原本还想好好解释一番，可他的朋友好像莫名其妙就接受了这件事，只偶尔向她投来一抹好奇的目光。 寻欢握着毛巾的手紧了紧，绕过两人就往浴室走。 炮火纷飞的战场她承受不来，还是去吹头发吧。 等到她的身影彻底隐没于一扇门内，两人才消停。 “别，”宋迟双手举在头顶，“别瞪我了大哥，我不说了还不成吗？” 尤怀放松身体窝进沙发，缓慢地舒了口气。 “她是意外来到我这里的，那天捡到她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不太对劲。其实我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想干什么，但好像总有个声音在告诉我，要把她留下，必须把她留下。” 短短三天的时间，留下她已经成为了一种执念。 哪怕她就在这个房子里，就在他身边，那种印刻到骨子里的惶恐和不安也没办法消磨掉。 宋迟正了正神色，“你喜欢她？” 虽然在问他，可话里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尤怀想也不想的点头，“我确实很喜欢她。” 宋迟：“” 他从未见过如此迟钝而不自知的人。 “我说尤怀怀。”没理会继续瞪他的人，宋迟决定好好剖析一下他的内心。 “咱俩说的喜欢，其实不太一样吧。” 恨铁不成钢地回瞪着突然迷茫的人，宋迟继续诱导，“我说的喜欢，参杂着男女之情。而你说的喜欢，是把她当成了妹妹？” 妹妹？尤怀嗤鼻，他的妹妹多的很，估计未来还会有，他不喜欢妹妹。 所以，寻欢对他来说，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宋迟知道有些事只能点到为止，全部说破了就没意思了。 而他，惯常是个爱看好戏的人。 虽说那个小姑娘的身份还有待观察，但想着她方才求药时的情形 宋迟了然的摸摸下巴，这才突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 “一个月后那个人的生日宴，你去吗？” 说完从带来的包里掏出一张金箔请柬，“他们给你送了没？” 尤怀眼神倏地一暗，沉到眼底的色泽分外凝黑。 “他前不久才给我送了一份大礼，不去我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把手上的东西准备好，这一次，我要让他彻底翻不了身！” 看着他让人遍体生寒的笑，宋迟摸摸汗毛竖起的胳膊，默默为那个人点了根蜡。 等寻欢把头发彻底吹干出来后，客厅里那个奇奇怪怪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他走了？”寻欢甩着尾巴走过去。 “他还有事，今晚就是过来给我送药的。”尤怀摸摸她干透的发丝，满意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生病太辛苦了，以后都要这样。” “唔。”寻欢按住他的手，表情认真，“你也要。” “阿寻，宋迟的事你不要介意，他只是——” “我知道。”寻欢直视着他泛着柔光的眼睛，“他很关心你，这是好事，我不会生气的。” 她信任他的模样取悦了他，尤怀一把抱住娇软的小姑娘，把自己的脑袋贴在她腰间。 环在她腰后的手摸到了一根毛绒绒的条状物，不用想也知道是她的尾巴。 尤怀蹭蹭她的腰，右手悄悄握住尾巴根部。 那里的触感太好，尾部全是细小的绒毛，他试探着顺了顺毛，本来挺得板板直的姑娘膝盖一软下意识抱住他的头当支撑点，嘴里一声压抑的娇吟也跟着脱口而出。 心脏狠狠跳了下，尤怀浅棕的眸子突然一沉，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 “你你干嘛，赶紧松开！”寻欢握住他的肩把他使劲儿往外推。 太痒了。 那一瞬间，痒意从尾部散开，一路流动到了四肢百骸，让她差点站不住脚。 抱着她的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寻欢听了有点气闷，握着他的肩膀把他狠狠推了出去。 却还是顾着他的身体没有使出全力。 “抱歉，”盯着她气鼓鼓的脸蛋，尤怀挠挠她手心，“那个地方触感太好，我一时没忍住，我尽量不再犯，阿寻不生气好不好？” “不好。” 寻欢拍来他的手窝到另一个单人沙发里，斜睨了他一眼，“我，不太喜欢你这样。” 实际上还有些讨厌。 尤怀眼里的笑意慢慢隐去，弯着的唇角又放下，脸上出现了类似失落这样的神色，看的寻欢一愣一愣的。 “那不然，我让你摸回来？” 寻欢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揉着耳朵问他，“你再说一次？要我干什么？” 话已经说出口，由不安转变为紧张的尤怀索性破罐子破摔，“我说，你可以摸回来。” 完了再加一句，“就当做是你不高兴的补偿。” 莫名其妙有点兴奋，尤怀重新挂上笑脸，走到她面前，“你怎么摸都可以，我一定不会生气。” 这个走向有点奇怪啊，寻欢眯了眯眼，不发一语地看着他掀开自己的衣角。 尤怀拉住她的手放进自己的衣服里，眼里充满了期待，“来吧，你想摸哪里都可以。” 说完挺了挺肚子，主动贴上了她略微温凉的手。 皮肤相贴的一瞬间，尤怀抖了一下。 他凝视着她的发顶，任由脸上的燥热蔓延到耳后。 寻欢指尖微动，指腹一片温热。 很瘦，肚子是凹陷下去的，她甚至能随着他的带动摸到两边的肋骨。 尤怀眼里已经带上了水色，眼尾也有些红，想到她刚才摸过的地方，他轻咳一声，“我没有腹肌，阿寻会不会失望？” 腹肌？ 寻欢的手停在他腹部便不动了。 遥远的记忆里好像有一个少年，曾经也让她摸过他的腹肌，她还隐约记得，少年有整整六块。 寻欢有点恍惚，不由抬眸望向微红着脸不太敢看她的男人。 好像有什么画面开始重叠，少年的神情跟男人的脸逐渐融为一体。 睫毛微颤，她唤着那个几乎已经被她封存于心的名字。 “佐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主人（9） 他们的姿势很亲密, 说是暧昧也不为过。 她又小又软的手覆在他腰腹间，本应一片火热的地方, 在听见那个脱口而出的名字后，连脸上的热度都开始跟着一起消退。 “你在看谁？” 在透过我, 看谁？ 她脸上的恍惚与怀念，以及语气里对那个名字的试探，都深深刺痛了他。 心口一阵痉挛，随后剩下的，仿佛只有了冷。 尤怀勉强深呼吸了下，把她的手抽出来，却还是舍不得放开, 转而又握在自己手心。 五指蜷起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包住, 他扶着她的膝盖蹲下，“阿寻，他是谁？” 飘远的思绪突然回来, 寻欢垂下半透的眸子，试图掩盖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不对劲。 但尤怀看到了。 他仰着脑袋凝视着她，由着心底的凉意荡开, 眼底满是探究。 “你的事情我都想知道，阿寻，告诉我好不好？” “是弟弟，是我的弟弟。” 她觉得自己刚才有点魔怔了, 这两人哪里都不一样, 她有那么一秒居然会觉得他们很像。 都是腹肌惹的祸, 寻欢咬着牙根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弟弟？”尤怀脸上的神色缓了缓，“你有弟弟？他现在在哪里？他跟你一样吗？” 伸手指指她的耳朵，“他也是猫？” 寻欢扶额，对他突如其来的好奇心感到无奈，“他和我不一样，他从始至终都是人。” “我变成这样，”寻欢暗暗说了句抱歉，偏过脑袋继续扯谎，“是因为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 理智告诉他，她在说谎，但看着她类似于逃避的动作—— 尤怀蹭蹭她的膝盖，眼底漾着浅淡的纵容和宠溺，“我信你。” 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悄悄蜷着，寻欢心头微动，转过头直视着他，“我说什么你都信？” 尤怀点头，“是，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如果我在骗你呢？”寻欢试探他。 “没关系，骗我也没关系。” 只要，在他有限的时间里，一直陪在他身边。 别的事，他都可以不去计较。 “傻子。”他对她太好了。 心底浮动着丝丝愧意，寻欢回握他的手，眼里带着郑重，“你放心，我也会对你很好的。” 一定不会辜负他对她的善意和帮助。 蹲的有点腿酸，尤怀起身时身体晃了晃，立马被反应过来的寻欢一把扶住，怕他倒下，还圈了一只胳膊在他的腰间。 看着他又苍白了一分的脸，寻欢担忧的问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只是有点头晕。”抱歉的笑笑，尤怀示意她扶他进卧室。 动作温柔的把他扶上床，寻欢拉过一边的被子给他盖好，“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 “阿寻。”他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姑娘。 “怎么了？” “留在我这里，你开心吗？” 陪着他，开心吗？ 寻欢手上还握着门把手，一只脚已经迈出门外，听了这话她转过身，显现在灯光下的双眼好似覆满了细碎的星光。 她说，“到目前为止，遇见你，是我觉得最开心的事。” “睡吧，晚安。” “晚安。” 床榻间再没有那个热乎乎的猫儿，尤怀抹了抹她之前睡过的枕头，在上面找到了几根掉落的猫毛。 把它们拈起来束成一缕握在手里，这才关了灯准备睡觉。 闭着眼睛躺了半分钟，他从一旁摸索过手机，翻出一个熟悉的号码拨过去。 “宋迟，帮我查一个人。” *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尤怀每天都在观察寻欢，就怕她不小心又变回猫。 看她的样子，似乎对变猫很抵触。 这天早上，他正在厨房做早餐，不知道是不是嗅到了香味，原本应该还有半个小时才会起床的人，已经打着哈欠跟着食物的味道走到了厨房。 “好香啊。”小姑娘揉揉眼角，眼里带出一片将醒未醒的水汽。 “饿了吧，我马上——” 尤怀放下手里的面包片，睁着一双发亮的眸子走到寻欢跟前，不敢置信地去摸她白嫩的耳垂。 “阿寻，”他兴致勃勃地捏捏手感超棒的耳朵，“你的耳朵，变回来了。” 握住肩把她转了个身，果然，身后的尾巴也不见了，只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圆洞。 “尾巴也没有了，阿寻，你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出门了。” 他看上去比她还要高兴，迷迷瞪瞪的人捂着嘴又打了个哈欠，这才试探着去摸了摸。 咦，真的恢复了。 寻欢眨眨圆滚滚的猫瞳，随后开心的笑眯了眼。 “傻。”顺了顺她睡毛躁的头发，尤怀把她往洗手间推，“快去洗漱一下，吃完早餐我带你出去玩儿。” 在家憋了一个月都快憋坏了，虽然她好像不太在意的样子，但他还是很心疼。 她是人，并非是宠物。 这下再没后顾之忧，她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只要她高兴。 于是两个人一连外出了好几天，寻欢脸上那抹若有若无的低黯，再也没出现过。 三天后。 尤怀在寻欢门前不断徘徊着，直到里面的人主动打开房门。 门被重新关上，寻欢看着坐在软凳上踌躇不语的男人，皱了皱眉。 “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的脸上出现如此纠结的表情。 甜软的声音响起，尤怀一怔，随即表明了来意，“我确实是有事。” “阿寻，我今晚要参加一个宴会，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伴？” 以往那个人的生日宴，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去一个人回。 他从来都是孑然一身，女伴，他不需要。 但现在他有了阿寻，女伴的位置，也只能是她。 或者说，他身边的位置，家人也好，爱人也好—— 在他同她相处的这一个多月里，逐渐明白自己的心思后，他只想要她。 “女伴。”寻欢明白他的意思，也很乐意帮他，但她现在的模样 “我和你站在一起，不太像女伴吧。” 低笑一声，心里的些微忐忑渐渐隐匿，尤怀亲昵的捏捏她的鼻子，“这些都不用管，你只需要答应我的请求，就够了。” 拍开他的手揉揉发痒的鼻尖，寻欢点头应允，“好。” * 晚六点，尤氏度假山庄。 宋迟从后视镜看着紧挨着一男一女，嫌弃的“啧”了声，随后漫不经心地撇开眼，“尤怀怀，准备好了吗？” “当然。” 寻欢摸摸身上的披肩，抬眸看向窗外那座越来越近气势恢宏的庄园。 这就是今晚的目的地？ 放在腿上的手被人握住，她收回目光去看他。 车内的灯光很暗，寻欢只觉得身边的人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凝眸看了看，她才发现不一样的，是气势。 哪怕他苍白的脸上笑容犹在，泛紫的嘴唇也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但那双轮廓颇深的眼睛里，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令人颤栗的森冷之意。 如果说他的温和缱绻是面对她，那么此刻他的这番作态——又是因为谁？ “冷吗？”看她望着他发呆，手里的柔软也泛着凉意，尤怀有些担心。 寻欢回过神来，回握着他的手，“不冷。” “你们俩不冷，我冷。”酸的他脊背发凉。 宋迟瞪了好友一眼，看了一旁坦荡荡的小姑娘，对着尤怀作了个“你弱爆了”的口型。 尤怀回他，“要你管。” 宋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继续任劳任怨地当着司机。 “到了。” 眼前的庄园看上去奢侈而又精致，布置尽显中世纪英伦风。 而与整个环境气质不相符的是，铁门两旁落座着两尊凶神恶煞的石狮子。 宋迟一边走一边撇嘴，“呵，到底是夜路走多了，他自己也害怕。” 门口穿着执事风格类似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看到来人，神色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走上前，恭敬地朝二人俯身，“大少爷，宋少爷。” “尤管家还是一如既往地硬朗。不过，大少爷这个称呼，我可不敢当。” 最后几个字，尤怀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管家瞳孔微缩，垂下的脑袋又低了点，默默接过两张请柬准备退下。 “等等，这位小姐是？”家主嘱咐过，不相干的人一律不能放进来。 而他，是一位称职的管家。 “哟！”还不等尤怀出声，宋迟绕过来站在二人前面，“这位可是我妹子，也是尤怀怀的女伴，怎么，她还进不得了？” 管家偷偷抬眸看了那个小姑娘一眼，见她面色沉静双目清明，上了淡妆的脸和贴身的月白旗袍冲淡了她自身的年幼感。她落落大方地站在大少爷身边，二人的空气好像自成一体，缭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暖气息。 看着大少爷移动步子把小姑娘挡在身后，管家不由一哂。 这个被家族所遗弃的人，终究又找到了自己的归处。 他后退两步侧开身体，露出了隐在身后的大门，“请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主人（10） 三人的出现并不高调, 但还是有一些眼尖的人认出了他们。 来自各路的视线意味不明，更多的则是不怀好意的揣测与防备。 寻欢把这些眼神统统纳入眼底, 眸光微闪，脚下的步子继续跟着身旁的人移动。 可不过几秒, 脚步又顿住了。 “大少爷，家主有请。” 尤怀唇边的笑意一滞，随即面不改色地将寻欢的胳膊抽出来，交到一旁的宋迟手里。 “别怕，我很快就回来。”复又转头看向好友，“照顾好她。” 宋迟虚揽着寻欢的肩，冲尤怀一点头, “放心。” 眼看着他的背影就要消失在二楼楼梯口, 宋迟拉着寻欢站到角落的圆柱后面，将手伸进衣兜里按下了一个按钮。 在无人察觉的阴暗角落里，几道身影接收到讯息, 互相打个手势后迅速散落在各处。 气息不太对，寻欢放下挽着宋迟的手，抬眼看向刚才她觉得奇怪的地方。 “看什么那么认真？”男人才正经了一瞬, 立马又披上了嬉皮笑脸的皮，“这里可是吃人的地儿，小寻寻务必要跟紧我。” 寻欢轻“嗯”了声，由着他将自己带入宴会中心。 “宋少, 您旁边的这位小美女是？”一位端着酒杯的男人晃过来, 猥琐的冲宋迟眨眼, “这还是第一次见你身边有女伴，有特殊情况啊。” 旁的男女见到了也围过来，但因为这位的名号并不敢像那个男人一般随意调笑。 宋迟带有目的性地伸出手，保持了礼貌而又略显亲密的力度环住了寻欢的腰。 “这是我妹子，比亲生的还要亲，她可是第一次来参加宴会，你们要是欺负她” “别别别，您的妹子我们哪儿敢欺负，就是好奇一下，嘿嘿嘿”男人的眸光闪闪躲躲，再不敢大剌剌地往寻欢身上瞧。 这位说风就是雨的脾性他们可惹不起，浑起来能把人打个半死，他们还得闭紧嘴巴吃了这闷亏。 谁让人背后有那样一个老爷子坐镇呢。 “走，我们不理这帮子人，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他的语气带着若有若无的宠溺，说完还趁势摸了摸妹子的脑袋，霎时，那些人也信了一多半，纷纷作鸟兽散。 寻欢拿着一个碟子，一边走一边接过男人夹过来的食物。 “虽说那人品味不行，但吃食还可以。你多吃点，要是饿瘦了你，尤怀怀肯定要打死我。” 寻欢抿着嘴轻笑了声，“他不会的。” 他那样的体质，别说打人了，连风都不能多吹。 宋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拈着一块糕点低笑起来。 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刺痛了某些人的眼睛。 一位穿着淡紫长裙的女人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画了精致眼妆的眼睛也狠狠地瞪向寻欢，活像是要生吞了她。 宋迟揽着寻欢退了两步，皱着眉头看向来人，“最好收起你的眼睛，如果你还想要的话。” 女人顿时怒火中烧，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岿然不动的寻欢，“宋哥哥，她是谁？！” “与你无关。还有，别叫我宋哥哥，我听了嫌恶心。”说完就准备往另一个方向走。 “宋迟！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宋迟不耐烦地转过头，“尤大小姐请慎言，我和你可没有半点关系。” “妄想症是一种病，我想，医院应该很欢迎你。” 他眼里的冷意几乎凝成了实质，嘴里的嘲讽让尤颜差点站不住脚，她揪着胸前的一颗宝石，不甚圆润的棱角刺痛了掌心，被怒火支配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些。 但在看到他去拉旁边那个女人的手时，火焰再度从心底升起。 “宋迟！！！” 只来得及回头的宋迟还是晚了一步，疯女人的酒已经泼了过来，他沾染了大部分，另一波则泼在了寻欢的裙摆上。 “看来，这么多年你还是学不会教养二字，我虽然从不打女人，但也不妨碍我用别的办法收拾你！” 威胁了一通，宋迟才拉着寻欢匆匆赶往休息室。 “小寻寻，抱歉。” “你先待在这里，我马上派人送衣服过来。” “没关系，你的衣服也脏了，去换换吧。” 寻欢暗叹一声，只是可惜了尤怀送她的旗袍。 “小寻寻，刚才的事是个意外，那个女人从小就是个疯疯癫癫的，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收拾她给你出气。” 寻欢不在意地摆摆手，“算了，我看她只是很喜欢你才会这样。” 到底是女孩子。 而她对女性，一向没有那么大的戾气。 尴尬的挠挠头，宋迟正要解释，却察觉到衣兜里的联络器在震动，忙又安抚了下寻欢才急匆匆地往外走。 约摸二十分钟左右，他捧着一个盒子走进来，“脏衣服穿着不舒服，里面应该有盥洗室，赶紧进去换上。” 寻欢接过来，但总觉得他有点奇怪。 “你似乎，很开心？”不止开心，还很兴奋的样子。 宋迟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下，眼里是压抑不住的笑意。 “刚刚帮你家尤怀怀办了一件大事，作为合作伙伴，我自然是高兴的。” 见她眼里带着若有所思的觉悟，怕她发现什么，宋迟一个劲儿把她往盥洗室推，“赶紧去换，换好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尤怀可警告过他，那些阴暗子事物，可一点也不能让她知道。 刚刚过于兴奋差点暴露，宋迟擦擦额上不存在的汗水，可眼里的笑意一点也没有消退。 见她换好衣服出来了，宋迟眼睛一亮，“还是我有眼光，这衣服多衬你啊。” 寻欢黑着脸瞪了他一眼，“就不能送一套正常点的衣服吗？” 搞的她刚刚打开盒子时都不想换了，但黏在身上的衣服确实又很不舒服。 宋迟摸摸鼻子，“咳咳，多好看啊，尤怀怀肯定也喜欢的。” 不顾众人的眼光，宋迟送上贺礼连那个人的面都不想见，就拉着寻欢出了宴会厅。 “呼，这里的空气太脏了，走走走，你家尤怀肯定在门口等我们呢。” 寻欢扯扯身上繁复华丽的裙子，低头说道：“他不是我家的，你不要乱说话。” 他的语气很奇怪，总会让她往不太对劲的方向想。 “啧，你这个模样，有些人可有的苦头吃了。” 寻欢皱眉，“什么意思？” “说不得啊，说不得。”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宋迟迅速匿声。 寻欢：“”有点手痒。 白了他一眼，寻欢压着两边蓬蓬的裙摆径自往大门走。 宋迟暗笑一声，才大步追过去，“诶，等等我嘛。” 看见那道清癯的身影，寻欢疾步上前，轻声唤他，“尤怀。” 立在原地不知道在看哪里的人，听到熟悉的声音后立马抬头，本来温意拳拳的脸在看到来人时瞬间沉下去。 他解开自己的外套披在寻欢身上，这才怒视着搞事情的好友，“宋迟！” “她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嘿嘿，就洛丽塔风嘛，多好看，多适合她啊” 宋迟摸摸鼻子，在尤怀眼皮子底下朝寻欢递了个眼神。 尤怀欺身挡过来，“看她干嘛？！问话的人是我！” 咬咬牙根，宋迟顶着压力解释了下来龙去脉，才稍稍平息了下他的怒意。 尤怀揉揉眉心，“算了，先上车再说。” 宋迟立马息了声钻进驾驶座，只除了一双眼睛还在不安分地往后瞟。 “专心开车。”尤怀提醒道。 “阿寻，让你受委屈了。” 寻欢摇头，“委屈倒没有，我就是觉得奇怪。” 前前后后大概两小时，她仿佛只走了一个过场，完全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带她来。 又或者，像他说的那样，仅仅是为了女伴？ 尤怀了然地摸摸她的脑袋，视线落在她胸前因为布料太过伏贴而偾起的柔软时稍稍顿了顿。 宋迟真的是 前面的始作俑者捕捉到了他的失神，心底暗嗤了声，面上却仍旧是无比正经的模样。 见他没有回答小姑娘的话，宋迟思索了下，也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尤怀屈身抱住寻欢，力道大的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其实他很矛盾，一方面想让她参与进这些琐事中，可另一方面，又怕她知道那些过去。 至于他为什么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如果他卑鄙一点，就可以用那些过往来卖惨，从而换得她更多的心疼与关心。 但这份期翼中，却夹杂着更多的抗拒。 所以方才他和宋迟行动时，原本是想让她知道一切，但紧要关头他又退却了。 与其让她同他一般深陷于那些淤泥中，不如利用他仅有的时间将她好好保护起来。 偏过头看了正往这里偷瞄的宋迟一眼，对上他的视线后，尤怀坚定而又缓慢地朝他颔首。 距离那个日子还有两年，足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主人（11） 距离那晚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天早上寻欢二人正吃着早餐，门铃声突然响了。 “你继续吃。”尤怀按下她的肩膀, 径直走到门口。 瞥了来人一眼，尤怀示意他进来, “没带钥匙？” “一激动给忘了。”宋迟换好鞋子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跟寻欢打招呼，“早啊小寻寻。“ “早。”放下碗，寻欢拉开椅子起身，“吃早餐了吗？没有的话我去给你盛。” “诶诶诶，不用了，你吃你的我自己来就行。” “阿寻, 不用管他。”尤怀敲敲桌面, 抬眼，“这么早过来，是不是事情有进展了？” “对！” 宋迟神情激动, 面上还有着幸灾乐祸之意，正要跟他详细说来着，看到一旁正埋头吃荷包蛋的寻欢, 忽然又住了口。 气氛有点安静，寻欢吃完蛋黄抬起头，目光在二人面上流转了一圈，了悟地点点头, 端着盘子就进了厨房。 “你真的决定要一直瞒着她？”宋迟看着她的背影说道。 尤怀没有回答, 只是凝视着厨房门口的目光越来越复杂。 稍顷, 他才幽幽道：“去书房说。” 外面的说话声消失了，寻欢凝神听了会儿才出去，默不作声地收拾着餐桌上的碗筷。 按压了几滴洗洁精在水池中，浓郁的水果香马上扑鼻而来。 寻欢静静地洗刷着餐盘，半晌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们要做的事她隐约知道点，也没有想过一定要被告知，但就在她眼下被人这么瞒着，她还是有点不明不白的失落。 可想到自己一开始也骗了他们，换个立场后好像又可以理解。 摇摇头甩去这些杂思，她捞起湿漉漉的餐具，一个个往消毒柜里摆放。 约摸是她一心二用的厉害，手中一个薄薄的接食盘没拿稳，顺着脱落的指尖掉在地面，瞬间碎成无数块。 把碎渣铲进垃圾桶里，寻欢抬手关上了柜门。 等收拾好厨房后，她才迈着步子朝客厅走。 书房门口传来一些响动，寻欢放下书本望过去，神色自若。 看着这样的她，尤怀忽然露出一个如释负重的笑容，站在门口冲她招手： “阿寻，我有话要对你说。” 寻欢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资料，因为太过震惊不自觉瞪大了眸子，双手也紧紧握住文件边缘。 “这就是你们一直以来所做的事？” 一旁的宋迟点头，完了发现她看不见又“嗯”了声。 寻欢一页一页的翻看着，白纸黑字上的阴私构陷一个个映入她眼底。 越往后看，心里的惊骇就越止不住，直到看到最后那一页时，眼里已经泛上了莫名的冷光。 他的父亲在尤家排行老二，过于聪慧的头脑和强横的实力都生生压了老大一头，所有的悲剧也由此展开。 一出生就有先天性心脏病，养至五岁略微好转时，又被心生不满的尤家大小姐唆使，派人将他推入水池中。 虽说从那以后她的精神就有些不好，但尤怀也因此变得体虚气短，发病率也越来越高。 再然后，在他八岁那年，家族考核家主之位时，一场刻意安排的祸事夺走了他父母的生命。 现任家主上位时，本着满腔伪善之情，只对外宣称在不知名的地方修养，却是已经完全将他放逐。 就差除名了。 “幸好宋迟他们一家一直在帮我，不然，在那样的家族倾轧中，我早就尸骨无存了。” 尤怀从她手里拿过文件，顺势握住她放在桌面的手。 好凉。 他微微皱眉，用自己掌心的余温去温暖她，“阿寻，你不要担心，也不用为我感到难过或是心疼。” “我给你看这些，是想让你彻底融入我的生命里，余下的，我也不愿再对你有任何隐瞒。” 对寻欢来说，她曾经经历过的最黑暗的事，也不过是来自孤儿院小朋友的排挤，和学校里的一些闲言碎语。 但大多孤儿们都是如此，习惯了也就一笑置之。 尤怀经历的这些事她曾在书本或者电影里见过，却没想到诸如此类的事会发生在她身边—— 发生在她眼前这个男人身上。 长久的沉默过后，寻欢晃晃他的手，“以后，你会过得更好。” 比所有人都好。 过去的没办法挽回，而未来还太长。 只要他想，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 没有理会一旁挤眉弄眼的宋迟，尤怀将手掌盖在她头顶，“他们现在被我弄成这样，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愿。只不过——” “我信你的话。” 你说未来会好，虽然我没有未来，但你一定会过得很好。 想到那个安排，尤怀遗憾地叹口气，随即又开心地笑着。 他的小姑娘，值得拥有他的一切。 寻欢见他眉眼间淡淡的阴郁消失不见，倏地松了口气，随即也弯弯眼睛笑起来。 郁闷的撇撇嘴，宋高瓦数大灯泡迟清清嗓子，提示一下沉溺于二人世界不可自拔的男女，他一直都还在。 尤怀回过神来，拍拍她的头，“就这些了，我们还有一点事没处理完，你自己先出去玩儿。” “好。”寻欢应了声就转身走了。 宋迟小心翼翼摸到书房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片刻，没有听见客厅里有一丝响动时才恢复正形，“不在，估计是回自己房间了。” “这里隔音本来就很好，也不知道你在担心个什么劲儿。” 抱怨了下，宋迟又从包里拿出了另外一份文件，“这是起草书，你再看看。” 顿了下，“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刚刚才说了不瞒着她，她到时候知道了你就不担心吗？” 尤怀拿过文件夹，一边翻看一边回他，语气里带着无法忽视的认真。 “她还太小，虽然知道她本身就有些异象，但我们查了这么久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还有她那个所谓的‘弟弟’” “嗤！”宋迟靠在椅背上笑他，“也许真有这个人呢？况且，你不是说她的神色不似作假吗” “我说某些人，吃醋就直说，非要在底下搞着偷偷摸摸的小动作，我都替小寻寻感到烦。” 没好气地抬头瞪了他一眼，尤怀的目光细细地掠过文件上的条条款款，翻完最后一页时，勉强给了宋迟一个“干的不错”的眼神。 “有这个东西在，我走的时候也就放心了。” 合上文件递还给他，尤怀揉揉眉心靠上椅背，“做一份完件，我会找机会让她签下。” 宋迟的神情刹那间变得黯然起来，眼底带着满满的郁气，“你真的，决定好了？” “嗯。” * 时间在飞速前进着，寻欢在这个世界的十八岁，终于如期而至。 她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子里自己那张熟悉的脸，有些出神。 这两年里她再也没有变过猫，面貌身形开始往开了长，脸上的婴儿肥也在一点一点消失。 似乎，只有眼睛不一样。 指尖划过镜面里的那双琥珀大眼，她眨一眨，里面的也跟着眨。 过了半晌，她暗斥了声“幼稚”便收回手。 视线落到手腕上，扫到已经开始变黑红的花瓣，寻欢扯下袖口盖住它，若无其事地往外走。 她该去教习班了。 临出门时尤怀叫住她，“阿寻，今天早点回家。” 寻欢颔首，“知道了。” “你今天，身体怎么样？” 尤怀勾唇，“挺好的，能吃能睡。你快去上课吧，免得小家伙们等急了。” “好，”换好鞋子，寻欢拿出兜里的手机晃晃，“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 待出门时，她的脸上已经布满了冷凝之色。 他在说谎。 背着包绕到一条隐秘小路上，寻欢藏在一棵大树后面，开始在心底呼唤恶魇。 “吾主。” 熟悉的男声响起，听起来依然不带任何情绪。 “恶魇，你这次可以停留多久？” “一炷香。” 一炷香五分钟，寻欢决定速战速决。 “尤怀的身体，可以利用你的力量恢复吗？” 越来越频繁的晕倒，不断加量的药物，以及隔三差五就要来一趟的医生，都让她非常不安。 她没有那个能力帮他，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求问恶魇。 既然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玄幻的事，那么有没有可能—— “吾主，很遗憾，吾没有这种能力。” “子世界的人必须遵守生死法则，若外来者随意干扰，恐有天惩。” “且，吾主并不留恋这个世界，旁人的生死吾主可不予理会。” 猛然被戳破隐藏很久的心思，寻欢眉眼一滞，神色也逐渐紧绷。 “不管我留不留恋，他照顾我了很久，我想帮他。” 补偿也好，回报也罢，她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真的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恶魇沉默了下，“抱歉。” “你不用道歉，我也知道是我太过强求了” 寻欢把玩着一根青草，望着天空的瞳孔有些涣散。 “我什么时候走？” “时机到了，您自会离开。” 寻欢再问，“说起来，第一个世界我是怎么离开的？” 恶魇：“时间到了。” “吾主，再见。” “” 寻欢扒扒头发，蹙着眉头有点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主人（12） 跟教习班别的师傅打完招呼, 走出私人会馆时天快要黑透了，寻欢摸摸自己半干的头发, 把包随意往肩上一甩，看见停靠在前方的车, 跨开步子就往前走。 有风吹过，凉意灌入脖子里，她缩缩脑袋打了个冷噤。 尤怀接过她手里的包，看着她带着水汽的头发眼里带着不赞同，“马上就入冬了，就算你身体好也不能这么折腾。” 寻欢点头，“下次不会了, 外面冷, 先上车再说。” “等等，”寻欢拉住他，“我来开, 你坐副驾驶。” 尤怀抱着她的包，偏过头一直盯着她的侧脸看。 视线过于灼热，寻欢想忽略都不行。 眉峰一拢, 在绿灯亮起时停下，她转头看他，“以后不用再来接我，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就行。” 尤怀垂眸不语, 脑袋也转了回来, 似乎在无声抗拒。 过了半晌, 又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时才开口，“知道了，这是最后一次。” 心口重重跳了下，寻欢抿着嘴唇不说话，只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十分钟后，两人到家了。 “你车开的很稳。”尤怀解开安全扣说道。 明明拿到驾照也才几个月的时间，每逢她开车全程都很稳，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顾着他的身体。 这样想着，沉闷的胸口好像舒缓了一点。 “车上闷，下车吧。”她打开门催促着他。 冷清的家里因为入住了一个女主人，两年来添加了不少可以增添人气的小物件。 比如桌上随处可见的手折花朵，比如沙发上印着猫咪头像的抱枕。 又比如—— 她挂在衣服支架上的帽子和围巾。 玄关处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女鞋。 以及，客厅里从未撤下来过的猫爬架和猫窝，还有猫抓板上放着的几个逗猫棒。 尤怀好心情地笑着，放下包后拉着寻欢往餐厅走。 “去洗洗手，我做了你爱吃的菜。” “好香。”寻欢嗅着香味往厨房走，“煲了玉米排骨汤？” “就你鼻子灵。”擦擦手，尤怀拿出隔热手套去端砂锅。 洗完手出来，菜上面的保温盖已经拿下来了，寻欢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捧着他盛好还有些烫的碗喝了一口。 清甜的玉米味融进嘴里，顿时唇齿生香，喝下去似乎连胃都开始回暖。 见她眉眼舒展开，尤怀夹了一块鸡翅放进她碗里，“别光喝汤，这些菜都是你喜欢的，多吃点。” 寻欢啃着玉米，含糊不清地应了两句，也给他空荡荡的碗里夹了一块。 尤怀觉得鸡翅很腻，就是排骨汤也觉得腻，但因为是她夹的，他还是忍住胃里的不舒服吃掉了。 可他刚夹起鸡翅时，空中多出来一只手把它截走了。 “难受的话不要勉强，”寻欢把鸡翅放进自己碗里，“青菜怎么样？” 夹起一根尝尝，“这个不腻，你吃不下肉，多吃点蔬菜。” 说完又去尝试别的菜，每样都夹一点给他，试图让他都吃进肚子里。 “阿寻，可以了。”尤怀握住她的手，“你自己吃，不用管我。” 勉强撑着笑容，寻欢掰开他的手去夹另一盘，“怎么能不管你，不好好吃饭不行的，不行的” 见她固执地不肯放下筷子，尤怀深吸一口气再次按住她，“你不要这样，我吃就是了。” 筷子一挑扒开最底下的青菜，尤怀将它放进嘴里。 清脆的咀嚼声响起，他抬眸看她，“很好吃。” 他的面色由往常的苍白变为灰白，还有些发紫，清透的眼白部分开始变得浑浊，呼吸也越来越费力。 他自己没有察觉，但其实他的呼吸声很响，似乎每呼吸一次，能纳入的空气就少一点。 想到刚才他还开车去接她，寻欢后背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她放下碗筷，眼底带着浓浓的担忧，“我去给你熬点粥，好不好？” 说完也没等他应声，自顾自的就去厨房洗锅淘米。 眼看着厨房门关上了，尤怀立马拿过一旁的垃圾桶把刚才吃进去的食物呕了出来。 怕她听见动静，还得死死压抑着喉间的声音。 做完这一切，他的眼睛因为痛苦而泛上了红血丝。 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所以想再做一顿饭给她吃，再去亲自接她一回。 这些之前做过无数次的事情，于现在的他来说，是如此弥足珍贵。 宋迟给的药物可以让他像个正常人一样活几年，但使用它们的后遗症在这两年也逐渐爆发，他没有时间了。 也许今晚，也许明天，他就会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世界。 可他放不下她。 摸到浴室里清理了一番，尤怀接了水拍拍自己的脸，神色似乎好了那么一些。 但，他还是丑了。 而且越来越丑。 早年虽说也虚弱，哪怕瘦一点，可面貌也是周正的，起码能入人眼。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就是以这幅面貌来面对她，他面上隐隐出现了燥意和失落。 还有对自己的恨铁不成钢。 “尤怀？你在里面吗？”敲门声听在他耳朵里有些空旷，所以那道女声也格外清晰。 擦干脸上的水迹，尤怀对着镜子努力扯出一个好看的笑容，这才应声出去。 “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寻欢扶住他，“还是不舒服的话去休息会儿吧，等粥煮好了我再叫你。” 他在里面一直不说话，只有哗啦啦的水声传来，快要吓到她了。 尤怀也不勉强，任由她带着往卧室走。 “你好好睡觉，我会叫醒你的。”寻欢给他盖好被子，在他耳边小声安慰。 “阿寻。” “嗯？” “能不能，等我睡着了再走？” 寻欢一怔，在他满怀期翼的眼神下点了点头，“好。” “睡吧，我就在这里陪你。” 等他渐渐阖上眼眸，呼吸也变得平稳，寻欢轻轻抽出自己的手，给他掖了掖被角就出去了。 关门的声音很轻，床上本应熟睡的人突然睁眼转过脑袋盯着门口，积聚在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 像是在庆幸她走开，又似乎是在期待她回来。 重新坐回餐厅，看着一桌子没怎么动的饭菜，寻欢拿起筷子看了一会儿，才夹过有些变凉的菜吃起来。 本应十分美味的食物，再吃时好像参杂了无尽的苦涩。 余光瞥见一旁的酒柜，寻欢头脑一热，拿过最上面那瓶开封过的洋酒给自己倒了一小杯。 似乎是宋迟之前来开的，他兴致勃勃地想拉着她拼酒，却被尤怀厉声疾气地阻止了。 理由是度数太高，可他之后也没给她拿度数低的来喝。 洋酒的味道既刺鼻又浓烈，冲得她鼻梁有些酸。 寻欢把酒杯放在唇边小心的抿了一口，火辣辣的味道立马涌入口腔，辣得她吃了好几口菜才缓过来。 意外发现可以把食物当做下酒菜而不浪费后，像是开启了某种开关，寻欢连着喝了两三杯，桌上的菜也消失了一大半。 晕晕乎乎地把剩下的酒放回酒柜里，寻欢甩甩脑袋把餐盘收拾好，脚步虚浮地栽回客厅沙发上。 整个天地仿佛都在旋转，酒精上头的感觉让寻欢隐约有些熟悉，似乎曾经的某一刻，她也有过这样的感受。 心里记挂着厨房的粥，即便是快要支撑不住了，她也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保持清醒。 不能睡，还要照顾尤怀，寻欢不断提醒自己。 可越是提醒，被酒精模糊的意识就越来越远，大脑在嗡嗡作响，就连耳朵也发出了吵闹的轰鸣。 天旋地转的一瞬间，黑暗袭来，摊在沙发上的人脑袋一歪就睡了过去。 客厅弥漫着淡淡的酒气，还夹杂着排骨汤未散尽的香味。 尤怀睁着眼躺了会儿想出来喝水，推开门就看到他的姑娘喝醉酒歪七扭八躺在沙发里的一幕。 捂着嘴咳了两声，尤怀走近她身边坐下，伸出手小心地把盖着她脸的头发拨开。 凑近闻了闻，呼出的酒气很浓，果然是喝酒了。 无奈地轻叹一声，尤怀摩挲着她绯红的脸，眼底的温柔倾巢而出，“傻姑娘，明明不会喝还偏要喝。” “明天起来头疼的话，我可不管你啦。” 指尖从她耳后的皮肤摩挲到唇畔，细细地凝视了会儿那双微启的粉嫩，尤怀慢慢低下头，两人的呼吸开始交错融合。 “阿寻，再不起来我就要亲你了。” 再凑近了点，侧面看过去似乎已经吻上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做是你默认了。” 清醒的时候他从不逾矩半分，最多的，也不过是一个亲密的拥抱。 她不喜欢他，他知道。 若是身体还完好，他不介意一直等她，等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可他现在已经油尽灯枯，就连爱她的心，也是残破的。 他什么都不能给她，嘴上说着想让她陪他，实际上在没准备好之前，只是自私地变相禁锢她罢了。 甚至于，就连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爱她，都分辨不了。 也许是捡到她的那一刻，也许是她变成人的瞬间，又或许—— 是这两年来风雨同舟的陪伴。 嘴唇贴合的瞬间，尤怀眼睛一热差点掉下眼泪。 太少了，属于他的时间太少了。 想要再贪心一点，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主人（13） 翌日。 寻欢抱着自己快要炸开的脑袋坐起来, 力道太大导致她有点头晕，眼前也一阵阵发黑。 不断翻滚的胃部让她知道, 她喝多了。 至于为什么会喝多 等等—— 尤怀！ 一股脑儿从床上溜下来，寻欢连鞋子都顾不上穿, 光着脚就往外跑。 今天的天气似乎很好，落地窗的窗帘被人拉开，外面阳光明媚，客厅里的一多半家具都被金色光线覆盖着，看上去温暖又耀眼。 坐在沙发角落的男人手里捧着一本书，听见动静抬头看过来。 薄薄的金纱妆点着他周身，因为逆光的原因, 寻欢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又不穿鞋。” 他斥责的声音都仿佛带着一股暖意, 寻欢恍惚着上前一步，定定的站在他前方。 两人一个隐在阴影处，一个身处无尽的光源中。 立场是如此分明。 光源慢慢站起身, 携着身后的暖阳朝阴影靠近，在光线分割处，抬手将阴影拉入自己的地盘。 “尤怀？” 寻欢被刺激地眯着眼睛, 等适应了才睁眼看着面前的人，“尤怀，是你吗？” “睡傻了吗？不是我还能是谁？”男人轻笑一声，用惯用的力道揉弄着她毛躁的头发。 “清醒了吗, 阿寻。” 他的脸色似乎恢复了正常, 眼下的青也淡了些, 寻欢伸手摸上他过于透白的脸，呐呐出声，“是真的。” 尤怀反捏住她的脸，笑着说，“唔，不敢确认的话，还可以摸摸其它的地方。” 眼底的恍惚逐渐散开，清明复又回到原处，寻欢凝视着他眼里熟悉的笑意，倏地松了口气。 扒下脸上的手，寻欢弯眸，“刚刚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今天的状态太好了，好到她心底有些仓惶，有些不安。 “起来吃药了吗？” 尤怀摇头，“破例一次，今天不吃药好不好？” 见她脸上都是不赞同，尤怀瘪瘪嘴，委屈地看着她，“就一天也不行吗？那个药太苦了，我不喜欢。” “阿寻，就一天不吃。”说完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拉着她的胳膊晃，“你看，我今天真的很好，精神也特别好，不吃药没关系的，你就答应我吧” 被晃的没办法，加上脑袋还一阵一阵地痛，寻欢只能勉强点头。 不过，“如果感觉不舒服，必须得吃，没得商量。” “好，”尤怀伸出三根手指，“保证听从指挥！” 完了把她往洗手间推，“快去洗漱，我去给你做早餐。” 他站在阳光下对着她笑，整个人亮眼到快要被光源吞没，寻欢回过头看他，忽然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捂着砰砰跳的胸口走到洗漱台边，抬头一看才发觉镜子里的自己，面色看起来是如此苍白。 她到底，在不安什么？ 带着满腹狐疑吃完早餐，寻欢把碗筷收好，出来时看到了手里拿着一本黑色文件夹，似乎正等着她的尤怀。 “还记得当初，我捡到你的地方吗？”尤怀向她伸出一只手，“突然想去看看，阿寻，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锁好门，寻欢搀着他往那块绿化带走。 看见一排白色栅栏时眼睛一亮，指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说道：“是那儿吗？” 尤怀含笑点头，“是那里，走，我们过去坐坐。” 寻欢脱下自己的厚外套垫在草坪上，率先坐下，随后冲尤怀拍拍一旁空出来的位置，“坐吧。” 头顶日头正盛，茂密枝叶的缝隙并不严密，不断有细密的金色光线撒下来，在二人的身上映下斑驳的光印。 寻欢靠在树干上，稍稍调整着姿势，好让腿上的人靠的舒服一些。 视线掠过他放在一旁的文件夹，神色一顿，寻欢又若无其事地抬头望天。 快要入冬的天气，吹来的风虽说还是带着凉意，但夹杂着深秋的暖阳，似乎也并不难忍受。 这个区域干净又宽敞，没有嘈杂的人声，也没有难闻的空气，寻欢嗅着清新又温暖的气息，被蛊惑着闭上了眼睛。 “阿寻？” 声音从下方传来，寻欢从鼻腔里“嗯”了一声，并没有睁眼。 尤怀牵过她放在他身上的手握住，带着它覆上自己的心口。 “阿寻，感受到了吗？” 寻欢扯开一个笑容，“嗯，很安静。” 跳动的频率非常平缓，完全不似之前的忽快忽慢，似乎也昭示着主人的心绪波动。 “我啊，活了二十四年，今天是我感觉最舒服的一天。” “没有永远也吃不完的药，也没有不断来检查身体的家庭医生，更没有——害怕自己再也醒不过来的念头。” 这样就够了。 “不要乱说话。”寻欢睁开眼睛，低头看他，“你能活很久很久，直到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尤怀捏捏她软软的手心，“又在说傻话了。” 他知道她在逃避现实，可他就要走了，只是在走之前，还有一桩心愿没了。 今天，就是最后的机会。 把文件夹拿过来翻开，尤怀就着现在的姿势递到她眼前，“阿寻，这是给你的，你看看。” 寻欢坐直身体从他手中接过来，当她看见文件上那四个黑白大字时，心里的惊骇与不敢置信已经渐渐转化为滔天怒火。 “遗产继承，是什么意思？” 尤怀推了推文件夹，让自己能看到她的眼睛，“字面上的意思。” “过去的两年里我设想了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可依着你的性格你是不会答应的。可是，哪怕你觉得我是在逼迫你，这个决定我也不会改变分毫。” “阿寻，签了它。” 寻欢“啪”地一声合上文件夹，看着他脸上理所当然的神态，倏而转怒为笑。 “为什么你觉得我一定会要它，一定会签它，你觉得我是你什么人？” “是家人。” 也是爱人。 尤怀紧了紧手掌不让她的手抽出去，“阿寻，你会签的。只要你有一分在意我，你一定会签的。” “在你刚到这个家没多久我就开始准备了，那个时候我一直没有说，是觉得你还小，是觉得我还有时间” “我身边什么也没有，我走了之后不知道还能给你什么，只能把我仅有的一切都给你。起码，起码你一个人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说完这些话他开始大喘气，艰难的撑着地靠在她旁边，试图去抱她。 “我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你陪了我两年，我不能太贪心，不能太贪心” 拉风箱一样大喘了几口，尤怀急切地抓住寻欢过来扶他的胳膊，“我知道我知道你也是也是一个人，我知道你没有归属感” 他都知道。 知道她一直很努力地适应这个世界，知道她同他一般，从来都是孑然一身来去自如。 两个万分孤独的人靠在一起，是暖是冷自有分辨。 用自己仅有的生命抓住了这份暖意，他从未后悔过。 “尤怀，你别说了，你乖乖吃药好不好？我们现在就回家，我去叫医生来，你别怕，你别怕“ 寻欢慌乱无措地把他搂进怀里，从衣兜里掏出药瓶拧开，倒了两颗就往他嘴里灌，“吃药，吃药就不会难受了，你快点吃” 尤怀闭紧嘴巴错开她的手，青着脸挥开她手上的药，“太苦了，真的太苦了” 苦了二十多年，他吃够了。 心脏忽然强烈的痉挛起来，一阵接一阵的涩痛如同开了闸一般疯狂涌入心口，尤怀半靠在寻欢怀里，用尽全部的力气揪住她的衣服。 “我想一直陪着你，可我如今做不到啦” “阿寻，听我最后一次，签签了它，好不好” 只有这样，他才能无牵无挂地走。 寻欢跪坐在地上抱住他的上半身，明净如水的眸子已经染上了丝丝红色，“你太狡猾了，用这样的事来逼我就范” “我签，我现在就签，你不要说话了好不好？我现在打电话叫医生来——” 尤怀夺过她的手机扔到一边，又连续喘了几声才道：“没用的，现在做什么都没用的” “我的身体我知道，我现在只想和你在一起，别的任何人都都不要” 又有风从另一头吹来，似乎夹杂了丝丝陌生的花香，尤怀半躺在他心爱的姑娘怀里，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很慢。 风停了，他费力地抬手，拂开遮挡着她脸的发丝，直到露出一张完整的白净脸蛋，才缓缓收回手。 鼓噪的波动逐渐远去，心口的痛意也慢慢平息，好像有什么力量正在从他体内流失。 抓住最后一点，尤怀放缓了声线，缓慢而又轻微，“遇到你，留下你，对我而言，是无上幸事。” 她好像在同他说话，可他看着她一开一合的嘴，无论如何也听不见她的声音，他试着去回应她，可最后，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他很想告诉她，以后他不在了，也要快快乐乐地活着。 那个人不是他也没关系，能让她幸福，护她一生无忧，也没关系。 映入眼帘最后的画面，是她线条优美的洁白下颚，以及—— 下颚处挂着的一粒，透着金色摇摇欲坠的水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主人（完） 她还是第一次有过这样的感受。 感受着怀里人的体温,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寸一寸变冷，感受着他的身体被冰冷侵袭后, 开始变得僵硬。 直面死亡的感觉并不好，尤其逝去的还是身边人。 寻欢凝望着他平静的脸, 半晌才低哑着声音道出一句，“真傻。” 太阳已经开始西沉，金色的光线变为橘红，映照着另一个地方的生机衰败。 而他们，再次被阴影包围。 寻欢揉揉酸涩的眼睛，这才摸过一旁的电话，找到熟悉的号码拨了过去。 “宋迟, 尤怀走了。” * 阴雨连绵的天气不断, 这几天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寻欢和宋迟各自撑着一把黑伞并排走着，水洼浸湿了鞋子也不自知。 走过拐角, 踏过阶梯，两人转身继续往前方走。 路过一排排密集的墓碑后，视野也逐渐开阔起来, 寻欢看见那座熟悉的墓，倏而加快了脚步。 “尤怀，我来看你了。” 把手中的小花束放在墓碑前，寻欢顺势蹲下, 掏出手帕吸干了照片上的水迹。 他依旧笑的很好看, 跟记忆里鲜活的笑容如出一辙。 雨水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 又在脚下溅出一朵朵水花，寻欢挪着步子靠近了点，抬手抚上那张熟悉而又冰冷的笑脸。 “愿你，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无病无灾，幸福一生。” 雨声淹没了她并不大的声音，宋迟见她将雨伞放置在墓碑上方隔绝了雨幕，自己反倒暴露在绵绵细雨里，连忙上前一步为她倾身挡住，雨伞的方向也移了移。 寻欢摩挲着照片的手一顿，轻声道了句“谢谢”才站起身，退到宋迟身后。 “拿着。”宋迟把雨伞塞进她手里，闷着头走到墓碑前蹲下，“我又来啦，你可别嫌我烦” 他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很久，就连脸上惯常的笑容也没撤下来，似乎躺在地下的人从未离开过。 又似乎，他还好好的活着，就活在他们身边。 寻欢看着他同雨幕融为一体的背影，缓缓地呼出一口积存了很多天的郁气。 那边的声音终于停下了，回来时男人眼眶泛红，顺着脸颊流下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等不断起伏的胸膛平静下来，宋迟朝寻欢点头，“走吧，我送你回家。” 两人一起到家后，寻欢截住欲转身而去的人，“我有话想对你说。” 宋迟看着自己胳膊上那几节葱白的手指，垂眸点头，“好。” “你先坐一下，我去给你倒杯热茶。” “不用了，”宋迟拉住她，“有什么事现在就说吧。” 从书房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宋迟面前，寻欢紧紧盯住他的眼睛，“这样东西对你来说，是不是很眼熟？” 当然眼熟，上面的条条款款还是他亲手打出来的。 宋迟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轻“嗯”了声便不再说话。 “我现在把这份东西转交给你，我知道以你的能力一定会打理的更好。” 寻欢拿过来翻到最后一页，指着上面空白的地方，“我还没有签名，暂时还不具有法律效应。” “你是尤怀最好的朋友，我只能信任你，也只能交给你。” 宋迟抿着唇沉吟了片刻，“这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你完全可以没有任何负担的拥有它。” 寻欢摇摇头，坐直了身体，“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说我是妖怪。” 摸摸衣袖下那个已经变黑的印记，寻欢又道：“你觉得我是猫妖也好，山中精怪也好，我都认了。” “主人不在的话，我留着也没意思，更加不会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宋迟，我要离开这里了。” 盖上文件，宋迟神色有些飘忽，“你要离开，离开去哪里” “另一个世界。” “你们都要走，”宋迟慢慢回神，怔怔地看着她，“他走了，你也要走。” 她当初的与众不同仿佛历历在目，那与人类不一样的部分他从未忘记过，可这两年来她又分明与人无异 “留在这里不好吗？我答应尤怀要好好照顾你，你就这么抛下一切一走了之，不觉得自己太任性吗？” “还有这个遗产——” “宋迟。”寻欢回视着他的眼，不躲也不避，“我必须离开。” 即便是不想走，规则也会强行将她排斥在外，而她已经隐隐察觉出，那个契机到了。 尤怀不在的话，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她，根本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我知道你有办法将这样东西转为己有，我信你。” “尤怀，也信你。” * 自那天以后，宋迟就真的再也没见过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姑娘。 他每天都坚持过来，有时候甚至把工作都搬过来做，就是希望她有一天能回来，回来的时候知道有人在等她。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礼拜，直到尤怀第二个七日到来。 他大清早就驱车前往墓园，下车时除了怀里的花束，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 神色不变地爬完了楼梯，他继续往那块熟悉的墓碑走。 可越是走近，就越能发现它的不同。 很干净。 尤其是在一旁的碑台衬托下。 左右环视了两圈，他却没发现有人的痕迹，就连带着泥土的脚印也是他刚刚留下的。 敛下眉眼，他把食盒里的东西一碟碟摆在碑台上，又拿出两个杯子添满酒水。 做完这一切，他索性席地而坐，端起两个杯子轻碰了下，一杯倒在墓碑前面，另一杯则被自己一饮而尽。 “生时未饮，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端起来冲着空气遥遥地一抬手，“敬你。” “你啊，拼了命想要留住她，可你走了以后，她也不见了” “可她说，没有你的地方她待不下去，这样想的话，你会不会好受一点。” 继续自斟自饮，他半眯着眼斜靠在墓碑上，眼里水色弥漫，“你们都不在，我一个人好寂寞” 真的好寂寞。 “笨蛋尤怀怀，如果真有什么玄幻的事发生，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里，能再遇上她。” 似乎想到什么，他低低地笑出声，“下次可别再生病啦，想陪她的话就要一直陪着，半途而废可不是好习惯。” 等瓶子里的酒只剩下一半时，他才慢悠悠起身。 “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立在原地又看了看周围，他不动声色地敛眸收拾东西，冲照片上的人摆摆手转身就走。 墓园很安静，似乎只有枯叶被风吹动的“簌簌”声。 本来已经走远的宋迟又从山脚摸上来，蹲在视线死角处死死盯着尤怀的那块墓碑。 就这么等了半小时，等到他已经有些蹲不住时，前方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影。 它从墓园周围的密林钻出来，小心地左右看看才往他刚去过的地方跑。 停在尤怀的墓碑前后，似乎是嗅到了不好闻的气味，伏低身子回头冲着空气低吼了一声，虽然发出来的是细细的猫叫。 宋迟看着它慢慢平静下来，两只前爪扒住墓碑一侧，探头轻轻碰了碰尤怀的照片，像是在打招呼。 它一边小声喵喵叫着，一边用自己的爪子扒开不小心吹到这里的枝叶，就连刚刚他洒下的酒液也被它用泥土掩盖了。 它知道尤怀不喝酒。 不，应该是她。 那双亮晶晶的琥珀色眸子和维护的动作，分明与那个人一模一样。 她说自己离开了，实则，一直都躲在尤怀这里。 眼眶有点热，宋迟不敢眨眼睛，试图让眼里的热泪憋回去。 起码，不能在这里哭出来。 他应该为他们感到高兴。 可看着看着，他却发现了不对劲。 比如小黑猫身上的白光，又比如—— 在白光快要消失前，墓穴里突然飘出了一个拳头大的光团，似乎是怕被白光包裹住的黑猫消失，光团迅速冲进白光中，两团白逐渐融为一体，然后彻底湮没在这世间。 宋迟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万分离奇，已经超出他科学认知的一幕。 正待他上前去看看，可等他扶着墓碑起身时脑袋突然一阵胀痛，痛到他忍不住跪倒在地，眼里因为痛苦漫上猩红的血丝，双手也死死的抱住脑袋不放。 十分钟的时间于他来说，漫长的像是过了一年。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他脑子里强行被剥离，等他慢慢恢复正常后，却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他不是来给尤怀祭拜吗，为什么会躲在这里？ 好像还喝了酒。 他轻咳两声站起来，敲敲自己痛觉还未退散的脑袋，不虞地皱皱眉。 兜里的电话突然响了，他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将它放在耳边。 “喂，妈。”嗓音干哑而破碎。 那头似乎说了点什么，他泄气地挥挥手，“我现在在尤怀这里。” “好像还喝了酒，你让司机来接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丧尸（1） 寻欢是被一阵比一阵强烈的饥饿感弄醒的, 她安静的躺在地上，伸出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胃部。 然而下一秒, 她发现了自己的异常之处。 她的视野里全是灰蒙蒙的一片，睁开眼睛这个最简单的动作, 花了她整整一分钟的时间。 映入眼帘的是扭曲而模糊的建筑物，以及歪歪扭扭行动迟缓，却仍旧不停在走来走去的人？ 饥饿感越来越重，不知道恶魇将她传送到了怎样的世界，当下她没办法想别的，只想先填饱肚子。 她实在太饿了，仿佛饿了好几年一般。 可这个视角似乎是躺下的, 要先站起来。 用了将近五分钟的时间起身, 寻欢一度以为自己变老或者肌肉萎缩了。 扶着墙壁站好，她把手伸到自己眼前，入目是一片斑驳深浅不一的灰色, 泛着深灰的指甲超过她平时长度的两倍，尖端的锐利程度堪比利刃。 当然，这是她自己认为的。 “嗬嗬。” 她喊的是恶魇的名字, 响起的却是意外不明的声音。 像是喉咙被人掐住，又或者声带破损。 连续尝试了几次发现还是这样，寻欢擦擦嘴角的口水，准备先去觅食再说。 衣袖已经被她的津液浸的半湿了。 想吃肉, 想吃很多很多的肉。 这时候, 鼻端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 寻欢耸耸鼻尖，嗅着那个味道七拐八拐地往前走。 目的地到了，她摇摇晃晃地停下脚步。 那是一个人，一个男人。 瞧着他胳膊上的一团深灰，按照她的判断他应该是受了伤。 寻欢努力扭动脖子往回看，却发觉从刚才的地方到这里，如果按照她正常的速度，半分钟就能到。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而最不正常的，还是来自她面前的这个男人。 他很香，是可以填满她饥饿胃部的那种香。 不断吞咽着口水，寻欢想上前问问他身上有没有吃的，没有的话，能不能让她喝一点他的血，或者—— 让她咬一口。 她把他当成了食物。 意识到这个念头，被饥饿感支配的大脑终于清醒了点，寻欢捂住嘴不停往后退，却由于控制不好力度摔倒在地，手腕也狠狠磕在石台上。 应该很痛的，可她没有一丝痛觉。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悉索的脚步声，正在自我怀疑的寻欢凝神听了听，发现这些声音来源不止一个人。 而伴随着他们到来的，是一股浓郁而又恶心的冲天腥臭。 对这种气味感到厌恶，寻欢皱皱鼻子，顺势屏住了呼吸。 等等，她好像，并没有呼吸？ 她死了？ 不对，她还活着，对食物感到渴望就是她存活的最好证明。 扶着一个桌腿站起来，寻欢磕磕绊绊地走到她的“食物”跟前，想要拉住他问一些事情。 可是，那道一直诱惑着她的香味忽然变了。 丝丝腥臭从他身上传来，那张她觉得长得还不错的脸在她面前一寸一寸变成灰色。 深灰的眸子变成浅灰，裸露在外的肤色也变成如同她一般的斑驳印记，她眼睁睁看着他这一系列转变，再看看此时已经转过身来，面朝她的众人，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有限的记忆告诉她，她变成了丧尸。 而现在在她周围，无一例外都是她的，同类。 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气到她想怒吼，甚至——想吃人。 一股令人颤栗的威压随着主人的怒火悄悄蔓延开来，几个丧尸惊恐万分瑟瑟发抖，纷纷弯下腰来作恭敬状。 就连刚刚转变为丧尸的男人也颤抖着缩成一团，呆滞的面容明显有着未退的惊异之色。 那位大人，太强了。 领头的丧尸有了初级思维，只想忍着饥饿带着一众小丧尸退散，可那位大人显然不给它机会。 身边没有了食物，也没有好闻的气味，寻欢暴躁地走来走去，虽然看上去依然是步履蹒跚的样子。 这时，躬身立在前方的领头丧尸动了。 寻欢不爽地盯着它，或者说，精神力突然被它大脑中的一块东西吸引住了。 毫无所察地流着口水，寻欢以龟速前进，终于走到了它面前。 “嗬嗬。”可以吃。 可是，要怎么吃？ 剖开它的脑袋？可这好像是在杀人。 烦躁地低吼了两声，寻欢伸出一根手指戳上它的额心。 指甲很锋利，使出全力的话肯定能划开它的头皮，但剩下的头骨就很难说了。 丧尸的话，杀了也没关系吧。 这样想着，寻欢收回发散的思维，心神紧紧锁住她的食物。 有风。 这风来自她的手心，且还在不停旋转。 随着旋转的势头越来越大，手心的风窝跟着在空中投出一道圆形虚影，虚影所过之处，不留一丝痕迹。 寻欢惊异于自己的能力，在收回手时虚影不小心扫过另外几只丧尸，不过眨眼间，丧尸们就消失不见了。 这个类似于小超市的地方，只剩下了三个人。 或者说，三只丧尸。 吞吞口水，寻欢下意识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突如其来的能力，不让它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吞噬了。 可意外总会发生。 那只领头丧尸站在原地抖得像个筛子，见那位大人正专注地看自己的手心，悄悄移动着身体企图逃走。 它刚一迈出步子，寻欢就察觉了。 心里忽然戾气丛生，她索性一挥手，任由虚影将它鲸吞蚕食。 风停了。 虚影变小重新隐没在寻欢手心，给她留下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圆形晶核。 是她想要的。 寻欢遏制着横流而下的口水，将晶核拿起来左右晃晃，里面的灰色液体也跟着来回晃。 吃掉它的话，就不会饿了吧。 她抬抬手心，用另一只手去拿它，可大拇指和食指还没碰到它，它就在自己手心里化开了。 一股清凉舒适的力量顺着手心蜿蜒而上，寻欢喉间咕哝了两声，闭上眼睛专心接纳着它。 不饿了。 还很饱，饱到她觉得自己一个月不吃东西都可以，饱到刚才欲生欲死的饥饿感仿佛是在做梦。 那股力量从手心绕了周身一圈后稳稳地停在了她的额心，随后与她脑袋里的东西彻底融为一体。 原来，她也有晶核。 寻欢发现自己的晶核融合了那股力量之后，隐隐壮大了一圈。 睁开眼睛，目之所及之处，由深浅不一的灰色变为黑白。 行动也灵活了些，寻欢暗暗沉思，难不成吸收那些晶核还可以升级？ 不用看也知道她现在的模样与一般丧尸无异，先不论旁的丧尸会不会同她一般有着自己的思想，如果这是恶魇因为这个世界给她的补偿，她一定会好好利用起来，让自己早点恢复正常。 是人也危险，没有能力会被丧尸吃掉。 而没有能力的丧尸，则会被人类消灭。 她现在是一只丧尸，还是有能力的丧尸。 想到刚才从手心迸发的骇人场景，寻欢脸上露出了一个狰狞无比的笑容，虽然她并不知道。 眼下不断收集晶核才是要事，寻欢笑完了之后就就走出这个狭小的地方，去给自己囤食。 约摸走了有十分钟，寻欢回头，抬手作出恐吓的姿势，“嗬！”滚！ 那只刚尸化的丧尸从她一出门就磕磕绊绊地跟在她身后，中间保持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 寻欢想要加快速度，奈何跟正常速度相比，她还是太慢。 两只隔着距离一步一顿地走着，后面的丧尸对寻欢时不时的威胁充耳不闻，依旧执拗地跟着她。 街道上好像没有一个活人，来来往往的都是神色呆滞举步艰难的丧尸，街面堆满了各类残垣断壁，有丧尸的肢体，也有活人被啃的空荡荡的骨架。 寻欢从小超市里顺的一包纸巾，这时候起到了作用。 默默往鼻腔里塞了塞纸巾球，虽然那股恶臭还萦绕在鼻端，但在自己的心理暗示下也能好过一些。 收回视线，寻欢没有感受到晶核的力量后，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反正丧尸不用睡觉也不会累，只要不遇到厉害的人类，依着那些一看到她就瑟瑟发抖的丧尸们的样子，她完全可以在丧尸堆里横着走。 只除了，身后怎么也甩不掉的小尾巴。 从清晨走到日暮，又从日暮走到黑夜，这期间，寻欢操控着虚影只获得了三枚晶核，吸收了一枚后剩下的都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力量似乎有所饱和，她吸收完那枚并没发现自身再有任何改变，索性只能等着。 夜晚的视力不太好，虽说视物均为黑白色，但晚上好像给这层黑白加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纱衣，带着纠结的心情，寻欢只好作罢，找了一个地方准备待到天亮再出发。 丧尸都是要吃人的，可她不愿意吃人，所以她很无聊。 借着迷蒙的视线，寻欢准备检查自己的最大助力。 她将它称之为异能，名为吞噬。 只不过由于她过于滥用，一天之内异能力几乎已经被她耗尽。 从衣兜里摸出剩下的两颗晶核，寻欢挑出一枚准备闭眼吸收。 “哐——哐——哐” 寻欢人性化地吐出一口气，对小尾巴的执着感到无奈。 从白天跟到黑夜，脚步都不带停的。 外面的碰撞声还在响，寻欢被吵的头大，缓慢地移动着步子朝门口走。 “嗬！”走开！ 小丧尸停顿了下，继续磕着门板，也不知道它是用手还是用脑袋。 寻欢活动了下手指，伸手拉开了门。 “嗬嗬嗬！” 小丧尸一看到她就激动起来，嘴里嚎叫着一把扑上来，并且狠狠揪住了她的衣服。 被紧紧束缚住的寻欢：“” 她就不该心软，干脆吞噬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丧尸（2） 身体既不灵活也不协调, 在不能使用异能的前提下，寻欢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勉强用武力镇压住眼前的小丧尸。 如果她还有人的感受, 这会儿恐怕已经被累得半死不活。 “嗬嗬嗬嗬” 被捆住的小丧尸不断挣扎着，嚎着嗓子试图往她这里爬。 寻欢拧了拧眉头, 低低的“嗬”了一声，但小丧尸根本不为所动，像个濒死的虫子一般不断向前扭。 太固执了。 抱着胳膊站在原地，寻欢思考了一番后拿出一枚晶核，“嗬！”想要它？ 谁知小丧尸连看也不看，只一个劲儿在地上拱。 低级丧尸无法控制食欲本应是常态，按道理说, 它变成丧尸整整一天, 目前最想的应该是填饱肚子，可他既不去觅食也不要她手上的晶核，这就很奇怪了。 莫非他也有自己的思维？ 意识到这个可能, 寻欢有一丢丢兴奋。 “嗬嗬。”她走到小丧尸跟前蹲下来，用手指比划着给它传递信息。 哪知小丧尸仿佛疯了一般，她下一个动作还没做完奋起的丧尸就扑过来, 只不过被早有准备的她躲过去了。 可还是好气。 “嗬！”寻欢狠狠踢了它一脚，退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坐下，准备好好吸收晶核。 那头的小丧尸还在嚎叫，寻欢不耐烦的大吼了声, 若隐若现的威压也漫出一点, 几秒钟过后, 它果然闭嘴了。 “嗬”叹了一口四不像的气，寻欢干脆转过身背对着它。 这个属于两只新丧尸的小天地，随着渐深的夜色终是安静下来。 这次的晶核也融合的很快，寻欢盘腿而坐，将两手放在膝盖上，用自己曾经学过的方法呼吸吐纳。 没有呼吸，就只能模仿，虽然作用并不大。 但她体内的暴戾之气好像有所缓解，总归也不算太遭。 末世的一切基本上已经不能拿常理来推断，所以再度睁开眼的寻欢看见突然大亮的天色，也只是在心底惊讶一番罢了。 握拳感受了下，异能力很充盈，有底气的寻欢薅薅头发，准备继续下一个征程。 可目前得先解决掉小尾巴。 转头就对上小丧尸灰暗的眼睛，寻欢勉强弯下腰用手指戳它，“嗬！”再看杀了你！ 但它基本上没有任何被威胁后的反应，就这么蜷在地上用各种角度看她。 打了也没用，它没有痛觉。 骂了更没用，它听不懂，反而会一脸懵懂的盯着你。 大概是亲眼看见它从人转化为丧尸的全过程，且一路上孜孜不倦地一直跟着她，让她意外的有点心软。 于是，寻欢一个人的征程里，多了一只腿部挂件。 * 养一只丧尸，是什么感受？ 既然当了她的小弟，自然不能再去为非作歹，起码吃人这一项，是被她明令制止的。 两只一路走过来，曾在一个地下室遇到了人类。 那是一名七八岁的小男孩，不知道是被人抛下还是别的原因，一个人躺在角落里，整个人看上去蓬头垢面骨瘦如柴，身边仅有的一块面包已经长满了霉。 这个地方很隐蔽，周围几乎没有几只丧尸，也难怪他能坚持到现在。 寻欢带着小丧尸游荡到这里，在看见面前的场景后有些躁动，她让小丧尸待在原地，自己则努力放轻脚步往里走。 小男孩似乎陷入了昏迷中，呼吸也非常微弱，寻欢回头冲小丧尸小小地低吼了一声，但其实她刚一回头小丧尸就乖乖的过来了。 “嗬！”寻欢指指倒在地上的空水瓶。 小丧尸得到指令正准备出去找水，可他看着寻欢只看了他一眼后又转头去摸地上的那坨，忽然就不动了。 “嗬嗬！” 一股危险的气息突然升起，寻欢一回头就看见自己眼前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水球，在她面前停了一瞬后就冲着地上的小男孩甩了上去。 “啪——”细微的破裂声响起，水球覆在小男孩脏兮兮的脸上，几滴水珠则顺势流进了他嘴里。 寻欢惊怔过后又高兴起来，她的小弟，居然不知不觉也有了异能？还是水系？ 这无异于是个好事，寻欢蹲在地上吼了两声，向他表达自己的欢喜之情。 他一直都很听她的话，所以哪怕他有了异能，她也有信心能压制住他。 寻欢招招手，“嗬！”过来！ 小丧尸听话地蹲下，在这个格外安静的地方，她似乎听到了他的骨头在咯吱作响。 再一次意识到自己与他的不同，寻欢沉思了片刻，决定还是先看看小男孩再说。 “嗬！”指指水瓶，显然是希望小丧尸能再贡献一点。 听懂的小丧尸歪歪脑袋，又凝出了一个水球，只不过这次的大小只有刚才的三分之一。 他的异能还没升级，光凝出这些都很费力，寻欢将瓶口置于水球下方，一股细细的水流慢慢灌入水瓶中。 给小男孩喂进去后寻欢才放下瓶子，奖励地摸了摸小丧尸的脑袋。 “嗬！”很棒！ 敏感地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上的雀跃之意，寻欢眨眨眼，试探着又摸了下—— 果然，他很喜欢这样。 她不摸他了，他还反而用自己的脑袋去蹭她的手心，等她彻底收回手后，他又偏着脑袋去蹭她的肩。 寻欢心中觉得好笑，但又隐隐有些满足。 大概是玩养成的乐趣？ 寻欢一惊，赶忙掐断了自己歪曲的想法，俯身戳着小男孩脏兮兮的小脸。 他还是没醒。 兜里的晶核还有几颗，可以支撑很久，寻欢想留下来看着小男孩，起码也要等他醒过来。 小丧尸在一边走来走去，寻欢盯着他看了会儿，“嗬！”过来。 正襟危坐后，她掏出一颗晶核举在他眼前，胳膊朝前递了递。 可小丧尸的反应与她预想的不太一样。 他没有喜滋滋地拿过晶核融合，反倒是突然惊惶无措地挥动着手臂，一巴掌拍下它，然后伸出手紧紧抱住她的胳膊，嘴里也一直持续不断地低嚎着。 直到怀里钻进了一个又脏又乱的脑袋，寻欢才反应过来他在害怕。 他的食物来源只有晶核这一种，而每次投喂时间都很固定，大概三天一次。 上一次投喂是在昨天，所以今天她出其不意的给了他一枚，却让他感到了害怕。 这种害怕并非单纯的惧意，像是——怕失去什么。 所以他以为，她要抛下他？ 寻欢心情有些复杂，睁着一双呆滞的眼睛看了看还在乱拱的脑袋，抬手揪着他的衣领往外一扯—— 解放了。 拍拍他的脸，寻欢从地上捡起那枚被打掉的晶核，拉过他的手放上去。 眼看着他又要急急的扔掉它，寻欢怒吼了声，将他摊开的手收紧，死死的圈住不放。 察觉到一部分空气波动，知道晶核已经化掉了，寻欢示意他闭上眼睛好好吸收，但他就是不肯闭上。 寻欢：“” 无奈之下她只好继续握住他两只手，看见小丧尸无意识大张着嘴似乎是在笑，笑完后才乖乖的闭上眼。 不过，他的手却悄悄地回握着她的。 有了异能再吸收晶核，就不是为了纯粹的饱腹感。 这半个月来她摸索了一番，判定自己的异能等级为一级。 初级丧尸所看到的一切均为灰色，这也就是她刚醒来时所看到的世界。 待吸收了小超市领头丧尸的晶核之后，她成功提升了原本就存在的异能，从而进化为一级，世界的颜色也由灰色变为黑白。 虽然颜色都很单一，夜间行动也受到阻碍，但按照她的推断，异能不断提升后，自身的变化也一定会随之而来。 似乎想要恢复成正常人类的模样，并不是那么难。 但前提是，要有异能。 她的精神力好像一直都不错，不然也不能在一开始就吓到那些丧尸，从而让它们不敢作为。 寻欢坐在原地看着小丧尸，认真的感受着他身上的一系列变化。 大概过了有半个小时，小丧尸睁开了眼睛。 他的外表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气势不一样了，而且—— 寻欢看着他颜色又深了些的虹膜，哪怕眼白部分已经变得浑浊不清，可他的瞳仁却是超乎寻常的清透。 隐约给了她一种错觉，似乎他还活着时，眼底就是如此明澈纯净，就连死后也不受半点污浊的侵蚀。 被她一直这样盯着，小丧尸看上去很高兴，寻欢几乎能分辨出他眼瞳深处的情绪。 那是依恋。 回过神后，寻欢从心底舒了口气，冲他一抬手。 小丧尸“嗬嗬”叫了两声，兴冲冲地在空中凝出了一个篮球大的水球，而且还有持续增大的意思。 寻欢仰头望了会儿，戳戳玩的不亦乐乎地小丧尸，让他试着收回水球。 可他这次显然没能领会到，就在他愣怔地一瞬间，两只头顶的水球突然炸开，迎头便浇在他们身上。 被冷不丁淋了一头的寻欢看着咧开嘴笑得扭曲的小丧尸，有点想打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丧尸（3） 作为一只丧尸, 目前不会有任何知觉才正常，寻欢扯扯贴在身上的衣服, 心理上那种湿漉漉黏糊糊的感觉霎时涌上，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起来。 看着毫无所觉还想凝水球的小丧尸, 寻欢一巴掌拍下他的手，当即被他懵懵的回望着。 正要好好教导一下这个浪费异能把资源当玩具的家伙，地上忽然传来一道短促的吸气声，小丧尸立马挡在寻欢前面，利用自己的背影隔绝了她的视线。 寻欢拍拍他的后背，“嗬！”让开！ 小丧尸不情不愿地挪开，躺在地上的小男孩就暴露在眼前, 他此刻正死命往墙角靠, 由于过度虚弱只能张开嘴大喘气，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布满了惊恐和绝望。 寻欢努力调整着面部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害些。 但丧尸到底还是丧尸, 它们的存在就是让人类害怕的。 小男孩斜躺在墙角，一只手在地上到处摸索着，摸到东西就砸过去, 却因为没什么力气探起的上半身又软软的倒下。 看着滚落在脚边的水瓶，寻欢顿了顿只好作罢，同时也拦住了突然暴躁并企图为她出气的小丧尸。 两只手掌相握统统往后退，直到抵到身后的墙壁才停下。 另一边的小男孩稍稍恢复了点力气, 把自己蜷成一坨, 看起来也越加显小。 两方都是敌不动我不动, 很有耐心的无声对峙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男孩警戒的目光里逐渐涌出一丝好奇，不停地来回打量着对面紧挨在一起的两只丧尸。 它们和他之前见过的普通丧尸一样，但又有些不一样。 那只男丧尸很黏人，就像他曾经黏妈妈那样，希望妈妈的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也渴望得到妈妈的抚摸或者抱抱。 可他的妈妈为了保护他已经被丧尸咬死了，他一路碾转最后被人丢下，还是一个不忍心的姐姐偷偷将他藏到这里，临走前给了他一袋面包和一瓶水。 他知道自己是个拖油瓶，没有大人的保护，像他这样的小孩子是没办法在末世活下去的。 地面的水迹犹在，清甜的味道还在嘴里流连，小男孩睁着迷蒙的泪眼扫了扫两只丧尸身上湿透的衣服，不知道是该恨它们还是该感谢它们。 又或许，是他太瘦太脏它们不好下口呢 “咕”肚子适时地发出叫声，在寂静阴暗的地下室里格外响亮，也让他久违地红了脸，虽然一片脏污的脸上看不出什么。 两方的对峙在这个无比微妙的时刻得到缓解，寻欢悄悄松了口气，想了想拉着小丧尸准备出去给小家伙找点吃的。 但他们刚一动，小男孩就作惊恐状，蜷成球的身子也止不住地发抖，寻欢都生怕他抖散架了。 冲着他打了个投降的手势，也不管他看不看得懂来自丧尸的肢体语言，寻欢扯着小丧尸就往外跑。 关好铁门后，寻欢让小丧尸守在门口等她回来，也顺便保护小男孩，可他死活不听话，怕他发出的嚎叫声引来别的人类或者丧尸，寻欢只好把他拴在腰上带走。 不过临走前搬了一些杂物堆在门口，以防这个地方太过引人注目。 记得两条街道外有一个小卖部，她还在那里得到了一枚晶核，寻欢定好目的地便带着小丧尸往前走，一边走还在一边感应周边的丧尸数量。 路过一个药店时，寻欢进去绕了一圈想找点药给小男孩备用，却发现所有柜台都被一扫而空。 想来也是，这个城镇大概除了小男孩外已经没有一丝人气了，就连丧尸们也追随着丧尸部队往别的大城市走，说是死城也不为过。 寻欢思考事情很专注，走了一段路回过神发现小丧尸没有跟上来，秉承着有始有终的精神，她走回去在药店里找到了他。 小丧尸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在看，蹲在地上非常专注，就连她走到他身边都还没发觉。 寻欢绕到他对面，探头去看他手心——那是一个白色的名牌。 上面刻着一个名字，看上去应该是这个药店店员的名字，最上面还刻了药店名。 所以，他是在对这个名牌感到好奇？ 寻欢“嗬嗬”地同他交流了几句，见他仍旧固执地盯着名牌不放，怕小男孩再次饿晕过去只好从他手中抢过来，瞅了一圈将它塞进了他上衣兜里。 可她似乎在他胸口摸到了什么。 把刚才的名牌拿出来放在一旁的玻璃柜台上，寻欢抬眼看了眼小丧尸，掏出了那个形状有些像的东西。 那也是一个名牌。 只不过凹陷处很干净，在明明灭灭的光线里四个角折射出好看的光芒，她也由此看清了刻在上面的名字。 原来他叫丰濯。 还是泰华研究院院长副手。 她睁眼看到还未丧尸化的他时，只隐约辨明了他大致的轮廓，变成丧尸后面色着实不好看，只知道他应该很年轻。 院长副手的话，他兴许是个非常聪明的人，能力也可见一斑。 只不过。 寻欢抬眸看他此刻有些怔然的模样，一时也不好分辨他是不是想起了些什么，但理应来说，这样的程度显然太快了。 带着略微遗憾的心情，寻欢又将名牌放回他兜里。 濯为名，丰为姓，这个名字意外地适合他。 寻欢蓦地捧住他的脸，微微踮起脚尖去凝视他的眼睛。果不其然，瞳色深处的清透仿佛能洗涤人心，只看一眼心底的燥郁都能平息很多，也无怪乎他的异能是水系。 寻欢摸摸他睁得溜圆的眼睛，心底升起了些许怜惜，以及某种诡异的保护欲。 心中一哂，拍拍他冷硬的脸蛋，寻欢拉拉他的胳膊，决定还是要先办正事要紧。 至于名字，等可以说话时她自然会教他。 两人翻遍了小卖部终于在一个大柜子后面找到了一些吃的，不过看保质期都过期了，但目前顾不了太多，再不吃东西小家伙马上就会死。 寻欢没什么拯救世人的心态，她自己目前都还是个丧尸，只不过遇到了这样一条生命，作为人类本身她没办法置之不理罢了。 把食物放在小男孩跟前，看着他像个惊弓之鸟一般惊惶无措，寻欢又拉着丰濯退后，继续坐在他们先前的位置。 小男孩捂着饿到抽搐的肚子，目光时而看一眼八风不动的两只，时而饥渴难耐地盯着食物，满是裂缝的嘴巴也时不时舔一舔，看上去很像某种可怜兮兮地小动物。 再次对峙了几分钟，因着先前的那一幕，小男孩一个俯冲迅速捞起就近的一袋薯片和面包，蛮力撕开袋子抓起一大把就往嘴里塞。 这大概是他这么多天以来吃过最好吃的食物，哪怕噎得他喉间发痛，他也固执地将它们咽下去，掉落在地上的渣子也被他小心地捡起来吃掉，不浪费一分一毫。 这算是寻欢第一次直面末世后状，盖因她之前从未见过活着的人类，这一个，还算是她捡漏了。 心中酸涩难忍，见小男孩吃的费力，寻欢摸过他之前扔过来的瓶子，让丰濯控制着凝出半瓶，僵硬着步子走上前放在他身边。 约摸是先前的一系列行动让小男孩放了心，知道它们暂且不会吃他，便敞开肚子吃了个饱，水也喝了个干干净净。 吃饱喝足恢复了力气，体内的虚弱感减弱了些，他抱着膝盖犹疑了会儿，才握住瓶口缓慢地往两只丧尸跟前走。 停在一个安全距离，小男孩盯着它们青灰的脸，给自己做了无数心理建设才期期艾艾地出声，“谢谢谢你们” 完了又咬咬嘴唇，扭捏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程嘉。” “要是，要是你们想吃我，也也可以不过我现在没有肉不好吃，你们，你们可以等我胖一点再吃” 小家伙半是伤感半是期待，说出的话也带着一股子气虚的味道，丝毫没有正与两只丧尸对话的自觉。 寻欢怕自己一开口就吓到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沾满灰尘的地面开始一笔一划地写字。 是个不字。 指节不好控制，寻欢写的很心累，也不知道程嘉看懂没有。 捕捉到他轻微的颔首和眼里绽放的惊异，寻欢继续写下一个字。 吃。 合起来就是，不吃。 程嘉认识这两个字，哪怕面前这个丧尸姐姐写的非常难看和扭曲。 她不吃他，只这一点，就让他瞬间安了心。 控制着脸上的笑意，寻欢继续往下写。 先是她的名字，再来就是丰濯的名字。 只不过濯字太难写，估计程嘉也不认识，等他把寻欢和丰这三个字念出来后，她才收回手。 指尖的灰尘已经沾了厚厚的一层，寻欢嫌弃地撇撇嘴，最终还是蹭在了自己已经颜色不分的衣摆上。 瞅瞅他们几个身上脏的不成样子的衣服，忆起刚才看到的服装店，寻欢决定和他俩先去换身衣服，最好再洗把脸。 想到这里，寻欢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问过程嘉的意思。 指指外面，又指指自己，两只手指并拢一前一后摇晃作行走状，寻欢做完去拉程嘉的手，“嗬！”愿意吗？ 谁知刚拉上就被一旁的丰濯一把拍开，力道大的她都能透过那层黑色看到皮下的红，更别说程嘉发出了一声痛呼。 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寻欢伸出另一只手递给程嘉，大概半分钟过后，他咬咬牙终于战战兢兢地牵住了。 剩下的食物和水瓶让丰濯拿好，待三人出地下室时，寻欢的胳膊已经被一大一小左右瓜分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丧尸（4） 小孩子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一向很强, 前一刻还怕他们怕的要死，后一刻又突然心无旁骛地依赖着, 哪怕这份依赖里参杂了一半的惧意。 看来要彻底接受他们的存在，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寻欢并没有想过一直带着他。他还太小, 需要在正常的人群里生活，而不是同他们一般游走在丧尸堆里，还要时不时接受来自别的丧尸眼馋的视线。 或许，等到某一天她恢复人类的身份，如果那时他还是一个人，并且她还停留在这个世界的话，她会去找他。 带着这样的想法, 接下来近两个月的相处中, 寻欢对程嘉的亲昵中总是存着几分距离。 同理，本就对他颇为排斥的丰濯更是不爱与他有所接触。 越来越不怕他们的程嘉基本上可以和他的丧尸哥哥对着干了，当然, 不能在丧尸姐姐的眼皮子底下。 例如—— 前方的寻姐姐正在为他们探路，而抱着他的丰哥哥则冷冰冰硬邦邦地拿一双死鱼眼在看他。 不，与其说看, 不如说是瞪。 哥哥姐姐们很奇怪，跟他见过的所有丧尸都不一样，他们有着自己的思维，从来不吃人, 反而会去消灭他们的同类。 其中寻姐姐更甚。 除了肢体语言不协调, 从头到脚不正常的苍青肤色外加不会说话外, 在小小的他看来基本上与人无异。 甚至，她还会煮东西给他吃，虽然味道有点一言难尽。 但每次看到等在一旁的丰哥哥，感受着来自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怨气，他都会兴冲冲地把独属于他的食物全部吃掉。 这个哥哥不喜欢他，哪怕他此刻正抱着他，力道不稳定的怀抱也快要把他箍得喘不过气来。 还是寻姐姐的怀抱好，即便是冰冷的，但只要在她的怀里，他觉得自己从心到身都是暖的。 那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让他越来越贪心，在她的纵容下他甚至学会了偷奸耍滑，只为了得到她一个抚摸，一个拥抱，或者一个夜晚的机会。 程嘉咬着下唇盯着寻欢的背影，身上的痛意让他想叫出声，可周围蠢蠢欲动的声响一直未停，他不敢随便发出声音。 就在半小时前他还在睡袋里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守在一旁的寻姐姐叫起来，三人赶忙收拾东西连夜出发。 下唇已经被他咬出了深深的牙印，腰间的痛意一阵接一阵，程嘉瞟了瞟脚步不稳的丰濯，决定忍过这回再说。 正在探路的寻欢似乎听到什么动静，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偏着脑袋凝神细听，一双暗沉的赤瞳也闭上了。 三天前她的异能再次提升，这次所看到的世界终于恢复了正常色调，夜晚出行也不再受到限制，四肢行动起来更为灵活轻便。 威压可以收放自如后，这次她便不再收敛。 手心一握，脚尖不自觉在身前划出半圆，一股恐怖压抑的力量顺势而出弥漫在方圆之地。 前方有异。 精神力探测过去后，隐约有一股力量勉强能与她的分庭抗礼，寻欢脚下使力，将异能放出一半，察觉到对方的精神波动霎时杂乱不堪，猛地睁开眼睛，那道力量震彻了几下便消失了。 如果不是两道精神力在空气中还有些余波，寻欢恐怕还以为自己一个人在做独角戏。 “寻姐姐，怎么了？” 程嘉是普通人，暂时还没有异能的他并未感受到什么不同，但看到寻欢方才类似保护的行为，在她神色放松之际也不免出声关心。 “嗬。”寻欢摇头，嘴唇抿紧的直线稍稍弯了些。 示意二人接着赶路，迈出两步后又走回来，伸手想要从丰濯手中接过程嘉。 但丰濯没给。 让程嘉稳稳地坐在他臂弯后，他才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去握寻欢的，依旧灰暗的眸子衬着淡淡的月色，眼底流动的灰色星河看上去反而光华熠熠。 刹那间，寻欢怔住了。 却丝毫不知自己的眸色是如何动人。 异能升到二级后，虹膜变为赤黑，除了瞳孔深处的猩红和视网膜周围的一圈暗红外，抛开浑浊的眼白部分，余下的是彻骨的黑。 整个眸色融为一体后，意外的透出些瑰丽与惊悚来。 两个极端感受相互交融，致使程嘉这几天时常看着看着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一边想要拼命逃离它带来的诡异感，一边却又止不住地沉迷于此。 尤其此时还给那双眼瞳披上了一层银纱。 “寻姐姐，你的眼睛，真好看。”程嘉赞叹着，伸手覆在了她的眼角。 她可以感受到些许温度了。 意识到这一点，寻欢收回深凝着丰濯的目光，转而用自己冰凉刺骨的手盖住了眼角的手背。 丰濯缓慢地收紧手掌，视线一寸一寸从虚空移到她的脸上，最后定格在那只万分碍眼的小手上。 他现在的思维还很单一，只知道面前的同类是属于他的。 从他有了自己的思想开始，他就跟着这个同类了，他们似乎一起走过很多地方，然后中途又加入了一只储备粮。 同类喜欢这个储备粮，一定是因为他很好吃。 但他不喜欢，也不想吃他。 他最喜欢同类给他吃亮晶晶的东西，每次吃完他都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好像又多了点什么。 可还是不够。 哪里不够他也想不明白，只知道用本能去亲近同类，并且—— 再利用本能去讨厌储备粮。 他不喜欢同类对储备粮太好。 他会占据属于他的位置，会抢走属于他的目光，甚至于，他再也不能和同类一起躺着看天上发着光的东西了。 又比如此刻，储备粮如此大胆的动作同类也不咬他，反而用力将他从他怀里抱了出去。 不开心。 丰濯看着他们走在前面的背影，只觉得有一股东西在体内横冲直撞，就快要破体而出。 没人发现的场景下，丰濯周身浮上一层透明的水膜，几个呼吸间水膜忽然又迅速消失，反在他身前凝出几根细如毛发的水针。 他瞪着一双灰色的眸子，用精神力锁住用胳膊紧紧环住同类脖子并向他做鬼脸的储备粮身上，指尖微动，水针带着危险的气势快速射向程嘉的脸。 眼看着水针就要没根而入，他的嘴角也咧开了一个快意而兴奋的狰狞笑容，可就在这时，同类抱着储备粮一个转身，他凝出的水针已经穿透了同类的手掌。 寻欢看着手背几个细细的青色血痕，有点懵。 作为丧尸没有痛觉是正常的，但手上莫名被穿了几个孔，她也是会生气的。 刚才她感觉到了危险来不及用异能对抗后，出于本能便用身体承受了这份突然而至的杀意。 至于这杀意是对着谁的，寻欢看着因为后怕而躲在她怀里抖得不成样子的程嘉，心如明镜。 丰濯要杀他。 将程嘉放下来，寻欢释放了一部分威压在他身边，带着丰濯走到了不远处的墙根下。 “嗬！” 被紧紧掐住脖子的小丧尸发出了急促的声音，却没有管还在发怒的同类，伸出胳膊去拉她因为他而受伤的手。 他伤了同类。 既为同类，他就不能伤她，还要保护她。 但他因为刚才没杀到储备粮转而伤到了她，这个认知让他更不开心了。 同类手心里青色的血迹还未干，他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捧在眼前，伸出舌头企图去舔舐干净。 舌尖刚一碰上那只手就抽了出去，他遗憾地咂咂嘴，也不管自己喉间箍的越来越紧的手。 寻欢嫌弃地在他衣服上蹭了蹭手心，但那种冰凉滑腻的触感几乎蹭不掉，还盖过了先前抚摸程嘉所带来的浅薄暖意。 嘴里威胁地吼了两句，寻欢掐住他往墙上一撞，眼底满是冰冷无情。 她费尽千辛万苦才把程嘉养到现在，一路磕磕绊绊脚步未停就是想把他送到他该去的地方。 而现在这个跟了她快半年，从相遇到现在就没分开过的蠢丧尸居然想杀他！ 先不论一丧尸一人类谁的分量占的比重大，作为纯人类的程嘉无论如何也不能死。 她以为他从懵懂无知跟到她现在，不说对程嘉有多关怀，起码那是在她保护范围里的人，他无论如何也不该想当然的去杀他。 变成丧尸她的性格暴戾了很多，路途遇到不长眼的丧尸都是直接吞噬了事，而她对这只小丧尸可谓是尽心尽力从不亏待。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杀程嘉。 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寻欢掐了会儿见他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松开手就开始后退，边退边作出制止的动作，同时用自己的精神力挡住他，致使他停在原地不得动弹。 看着手忙脚乱不停挣扎的小丧尸，寻欢停住了脚步。 这一次，她必须好好教训教训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丧尸（5） 同类要走了, 她要抛下他。 他们现在的距离不过是几步之遥的事，但他不能接受。 寻欢定定的站在丰濯对面, 就这么看着他。 看着他挣扎在一片无形的束缚中，身体死命动却怎么也逃不开。 看着他发出类似野兽的哀嚎, 灰眸里竟出现了人类才有的惊慌失措。 随后，她清晰地看见他的眸色由灰转黑，随之升起的，是一片能与之相抗的磅礴力量。 异能升级了。 他撕开身前的束缚快速移动到她身前，睁着一双黝黑的眼睛望着她，嘴里不安地低嚎着。 他眼里的黑与她的赤黑不一样，他的不参杂任何杂色, 就连紧缩的瞳孔也像是泼墨一般的浓黑。 只是, 那双眼睛没有光。 不过分强健的身躯在她面前压下一道阴影，寻欢抬眸便只能看到他的脸。 将自己全部的异能调动起来，在他预备来抓她的手时她率先扣住他的两只手腕, 右脚勾住他的左脚，趁他不备倒下时，一只膝盖狠狠抵在他腹部。 重物落地砸起一片灰尘, 寻欢却没时间去管。 他现在的异能刚刚升级，不警告一番的话，杀人不过是弹指间的事。 而她不能保证每一次都恰好在程嘉身边。 “嗬！”按住他蠢蠢欲动的两只胳膊，寻欢冲着程嘉的方向低吼。 丧尸间似乎有一种特殊的磁场, 致使它们不用说话光用嚎的也能互相交流, 从而轻易地明白对方所传达的意思。 当然, 除了低语之外，便是精神力的强势碾压。 被碾压在下方，刚升级却依旧可怜巴巴的小丧尸在寻欢来来回回的威胁下，终于明白了自己的错误所在。 他不该杀储备粮。 杀了他，同类就会不要他。 用自己简单的丧尸脑子两相权衡了一番，再加上刚接收到了一个开心的信息，丰濯咧着嘴同意了。 同类说，再遇到下一批人类时会把储备粮送走，届时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别的东西插足，他喜欢这样。 手脚都被同类压着，但他还是很高兴，忍不住挺了挺小腹，用自己的最柔软的地方去蹭她的坚硬，虽然下一秒又被她用力顶了回去。 双方讲和，寻欢松了口气之际便想松开他，却没想收手的刹那身下的小丧尸手脚并用，像根绳索一般紧紧缠着她不放，且还有越缠越紧的趋势。 寻欢恼了，一巴掌拍在他头顶，完了又摸上他的脖子掐住。 丰濯松开一只胳膊，拉住她在他脖子上的手放在了他的头顶，同时也用自己的发心去蹭她手心。 他专注而执拗地望着她，又拉过手来摸他的脸。 做完这一切，他冲程嘉的方向瘪瘪嘴，两只胳膊齐齐用力，撇过头的脸上布满了抗议。 寻欢一只手撑地，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别扭的小模样，所以他这是在宣示主权？ 刚才他明明白白表达出的意思，是不想让她碰程嘉。 她的抚摸和拥抱，都只能对着他来。 寻欢被气笑了。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一只丧尸也会有占有欲，还如此蛮横不讲理。 “寻姐姐？” 身后一道似惊似疑的声音响起，寻欢正要回头时，却被下一句怔在原地。 “你和丰哥哥也在妖精打架？可是为什么不脱衣服？”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的。末世还没到来时他曾在家里见过这样的一幕，当时爸爸压在妈妈身上他还冲过去打了爸爸，然后第二天他拖着疼痛无比的小屁股吃早餐时，爸爸冷着脸解释他和妈妈在妖精打架。 但位置好像不对。 丰哥哥居然打不过寻姐姐，作为男子汉真是太没用了。 程嘉腹诽完又往前走了几步，歪着脑袋去看他们。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冷。 莫名打了个寒颤，程嘉转头就对上了一双暗淡无光的黝黑眸子，捂着嘴吞下差点脱口而出的尖叫，他一溜烟就跑到寻欢后面躲起来。 吓死他了。 “啪！” 寻欢眯了眯眼，甩手拍在丰濯额头，拍散了他将将升起的戾气与势压。 看上去分明是如此通透无害的一只，却偏偏容不下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寻欢感到无解。 从他身上起来，上下拍了拍沾染的灰尘，寻欢冲愣怔地小丧尸一扬头，他立马乖乖的起来了。 见她想去牵程嘉的手，他大步走过去将小家伙托起来，这次却没再继续使力。 寻欢走在后面没有阻止，刚才和丰濯交流完她才惊觉，在末世这样的环境下，她对程嘉的精心保护未免太过。 他们总是要分开的，她应该试着让他独立起来，而不是在任何情况下只想着去依赖别人。 说来也是她的错，还好在他们分开前可以补救。 末世的孩子是希望没错，但并不再是温室里需要细心呵护的花朵。 接下来的路程中，寻欢一边探查着人群的波动范围，一边利用仅剩的时间教程嘉如何防身。 这一天，他们走了几个月终于到达了a市。 寻欢和丰濯带着程嘉蹲在一个隐蔽的角落，盯着前方人头攒动的盘查处。 a市入口通道是一个类似于岗哨的地方，只不过在周围竖起了一圈高高的围墙，围墙下方每个定点处都有两位持枪而立的异能者，用警戒而又冰冷的目光来回巡视着。 寻欢观察了大半天，即便是再想把程嘉送回人群里，却也不敢贸然行动。 这里都是堪比军队的精英，每个人都很强，就连在入口登记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胳膊上都戴了一枚刻了一条绿杠的徽章。 按照她的猜测，那应该是异能等级徽章。 基本上盘查口的人身上都有这个东西，来登记的人群中谁检测出了异能也会发一枚给对方，上缴足够的晶核后便能得到不错的待遇。 起码吃住不用再愁。 寻欢捂着口袋沉思了会儿，示意丰濯抱好程嘉，这里的勘察太严密，他们得另做打算。 况且，程嘉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要送走他。 三人悄悄隐匿的同一时刻，a市基地里一个男人猛然睁开了眼，视线穿透层层障碍物直直的落在了寻欢他们方才的落脚处。 男人冷峻的面容不变，两掌相贴开始结印，几道半透明的虚影在空中晃了几晃就消失在空气里，然而下一秒，又循着那个角落里的气息一路追踪而去。 男人坐在轮椅上，阖上眼眸利用虚影细细探查着。 带着程嘉来到他们先前的落脚处，寻欢把丰濯背上的背包解下来，拉开拉链掏出了一个黑色绒布口袋，同时也脱下脏兮兮的外套露出了里面的衣服，翻出了两个衣兜里的所有晶核。 这些都是给程嘉准备的。 他正拿着一枚透明的晶核在把玩，寻欢望着他悠哉乐哉的模样，心情霎时复杂万分。 他们现在的晶核有上百颗，而程嘉一个没有异能的孩子得到它们，无非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结果。 那样的话，他们一路护送也就没有了意义。 如果，能找到一个靠谱的人就好了，她也能放心的将他托付出去。 寻欢还在思索着办法，这边丰濯已经从程嘉手中夺走了那枚晶核。 这些都是同类的，谁也不能拿走。 程嘉敢怒不敢言，按着自己生痛的手指准备向他的寻姐姐求个安慰。 然而下一刻，他被一旁的丰濯快速捞起，以倒栽葱的姿势半夹在他胳膊下，后退的途中还磕到了脑袋。 丰濯能感受到异动，寻欢自然也能。 放出一大片精神力，那几道偷窥的虚影立时显现在各个角落，寻欢心中一惊，立刻将手中的风窝甩在空中，不过几个呼吸，虚影已经被全权吞噬了。 有人发现了他们，并用异能一路追踪到了这里。 寻欢双目生寒，只觉得自己胸腔里有一股郁气在冲撞。 还是太过大意了。 末世过了整整一年，他们能提升异能不代表别人也不能，况且，他们还只是丧尸，人类才是上天的宠儿。 将散落在桌子上的晶核全部收好，寻欢决定换个地方再行事。 却没想一回头时，就看见了啼笑皆非的一幕。 一大一小正在打架。 小胳膊小腿的程嘉用她教的防身术一拳一腿扫过去，大概是还记着她的话，丰濯不敢出力只能一边挡一边退，直到退无可退时被迅速迎上来的程嘉抓住就是一顿好打，似乎想把这大半年以来的怨气通通发泄个干净。 小家伙发起怒来手劲很大，寻欢都能听到他打在丰濯身上“砰砰”的声音。 有点不爽。 走过去把程嘉从丰濯背上扒下来，看着他缩成一团委屈巴巴的样子，寻欢不适地皱了皱眉。 先打人的是他，倒还委屈上了。 苍青的面容瞬间沉下，寻欢制住他还在撒泼发浑的身子，第一次对他的放肆感到了不喜。 瞥了眼背对着他们的丰濯，在屋外设下一道精神屏障，她提着程嘉的领子走到墙角将他放下。 以后可没人由着他任性，再这么无法无天他也别想在末世好好生存了。 没有理会红着眼睛罚站的程嘉，寻欢走到丰濯背后戳他，指尖才挨到他的衣服就被他反身抱住，埋在她腿间的脑袋也委屈地拱来拱去，常日暗淡的眸子居然出现了丝丝光亮。 寻欢好笑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心里却在盘算着别的事。 另一头。 坐在办公室里的男人擦了擦唇边的血迹，淡漠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 只不过，那笑容里充满了嗜血般的森冷。 ——有意思的东西，出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丧尸（6） 这是一个简洁却又阴森的房间, 窗帘被主人拉上，外面的光亮全部被隔绝在外。 男人推动着轮椅移至窗边, 伸出手指掀开窗帘一角。 日光透过那一角洒进来，映出了男人隐在黑暗中的半张脸, 他的面色衬着两道扬起的浓眉和一双幽深如潭的眼眸，看上去格外苍白。 但却丝毫压不下他自身所携带的气势。 男人抓住窗帘的手一寸寸挪动，黑暗霎时间被白昼淹没，沐浴在阳光下的他几乎也要被这盛光吞噬。 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的腥甜，他凝神静气调息片刻，再次放出数量比先前更多的追影。 “有事？” 听见敲门声，男人沉下眉眼, 方才好奇愉悦的心情瞬间消失殆尽。 门外的人顿了顿却没有说话, 拧开门把手推门而进，懒散的神态在看见男人的脸后立马一变，一阵风过, 门已经被重重甩上了。 “丰默，你受伤了？！” 程然弯下腰盯着他唇角残留的血迹，口里啧啧称奇, “你的追踪术可没失过手，是不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被反噬了？” “不是人。”丰默摇头，盯着外面的虚空，“它不是人, 但它很强。” “你的意思是丧尸？a市出现了三级丧尸？！”程然乍一听大惊失色。 他们前不久才联合一众高等级异能者围剿了一只二级丧尸, 那只有速度异能的丧尸还让他们折了两个兄弟。 想起那场苦战, 程然显然有些心有余悸。 丰默说它很强，一个二级异能者说一只丧尸很强，这该是什么概念？！ “那你”程然吞吞口水，“追踪到那只丧尸的藏身之地了吗？” 被精神力反噬可不是说着玩的，轻则受伤，重则会被压制异能等级，不过看样子他似乎打探出什么来了。 “两只丧尸，异能暂且不明。” 丰默转头盯着面色沉重的程然，“而且，它们还挟带了一个人类。” “对方的精神力显然高于我，方才我的追影已经被她破坏，不过——我一定会找到它的。” 暴露在日光下的脸庞倏而凝出一个低笑，衬着唇边的猩红，看上去诡异又危险。 “吩咐下去，全城提高戒备，巡视人数由半天一换改为两小时一换，在盘查处继续加派人手，至于病源携带体——” 丰默食指弯起，慢条斯理地蹭着唇边已然干透的血迹，“超过一小时还未检测出异能，你知道该怎么处理。” * 针对他们的各种抵御寻欢暂且不知，在被发现后她带着两人一路躲藏，又重新隐匿在了丧尸群里。 这个地方有她坐镇，只要威压一放，周围的小丧尸们没有一个敢上前来挑衅，也给她省了不少麻烦。 可现在，最大的麻烦来了。 程嘉不肯走。 就在一小时前，她出去给他找了些吃的回来后，就看见他像个暴怒的小狮子一般看到她就张牙舞爪地冲上来，抓住她的袖子就是一顿质问。 神色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伤心与愤怒。 还有即将被再次抛下的恐惧。 寻欢放下吃食，冲蹲在角落里的丰濯招手。 见他磨磨蹭蹭好半天才过来，她也知道了小家伙突然爆炸的原因了。 掐了掐他依旧青灰一片的脸，寻欢拉过还在抽噎的程嘉走到桌子旁坐下，翻出了包里的纸和笔。 几个月的训练下，她的字虽说还是歪歪扭扭，但好歹已经不难认了，想说话时也是借着这两样东西来传达意思。 拧开笔帽，寻欢一笔一划地写着想要说的话，写完后把本子推向程嘉。 你是人，人群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程嘉摇头，憋着两泡眼泪也握住笔写了起来，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是嚎啕大哭。 寻姐姐不喜欢他哭，他不要被讨厌。 我不走，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寻欢接过笔继续写：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把你交到合适的人手中，不然我也不放心。 程嘉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落下，他死死咬着牙根，忍着即将决堤的泣意又写：我以后不会再任性，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留下我。 有个别字不会写，他还用上了拼音。 寻欢接过本子后长叹了口气，捧着他憋泪憋得通红的脸，擦干那些脏兮兮的泪痕后，坚定的摇了摇头。 他的未来还很长，只要有正确的人引导，前途怎么也比跟着两只丧尸好。 程嘉泪眼迷蒙地望着丝毫也不动摇的丧尸姐姐，心底的委屈与害怕铺天盖地的涌上心头，扔下手中的笔就抱着她的腰大声哭了起来。 越哭就越伤心，伴随着未知的恐慌他只想紧紧抓住眼前的人。 在他最艰难的时刻是她救了他，大半年的细心照顾让他无论如何也不想离开她。 别的人都不喜欢他，他们因为一口吃的或者一个好处就能随意扔下他，而她，是他遇到过的最好的人，哪怕她只是一只丧尸。 “我我只是不想离开你，除了爸爸妈妈只有你对我最好，我怕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 他哽咽着说完话，手里的衣服也揪紧了些，生怕她现在就将他拽开。 寻欢示意躁动着想要上前的丰濯停下，拍拍怀里人的脑袋，又拿过本子继续写。 扯扯他的衣领，寻欢把本子放在他眼前。 我救下你，是想让你变得更好。 我很喜欢你，所以也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再遇到你时，你会变成比现在的自己要厉害很多的人。 “厉害很多的人”程嘉看着上面的话喃喃自语，第一次生出了迷茫的情绪。 寻欢点头，继续写：这是我对你唯一的期望。只有自身强大起来，才不会有被人随意丢弃的可能。 这个可能，也包括我。 程嘉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 他拿过厚厚的本子一页一页往前翻看，上面有她苦练字迹的痕迹，也有她平淡而温暖的关心话语，还有在他不听话时的严厉教导，更有像她刚才的话语一般的安慰鼓励。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为他做了这么多。 “寻姐姐，留在你身边的话，就没有变强的资格了吗？” 思忖良久，程嘉艰难的问道。 寻欢点点头再写：你对我太过依赖，留在我身边反而对你没有益处。而且，你要记得，你始终是一个人。 这才是她真正欠缺的地方。 她本就独来独往，小世界里有了牵绊对她来说并非是好事。 视线不期然与站在墙角的小丧尸对上，寻欢目光一滞，心下有些恍然。 她还是偏心了些。 默默瞥开视线，她拧了拧程嘉的脸，写下了最后一句：离开我才是对你生存的最大保障，不想让我失望，就乖乖听话。 也许是发现了字里行间某种斩钉截铁的意味，程嘉怔怔地盯了会儿才出声，“好，我答应你。” 小小的童声有些嘶哑，寻欢拿过一旁的水瓶递给他，让他润润嗓子。 眼睛不自觉又开始沁水珠，程嘉咽下口里的清水，红着眼睛问道：“寻姐姐，这个本子，可以送给我吗？” 这本来就是为了他才留下的，她和丰濯的交流没必要用纸笔，寻欢稍一思索便答应了，给他做个纪念也好。 暂时解决了这件大事，接下来，便是寻到合适的人将他送走。 当然，人选如何她会严格把关。 把拿回来的食物推给程嘉，寻欢示意他先填饱肚子，自己则走到丰濯身边同他一起吸收晶核。 异能等级越往上越难提升，只是简单的吸收晶核中的力量显然已经不够，她得抽时间寻找机遇才行。 后面持续一个礼拜寻欢都在外出，有她的气息残留，留在原地的程嘉和丰濯自然不敢有丧尸前来造次。 再者，丰濯也不是吃干饭的。 一路前行的途中他不断训练自己的异能，原本只是给程嘉提供水源的异能突然间变成杀人利器，像是开启了某种开关，丰濯也慢慢领会到了水系异能所带来的杀伤力。 除了之前凝出的水针外，现在还可以凝出水箭和水盾。 能攻能守，寻欢很满意。 这天她又想独自外出，准备去传说中的“暗巢”进行猎捕。 三级的关卡隐隐被她触摸到了一点，心中兴奋与期待交加，临行时却被一大一小泼了盆凉水。 理由是他们也要去。 大的用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你，小的只管上来抱她的大腿，被缠的没办法，寻欢只好带着小家伙，同时也好好给丰濯叮咛了一番。 两个小时后，暗巢到了。 先前她一个人来暗巢周边探查过，却由于来这里的人类太多，她只能三不五时来观察一番便撤走。 a市基地的异能者每隔一天会来这里猎杀一次，里面有高等级的丧尸，也有变异动植物。 末世后这个地方像是一个天然猎杀场，高级晶核的诱惑力不可谓不大，前赴后继的人一波接一波，来的时候踌躇满志，归去的途中要么全军覆没，要么—— 想到那个无往不利的异能小队今天不在，寻欢眉目一松，在三人周围用精神力加固了一个保护圈后，才拉着程嘉的手往里走。 他们穿过废墟进入幽深的密林后，寻欢脚步一顿，在程嘉来不及反应前迅速抱起他，并拉着丰濯璇身后退。 他们刚才站着的地方瞬间暴露出来，后方一道透明的风刃疾驶而来，在地上钉出了一个拳头大的窟窿。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揪着她衣服的程嘉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寻欢拍拍他的脑袋安慰他，然后伸出胳膊挡住了愤怒着想要上前的丰濯。 将全部的精神力放出后，幽林前方的几个身影霎时显现，寻欢眉心一皱，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有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丧尸（7） 阴影褪去, 就着头顶撒下来的天光，寻欢终于看清了一直在往他们这个方向移动的一行人。 是那个猎杀小队。 他们有五个人, 并且清一色都是男性。 走在最左边的男人漫不经心地玩着一把手枪，只不过枪口的方向基本上都是对准了寻欢三人。 “哎呀呀, 守株待兔了半个月，终于等到肥兔子自投罗网了。”男人碰了碰另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大汉，见他不为所动后不高兴的啐了一口，“又冷又硬的臭石头！” 大汉双手推着轮椅，听到这句骂声神色不变，只不过手心悄悄放出了一丝闪电。 “你犯规！”男人眼疾手快的躲开，当即跳着脚要去打他。 “程然。” 一道意味不明的声音传来, 程然怔了怔, 随后不自在地撇撇嘴，“好嘛好嘛，我不打就是了。” “嘻嘻嘻, 让你整天就想着欺负孟大哥，又被老大教训了吧，活该。” 走在右侧的少年约摸十三四岁, 笑起来脸颊左侧还有一个深深的酒窝，他手里拿着一朵娇艳的鲜花，走一步便扯下一瓣，不多时就变成了指尖的一团花泥。 最外边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看到这一幕, 少年用余光捕捉到后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问他, “我说的不对吗？” “没有, 你说的都对。”男人摇头，微侧着脸企图掩住唇边的笑意。 “小唐郁，你问你穆哥哥是没用的，他呀，只会一个劲儿附和别人。” 程然暗地里瞪了眼孟行知，手枪挂在食指转了两圈，才绕到少年那边哥俩好似的搭上对方肩膀，“墙头草，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唐郁搓搓指尖的花汁，拍下他的手，“别这样说穆大哥，他只是不爱计较罢了。” 似乎是想起来某种可怕的后果，程然神色一僵，后仰着头瞟了眼依旧笑的温雅的穆锦，顿时无语凝噎。 寻欢看着他们几人玩闹似的一路走过来，并没有卸下心防。 这几个人她基本上已经熟悉了，虽然双方都没有打过照面。 桀骜不驯玩着手枪的男人就是刚才向着她打出风刃的人，风系异能，二级。 脸上有着刀疤推着轮椅的大汉，雷系异能，二级。 而看似像个小天使笑的格外可爱的少年，则是木系异能，同样也是二级。 一旁无时不刻都挂着一张笑脸的眼镜男，寻欢想到他的异能，不高兴地抿了抿唇。 治愈系异能，二级。 空间系异能，二级。 完全可以算作这行人的后勤部部长。 普通人一旦有了异能，便能利用自己的精神力感知别人的异能，同时也会知道对方的等级高低。 而这些人，没有一个是低于二级的。就连那个笑眯眯的双系异能者，两个等级也均为二级。 他们很强。 但最让寻欢感到心惊的，却是只说了一个名字，坐在轮椅中的男人。 虽说等级可以判断出来，但她到现在也没摸透他的异能到底是什么。 忆起前不久自己的方位被人感知并且追踪，估计现在她的行动也少不了被他们掌握，其中最大的功臣恐怕就属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寻欢不动声色地调动着自己的精神力，试图让它们一点一点蔓延出去。 “嘭——！” 抱紧程嘉拉着丰濯再次跳开，寻欢青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身侧的大树。 树干中间被穿了一个拇指大小的洞，最外层一圈还有被灼烧的痕迹。 对他们一言不合就肆意打杀的行为感到不喜，估摸着百分百是来杀她的，这样想着，寻欢渐渐失了耐心，抬手就想将异能放出来。 “别动哦。”程然右手持枪对准寻欢的脑袋，左手还在不停幻化着风刃。 他们就停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五人成一字在寻欢面前排开，一股危险的气势立时扑面而来。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唐郁碾碎手中光秃秃的花枝，在走向寻欢的途中又用异能催生了一枝。 “我们可是等了你很久很久，今天你总算自己送上门来了。”把花递在寻欢眼前却被丰濯一巴掌拍烂，唐郁扯了扯嘴角，颊边的酒窝好似更深了些。 他瞥了眼丰濯收回的胳膊和埋在她肩窝的小脑袋，不由嗤笑，“这次还附带了两个拖油瓶。” 孟行知推着丰默不动声色往前走，突然一阵风吹过，一旁的穆锦从空间里拿出一个毯子，细细地铺在丰默腿上。 “谢谢。”朝他一点头，丰默再次将目光凝在面前的女丧尸身上。 她看起来很镇静，哪怕怀里抱着一个，身后还护着一个。 生前应当是个长得不错的人，变成丧尸异能升级后面貌也没有普通丧尸那样狰狞血腥，巴掌大的脸和露在外面的皮肤是淡淡的苍青，那双望着他们似黑似红的眼睛深邃而诡谲，令人心中生寒。 这是一只高智商丧尸，并且能与他们势均力敌，当然，是与他们其中一个，势均力敌。 准备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让这只高级丧尸落网，丰默眼里跳动着兴奋的火焰，面上却仍旧是处变不惊的模样。 可与他相处了这么久的队友，他们每一个都很了解他，心下对这次的猎捕不由越加期待。 “等等。”丰默叫住已经放出异能的程然和唐郁，“先让它交出怀里的小孩。” 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程然收回风刃。 二级丧尸并不好对付，光是它强悍的精神力都能让他们喝上一壶，但他们胜在人多。 末世后以多欺少的事并不会再有人耻笑，更遑论，这只它还不是人。 而对于不是人的东西，他们下手一向不甚温柔。 老大对它脑子里的晶核很感兴趣，穆锦说，也许他能用它晶核里的力量治好老大的腿，所以无论如何，这次他们也必须亲手将它的晶核挖出来。 “我知道你听得懂我们的话。”程然朝唐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绕到丧尸背后去，“现在，把你手里的小朋友交给我。” 抓了这么久还没被吃掉，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隐约觉得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寻欢目光微动，紧了紧抱住程嘉的胳膊，垂下的右手悄悄朝外展开。 小小的风窝贴在掌心，被主人控制得当的虚影还未张开，只不停地在中心旋转着。 而这时，周身气息快要与密林融为一体的唐郁已经放出了结实无比的藤蔓，只等着丧尸的注意力被程然吸引过去便立马夺过它怀中的小孩。 两方的形势显然都绷得很紧。 埋在寻欢怀里的程嘉吸吸鼻子，瓮声瓮气的问道：“寻姐姐，他们是来杀我们的吗？” 此话一出，包括寻欢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了一瞬。 赤黑的眼眸嘲讽地看了几人一圈，寻欢安抚地摸摸他的脑袋，下巴也在他肩头轻轻蹭了蹭。 收回异能后她也不着急，淡淡的看了身后褪去笑容的少年一眼，放下程嘉，转而牵住了他的手。 丰濯挠了挠遮住眼睛的额发，蹭到寻欢身边站好后，将水系异能转化为透明水盾覆在她和程嘉周身，随后一个跳跃便冲着让他十分不爽的程然而去。 这个人类一直在跟他的同类说话，他不喜欢。 林间“嗬嗬”的声音不断，见他们此刻都被丰濯吸引住，寻欢捏捏程嘉的手心，下巴一扬，低吼了一声抬高右手，一个小小的灰色虚影就被顺势扔到了空中。 虚影从巴掌大小一直延伸，直到变成四人环抱的程度才堪堪停下。 像是连接了两个世界。 灰色圈外是剑拔弩张的对立阵营，而圈内风云搅弄的黑洞如同一张巨兽的嘴，只等着主人一声号令，便将下方这些渺小的人类一口吞入腹中。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它使用自己的异能。 之前反复偷窥的时候，怕打草惊蛇，只知道这是一只身手矫健精神力强大的丧尸，对她的异能反倒是一知半解。 此时那张惊天巨幕稳稳的盘桓在空中，分明并未催动它做些什么，但它就这么停在这里，依旧让人十分胆寒。 似乎它只要动起来，这世间便没有任何人能逃得开。 末世赐予了他们各种能力，碾转了这么些时日，这只丧尸身上的异能，头一次让这几人生出了想要退缩的念头。 但也只是一瞬。 丰默死死捏着腿上的毛毯，克制着自己激荡的心情，将宛若珍宝般的眼神从黑洞移到丧尸身上后，当即做下了一个与来时完全不同的决定。 他要留下它。 气势瞬间逆转，超出意料之外的异能让寻欢在对立中占了上风，只要他们有所行动，那么—— 她就不会再手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丧尸（8） 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寻欢望着几人骤变的神色，立在原地稳如磐石。 程嘉迈着小短腿走了两步, 一把抱住寻欢的大腿，那层水盾也跟着晃了晃。 “寻姐姐, ”他仰着小脑袋眨了眨圆圆的眼睛，“你放心收吧，我已经把你抱紧啦。” 随后又小心翼翼地看向被层层树荫遮挡的深处，“可丰哥哥还没回来呢。” “嗬。”寻欢低笑了下，嗓子里顿时发出奇异而又沙哑的怪声。 她指了指隐隐约约显现出的那道熟悉的身影，两掌倏而交叉合握，大拇指高高竖起, 组成了一个独特的姿势。 是赞。 她的小丧尸, 可是很厉害的。 心中小小的得意了下，寻欢拍拍程嘉的肩头，用余光看了眼正紧盯着她的几个男人, 鼻间不屑地轻哼一声，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了一颗糖。 只要他们敢攻击，等待他们的将会是连她也不知道的异空间。 想必, 那里有人类造访后定然十分精彩。 阴恻恻地笑了笑，寻欢大剌剌地席地而坐，顺便把嘴里含着糖的程嘉抱进了怀里。 心中满是憋屈的唐郁见了这幕，本就是少年心性的他越发压不住火, 唇角的笑容收起, 脸上的酒窝也消失不见。 游走在他脚下的藤蔓迅速探出, 眼看着就要缠住那个小孩子的脚腕，这时寻欢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变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看也不看就直直地扎了下去，那根拇指粗的绿藤立马断掉一截，切口还在不断冒着绿色的浆汁。 还挺好闻。 寻欢皱皱鼻子，将轻松提起的匕首放在鼻端嗅了嗅，一股树木的清香顿时流连在鼻间，还隐隐有能提神的感觉。 斜睨了险些按捺不住的小少年一眼，寻欢懒懒的收回目光，在一旁的树根上蹭掉了匕首尖端沾染的汁液。 这把捡来的匕首用着很顺手，不说能削金断玉，吹毛断发还是可以做到的。 四个大男人就这么看着她一边玩着匕首一边时不时抬头望望静止不动的巨幕，平静的氛围下渐渐染上几分焦灼。 唐郁在穆锦的示意下收起准备再次伺机而动的藤蔓，不情不愿地走回到自己的阵营。 “喂！”他不高兴地大声嚷嚷着，“反正你奈何不了我们，我们目前也奈何不了你，不如我们讲和好好谈判一下，你看怎么样？” 跟一只没有人性的丧尸谈判，这也是破天荒头一回了。 见它还是充耳不闻只顾着玩它那把破匕首，唐郁恨恨地一咬牙，准备再次上前好好教训教训它。 而这时，搏斗了十多分钟的程然回来了。 气氛突变，他们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 程然扛着丰濯，和唐郁如临大敌一般挡在丰默前面，连同身后的孟行知一起放出异能，屏住呼吸盯着悬挂在空中正不停旋转着的灰色虚影。 它动了。 胸腔里的怒火正在四处冲撞，寻欢看着似乎是失去知觉正软趴趴搭在程然肩头的丰濯，心头的担忧与戾气齐齐涌上。 她推开程嘉站起来就往前走，每走一步，头顶的虚影也跟着移动。 有风从密林深处灌入，带着若有若无的尸体腥臭和木头清香，夹杂在一起令人不住作呕，但寻欢目前却没空嫌弃。 她的小丧尸此刻生死不知，清醒的一部分头脑全然被不知名的愤怒霸占，她现在只想将他抢回来带走，然后——杀了他们。 精神力和异能没有主人的压制后齐齐放出，空中的虚影旋转的也越来越快，周边的一些枯枝败叶已经被风璇吸进去，就连下方众人扔出的各色异能也被吞噬了个干净。 当寻欢站在离他们一步之遥的位置时，兴许是顾及着丰濯，一路跟着她的虚影在她停住后稍稍平息了些。 丰默抿着一双淡色薄唇，透黑的眼里承载着无数惊涛骇浪。 他们可能，遇到了迄今为止最大的敌手。 他偏过脑袋冲右后方敛了笑容的穆锦点头，暗示他做好准备，却在回头的途中不小心瞥过一眼后便怔住了。 他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似乎又不太熟悉的脸。 记忆里被揭过的一幕幕画面再次显现在眼前，丰默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看到那张脸上透出的青色后又无声闭上。 “程然。”他颤着嗓音叫着队友的名字，“你，过来。” 此刻不是任性的时候，敌人近在眼前，他们现在应该做的便是群起御敌，但老大的情况显然不对劲。 程然把他的声线在脑子了过了一圈后，还是秉着老大说的话是准则这一条，扛着肩上生死不知的丧尸过来了。 看了眼视线同样锁住这只丧尸不放的寻欢，丰默指尖微颤，沉默了两秒才道：“放下他。” “轻点！”见程然准备粗鲁地将它扔下，丰默拧着眉头呵斥了声。 虽然好奇但还是听话的把丧尸放下，程然拉拉自己皱巴巴的衣服，从衣兜里掏出一管针剂来，“老老大，我把这玩意儿给它用上了。” 丰默正要弯腰去确认丧尸的身份，冷不防看到那支空空的试管，再次怒斥了一句，“胡闹！” 四个男人听完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自家老大这是抽的哪门子风。 但也都抑制住了心里的诧异。 眼看着丰默的手就要碰上丰濯的脑袋，还是晶核那个最重要的位置，寻欢心中一急五指并拢往下一压，虚影再次旋转起来，比之前的速度快了很多。 它在向他们示威，同时也是警告。 看懂了这一点的丰默手指一顿，就着现在的姿势抬眼看它，“如果你真的关心他的话，最好现在就将你的异能停下。” 知道它听得懂，丰默率先抛出橄榄枝，“如果他不是我要找的人，我立马就放了他。” “但在这个过程中你轻举妄动的话，他的生死我就不能保证了。” 而如果他是他要找的人，那么，他们谁都跑不了。 尤其是这只女丧尸。 悬在空中的虚影停下了旋转的势头，寻欢也收回了不断往下压的手，但精神力还是一个不落地锁定他们。 尤其是企图去摸她的小丧尸的丰默。 一双赤黑的眸子正沉沉地盯住他的手，丰默手背一条粗粗的青蓝血管跳动了下，而后一鼓作气地撩开了覆在男丧尸眼前的黑色额发。 他凝眸细看，从额头一路打量，在看到耳侧那颗掩盖在属于丧尸的青色皮肤下的黑色小痣时，终于确认了这只丧尸的身份。 这是他找了快两年之久的人，他的亲弟弟，丰濯。 “老大，他是？” 不仅程然好奇，其余的几个男人也好奇。 还包括不远处的寻欢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程嘉。 他揪着寻欢的衣摆摇了摇，“寻姐姐，丰哥哥他怎么了？” 是了，他之前也叫过丰哥哥，只不过他们都没在意。 姓丰的话—— “老大，难道他就是你一直在找的亲弟弟？”程然大惊。 可一想到老大的弟弟变成了一只吃人的丧尸，他们几个心里那一丢丢微妙的喜悦也瞬间消失殆尽。 “他是丰濯，”丰默抬头看着寻欢，再次确认，“是我的，亲弟弟。” 所以呢？ 寻欢非常不爽的低吼了声。 遇到他的人是她。 亲眼看到他由人转变为丧尸的人是她。 而这一年以来，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也是她。 他们都像是在这天地间不停游走的一抹孤魂，她带着一只什么也不懂的小丧尸磕磕绊绊地一路走来，哪怕他中途再熊再黏人她也没想过在某天抛下他。 哪怕是以后恢复正常了也没想过。 在程嘉和丰濯之间她看起来是偏心了程嘉，但实则，她训诫丰濯也好，引导他懂事也好，她从未想过要与他分开。 可现在，那个男人说丰濯是他弟弟，亲弟弟。 寻欢瞪了眼地上的小丧尸，心中无比恼火。 可下一刻，更恼火的来了。 先前程嘉一直躲在寻欢怀里导致所有人都没看清正脸，能看清正脸后关键人物又打架去了。 程然哆嗦着踏出一步，伸出一根手指抖啊抖的指向那个跟他长得有三分像的小家伙，“程程嘉？！” 被他突兀的大喊吓了一跳，程嘉迅速躲到寻欢腿后，只偏过一个脑袋去看他，“别叫我！我不认识你！” 说完又立马缩了回去。 程然也没怒，反倒激动的往前走了两步，想伸手把他从这只丧尸后面揪出来，“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我认识你就行。” “你爸爸他已经将你托付给我了。” 想起他哥临死前的惨状，程然心中一痛，不由放柔了声音，“嘉嘉，你别怕，我是你爸爸的弟弟，你可以叫我小叔叔。” 呵。 敢情她今天带他俩来暗巢，就是为了来参加认亲大会的。 寻欢嘴里的一排利齿狠狠咬住唇角的肉，握成拳的指甲也深陷在手心，几乎要掐破皮。 所以，她自以为的孤身一人其实并不是真的，他们都有自己的亲人。 只有她，才是真的无牵无挂。 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乱生什么气，寻欢心中怒意难挡，干脆握紧匕首冲着离她最近的程然刺过去，一边刺一边上手脚。 “诶诶诶，我还没打你呢你倒先打起我来了！”程然扣住寻欢的一只胳膊，躲过她刺向他脸的匕首。 太歹毒了，居然直接对着他引以为傲的脸来。 寻欢管不了这些，她既心疼一大一小的经历，又为自己莫须有的情绪感到低迷，只想把这烧不尽的火发完了事。 如果丰濯不是遇到了她，就他那个呆愣的性子恐怕在异能还没爆发前就被饿死了。 即使饿不死，随便遇到一个人类也能将他肢解了。 还有程嘉。 找到他时他几乎被饿的半死，先前的人类一个个嫌他麻烦都丢下他，他小小一个没有异能的孩子，如何在末世里活下去？ 怕是早就变成一具枯骨了。 末世到现在已经过了快两年，一个哥哥，一个叔叔，他们每一个都说在找人。 但，真的用心找了吗？ 这几个人组队的时日并不短，按照他们的等级来算，怕是末世不久就有了异能。 单拉出其中任何一个，都是非常厉害可以独当一面的人，而他们凝聚起来的力量，会让包括丧尸在内的所有人感到恐惧。 休整一年，利用剩下的一年真心想要找人的话，就真的一点线索也找不到吗？ 寻欢一边踢向程然的脸一边在心底无声呐喊着。 她知道自己也许是钻了牛角尖，又或者只是单纯的为二人抱不平，毕竟他们跟在她身边这么久。 是人就会有感情，而她的灵魂，被禁锢在了丧尸的躯壳里。 不论是庆幸还是失落，抑或浅薄的涩意，她都管不了了。 寻欢憋着一股子火继续跟程然打，一阵精神力压制后，这个从一开始就偷袭她令她万分讨厌的男人终是被她用匕首抵在身下。 分明没有呼吸，可她还是不停大喘着气，胸膛也剧烈地起伏着。 背后几道身影蠢蠢欲动，各系异能纷纷不要钱一般往她身上打。 寻欢以背相迎，不管不顾地握住匕首狠狠刺下！ 藤蔓悄悄缠在她腰间，一道又一道的风刃割破了她的衣服，噼里啪啦的雷电呈网状拍向她后背。 终于。 在匕首全部没入对方的胸膛里时，被异能淹没的寻欢一声长啸，待收声后转过一片青黑的脸，看着围上来的众人沙哑着嗓音道：“滚开！” 伴随着脱口而出的戾喝声升起的，是她周围势压强大的浑厚精神力，以及被余波震到吐血不已捂着脑袋瘫软在地的众人。 还有已经彻底晕倒在眼镜男怀里的程嘉。 寻欢从太多异能造就的烟雾缭绕中走出去，发觉腰上还缠着藤蔓时索性一把抓住它拖回来，顺势掐住了飞驰而来的少年的脖子。 有些怪异的，像是牙牙学语的婴孩一般的生涩女声再度幽幽的响起，“你们，想怎么死。” 她的异能，又升级了。 二级都打不过她的——这些用丰濯和程嘉威胁她的人类，想怎么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丧尸（9） 温热的皮肤下, 脉搏在急速跳动，昭示着这个人正拥有着鲜活的生命。 寻欢只是紧了紧手心, 少年白皙的脸立马涌上一层青红。 他一只胳膊挥舞着想要扒下她的手，另一只悄悄从自己衣兜里抓出几颗种子扔下, 几个手腕粗壮的藤蔓立马攀爬而上，再次紧紧束缚着寻欢的手脚。 低头看了下，寻欢冷哼一声，“雕虫小技。” 呈蓬勃之势不断蜿蜒的藤蔓似乎受到什么阻力，唐郁瞪大了布满红血丝的眸子，眼睁睁看着他催生的藤蔓再次粉碎，墨绿的汁液当即溅了他一身。 而掐着他脖子的丧尸, 周身未染分毫。 余光瞥见在他们方位的小丧尸手指动了下, 寻欢眉峰一拢，不耐烦地掐晕唐郁，随手将他扔到胸口还在淌血已然昏迷的程然身边。 垃圾归类也挺累的, 寻欢扭扭手腕。 “你想怎么样？”丰默坐在轮椅上，苍白着脸问道。 他的脑袋里仿佛有个小人不断在翻搅挤压，疼痛致使他放不出一丝异能来抵抗, 只能任由无力感蔓延全身。 它真的很强。 强到他几乎要把它当做人来看待。 人类从古至今从未停止过进化，后来之所以被称为文明世界，是因为法则的约束，社会的进步, 以及人类对自身的规范。 茹毛饮血的远古时代, 和如今再次建立起丛林法则的末日世界, 两者之间似乎有了共通点。 人类研究出病毒，再外泄病毒，丧尸出生，人类由文明走向衰败。 然后，继续在这样的世界里寻求光明与解脱，再竖文明。 他们这个猎杀小队可以说是一直都无往不利，却在这个女人身上栽了大跟头。 她会灵活的思考，也会说话，除了与人类是对立面以及外表还是丧尸的模样，几乎与人无异。 不。 丰默看着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的女人，清晰地认知到—— 原来丧尸持续进化的结果，就是再次变成人类。 他骨节分明的手掌死死覆在自己膝头，镶嵌在眼眶里的两颗眼珠一动不动，只有最中央不断收缩的瞳孔泄露了主人讶异狂热的情绪。 烟雾灰尘一点一点散去，女人身着破烂不堪的灰色服装缓缓前行。 她的脸由浅淡的苍青转变为一片寡白，衬着那双深邃的如同漩涡般的眸子，让人愈发心惊胆战。 丰默就这么看着她轻轻一掌拍晕了挡在他面前的孟行知，右手忽而成爪，一股莫名的吸力向他袭来，再回神时，他已经被人揪住了衣领。 就近看她的感受到底不一样，丰默凝视着她暗淡却又光滑的脸，忍着头痛出声，“这就是你的力量？” 属于强者的力量。 也是他因为自己的身体而艳羡已久的力量。 甚至，他在觊觎。 寻欢提着丰默的领子走到小丧尸旁边，等了约摸半分钟，满意的看见他睁开了眼。 “他醒了。”略微机械的女声响起，“你不称职，我要带走他。” 不称职？ 丰默愣了半晌立刻压着声音反驳，“我一直都在找他。” “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你想带走他，不可能。” 寻欢转过脸，“可你不喜欢他。” “如果只是责任的话，你已经迟到太久了。我遇到他时他刚丧尸化，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死了，现在你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见他脸色着实难看，秉着不吐不快的心理，寻欢继续扎他心，“不如我们问问丰濯的意见，问问他想跟着谁。” 问一只丧尸？还是像个小尾巴一直跟着她的丧尸？ 丰默沉默了，他显然没有任何胜算。 不服气。 还有些恼怒，“你为什么一定要带着他，你们分明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吗？” 同样的话寻欢也问过自己，但她目前找不到准确的答案。 “我想怎么做不容你来置喙，”沉吟了下，又道：“我有直接带走他的实力，所以并不需要征求你的意见。” 心口一窒，丰默却也承认她的话里的真实性。 光是打不过她这一点，他们就已经甘败涂地。 “说实话，我很讨厌你。”寻欢把他丢回轮椅。 丰默敛眉坐稳，“真巧，我也是。” “你的队友们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丰濯我带走，至于程嘉——” “等一下。”丰默伸手制止她，“你就没发现，丰濯不太对劲吗？” 是不对劲。 若是往常他早黏上来了，可现在他一直睁着眼傻傻的望着她也不动弹，更别说来黏她。 忆起之前他们说过的话，寻欢表情一狠，“你们做了什么？！” 丰默默默地在心里说了句“抱歉”，才不紧不慢地收回落在丰濯身上的目光。 “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如果你答应了，我便让丰濯恢复正常，若你不答应——” 威胁她？ 再度揪着他的衣领，寻欢凑近自己寡白的脸，幽幽的吐着残忍之语，“你有什么资格来威胁我，不过一介残废之身，想要杀你——杀你们，比杀一只蚂蚁还要来的简单。” “呵。”见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千变万化，最终归于平寂，寻欢冷笑，“我说你不负责你还不承认，利用自己唯一的弟弟来达成某种交易，果然不负你们‘残血’之名。” 眼底翻滚着惊涛骇浪，丰默克制着心底的滔天怒火，缓缓道：“可你不得不答应，不是吗？” 只要她在乎丰濯，那么她必须答应。 长舒了一口气，寻欢厌恶地将他放开，“我确实想一直带着他，但也并非毫无底线。” “如果你的要求超出我能接受的范围，即便是丰濯，我也会舍弃掉。” 见他似乎是不敢置信的挑了下眉，寻欢扯扯嘴角，“跟你们比，我显然是小巫见大巫。” 她确实没有非要带着他的理由，可现在却因着莫名的执念，一点也不想丢掉他。 再者，她还在生他的气。 摆出一个放松的姿势抱起小丧尸上半身，寻欢抬手，“现在，你可以说说你的请求。” 上位者的姿态太过明显，丰默瞳仁微颤，全力压下心底霎时迸发的狠厉与杀意。 默默调整好呼吸，他盯着她垂下的鸦色睫羽道：“三天后的丧尸潮，我需要你的帮助。” “哈？！”寻欢惊讶的抬眼，“你让我们同类相残？！” 她现在怎么说也是正儿八经的丧尸一只，让她去攻击另一波丧尸，不怕她反巢吗？ 对她的惊讶充耳不闻，丰默淡淡的盯着她的眼睛，“我倒觉得，你有作为人的觉悟。” 甚至于，比他们其中任何一人还要高。 “你答应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让人来医治丰濯，届时等丧尸潮过去，你们想什么时候离开都可以，我等绝不阻拦。” 寻欢疑惑不解，“为什么要我帮忙，没有我你们不行吗？” 当然不行。 领头的丧尸快要进化到三级，他们准备了一个月就是想取了她的晶核来治好他的腿，再加上穆锦说的可以加持异能等级，这波丧尸潮的抵挡可谓轻而易举。 可一切都泡汤了，还不能告诉她真相。 她的异能太厉害，可吞天，可噬地，难怪能从末世到现在都毫发无损。 也难怪能轻轻松松就灭了他们一行人。 寻欢一低头就能看到丰濯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充斥着两个小小的她。 那里面有着对她的深切依恋。 他是一张白纸的时候，她就在他身边了。 不管他是因为雏鸟情结还是别的原因一直赖在她身边不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都没办法对他置之不理。 “我答应。” “但是，我也有我的条件。” 丰默将她一系列变化尽收眼底，薄唇稍稍弯起，“你说。” “我有三个条件，其中任何一条不答应，我都不会帮忙。” 反正她从来都处于上风，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大不了，她欺负死他们。 捕捉到她眼里的得意，丰默握着轮椅扶手的手松了又紧，无力感顿生，“继续说。“ 他还从未如此憋屈过。 “第一，我要带走丰濯。反正你也不在乎他。” 寻欢冲丰默一抬下颚，“答应？” 咬咬牙根，丰默看了眼呆呆的丰濯沉着脸点头，“答应。” “很好。” “第二条，既然程嘉还有家人，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对吗？” 丰默回头看了看躺在穆锦身上正昏迷着的小家伙，再次点头，“自然。” 寻欢正了正神色，“我信你一次，如果你还有一丝人性的话。” 约摸是话说的太多，她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干涩机械到现在的流畅清晰，基本上跟正常人没两样。 一眼看过去，除了脸色是病态的白外，根本就是人类的模样。 所以，未来的丧尸进化成功后，也都会同她一般恢复正常吗？ 沉默的气氛萦绕在两人间，一阵悉索声过后，丰默看见她将丰濯扶起来，往他手心里塞了一枚蓝色的晶核。 水系晶核，二级。 大拇指跟食指摩挲了下，丰默撇开眼提醒道：“你还剩最后一条没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丧尸（10） 窗外的风刮的呼呼的, 半掩的玻璃窗被震得哐当作响，寻欢凝望着外面黑压压的云层, 终是抬手将窗门拉上，顺手拧紧了锁关。 “寻。” 一道修长的身影来到她身后, 用着怪异嘶哑的语调叫她。 寻欢被他攥着衣摆扯回床边，在他坐到床沿时顺势将她抱进了怀里，有着一头柔顺黑发的脑袋也埋进了她的肩窝。 “寻，不看。” 虽然感知不甚清晰，但些微发痒的反应还是让她不舒服的扭了扭脖子。 “痒。”说完把他的脑袋往外推了推。 青年泄气地蹭了蹭她圆润的肩头才慢悠悠放开她，继而又像得了皮肤饥渴症一般，用他冰冷的脸颊贴上她刚沐浴完裸露在外的手肘。 那上面似乎有莫大的吸引力, 等他过足了瘾又转而去握她的手, 还亲昵的舔了口指尖。 寻欢：“”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整整两天。 那天她和丰默交换完条件后，他那几个被她弄晕的队友也陆陆续续醒了过来，随后, 便是如临大敌的强势反抗。 当然，又被她轻轻松松镇压了。 秉承着好心，她还让那个眼镜男去给程嘉的叔叔疗伤, 同时也真正见识到了治愈系异能的厉害之处。 那一把匕首几乎可以说是穿胸而入，只留了一个手柄在外面，更何况程然还流着血晕了很久，可治疗也只不过是一分钟的事。 再次被生龙活虎地威胁了一番, 寻欢却只是挥挥手以示嫌弃。 那几人眼中一直带着褪不尽的惧色, 以及暗藏在那副面容下的汹涌杀意, 她都看到了。 怕她。 但却更想杀她。 寻欢深觉这些人的矛盾之处，却也表示理解。 并非人人都能接纳与自己完全相悖的存在，还是非常强悍的存在。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只要末世一直是这样的境况，两者便会永远抗衡下去。 醒来得知丰默与她进行了交易后，那几人也只是鼓噪了下就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毕竟，他们的队长放个屁都是香的。 接下来便是一连串伪装，利用层层关系将两只丧尸藏进基地的举动并没有别的人类发现，更遑论，寻欢的模样除了衣服破烂些基本与人无异，只不过表情过于冷硬寡淡了点。 进入基地第一件事就是让人为丰濯解除药剂带来的效用，不过一个小时，那只黏人的跟屁虫小丧尸，又回来了。 丰默安排给他们的地方非常偏僻，也很荒凉，但里面好歹家具齐全，浴室也可以用，随后他们还派人送来了柔软的被褥。 即便是不需要睡觉，但本着为人的精神寻欢也情愿待在舒服一点的环境。 看着小丧尸不住在她身上乱拱，寻欢心累的皱了皱眉，“丰濯，你真的不想回到你哥哥那边吗？” 抱住她的小丧尸想也不想的摇头，“我不！“ 药剂解除他就恢复正常，临别前丰默只是深深地看了眼丰濯便扭头走了，只剩轮椅还在地上咕噜咕噜响。 寻欢将他带回来才发现，他的思维方式开始有了显著的变化。 他还是黏她，目光也时时刻刻追逐着。 但自从她有口能言后，他居然在模仿她。 虽然发出的声音不伦不类，蹦出的也尽是奇奇怪怪的话，她手把手教了一天后，才引导成现在这样一个字两个字往外蹦的说话模式。 不过大体上的意思他全都明白，只是表达上欠缺了些。 知道不能过于强求，寻欢因为他能说话而变得急切的心，开始逐渐平缓。 这样就可以了，他还会成长。 “寻。”丰濯见她突然不说话一直盯着她看，有些慌神，“不回，要你！” 紧接着又凶巴巴地瞪了瞪眼，“杀！讨厌！” 寻欢虎着脸敲敲他的头，“不可以杀人。” 随后又有点好奇，“不过，为什么讨厌他？ 哪知小丧尸就跟点燃的炮仗似的，当即放下她，站起来一脸狰狞地冲着门外低嚎了两声，眼中的墨黑夹杂了浓郁的猩红。 “他。”丰濯右手握住虚空使劲捏了捏，“杀！” 这么讨厌？ 寻欢心情有点好，“嗯，我也讨厌他。”还有点想杀他。 不过现在，时间不合适，地点也不合适。 “嗬！”小丧尸喜滋滋的压着嗓子又吼了声，“他，打你，杀！” 被这样维护，寻欢更开心了，“过来。” 听到指令丰濯立马咧着嘴跑过去，一把握住她伸过来的手，“寻，不走！” “嗯，不走。”寻欢看着他专注而执拗的神色，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些。 欢字他死活发不出来，一教就是奇怪的音调，见他能完整的发出寻音来，寻欢就默认了他给予她的这个称谓。 带他回到这个小屋后，她解释了他昏死前的来龙去脉，丰默是他哥哥的事也没隐瞒。 但他全然一副没心没肺毫不在乎的样子，寻欢也渐渐放了心。 “这个给你。”寻欢把丰默临走时给她的平安扣拿出来，“他说这是你妈妈走之前嘱咐他交给你的，要你好好收着。” 丰默说这是他母亲的遗物，他们兄弟俩一人一枚。 在末世来说，这样的遗赠总是令人遗憾和唏嘘的，但丰默的冷凝和丰濯的疑惑都把这份复杂的情绪冲淡了。 寻欢将平安扣系在他脖子上，只觉得那一圈青釉玉质几乎和他胸前的淡青色皮肤融为一体。 颜色很相近，寻欢眯着眼观赏了片刻，忍不住伸出手摩挲。 水青色被她惨白的手指衬着，看上去越发光润通透，脑袋也不由凑的更近。 小丧尸懵懵地下压着脖子，眼睛只能看到她的头顶。一个瘆白的璇儿安扎在发心，周围是一片浓密黝黑却暗淡无光的发丝。 像一朵正在盛开的，黑暗与浓稠并重的花朵。 丰濯脖子稍微转了转，看着自己刚才似乎痒了下的手掌，闪着一口银牙按上了寻欢的头顶。 脑袋突然一重，寻欢头一低，手上的绳子跟着往下扯，那股压力也越发重。 根本就是死循环。 “放开！”寻欢用空出来的手捏住他的手腕，威胁地紧了紧，“赶紧松开！” 不知道自己力气有多大吗？她感觉脖子快被头上的大手压断了。 发出一声委屈的气音，丰濯才怏怏的收回胆大包天的爪子。 翻着白眼把平安扣塞回他松松垮垮的衣领里，寻欢狠狠一推，身娇体软的小丧尸就倒在了床上。 反应过来立马起身，丰濯去抱她的腰，哼哼唧唧好半天，“不气。” “撒娇用的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啊。”寻欢两手并用去掐他的脸蛋，“你说不气就不气，我这么好说话？” 假装自己没听懂，丰濯眨巴了下眼睛，吧唧一口亲上寻欢凑近的脸。 见她没有凶他，刚才的触感也好极了，小丧尸想也不想地再次亲过去，而这次是正对着她微启的嘴唇。 很凉，也很软。 像夏天吃完一根冰棍儿后，自己舔自己嘴唇的触感。 一次唇角，一次嘴唇。 她的初吻，献给了一只丧尸。 还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丧尸。 寻欢心情很复杂，有点恼怒，有点惆怅，还有点—— 想打人。 于是这一晚，小丧尸挨揍了。 还被勒令睡地板。 * 第三天如期而至。 丧尸潮，来了。 一大早丰默就派人过来接他们，出门时寻欢给丰濯好好伪装了一波，帽子口罩手套齐备，外面还套了一件黑色的连帽衫。 她自己则随便穿了件同色风衣，远远的看上去，两只丧尸如同穿了情侣装。 至少看到他们的丰默，第一感受就是这样。 “寻姐姐！”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他们几人背后传来，寻欢眸光一闪，那个小小的身影如同一颗炮弹狠狠扎进她怀里。 “寻姐姐。”程嘉憋着眼泪轻轻叫她，毛躁的脑袋在她腰间蹭了蹭，两只短短的胳膊紧紧抱住她不放，似乎怕她下一刻就会推开他。 “你真的要把我留给他们吗？”抱了半晌他才仰头看她，婆娑的泪眼里满含控诉。 “你还有亲人，”看了看前方看着这里神色焦急的男人，寻欢心中一宽，蹲下来半揽着他，“告诉寻姐姐，这三天，那些人对你好吗？” 程嘉质问的脸色一僵，咬着牙根道：“好。” “你们是彼此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对你好是应当的。” “程嘉。”寻欢捏了捏他又长了不少肉的脸，轻松地道破事实，“其实对你来说，留在他们身边也并不难接受，对吗？” 他只是愤怒她把他交给那些人，昏迷状态下的他固然反抗不了什么，但醒来后的三天，他可以说是过得很好。 即使他不在身边，寻欢也会在固定的时间用精神力探测他的处境。 周围清一色都是男性，几个大男人乍一见这么一个小孩子，除了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后来也试探着去接受他，照顾他。 努力把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都送到他面前，就连丰默也偶尔会关照一番，再同几个伙伴对他的身手加以训练。 怎么看都比在她身边好。 寻欢看着他青红交加的脸上满是不自在，拍拍他的脑袋，眼角眼尾都是了然。 “过去吧。” 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中途陪伴，她一时好心或许会让那个孩子产生深深地依赖感，但他身边的人同样有那个能力做到。 三天时间，他眼里当初的那份挣扎已经全然不见。 寻欢揉揉额心，忽然有点疲惫。 “寻。”小丧尸默默贴过来，“他，不要。” “我，要。” 手心里塞了两根跃跃欲试的手指头，还是一如往常的冰冷，寻欢揉捏的动作一顿，覆在手掌下的眼睛，忽而弯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丧尸（11） 第一次直面丧尸潮是什么感受？ 寻欢站在围墙上望着下方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丧尸群, 只觉得后背突然间蹿升了一股寒凉之气。 是对人潮的天然畏惧。 密密麻麻的丧尸接踵而至，飘来的腥臭气息愈发浓重, 寻欢侧头看向一旁的丰默，恰巧他此时也在看她。 “你确定, 一个不留？” 丰默慢慢收回视线，再度盯紧下方乌压压的丧尸群，沉沉道：“不留。” 因着她和丰濯的进化速度，之前他们商讨过，既然现在还没有全面净化的能力，故而——全部绞杀。 见她垂着眼神色不明，丰默出声提醒, “还请你不要忘记, 三天前你答应我的事。” “放心，”寻欢斩钉截铁的说，“绝不食言。” 说完她就将手中温养了几天的风窝扔下去, 灰色的虚影随着降落一点一点往开拉扯，在人群的惊呼声中延伸成一片巨大的天幕。 丰默手边是全神贯注备战的几个伙伴，他们不停放着自己的异能, 强悍的实力碾压下，丧尸堆扑了一波又一波。 头顶的光尘被乌色吞没，耳边是人类混合着丧尸的吼叫声。他仰着脑袋遥遥的看了一眼那块遮天蔽日的幕布，恍惚间, 扑面而来的压抑感夹杂着微势的悸动, 渐渐占满了心头。 他在神往。 命令还没下, 她并没有开启那道最重要的开关。 丰默将脑袋转向右边，从她的黑色衣角一点一点上移，视线停在了格外刺眼的白色下颚。 绕过泛着白的嘴唇和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他终于看到了她的眼。 那里面反不出一点光色，几乎能凝成实质的黑像他幼时做过的最黑暗的梦。 充满压迫感，令人颤栗却又想紧紧抓住些什么的，噩梦。 丰默忽然大喘了口气，暴起青筋的手略显痛苦的握住早已没有知觉的膝盖，脸上的神色狼狈又奇异。 能获得这样的力量就好了，他在心里如是说道。 —— “自己小心。”寻欢叮嘱完丰濯就操纵着精神力飘到半空。 她如同高高在上拯救世人的天神，漠然地俯瞰着这一地的丧尸，余光看见丰默冲她点头，精神力阻断两方对战后，五指摊开用力一压，头顶的灰影便开始持续翻滚搅动。 不多时，灰幕里突然拧出一股灰色风璇，随着搅动的势头越来越大，下方还在垂死挣扎的丧尸被卷到半空，眨眼间就没入了风璇里。 而随之卷入的，还有周边的沙砾断肢，以及被连根拔起的树木草根。 精神力那头的人都张着嘴一脸震惊地看着寻欢大显神威，丧尸一个个还来不及嘶嚎就被收入头顶搅弄的灰色漩涡里，生理心理都得到了满足，被这些吃人的怪物迫害太久，他们心里早已千疮百孔绝望横生。 不过现在，属于人类的救世主，来了。 寻欢没有时间理会他们，因为她的异能被消耗的太快了。 快到她现在居然能感受到久违的疲意。 丧尸实在太多，因着这个集中了全国近一半人类的中心基地，它们都嗅着香味一股脑儿往这里跑，只等着墙倒众人推后吃它个爽快。 凝目远望了下，寻欢咬咬牙，继续释放着体内剩下的异能。 还有三分之一。 只要这最大的一波过去了，剩下的都不足为惧。 忽然，寻欢感受到了两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正往这里飞速驶来，当下大惊。 不过是短短几分钟的事，估算了下人头，权衡利弊之下寻欢决定撤退。 异能停了，还在往半空升的丧尸“呼啦”一下子全部掉在地上，几秒钟后，又精神奕奕地爬起来继续往围墙边冲。 撤掉精神力，寻欢拧了拧眉退回高墙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丰默坐在轮椅上，动了动艰涩的嘴唇问道。 “难不成你是傻子？”寻欢冷笑，“你的精神力不是很强？喏——”她扬了扬下巴，“你不妨探测一下，前方或许会有惊喜。” 惊喜？ 丰默疑惑地转头，当下放出手中的几道追影，十秒钟后，他阴郁冷漠的神色变了。 不同于下方那些低级丧尸的气息，前方检测到的一大一小，明显是二级丧尸。 还是即将要进化的那种。 眼里冷光乍现，丰默睫毛轻颤，冷声道：“程然，准备。” “得令！” 这不是寻欢第一次看见五人作战的场面，但哪一次都不如现在的这一次来的震撼。 他们的默契度与力量的相互融合都把握的恰到好处。 程然背着丰默飞到围墙下方，剩下的三人紧随其后呈保护状将他们围在中间。 孟行知用自己的雷电之力在前方开路，两边的丧尸集中往外倒，身上流动的幽蓝电流滋滋作响。走在后面的唐郁不停地甩出种子，种子一落地就被催生成坚硬粗壮的褐色藤蔓，一圈一圈将四人从后方权权包围起来。 而穆锦。 寻欢看着他闲庭漫步般游走在保护圈外，周边想要靠近他的丧尸还没摸到他的衣角，就被统统碾成了碎块。 是空气挤压。 他很聪明。 空间系异能往往只有装载物品这一项功能，但他却能自己发掘出这么一个杀伤力巨大的巧技来。 “寻，不看！”丰濯在她认真观察的时候摸过来捂住她的眼睛，负气地瘪了瘪嘴，“不看！” 寻欢拍下手，瞪他，“你不看我看。” 恹恹地抠了抠手心，丰濯正想去拉她的手，却发现那寡白的一片上沾染了些许青黑。 “伤！”他急急的扯过那只手，“寻，伤！” 伤？ 哪里伤？ 寻欢一侧眼就看到小丧尸急慌忙慌的样子，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才发现自己的手背上有点点脏污。 估计是刚才绞杀丧尸时蹭到的，她也没太在意。 寻欢指指天上，又指指地上稀拉了很多的丧尸，“是它们的，不是我的。” 小丧尸反应过来怔了怔，神色还是过于呆滞，“怕。” 随后默不作声地放出几缕水流，细细地把那些青点洗干净。 “香！”丰濯睁大了眼睛，用自己冰冷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吃！” 寻欢被他弄的哭笑不得，“别闹了，现在对付这些丧尸群才最要紧。和我一起下去吗？” 丰濯狠狠点了点头，“要！” 围墙内的众人向她投来的种种视线寻欢没空管，她托着丰濯下地，从腰上取下两把锋利无比的短刀。 “给，”递给他一把，“我训练了你那么久，这次让我看看成果。” 这个世界的身份对她影响颇深，亲手灭了无数丧尸后，她内心的暴戾时不时滋生一点，在今天的丧尸潮上达到了顶峰。 兴奋的舔舔唇瓣，寻欢用刀尖指指就近一只丧尸的脑袋——那是晶核的位置，“走！” 丧尸没有五感，即使现在恢复了些，也不过是原来的十分之一，所以她和丰濯都需要养精蓄锐，不然等异能耗光，等待他们的下场将会是——卸磨杀驴。 他那个哥哥对她的异能和晶核，可是一直都念念不忘。 若是丰默在丧尸潮后还贼心不死想对她动手，这个世界她杀了无数丧尸，就是没杀过人。 而她，并不介意让自己手里沾上血腥。 —— 杀丧尸取晶核取的正嗨，两只高级丧尸的气息突然到来，寻欢嘴唇一弯，脸上浮出一个恶意的笑容。 看来他们解决不了啊。 既然这样，她再接手的话，战利品就是她的了。 这样想着，寻欢身形一动迅速闪到两只丧尸面前，精神力狠狠朝他们压了过去。 晕了。 很好，她很满意。 叫过还在挥舞着短刀的丰濯，寻欢和他一手提一个，一阵细小的风从两人脚底升起，空中几道人形虚影一晃而过，原地只留下了一圈好似被碾压过的黑色泥土。 于是等五人小队回来时，一个个脸色比那污泥还要黑。 “太他妈狡猾了！”程然恨恨的啐了口，“现在的丧尸居然都玩的这么溜吗？！” 他们几人刚与高级丧尸碰面，还没来得及开打，另一只小一点的丧尸拉着大丧尸一溜烟就跑了。 其中一只还是罕见的速度异能。 一脚踢飞了摇晃着扑上来的丧尸，程然绷着的脸稍稍松了点，“老大，他们走了就走了，反正那两只暗地里教唆的，和这密密麻麻一大帮子基本上都没了，咱们后面也能轻松很久。” 确实很轻松，a市三分之二的丧尸都被她消灭了。 穆锦和唐郁将沉默不语的丰默扶进轮椅坐好，由孟行知推着他回去。 “剩下的你们自己解决，至于他们” 话没说完，丰默先叹了口气，“就先这样吧。” * 幽林深处，暗巢里。 寻欢握着两颗半个手掌大的晶核掂了掂分量，“应该够了。” “丰濯，你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丧尸（12） “丰濯, 你过来。” 寻欢把其中一枚晶核给他，“它能让你提升到三级, 你拿去好好的吸收了。” 两只丧尸的尸体还倒在一旁，被剖开的脑袋中间流动着分外浓稠的青黑液体, 给黑色的土壤再添了一层污色。 寻欢将另一枚晶核收好，给正在吸收晶核的丰濯布下一道精神力就径自走向别处。 暗巢深处她一直没来得及去，据说里面有危险的变异兽和变异植物，她倒是很想去看看。 不过目前还是丰濯的进化要紧。 又在周边绕了两圈，没有发现外来者的可疑迹象，寻欢便收了心回到丰濯身边。 半个小时还没吸收完，二级晶核的巅峰力量可见一斑。 忽然, 正在沉目吸收的丰濯发出一声闷哼, 似乎遭受到了莫大的痛苦，不过几秒钟，脸上的神情也跟着变了。 寻欢扶住他颤抖摇坠的身体, 让自己的精神力温柔的包裹着他的大脑。 “放松。”寻欢两手贴上他的太阳穴，轻声安慰，“别怕, 马上就好。” 然而下一刻，本来已经在好转的丰濯突然发了狂一般狠狠推开寻欢，两只手死死抱住自己的脑袋，不住在地上嚎叫打滚。 怕他在这个关键时刻引来别的丧尸或者人类, 寻欢眉宇微拢, 直接放出了风窝, 让它在二人前方——也就是密林入口稳稳展开，如同一道灰色门扇。 扣住丰濯两只手腕，寻欢不让他继续疯狂抓自己脑袋，两手齐齐用力，上半身马上就被禁锢在她的怀里。 “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寻欢一边安慰一边用自己的精神力去引导那股格外澎湃的力量，它此刻正在蛮横地冲撞丰濯脑袋里的晶核，看那气势是要将它撞的破碎才会停下。 寻欢心中一怒，开始了漫长而强势的反压。 又过了半个小时，被她层层剥离的最后一丝力量融进晶核内，怀里的小丧尸也不再抽搐抖动。 “丰濯，好些了吗？”寻欢见他将脑袋埋进她怀里一动不动，有些担忧。 “奇怪，融合好了啊”寻欢烦躁的抓抓头发，伸手去推他，“丰濯，丰濯？” 还是不动。 他太过安静，不动不说话，寻欢心里渐渐漫上几分不安。 握住他的肩膀把他用力翻过来，寻欢立马怔住了。 他进化成功了。 但，仿若失明一般瞳孔涣散又是什么情况？！ 寻欢拍拍他的脸，“丰濯，能听到我说话吗？” 还是呆滞，再拍，“丰——！” 手腕被握住了，两肤相贴时还传来了一声细微的贴肉声。 寻欢不由瞪大眸子，“你没事了？” 丰濯眼珠滚动了两圈，淡白的嘴唇动了动，“寻。” 声音清越而有力道，再也不是之前的嘶哑怪异。 “你刚刚是怎么了？”寻欢抽出手腕，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先坐好。” 丰濯撑着地坐起身，不再浑浊的眼白部分衬着他又黑又透的虹膜，看上去格外清澈。 而他正用着这样的一双眼睛在看她，寻欢嘴唇抿起，心口涌动。 “我”丰濯怔怔的看着她，“我好像，恢复记忆了” “我想起了很多事，包括我死去前的，我又是如何感染为丧尸，以及——” 以及跟在她身边的时日里发生的点点滴滴，在混乱的记忆里被他梳理出来，逐渐变成心底最重要的一部分。 “这样啊。”寻欢恍惚了下就习惯性去摸他的脑袋，可在快要碰到后又马上缩回去，垂眸的她自然也没看到丰濯眼里亮了又熄的明光。 恢复正常后拥有了之前的记忆，言语行为也更像人，或者说，进化后的丰濯，已经成功变回了人。 不知道怎么的，寻欢有点怅然若失。 “为什么要失落？为什么要叹气？”丰濯眸光不断变幻，几个呼吸之后，眼瞳深处依恋重染。 “我还是我，一直都没有变。”丰濯在衣服上蹭了蹭自己的手指，抬手捧住她的脸，“丧尸是我，现在的我也是我，你不用来区分，因为我们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被捧着脸的寻欢眉头一挑，“你确实，是一个人？” 严格来说，还活着的人和尸化后没记忆的丧尸，已经算不上是一个人了。 可他居然在进化后又恢复了生前的记忆，寻欢感到不解。 “你为什么，可以恢复记忆？” 丰默的基地里不缺被研究的丧尸，可也没听说过哪知丧尸进化后可以恢复记忆，就连先前被她亲手挖了晶核的两只高级丧尸也没有。 或者说，哪天找一个三级丧尸观察一下？ “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顿了顿，“你等我一下。” 丰濯放开她，走到几步之外背过身不知道做了什么，回来时脸上和手上的皮肤已经变得同她一样寡白。 “这样是不是好看一点？”丰濯蹲在她身前，抓住她的手往自己干净的脸上放，“我喜欢我现在的样子，你呢？” 眨眨眼，他用自己的脸蹭她的手心，“你还没回答我，你喜不喜欢。” 跟丧尸时的模样相比，她自然更喜欢他现在干干净净眸色清透的样子，他的一系列举动，也稍稍安抚了她波澜起伏的心情。 “嗯。”寻欢回应他，“喜欢。” “那就好。”丰濯松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扯，寻欢就落入了他冰冷的怀里。 抱住她满足的蹭了蹭，丰濯在她耳边说着话，声音里带着餍足的笑意，“好喜欢你。” “刚才你的眼神忽然变得陌生，吓到我了。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我的。” 舔了舔近在眼前的白软耳垂，丰濯拥紧她，“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寻欢推开他，似笑非笑地说道。 丰濯瞪眼，“不管，就是我的。” 这么孩子气？ 寻欢啼笑皆非，还以为他恢复记忆后的性格会和之前不一样，现在看来也没什么不同。 不过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你真的没事了？刚刚吸收晶核的时候差点出事。” 寻欢戳戳他晶核的位置，“那股力量有点狂暴，不过还好，我还能镇压的住。” “是。”丰濯唇角漾起笑意，“你最棒。” “咳。”不自在的清清嗓子，寻欢勉强压住翘起来的嘴角，“还行吧，勉勉强强。” “不用谦虚，反正，谁都打不过你。” “这倒是。”寻欢摸摸下巴承认了。 “对了，”指向幽林入口处，“你现在放出异能试试，看它多久才能被吞噬掉。” 丰濯点头，凝神放出几支水箭，狠狠射向竖立在前的灰幕。 结果刚挨上来不及挣扎就被吞噬了，前后不过两秒钟。 “” 寻欢看着他惊愕又了然的神色轻笑，“该。” “你的异能果然厉害，不管我怎么升级都打不过就是了。”鼻尖微耸，丰濯收回手，“不过你这么厉害我倒很高兴，这样就没有任何人能欺负你。” “丧尸也不能。” 他说这话时的神情略微傲气，眼睛里既带着对她的肯定，又带着隐隐约约的暗喜，而这份神态取悦了她。 “我们来打一场怎么样？不用异能。” 丰濯沉吟片刻拒绝了她，“我不要。” “怕挨打？” “不怕。” “那就起来。”寻欢用脚尖踢踢他的小腿，“既然恢复了记忆，那之前我教了你那么多你都还记得吧。我现在手痒痒，想打架，你敢不敢？” 被人问敢不敢，丰濯顿时暴起，“来！” 然后，一分钟过完，他被揪着衣领狠狠按在地面，肚子上还抵了一条屈起的长腿。 “怎么样？”寻欢动了动膝盖，“你弱爆了。” 丰濯泄气，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我承认，不过我也没想着能反攻你。” 寻欢松开他，“小丧尸，反攻是要有实力的。” 丰濯躺在地上专注地望着她，眼里破碎的光逐渐凝成一点，形成了独特又奇异的温柔，但身上的人显然没有发觉。 “怎么样，现在舒畅了吗？” “你知道？”寻欢疑惑道。 “我知道，所以你拿我出气也没关系。” 不自在地挠挠手心，寻欢收回压在他肚子上的腿。 他性格里的变化程度她一时有点接受无能，不知道怎么排解郁闷，没想到跟他打了一架倒是给消磨掉了。 叹息一声，寻欢伸手去拉他，“起来。” “看来我得慢慢习惯你的改变。”拈起他身上的一片枯叶，寻欢五指收紧，叶子顿时化为一撮碎片。 “你现在要回到你哥哥那里吗？” 有记忆和没记忆的区别，前者她没有支配权，而后者却有。 “以前我一直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要带上你。”寻欢回忆了下，直视着丰濯的眼，“我想，也许是因为，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太过让人沉溺，沉溺到忘记另一个人原本跟你，并不是一路。” “你那个时候太过稚白，我有那个能力带着你，就没有想过不要你。哪怕后来我们遇上了程嘉，又遇到了你哥哥，我也能从他手里将你抢回来。” “现在呢？拥有完整记忆的你可以自行选择去留。” 丰濯心口一跳，“不用选择，我从一开始就想要你，现在也是。” 被人怀疑丰濯感到生气，但他更加知道她这份怀疑下所暗藏的心情。 她在不安。 看到听见他的回复后，她清丽的脸上又升起他最喜欢的笑容，丰濯眸色一深，也随之笑起来。 没关系，只要他们一直在一起就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丧尸（13） 跟恢复记忆后的丰濯又相处了一段时间, 寻欢总算完全接纳了变化颇大的他。 虽然没有从前那么黏人，还变得老妈子了些, 不过在她看来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在暗巢里待了几天，寻欢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这天, 寻欢一如往常坐在一颗大树上发呆，而丰濯则坐在另一根枝丫上，但视线仍然时不时看看她。 听见她又叹了声气，丰濯眼尾一转，“寻，你又无聊了？” “是啊。”寻欢托着腮不知道在看哪里，双眼呈放空之势。 在这个世界待的并不久, 但寻欢却感觉越来越疲惫, 不是身体，而是心。 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既不想走出去, 也不想旁人再进来。 故而，这个地方可以说完全是她的地盘了。 盘踞之地赶走别的牛鬼蛇神是常态，她目前就想安安静静的待在这里, 哪里也不想去。 她和丰濯都不吃人，也就没想过去抢人类的晶核。而丧尸，如果不是三级的话，杀了也没什么意义。 寻欢掰了一根绿枝, 一缕一缕将叶片撕烂, 再看着它零零落落飘在地上。 实在是很无聊啊。 无聊到她有些犯困。 等等。 犯困？？？ 没听说丧尸还带睡觉的。 “丰濯, 你跟着我多久了。”寻欢转过眼问他。 三级以后进化的特征已经非常明显了，似乎每隔几天都会有很大的变化。 例如他逐渐消退的长指甲，不再僵硬化的肢体行动，和他说的越来越流利的话语，以及眼里容纳的，不再单一的感情。 方方面面都在向她表明，他在外力的作用下是用多快的速度在变成人。 但和她还是不一样。 寻欢睫羽微眯，仔细打量着他似乎有了点血色的脸。 最明显的，就是他从肉白变为浅粉的嘴唇。 一个璇身飞到他那根枝丫上，两个人的重量让不太粗壮的分枝发出“吱呀”的声音。 寻欢刚坐上的腿一僵，眼神四处寻找，瞥见另一颗大树中间部分刚好有两根分叉的树枝后，揽着丰濯的腰就跳到了上面。 “”丰濯不自在的摸摸耳朵，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脸有点烫。 揪了一片大树叶来回转动，见她没有看他后，他目光一滞，不知是高兴还是失落。 寻欢拍拍屁股下粗糙的树皮，放开丰濯的腰，两手撑在身后，身子微微后仰，两条悬挂着的小腿无意识前后摆动。 像个甚感无聊却不知道该怎么做的小孩子。 丰濯唇边升起一个自然的笑涡，“你刚刚问我，跟了你多久？” 寻欢眯着眼懒洋洋的“嗯”了声。 笑涡又深了点，“一年半了。” “这么久了啊。”寻欢怅然道。 “很重要吗？” 寻欢食指弯起，用长长的指甲抠着一块翻起树皮，“也不是，就随便问问。” “你好像和我不太一样，具体”寻欢歪着脑袋看了会儿，“其实你也发现了吧，我和你的进化总体上好像不大一样。” 唇缝抿成一条直线，丰濯悄悄躲开她直勾勾的目光，“嗯。” “‘嗯’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 不高兴的气哼了声，寻欢把手上的树皮用力扔下去，“你说，丧尸最终的进化目标，是不是就是变成彻头彻尾的人类？” “除了外表、感官、眼神、血液这些，如果连自己的食欲都可以控制，甚至以后再也没有吃人的欲望，那丧尸变人也不是不行。” “你说的这些目前只有你我可以考据，最起码”丰濯脸上的神情郑重起来，“别的丧尸身上显然没有这些特征，我们看到的二级丧尸，包括之前快要进化到三级的，都是没有任何思维满脑子都是吃人的，而且行动力除了异能附加基本上都是僵硬状态。” 寻欢笑笑，“这就是我觉得最奇怪的地方，”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才是最奇怪的。”丰濯朝她挪了点，“现在回想起来，当初我遇到你时，你应该就有自己的思想了。” 丰濯两手比划了两下，“除了行动上受到这具身体的阻碍，在我看来，你分明就是人。” “为什么？” 寻欢瞳孔微缩，避开了他的眼，“为什么啊，我也想知道。” “寻。”丰濯握住离他最近的一只手，“我不是想质问你，只不过你这样的存在太过突兀，我有点怕” “怕？”寻欢盯着他黝黑的瞳色，“怕什么？” “难道你觉得我是大魔王，怕我吃了你？” 丰濯好笑的捏捏她的手心，“别乱说，你要真吃了我我也认了” 最后半句话仿佛是在喉咙里咕哝了一声，导致寻欢根本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 “没什么。”丰濯摇摇头，“我说的怕，不是指怕你这个人。” 那种怕他也说不上来，就像是—— “就像是，怕你消失的那种怕。”丰濯又挨近了点，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问，“所以你，会突然就不见吗？” 寻欢莫名有点心虚，轻咳两声转开眼，“我好好的在这里，怎么会消失，不要胡思乱想。” 丰濯察觉到她语气里的假意，探过身体去掰她的脸，“真的？” “真真哒。”被捂着脸，最后的语调都变了。 寻欢在他收回手时正想要报复回去，突然感受到暗巢深处似乎有些暴动，立马兴奋起来。 “走走走，去看看。”说完就拉着丰濯跳下大树，控制着精神力继续往里走。 似乎有点不对劲，丰濯蹙眉叮嘱，“不管你有多厉害，还是要小心一点。” 寻欢眼瞳幽深，里面好像融进了一团小小的火焰，她一边走一边回应，“知道了知道了，赶紧走，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语气里满是敷衍，丰濯无奈的叹气，却下意识提高了警惕。 因为无聊寻欢之前来过巢穴深处，但每次遇到的都是些缠人的变异植物和一些虽然高阶但仍旧干不过她的变异动物，看到它们一个个趾高气昂地想将她赶走却反被她打的灰头土脸的样子，她就止不住兴奋。 骨子里的好战因子在这个世界彻底被激发。 两人到地方先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这才仔细观察着前方的惊变。 这是一个由参天大树和荆棘藤蔓组成的天然巢穴。 形状似球，占地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 黑褐色的藤蔓一圈一圈来回环绕，根部稳稳扎在地底，表皮生出了墨绿的肥枝大叶，以及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足有脸盆大的各色食人花。 寻欢还能看到花瓣中央那张充满利齿和口水的大嘴。 藤蔓圆球三分之一都在地底，剩下的三分之二安扎在地表，像一张怪兽张开的巨嘴，黑洞里发着蛊惑的香味，只等着变异兽或者人类闯入这里时一口将他们吞下肚。 而此刻，那个黑洞里不断传来痛苦又压抑的嘶吼声，震得顶端的食人花们都萎缩了些。 “走。”寻欢咧开嘴笑了笑，示意身后的丰濯跟上。 丰濯看见她露出来的两排白牙，和脸上跃跃欲试的神情，莫名其妙打了个冷噤。 不过能消磨一下无聊的时光也好，他一点也不想看见她脸上再出现那样的表情。 说寂寞不像寂寞，说空虚不像空虚。 像是什么都不在意，找不到好玩的事情就能随意抛下这里，再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而身后的一切，都可以被她随便舍弃。 丰濯凝了凝眉眼，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捂住心口的手掌，感到奇怪。 刚才，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拧痛了下。 “磨蹭什么，赶紧跟上！” 她在叫他，蹲在一颗大树后面冲他招手。 软软的爪子衬着她兴奋之意溢于言表的脸蛋，像极了一只猫儿。 还是招财的那种。 不是错觉。 拧痛过去，接下来是跳动。 咚。 咚。 咚。 一声一声，缓慢而有力。 “你在干嘛？！再不过来我自己进去了！” 寻欢催促着立在原地垂首的人，因为些微不耐烦，脚尖使力碾碎了脚下一颗顽强的小草。 丰濯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因为惊骇此刻瞪圆了眼，中间的墨色瞳孔正不断往里收缩。 他竟然，有了心跳。 泄气地“啧”了一声，寻欢大步流星折身回去，狠狠戳了戳突然发呆的人，“你搞什么啊，我还想去探险呢，好心情都让你破坏了。” 丰濯一抖，回神后一把握住戳着他胸口的指头，声音里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和迷茫，“我，我有心跳了” 寻欢睁大眼，“你说什么？！” 缓了缓，丰濯索性握住她的手掌用力贴上自己的心口，眨也不眨地盯着她震惊难掩的眸子，“感觉到了吗？” “你怎么——” 还没问出声的话被重新吞入喉间，脚下的土地开始剧烈摇晃，一个不稳寻欢脚步一颠差点倒下去。 丰濯眉峰一攒，“抱紧我，我们躲到树上去。” 寻欢点头，脚尖一蹬二人就跳到了就近的大树上，还是一颗虽然茂密但视线颇好的大树。 “嘘！”寻欢捂住丰濯欲张的口，面色顿时严肃起来。 了然地点头，丰濯任由她的手覆在自己嘴上，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 那是，正在进行搏斗的一只变异黑豹和高级丧尸。 寻欢观察着对方的精神力，随后笑开了眼。 正愁没丧尸送上门来让她观察呢，现在就来了。 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的感觉超棒，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唇角，寻欢从头到脚都兴奋起来。 要抓住它。 寻欢放开自己的爪子，拉着丰濯的衣领让他低下头，“咱们等会儿再下去，也让我坐享一次渔翁之利。” 她的嘴巴凑的很近，就在他颊边，冰冷的气息从嘴里吐出来，在耳边来回萦绕着，却让他莫名有点想闪躲。 丰濯微微侧过头，不敢看她。 耳朵肯定红了。 寻欢敲敲自己的脑袋，决定利用这个间隙检查万分不对劲的丰濯。 “心跳居然——是真的。”寻欢难以置信地瞪着他的胸口，似乎是想穿透自己的手掌和衣服看清他的心，是不是真的在跳动。 丰濯喉结滚动了两圈，沉缓地点头，“是真的。” 怕惊动下方还在打架的丧尸，两人都在说着悄悄话。 寻欢鼓了鼓脸颊，食指骨节搓搓寡白的半圆，“我觉得，你马上就要脱离丧尸的身份了。” 完了又自我确认一番，“是这样没错。” 但丰濯担心的显然不是自己，“一会儿回去再说吧，你不看看让你牵肠挂肚的那只丧尸吗？” “尽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寻欢并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满和酸意，拍拍他胸口，视线就追着下面的丧尸跑了。 那只丧尸脸上脏的看不出年龄，只能从衣服上断定它是男性。 行动不似她遇到过的丧尸那样迟缓，但也绝不灵活。 可精神力很强，异能是瞬移？ 寻欢眼睁睁看着它被黑豹掀翻后瞬移到它屁股后面，伸出一双利爪毫不留情地刺过去，黑豹痛嚎一声躲开时尾巴还被带下了一大块黑色皮毛。 实战能力很强。 两个都是速度比拼，身为丧尸居然也没有落得下乘。 “很厉害。”丰濯小声说着。 寻欢附和，“确实。” “不过”寻欢哼哼两声，“我才是最厉害的。” 丰濯低头无声笑起来，发出的气音也小了点，“我之前就说了，谁都比不过你。” 大树下的空地上，丧尸和黑豹打得不可开交，时不时传来一声怒吼和低嚎，震得周围的小动物四下逃逸。 寻欢感兴趣地挑挑眉，“你说，我把黑豹收了怎么样？” 丰濯愕然，“收？怎么收？” 寻欢像看傻瓜一样看他，“收坐骑那样收啊，应该会很爽。” “丧尸我领回去观察它的变化，黑豹就当成宠物留在身边，怎么样？” 丰濯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停了下，才慢慢的又动起来。 “不怎么样。” 不喜欢。 不喜欢有别的东西在她眼前晃。 丰濯手腕翻转，凝出了一根水针。 杀掉就好了，她就不会想着要留下。 “那算了吧。” 正要射出的水针一顿，在指尖化成水珠。 丰濯低头看她，正好对上那道清晰明了的目光，“你说，算了？” “嗯，算了。” “我本来就是开玩笑的。我这个人怕麻烦，之前养一个程嘉就够闹心的了，好不容易把他送走，我才不会再给自己找罪受。” “更何况——”寻欢皱皱鼻子，“有你就够了。” 宠物的话，一个就够了。 丰濯压抑着唇边即将蔓延而出的笑意，瞥了眼下方呈虚弱之势的一人一兽，颤着嗓音说了个“好”字。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寻欢也悄咪咪笑起来。 “咦？黑豹死了诶。” 声调里不知是遗憾还是无谓，总之丰濯听的眉心一跳，心里也大大的松了口气。 “愣什么神，走，下去看看。” “好。” 两人飞到下方站好，丰濯看着树顶与地面的距离，对她的异能有了更新的认识。 能把一种异能玩出这么多花样，也就只有她了。 寻欢走近已经被分尸的黑豹，浓重的血腥味传来，她不适地握了握拳，随后用精神力将连同血液在内的尸体全部盖住，那股味道也随之消失。 “嗬！”地上被禁锢住的丧尸红着眼不断挣扎，张开的嘴巴里还带着血肉碎块，模样狰狞又可怖。 寻欢嫌恶地走开，冷声道：“太臭了，给它洗洗牙口。” 丰濯当即凝出一支拇指粗的水箭。 “你干嘛？！”寻欢连忙倾身挡住，“就算想杀它也不是这个时候，等我研究完你想怎么样都行，把水箭给我收回去。” 苦恼的收回，丰濯又凝出一团水，发泄一般拍向仍在乱嚎的丧尸脸上，力道大的嚎叫声都停下来了。 “脾气真大。”寻欢撇撇嘴。 “走吧，回去。” 用藤蔓死死捆住挣扎不休的丧尸，丰濯不情不愿地拖着留出来的半根藤结，跟上了寻欢的脚步。 “等等。”寻欢突然停下。 “那个巢穴，我怎么看怎么不爽。” “你在这儿待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就一阵风似的冲过去，也不理准备扔下丧尸跟她一起去的丰濯。 “”将丧尸狠狠掷在草地上，丰濯气闷地走了两圈。 不知道怎么排解郁气，丰濯凝出一根又一根的水针刺向丧尸，大多都集中在了脑袋上，却都避开了晶核的位置。 她要研究它，所以它还不能死。 “三级又怎么样？反正你和我，永远也不可能一样。” “我可是独一无二的，等研究完，我就把你毁尸灭迹！” 莫名其妙威胁了一通，丰濯这才冷静下来，站在原地一边等寻欢回来一边打量还在冲他嘶嚎的三级丧尸。 越是打量越能发现不同，进化到三级还是丧尸的模样，那双暴戾猩红的眼睛也没有一丝人该有的神色，反而布满了狂躁的噬人欲望。 噬人？ 丧尸跟丧尸间，还会互相把对方当成食物？ 丰濯惊异不已。 “好了，走吧。”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断了丰濯脑子里刹那间滋生的念头，他回过身，面色立马大变。 “你受伤了？！”一个箭步冲上去，他抓住寻欢的肩头来回查看，“好多血，哪里受伤了？” “轻伤而已，反正也不怎么疼，过段日子就恢复了。”寻欢满不在意，“那棵变异藤蔓有点厉害，不好一次性收了，我就去毁了它的根系。” 丰濯看着她眼里的自得不是滋味，既气她独自逞凶斗勇，又气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跟上去。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太听话了。 轻叹一声，丰濯拢了拢她身上被划了几个大口子的衣服，将她露出来的雪白通通盖上，眼神也克制着移到了别的地方。 “别担心啦，进化后受点伤很快就好了。”寻欢推开他去看地上满脸凶狠的丧尸，厉声呵斥，“再凶打死！” 丧尸居然真的瑟缩了下，捆成一条虫似的身体止不住往后躲，似乎怕寻欢打它。 有点意思。寻欢摸着下巴又走近了点，结果丧尸躲的更厉害了。 这么怕她？ 寻欢沉思了一小会儿。 大概，似乎，好像，她从来到这个世界显出异能开始，遇到的所有丧尸都怕她。 当然，不包括身后的小丧尸。 他当初虽然也怕，可从没躲过，这样一想，心情又好了些。 “这个给你。”寻欢把手里一绿一白两颗晶核给丰濯，“我在那个巢穴里找到的，等级还不低。” 丰濯没有接，“你不要？” 寻欢强制塞进他手里，“我目前用不上，给你吧。” 丰濯小心的将它们清洗干净再揣回衣兜里，寻欢看到他的动作嗤笑了声，“又不是什么宝贝，不用这么仔细。” 哪知丰濯捂着口袋反驳了她，“就是宝贝。” “晶核而已，没有了还可以再打，算不上什么宝贝吧。”寻欢不解的歪了歪脑袋。 胸腔一颤，丰濯瞟了她一眼，转过脸后又瞟了一眼，“你不用管，反正它们是我的宝贝。” 她给他的所有，在他看来，都是宝贝。 寻欢顿时失声，见他如此固执也懒得再同他争论。 “走，我们回去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丧尸（14） 末世之后再难看到蓝天白云, 天气胡乱变化不说，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 等两人拖着丧尸回到原处，天色快要黑透了。 “又到晚上了, 好快。”寻欢抬头看了看，抱怨了一句。 一到晚上暗巢就黑黝黝一片，没有一点光亮，她和丰濯最近都是躺在大树上过夜。 不过就丧尸来说，过不过夜也没什么区别。 “先把它捆到树上，等天亮了再说。” 丰濯领命，拖着丧尸捆到了他们经常休息的那颗大树底下。 弄完后他走过来, 借着未黑的夜色担忧的问, “寻，你要不要去洗一洗。” 她身上又脏又破，因为刚才血洗巢穴搞得浑身都是血迹。 寻欢点头, “好。” “那我现在去给你放水。”说完就走到前面被藤蔓围了几颗大树的地方。 这里算是两人的天然浴室。 有很多水盆水桶，最里面的地方还有一个半人高的木质浴桶，周围也放了些简单的日用品。 大多都是用来洗漱的。 异能进化后一次性放出一桶水不在话下, 为了让她洗干净点，丰濯又在小桶里凝了两桶水。 “辛苦你啦。”寻欢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倚在一颗大树上含笑看他。 丰濯不自在的错开眼神，“不辛苦。” “你的衣服都在行李箱里, 马上就黑透了, 赶紧洗吧。” 两人都没什么事干, 就利用时间去别的地方找了很多衣服回来。 起码够他们换上一个季度了。 寻欢走过去打开行李箱，随意挑了两件衣服放在一边，又拿了一条大毛巾扔在浴桶里。 “你还不走？是想留在这里看我洗澡吗？”寻欢挑眉打趣。 “才才不是。”丰濯赶紧辩驳。 “你，你先洗。等你洗好了叫我，我想看看你的伤口。” 寻欢挥挥手将人赶了出去，“知道了。” 暗巢的夜风温柔拂过，等在外面的丰濯听见里面不断传来的水声，只觉得脸上升起了些许燥意。 以往也是她洗澡他在外面等着，虽说同样有些莫名的情绪，但今晚，他好像格外不安分。 是有了心跳的原因吗？ 丰濯隔着两层衣服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里的跳动一点未减，反而随着主人的心情越跳越快。 他在紧张。 捂着热度渐升的脸，丰濯靠在树边头一次感到不知所措。 就是他还没变成丧尸前，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发生。 天外神游了会儿，丰濯重新找回自己的思绪后，发现水声停下了。 洗好了？ “丰濯，你进来吧。” 带着几分餍足的轻软女声传来，丰濯揉揉发痒的耳朵，深呼吸了下就进去了。 入目就是一大片即便是在夜色里也不能掩盖的雪白脊背，她将湿漉漉的头发拨到一边，微微侧头看过来—— 她望向他的眼里仿佛氤氲了一层水汽，眼尾微翘，竟无端的溢出几分瑰丽。 丰濯完全不受控制地走过去，任凭鼓噪的心跳占满整个胸腔。 居高临下地看着浴桶里的人，有夜色和毛巾掩盖，他并没有真正看到任何隐私部位。 但即便是这样，对他来说，也足够了。 “背上应该有伤口吧。”大抵是习惯了，寻欢将毛巾拢在胸前，身子前倾，将整个后背完完整整地露出来。 “腰上有点痛。”寻欢抬起一只手摸向后腰，咬牙切齿地痛斥，“都是那个巢穴的藤蔓干的好事，直接在我身上穿了一个洞。” 丰濯撇开脸，半晌又撇回来，握住她不住乱动的手弯下腰，“你别动，让我检查一下。” 手下的触感异常冰凉，但并不阻碍它带来的滑腻柔嫩。 丰濯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让它乱瞟，专心致志地检查着那个拇指大的圆形伤口。 水一碰，还有丝丝缕缕青黑的血液流出，顺势在水中化开。 “有点严重。”乱七八糟的心思全然消失，丰濯眉峰堆起，“让我看看前面的伤口。” “不不用了吧。”寻欢握住毛巾的手一紧，下意识拒绝道。 “什么不用了。”丰濯呵斥，“快点让我看看。” 用毛巾两头分别盖住胸前和腿间，寻欢慢悠悠转过身，不自在地催促，“赶紧看吧。” 丰濯眼瞳一缩，呼吸差点骤停。 “你！” 丰濯气急攻心，一把握住她圆润白皙的肩头，眼睛里全是对她的担忧和痛心，“你不是有痛觉吗？！身上这么多伤自己没发现？？” 那些斑驳细小的黑色伤口一道又一道在贴在腹部，白的越白，衬的黑的越黑，看上去分外可怖，尤其中间还有一个和后腰一模一样的伤口。 “就”寻欢试图去戳自己的肚子，“被贯穿的伤口有一点痛而已，别的没感觉啊” “让你不要动！”看到那些伤口还在往外渗血，丰濯气的头发都要立起来了，气鼓鼓的钳制住她的手。 “你今天好凶啊。”寻欢瘪瘪嘴，“反正很快就恢复了，痛一会儿又没什么关系。” “而且，罪魁祸首都被我弄死了，你就不要再生气啦。” 说不清是什么心理，但丰濯这一刻真的被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气到了。 什么叫痛一会儿没关系？ 难不成还要等所有知觉都恢复，痛到死去活来才叫有关系？ “寻。”丰濯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你这个样子，让我很担心。” 寻欢冲他笑笑，“不用担心。所向无敌的代价如果是偶尔受点小伤，我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好，就当做是锻炼了。” 丰濯怔怔的望着她的笑脸，心口逐渐浮上几许涩意。 “好啦。”寻欢推推还停留在她肩上的手掌，“我保证，过几天它自己就长好了，到时候你不放心还可以再检查一下。” 无声的叹了口长气，敛下眼底的黯然，丰濯收回手，却在途中不小心拨开了她拢在一起的头发。 一整片鸦色发丝齐齐铺散在她脑后，露出了整张白净姣好的脸蛋，只不过看上去过于苍白了些，脸颊和唇瓣没有一丝血色。 她靠坐在浴桶中端详着自己的伤口，殊不知自己此刻的样子对他的冲击力有多大。 理智告诉他，非礼勿视，但他根本挪不开脚步。 白玉般的锁骨下方是偾起的两团半圆，它们被白色毛巾草草裹住，却由于主人的不用心而跑出来了些，中间还有一条深深的沟壑。 脖子上的水珠贴着皮肤往下流，一颗接一颗争相涌入，淹没在他可望而不可即的诱惑深处。 好热。 浑身上下都热。 丰濯扯扯自己的衣领，不知不觉间加重了呼吸的力道。 艰难的把自己的目光从她平坦的腹部挪开，丰濯登时转身，往围起来的藤蔓走了两步。 “你，你好了就出来吧，泡久了也不好。“磕磕绊绊说完，又往前走了走。 寻欢把手指从伤口里拿出来，在水里清洗干净就拧干毛巾裹着出了浴桶。 一件一件穿好衣服，将换下来的破布揉成一团扔在树根，寻欢随意擦擦头发就放下毛巾，手心一转，桶里的洗澡水和脏衣服都消失不见了。 吞噬这个异能用好了，简直万能。 洗完澡后，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寻欢把毛巾晾在藤蔓上，走回来拍拍浴桶，“你不洗吗？” 丰濯身子一僵，半晌才回道：“不，不洗了，明天再洗” “随你吧。”寻欢拨拨还在滴水的头发，想了想从行李箱里又拆了一条干毛巾。 擦着头发走到丰濯身边，寻欢侧过眼看他，“你怎么了？” 从刚才起就奇奇怪怪的，这会儿已经完全变成了一根木头桩子。 余光瞥见她的动作，顿了顿，丰濯还是拿过毛巾习惯性给她擦起来。 “我没事，就是觉得今天经历了一天的心惊胆战，有点唏嘘罢了。” “唏嘘？”毛巾下的声音有些闷，“也是，你不仅恢复了血气还有了心跳，说不定明天天一亮你就彻底变活人了。” “嘿。”她轻快的笑了声，“一只丧尸，一个人类，还蛮好玩的。” 轻柔的擦拭着发顶，转而又一点一点擦着垂下的发丝，丰濯听见她的笑声也默默笑起来，“你觉得这样比较好玩？” 被毛巾包着的脑袋点点，“是啊，好玩。” “话说把那只丧尸逮回来以后，再看到你现在的变化，我又忽然觉得研究它没什么意思了。” 丰濯擦拭的动作一停，“没意思就杀了吧。” “杀了？”寻欢有些惊愕，反手握住肩头的手腕。 “嗯，杀了。”丰濯把她半干的黑色发梢卷在自己手心，“不喜欢的，杀掉就好了。” “你既然对它不感兴趣了，留在身边也没什么用吧，所以这么奇怪干什么？”摸摸她睁大的眼睛，丰濯低垂的眼里一道暗芒一闪而过。 寻欢舔舔嘴巴，“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丰濯得逞的一扬眉，在她看过来时又瞬间恢复原样，“怎么了？” 寻欢犀利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好半晌才收回，“总觉得你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心口一紧，丰濯立刻转移话题，“太晚了，你伤口痛好好休息，天很快就亮了。” “也是。”寻欢直接去拉他的胳膊，“走吧。” “你先上去，我等下去。” 寻欢奇怪的剜了他一眼，一个璇身就飞上了一棵巨树。 丰濯仰着脑袋看着她半躺在树叉上，旋即走远了一点，苦恼的看着自己腿间凸起的高昂。 从来没用过的东西刚才突然硬了，擦头发的时候差点没控制住抱她的欲望，还好，还好他把那份躁动的绮念压下去了。 知道她的精神力非比寻常，他也不敢自己动手解决，只能背对着她走远，企图用恶狠狠的眼神瞪退这份突如其来的陌生感觉。 —— 长夜漫漫，有人，无心睡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丧尸（15） 硬了大半夜的后果是, 天微亮时丰濯吐血了，还是大口大口往出来呕的那种。 浓郁的血腥味四散飘开, 不仅让被绑了一夜的丧尸刹那间躁动狂吼起来，也刺激的闭目养神的寻欢登时在昏暗的天色中睁开了眼。 “咳咳咳”一开口就是咳血声, 丰濯捂着嘴低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吐起血来。 分明前一刻他还在为了自己腿间的玩意儿苦恼不已。 难道是下面释放不了，转而血气上涌，才从口中而出？ 但出血量太大了。 头顶一阵清风璇过，不用抬眼都知道是谁下来了。 “咳我没事咳咳一会儿就好”说话期间泛着黑的血一直顺着指缝往外流，胸前的浅色衣服被血迹染湿了一大块。 指尖抹了一点丰濯的血，寻欢看了他几秒才放在鼻端轻嗅。 颜色红中带黑, 没有难闻的腥臭, 反而漾着一股子铁锈味。 手掌再次覆上他胸口，那里的心跳比前一日还要激烈，手下的胸膛也在大力起伏, 耳边是男人压抑的轻喘。 正常了。 除了出血量太多，他到目前为止，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人类。 “你怎么样？”寻欢沉思完, 将手心搭上他肩头。 丰濯半坐在地上摇摇头，“我我没事咳咳” 话音未落又猛的咳出一滩猩红。 寻欢揪心的看着他，听见前方传来的嘶吼声不耐烦的喊了一句，一抹精神力用力甩过去, 不偏不倚地堵上了丧尸吵闹不休的嘴。 低叹一声, 寻欢又问, “是不是身上哪里不舒服？胸口痛还是脑袋痛？” “我——” “丰濯！” 地上的男人抽搐了下猛然蜷成一团又展开，随后便目光破碎地躺在地上，任由嘴角的血液不断溢出。 寻欢不安的伸出手去碰他，嘴里低低的喊着他的名字。 “丰濯，丰濯？” 很痛。 像是旁边有人在给他抽筋拔骨，又像是有无数的虫蚁在体内啃咬。 他茫茫然倒在地上，身躯和灵魂似乎分割成了两半。 身体上带来的痛意让他再也提不起一丝精神，连呼吸都很困难，更别说想要抬手去触碰她。 被黑暗侵袭的最后一刻，他看到的是她担忧不已的脸。 —— 寻欢在他阖上眼眸的时候，伸手探了探颈侧的脉搏和心跳。 虽然平缓了点，但他明显还没有失去生命特征。 刚才用精神力为他视察，她发现他的基因和骨骼正在进行重组，体内的丧尸病原体被新生的细胞一点一点强力吞噬，就连—— 他大脑中央的晶核也被净化的一点不剩。 变回人后，他的异能也彻底消失了。 寻欢端了盆之前留下的清水给他洗了脸，顺带将两只手上的血迹全部清理干净，就连他身体旁边的地面晕染的红也抹掉了。 新生的血液香味太磨人，就连她也有点招架不住。 难不成咳血是转化的副作用？ 寻欢瞪着他衣服上的血迹默默思索着。 有人！ 寻欢抓起丰濯跳上大树，寒冰入骨的视线狠狠射向结伴而来的两人。 呵。 还是大熟人。 寻欢紧紧抱住丰濯，几道精神力温柔地探进他体内，企图为他消除一点转化而带来的苦楚。 “我知道你在这里，若是不想让丰濯死的话，劝你最好自己出来。” 唐郁右臂上缠着一根墨绿藤蔓，在几颗大树下绕了两圈，复又回到原地出声威胁。 刀疤脸孟行知蹙眉看了他一眼，眼里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他沉着嗓子道：“没有我们的帮助，不出三天他就会死。” 又威胁她！ 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偏偏他们这波人一而再再而三这样做，是真的觉得她不会杀人？ 不由分说放出三级威压，两人身形一滞没抵抗住，膝盖一软就地跪下，面上满是屈辱不堪。 “就你们这样，还想着来威胁我？”寻欢不屑的冷哼，“要杀你们，易如反掌。”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快点放开我们！”唐郁跪在地上咬牙切齿低吼，“难道你真的对丰濯的生死无动于衷吗？！” 寻欢垂首看了看再度失去血色眉心蹙起的丰濯，怒意涌动威压再放，“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在骗我？” 他们在她这里就是卑鄙无耻的代名词，从来都没有诚信可言。 想到那个痛苦难言的男人，孟行知挣扎了片刻又道：“当初注射给丰濯的药剂，是我们研究用来对付丧尸的。没想到，他是第一个试药的人。” “他最近的变化你肯定比谁都清楚！”唐郁满目愤恨，“你以为他变成人就没事了吗？我告诉你，这可是穆锦潜心研究了一年的药物，只要他成功转化成人类，等待他的下场只有死！” “若是你现在随我们一起回基地，他尚且还有一线生机，等时间一过，呵” 啪——！ “啊啊啊啊啊！死女人我要杀了你！！” 清脆响亮的一巴掌过后，唐郁捂着被打偏了的脸红着眼大吼，清秀的脸蛋狰狞无比。 寻欢将丰濯靠在树根，这才又走近唐郁，抬手又甩了一巴掌。 “你不要太过分！”孟行知看着唐郁嘴角的血迹，眼里充满阴鸷。 寻欢弹弹指尖，“有些人嘴巴太脏，我不介意帮他好好清理清理。” “要不是留着你还有用，我他妈现在就要杀了你个臭——” 辱骂声还未出口，疯疯癫癫的少年就被寻欢一脚踢飞。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孟行知大吼一声，“够了！” “觉得不够的可不是我。”寻欢踱步走回丰濯身边，又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好。 孟行知拦住暴躁的唐郁，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少年立马安分下来，只不过看向寻欢的眼里全是恶意与狠厉。 “我们老大有请，还望你能同我们走一趟。” “作为报酬，我们会帮你治好丰濯，让他安安稳稳度过下半生。” 寻欢讽刺的一笑，“我不信你们。” “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傻？一开始的药剂注射恐怕是你们算计好的吧。到现在还想着利用丰濯，我倒想问问你们老大，到底有没有那么一刻，真心实意把丰濯当成他的亲弟弟。” “算了。”寻欢摆摆手，“当不当亲弟弟也无所谓，反正他人渣败类的身份是跑不掉了。” “也好，我就跟你们走一趟。” “只不过——”寻欢冷冷地笑起来，眼里的寒意几乎能凝成冰渣，“到时候你们可要好好保护他，万一我一个不小心杀了什么人，可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的。” * 抱着昏迷不醒的丰濯跟着二人来到基地，寻欢满腹邪火。 可随着推开的一道道门扇，走下台阶看到实验室里躺着的那个男人后，所有的怒火瞬间转为高昂的快意。 “哈！”若不是双手都被占用了，寻欢真想给眼前的画面鼓鼓掌。 丝毫不在意几个男人阴沉如水的面容，寻欢在几双能杀人的视线里走到生死不知的丰默跟前，低头瞧了瞧他现在惨烈的模样。 “啧，他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寻欢嫌弃地收回视线，看向离她最近的穆锦，“他之前不是残疾了腿没断吗？怎么一个月不见，他的腿就被截肢了，你干的？” “你他妈闭嘴！”程然听不得她这样说话，立马作势要冲过来打她。 “如果不是因为你提前走了，后面老大怎么会被那几个无耻小人暗算的失了腿！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程然拼了命也会让你陪葬！！” 寻欢收起脸上的笑，视线一个个扫过去。 “关我屁事！” “我还没找你们算丰濯的账，你们倒先喊着让我陪葬，脑子跟你们的废人老大一样被丧尸吃掉了吗？” “最好都别动。”寻欢出声警告，“我的异能你们很清楚，若是丰濯真的死了，我保不齐一个不爽就把你们全部吞噬。” “不过，能和你们老大在异空间里重逢，我想你们应该很开心才对。” 脸上还有两个红肿的巴掌印的唐郁低啐一口，在高大的孟行知背后如同老鹰捉小鸡一般弹来弹去想去打寻欢，却每每都被他拦住。 “行知你拦我干嘛？！我要撕烂她的嘴！” 孟行知阴着脸看了眼已经抱着丰濯靠墙坐下的寻欢，转过脸狠狠训斥了唐郁几句，总算让他消停了点。 穆锦脑筋一转，朝程然使了个眼色，随即面上带笑的走近寻欢。 “实不相瞒，这次请你来是有事相求。当然，事后我一定会帮你医好丰濯，怎么样，答不答应？” “你们请人的方式真特别。”即便是仰望的姿势，寻欢也偏生能做出睥睨一切的神态来。 “现在我后悔了。” 寻欢看向他藏在衣兜里的手，“不如我们调换一下主动权。若是你现在不马上给我医好丰濯，我立马毁了这里的一切，还包括你们心心念念的——废物老大。” 望着他们陡然惊愕的面色，唇边一个残忍的笑容转瞬即逝，寻欢轻声催促： “怎么样，答不答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丧尸（完） “你做梦！” 唐郁扯着嗓子吼了一句, 脖颈上青筋暴起。 “唐郁！”穆锦侧过脸低斥了声，眉眼间满是不耐, “你闹够了没有？！” 没等他作出反应，穆锦又重新挂上温和的笑脸, “抱歉，他还是个小孩子，不太懂事。” 寻欢偏过脑袋看了眼憋着火不服气的唐郁，眸光微闪。 末世后十三四岁的少年人，可不比末世前的天真可爱，即便长了一张纯真秀气的脸蛋，也盖不过他内里早已腐朽的事实。 “他懂不懂事我不在乎, 我只问你, 答不答应。” 穆锦低垂着眼看她，以及被她好好护在怀里的男人，忽而轻笑起来, “好，我答应你。” 唐郁一惊，“你答应她干嘛！她要是出尔反尔怎么办？！” 穆锦摇头, “她不会的。” 寻欢站起来，抱着丰濯目不斜视绕到另一个实验台上放好。 “记住，我要他活着。” 穆锦应承，“自然。” “你们先出去。” 被孟行知扯着领子提出去, 临到门口时唐郁还反瞪了寻欢一眼, 做了个挥拳威胁的姿势。 厚厚的铁门开了又关, 寻欢在认真观察穆锦的动作时，也不忘将精神力完全放出。 “你不用如此戒备，”穆锦拿了一个装着蓝色液体的试管走过来，“你这么厉害，在你眼皮子底下我们还能做什么小动作。” 寻欢的视线跟着他手上的东西转，“上一次，你们不就是这样算计丰濯的吗？以为我还会信？” 顿了下才问，“这是什么？” “控制精神力的药剂。” 寻欢小手一伸，“我要检查。” “好。”穆锦笑容未褪，乖乖把试管放在她手心。 寻欢阖上双目，强大的精神力全部集中在手中的蓝色液体上。 过了一分钟，她才睁眼，“开始吧。” 试剂没问题。 随着一阵舒适的精神力展开，穆锦手心里的白光落在丰濯胸口，待白光全部融进体内后，才将手中的液体倒进他嘴里。 穆锦沉着地催动着治愈异能，不多时，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片细密的汗珠。 寻欢看着那团柔和的白光从丰濯胸口缓慢地往外延伸，在他的面容舒展开时，白光彻底隐没在他体内。 “精神力锁住了。”穆锦擦擦汗水，“现在，我要为他改造身体。” 寻欢一把握住他探向丰濯额头的手腕，目光如炬，“改造身体，是什么意思？” “他体内被之前的药剂侵蚀的太厉害，即使细胞重组了，但新生期一过，没有药力支撑，他还是会死。” 寻欢手指紧了紧，“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你研究这样的药物，到底想做什么？” 穆锦直视着寻欢的眼睛，看到她因为疑惑而翘起的眼尾，目光不由闪了闪，“拯救人类，这样的借口可以吗？” “这样劣质没有保障的试剂，你告诉我是为了拯救人类？”寻欢甩开他的胳膊，环视了一圈实验室里的瓶瓶罐罐，“写作拯救‘人类’，读作拯救‘丧尸’？” “有意思。” 面前这个随着她的话而目沉如水的男人，居然还有这样远大的理想。 可想到他的异能，也许未来也不是不可行。 丰濯不就是第一个吃瓜的人吗。 穆锦一边为丰濯治疗，一边止不住用余光去看寻欢，越看心里的惊异就越重。 可想到他们的计划，只能把心底的念头强压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异能快要耗尽的穆锦呼吸开始沉重，面色也越来越苍白。 “救一个人你就这样，末世需要你救的人可是数不胜数。”寻欢看着垂在他下颚的豆大汗珠说道。 她并没有什么想要刺激他的想法，只是实事求是地道出他需要面对的事实。 “我正在往这个方向努力，总归不会太差，对吗？”穆锦抬眼冲她一笑，被镜片遮住的眼底一片浓雾。 “你和他们不太一样。” 穆锦心念一动，手下的输送加快了些，“哪里不一样？” “大概是你因为你‘拯救世界’的想法吧。”寻欢摸了摸下巴，“也许到时候我会留你一命。” “作为团队中的成员，我该感到荣幸？”穆锦轻笑。 “末世里的人，谁不惜命？” 唇边的笑容一僵，穆锦缓缓道：“如果在末世前，我兴许能和你做朋友。” 寻欢没有回答他，反而低头去检查呼吸平缓面色红润的丰濯。 看来是好了。 穆锦撇下眼里似真似假的失落，沉缓的声音幽幽响起。 “你放心，从现在开始，你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什么意——！” 腰间被抵上一个坚硬的物体，寻欢惊愕了一秒后倏而笑起来，“看来是我眼拙了。” “你和他们，里里外外都是相同的。” 是她大意了。 “你用了什么？” 穆锦再难保持笑意，取下鼻梁上挂着的眼镜，“我一早就说过了，控制精神力的药剂。” 身后贴着一具宽厚的身躯，腰部被一只胳膊强硬的圈住，抵在腰间的物品推进了两分，耳边是属于男性的低哑嗓音。 “捉到你了。” * “算计我？” 释放不出精神力，寻欢虽然气恼但也不着急，“丰默，利用自己的亲弟弟，感觉好吗？” 丰默在她耳边低语，“反正你在意他，我就是利用了，又能怎么样？” 厌恶的撇开脑袋，寻欢感受着腰间的桎梏，心里恶心的想吐。 “你失约了。” “第三个条件作废，我要收回当初对你的帮助。” 寻欢扣住丰默的胳膊用力一扯，只听“咔嚓”一声，骨折的男人就被用力扔了出去。 她被注射了。 寻欢捂着有些刺痛的后腰，尖锐的目光紧紧锁住两个男人。 “所以，这次注射给我的，又是什么？” 穆锦把墙角的丰默扶起来，“放心，只是僵化身体的药物而已。” 寻欢忽然平静下来，“是我失算了。” 复又转向盯住她不放的丰默，“费尽心思把我骗来这里，丰默，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丰默看了看自己被截肢的部位，推动着轮椅滑向她，“你。” 寻欢危险地眯着眼，“我可不认为你的目的会这么简单。” “你想要我的异能？” “是啊”丰默如珠似宝地看着她的额心，嘴边绽开一个奇特的笑容，“我想要很久了。” “你给我吗？” 寻欢反问，“你吃多了吗？就算我肯给，你怎么要？” 丰默冲垂着眼的穆锦颔首，“别担心，他会做好这一切的。” 取下金丝眼镜的穆锦不再像个衣冠禽兽，穿着一袭干净白大褂的他看起来更像是拯救世人的活菩萨。 从内而外都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别怕，转移你的异能后，你还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而且也不用惧怕丧尸的啃咬。还能” “还能和丰濯一直在一起，你应该感到开心。” 寻欢看着他两只手拿着的试管和刀具，低低的咒了句“疯子”。 现在已经进化到可以随便转移别人的异能了吗？ 但她一点也不想把自己的东西给讨厌的人怎么办？ 这时，门外传来几个脚步声，随着他们的不断靠近，厚重的铁门再次被打开。 “还没好啊。”唐郁抱怨着走下阶梯，“你们也太慢了吧，我和程大哥他们都吃完饭了。” 待他看到室内的场景后眼睛一亮，登时加快脚步走到寻欢身边放出两根藤蔓缠住她，手掌高高扬起，脸上露出一个狠毒的笑容，“你也有今天！” 然而，手掌还没落下就被一旁的程然挡住了，“别做多余的事。” 不爽的一咬牙，唐郁愤恨的收回藤蔓，走到孟行知身边。 丰默警告的看了他一眼，看的他面色一白，靠墙退了两步。 “开始吧。”丰默摸了摸自己露出来的白色腿骨，眼里红光乍现。 只要拥有了她的异能，过了今天，他就再也不受任何人的掣肘。 穆锦环视了一圈小队成员，敛下心底莫名的情绪，开口道：“抱歉，会有些疼，你忍一忍。” 行动力被他的精神力压制，寻欢退到丰濯的实验台边，指尖狠狠刺入掌心。 忽然，撑在台子上的手腕被一个温暖的手掌握住，寻欢愣了愣。 “丰濯？” “是我。”刚醒过来还有些迷蒙的丰濯顺着自己的手往上看，正好看到她带了一丝喜色和宽慰的脸庞。 “我睡着了？” 寻欢看了一圈虎视眈眈的五个男人，挑眉笑道：“是啊，睡了很久。” “丰濯，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丰濯看着她略带犹豫的面色，鼓励的握了握她的手，“你问。” “这世上，你还有牵挂的人和事吗？” 丰濯一愣，下意识看向她，“什么？” 寻欢不着痕迹扫了眼神情有点恍惚的丰默，眼底带着轻嘲，“没有的话——” “你愿意，同我一起赴死吗？” “愿意。” 语毕又点了点头，“我愿意的。” 寻欢轻快的笑了几声，俯身在丰濯嘴上用力亲了一口。 “我很高兴。” 看着他呆愣了下立马开心的不知所措的样子，寻欢眼眸深处有柔光缓缓淌过。 抱歉了。 另一头的几个男人看到这温情脉脉的一幕均是一怔。 离得最近的穆锦看到寻欢的动作后脸色剧变，“快住手！！” 但已经晚了。 寻欢面无表情挖出自己的晶核，前后用了不过一秒的时间。 她一手握着丰濯散着热意的手，一手将自己的晶核摊在掌心。 “想要？” 寻欢看着丰默，舔了舔顺着额心流到嘴唇上的血迹，“死也不给你。” 话音刚落，寻欢用力一捏晶核，空气骤然紧缩，随后便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 “寻。” “嗯？” “有来世的话，记得找到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兄弟（1） “哎哎哎, 他们来了，劫不劫？” “劫, 必须劫！” “可寨主不让我们私下乱抢，我害怕” “我, 我也怕。” 沉默片刻。 “等等，这个人肯定可以劫！” “你们看，他是不是镇上那个宠妾灭妻还欺男霸女的王员外？？？” “是他！我前几天下山采买还看到他又纳了一房小妾，可怜他夫人才刚下葬不到一个月” 几道人影稍一思索： “劫了他！回去寨主肯定不会骂我们。” “对！我还想试试寨主刚教我的几个新招式” “废话什么？走走走，赶紧走！” 两座阴森巍峨的大山之间，一条宽阔的道路上，两匹上好的红棕色马儿正迈着蹄子缓缓走来。 骑在左边马匹上的中年男人身着黄色衣袍, 领口袖口分别绣着金线图案, 阳光一照，衬着他那滑溜滚圆的肚子，看上去既喜感又富态。 方才偷偷摸摸说话的几个小弟互看了几眼, 接收到对方肯定的眼神后，领头的人一挥手，几人拿着手上的家伙飞身而下。 一阵噼里啪啦鬼哭狼嚎后, 马上的人面带得意稳稳坐着，而冲下来的几个人就遭了殃。 “你是何人？！” 领头人眉峰倒竖，捂着受伤的胳膊急急后退。 只听另一只马匹上的人一声轻笑，如同山间叮咚的清泉, 又像是初春拂过的温柔风波。 “我二人有急事, 还望阁下让一让路。” “你伤了我众多兄弟就想走？！做你的春秋大梦！” 领头人高举大刀, “给我拦下他们！” “各位且慢。” 戴着白色斗笠的瘦弱男人轻咳了两声从腰间解下一个月白色荷包。 “我断不想白白伤人性命，买路财留下，你们只需放我二人离开即可。” 领头人还想暴起，另一个同样受了伤的小弟摸过来扯扯他的衣袖，防备地看了一眼马上的男人，“他刚才一击就已显露实力，寨主说过，打不过就跑，识时务者为为” “为俊杰！” “对对对！那个荷包分量不轻，咱们留下就行，放他们走吧。” 完了又凑近了些，“来日这个王员外只身一人时，或者等寨主出手，还怕拿不下吗？” 想到寨主那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领头人冷笑一声，“也好。” 殊不知他们的对话全被斗笠男人听了去，隐晦的看了眼嘚瑟不已的王员外后，薄纱下的红唇微微弯起，将手上的荷包扔给几人便驾马而去。 谁也没看见，临过山脚时，男人回头望了郁郁葱葱的山顶一眼。 领头人掂一掂手中的荷包，沾了灰的脸上扯开一个笑容。 “走！回寨子！” 几人说说笑笑穿过层层障碍运功回到寨子脚下，过了第一关守卫后突然就忐忑起来。 “明哥，你说寨主会不会会不会罚我们啊” 领头人明哥脚步一顿，心里突了一下，在看到几个小弟比他更为忐忑的神色后，忽的镇定起来。 “别怕，有你们明哥在，就算受罚也有我给你们担着！” 扛着大刀的小弟吞了吞口水，“明哥，我们其实不是怕受罚，就是怕寨主生我们的气” “对。”另一个小弟说道：“要是寨主知道她刚教给我的新招式我还没来得及用就被人制住了，以后会不会再也不教我了？” 想到寨主沉着脸不说话的模样，明哥牙根一痛，“不会的。” 不就是没有打劫成功还反而受了伤吗？ 他们遇到高手也是没办法的事，解释一下就就没事了。 对，解释一下。 明哥下巴一抬，率先踏出步子，“不管怎么样，先上交劫银才是正事。” 在登记处登记了人数和得来的银子后，几人在账房先生莫名的眼色下灰溜溜离开，纷纷回到屋子把自己里里外外洗刷干净，才穿戴整齐地一起走向寨子前厅。 越过一座座高矮坐落的屋子和空地上整齐罗列的练武桩子，再穿过几道小型阵法搭建的障碍物，几人随着账房先生来到了一个古香古色雅致简洁的大堂。 明哥看了眼大堂上方坐着的娴静女子，面色一红，倏地低下头不敢再随便乱瞟。 账房先生让他们在下堂等着，这才捧着手里的一本册子走上前。 “寨主，这是您早前让我整理好的账本，现已呈上，还请您过目。” 清雅女子放下手里的书卷，抬手接过账本细细翻看，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上面的记录后眼尾微动，不过一息又恢复原样，不紧不慢地合上账册。 “细致又完整，先生辛苦了。” 账房先生颔颚拱手，“老夫愧不敢当。为寨主出力，是我的本职，寨主无需如此客气。” 顿了下，“寨主，堂下几人” 女子清透的眼眸一转，“先生累了，下去好生歇着吧。” 账房先生不着痕迹看了有些萎靡的几人一眼，取回账册躬身退下。 大堂里除了负手而立的女子，便只剩刚从山脚打劫而归的几个小弟。 此刻账房先生一走，气氛徒然下沉。 明哥听着前方轻软的脚步声一点一点朝他们靠近，垂在袖子里的拳头捏的死紧。 “枉顾寨纪私自下山，打家劫舍反被人伤，回寨子还知道毁灭证据，我是不是该夸你们聪明？” 女声冷静而淡漠，随着她说出口的一字一句，明哥浑身一抖，唇色已然苍白两分。 “带他们下山是我出的主意，我，我愿意自行领罚，还请寨主息怒。” “哦？” 身着黑衣劲装的女子在几人身前站好，明眸斜飞，似笑非笑道：“既然你如此心急，我也不好不应。” “来人。” 大堂两侧立时进来两个围着豹皮的七尺大汉，“请寨主吩咐。” “将他几人押去刑堂。” “传令下去，再有私自下山劫掠者，一律废除武功逐出逍遥寨！听明白了？” 大汉颔首，“听令！” 随后一手一个，提着归来几人的领子脚下生风一般，几个跳跃就不见了人影。 大堂再次恢复安静。 见周围没了人，女子走回堂上，倾身斜躺进宽椅里，将先前放下的书本盖在脸上，无声叹了口气。 五年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兄弟（2） 五年前她刚到这里, 因为末世后的那场大爆炸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被人捡走了都不知道。后来, 在师父的精心照顾下，养了足足一月才彻底好转。 想到师父, 覆在书本下的脸渐渐染上几分黯然。 他教她处世之道，每天给她做饭，就连自己的毕生功力，在临终前也权权传授给了她。 他那个人，分明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整日里对她也是横眉竖眼的，可骨子里却意外的温柔。 想到他的临终所托, 寻欢闭了闭眼。 她能将他留下来的寨子打理好, 也一定会保护好令他牵肠挂肚了十来年的人。 他们约摸也有，三年未见。 是时候接他上山了。 “小姐。” 略微嘶哑的女声在身侧响起，寻欢鼻翼翕动, 嗅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 寻欢放下脸上的书，看向这个陪伴了她快一年的丫鬟，“你余毒未清, 这些琐事自有旁人来做，不必为了我大费周章。” 她本是富家女子，遭奸人陷害险些流落风尘，即便是被她出手救下来了, 那一张娇媚的脸蛋和黄莺嗓也被彻底破坏。 看着她戴了银色面具的脸, 寻欢有些心疼。 她遭难前大概是个爱笑的姑娘, 微翘的眼尾和唇角的笑纹到现在也没彻底消失，只不过，怕是她再也不会笑了。 见自家小姐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看，筝艺不自在的侧了侧脸，将手上的汤盅放在桌子上，“小姐，喝汤。” 遭逢大难，她便再没有旁的想法了。 小姐救了她，为她报了仇，这里就是她唯一能扎根的地方，而小姐，是她立誓追随的人。 寻欢轻叹一声，把书本推向另一边，揭开了她端来的汤盅。 “很香。”寻欢轻挥热气，从托盘里拿了个小碗，倒了一半汤水在碗里，“小艺，坐下。” 筝艺不疑有他，听话的坐在另一张太师椅上。 寻欢满意的颔首，把小碗推到筝艺面前，“来，我们一起喝。” 诸如此类的分食事件发生了太多次，筝艺看着小姐含笑的明眸，心中一热，端起小碗准备大口喝下。 “有些烫，你的嗓子承受不了。”寻欢敲敲桌面，“终有一日我会帮你复原，在这之前，你需要做的就是好好保护它。” 见她乖巧的捧着碗吹气，寻欢笑着低头，轻啜一口汤汁。 一主一仆正安静的喝汤，门外突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寨主，有急报！” 寻欢接过筝艺的手帕轻拭唇角，待嘴上干净了才递还于她，“退下吧。” “是，小姐。”筝艺收好汤盅，端着躬身往外退，路过来报的山贼时，侧目瞪了他一眼。 小山贼被那一眼看的浑身发毛，本就弯下的腰又低了些。 寻欢见他似是在发愣，不由出声提醒，“何事如此急切？” 小山贼交握的双手一紧，眼珠不敢再乱转，“据守卫处来报，山下有人闯入，阵关已经已经被破坏了一层” “可知来者何人？” 声音在身前响起，小山贼才发觉寨主走到他跟前了，一颗心突然狂跳起来。 “小的不知不知来人是谁，但他似乎受了伤，此刻正被押在第一关。” 寻欢瞥了他一眼，思忖片刻，立时运功往山下跑。 不管来的人是谁，没有通过守卫的传报而自行闯关，于山寨来说，是敌人的可能性最大。 师父教她的踏风本就登峰造极，只不过她愚钝，五年的时间也只学到了第七层，但也够用了。 目前还没人能追的上她。 一刻钟后，寻欢已经到了山脚。 “寨主！” “寨主！” 守卫们看见那道纤瘦的黑影一惊，在看清面容时纷纷拜礼，眉眼间都是恭敬。 “有人闯山？”寻欢轻抬右手，示意他们起身回话。 “禀告寨主，那人被我们扣留在守卫亭。” “也罢，我随你们一同前去，顺便看看何人如此大胆。” 两排守卫让开一条宽道，“寨主请。” 寻欢走在前面，一边同守卫们说着话，一边四处巡视阵法布置。 “阵关果然被破了。”寻欢走到阵法前弯下腰检查，在石块缝隙中看到了一支断箭，银色的尖端还残留了几缕鲜红的血迹。 “拿块布来。”寻欢吩咐道。 把断箭包好，阵法重筑，寻欢继续往守卫亭走。 “参见寨主！” 两个拿着枪杆的守卫看见寻欢心里一突，互看了两眼才侧开身体让出木门，“闯关者就在里面，还请寨主小心。” 寻欢颔颚，“你们都在外面等着。” “是！” 推开坚厚的木门，寻欢在角落的草垛上看到了一团黑影。 挥手将门关上，继续往里走。 来人受了很重的伤，黑衣破碎伤痕累累，身下金黄的草垛上全是血迹。 一张脸藏在黑色布巾下，露在外面的眼睛紧紧闭着，一双黝黑剑眉因为痛苦高高拢起，衬的一旁的肌肤更显灰白。 居然是将死之像。 站在原地打量了会儿，寻欢抬脚向前，在来人身侧蹲下。 除了胳膊上明显的飞箭痕迹，别的伤口可不是在闯关时所受。寻欢感兴趣的挪了一步，伸出手想要去检查他的伤口。 可还没等她碰到他的衣服，一枚闪着银光的飞镖就向她刺来，却由于主人力道不够，如此近的距离也没刺上。 寻欢先是一惊，随后一个璇身后退，手上已经做出了攻击的姿势，可那人又没有动静了。 看到他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动作又在往外流血，寻欢揉了揉鼻子，确定他并未醒来才又上前。 还未近身就条件反射地攻击人，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寻欢看着一地的鲜血，在他来不及反应之前屏息出手，迅速封了他周身的大穴。 几个呼吸之后，他身上的伤口再没有血迹渗出。 “来人！” 寻欢朝门口喊了一句，立刻有人推门而进，“寨主有何吩咐？” 寻欢横托着那人走到守卫亭外，“此人我先带回寨子里，方才的阵法我已经恢复好了，你们近日来加大巡逻时间，有外人闯入立刻禀报。” “切记，需以自身为重。” 守卫们心底一暖，脸上的神色越发坚毅，“请寨主放心！” “如此便好。”寻欢点点头，立刻飞身而去，徒留身后一杆子或仰慕或艳羡之人。 回到寨子里，寻欢想了想，还是抱着来人去了药堂。 正在杵药的药童看见自家寨主抱着一个血迹斑斑的男人进来，立刻放下手中的药杵，“寨主好。” “小净，你师父呢？”寻欢把人放在靠墙的躺椅上，垂首问道。 小净担忧的看着寻欢满身的污迹，指了指后门，“师父正在后面休息。” “去将你师父叫来，快！” 寻欢看着药童出门，才从水桶里打了一盆水给自己清洗一番。 “你又受伤了？”刚擦完手，身后就传来一道略微苍老的担忧声。 寻欢放下布巾，“孙叔，不是我。”随后指了指躺椅，“是他。” 孙叔立马放了心，白了眼寻欢，“老夫还以为是你才急急赶来。” 等看到躺椅上身形破碎的人后，恨铁不成钢的继续瞪她，“这又是你救回来的？” 看到她讪笑，孙叔轻哼一声，“你倒是好心，小净，把我的箱子拿过来。” 寻欢给小净使了个眼色，主动接过箱子，乖乖的站在躺椅另一边。 “孙叔，他还有救吗？” 孙叔抚了抚雪白的胡子，“这么关心他，莫非，这是你的小情人？” 寻欢脸上的笑意一僵，“孙叔！” 撇了撇嘴角，孙叔当即把上脉，“凶什么凶，再凶我不治了。” 寻欢讨好的拖了个椅子过来，扶着孙叔坐下，“那哪儿能呢，整个寨子里只有您才能救死扶伤，您要是不救，我们逍遥寨也找不出比您还厉害的人了。” 孙叔憋着笑，“真的？” 寻欢点头，“真的！”顺手把呆立在旁的小净扯过来，“不信你问小净。” 小净还没开口孙叔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知道了知道了，都别说话，让我好好给他把把脉。” 药堂里顿时寂静无声。 孙叔一边抚着胡子一边把脉，花白的眉毛越皱越紧，抚胡子的动作也慢慢停下来。 “此人脉象奇特，分明呈虚弱之像，可在他内腹里却有一股强大的真气环绕。”拿过剪刀剪开他身上的破布，整个胸膛都外露出来。 孙叔见寻欢睁圆了眼睛看着，低啐一声，“不害臊的臭丫头！” 寻欢正色，“武林中人，自当不拘小节。更何况，他于我来说更像一条死鱼。” 孙叔眼角一抽，“你的歪理倒是多。” “孙叔，他还有救吗？” 孙叔拿过箱子里的银针，“可以是可以，但他这一身的伤得养很久。你先把他的穴道给我解开，我好扎针。” 处理好男人身上深深浅浅的众多伤口，孙叔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写下一张药方交给小净，“按照上面的药方抓药，一天喝三次。” 顿了顿，看见寻欢还是大剌剌的盯着那人的刺猬胸膛不放，孙叔用力盖上箱子，“好看吗？” 寻欢不自在的摸摸垂在胸前的头发，“我没看，就是有点手痒，老想着去揭开他的面巾。” 孙叔洗了条湿帕子擦脸，帕子下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反正他现在是条死鱼，你想看就看，老夫可管不了。”说完就坐到一旁喝茶去了。 寻欢抠抠手心，小心翼翼地错开长长的银针，从男人耳后开始揭面巾。 这是一个长相上乘的男人。 脸部轮廓分明，鼻梁高挺，面色苍白。眉眼仿佛沁了浓墨，眉心蹙起的一团稍微夹杂了几许戾气，失了血色的嘴唇抿紧，即使昏迷不醒下颚也是紧绷状态。 看上去很冷。 一阵浓郁的苦涩药味从后门飘出，寻欢蹙眉放下面巾，坐到孙叔对面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 “怎么样，这次捡了个麻烦回来吧。”收回偷瞄的目光，孙叔眯着眼睛说道。 寻欢放下杯子，“我捡人的眼光您还不知道吗？即便是他有什么坏心——” 感受着自己体内浑厚的内力，寻欢挑眉，“杀了便是。” “行了，你的事老夫才懒得管。他若是醒来记得用你的内力帮他疏通一番，他体内的那股真气用的好了，对他也是一大助力。”孙叔饮下最后一口茶，飘然而去。 寻欢无意识转动着手里的杯子，视线不知不觉又飘到男人身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兄弟（3） 看了人半晌, 等小净端着药出来，寻欢起身, “小净，你仔细喂他喝药, 我去去就来。” “是，寨主。” 回到正厅后的一座秀美小楼里，寻欢进门后一边走一边解衣裳，“小艺，小艺？” 在侧房里绣帕子的筝艺听见呼唤声，连忙放下针线推门而出。 “小姐。”把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捡起来，筝艺抱着它们往小姐卧房走。 寻欢疲惫的揉揉额心, 穿着一身白色单衣坐在圆桌边的矮凳上, “小艺，我要沐浴。” 筝艺正要上前，听见这话立马后退转身, “小姐稍等，奴婢这就让人送热水来。” “去吧。”寻欢嗅了嗅胳膊，嫌弃地皱紧眉头。 不多时, 筝艺就领着两个身高体壮的大汉回来了，两人手上分别提着两桶还散着雾气的热水。 筝艺伸手在浴桶里试了试温度，满意地点头，“可以了, 你们退下吧。” 将偏厅的房门扣紧, 筝艺掀开帘子, “小姐，热水准备好了，您过来洗吧。” 寻欢取下头上的木簪，伸了个懒腰就往沐浴房走。 从一开始的不自在到彻底习惯，如今在小丫鬟面前宽衣解带赤身裸体，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寻欢踩着凳子踏进浴桶里，将整个身子浸在水中，只留出一个头来。 筝艺自觉地拿着沾了水的白色软布，轻柔地给寻欢擦拭着搭在浴桶边缘的胳膊。 偷瞄了眼寻欢享受又恬静的面容，筝艺的视线从水下的山峦起伏扫过，藏在面具下的脸隐隐有些发烫。 “小姐。” “嗯？” 筝艺咬咬嘴唇，“方才我将您的衣服送去洗衣房，发现发现上面有血迹” 可小姐身上又分明没有受伤的痕迹，难道，是别人的血？ 寻欢眼眸未睁，被热气和筝艺的动作弄得有些昏昏欲睡，“唔，我今天又捡了一个人，那血，是他的。” 难怪，筝艺走到另一边换了个胳膊擦洗。 小姐向来不爱血腥味，可身处这样的地方，手上若是没有沾染任何人命，也是不大可能的。 就连她，不也在能报仇时，凭借着一腔恨意亲手杀了那个害她的人。 能遇上小姐，是她短短十几年中，觉得庆幸又无比荣耀的事。 即使后来小姐把她带回寨子里，让她依然像个大家闺秀般活着，她也只想尽自己所能来报答小姐，为她做一些琐事，希望终有一日能够站在她身边。 如今，她正在朝这个方向慢慢努力。 “小艺。”听不见说话声，寻欢打了个软软的哈欠，半睁着一双眼尾染了红的眼睛看着她，“你有心事？” 筝艺刚一抬眼就看到自家小姐如此诱惑人的模样，沉缓的心跳逐渐加快了频率，隐在长发下的耳朵迅速变红，“奴婢，没没有心事。” 小姐太美了。 无论看过多少次，她都只能这样感叹着。 尤其她总用慵懒的语调同她说话，声音仿佛从云端飘过来，无端挠的人心痒，却又祈盼着她再多说几句。 “怎么又不说话了。”寻欢抬起胳膊擦擦眼角因为哈欠泛出的泪雾，“下午还有事，你同我说说话，免得我犯困。” 筝艺直愣愣地盯着小姐那张被热气熏的透着粉的脸蛋，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到了嗓子眼。 “噗通”一声，被主人松开的帕子掉进浴桶中，也唤醒了筝艺缭乱的心神。 寻欢眨眨眼，从水中捞起帕子，抬手就往自己脖子上擦，“小艺莫非是在害羞？” 话音刚落，就见自己的小丫鬟露在面具外的皮肤，连同白色襟口上方的脖子都是通红的，寻欢心中好笑，却也不敢再出口调戏她。 贴身相处一年，她怕羞的毛病怎么也好不了，但偏偏是对着她，若是寨子里有男人企图同她调笑两句，只能得到她的冷眼。 寻欢把头发拨到身前，不紧不慢地擦洗着。 “小艺，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她来寨子里这么久，不争不抢，不喜不悲，仿佛对世间一切都失了兴趣，不免让她心存担忧。 筝艺接过帕子，站在寻欢背后用香胰子温柔的给她洗头发，“奴婢什么都不想要，只求小姐的身边始终都有奴婢的一席之地。” 寻欢捏碎一颗圆圆的澡豆，一股沁人的清香缓缓发散，待揉成细碎的泡沫后，才将它们全部融进水里。 “傻丫头。”寻欢拈起一团白沫反身抹在筝艺没戴面具的另半张脸上，拉过她的手捏了捏，“我既留下你，还带你回了寨子，你便是我们逍遥寨的一份子，就是你想离开，也得经过我的同意。所以，你就不要担心那些有的没的，你现在大仇得报，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总归有我护着你，旁人也再没有擅自伤害你的权利。” “一切都过去了，嗯？” 一席话说的筝艺迅速红了眼，晶亮的泪珠在眼里缓缓流淌，如同夏日傍晚的湖面。 “小姐的话，奴婢谨记在心，犹不敢忘。” 寻欢点头，“这才对。我的小艺这么好看，我很期待你重绽笑容的那一天。” 筝艺怔怔的望着她，不知不觉颔首，“嗯。” 她的小姐这么好，那一天，总会到来的。 * 沐浴完后，寻欢又穿了一身黑衣出门，目的地直指药堂。 “孙叔，那人怎样了？” 孙叔捶捶后腰，“药是灌进去了，银针拔了，身上轻微的余毒也清理了，可人就是不见醒。” 挪到凳子上坐下，孙叔不赞同地横了寻欢一眼，“次次沐浴完都不擦干头发，说了你多少次了，风寒不好治风寒不好治，你别想着再浪费老夫的药物。” 寻欢拨拨泛着潮气的发丝，瘪嘴，“练武之人不惧病痛，它自己一会儿就干了，孙叔不用担心。” 孙叔头痛的抚了抚额，“顽固不化，顽固不化啊” 寻欢没有理会日常找事的老头子，颠颠的走到昏迷不醒的男人身边，拿起他落在扶手上的手腕把起脉来。 “怎么样，脉象还是那般紊乱，丝毫不见好转。依老夫所言，你还是赶紧给他疏通疏通，不然保不齐一个丹田受损，武功尽失哦。” 话尾那个“哦”字转了几转，惹的寻欢有些头大，“您就放心吧，我现在帮他总行了吧。” 孙叔一瞪眼，“你个臭丫头，敢情是我逼着你在救人？这条死鱼又不是我救回来的！” 说完宽袖一甩就往内堂走，只给寻欢留下一个愤愤然的背影。 寻欢：“” 尴尬的扯了扯头发，由于力道没把握好，垂下的手指还卷下来两根，寻欢扔在地上踩了两脚才托起男人的上半身，将手贴在对方后心感受着他混乱无比的气息。 一股肉眼不可见的真气盘桓在男人丹田之处，与他体内原本的内力呈分庭抗礼之势，且隐有相互取代之意，就是没有融合的想法。 寻欢轻笑一声，“不想融？我偏要让你们融！” 稳稳的控制住那股在她的压迫下开始横冲直撞的真气，寻欢的内力开始源源不断往男人丹田里输送。 约摸半个时辰的时间，在寻欢不断的梳理分解下，那顾真气总算不情不愿地融进男人体内，自发化散到周身，开始修复他的内伤。 寻欢呼了口浊气，疗伤之后除了身体上的稍许疲惫，丹田并未受损，还因为对方的真气充盈了一圈。 “知道老夫为何一定要让你为他疗伤了吧。”孙叔突然出现，手上端着一盅汤药，“你现在境界不稳，来，将这服药喝下，能帮你固神凝元。” 寻欢捏着鼻子将药灌入喉间，哈着舌头摸了一颗蜜饯含在嘴里，“孙叔，您的药也太苦了吧。”苦的她舌头都没知觉了。 孙叔恨恨的夺过药盅，“良药苦口！别人我还不给他喝呢！哼！” 待嘴里有丝丝甜味，寻欢才松开攒紧的眉头，“这么说，这人的真气于我还是大补之物？” 孙叔不屑地撇开脸，半晌又撇回来，“不信你试试，困扰了你一年多的随风第八层，是不是有松动的迹象了？” 寻欢吞下蜜饯，赶忙盘腿调息。 “是真的，我再闭关个把月，第八层就能突破了。” 孙叔端着药盅推门，回过头冷哼，“你以为呢。” 寻欢抱歉地笑笑，“孙叔就不要生我的气啦，下午下山时我给您带一坛子花雕如何？” 回答她的，是夹杂着窃喜和不屑的哼声。 唇边的笑意未散，寻欢回头时，不期然撞上了男人睁开的眼。 他大概是刚醒，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被一层薄雾笼罩着，寻欢只看得见他霎时紧绷的身体和冰冷的神色，以及面上一闪而过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你醒了？”寻欢从茶托里倒了一杯水端到他跟前，“喝点热水润润嗓。” 薄雾渐渐褪去，男人的眼睛看上去又黑了些，他转动着有些滞涩的眼珠，将视线从青釉水杯移到寻欢平静的脸上，“你，是谁？” 寻欢放下水杯，拖了把靠椅过来坐下，“难道你不知道，问别人名字前，得先报上自己的名姓吗？” 男人一愣，盯着寻欢启合的嘴唇道：“我是逢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兄弟（4） 逢生。 暗杀堂第二杀手。 第一杀手是暗杀堂堂主, 褚刃。 传说其人一现，方圆百里无一活物, 如今倒让她捡了个第二回来。 “你的名字。” 许是看寻欢沉思的久了，逢生仍然盯着她呆呆的问道, 声音里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执拗。 寻欢放松身体靠在椅背，把玩着腰带上的一颗玉石，漫不经心抬眼，“我是逍遥寨寨主，寻欢。” “逍遥寨？”逢生偏了偏脑袋，作思索状。 忽然，他眨眨眼睛敛去眼底的迷茫, 挺直了上半身坐起, “这里，是逍遥寨？” 寻欢挑挑眉，将他的变化尽收眼底, “没错。” 堂外有风吹来，将门上的帘子吹的掀起，也让逢生顿觉几丝凉意。 他低首垂眸, 便看到自己被剥光的胸膛，以及上面分布均匀的黑色药膏。 不过须臾，寻欢便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男人从脸红到了脖子，又从脖子一路往下, 整个胸膛都布满了潮红, 衬的敷了膏药的伤口更显狰狞。 “”寻欢霎时无言, 只能沉默以对。 又过了半晌，寻欢看着他羞愤不已浑身肌肉偾起的模样，似是被这氛围感染，整个人也有点不自在。 “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因着为你疗伤之故——” “你娶我吧。” “” 寻欢以为自己耳朵聋了，难以置信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逢生一脸正色，顶着一张关公脸重复，“你娶我。” “”寻欢站起的身体又坐下，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你让我娶你？” 逢生重重点头，“嗯！” “等等，”寻欢一只胳膊伸在身前，阻止他乱动，“你有伤在身，不要动来动去。” 逢生忽然一个哆嗦，后知后觉地捂着胸膛，“我不乱动，”顿了下，“那你娶我吗？” 寻欢被他问的哭笑不得，“为什么你会觉得，是我娶你？” 正常的男女关系中，男娶女嫁，可这个好似缺了一根筋的第二杀手，却偏要让她娶他。 “大哥说，被喜欢的人看了身子，就是她的了。我没有杀你，你看了我，所以你要娶我。” 这是什么歪理？寻欢百思不得其解。 她看着逢生正经无比还夹杂了稍许期待的神色，居然有点说不出拒绝的话。 过了会儿，等找回自己的声音才问，“你喜欢我？” 哪知小杀手继续点了下头，还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我没有杀你。” “不杀我，就代表喜欢我？”寻欢感到好笑。 “那若是别人呢？若是，别的人救了你，也看了你的身子，你也会让她娶你？” 逢生想也不想的摇头，“我不让她看，也不让她娶。我只会杀了她。” 真有杀手的自觉啊，寻欢不禁感叹。 总感觉这个杀手有些心智不全，莫非正因如此，他才能在暗杀堂稳坐第二把交椅？ 寻欢摸摸光滑的下巴，“抱歉，我不能娶你。” 逢生登时一愣，放下捂着胸膛的手站起来，朝寻欢走了一步，脚尖几乎要贴上她的，“你不喜欢我？” 寻欢忽略着他脸上显而易见的伤心，皱眉往后退，“不喜欢。” 杀手的表情和心态如此善变外放，暗杀堂的杀手培训真的没问题吗？ 逢生品味了下心底莫名失落的情绪，从裤腰缝掏出一个扁扁的黑色小布包，“这个给你，你可以喜欢我了吗？” “不可以。”不管里面是什么，寻欢并没有想接过来的意图，她等下还有事，没有时间陪这个傻透了的小杀手玩。 “孙叔，看够了就出来，我有话对你说。”寻欢侧过脸，对着身后的门帘说话。 “咳咳”孙叔大摇大摆地从后堂出来，脸上还有未退的尴尬之色，“叫我干嘛，老夫忙着呢。” “小心！”寻欢侧身挡在孙叔面前，一掌挥掉了射过来的一枚飞镖。 “孙叔你没事吧？”寻欢扶着惊魂未定的孙叔坐好，上下检查了下才怒火中烧地走到逢生面前，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脸上满是狠戾，“你找死的话，我现在就成全你！” 在她的面前杀她在意的人，当她是死人？ “丫头啊，老夫不是没事吗，你快放开这个小娃娃”孙叔喝了口苦涩的茶水，起身劝慰。 “孙叔！！”寻欢回过头呵斥，“他刚刚差点杀了你！” “老夫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哎哎哎，快松手快松手，小娃娃快要闭过气了！”话音未落就上前去掰寻欢的手。 寻欢这才发觉刚才太过用力，掐的小杀手满脸通红青筋暴起，她反手推开孙叔，用力在逢生身上点了几下，在收回手的瞬间扶着孙叔迅速后退。 “咳咳咳”被放开的逢生捂着脖子咳的撕心裂肺，眼角泛红。 “丫头啊，他是杀手，扔个飞镖不过是条件反射，你在这里老夫怎么都死不了，怕什么。不过你出手也太狠了，啧啧啧，看看这脖子” 寻欢瞪了瞪眼，“就您心善，我是大恶人行了吧！” 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又是一回事。 更何况他们的生命受到了威胁，她还不能生生气发发怒了。 气鼓鼓的一屁股坐下，寻欢一个眼刀子刺向逢生，“我警告你，若是你伤了我逍遥寨里的任何一人，我铁定让你偿命！” 分明自己也是厉害的人，逢生在这样的视线下却生出了一丝怯懦，他抿着干涸的唇瓣盯着寻欢的脸，心里竟有些委屈。 “我我控制不住，对不起” 杀手以杀人为生，遇到不喜欢的讨厌的从来只会以刀剑来解决，逢生生涩的道完歉，面上徒生几分臊意。 寻欢慢慢冷静下来，面若冰霜地看着他，“你闯我逍遥寨，念你一身是伤我便网开一面不予追究。现在，你自行下山去吧。” 完了向孙叔伸手，“那个东西还在吧，拿来。” 孙叔茫然地看着她白白的手心，“那个，是哪个？” 寻欢嘴角一抽，瞥了眼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逢生，凑近他耳边低语，“随便哪个！” 孙叔的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几转，了然地抚着胡须道：“哦？控心丸啊，你早说嘛，上次端了隔壁寨子时我还给你留了一颗，老夫这就去给你拿。” 寻欢目瞪口呆的看着孙叔自说自话，余光看到望向这里的逢生，忽的正色道：“对，就是那个。” 孙叔憋着笑回到后堂拿了一颗黄连丸，回到内堂时就看到男娃娃面色忐忑地望着小丫头的模样，心里的笑意更甚。 他清清嗓子，“丫头，这可是最后一颗了，你这是——准备控谁的心啊？” 寻欢将药丸一把夺过来，冲他龇了龇牙，“您说呢？” 孙叔看着逢生盯着药丸不放的模样，决定再给他们添一把火。 “这药丸一下肚，可有蚀骨人心的效用。食之一月，心神不再，若是一月之期到了还没解药，怕是成就一具无神枯骨，再也无力回天哪” “”寻欢捂着脑袋撇过眼，不想看老头子满嘴胡话还一脸正经的样子。 逢生听懂了一老一少的密语，缓缓转动着眼珠看向走近他的寻欢，“这是给我的？” 不知怎么的，寻欢居然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喜意。 甩了甩脑袋，寻欢捏着黄黄的药丸放在他眼前，“吃了它。” “若是你下山之后寨子里没有你引来的祸事，一月之后我自会送解药给你。” 逢生从寻欢的指缝间拿过药丸，指背不小心擦过她柔软的指腹，惹的他心口一跳。 很软，也很暖。 比他的暖。 逢生在两双眼睛下将药丸塞进嘴里，当下就变了脸色。 好苦。 孙叔得意地看了眼寻欢，那可是他精心炼制的黄连丸，药堂出品，不苦不要钱。 现下能骗到小娃娃，看着他苦到皱成一团的脸盘，方才被暗算的恶气总算出了点。 逢生艰难的吞下药丸，一个箭步冲上前抱起桌上的茶壶就往肚子里灌。 分明是才对，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要苦死他。 等他彻底缓过来已经过去了一刻钟的时间，寻欢也和孙叔下完了一盘象棋。 逢生从躺椅边拿过一件似乎是为他准备的黑衣穿好，嗅了嗅味道后一脸嫌弃地扯着衣角。 药味太重了。 “好了就走吧。”寻欢拍拍衣摆站起身。 逢生上前一步，紧紧盯住寻欢清亮的双眼，“我听你的话吃了，也一定不会给你们山寨带来祸事，解药你想给就给，不想给也没关系。” “你现在，准备喜欢我了吗？” “还有，什么时候娶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兄弟（5） 在孙叔意味深长的目光下, 寻欢避过这个令人窒息的问题，提着逢生下山了。 松开他的腰, 寻欢解了他的丹田大穴急速后退，“我们就此, 分道扬镳吧。” 逢生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道了一声“好”。 寻欢抱拳颔首，随即转身而去。 “等等！” 带着几分急迫的嗓音朝她贴近，寻欢作出防备的姿势回头，“何事？” 逢生再度从裤腰中拿出那个黑色布包，走到寻欢跟前向她伸手，“这是我全部的嫁妆, 都给你。” 寻欢头疼的扶额, “我不——” 逢生将布包迅速扔进寻欢怀里，在她来不及反应之前腾空而起，几个跳跃就彻底不见人影, 寻欢想追都来不及。 无奈的摇摇头，寻欢手握布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虽然有些好奇, 可想到这份“嫁妆”的烫手程度，便只能作罢。 等一月之后，再交还于他就是。 寻欢望着两座大山之间的夹缝尽头，神色逐渐变得悠远。 和那个人三年未见, 也不知他的身体恢复的怎样了。 师父的临终遗言, 是让她不计一切代价, 保护他。 她会做到的。 * 绥远城。 寻欢牵着一匹黝黑骏马，穿过重重闹市，循着记忆里的画面来到了巷子深处的一座独立小院前。 面前的院子素雅清幽，门外栽种了一排挺拔幽绿的竹子，中间的门房呈砖红色，栓口精致。 寻欢摸了摸马儿的脖子，换来一个亲昵相蹭后，放心的将它拴在灰色围墙尽头伫立的一颗梧桐树上。 “乖乖在这里等我。”看到马儿打了一个响鼻，寻欢抚了抚裙摆走到大门前。 规律的扣响三声门栓，寻欢后退一步站定，静心等待着来人给她开门。 门的那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寻欢微一侧耳，面上隐约显露出奇异的笑容。 “吱呀——” 随着门扇被打开，寻欢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温柔，在看到几根羊脂玉般的白皙手指后，眉眼间多了几分喜色，“师——！” 不是他。 来人只打开了一半门扇，露出来的半张脸分明是属于青涩少年的，只不过，虽然不是他，可也莫名有点眼熟。 寻欢收起心中的失落，稳住脸上的笑容，“请问，纪时宴纪公子，在吗？” 少年看到寻欢的脸先是一愣，随后便是无法掩饰的震惊与狂喜。 “寻姐姐！”说完一把拉开门扇扎进寻欢怀里，两只胳膊紧紧环住寻欢的腰，一张婴儿肥未褪的脸上有着深切的憧憬与孺慕之情。 寻欢被小少年撞的一个趔趄，身子后仰右脚后退一步才卸了一些力道，饶是如此，寻欢的胸口也被撞的隐隐作痛。 提着少年的领子往外扯了扯，寻欢端详片刻，记忆中一个矮胖的模糊身影忽然出现，当下了然。 “你是，岁礼？” 师兄的亲弟弟，三年的时间居然长成了如此俊俏的模样。 被认出来的纪岁礼笑眯了眼，一口好牙在阳光下白的愈发刺眼，他在寻欢胸前拱了拱，半晌才满足地抬头，“我是岁礼！寻姐姐的岁礼！” “长大了还这么孩子气。”寻欢捏捏他两颊的粉肉，对上他一双紫葡萄似的大眼，“岁礼瘦了很多啊。” 纪岁礼扑闪着睫毛，期待的问道：“寻姐姐喜欢瘦了的岁礼吗？哥哥说我这样很好，你一定会喜欢的。” “喜欢，当然喜欢。”知道怀里的人是谁后，方才瞬间的不适立马飞到九天云外，小家伙曾经当了她三天的跟屁虫，黏人程度让她想忘都忘不了。 纪岁礼在寻欢怀里腻歪了一小会儿才松开她，脸上露出一个又羞涩又腼腆的笑容，“哥哥临走前说你一定会来，我一直在等你。” 顿了顿，“哥哥也是。” 不过提到哥哥时，少年的神情明显有些不开心。 但这都不是寻欢关心的，她抓住纪岁礼话语中的重要信息问，“临走前？你哥哥去哪里了？走了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手腕被抓的有点痛，纪岁礼扁扁嘴巴，水润的眼睛里泛上委屈，“寻姐姐还是这样，只记得哥哥，也只关心哥哥。” 他为了等两人再见时做了那么多努力，摒弃了爱吃的鸡腿和酱肘子，就因为哥哥那句“她不喜欢胖子”的话，卯了命的疯狂减肉，其中的痛苦程度不言而喻。 当年随着哥哥上山，他一见到她就想亲近她，哥哥和她练功飞驰的时候，他只能拖着一身肥山遍野的跑，双眼盯着空中的那道细影，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了。 三年未见，哥哥想她，他也想她。 可一说到哥哥的事，她的眼里，至始至终都只有哥哥的存在。 纪岁礼吸吸鼻子，努力止住眼里的泪花。 哥哥说他已经十三岁了，是个男人了。男人不能哭，尤其是面对寻姐姐这样的女孩子。 想到心底那个小小的祈愿，纪岁礼不着痕迹眨眨眼睛里的水雾，拉起寻欢的手往门内带。 “寻姐姐先别急，不出意外哥哥今天就能回来。他说有重要的事要办，让我和纪伯在这里等他回来。” 少年正处于变声期中，非但不是同龄人那样的公鸭嗓，声线里反而带着沙砾般的沙哑和松子糖的脆甜，被这样的音色柔声安慰着，寻欢心口有点发痒。 摸了摸和她齐肩的少年的脑袋，寻欢甚感欣慰，“岁礼越来越懂事了。” 被夸奖的纪岁礼脸蛋微红，衬的一张白玉面灿若桃花，他挠了挠脑袋，似是想把方才温暖的触感留下，放下手时还遗憾的看了眼寻欢垂下的手。 两人抬脚走进去时寻欢忽然回头望了右边的灰墙一眼，纪岁礼捕捉到后也看了看，顿时眼睛一亮，“那是青墨？寻姐姐放心，等下我让纪伯将它牵到马厩里，会用上好的马草喂养。” 寻欢轻轻颔首，“谢谢岁礼。” 可随后不过交换了几个呼吸，寻欢又往后看了一眼，纪岁礼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回什么也没发现，“寻姐姐，怎么了？” 寻欢明眸微眯，关好门后反手握住纪岁礼的手一起顺着白色鹅卵石小道往里走，“大概是有老鼠。” “老鼠？！”纪岁礼僵着身子转过身，目光在墙角墙头扫来扫去，“哪里有老鼠？” 小时候因为家仆的捉弄，他对蛇鼠虫蚁这类东西向来敬而远之，现在听说有老鼠身体已经下意识做出了惧怕的反应。 寻欢显然也记起来这一点，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别怕，就算有老鼠，你寻姐姐也会帮你灭了它。” 纪岁礼被拍的一抖，竖着耳朵打量片刻，贴着寻欢半个身体才开始走路。 寻欢看着他泛白的嘴唇和颤抖的睫羽，正想再说些话抚慰他，几米之外的大门又响了。 纪岁礼浑身一震，钳着寻欢一只胳膊小声叫她，“寻姐姐。”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是谁在敲门，好不好？”寻欢见他脱手，才抽身离开去开门。 “师兄？！” 纪岁礼呆立在原地，茫然的看着前方才叫出一个称呼就被哥哥纳入怀里的女子，心口忽的一痛。 哥哥回来了。 寻姐姐，不会再像方才那样专注的看他了吧？ “师兄？”被抱的太紧太久，寻欢挣了挣发现挣不脱，又不能使太大力去推阻他，只能缓和着声线叫他。 “别动。”纪时宴一只手贴上寻欢的后颈，让她整个人都靠在他怀里，这才附在她耳边餍足地说道：“让我多抱一会儿，我很想你。” 寻欢倏地不动了，一颗心因为他话里的思念柔软了些。 师父去世后便只剩他们师兄妹二人，可师父当年与师兄有些误解，临终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师父的葬礼也没能参加。 寻欢一开始是恨的，恨这样绝情的师兄。可知道了那些尘封已久的来龙去脉后，对于师徒二人，心中便只有无尽的遗憾与怅然。 寻欢看着纪时宴，神色认真而专注，“我也很想师兄，所以今天来，是准备接你上山。” “师父他，一直都很记挂你的身体。寨子里有一位隐世名医曾被我救下，有他在，我相信没过多少时日，你的身体一定会康复。” 她的师兄宛如他门前栽种的挺拔秀丽的青竹，时而婉约儒雅，时而苍劲昂然。 面如冠玉，眉眼浓淡相宜，因着常年病气缠身，肤色白的有些透明，一双浅色眼眸时常氤氲着一层薄雾，既让人捉摸不定，又让人想着要一探究竟。 他此刻就站在她面前，许是因为赶路的原因，发丝凌乱衣衫褶皱，可他看着她的眼，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从大门两旁灌进来几缕细风，将他的青色衣袍吹的晃了几晃，一头栗色发丝也被吹的四散飞舞，有几缕因为挨得太近还扫到了寻欢的脸。 纪时宴拈起她脸上一根自己的断发，食指指节拱起，轻柔的蹭了蹭她的脸颊。 “好，我跟你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兄弟（6） 三天后, 纪园凉亭。 入了秋的天气舒适而凉爽，四角亭周围的青竹随着风波温柔摇曳, 传来一阵细小的悉索声，纪岁礼的视线从正前方的一颗青竹移到他对面的女子身上, 专注程度让垂手立在一旁的纪伯不由侧目，随即也用隐晦的视线打量她。 她正在为大少爷把脉，细眉微蹙眼睫低垂，眉宇间透着几缕凝重，而大少爷—— 纪时宴盯着覆在自己脉搏上的两根手指，拢在袖子里的另一只手无意识颤了颤。 顺着手指上移，纪时宴大胆又贪婪的窥视着寻欢的面容, 浅眸深处有幽光缓缓浮动。 真好啊。 “怎么样？”他温和的笑问着, 在寻欢看过来时迅速收起多余的情绪。 寻欢收回手，正色道：“赶早不赶晚，师兄还是早些随我上山医治, 也好让我放心。” 纪时宴放下袖子将胳膊掩着，伸出大拇指摩挲着那块被触摸过的皮肤，垂眼, “好，什么时候出发都可以。” 留她在纪园不过是出于他的私心，她要他同她一起走，那走便是。 寻欢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 “师兄若是准备好了的话, 只需告诉我一声。” “我答应过师父要好好照顾你, 就绝不会食言。” 纪时宴心中一动，“只是因为师父之故，师妹才对我如此？” “怎么会？”寻欢皱眉，“即便是没有师父之命，我也是想要保护好师兄的。这三年以来你四处游历，我始终寻不到你，这次来绥远也是想碰碰运气看看你在不在这个落脚处，还好，我等到你了。” 分明是让人安心的说辞，可纪时宴却仍旧有些不满，只不过都被他很好的掩饰过去了。 沏好茶倒上，等热气变少他才把茶杯放在寻欢眼前，面带笑意，“师妹这样说，我很开心。” “那就好。”寻欢心中一松，当即饮下茶水。 一边的纪岁礼看着两人达成协议有些着急，他从哥哥身侧挪到对面寻欢的位置旁，扯着她的衣袖摇了摇，“寻姐姐，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知道哥哥此时也在看他，纪岁礼忐忑的忽视过去，鼓起勇气陈述自己的渴求，“你和哥哥走了，这里又只剩我一个人。寻姐姐，带我走，好不好？” 只要寻姐姐开口，哥哥就没有拒绝他的借口，这样一来，他便能一直跟着她。 寻欢见少年满脸期待，有些不忍，“只要你哥哥同意，逍遥寨随时欢迎你来。” 这是要哥哥发话了，纪岁礼当即紧张起来。 哥哥他，会答应的吧？ 纪时宴没有错过自家弟弟紧紧锁住他的执拗眼神，心中既感到好笑，又有一丝莫名的烦躁。 瞥见寻欢安慰他的温柔神态，便只想顺着她的意了事。 “师妹，辛苦你了。” 说完同纪岁礼点点头，“同我们一起可以，但你寻姐姐的地方不是家里的后花园，可以容你肆无忌惮无法无天，所以你一定要听话，懂吗？” 最后的反问隐隐有威胁的味道，纪岁礼松口气的同时忽然又把心绷紧。 两个人都笑望着他，纪岁礼抱住寻欢的胳膊就开始撒娇，“寻姐姐真好，我一定乖乖听你的话，不让你为我烦心。” 寻欢和纪时宴对视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和纵容。 天色将晚，夜幕早早降临，就着四周微亮的天光，寻欢跟兄弟俩道了别就转回自己的房间。 将房门关上，寻欢将稍许内力逼在指尖，冷喝道：“出来！” 没有现身。 寻欢移动脚步走到半掩的窗边，“跟了我三天不累吗？你最好自己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一阵风过，一道瘦长的黑色人影轻飘飘落在寻欢面前。 他戴着一张黑色布巾，露在外面的上半张脸很是眼熟，尤其眉宇间浓郁的墨色。 “是你？” 寻欢卸去指尖的气退到红木圆桌旁，“你为何要跟着我？”还一跟就是三天。 掩在布巾下的双唇抿了抿，逢生慢慢揭下黑布，露出一张在微暗的光亮下也异常清晰沉静的面庞。 他歪了歪脑袋，走到寻欢跟前，“我也可以跟你一起上山吗？” 忆起方才少年撒娇的动作，他面瘫着脸伸手扯扯寻欢垂下的衣袖，“我也乖，也听话。” “这样可以了吗？能上山吗？” 寻欢冷静的扯回袖子，离他远了点，“不可以。” 逢生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浓墨般的眼睛透着委屈的亮光，“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寻欢坐在凳子上，“反正你不可以。” “可是，可是他们怎么就可以” “呵。”寻欢冷笑，“偷听我们说话你还有理了。我不管你潜伏在我身边到底想做什么，我救了你一命不需要你还我，你只需要现在、立刻、马上，从我的房间，滚出去！” 逢生黑瞳一缩，捂着有点难受的胸膛翻窗而去。 方才她对那二人是如此温柔，可偏偏对着他，不是冷眼就是威胁，他哪里做的不好吗？ 逢生隐匿气息抱着膀子缩在寻欢房门外的一颗大树上，回忆了下少年撒娇的神态姿势和语气，决定等自己准备好了再去求她。 下一次，只要他笑的好看一点，她一定不会凶他。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逢生借着树叶的缝隙，一双眼睛死死盯住亮了烛光的房间。 寻欢关好窗户点上蜡烛，脱掉鞋子和外衣只着内衫盘腿而坐，在床上开始日常打坐调息。 练武如同喝水吃饭睡觉，不能落下一日，一旦松懈就会一直懈怠下去，直至陷入疲软期。 她不允许自己这样。 一个时辰后，寻欢收手呼气，发现薄薄的白色内衫是半湿状态，当下便披了外衣喊小厮送水沐浴。 因着兄弟俩的习惯，这座清幽的宅子里并没有多少仆人，只留下了数量合适的小厮伺候，旁的女眷一概没有。 寻欢踏入浴桶中，被热水包围的温暖感觉让她舒服的喟叹出声。 过去的一年中，沐浴时都有筝艺在身边伺候，如今不在了，寻欢也没有感到不适。 想到那个寡言少语的小丫头，寻欢笑着在胸口浇了捧水，温柔的给自己清洗着肌肤上的杂质。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寻欢耳朵一动就要起身穿衣，谁知那人越来越快，在寻欢的手够到裙角时人已经推开门闯了进来。 寻欢往水下缩了缩脖子，不知道该不该出声。 “师妹？”没有在卧房发现人影，纪时宴放下手里的托盘，又走到门外看了看。 脚步声没有了，正当寻欢松了口气站起身拿衣服之际，内堂的木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寻欢扯着衣服遮在胸前迅速蹲下，溅起一地水花。 气氛静谧而尴尬，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又徒增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暧昧。 纪时宴呆呆的看着眼前活色生香的这一幕，理智告诉他非礼勿视，可他根本不能移开目光。 他和师妹自打相识以来，时光晃晃悠悠的走在前面，也已经过去了五个年头。 其中三年还被他自己逃避般的错过了。 他见过她很多样子。 刚入师门时的茫然不安，练功时的专注认真，戏弄师父时的调皮娇俏，以及面对他时的，温柔细心。 还有很多很多，可唯独没见过她衣衫尽褪面色潮红，双眼散着若隐若现的雾气的样子。 像是深山里诱惑人的妖精，纵使她一身清冷面目平缓，也能引的他驻足不已，甚至想要—— 想要狠狠扒了那碍眼的被水浸湿的半透衣衫，还想再做些更过分的事来。 方才那一眼，他已经将她的身体全部容纳于心，涌动的情潮与急促的呼吸告诉他，怕是此后，他就再也无法将她忘却。 抑或，从他当年站在师父身后，看着她跪于师父身前行拜师礼的那一幕，便再也忘不了她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寻欢听着室内一声比一声粗重的呼吸，出声打破这份压抑的尴尬。 “师兄，有事吗？” 沐浴后的女声柔软又清甜，还带着浓浓的餍足感，纪时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迅速转过身，一语不发的带上门就出去了，临走时还关紧了最外面的房门。 寻欢：“” 被看光的人还没说什么，看的人反而落荒而逃，可以，这很师兄。 寻欢在水里踌躇了会儿才起身，把湿漉漉的衣衫拧干放到一边，拿过木凳上的布巾擦干身体，穿上白色寝衣走出内堂。 桌上的玉色小碗氤氲着一丝热气，身上沐浴后的香味与银耳羹的甜味混合在一起，寻欢心头莫名一热，方才被看光的恼怒与尴尬慢慢消弭。 想来师兄方才是来给她送银耳羹，寻不到她人才无意间闯入浴室里，想到他临去前瞬间通红的面色，寻欢单手擦拭着发梢，另一只手拿起勺子舀着略微粘稠的羹汤喝。 入口微甜，银耳软烂滑腻，寻欢多喝了两口嫌勺子喝麻烦，索性端着碗一饮而尽。 夜色越来越沉，门外刮起的秋风吹的窗门哐哐作响，寻欢摸摸暖乎乎的肚子，熄了灯便上床睡觉。 与此同时，纪时宴脚步虚浮一路跌跌撞撞回到自己房间，刚打开门就扶着门框咳出了血。 没点灯的房间格外阴暗，他捂着嘴走到桌子旁坐下，从怀里摸索出一张手帕擦拭着手心里的黏稠。 若是有灯就能看到，此刻的纪时宴仿佛陷入了魔怔。 一张俊秀净雅的脸庞微微狰狞，浅色的眼瞳一片乌黑，里面清清楚楚地映照着来自心底的，无法宣泄的欲念与渴求。 血迹未干的红唇勾起，他的身与心都在告诉他，他想要她。 疯了般的，想要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兄弟（7） 翌日清晨。 一缕暖阳透过窗柩斜斜的照进房内, 在地上和桌子上映出点点金色。 木雕花床上的女子先是拢拢眉心，随后伸了个懒腰便睁开眼, 她眼尾泛红，瞳仁被薄雾笼罩, 不复清明。 打了个哈欠起身，寻欢拨了拨胸前的长发，掀开温暖的被褥趿拉着绣鞋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凉透的隔夜水。 冰凉的液体灌入喉间，顺着食道一路流下，胃里的凉意让寻欢瞬间醒了神，眼里的那层水汽也一点一点褪去。 有人敲门。 寻欢披着衣服去开门, 来人低垂着脑袋躬身提着一桶冒着热气的清水。 寻欢指了指隔间的木门, “放到内堂便是，辛苦你了。” 小厮将水倒入洗脸木盆中，这才提着桶诚惶诚恐的弯下腰摆手, “小人不敢，若小姐没有旁的事，奴才先退下了。” “去吧。”寻欢颔首。 小厮全程不敢抬眼乱瞄, 退到房门外后，便侧身离去。 寻欢洗漱完后换好衣衫，穿的是师兄前两日送予她的。 与她往日的简便衣袍没什么不同，只不过襟口腰带和衣摆上, 都绣上了几片小小的青竹, 映着月白的衣袍和轻纱质感, 走动时衣袂翻飞，那些青竹似是在随着清风舞动。 纪时宴站在饭厅前看到寻欢临风而来的这一幕，瞥过那些在他的吩咐下绣好的青竹，心里掠过隐秘的欢喜。 他的衣裳，也绣了青竹。 寻欢将一缕乱飞的头发别到耳后，冲纪时宴笑道：“师兄，早。” 纪时宴点头，伸过手牵着她往里走，脸上的笑容从未撤下，“早膳备好了，我们一起吃。” 纪岁礼坐在座位上看着双手交握相携而来的两人，心里一阵恍惚。 哥哥和寻姐姐，原来是如此般配。 “岁礼，早。” 寻欢不着痕迹抽出自己的手，转头去看发怔中的纪岁礼，“岁礼？” 大清早就发呆，寻欢笑着摇摇头，拿起他面前的空碗准备添粥。 哪知纪时宴正在添，把粥碗放在寻欢面前后，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呆呆的纪岁礼，“不用管他，让他自己动手。” 寻欢端着碗盛满，想了想放到纪时宴手边，“那师兄先吃。” 清脆的女声唤醒了神游天外的少年，他的眼睫猛的颤了颤，抬眼看向寻欢，后知后觉道：“寻姐姐，早，早上好” 寻欢险些笑出声，却还是忍住笑意把自己的碗推给他，“吃饭。” 这样一来，她面前就没有碗，只能倾身去拿纪时宴面前的空碗。 纪时宴看着自己亲手盛的粥到了弟弟面前，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秉着莫名的心思转开寻欢过来拿碗的手，端起面前的碗又将它盛满。 “给。” 纪伯看了看饭桌上的一幕，最终又往后退了一步，朝红色圆柱旁靠了靠，彻底瞥开了眼。 三人用膳的声音都很轻，除了喝粥时的轻啜和咀嚼小菜的清脆声，都秉承着食不言的规矩，等下人小心的撤去饭碗，才净了手往中厅移。 寻欢坐在木凳上看纪时宴煮茶，忽然一阵风掀过，打开的茶盒被带出几片干褐的茶叶，零零散散铺在红木桌面上。 纪时宴低垂着眼，不动声色将茶片拨到一边，继续捡茶盒里的。 寻欢咬咬后牙槽，暗骂了那人一句，面上却仍旧不显山漏水。 杀手的事她还没搞清楚，不好让师兄知道纪园潜了个人，只能暗地里加以防备。 茶香随着升起的雾气缓缓蔓延开，寻欢耸耸鼻尖轻嗅，颇为享受的赞叹了一句，“师兄煮的茶越来越香了。” 纪岁礼撇撇嘴，搁在桌面上的脑袋在二人之间转来转去，看到哥哥带了笑的脸不由汗毛一竖，当即坐直身子，顶着压力朝寻欢靠近了些。 握住茶勺的手紧了紧，纪时宴再重新抬头时，脸上便只有纯粹的笑意，“喜欢的话，我可以天天为你煮。” 他没什么别的爱好，听着她对他的夸耀，生平头一次觉得煮一辈子茶给她，也是好的。 寻欢摇摇头，“不用了，我怕累着你，我身边有个小丫头也会煮茶”回忆了下，寻欢舔舔唇瓣，“她煮的茶也很好喝，煮的汤更好喝。” “哦？”掩在袖子里的茶勺兀的断裂，纪时宴控制着心底的情绪波动笑道：“我竟不知，你身边也有红袖添香之人。” “不过说起来，昨晚的——”纪时宴缓了缓呼吸，“银耳羹，味道如何？” 寻欢的神色莫名一僵，显然是想到了某些尴尬的画面，她眯着眼睛隐晦的看了看纪时宴，发现他面上全是坦然，随即也放了心，“味道很好。” 纪时宴将手上的断勺捏成碎末，躲开寻欢的视线，“那是我亲手做的。” 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指，将茶杯翻了个面一一摆好，执起滚烫的紫砂壶就往里倒茶。 “喝喝看。”他轻抬右手，示意她品尝。 至于一旁玩着寻欢衣摆的纪岁礼，他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作罢。 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寻欢轻轻抿了一小口，顿觉唇齿生津，鼻翼间都是清淡的茶香。 放下茶杯，寻欢摸了摸嘴巴，“好喝。” 话题一转，“师兄，我们何时上山？” 她惦念寨子里的一切，在绥远城已经待的够久了，只能不断催促他。 一说到离开的事，纪岁礼立马醒过神来，“寻姐姐，我们要走了吗？” 若不是听见他语气里的期待，寻欢怕是以为他舍不得走。 “寨子里还有事需要我处理，在这里偷闲几天已经足够了。”拍拍少年的脑袋，寻欢看向纪时宴，“怎么样？” 纪时宴转动着手上的茶杯，直直的看着寻欢的眼，“什么时候出发都可以。” 寻欢忽的起身，却因为被揪着衣摆晃了下，睨了眼纪岁礼又问，“那不如现在？我想早点回寨子里。” “好。” 看着分别离去去收拾行李的两人，纪时宴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厅外的纪伯适时走进来，看见面无表情的主子，恭敬的垂首，“少爷。” “纪伯，你就守在纪园吧。我这一去，怕是不会再回来了，等我去了，还望你好好照顾岁礼。” 纪伯惊愕的抬头，“少爷，不要说胡话，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纪时宴望着寻欢先前坐过的位置，眼里的温柔一闪而过，“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那些毒早就掏空了我的身子，如今还能苟延残喘，还能用剩下的时间陪着她，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少爷。”纪伯还想继续劝阻，却看到主子朝他摆了摆手。 “好了，你下去吧。” 纪伯嘴唇嚅动片刻，终是红着眼睛退下，转身去给主子准备行李。 纪时宴起身离开后，一道人影快速闪进厅内，他站在一个位置端详了片刻，摸摸心跳加速的胸口，端起桌上一个杯子，将未干的水迹唇印对准自己，仰头一口饮下。 黑影咂咂嘴，好甜。 临去前反身看了看圆凳下的一小撮木质碎末，黑影疑惑的偏了偏脑袋，对那个男人的身体感到不解。 不是快死了么，功力怎的如此深厚？ 耳旁传来响动，黑影拉上面巾迅速闪人。 * 寻欢骑在青墨身上，冲掀开帘子的纪时宴摇头，“师兄不用再劝阻了，你身子向来不好，就好好待在马车里吧。更何况，还有岁礼同我一起说话，我不无聊的。” 方才她检查过马车，内里宽大而舒适，完全是为了师兄准备的。一旁欲言又止的纪伯满脸担忧不似作假，寻欢便成全了他的一片心意选择了骑马。 不过半日的时间，虽然马车慢一点，最晚半夜也能赶回寨子里。 想通这一点，为了让师兄舒服一点，寻欢驾着马走到前方和纪岁礼赶的马持平，歪过头笑道：“准备好了的话，就出发吧。” 马车从幽巷里渐渐远去，纪伯眼里的浊泪再也止不住。 他跪下朝马车的方向行了一个大礼，匍匐在在地上久未起身，身后不明所以的仆从们面面相觑，纷纷一起跪下。 * 纪时宴半靠着柔软的枕头闭目养神，耳朵却时刻关注着前方的动静。 他并非不能骑马，几日前还曾骑马路过逍遥寨山脚，只不过他当时急着赶路便没有去寻她。 被她这般妥善的照顾着，他既感到熨帖，又有些遗憾。 到底是女儿家，一路风餐露宿地来寻他，回去时还要如此，可她的性格向来执拗，决定好的事情基本上没有回旋的余地。 纪时宴挪了挪身子，掀开车帘往前看去。 前方骑着黑色马儿的女子穿着与他同色的衣袍，身姿轻盈而挺拔，衣摆垂在马腹两边，随着马蹄的移动，恍惚间，那衣摆上的青竹仿佛发出了簌簌响动。 纪时宴目光克制而火热，心口因为这样的念想逐渐回暖，似乎连身子都热了起来。 可她正在笑。 不知道纪岁礼说了什么话，逗的她抿着唇轻笑起来。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看得见她姣美的侧脸上蹁跹的长睫，秀气的鼻梁与红润饱满的嘴唇，还有那—— 月白劲装下起伏的柔软与纤细的腰肢。 他昨晚亲眼目睹了那幕令人迷乱的场景，后来梦中再现，被深切的渴求惊醒后，亵裤陡然印出一团污浊之物。 那是他，想要她的证明。 却也是无法诉之于口的妄念。 最后凝了一眼她的笑脸，纪时宴轻喘着气放下帘子，双手抓紧了腿侧的衣摆。 她功力深厚，不能让她发现了。 这样想着，纪时宴拎起矮桌上的水袋饮了一口，冰冷的水将暴起的欲念全力压制下去，腿间的凸起再度平息。 苦笑着靠回枕头上，纪时宴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 太脏了。 走了一个半个时辰后，寻欢同纪岁礼打了个招呼，让他在前方的小树林停下。 “师兄。”寻欢驾马折回马车旁，敲敲车壁，“我们在前方休息一会儿，下车吃点东西再上路吧。” 纪时宴拨开布帘，正好对上寻欢侧头询问的眼。 “可以吗？”寻欢又问。 纪时宴看着那双清澈透亮的双眼，忽然狼狈转开眼，兀自点头，“你决定就好。” 以为他不太舒服，寻欢放下帘子冲看过来的纪岁礼颔首，“就在这里停下。” 寻欢把青墨栓在一根强劲的树干上，这才走到马车旁掀开车帘，“师兄，下来吧。” 纪时宴盯着她伸向他的手看了看，轻咳一声便任由她牵着下马车。 “这里空气不错，临近山脚还有水源。你在这里休息会儿，我和岁礼去找点马草，再看看有没有什么猎物，我打一只回来烤给你吃怎么样？” 车上的炊具吃食纪伯都备的很齐全，寻欢并不担心没有饭吃，能打到一只野味给师兄加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纪时宴反手握住寻欢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寻欢一愣，看向听了他的话同样愣住的纪岁礼，“不用，师兄就在这里，我和岁礼去就行了。” 纪岁礼急急的点头，“哥哥身体不好就不要胡乱走动了，”说完拉着寻欢另一只手就跑，“寻姐姐我们走！” 被放开的纪时宴心口一窒，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弟弟将人拉走，当下便沉了脸。 寻欢远远的回头望了一眼，只能看到他静立在原地的样子。 纪岁礼抱着她的胳膊晃晃，“寻姐姐不用担心哥哥，他很厉害的。” 寻欢指了指前面，两人换了道走，“你哥哥这几年，有好好练功吗？” “有啊。”纪岁礼放开她捡起地上一片枯黄的落叶，“有一次我亲眼看见哥哥——”他挥舞着胳膊比划了两下，“一道气劲一出，后院的青竹断了一排呢。” “不过当时哥哥吐了好多血。”少年的语气从崇拜惊叹到恹恹忧心，眼底布上一层黯然，“寻姐姐，哥哥会好吗？” 寻欢拍了下他的脑袋，面色严肃，“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医好你哥哥，为此，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所以放心吧，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一定不会不管你哥哥。” 纪岁礼跑到寻欢面前拦住她，两只胳膊伸的直直的，“那我呢？寻姐姐不会不要我吧。” 捏捏他软软的脸蛋，寻欢绕开他继续往前，“师兄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你说我会不会不要你？” 纪岁礼有点高兴却又有点不高兴，等反应过来后人已经离他有一段距离，连忙撒开腿追上，身体又自发的黏了上去。 “寻姐姐此话当真？” 寻欢假意冷哼，“不相信算了。” 纪岁礼急了，“我信我信！寻姐姐说什么我都信！” 见她还是不肯看他，纪岁礼扁着嘴抱紧怀里的胳膊，“寻姐姐” 寻欢身子一抖，手掌狠狠按在他头顶，“好好说话，不许撒娇！” 纪岁礼嘿嘿一笑，“好，不撒娇。”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去那边割点马草，我去林子深处打点猎物来。” 见他鼓着脸想拒绝，寻欢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给他，“听话，快去。” 和少年分道扬镳后，寻欢运起轻功往树上蹿，目光时不时往浓密一点的灌木瞧。 忽然，她在一颗大树下发现了血迹。 嗅嗅空气中的味道，寻欢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脚尖使力跳下树，绕着树根转了半圈，在半枯的草地上发现了两三只已经断气的锦鸡和兔子。 寻欢：“”杀完它们能不能先拔下飞镖？ “出来出来！” 寻欢用帕子将三枚飞镖包起来，沉声喝道：“赶紧给我出来！” 一天到晚就知道瞎跟踪人，不嫌累吗？ 逢生蹲在大树顶端的茂密树丛里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看着下方面色不耐的女子不知道该不该下去。 她在叫他，不下去的话会不会惹她不高兴？ 可是下去，她肯定又要凶他。 逢生蹲在枝干上踌躇不已。 直到看见寻欢扯了两根藤条绑住猎物准备返回，才拨开面前的枝条躬身跳下。 “你喜欢吗？” 像瓷器间的相互摩擦碰撞，背后的男声非常好听，寻欢捏着藤条的手倏地收紧，立时转回身来。 “你为何要一直跟着我？” “可是又偷听了我们的谈话，所以才打了它们给我？” 盘桓在她来的路上，还贴心的将她要打的猎物放好，寻欢一时之间心情复杂。 “逢生。”她叫着他的名字，语气沉静有力，“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身边，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又或者。 寻欢盯着他的脸道：“你是不是想要解药？可一月之期还没到，我不能给你。” 逢生一个闪身来到她面前，刮起她的长发一片。 “我不要。” “我已经被暗杀堂除名了，上次你救我的时候就是最后一场试炼。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你想要什么我为你取来，我的嫁妆也在你这里，你让我跟着你，好不好？” 想了想，逢生眼睛一亮，长臂一捞就将寻欢空着的一只胳膊抱在怀里，“你说什么我都信，不要不要我。” “寻姐姐！” 少年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寻欢一把推开他，“最后警告你一次，别跟着我！” 说完抽出腰间的黑色小布包扔进他怀里，“我没看过，现在，原物奉还。” 寻欢急急的道了声谢，将飞镖一同塞给他就放下手上的猎物走了。 逢生立在原地看着手里的东西有些不知所措，眼睛里沾染上的全是迷茫。 他分明把他所有的身家都给她了，她不让他跟，他就远远的跟。 她想要猎物打牙祭，他也给她弄好了。 可她将东西全部还给他了。 逢生抖开白色帕子里的银色飞镖，看到帕子上斑驳的红色血迹，不高兴的抿紧了唇。 他记得不远处有一条小河。 提着猎物无声无息来到马车附近，逢生将它们往瞩目的地方一扔，就捏着帕子急急的往河边赶。 晚了的话就洗不掉了。 这边寻欢在纪岁礼的呼唤下同他一道走，惊觉他不仅割了两捆马草，还打了一只灰色的野兔。 “岁礼越来越厉害了。”寻欢夸他，“比我还厉害。” 少年得意的扬头，对她的夸奖表示很受用，“走吧，这个兔子好肥的，够我们吃啦。” 捏着兔子的耳朵，和寻欢一人抱着一捆马草，不多时就走到了临近马车的地方。 “咦？”纪岁礼眼尖的看到了捆成一团的锦鸡兔子，“寻姐姐你好厉害啊，打了这么多！” 寻欢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地上还在流血的猎物们，面色顿时一变。 他这是，要同她死磕到底了？ 寻欢对纪岁礼勉强笑笑，提着猎物往正在生火的纪时宴身边走。 “师兄放下，我来吧。” “哥哥你休息就好，有我和寻姐姐呢。”纪岁礼笑嘻嘻的从哥哥手中夺过火折子，自发的架起碎木棍开始生火。 “岁礼说的对，这些琐事都有我们，师兄只需要坐在那里就好。” 寻欢扶着纪时宴坐在垫子上，从他搬下来的桌子抽屉里拿出几个木盒放好。 “师兄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又冲纪岁礼抬抬下颚，“岁礼陪师兄说说话，我去河边清洗这些锦鸡和兔子。” 纪岁礼呆呆的“哦”了一声，继续专注生火大业。 “等等。”纪时宴起身，皱眉看着寻欢，“师妹，我虽然身体差，可并非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你若是再这般小心翼翼，我便同岁礼打道回府。” 他想与她同甘共苦，而非待在原地坐享其成。 ”师兄。”他的厉喝让寻欢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点愧疚又有点茫然，只能呐呐的喊了他一声。 纪时宴揉着眉头叹了口气，接过她另一只手上的兔子，“抱歉，我有点过激了。” “不过，我希望师妹能把我当成寻常人看待。” 寻欢垂首思索了片刻，点头，“师兄说的是，是我不好，让你伤心了。” “我没有伤心。”纪时宴叹息一声，“只是——有点不甘罢了。” 不甘自己是被人照顾的角色。 也不甘这具身体，在面对她时却什么都做不了。 “走吧。”纪时宴迈开步子，“我的手艺还不错，今天就让我来露一手。” 寻欢看着他舒朗的眉目与唇边的笑容，遂放开了心紧随其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兄弟（8） 两人在下游分别给锦鸡拔了毛, 给兔子剥了皮，清理好内脏后小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寻欢翻着自己的手心, 不由失笑，“师父他老人家要是知道我们俩用他教的功夫去皮断筋, 怕是要打死我们。” 一边笑着一边回忆，寻欢眼里的笑意越来越盛。 纪时宴偏过脑袋深凝着她灿烂的笑脸，心口堆积着浓浓的热意，想要伸手拨开她颊边沾上的一缕头发，却发觉手太脏，只能遗憾的暗叹一声。 等乐够了，寻欢去找了几根棍子削尖洗干净穿在兔子锦鸡身上, “我们回去吧, 岁礼要等急了。” 纪时宴伸出胳膊挡了挡，从腰间拿出一个油纸包，“弄这些东西手上腥气重, 洗洗吧。” 寻欢将肉放在干净的叶片上，伸手接过来，“师兄果然爱干净, 香胰子都随身携带，比我活的精致多了。” “你呀，”纪时宴好笑的牵过她的手往水里放，将拇指大的香胰子揉碎全部抹在她掌心。 两人都蹲在河边, 身子挨的很近, 除了香胰子的清幽味, 寻欢还能闻到纪时宴身上的香味。 像是春日里刚冒芽的嫩草香，又像是春雨过后被阳光净化的空气，清新又醒神，寻欢不由再凑近了些，歪着身子在他肩窝嗅。 纪时宴正专注的给她搓手心，胳膊肘冷不丁碰到一团温热的棉软，加上耳侧还喷洒着轻柔的气息，身子立马一僵，手上的动作也停下，无意识将那十根手指全部攥在手心。 他嗓音微哑，清亮的声音莫名低沉了些，“师妹，你在做什么？” 寻欢又嗅了嗅，深呼吸了下才满足的蹲回来，享受的感叹了句，“师兄好香。” 纪时宴的脸腾的一下热起来，浅浅的眸子仿佛沾染了河里的水波，潋滟又惑人。 他感受着自己火热的心跳，定定的看着她，“我不香，师妹才香。” 香的他，恨不得一口吞了她。 寻欢忽然打了个寒颤，抬头看了看有点暗的天色，赶忙从纪时宴手中抽出自己的手随便搓了两下，“天快黑了，师兄，我们赶紧回去吧。” 在衣摆上蹭了蹭水迹，拉着纪时宴的胳膊让他起身，“水有点凉，洗好了就走吧。” 纪时宴不近不远的跟在她身后，望着她纤细高挑的背影出神。 直到前面的人停下回身看他，他才加快脚步走到她身边。 等两人彻底看不见人影，远远缩在上游的逢生才从林子里钻出来，寒着脸走到下游。 手上的白色帕子还在滴水，因着他的清洗上面一点脏污也没有，逢生看着河边那双小了几号的脚印，走到它旁边站好。 脚下一用力，他站的位置立马凹陷下去。 逢生脸上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又绕到另一边的大脚印旁，伸出脚尖随意抹了几下，那个人的脚印不再，湿地上便只有他和她的脚印。 成双成对，很好看。 垂首端详片刻，逢生想到她打寒颤的画面，也抬头看了看天色。 林子深处有风拂过，衬着河面的水波吹来有些冷，逢生瞪着泥沙上残留的香胰子，瞪了半晌才飞身离去。 她冷。 他记得不远处有户人家，那就去买一床棉被好了。 * 车上备的香料很多，所以纪时宴烤完后，她和纪岁礼都吃的开心又满足。 寻欢摸摸自己胀鼓鼓的肚子，生平头一次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她吃的太多了。 纪岁礼坐在火边撑着腰呻吟，“撑死我了。” 寻欢表示赞同，“师兄手艺太好了，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烤野味。” 能不好吃么。 纪时宴看着二人身前的两堆骨头，再看看空荡荡的四根烤焦的棍子，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 “大晚上吃这么多肉会积食的，你们也不知道克制些。” 从茶壶里倒了两杯热水，又在抽屉里拿了一个白色罐子，纪时宴用小勺舀了两勺蜂蜜在杯子里，搅拌了几圈才分别递给两人，“喝点蜂蜜水消消食，不然半夜有你们俩难受的。” 寻欢捧着杯子啜了一口，氤氲的热气与升腾的火光让人看不太清她的脸，“好甜。” 咂咂嘴，“师兄做的这么好吃，我一点也不想浪费，是吧岁礼？” 纪岁礼被水烫到，吐了吐红艳艳的舌尖，“就是，我还是第一次吃哥哥烤的肉，自然要吃个够。” 纪时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纪岁礼缩缩脖子，悄悄挪着身下的垫子往寻欢身边靠。 寻欢瞥了眼他也没在意，摩挲了下杯沿踌躇着开口，“师兄，不如我们今夜就在这里歇息吧，秋夜更深露重，再赶路你的身体会吃不消。” 纪岁礼耳朵一动，睁着亮晶晶的眼睛道：“好啊好啊，哥哥就睡马车上，我和寻姐姐铺点草和被子，睡在火边就行。” “不行！”纪时宴沉着脸拒绝，“你寻姐姐是女孩子，马车容纳两人足够了，师妹就同我一起睡吧。至于岁礼，你一个人睡没问题吧？” 又威胁他！ 纪岁礼气鼓鼓的转过脸，心里的委屈铺天盖地都是。 寻欢咬了咬杯沿，眼神在兄弟间转了转，最终起身，一锤定音，“那这样吧，岁礼和师兄一起睡马车，我一个人睡火边。” 说完得意的晃晃脑袋，“我可以把被子折起来垫两层，而且火边挺暖和的。” 纪岁礼扯扯她的裙摆，仰头看她，“寻姐姐，我要和你一起睡，我不要和哥哥睡。” 寻欢弯腰摸摸他的脑袋，微笑，“出发前说过要听我的话，现在就不听了？” “” 好嘛，就知道欺负他这个小的！ 纪时宴头痛的一扶额，等放下手时寻欢已经自动爬上马车去拿被子了。 兄弟俩的视线都跟随着她，在空中不小心撞上后又默契的转开，谁也不想看谁。 纪岁礼默默将骨头碎枝全部踢进火堆里，握着匕首去树林边捡干柴。 虽说刚入秋，可夜晚也是冷的。 这边寻欢在铺被子，那边纪时宴握着腰间垂下的玉佩走来走去，试图再劝阻她一下。 “师妹，不然你睡马车，我睡这里。” 寻欢拍拍柔软厚实的被面，脱掉鞋子坐上去，“师兄不用劝了，你身子不好，岁礼又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了风寒于他不利。我功力深厚，况且还有这么大的火堆，现在这样对谁都好。” “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出发，纪伯给你准备的马车很舒服的，快去睡吧。” 印着闪亮的火光，她的面容热烈又耀眼，纪时宴喉头一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旦是她决定好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叹息一声，纪时宴捡了几根柴火送进火堆里，“那便如此吧，反正，我总是说不过你。” 火堆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混合着他低柔的声线催的人犯困，寻欢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里逐渐漫上水光。 “寻姐姐困啦。” 纪岁礼抱着一大捆粗细不一的柴火回来放在寻欢脚边，“这些应该够烧了，寻姐姐困了就睡，我半夜会起来给你添柴火的。” 寻欢咕哝了两句，伴着汹涌而来的困意倒头就睡。 “睡的真快。”纪岁礼小声说了一句。 纪时宴收起脸上的笑容，起身朝四周望了望，“你方才去林子里时，可有碰到什么不对劲的事？” 纪岁礼看了看寻欢才答道：“没有啊。” “那白日里你们去打猎物时呢？” 纪岁礼回忆了下，“也没有吧。” “不过” 纪时宴神色一凛，“你发现了什么？” 纪岁礼咬咬下唇，“我和寻姐姐去林子里便分头行动了。她去打猎物，我去割马草，后来我们汇合的时候我分明见到她手上有血迹，可她身边并没有猎物，回到你这里时我便看见那些兔子堆在了林子口，以为是寻姐姐打的。” “寻姐姐当时的神色有些僵硬，似乎，似乎也是才发觉那些猎物一般” 看着哥哥面沉如水的模样，纪岁礼登时收声，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把这些说出来对是不对。 “哥哥，我我先去整理马车了” 没有听见回答，纪岁礼抬头只看得见哥哥眨也不眨地盯着寻姐姐，不知为何，心中竟蹿起了一股寒气。 纪时宴往左边走了两步，背对着纪岁礼道：“你先回马车。” “好。”纪岁礼担忧的看了眼熟睡的寻欢，便朝几步之遥的马车走去。 纪时宴绕过火堆在寻欢脑袋上方蹲下，眼神瞬间变得暗沉。 她在骗他。 在纪园他就发觉了不对。 身边时不时有冷风吹过，背后偶尔会蹿起莫名的寒意，还有最明显的，被人窥视的感觉。 这些不对综合在一起，让他得到了一个意外又不意外的答案。 她骗他。 不仅如此，还藏了人在身边。 那是属于男人的气息，阴冷而专注。 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伪装的这般好，功力也可见一斑。 火堆还在熊熊燃烧，约摸是光太亮，她蹙了蹙眉头将胳膊搭在脸上，紧绷的唇线稍微柔和了些。 纪时宴拉了拉她掉到腰间的披风，动作平稳的将它拉到她脖子下方，蹲着的身体往左移动，阴影覆盖住她上半身，过了半晌她终于将胳膊放下，双手合拢塞在脸下，蹭了蹭软枕睡的香甜。 纪时宴的目光却越来越暗。 他回头看了眼马车，发现门帘紧闭，又看了看四周，忽的一笑，挑衅般的倾身—— 就在两唇将要相贴之时，那股寒意来了。 纪时宴一顿，就要不管不顾地亲下去。这时，一枚飞镖擦着他的脸颊而过，劲风带的他那块皮肤都泛起了红。 纪时宴甚感惋惜，勾着唇边的笑意起身。 那人就立在他正前方，密林的入口。 见他望过去，来人打了个手势便率先离开，纪时宴居高临下的看了看毫无所觉的寻欢，便也飞身追上去。 他与师妹同宗，天赋虽及不上她，可好歹年长她几岁，入门也比她早，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提气追上了那人。 刚一站好，那人便握着一把剑向他刺来。 纪时宴双臂展开急速后退，冷喝道：“你是何人？为何要一路跟着我们？！” “讨厌你的人。” 剑锋一转，那人再度刺向他。 “你给她洗手。” 剑刃擦过他的手肘。 “你还亲她。” 又划破他腰间的衣裳。 来人似是出完了气，看着纪时宴略略狼狈的样子，收起剑跃回几米之外。 “我杀了你她会生气，我不杀你，但你以后不能给她洗手。” 诡异的停顿了一下，那人又说，“更不可以亲她。” 纪时宴被活生生气笑了，“像你这样只会在背后窥伺他人的人，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我同她的关系，旁的任何人都比不上，”纪时宴看着衣袖上被破坏的青竹，有些恼，“以后，我不仅要给她洗手，还要同她一起洗澡。不仅如此，我还会抱着她一起睡觉，亲遍她全身上下。” 纪时宴看着对方瞬间暴怒，继续火上浇油，“这些，都不是你一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所能管的事。” “能不能管不是你说了算！” 那人似是有些烦恼，在原地转了下继续瞪他，“我不能杀你，你自己走吧。不过，倘若让我再看到你肆意轻薄她，即便不能杀你，我也绝不让你好过！” 恶狠狠的威胁了两句，那人几个跳跃就消失在夜色里，轻功显然要高于他。 不过，不这样也不能一路潜伏着跟过来了。 眸子闪了闪，纪时宴突然捂住胸口猛的咳了几声，瞬间被抽空力气跌倒在地，“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呵。”他无力地笑笑，微亮的月色下脸色更显苍白。 方才他说的那些话，不过是说给那人听听罢了。 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可对师妹，显然是存了别的心思。 师父曾预言他活不过二十五岁，还有三年的时间。 够了，足够了。 他那些隐秘的心思从未想过让她知道，被自己浪费掉三年光景已经让他徒生遗憾，剩下的时间再不能荒废。 夜风甚凉，纪时宴拢了拢散开的衣袍，擦擦唇角就往回走。 周途劳累，又骑了半天马，寻欢深陷在睡梦中，并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来了又换。 逢生看着被褥上蜷成一团的人，心中忽的升起一股强烈的酸意。 他无法分辨这是什么感觉。 也没人教他该怎么心疼怜惜一个人，只能回忆着大哥与他娘子的相处方式来对她。 大哥说。 遇上喜欢的姑娘，要死死黏着她，不能让她游离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外，要倾尽一切对她好，不可以违背她的意思，她生气要哄着，伤心了要抱着，听之任之，时日一久，便是再冷的心肠也能被融化。 可她不让他黏，也爱生他的气。 几次碰面她都冷着脸让他滚，他不滚，滚了娘子就跑了。 逢生提着手上的大包袱，取出里面的被子盖在她身上，不过片刻，暖意来袭，她便在被子底下舒展着身子，面容也恬静柔和起来。 真好看。 他的娘子，真好看。 树林里传来响动，逢生眸色一变，看了眼寻欢就飞身离去。 纪时宴轻喘着气回到火堆边，看到寻欢身上盖着的陌生被子无声冷笑，手指揭开被角时有冷风吹来，里面的人立马打了个喷嚏。 手指颤了颤，最终又将被角放下，还往她脖子里掖了掖。 往火堆里加了几根粗一点的柴火，纪时宴又看了她一会儿才起身回马车。 马车里的纪岁礼睡得很香，位置被占了大半纪时宴也不生气，拿出最里面的一个包裹挑了件衣服给自己换上，这才运功将手上的破布碾成碎片，用一块布包好扔在了火堆里。 这个夜晚，除了逢生每个人都睡得很沉。 在火堆旁坐了一夜，也看了寻欢一夜，小杀手一点也不觉得困。 等天边出现点点光亮，他又往火堆里添了点干柴，听见挂着的水壶里传来响动才卷起寻欢身上的被子悄无声息离开。 他刚一离开，寻欢就被冻的睁开了眼。 疑惑的摸摸自己温热的胳膊和脸颊，寻欢将披风系在身上，就看到对面的马车被人揭开帘子，纪时宴拿着一个包袱躬身从里面出来。 寻欢迎上去，“师兄怎么不多睡会儿，时间还早。” 话刚说完就发现了不对劲。 “你的脸色好白，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寻欢接过他的包袱，“我们洗漱一下就赶路吧，回寨子让孙叔好好给你看看。” 纪时宴看着她眼下的青，眼里覆上心疼，“我没事，只不过岁礼睡觉不规矩，我没怎么睡好而已。” 刚下马车的纪岁礼听见这话，迷迷瞪瞪的脑子立马清醒，他打了个哆嗦走到哥哥身边，担忧道：“哥哥没事吧？” 纪时宴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我没事，回寨子里休息下就好了。” 寻欢放心解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两个洗脸盆，“这里有温好的热水，岁礼快过来洗脸。” 端起另一盆放到矮桌上，寻欢示意纪时宴洗，“师兄先洗吧，我再去河边打点水来，我们吃点东西再接着上路。” 寻欢打完水回来，她睡过的地方已经被整理好了，矮桌上摆了几碟点心。 纪岁礼把水壶挂在棍子上，“寻姐姐，快吃吧。” 几人就着烧开的热水勉强吃了个早膳，当即驾马离开这个地方。 又过了三个时辰，穿过一条狭长的夹缝，三人终于到了两座大山脚下。 寻欢他们刚到没多久，几个小山贼就“呼啦”一下子全部跳出来，显然是埋伏已久。 这次的领头人，依然是几天前的那位。 明哥兴高采烈的走上前牵寻欢的马，“寨主，您终于回来了！” 他挥起大刀在空中摇了摇，“欢迎寨主归来！” 身后的一帮子小弟也跟着大喊，震的纪岁礼瞪大了眼。 寻欢笑呵呵的，“明子今天情绪很高涨嘛，怎么，那日受的伤全好了？我没记错的话你还去刑堂领了罚，看来你恢复的很不错啊。” 明哥讪讪的摸摸后脑勺，“寨主息怒，今天我请示过领事堂才下山的，准备带这帮兄弟来堵一堵，若是好人自然放走，若是坏人，嘿嘿，那就由不得我们兄弟耍狠了。” 寻欢摸摸下巴，“堵到了本寨主，失不失望？” 明哥赶紧摇头，“不不不，能守到寨主归来，是我们的荣幸。” 寻欢夹了夹马腹，“行了，别耍嘴皮子了，你们现在即刻回山寨，让小艺准备两个好一点的房间，再准备几桶热水，”顿了下，“就安排在我的绣楼旁边，要朝南的房间。” 见明哥弯腰驼背的不断点头，寻欢补充道：“对了，让孙叔在大厅等着我，客气一点。” 提到孙叔，明哥立时抖了几抖，咬牙领着一帮子小弟就要走。 “师妹的手下，都很可爱。”纪时宴扶着车壁下来，眼含笑意。 这个声音 明哥握住刀柄的手紧了紧，怒气不受控制爆发，刀尖直直的指向那个害他被寨主责骂还受了罚的男人，“是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兄弟（9） 一颗石子弹向泛着银光的刀尖, 刺耳又酸牙的碰撞声让险些暴走的明哥迅速回了神。 他将偏移的刀尖摆正，这才抬头望向石子来源。 是寨主。 她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眼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寒光。 明哥狠狠打了个激灵，心里知道, 他完了。 “这是我同门师兄，也是我此次下山的目的所在。” 寻欢抱歉的看了眼纪时宴，“我替我寨子里的人向师兄道歉，他们行事一向莽撞无眼，回去之后定会好好教训他们，还望师兄海涵。” 纪时宴不甚在意的笑笑，“师妹不必如此, 我并未介怀。” 目光转向呆住的明哥, “这位小兄弟怕是同我之间有什么误会。” “那日我去外城办事曾路过这里，正巧碰上了他们几人打劫，与我一路的员外因为某些方面我不得不护着他。”他看向寻欢, “实则他身后还有人护送，我知道他们是师妹的手下，不得已之下只能伤了他们, 也好躲过暗处那群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 纪时宴揉揉喉结处，微微蹙眉，“如此，小兄弟可能原谅我了？” 听懂了来龙去脉的寻欢心中一松, 横了后知后觉的明哥一眼, “这么说来, 还是我师兄帮了你们。明子，你心中可能释怀？” 明哥收回大刀沉默不语，过了会儿才抬头冲纪时宴抱拳，“是小人不知轻重，还望这位公子” 见他的眼神带着询问，寻欢好心解释，“这位，是纪公子，另一位是他的亲弟弟。” 明哥了然，抱拳正色，“还望纪公子不要同小人计较。” 还没等纪时宴发话，寻欢温着笑一挥手，“行了，你们几个赶紧回寨子，最多两刻钟我们就能抵达山寨，让小艺赶紧带人清理屋子。” 明哥冲纪时宴一点头，带着小弟领命而去。 纪岁礼倏地回神，眼里闪着崇拜的亮光，“寻姐姐好厉害！” 寻欢失笑，“傻。” “山路崎岖难行，不如我们就在此处下车，步行上去也不过小半个时辰的事。” 得到二人同意的颔首，寻欢将手指放进嘴里吹了几个奇怪的哨音，几个拿着红杆银枪的守卫立马运着轻功出现。 “寨主！” 寻欢拍了拍衣服下摆，翻身下马，“只需两人将这些行李送回寨子，余下的继续回去守卫。” 几人分头行动，不过片刻，山脚便只剩牵着青墨的寻欢与兄弟二人。 寻欢见纪岁礼望着青墨跃跃欲试的模样，开口，“想骑？” 纪岁礼期待的点头，“想！” 寻欢凛着脸要将缰绳递给他，哪知少年的手还没碰到绳子，青墨就迈着前蹄想要踢上去。 寻欢背过身偷笑了下，看向委屈巴巴缩在纪时宴身后的人，“还骑吗？” 纪岁礼鼓鼓嘴，“我我不骑了！” 逗完小少年，寻欢安抚了下青墨，待纪时宴骑上马背时，青墨也只是暴躁的走了几圈，却并未将人摔下马背。 纪岁礼不服气，转而气冲冲的走上上山的小道。 寻欢对纪时宴调皮的吐吐舌尖，也牵着缰绳往山上走。 纪时宴看着她娇俏难掩的模样，浅眸里有乌云浮动。 约摸半个时辰，几人绕过重重关卡成功回到逍遥寨。 寻欢负手而立，望着熟悉的一草一木，与不远处高矮落座的砖瓦房屋，心中一暖。 “师兄，岁礼。” 寻欢面上带着轻松之意，满目真诚，“欢迎你们来到逍遥寨。” 将青墨交给专门看管它的马夫，寻欢抚了抚它黑色的鬃毛便带着纪家兄弟往住处走。 一边走一边同他们指哪里有隐秘的阵法，哪里是练武场哪里是刑堂药堂，随着纪岁礼不间断的惊叹声，几人终于到达了大厅。 远远的就看见一道纤瘦的身影捏着帕子立在厅口，寻欢眉眼一弯就迎上去。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筝艺紧紧抱住寻欢，矮了一头的她缩在寻欢怀里竟异常和谐。 寻欢心中宽慰，拍拍她的背，“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筝艺在她肩头蹭了蹭，睁着红通通的眼睛欣喜的开口，“小姐回来便好，您让明哥来嘱咐的事奴婢都办好了，小姐快去沐浴一番去去尘气。” 说完就拉着寻欢往里走，竟是完全忽视了她身后的两人。 “小艺，先等等。”寻欢一把拉住她，“来，我带你认识几个人。” 惊觉有外人在，筝艺眉目一拧，迅速收起脸上的笑，冷着脸垂手站在寻欢身后。 知道她是怎样的性格，寻欢也不在意，右手轻抬，看向兄弟二人。 “这位，是我的师兄，纪时宴。” “这位便是他的亲弟弟，纪岁礼。” “她是我的贴身丫头，名为筝艺，已经伺候了我一年。” 寻欢说完，筝艺就躬身抱拳，“奴婢见过纪大少爷，纪二少爷，望两位少爷万福金安。” 纪岁礼好奇的盯着她脸上的面具看，正要开口就被纪时宴打断，“照顾师妹一事，辛苦姑娘了。” 筝艺硬邦邦回话，“奴婢不辛苦。” 纪时宴：“” 纪岁礼笑眯眯的绕到寻欢身侧，抱住她胳膊蹭了蹭，“寻姐姐，我们的住处在哪里？身上痒痒的，我想去沐浴。” 筝艺半抬眼看见这亲昵一幕，神色更冷。 寻欢：“走，我带你们去。” 纪时宴瞥了眼筝艺，走到寻欢另一侧，“离师妹的房间远吗？” 寻欢边走边答：“就在我旁边，挨着的。” 这样的安排，最主要的是利于她照顾师兄。 纪时宴放心了，“那便好。” 前面几人亲亲蜜蜜有说有笑，落在最后方的筝艺死死捏着帕子，牙齿陷入唇肉，眼里凝聚着疾风骤雨。 直到看不见小姐的背影，筝艺站在原地跺跺脚，才松开帕子追上去。 她小跑的途中身旁好似有一阵阴风飘过，筝艺捡起地上被吹落的帕子，环顾了下四周没发觉不对后，继续追赶着那个背影。 那两人一来小姐的注意力就被拉走了，这可不行。 刚踏入绣楼，寻欢拍拍脑袋脚步一转，“差点忘了，带你们去住处才是正事。” 穿过几排青竹中的夹道，很快就到了兄弟俩的安身之所。 “就是这里了。” “怎么样，还满意吗？” 见他二人神色不似不满，寻欢推开竹墙中的木门，“大少爷，二少爷，请进。” 纪岁礼喜滋滋地跑过去探头探脑，看着干净秀雅的院子心中欢喜，“我喜欢这里！” 寻欢推开最里面的红木门扇，房间干净简洁，床榻被褥都是崭新的，他们的包袱也都放在桌子上。 赞叹了下小艺的办事效率，寻欢又叮嘱了几句才匆匆回到自己的绣楼。 等她在小艺的伺候下沐浴完一路风尘，穿戴整齐回到大厅时，兄弟二人已经坐在下堂了。 看他们端着茶同孙叔娴熟的说话，显然是来了很久。 “哼！” 孙叔把茶杯一放，一脸不满，“你还知道回来？老夫还以为某人乐不思蜀不知归处了呢。” 寻欢连忙赔罪，“我也不过去了四天而已，却不知孙叔这般惦念我，早知如此，一定不会眷恋山下乐事，早早归来。” 孙叔不屑，“谁惦记你了？老夫是惦记我那坛子花雕！” 寻欢也懒得戳破他，冲门外拍拍手。 筝艺小心的抱着一个光滑滚圆的小坛子走进来，在寻欢的示意下轻轻放在孙叔面前的桌子上。 “这下，您满意了吧。” 寻欢看着老头子喜不自胜却还假模假样不去看酒的样子笑道：“您高兴完，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孙叔摸上红布塞的手一顿，故作正经地放下，了然的看向在他对面坐着正满脸含笑盯着小丫头的纪时宴。 孙叔沉声道：“老夫治不了他。” 这话一出，寻欢满心的期待登时冷却，难以置信地坐回椅子。 纪岁礼眼睛里包了一泡泪，他三步作两步跑到孙叔跟前，一把抱住他的手，“我就哥哥一个亲人了，求求你治好他。” “岁礼！” 哥哥的喝声从背后传来，纪岁礼抖了抖却没放开孙叔，“我不想哥哥死，求求你救救他” 孙叔扯了半天扯不出来，气闷的瞪着纪岁礼，“老夫还没说完！” “我只是说暂时治不了他，不代表我一直治不了他！” 寻欢一拍桌子，心仿佛被高高吊起，“孙叔！您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吗？！” 终于抽回手的孙叔也拍回去，“凶什么凶！小娃娃不给我机会你让我怎么说完？！” 等熄了心头火，寻欢坐在上堂和孙叔大眼瞪小眼，瞪完了才服软。 “孙叔，师兄的事您多多少少也知道些，那您，到底有没有把握治好他？又或者，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治好他？” 看着低头饮茶的孙叔，寻欢小心翼翼把控着说辞，“需要什么您跟我说，我必定竭尽全力为您取来。” 孙叔复杂的看了眼寻欢，冲纪时宴抬颚，“小子，你过来。” 纪时宴抿掉唇边的水渍，不疾不徐地走过去坐下。 孙叔拿出一个脉枕，“把手放上来。” 孙叔闭着眼睛细细感受着对方的脉搏，时而皱眉，时而咬牙，神情复杂万分。 等他收手睁眼时，发现身前站了两人。 寻欢给纪岁礼使了个眼色，一人走到一边给他敲着肩膀，“孙叔，您还没告诉我们，结果如何呢。” 孙叔摸摸顺滑的胡子，沉吟道：“纪小子脉象亏空，虽解了毒，可身体内部已经被全部破坏，不出三年，便会内里衰竭血气尽散。” 见寻欢他们面有忧色，孙叔收起脉枕抱好自己的酒坛，视线穿透纪时宴含笑的皮面。 “小子，那功法定然能让你聚气凝神，可也是在消耗着你自身的气血，于你并无益处，若是你现在不停下那功法，怕是一年都活不过。” 纪时宴缓缓收起笑容，“那又如何？” 若不是他三年前下山自己寻到了这个秘籍，怕是现在走几步都需要人扶着，形同废人。 “师兄！” 寻欢俯身抓着他的肩膀摇了摇，“你练了什么功法我暂且不问，可你明知自己的身体状况却仍旧仍旧这样行事，你让我如何对你放的下心？” 纪时宴仰头看着她的面容，上面交错着怒意和担忧，还有些不知所措。 心中忽的一软，他反握住肩上的两只手，“当初练的时候，我并不知晓会有此种后果。” 可若是早知道，他大概还是会练。 寻欢从他眼里捕捉到了这个决心，放开他摇着头往后退，不多时，神色已然冷静下来。 “过去的事我不再过问。” “师兄，弃了它吧。” 寻欢不再看他，继续询问着孙叔，“孙叔，您可知有何办法能在不损伤他身体的前提下，为他散了那功法？” 孙叔冷哼，“醒醒吧，别做梦了。” 寻欢没有理会他，坐在一旁的空位上思索着办法。 “我和师兄同宗，师父教我二人的功法定然是一派，我若是——” “若是将自己的内力传送于他，助他守住丹田，只要散掉那一部分功力，师兄最多也就是功力尽失。假以时日，等身子彻底好转，也并非不能再继续练功。” 越说越觉得可行，寻欢激动的站起来，“孙叔，您觉得呢？” 孙叔悄悄瞪了瞪纪时宴，偏着脑袋想了会儿，道：“理论上来说是可行的，可关键是，功力传于他，武功尽失的人就变成你了。” 他可不愿意看着小丫头随便为他人做嫁衣，寨子里还有一大帮人需要她养活，若是没有功夫傍身，再忠心的人也会在别人的教唆下来反了她。 届时，她又该如何自保？ 山贼，多半都是用拳头说话。 她拳头大，没人打得过她，便只能服服帖帖唯命是从。 纪时宴也想到了，他没有理会敌视他的孙叔和筝艺，当下摇头拒绝，“我自己的情况我很清楚，若是真的治不好，师妹想的法子也万万不可行。” 寻欢没有看他，只专注的盯着孙叔，“既然您说此法可行，我便试它一试。孙叔，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您多跟我说说。” 纪时宴还想说些什么，发现她已经彻底忽视了他。 苦笑着摇头，心中一片冰冷。 她在生气。 纪岁礼坐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既不想哥哥死，可也不愿看着寻姐姐武功全失。 他们都算是江湖人，功夫是用来保命的手段，更何况寻姐姐还是一寨之主。 他想了想，天真的问道：“就没有什么办法，是既能散了哥哥练的功法，又能不散了寻姐姐的功力吗？” 孙叔正要取笑他愚蠢，脑中灵光忽的一闪，抱着坛子就起身高喊： “丫头！你们俩都有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兄弟（10） 十月中旬。 寻欢告别孙叔同纪家兄弟, 背着包袱只身一人出发了。 目的地不是别处，正是苍山。 同时也是她的师门所在地。 突破随风第八层, 寻欢提气前行，只觉身姿轻盈, 呼吸吐纳无一不稳。 孙叔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将她的功力一再提升，分出四成压制住师兄的功法，余下的，便只能等她寻药回来再做打算。 一道黑色虚影在空中一晃而过，寻欢隐在一颗歪脖子树枝头，找了个扎实的分叉坐下来，准备稍作休整。 “出来吧。”拿出一块点心朝后方扔去, 空中倏地多出一只胳膊稳稳接住, 随后身边就多了个热源。 寻欢往旁边移了移，偏着头看向来人，“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耐心, 跟了这么久都不嫌累吗？” 来人沉默着摇头，将点心攥在手心小口小口的啃食着，生怕点心碎裂或者掉下大树。 见他吃完了, 寻欢又拿出一块，“给，吃吧。” 吃了一块又一块，油纸包里很快就只剩下了点心碎屑。 寻欢将油纸包一拢, 揉成一团捏在手里。 “吃饱了吗？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低头准备从包袱里再拿一包, 来人却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吃。” 逢生罕见的不自在了下, 见她没有反对，手心紧了一分，重复道：“我饱了，你吃。” 寻欢扭了扭手腕，“你先松开。” 逢生稍稍犹豫了下，便也松开了。 绚烂的晚霞一点一点从云海相接处漫开，寻欢饱腹后抱着膝盖望着远方的红霞出神，而逢生，则静静地坐在一旁盯着她沾染了霞光的侧颜。 两人谁也没出声，直到晚霞将隐，天边挂上墨蓝。 “下山时我便将解药给你了，”寻欢收拾好包袱挽在肩头，“天地何其大，你既没有去处，不如趁着自己还有时间，去世间好好走一遭。” 孙叔的恶趣味永远不能停，说是解药，实则不过是一颗酸得人恨不得蜷成一坨的另一种药丸。 当日孙叔同他们说了医治师兄的方法后，夜间她起身喝水，便看见绣楼外的梧桐树上坐着一个黑影。 对他锲而不舍的精神既佩服又不解，寻欢推拒冷脸数次发现他仍旧死性不改，观察了几日也就默许了他的存在。 谁知这人却愈发猖狂起来。 “我尚有要事在身，且这一去祸福难料，你确定还要跟着我吗？” 师兄需要的药材只有苍山最危势陡峭的地方有，采摘它们需要深厚的内力和轻功，两者缺一不可。 照顾师兄是她的责任，她并不愿旁的人来分担这份风险。 “我要跟着你。” 逢生站的笔直，用行动姿态表达了他孤注一掷的决心，“我可以保护你。” “累了有我，饿了有我，渴了也有我，哪怕，哪怕你想睡觉了，我也可以给你暖床。” 寻欢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 小杀手直挺挺地点点头，略显苍白的脸上居然有一分骄傲，“我大哥。” “他很厉害。”逢生右手握拳在左胸不轻不重的敲了两下，眼里闪着崇拜之意，“大哥武功很高，世间少有敌手。” 最重要的是，大哥用他自己的方法，成功娶回了心爱的娘子。 虽然夫妻俩每每都爱用奇特又怜悯的眼神看他，但看在大哥教的方法暂且有用的份上，他可以不同他计较。 心中隐秘的欢喜了片刻，逢生绕到寻欢另一头取下她的包袱挂在自己身上，在越来越暗的天光下张开五指，出其不意地一把握住寻欢垂在身侧的手。 寻欢：”这也是你大哥教的？” 小杀手正要点头，可寻欢指尖一用力，他手心一痛，灵巧的手指就钻出了他的掌心。 他抿着唇，唇角微微向下弯，俊朗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个负气的表情，“你默认了的。” “啊？”寻欢看他侧身躲过她拿包袱的手，疑惑的问，“我默认什么了？” 逢生更不高兴了，帮她确认，“逍遥寨，你没赶我走，还让我睡在你门外。” 寻欢正色，“请注意你的措辞。” 眼看天色越来越晚，寻欢遥遥的看了看云雾尽头冒出的灰色山头，出声，“天黑前必须赶到苍山，你走不走？不走的话你自己一个人玩儿吧，我走了。” 周身气息一收，寻欢像个隐形人一般消失在大树底下，逢生瞳孔一紧，捏紧肩头的包袱捕捉着那道身影飞身追上去。 苍山脚下。 逢生抵达山脚看到寻欢就立在入口似在等他，心中松了口气，睁着一双漆黑的眸子走上前。 “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寻欢看着这个跟了她近乎一个月的杀手，心头没来由的一软，声音也柔和了些，“此行吉凶难料，若你当真想一直跟着我，等我从苍山回来，也不是不可以。” 没人比她更清楚苍山的凶险程度，她在这里待了三年，却也只接触了个皮毛。 她临走时师兄万般阻拦，还是孙叔随手撒了一把粉末让他彻底晕过去，她才得以抽身。 即便如此，孙叔也给她准备了很多防身利器与药物。 稳住她修为的是水火灵芝，取这个容易些。而既能散了师兄功法，还能为他修补身体的，则是传说中的两生花。 孙叔说五十年前救下药王夫人与她孩儿的，正是这株令众多医者为之疯狂的奇花。只可惜，自那以后来求花的人比比皆是，却再无一人寻得此花，久而久之，两生花便只剩下了一个被无限夸大的传言。 江湖中鲜少有人知道此花是在苍山之境，而阅历丰富的孙叔，正巧知道这个消息。 还知道近几日正是两生花开的好时机。 花开并蒂，一朵呈白，一朵呈黑。 寻欢忆起临行前孙叔给她看的绘图，上面的花朵炫丽而压抑，两种颜色无限分明，一眼看去却又能诡异的相融。 由生即死，由死即生。 这是孙叔的原话。 想来为师兄医治时，也少不得要受一番苦楚。 寻欢拿过包袱，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枚圆圆的白色药丸。 咽下一枚后，寻欢将另一枚递给逢生，“去不去由你。” 逢生不动声色接过来仰头就吞，吞完了才道：“这个不酸，也不苦。” 寻欢慢慢收回手，绑紧包袱面上再无一丝异色。 “既如此，你就和我一道上山吧。” * 穿过层层雾瘴与尖峰，寻欢二人到达半山腰时，天色将将黑透。 夜深山路难爬，苍山又地势陡峭，寻欢稍作沉吟，取出一支火折子吹亮，朝前方黑压压的地方走去。 逢生背着大大的包袱跟在寻欢身后，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注意着她脚下，双手呈环抱姿势停在她腰间，似是随时等她跌入怀中。 过了半晌，地方到了寻欢脚步也没有晃一下，逢生疑惑的眨眨眼，心生质疑。 大哥说他娘子经常跌倒，他们二人出行时他时常用这个姿势守候着，每当大嫂倒入他怀里时，大哥的心中就满是无奈与甜蜜。 可他没有无奈也没有甜蜜，只有紧张与汗水。 寻欢拨开一层厚厚的枯叶与干草，在火光的映衬下，眼里堆积着两簇小小的火苗。 拉开地上的铁环，露出一个成人大小的四方入口，寻欢握住火折子往下一探，一股阴冷的潮气立马扑面而来，火花晃了几晃又稳稳的停住。 寻欢把火折子递给他，自己又拿了一支，点亮后就跳入洞口，下方传来空洞的落地声，寻欢略显飘渺的声音也随之而来，“跳下来。” 晃荡的“噗通”声响起，逢生站定后才发觉，这个石道是如此拥挤。 拥挤到他不敢抬手，也不敢呼吸，唯恐自己碰到她。 渴望是一回事，行动又是一回事。 逢生渐渐悟出自己的真理，便也不会去做违背她意愿的事。 寻欢感受着身后的人瞬间紧绷的身体与骤停的呼吸，艰难转过身去，用火折子对着他的脸，“你怎么了？” “没什么。”逢生转过脸无声喘了喘，尽力让自己的身体全部贴着窄小的石墙。 两人前胸贴后背，秋日的衣裳又不是很厚，前方紧挨着他的身体柔软的不像话，在幽静的空间还散发着好闻的馨香，几乎是刹那间，逢生就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 这样的不对劲让他感到陌生，身体瞬间就燥热起来。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逢生斜着眼不敢看她，踮着脚尖继续往后缩，恨不得与身后的石壁融为一体。 寻欢对这一切毫无所觉，因为要摸索身前石壁的几个凸起，胸腹就空出一小段距离，导致她的臀部几乎是紧贴在身后人的大腿上。 师父临终前又改了一遍索道密纹，她当时伤心过度只隐约记得一个大致顺序，现在还得花时间来解，寻欢狠狠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登时就红了一片。 空气莫名一冷，寻欢还在思索当中，额头就盖上了一只大手，差点连她的眼睛也捂住了。 “你在干嘛？”寻欢手指按在石壁上，侧身问他。 以往她一个人在石道里觉得挺宽敞，就是师兄一起，也没有这般拥挤。 寻欢用眼神丈量了下他的体型与身高，心下明了，却也不能怪他。 “不要打自己。” 逢生用指腹轻轻给她按揉着，“会痛。” 寻欢神色微愣，放在石壁凸起的手忽然松开，一把捏住逢生的脸，“痛不痛？” 逢生摇头，“不痛。” 翻翻白眼，寻欢把另一只手上的火折子塞进他手里，“拿好，帮我照着。” 两支凑在一起，光亮明显更盛，寻欢微微俯身凑近石壁，看着上面分布均匀的凸起仔仔细细地回忆着师父的话。 脚尖落下来站平，因着要给她递光，逢生胳膊向前伸直，只能尽量压低身子。 这样一来，二人的姿势就比先前还要亲密。 寻欢的衣服质感轻垂，腰间散开的裙摆顺着柔软纤细的腰身倾泻而下，微黄的火光给它印上一层朦胧虚影，圆润的地方更圆润，笔直的地方更笔直。 而那圆润又有弹性的挺翘正死死抵在他腹部，因着她不断试密纹的专注动作，并没有发觉自己的下半身在不断摩擦移动。 头顶的石板不知何时自己关上了，空气不甚流通，两人都闷的满头大汗。 逢生举着有些酸痛的胳膊，努力收缩着小腹，大腿也生生夹了起来。 他不知是何故，也从未有人告知过他，面对这种情况该怎么做。 就连大哥也没教过。 莫名的，就是不想让她发现。 逢生憋了又憋，却因为这方面的控制力太生涩，不过几个呼吸，腿间的火热就快速胀痛起来。 就算再不知世事，他也知道这样是不好的。 尤其还在这种情况下。 随着沉闷厚重的“咔嚓”声响起，寻欢一时激动，没忍住往后退了退。 等身子彻底放松下来，就感觉臀部被炙热坚硬的东西死死抵着，寻欢疑惑的将手探到身后，刚要摸上，脑子里一炸立马反应过来，面色霎时沉如乌云。 呵，她劳心劳力的开索道密纹。 某人倒好—— 逢生借着光线看到寻欢瞬间由喜变冷的侧脸，心里熊熊燃烧的那把火，突地灭了。 他甚至有点泣意。 因为他心里的火下去了，可身体上的火，还继续在她身上蔓延着。 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逢生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寻欢，眼眸深处痛意难掩。 娘子，要讨厌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兄弟（11） 若说前一晚两人穿过打开的索道到达寻欢先前的住处还有些尴尬不虞夹杂其中, 第二天起身推开门看到站在外面一身晨露的小杀手，寻欢心里的无名火陡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反手带上木门, 寻欢立于门口，眼神由上至下把逢生打量了个透彻。 尤其在重点部位关照了一番。 被她这么一看, 逢生险些无所遁形，想要移动脚步，却发觉双腿僵的厉害。 他们昨夜抵达这个居所，潦草收拾了下将就着住了一晚，可因着石道里的事和近月来养成的习惯，确认寻欢入睡后，他就在她房门外站了大半夜。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逢生正在默默运功让自己的身体活络起来, 就感觉胳膊上覆了一片热意。 触手一片冰凉，衣袖上还有些潮意，寻欢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随手将人放开。 “我要去祭拜师父，你自便。” 逢生想要跟上，见她侧过脸看了看他, 突然就却步了，不得不留在原地盯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 后山幽林中。 寻欢来到师父坟前，定了定神便掀裙跪下。 “徒儿不孝，今日才来看您, 还望师父不予怪罪。” 说完双手撑地拜了三拜, 抬头时额头沾上了一层腥湿的黄土。 “师父。” “我此次上山, 是为师兄求药来了。若您在天有灵，还请保佑徒儿早日寻得良药，师兄也不必再受苦楚。” 他在世时一向疼爱师兄，不知当年发生了何事才让师徒二人心生间隙。寻欢拔掉坟墓周围丛生的杂草，掏出帕子细致地擦拭着冰凉的墓碑。 “等师兄身体好了，我一定让他来给您老人家请罪。” 指尖缓缓摩挲着墓碑上的碑文，寻欢心头泛酸，脑海里的回忆一幕幕掠过，阖上的双目已然布满湿意。 她刚来到这个世界就被当时古古怪怪的师父捡走，后来在他的精心照顾下她才得以恢复，临终前还尽数将功力传于她。 虽说她一直想救师兄是因为那一部分师门之情，可更多的，还是因为师父的嘱托，以及盘桓在心底的愧意。 若是当年师兄还在，师父将功力传给他，怕是师兄也不会走到如今这种地步。 孙叔说的一年之期如同魔咒，这一月来像个沉甸甸的大石一样压在她心头，莫名的紧绷感和窒息感始终挥之不去。 “师父。”寻欢看着石碑上的小小刻文，在稀疏的晨光里绽开笑容，“徒儿答应您的事一定会办到，便是让我以命换命，我也是愿意的。如此，您可心安了？” 她并非不爱惜性命。 从第一个世界一路走到现在，她只是不愿别人因为她死去而已。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同她一般，生命有数次重来的机会。 况且—— 寻欢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腕，那个印记，又出现了。 上个世界直到临死前都没出现过，她还猜测是不是因为她本身就不是“人”的原因。 而这个世界，在她今早起床洗漱时，才发现印记回来了。 淡粉的花瓣消失了三片，余下的七片里，接近脉搏的那一片，颜色已经开始转黑了。 寻欢深呼吸了下，吐出满口郁气。 离开便离开吧。 反正这世间，也没什么让她留恋不舍的。 将自己完全抽离出去，是寻欢从不断穿梭的小世界中，领悟到的重要心得。 她始终要走，就没必要与其他人牵扯太深。 当务之急是为师兄寻药。 寻欢从飘远的思绪中回神，发现印记被她无意识摩擦着，那块皮肤有些泛红。 斩断最后一丝挂念，寻欢纵身离开。 才刚出林子，寻欢就看到自己的住处上空飘着一缕灰烟。 带着满心好奇停下脚步，她背着手往灰烟的方向走去。 越是走近，就越能闻见一股诱人的香味。 寻欢踏上石阶，轻轻推开半掩着的厨房门。 一袭黑衣包裹下的躯体劲瘦有力，肩宽背挺，腰窄腿长，此刻正立在灶台前娴熟地挥舞着铲子，听见门边传来的动静，男人回身，就看到寻欢倚靠在门框上含笑不语的看着他。 她的模样清新又朝气，脸部线条柔顺，眼里布满暖光，被她这样专注的看着，逢生紧张的捏紧了手上的铲子，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就这么怔怔的望着她不动了。 “要焦了。”寻欢耸耸鼻子，慢悠悠走过来提醒他。 逢生睁大了眼睛，立马回神去看锅里的菜。 还好。 翻炒了两下，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瓶子，揭开木塞朝里面倒了些。 寻欢好笑的凑过去，“你连调味品都带了？” 方才那细白的颗粒告诉她，那是盐。 逢生木着一张俊脸不说话，寻欢也懒得再开口，反而在不大不小的厨房里走来走去。看到熟悉的瓶瓶罐罐，寻欢走过去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恍然间才发觉，厨房似乎被人整理过。 不用说也知道是谁，寻欢心中一哂，又迈回灶台旁的木桌边。 桌上放着一个盖着盖子的矮木桶，嗅着里面的香气，是米饭没跑了。 她下山时什么东西都没拿，那些吃食放到现在居然还可以吃？ 在她身后端着盘子起锅的逢生瞄了她一眼，把油焖春笋放到桌上后加快了洗锅的速度。 刚刚摘了几把野菜，又捡了几个山鸡蛋，可以把野菜切碎了给她烙一张鸡蛋饼，还能烧个汤。 细细打算着，逢生切好菜见寻欢自觉的捧着碗安静的坐着，心头软乎乎的，坚硬的轮廓不由柔和了些。 娘子好乖。 将大汤碗盛满，逢生抽出燃烧的木柴塞进漏灰里熄灭，在木桶里洗洗手就走到饥肠辘辘的寻欢身边。 “外面舒服，我们出去吃。” 屋子里起了微弱的青烟，寻欢看着桌上的饭菜，起身准备端桌子。 逢生快她一步，两手稳稳握住桌沿，脚步一迈就出了厨房门。 寻欢咬咬指尖，望着他坚定从容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抱着两个木凳子出去，刚一出门就被他接过去，“饿了吧，我们吃饭。” 碗筷都洗的非常干净，寻欢刨了一大口米饭在嘴里，咽下去后才问，“你去过地窖了？” 米饭不似陈米的坚硬松散，反而清甜软糯，她记得地窖里应该存了不少米，因着师父嘴挑，她和师兄每次下山采买时都要挑上好的米菜买。 逢生没有夹菜，快速吃完碗里的饭见桌上菜没有少，停下了去盛饭的手。 “不好吃？”他看寻欢光吃米饭不吃菜，心中失落难掩，还有些忧虑。 做菜这么难吃，以后怎么养活娘子？ 咽下碗里最后一口米饭，寻欢长舒一口气，摇头，“喜欢吃的东西，我都会留到最后再吃。” 说完就夹了一大筷子野菜鸡蛋饼，满足的放进口里咀嚼着，眼角眉梢都是舒意。 逢生见她吃的开心，心中松了一大口气，也想动筷子夹一点，可随即想到什么，他又抿着唇移开筷子，重新给自己盛了一大碗米饭。 菜不多，她爱吃就都留给她。 逢生心满意足的吃着米饭，时不时偷偷看寻欢一眼，眼里流淌着喜悦。 “好看吗？”寻欢知道他在看她，头也不抬地问道。 吃的认真的小杀手自然而然答道：“好看。” 寻欢一愣，忽然又问，“好吃吗？” “好吃。” 逢生刚答完，就敏感的发现了不对。 霍然抬头，她正端着碗在看他，意味深长道：“你的下饭菜，不错。” 逢生开始没反应过来，又看了看桌上的盘子才惊觉，她是在说她自己。 突然心虚起来，逢生吞了吞口水，喉间发出了“咕咚”的声音，在静谧的环境下听起来就格外清晰。 “我，我”他“我”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寻欢好整以暇地盯着他泛红的脸看，忽的轻笑出声。 她一笑，逢生身体一松，心里也不那么紧张了。 “不要光吃饭。”寻欢把盘子往他跟前推了推，自己舀了一碗汤喝。 见她小腹微微鼓起，眉眼间也是餍足的神色，逢生拿过两个盘子往自己碗里一倒，就端着碗大口大口吃起来，没过一会儿碗里就见了底。 瞅了瞅木盆里剩下的米饭，逢生犹豫了下，还是秉着不浪费的精神吃光了。 清洗好碗筷，逢生走到外面，看到寻欢抱着几床被褥往厨房外的水井边走。 寻欢把被褥放到石台上就要撩起袖子，逢生大步走过去拉住她的胳膊，往下望了望幽深的水井，把她卷了两圈的袖子拉下来，“水太凉，放着我来洗。” 大哥说，干家务要勤快，不能让娘子劳累。 可他记得大哥后面还说了一句话，不过他有些记不得了。 “不用了。”寻欢拿出几个皂角晃晃，“我自己来。” 他们还要在这里待几日，等两生花一开，摘了就走。 既然要住下，寻欢自然也要整理一下住处，好在除了堆积的灰尘，家具用具基本上完好，就着山里的野菜野禽和地窖里的大米，区区几天根本不在话下。 逢生固执地扯着被褥一角，不愿放手，“给我。” 寻欢挑眉，右手一松，小杀手身子晃了下立马站好，迅速将被褥收紧，大手一伸就拿走了寻欢手里的皂角。 “你去歇着，这里有我。”用下巴示意她坐回去，饭桌没有收回，上面放着一盘他在山间找到的野梨，他吃过一个，除了皮有点厚，并不太影响脆甜多汁的口感。 见他这样，寻欢也乐得轻松，决定给屋子去去灰。 “我”背后的声音适时响起，寻欢眼尾一跳，当即转过身去，“还有事？” 方才灵光一闪，小杀手想起了被他遗忘的那句话。 大哥说，女子，大抵都喜欢甜言蜜语。 可他不会啊。 想到饭桌间她几番问话，逢生上前一步，踌躇着开口：“你” 寻欢很有耐心，“我怎么了？” 逢生：“你，你秀色可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兄弟（12） 被调戏的事情在寻欢一番武力镇压后, 就这么过去了。 而逢生，顶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给寻欢洗衣做饭, 跟在她身后漫山遍野的跑，时间一晃而过, 已经是五天后了。 这天天光微亮，树林中的野鸡还未打鸣，寻欢换了一身窄袖封腰的黑色劲装，将钩爪盘在腰间就准备出门。 逢生守在门外站的笔直，被寻欢说道了几回，每日都在固定时间过来，再不像之前整夜整夜侯着, 生怕她跑了似的。 这几日和她一起到处勘察地形, 险峻的地方基本上都去过了，可仍旧没有寻到她需要的东西。 现在，只剩最后一个地方没去了。 * 苍山崖边。 寻欢取下背着的绳索, 朝崖边探了探，只望了一眼就被眼疾手快的逢生拉回来。 寻欢吓了一跳，一把甩开他的胳膊, 不满地刮了他一眼，“我还没看清楚，你拉我干嘛？！” 逢生不说话，把绳索拿过来绑在自己身上, 面不改色地探出大半个身子, “我先下去。” 寻欢死死揪着绳索另一端, 用力把他扯回来，却由于对方太过结实，她自己反倒是脚下不稳撞了上去。 他的怀抱火热又坚硬，虽说没有难闻的气息，可寻欢到底不想同他太亲密，一双浸了水色的眸子闪了闪，便也急急的退开。 忍住心头的失落，逢生定定的看着寻欢，眼里带着微弱的祈求之意，“让我先下去。” 两人相处的日子里，他已经充分见识到了她在某些事上的固执程度，看不得她受一点伤害，往日里除了太过陡峭的地方他会先于她探路，别的去处他都不会随便插手。 可这个山崖一看就很险峻。 抛开层层叠叠的白色云雾不说，一眼望不到底的压抑感几乎要让人望而却步，更遑论，山底森冷的风一阵一阵往上刮，方才她刚探出去就被刮的身子一晃。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冒险。 “你放心。”逢生在腰间重新打了个粗结，两手拉住往开扯，脸都憋红了绳子也没有松动的迹象，“你看，我很安全。” 寻欢心头复杂万分，几个想法在脑海里转了几转，默默将手上的绳子松开往自己身上套了几圈，走到崖边抱住一个瘦长的巨石。 “注意安全，”寻欢叮嘱了下，“下方恐有雾瘴和猛兽，务必要保重自己。” 逢生身子一转脚尖蹬在凹凸不平的崖壁上，正对着寻欢就准备下去，听见她话语中的关怀之意心中一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脚尖一用力身子弹开，随着地上绳索的急速滑动，转眼间他就不见了人影。 寻欢来时是准备让他在崖边等着，却没想两人的位置调换了下。 腰间逐渐传来紧绷感，绳子慢慢拉的笔直，寻欢手脚一齐用力抱紧巨石，过了会儿就感觉绳子有所松动。 莫非，他到了？ 试探着收回手臂，寻欢一边担忧着他此刻的状况一边往回收绳子，不过片刻，恐有她手腕粗的绳子就被收了回来，顶端的一段还有绑过的痕迹。 知道他在崖底等她，寻欢莫名有些心急。 把绳子绑在巨石上，寻欢一个璇身就揪着绳索规律的往下滑。 若是不太深，尚且还能使用轻功飞下去，可风势太大，再加上看不到底，两人只能用这样的方法下崖。 头顶的白雾离她越来越远，抬眼看上去只能看到一个形状规则漾着蓝天白云的口子，眼睛被风吹的有些酸痛，寻欢身体一晃狠狠抱住绳索，短靴在石壁上用力蹬了几下，就感觉身上的绳子传来了紧绷感。 可，不是还没到底么。 寻欢反身往下看，却没想到被她说中了。 最下面果然有一层红白夹杂的雾瘴，被这层雾瘴遮挡着，寻欢看不见小杀手的影子，只能垂在半空中大声唤着他的名字。 崖底飘荡着一圈圈她喊话的回音，随着风势声波荡出去，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见了没有。 来之前就吃下了解雾瘴的药丸，寻欢并不惧怕。 想来方才他也是停在空中自己下去的，寻欢一手紧紧抓住绳子，另一只手在自己腰间解着。 身体又下滑了些，寻欢提了一口气，脚尖一蹬就松开绳索扣住崖壁上凸出来的石块。 就这样来回扣了十几次，也离那层雾瘴越来越近。 寻欢正贴在崖壁上仔细的往下看，被红白雾色遮住的幽林中忽的传来尖锐的叫声，似猫非猫，似虎非虎，寻欢凝眉思索了会儿，当即不再出神几个纵身就跳了下去。 刚一站稳身体就晃了几晃，寻欢忍着胸腔中的涩意和憋闷感，甩甩有些晕眩的脑袋踉跄着往前，嘴里还在叫着逢生的名字。 这雾瘴太过厉害，哪怕是吃了解药也不能完全抵挡住凶猛的毒势。 寻欢屏息穿过雾瘴来到一片视野开阔的幽暗丛林里，果不其然，在斜前方发现了正与一只黑豹斗得不可开交的小杀手。 他身上已然挂了彩，不知是不是受伤的原因，痛意并没有让他同她一般被浓郁的毒瘴所扰，反而精神抖擞地与野兽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杀手速度一流，而豹子，速度更是出了名的快，一人一兽身上都是血迹斑斑，却是越斗越凶猛。 寻欢知道自己不能插手，晃晃脑袋就往一颗大树旁移动，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可还是惊动了灵敏迅捷的豹子。 硬生生被这个人类躲过去数次，黑豹早就不耐烦想要解决了他，奈何人类太过狡猾，方才竟然用一个闪着银光的东西刺伤了它的尾巴。 黑豹心中怒气攒动，看到对面那个柔柔弱弱的人类时愈发蹿升到了顶点，脑袋伏低发出巨大的咆哮声，撒开蹄子就朝靠在树边的寻欢扑了上去。 寻欢口里含了一片薄荷叶，脑子霎时清醒过来。 转眼间，伴随着怒吼声，一个巨大的黑影飞快向她压过来，她甚至还能分神看到黑影背后的人手举高剑，朝着黑影狠狠刺了下来。 是黑豹。 电光火石之间，寻欢从短靴里抽出一把匕首横在眼前，身子一闪，凄厉的吼叫声过后，就看到黑豹闭着流血不止的双目在地上胡乱滚着，心口处插着一把银光熠熠的利刃，正是逢生的剑。 那把剑穿透了黑豹的胸膛，只在后心口留下了苍青色的剑柄。 等黑豹翻了几下彻底死透了，逢生才上前抽出他的剑，嫌弃地挥掉血迹插进剑鞘，走过去扶住面色不太好的寻欢。 “你没事吧？”硬邦邦的声线中带着微不可查的关怀，以为她被吓到了，逢生身体一转为她挡去血腥才又开口，“它已经死了，你别怕。” 他方才进入崖底也有些许不适，不过不似她的反应这么强烈，他本想在原地接住她，可没想身边突然安静下来，一阵风吹草动之后，那只黑豹就迈着步子悠闲的从雾瘴另一头朝他走来，琥珀色的大眼里流露着对他的贪婪与渴望。 它把他当成了食物。 登时怒火冲天，他便与黑豹缠斗起来。 万万没想到，它竟然还想着去伤她！ 逢生想到方才心脏骤停的那一幕，后牙槽几乎要咬出血来。 带着后怕将不说话的人揽进怀里，又担心自己身上的气味熏着她，木着脸稍稍退开了些，只将手搭在她肩头。 他从来没安慰过谁，面瘫着脸思考了下，才试探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有，有我，不怕。” 寻欢哪里是怕，她只是透过死去的黑豹，想起了一个人。 那人也像拍着她肩膀的人一般，对她缠的紧，恨不能一天到晚都守着她。 只是 忆起两人拥紧在火光中炸裂的那一幕，在这样的时刻与境况下，寻欢心里竟生出了几分惆怅。 “我没事。”寻欢看着逢生不动声色的关切不免有些动容。 无论在哪个世界，她似乎都能遇到这样一个人。 不计代价对她好，没有埋怨，没有要求。 他安静的出现在她身边，要么温柔守候，要么一路痴缠，却都未强迫她做过什么回应。 寻欢后知后觉地发现了逢生眼底的缱绻情意，往日不甚明了的心思突然就明确起来。 她并非心动，而是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感到动容。 可动容过后，她却更想逃离。 她尚且无法背负这份情思，既不愿牵扯太深，也不愿再将自己肆无忌惮的一面表露出来。 那样的表露会让她产生一种错觉，她同这个人如此亲密，是否心底，也在不自觉期待着什么。 寻欢不愿再深想，将所有心思都沉入心底，面无杂色地推开了身前的人。 这次下山过后，便同他彻底断了关系吧。 她总有一天要走，当初一时心软让他跟上，却不能再由着他越陷越深。 在腿上蹭了蹭刺破黑豹眼睛沾上血迹的匕首，将它插进短鞘里，寻欢抬腿就走。 她身上的抗拒之意太过明显，哪怕她还是同他说话，还是同他笑，可逢生就是知道，她这次真的，不喜欢他了。 怔怔的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逢生心口忽的传来一股强烈的痛意与惶恐，苍白的脸上满是扭曲的神色，眼里惶惶不安。 大哥什么都说过，可唯独一样—— 他没告诉过他，心爱的人若是不要他了，他该怎么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兄弟（13） 寻欢感觉到了小杀手的不对劲, 可她没有心情去照顾他的情绪。 尤其在看到前方树枝上攀爬吐信的毒蛇时，心中烦躁之意更甚。 逢生垂首跟在她身后, 精神高度紧绷，时刻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只是, 在他眼底，始终有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之色。 想了好半天也没想明白，他索性不想了。 只要一直跟在她身边，哪怕她打他骂他也没关系，之前不都是这样吗？大不了也就是回到原点。 带着满腔的不甘心，逢生在看见那些毒蛇时迅速冲过去挡在她前面，手指间已经捏了好几个飞镖。 一双寒眸从那些高昂着头吐着蛇信的毒蛇身上扫过,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翻转, 在几条毒蛇飞过来时飞镖已经将它们牢牢的钉在了树干上。 瞧着七寸的位置，寻欢微微挑眉，指尖气劲翻滚, 当下同逢生手中的剑一起，尽数将这些拦路蛇一一斩杀。 剩下瑟缩着的小蛇们被眼前这一幕所震惊，纷纷从草丛中退散, 只余树上和草地上的各色蛇段，以及弥漫在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 寻欢收回手沉气，将心底的躁动一点点压下去。 看来前方势必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让这些野兽不计生死也要保护它，一波又一波出现在眼前, 分明是要阻碍他们前行的脚步。 寻欢心如明镜, 和逢生继续深入。 两人越过重重障碍, 中途又用孙叔给她的药灭了一波毒蝎子，终于来到一个幽黑狭窄亮着微光的入口。 崖底不甚明亮，这个入口的光看上去格外微弱，如同被黑暗吞噬后垂死挣扎的最后一缕阳光。 寻欢拦住想要去查看的逢生，拉着他悄悄退开，两人飞身躲在了一颗大树上。 不管洞里是不是有她要找的东西，为了两人的安全着想她必须得试探一下。 把手伸到逢生跟前，寻欢比划了个“飞镖”的嘴型，接过来就将内力灌入其中，擦着石壁射了进去。 不过一眨眼，飞镖刚射进去就有一个火红的影子晃出来，此刻正立在洞口朝天嘶吼。 吼声尖锐又刺耳，还隐隐震的人血气不稳，寻欢定睛一看，发现那个影子不过人类小腿高。 它一身火红的皮毛，身形似狐，脑袋中央竖着一撮白色毛发，映在脸上的两只眼睛呈黑色，粉色的三瓣嘴下方是高高竖起的黑色利爪。 利爪尖刃似勾月，在微光下闪着银光，寻欢不用想都知道，若是被那爪子勾上一下，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屏住呼吸打量过后，寻欢才在心里腹诽，她居然从未见过这种凶兽。 直到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 “似狐似犬，伴火而生，快如闪电，口有剧毒，见过它的人无一活口。” 逢生倾身在寻欢耳边，“江湖人称之为，业火兽。” 地狱业火，顾名思义，见之则死。 寻欢还来不及惊叹，就发现两人的藏身之地已经暴露了。 逢生眸色沉沉，悄悄握了握寻欢放在树梢上的手，在她看过来时身形一动跳下树，引着业火兽的视线飞奔而去。 寻欢大惊，他竟是在给她争取时间！ 不敢耽搁，寻欢急忙飞进洞口，顺着光源往里走，拐了几个弯终于看到了她所需要的东西。 正是两生花。 寻欢勉强笑了下，眼里布满怪异之色。 孙叔给她看的绘图，一朵花足有巴掌那么大，可她面前这朵，顶多只有她的大拇指大小。 可谓袖珍了不少。 以防自己认错，寻欢走近两生花蹲下，仔仔细细地辨认着。 虽说比绘图小了许多，可与孙叔所描绘的几乎不差分毫，就是—— 寻欢看着颜色有所不同的根茎，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摘下。 逢生将业火兽权权吸引走，她得过去帮他。 白色的花朵晕染着微弱的光亮，衬着一旁黑色花朵的靡靡之香，两厢交映，一眼看过去竟有着让人无形堕落的味道。 寻欢小心翼翼地探向与她记忆中不同的水绿色根茎，刚把花朵摘下洞外就发出了一系列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声音里有愤怒有暴躁，还有着想要杀人的滔天欲火。 寻欢险些将两生花捏碎，急忙从腰中藏着的布袋里拿出一个琉璃玉盒，将花朵装好后才又将布袋紧紧绑上。 洞口有业火兽在，寻欢知道此时不能出去，最好的就是将它引进来。 想通之后，寻欢吹了个挑衅的哨音，随后便在原地屏息以待。 业火兽窜进山洞里先是看了看地上的两生花，发现地上只有两片墨绿的叶片后身体忽的一僵。 它人性化地怒视着寻欢，后退一蹬，前爪狠狠勾起就要扑到寻欢胸前，然而还没等它近身，它突然难以置信地从空中掉落，在地上打了个滚才重新站起来，歪着脑袋嗅了嗅，嘴里发出一声低嚎后就转过身逃了。 没错，是逃。 寻欢看明白了它眼里的不可思议与惧怕，手上的匕首横在身前做防御姿势，一人一兽还来不及搏斗它就自己逃了。 站在原地消化完这一幕，寻欢不禁啼笑皆非。 逢生不是说见者有去无回？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它怕她？ 潜身进来的逢生神色也有些不好，他浑身上下多有狼狈，脸上更是有几道浅浅的血痕。 想来是方才引业火兽所致。 “它怎么了？”逢生问道。 “我也不知道。”寻欢摇摇头收起匕首，拍拍腰间与衣服同色的布袋，“我采下了两生花，这下师兄有救了。” 逢生听闻面色更冷，一颗心不受控制地往下荡，喉间愈发干涩。 “恭喜。”他词不达意地掀唇祝贺。 寻欢没有在意，随意点了下头就开始环顾山洞。 “还要继续进去吗？”逢生见她跃跃欲试的神态，不由自主开口。 莫名其妙免了一场大战，寻欢虽然感觉没那么紧张了，但也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两生花摘了，可她要的水火灵芝还没有着落。 孙叔说两生花难摘，可要她看，怕是水火灵芝更难寻。 “你”寻欢沉吟了下，“你可以在外面等我。” 找出一个帕子给他，寻欢示意他擦擦脸，却见他接过帕子只一动不动的盯着它，根本没有收拾自己伤口的意思。 寻欢不免气闷，低喝道：“低头！” 逢生听话的俯首，就见她夺过他手上的帕子往他脸上擦来，怕她够不着，双腿稍微分开往下蹲了蹲。 “抱歉。”寻欢眼里有着歉意，“这本就是我一个人的事，如今扯上你，还让你受伤，这并非我本意。” 耳边是她低低的絮语，她的呼吸轻柔缓慢，温热的气息不断铺散在他脸上，逢生侧过脸让她擦的仔细，余光却将她此刻的温柔面容一点一点纳入心间。 她将手帕翻了个面折好，捏着他的下巴转过他的脸，继续擦着另一面血痕。 寻欢见血痕擦的差不多了，从腰封里拿出一个白净的袖珍瓷瓶，倒出里面粘稠的半透明液体润开，顺着血痕抹上去，“这下就不会留疤了。” 把瓷瓶塞进他手里，寻欢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指尖，却在指腹上发现了一个整齐的伤口。 疑惑的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个伤口是从哪里来的。 没有血迹，也不痛，以为只是破了点皮，实则伤口很深，还隐约能看见里面的嫩肉。 想了会儿想不出结果，寻欢便也没在意它，走到两生花的根茎旁思索了下，还是没有动手将它挖出来。 它本就属于苍山境地，让它继续在这里生长繁衍，倒也不错。 大拇指与食指相互摩擦了下，感受着微微翻起的皮肉，寻欢索性捏成拳头再不管了。 “你身上有伤，就不要进去了。”寻欢安抚着躁动不安的逢生，“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寻欢只给逢生留下了一个背影，便顺着山洞腰腹进入了最深处。 * 一个时辰之后，寻欢出来了。 逢生正在闭目调息，感受到她的气息后高兴的睁开眼，眼看着她离他越来越近，赶忙起身迎上去。 “快走！！” 寻欢面色惊慌的大喊一声，拉着来不及反应的逢生就往出去飞，轻功在这一刻可谓运用到了极致。 两人刚一出洞口就看到蹲在大树旁边一脸警惕的业火兽，寻欢手上劲风一卷就将小兽卷到空中远远抛出去，稳住逢生的腰继续往出去飞。 这时，天地仿佛一起抖了一下，山洞里一股滚烫的热浪从背后扑来，随之响起的就是接连不断的石洞坍塌声。 寻欢刚刚跑到离黑豹尸体不远处的地方，脚下还没站稳就同逢生一起摔倒在地，下巴狠狠磕在对方额头，舌尖被磕破，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在齿间流转开来。 吐出一口血沫，寻欢趴在逢生身上往后看，果然看见了冲天火光，以及升腾在头顶的巨大灰色蘑菇云。 她方才进入山洞里发现了两个深潭。 一潭为水，刺骨寒凉。 一潭为火，炙热滚烫。 两个深潭比邻而居，相互克制相互影响，却都好好的留在洞里。 而水火灵芝，就长在两潭间的石壁缝隙。 她花费了一番功夫才将灵芝取走，却没想刚一摘下两个深潭里就跳出来两条手臂粗的水龙。 一龙为火一龙为水，不知道是否因为它们是天地蕴生出的灵物，对寻欢这个擅自侵入地盘的外来者充满了恶意。 此时此刻，寻欢看着毁的不成型的石洞，身心皆有些脱力。 一旁的业火兽正冲着她吼叫，既想上来撕了她却又因为某些原因不敢动，在两人周围烦躁的转了几圈后一溜烟就跑了。 两生花和水火灵芝都拿到了手，两人也没有受重伤，寻欢无力的把身子翻到一边，不过片刻又被一双强而有力的胳膊捞回来。 “这样躺着舒服。”被压在下面的逢生面色微红，调整了下角度企图让自己身体变得软一些。 寻欢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心口忽的发出一阵闷痛，喉间立马布上腥涩，一大口血就从口中喷了出来。 痛痒难耐的咳了几声，寻欢喘了口气狠狠揪着逢生的衣服，“送送我回回逍遥寨” “快！”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逢生眼里，她此刻如同一个垂死病人般面无血色，耳喉鼻全是黑色的血迹，趴在他身上的身体也在渐渐失去温度。 心头大坳，逢生眼里堆积着浓浓的痛色，抱着她就匆忙地往来时的方向走。 他带她回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番外二十问 问题1： 记者酒：大哥以前是做什么的？（好奇脸） 大哥：乞丐。（严肃） * 问题2： 记者酒：暗杀堂收我这么漂亮的小姐姐吗（期待）, 还是都捡逢生那样的？ 大哥：收男不收女。 * 问题3： 记者鱼：大哥是怎么把大嫂追到手的？ 大哥：不要脸。（一本正经） * 问题4： 记者酒：大嫂当初也是看了大哥才被追的吗？ 大哥：（点头） 过了一会儿。 大哥：（摇头）看不看我都要追她。 * 问题5： 记者酒：是不是你老婆嫌弃你没正当职业，你才开公司（划掉）暗杀堂的？ 大哥：遇到她我就已经是暗杀堂扛把子了。 * 问题6： 记者酒：你们暗杀堂教什么的？做菜追老婆？ 大哥：（侧目）教规最后一条, 老婆即一切。 * 问题7： 记者酒：大嫂会武功吗？ 大哥：会。 记者酒：大哥和大嫂谁功夫比较好？（贼笑） 大哥：（红着耳根）床上她功夫好，床下我功夫好。 * 问题8： 记者鱼：那你们h时是你在上还是老婆在上？ 大哥：她在上的时间多（。） 记者鱼：哇, 大嫂体力岂不是很好？ 大哥：嗯。（摸摸自己酸软的腰） * 问题9： 记者酒：第一次h是什么时候？ 大哥：洞房花烛夜。 记者酒：觉得自己表现怎么样？ 大哥：她喊痛，我就停下了。（委屈） 问题10： 记者酒：大嫂最喜欢你哪一点？ 大哥：（默默看了酒一眼）我哪一点她都最喜欢。 问题11： 记者酒：最喜欢大嫂哪一点？ 大哥：她哪一点我都最喜欢。 记者酒：（。）最讨厌她哪一点？ 大哥：喝醉酒见人就亲。（想起被自己派去倒夜香的某杀手，捏紧了拳头。） * 问题12： 记者酒：大哥说过些什么甜言蜜语？ 大哥：很多。 记者酒：能详细说说吗？ 大哥：不能。（甜言蜜语只能说给她听^） 记者酒：那你觉得大嫂最喜欢哪句？ 大哥：（寒着脸）哪句都最喜欢。 * 问题12： 记者鱼：大嫂生气了要怎么哄她？ 大哥：让她打。（甜蜜） * 问题13： 记者鱼：被大嫂打是不是贼爽？！ 大哥：嗯，只要她高兴，随便她打。 * 问题14： 记者酒：你们杀手都是妻管严吗？ 大哥：（想了想那些成了家一脸痛并快乐着的小杀手们）是。 * 问题15： 记者酒：大哥有暗戳戳地绊倒大嫂特意去抱她吗？抱着抱着抱进被窝那种？ 大哥：（无奈）我没有绊倒她，都是她自己摔进我怀里。 顿了顿。 大哥：虽然大多数时候都进了被窝。 * 问题16： 暗搓搓摸过来的记者缓：为什么被看了身子是她娶你而不是你娶她？ 大哥：（正襟危坐）因为她当时男扮女装，并且出言调戏了我。 记者缓：大嫂当时说要娶你？你答应了？ 大哥：（脸红）被看了身子只能嫁给她（只想嫁给她。） 记者鱼：这么说来（摸下巴）, 你并不介意搞基？ 大哥：胡说！ 随后期期艾艾的开口：我当时气不过, 就也，扒了她的衣裳。（回忆） * 问题17： 记者缓：接下来我们会提问关于男主角的问题，大哥准备好了吗？ 大哥：好了。 记者缓：（话筒高举）为什么要把逢生除名并赶出暗杀堂？ 大哥：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姻缘。（惆怅脸） 记者缓：（你仿佛在逗我笑。） * 问题18： 记者酒：逢生小可爱到底是怎么养的, 被你养的如此蠢萌？ 大哥：捡他，打他，放养他。 * 问题19： 记者鱼：逢生见过你和大嫂妖精打架吗？ 大哥：（思索）没见过。 记者鱼：这么确定？ 大哥：他是宅男, 一心两耳不闻窗外事。 * 问题20： 记者鱼：大哥都教了逢生哪些追老婆的方法？ 大哥：不要脸，死缠烂打。（凝神）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最后，要会暖床。（骄傲脸） * 问题21： 记者鱼：下面是最后一个问题。 大哥：（如释重负）你问。 记者鱼：逢生到底有没有开荤吃肉？（搓手手） 大哥：没有。 大哥：我教过他, 在遇到心爱的人之前一定要为她守身如玉, （夸赞）这一点他做的很好。 * 大哥：结束了吗？我要回家给娘子做饭。 记者酒：结束了, 您请便。 记者鱼：（抱紧话筒）大，大哥，我们什么时候能采访一下逢生小可爱？ 欲离去的大哥：问我没用，你们要问他娘子。 记者鱼：请问逢生的娘子是？ 大哥：不知道。（飞走） 吃饱狗粮的记者酒鱼缓面面相觑，纷纷溜之大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兄弟（14） “几时了？” 素色幔帐被一只胳膊轻轻撩开, 微弱的女声无力又低哑，喘息间还带着几分挣扎之感。 筝艺本来坐在一旁打瞌睡, 本就警醒的人听见这响动立马睁开眼，倾身探出手, “小姐，您醒了？” 说罢往后一坐，胳膊环过去拿了个软枕靠好，小心翼翼扶着寻欢坐起身。 端着一杯调好的蜂蜜水过来，刚一凑近唇边就被握着手急急的灌下去，一缕水光顺着唇角流下，又从脖颈没入寝衣。 筝艺担忧地抚着她的背, 等她喝完又去调了一杯。 嘴里满是清甜, 约摸还有些薄荷的余味，寻欢迷迷糊糊的脑子总算清醒了些。 任由筝艺给她掖着唇角，她喘了喘又问, “几时了？” “亥时了。”筝艺把被角往上拉了拉，“小姐又睡了一整日。” 寻欢呐呐道：“还好。” 瞥见筝艺眼底的青黑与眉间的疲惫，寻欢拍拍她的胳膊, “我无事了，你去歇着吧。” 看她这模样怕是又一日不曾合眼，寻欢愧疚之余便也不想再劳累她。 哪怕是虚弱的，可她脸上的神情也不容抗拒, 筝艺无奈颔首, 先是给门外守着的两个小丫头仔细叮咛了一番, 才匆匆往药堂走。 小丫鬟端着托盘轻手轻脚进门，隔着一道门帐问，“寨主可是起了？小艺姐给您熬了药粥，吩咐我们伺候您用下。” 寻欢本来不想动，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还是决定吃一点，好歹也是筝艺的心意，况且她的手艺一向不错。 嗅了嗅近在鼻端的香气，寻欢忽然也觉得有些饥肠辘辘。 揉着自己躺的发软的腰走到桌边，寻欢摸摸碗沿的温度，缓缓扯开一个笑容。 吃了大半碗才放下勺子，背后也起了湿意，寻欢挥手让她们去提热水，准备好好沐浴一番。 待到房间只剩她一个人时，她凝神感受了会儿才挫败的出声，“你在吗？” 垂在脸侧的一缕头发被风吹起，等它自然下垂后，寻欢身前已经站了一个人。 逢生扯下面上的布巾，走近一步蹲下，抬手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还好吗？” 寻欢指尖微动，垂眸应道：“还好。” 不过是失了全部功力，再也不能感知近身的人，所以还好。 “你骗人。” 逢生闷闷的反驳她，“你睡的时间越来越久，我担心。” 手掌下的指节倏地收起，寻欢凉凉的瞥开眼，“没什么好担心的。” 须臾，“半月前的事，你考虑好了吗？” 她一提到半月前，逢生就开始狂躁。 “我不要。”他将脑袋搁在她膝头，蹭了蹭她的手背，“我要陪着你，不离开。” 半月前，他抱着浑身浴血的人回到逍遥寨，谁知半途中她突然就精神起来，期间再也没吐过一次血。 两人修整好赶回寨子，正巧那位少爷也昏迷不醒，她便不遗余力地给他传授功力为他散尽功法，可随之而来的代价，是她不间断的沉睡。 他偷听过孙叔同小少年私底下的密谈，得知她是中了毒。 那日谁也不知，采摘两生花需等到根茎从水绿变为墨绿，不然解药会变成杀人毒药。 她被那根茎划破手指，回到寨子也是一日后了，毒素早已入了肺腑。 现在想来，业火兽如此惧怕她，其实是怕她身上的毒。 兽的感知甚为灵敏，也无怪乎当日会发生那样微妙的事。 他既后悔又害怕，所以近日来从不曾离开她身边。 想要救她的心在听见孙叔说她时日无多时便只剩下了无尽的恐慌。 他该如何做，才能留下她？ 偏偏。 偏偏她那好师兄对这一切都不知晓，只日日在床榻昏睡着。 “我不离开你。” 他再次确认自己的心意，“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寻欢深深地望着他沉墨般的眼睛，缓缓摇头，“不可。” 她将师父传给她的功力尽数还给了师兄，等日后他身子彻底好起来，也不过数月的事，她也相信他定然不会弃寨子于不顾。 中毒之事实属难料，在这个世界，她已经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至于面前的人—— “你不必再多说，若还想让我对你有一丝好脸色，还是自请离去的好。” 说到后面，寻欢面色已经冷冽起来，昏黄烛光下的眼底凉意渐升。 “你走吧。” * 又过了十日，一直沉睡不醒的纪时宴总算有了醒过来的迹象。 纪岁礼半是高兴半是黯然的跑来给寻欢报信，扶着她一并往药堂去。 经过几日调养，除了身子看上去单薄些，脸上的气色大有好转。 纪岁礼细细凝视着她的脸，努力压下心底漫上的无措捏紧了手里温热的胳膊。 两人连同贴身伺候的筝艺刚到药堂，一阵浓郁苦涩的药味传来，寻欢的身子就被抱住了。 感受着耳侧湿热的呼吸和抱着自己微微颤抖的身躯，寻欢眉眼舒展，抬手回抱着来人。 纪岁礼悄悄松开手指，两手虚虚一握想要抓住些什么，眼底泛红。 “师妹” 躺了好些日子，他方才一醒来就挣扎着要去寻她，如今见着了，还将她纳入怀中，心头的空虚总算缓和了些。 纪时宴放开她，一时力气用尽虚晃了几下，又立马被寻欢扶住。 “你瘦了。”他伸出又细了两分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脸庞，眼底疼惜怀念的情绪不断交替，最终凝成一股莫名的炙热。 寻欢扶着他进药堂坐下，同孙叔打了个招呼也坐在一旁，“我没瘦，瘦的是师兄。” “你总算醒了，如此一来，我也放心了。” 她口中的安心之意太明显，纪时宴只当她是太过担心他，并没有多想，反而因为这句话心生喜意。 端着药碗进来的孙叔面无表情的瞪了眼寻欢，随即把药放在纪时宴面前，力道大了些，深褐色的药水顺着碗沿洒了点出来，桌面顿时一片狼藉。 “快喝！”不耐烦的指了指药，孙叔死死盯着纪时宴的手，仿佛他不端起来喝掉就会剁了他的手。 纪时宴也不在意，冲寻欢一笑就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换了三杯水口中的苦意也没散去，纪时宴眉头拧着，给自己顺了顺气。 寻欢见状，朝孙叔使了个眼色，结果孙叔当没看见一般，径自转开脚。 想了想，寻欢又看向筝艺，眼神在她腰间打转。 大概是不想在她脸上看到类似苦恼的神情，筝艺有些心软，只好取下腰间装果脯的荷包递给自家小姐。 那都是小姐的零嘴，却要白白便宜了那个男人。 寻欢取出一枚桃干，“师兄，吃一片这个会好些。” 孙叔的药实在太苦，她回寨子也是天天被逼着灌药，是以去味的东西她几乎都会备着。 纪时宴没有伸手接，就着她伸过来的手指将桃干含进嘴里，垂下的余光从她晶亮的指尖扫过，顿觉满嘴酸甜，几乎渗进了心间。 待他有精神了些，寻欢松了口气，开口，“师兄将手给我。” 纪时宴听话的把胳膊递过去。 寻欢指尖搭在他手腕，另一只手在桌面轻轻敲打着，神色从漫不经心到严肃认真，也不过是一息的事。 把青色衣袖拉下来盖住那片白，寻欢真心笑道：“恭喜师兄，你的身子几乎大好了。” “哼！” 端着茶盅的孙叔听罢一声冷嗤，“你为了他如此尽心尽力，便是去了一条——” “孙叔！”寻欢急急的打断他。 许是堂内几人的面色都不好，眉眼间满是阴郁，纪时宴心口一紧，不由自主出声问道：“你们，怎么了？” 孙叔还想说话，被寻欢不着痕迹看了一眼，身子一僵就垂下头，倏而，面上竟增愧意。 摸了摸放在桌下的一根手指，那个采药的伤口早就好了，连一丝疤痕也没有留下，寻欢面色不变，温着脸上的浅笑避而不谈，“无事，怕是你醒了有些激动罢了。” 随后正色，“师兄，师妹有事相求。” 纪时宴揉揉自己酸软的大腿，“有事便说，求不求的，你我之间无需如此。” 药堂内的气氛随着她的开口一分一分变得凝滞，纪时宴听完脸上霎时乌云密布，本来清透的眸子黑的几乎看不到亮光。 “我刚醒来，还不曾谢过你的——救命之恩，”想要对她笑笑，却发现面上无论如何也凝不出一丝笑容，“总之，我是不会答应的。” 堂中的另外三人虽说早就知晓了她这个决定，此刻亲耳听她再说出来，都有点不知所措。 纪岁礼眉眼耷拉下来，呐呐开口，“寻姐姐一定要离开吗？” 把寨子交给哥哥，一个人，浪迹天涯，这就是她最想要的？ 不知怎么的，纪岁礼鼻子一酸，眼中迅速凝上了滚烫的热泪，怕丢脸却只能控制着不让它掉下来。 哥哥身子大好，功力迟早会回来。 那么，能不能 能不能，也带上他。 在最后的时间里，让他陪在身边。 可他不敢说出来。 她的神情既渴望又坚定，看着哥哥迫切想要折断她翅膀的神态，纪岁礼心口砸上密密麻麻的疼痛，整个人惶惶然立在原地，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才好。 纪时宴紧紧克制着自己想要拥抱她的欲望，脸上血色骤降，瞳孔里乌云翻滚。 “我不准。”他直直的看着寻欢微怔的脸，“我随你上山，就是不想同你分离，如今你却要抛下我们，独自一人出行” 看她神情，且这出行怕是没有归期。 他不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兄弟（15） 他的脸色太难看, 言语间也火气满满，寻欢凛目不语, 一时间两人都安静下来，可空气中的眼神对峙却没有停止。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纪时宴看着她无声反抗的冷淡模样，心里一阵抽痛。 “我能知道”声线里有着浅浅的颤音，他接着问，“你为何突然做下这个决定吗？” 为何会放下这里的一切，把身后人全部抛下。 “如今你身子大好，权当我是圆了自己一个念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当年你独自离山, 我同师父寻你未果，他老人家所剩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我身上。” “打理寨子本是我分内之事，我不曾有过丝毫怨言, 现下，我却觉得有些乏了，师兄只当我是出去散散心, 如此可能接受？” 纪时宴没有接话，望着她略略苍白的面容和眼底不甚明显的疲意，心中虽认可了这番言语，却仍旧不想应了她。 应了, 她就要走了。 若她走了, 他又如何能用现在尚好的身子同她生出情来。 本以为自己性命无多, 却又被她不遗余力救了回来。 沉寂在心底的牢笼，因着那一缕耀眼的曙光已经关不住了。 想要她。 “师兄？” 他暗忖太久，寻欢怔了怔，担忧的伸出手去推他的胳膊。 纪时宴当即回过神来。 虽然面色稍冷，可她眼里对他的关心从未消失过，来到寨子里的这些日子，几乎也是亲自在照顾着他，能不假手他人的事都会自己帮他做了。 就连为他寻药也是如此。 不顾前路危险，一心只想着他安好。 “我答应你。” 她说只是想散散心，他便允了她。 捕捉到她面上的喜悦，纪时宴心口一松，更觉自己自私，“可你要答应我，尽快回来。” “我在这里等你，一直等你。” “三年也好，五年也罢，即便是再长的时间，我也会等你回来。” 他覆上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感受着对方的体温，“莫要，莫要留恋红尘太久。” 莫要让他，等的太久。 出行的事就这么敲定了，纪时宴不舍的细细叮咛了一圈才放她回房，却是把失落伤心的纪岁礼留了下来。 两兄弟还是住在栽着一片青竹的屋子，此时没有旁人，纪时宴的脸立时沉了下来。 “说吧，你都瞒了我些什么。” 纪岁礼心口一跳，迅速敛好表情，“哥哥指的是什么？” 他答应过寻姐姐，此事万不能告知于哥哥。 他是男人，知晓一诺重千金的道理。 “你知道我想听的是何事。”纪时宴抚平袖口的褶皱，直到看见上面的几片青竹平整了才露出一个满意的浅笑。 “不要明知故问，也不要惹我生气。” 纪岁礼莫名有点恼怒。 不如说，自从知道寻姐姐因为哥哥的缘故变成这样，就一直在恼。 恼自己的无能为力，也恼哥哥，光明正大的享受着寻姐姐的救命之恩，却对这一切都不自知。 救了他的人已经时日无多了，可他却站在这里声声质问，凭什么？ “哥。”纪岁礼轻轻叫了他一声，眼里流淌着失望，“我是有事瞒着你，可我不会告诉你的，你生气也好，不满也罢，这些都与我无关。寻姐姐就要离开了，我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事上，我想陪着她，哪怕一刻。” 满心的怨怪随着这些话说出口，纪岁礼忽的卸下紧绷的脊背，一身轻松。 “你的心思我知道，若你当真一心想着她好，就该好好养身体，莫让乱七八糟的事情扰了你的心神，再加剧身体上的痛苦。” 越说心情越平稳，纪岁礼几乎可以泰然处之地面对他了，“我只能言尽于此，你，好好保重身子。” 说完就穿过园子往外走，转眼间就消失在随风摇曳的青竹里。 纪时宴怔怔的盯着大开的门，眼神逐渐与虚空交接。 * 一个月后，寻欢提着手上的包袱独自上路了。 她谁也没知会，只在一个夜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她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地方。 她谎称自己是去散心，实则是想回到苍山。 左右也没有时间了，不如回到一开始的地方，想来很快她就可以无牵无挂的离开这个世界。 确认身后没有偷偷跟着的人，寻欢拢拢衣衫，拉紧了披风襟口。 打了秋霜后的天气渐渐变冷，没有功力护体，再不回到住的地方身体会撑不下去。 更何况，近日来她感觉身子越来越乏力，每每睡觉时都有一种再也醒不过来的错觉，在寨子里还得让岁礼和孙叔帮她处处掩护，就怕师兄看出什么来。 当初告诫他们不许泄露此事，是因为知晓他的性子，若是知道她为了救他去了一条命，定会愧疚悔恨一生。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师兄那样的人，就该快意洒脱的活着，她把原是他的东西尽数还给他，便真的一身轻了。 走走停停，到了苍山脚下时，远处的云海已经升起了一抹亮色。 被朝气感染，即使体内翻滚着痛意，寻欢的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等洒着汗水爬上了半山腰，靠着一棵大树粗喘着气，寻欢捂着剧烈跳动的心口摇头苦笑。 歇了足足两刻钟才缓和了些，若是以往，随风一运，她现在估计已经歇在了苍山的木屋里。 穿过索道进入主地界，寻欢扒拉掉身上的灰尘草屑，看着不远处的房子，慢慢笑了起来。 她又回来了。 这一次，就再也不走了。 随着脚下步子的靠近，寻欢也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例如，木屋上空正冉冉升起的灰烟。 有人？ 寻欢满腹疑惑，却也心怀警惕地放轻脚步往前走。 —— 肩上的包袱不知不觉滑落在地，一张略显苍白的姣美脸蛋头一次布上了震惊的表情，眼睛睁的滚圆，若是离的近了，还能看见那不断收缩的墨色瞳孔。 寻欢艰难的咽下喉间因为赶路而过于干涩的唾沫，大喘了口气，盯着前方正向她走来的男人出声： “你为何，会在这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兄弟（完） “我在等你。” “等你回来。” 大脑里突然嗡嗡作响, 喧闹的轰鸣声一层一层渐进，眼前冒着星星点点的黑雾, 寻欢问出声后就看不太清眼前的人，只听见他低沉的嗓音便由着体内的痛意吞噬周身, 身体砸向地面时，迎接她的，是宽厚的怀抱与平稳而沉缓的心跳声。 逢生拦腰抱起她，脚尖一动，地上的包袱就挂在了他的指弯。 低头看看晕厥在自己怀里的人，皱着眉头就大步朝屋内走。 把人轻放在床上，逢生立在床前握了握拳, 深吸一口气就去剥她的衣裳。 她看起来很痛, 痛到已经没有力气蜷在一起，只眉间微蹙，嘴里发出虚弱的喘息。 沉着脸爬上床, 逢生把她扶起来坐好，自己也盘腿坐在她后方，勾着外衫襟口将衣服拉下, 却在看到半透的白色里衣时红了脸。 哪怕是没有了功力，可她多年的底子在那里，若是用他的内力温养着她的丹田，也能让她好受许多。 只是。 还要继续脱下去么。 依稀记得大哥说过疗伤之法, 需周身衣物尽除, 内力传送受到的阻碍会大大减少。 眼看着她脸色越来越难看, 眉心隐约夹杂了几分青黑，逢生心神一凛，当即收起所有的旖旎杂念。 除去外衫，再剥掉里衣，余下的，便只剩那贴身之物了。 逢生握住她白皙圆润的肩头，大拇指不小心触到脖子后面淡青色的肚兜绑带，本来沉寂下去的心跳再度回升，且比之前更甚。 紧绷着脸将她软软的身子扶正，逢生抖着手去解她后腰的绑带，却是越解越乱。 闭着眼睛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清心咒，满身的火热终是降了一些，缠绕在指尖的青色也散在了腰线两侧。 犹豫了下，他还是没有扯掉脖子上的那根。 这样就可以，他边告诫着自己不许乱看，边把手放在她背心，开始运功。 内力一丝一缕从自己体内流出，又从火热的掌心移居对方体内，逢生将视线定格在她的后脑勺，这才又重新闭上。 一炷香过后，感受到了饱和，方才收回手。 刚一睁眼，软软的身子就朝他倒了过来，逢生一惊，连忙将人揽进怀里细细查看。 呼吸平稳，眉眼舒展，陷入手心的指尖也松开了，逢生悄悄松了口气，待反应过来后身子就是一僵，两手也不自觉抓紧了手心里的细嫩。 好，好滑。 好奇的捏捏线条流畅的胳膊，目光从肚兜上偾起的柔软一扫而过，下一瞬，就被鼻端若隐若现的甜腥味吸引。 怀里的人只着一件白色亵裤与淡青肚兜，裸露在外的肌肤被衬的更显冰肌玉骨，逢生顺着气味的源头看过去，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娘子那里，流血了。 还没将手上的人放平，她就在沾上枕头的上一刻醒了。 而此时两人的姿势甚为尴尬，寻欢看着伸出两手就要去扒自己裤子的男人，冷笑一声，抬手就是响亮的一巴掌。 “啪——！” * 捂着抽痛的小腹坐在藤椅上，屁股下面还垫了两层软垫，身上也盖了件单薄的夹袄，端起桌上的红糖姜水喝了一口，寻欢摸摸鼻尖的水雾，颇有些不好意思。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打他了。 第一次还可以说是调戏未果。 这一次在不知晓事实前，由着心里的火气怕是会把他往死里打。 任谁一醒来就看到一个男人扒自己裤子，脸和耳根都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都会误会对方是在行不轨之事吧。 可实际情况是，他在为自己疗伤。 扒裤子也只是因为自己月事来了，而他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时隔两个月，脸上再次顶着一个鲜红的五指印，逢生心里并未有任何不满，只觉得自己唐突了她。 更何况，女儿家的私密之事他还是了解的太少，这一巴掌就当做是学习的经验了。 唇角露出一个隐秘的笑来，他托着手上的托盘走过去，期待的看了寻欢一眼又失落的走开。 她还在生气啊 陆陆续续做了几个开胃小菜，等一一摆放到寻欢面前，居然有六个之多，还不算一旁的红枣老母鸡汤和大米饭。 赶了大半天的路，又毒发了一次，寻欢早已饥肠辘辘，本来还想问问他为何在这里，现在却只想先填饱肚子。 逢生看她吃的认真，怕她噎着，抬手盛了一碗鸡汤，还贴心的吹了吹飘在上面的热气，轻轻放在她面前。 “慢慢吃，不够的话我再做。” 一个人吃，一个人不间断的投喂，等两人回过神来，桌上的饭菜几乎消失了一大半。 寻欢喝下小碗里的最后一口鸡汤，才满足的放下碗。 “很好吃。”大而圆的眼睛亮晶晶，眼底凝聚着温和的笑意，“谢谢你。” 逢生一怔，不自在的闪躲了下眼神，复又盯着她的眼睛看，直愣愣的说道：“不用谢我。” 寻欢心虚的看了看他脸上的巴掌印，随后清清嗓子，正色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 “我回了。”逢生重复，“你迟早要回来，所以我等你。” “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回来。”寻欢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耳边一声轻叹，冷峻的男人已经走到了她身旁，“我就是知道。” 下意识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寻欢不去看他失望的神情。 过了半晌，才回过头低语，“你何必执着于此” “我还没嫁给你。” 逢生蹲在她身前，视线几乎与她平等，“我们还没成亲。何况，我离不开你。” 他离不开她。 这种情况在二次回到苍山愈加严重。 从前孑然一身来去自由，他从未想过会遇上这样一个人。 见时心生欢喜，恨不得每时每刻都看着她才好。 不见又满心想念，忆着她的笑靥与如水双眸，心间酸甜苦辣走了无数遭。 彼时不相识。 此时，只愿永远不分离。 可她连这样的念想，都不愿给他。 “若还要让我离开。” 逢生偏头想了想，解下腰间盘着的软剑，递于她，“那就杀了我。” 剑刃的银光反着两人的面容，一个执拗情深，一个满目茫然。 寻欢缓缓接过剑，一只手轻轻抚上修长薄翼的剑身，指腹在一面如清风般掠过，一缕红已经悄然印上。 逢生心头大骇，起身小心夺过剑远远的扔开，眼底带着心疼捧起她的手指，从怀里摸出一个白色帕子包上，动作轻的让寻欢心底都泛上了一丝酥痒。 却在看到帕子一角时生生灭掉。 她惯用的帕子都是筝艺绣的，因着师兄的缘故，以及苍山后面那片青竹，她自是很喜欢绣帕上的片片青色。 故而筝艺的绣样，她几乎铭记于心。 毕竟也是给自己用的。 所以他方才从怀里掏出来的，是她不知在何时遗落，却又被他拾去的手帕。 在这个世界，女儿家的手帕荷包算得上私密物品了，寻欢虽然没有寻常女子的羞涩内敛，却在看到自己的帕子时变了脸色。 给她包扎完，逢生松了口气之际抬头，看见她沉下的眉眼死死盯着手帕不放，反应过来后霎时心乱如麻。 “这是我的，对吧。”虽是问话，却是确认的语气，听的逢生愈发忐忑。 咬咬牙点头，“是你的。” 严肃过后，见他略略不安手足无措的样子，寻欢突然就不生气了，被人侵犯隐私的不虞也消失了很多。 左右不过是一件身外之物，捡了也就捡了。 望着被他扔掉的剑，寻欢遗憾的开口，“若是旁人得知你如此对自己的宝剑，怕是江湖人一口一个唾沫都能把你淹死。” 逢生暗地里瞪了眼那把剑，低头道：“它伤了你。” “不过是小伤而已。”说着就起身去捡剑，却被快一步的男人提起，再度盘回腰间。 寻欢挑眉，“不杀了？” 逢生闷不吭声的摇头。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让我杀了你。”轻呵一声，寻欢轻飘飘睨了他一眼，揉着酸痛的肚子准备回屋子里休息。 沉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不要我，与死无异。” 见她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逢生紧接着问道：“要吗？” 推门的手一顿，感受着丹田之处的暖意，寻欢没有回头，反手关上了门。 逢生后退两步坐下，身体陷进柔软才知道是坐了她的椅子。 也难怪，这么温暖。 大哥说，若是心爱的人没有正面回答你的问题，便可以由自己默认。 所以，她是要他的。 有了这个认知，在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里，逢生照顾寻欢愈发起劲。 洗衣做饭，上山砍柴，摘野菜，捕猎物，全被他一手包了。 两人彼此相安无事进退得当，相处起来隐隐有了默契，往往寻欢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逢生就知道她是渴了还是饿了，亦或者，是又毒发了。 随着毒发的时间越来越久，需要的内力越来越多，逢生心底的无力感也越来越重。 他每日只休息两三个时辰，余下的时间除了照顾她，几乎都在练功。 便是再恨不得以身相替，他也不是她。 这日，他几乎耗干了全部内力为她驱散疼痛。冬日降临，他的身体，连同他的心，一路从内冷到了外，冷的他不自觉开始哆嗦。 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每天都在想这个问题，直到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废人。 连心爱的人都救不了的，废人。 两人半躺在床上，彼此体温相接，却是一个比一个凉。 等逢生从不知名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就看到怀中清瘦了许多的人对他露出一个饱含歉意的笑容。 “还是不想离开吗？” 被痛苦麻痹的身子动弹不得，心口越来越凉，她此去有果，却不知抱着她的人，会是何种结局。 赶不走，骂不跑。 打也打了，嫌也嫌了，可他还是要赖在她身旁。 他眼底的抗拒之情已然淡了不少，有的只有平和与从容。 从容的仿佛，下一刻便会同她赴死一般。 她拒绝。 “我有点饿，你去给我煮一碗南瓜粥好不好？也能暖暖身子。” 撑着脸上的笑容，寻欢用尽全力推他，也不过是动了动手指。 往常她一喊饿他就颠颠的去了，今日却迟迟不动。 心中一叹，寻欢估摸着时间，再次催促，“天马上要黑了，一会儿该看不见了，快去。”说完还状似饥饿的舔了舔嘴巴。 冬日黑的快，逢生迅速放下她，扯过两床厚被子盖在她身上，倾身摸摸她微凉的脸，“那你躺着，做好了我叫你。” 忽略着心底的不安，他大着胆子低头，碰了碰她白软的唇瓣。 这是两人相识以来的第一个吻。 有过拥抱，有过牵手，便是同塌而眠也偶有之。偏偏每每在他想要亲吻她时，都被她抗拒着避开了。 逢生看着乖巧宁静的人，心口忽而有火升起，忽而又有冰雪封层。 滴墨般的瞳仁在这一刻染上些许欢畅，他没有抬头，俯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可以吗？” 被窝里的手指颤了颤，寻欢眨了下眼睛。 第二个吻，缠绵又湿热。 彼此的气息互相纠缠交融。 从生涩到熟练，从笨拙舔舐到碾转吸吮，亲吻稍停，空气里震颤着一声接一声的喘气声。 一声粗重而餍足，一声微弱如萤光。 逢生又轻轻吻了一下她绯红的唇瓣，见她气色好上不少才放心出门，临关门时不期然抬头望了一眼，正好与她看过来的视线对上。 半暗的光线中，女人的一双眼瞳幽邃通亮，里面仿佛容纳了无尽的浩渺虚空，又好像是墨黑天幕里唯一的一颗星子，只想让人紧紧抓住这闪耀不放。 匆匆而去的男人并没有发现，床上的人闭着眼睛说了句“对不起”和“再见”之后，就失去气息化成一团白光消失在了空气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番外 十年, 不过弹指间。 苍山头，木屋旁。 三个男人遥遥而立, 一方疑惑而戒备，一方讶异而了然。 逢生后退一步, 侧身，让开身后的屋子。 谁知对面的人脚步未动，只眉头紧锁，周身气势愈发凛冽。 “你是何人？” “为何在我苍山之地？” 逢生充耳不闻，转身走回桌边坐下，斟满三杯茶抬手，“过来坐。” 纪时宴浑身紧绷, 一步一步走过去, 既有被人偷占领域的怒意，也有一种心惊肉跳的熟悉感。 “岁礼，坐下。” 纪岁礼收起运至掌心的劲气, 抬脚坐下，手指搭上桌面。 三人都不说话。 逢生把茶杯放在他二人面前，收身坐回, “请。” 稍顷，纪时宴遮袖饮下，却在衣袖缝隙间仔细观察他。 清淡的茶香蔓延在鼻端，微一皱眉, 轻抿一口, 随即放下茶杯问道：“你到底是何人？此乃我师门所在, 万不能让外人侵占，还望阁下如实相告。” 逢生嘴唇轻颤，眼底带着微弱的光亮，“你不记得我了？” 纪时宴跟纪岁礼对视，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茫然。 一时疑惑，纪时宴反问，“我该记得阁下？” 他的眸色一如既往的澄澈，时间也没给他沾染半分浑浊，当真如她所言，他该是如此畅快的活着。 逢生面色白了又白，突然捂住胸口低声喘着，手掌不受控制抵在桌沿，几人杯子里的茶水也跟着往外晃。 等心痛稍缓，他一脸疲惫的抬头，只觉嘴里发苦。 “阁下是否身体有碍？兄长略通岐黄之术，可让他为你看上一看。” 不知为何，纪岁礼对这个陌生人没来由的有些好感，见他如此痛苦，恻隐之心顿生。 二十四岁的青年早已褪去脸上的稚气与冲动，他端端坐在那里，与身旁清瘦的仿佛时刻要乘风而去的兄长相比，更显一分宁静自得。 纷乱的回忆居至心头，逢生抬起泛着水色的双眸摇头，“不必了。” 纪岁礼观察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侧头看向纪时宴，“这里似乎没什么变化。” 是没有变化。 他十五年未回苍山，记忆里的画面与这里并无二致，多了的，无非是面前这个虚弱不已的男人。 “阁下认得我？”沉吟半晌，他问道。 逢生慢悠悠从怀里摸出一条折叠整齐的白色手帕，低头看了会儿才摊开放在桌面。 “她喜欢青竹，便在帕子上绣了青竹。夕阳半斜之时，她惯常喜爱坐在后山那片青竹林里，一边看着落日西沉，一边喝着我为她煮的粗茶。” “你不记得我，没关系。”逢生抚着绣帕角落的几片竹叶，那里几乎被他磨损了，“她呢？” 把帕子朝前送了送，尽量让他们看清上面的绣样，“你们，还有谁记得她？” 纪时宴想要去拿手帕，却在碰到青色一角时被人一把抽回，他怔怔的望着对方将它捏在手心小心的摩挲，动作轻的仿佛那是无上至宝。 可他的心头，却空空荡荡。 “她是谁？”他哑着嗓子问，神情仍然发怔，“喜爱青竹的人，在苍山遗留过的人，是谁？” “不过十年” 逢生捂着绣帕的位置低低的笑着，抬头时面上已经一派寒意，“不过短短十年，你就不记得她了。倘若，倘若时光能倒流，我无论如何，也会拼尽全力不让她救你” 纪时宴莫名有些烦躁，“阁下莫不是在胡言乱语，我该记得何人我自是清楚，还请不要妄言！” “妄言？！”逢生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里居然充满了恨意，“她不顾一切救了你，自己却去了性命，独留我一人仓皇而活，现如今，你却说我妄言” “哥。”纪岁礼突然出声，“你不是说，自己一直在等一个人吗？你可还记得，那人是谁？” 两道视线几乎让他无所遁形，纪时宴脑中混乱无比，他揉着抽痛的太阳穴，说，“我不记得了。” 他只知道自己一直在等着谁，可等的那个人，他从来都不清楚。 他又看了逢生一眼，那双墨黑的眸子充满了对他的愤怒与恨意，捏紧的双拳看上去充斥着力量，几乎下一刻就会挥拳而上。 可他没有。 “我不知你说的是谁，可十年前确实有人救了我，只是，我们都不曾知晓对方的身份。” 他组织着话语，“你说的人，是她吗？” 逢生难以置信的看着两人迷惘的面色，踉跄着往后退，“为什么不是你？” 纪时宴不解，“什么？” 为什么死去的人，不是你。 十年间，他问了自己无数次，可每一次都能找到相同的答案。 因为这是她的责任。 纪时宴还想再问点什么，那人已经转身消失在了树林间。 兄弟俩互相看着，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良久，纪岁礼担忧的看着兄长有些泛白的面色，扶着他往屋内走。 这是一个干净又雅致的屋子，看上去还有点眼熟。 纪岁礼在屋里走了两圈，捂着乱跳的心口坐下，满脑子都是当年的那坐绣楼。 “你发现什么了？”纪时宴问。 “哥。”纪岁礼喉咙发紧，“你不觉得这里，很眼熟吗？” 他指指床上的青色帐子，以及画满青竹的屏风和小巧摆件，“这些东西，我们寨子里也有，你还记得吗？” 纪时宴顺着他指的方向一一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与记忆里相同的景致，以及上面看了就欣喜不已的青色竹子。 像他喜欢的，却又是专为女子而落。 “那个人，应当一直在这里生活。” 纪岁礼立马补充，“他说的为救你而死的人，看来曾经也住在这里。” “他还会回来吗？”纪岁礼呆呆的坐在凳子上发愣，“算了，我先收拾收拾让你住下，他在这里住了那么久，总会回来的。” 纪时宴点头，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那张床上。 他仿佛从时间跨越的间隙里，看到一个身姿秀美眼神灵动的女子停留在这里的所有痕迹。 她起身时慵懒的伸着腰，她沐浴时绯红的面庞与水润的双眸，她推门时有风进来，侧身关上挽起零散的发丝，再窕窕落座，给自己斟上一杯清茶 他从不知自己等的人是男是女，可那个人的意思，救了他的，是一个女人。 借着他的言语满足脑海中的幻想，心头满足的同时，却更添惆怅与空虚。 还不够。 他或许，本该记得她的。 可偏偏，他的记忆力却没有她。 待到深夜，那个人还没有回来。 纪岁礼拨弄着桌上的烛火，撑着脑袋打瞌睡，说不上是为什么，却还是想等着他回来。 他有些事想弄清楚，而答案，只能从匆匆离去的人身上找。 “你去睡吧，若是他回来，以你我的功力定会知晓。” 纪时宴卧在床上轻声催促，烛光的映衬下，他的五官仿佛被渡上一层柔光，宛如从云端而来。 纪岁礼点头，躺上床边的软榻，闭着眼就睡了过去。 听闻规律的呼吸，纪时宴指尖一抹劲气弹过去，屋内霎时一片黑暗。 * 次日傍晚。 等了一天那人也没有回来，纪岁礼心头惴惴，后被纪时宴叫上一同去给师父上香。 看着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草的坟头，纪时宴心里颇不是滋味，更觉得自己可恨。 他竟是，十多年都没回来看看。 两手撑地深深拜下，过了会儿才被纪岁礼扶起来。 “走吧。”总归还要待上一段时间，他可以经常来陪陪他老人家。 两人沿着小路往回走，走到一半，纪时宴突然停下，“我们去后山看看。” 纪岁礼心中一动，邃想起昨日那人说的话，心里不免有些期待。 一排排青竹慢慢远离视线内，余下的，是斜沉的金色夕阳与占了半边天的雾霭红霞。 崖边伫立着一个圆圆的坟包，还有一个支出来的灰色石碑。 纪时宴忽然紧张起来，推开纪岁礼扶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往那个坟头走去。 临近时，他却却步了。 纪岁礼见他不动，想自己过去却被他一把拉住。 “你先，等一等。”纪时宴艰难的开口，凝了他一眼后抬脚过去。 爱妻寻欢之墓 夫逢生立 天乾年十二月十九日 碑文简洁干净，石碑顶端似是被人常年摩挲，已经由棱角分明变得光滑圆润。 纪时宴像个木头一般立在坟墓前，即使纪岁礼走过来了也没有挪动半分。 她果真，死了。 死在他醒来后的一个月。 他等了十年之久，还没来得及见上一面的人，却已经在十年前就掩埋在了黄土之下。 他刚要等她，她就已经不见了。 纪时宴的身体无法自控的晃了几晃，只觉心头悲拗难忍，一阵天旋地转袭来，他就晕倒在纪岁礼怀中，嘴里还无意识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纪岁礼撇开竹林摇曳声细细凝听，倏地心中一痛，再回首看向碑文时，已经红了眼眶。 等他脚步匆忙抱着人回去时，一道黑色身影如同青烟飘出，稳稳的落在墓前。 他伸出手指摩挲着碑面上的名字，眼底带着深切的怀念与解脱。 “只有我一人记得你也好，”他索性靠坐在墓碑上，“他们都把你忘了，只有我记得，也算是独一份了。” 从她消失在床榻间，他疯狂找了好几年后，就知道她是真的去了。 将她的衣冠冢立在这里，他日复一日的陪着她，近日来却有些疲了。 大概是，她微乎其微的存在性被那两人彻底斩断后，他就再也生不起一丝存活欲望。 天边的夕阳只冒出了一条弯弯的弧度，待到那一条彻底沉匿下去，便只剩下了漫天的红。 逢生半眯着眼看着那些红，却感受不到任何温暖。 “让你久等了，我马上就来寻你。” 他回身抱住墓碑，双臂一齐用力，闭上眼睛震断心脉，脑袋一歪就靠在了石碑上，嘴里渗出的血迹染红了“寻欢”二字，几乎与天边的红同色。 竹林深处一阵狂风吹来，掀起了黑色衣袍，不过多时，抱着墓碑的人就化成一团拳头大小的白光，消失在天际尽头。 * 又是十年。 神态微微苍老的男人提着一个小篮子走在一条羊肠小道上，听着耳边的风声和竹叶沙沙声，唇边露出了几缕柔和的笑意。 紧了紧衣衫，他继续前进着。 用手指扫干净墓前的枯叶，男人一一摆上几道小菜和水果，这才点燃红香插好。 “哥！” 不远处有熟悉的声音响起，男人立马抬头，看见来人脸上的笑意缓缓加深，“赶巧了，快过来。” 来人走过来顺势拜了几拜，才担忧的看向兄长，“你还是不愿下山吗？” 男人温柔的看向墓碑上的名字，摇头，“她在这里，我哪儿我不去。” 两人席地而坐，就着远方的云海畅饮。 纪岁礼将胳膊搭上兄长肩头，醉醺醺的说着话，“寨子里一切安好，你不想回去便不回吧，左右还有我在”他打了个酒嗝，扇扇面前的酒气，“孙叔今年去世了，让我让我好好照顾你小净和小艺的双胞胎十岁了，我一直在用心培养他们，也能早日来山上陪你” 纪时宴轻笑，眼尾荡着细密的纹路，眼神几乎要把他看穿，“陪我？” 半靠着自己的身体一僵，纪时宴也不多说话，径自喝了一口酒。 纪岁礼收回胳膊，拿起酒坛和兄长碰了一下，余光瞥见刻在墓碑上的名姓，心中一哂，闭着眼仰头大喝。 管他陪谁，且在这里就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鲛人（1） 很久以前, 深海里住着一只小鲛人。 小鲛人对外界十分好奇，在觅食的过程中救了一位人类, 并随之进入对方的世界。 小鲛人与人类相处后爱上她，并心甘情愿化尾留在她身边。 又过了十年。 小鲛人因为怀念大海带着孩子悄悄潜回深海, 却被匆忙赶来的人类抓住。 小鲛人将孩子藏好，同人类回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大海。 小小鲛人逐渐拥有了自我意识，记忆里最深刻的画面就是父亲那悲伤而又决绝的神情。 还有他附在自己耳边的话语： 不要相信人类。 不要爱上人类。 直到—— * “嘶！” 寻欢吃痛的把手指放进嘴里吮了吮，望着脚边薄薄的黑色石片发怔。 泄气的踢了一脚，脚尖传来隐隐的痛意，寻欢不高兴的捡起石片, 重新蹲下来削先前还没削完的树叉。 随着白色木屑的层层掉落, 一支简易鱼叉就这么诞生了。 顶着烈日踩上滚烫的沙子，寻欢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走向白色浅滩，温热的海水漫上, 陷入细沙里的脚立马传来一阵细密的刺痛，寻欢不在意，握紧鱼叉继续往深处走。 腿弯总算有点凉意, 寻欢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清澈无比的水底，就盼着有鱼儿游过。 来了！ 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干裂脱皮的唇瓣，寻欢高举鱼叉狠狠扎下, 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灼目的笑容, 提着鱼叉就往回走。 午餐有着落了。 落脚处在一个巨石底下, 周围是她用石片费力砍的灌木和小树枝，用来遮挡多余的阳光。 寻欢把鱼从树叉上取下来放在发烫的石头上，抹着汗一屁股坐回去。 身子底下是一种不知名的大树叶，一片叶子约摸有一米长，叶片肥厚柔软，晒干后更是顺滑伏贴，故而，寻欢采摘了许多回来一层层铺好，困了倒头就睡。 坐在简易床铺上歇了口气，小心的抿了一口得来不易的淡水，喉间划过清凉的液体，缓解了稍许燥意。 肚子又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响动，寻欢提起有半个手臂长的海鱼，刮了鳞去了鳃，又拿到浅滩边洗了洗才重新拿回来，准备起火。 前一日的火种还没熄灭，寻欢捧了些干枯的枝叶搭在上面，对着微红的火种一吹，没过多久火就呼啦一下燃起来，这才又从角落里搬过来一块扁平的干净石板放在两个石头上，火就在石板下方。 将黑鱼从肚子剖开，贴着石板放好，嗅着微腥的香气，寻欢就等着鱼自己熟透了。 趁着烘鱼的时间，寻欢望着波光粼粼的碧色海面，靠着身后的石头开始闭目养神。 她在这个荒岛已经待了快一个月了。 一开始不知道恶魇把她送到这个地方来是什么意思，来的时候光溜溜的躺在沙滩上，要不是周围荒无人烟的，她怕是要立马报警了。 不过，她也体验了一回原始人的生存之道。 虽说并非是茹毛饮血，但手边没有任何可用的工具，就只能让一双手脚变得勤劳些。 还好她一直都比较随遇而安。 石板上的香气又浓郁了点，熏的寻欢嘴里都泌出了口水。 默默捂着扁平的肚子，一时之间，心情复杂万分。 身上的“衣服”也是由屁股底下的叶片制成的，好在柔软贴肤，叶片源源不绝，也不怕坏了就没蔽体之物。 火堆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小小爆裂声，唤回了寻欢不断飘远的思绪。 熄了火，存好火种，寻欢才用树棍做的筷子去夹鱼吃。 好在海鱼有足够的盐分，淡水目前也够喝，寻欢就不忌讳什么了。等鱼半凉之后便用手撕扯着，一条鱼很快就下了肚，胃部再没有让人心慌气闷的饥饿感。 午时的阳光最烈，即使巨石能够很好的遮阳避潮，但一阵接一阵的热浪还是不住的往过来跑。 抓了抓头发，寻欢拿着一块状似砍刀的石头起身，绕过巨石往背后苍翠茂密的丛林走。 丛林入口有一条被她踩出来的小道，顺着这条小道走到丛林十分之一处，就能看到一条巴掌宽的小溪流，这也是寻欢的饮水之处。 走到一棵大树旁蹲下，寻欢拿起石刀沿着树根的位置刻下一道，数了数，刚好五个“正”字，她来到这个孤岛也有二十五天了。 树根旁还有干净的叶片，是她很早就铺在这里的。 跪在溪边喝了个饱，寻欢才躺在叶片上，一手仍旧握着石刀，就这么半防备着睡了过去。 头顶是枝繁叶茂能遮天蔽日的一片青翠，几乎一点阳光都照不进来，炎炎夏日里，这里也成了寻欢最喜欢睡午觉的地方。 周边早被她移植了许多可以防毒虫蚊蚁的植物，除了刚开始的那几日受了罪，后面还是挺舒服的。 当然，要是有一张真正的床就好了。 寻欢迷迷糊糊的想着，手上的石刀一松，顿时陷入了更深层的睡眠中。 呼吸一点一点变得规律而平稳，这时，林中几只无害的小动物慢慢凑过来，开始了日常蹭觉。 两只灰兔子贴着寻欢的手背躺下，一只大着胆子舔了舔近在咫尺的手指，另一只则主动在指节的地方蹭了蹭自己毛茸茸的脑袋。 头顶传来“吱吱吱”的叫声，似是顾忌着什么，叫声随着小身影的接近越来越小。 灰兔子抬头望了一眼，又毫不在意的阖上红红的眼睛。 巴掌大的小松鼠拖着比它身体还要大两倍的尾巴爬下树，在原地转了两圈，“跐溜”一下蹿到寻欢肩窝，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也躺下了。 慢了半步的小白狐狸赶到时，发现最佳位置都被占满了，又不敢跳上寻欢的身上，只能瞪了眼兔子松鼠后退而求其次的盘在了寻欢的腿弯。 委委屈屈的躺下后，小狐狸嗅嗅自己身上的花香，满足的耷拉下耳朵，将脑袋轻轻搭在寻欢膝盖上。 随之而来的还有很多小动物，但鉴于这四只最受宠，别的小蛇小老鼠小獐子都不敢凑近，只好乖乖的盘踞在叶片之外。 时间随着流淌的溪流缓缓而过，寻欢先是发出一声呓语，才慢慢睁开眼睛。 脖子有点痒，寻欢想要伸手去挠，手指一动却摸到了两只毛球。 怔忡过后，寻欢了然一笑，撑着叶片起身。 果不其然，陪了她大半个月的小家伙们几乎一个不少，全部都在这里。 挠挠捧着双爪吱吱叫着的小松鼠，再看看呼啦一下凑过来的灰兔子，寻欢心头发软，索性三只都捧过来好好揉捏了一番。 待到它们满足的在她身上打滚时，寻欢拎起装死的小狐狸，轻点它粉嫩的鼻头，“今天怎么不撒娇了？” 小狐狸愣了下，水灵灵的眼睛转了一圈，口里胡乱啼叫着什么，一头扎进了寻欢胸口。 好笑的看着它后知后觉的撒娇，寻欢摸摸它的尾巴，笑吟吟的看向别的蠢蠢欲动的小家伙们。 “来，”冲它们招招手，“都过来。” 挨个摸过去，等到最后一条黑色小蛇时，那双柔软的手却停住了。小蛇没有反应过来，凑上自己圆滚滚的脑袋拱进了寻欢手心，细长的尾巴尖儿讨好的缠上玉色小拇指，衬的那截手指更为透白。 小蛇见寻欢在低头看它，小心翼翼的收起毒牙，伸出鲜红的蛇信绕着几个指尖舔了一圈，还没等寻欢有什么反应，一旁的小狐狸已经非常不满的一爪子伸了过来。 “呜”被捏住爪子，小狐狸委屈的叫了一声。 “乖。” 寻欢任由拇指粗的小黑蛇缠在她手腕，好好安抚已经炸毛的小狐狸。 她在这里没睡几天，这些小家伙就一个接一个的过来了。 一开始还都是观望状态，随着一只两只的不断靠近，剩下的虽说好奇居多，可也都不怕她了。 又陪着它们玩儿了一会儿，直到入口灌进来几缕风，寻欢才放下手上的兔子准备离开。 “呜呜” 小狐狸用尾巴勾着寻欢的脚腕，朝再远一点的地方“嗷呜”一声，示意她跟它走。 寻欢好奇的跟在小狐狸身后，没想到两只灰兔子也蹦了过来，就连小松鼠也“吱吱吱”地蹿动在树林间。 走了有十来分钟，小狐狸才停下脚步。 “嗷呜” 小狐狸冲寻欢叫了下，折身爬上一颗参天大树，只听树叶簌簌，一团白绒绒的东西已经晃晃悠悠的飘了下来，正好落在寻欢摊开的手心。 小狐狸跳下树，亲昵的蹭蹭寻欢脚腕，两只爪子指指海的方向，又指指寻欢身上的衣服。 “”寻欢秒懂。 蹲下身摸摸小狐狸的脑袋，寻欢笑眯了眼，“谢谢你呀，小狐狸。” 小狐狸试探着舔了寻欢一口，见她没有拒绝，才呜呜叫着蹿进了更深的灌木丛里。 “你们也回去吧。”寻欢挥挥手，捧着手上的一大团狐狸毛走了。 以前她就想带它们去海边玩儿，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她一提出来，它们又是拒绝又是惊恐，仿佛海那边有什么让它们害怕的东西。 就连一向胆子大的小狐狸都害怕，寻欢也逐渐打消了这个想法。 团紧手里细滑柔软的毛团，寻欢路过小溪旁就是一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鲛人（2） 只见柔软的黄色叶片上, 放着一堆鲜红的果子，果子旁还有几颗完整的松果。 寻欢接受了这份好意, 捧着果子回到了海边。 头顶的日头偏移了些，虽说还是晒, 但在寻欢的忍受范围内。 况且，得了果子，总得有些回礼才好。 吃下一个酸酸甜甜的红果，寻欢舔舔唇角的汁水，提着鱼叉准备继续去叉鱼。 这次她进入的水域要深一些，行动受阻，索性握紧鱼叉潜进水里, 鱼多的话, 大不了多来几次。 扎了两条巴掌大的银鱼，寻欢探出水面换了气，目测了下刚才泅水的距离, 再次扎进水里。 大海是一个很好的学游泳的地方，寻欢也并没有浪费这个天然资源，加上丛林里那群小动物的关系, 她并不想在那里面猎食，所以这一个月的食物，基本上都是鱼类，偶尔还会捞一点贝壳牡蛎之类的。 但寻欢嫌弃它们肉少难处理, 还是吃鱼的时候最多。 这里的海域没有一丝人工污染, 周边也没有被开发过的痕迹。 寻欢不知道这里是没人发现, 还是时间背景不对。 前者还好说，遇到人类的可能性虽少，但好过没有。 后者的话 憋着气往深处游了会儿，寻欢又扎了两条大鱼，提着分量不轻的鱼叉准备往回去游。 正在这时，水下突然传来一股强烈的震荡，水波将寻欢翻了个身，手里的鱼叉险些松手。 冒出水面大口大口换气，寻欢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迹，开始奋力往回去游。 她不是没遇到过浪潮，但在海里遇到，这还是头一回。 危机感顿生，又不想扔掉好不容易叉到的鱼，寻欢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回去扑腾。 耳边传来巨大的水花拍打声，寻欢脊背发凉，咬咬牙扔掉鱼叉，两只手不断划水。 但还是晚了。 回头看了一眼高高扬起的水花，寻欢换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抱头闷进水里，巨浪砸下来时给她翻了几个身，喉间不小心灌进几口腥涩无比的海水，刺的喉咙生痛，只能闭紧嘴巴朝岸边游。 幸好巨浪只有这一波，后面的小浪花根本不足为惧。 寻欢筋疲力尽的游回海岸，像条死鱼一般摊在沙滩上大喘气。 身下粗糙的触感让她知道，她现在，又变成光溜溜的了 眼睛也痛，喉咙也痛，再加上失去大鱼的遗憾，寻欢连手指也不想动，反正这里就她一个人类，羞耻心急速消退。 躺了大概有四五分钟，脚尖突然拍上一条滑溜溜的东西，寻欢寒毛直竖，撑着柔软的沙子起身，却在看到眼前的场景时，目瞪口呆。 好，好多鱼 还有一团几乎能闪瞎眼的东西。 寻欢摸摸自己活蹦乱跳的心脏，“安静！” 沾了满身的沙子也不管，寻欢胳膊放在胸前，一步一步朝沙滩上那个银闪闪的东西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这团东西还隐隐约约散发着幽蓝的微光。 什么叫做低调的华丽，寻欢看到它，总算是理解了。 没有管一地翻着肚子的白鱼，寻欢捧起地上的一团，又惊又喜的往回走。 她居然，捡到了一件衣服。 潦草的裹了几片叶子穿进丛林，寻欢先是走到小溪上方的一个浅洼里细细的给自己清洗干净，这才把手上轻软的一团摊开，密林没有盛光，海边的那片幽蓝光芒反而更甚，像两团小小的蓝焰，映衬在寻欢墨色的眼底。 这是一条长及脚踝的裙子，裙摆散开，线条流畅。 寻欢换上后才发现，裙子与她的身材骨架大小，几乎分毫不差。 没有多余的剪裁织物，看上去就是一块布剪开又缝好的，可她连缝制的针脚都没找到。 更像是天然形成的衣物。 可是也太合身了。 而且。 寻欢摸摸高至脖颈的领口和严严实实包裹着她胳膊的衣袖，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因为这条裙子穿在身上的感觉，跟没穿一样。 轻的她几乎感受不到它的存在，而且完全不会束手束脚，还有驱暑的功能。 她哪里是捡了一条裙子，怕是捡了一条高科技产品。 难怪从海里捞起来也没有沾上一滴水。 就着脸盆大的水洼瞧了瞧，寻欢也不得不承认，这条裙子真的很好看。 即便没有穿内衣，该挺的地方一点也没有软下去。 又在溪边臭美了下，寻欢才提着裙角跳到水洼另一边。 “”提裙子什么的，还真有点像个小公举。 默默吐槽了自己，寻欢还是很高兴的。 以后不管怎么说也有了一件换洗的衣服，总好过成日里都穿着树叶四处晃荡。 路过休息的地方，寻欢扯了几根细细的树藤，准备回去把鱼都穿起来晒好。 吃不完还可以送给森林里的小可爱们。 可她在行动的过程中却没发现，以往只要她一来就黏上她的小动物们，此刻都只敢远远的望着她，再也没有一只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的缠上来。 回到海边开始晒鱼大业，寻欢更加体会到了这件裙子所带来的好处。 她大概，再也不怕太阳了。 等到半个小时后。 她捏着滑溜却干燥的裙角，再一次确认，嗯，她也不怕水了。 洗了洗手上的腥气，望着地上的小鱼山，寻欢走回巨石底下，拿着石刀又进了树林。 扛着一大捆粗细不一的树枝回来，寻欢挑了几根最粗的插进沙地里，把处理好的鱼们一条条穿好挂在上面，留了几条准备烘熟了送给小家伙们吃。 零零散散的又忙了大半天，太阳也已经落到了西边，斜斜的挂在海平面上。 寻欢撑了个懒腰，用叶子包了五条大一点的鱼，赤着脚进了树林里。 日光渐暗，树林更为幽静深邃。 寻欢敏感的察觉出了不对劲，却也没有多想，走到上午休息的地方把烤鱼一一摆好，开始呼唤她昔日的小伙伴们。 可这次，没有一只出现。 寻欢只好放下鱼到四处找，她知道它们就在附近。 半个小时过去了，仍旧一无所获。 寻欢用右脚蹭蹭左脚，缓解了下赤脚走路带来的涩痛。 幸好树林里的青苔很多，踩上去软软的，她倒也没怎么受过伤。 等到重新回到小溪旁，上面的烤鱼一条不剩，留下的却是更多的果子。 寻欢暗笑，怕是夜幕之时出来不安全，这样也好。 包了一大包果子回去，怕它们烂掉，寻欢又在凹凸不平的海岸处捡了一个有深凹的石头，洗干净把果子放进去捣烂，焙鱼的时候放点果酱应该也不错。 这个点子在处理晚餐时得到了认可。 寻欢没忍住，一口气吃了三条鱼，吃的肚子滚圆。 背后的大森林她只走了一部分，更深处的地方她还没去过，外围就有狐狸獐子之类的，深处更不必说。 不过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走一遭深处是必须的。 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找点草药移几棵调味品，与她而言，是重中之重。 等到海面由金色变为深蓝，天边的夕阳也彻底沉了下去，只留下若有若无的淡淡霞光。 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寻欢就着冉冉上升的月色，拿着白日里用剩下的藤条给自己编鞋子。 这还是她在上个世界，师父闲来无事教她的，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能用上的一天。 把身下的叶片扯了一张撕成小片塞进藤鞋里，塞了厚厚一层才把小狐狸送给她的毛球分成两份摊平，铺在叶片上面，又盖上两层叶子才作罢。 寻欢编好试了试，还是挺软的，起码走路不用打赤脚了。 把鞋子放好，寻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侧身躺好，半眯着眼望着远方的夜色出神。 直到彻底困了才转过身，背对着大海闭上眼睛。 巨石两边是树枝做的简易门扇，故而，正对着海的这一面，是没有任何遮挡物的。 往常睡觉的时候，寻欢总是要裹着厚厚的叶片，今天穿了不明真相的裙子，反而能更好的入睡。 仿佛，连大海的晚风也给挡了去。 在某人悄然沉睡之时，墨蓝的水面下方，似乎有什么正在向这里游来，速度快到根本不能以肉眼捕捉。 一颗脑袋破开水面，月色给及腰的黑发卷发撒下一层轻纱般的幽蓝。 随着浅滩的到来，妖异非常的面容一点点暴露在银色光芒下。 从深海而来，他却未曾沾染半分水色。 悄无声息游到岸边，他上半身穿着与寻欢同系列的衣袍，衣摆下方，是与衣服同色的银蓝鱼尾。 不动声色的上岸，他支起鱼尾游到不远处的巨石下，开始近距离打量与好梦作伴的人。 她刚一来这里，他就发觉了。 作为深海里的最强者，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除了一开始的惊讶过后，他便日日潜在暗处观察她。 他知道她爱吃哪种鱼。 也知道她每天什么时候睡觉。 更加知道，她每天都有一段时间，是待在了幽林中。 他看着她每天从幽林中回来，身上沾染的都是他不喜的味道，那种令人厌恶的气味，在今天到达了最顶点。 嗅着味道游到她脚边，那股气味愈发浓重，他提起寻欢编好的鞋子，心中怒气不断翻滚。 有了他的鲛衣还不够，连那种下等畜生的毛都不放过吗？ 两手握住鞋子一起用力，登时在指尖化为碎片。 不满消退了一部分，直到看见她身上穿着完好的鲛衣才彻底缓和。 倾身握住她分布着血痕的双脚，随着指尖的划过，那些血痕一一消失不见，双脚重新恢复光滑白皙。 想了想，右手食指划过自己的衣袍下摆，两片鲛织稳稳落在手心。 是他大意了，竟没想到给她做鞋子。 又潜回了深海一趟，拿来了两只老海龟的壳回来，比划着寻欢脚掌的大小磨平，一阵敲敲打打缝缝补补过后，一双精致结实的鞋子就做这么好了。 鞋底是老龟壳，鞋面是鲛织，缝进海棉的线用的是鲛丝，水火不进，这样的话，她的脚就不会再受伤了吧。 收好缝制的鱼骨针，看了一眼寻欢恬静的睡容才拿着鞋子小心的给她套上。 嗯，尺寸果然是对的。 他见过她白花花的样子，有点像深海里翻肚子的海豚，不太好看，所以才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收集鲛丝织衣服给她。 本来还想在裙摆镶上他的尾鳞，可惜下午她不小心进入深海区域，那里有一只虎鲸，怕她受伤只好操纵着巨浪把她送回海边，没想到又看到了一次白花花的她。 叹口气，摸摸她空荡荡的裙摆，鱼尾一闪就再次回到深海。 她的衣服太少了，必须得多收集一点鲛丝。 嗯，下次缀几颗黑珍珠，再把换下来的尾鳞镶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鲛人（3） 海平面出现第一缕微光的时候, 寻欢在清晨的海风中睁开了眼。 泛着白沫的水浪一波一波拍打在银色水岸，海潮褪去, 留下了一只只颜色各异的贝壳。 空气中有些腥味，可对于寻欢来说, 却已经习惯了。 比如搁在她枕边的，形状呈三角形的东西。 她没看错的话，那是一条与身上的衣服同一系列的胖次。 就连她的两件堪比比基尼的内衣也是一样。 那人连续五日都给她送来了东西。 第一日的鞋子。 第二日的两扇大贝壳。 接着是柔软亲肤的海棉，剥开长长的壳子晒干后，与普通棉花无异，甚至更轻柔一点。 再来，就是内衣内裤了。 对方太过贴心, 寻欢又正好缺这些东西, 不知该如何感谢对方，就在夜晚将近时摆上一些用果酱或烘焙或腌制的鱼，只盼着对方呈了她这份简单的心意。 她不是没想过夜里装睡, 好观察一下对方到底是不是人类。 可随着一阵浓郁的冷香靠近，她每每都撑不住睡了过去，再醒来就只剩枕边遗留下来的物品, 和干干净净的吃光了鱼的石板。 简直是个田螺姑娘啊。 而且手还如此灵巧。 默认对方的性别为女，既然她不出现，寻欢从即日起，偶尔也会编个花环, 采摘一些果子给她, 晚上放鱼的时候顺便放在旁边。 没想到对方却很喜欢这些, 每次放东西的石板都是干干净净的。 又这么过了几天，寻欢再次收到对方的一份大礼。 那是一本书。 一本海上游历传记。 看上面的排版和字迹，显然是近代作品。 一时之间，寻欢仿若得到了珍宝，如饥似渴的吸收着来自上面的每一个文字。 她高兴了，可有人很明显不高兴。 这种不高兴体现在寻欢得到游记的第二天早上。 扒拉了两下头发，寻欢望着初升的朝阳，罕见的想再睡个回笼觉。 昨天几乎一整天都在看游记，饭也没怎么吃，月亮高高挂起的时候她还在看，等翻到最后一页才惊觉，夜已经这么深了。 于是倒头就睡。 寻欢环视了一圈银色的沙滩，周围什么都没有，就连这次海潮褪去，一只贝壳海星都没有留下。 心里有些怪异，但寻欢也没做他想，毕竟对方资源有限，送完了也有可能。 可还是有一点不习惯。 不过，她也不能再贪心了。 把宝贝游记压在海棉枕下，寻欢敲敲结实防风的大贝壳，拎起一只及自己小腿高的海螺准备去打水。 这也是对方送给她的，并着这一只，还有一个类似于脸盆的敞口螺壳，她目前在用它煮汤。 滋味非同一般的好。 至少那位田螺姑娘，也是一口不剩的将它喝光了。 日常画完正字，算了算已经一个半月了。 寻欢把螺口对准浅洼下方等着它自己灌满，自己则在下游洗脸刷牙。 是的，刷牙。 她自己用树枝和一种植物的根茎做了一支简易牙刷，虽然掉毛掉的厉害，但也好过没有。 牙膏则是自己用薄荷和皂荚提取的。 田螺姑娘送来了一把鱼骨刀和鱼骨匕首，它就在小溪旁开发了一小块土地出来。 这里虽说照不到什么阳光，但水分充足，加上气候原因，移栽的薄荷和野葱生姜，长势极好。 她还把小动物们送的那种类似番茄的小红果移了几株过来，没过两天蔫嗒嗒的枝叶就被养的油光华亮的。 她最近还想着自己熬盐 靠着大树坐下，寻欢无奈的捂住脸，无声叹息。 她居然还蛮享受这种生活，迫切寻找人类的想法已经熄灭了一点。 除了无聊些。 要是田螺姑娘肯出来就好了，好歹也有个人一起说说话。 她算是看出来了，田螺姑娘怕是不太会煮东西。 中间也送过一次吃的，还是熟食，只不过那个味道，有点一言难尽。 大不了她养着她嘛。 你织布来我耕田，多美好啊，干嘛非得躲着她不给见面。 乱七八糟幻想着，寻欢差点又睡了过去。 等水灌满，寻欢抱着海螺转过身看向丛林深处，一个人的身影站在巨树旁，莫名显得有些孤单。 低着头往回走，脚下的鞋子又软又舒适，可她却想起了光着脚来这里玩的时候。 田螺姑娘不见她就罢了，可为什么，昔日在她身上卖萌撒娇的小可爱们，也突然不再找她玩了。 带着几分失落回到巨石底下，没注意脚下的东西，寻欢一个踉跄，海螺里的水洒出来一大半，还正好撒在她的简易床铺上。 寻欢：“” 很好。 这是逼着她去采“床垫。” 放下海螺一回身，寻欢就看到了方才致使她险些摔跤的罪魁祸首。 那是几只足有半个脑袋大的鲍鱼，看样子似乎还是活的。 这是田螺姑娘第一次早上送东西，还是吃的，寻欢郁闷的心情一下子就乐了。 兴致勃勃的用鱼骨匕首处理好这些鲍鱼，寻欢将它们放在石头上，开始了庞大的切片腌制过程。 一半用果酱来烘焙，另一半加些野葱和姜煮汤，反正盐分够，肯定会很香。 说不定，还会将对方引出来。 存着这份心思，寻欢干起活来愈发卖力。 用捣好的果酱腌制好鲍鱼平铺在一个大石板上，寻欢在微弱的碳火里加了点存下来的鱼油，架在上面的柴火立马燃起来。 这才又着手熬汤。 等鲍鱼汤熬成白色，寻欢掐了两根野葱叶子切碎和之前的嫩姜片一起扔进去，立马散发出一股好闻又诱人口水的鲜香味。 寻欢用自制的木勺舀了点尝了一口，差点把自己的舌头都吞下去。 给石板上的鲍鱼片翻了个身，看着上面深色的果酱油，嗅着香气，寻欢越发觉得饿了。 之前那次涨潮飘上岸的白鱼都做成了鱼干，加上没有鱼刺晒干就可以吃，寻欢几乎把它们当成了零食。 取出最后两条撕成细细的碎鱼肉，等鲍鱼烘焙好，寻欢前所未有的丰盛午餐也做好了。 细心的给田螺姑娘留了一半，剩下的吃完，寻欢也快要走不动道了。 嚼了两颗酸果子消食，回味着深海鲍鱼汤的滋味，寻欢突然捂着嘴阴测测的笑起来。 这顿吃完，还怕你不上钩？ 简单的清洗好所有的自制餐具，寻欢摸摸胀鼓鼓的肚子，扯着一抹散不下去的贼笑溜回大树底下准备午睡。 她既然不想主动见她，那她主动一点不就好了。 再不出现的话，就不要怪她采取非常手段了。 然而，等她过了十五分钟又回到巨石下的时候，等待她的是空空荡荡仿佛被舔干净的石板和螺锅，以及沉淀在心底浓重的失望。 暗笑一声，寻欢做了个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心急。 不过，汤那么烫，也亏得她能喝这么快，不怕嘴巴烫起泡吗？ 看着处理好的剩下的鲍鱼，寻欢捏着手上的鱼骨匕首，默默做下一个决定。 傍晚时分，寻欢解决完人生大事回来，看着温好的鲍鱼发了会儿呆，才折身回了自己的被窝。 今天摘的叶子晒的很干，但到底没有睡久了的叶片那么软和，聊胜于无，寻欢反手握住鱼骨匕首藏在枕头下方，静静等待田螺姑娘的到来。 * 南烛今天一天都是来去匆匆。 因为前一晚在生闷气没有去看她，所以在第二天早上才偷偷摸摸抓了几只鲍鱼送过去。 以前她也吃过，但都没有她巴掌大，看上去吃的很辛苦。 那么这几只虽然不是最大的，但也够她吃了吧。 很香。 他潜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偷看她，准确的嗅到了与以往不一样的香气，吸引的他差点流口水。 太丢人了。 作为深海霸主，居然因为几只小小的鲍鱼就流口水，没出息。 在心底抨击了自己几次，看着海对面那个忙碌的美丽身影，南烛克制着来自心底的渴望，思索着明天送她什么才好。 她这么爱吃，不如去给她逮几只大龙虾？ 似乎从她上一次无意中跑到深海区域后，就没怎么再去过了，平常吃的鱼贝类也都小的不能再小。 对他来说，不过就是塞了几个牙缝的事，但她每一次留给他的食物，他都一点不剩的全部吃光了。 她对他这么好，他必须要更加努力的建立家园，让她早日脱离风吹日晒的环境，搬到他为她准备的地方住下。 忆起近日来自己正在忙活的东西，南烛捂着脸羞涩的笑着，看向寻欢背影的眼神充斥着满满的期待。 父亲说不要相信人类。 虽说不知道为什么，可他还是决定要相信她。 至于不要爱上人类 他不懂什么是爱，父亲离开的早，就连母亲在他心里也只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形状。他只知道，他在发现那个人类的第一眼，就产生了不想离开的念头。 这片海域他已经盘踞了几十年，再过一年他就要成年了，准备去寻找一个别的海域霸占了当做自己的生日礼物，却没想到遇到了这个人类。 他不想走了。 看着她吃完午餐就进了树林里休息，知道这是她的日常，南烛心头一跳，感受到她的气息彻底隐匿在茂密的丛林中，这才潜上岸吃掉她剩下的食物。 等慢条斯理的吃完所有的鲍鱼片，南烛端着螺锅的手一顿，立马急慌慌的对准自己的嘴巴往肚子里倒，烫的他龇牙咧嘴却还是一滴不剩的喝光了，就连他最讨厌的姜葱都没放过。 一个移身潜回海里，冰凉的海水总算让他滚烫的胃舒服了些，只不过，他的心脏还在怦怦乱跳，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 但他目前，还没有做好跟她见面的准备。 他想等自己成年，成功化了尾，化成同她一样的双腿以后，再去见她。 即便已经快要忘记父亲的事，可他也隐约知道，正是因为父亲的鱼尾才导致他藏身于陌生海域，从此之后和父亲母亲再也没有见过面。 人类和鲛人，在他有限的记忆当中，是没有办法和平共处的。 她会怕他，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下午忙了一阵海底乐园的事，等水面彻底变成半透的黑色，他才带着几只即便捆好也张牙舞爪的大龙虾上岸。 鲛人自有迷惑人类的方式，他选择了与歌声相悖的方式。 他从海底一种植物的花朵中提取出了一种香。 这种香不会伤害到什么，反而会让对方迅速睡过去，甚至还可以帮助改善睡眠质量。 南烛仗着这种香，每次都能亲近他想要亲近的人类，一次也没有失过手，不过今晚—— 看着以迅雷之势翻身坐起把鱼骨匕首架在他脖子上的人类，南烛没有想着逃跑，因为他闻到了很浓重的血腥味。 这味道，来自正威胁着他的人类。 “你，是谁？” 他听过很多次她的声音，没一回都觉得仿若天籁，几乎能与自己的歌声相媲美。 这次更甚。 她离他很近。 温热的呼吸夹杂着淡淡的薄荷香铺散在他脸上，让他不由自主想要再贴近一点。 “说，你是谁？” 她握着匕首的手在微微发抖，却还是固执的想要知道他是谁。 是在问他的身份，抑或是他的名字？ 南烛抬手握住她微凉的手，触感并不好，稍稍有些粗糙，也许跟她经常干活有关。 心里有些发疼，他轻轻抽出匕首翻开她的手心，那里有一条深深的划痕，此刻还在不断往外流着血。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南烛径自低下头，伸出柔软滚烫的舌尖舔上去，察觉到她有退缩之意，舌尖顺着伤口一路舔完，划痕已经只剩下一条浅浅的粉色。 咂咂嘴。她的血，味道很好，但不能流更多了。 放下手的同时，他听见她小声的问他，“你要吃了我吗？” 对上她水润的双眼，南烛哑然失声，随着他碧色双眸的暗淡，眼角红色的泪痣仿佛都淡了两分。 他将她的手揣进自己手里，摇摇头，“我不吃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鲛人（4） 猝不及防听见他的声音, 寻欢从头到脚像是过了一阵电流，激的她半边身子发软, 险些倒在床上。 单手捂住耳朵，低头, 眨去眼底不受控制的痴迷，更深处的，是能堪破一切的清醒。 等缓过来，寻欢才又抬头看他。 面前的这个人，大概是她行走跨世以来，见过的最美的一个。 他约摸有两米高，这还是他的尾巴半支起的高度。 一头瞩目的及腰墨发卷卷的披在肩头, 月色与他自身所散发出的光芒融合在一起, 给他整个人打上了一层薄雾般的银蓝，正好与尾鳍的颜色相映衬。 看上去既温柔又冰冷，可却一点都不违和。 更何况, 拥有这种矛盾特性的他，本身就是大海的化身。 她打量他的目光很放肆。 眼底的好奇和热切，并没有随着对方情绪的黯然有所收敛。 被这种目光看着, 南烛顿时觉得有些无所遁形，只好低下头紧紧握住她的手指。 他都说不吃她了，她应该，不会怕他了吧。 寻欢并不怕他。 虽然也说不上原因, 但确认了他田螺姑娘的身份, 心里的两分惊惧已经消失殆尽。 但警觉是必须的。 此刻看着他发丝半垂眼眸半阖的模样, 还有抿的紧紧的红唇，心里竟恍惚生出了自己在欺负他的错觉。 太诡异了。 寻欢一个大力抽回自己的手，看到手心粉色的一条时惊的瞪大了眼。 没听说他这种生物的唾液还有治愈伤口的功能啊。 魔，魔法？ 不太高兴的蜷起空荡荡的手指，南烛抬头，正好看到了她眼里毫不掩饰的震惊。 倏地低下头，心里陡然生出了一分戾气，垂在衣袖里的鱼骨匕首，登时化成了白色粉末。 都说不吃了，为什么还要怕他！ 质疑的同时，还有几分说不清的委屈在胸腔中冲撞，这份心情呈现在脸上，让他看起来更可怕了些。 寻欢吞吞口水，眼底充斥着防备，习惯使然，让她不自觉想往后退。 可她刚一动，一个巨大的身躯就朝她压了下来，透过微亮的光线，她只看到了在月光映照下的银蓝尾翼。 “你怕我？” 身子酥到一半，寻欢悄悄握紧两个拳头，掌心的疼痛时刻提醒着她，面前这个人带给她的诱惑有多大。 摇摇头，“不怕。” 近在眼前的碧绿眼睛眯了下又张开，微启的红唇几乎贴着她的，“那你躲什么？” 寻欢想笑，“太近了。” 半压着她的人显然也想到了，上半身僵住，却还是未动分毫，“你不是想见我？既然这样，就不要躲。” 寻欢刚想说什么，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浪涛声，她几乎都能闻到浓烈的海腥味。 莫不是，又涨潮了？ 又重新估算了下巨石和大海的距离，这才彻底放了心。 眼神放回来，寻欢身前已经没有一丝光线，只能看到对方闪闪发亮的碧色双眸。 里面流转着灵动的水光，瞳孔两边还夹杂着几缕海蓝，看上去通透又纯净，好看的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寻欢身子微微后仰，脑袋一歪，“我想见你很久了，田螺姑娘。” 听见头一句还满心欢喜，可后一句，南烛明显没听懂。 “田螺姑娘，是什么？” 寻欢这回真的笑了，眼睛弯成两条月牙儿，“是你。” 南烛望着她的笑脸，指尖悄然探上，待反应过来后，他已经捂住了她的眼睛。 以为对方在生气，寻欢立马改口，“田螺先生？” 还是不说话。 再改，“海螺先生？” 大海的话，海螺比较靠谱吧。 南烛感受着对方细长的睫毛在自己掌心扇动，细密的酥痒从手心一路痒到心底，他浑身一颤，红着脸放下手，“南烛。” 声音婉转动听，险些让寻欢飘起来。 他再次重复，“我的名字是南烛，你可以这么叫。” 寻欢好奇的看着他微红的脸蛋和止不住想闪躲的眼神，眸光发亮。 这个人，真的太好看了，语言也不能阐述他的美。 他高大的身躯完完整整的蜷缩在两扇贝壳门之间，任凭外面的海风如何肆意飞舞，都透不进分毫。 “你可以叫我寻欢。”交换了姓名，寻欢的目光时不时飘向对方妖异的面容，以及那颗，让她怎么也忽视不了的红色泪痣。 分明长着一张能把人心甘情愿拖下地狱的华丽面容，可他的眼底，却又纯净无比。 能把这份矛盾的美丽融合在一起，揉杂成独一份的美，寻欢也是感到服气。 “寻欢。” 他一字一顿的叫出她的名字，似乎还在细细琢磨着什么，寻欢恨不得跳起来捂住他的嘴巴。 看来他不想跟她见面是对的。 这个人，光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移不开目光，更别说他贤惠的属性以及那把好嗓子了。 但对她而言，却是欣赏大于喜爱。 大海有着强烈的包容性，可也能让人由心底里惧怕着它。 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也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两人互相凝视了会儿，南烛顶不住她的坦然，临阵逃脱了。 寻欢摸着额头还没散尽的炙热，想到他临去前蜻蜓点水般的吻，和附在耳边的嗓音，狠狠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睡意汹涌而来，伴着无尽的夜色，寻欢终于沉沉睡下。 可这个夜晚，她空白的梦境中，多了一个朦胧的身影。 那道身影紧紧拥抱着她，眼里仿佛容纳了万千星河，只消望上一眼，就再也不想出来。 他拉着她在大海里畅游，水波温柔的流淌在她身边，脚尖勾到一根海草，她奋力一挣却怎么也挣不脱。 这时，尚且温暖的海水突然从她大声呼救的口中灌入，冰冷的腥涩充斥在喉间，她挣扎的同时，只能眼看着那个身影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唔！” 寻欢捂着脖子坐起来大口大口呼吸，眼底还带着未退的恐惧。 等到她的胸腔不再闷痛，才停止了贪婪的举动。 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天光彻底大亮，不用说寻欢也知道，现在估计已经大中午了。 晃晃脑袋抛开那个模糊不清的梦境，习惯性往枕边看，唇畔的笑意缓缓上升。 今天送给她的，是一串小拇指指甲盖儿大小的黑珍珠手链，串手链的线有着很好的伸缩性，寻欢把手链戴好对着照进来的阳光，两片银蓝尾鳞缀在手腕下方，衬着日光煞是好看。 再瞥一眼胳膊那么长的大龙虾，眼尾上扬，嘴唇弯起，哪里都是笑意。 穿好鞋子绕过贝壳门，寻欢随便拿了根短棍把头发挽好，提着长长的裙摆奔向湛蓝的海边。 许是知道了这里再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寻欢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欢畅，即便噩梦才刚离开，也阻止不了她前行的脚步。 温热的海水漫过脚背，却没有一滴渗进鞋子里。 寻欢像刚刚出海的人鱼公主，身姿窈窕，面容恬静，眼眸深处充斥着对大海的敬畏，却也饱含谢意。 她似乎，是真的喜欢上了这里。 不管以后还能不能回到人类世界，她目前，只想待在这里。 哪怕自己辛苦一点，但心里的满足与期待，一日比一日高涨。 日常洗漱完，寻欢开始给自己准备午饭。 可临到手，却发觉惯常用的鱼骨匕首不见了。 寻欢握着龙虾胸腹的半透明步足用力一扯，露出来的虾肉晶莹剔透，再揪住尾巴中间那片去掉虾线，张牙舞爪的几个钳子立马消停下来。 挑挑眉，寻欢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处理方式简单粗暴。 至少提着一捆海菜的南烛也是这么认为的。 “”被吓到的寻欢默默捏了捏拳头，克制住想揍鱼的冲动。 刚才只不过看了一眼，受到的视觉冲击一点也比昨晚差，泄愤一般把大龙虾掰扯的咔咔作响，寻欢心头的不自然才逐渐淡化。 大白天也出现，看来他是做好准备跟她好好相处了。 有了这个认知，寻欢知道再面对他必须坦然，毕竟习惯成自然，她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不会再受他的容貌影响。 “龙虾要怎么做？” 丝毫没有自觉性的南烛放下海菜凑到寻欢身后，宽大的身躯从背后看过去，几乎把她整个人遮挡住，更别提他现在弯着腰把脑袋搁在寻欢肩头，随着他吐露的话，呼吸也跟着在脸颊旁喷洒。 寻欢简直忍无可忍。 鱼的呼吸都是这么烫的吗？！ 定定心神，寻欢皱着眉头错开身体，继续弯腰处理剩下的龙虾。 只不过手里的动作越来越残暴，有两只的虾肉直接被活生生提溜出来，可怜兮兮的挂在步足上。 把虾肉放在大贝壳里，寻欢看也没看身后的鱼就端着贝壳提着海菜往森林走。 走到入口时，寻欢回头，“想跟我进去？” 南烛眼睛一亮，摆了摆鱼尾，“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鲛人（5） 眼前的羊肠小道被足有两人宽的鱼尾一路碾压, 两旁拇指粗的小树苗和茂密的野草都被掀翻在地，鱼尾游过的地方, 一片平整。 寻欢看着他左手一捆海菜右手一盆虾肉，兴致高昂的在前方开路, 拍了拍空荡荡的双手大步跟了上去。 天光微透，森林里万籁俱寂。 南烛停止了鱼尾对树木的肆虐，游走到一颗大树底下。 把手上的食物放在一旁，他眼尖的从叶片上拈起一根头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处理，索性卷在了自己尾指。 “这是你休息的地方，”他看向默默走过来的寻欢, “没错吧？” “嗯。”寻欢点头, 弯腰去拿绿油油的海菜。 南烛像个跟屁虫一样，一会儿游走到寻欢身边，一会儿又去了小溪流对岸看她种植的小嫩苗。 “你小心点。”寻欢看着他巨大无比的尾巴心有余悸, 生怕他压坏了自己好不容易养好的调味品们。 默默揪下一截野葱尖儿，南烛的尾巴有些蠢蠢欲动。 寻欢松了口气之际就专心处理着手中的海菜，顺带在脑海里思索该怎么吃才好。 没有经过加工和暴晒, 海菜很新鲜，还带着脆劲和韧性，最好是凉拌，但目前手里的材料太少, 凉拌的话那股腥味还是下不去。 蹙着眉头清洗完, 冷不丁听见头上盘旋着几声清脆的鸟叫, 寻欢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话说，她长这么大，还没掏过鸟窝呢 “你要不要先回海边？”寻欢指指幽深的路径，“我还要去里面找点东西。” 南烛眼睛一亮，想也不想的摇头，“我跟你一起。” 寻欢话音一顿，看着对方真诚的脸，却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随了他的意。 把带来的食物放在小溪旁，寻欢扯了一片棕叶开始编篮子。 编好一个圆圆的篮子，在底下铺上一层柔软的绿苔，寻欢正准备提着就被目光灼灼的南烛抢走了。 看着他抱着篮子喜不自胜的模样，寻欢眉心一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怎么了？”南烛放低尾巴，让自己和她平视，“不是要去找东西吗？走吧。” 说完就去牵寻欢的手，却被她迅速避开。 兴许是她的动作太突兀，对方碧蓝的眸子立马变得暗淡，收手后退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受伤。 摸摸鼻尖，寻欢后退一步转身，没等到身后的人跟上来，无声低叹，“再不走我自己去了。” 草木被压塌的断枝声传来，寻欢脚步挺住，声音顿时也跟着消失。 侧身折了一根光滑的树枝，掰断多余的部分，寻欢一边走一边拨开前面一人高的草，脑袋转来转去四处张望着。 鸟窝不一定是在高处，也有可能在矮丛里。 这里的树高的可怕，几乎直入云端，走着走着寻欢就放弃了爬树的念头。 “咦？” 声音离的太近，不用转头就能感受到对方炙热滚烫的呼吸，寻欢不自在的挪开了点，这才去看他，“怎么了？” 南烛胳膊一伸，指着一棵灌木，“那里有几个圆圆的东西。” 圆圆的？寻欢立马睁大了眼睛，猫着身子拨开一层层野草，果然看到了一个厚实的鸟窝。 里面的鸟蛋只有大拇指大小，颜色呈灰，蛋壳分布着星星点点的褐色，寻欢数了数，大概有七八个。 环顾了一圈没有发现鸟儿的踪迹，寻欢低声说了句抱歉，悄悄从窝里摸走了两颗。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找，挑挑捡捡，寻欢也得了二十个不大不小的鸟蛋，可谓收获满满。 正准备打道回府，鼻翼间突然嗅到了一股微弱又熟悉的气味。 精神一震，寻欢把篮子递给南烛，两手并用把草丛往两边扒，视线放低，一小片茂盛的绿植就这么映入眼帘。 寻欢弯下腰，避开满树干的刺揪了一片紫灰色的叶子在指间揉了揉，立马蹿出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来。 一双眸子亮晶晶，寻欢心情大好，笑着对闻声而来的南烛说，“你有口福了。” 南烛没有说话，瞪着她手背上被野草割伤的细长伤口，心底陡然窜起一把无名火。 “你受伤了。” 爱抚着茱萸的寻欢：“啊？” 南烛板着脸指指她的手，“受伤了。” 寻欢随意的看了一眼，不在意的摆摆手，“没事，反正也不怎么痛。” 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寻欢开始动手。 挑小的茱萸拔了几株，又在最大的一棵上捋了一篮子茱萸果实，寻欢捧着手上的茱萸兴高采烈的往回走，只剩停在原地垂着头神色莫名的南烛。 回到休息的地方，用尖锐的石头挖了几个深坑，寻欢把茱萸一棵棵种下，脸上笑容难掩。 上个世界没有辣椒这种物种的存在，代替它们的，就是称作茱萸的植物。 喜欢吃辣的人被迫吃一个多月的清淡之物，在看到茱萸时，寻欢嘴里已经自动分泌出了喜辣的口水。 耳边一声轻叹，寻欢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双微微泛凉的手握住了。 被带着在小溪边蹲下，随着水一波一波流过，露出了黑色污泥下的白嫩。 只不过那双白嫩，被密密麻麻的红色伤痕硬生生给破坏了。 不知道出自什么原因，寻欢缩缩脖子不敢说话，顶着莫名的压力让对方给自己洗手，却在感受到手背的湿热时瞪大了眼。 他的睫毛粗长浓密，又根根分明，不甚卷翘的弧度覆盖着微挑的眼睑，眼尾部分微微泛红，顺着细腻的皮肤往下 寻欢蓦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瞪着他红红的舌尖出神。 随着心跳声的壮阔，寻欢越发觉得森林安静的过分。 湿热粘腻的感觉已经从左手换到了右手，寻欢眼睛一闭狠狠一抽，手没抽出来，反倒因为使力太大不受控制倒向了对方的怀里。 手心里的触感坚硬又冰冷，与头顶的呼吸相比较，那份不同以往的冰冷让寻欢的脑子迅速冷静下来，蓬勃的心跳声也慢慢恢复正常。 她似乎，是摸到了他的腹鳞。 掌心发痒，抱着她的人不动，她也不敢动。 两人无声对峙了几分钟，放在他腹部的手被拉着，环在腰上的胳膊越来越紧，随着一阵响动，她坐在了一片凸起的冷硬上，身子越发贴近他怀里。 寻欢仰头，佯装镇定的小声呵斥，“放我下来！” 南烛握住她另一只布满伤痕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碰了碰，“它们消失了，我就放开你。” 两人的姿势太过亲密，对方前所未有的强势让寻欢感到心悸，挣扎未果后只能放弃，仰着酸软的脑袋狠狠的瞪他。 眼前突然陷入黑暗，盖着她眼睛的人脑袋又低了些，幽冷的气息就喷洒在她脸上，“别这么看我，否则” 否则什么？ 寻欢想问，等他收回手却只能看着他眼尾的红色泪痣发呆。 满意的看着手上的伤口全部愈合，就连掌心的茧子都消失了，南烛才松开她的手。 寻欢心头一松，“好了的话，可以放开我吗？” 南烛看了她一会儿，帮她整理了下垂落在肩头的一缕头发，放开了怀抱。 寻欢揉揉手腕，从大大的鱼尾上跳下来，又离他远了几步。 脱离幽冷的范围，那股干扰果然变淡了，寻欢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盘踞在树根一直盯着她的人鱼，眼眸深处有凶光闪过。 她可不认为按照她的的性格会任由自己瘫软在对方怀里不作为，那么，不同寻常的，只能是他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 如果未来还要继续相处下去，她势必要把迷惑她的东西，连根拔起。 南烛舔了舔唇瓣，舌尖带动的味道还萦绕在口腔内，他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眼底若有若无的黑已经消失殆尽，只剩清透的碧蓝。 “不要怕我。”他看着满脸防备的寻欢，死死压制着来自深渊的躁动，“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对你做不好的事，所以，不要怕我。” 鲛人本身就带着一种靡靡诱惑，心智再坚硬的人，只要稍有意动就会被迷惑，她其实已经很好了。 森林里的光既清幽又朦胧，她披着一层由光组成的，温柔又稀碎的薄纱，像极了他自身的光芒。 南烛尾鳍摆动，抚了抚衣摆支起身体，一步一步向前游走。 走至寻欢身前，他压低鱼尾俯身，双手扶在寻欢肩侧，却又小心翼翼压制了力道，不再是让人完全无法脱离的程度。 寻欢挺直了脊背，自然能感受到他的这份尊重。 “抱歉。”南烛继续低头，“我一个人在海里生活了太久，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好好相处，如果我的行为举止让你感到不解，你恼过后，可不可以，不要再生我的气？也不要像现在这样，对我充满了敌意。” 他会难过，难过到，想亲手毁了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鲛人（6） 寻欢怔怔的望着他悲伤难掩的面容, 指尖悄悄蜷起。 疼痛乍现，被蒙蔽的脑子霎时清明, 回过神后，这次却再难盈满恶意。 她果然, 吃软不吃硬啊 手腕下垂，挂在腕间的手链也跟着下滑，银蓝鳞片随着微风晃悠，掌心肉被棱角刮的有些痒。 默默低叹一声，寻欢抬手覆上右肩的大手，“只要你保证，以后不会再随便迷惑我, 我们之间就会很好说话。” 人心都是肉长的, 他为她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未来不知道还能走多远，她暂且不想擅自辜负他的好意, 可也不愿被牵着鼻子走。 寻欢矛盾的想东想西，南烛低声应了她就去提溪边的食物，走回来她还在发呆。 “走吧, 我们回去。” 寻欢浑身一个激灵，眼底的薄雾一点一点消融，重新恢复清明。 临离去时，却有些踌躇。 南烛碰碰她的肩, 见她没有什么不适才放松了紧绷的心, “你不饿吗？” 不说还好, 一说寻欢就感觉肚子里空的很，想到采摘的茱萸，口水再生。 “饿啊。”寻欢捂着胃，率先奔向南烛尾巴踩出来的光明大道。 南烛笑着看她跑来跑去，感受到某种动静时，折身朝大树背后的位置看了一眼，嘴里发出一声冷嗤。 藏好了脑袋没藏好尾巴，真以为他什么都没发现么。 不敢出来也好。 冰冷的眸子看向前面那个越来越远的纤瘦身影，慢慢变得柔和起来。 等他游着尾巴走到巨石底下，寻欢已经生好了火。 黑色的石板铺了一层锃光瓦亮的鱼油，见到来人，急忙接过他手上的东西。 把透明的龙虾肉一个个铺在滚烫的石板上，油汁炸开，“滋滋”声响起，一股浓郁的肉香味飘过，虾肉已经变成弯曲的白色。 寻欢把捣碎的红果洒在上面，又碾碎两颗茱萸子，散发出的香味比之前更诱人。 南烛什么都不会，只好立在一边看她做饭，嘴里不时分泌点晶莹，皎白的脸蛋被火光和热气熏的微微发红。 这边虾肉还在烤，那边寻欢已经开始打蛋了。 调料切碎洒在装了蛋液的贝壳盆里，寻欢拿出鱼骨刀开始切海菜。 切得细碎的海菜闻着很鲜，再加一把茱萸叶，浅淡的腥味迅速被掩盖，剩下的只有了辛辣。 两厢搅拌好，寻欢用筷子把虾肉夹在另一块石板上，开始摊海菜饼。 辣味充足，寻欢差点被呛出了眼泪。 南烛望着红红绿绿还夹杂着黄色的一盆海菜，再看看寻欢不停舔嘴巴的模样，又期待又害怕。 煎完所有的海菜饼，寻欢大大的舒了口气。 “弄好了。” 美滋滋的夹了一块海菜饼，还有些烫，放进嘴里滚了几圈还没尝出味道就吞下肚，寻欢伸出舌头哈着气，只觉得那股子热还在食道徘徊。 南烛捧着一个手掌大的海螺过来，“快，喝水喝水。” 上次他把一锅鲍鱼汤囫囵吞枣般喝下去，也是她这个样子，那种似乎烫进了心里的感觉，经历过就再也不想有第二次。 寻欢就着他的手一口气喝光海螺里的水，才感觉舌头恢复了点知觉。 南烛没好气的捏捏她的脸，“急什么，这么多够你吃了。” 眼见她没反应过来，南烛心里暗自窃喜，怕她后知后觉生气，立马游到另一头拈起一块龙虾肉扔进嘴里。 然后，他就再也忘不了这个味道。 脸色瞬间从白到红，南烛喉头微动，忍着舌根的刺痛一口吞下去，过了半分钟，那股味道仍旧没有散去，似乎在他嘴里扎了根。 寻欢吹吹筷子上的海菜饼，余光瞥见红彤彤的鱼，一时忍俊不禁。 叼着海菜饼给他倒了水，寻欢凑过来，“喝。” 南烛如蒙大赦，低下头捧着寻欢的手就咕咚咕咚往下灌，连续喝了三次，口腔内的痛意才有所缓解。 “咳咳，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眼睛被辣气冲的湿漉漉，嘴唇也略略红肿，寻欢看到他这个样子，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别怕。”寻欢好心情的拉着他过去火堆边，自己则蹲下，夹起一块龙虾肉放在他眼前晃了晃，“很好吃的，只要你适应了这个味道，你一定会爱上它。” 说完就在南烛后怕的目光下放进了自己嘴里，双眸亮晶晶，“好吃！” “爱”南烛捕捉到她嘴里的重点，突然忆起了记忆中遥远的一部分。 “什么是爱？” 正吃的津津有味的人神色一顿，把另外半截龙虾肉塞进嘴里嚼了嚼吞下，舔舔唇角的油光，偏过头看他，“爱就是——” 夹起一片海菜饼，“爱就是，我喜欢这块海菜饼，喜欢到必须要把它占为己有，然后，一口一口吃下肚，”挑挑眉吃下去，等嘴巴空了又夹起一块，“这其中，占有和独享的过程如果让你身心愉悦欲罢不能，如果你产生了想要永远拥有它的念头，那么爱的契机，也就有了。” 南烛似懂非懂，“拥有和独占，就是产生爱的契机？” 寻欢煞有其事的笑笑，“孺子可教也。” 想了想，南烛立马顺竿而上，一把握住寻欢想去夹龙虾肉的手，“爱就是，我喜欢你，喜欢到想把你占为己有，并且——” 随着话音一点一点落下，纷扰的大脑波动被理顺，印刻在心底久久盘旋的念头在此刻清晰无比，“想要拥有你，想要独占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所以，我爱你？” “我爱你” 南烛像是被什么烫到，一把甩开寻欢的手急急后退，脸色由红转白，嘴里不住喃喃自语，寻欢凝神细听，全部都是“我爱你”。 她一开始只是以为自己引导了他，所以在他说出这种类似告白的话时，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 可随着他不断的自我怀疑，以至于凝望着她时复杂难辨的眼神，都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 他似乎，真的爱她。 可她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只是一时受到了自我冲击罢了，等彻底缓过来，想明白了，她也不过是个为他诠释“爱”的人。 所以看到对方消失在蓝色海域里，她一点也不着急。 望着石板上小山包一般的食物，寻欢拍拍胸口，握着筷子坐好，“我要吃你们啦！” 大快朵颐的后果，就是再次吃撑。 寻欢遗憾的望着剩下的三分之一的食物，只恨自己的肚皮为什么只能装这么点东西。 收拾好餐具，寻欢把被海风吹乱的鬓发别在耳后，走到浅滩旁，望着一片碧海出神。 就这么望了有半个小时，收回视线，转身往森林里走。 就在她消失在树林中时，外面的天色突然变暗，连带着变黑的海水都在翻滚搅弄，深处似乎有阵阵咆哮声传来。 南烛游到海底，还没进入自己的居所就被大脑中纷乱的声音所扰，一阵比一阵强烈的痛意让他无法再维持表象。 周身升起一圈透明水膜，紧紧蜷缩在一起的鲛人痛苦的呻吟出声，身形暴涨，鲛绡碎裂，抱着脑袋的五指间生出半透明的蹼，指甲变得尖利无比，在深海中闪烁银色的利芒。 鲛人胡乱的摆动着生出利鳍的鱼尾，银蓝鳞片顺着外露的皮肤一点一点往上，停在了胸腹位置，又从白到透明的脸上开始生长，延伸至耳边，就悄悄消失在了那片飘荡的墨发中。 嘴里发出嘶哑的低吼，银色的指甲陷入头皮，几缕蓝色的血液顺着脸颊淌下，衬着睁开的墨蓝双眼，看上去妖异又冰冷。 鲛人淡漠的舔了舔唇边的血液，隐约暴露在外的牙齿，颗颗尖锐，闪着危险的光芒。 “不要说了。” 鲛人捂着耳朵摇头，“我让你不要说了。” 脑海中的声音并没有任何停顿，依旧在自顾自地重复着“不要爱上人类”这句话。 鲛人眉眼充满了暴戾之气，眸色越变越深，“爱上怎样？没爱上又怎样？” “不让我爱——”指尖划破水膜，在他的示意下，身体迅速被海水吞没，隐约露在水中的那句话是： “我偏要爱！” 海面早已翻滚不停，海天相接，天地呈一片黑色。 巨浪高高升起又重重落下，海底的鱼类感知到了危险纷纷四散逃逸，随着深处一抹身影迅速游来，片片猩红几乎如影随形。 大脑中的声音不仅没有消失，还越来越大声，鲛人怒不可遏的撕裂了一头撞到枪口的鲨鱼，血腥感染了他的神智，与那个声音对抗的后果，就是整片海域由蓝变红。 杀戮还在继续，鲛人心头却越来越空。在遇到一只大龙虾时，鲛人眼神迷茫了一瞬，而就在这个瞬间，脑海中的声音渐渐消弭，鲛人眼里的黑色褪去，随之而来的是能洗涤人心的碧蓝。 有光从海面射下来，鲛人上半身的鳞片和指间的蹼一点点消失，周身的猩红也被海水淡化。 鲛人抓着那只夹着他手的大龙虾，任由自己沉沉的跌落海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鲛人（7） 寻欢做了一个梦。 一个, 噩梦。 梦里她被一只怪物愤怒的撕碎，尸身漂浮在海里, 被后方赶来的大量鱼群吞吃入腹，连骨头都没剩。 这个梦境太过真实, 她醒来后回忆着怪物的利齿和尖爪，还有那双猩红的双眼，不免有些毛骨悚然。 身上隐约还有点痛意，寻欢摸摸心口，被撕碎吃掉的余悸仍旧还在。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她还住在海边，哪怕有身上奇特的衣服御寒, 也还是不够。 望着头顶暗暗的天空, 寻欢感到有些惆怅。 自从那一天两人不欢而散后，似乎就再也没有升过一次太阳。 虽说没有下雨，但阴郁的天色实在让人提不起好心情。 恹恹了大半个月, 存积的食物也快要吃完了。 寻欢从床边摸出尖锐的鱼骨刀，找出两根棍子把刀绑在中间，脱掉鞋子准备去海里扎鱼。 就在她的脚尖刚接触到海水的那一刻, 一股滔天巨浪突然升起，狠狠地砸在寻欢面前，把她绑好的道姑头都冲散了。 寻欢抹了一把脸上咸咸的海水，脑子有些蒙。 海水一点点褪去, 留在沙滩上的, 是摆着尾巴企图再蹦进海里的鱼们。 望着这些将死的鱼, 寻欢险些被气笑了。 不让她捕鱼，自己则借用浪潮给她送鱼，这招以退为进借花献佛做的很好嘛。 气闷过后又有些无奈，寻欢鼓着脸瞪着近日来颜色变深了的大海，愤愤的踢了一脚沙子。 不愿意出现？ 很好，随便你忍多久。 再一次开始了晒鱼大业，这次没有阳光，晒就变成了晾。 延续着之前的做法，用了足足三天那些鱼才晾干，只不过味道比先前差了不少。 饱饱的吃了一顿，寻欢端着贝壳里的鱼进了森林。 那日过后，她再回森林时，那些昔日的小伙伴们居然都出来了。 知道它们听不懂，寻欢也懒得自说自话，就没问它们之前为什么迟迟不出来找她玩，只在现有的时间里都待在森林里，随便它们嬉戏打闹。 小狐狸似乎长大了不少，软软的啼叫声清脆了不少，偶尔也会带着寻欢往森林深处走，去寻找更多能果腹的东西。 两只灰兔子又带来了一只小灰兔子，寻欢不知道它是另外两只的宝宝还是弟弟妹妹，只不过在她把本来就不够分的宠爱又分出去一份以后，小家伙就被集体欺负了一次。 小松鼠寻的松果越来越多，自己吃不完就送给寻欢，被她晒干焙熟后，又多了一项好吃的零嘴儿。 日子就这么有条不紊的过着，安逸又平静，曾经出现过的鲛人仿佛昙花一现，寻欢失落了几天没等到对方回来，就再也不准备等了。 左右不过是个玩伴，他不愿意出来，对着汹涌的大海，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还好，她的小可爱们愿意陪着她。 捏着长大了一圈的小黑蛇滑溜溜的尾巴，寻欢笑着看它圆滚滚的脑袋不住在指间乱拱，心里一片绵软。 就这样也挺好的。 等到那个契机到来，这些小可爱也都长大了，她离开也能放心一些。 左手被小黑蛇霸占着，小狐狸仰面朝天躺在右手边，露出肚子想让寻欢给揉揉。 好笑的戳戳它软乎乎的肚子，寻欢五指并用，从脑袋下方揉到肚子，又顺着尾巴尖儿回来，如此周而复始，小狐狸舒服的直蹬腿，嘴里啼叫声声。 寻欢不由笑出声，眼里漾着温柔的波光，整个人都柔和无比。 一时间，潜伏在周围蠢蠢欲动的小动物也更多了。 又陪着几个小可爱们玩儿了会儿，寻欢才提着大贝壳告别了它们往回走。 越来越亮的光线让寻欢下意识眯起眼睛，等到彻底出了森林才发现，太阳出来了。 心底陡然变得愉悦，沐浴着暖暖的阳光，寻欢脚步越来越轻快。 该晒的晒了，之前晾的鱼也重新晒了一遍，寻欢坐在石头上，看着水色变成一汪浅蓝，心情越发的好。 嘴里哼着无名小调，保持了一天的好心情，寻欢在夜色来临中，把自己做的挡风门搬过来挡在两扇贝壳门之间，躺在床上蹭蹭软软的海棉枕，勾着一抹未散尽的笑意沉沉睡去。 这时，一股熟悉的冷香袭来，翻了个身的人彻底不动了。 南烛轻轻移开挡风门，用自己的身体挡在贝壳门间，鱼尾朝上，身体前倾，修长而宽阔的上半身已经稳稳的倒在了寻欢空出来的一侧。 他小心的拨开挡在寻欢脸上的头发，静静地凝视着她平静安好的睡颜。 似乎，没有他，她过得也很好。 南烛侧身再倾，一手撑在她身体另一侧，一手揽着她的肩企图把她往自己怀里放。 伸出指尖从额头一寸一寸下移，分明眼睛还在盯着她的睡颜，可手指却止不住的在她唇缝摩擦。 南烛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的跳动，火热有力，声声震耳。 突如其来的冲动驱使着他去做些什么，可他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把尾巴收进来，胳膊一挥，一层透明的保护圈完整的围绕着整个巨石，外面的任何风吹草动海水拍打，都透不进一丝一毫。 一切都很静。 静的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以及怀里的人，那温热而轻缓的呼吸声。 眨眨眼，南烛彻底躺下来。 因着自己的身体太过庞大，躺下后整个床铺就再没有空余，胳膊一翻，南烛趁势躺好，眼睛直直的盯着趴在自己身上睡的很安稳的人。 足足有大半个月，心里的空自从离开那日，就再也没填满过。 南烛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短暂的杀戮过后，他本来想重回岸上找她，可他在暗处看着一脸平静的她，再看看环伺在周围还未彻底淡化的红，第一次生出了逃避的念头。 看啊。 这样的他，这样嗜杀，这样丧心病狂一直被人类所惧怕的他，她一定会害怕。 那就这样远远的看着吧，看着就好。 他无数次在心底谩骂那道影响着他的声音，可于事无补，一边叫嚣着不要爱上人类，一边却想要冲破这道枷锁去爱她，可，爱是什么呢？ 南烛紧了紧怀抱，想起了那天两人的对话。 她说，爱是占有和独享。 父亲的声音从他隐约记事起就深深地印刻在了脑海里，这份不能违背的心意镶嵌在记忆中，始终如影随形。 父亲爱上了人类，被人类伤害，逃回大海后又心甘情愿的回到人类身边。他恍惚中还记得父亲临去时最后的模样，眷恋式微，对人类的不舍，却更多。 他大抵也是矛盾的吧。 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爱上人类，不要再重复他的道路，可他自己，却又与人类纠缠不休。 被父亲抛下，在海域中活了快百年，南烛的心除了在抢夺地盘时有稍许热血冲动，平日里，都是安安分分的躺在胸腔里，跳动缓慢。 直到，他遇到了怀里的这个——人类。 他甘愿为她奉献一切。 怕以前存下的鲛绡不好，急急的筹备着最新的一匹，之前撕裂的衣服和她身上这件出自同一匹，他还暗暗为这个自得了许久。 怕她住的不好，一直在海底建造乐园，近日来才彻底完工，他也能借着这些日子好好看看，他到底想从这个人类身上，得到什么。 可他想啊想，来时脑子里只想着，他爱这个人类，那他想要得到的，无非也就是她的爱。 然而，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了。 爱是占有，是独享。 却也是克己，是尊重。 鲛人的寿命很长，几乎长于人类的十倍，实力强大的，能延伸到十几倍。 他心爱的人类存于世间，寿命不过短短数十年，想要长长久久的和她在一起，他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而眼下，他却只想让她同他一起回到大海。 既然有能力让她在水下行动自如不惧呼吸，加上天越来越冷，他也不放心让她留在岸上。 没有丝毫睡意，南烛抱住寻欢翻了个身，尾巴无意识甩了下，头顶的巨石似乎传来几声闷响，没有太在意，南烛用尾鳍卷住寻欢的脚腕，就这么看她的睡颜看了一夜。 计算着时间，南烛万分艰难的抽出了胳膊，不舍的退了出去。 等到他立在沙滩上，看着巨石上宽宽的裂痕，立马冲进去心惊胆战的把寻欢捞出来。 五分钟后，震耳欲聋的断裂声响起，一块块石头持续往下面砸，也惊醒了深陷睡梦中的寻欢。 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寻欢揉揉耳朵搓搓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睡觉的地方变成一片废墟，后怕的吞了吞口水。 “别怕。”一只大手温柔的抚平她睡的毛躁的头发，寻欢迷茫的回头，对上了对方暖意拳拳的笑脸，“这里已经没办法住人了。”调整了下紧张的呼吸，南烛托着她的身体朝自己贴了贴，“你愿意，跟我回大海吗？” 寻欢错愕，“跟你，回大海？” 南烛应声，“嗯，跟我，回大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鲛人（8） “跟你, 回大海？” 寻欢飘忽的眼神有了焦距，看清面前的人后, 再度小声呢喃了一遍。 摸摸她的脑袋，南烛把她放下来, “是，你愿意吗？” 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脚心发痒，寻欢缩了缩腿，站在原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愿意吗？ 住了几个月的地方说塌就塌，如果不是身后的人把她弄出来，她估计现在已经被砸成肉饼了。 海边暂且没地方住人, 再想找居所, 就只能是森林。可想到里面终日不见阳光阴暗潮湿的情况，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她暂时没有扎根在森林的想法。 他让自己跟他回大海 寻欢把随着狂风飞舞的头发拢在耳后, 一时拿不定主意。 巨石砸下来把一切都掩埋了。她的日常用品和叶子床，全部被尘封在黑色石堆里。 “你跟我去看一看，喜欢的话就留下, 不喜欢我再陪你在岸上重建。”南烛见她有些犹豫，试探着出声。 寻欢望着眼前的一片废墟，点了点头。 南烛兴奋的拍打着尾鳍，扬起细沙一片。 紧张的吞吞口水, 他向寻欢伸出手, “跟我来。” 被拉着进了浅滩, 海水已经没过腰部，寻欢感受着陡然上升的水压，轻声问道：“你有办法让我在水里呼吸，对吗？” “对。”南烛微微侧过脸，企图用头发掩盖自己脸上悄然升起的红。 寻欢疑惑的看着他，“水要漫过脖子了，你” 在心里做了无数建设，南烛短促的喘了声，在寻欢不明所以的眼神下捧住她的脑袋，闭上眼睛凑上了自己的嘴巴。 被滚烫的柔软堵住嘴，寻欢一时忘了呼吸，可随着胸腔里流过一股清泉样的东西，憋闷感消失，嘴唇上的触感更加清晰。 寻欢看着他的脸放大在自己眼前，美貌攻击太厉害，她的心跳似乎都快了些。 紧张的咽下一口唾沫，寻欢唇角微颤，紧闭的唇缝悄悄开了一道口子。 柔软滑腻的舌尖紧随其上，在唇缝舔了一圈，扣住寻欢的后脑勺深深的探了进去。 还没来得及碰上寻欢的舌头，就被她一把推开，两人重重跌落在海水里，没有准备好，寻欢慌乱的憋着气划水，连眼睛也不敢睁。 南烛轻松的把她捞过来，拂开漂浮在她眼神的头发，揽住她的腰继续刚才那个意犹未尽的吻。 “不要害怕。”他贴着寻欢的唇瓣，身体里压缩的气体一股脑儿往寻欢身体里蹿，周身的水压也跟着消失。 “别怕，”捏捏她的手，南烛把她抱进怀里，“可以呼吸了，你睁开眼睛看看。” 寻欢捂着胸膛轻咳了声，才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略带惊恐的环视着身边流动的海水。 头顶明亮的光离自己越来越远，周围好像有一层隔膜，将海水与她分割的干干净净。 寻欢好奇的伸出指尖戳水膜，可无论她使了多大的力，无论水膜怎么延伸，都没有戳破的意象。 南烛看着她玩也没有打扰，单手划水往更深处游。 “到了。”捉住寻欢柔软的手指，南烛拥着她缓缓下落。 寻欢抬手摸摸自己干燥的头发和衣服，脚踩在细软的沙子上才发现，自从进入大海中，自己居然一直抓着南烛的衣服不放。 镇定的松开手，寻欢环顾着四周，却发现自己面对的，只有无尽的黑。 南烛见她茫茫然的模样，胳膊一挥，眼前的海水急速消退，一层闪着水光的透明隔膜覆盖在空地上，明亮又柔软的光突然从所在之处开始四下蔓延。 南烛捏捏寻欢的手，温柔的将她打横抱起，摆动着鱼尾走向一扇巨大的贝壳门，“这里就是你以后的家，喜欢吗？” 随着话音落下，紧闭的贝壳门一点一点打开，里面的陈设一一映入眼帘，寻欢看着这座由各类巨大的贝壳海螺和珊瑚组成的房子，沉寂已久的心湖悄悄掀起涟漪。 “你先放我下来。”寻欢推推南烛的胸膛，正了正神色，“我很喜欢，也想好好看看” 南烛听话的放下她，乖巧的跟在她身后。 整个贝壳屋约摸有两百方，分成了两个大间，大间里还有小间。 寻欢踩着脚下柔软的细沙，绕过隔断的贝壳门继续走。 “这是你的房间。”南烛站在寻欢背后，略微紧张的咳了下，“喜欢吗？” 寻欢看着珊瑚上的大贝壳，里面铺着厚厚的海棉，看上去干净又柔软。心里的期待在这一刻落实，眼底积聚着欢喜，寻欢仰头道谢，“我很喜欢，谢谢你。” 南烛俯身平视她，“不用跟我客气，这里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 顿了顿，他半是忐忑半是期待的询问，“外面那间是我住的地方，你会不会不高兴？” 寻欢摇头，“我还要谢谢你收留我，又怎么会不高兴。” 南烛神色雀跃，拉着寻欢东看西看，等把所有东西都摸清楚了，才带着她回自己的房间。 整个贝壳屋一分为二，外间是南烛，里间是寻欢。只不过因为南烛躯体的缘故，他的房间稍大一些，一张巨大无比的贝壳床占了三分之二的地方，余下的几乎什么都没有，不像寻欢房里还有很多好看的大珍珠和珊瑚。 捞起沙子上的一颗黑珍珠在指间把玩，寻欢这才有空想刚才经历过的一切。 气氛突然安静。 南烛卧在床尾，身高与坐着的寻欢持平，正好能看到她眼里不住闪动的情绪。 他贪婪的巡视着她的面容，视线落在对方贝齿轻咬的嘴上，眼神瞬间变得火热。 “还不够。”他把手放在寻欢膝盖上，凑近了自己的脸，“你的空气还不够，我再给你一点好不好？” 寻欢感受着自己平稳的呼吸，满脸疑惑，“够了啊。” 南烛摇头，“不够。我经常外出，你需要自己去外面寻找食物，我给你的空气远远不够，顶多只能维持几个小时。”因为过于激动，他的声音微微发抖，“我再给你一点，起码，起码也得让你维持一整天。” “一定得那样给吗？” 唇与唇相贴，如此亲密的行为，却仅仅是为了输送空气，寻欢隐隐有点担忧。 南烛低着头，闷闷的“嗯”了声。 他并没有说谎，但却也在暗暗窃喜这种事。 原来昨天夜里的冲动，是因为这个。 他想亲她，发了疯般的，想亲她。 既能满足自己的私心，又能让她无忧的生活在海底，南烛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一定得那样给。” “每天都要。” 寻欢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无奈颔首，“辛苦你了。” 南烛“蹭”的一下支起身体，又在寻欢惊讶的眼神下压低鱼尾，摸了摸自己越来越滚烫的脸颊，他扶住寻欢的肩低头，“我要开始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紧张，寻欢突然后仰了下脖子，可南烛并没有停下，反而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倒在柔软的海棉床上，寻欢眨眨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嘴巴就被封上了。 有了一次经验，南烛这次稍微熟练了些，在寻欢闭嘴之前已经用舌尖撬开了她的齿关。 她的味道太好，本来准备浅尝辄止的南烛一点也不想停下来，不停的去追逐对方不断闪躲后退的柔软。 本来还悬浮在上方的身体突然压下来，寻欢一口郁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的感觉致使她狠狠咬了下嘴里灵活的舌尖，清凉馥郁的腥甜漫进口腔，寻欢不小心吞入喉间，清明的眼神霎时变得迷蒙，脸上也升起了两团暧昧的酡红。 南烛喘着气从寻欢嘴里退出来，微弱的痛意完全被忽略，他捏着寻欢的嘴，看到自己的血被吞进去登时变了脸色。 鲛人的血，有毒。 “吐出来！”南烛扶起浑身瘫软的寻欢，大手放在她后背猛拍，“快吐出来！” 兴许是还没彻底消化，南烛耐心又心急的拍了会儿，“哇”的一声，一小团被口水淡化的墨蓝血液就这么呕了出来。 等到胃里只能吐出清水，南烛才重新划破自己的指尖，滴了一滴血在寻欢嘴里。 只有心甘情愿献出的血，才不会沾染丝毫毒液。 南烛把神情飘忽的寻欢放在床中央，拉过织好的鲛丝被给她盖好，正准备去给她倒水，尾巴就被柔软温凉的东西摸了一下。 一股酥人的电流从尾鳍升起，南烛腰身一软，重重的倒在了寻欢身侧，除了不断喘气的胸膛，几乎连指尖都提不起一丝力气。 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的响着，一声软绵，一声粗长。 南烛艰难的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瞪着自己软软垂下的鱼尾。 只不过是被摸了一下，就这么没用的倒下了，他真的是凶残的鲛人一族吗？ “好热。” 耳朵里突然蹿进一股热气，南烛强忍着来自心底深处的燥热和酥痒，勉强抬手给寻欢扯掉了被子。 “很快，很快就不热了。” 他小声安抚着胡乱扭动的寻欢，摊在床上动弹不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鲛人（9） 很热。 那种热, 来自心底深处，再蔓延到四肢百骸, 似乎连灵魂都热了起来。 寻欢睁大的双眼毫无焦距可言，意识逐渐远去, 身躯轻颤，浑身发软。 手指陡然间碰到一个冰冰凉的东西，身子自动贴过去，攀上同样软绵的身体，寻欢手脚并用，呈大字躺在了对方身上。 好凉快。 脸颊在柔软的鲛衣上蹭了蹭，双手已经悄悄探入衣服下摆, 指尖摸到片片冰凉细滑, 寻欢大脑只清明了一瞬，下一刻又陷入未知的火热里。 顺着腹鳞摸上去，鳞片变得轻薄又柔软, 手心在上面摩挲了片刻，没有理会底下再度变软的身体，寻欢继续向上探索。 直到摸到了一大片滚烫的滑腻。 似乎想比较一下谁更热, 寻欢仗着自己能动弹就骑在对方腰上，撩起身下人的衣摆将脸贴上去。 睁着滚圆的眼睛扭动了下身子，她索性把双腿放在对方的鱼尾上，撑着底下的胸膛往上面爬。 掌心忽然碰到了两颗凸起, 身子一顿, 寻欢疑惑的低下头, 留出两根手指，好奇的捏了捏。 床上的鱼尾被刺激的狠狠拍打了下，寻欢没坐稳，指尖不小心刮了下手里的东西就轻呼一声抱紧了对方的脑袋。 等到鱼尾彻底平静下来，寻欢甩甩晕乎乎的脑袋，低下头—— 脸上的触感柔软又有弹性，几乎将他的呼吸也吞没了。 南烛艰难的挣扎在寻欢胸前，喷出的呼吸又热又急，或许是她的身体太敏感，他几乎能感觉到对方胸前的硬起。 鼻尖正好戳在凸起上，只要脑袋抬一下，他的嘴巴就能碰到它。 这个念头如野草般疯涨，南烛微微抬手，惊觉自己能动了，勉力扶住寻欢的腰，脑袋上移，准确的含住了近在唇边的圆润。 隔着两层鲛衣狠狠吸吮了几圈，南烛用舌尖顶了顶，听见抱住自己的人发出难耐的闷哼声，才松开嘴里的东西想要去含另一颗。 可随着鲛人之血的融合，寻欢身上的热被疏解了一部分，剩下的根本不足为惧。所以当她恢复意识感受到胸前的酥麻，陌生的感觉让她下意识松开手，滚落在南烛身体边缘时又被他一把拉了回来。 “寻欢”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寻欢只觉得那些热还没退尽，已经又开始回温。 “干，干嘛”微哑的嗓音磕磕绊绊，寻欢捂着自己滚烫的脸蛋，试探着想从他身上爬下去。 南烛一手握住她的脚踝，一手禁锢住她的细腰，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压了压。 “鲛人的尾巴只有另一半才可以摸。” “你摸了我。” “要负责。” 寻欢瞪圆了眼睛，“我没有！” 南烛的手继续使力，两人面对面，几乎没有距离，他轻轻吻了下寻欢的眼睛，认真的看着她，“你再想想？”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寻欢捂着脑袋低吟，就这么想起了自己那胡来的一爪子。 “我不知道你们鲛人的规矩，”寻欢试图争辩，“不知者无罪，我自然不用负责。” 南烛拥着她坐起身，“被摸了鱼尾不负责的话，我只好” 寻欢紧张的握了握拳，“我不接受一切威胁。” 包住她白嫩的拳头亲了亲，南烛碧蓝的双眼死死锁住她，不让她有任何退缩之意。 “只有最亲密的伴侣才可以摸鲛人的鱼尾，你是我认定的，唯一的伴侣。” 寻欢勉强笑了笑，“你在开玩笑吧。” 南烛正色，“鲛人的爱最为忠诚，一生只能有一个伴侣。我看了你那么久，如果不是早就认定你为伴侣，根本不会为你织衣赠礼” “你，爱我？” 寻欢坐在他怀里，楞楞的问。 直到这一刻，南烛才从过往中的桎梏中解脱出来。 他再度俯身，给了寻欢一个确认的亲吻，“爱你，只爱你，一直都只爱你。” 她走过四个世界，这是第五个。 他却是第一个如此坦然而又深情的，对她表露爱意的人。 那双眼睛没有丝毫假意存于其中，有的只是久散不去的炙热与浓烈。 前段时间她还暗嘲过他的心意，在确认的时刻，心头却盘桓着深深地退意和不安。 她爱谁？ 过往云烟里的几个男人一一浮现在脑海中，寻欢认真的回忆过去，却发觉，自己谁都不爱。 或许有过好感，有过牵挂，可都不是想要相濡以沫陪伴一生的爱。 她大概，只爱自己。 下巴被人捏住，眼前一暗，嘴巴再度被人擒住。 脑海中的几道身影顿时烟消云散，寻欢舌尖一痛，皱着眉头大力推拒着箍住自己的人，脑袋也跟着乱晃，企图摆脱粘在嘴上的东西。 没有回应的心意，一点也不想跟他做这些。 抵在对方胸膛上的胳膊伸的笔直，只要他前进一点，周身都会跟着抗拒。 “我不喜欢你。” 寻欢抬头，一字一句的开口，“所以，不要亲我。” “摸了你的尾巴我道歉。” 这份爱意太沉重，压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不知道要怎么偿还你，除了伴侣这件事，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心底浮上一阵酸涩，南烛摸了摸胸口，呐呐出声，“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 寻欢趁着这个机会缩到床尾，逐渐恢复了冷静，“没有为什么。” 她负担不起这份沉重的心意，原因就这么简单。 或许不是负担不起，而是不想负担。 她逃避的神态和抗拒的姿势让满心期待的南烛感到无措。 他呆呆的望着近在咫尺的人，闪亮的双眸迅速变暗，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做才好。 不爱他没关系，可她不接受他的爱，只这一点，他就输的一塌糊涂。 自以为的胜算没有了，未来的路，没有人告诉他该怎么走。 两人无声对峙着，气氛紧绷。 寻欢不期然抬头看了一眼，看着对方周身都是暗淡的气息，心口一抽。 从床尾退下去，脚还没落地就是一软，又重新扑回床上。 寻欢没好气的暗骂了一句，对自己身娇体软的设定还有些不能接受。 “你之前喝了我的血，不小心中毒了。”南烛见她这样，开口解释。 “不过我已经给你解毒了，你不用担心。” 她垂着脑袋不说话，南烛捂着越来越空的胸口，茫然又委屈。 “你，会离开吗？” 会离开海底，离开他的身边吗？ 寻欢揉着自己没用的双腿，头也不抬的回道：“不离开。” 南烛顿时放心了，拖着同样酸软的尾巴朝她的方向挪了挪，“我来帮你。” 感觉双腿不会再随时倒地，寻欢一把握住摸上自己大腿的手腕，把撩在腿根的裙摆放好，“可以了，已经恢复了。” 南烛遗憾的搓搓发热的指尖，无声退开。 等站到地上能随意动了，寻欢见他瘫软在床满脸红潮的模样，多嘴的问了一句，“要我帮你吗？” 南烛软着声音反问，“帮我？” 搓搓耳朵尖儿，寻欢晃晃脑袋，“需要我扶你起来吗？” 脑中灵光一闪，南烛委屈的抽抽鼻子，“那你帮我揉揉腰好了” 给自己挖了大坑的寻欢浑然不觉，秉承着礼尚往来的想法，小心绕过那些敏感的尾鳞，双手攀上了对方的腰。 长发挡住绯红的脸，南烛咬着指尖死死克制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呻吟，胳膊暴起青筋，鱼尾小幅度摆动，都昭示了这条心怀不轨的鱼正在隐秘的享受着来自腰间陌生的快感。 紧闭的双唇突然发出一声难耐的低吟，满脑子都是酥到骨子里的快意，南烛来不及查看寻欢有没有发现，眼前白光阵阵，意识几乎要脱离躯体，在临界点到来时，他喘着粗气羞耻的看向已经停了手惊得张大嘴的寻欢。 “你”寻欢颤颤巍巍的指着他的下半身，艰难的开口，“你的尾巴” 尾巴？ 南烛撑着床探起上半身，在看清了那两条光溜溜又白又长的双腿时，才突然惊觉—— 他化尾了。 而且，还提前成年了。 然而这个念头才在脑海中飘过，一股熟悉又陌生的颤栗从双腿间探出的物体传至周身，比之前还要火热的感觉迅速席卷了他的意识。 南烛拼着最后一丝清明逮住想要后退的寻欢压下，在她耳边喘着气音说： “我的发情期到了。” 鲛人一旦成年，化了尾，发情期将会持续整整一年。 他抱着不住挣扎逃脱，不爱他的人类，心中既满足又痛苦。 下一刻，滔天的欲念吞没了他全部的理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鲛人（10） 墨蓝的海水被柔和的光晕染成半透明游荡在头顶, 一层看不见的隔膜阻断了它们的倾泻，寻欢看着一条不认识的鱼迅速游离这里, 想要闭上的眼睛却怎么也闭不上。 身上的人突升一股蛮力，将她抱的紧紧的, 下半身硬挺的地方不住在她腿间磨蹭，嘴里还发出痛苦的呻吟。 一股悲切感从心底升起，寻欢收回视线，转而对上满脸熏陶着欲念双眼已经蓝的发黑的人。 “你想要什么？” 寻欢停止了挣扎，躺在贝壳床上轻轻问他。 “不知道。”南烛揽着她的腰重重的撞击了几下，眼底带着剧烈的挣扎与狂乱，“我不知道” 寻欢低叹, 声音更为轻柔, “不知道的话，就先放开我，好不好？” 南烛眨眨失焦的眸子, 喘着热气在她肩窝摇头，“不要。” “一放开你就不见了，我不要。” 说着指尖一动, 顺着腰线一路攀升，停在了微微敞开的鲛衣领口。 寻欢只觉得下颚处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划过，紧接着，胸前就是一凉。 南烛身子往下缩了缩, 将自己滚烫的脸贴在了寻欢的温热上。 “好舒服”南烛不住喟叹着, 湿热的唇舌也跟着碾压了上去。 寻欢倒吸一口凉气, 被压住的双手狠狠挣扎了一番，一把揪住南烛的头发用力往后扯。 她睁着略微充血的眸子瞪着他，因为愤怒不停的喘气，嘴里冷冷的呵斥着，“滚！” 啃咬的动作一顿，南烛迷茫的舔了下才抬起头，“滚？” 寻欢冷笑，“要发情就滚到一边去发，我没有帮你解决的义务！” 南烛混沌的大脑有些听不懂，用鼻尖蹭了蹭寻欢的脸，就准备继续啃她的胸肉。 胸腔中的怒气一滞，寻欢左手揪着手里的头发把他扯开，右手高高扬起，再重重落下—— “让你滚开，你听不懂吗？” 寻欢换了换呼吸，竭力遏制着心底的恶意，不让更加恶毒的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你先放开我，我不会离开你的。” 兴许是脸上的阵阵痛意让他有了一丝清醒，南烛松开一只手摸摸自己泛着红肿的脸颊，“寻欢？” 见他终于恢复了些意识，寻欢心中一松，“是我。” 尽管身下的欲望滚烫噬人，带着想要冲锋陷阵的念头，可南烛听了她的话只是犹豫了一下，而后立马松开手。 被禁锢的感觉消失了，寻欢眼里的冷意消退两分，接着继续推他的身体，“下去！” 南烛愣愣的滚下去，寻欢逮住机会爬下床，揪着胸口破碎的鲛衣迅速缩在堆了一堆珊瑚的角落里。 见她如此防备的姿态，南烛撑着床想要下去，却发觉自己的鱼尾动不了了。 视线转到本该长着尾巴的地方，墨蓝的眸子重重一缩。 对了，他已经化尾了。 他拥有了人类的双腿。 一股令人颤栗的狂喜袭上心头，南烛伸出手戳了戳自己软趴趴的两条腿。 “我我变成人了”他喜不自胜，转过头去看角落里的寻欢。 捂着胸口摇摇欲坠的鲛衣，听见他喜悦的嗓音，寻欢懒懒的抬眼，“是啊，你变成人了。” 想了想还是敷衍了一句，“恭喜了。” 身体还在发热，心底的欲望也没有消退的迹象，南烛看着寻欢肩头的红印和身上破碎的鲛衣，再看看自己腿间高高竖起的玩意儿，伸出手疑惑的捏了捏。 好痛！ 寻欢抽着嘴角收回视线，默默往后挪了挪。 南烛瞪着自己锋利的指甲，几个念头一闪，银色的甲片立马消失，指尖恢复到白皙圆润。 想了想，他后知后觉的羞涩了下，才拢起另一只对他而言有些陌生的左腿，用自己没有指甲的手指捅了捅嚣张的昂扬。 还是不太舒服。 南烛正准备再探索探索，一旁全程围观的寻欢已经忍无可忍。 “你在干嘛？！” 她的声音听上去很冷，还带着一丝不耐烦，南烛被吓了一跳，转过头呐呐道：“没，没干嘛” 感觉腰间紧绷的皮肤在放松，小腹的燥热也减退了一点，南烛低头看了看，终于放下了心，“好了，已经不肿了。” 怕寻欢没看到，他大剌剌的放下左腿，冲她指指，“你看！” 她看个锤子！ 寻欢恨不得冲上去打死他。 南烛拖着还没什么力气的两条腿下床，脚尖刚挨到柔软的细沙，就朝正前方酝酿杀意的寻欢砸了下去。 “唔！”寻欢一声闷哼，背后的痛意让她既无奈又烦躁，索性揪着南烛腰间的肉狠狠拧了几圈。 两手扣住对方的手腕，膝盖屈起，另一只腿勾在脚腕，身体一发力，南烛就被翻转在下，还被寻欢好心的脱离了栽有珊瑚的位置。 拖着酸痛的身体走到一边，寻欢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脸委屈的南烛，用脚尖踢踢他，“起来，不要装死。” 南烛躺在地上动了动，也只能勉强撑起上半身。 “我刚化尾还动不了，”期待的目光看向寻欢，“你帮帮我好不好？” 寻欢后退一步，肯定的说，“你自己可以的。” 南烛眼神一黯，手指陷入细沙中，撑着手腕准备起身。 化尾后的鲛人，原来这么虚弱吗？ 寻欢看他咬着牙摇摇晃晃站在沙子上，因为控制不了双腿，左腿刚迈出一步，还来不及高兴，右腿就绊到左腿再次倒下去。 默默把胸前的碎布绕到肩后绑好，寻欢扒拉了两下头发，心底虽然还在犹豫，可脚已经自发的走向倒在地上的鲛人。 一手架住胳膊，一手揽在对方腰上，寻欢偏着脑袋冲他点头，“我帮你。” 南烛轻轻“嗯”了声，眼底氤氲着喜悦和感动，任由对方把他像个布娃娃一样拎起来。 上半身几乎全部压在她肩头，只有下半身在不住使力，可还是不够。 来回走了有半个小时，可他的双腿还是软软的耷拉着，寻欢擦擦额头的汗，思索着说，“海底的沙子太软，我们不如去岸上练习，你说呢？” 南烛当即就想拒绝。 他好不容易把她拐到了海底，再让她上岸，万一她不回来了怎么办？ 可他现在这个样子，要是力气还不恢复，又怎么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保护她？ 南烛踌躇了会儿，看着寻欢关怀的神情还是答应了。 他不想让她失望。 再说，学好走路，让自己的双腿和她的再无二致，她的归属感会不会强一点？ 临上岸前，他指着寻欢房里的一个银色贝壳，“里面有我为你准备的衣服。”说着又看了看寻欢身上的破烂，带着愧意示意寻欢去打开它。 里面的鲛衣有长有短，还有几套换洗的内衣裤，寻欢拿着手上的鲛衣心情有些复杂，“这些，都是你为我做的？” 见她并非是不喜欢的样子，南烛放了心，“只要你喜欢，会越来越多的。” 寻欢点头，捏着鲛衣的手紧了紧，“你转过去。” 南烛迅速反应过来，不仅把脑袋转了过去，连眼睛也闭上了。 悉悉索索换衣服的声音传来，南烛浑身僵硬，想起压在她身上的感觉，想起她胸前的痕迹，只觉得消弭下去的地方有了再度变硬的趋势。 心里暗骂了两句，南烛连忙调整着呼吸，可心底的疑惑却越来越重。 鲛人在成年时都会得到一部分祖先的传承，而且发情期会持续很久，越是强大的种族欲望越是强烈，可他的欲望居然被自己轻轻松松镇压了，祖先的传承也只得到了一部分。 又或许，是因为提前成年的关系？ 离他算好的成年日还差了整整三个月，这样想着，那些异象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南烛正闭着眼胡思乱想，一边的寻欢已经换好了新的鲛衣。 这次的鲛衣只到膝盖下面一点，领口刚好遮盖着锁骨，缀了一圈黑色的珍珠，中间用鲛丝扣了两片半个巴掌大的鳞片，软软的垂挂在胸前。 感受到自己的气息在朝他靠近，放在床上的手不自觉握紧，南烛慢慢睁开了眼。 “很美。”目光里带着惊叹与炙热，南烛伸出手指拨弄着那两片闪着银光的尾鳞，视线一寸寸上移，落在了肩头一个个红色吻痕上。 记忆的交缠还环绕在脑海中，南烛的眼神越来越柔和，看的寻欢一阵心惊肉跳。 “走，走吧。”躲避着他的视线，寻欢低声催促。 “等等。” 南烛拉着她欲抽离开的手，眼神闪亮，“你忘了一件事。” 胳膊用力往他的方向一扯，扯的寻欢脚下一个踉跄，人也跟着坐在了他的腿上。 双手下意识抵在他胸前，寻欢不安的问道：“什么事？” 南烛双手抱住她，给了她可进退的力度，才缓缓低头—— 珍视而轻柔的吻落在唇畔，寻欢睫毛抖了抖，最终没有抗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鲛人（11） 砰——！ 倒地声响起, 白色的沙子扬起了一片。 寻欢坐在石头上，撑着脑袋看南烛左摇右摆的学走路。 比婴孩还不如的力度, 致使他不停的摔跤，可他还是咬牙撑着, 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想法。 顶着寻欢火热的视线，南烛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又一次摔倒之后，他揉揉已经开始酸痛的双腿，心里生出几分窃喜。 有知觉是好事。 一个人百无聊赖的看着，一个人不知疲倦的走着，直到太阳逐渐西移，碧色海水变成一片金灿, 寻欢的肚子早已饿的咕咕叫。 说起来她一整天都滴米未进, 难怪这时候饿的不行。 拍拍手，寻欢起身朝南烛走，“我饿了, 想去弄点吃的。” 南烛总算能走了，虽然还不怎么稳当，听见寻欢肚子传来的声音, 一时内疚不已，“抱歉，我忘记你需要进食了，我这就去给你抓几条鱼来。” 说完就歪歪扭扭的朝浅滩走, 沙子上没有脚印, 倒是拖了两条长长的痕迹。 寻欢无声笑笑, 闷头进了森林。 包了一大包红果和回来，寻欢看着堆成小山的巨石碎块，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块，准备从边缘开始挖。 巨石碎裂，掩埋的只是她休息的地方，之前放的餐具离巨石还有一小段距离，因此没怎么被波及到。 寻欢小心的捡拾着石头，费力挖出了深陷在沙子里煎肉的石板和几块装菜用的大贝壳。 手下的动作顿了顿，寻欢继续挖。 她记得鱼骨刀也在这个范围。 南烛提着两条足有胳膊长的海鱼回来，脚刚踩到岸上就差点摔下去，不高兴的咬了咬牙，他开始小心翼翼控制着腿上的力道。 接连迈出了好几步，虽然还是有些酸软，但好歹能行动自如了。 准确的捕捉到寻欢的位置，南烛走过去蹲下，“在找什么？” 看到一旁眼熟的餐具，南烛了然，放下手里的鱼就去帮她，“我来吧，你不要伤到手。” 寻欢默默挪开了一点，换个位置继续挖，却也没有赶走他的意向。 南烛瞥了眼她脖颈上消退了些的吻痕，笑着低下头，开挖。 等找到了鱼骨刀，寻欢眼里浮上喜意，一把抓住了南烛欲继续挖的胳膊。 “可以了，这些足够了。” 寻欢把挖出来的东西抱到海边清洗干净，看着一旁熟练杀着鱼的南烛，心里头一次生出了温馨的感觉。 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他们没有火。 翻了翻自己养的细白了些的手，寻欢准备再来一回钻木取火。 简易小厨房搭成，大鱼也用调料腌制好了，寻欢抓了一把碎叶子和细木枝放在掏了洞的树干里，脚踩着树干另一头，拿起另一根削好的棍子开始不停搓动。 直到火引子开始冒出灰烟，寻欢才停下手上的动作，在南烛好奇的眼神下把火引子拿出来放在另一堆码好的碎枝枯叶上，对着星星点点的火星子就开始吹。 火成功的燃起来，寻欢赶紧架上树枝，让它烧的更旺。 太阳渐落，明火升起。 南烛坐在火堆的另一边，透过不断升腾的火光凝视着寻欢被染红的脸颊，只觉得内心越来越满足，也越来越平静。 把枝丫穿在鱼肉上，寻欢递给发呆的南烛一条，示意他和她一起烤。 白色的鱼肉逐渐变得焦黄，滴滴鱼油也从肉里渗出，一股诱人的香味散发开，寻欢饿的眼睛红红，目光动也不动的钉在烤鱼上面。 南烛好笑，却还是学着她不断翻动着烤鱼。 鲛人吃一顿可管一个月，他不久前才吃饱了，现在根本不饿。不过陪着她吃一点也好，总好过她孤孤单单的进食。 “烤好了，吃吧。”寻欢撕了一大条鱼肉扔进嘴里，烫的她龇牙咧嘴也不罢休，愣是把那条鱼肉吃了进去。 喝了一大口水，寻欢扭扭酸痛的手腕，继续解决这条大烤鱼。 吃着吃着就感觉不对，对方的视线太强烈了。 寻欢舔舔指尖，抬眼瞪他，“看我就能填饱肚子？快吃，一会儿凉了要有腥味的。” 南烛见她已经解决了一多半还没有停嘴，倾身握住她拿鱼的手，把自己手里烤好的鱼塞进她手里，劈手夺过了她吃剩的。 “我不饿。”南烛眨眨眼，火光映衬的眼底流淌着暖意，“你多吃点，我吃你的就够了。” 怕她拒绝，南烛抓着烤鱼另一端，就着寻欢咬过的地方啃了下去。 “真好吃。”他笑眯眯的又咬了一口，唇角带着油光，“快吃啊，吃饱了我带你回去。” 寻欢低下头默默啃着手里的烤鱼，时不时抬头看啃的津津有味的南烛一眼，倏而笑开了眼。 存好火种，寻欢把剩下的火熄灭，望着沉沉的夜色出神。 “我们白日里都来岸上吧。” 南烛犹豫着出声，“晚上回到海底就行了。” 寻欢一惊，眼底带着喜色，“真的？！” 那丝犹豫因为她的高兴慢慢消失不见，南烛笑着点头，“真的。” 寻欢放下了最后一点不安，和南烛回到了海底。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平静而悠然。 寻欢看着走的越来越稳的南烛，心里也为他感到高兴。 这天，他们又回到了岸上，寻欢准备晒点海产。 天气越来越冷，阳光夹杂着海风，一点也不暖和，寻欢只好不停地晒些干货存着。 南烛给她弄了一个样式奇特还能排烟排气的厨房，只要火种够，偶尔也会在海底弄吃的。 把结的满满当当的红果全部熬成酱，茱萸子也磨成了粉，剩下的姜蒜因为海底湿度够，所以采摘了一堆回去也没有丧失水分。 因为南烛的帮忙，她一直以来的熬盐大业也终于提上了日程。 寻欢摸着海螺里满满的白色颗粒，眺望着落日余晖的华美场景，心里的满足感无法言喻。 两人吃饱喝足还带着东西回到海底，临睡前，南烛叫住了寻欢。 “我需要去别的地方进食几天，你最近就不要出去了，等我回来再带你去岸上。” 寻欢不怎么在意，“没关系，你去就好了，那我这几天就不去岸上了。” 南烛一愣，见她坦然自若的模样，剩下的安慰的话语也就没说出口。 寻欢看了眼定定的望着她的南烛，“你什么时候走？” 南烛迅速回神，“现在就走。” “你放心，我会尽快回来。” 说完就俯身在寻欢嘴上亲了下，给她输了足够多的气又厮磨了片刻才放开。 寻欢无奈的抹了抹嘴巴，只觉得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她明明是想拉开这段距离的，可无论她怎么抗拒，他总有方法把他的强势灌注进来，让她几乎退无可退。 “寻欢。” “嗯？” 南烛捧起她的脸颊，认真的说，“外面太危险，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寻欢颔首，“我知道了。” 把贝壳门封好，南烛加持了水膜的隔绝力才转身离开。 他其实可以不离她这么远，可鲛人进食凶残，变身太丑恶，他并不想让她看见这样的他。 虽说杀戮是鲛人的本性，可她看到了一定会害怕。 她已经在不停远离他了，眼看着她最近有所松动，他不能让自己不好的一面就这么展现在她眼前。 双腿迅速化成鱼尾，尾鳍生出利刺，银蓝鳞片再度覆盖至胸腹。 双手向外张开，半透明蹼连接在五指间，健康粉的指甲已经长出了尖锐的钩爪，锐利的程度几乎可以破开一切。 南烛不停地往有猎物的地方游动着，变深的眸色四处扫荡，企图一击必杀。 吃了一条小鲨鱼还没饱，南烛舔舔嘴边的血迹，继续往更深处。 不知道游了多远，嗅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南烛尾巴一闪躲在一丛大珊瑚后面，静静等待猎物的到来。 如同一个深海潜伏者，南烛静趴在沙子上，唇角露出一颗利齿，五爪勾起，在猎物不慌不忙的摆着尾巴游过来时迅速冲上去，指甲狠狠一划，大鲨鱼凄厉地惨叫翻滚着，团团热血从它腹部晕染开，沐浴在浓浓的血色中，南烛双手深深的插进鲨鱼背部，带着它游到干净的水域中，才不紧不慢的开始进食。 吃的只剩一个鱼骨架，南烛终于打了个大大的饱嗝。 下一次出门觅食，大概就是两个月后了。 摸摸圆滚滚的肚子，南烛有些惆怅。 吃撑的感觉，他总算是理解了。 挑了一个最干净的水域把自己里里外外洗干净，就连颗颗牙齿也不放过，南烛才一路捡一路挑着往回走。 左手提着捆好的肉质鲜美的大鲍鱼和龙虾，右手提着一丛精致的珊瑚，南烛嘴里哼着寻欢经常哼的曲调，动听的声音从水波中散开，而深陷在重逢的喜悦中的鲛人，显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到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鲛人（12） 临近家门时, 南烛脊背一冷，停下嘴里的哼唱, 迅速转过身去。 面朝他的，是一片汪洋无际的墨蓝深海, 平静的海水中似乎蕴含着蓄势待发的危机，南烛皱皱眉头，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门口又向四周游去。 他一个人还好，可寻欢在这里，他不能让她暴露在任何危险中。 心神一凛，他再度化身鲛人原始状态，细细感知着周围的变化。 作为盘踞在这片海域的霸主, 每一次的感知力, 都能让他避过危险。 他相信这一次也不例外。 可他游到很远的水域巡视了一圈，还是没发现不对劲。 再次回到家门口，南烛疑惑的挠挠后脑勺, 眼里褪去深色和戒备，脸上作出憨厚稚白的表情。 保持着这样的表情绕着房子周围游了几圈，等落到沙子上, 南烛心里已经有了定数。 可随之而来的，是满目的惊骇。 他放低了姿态后，居然感知到了另外一股，若有似无的鲛人气息。 他从不知道这片海域还有别的鲛人存在。 南烛的目光逐渐锁定那片鲛人藏身的水域, 浑身作出防备的姿态, 稳稳的伫立在巨大的贝壳门前。 谁都不要妄想, 伤害他深爱的人。 就在双方的气势在作拉锯战时，南烛背后的贝壳门，开了。 “南烛？”寻欢盯着他的背影，好奇又惊喜的问，“回家了怎么不进来？” 南烛心中一时波澜起伏。 回家，她说这里是家。 她在等他。 不用回头也能感知但到她的喜悦，南烛不敢放松心神，既怕她发现她此刻的样子，也怕她在他一时不察之下让对方钻了空子。 “寻欢，你先进去。”没有听见脚步摩擦的声音，南烛有点着急，“我怕你饿肚子回来给你送点吃的，等下我还要去别的地方再吃一顿，你也不想我挨饿吧？” 寻欢走向他的脚步一顿，神情莫测的看了眼他的背景，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东西。 她捏紧了拳头，尽量让自己稳住声线，“那你吃饱了再回来，”顿了下，“务必要小心，安全为上。” 漂浮在水中的身影一滞，南烛强制着自己不要回头，沉声回道：“你放心，快回去吧。” 听见贝壳门关上的声音，南烛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固然不怕什么，可他怕对方伤害她。 鲛人素来有吃人的恶习，他自己虽然没有，可也目睹了很多鲛人吃人的事件。 吐出一口气，南烛心神全部锁住另一只潜伏的鲛人，慢慢朝对方游了过去。 没有发现对方的身影，南烛也不着急，“一只鲛人一片海域，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怎么，你擅自入侵我的领域，是想取而代之？” “你藏人类，杀吃！” 那只鲛人磕磕绊绊说出来的话，让南烛怒不可遏，“我在自己的地盘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置喙！”冷哼一声，“你不马上滚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 当然，他也并没有放过它的打算。 如果今天让它给逃了，报信给别的海域的鲛人，他并不能完全保证寻欢的安全。 人类对鲛人的吸引力太大了。 吃过一次人类，大概别的食物都再难入口。 南烛默默腹诽，还好他从不吃人类。 鱼们就挺好吃的。 “出来！” 对方还是不动，南烛定了定神朝鲛人的藏身之处游过去，带起水波一片。 周围的深色一点一点远去，潜藏在珊瑚丛中的鲛人逐渐映入眼帘。 对方鱼尾呈黑，个头是他的两倍大，面目昳丽妖艳，瞳仁漆黑，眼神充满血腥和嗜杀。 即使惊骇，南烛也没有退却。 反而战意融融。 周身气势暴涨，磅礴的杀意扑向对方，身上的每片鳞块都变得坚不可摧。 “来吧！”南烛骄傲的扬起下巴，“你既然能跟着我来这里，就是想抢地盘了。” 既然想抢地盘，他不能死，那么死的，必须是对方！ 眼里盈满肃杀，不敢放松，南烛仔细观察着对方不住游动的鱼尾，和片片反着光足有巴掌大的鳞片，心底叫嚣着厮杀的欲望。 一个猛扑，南烛直接朝对方的要害抓去，由于它闪的太快，他只抠下了几块鳞片。 看着飘落在海水中的鳞片，对方登时大怒，嚎叫着反扑上去。 南烛眼神凛冽，迎头而上！ 利用较小的身躯灵活的在对方身上留下伤口，看着墨蓝的血液不断流出，南烛心头一喜。 下一刻，一只苍白的胳膊横空而来，一把抓住南烛的肩膀，指甲在狠狠刺入的同时，肩上的肉也被咬下一口。 吃痛的缩了缩瞳孔，南烛见甩不掉肩上的爪子，索性忍着痛将两手攀在对方暴露在外的腹部，用力插了进去！ 肩头的鲛人痛苦的嘶吼了一声，尾巴一甩，把受伤的南烛狠狠拍了出去。 被足有他两倍大的尾巴拍了一下，南烛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碎了，胸腔一痛，嘴里立马漫上一股腥甜。 手背抹了下嘴巴，感受着肩上摇摇欲坠的痛意，南烛眼睛一闭，揪着那块连着皮的肉扯下。 深邃的痛意从肩头蔓延开来，再加上内脏受伤，南烛的脸色越来越白，可眼底的杀戮之意未减分毫。 他必须要杀了它！ 鲛人捂着被划开的腹部，里面的内脏若隐若现，怒意喧嚣，它就是拖着这半条命也要跟对方同归于尽！ 它不过是从他身上嗅到了那股令人颤栗的香甜，以为他藏着人类准备和他分一杯羹，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为了那个人类要杀他！ 本来还想放他一条生路。 可现在，它后悔了。 不仅要杀了他，还要把他拼了性命也要保护的人类，一口一口吃掉！ 鲛人周围的海水开始不断波动，水压一波波朝着飘荡的南烛压过去，困得他行动力开始阻滞后，狠狠扑了上去。 开膛破肚是吗？不如礼尚往来。 对准南烛的腹部，鲛人泛着光的指甲用力插下—— 只来得及看自己被掏出来的心脏一眼，鲛人就铁青着脸闭上了眼睛。 它失败了。 死在了这个似乎刚成年的小鲛人手上。 意识随着水波飘离，鲛人躺在自己的血液中，永远的沉睡了下去。 南烛托着手上滚烫的心脏，之前的传承突然浮现在心头。 鲛人的心脏，似乎可以，延长寿命 意思就是，寻欢吃下这颗心脏，就能活很久，也能一直陪着他了。 重若珍宝的捧着心脏，南烛满脑子都是寻欢可以活很久的念头，也忘记了恢复容貌，就这么姿势诡异的飘到了自家门口，用尾巴提了提贝壳门。 刚踢了一下门就被打开了。 寻欢看着浑身布满交错的伤口，还捧着一颗红彤彤的东西的，人？满嘴的话就这么堵在了喉咙管。 她仰着脑袋凝望着他缺了一块肉的肩头，心口一痛。 她的精神力一直都不错，在他回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他了，同时也发现了隐藏在他身后，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 她那时看着他比寻常大了一倍的身影和满身攻击的姿态，就知道他心里的打算了。 这个世界赋予她的武力值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尤其还要对上鲛人这种生物，对方更是携着满满的恶意而来。 她自认对上的话，自己没有任何胜算。 一面担心着他会不会受伤会不会因此而——死去，一面却又想暗暗希望他能活着。 主宰这个海域几十年的霸主，一定不会那么弱。 事实上，南烛已经印证了她的想法。 看，他成功了。 可他身上所受的伤，对比着他脸上灿烂的笑容，都让她无法不心疼。 垂下浓黑的眼睫，寻欢克制着涌上眼眶的涩意，深吸一口气迎了上去。 “抱歉。”寻欢紧紧抱住南烛因为她的靠近而紧绷了几分的腰身，在满腔的血腥味中蹭了蹭对方的腹鳞，“我很害怕，怕你受伤，怕你被杀死，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很抱歉” 南烛楞楞的看着埋在自己腰上的脑袋，听着她柔软而担心的话语，不知怎么，眼中一热，把鲛人的心脏放在一只手上，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摸了摸她的脑袋。 看着上面沾染的蓝色血迹，南烛无声笑开，在自己身上蹭了蹭才拍拍寻欢，“不关你的事，你不用感到抱歉。” “鲛人争地盘是常有的事，一般争不过就跑了，只不过这次遇上的这只稍微厉害了点。”南烛化了尾，细了一大圈的腰让寻欢差点滑下去，被他托着放在地上，他已经从鲛人的模样成功恢复到了人类的样子。 寻欢落地站好，担忧的碰了碰他还在流血的肩头，“痛” 话一出口她就顿住了。 失去一块肉肯定很痛，他的脸色都比平常白了很多，更何况满身都是伤，鲛衣也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 扶住他完好的另半边身子进门，寻欢却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她没有纱布没有药物，他受的伤太严重还不知道会不会感染 正在慌乱的想着，南烛就拉住了她的手。 “鲛人的恢复力你根本想不到，我幼时猎捕还不太熟练，身体被咬穿，鱼尾断裂是常有的事，你别担心，这些小伤很快就会恢复。” 怕她太过担心，南烛决定给她一个安心，“鲛人周身都是药，我一会儿把那只鲛人的尸体拿回来吃了，明天就恢复好了，肯定比之前还要强。” “对了，你看，这是鲛人的心。”南烛把手上散了些许温度的心脏递在她眼前，着迷地看着她一瞬间睁大了的眼睛，“这是给你的。” 寻欢吃惊的后退一步，“给我的？” 南烛点头，“鲛人的心脏吃了可以延长寿命，传承不会假，你信我。” 见她面色难看，南烛再接再厉，“寻欢，我想要你一直陪着我，人类的寿命太短，我想和你一起，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不要拒绝我，好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鲛人（13） 寻欢坐在床上撑着脑袋看着面前红红的心脏, 上面蓝色的血迹已经被南烛洗干净，凑近闻闻, 似乎也没什么难闻的气味。 一旁吃完鲛人尸体的南烛正在敲打它剩下的骨头，准备给寻欢做点防身利器和小玩意儿。 他身上的伤果然如他所言, 好的很快。 发现她不怕他鲛人化的模样时，居然拖着鲛人的尸体坐在她面前啃，即使经历过丧尸的世界，看着他吞下鲛人的胳膊她还是有点接受无能。 知道他是在锻炼她，寻欢捂着胃看他一点一点把参着血的鲛人肉吃下去，吃到只剩尾巴时，翻滚的胃总算是好多了。 也能在他面前面不改色的吃自己做的饭。 可那颗鲛人心脏, 她却在犹豫。 乍一听长生不老的感觉还挺好的, 可她不会一直留在这里，她总是要离开的。 而且 寻欢收回撑的酸痛的手腕，垂下眼细细的揉弄着。 她好像, 不知道该怎么爱人。 不能回应他的爱意，又不想辜负他对她所做的一切，都让她在无比纠结的情况下, 被迫着让他一次次靠近。 然而她的心很明确的告诉她，她并不爱这个鲛人。 可是该怎么办呢？ 不爱他却又对他心软，看他受伤会难过会心疼，寻欢一时之间都要被自己弄疯了, 所以那颗心脏迟迟不能入口。 等胳膊不痛了, 她慢慢停了手。 在对方眼神的注视下, 她仍旧没有抬头。 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寻欢垂眼看着颜色渐深的花瓣，和已经彻底消失的另外四片，在心里做下了决定。 南烛用鲛人的尾骨给寻欢磨了一把更好用的刀，在刀柄镶嵌几颗圆润的珍珠，拿在手上有些沉甸甸的，但无疑是，这把刀比先前的哪一把都要锋利。 还在思索着剩下的小鱼骨的用途，南烛就感觉寻欢有些不对劲。 他把玩着尖锐的骨刀，盯着寻欢的眼神锐利无比。 他知道这一刻她变得有些不同了，似乎做下了什么决定一般，整个人更为平静。 想从她的脸上观察出一点端倪，奈何她一直不抬头。 南烛看向放在贝壳里的心脏，眼里席卷着疾风骤雨。 无论如何，他也必须让她吃了它！ 只有寿命长久，他才能利用它们来跟她耗。 不爱他，可以。 只要他们一直在一起，一直不分开，她总有心动的时候。 可若是没有足够的时间，他连这点要求都达不到。 他不怕死，可他不想抱憾而终。 哪怕死亡的那一刻，她眼里对他有一丝爱意，他就心满意足了。 死死捏着骨刀的手柄，再慢慢松开，南烛不动声色的继续打磨着，却将一部分心神全部放在了寻欢身上。 如果她拒绝吃下那颗心脏，就不要怪他采取非法手段了。 两人无声对峙了两天，即使日子跟以前的流向一样，可寻欢还是察觉到了南烛眼底的焦灼。 看着拿鱼肉泄愤的人，她默默从他手里抽出骨刀，捏了捏细碎的鱼肉，准备搅拌出胶烫成丸子。 南烛克制着焦躁感，握住寻欢的脚腕让她留下，“等会儿再做，我有话想问你。” 心口一缩，寻欢站在原地静默了片刻才转身坐下，“你问。” “寻欢，那颗心脏，越早吃功效越好。你”他深呼吸了下，“你什么时候吃？” 寻欢淡淡的摇头，“你死心吧，我不会吃的。” 南烛早就预料到了，但还是失望难掩，“为什么？” “是因为我吗？因为我的纠缠，让你连长寿也不想要？” 寻欢继续摇头，“不是这个原因，不管有没有你，我都不会吃它。” 搅拌的动作一滞，“既然如此，不如你自己吃了它，也可以增强你的力量，不是吗？” 南烛怒气冲冲的站起来，指着寻欢不住后退，脸上带着浓浓的痛色，“就这么不想跟我在一起？我从没想着让你回应，哪怕哪怕你只想着活的久一点也好，可你为什么不要？！” 越说声音越大，南烛敲敲自己越来越痛的胸腔，脚步踉跄，“你为什么不要？为什么不要” 他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是问她为什么不要鲛人的心脏，还是不要他自己的心脏 可无论那一颗，她都弃若敝履。 寻欢冷静的看着他，忽而轻笑，“你先前也问过我为什么。我那时候回答你的是，没有为什么。世上的因果关系如果每一个都有答案，就不会有那么多为此烦恼的人。” “其实你早就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南烛在她轻柔的音色中安静下来，癫狂的神色变得平缓，只不过眼里的波涛还在不断翻滚。 “你忘记了我的本事？我本来想着让你心甘情愿地吃下去”南烛学着她轻笑，面上既有嘲意，也有得色，“你不愿意，你不要怪我行事粗暴。” 这股执念难解，他不会放她离开的。 无论这种离开是主动还是被动，所以心脏，她必须得吃。 继上次短暂的争执过后，寻欢近日来一直都如履薄冰，尤其在深夜里，她几乎不能完全入睡，手中时刻握着骨刀，就怕在深睡时被他喂下心脏。 连续过了好几天，寻欢整个人精神不振，南烛每每靠近她，她都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不住防备。 某天夜里，在南烛刻意的诱惑下，本来就抵抗不了疲惫的寻欢浑身一放松，就这么深深地睡了过去。 南烛坐在她床边，痴迷地流连着她的面容，不断在额头鼻尖落下轻吻，最终停在了紧闭的嘴唇上面。 为什么世上会有这种铁石心肠的人类？ 他不太记得父母的事，可却知道他们一开始是相爱的，不然父亲不会心甘情愿地跟母亲去人类世界，更不会有了他的存在。 只有感受到对方真切的爱意，鲛人才会主动孕育生产的契机，不然生下来的孩子根本无法存活。 可以浪漫的说，一旦鲛人与人类相结合，孩子都是爱的产物。 他谨记父亲的叮嘱，可唯独一件没有。 而且，他永不后悔。 迷惘的神色逐渐变得坚定，南烛看着贝壳里依旧鲜活的心脏，仿佛透过它看到了他和寻欢遥远的未来。 一边幻想着一边把心脏碾成肉泥，南烛迷恋的嗅着其中的香味，扶起寻欢让她靠在自己肩头，捏开她的下颌，把贝壳一端对准她，浓郁的味道就灌进了她的嘴里。 怕她吞咽不及，南烛轻拍她的后背，让她吞的更舒服些。 心脏有两个拳头大小，碾成肉泥也装了大半扇贝壳，等到慢慢见了底，喂下最后一口，南烛才扔下贝壳，抹了抹她的嘴巴，压低脑袋亲下去。 她的嘴里还有一股浓郁的腥甜味，因为太过激动，南烛亲吻的力道大了些，鼻息间喷出的气息滚烫湿热。 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微微发烫，尤其双腿间，怕自己失控，南烛艰难的抬头，放开了被啃咬的红肿的嘴巴。 眼底带着一丝疯狂，南烛抱着寻欢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陷入了香甜的梦中。 * 寻欢总觉得这一觉睡了很久，而且睡得很舒服，浑身仿佛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儿，心口还有些燥热。 习惯性伸个懒腰，却发觉另一只手根本动弹不得。 身边温热的触感让她慢慢回神，同时，神色也越来越难看。 费力的探起上半身，视线飘向之前存放心脏的地方，那里什么都没有，反而是地上熟悉的贝壳抓住了她的眼熟，尤其里面还有点点猩红。 怒气迅速蹿至头顶，寻欢脸色由红转青，抬起右手狠狠给了还在装睡的南烛一巴掌。 “你给我起来！” 南烛睁开清明依旧的双眼，温和地看着发怒的她，“够吗？不够的话，接着打。” 撑着床坐起身，他把另一边完好的脸支过去，“打吧。” 寻欢不负众望，一巴掌下去，两边的脸颊都肿了起来。 “你让我感到恶心！”寻欢不停往后退，手指抠到喉咙里，呕出来的却只有清水。 抓着鲛丝被的双手泛着白，寻欢浑身都在发抖。 从没有人，从没有人这样罔顾她的意愿，强迫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事情脱离了控制，寻欢胡乱的用手背擦了下嘴，摸索出枕头下的骨刀，将刀尖对准了还在发怔中的南烛。 “你，要杀我？”他的声音很轻，几乎一碰就碎，“你居然想杀我” 她的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如果不是她还在忌讳什么，他相信她会马上就朝他刺过来。 他还想再问问，为什么。 可这次，他知道原因。 他一意孤行，强迫了她。 这是原罪。 她或许恼怒的不是吃下心脏这件事，而是他的行为。 他曾经还对她说过，爱是克己，也是尊重。 可他一样都没做到。 南烛看着她水光泛滥，恨意里夹杂着失望的眼神，心口重重一抽，漫天的痛意席卷了周身，致使他不自觉弯下腰大口呼吸，面色越来越苍白。 他原来，一开始就做错了。 她想要的东西一直以来都那么明确，可他不断在她的底线上徘徊，还擅自触碰了逆鳞。 低低的笑着，南烛眼里砸下一颗又一颗眼泪，在遇到空气时迅速凝结成白色的鲛珠。 可深陷在自己世界的两人，谁都没有发觉。 “我错了。” 南烛抬起湿漉漉的眼眶，碧色的眼眸深处，布满了通透的绝望，“是我错了。” “你恨我，觉得我恶心，想杀我。”南烛握着寻欢因为愤怒微微颤抖的手腕，一边笑着，可鲛珠还在不断滚落，“没关系的，杀了也没关系的” 他们没有以后了。 如果未来的每一天都要在她满目的恨意里活着，不如死了的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鲛人（14）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寻欢跪坐在床上, 身体前倾，眼里闪着冷光, 刀尖对准了他的胸膛就想扎进去。 鲛衣被尖锐的力度刺破，直至穿透了皮肤。 南烛坐在原地毫无所动, 任由滚烫的粘腻顺着伤口而下，满脸灰败。 寻欢正要下狠手之际，却发觉骨刀刺不进去了，她也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因为有种熟悉的感觉，寻欢并没有感到慌乱，她在黑暗里四处巡视着，视线突然一顿。 “恶魇？” 良久, 那个寻欢快要忘在脑后的声音再度响起, “吾主，好久不见。” 是挺久的。 久到她都忘了他上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 “吾主，此人不可杀。” 正要问好的念头一滞, 寻欢当下冷了脸色，“原因？” 对方不说话，寻欢显然很有耐心。 又过了很久, 等得寻欢都要睡着了恶魇才开口。 “吾主，他，真的不能杀。” 这回，寻欢从中听出了忐忑的意味, 不由眯起了双眼。 轻哼一声, “你说不杀就不杀, 你是主人还是我是主人？” 恶魇恭敬地回道：“您永远都是主人。” 寻欢松懈了周身的力道，神情柔和几分，“不让杀就不杀吧，反正我也发泄够了。” 她轻轻转动着手上的骨刀，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刀柄上圆润的珍珠，“恶魇，你怎么突然出来了？” 恶魇简直有口难开。 他细细思量着主人刚才的行为，小心翼翼地回道：“该来时，自然就来了。” 屁股底下似乎是实质的，寻欢眉眼一凝，握着刀柄重重的扎下去，空间果然震荡了几番。 心中了然，寻欢抽出骨刀，再伸手去摸，刚才扎的缺口已经恢复成一片平坦。 “我没有太大的好奇心，也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什么。你让我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让我什么时候离开就什么时候离开，我没有一丝怨言。” 可是，“恶魇，只是简单的告诉我一些基本信息，都不行吗？” 说到最后，寻欢已经放软了态度。 恶魇心中愧疚难当，想着透露一点隐情也可以，斟酌了几分钟才开口，“吾主不必自扰，随着您待的世界越来越多，吾会放宽一点界限，让您在后面的世界适当的留久一点。” 声音诡异的停了一下，带着讨好，“您吃下鲛人之心，寿命可延至千年，故而界面限时延长，您只有在最想离开时方可自行离开，再不会被时空规则强行带走。” 想到那人满腔的爱意在每个世界都化为乌有，恶魇一时也对自家主人感到无奈。 他这次阻止主人杀他，才不是因为看他求而不得怜悯他呢。 感觉自己的思绪越飘越远，恶魇赶忙正经起来，“吾主，您觉得，如何？” “不如何。”寻欢懒懒的把玩着刀柄，漫不经心地低语，“长寿又能怎么样？都说了我对强行带我离开没意见了，你还非要弄个什么破规定。” 恶魇委屈，“那是因为吾主整体寿命有变，故而规则也会跟着变。” 更何况，所谓的世界规则，不过是那人弄出来束缚自己的罢了。 可他什么都不能说，在主人还没想起一切前说出来，他不仅会灰飞烟灭，主人也会一直沉睡下去。 恶魇赶紧闭紧嘴巴。 寻欢有些头痛，“我想被强行带走也不行？” “对了！你不是说我最想离开时就可以离开吗？那我现在就想离开，你赶紧带我走！” 恶魇简直要气死了。 这回的声音带着几分愤愤不平，“吾可感知吾主的心意，判定不到您想离开的强烈欲望，故而无法带您离开。” 寻欢感到绝望，“敢情你是在唬我？说来说去，离开的契机还是得你说了算。” 恶魇弱弱的点头，“是这样。” 一头顺滑的头发都快薅秃了，寻欢泄气的摆摆手，“让我再待会儿，现在回去我怕自己还会再一刀杀过去。” 恶魇再没出声，心神巨累的寻欢倒下去，慢慢阖上了双眸。 化出一张薄毯给主人盖上去，盯着她因为服用鲛人之心稳固了脸色和五官身形的脸，恶魇心中甚感满意。 那个人蠢了几个世界，这一次总算做了件好事。 透过黑色虚空望过去，看着他因为主人昏睡过去而惊慌失措的脸，恶魇不怀好意的笑了下，随后化成一道白光消失在寻欢右手腕内侧。 * 南烛前头还在绝望的感受着濒临死亡的感觉，后头就被一具柔软的身子砸倒，两人双双跌落在床上，回过神才发现，怀里的人呼吸平稳，似乎是睡着了。 可又不太像睡着的样子，倒像是，晕过去了 来不及收拾自己淌着血的胸膛，南烛动作轻柔地抱起寻欢，托着她的脑袋小声唤着她的名字。 可还是叫不醒。 以为是食用心脏带来的后遗症，南烛抖着手揭开寻欢身上的鲛衣。 皮肤雪白，连下面苍蓝的血管都能看见，面色也没什么变化，只不过 南烛垂着脑袋仔细的打量她。 似乎，变得更好看了些。 虽然在他心里，她是最好看的。 手指一路划过，贪婪的抚摸着她柔和的轮廓，南烛心里既欢畅又痛苦。 她如果醒来了，势必还是要杀他的。 如果不恨他就好了。 他不敢再贪心，不求爱意，只要她不恨他，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样的话，死亡于他而言，也变成了一种解脱。 就这么一直看着她的睡颜，南烛连眼睛都不敢眨。 冷不丁对上一双坦然而清亮的眸子，南烛一愣，迅速抽手离开，稳稳的跪坐在床上，壮士断腕一般闭上了眼睛。 “杀吧。” 这一刻她的眼里没有恨，就够了。 寻欢默默举起骨刀，用刀尖挑起了他细滑的下巴，“想死？我偏不成全你。” 见他还是固执地不肯睁眼，寻欢收起骨刀，用刀面拍拍他的脸，“眼睛给我睁开！我有话对你说。” 那双碧蓝的眼睛虚睨了她一眼又迅速闭上，寻欢看的想笑。 但她忍住了。 笑意过后，心底环绕的杀意几乎荡然无存。 寻欢无声轻叹，看着对方布满血迹的胸膛发怔。 “我原谅你了。” 南烛脑袋一空，不敢置信的张大了眼睛，“真，真的？” 寻欢扔下骨刀，左手拧了拧他红肿的脸颊，右手毫不手软的戳戳他的胸膛，“比珍珠还真。” 不过，她已经想好了惩罚他的法子了。 用脚尖踢踢他，寻欢抱着胳膊冷笑，“之前威胁我就算了，这次居然还敢来真的。” “我记得不久前我才告诉过你，要是再用那些迷惑我的手段，我是不会客气的。” 突然倾身，寻欢搓搓他红红的脸，在他惊喜交加的眼神里，一字一句道：“如果还有第二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不管恶魇怎么阻拦都好，她都会杀了他。 大不了同归于尽。 注意到她话语里的认真和不可违抗，南烛心脏一抽，后怕的不停点头，就怕她再说出后悔的话。 他不怕死，但如果还有能同她相处的机会，他一点也不想放过。 两人暂时和解，寻欢恢复了之前的性子，不再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行事越发嚣张。 被差遣做这做那的南烛，显然很是享受。 可寻欢说了很久的惩罚，却迟迟未到。 抱着半是兴奋半是害怕的心情，南烛对寻欢也越发温柔贴心，再不敢违背她的任何意愿。 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 寻欢万分满意现在的生活状态。 不再担心对方的武力值高于她会随时把她压倒，也承诺了她再不犯事，而且，他的爱意也收敛了许多，两人相处的很是和谐。 但寻欢却觉得这样的距离很好。 她从未给他任何希望，等过了这段报复的时间，她会回到岸上，寻找人类生活的轨迹，然后离开这座孤岛。 到时候，与他有关的一切，也会像过往的人事物一样，沉淀在记忆里。 抱着这样的想法，两人安安稳稳过了三个月。 直到，南烛真正的成年期到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鲛人（15） 寻欢所说的, 最大的报复，就是让南烛吃茱萸。 她一直都记得他第一次吃茱萸的样子, 不能再往他身上插刀子，总得用别的方法泄愤。 等南烛从一开始辣到整夜整夜不睡觉不停地在海水里翻腾, 到现在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能面不改色的从寻欢手中接过一大口茱萸吃下去了。 哪怕他被辣的迅速面红耳热，口腔里一旦接受了这个味道，就变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寻欢还笑称他有抖m体质，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 亲眼围观他织了一匹鲛绡，寻欢还给他起了一个“绣郎”的称号。 两人之间似乎没什么大的隔阂，每天白天回到岸上, 打鱼晒鱼, 种些在丛林里发现的能吃的植物，傍晚回到海底，偶尔被南烛带着在海底畅游, 看着成群结队的鱼游过去，却被她坏心眼的从中间穿透，再看着鱼群继续结队游走。 似乎一切都慢了下来, 在食用那颗心脏后。 甚至寻欢有时候会觉得，曾经偏执疯狂的那只鲛人，似乎只是昙花一现。 他现在变得很温和，周身的戾气与外泄的压力通通都收了起来, 精致妖异的面容也变得温润了几分, 就连那颗让她心惊肉跳的泪痣, 也弱化了几分勾人的气质。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寻欢下意识把爆发的可能性抛诸脑后，只觉得面对这样的鲛人，每天都很快活。 快活到她觉得，就这样和他在海里游玩也很不错，并且这个念头越来越清晰，而回到岸上寻找人类的念头却越来越模糊。 直到那个爆发点，彻底到来。 * 南烛吃下嘴里爬满茱萸的烤鲍鱼片，不用寻欢主动，自己已经拿起筷子戳了一大坨抹在另一片鲍鱼肉上面。 寻欢抽着嘴角看他吃的津津有味的，也不作声，挑挑眉去吃一旁的烤山药。 绵软微甜的感觉在嘴里迸开，寻欢咂咂嘴，手下动作没停。 密林的长的山药没人挖过，寻欢被小动物们带着挖了很多，每根都有胳膊粗。 蔬菜的加持让她着实高兴了几天，又磨刀霍霍地继续去找别的可食用食材。 除了无法分辨有没有毒的彩色蘑菇，别的能吃的几乎都让她挖了个遍，以求方便，还移了许多小嫩枝在溪边。 再次砍掉一圈树，粗一点的南烛一个尾巴甩过去就倒了，故而又开垦了一大块土地。 想着长势喜人的苗苗们，寻欢眉眼俱笑，一时不察，叼着一块山药居然笑出了声。 南烛听见笑声抬眼，正巧看到了寻欢脸上来不及收敛的笑意，和闪动着柔光的双眼。 他似乎，很久没有见她这么畅快了，尤其还是笑着的。 隐秘而狂热地把她的笑脸收纳于心，南烛调整着面色，在她看过来之前已经无比坦然，还伸手从她身前捞了一片烤山药，换来了她护食般的怒目而视。 舔舔自己早已辣的失去知觉的嘴巴，南烛吹了吹山药上的热气，等它快要变凉才慢条斯理的吃下去。 两人解决好晚饭，夕阳已经开始下沉，水天逐渐变为一色。 收拾好餐具放在一块高高竖起的石头背后，寻欢熄灭柴火，和南烛回到了海底。 不知怎么的，寻欢总觉得今晚的南烛有点奇怪。 望着他通红的脸蛋和泛着水色的双眸，寻欢以为他辣的狠了，抱着一海螺水递给他，却忽略了他不稳的呼吸和眼眸深处的渴望。 猛的灌下清水，身上的热意熄灭了一分，可随着那股冷泉的消失，热意再度回卷，心底的渴求告诉他，他想要更多。 可他想要什么呢。 上一次他也这样问过自己。 寻欢也问过自己。 可他只知道，他想要她，却不知道到底想要她什么。 寻欢躺在自己的床上，听着另一头不停歇的粗重喘息和碰撞声，心里悄悄升起一丝担忧。 今晚茱萸弄的太多，莫不是把他辣坏了吧。 强撑着不让自己有内疚心理，寻欢又凝神听了会儿，发现他确实有点严重，才掀开鲛丝被走出去。 床上的鲛人正在扯着鲛衣翻滚，平整的贝壳床早已凌乱不堪，一声比一声重的呼吸响彻在房间里，寻欢立在原地，望着他不同寻常的模样，一颗担忧的心脏忽然就安静下来。 这个场景似乎和他上一次化尾很像。 这个念头才刚刚闪过脑海，寻欢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一双雪白的大长腿化成了一条巨大的银蓝鱼尾。 眼睛再眨了两下，一阵痛苦的低吟过后，鱼尾消失，双腿再次恢复在视线里。 惊叹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寻欢脸一黑，强迫自己硬气心肠走开。 脚刚一挪动，一声泛着欲色的呼唤顺着空气进入她的耳朵里，再传入大脑，直听的她头皮发麻小腹发紧。 “寻欢，你过来” 本来就温和的声线在这一刻如同深海水妖般传来，震得寻欢打了个冷颤，固执的在原地蜷了蜷发痒的脚尖，“我不！” 发觉自己的声音也在抖，寻欢怕他再说些什么，捂住耳朵就要跑开。 “寻欢。” “你帮帮我。” “我好难受，你过来，帮帮我。” 即使捂着耳朵也能听见那一声比一声诱人的嗓音，寻欢艰难的转过身，半哑着嗓音问，“你要我，怎么帮你？” 胸腔里的心脏不停的蹦哒，再加上床上躺的歪七扭八的人还在呼唤她，寻欢捂着心脏狠狠低斥：“再跳把你挖出来！” 似乎停了那么半秒，心脏又不顾主人的意愿再度跳动起来。 以龟速前进，寻欢嗅着鼻端漂浮的惑人香气，大脑慢慢放空，眼神也变得迷离。 深吸一口气，她停在了巨大的贝壳床边，微微俯身，看向面色绯红身姿妖娆的鲛人。 南烛一把撕开身上的鲛衣，朝寻欢伸出胳膊，“帮我。” 寻欢吞吞口水，只觉得心跳越发剧烈，“你要我，怎么帮你？” 南烛眨眨碧色的眼睛，昳丽无双的面容陡然生动起来。 听见寻欢的询问，他喘着气迷茫地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想要你” 寻欢把视线定格在他脸上眼角的红色泪痣上，心情有些复杂，“你知道，想要我，是什么意思吗？” 难耐的扭动着身体，南烛眉心微蹙，嘴里再度发出几声低吟，“我不管，我只要你。”说着就奋起一把扯下寻欢，唇舌也紧跟着碾上来。 寻欢忽然就冷静下来，偏过脑袋看着双眸蓝的发黑的鲛人，“你是不是，发情期到了？” 攀上她胸前的手一顿，南烛没有否认，“之前那一次不算，这一次才是真正的成年。” 意识清醒了片刻，南烛决定速战速决，“寻欢，我好像没告诉过你，刚成年的鲛人，发情期要持续整整一年。”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你不愿意的话，就杀了我。” 双双沉默。 南烛死死遏制着心底喧嚣的欲望，见她还是不说话，眼神一黯，苦笑着摸了摸她散落在枕边的头发，“不愿意也没关系，我虽然不知道怎么解决，可，总会过去的” 他收回手，就要从寻欢身上下来，嘴里还在近乎自虐般的重复，“总会过去的。” 寻欢无奈的轻叹，一把握住了他胳膊。 手心的触感滚烫炙热，再看看他快要失去神智的双眼，咬咬牙，抱住他的脖子，膝盖抵上他的腹部，刚成年的鲛人就被她压在了身下。 似乎还没意识到眼前的场景变换，南烛失焦的眸色水光潋滟，柔软的睫毛颤了颤，“寻欢？” 弯腰扣住他的下巴，寻欢恶狠狠地在上面啃了一口，直起身子开始脱衣服。 “别动！” 拍拍他企图在她胸前揉弄的双手，寻欢把垂下来的头发别在耳后，低头舔了舔他泛着艳色的唇瓣。 “就算是上床，我也要做上面那个。” 话音刚落，寻欢就捏着南烛的下巴亲了上去，舌尖在他嘴里乱窜，反被捉住勾勒吸吮。 因为都闭着眼睛，寻欢并没有发现南烛此刻睁开的眸子清亮无比，眼底透着浓浓的满足，以及得偿所愿的欢愉。 顺着她的心意伪装了三个月，他总算苦尽甘来了。 哪怕她最后还是要离开，他也会让她顾着这层关系，舍不下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鲛人（完） 一场酣畅淋漓的欢爱做完, 不仅彻底缓解了南烛的欲望，也让寻欢发现了其中的美妙之处。 揉揉略微酸痛的腰, 寻欢沐浴在头顶洒下来的光芒中，睁开了眼睛。 身旁的人没有丝毫动静, 寻欢小心的挪动着身体，神清气爽的伸了个餍足的懒腰。 鲛人的心太补了，昨晚连续来了好几场，除了身下过于粘腻和腰间的酸软，几乎没什么不适的感觉。 寻欢检查完自身，这才有空观察还在酣睡的南烛。 他闭着眼睛，睫毛没有抖动, 眼珠也没有乱转, 寻欢把手指放在他鼻子底下，终于确定了他是真的累了，而不是装睡。 原来她的体力, 比鲛人还要好？ 不应该啊 落在他脸上的视线缓缓下移，寻欢捂着嘴观赏着自己留在他身上的爪印和齿痕，再看看自己身上, 撇撇嘴，似乎差别也不大。 再继续往下，好吧，被鲛丝被遮住了。 想到昨晚在自己体内横冲直撞的那股劲儿, 寻欢偷偷摸摸的掀开被子—— 软趴趴的, 好丑。 一边嫌弃一边点头, 寻欢煞有其事的又巡视了一圈，悄悄把被子盖上。 起码能满足自己，丑点也没关系。 哼着轻快的小调爬起来，捡起床上揉成一团的鲛衣，寻欢眉心微跳。 上面沾染的液体也太多了，他们昨晚到底是有多疯狂。 捧着脑袋低吟一声，寻欢抬腿绕过沉睡的鲛人，缩着肩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往浴缸里倒了水，水温有点凉，寻欢也不怎么在意，朝里面揉碎了两颗熏过薄荷的澡球，水面立马泛起一层泡沫。 舒服的喟叹一声，寻欢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清洗着自己的身体，不放过任何角落。 “舒服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寻欢一跳，她看着对方像个幽灵一样站在她背后，伸出胳膊捅了捅他的大腿，“你是暴露狂吗？” 一股浓郁的男性气味袭击着她的感官，寻欢耳朵一热，耳廓里已经蹿进了一条湿热的舌头。 敏感的缩缩脖子，寻欢只觉得身子有些发软，怕一会儿还要来一场，连忙轻斥，“你够了啊！” “不够。” 南烛踏进浴缸，屈膝跪下，倾身吻住了寻欢张开的嘴巴。 两人又是一番激烈交缠，被欲望俘虏，寻欢只觉得灵魂在云端摇摆。 “还要不要？”南烛抱着她坐在浴缸里，隐没在水里的手指还在不断进进出出。 寻欢白了他一眼，拦住了他欲前进的动作。 体力再好也不能一直荒废在这种事上，她今天还要去岸上看她的小可爱们呢。 一把拍开还在作乱的手，也不管自己的力道有多大，寻欢迅速在自己身上抹了两把，抬脚跨出了浴缸。 没有避讳的换好衣服，寻欢看着还在浴缸里流连的鲛人，抬抬下巴催促，“快点！” 一条鱼洗个澡也这么墨迹，又等了半个小时，才看到他慢慢悠悠的穿戴整齐，俯身在安静等他的人脸上亲了一口。 “走吧。” 贝壳门大开，南烛牵着寻欢的手出门，发现她没怎么抗拒，任性的将五指插在她的指缝，牵手变成了十指相扣。 感觉天光越来越盛，寻欢主动仰起头，南烛顺势而上。 一场唇齿交缠的渡气进行完，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带着她穿过隔膜进入海水中，开始往上划水。 来到岸边，解决完两人的早餐加午餐，已经是大中午了。 不太适应对方的时时刻刻的亲密，寻欢甩开他又黏上来的手，剥开面前的枝丫进了树林。 被甩在后面的南烛不动声色的看看自己的手，无声笑了起来。 他不急，还有很长的时间，不是吗？ 森林里越来越冷，寻欢吃下心脏才有所缓和，但也不怎么在原来的休息处午睡了。 只偶尔采摘东西累了时，会坐在这里歇一会儿。 让跟上来的南烛收敛了些气势，寻欢才绕着巨树走了一圈，小声呼唤着昔日的小伙伴们。 小狐狸跑的最快，或许是早就守在暗处，寻欢刚叫出声，小狐狸就拖着胖乎乎的尾巴跑过来了。 寻欢弯腰接住它，入手微微一沉，没好气地捏了捏小狐狸的耳朵尖，“又吃胖了。” 或许已经不是小狐狸，而是大狐狸了。 小狐狸不知道听懂没，摇着尾巴啼叫了几声，这时，剩下的小松鼠灰兔子和小黑蛇，也都纷纷围了过来。 南烛就站在不远处，两人似乎分割了两个阵营。 一个喧嚣热闹，温情脉脉。 一个孤独落寞，形单影只。 忽略着心间的抽痛，鲛人隐在茂密的枝丫后面，只露出一双闪亮的眼睛，痴狂的凝视着与小动物们玩闹的身影。 他依然想杀了它们，尤其看到它们在她身上撒娇打滚的时候。 眼睁睁看着独属于他的人把他求而不得的关爱笑容分给那些灵智懵懂的畜生，他就存了满心杀意。 可他不能。 在她发现前收回视线，南烛看着自己的脚尖，一时想不起上次用鱼尾走路是什么感觉。 于鲛人而言，他更欣赏自己还没化尾时的形态，化尾后的双腿除了走路也没什么大用处，既不能完美的摆尾，还不能在遇到猎物时一尾巴抽过去拍死它们，他就有些嫌弃自己白花花的腿。 但她喜欢。 只要她喜欢，化尾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两人有了最亲密的关系，他也有足够的时间等她，似乎这一刻，他就开始满足了。 猛的晃晃脑袋，南烛揪下一片树叶，在指间黏成碎泥。 还不够。 * 又过了很久很久，可寻欢的身体却没什么变化。 欲望一开闸，她和南烛几乎每天都要来一场，在他的发情期更是时刻不停，偶尔持续一两天是常有的事。 寻欢享受着眼前的生活。 平静的，暗藏杀机的大海， 温柔的，时而凶残的鲛人。 她享受着来自大海的馈赠，享受着鲛人床榻间的情潮，身体越来越享受，可心里却越来越空。 她待的太久了。 近日来拒绝了他的求欢，已经让他暴躁的不行，寻欢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更何况，她自己也很享受性。 毫无把对方当成床伴的自觉，寻欢又开始数着日子过活。 手腕上的花瓣迟迟不黑透，她想离开的欲望已经很强烈了，可恶魇还是没有行动。 又过了一段期间，在南烛外出觅食的期间，寻欢把刀尖抵在花瓣上，威胁道：“恶魇，出来！” 恶魇在空间里瑟瑟发抖，“吾主？” 松了口气丢开骨刀，寻欢兴奋的开口，“快！快带我离开这里！” 恶魇继续抖，“时，时机还没到” 面色微凝，心中的兴奋感逐渐消失，寻欢又捡起骨刀握住，“你在骗我，对吧？” 恶魇心里咯噔一声，期期艾艾的问：“吾主，何意？” 寻欢冷笑，“我参照过之前的世界，时机判定，不就是爱意值么。” “如果有人对我的爱意值达到了顶峰，我就会被规则带走，没错吧？” 恶魇艰难的出声，企图再挣扎一下，“规规则是世界来判定的” 寻欢无所谓的挥挥手，“随你怎么辩解，我今天必须要离开，你不让我走的话，没关系，这里就是你的容身之所吧，”刀尖再度对准印记，寻欢眼里闪烁着厉色，“不管我有没有契约它，受到外力的影响，你会坐视不管吗？” 恶魇抖成一坨，以往平稳无比的声线变得尖锐起来，“吾主快住手！” 刀尖刺入一分，“让我离开，答应？” 恶魇把头都快点断了，“答答答答，答应！” 亲眼看着自家油盐不进的主人扔下骨刀才重重的松了气，恶魇快被吓尿了。 印记毁灭，主人就再也没有醒过来的机会了。 可他委屈，他什么都不能说。 “吾主，那个人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 临走时，恶魇问出了心底暗藏已久的疑惑。 这抹灵魂对主人可谓是掏心掏肺了，可主人还是不为所动，恶魇想不明白。 寻欢手指微微蜷起，过了半晌才出声，“就是因为他对我好，我才必须离开。” “好了，快送我走吧，不然他一会儿该回来了。” 打断恶魇剩下的疑问，寻欢急急的催促着。 真是说什么怕什么。 恶魇在心里怜悯了下扑过来想要抓住自家主人的鲛人，在他不敢置信和越来越疯狂的神色下，切断了与这个世界的所有联系。 祝你好运， 我们，下个世界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少年（1） 顾默握着铅笔的手指发紧, 脊背也因为突如其来的阴冷隐隐发寒，他不动声色的环视了一圈自己的房间, 随后垂下眼睫，把书桌上的台灯拧亮了点。 解了一道有点难度的题, 顾默松开笔，似有所觉的错开了一点身体，让自己的试卷通通暴露在白炽灯下。 半开的窗户窗帘浮动，夏日傍晚隐约有些潮热，从缺口灌进一丝一缕的热风，随后又隐没在开了冷气的房间里。 房门不紧闭，开了空调也不够凉爽, 但顾默却觉得, 从三天前，他的房间无论开不开空调，都是阴冷的。 沁到骨子里的冷。 犹如冰雪在背。 试卷似乎是被风悄悄卷起一角, 这时，顾默感觉到自己左肩微微增加了点重量，虽然可以忽略不计, 但却还不是让人可以完全忽视的程度。 顾默浑身僵硬，用余光瞥了眼试卷，尤其在刚刚解了题的那一部分。方正规矩的字体好像被什么轻轻拂过，深灰色铅痕略略晕染, 风停, 试卷再度恢复原样, 几团泛滥的深灰仿若错觉。 可顾默知道，这并不是错觉。 这三天以来的每个晚上，一到夜幕降临金边消失之际，那个东西都会出来，一直环绕在他身边。 他不知道对方是人是鬼，一开始的惊惧过后，就是越来越深的沉默。 他什么都没有，对方似乎也没有恶意，索性就这么刻意忽视了过去。 垂在书桌下的右手悄然蜷起，等到肩上的重量彻底消失，他才又重新拿起笔开始写后面的答案。 一个小时后，周末剩下的所有课业已经全部完成。 时针指向九点半，顾默把课本一一装好，又检查了一遍才从椅子上起身，房门也适时的响起。 “少爷，您的牛奶。” 门外的声音充满恭敬和关怀，还带着上了点年龄的苍老，却给满脸漠然的少年心里增添了一抹暖意。 “顾爷爷，进来吧。” 顾管家在听见声音才轻轻拧开门把手，小心地端着托盘走进来，“少爷，夜深了，您喝了牛奶就睡吧。” 即使不喜欢，顾默也没有拂了顾管家的好意。 顾管家欣慰的看着自家少爷面不改色的喝掉牛奶，眼角的鱼尾纹都漾开了几圈。 随后想到什么，又恭敬的弯下腰，“少爷以后还是不要叫我顾爷爷了，若是让老爷听” 砰！—— 玻璃杯重重的往桌上一放，也打断了顾管家嘴里剩下的话。 顾默从他手里接过另一杯温水漱了口，才不紧不慢的抹掉唇角多余的水迹，“我想怎么叫是我的事，顾爷爷不必太担心。” 顾管家忧心忡忡，“可是” 顾默把杯子放回托盘，看着顾管家担忧的样子还是松了口，“顾爷爷放心，以后只在没人的地方这样称呼您，就算被人发现了，也不过是一顿家法而已。” 顾管家满脸不赞同，可望着自家少爷越发冷漠的脸，心里一软，也不由噤了声。 罢了，以后多注意就是了。 目送顾管家退出房门，顾默正要去锁门，顾管家又冷不丁出声，“少爷，您有没有发觉，您的屋子太冷了点？” “您自小身体不好，冷气还是不要开这么大，生病了苦的还是您自己。” 苦口婆心的规劝了几句，直到看见少爷点头，顾管家才满足的下了楼。 顾默锁好房门，转过身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的卧室，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晦涩不明。 关了灯，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大床，少年踢掉拖鞋躺上去，不多时就传来一阵规律的呼吸声。 一夜无梦。 柔软的床上，少年身姿瘦长，肤色如雪，更衬的那双嘴唇嫩如红樱。 闹钟响起前顾默就睁开了眼，眼里带着早起未退的水汽，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茫然。 上一次做噩梦，是什么时候？ 顾默快要忘记了。 不过短短三日，梦里的黑暗和恶意几乎全部消失。他能一夜睡到天亮，再也不会被噩梦缠身，半夜惊醒。 顾默掀开身上薄薄的被子坐起来，细碎的头发稍微有点毛躁，配上眼底淡淡的的眷恋和柔软，看上去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精致少年。 视线打斜，往地板上飞扬的金尘看去，顾默顿了下，神色重新恢复冰冷，起身去浴室里洗漱。 十分钟后，一切规整完毕，少年提起书包就往楼下走。 “少爷，早上好。” 顾管家接过顾默的书包放进沙发里，这才将属于少爷的那份早餐端上来。 顾默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朝主位上的老人点了点头才坐下。 一碗皮蛋瘦肉粥，一根油条，一杯豆浆，一小碟酱肉，就是他最偏爱的早餐。 顾默把油条在豆浆里浸了浸，正要喂进自己嘴里，夹着油条的右手就被一阵阴风拂过，似乎在发泄着什么。 顾默一愣，进食的动作立刻停下了。 主位上的人从报纸后面看到了这一幕，眉心一皱，不满升起，“像什么样子！好好吃饭。” 顾默眼底的嘲讽一闪而过，登时没了胃口，手里的油条也随意扔在盘子里，几滴乳白色的豆浆顺着沿口滴在餐桌上。 餐厅内的气氛迅速冷下来，伺候多年的佣人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默默看自己的脚尖，唯恐那位发作起来。 立在家主身后的顾管家担忧的看了眼沉默的小主人，却也不敢再火上浇油。 一老一少无声对峙着，脸色一个比一个冷。 顾管家悄悄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硬撑着提醒，“少爷，您该去上学了，不然会迟到。” 紧绷的气氛突然从中间掐断，老爷子轻飘飘的扔下报纸就上了楼，直到看不见人影了，顾管家才拿起书包塞进顾默手里，“少爷，快走快走！” 身后仿佛有什么洪水猛兽，顾默被推着出了大门。 他后退两步站在阳光之下，看了眼这座冰冷的高宅才转身离开，感觉到那股冷气还在周身环绕，顾默心里陡然升起一丝愉悦，阴郁的面色绽放在光芒里，让他多了几分少年的色彩。 这份色彩在看见一旁等待的司机时，迅速消退成一片漠然。 司机平稳的开着车，目光时不时通过后视镜往后看一眼，似乎在好奇自家少爷今天的情绪波动。 但他什么都不能问。 临下车时，司机突然打了两个哆嗦，怕冻坏少爷决定调高一点温度。 五分钟后，目的地到了。 “少爷慢走，今天还是六点来接您吗？” 顾默不紧不慢的抬头，一双微挑的桃花眼里布满冰寒，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司机心里一紧，暗骂自己多事，正要赔上笑脸时顾默已经自己下了车。 绝尘而去的汽车喷出一股黑色尾气，没散尽的气体里隐约现出一个透明的人形，可是谁都没有发现。 顾默进了教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想了想才把书包里的作业拿出来放在课桌右上角，等着班委自己来收。 离高考还有一个多月，教室里的学生都早早的来了，要么戴着耳塞默默背课文，要么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 部分学生两两相聚，窃窃私语从中间传出来，在意的人迅速围上去加入，不在意的人则做着自己的事。 顾默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只觉得自己的胃隐隐发疼。 可他面上不改，依旧撑着下颚盯着窗外漂浮的白云。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撒在他身上，栗色的头发被金芒渲染，柔软的睫毛也渡上金色，白到不正常的脸隐隐有些透明，而变成金色的细小绒毛却给他增添了一分飘渺之色。 少年半阖着桃花眼，周身的寒气褪去，让他看上去有些温暖，似乎再不是那个难以接近的阴郁少年。 教室里的人看到这一幕诡异的安静了一瞬，又再度恢复到嘈杂。 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打破这份意外的静谧风景。 一上午繁重的课业过去，大家都有些疲惫。 好些同学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被同伴取笑后纷纷约伴而行，一起往食堂的路上走。 等教室里再没有别的人，顾默才“咚”的一下趴在桌子上，因为过度忍耐面上已经渗出了薄汗，唇色也淡了几分。 喧嚣远去，面色苍白的少年安静的趴了很久。 直到， 一声温和中带着关怀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你怎么了？” 声音似乎伏低了点，一只冰冷的手悄悄放上他胸腹。 顾默没有抬头，也没有出声。 他静静地感受着对方的动作，感受着那只手轻柔的抚弄，以及头顶不断喷洒的冷气，紧闭的双眼一顿，嘴唇稍稍弯起，一把握住了那只想要抽离的手。 ——抓住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少年（2） 一阵刺眼的白光闪过, 顾默从胳膊间抬起头，微眯着眼等这股光芒散尽。 他的目光先是从手里的胳膊看过去。 苍白的皮肤, 青蓝的血管，以及冰冷的触感都让顾默知道, 他握住的这个“人”，并不正常。 视线顺着手腕往上，是半截墨绿色的袖子，他尚且看不出衣服质地，又顺着肩头继续看。 漆黑的瞳孔不断收缩，顾默不由自主握紧了手里的凝脂玉肤，身体也开始紧绷。 午后的阳光最为刺眼, 天气也最闷热, 可在这个人的身边，顾默生不出一丝热来，仿佛周身都浸在冰冷的湖水里, 通体舒畅。 “是你吗？”过了半晌，顾默才哑着嗓子出声。 他握着的人正在看着他，神情有些复杂, 眼里的讶异告诉他，她并非完全无动于衷。 她眨了下眼睛还没来得及开口，看了一眼教室后门就迅速消失在空气里。 手心一空，顾默眼底郁气涌动, 悄悄握紧了手指。 教室外的声音越来越靠近, 兀自陷入沉思的顾默突然站起来, 踢开凳子迅速从前门跑了出去。 一阵风过，归来的两个学生话音一顿，看到跑开的人是谁后又双双沉默，携手回到了教室里。 * 奔跑过后，胃里的翻滚还在继续。 顾默绕到一颗最大的梧桐树背后，瞥见周围没有人迹才撑着树干开始喘气。 等他修整好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背也靠着灰色的的树干。 阳光细撒在草坪，随着树叶的光影摇曳，草地上斑驳的痕迹也跟着动，顾默捂住胃低吟了一声，脑袋慢慢后仰着。 “这三天都是你，对吗？” 刚才握住的触感还在，顾默抬起手看了看，仿佛在自己的手心里又看到了那片凝白。 寻欢默默坐在少年身侧，心里还在惊讶对方能看到她并抓住她这件事。 她三天前到的这个世界，刚到就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 她在飘，脚下仿佛踩着最轻柔的云，怎么也触不到底。 观察了一个小时才发现，她变成了阿飘。 俗称，鬼。 而且还是一只离不开身边这位少年的鬼。 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莫大的吸引力，她几乎不能离他太远，只要那个距离的临界点到了，她就会被“吸”到少年身边去。 对于这种情况，寻欢一开始是拒绝的。 甚至是恼火的。 但她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她是鬼。 “我知道你在。”少年万分笃定的声音飘过来，“我感觉得到，你并没有离开。” 这也是他虽然遗憾但并不恐慌的原因。 寻欢选择闭嘴，并且悄悄跟他拉远了距离。 但也在恰好的端口上。 发现身边的气息只是浮动了下，顾默松了口气。 “我刚刚，看到你了。” 哦。 寻欢很想这样回他，但还是决定不让他再大白天见鬼了，会做噩梦的。 怎么就变成鬼了呢。 寻欢叹了口气。 然后就被抓住了。 她无辜地看着双眼漆黑面色发白的少年，试图与他再抗争一番。 “不要走。” 顾默把飘在空中的寻欢往自己的方向拉，眼底带着执拗，“先不要走。” 寻欢本来想隐身的，听见少年固执的音色，一时狠不下心来。 尤其是他现在的情况。 胃病说来就来，顾默已经痛的嘴唇发紫。 但他还是抓着寻欢不放，生怕他一放手她就消失了。 感知气息与看到整个人，是不一样的。 心里的贪念在滋生，顾默的越抓越紧，如果不是寻欢变成鬼没有痛感，估计早就一巴掌拍过去了。 这么可口的少年，怎么能生病呢。 寻欢反手握住顾默的手扶着他重新坐下，一手放在他胃部，冷意从胃里进入，减缓了几分疼痛。 但寻欢知道这样还是不好。 她几乎日日夜夜每时每刻都守在他身边，自然知道他胃病犯了的原因。 “去吃饭。” 寻欢握了握他的手，想给他传递点力量，“不然去医务室也可以。” 听到了她的声音，还是关心他的，顾默嘴唇弯起，眼里带着暖意。 “好。” 寻欢托着他起来，由于他还是半靠在她身上，一人一鬼的姿势在别人看来就非常诡异。 虽然除了少年没人能看见她，可寻欢在有人过来的那一刹那还是选择了消失。 顾默明亮了点的眸子迅速沉下来，周身的冷意似乎连盛夏的阳光都融不化，就这么沉默着站在原地。 寻欢咬咬牙又贴上来，在少年耳边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我还在。” 顾默垂下头“嗯”了声，恢复了稍许颜色的嘴唇弯起，心情看上去还不错。 反正也不能离他太远，也不怕阳光，寻欢索性飘在他身边左顾右盼，在少年不确定的看过来时吱一声，表示她在。 两人走到餐厅，在寻欢的示意下顾默只点了一份清粥和一个蛋花汤。 端着餐盘找了个不惹眼的角落坐好，寻欢才在顾默对面现出身形。 顾默嘴唇紧绷，敏感的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什么人往这里看才放松了点，但目光还是时不时警戒着。 寻欢撑着下巴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粥，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 “想吃？” 饿意过去很久的顾默吃的很慢，而且他的视线一直牢牢的钉在寻欢脸上，当然看到了她略显饥饿的表情。 寻欢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看着芥菜粥流口水。 粥啊，大米啊，青菜啊，她真的很久很久没吃到了。 上个世界的食物除了海鲜还是海鲜，偶尔有野生果子吃吃，可作为一个根正苗红的人类，她还是很想念大米饭和白馒头的。 委屈的摸了摸肚子，寻欢憋嘴，“胃不痛了？赶紧吃你的吧。” 加快了进食的动作，不过片刻，桌上的粥和蛋花汤就喝光了。 因为分量小，所以很适合顾默吃。 捂着恢复了暖意的胃，顾默这才盯着百无聊赖的鬼看，“你是谁？” 寻欢眼睛骨碌碌转了两圈，周身的气息泛冷，连两人周围的光线都变暗了。她两手成爪高高举起，眼睛瞪的溜圆，嘴巴一张就吐出来了一截红艳艳的舌头，“我是鬼” 顾默先是一怔，环视了一圈周围这才小心地笑出来。 因为他这一笑，阴郁的面容陡然生动起来，微挑的桃花眼里水光潋滟，面相都温柔了几分。 “真可爱。” 顾默向她凑近了点，“鬼脸很可爱，我很喜欢。” 寻欢默默收起了这幅模样，感到挫败。 她明明是在吓他，怎么就可爱了？？？ “你怎么”寻欢犹豫着开口，“不怕我？” 顾默的笑脸又大了点，“不怕你。” 收起了一时幼稚的举动，寻欢慢慢变得正经。 “初次见面，你好，我是寻欢。” 顾默伸手握住她的，“你好，我是顾默。” 寻欢歪着头笑笑，“我知道。” 她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没离开过他，连他的一些小习惯都知道了，更何况是他的名字。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寻欢略不自在地错开了眼。 过了两秒，又面色如常的转了回来。 她可是滚过床单的人，只不过区区一具裸体，根本不用放在眼里。 忽略着心底的惭愧，寻欢半真半假的解释着自己的来路，“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游荡在你身边，从我有意识起就被你困住了，而且不能离你太远。” “被我困住” 怕自己眼里的光芒太盛，顾默在寻欢看过来前低下头，细细的咀嚼着这四个字的意思。 被他困住。 不能离他太远。 这是不是说明，他们暂且不会分开。 毕竟他一直以来都能感受到她的存在，不是么。 压抑住心底的狂喜，顾默抬头，却发现小女鬼正远远的望着食堂一溜菜品流口水。 她很美。 是一种，仿佛超脱世俗跨越时空的，恬静而又温雅的美。 没有一丝攻击力，也没有少女足够的朝气，却又不似少年老成的沉静，自带着一股平和的气势。 顾默望着她垂涎食物的侧脸，视线从翩跹的睫羽落在因为不满而微微嘟起的红唇，心底的渴望悄然而至。 他和这个女鬼，有了无法解开的羁绊。 他用三天适应了她的存在，却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确定了她对自己的重要性。 目光渐渐加深，眼底缭绕着不明的骚动，唇角轻扯，顾默不再多话，只安静地看着她美好又薄弱的侧颜。 对于自己想要的，不论是什么，一旦认定了，他从来都不会放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少年（3） 对方的视线再隐秘寻欢也察觉到了, 被人看到自己饥饿难耐的模样，小女鬼有些恼, “看够了吗？” 被抓包的少年神色不变，眼底多了些不太明显的深意, “不够。” 于是一团墨绿的女鬼就这么飘过来了。 顾默只觉得扑面而来一阵冷风，一张放大的脸就对上了自己的双眼，“够了吗？” 睫毛颤了颤，顾默伸手捧住她的脸，又往自己跟前贴近了几分，“还是不够。” 作为一只鬼，寻欢败了。 放好餐盘, 顾默擒着一抹笑回了教室, 在看到陆陆续续回来的人时，又不慌不忙的撤下笑颜。 下午是数学课和地理课，对于曾经品学兼优的寻欢来说, 被深深遗忘在脑后的教习内容忽然变得枯燥难挨了起来，她甚至还有点想睡觉。 但鬼是没有睡意的，寻欢感到深深地遗憾。 不能睡觉的人生, 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而且她还不能吃东西。 她散发出的怨念顾默自然是感觉到了。 能不感觉到吗？以他为轴心的同学们已经在抱着膀子哆嗦了。 神色自若地看了眼隔着空气坐在地上的寻欢，顾默垂下右手，悄悄扯了扯她散开的墨绿裙摆。 小女鬼一脸茫然地看过来：“？？？” 顾默低垂的眼神越来越温柔，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顺滑黝黑的头发。 寻欢一巴掌把头上的爪子拍下去, 气呼呼的飘到打开的窗户上坐着, 忍不住又做了个自以为很吓人的鬼脸。 顾默忍不住笑了起来。 太可爱了。 这么可爱的鬼, 是他的。 * 校门口。 顾默走到眼熟的车旁，不顾旁人探究的神色抬手敲了敲车窗。 司机似乎是在发呆，乍一听敲窗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待看见车门外自家少爷时，脊背不自觉冒出一股冷汗。 少爷生气了。 司机匆忙下了车绕过来给顾默打开车门，只觉得眼前阴风阵阵，等他又打了个哆嗦后，少爷已经安安稳稳地坐在车内了。 摸摸自己汗毛竖起的胳膊，司机仰头看了看还大亮的天色，摇摇头坐进了他该坐的位置，这回眼睛也不敢再往后看。 顾默收回自己的视线，身体往左边移了移。 看到寻欢盘腿坐好，位置也够宽敞，才又往她那边挪了一点，直到挨到了她的裙角。 寻欢对这些小动作一无所知，安静地趴在车窗上往外看。 越看心里就越惆怅，心里也不由升起一股怨愤来。 天然冷气再生，司机悄悄抖了抖，再度调整了下车内的温度。 窗外的各路景致一晃而过，通通融汇成寻欢眼底一道道群魔乱舞的虚影。 她慢慢收起盘着的腿，试着把胳膊伸向车窗外，成功了之后偷瞄了眼正在闭目养神的少年，迈开腿就飞了出去。 寻欢站在原地看着车子离她越来越远，还没来得及开心就被一股不可抗力拉了回去，迅速穿过车流撞进了早有准备的顾默怀里。 寻欢：“”有一句脏话她今天一定要说。 伸手按下按钮，前后座隔板升起，阻断了司机不断往后瞄的眼神。 顾默也逮住了机会看自己怀里的，鬼。 嘴角的笑意落平，柔和的面庞冷了下来，眼底流窜的温柔也消失殆尽，顾默面无表情地看着试图往出去爬的小女鬼，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声若蚊蚋，“这就是你说的，不离开？” 爬到一半又被揪着小腿扯回来的寻欢：“我就是试试，试试而已。” 充满病气的少年力气怎么这么大！ 因为先前答应过不能不经他同意就擅自消失，现在被他死死按住，她想隐个身都不行。 好气。 本来就因为压制的原因不能到处跑而心生怨气，现在又答应了这么个鬼条约，寻欢眼里怒气横生，“放开！” 顾默一直在观察她，知道她是真的动怒了，也见好就收。 他一松开，寻欢就跐溜一下爬走，然后机智的隐没在了空气里，怕他顺着抓过来，悄悄溜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这也是个合理的范围，不是么。 寻欢得意洋洋的抱着胳膊，调整着车座的高度慢慢躺下，嘴里也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却没发觉司机那双瞪大的眸子里满是怀疑和惊恐。 已经收起隔板的顾默看着空荡荡的副驾驶，不动声色地提醒着自己司机的本职工作，“专心开车。” 司机头皮发麻，立马正襟危坐，专心致志的开着车。 他今天已经犯了两次错，再有第三次可以收拾东西滚蛋了。 顾默静静地坐着，视线时不时飘向副驾驶，偶尔还会在座椅上摸两下，确认她不在后面就干脆的住了手，这时，顾宅也到了。 司机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少爷，到家了。” 顾默轻轻颔首，拎着书包下车。 没有感受到身后有气息，面色一冷，就直直的看向自动升起来的副驾驶。 寻欢磨磨蹭蹭飘下车，又磨磨蹭蹭飘到顾默身侧，白了他一眼就自己飘进了大门。 管家算着时间站在门口等着，一看到顾默出现就急急地接过他的书包，“少爷饿了吧，老爷正在等您一起开饭呢。” 脚步一滞，顾默若无其事的掠过刚才的异色，在玄关换了鞋继续往里走。 洗了手去餐厅坐好，管家领着佣人把熟悉的菜色端上来，才一一退下等两个主人开饭。 老爷子看着连个招呼也不跟他打的少年就这么默不作声地坐下，心里升起怒意的同时，也不了遏制地增添了几分悲切。 于是说出口的话就不那么好听了，“你以前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爷爷是这么教你接人待物的吗？！”说完还重重的在餐桌上拍了一掌。 顾默慢条斯理地吃下一块炸豆腐，这才抬眼看向怒气冲冲的老人，“我以为你知道。” 老爷子冷哼，“我不知道！” “是不想知道，还是不愿意知道，您自己心知肚明。” 说着就想站起来回自己的房间，小女鬼突然飘出来指了指他的胃，顾默又才听话的坐下。 老爷子看着他犹豫的动作以为他死鸭子嘴硬，怕好不容易有所缓和的关系再度回到冰点，也就强忍着心里的不痛快继续吃饭。 两个主人都安静下来用饭，顾管家看着眼前和睦的一幕心里深感欣慰，朝等待的佣人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自己下去吃饭。 一时间，除了碗筷碰撞的叮当声，两人连咀嚼声都很小。 吃完饭后，老爷子叫住了欲转身上楼的顾默，“小默，你真的这么恨爷爷吗？” 寻欢飘在空中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想着先回避一下，可少年已经拉住了她的手。 他的眼里半含祈求，寻欢忍不住就软了心。 美少年总是有让人无法拒绝的资本。 寻欢摸着下巴想。 “自从您逼死我妈妈之后，您就再也没有资格知道这个答案了。” 顾默神情淡淡，握着寻欢的手却用力的多。 老爷子狠狠拄了两下拐杖，“可你也弄垮了我儿子！” “那是你亲爸！你就这么狠？！” 顾默突然笑了，眼底却冰寒无比，“那也是他咎由自取，不是吗？” “算计我妈妈，设计我外公一家，这里面除了他还有您的功劳，我没把您一并送进去，您该感谢我仁慈。” 顾默牵着飘荡的寻欢上楼，走到中途又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神情颓唐的老人，“顾家主子孙众多，失去他一个又算什么？” 老爷子气的双眼冒火，“别忘了你也姓顾！你答应你母亲永不改姓，只要你一天遵守这个承诺，你就永远是我顾家孙！” 顾默眼里凝聚着浓浓的嘲色，“顾家孙？你以为我稀罕？您要是再用莫须有的事情逼迫我，弃了顾姓又如何？” “你，你”顾老爷子抚着胸口不断后退，“不肖子孙！” “顾老爷子请慎言！” 顾默苍白的面容增添了两分戾气，生寒的双眸看向垂首沉默的顾管家，“顾爷爷，麻烦您给我舅舅打个电话，让他把顾家主送去他该去的地方。” 说完就拉着寻欢上楼，没有管身后气急败坏追上来要打他的老人。 一把推开房门又挥手关上，顾默反手抱住寻欢，脑袋埋在她腰间，还在把她狠狠往下扯。 寻欢沉默着让他抱，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等顾默自己恢复过来跑去洗澡，贴着墙的寻欢才有时间梳理刚才听到的对话。 被豪门倾轧的贵公子啊 她来的那几天正好是周末，而顾默又是个阴沉沉不爱出门的性子，所以她也只是浮在他背后见见那些人而已，对话也非常干瘪没有水分，她几乎捋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今晚虽然不知道爆点在哪里，也让她知道了不少的事。 寻欢看着亮的扎眼的水晶灯，有些头痛。 她怎么就来了个这样的世界 背后的推拉门响起，寻欢下意识回头，“” 洗完澡为什么不穿衣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少年（4） 顾默跟寻欢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本来还觉得无所谓的人忽然就有点害羞，双手也都规矩的放在了腿中央。 寻欢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这才记起来他刚刚进浴室好像并没有拿换洗的衣服。 把玩着胸前垂落的一缕头发，寻欢正要飘到顾默的床上, 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她没有洗澡 或者说，她已经整整三天没有洗澡了。 越想身上越痒，寻欢把缠上手指的头发扯开，随意扒拉了两下，似乎头皮都在发痒。 望着浴室的方向跃跃欲试，洗澡的欲望占满心头, 寻欢一下子飘到正好敞开的衣柜里, 抽了件白衬衫就飘进了浴室。 顾默扣扣子的手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的继续扣，只不过耳尖有点红, 眼神有点发飘而已。 走到书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冷水下肚，心里的燥热缓解了点, 可脸上的热还在。 顾默没有开始做作业，反而坐在床沿望着浴室门口发呆。 不过多时，流水哗啦啦的声音突然响起，凝神等待的少年神色更为紧张。 鬼, 也能洗澡么。 还没等他想明白, 飘进去的小女鬼已经湿漉漉的飘出来了。 只看了一眼就赶紧撇开视线, 顾默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 “怎，怎么了？” 他固执的盯着寻欢滴着水的裙摆看，不肯把视线挪开一寸。 寻欢从头上摸了一把，满手的水，“我一碰水身体就散了，好烦。” “散了？”顾默小心的问。 “像这样。”寻欢说完身体就化成几团分散在空气里，顾默根本来不及抓住她。 不过一个响指的时间，寻欢又凝出了身体，只不过浑身是干爽的。 “能碰到水，可就是不能洗澡。” 真是气死鬼了，寻欢想到刚才水从胸中过的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顾默一把抓住现形的小女鬼，脑中突然有了个主意，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已经脱口而出了，“我帮你洗。” 时间静止了两秒，房间也越来越冷。 寻欢没有扯回自己的胳膊，“你刚刚说你帮我，洗？” “你怎么帮我洗？” 顾默红着耳朵，企图为自己刚才的决定作出解释，“你目前只能接触到我，所以你想洗澡，只有我能帮你。” 寻欢抱着胳膊踢了他一脚，脚尖挨着的地方果然是实体的，并没有直接穿过去。 但总觉得有点罪恶。 所以寻欢抽回手拒绝了。 “不用了，我自己再想办法吧。” 寻欢飘到浴室把已经湿透了的衬衣拎出来，“对不起啊，弄湿了你的衣服。” 顾默在意的并不是这个，“为什么你能拎着衣服？” 寻欢撇嘴，“想拎就拎了啊” “你很想洗澡？” 寻欢重重的点了下头，“很想。” “想的话，衣服可以触摸到，为什么水就不行？” 寻欢委屈的陷入了沉默。她哪里知道那么多为什么，洗个澡而已，简直比登天还难。 默默往上飘了飘，寻欢骄傲的一扬头，她能上天！ “我陪你再去试试。”顾默两手交叉相握放在腹部，那个位置寻欢的脚刚刚踢过，轻飘飘的，仿佛拂在了他的心上。 重新进入浴室，寻欢义愤填膺的指责着花洒，“都是它的错！” 顾默笑着附和，“嗯，都是它的错。” 笑完示意她再用意念放水。 水哗啦啦砸在防水的瓷砖上，拍的噼里啪啦响。 寻欢走到水流中间，果不其然又被淹没了。 气呼呼的过去又气呼呼的回来，寻欢活像只暴躁的小狮子。 顾默忍住了摸毛的冲动，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咦？” 身体没有被水流穿透，穿透的只是衣服，寻欢好奇的捅了捅自己的肚子，然后喜滋滋的松开了手。 顾默在两手快要分开时迅速握住她的，“一分开你就洗不了了，你确定？” 被水流冲打的寻欢：“”她不确定。 寻欢指尖颤了颤，“我们这样要怎么洗澡？” 顾默的视线放在了地板上，半个身体已经被多余的水滴染湿了，尽管这样，他还是不想松手。 “就这样洗吧，目前只能用这个办法了，不是吗？” 顾默把视线定在寻欢脸上，认真的说，“你洗的时候我会闭上眼睛。” 太奇怪了。 就着诡异的姿势和诡异的氛围洗完澡，浑身香喷喷的小女鬼显然已经舒服到忘记了刚才的窘迫。 穿着宽宽的睡衣，寻欢开心的在床上打了个滚。 那件随着她穿过来的衣服虽然很好看，但穿多了也有点腻，寻欢就脱下来拿给了顾默，和她的贴身物品一起。 柔软的大床太舒服，寻欢抱着被子不停作乱，顾默就站在一边安静地看着，眼里带着柔软和包容。 真可爱。 看她还在滚，顾默抱着怀里的东西默默再次进了浴室。 家里突然出现女性衣服，要是交给管家的话，怕是会徒生事端，更何况这都是她的贴身物品，顾默并不想让别的人碰到它。 既然别人都不行，就只能自己来洗了。 顾默把烫手的内衣裤放在一边，目不斜视地把小裙子扔进水盆里，没找到洗衣液之类的东西，就用沐浴露代替了它。 行动生涩的洗完一条裙子，顾默额头上已经出了汗。 把裙子拧掉多余的水分，顾默才看向安静躺着的粉胖次。 红着耳尖把它拿过来，少年的手指都在发颤。 这是她的。 洗的裙子，洗的粉内衣裤，都是她的。 她沾染着属于他的，沐浴露的香味，就连她的贴身衣物也是。一想到这里，顾默的脸迅速爆红，出门拿衣架还顺拐了。 把它们挂在浴室通风口的方向，顾默细心的抹平裙子上的所有褶皱，这才红着脸退出来。 滚的心满意足的寻欢：“你脸好红。” 进去干坏事了？ 寻欢的视线悄悄落在他双腿中间，想到之前惊鸿一瞥的东西，揪了揪自己的衣摆。 小小年纪，还挺壮观的。 顾默瞪着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眼里似乎流转着撩人的水波，一飘一荡间，酥入肺腑。 “好看吗？” 沉迷美色的寻欢呆呆的回道：“好看。” 轻笑在耳畔响起，拉回了寻欢的神智，“那你再看看。”说着就坐到了床上，学着她盘起腿。 寻欢一巴掌盖在他脸上，把他的脸使劲往后推，“不看了不看了，你快去写作业。” 顾默顺势握住脸上的手，虽然没有一丝温度，可很软。 把人赶到了书桌边，寻欢飘在他身后这里看看那里看看，随后又无聊的躺回了床上。 背后的动静消停了些，顾默自然发现了。 他做完试卷上最后一个题，放下笔看向自己的床，“寻欢。” 少年的音色并不清亮，也许因为习惯和环境使然，带着几分低沉，却也是好听的。 抱着被角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寻欢轻轻“嗯”了下，“怎么了？” 拉开凳子起身，少年走回床边坐下，俯身看着双目紧闭的小女鬼，“明天我带你去买衣服，好不好？” “买衣服？”寻欢呢喃了两声，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嗯，买衣服。”顾默撩开她额前的碎发，让她整张脸都露出来，“你喜欢什么我们就买什么。” 寻欢翻了个身看向一脸认真的少年，“你要养一只鬼？” 顾默不可置否地勾勾唇，“不可以吗？” 寻欢慢悠悠的飘起来，又被早有准备的人一把逮住，“顾默，你是人，我是鬼，这两者的概念你懂吗？” 顾默点头，“从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懂了。” 寻欢无言以对。 顾默指指她身上自己的衣服，“你不能每天只穿着同一条裙子吧，就算睡觉可以穿我的，我也不想委屈你。” “我不觉得委屈啊，反正没人看得到我，我穿不穿同一件衣服影响并不大，而且”寻欢笑眯眯的摇晃着脑袋，“哪怕我在大街上裸奔，也是不怕的。” 虽然是在开玩笑，可她说的都是真的。 但顾默现在的脸色不太好，寻欢也就住了口。 “明天下午我带你去逛街。”顾默一锤定音。 寻欢满脸都是拒绝，“高考就要来了，你不用上课吗？” “只是一下午而已，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 哇，很嚣张嘛。 寻欢滚到床角不想理他。 过了几分钟，又骨碌碌滚回来，“要去周末再说，明天先好好上课。” 顾默眼睛一亮，“那就周末去，我还可以陪你多逛逛。” 他自己的衣服都是管家处理的，其实想给她买衣服只需要知会一声，虽然有人会好奇但还不至于多说什么，可他就是想陪着她慢慢挑。能把她喜欢的东西一件件亲手放进她手里，那种满足感光是想想都要热血沸腾。 听说，一男一女一起逛街，也是约会的一种。 颜色正好的少年温柔的注视着那道纤细的背影，在周一晚上，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希望周末到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少年（5） 在顾默的期盼中, 周一悄悄过去，周二那个人彻底离开这个家, 周三小测验，周四去了趟公司, 周五上完最后一节课，周末彻底到来。 高三生是没有周末的，可顾默所在的班级是个特例，除了个别同学，剩下的都是一放学就冲出校门，恨不得自己的双腿再跑快一点。 顾默看着朝气蓬勃的同学们，急切的心忽然就慢了下来。 “快走快走, 再待在学校我要炸了。”寻欢见他慢悠悠的, 急急的推了他一下。 因为不能离太远这个设定，她几乎是陪着他吃陪着他睡，完了还要陪他一起上课 简直是在虐鬼。 等顾默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寻欢就迅速带头飘走。 站在校门口看了眼天边的金色余晖，顾默侧头看向不停蹦哒的小女鬼，瞳色被晚霞渲染, 一片片金色漾在其中，温柔又诱人。 “走，我们回家。” * 用不可言说的方式洗完澡后，寻欢基本上完全可以做到无动于衷了。 而且, 在她的尝试下, 顾默也很听话的弄了一道帘子隔在浴室里, 每次她洗澡的时候只需要他从外面伸个胳膊进来就行。 三分钟洗完，一秒钟水干，还省了电费，寻欢很满意。 于是继续抱着被子在床上滚。 顾默无奈地看着她，看了几分钟发现她也没理他后，就自己去做作业了。 两天的作业一个晚上做完，对他来说并不难，但等到彻底完成后，夜已经很深很深了。 搁下笔把书本一一装好，顾默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时间，已经深夜两点了。 很少熬到这么晚，除了眼睛略微酸涩，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 顾默看向安静了一晚上的人，惊讶的发现她居然睡着了。 恬静的睡颜，规律又平稳的呼吸都告诉他，她是真的在睡觉。 之前也因为睡觉吃饭的问题苦恼了好几天，因为烦躁半夜还会恶作剧的把他弄醒，没想到今天他还没睡，她自己就真的睡下了。 顾默关了台灯，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借着头顶微弱的光芒打量她。 藏着自己的小心思躺在床上，顾默心跳如鼓。 他无法想象自己非常想睡觉，却每日每夜都无法安睡的模样该是多么暴躁，所以在看见她深睡的瞬间，就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然而不到半分钟，放轻的呼吸就慢慢凌乱起来。 一到入睡时她就会自动消失，两人除了偶尔的打闹并没有真正同床共枕过，因此他的紧张，并不是来的毫无缘由。 顾默小心的翻了个身，开始专心的看着她的睡颜。 面色一如既往的苍白，虽然没有血色，却也无瑕。视线一寸一寸移至紧闭的双眼，再落到圆润的鼻头，最后停在饱满却没有光泽的嘴唇上。 是太干了吧。 这样想着，少年任凭自己的心胡乱跳着，闭着眼睛朝那对渴望已久的柔软贴了上去。 好冰。 嘴唇小幅度的抖了下，下一刻，生涩却又温热的吻再度落下。 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也怕她醒来，顾默只是贴了几秒就松开，眼里带着遗憾和不舍。 伸出胳膊一鼓作气的抱住她，见她还是没醒，顾默稍稍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再有什么大的动作。 困意渐渐俘虏了大脑，顾默拉起一旁的被子盖过来，闭上了眼睛。 * 窗外的鸟叫声声声清脆，但一声接一声的，却也非常扰人好眠。 寻欢眉头紧皱，在叽叽喳喳的声音中不满的睁开了眼，“闭嘴！吵死了！” 小鸟们并没有害怕，叫声反而越来越高昂清脆，直穿耳膜。 寻欢本来就没睡醒，此刻暴躁的恨不得冲上去把小鸟们一巴掌拍死。 耳朵被一片温热覆盖住，正要发作的寻欢一怔，“你” “如果你要问我是谁的话，”顾默似笑非笑地眯了眯眼，“答案你不会想知道的。” 寻欢抖了抖，“我当然知道你是谁。” 顾默轻笑，“是吗？” 寻欢懒得理他，揉揉耳朵就爬起来了。 等到昏昏沉沉的脑袋变得清醒，小女鬼才发现，自己昨晚，似乎是睡着了？ 因为睡意难平，没睡饱的人才会在大清早发脾气。 寻欢不知道作为鬼为什么还能睡觉，反正还没睡醒，索性蒙着被子躺回去，往温暖的地方挪了挪，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她睡的很快，几乎一贴到他怀里就睡着了。 看起来真的很困。 顾默没有打扰她，也不敢乱动，作息良好的少年头一次决定赖个床，心满意足地抱着怀里的小女鬼重新闭上了眼睛。 主人迟迟不起身，管家因为周末也放松了态度，所以并没有催人上去喊他，于是两人越睡越久，就这么错过了午饭。 眼睁睁看着菜即将变冷，顾管家再也坐不住了。 抱着少爷也许是生病了的心态，顾管家提着医药箱就跑上楼。 “少爷，该起床了。” 敲了两下门，还是没有动静，顾管家脸色霎时难看了起来，敲的动作变成了拍，“少爷，少爷？” 门内的少爷有苦难言。 怕管家一时着急冲进来，顾默只好抱歉的扬声，“顾爷爷，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顾管家担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少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您胃不好，不如先起来吃点东西再接着睡” 顾默沉默了一秒钟，“我没事，顾爷爷不用太担心，你先用饭吧，我晚点自己下来吃。” 话都说到这份上，顾管家虽然担心，但也不会擅自开门来检查。 顾默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走开，一直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下来。 睡着睡着就缠上来，顾默捏捏小女鬼精巧的鼻头，这回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等攀在自己身体上的手脚松了点，顾默借着机会抽身，一溜烟跑进了浴室里。 唔，人有三急。 憋了很久的少年浑身都在冒汗，解决完人生大事顺便给自己洗了个澡。 顾默握着花洒，水流喷在挂起的帘子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冲洗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每个晚上他都会陪着她一起洗澡，除了第一晚是背过身闭着眼睛的，之后的每一晚都会隔着面前这道帘子，握住对方的手让她能好好的洗澡。 蜜糖即是砒霜。 对于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来说，帘子那头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春情的诱惑。 他不止一次的出现了不该有的反应，听着声音，幻想着动作，下身一次比一次硬。 顾默把花洒插回座头上，冷冷的瞥了眼自己已经充血挺立的玩意儿，把温热的水替换到了最低的温度。 处理好出去，床上的小女鬼还在睡。 顾默不免开始担忧。 但想一想她一个礼拜都没睡觉，似乎这十几个小时也很短。 怕自己一下楼她就不受控制的跟着去了，顾默犹豫了下又躺回床上，拿起床边的书看了起来。 蜷成一团的身体自发找到最温暖的地方，顾默低头看了一眼，心里几乎软成一滩水。 搂着她重新躺下，顾默将下颚抵在她发心，嗅着她身上跟自己一模一样的香味，已经压下去的欲望又悄悄盘桓在心头。 他怎么会这么喜欢她呢。 分明才认识了一周，却产生了想要共度一生的念头。 可人和鬼，真的能共度一生吗？ 顾默不知道。 但他知道的是，不管怀里的这个人到底是人是鬼，她都必须是他的。 她说自己刚醒来就在他的身边了，不能离开他，除了他这里，她哪里也去不了。 多好。 这样的话，她永远都是他一个人的。 不怕她逃走，不怕她消失，他们会一直在一起，谁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少年的心里一片温热，苍白的双颊因为激动沾上两团绯色，墨瞳湿润清亮，双唇更是红的刺眼。 他低头看着安然沉睡的寻欢，缓缓扯出一个近乎痴迷的笑容。 “是我的。” 他轻轻碰了下她的唇瓣，抵着柔软吐出誓言，“谁也不能带走你，除非，我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少年（6） 寻欢再睁眼的时候, 窗外的阳光已经从床头照到了床中央，顾默正在默书, 听见床上的动静回过头来，阳光洒满他全身, 看上去温柔的不可思议。 “睡醒了？”他推开椅子走过来，单膝跪在床沿，俯身看着呆呆望着他的小女鬼。 “嗯。”寻欢愣了一下，拖着酸软的身体坐起来，略略迷茫的眼神证明她还没彻底清醒。 “我一直都在睡觉？” 顾默亲昵地捏了捏她又凉又软的脸，“一直都在睡。” 寻欢有点惊讶，连声音都沾染了几分, “为什么鬼可以睡觉？” “这要问你自己。”顾默提醒着, 顺便把她头顶的两根呆毛给捋顺了。 寻欢抱着被子想了会儿却什么也想不出来，索性又重重的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顾默好笑的站起来, 居高临下地望着试图装死的鬼，“马上一点了，快起来, 我们说好今天要陪你买衣服的。不想穿好看的裙子吗？” 寻欢咬了咬软软的被角，不情不愿地下了床。 “耶？” 寻欢惊奇的叫了一声，光着脚在木质地板上蹦哒了两下，“顾默！我能站在地上了！” 说完继续跳, 跳到顾默身边时两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对方的体温从手心传递过来, 暖的她忍不住拿自己的脸去蹭他，“你好暖和。” 却毫不自知自己抓住的人已经浑身僵硬。 顾默一只胳膊被紧紧束缚住，神色顿了顿，缓缓抬起右手，“好冰。” “我是鬼嘛，肯定好冰哒。”两只手都贴在脸蛋上，五官被挤在一起，连说出口的话都无意识拐了个弯儿。 心跳在胸腔里震颤，顾默望着眯着眼满脸享受的寻欢，大拇指忍不住在她唇角按了下。 好软。 享受完了，寻欢松开顾默的手，走到落地窗边，让自己完全暴露在阳光底下。 “好舒服” 她正对着阳光，双臂伸展开，微微仰着头，盛光从头顶撒下来，她的头发，她的睫毛，甚至于脸上的绒毛，都被染成金色。 顾默怔怔的盯着背对着他的人，莫名的，心里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慌。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既打断了顾默的胡思乱想，也打断了吸收阳光吸收的正好的寻欢。 顾管家关切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少爷，您该用午饭了。” 寻欢放下胳膊转过身，直直的看着顾默的肚子，“你还没吃午饭？” 顾管家正要继续催促，冷不丁听见轻软的女声，吓得他直接推开了门。 “少爷？” 被那道惊骇的视线快速捕捉到，寻欢睁着一对儿圆溜溜的眼睛，立在窗边动也不敢动。 为什么这个人，可以看到她？ 顾默大脑凌乱了几秒，随后一个箭步走到寻欢身前，用自己不太健壮的身体挡住她。 见顾管家还在偏着脑袋往他身后看，顾默又挪了一步，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情况。 顾管家吞了吞口水，瞥到少爷脸上的紧张和防备，不知怎么心里有点酸，但也有点小小的欣慰，“少爷带女孩子回家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您放心，只要您喜欢，顾宅上下一定会好好招待这位的。” 刚才惊鸿一瞥，看到小姑娘身上还穿着自家少爷的睡衣，顾管家会心一笑，视线不再乱瞟，“左右少爷也快成年了，遇到喜欢的人没必要遮遮掩掩，”话音顿了下，“午餐已经备好，少爷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例如，要不要给小姑娘准备衣服？ 又或者，小姑娘喜欢吃什么？要不要加餐？ 一瞬间的事，顾管家却想了很多。 甚至已经在脑补顾宅有了女主人之后的生活。 顾默和寻欢对视了一眼，纷纷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解和尴尬。 轻咳一声，顾默紧绷的心放松了几分，“先这样吧，我等下就带她一起下来吃饭，麻烦顾爷爷了。” 见少爷没有反驳他的话，顾管家低垂的脸上露出一个隐秘的笑容，随后退出了房间。 少爷既然能把人默不作声藏在自己的房间，那就是很喜欢她了，顾管家越想越开心，回到大厅开始细细嘱咐着，唯恐他们哪里做的不好会让小姑娘不开心。 在餐桌上加了一道水果沙拉和甜汤，又叮咛厨房做了几道精致的饭后甜点，才默默地回到饭厅，视线时不时在楼梯口打转。 卧室里。 寻欢还在和顾默两两相望，望了几分钟，寻欢慢悠悠开口，声音仿佛在飘，“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就步伐微乱的进了浴室，只留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顾默。 他回过头望着窗外日头正好的骄阳，光线太盛，刺得他眼眸半张，身上也是无尽的暖意，甚至还微微发热。 睡了一觉就凝出实体，顾默想不明白，却也不太想明白，好像弄清楚了这个答案她就会消失，这样一想，弄不弄清楚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寻欢换下顾默的衣服，从通风口扒下自己的裙子换上，犹豫着走到洗漱台边。 试探着拧动开关，手指跟着转，水哗啦啦流出来，寻欢凝神静气地将手放在水流底下，不过半秒，就开心的笑了起来。 没有自己用的毛巾，寻欢抽了几张纸巾吸干脸上的水分，扒着浴室门探出半个身子，“顾默，有没有新牙刷？” “有。”顾默走过去摸摸她半干的发梢，打开镜子，从里面拿出一支包装完整的牙刷，“给。” 洗漱完毕，寻欢揉揉自己的脸，满意的在上面看到了两团红，“这样看上去，就像正常人的脸色了吧？” “挺好的。”顾默站在她身后，安静地看着镜子里的人，眸色悄悄柔和了些，“你不是一直眼馋我的食物吗？走，我带你下去吃。” 两人走到一半时顾默忽然停了下来，寻欢没太注意就直直的撞了上去，鼻子一酸，直接痛红了眼。 顾默回过身半拥着她，眼里有着抱歉和心疼，“还疼吗？你别动，我给你看看。” 寻欢捂着鼻子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然后摇摇头，“没事，等下就不痛了。” 顾默捏捏她的鼻梁，发现上面只是有点红就松了口气，“还好。” 两人在楼梯转角说着话，底下的顾管家已经是望眼欲穿，见他们迟迟不下来，不由出声，“少爷，饭菜要凉了。” 顾默摸摸寻欢的鼻尖，牵着她继续往楼下走。 站在楼梯口，寻欢眼观鼻鼻观心，尽量让自己不要乱看，淡定的随着顾默一起走向饭厅。 顾管家笑眯眯地看了会儿，察觉到了小姑娘的不自在，挥手让几个好奇的佣人退下，视线落在地上时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的退开，从鞋柜里拿出两双男士拖鞋放在光着脚的两人腿边，“虽说是夏天，可少爷还是穿上鞋比较好。”对上寻欢垂下的目光，顾管家笑了笑，“家里没有女士拖鞋，您先将就着，适合您的马上就会有人送来。少爷粗心大意的，女孩子还是不要贪凉，对身体不好。” 寻欢囧了下，还是听话的穿上了。果然，顾管家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些。 顾默给寻欢夹了一块鸡翅，看她吃的认真才偏过头对顾管家点了下，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顾管家秒懂，立马走开去花园里打电话吩咐着什么。 “感觉我好久好久没有吃过一顿正常的饭菜了。”寻欢喝了半碗南瓜汤，小声感叹着。 顾默听了心里发堵，把她爱吃的菜换到她面前，“以后不会了，你总会有饭吃的。” 寻欢定定的看着顾默，看得他红着耳朵躲开她的视线才收回，夹了一筷子洋葱放进他碗里，“你也吃。” 顾默眼睛亮了下，“我最爱吃洋葱了。” 我最讨厌的就是洋葱。 寻欢嘴唇动了动，看他吃的开心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你来我往的，等两人吃完饭，顾管家打完电话回来后，桌上的几道菜几乎只剩下了红红绿绿的配料。 小姑娘胃口不错嘛。顾管家斜着眼打量了下寻欢鼓鼓的肚子，心里笑开了花。 顾默吃的也有点撑，但看着寻欢餍足的模样，那一点点的难受似乎也有些微不足道。 喝了杯柠檬水消食，又在花园里溜达了两圈，两人的胃总算好受了点。 顾默看看头顶的太阳，温声询问，“舒服点了吗？” 寻欢摸摸肚子点头。 “那我们现在出门还是？” 寻欢继续点头，“就现在吧。” 少年的神色温和柔软，眼底流淌着淡淡的宠溺，两人被金色的光芒轻触着，看上去温暖又耀眼。 顾管家安静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没有上前打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少年（7） 下午两点, 金沙湾。 顾默吩咐司机把车停在隐秘一点的地方，准备听寻欢的先在附近走一走。 “下来吧。”一手放在车门上, 另一手挡在寻欢头顶，动作小心翼翼, 唯恐她没注意碰了头。 寻欢拢紧裙摆下车，还没站稳就被顾默牵上了手。 走了几步寻欢试图挣脱束缚，“你能不能先松开？” 顾默抿着唇不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又紧了两分。 寻欢泄气地鼓鼓脸，偏过头不想理他。 默不作声地走了会儿，穿过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眼前的景致变得开阔喧闹, 顾默侧过头看着矮自己一头的人, “这里人很多，我先牵着你，等人少了就放开。” 末了走到寻欢对面, 俯身握住她的肩，“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寻欢握握拳, 错开他充满期翼的视线，“我没有生气。” 周遭非常吵闹，有音乐声，说话声, 也有小孩子跑来跑去的嬉闹声, 即使她的声音再小, 顾默也能从中分辨出这独一无二的一份。 固执的唇角慢慢软化，顾默牵着她的手放松了些，绿灯亮起，两人背对着阳光，并排向前走着。 脚落在实地上，寻欢心里的踏实感越来越重，一边走着一边环顾四周的建筑物。 两人都还年少，不太健康的脸色让他们看上去多了两分不沾烟火的清透之感。少年神色温柔，也许是因为身边人的关系，常年暗沉的眸色变得温和清亮，沉淀在深处的绵绵缱绻被很好的遮掩住，只有在面对少女时才会悄悄释放一点。 来来回回的人群里，总有一些耿直的颜控时不时偷看他们，两人神色自若地绕过发小广告的路人，继续往一早就定好的目的地走着。 等背后如芒在刺的视线少了些，顾默紧绷的脊背稍稍放松了点。 寻欢勾勾他的手指，歪着脑袋打趣，“很紧张？” 脑海里自动过滤着路人的话，只留下最想听的，顾默小心的看了眼笑着的寻欢，见她脸上没有丝毫不高兴才开口，“我不常出门，也很少接触这样的人群，只是有点不适应罢了。” 寻欢没有问原因，默默点了点头就换了话题，手指着玻璃橱窗里的一件裙子，“好看吗？” “你喜欢？” “喜欢。” 顾默适时的笑了笑，“你穿着肯定很好看，去试试吧。” 寻欢捂着额头看了眼头顶的烈日，想到刚才的笑脸，一时间竟不能分辨谁更灿烂一点。 店员的职业素养非常好，目测了合适的尺码，从仓库里拿出顾客指定的裙子熨平，领着寻欢走到试衣间，微笑着关上门，“有什么需要的话说一声就可以了，我就在门外。” 寻欢坐在试衣间的沙发上，望着镜子里那张稚嫩却苍白的脸出神。 她还是她，只不过又小了点。 难怪顾管家和路人看到他们俩在一起的画面会频频回头，单看脸还挺配的。 寻欢把几缕碎发别在耳后，视线从新裙子绕了一圈落回了自己的裙子上。 手绕到身侧拉开拉链，寻欢慢条斯理脱掉裙子，却没有换上新的。 她站在镜子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的人，手指从腰部往上，摸上了自己形状分明的肋骨。 好瘦。 手指用力使劲儿摁了摁，指尖深陷在皮肤里，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痛意。 手松开，腰侧留下几根青白的指痕，寻欢摩挲着自己的指尖，缓缓扯开一个笑容。 ——恶魇，你好样的。 她待的时间太久，守在门外的顾默不免有点担心，“寻欢，换好了吗？不喜欢的话我们再看看别的，你先出来。” 寻欢怔了怔，应了声就开始换裙子。 门一打开，店员眼里就覆满笑意和惊艳。 湖绿打底的裙子轻薄飘逸，长长的白纱肩带被绑成蝴蝶结，剩下的自然垂下落在胳膊两侧，随着她的走动仿佛带出了一分仙气。 腰部往下颜色开始渐变，从浅绿递进成墨绿，裙摆还绣了一圈巴掌大小的太阳花。裙子长度截止在膝盖上方，不过分暴露，也不会显得保守，显然非常适合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 店员欣赏完，从自己包里拿出一根新买的头绳，殷切走上前拍拍水嫩青葱落落有致的少女，“头发扎起来更适合这条裙子，送你。” 寻欢看着她摊开的掌心，黑色头绳顶端缀着两朵太阳花，跟裙摆的几乎如出一辙。 道了谢，接受了这份好意，寻欢站在穿衣镜前拢好头发，在头顶挽了个软软的丸子头，把太阳花移到丸子两侧。 视线落在身后沉默不语的顾默身上，寻欢微微一笑，“怎么样？” 店员正要说点什么，顾默已经上前一步截断了她，“很美。” 走到寻欢背后，顾默看着镜子里颜色姣好，安静又灵气的人，心头一热，低头亲在了寻欢外露的肩头。 店员笑容一僵，转过身走回了收银台，默默吞下了这份狗粮。 肩头的触感温热轻柔，仿佛清风拂过，寻欢几乎能从中察觉出被呵护疼惜的意味。 瞳孔缩了下，握着裙摆的手指蓦然收紧，寻欢控制着唇边的笑意，在顾默抬头时往旁边走了两步。 心底泛起巨大的失落，顾默盯着她沉默的背影看了会儿，发现她还是不看他，才径自走到柜台买单。 神情恍惚地出了门，顾默看了看寻欢身上的裙子，提着袋子往下一个卖点走。 自那个亲吻过后，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顾默时不时看她一眼，却只能看到她秀美的侧脸和丰润的红唇。 她竟是，连一个眼神也不肯给他。 视线落在她垂下的手上，顾默苦笑了下，身体慢慢朝她的方向移动。 少年神色游移不定，眼里有着苦色和懊恼，却独独没有后悔。 路过的人无意间一撇，只以为小情侣在闹别扭，欣赏了下他们的颜就自顾自地走开，顺便在心里哀叹一下自己重燃的少女心。 试完鞋子后，接下来寻欢再没有去过试衣间，顾默看她神态恹恹，结合着她和自己的喜好又挑了很多衣服，包括内衣内裤和鞋子。 提着袋子走出金沙大厦，门外立马有人接过去，“少爷，现在回家吗？” 顾默看着她明显又苍白了几分的脸，心里充满了担忧，“你看起来很累，我们回家先休息会儿，明天再出来逛，好不好？” 被太阳晒的暖暖的，寻欢有点昏昏欲睡，耳边的音色仿佛包裹了一层糖衣，把半沉迷的人瞬间唤醒。 “买完了？” 看着她这样，顾默摸摸她的发顶，“还没完，我先带你回家。” 吩咐司机先回车上等着，顾默左右看了看，让寻欢在原地等着，跑到甜品店买了一支抹茶味的冰淇淋。 冰凉丝滑的冰淇淋一入口，就冻得寻欢不自觉打了个冷颤，迷迷糊糊的脑袋也清醒了几分。 “醒了？”顾默轻笑，一瞬间被她的模样萌的心头发软，举着冰淇淋往她嘴边凑，“快吃吧，等下就化了。” “昂。”寻欢伸出舌尖舔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好吃。” 眸色一点点变深，顾默将冰淇淋转了转，让她舔过的一面对着自己，微微低头，“确实很好吃。” 两人的眼神相对，顾默很清楚的看到了寻欢眼眸深处的茫然，心似乎被针扎了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见她还要继续吃，顾默在她凑上嘴巴的时候拿开冰淇淋，用自己的嘴堵上了她的冰凉柔软。 这是一个夹杂着抹茶味的吻。 头顶的日光倾泻下来，青春可人的少年少女被渡上一层温柔的金光，冰淇淋在指尖一点点融化，砸在地上印成一团粉绿，然后又被烈日晒到干涸。 顾默一点一点舔掉寻欢唇边的绿色，舌尖一抵就撬开了不太紧闭的齿关，察觉到她有退缩之意，胳膊环在肩头，紧张而又期待的擒住了不断后退的粉舌。 他的吻固然充满了侵略性，但却很温柔。 寻欢两手攀附在他的后肩，感受着他生涩却又不知满足的亲吻，闭上眼睛开始回应。 他很温暖，寻欢从他的唇齿间汲取着这份暖意，身体也越贴越紧。 直到耳边传来陌生的惊呼，寻欢才意犹未尽地舔了下顾默的下唇，擅自结束了这个抹茶味的吻。 他另一只手上的冰淇淋已经全部化掉了，手心手背全是一团粘腻的绿，寻欢主动从他裤袋里掏出一方手帕帮他细细擦拭着，等擦干净了又卷起地上的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喂，醒醒。” 见他睁大眼睛仿佛失了魂，寻欢垫脚拍拍他的脸，手感还不错，索性捏着脸上的肉往两边扯，“醒醒。” “寻，寻欢” “怎么了？” 顾默喉结滚动了下，忆起刚才她的主动，心跳开始急速攀升，“我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想要不顾一切将你留在身边。 喜欢到，可以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那么，“你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少年（8） 当顾默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 把积存于心的告白说出口的时候，寻欢眼里的世界已经变了。 眼前白光点点, 察觉到寻欢在看它们，白光化成一缕薄烟, 迅速消失在对面的马路尽头。 莫名的，就是不想让它们逃离，寻欢来不及看红着脸等她回应的顾默一眼，就追着那道白光的方向跑开了。 然后，她的身影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直至彻底隐没于空气中。 顾默泛着粉的脸刹那间变成一片惨白, 脸上还残留着她拉扯的触感, 嘴唇里也有她清甜馥郁的气息，包括他的身体，也被她一阵风过飞起来的绑带轻轻拂过。 犹如一场梦, 她悄无声息来到他身边，在他下定决心想要留住她的时候，她就在他眼前消失了。 耳边传来各种刹车声喇叭声, 突然一阵大力袭来，失魂落魄走到马路中央的人已经被匆匆赶来的司机一把拉了回去。 司机的脸近在眼前，他一开一合的嘴巴显然是在说着什么，脸上的担心焦急也不似作伪, 可顾默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了。 胃开始痉挛翻滚, 一阵难言的痛过后, 顾默扶着司机的胳膊弯下腰，开始大口大口的呕吐。 等胃里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他又开始呕血沫，脸色苍白到不敢再看，眼里的脆弱一碰即碎，司机急慌慌给顾管家打了电话，一步也不敢走开。 等顾管家匆忙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少爷神情疯狂决绝地揍着死死拉住他的司机，似乎想去往马路对面，而一早陪在他身边的女孩子，却丝毫不见踪影。 心疼的情绪逐渐占了上风，顾管家拨开围观群众走过去，颤着嗓音低唤，“少爷。” 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顾默手上的动作只停了一下就继续挥动着，只不过体力渐渐耗尽，挥舞的动作看上去多了几分力不从心。 给司机使了个眼色，顾管家悄悄绕到顾默背后，跟司机一人一边，死死钳制住他的胳膊和双腿。 “放开我。” 被擒住的顾默眼里充满了破碎的光，睁着一双失焦的眸子低声呵斥着，“我说，放开我，你们听不见吗？” 顾管家满心痛惜，“少爷，我们可以放开你，但你现在必须冷静下来，难道你还想去医院吗？你忘记了——” “我没有忘记！”顾默扬声片刻，胸膛一起一伏，眼里有着惊慌和害怕，“可是她不见了，她刚刚就在我身边，我们我们还接吻了，我才刚对她告白，她就这么扔下我消失了” “顾爷爷，她不要我，谁都不要我” 越说声音越小，到后面几乎只能听到顾默的哽咽呢喃，顾管家红着眼睛让司机放开，扶着他走到一棵阴凉的梧桐树底下，“没有人舍得不要你，少爷。” “那个女孩子一定是临时有事才会走开，少爷你这么好，她一定会回来的，你要相信你自己，也要相信她。” “相信她？” 顾管家心口一松，“是。你既然这么喜欢她，就要有信心，她迟早会回来找你。” 谁知顾默只是捂着眼睛低笑，“她不会回来的，她早就想离开了，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留在我身边，现在她有了离开的机会，又怎么会留下来，更何谈来找我” “顾爷爷，你帮我找她好不好？只要找到她，我这回一定会再努力一点，一定不让她跑掉，顾爷爷，你帮帮我” 这还是他照顾少爷以来，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脆弱，以至于不堪一击。 似乎只要一个不好的念头，就可以把他完完整整的击垮。顾管家沉痛的望着兀自陷入自己世界的少年，点头答应，“少爷放心，只要是您想要的，顾爷爷就是拼尽全力也会为您找来。” 这是来自一个忠仆的承诺，也是一个照顾了他多年的、老人的祈愿。 他看着他一路成长为现在的模样快十八年，母亲去世父亲入狱祖父倒墙都没有压垮他，唯独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倒下了。 他知道他站的起来。 只要找到那个小姑娘。 顾默把手机拿出来，打开了自己的相册递给顾管家，“两个小时前我还在陪她买衣服，这是我趁她不注意偷拍的，是唯一一张。顾爷爷，麻烦你了。” 顾管家效率很快，把照片复制下来发给了顾默的舅舅，那边收到照片知道了来龙去脉，开始利用自家情报网找人。 顾管家松了口气，“少爷放心，只要他还在这个世界，依着您舅舅的本事，相信没过多久她就会出现了。” “您胃病犯了，先和我一起回家，不然您想找她也没有那个体力，别到时候找到她了您自己先垮了。” 耳边的关切顾默听了进去，可他现在却不想回家。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再看看，也许她只是暂时走开了，说不定等会儿自己就回来了，我不想她回来的时候找不到我” “少爷！” “不用再说了，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说完就拨开顾管家的手，走到人行道边，等绿灯亮起才往对面走。 顾管家立在原地满嘴苦涩，冲他带来的人扬了扬下巴，“跟上！跟丢了你们就自己回赵先生那里吧。” 几个保镖沉默了下，纷纷散开，不远不近地跟着已经只剩下一个背影的少年。 四五点钟的太阳还是很晒，顾默艰难地拖着迟钝的步伐，一边四处看着，一边不停地小声呼唤着寻欢的名字。 身边环绕的那股气息彻底消失，阴冷褪去，只剩下了怎么也驱不尽的暖意。 可他不要。 他想要的，是来自于她的冷。 顾默走啊走啊，穿过两条街道，又穿过乱七八糟的小道闹市，可那份独一无二的气息却怎么也寻不到，他的神色也由此越来越颓唐。 怎么就留不下她呢？ 是因为试衣间的肩头吻，还是那个夹杂了甜蜜和诱惑的抹茶吻，又或者，是他于她的过分亲昵吓走了她。 顾默不知道。 夕阳彻底下沉，天边却仍然大亮。 胃部的痛意没有一开始那么尖锐难忍，却时不时的痛上一下，似乎在提醒着什么。 顾默身上的汗几乎浸湿了衣衫，纯白的短衫变成半透明贴在他身上，一股滚烫的热风吹来，身上有多热，他的心就有多冷。 直到夜幕彻底降临，他茫然的环顾着四周，终于彻底地停下了脚步。 顾管家从车上下来，从上往下看着蹲在地上抱着自己膝盖的少年，眼圈的红又加深了一圈。 “少爷，我待你回家。” * 追着白光而去的寻欢并不知道因为她的突然消失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疲倦的跑着，眼看就要捉到那抹白光，却在指尖刚碰上的时候被它调皮躲过，等她满心愤愤时又再度重聚，然后一头扎进了未知的黑夜中。 跑着跑着寻欢就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异常，她又飘起来了。 那抹光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寻欢潜意识里并不想错失它。 等白光玩够了主动缠上寻欢的手腕，她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眼前阴风阵阵，入目一片黑暗。 寻欢像个木偶人一般睁着一双失去神采的眼睛木呆呆地往前走着，白光从手腕一点一点缠绕收紧，逐渐蔓延到了她的心口，又从心头往上攀爬，最终像蜘蛛网一般将她的脑袋整个缠住，只露出一双没有焦距的杏眼。 ——过来。 有谁在呼唤她。 白光下的脸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寻欢步伐僵硬，却还是被带着不断往那道声音的根源处走。 快了，马上就要到了。 ——过来我身边。 不辨男女的音色听起来非常飘渺，随着她一点点的移动，白光几乎已经镶进了她的皮肤。 随着白光的彻底消失，寻欢露在外面的所有肌肤都布满了交错又规律的猩红印痕，尤其脸上的痕迹更甚，衬着那双没有光泽的双眼，看上去着实可怖。 寻欢毫无知觉，只继续前进着。 ——真是美味的灵魂啊，呵呵呵呵呵。 空气中传来口水吞咽的声音，似乎还有“嘶嘶”声，声音明明近在咫尺，又仿佛选在天边。 这时，一道道白光忽然从寻欢体内炸开，空气震了几下，开始疯狂吸收着白光中的美味能量。 等吸收完毕，声音打了个满足的饱嗝，利用白光操纵着寻欢的手脚，一把将她拉至身前。 空气里凝出两只透明的手，左边摸摸她的脸，右边捏捏她的手，嘴里咂吧着，似乎在考虑该从哪里吃起比较好。 生魂的味道太鲜美，汲取了她灵魂里所有的死气，现在剩下的，就该是她的魂魄了。 在这个世界游荡了数百年的恶鬼从不缺灵魂吞噬，随着魂力的壮大，一些味道太一般的灵魂显然不能再满足它。 于是，它开始吞噬生魂。 恶鬼渐渐凝出一具半透明的躯体，青面红口，一双利齿在黑夜中散发着阴森的光芒。 它俯身在寻欢肩窝嗅了嗅，脸上浮现出万分愉悦的神态，犹如吸食了至高无上的绝世佳肴。 伸出冰冷的舌尖舔了舔寻欢的锁骨，恶鬼抬头看着这个精致得如同傀儡娃娃一样的生魂，眼里溢满噬骨的欲望，张开牙齿狠狠咬了下去—— 与此同时，顾宅正吃着胃药的顾默心口一凉，指尖一颤，药丸骨碌碌滚到脚边，人也彻底昏迷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少年（9） 恶鬼发出一声闷哼, 捂着嘴急速后退，眼里的欲望变成绝望,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说完就凄厉的叫了一声, 被它吞下去的白光直接撕裂了它的肚子，流出的血红的发黑，还隐隐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恶鬼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被破开的胸膛，绝望消退，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了恨。 “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它尖利无比的指甲刚碰上寻欢的脖子，耳边就传来一声厉喝，“滚开！” 紧接着, 一道散发着金光的身影就落在了寻欢身边。 “你, 你们到底是谁？” 身影没有说话，只怜惜的将失去神智的寻欢揽进怀里，随后一声冷哼, 一道金光甩过去，恶鬼还来不及叫一声就迅速消融在金光里，整个天地间也有了微弱的光芒。 恶鬼消失, 金光也跟着隐退。 顾默茫然的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眼里恢复了焦距。 左手似乎碰到了什么，他呆呆的转过头去，在看清对方的面容时立马红了眼。 她怎么会, 怎么会 顾默迅速起身, 将寻欢上半身抱在怀里, 心疼的看着她面上的血痕。 “抱歉，我来晚了。” 伸出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指腹的触感有点粘腻，顾默看了看食指上的血渍，立马掀起自己的衣服下摆在她脸上温柔的擦拭着。 不过多时，脸上的血痕被一一擦掉，她那张干净灵秀的脸完全露了出来。 “顾默。” 手指颤了颤，顾默低头凝视着寻欢的脸，视线紧紧锁住她的嘴，就怕自己刚才幻听了。 耳边一声轻叹，熟悉的气息从后背爬满全身，顾默嘴唇翕动，嗓音破碎，“寻欢，是是你吗？” 寻欢没有说话，只是飘到了他的身前。 顾默看看怀里明显是实质的躯体，又看看飘在自己正前方的游魂，半晌才回过神，“这是你的身体？” “是。” 但寻欢关心的却不是这件事。 “顾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顾默摊开掌心，随即又卷起，“我，死了？” 寻欢蹲在他面前，轻轻摇头，“你没有死，你只是暂时离魂了而已。” “顾默，你回去吧。” 顾默下意识拒绝，“我不回去。” “你在这里，我不回去。我本来就是来找你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可我不想离开你” 寻欢摸摸自己的身体，并不意外手指会落空，“你和我不一样，我是生魂，虽然躯壳在身边，但醒过来的机会微乎其微。” “你只是离了魂，就算你不想回去，你的身体也会将你带走。顾默，做人不好吗，你再犹豫，现在的我就是你将来的下场。” “你也死了吗？” 半晌，顾默才开口，声音低落的不像话。 “暂时还没有，”寻欢还是第一次面对失了魂的自己，“但死是早晚的事，我的身体撑不了多久” “如果我好好照顾它呢？” “什么？” “让它一直保持着生机，你会回来吗？” 寻欢黯然地摇摇头，“大概不会吧。” 顾默听到了她话音里的犹豫和期翼，“那我就先替你保管了。” 对上她睁大的双眼，顾默突然笑了，“你一定会回来的。” “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如果你真的没办法回来，那就等我，等这个可能彻底消失的时候，我再来陪你。” 他曾拥有过她变回人的时刻。 可在失去时，他竟然分辨不出到底是拥有过失去更痛苦，还是从来没拥有过让它变为一种奢望更痛苦。 他不想求而不得。 那就，只能只能拼尽全力抓住她了。 顾默伸出手隔着空气描绘着寻欢苍白的五官，收回手后紧抱着怀里的身体，神色温柔而坚定，“我带你回家。” * 寻欢静静地站在角落，看着自己的身体出神。 自从她回到顾宅，基本上都是阴雨连绵的天气，加上主人的心情一直反反复复，顾宅上下都紧张了起来。 那天的短暂离魂并没有人发现，顾默将她藏在顾宅附近，等他醒过来就带着人找到了她，她也由此在床上躺了很久。 虽然他再也看不到她听不见她说话，但他对她的身体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能反映到她的魂体上来。 他喂她喝汤，帮她洗脸擦手，甚至于——给她洗澡，都没有假手于人。 顾管家担忧的心情一天比一天重，但看着自家少爷痴情到有些疯魔的样子，只能叮嘱来做日常检查的医生再尽心一点。 每天都是重复又枯燥的生活，起码在寻欢眼里是这样。 可对顾默来说，他甘之如饴。 她的身体里还有微弱的生机，同时也让他十分庆幸，他离魂那天的坚持。 总归是有希望的，幸好他从没想过放弃。 高考过后的八月，顾默的十八岁生日也随之到来。 在楼下跟顾管家和舅舅随便吃了点东西，顾默吹了蜡烛就端着一碟蛋糕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寻欢缩在床脚守着自己的身体，听见开门的声音，视线落在了他手里的蛋糕上。 只看了一眼就收回，抱着自己膝盖的手又紧了紧。 生日啊。 如果是之前她还能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可她现在这种情况，大概只有以后再补上了。 顾默把蛋糕放在桌上，踢掉鞋子挤进了寻欢的被窝。 他刚帮她沐浴过，身上的香味跟自己的如出一辙，脑袋埋进她肩窝深嗅一口，香味顺着鼻腔灌进胸腔，熏得他心口发烫。 拿脑袋拱拱寻欢的脖子，顾默才慢慢放开她，“我知道你在，一直都知道。” “今天是我的生日，寻欢，我十八岁了，高兴吗？” “舅舅骂我荒唐不成器，可他们欠我太多，即便是骂我也还是会顺了我的意，我想留下你，他们阻止不了的” “只要你在就好了，别的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他似乎是喝了点酒，呼出的酒气寻欢远远的都闻见了，她看着这个因为她的出现满身哀伤的少年，心里第一次生出了内疚的情绪。 他青春正好，未来还有大好的年华等着他，她不忍心看着他为了自己变了模样，这不是她来这个世界的初衷。 他有自己的行走轨迹，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恶魇，你到底想做什么。 “吾主，这是您自己的选择。” 没有惊讶恶魇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寻欢静默了片刻，出声问道：“什么意思？” “从上个世界脱离是您要求的，吾只是遵从了您的请求。” 寻欢冷笑，“变成鬼也是我要求的？” “您以何种模样存于世间，皆是规则判定。” “规则。” “是，规则。” “包括之前主人被恶鬼引去，也是您自己的选择。如若不然，您现在还会以之前的形式留在顾默身边。他也不会如此痛苦。” 寻欢靠在墙角，半透明的魂体在昏黄的光晕中微微摇晃，似乎可以随时破碎。 “你说的没错，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吾主不必低落，吾有一件事想问您。” “你问。” 沉默了一秒，恶魇再次开口： “看着顾默这样，您心里是何种感受？” 寻欢的目光悄无声息落在满脸醉气的少年脸上，想起他对自己的照顾和关切，眸色逐渐柔和。 “大概是，心疼吧。” “还有呢？” 寻欢：“还想谢谢他。” 恶魇期待的心情落空，看了眼醉醺醺的少年，“吾主，吾这里还有一个选择需要您来选，这个决定一旦落下，无论您如何威胁吾，吾都不会像上次一般允了您。” “选吗？” 寻欢垂眼，“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少年（10） “现在的选择是：留下或者离开。” “一旦您选择留下, 您的魂体就会回到躯壳里，您会一直陪着顾默, 不论是跟他共白头还是同生死，规则都不能再束缚您。” “离开呢？” “选择离开, 您的躯壳现在就会失去生机，吾会直接带走您。” “那顾默呢？” “吾主，您犹豫了。” 寻欢一哽，却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她确实犹豫了。 “他对我一片赤诚，我不能不动容” “您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 “” 寻欢深吸一口气，“他有些不一样。” “都是一样的。” “之前的世界, 他们每个人都对您掏心掏肺, 没有哪一个比不上顾默。吾主，您问问自己的心，为何要犹豫。” “吾给您三天的时间, 三天后吾会再出现，请告诉吾您的选择。” “吾主，再见。” 联系切断, 恶魇的声音似乎还萦绕在耳边，寻欢眼瞳微颤，长长的叹了口气。 “寻欢？” 伴随着呢喃的醉音，听见叹息声, 顾默强迫自己睁开眼。 是她。 “你终于回来了。” 他小心的绕开仿若安然沉睡的人, 一步一步朝墙角不动声色的小女鬼爬去。 “又抓住你了。” 一个猛扑抱住眼前的人, 顾默满足的在她脸颊边磨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你不会舍得丢下我，对不对？” 少年脸上布满醉酒的潮红，就连胸膛也红了一片，他放开怀里的人跪坐好，望着她的双眼熠熠生辉，里面的期待几乎快要溢出来。 寻欢没有说话，她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只能任由少年不停地摇晃她虚弱的魂体。 她像是站在岸上的渔夫，看着已经落网却死命挣扎的鱼，不知道是该给它水，还是直接给它一个痛快。 可渔夫的使命就是打鱼。 她不能给他水，那就只能给他当头一棒。 “顾默，我要离开了。” 顾默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连嘴角也耷拉下来，“你要去哪里？” “离开的话，能不能带上我？” 寻欢掰开自己胳膊上的手指，下一秒又被狠狠捏住，力道大的几乎可以穿透她的胳膊。 顾默清醒了几分，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你在骗我吗？你一定是在骗我。我们不是说好了要等你回来吗？你回来了就要离开，为什么就不能留下，留在我身边就那么痛苦吗？” “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我不会让你走的。”顾默退回寻欢的躯壳旁边，像溺水之人一样紧紧抱住她，“你是我的，是我的，你不能走，你不可以走” 躯壳身上的感觉传给了寻欢，她感受着自己身上久违的痛意，嗤笑了声，“顾默，你忘记了吗？鬼魂是没有心的。即使你现在抱着我的身体，只要我一天不醒来，她就没有心。” ——恶魇，不需要三天，我现在就选择离开。 在脑海里传达了这句话，恶魇却没有出现。 寻欢仰头靠在墙壁上，伸出胳膊捂住了眼睛。 谁都没有再说话。 不多时，床上突然传来一阵小声的啜泣，少年缩在躯壳怀里呜咽着，眼泪晕湿了她的衣服，湿热感从胸口传递到魂体上，寻欢放下胳膊转而捂住胸口，眼睛盯住哭的浑身颤抖的顾默，只觉得心里的压抑感越来越重。 就这么喜欢吗？ 明明并没有相处多久。 她或许可以选择留下来，但她太自私了，自私到没有多余的心分给别人。 无法承受这份爱意，就只能辜负。 心疼少年无望的付出，感谢少年满腔的情意，可她无法回应。 不是说，时间是最好的治愈良药么。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等她一走，他总会好起来，然后遇上一个全身心都爱着他的人，再携手一生。 如果她没有到来，这就是他原本的命运。 哭声还在继续，带上了几分绝望。 寻欢依旧坐在原地，没有温声软语，也没有暖心安慰。 哭吧。 哭完了就重新站起来审视这段关系，或许她并没有那么重要呢。 *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没升起顾默就醒了。 头痛欲裂的感觉他很久都没有过了，加上第一次醉酒，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 轻手轻脚放开躯壳，顾默一下床就奔向洗手间，爬在马桶边吐了个昏天暗地才起身，冲掉污秽开始洗漱。 看着镜子里双眼红肿发丝凌乱的人，顾默心口一悸，叼着牙刷就跑出浴室—— 她还在。 正安静的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躯壳，听见动静转过眼来，眼里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个不相干的人。 不自觉吞下一口牙膏沫，反胃的感觉一上来，顾默又重新爬回洗手台干呕着，双目已然充血。 不是在做梦啊。 把自己里里外外洗刷干净，等闻不到一丝酒气顾默才松了口气。 抱着躯壳到另一个房间换好衣服，等他回来皱成一团的床单被罩都已经换成干净的了。 “少爷，醒酒汤在桌上，您趁热喝了，也好解解酒。” 顾管家立在桌边看着顾默，视线落在寻欢身上又立马转开。 少爷不喜欢别人看她。 “嗯。”默默的应了声，顾默把躯壳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薄被。 喝下刺鼻醒神的醒酒汤，顾默看了眼站在窗边似乎在发呆的寻欢，将空碗递给顾管家，等他出去就锁上了门。 “在看什么？” “看未来。” “谁的未来？” “你的。” 分明昨晚还在心里痛恨着这个冰冷无情的人，可一面对她，心里的那点介意就瞬间消失无踪。 “我的未来里，有你吗？” “没有。” 唇边的笑意凝滞了下，又若无其事地撇开眼，只盯着窗外微亮的天边看，“那是你看到的。我看的未来里，有我，也有你。” 听着他笃定的话语，寻欢并没有作声。 三天一到，她就会从他的未来里抽身而去。 现在争辩的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都没有再出这个屋子，就连吃饭也是顾管家端上来。 顾默不允许她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不仅躯壳是，魂体也是。 经过两次痛彻心扉，再有第三次，他就活不了了。 顾默深知自己的身体状况，如果她真的能留下，他会好好养身体，让自己长长久久的陪伴着她。 可她如果真的抛下他走了 捏着筷子的手倏地握紧，手背青筋乍现。 如果她不要他，这个所有人都抛弃他的世界，他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渴求的，不过是一份来自于她的心意。 可她不给。 顾默对她毫无办法。 不愿意强迫，那就自己吞下这份苦果吧。 安然无恙的过完了一天，黑夜到来，吃了药的顾默照常给躯壳清洗了个干净，给她换上舒服的睡衣就拥着她睡下，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飘在空中的寻欢。 怀里的人是她，魂体也是她。 他不贪心的，只是想完完整整的总有一个人，可上天不愿意厚待他。 睡意来袭，顾默在躯壳唇边印下一个吻，然后平静的闭上了双眼。 寻欢摸摸自己的唇角，那上面，温热的感觉始终挥散不去。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意到底能有多深，寻欢没有爱过人，所以她不知道。 可在这个深夜里，掩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被她一点一滴挖出来，借着窗外的月色，她闭上眼睛开始回味、品尝。 记忆里，有一个粘人的少年喊着她姐姐。 她跟着他一起长大，两人结伴同行亲密无间，可她却有些看不清他的脸，只记得他温柔的低唤。 然后，她变成了一只猫，又变成了一只丧尸。 她记不起那两人的名字，只记得循着时光而来的，他们惨烈的结局。 又过了很多年，她似乎捡到了一个人。 他不顾风雨一路跟随，为她保驾护航，任她如何驱赶他也不走，守在她身边成了他唯一的心愿。 是怎么离开的呢。 寻欢望着头顶的明月，只觉得眼睛有点热。 上一个世界，鲛人绝望的呐喊仿佛还在耳畔环绕，可她不愿意留下，不愿意将就，给了他肉体上足够的欢愉她就离开了。 那么，被留下的他们，会是什么结局？ 她擅自留下，又擅自辜负了这么多人。 恶魇反复问她后悔吗？ 她想，她大抵是不后悔的。 恶魇说她心硬，顾默说她没有心。 她也时常问自己，为什么就是无动于衷。 可她错了吗？ 就连恶魇都偶尔怨怪她太过残忍，除了一开始的强行驱逐，后面都是她自己要求的要离开。 即使错了，她又错在哪里？ 一瞬间，寻欢甚至想结束这种没有期限的行走。 她固然内疚，充满负罪感，可她的心只能是自己的。 只能是自己的。 天上的明月又圆又亮，寻欢抱着腿坐在落地窗边，眼里充满了令人心疼的孤寂和无措。 她不停在心里重复，近乎自虐般的告诫自己：你的心，只能是自己的。谁也不能拿走。 就像是预知到了拿走之后的结果。 而她，除了死死守着自己的心，别无他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4.少年（11） 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一天。 顾默不知道缘由, 看着寻欢越来越沉默，时时刻刻只守着自己的躯壳, 被压下去的恐慌再度蔓延在心头。 这两天里，他眼睁睁看着寻欢无数次躺进自己的身体, 可无论如何都融合不了。 似乎是契机未到。 带着满心黯然在一边苦思冥想，想出来的办法寻欢也乖乖试了，但还是不行。 久而久之，顾默也放弃了。 只要她还在就好。 她那晚说完要离开可还是没走，兴许，是舍不得呢。 不管舍不得什么，只要她没有消失, 就是好事。 顾管家看着匆匆忙忙跑上楼的少爷, 只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 身边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吓得少爷面色大变，也始终不肯离那个孩子太远。 他只是仆人，所能做的, 就是让主人在做自己的事情的时候，没有一点后顾之忧。 指使佣人收起餐盘，他走到花园里, 视线扫过枯萎的花朵和已经变了颜色的秋千，不免在心里哀叹。 他这边刚准备好一切适合女孩子的东西，少爷那边就从云端狠狠坠落。 该怪谁。 顾管家怪过那个生死不知的孩子，可看着少爷情深不寿的模样, 什么怨怪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剩下的, 只有无尽的期望。 期望着那个孩子能醒过来, 然后接纳了少爷的心意好好的和他在一起。 再叹一声，背影微微佝偻，把秋千上的落叶一片片拂去。 * 从太阳落山开始，寻欢心里就有点紧张。 却唯独没有急切。 大概是知道了结果，只等着恶魇来带走她，旁的也没必要再多想。 时间变得尤为缓慢，寻欢掰着手指靠在窗边观赏火红的晚霞，半透明的魂体被染成金红。 顾默拿起桌上的手机对准她的背影拍了一张，照片里一如既往的空无一人。 意外的，顾默这回心里没什么失落的情绪，只有一片安然。 以往都是她在他背后，近日来角色却交换了。 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的背影也挺好的，顾默心想着。 眼前的画面宁静的仿佛一幕油画。 绾着丸子头的少女安静地坐在落地窗边，倚靠在玻璃窗上的侧脸平静又温和。她身穿一袭绿色衣裙，裙角金黄的太阳花给她增添了几分气色，露在外面的皮肤在强烈的光线下透明感更重，似乎随时都有人能把她带走。 就连风也能。 雨也能。 顾默贪婪的用双眼一遍一遍把它记录下来。他想，他大概，终其一生也忘不了这个画面了。 心爱的人与落日余晖融合在一起，恐慌不再，失落不再，唯有温暖和感动，方能存于心头。 似乎有什么念头悄悄冲破了枷锁，盘桓太久的执念在这一刻随着余晖消散，顾默眼底的阴郁彻底隐去，消失已久的少年感又重新回到了脸上。 他静静地看着寻欢娇小的背影，看了半晌也坐了过去。 寻欢偏过头，眼瞳深处都是金色，“夕阳真美。” 顾默温柔的回应，“确实很美。” “顾默，你想通了吗？” “想通了。” 寻欢眉心的乌云一点点散开，笑的眼儿弯弯，“那我就放心啦。” “嗯，放心吧。” 放心吧。 他会去找你的。 得到自己最想要的答案，一扫郁气，寻欢站起来对着金色晚霞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那我一会儿就走啦。” 顾默下巴颤了下，随即迅速稳住，声线绷得笔直，“好，你走吧。” 寻欢听完就在心里呼唤恶魇，可它始终不曾出现。 对上顾默莫名的视线，寻欢尴尬的笑了下，“大概还要等一下，时间还没到。” 一人一鬼都舒了口气。 顾默走到床边把寻欢的躯壳抱起来，又回到她身边坐下。 “离开的话，也会带着身体一起走吗？” 寻欢挪到自己的身体旁边，撑着胳膊细细的打量自己，听到顾默的问话就点了点头，“会带走的。” 蜷着的指骨泛着青白，顾默死死抿着嘴唇，不动声色调整了下呼吸，“好。” 寻欢没有抬头，跪坐在地板上慢慢俯身。 她眨巴着大而圆的眼睛，开心的说，“原来我长得这么好看啊。” 顾默凝视着她略显稚嫩的小脸，在脑海里描绘着她彻底长开的模样，随后亲昵地笑着，“现在才有这个自知，原来你这么迟钝的吗？” 寻欢吐了吐舌尖，“我不是没有面对面看过自己嘛，没有这样的经历只能在镜子里看，当然很惊艳啦。” “臭美。”顾默笑骂了一句又接着夸奖，“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真的。” 寻欢得意的低下头，用额头隔着空气碰碰自己的躯壳，“那当然。可没有人说过我长得丑。” 两人之间仿佛再没有隔阂，在即将诀别的时刻反而坐下来说笑谈天，脸上和眼里都充满了快意。 寻欢很满足眼前的现状，一边听顾默说着话一边小声应和着。 她听他说自己家族的事。 知道他母亲因为父亲的算计含恨而终，也知道他携着一腔仇恨反过来算计了自己的父亲。 他说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只有顾管家。 他也只相信顾管家。 “你猜我最后一次尿床是几岁？” 顾默看她皱着眉在思索什么，悄悄转移了话题。 寻欢摸摸下巴，“五岁？” 顾默笑着摇头，“七岁。” “哇，那还是挺丢人的了。” “既然说给你听了，我就不怕丢人。” 顾默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躯壳的头发，目光时不时看看摇头晃脑的寻欢，继续给她说着自己小时候的糗事。 两人聊着聊着天色就黑透了，今晚意外的没有月光，只有零零散散的几颗星星挂在天上，还有昏黄而模糊的路灯驱散着前方的黑暗。 寻欢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困，听着听着眼睛就耷拉下来，神智也开始不听自己的使唤。 没有清润中透漏着关切的回应声，顾默好奇的转过头来，就看到寻欢已经倒在地板上呼呼大睡。 紧接着，怀里的躯壳从脚尖开始变得透明，再一路延伸到脑袋，彻底消失不见的时候，顾默再抬眼看去，地上的魂体已经凝出了实体。 顾默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摸了摸寻欢的脸和胸口，感觉到手下的温热才将她抱起来放回床上，自己也随之躺上去。 那个时机，要来了吧。 顾默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唯恐惊散了好不容易回到躯壳里的人。 是不是要走了？ 谁来带她走？ 一双明目机警地四下观望，同时手上也开始用力。 “嘶！——” “顾默你先放开，痛死了！” 刚醒过来就是满身痛意，寻欢坐起来推拒着顾默的胸膛，面色也不太好看。 顾默低声说了句“对不起”，身体往后缩了缩，缠在她身上的手脚自然也就放开了。 “你还好吗？” 寻欢龇牙咧嘴的挥挥手，“还行。”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的躯壳躺了太久，足足三个月，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是酸软的。 寻欢掀开被子捏捏自己的胳膊和腰，“太好了，我总算回来了。” 既然回来了，恶魇肯定也要出来。 寻欢揉揉后腰，仰着一张小脸抱歉的笑笑，“我这回是真的要走啦。” “顾默。” “嗯。” 放下手，寻欢正襟危坐，“你还小，未来的路还很长，你一定会遇到真心爱你的人。我希望我的出现是你路上的垫脚石，而非绊脚石。” “我知道了。”顾默摸摸她软软的垂在肩上的头发，“我都知道的，你放心走吧。” 放心走吧，我马上就来找你。 鼻梁发酸眼眶发热，顾默充满哀伤地在寻欢额心留下一吻，“不用介意我对你的感情，你就当作我是你生命中的微不足道的一个过客，就算不能回应” “你的出现也足够让我余生喜乐，这样说，你放心了吗？” 寻欢看着顾默强忍不舍和泪意的模样，伸手抱了抱他。 “谢谢你啊，少年。” 话音刚落，恶魇的声音就在脑海中响起。 “吾主，您的选择是？” “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5.少年（完） 维持着环抱的姿势过了很久顾默也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窗外忽然狂风大作吹的树木呜呜作响，顾默才动了动僵硬的胳膊, 滞涩的眼珠也跟着转了转。 怀里是冰冷的空气，那股独特的气息消失了。顾默眨眨眼, 再眨眨，下一秒，眼泪就大颗大颗砸下来，落在被子上发出“簌簌”的声音。 她走了啊。 她走了啊，顾默。 撑着被子的手一寸寸握紧，顾默咬着下唇无声哭泣着，心头泛起一阵强烈的刺痛, 痛意悄无声息蔓延全身, 下唇被咬破，眼泪晕染的血珠一颗颗掉落，刹那间, 顾默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气，重重的倒在柔软的床上。 眼泪顺着鼻梁横流，在眼尾处积成一小滩冰凉的液体。顾默哭的满头大汗浑身颤抖, 他拼了命的想停下来，可他停不下来。 哭有什么用。 她已经走了，不会为了一份没办法回应的感情而停留，该醒了, 不是吗？ 顾默的脑子里仿佛住了两个小人。 一个小人恨铁不成钢的痛斥他没出息, 另一个小人则陪着他绝望的哭泣。 他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 仿佛一辈子的眼泪都留给了她。 顾默翻了个身继续哭着, 迷蒙的泪眼盯着头顶的空气，似乎还在期待她突然出现。 等到眼泪流到干涸，顾默的呼吸也变得微不可查。 第二天清晨，顾宅陷入了水深火热中。 来的医生走了一波又一波，可面色灰败的少年丝毫没有起色。 顾管家默默垂泪，嘴角起了一圈焦灼的水泡。 医生说，少爷自己没有求生意识，就算他们想救也救不回来。 更何况，赵先生请来的一位老人给少爷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然后在他满怀期待的时候又给了他当头一棒。 每个人身上都有属于自己的“气”，而少爷的，被人带走了。 顾管家不知道谁带走了少爷的“气”，如果可以，他宁愿把自己的“气”换给少爷，可没有如果。 赵家低调的公布了这个结果，顾管家由着赵先生着手准备葬礼，自己则尽最后一分心力守在少爷身边。 他还有呼吸，也能感知到外界，但就是不愿意醒来。 或许呢。 顾管家擦擦眼泪，握着顾默的手坐在病床边。 或许会醒来呢。 眼看他的面色一天比一天难看，等到第五天的时候，他的眉宇间已经布满了将死的青灰。 顾管家两鬓的银丝越来越多，眼角的皱纹增加了一条又一条，可少爷从来都是孑然一身，他得撑着，起码也得办好少爷的身后事，再随他而去。 第六天的时候，顾管家要求带顾默回顾宅，在赵先生的协调下，医院放人了。 最后的时光在自己家里，总归是要舒服许多。 打来水给少爷洗了手和脸，顾管家就端着水盆离开了。 等他出来时却发现床上坐起了一个身影。 “少爷！” 顾管家热泪盈眶，快步走到床边坐下，却不敢拿下他脸上的氧气罩。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您不会不会”顾管家双肩轻颤，“少爷，您看看我，再看看我，您舍得抛下顾爷爷一个人走吗？啊？” 顾默摘下氧气罩，动作迟缓的转过身来，顾管家这时才发现，他的少爷，那双往日里哪怕阴郁但也存着生机的双眼，已经变得暗淡无光。 他失明了。 顾管家愣愣的看着那双光泽不再的眼睛，心头大骇。 “顾爷爷。” “少少爷” “顾爷爷。”顾默再次重复。 顾管家回过神连忙应声，“我在我在，少爷我在。” 顾默眨了下干涩的眼睛，摸索着扯出一个干瘪的笑来，“你能，带着顾宅的佣人先离开吗？” “我想一个人待着。” 顾管家心疼的摸摸他瘦成皮包骨的脸，“这是少爷最后的心愿吗？” 唇边的笑容深了点，顾默点头，“是啊，顾爷爷答应吗？” 满脸泪痕的顾管家狠狠点了下头，“少爷放心，顾爷爷答应你，我这就带着他们离开。” 背对着顾默抹了把眼泪，顾管家只觉得心口痛的仿佛有人在拿锤子凿，痛得他快要走不动路。 “顾默不孝，不能让顾爷爷安享晚年，您自己多保重。” 顾管家直点头，嘴里“哎哎”的答应着。 走到门口，顾管家回头只看了一眼，就泣不成声的拉上门退开。 抽噎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顾默扯下手上的针头，动作太过粗暴，皮肉被针头掀起，一颗大过一颗的血珠开始往外渗。 顾默掀开自己的被子，循着记忆里的方向摸到门边扣上锁关，然后又踉踉跄跄地走回床边，中途还被地毯一角绊了下。 等抽噎声彻底消失，顾默睁着一双暗淡的眸子，悄声开口：“你在吗？” 自从失去意识开始昏睡，他的灵魂其实早就已经脱离了躯壳。 他碾转在这个房间始终走不出去，直到在黑暗中捕捉到了白色的一点。 “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如果是的话，能不能带我找到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白点在顾默的意识世界里一点点变大，凝成拳头大小的光团时，它说话了。 “你现在连生命都没有了，还能付出什么？” 顾默一顿，漆黑的双眸透过意识看了下自己干枯的双手，有些慌张，“只只要我还有的，你尽管拿去，只要能找到她，只要能找到她我就心满意足了” 低喃过后，顾默紧紧盯住不断晃动的光团，“我身上肯定有你需要的东西，不然你也不会出现在我身边，我说的对吗？” 光团似乎沉默了一瞬，“你说的没错。” “你想要什么尽管拿去。”顾默无力的喘息了下，“她已经离开很久了，我怕我再晚一点会找不到她” “我答应了，你拿走你想要的就是了。” 光团仍旧不紧不慢的，“哦？即使你找到她又如何？她从始至终都不爱你，或许你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即便是这样，你也要去找她？” 顾默苦笑了下，“你真会戳心窝子啊” “没关系的。” 顾默坚定的重复，“没关系的。不爱我没关系，爱上了别人也没关系，我只是想求得一个去往她身边的机会而已，无论结果怎么样，无论她最后还会不会记得我。” 光团适时地问出了自己多年的疑惑，“你为什么这么爱她？” “谁知道呢。” 忆起少女灵秀干净的面容，顾默这个时候才露出少年慕艾时的羞涩，“遇上这个人，再进而喜欢上她，转变为深爱的过程只能自己品味。我没办法告诉你为什么爱她，又或者什么时候爱的她，能告诉你的是，当她出现在我生命里的那一刻，我的身体乃至于我的灵魂都在向我传达一个消息：就是她了。” “能够携手白头相濡以沫一生的人，只有她了。” “非她不可？” “非她不可。” 光团久久没有出声，顾默说完也开始沉默。 “可她跟你恰好相反。” “她遇到过许许多多深爱她的人，他们中的很多人都爱的跟你一样深，但没有一个人能打动她的心。” “你觉得自己可以吗？” 顾默无畏的笑了笑，“你不带我走，我没办法告诉你答案。” 他想告诉自己可以，但没有她在身边，他做的再多都是无用功。 “好。” “我带你走。” 光团停止了晃动，稳稳的停在顾默身前，“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顾默闭着的眼睛又睁开，瞳仁晶莹剔透，纯净地如同天山上的冰雪。 “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我将会取走你的灵魂，等下一次你再找到她，你们彼此会互不相识，一切都会重新开始。也许你还会走上这一次的旧路，那么甘愿献上灵魂的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不去我才会后悔。” “既然有这么一次重来的机会，我肯定会紧紧抓住它，至于结果，不管我能不能承受，反正我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光团怔了怔没有再说话，轻轻在顾默额心碰了下，他的意识体就迅速消散，然后空气中缓缓凝出了另一团白光。 哪怕没有身体没有了灵魂，顾默也觉得自己的心跳快的有点不正常。 他想，大概是要见到她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6.小子（1） 寻欢有意识的时候, 她正在往下掉。 为了不让冷风从嘴巴里灌进来，她只能紧紧闭上嘴, 默默等待掉落终结在某一刻。 大脑嗡嗡作响，耳朵也跟着发出轰鸣声, 大概是头朝下，掉着掉着寻欢脸部就开始充血。这时，脑海里的杂音突然囊括了几声软糯的童声，寻欢脑子一痛，在身体接触到冰冷的地面时，脑袋一歪就晕了过去。 当天夜里。 被活生生冻醒，寻欢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 几声尖利中夹杂着奶气的叫喊和哭闹当即传入耳里, 放眼望去，一个老旧的烛台上插了根劣质蜡烛，昏暗而模糊的烛光下, 几道高大的身影不断叫骂着，手里似乎正一下一下地挥舞着什么。 几声凄厉的惨叫响起，寻欢心头一颤, 不由睁大了眼睛望过去。 小小的孩童歪歪扭扭挤靠在一起，烛光中的长鞭落下，就有一个孩子虚弱而又痛苦的倒下，剩下的孩子满目惊慌相互倚靠, 可前面就是手握鞭子面目阴狠的男人, 后面是冷硬的土墙, 他们根本避无可避。 心间怒火冲天，在鞭子高高扬起就要落下时，寻欢来不及顾及自己身体的异状，冷喝道：“住手！” 身上发冷，脑袋还晕晕乎乎的，寻欢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男人身边，伸手捏住了长鞭尖端，“你为什么要打他们？！” 男人用力抽回鞭子，寻欢小小的手没握紧，一个踉跄就一屁股坐在地上，被石子木棍硌得生疼。 男人把鞭子转了一圈，用手柄那端挑起寻欢的下巴，“哟，都自身难保了还多管闲事？要不是爷看你有几个姿色会留你到现在？” 说完这句，男人身后的几个狗腿子连忙凑上来调笑，“就是就是！要不是老大说你能卖点银钱，我们哥儿几个早把你弄了，虽然年龄小了点，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越说越下流，粗糙的鞭子还在下巴上隐晦的摩擦，寻欢面色冰冷双眼生寒，视线在这几个猥琐的男人面上转了一圈，听着他们没有丝毫下限的话语，装作羞愤状低头打量他们眼里年龄太小的自己。 她大概是又小了几个号，顶多比这群孩子大一点。 余光看到满身伤痕还在痛苦呻吟的孩子们，察觉到下巴上的鞭子就要收回，寻欢连忙一把握住，脸上堆起了讨好的笑，“大爷别生气，我刚刚醒过来脑子不太好，您不要介意” 领头的男人用锐利的目光盯了她片刻才缓缓笑道：“算你有自知之明。”说完就站起来伸了伸胳膊，顺便把鞭子交给身后的狗腿子，“太吵了，想办法让他们闭嘴，别打死就行。爷累了，要休息一会儿。” “你！”男人用脚尖踢踢寻欢，“过来给爷捶捶腿。” 狠狠咬了咬牙，寻欢在站起身时迅速掩盖住心底的杀意，一瘸一拐地走到男人身边蹲下，不轻不重的敲着，“大爷，这个力度您还满意吗？” 男人轻哼一声，“没吃饭吗？用力点！” 寻欢加大了力度，男人冲狗腿子一抬头，就舒适的阖上了眼眸。 见状，寻欢维持着手上的动作，抬头环视着这个狭小的破庙。 靠近土地公公的角落里躺着四五个三四岁的幼童，其中还有一个约摸两岁左右的。他们身上穿着看不出颜色的破布，浑身上下都是红肿的鞭痕，一双双眼睛里布满惊恐，满脸凶相的男人一靠近他们就抖成筛子，脸蛋干瘪，双眸暗淡，几乎看不出一点希望。 先前调戏寻欢的狗腿子听话地走上前就要落下鞭子，寻欢心中急切，一边恨不得捶死闭目的男人一边在心里想着解决办法。 咬咬牙，寻欢停下动作就准备扑上去，这时，男人悄无声息睁开了双眼，“怎么停下了？” 寻欢一惊，立马别扭地夹夹大腿，脸上也晕出了两团不自然的红，“大爷，我我想如厕” 一声“大爷”喊的婉转动人，还夹杂着稚嫩的童音，在这个独特又寒冷的黑夜里，显然让几个大男人听酥了耳。 于是那边正准备挥鞭子的狗腿子也停了手，一双眼睛猥琐地盯着寻欢的脸，时不时在她身上的隐私处瞧，眼里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光。 “老大，与其把她送到楼子里，还不如让哥儿把她养大，以后也能给您当个暖床的不是？再不然，嘿嘿嘿，我们也馋她的味道馋的紧” 男人慢慢坐起身，一双漆黑的眸子看过去，猥琐男人立马住了口，面色也有点发白，“老，老大” 男人没有理会手下的人，看着不停扭来扭去的寻欢，出声道：“我带你去。” “老六，”目光幽幽的看过去，“爷饿了，去弄点吃的，顺便把这几个小子喂饱，免得还没送过去就半路死了，爷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老六立马恭敬的把鞭子递过去，带着另外两人去角落生火。 男人垂眸看了眼寻欢，视线不期然落在一堆稻草上，“再去看看那个小子活着还是死了，要是还那么倔，呵。” 老六扔下手里的枯枝，走过去揭开一层厚厚的干草，微微俯身在里面探了探，“老大，这小子命硬的很，还有气儿。” 男人点头，看寻欢急不可耐的样子就拎着她的后颈迈出门槛。 出了破庙，眼前是一条宽宽的大路，只不过满地的荒草和树木让这个地方看起来颇为荒凉。 被人像拎小动物一样拎着寻欢也不挣扎，拨开草丛走到一颗大树跟前男人放开了她，“快点，再磨磨蹭蹭的爷就办了你！” 寻欢乖巧地站好，低着头羞涩地问：“大爷，您您能转过身去吗？” “多事！”男人暗骂了一句就转过身，“量你在爷的眼皮子底下也耍不出什么花样，赶紧弄完回去，冻死爷了！” 寻欢轻轻“嗯”了声，绕到大树后面蹲下。就着清冷却明亮的月色，一边解着裤带一边快速扫视着，还真让她发现了几株药材。 就是有点远。 没有听见水声，男人不耐烦地踢了踢大树，“还要磨蹭多久？！女人就是麻烦！” 寻欢不动声色地移了移脚步，颤着嗓音道：“我肚子疼，想想” 不知怎么的，男人听完立即嫌弃地走开，只远远的扬声催促了下。 寻欢松了口气，立马垫着脚尖往前走。 把两株药拔了揣进自己怀里，寻欢正要离开，却在一堆杂草里发现了几株止血消肿的药材，但它们数量太多根本拿不走。 咬咬牙，隔着衣服摸摸怀里刚刚摘的药，寻欢稚嫩的脸上渐渐浮出一个冰冷又诡异的笑。 她还得好好感谢师父，要不是他老人家逼着她认药草，再加上师兄身体不好，她怕是今晚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两株药虽然毒不死他们，可这一株就是毒晕一头牛的量，整整两株，足够她带着那些小孩子逃走了。 小心的用枯叶把止血草掩埋好，寻欢猫着腰走回大树底下，这才解开腰带蹲下，神色自若地放着水。 刚提好裤子脚步声就过来了，寻欢扯出一个羞涩的笑，从大树后面走出来，细声细气道：“我好了。” 十岁模样的小女孩，脸蛋才刚刚塑形。 男人望着月色下露出来的那段白皙如玉的脖颈，再加上方才听到的水声，身体一紧，心里突然就生出一把火来。 察觉到那道如跗骨之蛆般的目光，寻欢心里反胃，神色却更加怯懦，“大爷？” 细细的女声如同最幼嫩的猫叫，男人眼神越发露骨，老六刚才的话霎时浮现在脑海。 “丫头，爷后悔了。” 寻欢抬眼看他。 男人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弯腰，“与其让你流落风尘，一双玉璧千人枕，不如跟了我。爷会好好养大你，只要做了爷的女人，你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眼前的小人美貌初成，男人几乎可以预见她长大了会是如何动人。 昨日在他们前行的路上发现小丫头倒在一旁也就顺势捡了起来，虽然年龄大了点，却也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反正也要将那些男童卖进牙行，依着她的美貌定然能卖个不错的价钱，所以就想着将她送进南城最大的红楼里。 可他现在后悔了。 “不答应就是死，丫头，你好好想想。” 对于得不到的东西，哪怕是毁灭也不会留给别人，男人的眼睛里有微火在跳动，安静地等待她的答案。 “我选您。” 微弱的童音响彻在这个夜晚，男人觉得，这大概是他平生听过的，最动人的音色。 两人一前一后走近破庙，一股焦香味当即扑面而来，寻欢的肚子也发出了“咕噜”的声音。 男人绕过躺了一地的孩童，走到正在烤红薯的老六跟前，“弄好了吗？你们大嫂饿了。” 老六吞吞口水，瞪大了双眼，“大、大嫂？！” “哎哟！”指尖被火堆烫到，老六发出一声惨叫，连忙捉着自己的手指不停吹。 “蠢货。” 男人用棍子挑出一个烤熟的红薯，扔到立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的寻欢脚边，“快吃！” 寻欢脚尖微动，盯着挂在钩子上的铁锅看。 男人挑挑眉，冷声道：“不爱吃也得给我吃。” “不是”寻欢走过去悄悄握住男人垂下的衣角，“我家穷，幼时就一直帮着爹娘做饭。”不着痕迹看了眼往里加着不明颗粒的老六，男人几乎可以看到她眼里明显的嫌弃之意。 这是嫌老六不会做饭？ 男人示意老六让开，“那你来，爷今天就看看你能不能满足爷几个的口腹之欲。” 四个大男人围成一圈，目光灼灼的盯住寻欢撒调味品的手，不多时，一股诱人的香味就从汤里传来，老六急吼吼地夺过勺子尝了一口，被烫的龇牙咧嘴也没有丢掉，“老大，小嫂子好手艺！” 男人脸上的愉色更甚，轻飘飘撇了眼被火光映得小脸通红的寻欢，“没想到爷的小夫人还挺能干。” 看着老六把喝过的勺子丢进铁锅里，男人脸色隐隐发黑，“马车里不是有碗筷吗？快去给爷抱过来！” “那里有个破碗，你先舀点汤去喂那几个小子。” 剩下的一个狗腿子吞着口水去喂那几个伤痕累累的孩童，男人却盯着寻欢看了半晌，“你在做什么？” 寻欢抿了抿唇角，“我看这里还有一些不太水灵的青菜，想着掐点嫩尖儿进去煮一煮” 男人随意瞄了眼就不感兴趣地错开眼，似乎想到什么立马起身，走到一堆干草面前，神色莫测地盯着露出来的外衣一角。 寻欢迅速收回目光，机警地看了眼破败的庙门，才屏息凝神地从自己怀里掏出先前采的药草，又看了眼背对着她几步之外的男人，连忙把草药捏成一团挤出汁水，看着碧绿的汁液渗进浓稠的汤里才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耳边脚步声响起，寻欢连忙把手上失了水分的烂草扔进火堆里，顺便把左手边变黄的青菜也扔了进去。 男人走回寻欢身边坐下，看着她翻搅浓汤，眼里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餍足之色。 紧接着，抱着一摞碗筷的老六和另外两人都回来了，寻欢接过碗给他们盛满，又顺带给自己盛了一碗。 男人见寻欢端着碗不喝，疑惑道：“你不是饿了？” 寻欢红着脸低下头，“有点烫，我等下就喝。” 说着就用筷子搅动着，还吹了吹。 鼻翼耸动，粉舌轻舔，喉咙还在吞咽口水，显然是饿急了的模样。男人看着她这个小模样反而笑了，跟老六他们对视一眼，就端着碗喝起了汤。 成了。 感受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寻欢慢悠悠放下碗，转而拿起了一个烤红薯。 嘴里咀嚼着清甜绵软的红薯肉，视线一寸寸从他们四人手里的碗划过，对上男人的目光，寻欢温柔地笑笑。 喝吧。 喝饱了，我好送你们上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7.小子（2） 男人囫囵地咽下碗里的汤, 把空碗递给寻欢，“再给爷盛一碗！” 寻欢笑着接过来, 从容地又打了一碗汤。 “你的手怎么回事？” 男人接过碗时一眼就瞥见了寻欢指尖的青色，说着就想把她的手拉过来, 却被早有准备的寻欢躲过。 “大概是，方才理菜时沾上的吧。”寻欢神色自若地在衣摆上擦了擦，很显然，并没有蹭干净。 男人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看到老六已经在喝第二碗，连忙扔掉自己手里的，瓷片在地上碎裂, 惊的剩下的人也都齐齐抬头, 嘴角还残留着晶亮的汤汁。 “你算计爷？” 所有的温和在这一刻全部瓦解，男人走上前掐住寻欢脆弱的脖子，“说！你在汤里放了什么？！” 听到这话, 老六他们也通通扔了碗，嘴里叫嚣着要上前弄死她。 寻欢被掐的脸色通红呼吸困难，脸上皱巴巴的, 可眼里却没有丝毫惧意。 “快说！”男人手下用力，寻欢已经被憋得开始翻白眼。 男人还要再说些什么，可听着耳边“噗通噗通”的落地声，再加上毒性一上来, 浑身的力气根本不受他控制, 手也无知无觉地松开了。 指甲深陷在掌肉里, 男人摇摇头，脚步开始虚浮，眼前也阵阵发黑。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起，寻欢捂着嗓子嘶哑地低笑，“咳咳汤很好喝吧，可惜你再也没有福气咳享受了” 小小的身子如同一颗炮弹狠狠撞上还在维持身形的男人，后脑勺着地，已经完全压制不住药性，男人眼里最后的画面，就是小姑娘眼里那久未散去的狠厉与诡谲。 他竟是因为一世心软就着了道。 男人任由意识将他拖入黑暗里，沉沉地闭上了眼。 寻欢清了清难受不已的嗓子，随后重重的咳了下，竟是咳出一团血色。 从男人身上爬起来，再摸出他腰间的鞭子，将男人紧紧捆好，寻欢又踢了踢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几个狗腿子，终于放下了心。 把四个因为鞭打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孩童一一抱到火堆前，放在身体温热的几个男人身上，寻欢这才跑到半人高的草堆里找人。 她依稀听到他们说的，里面还有人活着。 费力地扒下层层稻草，一个浑身染满了鲜血的孩童映入眼帘，寻欢看着他还在轻轻起伏的胸膛，不知怎么的，心口痛的厉害。 小家伙除了脸几乎满身鞭痕，有几条细细的印痕从脖子攀上下巴，伤口拖延太久已经开始发黑，看上去有些骇人。 寻欢咬牙把他抱下来放在那几个小孩子身边，开始借着温暖明亮的火光给他们检查身体。 五个孩子的身上都是鞭痕，还有青青紫紫的痕迹，寻欢心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屏住呼吸脱下他们的裤子开始一个个检查。 半晌又给他们穿好，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不由在心里庆幸。 还好，她想到的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这些孩子的衣着虽然破烂，但料子明显都还不错，想来是被拐子拐走，却又因为他们的狠辣而受了这么多罪。 寻欢轻轻叹了口气，望着他们的目光里满是心疼。 去之前方便的地方采了一堆止血消肿的药回来，寻欢轻轻掀开他们的衣服开始敷药，看着白嫩嫩的小身体布满各种伤痕，寻欢的动作越发轻柔。 正给最后一个孩子上药，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转过眼，寻欢就对上了一双惊恐的眼睛。 是那个两岁的孩子。 寻欢把手上最后一点药上完，走到他身边蹲下，看着他瑟缩着身体想躲，不由放柔了嗓音，“别怕，这里没有坏人，也没有谁会再伤害你。来，把手给姐姐，姐姐给你剥红薯吃好不好？” 小家伙缩了缩脖子还是不敢动，只一眨不眨地盯着寻欢看，嘴里还在小声抽噎着。 “乖，没事的。你看，姐姐已经把坏人打倒了，他们不敢再欺负你了。” 试探着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脑袋，寻欢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企图为他驱逐恐惧。 她的音色虽然稚嫩，可太过温柔，身边是暖洋洋的明火，身下是强壮男人温热的体温，小孩子们一个接一个醒过来，只剩稻草堆里的小家伙还在沉睡。 寻欢挨个安抚过去，把烤红薯拿过来喂他们吃，哭声渐渐止住，只剩狼吞虎咽的吞咽声。 等孩子们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躺在这些坏人身上，连滚带爬地尖叫着跑开，破庙顿时喧闹无比。 “嘘——” 寻欢把手指放在唇边，嗓音微暗，“声音太大的话会吵醒坏蛋，害怕的人都过来姐姐这里，姐姐会保护你们的。” 几个小男孩全部扑到寻欢身边，如同抓住浮木一般紧紧揪着寻欢的衣角袖口，使得她几乎动弹不得。 寻欢没有任何不耐烦，她尽全力将他们围住，等他们神色慢慢放松变得疲惫不堪时，带着他们铺好一层厚厚的稻草躺上去，“那个小哥哥伤的很重，你们也受了伤，先睡一觉，等天亮姐姐就带你们离开，好不好？” 挨个抚慰好，拍着他们的背把他们哄睡着，看着几个小家伙自发地抱团取暖，寻欢微微一笑，这才走过去把让她最担忧的小男孩抱起来。 坐在火堆边，寻欢把外层袖子掀开，用轻软的里衣袖口给小男孩擦汗，捡起倒在一旁的水袋嗅了嗅，发现没问题才敢喂他喝。 揪心的看着他身上密密麻麻的新旧鞭痕，寻欢再次狠狠踢了踢躺在地上的男人。 就着清水又给他喂了些细碎的红薯肉，看着他下意识都吞咽进去寻欢才微微放心。 还能主动进食就是好事。 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小男孩的后背，大概是她怀里太温暖，小家伙逐渐恢复了点意识，双手开始环抱住寻欢的腰，脑袋也往她怀里蹭。 心口被蹭的发软，寻欢低头看了看，小家伙脸蛋微红，眉目间的苦色也舒展了些，看上去不再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心里和身体一起放松下来，寻欢这才觉得后背出了一片冷汗，脑袋也有点晕。 那两株草药足以让他们睡上个三天三夜，寻欢并不怕他们会突然醒来。 抱着小家伙靠墙而坐，寻欢紧了紧怀里暖乎乎的小身体，也随之阖上了疲累的双眸。 不知过了多久，寻欢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突突”的痛，皱着眉头睁开了眼。 她还保持着睡前的姿势。火堆燃尽，只剩微亮的碳火，对面的四个小孩还在沉睡，寻欢往外看了眼，发现天色已经从黑转为灰。 身体僵硬，胳膊发酸，寻欢眨了下眼睛想放下怀里的人，却正好对上了他睁开的眼。 小家伙的眼睛黑的像墨，衬着脸蛋上的脏污显得可怜了几分。他此刻正用这样无措的眼神盯着醒来的寻欢，察觉到她想到松开他，小家伙抽抽鼻子，眼圈也跟着泛红，黑葡萄似的眼珠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泛白起皮的小嘴一瘪就要哭出来。 “别哭。”寻欢小声安慰着，声音嘶哑而破碎，还带着微弱的气音，“别哭，姐姐在这里。” 果然，小家伙一听就不哭了，嘴巴维持正常的弧度，身体微微扭了扭，想继续往她怀里钻。 “嘶！——” 似乎是扯到了伤口，小家伙紧紧揪着寻欢的衣服，牙齿咬住下唇，发出痛苦的低吟。 寻欢不敢掰开他的手，只能小心地检查他身上的伤口，果不其然，肩头的一道鞭痕虽然已经结痂，但因为他动来动去又裂开了，此刻正往外渗着血。 寻欢看着埋进她怀里的人，俯身在他肩头吹了吹，“乖，等下姐姐给你找点药敷一敷，马上就不痛了，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小家伙仍然执拗地抱着她不肯撒手，寻欢舔舔干涸的唇瓣，继续劝，“肚子饿不饿？你放开姐姐，姐姐给你做好吃的，等吃饱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嗯？” 伸手捏捏露出来的耳垂，又软又可爱，小家伙打了个激灵，手一下子就松开了。 寻欢忍着酸痛扶墙站起来，然后在原地抖抖手跺跺脚，小家伙好奇地看着，见寻欢要走，立马揪住了她的衣摆。 “我不走，”寻欢摸摸他凌乱的发髻，“冷不冷？姐姐现在就给你生火。” 把细柴架在碳火上，寻欢蹲在地上吹了无数遍火才燃起来，连忙拉着小家伙微凉的手过来烤，“快暖暖身子，姐姐等下给你烤红薯。” 等火彻底旺起来，寻欢把几个红薯扔进火堆里，这才带着亦步亦趋的小尾巴去看看还在睡的几个孩子。 摸了摸他们的额头和身体，没有发现发热的情况寻欢才放心。 要是这个时候发热，周围又这么荒凉，她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给小家伙又敷了一层药，看着他步履蹒跚地随着她跑来跑去，寻欢强行把他按在火堆前让他坐好，自己则准备出门去找找他们昨夜所说的马车。 小家伙委屈地看着寻欢的背影，等她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才收起一脸的天真无邪，面无表情走到挺尸的几个男人跟前。 可随即想到什么，小家伙立马恢复了之前懵懂依恋的表情，乖巧的坐在原地等寻欢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8.小子（3） “你们乖乖在马车上等我, 姐姐去去就来。” 看见他们安静的挤在一起，不哭不闹甚是乖巧的模样, 寻欢眼神微软，“放心, 很快的。” 视线左移，落在角落里抿着唇不声不响的小家伙脸上，“不会食言的，相信我。” 说着就放下帘子，径自走向不远处的破庙。 随着步伐的靠近，寻欢的表情也由温和变为冰冷，眼里凝结着刺骨的寒意。 四个男人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躺着, 只不过由于天气原因, 面色都隐隐发白，嘴唇也被冻的乌青。 以防万一，寻欢费力地把一块破木板搬过来挡住破庙门口, 这才拍拍手上的灰，走到几人身边蹲下。 之前在他们身上搜刮了不少银钱，再加上马车里的食物和棉被, 也能勉强支撑她将几个小孩送到官府。 至于这几个人 寻欢直接用找到的匕首干净利落结果了另外三个人的性命，而剩下的老大，她会让他清醒地看着自己如何死去。 加注在那些孩子身上的痛苦，她要一并让他受了。 微暗的破庙里, 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寻欢握着匕首走到男人跟前, 强迫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孩子们身上的伤痕，心底最后一丝犹豫霎时间消失无踪。 挑断男人的手脚筋，寻欢看他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头并没有醒来，心下不爽，直接把匕首对准了他的下半身。 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笑，寻欢没有犹豫，直接狠狠切下！ 果不其然，男人的意识在剧痛中疯狂挣扎，几声凌乱的喘息过后，身体跟着痉挛抽搐，不多时，男人就在一片血色中醒来。 药效还在持续，男人醒来只是眨了眨眼睛，身上根本提不起一丝力气。 浑身都在痛，身下的痛完全盖过手脚的痛，男人仿佛浸泡在汗液里，浑身都是湿漉漉的。嘴巴开了又合，男人睁着布满痛楚的眸子想要说点什么，可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寻欢把匕首上的血迹抹在男人衣服上，抬起那张灵秀的脸，“醒了？” 她的声音仍旧稚嫩，可听在被强迫着醒来的男人耳里，好似一道催命符。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寻欢扬起下巴，朝地上呶了呶嘴，“你瞧，你的好兄弟们睡得可香了。”见男人急忙转过头去看，寻欢轻笑，“别急，我马上就送你下去陪他们。” 将匕首横在男人脖子上，寻欢压低嗓音道：“去了二两肉的感觉怎么样？” “不管你们之前祸害了多少人，今天，我会让它彻底终结在我手里。” 把匕首收起来，寻欢开始铺草和树枝。 从燃烧的火堆里抽出一根四下点燃，寻欢才握着木柴一端走回男人身边，“恨我的话，咱们地狱见。”说完就把火扔在男人身边的草堆上，迅速退出了破庙。 天气干燥，破庙的梁柱茶案早已腐朽，不大的空间里到处都是干草和残垣断壁，寻欢一把火丢下，火势开始疯狂蔓延，等她走到马车跟前，破庙内的火已经蔓延到了外面。 给大黑马喂了一捆草，等它吃完寻欢才爬上车架，掀开车帘，几个孩子都完完整整地坐在那里，见她归来都只高兴的看着她。 “都坐好了，姐姐这就带你们离开。” 手握马鞭，第一次驾车寻欢也有点紧张，但因着之前骑马的经历，在马车开始走动之后那份忐忑逐渐平静下来。 歪七扭八地跑了一小会儿，寻欢慢慢掌握到要领，马儿便停止了横冲直撞。 一路走来，入目之处皆是荒无人烟，直到看见大片大片农田寻欢才稍稍放松，随即靠着一户人家停下。 把马儿拴在路旁，寻欢扶着孩子们下车，与此同时，听见动静的农户主人也打开了大门。 寻欢怀里抱着一个手里还牵着一个，更别说身边站着的三个都是三四岁的模样，看见一溜的小娃娃也是吓了一跳。 “这位大娘，我们姐弟几个是逃难过来的，想在您家里讨点吃食，您放心，我不会白拿您的东西。” 寻欢松开小家伙的手，从腰间掏出一粒碎银子递出去，面上作羞赧状，“拜托大娘了，如果还有合适的衣裳，也希望您能给我们准备几套。” 拿了钱自然好办事，那一点银子能抵上他们一家半年的收入，张大娘自是要给他们好好准备着。 再加上他们中没有大人，几个娃娃不过和她家兔崽子一般大，身上却都带着伤，便也相信了他们逃荒的说辞。 在土地间行走的人没什么太大的心眼儿，顶多是瞅了瞅小姑娘刚才掏银子的地方。 张大娘带着几个小的进门先是嚎了一嗓子，紧接着两个身影就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他爹，快去拿几套晋儿的衣服来给这几个孩子换上。”见自家丈夫板着脸不动，张大娘一掐腰一跺脚，“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张家爹爹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就慢悠悠往屋子里走。 自家小子这时候一骨碌跑过来，正绕着几个小的看，冷不丁对上寻欢平静的双眼，张子晋脸蛋一红，就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门外。 “这小子，不知道又去哪里疯了。”张大娘轻啐一口，招呼他们在堂屋坐下，这才急匆匆走向厨房，“你们乖乖在这里坐好，大娘先做点吃的给你们垫垫肚子。” 没有外人在，几个小的紧绷的神态霎时放松，纷纷依偎在寻欢身边，好奇地四下打量着。 “姐姐，我饿。”坐在她怀里的周昱啃啃自己的手指头，小声说道。 “乖，等下就有吃的了，小昱再忍忍，嗯？” 听罢，两岁的周昱抽抽鼻子，安静地把玩着寻欢的衣摆。 袖口被扯了下，寻欢不由回头，“怎么了？” 小家伙没有说话，只固执的揪住袖口不放。 五个孩子其中有四个，一路上都主动亲近她跟她说了自己的姓名，但独独这一个除了那一晚的相拥而眠外，之后都不曾再主动接触她，更何况他一直以来都从未开过口。 兴许这会儿远离了充满噩梦的地方小家伙会放松一些，这样想着，寻欢没有介意他揪衣服的举动，只期待的望着他，眼神中充满鼓励。 “别怕。” 这个字眼她一路上说了无数次，孩子们在她的安抚下也都慢慢平静下来，虽然眼底的惊惧并没有彻底消失，但找到了主心骨，有了回家的希望，自然会更听她的话。 见小家伙没有收手，只向前走了两步，寻欢从周昱怀里抽出自己的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寻欢并不觉得他是哑巴，也许是心理压力过重才导致他不想开口，所以对着他，她分外有耐心。 果然，小家伙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微微压了压脖子。 寻欢朝正门和另外两个偏房出口看了看，摇摇头，嗓音低微，“一会儿再说。” 小家伙默默贴着她站好，在周昱懵懂的眼神里抱紧了寻欢一只胳膊。 “你们，过来！” 一道沉郁的男声突然炸开，几个小的身体一僵，一边尖叫一边四处找可以躲避的地方，不过一会儿，寻欢身边就只剩小家伙还没动，就连周昱也爬下去藏在了桌子底下。 寻欢抬起头对上张家爹爹迷茫的视线，后落在他手里厚厚一沓的衣服上。 “谢谢。”寻欢走上前从他手里接过来，偏过头看着他们抱着肩膀瑟瑟发抖的样子，腼腆的笑了下，“我们之前遇到了对我们很坏的人，他们还没彻底恢复过来，希望您不要介意。” 张家爹爹木着的脸一僵，硬邦邦的“哦”了声就要走开，衣摆却被人拉住了。 他回头，看着只到自己腰间的小姑娘，“还有何事？” “您能否给我们准备点热水？如果不方便的话，我自己去烧也可以。”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一粒碎银子，“这是给您的——” “放手！”张家爹爹柔和的神色霎时变冷，往后一退衣服就从寻欢手里滑落，“你可是看不起我们农家人？” 寻欢跟小家伙对视了一眼，摇摇头，“并非如此。” 张家爹爹冷哼一声，“财不外露的道理我不信你不懂，有银钱傍身是好事，可我等也并非是满心贪念之人，你方才就已给够银钱，现在把你手上的给我收回去！” 寻欢眼眸低垂，听完他的训斥，便乖乖的收好银子，“多谢您的教诲，寻自当谨记在心。” 张家爹爹这才收起一脸的严肃，瞥了眼惊恐弱化了些的小孩子们，迈开腿就往小厨房走。 寻欢把缝隙里的孩子们一个个逮出来，挨个安慰了一遍，“他们给我们准备了好吃的，等会儿洗个澡还有干净的衣服穿，他们和那些坏蛋不一样，所以不用害怕，再不行”寻欢拍拍自己平坦的胸膛，“还有姐姐在啊。” 孩子们脸上的惧色褪去，重新染上对她的依恋，周昱走上前抱住寻欢的腰，企图再往她身上爬。 寻欢顺势把他抱在自己腿上，伸手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小粘人精。” 听着她语气里的宠溺，孩子们齐齐笑开，除了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小家伙。 张大娘端着两个碗进门，放在桌上，“姑娘，大娘给你们下了几碗面，你们先吃点暖暖身子。”说完就继续去端剩下的。 看着上面堆着的小青菜和荷包蛋，寻欢轻轻道了声谢，还不等她招呼几个饿极了的娃娃就已经爬上凳子，捏着筷子唏哩呼噜往自己嘴里送。 看着周昱都自己吃了小家伙却还是没动，想到他严重的伤势，寻欢把他抱到凳子上，用筷子卷了几根白白的面条递在他唇边，“吃吧，姐姐喂你。” 张大娘欣慰的看着几个吃的正香的孩子，一时间对寻欢更满意了，“你们先吃着，我给你们烧热水去。” 面的分量很足，可饿了太久，先前也就吃了点红薯垫肚子，即使吃不下了几个小的也还在往嘴里塞。 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模样，寻欢喂面的手一抖，差点戳到小家伙的喉咙里。 抱歉的笑笑，寻欢端着碗凑近他，夹起荷包蛋放在他嘴边，“很香的，快吃吧。” 小家伙只咬了一口，推了推碗，再指指寻欢的嘴巴。 “让我吃？” 小家伙脸颊鼓鼓，期待的点头。 寻欢望着自己碗里已经坨了的面，“我碗里还有，这个你自己吃掉，吃完了身上就不痛了。” 小家伙探长了脖子，看到她碗里确实有蛋才继续吃，可看着他肩头松懈的力道，寻欢却看出了莫名的遗憾来。 周昱抱着有他脑袋大的碗喝了口面汤，抬起头看到喂食的这一幕，突然就觉得自己的面不好吃了。 他放下碗溜下凳子，绕过桌角跑到寻欢身边，仰头扯扯她的衣角，“姐姐，要喂！” 寻欢看了眼他碗里还剩一半的面条，“小昱真棒，都能自己吃饭了，那剩下的也全部吃掉好不好？” 被夸奖了，一开始的念头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周昱兴奋的抱了下寻欢的腿，又立即爬回凳子上继续吃面。 喂完荷包蛋和小青菜，剩下的面也不多了，寻欢直接把碗口对准他，“喝口汤。” 等彻底喂完，寻欢的那份面，碗里基本上已经看不到汤了。 等她喂饱自己的肚子，几个小的还在憋着气戳碗里断成一截截的面条。 寻欢好笑，正要上前，衣摆又冷不丁被人拉住了。 侧过头，见她看他了，小家伙才伸出肉嘟嘟的食指蘸了点碗底的汤汁。 食指停在桌面，先是划出一竖，接着又划了个横折，寻欢看着他一笔一划写完，心中了然。 “你叫，曲灯？” 小家伙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还沾着汤汁的手指了指把脸埋在碗里的周昱。 寻欢满脸疑惑，“小昱怎么了？” 小家伙抿着嘴指指桌面上的“灯”字，还使劲儿戳了戳。 只迷茫了一瞬，寻欢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小灯？” 小家伙收起了手指，但脸上的情绪却还是有些不满。 为了一个称呼，寻欢简直哭笑不得，“你想让我怎么叫你？” 这时候，张子晋从门外跑进来，跟寻欢打了个照面又跑去后门，张大娘喊儿子的声音立马传过来，寻欢清晰的看到了小家伙脸上的期待之意。 “灯儿？” 小家伙睫毛抖了抖，在寻欢的目光下，久违的露出了笑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9.小子（4） 日光渐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天空开始下起了绵密的冬雨。 吃完饭, 寻欢在张大娘的帮助下准备给几个小的洗澡，洗到曲灯的时候, 却发生了不大不小的状况。 原因是，他想自己洗。 可寻思着他身上的伤口，寻欢到底没有放任他。 瞥了眼眼巴巴盯着她的曲灯，寻欢婉拒了张大娘想要帮忙的举动，“大娘，不然您先去忙吧，我给家弟洗就好了。” 张大娘正在试水温, 听见这话也没怎么犹豫, 在围裙上擦干手上的水就关上了灶房的门。 寻欢弯下腰摸摸曲灯软乎乎的脸蛋，“你身上的伤还没完全愈合，不能碰水, 姐姐只能简单的帮你擦擦身子。” 说着就着手给他脱衣服，小心翼翼绕开各处伤口，偶尔碰疼了还轻轻吹着气。 炉灶里还温着火, 加上缭绕的雾气，并不是太冷。 寻欢把白色棉布沾湿，绕过条条鞭痕，轻柔地擦拭着小块的皮肤, 眼里带着疼惜。 “等洗完澡我去请个大夫给你瞧瞧。”寻欢把他的胳膊抬起来, 擦到了腋下, “怕痒？”见他憋红了脸想躲，寻欢笑眯眯的换了另一支胳膊，“别动，很快就好了。” 擦完上半身，该下半身了，本来寻欢还觉得给一个小孩子洗澡没什么，可看着曲灯犹豫羞涩满脸通红的模样，也感到了稍许不自在。 不过片刻，寻欢就恢复正常，目不斜视地擦着他的小屁股，就连腿间细细的东西也没放过。 “呼”吐出一口气，寻欢拧干帕子，拍了拍曲灯的屁股，“站凳子上来，我给你洗头发。” 解散他的头发，寻欢让他弯下腰，开始往他头上浇水。 等给曲灯洗完澡，寻欢也出了一身大汗，把他抱出门外，风一吹来，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张家爹爹自动走过去把洗澡水倒掉，又重新添上，“外面下雨了，你的马车我帮你拉进了我家牛棚。”想了想，“天快黑了，冷的很，你洗快点。” 被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这样关心着，即便是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寻欢听着心里也很温暖，“谢谢大叔，麻烦您了。” 张家爹爹摇摇头走出去，正好碰上自家娘子，冷硬的表情稍稍柔和了些。 张大娘横了他一眼，走到灶房门口，敲门，“姑娘，大娘急慌忙慌的给你改了身衣服，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拿去穿吧，好歹也有个换洗的。天太晚你们就住在大娘家吧，虽然挤了点，但也暖和不是。你们换下来的衣服虽然破，不过大娘也拿去洗了，一会儿挂在灶房里，明早就干了，不会耽误你们上路的。” 门被拉开一个胳膊宽的细缝，张大娘连忙把衣服递进去，“姑娘，你把你的衣服给大娘，趁着天还没黑透，我给你好好洗洗。” 一道细声细气的“谢谢”从里面传来，张大娘接过门缝里的衣服，贴心的关好灶门就又急匆匆走开了。 门内。 寻欢摸着手上的棉布衣裙，一时之间感慨万千。只不过是碰碰运气的事，还真让他们遇上了好人。 匆匆忙忙洗好，寻欢把衣裙抖开，竟然在里面发现了肚兜。 肚兜的料子显然要好一些，胸口还绣了一支白玉兰花，映着浅紫的细软绸缎，煞是好看。 衣裙刚改过，约摸是大娘手艺太好，寻欢上下看了看，几乎看不出改过的痕迹。 冬天的衣裙很厚重，尤其小褂里还有一层棉花，寻欢把裙子穿好走了走，抬手抬脚并没有束缚感，不由更加喜欢。 鹅黄的裙子外面套了件及腰的浅绿短褂，领口和袖口还有一圈白色绒毛，衬得她被雾气熏的绯红的脸蛋水嫩嫩的，当真如同出水芙蓉一般。 把两个扁扁的荷包塞进怀里，寻欢取了另一张半干的帕子擦着自己的头发，又在灶炉前烤了烤，在脑后随便编了个辫子就出了灶房。 堂屋的门已经关上了，屋内点了一盏煤油灯，桌上放了一盘花生一盘干红枣，加上张家的孩子，一共六个小萝卜头都围着桌子坐好，见到寻欢沐浴完出来，周昱眼尖的跑过来，高兴的围着她转，“姐姐，好看！” 要说孩子里恢复的最快的，也就是周昱了。他年龄小，另外几个几乎都会护着他，所以他身上的伤也是最少的。 寻欢弯下腰把他抱起来，走到桌边放好，立在原地朝张氏夫妇鞠了一躬。 “你们今日的帮助，寻感激不尽。” 张大娘在看到寻欢穿着这身衣服出来眼睛就红了，此刻看着她谦逊有礼水灵乖巧的模样更是心痛。 若是她家闺女还在 悄悄抹了抹眼角，张大娘走过去把她扶起来，眼神温柔，又充满慈爱，“姑娘可别跟我们客气，能相遇就是一种缘分，而且你也给了银钱，若是不嫌弃，只管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啊？” 寻欢点点头，“谢谢大娘。” “好孩子，”张大娘忍不住摸摸她的脑袋，“大娘的女儿要是——” “他娘！”张家爹爹急切的打断了她，寻欢看过去，发现两人眉眼间都有痛色，就连还在同周昱他们说话的张子晋也倏地沉默下来。 寻欢没有多问，只柔柔的同张大娘笑了下。 走到桌边挨个摸过去，轮到曲灯，寻欢捏捏他的脸蛋，然后顺势坐下。 左边一道刺目的视线射过来，寻欢抬眼，就看到张子晋直勾勾的目光，可她刚一对上，他又迅速低下头，只时不时偷偷看她一眼。 寻欢只是笑笑，也没有出声。 半晌，想起几个小的身上的伤，寻欢的目光在两个大人身上转了转，最终停在抱着周昱教他认字的张家爹爹身上。 “大叔，附近有大夫吗？家弟身上的伤还未好全——” “姑娘，你叔正要跟你说这个呢。”张大娘心疼的看着几个小孩子，“真是造孽哟，那些天杀的坏犊子把你们折腾成这样，还好你们逃出来了。”说罢就转回屋里抱了个小木箱出来，“你叔早年也是个赤脚大夫，加上我家小子也是个疯猴子，治些外伤的药还是有的。我们村的大夫现在怕是早就歇下了，路程也有些远，不如你先用着我们的药擦擦，孩子们也少受点罪。” 张大娘把小箱子放在桌上，用胳膊肘拐拐张家爹爹，“他爹！” 张家爹爹不紧不慢的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两个扁平的瓷盒放在寻欢面前，“方才我已经看过了，他们的伤拖不得，这些药不需要什么成本，我抽空自己再去采就是了，你也无需给我什么银钱。” 阻断的话一说，寻欢在腰间摸银子的手只好停下来。 对上张家爹爹了然的目光，寻欢脸上臊了臊，“那就多谢大叔大娘了。” 张大娘摆摆手，“小姑娘家家的，别这么客气。” “那行，你们说着话，大娘去给你们铺床。” 调节气氛的人走了，堂屋霎时间静下来，就连窝在张家爹爹怀里的周昱都有些坐立不安。 右边身子贴上了热源，寻欢垂眸，摸摸曲灯的脑袋，见他眉眼弯弯一脸享受的模样，寻欢的动作越发轻柔。 “你对他们很好。” 寻欢停下抚摸的动作，看向张家爹爹，“他们是我的弟弟，我自然要对他们好。” 张家爹爹拿起手边的书卷，漫不经心的抹平书角，“从此处去往北城需要七天七夜，就算你的本事再大，也无法保证护住每一个人。” 寻欢心里“咯噔”一声，视线从几个小的面上一一划过，企图分辨出是谁说漏了嘴。 “你不用看他们，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张家爹爹碾碎花生壳，去掉红衣，把脆生生的花生米放在周昱手心，“我可以送你们去。” 寻欢警惕地站起来，身体绷成一条直线，“您的条件？” “放松。”张家爹爹给每一个孩子都剥了花生，就连寻欢面前都有，“我帮你们不求别的，若你真要谢谁，那就谢你自己吧。” 话音未落，寻欢就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哀切。 但主人家明显不想多说，寻欢便也不多问。 想了想，寻欢从怀里拿出荷包，挑了一个装有银票的递过去，“虽不知你为何会帮我们，但我等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这是给您的报酬，如果您执意推拒，那我们现在就走。” 张家爹爹盯了她半晌，忽的轻笑出声，“真像。”俯身从寻欢手里拿走另一个荷包，挑出两块银锭，“这一份足矣，剩下的你且收好。” 没有给她再后悔的机会，张家爹爹把银子揣进自己怀里，放下周昱，拉过自家傻儿子就往屋内走，“天色已晚，该就寝了。” 寻欢立在原地怔怔的望着一大一小的背影，犹自出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小子（5） 晨光熹微, 乌云尽散，伴随着鸟儿脆鸣的声音, 寻欢在被窝里挣扎了会儿，顶着一头鸡窝起身了。 一旁的曲灯还在睡, 小脸上布满酣睡的红晕，两只小手握成拳头，正乖巧的放在脸颊一侧。 寻欢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清醒后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抬手戳了戳他的睫毛。 眼睑痒痒的，红润润的小嘴瘪了两下, 嘴里咕哝两声, 小家伙慢慢睁开了眼。 一醒来就看到最想看到的人，曲灯慢慢笑开，一排小米牙露出来, 眼里闪烁着欣喜和依恋的光芒。 下一刻，这份心情就被睡在她右手边的周昱打破。 “姐姐，抱！” 脸上被被角压出红红的印子, 一双眼睛湿漉漉雾蒙蒙的，此刻正仰着小脸求抱，怎么看怎么可爱，寻欢就压住心里的萌动抱住了他。 “快起来, 我们等会儿还要继续赶路, 晚了就进不了城了。” 有个大人跟着, 七天的路程缩减到了五天，张家爹爹说今天就能进城，所以昨夜又在野林里修整了一晚。 临走时张大娘又给他们一人准备了一套衣服，虽然都是粗布棉衣，但棉花塞的满，加上几床厚被子，几个小家伙一路上倒没怎么喊过冷。 当初那几人准备的马车非常宽敞，行走期间几乎占了一大半的路，所以他们基本上都是住在马车内，而张家爹爹则睡在火堆边。 叩叩—— “寻欢，起了吗？” 张家爹爹的声音响起，带着一分清晨的冷冽，寻欢浑身打了个激灵，连忙应声，“起了起了，都起了。” 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把孩子们叫醒，帮他们穿好衣服，寻欢这才开始打理自己。 摸到被角下的木簪，寻欢神色一顿，随即又自如的将它绾在自己发间。 这是离开时张大娘送给她的，说是给她留个念想。 但看着她脸上分外怀念和伤感的目光，寻欢深知不对劲，没办法拒绝只好接下，在离开时偷偷在她枕头底下藏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她能做的不多，可但凡有人对她传达善意，真心对她好，她也想尽自己所能回应一些。 收起回忆，寻欢低头亲亲曲灯软乎乎的小脸，开始给他束发。 这还是她从张家爹爹手上学来的，经过一早上的手忙脚乱，她不仅不会梳男子发髻，就连自己的都不会绾。还是张家爹爹看不过眼才提溜着一排娃娃，挨个梳好头发。 果不其然，寻欢下车时就收到了张家爹爹略略满意的目光。 娃娃们乖乖站在火堆边，发髻周正，衣衫整洁，此刻正捧着水盆里的热水洗脸，一个一个来，不推不挤，很是井然有序。 等她走过去后，却听到张家爹爹无奈的叹了口气。 “笨丫头。”轻斥完冲她招手，“过来，我重新给你绾。” 经过几日相处，这个已经步入中年的男人显然变得亲和了许多，偶尔望着寻欢的眼神温柔地如同秋日风波。 她身上改过的衣服是豆蔻少女的样式，赠予她的木簪上也雕刻着白玉兰花，再加上那个肚兜，她难免会多想。 张大娘曾经说漏嘴的话，张家爹爹望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都让她暗暗揣测，他们是不是曾经，拥有过一个同她差不多大的女儿。 为当初他们毫无芥蒂的接纳找到了充分的理由，可这份移情曾沉重的让她喘不过气。 替代品一样的存在，总是让人心生不喜。 他们对她和几个小的那样好，即便是心里介意，她其实也并不想去打破这份镜花水月般的妄念。 反正，迟早是要分开的。 思及此，寻欢乖乖坐在火堆边，等着张家爹爹来给她绾发。 手指一穿一挽，一个符合她年龄的发髻就绾好了，张家爹爹从她手上接过发簪，惯常多看了两眼才插回发髻里。 寻欢伸手摸摸，不知道他是怎么固定的。 脑袋两侧盘了两团发丝，安静的垂在太阳穴两边，多余的则全部绾在脑后，一根木簪横穿过去，将简单却又灵动的发髻固定的稳稳的。 寻欢洗脸的时候就着清水照了照，配着她身上浅粉的衣裳很是好看，就连眉眼间似乎都多了一分婉转的柔波。 张家爹爹看她臭美的样子笑了笑，继续转动着手里的烤土豆，“喜欢的话就好好学会，过了今天，可没人再帮你绾发了。” 几个小的都抱着土豆啃，烫的龇牙咧嘴也不肯松口，急急的喝下一口温水，才将胸腔里的那股灼意浇灭。 寻欢提着裙摆走过去，中指屈起，轻轻在其中一个孩子额心弹了下，“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先吃完的曲灯偷瞄了眼亭亭玉立的寻欢，拍拍爪子，步履从容的走到张家爹爹身边，抬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怎么？”斜睨他一眼，张家爹爹继续烤土豆。 曲灯见寻欢正吃着土豆，才放心的指指她的脑袋。 张家爹爹一挑眉，“你想学？” 曲灯一脸严肃，狠狠点了点头。 张家爹爹摸摸下巴。 这个孩子的异常他早就发现了，而且看上去也格外黏寻欢，他只负责将他们安全的送进北城，等他们进城了他就会离开，所以除了在寻欢身上倾注了点感情，另外几个娃娃他基本上不怎么关心，反正寻欢自己就能将他们照顾的很好。 默默瞥了眼给周昱喂食的寻欢，敏感的察觉到身边的气息变化，张家爹爹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好，我教你。” 说着就把田宁拉过来，把他压在火堆边，拆了寻欢束好的发髻。 曲灯一张小脸绷的紧紧的，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在田宁头上作乱的那双大手。 一步一步将步骤全部记在心底，等张家爹爹梳好一个跟寻欢头上一模一样的发髻，曲灯走到田宁背后，一把抽出了发间的棍子。 给田宁梳好发髻，曲灯绕到前面看了看，立即黑着脸又将头发打散。 张家爹爹唇边露出一抹看好戏的笑，瞥了眼同样在看戏的寻欢，“小家伙还不错。” 被那个眼神看的心头一哽，差点被土豆噎住，寻欢抚了抚胸膛，悄悄翻了翻白眼。 越是相处久越能体会到这个男人身上的恶趣味，不过，倒是跟他在自家娘子身边的表现不大一样。 但那种步入中年也依然爱意满满的眼神仍旧让她动容，只盼着他们能一直相濡以沫下去。 等曲灯能完完整整的将发髻绾出来，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了。 他牵着寻欢的手走到一脸呆滞的田宁身边，用脸蛋蹭蹭她的胳膊，眼底浮上期待和紧张。 寻欢亲昵的捏捏他的耳垂，低笑道：“灯儿的手真巧，明早——” 笑容一点一点落下去，寻欢望着他长舒一口气，突然就茫然起来。 快一点的话，应该中午就能进城，几个孩子言语间都说自己在北城，只要回到城里先将他们的行踪上报官府，家人找到他们不过是动动脚的事。 所以啊，她大概和他们，没有明早了。 甩甩脑袋，甩去心底的怅然，寻欢继续夸他，“等你以后有了娘子，便可为其画眉绾发，灯儿这样心灵手巧，可见将来也是个疼娘子的人，姐姐很开心。” 曲灯看着她说不出意味的笑容，只觉得心底沉甸甸的。 “丫头，将他们送回家，你不然同我一道回去吧。你大娘很挂记你，知道你能回去，定然十分欢喜。我知你有些本事，但现在乱世当道，到处都是流寇土匪，你一个还未及笄的姑娘家，想要讨生活必然不易。” 张家爹爹环视了一圈通通怔住的孩子们，“你们都有家人，是么？” 几个孩子虽然都在看寻欢，但听见这话还是下意识点头。 张家爹爹走到寻欢身边蹲下，眼睛看着曲灯，“她将你们救出虎口，再将你们送回安乐窝，这天下之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你们不愿意看着姐姐一生凄苦，对是不对？” 曲灯撇过头，手却固执的拉着寻欢。 张家爹爹又问顶着女童发髻的田宁，“你呢？” 田宁似乎没听太懂，只歪了歪脑袋，满眼茫然。 他不回答，张家爹爹也不急，“丫头，你好好想想，若是不嫌弃，可将我二人当成你爹娘。我们也，自会真心待你。” 寻欢放开曲灯的手，抬头轻问：“为何？” “我们年轻时曾有过一个女儿，她和你差不多大，却死在了流寇手里。你身上衣服的样式，头上的木簪，包括那些白玉兰花都是她最喜爱的，可我们却没有救回她，就连她的尸体也滚落在江河之中” “丫头，你并非是替代品，我和你大娘是真心喜爱你。”末了，负手立在火堆旁，神情凄然，“因着与你有缘，自是不愿看着你惶然一生。” 寻欢最终还是没有应下，只不过一路上沉默了许多。 几个小的窝在她身边都不敢说话，只有曲灯安静的依偎在她腿边，一双黝黑的眼睛盯着掀起的窗口一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冬日正阳高照，阳光与斜影一起落在城门口，张家爹爹在一颗柳树底下停好马车，准备走上前问问北城现在的情况。 这时，寻欢掀开车帘下车，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玉佩。 “他们之前穿的衣服，您也清楚那些料子，这枚玉佩是我在小昱身上发现的，怕他弄掉了我就暂为保管。” 玉的质地极好，角落还雕刻着一个小小的“周”字，身份想来也并不低。 “还是太冒险了。”张家爹爹让她把玉佩收起来，“我先去找个人打听打听，你和他们乖乖待在马车里不许出来，等听见我的声音再开车门，知道了吗？” 寻欢望着高高的城墙，又转而看看两个将头冒出马车外的孩子，一时之间也觉得自己太不谨慎。 “那您自己小心。” 看着张家爹爹消失在岔路口，寻欢才爬回马车。 “张叔叔马上就回来，等他回来，兴许你们就能找到家人了。” 半是欣慰半是期待，寻欢挨个抱了抱他们，轮到周昱，小家伙却怎么也不肯松手。 就在这时，一只小肉手横空抓过来，轻轻晃了晃寻欢的短褂。 寻欢拍拍周昱的脑袋，见他委委屈屈地松开她坐好，这才又去抱曲灯。 这回，换曲灯不出来了。 寻欢叹口气，便任由他抱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寻欢算了算，张家爹爹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午饭时间已经过了，娃娃们肚子也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想到刚才看见的街边吃食，寻欢犹豫了会儿，“还能忍吗？忍不了的话，姐姐下去给你们买包子吃好不好？” 不说还好，一说肚子叫的更欢快了，就连外面的各色香味也隐隐传来。 揉揉曲灯的肚子，寻欢还是决定下去买几个包子，反正也不远，马车还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从荷包里掏出最小的一块银子，寻欢拿在手里掂了掂，而后嘱咐他们，“你们乖乖待在马车上，姐姐去去就来。” 细心的关好门，搓了搓被风吹的冰冷的脸颊，寻欢握着银角走向离她最近的包子铺。 铺子里的伙计看见她，立马热情的招呼着，“包子两文钱一个，馒头一文钱一个，小姑娘，你要点什么？” 寻欢也饿，看着皮薄馅大的包子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正要问伙计拿十个包子，耳边就传来一声轻笑。 寻欢眉心微皱，抬眼望去。 站在她身侧的人系着一件玄色大氅，露出来的领口和袖口是宝蓝色，似乎还镶了一圈白玉，脚踩黑色锦靴，鞋面印有暗色花纹，虽然看上去低调，整体透漏出来的风格是奢靡的。 寻欢的目光一寸寸往上移，不由怔住了。 眼前的少年约摸十二三岁，身长五尺半。 他的面色健康呈粉，眉眼淡淡，此刻正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眼里还浮现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见她不动声色在打量他，少年上前一步，周身好似有浮云涌动，扑面而来还有一股好闻的茶香。 寻欢后退一小步，收回了打量的视线，朝还在观望的伙计摊开手心，“我要五个肉包五个菜包。” 伙计没有收寻欢的银角，而是恭敬的喊了声“周少爷。” 眼神闪了闪，寻欢收回手，再度看向满身浮香的少年。 周？ 视线下移，落在少年腰间，寻欢的瞳孔骤然紧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小子（6） 面上的惊色一闪而逝, 寻欢细细凝视着少年腰间悬挂的玉佩，终是在一角发现了那个熟悉的“周”字。 周昱的玉佩还在她怀里, 与这位少爷身上的几乎一模一样，顶多是雕刻的纹路较之周昱的密集了些。 眼睑下垂, 不动声色吐纳浊气，再抬头时，寻欢面上已经恢复正常。 “我要十个包子。”把银角再度递出去，这回伙计没有不搭理她。 虽说双眼一直都在盯着蒸屉上的包子，但余光也在留意身边少年的神情和举动。 这么一看，周昱确实跟少年长的有两分相像，至于剩下的八分, 恐是周昱太小没长开的缘故。 从伙计手上接过包子, 冷不丁被烫了下，寻欢连忙吹吹指尖捏捏耳垂，等她再回首时, 那位周少爷已经携着随从走开了。只不过他似乎对街边的小吃很是感兴趣，一边走一边让随从去买。 眼看一主一仆就要拐过一条街角，寻欢飞一般的奔回马车边垫脚把包子从窗口塞进去, “乖乖吃包子，没有听见我和张叔的声音，谁也不准出来。”说完就拎着裙角往少年郎消失的街角跑。 跑了约有半柱香，寻欢撑墙抚着胸口不停大喘气, 待自己的呼吸平稳了些才整整头发和衣裳, 一步一步朝正在买糖炒栗子的少年走去。 “这位公子, 可否借一步说话？” 周暮声正在等这锅的糖炒栗子。 祖母近日来心情不好，他趁着午饭时间从学堂偷跑出来，只为了给老人呈一份心意，吃到喜欢的食物，或许心情也会好上一些。 摊子主人手法利索老道，鼻腔里也都是栗子厚重的甜香，周暮声看着看着就出了神。 耳边倏地响起女童清脆的声音，周暮声听闻回过头，就看见了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姑娘正俏生生的站在路口朝他笑。 笑容里参杂着他看不懂的情绪，似乎有期翼，也有一分紧张。 周暮声吩咐随从留下等着糖炒栗子，不慌不忙走过去，惯常温润的笑容里参杂了两分疏离，“这位姑娘，唤我有何事？” 寻欢紧紧盯着少年初成的脸庞，朝他摊开手心，“公子可认得这枚玉佩？” 周昱的玉佩安静的躺在她手心，刚从怀里掏出来，还带着融融的温度。寻欢没有放过少年脸上的任何表情，自然也捕捉到了他在看见这枚玉佩时的惊怔与痛楚。 心头的一块巨石缓缓落下，寻欢慢慢收回手，“看来公子识得，如若方便的话，可否请公子跟我走一趟。” 周暮声还在接受心理缓冲，眼看她就要合拢手心，想要从她手里夺过来，却被她早有准备般躲开。 “公子还请慎行。” 寻欢低低的警告着，“选择权在于公子，去是不去，烦请回句话。” 周暮声收起脸上激动外泄的情绪，左右看了看，小声说：“姑娘稍等，容我与家仆交代一声。” 寻欢捏着玉佩点点头，“可。” 周暮声去了又回，神情严肃，“请姑娘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柳树下，却看到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正围着马车转悠，时不时上前敲敲车身，许是记着她的嘱咐，里面并未发出一丝声音。 寻欢把玉佩塞进怀里，面无表情走过去，扬声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几个混混乍一看到美貌小姑娘本来还想调戏两句，可看到她身后的人，立马怂成一团一溜烟跑开了。 看到这一幕，寻欢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身姿朗朗的周暮声，“公子好魄力。” “过奖了。”周暮声拱拱手，“姑娘手中的玉佩乃是我一母同胞的家弟所持，他前几日不慎流落在外，不知姑娘又是从何处得来？” 寻欢没有接话，爬上车辕敲敲车门，“灯儿，开门。” 挨个将他们抱下车厢，周昱留在最后，寻欢一伸手他就迎上来，手里还抓着半个没吃完的包子，“姐姐，吃。” 寻欢抹了抹他唇角的油渍，指着神情激动的周暮声柔声道：“小昱，这个人，你认识么？” 周昱没有去看，反而固执的把包子凑到寻欢唇边，“吃！” 给了周暮声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寻欢低头咬了一小口，“很好吃。”末了，“姐姐吃了小昱的包子，小昱也要听姐姐的话看看这个人，这样才公平，嗯？” 周昱攥着小拳头，听话的看过去，在看到周暮声时歪着脑袋想了会儿才疑惑道：“哥哥？” 周暮声满目痛惜，眼眶隐隐泛红，大步走上前想去抱他，“昱哥儿，哥哥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 被他的举动吓的一缩，在寻欢的安抚下周昱才又探出脑袋，试探的叫了一声“大哥”。 等他彻底想起眼前这个人再朝他伸出胳膊，已经过了快一刻钟。张家爹爹迟迟不回来，寻欢望着这些被两人重逢的场面惹哭的娃娃们，心中实属酸涩难忍。 思及此，等周暮声情绪恢复了些，寻欢才打破他们相逢的片刻温情，“周公子，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公子能够应允。” 周暮声正在给周昱擦眼泪，听闻抬起头，“姑娘不必如此客气，你于我们周家有大恩，有何要求说便是，暮声定会为姑娘达成所愿。” 寻欢忧心忡忡的目光一一扫过一排小萝卜头，“我只是个乡下人，出于意外才发现了他们，如今不远万里把他们送到北城来，无非也就是为了寻得他们的亲人。我知公子身份之重，所以想求公子帮一帮他们，也能让他们少受一些颠簸流离之苦。” 周暮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在掠过曲灯时怔了怔，“这位莫不是曲家公子？” 寻欢牵过曲灯，点头，“公子认得灯儿？” 周暮声看曲灯的目光中充斥着几分怜悯，“他与我是一个书院的，虽年级不同，却有几面之缘。”稍稍停顿了下，“姑娘如此放心暮声，暮声自会办好这件差事。现在，还请姑娘随我一同进城，容暮声一家将您奉为座上宾，好好款待一番。” 寻欢自然是要亲眼看到几个娃娃回了家才会放心，可想到久去未归的张家爹爹，一时踌躇不已，“谢就不必了，我也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只不过” 周暮声很有耐心，“姑娘但说无妨。” 寻欢四下张望了会儿，却始终看不到张家爹爹的身影，“公子有所不知，还有一人与我一同送他们来北城，一个时辰前他去打探消息了，可不知是何缘故迟迟未归，我不免有些担心。” “既如此”周暮声沉吟片刻，“不如我派人守在此处，等你的同伴回来也有人知会一声你的去处，你就先同我进城，我也能早点派人去寻他们的家人。姑娘觉得如何？” 这个决定不能更好了。寻欢摸摸曲灯的脑袋，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公子了。” 把先前陪同周暮声的随从找过来，从他手中取了献给祖母的几包吃食，周暮声吩咐他守着马车等张家爹爹，寻欢一行人这才跟在他后面准备进城。 路过城门口，周暮声只亮了亮腰间的玉佩守卫就放行了，言辞间也很是恭敬。 进了城，寻欢实实在在松了一大口气。 一放松，肚子也叽里咕噜叫起来，按都按不住。 尴尬的看了眼眼底有笑色的周暮声，寻欢坦然转开眼，继续目不斜视地走着。 城内的风貌与城外显然有所不同。 可供十人通行的青石板路两旁皆是各色楼子商铺。门面洁净，摆物整齐，商贩与采买者你来我往间就构成了一笔买卖。偶有肆食摊子上食物的香气飘过，再有胭脂铺子的馥郁粉味，和着成衣店门口挂上的精巧女装，言谈行走间绸衣锦缎随风翻飞，着实让这个古朴而恢宏的小城染上了朴实沉静的味道。 寻欢立在宽阔的岔路口回头望去，眼底含烟，神情惆怅。 有那么一刻，她竟然会向往这样悠长而致远的生活。 可她有这样的机会吗？ 胳膊传来轻微的晃动感，寻欢低头看去，曲灯正仰着小脸儿朝她笑，神色间充斥着满满的依赖感。 浅浅的朝他笑了下，寻欢收起多余的心思，紧紧跟上几步之外的周暮声。 “我观姑娘眉眼间，似乎有心事。”周暮声抱着昏昏欲睡的周昱，偏过脑袋道。 离周府还有一段距离，周昱精神头不好，怕他醒来，周暮声只好放轻脚步，就连声音也往下压了压。 侧过脸就看到小姑娘皎白的脸蛋和弯弯的睫毛，以及眉宇间的轻愁，周暮声心中一动，这才有了方才那句话。 小姑娘脚步未停，稍稍侧过头看过来，笑容浅薄，“公子多虑了，我小小年纪，怎会有心事。” 期间，两人都双双沉默下来，一刻钟后，周府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2.小子（7） 守门的门房老远就看见了自家少爷的身影, 以及紧随其后的那一排娃娃。 还未等几人走近，门房飞快跑下阶梯躬身相迎, “大少爷可算回来了，方才陈大夫来过, 老太太这会儿心口闷的厉害，正差人到处寻你呢。” 周暮声一听，神色立变，不过转眼又恢复如初，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我寻到了昱哥儿，这就带他去见祖母。周叔, 麻烦你先带他们去前厅, 用上好的茶水招待着，等我见过祖母就来。” 门房听闻惊讶的抬头，看见周暮声怀里那个小小的团子, 眼眶霎时变红，“小小少爷！可算找回来了！”抹抹眼泪，门房又道：“少爷快去老太太那儿吧, 久了怕是不成，您放心，老奴一定将姑娘公子们安排妥当。“ 周暮声点头，迈上门槛时神色略略迟疑, “姑娘” 寻欢不疾不徐的, “公子有急事就且去吧, 我们等一等无碍的。” 周暮声这才抱着周昱飞快的往内院跑，徒留一道残影。 门房并未轻看几人，更遑论自家公子有吩咐在先，“姑娘，小公子们，请随奴来。” 将他们引进前厅后自有人接待，门房见为首的姑娘神情淡定，这才悄悄退出去。 前厅宽敞明亮，桌椅摆件儿无一不精致。 正对着厅口的院子立了几座雕刻自然的假山，中间还余留一个不大不小的荷花池，只不过入了冬，不说荷花，就是荷叶也都变成了黑褐色，看过去颇为萧瑟。还好几尾赤橙鲤鱼不断穿梭在荷梗间，给这份萧瑟增添了些许生气。 “姑娘，喝茶。” 款款而来的婢女轻放茶盏，神色如常退下，步伐轻柔而迅速。 四个娃娃挨个儿坐在椅子上，除了曲灯，其余三个都望着面前的藕荷糕和香芋团子咽口水，却因为寻欢没有出声都不敢去拿，只时不时用渴望的眼神瞅瞅她。 寻欢喝了口热茶，稍稍颔首。 虽然嘴馋，可他们几个到底是受过良好的教养，再加上陌生的环境使然，都只拿了一块小口吃着，一点不见之前的狼吞虎咽。 寻欢摸摸曲灯的手，见有些凉，将茶盏推到他面前，“喝一口暖暖身子，等那个大哥哥出来，你也许就能回家了。” 田宁吃完一块没有再拿，舔舔指尖看向寻欢，“姐姐，我们也能马上回家吗？” “是啊。”寻欢看了一圈都垂目不语的婢女，轻声说道：“很快就能与家人重聚，以后可不能再调皮，出去玩身边定要有人跟着，再不见了，姐姐就是长了翅膀也救不了你们，记住了吗？” 几个小的齐齐点头，嫩白的小脸一派严肃，不符合年龄的神态看上去有几分滑稽，但寻欢却觉得这样很可爱。 又看着他们吃了两个香芋团子，那头去看望祖母的周暮声才匆匆赶来。 “招待不周，实在对不住。” 周暮声神态歉疚，“姑娘稍等，我父亲母亲和祖母随后就到。” 见他眉宇间的褶皱不再，寻欢知道他终于放下了一桩心事。 她站着，四个娃娃也通通起身，乖乖的站在她身边，不吵不闹。 周暮声多看了她一眼，“姑娘当真好心肠。” 寻欢只笑，也不多说话。 须臾，伴随着一袭浓郁的药香，周府的主人终于姗姗而来。 为首的老妇人约摸四五十岁，身着深紫软绸，略略花白的头上简单的插了两根金钗。虽然保养尚好，但眉目间夹杂着浓浓的病气，只有一双眼睛明亮些。 扶着她的是一位年轻妇人，面容秀美，身姿婀娜，面上略显怠倦，但唇角的笑意却怎么都止不住。 寻欢眼尾扫过去——抱着周昱的男子大概就是他父亲了。 周老夫人不知先前听了什么，看见款款而立的寻欢先是凝视片刻，脸上缓缓展开笑容，一把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真是个好姑娘。” “你救我们昱哥儿的恩情可比天高。姑娘先前的要求暮哥儿都告知老身了，他父亲方才也派人去做了调查，想必这几个小哥儿不久便可归家。姑娘可还有别的要求？若有的话便大方说出来，老身定会满足我们周家的恩人。” 不知怎么，听了这话寻欢心中一刺，先是看了眼扶着周老夫人的周暮声一眼，又看了看眼里闪烁着精光的周老夫人，喉间一紧，嘴里婉拒的话就说了出来。 “老夫人不必客气，遇上这种事，不论谁都是要管一管的，所以谢意就不必了。我也没有别的要求，只要这几个孩子能与家人重逢，我便心满意足了。” 几个大人互相看了看，眼里的迟疑打消，面上的笑容这才真诚了一分。 客厅蔓延的窒息感一点点消减，寻欢轻吐郁气，心神一放松，后背竟然出了一身汗。 手心里塞进了一个温凉的东西，寻欢微微垂眸，给了面色紧绷的曲灯一个安抚的笑。 “把昱哥儿给我。” 周老夫人在主位坐下，周娘子和周老爷分别坐在两侧，目光都双双望向她怀里的奶团子。 寻欢坐在原地，眼尾不期然扫过周暮声，被他眼里的失落和渴慕怔住了。 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主位上训斥的声音就飘了过来，“暮哥儿，你可知自己错在何处？” 周暮声神色一顿，立即起身跪在大厅中央，“暮声不该在还未下学时就回来，此为一错；更不该在还未下学时就去了城外，此为二错。既然错了，暮声甘愿受罚。” 周娘子弱弱的看了眼母亲不满意的神色，企图为大儿子辩驳几句，“娘，若不是暮哥儿晌午出城，怕是到现在还寻不回昱哥儿” 忆起娘卧房内散发的栗子香味，周娘子鼻子一酸，“更何况，暮哥儿出城也是为了尽自己的一片孝心，如今昱哥儿也回来了，娘不如就免了他的罚吧” 周老爷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娘，今日是大喜之日，罚不罚的，听了多晦气” 余下的寻欢就没再细听。 她看不清少年郎的神情，只因他虽然跪的笔直，但脑袋一直都是低着的。 上头的几个大人言语间或有几分心疼，但寒意深深的日头里，婉劝者有之，免罚也允了，却没有一个人去想着拉他起来。 唇瓣抿紧，睫毛低垂，一小片阴影打在少年鼻梁一侧，几乎让人无从揣测他的情绪。约摸是寻欢的视线太犀利，少年郎微微侧眼，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愣了愣，随后露出一个通透的笑容来。 上方疼惜的对话从跪着的周暮声身上转移到了半眯着眼的奶团子身上，各种温情关爱倾泻了周昱满身，直到门房领着人匆匆而来。 周老爷给了周暮声一个眼神，见他乖乖起身才稍稍松了口气。 “老爷，您吩咐奴去寻的人都寻到了，几位小公子的名字特征也都对的上，奴这才带他们过来，您看？” 周老爷冲他挥挥手，“下去领赏吧。” 来的人有五个，一到大厅就纷纷扑到自家孩子跟前，抱着他们哭了会儿才对寻欢千恩万谢的，在周老爷的示意下，几个大人领着对寻欢万分不舍的娃娃们都走了。 临走时还给寻欢说了自家地址，说是要好好感谢一番。 如此一来，娃娃里便只剩下了曲灯。 周老爷对他没有印象，但周暮声有。他说了曲灯的姓，周老爷立马想起来了，于是望向曲灯的眼神也略有怜意。 “既是知晓住处，暮哥儿便差人将他送回去，希望这孩子还能赶得上——” 脚尖一痛，被周娘子踩了一脚的周老爷立马住了口，示意周暮声行动。 周暮声走到曲灯身边，弯下腰，“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语毕就想去牵他的手。 曲灯小脸越绷越紧，躲过周暮声的手，整个人躲到了寻欢身后，两只小手揪着她的衣裙，粉色的褶皱从腰际往上蔓延，消失在了短褂里。 寻欢沉思片刻，反手握住曲灯的，试探着开口，“方便的话，我想陪着灯儿，公子意下如何？” 这种事没必要向旁人请示，尤其人还是她救的。 周暮声不假思索就同意了，“姑娘愿意跟着自然是好，如此，那就一同走吧。” 临去期间，周老夫人叫住了寻欢，“姑娘稍等。“给周娘子使了个眼色，“把姑娘的谢礼拿给她。” 周娘子反身从自己的贴身婢女那里拿了一个浅金色的荷包，摆动着柔软的腰肢走向她，“周府上下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这是一份小小的薄礼，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寻欢没有接，“对我而言最好的谢礼，就是你们小公子的安全。谢礼还望夫人收回，我怕自己受之有愧。” 话一说完，堂上几人神色各异，尤其周老夫人，眼底的不虞几乎快压不住了，“姑娘莫不是还是别的要求？你小心说出来看看，若是能满足，老身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不必了。还有，周小公子身上有伤，你们抱的这般紧，怕是迟早会裂开。”敛去眼底的不耐烦，寻欢牵着曲灯转身就要走。 周娘子一时举棋不定，得了周老夫人的点头，立马将鼓囊囊的荷包塞进寻欢怀里头也不回的走开。 “收下吧。” 周暮声神色莫测的看了眼她怀里的荷包，低声道：“我知姑娘不喜与我们这样的人家打交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收下谢意，从此，再不往来。” 他面上隐有悲色，无声吐出一口气，率先离开了这个令人压抑的地方。 还没彻底走出前厅寻欢就听到了来自身后的鄙夷，“还不是见钱眼开的，若不是你将荷包硬给了她，还不知要怎么狮子大开口，不过是救了我们昱哥儿，还敢在老身面前拿乔？！” 周暮声的背影一僵，不过稍顷便恢复正常，继续在前边带路。 寻欢捏了捏曲灯的耳垂，见他没有受到影响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才放了心，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个再也不想二次踏入的深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3.小子（8） 北城的冬天比起南城来, 冷的格外凛冽。 寻欢牵着曲灯微凉的手，站在离曲宅几步之外的地方, 心里的寒比之大门口那场凄凉的白事还要冷。 门口站着的中年男人似乎是管事的，正面色严肃的盯着来来往往身穿白色麻衣的仆人, 眼皮子一阖，眼底深深的苦楚就被覆盖了过去。 寻欢神色不明，低头看了眼曲灯。 “还来得及。”周暮声在一旁淡淡出声，语气里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进去了。”话音稍缓，周暮声脚步一转，看了寻欢一眼, “姑娘已知我住处, 若是有事——”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她，“若是有事，姑娘可携此物来寻我。” 略带强硬的将玉佩塞进寻欢手里, 几个拐弯，周暮声就不见了人影。 寻欢捏着玉佩看了看，转眼就对上了曲灯仰着的小脸。 将玉佩收进怀里, 寻欢深吸一口气，牵着曲灯往正门走去。 曲管家垂手驻在门口，神情暗淡。 因着小少爷的失踪，夫人病情加重, 孱弱的身子到底是没挺过来, 母子俩的最后一面, 竟是在初雪飘落的分别时刻。 少爷英年早逝，夫人又撒手而去，小少爷也没有寻回，偌大的曲府除了他们几个老人竟连个主事的人也没有。 一想到这里，曲管家眼眶发热，莫大的悲切浮上心头，泪眼模糊中，他一抬眼，竟似看到了小少爷的身影 “老先生，老先生？” 寻欢抿抿唇角，捏捏曲灯的手心，见叫不醒面前这个老人，索性扯了扯他的袖口，“老先生！” 曲管家猛的回神，待看清眼前的小人后热泪终于溢出，哆哆嗦嗦道：“小，小少爷？” 就在他想要扑上去抱住他时，曲灯却躲在了寻欢背后。 曲管家一愣，这才看向寻欢，“敢问姑娘是？” “老先生唤我阿寻即可。”反手将曲灯带至身前，“我是来送灯曲公子回家的。” 曲管家点点头，左右看了看，随后默不作声将他们带到前厅。 “噗通”一声，曲管家直直的跪在曲灯面前，带着哭腔喊道：“小少爷，夫人她，殁了” “眼见寻不到您，夫人的身子根本撑不过去，您失踪不过三日，夫人她就” 哭声稍顿，曲管家重重的磕了下头，“夫人就葬在明法寺山脚，现下正是头七，小少爷请随老奴一同前去，您也好好的好好的同夫人道句平安” 寻欢本来是不打算去的，可没有她跟着，即使曲管家哭的如何伤心，曲灯也根本不为所动。 曲管家只好又朝寻欢下跪，嘴里不断说着请求的话语。 花了近一个时辰才到达明法寺山脚，穿过片片被白雪覆盖着的红梅，一座新墓当即映入眼帘。 寻欢无声轻叹，拿过曲管家手里的香拜了拜。 身体立直，寻欢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了身后的曲灯。 在曲管家的注目下，寻欢蹲下来跟曲灯小声说了些什么，就看见曲灯点了下头，乖巧的跪于墓前擒着香拜了三下，等燃香掉了一小截灰，曲灯嘴唇微动，小声道：“娘。” 曲管家跟寻欢互看了两眼，双双压下心里的惊讶。 拜完新墓，曲灯也说话了，想着毕竟是他的家事，寻欢就想告辞了。 “老先生，人已安全送到，我该离开了。” 话刚一说完，曲灯像个小炮弹一样狠狠砸进寻欢怀里，冲击力让两个抱作一团的人双双倒下，脑袋重重磕在地上，后背也被石子硌的生疼，寻欢一口气没抽上来，抱着曲灯就爽快的晕了过去。 * 晚夏风过，正是热意微醺时。 雀儿端着一碗冰镇酸梅汁小心翼翼走着，生怕洒出来。 穿过一条悬挂着红灯笼的长廊，雀儿走到了长廊尽头，停在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六角亭里。 天边还有微光，映着六角挂的油盏，恍若白昼。雀儿轻轻放下托盘，看着已经趴在石桌上睡着的人，轻咬下唇，就要上前唤醒她。 “姑娘，姑娘” 约摸是她太过困顿，雀儿唤了数声也不见人醒，怕她染上风寒，只好伸出手去推她。 身后有脚步声在慢慢靠近，雀儿放上去的手一顿，推了一下就放弃了。 “公子夜安。”雀儿没有抬头，福了身，这才担忧的看向亭内之人，“公子快快将姑娘唤醒吧，夜风吹多了，明日怕是会头疼。” 来人轻点下颚，衣带随着风翩跹，三两步就走到了圆桌旁。 雀儿稍微松了口气，随后垂首，默默退到亭外。 曲灯坐在围栏边，企图用自己的身体挡去从池子里吹来的风，可他年岁未成，还是有几缕风偷偷摸摸从一旁渗进来，吹乱了沉睡之人的两鬓和额发。 指尖发痒，曲灯屏息将那些作乱的头发拨开，露出了一张清丽精巧的面庞。 “阿姐，夜深了，困的话回房睡吧。” 小少年的音色带着一股脆甜味，正做着美梦的人鼻尖微耸，睫毛不住颤抖了几下，这才缓缓睁开眼。 “唔灯儿下学了？”刚一说完就打了个哈欠，寻欢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趴着，眼睛里还散布着浓浓的水汽。 耳朵尖儿悄悄泛起了红，曲灯含糊着应了声，便抬手去摸寻欢的额头。 眼见他松了一大口气的模样，寻欢抬眼看了看天色，慢慢坐起身。 “嘶——”手脚都麻的不行，寻欢木着脸不敢动，企图让这阵酸麻自己过去。 曲灯了然，起身走到寻欢身边蹲下，开始给她捏腿，“阿姐总是不乖。” 寻欢捏自己胳膊的手一顿，挑眉看向仰着脑袋跟她抱怨的人，“我不乖？”说罢两手轻抬放在曲灯脸上，捏着软软的脸颊肉往两边扯，“谁不乖？” 曲灯半点也不屈服，一边捏着寻欢的腿一边抗议，“阿姐不乖。” 脸被蹂|躏红了也还是如此固执，弄得寻欢还有点心虚。索性曲灯也没有再说别的话，只一个劲儿给她舒缓血液。 等酸麻的感觉全部消失，曲灯已经热的满头大汗。寻欢把他拉起来，掏出怀里的帕子帮他擦汗，再顺手把桌上的酸梅汁推到他面前，“喏，还是冰的，快喝吧。” 曲灯握住她的手指，摇摇头，“阿姐先喝。” 睨了他一眼，寻欢也没推拒。搅弄了两下勺子，端着碗喝了一小半，剩下的都留给了曲灯。 趁着寻欢起身的瞬间，曲灯把碗转了下，就着碗口浅浅的唇印位置一饮而尽。 身上的暑气散了不少，曲灯笑眯眯的挪过去，“阿姐不饿吗？我们去用晚膳吧。” 欣赏完了荷花池，寻欢垂眼，弹了弹曲灯的额头，“知道饿不得你，管家应当早就备好了。” 两人离开凉亭，守在亭外的雀儿和青竹立马迎上来。 雀儿正要去扶自家姑娘，曲灯一个眼神过去，她呐呐收手，当即和青竹默默走在两人身后。 饭厅还有一段距离，寻欢牵着曲灯的手默不作声的走着。 她不说话，自然有人说话。 “阿姐，你今日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夏无力。” 曲灯噎了下，又道：“夫子今日夸赞我了，且赠了我一块青墨。” “挺好的。” 曲灯有些不满，偏头看了眼寻欢，见她面上没有丝毫不耐才又咬牙开口：“阿姐，你心情不好？” 寻欢一愣，脚下的步子自然也停下了。 “为何这么说？” 曲灯歪着脑袋，煞有介事的点了下头，“以往若是夫子夸了我，回家阿姐也会夸我，可今日阿姐的答话很是敷衍，我便知你有心事。” 寻欢放开他的手，作势要捏他脸，“就你话多！” 曲灯做了个鬼脸，噔噔噔跑开了，“阿姐坏！以后灯儿的脸长坏了都是你的错！” 寻欢提着裙子追上去，一把揪住欲溜走的小少年，不轻不重的拍了下他的屁股，“你的脸坏不坏关我什么事？还敢把罪名往我身上安”默了一息，寻欢下巴一抬，“今晚不如你自己睡？” 曲灯当即变了脸色，“阿姐不要灯儿了？” 说完赶紧抱着她的腰讨饶，脸也不住往她胸前蹭，“阿姐好，阿姐最好最好！要是阿姐不和灯儿睡，灯儿就就” 寻欢似笑非笑道：“你就如何？” 曲灯眼眶红红的，不停往她怀里蹭，“反正我不要跟阿姐分开！” “说不过就开始耍赖？”神色一正，“说起来你也十岁了，寻常人家的孩子谁还在这个年纪需要人陪着睡？阿姐陪了你五年，还不够？” “不够不够！”曲灯一个劲儿摇头，眼里带着祈求，“我只有阿姐了，你不可以抛下我” 虽说存着逗他的心思，可睡觉这个问题寻欢也思虑了很久。本来硬起的心肠被他这么一哭闹，就是再硬也要慢慢软化，更何况他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 寻欢用力揉了揉趴在怀里的脑袋，“算了，先去吃饭吧。” 曲灯把睫毛上的泪雾眨掉，像是怕她反悔一般，讨好的蹭了蹭她，“就知道阿姐最疼我。” 正在发育的胸口被他不停地蹭，带着一股子酸疼的滋味，寻欢略略有点不自在，拽住他的领子往开拉，等两人彻底分开了，她才径自朝饭厅走。 停在身后的曲灯抿了抿唇，脸上和耳朵尖的的红还没散尽，但眼底的讨好和天真已经迅速消退，等在一旁的雀儿看见这一幕不禁打了个寒颤。 “今晚，你们都看到什么了？” 依旧是脆甜的少年音色，可话语里的冷意和警告谁都能听出来，雀儿知道那双利刃般的眼睛此刻看的是自己，身子抖了下，颤着嗓音回道：“夜色甚重，婢子什么都看不到。” 此时，一道催促的声音从长廊入口传过来，“再磨叽饭菜都凉了，还不过来？” 曲灯整理了下衣服，脸上的神情恢复如初，挂着亲昵的笑迎了上去。 雀儿白着脸看了眼像个石头一般不动声色的青竹，对上他古井无波的眼神心里就是一突。 等青竹也走开了，雀儿才像是回过神一般，匆忙离开了这个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4.小子（9） 用过晚膳, 夜已黑的分明。 曲管家指挥着奴仆将碗筷残羹撤下，看着相携而去的姐弟二人, 心中只觉宽慰。 当年姑娘无端晕迷，在小少爷的恳求下将她带回曲宅, 她却突然发起烧来，且一烧就是足足三天。 大夫来了又去，还是他那老婆子衣带不解终日不敢合眼，才终于将人看顾的清醒过来。 那三日只要一想起来曲管家就嘴里发苦，姑娘也因此落下病根，这几年来，风寒发热也时有之。 再仔细想想, 那几日小少爷的神色也癫狂的紧, 甚至初晕之时还不许旁的人碰她，也因此，在姑娘病愈后, 他便找到借口将人留了下来。 这一留就是五年。留到人已豆蔻，及笄之日也堪堪到来。 少爷对她的粘腻程度更是与日俱增。 在奴仆来往之时，站在饭厅入口的曲管家不由抚掌含笑。 他大抵, 在入土之时，面对少爷和夫人，再不会怀抱愧意了。 后院里。 沐浴完，寻欢坐在软凳上, 将半湿的头发拨至身前, 用细软的棉布一点一点吸着多余的水分。 雀儿正在整理床铺, 点上安神香，再伺候寻欢喝下每晚必备的汤药，门外的曲灯也携着一身水汽而来。 看到寻欢皱着眉头喝完汤药，正苦哈哈的漱口，曲灯走上前揭开桌上的小瓷罐，拿出一颗蜜饯，“阿姐吃。” 寻欢习惯性张嘴接过来，酸甜的味道缓解了满嘴苦涩，她的眉眼自然不再紧绷。 “阿姐还是如此怕苦，”曲灯说完就站在寻欢身后，自动接过她手里的布巾，“阿姐的头发可真好，像泼墨一般。” 夏日里头发干的快，等水汽干透，曲灯手指作梳，从发心一直梳到发尾。 连翻拨动，沐浴完后的香气夹杂着浅淡的安神香，再加上那碗汤药，寻欢颇有些昏昏欲睡的意味，偏脑袋上的手还没有停下的念头。 打了个无声的哈欠，寻欢反手握住曲灯的手腕，“可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雀儿已经悄悄退了出去，屋内便只剩穿着寝衣的姐弟二人。 “阿姐困了？” “唔，”寻欢擦擦眼角困顿的泪，半阖着眼摸到床上去，“我先睡了，你做完功课记得也早些睡。” 曲灯坐在矮榻上，看着寻欢彻底睡着才起身，随便披了件衣服走到外间，“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都去歇着吧。” 刻意压低的嗓音略略低沉，雀儿不敢作声，便和青竹一起退下了。 剪掉一段烧黑的灯芯，外间光亮渐盛。曲灯伏在案桌上，摆出要写的课业，执笔而下。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曲灯揉揉手腕，终是放下了笔。 灭掉油盏，仔细关好房门，曲灯这才准备就寝。 室内的光线略显昏沉，满屋子都是熟悉的馥郁香气，曲灯放下青帐，掀开薄被躺了进去。 他现已十岁，比阿姐小了足五岁，实在不该再同幼时一般与她同吃同睡。 卫朝虽说对女子比旧朝宽容了许多，可也仅限那么几条，也没听说谁家男儿十岁年纪还同家姐同睡，若是被外头知晓了，怕是名声尽毁，日后嫁娶之事更是艰难。 她将他救起，一路小心护送，助他找到家人。他用着从未用过的方法将人留下，不过是瞅准了她的心软，以及自己那满心的惶恐。 时至今日，她陪伴了他足有五年。 该知足么。他想，他是不知足的，尤其在察觉到了她想要离开的时候。 他有了主事安宅的能力，可骨子里，还是那个离不开她的，满身伤痕的五岁幼童。 分明是夏日，可她的手脚却有些冰凉。 身体紧紧挨着她，曲灯想了想，又轻手轻脚的将自己送进她怀里，双手紧紧环抱着对方的腰肢。 微光中，曲灯抬头轻轻在寻欢脸上碰了下，带着对她的满心眷恋，睡意来袭，他沉沉的闭上了眼。 翌日，曲灯是被热醒的。 仿若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火炉中，那番热意一点一滴从皮肤渗透进来，几乎将他的五脏六腑也给浇熟了。 当下，人便满头大汗的醒了过来。 他还保持着前一晚的姿势，不过衣衫略有凌乱。 察觉到这股滚烫是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曲灯脑子一嗡，连忙伸手去摸寻欢的额头。 脸上的热度如潮水般倒退，后背陡然出了一身冷汗，曲灯慌慌张张的扶起半昏迷的寻欢，嘴里大声叫着雀儿和青竹。 守在侧间的雀儿听见了，只推开门看了一眼就要扑过来，被曲灯声色厉冉的呵斥了一声，当即踉跄着往外跑。 索性还有一个冷静的青竹。 等雀儿匆匆赶过去通知曲管家，曲管家已经带着胡子花白的许大夫匆匆赶来了。 待他们赶到时，曲灯也给寻欢穿好了衣衫，自己则草草了事，襟口的盘扣错位了也没发现。 给寻欢看病的大夫曲宅上下都很熟悉了，因此许大夫看到这一幕虽然皱着眉，但也没多说什么。 诊了脉，又检查了眼白和舌苔，许大夫眉间的细纹又增加了一条，“姑娘这几日是否有些贪凉？” 雀儿喏喏的应了声，许大夫问一句她就答一句，问到最后，许大夫显然已经生气了，但也知道不能责怪底下伺候的人，若不是主人太过决断，下人断不会不顾主人意愿行事。 无奈的摇摇头，许大夫写了张方子，青竹拿过来利索的出门抓药了。 “方子里多加了一味药，等你们姑娘醒来告诉她，若是往后再不顾及自己的身子，只怕这味药只会越加越多。” 光曲宅他就来了不下几十回，其中有一多半都是为了给这姑娘治病，所以也勉强算是他看着她长大的，心里比别的病人难免多了几分关切之意。 大夫最看不得别人糟践自己的身体，所以许大夫加了一味药，也是为了警告她。 匆匆来，匆匆去。 吃下第一副药，又给发了汗，烧的昏昏沉沉的人总算是醒了。 寻欢软踏踏的躺在床上，只觉得身上粘腻的很，脑袋也痛的要炸掉了，偏偏她一动，床前围着的几人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弄的她只能含着一嘴苦味继续躺着。 “几时了？”话一出口，多有嘶哑之音，气息也是飘的。 雀儿用湿帕子给她擦擦额上的汗，“回姑娘，酉时了。” “难怪”说完就眼巴巴的瞅着雀儿，嘴里小声道：“好雀儿，我饿了” 公子还守在一旁，纵使觉得姑娘可怜兮兮的模样有些好笑，可雀儿到底不敢笑出来，“姑娘这一睡就是大半日，厨房里温好了粥，等下奴婢就给您端过来。” 寻欢舔了舔干涸的唇瓣，小心翼翼转着眼珠子，“我不想喝粥，能让厨房做点开胃的吃食吗？” 几道不赞同的眼光霎时刺过来，寻欢哽了下，神情恹恹的瞪着头顶的帐子。 雀儿端粥去了，青竹守在门外，室内便只剩下了曲灯。 两人谁也没说话，直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把粥放下，你出去吧。”见公子板着脸，雀儿忐忑的看了眼寻欢，默默退出房门。 拿了个寻欢自制的软枕靠在床头，扶着她坐起来，曲灯这才端着粥碗靠近她，“阿姐可觉得好些了？身上还有那些地方不爽利吗？” 寻欢轻轻摇头，脸色寡白眼神暗淡，脸上还沾了几缕汗湿的头发，看上去着实有些狼狈。 曲灯心里一酸，一股钝涩浮上心头，眼眶不由自主有些发红，“我不想看到阿姐生病，看着你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病恹恹的模样，我我恨不能以身相替” 吸吸鼻子，曲灯吹了吹白粥上的雾气，舀起一勺在唇边试了下温度，才喂着寻欢吃下去。 许是饿的太久，寻欢竟觉得白粥也是无上美味，只不过量太少，“还有吗？我没吃饱。” “没有了。”曲灯看着她稍稍恢复了些血色的脸，视线落在粉白湿润的嘴唇上，看了半晌才转开眼，“许大夫说不能让你多吃，阿姐且忍忍，待你病气全无，届时，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寻欢锤了下床，没被喂饱让她心里越发觉得生气，于是愤愤的控诉道：“你这是虐待病人！” 曲灯倒了杯茶水过来给她漱口，仿佛没听到她的控诉一般，直接把杯口的位置对着她，“漱口。” 一边腹诽一边漱口，胃里十分空虚，也许是生病的原因，寻欢莫名有点委屈，撇过脸不想理人。 无奈的轻叹声响起，小少年幽幽的声音顺着空气传来，“我刚才便说了，只恨不能以身相替，阿姐病着我难受，阿姐饿着我只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大的罪人。如今只有白粥才最好克化，旁的食物我确实不能让你多吃。阿姐，你听听话，莫要同我置气，好不好？” 见她还是不想理他，曲灯神色有些落寞，“阿姐可是在怪我？也是，昨日我就不该让你喝那碗酸梅汁，你怪我是应该的。” “然，不顾你身子任由你睡在凉亭还给你送酸梅汁的雀儿，是否应当重罚才是？” “你闭嘴吧！”寻欢回过头瞪了曲灯一眼，“说来说去还不都是我自己的错。” 曲灯慢慢笑起来，“阿姐贪凉，确实有错。可我却觉得，最错的，应是这迟迟不肯离开的夏日。” “贫嘴。”寻欢瞪了他半晌忽的笑出声，“说起来，你今日没去上学？” 见她恢复了点精神，曲灯从凳子上起身，坐到了床上，“阿姐病着，我仿佛也病了，又如何还能好好听课，便差青竹去书院里同夫子请了假。” 寻欢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有多害人，且往日她一病他就不去上学，书院里的同学夫子也都知道他有个体弱多病的表姐住在曲家，假自然也好请的很。 好在他自幼聪慧，偶尔耽误一下也无甚大碍，听了他的解释虽觉得略有怪异，但到底不会怪他。 “你也没吃饭吧，快去吃。”捏捏他的脸蛋，因着生病没什么力气，脸上倒没什么印子，“吃完了再多写几篇大字，明日去学堂也可向夫子交差，证明你闲置家中并未荒废学业。” 曲灯点点头，“你的药估计也熬好了，吃完药再让雀儿给你擦擦身子，实在不舒服就早些睡。”顿了下，曲灯伸手拨开她脸上汗湿的头发，“往后我会好好盯着阿姐，再不让你有风寒之忧。” 等人离开了，寻欢伸手搓搓脸，抱着软枕倒在床上，没有丝毫形象可言。 雀儿推门就看到这一幕，将药碗放好，走到床边俯身道：“姑娘，该吃药了。” 哀嚎一声，寻欢艰难的坐起来，眼前隐隐发黑，“我喝。” 药刚入第一口，寻欢就“噗”的一下全部吐出来，五官皱在一起，哈着舌头吐气，只觉得自己要被这碗药活生生苦死。 “怎么怎么会这么苦？？？” 嘴里不停的“呸呸呸”，喝了大半茶水苦味才淡了一半，寻欢终于停下来发出疑问。 雀儿把许大夫的话转述了一遍，果不其然看到了自家姑娘僵硬了神色，“许大夫也是为了姑娘好，您就听听话吧” 寻欢怔怔的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倏地忆起曲灯脸上的脆弱，再加上身旁小丫头真情实意的关切之语，咬咬牙，捏着鼻子就把药灌了下去。 等曲灯用了晚膳回来，寻欢还坐在床上喊苦，而雀儿，正抱着小瓷罐给她递蜜饯。 “”看来这碗药是白喝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5.小子（10） 最热的月份过去, 漫天枯黄的秋季终于来了。 一大早就被雀儿从被窝里挖起来，冷空气灌进来, 寻欢撑着胳膊打了个哆嗦。 几个小丫头捧着新裁的襦裙和绣花鞋，眼神亮晶晶的望着还迷迷糊糊不肯睁眼的人, 在大丫鬟雀儿一个眼神下纷纷冲上前，扒寝衣的扒寝衣，穿短褂的穿短褂，一时之间忙的不可开交，纵使有再大的睡意也被恼清醒了。 “你们小点声，头疼。”寻欢嘟囔了两句，机械式的抬起胳膊让丫鬟套衣服。 “姑娘清醒清醒, 今天可是您及笄的日子, 您应该开心点。”雀儿拧干帕子给她擦脸，清脆的声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就算您不喜热闹不想大办, 那咱们在自个儿府里给您办个及笄礼，您总不能再推拒了吧。” 寻欢用青盐洗了牙，被雀儿摁到梳妆台前开脸, “姑娘忍一忍，开了脸才好上妆。” 寻欢疼的龇牙咧嘴，等雀儿放下开脸的线，只觉得自己脸上的皮都掉了一层。 抽着嘴角看着台面上花花绿绿的小罐子, 寻欢伸手制止了雀儿的动作, “你放下, 我自己来。” “姑娘？”雀儿有些懵，“姑娘会上妆？” 寻欢眼也不抬，润了脸就开始自行上妆。 一刻钟过去，雀儿看着自己面前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只觉得它好像有些变化，但又好像没有。 可不管怎样，姑娘看上去越来越美了，是铁一般的事实。 只稍稍画了眉和内眼线，一层薄粉之上再晕染开稍许胭脂，寻欢放弃了唇纸，只用油膏滋润了唇部，再抹上一点胭脂，整个上妆过程已经完成。 妆容很淡，反正不见外人，衣裙也是浅色系，对寻欢来说已经足够了。 长到臀部的头发柔亮顺滑，雀儿一边给寻欢梳头发一边侧眼看，只觉得她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美。 整个北城，她还没有见过比自家姑娘还好看的，或许气韵稍盛，可她相信，姑娘的美一定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盛。 选了一套轻巧又精致的头面，雀儿开始绾发。 这时，内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一道略略挺拔的身影瞬间蹿了进来。 “阿姐。”曲灯乖巧的叫了声，自发站到了寻欢身后，“我来给阿姐绾发，你们都下去吧。” 雀儿应了声，领着几个不敢抬头的小丫鬟退了出去。 寻欢把玩着一支玉钗，挑眉道：“到底是你的丫头还是我的丫头，一个个尽听你的话了。” 曲灯扶着寻欢的肩，笑眯眯的把脑袋凑到她跟前，“当然是阿姐的，我可不抢你的丫头，我有青竹伺候就够了。” 寻欢拍拍他的脑袋，一脸平静，“不是要给我绾发么，快些。” 曲灯笑而不语，打散雀儿梳了一半的发髻，神情专注，指间认真。 寻欢透过铜镜只能看到两道不甚清晰的身影，一坐一立，姿态却过分亲昵。 视线慢慢从铜镜上收回，寻欢摩挲着玉钗的顶端，将冰冷变成温热，才缓缓开口，“灯儿。” 曲灯轻轻“嗯”了下，而后继续全神贯注。 “我忽然忆起一些旧事。”不等曲灯回应，寻欢自顾自地说：“五年前我送你们回城之时，我记得路途中你曾跟张叔学过绾发，那时候你好像才五岁吧，竟也学的像模像样的。” 以至于，在那之后时间里，除去上学的日子，每天的发髻都是他亲力亲为，故而前几天他缠着她说要给她梳及笄发时，她也没有半分拒绝之意。 她一及笄，他便也十一岁了。 无声轻叹，寻欢握着钗子的手松了松，“自今晚开始，你便一个人睡吧。我们都长大了，很多事都不太方便，这样下去总归不好。” 曲灯紧紧抿着嘴，不回应，不抗拒，倾身拿过她手上的玉钗插进发髻，才冷着一张小脸出声，“阿姐当真是这样想的？” “自然。”寻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很好看，我很喜欢。” 曲灯扯了扯嘴角，眼角眉梢都是寒霜，“阿姐及笄了，也可以说亲了，所以，便觉得灯儿碍事了吗？” 寻欢眉心轻蹙，那丝笑意一点一点撤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曲灯固执的盯着她的眼睛，“我自然知道。阿姐不就是担心我影响了你的名声，怕自己亲事难寻吗？早前不提偏偏现在提，你就是在嫌弃我。” 寻欢霍然起身，一巴掌拍在梳妆台上，“你就是这般想我的？我若是当真担心我的名声，五年前我就不会让你上我的榻！我宠你怜你，悉心教导你至今，就换来你一句我嫌弃你？你可真行啊曲公子。” 冷笑一声，寻欢三两下拆了发髻，气冲冲走到门口高呼，“雀儿，进来！” 雀儿心口一跳，战战兢兢推开门，只敢看着自己的脚尖，“姑娘有何吩咐？” “将房内所有不属于我的东西全部拿走！一根线都不准留！”寻欢刚吩咐完，就换来雀儿不明所以的一眼，“都都拿走？” “我只给你一刻钟。” 曲灯白着脸立在一边，看着下人轻手轻脚将他的东西一点一点搬走，分明才刚入秋，可他却觉得寒凉已入骨髓。 * 五年后。 “姑娘，您歇一歇吧，天气这么热，您不要又中暑了。” 寻欢嘴里含着一颗自制的薄荷糖，随意挥挥手，“等我看完这本账本再说。” 绿莺不敢说话，只好继续卖力的扇风。 一个时辰之后，寻欢伸了个懒腰，揉揉酸痛的肩膀，这才不紧不慢的合上账本，“走，我们回府。” 绿莺给门口的小厮递了个眼神，整理好伏案上的账本，随着寻欢一道出了门。 主仆俩走到主街上买了些小吃，刚一转身，就遇到了熟人。 “阿寻，好巧。” 寻欢正咬着一颗红薯丸子，听见声音抬头，吞下嘴里的半颗，脸上带笑，“确实很巧，周公子也来买吃食？” 夏日里穿的轻薄，草绿色的襦裙配上浅黄的轻纱外罩，长发分一半绾在脑后，只简单的插了两根玉钗，耳垂上是同色系的耳坠。 她俏生生的立在原地，随着她的抬手胸前也跟着起伏，阳光洒落在她外露的皮肤上，白的几乎发光。 周暮声的视线落在她泛着油光的红唇上，喉结滚动了两下，“家弟顽劣，我便来买些零嘴儿给他。” 寻欢把指间的另外半颗红薯丸子也吃下去，歪着脑袋想了想，周昱确实挺熊的，“那你可得多买一点。” 见她要走了，周暮声下意识拉住她的胳膊，“阿寻可否等我片刻，我有话想对你说。” 寻欢看了看天色，“绿莺，你先回去，顺带吩咐雀儿将酸梅汁煮上。” “姑娘”绿莺防备的看了眼周暮声，酸梅汁明明早就煮好了，可她也知道这是支开她的借口，“姑娘可要早些回来。” 寻欢颔首，挥手让她快走。 等周暮声买完零嘴，寻欢被晒的脸蛋通红。 “抱歉，我该让你去阴凉处等我的。”周暮声拉着她走到有阴影的地方，掏出帕子仔细的给她擦汗，眼里带着浓郁的疼惜。 寻欢不自在的退了两步，周暮声擦汗的手顿时一空。 左手提着一沓油纸包，右手捏紧了帕子，周暮声脸色有点难看，却也没多说什么。 寻欢低着头，脚尖踢着一块小石头，“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说吧。” 周暮声就这么看着她，视线从发顶落到她的脚尖，梗在心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两人无声沉默着，半晌，寻欢一脚踩住小石头，开口，“立女户的事我已经上报府衙，文书也批下来了，宅子我也选好了，就在我生辰那日搬家，周公子有时间的话，可以过来吃一顿酒。” 周暮声愣愣的看着她一启一合的唇，心中不知是喜还是忧。 “你，决定好了？” “五年前就决定好了。”寻欢整整衣裙理理头发，面上一派坦然之色，“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出游计划在列，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归来，只望来日你我再遇之时，你已娇妻在身，子女满堂。” 周暮声惨然一笑，眼里的光芒慢慢熄灭，“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寻欢没有答话，拉开合适的距离，满目光华，“自由与我太过重要，你从周家分出来不也是为求自由。我无心婚事情爱，自然不想耽误旁人，立女户，与尘世遨游，乃是我毕生所愿。我将祝福送你，只愿你来日，一切都能得偿所愿。” 没有你，我又如何能够得偿所愿。 周暮声动了动嘴唇，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幼时相遇，他为了能早日从周家脱离，早起晚睡忙的脚不沾地，几乎完全将她忘却。 直至三年前，他做了曲灯的夫子，才又与她有所接触。说起来，立女户一事他还帮了不少忙，可又有谁知，他竟在不断接触她的过程中恋慕上她。 他一早就知道她心之所向，也从未阻止过，甚至，甚至还隐隐有些羡慕，羡慕她活的肆意洒脱。 他不知束缚自己脚步的究竟是何物，可现在站在她面前，听她诉说完自己的毕生渴求，他恍然间才明白，一直以来所束缚他的，到底是什么。 是她啊。 周暮声艰难的笑起来，眼里布满挣扎，“既然这是你最想要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做阻挡你脚步的人。” “阿寻，我——” “阿姐！” 身后一道低沉悦耳的呼唤传来，生生打断了周暮声的未尽之语。 他回头，就见自己门下最出色的弟子跑到他心悦之人面前，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对他露出了一个堪称恶毒的笑容，“老师提前离开书院便是来寻我阿姐的吗，难怪山长找不到你就对我们发脾气呢，原是我们承受了您的无妄之灾啊。” 说完就抱着寻欢的胳膊，摊开自己红肿的掌心，抱怨里夹杂着浓浓的委屈，“阿姐，山长打人好痛，你看！” 寻欢抬眼看了下周暮声，虽然没说话，可眼里的责怪却是明晃晃的。 用指尖碰了碰曲灯的手心，立马发出一声轻呼，寻欢低头轻轻吹了吹，心疼的说：“乖乖忍着，回家我给你上药。” 面前还未满十六岁的少年脸颊泛红，眉眼含墨，正软软的撒着娇，另一只胳膊还大胆的揽着她的腰。 分明比身侧的女子高出大半个头，却仍旧弯腰驼背地将脑袋搁在她肩窝，而那女子，却半点不觉得哪里不对，还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周暮声望着眼前时常上演的这一幕，再对上少年递来的炫耀眼神，无声冷笑起来。 炫耀吧，好好的炫耀吧。 这样的日子，无限宠溺包容的日子，在不远的将来，定会随着她的离开尽数化为乌有。 已经没什么可争的了。 周暮声唇边的笑隐没在阴影深处，看了看温声软语安慰少年的女子，脚步一转，无声离去。 此时夜色将起，周暮声离开的背影在人群中格外萧索沉寂。 寻欢望了片刻，回过神，低声道：“走吧，回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6.小子（11） 回到曲宅, 寻欢吩咐绿莺拿了药膏，逮着一进门就变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曲灯, 开始给他上药。 暮霭沉沉，中厅只余暖黄的灯光。曲灯眼珠子不住转动, 瞟来瞟去，最终还是落在了低头上药的人身上。 自五年前他发了一顿脾气被她赶出她的卧房以后，他们之间冷战了很久。 她不搭理他，分明人在跟前也当作没看见一般，他越发气闷无措，最后只能服了软。 直到新年到来，两人的关系才彻底缓和。 但他知道, 那些由他产生的隔阂, 大抵是消除不了了。 曲灯定定的看着眼前之人，视线不由有些发飘。 阿姐她 “灯儿，你想什么呢？喊了你好几声你也不应。” 清透的声线在暮色中晕染开, 不似平日那般冷淡，带着若有若无的亲昵嗔怪，曲灯耳廓一红, 不自在的垂眼，继而摇摇头，“没什么。” 掌心凉凉的，那点子痛意早已消失殆尽, 曲灯眼底流淌着柔光, 用手背蹭了蹭寻欢的膝盖, “不痛了，谢谢阿姐。” 寻欢把药膏收起来，在一边的铜盆里净了手，小声说：“这会子倒是有礼貌了。” 曲灯只当自己没听到。 略略年迈的曲管家笑眯眯的看着两人，等绿莺端着铜盆下去，才提醒他们，“姑娘，该用晚饭了。” 寻欢正用帕子擦手，听见这话忽的看了眼曲灯的手，神色有点无奈，“上菜吧。” 席间，曲灯自然是不能自己吃饭了。 被人眼巴巴的望着，寻欢吃也吃不好，敲敲碗沿，瞪了曲灯一眼，“麻烦精！” 曲灯“嘿嘿嘿”的笑了几声，用脚腕将椅子勾到寻欢身侧，乖巧的张开了自己的嘴。 “”寻欢舀起一颗白嫩嫩的鱼肉丸子吹了吹，放在曲灯唇边，恶狠狠的催促，“快吃！” 喂饱了曲灯，寻欢自己倒是不太饿了，看着腆着肚子笑的一脸满足的小傻子，寻欢弹弹他的脑袋，“瞎乐什么？今天的功课还能做吗？” 曲灯点头，“药膏吸收完了，手也不痛了，自然能做。” 寻欢很满意，“所以你在等什么？” 曲灯张大了眼睛，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抗拒，“我再陪陪阿姐吧，你还没吃完饭呢。” 寻欢并不想给他放任的机会，“快去！” 赶走了曲灯，寻欢重新坐好，端着一碗鱼片粥吃的香。 “曲伯，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撤掉残羹，寻欢坐在院子里吹着晚风，喝着酸梅汁消食。 曲管家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张，两步走到寻欢身边，“这是城西那坐宅子的房契，姑娘给的银钱还有剩余，您过目一下。” 曲管家见她在认真的翻看房契，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出声，“姑娘，您为何一定要搬出去？纵使立下女户从此再不外嫁，曲府怎么说也是您一手操持起来的，就算您不看我们这些伺候您多年的下人的面子，可公子他公子他根本离不开您” “曲管家。”一道清冷的嗓音打破了他喋喋不休的话语，曲管家脑子一懵，浑身的热血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炎炎夏夜里，刹那间就冷静下来，“姑姑娘，是老奴逾距了。” 寻欢收好房契和银票，转过身静静地望着略略躬身的曲管家，“曲伯不必如此。” “说起来，我才是那个霸占了曲宅的人。不管是你也好，曲婶也好，又或者伺候我的小丫头们，其实你们的主子，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曲伯心系灯儿，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他着想，这无可厚非，我并未有一丝埋怨。”寻欢背着手立在石桌旁，抬头望着夜幕里的漫天繁星，面容稍稍放松了些，“灯儿已经长大了，明年春季便要下场，且他早已有独当一面的本事，前途一片光明，我便——再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钱财之事你们不用担心，我手里的铺子皆有一半分成是给灯儿的。曲伯不用急着拒绝，当年你们收留我，又教养我至今，灯儿有出息，作为姐姐我自然深以为傲，再推拒我良心难安。” 嗓子有点干涩，寻欢喝了两口酸梅汁，擦了擦鼻尖细密的汗水，“至于你说的，灯儿离不开我”寻欢轻轻笑了起来，头顶的熠熠光华似乎都被她那双笑眼容纳在内，“曲伯太看得起我了。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不开谁一说，有的只是过分的依赖。等时日一久，习惯了我的离开，再给灯儿娶上一房娇妻，届时只怕会连我是谁都忘记了。” 曲管家急急慌慌摇头，“怎会？！姑娘切莫这般想，公子忘了谁也不会忘了姑娘，哪怕日后娶妻生子，老奴也相信，对公子而言，姑娘才是最重要的。” “那就太不公平了。”寻欢笑着摇头，“既是妻子，也应是心爱之人，又如何将旁的女子当成重中之重。若我悉心教导的孩子变成这样，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曲管家眼圈泛红，张了张口，“姑娘” “曲伯不必多说，话已至此，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更改我的决定。”寻欢略微惆怅的发出一声叹息，“我的生辰也快到了，届时，还请曲伯最后再操持一番。” 曲管家连连应声，擦了擦眼睛，目送寻欢离开。 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曲管家才回身，却被神出鬼没的人吓了一大跳，“公公子！” 曲灯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的幽径，一点也没有理会被自己吓到的曲管家。 “公子，您，都听见了？”曲管家咽了口唾沫，小声问道。 曲灯径自坐在冰凉的石凳上，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石桌上的琉璃盏，“曲伯，曲家当真没有旁支了吗？“ 曲管家脸色一肃，“自然没有。”顿了下，“当初若不是姑娘救下您，曲家就真的彻底湮没于这世间了。” “可见，人和人的相遇，皆有因果。”曲灯执起琉璃盏，先是嗅了嗅，才一脸享受的饮下剩余的酸梅汁。 放下杯盏，曲灯屈起食指，在桌面不轻不重的敲击着，听上去格外有节奏感，“那我们府上，可曾出过皇亲国戚？又或者，可曾陷入党派之争？” 听着他的猜测，曲管家哭笑不得，“公子，咱们府上祖辈都是农户，也未有科举之流，不过是以农种发家，有了银钱傍身，为了子孙后代这才自立府邸，又怎会出皇亲国戚，更遑论党派之争这种事，与我们小家小户来说，乃是大祸” “说起来，公子一心考科举，等明年下了春闱，考中会元，倒也与朝廷有些关联了” 曲灯忽的笑开，尚且还有些稚嫩的脸上布满着奇特的惬意，“上无牵，下无挂，甚好。” 曲管家深感不解，“公子何意？” 曲灯定了定神色，望向曲管家，“我意，不可言也。” * 夜色渐深，寻欢穿着寝衣靠在软枕上看书，绿莺就坐在一旁专心打着扇子。 一方帕子递过来，绿莺一怔，还没反应过来那方帕子就糊到了她脸上，“姑娘？” “不用扇了，一旁歇着吧，看你热的。” 绿莺腼腆的笑了笑，汗液打湿了鬓发，脸蛋红彤彤的，手上的扇子却没放下，“奴婢不累。”刚说完就被夺了扇子，绿莺不敢去抢，索性擦了擦脸去给寻欢倒水。 “你倒是停不下来。”寻欢放下书，接过水杯小口饮着。 “那是，绿莺这么勤快，倒显得我懒了似的，也无怪姑娘对她这般贴心。”雀儿坐在矮榻上，一边绣帕子一边打趣。 早在三年前，寻欢便做主把雀儿许配给了青竹，也免得二人见天的暗搓搓的秀恩爱。 看的寻欢眼睛疼。 “就你话多。”嗔了雀儿一句，寻欢又道：“软软这时还没歇下吧，将他抱过来我瞧瞧。” 雀儿回到偏房抱来自家捣蛋儿子，刚踏进寻欢的院子，小家伙就乐呵呵的笑起来，两只胳膊往前伸着，“姨姨姨！” 寻欢接过软软掂了掂，在他白软的脸蛋上亲了一口，“软软又沉了些，快要变成一颗球了。” 小家伙听不懂，一个劲儿的抱着寻欢不停供，口水也跟着一路拉丝，直到停在寻欢脸上。 “软软亲姨姨，是不是喜欢姨姨？”寻欢抱着软软，神色愈发柔和，并没有因为口水而有半点不喜。 软软仰着小脑袋，口齿不清地说了个“喜”字，又接着往她怀里供。 揉揉软软的脑袋，寻欢看了眼绿莺，“去把梳妆台上的小匣子拿过来。” 打开红色的小匣子，寻欢从里面拿出一个更小的木盒子，“软软快两岁了，我也不知道他生辰的时候我还在不在这里，这是我之前命人给他打造的长命锁，还特地去寺庙开了光，等软软两岁你就给他戴上吧。” 雀儿拿着巴掌大的盒子，跟绿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切的不舍之意。 该劝解的话早说完了，可姑娘的心如同磐石，雀儿跟绿莺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还有绿莺，早前问你有没有心上人你也不说，尽知道害羞了，我这一走你可得自己顾着点，不过也别怕，雀儿会给你掌眼的。” 寻欢挨个嘱咐了一遍，从匣子里拿了四张一百两的银票，分别给她们一人二百两，“别推拒，你们好歹跟了我一场，卖身契也在你们自己手里，若是想离府，拿着银钱去做些生意，总不能委屈了自己。” 任由软软玩着自己的头发，寻欢仔细看了看两个丫头，面上带笑，“都苦着一张脸干什么？等我游走完这大卫山河，等我归来时，还望你们能为我接风洗尘呢。” 也许是有了归来的盼望，两个丫头虽然伤心，但比之前好了很多。 主仆三人又说了会儿话，一回神，软软已经扒着寻欢的胳膊睡着了。 “这孩子。”雀儿动作轻柔的把软软抱起来，紧跟着就退了出去。 绿莺关好窗落了帐，站在床边小声问：“姑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了。”寻欢摆摆手，“先别熄灯。明日你还要同我去巡铺子，先下去歇着吧。” 绿莺一走，室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寻欢望着头顶的青色绣花帐，不过片刻，又坐起身。 双腿盘好，掌心贴着膝盖，眼睛一闭，寻欢开始调息打坐。 这十年间，有五年的时间她都在缠绵病榻。后来经过一系列静心调养，她的身体逐渐康复，由此也想起来了一件事。 她经历过两次古代世界。 这是第二个。 而第一个，她是那个世界的高手。 惊讶于自己居然还记得那个世界的内功心法，以及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轻功口诀——随风。 寻欢很开心。 直到三个月后。 不知道是不是被世界规则所压制的原因，这个世界的功法极其难练。 到如今，日日不停歇，整整五年，她的功力也才恢复到那个世界的三成。 寻欢知道，这并不是所谓的瓶颈期。 一个时辰过后，寻欢睁眼，握拳感受了下自己的全部内力。 还是三成。 不过于这个世界来说，也足够她驰骋山水间了。 笑了笑，寻欢侧头躺下，弹出一道气劲，灯光瞬间熄灭。 无牵无挂，甚好。 临睡了，寻欢满足的想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7.小子（12） 乔迁之事, 寻欢并不想大肆声张。故而，除了寥寥几个生意上往来之人, 余下的便只剩些街坊邻居，以及周暮声和曲宅的人。 待到天色将晚夜幕来临之时, 新宅新买的下人已经手脚利落的将残席撤干净了。 将周暮声送到门外，寻欢略一颔首，“周公子慢走，路上小心。” 周暮声只一抬头，便有些移不开目光。 眼前之人的声音微微泛着倦意，许是喝了些酒的缘故，瓷白的脸上透着两抹红, 双眼生潮, 唇色艳艳。 初秋的晚风带着凉意刮过，几缕发丝被风起，待风停下, 她面上却还残留着几根。周暮声恍惚了下，不受控制抬起右手，就要朝她面上拂去。 “阿姐！” 曲灯手上拿着件白色披风, 一路疾走过来却不见喘息，将披风给寻欢系好，揽着她的肩后退了一步，周暮声还未来得及触碰寻欢的手也正好放下。 “天色已晚, 城中近日不甚太平, 老师还是早些回府为妙。” 寻欢拍掉肩上的手, 拢紧披风，“灯儿说的是，周公子快回去吧。” 周暮声紧紧抿着唇，带着深意的视线从曲灯面上晃了一圈，方才拱手告辞。 寻欢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出了神，脑袋冷不丁被一双手掰回去，当即挑眉，“你在干嘛？” 阿姐今日迁居。 阿姐今日，岁满二十。 今日过了便是明日，明日，她便要离开这里。 曲灯敛下心中的醋意，收回手，“没干嘛。外面风大，我陪你进去吧。” “你也回府吧，今日起”宅子门框右侧的墙上挂着厚重的木牌，木牌上刻着“寻宅”两个字，寻欢的视线顿了顿，才又开口，“今日起，你我便是彻底的两家人了” “你将年满十六，已经不小了，曲管家也帮不了你几年。往后，行事作风需为府里多做打算，万不可恣意妄为，学业也不能荒废，若实在不想行科举之路，便是考个功名去教书也是好的。再或者，你实在抗拒，我的铺子往后也都交由你打理，总不会让你为银两发愁。” 站在门槛边，两人的身高几乎相当，寻欢抬手将曲灯头上的束巾整理好，细细打量了他片刻，目带欣慰之意，“我的灯儿，真的长大了。” 养了他十年，也只有在这一刻，寻欢脑子里才真正有了确切的念头。 “你总不会让我失望的，无论如何，阿姐都信你。” 曲灯站在台阶下，神色不明的看着眼前被关上的门，生平第一次生出了不想长大的念头。 夜色骤起，两边的房屋逐渐有人点亮门前的灯笼，曲灯踏着唯有的光芒，一步一步走向了，再也没有她的地方。 * 南城。 聚眉峰顶，渡山寺外。 初春时节，南城的桃花开的正艳。 世家贵族的公子小姐纷涌而至，只为一窥掩藏在深山冷寺的人间至景。 有着灰袍的僧侣们从人潮中穿行而过，更显掩唇娇笑的少女们身姿婀娜秀美绝伦，屡屡引起锦袍公子们的温和注目。 此时，一位头顶新烫了戒疤的小和尚怀里捧着什么，用宽大的僧袍遮着，一双大眼儿机警的看了几眼来寺内踏春的行人，这才低下头，紧了紧怀里的东西，疾步走向人烟稀少的地方。 姹紫嫣红飘然远去，院墙两旁藤蔓环绕，小和尚踏着沾满青苔的灰色石板，神情稍稍放松了些，停在了一扇紧闭的禅房门前。 抱紧酒坛子，小和尚轻声道：“女施主，慎言已将桃花酿取来。” 有细碎的脚步声靠近，紧接着，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露出半张脸和一只胳膊，“多谢小师父。” 慎言不敢抬头，微红着脸将酒往门缝里递了递，呐呐道：“师父吩咐过，为女施主取物，不必言谢。” 想了想，慎言又道：“施主莫怪慎言多嘴，施主的伤久未痊愈，还是少斟饮未妙。” 语毕，不等回应，又匆匆离开。 禅房内一片空寂。 抛去角落里的几个瓶瓶罐罐，一张简单的木床，洗的发白却散发着皂角清香的灰色被子，两个微黄的蒲团，以及一张矮矮的黑色小木桌，就是这间禅房里的全部物件。 寺庙香火清冷，一日只有两餐，平均一餐一个馒头一碗粥一小碟咸菜，就能支撑每一个僧人的五脏庙。 香客也一视同仁。 更何况来养伤的。 寻欢在这里住了两个月，即便是给了主持丰厚的香油钱，吃食上仍旧没有任何变化。 唯有的，似乎只剩取之不竭的桃花酿。 捂着肚子一屁股坐到蒲团上，抱着酒坛子深深嗅了一口，寻欢才揭开上面的红布团。 咧开嘴笑了笑，寻欢抱着酒坛子就开始喝。 开了半扇的窗，有桃枝在随风摇曳，也有深粉的花瓣在簌簌飘落，更有幽幽香气企图往禅房内钻。 混合着桃花酿的醇香，寻欢不知道这一刻是该清醒还是该醉。 肚子和背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寻欢思绪飘远，只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小饮一口。 等日光从桃花树移到了禅房窗口，一坛桃花酿已经被喝了个干干净净。 寻欢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整了整衣衫，这才推开门走出去。 —— 寻欢到主院的时候，却被告知主持在大殿讲经，脚步一转，只好又去往大殿。 靠在一根柱子后面，寻欢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正前方盘腿而坐一脸宝相庄严的老和尚。 似乎是注意到了寻欢的视线，老和尚睁开眼直直的望过来，两人对视了一小会儿，老和尚才缓缓点了下头，又闭上了眼。 寻欢松了口气，悄无声息退离了这里。 抄小道下了山，寻欢准备先找个客栈住着。 在街上游荡了会儿，寻欢停在了一家卖小馄饨的摊子上。 摊主麻利的上了一碗水晶馄饨，寻欢吹散上面的热气，舀了一颗就往嘴里吞。 接近两个月的馒头白粥，现在吃什么都是人间美味，故而，寻欢吃完又要了第二碗。 勺子才舀了汤，还没喂进嘴里，飞过来一个人就把寻欢的桌子砸翻了。 那一碗滚烫的馄饨倒在了来人的身上，似乎是晕过去了，那人被烫了，也只抽搐了两下，并没有醒过来。 寻欢没有在意一直给她道歉的摊主，反而皱着眉头蹲在了那人身前。 馄饨刚出锅，很烫。 可这样人都没醒，可见原本伤的更重。 南城的治安一向不如北城，鱼龙混杂，是非聚集之地。 晕倒的人年龄很小，最多不过五六岁，穿着打满布丁却很干净的旧衣，手脚都露出一截来，估摸着是衣衫太小。 从北城一路游历，天子脚下，名山大川，湖泊海域，哪怕是塞外，她也是去过的。 两三年过去，她准备回北城看看，却在临近南城时受了伤，这才偷偷潜入渡山寺，一养就是两个月。 遗憾的看了眼热气不再沾满泥土的馄饨，寻欢弯腰将小孩子抱起来，准备去就近的医馆看看。 谁知，就在这时，身后一个嚣张至极的声音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破空的鞭子声—— “谁准你带他走了！弄脏了本公子的衣服还敢跑，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都给我上，将两人一起打死！” 周围的人显然是司空见惯了，就算有流露不忍的路人，也只是偏过头低叹一声“可惜了”。 寻欢眉梢微动，脚步瞬移，抬手一把揪住了鞭子，声线低而冷，“公子是否太霸道了些？” 由于两人拉扯着，鞭子绷成紧紧一条直线，寻欢说完用力一拉，身高七尺的健硕少爷就朝她砸过来，寻欢手腕一转，避过馄饨摊子，把半空中的人狠狠砸到了地上。 嫌弃溅起的灰尘，寻欢退了几步，这才看向抱着周身呼痛的男子，“公子可是痛的厉害？”见他咬牙切齿恨不得上来撕了她的姿态，寻欢冷笑一声，“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怎的公子这般惊痛？” 冷目看了一圈周围企图围上来的狗腿子，寻欢朝桌子上扔下一粒碎银子，跟老板道了歉，“馄饨很好吃，我下回还来。” 握在手中的鞭子狠狠朝地上抽了一记，位置离躺着的男子只差分毫，看着他惊惧愤恨的眼神，寻欢道：“公子是富足之人，砸了人家的摊子，总不会连赔偿都不屑给吧。” 王莽被搀扶着站起来，咬着牙从怀里掏出一锭白花花的银子，甩到了摊主怀里，“可以了吧？” “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王莽是也。小娘皮行事如此狠辣，就不怕事后报复吗？” 一字一句，皆是不怀好意。 寻欢已经懒得跟他废话了，鞭子凌空一落，直接勾住了王莽的脖子，“公子的名字我记下了，你家大业大，想必寻我也很容易。我没碰见便罢，之后若碰见了，公子还要像现在这般朝无辜之人伸出魔爪，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王莽死命扯着鞭子，脸憋的通红，听见寻欢的话心里只剩下了怕，哪敢摇头。 寻欢走后，王莽一把扯下鞭子，捂着脖子就开始咳嗽，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的骂人。 本来还想找周围的人出气，可嗓子里痛的厉害，连带着胸腔也跟着痛，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阴影似乎就缠上他了。 朝随从踢了一脚，嘴里吩咐着什么，便恨恨的家去了。 这头。 穿过一条小巷子之后，怀里的人慢慢有了动静。 他睁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先是迷茫的看了下自己的处境，又偏着脑袋回忆了下，这才猛的睁大双眼，脸上露出焦急来，“娘。” 挣扎着下地，小家伙只看了寻欢一眼，腿一弯就跪下了，“姐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娘，只要你能救我娘，让我当牛做马我都愿意！” 朝地上磕了头，小家伙满口哽咽，“便是便是要我的性命我也愿意，只求恩人，救救我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8.小子（13） 繁华的街市过后, 萧瑟随之而来。 秦斐之领着寻欢进了一座小宅子，入目一片破败之景。分明是春天, 可这里却阴冷的仿若寒冬。 指尖悄悄抠进掌心，秦斐之不敢看她, 即使身上带着伤，衣摆也沾上脏污，但他走在前头的小小背影，却是笔直而锋利的。 寻欢收回打量，跟上了他的步伐。 宅子很小，穿过前厅便是内院。 一股浓郁的药味侵入口鼻，看着堆在小厨房门口的药罐, 寻欢心里隐约有了考量。 掀起厚重的门帘, 咳嗽声骤然响起，一道嘶哑破碎的女音传来：“咳咳可是斐之回来了？” “娘！”清脆的喊了声，秦斐之跑过去蹲在床边, 满眼担忧，“您有没有好一点？” 张嫣想开口说话，可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咳嗽, 到了后面，即使有秦斐之不停给她顺气喂水，却还是快要咳的背过气去。 寻欢皱着眉头立在门口，在秦斐之哀求的眼神下走上前, 俯身为张嫣把脉。 谁知一把脉, 寻欢的眉头皱的更深, “去把窗户打开，门帘也先撩起来。” 秦斐之咬着下唇在原地踌躇，“可是大夫说过，娘不能受风” 寻欢没有强求，放下张嫣的胳膊，自己去打开了窗户。 “你可知你娘得了什么病？”寻欢站在窗口透了口气，视线停在开的正旺的一株白玉兰上面。 室内的空气开始流通，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秦斐之总觉得娘的呼吸平稳不少，便稳了稳心神答道：“大夫说，娘是郁结于心。” 屋子总算不是黑乎乎的了，就着光线，寻欢总终于清了床上躺着的人。 花帐下，软被里，小妇人一脸病容。 面色白里透灰，眼眶深陷，颧骨凸显，嘴唇由于刚刚的喂水显得不那么干裂，却也是没有任何血色的。 她眼角含泪，半靠在床头，仅靠一个不到十岁的孩童支撑着，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夫人。”寻欢坐在床沿，掏出帕子为张嫣拭泪，“我与犬子有缘，不想看他孤苦伶仃。你若真心疼惜他，我便救治你。可是，倘若你依旧无法振作，不想振作，便是华佗在世，纵有妙手回春之能，到头来，也只能换得一句黑发人送白发人。” “夫人可知，今日若不是我停留此地，犬子怕是会与你，同去同归。” 张嫣无法自抑的溢出热泪，一边摇头一边去拉秦斐之的手，眼看情绪就要失控，秦斐之倏地痛呼起来。 “斐斐之，你怎么了？” 秦斐之就要摇头。 寻欢一把接过张嫣，任由苦涩的药味将自己包裹，不带任何情绪的回答她，“他差点被人打死，受了伤。” 按下开始挣扎的张嫣，寻欢揪住秦斐之单薄的衣裳一扯，在他惊慌失措的视线下，指着他身上青紫的痕迹说：“你看，这就是没有人保护的下场。” “你一日不振作，你的孩子，就永远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指尖摸索到张嫣背后，一股令人舒适又温热的气息从背心一点一点散开，在她即将陷入昏睡之际，耳边传来一声低叹：“睡吧。” 秦斐之不知道寻欢做了什么，但当他看到娘的面容，一时惊怔的说不出话来。 自父亲去世，娘便病到至今。他每每守在床边看着她睡去，眉眼一直都带着痛苦，这一年来，这种痛苦如影随形，从未从娘的脸上撤去。 可方才 心不在焉的将衣服穿好，室内早已没有了寻欢的身影。 秦斐之一急，跑了几步，当即被身上的伤扯的龇牙咧嘴。 “跑什么，我又不会走。” 寻欢正在检查张嫣喝的药，看见秦斐之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看，吩咐道：“将门帘先掀起一半，你娘需要新鲜透气的环境。” 秦斐之很听话。 寻欢喜欢这样乖的孩子，又命令他把被子都抱出来晒着，还没等她说什么，小家伙已经自觉的开始打井水洗衣服了。 挑挑眉，寻欢四处走了走，心里还是有些满意的。 前院凌乱衰败，内院倒是整洁。 不知怎么的，寻欢多看了几眼那株白玉兰，又忆起张嫣的面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一时想不起来，寻欢抱臂看秦斐之洗了会儿衣服，这才抖抖袖子要出门。 “恩姐姐！”见寻欢转过头来，秦斐之小心翼翼问道：“姐姐要去哪里？几时回来？” 寻欢随意摆摆手，“你先洗着，我去给你们抓药。” 背后。 秦斐之双手浸在冰冷的井水里，心中却一片火热。 她说，给你们，抓药。 身上的伤似乎没那么痛了，秦斐之抹了抹眼泪，继续洗剩下的衣服。 * 寻欢买了很多药，但这些药，大多是补身体的，而非治病。 自那一日起，张嫣的病总算有了起色，连带着人也精神了不少，虽然还是瘦弱的模样，可眼底不再暗淡无光了。 “姐姐，今天吃什么呀？” 半月过去，秦斐之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到现在的亲近自然，可谓改变良多。 张嫣就躺在寻欢买来的躺椅上，上面铺了一层被晒的软绵绵的薄被，空气中漂浮着她最爱的玉兰花香，耳边是儿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再加上时不时传来的温声软语，张嫣只觉心头甚足。 从前她只觉得，失去丈夫便是生不如死。 她一病不起，不愿去看这个世界，不愿去照顾那株白玉兰花，更加不愿，去看为了自己的身子一直奔波不停的儿子。 可是啊。 没有了丈夫，这世间从未因她而停顿分毫。 春日来了，白玉兰继续开着。 可她的孩子，却由于她的不作为，分明已经八岁了，却硬生生瘦成五六岁的样子。 “娘，您怎么又哭了。” 儿子举着一颗山楂球跑过来，轻手轻脚的给她擦眼泪，呼出的气息满是酸甜。张嫣一怔，在寻欢看过来的时候立马道歉：“对对不起，说好了不能哭的，姑娘，我以后定不会再犯了。” 见寻欢只是望着她也不说话，张嫣急了，“姑娘，姑娘信我，我——” “随便你。”硬邦邦的甩了一句话，寻欢背过身去，“反正身子是你自己的，你不用向我保证什么。” 从地上捡起一朵快要凋零的白玉兰，寻欢嗅了嗅，嗅完了觉得不好闻又扔掉了。 走近到白玉兰树跟前，离她最近的一朵白玉兰有点高，寻欢本来想摘掉，想了想还是踮起脚尖，凑近了闻。 身后隐隐约约有笑声响起，“我观姑娘年岁，却不知如此孩子气。” 嘴里含着山楂球的秦斐之也含糊着笑，“姐姐真阔爱。” 寻欢回头瞪了秦斐之一眼，“吃你的吧，小心噎到！” 余光看见笑的温柔的张嫣，寻欢心中一动，问出了暗藏在心里，足有半个月的疑问。 “夫人，我们是否曾经见过？” 张嫣愣住了，见寻欢脸上的怀疑不似作伪，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 她看了看歪着脑袋看她们的秦斐之，神色犹疑。 寻欢心下了然，对秦斐之招招手，“去王婆婆那里买点酸笋回来，今晚做你最爱的酸笋炒肉丝。” 秦斐之喜滋滋拿过铜板，一溜烟就跑了。 寻欢靠在白玉兰树上，双眼紧紧盯着张嫣，“斐之不在，夫人现在可以说了。” 张嫣的思绪渐渐拉远，眼里好似积聚着浓雾，她握紧放在身前的双手，缓缓道：“我曾经，丢失了十二年的记忆。” * 又一个半月过去，天气渐渐回暖。 中间王莽找了几次茬，都被寻欢用武力镇压了，导致他之后再遇到她，都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跑开，也再不敢在她在的范围内惹是生非。 这日。 秦斐之扶着张嫣站在自家门口，心中彷徨甚多，“娘，我们真的要随姐姐去寻亲吗？” 张嫣摸摸头上的木头簪子，坚定的点了点头，“嗯。” 不论如何，就算为了斐之，她也得走这一趟。 把母子俩安置在马车里，寻欢这才坐进去，并催促车夫，“走吧。” 马车很宽敞，除去半躺着的张嫣和秦斐之占了一半位置，余下的也够寻欢休息了。 喝了口热热的茶水，寻欢摸着杯沿，视线总会时不时的看向正在出神的张嫣头上。 那是一支木制的，白玉兰钗。 钗子是张嫣的，却在她这里，存放了十几年。 又有谁能想到。 多年前的一遇之恩，竟真的能让她还上。 她十分确定张嫣的身份。 包括名姓，喜爱白玉兰的特征，都是张家夫妇曾向她传达过的。 只不过—— 寻欢握着茶杯，撩开她那边的车帘，望着急速后退模糊成一片的路景，漫不经心的又喝了一口。 十三年过去了，只希望驻守原地的人，未曾离开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9.小子（14） “你怎么样？” 去往北城的路并不好走, 尤其张嫣还带着病气，舟车劳顿之下又吃不进东西, 总是会让人更担心。 张嫣靠在车厢上，伸手接过寻欢递来的水杯, “劳烦姑娘了。” 寻欢没有作声，掀开车帘看了看，“已经在北城境内了，当年的地方我隐约还有些印象，你不必过于忧心。” 张嫣摸了摸秦斐之的脑袋，他靠在她身边睡的很香甜。 “其实姑娘大可不必管我们母子，至于你说的还恩, ”她叹了口气, “既是银货两讫，便不能称之为恩。” 寻欢摇摇头，“你不必多言。把你们送到张家我就会离开, 至于之后的事，则与我无关。” 不过是她的恻隐之心发作。 自此之后，除了跟醒来的秦斐之说笑两句, 寻欢基本上闭口不言。 马不停蹄的赶路，寻欢和车夫尚且能够忍受，但张嫣母子到底还是受不住。 “前面有座观音庙，让斐之陪你下去透透气, 我们修整半日再走。” 寻欢让车夫牵着马去吃草, 车厢则卸在了一棵大树底下。 越是靠近北城, 天气就越冷。 寻欢看了看远处被云雾包裹的高山，顶端白白一片，俨然还有冰雪未退。 准备的披风不够暖和。 寻欢站在观音庙前，伸手拉了张嫣一把，又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到她身上，在她推拒之前先开口：“若是剩下的路上你的身体又弱了起来，那我现在便送你回去。” 观音庙里来祭拜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寻欢站在一边，嗅着满室的香火气息，有些不适。 渡山寺没什么香火，她住的地方禅香也不重，相较于热闹喧嚣，她更喜爱冷清。 虽然不喜，但也不算难忍。等他们拜完，寻欢去买了几份斋菜，“好歹是热乎的，吃完我们再上路吧。” 都是过过苦日子的，自然没有人挑食。 寻欢拍掉手上的馒头屑，站起来四处打量。 秦斐之到底小孩心性，睡好吃饱了，这会儿也不急着赶路，在寻欢有意无意的纵容下，就有点压不住性子了。 靠在车辕边看着小孩儿撒欢，寻欢眼角眉梢都软和了很多。 眼见他越跑越远，寻欢嘱咐车夫看好马车，见张嫣正在闭目养神，索性就不叫她。 谁知这一回头，秦斐之就彻底不在她眼皮子底下了。 顾不得其他，寻欢开始到处找人。 这是一个人口颇为密集的小镇，小巷子多的寻欢都有点眼花，眼角瞥见一抹眼熟的衣角，寻欢两步上前，还没来得及揪住他，就见小家伙撞到了一个人身上，还撞的他坐了个屁股墩儿。 看也没看被撞的人，寻欢提着秦斐之的领子，见他没伤着，立马松了口气，这才开始道歉：“这位公子，我——”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低笑，接着是一声长叹，寻欢话还没说完，就被拥进了一个热乎乎的怀抱。 推拒的手放在对方胸口，寻欢的撩阴腿已经开始作势了。 “我终于，等到你了。” 抬起的腿被夹住，脸也被对方抬起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大而深的眸子。 两人正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拥抱着，秦斐之正在拼命扯她的衣服，一边扯还一边打抱着她的人，“混蛋！登徒子！流氓！放开我姐姐！” “姐姐？” 对方摩挲了下寻欢的面容，双手抱改成单手，夹住她腿的膝盖也松开了。他贪婪的注视着寻欢，视线寸移，“不过两年多未见，阿姐竟又多了一个弟弟，看来，不论有没有我在身边，阿姐都不缺消遣。” “等等，你先别说话。”寻欢吞了下口水，抬手捏了捏他的脸，“疼不疼？” 曲灯笑着摇头，“阿姐又没有用力，怎么会疼。” 寻欢顿了顿，也没在意自己现在的姿势，反而低头掐了秦斐之一把，重复道：“疼不疼？” 秦斐之惊呆了。 “疼！很疼！”姐姐居然掐他！为什么？！ “疼就对了。”寻欢彻底回过神来，一把拍下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这才专注的看向曲灯，“你怎么会在这里？” 曲灯看了眼鼓着脸看上去就很委屈的小豆丁，捏紧了被拍掉的那只手，“我想阿姐，就出来寻你。怎么，阿姐看到我不高兴吗？” 他放下手边的事到处寻她，如今，这场被他预想了无数次的重逢，始料未及的开始了。 她会高兴吗？ 寻欢自然是高兴的，心中还涌出了一股隐秘的欢喜。 面对亲近的人，她不自觉就笑开了眉眼，唇角生出一个小小的笑窝，让人不自觉就想去戳一下。 她说。 “我很高兴。” “能够在这里遇到你，是我觉得最值得高兴的事。” 曲灯心里的那些失落忐忑还来不及消失，就被她的笑脸塞的满满的了。 这样就很好了，曲灯想。 “灯儿又长高了呀，”寻欢垫着脚去摸他的脑袋，这样离他的脸又更近了些，霎时惊叹，“哇，这是谁家公子？长的可真好看。” 曲灯眼里只剩下了笑和包容，“姑娘的容貌也是我生平所见，这里斗胆问一句，可有婚约与否？若无，某便前去府上求亲了。” 两人又打趣了几句，闭嘴后，互相看了两眼就双双笑起来。 “就知道贫嘴。”寻欢笑着叱了句，忽然一拍脑袋，“糟了！” 曲灯瞥了眼她牵着秦斐之的手，不紧不慢的问：“阿姐要去哪里？我既寻到你了，你去哪里，我自陪同。” 寻欢放了心，左侧牵着秦斐之，右侧跟着曲灯，一边走一边解释。 等走到了观音庙前，寻欢下巴微抬，看向马车里似乎已经睡着了的小妇人，“喏，就是她。” “当年的事我不知道你还记得多少，不管别人如何做，如何说，我却是必须还这一恩的。” 曲灯记得吗？ 他当然记得。 不仅记得那对夫妇，还记得这个地方，和眼前的这座——观音庙。 这座庙，既是他的苦难之地。 也是他的光明之所。 那些人给予了他黑暗，他和几个同样大的孩子待在炼狱里，每天都看不到出头之日。 他自小性子执拗，说好听了是倔，说不好听便是偏执。故而，那一顿顿毒打之下，反抗的最激烈的一直都是他，而他也不负众望，反抗的后果，就是几番毒打后不给水米，然后被扔在角落自生自灭。 他以为自己肯定会死去。 死在布满尘埃的残垣断壁里。 然后—— 她来了。 曲灯没有上前，紧紧锁住寻欢的背影。 他看着她站在车辕边小声的同车里的小妇人说些什么，声音断断续续的，很温和。 他也看着她轻轻拍着那个小豆丁的脑袋，唇角带笑，眼里似乎还有恼意。 她周围从来不缺喜欢她的人。 曲府上下，管家仆从，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 就连他的老师，也因为心里有她，如今已经二十又五，也不愿潦草成亲。 他忽的忆起，阿姐走后的某一日。 那天下了学，他收拾好书本准备回家，老师临窗而立，在他踏出课室时却突然出声：“我们都是一样的。” 那句话他回家之后思索了很久才明白，里面到底蕴含着怎样的心思。 自那之后，他便与老师再没有除了课业之外的交流。 他们怎么会一样。 曲灯看向正朝自己走来，面带笑意的人，也笑了。 他们不一样的。 他是陪伴在她身边十载的人。他独自拥有着她赋予的，最亲密的关系，那是旁人无法企及，却又心生不屑的存在。 “又傻了？” 肩膀被拍了一下，曲灯回神，下意识接了句，“傻了你还要吗？” “不要了。”寻欢懒得看他，直接拉着他走到马车边，带他跟张嫣互相认识了下。 她没有注意，自然没有看到张嫣在看见他们相握的手时那惊讶的神情。可她不是多嘴之人，就算看出什么来，也不会主动去开那个口。 “我来的时候也带了马车，阿姐就同我一起，至于这位夫人，我想，她定然更愿意同自己的孩子一起。” 被曲灯冷漠的注视着，还隐隐感受到了威胁，张嫣不敢拒绝，只能抱着秦斐之点头了，“随公子做主。” 寻欢暗地里瞪了曲灯一眼，不慌不忙的给张嫣道歉：“夫人别生气，家弟性格就是如此，但他也绝无恶意。况且，车厢宽敞一点也便于你们休息，那就这样定了，半个时辰后我们出发。” 叮嘱了下爱乱跑的秦斐之，又警戒的朝四周看了看，让车夫等着他们，寻欢才同曲灯一起去取马车。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多半是些琐碎之事，只是当寻欢问到婚嫁之事，曲灯却沉默的厉害。 寻欢思索了一会儿，试探的问道：“可是有了心悦之人？” 曲灯既没摇头也没点头，两人渐渐走到小镇入口，也看到了绑在柳树底下的马车。 外观看上去比她准备的要大一点，寻欢走到跟前掀开车帘看了看，满意的转身，“还不错。”说着拍了拍车厢，“就是有点硬。” “是我考虑不周，阿姐等着，我再去买几床被子来。” 见他要走，寻欢伸手扯住他的袖子，“一起。” 一人抱着两床被子回来，快要走到马车跟前，曲灯忽然出声：“倘若我有心悦之人呢？阿姐会怎么做？” “啊？”寻欢先是懵逼，继而眨眨眼，“我能怎么做？当然是恭喜呀。” 曲灯抱着被子的手收紧，克制着心底的火气才开口：“我有心悦之人，阿姐就这么开心？” “你说的是什么话？弟弟有了喜欢的人，我为什么不能开心？”白他一眼，寻欢又开始好奇了，“是谁？是我认识的人吗？” 曲灯忽然泄了气，失落的说了句“我骗你的”就大步走向马车。 留在原地的寻欢险些没听清，抱着被子冲上去扔进车厢就去拧他的耳朵，“翅膀硬了是吧？居然敢骗我” 车夫早就走开了，却还时不时往这边偷瞄一眼。 被武力镇压一番，两人都摊在了马车上。 寻欢打了个哈欠，揉揉眼角的泪，咕哝道：“下次再骗我有你受的。” “我有点累，就眯一会儿，你先把马车赶到斐之他们那儿去。”说着就把被子蒙头，不多时，就没有了她的声音。 曲灯翻过身，抬手去摸她散落满铺的头发，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嗓音低低的在车厢内响起：“我从未骗过你。” 语落，他倾身，有什么落在了寻欢的唇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小子（15） 要找到一个小村落, 说容易也不容易。 几经周折之后，还是让寻欢给找到了。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 只不过比之十多年前见过的，看上去多了几分萧条。 更何况, 屋里屋外，空无一人。 大人们的神色都不怎么好看，秦斐之不离张嫣左右，只用眼神隐蔽的四下看着。 “你和斐之先在这里休息，我去别家问问情况。” 张嫣脸上的失望太过明显，怕她东想西想，寻欢稍作安抚, 和曲灯一起出门打探。 像他们这种大肆进村的举动早就引起了村人的关注, 更别说一个个看上去都好看的跟天仙儿似的，寻欢没走几步，就遇上了几个好奇张望的妇人。 都不用寻欢开口, 妇人们就自发询问了。 一刻钟左右，问到了想知道的，寻欢和曲灯就打道回府了。 妇人们声音都不小, 离张家也不是很远，寻欢拐了个弯，就看到张嫣正立在门前，似乎是在等他们。 一走近了, 张嫣就直接冲上来抱住寻欢的手, “姑, 姑娘，我好像想起来了什么白玉兰花红色的嫁衣” 她越回忆神色就越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惨白，眼眶里也悄悄爬上了红血丝，“流寇流寇！”张嫣死死捏着寻欢的手指，箍得她指尖都充了血，“他们他们杀了好多好多人，我在水里挣扎不停的挣扎” 令人心颤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上一重，寻欢抱住倒在她肩上的张嫣，偏头看去，人已经晕了过去。 * 马蹄声和车轱辘声有规律的落在地面上，车夫时不时吆喝一声马儿，伴着升起的明月，街道两旁的摊贩商铺也都准备要关门了。 按照大致方位，寻欢一条条街挨个找过去，最终在靠近城郊的位置，找到了一座院子。 这里很是清幽，来往行人也不多。 寻欢扶着越发羸弱的张嫣下车，停在了这家门口。 “你怎么样？”寻欢问道。 张嫣摇头，牵着秦斐之走了两步，走到刻有张宅的门牌边，转过身来，眼神湿润又明亮，“这是阿爹的字迹” 她一边说一边掉泪，脸上的神情似悲似喜，正要继续开口，厚重的大门忽然被人拉开，一个小小的脑袋探出来，左右张望了两下问道：“你们是谁呀？” 随即又看向离她最近的张嫣，睁圆了眼睛，“哎呀，你怎么哭了啊。”小丫头露出半个身子，慌忙的在自己身上找什么，发现找不到后脸上露出无措来，小声支吾道：“你，你别哭了呀！” 小丫头一跺脚，转身就跑了。 门却忘了关。 寻欢拍拍张嫣的肩，“重逢为喜。不管这家是不是，你都不能再哭了。”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爱哭的人。从那个小村落出发之后，没多久张嫣就醒了过来，然后就一直间歇性掉泪。 她一哭，秦斐之也跟着哭。 寻欢被哭的很烦，可还是默默忍着将母子俩送到了这里。 她的帕子哭湿了，寻欢又掏出自己的给她，有些恨铁不成钢，“你非要哭晕在别人门前是吗？就算你不为自己想想，能不能多想想斐之？” 张嫣任由眼泪往下掉，听了这话，用帕子胡乱抹了抹，低头一看，秦斐之正挨着她在一起哭。 心里难过的发堵，张嫣蹲下将秦斐之抱进怀里，母子俩又抱头哭了几声，才真的收起了泪水。 寻欢松了口气，余光看见门缝里有人正往出来走，连忙拉着张嫣退下了台阶。 “娘，就是他们。咦，你没哭了呀。” 熟悉的童声响起，寻欢看见，小丫头手上正握着一张小小的手帕，见张嫣不哭了，脸上竟露出遗憾来。 “死丫头，胡说什么呢！”跟在她身边的女子身形略略壮实，衣衫简单利落，呵斥了小丫头两句，这才真正看向他们，“几位上门，是来寻我夫君打柜子的吗？” 从寻欢几人身上转了一圈，又看了看两辆高大的马车，小张氏心里感到奇怪，脸上却仍旧带着笑意，“不如几位请里边坐，我们详谈。” 寻欢拉住张嫣，冲她摇摇头，在小张氏有些戒备的神情里问：“请问这里可是张子晋府上？” 小张氏仍有疑虑，却还是点头，“府上不敢居，不过一落脚处而已。” 寻欢大大方方行了一礼，起身又道：“久闻贵君大名。不过今日来，却并非是为了打柜子。” 往前走了两步，寻欢压低声音，“夫人可否带两个字给府上？” 小张氏默默将女儿藏在身后，“何字？” 寻欢笑了笑，“张嫣。” 小张氏不自觉张大了嘴巴，脸上带出几分惊色，想开口却发觉自己在发抖，视线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停在了捂着嘴的张嫣身上。 定了定神，小张氏关上了门。 * 回程途中，天色越来越晚，住户们也都纷纷点亮了灯笼。 马蹄哒哒哒的声音在这个夜晚显得格外清晰，寻欢躺在马车里，神情有些疲惫。 曲灯半跪在她背后，给她按着肩，边按边控制着力道问：“有没有舒服一些？” 用鼻子小声哼哼了两声，眉宇间的褶子在拉开，可见她是很享受了。 “真累啊。”寻欢翻了个身，索性趴着，曲灯的手自发落在了她腰间。 路上灯光昏暗，更别说车内，几乎看不见五指。 寻欢被按的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提醒曲灯，“唔记得送我回自己家啊” 曲灯没有应声，还在替她消除周身的倦意。 她瘦了很多。 腰身两手可握，再稍稍往上一些，还能摸到腰侧凸起的肋骨。 曲灯心里发疼。 想了想，他也躺在了寻欢身边，借着微弱的光影，用指尖描绘了一遍她的轮廓。 胳膊从她颈下穿过，胸膛也贴了上去，寻欢只一翻身，就镶进了曲灯怀里。 满足的抱着蹭他胸口的人，曲灯给两人盖上被子，小声给车夫说了个地点，紧了紧怀抱，就阖上了双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小子（16） 再次醒来, 已是日上三竿。 身下是又软又暖和的棉被，寻欢闭着眼睛挣扎了会儿, 才不紧不慢的抱着被子坐起来。 眼里带着将醒未醒的水汽，茫然的环顾了一圈, 扒拉两下乱糟糟的头发，寻欢掀开被子，光脚踩在地上，走到桌边倒水喝。 一杯冰凉的隔夜水下肚，四肢百骸的暖意几乎都被凉意覆盖着，寻欢这才彻底清醒。 用剩下的水擦完脸，又穿好衣服, 寻欢慢吞吞的坐在了梳妆台边。 有谁在敲门。 寻欢凝神, 门外响起了曲灯的声音：“阿姐，你起了么？” 拿着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发，寻欢扬声：“起了。” 紧接着, 门被推开了。 曲灯端着一盆水进来，胳膊上还搭着一个小包袱，目光从乱成一团的床榻上扫过, 眼里带着笑，把盆搁在了木架上。 “阿姐洗过脸了？”桌上放着一条湿漉漉的帕子，地上也有水迹。 “唔，洗过了。” 左手固定住头发, 右手拿着钗子, 一只手横穿过来, 钗子就被抢走了。 寻欢保持着这个姿势仰头看他，示意他把钗子给她。 “我来。”曲灯拉下她的手，盘好的头发一圈圈往下散落，鼻端隐约有暗香浮动。 两人的心情在这一刻达到了统一，温馨的氛围适时出现，紧密的环绕在二人身边。 “那里面是什么？”寻欢不想乱动，却还是忍不住探出身子去拿梳妆台上的包袱。 “给你的，打开看看。”固定好玉钗，曲灯倾身拿起梳子梳平发尾，动作温柔又细致。 “之前给你准备的衣裳都有些大，这是我刚才去买的，是最新款，”曲灯挑开包袱，指着一件葱绿色的裙子说：“你先穿着，等吃过饭我陪你再去多挑一些。” 想不到他这么细心，寻欢心底很是熨帖，“你果然是长大了啊” 曲灯不可置否地笑笑，“快去换上吧，换好了去用午膳。”默了默，又道：“我一直在等你，肚子好饿。” “傻。”寻欢起身走到屏风后面，片刻后又探出脑袋，似笑非笑的盯着曲灯，“你不出去，是要留在这里看我换衣裳？” 身子一僵，耳廓仿佛着了火，曲灯连忙背过身，逃一般跑出门外，还顺带关紧了房门。 那句调笑言犹在耳，震得他心跳如鼓口干舌燥。曲灯像个门神一样直挺挺的站在门口，看了看院子里发芽抽条的柳树，心底就是一叹。 春天来了啊 他一个游神天外的功夫，寻欢已经换好了衣衫。 推开门就见到一个呆愣的身影，寻欢垫着脚摸到曲灯身后，一把蒙住他的眼睛，粗声粗气地说：“打劫！” 曲灯反应过来只是笑，也不戳破，反而问她：“不知是要劫财还是劫色？” 不等身后的人回答，曲灯又道：“财是没有，色倒是有几分，不知小娘子可愿笑纳？” “几年不见，居然会油嘴滑舌了。”寻欢放下胳膊，不屑的撇撇嘴，“没劲。” 纵使两三年不见，除了清瘦了不少，她的面容，竟与离开前一般，没有分毫变化。 葱绿的裙子为她减龄不少，白纱外罩穿在外面，整个人看上去嫩生生的，就像春日里刚出土的笋子。 她不常用脂粉，今日脸上也是干干净净的，眉色适宜，唇如粉樱。 那双看向他的双眸，一如既往的明亮温和，只要被她注视着，就会产生一种自己是她的全世界的错觉。 曲灯闪了闪神，嘴唇紧抿。 真的是错觉么。 “不是饿了吗？走吧，我也饿了。”说完就仰面伸了个懒腰。 宽大的袖子顺着肌肤滑落，堆积在肘，外露在春日下的凝脂白玉和被光线映成一片金色的细小绒毛，就是这一刻里，曲灯眼中全部的风景。 手控制不住刚要抬起，那段白玉胳膊就被掩藏在了青葱水袖里。 “怎么了？不走吗？”两步之外，寻欢转过身问。 猛的回神，脸上露出涩意来，曲灯几步跟上与她并行，一边走着一边偷偷看她。 来到中厅用了午膳，也顺带安抚了下尽职尽责守在这里的下人，在曲灯的陪同下，寻欢上街了。 在熟悉的地方很容易就放松下来，更何况身旁还是相伴多年的弟弟，寻欢一路走一路看，买了点喜欢吃的果脯点心，又去看了看自己当初留下的几个铺子。 寻欢翻账本，曲灯就坐在她旁边，时不时递上一颗果脯，在她想喝水时又递上一杯茶，累了就去捏捏肩揉揉腿，鞍前马后也不过如此了。 “你没有事做的吗？”寻欢拂开曲灯的手，合上账本，定定的看着他，“跟在我身后像什么样子，自己一边儿玩去。” 曲灯鼓着脸摇摇头，“我不。” 寻欢卷起一本书，作势要敲他的脑袋，可曲灯不仅不怕，还美滋滋的凑上去，生怕她敲不到。 寻欢被逗笑了，一会儿敲敲他脑袋，一会儿捏捏他的脸，“现下正是春游的好时候，水色碧青，日头也暖和，你不去找你的同窗去游玩，窝在我身边像个什么事。” 曲灯从身后抱住她，身体沉甸甸的，还硬的很，寻欢一下子就被压垮了，趴在桌子上，脸上带出几分无奈来，“还用这么幼稚的方式来抗议，你当你还是小孩子？” 曲灯不管不顾的拖着她的腰，嘴里嘟囔着，“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我才不要去跟不相干的人玩，要踏春也是跟你一起。” 眼睛一亮，曲灯连忙坐好，拉着寻欢的手，急急的开口：“不然，我同阿姐去春游吧。”说罢就摇着寻欢的胳膊，像小时候做了无数次那样，把自己的脸埋进她怀里，小声的撒着娇，“我一个人好孤单的，没有人陪着吃陪着玩，阿姐可怜可怜我啊” 摸着他细软的发丝，寻欢单手抬起他的脸。 那双眼睛红通通的，还有微弱的水光，哪怕明知道他是装的，寻欢还是忍不住心软。 “真是败给你了。” 定好日子，准备好家什，快要出发的时候，下人捧着一张帖子上门了。 按捺住有些躁动的曲灯，寻欢开始看帖子。 看完后，寻欢偏过头问：“端阳节在什么时候？” 曲灯忽然就放了心，回道：“十日后。” “怎么了？” 寻欢把帖子给他，“张氏女约我端阳节上门，说是宴请一番表达谢意。” “那还早呢，我们先去春游，马车里东西都准备好了，走走走。”生怕出什么意外打乱了两人之行，曲灯拉着寻欢，神情急切。 放好帖子，寻欢弹了下他的脑门，“知道了知道了，催什么催，我答应了的就不会反悔。” 除了车夫，伺候的人一律没带，曲灯挨着坐在寻欢身侧，脸上的期待呼之欲出。 寻欢看了感到好笑，“就这么开心？像是八辈子没出过门一样。” “可不是嘛。”曲灯亲昵的挽住寻欢的胳膊，“自从阿姐走后，我既要忙于学业，又要兼顾你留下的铺子，哪里有时候去作乐？再说了，就算有我也不想，我就想和阿姐一起。” 寻欢正在侧耳倾听，听见最后两句话，心里猛的跳了下，勾起的唇角不自觉放缓，脑子里突然有点乱。 但是看到曲灯神色自若的样子，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或许，只是对自己过分依赖了点吧。 这样想着，寻欢却下意识抽出了自己的胳膊，对上他略带委屈的脸，寻欢也没怎么安抚，只是靠着车窗看沿途的景色。 气氛霎时变得安静起来，甚至还有些压抑。 曲灯望着她的侧脸，沉默地蜷起一根根手指，骨节泛白，手背青筋骤起。 一直到抵达了目的地，两人下了马车，气氛才有所好转。 这是曲灯选的地方。草色如茵，湖水清透，岸边一排垂柳，不时有风吹过来，柳条、不知名的野花、裙摆发带都跟着飘动，只会觉得心旷神怡，一切烦忧皆可抛诸脑后。 纵使出游的这几年看过太多景色，寻欢也还是很喜欢这样符合季节的春景。 命车夫牵着马儿去远一点的地方吃草，曲灯相继搬着桌子蒲垫下来，找了一棵可以遮阴的大树底下放好，摆上几样寻欢喜欢的吃食，开始生火煮茶。 两杯热茶下肚，头顶是暖洋洋的太阳，就算湖边的风稍稍有些凉，两相抵消，那点凉意也就不算什么了。 捻起一条酥脆的小鱼干，寻欢咔嚓咔嚓嚼碎了，又去拿第二条，在拿第三条的时候，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突然叼着小鱼干笑了起来。 两下吞下肚，寻欢拍拍曲灯的肩，在他举着帕子给她擦嘴的时候还趁势嘟了嘟嘴，等他擦干净，砸吧着嘴，“干坐着也没什么好玩的，灯儿，不如我们来挖野菜吧。” 正沉浸在擦嘴时手下的柔嫩触感中，心慌意乱的曲灯也没听清寻欢说了什么，就愣愣的点了点头，等手上被塞进了一个装点心的小篮子，曲灯才冷不丁回神：“怎怎么了呢？” 寻欢大魔王笑，“我想吃野菜，你挖不挖？” 又被塞了一把轻薄的匕首，看着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大白牙，曲灯点头，“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2.小子（17） 春游的收获, 是满满两篮子野菜，和沾满泥土的衣衫鞋子。 尤其曲灯, 脸上都带着土黄的泥印子。 指着他的脸笑了会儿，日头偏移, 朝露被晒了个干净，姐弟俩满载而归后，打道回府。 摘的野菜做了个荠菜饺子油煎，凉拌了两碟马齿苋和灰灰菜，再来一碗白粥和半个咸鸭蛋，寻欢吃了个肚子滚圆，还有些意犹未尽。 见她爱吃, 曲灯没怎么下筷子, “阿姐爱吃，等过两日我们再去一趟。” “好哇。”寻欢揉着肚子，喝了口自制的山楂茶又道：“话说, 你不用回府吗？” “府上自有人看着，阿姐不必忧心。” “行吧。”寻欢随意摆摆手，半晌打了个哈欠, “起的太早了，我要回去补个觉，你自便吧。” 杯子放下，不过几个呼吸, 转过一个拐角, 人就没影了。 曲灯多坐了会儿, 茶水凉透，他一饮而尽，打算去铺子里巡查一下。 阿姐将铺子交给他，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她失望。 * 吃喝玩乐了好些天，一出门都是菖蒲和艾草的味道，寻欢皱着鼻子，这才反应过来端阳节到了。 正在包粽子，寻欢把包好的放进蒸笼里，总算想起来了一件事。 准备好上门所需要的礼物，潦草的用完早膳，换了身中规中矩的衣服，寻欢就提着礼盒准备出门了。 “阿姐早些回来，少饮酒，伤身。”曲灯嘱咐完，突然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一定要快点回来啊，我在家等你。” 到了张家已经是大中午了，日头正烈，下马车的一瞬间寻欢被刺的差点睁不开眼。 把帖子交给门房，不一会儿，张嫣就带着两个孩子匆匆赶来。 “你气色不错。” 寻欢坐在椅子上，接过张嫣递来的茶，小饮了一口。 “这一切都是托了姑娘的福。”张嫣眼里含笑，枯瘦的脸蛋日渐丰腴，透出一股往日没有的生气来，“当日行色匆匆，我又因与阿爹阿娘相认，故而怠慢了姑娘，还望姑娘海涵。” 寻欢摇头，“无碍。此乃人之常情，我又怎会记挂在心。” 正说着，就有人过来了。 寻欢抚了抚衣袖，跟张嫣一起起身。 “张叔，张婶。” 来人自是旧识，只不过时隔太久，寻欢既不热络也不生疏，一切都恰到好处。 岂知，年近五十的妇人一上来就握住寻欢的手，还险些给她跪下，“姑娘于我张家，犹如恩同再造，以后若是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姑娘只管吩咐。” 寻欢死死握着张氏的胳膊，把她往起来拉，“婶子不必客气，当年你们帮我一次，如今，不过是还恩而已。” 视线落在越发沉默寡言的张家爹爹身上，寻欢颔首，和张嫣一起扶着张大娘坐下。 “嫣姐儿陪着姑娘说说话，我去看看你嫂子做好饭没有。”说着拍拍寻欢的手，“姑娘且坐着，在这里就当是自己家，一会儿啊，只管畅快吃酒便是。” 走的时候顺便把两个嬉戏玩闹的小家伙带走了，反而是张家爹爹没动。 寻欢和张嫣聊了几句，只问她的身体，又自行给她诊了脉，神色平静。 “如何？” 寻欢抬头，张家爹爹就站在她身边，即使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可眼里的真切并无作假。 收回手，放下张嫣的衣袖，寻欢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日后只需进补即可。但是切记，不可大喜大悲，一旦再度复发，我便真的救不了了。” 闻言，张家爹爹的脸色更加严肃，听着寻欢的叮嘱不停点头，显然是都记在了心里。 一转眼，看见张嫣红着眼睛就要落泪，寻欢语气一冷，“不想要眼睛的话，你就这样哭吧，哭成瞎子也别来找我。” 张嫣吸吸鼻子，小声抽噎了下，闷闷道：“知道了，不会哭的。” 在心里腹诽了两句，寻欢开口：“我再给你写几个进补的方子，有纸笔吗？” 张嫣一下子就喜笑颜开起来，“我去给你拿。” 张嫣一走，宅子里也没什么下人，空荡荡的前厅便只剩寻欢和张家爹爹。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当初送你们进城后，我看到了疑似嫣儿的人就追着找了过去，等回到城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再后来，我听说你们都各自找到了家人，想来也没有我的需要之处，我就回家了。落座北城也是两三年前的事” “你怪不怪我？” “不会。”寻欢望着这个两鬓开始斑白的中年男人，“你对我的帮助我已经很感激了，早前就从未怪过什么，如今恩情两清，就更不会了。” 这是她的真心话，张家爹爹看着她的眼睛，心里的大石彻底落地。 午膳伊始，张子晋终于归来。 印象中是个跳脱又有些害羞的孩子，如今也长成了可以让人依靠的刚毅男人，寻欢跟他坦然的对视了一眼，就见他抱着自家女儿，大掌一摊，手里放着两个褐皮野梨。 小丫头笑眯眯的抓起来，利索的从张子晋身上溜下来，跑到秦斐之跟前塞给了他一颗。 张子晋脸一黑，小张氏跟张嫣哄着俩孩子，张大婶端着菜往桌上摆，似是被烫着了，张家爹爹捏着她的手，在别人都没注意的时候悄悄吹了吹，惹来张大婶一个翻着白眼的嗔笑。 这是，很圆满的一家人。 寻欢吃着菜，脸上的笑容深了些，可忽然又有点不是滋味。 不知怎么的，她现在很想回家。 回去陪着曲灯，继续吃早上没吃完的粽子，看看谁能吃到包了铜钱的。 吃到一半，张子晋夫妻俩和孩子们都下了桌，说有一家的柜子催的紧，需要赶工。 张大婶还在厨房忙，张家爹爹说是去拿酒去了，张嫣便尽心尽力的陪着，怕她不习惯，也没有用筷子给她夹菜吃。 不过片刻，一道香味有些奇特的炖菜被张大娘端了上来，笑盈盈地挑着给寻欢盛了一碗。 “这是嫣姐儿她爹跟子晋去山上打来的野鹿，剩下的也不多，炖了这些还有一个腿，等姑娘回家就带回去，给家人补补身子也好。” 别人笑眯眯的让你吃，诚心诚意的，纵使寻欢没吃过鹿肉，也不好拒绝。 况且，闻起来真的很香啊 稀里糊涂吃下一碗，寻欢出了一身汗，不知不觉伸出手，第二碗已经自己给自己盛好了。 稍微窘迫了下，想着吃上嘴的美味，寻欢又无比坦然的继续吃着。 母女俩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露出笑来。 这时候，张家爹爹抱着一个小坛子姗姗而来。 “这是雄黄酒，我自己酿的，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除了张嫣一人一杯，张家爹爹小心翼翼的，倒的时候生怕洒出来，可见也是很珍惜这味酒的。 这是好意，寻欢又爱喝酒，自然不会拒绝。 一杯黄汤下肚，嘴里的那点鹿肉的微末腥气，不见分毫。 “大叔手艺真好。”寻欢又吃鹿肉又喝雄黄酒，脸蛋红扑扑的，眼里也漫上水色。 见她都很喜欢，一个心满意足的添鹿肉，一个高兴的倒酒，等一小坛子雄黄酒喝了个干净张家人才反应过来：鹿肉，似乎不能一次性吃太多吧 可寻欢这时候除了脸比较红，额上出了些细汗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张嫣升起的心又放下了。 姑娘身体强健，会功夫还会医术，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那一点点疑虑放开之后，就越发肆意起来。 张家爹爹又抱出一罐菖蒲酒出来，打算与寻欢不醉不归。 日头一点一点西斜，午膳用了两个多时辰，桌上的菜凉了又热，中间张嫣还去做了个可以解酒的凉菜，谁知端上来两个喝的正高兴的人碰都不碰一下。 生怕自家爹爹真的把人灌醉，而且女子喝太多酒到底对身体不好，张嫣给阿娘使了个眼色，张大娘就扶着满脸通红脚步虚浮的张家爹爹下去了。 张嫣松了口气，打湿帕子准备给寻欢擦擦脸。 “我没醉。”寻欢抽出湿帕子，摊开敷在自己脸上，瓮声瓮气感叹：“好舒服” 那点醉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等她从张家离开，更是一点都没了。 就是很热。 马车继续颠簸着，寻欢撑着脑袋坐了会儿，实在是热的受不了，掀开两边的车帘还不够，索性松了松衣领。 热意从体内迅速蔓延，汗水顺着脸颊流下，继而消失在衣服里，不过多时，寻欢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贪吃是原罪。 寻欢愤愤不平，一点也不想给自己这种行为买单。 可坐着坐着就不对劲了。 不仅是热，她现在还有点燥，有点痒。 心底仿佛有什么在蠢蠢欲动，那点痒意随着她的克制四处发散，只想找个什么发泄出来。 如果说一开始寻欢还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么亵裤里的湿意则表明，她有欲望了。 想也知道是鹿肉惹的祸，寻欢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 靠在车窗上小声喘着气，额发鬓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面色潮红，眼含水烟，衣衫也是凌乱的，领口开到锁骨的位置，往下就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 寻欢揪着自己的衣服，满脑子都是解救自己的办法。 这样的时代，她又立了女户，是不能成亲的，没办法合法睡人。 可不睡人，她这样的身体又不敢去泡冷水，不然一旦感染风寒，等待她的就是没完没了 可要是睡人，她该去睡谁？ 在脑海里筛选了一遍人选，寻欢发出一声挫败的低吟，伸手攥紧了领口。 * 每个地方都有一些秘密交易场所。 北城也不例外。 夜色将起，灯笼才刚点上，北城的南风馆就迎来了今晚第一位客人。 一锭银子扔进鸨公怀里，沙哑的靡靡之音在黑夜里响起：“馆里有雏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3.小子（完） 薄纱轻帐, 香薰缭绕，寻欢衣衫半褪, 只余一身软棉亵衣。 体内的火随着房内莫名的香气越发躁动，眼看着进房的人站在离她很远的位置迟迟不近身, 那把火一下子就烧了起来，“过来！” 莲笙一抖，掀开面前的粉色纱帐，缓步走到寻欢跟前，待看清楚自己要伺候的人之后，心头倏地大定。 她面色绯红，鼻尖冒汗, 一张樱唇半张, 小舌随着她的呼吸若隐若现，不用靠近也知道，呼出的气必定是炙热的。 莲笙一下子就红了脸。 但还是鼓起勇气去褪自己的衣裳。 身为南风馆的人, 是没有主动选择权的。 爹爹将他留到现在，恩情已尽，他不能不识好歹, 更何况 莲笙抬眼，正对上寻欢睨过来的眼神，被那里面深深的欲念惊住，浑身一紧, 一股从未有过的颤栗感霎时遍布全身, 他咬着下唇继续解扣子, 只不过手上的动作暴露了他的过分紧张。 寻欢只觉得自己快要热化了，而这个人还在磨磨蹭蹭的，心里不耐，手上的动作就粗鲁起来。 莲笙反应不及，被扯住手腕按压在床，不过转眼，身上就覆过来一具滚烫又柔软的身子。 身下的人僵硬的不像话，寻欢克制着心底的火气，捏住他的下巴，对上他惊慌失措的双眼，“怎么，不愿意？” 罢了，寻欢见他还是没有放松自己，从他身上翻下来滚到床铺里面，斜躺着，语气凉凉：“不愿意就出去吧，我不勉强你。” 莲笙猛然回神，脸色越发苍白。 他，他只是太紧张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 寻欢正在闭眼调息，看看能不能把欲念压下去。 没过多久，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知是在穿衣，还是在脱衣。等没有了声音，一条胳膊缓缓搭过来，放在了她的肩头。 “我愿意的。” 寻欢睁眼，没有转身，却听他又说：“莲笙愿为姑娘献身，请姑娘要了我。” 声音发颤，动作克制。 寻欢深吸一口气，再度将他压在身下，“既是自愿，便只有我能喊停，懂么？” 莲笙点点头，伸出胳膊环住她的脖子，脸上出现几丝羞意，“唯姑娘所愿。” 他赤着身子被压着，身上的人即使穿着亵衣，却也还算完整。莲笙双手握肩，指尖一挑，寻欢的亵衣就从肩头滑落，露出里面绣着桃花的藕荷色肚兜。 随着她的动作一起一伏，内里的风景显得越发诱人。 莲笙顿时有些口干舌燥，眼神发直浑身火热，他看着寻欢的眼睛问：“姑，姑娘，我能否摸摸你？” 火已经起来了，正紧紧抵着她，可他的动作太过磨人，寻欢已经不想再等了，直接拒绝：“等做完再说。” 说着就去脱自己的亵裤，可手指刚搭上腰间，伴随着一声巨大的门扇破裂声，随之而来的，是带有滔天怒火的质问： “你们在干什么！！！” 寻欢下意识拉过被子给自己盖好，莲笙在她身下，自然也被完整的覆盖着，谁知这一个动作，彻底撕碎了来人的理智。 被子被人一把掀开，一件大大的斗篷当头罩下，将她整个人完完整整包裹住，随即又被打横抱起。 寻欢困在他怀里挣扎了下，体内的渴求没得到满足本来就很暴躁，现在还被人这样禁锢着，气的几乎要失去理智。 可也仅仅是几乎。 她看着他一脚踢翻了床，莲笙抱着被子滚到角落时还在想，她的灯儿，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除了一开始吼了一声，之后，曲灯全程都寒着脸一声不吭，看也不看房内的狼藉，抱着她出了南风馆，翻身上马。 回到寻宅，穿过几个院落，寻欢终于被放到了自己床上。 还来不及说点什么，就见曲灯又出门了，只不过他的手，捏的好像有点紧 几番折腾，纵使还有欲望，寻欢也已经没什么兴致了。 望着床顶，寻欢没有从斗篷里钻出来，就这么静静的躺着。 听见动静，寻欢侧头。 曲灯提着两桶冒着热气的水，看也不看她，去到侧间倒在浴桶里，就这么来回两遍，他才停了下来。 身子一轻，曲灯抱着她走到侧间，解开了紧裹的斗篷，又利索的扒下肚兜和亵裤，看见她白玉无暇的身体没有丝毫反应，直接将她放进了浴桶。 水声搅动，皮肤相贴，触感却不相同。 他在给她洗澡。 “他碰了你哪里？” 嗓音又低又哑，甚至，还有种说不出的危险之意。 曲灯捏着帕子，红着眼睛去搓她的身体，自己的衣衫湿了也不理会。 “是这里吧。”他使劲儿擦着她的肩，不多会儿，肩头的皮肤就泛起了红。 寻欢的眉头就没展开过，她握住他的手腕，冷笑，“你什么意思？” 气氛有一瞬间的沉默。 曲灯忽然起身摔了帕子，又一个猛冲跪在浴桶边，两手扒在上面，眼眶泛红，恶狠狠的：“什么意思？我倒想问问阿姐什么意思！去那种那种地方，你就不嫌脏吗？！” 寻欢一下一下给自己浇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不嫌。” 曲灯扬声：“阿姐！！！” “喊什么？！”寻欢一巴掌拍下去，水花四溅，“喊什么喊什么？！我还不能有个需要了？我去哪里找什么人做什么事关你什么事？你是我的谁，用得着你这样来质问我？” 见他铁青着一张脸不吭声，寻欢越发来劲，“怎么？你以为我养了你十几年就觉得自己能站在我头上撒野了？我告诉你曲灯，我今天就是在南风馆里跟几个小倌大被同眠了，那也不干你曲大公子的事！我还没计较你坏了我的好事，你倒先给我发难了。你给我滚出去！” 曲灯喘着粗气，胸膛大力起伏着，红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嘴唇动了好几下都没张口，半晌，才嘶哑着嗓子，失魂落魄道：“这些，都是阿姐的真心话吗？” “是。”寻欢半点也不犹豫。 “就不能是我吗？” “那些人都太脏了，怎么，怎么配得上你。我的话，不可以吗？” 小声呜咽了几声，曲灯把头搁在浴桶边缘，两串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上停留了一瞬，而后没入浴桶里。 “阿姐就不能，多看看我吗？” 心脏已经痛的没有了知觉，浑身的力气也仿佛被人抽干，说出的话好似从遥远的天边而来，既破碎，又虔诚。 “要我。” “求你。” * 室内烛火高亮，满地水迹，衣衫尽落。 青帐里，两道身影互相交叠。 在曲灯说出最后两句话的时候，寻欢盯着他不停落下的眼泪，脑子一抽，就这么答应了他的请求。 现在，两人面面相觑，形势非常尴尬。 “不然，我还是去找别——” 腰上一紧，寻欢刚爬起来，又被带进了曲灯怀里，对上他嫉恨到扭曲的脸，咬牙切齿对她吐露：“我——不——准。” 气氛一被打破，曲灯就坦诚了很多。 “方才我恨不得杀了那个贱那个人，你要是再敢踏进那里一步，我就，我就” 寻欢好奇的问：“你就怎么？” 曲灯气鼓鼓的，脸都憋红了，“我就让你下不了床！” “哈——”寻欢笑倒在曲灯身上，“哈哈哈哈哈曲大公子，不如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曲灯的声音闷闷的，“赌什么？” “就赌，谁先下不来床。” 寻欢伸出手指在他胸膛上画圈，还捏了下，身下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僵硬，脸蛋爆红，结结巴巴的，“阿，阿姐，你我” “你，什么？”像是第一次才发现他这么好玩，即使心里还藏着火，寻欢也想逗逗他，“我又怎么？” 咽了口口水，曲灯羞羞答答道：“阿姐输了怎么办？” “你怎么就认定我一定会输？”寻欢想了想，“这样，赢的人可以向输的人提一个承诺，唔，只要在能力范围内的。” 羞涩变成惊喜，曲灯兴奋的很彻底。 寻欢素了太久，就等着这迎头而上的肉了。 可他一个劲儿的乱戳就是戳不到正确位置，寻欢有点痛，伸手拍了下他，身子一抬一落—— 两人都惊呆了。 “你——”腹部一片温热，有什么在顺着缝隙流下，寻欢酝酿了半天，才斟酌着开口：“第一次嘛，没关系，我理解的。” 曲灯要哭了，一脸生无可恋，目光还试图逃避，怕被谴责，“我，我还可以的，”说着握住寻欢的腰翻了个身，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阿姐不要嫌弃我，也不要去找别人，等等等等我就能满足你的。” 寻欢也不急，任他在自己身上作乱。 再次雄起的间隔很短，看着他松了一大口气的模样，寻欢心里有点软，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上去。 横冲直撞过去，就开始探索奥秘。 作为享受的一方，寻欢只觉得很舒服，也很满足。 少年人身体强劲，热血冲动，没有任何技巧，可他毫无保留的奉献，却能直穿人心。 寻欢心有所动，抬眼看去。 曲灯一边冲撞，一边亲她。 两人都睁着眼睛，固执的想从对方眼里看出什么。 寻欢看到了，爱。 一夜过去，天光大亮。 寻欢有些累，但更多的，是满满的餍足感。 反观曲灯，两三次的时候还元气满满，为了那个承诺非要继续，这会儿早就累的呼呼大睡了，眼底还有微微的青色。 肚子有些饿，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床也湿哒哒的，屋子里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光是闻着就让人忍不住躁动。 寻欢小心翼翼起身，随意披了件衣服，准备去洗个澡。 “吾主。” 脚步一顿，寻欢挠了挠头，在脑海里喊了一声：“恶魇？” “是吾。”仿佛人工合成的机械声音再度响起。 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寻欢站了会儿，又坐回了床上。 恶魇没有再说话，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要走了吗？” 寻欢抬起手腕，黑色的花瓣全部消失，粉色的只剩下三瓣了，紧紧镶在中间的圆形白点上。 恶魇继续沉默。 寻欢爬上床，倾身在曲灯上方，静静地注视着他。 他睡的很沉，呼吸平缓，神色满足，就连嘴角，都是带着笑的。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的脸上才有了久违的少年气息。 她保护着这个孩子，教他养他十余载，他们像亲姐弟一般生活着，几乎不分彼此。 在昨晚之前，她还是把他当亲弟弟的。 不过一夜，这份关系就变了质。 她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他会怎么样，想想她中途离开去散心的那几年，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总要继续生活的。 寻欢低叹，俯身吻在曲灯唇上。 再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4.骨龙（1） 燕峙盯着墨湖中央那颗巨大的蓝蛋, 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放下手里的鱼竿。 巨蛋约摸有一人高，椭圆形, 通体呈冰蓝色，蛋壳上覆有不规则的白色细纹, 只有底部还浮在湖中，时不时随着荡漾的波粼晃动两下。 鱼竿一动不动，燕峙挑眉，盯着巨蛋的眼神瞬间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死孩子的食物总算有着落了。 丢下鱼竿，一个跃身，燕峙就轻飘飘的落在了巨蛋上方，脚尖与蛋壳间的距离不过分毫。 几缕灰色的气从燕峙指尖泄出, 顺着巨蛋顶端环绕而下, 将巨蛋整个从湖里拔|出来。 伴随着一声巨吼，燕峙化成一条巨龙，完整的盘桓在墨湖上方。 黑色的鳞甲从龙首覆盖至龙尾, 在日光和湖水的映衬下闪着幽深的流光。 燕峙绕着巨蛋走了一圈，先是张开血盆大口试图去衔它，想了想怕自己锋利无比的牙齿将它咬碎, 又犹豫了。 朝着巨蛋喷了一口气，在法力镇压下的巨蛋也只是轻微晃了晃，燕峙闭上嘴，抬起一只爪子轻轻戳了下—— 软, 软的？？？ 燕峙一僵, 小心翼翼收起爪子, 用掌肉碰了碰。 不是错觉。 这是颗软蛋。 用法力将它捆在自己最柔软的腹部，燕峙昂首，尾巴一甩，就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飞走了。 墨湖远去，穿过层层密林，前方隐约有一道半透明屏障，燕峙只管埋头俯冲，瞬间消失在原地。 屏障另一头，是与方才完全不同的天地。 这里看上去没有丝毫生机，能穿云霄的树木干枯无比，大地一片漆黑寸草不生，目之所及之处，除了各式各样可以行走奔跑的骨架外，无一活物。 就连燕峙，也是刚一入境就立马化成人形，结果没撑过一秒，又从头到脚变成了一具森森白骨。 只不过由龙鳞所化的衣服还穿在身上，燕峙嫌它挂着空荡荡的，直接将它变没了。 把巨蛋放好，燕峙对着不远处的巨大巢穴吼道：“序儿快出来，看父王给你找了什么？” 话音一出，周围的白骨们一个接着一个跑过来，自发绕着巨蛋围成一圈，眼睛里冒出两团幽蓝火焰，抬起的爪子俱是一副想碰不敢碰的样子。 “渊主渊主，这是什么？” 发问的白骨立即被打了一下，另一具白骨伸手摸了摸下巴，“笨！这是一颗蛋！” 眼看着有白骨偷偷摸摸想去摸它，燕峙冷哼一声，白骨一僵，瞬间就吓的散架了。 “渊渊渊渊主饶命！”白骨接好手脚，抱着脑袋一溜烟就跑了。 “吵什么？！” 一声巨吼，一具将近两米的白骨气势汹汹走过来，每走一步脚下的泥土都要有个深印，小白骨们都吓的缩紧摇摇欲坠的脖子，纷纷作鸟兽散。 “快过来，你不是饿了吗？”燕峙抱着胳膊，骷髅头上的嘴一张一合，“今天没有鱼，不过你相信父王，这个蛋的味道肯定不比墨湖的鱼差。” 深渊里的骷髅们是不需要进食的，偏生自家儿子是个例外，每月总要吃上两三次。 看着他空荡荡的骨架，燕峙一阵无语。 也不知道那些食物都吃到哪里去了。 指着那颗蛋，燕峙拍拍儿子的后脑勺—— 父子俩都沉默了。 “抱歉。”燕峙把儿子的脑袋捡起来给他装上，尴尬的挠了挠自己光溜溜的头盖骨，“下次父王会控制好力气的。” 燕峙已经做好了儿子会冲自己发火的准备，可等了好几分钟也不见动静，一抬头，就见倒霉孩子扬手，伸出一根手指用力一戳—— “啊！等等等等！——” “咦，没破。” 既是他的孩子，自然继承了属于龙的力量。 刚才那一戳可比他在墨湖里的用力多了，就是深渊里随便哪棵树也能给戳个对穿，更何况区区一颗软蛋。 燕峙看着自家儿子绕着巨蛋戳来戳去，一戳蛋壳就深陷下去，收手又立马恢复成原样，看起来弹性十足。 发现死活戳不烂，儿子暴躁到眼里的幽火都大了一圈，燕峙沉默了下，“不然，上嘴试试？” 接下来，燕峙全程围观了儿子啃蛋的样子。 啃了足足半个小时巨蛋也没有丝毫变化，依旧一副高冷十足的模样，没有一丝裂纹的冰蓝蛋壳仿佛在嘲笑父子俩的不自量力。 于是，深渊之主生气了。 “序儿，变龙，咬它！” 燕序听话的变成一条骨龙，控制着自身的大小，准备朝巨蛋喷水。 龙涎有蚀骨消肉的效用，他就不信了，堂堂深渊之子今天还不能吃个蛋了！ “殿下嘴下留情！” 千钧一发之际，巨蛋被来者抢走，燕序的口水喷在了地上，顿时多了一个深坑。 维持着骨龙的姿态，燕序冲着对方吼了几声：“骨罗，你什么意思？！” “本王也想问。”燕峙走到骨罗跟前，“大祭司为何要打扰我儿进食？” 父子俩都一脸凶相，身上的每根骨头都绷的紧紧的，黑洞洞的瞳火越来越亮，显然是怒火之兆。 骨罗忍住去摸一摸蛋的冲动，跪下行了个大礼。 “还望渊主勿恼，实在是实在是这颗蛋，它吃不得呀。” 父子俩都没吭声。 骨罗咬咬牙，指着巨蛋说：“这是小公主，深渊的小公主，真的不能吃啊。” “小公主？” “哪个小公主？” “哎呀就是那个小公主啊！” “到底是哪个？” “就是那个啊！” 窃窃私语停顿了几秒，又迅速响起。 “啊啊啊我知道了！” “是那个小公主对吧？” “就是那个小公主没错了！” 四面八方的声音传过来，燕峙跟儿子巨大的龙首面面相觑，半晌才盯着巨蛋出声：“它真的是小公主？” 回答他的，是骨罗点断头的落地声。 燕峙的瞳火猛的缩小，变成豆子大小，“也就是说，我们深渊，可以得到解救了？” 迎接他的，是无数的欢呼声。 流光一闪，燕序变回骷髅样，蹑手蹑脚走到巨蛋旁。 一道风浪忽然袭来，燕序的爪子还没碰到蛋壳就被掀飞了，骨头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将凑过来的所有白骨们全部掀飞，燕峙终于满意了。 将还跪在地上的骨罗拉起来，燕峙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无害些，瞳火都温和了不少，“敢问大祭司，小公主她，什么时候才会破壳？” “很快。不过现在，还请渊主和殿下将小公主交由本司，这里并不适合温养，反而会限制小公主破壳。”骨罗一脸的高深莫测，森白的颧骨都立体了不少。 燕峙本来还犹豫着，一听会影响小公主破壳，立马同意了，“那就劳烦大祭司了。” 眼看巨蛋就要被骨罗带走，燕序不愿意了，“它是我的，你不能带走。” 说完就绕过骨罗，呈大字贴上巨蛋，发现环绕不过来，索性拆了骨头围了一圈又一圈，末了还得意洋洋的转了转骷髅头，“我的。” 最终，骨罗把巨蛋和燕序一起带走了。 回到祭祀殿，殿外把守的骷髅们看到殿主带着一颗奇怪的巨蛋都有些惊讶，在殿门将要关上时，骷髅们看到了一颗骷髅头。 当那颗头里的瞳火猛的涨大时，骷髅们的下巴掉的非常整齐。 骨罗托着蛋，无奈的看着树胶一般黏人的燕序，“殿下可否下来了？小公主需要能量，再不好生将养会不利于她的成长。” 燕序撇撇嘴，慢吞吞收回自己的骨头，又一根根接好，整个过程不过半分钟。 装好最后一根骨头，燕序抬头，登时大惊！ 他的小公主呢！！！ 祭祀殿他从小到大来了无数回，惊慌了一瞬，燕序就循着大祭司的踪迹找过去。 最后停在了一棵巨大的能量树前。 能量树发出柔和的绿光将他心心念念的巨蛋托浮在半空中，像他幼时在墨湖边见过的萤火虫一般，星星点点围在巨蛋周围，映着它本身的冰蓝色，看上去好看极了。 深渊结界里本身没有任何生气，但他知道，支撑着整个深渊延续下去的，就是面前这棵能量树。 可是，这棵树，也要枯萎了。 “当年，能量树预言完小公主的降临期，能量就已经所剩无几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骨罗站到了燕序身边，露在祭司袍外面的骨头被前方的光映得发绿，比他深一些的瞳火一直明明灭灭闪动着，“恐怕这回，温养完小公主，能量树就再也没有能量了。” 正说着，能量树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来，最后一团荧光从树根慢慢飘起来，穿过能量池，落在了有些怔然的燕序身上。 骨罗的瞳火颤了颤，看看能量树又看看燕序，最终像是做下什么决定一般，低下了头颅：“请殿下上前，助小公主破壳。” 燕序压下了那团荧光落于自己身上的异常感受，望着与殿外幽林别无二致的能量树，一时有些不适，“我要怎么做？” “殿下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将手放于蛋壳之上，若小公主能感受到您的真心，自会破壳而出。” “真心？” 骨罗越发恭敬：“只要殿下想见小公主。” “我明白了。”燕序的瞳火抖了好几下才平静下来。 走到能量树边，燕序仰头，伸手，声线虽然过分冷冽，语气却是柔软的。 他说：“我想见你。”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蛋壳开始裂缝，有光乍现，紧接着，蛋壳碎片整个脱落炸开，殿内的光芒迅速向外延伸，瞬间照亮了整个深渊。 有什么正从地底钻出来，耳边仿佛有花苞盛开嫩芽抽芯的声音，霎时间，深渊的所有白骨，连同深渊之主在内，都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欢呼声。 而祭祀殿里—— 盛光过后，殿内恢复如初，骨罗早早的就消失了，整个大殿里只剩躺在地上的燕序，和他怀里刚刚破壳而出的，穿着冰蓝色小裙子正呼呼大睡的小公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5.骨龙（2） 能量树, 发芽了。 燕序定定的望着头顶那株枝丫，眼里倒映出一抹小小的绿意, 几乎要融合在幽蓝的瞳火里。 “殿下。” 能量树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听上去非常疲惫, “殿下会保护小公主吗？” 胳膊下意识环紧了身上的人，燕序歪了歪脑袋，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她和我，怎么不一样？” “她是人类，殿下。” “我是说”燕序伸手比划了几下，却仍旧不敢碰她，“感觉不一样。” 能量树听懂了。 “殿下是否觉得, 小公主很温暖？” 燕序越发疑惑, “温暖？” “深渊里的家伙们可都是冷冰冰的，而小公主不一样。殿下可以摸摸小公主，小心一点, 没关系的。” 燕序太喜欢这份与众不同的感觉了，听完能量树的话，鼓起勇气去碰了碰小公主粉嫩嫩的脸蛋。 分明是一样的动作, 可破壳前跟破壳后的心态，几乎是天差地别。 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燕序的瞳火已经变成了温暖的橙色，映得骷髅头都不那么森冷了。 “她她真的是我的小公主吗？” 着重在“我的”, 能量树笑了下, 却还是温和的解释, “她是深渊的小公主，并非是您一个人的，殿下。” 燕序一把抱紧小公主，别扭的昂过头，哼哼唧唧的，“我不管！就是我的！” “殿下轻点！”能量树的声音越发柔和，“小公主很娇弱，殿下不能再像从前一般大手大脚的，会伤到小公主。” 正说着，燕序就感觉怀里软乎乎的小家伙动了动，顿时吓的手脚都僵硬了，“树，树爷爷她动了” 能量树连忙安抚，“殿下别怕，小公主估计是要醒过来了。” “殿下切记，一定要好好保护小公主，她的存在于深渊来说至关重要，没有了她，深渊也将不复存在” 声音越来越小，燕序回头，能量树已经没有了动静，只有那两瓣绿汪汪的嫩芽依旧悬挂在枝头。 * 寻欢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的，光怪陆离的梦。 她慢慢睁眼，从睫毛的缝隙里看过去，入目皆是白色。 红润的小嘴砸吧了两下，抬起肉乎乎的爪子，一巴掌拍上去—— 嘶！ 好痛！ 抿着嘴动了两下，被硌得龇牙咧嘴，寻欢泪眼汪汪爬走，晃晃悠悠想站起来，结果下一秒就惊呆了。 刚站好就一个屁股墩儿坐下，寻欢吸吸鼻子，努力伸手想去给自己揉一揉。 够，够不到 正要再挣扎着站起来，不知道哪里伸出一双手来帮她扶好歪歪扭扭的小身子，寻欢借着对方的力道，终于站稳了。 抬眼，释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谢——！！！” 笑容瞬间凝固。 屁股再次碎成八瓣儿，眼睛嘴巴都红彤彤的小公主，倏地沉默了。 没哭出来，她应该挺有出息的吧。 寻欢一边腹诽着，一边偷偷摸摸往后缩。 圆圆的杏眼滴溜溜的转动着，寻欢仰头望着高到似乎看不到头的——骷髅，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友好些，“谢谢。” 骷髅前进了一步，寻欢继续往后躲。 “你你别动。”骷髅硬邦邦的命令着。 一座巨山蹲下来，那双幽亮的瞳火离的特别近，寻欢努力让自己不要看向别处，目光定格在对方白森森的牙齿上。 说话了。 会咬她么。 硬硬的地板硌得慌，仰头也特别累，寻欢收回视线，看到了自己缩小了无数个号的胖手胖脚。 因为她的躲避，奶白色的脚丫子上沾满了黑土，倒是覆在腿弯的裙摆，看上去纤尘不染，依旧光鲜亮丽。 余光中，骷髅动了，在朝她伸手。 如果没有皮肉的骨头也能称之为手的话。 肩上一重，脸被什么戳了下，寻欢就在对方骤然沸腾的瞳火中倒了下去。 蹲着的骷髅离她又近了点，硕大的骷髅头就伫立在头顶，就在对方再度戳过来时，寻欢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哦，是一根手指。 紧接着，寻欢就看着骷髅像是浑身过了电一般一下从地上弹起来，嘴巴张开，伸出的胳膊抖啊抖的，“你你你，你刚才做了什么？” 这骷髅还有个结巴属性。 寻欢爬了半天也爬不起来，小声叹了口气，两手张开，伸向对方，“抱！” 声音又嫩又软，就见骷髅的瞳火一下散开又聚拢，四肢都不协调，走路的姿势像个神经病似的。 被哆哆嗦嗦抱起来，寻欢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终于可以直视他了。 “你好。” 燕序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受。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很软。 他的每一块骨头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又酸又痒，只要小公主一开口一伸手，他的手脚就完全脱离了身体，直直的奔向她。 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骨龙殿下，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迷茫。 等抱着小公主回到了自己的巢穴，看到同样哆嗦个不停的小白骨们，燕序总算找回了一点自信。 看吧，不是他一个骨头有这种反应。 “殿下殿下，这就是小公主吗？” 几个动物模样的白骨纷纷凑过来，一团又一团的瞳火挤在一起，照的这个地方格外幽蓝。 于是，小白骨们更清楚的窥见了小公主娇嫩的容颜。 事实上，寻欢很不舒服。 这个骷髅根本不会抱孩子。 她估算自己现在应该有一岁左右，会说话，勉强能站立，走路估摸着也快了。 骷髅块头太大，两支胳膊把她环在胸前，一支抱着腰，另一支抱着腿，箍得她根本动弹不得。 更何况，他太硬了。 被抱着的地方特别痛，不用看都知道，要么红了要么青了。 一抬眼就是几团烈火正熊熊燃烧着，寻欢往骷髅怀里藏了藏，结果却发现，透过胸骨间宽宽的缝隙，她还是能看到那些好奇的瞳火。 简直无处不在。 寻欢干脆闭了眼。 “让开！” 燕序低低的训斥了几声，“你们太近了。” 要不是怕伤着小公主，他早就几脚把小白骨们踢飞了。 继承了父王的力量，白骨们可以飞好远好远，尤其现在看他们特别不爽的情况下。 一个胆子大的小白骨偷偷摸摸碰了下寻欢嫩生生的小胖脚，还没来得及回味碰触滋味就被一脚踩进了泥里。 燕序用脚把这个胆大包天的白骨埋好，阴森森地说道：“三天。” 连挖坟都不允许了吗！！！ 太霸道了！ 小白骨抱着自己的脑袋小声哭泣，透过土壤传来的声音，听上去悲伤的不能自已。 周围再也没有白骨敢围过来，燕序满意极了。 低头，垂眼，就见小公主的脸皱了。 也不白嫩嫩了。 红彤彤的，像什么呢？ 骨龙殿下站在原地回忆了一小会儿，觉得现在的小公主像他很小的时候，父王给他带回来的一颗果子。 闻着没什么，吃起来的味道，他到现在都不愿意想起来。 只记得吃完以后骨头烧了整整三天，后来还是在能量池里泡了很久才又白回来。 燕序抖了抖，又看向不愿意睁眼让他看不见那两汪泉眼的小公主。 胳膊紧了一分，燕序脚步匆匆，一脚踢开厚重的骨头篱笆，冲进了自己的巢穴。 巢穴里面，父王和大祭司正在商讨什么，都一脸严肃，看见他进来了，瞳火都落在了他怀里。 “！！！”骨罗一个箭步冲过来，劈手夺过小公主，把他平放在自己怀里，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将瓶口对准她，温声引导着，“小公主快喝，喝了就不难受了。” 寻欢努力张大嘴大口呼吸着，液体慢慢入喉，憋的青红的脸开始恢复原样。 “恕我直言，殿下，你实在是太粗鲁了，小公主差点被憋死你知道吗！” 寻欢动了下，骨罗连忙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愤愤的声音在这个巨大的巢穴里响起：“我现在的建议是，小公主成年以前，都由我抚养。”说完还用谴责的目光看了看被抢走小公主一脸闷闷不乐的骨龙殿下。 “若无异议，还请渊主准许。” 骨罗低头，小公主的眸子比巢穴里最闪耀的宝石还要璀璨，肌肤尤胜殿下最喜欢睡的白玉床，睫毛根根分明，像是深渊里的黑暗密林，浓密而坚韧。 他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活物”呢？ 骨罗盯着小公主还在喝能量水的小嘴，红润润的，看上去非常细嫩，不用触都知道柔软无比。 骨罗瞬间觉得自己要融化掉了。 抱着小公主的双手都不太敢用力。 心里的念头越发坚定，骨罗抬起头颅，望向不知道怎么忽然就发起呆来的深渊之主，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凛然决绝的姿态：“请渊主允许！” 交给粗鲁的深渊巨巨们，小公主恐怕活不过明天。 燕峙还没发话，来来回回走了无数遍，宝石踢得满地都是的燕序已经完全站不住了。 “父王，我不允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6.骨龙（3） 小口小口吞完能量水, 寻欢惊讶了一番它带给自己的神奇效果，这才终于有空观察此刻正待着的怀抱。 比那个大块头要好很多。 她居然觉得这具骷髅让人很舒服, 有想要亲近的欲望。 耸耸鼻尖，趴在他怀里嗅了嗅, 寻欢大概确定了气息的来源。 就像她刚睁眼所处的地方。 宽厚，温和，充满了未知的包容力。 寻欢很喜欢。 所以即使抱着她的还是一具骷髅，她仍旧在对方心口的位置拱了拱。 正在和父子俩谈判的骨罗冷不丁被这么一拱，眼睛都直了。 瞳火脱离眼眶飘啊飘的，停在半空中“噗”的一声涨大，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寻欢控制着目光, 墨黑的眼珠子跟着瞳火转来转去, 看上去非常灵动。 看着这么可爱的小公主，燕序不高兴了。 在骨罗的瞳火飘过来要去蹭寻欢的时候，燕序伸出手指, 捏住了它们。 下一秒，自己的瞳火一溜烟飞走，停在寻欢脸颊旁边, 试图蹭上去。 寻欢瞪着这幽蓝的两团，小嘴一撇，转过了脑袋，浑身上下都在抗议它们的接近。 眼眶里重燃瞳火, 骨罗稍微压了下寻欢的脑袋, 让她贴在自己的祭祀袍上。 “殿下太任性了, 您忘记能量树说的话了吗？殿下可别想着忽悠我，能与能量树共通，深渊里，可不是人人都有这个荣幸的。” 燕序凝聚的法力在听见这些话时霎时消散，眼骨耷拉下来，不过一瞬，又立马恢复正常。 “我搬去祭祀殿好了。”燕序一脸无所谓，转头看向从头到尾都一声不吭的老父亲：“父王会答应吧。” 不管它是疑问句还是肯定句，在看见燕峙点头时，燕序一下子就圆满了。 “大祭司不会阻止我的，是吗？”小小的挑衅了下，燕序开始打包，准备搬家。 就这样，在深渊之主的默认下，寻欢给自己找到了一张长期饭票。 唔，还有一个搬运工。 望着他背上比自身还大了一倍有余的巨型包裹，寻欢在心里吐槽了一路。 直到—— “这块水晶石特别亮，给你！” “咦这两颗黑曜石很像你的眼睛，”燕序拿起来照着寻欢的眼睛比划了两下，颇为嫌弃的扔到了一边，“没有你的眼睛好看，扔掉扔掉！” 寻欢被骨罗放在一个软软的垫子上，离开时摸了摸她的小肚皮，估计是去给自己弄吃的去了。 毕竟她是人，得吃东西呀。 扒拉掉身上的宝石，百无聊赖中，寻欢仰面朝天，抱住了自己的脚丫子。 燕序在寻欢的房间摆满了自己的东西，满意的巡视了一圈走回来，看到了蜷成一坨的小公主。 两条白白胖胖的小短腿对燕序来说有莫大的吸引力，那是跟他完全不一样的一种存在。 温暖，柔软，仿佛是他游走天空的时候穿梭过的云。 视线从脚丫子一寸一寸往上攀爬，停在了腿心的位置。 那里被一条四角布料紧紧包裹着，还有可爱的粉色花边，燕序抬头看了一眼玩自己的脚玩的忘乎所以的小公主，贼心一起，悄悄把蓝色裙摆掀了上去。 露在外面的肚子圆滚滚的，中间还有一个圆窝窝，燕序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最终选择了一根最细的按了下去。 “哇——！” 震破天的哭声把燕序吓的不知所措，在看到刹那间出现在这里的大祭司，更是心虚的不得了。 “我不是故意的！”梗着脖子，瞳火不停闪烁，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大祭司谴责的目光看过来，燕序继续嘴硬，“我，我就摸了她一下！” 那是一下么。 骨罗倒了点能量水抹在了寻欢的肚脐上，因为按压而出现的红肿迅速消失。 放下裙摆，没有搭理坐立不安的燕序，骨罗盘腿坐好，让寻欢半坐在自己怀里，端起了一碗绿糊糊。 小声抽噎了两下，寻欢眨巴了下泪眼，可怜巴巴的张开了嘴。 绿糊糊入口即化，酸酸甜甜的，寻欢吃的很开心。 有阴影落下来，寻欢懒洋洋的掀了下眼皮，随即嫌弃的撇过了头。 “殿下再看的话，小公主该吃不下饭了。” 骨罗淡定戳心，手上喂食的动作没有慢下半分。 吃完了一碗绿糊糊，还喝了能量水，寻欢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 大块头骷髅蹲在离她很远的角落里，骨头全部挤在一起，瞳火微弱，看上去委屈的不得了。 扒着自己的小床站起来，寻欢一步一步往那个角落走。 即使站起来也还是没有蹲着的骷髅高，寻欢犹豫了下，摸了摸他的膝盖骨，“要玩！” 她迫不及待的想了解这个世界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给她投食的骷髅，会称她为小公主。 这里到处都是骷髅，就她目前看到的，除了自己以外，无一活物。 可谁又能否定，这些骷髅不是活着的呢。 能跑能跳，会说话，骷髅脸上还有表情。 她几乎没有从任何一具骷髅上，感知到对自己的恶意。 那点微末的，刚来到这个世界睁眼所见的惊惧，在浓浓的善意中，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不是人又有什么关系。 摸完这块骨头，又去摸另一块，寻欢盯着他的瞳火来判断他的心情好坏，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大块头先是退了一步，接着像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握着她的手凑过来，“我带你去玩，但是你不可以出声。” 大概是手感太好，手被翻来覆去捏了个遍，寻欢咬着四颗门牙点头，为了能去放风，贡献出了另一只手。 于是，她被偷走了。 燕序没有走正门，绕过大祭司经常活动的范围出了祭祀殿。 又被放到了地上，寻欢仰头，看着眼前的变化，不由自主捏紧了自己的小裙子。 一阵朦胧的灰雾从大块头脚底升起，瞬间就包围了他，一眨眼，人形骷髅消失在原地，半空中则停了一具骇人心神的巨型骨龙。 与这个形态相比，人形已经不能称之为大块头了。 脊背发凉头皮发麻，身上的汗毛根根立起，寻欢知道这是来自骨子里的生理反应，并非是真正畏惧他。 巨大的白骨龙首从半空中压下来，朝她喷了一口气：“上来。” 化龙之后的声音比先前多了几分威严，但少年音色还是非常明显，寻欢的心一下子就定下来了，颤颤巍巍扒着龙角爬了上去。 有生之年居然还能骑一次龙，拍拍自己活蹦乱跳的小心脏，寻欢握住离她最近的两根骨头，脚腕勾紧，软软的肚皮贴近了身下的骨架。 脑袋热乎乎的，燕序兴奋的抖了抖尾巴，在空中转了几圈之后，昂首冲上天。 粗粗的黑色树干离她越来越远，凉凉的风迎面吹来，再往上飞，就是又白又软的云。 寻欢松开一只手，握住了近在咫尺的一朵。 还没来得及感受，身下的龙快速游动着，手里的云刹那间就消散在空气里。 翻云穿林，龙吟声经久不绝，其中还夹杂了孩童幼嫩的笑声，两相融合，声声入耳。 急速俯冲的感觉太好，寻欢全程笑眯了眼，不停催促着燕序再飞快点。 飞着飞着就感觉自己越来越低，视线范围内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寻欢拍着身下的骨龙，“要飞要飞！” 燕序这回没有惯着她。 前面已经不是他可以去的地方了。 “小公主，我们换个地方玩好不好？”燕序回头，用龙角蹭了蹭她的腿。 寻欢的牛脾气上来了，“我不！” 燕序轻轻把她放下来，用爪子推远了一点，一个闪身又变回人身，伸手摸了摸眼前几乎看不见的结界，“你看，”手越伸越远，可就是有什么在阻碍着他，“这里有结界。” 白嫩嫩的胳膊向他伸来，燕序握住，把她抱起来，“走，我带你去别处。” 寻欢扭扭身子，不停推拒着他的胳膊，“下去下去！” 燕序来回踱步，瞳火一闪一闪的，就是不放手，“除了父王和大祭司没人能出的了结界，你乖一点，我继续带你飞飞。” 说完就小心的放下寻欢，灰雾升起，骨龙再次现身，“快上来，我们飞高高！” 寻欢没有理他，屁股挪啊挪的，终于挪到了结界跟前。 燕序停止了催促，反正都是失败，让她玩一玩也许就放弃了呢。 寻欢往前爬了两步，抬起右手—— 什么都没有呀。 疑惑的看了眼不停喷气的巨龙，寻欢继续往前爬。 私自带着小公主出来总归是不好的，怕被老父亲或者大祭司发现，燕序心里有些着急，直接张嘴叼住了她的裙摆。 空气中传来一声小小的破裂声。 像是气泡碎裂，又或者是水珠滴石。 总之，眼前一花，寻欢脚下一空，就这么骨碌碌滚出了结界。 没能撕破裙子，也没能叼住深渊的小公主，还让她出了结界，燕序又惊又怕。 小公主还那么小，谁知道结界外面是怎样的世界。 她会不会受伤？会不会害怕？ 会不会哭？ 一团又一团的龙涎不停往结界上喷洒，连撕带咬了一阵，结界依然完好无损。 直到这一刻，燕序才发现自己的渺小。 气馁了一阵，燕序怒火攻心，继续撕扯着结界。 “龙！龙！” 是小公主的声音！ 燕序撕的越发带劲，急得瞳火都飘了出来，和他一起去破结界。 突然，横空出现一只胖手，徒手握住了自己的瞳火。 燕序一喜，连忙抬爪去拉她。 失而复得的喜悦根本无法言说，骨龙殿下化人一把抱住她，恨不得把人镶进自己体内。 寻欢憋着气给了他两巴掌，指着结界说：“走！一起走！” 结界就在眼前，那边的景色太好，寻欢使出吃奶的劲儿往结界上撞，燕序一个踉跄，一人一龙就这么撞出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7.骨龙（4） 那是与深渊里截然不同的景色。 最起码, 燕序从没见过这样艳丽的色彩，就连风, 都带着蓬勃的生命力。 满眼都是绿色，大树能遮天蔽日, 灌木生机勃勃，上面点缀着花朵和青红的果子，散发着一股诱人的气息。 这是一个，与他曾幻想的，并不相同的另类世界。 脚下痒痒的，燕序蜷了下脚趾，不期然低头—— 他清晰的看见了, 从自己的足尖开始, 血与肉一点一点覆盖住森白的骨头，从半透明状态转变成真正的皮肤颜色，逐渐蔓延到胸口, 接着是脖子，最后的转化停在了头顶。 燕序呆呆的，抬手捏了自己一把。 他, 他有肉了。 低头，小公主坐在绿色的草地上，周围不知名的小花朵包围着她，显得她更为稚嫩白皙。 此刻她正仰着脑袋看他, 眼睛睁的滚圆, 小嘴微张, 他还能看到她嘴里的几粒小米牙。 “帅！” 那张红润润的小嘴蹦出一个字，燕序不知道怎么的，觉得自己突然热了起来。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比之吃过的红果子还要烧的慌，但又不是单纯的难受，他无法完整的表述，只能红着一张脸挨着她坐下，恢复正常的金眸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她。 变成人的大块头没有了令人惊惧的力量，看上去非常帅气。 短短的头发根根向上，看上去精神的不得了，一双浓墨剑眉底下，是细碎的涓涓金流，看着冷酷没有人气，可不知怎么的，寻欢就是能看出暗藏在底下的一缕温柔。 浓眉大眼，睫毛像振翅墨蝶，高鼻梁薄嘴唇，唇色偏向暗红，对比着他苍白到不正常的皮肤，看上去有那么一丝丝诡异。 但寻欢却觉得，这样的大块头，无疑更吸引人了。 浓墨重彩的世界，有一个具有强烈冲击力的昳丽又帅气的少年，真的非常养眼。 尤其在之前除了白就是白的骷髅的对比下。 也不对。 现在他已经红的要冒烟了。 寻欢揪着他化出的衣服站起来，踮起脚尖去摸他红宝石一样的耳朵。 又软又烫，被她摸了两下，耳骨似乎还动了动，寻欢不知道怎么想的，张嘴咬住了他的耳垂。 燕序根本不敢动。 身体僵硬的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濡湿，潮热，这是他的第一感受。 接下来，就是无止境的酥|痒。 从耳垂扩散到整个脑袋，再到胸口，最后停在了—— 骨龙殿下羞窘又好奇的盯着自己腿中央，小心翼翼瞥了眼扒着他衣服往上爬的寻欢，调整了下姿势，支起一条腿，悄咪咪掀开了长长的衣摆。 这，这是什么？ 长的奇奇怪怪不说，因为这个东西的存在，他感觉自己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说不出的燥爬满全身，越是克制那里越是蓬勃，总有一种隐隐的冲动遍布全身。 燕序不停交叠双腿，衣摆一撩，准备用自己的力量压下这种感觉。 身为骨头时可不会这样，每天跑来跑去轻松的不行。每个骷髅，包括他的老父亲在内，没有血肉，裸|奔起来根本毫无负担。 燕序隔着衣服好奇的戳了一下，下一秒，就抱着腿滚了起来。 太痛了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寻欢惊住了。 费了老大劲儿才爬上他的背，结果就看到他在耍流氓，真的不会教坏小孩子吗？ 在他倒下的瞬间寻欢趁势爬走。 不想跟傻乎乎的大块头待在一起免得被传染了傻气，寻欢越爬越远，短短的手脚快的飞起。 等燕序满头大汗从阵痛里缓过神来，小公主已经离他有八丈远了。 耳朵上的红还没退下去，脸上的倒是还留有一点淡淡的粉色，衬着他苍白的脸色，看上去多了几分血气。 忙不迭追上寻欢，燕序弯腰把她抱起来，顺手拍掉了她身上沾染的草屑。 “去那里！”寻欢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指着被茂盛的茅草遮住的幽林，“好吃好吃！” 燕序非常听话。 即使觉得未知的环境也许会有危险，但有了倚仗，他觉得自己无所畏惧。 面对强势而凶猛的骨龙殿下，谁能不低头呢。 “要！” 寻欢打断了他的神思，指着头顶结满树的大苹果，“我要！” 处于婴儿时期，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愿其实非常难。 好在，她不是普通的婴儿。 如愿以偿拿到红苹果，寻欢往自己身上蹭了蹭，抱住，一口啃了上去。 拿开苹果，只掉了指甲盖儿那么大一块皮，连果肉都没分给她半点。 委屈的不行，又舍不得扔掉，寻欢抱着苹果往燕序唇边凑，“你吃！” 吃完了给她摘几个打包回去，那个大祭司应该会给她做苹果糊糊吃吧。 燕序刚才被掉落的苹果砸了好几下，此刻正深恶痛绝着，哪里会想吃它。 可小公主都这么热情的邀请他了，他就，就勉为其难的吃一口好了。 殷红的薄唇张开，一口下去，苹果消失了三分之一。 寻欢把他啃过的一面转过来，有棱有角的，啊呜一口啃了上去。 真好吃。 小公主享受极了，美滋滋又干掉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都丢给了吃完一口就眼巴巴望着的大块头。 “都要！带走！” 义正言辞的命令着，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术，落地的苹果全都不见了。 燕序想了想，手一伸，手心里就放了一个红艳艳的大苹果，“别怕，都在这里。” 接下来，两人以鬼子进村式的方式扫荡了周围所有的果树，只留下孤零零的几个，用寻欢的话来说，那是她好心给小动物们留下的零嘴儿。 结界外的世界，似乎也就那样。 燕序给寻欢摘完一小丛蓝莓，直起腰，目光坦荡。 结界外有的树结界里也有，不过是黑色的。 土地也有，也是黑色的。 就连动物都有，不过是没有了皮毛血肉，但一样能跑能跳，而且还没有丧失语言功能。 不同在哪里呢。 燕序捏着小小一颗蓝莓，放进了嘴里。 大概就是，不能吃东西吧。 可他不一样，他从出生起就能进食，只不过吃的，是生气。 他没有分享的习惯，每每父王找到了吃的，他都是躲起来独自消化。 也根本，不想分给深渊里的任何人。 那些从结界外带回来的鱼和兔子，吸食完生气就会快速腐烂，化成一堆白骨。 不像人类。 原来真正吃东西，是先把食物放进嘴里，嚼碎，再吞进喉咙里。 胸口往下的位置也因为进食而变得鼓涨紧绷，是与以往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吃饱啦。” 寻欢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露出笑来，眉眼充斥着满满的餍足感。 原来这就是，吃饱了。 一路走一路吃，除了小公主那份，剩下的多半都进了他的肚子，所以他才会有和她一样的体验。 心中隐秘的欢喜着。 燕序找不到原因，看见寻欢兴致勃勃的，便只想同她一般笑着。 天色渐晚，夕阳西沉，湖面的波粼与橙色晚霞相接。 在这一刻，天与水，水与树，树与山，三者之间的美感达到了极致。 燕序心中一动，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人。 她彻底平静下来，不再指挥着他做这做那，就这么靠在他怀里，被夕阳映得脸颊红红的面容显得格外恬静。 燕序知道他们必须回去了。 也许他还会有惩罚。 可这些在小公主面前，全部都变成了无所谓。 不知道被什么悄然填满，胸腔里胀鼓鼓的，有一丝酸涩，但更多的，是满足。 等金色的夕阳彻底没入湖面，天色由橙转为墨蓝，几道身影悄无声息落在了他们身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8.骨龙（5） “不要睁眼, 抓紧我。” 大块头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寻欢就感觉眼前一花, 自己就被他甩到了背上。 夜色渐深，光线稀薄, 浓郁的腥臊味一点点蔓延在空气中，暗藏着无尽的危险之意。 寻欢趴在他背上，努力环紧他的脖子，一声都不敢吭。 几团幽绿的火焰突然腾空出现，瞬间照亮了这里，寻欢也终于看清了来者的模样。 那是狼。 就近的就有六七匹，更别说更远处的黑暗里, 估计潜伏的更多。 这个世界的物种不能以常理来判断, 她亲眼见证了燕序的庞大真身，莫名的，在看见有两米高的巨狼, 她居然没有特别害怕的情绪。 这算是有恃无恐么。 寻欢不确定。 背着她的大块头已经做出了防备的姿势，几团拇指大小的暗火相继亮出来，形成一个圈紧紧的围绕在两人身边。 比较之下, 燕序的暗火并不亮，可它们一被放出来，周围顿时炙热无比，那些原本嚣张到变形的绿火一下就委顿了, 巨狼也纷纷往后退了两步。 这是降兆。 巨狼是来也匆匆, 去也匆匆, 寻欢还以为将会有一场血肉横飞的干架可以看，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收尾。 有点小小的失望呢。 寻欢暗搓搓藏好自己的小心思，讨好的蹭了蹭燕序的脖子。 这个人的性格她大概有了一点了解。 如果没有她，面对危险他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攻击才对，而他没有，反而选择了防守。 她很感激这份心意。 以后对他好一点吧，寻欢咬紧小米牙，暗暗想到。 “你棒棒，”寻欢咿咿呀呀了半天才吐出这几个字，被重新揽进怀里横抱着，伸出爪子摸了摸他的下巴，“天黑啦，肥家！” 燕序在她蹭脖子的时候就快要化掉了，他喜欢一切来自于她的亲密行为。 他希望她能更依赖他，靠近他，最后变得，离不开他。 胳膊一紧，燕序心里惊讶的不得了，像是头一次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又害怕又欢喜，下意识就对寻欢绽放了一个灿烂又明亮的笑脸。 可不知道为什么，寻欢后背有点发凉 燕序抱着她走到结界边缘，自己先伸手试了下。 果然过不去啊。 寻欢嘴里含着燕序喂给她的一颗蓝莓嘬水儿，一边脸颊鼓起来，拍了下他的胸膛，含糊不清的说：“我来。” 一根嫩生生的手指往前一伸，一个水波纹横向散开，两人就重新回到了深渊。 寻欢无语的瞪着箍在自己腰间的大骨头，不过几秒钟，就怀念起有血有肉的大块头来。 “痛！”寻欢戳着他的手骨，“松点松点！” 一恢复骷髅状态就没办法控制自身的力量，有了这个意识，还是在看到寻欢身上红红的印子。 燕序连忙松开胳膊，手忙脚乱之下，寻欢再次屁股着地，痛到要失智，心里委屈的不行，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不痛不痛，不痛啊。”燕序一把捞起哭到打嗝的小公主，看着她满脸的眼泪，笨拙的用手去擦拭，这下总算学会了放轻力道。 眼泪是温热的，顺着指尖没入指缝，仿佛一直流不尽。 燕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不明白那里为什么会痛。 直到看见突然出现把小公主抢走的大祭司，那点痛意更明显了。 “殿下真的是太胆大了，怎么可以带着小公主私自出结界？！” 即使明知道他自己是出不去的，但骨罗还是把锅安到了燕序身上。 “渊主正在等着殿下。”骨罗轻轻揉着寻欢的屁股蛋子，见她瘪着小嘴哭花了脸的模样，淡淡的怜惜涌上心头，不由对燕序更不满意了，“殿下请自便，本司先行一步。” 燕序阻止道：“等等。” 骨罗回头，就见他举着一枚白骨戒指，“这是小公主的口粮，给你。” 不等骨罗接过去，燕序又道：“不准克扣，不够了再告诉我。”俯身用额头碰了碰寻欢的脸，轻声道：“好好吃饭，不要哭，等我来看你，下次我们再出去玩。” 一点都没有自知之明的骨龙殿下迅速溜了，去迎接属于自己的惩罚。 骨罗松了口气，抱着寻欢往祭祀殿走，边走边安抚，“在能量池里沐浴一次，小公主就不会再觉得痛了。” 抽噎声顿停。 心里了然，骨罗装作不在意的问：“小公主今天玩的开心吗？” 虽说是有意放任，用来观察她是否像是预言中讲的那样特殊，但两人太没有节制，不能惩罚她，还不能惩罚殿下了么。 寻欢趴在他肩头，望着燕序去的方向，小小的眉头皱巴巴的，“开心。” 因为开心，所以才能忘乎所以。 但大块头的背影有点太无畏了吧。 看上去气势汹汹，活像是要去干架似的。 回到祭祀殿，寻欢最后一点羞耻心彻底被扒光。 不过泡一泡确实蛮舒服的。 寻欢看不见，但屁股一点都不痛了，应该是恢复如初了。 骨罗使了一个法术身上的水迹就干了个彻底，蓝色小裙子换成了白色的，骨罗摸着她细软的头发，把她放进了准备好的小床里。 “小公主，你该睡觉了。” 骨罗趴在小床边，把脑袋搁在床沿，温柔的看着抱着小枕头滚来滚去的寻欢，“需要讲睡前故事吗？” 育婴手册上说，适当的讲些睡前故事，易于婴幼儿入眠。 寻欢揪着小枕头摇头，“不讲。” 骨罗没有说什么，起身，衣摆被拉住，“怎么了？”见她只看他不说话，骨罗小声鼓励道：“想说什么？” 寻欢撑着胳膊坐起来，慢慢松开手，歪着脑袋问：“小公主，是什么？” 洗完澡头发毛茸茸的，属于她的房间里到处都是燕序放的水晶石，屋子里五光十色的，她的头发看上去更是色彩斑斓。 她非常早慧，在面对深渊里明显与她不同的骷髅时，显得异常平静。 骨罗不知道她是生来如此还是别的什么，但对于现在岌岌可危的深渊来说，这种状态无疑是他最想看见的。 骨罗坐下给她顺了顺毛，“想知道的话，我都会告诉你。”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太小了。” “你只需要知道，你是这里所有人的小公主，他们都会无条件宠着你包容你，就够了。” 也就是说，现在还不会告诉她。 寻欢没有觉得失望，或许她本来也没有抱有希望。 也许是她脸上太过平静，骨罗反而有些顾虑。 想了想，他指着自己说：“我叫骨罗，是这里的大祭司。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养着你，直到你成年为止。” “父亲？” 是养父母的关系吧，寻欢捋了下，欢快的叫出了声。 骨罗怔住了。 他绞尽脑汁想过怎么去养一个有血有肉的婴儿，也想过以后要如何去教育她，更想过——在深渊再也支撑不下去了时，就拿这个活在预言里的小公主，来献祭。 他想过很多很多。 可唯独没有想过的是，她会叫他父亲。 用人类的亲子关系来说，养父女并没有错。 他从未有过自己的孩子，也知道深渊里的诅咒一日不能破除，不仅是他，所有白骨们都将在未来化成一抹黑土。 只有殿下是个意外。 出生的时候失去了母亲，渊主曾将一腔恨意付诸于他身上，在他需要生气时把他丢在一边，差点活生生饿死。 他太过可怜，饿到一度不能支撑自己的骨头，终日都散落一地，沾满泥土的骨头看上去可怜的要命。 后来，有看不过去的白骨偷偷摸摸转化一点自身的生气给他，才让他不至于连人形都撑不下去。 而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意外。 他不过是给了她一个安身之所，也许还给了一口吃的，就让她叫出了这个对他来说神圣无比的称呼。 他不知道正常的小孩子是怎样的，但这一刻，骨罗无法不被她打动。 不负责任的童言稚语，果然最能煽动人心。 骨罗的瞳火不停翻滚着，连带着房内都压抑了不少。 小公主正靠在床头看他，眸光澄澈，睫毛纤长，一眼就能看到底。 骨罗突升的惶恐一下子就熄灭了，心里再也生不出一丝怨怪来。 她那样单纯，世上所有的污垢都该离她远远的。 一时为自己龌龊阴暗的心思感到羞愧，骨罗轻轻笑了下，用指尖刮了下她的鼻子，声音柔软的不像话，“你说的没错，我是父亲。” 在这一刻，寻欢才算是感知到了一点诚意。 还不算太差，她赌对了。 “你有名字吗？没有的话，我给你取。”不提还好，一提就充满了兴致，骨罗甚至伸进小床又将她抱了起来，“有吗？” “有。”寻欢就看着他的瞳火逐渐变小，在心里笑了下又说：“你取，好听，要！” 分明还有点口齿不清，但骨罗就是能完整的分辨出来。 嘴巴恨不得咧到脑后去，骨罗抱着她轻轻晃悠着，“渊主在墨湖发现的你，你又是从蛋里出生的，不如——” 寻欢期待的睁大眼。 “不如，就叫你黑蛋吧。” “不！噗要咳咳咳” 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寻欢咳的满脸通红，在他的拍打下继续据理力争，声音又大又脆，“不要！讨厌！” 这是人能叫的名字？ 她真的很怀疑深渊大祭司的文化水平了。 小公主非常生气，高高扬声，“寻欢！我的！” 小胸脯一起一伏的，显然是被刚才那个名字气的不轻。 骨罗小小的失落了会儿，又开开心心接受起小公主的新名字来。 虽然小公主听起来就很宠很好听了，但有了名字，如果只有他这个父亲能叫的话，不是会显得更独特了么。 在心里琢磨了几遍这两个字的发音，骨罗试探道：“那我以后就叫你，欢欢？” 仿佛在逗狗，寻欢嫌弃的不行。 一看她表情就明白了，骨罗又道：“寻寻可以吗？” 唔，稍微好听那么一丢丢。 寻欢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普通。 咦，说起来，是谁给她起的名字来着？ 过往的记忆太过久远，寻欢叼着手指头磨了磨牙，越想脑子里越空。 “你该睡觉了。”新上任的父亲查看了下她的小肚皮，放心了，“乖乖睡觉，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打了个哈欠，泪意逼上鼻梁，惹得眼睛湿漉漉的，寻欢摸着身上的被子，嗅着上面独特的清香，抬起软乎乎的小手挥了挥，“晚安呀。” 骨罗恨不得真化成水算了，遏制住心底想扑上去的冲动，捏好被角，欣赏了下乖女儿的睡颜，悄悄退了出去。 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第二天醒来，寻欢差点被满屋子的宝石刺瞎。 控制不住流下生理泪水，眼睛酸涩的不行，一点也没达到她想要的神清气爽的目的。 昨天也只有几颗吧。 不过一夜，角角落落，墙壁上，就连她睡觉的小床上都镶满了各色宝石。 寻欢强忍住把它们抠下来的冲动，看见捧着什么款款而来的父亲，决定先给他一个笑脸。 结果，笑脸凝固在了后面一瘸一拐的骨龙殿下身上。 万恶之源是他没错了。 一边由着骨罗给她洗脸洗手，一边在漱口的时候悄悄抬眼瞪了下看上去可怜兮兮的燕序。 他在小床边磨蹭了半天，等骨罗又端着水出去了，才小声说道：“寻寻，你喜欢这些宝石吗？” 说完又自问自答起来，“你肯定喜欢，我搬宝石的时候你睡的好香，怎么都吵不醒。” “对了，听大祭司说你叫寻欢？”他突然低下头，瞳火闪烁了几下，“居然不第一个告诉我你的名字，我生气了。” 没想到过了一夜竟然开启了话痨属性，寻欢懒懒的瘫在床上，根本不想理他。 见她不吭声，燕序更气了。 “我是燕序，记住这个名字。” 这算什么，深渊版霸道总裁？ 寻欢连槽都懒得吐了，直接翻了个身，用背对着他。 她全然抗拒的姿态叫骨龙殿下气的不得了，暴躁的在周围走来走去，忽然，他阴森森的笑了下，刻意压低声音威胁道：“再不理我就不带你玩了，飞高高也没有了哦。” 无聊！ 幼稚！ 愚蠢！ 高傲的小公主很没骨气的妥协了，“要玩要玩！” 燕序得意洋洋的声音响彻在房间内，“好说好说。” “好说什么？” 不知道看了多久，骨罗慢悠悠从门口飘过来，“殿下又要带小公主去哪里？” 燕序瞬间僵硬，脖子一梗，“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骨罗笑而不语。 他刚一走近，寻欢就张开双手让他抱，在骨龙殿下面前，大祭司又是高兴又是得意，“乖，我带你去吃水果糊糊。” 燕序踢飞脚下亮闪闪的宝石，闷声道：“水果我摘的！” 谁知骨罗理都不理他，径直走了。 燕序心里痒痒的，在原地踌躇了片刻，还是追了上去。 吃完水果糊糊，骨罗拿出一条粉色小裙子给寻欢换上，还拿了同色发带给她脑袋上绑了两个小啾啾。 燕序看的眼热，默不作声把骨罗的手法记在心里，准备以后学以致用。 “我有事要出一趟结界，一起吗？”绑好头发的小公主更可爱了，完全移不开目光，骨罗拨弄着专门留长的发带，轻声问道。 “她不去！”燕序急急忙忙帮着拒绝，隐蔽的给寻欢递了个自认为是恐吓的眼神，其实也就是瞳火翻滚了几下，“大祭司既然有事要忙，把寻寻交给我就是了。” 说完一把从他手上把寻欢抢过来，这次控制着没有再弄伤她，“我，我走了，大祭司再见！记得给寻寻带好吃的回来！” 小声嘀咕着了两句，燕序迅速隐身。 骨罗没有阻止。 他相信，经过昨晚来自深渊之主灵魂的洗礼，他一定会更用心的去保护她。 而另一边—— 在要穿过结界时，寻欢没有让化成骨龙的燕序停下来，反而是从半空中撞了上去。 成功了！ 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不过眨眼间，保持着飞行的姿势，到结界外也依旧在天空中飞。 寻欢兴奋的不行，没注意手下的触感，抱着燕序的脖子指着离她越来越近的墨湖，心里的熟稔感快要喷薄而出，“下去下去！” 与湖面不过咫尺之距，燕序只要稍稍低头，就能碰到阴冷的湖水。 可现在，他看着湖面上自己清晰的倒影，茫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9.骨龙（6） 原来结界外的自己, 是这个模样吗？ 像镜子一样的湖面上，此刻倒映着一条黑色巨龙。它身披鳞甲, 头有须角，大眼突起, 长颚大口里的尖牙锋利无比。 粗壮的龙尾被一层细密的黑鳞覆盖着，四肢强健，五指带勾，腹部横向是浅一点的横条纹，看上去比背鳞柔软许多。 长长的须髯随着他的垂头轻轻拂过湖面，波纹一圈圈晃出去，里面那个陌生的身影也随之模糊。 燕序甩了甩尾巴, 伸出指勾碰了下湖水, 冰凉柔软的湖水立即没上爪子。 “寻寻，你看。”燕序稍微扭了下身体，湖面立即倒映出一颗小小的脑袋, “这是我，你没见过吧。” 尾音有点得意，“跟我想象中的差不多嘛。” 寻欢在他停下来盘旋在湖面时就看到了, 屁股底下的触感扎实了很多不说，还有了温度，虽然并不十分热，但总比冷硬的骨头舒服。 上半身贴近, 背鳞温凉, 寻欢用手摸了摸, 触感非常细腻。 “龙更帅！” 笑眯眯夸耀出声，就看见黑龙顿了下，然后开始了兴奋的扭动。 寻欢紧紧抓住飘扬的长须，继续先前的催促，“要下去！” 下去，是指湖里？ 燕序长长的蛇颈晃了晃，脑袋回过来，巨嘴一张，“想要什么？” 寻欢固执的指着墨湖，“我拿！不要你！” 燕序无法，却又不想放任她，“湖里太危险，你不能下去。要什么你告诉我，我去帮你取，绝不贪你的。” 就算是最闪亮的宝石，他也是可以拒绝的，有血有肉还被夸赞帅气的骨龙殿下认真的思考着。 湖里确实有什么在吸引着她。 又或者说，是在引诱。 虽然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不太好，但寻欢也想下去看看。 总觉得，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不等燕序说话，寻欢默默松手，肥嘟嘟的小身子一歪，就直直的摔进了湖里。 “寻寻！”燕序低吼一声，一张嘴就又把寻欢叼了起来。 手脚凌空扑腾着，寻欢气的不行，“放开放开！” 结果挥舞着挥舞着就觉得有哪里不对。 “咦？”寻欢眨巴了两下大眼睛，“没有湿。” 反而是燕序的口水把她的小裙子弄湿了。 不过刚刚，她落水时有立刻闭气，就是大块头的反应太快了点。 双手用力，死死掰着黑龙的嘴，企图把自己解放出来。 燕序更气，尾巴“啪嗒啪嗒”在湖面甩个不停，水花溅的老高，鼻子里不停喷着气，尖牙避开皮肉死死叼住了她的小裙子。 “唔准哈去！”嘴里含糊不清的命令着，燕序恨不得把她嚼吧嚼吧两口吞了，可又不敢真的松口。 刚才真的把他吓坏了。 小小一只，完全还不能自理，淹死了要怎么办？ 虽说有他在她一定不会淹死。 但还是止不住担心。 燕序越想越气，牙齿磨的咯咯响。 寻欢心里急，两手撑住他的嘴巴，手脚并用一齐踢打，脸蛋儿红红的，“讨厌你！放、放我，下去！” 讨厌他？ 燕序莫名的，心里一紧，巨口就松了一个缝。 寻欢抓紧逃离，“噗通”一声跳下湖，扑腾了两下发现自己确实能在水里呼吸，就好像有什么把她跟湖水隔离开了，迅速挥动着小短手奋力往深处游。 而燕序也只愣了几秒钟，反应过来后就循着她的气息追了上去。 黑龙喜水，也善水。 却万万没想到，前面那个小胖妞更甚。 身体灵活的跟一旁游动的小鱼一样，甚至，她就仿佛是水里的一尾鱼，跟水的兼容性合适到不可思议。 父王说，他是在墨湖发现的她。 所以她的独特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燕序稍稍放了点心，却还是控制着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一边还在注意周围潜在的危险。 就怕有不明生物扑上来把她给吃了。 墨湖非常深。 寻欢如同美人鱼附体，技能一加持，加上又怕后面的黑龙追，没过多久就游到了底。 就是太黑了点。 寻欢抱着脖子上的宝石项链亲了一口，在它散发的微光中游向一直引导着她的地方。 水草很茂密，越深的地方还隐隐散发着湖水的腥涩味，寻欢皱了皱鼻子，扒开水草继续游。 黑龙游在她后面，见她前路艰难，伸爪一划，水草齐齐断掉。 游过长水草的地方，再往前，似乎是一个洞穴。 洞穴还有一道石门，上面刻着符文，只不过由于湖水的冲刷，字迹斑驳了不少。 寻欢推了推石门，根本纹丝不动，因为她的动作反而搅浑了湖水。 燕序用爪子把她拨开，尾巴高高扬起又落下，石门也只是震了下，依旧没开。 接下来，一人一龙试了无数种办法，都打不开石门。 而这个洞穴，顶端不知道连接到了哪里，垂直往上，全部都是坚硬的石壁。 燕序用自己巨大的脑袋蹭了蹭失落无比的小公主，“会有办法的，你别急。” 声音从水里传过来，有点闷，又有点意外的窝心。 寻欢游到他周围，坐在了他脑袋上，恹恹的抱住了龙角。 “不然，我们先回去，问问大祭司有没有办法。”燕序提醒道。 虽说并不想承认自己的无能，但他更加不想看见她脸上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况且，大祭司确实见多识广，说不定能打开这道石门呢。 出了墨湖，燕序抖了抖身上的水，刮倒了杂草一片。 寻欢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晒着太阳，摸着干干的裙角，心里疑惑万千。 怎么就，不仅不怕水，还能呼吸了呢。 她原来跟水，就这么有默契的吗？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再加上已经不在湖里，那种无法抑制的急切被弱化了很多，心底的蠢蠢欲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也就是说，只要不靠近这个湖，尤其是石门的位置，她就无所畏惧。 想通了之后，寻欢对自己先前的无理取闹有点汗颜。 正在脑子里思索着待会儿怎么跟大黑龙道个歉，眼前就覆上了一团黑影。 “在想什么？”脸蛋被蹭了下，“困了吗？” 燕序化成人形，眉眼依旧，薄唇带着一抹笑，“还是饿了？” 他一过来，寻欢就觉得石头晒的有点烫，胳膊张开，如愿以偿被抱走，立即贴上对方的胸膛。 那里，除了现在正怦怦跳的胸腔外，还有他龙鳞化成的衣服，又软又凉，简直是降温神器。 心口蹭的发软，燕序垂眼，睫毛轻颤，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是不是累了？要回家吗？” 指尖缠着粉色的发带绕了两圈，只等着她开口。 寻欢揪着他的衣服，在上面蹭了蹭，仰头，两个小啾啾下面是她亮晶晶的杏眼，“不生气！” 声音甜脆甜脆的，隐约带着一丝讨好之意，早就不生气的燕序更是一点不高兴的情绪都带不出来了，“没有生气。”他捏捏她的小圆脸，“我只是很担心你。” 听罢，寻欢笑的眼睛弯弯的，“不担心。” 她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我，不怕！” 燕序没再说什么，只不过神色略略缓和了些。 “想不想吃鱼鱼？”他抱着她站在一颗大树边，指着透黑的湖水说。 虽然没有真正吃过，但好歹也吸食了它们那么多生气，他知道哪些鱼是可以下肚的。 果然，小公主听了之后，重重点了下脑袋，“要！” 几缕灰气从指尖溢出又没入水里，不过片刻，就见灰气捆着十来只巴掌大的鱼上岸，轻飘飘落在了草地上。 寻欢好奇的看着那些自行消散的灰气，一脸向往，“想要！” “我会教你。”燕序一个掌风下去，鱼鱼们就齐齐翻了白眼，“不过，得等你再大一点。” 左手拎鱼，右手抱娃，畅想着美好未来的骨龙殿下惬意的不得了，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太阳还高高挂在天上，有了前车之鉴，两人都早早的回了深渊。 到祭祀殿的时候，大祭司还没回来。 寻欢饿了。 扁着嘴巴，一直抱着肚子，不吵不闹的，就只拿水灵灵的眼睛望着你，小模样可怜巴巴的。 拿了一个拳头大的苹果给她，结果寻欢没啃几口就觉得越吃越饿。 目光不由自主放在了一边还在甩尾巴的鱼鱼们身上。 “饿。” 听着她发出虚弱的气音，燕序不得不服从。 不就是做个鱼嘛，他见过大祭司做水果糊糊，就照着做呗。 可不能把小公主给饿坏了。 事实上，如果没有鱼，寻欢光啃啃水果也是可以的。 但有了肉，谁还吃水果呀。 弃之如敝履的水果们孤零零的躺在桌子上，而它们的主人则对新欢翘首以盼。 燕序在她期待中夹杂了鼓励的眼神下乐颠颠的提着鱼走了。 寻欢把几颗喜欢的宝石划在自己的地盘上，拿起一颗蓝中带绿纹的，对着门口照了照，然后，放进了嘴里。 唔，牙板痒痒的，得磨牙了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0.骨龙（7） 口水哗啦啦的, 寻欢吸溜不及，顺着蓝宝石尖尖流了一小滩到地上, 不过牙根总算不那么痒了。 又换了一个绿色的接着啃，等呀等的, 没等到给她做饭的大块头，反而等来了脚步匆匆的大祭司。 “寻寻，你怎么坐在了这里？”骨罗抱起她，给她擦掉了脸上的口水，还变出一条粉色的口水兜兜给她围上，“殿下呢？你们没有出去玩吗？” 说着还四处看了看。 寻欢在口水兜上擦了擦手，指着廊道尽头说：“饿！” 这是去给她弄吃的去了？骨罗心里惊讶, 也没有说什么, 抱着她就走。 穿过廊道，是一个露天庭院，院子里种了几棵矮矮的树, 每一株的种类都看不出来，但令人惊诧的是，每株都发了嫩芽。 虽然只有一两片。 骨罗立在小树边站着, 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解释：“它们从未发过芽。或者说，它们从未活过。” “小公主，谢谢你。”骨罗低头，用额头抵着她, “谢谢你的到来。” 她的到来, 让他们看到了无尽的希望。 大树发芽, 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寻欢静静地盯着那几抹绿意，再看看它们漆黑的树干，忽然就理解了。 自己的存在，等同于——新生。 像是这些嫩芽，也像是燕序的一系列变化。 以及，那个她随随便便就能穿越而他并不能过去的结界。 “特别？”寻欢用手指着自己，瞳仁纯净无比。 “是。”骨罗的声音越发温柔的没有底线，“你是最特别的，不管是对我，还是对深渊里的子民。” 咕—— 一阵奇怪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温情，寻欢脸蛋皱了皱，捂着小肚子可怜兮兮的说：“我饿” 骨罗把她换了个姿势抱，单手揉了揉她有点瘪的肚子，声音里带着笑，“殿下不知道做了什么好吃的，走，我们去看看。” 庭院旁边有一个略小一点的独立房间，两人走过去，骨罗推开半开的门，就看到了一片狼藉的案桌，和手里拿着一条血肉模糊的鱼骨架、并且半边身子被熏的黑黑的骨龙殿下。 骨罗的瞳火闪了闪，肩膀开始抖动。 寻欢探出半个身子去看，又立马缩了回来。 淡淡的鱼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手骨上沾满了血肉的大块头看上去比她还要可怜，手足无措的贴着墙，眼巴巴的盯着她，因为被熏黑了骨头，想靠近又不敢靠近，无形中窘迫了许多。 “那个” 他刚一张口，骨罗就打断了他，“殿下先去休整一番吧，寻寻快要饿坏了，我先给她做吃的。” 燕序踟蹰不前，半晌才道：“我在这里看着你做。” “可小公主需要人抱。”骨罗一个法术扔过去，燕序立马变得干干净净，白白的骨头都仿佛发着圣光。 “给你。”骨罗把寻欢塞进他怀里，了然的说：“殿下想看就看吧。” 燕序撇撇嘴，稍微站远了点。 一刻钟后。 骨罗端着木碗走在前面，嗅着扑鼻的香气，燕序抱着寻欢垂头丧气的跟了出来。 他到现在还不能理解，怎么就能有人这么厉害呢。 全能的不要不要的，哪里还有他的用武之地。 看样子，小公主根本就不需要他嘛。 摸着她吃的胀鼓鼓的肚子，燕序躺在小床边，心情复杂的眼里的瞳火都熄灭了。 寻欢半扒在床边，伸手戳了下他黑洞洞的眼眶。 搅了搅，凉凉的。 有点无聊。 寻欢罢手，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泪花，随即躺了下去。 “寻寻要睡了吗？”燕序问道。 “是呀。”又是一个哈欠。 “那你睡吧。明天继续带你玩。” “好哇。”带着浓浓困意的声音越来越低。 又过了一会儿，房内彻底安静下来。 燕序弹出几团黑焰漂浮在小床四个角上，给寻欢捏了捏被角，就化成一团灰烟消散在空气里。 来到正殿，骨罗背对着他，盘坐在能量树底下。 “她睡了？”骨罗头也不回的问道。 “嗯。” 燕序走过去，也随之坐下，仰头看着能量树。 那两片小小的嫩芽，不过短短两天，就已经长成了一条枝丫。 而能量树别处，也已经有了绿芽。 它正在以全新的方式活过来。 或许会恢复到很久以前的茂盛巨大，再用它源源不绝的能量支撑着深渊的运转。 “殿下对她很好。” 一旁骨罗的声音响起，“能看到殿下如今的模样，我很欣慰。” 燕序偏过头，就看着骨罗的瞳火闪闪烁烁，最终变成了一片浅蓝。 就这么喜欢她？ “不行。”燕序的声音干巴巴的，带着几分游移，“反正，不能超过我。” 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燕序忍住想蹦起来打他的冲动，“听见没有？” “听见了。” 骨罗起身，抚了抚衣服，“殿下与其关心我能给小公主多少喜爱，不如关心关心自己，看看还能为她做多少。” “毕竟，我可是很全能的。” 所以，养娃算什么？ 在他真的要跳起来的时候，骨罗先他一步离开了正殿。 凶巴巴的对着他消失的残影挥了挥拳头，燕序来回踱了几步，咬牙切齿的骂着：“死神棍！” 可是。 骨龙殿下又有点犹豫，他似乎对养娃，真的不太在行啊。 这样她更喜欢老神棍的话，他岂不是亏大了？ 那可是从他手里破壳的，又小又软，一笑起来就能融化骨头的小公主诶。 心里打定主意在照顾寻欢的时候要更加细致，还要给她洗脑自己才能是她最喜欢的，就默默溜回了她的房间。 也不对，燕序挠了挠光溜溜的后脑勺，这是他们的房间。 一夜到天明，瞳火出现火心的时候，燕序望着房顶散发着细碎光芒的宝石们，总算想起来了昨天被自己忘掉要问的事。 趁着寻欢还在睡，燕序跑到了骨罗房里。 “你说，墨湖底下有个你们打不开的洞穴？”骨罗指了指庭院，边走边问。 昨天的鱼还有几条养在水里，骨罗手起刀落，骨肉利落分离。 想着小公主的小米牙，骨罗没有把鱼肉弄成泥，切成指甲盖儿大小煎熟，然后煮在了水果糊糊里。 听着燕序的叙述，骨罗心里多少有了数，不过也不忘胆大包天的瞪他一眼，“若非必要，殿下以后还请不要带她去墨湖，我们全族的未来都在她身上，所以她不能出丁点意外。” 燕序就很不高兴他这种说辞了，迅速抬杠：“既然这样，大祭司又何必说出让我好好守护她的话。我什么都不懂，你默认我搬到祭祀殿，不就是为了让我照顾她？对你而言，她是整个深渊的救世主，可对我来说，她只是我的小公主，仅此而已。” 骨罗切好一颗红心脆桃，放在盛了水果糊糊的木碗旁边，路过他时说：“殿下记得就好。” 什么意思？ 燕序跟上去，“说人话！” 骨罗无奈的叹了声，脚尖一转，“意思就是，殿下只需要专心喜欢她就足够了，剩下的” 剩下的，自然有他在。 日常投喂完，换了新裙子，今天是粉蓝色的，头发分成两半垂在肩膀的位置，梳了两个小马尾，上面分别扎了两朵缀了宝石的绢花。 寻欢晃了晃脑袋，不停用余光去瞄它，眼里带着笑，显然是很喜欢了。 “今天早点回来。”拍拍她的脑袋，骨罗变出一本有些残破的蓝皮书，“这是我昨天找到的，上面写了很多吃食的做法，玩够了就回来，我做给你吃。” 就连材料，他都找到了不少。 脸颊被什么碰了下，又软又暖。 骨罗愣愣的回神，伸出指尖搓了搓那块地方，“寻寻刚刚亲我了？” 燕序嫉妒的声音响起，“知足吧你！”说完就抱着寻欢一溜烟跑了。 骨罗一点一点扯开一个完全无法抑制的笑容，心里泛起丝丝甜意，只觉得自己现在满足的不得了。 也更，期待小公主回来了。 另一边。 出了结界，燕序一恢复人身，就死死盯住自己怀里的小肉团。 寻欢被盯的没办法，作出凶凶的样子，张着小手，瞪圆眼睛，喉咙里发出奶声奶气的低吼，“再看，吃了你！” 燕序气的胸膛不停起伏，苍白的脸蛋儿浮上两团粉，眼睛里全是难以置信，“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不然为什么。 明明是他一直陪着她玩陪着她闹，让飞高高就飞高高，让骑头就骑头，既上了天又入了水，还给她到处找吃的，除了做不好熟食以外，他到底哪里不如那个死神棍？ “为什么我没有亲亲？” 不对。 “为什么第一个亲的不是我？” 骨龙殿下可生气可生气，心里又委屈又不服气，金瞳幽深，眼圈儿还泛着红。 寻欢要烦死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想亲就亲了，有人无条件给做好吃的，为了表达喜欢和谢意，亲就亲了呗。 担心大块头一气之下就不带她玩了，寻欢盯着他白白的侧脸，咬牙凑上了自己的嘴巴。 而听不见回应，刚好转过头来想要再次发出质问的燕序： “？？？？？” 一秒过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1.骨龙（8） 寻欢叼着一根抽芯茅草, 百无聊赖的躺在草地上，天空时不时有鸟飞过, 留下几声清脆的鸣叫。 大块头去给她找吃的去了，让她在这里等, 还明令禁止她不能下水。 气！ 愤愤的把清甜的嫩茅草嚼烂，寻欢起身，猫着腰蹲在茂密的草丛后面，准备绕过这里去湖边。 结果她刚迈出步子，几团暗火“咻”的一下飞过来，定定的停在了她面前。 手脚僵住，寻欢瞪了暗火一眼, 又坐下了。 这种被监视的感觉真的太差了, 只要出了深渊，她一有去墨湖的想法，总会被阻拦。 也许暗火知道她这会儿在生气, 都飘远了一点，虽然还在监控范围内，但总算不让她觉得那么压抑了。 旁边的小篮子里装了很多果子, 有青有红，寻欢看也没看，随便伸手抓了一个，放进嘴里就开始咬。 “——唔！” 她的牙！！！ 寻欢捂着嘴, 有血不停地从她指缝里往下流, 滴滴答答的, 瞬间染红了胸前的衣服。 忍着痛，舌尖抵了抵上门牙，摇摇欲坠的，还来不及庆幸，下一秒，其中一颗门牙就这么掉在了她嘴里。 一股浓郁的咸腥味在嘴里蔓延开，寻欢想吐，胃里一酸，就“哇”的一声吐在了草地上。 伴随着不明呕吐物的，还有一颗染了血的大门牙。 寻欢抽出兜兜里的小手帕给自己擦了擦嘴，这才捂着嘴巴小心翼翼去捡那颗门牙。 没看错，这就是从她嘴里掉的。 一瞬间，寻欢呆住了。 她都不记得她上一次换牙是在哪个世界哪个时候。 算一算，她来深渊也差不多有四五年了，那么现在就真的是换牙期到了吧。 不然明明只是一个水灵灵的青果子，她不小心啃到硬核而已，怎么就崩掉牙了呢？ 嘴巴里还在流血，寻欢呸呸呸咳出血沫，用手帕把门牙包好，含着泪远离了气味难闻的这里。 真痛啊。 到底不是自然脱落，现在血流的根本停不下来，寻欢越走越担心，也不知道她的小裙子快要被血染透了。 “肘开！” 见她动，暗火也跟着动，还不停围在她身边跳上跳下，寻欢恼的不行，一呵斥嘴里就开始漏风，直接一巴掌把它们挥开了。 血止不住，血腥味就一直从她身上到处弥漫，被她挥开的暗火们跳动的更欢快了，不管不顾的贴在她身上，任凭她怎么驱赶都不离开。 寻欢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了，干脆继续往前走，准备走到墨湖边洗洗手洗洗脸。 不过，得先想办法止血。 寻欢把牙齿放进贴身的兜兜里，用手帕包住嘴，忍着血液带来的反胃感觉，拨开草丛走到树林深处，埋着头到处找草药。 不知不觉就离原来的地方越来越远，头顶有遮天蔽日的茂盛枝丫，日光被挡在外头，密林陡然阴沉下来。 看了看脚下的土壤，寻欢走到灌木后头，定睛一看，还真让她给找着了。 叶子椭圆，花朵呈紫，显然是夏枯草。 顾不得干不干净，寻欢直接连根拔起，潦草的收拾了下枯叶，咬着手帕用双手拼命揉烂，等挤出汁液就取下手帕放进了嘴里。 又苦又涩的滋味逐渐取代了满口的咸腥，胃里的感觉反而好了很多，寻欢又采了几株夏枯草装进兜兜里，准备出去。 突然，贴在她肩头的暗火猛的亮了起来，阴沉沉的树林有了光，一下子就照亮了前面的黑暗。 几缕白雾从前方幽深的路口飘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诱人的香气。 像是花香，也像是成熟果子的甜香。 寻欢嗅着香味，摸摸肚子。 嗯，挺饱的。 于是转身就走。 白雾莫名停顿了下，这才又接着飘。 肩上的暗火发威，猛然飞到白雾跟前就要吞噬它们。 谁知，横空伸出几条黑色的藤蔓，迅速缠住了那只暗火，还死命把它往白雾来的地方拖。 剩下的暗火跳的更起劲了，又飞过去两只，试图用自己的火焰去烧藤蔓。 结果，藤蔓完好无损，反而是它们自身的能量被吸走了很多。 寻欢把最后一只暗火悄悄握在手里，捂着不停乱蹦的胸口开始往后退。 空气越来越凝滞，隐约还稀薄了些，几根拇指粗细的藤蔓贴着地面爬过来，一左一右缠上了她的脚腕。 就在寻欢以为自己会被拖进去的时候，由于拉扯力导致她吐出了嘴里的夏枯草，几滴残血顺着地心引力掉在了藤蔓上，缠着她的藤蔓忽然抖了抖，白雾深处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藤蔓迅速放开，而后重新退了回去。 就连被抓住的三只暗火，都精神不振的被放了出来。 暗火们纷纷扒在她身上瑟瑟发抖，四只互相蹭来蹭去，完全是交流的状态。 寻欢又好笑又好气，挨个儿捏了捏它们才作罢。 望着刹那间就恢复正常香气不再的树林，寻欢没有上前。 食指抹了抹自己的唇角，放在眼前，上面一抹深红。 所以，是自己的血打退了这些藤蔓？ 还是说，只对对自己心怀恶意的东西有用？ 寻欢忽然想起了不久前的一件事。 那次她和大块头一起回他的巢穴，途中遇到了一只不怀好意想抢夺她的骷髅，她由于被恶战波及，胳膊受了点小伤，当时，似乎也是她的血不小心掉在了那个骷髅身上，让它直接当场化成了灰。 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并且，当时大块头也是吐了一口龙息的。 现在看来，主力应该就是她的血没错了。 指尖搓掉那抹快要变干的血色，黏黏腻腻的，更加加速了她想要洗洗的冲动。 这回暗火再没有阻拦她，也许是知道了她有自保的能力，只是萎靡的趴在她肩上，只有没被抓住的那只仍在兴致勃勃的给她开路。 树林离墨湖有点距离，她学的法术还不足以支撑她飞行，顶多让她走的没有那么累而已。 不知道大块头找吃的找到哪里去了，寻欢决定速战速决，洗完了就回去等他。 脱掉沾染污迹的小鞋子，白嫩嫩的双脚放在湖水里，冰冰凉凉的，寻欢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仔细清洗了下剩下的夏枯草含进嘴里，寻欢坐在湖边开始洗脏兮兮的小手帕。 虽然没完全洗干净，但是上面的血迹淡了不少，寻欢又洗了洗脸，吐出夏枯草，捧了一捧湖水开始漱口。 轻轻顶了下缺牙的牙龈肉，还有淡淡的血气，但总算不那么痛了。 在寻欢用水打理自己的时候，一团暗火不知怎么的，忽然从她肩上蹦了下来，一溜烟跳进了水里。 寻欢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抓它，自己也落入了湖里。 一直追着暗火的方向游动着，越游越深，寻欢看着四周熟悉的地方，心里有了数。 暗火经过的地方散发着微弱的光，水草片片成灰跌落湖底，也省了她去拨弄的功夫。 不多时，寻欢就见暗火加快了速度，在视野开阔的地方，它“呲溜”一下，就与洞穴前的那个身影融为一体。 “寻寻？你怎么下来了？” 燕序神情有点僵硬，背着双手问道。 下一刻，他立马变了脸色。 “你怎么了？！”他把寻欢拉过来抱进怀里，一双金瞳不停收缩着，瞪着她胸前的血迹，就准备揭开她的小裙子。 寻欢一巴掌拍下在自己胸前作乱的爪子，白了他一眼，反问道：“我还没问你呢，你不是去找吃的了吗？还叮嘱我不要来墨湖，都派暗火监视我了，你怎么自己下来了？” 哼哼两声，寻欢戳戳他的胸膛，“所以，吃的呢？” 燕序干巴巴扯出一个心虚的笑容，期期艾艾的，“我，我就是来墨湖找吃的啊，湖底有好东西，我我就” 在她了然的，无所遁形的犀利眼神下，燕序解释的越来越小声，“寻寻你别生气，我就是想来看看，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你打开这道石门，不让你来墨湖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可我来了呀。”说话的时候，寻欢一直捂着嘴巴，燕序好奇，就去掰她的手。 寻欢不停闪躲，最终还是没有躲过去，只是紧紧闭上了嘴。 “你到底怎么了？受伤了也不给我看，再这样，以后我就不会放任你一个人，时时刻刻都跟着你，你不怕吗？” 寻欢挺怕的，于是张开了嘴，委屈的说：“都怪你，不知道给我放了什么果子，我吃了一口牙就磕掉了！” 并排的上门牙掉了一颗，另一颗本来应该完好的牙齿现在已经不见了，只剩红肿的牙龈。 上面还有一点血迹，她一张嘴，那点血就晕染在小舌头上，看上去红红一片，燕序快要心疼坏了。 “还疼吗？”燕序捧着她的脸小口吹着气，凉丝丝的。 寻欢摇头，“不疼了。” 然后闭嘴。 虽然舒服，但朝嘴里吹气也太奇怪了。 推开他，寻欢游到了洞穴跟前，歪着头打量了会儿石门上的符文。 石门两侧分别有两个小小的凹槽，凹槽连接的地方在石门最中央，符文就在这个位置，字迹凹陷，斑驳不清。 寻欢伸出左右食指，搁在凹槽上用力一按。 按不动。 嘴角抽了两下，收起一根手指，另一根顺着符文的笔画开始游走。 不知道为什么，指尖顺着笔画写完这个复杂的符文，寻欢心里竟然有了一点明悟。 那仿佛是一种，来自于远古的神秘呼唤。 摇摇头，寻欢稳稳的停在石门面前，食指在石壁上一个薄薄的凸起上划了下，血液神奇的没有被湖水晕染，反而是聚成了一大颗。 没有理会旁边想要上前来帮她止血的燕序，寻欢又挤了下指尖，接住漂浮的两颗血珠，放在了两个灰色凹槽中间。 湖底忽然震了下，等寻欢稳住身体，就看到她的血被凹槽吸了进去。 紧接着，她还在冒血的指尖不受控制的贴在了凹槽处，体内的血液开始逆流，顺着指尖凝成细细一股从凹槽这端到那端，直至染红了那道符文。 身后的燕序正抱着她的腰拼命把她往后扯，嘴里高声喊着什么，从水里一声声传来，耳旁的那层隔膜更重，根本听不真切。 约摸是够了，凹槽停止了吸血，手指连接处发出一声小小的破裂声，指尖就与石门彻底隔开。 寻欢也终于能听见燕序惶恐不已的叫声。 他在喊她的名字。 神色仓惶，表情不安，眼里隐隐有些癫狂。 脑子里乱糟糟的，寻欢虚弱的叫了他一声，然后说道：“你别怕，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燕序看着她面无人色的模样，气的目眦欲裂，“这个该死的洞穴都快把你的血吸干了！走，我现在就送你出去，然后回来把它毁了！” 寻欢连忙阻拦，指着已经有所松动的石门，“等一等，你看，符文已经在动了。” 燕序转头，果然看见符文在动。 可凹陷里那刺目的红，是小公主的血！ 燕序火速化成黑龙，叼住漂浮的寻欢，就要冲出湖底。 “我让你等一下！”寻欢不停踢着大黑龙的脑袋，“反正我的血放都放了，而且，石门要开了！” 一番纠缠，失血过多的寻欢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仿佛连胳膊都要抬不起来。 这时，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从脚下传来，湖底的淤泥被搅浑，浑浊的湖水中，一道温和的绿芒徐徐升起。 “开了开了！”寻欢兴奋的挥了下手，拍了拍黑龙的脑袋，“反正来都来了，石门也开了，我要是不去的话我的血不是白流了吗？况且——” 寻欢放出大杀器，狡黠的笑了下，“况且，有你保护我啊，我一点都不在怕的。” 果然，燕序妥协了。 不如说，他认命了。 “那你必须答应我，进了石门以后，你要好好听我的话，不然” 寻欢立马喜笑颜开的答应，“行行行你说了算！” 望着她缺了一颗牙的笑容，燕序忍住了笑，又变回人，抱着她游到了石门边。 “好绿。”寻欢感叹了声。 石门里的绿光几乎把黑乎乎的湖底照了个彻底。 晃动的水草，惊慌四散的小鱼群，还有逐渐沉底的淤泥都照了个清清楚楚。 石门从符文的位置一分为二，露出一个够一人通行的通道，通道前方是绿幽幽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燕序看着打开的石门，它上面覆盖的半透明水膜让他有点眼熟。 戳了下，他的手指根本穿不过去。 他大概跟结界八字不合。 看着小公主得意洋洋的撕开结界进了石门，又伸出手来拉他，燕序只想望天。 “别气啦，我本来就是特殊的存在嘛，自然不能以常理来看待啦。” 她不说还好，越说燕序越颓然，“知道了，你是小公主嘛。” 他化成人也快要有两米，寻欢走在他腿边，五岁的身高才高出他小腿一点点，于是她干净利落的挂上了他的大长腿，“不想走路，要抱。” 燕序低头，对上她圆圆的杏眼，弯腰把她捞起来，捏了捏她的屁股，“懒的你。”手里却将她抱的越发紧。 寻欢环住他的脖子，循着绿光，指挥着他继续往前走。 一开始还说着话，可走着走着就没有声音了，怀里的身体也越来越软，燕序垂眸，才发现她靠在他肩头睡着了。 脸色依旧惨白，唇色淡淡，眉眼罕见的带上了一丝脆弱，抬手抚上她的脸颊，触|手冰凉，燕序心里就是一抽。 他还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在深渊里的每一天，她都是活蹦乱跳的。 大祭司见天的给她弄好吃的，他也天天带她上天入地的跑，吃的好睡得好，所以她的气色一直都非常足。 他不过是不见了一小会儿，她就磕掉了牙，还在她的面前流了那么多血。 他握住她的小拳头，轻轻掰开，看见食指上的伤口眼底红了下，确认她不会醒来后，伸出舌尖舔了舔。 自愿献出的龙涎有愈合的作用，她手上的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 燕序松了口气，又去掰她的嘴巴。 掉了的牙，龙涎能补回去吗？ 燕序的拇指不自觉摩挲着她没有血色的唇瓣，指尖轻轻一撬，齿关就松动了。 舔一下的话，就好了吧。 可是，舔小公主的嘴巴，会不会不太好 除了她一岁时那个不小心的亲亲外，后来她就再也没亲过他，还是抱抱居多，顶多是碰碰脸颊这样。 燕序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的嘴巴保持着微张的姿势，颤颤巍巍伸出了湿润的舌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2.骨龙（9） “你在干嘛？” 舌尖被捏住, 还狠心的用指尖掐了掐，燕序本来就心虚的不行, 现在更是说不出话。 直到寻欢松手，燕序才讪讪的笑了笑, “寻寻，你怎么醒了？” “是个死人也能醒了吧。”寻欢摸摸嘴巴。 “抱歉，我应该再轻点的。” 燕序抱着她颠了颠，拍拍她的背，“还要接着睡吗？” 寻欢摇头，“不了。” 接着催促，“我们直接去前面吧, 这个石门我想进很久了。” 于是催牙的行动只能作罢。 燕序看了眼她的嘴, 深感遗憾。 前路仿佛一直没有尽头，怎么走都脱离不了绿光，嫌走路太慢, 燕序直接化龙带着寻欢飞了过去。 没过多久，燕序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动静还不小, 撞的寻欢没握稳龙角，直接从龙首滚到了龙尾。 “你没事吧？” 尾巴翘起来，就见寻欢四肢挂在上面。 把她放在地上，燕序抬起爪子碰了碰又一道结界, 无奈的让出了身后的小公主, “你来。” 寻欢刚一伸手, 对面就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在吸着她，反手握住燕序的巨爪，浑身一放松，一人一龙就被吸了进去。 绿光消失，他们落在了一个巨型密室里。 密室的墙壁上忽然亮起了四盏灯，灯罩是由精致的木雕组成，被罩住的光不像是灯油，反而像水晶石或者别的什么。 反正燕序带给她的宝石水晶里，她是没见过这样的照明物。 整个密室宛如白昼，室内的一切在光的映照下，显得一清二楚。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正前方的一个石台。 石台上方悬浮着一颗鸡蛋大小的透明石头，里面有青蓝两色相互环绕，随着石头的旋转，两色又开始融合。 它看上去充满了能量。 未知，却足够神秘。 寻欢轻拍燕序的肩，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不要去。”燕序蹲下，担忧的看了下那颗因为她的靠近而迅速转动的石头，“寻寻，不要去。” 扒下自己肩上的手，寻欢仰着脸，眸光坚定，“我要去。” 燕序默然，微微侧开了身子。 在她前进的时候，燕序化龙，一直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站在她后方，一对金色大眼始终不离她左右。 寻欢走到石台边，任由心底的躁动蔓延到四肢百骸，她吐出一口气，放轻了呼吸，伸手—— 石头温凉，入手光滑。 寻欢回头看了一眼燕序，张开了手指。 瓷白的掌心里，透明石头停放在上面，里面的东西随着她的转身如同水珠一般晃动了几下，忽然，墙壁上的灯盏闪了闪，密室有一瞬间的黑暗，再亮起时，寻欢手上的石头就不见了。 燕序一把把她护在自己掌下，警戒的四下看着，就听她小声说：“它好像，进了我的身体。” 密室一黑，寻欢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感觉掌心一空，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就顺着胳膊消失在了身体里。 正说着，寻欢就发出一声小小的痛呼。 燕序吓得连忙放开她。 这时，灯盏挨个炸开，密室再度恢复黑暗。 只看见，有一道朦胧的身影漂浮在半空中，一团拳头大小的绿光自她胸口而出，再度没入时，那道身影忽的抽搐了几下，几经周折，密室瞬间亮到睁不开眼。 燕序放下条件反射放在眼前遮光的爪子，睁眼后，就看到了他这一生所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被馨暖的光芒所覆盖住的身影开始往外拉伸，隐约能听见一声声痛苦的低吟，随着光芒消失，半空中，那道本应是四五岁孩童的身量，彻底长到了足量的少女模样。 她墨黑的长发四散飞舞，身不着物，手脚纤长，肤色奶白。 脸庞小巧秀丽，青黛长眉，紧闭的双眼上方是翩跹墨羽，在眼睑下方投射出两片阴影。挺翘圆润的琼鼻下，是其色如樱的丰唇，和线条柔软的精致下颚。 脖颈修长，锁骨分明。 ——咚！ ——咚！ ——咚！ 有什么快要跳出胸膛。 有什么快要抑制不住。 在无知无觉中恢复人身，燕序像个呆子一样走到寻欢身旁，克制着目光不敢往下看，只能傻傻的盯着她的侧脸发怔。 长发飘过他的脸，带起心底一片酥|麻，燕序抿抿唇，喉结滚动了几圈，又朝她走近了两步。 长大了啊。 深渊的小公主，他的小公主，长大了。 风停，光灭，一片黑暗中，燕序抬起胳膊，接住了落下来的柔软身躯。 那是与还是幼童的她完全不一样的感受。空气好似都在缠绵，她的身体刚一入怀，他就有些头昏脑涨，无法遏制的冲击力不停洗刷着心口，震的他几乎都无法思考。 一手环腰一手环腿，燕序只觉得她的身体，柔软的不像话。 尤其，是手按住的那里。 黑暗中，燕序金闪闪的眸子里布上些许疑惑。 手心动了动，那方柔软愈加撩人心神。 大掌一收，将它整个包裹住，就抱着她大步往密室外走。 倏地，燕序脚步一顿，脸上的神情更显惊异。 小果子怎么就，挺起来了呢？ 正想着，一个巴掌准确无误袭上他的脸，清脆的连近在眼前的结界都震了震。 “臭流氓！” 一声娇叱软喝，燕序双手一紧，肚子上就挨了一记。 “你不要脸！” 她不停扑腾着，“快放我下来！” 燕序终于回神，暗地里吞了吞口水，放下她迅速后退了几步，磕磕巴巴的胡乱道歉：“寻寻寻，你别生气，我我我我不是流氓” 怎么能冤枉他呢？ 流氓可不是个好东西，他才不屑做。 寻欢捂着胸护着腿，软乎乎的缩在结界旁，看见燕序睁的滴溜滚圆的眼睛就是一气，凶巴巴的骂道：“再看把你的眼睛挖掉！” 好吧，长大了脾气也大了。 燕序只好闭着眼睛。 寻欢把背后及臀的长发拨到胸前，这才对燕序别别扭扭说道：“我要衣服。” 衣服？ 燕序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地上确实有衣服，但已经破成碎布条了。 想了想，燕序默默脱下了自己的衣服扔给她。 虽然黑不溜秋的，但好歹能遮一遮，寻欢就把温温凉凉的长袍套在了自己身上。 结果一抬眼，就看到了一个白花花的屁股。 “你不是会法术吗？自己变一套啊。”寻欢无奈的扒拉着长长的头发说道。 燕序幽幽的声音响起，“你穿着，我就没有了。” 片刻后又道：“那是我的皮。” 寻欢顿时就觉得不对劲了，身上整个儿汗毛倒竖，头皮都麻麻的。 想脱掉可自己又没有穿的，不脱吧，穿的又是人家的皮 “那你，变回大黑龙呀。” 说着又低声嘟囔了一句，“就知道耍流氓。” 行吧，他怎么都是流氓就对了。 燕序心累的化成了龙，驮着寻欢出了墨湖。 没有让他停下来，寻欢直接说：“先回深渊，去找父亲。” 一过结界，燕序就化成了骷髅，下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丝血肉，穿不穿衣服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寻欢没有了一点愧疚，大喇喇的穿着他的皮回了祭祀殿。 一回去就直奔自己的房间，到处找了找，只有自己的被子勉强才能遮住她的身体，寻欢扒了身上的皮，默默裹紧了身上的小被子。 燕序一进门就看见她可怜兮兮缩成一团的模样，长发都被困在被子里，只留出脖子上的那一圈，额发细碎，杏眼清亮，此刻那里面有点点被窥视的窘迫，正以一种恶狠狠的目光瞪着他。 走过去捡起自己的皮收好，燕序席地而坐，瞳火动也不动的注视着她。 “大祭司去找我父王了，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了，应该马上就能回来。” 被子还是有一点小，她护住了上半身，腿就露出来了一大截。 她气鼓鼓的不说话，燕序怕再开口就被迁怒，索性也住了口。 只不过，虽然侧过了头，但瞳火却还是悄咪咪的去偷看她露在外面，奶白奶白，看上去光滑的不行的长腿。 好想摸。 心里蠢蠢欲动，加上她抿着红红的小嘴儿偏过了脑袋，贼心一起，燕序上手摸了一把。 他还记得刚才抱她时的触感。 温热柔软，抱了就不想放手。 然后，就被踢了一脚。 寻欢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大块头，紧了紧被子，把腿也往里缩了缩，“再耍流氓打死你！” 燕序一看，映着她白皙娇嫩的皮肤，他刚才摸过的地方有几个红红的指印，确实像是狠狠蹂|躏了一番的样子。 不由更加羞愧了。 “我是流氓。” 头越来越低。 “我不要脸。” 寻欢想笑。 也就真的笑了出来，见牙不见眼的。 燕序蔫巴巴的瞳火就亮了，指着她的嘴说，“你的牙长出来了！” 寻欢止住笑，摸了下门牙，还敲了敲，终于放心了。 长大还能解决掉落的门牙，厉害了。 叩叩—— 敲门声起，两人互相看了看。 “寻寻，我可以进来吗？” 寻欢连忙应道：“进来！” 骨罗推门，见到她现在的样子怔了下，瞳火几番跳动，最终恢复了平静。 “怎么回事？”挡在寻欢身前，他居高临下的问着还坐在地上的燕序。 这个锅到底不好叫大块头背，寻欢非常诚实的解释了来龙去脉。 骨罗听完，很久都没有说话。 寻欢只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复杂的很，有喜悦，但也有无措。 她揪着他的衣摆，小声说：“我长大了，父亲不喜欢吗？” “没有的事，”骨罗顺势坐下来，挡住了燕序不停往过来看的视线，才略带犹豫的说道：“我只是，被吓了一跳。” “原本你长大还需要很久的时间，我现在还不太确定你是不是吸收掉那颗石头才瞬间长大，但对你而言，现在长大不是一件好事。” “我也觉得。”燕序罕见的同意骨罗的话，在他们同时看过来的时候说：“就很像你之前给寻寻讲过的那个故事，叫什么揠苗助长的，反正听着就不太好” 说完又理直气壮起来，“虽然我很喜欢寻寻长大后的样子，但还是希望参与她长大的过程，一点一点见证着她的变化，多有成就感啊。” “殿下说的对。”骨罗摸摸她的脑袋，瞳火温和，“不过，你现在已经长大了，也变不回今早的模样” 房里响起一声叹息，骨罗摸头的动作停下，“我说担心你的事，是指深渊对你的需求。” “你以前问过我，为什么我们叫你小公主。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了。” 寻欢裹着被子耐心倾听。 “深渊从前不叫深渊，这里与结界外一样，有山有水，有花草，也有妖兽。甚至再往外一点的世界，也有很多人类，只不过人人都有法力，人鬼妖魔可以并行，世界汇聚成一条线，所有物种都在这样的世界里活着，有死亡，也有新生。” “你大概不知道的是，深渊里的每一个骷髅，连死亡，都是奢求。” “一千多年以前，深渊因为一些事惹怒上界，天罚降临，虽有日升月落，却没有季节更替，没有花香，没有鸟叫，所有活物都尽数变成了骷髅，不能生，可也无法死去。” “直到由深渊之灵凝聚的能量树开始存在，深渊里的骷髅们才能得以行动，而不是终日都躺在焦黑的土地上不得动弹。” 骨罗看了眼盯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寻欢，继续道：“深渊被诅咒了多少年，能量树就存在了多少年，可如今，能量树也快不行了，深渊马上就要覆灭了。” “很久之前，能量树沉睡过一次，它沉睡前曾留下一个预言。” 心里咯噔一声，寻欢知道，重点来了。 “预言说，新生命降临于深渊之际，就是深渊诅咒破解之时。” “我当初以为”说到这里，骨罗看了眼听的入神的燕序，“以为殿下就是那个新生命。” 燕序撇撇嘴，“我不是。” “殿下确实不是。”骨罗惆怅道：“想当初我还差点把殿下” “闭嘴！”显然燕序也想起了曾经差点被献祭的乌龙事件。 等等。 献祭？？？ “所以你要寻寻，献祭？！” 燕序震惊的站起来，瞳火不停收缩，全身的骨头被挤压的咯咯作响，“我告诉你！我不答应我不允许我不同意！” 当年他还太小，懵懵懂懂的，可对于自己被献祭的过程，还是有一些印象的。 最刻骨铭心的，大概就是痛了。 生气从体内一点一点被强制抽出，骨头摆放在祭祀台上，大祭司点燃了烈火，若不是人选不对，再加上能量树在最后关头保住了他，他无论如何也无法从那场祭祀中活下来。 可时隔太久，她还太小，讲到破除诅咒他居然一直都没有想起来献祭的事情。 她是活生生的人。 有血有肉，会哭会笑，倘若要拿她献祭才能拯救濒临消失的深渊，他宁愿她从未出现过。 寻欢脸色发白，手微微松开，“献祭，很可怕吗？” 听上去就不是个好字眼，所以她的到来，就是为了这里的新生吗？ 眼里染上失落，寻欢低低的笑了下，片刻才抬起头，眼眶泛着红，“所以，父亲养着我，就是为了把我献祭，对吗？” 骨罗伸手，紧了紧她胸前的被子，然后捏了下她的脸，“我承认，一开始抚养你确实有这个心思，”在她紧皱的眉心亲了下，骨罗慢慢抹平那处，“早就没有了。大约从你开口叫我父亲的时候，我就没办法把你当作一件献祭的物品。寻寻，你是人，我也曾是人，而只要是人，都会有无法割舍的东西，这点就算我现在作为骷髅，也是一样的。” “我已经找到了新的，解救深渊的方法。”骨罗碰碰她绯红的眼角，“不过，我需要你的配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3.骨龙（10） “什么方法？” “怎么配合？” 两人异口同声问出来, 互相看了下，燕序率先低下了脑袋。 骨罗轻轻笑了声, 取出一卷布，手上的动作不停, 看的人眼花缭乱的，不过多时，一条浅绿色的裙子就做好了。 “你先穿上衣服，我去给你做点吃的，等你吃饱了再说。” 寻欢接过衣服，却还是扯着他的袖子固执的说：“我不饿，你先说办法, 不然我会一直吃不下饭。” 骨罗见她眼底的阴霾散了许多, 也就应了她。 “那也得先换上衣服，我和殿下等下再进来。” 瞳火一瞪，盯着没有丝毫自觉还坐在原地纹丝不动的燕序, “莫非殿下要在这里看寻寻穿衣服？” 不用看也知道被子下面的情况，连他们是怎么回来他都能想到，心里不免动怒, 嘴里加大了音量，“殿下！” 燕序慢吞吞爬起来，伸头看了看还裹着被子的寻欢，走在骨罗前面出去了。 “换好了叫我。”骨罗顺手关好了房门, 还加持了一层法力结界, 以防有人偷窥。 寻欢抖开裙子, 分上下两件，风格保持了骨罗一贯简洁粉嫩的水准。 被子一旁，还贴心的放了几件小衣。 寻欢一件件穿好，大小很合适，布料也一如既往的舒服。 拨了拨长至脚背的裙摆，寻欢蜷了蜷脚趾。 忘了准备鞋袜呀。 随便扒了下头发，找了根之前扎过的发带绑了个低马尾，寻欢规规矩矩坐好，扬声：“换好了。” 下一秒，门就被推开了。 燕序风风火火跑进来，绕着穿戴整齐的寻欢走了几圈，惹的寻欢不高兴的睨了他好几眼。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嘛，白白嫩嫩的，一推就倒。”说着，燕序就准备伸手推她。 寻欢不动声色握住他的食指，一掰，断裂声响起，食指指骨就与整个手掌分崩离析了。 她跟玩玩具一样把两截指骨拆拆装装，挑眉看向格外呆滞的燕序，“一推就倒？” 太，太暴力了。 一言不合就拆骨头，燕序哆嗦了下，默默抱紧了自己的胳膊。 “活该。”骨罗走过来坐下，把之前的小床一收，一张大床凭空而来，悄无声息落在了原来的位置。 “你早就准备好了？”寻欢看着眼前的大床，又摸摸身上的衣服。 “你忘记了，我是大祭司。” 骨罗从骨戒里拿出一盘水果给她，“就算预知能力还不完全，但我多多少少也能算出一点，早做准备，临到头来也不会慌乱，不是吗？” 寻欢小心挑着水果，取了一颗黄杏。 上午崩牙的过程太血腥了，即使知道是该换牙了，她现在还是有点心有余悸。 “办法其实很简单，只不过我们都被既定规则束缚住了，从来没想过罢了。” 听着她吃水果的声音，香气弥漫在室内，骨罗的神色越发柔和。 “你没来深渊之前，这里只有我和渊主能出结界，但也仅限于能出，不能带。” 说完，他期待的看着寻欢，“而你不同，你带着殿下一次次出结界就表明了，你可以带。” “你是说”寻欢的眼睛越来越亮，一口吞咽掉嘴里的果肉，“你是说，把深渊里的骷髅们，全部带出去？” “是不是很简单？”骨罗望着一脸懵逼的燕序，缓缓道：“可你们从未想到过。” “殿下在结界外的情况你都跟我说过了，恢复原身，力量也比在深渊里强上太多。可以适应外界的生活，还能很好的照顾你，并且——”骨罗指指天上，“没有人发现过。又或者说，惩罚太久，他们发现了，但并不在意。” “这几年我和渊主几乎每天都往外界跑，所以不管殿下带你怎么疯，我都没真正管过。” “我们已经挑好了地盘，那里偏僻到不会有人找到，只要骷髅们一出去，再发展族群只是时间上的事。” “可是”寻欢把玩着一颗李子道：“这么多骷髅，我要怎么带啊” 每天都跟着燕序在骷髅堆里打滚儿，深渊里有多少骷髅，她心里大概有个数。 所以要怎么往结界外带，她还挺担心的。 而且。 “把全部的骷髅都带出去，你确定上面真的不会管吗？万一再引发众怒，别说诅咒没破除，你们的存在会不会也” 一开始的兴奋渐渐平息，寻欢非常负责任的思考着，企图找到更多的漏洞。 “这些我都想过了。”骨罗笑眯眯的，圆圆的瞳火都弯了弯，“渊主会炼器，我们找了很多材料才炼制了一枚可以携带骷髅的戒指，只不过因为材料有限，能带的人数不多，可能还要你多跑几次。” “这个没关系。”寻欢摆摆手，绿色的袖摆跟着晃动，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我就是，还是很担心，总觉得不会那么顺利。” “不要担心。再坏，也不过就是死亡罢了。”骨罗轻声安抚，只是音色里，若有若无的失落一直挥散不去。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既不牺牲她又能解救深渊的办法，这大概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吧。 寻欢不再泼冷水，回答的掷地有声：“好，我答应你。” 还没松一口气，就听骨罗道：“原本这个打算还有很久才会实现，到时候准备的也会充分一些，可你突然长大，我怕再生变数，所以必须要速战速决。” “寻寻，接下来你就要辛苦一些了，之前没用全力教你法术是希望你自由自在的日子能多一些，可现在，你肩负着深渊的希望，往后就不能再懈怠了。” 寻欢扯了扯唇角，“没关系。” 她如果一开始就是要被牺牲掉的存在，而现在有人找到了得以保全她的方法，她就必须多做些什么。 至于结果，她做了，如果后面还是失败了 寻欢垂下眼睫，瞳色深深。 晚上潦草的吃了点东西，寻欢洗了洗就准备睡了。 一天之内消化了太多东西，不睡一觉她怕自己脑袋会炸。 因为长大，燕序被明令禁止不能再睡在她房里，被骨罗拎走时还哇啦哇啦抗议个不停。 寻欢笑笑，躺在了自己的新床上。 房里彻底安静下来，一丝杂音都没有。 寻欢本来在安然沉睡着，忽的睁开了眼，瞳孔不停变化，眸色蓝中带着绿纹。 那些绿纹像是活着一般，在瞳仁里不停搅动翻滚，一点点延伸到了眼角处。 蓝绿色花纹如同有人正在执笔，从眼角开始一笔一笔勾勒，顷刻间，半张脸就画满了诡丽的花纹。 笔停下，那些花纹上光芒阵阵，顺着右眼角融进眼瞳，而后彻底消失，只留下两片指甲盖大小的绿叶模样停在了眼尾处。 忽的，寻欢闭上眼睛捂着肚子不停哀叫，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偏偏，刺青模样的叶子越来越绿，等她彻底平息下来，叶片更是绿的发黑。 再度睁眼，寻欢的瞳色已经恢复正常，只不过眼底仍有浅淡的，几乎看不出的绿。 眼尾的绿叶没有褪去，彻底的扎根在了她的脸上。 寻欢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只觉得身体前所未有的疲累，身子一沉就睡了过去。 翌日。 睡前被强调要早起修炼，寻欢早早的就醒了，神清气爽的，体内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 握了握拳，寻欢一个翻身坐起来，穿好衣服下床。 衣服已经换了一套，大概是在她睡觉的时候骨罗赶出来的。今天是鹅黄色的半身裙，还带着一件粉色的绣花小马褂，寻欢摆弄了下腰间挂着的流苏，一抬眼，就看到了床边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几双鞋袜。 挑了双差不多同色系的套上，寻欢把两根粉色发带穿进头发里一起绕到胸前，辫了个松松垮垮的大辫子，由于加了一抹颜色，看上去并不死板，反而多了几分俏皮。 就是——寻欢晃了晃脑袋，头发又多又长，头好沉 这是长大后的第二天。 再严格一点，连第一天也没过。 洗完脸又漱了口，寻欢打开房门深呼吸了下，刚一走脚尖就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你怎么睡在这里？”低头，看着软趴趴躺在地上的燕序，“父亲没有给你分配房间吗？尊贵的骨龙殿下竟然睡门口？” “寻寻，你变坏了。” 一整晚都没睡好，燕序的声音听起来恹恹的，“昨晚我好像听见了你喊痛，结果我怎么都打不开房门，后来你又没喊了，怕你出事，我就一直没走。” 一骨碌爬起来，燕序拉起寻欢，伸出爪子在她身上摸摸捏捏，“有哪里痛吗？是不是骨头不舒服？强制长大的感觉很不好吧，我以前长骨头的时候身上就经常痛痛的，我还以为是父王打的。” 寻欢拍开他的手，捂着被捏痛的胸转身就走。 一言不合就吃豆腐，当她是个死人？ 告状告状！让老父亲打死他！ “等等！” 背后一声大吼，寻欢顿住，停下了脚步，“有事？” “你的脸”燕序噔噔噔跑过来，站在她面前，指尖怼过来，差点戳到她的脸，“你这里长了两片叶子！” 随即弯腰，低头凑近了些，瞳火晃啊晃的，“你自己画的？还是弄了叶子贴上去的？跟真的树叶一模一样。” 听闻，寻欢摸了摸被他指着的那处。 应当是眼尾。 “我才不在自己脸上乱画。”见他还要看，寻欢干脆捂住了右眼，“看什么看，再看打你。” “”可以说是非常暴力了，连看看都不行。 骨罗就看见他的小公主忍着一脸的暴躁怒气冲冲往过来走，而深渊的骨龙殿下则像个大型犬一样跟在她身后，走近时还能听见他说：“长大了就不让抱，哪有这种说法，就在昨天你还是小小一只，跟没有长脚一样挂在我腿上让我抱呢。” 就听见小公主转头怒道：“烦死了，你给我闭嘴！” 走到跟前她还气的嘟嘴，满眼都是不耐烦，而燕序像是没看见也没听到，依旧非常自我。 莫名的，骨罗也有点烦了。 “起的真早。”压制住怒气值，骨罗笑着拉过寻欢，上下检查了下，“自己穿衣，自己洗脸的感觉怎么样？” 脸上还带着生气的粉，寻欢眼里淡淡的，“就那样，我是大人了，做什么都很快的。” 她不知道她说这话时，其实脸上带着小小的骄傲，像是要让人表扬似的，小脸儿粉白，眉眼精致，看的人心里酸酸软软的。 这大概，就是书上说的，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了吧。 虽然这种成长是被迫的，但属于老父亲复杂的心理，倒是一点没变。 “你的脸”就连他也注意到了，寻欢想忽视都不可能了。 “我也不知道，睡一觉起来就有了，我自己还没看过。”寻欢把脸往他面前送了送，“怎么样，丑吗？” “才不丑！”燕序率先咋呼起来，“我倒是觉得这个叶子仿佛就应该长在你脸上，看起来特别好看。” “是这样。”骨罗拨弄了下她的额发，“也许是那颗石头的原因，你自己感受一下，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刚才他就说我昨晚在喊痛，但我确实没有不舒服。”寻欢捏捏自己的胳膊，“我感觉自己可有力量了，”说着对燕序发出威胁，“尤其感觉，自己能一拳打飞臭流氓。” 大辫子一甩，直接扇到了燕序脸上。 怕他们搞事情，骨罗就拉着她去吃早餐，吃完把她带到已经长了许多新枝丫的能量树边，让她在这里好好修炼。 “今天只是一个开始，往后只会越来越辛苦，即使我心疼你，但为了以后的日子，我也只会越来越严格，怕吗？” 寻欢摇头，“没什么好怕的。” 骨罗很满意，“本来要开始能量树的洗礼，但你破壳时就已经洗礼过了，所以这步可以省略。” 他教她如何抱元守一，如何保持灵台空明，如何引导能量强健内府。 好在，她是一个非常有天赋的学者。 打小教她的小打小闹的法术，她没有一个不是眨眼间就学会的，现在彻底静下心来，更是事半功倍。 骨罗不能更放心。 观察了会儿，就丢下她去找深渊之主了。 燕序也坐在一旁修炼。 顺带护卫。 寻欢是真的觉得修炼很简单。 一开始只需要引气入体，后面的，等待生气淬炼筋脉和内府就可以了。 和她曾经看过的，修仙的功法非常像。 但好像又不太像。 寻欢正苦苦思索着，就感觉内府有什么东西跑了进去。 随后，浑身一暖，幽幽绿光把她整个围在里面，空荡荡的内府霎时多了些浓郁的能量，再化粗为细分散到筋脉里，开始了淬炼和强化。 下腹一痛，寻欢咬牙。 还行，勉勉强强。 绿色能量环绕了一个小周天，再从内府出发，这种痛就有点难以忍受了。 咬紧牙关，寻欢鼻尖冒汗，仍旧一声不吭。 燕序在一旁看的分明，心里着急，却也做不了什么。 这只是修炼第一步，只要开了个头，一切就都会水到渠成。 日头渐渐高升，阳光爬满了大殿。 经历完这场淬炼，寻欢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但浑身的劲越来越足。 呼吸规律平稳，身上非常轻，走几步就感觉要飞。 寻欢抑制住了这种冲动。 “就，晚上了？”一睁眼天就黑了，寻欢经过淬炼的眸子越发纯粹明亮，双颊泛着健康的红，满身的蓬勃朝气。 “你已经非常厉害了。”骨罗就站在不远处，当即夸赞道。 燕序不甘落后，“寻寻是最厉害的！” “好了，晚饭我已经准备好了，吃完就去睡觉，养好精神，往后的日子还在等着你。” 骨罗走在前面，后面燕序跟寻欢并排走着，他悄悄离她近了点，企图像往常一样去抱她，却被她躲了过去。 “说了几遍了，我已经长大了，不要动不动就抱我，而且，我需要距离感。”寻欢满身的疏离，绕开他就跟上了骨罗。 被留在原地的燕序定定的望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驻足沉默。 心里有什么在悄然变质。 那是在她还没长大前就已经存在的，而今，它变得越来越膨胀，还企图脱离他的掌控。 燕序无措极了。 他并不明白自己哪里错了。 她骂自己臭流氓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那时候，纵使被打了被骂了，可他也是满足的、开心的。 可她像现在这样，一手将他推开，不让他靠近，眼里也不带着笑，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本来就没有血肉的胸腔更空旷了，有什么不同以往的感觉从脚底迅速席卷了周身，难受的差点让他站不住脚。 燕序停在原地，骨头里隐隐冒着黑气，眼里的瞳火不再幽蓝，反而变成了一片猩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4.骨龙（11） “什么都不要问。” 见老父亲欲言又止的模样, 寻欢撑着下巴懒懒的提醒。 “我只是——”骨罗准备着说辞, “寻寻, 你不喜欢殿下了吗？” 寻欢用指尖搓了搓眼尾的绿叶, “喜欢啊。” “那你” 眉心皱了下，寻欢道：“我已经长大了，再像小时候那样对我动手动脚, 我会很不喜欢, 觉得自己像是被侵|犯了, 就很想打人。” 虽然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她也是心理成熟的, 可那时候是没办法，摸摸抱抱她也就忍了。 长大了还不克制一点, 对这种行为她只会越来越厌恶。 “那你得教他。”骨罗拿下她的手指, 碰了碰被她搓红的眼尾，那里瞬间恢复白皙, “你知道的, 殿下在深渊出生, 一出生就是骷髅形态，没有人教过他, 他并不懂得什么是礼义廉耻，顺心而为才是他的行事之道。” “况且, 殿下对你已经非常克制了。” 寻欢想了想，好像也是。 “行吧, 我以后会耐心一点。” “真乖。”骨罗正要去整理她的头发, 伸出的手忽然一顿, 又收回了。 看来，这种距离感，不仅是殿下要遵守，就连他也要。 心里稍微失落了下，骨罗又瞬间恢复正常，“你心里知道分寸就行了。” “嗯。”寻欢慢悠悠打了个哈欠，眼尾有点红，衬得那两片绿叶仿佛是要活过来。 “困了就去睡吧，今天辛苦了。” 寻欢跟骨罗道了晚安，“父亲也早点休息。” 会修炼，可未必就不需要睡觉。 寻欢稍微洗漱了下，身体才挨上床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之后的每一天，于寻欢而言，都是重复而枯燥的。 吃饭c修炼c睡觉，已经变成了她当下的常态。 在能量树开出第一朵花的时候，寻欢被允许休息几天。 虽然她也很享受自己变厉害的过程，但偶尔的放松，她一点都不想错过。 跟骨罗告辞，她这次准备一个人出去。 大块头最近一直不太对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上次说话太直白的原因，虽然还是黏人的厉害，但两人之间好像有了一条隐形的鸿沟。 不深，但也无法让人忽视。 就例如，现在。 她一看过去，就看见一个刚转过去的脑袋，快的她都看到了瞳火在空气中的残影。 寻欢握了握拳，摆正脑袋，大步向前。 如果他跟上的话，她就带他一起出去，如果不的话 寻欢面无表情，自顾自走着。 直到走到结界入口，也没见人跟上来。 正要穿过去，身后突然响起他的声音：“寻寻，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语气非常忐忑，还带着几分不安。 寻欢挑眉，一转眼就看到他闪现在身侧，正用瞳火虚睨着她。 “最近你一直都不理我，我很不开心。”他垂着脑袋，高大坚韧的骨躯在地上投射出一片小小的阴影，可怜巴巴的，活像是被人欺负了。 可不是吗。 寻欢暗暗想着，也许自己真的欺负了他呢。 “难道，不是你在生我的气？”寻欢一说完，就见他猛的抬头，瞳火一下缩小，磕磕绊绊道：“怎怎么会？我不会不会生你的气的，永远都不会” 最后半句就很像保证了。 寻欢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永远都不会？” 燕序狠狠点头，“永远都不会！” 闻言，寻欢立马笑了起来。 原先消失掉的耐心在这一刻突然就回来了。 父亲说的对。 他什么都不懂，却一直很听她的话，被冒犯了说狠话也只是自己暗搓搓不安着，平日里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那么，只要好好调|教，就可以了吧。 寻欢主动牵起他垂下的一只手，骨头冰凉，还很硬，感觉不如在结界外的好。 这样想着，顾不得他喜不自胜的模样，寻欢立刻冲出了结界。 这还是她第一次有这种感受。 手心里的变化变得很慢很慢，慢到她能感觉到燕序的指骨正在一点一点充斥着饱满的血肉，触感非常柔软，还带着血液流走的温热感。 她甚至，还察觉到他手心起了汗。 是紧张，兴奋，还是别的什么？ 寻欢不知道。 她放开他，没有理会他红到滴血的耳朵和闪烁的金瞳，边走边看着。 以前要么被他牵着走，要么被他抱着走，再不然就是变成黑龙驼在背上，当视野不同的时候，眼前的美景自然就与以往不太一样了。 起码以前在她看来能淹没她的草丛，现在也不过是到她腿高。 “想去哪里？” 当她不再像往常那样让他抱让他背之后，燕序的双手就有点无所适从，怀抱也总觉得空落落的，“要不要去墨湖看看？还是去别的地方玩？不然，我去给你找些吃的——” “放松一点。”寻欢侧头，无奈的看着他，“深渊有点闷，我只是想出来走一走，至于去哪里，我还没想好。” 她沉思片刻，“不如去那片树林看看，我想去那里练习一下最近学的法术。” 上次纠缠她的那颗藤蔓她可还没忘记，害的暗火们回去修养了很久才恢复好，这个仇，她无论如何也是要报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树林入口处，燕序下意识挡在她身前，又被推开了。 “我很厉害的。”寻欢笑眯眯的说道：“所以，不用担心。” 越往里走，阴冷潮湿的感觉就越重，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终年晒不到太阳有关。 但这里的树木花草依然长的好好的。寻欢路过上一次采过夏枯草的地方，就看见又长出了一大片，紫色的小花开的很是喜人。 弯腰拨弄了下花瓣，见燕序也好奇的去摸，立即解释道：“这是夏枯草，可以止血。上次我磕掉牙就全靠它。” 没有问她小小年纪为什么会了解的这么清楚，在她依次给他介绍更多的草药时，燕序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这里没什么踩过的小道，只有一些野兽走过的痕迹，顺着上次的记忆，不多会儿，就走到了藤蔓出现过的地方。 “把暗火放出来。”寻欢抱臂而笑，“我来给它们报仇。” “报仇？” 燕序把四只暗火放出来，它们立即跳到了寻欢肩上，火焰一跳一跳的，深灰色的外焰斜斜的指向前方，一个个看上去都忿忿的。 寻欢没有多说，带着跳脚的暗火走了过去。 燕序摇摇头，跟上了她。 树干灌木一一退在身后，视野逐渐开阔，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巢穴。 幽冷，腥臊，黏腻。 反正非常令人不适。 暗火一进来，“噗”的一下，火焰越发燎亮。 两人身边的空气顿时干燥了起来。 这时，几缕白雾腾空而起，四周忽然发出“噗簌噗簌”的响动，很像树枝晃动的声音。 燕序面上的警戒更添几分，身体自发离寻欢近了很多。 阴暗的巢穴仿佛一张巨口，而两人，就站在牙齿的部位。 藤蔓一出来就缠上了他们的四肢，暗火则在前一刻全部窜到了寻欢的衣服里。 在即将要被分开的时候，燕序一把搂住了寻欢的腰，见她脸上没有抗拒的神态，才凛着脸冷喝：“找死！” 话音一落，他的手背登时覆上黑色鳞片，五指瞬间成爪，勾着寻欢手腕上的藤蔓就开始撕扯。 藤蔓顿时四分五落，化成白雾消散在空中。 燕序只动了动脚，两人脚腕上的藤蔓也碎裂了。 忽的，一阵携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的狂风从深处刮过来，寻欢下意识屏息闭眼，团团白雾就这么笼罩了下来。 而腰间的胳膊，没动分毫。 越来越多的藤蔓席地而上，如同潮水一般缠上他们的身体，燕序破坏的速度都跟不上它们重来的速度。 骨龙殿下登时大怒，把寻欢往自己背后一放，化身为龙。 这个地方对大黑龙来说，显然太过逼仄，头尾根本伸展不开，燕序只能憋屈的蜷缩着，用尾巴尖蹭了蹭寻欢的腰。 “你别怕，我马上就给你报仇。” 被忽视的暗火瞬间就凉了。 不是说，要给它们报仇吗？ 寻欢笑出声，“我不怕呀。” 在燕序的注视下，她指尖似刃，在自己手心上划了一下，一道细细的伤口就出现了，红色的血瞬间染红了手掌。 “寻寻！”燕序脑袋一甩，往下一探，舌尖就舔了过来。 笑容逐渐消失，寻欢甩了甩被禁锢住的手腕，气闷的说：“它们怕我的血，你就不能等会儿再帮我愈合吗？” “你没说。”燕序见她手心恢复白嫩，才闷闷的说：“你的血太珍贵了，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划自己，你不心疼我心疼。” 她哪里有动不动了 寻欢摸摸他的大脑袋，就见他眯着龙眼在她手心蹭了两下。 “这是最快的办法，早点报了仇我们也好去玩啊。你已经很久没带我飞高高了，我还挺想的。” “那也不行。”燕序抬眼，看着她的笑脸，心里一突。 他收回爪子，缩着脑袋说：“一点点，不能太多。” “好。”在他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寻欢划开了自己的指尖，“满意了吧，你先退开。” 退不开，燕序只能把自己往圆了缩。 寻欢运起法力飞到半空中停下，风把她的衣衫吹的猎猎作响，胸前的大辫子也被吹散，两条粉色发带顺着风飘到了巢穴入口。 拇指挤压着食指上的伤口，几团血液被逼出来，寻欢将它用法力包裹着，分别停留在身前。 “去！” 手臂一挥，血液团子就全部飞了过去。 巢穴忽的震了下，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嘶吼，无数藤蔓发了疯般在空中震颤抖动，企图上前来攻击寻欢。 寻欢不断用法力切割，忽然大声喊道：“大块头！吐龙息！” 飞身退到燕序的尾巴边，刚站好，就见他龙首一摆，巨嘴一张，一口黑色的龙息就喷了出来。 在熊熊烈火中，燕序叼着寻欢飞离了这里。 只听“轰”的一声，巢穴里发出尖厉的痛吼，而后，迅速坍塌。 等到烧的差不多了，燕序又喷出一条水龙，外围也烧起来的树干瞬间被浇灭。 暗火这时才从寻欢衣服里跑出来，互相蹭蹭以示安慰。 “你们真弱。”寻欢拢紧散在肩头的长发，指着巢穴上方的灰烟，“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你看看你们自己。” “本来是让你们保护寻寻，结果还要反过来让她给你们报仇，脸呢？”燕序大手一挥，被嫌弃的暗火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收回了内府，就听见它们主人冷酷无情的声音传来，“什么时候变得和龙息一样厉害，你们什么时候再出来。” 接着，冷冰冰的声音立马变了，带着浓浓的亲昵和讨好，“寻寻刚才真帅！” 暗火们纷纷沉默了。 小主人说主人不要脸，原来是真的。 燕序没有再搭理蔫不唧唧的暗火，眼神亮晶晶的夸完寻欢，抱着她的手指就要舔。 寻欢伸出左手抵着他的脑袋，“不用了，一会儿自己就愈合了。” “不行！”燕序正色，“只要给我舔一下，一下就好了。” 寻欢睫毛颤了颤，伸出受伤的食指，剩下的全部蜷起来，“一下是吧，来，给你。” 燕序伸出舌尖，准确无误的舔上那个横向伤口，再准备舔第二下，手指已经收回了。 寻欢把多余的龙涎擦掉，放在他面前晃了晃，“好了。” 连草药都不需要了。 回头路过夏枯草，寻欢连看也没看了。 反倒是燕序悄悄毁了它们，连灰都没剩下。 燕序砸吧了下嘴，仿佛还在回味她留下的气味。 都有他这个移动药包了，舔舔就能好的事，还要草药干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5.骨龙（12） 遥远的天际里, 一声龙吟响彻云端, 就看到一条黑色的长影划破云雾往下俯冲。 直到白云离地面越来越高, 那道影子才终于现出原形。 燕序从鼻腔喷洒着热气, 大脑袋转向自己的后背，“还来吗？” 背上的少女青葱水嫩，风把她的长发吹的四分五散, 在阳光的映照下, 每一根头发都被渡上了金光。 她手一伸就从旁边的枝丫上折下一截, 捋掉叶子在后脑勺绕了几圈, 满头乌发就盘成了一个髻。 对着他嫣然一笑，她道：“够啦够啦, 再飞我的肚子里就只剩下空气了。” 很灿烂, 燕序甚至觉得有点灼人。 他默不作声把她的笑颜纳入心底，金瞳不停闪烁。 寻欢从他身上翻身跳下来, 捂着已经被风吹到根本伏贴不了的刘海, “我饿了, 我们去墨湖捉鱼吃怎么样？”话音稍微顿了下，她目光里有着浓浓的期待, “今天我要自己抓，你不许插手。” 燕序还能怎么办呢。看了她之前大战藤蔓的场景, 他已经不能再把她当作几个月前只能张嘴等投喂的小胖妞了。 来到墨湖，寻欢走到泥土肥沃的地方用脚尖蹭了下, 接着一个法术扔下去, 一小块草地就被翻了个面。 “哎呀, 这蚯蚓好胖啊！”她蹲下去，拿着两根小棍子挑挑捡捡。 “蚯蚓是什么？” 燕序随之蹲下，一脸好奇的盯着黑色土壤里不停翻滚蠕动的暗红虫子，“这个也可以吃吗？” 寻欢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你想吃？” 说着就把缠在棍子上的红胖子递到他眼前，“虽然我没吃过，但它们的蛋白质很丰富，味道应该不会太差。” 燕序丝毫没有怀疑，伸手接了过来，给它施了个清洁术才问寻欢：“这个要怎么吃？是捣成糊糊还是煎煮炸？” 他的眼神非常认真，看着他一本正经的问她怎么吃蚯蚓，寻欢脑补了一下，被他恶心到了。 捂着胃劈手夺过来，白了他一眼，“我让你吃你就吃？要是我给的是毒|药呢？” 燕序的神情更认真了，“毒|药也吃。” 懒得理这个大傻子，寻欢挑好十几条把它们砍断，这才反应过来没有鱼线和鱼钩。 一时犯难，又不想回深渊里找，钓鱼这个念头瞬间就搁浅了。 燕序见她一脸的不满意，连忙问道：“怎么了？是这些还不够吗？你别急，我给你找。” 寻欢拉住他想去翻泥巴的手，斟酌道：“我需要一条水火不侵的线，和一个可以承载很多重量的钩子，你有吗？” 燕序还真有。 手指一点，地上就出现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见寻欢直直的盯着看，他面上一红，解释道：“你要的东西里面应该有，小时候父王不怎么管我，大祭司怕我无聊就给我做了很多小玩意儿。” 他隐约记得父王也有这样东西。 挡住寻欢的视线，他扒开一些零零碎碎的，在最底下翻出了她想要的，“找到了！” 寻欢定睛一看，就发现这鱼竿，还是用骨头做的。 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找到这么长一条没有骨节的骨头，弹弹鱼线，可以说是非常坚韧了，割的她指腹都有点痛。 又检查了下鱼钩，寻欢才又展开了笑颜。 燕序顿时松了口气，然后默默把那堆东西收了回去。 寻欢盘腿坐在岸边的大石头上，挂上饵肉的鱼钩一甩，就稳坐不动了，见大块头也坐在一旁偏着脑袋看她，就解释道：“这是钓鱼。” 实际上燕序觉得很麻烦，想吃的话他一掌下去就能拍晕一大片，偏偏她要自己来，不敢打扰，就只能安静的等待。 寻欢知道他的疑惑，也只是勾勾唇，并不想多说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垂柳和岸边的水草顺着风的方向一起飘动，吹过来的风很凉爽，有几只蜻蜓和飞蚁从湖面掠过，带起了圈圈波纹。 一时间，燕序的心底宁静无比。 他静静地注视着她的侧颜，根本转不开眼。 她就那样安然的坐着，神情柔和，睫毛偶尔动几下，褐色的瞳仁晶莹剔透，正盯着湖面，里面好似有微波荡漾。 不知不觉，燕序坐的离她越来越近，本来就窄的距离此刻已经没有了分毫空隙。 一贴近，就有源源不断的热源从她身上传来，燕序忽然不敢再看，端正了脑袋，手却悄悄蜷了起来。 他疑惑的望着虚空，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会跳的这么快。 伸手捂了捂，那里的跳动完全不受他控制，反而愈演愈烈。 如果没记错，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陷入自己世界的燕序被惊了下，对上她水润的杏眼，心跳停了一瞬，下一秒，又立马用比先前还要快的速度再次跳动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 眼见他的神情越发怪异，寻欢把鱼竿压在石头下面，俯身摸了摸他的额头，眸光里带着担忧，“是不是让你飞太多，你生病了？” 半晌又自言自语：“不过，龙也是会生病的吗？” 额上的温热还在，他的目光一直没离开她，看她要收手时，下意识一把按住，喉咙发紧，吞吞吐吐的说：“心心跳” “心跳？”寻欢半蹲下来，想伸手去摸他的胸口，却发现现在的姿势太过别扭，只好一手撑在他腿上，耳朵贴过去，企图听一听。 于是，燕序更紧张了。 只觉得手脚都在抖，胸口那块烫的他浑身发热。 “怎怎么了吗” 寻欢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布满疑惑，又重新贴到胸膛上，“没怎么啊，就是跳的太快了点。” 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在发烧。” 说罢就抽回他额上的手甩了甩，“很烫，你应该是生病了。” 燕序愣愣的，红蔓延到脖子都没发觉，“生病？” 感觉他现在烧的能冒气了，寻欢虽然没治过龙，但也挺担心的，“你在这里坐一会儿，顺便帮我看着鱼竿，有鱼上钩你就把鱼钩提起来。” “你去哪里？” 寻欢总算理解了以前看过的书上写的“脸红的像番茄一样”是什么意思了，她看着这个大番茄，居然给看饿了。 “我去找点草药。”说着就飞身离去，一点也不给燕序开口的机会。 他看看钓鱼竿，又看看寻欢去的方向，想去又怕她的鱼跑了，不去又很担心，踌躇了会儿就坐下了。 她不让他跟。 嗯，要听话。 让他脸红心跳的不能自已的罪魁祸首不在了，燕序也终于有时间能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他学着寻欢刚才的姿势坐好，把鱼竿紧紧攥在手里，还没等他想出个一二三来，就见鱼竿抖了下。 莫非？ 他站起来，兴奋的把鱼钩提起来—— 空的。 这些鱼太胆大了，居然敢骗他！ 是忘记被他吸食生气的恐惧了吗？！ 穿了一条鱼饵上去，尊贵的骨龙殿下忿忿不平的把鱼钩重新扔回了湖里。 连续来了几次，一条鱼都没钓上来，燕序只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被用尽了。 明明都上钩了的，他都看到了！ 担心小公主吃不上饭，燕序做贼似的望了望，右手朝水面一拍，几条黑色的鱼就翻着肚子飘了出来。 把鱼们转移到他旁边的草地上，隐约听到什么动静，燕序赶忙坐好，姿势端正的不得了。 一阵清香携风而来，燕序握着鱼竿的手紧了紧。 “咦？烧退了？”寻欢放下怀里的一捧草药和大树叶包着的果子，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都不烫了。” 除了眼睛里充斥着点点水光，原本应该通红的脸颊上只剩下了点粉，这么一看还挺好看的，起码再不是先前除了白就只剩下白的脸色。 寻欢不满的嘟囔了两句，就看见脚边堆了好几条死鱼？ “这些都是你钓上来的？”寻欢双目微阖，盯着他僵直的身体问。 如芒在背的视线让人很不好受，燕序险些要被那目光穿透，却仍然强自镇定道：“是，是啊。” 你要是不结巴我还就信了。 寻欢笑了笑，随口说了句：“是吗？” “是的。”见她似乎相信了，燕序动了动鱼竿，“我这么厉害，怎么可能钓不上鱼，它们可蠢了，一钓就上钩。” 寻欢就看见一条刚咬上鱼钩的鱼被他晃了下又挣脱鱼钩逃掉了。 真的是很不想说话了。 “行了，把鱼竿放一边吧，我烤鱼给你吃。” 寻欢挥挥手，燕序听话的放下鱼竿，眼巴巴的走到她身边，挑了挑那一捧草药，喜滋滋的问：“这些都是给我的？” 他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寻欢被梗了下，提着鱼蹲在了湖边，懒懒的答道：“嗯，给你的。” 她这边破着鱼肚子，那边燕序仔仔细细洗干净了草药，问都没问她就一口吃了下去。 这还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吃草。 就是味道有点难以形容。 寻欢洗好鱼一转头，看到小口小口吞咽草药的人，惊呆了。 “你是不是——”傻。 “嗯？”燕序叼着一片车前草，眨了眨眼睛，“你不是说这是给我吃的？” “”寻欢闭了闭眼，再也不想开口。 她默默的捡了一捆干柴，默默的在空地上架好，又默默的把鱼穿在棍子上，再默默的把采的能酸掉牙的果子挤出汁水涂抹在鱼身上，就发现傻大个还在吃草。 一口一口的，吃的珍惜又香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吃什么珍馐美味。 “你还要站在那里吃多久？过来点火！”寻欢握着手上的棍子，恨不得直接抽过去。 忙不迭把最后一片叶子吞下，燕序哈了口气，“唔，挺好吃的，就是味道奇怪了点。”走过来在堆砌的柴火上喷了下，火一下子就燎起来，白白的鱼肉顿时黑成了一片。 燕序就看到，小公主的脸现在比鱼肉还要黑。 他吞了吞口水，倒退一步，“我没控制好，不然，重新点一次？” 换下熏黑的鱼肉，又抽了很多柴火，这顿鱼才真的烤起来。 寻欢抿着嘴翻动烤鱼，鱼油滴在火里“滋滋”响，半透明的鱼肉逐渐变成白色，嗅着浓郁的肉香，她不可抑制的分泌出了唾液。 天色已经有点暗沉了，寻欢拿起一串烤鱼，递给了一旁不敢吱声的燕序，“快吃，吃完了早点回去，不然父亲会担心。” 燕序吹了吹，撕下鱼腹上的一块递给她，“你先吃。” 寻欢偏了偏脑袋，举着烤鱼晃了下，“我自己有。” 鱼肉没有多余的调料，只有酸酸的果汁，再切合鱼肉本身的鲜美，反正寻欢是觉得这是自己来这个世界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长大了真是好啊，可以对一切食物为所欲为。 一连干掉三串，寻欢才捂着肚子停了嘴。 剩下的都被燕序包圆了。 他正避开鱼刺吃着最后一块，寻欢突然说话了。 她说：“拍晕的鱼好吃吗？” 燕序点头，“好吃好吃。” 嘴里还咬着鱼肉，反应过来后，燕序突然僵住了，双眼震惊的看向她。 寻欢笑出声，“我又不是和你一样傻，鱼竿钓上来的鱼没有水也不会死的那么快，而我看到的——” 剩下的话不用她说他也明白了。 竟然是那些鱼背叛了他！ 恨恨的吞下最后一块鱼肉，燕序想要解释。 一抬眼，他忽然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她背后的天空逐渐变成墨蓝色，有几缕发丝调皮的在她脸上飞舞着，橘色的火光映着她白净的脸，徒增几分姝□□惑。 她双瞳里有两团小小的火焰在闪动着，那更深的地方，此刻布满了绚烂的笑意。 心跳如同大祭司在祭祀典礼上曾敲过的鼓，一声一声，漫天都是鼓声，几乎能震穿耳膜。 第三次了。 燕序满脸绯红，坐在原地，贪婪的注视着——今晚别样娇美的少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6.骨龙（13） 此为防盗章　　佐家饭桌上一直遵循着食不言的规矩, 这会儿就只听见咔嚓咔嚓咬面包的声音。对比着寻欢斯文的进食方式, 自家儿子自然就显得粗鲁多了。 吃饱喝足后, 佐鸣从书房抱了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在寻欢面前，“这是我们送你的第一份礼物，你拆开看看。” 小心地揭开, 看见里面的东西寻欢握住盖子的手紧了紧。 “喜欢吗？”白莺亲昵的捏捏她的鼻子，“再过一个月佐乐就要开学了, 你和他一起去上学, 好不好？” “把你们安排在同一个班级, 每天都能一起上下学, 开不开心？” 寻欢摩挲着手里柔软轻薄的校服，只觉得自己心里多年的的遗憾瞬间被弥补，“谢谢你们。” 来到家里好多天，寻欢对他们还是非常客气，虽然一直在努力亲近他们，可怎么也比不上自己儿子的好感度，白莺稍稍有些挫败。 她想听寻欢叫她妈妈很久了, 每天都暗搓搓的希望她能开口叫一声，可也知道这种事急不得。 只有她真心把他们当做可以肆意亲近的家人, 从心底完全接纳他们, 才会将那两个称呼诸之于口。 这个孩子是慢热的性子, 白莺一边告诉自己急不得, 眼里的期待却越发急切。 暗暗掐了自己下, 白莺笑的好不温柔, “说了不用这么客气，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走，我带你去试试大小。之前让他们做大了点尺寸。”上下打量着寻欢的胖瘦程度，白莺满意的点头，“这几天总算把你喂胖了些。” 小孩子嘛，就是要圆滚滚胖乎乎的才可爱。 母女花上楼美美美去了，留下大眼瞪小眼的父子俩在做无声的拉锯战。 “怎么，以后和姐姐一起上学不高兴？” 佐乐马上大声反驳，“才不是！” 他刚才听到这个消息一直在偷着乐呢。 看着儿子拧巴的样子，佐鸣低声威胁，“动不动就哭，一点也没有小男子汉的气概。等姐姐出了我们家看到别的乖巧可爱的小男孩，啧啧啧——” “失宠指日可待。” 不知道失宠是什么意思，可光听爸爸幸灾乐祸的语气也知道是不好的词。佐乐朝他龇龇一口小白牙，像个领地被侵犯的小豹子，奶兮兮地露出自己认为杀伤力最强的獠牙。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佐鸣略有深意的看了眼儿子，默默在心里为自己的决定啪啪啪。 “你想不想更好的保护姐姐？” 收起利齿的佐乐答得响亮，“想！” “很好。”摸下巴围着儿子转了一圈，佐鸣再度点头。 明天就把他送去莫非那里，让人好好操练操练，也好磨磨他无法无天的性子。 佐乐被爸爸越来越深的目光看得一哆嗦，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你们在说什么？”牵着还在扯衣角的寻欢，白莺兴致勃勃地问道。 佐鸣很得意，“我们在说，明天送佐乐去学武的事。” “学武？！” 瞅瞅儿子的小身板，白莺有些犹豫不决，“会不会太小了点，学武那么辛苦，他的身体吃不消的。” 寻欢倒是有些感兴趣，她上辈子身体就一直不好，大病小病从没断过，学武的话，不仅能保护自己也能强身健体。 迈着步伐朝还在商量的二人靠近，寻欢鼓足勇气开口，“我也可以学武吗？” 见他们有些愕然的看着她，寻欢瞬间就觉得自己多事了。 “抱歉，我——” 佐鸣食指弯曲在她额上敲了一记，“一天到晚道什么歉！我们是你最亲近的人，你告诉弟弟想要什么就得说出来，可为什么你自己却做不到？” 寻欢有些窘迫，“我我想学武，和弟弟一起。” 看了眼喜不自胜的佐乐，佐鸣问道：“那你可以告诉我们，你为什么想学武吗？” “我想要更好的保护自己。”悄悄瞥了眼沉默不语的白莺，寻欢有些紧张，“作为女孩子，我想在长大后不会时时刻刻陷入未知的危险中，遇到困难也能有自保的能力。” 末了再补充一句，“还，还可以保护你们，和弟弟。” 白莺一颗心软的不行，既骄傲她小小年纪就懂这么多，又为她不知道在哪里被伤害过而感到心疼。 跟佐鸣一对眼，两人默默拍板这个临时起意的决定。 “那好。但妈妈要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依靠自己固然是最好，但家人永远是你的避风港，我们随时欢迎你来依靠。” 语重心长的说出这句话，白莺怀里立马投进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刚想说谢谢，想起来方才来自佐鸣的叮咛，寻欢闭上嘴把自己埋进白莺怀里，眼睛隐隐发涩。 “好了，再撒娇就出不了门了。既然下定了决心，我现在就带你们去莫叔叔那儿，他可不会像我这么温柔。” 瞅着那张嘚瑟的脸，白莺恨不得一拖鞋拍上去。 几人换完衣服，佐鸣打了个电话就驱车往莫非家去。 先前见过两次，再见面也不会太过陌生。知道了他们的来意，莫非盯着俩小的看了会儿，默默摇了摇头。 “怎么了？”佐鸣皱眉，难道收徒失败？ “已经过了学武最好的年龄，”莫非吸了口烟，“现在身子骨已经长成，在这个年龄段学的话，比两岁的孩子还要苦得多。” “你们再商量一下。” 现在的孩子都娇气的不行，动不动就哭唧唧的让人闹心，他们家佐乐尤其爱哭，莫非想到那把好嗓子就头大。 把烟蒂扔在脚下狠狠踩烂，莫非才把郑重的目光投向一旁身姿昂然精神气足的寻欢身上。 这孩子倒还不错，是个好苗子。 大人嘀嘀咕咕太久，小姑娘牵着那只小哭包站在太阳底下，看上去异常沉静，莫非心中隐隐有了几分期待。 瞥了眼面露担忧的白莺，莫非深感无奈，“既然能把他们送到我这里，就说明你们已经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我能够保证的是，只要他们不主动说放弃，我会使出我的看家本领教他们。”咧开一口白牙，莫非看佐鸣的目光略带挑衅，“怎么样，要不要干一场？” 二人师承一人，又是多年的挚交，二话不说就脱掉外套撸起袖子酣畅淋漓的干了一场。 躺在客厅的地毯上轻轻喘着气，揉着自己微微刺痛的下盘，佐鸣深深感叹着，“师兄的风采一如当年，把他们交给你，我和莺莺不能更放心了。” 傲娇的哼了一声，莫非嫌弃的用脚尖踢踢他，“快起来，躺在地上像什么样子！再不活络活络晚上有你疼的！” 白莺胆战心惊的看完他们的比试，心里乱成一团。 “不用担心，我们会好好听话的。”扯扯她的衣角迫使她弯下腰来，寻欢凑近她耳边，“我想认真学武，以后好保护您。” 小丫头信誓旦旦，眼睛亮晶晶圆滚滚，里面隐约透出些微依恋，虽然不深，可也深深安慰了这个正愁思不断的母亲。 白莺蹲下来一手抱一个，咬咬牙道：“那妈妈就拭目以待了。” 依依不舍的跟孩子道了别，白莺揉着眼睛上了车。 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子，莫非阴测测的笑道：“跟我来。” “内家拳法主于御敌，讲究以心息相依，运行匀缓。你们既过了最好的年龄段，但该落下的基本功一样也不能落，完不成——”莫非哼哼鼻子，“照样有惩罚。” 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鄙夷的瞅瞅佐乐黏糊人的样子，莫非只管把基础要领一一述出。 哪怕听不懂，这些基本功耳濡目染，待他们明事时理解起来也会快些。 更何况，小姑娘认真专注的模样可不是听不懂的意思。 莫非的眼睛更亮了。 刚才没急着在佐鸣跟前行师徒大礼，就是想好好考验一番。小姑娘显然比傻小子更得他的心。 完成了一系列热身动作，佐乐龇牙咧嘴的喊痛，正想让姐姐给呼呼，可另一边可怕的莫叔叔正在耐心的给她松韧带，两人自成一体的气氛让佐乐下意识有些不开心。 然而，寻欢脸上坚毅的神情让佐乐心中一动，他迷茫的看看自己酸痛的腿根，又想想姐姐脸上流下的汗水，突然就歇了去黏她的心思。 耳旁似乎又响起了爸爸那恶魔一般的话语，佐乐单手撑地慢慢坐起，学着方才莫非教的方法继续压腿。 这回再痛再难忍，佐乐也咬着牙挺了下来。 摆正了寻欢压腿的姿势，余光瞥见默默行动起来的佐乐，莫非不由心中发笑。 这小子是个有救的。 不知道在哪一天那个临界点就会到来，寻欢一向不是怨天尤人的性格，只能尽自己所能让在意的人变得开心快慰。 看着镜头里那三张最熟悉的脸都散发着浓浓笑意，寻欢弯了弯唇，轻轻摁下了快门。 拍完这张白莺冲她招手，“赶紧过来，我们一家人再拍一张。” 寻欢对好镜头，在快门自动摁下时迅速跑到他们中间站好，这边佐乐刚揽上她的肩，就听见对面“咔嚓”一声脆响。 成了。 “你们俩站好，”示意佐鸣让开，白莺把镜头调整了下，“来，随便摆个造型，我给你们多拍几张。” 妈妈的声音充满了喜悦之情，还隐约有些自豪。 寻欢看着自己和佐乐手里捧着的奖状也有些开心，这还是她第一次拿到状元。 瞥了眼弟弟的，眼角眉梢的笑意再度加深。 拍完照后，夫妻俩带着两个状元准备去大吃一顿。 寻欢靠在车窗边，视线随着天边那朵燃烧的红烧云逐渐移动。 她墨色的瞳孔仿佛也被那团红染了色，佐乐一看过去，心底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立马被点燃。 他们十八岁了，压在心底的某些话总算可以告诉她了。 佐乐紧紧靠着她，胳膊从上车后就没从她腰上拿下来过。 腰间的桎梏越来越紧，身边的人气息也有些乱，寻欢不用侧头都知道他正在看她。 胳膊怼怼他，“太热了，别靠这么近。” 佐乐虽然不满，却也听话的放下了胳膊，转而拉住她的手腕。 入手的触感极好，好像一块被把玩了多年的温玉，润泽而细腻。 佐乐享受地舒展了眉头，大拇指不由自主在对方手腕上细细摩挲着。 “痒。”寻欢回头，“我要起鸡皮疙瘩了。” “”脸上的笑慢慢垮下来，佐乐气哼了声改握她的手指。 寻欢顿感无奈。 他好像总爱这样。 两人但凡在一起，不管是坐着还是站着，总要想尽办法腻在她身上。 论粘人的功夫，他完全可以拿冠军。 望着他低垂的眉眼，寻欢抽出手把他额前过长的一缕头发往后拨了拨，露出那双被睫毛覆盖着的眼睛。 那双眼睛小心的偷瞄了她一眼，这次被她捉住后却没有回避，目光反而落在了她还没收回的手腕上。 “姐，我怎么觉得，刺青上这片花瓣好像又黑了点？”翻来覆去细看了下，“是因为时效过了吗？” 不久前好像还是黑红的，嗯，红到发黑那种。 寻欢正要说些什么来掩饰一下，车子突然停了，抬眼一看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吃饭的地方。 周围的停车位都被前来吃饭的人占用，白莺让姐弟俩先下车去订好的包厢里等着，这才开着车到处去找车位。 侍者把两人引到大堂里，寻欢走到前台给经理递了一张名片，对方见到后立马小心地收起来，面上的笑意也真诚了许多。 “两位请随我来。” 安排他们到指定的包厢坐好，经理又亲自把一些精致可口的茶点送上来，这才抱着托盘出去了。 佐乐倒了一杯水果茶给寻欢，“慢点喝，小心烫。” “我又不是小孩子。”寻欢端起杯子轻轻吹了吹，入口酸甜的味道驱散了心底的些许不适。 佐乐坐在一旁安静地看她吃东西，时不时把她空下来的杯子添满。 唇边碰到了一个软软的糕点，他刚一张嘴，拇指大小的食物就被顺势推进他嘴里。 “味道不错吧。”寻欢眨眨眼，收回手指后自己又吃了一块，随后还满足地舔舔指尖。 佐乐怔怔的望着她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嘴里的食物也忘了嚼。 没记错的话，那根手指前一秒才喂他吃过东西。 顺着袖珍点心进入他嘴里的，还有她葱白的指尖。 他甚至还记得圆润的指头划过了他的舌尖，在他嘴唇上停留了半秒才被主人收回。 她，她刚刚喂完自己还舔了舔。 “间接接吻”和“姐姐吃了她的口水”这两个念头在脑子里不断交错，佐乐就这么微张着嘴，任凭自己狂乱的心跳逐渐漫上嗓子眼。 要蹦出来了。 “哇，你们俩居然偷吃，也不等等妈妈。”白莺推开包厢门，一溜烟跑过来拈起桌上的点心就往嘴里喂，也顺便给佐鸣喂了一块。 佐乐看着眼前颇为相似的一幕，心跳没有平缓，反而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突然被佐鸣一个巴掌拍在背上，吓得他不自觉吞下嘴里的点心渣，然后—— 噎住了。 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在包间里响起，仿佛连肺都要被主人咳出来。 寻欢递了杯果茶给他，随后轻拍他的后背，慢慢往下顺着气。 没过一会儿，咳嗽声果然停了。 酸甜的果茶冲散了嘴里甜腻的点心味，也让他卡住的食道舒服了很多。 佐乐捶了捶胸膛，把手里的杯子放到桌上。 两只一模一样的杯子并排放在一起，刚落下时还有清脆的碰撞声，佐乐的喉结微不可查地滚动了一圈，艰难的看向姐姐的桌面。 果然没有。 喉间痒痒的，他眼疾手快的捂住嘴，努力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咳嗽无声吞咽下去。 “还是不舒服吗？”寻欢往空杯子里又倒了点茶水，“再喝一大口，一次性吞下去。” 这边姐弟俩手忙脚乱的，那边夫妻俩老神在在的喝着茶水点着菜，白莺还时不时对菜单上的菜品评价一番。 点了十来个菜，里面包含了四个人的口味，一家人都吃得很满足。 临近餐末，佐鸣让经理拿了一瓶酒精含量少的白葡萄酒，打开后给一双儿女分别倒了半杯。 “今天对我们家来说，是非常特殊的日子，你们也十八岁了，允许你们今晚喝点酒。” 语毕举起杯子，示意二人端起，“爸爸在这里，恭喜你们。”随后一饮而尽。 白莺不会喝酒就用果茶代替，喝完了从包里拿出两个红包给他们，“妈妈今天特别自豪，我家的宝贝果然是最棒的，谁都比不上。” “这里面是两张副卡，不限额。看上喜欢的东西放心买就是了。” 寻欢接过来，眼睛里水光熠熠，“谢谢妈妈，我也很开心。” 在这个家度过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存在，不仅弥补了她原世界的诸多遗憾，也让她越来越难以从中剥离。 印记每黑一点，她心里的不舍就越多。 她曾经问过恶魇，她离开后，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恶魇却只说了一句话。 它说，“剩下的人自有命数，吾主不必忧心。” 是了。 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谁离了谁就完全不能活。 再痛的伤口都有愈合的那一天，这样想着，她心里虽然有些失落，可也真心期盼着这样的一家人能永远幸福安乐。 拿过一旁的酒瓶给自己倒满，寻欢吸吸鼻子，声线微颤，“爸，妈，我敬你们。” 我也，爱你们。 夫妻俩也稍稍激动了些，挨个上前抱了抱女儿。 轮到佐乐时，发现他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里饱含深色。 上辈子没机会沾酒，今晚寻欢想敞开肚子喝。 把酒杯递在佐乐眼前，冲他一抬下颚，“来，跟姐姐喝一杯。” 没有理会一旁看好戏的父母，佐乐拿起杯子跟寻欢轻碰了下，一仰头，杯子已经空了。 看着她脚步不稳眼神飘忽地模样，佐乐很担忧，“姐，你喝醉了。” 被人高马大的弟弟抢走了杯子，酒精上头的寻欢一把抱住他的腰，努力垫脚去夺，“我要喝，我没醉，快点还给我” 柔软的身体在身上蹭来蹭去，嘴里的热气也不断喷在他脖颈，佐乐努力让自己变僵硬的身体软化，这样她抱起来也舒服一点。 姐弟俩还在纠缠不休，白莺好笑地想要上前拉开她，顺便给了始作俑者佐鸣一个白眼。 眼看着姐姐就要被拉开，佐乐抿紧唇瓣，放下杯子直接把她打横抱起，冲呆愣的妈妈点头，“这样下去不行，我们直接回家。” 白莺感激一笑，“莫大哥你也辛苦了。”随后悄悄推开木门，见宝贝们都坐在地上喝着一杯黑乎乎的水眉头就是一抽。 “今天怎么样？妈妈带了你们爱吃的水果，我们吃完就回家。” 佐乐耳朵灵的不行，刚一听到妈妈的声音就扑过去抢她手上的盒子，“营养液太难喝了，我要吃水果！” 板着脸拍拍蒲团，寻欢眉毛一扬，“把它喝完。” 虽然味道不怎么样，可喝了一个月下来，她感觉身体每天都暖暖的，练拳的酸痛感也缓解了很多，对于佐乐日常浪费的想法自然是耳提面命。 见姐姐神色莫名，佐乐暗暗吞了口口水，艰难的放下手里的水果重新跑到寻欢身边，捏着鼻子把剩下的营养液一口气干完了。 寻欢摸摸他的脑袋以示奖励，“乖。”随即面向白莺扯扯自己汗湿的练功服，“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当然可以。”欣慰的拍拍脸色潮红的女儿，白莺又看看一脸兴奋的佐乐，“”算了。 到家洗漱干净换了舒适的衣服，寻欢这会儿正在看自己的入学通知。 “怎么样？明天就可以上学了，害不害怕？紧不紧张？” 寻欢摇摇头，“不害怕，也不紧张。” 她其实有些兴奋。 黑瞳里首次出现如此明亮的期翼，佐鸣和白莺心中了然，也不去戳破她的小心思，反而兴致勃勃的看她偷乐。 “行了，都早点睡觉。明天还要早起，你们俩可不能赖床。”佐鸣下巴一抬，“尤其是你，佐乐。” 不高兴的嘟着嘴，佐乐冲着爸爸哼了一声，拉着寻欢就往楼上跑。 一夜好眠。 国际辅幼中心。 上辈子直接跳过幼儿园上小学，虽然对寻欢来说没什么，可现在多了在幼儿园学习的经验，寻欢反而觉得有些好玩。 一群五六岁的小孩子在她眼里都是软萌可爱的小天使，所以在孩子堆里她适应的很好。 虽然吵闹了些，但这是他们的天性，在学校里可以被调整，可不该被压抑。 这边有人开心的和小朋友玩成一团，那厢第一次被最爱的姐姐忘在脑后的佐乐正愤愤的抠着桌角。 直到看见一个红着脸的同学凑上前去拉她的手，佐乐立马炸了。 “姐姐！” 大步走过去一把推开小男孩，佐乐抱着寻欢的胳膊摇啊摇，“姐姐，陪我玩。” 来到这个家里快两个月，弟弟的粘人程度寻欢深有体会，这会儿他正委屈巴巴的对她撒娇，寻欢心里一颤立马出声安慰，“你想玩什么，姐姐都陪你。” 她刚陷入认识新朋友的兴奋中，却忽略了自家弟弟对她那莫名的占有欲。 寻欢抱歉的朝围过来的几个小朋友笑笑，顺着胳膊往下握住佐乐的手，带着他走到角落的积木旁边。 “佐乐，刚才是姐姐不对。”揉揉他蓬松的头发，寻欢把身前的积木都推到他跟前，“今天教姐姐堆高塔，可以吗？” 佐乐面上一红，看了一眼笑的特别好看的姐姐才呐呐应道：“可，可以啊。” 在寻欢越来越炙热的视线中，佐乐搭底盘的手一抖，刚码好的塔底马上倒了。 寻欢：“”弟弟你怎么了你八风不动稳如磐石的搭积木功能呢？？？ 佐乐：“”好羞人姐姐别看我了(:3」∠)_ 试探的拿出一个红色的积木放在他手心，寻欢鼓励道：“别急，我们慢慢来。” 深吸一口气，佐乐不敢再看她，这回的高塔不过几分钟就搭好了。 佐乐拍着掌去看寻欢，哪知寻欢刚好也在看他，她的眼睛里好似注入了一汪清泉，里面还隐匿着对他的宠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7.骨龙（14） 此为防盗章　　“是吗？”寻欢握紧了放在扶手上的手, 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一旁请回来的心理医生神色不变, 穿透力满满的视线仍然紧紧锁住她。 她在不安，在害怕。 对突如其来的陌生人, 充满了未知的防备和敌意。 医生确认了某些事情, 朝面色沉静的佐鸣点点头。 握着妻子的手一抖, 佐鸣勉强撑起唇角，“那就, 拜托你了。” 寻欢迅速收起所有的尖刺, 垂下的脸上覆满了无人可察的无力感。 “他是心理医生吗？”寻欢抬头, “爸爸妈妈是觉得我生病了，所以请他来给我看病吗？” 近日来被那样的黑暗不停地折磨着, 她惶惶然下却没有歇斯底里。 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寻欢轻声道：“我很好。我也没生病，不用看医生。” 女儿看上去有些恍惚, 又有些害怕，白莺拧着自己的手指, 悄悄红了眼。 她强撑着脸上的笑意, “寻欢，他没有恶意, 只是来看看你, 你不要怕——” “妈妈。”寻欢打断她，看着她的眼睛里有着被最亲的人质疑的伤心, “妈妈为什么觉得我有病？”视线再转, “爸爸也一样吗？” “我最近只是心情不好了些, 我会努力作出调整。”寻欢摇着头，蹲下来握住白莺放在膝盖上的手，“我不想让你们为我担心，我会努力变好。妈妈，让他走好不好？我很害怕” 这是她第一次向他们示弱。 也是十年来，唯一的一次。 白莺脑子一懵，眼眶里的一颗眼泪顺着眼角流下，砸在衣摆上晕染开。 “不要哭。”寻欢把脸贴在她手心，“妈妈不要哭，我没有生病，您不要担心。” 最终还是夫妻俩的心疼占了上风。 医生看着互相安慰的三人叹口气，“佐先生，我不认识这带的路，还要麻烦您送一下。” 寻欢听出了言外之意，瘦弱的肩膀就是一颤，“爸爸，能陪着我和妈妈吗？” 母女俩都用期翼的目光看着他，佐鸣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 医生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寻欢，锐利地视线让她瑟缩着肩膀躲进妈妈怀里。 收回视线，医生跟佐鸣打了声招呼就径自出去了。 门外。 “我送您。”佐乐垂下眼睫，在前面带着路。 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已经停了，风声很大，天，很冷。 佐乐把医生送到他的车旁，看着他启动车子。 “她没病。”少年声线低沉。 医生转动钥匙的手一顿。 “以后也请您不要再来了，我们全家人都很宠她，只要是她想要的，一定会为她取来。” 少年人身形昂然，带着冰天雪地也压制不住的锋芒。 “同理，只要是她不想的，不要的，我们也一定会顺着她。” 医生哑然失笑，“并非是我想来” 佐乐了然，“爸妈只是太过爱她。可我知道，她没有生病。” “若是以后他们还有这样的请求，不论什么理由也好，请您拒绝。” 敛去脸上多余的表情，少年目光沉沉，后退一步朝车上愣住的人弯下腰，“拜托您了。“ “你——”医生愕然。 随即又好笑的摇摇头，“你不必这样。” “她的状态确实不好，但她很会自我调节，恢复也只是时间问题。”话音一转，“当然，你们的存在至关重要。” “我们？”佐乐有些迷茫。 想到这家父母之前告诉他的一些话，面对这着这个满心诚挚的少年，医生突然起了逗乐的心思。 冲他一点头，医生再次确认，“你们并不是亲姐弟？” 佐乐炸毛，“关你什么事？！” 少年大概还不知道，面前这个狡猾而深沉的老司机已经洞察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 “是不关我的事。”不怀好意地笑了下，医生继续逗他，“你姐姐不会一直留在这个家。她还会继续长大，变得更好，也会遇上自己喜欢的人，然后离开你们。” “你胡说！姐姐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她是我的！”少年的神色越来越暴躁，眼底充斥着不安与厉色。 佐乐喘着粗气敲了敲车门，“你给我下来，我们打一架。” “君子动口不动手。”摇摇头，医生把手放在方向盘上，“既然这么喜欢她，何不监守自盗？” 车子远去，给睁大了眼愣在原地的佐乐留下一嘴的黑色尾气。 捂着嘴咳了声，佐乐捧着自己听见那人的话快要蹦到嗓子眼儿的心迅速往回走。 原来还能这样操作？！ 佐乐越想越开心。 是啊，他这么喜欢她，所以这几个月以来自己的不对劲也有了充分的解释。 且不说他从小就黏她，恨不得她分分秒秒都在他视线范围内。 最近一面对她就脸红心跳，紧张的不能自已，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就轻轻松松在他心里安营扎寨了。 抓了一把雪捂在滚烫的脸上，佐乐笑的有些飘飘然。 可脸上的温度逐渐降下来了，心里的热度却未褪。 怀揣着万分窃喜的心情，在看见客厅里那个身影后，佐乐迅速转过身，“嘭”的一声关上大门。 她走过来了。 佐乐憋着气立在玄关，胸膛一起一伏，心也越跳越快。 身后轻软的脚步声不断在靠近，一只冰凉滑腻的手拉住他的胳膊，把他用力转了过来。 寻欢望着弟弟红到脖子根的脸，不明所以的眨眨眼。 “你也生病了？” 也？ 姐姐的语气里有着担忧与不解，生病两个字迅速给他降了温，脸上的热度在消退，佐乐顺着手腕握住她的，两人一起往客厅走。 “我没生病，”见她放了心，这才郑重的看向爸妈，“我有话想对你们说。” 佐鸣的目光移到他们紧握的双手，又再度移回儿子的脸上。 “方便的话，我想单独和你们谈谈。” 怕寻欢胡思乱想，佐乐摇摇她的手，神色温柔，“我也有话想对你说，等我出来。” 三人进了书房，寻欢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正准备找个电视看看，刚一伸手就发现周围所有的声响都离她远去。 黑暗接踵而至。 又来了。 自从三个月前发生过一次，在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又来了一次。 而后面是半个月，紧接着，变成一周一次。 到如今—— 寻欢抱着自己的膝盖缩成一团，把头深深地埋进膝头。 这周已经是第二次了。 因为被影响太深，因为太过害怕导致她情绪低迷，爸妈都以为她生病了。 寻欢低叹，就是她自己也要以为自己是生病了啊。 重重的阖上眼眸，寻欢待在自成一体的空间里，静静地等待这片黑暗过去。 佐鸣头痛的敲敲脑袋，转身去厨房里忙活了。 等母子三人收拾好出来，餐桌上已经摆上了简单而又营养丰富的早餐。 佐家饭桌上一直遵循着食不言的规矩，这会儿就只听见咔嚓咔嚓咬面包的声音。对比着寻欢斯文的进食方式，自家儿子自然就显得粗鲁多了。 吃饱喝足后，佐鸣从书房抱了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在寻欢面前，“这是我们送你的第一份礼物，你拆开看看。” 小心地揭开，看见里面的东西寻欢握住盖子的手紧了紧。 “喜欢吗？”白莺亲昵的捏捏她的鼻子，“再过一个月佐乐就要开学了，你和他一起去上学，好不好？” “把你们安排在同一个班级，每天都能一起上下学，开不开心？” 寻欢摩挲着手里柔软轻薄的校服，只觉得自己心里多年的的遗憾瞬间被弥补，“谢谢你们。” 来到家里好多天，寻欢对他们还是非常客气，虽然一直在努力亲近他们，可怎么也比不上自己儿子的好感度，白莺稍稍有些挫败。 她想听寻欢叫她妈妈很久了，每天都暗搓搓的希望她能开口叫一声，可也知道这种事急不得。 只有她真心把他们当做可以肆意亲近的家人，从心底完全接纳他们，才会将那两个称呼诸之于口。 这个孩子是慢热的性子，白莺一边告诉自己急不得，眼里的期待却越发急切。 暗暗掐了自己下，白莺笑的好不温柔，“说了不用这么客气，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走，我带你去试试大小。之前让他们做大了点尺寸。”上下打量着寻欢的胖瘦程度，白莺满意的点头，“这几天总算把你喂胖了些。” 小孩子嘛，就是要圆滚滚胖乎乎的才可爱。 母女花上楼美美美去了，留下大眼瞪小眼的父子俩在做无声的拉锯战。 “怎么，以后和姐姐一起上学不高兴？” 佐乐马上大声反驳，“才不是！” 他刚才听到这个消息一直在偷着乐呢。 看着儿子拧巴的样子，佐鸣低声威胁，“动不动就哭，一点也没有小男子汉的气概。等姐姐出了我们家看到别的乖巧可爱的小男孩，啧啧啧——” “失宠指日可待。” 不知道失宠是什么意思，可光听爸爸幸灾乐祸的语气也知道是不好的词。佐乐朝他龇龇一口小白牙，像个领地被侵犯的小豹子，奶兮兮地露出自己认为杀伤力最强的獠牙。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佐鸣略有深意的看了眼儿子，默默在心里为自己的决定啪啪啪。 “你想不想更好的保护姐姐？” 收起利齿的佐乐答得响亮，“想！” “很好。”摸下巴围着儿子转了一圈，佐鸣再度点头。 明天就把他送去莫非那里，让人好好操练操练，也好磨磨他无法无天的性子。 佐乐被爸爸越来越深的目光看得一哆嗦，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你们在说什么？”牵着还在扯衣角的寻欢，白莺兴致勃勃地问道。 佐鸣很得意，“我们在说，明天送佐乐去学武的事。” “学武？！” 瞅瞅儿子的小身板，白莺有些犹豫不决，“会不会太小了点，学武那么辛苦，他的身体吃不消的。” 寻欢倒是有些感兴趣，她上辈子身体就一直不好，大病小病从没断过，学武的话，不仅能保护自己也能强身健体。 迈着步伐朝还在商量的二人靠近，寻欢鼓足勇气开口，“我也可以学武吗？” 见他们有些愕然的看着她，寻欢瞬间就觉得自己多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8.骨龙（15） 很冷。 寻欢拢紧领口, 捧着手哈了一口气。 天空还在洋洋洒洒的飘着雪花，寻欢仰着脸看了会儿，戴上了大大的斗篷帽。 墨湖已经变成了冰湖，两岸的花草树木全都挂上了一层雪霜, 脚下是厚厚的积雪, 一脚下去能淹没小腿。 把自己的腿□□，寻欢轻轻一跃就站到了墨湖的冰层之上，而她身后，是一连串的雪窟窿。 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破坏了雪原美感的人, 此刻正蹲在冰湖上，用手敲击冰层。 墨湖结冰, 就连颜色都透着一股黑气。 寻欢用法术凿开一个冰洞, 放了些鱼饵进去，顿时浮了很多鱼上来。 见它们争先恐后的啄鱼食吃, 寻欢挑着捉了几条大只的用草绳捆在一起, 准备打道回府。 起身, 上岸。 这时，一阵狂风呼啸而来，地面扬起飞雪, 寻欢刹那间就被风雪迷了眼。 等风停，她已经变成了一个雪人。 寻欢无奈放下鱼，脱下斗篷抖了几下。 再穿上时, 那股热气已经微乎其微了。 眉毛和眼睫上全是冰雪, 鼻子冻的通红, 嘴唇在微微发抖，只剩乌溜溜的眼睛还在灵活的转动着。 体表非常冷，可她就是不愿意用法力暖身。 哆嗦了两下，寻欢吸吸鼻子，就要迈开腿。 忽然，一个庞大的身影极速而来，眨眼间就扑到了她眼前，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她就被一个火热的怀抱扑倒了。 身下的积雪是柔软的，所以寻欢没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对方的温度让她舒服的呓语了一声，在他颈窝里蹭了蹭才抬头，“你进化完啦。” 她就躺在冰天雪地里，柔软的躯体被火红的斗篷包裹着，长发乌黑，散落在脑袋两侧，眼睛湿漉漉的，里面满是惊喜。 燕序被她蹭的心头发软，胳膊抱的紧紧的，用鼻尖去蹭她的冰凉的脸蛋，嘴里回道：“嗯，进化完了。” 他的面容和声音都有了一些改变。 原先短短的毛刺头长长了一点，蓬松的覆盖着脑袋，额发刚过眉毛，晃动间，能看到两汪细碎的金流。 他的脸已经彻底长开，少年气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非常成熟的脸。 远山横眉，眼尾微翘，面如玉，唇如血。 虽然成熟了，可是依旧一如既往的抓人眼球。 寻欢拨弄了下他的额发，手感还是那么粗硬，她缓缓地把胳膊往他颈后伸，两手一起环住，两人的身体更加紧贴。 燕序就听见，她在他耳边温柔的说：“我等你长大很久了，弟弟。” 他是很高兴没错啦。 可是，弟弟？ 从雪地上爬起来他还是有点懵懵的，不明白只是进化了一下怎么就变成了弟弟。 看见他这个样子，寻欢总算找回了以前的感觉。 还是傻。 她推开他，抖抖自己身上的雪，弯腰捡起已经被冻硬的鱼。 她就要迈开腿，忽然又顿住了。 “我差点忘了问。”她仰头看他，这才发觉他又长高了一点，于是后退了几步才开口问道：“你怎么出的深渊？” 燕序挠挠头，“我也不知道。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你，大祭司说你出深渊了，我原本想着就在结界出口等你，谁知道我伸手随便摸了一下，就出去了” “我觉得，”他往前走了走，见她仰头太辛苦，弯下膝盖，“我觉得，我似乎得到了一部分传承，能出深渊，大概就是这份传承的力量。” 两人双目相对，寻欢清晰的看到了他眼睛里的忐忑，于是她揉了揉他的头，“这样挺好的，以后你进出深渊就自由了，我们两个也不必总是黏在一起。” 可燕序不仅没被安慰到，反而更加惊慌，他不停摇着头，“我不要，我就是要黏着你。” 寻欢被逗笑了，“我的意思是，以后你什么时候想出深渊都可以，不必每次都是我带着你，行动上自由一点，不好吗？” 燕序继续摇头，声音有点闷，“不好，我不喜欢这种自由，反正不管你出不出结界，我都是要跟你一起的。” 说完之后，他想起什么，迅速避开了这个令人不快的话题，“你刚才为什么叫我弟弟？如果非要算辈分的话，我应该是哥哥才对。” 寻欢更开心了，“父亲说你们黑龙六百岁才成年，虽然我是人类，可是我比你先成年，按照大小，我不就是姐姐？” “不能这样算。”燕序起身，弹掉她斗篷帽子上的雪，“你破壳的时候才那么小一点”他伸手比划了下长度，“而且，你是从蛋里出生的，你不是人。” “你才不是人！” “我确实不是啊，我是龙。”燕序笑眯眯的说。 寻欢裙摆一扬，转身就走。 不管她是从哪里出生的，反正她就是人。 快到结界入口，两人都停下了。 寻欢指了指，“你过去，我看看你有没有骗我。” “我不会骗你。”燕序认真的说。 然后，他就真的穿过了结界，不过半秒，又穿了回来。 他把烦人的额发往脑后一捋，露出一张愈加昳丽的面容来，“现在信我了吗？” 寻欢自然是信的。 进了深渊，她眼睁睁看着一具血肉之躯眨眼间就变成了森森白骨。 速度真的非常快。 她戳了下他的胸骨，手掌展开，很冰。 之前温暖的感觉现在一点不剩。 寻欢惆怅的叹了口气。 两人回到祭祀殿，渊主和大祭司都在。 看到燕序，渊主也只不过是点了下头，然后随口问道：“进化的怎么样？” 寻欢提着鱼和骨罗一起去了后院，把这里留给了父子俩。 在深渊里，除了自己没有人吃东西，寻欢腌好鱼肉把它们烤上，就去串了几串蔬菜。 等她吃饱喝足出去，看见燕序站在庭院里，雪花洒落在他身上，光溜溜的脑袋上立刻堆了一小团白雪，看上去有点搞笑。 玩心一起，寻欢迅速从地上捞起一团雪团紧，朝着燕序砸过去。 不多时，一阵欢声笑语就从庭院里传了出去。 骨罗靠在柱子上看两人玩闹，心里一片宁静。 挨了无数个雪球，燕序空荡荡的骨架里还填进去了一点雪。 看她玩的开心，他就任她打，还给她的雪团十分松散，往往还没到她身上就在空中散开了。 寻欢叉腰喘了会儿气，拍拍自己被冻红的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噔噔噔跑到燕序跟前，双手合十，期待的说：“让我堆个雪人好不好？” 燕序摆摆手，“不用问我，你想堆就堆啊。” 寻欢抑制住想笑的冲动，让他站好不许动。 燕序可乖了，说不动就不动，直到感觉一只手搁进了自己的胸膛。 没过多久，燕序就变成了一只真真正正的雪人。 雪塞的很紧实，他随便走动了下都没见往下掉，低头看了看，就连腿骨缝都塞上了雪。 被雪淹没，燕序是没什么感觉的。 反而是寻欢乐过了头就有点不好意思，想把塞进去的雪掏出来。 燕序不让，“这样挺好的，我看上去都扎实了不少。” 想了想，他小心翼翼问道：“寻寻，我变成龙之后你能再给我塞一次雪吗？” 寻欢脑补了一下这个巨大的工程量，一下子就萎了，拒绝道：“不能。” 看他们停止了打闹，骨罗才出声：“玩够了吗？玩够了就跟我来，我有话跟你们说。” 两人面面相觑，燕序悄悄握住了寻欢的手，抬步跟上。 他们去的不是别的地方，是中殿。 而这里，是能量树的所在地。 三人停下来，寻欢看到了立在树下的渊主。 她想，她大概已经知道了，接下来会是什么事在等着她。 “你们都来了。”燕峙转过身，今天罕见的幻化出了衣服。 寻欢了然，挣开被握住的手，镇定的问：“什么时候开始？” 燕峙抬手，掌心是一枚黑的发紫的戒指，“我把所有的骨戒都重新炼制了，最后留下的只有这一枚。” 重新炼制 寻欢盯着那枚戒指问：“容量很大？” 燕峙点头：“深渊众人，不在话下。” 这就是一次性可以全部带出去的意思了。 寻欢接过来套在自己的手指上，大小刚合适，“只要你们那边准备好了，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最终，燕峙把时间定在了明晚。 “这么急？”燕序才出声就被老父亲瞪了，看见他被塞了满身的雪还嫌弃的哼了一声。 骨罗解释道：“未免夜长梦多，还是越快越好。最近在你们不知道的地方，已经有骷髅消失了。等诅咒时间一到，我们就是想出都出不去了。” 寻欢转了下手指上的戒指，同意了。 这夜，深渊里的所有人都因为要重见光明，兴奋的难以入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9.骨龙（16） 晨光熹微，窗柩半透, 满室光华中, 寻欢慢慢睁开了眼。 她罕见的没有快速起床, 而是往被子里缩了缩, 将脑袋整个埋了进去。 她闷了自己很久, 直到有人来揭开了她的被子。 望着她脸蛋绯红双眼生雾的模样, 燕序微怔，在心跳快起来的瞬间侧开眼，“你怎么还不起床？” 寻欢定定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燕序悄悄把瞳火转过来，见她仍旧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倾身摸了摸她乱糟糟的脑袋，“还困的话就再睡会儿吧，不催你。” 寻欢摇摇头, “不想睡, 但也不想起来。” 声音绵绵的，眼睛还带着两分水汽, 燕序更心软了，“那就好好躺着,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不用了，我不饿。”微微抬身拉住他欲离去的手臂，寻欢问：“今晚就要离开这里, 你开心吗？” 燕序顺势坐下, 反握住她软乎乎的手, “我挺随意的，只要有你在，去哪里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倒是那些小白骨们，肯定要高兴坏了。” “我也觉得。”寻欢坐起来，一头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身后，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慵懒的味道。 燕序：“你——” 话音突然停顿，寻欢好奇的抬眼，“我怎么了？” 燕序猛的凑近，视线落在她眼尾，“寻寻，你的树叶好像变成黑色了。” “好像？”寻欢下床，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镜子照了照，“也没有黑，就是颜色更深了而已。” 难道是他眼花了？ 燕序想再瞟一眼，看见她两手放在肩上作势脱衣服的样子，心里一热，就一溜烟飞走了。 撇撇嘴，寻欢挥手关掉房门，开始换衣服。 才刚穿好，还没来得及系带子，房门就被敲响了。 “寻寻，起了吗？”骨罗瞪了缩在柱子旁的燕序一眼，听见里面的回应才推门而入。 “父亲这么早来，找我有事吗？”寻欢看见他手上的衣服，有点纳闷，“这是，给我的？” 骨罗颔首，“这件衣服与我身上的是同样的材质，同时也是祭祀可用，而且——” 衣服抖开的下一秒就飘到了半空中，骨罗唤来一旁围观的燕序，“殿下，朝它喷龙息。” 燕序本来不愿意，看寻欢满脸的好奇，也就答应了。 一口不大的龙息喷过去，本来以为会瞬间化成灰的衣服依旧完好无损，一丝一毫都没损伤到。 “虽然不能攻击，但它的防御力我相信你也看到了，我怕今晚出什么意外，你先把它穿上。” 样式与她过去的衣裙相比较过于简单，看上去就是几块白布拼接而成，没有花纹，亦没有余色。 寻欢刚一接手，白色的袍子就自动穿在了她身上，还调整了下大小松紧。 “感觉怎么样？”骨罗还没说话，燕序先开口了。 “挺舒服的。” 寻欢没有说的是，她原先穿好的衣服好像自行消失了一样，这件袍子一穿上，就跟第二层皮肤似的，伏贴的几乎感觉不到两者的区别。 隐隐有点羞耻。 骨罗轻笑，“以前没给你炼制是觉得还早，不过也幸好我之前有做准备，不然现在肯定来不及给你。” “行了。”他挥挥手，“去吃点东西然后玩儿去吧，今天不用修炼了，随便你们去哪儿，只要赶在落日前回来就行。” 燕序挺高兴的，但寻欢有点犹豫，“今晚就要离开了，我就不出去了吧。” “多看看墨湖的景色吧。虽然是寒冬，但也很漂亮，不是吗？”骨罗温声道：“那个地方很远，可能你们之后再也没有机会回来，现在有时间就去逛一逛。” 说完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自己就走了，剩下两人面面相觑。 “你不要听大祭司胡说，”燕序连忙安慰她，“只是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而已，怎么会没有机会回来，只要你想回来，或者想去任何别的地方，我都会带你去。” 但寻欢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从她还没长大之前就在准备骷髅们迁移的山落，之后不管是她还是燕序，他和渊主都从没想过带他们俩去看一眼。 她曾经要求过。既然她有这个责任，而且已经成为了深渊的一员，就有必要去看看自己未来要生活的地方。 她还想过尾随他们，但实力摆在那里，被发现也不过是几秒钟的事，回头还得把她教育一顿。 久而久之，她就不再问了。 但心里的好奇却从没消失过。 一直到出了深渊，寻欢心里还在想着这些事。 “你说，他们为什么不让我们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脚踩在积雪上，一脚下去，雪咯吱咯吱响。 燕序正蹲在地上堆雪堆，听见问话头也不抬的回道：“大祭司的心思那么深，我猜不到。不过，如果非要说一个理由的话，应该就是为了怕被发现。” 他指指天上，压低声音，“除了他和父亲，族里所有人，包括你我，都不知道这个地方。而知道的人越少，被发现的风险肯定就会越小。” “不然到时候一个雷劈下来，功亏一篑了怎么办？” 堆好一个奇形怪状的雪堆，他又开始去祸害下一个。 寻欢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他堆了个啥，索性放弃，蹲下来陪他一起玩雪。 “话说，你知道你们族里，是因为什么被诅咒的吗？” 当初大祭司给她说了很多深渊的事，但一直没有讲深渊为什么会受到诅咒，她开始想问，后来一打岔就彻底抛之脑后了。 燕序把另一个搓圆了些的雪球放在丑丑的雪堆上，伸手在上面戳了两个洞，从骨戒里变出两枚琥珀宝石安在上面，才笑眯眯的转头看着她，“真像。” “哈？？？”寻欢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说这个丑八怪是我？” 燕序弯起的嘴角一下子垮掉，“丑？怎么会？我完全是照着你的样子堆的！” 这哪里是她的样子。 空有脑袋眼睛和一个矮胖矮胖的身体，头发鼻子嘴巴手脚全部没有，在他眼里她原来长的这么畸形？ 把两个宝石抠下来放进自己怀里，寻欢下巴一扬，“充公。” 等到他重新堆第二个雪人的时候，寻欢才听到他的回答。 “所谓天罚，不过是因为族人犯下大错，被上天惩罚了而已。”燕序这次堆的小心翼翼的，边边角角都抹的溜光，生怕把她给堆丑了。 “虽然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族人被诅咒了，在深渊里所有人也只能以白骨这样的方式存在，但我想这大概是公平的。” 寻欢不解，“公平？” “他们曾经是没有恨的。” “父亲没有，大祭司没有，骷髅们也没有。他们心甘情愿被诅咒，只不过时间太久，一点点的怨气都能变成恨。” “所以我想，大祭司不告诉他们那个地方，一是怕被发现，二也是怕族人会失望。” “倘若这个计划在最后行不通的话。” 寻欢把团好的雪球放在他堆好的上面，不紧不慢的安上刚才抠下来的宝石，“如果真的失败了呢？” “那也没关系，我会一直在深渊里陪你。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给雪人捏了五官装好手脚，寻欢的手指已经冻的快没知觉了。 听了他的话，她不仅没被安慰到，反而觉得心头的不安越发浓重。 然后这份不安，在这个夜里彻底得到了体现。 两人玩够了就回到深渊，一起去了祭祀殿。 殿外，寻欢望着全部聚集在一起吵吵嚷嚷的骷髅们，拉着燕序选择从另一个门进去。 “玩好了吗？”看到手牵手回来的两人，骨罗问道。 “外面好多人，”想到刚才一眼都望不到尽头的骷髅们，寻欢觉得头皮有点麻，“是全部都过来了吗？” 骨罗点头，“是全部，一个不漏。” 寻欢不禁有点担心自己手上那枚戒指的容量了。 “不用担心。”骨罗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可能要耗费你很多元气，毕竟现在这枚戒指属于你，除了你没人用的了。” “没关系，等带他们出去以后我修炼修炼就恢复了。” 骨罗的目光落在了一旁不语的燕序身上，他的瞳火闪了闪，不过片刻，又归于平静。 “他们都做好了准备，等时间一到，你只需要把所有人收进戒指里带出去，然后跟着我和渊主就可以了。”顿了下，他看向燕序，“届时还请殿下，好好保护我们的小公主。” “这还用你说？”燕序哼哼两下，“你只管带我们去就行了。” 天空出现第一缕晚霞的时候，深渊之主不知道从哪里赶了过来。 所有人都在等，一开始还有骷髅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后来都没有人再出声了。 寻欢也在等。 眼睛盯着遥远的天边，就盼着月亮赶紧升起。 等着等着就有点肚子疼，悄悄退出去解决了个人问题，回到大殿的途中，看见中殿上空似乎在发光。 脚步一转，她烘干湿漉漉的手，提着裙摆就往中殿走。 能量树正在开花。 花朵呈白，开放的时候就着微光绽放在枝头，从低到高，花朵层层递进，等她走到大树底下站住了脚，所有花朵绽放了个彻底。 清郁的树木香气盈满鼻息，微光朵朵紧簇，在晚风里晃漾，挂在枝头的花朵看上去朦胧又唯美。 寻欢不由站的更近，仰头望着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在深渊生活了将近十年，她亲眼看着这颗树从枯萎到新生。 而今，满枝头的绿叶中，挣扎着开出的白花抓住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她抬起右臂，朝离她最近的枝丫伸出了手—— 指尖刚碰到一抹白色，寻欢体内就猝不及防涌进了一股令人心悸的能量。 她的身体仿佛正徜徉在温暖的水中，四肢百骸都透着前所有为的舒爽劲头，灵台清明，内府充盈。 感受完，寻欢睁眼，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能量树，消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0.骨龙（17） 此为防盗章 寻欢迷茫的看向白莺, “妈妈，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白莺捏捏寻欢软软的脸蛋，“傻孩子，今天是你的生日, 你忘记了吗？” 寻欢这才恍然大悟, 随即放开佐乐的手继续往里走。 客厅被改造成了充满童趣的乐园。 天花板飘着各色氢气球，新鲜的花朵被精心剪裁成圆圆的花球，地上铺了一层粉白相间的毛毯，上面摆了一大堆非常可爱的玩具。这边佐乐忍了很久没忍住, 已经迫不及待从中间挑了一个圆圆的西瓜绒球抱着。 白莺悄悄瞪了眼儿子，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做不出训斥他的事来。 推了推呆住的寻欢, 白莺期待的看着她, “乖，上去看看, 妈妈还给你准备了惊喜。” 不着痕迹眨眨酸涩的眼睛, 寻欢带着复杂又感动的心情上去抱了一个等身玩偶。 “寻欢, 你把玩具都扒开。”白莺忍不住提醒道。 听话的扒到底后，寻欢摸出了一个扎着一朵绢花的盒子。 这时，佐鸣悄悄从厨房走过来, “不打开看看吗？” 寻欢抱着盒子深吸一口气，在三双期待的眼神下拆开了绢花—— 里面躺着一把全新的钥匙。 这是一把很普通的大门钥匙，形状看起来还有些眼熟。 钥匙搁在寻欢手里, 拿着有些沉甸甸的。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把毫不起眼的钥匙于她而言的意义。 见她呆呆的捧着钥匙也不出声, 白莺忍不住问道：“寻欢，礼物你不喜欢吗？” 艰难的忍住从心底蔓延而上的酸涩，寻欢的手在微微颤抖。 “不，我喜欢，很喜欢” 她猛然抬头，那双仿佛被清水洗刷过的眸子明亮而又清澈，里面明明白白的印刻着她内心深处的欢喜。 “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她没有撒谎。 正紧盯着她神情不放的夫妻俩倏地松了口气，心底的忐忑奇异的被她一句话抚慰，两人都好笑的摇摇头。 就是之前给佐乐礼物，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你喜欢就好。” 礼物最终的目的达到了，白莺给了佐鸣一个得意的眼神。 她之前可是观察了好久，寻欢每次在他们开门时，视线都会从钥匙上一扫而过。 次数逐渐多起来后也引起了她的注意，心里隐约有些想法，所以最后才选择了，将这个当作生日礼物送给她。 佐乐抱着西瓜站在一旁，看见里面不是他感兴趣的东西，随意瞥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不明白一把钥匙有什么好关注的，佐乐不免有些泄气。 不过，爸爸妈妈叮嘱过，姐姐刚来到家里的第一个生日，全家人都要送出礼物。 苦恼的咬咬嘴唇，佐乐悄悄退出客厅，摸进了自己的房间。 白莺收回看向佐乐背影的视线，胳膊碰了碰佐鸣，冲厨房努努嘴。 寻欢正感动的埋进白莺怀里汲取她的香气，佐乐小跑步下来看见这一幕，捏紧了手心里的东西。 他默默走上前，扯扯她的衣角，“姐姐。” “嗯？”埋够了又香又软的怀抱，寻欢不舍的抬头。 “这这个送给姐姐，”见寻欢若有所思，佐乐以为她不喜欢急忙解释，“这是我最喜欢的玩具，我我希望姐姐也能喜欢它。” 把最喜欢的东西送给最喜欢的人，是他小小的脑袋所能想到最好的礼物。 他希望寻欢喜欢它，就像他喜欢它一样。 也像，他喜欢她一样。 弟弟的葡萄眼眨呀眨，毛茸茸的睫毛也跟着动，“姐姐，你喜欢吗？” 从妈妈的怀抱里脱离，寻欢接过佐乐手里大拇指大小的玩具，摸摸被主人保存完好的蜘蛛侠，笑眯眯的在它圆圆的脑袋上亲了亲。 “现在，觉得我喜欢吗？” 佐乐惊喜的点下头，随后又不开心的嘟囔着，“礼物是我送给姐姐的，姐姐喜欢它所以亲它，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才不亲我” 万分低落的垂着脑袋，佐乐吸吸鼻子，时不时偷看寻欢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欲语还羞的哀怨。 目瞪口呆的看着装可怜的儿子，白莺差点没忍住一爪子挠上去。 于是，她继续目瞪口呆的看着闺女宠溺的揉着他一头乱毛，俯身在他粉嘟嘟的脸上响亮的亲了一口，声音大的刚走出厨房的佐鸣都忍不住侧目。 他示意白莺去关灯，自己则端着点上蜡烛的蛋糕一步步往寻欢这里走。 客厅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中，身后隐约有黄色的光晕在靠近，寻欢转过身就看到爸爸捧着好看的水果蛋糕，见她望过来后就和妈妈一起唱着生日歌。 佐鸣走到她跟前，“寻欢，生日快乐。” 白莺：“生日快乐小宝贝，来，自己许个愿望。” 把手里的蜘蛛侠放进桌上的盒子里，寻欢在温暖的光晕中闭上了眼。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明，她希望，属于她的，幸福的时光永不消退。 “姐姐许了什么愿望？”佐乐很好奇。 佐鸣瞪他，“说出来就不灵验了，不许问！” 闷闷的“哦”了一声，佐乐撇撇嘴和寻欢一起吹灭了蜡烛。 四个人在晚餐过后才把蛋糕当做饭后甜品吃掉了，摸着撑得圆滚滚的肚子，寻欢亲昵的蹭蹭白莺，“谢谢妈妈。” 正在辛苦收拾餐具的佐鸣：“爸爸呢？” 寻欢走上前抱住他的腿，声音清脆，“也谢谢爸爸。” 佐鸣十分享受这种家人间的亲密感，脸上也缓缓浮出笑意来。 “时候不早了，让妈妈给你们洗澡睡觉，明天我带你们去游乐园。” 佐乐小声欢呼，“爸爸真棒！” 洗完澡躺在床上时，寻欢还把手心里的两个礼物翻来覆去的把玩着，始终不肯放下。 佐乐躺在她身侧，即便是想再去摸摸蜘蛛侠的脑袋，想到这是属于姐姐的，手指痒痒了片刻也就作罢。 他房间里还有很多蜘蛛侠手办，但这是属于他的第一个蜘蛛侠，后来他又有了一模一样的，可最爱的还是这个。 把遗憾的眼神挪到寻欢的脸上，佐乐看着看着就有些失神。 身旁再没有任何动静，寻欢自然感觉到了。 小心的把和蜘蛛侠穿在一个圆扣上的钥匙放进抽屉里，寻欢把腋下的薄被拉在两人脖子下方，打了个哈欠便沉沉的睡过去。 睡梦中的佐乐胳膊动了动，将寻欢依偎的更紧了些。 时间丝毫不等人，姐弟俩在父母的期盼中渐渐长大。 两人从相遇起，好似就再没分开过。 这十年发生了很多事。 他们一起携手走过了小学，再迈进初中，最后毫不意外的一起进了同一所高中。 再然后，在他们年幼的生命里，奶奶去世三年后，爷爷撑了不过一年，也紧跟着奶奶去了。 那一天寻欢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 那时他们在上初中，还在上着课就被老师叫到了门外。 一脸肃穆的教导主任旁边站着他们眼眶通红的妈妈，正压抑着自己的哭意看着他们。 见二人出来也不顾有外人在场，一把抱住他们就压着声音啜泣，一边哭一边哽咽，“怎么办寻欢，乐乐，你们爷爷去世了” “他早上还好好的，我还煲了汤给他送过去，好好的人怎么怎么突然就没了” 姐弟俩正努力消化着这个噩耗，寻欢瞥见立在一旁面色不太好看的教导主任，轻轻拍了拍白莺哭的颤抖的肩膀，“妈妈，我们现在就回去。” 说完又看向自己的老师，“老师，我和佐乐需要请假，还请您同意。” 批了假后，寻欢和佐乐一人一边扶着白莺往回走。 在爷爷的葬礼上看见一身黑衣满脸悲痛的爸爸，想到那个昨天才见过，故意板着脸逗弄她的老人，寻欢心里钝钝的痛。 葬礼过后，全家人的心情都恢复了很久。 而佐乐，不知道那晚爸爸同他说了什么，后来性格上明显有了很大的变化。 逝去的人已经逝去，而剩下的，活着的人，还要好好的过日子。 寻欢来到这个家的第十一个生日就这么到了。 国庆节期间过完十六岁生日学校也准备要开学了，寻欢把带回家的作业差不多写完后整个人都懈怠起来，正靠在椅背上懒懒的握着笔杆转动。 “叩叩叩——” 指尖不停旋转的笔一顿，又轻巧的落回主人手心。 寻欢仰着脑袋看向门口，轻声道：“进来。” 门被慢慢推开，走廊的灯光看上去昏黄而悠远，陷在阴影中的青涩少年神色不定，关上门后轻缓地迈着步子朝寻欢走来。 阴影退去，佐乐的脸重新出现在灯光下。 “姐，你还没睡？”视线从她微微凌乱的桌面扫过，又重新定在她姣美的脸上，“作业写完了吗？” 寻欢点点头，像招财猫一样冲他招招手，“过来。” 佐乐听话的走过去坐在她专门空了一块的椅子上，身体不着痕迹又朝她挪了挪。 掐了一下他的胳膊，寻欢眉毛一挑，“挤什么挤？” “姐~”讨好的冲她笑笑，佐乐露出一口白牙，“挤挤更健康嘛，嘿嘿嘿。” “笑什么笑！”寻欢翻了个白眼，指指桌子上的试卷，“最后一道阅读理解太难了，你帮我看看。” 知道英语是她的难题，佐乐也不打岔，收起小心思给她看题。 桌上的台灯亮的有些刺眼，寻欢看他眯着眼蹙着眉，拧住一旁的开关调暗了些。 闹钟滴滴答答的一圈一圈跑过，温馨的卧室里只余两人的呼吸声。 耳旁突然传来小声的英文发音，原本昏昏欲睡的寻欢立马竖着耳朵听起来，一边听嘴里还一边跟着默念。 佐乐停下后，她也跟着停下。 帮她勾画好重点词汇和句子，在旁边添加了几个引导的单词，佐乐放下笔偏过头看她，“怎么看着我发呆？” 随即也不理会她回不回答，鼻腔里发出好听的轻哼声，眼里满是窃喜的流光，自顾自的就轻笑起来。 寻欢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另一只不期然贴上他的脸，随即重重一拧，“我说过吧，最讨厌你这样对我笑。” 脸上的笑意一滞，佐乐可怜巴巴道：“姐，我笑的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继续歪着脑袋打量了他一会儿，直看的人心脏怦怦乱跳。 “不过？”佐乐很了解她。 寻欢煞有其事地点头，“不过每次你这样一笑我都感觉怪怪的。” 再点头，“超怪。” 弟弟长的非常清俊，集合了爸妈的所有优点。 笑的时候非常阳光，不笑就变得高冷，甚至难以亲近。 想到妈妈拉着她的手担忧的吐槽他这样的性子，寻欢就觉得好笑。 在她面前，他大部分都是笑着的，像刚才那样嘚瑟中又夹杂着一丝阴谋的笑，总是让她不自觉背后发凉寒毛直竖。 再度捏了捏手感不错的脸颊肉，寻欢慢慢收回手指。 捏脸一般都会把人的嘴唇带的变形。 寻欢温软白皙的指尖覆在佐乐唇角，甚至还有一丁点陷进了唇缝，在她收回手的瞬间，佐乐脑袋向前一探，突然含住了她的指尖。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看着姐姐慢慢沉下去的脸，佐乐的心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终于跌进了谷底。 装模作样清清嗓子，佐鸣忍住唇边即将喷薄而出的笑意，摸摸鼻尖开始自我介绍。 “我是佐鸣，是他的——”顺手把害羞的快缩起来的佐乐提过来，“是他的父亲。” “我身边这位，是我的爱人白莺，也是我儿子的母亲。” 大手往下按了按儿子的脑袋，“这是佐乐，你们的名字，听起来很有缘分。” 寻欢小大人的和他们一一握过手，对方没有把她当作普通的小孩子，这样的态度显然让她很受用。 寻欢，佐乐，么。 寻欢抿抿唇瓣，看着握住她手不放的小男孩，黑色的眸子闪了闪，“你好。” 被水润过的嗓音格外清润绵软，佐乐捏捏手心里嫩嫩的手指，只觉得身体里好像住了一只小虫子，从脚底一路痒到心里。 两个小家伙之间的气氛让大人们不忍心打破，但眼下寻欢的归处最为重要，白莺上前揉揉她的发顶，蹲下身拉住她另一只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一点。 “寻欢，你记得自己家的住址和联系方式吗？” 寻欢的目光与佐鸣撞上，一气呵成地报出了地址，“南安市临沧区西水街道江景花园b座1506。” “佐叔叔，您已经查过了是吗？” 她还记得自己晕倒前听到的“九州”二字，她来这里之前分明是在华国。 “请问，你们听过华国这个国家吗？” 白莺担忧的摇摇头，把目光投向自己的丈夫，却看见他眼里也是一片茫然。 “九州。” 默默念出这两个字，寻欢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在那个世界过的很好。 十六岁就在那家书店打工，开心与不开心都能在书中得到缓解，即便是没有家人与朋友，能安稳地过完余下的一生她就很满足了。 可现在莫名其妙被送到这个地方，穿越小说里的女主们都是怎么做的呢？ 气氛好像更凝滞了，佐乐小心翼翼地收拢掌心，在爹妈鼓励的目光下移到寻欢身边，“不怕不怕，找不到家也不怕，你还有我妈妈。” “还还有我。”说完自己倒是先红了脸，眼睛也湿漉漉的，又想看寻欢又不敢看，闪闪躲躲毫不自知。 “佐乐说的对。” “寻欢，我们会帮你找家人，你给的地址我让你佐叔叔继续查，总有一天能找到的，你不要伤心了，好不好？” 将越发沉默的小姑娘抱进怀里，白莺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软成了一滩水。 “在找到你家人之前，你愿意的话就在我们家里住下，我们都很喜欢你。”顿了顿，白莺加重了拥抱的力度，“我觉得我们之间很有缘分，你不要急着拒绝，好好考虑一下，嗯？” 被抱进满是馨香的怀抱里，耳边的低语温柔又体贴，寻欢的心渐渐回暖，忍不住伸出小小的胳膊环上她的腰肢，脑袋也埋进对方的肩窝里。 寻欢沉迷着白莺身上的香味无法自拔，于是就忽略了大小三人偷偷达成共识的神色。 “我们先下楼吧，阿姨给你做了好吃的营养餐。” 寻欢点点头正要迈出步子，脚下突然一空，小小的身体就被柔软的胳膊抱了起来。 还是公主抱。 寻欢：“？？？” “乖，你身体刚恢复还不宜到处走动，我先抱你下去。 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抱着，寻欢僵硬着身体将脑袋埋进白莺胸前，胳膊不自觉环上了她修长的脖颈。 白莺俏皮的眨眨眼，冲丈夫儿子得意的笑了下，看着怀里小姑娘越来越红的耳垂笑眯了眼。 看来，也不是那么冷漠嘛。 吃完平淡而有营养的食物，寻欢摸摸自己胀鼓鼓的肚子，终于露出了来这里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谢谢叔叔阿姨的款待，我很喜欢。” 粉嫩嫩的小姑娘坐姿十分端正，吃饱喝足后下意识露出餍足的表情，笑起来软萌的不行。 白莺没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顺手拿过一旁的湿纸巾帮她擦嘴擦手，就连指缝也不放过。 “既然你醒了，明天就和我一起去一趟警局。你给我的地址我反复查过好几遍，最近的只有区域，南安市这个市名查无此地，华国也” 寻欢感激的看了一眼白莺，余光瞥见一旁揪着她衣角不放的佐乐，眉心动了动却没主动扯回它。 也许是从未有过撒谎的经历，向来从容的人这会儿也不免有些忐忑。 寻欢放在沙发上的手紧了紧，慢慢开了口。 “谢谢你们为我做的一切。” “其实我是孤儿，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报上的地址和电话也是我自己胡诌的。我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在那儿醒来，现在你们帮了我我还骗你们，对不起。”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可也确实是骗了人。 寻欢站起身朝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深色的眼瞳里隐约有些愧疚的水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1.骨龙（完） 此为防盗章　　按照寻欢的意愿, 白莺也没有要求她改名。 况且，这个名字和她家傻儿子意外的合拍, 她也不想勉强她冠上佐姓。 只不过—— 看着一脸认真让佐乐喊她姐姐的寻欢, 白莺颇有些忍俊不禁。 问了月份才知道寻欢比自家儿子大十天, 偏偏佐乐对这个现实表示不满, 正噘着嘴抱着寻欢的胳膊装耳瞎。 叮嘱佐鸣认真开车，白莺向后伸出胳膊揉了揉佐乐的脑袋，“有个姐姐陪着你不好吗？” “不要！我想要妹妹！” “为什么？”佐鸣从后视镜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发问。 “因为因为我想保护妹妹！” “是姐姐你就不保护了吗？” “才不是！” 只要，只要是寻欢，他就一定会保护她的！ 这样想着, 佐乐将怀里的胳膊抱的更紧。 寻欢看起来比同龄的小孩子成熟太多, 思维逻辑都很清晰, 说话也十分有条理, 跟自家儿子相比—— 算了, 根本没得比。 佐鸣一锤定音，“大十天也是大，就叫姐姐。” 佐乐委屈的瘪瘪嘴，正要反驳, 见寻欢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奇异的温柔这才作罢。 整个人也不乱动，就呆呆的看着寻欢的脸。 直到两人一起下车, 寻欢主动握住他的手才缓过神来，紧接着, 那双同他一般大小的手掌覆上他的脑袋, 试探着摸了摸, 见他没有反抗才稍稍加重了力道。 佐乐脸上刚消下去的红晕再度浮现，他慢慢回握着寻欢的手，轻轻叫了声，“姐姐。” “噗嗤！” 口嫌体的儿子让白莺笑弯了腰，见佐乐不好意思的往寻欢身后躲，才朝寻欢招招手，牵起她的另一只手往家里走。 “到家了。” “佐乐带姐姐一起去洗手，妈妈准备水果给你们吃。” 一个电话打来，佐鸣只好亲亲爱人的红唇进书房处理工作，白莺也趁势去做水果沙拉给两个小宝贝吃。 佐乐从洗手柜下方的空隙里拖出两个凳子放好，率先踏上，拧开水龙头后示意寻欢也上来。 这个教习过程看的寻欢一愣一愣的。 好笑的摇摇头，寻欢估摸着身高跟洗手台之间的距离，忍了忍还是艰难的踩了上去，跟新上任的弟弟并排站好。 见佐乐就盯着她任由细细的水流往下冲，寻欢忍无可忍。 “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从她醒来后就发觉，小家伙粘人粘的厉害，目光也时时刻刻放在她身上，活像是她下一秒就要消失了。 “快点洗手，不要浪费水。” 软糯的训诫声让佐乐很是受用，随即按压着旁边的婴孩洗手液抹在自己手上揉成泡沫，也顺带给寻欢的手抹上。 “妈妈说，要这样洗手。你不会的话跟我一起学啊。” 寻欢看着他十指交叉洗，掌心相搓洗，右手覆在左手插\'入五指洗，一边洗还一边示意她好好学，心里的无奈铺天盖地都是。 轻轻叹了口气，寻欢认命的用相同的动作洗着手，完了放在水龙头下冲洗，白色的泡沫顺着水璇儿渗进去，随即响起“咕嗵咕嗵”的声音，清理好洗手台，寻欢顺手关掉了开关。 “二位，洗干净了吗？” 洗了足足十分钟，手怕是要搓起皮了。 佐乐举起被寻欢擦干的手，“干净了！” “真棒！” 白莺一人给了一个香吻，一手一个拉着去了客厅。 “妈妈做的水果沙拉可好吃啦，是不是佐乐？” “嗯！”重重点头，佐乐嗅到水果夹杂着酸奶的香甜，哒哒哒跑到餐桌旁，张开胳膊等妈妈抱他坐上高凳。 这边寻欢在白莺的鼓励下抛开了不自在，却在看到和自己齐平的凳子沉默了。 她真的是太矮了。 白莺将两人放好，还贴心的给他们围上了口水巾，“一人一碗不许抢，乖乖吃完等妈妈来收。” 寻欢看了看手里的勺子，“你您呢？” 白莺暗暗叹息，“我是你的妈妈，所以不需要和我这么客气，懂了吗？” 到底还是小孩子，在陌生的环境感到不安无措是正常的，白莺心里也越发疼惜她。 “至于称呼，在你想要开口喊我妈妈前，像之前那样叫我阿姨就可以了。” “乖，好好吃吧。” 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白莺准备去书房看看佐鸣。 用勺子舀起一粒圆圆的猕猴桃，温度适合的果肉在嘴里炸开，寻欢享受的吞下去，又舀起了一粒哈密瓜。 “姐姐。” 嘴里小幅度咀嚼着，寻欢歪了歪脑袋，握着勺子抬眼看他，“唔？” “姐姐不喜欢妈妈吗？” 咀嚼的动作一顿，寻欢索性将嘴里的果肉咽下去。 “喜欢。” “那你为什么不叫妈妈妈妈呢？” 他面前的沙拉被吃的惨不忍睹，勺子没拿好，顶端的酸奶顺着往下流，手上立马沾满了果奶汁，小孩嫌弃的在桌子上蹭了蹭，坐在旁边的寻欢抽了一张纸巾就主动靠过来帮他擦手。 一边擦着一边低声回应他，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正是因为喜欢，这个称呼才不能随便叫出来。” 佐乐低垂着眼睫，看着寻欢白嫩的侧脸舔舔唇边的奶渍，视线不期然与她的对上。 她眼瞳深处的幽光深邃又遥远，佐乐动动手指想要去摸她的眼睛，她却摆正了身体两手抱着小碗在喝奶。 再垂眼时，他一片狼藉的桌面已经被擦的干干净净。 视线落在脚下的垃圾桶，那里面团了几张湿润的纸团。 因为喜欢，所以不能随便说出口。 这样的心意佐乐尚不能理解，等吃完沙拉妈妈来收拾时，他已经被姐姐拉进了洗手台。 慢慢体会到照顾弟弟的乐趣，带他洗完手，又自发的帮他擦擦脸蛋，寻欢已经把小家伙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她来到这里，第一个遇见的就是他。 阳光明媚得过于刺眼，在他遮挡的阴影中她才重新看清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被他的家人贴心照顾着，寻欢目前做不了什么，只能尽自己所能，在他们忙碌时一心一意保护好他。 “妈妈调了你们喜欢看的节目，佐乐快带着姐姐一起出来。” 客厅温软好听的声音透过洗手间的门缝传来，寻欢弯了弯眼睛。 她很喜欢这家人，也会努力让自己融入其中，成为这家人中的一员。 两小只都乖乖坐在一起看电视，只是一个认真的看着屏幕，另一个却在偷瞄桌上的糖罐。 白莺偷笑了下，揭开盖子递在佐乐面前，“喏，只能拿一个。” 佐乐放开握着寻欢的手，在妈妈的眼色下拿了颜色最漂亮的两颗，“我一颗，姐姐一颗。” 白莺乐了，“儿砸真棒！” 寻欢接过糖却没有吃，舌尖抵在自己门牙上，略微松动的感觉果然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想到刚才吃了那么多酸酸甜甜的沙拉，寻欢整个人都不好了。 想了想，她抽出一张纸放在桌面，又把手里的糖放上去，朝二脸懵逼的母子摇摇头。 “换牙，不吃。” 圆鼓鼓的小脸白嫩嫩，板着脸意外的戳人萌点，白莺看了眼嘴里含着糖傻住的儿子，对这个新闺女更喜欢了。 见姐姐不吃，佐乐也把糖吐了出来。 沾了大坨口水的糖慢慢化开，在纸巾上蔓延出金黄的色泽。 白莺嫌弃的看了一眼，卷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姐姐说的是对的，正在换牙的关键时期，我们要少吃糖。” 似懂非懂的应承了下，佐乐遗憾的叹了口气，不理妈妈感兴趣的目光继续抱着姐姐的胳膊看电视。 仰头悄咪咪看了一眼寻欢，佐乐朝她坐近了些，逼得寻欢小身子已经挤到了沙发扶手上。 头上挨了一记巨拳，佐乐缩着脑袋抬头，自家老爹高大无比的身躯就立在一旁，脸上的神色莫名。 “爸爸。” 气压太盛，佐乐不得不屈服。 “挨这么近做什么，又不是小姑娘，有了姐姐就黏黏糊糊的。” 佐乐不服气的顶嘴，“就要黏就要黏！” 嗨呀，还长脾气了。 眼看佐鸣在撸袖子了，寻欢眼角一跳，忙辩驳道：“我喜欢弟弟，他肯黏我，我很开心。” 佐鸣：“”这波操作我给满分。 白莺：“”闺女干得漂亮！ 弟弟：“”好的姐姐，没问题姐姐！ 四个人看完了一集《熊出没》，正要看第二集，家里的座机就叮铃铃响起来了。 “喂？哎，对对对我们在家呢，两个小的在看动画片。” 白莺一边笑一边点头，“行，那我们现在过去。” 挂完电话白莺疾步走过来，“宝贝们，我们一起去爷爷奶奶那里好不好？”目光又转向佐鸣，“你去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2.庄周（1） 此为防盗章 只不过—— 看着一脸认真让佐乐喊她姐姐的寻欢, 白莺颇有些忍俊不禁。 问了月份才知道寻欢比自家儿子大十天，偏偏佐乐对这个现实表示不满, 正噘着嘴抱着寻欢的胳膊装耳瞎。 叮嘱佐鸣认真开车，白莺向后伸出胳膊揉了揉佐乐的脑袋, “有个姐姐陪着你不好吗？” “不要！我想要妹妹！” “为什么？”佐鸣从后视镜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发问。 “因为因为我想保护妹妹！” “是姐姐你就不保护了吗？” “才不是！” 只要, 只要是寻欢, 他就一定会保护她的！ 这样想着, 佐乐将怀里的胳膊抱的更紧。 寻欢看起来比同龄的小孩子成熟太多，思维逻辑都很清晰，说话也十分有条理, 跟自家儿子相比—— 算了，根本没得比。 佐鸣一锤定音, “大十天也是大, 就叫姐姐。” 佐乐委屈的瘪瘪嘴，正要反驳，见寻欢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奇异的温柔这才作罢。 整个人也不乱动，就呆呆的看着寻欢的脸。 直到两人一起下车，寻欢主动握住他的手才缓过神来，紧接着, 那双同他一般大小的手掌覆上他的脑袋，试探着摸了摸，见他没有反抗才稍稍加重了力道。 佐乐脸上刚消下去的红晕再度浮现, 他慢慢回握着寻欢的手, 轻轻叫了声, “姐姐。” “噗嗤！” 口嫌体的儿子让白莺笑弯了腰，见佐乐不好意思的往寻欢身后躲，才朝寻欢招招手，牵起她的另一只手往家里走。 “到家了。” “佐乐带姐姐一起去洗手，妈妈准备水果给你们吃。” 一个电话打来，佐鸣只好亲亲爱人的红唇进书房处理工作，白莺也趁势去做水果沙拉给两个小宝贝吃。 佐乐从洗手柜下方的空隙里拖出两个凳子放好，率先踏上，拧开水龙头后示意寻欢也上来。 这个教习过程看的寻欢一愣一愣的。 好笑的摇摇头，寻欢估摸着身高跟洗手台之间的距离，忍了忍还是艰难的踩了上去，跟新上任的弟弟并排站好。 见佐乐就盯着她任由细细的水流往下冲，寻欢忍无可忍。 “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从她醒来后就发觉，小家伙粘人粘的厉害，目光也时时刻刻放在她身上，活像是她下一秒就要消失了。 “快点洗手，不要浪费水。” 软糯的训诫声让佐乐很是受用，随即按压着旁边的婴孩洗手液抹在自己手上揉成泡沫，也顺带给寻欢的手抹上。 “妈妈说，要这样洗手。你不会的话跟我一起学啊。” 寻欢看着他十指交叉洗，掌心相搓洗，右手覆在左手插\'入五指洗，一边洗还一边示意她好好学，心里的无奈铺天盖地都是。 轻轻叹了口气，寻欢认命的用相同的动作洗着手，完了放在水龙头下冲洗，白色的泡沫顺着水璇儿渗进去，随即响起“咕嗵咕嗵”的声音，清理好洗手台，寻欢顺手关掉了开关。 “二位，洗干净了吗？” 洗了足足十分钟，手怕是要搓起皮了。 佐乐举起被寻欢擦干的手，“干净了！” “真棒！” 白莺一人给了一个香吻，一手一个拉着去了客厅。 “妈妈做的水果沙拉可好吃啦，是不是佐乐？” “嗯！”重重点头，佐乐嗅到水果夹杂着酸奶的香甜，哒哒哒跑到餐桌旁，张开胳膊等妈妈抱他坐上高凳。 这边寻欢在白莺的鼓励下抛开了不自在，却在看到和自己齐平的凳子沉默了。 她真的是太矮了。 白莺将两人放好，还贴心的给他们围上了口水巾，“一人一碗不许抢，乖乖吃完等妈妈来收。” 寻欢看了看手里的勺子，“你您呢？” 白莺暗暗叹息，“我是你的妈妈，所以不需要和我这么客气，懂了吗？” 到底还是小孩子，在陌生的环境感到不安无措是正常的，白莺心里也越发疼惜她。 “至于称呼，在你想要开口喊我妈妈前，像之前那样叫我阿姨就可以了。” “乖，好好吃吧。” 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白莺准备去书房看看佐鸣。 用勺子舀起一粒圆圆的猕猴桃，温度适合的果肉在嘴里炸开，寻欢享受的吞下去，又舀起了一粒哈密瓜。 “姐姐。” 嘴里小幅度咀嚼着，寻欢歪了歪脑袋，握着勺子抬眼看他，“唔？” “姐姐不喜欢妈妈吗？” 咀嚼的动作一顿，寻欢索性将嘴里的果肉咽下去。 “喜欢。” “那你为什么不叫妈妈妈妈呢？” 他面前的沙拉被吃的惨不忍睹，勺子没拿好，顶端的酸奶顺着往下流，手上立马沾满了果奶汁，小孩嫌弃的在桌子上蹭了蹭，坐在旁边的寻欢抽了一张纸巾就主动靠过来帮他擦手。 一边擦着一边低声回应他，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正是因为喜欢，这个称呼才不能随便叫出来。” 佐乐低垂着眼睫，看着寻欢白嫩的侧脸舔舔唇边的奶渍，视线不期然与她的对上。 她眼瞳深处的幽光深邃又遥远，佐乐动动手指想要去摸她的眼睛，她却摆正了身体两手抱着小碗在喝奶。 再垂眼时，他一片狼藉的桌面已经被擦的干干净净。 视线落在脚下的垃圾桶，那里面团了几张湿润的纸团。 因为喜欢，所以不能随便说出口。 这样的心意佐乐尚不能理解，等吃完沙拉妈妈来收拾时，他已经被姐姐拉进了洗手台。 慢慢体会到照顾弟弟的乐趣，带他洗完手，又自发的帮他擦擦脸蛋，寻欢已经把小家伙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她来到这里，第一个遇见的就是他。 阳光明媚得过于刺眼，在他遮挡的阴影中她才重新看清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被他的家人贴心照顾着，寻欢目前做不了什么，只能尽自己所能，在他们忙碌时一心一意保护好他。 “妈妈调了你们喜欢看的节目，佐乐快带着姐姐一起出来。” 客厅温软好听的声音透过洗手间的门缝传来，寻欢弯了弯眼睛。 她很喜欢这家人，也会努力让自己融入其中，成为这家人中的一员。 两小只都乖乖坐在一起看电视，只是一个认真的看着屏幕，另一个却在偷瞄桌上的糖罐。 白莺偷笑了下，揭开盖子递在佐乐面前，“喏，只能拿一个。” 佐乐放开握着寻欢的手，在妈妈的眼色下拿了颜色最漂亮的两颗，“我一颗，姐姐一颗。” 白莺乐了，“儿砸真棒！” 寻欢接过糖却没有吃，舌尖抵在自己门牙上，略微松动的感觉果然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想到刚才吃了那么多酸酸甜甜的沙拉，寻欢整个人都不好了。 想了想，她抽出一张纸放在桌面，又把手里的糖放上去，朝二脸懵逼的母子摇摇头。 “换牙，不吃。” 圆鼓鼓的小脸白嫩嫩，板着脸意外的戳人萌点，白莺看了眼嘴里含着糖傻住的儿子，对这个新闺女更喜欢了。 见姐姐不吃，佐乐也把糖吐了出来。 沾了大坨口水的糖慢慢化开，在纸巾上蔓延出金黄的色泽。 白莺嫌弃的看了一眼，卷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姐姐说的是对的，正在换牙的关键时期，我们要少吃糖。” 似懂非懂的应承了下，佐乐遗憾的叹了口气，不理妈妈感兴趣的目光继续抱着姐姐的胳膊看电视。 仰头悄咪咪看了一眼寻欢，佐乐朝她坐近了些，逼得寻欢小身子已经挤到了沙发扶手上。 头上挨了一记巨拳，佐乐缩着脑袋抬头，自家老爹高大无比的身躯就立在一旁，脸上的神色莫名。 “爸爸。” 气压太盛，佐乐不得不屈服。 “挨这么近做什么，又不是小姑娘，有了姐姐就黏黏糊糊的。” 佐乐不服气的顶嘴，“就要黏就要黏！” 嗨呀，还长脾气了。 眼看佐鸣在撸袖子了，寻欢眼角一跳，忙辩驳道：“我喜欢弟弟，他肯黏我，我很开心。” 佐鸣：“”这波操作我给满分。 白莺：“”闺女干得漂亮！ 弟弟：“”好的姐姐，没问题姐姐！ 四个人看完了一集《熊出没》，正要看第二集，家里的座机就叮铃铃响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3.庄周（2） 此为防盗章 莫非倚在门边看着姐弟二人巩固形姿, 心里甚感欣慰。 每天雷打不动的锻炼有了显著效果，两只小的也是越看越喜欢。 “行了, 记得师傅说过的话，放学按时过来。你们才刚刚开始, 每天的修行不能断。”想从裤兜里摸烟, 见两个小孩满头大汗立在一旁, 莫非囧囧有神的收回手, 转身给他们倒营养液去了。 “莫大哥，他们今天结束了吗？”白莺停下车子，手里拿着一盒切好的新鲜水果问道。 看见这个情景莫非再次感叹了一番, 闷闷的伸手一指，“喏, 还在练功房里, 你自己去找他们吧。” 白莺感激一笑，“莫大哥你也辛苦了。”随后悄悄推开木门，见宝贝们都坐在地上喝着一杯黑乎乎的水眉头就是一抽。 “今天怎么样？妈妈带了你们爱吃的水果，我们吃完就回家。” 佐乐耳朵灵的不行，刚一听到妈妈的声音就扑过去抢她手上的盒子，“营养液太难喝了, 我要吃水果！” 板着脸拍拍蒲团，寻欢眉毛一扬，“把它喝完。” 虽然味道不怎么样, 可喝了一个月下来, 她感觉身体每天都暖暖的, 练拳的酸痛感也缓解了很多，对于佐乐日常浪费的想法自然是耳提面命。 见姐姐神色莫名，佐乐暗暗吞了口口水，艰难的放下手里的水果重新跑到寻欢身边，捏着鼻子把剩下的营养液一口气干完了。 寻欢摸摸他的脑袋以示奖励，“乖。”随即面向白莺扯扯自己汗湿的练功服，“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当然可以。”欣慰的拍拍脸色潮红的女儿，白莺又看看一脸兴奋的佐乐，“”算了。 到家洗漱干净换了舒适的衣服，寻欢这会儿正在看自己的入学通知。 “怎么样？明天就可以上学了，害不害怕？紧不紧张？” 寻欢摇摇头，“不害怕，也不紧张。” 她其实有些兴奋。 黑瞳里首次出现如此明亮的期翼，佐鸣和白莺心中了然，也不去戳破她的小心思，反而兴致勃勃的看她偷乐。 “行了，都早点睡觉。明天还要早起，你们俩可不能赖床。”佐鸣下巴一抬，“尤其是你，佐乐。” 不高兴的嘟着嘴，佐乐冲着爸爸哼了一声，拉着寻欢就往楼上跑。 一夜好眠。 国际辅幼中心。 上辈子直接跳过幼儿园上小学，虽然对寻欢来说没什么，可现在多了在幼儿园学习的经验，寻欢反而觉得有些好玩。 一群五六岁的小孩子在她眼里都是软萌可爱的小天使，所以在孩子堆里她适应的很好。 虽然吵闹了些，但这是他们的天性，在学校里可以被调整，可不该被压抑。 这边有人开心的和小朋友玩成一团，那厢第一次被最爱的姐姐忘在脑后的佐乐正愤愤的抠着桌角。 直到看见一个红着脸的同学凑上前去拉她的手，佐乐立马炸了。 “姐姐！” 大步走过去一把推开小男孩，佐乐抱着寻欢的胳膊摇啊摇，“姐姐，陪我玩。” 来到这个家里快两个月，弟弟的粘人程度寻欢深有体会，这会儿他正委屈巴巴的对她撒娇，寻欢心里一颤立马出声安慰，“你想玩什么，姐姐都陪你。” 她刚陷入认识新朋友的兴奋中，却忽略了自家弟弟对她那莫名的占有欲。 寻欢抱歉的朝围过来的几个小朋友笑笑，顺着胳膊往下握住佐乐的手，带着他走到角落的积木旁边。 “佐乐，刚才是姐姐不对。”揉揉他蓬松的头发，寻欢把身前的积木都推到他跟前，“今天教姐姐堆高塔，可以吗？” 佐乐面上一红，看了一眼笑的特别好看的姐姐才呐呐应道：“可，可以啊。” 在寻欢越来越炙热的视线中，佐乐搭底盘的手一抖，刚码好的塔底马上倒了。 寻欢：“”弟弟你怎么了你八风不动稳如磐石的搭积木功能呢？？？ 佐乐：“”好羞人姐姐别看我了(:3」∠)_ 试探的拿出一个红色的积木放在他手心，寻欢鼓励道：“别急，我们慢慢来。” 深吸一口气，佐乐不敢再看她，这回的高塔不过几分钟就搭好了。 佐乐拍着掌去看寻欢，哪知寻欢刚好也在看他，她的眼睛里好似注入了一汪清泉，里面还隐匿着对他的宠溺。 佐乐愣愣地盯着她，不自觉伸出手覆上她晶莹剔透的眼，“姐姐，你真好看。” 好看的他的心正在噗通噗通乱跳，面上的红晕逐渐扩散，耳后的皮肤被晕染了一大片。 “哗啦——” 两个小朋友一阵风跑过，刚搭好的高塔应声而倒，同时也唤醒了跟寻欢贴的越来越近的佐乐。 遗憾的惊呼一声，寻欢立马跪坐下去准备动手补救。 佐乐捂着如雷似鼓的心口环视了一圈，眼睛里带着湿漉漉的羞意和跃跃欲试。 “姐姐。” 寻欢垂着眼继续摆弄，“怎么了？“ 左手边坐下了小小一团热源，跟她挨得很近，寻欢稍微往旁边挪了挪，小团子立马紧紧跟上来。 寻欢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你到底——” 声音戛然而止。 唇角的触感柔软而又湿润，主人似乎太过紧张，嘴唇覆着的几秒一直都在抖。 寻欢愣怔地看着佐乐不停颤抖的睫毛，看着他顶着一张大红脸羞涩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从一旁拿出水杯摆了个叉腰的姿势咕咚咚往下灌。 有点像妈妈手机上惯用的一张表情包。 上面配的字好像是无数的吨吨吨。 寻欢仰着脑袋恍惚地想着，整个人呈现出放空的状态。 回过神来的寻欢给了不敢正视她的佐乐一个迷之眼神，然后面无表情的擦擦嘴角，继续完成被再度放倒的高塔。 来来回回摆了三次，也是有够累的。 姐姐没有生气，可是也没有理他。 佐乐挪着小步子，期期艾艾的出声，“姐姐。” 每天要被叫无数声姐姐，寻欢已经能从这两个字里辨别出他不同的情绪。 现在这声，是忐忑又不安的。 不知道自己在生个什么闷气，非要去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烦躁的薅了把头发，寻欢眉眼一肃，“你给我过来！” 一个月的训练紧实了不少肥肉，可佐乐还是本能的被吓得一抖，脸上的婴儿肥也跟着晃了晃，让本来想严肃训训他的寻欢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样一笑，被弟弟亲亲的郁闷也消失殆尽，心里陡然明朗起来。 小孩子本来就喜欢用亲亲抱抱来表达他们的喜欢，更何况他本来就非常爱黏她。 寻欢捏捏他僵硬的胳膊，“这是你喜欢姐姐的表现，我不会骂你的。” 佐乐怀疑的看了看她，“真的？”说完又迅速低下头。 手心被姐姐用力握了握，佐乐的不安渐渐消散。 他面向寻欢坐好，附在她耳边轻诉，“我喜欢姐姐。” 热烘烘的气息伴着奶香，佐乐紧紧盯着寻欢白嫩嫩的耳垂，“以后，我还想亲姐姐。” 寻欢捂着耳朵退开他的嘴巴，一层诱人的绯色蔓延开，两只耳垂立马变成了两颗红彤彤的宝石。 大喘了口气，寻欢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家弟弟。 刚才有一瞬她差点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个大人。 咽下蹿至心口的惊异，再看佐乐发现他眉目异常清明，眼里依旧带着对她的依恋，寻欢甩了甩脑袋只当自己产生了错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例行玩耍完老师就开始准备上课，一个个小朋友顶着老师严厉的目光洗完手挨个进了教室。 寻欢被安排在了佐乐旁边。 幼儿园的课程于寻欢来说是非常有趣的。 但也架不住老师时刻看麻烦的目光，试着催眠了自己一会儿，寻欢这才规规矩矩的把手放在桌子上认真听讲。 到了放学时间，家长们都来接小朋友回家，寻欢眼尖的看到了立在门外容貌出众的佐家父母，轻轻推了背着书包四处张望的佐乐一把，“他们来接我们回家了。” 说完，带着佐乐快步跑到笑着等待他们的二人跟前。 耳边到处都是爸爸妈妈的叫喊声，佐乐也萌萌的喊了两声。 寻欢张着嘴试了几次，在二人万分期待的目光下终于心无旁骛的喊了出来，“爸爸！妈妈！” “哎！乖女儿。” 白莺笑的眼角都是细纹，佐鸣也稍稍激动了点，直接一把捞起寻欢让她跨坐在自己脖子上，炙热的大手稳稳的握住她肉唧唧的大腿。 头顶传来小声的惊呼，白莺笑着安慰，“别怕，抱住爸爸的头。他不会让你掉下来的。” 往常这个游戏是佐乐最爱玩的，这次被姐姐领先了，佐乐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绕到爸爸那头努力仰着脑袋去看她。 “姐姐，坐在爸爸脖子上是不是很好玩？” 寻欢其实有点怕高，而且作为一个成年人被这样举高高还让她有些尴尬。 可爸爸妈妈眼里的疼爱几乎要化为了实质，爸爸的步伐大步而健稳，妈妈提着包包跟在一旁伸出手小心护着，生怕她掉下来。 宽阔的街道因为熙熙攘攘的人群变得拥挤，在人来人往的小世界里，寻欢被父母细心地保护着，她的心被满满的温情包裹着，变得越来越柔软。 佐鸣将她放下来换佐乐坐上去时，寻欢揉揉眼睛一个猛扑，一头扎进了白莺怀里。 她仰着的小脸满是笑意，睫毛扑闪扑闪，精巧的粉唇弯起，“妈妈！” 末了又冲过去抱佐鸣的大腿，“爸爸！” 最后，寻欢歪着脑袋去看同样低头在看她的佐乐，弯弯的眼睛盛满了愉悦的星光，“弟弟！” 因为担心物极必反，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保持着忐忑的心情观察她。 这种心情一直延续到了她高中毕业，才将将暂停。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不知道在哪一天那个临界点就会到来，寻欢一向不是怨天尤人的性格，只能尽自己所能让在意的人变得开心快慰。 看着镜头里那三张最熟悉的脸都散发着浓浓笑意，寻欢弯了弯唇，轻轻摁下了快门。 拍完这张白莺冲她招手，“赶紧过来，我们一家人再拍一张。” 寻欢对好镜头，在快门自动摁下时迅速跑到他们中间站好，这边佐乐刚揽上她的肩，就听见对面“咔嚓”一声脆响。 成了。 “你们俩站好，”示意佐鸣让开，白莺把镜头调整了下，“来，随便摆个造型，我给你们多拍几张。” 妈妈的声音充满了喜悦之情，还隐约有些自豪。 寻欢看着自己和佐乐手里捧着的奖状也有些开心，这还是她第一次拿到状元。 瞥了眼弟弟的，眼角眉梢的笑意再度加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4.庄周（3） 此为防盗章　　“妈妈, 他是？” 白莺不安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他他是你爸爸的朋友。” “是吗？”寻欢握紧了放在扶手上的手, 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一旁请回来的心理医生神色不变，穿透力满满的视线仍然紧紧锁住她。 她在不安, 在害怕。 对突如其来的陌生人, 充满了未知的防备和敌意。 医生确认了某些事情, 朝面色沉静的佐鸣点点头。 握着妻子的手一抖, 佐鸣勉强撑起唇角，“那就，拜托你了。” 寻欢迅速收起所有的尖刺, 垂下的脸上覆满了无人可察的无力感。 “他是心理医生吗？”寻欢抬头，“爸爸妈妈是觉得我生病了, 所以请他来给我看病吗？” 近日来被那样的黑暗不停地折磨着, 她惶惶然下却没有歇斯底里。 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寻欢轻声道：“我很好。我也没生病，不用看医生。” 女儿看上去有些恍惚，又有些害怕，白莺拧着自己的手指，悄悄红了眼。 她强撑着脸上的笑意, “寻欢，他没有恶意，只是来看看你, 你不要怕——” “妈妈。”寻欢打断她, 看着她的眼睛里有着被最亲的人质疑的伤心, “妈妈为什么觉得我有病？”视线再转，“爸爸也一样吗？” “我最近只是心情不好了些，我会努力作出调整。”寻欢摇着头，蹲下来握住白莺放在膝盖上的手，“我不想让你们为我担心，我会努力变好。妈妈，让他走好不好？我很害怕” 这是她第一次向他们示弱。 也是十年来，唯一的一次。 白莺脑子一懵，眼眶里的一颗眼泪顺着眼角流下，砸在衣摆上晕染开。 “不要哭。”寻欢把脸贴在她手心，“妈妈不要哭，我没有生病，您不要担心。” 最终还是夫妻俩的心疼占了上风。 医生看着互相安慰的三人叹口气，“佐先生，我不认识这带的路，还要麻烦您送一下。” 寻欢听出了言外之意，瘦弱的肩膀就是一颤，“爸爸，能陪着我和妈妈吗？” 母女俩都用期翼的目光看着他，佐鸣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 医生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寻欢，锐利地视线让她瑟缩着肩膀躲进妈妈怀里。 收回视线，医生跟佐鸣打了声招呼就径自出去了。 门外。 “我送您。”佐乐垂下眼睫，在前面带着路。 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已经停了，风声很大，天，很冷。 佐乐把医生送到他的车旁，看着他启动车子。 “她没病。”少年声线低沉。 医生转动钥匙的手一顿。 “以后也请您不要再来了，我们全家人都很宠她，只要是她想要的，一定会为她取来。” 少年人身形昂然，带着冰天雪地也压制不住的锋芒。 “同理，只要是她不想的，不要的，我们也一定会顺着她。” 医生哑然失笑，“并非是我想来” 佐乐了然，“爸妈只是太过爱她。可我知道，她没有生病。” “若是以后他们还有这样的请求，不论什么理由也好，请您拒绝。” 敛去脸上多余的表情，少年目光沉沉，后退一步朝车上愣住的人弯下腰，“拜托您了。“ “你——”医生愕然。 随即又好笑的摇摇头，“你不必这样。” “她的状态确实不好，但她很会自我调节，恢复也只是时间问题。”话音一转，“当然，你们的存在至关重要。” “我们？”佐乐有些迷茫。 想到这家父母之前告诉他的一些话，面对这着这个满心诚挚的少年，医生突然起了逗乐的心思。 冲他一点头，医生再次确认，“你们并不是亲姐弟？” 佐乐炸毛，“关你什么事？！” 少年大概还不知道，面前这个狡猾而深沉的老司机已经洞察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 “是不关我的事。”不怀好意地笑了下，医生继续逗他，“你姐姐不会一直留在这个家。她还会继续长大，变得更好，也会遇上自己喜欢的人，然后离开你们。” “你胡说！姐姐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她是我的！”少年的神色越来越暴躁，眼底充斥着不安与厉色。 佐乐喘着粗气敲了敲车门，“你给我下来，我们打一架。” “君子动口不动手。”摇摇头，医生把手放在方向盘上，“既然这么喜欢她，何不监守自盗？” 车子远去，给睁大了眼愣在原地的佐乐留下一嘴的黑色尾气。 捂着嘴咳了声，佐乐捧着自己听见那人的话快要蹦到嗓子眼儿的心迅速往回走。 原来还能这样操作？！ 佐乐越想越开心。 是啊，他这么喜欢她，所以这几个月以来自己的不对劲也有了充分的解释。 且不说他从小就黏她，恨不得她分分秒秒都在他视线范围内。 最近一面对她就脸红心跳，紧张的不能自已，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就轻轻松松在他心里安营扎寨了。 抓了一把雪捂在滚烫的脸上，佐乐笑的有些飘飘然。 可脸上的温度逐渐降下来了，心里的热度却未褪。 怀揣着万分窃喜的心情，在看见客厅里那个身影后，佐乐迅速转过身，“嘭”的一声关上大门。 她走过来了。 佐乐憋着气立在玄关，胸膛一起一伏，心也越跳越快。 身后轻软的脚步声不断在靠近，一只冰凉滑腻的手拉住他的胳膊，把他用力转了过来。 寻欢望着弟弟红到脖子根的脸，不明所以的眨眨眼。 “你也生病了？” 也？ 姐姐的语气里有着担忧与不解，生病两个字迅速给他降了温，脸上的热度在消退，佐乐顺着手腕握住她的，两人一起往客厅走。 “我没生病，”见她放了心，这才郑重的看向爸妈，“我有话想对你们说。” 佐鸣的目光移到他们紧握的双手，又再度移回儿子的脸上。 “方便的话，我想单独和你们谈谈。” 怕寻欢胡思乱想，佐乐摇摇她的手，神色温柔，“我也有话想对你说，等我出来。” 三人进了书房，寻欢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正准备找个电视看看，刚一伸手就发现周围所有的声响都离她远去。 黑暗接踵而至。 又来了。 自从三个月前发生过一次，在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又来了一次。 而后面是半个月，紧接着，变成一周一次。 到如今—— 寻欢抱着自己的膝盖缩成一团，把头深深地埋进膝头。 这周已经是第二次了。 因为被影响太深，因为太过害怕导致她情绪低迷，爸妈都以为她生病了。 寻欢低叹，就是她自己也要以为自己是生病了啊。 重重的阖上眼眸，寻欢待在自成一体的空间里，静静地等待这片黑暗过去。 每天雷打不动的锻炼有了显著效果，两只小的也是越看越喜欢。 “行了，记得师傅说过的话，放学按时过来。你们才刚刚开始，每天的修行不能断。”想从裤兜里摸烟，见两个小孩满头大汗立在一旁，莫非囧囧有神的收回手，转身给他们倒营养液去了。 “莫大哥，他们今天结束了吗？”白莺停下车子，手里拿着一盒切好的新鲜水果问道。 看见这个情景莫非再次感叹了一番，闷闷的伸手一指，“喏，还在练功房里，你自己去找他们吧。” 白莺感激一笑，“莫大哥你也辛苦了。”随后悄悄推开木门，见宝贝们都坐在地上喝着一杯黑乎乎的水眉头就是一抽。 “今天怎么样？妈妈带了你们爱吃的水果，我们吃完就回家。” 佐乐耳朵灵的不行，刚一听到妈妈的声音就扑过去抢她手上的盒子，“营养液太难喝了，我要吃水果！” 板着脸拍拍蒲团，寻欢眉毛一扬，“把它喝完。” 虽然味道不怎么样，可喝了一个月下来，她感觉身体每天都暖暖的，练拳的酸痛感也缓解了很多，对于佐乐日常浪费的想法自然是耳提面命。 见姐姐神色莫名，佐乐暗暗吞了口口水，艰难的放下手里的水果重新跑到寻欢身边，捏着鼻子把剩下的营养液一口气干完了。 寻欢摸摸他的脑袋以示奖励，“乖。”随即面向白莺扯扯自己汗湿的练功服，“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当然可以。”欣慰的拍拍脸色潮红的女儿，白莺又看看一脸兴奋的佐乐，“”算了。 到家洗漱干净换了舒适的衣服，寻欢这会儿正在看自己的入学通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5.庄周（4） 此为防盗章　　况且, 这个名字和她家傻儿子意外的合拍，她也不想勉强她冠上佐姓。 只不过—— 看着一脸认真让佐乐喊她姐姐的寻欢, 白莺颇有些忍俊不禁。 问了月份才知道寻欢比自家儿子大十天，偏偏佐乐对这个现实表示不满, 正噘着嘴抱着寻欢的胳膊装耳瞎。 叮嘱佐鸣认真开车, 白莺向后伸出胳膊揉了揉佐乐的脑袋, “有个姐姐陪着你不好吗？” “不要！我想要妹妹！” “为什么？”佐鸣从后视镜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发问。 “因为因为我想保护妹妹！” “是姐姐你就不保护了吗？” “才不是！” 只要, 只要是寻欢，他就一定会保护她的！ 这样想着，佐乐将怀里的胳膊抱的更紧。 寻欢看起来比同龄的小孩子成熟太多, 思维逻辑都很清晰，说话也十分有条理, 跟自家儿子相比—— 算了, 根本没得比。 佐鸣一锤定音，“大十天也是大，就叫姐姐。” 佐乐委屈的瘪瘪嘴，正要反驳，见寻欢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奇异的温柔这才作罢。 整个人也不乱动，就呆呆的看着寻欢的脸。 直到两人一起下车, 寻欢主动握住他的手才缓过神来，紧接着，那双同他一般大小的手掌覆上他的脑袋, 试探着摸了摸, 见他没有反抗才稍稍加重了力道。 佐乐脸上刚消下去的红晕再度浮现, 他慢慢回握着寻欢的手，轻轻叫了声，“姐姐。” “噗嗤！” 口嫌体的儿子让白莺笑弯了腰，见佐乐不好意思的往寻欢身后躲，才朝寻欢招招手，牵起她的另一只手往家里走。 “到家了。” “佐乐带姐姐一起去洗手，妈妈准备水果给你们吃。” 一个电话打来，佐鸣只好亲亲爱人的红唇进书房处理工作，白莺也趁势去做水果沙拉给两个小宝贝吃。 佐乐从洗手柜下方的空隙里拖出两个凳子放好，率先踏上，拧开水龙头后示意寻欢也上来。 这个教习过程看的寻欢一愣一愣的。 好笑的摇摇头，寻欢估摸着身高跟洗手台之间的距离，忍了忍还是艰难的踩了上去，跟新上任的弟弟并排站好。 见佐乐就盯着她任由细细的水流往下冲，寻欢忍无可忍。 “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从她醒来后就发觉，小家伙粘人粘的厉害，目光也时时刻刻放在她身上，活像是她下一秒就要消失了。 “快点洗手，不要浪费水。” 软糯的训诫声让佐乐很是受用，随即按压着旁边的婴孩洗手液抹在自己手上揉成泡沫，也顺带给寻欢的手抹上。 “妈妈说，要这样洗手。你不会的话跟我一起学啊。” 寻欢看着他十指交叉洗，掌心相搓洗，右手覆在左手插\'入五指洗，一边洗还一边示意她好好学，心里的无奈铺天盖地都是。 轻轻叹了口气，寻欢认命的用相同的动作洗着手，完了放在水龙头下冲洗，白色的泡沫顺着水璇儿渗进去，随即响起“咕嗵咕嗵”的声音，清理好洗手台，寻欢顺手关掉了开关。 “二位，洗干净了吗？” 洗了足足十分钟，手怕是要搓起皮了。 佐乐举起被寻欢擦干的手，“干净了！” “真棒！” 白莺一人给了一个香吻，一手一个拉着去了客厅。 “妈妈做的水果沙拉可好吃啦，是不是佐乐？” “嗯！”重重点头，佐乐嗅到水果夹杂着酸奶的香甜，哒哒哒跑到餐桌旁，张开胳膊等妈妈抱他坐上高凳。 这边寻欢在白莺的鼓励下抛开了不自在，却在看到和自己齐平的凳子沉默了。 她真的是太矮了。 白莺将两人放好，还贴心的给他们围上了口水巾，“一人一碗不许抢，乖乖吃完等妈妈来收。” 寻欢看了看手里的勺子，“你您呢？” 白莺暗暗叹息，“我是你的妈妈，所以不需要和我这么客气，懂了吗？” 到底还是小孩子，在陌生的环境感到不安无措是正常的，白莺心里也越发疼惜她。 “至于称呼，在你想要开口喊我妈妈前，像之前那样叫我阿姨就可以了。” “乖，好好吃吧。” 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白莺准备去书房看看佐鸣。 用勺子舀起一粒圆圆的猕猴桃，温度适合的果肉在嘴里炸开，寻欢享受的吞下去，又舀起了一粒哈密瓜。 “姐姐。” 嘴里小幅度咀嚼着，寻欢歪了歪脑袋，握着勺子抬眼看他，“唔？” “姐姐不喜欢妈妈吗？” 咀嚼的动作一顿，寻欢索性将嘴里的果肉咽下去。 “喜欢。” “那你为什么不叫妈妈妈妈呢？” 他面前的沙拉被吃的惨不忍睹，勺子没拿好，顶端的酸奶顺着往下流，手上立马沾满了果奶汁，小孩嫌弃的在桌子上蹭了蹭，坐在旁边的寻欢抽了一张纸巾就主动靠过来帮他擦手。 一边擦着一边低声回应他，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正是因为喜欢，这个称呼才不能随便叫出来。” 佐乐低垂着眼睫，看着寻欢白嫩的侧脸舔舔唇边的奶渍，视线不期然与她的对上。 她眼瞳深处的幽光深邃又遥远，佐乐动动手指想要去摸她的眼睛，她却摆正了身体两手抱着小碗在喝奶。 再垂眼时，他一片狼藉的桌面已经被擦的干干净净。 视线落在脚下的垃圾桶，那里面团了几张湿润的纸团。 因为喜欢，所以不能随便说出口。 这样的心意佐乐尚不能理解，等吃完沙拉妈妈来收拾时，他已经被姐姐拉进了洗手台。 慢慢体会到照顾弟弟的乐趣，带他洗完手，又自发的帮他擦擦脸蛋，寻欢已经把小家伙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她来到这里，第一个遇见的就是他。 阳光明媚得过于刺眼，在他遮挡的阴影中她才重新看清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被他的家人贴心照顾着，寻欢目前做不了什么，只能尽自己所能，在他们忙碌时一心一意保护好他。 “妈妈调了你们喜欢看的节目，佐乐快带着姐姐一起出来。” 客厅温软好听的声音透过洗手间的门缝传来，寻欢弯了弯眼睛。 她很喜欢这家人，也会努力让自己融入其中，成为这家人中的一员。 两小只都乖乖坐在一起看电视，只是一个认真的看着屏幕，另一个却在偷瞄桌上的糖罐。 白莺偷笑了下，揭开盖子递在佐乐面前，“喏，只能拿一个。” 佐乐放开握着寻欢的手，在妈妈的眼色下拿了颜色最漂亮的两颗，“我一颗，姐姐一颗。” 白莺乐了，“儿砸真棒！” 寻欢接过糖却没有吃，舌尖抵在自己门牙上，略微松动的感觉果然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想到刚才吃了那么多酸酸甜甜的沙拉，寻欢整个人都不好了。 想了想，她抽出一张纸放在桌面，又把手里的糖放上去，朝二脸懵逼的母子摇摇头。 “换牙，不吃。” 圆鼓鼓的小脸白嫩嫩，板着脸意外的戳人萌点，白莺看了眼嘴里含着糖傻住的儿子，对这个新闺女更喜欢了。 见姐姐不吃，佐乐也把糖吐了出来。 沾了大坨口水的糖慢慢化开，在纸巾上蔓延出金黄的色泽。 白莺嫌弃的看了一眼，卷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姐姐说的是对的，正在换牙的关键时期，我们要少吃糖。” 似懂非懂的应承了下，佐乐遗憾的叹了口气，不理妈妈感兴趣的目光继续抱着姐姐的胳膊看电视。 仰头悄咪咪看了一眼寻欢，佐乐朝她坐近了些，逼得寻欢小身子已经挤到了沙发扶手上。 头上挨了一记巨拳，佐乐缩着脑袋抬头，自家老爹高大无比的身躯就立在一旁，脸上的神色莫名。 “爸爸。” 气压太盛，佐乐不得不屈服。 “挨这么近做什么，又不是小姑娘，有了姐姐就黏黏糊糊的。” 佐乐不服气的顶嘴，“就要黏就要黏！” 嗨呀，还长脾气了。 眼看佐鸣在撸袖子了，寻欢眼角一跳，忙辩驳道：“我喜欢弟弟，他肯黏我，我很开心。” 佐鸣：“”这波操作我给满分。 白莺：“”闺女干得漂亮！ 弟弟：“”好的姐姐，没问题姐姐！ 四个人看完了一集《熊出没》，正要看第二集，家里的座机就叮铃铃响起来了。 “喂？哎，对对对我们在家呢，两个小的在看动画片。” 白莺一边笑一边点头，“行，那我们现在过去。” 挂完电话白莺疾步走过来，“宝贝们，我们一起去爷爷奶奶那里好不好？”目光又转向佐鸣，“你去吗？” 佐鸣默默点头，“你给他们换换衣服，我去车上等你们。” 莫非倚在门边看着姐弟二人巩固形姿，心里甚感欣慰。 每天雷打不动的锻炼有了显著效果，两只小的也是越看越喜欢。 “行了，记得师傅说过的话，放学按时过来。你们才刚刚开始，每天的修行不能断。”想从裤兜里摸烟，见两个小孩满头大汗立在一旁，莫非囧囧有神的收回手，转身给他们倒营养液去了。 “莫大哥，他们今天结束了吗？”白莺停下车子，手里拿着一盒切好的新鲜水果问道。 看见这个情景莫非再次感叹了一番，闷闷的伸手一指，“喏，还在练功房里，你自己去找他们吧。” 白莺感激一笑，“莫大哥你也辛苦了。”随后悄悄推开木门，见宝贝们都坐在地上喝着一杯黑乎乎的水眉头就是一抽。 “今天怎么样？妈妈带了你们爱吃的水果，我们吃完就回家。” 佐乐耳朵灵的不行，刚一听到妈妈的声音就扑过去抢她手上的盒子，“营养液太难喝了，我要吃水果！” 板着脸拍拍蒲团，寻欢眉毛一扬，“把它喝完。” 虽然味道不怎么样，可喝了一个月下来，她感觉身体每天都暖暖的，练拳的酸痛感也缓解了很多，对于佐乐日常浪费的想法自然是耳提面命。 见姐姐神色莫名，佐乐暗暗吞了口口水，艰难的放下手里的水果重新跑到寻欢身边，捏着鼻子把剩下的营养液一口气干完了。 寻欢摸摸他的脑袋以示奖励，“乖。”随即面向白莺扯扯自己汗湿的练功服，“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当然可以。”欣慰的拍拍脸色潮红的女儿，白莺又看看一脸兴奋的佐乐，“”算了。 到家洗漱干净换了舒适的衣服，寻欢这会儿正在看自己的入学通知。 “怎么样？明天就可以上学了，害不害怕？紧不紧张？” 寻欢摇摇头，“不害怕，也不紧张。” 她其实有些兴奋。 黑瞳里首次出现如此明亮的期翼，佐鸣和白莺心中了然，也不去戳破她的小心思，反而兴致勃勃的看她偷乐。 “行了，都早点睡觉。明天还要早起，你们俩可不能赖床。”佐鸣下巴一抬，“尤其是你，佐乐。” 不高兴的嘟着嘴，佐乐冲着爸爸哼了一声，拉着寻欢就往楼上跑。 一夜好眠。 国际辅幼中心。 上辈子直接跳过幼儿园上小学，虽然对寻欢来说没什么，可现在多了在幼儿园学习的经验，寻欢反而觉得有些好玩。 一群五六岁的小孩子在她眼里都是软萌可爱的小天使，所以在孩子堆里她适应的很好。 虽然吵闹了些，但这是他们的天性，在学校里可以被调整，可不该被压抑。 这边有人开心的和小朋友玩成一团，那厢第一次被最爱的姐姐忘在脑后的佐乐正愤愤的抠着桌角。 直到看见一个红着脸的同学凑上前去拉她的手，佐乐立马炸了。 “姐姐！” 大步走过去一把推开小男孩，佐乐抱着寻欢的胳膊摇啊摇，“姐姐，陪我玩。” 来到这个家里快两个月，弟弟的粘人程度寻欢深有体会，这会儿他正委屈巴巴的对她撒娇，寻欢心里一颤立马出声安慰，“你想玩什么，姐姐都陪你。” 她刚陷入认识新朋友的兴奋中，却忽略了自家弟弟对她那莫名的占有欲。 寻欢抱歉的朝围过来的几个小朋友笑笑，顺着胳膊往下握住佐乐的手，带着他走到角落的积木旁边。 “佐乐，刚才是姐姐不对。”揉揉他蓬松的头发，寻欢把身前的积木都推到他跟前，“今天教姐姐堆高塔，可以吗？” 佐乐面上一红，看了一眼笑的特别好看的姐姐才呐呐应道：“可，可以啊。” 在寻欢越来越炙热的视线中，佐乐搭底盘的手一抖，刚码好的塔底马上倒了。 寻欢：“”弟弟你怎么了你八风不动稳如磐石的搭积木功能呢？？？ 佐乐：“”好羞人姐姐别看我了(:3」∠)_ 试探的拿出一个红色的积木放在他手心，寻欢鼓励道：“别急，我们慢慢来。” 深吸一口气，佐乐不敢再看她，这回的高塔不过几分钟就搭好了。 佐乐拍着掌去看寻欢，哪知寻欢刚好也在看他，她的眼睛里好似注入了一汪清泉，里面还隐匿着对他的宠溺。 佐乐愣愣地盯着她，不自觉伸出手覆上她晶莹剔透的眼，“姐姐，你真好看。” 好看的他的心正在噗通噗通乱跳，面上的红晕逐渐扩散，耳后的皮肤被晕染了一大片。 “哗啦——” 两个小朋友一阵风跑过，刚搭好的高塔应声而倒，同时也唤醒了跟寻欢贴的越来越近的佐乐。 遗憾的惊呼一声，寻欢立马跪坐下去准备动手补救。 佐乐捂着如雷似鼓的心口环视了一圈，眼睛里带着湿漉漉的羞意和跃跃欲试。 “姐姐。” 寻欢垂着眼继续摆弄，“怎么了？“ 左手边坐下了小小一团热源，跟她挨得很近，寻欢稍微往旁边挪了挪，小团子立马紧紧跟上来。 寻欢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你到底——” 声音戛然而止。 唇角的触感柔软而又湿润，主人似乎太过紧张，嘴唇覆着的几秒一直都在抖。 寻欢愣怔地看着佐乐不停颤抖的睫毛，看着他顶着一张大红脸羞涩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从一旁拿出水杯摆了个叉腰的姿势咕咚咚往下灌。 有点像妈妈手机上惯用的一张表情包。 上面配的字好像是无数的吨吨吨。 寻欢仰着脑袋恍惚地想着，整个人呈现出放空的状态。 回过神来的寻欢给了不敢正视她的佐乐一个迷之眼神，然后面无表情的擦擦嘴角，继续完成被再度放倒的高塔。 来来回回摆了三次，也是有够累的。 姐姐没有生气，可是也没有理他。 佐乐挪着小步子，期期艾艾的出声，“姐姐。” 每天要被叫无数声姐姐，寻欢已经能从这两个字里辨别出他不同的情绪。 现在这声，是忐忑又不安的。 不知道自己在生个什么闷气，非要去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烦躁的薅了把头发，寻欢眉眼一肃，“你给我过来！” 一个月的训练紧实了不少肥肉，可佐乐还是本能的被吓得一抖，脸上的婴儿肥也跟着晃了晃，让本来想严肃训训他的寻欢忍不住笑出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6.庄周（5） 此为防盗章　　你来我往的干上一架, 心里的郁闷来的快也去得快。 跟练家子打架虽说他们吃亏更多, 可能酣畅淋漓的发泄一场, 那点痛似乎就有些微不足道。 被揍了两次的矮个子虽然害怕, 可从这之后便时不时往佐乐身边凑, 隐隐有奉他为老大的意思。 高个子虽然有些不服气，可碍着发小的面子也默认了这一点，二人时常找佐乐去“切磋”一顿，回家之后又咬着牙给自己上药。 三个人互相熟络起来，矮个子孟行和高个子沈唯也由此了解到, 什么才叫做真正的逆鳞不可触。 踩着夏天的尾巴, 周围的绿色渐渐演变为浅薄的枯黄，秋天就这么来了。 寻欢在妈妈的叮嘱下带了一件外套，和佐乐一人捧着一个软软的豆沙包在路上边走边吃。 刚好走过一棵树时, 一滴露水直直的就落了下来, 正好滴在佐乐白色的发旋儿上，冰得他一哆嗦。 寻欢咽下最后一口包子, 出声问他，“怎么了，冷吗？” 佐乐摇头，顺势弯下腰给她看自己的发心。 抽出纸巾吸干那一小片零散的水分, 寻欢给他顺顺毛, “好了。” “你手好冰。”佐乐心疼的把她一入秋冬就常日泛着凉意的手揣进自己外套兜里。 抽了抽没抽动, 寻欢索性放弃了, 反正他的手暖和的很。 家里离学校很近, 不出意外姐弟俩一向都是走路去。 这一片都是中高档别墅区，没有来去匆匆的上班族，也没有吆喝着卖早餐的铺子老板，时间又还早，两人不紧不慢的走着，权当早餐后的散步了。 凌晨的天还有些雾气蒙蒙的，两人每走过一个区域头顶的路灯就会亮起来。 寻欢被佐乐牵着往前走，细密的树木从身前掠过，好像时光倒退一般。 周围的景致渐渐隐去，身边的温度也突然消失，昏黄的街灯一盏一盏熄灭，青灰的马路从视线中消失，整个世界忽然间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黑，极致的黑。 令人压抑地，让人想要逃脱的，连一丝微光都照不进来的黑。 仿佛被整个吞噬了。 寻欢手指微颤，将手放在眼前挥了挥。 看不见。 直到她开始小声的叫着佐乐的名字。 一道急切又惶恐的呼唤声突然从身侧传来，寻欢睁着一双失焦的眸子看过去，一张焦急害怕的脸渐渐锁进她墨黑的瞳孔里。 声音回来了。 眼珠有些滞涩地转动着，周围林立的树木和宽阔的街道一一浮现在眼前，寻欢苍白的脸好似又白了些，下意识抓紧了身边唯一可以抓住的东西。 “姐？你怎么了？” 微微颤抖的身子被身前的人来回轻晃着，寻欢抚了抚自己被凉意穿透胸骨的心口，呆滞的目光缓缓移到他脸上。 “刚刚发生什么了？”寻欢平息了下后问他。 佐乐满眼担忧，“你刚刚突然一动不动的，眼睛也死死的盯着什么，我怎么喊你你都没有回应。” 他的呼吸在发颤，声音在发抖，“姐，你到底怎么了？” 寻欢伸手摸摸他泛着水色的眼角，指尖过于低的温度冻得他一滞。 带着汗意的手掌紧紧握住她的，佐乐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用自己所有的余温为怀里的人祛除满身寒气。 “姐，你刚才吓到我了。”紧了紧她纤细的腰身，佐乐拿脸颊蹭蹭她同样冰凉的耳朵，“真的吓到我了。” 舒服的缩进他怀里，少年人的热度分外充足，寻欢喟叹着就有些沉溺。 胳膊慢慢环绕着对方，温热的呼吸落在他心口，有些发痒。 寻欢仰头看他，“我没事了，刚才是想东西想的太入神。” “抱歉，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收回胳膊捧着他的脸，“不怕了，嗯？” 眼底深处的害怕被主人的睫毛覆盖着，想到刚才手心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握不住的感觉，心口突然泛上一层密密麻麻的疼痛。 这疼痛致使他不自觉弯下腰来，将自己全部的重量搭在怀中的人身上，全身也蓦然无力起来。 这些反应不过几秒的时间，等佐乐恢复后也没能分辨出自己刚才是什么情况。 他慢慢松开怀抱，“姐，以后不能这样吓唬人了。你刚才，刚才” 眉眼间带着一丝莫名的痛色，佐乐突然住了口。 “我真的没事了，你别担心。”顿了顿，“你不许告诉爸妈。” 虽然没什么，可一旦说了他们就会担心。 而她并不想给家人增添不必要的烦恼。 看见佐乐沉默着点了头，寻欢紧绷的情绪才稍微放松了些。 两人默不作声地并排走着，离学校的距离越来越近，周围的学生也慢慢多起来。 而方才发生过的事，都被双方默契的埋进了心底。 可定时炸‖弹的威力到底有多大，寻欢心知肚明。 她来的时候就不明不白，现在在这个世界活的满足又幸福，并不想在这样的时刻又突然不明不白的消失。 亲密的融入了人群后，人都会变得贪心。 希望能留下自己存在的证明，希望能够被人记住。 也希望，能够永远留下。 沁着暖意融融的卧室里，寻欢披着一张厚毛毯坐在飘窗边，正目不转睛地欣赏着今年下的第一场大雪。 雪花一片一片往下降落，给地上的雪层不断添砖加瓦，不多时就结成了厚厚的一层雪面。 心底被关押太久的童趣悄悄溜出一角，寻欢褪下毯子穿了件厚外套，这才悄悄摸摸下了楼。 “哼！逮住你了！” 被突然跳出来的佐乐吓了一跳，寻欢低着头翻了个白眼，伸出脚丫子软软的踩了他一下。 佐乐丝毫不在意，反而冲她兜兜手中的袋子，“工具准备好了，我们出去堆雪人啊。” 打开庭院后门的手一顿，寻欢见他穿的不多，把自己刚戴上的围巾给他围上，尾部绕在脑后打了一个结。 佐乐咧咧嘴，“你自己戴上吧，我不冷。”说完还动手去解它。 “给我戴上！”眼疾手快的又给他绑好，寻欢横了他一眼后终于消停了。 院子门一打开，一股冷潮立马扑面而来，两人都缩着脖子抖了抖。 把工具拿出来一一摆在雪地上，寻欢招呼着弟弟一起滚大雪球。 两人滚好了一大一小两个雪球已经累的满头大汗，佐乐也顺势将围巾取下放在走廊的长椅上。 “姐，你歇会儿吧，其余的我来弄。”看着她冻得通红的手指，佐乐心里发堵。 “不要。”寻欢拒绝他，仿佛没有知觉一般不停把雪球往圆了拍。 “好了，”费力的把雪人脑袋搬上去，寻欢比划着在它脸上戳了两个洞，“葡萄呢，快拿过来。” 黑葡萄眼睛安好，又装上了胡萝卜鼻子，佐乐四处看了看，从一旁的枯枝上折下两根插在它圆滚滚的身体两侧。 “唔”姐弟俩互相看看，寻欢问他，“是不是还缺点什么？” 余光瞥见自己红色的围巾，寻欢拿过来在它脖子上绕了两圈，“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7.庄周（6） 此为防盗章　　白莺捏捏寻欢软软的脸蛋, “傻孩子，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忘记了吗？” 寻欢这才恍然大悟, 随即放开佐乐的手继续往里走。 客厅被改造成了充满童趣的乐园。 天花板飘着各色氢气球, 新鲜的花朵被精心剪裁成圆圆的花球，地上铺了一层粉白相间的毛毯, 上面摆了一大堆非常可爱的玩具。这边佐乐忍了很久没忍住, 已经迫不及待从中间挑了一个圆圆的西瓜绒球抱着。 白莺悄悄瞪了眼儿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做不出训斥他的事来。 推了推呆住的寻欢，白莺期待的看着她，“乖，上去看看, 妈妈还给你准备了惊喜。” 不着痕迹眨眨酸涩的眼睛，寻欢带着复杂又感动的心情上去抱了一个等身玩偶。 “寻欢, 你把玩具都扒开。”白莺忍不住提醒道。 听话的扒到底后, 寻欢摸出了一个扎着一朵绢花的盒子。 这时, 佐鸣悄悄从厨房走过来, “不打开看看吗？” 寻欢抱着盒子深吸一口气，在三双期待的眼神下拆开了绢花—— 里面躺着一把全新的钥匙。 这是一把很普通的大门钥匙, 形状看起来还有些眼熟。 钥匙搁在寻欢手里, 拿着有些沉甸甸的。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一把毫不起眼的钥匙于她而言的意义。 见她呆呆的捧着钥匙也不出声, 白莺忍不住问道：“寻欢, 礼物你不喜欢吗？” 艰难的忍住从心底蔓延而上的酸涩, 寻欢的手在微微颤抖。 “不，我喜欢，很喜欢” 她猛然抬头，那双仿佛被清水洗刷过的眸子明亮而又清澈，里面明明白白的印刻着她内心深处的欢喜。 “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她没有撒谎。 正紧盯着她神情不放的夫妻俩倏地松了口气，心底的忐忑奇异的被她一句话抚慰，两人都好笑的摇摇头。 就是之前给佐乐礼物，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你喜欢就好。” 礼物最终的目的达到了，白莺给了佐鸣一个得意的眼神。 她之前可是观察了好久，寻欢每次在他们开门时，视线都会从钥匙上一扫而过。 次数逐渐多起来后也引起了她的注意，心里隐约有些想法，所以最后才选择了，将这个当作生日礼物送给她。 佐乐抱着西瓜站在一旁，看见里面不是他感兴趣的东西，随意瞥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不明白一把钥匙有什么好关注的，佐乐不免有些泄气。 不过，爸爸妈妈叮嘱过，姐姐刚来到家里的第一个生日，全家人都要送出礼物。 苦恼的咬咬嘴唇，佐乐悄悄退出客厅，摸进了自己的房间。 白莺收回看向佐乐背影的视线，胳膊碰了碰佐鸣，冲厨房努努嘴。 寻欢正感动的埋进白莺怀里汲取她的香气，佐乐小跑步下来看见这一幕，捏紧了手心里的东西。 他默默走上前，扯扯她的衣角，“姐姐。” “嗯？”埋够了又香又软的怀抱，寻欢不舍的抬头。 “这这个送给姐姐，”见寻欢若有所思，佐乐以为她不喜欢急忙解释，“这是我最喜欢的玩具，我我希望姐姐也能喜欢它。” 把最喜欢的东西送给最喜欢的人，是他小小的脑袋所能想到最好的礼物。 他希望寻欢喜欢它，就像他喜欢它一样。 也像，他喜欢她一样。 弟弟的葡萄眼眨呀眨，毛茸茸的睫毛也跟着动，“姐姐，你喜欢吗？” 从妈妈的怀抱里脱离，寻欢接过佐乐手里大拇指大小的玩具，摸摸被主人保存完好的蜘蛛侠，笑眯眯的在它圆圆的脑袋上亲了亲。 “现在，觉得我喜欢吗？” 佐乐惊喜的点下头，随后又不开心的嘟囔着，“礼物是我送给姐姐的，姐姐喜欢它所以亲它，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才不亲我” 万分低落的垂着脑袋，佐乐吸吸鼻子，时不时偷看寻欢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欲语还羞的哀怨。 目瞪口呆的看着装可怜的儿子，白莺差点没忍住一爪子挠上去。 于是，她继续目瞪口呆的看着闺女宠溺的揉着他一头乱毛，俯身在他粉嘟嘟的脸上响亮的亲了一口，声音大的刚走出厨房的佐鸣都忍不住侧目。 他示意白莺去关灯，自己则端着点上蜡烛的蛋糕一步步往寻欢这里走。 客厅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中，身后隐约有黄色的光晕在靠近，寻欢转过身就看到爸爸捧着好看的水果蛋糕，见她望过来后就和妈妈一起唱着生日歌。 佐鸣走到她跟前，“寻欢，生日快乐。” 白莺：“生日快乐小宝贝，来，自己许个愿望。” 把手里的蜘蛛侠放进桌上的盒子里，寻欢在温暖的光晕中闭上了眼。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明，她希望，属于她的，幸福的时光永不消退。 “姐姐许了什么愿望？”佐乐很好奇。 佐鸣瞪他，“说出来就不灵验了，不许问！” 闷闷的“哦”了一声，佐乐撇撇嘴和寻欢一起吹灭了蜡烛。 四个人在晚餐过后才把蛋糕当做饭后甜品吃掉了，摸着撑得圆滚滚的肚子，寻欢亲昵的蹭蹭白莺，“谢谢妈妈。” 正在辛苦收拾餐具的佐鸣：“爸爸呢？” 寻欢走上前抱住他的腿，声音清脆，“也谢谢爸爸。” 佐鸣十分享受这种家人间的亲密感，脸上也缓缓浮出笑意来。 “时候不早了，让妈妈给你们洗澡睡觉，明天我带你们去游乐园。” 佐乐小声欢呼，“爸爸真棒！” 洗完澡躺在床上时，寻欢还把手心里的两个礼物翻来覆去的把玩着，始终不肯放下。 佐乐躺在她身侧，即便是想再去摸摸蜘蛛侠的脑袋，想到这是属于姐姐的，手指痒痒了片刻也就作罢。 他房间里还有很多蜘蛛侠手办，但这是属于他的第一个蜘蛛侠，后来他又有了一模一样的，可最爱的还是这个。 把遗憾的眼神挪到寻欢的脸上，佐乐看着看着就有些失神。 身旁再没有任何动静，寻欢自然感觉到了。 小心的把和蜘蛛侠穿在一个圆扣上的钥匙放进抽屉里，寻欢把腋下的薄被拉在两人脖子下方，打了个哈欠便沉沉的睡过去。 睡梦中的佐乐胳膊动了动，将寻欢依偎的更紧了些。 时间丝毫不等人，姐弟俩在父母的期盼中渐渐长大。 两人从相遇起，好似就再没分开过。 这十年发生了很多事。 他们一起携手走过了小学，再迈进初中，最后毫不意外的一起进了同一所高中。 再然后，在他们年幼的生命里，奶奶去世三年后，爷爷撑了不过一年，也紧跟着奶奶去了。 那一天寻欢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 那时他们在上初中，还在上着课就被老师叫到了门外。 一脸肃穆的教导主任旁边站着他们眼眶通红的妈妈，正压抑着自己的哭意看着他们。 见二人出来也不顾有外人在场，一把抱住他们就压着声音啜泣，一边哭一边哽咽，“怎么办寻欢，乐乐，你们爷爷去世了” “他早上还好好的，我还煲了汤给他送过去，好好的人怎么怎么突然就没了” 姐弟俩正努力消化着这个噩耗，寻欢瞥见立在一旁面色不太好看的教导主任，轻轻拍了拍白莺哭的颤抖的肩膀，“妈妈，我们现在就回去。” 说完又看向自己的老师，“老师，我和佐乐需要请假，还请您同意。” 批了假后，寻欢和佐乐一人一边扶着白莺往回走。 在爷爷的葬礼上看见一身黑衣满脸悲痛的爸爸，想到那个昨天才见过，故意板着脸逗弄她的老人，寻欢心里钝钝的痛。 葬礼过后，全家人的心情都恢复了很久。 而佐乐，不知道那晚爸爸同他说了什么，后来性格上明显有了很大的变化。 逝去的人已经逝去，而剩下的，活着的人，还要好好的过日子。 寻欢来到这个家的第十一个生日就这么到了。 国庆节期间过完十六岁生日学校也准备要开学了，寻欢把带回家的作业差不多写完后整个人都懈怠起来，正靠在椅背上懒懒的握着笔杆转动。 “叩叩叩——” 指尖不停旋转的笔一顿，又轻巧的落回主人手心。 寻欢仰着脑袋看向门口，轻声道：“进来。” 门被慢慢推开，走廊的灯光看上去昏黄而悠远，陷在阴影中的青涩少年神色不定，关上门后轻缓地迈着步子朝寻欢走来。 阴影退去，佐乐的脸重新出现在灯光下。 “姐，你还没睡？”视线从她微微凌乱的桌面扫过，又重新定在她姣美的脸上，“作业写完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8.庄周（7） 蒙上的画很压抑, 可是一旦去掉那层掩盖的东西，画面立马变得干净无比。 馨暖的灯光下, 寻欢抱着自己的胳膊站在原地, 仰着脑袋安静的看着, 任由惊涛骇浪填满整个心房。 第一幅画上, 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场景。 里面一男一女，皆是幼童模样。在蓝天白云的世界里，一个穿着白色小裙子躺在草地上, 像是睡着了，另一个戴着橙黄太阳帽趴在一旁，双手停在小姑娘脑袋上方，似乎是在给她遮阳。 画面极尽简洁，没有繁杂的色彩搭配, 甚至人物表情都很虚拟化，除了细节比较突出, 剩下的就是作者的构画功底了。 寻欢本来是抱着一种疑惑加好奇的心态来看的, 可是没过多久，那份心态就慢慢变了。 她冷静的思考了几秒, 才又抬头，这才确认自己是真的没有看错。 埋藏太久太久的记忆被重新翻出来，尘封在上面的灰尘厚到需要用力拂去, 才能看的更清晰一点。 这是初遇。 随着记忆的解封, 那些过往一点一滴在脑海里闪现, 寻欢咬着下唇伸出手指, 小心的触摸着画面上的那顶遮阳帽。 不用太用力去回忆，那个遗忘太久的名字，就悄然浮上了心头。 震惊过后，寻欢心里渐渐有了一点猜测。 来不及去想楼下那个男人为什么会画出这样的情节，寻欢扯下了第二幅画的绒布。 大树下，光影里，是黑猫与少年。 心脏倏地狂跳起来，头皮也不自觉发紧，寻欢身体微颤，粗略扫了一眼就疯了一般跑过去把所有的绒布都扯了下来。 画室很大很空，寻欢怔怔的立在最后一幅画前，一股令人窒息的冷气从脚底升起，她喘息未定，便任由冷气将自己从头裹到尾。 画上，一条黑色巨龙正在天空遨游，只不过巨龙头上，骑了一个穿着绿色裙子的小姑娘。 这已经不是眼熟的程度了，寻欢想。 太阳帽和白裙子。 黑猫和美少年。 丧尸和黑洞。 杀手和两生花。 以及。 鲛人，生魂，破庙，和黑龙。 每一幅画上所呈现的世界，都是她曾经去过的。 而上面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经历过的。 画面一点一点被拉开，她心底所有的过去仿佛都被全部摆在了台面上，根本无所遁形。 寻欢浑身发冷，脸色难看，眼瞳黑沉沉的，双脚千斤重。 他是谁？ 为什么执意让她来看这些画？ 寻欢退到墙边，开始疯狂呼唤恶魇。 可任凭她嘶喊无数次，恶魇也没有选择出现。 不知道到底在画室里待了多久，待到手脚冰冷，身体停止了发抖，寻欢才艰难的挪到唯一一扇门跟前，仓惶的拧开了它。 大脑里乱的一塌糊涂，可凌乱中，寻欢又能捋出一条完整的线来。 出了门，脚步踉跄着走下楼，她刚刚站定，缓了缓心神，才走向前方系着围裙在餐厅忙忙碌碌的人。 这个人，就连在自己家里也是一丝不苟的状态。 衬衣扣子依旧扣的圆满，卷到手肘的袖子整齐规矩，不多一分不少一寸，伏贴的挂在小臂上。 衬衣下摆扎在黑色西装裤里，深褐色皮带围了一圈将它们固定好，笔直有力的长腿下方，白色棉袜紧紧裹着双脚，只露出半个脚后跟来。 黑色围裙都没能让他变得邋遢油腻，反而觉得禁欲感又多了几分，让人想上手去扒掉这些多余的东西。 寻欢不由哂然，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有心思观察对方的衣着。 似乎是没听到她的脚步声，他自顾自的摆盘放筷，不停调整着位置，企图让食物看上去更诱人一点。 寻欢继续往前走，深吸一口气，拉住了他的围裙。 他的手一顿，寻欢清楚的看见他的脊背瞬间变得僵硬，可不知怎么的，站直了身体后就是不愿意转过来。 寻欢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在对方黑色围裙的对比下，显得苍白了几分。 “你是谁？” 她一根一根，慢慢蜷起手指，手上用力，围裙就被扯变了形，“告诉我，你是谁？” 不用别人传达，她自己就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这一刻有了轻微的颤音。 或许是强自镇定，或许是底气不足，又或许是在害怕。 可她在害怕什么？ 自己所有的过去被从天而降的一个人大喇喇的展示出来，以为只是自己的经历再没有旁的人知道，她怕不怕？ 他悄无声息入侵自己的世界，仿佛一个躲在暗处准备随时剖析自己内心的窥视者，她怕吗？ 寻欢不停的问自己，怕吗？ 她想，或许她是有一点怕的。 可更多的，却是无来由的愤怒。 她紧紧揪住对方的围裙，力道大的他脖子上的挂绳都要陷入皮肉里。 “说话啊！”她的声音越来越大，眼底藏着一团火，咬着牙根质问闷不吭声的人：“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画出那样的画？你到底想干什么？” 画上的主角，唯一相同的就是自己。 而另一个人，不管是以那种形式的陪伴，面目都是完全不同的。 他把他们全部画了出来，一个不漏。 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记忆？ 两人的呼吸声中，寻欢辨别出了自己那一道，太响了，她微微皱眉调整了下。 “商先生，做人要有始有终。你让我来看你的画展，我看了，可是现在，你有义务来解开我的疑惑，毕竟那些画都是与我相关的，不是吗？” 话说到这里，寻欢已经觉得很累了。 可是她必须搞清楚，面前这个人的目的。 又或者，他知道些什么。 手指松开，盯着那一块细密的褶皱，寻欢无声等待着。 “你想起来了吗？” 在一堆浓郁的饭菜香气中，男人沉寂已久的声音仿佛冬日里碎裂的冰层，虽然沉闷，却很有穿透力。 商榭放下手里的食碟，转过身，对上了一双晶亮的眸子。 “你先告诉我，你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如果你是指，我看到画之后的记忆的话，我可以告诉你，那些过去我从来都没有刻意忘记过。” 寻欢就看到，他黯淡的双眼一下亮起了光，自己的双手就被握住了。 “寻欢，你觉得，我会是谁？” 他专注的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你那么聪明，机智无双，我是谁这个答案，你真的不知道吗？” 他握的太用力，寻欢感觉到了疼，却没推开他。 她摇着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否定：“我不知道。”顿了下，“我不想胡乱猜测，你不如直接告诉我。” 商榭知道，她是在有意识的逃避。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但是看到她为难的神色，他不得不妥协。 “好，我告诉你。” 寻欢用力屏住呼吸，竖起了耳朵。 “佐乐是我。” 他一寸一寸朝她靠近，将她抵在墙上，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尤怀是我，丰濯是我，逢生是我。” 伸出胳膊撑在她肩膀两侧，商榭把头搁在她肩窝，亲昵的蹭了蹭她修长的脖颈。 还没出声，困在怀里的人就自动接上了话，“所以，南烛是你，顾默是你，曲灯是你，燕序也是你。” 商榭还来不及高兴，下一秒，就被她问住了。 她用冷静无比的声音问他：“所以，你是谁？” 商榭微怔，停止了闻她身上香气的动作，偏着脑袋看她，“我是我，不是什么别的人。” 寻欢完完全全的冷静了下来，她推了推保持着僵硬姿势的人，脱离出他的怀抱，“我是问你现在，是谁？” “拥有那么多身份记忆，前面没有想起来，却偏偏在这个世界有了全部的记忆，”手脚在逐步回暖，寻欢扬了扬下巴，“你知道吗？这个世界，是我自己的世界。” 商榭点头，“知道。” “既然知道，那么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寻欢逐步靠近他，反攻为上，把他压在了墙上，“商先生，你认识一周前的我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9.庄周（8） 一周前, 她从这个世界消失，辗转了数个世界才又重新回到, 而这个时候, 他出现的恰到好处, 一切的言行举止都表露了, 他认识她。 那么，在消失之前呢。 寻欢这样问出口，也就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被热切的视线盯着的商榭动了动身体, 回道：“实际上，我不太确认那算不算得上是认识。” “怎么说？” “大概从十岁起，我的脑海里就有了一个人的影子。”他继续讲述，“这个影子伴随了我二十年，我看着她长大, 看着她和别的人出双入对，也看着, 她独自离开后那些人是如何痛苦。” “直到最近, 那个影子所有的记忆点才彻底明确化。但我可以确定的是” 商榭缓缓站直身体，“一周前, 这里没有你。” 寻欢跟他拉开了距离，撑在墙上的手也放下来，“商先生, 你说我该相信你吗？”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记忆, 但是他们都是你一个人这件事, 抱歉, 我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我不会骗你。”商榭看了眼厨房的磨砂玻璃，“那些画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你还心存疑虑，你可以问我，不管你问什么，我都会一字不漏的告诉你，毫无保留。” 握上她的肩，他侧身出去，走到磨砂滑门前说：“你先坐着，厨房里炖了汤，我端出来就可以开饭了。” 吃饭为大，寻欢肚子也确实饿了。 看了看时间，已经晚八点了，等于说，不知不觉间，她在楼上待了两个小时。 回想起那一幅幅画，寻欢眸光微凝，拉开椅子坐在了餐桌前。 随意一瞥，菜色无疑都是她爱吃的。 酸辣土豆丝，凉拌豆芽，蜜汁鸡翅，水煮鱼，以及他正端在手上的，玉米排骨汤。 嗅着这些香味，寻欢更饿了。 商榭先给她盛了一碗汤，“先喝口汤暖暖胃，有点烫，慢慢喝。” 他忽然变得家居起来，神色也温柔的很，寻欢有点不适应。 低头嗅了嗅，鼻腔里全是玉米的香气，寻欢端着碗抿了一口，半晌才抬头说：“商先生不去做大厨真是可惜了。” 这是夸奖的语气，商榭顿时圆满了。 压下心底的紧张，他高兴的端着碗喝起来，不出意外，下一秒就被烫到了。 怕在她跟前出丑，商榭把热汤艰难的咽下去，红着脖子去厨房灌了一杯凉水，喉间热辣的不适感才好了很多。 “吃菜。”他略显镇定的拿起公筷，夹了一块鸡翅放到寻欢的食碟上，“尝尝看，合不合你口味。” 不能再合了。寻欢啃完第三块鸡翅才放下筷子，擦了擦自己油汪汪的嘴。 她现在的心情很放松，似乎是从知道他的身份开始。 既然都是一个人，莫名的，相处起来她就不会再那么别扭，眼底反而多了一分熟稔。 真正算起来，和这个人生活的年头，她自己都有点算不清楚。 不说上百年，加起来几十年应该是有的。 现在在自己的世界里重逢了他，寻欢心里有几分新奇。 “商先生——” 商榭出声打断了她，带着一点受伤问：“既然知道了来龙去脉，你现在还要对我这么生疏么。我有名字，你可以随便叫。” 只要不是商先生就好。 寻欢眨眨眼，浓密的睫毛也跟着扇动，“你觉得我应该叫你什么？” 她咬着一根豆芽，嘴唇红润润的，连豆芽都显得诱人了些，商榭就吞了口口水，也去夹了一筷子。 清脆的咀嚼声响起，过了几秒，商榭盯着她的嘴说：“我家人都直接叫我的名字，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阿榭。” 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放在桌上的手指搓了搓碗边，“从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你是第一个。” “好的，商先生。”寻欢把土豆丝夹到他碗里，对上他不解失望的眼神，笑眯眯的说：“怎么了？” 眼里全然没有退避。 “没，没怎么。”他半是失望半是高兴的吃下她夹的菜，闷闷的说：“你高兴就好。” 寻欢乖乖坐好，啃着玉米，抬眼说了一句，“我很高兴，阿榭。” 商榭强忍住想要站起来走几圈的冲动，嘴角上扬，默默“嗯”了一声。 这顿饭吃的很开心，等吃饱喝足，已经九点了。 “你别动，放着我来。”商榭制止了她端盘子收碗的动作，“你先去客厅坐会儿，我榨果汁给你喝。” 用胳膊肘把她推走，他火速收拾好餐具，然后把自己的手指洗的干干净净，开始榨汁。 把一杯猕猴桃雪梨汁放在她手边，商榭坐下，“我记得你爱喝这个。” 雪梨的甜很好的中和了猕猴桃的酸，寻欢放下手机，喝了一口。 吃饭的时候气氛还是很不错的，可吃完以后就在沙发上干坐着，就有点尴尬了。 寻欢估算了下时间，“很晚了，我得回家了，还要麻烦你的司机再跑一趟。” “他已经下班了。”发现自己说的太急切，商榭连忙补充，“他也有自己的家庭，我不能对自己的员工太苛刻。” 寻欢弯着腰正准备起身，听见这话又重新坐下，“你会开车吗？” 这是非要回去了。 商榭恨不得把自己的头摇断了，“我不会。” “那么，”寻欢站起来，朝他笑了下，“如果可以，请商先生借我一辆车，我会开。” 你不会开车没关系，我会就行了。 商榭歪着脑袋调度了一下脑子里的记忆，终于想起来，她确实是会开车的。 但那个世界过后，她应该就再没碰过车了。 寻欢显然也有点印象，但她并不是很担心自己的技术。 “可以吗？” 不可以。 商榭想摇头，正要出声，窗外银光一闪，一声巨响就炸在耳边。 没过多久，噼里啪啦的雨滴就齐刷刷降下来，经受了风吹雨打，外面的树叶落了一地。 很好，她走不了了。 刚一回头，寻欢就看到商榭脸上还来不及撤下的窃笑，被她一看，笑容一下僵在脸上，而后慢慢恢复正常。 “雨太大了，一会儿肯定会积水。”他板板正正的端坐在沙发上，一脸坦然。 行吧。 寻欢又灌了一口果汁，酸酸甜甜的滋味压下了她心底的燥意。 她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一知道面前这个人跟自己相处过那么多个世界，她就完全不自觉的放松了自己，跟他说话心底也不会再有来自陌生人的紧绷感。 这种状态说不上好与不好，但她本身是一个非常慢热的人，这个世界除了院长妈妈和店长，她就再没有别的朋友了。 女性好友没有，男性更是没有。 她想，或许正是因为这个人在自己过去的世界里太过熟悉，她才会这么快就进入了角色。 只不过 寻欢看着他因为自己的留宿而浑身上下都透着喜悦的样子，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这个模样太熟悉了，更别说，她在过去还跟他滚过床单。 商榭非常聪明，对她的肢体语言和表情，可以说是熟悉到了骨子里。 他就像是伴她而生的一样，了解她比了解自己更为透彻。 偶尔闪烁的眼神，再加上纠结的眉头，商榭心底微沉。 过去世界里的自己，还是自己吗？ 她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反复问过。 他算不上亲身经历，更像是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走了一遭，只不过这一遭太过深刻，深刻到所有记忆都死死驻扎在脑子里，丢不下也忘不掉。 而最深刻的，大概就是她的离开了。 商榭怔怔的盯着她正在出神的侧脸，兀自陷入了回忆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0.庄周（完） 此为防盗章　　她在不安, 在害怕。 对突如其来的陌生人，充满了未知的防备和敌意。 医生确认了某些事情, 朝面色沉静的佐鸣点点头。 握着妻子的手一抖, 佐鸣勉强撑起唇角, “那就, 拜托你了。” 寻欢迅速收起所有的尖刺，垂下的脸上覆满了无人可察的无力感。 “他是心理医生吗？”寻欢抬头，“爸爸妈妈是觉得我生病了, 所以请他来给我看病吗？” 近日来被那样的黑暗不停地折磨着，她惶惶然下却没有歇斯底里。 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寻欢轻声道：“我很好。我也没生病，不用看医生。” 女儿看上去有些恍惚，又有些害怕, 白莺拧着自己的手指，悄悄红了眼。 她强撑着脸上的笑意, “寻欢, 他没有恶意，只是来看看你, 你不要怕——” “妈妈。”寻欢打断她，看着她的眼睛里有着被最亲的人质疑的伤心，“妈妈为什么觉得我有病？”视线再转, “爸爸也一样吗？” “我最近只是心情不好了些, 我会努力作出调整。”寻欢摇着头, 蹲下来握住白莺放在膝盖上的手, “我不想让你们为我担心，我会努力变好。妈妈，让他走好不好？我很害怕” 这是她第一次向他们示弱。 也是十年来，唯一的一次。 白莺脑子一懵，眼眶里的一颗眼泪顺着眼角流下，砸在衣摆上晕染开。 “不要哭。”寻欢把脸贴在她手心，“妈妈不要哭，我没有生病，您不要担心。” 最终还是夫妻俩的心疼占了上风。 医生看着互相安慰的三人叹口气，“佐先生，我不认识这带的路，还要麻烦您送一下。” 寻欢听出了言外之意，瘦弱的肩膀就是一颤，“爸爸，能陪着我和妈妈吗？” 母女俩都用期翼的目光看着他，佐鸣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 医生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寻欢，锐利地视线让她瑟缩着肩膀躲进妈妈怀里。 收回视线，医生跟佐鸣打了声招呼就径自出去了。 门外。 “我送您。”佐乐垂下眼睫，在前面带着路。 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已经停了，风声很大，天，很冷。 佐乐把医生送到他的车旁，看着他启动车子。 “她没病。”少年声线低沉。 医生转动钥匙的手一顿。 “以后也请您不要再来了，我们全家人都很宠她，只要是她想要的，一定会为她取来。” 少年人身形昂然，带着冰天雪地也压制不住的锋芒。 “同理，只要是她不想的，不要的，我们也一定会顺着她。” 医生哑然失笑，“并非是我想来” 佐乐了然，“爸妈只是太过爱她。可我知道，她没有生病。” “若是以后他们还有这样的请求，不论什么理由也好，请您拒绝。” 敛去脸上多余的表情，少年目光沉沉，后退一步朝车上愣住的人弯下腰，“拜托您了。“ “你——”医生愕然。 随即又好笑的摇摇头，“你不必这样。” “她的状态确实不好，但她很会自我调节，恢复也只是时间问题。”话音一转，“当然，你们的存在至关重要。” “我们？”佐乐有些迷茫。 想到这家父母之前告诉他的一些话，面对这着这个满心诚挚的少年，医生突然起了逗乐的心思。 冲他一点头，医生再次确认，“你们并不是亲姐弟？” 佐乐炸毛，“关你什么事？！” 少年大概还不知道，面前这个狡猾而深沉的老司机已经洞察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 “是不关我的事。”不怀好意地笑了下，医生继续逗他，“你姐姐不会一直留在这个家。她还会继续长大，变得更好，也会遇上自己喜欢的人，然后离开你们。” “你胡说！姐姐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她是我的！”少年的神色越来越暴躁，眼底充斥着不安与厉色。 佐乐喘着粗气敲了敲车门，“你给我下来，我们打一架。” “君子动口不动手。”摇摇头，医生把手放在方向盘上，“既然这么喜欢她，何不监守自盗？” 车子远去，给睁大了眼愣在原地的佐乐留下一嘴的黑色尾气。 捂着嘴咳了声，佐乐捧着自己听见那人的话快要蹦到嗓子眼儿的心迅速往回走。 原来还能这样操作？！ 佐乐越想越开心。 是啊，他这么喜欢她，所以这几个月以来自己的不对劲也有了充分的解释。 且不说他从小就黏她，恨不得她分分秒秒都在他视线范围内。 最近一面对她就脸红心跳，紧张的不能自已，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就轻轻松松在他心里安营扎寨了。 抓了一把雪捂在滚烫的脸上，佐乐笑的有些飘飘然。 可脸上的温度逐渐降下来了，心里的热度却未褪。 怀揣着万分窃喜的心情，在看见客厅里那个身影后，佐乐迅速转过身，“嘭”的一声关上大门。 她走过来了。 佐乐憋着气立在玄关，胸膛一起一伏，心也越跳越快。 身后轻软的脚步声不断在靠近，一只冰凉滑腻的手拉住他的胳膊，把他用力转了过来。 寻欢望着弟弟红到脖子根的脸，不明所以的眨眨眼。 “你也生病了？” 也？ 姐姐的语气里有着担忧与不解，生病两个字迅速给他降了温，脸上的热度在消退，佐乐顺着手腕握住她的，两人一起往客厅走。 “我没生病，”见她放了心，这才郑重的看向爸妈，“我有话想对你们说。” 佐鸣的目光移到他们紧握的双手，又再度移回儿子的脸上。 “方便的话，我想单独和你们谈谈。” 怕寻欢胡思乱想，佐乐摇摇她的手，神色温柔，“我也有话想对你说，等我出来。” 三人进了书房，寻欢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正准备找个电视看看，刚一伸手就发现周围所有的声响都离她远去。 黑暗接踵而至。 又来了。 自从三个月前发生过一次，在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又来了一次。 而后面是半个月，紧接着，变成一周一次。 到如今—— 寻欢抱着自己的膝盖缩成一团，把头深深地埋进膝头。 这周已经是第二次了。 因为被影响太深，因为太过害怕导致她情绪低迷，爸妈都以为她生病了。 寻欢低叹，就是她自己也要以为自己是生病了啊。 重重的阖上眼眸，寻欢待在自成一体的空间里，静静地等待这片黑暗过去。 佐乐望着她低垂的侧脸出了神，甚至连答案也忘了要。 “还痛吗？”寻欢头也不抬的问道。 腹部一片酸软，上面的青红在她的揉弄之下只剩下了红。 映着她那双细白的手，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不痛了，”佐乐盯着还搁在他腹部的手，再次重复，“已经不痛了。” “那就好。” 寻欢收回药酒放进医药箱里，又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满屋子的酒精味散出去。 拿了个靠垫垫在他身后，寻欢把他卷起来的衣服拉下去。 虽说少年人血气方刚的，可冬天露肚子还是很容易受凉。 佐乐专注地看着她一系列动作，浑身都透着暖意。 歪了歪脑袋，寻欢慢慢举起自己的双手，把他先前问的问题抛给了他。 “你觉得，我心疼你吗？” 她的掌心向他，此刻已然是一片红肿。 佐乐心头一颤。 把她洗干净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手心细细端详了片刻，慢慢将头低下，一个个轻柔的吻就落在了上面。 “别动。”握紧她欲抽动的手腕，佐乐把嘴唇覆在她红肿的手心。 “你心疼我，所以给我擦药酒。同样的，我也会心疼你。” 掌心的触感很柔，很轻，带着一股子被珍惜的意味。 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手心，有些潮热，还有些痒。 弟弟保持着亲吻的动作，姐姐也愣怔着忘了收回手。 气氛一瞬间怪异起来。 “叩叩叩——”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得佐乐一抖，反应过来后迅速抬起头，看见姐姐垂眼若有所思的模样，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放下她的手往后缩。 “砰！” “嘶——” 抱着撞到桌角的脑袋嗷呜一声，佐乐抓着自己后脑勺的头发狠狠揉了几把。 “别动，让我看看。” 姐姐温柔的声线里带着关怀，佐乐正要美滋滋的把脑袋放进她怀里，突然觉得有一道足以刺穿后背的视线朝他扎了过来。 他有些心虚的抬起头看向门口。 是妈妈。 白莺暗搓搓瞪了眼儿子，眼底暗含警告。 “在你姐姐房间待着干嘛，下来端菜！”转向寻欢时，厉色变为疼爱，声音温柔，“妈妈做了你爱吃的菜，赶紧洗洗手下来啊。” 忽然想起什么，说完又动作利索的下楼去了。 姐弟俩互相看看，寻欢挪过去握住他的肩，“低头，我看看撞到哪儿了？” 刚才的声音又大又响，想也知道撞得不轻。 两人的身高距离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拉越远，跪坐在他身前，寻欢得把身子挺直了才能摸到他的后脑勺。 想了想，拍拍自己的腿，“赶紧放上来，要真磕伤了你指不定还得疼几天。” 佐乐往后移了移，直接把毛茸茸的脑袋埋进她腹间，发顶还在她柔软的肚子上蹭了蹭。 “别动！”拍拍弟弟不安分的脑袋，寻欢弯下腰翻弄着他脑后的头发。 手指移动间，果然摸到了一个鼓起的包，寻欢手指轻按，“痛吗？” 埋进她怀里的脑袋左右晃晃，“不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1.梦蝶（1） 寻欢是在一个黑色密闭空间里醒来的。 她捂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起身摸了摸紧挨着自己的墙壁，用一种了然的口气道：“恶魇, 你在吗？” 这里实在是太眼熟了。 她在第一个世界的时候就进来过, 之后就再没来过了。 墙壁震了震, 寻欢指尖一麻。 接着，像是与她有心灵感应一般，黑色墙壁横空推出一块透明的矩形物体, 里面流动着一团绿色流光，正隔着一层冰冷的包裹物去触摸她的手指。 这团流光一出来, 寻欢的眼睛就转不动了。 她与它, 本该就是一体的。 来自血脉里的亲昵感, 让她无法自控的一把抓住矩形物, 眼里的光亮的吓人。 “恭喜吾主。” 寻欢目不转睛的盯着手里欢腾跳跃的流光，“你终于出来了？快告诉我, 我手里的是什么？”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与它融为一体了。 恶魇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这是您的心。” “心？” 寻欢一下怔住了，用空着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一片温热，里面有什么在跳动，“你骗我。” 她的心明明还在自己的身体里。 恶魇没有反驳她的话，反而说道：“吾主，请您闭上眼睛。” 寻欢立刻闭眼。 透明矩形从她掌心脱离，飘到空中, 而后一道光射|入她的眉心, 矩形无声碎裂, 流光一下窜出来，直直的扎进了眉心的亮光里。 光灭，空间霎时恢复黑暗。 流光入身之后，寻欢脑子里多了很多记忆，她站在原地犹自消化着，却丝毫不知自己身上的变化。 她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柔和，朦胧，唯美。 她双眼紧闭，眉目舒展，光洁的额头中央，缓缓浮现出两道印记。 那是象征着新生的绿芽。 随着印记的浮现，她的三千发丝开始无限延伸，触到地面时发丝分为两股，紧紧盘旋在她身上，几乎与她融为一体。 这时，拧成两股的发丝逐渐变成细密的绿色藤蔓，将她从头裹到脚，然后，随着空间的彻底破裂，被包成一个蚕茧的人光速跌了出去。 幕天席地里，寻欢逐渐睁开了眼。 这里花香一片，绿草如茵。草坪尽头，是一汪冒着白气的湖泊。 她睁着眼睛消化了会儿，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和盘在地上的长发，扯开一抹怀念的笑颜。 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那些消失于这个世界的所有记忆，一丝不漏，全都回来了。 她从脖子上解下一条项链，拇指摩挲着悬挂在最下方的黑色晶体，“恶魇，你修炼出灵体了？” 这是她多年以前闯八万大山时带回来的战利品，耗费了百余年才把它身上所有的戾气与邪恶清除干净，因为它尚且保留一丝罕见的灵气，她才贴身挂着没有丢弃它。 却不想，多年过去，它竟然自己修炼出了灵体。 “假以时日，你一定会修出人形的。”她摸了摸晶体顶端，“恶魇，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送我去三千世界吗？” 她本是山林间凝出的一抹意念，靠着天地精华勉强修炼出人的样子，却由于道行太浅处处受挫，还险些被外面心怀不轨的魔物捉去吃了。 后来听了前辈们的建议，她不再好奇山外的世界，开始安心闭关，准备等自己足够强大了再出去。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天地间的能量随她吸收，花草树木只用一个意念就能迅速生长。她任由自己的本体顷刻化散，放肆的吸纳着灵气，在重新出关时，她已经无所畏惧了。 闯鬼域闹魔界，她本来就是一抹意念，来去无踪，根本没人能抓得住她。 “对了，宿微呢？” 从妖界把他带出来之后，他就时时刻刻黏着她，两人根本没有分开过。 “这正是我要说的。主人，宿微大人他，被妖王带走了。” “您当时被天雷击中，我只来得及凝住您的念心把您送往异世，根本来不及去救宿微大人。” 寻欢思忖良久，“我当时快要消散时，是不是他扑上来为我挡了一劫？” 那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的感受，实力本该再上一层楼，却偏偏在渡劫时被劈的差点魂飞魄散。 再加上自己一手带大的小豆丁也被劈走了，寻欢就有点生气。 恶魇再度开口：“主人，您应该猜到了，三千世界里一直陪伴着您的人，到底是谁。” 寻欢点头。实际上，一恢复记忆她就知道了。 可没想到的是，他会对自己有那样的心思。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寻欢来到自己蜗居的树屋里，躺在藤蔓制成的床里，慢慢阖上了双眼。 只要她想，她的意识就没有去不了的地方。 视线一寸寸入侵妖界所在地，找到了自己最想找的人，看到眼前所展现的画面，寻欢一时啼笑皆非。 妖界。 妖王头疼的看着自己一醒过来就嚷嚷着要去找媳妇的儿子，恨不得再抽几巴掌。 “父王，放我出去！” 手脚都被妖气紧紧捆着，宿微不停挣扎，脸色急切，一双暗红的妖瞳里全是愤怒。 她现在在哪里？是不是醒过来了？ 没有看到他会不会担心？记忆有没有恢复？ 宿微忧心的不得了。 他刚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又回了妖界，魂魄受损，实力大减，费尽心机跑到妖界出口准备出去找她，就被父王逮了回来，然后瞬间把他捆成了粽子。 “她看不见我会着急的，父王，您和母后一起出去浪天浪地不好吗，何必非要拘着我，再这样下去，我媳妇就要跑了。” 妖王冷哼一声，鄙夷的瞪了他一眼，“你别当你父王是个傻子！要真是你媳妇，你跟屁虫一样跟了人家上百年，结果那丫头到头来还不是把你当个弟弟一样，怎么辗转了一趟异世回来，你就真以为她一感动你的付出就会乖乖嫁给你当媳妇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谁也没有自家亲爹扎心了。 妖王看着他颓废无比的样子，又心疼又怒其不争，大手一挥，就解了禁锢着他的妖气。 “做出这个死样子给谁看！你妖力尽散魂魄不稳，你信不信你现在一出妖界就会被人生吞活剥了！还想着去找媳妇，用什么找？用你的尸体吗？！” “你闭嘴吧！” 一道身影风风火火跑进来，对着妖王的背就是一巴掌，直拍了他一个趔趄，“凶什么凶？！我儿刚醒来你就凶巴巴的骂他，还想不想要你温柔可爱的夫人了？！不想要就趁早滚蛋！老娘自己的儿子自己心疼！” 末了坐到床边，想去拍宿微的肩，又倏地记起来他从不喜旁人的触碰，心酸的放下胳膊，温声道：“娘知道你喜欢她，不然也不会追随着她去往三千界。娘只问你一句，在她身边长大的这百年来，你是不是真的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唯一想要的，只有她。” “你要知道，虽然我们是妖，可必须比别的种族更为自律，这样才不会有机会被人诟病。你喜欢她，追求她，心意不更改，一生就只能爱她一人，倘若你背叛了自己的爱人，不用她出手，娘和你爹就会亲自收拾你。” 室内顿时寂静无声。 妖王跟自家夫人对视了一眼，复又看向抱着双腿沉默的儿子。 在他们等到以为他会反悔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儿子抬起一张还有些青涩的脸说：“爹，娘，我要入赘。” 不是恳求，不是犹豫，而是斩钉截铁的应答。 夫妻俩一下呆住了。 怎么就，眼巴巴要入赘了呢。 “不可以吗？”宿微红着眼圈看向妖后，“娘，我意永不改，不是她，我宁愿孤独终老也不将就。而且，你们知道的，我离不开她，就算就算她不想要我，只是把我当弟弟，我也势必要同她在一起的。” “身份什么的，只要她高兴，什么样的都可以。” 这简直不像身为妖王之子能说出口的话。 妖王气的浑身上下都在冒火，一嗓子就吼起来： “你个混账东西！你把你自己当什么了？！你是我宿伽的儿子！怎么能如此c如此卑贱？！那个臭丫头哪里好了？就这么让你心心念念上赶着受虐？你信不信我” “你怎么？！”妖后不耐烦的踢了他一脚，“你想干嘛？我警告你，那是我第一眼就认定的儿媳妇，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汗毛，老娘就带着儿子回魔窟！不想吃你老丈人的魔气，你就给我消停点，把你的嘴给我闭紧了！” 妖王第二怕儿子一蹶不振，第一怕，就是自己被夫人抛弃了。 生怕再说些什么难听的话，他胆战心惊的用妖气封了自己的嘴，可怜巴巴的缩在角落看着母子俩。 “不用理你父王，他的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妖后顿了顿，突然笑道：“说起来，我倒觉得你们父子俩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没有理会突然呜呜呜叫起来的丈夫，她眼里带笑，继续说：“如果不是我一开始就刻意让她捡走你，或许你们也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个模样。但我不后悔。” “我儿很好，不输任何人。” “你的真心，你奉献的全部，没有一丝一毫作假的成分，这些不光我们都看在了眼里，她也是一样的。” “妖族寿命很长，等你实力越来越大，就近乎永恒。虽然她是天地凝萃，但你完全配得上她。既然你下定了决心，一心追随她，娘和你爹会放手，不论是你娶还是你嫁，都随你自己的心意。” 一番话语说的温情脉脉，妖王在角落里感动的满眼泪花，凑到夫人跟前拱了拱她的腰，头上传来温柔的抚摸，他咧开嘴笑了笑，掌心一转，就变出了一粒水绿色的珠子。 “想追媳妇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刚说完，腰就被拧了一下，妖王连忙改口，“服下它你就有实力了，你爹我手酸，赶紧的。” 珠子一入喉，清凉的感觉就立即缓解了身上的痛楚不适。 有爹娘在一旁护法，宿微放心打坐，不知道过了多久，魂魄凝实，妖力恢复到巅峰，他舒出一口浊气，才睁开双眼。 “娘，谢谢您的理解。” 腼腆的跟妖后道完谢，转到妖王这里，宿微看着他半期待半不屑的样子，一下子笑开了，白净的脸蛋上现出两个深深的酒窝，“爹，也谢谢您。” “半大不小的小子了，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行了，别谢来谢去的了，赶紧去找你媳妇吧。” 妖王转过身随意摆摆手，悄悄擦了下眼睛，不期然看到夫人略带嘲笑的眼神，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一溜烟飞跑出去。 “这个给你。”妖后拿出一个枯木雕花手镯，“这是万年铁树的树根炼制的储物镯，里面装了很多东西，至于具体是什么，你自己认主之后一看便知。本来这是要给你媳妇当聘礼的，如今，娘把它当嫁妆给你。” 她略带怅然的端详着自家孩子，“娘相信，我儿一定能得偿所愿。娘就在这里，静候你们的佳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2.梦蝶（2） 至于佳音能不能侯到, 宿微觉得, 这个可以先放一放。他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她。 在她身边待了一百多年，他浑身上下都是她的气息，几乎不用怎么费力去找，他就知道属于她的地脉在哪里。 横穿大山, 高跨江川，漫天浮云间, 一道红影急速飞过, 只在天边留下一道被拉长的云迹。 宿微一边飞驰一边查探, 在飞到熟悉的方位瞬间降落，停在白气未散的湖泊上空。 这里的气息非常浓郁, 他的五感全部张开, 尽情的吞噬着这份独一无二，仰头痴迷汲取的样子仿若一个饥|渴的瘾|君子。 瘾过够了, 宿微微微收敛神态，飞身下去落在了湖边。 这汪湖泊蕴含着很多灵气，她每每感到怠倦的时候，都会来这里泡一泡。 宿微伸长脖子, 随手一挥, 白雾散去一块，湖面就倒映着他此刻的模样。 就着清亮的水镜整理了下衣衫, 头发稍稍有点凌乱, 宿微蹲下来沾了点湖水抹平翘起来的几根, 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下自己此时的状态，这才放下心。 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他对着湖面笑了下，上面立即映出他酒窝深深满眼喜悦的笑脸。 道是故人相见，亲友重逢，最为近乡情怯。 宿微站在树屋下面，仰着脑袋痴痴的看着，手脚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出去。 细算起来，他并没有害怕的地方，可是知道她现在就躺在她平常最喜欢待的地方，一颗因为她而跳的火热的心，一下就变得忐忑起来。 她回来之后，没有看到他，会不会不高兴？ 即使对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可她也是真心对他的。 他或许，不该这么踌躇不前。 踏上婉转的藤梯，来到巢形树屋前，宿微重新打起精神，抬手推开了木门。 手指悄悄蜷成一团，他屏住呼吸往前，不再止步于门口。 她在睡觉。 身上闪着微光的长裙随着她呼吸的一起一伏也跟着动，脚搁在吊床边缘，双手交握在小腹，神态分外柔和。 宿微用力按着自己不断狂跳的心脏，蹲在吊床前，专注的看着她的脸。 过去了那么多个世界，她的面容身形从未变过，回到子虚界，她就恢复了这里最原始的装扮。 她这身衣服是他亲手做的。 因为她喜欢，他就亲自去南海深处跟鲛人换了大量鲛丝来织成布，从里到外，不论是贴身的小衣还是内衬，都是用鲛丝织就的。 宿微摩挲着垂下来的裙摆，激动难耐的神情慢慢变得正常。 说起来，出于私心，他还曾将她带到了一个有鲛人的世界。 他还在出神，寻欢却已经醒了。 不如说，她一直在假寐，根本就没有睡着。 她侧过头，身体动了动，裙摆从他手心抽离，吊床就开始晃动。 “喂。”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小不点，回神了。” 听见这个熟悉到骨子里的称呼，宿微眼睛一热，一下子扑过去抱住了她。 “世意姐姐，我好想你。”语气微微哽咽，抱着她的双手不断收紧，宿微在她腰间用力蹭了蹭，半晌才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眸期待的问：“你都想起来了吗？” 寻欢摸了摸他的脑袋，“嗯，全都想起来了。” 想起来之后，她也理解了，为什么恶魇会把她送到那些世界里。 大部分世界，都是她伴随着他一起长大，照顾他，教养他，以及，陪伴他。 也许在恶魇简单的想法里，只是想衍生出一个相似类型的人来代替他，让她在三千世界里不会那么无聊。 可是他偏偏跟着她一起过去了，也许还要更早。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当时你也受伤不轻，明明可以在这里等我回来。” 宿微盘腿而坐，捧着她的手说：“你一消失我就想追着你而去，结果父王硬生生把我拖走，害我晚了你一个世界。后来我身体恢复了一成就联系恶魇想去找你，恶魇却告诉我，他封印了你所有的力量把你送到异世，你会留在那个世界，直到死亡。” 他亲了亲她的手指，见她脸上没有不高兴，而是在耐心倾听，才顶着一张泛了粉的脸继续讲述： “他说，你死去之后会直入轮回，直到一个不漏的走完三千世界，才会重新回归子虚界。” “我固然愿意随着你一道下界，可是对你我而言，走完三千界，实在是太久了。” 寻欢了然，“你爹娘帮你避开天道的？” 宿微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这是我族秘法，爹娘也因此被天道降了很多修为。不过还好，我没有辜负他们的心意，就算我没有了记忆，我还是能第一时间找到你。” 顿了下，他抿了抿嘴唇，颊边现出一个若隐若现的酒窝，“世意姐姐，你知道我的心意了吗？” 不等她开口，他又道：“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我总是要跟着你的。” 他低下头嘀嘀咕咕了一会儿，拿出一个雕花木镯，偏着脑袋不敢看她，脸红的像天边的晚霞。 “这是我娘给我的嫁妆，我想把它交给你。” 寻欢早前就用意识体看到了，这会儿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但她没有伸手去接。 “你还记得最后那个世界里，我说过的话吗？” 宿微咬着下唇回忆了下，点头，“记得的。” “既然记得”她捧住他的脸，指腹擦过他的唇瓣，“我还是那句话。不过时间有变，我们以百年为限。” 看着他一如之前的神态，寻欢也总算知道了，为什么在三千界中，他明明已经是成熟的年岁体态了，心智上却还是差常人一等。 那些她掺杂其中的岁月里，她从不谙世事成长为手可遮天的一方霸主，中间少不得数个前辈的指点，再加上自己从不间断的摸索，心智成熟只是时间问题。 可他不一样。 妖族的小妖出生一月后，都会被父母扔到深渊里进行残酷的历练，继承了强悍的血脉，大部分小妖都会重新回到妖族。 而她捡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一团不过成人巴掌大的火狐狸，委委屈屈的盘踞在大树底下。有别的妖物忌惮他的血脉不敢过去，可他一直趴在原地不愿意动，等她看到他时，就听见他哼哼唧唧的到处乱嗅，围着眼睛的那一圈毛发都是湿的。 还是个哭包。 可他还没断奶的样子实在可怜的很，她那时候就是想去深渊随便逛逛，又哪里知道，回程途中会带回一个粘人的小尾巴。 她知道各族有各族的规矩，小妖的父母们也绝不会真的不管自己的孩子，所以离开时给妖族留了个消息，就带着嗷嗷待哺的奶狐狸回了自己的窝。 谁知这一养就把妖养到了成年。 他在她身边几乎没受过什么苦，又因为她的身份，他好修炼的很，幼时几乎睡上一觉，他的修为就能蹭蹭蹭上去。 对她而言，他在心智上，确实还很天真。 但是就像他爹娘说的，他是一个纯粹的妖。 没有七窍玲珑心，只凭着一腔热情，就可以毫无保留的付诸自己的所有。 或许就是因为这份纯粹，他才能比她先要了解到这世间最纠结的感情。 寻欢感动于这份付出，却还是想坚持自己的，而不是因为感动去答应他的请求。 她思考的过程太长，手也没放下，宿微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僵，他稍微动了下，唇角划过她的指尖，他偷偷看了她一眼，把那根手指含进了嘴里。 濡湿的口腔一下就让寻欢回了神。她好笑的勾了勾手指，却碰到了他湿热的舌尖。 “看来你是答应了。”她神色不变，继续用手指搅动着他的舌头，“乖，现在告诉我，你愿意吗？” 宿微气鼓鼓，却还是舍不得松口，他含着她的指尖含糊的说：“愿意愿意！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他离开妖族，说出入赘的话，把嫁妆也给了她，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舔了舔她的指尖，他小心的说：“那阿姐答应我，百年之后，若是你还无法对我动心，即便c即便是去找别的人，你也一定不要放弃我，好不好？” 他的呼吸，他的血肉，早就在还不通晓世事的时候就全部与她融为一体了。光是想到要分开他就喘不过气，心底疼痛难忍，所以只要还在她身边，只要她不赶他走，就连死亡都无法将他从她身边拖走。 他一双妖瞳仿佛被外面的那汪碧湖洗过，干净澄澈，暗红的瞳仁不仅不显妖异，反而透彻无比。 那里面，有着对她的深深依恋，也有呈无可抵挡之势的炙热爱意。 如果是去三千界前察觉到了这份心意，寻欢想，她大概终其一生都无法喜欢上一个，由自己一手教养长大的孩子。 可是现在，她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我答应你。”她轻轻吻上他透亮的眼睛，“那么，之前被打断的事，现在可以继续了吗？” 做到一半就被规则强行拉回原来的世界，任谁都会气到爆炸。 寻欢自觉忍了这么久，心态已经蛮好的了。 她话一说完，宿微的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眼底也有了点羞意，“只要阿姐要。” 他起身，从吊床里把她抱出来，放在了柔软的兽皮上。 “这次，再激动也要忍住。”寻欢抚上他的脸，“要是连一秒钟都坚持不了，我就该好好审判一下你的能力足不足以满足我了。” 宿微神色一僵，脱衣服的动作慢了半拍，而后咬着牙凶巴巴的开腔：“那阿姐就等着吧！” 在别的世界又不是没做过！ 他还就不信了，都第四次破处了还能给秒了？ 做完前戏，宿微被压在床上，寻欢扶着他的腰缓缓沉下身体，憋笑着提醒：“忍住，不要激动。” 一波情|潮过去，下一波又接着来。宿微用一整晚身体力行的表现，方方面面的诠释了自己的能力。 两人从白天妖精打架到晚上，又从晚上滚到清晨，都有些累了。 宿微抱着她去湖里洗澡，用舒适的力道给她按压着后腰和大腿，见她被按的昏昏欲睡就收手，给她穿好衣服放回树屋，才开始清洗自己的身体。 日暮翻篇，寻欢从白天睡到了黑夜。 一觉醒来，端的是神清气爽。 寻欢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觉得体内的能量应该是他的元阳。 大妖的童子身可是大补之物，吸收完这茬，等闭个关，她的实力还能再上一层。 届时，渡劫也会好过一点。 腰上的胳膊环的很紧，她只是稍稍动了一下，他就眉头一蹙，继续把她往自己怀里塞。 再磨蹭下去要出事，寻欢已经感受到了腿心的热度。 化成一缕流光离开床榻，寻欢站定，然后去找水喝。 才喝了半杯，喉间的干渴还没消解完，就听见床上传来了略显慌乱的声音。 他不停叫着她的名字，胳膊在床上到处摸，可眼睛就是不往开睁。 寻欢端着杯子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此刻的样子，眉心一拧。 做噩梦了吗？ 她坐在床沿，微微俯身，一头长及脚踝的青丝就滑落肩头，铺陈到他身上。寻欢嫌碍事，把长短控制在腰间的位置，才去牵住他无处安放的手，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 握到了手，他总算不再那么无措，因着她的低声安慰又重新睡了过去。 寻欢没有睡觉，意识体化散到整个树屋，开始吸纳天地灵气。 一夜过去，等她稳固了自身实力，睁开眼，就看到宿微穿着一身红衣沐浴在日光底下，睡颜香甜。 她没有叫醒他，留了一抹意念在他身上，跑到了湖边。 静下心来，寻欢叫出了恶魇。 “需要我帮你凝实灵体吗？”她看着风一吹就有点散架的黑烟说。 恶魇摇摇头，“让主人费心了，但我想自己修炼。” 寻欢了然，话音一转，“对了，我想问问你，之前那几个世界的内容，我现在可以看看吗？” “可以。” 恶魇回到黑色晶体内，寻欢感觉手腕一热，之前跟它契约的印记就亮了起来。 一束光投射在地面，又折射到半空，形成了一个类似于幕布的东西，幕布亮起，上面就出现了一个眼熟的场景。 这是寻欢第一次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自己的故事，有些新奇，但足够吸引人。 而且，她还可以控制进度。 看到第一个世界最末尾，寻欢的笑容一点点收起，神色不明。 “除了宿微，所有人都不记得我？” 这种被人遗忘的感觉太坏了。 寻欢看着上面因为忘记自己而痛苦不已的养父母，心里一揪，“是因为天道吗？” “是的，主人。” “您毕竟不属于那个世界，就算在子虚界，也是脱离了肉体的存在，如果一旦被天道察觉，不光是你，三千世界也会被毁灭干净。” “所以你才抹去了所有人的记忆？” “抱歉主人，我是您的奴隶，自然只会为您服务。您的潜意识里不想伤害到三千界的人，我只能完全抹掉你存在的痕迹。” 寻欢默然，“之后的所有世界，都是这样吗？” 恶魇：“是。” “算了，这不是你的错。”她摸摸项链，“这样的结果才是最好的。毕竟，那可是天道啊” 感叹完，她又接着看剩下的。 阳光照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挑着看完了所有的世界。 拍拍手起身，一回头，就看见几步之遥立着宿微。 “终于睡醒了？”寻欢朝他勾勾手指，“过来。” 宿微走过去，突然一把抱住了她，脑袋也埋进她的颈窝。 寻欢心情复杂，“你看到了？” 宿微轻哼了声，继续蹭她。 “好了，不要撒娇。”寻欢拍拍他的背，“我有事跟你说。” 通常有人用严肃的口气要说事，都会下意识提着气去听。宿微顿时紧张起来，瞳孔竖成细细一条，“什么事？” 寻欢好笑，“这么紧张做什么？” 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寻欢觉得要是自己不多给他一点甜头，他得天天都这样风吹草动的，长期下去，心魔是躲不掉的。 她暗叹一声，捏捏他的手心，“小不点，和我结契怎么样？” 末了又道：“半身契约。” “你真的要和我和我签订半身契约？”宿微欣喜若狂，声调都微微失色。 寻欢哑然，“你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 事实上，半身契约对他而言是不公平的。 她是主人，他只是她的半身。她死的话，他也会随之一并消亡，而他死去，她只不过是实力会受点损伤。 她之所以选择这个契约，除了宿微会受她的牵制外，别的好处也是很多的。 例如，两人天各一方的时候，不论距离多远，都能感应到对方的存在。在实力升级的间隙，厉害的一方会带动弱势方，如果赶上渡劫，两人在飞升时也不会被迫分开。 寻欢觉得，他一直以来最担忧的事，大概就是她会抛弃他。 而结契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解除契约的权利，只等未来一方死去，契约才会无效。 她不能完全保证自己的心，所以给他一个稳定关系的契约，也算是对得起他的付出了。 “愿意愿意！”宿微疯了一样抱着寻欢就开始转圈圈，转够了就凑在她唇上响亮的亲了一口，眼底的餍足感几乎要溢出来。 “世意姐姐，我们要永远不分开！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 被他的喜悦感染，寻欢不由笑开眼，“闹够了就站好，把手给我。” 他笑眯眯的放下她，乖乖把手递出去，眨巴着眼睛，期待的看着她的动作。 结果不过是在两人手心里各划了一刀，血液互相融进对方体内，脚下一个巨大的圆形血纹立时出现，契约就成了。 “就这么简单？”宿微举着自己的手仔细看着。 “你以为会有多复杂。”寻欢笑了笑，“看出花来也没用，契纹会自发找到自己喜欢的位置安身立命的，你帮我看看我的在哪里。” 宿微抬头，惊讶的看着她的额心，“阿姐，你的印记，开花了。” 一朵黄豆大小的花朵印在两朵嫩芽中间，颜色呈粉，看上去娇艳欲滴的，仿佛真的活过来了一般。 寻欢还挺满意的，摸了摸契纹说：“只希望以后不会再有别的契约了，不然契纹都往脑袋上跑，挤在一起难看死了。” 宿微的契纹在眼角。 是一个狐狸尾巴的形状，跟他的毛皮似的，颜色火红。 “阿姐，我真高兴。”他抱着寻欢的腰不停厮磨，“我这一生最庆幸的事，就是遇上了你。” 咬着她的唇瓣，他开始动手去扯她的衣裳。 寻欢逮住他的耳朵狠狠揪了一圈，指指天上的太阳，“白日不宣淫，再发|情打死！” “正经一点，我还有事没跟你说。” 吃痛的捂着红彤彤的耳朵，宿微问：“什么事？你说。” 寻欢眨眼，“我要回一趟三千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3.梦蝶（完） 此为防盗章　　没有具体算这是第几次, 但寻欢一进来就敏感的发现了不对劲。 她能看见自己了。 分明没有光, 可她一低头就看见了自己的双脚, 今天穿的衣服, 垂在身侧的手, 以及—— 正前方漂浮着的十颗珠子。 除了第一颗是红到发黑的颜色, 别的都是粉色，还隐隐有些透明。 深吸一口气，寻欢面色沉着地走上前。 手指刚一碰到那颗最特别的, 一股巨大的吸力霎时传到指尖，紧接着那颗红色的珠子就化成一道流光没入了她的手心。 牵一发而动全身。 剩下的九颗也一齐涌进来。 不过眨眼间，等寻欢反应过来，十颗珠子已然消失不见, 只在她的右手腕内侧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圈。 由十颗珠子组成的, 状似花朵的印记。 脊背突然蹿上一阵凉意, 寻欢捂着手腕倒退了几步。 面色越来越阴沉，寻欢憋着一口恶气大力搓着它，直到那一块皮肤微微红肿泛着刺痛，上面的印记也没有消失。 一阵沉默。 空间似乎有些波动, 寻欢脚下一个不稳差点跌倒, 稳住身形后却发现不知道到底有多远的黑暗尽头, 出现了一束光。 那束格外耀眼，灿若白昼的光, 正在疾速向她袭来。 而她, 动弹不得。 就在寻欢以为这束光会将她整个鲸吞蚕食时, 来到她面前足有胳膊粗的光束倏然缩减成拇指大小。 然后，一头扎进了她抬起的胳膊里，在印记中心空白的地方留下了一个白色的圆点。 这时，周围的十颗珠子都跟着动了。 像是那个白点有着莫大的吸引力，纷纷上前挨个挤在一起，等寻欢眨巴了下眼睛，珠子们已经自行演化成一片片花瓣，衬得中间的白点好似花蕊。 而目睹了全过程的寻欢，除了眼珠子还能转动之外，整个身体已经被未知的力量完全控制住。 试着动了动身体，发现那股力量消失后，寻欢把手腕放在眼前，静静注视着附着在上面的印记。 以她的审美观来看，还挺好看的。 “吾主之物，自是至臻至美。” “谁？！”寻欢惊的回头，“谁在说话？！” 印记微微发热，那道悠远的声音再度响起，“吾主不必惊慌，恶魇永不会害您。” 丝丝怪异从心底升起，声音还自称恶魇，寻欢脑子里灵光乍现。 “你是这片空间？” 声音好像迟疑了下，随即又坚定起来，“是的，吾主。” 它吾主来吾主去，听得寻欢头大，但目前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问清楚来龙去脉才是最重要的。 “你为什么称我为主？我为什么会时不时被强制性拉扯到这里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自称恶魇？你和我有什么关系？” 一连串的发问急切又锐利，寻欢停顿了下，指尖覆上手腕，“还有，这里的印记，是怎么回事？” 它在她来不及反应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入她体内，她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不适，反而从这朵花上察觉出了些微欢喜亲昵之意。 就像是，这原本就是她的东西一般。 故而，她虽然生气，却再也不会像一开始那样惊慌失措。 印记再度发热，沉寂了片刻的声音幽幽响起： “恶魇是您赠予吾之名。” “您是吾之主。” “吾为您所用，也为您所有。” “时常进入此空间是因时机已到，您需要离开。” “至于此印，它本就因您而生。” 寻欢：“”头更大了。 沉思了半晌，寻欢再次问道：“你说时机已到，这个时机指的是什么？” “而我需要离开，我又为什么要离开，离开了会去哪里？” 她实在太好奇了，而且还关乎自己的命运，不问清楚她都对不起来这一趟。 “你既尊我为主，那主人有疑惑，你解是不解？” 这一次，恶魇却没有回答她。 而黑暗，再次降临。 就在寻欢以为自己马上就能出去时，整个空间开始剧烈晃动。 被这震荡摔在地上，寻欢立马抱住脑袋蜷在一起，紧紧护住自己的要害。 直到一阵清晰的碎裂声在头顶响起，寻欢眼睁睁看着一道又一道的微光透进来，黑色的碎块一片片掉落，渐渐融进盛芒白炽中。 这个囚禁了她数次的空间，彻底碎裂了。 不，应该是说，彻底消失了。 失重感突然传来，寻欢感觉自己正在不断往下掉落。 这个时候，恶魇的声音出现了。 “下面的话，请吾主谨记。” 商场五楼。 寻欢一睁眼就看到了佐乐低头深凝她的模样，身体微微拱起，将她上半身呈保护状包围着。 “姐，你醒了？”佐乐又惊又喜。 轻轻“嗯”了一声，寻欢撑着底下的软垫起身，“爸妈呢？” 见她一醒来就问爸妈，佐乐心里不免气闷，“他们还没买完。” 察觉到自己语气不太好，调整了下才问道：“到现在你还不肯告诉我吗？想要我帮你隐瞒我自然愿意，可一直这样” 正了正神色，佐乐握住她的手，“姐，你难道不觉得，我也会为你担心吗？” 担心她一睡不醒。 甚至，近日来还在担心她突然消失。 如同当年突然到来一般。 “我很担心你，非常，非常担心。”担心的连续好几晚都在做噩梦。 而梦里的她，无论他怎么呼唤，她丝毫也没有回头。 寻欢微愣。 弟弟看起来失落又伤心，哪怕对她有些不能理解的埋怨，也只是一个人暗暗置气。 长长的眼睫半垂着，像是在回避，可时而轻抬一下，又仿佛夹杂了些期翼。 寻欢因为他刚才的动作还半趴在他怀里，听着他微乱的心跳声，思考了半晌才开口，“以后不会了。”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都不会了。” 也，没有以后了。 在她不停降落期间，恶魇突然出现，并告诉了她很多事情。 那十颗珠子代表了十个世界。 每颗珠子完全变成黑色时，她需要即刻前往下一个世界。 她问过恶魇，变黑的契机是什么，恶魇沉默了片刻才说： “吾主需自行感悟。” 因着在原来世界的工作，寻欢也看了不少书，故而知道小说里，有『快穿』这类的题材。 她还看过不少。 恶魇说的和她看过的很相似，可又不完全相似。 没有攻略，没有虐渣，甚至连任务也没有。 仿佛只是为了让她多在几个世界走一遭，体会人生百态，感受人情冷暖。 已经变为深红的珠子就是第一个世界。 同时，也是佐家收养了她的世界。 恶魇说这是对她的弥补，只因原世界她孤儿的身份。 想到这里，寻欢心里不仅没有豁然开朗，反而隐隐发堵。 她完全把这一次当做了自己的重生，被佐家收养的这十年来，她过的不可谓不快活。 现在却被告知这仅仅是她经历的一环，心里有一角好像在悄然塌陷，面对佐乐时心情也徒然沉重起来。 她很喜欢，也很留恋这个世界。 包括完全接纳了她的佐鸣和白莺。 也包括了，面前这个正沉默不语看着她的，少年。 寻欢伸出胳膊环上他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别怕，我一直都在这里。” 即便是要离开，可手腕上第一片花瓣还没完全变黑，不是吗？ 姐弟俩每天都重复与前一天相同的事，寻欢在这个家适应的越来越好，爸爸妈妈的称呼也不会再叫的磕磕绊绊。 这天晚上，寻欢和佐乐练完武拖着酸痛的身体被莫非送回家。 一打开家门就听见“嘭”的一声，紧接着炸出来漫天飞舞的彩纸，两只小的站在门口被吓得一抖，白莺这才笑着把他们拉进来。 寻欢迷茫的看向白莺，“妈妈，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白莺捏捏寻欢软软的脸蛋，“傻孩子，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忘记了吗？” 寻欢这才恍然大悟，随即放开佐乐的手继续往里走。 客厅被改造成了充满童趣的乐园。 天花板飘着各色氢气球，新鲜的花朵被精心剪裁成圆圆的花球，地上铺了一层粉白相间的毛毯，上面摆了一大堆非常可爱的玩具。这边佐乐忍了很久没忍住，已经迫不及待从中间挑了一个圆圆的西瓜绒球抱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4.佐乐 此为防盗章　　白莺给了儿子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满心欢喜的带上门出去了。 冷哼一声，佐鸣脱下碍事的外套, 把羊毛衫袖口一圈一圈往胳膊上卷, “小孩子家家的一天到晚不学好, 居然敢肖想我的宝贝女儿。” “来吧，”佐鸣摆好姿势，“上一次揍你还是三年前，让我看看你这三年以来，到底长没长进。” 佐乐很无奈，“爸, 我是你的儿子。” “不要废话，你不是最爱打架了吗？来, 我们来比比谁先被打趴下。”说完就一阵风似的冲了上去。 两人下盘稳立, 你一拳我一掌来回折腾, 宝刀未老的佐鸣率先给了儿子肚子一拳。 神色未变，佐乐避开要害, 利用周身的灵活度在自家老爸胸口留了一掌。 “嘶——”摸摸泛着痛意的胸口，佐鸣眼里的兴奋却不减分毫。 “再来！” 两人一路掠过, 书房如同战场, 桌上的文件相框噼里啪啦掉了满地，惊得外面的白莺都忍不住上来敲门。 “你们俩是打架还是拆家？！” 再敲敲, “寻欢不太舒服去睡觉了, 要打给我出去打, 打死一个少一个！” 知道老婆说的是气话, 佐鸣龇牙咧嘴地揉着胸口扬声，“不打了不打了，这小子下手太狠了。” 看着他们二人相携而去的背影，佐乐平息着自己的气息，缓缓道：“爸，妈，谢谢你们。” 背影双双一顿，白莺扶着佐鸣转过身。 “傻。你是我们的儿子，寻欢能和你在一起，再好不过了。” 他们是开明的人家，她和佐鸣也是高中就谈的恋爱，还是彼此的初恋。 更何况，寻欢并非他们亲生。 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喜欢了女儿，他们虽然惊诧，可惊诧过后更多的是开心与宽慰。 开心儿子的坦诚和热枕。 宽慰女儿以后有人照顾。 想到这里，白莺柔柔地笑着，“只要寻欢也同意，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爸妈都乐见其成。” “等等。”佐鸣突然出声。 想到寻欢近几个月的反常，佐鸣不免忧心忡忡，“你喜欢她是好事，我们不反对。可现在她的情况还需要多多观察，你不能这么不知轻重。” “况且，你们现在还小，我看寻欢现在没这份心思，你不妨再等等，左右她会一直都在这个家。” 白莺显然也想到了，“对，目前不能说，不许拿这些事去刺激她。” 临了了，冲儿子挤挤眼睛，“放心，爸妈会帮你保密的。” 躺在沙发上，佐乐感觉自己好像卸下一桩心事般，这些日子以来被戴上的某种枷锁也随着一场谈话消失不见。 走到寻欢房门前，佐乐试探着拧了拧，门开了。 卧室没有开灯，拉上窗帘的房间看起来格外阴暗，他适应了下才轻轻走到姐姐跟前，就这么站在床边凝视着她。 往常规矩的睡姿近日来有所改变，小小的身体蜷在一起，整个人连头蒙住缩进被子里，床中央只看得见圆鼓鼓的一坨。 佐乐踢掉鞋子躺上去，掀开被子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入手冰凉的触感让他一惊，若不是看到她还在起伏的胸膛，他还以为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也许是身边的热源太过温暖，没过一会儿，蜷起的身体就在他的包围下舒展开来，手和脚也无意识缠了上去。 下巴缓缓摩挲着她的发顶，佐乐心里越发柔软。 从来没有哪个时刻像现在这样，让他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他抱着的，用力而又小心翼翼地，将之揽入自己世界的。 是他喜欢的人。 最喜欢的，最爱的，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只属于他的人。 眼里氤氲着丝丝热气，佐乐把被子拉上来盖好，揽着她就闭上了眼。 她好像深陷在一片沼泽中。 不停地跑，不停的挣扎，换来的不过是越陷越深而已。 四周没有一丝光亮。 污泥灌满了她的口鼻，让她无法呼吸。 沼泽拖陷着她的身体，直到再也动弹不得。 她动啊动啊，露在外面的手忽然抓住了一个温热的物体。 她拼尽全力去握住它，借着它的力从淤泥中抽身而起。 这时，光来了。 她抬起头看着逆光而立的人，慢慢的，慢慢的，睁开了眼。 —— 寻欢看着眼前放大的脸，放轻了呼吸。 梦里的热源是他的手，很宽，很大，也很温暖。 此刻正把她握成拳的手紧紧裹着，她一动，似乎又握的更紧了些。 寻欢干脆不动了。 借着微亮的光线仔细打量着他。 她的弟弟，原来长得这么好看啊。 精致而清隽，一头自来卷被修剪得精神又清爽，眉色如墨，眼尾细长。 浓密的睫毛覆盖在紧闭的眼睑上方，顺着阴影而下，是挺直的鼻梁。 看着看着，寻欢就发现了不对劲。 呼吸乱了。 “装睡？”推推他的胸膛，“醒了就起来吧，裹的我不舒服。” 佐乐既不出声，也不动弹。 阴暗的环境下，一向机敏的寻欢却没有发觉，自家弟弟越来越红的脸，和热度渐升的身体。 把头搁在她头顶舒了口气，佐乐松开一只手去拧旁边的台灯。 温暖而昏黄的灯光洒满卧室，寻欢也看清了弟弟隐藏在发丝下通红的耳垂。 伸手捏捏它，又烫又软。 再捏捏。 “姐。”佐乐一把握住她的手，“别捏了，太痒了。” 遗憾地叹口气，寻欢抽回手。 “几点了？”问完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佐乐看看桌上的时间，“五点了。” “唔，起来吧。妈妈应该在做饭，我们下去帮忙。”发现他还是一直抱着她，寻欢用胳膊肘去推他的肚子。 “——嘶！”佐乐痛呼，立马唬住了有些慌乱的姐姐。 寻欢用力挣开他的胳膊，去掀他的衣服，“怎么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得逞的笑了下，佐乐的神色立马变得隐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下午跟爸打了一场，不小心被打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5.逢生（上） 此为防盗章 他含的有点紧, 似乎因为太紧张还微微嘬着她的指尖, 直到舌头在上面绕了一圈寻欢才大力抽回自己的指头。 “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 素来有轻微洁癖的她看着指尖上闪亮的口水，黑着脸在佐乐的睡衣上恶狠狠的蹭了蹭。 佐乐：“”这突如其来的嫌弃。 姐姐并没有因为这个举动而讨厌他，仅仅只是因为洁癖发作才黑脸，这么想想，佐乐心里稍稍舒服了些。 见寻欢还在用湿巾擦着手指, 甚至连指缝也不放过，这回换佐乐黑脸了。 “姐，只是沾了我的口水而已, 有那么脏嘛” “而且不是有好多人还用口水消毒呢” “说，你接着说。”寻欢扔掉湿巾, “先不说你口水的干净程度，我的手上有很多细菌, 你不觉得脏我觉得脏。” 佐乐：“就那么嫌弃？” 寻欢：“就是这么嫌弃。” 软软的趴在寻欢肩头，佐乐有些失落，“姐姐不喜欢我。” 这充满了控诉的语气。 “不仅不喜欢我, 也不喜欢我的口水。” 寻欢眉心一跳,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的口水？” “而且”危险的笑了笑，“敢情这么多年来我都是照顾了一个假弟弟？张口闭口就说我不喜欢你，既然这样——” “不不不！我说错了！”生怕她说出什么恩断义绝的话来，佐乐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姐姐最爱我了, 而且还超爱！” 伸出长而有力的胳膊紧紧环住寻欢纤瘦的腰, 将她娇小的身体往自己怀里带。 “姐, 姐姐~”紧了紧怀抱，佐乐继续撒娇，“不生我的气，好不好？” 好气又好笑的啐了他一口，寻欢在他抬眼时瞬间收起笑容。 “幼稚。” 接收到姐姐眼里隐隐约约的笑意，佐乐立马放了心，捧着寻欢的脑袋在她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姐姐最好了，我也最喜欢最喜欢姐姐。” 嘴角擒着一抹偷了腥的笑，佐乐晃晃脑袋，眼里闪动着餍足的幽光。 “姐，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的吧。” 正玩着他头发的寻欢一顿，“目前是会在一起，不过等你上了大学交了女朋友——” 心里突然一阵闷痛，佐乐还没听完就变了神色大声拒绝，“我不要！” 见她面色有些不好，急忙补充道：“我有姐姐就够了。” 好歹也是自己一手拉扯着长大的，看着他的委屈脸，寻欢心里的一角慢慢塌陷，“我只是随口一说。” “不要。”佐乐慢慢平静下来，“我不要。” 意外的抗拒让寻欢无法接话，只能放软声音安慰他。 “小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想要什么就要说出来。” 站起身垫着脚尖够了够他的脑袋，还在生着闷气的人却下意识弯下身体，寻欢如愿以偿摸到了他还有些潮湿的头发。 “现在我也可以告诉你，不要什么也要说，你说了，姐姐自然就知道了。” 佐乐伸手握住她即将收回的手，表情有些郑重，“我说想要，姐姐就会给我我想要的？” 脚尖贴近了几分，佐乐继续逼问，“那么我说不要，姐姐就一定不会逼迫我接受我不要的吗？” 寻欢被问的一愣，回过神来才发觉佐乐几乎贴上了她的身体。 仰着脑袋看他太费力，寻欢揉揉脖子后退了两步，谁知道他马上又贴了过来。 寻欢：“”太近了弟弟。 她不出声，佐乐有些着急，“姐姐想当骗子吗？” 踢了踢他的脚尖，寻欢默默翻着白眼，“我答应过你的事什么时候没做到过，居然敢怀疑我骗你，胆子肥了哈。” 高兴的一把抱住她，佐乐把脑袋埋进她肩头，“姐姐要一直记得你说过的话，不可以骗我。” 耳边不停有热气喷出，寻欢恼人的缩缩脖子，“知道了知道了，脑袋给我别过去说话！” 甜软脆响的女声还在不耐烦的嘟哝着，佐乐享受的抱住怀里的人，在她看不到的视线里轻轻笑着。 “好了，禁止撒娇。很晚了，明天开学，早点去睡觉！” 佐乐应了声，“那我明早来叫你。” 把作业都装进书包放好，有些疲累的寻欢洗完澡躺上床不一会儿睡着了。 翌日清晨。 “叩叩叩——” “姐，起床了吗？”少年好像有些鼻塞，说话时泛着浓浓的鼻音。 揉揉酸痒的鼻尖，佐乐继续敲门，“姐，再不起来我们可要迟到了。” 刚说完又捂住嘴打了一个闷声喷嚏。 迟疑地看着面前的房门，佐乐在想要不要直接推门进去。 站定，咬咬牙，转动着门把手。 先是探出一个脑袋，看见床上那个鼓囊囊的物体，佐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轻手轻脚走过去，小心翼翼把蒙到头的薄被扯下来，露出了寻欢正睡得香甜的脑袋。 闷闷的笑了声，佐乐把她的头发拨开，泛着粉的睡颜暴露在他的视线里，一丝似有若无的馨香慢慢渡过来，佐乐眼神微暗，忍不住再靠近了些。 “姐，起床啦” 刻意放温柔的声线响起，少年有些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侧，寻欢眉心轻皱，眼珠紧跟着转动了几圈，嘴里发出低低的呓语，“唔佐乐别吵别吵” 时间所剩不多，佐乐坐在床边去摇她的肩，声音也加大了些，“姐，快点起来。” 被来回不断摇晃，力度也不小，是个死人也得给摇活了。 寻欢半梦半醒的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弟弟清朗白净的脸。 伸出胳膊环上他的脖子，武力值暴起一个翻身就把他压在身下，乱糟糟的脑袋还在对方肩窝蹭了蹭。 “时间还早，再陪我睡会儿”嘟囔了两句，寻欢半压着身下的人几乎要再度睡了过去。 砰—— 砰—— 砰—— 佐乐躺在寻欢身下，沐浴露和她自身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包围着他，摊开的双手下意识把柔软的身体拢紧，一声比一声急切的心跳逐渐召回飞到天外的意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6.逢生（下） 于是, 豆丁杀手醒过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被强制押进了暗杀堂里。 但他本人是没有任何异议的, 又或者说，只要有一个栖身之地, 有一口饭吃，在哪里对他来说没有差别。 他身上的伤口太多, 五脏六腑也有些受损, 请来暗杀堂的驻地大夫为他看了一番，褚刃就把他的考核放在了三月后。 而这期间, 他需要做的, 就是养好自己的身体, 并且熟记堂规。 小杀手们并不像外界传的那样冷冰冰的，反而都拥有一副热心肠。 知道小豆丁不识字, 就每天轮流着来教他认字写字, 等他稍微熟悉了一些，才拿出人手一本的堂规小册子，催促着他全部背下来。 一连两个月过去, 他身上的伤基本复原, 又因为小杀手们不间断的投喂, 等褚刃完成了一趟任务回来，就看到他带回来的小孩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似乎身量也长了一截。 小人一个, 穿着统一的紧身黑衣, 身体板的笔直, 瘫着的脸上多了些血色, 看见他回来了虽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他下垂的双手握成了拳，不知道是不安还是紧张。 褚刃放下佩剑，接过来小杀手倒的水，随口说道：“适应的还挺好。” 小孩的身体一下就紧绷了起来。 没有在意小杀手们的躁动，褚刃朝小孩招手，示意他过来。 走近了，他指着旁边的凳子，“坐。” “你可以跟他们一样，喊我大哥。”褚刃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你似乎还没有名字” 顿了下，他直接问他：“你有名字吗？” 小孩抿着一张嘴，摇头。 褚刃偏着头想了一会儿，看着小豆丁漆黑的双瞳，缓缓说道：“以后，你的名字是逢生。” 遇见他时，他可不是正处在绝处逢生的档口嘛。 选择性遗忘了馒头事件，褚刃大手一压，按住逢生的脑袋摇了摇，“小孩子要多笑一笑，不然以后娶不到媳妇的。” 有小杀手小声嘟囔：“大哥不也没娶到媳妇。” 褚刃的脸一僵，随即冷哼，“都聚在这里干嘛？马上就初春了，任务会越来越多，还不去好好练身手，要是让我知道有谁出师不利，你们也就不用回来了。” 杀手们顿时作鸟兽散。 逢生站起来也准备跟上去，褚刃叫住了他，“你先别急，先给我背背堂规。” 一板一眼的背诵就这么开始了。 褚刃撑着脑袋看他，脸上浮现出满意的表情，而后着重强调：“最后一条，你再给我背一次。” 逢生不解，却还是乖乖背了，“媳妇即一切。” “你不用这么看我。”褚刃把玩着茶杯，“这条堂规是从上届堂主那儿就有的，我们只需要遵从就可以了，记住了吗？” 逢生颔首。 还是个不爱说话的。褚刃沉思，不过这样也挺好。 一月之后。 逢生的考核过了。 无外乎就是身法利落问题，和对堂规的衍生理解。 而他，每一项都达标了。 “记住，我们虽然是杀手，可只杀极恶之徒，女人幼童皆不可碰。还有，暗杀堂不讲究单打独斗，遇上实力出众的，抱团即可。” 逢生谨记堂规，并一字不落的按照上面的内容实施着。 春去秋来，四季无限变幻，十年，不过弹指间。 豆丁杀手经过一系列灵魂洗礼，已经成为了暗杀堂第二把交椅。 这天，逢生从沐浴房出来，听见外面的哄闹声，木着脸准备走开。 “二哥！”有杀手眼尖看到了他，兴奋的喊道：“大哥要娶媳妇了！” 脚步一滞，逢生疑惑的偏了偏脑袋，然后旁若无人的走开了。 杀手们对他这份定力非常佩服。 十年间，也陆陆续续有别的杀手成了亲，而早已高龄三十有余的杀手头子，到现在还是老光棍一个。 别看大哥一天到晚特别淡定，实际上可嫉妒他们这些讨到媳妇的汉子了。 杀手们心有余悸的互看了几眼，想起被任务支配的恐惧，都压住了情绪真心实意的向堂主道喜。 娶了媳妇就别眼红他们了吧。 褚刃霸占着自家媳妇的腰肢，一向冷冽的脸上竟变得柔和了许多，他看到逢生的背影，直接喊住了他，“老二，过来。” 自从他打败除他之外的一众人等，堂内堂外都知道了他的恶名。 因此，他也默认了他老二的身份，也知道杀手们是真心唤他二哥的。 即使他的年龄比所有人都小了一截。 逢生走过来，对着褚刃点点头，“大哥。” 却是不看他怀里的女子一眼。 褚刃满意极了，“这是你大嫂。”而后转向即将是自己媳妇的人，“这是我二弟，名为逢生。” 互相认了人，褚刃没压住嘴角的笑，说：“我准备一月后就成亲，就在我们堂内。你们提早把红事布置好，别给我丢人。” 小弟们可不是在这个时候可劲儿压迫嘛，杀手头子支使起来毫无愧疚感。 成亲后，堂主和堂主夫人的黏腻程度简直让人受不了，杀手们每天都躲的远远的，成了亲的就安慰自己自己是有媳妇的，没有成亲的就暗搓搓躲在角落伤心。 除了逢生。 他像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即使夫妻俩在他眼前如何卿卿我我，他都可以做到视若无睹，还能心无旁骛的练习飞镖。 等到他们的孩子快要出生，逢生被大哥叫了过去。 褚刃神情复杂的看着十多年都未变过的小杀手，想到正在安胎的媳妇，他给他指派了一个任务。 “这是你最后一个任务。” 逢生不解，却也没有反驳。 褚刃叹息，“接完这个任务，你就离开暗杀堂吧。” 这就是要除名了。 逢生依旧没有说话，只点点头就出去了。 夜晚，褚刃和媳妇正窝在床上温存，他一下一下抚着媳妇隆起的肚子，神色略略惆怅，“我以为他会反抗来着，谁知道还是这么个又臭又硬的性子。” 他也并非是在开玩笑，媳妇怀孕，他一天都不敢走开。可有了重要的任务，他就只能派给下面的。 挑来挑去，最后选择了逢生。 媳妇轻声安慰了他几句，褚刃也就慢慢想开了。 除名只是一个对外说法而已。 他不怎么担心他的实力，反而因为他的不通人情有点头疼。 二十出头的人了，一直没有媳妇也不是个事，堂里很多新出生的小孩子谁都不怕，就是怕他，胆子小的甚至一看到就哭。 再让他待在暗杀堂里，褚刃担心他到最后会变成一个杀人武器。 没有任何感情，也没有丁点牵挂，活着还是死去，他更是一点都不在意。 也许让他出去转转，会有别的收获呢。 褚刃摸了摸媳妇的头发，他不就是转了一圈才抱得美人归的吗？ 次日清晨。 褚刃醒来，在自己门口发现了一个木盒子。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大面值银票，和一些金银珠宝，几身洗到发旧的黑衣，和一本堂规小册子。 居然什么都没带。 褚刃失笑，这个傻子。 逢生离开暗杀堂，做完了最后一个任务，彻底结束了十几年的杀手人生。 对方实力高强，心机手段也够狠辣，他迅速了结对方，自己却也受了重伤。 一路辗转，利用地势离开那个地方，他钻进树林里打算休息一下。 谁知道触到了护山阵法。 接着被人救下，被看光，又被威胁。 可是这些都抵不过，他被瞬间偷走的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7.南烛 头顶响起清脆的鸟叫声, 耳边有哗啦啦的流水，南烛睡的不太|安稳, 在第一缕光线穿进幽林时, 睁开了眼。 那缕光正好对着他的脸，南烛双目半阖，转过了脑袋。 等大脑清醒了一点, 他盯着面前的深褐色树根，指尖探向上面的一字一划，然后挨个数了起来。 数完所有的“正”字, 他默默起身, 走到小溪边洗脸刷牙。 牙膏快要没有了, 只剩了一层底, 南烛用牙刷稍微蘸了点, 而后用木塞封紧螺口，将它放在了一旁的木墩上。 接着就是给植物们除草。 他蹲在原地, 从角落开始拔起，没过多久, 杂草丛生的土地就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这一大块被人细细划分成了几个小块，每一个小块上都种上了不同的东西。有调味品，有药材, 也有果树。 南烛舀了一贝壳盆水端过来，挨个给它们浇水。 做完这一切, 阴暗的幽林因为阳光的照耀, 正在一点点变亮。 在溪边洗掉手上的泥土, 等水面重新变干净，他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咕噜—— 南烛收回发呆的眼神，低头看了看自己凹陷下去的肚子，没有动。 他已经记不起来自己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了。 也许是一年前，也许更早。 身体无意间向前倾了下，水面立即倒映出一张人脸。 眼眶深陷，面无人色，脸颊干瘦，眼角的红色泪痣暗淡无比。 南烛抿了抿唇，就感觉到一阵拉扯的刺痛。 可真丑啊。 他碰了碰自己垂下来的长发，手指穿插进去又出来，掌心就带上了几抹黑色。 想了想，怕破坏这唯一的一条小溪流，他起身走到大树旁，化出了鱼尾。 尾巴扫过青苔地面，南烛回头，地上一片鱼鳞。 垂眸，他伸出指尖挠了下，腰腹上的鳞片就轻飘飘掉了下去，露出来大片惨白无光的皮肉。 要死了吧。 心里有了这个认知，他却又变回双腿，略略喘着气靠在了树干上。 不知道在原地坐了多久，从混沌中再次醒来，天已经黑透了。 摸索着出了幽林，南烛抬头。 天空一望无垠，墨蓝一片，上面点缀着星星点点的亮色，其中几颗发着耀眼的光芒，一闪一闪的，像什么呢？ 南烛费力的回忆了下，也许是像一双眼睛。 视线又落到斜挂着的弦月上，他忽的往前走了两步，向它伸出了手。 摸不到。 也是。光辉月华，可观可赏，又怎么会让人轻易触碰，更别说拥有。 南烛神情一黯，脚步都虚浮了些，跌跌撞撞跑到海边，身体一沉，任由自己跌进了海里。 缺失的力量让他无法再保持身形，一入水，他就迅速化成了原始鲛人的形态，然后一层一层的，开始往海底坠落。 期间，有大胆的鱼群跑上来啄他，发现啄不动，围着他游了几圈就跑开了。 这片海域，已经没什么鱼类忌惮他了。 沉闷的“噗通”声响起，南烛砸在沉沙里，把周围的海水都搅浑了。 他撑着沙子爬起来，两腮张开，嘴里吐出一串泡泡，然后撑着浑身的力气离开了这里。 游了没有多久，他停在了贝壳门前。 游回房间关好门，南烛身体一晃，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这才惊觉自己之前设下的防护罩快要支撑不住了。 他捏了捏拳头，努力想调动一点能量出来加持一下，可根本没有用。 南烛甩了下酸软的鱼尾，游过自己的房间，来到了最里面那间。 这间贝壳房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就连珊瑚贝壳和珍珠的摆放位置，都没什么变化。 南烛眷恋的看了会儿，游到角落的浴缸里把自己洗干净，才慢吞吞游回来，坐在了贝壳床上。 他现在化不出人形，这张床是比照人的形态做的，他此刻的身躯就显得大了很多。 蜷起鱼尾，南烛拉过一旁的鲛丝被给自己盖上，忍不住把脑袋埋进去嗅了嗅。 没有了啊。 那种好闻的c独特的香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彻底消失了。 南烛蒙上自己的脑袋，身体动也不动，仿佛就这么睡了过去。 叮！ 有什么落在了床下的贝壳上。 洁白，滚圆，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这个时候，鲛丝被下的身体才发出了一声压抑的低泣。 床上和贝壳上的鲛珠越来越多，就在快要溢到沙子上面时，南烛终于停止了哭声。 他缓缓扯下被子，露出自己的脸。 青蓝皮肤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里，能看出深切的难过与无望。 南烛翻了个身，拿过一扇合起来的蓝色贝壳。 指尖一挑，贝壳就开了。 里面躺着一条手链。 南烛把手链拿出来，摸了摸垂下的鳞片，然后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重新躺回去，他仰面朝天，睁着眼，定定的望着头顶晃动的越来越强烈的防护罩。 这里，大概要保不住了吧。 心脏忽的动了下，南烛抬手按住，半晌，他倏地扯开一个奇异的笑容。 防护罩即将碎裂。 南烛把戴了手链的胳膊放在自己胸前，慢慢张开了自己的手。 指甲尖利，顶端带着勾子，轻而易举就划破了鲛衣。 “我来找你了。” 他微微笑着，用力朝自己的胸膛刺了下去。 心脏捏碎的瞬间，南烛短促的闷哼一声，无声开口，嘴里似乎在叫着一个名字。 然后，他碧蓝的双眼，永远的暗淡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