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之陵容记》 正文 第1章 重生 那一日是个艳阳天,日头极好,明晃晃地挂在天上。 只是那样好的日光却是照不到这闭宫许久的延禧宫的。 那里只有无尽的寂静,与阴冷。 安陵容一身素衣,吃了一枚苦杏仁,又捏了一枚在手里,说:“这苦杏仁好吃的很呢。在宫中呆久了,苦杏仁吃着也是甜的。”。 她的声音低哑而苦涩,缓缓道:“你不要怨恨我,说我狠毒。其实,我只是有一点不甘心而已。”。 “不甘心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做了人家的垫脚石,不甘心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活一回”。 安陵容垂下了眼帘,苦涩道:“我不得不争宠。不得不怨恨皇后,怨恨皇上,怨恨一切把我当棋子,把我当玩意儿的人!我何尝不知皇后并非真心地帮我,我又岂不知,皇上何曾爱过我。可在这后宫之中,哪有什么真心可言?”。 “说到底,我还是最怨恨你的,因为你什么都有了,临了了,我却什么都没有。”。 安陵容低低地笑了两声,微微皱了下眉,腹部传来隐隐疼痛,知道是苦杏仁的毒性发作了。 笑了一下,拿着剪刀狠狠戳进了自己绣了许久的鸳鸯戏水的绣绷里,而后狠狠向下一划。 甄嬛皱着眉头看着银钗素衣,面有指痕的安陵容,冷声道:“你若不完全昧了良心,你回头自己想一想,你害过多少人?”。 “我才不要回头!”。安陵容笑着,却神色哀戚,眼泪盈出了眼眶。 “宫里的夜,那么冷,那么长,每一秒怎么熬过来的,我都不敢想。”。 甄嬛冷声道:“再冷,也不该拿别人的血来暖自己。”。 安陵容眉头皱了几下,腹部传来的疼痛加剧了。哑声道:“什么暖不暖的,姐姐,反正你我是一辈子的仇人了。”。 她的手松开了绣绷,被划破的绣绷从她的膝头滑了下去。 甄嬛低下了头,垂下的睫毛隐有湿意。有一瞬间的脆弱,而后便缓缓抬起了头,语气平淡道:“仇人?!我不会恨你,也不想原谅你,因为太不值了。”。 曾经亲如姐妹的两个人,笑里藏刀,针锋相对的斗了半辈子,最后,便只得了“不值得”三个字。 疼痛使得安陵容几次皱眉,哑着嗓子道:“是啊。我这一生,原本就是不值的。”。 甄嬛沉默着,神色冷淡,没有应声,却垂下了眼帘。 而后便起身离了榻,离开了。 安陵容却突然撑起身子,厉声喊了一句: “皇后!杀了皇后!”。 甄嬛顿住了脚步,惊骇回头。 安陵容疼得几次缩身弓着腰。 看着甄嬛惊疑不定的神情,安陵容有些苦涩地哑声道: “抱歉,你的安稳人生,终究是被我毁了。”。 说出这句话,安陵容神色复杂,半是轻松,半是歉疚。 甄嬛离开了。 延禧宫又重新回到了冷清之中。 一片沉默的,死寂的冷清。 安陵容颤抖着伸出手,捏了一枚苦杏仁,却因为脱力把碟子打翻了。 榻边的身体也无力地瘫软了下去。 “这条命,这口气,我从来由不得自己。”。安陵容目光放空,神色莫名。 她缓缓地抬起了手,想把手里最后一枚苦杏仁放进嘴里。 “今日,终于可以由自己做回主了。”。 无力的手,却终究是没有抬起来。身子缓缓地瘫软了下去。 瘫软的身子却没有摔到地上,而是被一个怀抱拥住了。 安陵容神志已经有些恍惚了,勉力想要抬起头看看这人。 迟钝的脑袋还有些疑惑: 延禧宫封宫许久了,这人,又是谁? 竟也不怕龙颜震怒吗? 头顶的头发却被一只手轻柔地抚住了,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主,睡吧。”。 安陵容似乎也有些被这样温柔的声音蛊惑了,脑袋里混乱的想法也渐渐都安静了下来,毒性的剧烈疼痛似乎也缓解了些。 安陵容缓缓地闭上了乏力的眼皮,闭上了眼睛。手无力的垂下,手心的苦杏仁滚了出来。 仿佛真的安睡了一般。 那人将她拥得更紧了,低声道: “睡吧,主。”。 “好好睡一觉。”。 “睡醒了。一切都会好的。”。 章节一 入选 安陵容看着底下乌压压跪了一片的安府众人,有些思绪恍惚。 上一世,安陵容是万万不敢受父母的跪拜大礼的,当时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安父安母对面。 来宣旨的太监惊呼: “安主,这不和礼节!”。 安陵容却怎么都不肯站起来受礼,泪流满面,固执地一路膝行着,将父母两个都扶了起来,这才肯站起了身。 这一世,她却因为神思恍惚而没有出声,待反应过来,底下已经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 这一世,站的高了,才看到,平日里最受宠爱的芳姨娘和李姨娘两人,笑容谄媚,嘴里叫着“主万安。”。 却连膝头都没碰地,就要立即起身站起来。 身侧的那人也看到了,清咳了一声,来宣旨的太监也看到了两人行径,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安比槐是多机灵的一个人,立即反应过来,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两人。 那两个被唬了一跳,“噗通”一声,膝盖磕在了地上。直愣愣地跪了下去。 那声响,听着都让人觉得疼。 众人都跪在地上,而受礼的安陵容却不知何故,迟迟不曾叫起。 底下的下人面面相觑,众姨娘更是窃窃私语,安比槐一言不发,脸色却也渐渐阴沉起来。 只有瞎了眼睛的安母不甚明白,神色依旧惊喜激动,喜悦的泪水不断流下。 陵容怔了一怔,看着母亲喜悦非常的脸,心中却酸涩得厉害。 上前一步,轻轻地握住了她瘦弱的手,想喊一声“母亲”,却发现自己竟发不出声音。 怔怔地半张着嘴巴,泪流满面。 安母如今才三十余岁,却面色枯黄,好似五十妇人。 而那人带自己看到的,母亲临死前的模样更是不堪。 安母是被那几个贱人生生捂死的,当着安比槐的面。安母死的时候不过才四十岁,却满头华发,脏污不已。那几个贱人,连母亲最后送葬的衣裳都不肯给一身干净的! 安陵容恨毒了那几个作贱母亲的贱人。也无法不去怨恨那个漠然坐视的父亲。心中最怨恨的却还是自己,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母亲,是被自己在宫里获罪而受连累,受迁怒的。 可是她怎么能不怨?她当初全力的提携安父,护佑安府上下。安父几次获罪,那一次不是她寻遍了法子,不顾一切地救他?!安比槐资质平庸,在仕途上多年青云直上还不是靠着她在后宫的积年的恩宠。可是,他竟然任由那几个贱人如此作贱自己的发妻! 萧姨娘在一旁苦苦哀求他救救夫人,却只换来他狠狠的一巴掌。 母亲在那几个贱人手下不断挣扎,不甘心地望着他的方向,最后只等来他冷冷的一句话。 “贱妇!和你生的那遭瘟的女儿一样该死!没有你们连累我!我何曾会被皇上厌弃!”。 陵容心里当时就是狠狠一疼。更是清楚地看到,安母听到那句话以后,完全放弃了挣扎,没有神采的眼睛愣愣地望着虚空,里面一片死寂。 心如死灰,不外如是。 那几个贱人听了那话自然是得意非凡,言语之间,更是抖出了之前安陵容尚在获宠之时,安父青云直上,安母在后院便已经是被无视的存在了。 安父几年也不见她几面,几个得宠的姨娘原本因为安陵容获宠,还不敢太放肆,却慢慢发现,安父是真的不在意发妻,在宫里的安陵容也是天高皇帝远,鞭长莫及。下人们有样学样,越发把安母当成了透明人。 安陵容愤怒得几乎颤抖。 她在宫里如此步步为营,心谋划,使进了浑身解数争宠,也不过是为了求父亲能够看在自己的面上,善待母亲罢了。 可是,她是真的没想到,她在宫里做了多年的宠妃,父亲和那些人竟然还敢如此对待母亲。 可是细思一下,她是真的没想到吗?父亲的薄情,她不是从便知道的吗?!可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他竟真的凉薄至此!贫贱时资助他的发妻啊!他竟连最后一点面子情也不肯给! 他都如此,剩下的人又有哪个不是扒高踩低的?! 上一世的母亲,竟然一直是这样活着的。 安陵容心中的恨意几乎滔天,却生生忍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怨恨和不甘都隐藏了起来。 那人说的对,现在,还不到时候。不着急。所有的血泪,我们慢慢清算。不着急。 安陵容握着母亲颤抖的手,却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安母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颤抖着手摸上了她的脸,摸到一脸泪痕,慌忙说: “容儿不哭,容儿不能哭。这是好事,是皇上的恩典呢。”。 旁边的萧姨娘也笑着抹泪:“夫人说的是呢!姐——啊不,主!主!可哭不得!这是喜事!天大的喜事啊!”。 一直随在她身后的那人也笑着道:“可不是,主也是欢喜太过了。该请夫人和大人起来才是。”。 一句话轻轻松松地将安陵容的失态掩饰了过去。 安比槐听了此话,虽然有些不悦她将“夫人”放在前头,却也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众人也都赶忙道:“可不是!皇上恩典!主欢喜!咱们也都欢喜得傻了!”。 安陵容抿了抿唇,将母亲扶了起来,而后才说了一声“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2章 重生 其他人都纷纷谢恩起来了。 安比槐却只虚虚地抬起了膝盖,神色骄矜,乃是等着安陵容亲自来扶。他看到安陵容先去扶安母,便有些不悦。 却不料安陵容扶起了母亲,竟然头也不回,搀着安母便进门里去了。一时便脸色难看起来。 芳姨娘跪在他后头,扭着身子站了起来,自觉刚才受了委屈,一边娇滴滴地喊了一声“老爷——”,一边伸手去扯他。 却不料安比槐狠狠甩开她的手,喝了一句“滚!”。脸色阴沉不已,自己站了起来,也进了门里。 芳姨娘吓了一跳,和她不对许久的李姨娘当时就是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芳姨娘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嘴里喊着“老爷,等等我。”,扭着腰也跟了进去。 安陵容扶着母亲进了屋,让母亲坐在了椅子上,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萧姨娘忙道:“主,这使不得!使不得啊!这不和规矩啊。”。 安母也急忙要起身,却被那人恭敬却坚定地扶着肩膀,只得又重新得坐回了椅子里。那人笑着道:“主孝心,夫人莫要推辞了。”。 听了那人的话,安母虽还是有些神色拘谨,却也安心了些,不再挣扎着要起身了。 安陵容闭上眼睛,深深地朝着母亲磕了个头。心中才算稍有了些安慰。抬头看了一眼那人,那人眉眼微弯,对她微微一笑。 安陵容默然垂下了眼帘,安母颤抖着手,不断抚摸着她的脸颊和头发,泪流满面,一声声地喊着:“容儿,我的容儿。”。 陵容任由她抚摸,轻轻地回握住她的手。将脸埋在母亲的膝上,任由眼泪流淌。 那人朝着萧姨娘稍一欠身,道:“主想必还有许多体己话要和夫人讲。奴婢和姨娘先出去吧。”。 萧姨娘忙偏过身,不敢受她的礼,闻言连忙道:“姑娘说的且是,让主和夫人好好说话。咱们这就出去,这就出去。”。 两个人领着几个奴婢都出了去。 安比槐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宫里来的青衣裳的姑姑轻轻关上了门,而后便恭谨地站在了外头。 他眼睛一瞟,就大概知道是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在里面讲话。稍微整理了下衣裳,绕开那女子,就要推门进去。 一只白皙纤长,骨节分明的手却突然拦住了他。 安比槐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沉声道:“姑姑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番动静,屋里的安母自然也听到了,面带疑惑地望向女儿,轻声喊了一句“容儿?”。 听到母亲喊的这一声“容儿”,陵容闭上了眼睛,心中却又酸又痛。 紧紧搂住了母亲瘦弱的身体,安母不明所以,却能感受到女儿的巨大悲伤,用手紧紧抱住了女儿,用手轻轻地拍打她因为太过悲痛而抽搐的脊背。 外头的青衣女子听到里面安静了下来,微微笑了一下。而后不卑不亢地看向安比槐道: “大人恕罪,主要和夫人叙话。您还请先一旁暂等,歇息则个。”。 安比槐脸色难看,眉头皱的死紧。却顾忌着她是宫里出来的姑姑,不敢出声反驳。 他不敢开口,同行的芳姨娘却是个不管不顾的。 当即就冲着她喊道:“这位姑娘说的可真是稀奇!哪家也没有女儿在里头,拦着父亲进门的道理?!人都道‘阎王好见,鬼难缠。’。今儿我可算见到了!咱家的主还没开口说不许老爷进,姑娘要却拦着!不知是什么个道理?!”。 安比槐站在一旁,皱着眉头,连忙斥责芳姨娘:“糊涂东西!怎么跟姑姑讲话呢?!”。 虽是斥责,语气却不如何严厉。毕竟,芳姨娘说的话与他心中所想也差不离,只是那些话他顾忌身份不好说而已。 他也私心觉得这个宫里来的姑姑太过不近人情。芳姨娘粗俗直白,却也是因此才难缠。 芳姨娘哼了一声,撇了下嘴,不说话了。 青衣女子一言不发,好整以暇看着两人,而后,才看向芳姨娘道:“敢问这位是?”。 安比槐莫名有些心中不安,却还是低声回答道:“这位是下官的姨娘秦氏。”。 女子微微笑了一下,叫了一声:“李盛。”。 一个红色劲装的侍卫站了出来,行了一礼。“半夏姑姑。”。 芳姨娘看到侍卫,神色已经有些慌乱了。下意识地往安比槐身边靠。 半夏轻轻看了她一眼,淡淡开口:“秦氏对主不敬,杖毙。”。 芳姨娘当时就身子一软,瘫倒在了安比槐身上。 安比槐也有了些怒气。开口道:“姑姑未免太过——”。 却被半夏一声喝住了。“大人禁声!”。 安比槐吓得一怔。 半夏居高临下,一字一句道:“大人需谨记,皇家最重的是嫡庶尊卑。家宅安定,安大人的仕途才能安稳。”。 听到她似有所指的话,安比槐一阵恍惚,几乎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边李盛已经一摆手,招了两个侍卫出来,要拉那芳姨娘出去。 芳姨娘死死地揪住安比槐的衣裳,语无伦次地哀叫道:“老爷!老爷!救我啊老爷!”。 安比槐却一脸阴沉,伸出手,将她扯住自己衣裳的一点一点拉开了。 “老爷?!老爷!!!”。芳姨娘死死地盯住他,却很快被两个侍卫拖了出去。被拉出去的时候还在有些低低的哀叫声,在外头不一会儿便没了声音。 半夏自始至终都带着浅淡的笑意,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安比槐被丫鬟领进了旁边的厢房等待。 李姨娘也神情恍惚地跟着几个姨娘避去了后院。怀里的儿子扯了一把她的头发,她疼了一下,差点一下抱着儿子,一下瘫倒在地上。这才发现自己全身脱力,衣裳都被冷汗浸透了。 一只手搂着儿子,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浑身都颤抖不已。 那是个活生生的人啊!被捂着嘴拖了出去,说打死就打死了! 芳姨娘和她争了近十年,平日里虽说言行蛮横骄纵了些,可怎么也罪不至死啊。一向也听闻过皇家的威严,却不知道这威严如此令人心惊胆战! 那宫里来的姑姑说要杖毙她,一向怜惜她的安老爷却不知是不敢,还是不愿为她得罪那位姑姑,连阻拦一下都不曾。 十年的枕边人啊,就这么看着她被人杖杀,唇亡齿寒,男子的凉薄果然让人心寒不已。 她抱紧了儿子,心中思绪万千,异常混乱。安老爷是个靠不住的,她能靠的,还得是自己的儿子。 这府里的天已经变了。 之前唯唯诺诺,卑微不已的姐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宫妃,成了贵人!那才是真正的贵主! 是了,她要给自己和儿子筹谋,靠着谁都不如靠着大姐!夫人没有个儿子,她的儿子就是大姐的嫡亲弟弟!有个宫妃作姐姐,还有哪个敢瞧她的儿子?!只要他姐姐在皇上面前提上一提,她的远儿就是前途无量啊! 李姨娘的一番谋划且不提。 这一旁,安比槐在厢房坐等,饮过了三杯茶水,还不见女儿出来。 在椅子上越等却越是是焦急不安。 屋内却是一片温情祥和。 女儿入选,以后便是宫中的贵人了。安母自然是惊喜若狂,却依旧心有不安。一遍遍地询问安陵容,安陵容也微笑着,没有丝毫不耐,一遍遍地回答。 安母抓住她的手,问:“你可见了皇上太后?”。 “女儿见了。”。陵容笑着答道,虽然知道母亲看不到自己的笑容,却还是想要她多些安心。 其实真的选秀,哪个秀女敢窥探圣颜呢?可是这些母亲都不懂,她只是想求个安心而已。 安母抓紧了她的手,“那,皇上太后可还好?”。 陵容眼眶发酸,认真地答:“很好。皇上威严,太后慈祥。都很是和善。”。 “那就好,那就好啊”。安母拍着她的手,老泪纵横。 说了没一会儿话,安母就头疼起来。她的身子一向不好,月子里留下的病,十几年的老头风了,一吹风便免不了头疼。 这一回听闻女儿中选,她满心欢喜地在大门外正风口上吹了半日的风,现下听到女儿的回答才觉得安了些心神,身上一懈怠下来,才发觉太阳穴针扎的疼。 陵容扶她躺了下来,搬了个脚凳,坐在床头,用指腹轻柔地给母亲揉着脑袋。好不容易哄着母亲睡下了,在母亲床边,怔怔地坐了许久。 陵容无声地看着母亲熟睡的脸,伸出手,心地握住了母亲的手。 感受到手下的温暖柔软,才恍觉,自己真的又活了过来。 她看着纸窗外头,隐隐约约显出一个站立着的青色背影,恭谨地为她守在门外。 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年轻的手,有些神思恍惚。这就是传说中的黄粱一梦吗? 她的一生,也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罢了。 她一直以为,人死如灯灭。爱也好,恨也好,都会随着死亡烟消云散。 她怨了一辈子,也恨了一辈子。一辈子,都活在不甘心之中。 钦天监斥她不详,虽然有甄嬛在其中操控。她私心里却也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是个不详之人。 母亲当初因为她是个女儿身,被父亲迁怒,本来还算恩爱的夫妻渐渐走向陌路。母女两个十几年都被几个姨娘欺负,作贱。 后来,她进了宫,更是人人都能踩上一脚。夏冬春,富察贵人,华妃,皇后,太多太多的人。 太多太多的人,不把她当人,把她当个玩意儿。所以她恨,她不甘。到死的那一日,倒是放下了。她死了,也就算了。这一生值得不值得,都过去了。 这个人的出现,是在她意料之外的。 他唤她“主”。 尊敬她,引导她。 像最忠心的奴仆一样。 刚才外头的动静她听得一清二楚。也更验证了她的想法。 那个人 忠心也好,能力也好, 比之剪秋,比之流朱,不逊分毫,甚至更胜远甚。 可她不过一个人人厌弃的不详之人,她何德何能,能得此人侍奉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3章 半夏 安陵容在母亲床前发怔,沉默地坐了许久,才推开门出了来。 半夏微微一笑,叫了一声“主。”。 陵容点了点头。也想起了被她拦在外面的父亲。 半夏看着她的神色,温声道:“安大人在厢房暂待主。”。 说完便让开了身,请她走在前头。 安陵容看了一眼她,顿了一下才抬步走在了前头。 半夏恭谨地跟在了她身后。 安父看到门口的安陵容,连忙站了起来,一脸慈爱地喊了一声:“容儿!”。 安陵容神色复杂。 身后的半夏却当即是脸色一沉,喊了一声:“安大人禁声!”。 安比槐吓了一跳。去拉女儿的手也顿在半空,讪讪地收了回去。 半夏一脸严肃,道: “安大人,别怪奴婢多嘴。入了宫便是君妃!主得先是皇上的妃嫔,然后才是您的女儿!安大人需知,君臣有别。这一声‘容儿’皇上喊得,太后喊得,您却喊不得。您需得喊‘主’才是!皇家可是最重礼仪体统的。这一次也便罢了,日后您可千万要牢记在心才是!毕竟全府的前程性命,可都在大人您身上。”。 安比槐诺诺称是。 半夏扶了安陵容坐在主位上,安比槐行了礼原打算坐下位的,受了这一顿连敲带打,这一回却连凳子边也不敢挨了。 恭敬地站在下首。 叫了一声“容——主。”,看了一眼她身侧的半夏,开口道:“半夏姑姑不如先移步,歇上一歇。已经吩咐厨下备好了饭食茶水。”。 半夏恍若未闻,一动也不动。 陵容垂下了眼帘。将手里的茶一口也未尝,轻轻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心中却忍不住失望。毕竟,明面上,摆的明明白白。她是主,半夏是仆。有她的命令,半夏才能去做或者不去做任何事。 她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可她的亲身父亲却越过她和半夏讲话,还真是,不将她放在眼里的可以。 半夏在陵容身侧,恭谨地垂手侍立,一言不发。 安比槐不明所以,见她并不回应,不断地觑着两人,渐渐有些心下不安。 半响,陵容终究是在心里叹了口气,叫了一声“半夏。”。 “主。”。半夏恭谨地低头。 “你且出去,我与,父亲单独叙话。“。 “是,主。”。 半夏应了,而后轻轻一挥手,将所有的侍女都领了出去。 亲自带上了门,遣走了所有的侍女,独自守在门外。 安比槐看了几次外头的半夏,欲言又止。 陵容眼帘下垂,用手指磨蹭着杯盖,淡淡道:“父亲有什么话大可直说。”。 听了此话,安比槐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皱起了眉头。觉得自己这个女儿不知怎地,入了一趟宫。仿佛变化甚大。 他本来等了许久,是很有些恼怒的。就是入了选,又怎么能如此怠慢自己的父亲!本想责问几句的,却在对上女儿那张冷清的脸时,全都说不出口了。 他惊疑不定地回忆着,自己记忆深处的那个女儿,仿佛是个唯唯诺诺,十分腼腆的女孩。没有一点存在感,却不料竟如此运道如此之好,适龄选秀的官宦女子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却只选出了六位宫妃。汉军旗更是只入选了四人。而自己的女儿正是这其中之一。 他虽然少有关注,却也记得这个女儿一向懂事听话,因此只将她此时的反常当做了被皇威震慑而至有些失常罢了。 安比槐坐了下来。 陵容神色漠然,连眼皮都没有掀动一下。 这越发让安比槐觉得,这女儿还在他的掌握之中。 看了一眼外头半夏恭谨侍立的背影,从心里生出了些自矜来,那宫里来的女子如此威严,却还不是要对他的女儿言听计从。 他的女儿,从此就是宫妃了!是皇家人了!何等尊贵! 有这样一个女儿,从此以后,还有哪一个敢瞧了他? 他看着灯光下的女儿,越看越觉得她眉眼低垂,很是恭顺的模样,清咳了一声,自认为语重心长道: “女子以恭顺贞静为美。你千万要牢记。柔顺,才能得男人喜欢,才能得皇上的喜欢。还要大度,”。 陵容眉头微皱,不耐烦地用手磨蹭着茶杯。 安比槐说到这里,便皱起了眉头,说:“莫要和你娘学,她就是太过狭隘才——”。 安陵容虽然不悦,却也一直勉力忍耐,一言不发。 直到听到他提及了母亲,安陵容才真的是怒极。 喝了一声:“住口!” 安陵容紧紧地盯住他,一字一句道:“母亲为你多年操劳,何曾言过一句辛苦!如今,如今竟只得你一句‘狭隘’!你究竟有没有心?!” 安比槐猛地站了起来,几乎是恼羞成怒,喝到:“我是你的父亲!你竟敢跟我如此说话?!”。 又疑心是安母在她面前诉苦告状。狠狠啐了一口,握紧了拳头,怒气冲冲: “哈!必然是那个贱人方才在你面前诉苦告状了可是?!她本就无才无德!偏还狭隘善妒!我若不是看在旧日的夫妻情谊,便该早早地休了她!”。 安陵容只觉得脑子“哄”地一声响,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唇间隐有血气。她浑身颤抖,几次启唇才吐出一个字:“滚。”。 “你说什么?!”。安比槐眉头一皱,觉得自己似乎听错了。 安陵容一把将手里的茶杯摔在了他的脚下。 厉声道:“滚出去!” “啪”的一声, 瓷片水花飞溅。 安比槐倒是没有被碎瓷片伤到,却也被飞溅的水花泼湿了一大片脚面。 茶放了许久倒是不烫,安陵容的态度却着实激怒了他。 他在家里说一不二威严惯了,一时间气血上涌,也顾不得礼仪尊卑了。 看着女儿讥讽的眼神,气的失去了理智,高高扬起巴掌就要扇在她脸上。骂了一声:“你这个——!”。 安陵容也是气极了,连避不肯躲避,只用眼冷冷地看着他。 眼见着这一巴掌就要落下,却被人一把抓住了。 半夏紧紧扣住他的手腕,冷笑一声道:“安大人好大的威风!”。 这一声才把他气血上涌的神志找了回来。 半夏一把将他摔在了地上。 “安大人好胆量!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伸手去打主?!你可知道,这是大不敬之罪!你有几个脑袋胆敢如此藐视皇家?!”。 安比槐半个身子几乎瘫软在了地上,当即便反应了过来方才自己愤怒之下的举动是如何不合礼节,几乎算得上是以下犯上了。听到她的话,更是骇出了一身冷汗。顾不得被她捏的剧痛的手腕,朝着她不断磕头,苦苦哀求道:“姑姑看错了,看错了!微臣怎么敢对主动手?!姑姑明察啊!”。 安陵容极怒过后,气血平复了,却觉得身心都乏力得厉害,闭上了眼睛,躺在椅子里。不再看底下的父亲。 安比槐见半夏神色冰冷,丝毫不为所动的模样。猛地看到了一旁的女儿,连忙手脚并用,爬到了安陵容脚下。痛哭流涕道: “主!为父不不!微臣c微臣该死!微臣该死!微臣是被猪油蒙了心!求主饶了微臣这一次吧。”。 安陵容偏过了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半夏冷笑了一声,上前一步,一把提起了安比槐的后领,将他提了起来,出了房间。 喊了一声“李盛。”。 将几乎吓得瘫痪的安比槐交到了劲装侍卫的手里。低声吩咐道:“找个柴房,关起来。一日一个馒头一碗水就够了。”。 而后便回了房间。 陵容轻轻揉了揉眉心,问道:“走了?”。 半夏道:“是。”。而后慢慢地走到她的身后,轻柔地为她捏着肩膀。 安陵容的手却突然按住了她的一只手。 “你究竟是什么人?”。安陵容抬起头,紧紧地盯着她轻声道。紧接着更是问道:“你究竟是女子还是,”。 “男子?”。安陵容艰难道。 她知道自己这话若是被人听到,半夏无论身份如何,都没办法在宫里活了。 半夏微微一笑,用另一只手覆上了她的手背。 “半夏不是说过了吗?半夏是主宫外的那株桃花。桃花其实是无谓男女的只是我既然喜欢主,又希望主也能喜欢我,便应当是男子吧。”。 “简直荒唐!这等怪力乱神之事,闻所未闻!你竟觉得我会相信?!”。安陵容眉头紧皱,微微提高了声音。却又恍然惊觉,自己重活一世,又岂不是惊世骇俗的奇闻怪谈?! 安陵容抓住他的手慢慢放松了。半夏却微笑着,紧紧回握住了她的手。 安陵容似乎相信了他的话,竟然追问道:“那你是为了什么来到我身边?可莫说是学那戏文里的白娘子报恩!那桃花在我殿外多年,我可不曾为它浇过一回水,修过一回枝叶!”。 半夏羞涩一笑,他生的只是清秀,这一笑,倒真有些桃花灼灼的明媚模样。 “我倾慕主多年,是以化身来陪伴主。”。 安陵容听他如此剖白,脸上却没有一丝动容之色,反而冷冷地瞧着他:“你既然说在我宫外多年,想必是从头至尾,都将我的怨恨毒辣都看在眼里,又怎么会喜欢上我这卑微恶毒的人?!”。 半夏沉默了一下。而后轻轻地开口:“喜欢就是喜欢啊。那一年主初入宫,低头羞涩一笑,半夏当时便心中一动,却也只觉得主羞涩美好而已。后来,余氏不肯伏诛,主虽然害怕,却强撑着为菀主献计出头。半夏便是当时喜欢上了主。”。 安陵容紧紧地盯住他。一字一句道。“你,竟不觉得我狠毒吗?”。 半夏温柔地看着她。“半夏只觉得主可爱可怜而已。纵有不当之处,也可以慢慢教导,‘狠毒’一词,太过了。”。 安陵容抬起头,逼回了眼中的泪水。几次启唇欲言又止,最后却只道了一声:“你简直放肆!”。 半夏温顺地应道:“半夏僭越了。”。 安陵容别开了眼睛,不再看他,眼眶却微微红了。 闷闷地说了一句“出去。”。 半夏恭敬应“是。”。 半响,安陵容以为他已经出去了,却不料他依然在自己身后, “我不是说让你出去吗?你怎么还在这里?”。安陵容有些不悦道。 半夏看着她道:“虽然主说了要半夏出去,可半夏心里感觉,主并不是真的想要半夏出去。”。 安陵容冷冷地盯着他,却只能看到一脸认真。 心下莫名一软,似乎是被他感染,一时竟也有些发怔了,竟开口问道:“心里感觉就一定是对的吗?”。 半夏摇了摇头,坦白地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听从心里的感觉,自己不会轻易后悔。”。 “你可真是。”安陵容摇了摇头。 “不早了,主早些安歇吧。”。半夏伺候安陵容睡了下,将床上的帘子放了下来。 最后又说了一句,“主莫怕,我就在外头守着。”。 帘子里的人没有回答。 半夏也不在意,微微笑了一下。 陵容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帐子。本以为脑子里诸事繁杂,思绪万千,只怕很难入睡。 却没想到,躺在床上,知道那人安静地守在外头,心中莫名的安心。竟然觉得眼皮困倦难当,不多时便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睡着了。 一夜无梦。 直到天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4章 习字 翌日,半夏服侍她洗漱毕,拿了角梳为她梳头。 陵容沉默地看着铜镜。 镜面昏黄,却也能清晰得看到为自己挽髻的那人,低着头唇角含着笑,动作轻柔,仿佛自己手里的是无上的珍宝一样。 安陵容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有些刺刺地钝疼,在心中叹了口气,却是冷冷出声,讥讽道:“不过是挽髻而已,怎么如此磨蹭?”。 这话一说出口,她便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太过无理取闹,却又不肯轻易服软。微红了眼眶,垂下了眼帘。 半夏却并未生气。慢慢道: “半夏的确是手笨。一些粗活还好,做起来这精细的,却总像是张飞拿绣花针一样。就说这梳头吧,我也见别人做了千百回了,可一上手,却还是手疏得厉害。反正半夏是主的人,就只能让主多担待了。”。 这样近乎赖皮的话他却说得神色坦然。 安陵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半夏也笑,终于为她挽好了发髻,而后打开梳妆台上的首饰盒,拿出了两个素银簪子,又挑了几枚珍珠缀顶的发钗插在了发髻中央。 半夏仔细地看着镜子里头,自言自语道: “好看是好看,就是有些太过素净了。”。 “这样便很好了。毕竟,我如今原也不配戴什么好首饰。”。陵容说,抿了抿唇。 半夏却没有应答,轻轻扶了一下她的肩,说了句“主稍等。”,就出去了。 安陵容不明所以,却还是听话地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地等着。 很快,便看到他笑意盈盈,拿了一枝开的极好的浅紫色木槿走了进来。 半夏掐了一朵开的最好的,比了比大,恰是合适,轻轻地插在了她的鬓角。 “发钗再如何华贵,都有冰冷生硬之感,又怎么比的上鲜花颜色娇艳美丽。主容颜动人,自然要用最好的鲜花来配。”。半夏微笑着说。 安陵容用手指轻轻触了一下花瓣,有些发怔。 半夏将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上,笑着道:“半夏虽然手拙,于花草一道倒还算得上精通。主以后日日都有鲜花可戴。”。 “只这一次也便罢了,日日如此,怕是要招许多说嘴呢。”。安陵容低声道。 陵容有些懊恼,沉默地抿起了唇。他本是一腔热情,处处为她好,自己却这样泼人冷水。 半夏被否决却也没有半分不悦,依旧笑意温和道:“还是主思虑周全,是半夏考虑不周了,还望主日后慢慢教我。”。 陵容松了口气,答道:“从来也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日后我们,我们相依为命,说这些做什么呢?”。 半夏笑容更深,答了一句:“主说的是。”。 而后又道:“对了,昨日甄府送来请帖,说是入宫的日子近了,甄主一个人甚是无聊,想接了主去甄府去,两个人做个伴,也省的孤单。”。 安陵容叹了口气。 “你瞧见了吗?她总是如此,永远都是如此体贴得礼。明明是在帮我,却还要处处顾忌我的颜面。”。 “她这样聪明,容貌美丽,又有才华,皇上对她又如此的宠爱。我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她却轻而易举便得到了全部。在所有人的眼里,她对我这样的好,我却好像总是不满足一样。上一世,我家世卑微,容貌也只是一般,谁都看不起我。我也什么都没有,她施舍一般的给了我这份好,我受宠若惊,像得了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抓着这份恩典,像个跳梁丑一样,我深知我配不上这份好,却又不肯放手,做出了许多愚不可及的蠢事。”。 安陵容怔怔地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慢慢道:“其实,她对我不是不好,只是她对别人也一样好,甚至更好,眉庄,浣碧,淳儿,还有皇上。太多太多的人。她只有一个人,却要分心给那么多人。而且,每一个人,都比我更聪明,比我更和她聊的来。”。 半夏握住了她的手。 安陵容自嘲一笑:“说那么些,其实不过是我心思太过卑微敏感,配不上别人对我的好罢了。”。 “主的确有错。”。半夏说。 陵容看向了他。 半夏接着道:“主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陵容沉默着。 “从前,甄主的确是待主好的。夏冬春刁难之时,所有人都是明哲保身。只有甄主站了出来为主解围。她赠予主的海棠花也为主入选添了份力。由此可知甄主的确是良善聪颖。而后主入远,甄主邀主去甄府住,也是为着方便主。入宫后,甄主对主也很是照顾。主也是心怀感恩,一心想投桃报李,甚至不惜出言献计勒死余氏来讨好甄主主本以为是为着甄主好,却在碎玉轩窗外听到甄主和眉庄主的话”。 “够了”。陵容说。 半夏却接着道:“不久,眉庄主被诬陷假孕,主和甄主也被波及,被后宫诸人践踏欺辱。而后经甄主举荐,主荣获圣宠”。 “够了!不要再说了!”。陵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主可知自己错在哪里?”。 陵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半夏叹了口气,道:“主其实有错,也无错。”。 “主错在,不该将甄主待您的好看的太重。可是在主看来,甄主几次三番救助于您,又对您如此体贴爱护。您怎么能不感激涕零呢?可是,就事论事,甄主对您也不过是比举手之劳多了一份善意而已。许多事在她看来,不过是家教修养使然,对主来讲却是雪中送炭,珍贵万分的东西。甄主待您不能说是不好,却也只是当做寻常的好姐妹而已。主,却将甄主当做了黑夜里唯一的一点烛光。只是主,茫茫黑夜前行,把自己的蜡烛寄托在别人的手中,明亮与否都掌控在别人的手里,又岂是长久之道呢?”。 陵容闭上了眼,眉头并未全部舒展开,却有些若有所思的模样。 半夏微微笑了一下。知道过犹不及,悄悄退了出去。 “甄府的帖子你可曾回了吗?”。晚饭的时候陵容突然想了起来。 “还未回。”半夏说。“还等主示下。”。 “你替我回吧,只说多谢她好意。只是家中母亲实在挂念,想多陪下母亲。便不去了。”。 半夏恭谨地答了一声“是。”。 既然决定了不去甄府,在家倒还有几日好闲。 陵容每日侍奉母亲之外,还要和那些个突然殷勤万分的姨娘打交道。 半夏突然提及:“主想学习字吗?”。 安陵容摇了摇头。“我只在幼时学过些字,如今我已经这样的年纪,早就不适宜了”。声音渐低,袖子里的手帕紧紧绞着。 半夏笑意温和道:“主今年几岁?十六?二十六?都没关系啊,”。 安陵容抬起了脑袋,看着他, 半夏笑着道:“我当初是不知几百年才生出了神志,又过了一百余岁才开始学字。若按主的说法,我这个白胡子的糟老头就更不该习字了。”。 安陵容“扑哧”笑了出来。 半夏的脾气是说干就干的,遣了丫头去寻来纸笔和千字文。又亲自磨了墨。 本以为安陵容没有摸过几次纸笔,学起来必然吃力。却不料她不过描了几个字,便写的有模有样了。 半夏真心赞叹道:“主学的可真快。”。 “主果然是天资聪颖呢。”。 陵容低下了头,唇角地弯了一点。“我,我不过是绣花样子多。觉得这字,也和花样差不多,花样有枝叶,纹路。这字有笔画。” 她说着,声音却低了下来。一把把写的纸攥在了手里。“你瞧,我c我真是。字是多高贵的,哪里是卑贱的花样子能比的。若是让人家听到了,非得笑掉大牙才是。”。 半夏却握住了她的手,轻轻的,却不容拒绝地掰开了她的手指,将她手心里团成一团的纸拿了出来,慢慢展平了。 半夏回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认真地道:“主说得很对。字的笔画,横竖撇捺,和花样里的枝叶是一样的。每个花样子都有自己的枝叶,就像每个字都有自己的笔画结构。主大可问上一问,最有学问的鸿儒祭酒都会说,我们学的字的原身,从一开始就是图画。是老祖宗当初一代一代才把画慢慢简化成了字。他们花了许多年,主不过初学就弄明白了两者的关系。主可不是聪明过人吗?!”。 陵容被逗笑了,却还是道:“我不信!必然是是你故意说来哄我的!”。 半夏笑了一下,温言道:“我待主之心,天地共鉴。”。 陵容转过身去,不肯理他了,心里却有些微酸。 学了几日,半夏便教起她自己的名字来。 “这两个字,就是我的名字吗?”。陵容心翼翼地抚摸着还没有干透的纸张。 半夏微笑点头,“是啊,主的名字。”。 “那,这个‘陵’字是什么意思?”。陵容抬起了头,兴致勃勃地问。 半夏却罕见地没有立即回答。 陵容盯着他的眼睛,试探地问:“是不是这个字,不好?”。 半夏却突然笑了,温柔地道:“当然不是呀,是因为这个字有好几个意思,我在想告诉主哪一个才好。”。 陵容笑了起来。有些雀跃的欢喜:“慢慢讲呀,都讲出来。我都要听。”。 “好。”。半夏笑着说。 “陵,有一个意思是‘丘陵’。”。 “‘丘陵’?”。 “是山的意思。”。 “我蛮喜欢山的。”陵容说,“只是一般倒是少有人用山来形容女子的。一般不都是说女子‘温柔似水’吗?”。 半夏笑了一下,说“虽然人人都喜欢水温柔,我却更喜欢山,坚韧而宽广。”。 陵容笑了出来,然后又追问:“那还有一个意思呢?是什么?嗯?”。 半夏笑着道:“最后一个意思是‘喜乐’。喜乐无忧的意思。”。 “喜乐无忧”。陵容重复了一遍,低声道:“这四个字与我这无福之人却是半点不相称了。”。 “主说自己没有福气,半夏却觉得自己是有福气的,还是有大福气的,因为我夙愿得偿,能日日陪伴在主身边。主若是没有福气,那半夏愿意把自己的福气分一半给主。愿主终有一日,驱散阴霾,得见天光。”。 陵容没有回答,闭上了眼睛,微微湿了睫毛。 “那‘容’字呢?是‘宽容大度,有容人之量’的意思吗?可惜我恐怕是一条都不符合的。”。陵容说,有些失落。 “主这一次说错了哦。”。看着陵容疑惑地抬头,半夏笑着道:“不是‘宽容’,是‘学会容纳,学会接纳’。”。 “当真吗?却不曾听过这样说法。”。陵容说。 “主不信半夏吗?”。 陵容忙道:“自然不是。我只是,只是觉得自己怕是配不上这句话。”。 “没关系,主配的上最好的一切。”半夏说,“主不用着急,我会一直在您身边,帮您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5章 入宫 刚学完了千字文,还没有开始学诗三百,安陵容便要入宫了。 因这一世陵容没有住在甄府,需提前一日出发,半夏已经遣人定下了客栈。 安比槐早在几日前便被半夏遣人放了出来,不过几日的光景,原本富态的肚子了一圈,人也不比从前骄傲自矜了,垂着脑袋,跟在安母后头。 安陵容与安母话别之后,他才凑了上来,语重心长道:“主保重自身。安家就靠在主身上了。”。 双眼盈泪,倒真有几分慈父的模样。 安陵容却觉得有些讽刺。上一世,她如此恭敬顺从,想要求他一声关心,一句祝愿,他却自矜身份,只安排她“必要讨好皇上,给安家争光。”。 对比一下被萧姨娘扶着,几乎站立不稳,泪流满面的母亲,只觉得他这一份关怀,薄弱得可怜。 好在,经过半夏一番敲打,又有萧姨娘在一旁照顾,母亲的日子应当会好过很多。 “主,该走了。”。驾车的太监催道。 “走吧,主。”。半夏扶着再三回头的她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地驶去了京师的方向。 在客栈歇了一晚,次日清晨,陵容便坐上了半夏定下的马车往在顺真门去了。 马车在顺真门的偏门停下了。 半夏扶着她下了马车。 刚巧遇上了甄嬛领着流朱浣碧也刚到。 沈眉庄也下了马车。 甄嬛先看到了沈眉庄,笑着叫“眉姐姐!”。而后便看到了安陵容,也笑着叫了一声“安妹妹。”。 安陵容虽然未曾去甄府住,两人却也通了几回书信。互相知晓了生辰年月。 沈眉庄端庄地微笑点头。 安陵容也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芳若姑姑提醒道:“主,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会有公公带你们去各自的宫室。”。 奉命迎接各位主的大太监道:“时候不早了,内务府已经把各位主的行李安置在了各自的宫中。主请即刻入宫吧。”。 芳若姑姑问了一句:“莞常在在哪个宫?”。 大太监道:“碎玉轩。”。 芳若姑姑的脸色便有些不好。 却在甄嬛看向她时,只笑了一下说:“主,且安心地去吧。”。 甄嬛带着流朱浣碧便跟着领路的太监走了。 “安答应,这边请。”。 半夏搀着安陵容微微点头,又朝着沈眉庄及芳若姑姑微微一笑。而后也跟着领路的太监进去了。 半夏给安陵容沏了一杯茶,而后便行李里翻出了笔墨纸砚。 板板正正地摆在了桌上。 安陵容痛苦地扶额,瞥开了眼睛。 半夏却笑了一下。 “每日五张大字。主可莫要耍赖。”。 安陵容还想抗争一下:“半夏,好半夏。人都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也已经识得不少字了,比那些连名字都不会写的已经强了不少了”。 “那主是不想再继续学字了?”半夏说,“夫人听说主要习字,可是特意给主做了一套的笔袋书封。主既然不肯习字了,那我这便去扔了吧。”。 “别别!我写,我写还不行嘛?!”。陵容一边说,一边去抢他手里的包袱,翻开来却是一本诗经。 一把摔在了桌上,有些嗔怒:“你又哄我!”。 “若主乖乖听话,好生习字,半夏也不用如此和主斗智斗勇。”。半夏笑着道。 陵容“哼”了一声。不理他了。 一旁的宝鹃看的目瞪口呆。安主带进来的这个丫鬟可真是不一般,跟主子居然敢用“听话”二字。 而且安主虽然一脸不乐意,居然还真的听她的。 气哼哼地趴在桌子上写起了大字。 半夏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对宝鹃道:“好了,主这里我来伺候,你先下去吧。”。 宝鹃答了一声“是。”。 而后便退出了门。 安陵容写了四张大字,直写的头昏脑胀,喝了一盏半夏沏的六安香片。 喝完了,还抱着茶杯,可怜巴巴地趴在桌子上瞅着半夏。 半夏被逗笑了。终于松口道:“最后一张吃过晚饭再写吧。”。 安陵容长舒了口气,地伸了个懒腰,看着半夏揶揄的表情也忍不住有些羞赧。 这时候,宝鹃却气鼓鼓地跑进了内室来。 “怎么了?”。半夏问。 宝鹃眼中含泪,却只是道:“没什么。”。 外头传来夏冬春毫不掩饰的讥笑声:“哈,出身微贱,就该似你家主子的躲在屋子里头,别出来惹人嫌!这点赏赐,可真是叫人寒酸呢!”。 而后更是提高了声音道:“华妃娘娘赏的东西再好,那也不如皇后娘娘的,把皇后娘娘赏的料子,赶一身衣裳出来,等合宫觐见的时候,我穿上了,再去给皇后娘娘谢恩!”。 “主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宝鹃说。 安陵容看了一眼外头,只冷笑一声,无声地说了一句:“蠢货。”。 宝鹃没听清,问道:“主说什么?”。 安陵容垂下了眼帘,道:“没什么。你出去吧,这里有半夏伺候就够了。”。 宝鹃看了一眼半夏,委委屈屈地答了一声。“是,奴婢遵命。”。 宝鹃离开以后,半夏轻声道:“主知道了?”。 安陵容神色冰冷,“妄我自诩聪明,却被这么个东西糊弄了半辈子。一开始是真的觉得她是个再忠心不过的,后来却慢慢瞧出了些端疑,可那时候我已经上了皇后的船,顾忌太多反而不敢动她了。也是难为她,到死都担着‘忠心’的名声!”。 第二日,陵容在中午便写完了五张大字。 午后用过膳,开了门坐在厅堂里绣花绷,随口唱起了汉乐府的《江南》。 夏冬春慢慢悠悠地从门前走过,讽刺道:“果然是下贱坯子,绣个花都要哼个歌唱个曲儿。这三日是不能侍寝的,这来日若是能侍寝了,这还不上赶着去!”。 陵容一言不发,捏着绣绷的指节却因用力太过,而显出了青白的颜色。 这样露骨刻薄的话,自从华妃死后,她已经近十年没有听过了。她好歹也得宠了数年,位分也在那里。在后宫里头,她是唯一一个出身微贱,最后却爬到了妃位的人。甄嬛也好,祺嫔也罢,再如何看不惯她,也不曾这样当着面,如此毫不留情地打她的脸。 如今再听到这句话,心中的恼怒与愤恨,比起上一世的时候没有减少半分,反而越发的激烈。 半夏察觉出了她的情绪不对,用手抚了一下她的肩。 而后往前迈了一步,朝着夏冬春行了个礼道:“夏常在怕不是听错了吧?!我们家主唱的这一首《江南可采莲》可是皇上都称赞过的,沈德大学士最为推崇的汉乐府诗啊!夏常在这话,莫非是说这诗不好?!”。 夏冬春听她如此说,不由得有些慌乱。“这——自然不是,皇上赞过的,自然是好的!”。 却依旧有些不忿,道:“诗虽然是好的,可安答应拿来唱曲岂不是糟蹋了这好诗?!”。 半夏笑道:“夏常在实在不必忧心,这曲子,有传言便说是沈学士为爱妻着意填的,两个人唱曲弹琴,可是佳话呢。”。 夏冬春狠狠剜了她一眼,指着安陵容和半夏道:“好伶俐口齿!我记下了!安答应,还有你!且等着吧!”。 她气冲冲地带着人走了。 安陵容放下了绣绷,叹了口气,说:“你何苦惹她。”。 半夏将绣绷收了起来,奉上了沏好的茶,淡淡地说了一句:“主辱臣死,我既在这里,就断不能让主被她轻辱了。”。 安陵容没有说话,却是心神一震。 而后掩饰什么似的怔怔地端起了茶,喝了起来。 突然又想起一事,道:“那曲子原是我娘随口教我的,我倒是真不知道,竟还有这样的来历。”。 半夏轻轻笑了一声,贴在她耳边道:“哪有什么沈学士,我胡诌来唬她的!”。 陵容吓了一跳,放下了茶杯。拂着胸口低声道:“你可真是太过大胆了。什么沈学士也便罢了,连皇上都敢编排上。”。 “我如此胆大妄为,又自作主张。主也不问责我吗?”。半夏笑着道。 安陵容摇了摇头。低声道:“你是我的人,我又岂不知你是一心为我好。只是下一次,可别再如此大胆了。”。 半夏看着她,笑意温柔,轻声地答了一句“是。”。 三日后,合宫觐见。 华妃果然来迟了。 又拖着和皇后讨论翡翠的事,迟迟不肯叫她们起身,有意给新入宫的妃嫔一个下马威。 皇后依然是一副端庄娴熟的模样,任谁也想不到,那样温柔贤惠的一张脸下有多恶毒的手段。 新入宫的主里头最出挑的便是沈眉庄和甄嬛。 华妃借着沈眉庄奉承的一句“国色天香”挑刺,说是形容皇后的词。 却被甄嬛一句“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如明月光辉,华妃娘娘国色天香似明珠璀璨。”圆了过去。 而后便是一番寻常的“姐妹同心同德,侍奉皇上”的场面话。 觐见完毕,安陵容和甄嬛沈眉庄两人一起走。 夏冬春却步追了上来,拦住了甄沈两人,讽刺道:“两位姐姐可真是口齿伶俐啊!奉承完皇后又开始巴结华妃,像搭戏台子似的左右逢源,乐真是叫人佩服啊!”。 安陵容状似恭敬地行了一礼,道了一声:“给夏常在请安。”。 夏冬春斜着眼睛瞅了她一眼,嫌恶不已,对她的请安应也不应。只继续和甄沈两人道:“两位姐姐让奴才们拿这么多赏赐,这宫里还放得下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6章 夏冬春 沈眉庄脾气好,修养也好,开口道:“天家恩德,众姐妹应该同享才是。我正想回到宫中,让人挑些好的送去各位姐妹宫里,不想夏妹妹先到,那就先挑些喜欢的留着赏玩吧。”。 对采月道:“让夏常在先挑选。”。 夏冬春却不怎么领情,慢悠悠地说:“这些赏玩之物,我夏家还不缺。只是沈贵人这恩惠,看来,还真是会邀买人心啊!”。 听了这样的话沈眉庄还忍得,甄嬛却忍不得,当即就要上前理论,却被沈眉庄皱眉拦住了。 安陵容见此,无声地笑了一下。前世今生,这两人的感情都让她羡慕得紧。 身后的半夏似有所觉,轻轻扶住了她的胳膊。 安陵容心头一暖,覆上了他的手背,低下头微微一笑。 这场机锋,安陵容没有如上一世一般出声暗讽,也便如此过去了。 甄沈两人及安陵容越过了她,往前头走了。 夏冬春还要再行纠缠,却被华妃遣来的周宁海拦住了。 “夏常在,华妃娘娘听说夏家忠勇非凡,想听夏常在好好讲讲呢。”。 夏冬春有些慌乱,急忙道:“华妃娘娘太抬举嫔妾了。夏家,夏家不过寻常武将,哪敢在华妃娘娘面前说忠勇二字呢?。”。 周宁海却是无动于衷,轻蔑道:“夏常在,请吧。”。 甄嬛几人眼睁睁地看着他半是拖半是扯,将不情不愿的夏冬春拉走了。 华妃的仪仗走了。 甄嬛几人才敢松了口气,连忙加快了脚步,往御花园深处走。 直到过了一个垂花月门,四下无人处,才停下了脚步 甄嬛道:“素闻华妃厉害。这夏冬春何等嚣张跋扈,却在她跟前连争辩都不敢,她手下的太监说要带人走便敢直接拖了人去。”。 沈眉庄点头称是。又道:“只怕夏氏这一去,凶多吉少。”。 安陵容冷道:“凶也好,吉也好,总与我们不相干。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早些回去吧。”。她本不想过来的,甄嬛却唯恐她害怕似的,两只手一个抓了沈眉庄,一个抓了她的手,一起就这么着竟又往这处来了。 半夏也和其他人一样,没跟上来,安陵容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不安。 沈眉庄道:“安妹妹说的是。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就在这时,一个宫女却尖叫一声跑了过来,看到了她们,连行礼都忘了,语无伦次地跑开了。 后头又跑过来一个太监,这一个被甄嬛拦住了,问:“出什么事了?”。 那个太监跪了下来,指着井的方向道:“那,那里面有”。 沈眉庄道:“你好好说话,不要吓着别人。 那太监“嗻”了一声,缓了口气道:“主,奴才是御花园的,奉管事的命前来察看御花园的各处水井是否有水,没想到刚来到这儿,就看到,井里面有,有”。 甄嬛上前一步道:“我过去看看。”。 沈眉庄“哎”了一声,要拦她:“你别去,心有不干净的东西。”。 甄嬛却好奇心重,胆子又大,回握了一下她的手,说了一句“放心,我去瞧瞧就来。”。 说完便转过了身。 眉庄还要再劝,却是拦不住了。 甄嬛继续往那方向走去。 安陵容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说了一句“别去!”。 甄嬛有些惊讶“安妹妹?”。 猜想她向来谨慎,只觉得她是胆子而已,因而只劝慰她道:“没事的。我不过过去看一眼。”。 安陵容却又重复了一遍。“别去。不能去。”。 手指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不肯放她过去。 因为她突如其来的执拗,甄嬛终究还是没有过去看上一眼。 而后方才跑走的那个宫女便已经喊了人来了。 一群人吵吵嚷嚷地跑了过来,领头的太监还不断地嘟囔着“什么事啊?!真是晦气!”。 待看到了三人,又忙跪下请安。 甄嬛叫他们起了身,问道:“怎么来了这许多人?那里究竟怎么了?”。 太监道:“哎呦,这样的事怎么敢污了主们的耳朵?!主快别问了。忒晦气!”。 他这样欲盖弥彰,甄嬛却越发心急了,追问道:“究竟是什么事?什么晦气?你快说啊。”。 沈眉庄也道:“说吧!只是听听却是无妨的。”。 那太监只得应是。凑近了两人,压低了声音道:“是个宫女儿。不知道怎么回事死在井里了。”。 沈眉庄倒吸一口冷气,往后退了一步,若非安陵容及时扶了一把,几乎要摔倒在地。 甄嬛也是脸色煞白,反手抓住了陵容的手,颤声道:“方才,若非是你死命拦着我,我只怕就要当面撞上了。”。 那太监抬头瞅了一眼三位贵主,两个都是一脸惊恐不安,只有那个粉色衣衫的主不知是不是吓得太过,脸上冷冰冰的,一丝表情都没有。 他也只看了一眼,便告罪去处理那宫女尸体的事去了。 甄嬛的脸色实在太过难看,陵容还是说了一句:“甄姐姐不必太过惊慌。那宫女说不得是天黑路滑,自己跌进去的。”。 沈眉庄忙道:“是,安妹妹说的是!那宫女必然是自己跌进去的!嬛儿,我们快些离开此地吧。”。 甄嬛点了点头。 三个人疾步匆匆地走过了长街,一路无话,而后才往各自的宫室走了。 安陵容一回到了宫里,半夏便含笑迎了上来。 刚伸出手要去扶她,安陵容却一偏身躲开了。 宝鹃见状连忙凑到了前头,殷勤备至地问:“主去了哪里?怎么才回来?”。 安陵容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只吐出一个字:“滚。”。 另一个丫鬟当时便低头无声地笑了。这个宝鹃明里暗里踩了她好几次了,削尖了脑袋,一心想往安主身前凑。可惜主却不耐烦给她好脸儿。 半夏道:“你们出去。”。 “是。”丫鬟恭敬地应了,扯着宝鹃就出了去。 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半夏将沏好的茶端了上来。 陵容却依旧冷着一张脸,看都不看一眼,茶也不喝。 “主可是生我气了?”。半夏道。 陵容偏过了头,冷着声音道: “我生你的气做什么?你是个什么人,我又是个什么人?你已经如此伏低做的侍奉,我怎么还敢如此无理取闹?”。 她这样将自己贬的一无是处,虽是气言,半夏听了眉头还是轻轻皱了一下,却又很快松开了。放柔了声音道: “我晓得,主大约是怪我那时候,没有及时跟上您和甄主沈主。”。 陵容不答话。手帕下的手却是紧紧地攥着,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半夏叹了口气,道:“主猜的是对的。别的丫鬟也许是真的脚慢,追不上几位主。半夏当时的确是有意慢上了一步,没有立时跟上主。”。 陵容抿了抿唇,还是一言不发。 半夏接着道:“主这一次没有开口讥讽愚蠢跋扈的夏氏,夏氏也没有如上一世一般恼羞成怒,动手要打主,华妃也没有了当场杖毙她的理由。只遣了周宁海带走了她。几位主虽然有些心中慌乱,却也不远及上一世的直面夏氏被杖毙来的惊骇非常。若是再漏了井中女尸的经历,甄主可如何被‘惊吓过度而致久病不愈’呢?”。 “你说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呢?!你的意思是,她的病竟然是装出来的,这怎么可能呢?”。 陵容抬起了头,惊讶万分。心中却知道他不会虚言哄骗自己。惊讶过后,便是浓烈的不解。声音渐低道: “若非她上一世的病,她也不会一直都不得侍寝,以她那张脸,若没有病,最先获得恩宠的便不是沈眉庄,而是她了!她如此做却又是为了什么呢?”。 半夏微微一笑,静静地看着她,缓声道:“可若是,她不愿意侍寝呢?”。 陵容震惊不已:“‘不愿侍寝’?这更是荒唐了,她已经入了宫,便是皇上的妃嫔了,无论愿不愿意,侍寝都是早晚的事。她怎么会如此想呢?”。 “其实,除了华妃跋扈,甄主不欲做出头鸟被华妃记恨针对,以及心惊后宫争斗太过狠辣的原因外,”。半夏接着道:“甄主,其实一开始是真有几分女儿的纯真心思的。毕竟她这时候,还并未喜欢上皇上,自然是不愿意侍寝的。”。 陵容闭上了眼睛,半响才说了一句:“她可真是,大胆啊。”。 声音轻若未闻。 心里却升起一股无法忽略的酸涩来,似羡似妒。 半夏轻柔地握住了她的手。低低地唤了一声“主。”。 陵容不知怎地,原来没想哭的,听到他温柔的声音,眼角却划下了一滴无声的泪。 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柔软而温暖。 仿佛一直空落落的心,也终于有了一方踏实的落脚之地。 半夏将变温了的茶换了下去,服侍着安陵容喝下了一盏微烫的六安香片。 而后提了一句:“主明日用过早膳去瞧瞧甄主吧。”。 陵容抬起了头,半夏笑意温柔道:“甄主的碎玉轩有些不好的东西迟早要现出来的,倒不如借主的手,启出来。”。 半夏道:“这后宫争斗避,是避不过的。半夏却也会尽全力帮主,壮大自身的势力的。只是这势力,除了自己的地位,恩宠,别人的鼎力相助也是少不了的。主莫怕,我总是在主身边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7章 麝香仁 碎玉轩中。 安陵容让半夏打开了包着的油纸,一块乌黑油亮,带有毛发的东西,便露了出来。 气味冲鼻,骚臭味熏人。 甄嬛推说是散香将围观的下人都遣走了。 安陵容和甄嬛一起进了屋子,安陵容直接道: “姐姐,你可有相熟的太医,快遣流朱或是浣碧去请来瞧上一瞧。”。 她容色这样严肃,甄嬛也有些不安。“这东西——”。 安陵容道:“我也不瞒姐姐,我父亲在做官前是做香料生意的,我自耳濡目染,仔细瞧着这东西,”。 她贴近了甄嬛的耳朵说:“恐怕是麝香。”。 甄嬛大惊失色。 陵容接着道:“闻着这味道,只怕还品质极好的麝香。别看只那么一块,这东西,价钱可不低,而且,这样的品质怕是极难得的,即便是有钱,也极难买的到。只是我也毕竟不是内行人,只是观其形状香味猜测的而已,甄姐姐若有信得过的太医,还是叫来仔细鉴别一下才更可靠。”。 甄嬛心有余悸道:“你是识货的,又是断然不会害我的。你既然如此说,只怕没有十分,也有八分准了。”。 “虽如此说,可我毕竟不敢全然肯定。姐姐还是叫太医来看看的好。毕竟,这东西实在关乎姐姐的安危。谨慎些总是好的。”。安陵容道。 甄嬛听她如此说,便浣碧去太医院去请温实初去了。 温实初听说甄嬛有事,自然是慌不迭便收拾了东西,跟着浣碧一路紧赶,到了碎玉轩。 先给甄嬛行礼,“微臣见过主。”。而后才看到了一旁站着的安陵容。 甄嬛道:“这是安妹妹。”。 温实初忙道:“安主万安。”。 安陵容示意半夏把东西给他看。 温实初大惊失色:“主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甄嬛缓声道:“今日安妹妹来碎玉轩来看我,半夏和流朱她们聊天,却注意到了海棠树根处,蚂蚁一队队地搬糖一直避开了树根走。我觉得有些奇怪。便让允子挖下看看,却不料从坛子里得了这东西。”。 甄嬛觑着他神色,轻声道:“果然是,麝香吗?”。 温实初稍有些惊讶,还是点头道:“是。且是麝香仁,是在麝香中药性最烈者。幸好今日发现的早,否则的话,这碎玉轩中的女子,恐怕都会有大碍。只是不知主如何识得的?”。 “我如何识得?!只怕我便是被这东西无声无息地害了,还做那睁眼的瞎子呢!万幸是安妹妹自接触香料,才瞧了出来”。 正这时,外头传来宝莺焦急的声音:“槿汐姑姑,我家主可在里头吗?”。 半夏出了门,问道:“着急毛慌的?怎么了?”。 宝莺行了一礼道:“姑姑快请主回去吧,夏常在说咱们宫里的宝鹃手脚不干净,偷了她的金丝镯子,正在那里闹呢!”。 安陵容闻言也有些着急,向甄嬛道:“姐姐,这里有温太医在,我。”。 “既如此,你且安心去吧。”。甄嬛半坐起了身。 又叮嘱道:“若真的有事,记得遣人来寻我,或是眉姐姐都可。”。 “我晓得了”。安陵容道。便和半夏一起快步跟着宝莺走了。 安陵容离开了。 甄嬛低声道了一句:“温大人。我宫里情状如何,你也看到了。今日若非安妹妹凑巧挖出了这东西。我只怕——。温大人,我,我实在害怕。”。 甄嬛微微瞥开了眼睛,强作镇定。 一双眼却是被泪水充盈,极是惹人爱怜。 温实初心中实在焦急,却又顾忌身份,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最后只道:“无论如何,微臣一定会保主周全。”。 碎玉轩外。 宝莺道:“听说夏常在昨日被华妃带走,跪在翊坤宫外头抄了一上午的女则,手指头都抄肿了,却不知道怎么今日还有空来咱们宫里闹。主,夏常在那脾气实在难缠,今日又咬死了宝鹃偷了她的东西”。 安陵容看了一眼半夏,半夏微微点了下头。 安陵容道:“她再难缠,只要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就不惧她。”。 宝莺只好道:“主说得是。”。 回到延禧宫,乌压压围了一圈的人。宝鹃被两个太监按在地上跪着。 夏冬春盛气凌人地站在她的面前,指使一个宫女狠狠打着她巴掌。 另一个宫女在她身旁,手里托着一只华丽精致的金丝镯。 富察贵人也来了,一脸嫌恶地避了开。 “果然是门户出来的!眼皮子忒浅!这样的一双贼爪子还要来做甚?不如砍了的好!”。夏冬春抬眼看到了她。字字意有所指。 安陵容状若未闻,只行礼道:“富察贵人万安,夏常在万安。”。 夏冬春冷笑着靠近了她,讥笑道:“若是没有你跟你这个贼爪子的宫女,我自然是万事皆安!”。 安陵容面无表情道:“夏常在说笑了。”。 夏冬春冷笑一声道:“呵?说笑?!我跟你说笑?!你也不低头瞅瞅自己个儿,配是不配!”。 “什么‘配不配’啊?”。华妃慢悠悠的声音传了过来。 安陵容和富察贵人便行礼道:“华妃娘娘万福金安。”。 夏冬春眼里划过一丝慌乱,也忙跪下道:“华妃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吧。”华妃扶着颂芝道,而后又看向夏冬春:“夏常在还没说呢,到底是什么‘配不配’啊?本宫倒也想听听。”。 夏冬春赔笑道:“娘娘听错了,嫔妾说的是‘赔不赔’,是‘赔不赔’!这宫女偷了嫔妾的镯子,嫔妾让她赶紧赔出来呢,赔出来呢。”。 华妃“哼”了一声。而后道:“什么镯子啊,闹出那么大的阵仗。”。 富察贵人站了出来,答道:“回娘娘,是当日新人进宫皇后娘娘赐下的绞金丝的镯子。夏常在说自己的镯子被安答应的宫女偷了。”。 地上跪着的宝鹊猛地挣开了抓着她的太监,连连磕头道:“华妃娘娘明察,奴婢真的没有偷夏常在的镯子!这镯子每位新主都有,奴婢拿的是我家主的镯子啊!华妃娘娘明察!”。 夏冬春尖叫一声,随手甩了她一巴掌,厉声道:“东西都在这里。人赃俱获,你还想抵赖不成?!”。 颂芝将那只金丝镯接了过来。 华妃只瞧了一眼,而后道:“这可稀奇了。夏常在说镯子是你的,这丫鬟呢,又说镯子是她家主的。可这镯子就只有一个,总不会有两个主人吧。可知你二人必然有人说了假话!”。 夏冬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声道:“娘娘圣明!这镯子真的是嫔妾的!是安答应的这个丫鬟生了贼爪子,偷了镯子去的!娘娘明察啊!”。 华妃有些不耐烦了,说:“那安答应,又是怎么个说法啊?”。 安陵容跪了下来,似是有些胆怯,低着头颤声道:“回娘娘的话,嫔妾,嫔妾还未曾了解。”。 华妃只嫌恶地瞥了她一眼,看不上她这副懦弱样子,挑高了声调道:“你宫里的宫女你犯下的事,你这个做主子的,竟一点也不了解?”。 听她话音,几乎已经定下了是宝鹃偷了夏常在的镯子去了。毕竟她是高高在上的主子,本就看不起奴才,虽然厌恶夏冬春的愚蠢狂妄,却也不认为她会为了一个镯子,自降身份,去诬陷一个宫女。 半夏跪在地上,恭敬地答道:“回娘娘,我家主也是刚从碎玉轩看望菀常在回来。便看到夏常在,夏常在在此审问宝鹃,具体的情况,还没来的及询问清楚。是以我家主也不甚了解,不敢妄言。”。 “哦,是吗?”。华妃慢悠悠地道。 一旁的富察贵人接口道:“安答应的确方才才刚回宫。”。 眼看着这事就要被华妃盖棺定论,宝鹃突然叫了一句:“娘娘!华妃娘娘!这镯子真的是我家主的,奴婢可以证明啊!”。 华妃果然被吸引了注意,问道:“怎么证明?你若是敢欺骗本宫,本宫一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宝鹃猛地磕头,而后抬头道:“奴婢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哄骗娘娘!娘娘!我家主的那一只绞金丝镯,凤眼处有一个的凹陷,娘娘若不信,大可请颂芝姑姑看上一看!那凹陷,是奴婢前两日收拾主首饰盒子的时候,不心手滑磕在桌子上磕出来的!娘娘明察啊!”。 华妃叫了一声“颂芝。”。 “是,娘娘。”。颂芝仔细地翻看着镯子。 华妃眉头微皱,问:“如何?”。 颂芝窥了一眼她的神色,轻声答道:“确有一处凹陷。不仔细看还瞧不大出来。”。 夏冬春尖叫一声:“这不可能!”,说着,就要去抢那镯子亲自来看,颂芝一把将她推了开,冷笑一声:“怎么?夏常在是怀疑奴婢不成?!”。 夏冬春摔倒在地,还在不断地自言自语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华妃嫌恶地看着地上的夏冬春,缓缓开口:“夏氏造谣生事,诬陷他人,还意图欺瞒本宫。今日她敢红口白牙诬陷一个宫女,来日只怕便敢诬陷本宫与皇后了。”。 颂芝看了一眼地上的夏冬春,向华妃道:“娘娘,奴婢觉得,夏常在既然是口舌生事,就绞了她那作孽的舌头,也算是清了罪孽,积了口德不是?。”。 夏冬春闻言,几乎瘫软在地上。 华妃扯唇冷笑一下。而后叫了一声:“周宁海。”。 周宁海一步一瘸地站了出来。 “在。” “办事利落点,别让夏常在太遭罪才是。”。颂芝用帕子轻掩道。 周宁海冷笑着伸手去扯地上的夏冬春,夏冬春惊恐地甩开了他的手,不断地朝着华妃磕头哀求道:“娘娘!华妃娘娘!嫔妾再也不敢了!娘娘饶了嫔妾吧!娘娘!娘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8章 病. 华妃瞥了一眼余下的众人,低下头,认真凝视着自己刚染了颜色的丹蔻,道: “夏氏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只是你们却也千万谨记,都管好了自己自己的舌头!否则,本宫不介意帮你们一把,彻底了了你们的口孽业障!”。 安陵容和富察贵人立即跪了下来。恭敬地答道:“是,娘娘教诲,嫔妾们自当谨记。”。 华妃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颂芝走在后头,随手将那一只镯子扔给了宝鹃,道:“喏,还不谢过娘娘明察秋毫?!我这可是又把这东西还与你了。这一回,你可要瞧好了,可别再磕了碰了才是。”。 宝鹃慌不迭接了住,而后不断跪在地上磕头。 几乎是生死线上走了一遭,涕泪交加道:“谢华妃娘娘圣明!谢华妃娘娘圣明!颂芝姑姑说的是,奴婢一定谨记。一定谨记!”。 华妃走远了。 富察贵人一张脸煞白,全靠自己的贴身宫女桑儿扶着,才不至于当场瘫倒在地。 富察贵人颤抖着手道:“桑儿,快,咱们回宫,回宫去。叫人关上门!全都关上!”。 桑儿也连忙应是,扶着她便回去了。 半夏轻轻瞥了一眼宝鹃,给安陵容拢了拢披风,道:“主,外头风大,咱们也回去吧。”。 陵容点了点头。 半夏便扶着陵容进了屋子。 宝莺沉默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宝鹃,扯了一把还木愣愣站着的宝鹊,也一起跟了进去。 宝鹃心地捧着那只镯子,胡乱用手擦了眼泪,站了起来。 正打算将镯子放回去时,却又下意识地多看了那凤凰一眼。 这一眼,却叫她大吃一惊。 宝鹃不死心地用指腹仔细去摸凤凰的眼睛,却只摸到平整一片。 手一抖,镯子“咚”的一声,掉进了首饰盒里。 出了一身的冷汗。 屋内,半夏为卷起了袖子为安陵容磨墨。低声道: “本来是想着,华妃向来执法严厉,宝鹃一事,虽然主并无干系,可作为主子没有及时发现,也必然要被斥责,少不了被禁足不出,如今这般局势,倒好先示弱避嫌。如今,却也只好委屈主,也学甄主‘病上一病’了。”。 “我省的。”。陵容说。 “主似乎有些不开心?是为着,宝鹃的事?”。半夏轻声道。 安陵容闭上了眼睛,半响,才道: “别的什么人说我不择手段,说我狠毒,我都无话可说,可是她——”。 陵容收紧了手指,眉头紧锁, “我待她实在不算薄了!我实在想不明白,她究竟,为何要背叛于我?!”。 “你说,她究竟是一开始就不曾有过忠心,还是半路被人收买,背叛于我呢?”。 她这样问半夏,却又不等他回答,便接着自嘲道: “我活了这些许年,竟也天真起来了。竟问你这么愚蠢的问题!”。 她声音渐冷:“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她选择背叛于我都是事实,不是吗。”。 安陵容抿了抿唇,眼神冰冷,一字一句道:“背主的奴才便该死!” 半夏默然。 陵容抬头看了他一眼。 扯出一丝冷笑,道:“怎么?你也觉得我狠毒?”。 安陵容看着半夏轻微皱眉的脸。心中生起一股莫名的怒气来。 半夏一惊,轻声喊了一句“主?”。 他明明是关心的语气,安陵容心中那莫名的怒气竟不消反增,越发汹涌起来。 “还是说,”。她盯着半夏的眼睛,声音冷厉,眼光如刀。 “你觉得我可怜?亦或是,可笑?!”。 “毕竟,连多年信任的贴身宫女最后都选择背弃我!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可笑至极。你说,她当初听着我在她面前每一次的自怨自艾,每一次的流露出对别人的嫉妒,怨恨。她是不是,在心里都在冷笑,都在嘲讽我,笑话我心比天高,笑话我贪婪愚蠢?!”。 陵容声音渐高,手中的帕子攥的死紧。“她在我身边那么多年,必然是觉得恶心透了!可她身份所限,偏偏又要时时刻刻都要和我这条阴狠毒辣的毒蛇共处一室,还要费心侍奉讨好于我,这么多年卧薪尝胆,虚以委蛇,如今想来,可真是委屈了她了!”。 她的声音越发薄而利,仿佛淬了剧毒的匕首,冰冷万分。 半夏皱着眉头,低声喊了一句:“主!”。 伸出手去掰她紧紧攥着的手,安陵容不知所觉,帕子下的指甲却已经深深地陷入了手心的肉里。 安陵容却看也不看,猛地反手抓住了他的手,低声喊: “杀了她!”。 半夏猛地抬头,静静地凝视着她。 安陵容盯着半夏,急切地道:“杀了她!你去杀了她!。你不是说你心悦我吗?我要你杀了她!我要她死!她必须死!。她若是不死,我到死的那一天也不会甘心!到死也无法瞑目——”。 她死死地抓住他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半夏。 半夏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温柔,点了点头。轻声应允道:“好,杀了她。我们杀了她。”。 他的声音很是轻柔。安陵容却有些发怔。愣愣地松开了手,避开了他的柔和凝视着自己视线。 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刚才用力太过,在他的手背上掐出了红痕,半夏却似感觉不到疼痛一样,避也不避,自始至终都一声不吭。 安陵容抿了抿唇,沉默无言。 半夏微微一笑,而后看到她鬓边的头发有些乱了。便伸出手,想替她理一下鬓发, 安陵容却偏头躲开了。 半夏收回了手,并不在意,依旧笑意温柔。 不到午后,整个后宫都知道了,碎玉轩的菀常在突发时疾,延禧宫的富察贵人和安答应心悸受惊,都病了。 “都病了?”。皇后皱起了眉头。 “是。”。剪秋恭敬地答道:“菀常在是向来体弱,突发时疾。延禧宫的富察贵人和安答应呢,是心悸受惊。”。 皇后抬起了头,疑问道:“心悸受惊?”。 “华妃当着富察贵人和安答应的面,叫周宁海绞了夏冬春的舌头。”。 皇后嫌恶地皱起了眉头。 剪秋接着道:“安答应还只是卧床不起,富察贵人却是回去就起了高烧,整个人都烧糊涂了,一个劲地说胡话。华妃的确是手段狠辣,这两个,却也有点太不经事了。”。 皇后冷哼一声,道:“没有一个顶用的。”。顿了下道:“菀常在那里你去瞧瞧,其他两个,不必管了。”。 剪秋恭敬应是。 过了两日,延禧宫内,宝鹊看着熬药的宝莺,状似无意地问起:“这几日,怎么不见宝鹃姐姐?姐姐和她一个屋子,应该晓得的?”。 宝莺正用折叠的棉布捏着盖子掀起,瞧一瞧水量,闻言看了她一眼,皱着眉头道: “她不是病了吗?咳的厉害,尤其是晚上。你就在隔壁也该听的到才是。瞧着像是女儿痨的症状,延禧宫的总领太监李公公不敢耽搁,怕她再过给主子,第二日就给挪出去了。”。 “原来如此。”。宝鹊笑着道。 挪去了哪里,挪去做什么,两人却都默契地没有提及。 宝莺哼了一声,接着道:“她原也不是什么好的。虽说不曾偷了夏常在的镯子,可她摔了主的镯子,却唯恐责罚,私自隐瞒不报。也就是咱们主脾气好,没和她计较,否则,慎刑司也逃不了她。咱们是一同入宫当差的,别怪我没提醒你,少说话!多做事。不求主子有多少恩赏,老老实实地熬到年龄出宫回家。可千万别犯了糊涂!”。 宝鹊略有心惊,低声道:“我省的了。谢姐姐教我。”。 一个无关紧要的奴才,哪里能和主子相提并论。病也好,死也好,旁人看都不会看一眼,听过一耳朵也便罢了。 依旧是和上一世一样,甄嬛称病,新入宫的主之中,沈眉庄是首位被翻牌子的。 而后一个月,招幸和赏赐也都是最多的,因她爱菊,皇上便将她的住处赐名为“存菊堂”。又让她着手学习六宫事宜。 一时间,沈眉庄的宠幸之盛,令后宫人人侧目。 药香弥漫的延禧宫内却是一片轻松祥和。 “终于写好了。”。安陵容微微松了口气道。 半夏将新鲜的糕点与热茶替了上,温柔着提醒道:“主忘了?昨日因着去碎玉轩,少写了一张大字,今日可要记得补上的。”。 安陵容捏了一块酸枣糕,顿了一下,便继续慢慢咬着,没有回答,装没听到。 半夏笑着摇了摇头。道:“主若是补上那一张大字,我便告诉主一件乐事。”。而后又补充道:“有关华妃的。”。 安陵容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半夏压低了声音道:“昨日,翊坤宫可是闹了好大的动静,闹得整个宫里都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主可知是为着什么事?”。 安陵容道:“仿佛听说是为了搬什么‘菊花’?莫不是是华妃不喜欢菊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9章 余氏 半夏笑了一下,低声道:“大约是,喜欢的吧。”。 陵容眉头轻皱,有些不甚明白。 半夏笑着道:“华妃的脾气,无论是菊花也好,别的什么东西也好。最好的都该是她的。若是不行,那她便不肯再沾惹半分。”。 安陵容抿了抿唇,没有做声。 半夏接着道:“沈贵人爱菊,皇上随口便把最珍贵的绿菊全都赐给了她。送花的队伍却被华妃撞上了,颂芝随口奉承道,这菊花必然是送给翊坤宫的,结果,华妃娘娘便要人停了下来。却不是被当着面丢了好大的脸。华妃自然是大大的恼羞成怒。一怒之下,叫人把宫里的菊花全都挪走了。还下了令,从此翊坤宫,再不许出现一株菊花。”。 陵容忍不住用帕子掩口,轻笑了一声,低声道:“那菊花也是可怜,受了这无妄之灾。”。 “可不是,”,半夏道:“华妃这一次丢了好大的脸,以她的脾气,这一账,必然是要记到沈贵人身上。沈贵人只怕日子要不好过了。”。 陵容沉默了下道:“可即便如此,这后宫诸人,又有哪一个不想要这样的恩宠呢?”。 安陵容看向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雀,叹了口气,低声道:“我虽然深恨华妃,有时却也觉得甚是她可笑,也甚是可悲的很。她如此跋扈狠毒,甚至不择手段,想要长久地留住皇上的心。却不知道,皇上根本就没有心。便是有那么一点,自始至终在那上头的,也从来都不是她。”。 半夏默然。 华妃的翊坤宫,皇上独独赐她的欢宜香里,究竟放了什么。别人不清楚,可安陵容精通香料,又怎么会不知道里头的关窍。若是细推下时间,皇上赐下欢宜香的时候,年羹尧不过是军中新秀,刚露头角而已。皇上便已经如此未雨绸缪。疑心之重,让人心惊。 饶是安陵容,也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低低地道:“又有谁知道,华妃多年盛宠,竟不过是一场荒唐至极的笑话。”。 半夏轻柔地扶住了她的肩,低声道:“华妃的迟钝,说不得也是一种幸运。”。 顿了下才道:“那主觉得,皇上为何一直如此宠爱华妃呢?哪怕知道她任性跋扈,也一直宠爱不衰?华妃的家世的确是最大的原因。可后宫从来都不缺家世高贵的女子,更何况年羹尧也不过是近年才真正是位极人臣。可华妃这么多年都独得圣宠,屹立不倒,靠的是什么?主可曾想过?”。 安陵容看向了他。 半夏接着道:“华妃的多年盛宠,一是因着母家的权势。这第二个,便是她的‘真性情’了。”。 半夏微笑着继续道:“她喜欢皇上。”。 “并且对这份喜欢,从来都不加以掩饰。不但皇上心中知晓,宫里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的一清二楚。若是按照传统的思想,女子都是以含蓄温婉为美。华妃如此深情切切,却是太过放肆张扬了。众人瞧来也都忍不住眉头深皱,觉得她太过妖娆轻浮,不够端庄,可哪一个不是暗暗地在心里又羡又妒呢?”。 安陵容抬起了头。静静地看着他。 半夏微微叹了口气,缓声道:“对于华妃的这番深情,皇上嘴上虽不说,心中却很是熨帖的。”。 他温柔地看着陵容的眼睛,缓声道:“皇上自己薄情,却偏偏,要求别人必须要对他情真意切。华妃也好,以后的甄嬛也好,皇上宠爱的人,从来都是一心倾慕自己的人。哪怕,是装作一心倾慕的模样。”。 安陵容抿了抿唇,眼中只有一片冷然。 半夏微微一笑。 翌日便见宝莺跑来,喊了一声“主”,便缠着半夏一口一个“姐姐”,半夏无奈地纠正她,道:“和你讲了多少次,以后在人前人后都喊我‘姑姑’。若是给李盛听到了,怕不是还要笑你嘴笨。”。 宝莺撅了嘴,“我才不嘴笨呢!我可是紫禁城里头最伶俐的黄莺呢!”。而后便又喊:“姐姐,姐姐,你听我说呀。我有好玩的事与你讲呢!”。 半夏无奈地领着她拜见安陵容,道:“主,这个多嘴多舌的丫头——”。 宝莺撅着嘴抢白:“是聪明伶俐!聪明伶俐!”。 “好,这个聪明伶俐的丫头便是莺儿了,如今的名字,是叫做宝莺的。这丫头别的本领没有,可这宫里若是有个什么稀奇事儿,她必然是第一个知道的。”。 毕竟有半夏的身份在先,到了宝莺这里,安陵容便只是微微惊讶了一下。而后便朝着她微微一笑。 半夏便道:“究竟是什么事,说吧。”。 宝莺便道:“今儿个沈贵人晨起领着采月去往景仁宫请安的路上,被太监撞了上,泼湿了衣裳,误了请安的时辰。被华妃和丽嫔两个拿住了话柄,半逼着皇后惩罚她,连咸福宫主位敬嫔也被连累,罚了一个月月例。”。末了又补充道:“只我一个瞧见了,那撞了沈贵人的太监,偷偷回了华妃的翊坤宫。”。 半夏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道:“别人怕是都没注意。只我们莺儿看到了。果然是聪明伶俐!做的不错!以后也要记得多留心着些。好了,出去玩吧。”。 宝莺“嘿嘿”一笑,跑走了。 半夏低声道:“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安陵容冷声道:“华妃跋扈嚣张,咄咄逼人,可不是便越发显出了皇后娘娘的大度贤良。倒好给她邀买人心。”。 半夏道:“华妃的狠毒,都摆在面上,一眼便叫人看清楚了。可皇后的狠毒,却是绵里藏针,看着不声不响,却最是叫人防不胜防。”。 安陵容默然无声。 安陵容称病,闭宫不出。却依旧每日要写满五张大字。 她性子好强,既答应了下来,就不肯随便敷衍。务必每一个字都写的工工整整。手指酸痛也全然不顾。 每每都要花费大半日的时辰写字。 半夏只在一旁微笑地看着,为她裁纸磨墨。 就这样每日写字,绣衣裳。竟也排的满满当当,少有闲下来的时候。 一日下午,绣花绷的时候,宝莺突然笑着道了一声:“姐姐,主!明儿个便是除夕啦!”。 安陵容才恍然惊觉,日子竟过的如此之快。一晃眼,都过了近两月了。 她从刚开始的拿不好毛笔,到如今每个落到纸上的字,写的虽然算不得秀丽隽秀,却也是板板正正了。 这两个月里,她每日被半夏监督着写大半日的字。虽然有时不免生出些厌烦乏累之感,却奇异地在抬头对上那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时,缓缓地消散了。 回想起来,这些日子里,她就像一个真正的,十六岁的单纯少女一样,每日最大的烦恼便是习字。 每一日都过得单纯直白,轻松而充实。 安陵容有些神思恍惚,这样单纯肆意的日子,是她从来都不曾熟悉的,却被那人真切地带到了她的生活里。 除夕夜,皇后传下了话,准许留宫休养。 半夏便带着宝莺宝鹊亲自动手做了饺子。煮熟了,端了上来。 安陵容吃了一个,刚咬了一口,却低声叫了一声“呀。”。将剩下的半只饺子吐在了碗里。 一颗巧的金福珠滚了出来。 半夏笑着道:“哎呀!金福滚滚!主是今年的大福气的人呢!”。 宝鹊也笑着奉承:“可不是嘛!这么多饺子里头只有一个金福珠,却被主吃到了!果然主是最有福气的人!”。 安陵容低声说了一句“不过是凑巧而已。”。却也忍不住唇间多了一抹笑意。 傍晚的时候,半夏找了一只雪白的官窑白瓷瓶,笑着说是要插花。安陵容听了,也并没有太在意,想着他大约是要去折几只梅花来配。 却在新年第一天的清晨,睁开眼睛时,看到了床前几枝盛开的桃花,粉红粉白,映着雪白的官窑白瓷,煞是娇艳动人。 安陵容惊讶不已,低声道:“这时节,你从哪里寻来的桃花?”。 半夏但笑不语。 陵容没有再追问,却一整日,眼底都含着清浅的笑意。 新的一年来了,皇上也如上一世一般,将倚梅园的宫女余氏越过了官女子,直接封为了答应。荣宠无限,以致后宫侧目。 余氏轻狂,一时飞上枝头便忘了根本,又有华妃着意拉拢放纵,便越发骄纵起来。 午膳的时候,半夏服侍着安陵容用膳。宝莺开口道:“姐姐不知道。今天早上,就是那个余氏,叫余莺儿的!”。 说到这儿,宝莺不屑地哼了一声。“她也叫莺儿,她也配叫莺儿!”。 而后才继续道:“她坐着轿辇和沈眉庄沈贵人迎面遇上,不但不下辇请安,更是直言要位分在她之上的沈贵人先行避让。沈贵人倒是一个大度的,竟然真的退到一旁给她让了。若是我,我才不给她让路呢!我非得把她从轿子上掀下来不可!”。 安陵容皱着眉头低声道:“形势比人强,由不得她不让。不过这余氏果然是骄横愚蠢的可以。”。 半夏道:“沈贵人性子沉稳,肯忍下来避让,可必然有不肯忍的,主且看着吧。”。 果然,余氏恃宠而骄,每每夜半高歌。更是私自下令,将冲撞她的欣常在关进了慎刑司。第二日便听得太后下了令,褫夺了她“妙音娘子”的封号,闭门思过半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10章 秋千之论 年前的时候,延禧宫富察贵人的病便慢慢好了起来,除夕夜已经可以起身参宴了。原本已经计划着,年后过些日子就可以承宠侍寝了。却偏偏又冒出了一个倚梅园的宫女余氏。 妙音娘子婉转得意的歌声传遍了宫中,富察贵人在延禧宫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心中的怨恨越发的汹涌。 景仁宫里,皇后也正苦恼余氏依附于华妃,华妃日渐势大。经剪秋提醒才想起满军旗还有这么一位富察贵人。 便在晚膳的时候,和皇上笑着提了一句:“皇上可还记得当初入宫的新人里头,还有满军旗的一位富察氏?十六七的年纪,很是娇俏可爱。只是可怜见的,当初华妃惩处夏氏,被这孩子和答应安氏亲眼目睹了。两个人都被吓出了病,遭了许多罪。好在如今却也好了,前几日来和我请安,我瞧了一眼,脸都瘦了一圈。可怜可爱的紧。皇上若是有空,不妨也去瞧一瞧她。”。 皇上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 当夜翻牌子的时候,随手指了一下富察贵人的绿头牌。 富察贵人自然是惊喜若狂,婉转承恩。 她自觉自己之前被病误了承宠,如今得以侍寝,着意地温柔意,对皇上百般地婉转痴缠。皇上也喜欢她青春娇俏的模样,一连几日,都翻的她的牌子。 春日到了,处处草木茂盛,生机勃勃。 碎玉轩的允子给甄嬛在御花园一角扎了一个秋千。流朱和浣碧哄着甄嬛出去走动一下,身子装病许久,也好活泛下。 甄嬛明白她二人的好意,也不愿辜负这大好春光,便拿了一只萧出了碎玉轩。 临近御花园时,甄嬛突然放轻了脚步,低声道:“嘘,流朱你听!”。 流朱也停了下来,仔细去听。轻声道:“主。果然是歌声呢。”。 甄嬛“嘘”了一声,唱歌的是个女子的声音,歌声清浅空灵,美妙绝伦。 “桃之夭夭,灼灼而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桃之夭夭,灼灼而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是《桃夭》。”。甄嬛声音极轻道。而后便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唇间含笑。 歌声停了,甄嬛唇边还含着笑意。 流朱笑着开口:“奴婢听不太明白,只模糊觉得甚是好听。主觉得唱的如何?奴婢听人人都说余答应唱歌好听,主觉得这歌声比之余答应又如何呢?”。 甄嬛眉头微皱道:“余氏的昆曲是婉转献媚的,怎堪和这歌声相较?!”。 而后轻声道:“这样美妙的歌声。大概是我这一生曾经听过的最好的歌声,不,以后大约也不会再有超越这歌者的了。”。 流朱有些惊讶,问道:“奴婢听着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竟能得主如此评价?!”。 流朱还要再说,甄嬛却突然眼睛一亮。喊道:“流朱,快!那歌者必然还未走远,我们快去瞧瞧!快呀!”。 随手将笛子一把塞给了她,提起裙子便往歌声的方向跑去了。 “哎呀,主等等我!”。流朱也急忙去追。 两人紧赶慢赶却依旧没能看到歌者的真正面目,只看到一个宫女扶着一个青色衣衫的女郎走远了。 “主,人已经走了。只两个背影,什么都瞧不出来。”。流朱道。 甄嬛叹了口气。“大约是缘分没到。还不到相见的时候。”。 流朱笑着道:“主说得是。缘分到了,自然便相见了。主说不得还要和人家一见如故,举杯相贺,惺惺相惜呢!”。 甄嬛还是有些遗憾,笑了一下,低声道了一句。 “知己,哪里是那么容易得的。”。 很有些依依不舍的心情。坐秋千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 随手拿起笛子竖在唇边,本想吹《杏花天影》的,却吹出了《高山流水》的曲调。 流朱跑去摘花了,甄嬛闭上眼睛,缓缓沉浸在高山流水的曲调中。 吹至尾声,甄嬛缓缓睁开了眼睛,却瞧见了一个中年的华服男子,顿时停住了笛子,站了起来,先向着他行了一礼。而后才试探着问:“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男子轻轻“嗯?”了一声,微带戏谑道!“你猜猜。”。 甄嬛略有迟疑道:“你不会是皇上吧?”。 男子却并不回答,眸中略有笑意。 甄嬛接着道:“您是王爷?”。 男子微微瞥开了眼,笑了一下,开口道:“听说过,果郡王吗?”。 甄嬛有些惊疑不定,问道:“尊驾真的是果郡王?”。 男子眯了下眼睛,道:“你见过,我?”。 点了下自己。 甄嬛微微摇头,低声道:“自入宫,连皇上都未见过。”。 那男子微微一笑,而后便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甄嬛下意识地往后略退了两步,以示避嫌。 男子接着道:“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果郡王呢?”。 甄嬛迅速瞥了他一眼,轻声道:“似乎年岁不大对。”。 男子便道:“人的相貌和他的年纪,往往是不太相符的。”。 甄嬛只得道:“尊驾要是果郡王便是吧。”。而后便朝他一礼。道:“妾身常在甄氏,见过王爷。”。 男子笑道:“你就是那个抱病的常在?”。 甄嬛起了身,有些疑惑道:“内宫琐事,王爷怎么知晓?”。 男子伸手扶住了秋千架,道:“我是听皇嫂说起的。除夕的时候,皇兄问了一句,我正好在。”。 甄嬛轻轻应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男子接着道:“身子可好些了吗?出来怎么不多穿件衣裳?”。 甄嬛道:“王爷关怀。妾身已好多了。”。 而后便看到了男子身后捧着花跑回来的流朱,忙喊了一声:“流朱,这是果郡王。”。 流朱忙跑到了她的身边,朝着男子福礼。口中道:“果郡王万福。”。 “你刚才,吹得那首,高山流水。是个疏朗的曲子,笛子吹来也很有意境。”。 甄嬛道:“王爷,对这曲谱很熟吗?”。 男子道:“若是面朝巍峨高山或是潺潺流水,用琴或是筝来弹奏,会更有激荡澎湃之感。此刻用萧吹奏,少了几分激昂厚重之感,多了些女子独有的纤细婉转之情意。”。 甄嬛道:“妾身献丑,还请王爷莫要怪罪。”。 男子道:“你吹的很好。只是笛声微有些低哑愁索之感,给人一种‘上下乎求索,觅知音而不得。’悲伤之感。莫不是因‘知己’难求而心生悲切?”。 甄嬛微微一笑,只道:“‘曲有误,周郎顾’,王爷耳力堪比周公瑾。”。 “本王也是许久没有听到这样好的箫声了。”。男子道,“自从纯元皇后去世后,再没有这样好的箫声了。”。 甄嬛忙道:“王爷赞许,妾身不敢承受,妾身不敢与纯元皇后相比”。抬头看了一眼男子的神色,而后便道:“妾身先行回宫了。”。 朝着他一礼,最后又道了一句“王爷请自便。”。 “去吧。”。男子道。 流朱便扶着甄嬛慢慢地绕过男子,离开了。 男子突然又说了一句:“你方才唱的那首《桃夭》,堪为。”。 甄嬛一愣,正要开口解释,男子已经自顾自笑了几声,背过手离开了。 第二日午后。流朱推着甄嬛坐秋千。 “还要再高点吗?”。流朱一边推,一边笑着问。 甄嬛笑着道:“一点点。”。 流朱笑:“我就知道主会怕。”。她这样说,手上也掌握着力道,推的不高不低。 甄嬛坐在秋千上,笑着喊了一句,“一会换我来推你!”。 身后的流朱笑着道:“好啊。我可是什么都不怕的。”。 刚要伸手继续推秋千,却被昨日的华服男子竖起手指“嘘”了一声拦住了,流朱怔怔地避了开。男子微微一笑接手了秋千,而后便用力推了一把。 甄嬛笑着回头,喊道:“好啊流朱!竟敢在我背后使你坏!”。 一回头,却惊讶不已。叫了一声“王爷?!”。 男子继续一下下推着她的背,微笑道:“若害怕,就下来。”。 甄嬛却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开口道:“我不怕,王爷只管推就是了。”。 男子力气渐大,甄嬛又催促道:“再高点!”。 “再高点!”。 一片欢声笑语。 没有人注意到,稍远处的一株枝叶繁茂的垂丝海棠处,静静地站着两个身影。 安陵容捏紧了手帕,低声道:“你瞧,之前听人说过‘夫妻恩爱,闺房之乐’。大约,也便只如他们现在这般了。”。 半夏恭谨地陪在她身旁,缓声道:“主看着那两人是‘恩爱欢乐’,半夏却只觉得这菀主实在是可怜。”。 “嗯?”。陵容抬起了头,有些不解。 半夏微微一笑,道:“菀主不过是和贴身的侍女荡秋千而已。那时节,只两个人在一起。却笑得肆意而开心。”。 半夏接着道:“那时候,菀主的笑是真心实意,乐也是真心实意。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果郡王’横插了在当中,被吓得惊慌失措且不提,明明恐高,却还要被激得做出胆大无谓的模样。而后的菀主虽然也是笑着的,却怎么也比不上方才的自由肆意了。”。 “人人都羡慕她得浴圣恩,必然欢喜万分,喜不自胜。你这样的论调却是稀奇。”。安陵容道。 半夏微微一笑,低声道:“若真是两情相悦便也罢了,虽失了那份活泼自在却也能和情郎心心相印,毕竟,从来这男女之情的柔情蜜意向来是最让人沉醉的。”。 半夏叹了口气道:“只是这样的一张脸,又是这样的性情,皇上如今的真情切切里头,究竟有几分真心是为了眼前之人呢?”。 安陵容迟迟没有回答。 许久才道了一声:“回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11章 莞贵人 被褫夺了妙音娘子封号的余莺儿被太后斥责,皇上便也冷落她了数日。余氏又惊又怕,在翊坤宫期期艾艾地哭了许久。华妃不耐烦地点拨了她几句,余氏听懂了,当即便跑去养心殿外跪了半宿,一边跪,一边唱着昆曲。不意外地,又重新获得了恩宠。越发地眼睛长在了头顶。 延禧宫 “好大的雨呀。”宝莺探头探脑道。 安陵容也走了出来,怔怔地站在长廊下,半夏沉默地打开了油纸伞,挡在她的身前。 宝莺抖着下裙上的雨水。跳脚道:“好不容易晴好了那么几天!今儿一下雨又全都是湿漉漉的,好讨厌!好讨厌!”。一连说了两遍。 安陵容本有些情绪低落的,却被她一通跳脚给逗笑了。轻声道:“要说果然是黄莺的性子吗?这样的天真烂漫,让人称羡。”。 半夏也忍不住微笑。 宝莺听道她讲话,抬起头“嗯?”了一声,杏眼浑圆。呆愣愣地道:“主说我?”。 呆萌可爱的模样,将安陵容和半夏都逗笑了。 宝莺不甚明白,挠了挠头。见他们都朝着自己笑,也跟着“嘿嘿”地笑。 安陵容捂着帕子笑得更厉害了,被雨水的湿气一激,微微咳嗽起来。 半夏连忙用手去轻抚她的后背,低声问道“主?”。 好在陵容只轻咳了几声,而后便道:“不妨事。大约是被水气激得了。”。 宝莺也连忙跑了过来,手足无措地望着两人。 半夏眉头微皱,低声吩咐道:“你去厨下熬锅子热姜汤去,要熬的浓些。”。 宝莺连忙应了,跑走了。 半夏为她拢了拢披风。安陵容低着头,眉头微皱,低声道:“到底是我身子不争气,还要你们如此辛劳费心。连好好看个雨景都不成。”。 半夏正为她理披风上的系带。手指顿了一下。而后沉默着系好了带子,向后微微退了一步,垂下头,缓声道: “是半夏失职了。”。 安陵容有些慌乱道:“原是我的身子拖累了。又如何怪罪的到你头上?”。 半夏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是半夏做的不够好,才会使得主生出这样的自伤之感。”。 安陵容怔怔地看着他,无意识地攥紧了披风上的滚边。 低声道:“你这是怎么说,你对我的用心,世上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半夏接着道:“主勿怪,半夏冒昧。只问上主一句,今日若是换了夫人和主在家中赏景,夫人头风犯了,主可会觉得夫人败了兴致?”。 安陵容皱着眉头忙道:“怎会?”。 半夏看着她,缓声道:“是了,主爱重夫人,为夫人的身体忧心还来不及,又如何会生出责怪之心呢?”。 安陵容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半夏道:“主。真心爱重一个人,脾性也好,身体也罢,难道不都应该是爱屋及乌,怜惜珍爱的吗?若那人不幸身受病痛,怕是恨不得自己以身代之。若那人竟生出自苦自伤之感,必然是这人做的还不够好,至少,是还不够让那人相信,自己是被珍之重之,放在最软的心上的人。是可以骄纵任性,百无禁忌的人”。 半夏叹了口气,道:“所以说,半夏说自己失职。是半夏的错。”。 安陵容瞥开了眼睛,手指微微颤抖,显示出了主人此刻的心神并不如面上一般平静。却依旧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半夏直视着安陵容的脸,一字一句道:“半夏斗胆,请主信我。”。 安陵容闭上了眼睛,紧抿着唇,久久都没有应声。半响后才吐出一句轻不可闻的话,“我知道了。”。 安陵容接过半夏递过来的放温的姜汤,皱着眉头,饮尽了。 半夏连忙递了一颗玫瑰松子糖让她含着,压压辛辣的味道。 而后又要宝莺把新做的糕点拿了过来。安陵容看了一眼,除了她素来爱吃的酸枣泥和粟米糕,还有些浅黄色的方块糖。里头还镶嵌着数颗花生米。 “这是什么?”。陵容捏了一块,问道。 半夏眉眼弯弯道:“主尝尝。”。 宝莺也凑近了道:“是啊,主快尝尝是什么滋味!姐姐才做得的,我本来想先替主尝一点,试试味道的,姐姐却都不肯答应。”。宝莺哼了一声,半撅着嘴,委屈得不行。 安陵容捏了一块,凑近了唇,地尝了一下。有些惊讶道:“咸的?”。 半夏但笑不语。 “啊?咸味的糖?!怎么会是咸的呢?”。宝莺更好奇了,叽叽喳喳道:“姐姐好像说,这东西叫,叫‘牛轧糖’。怎么会是咸的呢?主主,咸味的糖可好吃吗?嗯?”。 “味道倒是也不难吃”,安陵容缓声道,而后咬下了一口,在口里嚼了嚼。低声道:“有奶酥的乳香,却比那个要更脆也更香些。里头的花生也很酥脆”。 安陵容接着道:“只是极少有点心是咸口的,我刚开始尝只尝出有些咸味,仔细尝尝,甜味倒是更多一些,混着乳香,滋味甚好。尤其是里头的花生米,酥脆香甜。味道,很好。”。 半夏眼睛里的欢喜便溢了出来,低声道:“主喜欢就好。”。 安陵容抿了抿唇,微微带了一丝笑意。 宝莺盯着盒子里的牛轧糖,心里头抓耳挠腮的。期期艾艾地蹭到了半夏身边,她最是伶俐不过的,不去求半夏,反而对安陵容撒娇,道: “主主,之前半夏姐姐说主还没吃过,一块都不许我尝。这糖是半夏姐姐调的陷儿掌的灶,可莺儿也在一旁帮着剥了好些花生的,手都剥红了。主”。 安陵容忍俊不禁,捂着帕子笑道:“说的也是,这糖啊,也有咱们莺儿的功劳在里头。是该奖赏。这样吧,就奖赏莺儿几块牛扎糖吧。”。 说着,便将装点心的盒子推给了她。 莺儿“嘿嘿”两声,欢快地叫了一声:“谢谢主!主英明!”。就要伸手去拿。 却被半夏伸手挡住了。 半夏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盒子,清咳了一声道:“这是给主的,你要吃,厨下还有些剩的。”。 莺儿哀怨地瞅着他,半夏也有些不自在,硬着头皮道:“厨下还有好些,主吃不了太多。你要吃,都给你也无妨。”。 莺儿重重地哼了一声,离开了。 晚膳的时候便听说,皇上染了风寒,病倒了,招了华妃和沈眉庄去侍疾。 半夏听了,叹了口气道:“风雨已至。这一场未来让后宫诸人都眼红的,属于甄主的盛宠即将来临了。”。 而后又道:“风雨激荡,兰舟难行。主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不打算卷进那风口浪尖里,咱们便在那岸上冷眼旁观就是。无论如何,我总在主身边的。”。 陵容默然,半响后才道了一句“多谢你。”。 半夏笑着道:“主是值得的啊。”。 过了几日,皇上病愈了。而后便听说,余氏以下犯上,折辱碎玉轩的莞贵人。被贬为官女子,迁至到了远处。 而后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皇上,更是亲自将抱着莞贵人,一路从长街抱回了碎玉轩。长街上的宫女太监都纷纷往两边避让。眼睛虽然都敬畏地低着,却也免不了在皇上的仪仗离开后,再三地探看,议论纷纷。 各宫的赏赐流水一般地送去了碎玉轩。沈眉庄听苏培盛传了晋封的旨意后,惊喜若狂,满心欢喜地去了碎玉轩。 在门口看到甄嬛,立即笑着叫了一声“嬛妹妹!”。 甄嬛笑着迎了上去。口中道“姐姐。”。 沈眉庄叹道:“终于可以出人头地了。”。 甄嬛虽没有接口,却也笑着瞥了她一眼,便注意到了一旁的半夏。 沈眉庄道:“我一听到消息,便急着去了延禧宫,预备去找安妹妹一起来看你,却没想到昨日夜里起了风,安妹妹又病倒了。”。皱了皱眉又道:“安妹妹这身子骨也太弱了些。”。 半夏向着甄嬛恭敬一礼,笑道:“莞贵人万福。实在对不住贵人。贵人大喜,主原该亲自来贺的。只是我家主昨儿受了风,半夜就咳个不停,实在起不得身子。又惦记着贵人的病还没好全,怕自个再过给了贵人。所以才没能亲自来贺。贵人恕罪。”。 甄嬛忙笑道:“你家主太客气了,我们是什么样的关系,还计较这些。便是人不能来,她的心意,我又如何不知呢?” 半夏恭敬地笑着应是。 沈眉庄拉着她的手,温声道:“外头风大,咱们快进去说话吧。”。 甄嬛自然说“好。”。又叮嘱半夏道:“左右我这里也无事,你也早些回去去。去看顾你家主吧。务必叫她安心养病。劳你替我照顾好你家主,叫她好好珍重自己,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半夏恭敬应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12章 安比槐 甄嬛和沈眉庄一起进了屋子,又回头吩咐众人:“你们都在外面守着,不必进来伺候。”。 众宫女都恭敬应是。 屋子里。 两个人紧挨着坐了下来。 沈眉庄拉着她的手,笑着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快快招来!你如何,就悄无声息地成了‘莞贵人’了呢?”。 甄嬛笑着道:“实在不是我有意要隐瞒姐姐。我也是在御花园中偶然遇见皇上。”。 沈眉庄笑道:“古人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的就是你了。”。 甄嬛微微低头笑了一下。 沈眉庄道:“我在宫中乍一听得此事,还以为是讹传呢,还是苏公公传旨下来,我才信了,便慌着来碎玉轩寻你。”。 沈眉庄说到这,眉头微皱道:“安妹妹,身子骨也太差了些。”。 而后顿了下又道:“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她虽与我们交好,却终究不比你我,是一起长大的情分”。 甄嬛也道:“姐姐说的是。我说句真心话。在这后宫之中,我唯一敢信的真心的人,便只有你一人。”。 沈眉庄感动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而后又低声道:“只是从此,不知又有多少双眼睛,要盯着你看了,你可要当心啊。”。 “我知道”。甄嬛道。 “未侍寝便先行晋封,这样浩大的恩宠,却怕也是让后宫诸人侧目敌视的理由啊。”。沈眉庄忧心忡忡看着她道。 甄嬛握紧了她的手,道:“我不怕姐姐笑话。我今日看着余氏,心里却也心慌的很。我只怕我哪一日也如她一般不慎获罪,到时候只怕是连累甄家满门。”。 沈眉庄道:“现下你正得宠,也是无路可逃。不过好在有皇上恩泽庇佑,总好过你一个人吧。”。 沈眉庄笑了一下,握紧了她的手道:“更何况,你还有我,只要我们姐妹同心,就一定能在宫中屹立不倒。”。 而后一个月,皇上先是赐莞贵人汤泉宫独浴,侍寝之时,窗饰被褥更是皆着大红。仿若大婚之仪。 再是侍寝回宫之后,安排内务府将碎玉轩合殿的墙壁都用椒泥涂抹。成了继华妃之后,唯一得椒房之宠之人。 又在被褥下头,帐下遍撒花生桂圆红枣铜钱。乃是仿照民间嫁娶的撒帐习俗。 甄嬛自然是无力抗拒这样浩大的盛宠。深受感动,越发地温柔意,两人便仿若真的新婚燕尔的夫妻一般恩爱非常。 这一下,后宫诸人皆知,这位病了大半年才初初承宠的莞贵人,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了。 后宫的妃嫔们深觉眼热且不提,华妃在翊坤宫中更是嫉恨不已,不知绞碎了多少手帕。 而后连续七日的专房之宠,更是将碎玉轩的莞贵人推至了风口浪尖。 外头这样的风云涌动,延禧宫内却依旧是安静祥和,岁月绵长。 半夜的时候,半夏服侍着安陵容睡了下,守在帐外头。 宝莺突然轻轻地推门进了来,轻声唤一句“姐姐。” 半夏抬起头。 宝莺低声道:“李盛回来了。”。 半夏点了点头。低声吩咐道:“我去看看。你这里看着点主。若主醒了问起我,你就说我去如厕,即刻便回。”。 宝莺应了,说:“姐姐放心。”。 半夏最后又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安陵容,才离开了。 “怎么了?”。半夏道。 李盛低着头道:“昨夜安家那边传来消息,安比槐安大人中风了。”。 半夏眉头微皱道:“情况严重吗?”。 李盛道:“只昏了一刻钟,醒了以后,半边身子都不能动了,右手也有些不利索。话也说不太清楚。大夫说,安大人约莫以后,怕是要在床上躺着了。性命却是无忧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就中风了呢?”。半夏问道。 李盛有些迟疑道:“昨日,李姨娘多年来挪用公枢贴补娘家的事,被云姨娘当着众人的面揭发了出来,安大人当时便气的昏死了过去。安大人这一气倒,安府里当时便乱了套。几个姨娘有孩子的抱着孩子哭,没孩子的抱着安大人哭。云姨娘还一直喊着要叫人把李姨娘扭送到衙门去。”。 半夏眼中讥讽一片,黑夜中扯出一抹冷笑,微皱了眉问道:“安夫人可还好?”。 李盛道:“姐姐放心,安夫人除了眼睛哭肿了,其他都好。折腾了大半夜,如今已经被萧姨娘劝着服了一大碗安神汤,好歹是睡下了。”。 半夏道:“听说城南的大夫对中风一症很有些手段,你晚会儿拿了钱去请他去安府,好生瞧瞧安大人。主素来觉浅,不易安睡,今儿好容易才歇下了,便明日再禀告此事吧。”。 李盛道:“是。我这便去城南,姐姐要主安心就是。”。 半夏悄无声息地回了房间,对宝莺道:“如何?主可醒了不曾?”。 宝莺道:“醒了一回,按姐姐的吩咐,喂了主半盏温水,又睡下了。”。 半夏点头,轻声道:“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睡吧。我在这里守着就好。”。 宝莺走了,屋子里又重新寂静下来。只有安陵容清浅的呼吸声。 翌日清晨,半夏服侍着安陵容用了早膳,重新洗漱过后,才开口道:“主,李盛传来消息。安大人在府中突发中风,病倒了。”。 安陵容仿佛愣了一下,低下了头,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因着什么?”。 半夏道:“昨天夜里。李姨娘多年来挪用公枢贴补娘家的事,被云姨娘当着众人的面揭发了出来,安大人怒极攻心,昏了过去。醒来时,便中风了。”。 安陵容声音哑涩道:“云姨娘?”。 半夏恭敬道:“是安大人年前新纳的姨娘,听说很是得宠。”。 安陵容垂下了眼帘,尾指微微颤动,低声道:“大夫怎么说?”。 半夏道:“大夫说,最好是躺在床上静养。”。 安陵容心绪十分复杂,她的父亲,虽只是个官,可在家中是绝对的当家人,真正的一家之主。 在她从的印象里,父亲,是一个遥远的,无比令人敬畏,甚至恐惧的存在。他如此的强不可摧,如同高耸威严的高山令人敬畏,也像是灰暗低沉的天幕一样,终其一生,她都永远无法逃脱开。 可如今,这座一直压在她心上的山陡然地倾倒了。 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样暴虐威严的一个人,怎么会那么轻易倒下呢? 安陵容怔怔地看着半夏,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觉得两颊有些湿润的感觉。 半夏用手帕擦去了她的泪。低声唤了一句“主。”。 安陵容闭上了眼睛,低不可闻地道:“你们,都出去。”。 宝莺默然地走了出去。 半夏刚要迈步,却被安陵容紧紧抓住了手腕。虽然没有开口,意思却很是明显。 半夏只静静地看着她,并不挣扎。 所有人都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半响后,安陵容才抬起眼睛,涩然开口道:“你能救他吗?”。 半夏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道:“虽难了些,却也不是全然没有可能。”。 安陵容沉默许久,才道:“可有代价?”。 半夏道:“有。”。 安陵容怔怔地松开了他的手。轻轻垂下了眼帘,默然无言。 半夏微笑道:“主,要我救他吗?”。 安陵容没有应声。 半夏接着道:“半夏虽没有十分把握,却也有七八分。主不必忧心,半夏晚间避开人,偷偷地遣到安府,去瞧一瞧安大人。”。 安陵容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半夏微微一笑,又道:“今夜我会嘱咐宝莺睡在外头给主守夜。她虽年幼,却也很是伶俐。主安心就是。”。 安陵容又重新抓住了他的手,半夏笑着回握住了她的手。又重复了一遍:“主安心,半夏一直都在。”。 安陵容眼帘下垂,睫毛微微颤动。 当夜晚膳过后,半夏果然便不见了身影。安陵容坐在榻边绣花绷,绣了几针,却觉得蜡烛晃眼的很,又不耐烦地将绣绷放在了一边,问道:“宝莺,拿剪子来,烛芯该剪了。”。 宝莺疑惑道:“啊?可是我方才才剪过的啊。”,虽如此说,却还是把剪刀拿了过来。 安陵容顿了下,将绣绷放在了一边,问道:“几时了?”。 宝莺道:“酉时三刻了,主若困了便早些睡吧。”。 安陵容垂下了眼帘,道:“我不困,书柜里有一本杂闻录,你去拿过来,和我念上一篇吧。”。 宝莺笑着道:“好嘞,主稍等。”。 “主,是这本吗?”。宝莺问。 安陵容摇头,“不是,是下头第三本。”。 宝莺依言将书拿了过来,翻开来,却又道:“主怕不是记错了?这是一本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 安陵容愣了下,道:“应该就是这个,你且念来与我听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13章 安比槐 二 宝莺“哎”了一声。搬了个脚凳,坐在安陵容下头,捧着书,念了起来。 “又南过河东北屈县西,河水南径北屈县故城西,西四十里有风山,上有穴如轮,风气萧瑟,习常不止,当其冲飘也,略无生草,盖常不定,众风之门故也。风山西四十里,河南孟门山”。 她每个字都念的字正腔圆,声音也清脆,很是娇嫩动听。 安陵容却总觉得有些不习惯,听了一会儿,心中的烦闷不减反增。微微皱着眉头低声道:“好了,不必念了。”。 宝莺闻言便停了下来,合上了求。有些怯生生地问:“是不是莺儿念的不好?”。 “并非如此。”。安陵容眉头微皱道。吸了口气道:“你念的很好。许是我心绪不宁的缘故,与你无关。你放在那里吧。不必念了。”。 宝莺“哎”了一声,将书放了回去。 而后服侍着安陵容洗漱毕,躺在了床上。 安陵容道:“熄了灯,你出去吧。”。 宝莺忙道:“是。莺儿这便去熄灯。姐姐吩咐过了,莺儿就守在外头,主安心睡吧。”。 安陵容没有回答。 宝莺轻轻地熄了灯便悄然离开了,轻轻合上了门。 安陵容在黑暗里静静地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黑沉的床幕。看了许久,看到眼睛都有些酸涩了,才缓缓闭上了眼睛。转了个身,将整个身子都蜷缩了起来,朝向了里面。 两行清泪无声地划过眼角,没入了鬓发之中。 安府。 半夏从安比槐的房间走了出来,李盛端了早就备好的水和胰子,迎了上去。 半夏默然无声地净了手,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百叠布,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手指间的水渍。 李盛道:“姐姐歇上一晚,明日一早,盛再送姐姐回去吧。”。 “不必了。”。半夏道。接着又道:“你便留在这里看着吧。有什么事也好及时报给我。还有,留心照顾着些安夫人。”。 李盛道:“姐姐放心。姐姐吩咐的事,盛必然放在心上。”。 半夏微微一笑道:“辛苦你了。”。 李盛立即道:“姐姐说这话,却是折煞我了。”。 而后微微顿了下才道:“盛说句真心话。安大人安比槐为夫不义,为父不慈。在外头谄媚不已,忍气吞声。回来家里,却对着妻女逞好大的英雄,肆意侮辱,非打即骂。这样的人,也配做人的父亲!若按我的意思,悄无声息地了结了他也就是了。用安乐散都算辱没了。如今他如此情状,虽说有安乐散的缘故,可到底还是他治家不宁的祸根作祟。如今这般也算得上是得了报应了。只是盛实在想不明白:姐姐,何苦如此辛苦费心救他?”。 半夏道:“安比槐不过一自私人,自然是不值得我费心思。只是那只老鼠,偏偏命好,生在了玉瓶的旁边。我若是心无旁骛,打杀了这老鼠自然是容易,只是那玉瓶却是我心中的爱物。说实在话,我也不是仁德的圣人。要除这老鼠,也不是为着它为祸作孽,而是心忧他如以前一般手脚不端,伤了我呵护还不及的玉瓶。这才是,我所不能容忍的。”。 李盛笑了一下道:“盛明白了。”。而后又道:“说起来,安主。盛还有些惊讶呢。昨夜姐姐听盛在外头回话,安主当时便听到了,心里必然是十分心忧的,却没在那时候耐不住出声,而是一直到次日姐姐提起才开口,也是不易。”。 半夏笑着瞥了他一眼,道:“你却是如何瞧出来,主昨夜便听到了的?”。却是没有否认。 李盛仔细看了下他的神色,知道自己猜对了。慢慢道:“其实,盛只是觉得有些疑惑而已,姐姐向来谨慎,若是真心想避开安主,便该离远些听盛回话才是。”。 “你向来心细。”。半夏微微一笑道:“所以,昨夜你才有意无意,将安比槐中风之事一股脑儿推到李姨娘身上?”。 李盛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盛原也只是猜测而已。只是今日,姐姐提及安府之事时,安主听说了安比槐中风之事,理所应当心忧。只是,再如何担忧,安夫人在她心中地位甚重,却未听她问上一句。那就只能是,她昨夜便已知道了。所以才不会太过心忧。”。 半夏抬头看了一眼暗蓝的天幕,银色的新月初初升起,低声道:“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这便回去了。”。 李盛笑着道:“好。姐姐放心。”。 半夏微微一笑:“你在这里,我自然是放心的。”。 而后便避开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延禧宫。 宝莺看到他的身影,立即迎了上去,唤了一声“姐姐怎么回来了?”。 半夏轻轻应了一声,“安大人那边已经好了。主几时歇下的?”。 宝莺回忆道:“约莫是戌时左右睡下的。”。 半夏瞥了一眼紧闭房门的屋内,低声道:“好了。我在这里。你去睡吧。”。 宝莺有些迟疑:“我不累,倒是姐姐辛苦了半夜,早些去休息吧。”。 半夏摇了摇头。坚持道:“我在这里。你去吧。”。 宝莺不敢违背他,磨磨蹭蹭地离开了。 一时安静下来。片刻后,屋里传来安陵容低哑的声音。 “进来。”。 半夏依言推门进了去,静静地站在床边。 半响后,安陵容才哑声道:“如何?”。 半夏低声道:“安大人,原是下肢血脉不通的缘故,如今已经行了针,泡了药浴。半夏若是所料不错,估摸着明日安大人便能起身离榻了,让厮扶着走上一段路,是无妨的。只是”。 “只是什么?”。安陵容冷声道。 半夏道:“安大人自病了,脾气便有些不太好。对贴身服侍的人非打即骂。李姨娘一时不慎,撞了上。被安大人薅住头发,朝着脸狠狠地打了好几个巴掌。用的力气甚大,牙都打掉了一颗。李姨娘的儿子远哥儿当时就在旁边,当时就嚎着嗓子哭了出来。被暴怒的安大人随手摔过去的茶杯打破了额头,糊了一脸的血。那瓷片甚利,眼睛虽没伤到,脸上却也划了好大一道口子,便纵是以后好了,怕也伤了脸面,以后于仕途无缘了。”。 安陵容攥紧了手指,急问道:“那母亲如何?可有伤到?”。 半夏笑着道:“主安心。安夫人离得远了些,只脚背的鞋面被划了个口,却并未见血。”。 “那便好。”。安陵容道。而后轻声道:“远哥儿竟也遭了这样的祸,却是我没有想到的。他是父亲最心爱的儿子,从来都是含在嘴里怕化的。他的时候便长的虎头虎脑的,父亲特别喜欢他。给他骑大马。远哥扯痛了他的胡子,他也只是哈哈一笑,继续搂着他喊“乖儿子”。我辛辛苦苦给父亲做了半年才做得的青竹荷包,他一撒娇便被父亲随手丢给了他当玩意儿逗他开心。他跑过来当着我的面,笑着用剪刀一点一点减碎了丢在脚下,踩了个稀烂。他三岁的时候,父亲花大价钱就请了夫子来为他启蒙。我蹲在外头,偷偷捡了他不要的废纸,回去一点一点展开,说来可笑,我不曾进过学,是靠着那些废纸和在外头偷听硬记下的夫子的话,勉强学了些不伦不类的字。”。 安陵容想起这里,微微笑了下,而后声音渐低道:“后来我捡他废纸的时候不心被他看到了。他恼羞成怒,冲了过来,把纸狠狠夺了回去。他年纪虽比我,却生的比我还要壮硕许多,伸手将我一把便推倒了。又用脚狠狠地碾我在地上抓着废纸的手指。趾高气昂地冲着我吐口水。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种疼,那种屈辱真正是刻骨铭心。但最让我心凉的,还不是他,而是听到动静走出来的李姨娘和父亲。李姨娘冲着我笑。父亲,父亲亲眼看到他心爱的儿子在用脚碾着我的手,却只是皱了皱眉头。而后说了一句话。”。 安陵容轻声道:“你知道他说的什么吗?”。 她这样问,却并不要半夏回答,接着便道:“他说‘好了!夫子说了,你今日的书还没学完。’。我也是他的亲女儿啊!还是他的发妻所出!我的手指被他的‘远儿’用脚碾的血肉模糊,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后来他们走了。我忍着疼,爬了起来,偷偷地回了母亲的屋子,母亲听萧姨娘说了事情的始末,就哭着用手狠狠地打我的背,一边哭一边说:‘叫你手贱!叫你手贱!你去招惹他干什么呀?!不是找着罪受吗?!’。可她到底还是心疼我的。哭肿了眼睛,将剥落的皮肉一点一点给我拢了回去,用棉布包了起来。阿夏,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疼吗?十指连心啊!可是我害怕母亲再担心,或是再生气,连哭出声音都不敢,咬的整个下唇都血肉模糊”。 安陵容无意识地摸了摸左手的尾指,低声道:“到现在,我左手的指都有些微的骨节错位。好在当初选秀的时候,检查的嬷嬷没有仔细瞧,我推说是做多了绣活磨出的硬茧,才被轻轻放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14章 安比槐 末 “后来,远哥知道了,便不肯再把用废的纸扔掉了,特意要李姨娘在屋子里拢了个火盆,每日都不忘下学前,亲自把废纸烧得干干净净。”。安陵容低声道。 “即便是当初,他七八岁时很是顽劣,把父亲最宝贝的砚台打碎了,父亲知道了也只是瞪了他几眼,到底是连大声责骂都不曾。唯恐会吓到了他。他却委屈得不行,嚎叫一声,躺在地上又哭又闹。后来还是要父亲和李姨娘哄了半天才肯歇了眼泪。他可是父亲看的如眼珠子一般的,这样疼他,今日怎么竟也舍得动手伤了他?”。 半夏只道:“大约是安大人腿脚不便,因而心绪不好的缘故吧。”。 安陵容摇了摇头。 微微一笑,低声道:“说白了还是不够放在心上而已。我原以为,他不比我,他是父亲放在心尖上的人。如今,却突然发现,他也不过是个可怜虫。父亲是宠他,却也只是如此了。到底,是比不上他自己的。我总算是看清了。安比槐安大人,至始至终,最在意的人只有自己。从来都是如此’”。 半夏默然。 安陵容眼帘下垂,闭上了眼睛,无声的泪划过眼角,低声道:“日后,不必管他了。”。 声音几乎轻不可闻。 “好也好,歹也好,都是命该如此。除非生死大事,都不必来报我了。母亲那里,你多照看着些就好。”。 “好。”。半夏轻声应道。而后道:“不早了,主安心睡吧。”。 安陵容点了点头,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又睁开了眼睛。 看着帐子外头,模模糊糊的身影,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委屈和心慌来,那种莫名的心慌来的如此汹涌澎湃。安陵容几乎是一刻都忍不住了,从被子里闷声道:“你会离开吗。”。 半夏似乎笑了一下,温声道:“不会。我会永远在主身边。”。 安陵容却似乎并未被他的答案安心,又道:“可我若是乱发脾气,骂你,赶你。你也不离开吗?”。 安陵容说完便恼怒地皱眉,觉得自己太过无理取闹。 却听得半夏温声道:“是。”。 “主不喜欢我了,我便离主远上一些,主喜欢我,我便离主近一些。却是永远都不会离开主的。”。半夏轻声道。 安陵容眼眶微湿,半响才嘟囔了一句“不许离我太远。”。 半夏听到了。 轻轻笑了一下,而后轻声地道:“是。谨遵主之令。”。 安比槐在外不过一卑微县承,在内也只是个没有存在感的答应之父,他突然中风之事,从开始到结束都是悄无声息的。在后宫里头,就像是落入池塘的落叶一般,只泛出了些许的涟漪,都大一点的水花都不曾溅起。 只剪秋为皇后挽髻的随口提了一句,说松阳县承安比槐突发中风,被停职了。 皇后微微皱了下眉头。“安比槐?”。 剪秋提醒道:“是安答应的父亲。”。 “从入宫便病到如今的延禧宫的那个答应?”。 剪秋点头,恭敬道:“娘娘记性好,正是她。”。而后伸手从匣子里捡出了一只红珊瑚的凤尾扁金钗递给了她。 皇后接了过来,稍微比了下,插在了左鬓上。闻言扯了下唇角,不甚在意地道:“县承虽,对百姓来说,却也是高高在上的父母官了。官场上的规矩,在其位谋其职。他既然得了这样的病,谁也不能打包票说,以后必然能好,退一万步说,即便是好了,能不能再胜任这职位也需再考核不是。且若今日纵了他,那以后后宫嫔妃的父兄是不是也要如此?”。 剪秋微微一笑,道:“娘娘圣明。为着百姓的生计,还有这前朝后宫的稳定。这样的例子万万不能开。只是,安答应那里,奴婢晚些时候代娘娘去延禧宫瞧上一瞧,也得让她知晓,娘娘最是体恤后宫,安比槐一事,娘娘实在是不好徇私。却也是实在废了心思的,只是实在是有心无力。再按娘娘的名义,赐下安大人些银钱与药材。也好宽慰下安答应。”。 皇后点了下头,随口道:“你办事我自然是最放心不过的。”。 此事对她实在太无关急要。皇后不过此时也不过随意一听。 倒是剪秋,从延禧宫回来,服侍着她用晚膳时,提了一句。 “奴婢今日去瞧了一下那位安答应。还是一副病歪歪的模样,却是很懂规矩。听了奴婢的话,下不了地。却也让贴身的宫女扶着,强撑着身子半爬了起来,跪在床上,朝着景仁宫的方向向娘娘谢恩呢”。笑了一下道:“倒是难得,并无丝毫怨懑之心呢。”。 皇后笑了一下。“倒是个懂事的。”。 剪秋扯了下嘴角笑了下,道:“只是身子太不济了些。如今瞧着模样虽好转了些,却也还是弱了些。”。 皇后用调羹轻轻搅动了一下莲子粥,缓缓道:“那你瞧着,这位安答应,模样性情如何呢?”。 剪秋闻言顿了一下,而后笑着答道:“娘娘当日也见过的,眉眼模样不过清秀温婉而已,却也算是让人怜爱。胆子也稍了一些。却胜在懂得感恩。奴婢听人说,菀贵人不过当日选秀之时曾出言帮过她,她便月月都绣了一套裙裳并荷包让宫女送到碎玉轩,便是病中也从没缺过。”。 皇后眉头微皱道:“哦,如此说来,她与莞贵人,莫不是关系很好?”。 剪秋自然知道她顾虑的是什么,笑道:“照奴婢看,怕也不过泛泛而已。且不说新人入宫了都将近一年,安答应也不过在最开始去过碎玉轩一次。以前莞贵人病着也就算了,可如今她正当盛宠,这安答应也不曾踏足半步。可见一斑了。”。 “哦,是吗?”。皇后笑了一下,垂眸道:“若真是如面上一般不慕权贵,倒真是难得了。”。 剪秋微微一笑道:“左不过是个最末的答应,料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皇后用完了膳,随手接过了剪秋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角,随口道:“老祖宗说的好,‘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不是说她身子已经好转了些吗?过几日,寻个太医,给她好好瞧上一瞧吧。久病难免福薄,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是。”剪秋恭敬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15章 去剑斩虎 丫鬟喜儿在洗药罐,随口问道:“宝鹊姐姐,昨日可听到了没有?咸福宫那边儿闹出好大的动静,半夜还没歇下了。恍惚听着是为着沈贵人落了水了还是什么,听说是连皇上都惊动了,你说这人怎么好端端就落了水了呢?还是在翊坤宫的地界。可真是”。 宝鹊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主子的事,不是我们该过问的。”。 片刻后,半夏端着喝净的药碗并汤匙走了进来,似乎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面带微笑,将东西轻轻放下了。吩咐了一句,让喜儿将东西洗净。 而后对宝鹊微微一笑,道:“你是宝鹊吧?主刚刚夸了你昨日做的水豆腐很是可口。”。 宝鹊忙笑着行了一礼,道:“谢谢姑姑。主实在是夸赞了。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巧而已,只我爹做过几年如意楼的跑腿的学徒,偷偷学了些掌勺师傅的治菜手段,后来又教了我。”。 半夏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也是你的缘分。”,而后又道:“——晚会儿我和宝莺要做春卷,你也一起来吧。”。 宝鹃惊喜道:“是是。我手脚粗苯,比不得半夏姑姑和宝莺姐姐心灵手巧,只好多勤勉一些,也好补些拙处不是?”。 半夏摇了摇头,笑了一下,温声道:“你太过谦了,你自调来主身边,向来都是再仔细不过的,由你经手之事,主与我都是最放心不过的。”。 宝鹊笑意更深切了,欢快道:“承蒙主和姑姑看的起我。奴婢日后对主,对姑姑,必然更加尽心!”。 回了屋内,安陵容正在绣花绷,宝莺在一旁为她仔细劈着青色的丝线。 安陵容看到他进来,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不停,只微微停顿了下,而后便开口,轻声问了一句:“那事你大约是比我更知道的,更是清楚些吧?”。 她说的那事,乃是方才,宝莺将昨日沈眉庄落水的前因后果都讲了个清楚明白。 半夏将新沏的茶水放在了桌子上,便听到了她的问话,微微一笑道:“主说得是沈贵人之事?”。 安陵容道:“自然。”。 而后微微冷笑了一声,道:“我之前的时候,听说了这事,虽未有明说,可这有眼睛的人,又如何想不到是华妃的手笔呢。”。 安陵容垂下了眼帘,低声道:“我当时便觉得甚是心惊。真正见识到了华妃是如何的狭隘善妒。我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夜夜都被噩梦惊醒,梦里华妃指使着瘸了一条腿的周宁海要用手生生地捂死我。我那时候怕的不行,可偏又胆子,不敢告诉人,夜夜不敢让人熄灯,熬到半夜才敢闭眼。阿夏,你说,华妃如此的嚣张且狠毒,可这样的人,偏偏又身居高位!她想要沈眉庄的性命,连心思都懒得费,直接就在翊坤宫的千鲤池附近就敢把人推下去。昨日是夏冬春,今日是沈眉庄,明日说不得便是我了。这样一个喜怒无常,高高在上的人,真的就像一把悬在头顶,随时都可能落下的利剑。让人实在是寝食难安!”。她情绪有些激烈,尾指微微颤动了下。 半夏提起茶壶,动作轻巧且平缓地斟了一杯新茶,温声道:“既然如此,那就把这把危人之剑去了。”。 他的声音很轻,言语中却仿佛有一种如水般的温和的力量。奇异地使她的汹涌的心绪变得平和了些。 安陵容抬起头,看到了桌子上皇后遣剪秋送来的贵价药材。讽刺地扯了下嘴角,垂下了眼帘,手指渐渐收紧,低声道:“若说华妃是高高在上,跋扈狠毒的高悬利剑,皇后便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的噬人之虎,瞧着不声不响,却最是阴毒噬人。”。 半夏用手背,贴了下白腻细瓷的茶杯。试了一下茶的温度,略有些烫手,便又微微放置在桌上,晾了会子。 而后才放在茶托上轻轻地递给了她,微微一笑道: “剑虽利,却不知过刚则易折,虎虽险,却也有致命的命门所在。主实在不必如此忧心。”。 安陵容怔怔地看着他,无意识地接过了茶,轻轻饮了一口。 微微烫口,正是最好的温度,喝下觉得让人冰冷的肠胃和心脏都变得温暖熨帖了起来。 吃了午膳,半夏便带着两个丫鬟在厨下,热火朝天地卷春卷。 还撺掇着宝莺去缠一旁站着的闲逸的安陵容。要她也亲自动手。 安陵容面皮嫩,禁不住宝莺的再三痴缠,也去净了手,用手掌拿面皮裹了新鲜的馅料,卷了数只二指宽一指长的春卷。放入了蒸屉子里。 做了二十来个,都是巧精致,只有最后一个皮有些薄了,卷好后,微微有些胀了皮,却也不曾撑破。只是不甚完美而已。 安陵容却当即便伸出手指,悄悄地将最后一只微微胀皮的春卷捡了出来,丢进了烂菜筐里。 而后便停了手,不再做了。 这一番动静,众人都没有注意到,只有半夏瞧见了。却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安陵容抿了抿唇,低声道:“好久都没做过了。做的不甚好,还是不做了。你们做便很好。”。 半夏看着她,还未开口。 那边的宝莺看了自己手里肥肥大大,歪肚子的胖春卷,又瞅了一眼安陵容做出的一只只精致巧的秀气春卷,撅了嘴道: “主的人长的纤瘦,做出来的春卷也是苗条条的美人。我的,一个一个不像是娇的黄莺,倒像是肥嘟嘟的大肥鹅。”。 众人都被逗笑了,安陵容也忍俊不禁。 半夏笑着道:“我不求你的春卷有多秀气,只求你裹得牢些,别和上一次福糕一样,上了锅便被蒸破了肚子!”。 众人都笑。 宝莺不依道:“姐姐!”。 半夏笑道:“好了,不笑你。哪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呢?我们宝莺儿虽然春卷做的不甚完美,但是既乖巧又伶俐,最会讨人喜欢了。主是最公正不过的。你若不信问主可是不是?”。 宝莺目光殷切地看着安陵容,安陵容也目光温和,笑着道:“你姐姐说的很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16章 得见天光 今日一清早,半夏便亲自去外头折了一枝青嫩的新柳枝。 而后走到安陵容面前,微微含笑看了一眼她,低声道了一声:“冒犯主。”。 安陵容点了点头,半夏轻轻笑了一下。而后便抬起手臂,举起了柳枝。 柳枝高高地扬起,在半空甩出一声清脆的空响,却只是轻轻地打在了她脚踝处的袍角上。 半夏轻轻甩动柳枝,一旁的宝莺清声道:“去晦消灾,如意吉祥。”。 半夏一连打了三下,才将柳枝丢在了地上,让宝莺去丢掉。 宝莺欢快地应了,捡了起来。却被宝鹊笑着接过了,道:“何必劳烦姐姐。我去丢吧。”。 宝莺也不阻拦,只笑着丢开了手,对着安陵容拱手作揖道:“恭喜主!贺喜主!这一下打了,主从此以后就是百病全消,喜乐安康!”。 宝鹊也忙道:“宝莺姐姐说的正是呢!我常听人说啊,真正有福气的人,都是遭了磨难的!咱们主病了那么久,老天爷保佑,终于要见好了!主的福气大福气就在后头嘞,日后主必然是顺心如意,乐享富贵!”。 安陵容被她们的欢喜感染,也有了些微微的笑意。 宝鹊抱着柳枝跑走了。 半夏捧了一碗清水,走到了安陵容的面前,眼中含着温柔的笑意,低声道:“主闭上眼睛。”。 安陵容抿了抿唇,听话地闭上了双眼。 便感觉到两只眼皮分别被沾水的柳叶轻轻地点了一下,有些微微的凉意。 安陵容以为这便要结束了,眼皮眨动了下,准备睁开眼睛了。 却听得半夏低声道:“主别动。”。 他鲜少态度如此严肃,安陵容一凛,果然不再动作。 便感觉额头正中间被人用什么轻轻点了一下。微微有些湿润的触感,却不似方才的凉意。半夏的柔软的指腹在她额间,只是轻轻的点了一下,一触即分。 安陵容却恍惚地听到宝莺轻轻吸了一口气,似乎大惊失色,压低声音喊了一声:“姐姐?!”。 半夏却并未解释,也未回答她。 而后,安陵容便感觉头顶的头发被一只手温柔地覆盖住了。 头顶传来半夏温柔的声音。 一字一句,郑重道:“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愿主——终有一日,驱散阴霾,得见天光。”。 他的声音很轻柔,安陵容听在耳里,却一时只觉得心如雷震。 怔怔地站在那里。几次轻微地启唇,却都没有发出声音。 暗影下的睫毛剧烈地抖动着。 而后安陵容便被宝莺半是撒娇半是哄骗,拉着她做春卷,安陵容裹了二十余只春卷。便推说自己乏了,又说不要人服侍,独自回了房间。 安陵容独自坐到了镜子前,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人。 镜子里的女子眉目低垂,很是温婉秀美的模样。神色却是冷清,甚至是冷冽的。 现下,女子的额间正中,却被人点了一点的鲜红。为清冷的女子平添了几分鲜活动人。 额间那一点鲜红,似美人红痣,又似朱砂。 安陵容怔怔抬起手,轻轻地触摸了下,额间被点出的鲜红点。 却不似她以为的朱砂的粗涩,而是更细腻的触感。 安陵容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秀美动人的美人。 觉得额间的那一点红,鲜艳的有些灼人了。 红色,如此鲜亮的颜色。衣裳也好,首饰妆容也好,她极少会用这样的颜色。因为觉得实在是太过鲜艳了。她素来不喜欢太过鲜艳的颜色。觉得太过招摇。 刚开始是不配用,后来升做了嫔位,妃位,虽有除皇后外的妃子不得着大红的缘故,她依附皇后不敢惹了她的眼,可绯红,粉红,浅红是不碍的。祺嫔就尤其好红。 红色毕竟鲜艳美丽,别的妃子或多或少的装饰里,都会配上一些。可她的衣裳配饰,首饰妆容,也极少用红。 安陵容心中微有些酸楚。从始至终,那个低眉顺眼的女子,性子是卑微胆怯,连喜好也是谨慎而卑微的。 冷冷地看着镜子里的脸,似是越过镜子,看到了曾经卑微贫贱到尘埃里的女子,目光清冷甚至是轻蔑的,黑沉沉的眼底却藏着不为人知的,最深切的悲哀。 傍晚的时候,春卷做得了许多,半夏叫人用少少的荤油煎了出来。 便捧着新出炉的一盘春卷敲了下安陵容的门。唤了一声“主。”。 安陵容喊了一声:“进来。”。 便看到这人捧着春卷,走到了安陵容面前,递给她一双银箸,笑意盈盈道:“主尝尝,滋味可还可口?”。 安陵容看着他笑意温柔的脸,心里有些微微的柔软。 猪肉荤腥,她本是不太爱吃的,却也接过了银箸,夹起了的一只,轻轻咬了一口。 轻轻咬破了春卷金黄的脆皮,唇齿间却没有半丝猪肉的腥荤味,而是一种独属于鱼类的鲜美细腻。 安陵容有些惊讶地抬头:“是鱼肉?这味道,倒不似草鱼,也不似鲈鱼,仿佛比两者更鲜嫩许多。却是什么?”。 半夏微微一笑道:“主好舌头。这一道菜唤作‘桃花流水’。”。 安陵容低声道,“是鳜鱼?”。 这一回倒是换作半夏有些微微惊讶了,看着安陵容,微微含笑道:“张志和的《渔父词》主还未学到,如今竟已经知晓了这句诗了。主果真是聪颖过人。”。 安陵容正用勺子轻轻地搅动着,舀了一只,闻言微有些羞赧,也有些微微的失落。 垂眸道:“你大约是忘了。年前,你教我丹青时,我仿着宫扇上的高山桃花图画了一副桃花流水图。你说画的很好。又说这意境很合这一句诗。你一字一句念了出来,叫我在画的一旁提上字的”。 安陵容的《千字文》与《诗经》已经学完了,半夏便开始让她自己挑书来读了。安陵容挑了一本《声律启蒙》,半夏又挑了一本《稼轩长短句》给她。 又在三个月前便开始教她绘画。 安陵容性子要强,以前是想学而不得学,如今得了这样机会,便极是刻苦勤勉,恨不能废勤忘食。 学文一途,安陵容毕竟耽误了许多年。虽然勤勉过人,却也毕竟不能在短时间内便一下子全部赶上。她又偏偏心急,更是喜欢难为自己,非要做到最好,却反而学的很有些磕磕绊绊。几乎差点逼出一场病来。 半夏知道无用,也没有狠劝,只是亲手连续为她熬了好几天的清心败火的百合莲子羹,却是静默无声,一言不发。 无论是日常服侍她,还是端羹汤给她。整整三日都是一言不发,也不抬头看她,只低着头看着脚尖。恭谨而静默。 这样诡异而低沉的气氛,所有人都心翼翼地的,连平日里最多话的宝莺都不敢轻易调笑了。 一连好几日都是这样的气氛,最后还是安陵容先忍不住了。合上了书页,看着一旁沏茶的那人,本有些心燥烦闷的,看到了那人低眸静默的脸,却又陡然软下了口气,低声道:“好了,这几日,是我太过求急了。日后再不会如此了,你莫要生我的气,可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18章 余氏伏诛 安陵容用指头微微点了眉心,低声道:“莺儿,你跟着你家夫子——不,我是说跟着你家姐姐多久了?”。 宝莺先是一愣,而后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得头上银钗上的米珠都在颤动。 安陵容话一出口便觉得莫名有些心虚,下意识地往屋外瞧了瞧。自然是空无一物的。 而后眼睛便转向了依旧笑得止不住的宝莺,目光很有些幽怨。 不一会儿,宝莺抵不住她的视线,假咳了几声,正了神色道:“回主的话,莺儿也说不好。”。 安陵容道:“怎么?”。 宝莺挠了挠脑袋道:“说起来,莺儿并非是自己修炼化身的。我那个时候比起普通的黄鹂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灵智也不过初生。有一日看到了姐姐,却不知怎地竟愣在了那里,怎么都不肯飞走了。姐姐抬起头,瞧见了枝头上呆愣愣的那只黄莺,笑了一笑。便伸手唤我下来,我当时竟也不惧,呆愣愣地落到了手心上。姐姐便咬破手指,给我喝了一滴灵血。助我生了灵智,这才让莺儿脱了凡胎。只是我生来是飞禽,便是受姐姐所助化作了人身,也有许久脑子都是混混沌沌的,人间的岁月划分更是一概不知,糊里糊涂了,便是年岁时辰也是近年才弄明白的。”。 而后又道:“对了,李盛大哥比我跟在姐姐身边的时候还要长的多。——只是他一向多在宫外,下次他若回来复命,主不妨问问他?”。 “不必了。”安陵容道,而后又补充道:“其实也不过随口一问罢了。”。 “只是,你说的那灵血”。安陵容胸腔的位置,微微激烈地鼓动着。手指也不自觉地摸向了鲜红朱砂,已经消失的眉间。 宝莺“咦”了一声,道:“主不知吗?说起来,其实姐姐刚在安府为安大人疗伤不久,便是为主点眉,也该过些日子再——”。 半夏托着精致的点心走了进来,喊了一声“宝莺儿。”,微微一笑道:“在说什么呢,那么热闹?”。 宝莺刚要回答,却被安陵容打断了。“没什么,不过是我觉得有些无聊,要莺儿与我说些趣事来听的。”。 半夏放下了茶托,笑道:“说来,还真有一件事,要与主说。”。 “怎么?”,安陵容道。 “碎玉轩的莞贵人好几日都神思倦怠,多有嗜睡,她素来谨慎,大约也快要遣浣碧往太医院走上一遭,去请那位温太医来瞧了。却不知主,是要她请来还是请不来了。”。 安陵容冷声道:“她既然要请,便由她去请。她素来是谨慎惯了的,如今既然心里存了疑惑,便不会轻易放下。更何况,原一心要她死的,也不是咱们,何苦脏了你的手。甄嬛纵然是我怨恨之人,余氏背后的华妃却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她们两人相争,技高者胜。与咱们,并不相干。”。 “是。”。半夏微微一笑道。 第二日清晨,安陵容带着半夏去皇后宫中请安,便听她转述了冷宫余氏如何欺瞒皇上,顶替圣恩,毒害莞贵人,被人赃俱获之事,而后又是一番后宫姐妹诸人要同心同德,大度贤良,断不可心生怨恨之类的话。 临近傍晚的时候,宝莺走了进来,喊了一声“姐姐,主。”。 安陵容抬起了头。 宝莺低声道:“冷宫里的余氏伏诛了。”。 安陵容一怔。 半夏道:“继续说。”。 宝莺道:“皇上离宫前下了圣旨,令余氏自裁。苏公公便领了人带了白绫并毒酒去往了冷宫。可余氏不肯就死,泼了毒酒,扯了白绫。更是对莞贵人谩骂不休。便一直从午间拖到了傍晚,苏公公也是无计可施了,却也实在是等不得了。这时候苏公公身边的炳子出了个主意,用绳子将余氏勒昏了过去,又新请了条白绫挂在脖子上,装作是自裁的模样。这才算了结了。”。 安陵容握着茶杯的手指略微颤抖,低着头,唇角扯出了一抹冷笑,低声道:“原来,这样的事,纵然是我不开口,也总是不缺人去献计的”。 她声音极低,几不可闻。 宝莺没有听清,很有些疑惑,看向了一旁的半夏,却见他神色也是莫名,眼中似怜爱,又似悲悯。 半夏问宝莺道:“那个‘炳子’是什么人?”。 “仿佛是厦公公的徒弟,因着他师傅的缘故,一向都有些看不惯余氏。”。 过了些日子,半夏修剪桃枝的时候,看到宝莺在一旁浇水,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几次都将水溅到了自己衣裳的下摆上。便停了剪刀,问道:“怎么了?”。 宝莺抬起头,道:“姐姐,我有些不太明白。”。 半夏道:“嗯?说来听听。”。 宝莺接着道:“姐姐也晓得的,还是之前余氏之事。余氏之事,虽然中间有些差错,可那余氏到底也算是伏诛了,这事便可算了了,那位炳公公好歹也算是立了一功,不是吗?可是那位苏培盛苏公公却好似不太顺心的模样。赏了那个炳子三十两银子,还随口夸了他一句做事缜密。可过了约半个月吧,又叫底下的人寻了个正经的由头,将炳子调离了养心殿。连厦公公在人后都被他好一顿斥责。”。 宝莺道:“说他,挑徒弟半点不用心,这样心思阴暗的人也敢收做徒弟,差点连厦公公也被一同逐出门下。”。 “人老成精,不外如是。”。半夏道,“苏培盛当时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听了炳子的话,可回过头来,却又心悸于这人的手段毒辣。说起来,那个炳子也是急于出头,锋芒太露了些”。 宝莺听得糊里糊涂,模糊懂了些。 半夏却不再继续讲了。只是道:“不过,苏培盛待那个徒弟厦子,倒是真有几分真心。”。 宝莺道:“听说是带了十多年的徒弟了。自然感情不一般。”。 半夏笑了一下,感叹道:“怪不得常听人说,人心,总是偏颇的。看自己喜欢的人,看重的人,自然是处处是好的,便是有不好,也是错,可以容忍,可以更改的。若不幸不是那人看重的人,便是不可饶恕的过错了。可真是”。他摇了摇头,不知是在说苏培盛,还是在说自己。 宝莺又道:“那,那个被贬出养心殿的炳子呢?”。 半夏低声道:“你且看着吧。他不是个甘心卑微的。必要的时候,帮他一把也无妨。”。 “是。”。宝莺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19章 惊鸿舞 “现如今,他算是惹了苏培盛的眼了。在这紫禁城中安分到老倒还容易,可要是想着出人头地却是难了。你且去问问他,他可愿意搏上一搏?圆明园却是个风水极好的地方。”。 宝莺道:“姐姐是说,四阿哥?”。 半夏但笑不语。 傍晚的时候,李盛遣胞弟李愖进了宫。李愖将安府的现状一一禀报给半夏道: “兄长请姐姐放心。安家已然事毕。安比槐身体好转了些,一日有一两个时辰可下床走动。只是县承的差事到底还是被撤了。精神还好。只整日在床上谩骂不休,看谁出现在眼前都像乌眼鸡一样。几个宠妾,有孩子的留下了。没孩子的都由安夫人和萧姨娘做主,或谴走或另嫁了。前几日,萧姨娘刚抱了才一岁多些的四公子养在了安夫人名下。夫人的意思是,请主给公子取个名字。还请姐姐问下主的意思。”。 “这倒是个难得的好事。”。半夏微微一笑道。“这时辰,主还未歇下,你便随我一同进去回话吧。”。 李愖自然应是。 安陵容听说后也很开心,和半夏相视一笑,道:“还是萧姨娘想的周到,母亲如今膝下寂寞,有个孩子闹着也是好的。”却又顾虑道:“只是一岁的孩子,会不会年纪了些。”。 李愖笑道:“年纪才会和夫人更贴心不是?”。 安陵容松开了帕子,笑了一下道:“你说的也是。”。又道:“母亲说那孩子还不曾取名?”。 “是。”。李愖道。“公子的生母是当初芳姨娘的婢女。芳姨娘膝下无子,本想着凭她的恩宠,日后再将婢女的孩子抱过来便圆满了。却不料当日做了出头鸟,冒犯了主被发落了。芳姨娘死的时候,那婢女已经是八个月的胎了,被这消息惊住了,夜里便发作了。生下了公子,人却没熬过来。后来,公子,也不是很得安大人的喜欢,夫人又是个久病缠身的,所以一岁多了,也没起个正经的名字。”。 安陵容低声道:“也是个多磨多难的。”。 半夏道:“好在公子日后便跟了夫人了,日子便只有好了。毕竟咱们夫人是个最慈悲不过的人。” 安陵容笑道:“你说的是。”。而后又道:“我也不求他能多上进,只求他平安康健,福寿绵长也好多替我宽慰着些母亲。便唤作‘福绵’吧。”。 李愖道:“这名字甚好。夫人也必定喜欢。”。 安陵容笑了一下。 又和李愖聊了会儿安家夫人的琐事。半夏才服侍着安陵容歇下了。 半夏与李愖一同走出了院门。 李愖道:“姐姐,现下宫里的水已经浑了,就不妨再添把火,叫它彻底混浊起来。”。 半夏转向了他。便听他接着道:“莞贵人和沈贵人两个同华妃一党现如今还没撕破脸,却也只剩下一张遮羞布了。倒不如帮她们一把,认清楚真正要害她们的是谁。这仇恨,又该记到谁的头上!姐姐觉得呢?”。 半夏看了一眼他,缓声道:“你哥哥为人多有木讷,你倒是个有主意的。”。 李愖猛地跪在了地上。低着头道:“愖卖弄了。姐姐恕罪。”。 半夏皱眉道:“好了。像什么样子。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原是我的过错,不该如此说的。你起来吧。”。 “是。”。李愖道。垂着脑袋缓缓站了起来。想起了之前兄长对自己说的的话。 兄长道:姐姐对我兄弟二人有再生之恩。这一点你必须要牢记在心。姐姐所喜,便是我兄弟二人所喜,拼尽全力相护;姐姐所恶,便是我兄弟二人所恶,此生不共戴天。只是姐姐和曾经的那人又是不同,在那人眼中,除他以外的人,你我兄弟也好,其他人也罢,都不配当做人。可姐姐是不同的。 兄长当日只说不同,却又不说是哪里不同,他如今才算是模模糊糊感受到了一些。 半夏自然是不知道他平静面色下的思绪翻涌。只是道:“说起来,倒真有一事,要你去做。”。 李愖忙道:“姐姐请讲。”。 不多时,后宫里的人就知道了,余氏死不瞑目,冤魂作祟。 先是富察贵人半夜回宫,和一干宫女太监见到了飘摇的鬼影,当时便吓昏了过去。回到宫中,醒来后惊恐万状,呓语不断。 又几日,丽嫔跟在华妃后头,坐辇轿回宫。亲眼目睹了飘忽不定的白影,竟然是当场便被吓疯了。一个劲地喊着“娘娘救我!娘娘救我!余氏来了!余氏来找咱们了!”。把两人和余氏合作的恶事,全都抖了个一干二净。 华妃心中暗恨不已。却还要强做镇定,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安抚她。 没一会便失了耐心,索性让周宁海捂住了她的嘴,打算将她带回翊坤宫。却被甄嬛与沈眉庄借机拦住了。 皇后更是到的及时,趁着甄嬛的话,将疯掉的丽嫔带回了景仁宫。 华妃被曹贵人点拨,借着太后下了懿旨。太后为保皇家颜面,也为了顾全大局。只将丽嫔废去了冷宫。 可即便如此,皇帝毕竟还是知道了华妃与此事必有联系,一怒之下,暂时夺去了华妃协理六宫之权。华妃也被冷落了。 盛夏将至,皇上带了皇后及一众宠妃前往圆明园避暑。华妃也带上了。 温宜公主即将满一周岁,皇上令皇后好好操办。曹贵人设宴邀甄嬛沈眉庄等人,沈眉庄在席间恶心呕吐,在曹贵人的有意引导下,人人都觉得沈贵人怀孕了。等去请太医前来时,沈眉庄脱口而出:“去请刘畚刘太医。”。更是让她明白,鱼儿已经自愿地咬上钩了。 刘畚的结果自然是脉象有孕,皇上自然是大喜。又觉得她向来贤惠得体,赐了“惠贵人”的封号。碍于皇后所言,没有妃嫔有孕晋封的先例,打算待她生子再行晋封。 沈眉庄有孕在身,不能侍寝,唯恐甄嬛一人独宠,被后宫诸人针对。又有些怜惜安陵容孤弱,便请旨让人接了安陵容来行宫。 温宜公主周岁生辰之际,后宫大宴。曹贵人设计要甄嬛作惊鸿舞。 当下的情景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沈眉庄亦是无法,只好请皇上允许,让自己抚琴,安陵容高歌一曲来相衬甄嬛的惊鸿舞。 皇帝自然应允。 安陵容也微微一笑,站了起来,缓声道:“自当为姐姐效力。”。 她初一开口,皇上便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皇后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却还是做出慈善模样,笑道:“安答应嗓音婉转清亮,还是惠贵人独具慧眼。这样美妙动人的声音,与这惊鸿舞果然最是相衬不过了?皇上觉得呢?”。 皇帝稍顿了下,才笑了起来,道:“皇后说的是。安安答应是吧?晚会儿好好唱。唱好了一样重赏!”。 安陵容恭顺低头,道:“嫔妾遵命。”。 皇上大约兴致很好。又叫人拿了长相思琴来,令惠贵人弹奏。 皇后也笑着道:“合该如此。安答应的之音若是和凡品相合,未免太委屈了些。”。 皇上大概觉得此言甚合自己心意,笑意更深,侧过身,拉过皇后的手轻轻拍了拍。皇后自然是受宠若惊的模样。脸色都娇嫩了三分。 欣贵人道:“这长相思可是当年先帝赐给舒妃的爱物,如今沾着莞贵人的福气,我们也能得以聆听这妙音了!”。 沈眉庄与甄嬛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明所以。长相思琴已经被拿了过来,端放在了琴案上。沈眉庄便不再犹豫,拂上了琴弦。 安陵容则是轻轻低下了头,缓声唱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皇帝身子轻微震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果然是像,太像了。 皇后也是微微一惊,眼睛在安陵容和身边的皇上身上来回看了好几下,面上却依旧笑得端庄优雅。 安陵容继续唱道: “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 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 皇帝的闭眼也只是一瞬间,片刻后便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一袭水红舞衣,目光含情,惊鸿婉转的甄嬛,也忍不住含笑回视。 耳边却更仔细聆听起那婉转的歌声来。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 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 敦亲王还是有些不忿,摇头挑刺道:“歌还好,只是这舞姿,一举一动莫不如纯元皇后当年。美则美矣,却无新意。”。 齐妃道:“新意又如何,失了敬意才不好。”。 恰这时,一阵清亮婉转的笛声从门外传了过来。 太监们连忙打开了门,清俊修长的果郡王手持长相守的玉笛缓步走了进来。 沈眉庄心思灵巧,立即抚琴相合。 甄嬛稍顿一下,也合着笛声更婉转地舞了起来。 安陵容微微一笑,歇了歌声。只是在心中道。长相思之琴,配上长相思之笛,果然精妙绝伦。 笛声放纵不羁,甄嬛的舞姿也越发自由起来,舞得随心所欲,将女子对情郎的情意绵绵都舞了出来,舞的婉转而多情。 媚眼如丝,魅惑诱人,偏又有着少女的清纯羞涩,自然是分外的多情动人。 一舞毕,皇帝眼中微微含着笑意,缓声道:“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甄嬛低头,微微一笑道:“臣妾雕虫技,让皇上见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20章 浮光锦 敦亲王哼哼笑了几声道:“果然舞曲精妙,可与本王府第一舞伎相较。”。 果郡王低头一笑道:“十哥错笑了。莞贵人所舞尽得梅妃真传。当年梅妃作惊鸿舞,被玄宗称为梅精,惊鸿舞,本就源起于梅妃。今日王也算是得观古意了。”。他聪颖过人,只将甄嬛与梅妃相较,半字不提纯元皇后。 敦亲王大着舌头道:“你又无曾亲眼所见什么梅妃起舞,你又哪来的这样言之凿凿啊?”。 敦亲王福晋在一旁用袖子半遮,着意咳嗽了好几下,又狠狠地瞪了自己夫君一眼。可怜这口无遮拦的敦亲王竟然也没察觉到。 温宜公主周岁盛宴之后,众目睽睽之下,华妃凭借着一篇《楼东赋》重获圣恩。 而安陵容,也在宴席结束之后的傍晚,由苏培盛亲自送来了一只巴掌大的如意云纹的精致玉梳。 苏培盛道:“这玉梳是皇上旧年的爱物,时常放在手心把玩的,连云纹都被皇上积年的把玩,磨蹭得流畅顺意。今日特赐与主梳妆用。皇上待主的心意,主可要好生珍惜啊。”。 安陵容低下头,恭顺地接过了玉梳,一字一句道:“谢皇上圣恩。陵容感激不尽。”。 半夏也笑着道:“有劳苏公公。”。 宝莺也立即将一只好成色的玉环偷偷地塞给了苏培盛。 苏培盛忙道:“哎呦,使不得使不得。”。 半夏却笑着道:“公公是皇上的眼前人,向来伺候皇上劳苦功高。这是咱们主的心意。公公莫要推辞了。”。 苏培盛笑意更深道:“安主要赶紧养好身子才是。主的福气还在后头嘞!”。 另一边,皇帝和皇后同用晚膳,皇后为皇上夹了一块胭脂色的鸭肉道:“这个味道倒好,皇上尝尝。”。 皇帝接了过去,尝了一口道:“嗯,果然不错。”。 皇后笑意盈盈。 便听皇帝道:“那个安答应,仿佛病了许久了?”。 皇后筷子稍微停了一下,又挂上一抹笑意,道:“可不是,断断续续都快一年了。其实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她身子向来都有些弱。”。 皇帝皱眉道:“既然是身子弱,便该好生让太医瞧瞧,总拖着也不是个法子。原本好好的人也要被病拖垮了。”。 皇后捏紧了筷子,却还是笑道:“皇上说的是。”。 剪秋插话道:“皇上不知道,说起来,本来这安氏位分不够,是不该来这行宫的。是咱们娘娘体恤她病弱,特赐了她来这圆明园避暑的。”。 皇上闻言笑道:“皇后一向贤德,后宫的事,也只有你朕才能放心。”。 皇后笑道:“皇上夸赞了。体恤后宫,照顾诸位妹妹,本来就是我的份内之事。”。 皇上为她夹了一块白玉豆腐,皇后连忙去接。 皇后道:“臣妾也是想着,这圆明园风水最是养人,安答应在这里养病是最好不过了。”。 皇上微微一笑。叹道:“还是皇后想的周到。”。 而后几日,安陵容虽然因病不能侍寝,却也每日傍晚都会被召去皇上宫中唱歌。一连唱了好几天的惊鸿舞。皇上便道:“若有其他喜欢的,也一并唱来。”, 安陵容微微一笑道:“是。”。 而后便轻轻地唱起了《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而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最后两句,一唱三折。皇帝闭上了眼睛,细细聆听。用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打着节拍。 一曲毕,皇帝睁开了眼睛,看着安陵容,笑道:“原来,那日的人是你。怪不得后来莞贵人说自己并不善于歌,也未曾唱过《桃夭》一曲。朕还一度要苏培盛去找人,却终究是久觅而不得。朕一度都遗憾了许久。却原来是你。”。 安陵容有些疑惑道:“什么?”。 皇帝眼中含笑道:“是春日里的一个日子,御花园里头杏花满天。你可还记得?”。 安陵容回忆了一下,微微红了脸颊,低下了头道:“皇上若不提,陵容便真的忘了。那一日,还是半夏说,外头春光极好,桃花灼灼,很是动人的模样。陵容这才忍不住避开人,走出了宫。”。 “是吗?”。皇帝道,“朕记得御花园里的桃花开了半月有余,你怎么,不多出去几日?”。 安陵容低声道:“原是我身子不挣气,那样好的日子,只出去了一会儿,却偏也受了风,第二日便得了风寒,嗓子也哑了。”。 皇帝眉头微皱道:“你素来体弱,要好生将养身子,这样好的嗓子,更是要好好保护才是。”。 安陵容微微一笑道:“皇上说的是。”。声音温婉。睫毛下的眸子里却是一片冷意。 今年苏州进贡的浮光锦到了,皇帝只瞟了一眼,便要苏培盛全都送给了安陵容。 送走了苏培盛,五匹华丽流光的浮光锦留在了桌子上。安陵容却看都不看一眼,只冷声道:“送往皇后的桃花坞一件,华妃清凉殿和惠贵人的闲月阁那里各送一件。剩下的两件都送往莞贵人的碧桐书院。”。 宝鹊有些惋惜道:“这浮光锦这样难得,一共也不过五件而已。主竟一件也不留吗?”。 安陵容冷声道:“再难得,也不过身外之物。”。 华妃向来苦夏,用不下饭食,好在还能勉强用些清爽菜,多少送下些饭。 颂芝带着灵芝去取御膳房新作的菜。远远瞧到了一身光缎闪亮的浣碧和一个丫鬟。 灵芝有些泛酸道:“瞧着仿佛是莞贵人的贴身宫女。叫‘浣碧’的,姐姐瞧,打扮的好生鲜亮,一股子妖娆气!”。 颂芝看了一眼,却顿时眯起了眼睛。压低了声音道:“灵芝,你且仔细看看,那个浣碧一身水红亮锻,像不像安常在送给咱们娘娘的浮光锦。”。 灵芝仔细一瞅,果然倒吸了一口冷气道:“这样好的缎面,在太阳下头都波光粼粼的,必然是浮光锦无疑了!”。 灵芝忍不住道:“莞贵人果然盛宠优渥,连这样难得的浮光锦说赏给宫女就赏给宫女了!咱们宫里也只有娘娘才”。 颂芝狠狠剜了她一眼。 灵芝忙住口道:“奴婢失言。”。 颂芝冷笑一声:“先是作那狐媚样子,抢了娘娘的圣恩,现在又将浮光锦赏给下人,这样招摇,当真是要和咱们娘娘作对不成?!”。 灵芝也皱起了眉头,低声问道:“那姐姐,咱们要怎么做?”。 颂芝冷哼一声,绕过了长廊,朝着浣碧两人迎面走去。灵芝也连忙跟了上去。 浣碧远远便瞧见了两人,下意识地就要往旁边避让。 颂芝却偏偏迎面而上,口里还笑着道:“呦,这不是莞贵人的贴身宫女吗?叫‘浣碧’还是叫什么的?”。 灵芝在后头嗤笑了一声。 浣碧强忍了下来,低下头屈身行礼道:“奴婢浣碧见过颂芝姑姑。”。 颂芝捂着帕子笑道:“原来浣碧姑娘,还知道自己是‘奴婢’啊?”。 浣碧脸陡然涨红了,低声道:“浣碧惶恐,不知姑姑此言何意。”。 颂芝冷笑一声,道:“你家主子倒真是疼你,连这样珍贵的浮光锦也赏给了你,只是不知道,你可配不配得上?”。 她一边说着“配不配得上”,一边将手里的整碟的百宝菜都倒在了她的身上。 浣碧意识到了她的不善,当即就要退后,却被灵芝一把拉住,不得挣脱。 眼睁睁地看着酱菜染污了原本鲜亮的衣裳。 和她一起的丫鬟早吓呆了。连伸手都不敢。 “啊!我的衣裳!”。 浣碧愤怒万分,几乎目眦尽裂,突然生出一股力来,竟将两人一下子都推开了。 可那崭新鲜亮的浮光锦已经被染污了,酱液恰在前襟,污了一大片。 被她这一推,颂芝手里的碟子也脱了手,滚到地上碎了好几片。 灵芝扶着颂芝站稳了,颂芝反应过来,便是勃然大怒,她是华妃的陪嫁丫鬟,地位自然不一般。跟着华妃许久,纵然在皇后面前也不曾这样被拂过脸面。 “你好大的胆子!敢对我动手!”。颂芝怒道。 灵芝也是又惊又怒,上前一步,伸手拉着她,准备强按要她跪下。更是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还不跪下!”。 浣碧不知怎地,却偏偏硬了脖子,站在那里道:“凭什么要我跪?我偏不跪!”。 颂芝一声冷笑。 上前一步,伸手扯住了浣碧的前襟,左右开弓,狠狠打了她好几巴掌。 浣碧不敢还手,却偏偏咬牙切齿,做出不忿的模样。 颂芝越发恼怒,手上更是下了死力气,没几下便将她的脸打肿了。 安陵容便站在假山后头。这一幕,从始至终,都看在眼里。 半响后,安陵容低下了头,轻轻扶上了半夏的手,低声道:“回去吧。我有些乏了。”。 “好。”。半夏微微一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21章 眉庄假孕 皇后宫中,剪秋道:“娘娘,奴婢听说,华妃把安答应送的浮光锦用剪刀剪烂了,还叫人,送到莞贵人那里。”。 皇后皱眉道:“华妃又要折腾些什么?”。 剪秋微微一笑道:“这一回,倒不是华妃性。娘娘不知道,这浮光锦一共五匹,都被皇上赐给了安答应。安答应一匹都没敢留,除了送往咱们宫里的一匹,还给华妃的清凉殿和惠贵人的闲月阁各送了一匹,莞贵人的碧桐书院那里送了两匹。莞贵人,将其中一匹赏给了贴身的宫女,便是那个叫浣碧的。”。 皇后眉头微皱。 便听剪秋接着道:“那浣碧也不是个省事的,当即就穿上了身,在宫里好一顿招摇。却被华妃宫里的颂芝给撞上了。华妃的脾气您是知道的,颂芝是她的贴身宫女,跋扈狠毒不输其主的。当即就把从御膳房新拿的酱菜合在了她的衣裳上,浣碧不知道怎么,也拗上了脾气,不肯低头。被颂芝灵芝两个箍住,跪在地上,被狠狠打了十几个巴掌,脸都打肿了。行宫里人来人往,都看的清清楚楚。听说啊,颂芝两人走了之后,那浣碧哭的不行,当即就丢了东西,要碧桐书院的方向跑了。路上瞧见了个大湖,还直要往湖里跳,却被人拉住了。”。 皇后冷声道:“倒还知道些羞耻,可惜,却不知道什么叫做‘心比天高,身为下贱!’。”。 剪秋接着笑道:“可不是。华妃听说了以后,还不解气,将那浮光锦剪了个稀烂,让颂芝送到了碧桐书院。还说:‘莞贵人大方,华妃娘娘也不能气不是?这是另一匹浮光锦,也赏给浣碧姑娘做衣裳穿,也好赔了被颂芝弄污了的那件。’。可怜莞贵人只怕心里气的不行,却还要做出含笑的模样好生收下。”。 “真是晦气!”。皇后道, 剪秋道:“其实说到底,还是那莞贵人行事太过偏颇的缘故。一个下人,再怎么宠爱,也不能越过主子!否则尊卑礼仪岂不是全要乱了?”。 皇后道:“我本以为她是个伶俐的,很该知道分寸的。却不想也如此糊涂。”。 剪秋微微一笑道:“到底是年轻,免不了有些天真模样,皇上又一心偏宠她,可不是要失了分寸?”。 皇后冷冷一笑,不说话了。 剪秋也缓缓退了出去。在门外唤来了绘春道:“去将那匹浮光锦扔了。丢了也好,烧了也好。只一条,莫让别人看到。。”。 绘春心中有些疑惑,却不敢贸然发问。只恭敬道:“姑姑放心,奴婢这便去做。”。 “去吧。”。 几日后,闲月阁中。 一个宫女拿着包袱鬼鬼祟祟地跑了出来,众人不免心中存疑,让侍卫当场抓获了她。 竟不料那宫女茯苓自称是奉了惠贵人之命,说惠贵人其实并无身孕,乃是假孕以争宠。更是将包裹里的血衣血裤亮了出来,作为佐证。 皇帝勃然大怒,下令幽禁眉庄,褫夺了封号,更是从“贵人”直接降为了“答应”。 甄嬛想为其求情,却被一同迁怒。再欲开口,却被沈眉庄拉住了。 一夜之间,风光无限,热闹非凡的闲月阁便成了幽禁的冷宫。 甄嬛心忧不已,多次请求面见皇上,想要为沈眉庄求情,却总是被拦在门外。不由越发地得心急如焚。 槿汐道:“主不妨去安答应那里去一趟。”。 甄嬛道:“眉姐姐获罪那日,安妹妹抱病,连出门都未曾,她如何——你是说,借着安妹妹,求见皇上。”。 “主聪慧。”。槿汐为她打扇道。“如今西北战事告急,皇上忧心国事,本就烦躁难安,独独在安答应那里还能稍舒心些。主当日于安主有解围之恩,入宫后又对安主多有扶持,安主必然都记在心里呢,否则也不会月月都遣宫人来送绣品来了。”。 槿汐顿了下,又道:“之前主久病,碎玉轩人人轻贱,安主却不曾着意回避。而主初得盛宠之时,人人奉承,安主也不曾着意讨好。便是如今这情景,皇上态度不明,安主也不曾特意避嫌,昨日还遣了宝鹊送来了新制的桃花粉和好些好缎料。这样的的脾性,在这恨不得人吃人的宫中,可谓实在是难得了。”。 甄嬛叹了口气,道:“世事如此。从来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安妹妹这般的确是难得。”。 槿汐轻轻扶住了她的肩,温声道:“奴婢记得安主提过自己最爱的便是桃花。奴主妆匣子里就有一对水晶桃花钗,很是晶莹剔透。花瓣粉嫩动人,花蕊是挑出来的,黄澄澄的,煞是好看。只是主一向喜欢素净,也不曾戴过,如今,送给安主不是正合适吗?晚些我便与安主送过去。”。 甄嬛却一刻也等不得了。催促槿汐道:“不必再等了,我一想起眉姐姐被幽禁在那鬼地方,连话也传不出来,便觉得心急如焚。昨日流朱做了好些酸枣糕,你装一匣子过去。拿上那一对桃花水晶钗,对了,匣子底还有一对桃花血镯,虽不是水晶的,可配成一套也很难得了。你也一起拿过来。再与我好好装扮一下,与我一起去陵容那里。”。 槿汐有些迟疑:“那镯子”。可是主素来的爱物。”。 甄嬛只皱着眉头催促道:“去啊。”。 槿汐只得听命。 “莞姐姐来了。”。安陵容迎了出来,笑意盈盈道。 甄嬛忙拉住了她的手,半埋怨道:“你身子素来便弱,外头日头这样大,怎么还出来迎我。”。 安陵容但笑不语。 半夏与槿汐相对行了礼。 安陵容笑着道:“咱们去里面说话。”。 甄嬛自然应允。两人挽着手,亲密非常地进了房间。 两人相对坐了下来,安陵容用帕子捂着嘴巴,咳了两声道:“我晓得,姐姐是为着眉姐姐来的。”。 甄嬛双目哀戚,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道:“我也是实在无法了,这才来找妹妹。”。 安陵容回握住了她。低声道:“姐姐放心。眉姐姐的事我也是刚听说了的,却半点都不相信。眉姐姐那样的品行,你我是最清楚不过的!她如何会做这样的事!”。 甄嬛攥紧住了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道:“谢谢你,陵容。”。 安陵容微微一笑道:“姐姐说这话便见外了。姐姐不必忧心。今日皇上若肯见我,我必然和他提起此事。”。 “不可。”。甄嬛忙道。 安陵容有些不解:“嗯?”。 甄嬛道:“皇上现在正是厌弃眉姐姐的时候,你如今虽然圣宠优渥,却也不好直接开口讲情。好妹妹,你千万先保重你自己要紧,必要的时候,和皇上提一提我就是了。若是皇上肯见我一面,眉姐姐便总有出头一日。”。 安陵容虽然有些不解,却还是道:“姐姐必然是有主意的。我只听姐姐的便是。我知道眉姐姐出事,姐姐必然心绪不宁,可也要珍重自己才是。眉姐姐也才能放心,不是吗?”。 甄嬛抿了抿唇,垂下了头,低声道:“你说的是。我必然会珍重自己,若是我再倒下了,眉姐姐就真的永无出头之日了。”。 安陵容笑道:“姐姐明白就好。”。 傍晚的时候,皇上果然又来了安陵容这里。 皇上在案上批阅奏折,安陵容在一旁沉默地站着,看到镂空香炉里的香不多了,便要半夏去取起了香匣,用银勺剜了一些香粉,往里面添香。 皇上抬头刚好看到这一幕,眯着眼睛道:“燃的,是什么香啊?倒是比檀香更让人凝心静神。”。 安陵容添好了香,将香炉重新合了上。微微一笑道:“回皇上,是清心香。”。 “清心香?”。 安陵容笑道:“‘清心矫世浊’,说的大约就是皇上了。”。 皇上笑道:“朕只怕也当不起这几个字。”。 安陵容道:“皇上是造福万民的天子,这天下,唯有皇上与这几个字最是相衬。”。 皇上微微一笑,心情颇佳的模样。而后又状若无意地问道:“莞贵人下午来找过你了?”。 安陵容低声道:“是。”。 皇上眉头微皱。 安陵容道:“陵容最近在学画梅花。梅花梅蕊还好,虽然细碎,耐心些也能画好。可梅枝狂放疏朗的姿态,却怎么都画不好。好不容易画了几副,不是枝叶过于繁密,失了情志,就是梅枝过于精细,太过家子气。所以请来了莞姐姐,来指点迷津。”。 皇上眉头微皱,压低了声音道:“盛暑时节,怎么偏偏想起了画梅花?”。 安陵容接过了半夏奉过来的温茶,低声道:“原是想着画一幅红梅傲雪图,摆在屋子里。看到了,便能多少消些暑意。谁知道,竟这样难画呢?暑意半点没消且不说,倒连累袖口被墨水染污了两回。”。 皇上听得哈哈大笑。摇头道:“古人是画饼充饥,你如今却是画梅消暑!”。 安陵容低下了头,似是被笑得红了脸颊。讷讷地不出声了。 皇上假咳了两声,止了笑道:“当真如此苦夏吗?朕明日便叫内务府,按你宫里的份例之外,再多添上三成的冰。总不会叫你热到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22章 清心香 皇上接过了安陵容手里的甜羹。触感冰凉凉的,笑道:“温度倒好,在里头加了冰的?”。 安陵容摇头,低声道:“虽是盛夏了,夜里用冰食到底还是伤身,这甜羹是陵容早早便要人放在井水里湃着的。皇上可以尝尝。”。 皇上笑道:“还是容儿最贴心不过。”。说完便几口将甜羹饮尽了。 放下了汤碗道:“朕这几日,整日都是烦躁不安,也就在你这里,才能舒心,能静得下心做事了。”。 安陵容笑道:“陵容无才无德,大约也只有这舒心一条好处了。”。 皇上笑着拉过了她的手,拍了一下,道:“只这一条好处,就够了。”。 而后站起了身,道:“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早日养好身子。朕——去碧桐书院瞧瞧。”。 “是。陵容恭送皇上。”。 皇帝刚出门,上了辇轿便听到一句急切的“苏公公留步。”。 皇上抬起了手,苏培盛拉长声调喊了一句“停。”。 皇上微微眯起了眼睛,便看到宝莺一路跑着过了来,手里捧着一只秋香色的香囊。 宝莺跪在地上道:“这是我们主亲手做的,里头除了清心香外,还添了一些舒心静气的香料。主已经亲自试过了,清心凝神很有几分效果。有劳公公奉给皇上。”。 苏培盛接了过去,递给了皇帝。 皇帝接了过来,放在鼻下微微嗅了一下,果然觉得精神清爽。 抬手便系在了腰间,抬起头看到安陵容也被半夏扶着出来了。 笑着对她道:“你的宫女,说你亲自试过了。朕却好奇,你又是如何试的呢?也一样配在腰间,时刻不离吗?”。 安陵容不做声,瞥过了头,却微微红了耳根。 皇帝哈哈大笑,也不勉强她答话。而后便扬起了手,大声道:“好了,朕走了。你身子不好,早些回去歇着吧。”。 翌日便听说,皇帝离开甄嬛的碧桐书院时,看到摆在宫门前的枯败的石榴花。当即便生怒,责罚了内务府总管黄归全。 皇后顺水推舟,趁机撤掉了他的职位,提拔了副总管姜忠敏。而后华妃更是被齐妃似真似假的疑问:“昨日皇上翻的是华妃的牌子,怎么一早却到了莞贵人哪里。”。而心中恼怒非常,对甄嬛暗恨不已。 回到宫中后,看到颂芝奉上的只有一斛螺子黛。又听了一共只三斛,皇上赐给皇后一斛,最后一斛给了甄嬛。心中的愤怒更是积压到了极点。 曹贵人连忙劝她息怒,又道自己必要替娘娘岀谋划策,替她解除烦恼。 却不料华妃讽刺道,你费尽心思也只除了一个沈眉庄,如今莞贵人不但丝毫没被牵连,还越发地蒸蒸日上。 曹贵人大惊。连忙剖白自己忠心不二。华妃先是不以为然,而后却又拉起了她的手,状似亲密,却不容拒绝,半强迫着从曹贵人宫里抱来了温宜公主。 曹贵人心中又急又恨,却无计可施。公主夜间啼哭,华妃不胜其烦。给公主喂了安神药。乳母委婉劝诫,华妃却不以为意。 乳母心疼公主,偷偷告诉了曹贵人。曹贵人心中大恨,却碍于华妃势大,敢怒而不敢言。 皇上疼惜温宜,来华妃的清凉殿很是频繁。华妃也越发做出对公主很是慈爱的模样。 一夜间,雷雨交加,电闪雷鸣。 华妃和皇上已然睡下了。 可皇上心忧莞贵人最惧打雷,竟又起身穿衣,夜半去了碧桐书院。 将惊惧不已,万分可怜的莞贵人抱在怀里,温言安慰。 而被无情抛下,孤枕难眠的华妃,在清凉殿独坐许久。对造成这一切的莞贵人,更是生了必要她死的愤恨。 不久便到了七夕夜宴。宫中灯烛通明,热闹非凡。 甄嬛坐在席上,丝毫不被这欢庆气氛的所感染,目光悠远。不时去看一眼,在她邻席的安陵容。 安陵容在前几日晋作了常在。面前却也不见太多喜色。依旧是恬淡温婉的模样。 察觉到了甄嬛的视线,安陵容微微一笑。 甄嬛也回之一笑。 而后安陵容拿起了案上的酒,笑着低声道:“陵容敬姐姐。姐姐不必忧心,拨开乌云见月时并不遥远。”。 “多谢你,陵容。”。甄嬛笑着道。“多亏还有你在。”。 也举杯回敬,两人一同举杯,一饮而尽。 皇帝看到了,眯起了眼睛,和皇后笑道:“你瞧,这宴席刚开始,那两个就已经敬上酒了。”。 皇后也笑,道:“安常在性子喜静,一向极少出门。倒是难得和莞贵人很是聊的来。”。 皇帝哈哈大笑,道:“她们两人都是品性温婉之人,性情相投也是情理之中。”。 皇后只笑着称是。 虽有安陵容在一旁不时温言安慰,甄嬛依旧抹不去心中的失落伤感之情。 更何况,安陵容如今圣眷正浓,不时便有其他的妃嫔插过来,与她交谈。 夜宴如此盛大喧闹,甄嬛却依旧觉得冷清难耐。和浣碧讲了一句:“我有些醉了,想出去走走。”。浣碧推说自己不熟悉畅春园,让槿汐陪同她一起。 安陵容察觉到了她即将离席,轻轻喊了一声“姐姐?”。 甄嬛低声道:“我去外头走走,略醒醒酒。”。 安陵容也只好笑着点头,道:“早去早回。”。 “我省的。”。甄嬛道。 甄嬛走了。 安陵容垂下眼帘,眸中神色莫名。略有些怔然地看着右手边空出来的席位。握紧了酒杯,轻轻饮了一口酒。 不多时,甄嬛便回来了。皇帝看到了,便问道:“什么事,出去这样久?”。 甄嬛朝他一礼,回道:“臣妾不胜酒力,出去透了透风。”。 而后便看着他,微微含笑,略有些女儿想与情郎分享自己的欢欣与喜悦,特意道:“臣妾看到了一种叫夕颜的花。一时贪看住了。”。目光灼灼,很是让人怜爱。 皇上看着她,似有些不解,道:“夕颜,那是一种什么花?”。 并不去仔细思索,只随口道:“朕看到庭院里紫薇开的正好,朕已命人给你拿过去几盆。”。最后又笑着道:“现在正是紫薇盛放的时节。”。 甄嬛略有些失望,面上却只做出恭顺模样,行礼谢恩道:“多谢皇上。”。 安陵容前一世并不曾注意这些细节,现下才发现这两人实在是有趣的紧,自说自话,自觉情深。却原来,日后的两人的恩断情绝,在此之前便早早地埋下了伏笔。 安陵容轻轻地垂下眼帘,用帕子掩了口,无声地笑了一下。不知是在笑别人,还是笑自己。竟愚目至此。 莞贵人刚返回宴席,宫女便慌慌张张地跑来报知曹贵人温宜公主又吐奶了,帝后等人颇感意外。 次日,皇上与皇后同在华妃清凉殿看望温宜。午膳后,乳母又来报温宜再次吐奶。皇上惊怒,斥责太医无用。 太医提出恐是公主伤了肠胃,想仔细察看公主饮食。 而后便查出孩子所食的马蹄羹被人换成了木薯粉。 待询问了御膳房之后,发现近日只有莞贵人的碧桐书院要过木薯粉。 而后招来当日夜宴的宫女问话。更是桩桩件件都指向甄嬛。 皇帝便询问甄嬛,夜宴当晚,她离席良久,究竟是去了哪里。可有人作证不曾。 甄嬛有口难言。最后还是道,并无人作证。 皇上叹了口气,半是无奈道:“如此,朕只好让你先禁足再做打算。”。 甄嬛闻言,正跪着却颓然地半倾了身子,流朱连忙扶住了她。 甄嬛低下了头,眼帘下垂,不再看着她一心仰慕的良人。心中思绪混乱,说不清是对她不信自己的失望,还是被无端陷害的委屈。 皇上继续道:“你要相信朕,一定会查清此事——”。 甄嬛却恍若未闻,身子轻微地颤抖着。安陵容便跪在她身后,轻柔地扶住了她的手臂。甄嬛怔怔地回握住了她的手。不知怎地,本不想哭的,眼底却洇出了隐约的泪痕。 “——必不使一人含冤。”。皇上道,末了又道:“——这是你同朕说的。”。 甄嬛微微抬眼,逼回了眼泪,低下头,恭敬道:“是。臣妾相信。”。声音也是恭顺而轻柔的模样。 “如此,就先委屈你了。”。皇上道。 如此,似乎事情便要先行盖棺定论了。甄嬛也几乎死心了。 却突然听得外头传来一声虚弱的声音,唤了一句“皇上。”。 居然是久病不出的端妃。 而后端妃更是亲自为甄嬛作证,说她当日和自己在一起。证明了甄嬛的清白。 而后皇上再次逼问方才言之凿凿的宫女,竟发现两人又言语闪躲,极尽欲盖弥彰。顿时生了怒意,也隐约猜到了今日之事是谁的手笔,失了耐心。将事情全部交给皇后处理,便离开了。 华妃为防皇帝起疑,殃及自身,便暗示御膳房的太监唐出面顶罪。 皇后在向皇上转述时,暗示乃是华妃所为,希望皇帝能严明宫纪,严惩华妃。 皇帝虽然心知肚明,却碍于年羹尧之势,只下令杖杀唐灭口,草率平息了此事。 而后皇帝用言语试探曹贵人,曹贵人义愤填膺地表示亲生母亲必然疼爱孩子,更是暗示道,一意争宠而不顾孩子性命安危的必然不是亲母。 皇帝观其言行,对华妃失望更深,也允许了曹贵人将女儿抱回去的心愿。曹贵人几乎欣喜若狂。 不久,西北战事告捷。 皇帝与甄嬛一同用膳时,提及欲恢复华妃协理六宫之权之事。 甄嬛心中惊怒,面上却神色不变。只以稳固朝政为由,温言劝慰。 皇帝只言先暂缓处理此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23 章 碧桐书院里,浣碧费尽了心思,精心打扮,又在发髻上戴了粉嫩秀丽的绢花。 更是在皇上与甄嬛一同相处时,几次“无心”插过来,欲引起皇帝注意,却不料弄巧成拙。被皇上皱着眉头,直言“俗气”。顿时又羞又恼,直接气愤地跑了出去。 甄嬛一直都看着她的所作所为,却也一直默不作声。 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疑心,木薯粉一事怕是浣碧暗中勾结曹贵人所为,之前曹贵人有意抖出的“皇上假果郡王之名接近甄嬛”,浣碧也很是可疑。 甄嬛便拿了胭脂水粉和蜜合香去曹贵人宫中,试探曹贵人。曹贵人暗中低防甄嬛,将她所赠的所有礼物都丢了,却因为蜜合香实在难得,而留了下。 而清凉殿里,华妃获知兄长年羹尧凯旋而归,满以为皇帝会恢复自己的权位,却又得知甄嬛出言阻挠。顿时大发雷霆。 而甄嬛则是刻意在浣碧面前告知她,自己今夜将要探望被禁足的眉庄。由她假扮浣碧出宫,而浣碧则留守宫中。 浣碧不知是计,偷偷向曹贵人通风报信。华妃即刻便前往闲月阁,要进去搜查眉庄寝宫。芳若姑姑却道不敢违背圣意不能放她进去。华妃必要一意孤行。芳若跪在地上,却也不肯退让。 正僵持的时候,皇上也赶了过来。 华妃本以为这下可算是抓到了甄嬛的把柄,可以将她置于死地了。却不料甄嬛竟跟着敬嫔一起走了出来。 华妃一时有些惊疑不定。 甄嬛却面不改色,言笑晏晏,对着皇上温言细语,几句话便将事情的风波始末讲了出来。 皇帝自然是一听便明白了事情的始末,顿时盛怒不已,斥责华妃生事。不但之前意欲恢复她协理六宫之权的事泡汤了,更是直言,让华妃“不许再去见温宜公主,免得教坏了朕的女儿!”。 正欲离开时,却看到了跪在一旁,咳嗽不止的安陵容,微皱了眉头,却还是缓了语气道:“夜里风凉,你怎么,也来了?”。 安陵容道:“臣妾寝宫离得不远,臣妾听闻闲月阁这边声音喧闹不休,有些心中不安。所以”。 皇帝道:“好了。并无事。”。又道:“你身子不好,前几日在风口吹到了便病了那么些天。罢了,早些叫人扶你回去吧。”。 “是。恭送皇上。”。安陵容道。 事态平息,众人也都纷纷离去了,甄嬛借机潜入了闲月阁,去探看沈眉庄。沈眉庄看到她,也是又惊又喜,与沈眉庄两个紧紧握着手,都忍不住相对垂泪。 眉庄这样日子饱尝,人情冷暖,心中更是孤苦非常,直言已看透了皇帝的薄情。甄嬛也只能安慰她,自己会想办法早日还她清白,救她出去。 芳若姑姑在外头再三催促。两个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了手。 甄嬛一开始便要槿汐偷偷回去了,现下便只剩自己一个人,趁着夜色往碧桐书院的方向走。本已经格外心了,却还是撞上了一队巡查的侍卫。 甄嬛四下探看,只能躲在了湖边的大石后面。身后的一池湖面平滑如镜,空空荡荡。 可大石后面也不保险,甄嬛眼看着那队侍卫提着灯,即将转近这边,不由得捏紧了帕子,心如鼓震。 却突然听到有女子喊了一声“哎,你们过来。”。 那队侍卫中领头的,只看了一眼说话之人的装扮,便急忙跪下行礼道:“安主万安。”。 安陵容似乎很是焦急的模样。急道:“你们快些过来!”。 那队侍卫见她如此,不敢有丝毫拖延,忙加快速度,跑着过了去。 半夏道:“请几位帮帮忙,我家主的玉钗不见了。”。 领头的侍卫道:“主之令,属下等自然不敢不从,只是属下等是奉命巡查的。职责所在”。 半夏冷笑一声道:“诸位这样恪守职责,我家主也合该向皇上禀报一声,好生嘉奖一下诸位才是。”。 侍卫闻言,惶恐不已,头顶紧紧贴着地面道:“属下不敢。姑姑折煞我等了。”。 安陵容咳嗽了好几下,低声道:“已经这时辰了。若是别的什么东西,我便也不寻了。只是丢的那个玉钗,却是皇上特意赏赐的,还请诸位辛苦辛苦,帮我找上一找。”。又唤了一声“半夏。”。 半夏应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袋碎银。递给了那领头的侍卫,低声道:“劳烦诸位了。主请你们吃茶的。”。 众人都走后,甄嬛才慢慢出了来。心中思绪混乱,却强压了下去,越发心地往碧桐书院走去。 刚走了两步,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女声“浣碧姑娘留步。”。 宝莺跑着追了上来,笑着道:“天黑路滑,我家主让我送姑娘回去。”。 甄嬛明白了一切,低声道:“多谢你家主。”。 “姑娘客气了。”。宝莺笑道,而后又嘱咐:“姑娘跟在我身后就是。”。 甄嬛便依言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一路上也果然也少有人注意。很快便到了碧桐书院的门口。槿汐和允子早就等在了那里,正焦急地等待。看到了甄嬛的身影,急忙要迎上去,一声“主”刚出口。才注意到了前头的宝莺,很是有些踌躇不安。 宝莺却依旧是言笑晏晏的模样,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甄嬛摆了摆手,实意他们不必惊慌,又对宝莺低声道:“夜深了,你也早些回去吧。记得替我谢过你家主。”。 “是。”。宝莺道,行了一礼。而后便转身离开了。 甄嬛勉强平了复心情,独自进入了关押浣碧的房间。告诉她,父亲早就告知了自己。两个人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自己也知道她心中的怨恨苦闷,而自己也并非对她全然不顾,反而为她的终身做好了打算。 浣碧顿时痛哭流涕。 甄嬛道自己念及多年姐妹之情,对她做过的种种错事,不予追究。 而后更是允诺浣碧,一定为其求得所想一切。 浣碧顿时感激涕零。 甄嬛最后看了她一眼,走了出去。 槿汐忙迎了上去,将怀里的披风,给她披上了。 有些迟疑地开口询问:“奴婢依稀记得,主旁边那人是安主宫里的”。 甄嬛握着披风上的系带,低声道:“你看到不错。是陵容的人。我遇上了巡查的侍卫,恰好陵容出现,将他们移走了。之后宝莺也是奉了陵容的命,领我回来的。”。 “那此事安主”。槿汐轻声道。 甄嬛握紧了系带,摇了摇头,“无事。陵容心思最是通透,今日之事,她必然是明白的。可她还是选择了帮我隐瞒,她的态度也是一清二楚了。”。 不久,皇帝携同众人便离了圆明园行宫,回到了紫禁城。 第一晚,皇帝宿在皇后宫中。 皇后正沐浴更衣。皇帝手里捧着苏轼的诗集,读到苏轼怀念亡妻的《江城子》一词,尤其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一句,更是觉得伤感不已。对苏培盛评价道:“字字锥心。”。 思及甄嬛,命苏培盛往甄嬛的碎玉轩送去同心结一枚。 写着“莞莞亲启”的锦盒送到了碎玉轩。甄嬛心地打了开,便看到其中有一页折纸,上书:“腰中双绮带,梦为同心结。”。乃是皇帝亲手所书,而锦盒之中,一枚精致的同心结。 甄嬛欢喜不已。 而皇后知道后,却瞬间觉得思绪烦乱,心中嫉妒恼怒有之,更多的还是惶恐不安,更深切地意识到,皇帝待甄嬛,有些太过了。 皇后静默无声,轻柔地躺在已经安睡的皇上身边,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敢伸出手臂,紧紧地搂住她深爱的夫君。 之后,皇上赐下甄嬛一双奢华无比的玉鞋。整个鞋面便是一寸之价可抵十斗金的蜀锦制做的,鞋底也是菜玉做的。 甄嬛既惊喜又感动,却又生出些许似乎不合时宜的不安来。 “四郎宠嬛嬛,嬛嬛都知道。可是四郎之前也是这么宠着华妃,宠着眉姐姐,嬛嬛怕四郎只是宠而已。”甄嬛低声道。 皇帝道:“宠爱宠爱,这宠便是爱。”。 “若是宠而不爱呢?”。甄嬛轻声问,似乎有些试探地意味。 皇帝没有回答,只微皱了眉头,看着她。 甄嬛掩饰性地朝他温婉地笑了一下,而后便垂下了眼帘,低声自语道:“或许四郎待嬛嬛会例外一些。”。而后抬起了眼睛,含情脉脉道:“只要这许多的宠里面,有那么些许爱,嬛嬛就很高兴了。”。 皇上微微笑了一下,道:“真是傻话。”。 甄嬛也回之微微的一笑,垂下了眼帘。 而后两人只着寝衣,相对而坐,皇上抬起灯笼的纸罩,甄嬛拿着银剪轻轻地剪掉了烛芯。 共剪窗烛,话家常。恍惚,竟也似世间恩爱的寻常夫妻一样。 皇上赐下莞贵人奢华无比的蜀锦玉鞋,后宫众人得知后艳慕不已。华妃更是妒火中烧,强令蜀锦局赶制新蜀锦快马加鞭送往自己的翊坤宫。 却又在收到蜀锦制成的衣裳时,因不喜蜀锦上的花样,是薄命不详的“夕颜”。便听曹贵人的建议,送与了甄嬛。 甄嬛却很是对这花样特别的蜀锦很是喜欢。 不久,华妃衣着素净,给太后请安,而后言辞委婉地将皇帝赏赐甄嬛奢华的蜀锦玉鞋一事,告诉了太后,很是委屈端庄的模样。 太后温言安慰,更命人把自己头上戴着的凤穿步摇赠与了华妃。 送走华妃后,太后请来了皇帝,侧面告诫皇帝对待后宫佳丽需雨露均沾,更强调了皇帝看在年家的面上也不能薄待了华妃。皇帝自然称是,心中却不免有些生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24 章 而后,太后状似无意,问皇帝道:“华妃的欢宜香用完了。此香制作繁琐不易得,皇帝是否不再赏她了?”。 皇帝看着她,缓声道:“这么多年,她都用惯了。自然是要赏给她的。”。 太后没有接话。眼帘下垂,微微叹了口气。 十月,年羹尧平定西陲,还朝觐见。 庆功席上,皇帝特允华妃一同陪她兄长坐席。 宴席中,又言辞和蔼,很是亲近倚重年羹尧的模样。 年羹尧却自恃是朝廷的功臣,跋扈嚣张,字里行间渗透着的不屑,在皇帝面前也是肆无忌惮。更是逾越臣子的礼仪,让苏培盛为自己布菜。 皇帝却自始至终都态度和暖。 华妃先是震惊于兄长的言行逾越,而后看皇帝却依旧待年羹尧态度和暖。而后才略微放下了心,却依旧要提心吊胆,看着她的嫡亲兄长一次次无意地试探着皇帝的底线。 在宴后,皇帝要年羹尧先送华妃回宫而后再回去面圣。华妃与兄长单独谈话时,提起对哥哥的跋扈自己觉得很是心惊。 年羹尧却不以为意。 华妃也被皇帝的亲密态度所迷惑,觉得他应该没有生气,这些僭越之举大约也不是很要紧。 而年羹尧却疑问妹妹如今为何如此心谨慎,华妃便将她对甄嬛的不喜对哥哥好一番诉苦。而后又道,她的父亲也在朝为官。年羹尧自然是大怒,问她叫什么名字。华妃便道:“甄远道。”。 年羹尧当即便眯起了眼睛,冷声道:“好啊。他的女儿与你过不去,我便和他过不去。”。 华妃很是感动。年羹尧只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景仁宫,皇后从剪秋口里得知皇帝对年氏兄妹的倚重,心惊不已。 随后的一连多日,皇帝都只陪着华妃。两人在翊坤宫恩爱有加,亲密非常。 碎玉轩中,甄嬛邀了安陵容同来自己的宫殿,探寻百和香的制法。 安陵容偶尔抬头看她一眼,便看到她很有些神思倦怠,百无聊赖的模样。 半夏便将带来的蜂蜜白茶糕盛了上来。绵甜之外,还有清茶的清香,甄嬛尝了一口很是赞不绝口。安陵容也捏了一只,却只尝了一口,余下的一多半并未进口。 半夏轻声唤了一句:“主?”。 安陵容却并未回答,手中的白茶糕捏的死紧,微微有些碎末落下。 两人之间的气氛颇有些奇怪,甄嬛略带疑惑地望了过去。 安陵容垂下眼帘,将剩下的白茶糕放入了口中,而后便用帕子擦了擦。 不久,翊坤宫的周宁海便领华妃之命来了碎玉轩。 甄嬛便问他何事。 周宁海微微一笑,眼神中掩不住的轻蔑。只道奉了皇帝的命令,请安陵容去翊坤宫一趟,为皇帝与华妃唱曲。 甄嬛先是一愣,便看往了安陵容。 安陵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她身后侍立的半夏眼帘微微下垂,神色冰冷。 周宁海按照规矩低着脑袋,唇角却挂着笑意,对安陵容道:“皇上与娘娘已经等着了。安常在,请吧。”。 半夏扶着安陵容站了起来。 甄嬛不忍,便开口要槿汐去拿自己的琴来,欲与安陵容一同前往。槿汐皱眉,微微摇头。甄嬛却很是坚持。 安陵容神色微缓,片刻后却拉住了甄嬛的胳膊,低声道:“姐姐的心意陵容知道了。只是皇上与华妃娘娘已经点名要我一人前去,我去便是了。外头风大,姐姐素来身子弱,还是早些歇息吧。”。 甄嬛回握住了她的手,皱着眉头,低声劝道:“我与你一起,两个人总好过你一个。”。 安陵容微微笑了一下。“都是无伞之人,雨落衣湿,多一个少一个,又如何呢?”。 甄嬛还要再言,安陵容已经放开了她的手,走向了周宁海,低声道:“烦请周公公前面带路吧。”。 她如此听话,周宁海自然无话可说,笑了一下,转过了身,一瘸一拐走在了前头。 临出门,安陵容却推开了半夏的胳膊,低声道:“你咳疾未愈,不宜面圣。就留在莞姐姐这里吧,宝鹊跟着我就好。”。 宝鹊有些不解地看向了半夏,便见他便变了神色,虽只是一瞬间,却实在脸色难看,也被震了一下。 安陵容眉头微皱,又喊了一声:“宝鹊。”。 宝鹊连忙应声,跟了上去扶住了她。 而后,安陵容便跟着周宁海离开了。 半夏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一行人离开远去,眼帘下垂,神色莫名。 送到门边的甄嬛与槿汐对视一眼,眼底都藏着悲切的哀意。 安陵容去了翊坤宫,甄嬛独自在碎玉轩也是坐立难安。半夏在门外站着,沉默不言。槿汐要流朱带他进房间去等,顺便歇一歇,也被他婉言拒绝了。 甄嬛烦躁不堪,将书猛地倒合在了桌上。槿汐沉默着端了一杯茶与她,甄嬛闭上了眼睛,用手扶住了额头。 槿汐担忧地看着她,低声道:“主。”。 甄嬛朱唇微启,刚开口叫了一声“槿汐”。便听到外头传来允子火急火燎的声音:“主!不好了主!翊坤宫那边传来的消息,安主似乎有些不好!”。 “什么?!”甄嬛猛地站了起来,疾步往外头走。槿汐也忙跟在后头。 允子已经跑到了门边,跑的太急,踉跄了一下,半夏跨步上前扶住了他,紧紧地撑着他的身子,急道:“你说清楚,我家主——”。 甄嬛也急声连问道:“允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讲清楚!”。 “是主。”。允子扶着胸口,缓了口气,抬起了头道:“是翊坤宫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华妃娘娘急要人去太医院找太医去翊坤宫。仿佛是安主有些不好。”。 “请太医?”。甄嬛倒吸一口冷气,被槿汐扶住了。 槿汐也眉头深皱道:“不是说只是请人去唱曲吗?!不过一时半刻的功夫,怎么会如此?!”。 允子也只摇头道:“其他的奴才也打听不到了。只知道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宫女太监跪了一地,整个翊坤宫都闹得鸡飞狗跳。”。 甄嬛扶住了槿汐的手,心中颇有些焦急。开口道:“槿汐,走,咱们去翊坤宫。半夏,你也与我一起。”。 “是。”。半夏低声道。 槿汐走过他身边时,下意识地瞥了他一眼。半夏眼帘低垂,沉默不言,看不清神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25 章 “谢娘娘恩典。”。安陵容低声道。 安陵容眼帘下垂接过了颂芝递过来的酒杯,缓缓地将一杯酒都饮尽了。用帕子捂住口,咳嗽了好几下。 “安常在果然如皇上所说,很是得体懂事。”。华妃看着她,语气轻蔑道。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烦请安常在再唱一曲吧。”。华妃似乎没有看到安陵容咳嗽不止的模样。笑意端庄道。 安陵容刚想开口应是,便咳嗽得越发剧烈起来。弓起了身子,几乎有些痉挛了。 颂芝惊疑不定地看了她好几眼,华妃更是嫌恶地皱起了眉头,刚要斥责她圣前失仪。 离得近的颂芝却突然颤着声音喊了一句“娘娘”。 安陵容移开的锦帕上,洇出了一片血点。 安陵容似无所觉,握紧了手帕,歉疚地道:“娘娘恕罪,嫔妾”。 皇上猛地站了起来,喝了一句“够了!”。 颂芝立即低头跪了下去。 安陵容不明所以,咳嗽着道:“皇上c皇上息怒”。也忙屈膝要跪下。 皇上却似乎很是烦躁,提腿便踢了将挡路的颂芝一脚。 华妃也急忙起身,叫了一句“皇上——”。 颂芝吃痛,摔倒在了地上。酒壶酒杯也摔到了地上,一片狼藉。 皇帝几步上前,扶住了屈膝的安陵容。安陵容抬起头,一向恭顺的脸上却苍白得吓人。 皇帝只听身下的人虚弱而歉疚地喊了一句“皇上”。 便脱力地倒了下去。唇角一线血痕无声地滑落。 “容儿?!”。皇帝手中一空,心中也猛地一震,恍惚想起了另一个温婉动人的女子,最后的模样,恍惚也是如此。 那一种令人绝望的感觉,仿佛又笼罩占据了他整个心脏。 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绝望。 他已然是君临天下的天子,坐拥天下。 可是留不住,再如何努力也终究是留不住 华妃便看到皇帝微微恍惚了一下,而后便伸出手抱住了地上的安陵容,爆发出了巨大的惊怒—— 怒吼道:“太医!去叫太医!快!”。 颂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华妃。皇帝怒极的目光便扫了过来。 华妃也被目光扫了一下,几乎倒退了一步,她从未见过皇帝如此的眼神。那眼神实在太过可怕,眼中的悲痛与愤怒几欲噬人。 颂芝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华妃也扶住了身后的桌子,几乎脱力。 太医跪在地上,低着头恭敬回道:“皇上,安主仿佛是吃了什么烈性的食物,声带受损颇有些严重,若不能及时用药,以后怕是”。 华妃急声喝道:“那你还不赶紧用药啊!”。 太医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贴在地上,颤着声音道:“启禀皇上,华妃娘娘。微臣c微臣不敢用药。若是安主安主不曾身怀龙裔,微臣这一剂药下去,自然是能尽力修复主的声带。可这药中,有数味活血化瘀的药,主如今吃不得啊。”。 “身怀龙裔?”。华妃怔怔地道,颂芝急忙扶住了她。 太医道:“是,约有一月有余了。微臣恍惚还闻到些酒味,也需提醒皇上与主一句,主大约也不知自己有孕在身,才用了些酒。只是孕期是不宜碰酒的,这东西很伤胎儿,易导致婴儿畸形。”。 皇帝恶狠狠地看向了她,喝了一声:“你这毒妇!”。 华妃猛地跪了下去,泣不成声道:“皇上,皇上明鉴,臣妾是无心的啊!太医方才也说的清清楚楚,这安常在都不知道自己有孕,臣妾又如何知道呢?臣妾真的是无心之失啊。”。 皇帝冷笑一声:“是否无心,你自己最清楚。”。 甄嬛主仆与半夏并未进入翊坤宫,周宁海木着脸将人拦了下来。 流朱眼睛利,突然喊了一句“主!安主出来了!”。 众人便看到,皇帝冷着一张脸,亲自抱着安陵容从翊坤宫走了出来。 众人连忙跪下行礼。 皇帝却看也未看跪在地上的众人一眼,抬步便离开了。 华妃追了出来,倚着颂芝,满目凄然。 而后便听说,安常在有孕,晋做了贵人。流水一般的赏赐送进了延禧宫。 碎玉轩中,皇帝道:“朕还想为容儿赐个封号。”。 甄嬛微微愣了一下,却很快笑道:“安妹妹此番无端受了委屈,皇上是该好好补偿妹妹。皇上可想好了哪一个字不曾?”。 皇帝道:“‘锦’字不错,寓意也好。‘文’‘良’这两个字也很不错,嬛嬛觉得呢?”。 “皇上说的这几个字都很好,只是臣妾也有一字,皇上可要听听?”。 皇帝自然笑道:“说来听听。”。 甄嬛笑了一下,在他手心写了一个“宜”字。 “嬛嬛与四郎初次听到安妹妹的《桃夭》,便觉得惊为。四郎更是恍惚将唱歌之人误当做了嬛嬛,还差点闹出一场笑话来。那时候嬛嬛也未能得见唱歌之人的面容,还惦念了许久呢。后来结识了安妹妹,这样的温婉动人,可不是《桃夭》中说的‘宜室宜家’吗?皇上觉得呢?”。 “‘之子于归。宜室宜家’。好,很好。便这个字吧。”。皇帝道。 延禧宫,却不是众人以为的喜庆非常的模样。 传旨的苏培盛已经走了。安陵容坐在床上,倚着靠枕,哑着嗓子低声念了一声“宜字,居然是宜字。上一世,是她与皇帝进言定下了我封妃的封号,如今。竟的封号竟也是她所取的。这便是所谓的命运吗?当真是可笑至极”。 安陵容冷冷地笑了一声。 屋子里除了安陵容与半夏之外,再无他人。 安陵容抬头看看了他一眼,嗓子低哑道:“我知道你是在怪我自作主张。”。 半夏只低着头,沉默无声,半响才低声道:“主,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的?”。 安陵容微微一怔,垂下了眼帘,低声道:“几日前模糊知道的,这两日才算是确定了。算下日子,大约是在圆明园最后那几日。”。 半夏自嘲一笑,道:“如此,倒是半夏考虑不周了,竟还要主吃桃心拟作假孕模样。”。 安陵容道:“我并非有意瞒你。一开始是真的不太确定,后来——”。 半夏眼帘下垂,沉默无声。 安陵容低声道:“我也知道,如今年家正是烈火烹油之时。盛宠如甄嬛都要避让于她,何况是我?”。 “华妃一心要羞辱我,最好的方式,便是如你所说,先行示弱避让。你特意让我拖延研制百和香,不就是要让甄嬛做见证之人,借她之口唤太医来,叉开此事吗?毕竟华妃再如何跋扈,也不敢随意差使怀有龙裔的妃嫔。如此也不算拂了她的脸面。不至于让她太过怀恨。”。 半夏低声道:“只是主却另有打算。”。 “什么另有打算。”。安陵容自嘲一笑道,“我不过是太过不甘心而已。”。 半夏抬起了头低声道:“所以,主要借华妃的手,彻底毁了自己的嗓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26 章 安陵容哑声道:“华妃把我当个玩意儿看,肆意羞辱,可皇帝又比她差了多少?我恶心透了他那副多情的脸!即便是依你所言,暂时避过了华妃这次的羞辱。皇帝日后的命令我依旧不能拒绝——不但不能拒绝,还要满心荣幸,欢喜至极地给他唱歌。你大概不知道,每一回我为他唱歌,纵然面上做出十分恭顺温婉的模样,可我自己心里清楚极了,我平生,最恨的便是别人看不起我,将我视作玩物一般。可不知道是不是命运捉弄,我偏偏只能用这嗓子去讨好皇上去,邀得盛宠。我憎恨他,却更憎恨懦弱卑微的自己。”。 “阿夏,”,安陵容笑了一下,而后看向了半亮的窗子。低声道:“你见过一种冬日里枯死的树木吗?即便是幸运的,在春日蒙得雨露,生了新枝,发了新芽。外头看来自然是鲜花灼灼,光鲜亮丽。却掩不住一身的死气沉沉。因为,那枯树,自树心里头便开始腐败了。枝叶被人砍伐了还能再生,可心里的腐败,又该如何呢?我若是一个人沉溺苦海也便罢了,可我偏偏不甘心,想把所有岸上的人都拉下来,都溺毙在这没有丝毫光线的黑暗里。就此沉沦。曾经害我的仇人,讥讽作贱过我的的人,还有那些事不关己漠不关心的人,无动于衷谨慎自保的人,甚至是你,我都忍不住想要你拉下来,陪我一起沉沦”。 安陵容垂下眼帘,自嘲一笑,道:“你如今听了我这话,可还觉得我善良纯真?”。 不等半夏回答。她又继续沉声道: “我这一生,本以为就要如此了。不是我最后控制不住,将你也拉入深渊,便是你还算幸运,最后终于看清了我的真实面目,放手离开。却没料到,竟有了它。”。 安陵容轻轻抚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腹,“我有时候都觉得有些荒唐,我这样的人,竟然也有为人母亲的一天。不同于上一世那个我自知无法降生却强硬怀孕的孩子。这个孩子是真实地存在在了我的身体里。与我血脉相连。以后,它甚至会慢慢地长大,长出手脚,五官。我若是足够幸运,它也许会一直在我的腹中生长,到十月后终于降生,有眼睛,有嘴巴,软乎乎的一团。他与我血脉相连,他是我的血中血,肉中肉。他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全心全意爱我的人儿。他的一哭一笑,都会牵动着我的心。阿夏,你说,我这样罪孽深重的人,竟也会被上天垂怜吗?”。 “其实,我也知道,如今华妃势大,得罪她,是很不明智的举措。若是一个月前,父亲不曾献上那一份奇香,即便是我现下身怀龙裔,也不敢如此贸然下定决心,借她的手毁了我这嗓子。说来,也是好笑,上一世,我如此竭尽心力地孝敬他,为他为安家谋划,他自始至终都将那传家的奇香捂的严严实实,不露分毫。如今,我如此态度,他倒反自己而将香献了上来,可真是让人齿寒啊——”。 “安大人献上的,到底是什么香?”。 “你可听说过东方朔献武帝怀梦草的典故不曾?”。 半夏一凛:“半夏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个传说。”。 安陵容笑了一下,道:“我原也不信,可后来试了几次,才知道那比指甲稍大一些的黄香,比十倍,不,百倍的黄金都更值钱。毕竟,皇帝到如今,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位不幸早逝的纯元皇后。我也好,甄嬛也罢,都不过是他怀念纯元皇后的仿品而已。既如此,我又何必将这样的人放在心上。我在半个月前,称旧荷包中的香料香气散了,让宝莺将添了怀梦香的荷包换给了皇帝。这十多天,皇帝夜夜陪伴着华妃,梦里见得却只怕是纯元皇后的温婉动人的模样。而今日,我在身上的香囊上更是加重了梦怀香的分量,又着意模仿纯元皇后的神态言行。要说皇帝印象最深刻的,恐怕就是纯元皇后病逝之时了。继痛失爱子以后,又失去了最珍爱的妻子。皇帝如何能不惊怒万分。这才有了今日华妃之祸。毕竟,纯元皇后母子的去世,可是是皇帝心中最不可触碰的逆鳞。”。 “即便是如此,主恐怕也不会如此不留情面,这一次,几乎是将华妃没有余地得罪死吧,”。半夏低声道,“主,其实是为了腹中的孩子铺路,毕竟,皇帝再如何惋惜痛恨,纯元皇后与皇子都已经死去多年了。而皇帝无处安放的爱子之心,大约是会寄托在主的孩子身上吧。”。 安陵容并未反驳。 半夏涩然一笑,低声道:“主自然是筹谋深远。只是如今,确实不是太好的时机。年羹尧得胜归朝正是势力鼎盛的时候,华妃在后宫的势力空前的强盛。几乎是一人独大。皇后,若是知道了主身怀龙裔,只怕也会视主为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 安陵容放在腹部的的手微微收紧,沉默半响,才道了一句:“好在还有你在。”。 半夏低下头,恭敬地道:“是,半夏必然为主与殿下鞠躬尽瘁,百死无悔。”。 宜贵人有孕的事,传了开。后宫众人都是艳羡不已。宜贵人却仿佛是因为以往身子不好的缘故,龙裔很有些不稳。一个月不到,便招了数次太医。皇帝也因此心忧不已。 安陵容人也越发地苍白瘦弱。皇后慈悲,免了她每日的请安。又赐给她许多珍稀药材。宜贵人也谢了诸位访客,每日只闭宫不出。 寿康宫里,竹息将绣万福的锦缎递给了太后,笑着道:“太后瞧瞧,这绣工极难得不说,寓意也好。这福字,足有一万字。又是这样精细的活计,少说也要绣上大半年才能得了这锦缎。这位宜贵人,倒真是个有心人。”。 太后微微一笑,叹了口气道:“有心也好,无心也罢,哀家这里并不缺什么。只要她心中有皇帝,能为皇帝绵延子嗣,就是再好不过了。”。 竹息知道,太后虽然嘴上不说,心中也喜欢这锦缎,便将锦缎收在了紫金匣子里,这万福的锦被,裁开做衣裳就破了这完整的福气了。做锦被的被面却很合适。便预备着晚会儿吩咐人去送往绣院。 听到太后的话,便笑道:“太后不必太担心。听说,这位宜贵人倒是个懂事的,很是温柔得体。就是身子骨仿佛有些差,皇上很是看重宜贵人这一胎,冲着太医院都发了好几回脾气了”。 太后也知道些情况,皱起了眉,道:“皇帝已经许久未曾新添子嗣了,自然看重。这一胎能保,就要尽力保住。之前,哀家有一柄嵌金玉如意,是先帝在哀家生了十四的时候赐下的。如今便赐给她吧。晚会儿你去寻出来。”。 “是。”。竹息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27 章 景仁宫 皇后冷声道:“那位宜贵人,瞧着病歪歪,不声不响的,却不料竟是新人之中,最有福气的那一个。倒真是出人意料啊”。 剪秋勾了下唇,冷笑道:“有没有福气如今却还不好说呢。”。 皇后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怎么?”。 剪秋道:“太医院那边传来的消息,宜贵人这一胎,大概率怕是生不下来。”。 皇后皱着眉头。 剪秋接着道:“宜贵人身子虚弱,这一胎本就惊险,又被华妃——,如今母体虚弱,胎儿却日渐强壮。章弥偷偷给奴婢透了话,说这母弱子壮并不常见,可最多的,便是未能熬到生产,便一尸两命。即便是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做母亲的拼着一死,生下了孩子,自己却撒手人寰。”。 皇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作孽啊。”。而后眉头微皱,问到:“这事,都有谁知晓?”。 剪秋道:“皇上与太后那里,太医院是不敢瞒着的,至于其他人,怕是还不甚清楚呢。”。 “那宜贵人呢?”。皇后道。 “没有娘娘的话,太医院那群人自然不敢轻易自作主张。”。剪秋笑着道。 “毕竟是做亲身母亲的,若是对此一无所知,未免就有些太过不近人情了。”。 “是。”。剪秋笑道:“奴婢明白。”。 又道:“其实,说到底,还是那安氏福气不够的缘故,是以只能让龙裔在肚子里走上一遭,自己却不够资格做龙子的母亲。”。 冬日很快便到了。 一连几日,紫禁城里都是铺天盖地的大雪。 皇上一进屋便看到安陵容坐在窗前,低着头绣着手中的绣绷。绣的是憨态可掬的老虎头,已经绣了大半了。 皇上微微一笑,越发放轻了脚下的步子,温声道:“这一回又在绣什么?”。 安陵容抬起头,笑了一下,“皇上来了?”。 而后笑着道:“臣妾想给宝宝绣个肚兜,算下日子,这孩子的生辰该是落在春末夏初的时候,正赶上天气日渐的炎热,新生的娃娃身子弱,怕是不太肯穿齐整衣裳。”。 皇帝坐在了她的对面,却只是沉默无声。半响才笑着道:“若真是酷暑难耐,朕总不会叫你们母子受那样的苦楚,便是提前一月半月的,去圆明园行宫去,又值什么呢?”。 两人言语几句,便沉默了下来。 安陵容唇角含笑,低着头,一针一线认真地为腹中的孩子绣着肚兜。 皇帝一阵恍惚,当年那个言笑晏晏的温婉女子,也如她一般,在窗下,在自己的对面,为他们未出世的爱子绣着衣裳。 皇帝沉默无声,坐了许久。 其实,皇帝近来并不太常去宜贵人的延禧宫,即便是去了,也往往待不了太久。 众人都以为这是宜贵人将要失宠的症状,也都放下了些心,暗自心喜道:皇帝必然是因为看重龙裔,才这样宠爱宜贵人,可现在不知何故,又不甚在意了。生有三阿哥的齐妃更是松了一口气,又偷偷地给供奉的菩萨添了好些香油钱。 可甄嬛却隐隐约约觉得,并非如此。其实细细想来,并非只是延禧宫,皇帝近来连后宫都少来。皇帝本就牢于政务,如今越发地勤于政务,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苏培盛为此心忧不已,暗地里请她出言,劝着些皇帝好歹要保重龙体。 皇帝近来除了劳于政务,脾气也越发地暴躁,稍有不顺,便大发雷霆。太医院的御医,也被贬斥了好几批。虽然不曾明说是因着宜贵人的缘故,甄嬛多少也能猜出来一些。只是有些疑惑,皇帝如此看重陵容的这一胎,每日都要太医来禀报宜贵人的胎相安稳与否。可为何又要有意避开,少去见她呢? 甄嬛心中存疑,却不知怎地,竟不太敢去探究其中的深度原因。只越发地温柔意,皇帝也喜欢她柔顺的模样,除了在养心殿,便多往碎玉轩中来。 一日午后,雪花漫天。 甄嬛陪皇帝赏雪练字,淳常在捧着一捧红梅闯了进来。 红梅如火,灼灼动人。淳儿也是青春天真,言语可爱,引得皇帝笑了起来。 当夜便被抬入了养心殿,也并不畏惧,反而笑的天真烂漫,皇帝喜欢她纯真的模样,很是宠幸。 “外头何事喧闹?”。安陵容道。 宝莺看了一眼道:“回主,大概是淳常在吧。今天早上请安的时候淳常在求了皇后,要搬离延禧宫,回碎玉轩与莞贵人同住呢。”。 安陵容垂下了眼帘,低声道:“她们家世相当,脾性也合,自然是更合得来。”。 半夏道:“淳主年纪,又一向被娇宠着长大,自然是天真烂漫,也免不了口无遮拦。主不知道,淳主的‘无心之言’已经不知道被人暗恨多次了。却还要看在她‘天真烂漫’的份上,咬牙咽下。也幸亏甄主最是聪慧善辩,给她圆了过去。可即便如此,也几次都被她的‘无心之言’被人一同记恨。”。 安陵容一愣:“果真吗?”。 “可不是嘛。”。宝莺接口道,“皇后因着觉得她不甚遵循规矩和皇上提了一句,也被皇上堵了回去,怕是生了一肚子的闷气。富察贵人和华妃更不用说了,怕是被气的牙根直痒痒呢。”。 安陵容忍俊不禁。 不久,年羹尧进宫面圣。在殿外等待,不听苏培盛劝阻,不遵臣礼,站在正中,苏培盛无法,只能差人搬来了椅子,放在了一侧。 之后年羹尧便理所应当地坐在了椅子上。 而后见了自殿内出来的果郡王也神情倨傲,不曾起身行礼。 之后更是为了巨额贿赂,颠倒黑白。甚至连自己之前的话也一一推翻,皇帝刚依照他的建议,贬斥了那人。如今却又要自己朝令夕改。心中很是不满,却只问他是否是真心话。年羹尧并无所觉,坚持意见。皇帝最终还是听从了,心中的不满却更加剧了。 而后,年羹尧离开,苏培盛将方才年羹尧的逾越都一一告诉了皇帝,皇帝心中越发不悦,却不曾表现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28 章 之后,皇后将记录了后宫各宫用度银两的账本给皇上看,皇上只翻了几页便皱起了眉头,问皇后道,因何华妃翊坤宫的用度超出了皇后三倍。皇后笑里藏刀,只道华妃也是为了全皇家和娘家颜面。皇帝闻言却是不以为然。而后皇后又暗示年羹尧收受贿赂。皇帝心知肚明,却暗藏不发。 不久,华妃邀后宫众人在清音阁听戏,却几次三番与皇后争先,皇后心中不悦,面上却只一幅宽容大度的模样,莞贵人聪慧机辩,婉言替皇后得体地圆了脸面。皇后微微含笑,华妃却是越发恼怒甄嬛。 阖宫觐见,许久不曾出门的宜贵人也露了面。约四月的身孕,腹已经微微隆起。今日安陵容穿了一身桃粉衣裳,外头的披风大氅也是粉紫色的紫薇样式。衬得苍白的脸也有了几分血色。 皇后很是关怀地看了她一眼,笑着道:“今日风大,身子可还受的住?”。 安陵容微笑了一下,用手帕掩了下口,低声道:“谢娘娘关怀,嫔妾无妨。”。 “那就好。”。皇后笑了一下。 华妃却是暗暗翻了个白眼 而后,皇后便领着众妃嫔陆续进入了寿康宫大殿。 太监唱道:“宜贵人,莞贵人,富察贵人,曹贵人——向太后请安。”。 几人都下跪行礼,口称:“愿太后凤体康健,福泽万年。”。 太后微微一笑道:“许久不见宜贵人与莞贵人了。抬起头来,哀家瞧瞧。”。 安陵容与甄嬛便依言微微抬起了头。 太后看了一眼两人,笑着道:“宜贵人今日瞧着精神倒好。”。而后又道:“莞贵人也很好。”。 华妃看了一眼两人,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都起来吧。”。太后温声道。 “谢太后。”。几人道,而后才缓缓起身。 皇后笑了一下道:“宜贵人与莞贵人都很是懂事得体,性情也和顺。”。 安陵容低下头,恭顺道:“娘娘谬赞,臣妾惶恐。”。 甄嬛也大方得体地道:“幸得太后与皇后娘娘恩泽庇佑,嫔妾与后宫诸位姐妹同受盛恩。”。 皇后笑意更深,太后也朝着两人微微点头示意。 太后颇喜爱甄嬛,着意□□,令其习书法抄经文,沉稳心性。甄嬛也表现的很是形仪端庄,沉稳有度,太后心中暗暗赞许。 不久后众妃嫔向皇后请早安礼的时候,富察贵人爆出了自己怀孕的消息,掩不住的欣喜与高傲。 华妃顿时又嫉又恨,曹贵人明着安慰,实则是出言暗讽甄嬛久承圣恩却不曾有孕,却被甄嬛四两拨千斤,暗指她指桑骂槐,不但反驳了曹贵人的暗讽,还挑拨了华妃与曹贵人的关系。 初春之际,时疫爆发,不久便传入了宫中。宫女太监不断染病,后宫人人自危。 皇后将六宫防疫之事分了一半于华妃掌管。江福海传旨时,又特别提出,咸福宫里,沈答应的存菊堂也要打开焚烧艾叶。之后便离开了。 华妃若有所思,听了周宁海建议,将时疫宫人用过的器皿,暗中换给了禁足中的沈眉庄。 不久,沈眉庄果然染了时疾。 甄嬛听说以后,心忧不已。求见皇帝,想请他救助沈眉庄。 皇帝却正为京城百姓安危和朝政烦心,无暇接见。 甄嬛无计可施,便求助温实初照料沈眉庄。她开口求助,温实初自然不会不应。 于是便在无旨的情况下,冒着生命危险,偷偷地独自去咸福宫医治病重的沈眉庄。 沈眉庄看在眼中,很是感动。 之后一连数日,温实初更是一直都不休不眠,苦寻治疗时疫的良方。 而甄嬛也终于听到了一则好消息:宫外派出的人,找到了陷害眉庄的太医刘畚。刘畚也肯亲口承认华妃为幕后主使。 甄嬛带着刘畚觐见皇帝,皇帝当即大怒,下令宽恕了眉庄,解除其禁令,恢复位分与封号。太医院的江城江慎赐死。更将华妃褫夺封号,先是要降作贵人,而后又改口降为嫔。 苏培盛走后,皇帝却又疑心顿生,开口询问刘畚是否甄嬛有意安排的,甄嬛激愤剖白,皇帝便安抚她道是自己多疑,可自己若是不信她,就不会惩处华妃了。甄嬛却道,皇上若真心信任臣妾,刚才就不会有此一问了。 皇帝不悦,叫了一声“嬛嬛。”。甄嬛抬头看看了他一眼,最后也垂下了眼帘,低声道了一句:“臣妾失言。”。 皇帝道:“知道就好,起来吧。”。 甄嬛却依旧跪在地上,并没有依言站起。 皇帝顿了下,从桌案后的椅子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了她的面前,伸出了一只手。 甄嬛却只抬头看了那只手一眼,并未伸出手去,反而独自挣扎着站了起来。她跪了许久,右脚也有些酸麻,因而姿势很有些踉跄。 眼帘下垂,浓密的睫毛微带泪痕。 可脚上的酸痛,却怎么也比不得心中的寒意。 华妃得知了刘畚被抓之事,焦急万分,曹贵人提议以功抵过。江家兄弟窃取了温实初研制了一半的药方献给皇帝。这药方虽存有不足,却暂时控制了疫情的发展。皇帝龙颜大悦,惩罚之事也再未提及,甄嬛心伤不已。 不久,年羹尧的次子年富平定卓子山,立下战功,华妃特意看着厨房为皇帝做了他素日爱吃的菜。又在膳桌上为侄子请封爵位。皇帝并未立即答应,华妃便撅起了嘴巴,不言不语。皇帝似乎对她很是无奈,只好答应了她的请求。华妃欣喜不已。 而皇帝回养心殿后,便看到了年羹尧为平定卓子山战士请封的折子,当即生怒,而后便敲打苏培盛,因为他失职,宫里宫外互通消息却没察觉。苏培盛大惊,当即表示自己会将功赎罪,加强防范。皇帝本就只为敲打,便只轻轻放过了他。心中却对年家兄妹越发不满。 华妃联合兄长年羹尧,找来大臣赵之垣弹劾甄嬛父亲甄远道是不敬之功臣,违背圣意。 皇帝顾忌年羹尧,降位了甄父。甄嬛也深感无能无力之感。 富察贵人有孕,几次三番地借着龙胎,寻各种由头请皇帝去自己宫中,百般痴缠,皇帝不胜其烦。 甄父最终被贬为都察院御史,甄嬛为父担忧不已。 之后皇帝下令恢复了华妃协理六宫之权,为了平衡华妃势力,加封了敬嫔为妃。 之后,江太医为华妃诊脉,华妃询问自己何时才能怀孕。江太医深知华妃无孕的缘由,却只能三缄其口,闪烁其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29 章 延禧宫。 早膳之后,安陵容听宝莺讲述了华妃与甄嬛的这一番明争暗斗。眸色下沉,环顾众人,最后又看了一眼半夏,皱着眉头,低声道:“你们出去。”。 宝鹊与宝莺对视一眼,都沉默地退了出去。只留下了半夏与安陵容两人。 安陵容抬起头,看着他,低声道:“跪下。”。 半夏愣了一下,沉默了下来。 安陵容目光越发凌厉,半夏沉默着缓缓跪了下去。 安陵容轻轻吸了一口气,瞥开了眼睛,低声道:“华妃这一次事情败露,却将功抵过,不罚反赏之事,是你的手笔?”。 半夏低下头,沉声道:“是。”。 “你不是这样不谨慎的人”。安陵容闭起了眼睛,眉头紧皱,一字一句道:“我深恨华妃,你不是不知。”。 “半夏知道。”。半夏低头道。 安陵容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不知怎地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怒气来。冷笑道:“怎么,眼看着年家如此势盛,这样烈火烹油,你也眼热了?巴巴地凑上去好趁机讨好?只是你到底还是目光浅薄了,华妃势盛,也不过在这一时了,你若真心想捡个高枝,便该往碎玉轩去才是!那才是个深藏不露,笑到了最后的赢家!”。 安陵容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皱着眉头瞥开了眼睛,不再看他。心中酸涩莫名。半夏待她如何,她不是不知,却依旧如此出言讽刺,还说出这样的诛心之言。 半夏却只是沉默无声。半响后才皱着眉道:“主有没有发觉,近日主的脾气有些太不受控制了?”。 安陵容听到他的声音,便觉得心头生怒,烦躁不堪,当即就要出言斥责于他。 却生生压了下来。稍微平复了下翻涌的气血,才慢慢冷静了下来,心头一股凉意便渐渐生了出来。尾指都在轻轻颤抖。 半夏之后却又不再提及此事,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半夏道:“其实主也知道,年羹尧不倒,华妃即便是遭贬斥,受损的也不过是皮肉,动不了筋骨。况且,主闭宫不出,华妃纵然跋扈,也无计可施。可皇后不一样,即便是如今,她的戒心也从未放下过。可后宫众人,即便是聪慧如莞贵人,如今对她也是一心仰慕,不曾生出提防之心。但只要华妃在,皇后的注意力就不会分心主太多。”。 许久,安陵容都沉默无声。 存菊堂,沈眉庄身体渐愈。一日,温实初为其诊脉后,提出沈眉庄当日突感时疫之事尚有疑点。 沈眉庄便想起了当日周宁海奉华妃之命换给自己的茶具。 当即便想明白了一切,顿时惊怒万分。却被甄嬛温言劝下了。毕竟,时过境迁许久,证据也早被销毁了。此时提出,并无法真正损害到华妃的势力。 之后甄嬛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何善于妇婴的江家兄弟会突然触类旁通,通晓时疫之症,温实初便将江家兄弟偷窃自己方子的事情说了。甄嬛心中暗恨,却只能先按下以后再计。 皇帝特地为怀孕的富察贵人赐下了特制的香粉,富察贵人便在众人面前,显摆不已。又在皇后的有意骄纵下,借着龙胎,恃宠生娇,越发地目中无人。 这一日,皇帝本已经让苏培盛传旨,来皇后宫中用晚膳。却不料半路上,富察贵人又派人来称龙胎有恙,带了皇帝去自己的宫中。 皇后听闻后,放下了布菜的长筷,沉默不言。 剪秋心中大怒,沉声道:“富察氏好大的胆子!如今她不过才是个贵人!怀着龙胎,连娘娘都敢不放在眼里了”。 其实,富察贵人若听到这话,恐怕真的要出口喊冤了。她之前的确是几次三番地借着龙胎生事。可这几次,却是真真切切地觉得龙胎不稳才喊了皇帝去的,否则她纵然骄纵,也不敢太拂了皇后的脸面。可谁知皇帝和太医都来了,诊断一番,却只道得她与龙胎并无差池,皇帝听了太医的话,虽然因为龙嗣为重,不敢有所轻视。却也越发觉得富察贵人骄纵任性,总是借口龙胎,无事生非。 皇后眸色下沉,冷声道:“她既然总是借口龙胎不稳,那这一次,就如她所愿,让她真的不稳一回。”。 剪秋微微一笑道:“是。娘娘圣明。”。 碎玉轩中,甄嬛与沈眉庄正谈话,槿汐却进了来,喊了一声“主。”。 甄嬛见她一脸严肃,与沈眉庄对视一眼,问她道:“怎么了?”。 槿汐先与沈眉庄行了礼,才皱着眉头低声道:“富察贵人产了。”。 “怎么会如此?”。沈眉庄低呼一声。 甄嬛覆住了她的手,看向槿汐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地就产了呢?”。 沈眉庄也急问道:“不是已经四个月了吗?按理说,胎相该稳固了才是。怎么突然就产了呢?”。 槿汐道:“具体的奴婢也不甚清楚。富察贵人一向喜欢借口龙胎有恙,哄了皇上去看她,皇上不厌其烦,近来也不太爱理会她了。今日富察贵人的宫人又慌慌忙忙地说龙胎不稳,请皇上过去。皇帝正在华妃那里,皇帝本就厌烦富察贵人多次无事生非,这一回也不愿理会了,华妃便顺势打发了人离开了。可谁知道,这一回是真的不好了呢?太医进去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富察贵人便见红了。龙嗣为重,太医自然不敢耽搁,半个太医院的人都去了。太后与皇后听说了之后也都去了延禧宫,皇上最后也去了,可龙胎到底还是没有保住。听说,富察贵人哭声凄厉,令人不忍耳闻呢。”。 沈眉庄眉头紧皱,叹了口气。 甄嬛问道:“产的原因查出来了吗?太医怎么说?”。 槿汐道:“仿佛是富察贵人自己,为了固宠借着龙胎,手段百出,可皇上越来越不耐烦理会她,她一时心急,便私自给龙胎用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却没控制好剂量,才有了今日的祸事。”。 沈眉庄拍了下桌子。怒道:“如此说来,竟是她自作自受!这样自私狂妄,害了自己的龙胎,真是可恨!这样的人,也堪为妃嫔,堪为龙嗣之母!”。 槿汐接着道“皇帝与太后都是大怒,皇上本来还怜惜她痛失孩子,如今听了太医的话,却觉得她自作孽,十分可恨,将富察贵人连降两级,贬做了答应,又下令让她从此闭宫不得出,每日还要在宫里抄写经文,为皇嗣祈福恕罪。”。 沈眉庄冷声道:“合该如此!”。 转头却看到甄嬛眉头微皱的模样,沈眉庄低声问:“嬛儿,怎么了?莫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甄嬛朝着她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替她惋惜罢了。”。 沈眉庄握住了她的手,道:“你呀,就是太过良善了。她本就是自作孽,哪个能救?她好也好,歹也好,总与咱们无关。”。 甄嬛笑着道:“姐姐说的是,总与咱们并无相干。”。 她虽私心觉得此事疑点颇多。可富察贵人毕竟与她素无交情,自有孕后,更是多次讥讽于她,甄嬛虽不愿与她计较,却也不想故做大度,轻易原谅了她,还为她苦寻事实,替她平复可能的冤屈。毕竟,在这宫里,能让她如此倾心相待的,从始至终,也只有沈眉庄只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30 章 太后让竹息招了皇后去寿康宫。 而后便谴走了众侍女,用手扶着额头,低声道:“富察氏性子骄纵,自有孕,便多次仗着龙胎生事,你与后宫众人多少都受了些委屈。这些哀家都知道。可是,她再如何蠢顿,也该晓得,自己能如此风光,凭仗的到底是什么!平日里偶尔吃撑了却假称龙胎有恙借以攀附龙恩,或是假托龙胎不稳强留皇帝留在延禧宫,这些哀家都能相信。可那些有害龙胎的东西,是怎么到了她的手里,又是如何被她用了下去的!皇后大约要比哀家清楚的。”。 皇后平静的神情被打破了,有些惊慌地喊了一声:“太后。”。 太后皱着眉头,低声道:“哀家有眼疾,可哀家的眼睛还没瞎。皇帝膝下单薄,富察氏与那个体弱多病的宜贵人又不同,向来是个身子康健的。说句真心话,宜贵人那一胎那样的情况,哀家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可富察氏——那是哀家的亲皇孙啊,就因着宫里争风吃醋的邪风,这么稀里糊涂得没了!”。 皇后跪了下来。低声道:“太后恕罪。”。 太后看着她,低声道:“哀家一生没有做过皇后,直到先帝去世才成了太后,所以皇上一登基,哀家就让你做了皇后。 为的就是皇后宝座,一直留在自己人的手里。你记着,有些事哀家可以闭着眼看不见,但有些事,不行。”。 富察贵人产。皇帝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他再过几日便要去往河南,这几日有空便在延禧宫中陪着安陵容。最初的几月,安陵容因着身子虚弱的缘故,胎相很有些不稳,可是皇帝的态度空前的坚决,又几乎是给太医院下了死命令,必须要保住宜贵人母子。 太医院的数位太医都觉得头疼不已。又因为脉象惊险,龙胎为重,也不敢轻易下药,讨论许久,也只敢用最稳妥的温补方子,为宜贵人用药。有皇帝的命令在,宫里珍稀药材源源不断地送往了延禧宫,也不知是不是太医们的诚心感动了上天,好歹将最惊险的三月之期过了,宜贵人脉象虽还是虚弱,却不如之前那样让人时刻都提心吊胆了。 临去河南的前一日,皇帝又去了延禧宫。 便坐在安陵容对面,如今安陵容这一胎已经满六月了,却因着她身材薄弱的缘故,肚子比其他人要上一圈,如今穿的宽松,也不太明显。 安陵容回握住了他的手,温声道::富察姐姐的事,容儿已经听说了。皇上,也莫要太伤心了。”。 皇帝皱起了眉头,沉声道:“富察氏素来骄纵,朕都看眼里,却都在龙胎的份上一一忍下了,却不料她如此恶毒!连这样的手段都用的出,果然是不堪为人母!”。 安陵容低下了头,低声道:“富察姐姐确实有些脾气骄纵,却也不像是如此冒失的人”。 皇帝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低声道:“容儿心思恪纯良善,如何能晓得那些恶毒之人的想法!”。而后又道:“罢了,不提她了。”。 皇帝之前因心思烦闷而用了些酒,呼吸中微微带了酒气。低声道:“朕说句真心话。富察氏失子,朕虽然难过,却也无法与你们母子相比——宛宛,咱们的孩子,才是朕最放在心上的孩子!宛宛,这一回,你要好好的,你和孩子都要好好的!”。 “皇上醉了。”。安陵容低声道,抬头对宝莺道:“扶皇上安寝吧。”。 “是。”宝莺道。 宝莺和宝鹊扶着皇帝站了起来,皇帝的手还紧紧握着了安的手,眼角划过一滴泪。安陵容面无表情,缓缓将自己握着自己的手指掰开了。而后独自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才和衣躺在了皇帝的身旁。眼睛怔怔地望着粉紫的锦帐,许久才闭上眼睛。 近十多日,安陵容都有些睡眠不好,久久难以入眠。迟钝如宝莺也瞧了出来,白日里安陵容都有些神思倦怠,心烦气躁。心急不已,只能托李愖传信给半夏,告诉他安陵容的情状,要他早些回来。 半夏回来的时候是一个傍晚,安陵容已经用过了晚膳,准备卸了钗环安寝了。 半夏便接过了宝莺手里的梳子,为她梳发。宝莺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临睡前,半夏端给安陵容一杯粉色的糖浆水。 “这是什么?”安陵容问。 半夏笑道:“是助主安眠的东西,对胎儿并无半点害处。”。 安陵容便不再问了,端着杯子一饮而尽。 不知道是那水的确有作用,还是这人终于回来了,她心中安定了下来,不多时,她便睡着了。 沉入了一片空白。 像是一片灰蒙蒙的白雾,脑子里昏昏沉沉,似乎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就这么睡下去吧。 好好地安睡。 她似乎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忘记了所有的痛苦与不安,忘记了之前曾经发生过的的一切。前世也好,今生也罢,都遗忘在了无尽的白雾里。 最后,她连自己的身份c姓名都忘记了。 忘记了自己是谁。 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眉目秀美的姑娘,约六七岁左右。穿着半旧的鹅黄衣衫,头上梳着双丫髻,用同色的发带系的齐整。腰里一只桃粉的荷包,绣的是如意桃花枝,布料只是一般,绣工却很是精致。 姑娘看到那人朝着自己走来,虽然知道他不能看到自己,还是下意识地缩回了脚。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可是那人却没有和其他人一样,无视她的存在,静静地走过,然后离开。 那个人含着微笑,直直地走到了她面前,姑娘有些慌乱,身子往墙角缩了一下。 那人仿佛能看到她的动作一般,停下了脚步,不再向前了。唇角的笑意不减温柔,而后轻轻地单膝跪了下来。朝着姑娘伸出了手。 姑娘歪着脑袋,惊奇道:“你能看到我?!”。 那人点了点头。清秀的脸上,眉眼弯弯,笑意温柔。 姑娘问他:“你是谁啊?”。 “我是半夏。”。那人道。 姑娘便“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很老道的模样,却又忍不住问:“你来做什么呀?”。 半夏笑着道:“我来接容儿呀。”。 “为什么要接容儿?”。姑娘认真地看着他,很有些刨根问底的脾气。 半夏微微一笑道:“因为容儿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迷路了?怎么会迷路呢?”。姑娘睁大了眼睛问道。 半夏道:“因为容儿太了,没办法保护自己,所以迷路了。”。 “哦。”姑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半夏笑着问:“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躲在墙角吗?”。 姑娘低下了头,低声道:“因为我的脚受伤了。”。 半夏伸出手,覆上了姑娘蜷缩着的右脚,温声问:“是这一只脚受伤了吗?”。 姑娘点了点头,用了点力气,想把脚偷偷缩回去,半夏察觉到了,也不阻拦,只沉默着收回了手。 “痛吗?”。半夏认真地问。 姑娘愣愣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半夏也并不追根究底,只笑意温柔,轻声道:“所以你现在只能坐在这里,不能走路对吗?”。 姑娘点了点头。 半夏温声道:“我背你好不好?”。 姑娘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认识你。”。 半夏低下了头, 姑娘看他有些受伤的模样,有些莫名的心疼,又补充了一句:“可是我好像并不讨厌你。”。 半夏笑了一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道:“谢谢。”。 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了,瞥开了眼睛。 而后那边又传来一阵骚乱吵闹的声音。 姑娘探头探脑,有些好奇的模样。 半夏似乎忘记了她之前的拒绝,看着她笑意盈盈,温声道:“我背你去看看好不好?”。 姑娘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半夏便转过身,蹲了下来,将背朝向了姑娘。 姑娘沉默了许久,才伸出手,慢慢地趴在他的背上,胳膊松松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半夏微微一笑,站了起来。 心地托着背上的姑娘,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仿佛他背上的就是最珍贵的全世界。 “那些人吵吵闹闹是在做什么呀?”。姑娘趴在他耳朵旁边低声问。 半夏顿了一下,才磕磕绊绊道:“在纳妾。”。 姑娘“嗯”。了一声,沉默了下来。搂着半夏的胳膊却更紧了。 他们面前的人,大约是个官,穿着低阶的官袍,面皮白净,五官端正,一双眼生的尤其好,微微上挑的杏眼,很是秀雅,唇下留着稀疏的髭须,算得上当下称赞的美男子。 只是个头略有些矮,此时大约喝了些酒,颇有些红光满面的模样。 宾客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有人道:“听说捐官之前是个商人,可我瞧着倒是个清俊的模样,也难得没有铜臭气。”。 一旁有知晓他底细的人便嗤笑一声:“长的人模人样又如何?事却做的不地道,咱们有交情,我才告诉你一声,那位——可不是个能长交的。”。 开口的宾客好奇道:“这确是怎么说?李兄说详细点。”。 李兄哼了一声道:“你知道那人捐官的钱哪里来的吗?”。 “他之前不是做香料生意的吗?赚了钱也不奇怪。”。 李兄冷笑一声:“呵,香料毕竟是道,又长久被大商贾掌控着。他能赚几个钱?可人家命好,取了个好娘子林氏,那可是当年临阳县最手巧的绣娘。捐官的二百一十两白银,可都是他那娘子一匹一匹赶出来的。听说啊,如今绣得眼睛都半瞎了。”。 “这可真是——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可咱们这位安大人可不这么想,林氏为他操劳多年,早已是人老珠黄了。你也瞧见了,这刚上任才五个月,便纳了三个新娇娘了”。 “毕竟是贫贱相助的发妻,这人如此行径,也太过了些。”。 “谁说不是呢。”。 “走。”。半夏背上的姑娘将脸埋在了他的背上,闷闷地道。 “好。”。半夏应道,抬脚便穿过了人群。 姑娘最后回头看了那位意气风发的安大人一眼,心中莫名的酸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31 章 半夏背着姑娘走出了庭院,走进了相对寂静的后院。 一个大红衣裳的女子背着门,微微抽泣。 旁边有一个五六岁的女孩,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去拉女子垂下来的那只的手。 却被女子一下甩开了。 “娘”。女孩哭着喊了一声,怯生生地用手去拉女子的衣摆。 女子猛地回头,脸带泪痕。眉头微皱,瞪着女孩。 女孩神情颇有些惊慌。却固执地不肯松开扯着她衣裳的手。 却被女子推了一把,摔在了地上。 女孩也不喊痛,直愣愣地看着女子,眼眶里盈满了泪。 女子面带泪痕,看着女孩,神色复杂。女孩自己爬了起来,泪眼朦胧,又伸出手想要抱她。 女子闭上了眼睛,将女孩紧紧地搂在了怀里。不断地用手抚摸着女孩的头顶,哭得几乎失声,“容儿,我的容儿啊!”。 女孩停顿了一下,而后便贴心地紧紧抱住她,不言不语,一对杏眼儿,不停地滚着眼泪。 女孩刚开始还只是无声地流泪,而后便忍不住咬着嘴唇,声地抽泣。 女子泪流满面,不断地拂着女孩的背,女孩抽泣得更厉害了,的脊背几乎都在颤抖。 女子很温柔地搂住她,不断地温声安抚着。 女孩紧紧地抓住她,死死不肯放手。 半夏背上的姑娘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刚才那个女孩的娘亲,到底,有没有推开?”,那个女孩。 半夏沉默了一下,最后答道:“你没有看错,她的确推了那个女孩。”。 姑娘扬起了脑袋,眼眶里的泪却还是不断地涌了出来。 半夏无声地沉默着。 女孩缓了缓,吸了口气,才慢慢地开口道:“为什么?”。 “女孩不是天底下上最爱她的人吗?她才是世界上永远都不会离开她,抛弃她的人。只要她开口,她甚至可以为她去死,只要她开心,只要她能笑一下。可是这样一个全心全意为她的孩子,她为什么要推开她?”。 这一次半夏沉默了许久,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慢慢地组织语言道:“可能是因为,除了母亲,她还有别的身份吧。”。 半夏接着道:“一个人往往都有许多的身份,比如说方才的那个女子,她是女孩的母亲不假,可她也许还有别的身份,比如说是某人的女儿,某人的妻子,许多许多。最重要的还有一个,就是她自己,她单独的自己。在女孩的眼里,她是最重要的母亲。可是在她的身份里,女孩也许并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姑娘抱紧了半夏的脖子。沉默无声。 半夏顿了一下,接着道:“而且,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无条件的爱自己的子女。即便是爱,也是分亲疏远近,重要与否的。就像刚才那个安大人,在他眼中,妻子与女儿,并不如何重要,至少,比不得他的前途,也比不得他的私欲”。 姑娘将脸埋在他的背上,无声地流泪。半响才说了抽泣着一句,“世界上怎么会有你如此冷血的人。”。 她如此说,搂着半夏脖子的胳膊却更收紧了。 两人远处,那一对母子相对垂泪,紧紧相拥。可这样温馨动人的气氛却并没有维持太久。 安大人自当了县承,便觉得甚是春风得意,如今他有了官身,从前看不起他是商贾的人,现在还不是要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句“大人?”。 妻子林氏已经人老珠黄,眼睛也半瞎了。新纳的妾室年轻貌美,温柔意。哄得他几月甚至半年都不往林氏院子里去了。林氏木讷,也没有心眼,只一味地奉行贤良大度,百般退让。安大人越发觉得她家子气,看不上她庸俗懦弱的脾气。 等一个个年轻貌美的妾室生下了儿子,林氏母女越发地没了立足之地。 妾室们打扮的花枝招展,半点也不把林氏放在眼里。言语之中,更是没有半丝敬畏之心。 新纳的芳氏是个破落户,时常倚着门框,出言讽刺,林氏懦弱,只咬牙装听不见。可女孩年岁渐长,却明白门口那姨娘的恶意来。 女孩正在为林氏理线,紧紧地咬紧了下唇。 可那芳姨娘是个荤素不忌的,也不理会女孩也在场,刚开始还是指桑骂槐,而后便是只差指着鼻子骂了。 女孩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端起门口的洗脸水,狠狠地将水泼在了芳姨娘身上。 “容儿!”。林氏即刻厉声呵斥。 芳姨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便冲到女孩前头,狠狠地抓住她的前襟,一张脸水粉横流,狰狞不已,恶狠狠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泼我?!”。 林氏也连忙跑了过来,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背上,哭着道:“你被鬼糊了心了还是怎么了?!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芳姨娘用另一只手,狠狠将林氏推开了,冷笑一声道:“你也不必在这里装好人!她一个毛头丫头知道什么?!必然是你教她的!年纪就如此恶毒!哈,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林氏唯唯诺诺。 女孩却气得眼睛都红了,用手狠狠推了她一把,几乎将芳姨娘推了个踉跄。 林氏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强扯着她跪了下来。一个劲地对芳姨娘道:“秦妹妹别生气,容儿还,不懂事!你别和她计较”。 女孩却硬着膝盖,怎么都不肯跪下。林氏急了,狠狠打了她好几下脊背。 芳姨看着却只是冷笑。“哈,咱们大姑娘一片孝心,哪里有错呢?您也用不着做这贤良人。咱们只等老爷回来。看老爷怎么判!”,说着,便要转身离开了。 “妹妹慢些!”。林氏急忙喊了一声。 芳姨娘转头看了一下。 便看到林氏对着自己缓缓地跪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32 章 芳姨娘惊了一下,而后眼中的轻鄙更甚,半捂着帕子,嘴里喊着:“姐姐这做是什么?!我如何担当得起。”。 裙子下头的两只脚却不曾移动半分。竟然是不闪不避地受了这一跪。 女孩也被林氏的下跪骇到了,顿时急怒交加,两只眼睛狠狠地盯住芳姨娘,目光几欲噬人。 芳姨娘被唬了一跳,而后便是羞怒万分。 林氏大急,用胳膊狠狠箍住了自己的女儿,强按着她跪了下来。惊惶道:“妹妹别生气,容儿还,不懂事不懂事,还望妹妹别和她个孩子计较”。 女孩几乎目眦尽裂。 芳姨娘顶着女孩仇恨的目光,似笑非笑道:“姐姐说笑了,咱们家大姐人儿,气性却大,妾是什么人啊,如何配管教大姐,还是该,等老爷回来,请他做主才是。姐姐您说我说的可对不对?”。 安比槐宴后回家已经有些半醉了,看到芳姨娘梨花带雨的一张脸,便瞬时间气血上头,只听了几句,便怒不可遏。提了听案板上供着的宝剑,就往后院走。 林氏哭哭啼啼地跪在地上求他,安陵容也一同跪下了,却用一种阴暗冰冷的眼神,直愣愣地盯着怒气冲天的他,和身后捂着帕子笑得妖妖娆娆的芳姨娘。 安比槐被那目光刺了一下,而后心中涌起更深的羞怒来,一脚踹开林氏,狠狠用剑柄抽在了这个桀骜不驯的女儿背上。 没几下,女孩背上的衣裳便沁出了血痕,可她也只是一声不吭地硬受了。安比槐要管教女儿,林氏也不敢拦,只跪在一边苦苦哀求。 芳姨娘假意劝道:“老爷,大姐身娇肉贵的,如何能禁得起您这么教训呢?您说这大姐也是哈,毕竟是血肉相连的亲父女,你低头认个错也就是了,何苦如此气老爷呢?不是我多嘴,太太您好歹也劝着些不是?”。 女孩抬起了头,目眦尽裂地盯着她,低声吼了一句:“滚!”。而后,用手背擦了下嘴角涌出的血沫。 芳姨娘被她狠厉的目光唬了一跳,几乎倒退了一步, 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向安比槐却是泪光涟涟,梨花带雨。轻轻地跺了下脚,嗔道:“老爷”。 安比槐怒气更盛,本还留了几分力气,瞬间觉得气血上头,发了狠,用力的一脚将地上的女孩踢得连滚了好几下,依旧怒不可遏,高声喊道:“我今日非打死你个不分尊卑,忤逆长辈的孽障!”。 女孩爬了起来,冷冷地看着两人,一言不发。 林氏离得近,泪眼朦胧地爬了起来,一巴掌拍在了她的头脸上,强按着她的头,哭着道:“孽障啊!你是要作死不成?!还不快给你父亲认错!”。 女孩被强按着跪在了地上,低下了头。却死死地咬住下唇,一言不发。 安比槐喊了一声“滚!”,伸出手,一把将林氏扯开了,而后更是发了狠地一下下抽在女孩的身上。 一连打了十多下,才罢了手,将脱了剑柄的剑丢开了。 林氏连忙去抱住了女孩。 安比槐冷笑道:“你教出得好孽障!”。而后便甩袖离开了。芳姨娘也扭着腰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林氏抱着女孩哭得厉害,恨声道:“你认个错有什么难的?何苦与你父亲作对?!”。 女孩疼得踌躇,乏力地闭上了眼睛,听到这句话却陡然睁开了眼睛,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滚着眼泪。 林氏见此,又温声劝道:“你你父亲并非不明事理,只是醉糊涂了,又听了那贱人挑拨。唉,你千万莫要和他计较才是”。 她如此对女儿说,一遍又一遍,说的多了,自己便也相信了。 女孩也不辩驳,本就沉默少言,这之后便越发沉默阴郁起来。 半夏看着面前将脸埋在手臂上,无声垂泪的姑娘,沉默着蹲在了不远处。 姑娘深深地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甚至都没有抽泣的声音。 只有硕大的眼泪一滴一滴,滚落在地上,连一点尘土都没有激起。 “她是谁?”。姑娘问。 半夏没有回答。 姑娘抬起了脸,一双杏眼哭得红肿非常,用手轻轻地覆在了胸口处, 看着半夏,认真地缓声道:“为什么,她疼,我这里也疼。很疼,很疼”。 半夏沉默着,上前几步,半跪了下来,紧紧地拥住了她。姑娘闭上了眼睛,无声地流着泪。 刚才,安比槐用剑柄去打女孩的时刻,她急忙喊“不要!”。 当即便扑了上去。 便是半夏也没能及时拦住她。 可是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剑穿过她的身体,狠狠敲打在女孩的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姑娘趴在半夏的背上,泪流满面地喃喃道。 半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姑娘伏在他的背上,半夏走了很久,她也哭了很久。慢慢地没了哭泣的声音,半夏回头瞧瞧地看了一下,原来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两颊犹有泪痕。 之后,林氏母女越发地闭门不出,便是那些花枝招展的姨娘有意在门口挑事,女孩也只充耳不闻,闭目不看,沉默非常。渐渐地,那些姨娘也觉得无趣,少往这里来了。 女孩甚至觉得,就只有她们两个人,就这么安静的,过下去,其实也还好。 这一种沉水一般平静无波的生活,一直到安比槐新纳的马姨娘生下了一胎儿子。 林氏那一日背着人,一个人在房间里偷偷地哭了很久。自始至终,女孩都只能沉默地看着。 林氏哭完了,便拿起了针线,为那个婴儿做起了衣裳。女孩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 安比槐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妻子和长女,一年半年的才来上一趟。 女孩听着前院嬉闹打笑的声音,只抿了抿唇,沉默地学着手上的绣花。 林氏眼睛越来越不好了,以前三个月能绣好的绸缎,现在半年多也绣不好了。绣出的花样也比不得之前的精致,买主自然是不乐意的,定金压得越来越少,肯出钱的人也越发更少了。 林氏的脾气却越发地偏执起来,她心里苦,性子也越来越喜怒无常。 有时,脾气坏时,时常毫无缘由地责骂女孩。可脾气好时,又慈爱非常的模样,搂着女孩垂泪不止,口口声声地喊着“我苦命的儿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33 章 林氏性子偏执,脾气却是内敛的,每一次心中生怨,也只是生闷气。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即便是女孩不明所以,也不敢发问,只回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又做的不好,惹了她生气,总是低着头嗫嚅着认错,心翼翼地去哄林氏。 有一次,林氏只瞧了一眼外头,便开始暗自垂泪,女孩慌忙将手上的绣绷攥紧了,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娘”。 姑娘冷眼看着屋子里的母女两人。 而后便转向了半夏,黑白分明的杏眼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你可以带她走吗?”。 半夏低声道:“抱歉,不能。”。 姑娘抬起了头,神色莫名,轻声地说了一句道: “那,你可以杀了她吗?”。 半夏愣了一下,却依旧只能沉默。 姑娘笑了一下,眼中却沁出了泪,而后便转身,一步一瘸地离开了。 继李姨娘生下安比槐的长子与次女之后,芳姨娘也终于有孕了。 胎儿还在肚子里,芳姨娘便明里暗里地撺掇着安比槐休妻,好赶紧将自己扶正。 安比槐却有些迟疑。毕竟,林氏是他的结发妻子,两人少年新婚时也是曾恩爱过的,虽然如今是人老珠黄,姿色全无,可素来也没有大错,冷落便也罢了,可休妻实在是大事。因而听到芳姨娘提议,也只是叉开了话题。 芳姨娘大恨。她虽瞧着娇蛮任性,却对男人的心思却一向明白。否则也不会在这诸多姨娘里独得安比槐宠爱了。 她面上只娇俏地撇嘴,便不再提了。安比槐自然觉得愧疚于她,当即便开口,对她又许了一套头面。 可第二日,安比槐当值,芳姨娘便打扮得花枝招展,慢悠悠地去了后院。 女孩正在门口压绣绷,听到脚步声,抬头便看到了她,皱着眉头,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林氏在屋子里也听到了动静。咳嗽了一声,问:“容儿,怎么了?”。 女孩忙应道:“没事。娘”。 芳姨娘身边新买的丫鬟却高声喊了一声:“太太!”。 林氏连忙从门里走了出来。 芳姨娘似笑非笑道:“呦,原来太太在屋里呀!妾瞧着大姐这态度,似是不大欢迎妾呢,妾还琢磨着,太太许是不在呢。”。 林氏强笑了一下,瞪了一眼女孩。又对芳姨娘道:“妹妹说笑了,孩子不懂事。”。而后又问道:“只是不知道,妹妹踏足这贱地,是所为何事?”。 芳姨娘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她身边的丫鬟笑着道:“太太大喜,我们家姨奶奶有了。”。 林氏愣了一下。而后便强笑道:“是,妹妹有喜,自然是大喜,大喜。”。 丫鬟道:“都说咱们家太太最是贤德大度,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太太还不知道吧,姨奶奶有孕,咱们老爷可是高兴坏了,请了儿金科的孙大夫来瞧咱们姨奶奶,孙大夫可是老手了,当即就说了,咱们姨奶奶肚子里的,必然是个男胎!这以后啊,咱们老爷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太太说是不是?”。 女孩瞪着耀武扬威的两个人,袖子里的手指攥得死紧。 林氏也只能陪笑着道:“这是自然,自然。”。 芳姨娘却突然叹了口气,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还不显怀的肚子,悠悠地道:“老爷看重我们母子,自然是妾的荣幸,只是还有一点不好”。 林氏赔笑道:“妹妹这怎么说?这孩子生出来,老爷自然是千宝万爱”。 芳姨娘抬起头,幽怨地看着她,娇声道:“纵然是千宝万爱又如何呢?到底不是嫡出,总是不美”。 女孩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恨的咬牙切齿,喊了一声“你简直——”。 林氏面色惨白,几乎倒退了一步,伸手拉了一下自己的女儿,手都在颤抖。 芳姨娘笑意盈盈,而后上前一步,追问道:“姐姐还没说呢,妾说的可对是不对?”。 林氏低着头,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芳姨娘娇俏地笑了一下,才搀住丫鬟慢悠悠地离开了。 芳姨娘离开之后,女孩怯生生地去去拉林氏的手,却被林氏沉默着甩开了。 林氏实在脸色难看,女孩连开口也不敢,只担忧地看着她。 林氏却不曾看她一眼,转身独自进了屋子。 “砰”的一声沉闷的响声,门被关上了。 女孩沉默着站在门外,的手掌贴着陈旧的门板,听到里面轻微的啜泣声,忍不住无声地泪流。 院子外头,芳姨娘主仆两人的笑闹声渐渐远了。 女孩在门外等了很久,刚开始是站着,而后站累了,便蹲在了门外等着。屋子里的啜泣声渐渐没了,林氏还是没有开门。 女孩一直从晌午等到太阳西下,蹲得脚都麻了,也不敢出声。 晚膳时间了,外头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犬吠。女孩没有用午饭,肚子早就饿了,却连半步也不敢离开。 空气很有些热气沉闷,大概是要落雨了,一窝窝的蚂蚁在忙碌着搬家。女孩用纤细的食指在蚂蚁前进的路上画了一个圈,看它会不会出来。 却突然听到屋子里,传来一声椅子落地的闷响。那声响其实很轻微。 女孩却陡然一惊,心脏仿佛被什么狠狠揪了一把似得。慌地用身子去撞门,一声声地喊着:“娘!娘!开门啊娘!”。 林氏却没有应答。她毕竟还是太了,门只颤动了几下,并没有打开的痕迹。 女孩只觉得心中越发惊骇,一瞥眼看到院子里的木制的花架,连忙跑过去拖了过来,勉力抡起木架狠狠地打在门上,一连打了好几下,门终于抖动了几下。 女孩却几乎已经脱力了。女孩绝望地泪流满面,悲愤欲绝地喊着“娘!娘!——”。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前院。 管家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安比槐正和芳姨娘吃晚饭,也皱着眉头,纡尊降贵地抬步过来了。芳姨娘自然也跟上了。 女孩看到了安比槐,眼睛一亮,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摔在了他脚下,哭着拉着他的袍脚,喊道:“爹!爹!你救救我娘!快啊!快啊!”。 安比槐也是一惊,慌忙叫下人拿东西撞开了门。 门里,林氏一身素衣挂在梁上,背对着众人。脚下是被踢歪的板凳。 “娘!”。女孩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跑过去抱住了她的双脚。想要把她托起来。 芳姨娘被这一幕惊得当即就叫了出来。被丫鬟强撑着扶住了。 安比槐颤抖着声音道:“快,快把你们太太放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34 章 一帮人守着刚放下来的林氏,一个个惊慌失措,哀痛不已的模样。一个个放大了嗓门,挤出了两把眼泪,哭着喊着“哎呦喂!我苦命的太太哦!这是怎么了?!您怎么能如此想不开!”。 芳姨娘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掐着丫鬟的手,还要做出一幅哀痛模样。 安比槐此时也顾不得她了,一脸焦急地看着懂些的老仆妇用大拇指掐林氏的人中。好在女孩反应得快,林氏救治得及时,只咳嗽了几下,惨白的脸色便恢复了几分,而后便是目光放空,看着头顶的梁木,默默地流泪。 女孩抓着她的手,哭着喊她娘,她也状若未闻,一言不发。 安比槐见人醒了过来,不知是怒是羞,也不想理会她,背过手就大跨步离开了。 丫鬟搀着芳姨娘也连忙跟上了。 这一遭之后,林氏越发地沉默起来。女孩大概是被吓到了,林氏睡觉,吃饭,做别的什么事,她都不错眼地盯着,自始至终都沉默不言。 芳姨娘主仆两个也再没来过这个院。即便走到了院门口,也掩着鼻子,像避讳什么似的赶紧离开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 一个月后,前院里听到女子的一声痛呼,而后便是巨大的骚乱。 隐隐约约听到“芳姨娘不好了!”。什么的话。 林氏也听到了,当即就站了起来,刚走到门口,女孩却突然喊了一声“娘!”。 林氏回过头。 便看到女孩几乎是哀求的神色,低声道:“娘,别去。外头乱,我怕。”。 林氏纠结了一下。 女孩的泪突然就落了下来。林氏一惊,连忙上前抱住了女儿。笨拙地安慰她道:“容儿不怕啊。不怕,莫哭了”。 芳姨娘的孩子到底还是没有留住。竟然还是将满三月的双胎。芳姨娘几乎哭昏了过去。 半夏抱着姑娘最后在后院看了一眼紧紧相拥的母女两人,慢慢地离开了安府。 “谢谢你。”。姑娘说。 而后沉下了声音,缓缓地道:“若是芳姨娘这一胎保住了,便应当是对龙凤胎,姐弟两个都是他的掌中宝,眼珠子一样的存在。放在心尖上疼了近十年。后院里的那母女两个更是被踩到了脚底下。可惜啊,做姐姐的不知道是没福气还是怎么地,竟没熬过八岁的关头。弟弟也在第二年秋天去了。否则李姨娘的远儿怕是还出不了头呢”。 半夏一直默默地听着。 “如今,芳姨娘没了那对龙凤胎,她们大概也不至于到那地步。其实,说起来,那个女孩的举动还真是让我觉得略有惊讶。”。 半夏微微笑了一下。 姑娘而后又歪着脑袋不解道:“只是,你不是说,我们不能改变她们的命运吗?可是你这次——”。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半夏肩上的衣裳。 “主放心,没关系的。”。半夏终于轻声道了一句。 姑娘抱住了他的脖子,伏在他耳边,轻轻地笑了一下,低声道:“谢谢你还有,我的脚,好像没那么痛了”。 半夏微微一笑,道了一句“好。”。 安陵容模模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低声喊了一声“阿夏!”。 无意识地伸手一抓,却感受到身边空无一物。顿时觉得心中一空。惊骇不已,几乎要挣扎着站起来。 一旁的宝莺连忙握住了她的手,连声道:“主醒了?!主莫怕,莺儿在呢!”。 安陵容握住了她的手,急声问:“阿夏呢!阿夏去了哪里?”。 宝莺连忙道:“主别急,姐姐刚回宫不久,仿佛有些疲累,已经歇下了,主若要见他,我这就去喊——”。 安陵容却反手抓住了她的手,听到她的话,缓缓平复了心情,心中稍安。低声道:“不,不必了。他既然累了,就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是。”。宝莺道。 安陵容松开了她的手,缓缓地躺回了床榻。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帘幕,一时还有些神思恍惚。 许久后,闭上眼睛,眼角划过一滴无声的泪,没入了鬓发之中。 华妃怀疑身边的御医不可靠,请旨要哥哥年羹尧给自己在宫外找一个医术高明,贴心可靠的大夫来。 皇后知道没办法推脱太久,便告知了太后。太后却并不曾慌乱半分,只道,自己身边的竹息也身体不好,让那太医也一起瞧瞧。 不久,曾在年羹尧军中效力的名医陈大夫便奉命进宫,前来翊坤宫为华妃诊脉。 在为竹息姑姑诊脉时,竹息旁敲侧击,暗示了华妃许久不孕之缘由。 陈大夫权衡利弊,在华妃面前三缄其口,做出了与宫中其他太医一样的选择,当了同一条舌头。 华妃不明就里,听他说自己还能再有孕,大喜非常,赏赐了他许多银钱。陈大夫胆战心惊地离开了宫。 不久,皇帝去存菊堂见惠贵人沈眉庄,沈眉庄已然病愈,却不似之前的贤惠温婉,而是态度言语冷淡。 皇帝顿时觉得自己白讨没趣,皱着眉头离开了,转路去探望甄嬛。 甄嬛假意装睡,被皇帝发觉,笑着挑破了。 两人便如家常夫妻一般,恩爱和谐,相处之间很是轻松愉悦。 而后,皇帝提到江慎c江诚两位太医收受宫女太监贿赂,医德全无。甄嬛便借机举荐了温实初,并告知皇帝治疗时疫的方子乃二江窃取他人成果。 皇帝杀意顿起,派手下血滴子暗中除掉了江家兄弟。 华妃得知此事有些惊异,却还是忽略了过去,又撒娇一般地替二江向皇帝抱屈,皇帝便表示会厚葬两人。 碎玉轩中,皇帝与甄嬛越发柔情蜜意,为甄嬛亲手用胭脂绘就了“姣梨妆”。 而后,后宫内外一时大为盛行。 甄嬛生辰将至,皇帝将甄嬛生辰之事托给了果郡王。 甄嬛生辰之际,皇帝大摆宴席,引来众妃艳慕嫉妒。 果郡王别出心裁,用满湖盛开的莲花庆贺甄嬛芳诞。 席间更是吹奏了《凤凰于飞》之曲,表达皇帝与甄嬛夫妻恩爱c和鸣铿锵之意。后宫众妃越发心惊甄嬛的盛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35 章 这份羡人的庞大盛宠,在甄嬛的生辰宴上被太医诊出喜脉时,到达了顶峰。 宴席上,甄嬛偶觉不适,却也没表现出来,只是见了席面上的荤腥之菜,顿生恶心之感。皱着眉头,空呕了几下。 皇帝看到了,当即便遣人请了太医来瞧。 不久,章弥章太医便赶到了,章弥诊脉之后,立即跪了下来,笑着道:“皇上大喜!莞贵人大喜!贵人这是有孕了啊。看这脉象,已近三月了啊”。 甄嬛与皇帝对视一眼,皇帝大喜,起身握住了她的手,不断地抚摸。笑着道:“好!甚好!”。 沈眉庄闻言也真心实意地为她高兴,眉眼都带了欢喜的笑意。 华妃盯着皇帝与甄嬛交握的手,恼恨不已,而后瞥开了眼睛,喝了一杯满酒。冷笑了一下。曹贵人抱着温宜,只看了她们两人一眼,便不以为意地低下了头,逗弄起温宜来了。 皇后稍稍愣了一下,立即又对甄嬛笑着,一派慈祥地嗔道:“你也是,竟懵懂至此”。 甄嬛喜不自胜,也有些歉疚,道:“是臣妾的疏忽了,近日身子泛懒还觉得是春困,况臣妾一向有些身子不调,以往的月信都有些不准。是以才”。 皇帝拍了下她的手,笑着道:“莞贵人是头胎,不晓得这些也是寻常。”。 皇后笑着道:“皇上说的是。臣妾也是万分欢喜,又道:“快,把莞贵人身前不适宜的菜都撤换下去。”。 皇帝笑着道:“还是皇后想的周到。”。 甄嬛初有孕,皇帝便欢喜不已,提出要晋甄嬛为嫔位。他兴致正高,皇后自然不愿意拂了他的面子,当即便笑着道:“莞贵人于龙脉有功,皇上晋她的位分自然是理所应当。”。而后又贤惠得体地提醒皇帝道:“莞贵人因着她父亲的事,很是有些郁郁寡欢。臣妾觉得,在莞贵人心里,与其得以晋为嫔位,倒不如将莞贵人父亲的官位往上升上一升,毕竟。甄父甄大人,说到底也不曾有什么大过错。也可稍稍安慰下莞贵人的孝心,皇上觉得呢?”。 皇帝心情大好,笑着道:“你说的是。”。又道:“甄远道这些日子做的也不错,提上一提也是应当。莞贵人侍奉得体,也该晋位了。”。 皇后只能笑着应道:“皇上说的是。”。 华妃得知之后,却是心中大恨。 自甄嬛有孕,皇帝一连几日都陪在碎玉轩里。 皇帝半卧着,告知了甄嬛甄父晋升之事,甄嬛大喜,当即便跪了下来,为父亲谢恩。 皇帝亲手把她拉了起来,笑着道:“他是你的父亲,朕心里,自然也是很敬重的”。 皇帝看着对面甄嬛低头一笑,眉眼动人的容颜,也忍不住面含微笑。 目光微微有些放空,之前那个温婉动人的女子初初有了他们的孩子,似乎也是如此,温婉动人。 只是宛宛似乎,比她要更羞涩一些。 说起来,宛宛与她还是有些不同的,宛宛性情柔顺,很是羞涩动人,虽品性高洁不染尘埃,却温柔到了骨子里,良善纯净。莞莞虽长了一张温婉柔顺的模样,心里却很是刚强,意气不输男儿的。 说起来,恍惚中,仿佛还有一个人,也是这样柔顺羞涩,如水动人的模样。这一想起来,才惊觉前一次他去延禧宫看她,竟已经是十几日前了。她身子还是有些病弱,却半字不提,只对着他笑意温柔。 前几日莞贵人的生辰宴,容儿也因为身子弱没能参加,算一下,容儿还有一个月日子便满了。也不知她现在可好不好 皇帝心中初初想起了安陵容,便想立即动身,往延禧宫去一趟。 看了一眼对面甄嬛言笑晏晏的模样,却生生压下了那念头,只是心里到底是不如刚才那么欢喜了。 当夜,皇帝留宿在了碎玉轩。却罕见地失了眠。在半暗的黑夜中,静静地看着甄嬛睡睡的脸,想起的却是另一张羞涩温婉的脸。 他神色恍惚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容儿放心,朕已经失去了一次宛宛,这一次必然会保住你母子!必然能!”。 甄嬛听到声音,模模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叫了一声“四郎?”。 皇帝心中一软,低声道:“无事,宛宛,睡吧。朕一直都在。”。 甄嬛半睁着眼睛,微微笑了一下,松松地回握住了他的手,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淳儿在碎玉轩吃点心,看到外头日头好,便缠着甄嬛出去放风筝,甄嬛经不住她痴缠,便笑着应了。 到了假山前头,淳儿的风筝突然断了线,便要自己跑着去追。 甄嬛忙让人跟着,淳儿却嫌他们碍手碍脚,将人赶了回来。 淳儿在荷花池的假山上,捡到了自己的风筝,却突然听到了底下华妃的声音。忙躲了起来。 而后便听到了华妃与宫外的年羹尧相互勾结,买卖官位之事。 华妃等人本没有注意到上头的淳儿,对面的曹贵人带着丫鬟却看到了,而后便扔了一颗石子过去,提醒了华妃。 华妃发现了淳儿,又惊又怒,当即让周宁海去抓住她。 曹贵人而后便离开了,在另一头的假山处,发现了甄嬛。与甄嬛一番笑意盈盈的假意寒暄。临走时,卖了甄嬛一个好,告诉甄嬛去那边赶紧看一看。 也算是为自己日后,谋得一条后路。甄嬛听了她的话,心中惊慌,急着叫人去找淳儿,却只在荷花池中发现了淳儿溺毙的尸体,手里还握着半截风筝线。 所有人都认为是淳儿贪玩,失足溺水,甄嬛虽然心痛,却也未想太多。可是淳儿的贴身丫鬟却告知了甄嬛,淳儿一向熟悉水性,断然不会自己溺水身亡。 甄嬛大惊,思及曹贵人当日的话,便知道了淳儿必定是为人所害,心中悲痛不已。 这几日,西北战事正是危急时刻,皇帝一连几日都宿在养心殿,废寝忘食。 这一夜,皇帝正在养心殿中,新收到了西南战事大胜的捷报,大喜非常,而后苏培盛便跑了进来, 跪下了道:“恭喜皇上!皇上大喜!宜贵人——诞下了一位阿哥!”。 皇帝当即站了起来,一连说了三个“好!”。而后便笑着急道:“快,摆驾延禧宫。容儿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36 章 苏培盛的笑脸有些微僵,“皇上不必太着急,宜贵人生下了皇子,力气用尽,昏睡了过去。有温太医看着呢。”。 “温太医?”。皇帝念道。 苏培盛忙道:“皇上不知道,宜贵人身子虚弱,生产之时很是凶险,幸而温实初温太医及时救治,才能得了宜贵人母子平安啊!”。 皇帝大喜,笑着道:“好!温实初做的甚好!赏!重赏!”。 皇帝的车辇一路紧赶慢赶,将近延禧宫时。苏培盛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要不要开口,最后还是道:“皇上,奴才听说,皇子出生时,遍身青紫,一度闭气,昏厥了过去,众太医一时都有些手足无措,还是莞贵人,不,莞嫔娘娘——莞嫔娘娘力保温太医为皇子行针灸之术,这才将人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皇帝还是忍不住大怒,手串摔在了腿上,恨声道:“废物!都是废物!若是皇子有什么不好,朕就把这些酒囊饭袋通通治罪!”。 皇帝进了延禧宫,便看到太后与皇后正在逗弄竹息姑姑怀里抱着的婴孩。甄嬛也站在一旁。 太后笑着抬起了头,低声道:“皇帝来了?”。 皇帝从竹息手里接过了婴孩,递给太后看,皱着眉头道:“皇额娘瞧,他怎么都不睁眼呢?”。 这一下,太后与竹息都笑了,甄嬛也有些忍俊不禁。 竹息笑着解释道:“皇上莫怕,阿哥才刚出生呢,太了,所以睁不开眼睛。”。 皇帝笑了一下,轻轻感受了下怀里婴孩的分量,还是皱眉道:“纵然是刚出生,仿佛也有些太瘦弱了些,朕记得,温宜新出生时,似乎比他要沉上一些。”。 太后道:“皇子有些体虚,多养养便会好了。”。而后又感叹道“这个孩子,一出生便受了这样的大磨难,可谓是来之不易啊。”。 皇帝道:“皇额娘说的是。朕打算给这个孩子起个名字,就叫‘弘佑’,福佑安康。皇额娘觉得如何? “弘佑”。太后念了一遍,笑了一下,道:“皇帝一片爱子之心,自然是好的。”。 皇帝抱着弘佑,想把他递给太后抱上一抱。 太后却没接过去,只是隔着手帕,摸了一下婴儿蜷缩的手,道:“哀家病着,若是再染给了弘佑便不好了。哀家本来是不打算来的。只是宫里许久不曾有皇子降生了。竹息又说,宜贵人这一胎很有些凶险,哀家到底还是来了。既然如今,皇子母子皆安,哀家这便回去了。”。 皇帝有些失落。还是道:“皇额娘保重身体。”。 这时候,一个太医却突然从内室冲了出来,跪在了地上,磕了两个头,慌得帽子都歪了,颤着声音道:“皇上,太后,宜贵人有血崩之相”。 景仁宫。皇后神思不定,眉头紧皱,冷声道:“不是说这一胎,生不下来吗?”。 剪秋道:“都是莞嫔与那个温实初多事,当时那情况那样惊险,若是连宜贵人母子一起除了,岂不是万事皆安?”。 皇后冷声道:“纵然是莞嫔不讲,太后也在,便是有一线生机,又岂会开口。到底还是那章弥不中用!”。 剪秋道:“娘娘是说,章弥生了二心?”。 皇后哼了一声,冷笑道:“他没有那样的胆量!只是他眼看着宜贵人母子这样得皇帝太后看重,唯恐事发连累自身,稍减些用量是必然的。”。 剪秋冷了眸子,恨声道:“成事不足的蠢货!他也不想想,如今的富贵是谁给他的,竟然敢如此糊弄娘娘!真是该死!”。 皇后冷声道:“该死又如何?宜贵人的皇子已经生了下来了!”。 剪秋沉默了一下,道:“其实娘娘也不必太在意,宜贵人这一回,身子是彻底地坏了,日后怕是又一位病弱的端妃,门都出不得。而且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下了诊断了,宜贵人以后,终其一生,都再难有孕了。”。 剪秋见皇后脸色稍缓,又继续道:“何况,西北战事大盛,华妃的气焰怕是要更嚣张了。”。 皇后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 不久,便传出,太医院的章弥告病还乡,途中却偶感风寒,病死在了路上。这样的微末事自然是不能引起宫里贵人的兴趣的。 宜贵人因诞皇子有功,也被皇帝晋作了宜嫔。刚出了月子,便与甄嬛一起行了册封礼,正式晋作了嫔位。 可被万众瞩目的皇子,身子却很有些虚弱,猫一样,三日一病,五日一大病,还没学会喝奶,便学会了喝药。 西南战事大胜,主掌战事的年氏一族自然是风光无限,皇帝待年羹尧仿佛越发地另眼相看。后宫里的华妃,也被皇上亲口提出晋其位份。华妃自然是大喜过望。 华妃气盛,越发地意气风发,对皇后也从一开始的带有敷衍的敬重,变得越发无礼桀骜,咄咄逼人起来,意在皇后的尊位。 皇后八面玲珑,也只能无奈应对,苦苦支撑着皇后的尊荣,却终究显得无力,在众妃面前颜面扫尽。 皇后自然是心中大恨,也越发忌惮华妃,可皇帝那边,却只是一味骄纵年氏,皇后便只能自己加紧谋划。 而后,内务府按皇后的指示,送往翊坤宫皇贵妃的服制。华妃不明就里,心中喜悦万分,让人欣然收下。皇帝看到后,虽未开口,却心中不悦。 年羹尧以军功自傲压制朝z文官,兴建王府穷奢极欲。被人大肆批判,皇帝却依旧不加以指责。 而后年羹尧的夫人突然发病,年羹尧命人强行请走宫中所有御医为爱妻诊治。 而皇后却恰在深夜头风病发,却找不到一个御医,招了嫔妃侍疾,疼了一宿。 次日百官闻风谏言,皇帝却也没有苛责,只一味宽纵,更出言安慰年羹尧。 年羹尧原还有些胆怯,这一回,便更加骄纵,对甄远道更是百般打压。 甄嬛在养心殿读《郑伯克段于鄢》试探皇帝心意。 两人心意相通,写出了“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之言。 翌日,华妃满心欢喜等待晋升的旨意,苏培盛读出了圣旨,却仅是晋封华妃为贵妃,而非位同副后的皇贵妃。 华妃惊疑不定,苏培盛也只是温言安慰,暗示她来日方长。华妃送走了苏培盛与这时有些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心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37 章 华妃晋位华贵妃,沈眉庄闻知,心中大恨,甄嬛便安慰她,不破不立,恶疮生身若不至溃烂,便不好剜除。 不久后,便是天坛祭祀。 皇帝与皇后离宫主持祭祀之礼,为国祈福求雨。紫禁城宫中,便只剩下华贵妃独尊。 华贵妃独掌六宫,大权在握。华贵妃势大,且向来骄纵跋扈,敬妃虽也有一个协理六宫的名头,却无法与其抗衡。 而后几日,华贵妃为表自己独尊的地位,每日都令众位妃嫔,在翊坤宫听她说话,每每都要耗上三四个时辰。甄嬛有孕在身,体弱不适,却也只能苦苦支撑。 而后的一日,甄嬛刚刚才从翊坤宫听华妃说完了话,回到了碎玉轩。 没一盏茶的时候,周宁海却又过来了。传华贵妃的话,请甄嬛去碎玉轩共听事宜。 甄嬛身子实在不适,本想婉言拒绝,可是周宁海却不肯稍让分毫,更是借口皇帝的命令,让华贵妃执掌后宫。甄嬛不得推脱,只能硬撑着身子前往。 华贵妃嫉恨甄嬛,又认定了,打压一个人要在她最得意之时,便借口甄嬛怀有身孕,恃宠而骄。责令甄嬛在烈日之下,跪在翊坤宫外诵读《女诫》。 沈眉庄出言求情,也被华贵妃责罚一同下跪。 眼看着甄嬛脸色越发难看,浣碧焦急万分,连忙跑赶去太后宫中报信,奈何太后病重不能见人,便求助于进宫看望太后的果郡王。 翊坤宫中,烈日炎炎下,甄嬛终于体力不支,晕倒在地。 果郡王顿时心急如焚,不顾禁忌,擅自闯入了翊坤宫,救出了甄嬛。 而后颂芝便发觉了甄嬛下跪处有血迹,指了出来,华贵妃顿时大惊失色。 果郡王一路抱着甄嬛回到了碎玉轩。却发现手中染了鲜红的血。 槿汐便哀求果郡王赶赴天坛,告知皇帝甄嬛之事,果郡王欣然答应了。 延禧宫,弘佑在梨花木的摇车里阖目安睡。安陵容坐在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轻轻地推着车的横栏。 宝莺悄悄地走了进来。 安陵容抬起了头,宝莺低声道:“主,莞嫔产了。”。 安陵容微微有些惊异,将横栏让与了一旁的半夏,绕开摇车,走了几步,压低了声音道:“怎么回事?”。 宝莺道:“主抱病未出,是以不知道,皇帝与皇后离宫,华贵妃独大,每日都责令莞嫔与众位妃嫔在翊坤宫听话,除了病中的端妃与主,都不允缺席。今日更是责罚莞嫔,在太阳下头跪着。莞嫔足足跪了半个时辰还多,撑不住昏了过去,被果郡王冲进了翊坤宫,抱走了。而今却已然见了红。”。 安陵容在听到“果郡王”时皱了皱眉头,却也没说话,而后又道:“便是如此,也不至——。”。 宝莺接着道:“月前,齐妃从皇后的景仁宫出来,次日便赠予了莞嫔一只三阿哥穿过的衣裳,说是压在枕头下,必然能得个皇子。”。 安陵容摇了摇头,低声道:“齐妃可真是蠢顿的可以。”。而后又道:“只是莞嫔素来不怎么信这些的,更何况齐妃与她向来没有交情,又怎么会用她的东西?”。 宝莺道:“莞嫔大概是不会用的,所以,齐妃经人指点,把东西送给了那位一心为主子立功的浣碧姑娘。”。 “这可真是”。安陵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一回,没有她的舒痕胶,甄嬛也不曾受松子的抓伤,最终却还是失了孩子。 甄嬛出了事,皇帝与皇后闻讯后,立即便赶回了宫中。 甄嬛产失子,皇帝自责不已,皇后面上也是一片哀痛,温言安慰。 华贵妃在曹贵人劝说下,在碎玉轩门口,一身素衣,脱簪请罪。 甄嬛醒来,知道自己没了孩子,大恸心伤,皇帝也哀痛不已,对华贵妃大发雷霆,废其华贵妃之位,褫夺封号,降为妃位,又去了协理六宫之权,非得诏不能入见。并责罚其每日正午跪于翊坤宫门外两个时辰思过。 皇帝顾及旧情与年羹尧的势力,不能依甄嬛所愿杀掉华妃,甄嬛顿感心灰意冷。 年羹尧得知妹妹失宠,上书请安,婉言华妃被冷落,年氏一族惶恐寒心。皇帝越发不悦,却也不得不斟酌其言。 甄嬛沉浸在失子之痛中,无法自拔,槿汐只能温言劝慰。甄嬛却心痛太过,忍不住埋怨自己与皇帝,被门外前来探望的皇帝听到,止步不前。 皇帝心中郁结,来到太后处,诉说也许是自己当年赐给年妃的欢宜香导致甄嬛流产,自责不已,太后百般宽慰皇帝。 而后,温实初给甄嬛诊脉,察觉她体内有用过少量麝香的症状。温实初感伤甄嬛受苦,忆起时自己倾心甄嬛的情状,甄嬛只道自己将他作兄长看待。 这番不合礼节的话被前来探望甄嬛的沈眉庄听到,沈眉庄大惊失色,却不动声色,颓然离去。 皇帝前来探望甄嬛,甄嬛仍旧对失子一事耿耿于怀,两人一番言语,都各自伤痛,不由得心生隔阂,皇帝往往都是拂袖离去。 为宽解皇帝伤痛的心情,皇后邀请宫中妃嫔在琼华岛宴饮。 半夏问:“这宴席,主可去是不去?”。 安陵容微微一笑,道:“去,怎么不去。这一日的宴席,皇后怕是精心谋划了许多日了,这样的心意,我怎么能缺席?”。 宴席上,妃嫔们多喜气洋洋,言笑晏晏。只甄嬛在角落里,感伤自身,闷闷不乐。沈眉庄与敬妃温言安慰,却也无济于事。 酒过三巡,皇帝依旧不见喜色,皇后便道,内庭新排了曲子,请皇帝一观,皇帝没有太大的兴趣,皇后却再三婉言请求,皇帝便可有可无地准了。 水边遥遥地传来了琵琶的声音。 合着清声的吟唱, “驿外断桥边, 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 更著风和雨。”。 皇后笑着道:“这琵琶,弹的不错,比昔日的端妃还要强上几分。虽有所不及,也算有七八分相像了。”。 皇帝道:“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这世间,终究没有人及得上纯元。”。 皇后一怔,眸色顿时暗淡起来,扯了下嘴角,想掩饰一般地笑一下,却怎么都笑不出来,而后便是沉默的端庄。 其实,她笑与不笑都无关紧要,自始自终,皇帝都不曾抬头看她一眼。 而后琵琶声渐歇,清亮的箫声顿起, 似乎还是同一个清冷女声, “无意苦争春, 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 只有香如故。”。 随着吟唱声渐歇,一队舟从莲花深处行了出来。 当头的一只红木舟,一水的青衣裳的清丽宫女,众星捧月般地,拥着一对水红衣裳的丽姝,慢慢划着船,行了过来。 那一对丽姝仿佛是双生的姐妹,眉眼模样,衣裳发饰,无一不同。 一位在前,半坐着,横抱着一只琵琶。轻薄面纱遮面,另一人在后,俏生生地立着,竖举玉萧。 俱是眉眼带笑,妩媚动人。 皇帝眯着眼睛,许久,才叹了一口气,道:“好一个‘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琵琶音色清脆,明亮,合着前半阙,倒是别有一番滋味。而萧音以柔和典雅著称,合着这后半阙,自白心志,也很是合宜。妙哉妙哉!”。 而后便站起了身,走了几步,站到了临水的栏杆前头。 欣常在啧啧几声,道:“人家说‘犹抱琵琶半遮面’,大概说的就是如今这样了!”。 富察贵人不忿地翻了个白眼。 苏培盛看了一眼皇帝神色,便先行越过了栏杆,站在水边,喊道:“姑娘,您的曲若是奏完了,便请立即上来,皇上传召呢。”。 舟停在了栏杆前头,皇帝伸出了一只手,将姐妹俩牵了上来。 一阵微风拂来,这一对丽人的面纱便被风吹开了。 两人似乎微微有些惊讶,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羞涩一笑,皇帝顿时心中一动。 这一对丽人冰肌玉骨,玲珑剔透,姿容胜雪,眉间点有一点殷红。煞是动人。 两人俏生生站在栏杆前头,并肩而立,嗓音清亮,一字一句道: “奴婢女姝,”, “奴婢女好,” “——参见皇上皇后,愿皇上皇后圣体康健,福泽万年。”。 皇帝眯着眼睛,看着两人,笑了一下,道:“你们这般模样,又是这样的打扮,莫不是——一对儿双生姐妹?”。 女姝女好一同行礼,应道:“回皇上,正是。”。 皇帝笑着道:“姝,即好也,有‘静女其姝’之句。好,也有貌美的意思。你姐妹两个,这般模样,倒也不算辱没了这两个字。”。 两女忙行礼道:“谢皇上夸赞。”。 女姝女好,姐妹两个温柔多情,很是得皇帝喜爱,竟是直接越过官女子封作了答应,而后没半月更是晋作了常在。比余氏当日,更得盛宠。 而后一连近一月,养心殿里,夜夜不是琵琶声,便是箫声,没有一日断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38 章 那一对双生姐妹,女姝是姐姐,奏得一手好琵琶,模样谦逊柔顺,嗓子不甚婉转,音色却很是清亮。当日的《卜算子》便是由她所吟唱的。女好是妹妹,萧吹得极好,人比姐姐要活泼几分。 这两人毕竟是乐人出身,这样的出身,比当日余氏的宫女出身更是不堪,因而,后宫众人刚开始并不是太在意。 可几日后的夜里,姐妹两个遣走了殿里宫女,只着一身素白衣裳,略着脂粉,发饰清冷,妹妹奏琵琶,姐姐清唱,和了一曲《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皇帝顿时惊为天人,而后更是将“蒹葭”二字,赐给了两人作封号,又赐下一新殿,更名为“蒹葭殿”。让两人居住。一时荣宠无限。 宝鹊道:“主不知道,现在‘蒹常在和葭常在’很是风光无限呢!齐妃都上赶着去赔笑巴结。只是那一对姐妹却很是孤傲似的,对众人都有些不假辞色的模样。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呢,只是她们正得盛宠,其他人不好与她们直接翻脸而已。那两个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下九流的出身,比当日的余官女子还要低贱呢。偏偏这样孤傲,目下无尘,可不是白白惹人恨么。”。 安陵容冷声道:“她们得了皇上的宠,后宫的嫔妃就不会喜欢她们,纵然是笑脸相迎又如何呢?哪一个背过身去。不得在后头骂一句‘下贱坯子’?纵然是讨好也无用!说到底,她们得宠,是因着皇上喜欢。她们只要讨好皇上就够了,其他人再看不过眼,又能如何?”。 宝鹊低声道:“主说得是。”。 宝莺道:“说来也奇怪,这蒹常在和葭常在是皇后一力推荐的。可是,她们前一日编奏了《蒹葭》一曲,大大地投了皇上的喜欢,可皇后似乎不怎么高兴呢,今日早上还叫了两个人去景仁宫,蒹常在出来的时候脸色还好,可葭常在眼眶都有些发红。”。 半夏笑了一下,低声道:“听说,当年皇上初次见到纯元皇后,便是在太液池旁,一见之下,惊为天人,终此一生,再难忘怀。”。 安陵容冷笑一声,道:“我原以为,这一对姐妹是皇后手里最牢靠的杀手锏,原来,这一对儿利锏也不是傻子,面上乖巧顺从,可心里到底还是不甘的啊。”。 不甘心,就这样被安排好了命运,恩宠耗尽的必死的结局。 安陵容道:“她们既然想求生,合适的时候,帮她们一把也无妨。”。 “是。”。半夏恭敬道。 几日后,沈眉庄在宫中长街偶遇皇帝,沈眉庄心念甄嬛,便温言请求,请许久不踏足碎玉轩的皇帝,去探视一下甄嬛。 皇帝犹豫再三,还是前往了碎玉轩。 却看到甄嬛含泪的睡颜。 皇帝便觉得甄嬛仍深怨自己,伤感愧疚交加,越发不肯再踏足碎玉轩,这一下。 后宫众人都知道了,莞嫔已经完全失宠了。 一日,甄嬛与槿汐前往延庆殿探望端妃,甄嬛感伤其遭遇,亦仰慕端妃的风骨,便请温实初尽力救治端妃。 甄嬛失宠,曾经热闹的碎玉轩,一时门可罗雀,备感凄凉。除了敬妃与沈眉庄还来坐坐,延禧宫的宝莺也时常奉了半夏之命,不时照拂。日子倒也不算难过。 当日圣宠优渥的华妃与甄嬛都已失宠,正得盛宠的女姝女好也还在皇后掌控之中。后宫从三足鼎立的局面,彻底变成了皇后一人独大。 不久,敦亲王福晋生性善良,怜悯甄嬛,独自前来碎玉轩探望,甄嬛倍感意外。 入夜之时,甄嬛遥闻屋外有人以笛声吹奏《长相思》,带着浣碧,寻声而去,见到了果郡王。 二人一番言语,感叹世事多变,彼此慰藉。甄嬛虽感知果郡王情意,却碍于身份有别,只告诫浣碧不可与果郡王过分接近。 沈眉庄为使甄嬛振作,带她去冷宫看失宠的芳贵人与疯癫的丽嫔,以二人之遭遇为前车之鉴,提醒甄嬛要为家族兴衰和自己生存做打算。 长街上,神思恍惚的甄嬛撞到了齐妃。 齐妃当时正与蒹常在葭常在笑意盈盈地交谈。三人同属皇后旗下,自然是有几分面子情的,且齐妃言语笨拙,不时便逗得葭常在巧笑嫣然。蒹常在性子谨慎,虽也觉得齐妃粗鄙笨拙,却也不愿拂了她的面子,不时在袖子里捏自己妹妹一把,让她收敛些。葭常在不敢忤逆姐姐的意思,没意思地撇了撇嘴。 神思恍惚的甄嬛便迎面撞了上来。差一点撞上葭常在,幸而蒹常在反应快,拉住了妹妹。齐妃却没能躲开,当面与甄嬛撞了个满怀。 齐妃有些生怒,可见了莞嫔的脸,却只觉得晦气,也不欲与其多言。 蒹常在却强按着妹妹行了一礼,道:“莞嫔万福。”。 甄嬛微微一怔,道了一声:“蒹常在c葭常在安好。”。 齐妃拉着两人就走,皱着眉头道:“这样晦气的人,躲还躲不及呢。你们也太较真了些,纵然她是嫔位,可她早就失了宠幸,哪里配得上你们一礼呢?!”。 蒹常在也只微微一笑,低声了一句道:“尊卑有度。”。 齐妃便感叹,“唉,果真是皇后调c教出来的人儿,就是懂规矩,比那些不长眼色的强多了!”。 葭常在听到那句“调c教”皱了皱眉头,蒹常在只笑了笑,说:“齐妃娘娘说的是。”。 三人带着宫女很快便离开了。 徒留下神思恍惚的甄嬛,愣了半响,才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回了碎玉轩。 甄嬛备尝人情冷暖,也终于不复从前的天真模样,认清了眼前残酷的现实,决意重获皇帝的宠幸。而后,便要浣碧等人找来各色美丽的蝴蝶。 冬日里去寻蝴蝶,浣碧等人都无计可施,于是便求助于果郡王,果郡王在温暖的温泉里为甄嬛寻来了许多美丽的蝴蝶。 每逢初雪,皇帝都会在毓庆宫家宴。 甄嬛精心打扮。 沈眉庄以寒雪梅开,引来皇帝兴趣,领着众位嫔妃起身前往了倚梅园。 而后便看到跪在雪地中祈福的甄嬛。 皇帝大为感动,走近了几步,甄嬛轻声说了一句“皇上别过来,臣妾的鞋袜湿了。”。皇帝忆起当日倚梅园初见的旖旎,对甄嬛越发爱怜。 而后皇帝伸手欲拉起甄嬛。 甄嬛转过身。 皇帝便眼见各色蝴蝶,围绕着甄嬛纷纷飞舞,美不胜收, 顿时便为其倾倒不已。 甄嬛重新获得了盛宠。 而后的几日,甄嬛更是将欲擒故纵使到了极致,连续多日找借口,拒绝皇帝宠幸,却反而更加得到皇帝的眷顾。 如此几日后,甄嬛才终于同意了皇帝夜宿碎玉轩。 两人也越发地恩爱有加。 不久,准葛尔使者入宫求亲,求娶嫡亲公主。 皇帝无奈,将先帝幼女朝瑰公主嫁与了准葛尔可汗。 甄嬛向皇后提议曹贵人细心,适宜协助公主准备嫁妆。 曹贵人眼见朝瑰公主哀痛情状,兔死狐悲,为自己的温宜心惊不已。 甄嬛恨毒了年世兰,一心要拉下年妃。甄嬛知道年妃目光短浅,便从曹贵人着手,拉拢曹贵人。 甄嬛先陈述了利弊,又以同情哀伤的态度,提及当日年妃利用伤害温宜的事,而后更是讲出了,准葛尔老可汗娶得朝瑰三日后便暴毙,公主按当地习俗下嫁给老可汗之子之事。曹贵人大惊失色,甄嬛以温宜的前途,成功地撼动了曹贵人。 蒹常在葭常在新得盛宠才数月,便被甄嬛一朝抢去,众人本以为,姐妹两人会对甄嬛嫉恨不已。这新宠旧爱怕是要狠狠来一遭针锋相对。却不料,姐妹两个不知是不是太过冷傲自持,对甄嬛也好,其他妃嫔也罢,都是冷淡少言,却也不曾失了大面上的礼节,叫人抓住把柄。 不久,敦亲王劳军归来,一身戎装进殿。御史张霖当即便弹劾其大不敬之罪,被敦亲王报复打昏,引起了文臣激愤。 敦亲王不肯退让,称病拒朝,皇帝很是头疼。甄嬛便向皇帝提议,敦亲王爱护福晋,不如借福晋之手劝敦亲王上门道歉,并自请前往说服福晋相助。 皇帝听从了甄嬛的的提议,为安抚敦亲王,加封了其子女,并提议由太后抚养其女儿以作人质。 次日福晋来景仁宫听了皇后与甄嬛的话,顿时大惊失色。而后随着甄嬛去了碎玉轩,被甄嬛一番解释,安慰住了。 而后甄嬛以雪顶含翠之茶的事暗示皇帝,年羹尧与敦亲王势盛,已超越皇室。 第二天。便听说,敦亲王便在福晋劝服下,给被打的文官道了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39 章 甄嬛复宠之后,与皇帝百般恩爱。新宠蒹c葭二位常在也不得不退居一射之地,皇后冷眼旁观,心中越发恼怒。 不久,敦亲王上书,为生母温僖贵妃请封,并迁入妃陵。年羹尧也紧接其后,上了折子,请求加封太妃,修缮妃陵。 两人如此相互勾结,逼迫自己,皇帝自然勃然大怒。 皇帝在养心殿大发雷霆,苏培盛便要厦子去碎玉轩请甄嬛来安抚暴怒的皇帝。 甄嬛来了,并未一开始便问皇帝因由,而是温婉地劝慰皇帝,保重身体。 皇帝心中的怒气微微平复了些,主动告诉了甄嬛自己的无奈,温僖贵妃为先帝所厌弃,甚至不允许死后葬入妃陵。 若是准了敦亲王的请求,自己便是不孝,可若是不准,敦亲王势必怀恨在心。甄嬛思绪敏捷,温言安慰皇帝,提出,可请封诸位太妃与敦亲王生母并立,如此,也可全果郡王生母颜面。 甄嬛如今,已经明白了,年家不倒,年妃便永远都立于不败之地。年家势盛,年妃复位是迟早的事。因此,甄嬛便亲自提出,请求皇帝复华妃位份,好安抚年氏一族。 她如此委曲求全,皇帝自然越发觉得她可爱可怜。 皇后得知这一次,皇帝生怒,是甄嬛为皇帝解忧,心中大为忌惮,虽有剪秋安慰,心里也依旧越发地焦虑不安。 当夜,皇帝去了许久不曾踏足的翊坤宫,华妃几乎喜极而泣,对皇帝也更是百般温柔意。 而在前朝,皇帝找来了甄嬛之父甄远道,要他暗中协助自己搜集年羹尧的罪状。 不久,皇帝恢复了年世兰“华妃”的封号。 华妃复位,皇帝虽对其恩宠有加,但华妃内心却隐约感到不安。华妃被冷落这许久,早已不复当年骄纵模样,很是有些患得患失的意味。而后,皇帝表现出对华妃身边的宫女颂芝颇有好感的模样,华妃心中酸涩。却不敢言说,只敢在翊坤宫里大发脾气。 太后闻知,甄嬛曾出言干政,特意唤了她去寿康宫,当面敲打。甄嬛当即谨慎微地自白自己绝无僭越之心,而沈眉庄在一旁听话,待听到是甄嬛建议皇帝复华妃之位的,心内恼怒万分,不肯再理会甄嬛。 不久,皇帝携众妃到圆明园避暑。宜嫔称六皇子年岁太,又向来身子孱弱,不好擅挪,便与太后,惠贵人一同留在了宫里。也是与之前一样,闭宫少出,只不时抱着六皇子去寿康宫去请太后安。也并不多言,只抱着弘佑,坐在太后身边,不时逗弄下弘佑。 太后一开始忌讳病体,并不愿弘佑离自己太近,可看着他们母子互动,心情也总会好上一些。而后,太后的病轻了一些,手臂有了些力气,便总要抱一抱弘佑,掂上一掂,笑着说:“哎呦呦,哀家的弘佑,又重了一些可是不是?”。 沈眉庄与安陵容便在一旁看着两人,笑意温柔。 今年的圆明园之行,有近三月的时间。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不过,三月之隔,许多人许多事,便已经是天翻地覆。 华妃身边的颂芝被华妃亲自送给了皇帝,获晋为“芝答应”。 甄嬛因着这位“芝答应”,不幸触怒皇帝,被贬去了去蓬莱洲。 宫里的沈眉庄听到后,还是忍不住担心她天凉受冻,命人给甄嬛捎去了衣物。宝莺奉半夏之命,也送去了不少御寒的衣物。 皇帝差遣果郡王协助自己查明敦亲王与年羹尧谋反篡位的证据,一举拿下了敦亲王等叛党,而后,将敦亲王福晋及其子女接到宫中幽禁。 平定乱党作乱之后,皇帝便要人将甄嬛从蓬莱洲接了回来,皇帝亲自接待,两人心有灵犀,恩爱和谐。 皇后看在眼里,越发忧心甄嬛的日益强大。 年羹尧获知敦亲王被皇帝捉拿,写了一纸奏折呈送皇帝,情急之下把“朝乾夕惕”四字写成了“夕阳朝乾”,皇帝看后勃然大怒。 而后,皇帝不断让身边大臣向自己列举年羹尧的各项罪名,决心彻底铲除年氏一族。 最后,年羹尧因不恪守为臣之道等罪名被皇帝革了川陕总督和一等公爵位。 华妃得知此消息大为震惊,前往养心殿替哥哥求情。 皇帝却只是避而不见,华妃悲愤欲绝,磕头请求皇帝的原谅。 沈眉庄此时始知甄嬛用心良苦,二人一番推心置腹,和好如初。 眼见华妃失势,曹贵人便着意另寻靠山。在皇后面前,告发了华妃此前种种罪行。 皇后当即便命人彻查华妃多年恶行。华妃众叛亲离,而后又得知兄长年羹尧已被赐死,心腹太监周宁海也不堪大刑之苦,供认出华妃的多项罪名。皇帝大怒,降华妃为年答应。 而曹贵人却因告发华妃罪行有功,被晋封为襄嫔。 转眼,又到了秀女大选的年份,未免宫中纷扰,皇帝提议推迟选秀。 皇后便建议不必大肆选秀,只在功臣家眷中选取四名适龄女子入宫即可,皇帝欣然接受。 新进宫的祺贵人之父与甄嬛父亲同在都察院为官,又都是拔除年党的功臣。祺贵人因此要求与甄嬛同住,自然也一同博得了皇帝的关注。 祺贵人在宫中与华妃狭路相逢并受了气,三番五次地向皇帝挑唆。皇帝却并不为其扶理。 而后,甄嬛又发现自己宫外屡屡受到华妃宫中内监肃喜的窥探,于是便设计一举捣毁华妃势力。 沈眉庄深恨华妃,不惜烧伤自己,来使皇帝生怒, 皇帝知道了华妃让人纵火,欲烧死居于碎玉轩的祺贵人与甄嬛之事大怒,看到沈眉庄的伤更是触目惊心,最终下旨赐死了年世兰。 年世兰不甘心就死。 甄嬛独自来到了冷宫,替华妃送行。 甄嬛亲口告诉华妃欢宜香的秘密。华妃得知,皇帝和太后当年为了防备年氏一族势力过强,便在华妃专用的欢宜香中添加了大量麝香,致使其终身不孕的事实。 华妃至此终于绝望,撞墙而死。 皇帝听闻后默然,许她以贵妃名位入葬。 不久,曹贵人得了风寒,太医院奉太后密旨在其药物中下了失神之药。于是曹贵人夜夜噩梦连连,不断梦见华妃来冤魂索命,最终惊惧而亡。 端妃获圣旨得以抚养温宜公主。 皇帝决定册封甄嬛为妃。 皇后唆使祺贵人让其父瓜尔佳鄂敏在前朝挑拨皇帝与甄父甄远道之间的关系。皇帝本性多疑,在皇后有意的暗示下,察觉到甄嬛喜欢读政要史书,内心不悦渐生。 册封礼前,甄嬛发现礼服不妥,穿了内务府送来的替代礼服。 皇帝错认甄嬛为纯元,而后发现面前之人是甄嬛之后,勃然大怒。 皇后面上装作浑然不知的模样,指认出甄嬛身上的衣服系已故纯元皇后的旧衣。 皇帝苦苦维持的秘密被一朝揭破。恼羞成怒,大怒不已。 指责甄嬛冒犯纯元皇后,将其囚禁于碎玉轩,非召不得出。 甄嬛此时,方知自己原来一直都是纯元皇后的替身,彻底心碎,以致绝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40 章 沈眉庄听闻甄嬛落罪,担心不已,冒死奔走皇后与太后宫中,欲为其求情,两宫却都不愿意出面干摄此事。 此时的碎玉轩,虽无冷宫之名,却有冷宫之实。 延禧宫。 宝莺道:“莞嫔心性这样高,如今怕是绝望以致心死。整日都浑浑噩噩,不过勉强维持着性命而已。”。 宝莺顿了一下,又道:“而且,皇上c皇上那里发了话,说只要人给莞嫔最末的答应的供应。”。 安陵容正在绣老虎的眼睛,闻言手顿了一下,低声道:“他竟真的绝情至此,哈,这就是所谓的‘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吧,真是既可笑又可怜。”。 宝莺叹了口气道:“莺儿还是觉得莞嫔有些可怜,毕竟,这一场虚妄的皇恩浩荡,从始至终,都不是甄主自己求来的啊”。 安陵容冷笑了一声道:“是与不是,有什么要紧?掌权之人的话才是话,位卑者的话,只能是狡辩”。 宝莺不说话了。 而后,半夏私下吩咐宝莺,对碎玉轩多看顾一些。宝莺有些疑惑地问:“姐姐,咱们主仿佛不是很喜欢莞嫔,莺儿有些担心,姐姐如此做怕惹了主不快”。 半夏微微笑了一下,低声道:“主虽然冷情,却从来都不是无情之人,你以为,我要你照应碎玉轩,主不知道吗?主其实也是默许的。只是她素来脸薄,自己过不去自己这个坎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宝莺笑着道。 这时,屋内却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关窗的声音。 宝莺吓了一跳,而后看了半夏一眼,忍不住偷偷地笑了一下,半夏只无奈地摇了摇头。 碎玉轩。 甄嬛身子虚弱,多日心伤悲痛,少用饮食,终于病重,晕倒了过去。 碎玉轩的人急成了一团。 槿汐与流朱恳求延请太医,却遭到侍卫拒绝,更是阻拦众人不许出宫。 两人不得已强闯碎玉轩大门,流朱救主心切,绝望之下扑向了侍卫手中的刀刃。 不远处的宝莺一惊,抛出了手里的装药材的木盒。 好险打歪了侍卫的刀尖,可流朱用力太过,肩膀处还是划了一道不浅的血口。槿汐连忙用帕子替她捂住了。 那侍卫先是一惊而后便是大怒,对着流朱道:“你不要命了?!哈,你这般不顾圣命擅闯宫门,纵然是死了,也怪不得别人!”。 宝莺也被他怒目以视,拔出了刀,指着她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宫人?竟敢公然违抗皇上的旨意?!”。 宝莺道:“多有冒犯了。奴婢是延禧宫的。”。 首领侍卫看到了宝莺,忙跑了过来,打了那侍卫帽子一巴掌,喝道:“糊涂东西,你瞎了眼了!还不把刀收起来!这是延禧宫宜嫔娘娘身边的得意人!”。 宝莺和宝鹊时常送些吃食碎银给这些守宫的侍卫,侍卫首领一开始并不敢收,日子长了,却也看得明明白白,她们既不往碎玉轩里送东西,也不往里头窥探,他们并不违抗旨意,又能得好,自然没有不愿意的。这个侍卫是新换上的,是以觉得面生,没认出来宝莺。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不违背职责的时候,侍卫首领还是很乐意卖宝莺一个好的。如今见了她,也只皱着眉头,故作为难道:“只是,圣上有命令,碎玉轩断断不能进出人。还请姑娘也别为难咱们”。 宝莺却神色不变,只是冷声道:“大人当差谨慎,自然是好的,只是奴婢也得提醒大人一句,皇上当时是下令禁闭碎玉轩,只是,从来都不曾说过,莞嫔娘娘有病也不得延医啊?!更何况,大人真的笃定当日圣宠优渥的莞嫔娘娘,从此再无翻身的可能了吗?”。 侍卫首领也有些迟疑:“这”。 宝莺笑了一下道:“其实,大人若真猜测不准圣心如何,不妨请人去养心殿问上一问,便是皇上真的不闻不问,大人也算是尽忠职守了,否则,莞嫔娘娘若真的因着大人不肯延医而出了事,皇上龙颜大怒,又有谁担当的起呢?”。 侍卫首领忍不住出了些冷汗,用手背胡乱擦了一下,道:“谢姑娘提醒。梁博。你速去养心殿将莞嫔病重之事禀报给苏公公。”。 皇帝闻讯大发雷霆,还是迁怒斥责了侍卫首领,又连忙命温实初速去碎玉轩救治甄嬛。 侍卫首领被连降两级,可性命好歹是保住了,出了延禧宫被自己属下撑了住,厚重的官服却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甄嬛醒来后,听温实初说自己已经怀孕了。 甄嬛为保腹中胎儿平安,请求皇后照顾自己身孕。皇后本不愿答应,可太后为了皇帝的龙裔着想,却告诫了皇后,皇后无奈只得承担起了甄嬛的胎,却到底心怀怨愤。 沈眉庄获知甄嬛怀孕却仍被禁足,欲以探望,却因宫规森严而不能前往,只能嘱咐温实初替自己照顾好甄嬛。 前朝,大臣瓜尔佳鄂敏继续在皇帝面前谗言诋毁甄嬛父亲甄远道,皇帝便日渐疏远了甄远道。 最终还是下旨将甄远道革职收监,其家眷圈禁府中。 太后为甄嬛腹中的龙子考虑,担心她得知家族之事身体不妥,命孙姑姑传信安抚甄嬛。 皇后派人故意将甄父被大臣鄂敏告发革职入狱的消息告诉甄嬛,甄嬛惊怒不已,之下动了胎气。 甄嬛带孕请见皇帝,皇帝却只是态度冷淡。甄嬛看到皇帝写给纯元皇后的信,终于明白,原来皇帝此前对自己的万般宠爱只因自己的容貌性情与纯元皇后相似,绝望痛心,受到了刺激以致早产。 当夜,甄嬛生下了一个女儿,皇帝获知喜悦非常,前去探看甄嬛。 并许诺只要甄嬛愿意,她便依旧和之前一样,做自己的宠妃。 可是甄嬛却早已对皇帝绝望,自请离宫到甘露寺修行。皇帝愤然离去。 甄嬛又托敬妃收养女儿胧月,替自己抚养女儿长大成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41 章 甄嬛离宫的当日,沈眉庄与温实初为其送行。沈眉庄握着甄嬛的手,泪流满面,心内担忧与心疼交加。双目红肿的厉害,想是哭了许久了。 甄嬛却神色淡然。只温言告诉她保重自身,又托温实初多看顾她,温实初自然应是。 最后甄嬛又神色严肃,说了一句,“姐姐日后,务必要心皇后。”。顿了一下又道:“若真有事,陵容可以相信。”。 沈眉庄有些不解,却对她的话一向信服,郑重地说:“好。我记得了。”。 说了一会儿,槿汐便忍不住催道:主,不便多说了。”。 甄嬛最后看了一眼宫门,还有些迟疑。 沈眉庄道:“嬛儿?莫非你还在等谁?”。 甄嬛摇了摇头,低声道:“无事,我竟忘了,她向来病弱,出不得门的。”。 “启程吧。”。甄嬛低声道。 槿汐扶着甄嬛坐上了素净的马车。 安陵容站在高处的宫墙上,沉默地看着远处的底下,甄嬛一身素衣,与沈温二人依依不舍的话别。神色莫名。 稍远处,宝莺声道:“甄主要走了,主不下去看看吗?”。 半夏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安陵容看着甄嬛坐上了马车,缓缓地驶离了紫禁城。 安陵容低下了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秋香色的香囊。香囊上绣着两丛盛开的海棠。巧精致。 是当日甄嬛新入宫的时候送来的,当时她随口称赞了一句甄嬛身上的香气独特,甄嬛第二日便要流朱送来了一只同样香料的香囊。 这只香囊,安陵容原本并未打算留下,只打算背着人偷偷扔掉的,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留了下来。 竟一直留到了现在。 远处甄嬛的马车越来越远了,安陵容收回了视线,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崭新的香囊,拂过花纹与吊坠,最后低下头,缓缓地松开了手指。 安陵容转过了身,垂下了眼帘,低声道:“我们回去吧。”。 半夏微微一笑,道:“好。”。伸出了手臂。 安陵容微微抬眼,看了他一眼,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身后,那只巧的香囊直直地坠了下去,划过宫墙,最后落在了坚硬的地面上,溅起了些许尘土。 甄嬛的马车刚走了一段,便被人喊停了,宝鹊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槿汐笑着道:“主,宝鹊姑娘来了。”。 宝鹊并不是空手来的,怀里抱了一包碎银与不少药材。 甄嬛感激过后,却怎么都不肯接受。 槿汐也皱着眉头,推脱道:“这怎么使得?我们已经受了安主这许多恩惠了,怎么还能受安主的钱!”。 宝鹊道:“姑姑一定要收下,甘露寺纵然是佛门静地,到底也有人情往来。甄主目下无尘,姑姑却是晓得人情世故的。”。 槿汐略有迟疑。 宝鹊又道:“甄主入宫前是官家姐,入宫后又是嫔妃,莫不是也要和姑姑姑娘一样吃苦受罪不成?姑姑便是为了你家主,也该收下才是。”。 槿汐咬了咬牙,收下了。 却跪在地上,朝着安陵容的延禧宫方向磕了一个头,低声道:“安主对咱们如此厚恩,奴婢无以为报,日后必定与流朱浣碧在甘露寺日日为主与六皇子祈福!”。 延禧宫。 宝鹊带回了一封信,“主,这是甄主亲笔写的,叫奴婢交给主。”。 安陵容冷着脸接了过去,只见信封上是甄嬛的擅长的簪花楷,上书“陵容亲启。”。 安陵容顿了一下,打开了信封。 “陵容,近日,我独居碎玉轩中,偶然回忆往事,发觉悔恨事犹多。唯当日选秀之日,吾狡言与夏氏辩驳一事,庆幸至今。 细思起来,吾当日挺身而出,其实并非全然义愤,而是笃定自己不会入选,恐眉姐姐一人入宫,孤掌难鸣,欲为她交结一善缘。却不料,天意弄人。 罢了,昨日之日不可留,不提也罢。 只是,甄嬛何其有幸得友如陵容?!当日的举手之劳,换得卿这般倾心相待,甄嬛实在受之有愧。 曾经数次的雪中送炭且不提,此次若非是宝莺及时制止,流朱的性命实难保全。流朱自幼与我一同长大,情同姐妹,若流朱不幸身陨,我必然悲痛心伤。 陵容,你救助我多次,于情于理,甄嬛都不应该再麻烦于你。 可我实在内心难安,我新出生的女儿胧月,托与了敬嫔。胧月,与眉姐姐,劳你多看顾着些。 只是,有一条,千万慎记,心皇后。 万望保重自身,甄嬛在甘露寺,也必定日日为卿祈福。 甄嬛敬上。”。 安陵容看完了信,合了上,冷笑道:“哈,她竟如此相信我?居然连胧月和沈眉庄都交托给我?真是可笑!”。 半夏沉默不言。 安陵容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接着道:“她即便是信我,又怎不知我人微言轻,在这宫里也不过勉强立足而已,如何能扶持他人?!”。 宝莺有些不解,轻声道:“主如今虽然只是嫔位,可单论恩宠,主在皇上面前也是数的上的啊,更何况您还育有六皇子,和后宫众人从来没有不和,便是向来不理事的太后也对主赞赏有加甄主这样的打算,其实并不算有失妥当啊”。 安陵容愣了一下,手指紧紧捏着信纸。 宝莺的话,几乎如当头棒喝。 是啊,她要已不是曾经的安陵容了。 她如今的宠爱,虽然比不得当日华妃甄嬛的盛宠,却也不算太薄。总不致让人随意践踏。 而子嗣,她也已经有了弘佑。 便是地位,她如今也已经是嫔位。除了皇后,也仅在端妃敬妃齐妃之下。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人任意欺压,践踏连自己也被淹没在怨恨与不甘里的安陵容了 当初的一切,便如同黄粱一梦,遥远而不真实起来。只有当初的怨恨与不甘,还在心里,留着浅浅的痕迹。 只是,她似乎忘记了什么? 忘记了什么呢? 仿佛是那一个很熟悉的脊背。 背着自己 走了很久,很久 久到忘记了时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42 章 宫里曾经跋扈专宠,不可一世的华妃已然身陨,整个年氏都被连根拔起。而那个貌若纯元,盛宠优渥的甄嬛也按照皇后的安排,不意外地获了罪,最后黯然自请离宫修行。 如今来看,当日的两个力敌都已经被彻底铲除。 皇帝的新宠蒹常在葭常在姐妹也是皇后旗下之人,也是恭顺安分。 皇后可谓是唯一的最后的赢家,自然是意得心满。 可唯独延禧宫,那个病歪歪的宜嫔诞下了同样病歪歪的六皇子,因着太医一度觉得这母子恐怕都难以保全,才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忽略了过去。 皇后每每想起,都有些如鲠在喉的滋味。可纵然她心内有些不快,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只摆出一副母仪天下的慈悲模样。对宜嫔母子愈加地关怀备至。 宜嫔是个恭顺的性子,又常年多病,虽然生了皇子,却也似乎不曾改了脾气,对皇后的关怀,越发地恭顺谦卑。 皇后看在眼里,对她的敌视放轻了些,只是到底还是觉得他们母子碍眼。可皇帝和太后对这个皇孙看得很重,皇上每月都要去延禧宫几趟,病了瘦了更是牵挂在心,连蒹葭两个常在都要排在后面。 太后更是不时便要竹息去延禧宫抱了皇孙去瞧,连带着宜嫔这个皇孙的生母都被高看了一眼。 皇帝上一次更是提出要给宜嫔晋一晋位分,被皇后婉言劝住了。说皇子还,不妨周岁的时候再晋封生母,既体面又尊贵。皇帝最后应了。 皇后却是如鲠在喉,辗转难眠了半夜。 翌日,众妃嫔向皇后请安,皇后要剪秋留住了齐妃。 皇后半倚在榻上,磨蹭着手里的玉如意,状似无意道:“昨日,皇上提出要晋宜嫔的位分”。 齐妃顿时一惊,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皱着眉头道:“宜嫔已经是嫔位了,再晋升便是妃位,岂非要和嫔妾平齐了?!那c那她的儿子岂不是要和三阿哥比肩?!”。 齐妃觉得自己有些失言,而后又掩饰性地急忙补充道:“娘娘!这宜嫔生父不过是一县丞,出身卑微!如何能配享高位呢?!”。 皇后叹了口气,道:“出身卑微又如何呢?皇上喜欢她,她又诞下了皇子。那孩子,本宫也看了,很是聪明灵秀的模样。也不怪这孩子周岁都没满呢,皇上便已经这样的喜欢”。 皇后瞥了一眼了齐妃手里攥的死紧的手帕,冷笑了一下,继续道:“母凭子贵,便纵然为着皇子,宜嫔的位分也不会低了。”。 “这孩子哪儿都好,只有一点儿,身子太弱了些,当初刚生出来,太医便忧心这孩子活不下来,却不料他这样有福气,病歪歪地活到了现在。只是到底身子太虚弱,本宫看着都觉得忧心呢。”。 皇后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而后又转口道:“说起来,本宫也有些日子没见过三阿哥了,他进学可还用心?”。 齐妃忙道:“用心!格外的用心!娘娘放心,三阿哥是最勤勉不过的了!”。 皇后眉头紧皱,低声道:“三阿哥虽然不甚聪慧,却胜在勤勉,也肯上进。只是皇上大约是爱屋及乌吧,前几日在本宫面前很是赞赏六皇子的聪敏灵动,可看到三阿哥的功课,又皱起了眉头,摇了摇头,说三阿哥资质平庸,有些比不上他的弟弟”。 齐妃闻言,一脸焦急,当即下了塌,在皇后面前跪了下来,哀声道:“娘娘!娘娘!”。 “三阿哥纵然不甚聪慧,可却肯用心!娘娘也知道的!那孩子最是孝顺不过了!更何况,三阿哥c三阿哥是皇上的长子!是娘娘看着长大的!请娘娘千万疼惜他才是!”。 皇后皱起了眉头,冷地道:“三阿哥勤勉,本宫自然知道。本宫对三阿哥的疼惜不比你少。否则,也不会在皇上提出要晋宜嫔的位分的时候拦住了。只是本宫能拦一次,却不好拦第二次了。其实,你也不必太过忧心,皇上大约也只是随口说上一句罢了。毕竟,六皇子这样,身子又弱,能不能长成还是未知呢。”。 齐妃站了起来,若有所思的模样,重复了一句:“是啊,太医也说了,六皇子体弱,怕是长不成呢。”。 皇后没有应答,只缓缓合上了眼睛,低声道:“好了,本宫乏了,你也早些回去吧。别忘了,对三阿哥的功课再上些心。”。 齐妃自然应是,喏喏地退了出去。 延禧宫。 皇帝坐在凳子上,看着安陵容轻柔地摇着木车里的婴孩,忍不住带了一丝笑意。 宝莺悄声地托着茶盏进了来。一盏奉给了皇上,一盏递给了安陵容。 皇帝接了过去,低头看了一眼,“咦”了一声,道:“这是杏仁茶?”。 安陵容笑了一下,道:“正是。臣妾原还以为皇上认不得呢。之前臣妾都认成了乳酪了。”。 皇帝抬起了头,目光悠远,缓缓道:“这东西味苦,少有人喜欢,你不认得也是寻常。”。却没有说,自己是如何认得的。 安陵容也不追问,模样温柔,低声道:“臣妾生弘佑的时候见了风,总有些咳嗽不止。太医便给臣妾开了这杏仁茶,说是平咳润肺,倒比药还要好些,多吃些也无妨。臣妾已经吃了一月有余了。”。 安陵容顿了一下,而后道:“那太医也说了,这杏仁茶滋味有些苦,不甚好喝,可臣妾尝着,倒也不算很苦,喝久了,更觉出些不同的滋味来,竟喜欢上了这味道。便一直要宝莺为臣妾熬了。”。 皇帝叹了口气,道:“是啊,世人只知道杏仁茶味苦,便无缘知晓其中的独特滋味了。”。 皇帝说完,低头抿了一口。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许久才道:“这杏仁茶很好,你若是真心喜欢,日后多饮些也无妨。”。 安陵容自然笑着应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43 章 皇帝走后,宝莺进了来,低声道:“主,昨日皇后将齐妃留在了景仁宫,说了许久的话,齐妃离开的时候,神色很是复杂,似是惊慌失措,又似是踌躇满志的模样。”。 “长春宫里的人安排好了吗?”。 “主放心。”。宝莺道。 安陵容合上了一口未尝的茶盖,低声道:“那就好,也不枉我喝了这一月有余的苦茶。”。 没两日,延禧宫里的宫人便喊了太医,没多久便传来了喜讯,宜嫔居然再度有孕。 景仁宫,皇后正在练字,剪秋悄然进了来,皇后抬起了头,微有不悦。 剪秋道:“娘娘,延禧宫有喜了。”。 皇后愣了一下,手中的笔势一顿,便在纸上斜晕开了来。 皇后眉头紧皱道:“怎么回事?当日太医院几乎所有的太医都笃定,说宜嫔再也不能有孕了的!”。 剪秋也有些疑惑,低声道:“太医也很有些惊异,而且,当日太医说的也只是宜嫔恐怕日后再难以有孕,可如今看来,这宜嫔却当真是好运的可以。”。 皇后垂下了眼帘,一言不发。 剪秋接着道:“娘娘,这一回,皇上必然龙心大悦,宜嫔晋封之事,怕是再拦不住了”。 皇后并未回答,只是将写坏的纸掀了起来,道:“可惜了。这纸和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合心意呢,便留下,这样不合心意的呢,便要被丢掉。”。 剪秋微微一笑,应了一句“是。”。 果然,宜嫔再度有孕,皇帝听说后大喜过望,当即便开了圣口,晋宜嫔为妃。 长春宫。 听到宜嫔晋封妃位的旨意,齐妃当即便跳了起来,很是坐立难安,忧心忡忡地在寝殿里走来走去 齐妃回想了下翠莲的话,越发觉得翠莲说的对,六皇子便是不幸夭折未能长成,可宜嫔还在,宜嫔这样年轻,皇上又喜欢她,未必不能生下第二个皇子。 这延禧宫喜讯又传,可不是应了她的话?! 可若是宜嫔没了,六皇子一个没娘的孩子,如何能翻得过天去?能不能长大都是两说。 齐妃连忙唤来了翠莲,遣散了众人,低声道:“你的话果然准了。延禧宫传来的消息,宜嫔那贱蹄子再度有孕!”。而后又酸楚道:“听说皇上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当即便开了圣口,封了她做妃位”。 翠莲有些惊异,低声道:“娘娘的消息可准确吗?这宜嫔未免也太好命了吧?”。 齐妃扶住了额头,道:“阖宫里都传开了!哪里还能有假!”。 翠莲叹了口气,迟疑道:“这有孕便封了妃,如今便已经和娘娘比肩了,若是再诞下皇子,皇上会不会”。 齐妃猛地站了起来,攥紧了帕子,咬牙道:“翠莲,这个孩子万万不能不能让她生下来!”。 翠莲猛地磕了一下头,郑重道:“娘娘提拔了奴婢,便是奴婢的恩人。若是能帮助到娘娘和三阿哥,奴婢纵然万死,也绝无怨言!”。 齐妃纡尊降贵,弯下腰拉住了她的手,拍了下拍,温声道:“好姑娘,你有这样的忠心,本宫深感欣慰。”。 而后看着翠莲感动的脸,想了想又补充道:“长春宫里的奴才都知道,本宫从来都是最体贴下人的。你的法子若真的有用,本宫与三阿哥必然不会亏待于你!”。 翠莲自然是感动不已。 齐妃也自认为恩威并施,心情颇佳。待听了翠莲的方法之后,更是喜不自胜。 “这方法这样谨慎,必然能万无一失!”。齐妃欣喜道。 齐妃强忍着笑意,还是漏出了两声,温声道:“好姑娘,你必然是上天赐下来扶持本宫与三阿哥的!等三阿哥娶了福晋,本宫便把你赐给三阿哥,你身份低微,虽然做不得侧福晋,一个格格却还是可以的。”。 翠莲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齐妃觉得她大约是害羞了,更是忍不住笑着拍她的手,温声道:“你放心,三阿哥最会体贴人的,你又是本宫这里出来的,若是生下个一儿半女,来日说不得便是侧福晋了”。 齐妃规划得越发欢喜,看着翠莲羞怯的脸也觉得分外爱怜。 翠莲状似害羞的低头,无人能看到,眸中却是没有半分羞怯,只有冷然一片。 宜嫔再度有喜,皇上和太后都是大喜过望,太后更是亲自去了延禧宫。 安陵容连忙要起身,太后却按住了她,笑着道:“哀家没有看错,你果然是个有福气的。”。太后一开口说话,便忍不住咳嗽了一下。 安陵容依旧有些不安的模样,焦急道:“太后凤体违和,嫔妾体弱,不能在塌前尽孝便已经是不孝了,如何c如何当的起您亲自来——”。 太后笑了一下,温声道:“你的孝心哀家知道。只是咳咳,你身子素来便弱不用挂心哀家了。哀家那里也从来不缺太医照顾。”。 而后又道:“你这孩子,太过良善,所以免不了有些心重,如今,你怀着孩子,该放宽些心才是。”。 安陵容低下了头,微微有些羞怯道:“是。嫔妾知道了。”。 太后最是喜欢她恭顺谦卑的模样,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 而后太后又与她家常了几句,最后道:“弘佑最是闹人的时候,你如今有孕在身,怕是不太方便,哀家想着,不若将弘佑抱到寿康宫去。有弘佑闹着,哀家也能松快些,你也能在延禧宫里好好养胎,你觉得呢?”。 安陵容愣了一下,而后道:“太后喜欢弘佑,自然是弘佑的福气。嫔妾若不是身子太差,必然要日日带着弘佑往寿康宫给您请安呢。弘佑有您教导,自然无处不好。”。 安陵容被子下的手抓紧了,面上却依旧笑得柔和,接着温声道:“而且,弘佑也很是喜欢达玛法(祖母)呢。每次看到达玛法,都欢喜得手舞足蹈呢!”。 竹息也笑着道:“可不是,奴婢看啊,咱们六皇子与太后娘娘可是有大缘分呢!”。 太后也忍不住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44 章 安陵容再度有孕,皇后便已经是百爪挠心,翌日听剪秋的禀报,知道了太后将六皇子抱到寿康宫养的消息,当即便黑了脸色。 手中的云纹玉如意也脱手摔在了地上。 剪秋连忙用手帕包住了她的手,急声道:娘娘,仔细伤着手!”。 而后便要唤绘春进来,将破碎的玉如意收拾掉。 皇后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皱着眉头,连声道:“不许人进来!”。 剪秋连忙应了。又叫绘春带着宫女们离远些。 皇后缓缓地松开了她的手。扶住了额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剪秋心疼不已,忙站在她身后,用指腹轻柔地按摩她的太阳穴。 皇后却抓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剪秋便顺势反握住了她的手。 许久,才传来皇后极低的声音道:“剪秋,你说,太后这样做,是不是对本宫不满到了极点。太后c太后是不是有意要扶持六皇子?!那宜妃——”。 皇后声音渐高,厉声道:“——宜妃来日母凭子贵,岂不是要和本宫平起平坐?!”。 剪秋忙道:“娘娘别多心,太后娘娘是最疼娘娘的,便是为着乌拉那拉氏独一无二的荣耀,也断然不会让那个出身卑微的安氏爬到娘娘的头上!”。 皇后似乎被她的话安慰了一些,缓缓松开了紧紧抓住她的手,却依旧有些神思恍惚,一瞥眼看到了剪秋的手,才恍觉自己方才用力太过,将剪秋的手背都掐出了紫痕。 皇后怔了一下,完全松开了她的手。 剪秋并无所觉,虽然刚刚才出言安慰了皇后,心里却依旧忍不住为她有些不平,低声道:“太后这一回的做法确是有些不妥。毕竟,人人都知道,六皇子在延禧宫养和在寿康宫养可是大不一样。六皇子再如何聪敏又如何?他生母出身卑微这一条却是铁板定钉的!便如慎贝勒爷似的,说起来也是先帝的儿子,正正经经的龙子凤孙,可生母卑微,先帝时便不受重视,到如今也不过才是个的贝勒。再看当初的敦亲王,当日如何跋扈骄纵,目中无人,等闲连皇上都让要他三分,还不是因着是温僖贵妃所出的缘故。”。 皇后冷声道:“纵然六皇子之前会被人诟病生母身份低微,可如今他被太后抱去了寿康宫去养,后宫众人便再没了讥讽的理由!更甚者,因着太后的缘故,在众人的眼里,甚至包括皇上,六皇子的身份都能再高上三分。”。皇后声音渐厉,低声吼道:“我是她的亲侄女啊!她竟防备我至此!”。 皇后口中的“她”自然是尊贵无比的太后娘娘。 六皇子在延禧宫她们还能触碰的到,可进了太后的寿康宫,那才真正是铁桶一般,再滴水不漏不过的,太后纵然病弱,却素来慧眼如炬,她们再想动六皇子便是难上加难。 剪秋忙道:“皇上子嗣不丰,是以太后娘娘很是看重皇孙,可她毕竟是娘娘的亲姑母,最是疼娘娘不过的。娘娘只看,太后待娘娘这样疼惜,可待宜妃便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了。”。 皇后低声道:“是了,六皇子暂时动不得,可宜妃——”。 皇后顿了一下,转口道:“本宫许久没听弦乐之声了,明日,你去蒹葭宫,去请两位常在来一趟吧。”。 剪秋自然应“是”。 翌日,蒹常在与葭常在被剪秋微笑着送出了景仁宫。 葭常在脸色发白,蒹常在却神色不变,不着痕迹地捏了一把妹妹的胳膊,对剪秋温言道:“有劳姑姑相送,姑姑辛苦了。姑姑请回吧。”。 剪秋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葭常在,笑着道:“蒹常在客气了。为皇后娘娘办事,奴婢怎么敢担得起这“辛苦”二字。”。而后朝着两人微微一礼,便回去了。 葭常在扶着胸口,快步离开了景仁宫,最后踉跄了一下。 蒹常在跟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见状连忙扶住了她。 葭常在扶住姐姐的手,眼中微微含着泪意,低声唤了一句“姐姐”。 蒹常在却微微皱眉,幅度极的摇了摇头。 葭常在咬了咬唇,不吭声了。 两个人回到了蒹葭宫,蒹常在将下人都遣散了。 房间里只留下了姐妹两人。 葭常在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抬眼看到案上皇后赐下的金玉麒麟,顿时觉得气血上涌,抬手拿起那麒麟便要往底下摔,却被姐姐抓住了手腕,蒹常在低声道:“不可,你刚从景仁宫里出来,便摔了东西,让皇后娘娘知道了,又是一桩麻烦!”。 葭常在恨恨地抬头,眼中含泪。 蒹常在温声喊了一声“好儿!”。 葭常在别过了头,缓缓地松开了抓着麒麟的手。 蒹常在一言不发地将麒麟摆回了原来案上的位置。 葭常在依旧气愤难平,低声道:“姐姐,宜妃如今身怀龙裔,身份何等的贵重,她却要我们,要我们——”,葭常在握起拳头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腿, 蒹常在抓住了她的手,皱着眉头道:“你这是做什么?!”。 葭常在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恨声道:“姐姐,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计较这些?!姐姐,你可知道,若按皇后娘娘的话,纵然来日成了事,可若是查了出来,我们姐妹可还有活路在?!她这是,这是叫我们去死啊!!!”。 蒹常在神色不变,冷声道:“那又如何?”。 看着妹妹惊愕的脸,蒹常在继续低声道:“你真当皇后娘娘是菩萨一般的慈心人儿?她当日提拔咱们姐妹之时,我便知道这一遭怕是祸多于福。你以为宫里的主是好当的?咱们当日是乐人,便如这地上野生的贱草,靠着天上偶尔飘下来的雨水苟活。这宫里头的主便如庭院里豢养的树木,若是得皇上的喜欢呢,便根深叶茂,欣欣向荣,若是不得皇上的喜欢,那便只在暗处慢慢地枯萎腐烂了。可皇上的喜欢,偏偏又是最难琢磨的,若有一日,皇上厌烦了,便会毫不留情地将荣耀恩宠全部撤回,任你再如何树冠遮天,也会在瞬间轰然倒地,树倒猢狲散。当日盛宠如华妃,莞嫔,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45 章 葭常在脸色颓然,瘫倒在了椅子里,低声道:“姐姐那咱们,就只能如此,如此任由皇后娘娘拿咱们做了那杀人的刀,最后被无情抛掉吗?”。 蒹常在用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鬓发,低声道:“好儿,别担心,有姐姐在呢。”。 姐姐会替好儿将路上所有的荆棘都拔除的,好儿只要安心走下去就好。 她不能让好儿的手沾上阴暗,那些不能见光的事,会由她来做。只是在此之前,她得想个办法,和好儿做出彻底决裂的模样。 只有这样,来日事发,她才不会太连累到好儿。想来皇后看在她忠心耿耿的份上,多少也会照顾些好儿的。好儿较她来说心思单纯许多,没有威胁,皇后也才能安心。 葭常在不知怎地,有些莫名的心慌,抓住了她的手,急声道:“姐姐,咱们非要听她的话不成?咱们不做了!不做了好不好?!”。她情绪激烈,眼里沁出了泪花。 蒹常在叹了口气,道:“我的傻妹妹,咱们是什么人,说好听点是主,其实说透了,也不过是个身份稍高些的奴才而已,可皇后娘娘呢。那是后宫之主,是母仪天下的国母!她的命令哪里是现在的咱们可以违抗的。听从她的命令,运气好日后说不得还能捡回一条命来,可若是敢违背她的命令,她又岂能放过我们姐妹?好儿,我们两个,从来都没有选择”。 葭常在唤了一句“姐姐”,哀叹道:“咱们怎么那么命苦啊?!当日做乐人,是人人践踏,如今做了嫔妃,还是生死都由人掌控!”。 蒹常在低声安慰她道:“莫怕,万事总有姐姐在呢。姐姐总会陪着你的。”。 葭常在将脸埋在她的手里,声地抽泣。闷闷地说:“还好有姐姐在,否则c否则”。 蒹常在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道:“好了,好了。”。 她看着妹妹惊恐的模样,心中对皇后的怨恨又增添了些。她知道,皇后明明可以只唤自己去景仁宫的。她已经那样剖白过自己:她可以不择手段,可以为皇后做所有见不得光的事,只要她善待好儿。 可皇后皇后却偏偏要将好儿也扯进来,无非是在敲打她,如果她做不好这件事,那她便没有了作用,她姐妹二人都会被无情地舍弃掉。 她并不惧死,死算什么呢?若不是为了好儿,她在十三岁那一年便该死了。只要好儿能好好活下去,她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可是她的心里却还是有一丝担忧,皇后这样多疑寡恩的人,日后真的会如她所保证的,善待好儿吗? 好儿这样单纯,几乎没有半点心机,若是没有她在一旁看顾,皇后又不肯伸出援手,那好儿在这恨不能人吃人的后宫,只怕是连骨头渣都剩不下来! 想到这里,她几乎不寒而栗,而后却又忍不住苦笑。便如她对好儿说的,她们从来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只是,她到底还是不甘心啊。 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翌日,安陵容便听说,蒹常在和葭常在两个姐妹闹翻了,蒹常在大发雷霆,狠狠地打了葭常在一巴掌,而后更是将妹妹赶了出去。 葭常在哭得几度昏厥。 延禧宫 “哦,是吗?”,安陵容道,而后又道:“可知是什么缘故?”。 宝鹊道:“听说啊是葭常在将蒹常在最心爱的步摇打碎了,那只步摇是皇上亲自赏的,蒹常在视如珍宝的,所以才生了这样大的怒气。”。 “不过一只步摇而已,再如何珍贵又如何呢?何至于此呢?”。半夏皱着眉头道。 宝鹊笑了一下,道:“姑姑不知道,这步摇自然是无关紧要的,要紧的是皇上的宠爱啊,奴婢听说,虽说蒹葭两位常在是双生姐妹,模样也是一模一样,可葭常在活泼爱笑,皇上便免不了多疼宠些,蒹常在怕是早就心怀不满了。如今。也不过借着步摇的名头发作而已。”。 蒹葭宫 葭常在脸颊红红的,哭得梨花带雨,站在门外头拍门,口里喊着姐姐,泪流满面,哭叫:“姐姐,好儿知道错了!姐姐不要不理好儿!姐姐”。 葭常在心中惶恐极了,素日她犯下再大的错,姐姐也不会和她计较,她也从来没见过姐姐发这样大的怒气。可一向好脾气的人发了脾气才真是让人心惊胆战。葭常在脑子里一团乱麻,惶恐不安到了极点。 身边的宫女面面相觑。 打碎了步摇纵然是葭常在的错,可葭常在已经如此低声下气地认错了,蒹常在却依旧死咬着不肯放过,未免有些太过了。 葭常在哭着认错,拍门拍了许久,蒹常在依旧不肯松口。 一个宫女一脸同情地走上前,扶住了葭常在,温声劝道:“主,我的好主,蒹常在大约正在气头上,您再怎么哭也没用的。依奴婢看,您不如先往皇后娘娘的宫里去上一趟,皇后娘娘是最慈爱不过的,有她劝一劝蒹常在,蒹常在必然不会再生您的气了,您也刚好能避上一避蒹常在的怒气不是?”。 葭常在愣愣地抬头,一副茫然失措的模样。 宫女又趁机温言劝了几句,葭常在看了一眼依旧紧闭的房门,咬了咬牙,听了她的话,离开了蒹葭宫,去往了景仁宫的方向。 景仁宫。 皇后听到剪秋禀报蒹葭两位常在陡然失和的事,稍微想了一下,便明白了蒹常在的打算,冷笑一声道:“呵,这般的姐妹情深,真是让人称羡啊!”。 剪秋冷声道:“能为娘娘做事是她们的福气,哪里能由着她们挑三拣四,想不做便不做?!那个蒹常在真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在娘娘眼皮子底下,耍这样的心机!”。 皇后却不以为意,只道:“这世上,从来都不是人多便能成事的,葭常在模样灵秀,却和齐妃一样,是个实打实的木头脑袋,真能为本宫做实事的,还得是蒹常在。可她太聪明了些,聪明的人,心就容易不稳当,本宫用起来便不安心。可如今看来,她对她这个妹妹倒真是姐妹情深。有弱点便好,有弱点才好拿捏。如此,本宫便不怕她敢生出二心来!只是,为了保全这么一个没脑子的东西,这样费尽心机,值得吗?只怕她那个妹妹,还会觉得她嫉妒自己圣宠,所以才这般敌视自己呢”。 剪秋笑了一下,道:“只要蒹常在觉得值得便够了。”。 皇后冷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不久,便听到宫人回禀,葭常在来了。 皇后瞥了一眼剪秋。 剪秋当即会意,快步走了出去,亲自去迎她。 剪秋笑着道:“主来了?”,一看葭常在满脸泪痕的模样便是一惊,急声道:“主这是怎么了?”。 葭常在听到她的话,便忍不住鼻子发酸,眼睛又流了出来,颤着声音道:“剪秋姑姑我要见皇后娘娘,姑姑带我,带我去见娘娘”。 剪秋忙用帕子帮她拭泪,连声应道:“好主,莫怕啊,莫怕。娘娘正等着主呢,主快跟我进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46 章 皇后听了葭常在的哭诉,微微皱眉,一派慈祥道:“这事的确是你姐姐的不是。”。 葭常在泪眼朦胧地抬起了头。 皇后接着道:“——在本宫看来啊,自己的嫡亲姐妹,才是最珍贵的,比什么宝贝都要珍贵。只是,你也莫要太怪罪她,毕竟那是皇上亲自赏给你姐姐的东西,不比其他的。唉,你们呀,还如同孩子一样,什么东西都要争个头破血流不可。罢了罢了,你既然来了求本宫了,本宫便不好不答应。明日请安,本宫会好好劝一劝你姐姐的。毕竟是亲姐妹,她是做人姐姐的,让着些妹妹又如何呢?”。 葭常在有些不太明白,皇后娘娘说的“争”是争什么,但是听到她允诺会劝姐姐,还是忍不住欣喜地跪了下来,道:“多谢娘娘。娘娘洪恩,嫔妾没齿难忘。”。 皇后忙道,“你这是做什么?”,剪秋也作势去扶。 葭常在顺着剪秋的手,站了起来。皇后继续笑意盈盈地道:“无怪乎皇上喜欢你多些,你这般天真烂漫,让人见之忘忧,本宫也是爱不释手呢。相比而言,你姐姐便端庄许多,只是如此未免便失了些纯真。只是她是做姐姐的,包容些妹妹也是应当的。”。 葭常在有些似懂非懂的模样。 皇后笑了一下,也不着意点破,转而与她谈起了别的。 两人又谈笑了一会儿,皇后便称自己有些乏了,葭常在忙下了踏,行礼道:“娘娘万万保重凤体,早些休息,嫔妾便先回去了。”。 皇后微微点了点头,最后又道:“你姐姐的事,也不需要太担心,本宫会告诫她的,你们两个是亲姐妹,互相扶持才是应该做的,本宫断不能看着你们自断其臂。”,而后又唤道:“剪秋,替本宫送葭常在出去。”。 剪秋忙应恭敬是,随在葭常在后头半步位置。 葭常在微微有些发怔,这一次,剪秋直接将她送出了景仁宫,刚出了宫门,便听到两个丫鬟在窃窃私语。 一个说:“要我说啊,这个葭常在,还真是可怜,被蒹常在当着人面儿,这样的羞辱”。 另一个道:“可不是嘛,我也觉得奇怪嘞,她们俩同为皇上的常在,按理说葭常在还更得宠些呢。可听说蒹常在动手的时候,那个葭常在只傻站在那儿,连躲不不肯躲,还眼巴巴地跑到这景仁宫里求皇后娘娘替她姐妹两个说和,可真是”。 “唉,那个蒹常在也真是,毕竟是自家姐妹,谁更得宠些又如何呢?何苦这样斤斤计较。”。 “常言道,不患寡而患不均,蒹常在日日看着皇上与自己亲妹妹言笑晏晏,却对自己敷衍以待,这么久。便是泥做的菩萨也该忍出几分火气了。”。 剪秋冷笑一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哈,皇后娘娘久病不理事,你们便疲赖起来了?!连主子的事都敢嚼舌头?!”。 那两个丫鬟急忙跪地求饶,哀求道:“宫里人人都这样说,奴婢,奴婢们便多舌了两句,奴婢再不敢了,再不敢了!还请姑姑绕过奴婢”。 葭常在白了一张脸,低声道:“不,不可能不可能姐姐不会的姐姐姐姐怎么会,怎么会”。葭常在声音渐低,也不再理会剪秋三人,独自跑开了。贴身宫女追在后头高声地喊:“主慢些!主慢些!等等奴婢!”。 翌日,葭常在又在蒹常在门外哭泣,蒹常在却仿佛是当真生了怒气,依旧冷漠以待,不闻不问。 葭常在一连几日都被冷遇,似乎也终于死心了,更是命人将蒹葭殿两分宫的通行月门封上了。 连皇帝都听到些风闻,问起了葭常在,葭常在也只冷着脸不答,皇帝叹了口气,也便罢了。 至此,后宫众人皆知,两姐妹交恶之势,恐再难回转。 半月之后。 延禧宫 皇帝下了早朝,来了延禧宫看弘佑。却意外看到葭常在也在,正与安陵容拿着一只绣绷,低声讨论着什么。 安陵容与葭常在忙下了塌向皇帝行礼。 皇帝摆了摆手,笑着道:“你二人素来少有来往,朕竟不知,你们什么时候这样要好了?竟连朕都瞒着。”。 葭常在笑着道:“臣妾说了。皇上可不许取笑臣妾!”。 皇帝乐不可支,眯起了眼睛,揶揄道:“——你且说来听听。” 葭常在笑着道:“臣妾前几日不是输给皇上一个荷包吗?可臣妾拿起了针,才发现自己实在是笨手笨脚的可以,臣妾听闻宜妃娘娘最善绣工,所以专门来延禧宫求师来啦!”。 葭常在脸颊微红。将手里的绣绷作势一摔,嗔道:“娘娘你瞧啊,皇上惯会取笑臣妾。”。 皇帝笑着咳了两声,道:“好了好了。其实,只要是你亲手做的,朕便喜欢,你有这份心意便够了。否则,绣院里的绣娘多得很,技艺也更娴熟,朕何必非要你来做?”。 葭常在这才被哄好了些,道:“哼,这可是皇上自己说的!”。 宝鹊躬身进来,奉上了茶碗,安陵容对葭常在道:“你尝尝,这杏仁茶味道还好。”。 葭常在自然笑着应是,尝了一口,却拦住了安陵容,急声道:“娘娘别喝!”。 安陵容有些不解的模样。 葭常在神色谨慎道:“娘娘别喝,我尝着这不像是杏仁的味道,倒像是桃仁。”。 安陵容一惊,当即站了起来。 葭常在颤着声音道:“娘娘这桃仁是有毒的,尤其有孕在身的人,是万万碰不得的,否则,轻则滑胎,重则一尸两命。只是这桃仁和杏仁形状相似,等闲都看不出来。若非嫔妾的父亲是桃农出身,嫔妾也万万觉察不到。”。 皇上颤着声音道:“你方才,方才说‘桃仁和杏仁形状相似’”。皇上重复了一遍,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葭常在似无所觉,一脸愤恨道:“正是!皇上不知道,这样缜密的手段,可谓是悄无声息地制人于死地啊!便是娘娘命好,撑到了生产之日,只怕诞下的也只是一个死胎!也不知娘娘得罪了谁?这样狠心?竟使出这样阴损的手段?!”。 死胎?! 皇帝听到这两个字,脑子里便是轰的一声,攥紧了手中的翡翠珠串。 似乎又看到了那个血肉模糊的婴孩,那是他和宛宛的唯一的亲生爱子啊!太医都说不详,不肯要他去看。可他还是忍不住去看了一眼,那孩子抱在苏培盛的怀里,那样,却气息全无,冷冰冰的。眼睛也紧紧地闭着,遍身的青紫,让人心惊。 他一直以为,是他命不好,留不住孩子,也留不住宛宛 可是,如果他们的孩子的死,不是命中注定,而是有人,有人要故意害死他们的孩子!故意害死他的宛宛! 这简直 简直, 不可饶恕! 绝不可饶恕! 若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害了宛宛和孩子,他必要那人遍尝苦痛!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皇帝太过愤怒,手背青筋暴涨,手中的翡翠珠串被生生扯断了。 而后皇帝陡然站了起来,厉声喝道:“苏培盛!”。 苏培盛忙跑了过来,看到他如此暴怒的神情,深深地低下了头,恭敬应道:“皇上。”。 皇帝闭上了眼睛,沉声道:“这桃仁的事,由你去查——不,夏刈,让夏刈去查,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苏培盛也有些吃惊,却还是恭顺应是。 将退出去时,皇上又添了一句“皇后那里——不要惊动。”。 苏培盛惊愕抬头。 却看到皇帝痛苦地扶住了额头,随意地挥了挥手。 苏培盛不敢再问,弓腰悄然退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47 章 皇帝离开了。 葭常在跪了下来,低下头,恭敬道:“嫔妾提前恭祝娘娘宏愿可成。”。 安陵容沉默无声,只低头看着手里的杏仁茶。并未应答。 “娘娘交代嫔妾的事,嫔妾已经完成了。”。葭常在道。 而后葭常在将头深深地磕在了地上,沉声道:“求娘娘慈悲,救救我姐姐。”。 安陵容垂下了眼帘,低声道:“本宫既答应了你,便不会反悔,你怕什么?”。 葭常在喏喏两句,说不出话来。 安陵容冷笑一声,道:“怎么,莫不是你还有事瞒着我?”。 葭常在惊骇抬头。 安陵容冷笑道:“哈,你这般的脑子,你姐姐竟真的敢自己寻死,抛了你去?她不怕自己死了,你被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吗?还真是一厢情愿的可以!”。 她说葭常在自己,葭常在未必生气,可她这样说起姐姐,葭常在却顿时红了脸,胸膛起伏不定,一副气愤不已的模样。 安陵容冷冷地看着她,道:“你瞒着本宫,也瞒着所有人的无非是你怀有身孕,且将满三月,此事除了你姐妹二人,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可是也不是?”。 葭常在惊骇抬头,眼睛瞪的浑圆,虽然一言未发,却也证实了安陵容的话。 安陵容漠然地垂下了眼帘,低声道:“你知道的本宫知道,你不知道的,本宫也知道。比如说,你知道,为什么你当初明明喝下了皇后赐下的药,却还会怀孕吗?”。 葭常在忍不住生了疑惑。 安陵容冷声道:“你可还记得,你们承宠的前一日,剪秋端去的安胎药。你自然是不明白,可你姐姐却再清楚不过了,那一碗根本就不是什么安胎药,而是可一劳永逸,致人不孕的毒药。可是你却娇气,对着药碗叫苦不迭,你姐姐无奈,便只要你喝了半碗,余下的都自己喝了。”。 “至于这个孩子一开始,你们姐妹知道有了这个孩子,在你自然是惊喜若狂,可你姐姐却态度奇怪,非要你偷偷地打下这个孩子。你自然是万万不肯,可一向最疼你不过的姐姐这一次却不知道怎地,任你哭闹不住,也坚持要杀你腹中胎儿。你二人意见不合,你姐姐又狠不下心来,是以才拖到了现在。”。 葭常在终于想明白了一切,而后低低的哀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声地抽泣着。 傍晚。 延禧宫。 安陵容低声道:“你知道,这一次与皇后的博弈,为什么是我胜了吗?”。 半夏微微一笑,道:“大概是因为皇后从始至终都不相信,这世上真的存在,什么真正的姐妹情深,真的存在什么无私之爱”。 安陵容冷声道:“她自然不信。即便当初那两人在她眼前这样亲密无间,只怕她心里也在冷笑,她永远都只相信人都是自私的,这世上并没有什么真正姐妹情深,所谓的情深,不过是没到真正抉择的时候而已。且更深一层的,她自己不曾拥有过那样真挚的感情。所以,更见不得别人拥有。若是那人真的极其幸运,真的拥有了,她也会想尽办法,在两人其中添上许多的试探与怀疑,从而验证她的想法。”。 安陵容说完,收了银剪子,回了房间。 宝莺摸了摸脑袋,似懂非懂得道:“姐姐,什么信不信的?皇后娘娘不信什么?——那主呢,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呢?”。 半夏低下头,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翌日清晨传来了消息,齐妃在长春宫畏罪自戕。 同日傍晚,皇帝下令将景仁宫整个闭宫,皇后身边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被拉去了慎刑司严刑拷打。 江福海熬不住刑,将皇后所有的龌龊事吐了个一干二净。 自然,也包括当日的纯元皇后之死。 皇帝惊怒万分。执意亲自去景仁宫当着皇后的面,问出一切。 景仁宫 “皇上来了?”,皇后微微一笑,如往常一般端庄。 皇帝皱着眉头。 “这是臣妾为皇上熬的粥,皇上尝尝。”。皇后笑着道。 皇帝恼怒地推开了。冷声道:“你何必装糊涂,朕来是为了什么,想必你心里已经清楚了。”。 皇后却不应话,面上带着微笑,这一次,她亲手端着粥碗递了过去,坚定地道:“臣妾临终前只有这么一个愿望,皇上也不愿意满足臣妾吗?”。 皇帝嫌恶地皱眉,一把将粥打翻了。 皇后低低地叫了一声,道:“哎呀,粥洒了,皇上莫急,臣妾熬了好些呢。臣妾去给皇上拿。”。 皇帝恼怒地看着她,怒喊道:“朕说了朕不喝!你这样狠毒的心肠,熬的东西,朕都觉得恶心!——你究竟还要耍什么手段?!”。 皇后微微震了一下,而后又恢复了淡然的模样,微微一笑道:“臣妾不想耍什么手段。臣妾只想让皇上尝一尝臣妾熬的粥而已,皇上还记得吗?臣妾做侧福晋的时候第一次给皇上熬了汤,皇上说,臣妾熬的汤极好。只是熬汤费心,皇上心疼臣妾,又吩咐说,这些事下人去做便好,我是你的妻,臣妾知道皇上来是问什么的,只要皇上喝了臣妾的粥,臣妾保证,必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皇帝依旧眉头紧皱。 皇后一字一句道:“臣妾若有半句隐瞒,必落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皇帝强忍下了心中汹涌的怒意,端起了碗,皱着眉头,将粥一饮而尽。 粥并不难喝,只是略有些腥味。 皇后微微笑了一下,用勺子慢慢地搅动着自己手里的粥。 皇帝眉头紧皱,憎恶万分道:“你可认罪吗?”。 皇后却并不回答,只低声道:“皇上当年同臣妾说,若生下皇子,福晋便是臣妾的。不知皇上可还记不记得?”。 皇帝眉头深皱,一言不发。 皇后抬起头,一字一句,又问了一遍。 皇帝猛地将手里的翡翠珠串摔在了地上,玉珠四处飞溅。 皇后低低地笑了起来,捂住了自己的脸,泪水却从指缝间流了出来。 皇后笑得越来越剧烈,整个身子都微微颤抖。 皇帝惊怒不已,怒道:“乌拉那拉宜修!你疯了不成?!”。 皇后慢慢地止住了笑,松开了手,缓缓地抬起了头,仰面闭上了眼睛,哑声道:“臣妾还有一问,弘晖,您的长子,当年他死的时候,皇上您,可有半分心痛?”。 皇帝勃然大怒,吼道:“放肆!你是在质问朕不成?!”。 皇后神色莫名,突然轻声道了一句:“皇上可知道,自己刚才喝的粥里放了什么?”。 皇帝猛地站了起来,挥手打翻了粥碗,上前一步,想要踢这狠毒的贱人,胸腔却猛地一阵抽痛,又拍着桌子,想要大声喊人来。却发现自己喉咙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高声。 只能狠力地拍着桌子,低声怒喊了好几声:“贱人!贱人!”。 而后又道:“你c好大的胆子!你便不怕朕诛你九族吗?”。 皇后神色不变,只道:“皇上不必担忧,只要您回答了臣妾的疑问,臣妾这便给您吃解药。”。 皇帝目光如刀。 皇后继续低声道:“皇上是天子,威严无比,怎么却连臣妾的话都不敢答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48 章 延禧宫 安陵容看着手里的巧的绿珐琅彩膏盒,微微有些发怔。 一开始,皇后叫人传话来说,想见她。 半夏说安陵容病弱,不宜见人,想要推辞掉。 而后,皇后便要人送来了这一只熟悉膏盒。 安陵容微微一惊,当即便打了开,里面自然是空无一物。 可安陵容的手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眉头深皱。 这盒子,与她前世赠予甄嬛的舒痕胶别无二致。 安陵容最后还是去了景仁宫。 皇后斜歪在榻上,缓缓地转动着佛珠。 安陵容进来,皇后抬起了头,微微一笑,道:“果然是你。”。 安陵容微微吸了一口气,眉头紧皱,死死地攥着袖子里的手帕,神色冷肃,一言不发。 皇后笑了一下,道:“本宫听说——你如今已是妃位,还为皇上诞下了六皇子,如今又有孕了真不愧是本宫当日看重的人,的确是叫人刮目相看。”。 皇后目光灼灼,似笑非笑道:“只是不知道,本宫是该叫你宜妃,还是——”。 半夏突然躬身行了一礼,打断了皇后的话。 半夏神色庄重,低声道:“奴婢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的目光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把玩翡翠珠串的手微微一顿,而后道:“本宫还说呢,不过是重活了一世,安氏怎么活的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却原来是你的缘故。”。 半夏低声道:“娘娘言重了。”。 皇后微微一笑,还想继续说,安陵容却冷着脸打断了她,上前一步道:“娘娘唤我来,究竟是要我做什么。娘娘与我熟识多年,也不必拐弯抹角,大可直说。只是嫔妾也要说一句,纯元皇后之事约莫皇上也该知道了,到时候龙颜震怒是必然了。此事涉及纯元皇后,纵然是如今的臣妾,等闲也不敢触碰皇上的逆鳞。”。 “纯元皇后”,皇后低低地念了一句,微微冷笑了一下,瞥开了眼睛。 半响后,才传来皇后冷然的声音。 “当初的事,本宫既然做下了,便不会后悔。你也只需要替本宫做一件事就好”。 安陵容收回了思绪,垂下了眼帘,将手里的绿珐琅彩空膏盒丢进了火盆。 景仁宫 皇帝眉头紧皱,隐隐觉得自己胸腔位置的疼痛越来越密集了,看着皇后执拗地求一个答案的模样,莫名升起了些不忍,对她似乎也不是那么厌恶了。 皇帝缓了口气,咳嗽了好几下,低声道:“——宜修,你如此又是何必?!”。 皇后怔怔地道:“皇上这一声‘宜修’,臣妾已经许多年都没有听过了”。 皇后垂下了眼帘,自嘲道:“皇上总是说自己与姐姐是年少夫妻,大约是忘记了,臣妾入府,尚在姐姐之前。”。 皇后微微笑了一下,低声道:“皇上大约忘了,那时候,皇上也曾与臣妾恩爱无比,羡煞旁人啊。皇上当时还送给臣妾一对玉环,指着玉环说,愿如此环,朝夕相见”。 皇后微微垂下了眼帘,睫毛上滑落了一滴泪。声音渐低:“不久,臣妾怀了弘晖,皇上大喜,直接出言允诺臣妾,若生下皇子,便要臣妾做福晋。那时候臣妾大约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夫君的宠爱,正妻的位分,还有孩子,臣妾都是唾手可得”。 皇帝的眉头皱得越来越厉害,冷声道:“若不是你狠毒至此,朕与你何至于走到现在的地步?”。 “我狠毒?哈哈”。 皇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捂着帕子咳嗽了好几下。而后冷声道:“那皇上觉得,臣妾如何做,才是不狠毒呢?在皇上食言,要娶姐姐做福晋时,臣妾该谦卑退让,心甘情愿的将嫡福晋的位置拱手相让,心甘情愿地将来日臣妾儿子的太子之位拱手相让?”。 皇帝眉头微皱,道:“你知道朕与皇额娘都不在意嫡庶,皇额娘也是庶出,朕是庶出。”。 皇后微微怔了一下,而后便捂着脸,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得咳嗽了好几下。 皇帝眉头紧皱,冷声道:“纯元是你的亲姐姐!——是朕太看重你们的姐妹之情了!”。 皇后咳嗽得越来越厉害,几乎整个身子都在抽搐。 半响后,移开了手帕,站了起来。微微低头,垂下了眼帘,低声道:“时间不多了方才臣妾问的两句话,皇上可要好好想想。”。 “你!”。皇上狠狠锤了一下桌子,额头上青筋暴涨。 皇后却依旧神色淡然,淡淡地说:“皇上可要快些想了,同样的药,臣妾往延禧宫与重华宫都送了一份,臣妾的弘晖无声无息的没了,可别人的孩子却还活的好好的。来日还要坐上本属于弘晖的太子之位,皇上您说,臣妾若是什么都不做,如何对的住死去的弘晖啊?”。 皇帝惊怒不已,厉声喝道:“毒妇!毒妇!你竟然c竟然狠毒至此!”。 皇后依旧面无表情,冷声道:“臣妾的话,皇上可想清楚了?”。 皇上猛地闭上了眼睛,攥紧了拳头,胸膛不断起伏。 一时愤恨宜修毒辣,一时又忧心自己与众位皇子安危,暗恨自己当初便该杀了这个恶毒的毒妇,不,他当初,便不该迎这毒妇入府! 皇帝思绪混乱,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虎头,逼着自己思考。 如今这情况,皇后已经下了死心,孤注一掷,态度如此决绝。 皇帝实在无奈,只能硬逼着自己去思考她的问题。 “当日朕允诺你的事,的确是真心之言。其实,后来若是不曾遇见纯元,朕也是会履行诺言的”。皇帝断断续续地道。 而后微微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至于弘晖,是朕的长子,朕也并非不心疼,只是纯元有孕,朕实在欢喜太过,才忽略了你母子。后来,弘晖没了,朕与纯元,都是哀痛不已”。皇帝近乎羞辱地一字一句说。 颓然地闭上了眼睛,眉头紧皱,面色灰败。 皇帝觉得皇后听到自己的话,该激动非常才是,却许久都听不到对面的动静。 皇帝睁开了眼睛,便看到皇后微微含着笑意,低头看着手里握着的一只宝蓝色的夹衣,一动不动。 皇帝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惊慌,一时惊疑不定起来,站起了身,轻轻地推了她胳膊一下,皇后的身体却陡然歪倒了。 皇帝大惊,下意识地扶住了她,怀里的身体却已经僵硬了。 这一番动作,皇后袖子里的手帕不慎滑落了下来,皇帝怔怔地接了住,便看到素白的手帕上,洇着一大团一大团的殷红的血。 皇帝大惊,低声喊道:“皇后?皇后?!!——宜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49 章 皇帝神思恍惚,失魂落魄地从景仁宫走了出来。 苏培盛忙迎了上前,连声将披风给他拢上了,低声道:“皇上怎么这许久才出来?”。 皇帝僵硬地转动了一下眼珠,似乎看清了面前之人是苏培盛,怔怔地喊了一声:“苏培盛——”。 苏培盛忙道:“奴才在。”。 皇帝的手微微颤抖,又低低地喊了一句“苏培盛”。 苏培盛抬起了头。 “皇后薨了。”。皇帝低声道。 苏培盛顿时一怔,正在系带子的手也一下僵住了。 寿康宫的总领太监唐河清太监领着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头顶双手高高地捧着黄色的手旨。 一面跑一面高声喊道:“皇上!皇上!”。 “——太后娘娘c太后娘娘懿旨!无论皇后犯下如何的错,皇帝断不可轻易废后!”。 皇帝闻言,下意识地皱了眉,想冷笑一下,扯了扯嘴角,最后却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 唐河清也不知是急得还是跑得,脑门上一头的汗。一看皇帝这副神情顿时便急得上火,急得脱口而出道:“皇上莫不是觉得咱家在说瞎话?!这却是皇太后娘娘金口玉言,竹息姑姑代笔写下的亲旨!”。 其实他这话是有些失礼的,可皇帝正当思绪沉重,也没功夫计较这些。只乏力地摆了摆手。 苏培盛弓腰喊了一声“唐公公”,一脸沉肃,低声道:“皇后娘娘薨了”。 唐河清一惊,几乎没立住,打了个踉跄,手里的懿旨差点都没捧住。被同行的太监扶住了。 皇帝眉头紧皱,不愿意与他多言,冷着脸离开了。 苏培盛也连忙冲着唐河清无奈地拱了拱手,也连忙跟上了。 皇帝刚走出几步,却忽然听到唐河清惊叫一声:“皇上!皇上!景仁宫!景仁宫!——快!快来人!来人!——走水了走水了!!!”。 皇帝骇然回头,便看到景仁宫自皇后寝宫的位置,腾起了熊熊烈火。 苏培盛惊呼一声:“不好——皇后娘娘的遗体还在里头!”。 皇帝眉头紧皱,厉声斥道:“景仁宫的宫女侍卫人呢?!都死哪里去了?!竟然在煌煌白日走了水?!”。 皇帝急忙往回走,将一个没眼色挡了路的太监一脚踢了开。喝道:“苏培盛!快叫来人!叫人来!快点!”。 苏培盛扶了扶自己歪掉的帽子,连忙道:“是是,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皇帝看着景仁宫的熊熊烈火,神色莫名。 唐河清惊疑不定道:“这好生生的,怎么就走了水了呢?!”。 皇帝闻言,拳头攥得死紧。顿了一下,声音冷冽道:“这毒妇——她c她是在报复,她在报复朕!哈,果然毒妇便是毒妇,纵然是死,也要朕也要朕心中难安!”。 这话说的太重,一众人都不敢出声,一个个屏气敛声,将“沉默如金”做到了极致。 苏培盛喊了许多宫女太监挑水救火,可那火起的诡异,蔓延得也及其迅速,半盏茶的时间便将整个景仁宫都吞没了。 苏培盛忙得一头土灰,一瞥眼看到僵硬在当场的皇帝,还要跑过来温声劝道:“皇上咳咳,皇上是万金贵体,此处c此处火势大,十分危险,皇上还是回回养心殿吧。”。 皇帝心绪烦乱,下意识地摸向了右手处翡翠珠串的位置,却摸了个空,不由得愣了一下。 苏培盛胡乱擦了下头上的汗,又劝了一遍。 皇帝脸色难看,终于开了圣口,吐出了两个字“回去。”。 苏培盛松了一口气,忙叫自己的徒弟厦子跟了上去。 延禧宫,宝莺押着一脸激愤的剪秋在安陵容面前跪了下来。 安陵容坐在上首,神色清冷。 宝莺怒道:“你这人也忒可恨了!我们主因着你家皇后娘娘的请托,将你从慎刑司捞了出来,想着你们毕竟主仆一场,便恩准了你去景仁宫。也让你们不至于最后一面都不得见,日后徒留遗憾。可你不思感恩也便罢了,居然敢放火烧景仁宫,你可知道,若不是我眼尖些,将你提前提了过来,你如今便该回慎刑司了——哦,不,火烧景仁宫这样的大罪,你大约是要下刑部大牢了!”,宝莺气愤道:“姐姐不知道,是我硬拖了她过来的,这人犯下了罪,居然还要强留在景仁宫,甚至不肯跟我走!哈!这是生怕自己不被当场抓获吗?!”。 “被当场抓获又如何?!”,剪秋冷笑一声道:“慎刑司的诸般刑罚我已经受了个遍,可曾低过头?想来刑部大牢也不足为惧吧!”。 半夏冷声道:“剪秋姑娘铁骨铮铮,自然不惧刑部大牢,只是皇后娘娘畏罪自戕已然是惹人非议,若是剪秋姑娘再被人当场抓到在景仁宫行火,剪秋姑娘自然是不惧生气,只是——却也不惧皇后娘娘再因此遭人诟病吗?!”。 “她们敢!”,剪秋死死地瞪着他,几乎目眦尽裂,厉声道:“这事是我自己做下的!我自己承担!与皇后娘娘何干?!”。 安陵容冷声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活人都能生生得被舌头逼死,更何况是无法开口辩驳的死人?!”。 剪秋死死地咬着下唇,几乎咬出了血来。沉默半响,才猛地朝着安陵容磕了下头,一连喊了好几声:“宜妃娘娘!”,狠狠地用力磕头,一下又一下,哀声道:“奴婢求求您了!”。 半夏轻轻地叹了口气。 安陵容眉头微皱,却并开口。 剪秋额头紧紧地抵着地面,沉声道:“娘娘留下话说,她死后不愿葬入后妃陵,也不愿作为附棺与皇上和纯元皇后合葬。娘娘的最后的愿望,便是遗骸葬在大皇子的身边。可是奴婢无能,连娘娘最后的心愿都无法完成。娘娘只有这一个心愿了!求娘娘成全!剪秋c剪秋愿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安陵容冷眼看着她一脸血痕的狼狈模样,一言不发。 剪秋咬了咬牙,又要继续哀求。 安陵容却皱着眉头,站起了身,沉默着离开了。 宝莺低声道:“姐姐,皇后娘娘如此,便是人常说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吧。”。 半夏叹了口气,道:“其实,皇后娘娘心中很是卑微,同时却又高傲无比。只是她太过在意皇上,这便成了她最致命的弱点”。 “她自己将自己的骄傲深深地埋了下去,只留下低到尘埃里的卑微的爱。可惜,皇帝却从始至终都不曾将她真正放在眼里过。这样深沉到绝望的爱意,纵然是肯用上半点心,也不会觉察不到,也不会冷漠至此了”。 宝莺撇了撇嘴,道:“皇后娘娘何等睿智的一个人,几乎称得上是‘算无遗策’了,到底还是被情爱迷了眼,一步错,步步错。当年若是皇帝失言,要另娶她姐姐时,就看清了皇帝薄情寡义的真实面目,一不做二不休,使些手段,让皇帝绝了子嗣。任凭皇帝与纯元皇后如何琴瑟和鸣,大皇子都是名副其实的独子,也无所谓什么嫡庶了。她却不知怎么被迷了心窍,一心认定了是纯元皇后抢了她的夫君,且不想想,若不是皇帝自己变了心一心一意要求娶纯元皇后,纯元皇后又哪里能进得了王府?!她纵然是除掉了纯元皇后母子又如何呢?!后宫的新鲜的女子层出不穷,皇帝的子嗣只会与日俱增。任凭她百般手段,到底也是无可奈何”。 半夏摇了摇头,沉默无声。 那一日景仁宫的火烧了很久,曾经威严端重,金碧辉煌的景仁宫,最后只剩下斑驳的残垣断壁。 皇后的残骨混在了被烧毁的梁木中,被剪秋满脸泪痕,颤抖着手,一点一点,心翼翼地用黄布拢了起来。 寿康宫的太后听说了皇后娘娘自戕之后,失手打了手里最爱的玉如意。 而后愣了许久,沉默无声,一言不发。 夜里,却怎么都闭不上眼睛,拉着竹息的手说:“竹息,你说,当年皇帝硬要纯元入府,哀家经不住他哀求,最后也同意了,是不是,一开始便是错的?”。 竹息轻声安慰道:“娘娘也是有诸多的不得已啊,当年皇帝虽是长子,却到底不是长在娘娘膝下的,比不得十四阿哥,与娘娘本就不甚亲近。而且,当日皇帝态度何等的坚决,如何是娘娘能拦得住的呢?”。 太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低声道:“无论有诸般理由,哀家当年,到底还是对不住宜修了。宜修c纯元和皇帝三个,说到底,都是孽缘!孽缘啊!”。 两行泪从太后眼角滚落。 翌日,太后病再度加重了。皇帝自然焦急不已,可太后却也只像认了命一般,心如死灰,身体一天天衰败了下去。 景仁宫走水一案,到底还是没能查到纵火之人。 至于景仁宫皇后薨逝之事,皇帝最后告知世人的,也只是景仁宫宫人不谨慎,走了水,皇后不幸正在房中憩,因此才不幸身陨。 最后又命苏培盛道:“将她的遗骨葬入妃陵吧,就以皇贵妃的名义下葬吧。”。 苏培盛微微惊了一下,却还是应了一句“是”。 可这番话不知怎地,却传到了病重的太后耳朵里。 太后当即勃然大怒,当着皇帝的面,狠狠砸碎了塌边的碧玉白莲,厉声道:“皇帝口口声声答应过哀家,‘乌拉那拉氏永无废后!’,哀家如今还没死呢!你便要将宜修按皇贵妃的规格葬入妃陵!哈!皇帝如此糊弄哀家!当真是皇威深重啊!”。 她气愤太过,咳嗽不止。 皇帝忙道:“皇额娘息怒。”,一边说一边往太后身边走。 太后颓然地倒在了塌上,被竹息半撑着,低声道:“皇帝,纯元是你的结发妻子不假,可宜修,也是你明媒正娶回来的侧福晋,是你长子的亲生母亲!是你当日口口声声要册封为福晋的人!”。 皇帝怔住了。 当日宜修也曾与他说过类似的话,他当时听到虽然微微震了一下,却又在心里告诉自己,宜修向来嫉妒狠毒,这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话,即便是用死亡那样惨烈的方式,也并不值得他去细思 只是几乎同样的话,从太后嘴里说出来,皇帝几乎是一时间竟是心神巨震,怔怔地叫了一句“皇额娘”。 太后闭上了眼睛,冷声道:“纯元也好,宜修也好,说到底,都是你——哀家的好儿子,她二人的好夫君,对不住她二人!”。 太后大约激愤太过,一时几乎有些口不择言,“若不是你当日承诺了宜修福晋之位,却又在见过纯元之后变了心意,一心要娶纯元做福晋,宜修何至于如此?!若不是你在纯元过府之后,只偏宠纯元一人,冷落宜修母子,又如何能走到今日的地步?!” 皇帝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寿康宫。苏培盛弓着腰,连喊了好几声“皇上?”,都没被理睬。 皇帝似乎连坐辇都忘记了,拖着脚步,一步一步地走了。 直到脚步无意识地走到了正在修缮的景仁宫,才恍然清醒,停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50 章 已经到了秋末,入目,大片的枫叶殷红得近乎刺目。 皇帝微微眯了下眼睛,眉头微皱。 景仁宫修缮的工匠与宫人看到了皇帝,连忙跪下行礼。主持修缮的刘公公颤着声音道:“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微微皱了下眉,并未开口。刘公公跪在地上,深深地弓腰,心里越发地不安,暗暗叫苦道:听说景仁宫这位是畏罪自戕,皇上很是不喜。如今看来,传言怕不是空穴来风。 皇帝神色冷淡,沉默无声站了许久,最后冷笑了一声,而后便转身,离开了。 留下一堆兢兢战战,满腹惊疑的奴才跪了一地,恭敬地喊道:“恭送皇上。”。 乌拉那拉宜修,最终还是以皇后规格下葬了,只是却也只入了妃陵。 苏培盛听到了旨意欲言又止。 皇帝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朕与纯元才是真正的结发夫妻,即便是礼法上,她也不过是继妻!永远都比不得纯元,永远都比不过!”。 皇帝语气略有些激愤,一连说了两遍,似是在告诉苏培盛,也似是在说服自己。 一旁奉药的宫女听得清清楚楚,深深地低下了头,似乎是惊惧龙威,端药的手却很稳。低着头,双手奉上了药碗,而后沉默一礼,便弓腰退了出去。 苏培盛忙道:“皇上,该喝药了。”。 那一日,皇帝在景仁宫站了许久,吹了半日的冷风,回来的当夜便发了热。把苏培盛吓得不行,连夜派人把太医院的太医都揪了起来,整个后宫都是好一阵鸡飞狗跳。 今日是服药的第三日了。 那宫女悄然无声地,步地后退,直到看到皇帝将一整碗的药都饮尽了,才低下头微微扯出一抹冷笑,无声地退出了房间。 年节很快便到了,因着皇后新丧的缘故,宫宴便不如往年热闹,却也毕竟象征着皇室威严,因此也万万不能轻忽了。皇太后病弱,久不理事,唯一的皇后又薨了。宫里能主事的便只有位分最高的三位妃位之主,端妃素来身体不好,皇帝便把年节的事交给了敬妃。 苏培盛忙道:“敬妃娘娘是帮着协理过六宫的,很是合适。”。 皇帝点了点头,而后又补充了一句:“宜妃素来是个知礼的,若敬妃有什么拿不定的事,不妨与她商量商量。”。 圣口讲出的这一句“商量”,分量可不是一般的重,有了这一句话,素来不管事的宜妃,从此便有了协理六宫之权。而且,听皇上的语气,宜妃日后的权利,犹在敬妃之上。 苏培盛微微有些惊异,却在一瞬间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皇上这是在着意地抬高宜妃的身份! 苏培盛忙应是,而后又道:“宜妃娘娘素来身子弱,如今又怀着龙胎,本就辛苦,奴才觉得,等闲之事也无需劳烦宜妃娘娘了”。 皇帝点了点头。 接到旨意的当天敬妃便抱着胧月,来了延禧宫。 安陵容让宝莺将她请了进来,敬妃抱着胧月,言笑晏晏,言辞温婉,神色中还隐隐带着几分讨好。 敬妃将姿态放的低,安陵容也不是桀骜之人,虽然有些不解她的讨好,面上却只是温婉和顺。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敬妃在自己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心道:自己大约是太过多疑了,宜妃是出了名的性情温婉,必然不会成为第二个华妃。脸上的笑容也真实了许多。 敬妃辞别,离开了延禧宫。 胧月搂着敬妃的脖子已经睡着了,敬妃连忙叫如意把自己的披风给她包上。 如意低声道:“娘娘,这宜妃娘娘与您同是妃位,按理说,您资历比她更高些,您怎么”。 敬妃为胧月掖了掖脖子下的衣裳,微微一笑道:“你是想说,本宫为何要如此放低姿态吧?”。 如意低声道:“娘娘圣明,奴婢实在不解。”。 敬妃低声道:“她的确是比我进宫晚上许多,可资历这东西又能说明什么?欣常在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吧,可如今也不过是个低等的常在,可宜妃如今便已经位封妃位,倚着皇上对六皇子的另眼相待,来年五月,六皇子满月,宜妃的位分怕是还要再升”。 如意微微吃了一惊。 敬妃继续道:“我与端妃宜妃虽都是妃位,却到底还是不同的,我二人皆无所出,可宜妃,不但生下了最得圣宠的六皇子,如今肚子里有怀了一个。——且你冷眼看一下,皇上子嗣不丰,若是不算上宜妃肚子里男女不知的那一个,膝下便只有四个皇子,三阿哥愚笨,不得皇上喜欢,又被生母连累,如今更不受皇上待见了。四阿哥卑微,被皇上厌弃多年,五阿哥多病,几乎是皇上眼里的透明人儿,来日这大造化,说不得便要落在延禧宫那一位身上。”。 敬妃轻柔地摸着胧月露出来的额发,低声道:“而且,若是我一人过活,关上宫门,不理是非蹉跎岁月也便罢了,可如今我有了胧月,便不得不为她日后打算”。 如意感动道:“娘娘待公主,可当真是慈母心肠。”。 敬妃微微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51 章 不久,葭常在便被太医诊出了有孕,被晋封为贵人。皇帝又道,蒹常在与她素来同进同出,也被也被喜悦的皇帝一同封为了贵人。 姐妹二人同被晋封,别人还好,祺贵人却是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她自持功臣之后,家世高贵,素来便看不上那两姐妹的卑贱出身,人前人后都多有鄙夷。以前这两人位分不如她也便罢了,如今却与她平起平坐了,她如何不愤恨。 说来也奇怪,皇帝虽然晋了两姐妹做贵人,却不知什么缘故,并不很愿意往蒹葭宫去。反倒是祺贵人,娇俏可爱,皇帝倒还不时招幸。 祺贵人自然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做娇态痴缠皇帝,更是哄的皇帝许诺要生她的位分,便与安陵容一起,在六皇子满周岁之时,一同晋封。祺贵人得了这一句话,自然是喜不自胜,越发地骄纵了起来。 皇上在欣常在宫里时,她总是借口自己不舒服,哄了皇帝去自己宫里,欣常在敢怒不敢言。 之后一日,傍晚的时候,皇帝在延禧宫逗弄弘佑,太后病又重了,便要竹息在月前将弘佑送了回来。 弘佑到了睡觉的时候,很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样,皇帝却起了兴趣,不肯撒手,用珠串,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弘佑。 这时候,祺贵人宫里的宫女突然来请皇帝,说是自家主有些梦魇,想要皇帝去看看。 皇帝微微有些薄怒,道:“她既然有病,就该去请太医,朕又不是太医,要朕去做什么?!”。 安陵容将摇床里的弘佑抱了起来,拍着后背,哄他睡觉,低声道:“皇上还是去看看吧,祺贵人许是女儿心思,臣妾这里左右无事,皇上多陪陪她也无妨。”。 皇帝微微皱眉,忍不住叹了口气,只能道:“好。朕一会儿便去看看她,时候也不早了,你母子两个早些歇息吧。”。 皇帝走了。 宝鹊有些微怒,低声道:“这个祺贵人也忒大胆了些!居然敢把心思打到娘娘头上来!”。 安陵容将熟睡的弘佑轻轻地放在了床上,而后才道:“本宫听说,梦魇之人,多有癔症。只是这癔症,夜里发也就算了,左右碍不着人。可若是青天白日也发了癔症,伤了龙体,可就不好了。”。 宝鹊微微一笑,低声道:“娘娘说的是。”。 不久,皇上在欣常在宫里看望公主,与欣常在一同用午膳。 祺贵人故计重施,又一次将皇上拉到了自己宫里。 欣常在抱着公主,看着祺贵人宫里的宫女趾高气昂地带走了皇上,暗恨不已。在心里偷偷地啐了好几口。 欣常在眼睁睁地看着皇上进了储秀宫,正打算抱着公主回去,却听到里面杯碗碎裂的声音,而后便是皇上的暴怒声:“贱人!你好大的胆子!”。 不久,后宫众人都知道了,储秀宫的祺贵人胆大包天,在午膳的时候,将一整碗热汤,泼在了皇帝的脸上。 皇上暴怒不已,将桌子上的饭菜都掀在了祺贵人的身上,厉声斥骂。 祺贵人也吓了一跳,被皇帝身边的太监按了住,这才反应了过来,痛哭流涕,爬过去要拉皇帝的腿,哭着道:“皇上!皇上!臣妾不是故意的!皇上!臣妾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臣妾绝不是有心的!皇上!——皇上!”。 苏培盛最先反应了过来,连忙叫人用人端来了凉水,用干净的帕子打湿了,敷在了皇帝的脸上。 皇帝微微抽气,一把打开了他的手,怒气冲冲道:“拖出去!拖出去!”。 苏培盛忙摆手示意,急声道:“听到皇上的话了吗?!还不赶紧的!”。 祺贵人拼命挣扎,却被上拉着拖了出去。 下午的时候,后宫众人便知道了,储秀宫的祺贵人疯了,白日发了癔症,居然敢冒犯圣体,犯了大不敬之罪,被褫夺封号,打入了冷宫。 宝鹊还是有些不满道:“娘娘不知道呢,这个祺贵人可是高傲的很呢,之前讥讽蒹葭两个贵人也就算了,连娘娘也被她好一番编排呢,言语很是不堪耳闻。如今只是被打入冷宫,是不是太轻了些?”。 安陵容冷声道:“疯病这东西,可是父传子的,这女儿有疯病,那她的亲生父母是不是有没有疯病,可还不好说呢。”。 宝鹊明白了,笑了一下道:“娘娘圣明。这女儿有病,做父亲的又怎么能在皇上的朝堂里为官呢?”。 不久,瓜尔佳氏鄂敏便被皇帝寻了个由头,先是停职,而后便是彻底的撤职。族里子弟的职位也被撸了个一干二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52 章 而后,皇帝又惹了风寒,病了一场。景仁宫皇后已经薨了,太后又在寿康宫病着,不能理事。 往日皇帝身体康健,苏培盛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皇帝这突然一病倒,苏培盛当真有些茫然失措的感觉。 宜妃身子弱,如今又身怀龙裔,自然是不宜太过劳累。 敬妃也要主持宫宴,脱不开身;端妃自然不用说了,自己便多病多灾的,自然是不宜侍疾。 到最后,到底还是宜妃做主,发了话,由宜妃亲自主事,几位低位的嫔妃轮流侍疾。 延禧宫,宝莺送走了苏培盛,忍不道:“皇上这一病,苏培盛苏公公只怕是真的慌了神了。大事事都要亲自往延禧宫禀告也就算了,连皇上内室换帷帐颜色这样微不足道的事,也要由娘娘做主。也太——”。 半夏微微一笑,道:“这位苏公公可是一等一的聪明人。”。 苏培盛作为皇帝身边的第一近侍,自然是威风八面,往日里哪一个不得高看他一眼。到各宫各处,便是主位的妃嫔也要对他和颜悦色,诸多讨好。可真到了大事的时候,说到底,也只是个说不上话的奴才。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皇帝这一回没能熬过去,山陵猝崩。 苏培盛便也不得不为自己稍作打算。 苏培盛自然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可活到如今的后宫众人,说到底,也没有哪一个是真的蠢顿的,自然也能模糊地看出如今宫里的风向。 而后的一日日,延禧宫的访客络绎不绝,半夏无奈,只能以安陵容身子弱,要安心养胎,不得劳累阻拦了热情高涨的后宫妃嫔。 可拦住了人,东西却是不好再阻拦的,欣常在赶在众人前头,先行一步,往延禧宫送了些亲手制的儿衣物。后宫众人自然有样学样,一个劲地往延禧宫送礼,连素来少与人来往的蒹葭宫都送来了两对儿精致的鞋子。 皇帝这一病,时好时坏,竟一直拖到了年下。 除夕之夜很快便到了。 主持宫宴的敬妃与安陵容都不是好奢华张扬的人,又加上皇后新丧,虽然皇上对此事的的态度颇有些暧昧不明,年节却也实在不宜铺张,只按着往年的例子,稍减了一等。中规中矩,不甚出挑,却也不会叫人挑出错来。 初春的时候,皇帝的病才算是好全了。 皇帝病愈后似乎对后宫的嫔妃都失去了兴致。 皇帝一日在圆明园百骏园闲逛时,看到了马背上潇洒桀骜的叶澜依,即刻叶澜依的独特气质所吸引,让苏培盛传旨,将叶氏带回了后宫。 叶澜依纵然是满心的不情愿,却依旧无法抗争,冷着脸进了宫。 叶氏一举成为了皇帝新宠,入宫后即封为答应。 此举自然是违背祖制的,引起后宫其他嫔妃的暗暗不满。 太后听说后,极是不悦。 皇帝将人带回了宫,本打算将叶澜依安置在养心殿偏殿,太后却不肯答应,吩咐将叶澜依安置在了寿康宫后头的春禧殿。 叶氏晌午晋封,晚膳侍宴,傍晚便被送入了养心殿侍寝。 而后几日,皇帝更是只要她一人侍寝。 叶氏如此盛宠,让后宫众人心惊不已。几次三番地往延禧宫跑,想要安陵容出面劝诫皇上。安陵容不胜其烦,干脆称病不再见客 不久,便到了弘佑的周岁之宴。 皇上提前一月便带着太后与众位妃嫔和叶澜依,去了圆明园。 苏培盛一早便来延禧宫,问安陵容预备在圆明园哪个宫室居住,苏培盛道:“按说那清凉殿自然是最清凉的所在,只是到底有些不合宜,皇上原想着将娘娘与六皇子安置在长春仙馆,长春仙馆在鸣玉溪旁边,南邻园墙,四围山环水绕,风景极好,只是这“长春”二字,又有些不合适了。皇上要奴才来问一问娘娘的意思。一切以娘娘为重。”。 宝莺道:“奴婢听说‘水木明瑟’是仿扬州水竹居建的,内设水力土风扇,室内用西洋式水力机构驱动风扇,极有意趣,果真吗?”。 苏培盛笑道:“可不是嘛,先帝喜欢些个奇技淫巧,宫里的工匠便造出了这‘水木明瑟’,那才真是四个字,‘极尽精巧’。”。 安陵容低声道:“那便‘水木明瑟’好了。”。 苏培盛忙道:“好嘞,奴才这便传话给圆明园,叫他们预备着。”。 安陵容道:“有劳公公了。”。 苏培盛忙笑道:“哎呦呦,娘娘折煞奴才了。为娘娘尽心尽力,是奴才的福气。”。 叶澜依一到圆明园,便一头扎入了百骏园,她如今的身份,自然是不能再在百骏园纵马驰骋了。 却依旧要人打开了马棚。 领路的老太监有意殷勤,要将叶澜依旧日的最喜爱的枣红马牵出来。 却不料那马儿长嘶一声,挣脱开了,老太监又惊又怒,猛地急了,竟然伸手去拉马儿的鬃毛。 叶澜依立即斥道:“放开我的枣红儿!”。 那马儿却甚是机灵,一转身,老太监抓了个空,而后马儿更是将后腿踢了一下,老太监“扑通”一声趴在了干草上。 叶澜依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那老太监也不觉得羞恼,顶着一脑袋脏兮兮的干草,爬了起来,谄媚地躬身道:“蒙主一笑,奴才真是不胜荣幸!不胜荣幸!”。 叶澜依的笑颜也只是一瞬间,很快便恢复了素日冷若冰霜的模样。 安陵容收回了视线,低声道:“好了,该回去了。”。 不久,便是弘佑的满岁宴,同日清晨,安陵容晋宜贵妃。 六宫妃嫔同来延禧宫相贺,无论心里是艳羡还是嫉恨,面上都是一副欢欣喜悦的模样 傍晚时候,弘佑的周岁之宴办的很是盛大。皇帝笑容满面,抱着一身通红的弘佑,从始至终都不曾松手。 四阿哥也看到了,低下了头,低声对嬷嬷道:“皇阿玛对六弟当真是喜欢的紧,这样爱不释手,只怕连当日的三哥都比不得”。 嬷嬷轻声叹了口气,低声道:“六皇子是宜贵妃所出,自然是身份贵重。”。 四阿哥叹了口气,低下了头,低声道:“是啊,六弟与我不同,那才是真正尊贵的龙子凤孙。”。 嬷嬷低声安慰道:“阿哥也莫要灰心,好生读书,皇上总有一天会看到阿哥的努力的。”。 四阿哥笑了笑,没说话。 而后,一瞥眼便看到了自己前席的黯然神伤,饮酒不断的三阿哥。 三阿哥的生母齐妃,谋害皇嗣,畏罪自戕,得了皇帝厌弃,死后都不得晋封。三阿哥悲痛万分,暗自垂泪,伤心不已。 而后一向照拂他的皇后也猝然薨逝,皇上的态度却又对此暧昧不明,三阿哥越发地心伤。 三阿哥这些日子过得浑浑噩噩,连功课都分了心神,被夫子提醒数次了。若是以往,他敢在功课上不尽心,恨铁不成钢的皇阿玛早便要苏培盛将他带到养心殿大加斥责了,可如今却只是漠然无视。 三阿哥满心的悲痛,如今看到皇上与六皇子父子情深的模样,更是忍不住悲上心来,饮杯不断。 看到三阿哥如此颓靡的模样,四阿哥扯出一抹冷笑,一言不发。 宴席半,太后也亲自来了。 要竹息扶着,也出了席,亲自给弘佑带上了一只刻着长命百岁白玉锁的项圈。 皇帝微微一惊,道:“这是?” 竹息道:“是当年太后怀着皇上的时候,孝诚仁皇后(赫舍里)赐下的,只是皇上当年不曾戴过。 皇帝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孝诚仁皇后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是朕,没有福气,如今给弘佑也好。很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53 章 延禧宫。 宝莺低声道:“主。”。 安陵容抬起了头。 宝莺继续道:“果郡王奉皇帝旨意出巡滇藏,与莫愁娘子暗定终身,相约回来后两人以假死药出逃。”。 安陵容听了,先是惊愕,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最后也只叹了口气,低声道:“知道了。”。 安陵容轻轻摸着尾指,轻声道:“甄嬛,不愧是甄嬛这般大胆,也永远这般好运。”。 安陵容低下了头,笑了一下,低声自答道:“是啊,甄嬛美貌绝伦,才情过人,又有谁不喜欢她呢?”。 宝莺沉默无声。 而后数月,果郡王逾期未归。 凌云峰中,甄嬛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正值欣喜之际,却从温实初口中得知果郡王惨死他乡的噩耗。 甄嬛气急攻心,吐出了一口鲜血。 温实初自然是剖白自己,希望甄嬛继续如之前的谋划,吃下假死药,自己愿意照顾她与孩子一生一世。 甄嬛恍若未闻,神思恍惚,悲痛欲绝。 槿汐劝甄嬛服下落胎药,甄嬛却心疼腹中与果郡王的骨肉,浣碧也苦苦哀求甄嬛,请她保全腹中果郡王唯一的遗腹子。 甄嬛最终决定留下允礼的孩子,为保下孩子,也为了为果郡王查明死因,甄嬛决意设计回宫。 槿汐为促成甄嬛回宫,甘愿自我牺牲。 找到了倾慕自己许久的皇帝身边大太监苏培盛,松口愿作其“对食”妻子。 苏培盛自然大为感动,当即答应助甄嬛一臂之力。 不久,苏培盛以为太后祈福为由,请皇帝入甘露寺进香。 皇帝自然是欣然前往。 早有准备的甄嬛,很快便重新获得了皇帝的怜爱。 皇帝本就对其余情未了,如今见她温柔意,自然是欢喜不已。 两人迅速复合。 甄嬛当夜在寺中承欢侍寝。 皇帝回宫后,隐瞒了与甄嬛私会的消息。 不久,甄嬛便告诉了皇上自己怀孕的消息。 皇帝得知甄嬛怀孕,自然是大喜过望,意欲接甄嬛回宫。 延禧宫,安陵容握紧了茶杯,冷声道:“哈,果真是深情的可以。”。 宝莺低声道:“只是这废妃入宫,也太荒唐了些。”。 安陵容冷声道:“说到底,还是皇上对她余情未了的缘故。”。 宝莺有些着急,道:“那咱们便看着她如此不成?”。 安陵容瞥了她一眼,扯出一抹无谓的笑,道:“本宫只认识甄嬛。这个钮枯禄氏本宫并未相识。”。 宝莺有些不解。 半夏却低声道:“主说的是。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当年是皇后独大,太后都难以制衡,皇后在后宫大肆毒害皇嗣。太后无奈之下,才准允甄嬛进宫以压制皇后。曾经助了甄嬛的东风如今,却怕是她回宫之路,最大的拦路人”。 寿康宫。 “荒唐!简直荒唐透顶!”。一向平和的太后颤着手指,一连说了几句荒唐。 皇帝忙道:“皇额娘息怒。”。 竹息扶住了太后,太后咳了两声,怒道:“废妃入宫,本朝从无先例!皇帝莫非是要天下人耻笑不成?!”。 皇帝默不作声,最后只低声道:“只是莞嫔她身怀皇家子嗣,如何能在宫外置之不理。”。 太后道:“既然身怀龙裔,那便接回宫静养便是。宫里没有子嗣,人品贵重的妃嫔多的是!”。 皇帝一惊,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忙道:“皇额娘,这亲生之子,与寄养之子如何等同?!”。 太后淡淡道:“端妃与敬妃也不曾生产,待温宜和胧月公主却胜似亲生。皇帝也是看在眼里的。”。 皇帝眉头紧皱道:“皇嗣生母犹在,如何能假托他人?便是养母慈爱,可皇嗣不得生母之爱。从来世间事,不患寡而患不均。长大只怕也难免心中不平。”。 太后微微一震。 竹息满目凄然,看了一眼神情沉肃的皇上,又看了一眼太后。 太后微微皱眉,闭上了眼睛,低声道:“皇上说的是。”。 皇帝跪了下来,低声道:“儿子一时心有所感,冒犯皇额娘了。”。 太后却避而不答,只道:“皇帝执意莞嫔要回宫也不是不可,只是她废妃之身,不宜身份太高,且皇帝日后不能太过宠爱于她,也免得她骄纵,失了本分。”。 皇帝微微一愣,而后道:“儿子知道了。”。 最后,甄嬛获封甄佳氏,以熹妃之名入了宫。入住皇帝为她准备的富丽堂皇的永寿宫。 “甄佳氏?满军八旗哪里来的甄佳氏?!”。一个打扮素净,神色莫名的宫女道。 “嘘,声些。”。说话的宫女忙道。 另一个宫女道:“我恍惚听了一耳朵,仿佛是听说是当日的汉军旗的甄家抬的旗,抬做了甄佳氏。”。 最开始说话的宫女羡慕道:“可不是嘛。甄佳氏这一下子,便从汉军旗抬成了正白旗。这便是人说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素净的宫女低声道:“甄氏是废妃,皇上怎可如此抬举她?!”。 那宫女看了她一眼,道:“熹妃有孕,身怀龙裔,皇上抬举她母家也是理所应当的啊。”。 宫女一惊,低声重复了一遍“甄氏身怀龙裔?!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声音极低,一旁的宫女没有听仔细,只继续讨论道:“听说,永寿宫里富丽堂皇,极尽奢华,比当日的翊坤宫也不差什么了。”。 “可不是嘛,我姐姐被调到了永寿宫,听她说啊,永寿宫铜镜后头的鹧鸪贴,用得都是货真价实的金箔。”。 “这还只是巧。听说皇上还在永寿宫门前,摆了十几缸的莲花供熹妃娘娘赏玩。莲花娇贵,不易养活。只伺候莲花的宫人便有近十人。”。 “熹妃果真是圣宠优渥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54 章 延禧宫。 甄嬛与安陵容对坐。 相对无言。 甄嬛看着对面的安陵容,正低着头,沉默地绣着手里青竹样式的绣绷。 甄嬛看了一眼,笑着道:“三年不见,妹妹的绣工又精进了。——这青竹绣的栩栩如生,连竹叶上的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甄嬛笑着,半揶揄道:“——妹妹这样的情意温婉,也难怪皇上如此钟爱妹妹了!”。 “说起来,这后宫里头,春去秋又来,百花都是开败有时,却唯有妹妹一人,一枝独秀,占尽春光。多年都圣宠不衰”。 安陵容的手顿了一下,而后将最后一针缓缓收好了。 神色平淡,低声道:“姐姐说笑了。”。 “皇上对姐姐情意不绝,牵挂多年,姐姐才是真正有福气的人。”。安陵容道。 甄嬛笑意稍减,垂下了眼帘,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低声道:“皇上的情意,是最难琢磨,也是漂浮不定的别人不知,妹妹却是最清楚不过的,当日我是因何离宫,当日的情意绵绵,到最后,竟是以那样惨烈狼狈的结局收场”。 甄嬛语气颇有些苦涩,自己都没感觉到,自己的言语里隐约带了些有意以悲哀示弱的意味。 安陵容却听了出来,微微一怔。 而后看着她,低声道:“姐姐心高气傲,受不得半分折辱,是以离宫。姐姐品性高洁,陵容自愧弗如,只是姐姐当日既然已经断情绝爱,如今,又何苦入这泥潭?”。 安陵容向来是最温婉和顺的,鲜少如此言语直白,甄嬛微微惊了一下,而后笑容苦涩,低声道:“陵容,若非我实在不得已,又何苦走这一步!”。 而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安陵容用手指轻柔地磨蹭着绣绷上的竹叶,低声道:“你不该回来。”。 甄嬛愣了一下,不意她如此直白,而后低下头,叹了口气,只是沉默。 许久才道:“若是老天垂帘,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便是死,只怕也不会再原则回到这里”。 安陵容抬头看了她一眼,尾指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而后便垂下了眼帘。 “敬妃娘娘这是怎么了?”宝莺问道,“敬妃娘娘以前虽说也来咱们延禧宫来的勤,却也不过一个月才两三次。可近来这几日,却是日日都来,还每每都抱着盛装打扮的胧月公主”。 半夏垂下了眼帘,低声道:“熹妃回来了。”。 宝莺抬起了头。 半夏接着道:“熹妃是胧月公主的亲生母亲,又圣宠优渥,敬妃纵然照顾公主多年,却也无力与熹妃争子。只是敬妃膝下无子,把胧月视如己出,放在心尖上疼了那么久,看得比眼珠子都要重了,到现在,又如何肯轻易放手。可熹妃是胧月生身之母,她又如何能出言阻拦。”。 宝莺也忍不住叹息。 半夏道:“皇上待熹妃正是情浓的时候,为着讨好熹妃,之前便提出要胧月公主送回永寿宫,只是公主不甚情愿,熹妃怕强要她回宫,反而母女之间生了嫌隙,暂且推辞了而已。只是心中却也只怕失落不已。”。 宝莺道:“当年胧月公主出生不久便送到了敬妃身边。敬妃又对她百般爱护。公主心中只怕早就将敬妃视作亲母了。更何况当日皇帝最是忌讳提起莞嫔,公主多年不知生母,只认敬妃是亲身母亲。——如今熹妃突然回宫,人人却又转口说熹妃是公主生母,要公主认她做母亲,公主如何能不惶恐不安呢。”。 半夏道:“熹妃对公主牵挂得很,自然是想把公主早日接回自己宫里的。皇上为着讨好她,必然不会阻拦她回永寿宫。太后也已经多年不理事了,敬妃也不过是最后想争取一下而已。”。 敬妃日日抱着胧月公主来延禧宫,又着意将公主打扮得鲜艳亮丽,头上身上,多用彩带c金珠c铃铛做饰,皇子正是喜欢鲜亮东西的年纪,自然会追着胧月公主玩耍。 皇上有时来延禧宫,看到两个孩子玩得开心,滚成一团,笑声连连的模样,也忍不住心情轻快许多。笑着道:“瞧,这两个倒是难得投缘!”。 敬妃忙道:“可不是嘛,今早晨,臣妾喂胧月吃一碟儿豌豆糕,皇上不知道,胧月最喜欢吃那东西,只是臣妾想着豌豆不好克化,平日里并不敢让她多吃,原想着她必然要吃个干净的。却不料她只吃了两块,还剩下两块用她的帕子包了起来。臣妾就问她,包起来做什么呀?皇上知道胧月怎么说的吗?”。 皇帝来了兴趣,笑着接口道:“哦,怎么说的?”。 敬妃捂着帕子笑了一下,说:“胧月特别认真的和臣妾说,昨天弘佑弟弟把酸枣糖给她吃了,酸枣糕很好吃。她也要把自己的好吃的给弟弟吃。”。 皇帝顿时忍俊不禁。 敬妃笑意更深,继续道:“臣妾听了之后也是哭笑不得,就说,让她自己吃就好,臣妾会给弟弟送新的来的。胧月这才欢欢喜喜地把豌豆糕吃掉了。”。 皇帝轻轻地甩了一下珠串,而后笑着道:“胧月这么知道友爱弟弟,很好!——也是你教导有方的缘故!”。 安陵容笑着道:“敬妃姐姐的确很会教导孩子。皇上不知道。之前啊,弘佑不知怎地,夜里总是睡不安稳,太医也是束手无策,还是敬妃姐姐看了,说儿魂弱,怕是被什么惊魂了,唤宝安寺的法师安了魂,又灌了些安神的药,这才好了。”。 皇帝笑着道:“敬妃自己不曾生产,却不料照顾孩子却很有些独到的心得,很好。”。 敬妃低下了头,袖子里掐了自己一把,笑了一下,低声道:“臣妾虽然没有福气诞育皇嗣,却蒙圣恩,得以照顾胧月,自然是不敢不尽心。”。 胧月在一旁玩出了一头的汗,跑着撞进了敬妃的怀里,扭着身子,痴缠着唤了一声“母妃”。 敬妃顿时心肝软成一团,用胳膊搂住了她,拎出干净的帕子给她细细地擦了额头上的汗,又将一旁准备好的温水喂给她喝。 胧月并不伸手,就着她的手便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慢着些,慢着些。”。敬妃忙道,一边说,一边又用手掌抚着她的背,怕她呛到。 胧月不一会儿便喝好了,随意用手背抹了抹嘴巴,便脱了敬妃的怀抱,又跑走了。 敬妃忙半起了身,急声叮嘱道:“跑慢些,心跌着——胧月!”。 皇帝看着,笑意温和,片刻后,却微微皱了下眉头,却也只是一瞬间,便松开了,垂下了眼帘,一言不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55 章 延禧宫 宝鹊替安陵容卸下钗环,低声道:“娘娘真是慈悲心肠。”。 安陵容双目微阖,没有做声。 宝鹊接着道:“敬妃这样费心筹谋,也当真是慈母心肠,让人动容。”。 安陵容冷声道:“敬妃想要留住胧月公主,说到底,也与本宫没有什么利害关系,本宫顺手帮上她一把也无妨。只是——敬妃到底还是有些天真了。说到底,她与胧月公主,都比不得如今的熹妃在皇上心中半分的位置。敬妃若仅仅是这样的打算,只怕到最后也只能落得一场空,徒留遗憾而已。”。 宝鹊微微一怔,低声道:“那敬妃”。 安陵容合上了眼睛,沉默无声。 敬妃将胧月公主视如己出,几乎将胧月看得比命还重些,对甄嬛回宫后亲近胧月的举动心存妒忌。 更是对胧月即将回永寿宫一事,如鲠在喉,深为嫉恨。 可皇帝为使甄嬛开怀,一意孤行要让胧月回到永寿宫,回到甄嬛身边。 甄嬛也是对胧月牵挂多年,一心想要亲近女儿。 却不料用力太过,竟反而使胧月更加不愿接近生母。 敬妃见此,越发对胧月疼惜不已。也更加坚定了要留下胧月的心。而后的种种作为,也不过是想留住胧月而已。 可皇上的态度,却依旧是暧昧不明。将胧月公主送回永寿宫的旨意也不曾轻易松口。 敬妃看在眼里,越发地绝望。 寿康宫 莲意半跪在下首,抱着被裹成一团,圆滚滚的弘佑。 太后一手端了红枣桂圆粥,一手用银勺一口一口,哄着弘佑吃。 竹息站在一旁,低声道:“太后,自莞——熹妃回宫以来,皇上有近一月没去过其他嫔妃的宫里了,后宫里的妃嫔颇很些怨声载道。”。 太后的手顿了一下,皱了眉头,弘佑有些不解,歪着脑袋,“咦呀”叫了一声,胳膊挥了挥。太后连忙笑着喂了他一口,而后将粥放了下来,伸出手将他接了过来,抱在怀里,摇了摇。 太后脸上是笑着的,声音却有些微冷,低声道:“皇帝是天子,是君王,怎可过分偏私。待皇帝下了朝,让他来见哀家。”。 竹息道了一声“是。”。 太后举起胳膊,掂了一掂弘佑,笑着道:“哎呦喂,这才几日没见,又沉了些!哀家抱着都有些吃力了。”。 太后这样说,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竹息笑着道:“太后没听人家说嘛,‘孩儿见风长’,您如今便觉得吃力了,却不知道,日后再长大些,那才叫一个‘闹腾不休’呢。”。 宝鹊道:“近日熹妃专房之宠,势盛如此。奴婢听说寿康宫的太后很有些看不过眼。娘娘是否要借太后的手段——”。 安陵容冷声道:“你以为甄嬛是什么人?这么些年,她几次失了皇上宠爱,又有哪一次不是雷霆之怒?桩桩件件,若是在别人身上,莫说翻身获宠,东山再起了。便是性命恐怕也难以保全。可甄嬛。”。 “甄嬛虽然也是数次起伏,可说到底,地位也好,皇上的宠爱也好,仔细算来,从来都是有增无减。你以为,这样的便只是她好运道便能做到的吗?”。安陵容道。 “太后如今的确是不喜欢她,也不过是不喜她废妃之身入宫,又如此得皇上看重而已。可要是凭此,便想要叫甄嬛从此一蹶不振,却是有些痴人说梦了。更何况,以甄嬛的聪慧与谨慎,重新赢得太后的青眼,也不是什么难事。”。 永寿宫 甄嬛与沈眉庄相对而坐,闲聊如今的人事大变,都忍不住感慨万千。 “当日你心如死灰,避走离宫。当年势盛如华妃,宠盛如你,都落没了。皇后在宫中可谓是一人独大,为所欲为。那一段日子,连寿康宫的太后都无力抗衡。可转眼之间,便是异变突生,皇后畏罪自戕,祺嫔合族都遭贬斥”。 沈眉庄叹息了一声,低声道:“谁又能想到,当日平凡无奇的,位分也是最低的陵容竟也有今日的运道,一步一步,竟走到了贵妃之位。当真是让人感叹啊。所谓的世事无常,不过如此。”。 甄嬛道:“陵容当年虽然身世有些低微,却胜在聪慧机敏,且又品性温婉。说起来,你我当日都是一开始,便蒙获庞大的盛宠,又一向是被娇宠着长大的,不免有些天真,而至被那虚大的盛宠所蒙蔽,一步错,步步错。”。 甄嬛叹了口气,低声道:“反而是陵容,一开始便是平淡无凡,又是温婉和顺的性情,便是得了盛宠,也是不骄不纵的平淡模样。”。 “我才算是看明白了,唯有平淡,才能长久。皇上当年曾对我说,他在前朝多有烦心,唯有在陵容的延禧宫才能得几分静心。陵容虽然一向觉得自己才疏学浅,当年绝妙的嗓音虽然不慎毁了,却又熟识香料,精于绣工。便是没这两样好处,只她品性温婉,体贴入微一条,便不会轻易在后宫埋没了。毕竟,咱们这位皇上,可是最柔情似水的”。甄嬛冷冷地勾了下唇。 沈眉庄眉头微皱,低声道:“我也不过一叹而已。说起来,当日华妃势盛,又生性跋扈狠毒,皇后绵里藏针,心怀不轨。明里暗里,你我吃她二人的亏又岂少了。我说句实话,若真是换了别人身居高位,我倒宁愿是陵容。”。 而后便听太后传旨召见二人。 甄嬛自然是言行谨慎,更是有意无意,伏低做,极尽表白自己的无害。 甄嬛承受住了太后的责问,又有得太后看重的好姐妹沈眉在一旁不时为她说话,不意外地重新赢得了太后的欢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56 章 太后喜欢沈眉庄。又觉得皇帝身边少有贤妃,便有意劝沈眉庄侍寝。 沈眉庄早已对皇上的薄情绝望,且又心中另有他人,实在有些不情愿。 太后为使事成,令皇帝去碎玉轩看望沈眉庄,又让孙姑姑拿给沈眉庄一壶暖情酒,必要时服下。 当夜,沈眉庄暗召温实初前来,哄其喝下暖情酒,二人一夜相好。 不久之后,沈眉庄便告诉温实初自己有了他的孩子,并恳求温实初保住自己和孩子的命。 而后,沈眉庄在长街,假意丢了镯子去寻。 得遇皇帝,一番羞涩言行,重获恩幸。 沈眉庄屡被宠幸,不久便声称自己有孕,太后自然是大喜。 翌日,敬妃邀宜贵妃,熹妃在浅水阁同聚。 却传来了宜贵妃与熹妃一同失足落水的消息。 “好好的,怎么就落水了呢?!”。 沈眉庄大惊失色,攥紧了帕子,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采月也是一脸急色道:“奴婢也不知!主,熹妃娘娘与宜贵妃都是有孕之身,且宜贵妃正是身怀六甲的时候,只怕是很有些危急。——太后c皇上都去了,太医院的太医也都尽数赶了过去。主也快去看看吧!”。 沈眉庄眉头紧皱,道:“快,快叫人摆轿!”。 浅水阁。 熹妃醒的早些,槿汐一直目不转睛地瞧着她,连忙将她扶着半坐了起来。 甄嬛虚弱地抬头,看到了一旁神色冰冷的皇帝。 脸色苍白,低低地喊了一声:“皇上”。 皇帝微微蹙眉,握紧了手里的珠串,只低声说了一句道:“你醒了。”。 语气竟是平淡,并无太多惊喜。 甄嬛心下一紧,攥紧了身下的锦被。 这才看到地上跪了一地的太医。敬妃抱着胧月,也跪在一旁。 胧月缩在敬妃的怀里,抽泣不止,敬妃疼惜地声哄着她,也是泪眼朦胧。 资质最老的李太医一脑袋的虚汗,颤颤巍巍地开了口。道:“熹妃娘娘既然已然转醒过来,便是无事了。龙胎亦是无恙,只消吃下几副安胎药,便可好了。”。 敬妃搂着胧月,低声道:“那贵妃娘娘”。 李太医额头深深地触地,颤声道:“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月份大了,且娘娘本就有些体质虚弱,如今又不慎被撞击落水,龙裔龙裔实难保全。——微臣等实在是无能!请皇上恕罪!”。 皇帝恼怒地闭上了眼睛,将手里的珠串猛地摔在了地上。 厉声道:“废物!一群废物!”。 太后在一旁也是眉头紧皱,冷声道:“今日的浅水阁,只有你们三人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落水了呢?!——敬妃,你说。”。 敬妃低下头,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胧月被吓了一跳,死死地抱住敬妃,大哭起来。 敬妃搂住她,抬起了头,也是泪眼朦胧。 甄嬛颓然地闭上了眼睛。 翌日,便传出太后懿旨,熹妃对宜贵妃大不敬,褫夺封号,闭宫永寿宫。 沈眉庄得知,自然是震惊不已。 一时心急如焚,夜里,想法子换了采月的衣裳,谎称送东西进了永寿宫。 沈眉庄将人都赶了出去,屋子里只有她与甄嬛二人。 沈眉庄拉着甄嬛的手,急声道:“嬛儿,人人都传当日是你推了宜贵妃落水。我却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你我自相识,你是什么人,我岂不知晓!可这一切与你究竟走没有关系,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快告诉我呀!”。 甄嬛神色颓然,却只是摇了摇头。 沈眉庄又急又怒,道:“当日浅水阁里,只有你与敬妃和宜贵妃三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却是要急死我不成?!”。 甄嬛听到“三人”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却依旧一言不发。 许久才道了一句:“眉姐姐,这事如此便罢了,你也——莫要再追究了。就当是为了我。”。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沈眉庄越发急躁了。“莫再追究?!你说得好轻巧啊!你可知道,若是皇上与太后真的认准了是你有意推宜贵妃,你今后,便再无翻身之地了!”。 甄嬛却依旧不为所动。 沈眉庄看着她冷漠的脸,恨恨地锤了一下床。 又突然道:“敬妃怎么突发奇想,邀你们一同去浅水阁赴宴呢?”。 甄嬛眉头紧皱,闭上了眼睛。 沈眉庄紧紧地盯着她,目光灼灼,继续道:“你与宜贵妃同是孕妇,自然是事事心的,若非敬妃相邀,这邻水的浅水阁必然是不会去的”。 沈眉庄声音渐冷,又继续道:“且我说句实话,敬妃待胧月的确是视如己出,十分疼爱。只是,恐怕是有些过分疼爱了。当年你离宫将胧月托付给她,实属无奈,诚然,她也是悉心照顾了胧月多年,可如今,你已经回来了,你是胧月的生身之母,岂有将亲生孩儿继续放在她那里的道理。可我冷眼看着,敬妃却很有些不情不愿。你想见胧月,她当日便是诸般推辞,你与胧月日渐亲近,她看在眼里,只怕也是嫉恨不已呢!当日我也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只碍于她是胧月养母,唯恐你二人失和,叫胧月夹在中间为难,才没说出口。”。 沈眉庄抓住了甄嬛的手,低声道:“嬛儿,你实在地告诉我,当日是不是敬妃心怀不轨,有意栽赃了你去?!如此,她才能好长长久久地霸占着胧月!”。 沈眉庄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又道:“她是当日的东道主,若非她开口,伺候你们的宫女又岂会一个都不在?!——”。 甄嬛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突然叫了一声“眉姐姐!”。 沈眉庄一愣。 “不是”,甄嬛痛苦地合了下眼睛,哑声道“不是不是敬妃。也不是旁人。”。 她神色实在难看,沈眉庄有些惊心,回握住她,轻声唤了一声“嬛儿?”。 甄嬛微微蹙眉,继续低声道:“是我当日不慎失足安宜贵妃又恰好在一旁,才不慎被我扯了下去。”。 沈眉庄走了,槿汐走了进来。 甄嬛再无力支撑颓然地倒在了靠塌上。 槿汐心疼地将温好的药递给了她。 甄嬛摆了摆手,槿汐将药放在了案上,最后又疼惜地看了她一眼,静默无声地退了下去。 甄嬛转过身,面向了里面,闭上了眼睛,眼泪却从眼角不断地滚落。 甄嬛弓着身子,无声地哭泣着。 她知道,眉姐姐走的时候,依旧是心绪难平,她想要的话,自己终究还是不肯给。 可是,她要如何开口呢? 当日的浅水阁上,并非只有自己与敬妃陵容三人 她每次一想起,心脏都是被割裂的痛。 皇上与太后问罪的时候,胧月在敬妃的怀里,抽泣不止。那样母慈子孝,感人肺腑。 她连看都不敢看上一眼。 当年,她狠心将胧月留下,到底是做错了吧,如今,也许,便是当日的报应不爽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 57 章 延禧宫 “你哭什么?”。安陵容眉头微皱。 冷声道:“这个孩子本就是生不下来的。”。 宝莺微微一惊。 半夏摇了摇头,轻轻做了个手势,要她下去了。 宝莺离开了。 安陵容沉默不言,闭目半靠在了蜀锦软枕上。 半响后,才低声开了口。 “你大约也猜出来了吧。这一次本宫不并曾有孕,乃是吃下了曾经华妃刁难之时你与我桃心,拟做了假孕情状。当日皇后独大,虎视眈眈,本宫若不反抗,便只好与弘佑一起为人鱼肉了”。 “我原是要用杏仁茶引出当年纯元皇后之事,来辖制皇后。再用这‘孩子’做最后一击,彻底拉下皇后,我也只是怕自己打蛇不死反受害。毕竟,皇太后还在,皇后作为乌拉那拉氏的荣耀,纵然犯下天大的错处也必然不会废后。却没有料到皇后居然也如此执拗决绝,竟至于玉石俱焚”。 “后来皇后死了。祺嫔也疯了。这孩子便拖到了现在”。安陵容道,而后冷笑一声,道:“我还是有些疑惑,敬妃一向谨慎,便纵然是对甄嬛耿耿于怀许久,也只敢耍些手段,这一次,却当真是有些叫人惊讶。”。 半夏道:“三日前的夜里,剪秋避着人,曾往咸福宫去过一趟。”。 安陵容冷声道:“哈,我就说敬妃哪里来的胆子。这剪秋——还当真是忠心耿耿的可以!真是,不可觑啊!”。 不久,蒹葭宫的葭贵人临产,哀叫了一夜,生下了一位公主。 皇上多日的忧愁总算散去了些,露出了些喜色。在公主满月当日赐下封号,唤作“白露”。乃是取《蒹葭》一文里“白露为霜”一句。又晋葭贵人为葭嫔。 蒹葭宫一时又热闹了起来。 蒹葭宫 蒹贵人抱着襁褓里的公主要妹妹看,葭嫔却没有伸出手去接,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道:“唉,为何是个公主,不是个皇子呢?”。 蒹贵人抬起了头,微微有些惊愕。 便听得葭嫔继续道:“若是个皇子,姐姐与我日后岂非有了倚仗?公主便是再得宠,到底也比不得皇子。”,葭嫔说到这里,唤了一声“姐姐”,哀声道: “姐姐也知道,自皇后娘娘去世之后,皇上的态度很有些暧昧不明,往蒹葭宫的次数也是少之又少。咱们若想再度有孕,却是有些妄想了。”。 蒹贵人顿了一下,眉头微皱,冷了脸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什么皇子,你竟也敢想?!你也不睁开眼睛看上一看,皇上何曾缺了你肚子里这一个皇子?!”。 蒹贵人知道妹妹有些想左了,却不能不狠心点醒她,冷着声音,耐心道:“你魔怔了不成?!齐妃所出的三阿哥是长子,四阿哥五阿哥也是身体康健,即将成年。六阿哥虽然最,却是宜贵妃所出,甚得太后皇上看重,更不用说熹妃慧嫔肚子里的两个了!你我姐妹又是个什么身份?!阖宫里,百骏园出身的叶氏也才是个驯马女!可到底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若是仔细算来,比我们姐妹的出身还要高些呢!你只知‘母以子贵’,却不知‘子亦是以母贵’呢!你便是真的生了皇子,也是非长非贵,又比不得熹妃慧嫔肚子里那两个的年幼,皇上可会多看他两眼?!说句大不敬的话,乐人所生的皇子,便是他前头几个兄长俱都不在了,阖宫的大臣,怕是宁愿再往下择幼,也是断断不肯扶持他上位的!”。 葭嫔被姐姐一番训斥,直听得哑口无言,低下了脑袋,讷讷无言。 蒹贵人见她如此,又忍不住心疼她,叹了口气,道:“好儿,你我姐妹身份低微,若真的诞育了皇子,便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便是再如何谨言慎行,也免不了被人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反而公主,才是最好的。你且看温宜公主c胧月公主,哪一个不是被皇上宠爱有加,便是她们的母亲与养母,也因此受益颇多。——你可莫要犯糊涂才是。”。 “姐姐说的是,是我想左了。”。葭嫔红着脸声道。 不久,中秋家宴。 果郡王归来,举目不见甄嬛,一时心有戚戚。只一杯接一杯地饮着酒,神色落寞。 一身青色盛装,眉眼殷切的叶澜依也不被他看在眼里。 叶澜依很有些失落。 安陵容看在眼里,只冷笑了一声。 延禧宫 季惟生战战兢兢地跟着领路的宫女走了进去。 一进屋,连头也不敢抬,便庄重地跪下来行礼,口称:“卑职季惟生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半夏道:“你便是季惟生?抬起头来。”。 季惟生目光下视,谨慎地抬起了头。 “模样长得倒还周正。”。宝莺笑着道。 季惟生头颅更低了。 安陵容眉头微皱,咳了一声。 宝莺道:“我家娘娘近来有些无故心悸,遣太医院的太医都看遍了,也没能看出是什么缘故来,听说,季惟生季副使年少英才,前朝后宫都多有耳闻,却不知,是真有才学,还是,沽名钓誉了?”。 季惟生眉头微皱,道:“姑姑说笑了,承蒙娘娘不弃,微臣一定尽力为娘娘解除烦忧。”。 宝莺随口道:“奴婢仿佛听说,季副使与熹妃娘娘是同乡?却不知是否有旧?”。 季惟生用手背擦了一把冷汗,谨慎地道:“是,只是卑职实在卑微,如何有福气与甄——熹妃娘娘得识。”。 宝莺笑了一下,没说话。 翌日,钦天监便奉上了窥探得的星象。季惟生抵着头,一一禀告了。 宝莺高声道:“如此说来,我们娘娘是因着人相妨才心悸难愈的了?”。 季惟生深深地低头,道:“正是。”。 半夏道:“却不知这人,身在何处,可能识别?”。 季惟生郑重道:“一人属虎,在娘娘的殿西侧,一人属羊,在西北角。”。 宝鹊微微一惊,道:“奴婢记得,康常在仿佛是属虎的,至于西北角的,属羊的,应是贞嫔。”。 傍晚时候,皇帝陪安陵容弘佑用晚膳,听宝莺转述了季惟生的话。 安陵容为皇帝添了一碗汤,低声道:“臣妾想着,既然三人相妨,长久同住终是不好,倒不如分开的好,只是贞嫔康常两人住惯了延禧宫,怕是不好挪动,臣妾听说钟粹宫倒还空着,虽不如延禧宫宽敞,却胜在清净。臣妾带着弘佑在钟粹宫可好?”。 苏培盛忙道:“哎呦,娘娘不知道,钟粹宫都许久无人居住,灰尘怕是都落了一地了。”。 皇帝眉头深皱,沉声道:“卑不动尊!你是贵妃之身,身份贵重,且又是延禧宫主位,她们两个又是什么人?也配你为着她们挪宫?!”。 皇帝喊了一声“苏培盛,”。 苏培盛忙道:“奴才在。”。 皇帝道:“传朕的旨意,贞嫔康常在与贵妃相妨,着令挪出延禧宫,迁入宝华殿,为贵妃与六皇子祈福!”。 苏培盛忙答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54章 结局 季惟生得皇上c贵妃赏识,在钦天监一时风头无两,连正使都要避其锋芒。同行的人纷纷艳羡不已,季惟生面前谦虚欢欣,心中却不知怎地,很有些不安。 半月后,延禧宫递过来一句话,更是叫他心惊胆战。 宝莺笑意盈盈地唤了一声:“季大人?”。 季惟生抿了抿唇,正色道:“姑姑的意思,惟生明白了。还请姑姑放心。”。 当夜。 季惟生求见皇帝。 说月相有异,恐有不详之人危害太后。 皇帝惊疑不定,询问是谁。 季惟生犹豫地说出了是皇上的后宫嫔妃,宫殿偏僻,且父母名中有山水之字。 皇上半信半疑。 翌日却得知太后病了。 且病在慧嫔探看之后。 皇帝依旧有些怀疑,却到底比不过对太后凤体的忧心,下令太后养病期间,不许慧嫔近前。 沈眉庄又惊又怒,百思不得其解,辗转打听到了是季惟生的进言,顿时恼怒不已。 暗中传信给父亲沈自山,叫他仔细彻查这个季惟生的底细。 延禧宫 安陵容冷声道:“沈眉庄一事,是你的手笔?”。 半夏垂下了眼帘,低声道:“是。”。 安陵容没有做声,神色莫名,喜怒未知。 袖子下的尾指却微微收紧了。 不久,甄嬛在宫中“不慎”失足,提早生产。 诞下了一对龙凤胎。 皇帝自然是大喜。 即刻下旨,永寿宫甄妃恢复熹妃晋封号。皇帝为皇子赐名弘曕,公主赐名灵犀。 不久,春禧殿的叶澜依被人告知了当日果郡王蜀地之行,是如何的死里逃生,非天灾,乃人祸。 “主且想一想,王爷是天潢贵胄,到底是谁有这样的本事,瞒天过海,一心要置王爷于死地呢?王爷醉心诗书,与世无争,可到底还是碍了人眼,才有了这一惊险祸事。这一回是老天庇佑,王爷才得以死里逃生,只是这样的运道,却不知能有几次了。毕竟,这位高之人,杀心既起,恐再难消除啊。”。 叶澜依死死地攥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而后,叶澜依便有意邀宠,暗自给皇帝使用那人给予的暖情香,并骗皇帝服下含有□□的丹丸,皇帝沉溺声色,难以自拔。 身子一点点坏了下去。 宝莺道:“姐姐,皇帝已经将立六皇子为嗣的诏书,放置在了正大光明匾牌的后面。”。 半夏点了点头。 一月之后,皇帝薨逝。 苏培盛捧出了诏书,六皇子弘佑继位。尊生母宜贵妃为慈圣皇太后。 而后又由皇太后做主,将后宫诸位妃嫔皆晋封了一级,敬妃端妃晋贵妃,尊为敬贵太妃,端贵太妃。后宫诸人皆被晋封。 又一年,熹太妃向太后提出,果郡王无子,自己愿意将膝下的弘曕过继给果郡王承嗣。 安陵容沉默许久,甄嬛微微有些心中不安,安陵容最后还是应允了。 只是从此,不再见甄嬛了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55章 落水番外 剪秋认定了甄嬛是祸乱后宫的贱人,痛恨不已。(毕竟被她真爱皇上的主子洗脑了那么些年。) 她也隐约知道,敬妃因为胧月的原因对甄嬛不满已久。 便避着人,去了敬妃的咸福宫,剪秋捏住了敬妃的软肋——胧月,使得犹豫不决的敬妃终于下定了决心。 哦,对了,剪秋没有明说,甄嬛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话里话外却露出了话音。敬妃半信半疑,一时间很有些心惊胆战。 她们谈话的时候,胧月在里面睡午觉,两个人谁也没想到她会听到。 所以,敬妃被剪秋的一口一个“野种”,壮了胆子。也为着留住胧月,狠了狠心,定下了浅水阁一事。 浅水阁的桌子上准备了松子最喜欢的鱼糜。 而甄嬛,最怕的便是猫。 (富察贵人的孩子没被松子扑杀,所以松子还苟活着,剪秋火烧景仁宫的时候,松子跑了。后来,在被烧毁的景仁宫附近徘徊被剪秋捡到了。) 可计划这东西,是很难如人所设想的进行的。 那时候,剪秋抱着松子的手松开了。可松子不知道什么缘故,似乎有些焦躁不安。怎么都不肯去浅水阁中,一个劲地绕在剪秋脚下,喉咙里呜咽不止。剪秋有些急怒,轻轻踢了它一脚,它竟然哀哀叫了一声,跑开了。(恐吓猫咪的夏某人深藏功与名。) 而胧月的出手是意料之外的存在。 胧月并不知道什么是对错,什么是正义还是别的什么。 她有种属于孩子天真的残忍。 她亲近,熟悉的人,便是好的。 她对甄嬛的感官很复杂。三岁之前,所有人都说敬妃是她的母亲。敬妃疼宠她,她也非常依恋敬妃。 可甄嬛回宫了。 所有人又都突然改口说,甄嬛才是她的亲生母亲,又要胧月和敬妃分开,回到永寿宫。 胧月其实是很惊恐的,她对甄嬛没太多感情,又因为她太过亲近的举动,觉得陌生,害怕,别扭不已。 甄嬛要要回胧月,敬妃无计可施,伤心痛苦。 敬妃的伤痛,胧月这个人精自然也是感觉到了。 但是,在胧月的眼里,是没有是非对错的。 她认为,是甄嬛这个突然出现,想要抢走自己的坏人,惹得母妃伤心痛苦。又加上所有人都强要她对甄嬛做出亲近欢喜喜的模样,胧月其实是反感的。 剪秋与敬妃的谈话,胧月似懂非懂,只隐约明白了,母妃很讨厌熹妃。 自己当然要帮母妃的。 所以,才有了鬼使神差的伸手。 而甄嬛,其实在被暗算,推下安陵容的一瞬间,便抓住了旁边的栏杆。可是安陵容已经落水了。甄嬛稍微思索了一下,便也狠下心,跟着安陵容跳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56章 杂谈 不是爱情。 某兔子讲述的只是一个陪伴的故事。 一开始,是没有设定性别的。 并不是故弄玄虚。某兔子只是觉得, 如果半夏是男人,那这一个文章,便成了“一个可怜的女人,有幸遇见了爱情,抛却了所有的苦痛,得到了幸福和圆满。”。 可某兔子不想要这样写。 某兔子认为。安陵容可以被确诊是抑郁症。大概率是原生家庭的原因。 安陵容应该是讨好型人格。 对安全感和别人的认可,有着超乎寻常的渴望。 所以她一开始认为甄嬛对自己好。对甄嬛真的是掏心掏肺,甚至可以为对方做任何事,只要她——认可自己。 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自身和外界。她开始怀疑甄嬛,直至否定甄嬛。由爱生恨,不择手段。 她在剧中,最恨的便是甄嬛。很多人觉得很不可思议,觉得甄嬛一开始就帮她,对她好,从来都没有害过她。 可是她却这样对待甄嬛。觉得她不思感恩,觉得她生性就是阴险恶毒。 可是,当初余氏不肯就死,胆如安陵容,却可以为甄嬛挺身而出。 说那么多,其实,我的意思也不是想洗白安陵容。 只是觉得,她很可怜,也很可悲。 到死,安陵容都是不甘心的。 我也不甘心让她这样死去。 我想让她,把眼睛上的灰色的纱移开,看一看这个熟悉而陌生的世界。 抑郁症是会扭曲认知的。你认为的事实有可能不是事实,而是感觉。(就像剧中,送饰品,在甄嬛是好意,在安陵容看来,却觉得她只是施舍。) 其实,半夏并没有完全成功。 半夏最后,也只能选择将陵容的记忆深深地隐藏起来。 漫长的回忆杀,其实是半夏带着她,从旁观者的角度,重新看一遍她当初的痛苦与无力。 安陵容很自卑。从内心深处,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可是我们都知道,不是。 我不知道安陵容时候经历了什么。文中也只是一种猜想而已。 第一次写文。诸多缺点。真的感谢各位可爱们的不离不弃。 然后,多说一句。抑郁症,其实身体上的影响还不是最坏的,最坏的是心智。 记忆力减退,自卑,意志力下降,自我约束力下降,自暴自弃,禁不住诱惑,非理智性发泄,经常处于失望消极情绪中,甚至厌世轻生。 最可怕的是,阻挡了自己想变好变正常的决心和历程,阻断了前进的路,以至于就不得不这样烂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