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缘妻香》 第一章 铁大娘 ，最快更新田缘妻香最新章节！ “芸丫她娘，芸丫她娘？耳朵聋啦？叫了几声都不应话。”一个冬瓜脸的妇人追上一个容长脸的妇人，抱怨了几句，低声问道，“刚在地里听说王家寨来人了，事儿有个说法了吗？” 两妇人娘家是一个庄的，都姓刘，婆家姓肖。冬瓜脸的汉子叫肖锥，家住在村东头，人称锥娘子。容长脸住在村北头，汉子叫肖山，村里头都唤她山娘子。两人年岁相当，都三十出头，山娘子看上去却比锥娘子要老十来岁。 山娘子听了锥娘子的问话，擤了一把鼻涕，叹气道：“来人了又能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家寨的人全推到傻子娘俩身上。也不知咋就恁倒霉，哎，不说了。西赵的铁大娘来了，我得赶紧回家。” 铁大娘是媒婆，还兼干着牙婆的行当，给城里的富户送丫鬟、小子使唤。听得这话，锥娘子想劝她三思，可想到她家的境况，只能安慰道：“总会好起来的。家里有啥要帮忙的记得知会一声，别客气啊。” “唉。”山娘子想说句客气的话，见有跟她不对付的妇人走过来，忙不迭走了。到了人见不着的地方，她才抹了把眼泪，急匆匆地往家去。 铁大娘自己有儿有女，实在是男人死得早，上有老下有小的，没得法子才干这一行。为了名声和儿女计较，遇上这种卖儿卖女的事情，她都会事先打听清楚，但凡家里能过得去的，她都不肯接。 山娘子回到家，见大女儿芸娘正陪着花大娘在凉棚下做着说话，忙告罪道：“大娘等久了吧……听说王家寨来了人，我去里正家看看。” “我这也是将将坐下。”铁大娘应着话，瞧芸娘起身给她娘打水洗脸，又向容长脸妇人夸了她几句，才入了正题，劝慰道，“你家的事儿我也听说了，都是苦命人。想当年我当家的刚去，比你家还不如。我那时候苦啊，家公家婆一病不起，我怀一个，抱两个，都没人愿意沾。你这就是男人看病得花钱，好在两个大的能帮衬一二，熬个三五年也就好了。” 山娘子接了大女儿递来的凉开水，听得这话，还当她不愿意引荐，忙道：“要是三五年能熬过去也就好了。我家男人伤了腰，断了腿，干不了重活，还得在床上躺了两三年。为了看病，家里的地全卖了……老大亲事又散了，小的才四个月……我娘家日子过得也苦，兄弟都是后娘生的，实在是帮衬不了……” 她说着说着已是泣不成声。三个月前麦收的时候，他们村和王家寨因为地边打了好几次架了。有天中午，王家寨的人偷了他们村的麦子，肖山跟人一块去追，被人打断了腿，还伤了腰。到最后，王家寨的人全都赖到流浪到他们村里的疯婆子身上，不打算赔医药费。 芸娘见弟弟妹妹都扒着堂屋的门往外头看，瞪了大妹棉娘一眼，拿起洗脸盆里的麻布拧干，给她娘擦着脸，道：“别哭了。你再哭，爹的病更不容易好了。里正不是说了吗，咱家垦荒就算咱家的，田卖了总会还有的。爹的病也不会一直不好，就是要贴膏药，吃药，贵一点。弟弟妹妹小，不是还有我嘛。别哭了，总会好起来的。” 这会儿天正凉快，四邻都锁了门下地干活去了，倒是没什么人围观。铁大娘瞧着山娘子哭得快晕过去了，不由得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芸娘身上打量了一会儿，有些不悦地道：“还不如个孩子。你要是整日里只会哭，不如把孩子给我，我全给你卖了，叫你丝毫不辛苦了。” 山娘子忙止住了哭，接过芸娘递来的凉开水，打了个嗝，期期艾艾地道：“实在没办法。” “我旁的话也不多说。这男人还在，总有个盼头，你自己也得立起来，孩子可都要指望着你了。”铁大娘咕噜咕噜喝了水，对山娘子道，“今个我来，也是有几个巧宗，你听听看着选。有两家出的价高，但都要签死契的。一家是城北的吴财主，家里有个侄子今年十九了，小时候生病脑袋烧坏了有些傻，想买个媳妇。他兄弟名下有二十亩良田，等这侄子成了家再给二十亩。出价五十两，还可以谈。一家是城东的梁秀才家，他亲家是南边人，想买几个机灵点的丫头，日后当陪嫁。一口价三十五两。” 这两家出价是眼下的三到五倍，进了去，日后几乎是再无相见可能了。山娘子的孩子都是自己拉扯大的，日后再无相见之日，心里总是舍不得，便道：“可还有旁的人家？” 铁大娘道：“倒是有几家，老婆子我却不敢说十拿九稳。出价也是一般。你倒是说说你有啥打算？” 山娘子咬唇道：“我倒是听人说有签活契的，我想叫我家二丫头签个活契。钱少点没事儿，有口饭吃就成。” 山娘子早先去找她，说的是签死契，价高些，人和善些。如今见她变卦，铁大娘倒也没出言责备，想了想道：“签活契倒是有，可要求高，价格也低。我手上这几家要求不低，有要求针线活好的，有要求梳头洗脸的手艺好的……” 山娘子听了这话，皱着眉头，一脸苦巴巴的。家里日子不好过，孩子都是粗养长大的，这些活计能做，但是不够出色。 芸娘见她娘陷入了沉思，觑了铁大娘一眼，低声问道：“城北那家，铁奶奶觉得最高给多少钱？日后是分家分产，还是分家不分产，一直跟着吴老爷家生活？” 铁大娘闻言道：“这是要到论亲的时候才能细谈。以我老婆子看，只要你有本事，七八十两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你妹妹怕是顶多五十两。” 芸娘摇头道：“铁奶奶，要是我，您能帮忙争取到一百两吗？” 山娘子本就有些浑噩，一时间接触的信息太多，脑袋有些糊涂。她乍听到芸娘的话，眼睛瞪得老大，想说什么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铁大娘一早就看出来芸娘是个主意大的。可就算是她再能干，吴财主也不可能出一百两银子。 三人正在沉思，外头有人喊道：“山婶子，山婶子，大爷爷叫你去他家里一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前世今生 ，最快更新田缘妻香最新章节！ “是小聪吧？听到了，你且先去回话，婶子这就去。”叫人的是里正的族孙肖聪，山娘子应着话站起了身，有些局促地看向铁大娘道：“怕是王家寨打人的事儿有说法了……” 铁大娘这次来肖家庄也不全为了她家的事儿，没等她说完，也跟着起身道：“那我也就不多坐了，当街里那卖豆腐婆娘托我给她儿子说媒，我这也要去给人家回个话呢。你家这事儿，我这该说的也都说完了，剩下的就看你家咋打算了。” 山娘子又留了铁大娘几句，见留不下人，便让芸娘亲自送她去当街里。芸娘得了吩咐，自是无有不应的话，瞧着她娘急急忙忙地走了，冲铁大娘歉意地笑笑，又嘱咐了弟弟妹妹几句，才与铁大娘一道出了门。 铁大娘想起山娘子说的她亲事散了事儿，看得她一眼问道：“你早先的亲事是葛关庙葛铁头家吧？” “唔。”芸娘正在想事儿，听她这么问，抬眉看了她一眼，笑笑道，“怨不得他家。” 芸娘的亲事是她奶奶定下来的娃娃亲。肖奶奶与葛奶奶是小姐妹，素来亲厚。肖奶奶生了肖山不久，丈夫就被去抓了壮丁，不久就没了性命。葛家殷实一些，葛奶奶一连生了三个儿子，虽说在婆家站稳了脚跟，可孩子年岁差的小，实在照顾不过来，都是肖奶奶帮忙照顾着。 两人做了干亲还嫌不够，就商量着要做亲家，可惜葛奶奶的女儿太小了，只得把亲事往孙子辈里看。好不巧，肖山头胎生的是闺女，只比葛奶奶的长孙小三岁，肖奶奶便与葛奶奶一合计，就给两人定了娃娃亲。 芸娘的前未婚夫叫葛大壮，应了他的名字长得高高壮壮的。葛奶奶喜欢芸娘不假，可葛大壮的娘不喜欢芸娘，教唆着儿子不准与肖家亲近。 葛奶奶去世后，葛大壮的娘跟人说过几次对肖芸这个媳妇不满意，嫌她长的不如自家外甥女，不是个能生养的样子。说来也真是可笑，她说这话的时候，肖芸不过五六岁，怎么就看出来不是个能生养的呢？果真是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折射出来的全是偏心。 肖奶奶听了这些个闲话，去葛家拍过一次门。葛铁头兄妹几个，除了小妹没有在肖家耍过，几个大的那个没有被肖奶奶抱过。她上门哭闹一回，葛大壮的娘就算不乐意，也消停了下来。 只是事不遂人愿，葛铁头后来也被抓了壮丁，没了性命。葛家便由葛大壮的娘当家做主，不顾小叔子们的劝，基本不给肖家什么好脸色。甚至，前年肖奶奶去世，肖家人送了信儿过去，她硬是当作不知道，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为这事儿，肖山气得不轻，扬言要退婚。 后来，在路上碰到葛大壮，肖山见他轻浮就说了他几句。葛大壮学了她娘骂肖芸的话，肖山大耳刮子抽了上去。葛大壮的娘闹上了肖家门，说出的话死难听活难听的，气的肖芸跳了河。 也就是说现在的肖芸不是跳河前的肖芸。现在的肖芸是在游泳的时候，突然腿抽筋，醒过来就到了这里了。 简单来说，现在的肖芸是借尸还魂。不过，她上辈子是山里娃，她奶奶干的就是给人接生，顺带掐指头算吉凶，给人看红白喜事儿日子的人，所以她几乎没炸毛，就接受了现实。 铁大娘见她只是淡笑，没苦巴着脸，只当她心态好，劝解道：“你啊能这么想，就是个好的。姻缘这事儿，还是得看老天爷。” 退婚是肖芸提出来的，想想这亲事自打定下来就没消停过。好好的亲友关系，处得跟斗鸡似的，两看互厌，只怕就算她家没出事儿，她嫁了去也不见得有什么好日子过。 不过，她心里这些话却不好宣之于口。世人都同情弱者，她现在可得扮演好“善良的弱者”以博得铁大娘的同情，能将自己卖个好价钱呢。 她冲铁大娘笑笑，顺从地附和道：“可不就是这个理儿。我家的事儿还劳烦铁奶奶费心思了。” 到了卖豆腐家门口，肖芸与主人家寒暄了几句，又委婉地说了几句能博得铁大娘同情的话，看着他们进了院子才松口气。 被往来的人打听了几句，肖芸也只是含含糊糊地应了几句，打算去里正家看看情况。 路上，肖芸有点傻逼地想前世自己都干了啥坏事儿，摊上这么一摊子事儿。仔细想了想，似乎还挺多的。 肖芸的爹是个瞎子，娘是被人拐来的。她娘生了她趁着坐月子，她奶奶放松警惕，去跳大神，逃走了。 然后，她就跟着她奶奶或给人接生，或去跳大神。她奶奶给人接生的时候，她就去混吃混喝。她奶奶跳大神的时候，她凭借漂亮的脸蛋和聪明的脑子去当个小童子，也是混吃混喝。 混到八九岁，村里来了个爱管闲事的支教老师。这管闲事的人见过她过目不忘的本领后，便五次三番地来家里家访希望她奶奶送读书。她奶奶本打算让她接她的衣钵的，可实在抵挡不住管闲事的三寸不烂之舌，送她去上了学。 大约是继承了母亲的优良基因，又加上跟着她奶奶早就通了“阴阳”，知晓人情世故，还有勤奋刻苦，她15岁就进了大学。不晓得是奶奶和父亲相继去世的打击来厉害了，还是脑袋的灵光被她早早地透支光了，到了大学后她读书并不怎么出色。 四年大学后，她无心再深造，便投身于工作之中。她先是在资助过她的一家医药公司打杂，研发出一套收益还不错的化妆品后，就拍拍屁股回乡搞农业旅游项目去了。 正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自己就这么挂了，想想山里那些挂了果的橙子树，还有自己亲自设计的农家乐庄园，心都在滴血啊…… 想来想去，她觉得大约是小的时候装神弄鬼混吃混喝太多了，才摊上这等叫人尴尬的事儿。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听得有人喊她，她循声望过去，看是高高壮壮的葛大壮，不由得扯了个假笑，道：“哦，这不是葛家大老爷吗，叫我做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葛大壮 ，最快更新田缘妻香最新章节！ “唉呀，叫什么大老爷，太……”葛大壮装逼要自谦的话还没说完，见肖芸娘抬腿走了，忙跟上去道，“什么大老爷不大老爷的，咱们不兴这个，芸妹妹，你以前不都叫大壮哥哥的吗？” 肖芸娘想说，特么的你真心想多了，本姑娘本来想说“这不是葛家大老爷们吗？”，讽刺一下你丫的净干些娘们兮兮的事儿。不过一时好心省略个“们”，给你点脸，再捧捧你，而已！ 只是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个顺杆子爬，还让自个叫“大壮哥哥”？ 前世，肖芸的辈分高，村里头让她叫哥哥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土埋半截身子了，倒是不少人要叫她一声姑奶奶。她也不像原身出身就订了娃娃亲，她死之前还是个单身狗，最讨厌那些没事儿屠狗的“哥哥”、“妹妹”类，所以化悲愤为动力，努力赚他们的钱。 肖芸娘不喜欢葛大壮这个人，但也算不上讨厌。他家和原身家的恩怨情仇，也不是谁家单方面就能折腾出来的。 只是现在，这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就跟沾在身上的鼻涕一样，叫人恶心。肖芸娘目光四扫，见有人往这边来，忍下将他暴打成猪头的冲动，瞥了他一眼，边酝酿情绪，边问道：“孬蛋，葛，叫我干啥？有话快说，我赶着去办事儿呢。” 孬蛋是葛大壮的小名儿，不能揍他，只能叫叫他的小名解解气。肖芸娘小心眼地想着，目光四处游弋，计算着那几个人走到自己这边的距离。 没退婚的时候，葛大壮把肖芸娘当作自己的所有物，只觉得绝对不可能跑了，面对原身也是各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可如今肖家当真如了他们的愿退了婚，他心里有着实不甘，还听几个好兄弟背着自己私下里讨论肖芸娘的脸蛋和屁股，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越看越觉得这丫头还有几分姿色，都怪自己以前太实在了，没像兄弟们说的那样，弄到手了。退什么婚，到时候自己就会找上门给自己当小的了。这丫头是没他舅舅家的表妹屁股大，瞧着摸上去应该…… 他正胡思乱想着肖芸娘如何被他推到在柴草垛里欲迎还拒，乍地听到肖芸娘的问话，仿若天籁一般。他舔着脸冲肖芸娘笑的眉眼不见，只见一口黄牙，看得肖芸娘差点没把隔夜饭恶心出来。 葛大壮不光笑着，还不住往肖芸娘脸跟前凑，防备着人似的低声道：“芸妹妹，你别怕。要银镯子那是我娘的主意。哥哥我最稀罕你了，我舅家那个表妹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你。你莫怕啊……” 肖芸娘早已在心里准备好五指山劈死这王八犊子了。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忍住他口气里散发出的大蒜味，半憋着气道：“这话如何说？” 葛大壮见肖芸娘咬唇蹙眉，只当她忧心钱财，忙倒豆子似的把他娘的打算说了出来：“……那银镯子是咱们的定情信物，我也是极想留给你的，只是我娘找了水二姑……” 此前退亲的时候，葛大壮的娘讲得十分气派，说若不是大壮实在和原身性子不投，也不会退婚的，但是念在两家多年的情分上，聘礼什么的都不要了，算是帮衬肖家了。 葛家早先下的聘礼，是四盒子白面粉，大抵算下来有一百斤，换算成银子，大约是十五两左右，算不上厚聘。至于四季节礼之类的，肖家也没白占他们的，都是有来有往。若是细算，加上红白喜事儿的礼，肖家并没占葛家什么便宜。 葛家自打葛大壮的娘当家，红白喜事儿的礼，他家给的都是乡间最低的，总是慢待肖家。往日里，肖家也是想着总归是亲家，睁一只闭一只眼了。 退亲的时候，肖山出了事儿，山娘子又是个怯懦脾性，肖芸娘总不好自己跟人撕扯。再说又是陈年旧账，陈谷子烂豆子的，一扯起来就个破棉花被一样，一扯老大长。肖芸娘就劝爹娘忍了，叫葛家自认为得了个好名声去。 现在听来，这葛大壮的娘根本就是“亡她”之心不死啊。这是又要名声又要好处的。特么的，若是这人好生来说，等自个卖了出去，得了银子赔上一两且无妨，花钱买平安嘛。肖芸娘最知道乡下这种因为点鸡毛蒜皮的事儿，搞事儿能搞得人家破人亡。 肖芸娘又一寻思，葛大壮的娘找上了水二姑那个杀千刀，专门收人钱财替人跳大神干恶心勾当的家伙，只怕不光要钱要名声，还非要搞出点啥事儿不可。 肖芸娘余光扫到又三五个人走近了，定睛看向葛大壮，觉得这人其实还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可以被自己坑一下。 肖芸娘先是猛地踩了下葛大壮的脚，又快速地伸手扯了一把他已经兴致昂然的“老二”，在葛大壮的尖叫声中，快速地滚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哎呀，我不活啦，逼死人啦，逼死人啦……” 葛大壮见此情况，瞬间傻了眼，活不下去的好像是自己吧。特娘的，这丫头手真够狠的，差点没把自己的“老二”吓尿。他见到人围了上来，想走，可脚又被肖芸娘偷偷拿坷垃砸了几下，疼得直跳脚。 可从肖海几个人看来，葛大壮是正拿脚踹肖芸娘，忙上前来，一把拧过葛大壮的胳膊，呵斥道：“你个葛家的小赖种，搁我们肖庄欺负人，找抽是吧？” 几个妇人晩了几步，一上前，就把肖芸娘拉了起来，瞧她额头有个大包，喝骂着葛大壮叫村里的汉子使劲揍他，问肖芸娘道：“咋回事儿，好端端地，他咋打你了？” 肖芸娘使劲掐了自己一把，捂着脸哭丧道：“婶子啊……婶子啊……日子没法过了……” 几个妇人还以为肖芸娘被葛大壮欺负了，可瞧着衣衫都还挺整齐的，便有些面面相觑。有个黧黑脸的妇人一咬牙，疼惜地问道：“你给婶子说咋回事儿，咱们肖家的小闺女还能叫人在庄里欺负了，我看那个不长眼的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乡邻故旧 ，最快更新田缘妻香最新章节！ 鲁大大曾说过，我向来不吝惜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国人！ 莫说如今这等闭塞的乡下，即便是前世那等文明时代，人们的窥私欲依旧如熊熊烈火，不可熄灭。 世人也总是不介意用最恶意的想法去揣摩别人的遭遇、想法以及用自以为“高标准的道德观”去干涉别人的人生。 肖芸娘也只是临时起意打算坑一下葛大壮，来个先下手为强，免得叫葛大壮他娘的阴谋诡计得逞。不过，她可没打算给人一个自己不洁的印象。她对名声倒是没什么在意，可肖山他们还要脸呢。 “他……他没打我，只是问我要银子，我没有，他就推了我下……磕到了头。”肖芸娘这话说的吞吞吐吐的，很快酝酿的情绪恰好来了，泪如雨下地数落自己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命不好，我咋就不是个破小子呢，要是破小子就好了，也不会叫人欺负上家门都没处说理去……” 她嘴上虽说葛大壮因为银子推搡了她一下，数落自己没本事，可她说的那些个事儿，叫几个妇人听了无不唏嘘不已。 说来，肖山两口子也着实是老实人。肖奶奶因为肖山是独苗怕他被人欺负，总是教他和村里人和睦相处，能帮一把帮一把，免得日后路越走越窄。不然的话，那会那么实诚地帮人去抢麦子，讨滑地喊几嗓子喊喊人也算尽了心意了。 也当真是个傻的。 几个妇人心里叹气，嘴上却是不住地劝肖芸娘别哭了，扬言替肖芸娘做主。 肖芸娘想到前世里，她那个可怜的瞎子爹，听了外人的胡言乱语，说她如果成了孤儿，就能被外国人收养去国外读书了。毕竟，她那么聪明，是少有的聪明。 她的瞎爹居然当真要去喝农药自杀，虽说救了下来，到底伤了身体，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 肖芸娘越想越是哭得痛彻心扉，捶着胸口道：“我苦命的爹啊爹，你好心帮人……去抢麦子，被打成了残废也没人管，现在都要家破人亡，卖儿卖女了。葛家看不上我家也就算了，退婚说了那么些好听话，转过脸就问我家要聘礼银子……我奶死的时候，他家一个子都没随礼，他奶和他爹没了，我家随了都是厚礼……我家哪里是占了他家便宜，只是想着多年情分，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没想到……葛大娘那么讨厌我，还找了水二姑编排我命毒，我全家命不好……婶子啊，真是活不下去啦……要逼死人了……” 可谓是声泪俱下，句句戳人心窝，令闻着一同悲伤，叫天地黑云压顶，妖风阵阵…… 肖海几个人摁住葛大壮，从葛大壮嘴里得出他娘当真是打算索要聘礼，任凭他如何对天发誓他没欺负肖芸娘，也没谁个相信了。 几个妇人不由得骂将道：“真是个杀千刀的。啥话到了水家那个丧门星嘴里，没个好的……” “呸。我说那个败门子媳妇咋滴那么好心，原来在这里等着呢……想得真舒坦……” “这叫啥，做了biao/子还立牌坊……真是会想啊……” …… 不一会儿，这里就围满了人，纷纷打听起情况来。 有人低声讨论道：“……这芸丫头别是吃了什么亏吧？” “呸……也不怕闪了舌头……”自认为目睹了整个过程的黧黑面妇人，唾弃道，“你她娘的脚，咋恁会想……还嫌人家不够倒霉是吧？都咋想滴，恁想看人家日子过不下去，卖儿卖女……” 后头来的人被先前几个妇人科普了一番后，也跟着群情激愤起来。 “要我说南头的小麦家做的不地道。”说话的妇人长了一双吊梢眉，一贯看不上跟她家搭地边的肖麦家。 这肖麦家就是那麦被人偷了的人家。他们两口子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肖麦抠抠索索的，娶个婆娘更是里迷，出门都带个粪桶和小铲子，路边捡了鸡屎狗粪地都捡起来带回家。更奇葩的是，她家的鸡飞到别人家院子，拉的屎都得铲回家去。 自打抢麦那档子事儿出了，两口子就成了缩头乌龟，连肖芸娘家门口的都没走过，生怕人家劝他们表示表示。出门不是黑着脸，就是看到人就说他家多倒霉，粮食被人抢了，如何如何的，绝口不提比他家更倒霉的肖山。 有次，两口子下地回来，路过当街里被里正问了几句，附和着道一定去看看肖山，转头却全给抛到脑后去了。 后来，被人连着追问几次，肖麦被问急了，恶狠狠地道：“是他自己多管闲事，谁个叫他去抢的，自个也不看自个多高的个子，顶不顶得了天，就逞强。现在好了，他自己没显摆好叫自己显摆进去了，怪得了谁。真是的，自个倒霉也别拉着这样的人。要我看，是他家坟头不好，不然咋地她娘还没生他，就死了爹。” 所幸里正为人还算公正，在公开场合批评过肖麦，也代表全村人探望过肖山几次。村里头到底穷人多，大家也就是帮忙做了做地里的活，可如今肖家又没了地，旁人也只能嘴上关心一二。 可村里头确实也存在向肖麦那样的人，那样的想法，觉得肖山根本就是自不量力才倒霉的。 肖芸娘也是听人这么说过，可又能如何，除了背后唾弃人家，当面还是要卖惨。 她太懂得了，现实从来都是如此，被人高看的不是你的品行如何卓越，而是捍卫你品行的能力和实力。 她也不想这么丢人现眼，可现在她根本没能力保护肖家人。就如同当年，父亲遭遇了那样的事情，旁人还酸他家。而她连发脾气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你太弱小了，谁也保护不了。 也正因为知道生存的艰难，她才没有任何负担地“恶人先告状”了。面对乡下泼辣的妇人和蛮汉，你只能比他们泼辣，比他们蛮横。肖芸娘这已经是下手轻的了，也没真跟葛大壮的娘一般见识，只想趁着她的阴谋诡计没得逞之前，先给她瓦解了。 再说她说的也不全是假的，葛家就是这么打算的。她这么先发制人了，若是日后出了什么不利于她和她家的流言蜚语，不管是不是葛大壮的娘干的，也都是她干的了。 想来效果应该不差，听着村妇们的议论，肖芸却仿若吞了苦胆，心里头已是苦不堪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下黑手前的讲理（1） ，最快更新田缘妻香最新章节！ 村里人就算再义愤填膺，也是知道轻重，决计不可能为了旁人家，把人给打死了。几个汉子又捶了葛大壮一顿，妇人们吓唬了几声，就让他滚了。听得当街里有人敲铜锣，叫耍猴，围观的人也就散了。 肖芸娘拍拍打打身上的灰尘，担心自己这么一耽搁到了里正家扑了空，小跑着往里正家奔去。 里正家五世同堂，住的是乡下少有的青砖绿瓦房。肖芸娘到的时候，王家寨的人还没走，他家大门开着。肖芸娘虽说没什么尊卑之类的阶级观念，但是乡下一些规矩还是晓得的。作为小辈，人家没叫你，是不好随意进门的。 她先是酝酿了一番情绪，深呼吸吐出气，咬着唇、脸上也漫起了笑，才探头往里正家院子里看。她瞧见她娘脑袋抵在枣树上，哭丧个脸听里正娘子说话，而里正的三个儿媳妇则有说有笑地在旁边杀鸡。 肖芸娘得了一院子人的注意，吐了吐舌头，叫了人，见里正娘子招手让她进去，才进了里正家的院子。 里正娘子是圆月脸、杏仁眼，梨涡搭上元宝唇，生就一副未语先笑的和善模样。素日里，她也从不与人高低声，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男人是里正，自个上有老下有小，如今连重孙都抱上了，算得上远近有名的有福人。 肖芸娘家与里正家尚未出五服，论亲疏排辈分，她得叫里正一声六爷爷，叫里正娘子一声六奶奶。 这位六奶奶有福不假，却也是个精明能干之人。六奶奶让人进来了，又示意小儿媳给肖芸娘拿个凳子和吃的来。 肖芸娘看了她娘一眼，接了里正儿媳递来的圆凳子却推拒了吃食儿，坐在她娘旁边，又顺手接过里正娘子手里的蒲扇，慢悠悠地扇着替两人赶着苍蝇蚊子。 吃食儿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时令瓜果，小白瓜。这种瓜长得像南瓜，两个拳头大小，里面有瓤有籽，不用刀切很容易弄得满身都是。 人家拿了俩洗好的来，一看就晓得是今天中午要待客用的。肖芸娘觉得自己还是有点骨气的，管不了天管不了地，再不能管住自己的嘴，那就甭混了。 里正娘子看着儿媳妇把盛小白瓜的盘子放在一边，又笑着让了让肖芸娘母女二人，见他们还是推拒，假装生气道：“看恁母女俩客气哩，都自家人客气啥客气？” 肖芸娘装模作样地道：“看六奶话说哩叫人怪不好意思。可不是自家人，没客气。我和我娘这两天都有些肚子里不舒服，不能吃这些。” 里正娘子闻言，打量了她一眼，顺着话问道：“咋个不舒服了？你娘俩可得顾好自己，一家人都指望着你娘俩呢。” 肖芸娘看了眼她娘，木呆呆的，这会儿也不晓得在想什么，拿着蒲扇赶走了苍蝇，抿了抿唇道：“晓得哩。就是家里头面缸见了底，怕贪吃，肚子撑大了，家里没饭吃。” 肖芸娘拐着弯抹着角地哭了一下穷，而里正娘子则翻了下眼皮子，嘴角漫着笑道：“可不是，谁家日子都不好过。” 肖芸娘装作没听到里正娘子不想多听她家的囧况的话，厚着脸皮问道：“六奶，王家寨的人咋说啊？总不能一个子儿都不赔吧？” 里正娘子瞬间黑了脸，不过很快有恢复了从容，叹气道：“六奶也想着能帮你家点，昨个跟你六爷提过了，不管咋说多少得给你家要点补偿，不然你家那一大家子可咋办。” “六奶你就是我亲奶，最知道我家，最疼我家了。”肖芸娘好话不要钱地往外飚，只说得里正娘子抢了她手里的蒲扇拍了下她脑门，才嘿嘿笑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现在王家寨咋说？” 里正娘子觑了山娘子一眼，笑笑道：“你个小闺女家家的，打听恁多干啥。等有了信儿，还能不叫你家知道？这会儿不是还在商量着呢？” 肖芸娘想叫了她娘来难道不是商量好了，通知她娘知道，啥时候村里头允许妇人参合村里大事儿了？她还想问，啥时候商量出结果来，就见到里正小儿子从堂屋里出来。 里正小儿子肖留才也是个憨直的，看到山娘子没走，而肖芸娘也在，招呼都没打，问她娘道：“事儿不是都说清楚了吗？山嫂子咋还没回家，芸丫头来干啥？” 娘的，好家伙！ 肖芸娘拍蝇子的手，瞬间拍在大腿上，望着一脸不高兴的里正小儿子，似笑非笑地道：“留才哥，这话啥意思？怕我娘俩在恁家吃饭咋滴？还是嫌弃我家穷，连在你家多坐一会儿都不成了？” 里正娘子听了儿子的话，本来就要骂他不长眼乱说话的，却没想到被肖芸娘抢到前头去。这芸丫头自打跳河被救过来，人变得又机灵又泼辣的。她就是怕她知道了王家寨的人一个子儿都不打算赔偿，在家里头闹，才打算先糊弄一下她的。 只是没想到，她的打算被小儿子一句话给挑破了，里正娘子忙打岔，骂小儿子道：“你胡沁个啥？是我留人吃饭哩。咋恁多话？你不搁里头看着有没有啥要帮衬的，出来干啥？” 肖留才的媳妇怕他再说错话，忙提了一壶热水，递给他道：“里头水没了吧？” 而后在他旁边跟他咬耳朵提醒他别乱说话。 里正娘子这边笑着安抚肖芸娘母女道：“芸丫你别跟你哥一般见识，他说话都不过脑子的。今个就在咱家吃饭，杀的有鸡。” 肖芸娘可不是山娘子，脾气软和性子懦弱，硬邦邦地回道：“我家面缸里没面了，水桶还有水，等到快饿死了，一定来六奶这边讨口吃的。” 肖留才听了这话，立时不乐意了，冲肖芸娘低吼道：“你个小闺女家家的，在我家院子里跟谁这么说话呢？有大小么有？” 肖芸娘看山娘子捂着嘴哭，也是指望不上了，深呼吸下，冲里正娘子道：“六奶，您别生气，我刚才口气不好。说实话，我当小辈的，也不想顶撞您，叫人觉得咱肖家人都没大没小的。您就跟我说吧，王家寨的人咋打算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下黑手前的讲理（2） ，最快更新田缘妻香最新章节！ 里正娘子要是谁跟她说说可怜话就什么话都给人说了，她今日里也就不会一开始就打算瞒着肖芸娘了。 里正娘子佯装生气地嗔怪道：“你看你这个小闺女真倔，咋就不听人说话呢。恁六奶我还能骗你不成？将将都跟你说了不是，还在商量，叫你娘来就是问问你家里啥个意思，咱这边好替你家里跟人家讲。好了，好了，你也别生你留才叔的气了，他说话还不就是那样子，嘴上没门的。看恁六奶我的面子，今个就在我家里吃饭，你和你娘去灶屋里帮忙烧灶、洗菜中不中？” 听了这话，肖芸娘不由得在心里撇了撇嘴，特想骂娘。 不过呢…… 骂人一时爽，现实火葬场。 眼下，这火葬场烧不了别人，只能烧了自家。 要想火烧连营，出口恶气，暂时还得认乌龟当祖宗。 她磨了磨牙，费了吃奶劲儿才算是把汹涌而出的怒火给忍了下去。 她瞥了眼只顾茫然无措的山娘子一眼，脸瞬间冷得仿若雪地里的石头，嘴角漫着嘲讽，看向里正娘子道：“多谢六奶还愿意赏我娘俩一口饭。不过，我爹还在家里躺着呢，我和我娘出来这一会儿，得赶紧回去。” 里正家的大媳妇正在灶屋口站着望风，听了这话，接腔道：“恁奶都说话了，你这小闺女就别客气了。等会儿我叫小丰他们去跟你家说一声，搁这边吃了饭带点回去给家里人吃。” 连吃带拿！ 肖芸娘自然不想客气，可她心里十分明白，只要她和她娘吃了里正家的饭，日后出了这个门，随便里正家怎么编排，她家都不能说个“不”字儿。 这就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嘴软手短，还能干什么大事儿？ 她心里头早已是长江黄河浪打浪，一浪更比一浪强。 她都想好了，只要是王家寨和村里头不给一个说得过去的答复，她就是乘风破浪，拍死谁是谁。 有道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横的不怕拧的。 肖芸娘拉了她娘一把，将她娘拉了起来，肃着脸道：“不用了，家里还一堆事儿呢，得趁着饭点去别人家里借钱，咋个也不能看着我爹就这么躺一辈子。” 肖留才还想说话，却被他媳妇扯了一把。 肖芸娘瞧见他一脸的不爽，顿足，朝堂屋里大声道：“六奶，你放心，就算是王家寨一个子儿都不赔我家，我家也不怨你家。冤有头债有主，我们脱了鞋光着脚的，有啥怕的，大不了一命还一命。我还就不信了我要是想杀人放火，还找不到机会，有些人能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躲一辈子去。” 她这话音儿刚落，堂屋门被打开了，里正大儿子肖为才从里头出来，压低声音道：“干啥子呢？里头正说事儿哩，恁搁院子里吵吵啥？” 里正娘子打着圆场，劝道：“没事儿，说话没注意，声音高了点。里头咋样了？” 肖为才打量肖芸娘一眼，蹙着眉头，似乎有话说，听了他娘的问话，回道：“里头还得一会儿。我爹说叫山嫂子别慌着走。她家这事儿不小，里头又捡起了话头再说着呢。” “那就好。你赶紧进去看看咋说哩。”里正娘子推了他一把让他进去，又低声呵斥了小儿子几句让他进堂屋里去，随后转身对肖芸娘道，“芸丫，恁六奶没骗你吧？里头说着呢，你看你就生气了，小闺女家的性子可不行这么冲，婆家不喜欢这样的……” 她大儿媳听她嘴上打滑，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忙轻喊了一声：“娘，今个锅里添几瓢水？” 没等里正娘子转话头圆话音，肖芸娘笑得仿若春日的太阳，温温柔柔地道：“今个这是麻烦六奶和六爷了。饭别做我和我娘的，等里头谈好了，我们听听结果就得回家，家里真是忙，一摊子事儿呢。六奶你可别再劝了，再劝就显得我和我娘不知道好歹了。” “你都这样说了，叫恁六奶我还说话。”里正娘子眉眼舒展地笑道，“你跟你娘先搁院子里坐，我去灶屋里看看有啥忙的。” 肖芸娘这会儿也不摆脸子了，推了愣怔怔的山娘子一把，笑道：“我和我娘坐着也没事儿，也去搭把手。” 山娘子这会儿才回魂儿似的道：“就是，就是，我娘俩闲着也是闲着。” 里正娘子起先说让她母女俩帮忙烧灶的话不过是寻个由头安抚她们罢了，这会儿又觉得她家里那情况，看到自家大鱼大肉的该是心里不舒坦了，忙笑着推拒道：“恁俩坐着吧，指不准一会儿就说好了，再叫人喊，就不好了。” 既然人都这样说了，肖芸娘觉得就没必要把脸皮子揭了丢地下叫人家踩了，笑道：“那中，我和我娘就讨个嫌，这么坐着等了。” 很快里正院子里只剩下肖芸娘母女二人了。 肖芸娘冷眼看着山娘子，眸子里满是疏离地问道：“娘，我六奶咋跟你说的？” 山娘子看得她一眼，垂下头，有些期期艾艾地道：“没咋说。起先说王家寨的人不赔钱，等抓到那疯婆子送到咱家里，叫咱家里打她一顿出口气。这不是又说还在谈吗？” 大约，因为前世里她和瞎子爹、跳大神的奶奶相依为命长大的，没有生母养育和陪伴的缘故，到了这边肖芸娘对山娘子感情也是淡淡的。 如今，家里头又是那么个情况，就算是再懦弱的人，想到丈夫、子女，多少该立点事儿吧。可瞧瞧，到了关键时候，全凭人家摆布。 人家都说，为母则强，可到了自家这里，怎么事事都不一样呢？ 肖芸娘忍着心里头的怒火和不甘，脑袋瓜子不停地在转，想着堂屋里那群大老爷们可能会商量出个啥结果，而自己该怎么应对。 而在灶屋里忙活的里正家的女眷们，这会儿正在议论肖芸娘母女俩个。 大儿媳妇道：“山嫂子性子太软绵了，还没芸丫能顶事儿。” 二儿媳妇接腔道：“你可别说芸丫这闺女真是够厉害，凶悍起来挖天挖地的，一般人还真降伏不了她。” 三儿媳妇道：“不是说她以前挺温柔一个人吗？咋变化恁大？” 二儿媳妇撞了下她的胳膊肘，跟她咬耳朵道：“我可听说，她被鬼上身了，家里头才出这么多不太平的事儿。” 里正娘子听了这话，咳嗽一声道：“说什么呢？乱说话，这谁传出来的？又是水二姑是吧？那熊媳子一天不说人闲话，嘴就痒是吧？嘴痒在墙上擦擦，别出来恶心人啊。说这话，诛心不诛心？人家家里出了那种事儿，还不够糟心的，还没良心的编排人。我跟你们说，尤其留才家的，你跟留才说，以后说话注意着点，别啥话都说……”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肖芸娘冷嘲热讽的声音从院子里传进来，不由得丢下手头的活，往外去，嘴上道：“这又是闹啥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独眼男（1） ，最快更新田缘妻香最新章节！ 里正娘子瞪了一眼要跟出来的三个儿媳妇，才出了灶屋。瞧肖麦媳妇在院子口探头探脑被肖芸娘冷嘲热讽几句，她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笑道：“秋花娘在门口站着干啥，进来坐啊。” 肖麦媳妇本正和肖芸娘斗乌鸡眼呢，听得这话，忙换了一副笑脸道明来意：“我是瞧着孩子她爹都来一个上午了，来看看忙完了没，叫他回家吃饭哩。” “呵呵！”肖芸娘闻言冷笑一声，表示这话说的太假了，叫人难以信服。被里正娘子的余光扫到，她扯了扯嘴角，而后又撇了下嘴，毫不掩饰自己对肖麦媳妇没好感。 里正娘子没理会肖芸娘，目光在局促不安的山娘子脸上打了个转，扬声道：“还在屋里头呢，进来坐着等吧。” 肖麦媳妇似有说顾虑，目光在肖芸娘母女俩身上打了个转，迟疑了片刻，才抬腿进来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山娘子也在等信儿啊？你说咱俩家今年这是咋了这么倒霉？” 这话问的好像是刚看见肖芸娘母女一般。 肖芸娘特么地想呵呵这婆娘一脸血，人要至贱无敌，还得皮糙肉厚才行啊。 里正娘子在村里头打转几十年了，谁家媳妇啥个性子，她还能不晓得。明知道这肖麦媳妇就是想打哈哈，不想提及肖山是为了她家的麦子才受的伤。里正娘子心里是看不上，可总不好在自家院子里叫人脸上过不去，没接这话，喊了小儿媳妇拿凳子出来给人坐。 山娘子缩着肩膀，一副气弱任人欺负的可怜虫模样。 肖芸娘看见了，也只是在心里叹口气，哀其不幸又如何，怒其不争又怎样？还不如自己把自己卖掉之前，替他们把路铺顺些，往后日子好过些，不然哪…… 肖芸娘听得肖麦媳妇问里头咋谈的，思绪一转，似笑非笑地盯着肖麦媳妇打量。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武器。 此刻，肖麦媳妇被她阴阳怪气的表情弄得坐立不安，尤其对上她暗含恶毒而又天真的秀眸时，渗得后背都出冷汗了。 肖芸娘这还火力没开呢。 前世里，她为了配合她奶把大神跳好，可是学了好些个叫人信服鬼已经被驱走的表情。她后来发现成了学霸可以不用那么费事了，才演化成用面无表情伪装自己高冷范而已。 肖芸娘每每捕捉到里正娘子的目光要过来时，忙垂眸抿唇，盯着脚尖，仿若有无尽的愁苦等着她思量一般。 里正娘子发现肖麦媳妇屁股一直扭来扭去的，还当她私下里有话要跟自己说，却碍于肖芸娘母女在。她想了下，也觉得有必要再做做肖麦媳妇的思想工作，就寻了个借口去杂物间看自家的犁铧。 俩人起了身，咬着耳朵往杂物间去，肖芸娘嘴角噙着笑，仿若恶魔一般，而目光一直追随着肖麦媳妇。瞥见她脚后面一群蚂蚁正抬着一个死蚯蚓路过，肖芸娘笑着喊了声：“麦婶子，你后头……” 肖麦媳妇被这突然起来的喊声惊了一跳，打着圈，问道：“咋拉，咋啦？” 等发现自己出了出，她跳脚道：“你这小闺女咋回事儿啊，叫魂呢？” “婶子是干啥亏心事儿了，要叫魂？”肖芸娘笑嘻嘻地调侃着，指了指她脚下面道，“你踩住了。” 肖麦媳妇忙退后一步，脚底下没站稳，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待她看清楚是条死蚯蚓，不是啥大事儿，气得捶地起身，要训斥肖芸娘，却被里正娘子拉住了。 里正娘子劝说她两句，瞪了肖芸娘一眼，示意她老实点。 肖芸娘却回了她一个甜甜的笑，还冲她眨了眨眼睛，仿若刚才的一切当真是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而已。 等两人进了杂物间，肖芸娘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她活了两辈子，年纪是不大，到底经历的事儿多一些，心胸也开阔些。说实话她并不恨肖麦两口子，人都是自私的，想要保护自己的既得利益也无可厚非。可千不该万不该，肖麦两口子不承情也就算了，居然还在外头说肖山是自找的，活该倒霉。 人不要脸的时候，指望老天收，那根本就是个笑话。 肖芸娘这还只是对她施加精神蔑视而已，等到出的结果实在不能如她的意，那就不会这么轻飘飘地看两眼、叫一声就能算了的。 木呆呆的山娘子突然来了句：“都是娘没本事。” 确实没本事。 像她奶，前世里寡妇带个瞎儿子还能混个饱腹，甚至有闲钱卖个儿媳妇，生了她这个“赔钱货”。 可肖芸娘一向也很实际，是个实事求是的人。 她也知道，山娘子这性子怕一辈子都难改了。 不过，家里这么一个烂摊子，她没拿腿走人，还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家人，已经十分难能可贵了。 肖芸娘也就不苛求她什么了。 她就权当山娘子的一切都是善良了。 肖芸娘替她打着扇子，劝道：“娘要啥本事？为了一滩鸡屎，麦婶子能敲锅盖喊一个村的本事？还是水二姑嘴炮无敌，臭不可闻的本事？你生了我们五个，就是本事。只要有我在，你啥都别怕。天塌不下来，就是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呢。你放心等好吧。” 可以说，肖芸娘所有的耐心就是为了等今日这个结果。人活着不过是为了一口气而已，如果物质上不能满足他们，精神上至少让他们愉悦，不觉得为人付出是委屈的事情才行。 当然两者兼得是上上之选，若不能兼得，得其一也可。 其实，肖芸娘目标不高，至少不能让肖山背负着一个活该的名声。他可以不是英雄，但至少得是个好人。 就在肖芸娘拿着棍在地上胡乱画着之际，堂屋的门终于打开了。 里正家的三个儿媳妇齐刷刷地站在灶屋门口，肖芸娘和山娘子也站了起来，里正娘子和肖麦媳妇带着笑从杂物间走了出来。 里正扫视了众女人一眼，喊了大儿子、堂侄子和村里一个能人，吩咐道：“你们仨送送人。” 送的是王家寨的人。 肖芸娘大眼扫过去，村里人和王家寨的里正以及几个村老，她都是认识的。而他们中有个抱着臂膀而立的独眼男人，是肖芸娘不认识的。 男人铁塔一般高壮，面容黝黑，独眼射出来的光仿若蛇信子一般，叫人忍不住蹙眉头。 肖芸娘心里打个问号，这人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独眼男（2） ，最快更新田缘妻香最新章节！ 两个庄可能参与谈判的人，肖芸娘私下里仔细打听过，即便名字对不上号，但是脸却都记得。 而这个男人，肖芸娘确定自己应该是第一次见这人，也可以说这人不是王家寨的人。不然的话，独眼这么明显的特征，怎么可能没点八卦呢？ 再瞧他满身的腱子肉似乎要冲破衣服的束缚喷薄而出，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男人扫过肖芸娘的目光带着些许意味不明，听完里正的话，抱拳对众人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诸位脚下留步，梁某先走一步。” 满身的江湖习气…… 莫不是两庄请来的中间人？ 肖芸娘心里还打着问号，独眼男已率先离去了。 王家寨的人稍后一步，看得肖芸娘一眼，领头人低声与里正又交谈了几句，才带着王家寨的人离开。 待人走后，女人们才敢问话。 里正娘子没开口，肖芸娘等人已经搬桌子拿凳子地给人端茶倒水起来。 “喝了一上午水，谁还喝这玩意儿，把瓜切了吃。”里正二儿子肖良才一屁股坐下来，表情欠佳地看着他媳妇嘟囔道。 里正娘子忙摆手让媳妇去忙这些，低声问里正道：“没谈拢？” 里正点了大烟锅子，耷拉着眉眼透过烟雾瞥了肖芸娘母女二人一眼：“谈拢了。” 就是委屈了肖山一家子。 不过，这会儿也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里正娘子本来打算替肖芸娘母女问是个啥结果，接到里正递来的眼神，忙笑道：“饭都在锅里了，是现在摆桌子，还是歇会再吃？” 里正挠了挠头，问了旁边几个人的意思，都说天太热了，等会儿吃。 村里头主事儿的人都在，就没肖芸娘这些女人插嘴的地方了。山娘子频频看向里正想问结果，而肖芸娘则埋头啃着瓜，余光却不住地在其他人脸上逡巡。 肖芸娘啃完瓜，扔掉瓜皮，看了眼魂不守舍的山娘子一眼，目光落在里正脸上，深呼吸道：“六爷爷，今个王家寨的人咋说？” 这问话仿若投入平静湖面的鹅卵石，泛出了一圈涟漪，却没人回应。 好半晌，里正才道：“芸丫头，你放心你爹的事儿，六爷不会不管的。” 这么说来，肖芸娘的直觉是对的，结果并不理想。 肖芸娘很快控制住内心的怒火，咬咬唇，平静地道：“我知道了。多谢六爷爷和几位为我们家的事儿奔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她微顿的间歇，将众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三个性格敦厚端正的人虽绷着脸，表情里却有歉然和无奈。 四个年轻一些，为人张扬一些的，却带着些许不屑，甚至肖麦还蹙着眉头，大约是觉得肖芸娘的话说的她不中听了吧。 肖芸娘扯了扯嘴角，似自嘲又是无奈地道：“能一人换众人安，也是值得了。但愿以后别有人再碰上这种事儿。” 肖麦被她若有所指的话激得不爽了，接腔道：“你这啥话？你爹那是活该，要不是他多事儿，今个村里会受着窝囊气。就你家受气了，谁没受气？那独眼龙，你知不知道是谁？和源坊的人。” 里正瞧他说得不像话，敲了敲烟袋锅子道：“嚷嚷个啥！” 肖芸娘没理会肖麦的乱吠，看着里正道：“在座的诸位也是这么认为的吗？我就问一句，保护自己的家园不受损有错吗？邻里互助有错吗？” 在座的人都不回答，只有知了在叫。 肖芸娘没得到回答，目带不善地看向肖麦道：“麦叔，其实我一直挺纳闷的，为啥就你家庄稼老被偷。夏收被偷，秋收被偷，去年被偷，今年被偷。你这以后还要被偷的话，是不是也活该！” 活该二字，肖芸娘几乎是咬牙切齿吐出来的。 肖麦闻言，气得拍大腿而起，指着肖芸娘道：“你奶个脚，信不信，我一巴掌扇死你。” 肖芸娘挑衅地看着他：“有种你就动手，别跟娘们似的吵。” “反了天了你，跟老子这么说话，看我……”她媳妇一把扯住了他，肖麦才稍微冷静点，气哼哼地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肖芸娘撇了撇嘴：“承认自己是缩头乌龟就是了，装什么王八大爷啊。” 里正娘子听她话说得过了，呵斥道：“芸丫头，说什么呢。” 肖芸娘冲里正娘子甜甜一笑，又扫视了众人一圈，稀疏平常地道：“没啥，就是觉得有人长得像王八，不小心说了出来。” 这一副尖牙利嘴，得理不饶人的样子，看得里正只摇头。 他黑着脸，训斥肖芸娘道：“像个什么样子。看在你爹的份上，今个就算了，日后再这样，定是不饶你的。你家里不是还有事儿，先和你娘回家吧。” 里正下来逐客令，众人也就松了口气。 即便有人觉得结果有点对不起肖山家，可肖芸娘这态度也是他们不能忍的。一个女娃娃敢在他们头上作福作威的，有点欺人太甚。 肖芸娘却根本没把里正的话当回事儿，但也没打算继续在这呆，看了眼惴惴不安的山娘子，笑道：“那王家寨咋说？” 她一副滚猪刀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彻底惹怒了里正。 里正猛地一拍桌子，吓得旁人都噤了声。 山娘子有些腿软地扯了肖芸娘一把。 肖芸娘是练过的，别说这种情况，就是子弹擦耳的事情都遇到过。 肖芸娘握住山娘子的手，免得她摔倒了，人畜无害地道：“看来说了叫六爷爷气愤的话。既然有六爷爷和诸位替我家做主，想来我们家的人身安全和名声，暂时没什么大碍。我们家里还有事情，先去回去，扫院子等着诸位给我们家一个好消息。” 里正被她这自说自话歪曲自己意思的话，弄得又好气又好笑，还带一丝无奈。若她不是个女娃娃，对面站的不是自己，里正定会夸她一声：“好胆量！” 看着人往院外走，里正在心里不住地念可惜。 只是他的可惜还没念两声，肖芸娘又转过身，笑眯眯地对众人道：“事儿梗在心里头真难受。就将将，我有不小心听到点呢。其实，就算王家寨一两银子也不赔，也无妨，这事儿也不是诸位能控制得了的。只是呢……呵呵，青山绿水不改志，希望我不会死得很早。” …… 等她出了院子，里头人才有了反应，情绪激动地指着她道：“你看看，她那个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下黑手进行时（1） ，最快更新田缘妻香最新章节！ 天道好轮回，装逼给雷看！ 人呐，还是别太过分了才是。 出了里正家的院门，肖芸娘四十五度角抬头看了会儿天，才嘱咐山娘子道：“娘，等会儿碰到人问了，啥也别说。” 如果这是一场闪电战，胜了就可以万事大吉，肖芸娘绝对不会忍到现在。如今她家就站在悬崖峭壁之巅，俯身而望，下面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就可能尸骨无存，万劫不复。 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生存攻坚战。 战争！ 须师出有名！ 而胜利！ 终将归于正义！ 只是…… 山娘子闻得这话，擤了一把鼻涕，觑了她一眼，道：“娘知道，不会乱说。对了错了的，说多了，叫人烦。闺女啊，你以后说话注意着点。你爹起不来了，多少事儿还得靠村里人帮衬着，要是把里正他们都得罪了，如何是好啊？娘知道你是气不过，可咱家这情况，不忍着，又能怎么办？” 包子娘不傻，可是…… 人不能一辈子都靠别人。 再温情的关系，遇上权力、金钱这些世间硬通货，都会瞬间沦为渣。 人可以不去霸道，但是你得有威慑别人的能力和资格，不然就如同现在，沦为旁人交易里的可怜虫而已。 弱国无外交，贫家谈不起尊严。 有些话，不能给山娘子多说。 她也不懂。 就算是懂了，她也不一定不会认同的。 善良或许成为有幸福感的必备条件，却不是生存下来的唯一要素。 生存下来的唯一要素—— 就是无坚不摧的信念，我要活下去！ 肖芸娘听得山娘子的话也只是附和地点了点头。 却说里正家这边。 吃罢饭，送了人走，里正回屋躺着，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冲外面喊道：“你娘呢，叫你娘进来给我挠痒。” “哪里痒？”里正娘子撩帘子进来后，打了个哈欠，问道。 “背上。”里正手里握着蒲扇，拍了拍后背，忽然骂了一句，“娘个脚！” “好端端的，又骂谁呢？肖山家的芸丫头嘴是不饶人，你当爷的，还跟她一般见识？” “切！”里正白了自家媳妇一眼，低声道，“跟她一般见识，搁不住。我是骂肖麦两口子呢，真会想。” 里正娘子叹气道：“哪有什么办法？他家弟兄四五个，堂叔伯什么的也一大群。上次你说了他几句，结果他四叔那脸黑了多久？说到底，还是肖山家没个男孩子顶事儿。” 肖芸娘那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确实有道理。 可在里正和村老眼中，就如同远水解不了近处渴一样。 肖芸娘没个叔伯帮衬着，兄弟年幼不顶事儿，外家也不愿意替他们出头，就算是他们这些未出五服的有心，可每家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而肖麦家则不同，这两口子确实是对极品奇葩，往里边迷糊得烦死个人。可哪又怎么样呢？不一样在村里头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谁叫他兄弟四五个，叔伯婶子一大堆，两口子对别人抠，对他们那一门还是有点真心的。 里正要是敢因为肖山家动了肖麦一根指头，肖麦那一门都不会愿意的。 在乡下，这就是人多势众的好处。 里正哪里不懂他媳妇说的话，只是有些气愤。 他道：“你都不知道今上午，一群人里面，就他和咱家三个辈份低，就数他家话多。我话头还没说话，就被他抢了，又递给他四叔。娘的脚，吃饭的时候，你看他那个样子，说芸丫头没大小，还不是说咱门里没规矩。这口气我咋就是咽不下去呢？” “咽不下去又咋滴？顺顺，就咽下去了。”里正娘子劝道，“连着三年，咱村里都叫王家寨给欺负了，现在更是寻了梁大奎当靠山，谁惹得起？村里头本来就因这些个破事儿多有怨言，你要是再得罪了他们那一门的，叫有些人搁底下一搅合，你这里正更没法当。” 里正抽着烟，看着蚊帐顶发呆。 里正娘子叹口气道：“你也别太觉得对不起肖山他爹了，往后咱家多看顾点就是了。” 也只能如此了！ 里正吐了口烟，如此想着。 肖芸娘倒是没太把这些事儿当回事儿。十年二十年的，这事儿特么的就是下酒菜的料而已。 当然，前提是他们都得活着。 吃罢饭，山娘子在收拾灶屋，肖芸娘询问了肖山的情况，又跟他说了会儿话，正要出去给弟妹们安排活，却被她爹叫住了。 肖山喊住她道：“闺女，爹不傻，会劝着你娘。” 肖芸娘冲他笑笑道：“不信抬头看，苍天绕过谁。咱不过求个活路罢了。” 可不就是，求个活路而已。 肖山望着茅草顶，心里头泛着苦，他家好端端的姑娘硬生生被逼成那样子。 前辈子瞎子爹打了底，肖芸娘天然地就偏信肖山一些。 而肖山这个人性子敦厚，有点急公好义，却不是个傻的。 他又是一家之主，为了避免等她离开这个家，没个把握方向的，肖芸娘细细跟他说了自己的打算。 只是她说的很有技巧，粗粗细细的，虚虚假假的，掺和在一起说，免得肖山接受不良。 肖芸娘刚一出堂屋，弟弟妹妹们就围了上来。二弟肖桐张胳膊要她抱，大弟肖柏推了他一把，两人就闹了起来。大妹肖棉娘看到了，气得要打人，被肖芸娘止住了。 肖芸娘好脾气地抱起肖桐，又扯着肖柏，给两人洗了脸，讲了些规矩。 肖棉娘跟在厚土，垂着头道：“大姐，你别去，我去。” 肖芸娘笑笑道：“就你那炮仗脾气，去了，能受得了气？好了，以后啊，你对他们两个多点耐心，外头泼辣点就泼辣点。反正啊，只有光棍的汉子，没有嫁不出去的闺女。咱不怕，啊！” “姐！”肖棉娘气得直跺脚，背过身，掉眼泪不敢叫肖芸娘看到。 肖芸娘就假装不晓得，给两个小的洗了脸，对收拾好灶屋出来的山娘子道：“娘，等会天凉快了，我带他们几个去给锥叔家割点猪草，再看看河滩那边的地。六爷爷他们不是说了，荒地开了算咱家的，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西大坑那边地暂时开了也没用，成不了庄稼。河滩那边咱种不成庄稼，要是能圈点养鱼啥的也成，是不是？” 山娘子道：“河滩苇子深，弄不好掉水里上不来，你别去了。等明个我去你姥娘家，叫你大舅他们来帮忙看看。” 肖棉娘撇了撇嘴，肖芸娘应和道：“那中。” 说着话，肖芸娘拿棍扒了扒阴凉处焖粪的草堆，看有几个土蚕，喊肖棉娘捡起来用草绳系住晒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下黑手进行时（2） ，最快更新田缘妻香最新章节！ 这天气太热，温度太高，不是土蚕出没的时候。 邻居福婶看到了，不由得奇怪，隔着墙头问道：“这个时候咋还有这东西？” 肖芸娘摇头道：“谁知道呢。我家这不是打算开荒，就打算积点肥，老有这东西。” 福婶唠叨了一通种地经，看肖棉娘把土蚕烫死用草绳系住晾晒在葡萄架下，问道：“晒这害虫干啥？” 肖芸娘笑道：“我听药铺里的人说，这东西能当药材，想试试。” 福婶忙道：“可别瞎整，这害虫吃庄稼。” 肖芸娘点头道：“知道呢。没几个都晒在那呢。” 福婶指点道：“弄点尿，草灰，兑上烧开的水，一准全杀死了。” 不多时候，外头有人叫福婶，肖芸娘也交代了山娘子几句，带着弟弟妹妹去割猪草去了。 路上，肖棉娘小声问道：“姐，咱下次捡的土蚕别烫死了行吗？养着。” 肖芸娘看了她一眼，嘱咐弟弟们走阴凉处，才道：“养着干啥？别想那些七七八八的，叫人知道了，非得赶咱们出村不行。” 肖棉娘咬唇，揪了一把草，不服气地道：“明明咱有理，六爷爷凭什么不给咱们家做主？” 弱者才计较理由，强者从来都是指鹿为马。 总有一天，弟弟妹妹们会明白这个道理。她当然希望他们不是被吞噬者，可如果真的无能为力，也希望他们尽力苟活，最不济也要坦然面对。 肖芸娘敲了敲下她的脑门，教育她道：“他们自有老天收。咱们过好咱们的就是了。以后脑子要多拐个弯，别总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以前听人说，要是真想骂人，就在心里骂，骂多了老天就听到了，替你看着他。指不准一个雷劈下来，就替你报仇了。” “我不信！”肖棉娘一脸的愤恨。 我也不信！ 肖芸娘心里如此说，却不能说出来。她年纪长，又自控能力，知道进退，会保护自己。但是棉娘不行，她还太小，就算有点小聪明，心智到底不成熟，太容易冲动了。 冲动是魔鬼，让你疯狂，让你爽，但是也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肖芸娘又劝了几句，见实在劝说不了，也就不劝了。她换了脸色，变了态度，很严肃地批评道：“是，你很生气，跟人打跟人骂，可又怎样？打了骂了后，别人寻上门，娘还要跟人赔不是。你是痛快了，谁给娘脸呢？棉娘，这世界上不是任何事情都有道理可讲的。如果你强大如那些树，能遮风挡雨，才能荫蔽别人。” 肖棉娘脸色由红变白，不过瞬间。 肖芸娘叹口气道：“姐不是说你做错了。你很要强，很争气，这很好。你把这些气力花在把自己变强大上，才能保护别人呐。” 肖棉娘垂首饮泣，满身的线条都写满了委屈和惶然。 太阳这么好，天下这么大，有什么可哭的呢？ 肖芸娘像个智者一样劝了人，心里却酸得不行。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弟弟们互相追逐的喊叫声已更远了。 肖芸娘喊了两人几嗓子，让他们别跑远了，又转而对肖棉娘道：“这世界上比拳头更厉害的就是脑子。你用了脑子，不用拳头，一样可以让他们吃瘪。” 天已经黑透了，肖芸娘才回家。 割了猪草，肖芸娘让棉娘带着两个小先回来了，她又去了一趟河滩，沿着河堤查勘了河滩的情况。 端了饭碗，她跟山娘子商量道：“北桥那一片的滩地稍微好走点，就是离家远了点。趁着天还热，咱们在河滩搭个窝棚，干上半个月也能开出半亩地来。” 山娘子正想着下午里正娘子来家里说的话，倒是没仔细听，轻“嗯”了声，迟疑了片刻，小声道：“下午你六奶来了。说……那姓梁的跟疯婆娘儿子不对付，两人干过架，姓梁的出了丑，一直嫉恨着。不同意王家寨的人赔咱家的，说抓到那小子就送咱家，叫咱家看着办。” 肖芸娘只“唔”了一声。 山娘子瞧了她一眼，只顾扒饭，没太在意的样子。心里想到，怕是饿急眼了没听清楚。 山娘子叹口气道：“姓梁的不好惹，给人看赌场。他要是勾勾手使使坏，叫村里的汉子去赌了，可咋办呢？赌可不是好东西，穷家荡产都难说。” 自个都穷家荡产了，还有心情管人家。 这特么的还是自家娘。 这路数有点…… 按照她奶的套路，玛丽隔壁，跟老娘啥关系，爱赌不赌，赌死了，老娘给你跳大神。 “……就是便宜了肖麦家。”山娘子见她心不在焉，不由得问道，“你听到了没啊？” “唔。嗯。”肖芸娘准备去洗碗，被山娘子接了过去。 肖芸娘当然是听到了。 不用多想，肖麦家赔得肯定不少。 不过，这理由找得虽然有点牵强，可到底没攀扯多少人。 外力因素嘛，又是个恶霸头目，一般人得罪不起。 肖芸娘冷笑了下。 翌日中午，当街里有人讲赶早集的时候遇到了白露水，结果东西卖得特别好。 露水，是这边人对鬼魂的一种称呼。 白露水是好鬼魂的意思。 这里人都认为遇到白露水，就会有好事发生。 听着这些人的高谈论阔，肖芸娘嘴角漫过一丝嘲讽，心里没来由地冒出了一句诗。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昨日那黧黑面的妇人瞧见了她，问道：“芸丫，你娘在家吗？” 肖芸娘停下来，应话道：“在呢。明婶子有事儿？” 黧黑面的明婶子跟人说了句话，几步走了过去，扯了她的胳膊，走到背人的地方，问道：“有个事儿，婶要问你，你可得跟婶子说实话。” 肖芸娘眨了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明婶子问道：“啥事儿，您说？” 明婶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听说你娘今上午去西赵了，你娘真打算……” 明婶话没说完，抿了抿唇，没继续。 肖芸娘明白她的意思，低声道：“我家，婶子也知道，没办法啊。” 明婶看到肖麦婆娘往这边走，唾弃了一口道：“你家真就这么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舅家来人（1） ，最快更新田缘妻香最新章节！ 肖芸娘斜睨了肖麦媳妇一眼，冲明婶勉强笑了笑道：“这事儿得听村里头决定。我先回家了，下午还得去北桥那边干活。” 明婶扯了她一把道：“婶儿，这还有点事儿。我娘家有个光棍汉，今年三十出头了，家里头……” 肖芸娘没等她说完，似笑非笑地睨了眼路过的肖麦媳妇，低声跟她道：“婶儿，我先回家了，有空再说啊。” 明婶看她碰见肖麦媳妇跟老鼠见到猫似的，嘟囔了一句，冲黑着脸的肖麦媳妇道：“咋啦，黑着个脸？” 肖麦媳妇盯着肖芸娘的背影看了会儿，从篮子里抓了一把红薯秧递给明婶看，咬牙切齿地道：“娘个脚，不知道哪个赖种祸害我家的红薯，你看看这根子，不知道被啥虫给吃成这样子呢。” 她声音不低，肖芸娘全听在耳朵里，面无表情地任由旁人打量，一副坦荡无比的样子。 而看在别人眼里，肖芸娘则成了眼含热泪却隐忍不发的人。 弱者未必就一定受人同情，但是合时宜的示弱卖惨，至少可以得到些许舆论的支持。 肖芸娘刚到家门口，听到院子有人说话，又看到棉娘出来，低声问道：“谁来了？” 肖棉娘鼓着嘴，不说话，被肖芸娘多看了两眼，竟落起泪来。 肖芸娘拉着她到一边的树下，给她擦着泪，问道：“又咋了？又打架了，被人寻上门了？” 肖棉娘摇头，哽咽道：“不是。是咱大舅。” 肖芸娘：“大舅咋了？” 肖棉娘看了肖芸娘一眼，才小声说：“葛婶子找到咱大舅家，叫咱大舅给她家做主。说你找人把葛大壮打得起不了身。现在要咱家赔钱。真的吗？” 肖芸娘没正面回应，反问道：“你觉得呢？” 肖棉娘咬着唇，气得浑身发抖：“肯定是假的。” 肖芸娘没接话，听肖棉娘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大意就是，大舅家的表弟张大河今年说了媒。这女方家跟葛大壮的舅舅家沾亲带故的，都要下了小定了，结果葛大壮的娘跟人家说了肖芸娘的闲话。女方觉得张大河家是肖芸娘的外家，就觉得对方也不是什么好人家，就要退亲了。 女方家若是一般人家，大舅娘眼高于顶的性子怕也看不上。 果不其然，对方家里在镇上开了个油铺，还说等两人成亲了，就推荐张大河去一个木匠亲戚家当学徒。 肖棉娘越说越气愤：“凭什么赖咱们家，都托关系说了大半年了，人家都没吐口。小定没下成，凭什么赖咱家。一个个都是看咱家好欺负。还有咱娘，我说了两句，她就把我赶出来了。我说的不对吗？有这个姥娘家跟没有有啥区别。有吃有喝的来了，说是干活，干得什么活啊？现在咱家被人欺负了，头都不敢露……” 肖芸娘见她越说不越气愤，什么话都往外冒，又瞧见两个弟弟扒着门框往外看，一脸胆怯的样子，便道：“别说了，咱回家看看。” 肖棉娘擤了一把鼻涕道：“我才不去呢。咱大舅娘还想叫我去她家给他们当牛做马，想得美。随便咱娘咋说，逼我，我就去死。” 这才是大舅娘的目的吧。 趁火打劫！ 呸！ 肖芸娘脸黑得如锅底，招手示意两个弟弟过来，嘱咐肖棉娘道：“等会儿听到啥，都别进来。” 肖棉娘有些胆怯地看她一眼道：“不会有事吧？” “能有啥事儿？”肖芸娘咕哝了一句，“又不会叫他们断腿断胳膊的。” 大弟肖柏看她进了院门，问二姐肖棉娘道：“二姐，咱大姐要打断谁的腿。” 肖棉娘吓唬他道：“不听话，打断你们两个的狗腿。” 肖芸娘进了院子，喊了声娘，看都没看大舅夫妇二人一眼，直白地问山娘子道：“大舅来给咱家出头，还是来给咱家干活的啊？” 山娘子想说几句话圆活，却被大舅娘抢了过去。大舅娘吊着眼睛，黑着脸道：“芸丫回来了，正说你呢……” 肖芸娘自顾自地洗了把脸，打断她的话道：“说我干啥？说我欺负葛家，叫大河的婚事不成，叫我妹子给你家当媳妇？” “你这闺女咋说呢……” “我咋说话的，就这么说话的。”肖芸娘“啪”的把麻布巾摔在脸盆里，怒视着大舅夫妇二人道，“你们咋有脸来我家说这话。往日里，我家可有半点对不起你家的。你们看我家倒霉，不想沾手，也就算了，现在又合着外人欺负我家。你们脸皮子怎么那么厚？” 山娘子瞧了大舅的脸色，忙拉肖芸娘，低声呵斥道：“你咋说话的？” 肖芸娘冷笑一声，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怼山娘子道：“他们今日敢叫我妹子上她家给他们白当媳妇，明日就敢叫你改嫁了不通知一声。娘，你要是跟他家亲，觉得他家对咱家好，你大可跟他们走。看着娘家人作践你闺女，你心里就这么舒坦。” 这话气得山娘子直打哆嗦，劈头盖脸地给了肖芸娘几巴掌。她捂着脸哭道：“你就这么看你娘，就这么看你娘……” 肖芸娘吐掉口中的血，杏眸里射出恶毒的仇恨之光，看着大舅夫妇道：“我说错了吗？现在是盘算着叫我妹妹给你家白做当媳妇。等我被卖了出去，再逼迫我娘改嫁。反正我弟弟姓肖，村里人就是再欺负他们，也不会叫他们死。只要给我们肖家人留个根，谁管他们死活？你们这算盘打得可真好。你们咋不原地爆炸？” 大舅夫妇是不是这么打算的，肖芸娘是不知道的。她前辈子村里头就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如今嫁接到自己家，也算是能感同身受了。 山娘子本在哭嚎，听得这话，也不哭了，想替自家兄弟解释，可看到肖芸娘冷硬如铁石的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舅娘心虚地看了大舅一眼，抢在大舅说话之前，呵斥肖芸娘道：“你这小闺女乱说啥，是你自个……” “我是不是乱说，你们心里清楚。”肖芸娘目带不屑地道，“要是没有，你敢发誓吗？以大河的婚事发誓，你要是起了那心，就叫他这辈子都娶不到老婆，你敢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舅家来人（2） ，最快更新田缘妻香最新章节！ “你……你，你气死我了……看我不打死你，叫你胡说。”大舅娘听得这话，起身要拽肖芸娘的胳膊打人。 肖芸娘要是能被她打到，算她白活两辈子了。 可惜的是，这人没文化，还不要脸，又有一把子力气，用她前辈子高冷根本干不过。 撒泼耍无赖，上吊讹人，这些个前辈子她奶玩剩下的，她捡起来也是轻而易举。 不过嘛，遇到这种人自然是打不过先跑啦，然后再怎么气死人不偿命怎么来。 肖芸娘边跑边小声嚷嚷道：“你打啊，你要是不打死我，你就不是你娘生的。来啊，来啊，你打啊，打死我啊……” 肖芸娘到底还是顾着山娘子的脸面，只是五指山在大舅娘脸前扫了扫，没扇在她脸上。真动真格的，随便一个大杀器都能叫大舅娘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你娘……”就这，大舅娘也是气得失去了理智，追在她屁股后面，巴掌跟铁扇似的朝肖芸娘身上招呼也不算，还拿起棍抡得虎虎生威。 山娘子本被肖芸娘气得抹眼泪，瞧这情形，扑过去，拽住弟媳妇的胳膊，哭道：“大河他娘，芸丫她小孩子不懂事，你就饶了她吧。” 大舅娘却一把推倒山娘子，嘴里骂个不停，继续追打肖芸娘。大舅上去拉她，让她别打了。山娘子抱住她的胳膊，一个劲儿地道歉。可大舅娘已经打红了眼，丝毫不听人劝。 听得院子里的声响，肖棉娘就担心不已，这会儿已经冲进了院子，嗷嗷叫着上去就抓大舅娘的脸。 晌午头，正是饭点，左邻右舍都在家，刚听到动静时，大家没当回事儿。毕竟是肖芸娘的外家，想着也就打打嘴炮。可这会儿都打了起来，邻居端着饭碗就围了过来。 “咋回事儿？”有些人闻风而至，只听说打架了，不晓得咋回事儿，不由得问先来的人。 “……山娘子这弟媳妇不道德，不给聘礼要棉娘给她家当媳妇，还劝山娘子改嫁呢……” “……改嫁？她家这情况，她改嫁了，都别活了……” “可不是。都是葛家在底下当搅屎棍子搅和的……” “我说葛家那小子被打一顿，她咋不来闹了，这是知道自家没理，在底下煽风点火呢……什么人呢……” “……我看少不了水二姑那货……” …… 张大舅夫妇被人拉偏架，不知挨了谁两拳，才算老实下来。 里正夫妇来的时候，双方已经冷静下来，开始打嘴炮了。 大舅娘被肖家庄一个口齿伶俐能说会道的媳妇给怼的接不住话，就开始耍赖，放狠话道：“别说我们没这样打算，就是这么做了，你们又能怎样？” 里正娘子听得这话，冷笑一声道：“咋滴，张关庙放不下你的架子，来我们肖家庄逞威风了？” 大舅娘怂得一逼，嘟囔了一句：“哪个赖种说那话了，我也就是气到了。” 里正娘子早就被肖芸娘家的事儿弄得上火，大舅娘这是刚好撞到枪口上。她道：“你这气性有点大啊，都跑到我们庄来撒气了？当我们庄的人都死了不成？” 大舅娘瞧了下四周窃窃私语的人群，心里才起了后怕，硬着头皮解释道：“我刚才那就是一句，一句玩笑话，哪里能当真。是芸丫头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话，乱说的，我可没说让我大姐改嫁。我大姐夫好端端的，哪里轮到我们当家啊。这都是误会，误会啊。” “最好是误会！”里正娘子看了眼肖芸娘姐弟几人。这天气不怕热似的，几个小的都围在肖芸娘跟前，反倒山娘子独自一个人缩着，跟鹌鹑似的。里正娘子不由得摇了摇头，心里暗忖道，这性子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好端端的，你要是没说，谁个自己造谣不成？就算是孩子胡说，也定不会无端端自己想出来的。咱先不说这胡说还是不胡说，你多大岁数了，她多大岁数啊？她年纪小不懂事儿，你们当长辈的，不会教？拿着棍往死里打，是嫌她家还不够可怜，还不够糟心，再打趴下俩仨，心里舒坦是吧？” 大舅娘捅了捅大舅，示意他帮腔说两句。毕竟在外面行事，男人的话要比女人的话顶用。 大舅被里正娘子说得脸上发烧，被人拧了一把，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咕哝道：“话可不能这么说。” “那这话该咋说？”里正接腔道，“是说你们没打人，还是说你们没来找他家事儿？” 张大舅叹口气，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汗，瓮声瓮气地解释道：“想着姐夫出了事儿，我家里也帮不了啥忙。叫棉丫去我家，总还有口饭吃。哪里就白娶她光给我家干活去了？怂恿我姐改嫁是绝没有的事儿。” 他话音一落，肖棉娘就气鼓鼓地道：“早前，我大舅娘可不是这样说的。大舅娘说……说都是我家丧门星，连带你们也倒霉。大河哥的婚事儿不成，咋就怪我姐了？大舅娘要是没让我娘改嫁的意思，我姐会说吗？我姐啥人，村里头……”被肖芸娘拧了一把，才改嘴道，“王家寨不赔我家，我姐都不让我们家说，怕人家觉得我们这是想讹人？我们家哪里想讹人了？受了谁家的好，我们家没还过？啥时候贪人家小便宜不讲理过？欺负人也不带这么欺负的啊？” 她声泪俱下地将大舅娘地话学了个七七八八，听肖家庄的人都觉得张大舅娘话说的不在理。可后面的话说的就有点叫村里人面上不好看了。 里正娘子看得里正一眼，问山娘子道：“孩子说这话该是没假吧？你是咋打算的？卖了一个闺女还不成，小的也卖了，你一个人把得住这家吗？仨小的你顾得住吗？还是说你就是打算改嫁了？” 山娘子听得这话，忽然趴在地上大哭起来，还赌咒发誓道：“我要是敢起了改嫁的心，叫我天打雷劈，五雷轰顶。我没有啊，我也不想卖儿卖女啊，家里这一摊子事儿，可咋办啊？咋办啊？娘啊，我的命真苦呦！” 而无中生有，一手主导了这一切的肖芸娘，此刻心里一片荒凉，看了眼哭瘫在地的山娘子，不由得闭上眼睛。而热泪滚滚而下，横流脸颊。 也许将来，她会后悔，可现在她必须硬下心肠，将山娘子彻底绑在这个家中，但愿她能为母则强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争口气就那么难吗？ ，最快更新田缘妻香最新章节！ 肖芸娘的目的虽然达到了，可关于她家的纷扰却没有随之而结束。也因为这件事情，山娘子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对此，肖芸娘也没什么可在意的，她迟早是要离开这个家的。就算山娘子恨她也罢，只要能保全家里的大多数，她也愿意冒这个险。 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自从那日改嫁这话头一提，庄里头一些二流子、光棍汉之流的就经常在她家门口晃悠。更甚至还有人说怪话，在当街里大肆宣扬道：“改什么嫁，找我肖坷垃上场子，全都齐活了。” 上场子就类似于肖芸娘上辈子东北那一带人讲的“拉帮套”一样。就是前夫生病无力养家，妻子招个上门夫婿，养活一家子，条件就是给对方生个儿子传宗接代。 若说山娘子改嫁，庄里头有意见的话，对这种事情也多半抱着看看再说的心态，甚至有些个还有意劝说。 肖芸娘下狠心把自己卖了，又下功夫做些个事情，可不是让人作践山娘子，作践他们家人的。 那日晌午头，她背了一篓子喂猪的草，打算给一帮她家在北桥搭了窝棚的乡邻送过去，从当街路过，正听到有人在嚼她家舌根。 肖麦媳妇这会儿也趁着庄里人大都在，拿着锅盖满庄敲着骂人，说谁要是装赖种，祸害她家的庄稼，生孩子没***诸如此类的。 肖芸娘到当街的时候，她也骂累，站在当街里歇歇，顺道和人扯闲篇。 肖麦媳妇笑哈哈地道：“要我说啊，坷垃长得还不错，人穷了点，好歹有把力气。山娘子那货，屁股圆，保准能给你生个儿子……” 她背对着肖芸娘，没看到人。 旁的人看到了，想提醒她来着，却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只是咳嗽几声，并未出言提醒。 肖芸娘晒了几日，脸本来就黑，人又瘦得很，巴掌大的脸上，独独显出眼大来。她目光幽深，丝毫不见愤怒之色，可目睹她表情的人却觉得浑身发冷，感觉她仿若地狱爬出来的幽灵一般。 在众人还没寻思过来她要干什么之际，只见肖芸娘手中已经多了一个藤条做的鞭子，在众目葵葵之下套在了肖麦媳妇的脖子上。 肖麦媳妇的尖叫还没发出，肖芸娘一脚踹在她的腿窝处，一巴掌扇在她的嘴上。 肖麦媳妇被吊着下巴，人却跪倒在地上，想骂人根本发不出音，手上胡乱挥舞着，极力地反抗着。 肖芸娘这些天刨地，割草，力气也大了不少。她收紧藤条鞭子，看着要围上来的人，从篓子抽出镰刀，刮了刮刀锋，试了试锋利度。 扫视了原本蠢蠢欲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肖芸娘将镰头拍在肖麦媳妇脸上，冷笑一声道：“你不是嘴长吗？怎么不说了？看到别人倒霉，就那么开心啊？头顶三尺有神明，就不怕话说多了，老天爷当了真，反噬到自己身上。呵呵，小心路上遇鬼遭雷劈啊！” 肖芸娘猛地松开，人被掼倒在地。肖麦媳妇捂着脖子和胸口，连连咳嗽了好半天，才能说话，起身要跟肖芸娘撕扯。 肖芸娘后退一步，拿镰刀指着她道：“来啊，往前来，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本姑娘十五年后还是条好汉。你她娘的，算什么东西？我死了，还有人替我哭两下。你要是死了，肖麦那怂货转身就拉个寡妇进家门，吃你的粮，睡你的房，打你的娃。你闺女指不准比我还不如，被后娘卖到哪里去，谁知道？当父母的都这么不要脸皮，狼心狗肺的……” 肖麦媳妇气得跳脚，有惧于她手里的镰刀，只敢哑着嗓子叫嚣道：“你……你这个王八犊子生的鳖孙闺女，你胡说什么……” 肖芸娘收了镰刀，拍了拍身上灰尘，似笑非笑地道：“胡说？呵呵。黄田庄那寡妇可是怀了孕，肖麦最近去黄田庄勤快吧？以我看啊，过不了几天，你这找的大夫就该说你生育艰难。再过了不多久，人就能抱个儿子回来，跟你说是路上捡的。辛辛苦苦的干啊干，结果全是别人的了。我家是倒霉了，我娘是没你幸运，我爹没动过我娘一根指头，可不是某些个人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人群里有人开始议论起来，窃窃私语的。 肖麦媳妇只觉得周围的人都仿若看猴子一般看着自己，又想找肖芸娘撒气。 肖芸娘只抬眸看了她一眼，不怒自威地冲她冷冷一笑，没把她的举动放在心上。她扫视了众人一圈，看似劝解地道：“我听人说，庄头那个废弃的土地庙，以前还是很灵的。我前些天路过那里，福至心灵，许了几个愿。不知道灵不灵，且等几天看看。万一灵了呢？人活着，还是得信点啥。” 她扬长而去，留下的人纷纷议论起来，从肖芸娘霸道，到土地庙的神神鬼鬼，不一而是。 其实，肖芸娘的内心完全没有她的表情那么淡然，内心仿若烧着一团火。她甚至有种冲动，一把火将这里烧个干净。 这些个人，往日里淳朴而和善，可落井下石的事儿干起来，也是丝毫不手软。 肖芸娘把猪草送去后，快步回了家，看山娘子又在灶屋抹泪，脸色不太好地道：“就算是你回奶了没法喂小弟了，能不能不要天天哭，你天天哭，小弟也跟着受影响，都两天不怎么好好吃饭了。” “你……”山娘子被她的话气的扭过脸，不理会她。 肖芸娘冷笑一声道：“你现在有资格跟我们置气，不过因为你是我们的娘，你生了我们，养了我们。说起来都是亲人，你怎的不敢在舅舅家置气啊？你倒是在他们跟前甩个脸子，也不至于走到现在这境地……人就是再贱，也不能自己躺倒地上叫人家踩吧？替你的孩子们出去争口气，就那么难？” 山娘子被她说的，哭都不敢哭了，只不停地打着嗝。 肖芸娘看了她一眼，心里想的是，等铁大娘再来了，就求她跟人家说说，钱不多要，她把小弟带着。 有些人，也许天性比较软弱吧。 肖芸娘也无暇多想，她寻思着，事儿成的话，她在肖家也不会太久。赶在自己走之前，要把事情都安排妥当才行。 当晚，说过怪话的肖坷垃就听到他家破院子里有猫不停地叫。叫声还不只是那种fa qing的叫，叫声极其渗人，吓得他屁滚尿流不敢出门撒尿。 天快明的时候，有早起的人，说看到有五六只猫围着他家门口的柴草垛上不停地打转、翻滚，就跟中邪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赌咒发誓，看谁不得好死（1） ，最快更新田缘妻香最新章节！ 这种有目击者，又非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情，更容易在坊间传播，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虚虚实实的，给人更多捕风捉影的余地，想象引申和阐发的空间。 有前一日肖芸娘在当街那些话，这事儿发生后，更激起了人们八卦的欲望。有不信邪的人，认为是肖芸娘家搞得鬼。可有人却反驳道，如果是肖芸娘家搞得鬼，怎么可能不叫人发现就弄了那么多只猫啊，要是肖芸娘家泄愤顶多扔个死老鼠什么的才符合逻辑。 众人八卦欲望刚有点疲软之势时，肖麦家的红薯一夜之间黄了小半亩地。肖麦媳妇这次没拎着锅盖全世界去骂，虽然怀疑是肖芸娘家干的，也没主动找上门，反而把家里钱全部带上去县城看大夫去了。 肖麦媳妇经过勘查，发现肖芸娘那日说的话居然有一半是真的。肖麦跟黄田庄的寡妇勾勾搭搭不清不楚是真的，而且黄田庄的寡妇确实怀孕了，好在不是肖麦的。最让她坐立不安的是，大夫确实给她下了生育艰难的结论。 肖芸娘上辈子学的生物科学，跟医药学有点关系，但是离给人看病还是有很大的距离的。她敢说肖麦媳妇生育艰难，要多赖上辈子跟着她奶经常去给人接生了，听到过一些似是而非的经验之谈。 肖麦媳妇没上门闹，不代表肖麦家就安生了。事儿也是特别凑巧，红薯黄掉的前一日，肖柏带着肖桐去割猪草，路过了肖麦家的地。有人看到了，就告诉了肖麦。肖麦一口咬定是肖柏两个偷偷往他家地里扔土蚕才让他家的红薯遭了殃。 总而言之，肖麦是不相信什么天谴鬼神之说的。肖麦气冲冲地一脚踹开了肖芸娘家的门，指着山娘子的鼻子，将山娘子娘家和婆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若不是里正夫妇及时赶来，肖麦指不定能把肖芸娘家给掀翻了。肖麦这个对外说不怕天谴，不信鬼神之说的人，走的时候，却恶狠狠地诅咒道:“谁娶了你们母女仨，这辈子都是要倒血霉的。肖山娶了你，算是应验了，死娘，死儿子，现在又轮到自己倒霉。老子怕啥，不就半亩红薯吗，有本事你让老天爷叫老子今年绝收？” 人群中有人说他：“我说，麦兄弟，你也别太霸道了。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这话不是没道理。” 肖麦唾弃了一口吐沫道：“放娘狗屁道理。别说三十年，我看他家要不了三年，全得玩完……” 这话说得太没道理，也太猖狂了。 里正还在主持公道呢，没等他话说完，烟袋锅子就朝他扔了过去：“你娘个腿，当老子是死的不成。莫说事儿没弄清楚，是不是他家干的。就是弄清楚了，是他家干的，你也得给老子忍着。出了事儿，你一次没来看过，来了就找茬，有点良心没？没来看过也罢了，王家寨赔的东西，你她娘的全巴拉到你家粮仓里了。你出去说你姓肖，我都觉得脸红。” 有了里正这话，肖芸娘家一个门里没有出五服的亲眷和一些跟她家关系好的老乡邻，也就接腔道：“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做人别太过分了，他家看你家人多势众，惹不起你，躲着你家走了，你家也别赶尽杀绝了。” “可不是。都像你这么没良心，看看以后村里头谁还敢管闲事……” “就是。一笔还能写出两个肖去，可别自己庄打自己庄的人……” “……两孩子都是好的，哪里会做那事儿……” 这日中午，肖芸娘在北桥开荒，没回家吃中午饭。与她家关系好的肖锥家的大小子跑过来，离多远就开始喊她，说肖麦去她家闹事儿了。 肖芸娘钉耙一扔，撒腿往家跑，紧赶慢赶地，总算是赶在了肖麦离开之前，站在院子门口。 她气喘吁吁地拦住人道：“……都，都别走……这窝囊气，我，我家不受。” 肖麦已经被村里人说得脸上没皮了，还惹得他四叔不高兴，跟着众人说了他几句，他踹肖芸娘家的门这事儿才算是过了。如今肖芸娘拦住不让走，他顿时不乐意了，指着肖芸娘鼻子骂道：“你她娘的，算老几，拦住老子的路，不让老子走。信不信，老子一脚踹死你。” 肖芸娘如今是又黑又瘦，加上跑了一路，衣服全湿透了，异常可怜。她没跟肖麦一般见识，走到里正面前，噗通一下跪在他跟前，磕了三个头道：“六爷爷，我家冤枉啊。今个这事儿，我得说清楚，别以后村里有个啥好歹都是我家干的。” “起来吧。”里正冲自家媳妇使了个眼色，把肖芸娘拉了起来，又看向肖麦的四叔道，“既然孩子这么说了，那大家伙都听听。” 肖棉娘就是再凶悍，到底还是女孩子家，恐惧之心还是难以克服的。这会儿见肖芸娘回来了，人才抖得不那么厉害，松开两个弟弟，给肖芸娘倒了一碗水。 肖芸娘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一抹嘴，边抹眼泪边道：“自打我家出了这事儿，村里人都绕着我家走，这也没办法，人之常情，怕被我家沾上，我们理解。可是不能啥糟心事儿都往我家身上扯啊。你们说我娘的坏话，说得我家人不敢出门，可我们不还得辛辛苦苦去北桥开荒。开荒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费时费力，主要还得攒肥料。” 说着，肖芸娘已经说不下去，捂着嘴，哭得蹲在了地上。村里有媳妇婆子实在看不过去了，扯了身上挂着的麻巾给她擦了一把脸。 肖芸娘谢过人家，才有继续道：“肖麦叔这么说，估计是听说我家有土蚕。我家是有土蚕，你们也可以去看，全都挂在葡萄树那里。这土蚕不是我家故意养的，沤肥的时候，它自己出来的。沤肥的事儿，良伯还知道吧，我跑了你家好几趟问您咋沤的。沤肥的时候生虫子，生出什么虫子，谁知道呢。刚出第一个虫子的时候，我也挺害怕的，那时候刚巧大夫给我爹看病，就说这东西可以当药材，他说要一点，让我给晒了。这么热的天，地里根本章不住土蚕。要是真能长土蚕，你告诉我，我去给你加捉，指不准还能换几个钱，谁还去扔到你家地里泄愤。是我气愤，可气愤于事无补，我宁愿多下点气力，赚点钱，给我爹看病。现在是仇恨重要，还是我爹重要？对我来说，是我爹重要。我连自己都卖了，我会为了以后与我家毫不相干的人，不顾我爹的性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赌咒发誓，看谁不得好死（2） ，最快更新田缘妻香最新章节！ 肖麦却不相信肖芸娘说道：“这话都叫你说完了。哼，反正我是不相信。” 肖芸娘跪在地上，朝天发誓道：“我们家要是向村里任何一家扔了土蚕，就叫我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肖麦得理不饶人地道：“这不行。你以后又不在肖家庄，谁知道你咋死的。你不是在乎你爹吗？拿你爹发誓。” 还没等里正发话，肖麦四叔的破鞋已经朝他扔过来了。肖麦四叔道：“你娘个脚，门里咋有你这个鳖孙。” 旁的人也脸色难看，村里头年纪最长，素有威望的村老也忍不住责备道:“肖老虎这一门，还真是够虎的。” 肖老虎是肖麦的太爷爷。 里正拱手道：“这事儿已经十分清楚了，肖麦家红薯黄半亩不是肖山家干的。日后不准再提起。肖山家的门，是肖麦踹坏的，肖麦要负责给他家装新的。” 肖芸娘嘴角反着苦涩，感激过众人后，却惨淡一笑道：“我十分感谢里正和村老为我家主持公道。不过，有些人似乎不服气。也不让大家伙为难，让人觉得我家以势压人。我发誓，我们家要是向村里任何一家扔了土蚕，就叫我全家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这都敢，嘿！ 人群一下安静下来，只剩下知了和风声。不知谁家的狗正趴在树荫下睡觉，被人踹了一脚，叫了一声。上演默剧的人群，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纷纷议论起来。 里正看着肖芸娘冲他和村老等人磕头，目光幽深，神思复杂。其实，他和旁人一样，私心里觉得肖麦家的红薯黄半亩这事儿，多半是肖芸娘一个人干的。肖麦媳妇刚在村里头敲锣鼓骂的时候，他也没太注意，可等到肖坷垃家传出那种邪乎事儿，他才有了警觉。私底下去看过肖麦家的地，村里的老手儿并没有排除是土蚕祸害的。 他来得时候就起了心，打算包庇肖芸娘家的。可如今听得肖芸娘这样的誓言，他恍惚间有点相信肖芸娘家是无辜的了。一阵热浪吹来，他的意识更为清明一些，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凑巧。 但，嘴边那句“话别说太满”，如何也吐不出来，只能微微摇头，叹了口气。 等人陆陆续续走完了，里正娘子却留下来帮忙收拾烂摊子，安抚肖芸娘家的人。里正娘子拉着肖芸娘的胳膊，低声问道：“你这小闺女，咋什么誓都敢发？这是闹着玩的？你跟六奶说实话，他家的事儿，是不是你干的？” 肖芸娘摇头。 论说，这事儿就算是肖芸娘干的，其实收益最大的是里正家。本来肖麦四叔是里正人选中最强劲的对手，可被肖麦这么一拖累，即便他费心思描补，可到底失了一些人心。 里正娘子好一通大道理说了下来，教育肖芸娘要学会妥协诸如此类。她叹气道：“一个村里搁墙搭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总要顾着些面子。” 话是这么说，可理儿有时候不全对。 有个歪理说，人至贱则无敌。 肖芸娘也没反驳什么，只点了点头，抿了抿唇角：“这事儿当真不是我家做的。或许是天意吧。他家种红薯的时候，捡了狼叔家扔的红薯种。我问过狼婶，狼婶儿说那扔了红薯种没藏好，有点坏了，怕传了病去，就全扔了。我看到了，没说。” 红薯种要是坏了，红薯秧确实容易生病。 贪便宜，活该！ 肖芸娘踢了踢脚边的土坷垃，小声辩解道：“就算是我说了，他们也不见得信，还会说我骗人，眼红他家有运气。” 里正娘子叹了口气，算是彻底信了肖芸娘的鬼话，劝了她一会儿才回了家。 送了人出门，肖芸娘的脸瞬间麻木了一样，表情都欠奉地坐在葡萄树下的凳子上想事儿。 乡下人重地里的出产。肖麦家确实是图便宜，捡过肖狼家扔的红薯种，下了没几行，就死了。现在这些红薯秧全都是后补的，如今天虽然热，却不是旱天，偶尔也会下个一场半场雨的。 如今这天气确实养不了土蚕，可土地深广，也藏污纳垢。以她两辈子的见识，病虫害这些她做不出来，可是朝根部罐尿。这种土法子，她还是知道的。 根部罐尿只要下手的时候不叫人发现，过一夜根本看不出来。 她本无害人之意，可怎奈有些人实在不知好歹，步步紧逼…… 肖芸娘正想得出神，听得两个弟弟围上来，叫姐姐。她极力扯了个笑，摸了摸他们头，附唇同两人嘀咕一番。 大一些肖柏问道：“就只跟着吗？” 让两个小不点干那种事儿，肖芸娘也是不舍得，可没办法，她的时间不多了。 肖棉娘端了菜糊糊给她，小声问道：“姐，让他俩做啥？” 肖芸娘察觉到福婶隔着墙头在偷听，声音平平地道：“没啥。就是让他们割猪草的绕着那家地走。娘呢？” 山娘子这会儿正在灶屋蹲着，双目放空，魂不守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肖棉娘把她的情态跟肖芸娘说了，又啰嗦了一通肖麦骂她家的话，气得一副要挖天掘地的样子。 肖芸娘在心里摇了摇头。吃了菜糊糊，洗了碗筷，叫棉娘送到灶屋，她起身去看肖山。 如今正是热天，肖山不能躺在床褥上，怕皮肤出现溃烂。可天气热，除了身体上的煎熬，家里这三番四次的闹，他精神和心理上也是饱受摧残。自从张家大舅走后，他的精神头就不大好。肖芸娘怕今日的事情，让他心里更难受，就打帘子进了西套间看他情况。 “是芸丫啊？”肖山起不了身，挑着上眼皮才看清来人，想扯个笑却比哭还难看。 “阿父，今日可好些？”肖芸娘故作风轻云淡地问道。 “都是阿父拖累你们啊。”肖山泪如雨下。 肖芸娘也没劝他，反而顺着他的话道：“可不是。您啊，都拖累到现在了，您要是不好起来，以前那些岂不是全白费了。您也看到了，家里没个男人，如何是好？” 说着话，肖芸娘查看了肖山的情况，用艾草消毒还是有些好处，至少没恶化。当然也没有太多好转。只是肖山如今的情绪，肖芸娘有些束手无策。 肖山听着她唠叨，也没说什么，良久才道：“你别嫌你娘。她啊……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人生在世，不惊悚不成人（1） ，最快更新田缘妻香最新章节！ 说来，山娘子也是命运坎坷。她出生不久，亲娘就死了，后娘的头胎也没了，遂就有了她命不好、克人的说法。 至于，她嫁给肖山，也是因缘际会。她落水被肖山救了，张家就寻上门，逼上肖山娶她。 肖芸娘上面还有个哥哥，哥哥早夭，肖奶奶太过伤心摔了一跤，身体就坏了。如今家里又出了这种事情，山娘子更觉得是自己命不好拖累了别人，若不是家里这一摊子吊着，估计她就寻了短见。 要这么说，肖芸娘觉得她上辈子的奶奶差不多生了她瞎子爹就该抱着孩子投河死了才是。 直到她奶妈死，村里人还在背后戳她脊梁骨，说她命毒，熬死了儿子，还没个孙子给扫墓，绝了户。 可那又如何，她奶奶也没如此呢。 天性乐观，或许当真是一种天赋，也更是一种运气吧。 劝慰的话，肖芸娘还是打算留给肖山去说，因为她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劝山娘子。 此刻，除了肖家庄的人正在当街议论今日的事情，王家寨庄西头废弃的窑洞里也有人在说起肖芸娘家的事情。 “老大，这就是打听来的。”一个身量瘦小、皮肤黝黑的汉子，看了他口中的老大一眼，试探地问道，“下一步怎么办？要不要？” 对方长了一双细长的凤眼，瞳仁幽深触不到底一般，本抱臂假寐，闻言抬眼皮斜睨了他一眼。 仅仅淡淡地一扫，却是非常有气势，看得瘦汉立刻闭了嘴。 男人轻嗅着手中已经被他蹂、躏得只剩下几片的月季花，嘴角微微扬，眸光看似盯着窑洞的某处，而眼神却仿若锋利的刀刃穿透一切探向时光深处一般。 瘦汉瞧他露出一副高深莫测，不可一世的模样，下意识有些紧张，嗫喏了半晌，却没发出任何声响。 男人仿若知道他要问什么，凉声道：“盯着就是。” 是夜，肖芸娘没回家，和棉娘留宿在北桥那边的窝棚里。晚饭除了菜糊糊和有旁人给的粗粮，姐妹两个还煮了鱼，就是没什么调料有些腥。这种时候，能有东西果腹，已是上天恩赐，姐妹俩倒是没什么讲究。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肖芸娘蹲在河边洗碗筷和瓦罐，让肖棉娘在窝棚那边等着，免得被蚊子咬。 肖棉娘不听，非要跟着她，蹲坐在河边，拖着下巴，看着河中芦苇荡，有些沮丧地问道：“姐，贵伯他们说咱们就是开了荒也种不了庄稼，白费力气，是吗？” 当然不是，肖芸娘可不敢跟她说，这北桥在他们肖家庄迁过来之前原本是个乱坟坑。她在这里开荒，除了开荒还有点别的什么目的，当然是不可告人的目的。 肖芸娘同她道：“这地方确实不能种庄稼，但是可养鱼。咱爹出了那样的事情，日后怕是根本干不了重活。咱们现在把这些烂泥挖出来，引了河水进来，就可以养鱼。我上次去县城，还听行商的人说，有些地方在水里种上莲花，可以养鱼还能出藕呢。好好干，肯定会有出息的。” 肖棉娘有些盲目地信任肖芸娘，听她如此说，好似已成竹在胸，便抛了沮丧之色，欢欢喜喜地与她一道畅想怎么把池塘盘活。 “等到那个时候，家里家外可就全靠你了。”肖芸娘看得她一眼，低声跟她道，“趁着姐姐还在这些日子，姐姐教你一些算数。可不许给旁人说，这是那日我去土地庙求神仙，晚上做梦得到的呢。姐姐也是刚刚窥得天机，若是叫人知道了，可就不好了。” 肖棉娘郑重地点了点头，与她咬耳朵道：“我一定不跟别人说，包括爹娘。” 肖芸娘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暂时先不跟他们说。等我们姐妹都学会了，姐姐不在，你可以私下教弟弟。” 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风吹得芦苇荡沙沙作响，河里的青蛙也开了嗓，偶尔有野鸡野鸭地低鸣两声。 肖芸娘在窝棚旁点了两堆火，驱蛇虫老鼠，还把瓦罐里添满水，放在火上烧。 头顶着星光，就着火光，肖棉娘打着哈欠，看肖芸娘收拾泥鳅和黄鳝，问道：“明天吃这个吗？” 肖芸娘回头看她一眼，冲她笑道：“嗯。今天的鱼太匆忙就没时间收拾。阿姐掐了些香草的叶子，裹着他们在火上烤熟，明早再炖汤喝就好喝了。赶紧睡吧，看你一直打瞌睡。” 她收拾烤好了泥鳅和黄鳝，人也已是哈欠连连，站起来伸懒腰之际，仿若看到芦苇荡里有人。她不由得紧张起来，忙握紧腿边放着的钉耙，咳嗽了几声，问道：“谁？” 好半天，除了蛙鸣，就是被她高声惊起的水鸟，旁的什么都没有。肖芸娘心下狐疑，下意识地想起了鬼故事来，竟将自己下出一身冷汗来。 肖芸娘想到自己的目的，又想想自己所处的地界，说不害怕那根本是骗人的。她倒是想起跳大神的奶奶说过一句话，头顶三尺有神明。 肖芸娘想了想，还是决定信上一回，跪在火堆旁，念念有词地磕起头来。 而那个被她错眼看到的黑影，此刻正在芦苇荡里盯着她烤的泥鳅和黄鳝流口水，掩唇低声同人道：“老大，你说这妞什么时候睡啊？我饿啊。” 被唤老大的人根本没理会他的问话。 黑影面上不敢吐槽，在心里抱怨道：“要赔人家，就直接出面就是，这偷偷摸摸地跟着人家，算怎么回事儿啊。” 像他，猴子春，当兵的时候那也是好汉一枚，杀人的力气是少点，可千里眼顺风耳绝不是白叫的。 而他这个老大更是厉害，以一挡十绝对不是问题。头领是贪了他一次功，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更何况头领还说了，等以后一定会给他补上去的。他这么厉害，还怕以后没功可立吗？ 唉！想想就觉得难以理解，为啥就同头领做了交易，要解甲归田了呢？说是回来找他娘，可如今连个人瞎都没有。他们又不敢在村里头露面，东躲西藏地打听，唉…… 猴子春原本想啊，老大让他打听这肖芸娘，还以为是他的什么小青梅呢，没想到他是人家的仇人。可瞧着，他又不像是要弄死人家全家，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的样子。 真是想不通，他要做什么。 猴子春，想不通也就不想了，盯着肖芸娘的烤的泥鳅不足咽口水。 而他口中的老大如今也有事情想不通，可没人给他答案，又执着地想要弄个明白。 就在他出神之际，猴子春扯了扯他的胳膊，指着肖芸娘的背影道：“老大，你看，你看啊，我的娘啊，这小娘子，忒吓人了。” 男人本有些懒洋洋的，微皱着眉头，将目光投向了肖芸娘身上，可就着火光看清楚她脚边的东西后，目光里竟然闪烁着莫名的兴奋。 他确定，她脚边是尸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人生在世，不惊悚不成人（2） ，最快更新田缘妻香最新章节！ 猴子春只顾盯着肖芸娘那头瞧，没注意到男人的动作和神情，若看到了，定会觉得这人日了狗，撞邪了。 男人几乎是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角，唇畔漫上似有若无的诡笑，盯着肖芸娘的眸光渐深，泛着让人胆颤的绿光。 肖芸娘实在睡不着，便爬起来继续挖地，居然冷不丁地挖到了一副白骨，心里打着哆嗦，可窥探的欲望却驱逐她一探究竟。 她看不出来这副白骨生前是否属于同一个主人，犹豫了再三，下意识环顾四周后，又用掩埋住了，还插了个标记。然后，小跑着进了窝棚，才有了害怕的意识，紧挨着肖棉娘躺平。 外头安静极了，蛙鸣已经停歇了，风声不过耳。肖芸娘大脑放空，盯着窝棚的顶，在心里不停地念着大明咒。 她到底，还是害怕的啊。 毕竟，她来得如此诡异。 会是个有趣的人，这是男人对她的行为下的决定。 一阵风吹来，猴子春打了个冷战，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低声道：“她娘的，胆儿够肥啊。老大，咱们走吧……” 说着打了个喷嚏。 幸亏肖芸娘双耳灌满了嘈杂的风声，并没注意到这边动静。 男人嘴角微扬，漫不经心地道：“怕了？” 猴子春揉了揉鼻子，吹牛皮道：“怕了？我猴子春怕过啥？相当年我在老坟道里吃住，怕过啥。” 男人瞥了他一眼，继续注意着肖芸娘那项的动静，嘱咐猴子春道：“等会儿游到岸边，学水洼子（一种水鸟）叫几声，试试那丫头的胆子。” 猴子春却犹豫了下，嘟囔了句：“这不大好吧。万一把人吓傻，可咋办？” 男人不置可否，只问道：“你去不去？” 猴子春勉为其难地道：“去，去。你说你跟一个小姑娘较什么劲儿，她挺可怜的。” 可怜？！ 谁不可怜，就算是天皇老子，锦衣玉食的，也有可怜的时候。 这丫头瞧着可不像是被人可怜大的。 就猴子春打听来的几桩事儿，男人就觉得这肖芸娘并不想外界传的那么懦弱和温婉，只怕骨子里同他一般是个睚眦必报之人。 不过，他难以理解的是，为什么她没有同王家寨还有肖家庄的人一般，去追究他的疯娘呢？ 她是发了誓没有扔土蚕，可他清楚地记得，他和猴子春刚回来的时候，见过一个穿着白衣的人在田间奔跑。 跑得太快，又极会隐藏，就算是他和猴子春有意围捕，也没能跟上。再后来就没见出没过了，他总觉得这事儿跟肖芸娘有关系…… 背影实在太像了！ 大约是实在太累，肖芸娘念着大明咒，很快就睡去了，竟然还没有做噩梦。 只早起的时候，发现她昨日烤的泥鳅和黄鳝全不见了，蹙着眉头四处查看了一番，也没见什么黄鼠狼之类的动物来偷东西。 薄光刚起的清晨，河边的露重，芦苇荡看上去仿若烟雾缭绕一般。她的直觉让她朝昨日掩埋白骨的地方走去，扒了一下，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白骨，不见了！ 她仔细想了一番，心下害怕，又有些疑惑。 若当真遇到鬼怪，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异样？ 若是遇到了神仙，自己起了那样的心思，神仙真不来点化自己？ 肖芸娘是个固执的人，有时候固执得自己都想揍自己一顿。 她惶然了两日，便抛弃了神鬼之说，觉得定是有人发现了什么。 往好处想，就是庄里人发现了白骨怕吓到她替她拿走了，顺带劫了她烤的泥鳅和黄鳝。 往坏处想，轻的是有人借此吓唬她，重的怕是憋着坏水儿。 肖芸娘素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 丢失的白骨，如今正散落在王家寨庄西的窑洞里。 猴子春问道：“老大，这东西放几天了，你到底做啥子？” 男人觉得肖芸娘一定是想拿白骨做文章，依着他的想法，就将这白骨扔到那些个人的院子中，叫他们恶心一番。 可很显然，不是这样的。 他有观察了两日，肖芸娘又挖出了白骨，并没有丢在谁家院子里，而是大白天跟见鬼了一般，尖叫着丢下手里的东西，兔子似的跑得不见了影踪。 肖芸娘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就选择了主动出击，稍稍改变了自己的计划。她再次挖到白骨后，一口气跑到里正家里，语无伦次地说道：“……六爷爷，快，快去北桥看看。我，我做的梦成真了，快点，好事儿，好事儿啊……” 里正娘子瞧她跑得满头大汗，忙道：“慢慢说。” 肖芸娘连连摆手道：“不能慢，得快。六爷爷，北桥有乱葬坑是真的……我现在脑子有点混乱，咱们边走边说。梦里有人托梦跟我说，要是帮他们收敛尸骨，就叫我们一项本领。是真的，是真的。” 她的杏眸无辜而又清澄，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她说的一切。 里正也绝不会因为肖芸娘说得叫人信服，就全然相信了她，皱着眉头道：“这么打饥荒的，我也不明白你说啥。你把话说清楚。” 肖芸娘这下喘匀了气息，接过里正娘子递过来的水，一口气喝完，双眼放光地道：“我最近一直做梦，有金光闪闪，却看不到脸的人跟我说话。起初听不太清楚，这几日渐渐听清楚了。说若是我们收敛了北桥乱葬坑里的尸骨，定是无上功德，赐予我们一些本领。之前教了我算数，您应该也听说了，棉娘前日赶集的时候，一口气就替锥婶子算清楚了帐。嘿嘿，是我的教的，才教了没几日呢。” 这事儿里正并没特别关注，反倒里正娘子接腔道：“是的呢。肖锥媳妇那么夸了几句，本来大家不相信，还和人打了赌，却不想连黄秀才都说她算得又对又快。” 肖棉娘本是被她嘱咐要好生藏着掖着的，突然得了她的嘱咐要把她学会的本领宣扬出去，兴奋得不得了，卯足了劲儿表现。 乡下这等地方，出个秀才都是极难得。肖家庄迁到这里有三百多年了，大抵是风水不好，祖坟里没冒青烟，竟然一个秀才都没出过。 有了里正娘子帮腔，里正唤来儿子去叫村里的几名族老商议一番。 肖留才前脚走，山娘子就急霍霍地过来了，喘着气道：“芸丫，咋啦，咋啦？” “没事儿，没事儿。”肖芸娘喜形于色地冲山娘子摆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演员 ，最快更新田缘妻香最新章节！ 18章 “……你又不是个演员……” “姐，你唱的啥？怪好听的，你教我吧？” 好听？ 肖芸娘很想掏掏耳朵，自己是不是重听了，棉娘居然说她这肖家庄方言版还走音的《演员》好听？ 作为曾经的学霸，有五音不全这等开口跪的硬伤，肖芸娘是不会承认的。 她总觉得是别人没有发现她的好，不然她跟她奶奶跳了那么久的“大神”，咋没人开口跪呢？ 都是那些人没审美不及格，看现在青山绿水无污染的淳朴小妹都觉得她唱的好听。 最近事情顺利的，无须集齐七龙珠，就能招呼神龙，真是犹如神助。 不过三天三夜的功夫，她想弄的摸鱼地儿就初具规模了。里正老爷子还说这两天叫族里汉子来帮忙扫个尾，养鱼也就不那么困难了。 只是这两天苦了她的良心。乾坤大挪移了她奶奶前世跳大神的全套说辞，装疯卖傻连卖三天，脸皮子厚得起糨子。可让捂着心口说良心痛，她又觉得对不起自己，总得表示一下，唱歌自嘲下，就当缓解压力了。 “好啊，来跟着我唱……”脸皮子厚如城墙，放飞自我，成就一代歌神。 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递进的情绪请省略 你又不是个演员 别设计那些情节 没意见我只想看看你怎么圆 你难过的太表面像没天赋的演员 观众一眼能看见注① …… “哈哈哈……” 畅快！ 肖芸娘挥舞着手中的镰刀，笑声几乎响彻云霄。 …… “姐，什么是演员啊？” “演员啊，演员就姐这样的，眼睛又大又圆。” 真是个臭不要脸！ …… 潜伏在芦苇荡里的某两位，听她唱歌，只觉五内俱焚，太蛋疼了。 猴子春见两姐妹远离了河岸边，动了动身子，低声抱怨道：“太他娘难听了，比老坟道里吓死人的唱的都难听。” 如今这世道并不太平，有些地方凭空出现好些个老坟，里面睡的不是流浪汉就是打劫的。这些个人专挑月黑风高之夜打劫恐吓路人，口动配乐，增加氛围。有些个难听得死人都能吓尿，从棺材板里跳出来。 “是吗？”疑问的话，却是不以为然的语气，一副你怎么没被吓死的不屑表情。 “老大……”猴子春很上道地道，“人家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难不成你看上那姓肖的了？” 男人冷瞥了他一眼，天赋异禀地随着肖芸娘的调子在心里哼唱两遍，这会儿不由自主地哼唱出来。 ……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别逼一个最爱你的人即兴表演 …… 听他唱得还挺是那么回事儿的，猴子春一脸见鬼的样子，却被男人一脚踹进河里去了。 这女人，他喜欢，骨子里有股疯狂劲儿，太对他胃口了。 白骨还在窑洞躺着，可他相信，白骨一定还有后续，绝对不可能只是忽悠肖家庄的人建个万古塔这么简单。 后续…… 他要看看这个女人怎么开始她的“即兴表演”！ 想来定然是十分有趣。 男人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意，随即一个猛子扎进河里。 但听得“噗通”两声，肖芸娘忙丢下搅拌瓦罐里鱼汤的木勺子，起身朝河里望去。只见某处河水泛着涟漪，很快一阵风将其吹皱、抚平，并未看见人的影踪。 自打那日丢了白骨后，肖芸娘思量再三，虽说是压下来心中的烦躁，到底没彻底放下心来。 这几日，那种被人偷窥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藏头露尾，定不是什么英雄好汉。 王八犊子！ 肖芸娘忧虑一些潜在风险，不由得恶狠狠在心里骂了一句。 下午的时候，突然乌云遮顶。轰隆隆的雷就如同鞭炮一般，从东边而来，一个接一个地在天空响个不停。闪电如蛟龙一般，在东边天空中游走，看得人心惊肉跳。 肖芸娘催促肖棉娘道：“你赶紧地先回去，别咱娘一个人顾不住家里。院子里晒得有柴和菜呢。” 肖棉娘犹豫了下，被肖芸娘推了一把，撒丫子往家奔去。 肖芸娘抬头看了看天，咬了咬唇，决定冒个险。脸皮子早已揭掉揣兜里了，哪里还管得上良心痛不痛啊。 肖芸娘脑子里快速计算着去王家寨的路线，扒出她埋在地里的瓦罐，又跑到窝棚里找出她捡来的钉耙齿，还有些细碎的铁皮。这些东西已经腐蚀得不成样子，有些是田间地头捡到的，有些是挖白骨的时候捡到的。 在离开窝棚之前，她又把吓唬鸟和其他东西的稻草人，放在河边、窝棚以及坡地上。 做好这一切，雷鸣越来越近，她抱着瓦罐，飞毛腿似的顺风狂奔，到王家寨地界的时候，雷已经到了头顶。 她也顾不得会被不会被人发现，四目张望，终于寻到了最快到达王家寨场面那一块地的路线。 这一带乡下人，场面地喜欢种些蔬菜，再垛上一两垛备用的柴草，等到冬日天冷的时候使用。这些柴草有个特点，就是家家户户都挨着，却也给火烧连营提供了范本。 不过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刚好面对着王家寨的村庄，很容易被人发现。想从缝隙里挤出去，又怕闷死自己，只得使用翻柴草垛的技能。 看了下四周，路上没半个人瞎子，希望王家寨村里的人都窝在家里别出来。 如此祈祷着，肖芸娘使用她早已练就了身手矫健的上墙之功夫，轻而易举地爬上了柴草垛。一时胆大，不准备爬下去，若是看到人就假装是柴草垛顶。 猴子春从河里上岸，一身湿，这会儿正在窑洞顶坐着，看到不远处有人正在柴草垛顶，不由得朝下喊人道：“老大，老大，快来……” 男人正在对着白骨发呆，想着它的用处，听得猴子春的喊话，出了洞口，上了窑洞顶。 他顺着猴子春的话，举目望去，见肖芸娘小心翼翼地倒掉瓦罐里的水，不知道瓦罐里藏了什么，她看了看，又看了看天。 雷劈下来的时候，雨也紧接而至，肖芸娘咬咬唇，决定干上一票…… 注①：歌曲来自薛之谦的《演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