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太子妃》 第1章 偷窥 “殿下,街尽头就是太师府!”第一次随太子出宫,罗壁小心提醒。 千岚听后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十四五岁的年纪,眼神却异常锐利。 “出来要叫我主子。” 罗壁听后一欠身,轻声答了声“是”,后脊竟有了些微凉意。罗壁才刚当上太子的侍卫,对这位同样新当上太子的少年主子一点也不了解,不曾想竟是这般冷利。 大抵天底下的太子都有些冷然傲气吧?罗壁幽幽地想。 他抬了抬头,灰色的天幕从天边一直延展过来,似一张巨大的灰色纱帐,将天空下的所有房屋都重重罩住。 拐过朱雀大街,便进入了盛京最繁华的一条街道——永安街。华灯初上,街景隐没在无数昏黄的灯影后,高大繁复的屋宇鳞次栉比,夜幕初降,街上却熙熙攘攘,依旧繁华热闹。 来到太师府邸前,整齐排列着鎏金大铜钉的朱红色大门在两个大红灯笼的照耀下显得深严无比。七横五纵,是侯爵的规格,这是当今皇帝萧诺给予这位国之肱骨的特殊待遇。千岚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转而朝府邸侧面走去。 站在太师府的府墙外,千岚轻点了一下足尖,便轻盈的跃上了高墙。罗壁心头讶异,不曾想这位养尊处优的少年太子身手竟如此矫捷,原本他已经做好了搭把手的准备,见他丝毫没有需要自己帮助的样子,便也施展轻功,紧跟其后跃了上去。 两人立在高墙之上,举目往府中望去。太师府里灯火寥落,许多院落还未点上灯,稀疏的几点灯光照着远处的庭院,看不清具体规格,但隐约觉得不甚奢华。 千岚当先一步跃起,轻盈的身姿燕儿一般落在了院中假山处,一闪身便隐在了假山后。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互看了一眼,眼中却明显都有对对方身手的赞许之色。千岚看了看身边的同样是十五岁的少年,没想到他的功夫竟有这般高强。墙壁离这里的距离少说也有三丈,他从小对武学痴迷,最痴迷的便是轻功,跟着不少大师打磨锤炼,才有今天这般身手。皇宫内院大大小小的地方均被他探寻过,且从未被人发现过,是以他才能轻轻松松跃过这段距离。虽然身在宫中,但他知道,即使是修炼武学多年的高手,也不一定能一举跃过刚才的距离。看来皇后给自己选的这位新晋侍卫果然非同一般。皇后说可以完全信任他,无需提防,想是皇后培植的亲信。 两人悄无声息来到西厢房窗外,见窗户紧闭,窗棂间是泛黄的市井火纸。千岚看了看,心里不禁一哂:“堂堂太师,做这般节俭姿态给谁看?” 罗壁轻推了一下窗,窗已上栓,纹丝不动。于是抽出小刀,在窗纸上轻轻一划,便划开了一个洞眼,刚好够一人往里探去。他轻让出身,千岚这才上前一步,悄悄往里窥去。 虽然窥人闺房的确有违君子德行,但一想到里面这位早晚也是自己的枕边妃子,千岚便抑制住自己本来就不多的道德谴责感,凝神屏吸地小心窥探,心脏也不由得“咚咚”地跳了起来,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 闺中陈设简单,却雅致清爽,一几一椅、一陈一设均可看出布置之人的高雅品位和玲珑巧心。千岚心里隐约放了下心:“好歹不是个俗人。” 从清雅的陈设间望去,在梳妆台边有两名少女正对着妆奁,似是在梳妆。 两人一立一坐,坐着的那个稍长些,似有十二三岁,站着的那个只有十来岁。两个幼女背对着窗棂,丝毫未发觉窗外有人,但千岚也无法看清她们的模样。 坐着的女孩突然肩膀耸了耸,似是在抽泣,站着的女孩见此情形一把抱住了她,用还很稚嫩的声音道:“小姐不必伤心,想来不久便会好的。” 女孩点了点头,停止了抽泣,声音轻得似一阵风:“我没事,咏絮,你继续给我梳头吧。” 咏絮点了点头,拿起木梳,卸下她头上唯一的一根玉簪,如瀑的青丝便顺着单薄的背倾泻下来,几乎将她小小的身躯全部湮没。 咏絮梳好了头,扶着女孩站了起来。千岚这才看清她的身量,身子似比一般的十三岁女孩稍高些,却无比单薄,月白的寝衣穿在她身上竟似挂在衣架上似的,身姿在咏絮的搀扶下竟有些摇摇欲坠。 “怎地瘦成这样?”千岚心里嘀咕。这上官晟好歹也是大衍朝的正一品大员,朝廷俸禄自不必说,每年封赏就不少,如何养个女儿养成这般模样? 正发证间,少女在咏絮的搀扶下缓缓转过身来,削瘦的脸庞隐在青丝后,显得娇小无比。 还未来得及细细打量,千岚便觉得呼吸一窒,如同受到雷击一般身子一震,他身子一挺,脸上神情凝重,隐隐有怒意。 罗壁不知他看到了什么竟有如此神情,正疑惑间,千岚却压低声音道:“走。” 离开太师府,两人径直往皇宫方向走去。千岚身子挺得笔直,脚步却很快,脸上的表情依然凝重。 罗壁快步跟在他身后,不知他在气些什么,是那个上官小姐不合心意? 想来以上官晟的品貌,和他大儿子上官莞辰的模样,这上官玲珑应该不会长得太过丑陋,即使长得不合心意又何必如此气恼? 罗壁性子冷淡,平日里话语就极少,虽心内疑惑,但一是碍于身份,另外自己也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问起,便一直沉默着,默默跟在他身后。 沉默地走了许久后,千岚忽地脚下一顿,似是心里憋着气,不发出来不痛快:“这上官晟明知自己女儿长得这般模样,竟然还答应母后的提亲,难道他觉得我堂堂大衍太子竟只能与这等女子相配?还是他觉得他上官太师的女儿就非人一等,如此丑陋还想做太子妃,当国母吗?” 千岚越想越憋屈。他堂堂皇后嫡子,大衍朝理所应当的太子,却偏偏要依附上官晟才能坐稳这个太子之位。他虽是皇后的嫡子,但他也是皇帝的第三个孩子,他前面还有一个长公主萧菀筠和二皇子萧千铭,均是贵妃所生。贵妃九年前便去世了,那时的千铭才十岁,萧菀筠十一岁。皇帝看在他们年幼丧母,便将他们托付给皇后抚养,又感念贵妃忠厚仁孝,死后追封为“孝仁端瑾懿顺文皇后”,世称孝仁皇后。二皇子千铭就这样从庶出变成了嫡出。又因他排在千岚前面,从二皇子变成了嫡长子,而千岚却从嫡长子变成了嫡次子。 此后,那些以祖制法度为圭臬的大臣们便纷纷主张立二皇子千铭为太子。眼看着儿子的太子之位即将不保,皇后为拉拢一直持中立态度的太师上官晟,亲自向太师提亲,将太师之女上官玲珑许给自己的儿子千岚为妃,且答应若是太子登极后太师则为国仗,享亲王禄。本来已经位极人臣进无可进的正一品太师自然心动,因此选择了支持千岚。 本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立位之争,就这样指针突然完全偏转向三皇子一方,千岚轻易得到了太子之位。 但一想到自己是被迫接受太师的女儿,以此来换取自己的位置时,千岚就觉得愤懑。 亲事虽已经无从改变,但他还是想要看看那个上官玲珑到底是何等样人,因此他才刚坐稳太子之位不久,便偷偷带着侍卫出宫,想看一看自己这位未来的太子妃。听说她才刚满十三岁,豆蔻一般的年纪,谁知竟是这等模样? “上官小姐真的有这般……丑陋吗?”罗壁有些不敢置信,生涩地问道。 “哼,何止丑陋,简直……”一想到自己刚刚看到的那张脸,他就一点也不想回忆,也根本不想用语言描述出来。 他要如何形容那张脸呢?瘦削的脸颊根本不似一般十三岁女孩的红润饱满,反而显得苍白病态,这也就罢了,她脸上长的那些似黑斑一样的东西,大的有蚕豆一般大小,小的似黑豆一般,密密麻麻分布在她的那张苍白若纸的小脸上,显得那张脸根本不似人类的脸。 千岚想到了一种动物,虽然自己从未亲眼看过,但听人描述过,而且自己是见过它的金塑的。它背上密密麻麻的东西,和那张女孩的脸,此时竟一起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千岚实在不想再多说什么,气闷地回到了东宫,宫人似是早已经在宫里寻了他许久似的,见他回来均舒了一口气。这位太子爷经常不声不响地就没了影儿,每次都害得他们四处寻找,还得帮着他隐瞒不能让别人发现,整日过得战战兢兢。好在这些年早就已经习惯了,也有了一套应对外人的策略。但此次见他回来却不似往常那般玩乐后的畅快欢喜,却是一副气闷的模样,又因他性子桀骜,怕他乱发脾气,个个都揣着疑惑,却一个也不敢上前询问。谁都知道这位太子爷脾气大,越是生气越别劝,因为只会越劝火气越大,因此只把他一个人晾在一边,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千岚似是早就习惯了宫人的这般应对,也不甚在意,自己一个人坐在榻上,气鼓鼓地插着手臂。许久后猛地跳下地来,暗暗下定决心,这辈子都绝不会再见那个上官小姐,即使自己真的逼不得已要娶她,也绝不会碰她一下,去看她一眼。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逛妓院 “哟,爷您可来啦!” 青年瞧也没瞧一脸讨好的龟公,一旁的随从掏出银俩,朝他一抛,龟公熟练地接过,嬉笑着说:“听说您要来,绮玉姑娘早就已经等着您了,您这边请。” 跟着龟公的指引,走过了长长的回廊,便进了一间房,只是房里陈设单调,空无一人。青年眼皮都没抬一下,似是早就料到了。龟公一路走到书架前,转动了其中的一册书,书架豁然打开,俨然是一间密室。 三人相继走进密室,从密室另一间门出来后,却又是更大的回廊,又七弯八拐地走了许久,才来到一个极雅致的亭子,其间他们没有遇到任何一个人。 坊间盛传盛京最大的妓院——玉露阁里有一位倾国倾城的花魁,花名绮玉。但到底是何等样的倾国之姿却从未有人瞧见过。听说她自当上花魁那天就被一位神秘人包下,至此后,便再也没人能见着她的一鬓一角,听过她的一琴一曲。听说她不仅有仙人之姿,更有绝世之技,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唱曲舞袖之艺更是精绝美伦,无数人以能够一睹她的芳容为愿,听一曲她的琴音为荣。玉露阁明面上还保留着绮玉的花牌,但谁都知道这位丽人是有主了的,恁你是王爷还是将军,也休想再摘下那块牌,见一下她的影。 如同大家对花魁的好奇和未曾谋面一样,同样也无人知晓那位包下花魁的神秘人物的真容和身份,花魁和神秘人几乎同时成为盛京人最为好奇的传奇人物。花街柳巷自不必说,就连市井街坊也纷纷流传着他们的传说。 此时那个传奇人物之一正端坐在一架古琴旁,幽幽地弹奏着,似是丝毫没有发现有人走近。 龟公识趣地悄悄走开,青年缓步走到亭中,见石桌上早就摆好了两杯酒和几碟精致点心。 青年掀起后襟坐在了石凳上,兀自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在悠远的琴音中,没有一人开口说话,青年听着曲,渐渐地竟出起神来。 见他出神,绮玉这才抬眼看他一眼,幽幽的眼神一眨也不眨,似是要将他的容颜永久地刻在心底一般。 朗眉星目,高鼻薄唇,是她这一年来早就看惯了的模样,平日里冷凝桀骜的神情此时带着几分疲惫和悠远。玄色江绸丝绵袍袖口上的流云遮住了他半截手掌。他衣着虽华贵,却又极显低调,玄色衣袍并无过多装饰,只束腰的酱色宽椴带和同色的袖口衣边上有暗色的流云花纹。腰间斜跨的嵌丝蓝玉青钢剑因是随身之物,这一年来也不曾换过。他的英武模样使人不可忽视,却又使人看向他时被他的冷煞之气逼得不敢靠近分毫。 绮玉不知,这般冷然傲气的人四年前却偷偷趴过太师上官晟家小姐的窗棂。 自从偷看过上官家的小姐后,千岚近几年是越发的狂放起来,连皇后都早已经管不住他了,别人就更不敢说什么。他这种我行我素的性格越来越令皇后担心,但他却一点也没有想要收敛的意思。 也不知是故意要气皇后逼他快些娶上官玲珑,还是想故意和上官晟对着干,自无意间在玉露阁看花魁遴选后,他便大手一挥包下了绮玉。原本只是一时意气之举,却不曾想这一包就是一年。这一年来,他频频出入玉露阁,只要一在宫里受了气或者有什么不顺心的事,第一时间就是跑到绮玉身边来。只是为了少些不必要的麻烦,千岚还是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的太子身份,每次出入妓院时也都从特殊通道进入单独的雅阁,并不张扬。只要不被人抓住确凿的证据,他便不用怕被大臣弹劾,更别说是别人在背后的说三道四了。 雅阁原本是紧挨玉露阁的一家布庄,被千岚买来刻意打造,只与玉露阁隔着长廊和密室,一般人也不会想到玉露阁还有这样的一个去处,而花魁绮玉竟住在这样的隐秘之所。 绮玉此时穿着一身紫色罗绮,妆容精致的脸上微微带着笑意,身上自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高雅气质,一点不似妓馆中人,反倒有些皇族中人的雍容和贵气。她身上有一种优雅随和的气质,加上她沉静安详的琴音,总能让千岚的怒气与不快消失于无形。 一曲淡雅静谧的古曲自她纤细的指尖缓缓泻出。曲声空灵优雅,一曲《空谷幽兰》,弹得人心绪凝定,仿若置身宁静的空谷中,身边只余淡淡兰香和淙淙流水之声。 千岚将手搭在桌子边缘,玉杯里剩余的半杯酒在杯中微微晃荡,眼神盯着不远处,没有焦距,竟似陷入了琴音的痴迷,又似是被什么心事所牵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一曲毕,才惊觉。 “你的琴艺是越发精进了,这首《幽兰》我还从未听过有人弹得比你更好。” “若是绮玉真的弹得好,殿下又怎会走神?想来是绮玉技艺不精,不得入君耳矣……” “如果连你的琴音都不堪入耳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真正可以听的乐曲了。” “殿下谬赞。” 千岚示意她坐到他身边来,绮玉起身坐到了石桌旁的石椅上。虽是初秋天气,但石椅上早就铺就了柔软的锦垫,坐起来温软舒适。 “说过多少次,在这里不用叫我殿下,叫我千岚即可。”千岚边给她斟了一杯酒边说道,语气随和。 绮玉端起玉杯,故意举到眉心处,“绮玉谨遵懿旨。” 千岚无奈摇头,嘴角不自觉笑了起来,感觉因在皇宫里与皇后争论的气闷也一扫而光。宫里的人不是怕他就是敬畏他,皇帝忌惮他,皇后却只会责备他和提更多的要求。只有绮玉,虽语气恭敬,但与她对坐相处,却有一种似知己之间的了然,自己的难处和孤寂,绮玉似乎都一眼就能猜透,也只有在绮玉身边,他才能有稍许的放松。 对饮后,见他心情似乎稍好一些,绮玉才小心问道:“千岚刚才听曲时有些心不在焉,可是有什么让人烦心的事?” 千岚敛去笑容,有些气闷:“还能是什么事,无非就是要我早日兑现婚约,与上官玲珑成婚。” 自从偷偷去看过上官玲珑后,千岚心里就非常抵触与她成亲,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迟婚约。以前还可以以双方年纪尚幼为由推拒,现如今双方都已经成年,自己过完年就满二十了,上官玲珑及笄也有两年余。他觉得最近拒绝得越来越没有底气,每次到最后都要和皇后争论一番,以自己赌气逃出皇后的景圣宫为结,但长此以往不是办法。 “你们年纪也都不小了,皇后会着急些也是正常的。再拖下去……恐怕也不是办法。”现在整个朝廷几乎都以上官晟马首是瞻,二皇子萧千铭又声誉在望,支持二皇子的人也还大有人在,在没有确实登极之前,与上官晟结亲,拉拢这股势力是至关重要的。 正因如此,千岚才更加烦躁。他一连饮了几杯酒,略微有了些怒气:“连你也觉得要我早日娶了那个丑女更好吗?” 见他动怒,绮玉心里一惊,他虽然性格狂放了些,有时又冷酷狠绝,但却极少对她动怒。 “绮玉心里如何想的,千岚早应知晓。” 她心里又何尝愿意他成亲?只是即使他不成亲又如何?自己不过是个青楼女子,又有如此不堪的过往,就算千岚对自己再好,但是她心里清楚,他对自己并没有男女之情。 见他喝着酒不答话,绮玉忍住泪意,强笑道:“不说那些了,这几日我新学了一支舞,是从勾力那边过来的一个老嬷嬷那学的。这嬷嬷以前是勾力宫里训诫宫廷舞女的,自从‘遭了难’,便来到盛京避祸,不巧来到了玉露阁,被我收了来。这舞我还从未向旁人跳过,今儿倒是让你尝了个鲜。” 千岚笑笑,“你的舞只能为我跳,我不尝鲜你还想让谁尝?” 绮玉妩媚一笑,一扭腰站起了身,莲步轻叩几下,便到了亭子中央。 她神情一凝,脸上的妩媚表情敛了敛,多了几分凄艳的美。她身子扭成一个倾斜的架势,浑身的气质竟都为之一变。 她的舞步极其缓慢,身体扭转之间似是带着无边愁绪,足尖点处都似带着涟漪,一步一步轻得似猫一般,没有一丝声响。水袖清扬,在空中划过一道烟霞似的弧线,紫衣云袖在清风中微微摇荡,似紫云,似流泉,似天边那一抹遥不可及的紫色轻霞,美得鸟儿振翅盘旋,久久不愿归去…… 一支轻柔无比的舞就这样无声跳完,绮玉竟一丝汗也没有出,只保持最后的姿势定定看着他。 “这勾力人的舞竟也这般软弱无力,难怪他们会亡国。”千岚说完仰头将杯里的残酒一饮而尽,面上毫无情绪,似是连赞赏的话也懒得多说。 绮玉笑笑,垂眼掩饰住眼里的失望和悲戚。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进宫 碧色通透的翡翠玉簪握在少女的藕色手掌中,另一只手掌里拿的却是一只莲瓣穿珠金步摇。咏絮将一簪一钗拿到眼前对比着看,正在犹豫要选择哪一根。 咏絮从小就跟在上官玲珑身边贴身伺候,对上官玲珑的品味喜好自是了解得一清二楚。最后她放下了那根华贵的步摇,将翡翠簪别在了上官玲珑的头上。 玲珑对着妆奁,看着自己头上的发饰越来越多,终于忍不住开口:“咏絮,把那根金钗也去了吧,有这根翡翠簪就够了。” 咏絮一听,哪里肯依,“不能去,今儿可是要进宫见皇后娘娘的,打扮得太寒酸可不行。虽然小姐平常喜欢轻便的装束,但今天怎么也得忍一忍,打扮得隆重些也显得对娘娘的敬重啊。” 咏絮虽只有十四岁,但做事细心谨慎,又麻利泼辣,平时吩咐起别的下人来也已有了几分威严,就连她这个小姐,有时候也不得不听她挪移。知道自己拗不过她,只好妥协:“那便依你吧。” 咏絮小嘴一弯,颊边两个深深的酒窝映得红润的小脸可爱无比。她在镜中的容颜和镜子外的上官玲珑之间来回逡巡了几眼,觉得眉毛似乎淡了些,便拿起黛笔,又重新画了一遍。 画完后又反复打量一番,才满意地叹道:“小姐真的是越来越美了。” 玲珑嗔道:“你又胡说哄我开心了。” “我可没有胡说,如今这京城里的千金小姐,若论容貌,小姐说第一,谁还敢厚着脸皮说第二?”说话间还挺了挺胸膛,神色颇为自豪。 玲珑也懒得和她斗嘴,只闲闲道:“这话可不能传了出去,若是传出去……” “传出去又怎样?” “传出去人家只怕会说我御下失方,怎的就教出你这么个泼辣不只羞的丫头。”说完手指戳了一下咏絮的额头,笑着转过头去,看着镜中的容颜。 咏絮撇撇嘴,也转头看着镜子。 圆月般的铜镜光洁平整,里面正映着一张清丽的容颜。玉珠如面,柳叶如眉,樱桃似唇,星夜如眸。咏絮暗自点了点头,心头却不由得叹了口气。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咏絮也不敢相信四年前的那个小姐,和如今镜子里的这个人是同一个人。 四年前小姐出了一场天花,脸上长满了痘斑不说,还险些送了小命,多亏老爷请宫里的御医亲自诊断看护,才保住了性命。 但是命是保住了,脸上的疤却着实祛了好久才完全没有痕迹。很长一段时间玲珑都闭门不出。外头的人只道是她被毁了容,无颜面对外人。一些官家小姐背地里更是借机嘲弄耻笑了一番。咏絮本来就是个骄傲泼辣的性子,哪里受得了那些流言蜚语。 如今小姐不但脸好了,近几年更是出落得越发美丽,让她在那些官家小姐面前可算好好出了一口恶气。 但无奈小姐平时性子清淡,不爱招摇,又偏偏不爱打扮自己,自己想要显摆的小心思没法实现,好不容易逮着皇后召见的机会,还不使尽浑身解数,给她好好装扮一番? 两人看着镜中装扮一新的丽颜,都觉得很满意。 咏絮觉得就算是进了宫,宫里也是没人能比得过自家小姐的样貌的。虽然自己不能亲眼看到宫里那些女人们既嫉妒又羡慕的神情,但就是想一想她也觉得心满意足了。 而玲珑觉得这个漫长的打扮时间总算是结束了,不由得轻舒了一口气。 转过身,却见十几个丫鬟分别拿着七八套宫装站在那里,等候她挑选,她突然觉得自己头上的发饰似乎又变重了。 看到咏絮兴致勃勃的地过去仔细挑选,大有要让她把那些五颜六色的衣服一一都试过的劲头,便赶紧道:“今日特意别了一跟翡翠簪子,我看就那套浅绿色的最配,我看不用选了,就穿那套吧。” 咏絮走过去看了看那套浅绿的烟青纱宫装,似乎也甚是满意,“小姐的眼光不会错,就这套吧。” 见咏絮终于发话了,玲珑总算彻底放下心来,那感觉似乎就像自己是丫头,获得了主人的许可一般,让她觉得有些好笑。 折腾了一番总算是穿戴完毕,走出门去才知道准备好的车马在门外已经等候多时了。 走过朱雀大街,马车避开皇宫正大门,走了比较接近后宫的崇华门。虽然走正阳门要更近一些,但那是百官和太子才能走的门,后宫女眷和命妇们要进出宫却只能走崇华门。 秋色的天幕清爽洁净,碧蓝的天空仿若一颗巨大通透的蓝色玉石,朵朵白云若莲花一般装点在玉石之上,浅黄色的暖阳照在五颜六色的菊花上,为菊花更增添了几分娇艳。一只玉手轻抚过黄紫相间的大波斯菊,几声娇俏的笑声盈盈传来。 “皇后娘娘园中的菊花就是不一样,这娇嫩多姿的模样真让人怜惜。” 皇后母仪天下虽已近二十年,但其实她也还只是个三十几岁的美艳妇人,脸上并没有明显的岁月痕迹,反而是尊贵的身份给她平添了几分雍容之气,即使性格温和,但也给人一种无形的威严和压力。 此时那个大衍朝最尊贵的女人正亲切地拉住玲珑的手,轻轻拍着,不由得发出由衷赞叹:“要说娇嫩,玲珑才是真的娇嫩呢,这满园的菊花,竟没有一株比玲珑更明艳动人。这才多久没见,玲珑竟出落得越发的标致了,千岚这孩子真是有福气。” 玲珑知礼地谢过皇后,便被她拉在自己身边坐下,“自从你上次入宫以来,已经快两个月了吧,时间过得真是快。这不转眼就已经入了秋了,我这园子里的秋菊开得可热闹了。本宫觉着这菊花性情高洁,是绝计不能怠慢于它的,便举办了这个赏菊宴,与妃嫔们共赏菊花。今日来的都是自家人,自是自家人,又怎么能少得了玲珑呢?玲珑便不必拘谨,也自在些。”皇后盈盈而笑,话语间俨然已经把上官玲珑当做了自己的儿媳妇了。 刚才开口的瑾妃附和道:“文人赏菊喜欢吟诗作赋,咱们也不能落俗,不如也各人作一首诗应此绝景如何?” 瑾妃出生书香门第,从小便能吟诗作赋,其它妃子虽然也读过书,但若说到作诗便不见得人人都能做得。 一旁的宸妃面色不悦,和身边的陈婕妤悄悄嘀咕:“这瑾妃平时为人小心谨慎,唯唯诺诺,今日不知何故如此大胆,难道想要在众人面前展露一下自己的才华吗?” 见众人面有难色,皇后笑道:“吟诗作赋乃是文人雅趣,舞文弄墨更是男人的活儿,光咱们几个在这里胡吟乱作也作不出个什么花样来。我看不如叫皇子们过来,让他们来作,一来趁机考考他们的平时功课,二来也让他们来共赏菊花,才不枉这满园秋菊竞相争艳一场。” 瑾妃道:“还是皇后娘娘想得周到。既是家宴,怎能少了他们呢?”说完与皇后对视一眼。皇后心头暗喜,瑾妃虽木讷了些,但好歹听自己的话。皇后一直想要促成千岚和玲珑的见面机会,便让瑾妃借机引了个话题,好名正言顺地邀请皇子们一同过来。 “谁都知道瑾妃的六皇子千垄最会作诗,怕是千垄一来,就没别的皇子什么事了。” 见好胜的宸妃无论什么事都要与自己作对一番,瑾妃也一向忍让惯了,此时又有皇后在场,便不想与她争,“千垄年纪还小,哪里就会作什么诗了?怕是再过几年也及不上他的几位哥哥。这几日我又给他增加了些功课,今日怕是来不了了。” “竟又加了功课?以他的努力程度,等不了几年,不仅四皇子五皇子,怕就连千岚和千铭,也只能望其项背了。”宸妃哂道。 谁都知道千岚和千铭是太子之位的竞争者,若是超越了千岚和千铭,那岂不是要去争储君了?而以千垄的身份,别说去争,就是想一想也都是罪过。宸妃这话说得有些重了。 瑾妃见她说得这般赤\裸带刺,正要反驳回去,皇后却突然沉声道:“行了,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赏菊,也还不忘了争嘴斗气,也不怕被玲珑看了笑话。” 宸妃听后抿了下嘴,虽面有不甘但无奈还是不敢和皇后作对,便扭头不再说话。 瑾妃低头向皇后行了一礼:“是臣妾太过孟浪了,望玲珑莫要见怪。”礼毕后眼神却是看向了玲珑。 玲珑被她说得有些措手不及,忙道:“岂敢。” 一场简短的交锋就这样结束了,若是没有皇后在场,宸妃和瑾妃不知还要争到何时。难道后宫的妃嫔们都是这样和别人争来斗去,时时都要与别人交锋提防的吗?若是这样…… 皇后见瑾妃知礼温顺的样子倒是颇为赞赏,便转移话题:“我刚才已经派人去请几位皇子了,想必不一会就过来了,”转而深深看了玲珑一眼:“千岚也会来。” 玲珑的心不知为何开始狂跳了起来,耳根子也有些发烫。自从和这位太子订婚以来,她还从未见过他的面。几年来她被迫学着宫中礼仪,已经做好了随时做太子妃的准备。可偏偏就是连太子的面都没见着,心内早就聚满了好奇和向往,就像每一个待嫁的少女憧憬着自己未来的丈夫那样。 皇后见她模样心内叹了口气,前几日又跟千岚说了婚约的事,却没想到让他勃然大怒,拂袖而去。 虽然是利益婚姻,但是上官玲珑性格温婉,知书识礼,再加上容貌更是难得一见的出众,即使是自己也是喜欢的,为何他偏就如此抵触? 皇后原本想先让他们两个见上一面,想着若是千岚见了上官玲珑容貌,总不至于再如此拒绝了吧?谁知每次见面机会都被千岚以各种原因拒绝。皇后又怎知他抵触这桩婚事的真正原因?以为他只是贪玩,不想被管束,年纪大一点也就好了,谁知竟一直拖到了现在。 今日特意以赏菊为由召上官玲珑进宫,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这个。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秋猎 本来皇后想以赏菊为由召玲珑进宫,借机让千岚和她见面,让千岚能够早日答应和她成婚,没想到千岚却又以羽林营有月训为由,没有前来。就连千铭也因为有事务要处理不能参加,只有四皇子和五皇子应邀前来。 几位妃嫔见关键人物都没来,想看好戏的没看成,作诗也觉得无甚趣味,只好赏菊饮酒,却颇显得无聊,很快赏菊宴便结束了。 玲珑谢恩辞别皇后,临走时却被皇后拉住:“过几日就是秋猎,每个皇子都会参加,本宫也会邀请有品阶的命妇随侍,到时你随你母亲一同前来,岂不更好?” 玲珑知道皇后心意,且自己也着实想要见一见太子,便点头答应下来。 秋猎这天,她选了一套自己平常喜爱的白色香云纱裙,外头罩了个玉兰绣线蓝罩衫,脚上配了双罗面生丝皂鞋,只用翡翠簪挽了一个简单的髻,柔顺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背后,显得清雅爽利。 虽然咏絮执意要把她打扮得隆重些,但她却是不愿,“既是去围猎,打扮得过于隆重反到显得累赘刻意,反而是清爽的装扮更显得得体些。” 咏絮哪里肯听,依旧不依不饶,想让她能在太子面前留个好印象。玲珑却觉得自己始终不适合华贵的装束,若是打扮得过于华丽与自己平日的样子不合,难免有欺人之嫌。 她想让他看到自己最平常的样子,而不是刻意包裹在绫罗里貌似尊贵的模样。 与咏絮磨了许久,总算是获得了那丫头的许可,这才能出得门来。 跟随母亲到了皇家猎场,被宫人引入了皇后的行宫营帐后,便见里面已经有了不少命妇小姐在场。她们无都不穿戴华贵,一室之内竟皆绫罗绸缎,五色龙章炫目非凡。比较起来,自己和母亲穿得的确素了些。 刚进营帐,原本在账外都能听到的欢笑交谈声突然都安静了下来,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上官母女。众人在愣怔一瞬之后又恢复了刚才的谈笑神情,但又忍不住向这对母女偷看几眼。 一些不识上官家的妇人小姐们均对她们的装束投来鄙夷的目光,但见着玲珑的容貌后又无不钦羡嫉妒。即使穿戴简单,她身上的风华气度却丝毫不减,反而因清雅的装束给她平添了几分出尘与淡雅,不卑不亢的笔直腰杆和脸上微带的自信笑容,让人不容轻鄙。刚才还露出鄙夷之色的小姐们有的甚至垂下头,脸上微微泛起红色。 玲珑目不斜视,跟着宫人的指引来到皇后面前,和母亲一起向皇后行了大礼。 “太师内眷李氏携女玲珑向皇后娘娘请安。” 随着上官夫人的话一出,众人这才知道这对穿着如此素净的一对母女竟然就是当朝太师的妻女,那个令人艳羡的清雅少女竟然就是太子的未婚妻,将来的太子妃。一时又是羡慕,又是畏惧,态度与方才进门之时竟有了天壤之别。 皇后笑道:“素来听说太师节俭勤政,今日见夫人小姐的装束,才知太师廉洁至此。有太师此等国之柱石,难怪我大衍朝能繁荣昌盛,令外邦臣服归顺。” 皇后的这句赞誉表明了太师在朝中的重要地位,一干命妇无不点头称赞,均对她们母女二人投来赞许敬畏的目光。 “多谢皇后娘娘赞誉。为国尽忠,是为人臣子的本分。虽竭尽心力,仍不得报陛下对上官家的恩宠厚待,岂敢不殚精竭虑,廉洁奉公。” 皇后赞许的点点头,“夫人一路走来劳顿了吧?赐坐。” 宫人忙在皇后下首搬上座椅,让上官夫人坐在皇后右侧。 玲珑原本准备站在母亲身后,却被皇后唤了过去,亲切的拉住她的手,拉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喜笑颜开的与她交谈。 玲珑只好坐在坐榻边缘,与皇后说笑谈天,两人神情亲密无间,俨然就是一对和谐的婆媳模样。众人只能羡慕嫉妒,面上还要装出恭敬赞赏的表情,可谓辛苦无比。 正说笑间,忽然几声鼓雷“咚咚”地由账外传来。一宫人从账外快步走来,向皇后汇报:“禀皇后,围猎开始了。” 皇后听后忙直起腰,“千岚呢?怎不来请安?” 账外一声清朗男声突然响起,正是太子千岚:“回母后,儿子已整装待发,一身甲胄恐冲撞了各位贵人小姐,便在账外向母后请安。儿子定猎得良物亲呈母后,到时再向母后请罪。” “这孩子,怎的就不能进来说呢?”皇后轻声责备,正待要再向账外说些什么,账外的人却已经起身,沉重的马靴踏在草地上的脚步声缓缓远去。 玲珑原本紧张期待的心也跟着那脚步声渐去渐远。竟然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能相见,这是时也?命也? 见她露出失落的神情,皇后安慰道:“千岚性格虽我行我素了些,但最是孝顺,他要是能猎到好物,定会拿来孝敬于我,你只需在帐内等候便是。”说完拍了拍她的手。 玲珑笑笑,“多谢皇后挂碍,玲珑与太子缘分未到,既然天意不让我们相见,那便等缘分到时再见也无妨。” 皇后见她善解人意的模样点了点头。 听着账外战鼓雷雷,声声都似敲在玲珑的心尖上,敲得她实在有些坐立难安,便对身边的皇后说道:“臣女忽觉胸口有些憋闷,想到账外透透气,请皇后娘娘准予。” 皇后看着她露出了然的神情,虽然口上说无妨,但其实内心还是在意的吧?毕竟已经让她等了四年了。想到此便准许她出账去,并准备派人随侍左右,却被玲珑谢绝,皇后也只好作罢。 出了营帐,她辩了下方向,只听得前方战鼓齐鸣,号角嘹亮,目之极处彩旗飘摇,围猎似乎马上就要开始了。 她向御马房要了一匹马,跨上御马,也不等随从跟随,便打马朝猎场奔去。 明明已经近在咫尺,却只能隔着营帐、猎场遥遥守望,几年来期待的心情已经让她顾不了许多。 她不需要他能在此时与她把酒相谈,只愿能够隔着猎场,遥遥瞧上他一眼,让她等待几年的心能够稍稍得到些许抚慰,她便能够撑到不知何时才能与他正式相见的时刻。 御马脚程很快,转眼便来到猎场边缘。她勒住马,往猎场望去。 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间,只见大批人马骑在马上,均穿着狩猎专用的轻甲。他们手拿弓箭,身边的侍从拿着箭筒随侍,身后还有轻兵跟随。众人严阵以待,似是待阵出征的战士一般。 即使她努力望去,也只能看到无数人影晃动,只知道那人就在那些人之中,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到。 正失望之余,一声急似一声的鼓声连绵响起,树林间顿时响起一片喝马声。战马听到号令便撒蹄狂奔,无数战马在这一阵喝呼声中滚滚奔出,一时之间烟尘四起,鼓声连天,战马齐奔,整个树林似乎都被之声瞬间淹没,连树叶都开始“沙沙”作响,无数飞鸟惊起高飞而出,在树林间盘旋,将一小片树林笼罩…… 一只被惊起的小鹿倏地冲出树林,慌不择路地往上官玲珑的御马奔来。御马虽训练有素,但毕竟不是上过战场的战马,从小就养尊处优的被养在皇家的马厩里,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来不及反应的御马被小鹿的头撞到了前腿,顿时惊起前蹄。她使尽浑身力气紧拉缰绳,两腿紧夹马腹,身子极力往马身上靠去,才没有被甩下马去。 然而马毕竟还是被惊到了,开始撒蹄狂奔,也不会自己选择道路,惶惶然闯进了树林,进入了猎场。 玲珑心知不好,猎场内都是战马,脚程快且性情凶悍,自己的御马碰到不知会遭遇何种惊骇?就算不遇上战马,若是被流箭射伤又将如何是好? 想到此,她奋力勒紧缰绳,想要让马停下来,但不知是马太过惊吓,还是自己力道不够,马丝毫不听指挥。于是只好放弃让它停下来的打算,转而选择控马的方向,使它能够少许偏离些方向,不至于离猎场太近。 奔了许久御马方才稍许平复,虽然没有停下,但已经能够听她的话改变方向。 一只大雁带着箭伤振动了两下翅膀,终是徒劳,身躯遽然而落,不偏不倚重重砸在御马的马头上,随即落于马蹄前方。这一惊吓比先前还要严重,马彻底不听使唤,撒蹄狂奔,往密林的深处奔去。 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密林深处忽然窜出一匹高头大马,在撞上御马之前嘶鸣一声,马头倏地高高扬起,两蹄乱蹬。 须臾之间,马上的人提缰控马,亏得那人马术娴熟,才让马蹄在落地之前改变了方向,没有当头砸在她身上,但她的马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停下来了。 那人将将勒住马,就觉得情况不对,遂向她身后奔来,高声喊道:“姑娘是谁?怎会在这皇家猎场里骑马?” 她这一路过来被惊吓过度,哪里还有余力回答他的问题,只求他能出手相助,帮自己一把,“快帮我把它停下来,它受惊了。” 那人听后果然打马快速朝她奔来,倏忽之间便与她的马齐头并进。 那人伸出大手,紧紧拽住御马马缰,口里喊着号子让它平静下来。不一会御马果然安静下来,速度慢慢减缓,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参见 御马终是在那人的帮助下停了下来,惊魂未定的玲珑从马上缓缓爬下,捂着胸口大喘气。 虽然自己从小和哥哥一起骑马玩闹,但何时遇到过这种惊吓?她这才知道以前哥哥是怎样在保护着她,才让她一次也没有遭遇过这种情形。 一放松下来才发觉自己已是满头大汗,赶忙挽起袖子擦汗。 那人把御马安抚好,便将它连同自己的马一起拴在一棵树上,方朝玲珑走来。 玲珑正低头擦汗,哪有余力注意他。等反应过来放下袖子时,那人却脚步一顿,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神色,倏忽间又恢复平静,一双温润的眼似乎也带上了几分笑意。 经他这一笑,玲珑面上一热,顿觉自己坠入了无边春风一般,就连被吓得浑身汗湿冰冷的身子也似乎暖和了几分,周围的空气也瞬间变得温暖舒心。 世间怎会有如此温润如泉的男子? 那人眼带笑意:“小姐可猎得什么猎物了?” 没想到这人一开口就是调侃她,而她却根本生不起气来,咧嘴轻笑:“猎得‘惊吓’一只,可惜肉淡毛薄,被一阵风给吹跑了。” 那人似是没想到她居然回应他的调侃,且回应得这般有趣,眼里的笑意更深了:“这里刚才明明没有吹风。” “怎么没有?春风几许,‘惊’飞‘吓’走……”还没说完才惊觉自己说得太过直白,顿时脸上一红,有些慌了手脚。怎的自己在这个陌生人面前突然变得这般随意放形起来? 那人见她慌了也只笑笑没有接话,似是免得她更加害羞。她却好奇的偷眼瞧他。 见他一身银色轻甲猎装,衬得挺拔的身姿犹如玉树;头上戴着描金珠冠,衬得略微白皙的面庞熠熠生辉;刀裁般的眉眼仿佛生来就带着笑意;下巴也似乎带着温柔的幅度;温润的面庞仿佛没有一丝防备…… 她还注意到他轻甲浮凸的龙纹…… 龙纹,难道他就是…… 想到此,她的心开始急速狂跳起来,难道他就是自己千辛万苦想要见一面的人吗?等了几年没想到却是这样的见面方式,这是幸还是不幸? 正惊疑间,一个略带不屑的声音传来,打破了两人的尴尬氛围。“我道皇兄猎到了什么奇物呢,过来一看,原来还真是一只‘奇物’啊。” 两人朝声音的方向看去,见一俊朗青年坐在一匹枣红色的高大骏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他身后跟着一个黑衣侍卫和两骑轻甲随从,一人拿着描金牛皮箭筒,一人拿着嵌蓝宝石青钢佩剑,均面无表情地矗立在马上。他们身后跟着六个轻兵,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只被射死的大雁,正是刚才惊了上官玲珑御马的那一只。 看来是射下它的人过来寻它,不巧遇到了不远处的他们。 救下玲珑的那人并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只轻声道:“原来那只大雁是太子射下的,看来它是来不及南徙了。” 千岚哼笑一声:“皇兄若是还没猎到猎物,我可以将它送给你,你也好拿去交差,免得到时空手而归,就连我这个太子弟弟也显得颜面无存。” “不必了,太子殿下还是自己拿去邀功吧。”千铭闲闲道,眼底闪过一丝倦意。 “哦?我倒是忘了,皇兄已经猎到‘猎物’了。”说话间将目光投向了千铭身后的玲珑。 玲珑正被刚才他俩的话震得说不出话来,定定地站在原地,一双不可置信的大眼盯住马上的千岚,却正碰上千岚鹰隼一般的目光盯住自己。在与那目光交接时,忽见那双眼里射出一丝惊异的光来,仿佛自己真的是那双眼里的猎物一般,顿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抬着脸任由他扫视。 两人正目光交接之时,玲珑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堵淡银色的“墙”,隔绝了那如同要将自己擒住一般的目光。 看着再次将自己救下之人的后脑勺,她心里涌出了一丝感激之情。 千岚收回被千铭挡住的目光,不由得冷哼一声:“哼,既是皇兄的‘猎物’,皇兄只管拿去便是,我还没饥不择食到要对这种寡淡的‘猎物’出手的地步。”说完勒转马头,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连同他身后的罗壁和随从们也浩浩荡荡地远去了。 是了,身上有龙纹的,除了太子,还有别的皇子,自己怎么会一看到龙纹就以为一定是他呢?难道真的是关心则乱?期待得太多便失去了分辨和思考的能力了吗? 不过没想到的是自己竟也真的瞧见了那人,只是他,竟是这般的……桀骜…… 千铭转身看到玲珑还愣在原地,目光惊疑闪烁,以为她被刚才的情形吓到了,便轻声道:“姑娘无需害怕,太子虽然性格张狂了些,但做事还算是有分寸,绝不会对姑娘乱来的。” 她木然地摇了摇头,犹似还在梦中,目光没有焦距。 千铭叹了口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时两骑骑兵从远处树林里奔来,到了两人近旁勒住马,齐齐下马朝千铭单膝跪地,“属下护驾不力,请殿下责罚。” 千铭道:“无妨,是我自己追着猎物与你们跑散的,你们起来吧。” “谢殿下!”说完两人双双起身,动作整齐划一,干净利落。两人似是千铭的亲信,说话也随意起来:“殿下可有猎到猎物?” 千铭饶有趣味的看了看玲珑,玲珑在接到他颇有些调侃意味的目光后背过了脸去,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出于别的。 千铭笑笑对两人道:“没有,本来就要抓住的,但遇到了一点意外。” “这位小姐是?怎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两人这么问千铭,但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转头看向玲珑。只见她已经转过身,朝自己的御马走去,而背影却是一片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只好作罢,转而对两人吩咐道:“秦越,你护送这位小姐回皇后行宫,务必将她安全送到。” 秦越抱拳接下命令,便骑上马去,跟着上官玲珑的马,一路将她护送了回去。 回到皇后的行宫营帐,皇后见她比出去时还要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关心地问了几句,她也只好笑着回应,但神情总有些不安。 时间就在这种煎熬中慢慢过去,前方不断有人将获得的猎物进贡上来,皇后均拿给御厨进行烹饪,准备给打猎归来的人们庆功。 许久后就连千铭也回来了,在经过通传后便进入营帐向皇后请安。此时的他已经换下了一身银甲,穿着湖蓝色龙缎锦袍,腰束石青缎带,头戴玉冠,后系青金石结,华贵中又多了几分儒雅,加上他如玉般的面庞,吸引了在坐的几乎所有少女的目光。 千铭向皇后请安并汇报自己的“战绩”后,便起身看向皇后,在看见皇后身侧的玲珑后眼神一愣,随即恢复柔和的神情,向她微微点头示意。 她垂下眼帘微一颔首,算是回礼。 皇后对千铭温和道:“今儿千铭收获颇丰,可到你父皇那里邀过赏了?” 千铭笑笑:“去过了,父皇赏了一对东海明珠和玉如意,孩儿已经着人送到母后寝宫了。” 皇后赞许的点点头。虽然千铭不是皇后的亲儿子,但自十岁时便跟着她,由她亲自抚养成人。皇后视他犹如己出,千铭对皇后也颇为孝顺。 虽然和千岚几乎同时由皇后抚养长大,但两人相差三岁,性格也迥然不同,再加上两人的太子位之争,使得两人的关系颇为紧张。但尽管如此,皇后面上对千铭依然如故,千铭对皇后也依然以“母后”相称,表面上看起来和谐如初。 皇后问道:“你皇弟怎的还没回来?” “听说太子去追一头雄鹿了,想将它的鹿茸送给母后进补,恐怕还要稍许才能回来。” “好,好,我就说这孩子最是孝顺,”皇后看了看玲珑,转而对千铭道:“千铭也很孝顺,你们都是本宫的好儿子。” 千铭只笑笑没有回话。 没过多久,便有宫人传报,太子回宫。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营帐门口,逡刻间大门被人一把推开,一个身穿酱红色织锦袍的挺拔男子大步流星地向皇后走来,到皇后跟前将前襟一撩,便单膝跪了下去,“儿子给母后请安。” 皇后喜笑颜开地邀他起来,“听你皇兄说,你去追一头雄鹿,可有猎到?” “回母后,猎到了。这头雄鹿体格健壮,鹿角还未骨化,是上好的鹿茸,我着人将它取下,送给母后进补。” “亏你如此有心想着本宫,你皇兄才将他父皇赏赐给他的东海明珠和玉如意送与本宫,你又送本宫鹿茸,这场围猎,看来还是本宫收获最丰呀。”说完笑了起来,众人附和着一起笑了起来,唯有玲珑坐在皇后身边,如坐针毡似的怎么也笑不出来。 笑后,皇后才似是想起了她,拉住玲珑的手对太子道:“千岚可还记得前不久我和你说的未婚妻的事?今儿正不巧,她也到了猎场了,”转而看了看玲珑,“玲珑还是第一次见千岚吧,还不快见过太子?” 玲珑掩饰着心内的紧张,有些惴惴不安地上前一步,垂头对千岚一施礼,“玲珑参见太子殿下。”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纷乱 她不大的声音在诺大的行宫内久久盘旋,也盘旋在千岚和千铭的头上,显得清晰无比。 千铭只觉浑身一震,若有一盆冷水当头而下,那声音仿佛有千斤重,砸得他的头嗡嗡作响,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千岚则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绝美女子。 皇后见千岚震惊的神情,以为他被玲珑的容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心里一喜。 想来也是,以上官玲珑的容貌,说倾国倾城也不为过,也难怪他会被震住,这样一来,要劝千岚早日完婚看来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了。 玲珑施着礼,看不见千岚的神情,好奇他为何许久都没有反应,便大胆抬眼偷看一眼,却正对上千岚由震惊转为愤怒的神情,顿时也是一愣,忘记了没有人叫她起来,便自行站直身板,看着千岚几乎怒不可遏的面孔。 “这不可能!” 似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千岚突然爆发出一句怒吼。那句话脱口而出后,千岚似乎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见众人和皇后均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他这才真正醒悟自己说了一句多么让人不解的话。 其实更不解的是他自己,这与他四年前偷偷去看的上官玲珑简直是判若两人,那张自己连回忆也不愿想起的丑脸,与眼前这张惊世绝伦的面庞竟是同一个人的,这让他如何相信?如何不震惊?又如何接受? “她真的是上官玲珑?”他几乎是战战兢兢的问着皇后。 “这还有假?”皇后皱眉道。 “这正是小女上官玲珑。”上官夫人也站起来,对太子一礼,“臣妻李氏,是太师上官晟的发妻,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这位正是臣妻的女儿,上官玲珑。” 得到上官夫人的肯定后,上官玲珑的身份几乎是毋庸置疑的,但明知如此,他还是无法相信,随即又似想到什么,恍然大悟怒道:“好一出好戏,真是骗得我好惨,你们上官父女就是这样将我玩弄于鼓掌间的吗?” 被他这么一责难,玲珑简直一头雾水,自己以前从未见过他,无非就是在猎场中有过一次邂逅,但那时情况特殊,她被初见他时的震惊震得忘了表明身份,但即便如此,自己又何尝欺骗于他?再说自己欺骗他什么了?竟让他如此愤怒? 还不等玲珑和其他人再说什么,千岚便讽刺一笑:“我不知你们父女俩有何企图,但我萧千岚绝不会去喜欢一个心机如此深沉的女人,你想做我的太子妃可以,但这一辈子也别想让我正眼看你一眼。” 说完不等众人有何反应,便愤怒的转身走出了营帐,将一众或震惊或疑惑的人全抛在脑后。他一把从随从手里牵过自己的马,翻身一跃便坐在马背上,大喝一声:“罗壁,跟上。” 罗壁快速翻身上马,一打马跟了上去。 望着他绝尘而去的身影,众人无不惊疑,特别是落在上官玲珑身上的目光,也从原来的羡慕转变成疑惑,甚而耻笑与嘲弄者也颇多。 堂堂太师嫡女,从小便与太子结下婚约,却在第一次见到太子时被嫌弃当场,如敝履一般被抛诸脑后,以后她们的闺阁绣楼之中,又多了一些谈资了…… 玲珑忽略掉落在她身上的一切鄙夷的目光,脑海里只不断重复着他离去时厌恶的眼神和冷酷的话语,精神恍惚地回到了太师府。 咏絮兴致勃勃地问她是否见到了太子殿下,她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咏絮不觉有异,兴奋地问道:“怎么样?太子长得什么模样?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小姐,你怎么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神情恍然,“没什么。” “没什么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咏絮,我……以前见过太子殿下吗?”她甚至也开始了自我怀疑,是否自己曾经见过他,做了什么让他厌恶的事,才会让他对自己如此厌弃。 “没有啊,小姐一直想要见太子殿下,如果以前见过的话又怎会忘记?”咏絮歪着头想了想,也实在想不出小姐什么时候见过太子。 是啊,自己一直想要见他。 自从知道自己与太子有婚约以来,她的心里便只容许有太子一个人的位置,不许也不想再有别的男子的身影。 为他而学宫规礼仪,为他抛弃经史子集,转而学女则女德,为他学琴棋书画,就连吃饭睡觉,也是为了能够使自己快快成人,有一天被迎娶到他的宫里,成为他的太子妃。 念想就像一粒种子,在心底慢慢生根发芽,最终成了一种执念,深深地攫住她的整个身体和心灵,这种执念推动着她想去靠近他、了解他、亲近他……所以当他靠自己那么近却无法相见时,她可以抛弃女儿家的一切矜持,不顾一切的去猎场,只为了能够早点看到他;当她只是看到龙纹时便只能想到他。她的脑海里已经想过无数遍他们相遇的情形,模拟过千百次与他相处的画面…… 他最终变成了自己的唯一幻想…… 但是,当他知道她就是他的未婚妻后,他却当着众人宣布,他绝不会喜欢她,甚至愤然地转身离开,毫不犹豫地将她抛在了脑后。 在他的怀疑和愤怒中,自己仿佛变成了他眼里的一道耻辱的疤,被他狠狠厌弃。 她忘记了那一刻行宫里众人的震惊,也忘记了众人对她怀疑而鄙夷的眼神,他只记得他眼底的厌恶,和转身时的决绝。 当所有美好的幻想被残酷的真实所取代,形成的巨大反差会将一个人的所有美梦击得粉碎…… 而导致这一切的原因,她却完全想不出来,这到底是为什么? 思来想去想不出头绪,却感觉自己的心似乎快要被那种绝望和自我怀疑所攫住,她赶紧让咏絮给自己沐浴更衣,让自己早早睡去。若是睡去,是否这让人低落的一切都会消失?若是醒来,是否就有勇气重新面对将来的一切? 她身心俱疲,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良久后她猛然坐起,喃喃:“真是关心则乱,今日被二皇子救下,还未向他道谢。”想到此,眼前浮现出一张温润的脸,和他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忽觉周身似乎少了些许凉意,倒下身便复又睡去…… 银色的月光穿过窗棂,照在一只光洁的白玉瓶上,发出惨白的光,同样苍白而修长的手指紧紧握住玉瓶的颈口。千铭在阁楼上面窗而立,儒雅俊逸的身姿被月光染上一层微亮的银色,似是铺就了一层薄薄轻纱。一身青衣,苍凉了整片夜色,一个眼神,寂寥了整个秋天。 秋夜里微凉的风微微吹拂着他的鬓发和衣角,纷飞的发和衣带似乎要带着他羽化而去,而他却浑然不觉。壶里乘着的酒已经快喝干了,但他还是紧紧握住它,似是握住一件心爱之物,始终不忍放手。 秦峰秦越两名近身侍卫在他身后一丈远,沉默地看着他们的主子,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好开口询问,但隐约知道是和今天的围猎有关。 自从在猎场遇到那个小姐后,主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本围猎时的心情异常舒畅,很快便猎到猎物去了皇后行宫,但最后回来时却脸色沉郁。 他们两个侍卫不能进入行宫,也不知行宫里发生了什么,便只能猜测,却如何能猜出原因? 忽听千铭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仰头将壶里的最后的一点残酒彻底喝了个干净,喃喃自语:“一片冰心在玉壶?我何时也变得这般放不下了?”说完将玉壶往窗外轻轻一抛,玉壶脱离了他的手掌径直往地下坠去,在寂凉的夜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无边夜色似乎也因这声响变得更加空寂而落寞。地上的玉壶摔得粉碎,碎得再也无法拼凑出它原来的模样…… 见他神色比先前缓和了些,绮玉将最后一个音符弹出,才提起酒壶,放在了樽里,亲自点上了炭火,慢慢温着酒。 “天气又不凉,温它做甚?” 千岚眼也没抬,看着她温酒,眼带倦怠地问道。 “虽不是很凉,但秋夜里喝凉酒,不利于睡眠,还是温一下的好。”说完拿出一对玉杯,放在了酒壶边,慢慢的等待着,似乎也不想说话。 每次都是这样,气冲冲跑到这里来,开始时把不准他的脾气,只会一阵干劝,却越劝越是暴躁,最后只得由着他去。不理他他自己倒反而慢慢安静下来。久而久之绮玉便不再劝,任他多么生气,自己只尽去做自己的事,让他自己慢慢熄火。 两人间仿佛形成了一种默契,一人在一旁坐着生气,另一人在一旁弹琴、或是跳舞、对坐着百~万\小!说、温酒……不管干什么,他都能看得津津有味,火气竟自己就降了下来。 没想到他这桀骜脾气也是极好驯服的。 千岚见她优雅地温着酒的模样,始觉在猎场中的怒火也平熄殆尽,半垂着的眼随着她缓慢的动作定于纤细的手指之上。他看着她染上粉红蔻丹的手指道:“弹了许久,手指不疼吗?” 绮玉柔声:“已经习惯了,指尖有了厚茧,弹久了也无妨。” “你的琴艺已是无双,何必再如此劳神练习?”千岚一进来便看到她在练琴,不愿打扰她便自行坐下来听她弹,谁知她一弹就是一下午,直到方才才停下。两人虽对坐无言,但在她的琴音中千岚也渐渐平复下心情,他的脾气向来来得快去得也快,但这一年来,能将他的桀骜脾气快速顺下来的,也只有她了。 “琴艺本就要常加练习才能一直保持技巧的娴熟,再说,过几日便是中秋……”中秋之夜,花魁游湖,是盛京长久以来的习俗,即使自己被包下了,也不能打破习俗。 这些千岚自然是知道的,本来并不想她去这什么劳什子的游湖,像是在向世人炫耀这玉露阁还有一位举世无双的花魁一般。他知道绮玉不喜欢这种抛头露面的事,自己也一直以来尽量满足她的愿望。外人只道是包养她的神秘人如何视她若宝,不愿她被外人染指,只有他知道,他只是不愿绮玉去做自己不愿做的事。他也不知自己应该把这种感情叫做什么,与其是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倒不如说是对于知己之人的保护吧。但是绮玉终究还是属于玉露阁,自己也无法完全左右一切,便只好再加派些人手暗中保护,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便也就由得她去。 绮玉知他口上不说什么,但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便道:“回来后,你想听什么我都专门为你弹,好吗?” “还要再加一支舞。” 绮玉“咯咯”一笑,“别说是一支,便是跳一整夜,也依你。” 只要是给你跳。 “一整夜?” “嗯,一整夜……” 看着千岚似笑非笑的脸,绮玉终于知道千岚在揶揄她,便故作气恼瞪了他一眼。绮玉毕竟不是不经人事的人,听他这样调侃她,其实心里根本一点怒气也没有,反而有一丝甜蜜。 她心中一动,也许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她主动靠近千岚,玉手附在他的大手上,只觉那只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却终究没有推开她,于是将全身都附了过去,与千岚僵硬而厚实的胸膛贴在一起,近得仿若呼吸可闻。 见他没有推开她绮玉心头狂跳,仰头便将红艳的嘴唇附了上去。 在将将要碰到那冷峻的薄唇时,千岚却将头一偏,拒绝了她的吻。 绮玉心头一凉,眼里竟有了一丝泪意。“为什么?你明明……”是喜欢她的。有那么一刻,她似乎真的能感觉到,他是喜欢她的,但为什么,他每次都要拒绝她? 千岚将她推离自己身边,感觉喉咙有些干涩,发出的声音也略带沙哑:“我来不是为了这个。” “那你是为了什么?” 被绮玉这么一问,千岚也有些愣怔。其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对绮玉的感情。若说是待她若知己,可当绮玉含嗔带羞地看着他时,他的心却为之一动,但她真正要与自己亲近时,他却不由自主地想要推拒。他知道绮玉对他的感情,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无法给她任何承诺,所以他也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自己这种不上不下的感情。他闭了闭眼,有些无力道:“我什么也无法给你。” “可你已经给了我最好的。” “这不够。”千岚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又返回来,神情显得有些急躁。绮玉只睁着一双湿润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千岚再次走到她身边,用从未有过的认真神情道:“我萧千岚的女人,一切都要是最好的,不管是名分还是感情,但是这些,我现在都无法保证给你。如果有一天,你的存在影响到我的处境,我甚至会……放弃你。”他的语气越来越底,最终他停顿了一下,似乎不知该如何表达,“我并不想让你做我的女人,我不想给你过多的希望,然后又将你推到更深的深渊,只要我不碰你,你就还有退路……” “你觉得到现在我还有退路吗?”也许从相遇的那一天,从选择爱上他的那一天,她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她热切地看着他:“我不怕。” “可我怕。”千岚深呼吸了一下,“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给你找一个好人家,在那之前,我不能碰你。” 第一次,他们把话说得这么开。原来他并不是不想与她有男女之情,而是害怕与她有男女之情。 他又怎能不怕?他害怕会爱上她,害怕爱上她后又给不了她最好的,害怕他以后会为了自己的皇位而放弃她。 他在进行一场豪赌,若是赌输了,他将万劫不复,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到时她的结局定不只一死那么简单。纵使侥幸赢了,他又能将她怎样?接入宫做妃子吗?以她的身份,满朝文武都不会答应,难道要他为了她与满朝文武作对吗?即使他愿意她也不愿做那被人千古唾骂的红颜祸水,最终的结局也只有一死以成全他。但无论是何种结局,都是他绝不愿看到的,所以他绝不会让她遭遇这样的结局。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爱她,给她找到一个更好的人来照顾她,但在那之前,他又如何能碰她,增加她获得幸福的障碍? 绮玉闭上满是泪光的眼,她知道这是他们两人心中永远也解不开的死局。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中秋 竹条扎的莲花、鸟兽、鱼虫等各种形象生动的灯笼,绘上五彩的颜色,被高高挂在屋檐高处,将偌大的景圣宫照得通明,这便是中秋夜的“燃灯”了。 景圣宫庭院的空处早已摆上了香烛、月饼,皇后亲自“月祭”完毕后,将最大的月饼按照家人的数量分成等分,一一送到几位皇子和妃嫔的手中,并吩咐宫人也送了一份给还在宣政殿处理政务的皇帝。 喝完桂花酒,和众人说了会话后,皇后便道:“古人云:‘寄语重门休上钥,夜潮流向月中看’。中秋观夜潮,行月祭,本是一大盛景,可惜这宫里是无法享受这一奇景了。今日便开个特例,由得你们好生玩一番。你们且随意饮酒、作诗,本宫乏了,便不陪你们这些年轻人胡闹了,也让你们玩得自在些。” 皇后一走,众人的神经果然要放松许多,几个嫔妃已经开始闲谈说起话来,感情好的几个皇子更是互饮桂花酒开始玩闹起来。 四皇子千帆端着酒杯,走到太子面前,准备敬他一杯酒,以示好意。谁知千岚站起身,看也不看千帆一眼,竟也不和其它众人打招呼,便匆匆走出了景圣宫。 一众嫔妃见这情形不禁脸上显出不悦的神色,宸妃见自己儿子受太子这等冷遇更是不忿,“虽说千岚贵为太子,和别的皇子自然是不同,但毕竟是自家兄弟,他这般是否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与宸妃感情交好的陈婕妤随即附和:“就是,不给皇子们脸面也就罢了,宸妃娘娘和别的几位娘娘按辈分也是他的长辈,他这样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 刚吃了闭门羹正一肚子气的四皇子千帆更是愤愤:“太子殿下毕竟是储君,与我等庶出皇子自然是不同,哪会正眼瞧一下咱们?平日里除了皇后娘娘他还敬重些,其他人谁能得到他青眼瞧过一眼?”说完将那杯原本要敬千岚的酒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坐在千帆旁边的五皇子千流轻拉了他一下,摇了摇头,“虽是兄弟,但他是君,你是臣,不可枉议,恐被有心人听去。” 其它妃嫔听后朝独自饮酒的千铭望去。千铭独自坐在远处饮着酒,面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显得悠闲自在,似是完全没有听到众人的一番言语。 众人不再多言,转而把话题扯到别的地方去了。 一个宫人匆匆进来走到千铭身边,俯下身在千铭耳侧低语了几句,千铭便端起酒杯起身,向一众妃嫔皇子告别后便离开了景圣宫。 宸妃见此情形道:“太子最近学着帮着皇上处理国事,忙一些也就罢了,就连千铭也一副事务缠身的样子,这宫里,也就剩咱们几个清闲的闲人了……” 千铭一出景圣宫,神情便凝重起来,他与宫外等候的秦峰秦越一汇合,便道:“细细说来。” “是,”秦越一欠身,刚硬的脸上一脸的严肃,“有探子来报,发现有勾力余孽在盛京活动,特来向殿下请示,是否要下令捉拿?” 勾力原本是大衍国东北边上的一个从属小国,五年前称国内遇到灾荒,向大衍国进贡的财物锐减大半。后经查证后发现勾力连续几年均是丰年并无灾荒,因此引起大衍国不满,便阻断了和勾力北边的贸易,并攻下了勾力的一座城池以示警戒。不料勾力以此为名,勾结大衍国北边的游牧名族北蒙一起进攻大衍,大衍一时之间陷入战火。后来大衍国极力招揽北蒙民族,还将长公主箫宛筠嫁给北蒙王为妻,与北蒙结下秦晋之好,北蒙才退出战争。勾力因此陷入孤军奋战,无法与大衍国对抗,最后被大衍灭国,成为大衍北边的一个郡。 但勾力灭国不久,国内民心依然没有归顺大衍,勾力皇族余孽仍在民间大肆活动,企图复国,最近更是发现有余孽混入大衍国京城盛京,不知有何图谋。 千铭略一沉思,问:“可探出来他们在哪一带活动?” “永安街一带,似只有两三人,时常出没一些妓院酒肆。本来以为只是一般嫖客,但吟风楼的姑娘听出他们略带着勾力口音,便向探子汇报,怕出什么乱子。” 千铭道:“先不急着捉拿,看看他们有何动向再说。” 随即又想了想,“这些人可曾去过玉露阁?” 秦越思索了一瞬,“并无去过的迹象。” 为什么京城的妓馆酒肆都去过了,却偏偏不去玉露阁?谁都知道玉露阁是盛京最大的妓院,就连吟风楼也只能屈居其下,喜欢逛窑子的嫖客首先想到的应该是玉露阁吧?难道是因为那人? “玉露阁的花魁今年还照例游湖吗?” “游。” “那好,那我们也去一堵花魁的风采吧。” 秦越眼里掠过一丝惊异,虽然千铭暗地里掌握了盛京的几处妓馆和酒肆茶庄,但主要都是用来探听消息的,他一向不喜去这些地方,从未去过一次,均是底下人在暗中操作,有的茶庄酒馆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真正主人是谁,即使有事也是下面的人在处理。今日怎么突然想到要去看一看花魁游湖了? 但秦越毕竟不敢过多询问,只好陪着千铭出了宫。 出了宫,才知道大街上竟然如此热闹。民间素来有中秋守夜越长便越能长寿的说法,因此许多年轻人喜欢在中秋夜欢饮达旦。年轻人的夜晚自然不会全都在自家里独过了,于是盛京的中秋夜便有了燃天灯、行月祭、观花魁游湖等供年轻人玩乐的娱乐和习俗。 此时有不少孩童手拿月兔灯、莲花灯等各式花灯从街上走过,天上也能看到星星点点放出来的天灯,仔细瞧去,能依稀看到有的天灯上绘有嫦娥、月兔、桂树等图案,这种热闹的中秋夜也算是盛京一景了。 “哎呀!” 千铭正被天上的天灯吸引去目光时,却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人,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少女惊叫,他才赶忙收回目光,看向自己胸前,发现那里有两个整齐扎着的垂挂髻,头顶上还有一小只粉色蝴蝶,在其中一个髻的旁边纷飞舞动,久久不离去。 千铭赶忙退回两步,只听那少女又叫了起来:“啊,快抓住它,它要飞了……” 抬眼一看,是一只点上火油,正欲飞去的天灯,少女本欲抓住它,却被千铭一幢险些失了平衡,天灯眼看就要高飞而去了。 千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它,正待要还给少女时,少女却一个转身鼓着小脸瞪着他,“你这人怎么走路不看路啊?撞到了人怎么办?不对……你已经撞到我了,你看你这一撞差点把我的天灯都给撞飞到天上去了。” 见少女涨红小脸的生气模样,千铭和气地笑笑,少女眼神一顿,但小脸还是鼓着,似是怕自己一放松下来就失了气势。 “是在下不小心冲撞了姑娘,还望姑娘赎罪。”说着把手里还抓着的天灯递给了她。 少女眨了眨眼,心里的气早就去了七八分,但还是装作愤愤然,一把接过了天灯,“看在你没有放走它的份上,先原谅你了。” “姑娘既是要放了它,让它飞到天上去不是更好吗?为何又要抓住它?” “你傻啊,还没写上愿望呢,当然不能放上去。” “哦?天灯还可以许愿?” 少女看了看他,“你没放过天灯吗?天灯是放来干嘛的?是和天人对话的啊,这么好的和天人对话的机会,不让他们实现自己几个愿望多可惜?” “原来如此,”千铭似是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多谢姑娘提点。” “谢倒不用了,算是我以德报怨吧。” 千铭被她一副认真的模样逗笑了,转头一看,却表情一顿。在无数天灯的掩映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却仍然一眼就望见了那个素雅身影。那人清丽的脸庞此时一脸专注,手里的笔在天灯上游走,正认真的写着什么。千铭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转而看到天灯上的娟秀小楷:祈愿太子安康喜乐,大衍国国泰民安,上官家世代平安,祈女上官玲珑,愿得天人垂怜,唯此三愿,得尝无憾。 “你把愿望都给了别人,可有想过给自己也祈个愿?” 上官玲珑一惊,转头看到是二皇子千铭,赶紧福身行礼,却被千铭一手截住,附在她耳侧:“人多眼杂,小姐不必多礼,且以公子相称即可。”说完便起身对她一笑。 玲珑却脸上一红,耳侧更觉滚烫非凡,心内一只小鹿没了方向:“谨遵……公子示下。” “想不到能在此遇见小姐,真是三生有幸。” “哪里,是我……有幸能遇到二公子才是。” 千铭笑笑:“以后遇到小姐恐怕就得我向小姐行礼了,当然是在下的荣幸才是。” 听到千铭这样说,玲珑不知怎的心里微微一窒,随即又想到自己在猎场被他救下来的事,“那日在猎场多亏二公子相救,那日受到些惊吓,忘记向二公子道谢,是玲珑太过唐突了。” “那日你的确‘惊吓’得不轻,这并不能怪你。我三弟性格狂放不羁,有怠慢小姐的地方还望小姐不要往心里去。”玲珑听后赶紧摇摇头,却想起那日情形,心里一阵酸楚,不知该如何回应。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游湖 千铭和玲珑各自说着话,这边厢咏絮已经在天灯上写好了愿望,便拿过来给玲珑瞧,却见刚才撞了自己的男子此时正在和自家小姐说话,便指着他毫不客气道:“你这人好不知羞,刚撞了我现在又来勾-搭我家小姐,你就不怕我家老爷把你抓起来,治你这登徒子的罪吗?” 见咏絮对千铭说话毫不客气,玲珑赶紧制止道:“咏絮,不得无礼。” 这边秦峰秦越见这个小姑娘对自家主人越来越不客气,忍了许久实在忍不住,便齐齐道:“不得对我家公子无礼。”两人声音洪亮,出口齐整,也着实把咏絮吓了一跳。原本以为她被吓住了,没想到她反应过来后更加生气道:“你们吼什么?做错了事还不许别人说了吗?咱们来让街上的人评评理,是你这登徒子向我家小姐搭讪有理,还是我骂得有理……” 眼见咏絮喋喋不休的维护着自己,玲珑赶紧在她耳边轻声道:“他是二皇子。” 此话一出,咏絮如同被施了咒术一般,话说到一半就噎住了,得罪皇族的后果可不是她这个小丫头能承担得起的,随即笑道:“嘻嘻,二皇……公子英俊不凡,儒雅俊秀,温润如玉,一看就不是那种随意向别人搭讪的登徒子,我……我刚才说的……求您都忘了吧……”说到最后嘴巴一扁,似是都快哭出来了。 千铭见这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机灵顽皮,被她前后反差巨大的话给逗笑了,有心想逗逗她,便故意道:“你刚才明明还说我是登徒子,怎么这么快就改口了?做人要坚持原则,若真有身份尊贵的登徒子来调戏你家小姐,难道你就坐视不理了吗?” 咏絮瞪大双眼:“你真是登徒子?” “不是。” “……那不就结了。” “不过我是有心要与你家小姐搭讪的。” “啊……你……” 玲珑“噗-嗤”一笑:“好啦,他这是在故意逗你呢,你还当真了。” 咏絮见二人均一脸笑意看着自己,知道自己被耍了,正想发作,但又想到这人身份尊贵,有气也不敢发,便小声嘟囔道:“这皇族的人果真不能得罪。” 经这么一笑闹,两人都忘记了要放天灯,千铭接过玲珑的天灯看了看,“刚才见许多天灯上均有图案,你这个却如此素净,怕天人很难眷顾垂怜了。” 玲珑并非不会作画,只是想要先写下愿望再作不迟,此时既然他如此说起,便道:“若是二公子不嫌弃,代我作一副如何?相信有二公子的福泽庇佑,此天灯定能被天人选中。” 千铭笑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接过玲珑手中的笔,专注地画了起来。 不久后一幅水墨小相便跃然于天灯之上。只见画上女子淡妆素裙,却飘逸出尘。虽只寥寥几笔,但女子的清雅风华却表现得淋漓尽致,细看女子面容,这不是自己吗? 玲珑脸上有些微热,缓缓道:“别人都画嫦娥、玉兔,二公子却……画这女子,怕是天人见后,也甚觉无趣,如何能选中?” “正是因为他们都画嫦娥、玉兔,天人早就见惯了,哪里又会选他们的瞧?我这幅小相虽素净了些,但胜在新颖别致,天人见后定能欢喜。”千铭似是没看到她的羞窘一般,轻笑道。 “但愿如公子所言……”随即似想到什么,玲珑仰头看着他,“不知二公子有何愿望?不如也一并写在这天灯之上吧?” 千铭原本温和的面容有些凝固,眼神飘忽了一瞬,随即笑笑,“我这人随性惯了,大志没有,小愿也无需请求天人,所以……我并无愿望可写。” 并无愿望可写,是不愿写?还是不敢写?她不想深究,内心里却觉得有些凄凉,一个连自己的愿望都无法写出来,甚至不能向别人说起的人,这样的人生又是何等的孤独? 两人分别捏住天灯的一角,小心翼翼地同时放了手,天灯便缓缓朝夜空升起。那素净的白衣女子也向着无边夜色缓缓飞去,在无数天灯的掩映下,似是在羽化飞升一般,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玲珑不想被人注意到自己就是那小相上的人,且自己这个未来太子妃与皇子在外呆得太久,恐被有心人瞧见了说什么闲话,便道:“今日只得母亲允许出来片刻放天灯,如今天灯已放,玲珑就此告辞……” 咏絮正在贪图玩乐的年纪,难得出府一次,又遇上中秋佳节,哪里愿那么快就回去了,便急忙道:“小姐,你不是答应我去看游湖的吗?” 玲珑道:“那里人多,我们又没有带随从,若是遇到什么不测如何是好?还是早早回去,免得让母亲担心。”说完向千铭一礼,准备回去。 千铭道:“正巧我也想去看游湖,秦峰秦越虽不算绝世高手,但一般宵小之辈还奈何不了他们,再加上我,不知我们三个能否有幸成为小姐的随身侍卫?” “玲珑岂敢……”正待拒绝,咏絮却拉拉她的衣袖,一双祈求的大眼看着她,她只好无奈点点头,按照原来的计划去看花魁游湖。咏絮高兴得直拍手,看向千铭的眼神终于不再是怨怼,而多了几分赞许和感激。 观月湖边已经聚满了来观看花魁游湖的人,湖边石桥上的最佳观赏地点甚至早早被人占好位置,此时以高价卖给那些想要在最佳地点观赏的人们。一时之间观月湖边人潮攒动,热闹非凡。卖花灯和小船的小商贩在人潮中穿梭走动,一一询问人们是否要买。 人群中有人问道:“只是中秋而已,并非元宵佳节,也要在湖里放花灯吗?那小船又是做何用的?” “这位小兄弟有所不知……”旁边一位看热闹的青年听到有人询问,便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似乎很愿意与人谈论有关花魁之事,“这些全都是为花魁准备的。若是喜欢花魁的表演,可以将财物、礼品、甚至自己的诗文作品放入花灯小船里,让它们飘到花魁的游船边,自然有人专门将它们打捞起,送给花魁,若是花魁喜欢,说不定就会与哪位相见也说不定呢。” “不过就是个妓-女,居然有这么多人追捧?” “小兄弟不是盛京人吧?”青年上下打量了他两眼,那询问的人转过身,清秀的脸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模样,一身素色青衣外罩着件黑色斗篷,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便知是刚来盛京不久的外地人,难怪对盛京的这一习俗不甚了解。“你有所不知,这花魁虽是妓-女,但与一般妓-女又有所不同。不说样貌才艺,这心气品性也比一般妓-女高些,一般人等就算有钱也无法见上一面,即使见着了也不一定就能被花魁青睐喜欢,要想让花魁成为自己的情-人,若非是达官显贵、名流才子,哪里能被倾心一顾?” “不是嫖-客选妓-女吗?怎的反过来是妓-女选嫖-客了?”少年疑惑道。 “要说你这话也对,一般妓-女哪里有选择嫖客的资格?但花魁贵就贵在这些地方,所谓奇货可居,谁都想要看一看这‘奇货’,那自然是价高者得,出高价的人多了,那自然便由‘奇货’自己选择主人了,你说是不是?” 见少年听得仔细,青年便又补充道:“若一般花魁称为‘奇货’的话,那今天这位花魁可算是‘奇货’中的‘奇货’了。” “此话怎讲?”少年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这正是青年乐见的,便一脸兴-奋地说道:“今天这位花魁是玉露阁的绮玉姑娘,她自成为玉露阁的花魁以来,便被一位神秘人包下,一包就是一年呐。这一年里除了那位神秘人外,谁都没见过她。除了遴选花魁那日参加过的人之外,谁也不知这位花魁长得什么模样,只听那些人说是倾国倾城,比上几届的不知好到那里去了。外边的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世人只知玉露阁有一位无人能及其貌的花魁,可到底美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还说这位花魁琴艺无双,今日游湖便要弹奏一曲,如此好的机会,当然引得无数人前来观看了。只是不知到时,又会有多少人为她一掷千金只求一顾了。” 少年听后将目光移到湖面上,深邃的眼眸望着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再询问。 上官玲珑等人站在湖边将刚才两人的话全都听在耳里,咏絮好奇道:“真有那么美吗?不知比我家小姐如何?” 玲珑正色道:“不得胡说,女子贵德,而不在色,容貌姿色无非是皮相,用这皮相来进行攀比又有何益?” “我也就是一说,再说了那些人选花魁不就是选的这皮相吗?”随即又想到,自己怎么能用自家小姐与那些□□对比呢?即使比过了对自家小姐来说也是一种侮辱,于是赶忙道:“小姐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 “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以后不许再说这些了。” “嗯。”咏絮难得乖巧地答道。 千铭身边的秦越听到那少年和青年的对话后,对身边的主子使了一个眼色。千铭识色地看了看那个少年,觉得并无什么异样。 突然一阵清越的古筝从远处“铮铮”传来,在水光潋滟的湖面上,一艘小巧花船从湖面缓缓飘来。 船头设立着香案,案上摆上了月饼、香烛、桂花酒以及用西瓜雕成的莲花灯。花船四周摆满了各色花灯,将小小的船照得通明。只见船中正坐着一位粉裳女子,正专注地弹着面前的古筝,静谧古雅的曲子飘荡在湖面,令两岸众人竟皆噤声聆听。粉衣女子身后站着一个黄衫侍女,正撑着篙缓缓将小船推向湖中心。两位女子容貌怡丽,身段婀娜,一看就不是凡品,在无数灯光掩映下的湖中小船上,仿若河中仙,虽是风尘女子,却显得风雅无边,组成了一副绝妙的画中仙景。 湖岸两旁和石桥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不约而同地往这小船上看去,均被这绝美的景致深深吸引。众人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楚那女子的容貌。只见那女子唇边挂着一抹微笑,容貌艳丽,神情优雅,竟是难得一见的美女,只是她的美还完全够不上花魁之名。 有人正失望之余,观看过花魁游船的人却更加兴奋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花船后面。只见在花船刚刚划过的湖面上,缓缓飘来一只更大一些的花船,众人心里不禁一阵惊讶,原来这里面坐着的才是真正的花魁,前面的花船无非就是个引路的。连引路的女子都已经惊艳至此,不知那里面的花魁是何等的倾国倾城,惊世骇俗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花魁 那艘花船缓缓从湖面划来,悠悠地来到湖中心。花船并不大,只有两层,下面一层没有门窗,只用轻纱幔帐将那层罩住,门处挂着密密的珠帘,在微风下摇曳碰撞,随着轻纱幔帐在清风中微微飘荡,煞是好看。在隐约飘荡的轻纱中隐隐可见里面坐着一位紫衣丽人,但花船上灯光寥落,竟比引路花船上的灯还要少许多,无论众人怎么朝里窥探,都无法看清里面人的模样。 此时引路的女子停下弹奏,缓缓起身朝众人一福,柔媚的声音从她口中响起:“游女露浓,各位看官有礼了。” 众人均屏气凝神听她下文,露浓继续道:“今日中秋佳节,玉露阁花魁绮玉姑娘游湖祭月,得各位看官眷顾垂怜,特为各位献上一曲,愿各位均能圆圆满满,幸福喜乐。” “好。”人群顿响起一阵掌声。 花魁游湖表演技艺是习俗,虽每一届花魁的傍身技艺都有所不同,但花魁游湖却单单只选琴艺,一来是因天色昏暗,舞蹈难免让人看不真切,而歌曲又让人觉得不够雅致,唯有琴音,不受天色影响,又极考验人的技巧。围上轻纱幔帐,倒别有一番风致。 众人掌毕,均无人再说话,一时之间两岸鸦雀无声,全都注视着那白纱花船。 果然不久之后便有琴声从船内幽幽传来,琴声并不大,但两岸均无一人言语,大家居然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此时若是有人讲话,甚至咳嗽一声,肯定都会引来无数人的指责和怨念。 众人屏住呼吸听那难得的一曲,只觉得琴声淼淼,随着湖面的清波缓缓漾开,拂过无数人的心田。众人心中皆随着那琴声忽高忽底、飘荡轻摇,一时之间,神智几乎为之夺。 随着铮然一声,最后一声琴音从琴弦上缓缓荡开,绕着湖面渐渐减弱,最后消失无迹,众人这才从琴音中醒过来,不由得叹出一口气,“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如果说刚才还有人怀疑船上之人的真假的话,那么这时候所有人都确信船上就是花魁绮玉无疑了。这般操琴技艺,天底下能有几人习得? 湖岸上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和掌声,不少人将手里的花灯和小船放入湖中,花灯和小船载着各种物什朝湖中心缓缓流去。 露浓在花船上代绮玉行礼谢过,有几艘扁舟和小船缓缓驶过湖面,扁舟是打捞花灯和小船的,而小船则是一些富家子弟划过去的。只见他们带着随从,拿着礼物,一一向湖中心而去。 原本打捞花灯的龟公们不得不停止打捞,向那些贵人子弟行礼劝阻,均将他们阻碍在花船不远处。 其中一个贵公子道:“都道玉露阁的绮玉姑娘天姿国色,外人却难得一见,今日中秋佳节,明月如斯,佳人何不掀帘一见?” “哈哈,这便是‘掀帘子’了。”刚才那个和少年说话的青年笑道。 “什么是掀帘子?”少年问道。 玲珑和咏絮也不懂这是何意,均专注地听着。男子见听他说话的人多起来,便来了兴致,清清嗓子道:“这是花魁游湖的规矩。花魁游湖,外人难得一见这些个美人,怎可放过此等机会?只是花魁无论在哪里都是难得一见的,等闲之辈怎能见得?这时候就要看那些人的‘诚意’了,若是打动了花魁,花魁便掀帘与之一见,但这只是‘照面’;若是‘诚意’够,花魁便会邀请此人上船与之对饮,这便是‘登船’了;若是‘诚意’再够的话,嘿嘿,那便是要……”青年说到这里停顿下来嘿嘿笑着。 咏絮正听得起劲,被他突然的停顿勾起了兴致,便急忙问道:“便要什么?” 青年咧嘴一笑:“那便要共度春宵了。” 咏絮不知是这等事,顿时脸上一红,周围听的人都了然地笑笑,倒也没给她这个小丫头难堪。 “这花魁游湖居然有如此多的规矩道道在里面,做得再风雅,说到底其实也是在待价而沽,价高者得而已。”秦峰木然道。 青年道:“正是这个道理,说到底妓-女还是妓-女,不管多贵多高傲都是妓-女,是妓-女就是拿出来卖的,出的价格高不论是谁都得掀开这帘子。” 玲珑听到这里心内觉得有些堵,不知怎地有些难过。 当她听到花船里响起琴音的那一刻,心内便觉得有些惊讶,想不到这青楼之中竟然也有琴艺如此高超之人。她自己从小便学习琴棋书画,对琴艺自认有一些心得,但与那人的琴音相比,自己的便显得太过拙劣了。 随之在那人的琴音中,更听出高雅出尘的意蕴来,心内更是赞赏喜欢。这人似不是红尘中人,隐隐欲有出世之感,只是有这等心性的人却偏偏被困在这红尘软账之中,心里不禁产生无限感慨。果然她在之后的琴音里又听出几分悲伤哀怨,只是那哀怨隐藏在琴音深处,若不是自己听得出神之际,还努力回味的话,怕是自己也发现不了。 此等风致之人,若不是她困囿于青楼之中,自己无论如何也想要与她结交一下。 然而此时听那人这样一说,却觉得这等心性高洁之人竟也只落得个待价而沽的地步,心里便产生无限同情和悲伤来。她本不愿再听那人说下去,但见咏絮却还是兴致勃勃地听着,就连二皇子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似乎也想看看这位花魁到底会不会“掀帘子”,或者让那些人“登船”,便只好忍耐下来。 旁人哪里知道她内心里的变化,只专心地听那青年讲着话。只见说话之际,湖上那些富家子弟已经纷纷亮出自己的“诚意”,有人甚至已经出到千两银子,却仍然不见里面的人为之心动,帘子依然一动不动,无人掀开。 这时其中一艘船中的青年说道:“绮玉姑娘琴艺卓绝,美貌非凡,自然不会被区区一千两白银所打动。在下这里有一对东海夜明珠,另外在下愿出黄金千两,只求绮玉姑娘能掀帘一见,以慰在下思慕已久之心。” 千两黄金,外加一对东海夜明珠,居然只为了见美人一面,这人好大手笔。两岸众人深吸口气,似是不相信这是真的。这是以往花魁游湖以来都没有出现过的高价,这位绮玉姑娘果真不同以往那些花魁。 众人都想着这回这花魁总该“掀帘子”一见了吧。两旁的龟公见这情形也不再推拒,均看着花船,等着那轻纱幔帐中人的回应。只要里面的人掀一下帘子,隔得最近的龟公便要去拿那千两黄金和夜明珠了。 谁知花船轻轻摇荡,里面的人却纹丝不动,只看到珠帘在微风下缓缓摇曳,却一点也没有要掀开的迹象,里面安静得似乎没有人一般,若不是微风偶尔掀开缝隙能够窥见里面的衣角,众人还以为船上没有人在呢。 “这花魁可真沉得住气。” “是啊,一千两黄金啊,只见一面,啧啧啧,不得了。” 众人都纷纷议论起来。 见船上之人久久不动,那开出高价的公子却有些沉不住气了,有些气恼道:“姑娘可听清了?这可是一千两黄金,和两颗东海夜明珠。” 众人都知道能出手如此阔绰之人绝不是等闲能得罪之人,不管你有没有被打动,面子总要给人家一个,你身价再高也不过是个妓-女,这些个达官贵人可不是轻易得罪得起的。众人都不知这场面里面的人会如此收场。 等了许久,也不见里面的人有动静,众人均是一阵失望。那贵公子更是生气,怒道:“姑娘莫不是哑的不成?若是这样在下便要亲自到你身边问一问了。”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哗然,你一千两黄金外加两颗夜明珠也得不到人家掀帘一“照面”,你却想要直接“登船”,这不是胡来强来吗? 正当众人眼见这人想要登船时,幔帐中人终于开口了,只听优雅的声音从船中传来,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能够清晰听到:“公子无需气恼,今日不论公子出多少价格,绮玉都是不会掀开这帘子的。” “哼,你是否也太高傲了些,”那贵公子似是被气得不轻,哼气怒道:“千两黄金也不愿掀帘一见。你现在如此惺惺作态,小心人老珠黄后,想掀帘子时也无人问津。” 这贵公子无非就是吃了一顿闭门羹,觉得丢了脸面,又何必把话说得如此难听,众人都向那人投向鄙夷的眼色,但无奈天色暗淡,隔得又远,想必那公子是瞧不见的。 只听船中女子复道:“不劳公子挂心。小女子自挂牌以来,已被人包下,除了那人之外小女子是不会见其它任何客人的,这也是玉露阁的规矩。今日游湖只是不想破坏了往日习俗,但若要小女子见诸位贵人的话,请恕小女子无法相见之罪。” 其余几人听到这里也都了然,她既然已被人包下,若还再收别的客人的缠头,与之相见的话,对那人来说无疑是背叛。若是她相见了,别说是她,就是青楼恐怕也会有麻烦,玉露阁是决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于是那几人便拿着礼物纷纷离去了,只剩下那出手阔绰的公子还站在船头,并无要吩咐下人回去的样子。 那贵公子继续哼哼道:“什么规矩不规矩?我看你们的规矩也太多了些,别说是你,就算是玉露阁,将它买下本公子也不在话下,更何况是你一个小小花魁?今日本公子就是要见一见你这花魁,到底是何等模样,到底值不值我这一千两黄金。” 说完便往花船上一跃。他的船头本来就离花船很近,这一跃竟轻松地就跃上了花船,踏在了花船船头。两岸众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呼之声,想不到这人如此蛮横,竟无礼至此。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巧遇 那贵公子一踏上花船,只听轻纱内的人微微叹了口气,他脚步一顿,以为绮玉要妥协掀帘子,但等了片刻那珠帘依旧纹丝不动,便大踏步地朝珠帘走去。 那贵公子伸出手去,眼看就要将帘子掀开,蛮横地进花魁的船中,众人都屏住呼吸,一来想看看里面的花魁长什么模样,二来也想看看这玉露阁会如何收场。 正当此时,不知从哪里飘来一个黑影,直直往花船飘去,顷刻间便来到花船上空。只见他脚不沾地,一手提起那贵公子的肩膀,甩手往湖面一抛,那贵公子便沙包一般掉进了湖里,掀起一阵浪花。 那黑影做完这事后竟又原路飘了回去,从头到尾连花船的一角都没碰过,转眼就消失无踪。 众人先是被这奇异的景象惊呆了,这倏忽之间发生的事让他们也无法想到,他们甚至连那黑影长什么样,是男是女都没分清楚。转眼又见那贵公子还在湖里呼喊挣扎,才知这并不是自己的梦呓,而是真实发生的事。众人不由得发出一阵欢呼之声,似乎在庆祝那花魁终于“劫后余生”。 贵公子的随从好不容易将他捞上小船,却见他似乎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初秋的江水虽并不刺骨,但还是带着阵阵寒意,只见他坐在船头在自家随从包围下瑟瑟发着抖,许久后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的事。见众人欢呼雀跃的样子,顿时火冒三丈,他何时受过此等屈辱?转头看那花船时,只见花船已经在露浓的指引下缓缓离去,转眼便要消失在夜色中。 他站起来骂骂咧咧道:“玉露阁你给我记着,今日之屈辱,我魏修杰来日定加倍奉还,定要你……阿嚏!”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之声,魏修杰赶忙在随从的随侍下离开了湖面。 经过这一场闹剧,花魁游湖总算是结束了,众人都心满意足地散开,各自回家去了。 “这花魁好生硬气。”咏絮不由得赞叹。 玲珑不禁也是感慨万千:“想不到这青楼之中竟也生有如此傲骨的女子,只可惜……” 两人都不由得叹了口气。 “人各有命,小姐无需为此介怀。”千铭见她有些失落的神情,便出声安慰道。 “这人的命运真的早就由上天安排好的吗?有人天生就在富贵人家,有人却身陷在这囹圄之中。玲珑有幸能生在上官家,竟是何等的幸运?”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成为上官家的小姐是一种幸运,一直都当做是理所当然的一般。此时见到绮玉的遭遇,心内才生出这种造化弄人之感,仿佛这冥冥中真的有一只命运之手,在操控着这天下之人的身世命运。但为何它却偏要叫高洁之人落到这污浊境地,让那些个无德之人生在富贵人家?这只手又是何等的善恶不分,好歹不明?难道人真的只能任凭它摆布而无法反抗丝毫吗?想到此,她不由得生出一股叛逆之心,若真如此,自己也倒想要与这不分黑白善恶的“手”好好争一争。 “我不知上天是否真的安排好了每个人的命运,但我知道,每个人都在凭着自己的意愿和选择在过自己的人生,即使真有命运安排又如何?若真的想改变,自己也该争一争,只有软弱无能之人才会乖乖听从‘命运’的安排,还怪上苍太过残忍。” 想不到看似温润随和的千铭也能说出这等话来,正好与自己心内想的不谋而合,似乎这人能读懂自己的内心一般,忽然间竟有心有灵犀之感。 秦越听见主子说的这些,怕被有心人听见过多揣测,便悄悄提醒千铭:“公子……” 千铭知道自己这位心腹的心意,便笑笑道:“玲珑无妨。” 玲珑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而且竟是以这种信任的姿态,若是自己只是他的一般朋友还好说,自己偏是千岚的未来太子妃,难道他就真的不怕自己过多解读,甚至告诉千岚,给自己招来不幸吗?这等信任,她何德何能,得以消受? “二公子所言,玲珑也甚是赞同。人各有命,但人又各有志,这‘志’也不一定与‘命’相违背。二公子所言并无‘大志’,玲珑谨记于心。” 你能将心诉说给我听,我定不负你的这般信任。 千铭深深看了她一眼,却对上她正好也看着自己的清澈眼眸,两人竟都有惺惺相惜之感,心内同时有暖流流过一般,拂过两人的心田…… 千岚将绮玉游湖的整个经过全都看在了眼里,将那魏修杰对绮玉无礼的情形也全都尽收眼底。虽然他暗中派的高手将他扔落水里,并没有对绮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以千岚的心性,又怎会容忍别人对他在意的人如此无礼?此时他心里揣着气,眼里带着杀气,抿着唇一语不发。 罗壁心知他已经对魏修杰起了杀心。长久以来,在他的庇护下,还从没有人敢对绮玉如此张狂无礼过,这魏修杰此时不知自己在敲着阎王殿的大门,还一心想着报复,以后的命运定不会太好过。只是他也知道千岚如此生气却仍然不下命令的原因,只因这魏修杰的身份的确有些特殊,即使是千岚也不得不产生些顾虑,因此才会如此气闷,有气无处撒。 魏修杰的老爹是当朝太傅魏明柳,是当今皇帝的帝师,学识渊博,位高权重,即使是千岚小时候,也受他教导过。本来魏明柳本人学富五车,为人机谨,定不会放纵家人这般张扬,公然押妓玩闹。只是他老来得子,近六十才得到魏修杰这一个独子,对他百般疼爱,恨不得时时放在手心里、含在嘴里的呵护,又怎会严加管束?这魏修杰知道自己老爹在朝中的地位,就连皇帝也要给他几分脸面,即使出了事也有老爹担着,向来任性惯了。而今魏明柳又年事已高,懒得管自己,因此行事更加张狂,不管不顾。 死一般的沉寂过后,千岚如同寒冰的脸依旧没有缓和,罗壁怕他真的会一气之下将魏修杰给杀了,那么必将给他带来更多的麻烦,于是道:“可要派人下去修理一番?” 见千岚依旧沉默着没有说话,似是默认了一般,罗壁给身边的属下使了个眼色,属下自然了然,点头去安排了。 “主子今天还去绮玉姑娘那吗?”罗壁转而问道。 千岚点点头,“自然要去。”绮玉刚经受了这等闲气,以她的心胸虽不会介意记恨,但自己还是要去见见她,再说,这也是他们早就约定好的。于是动身从观景楼的阁楼上下来,那里是观看游湖最好的地点,早几日就已经被他包了下来,此时楼上就只有他们几个人。 刚下得楼来,出门就见不远处的千铭和他的随从也在观月湖边。顿时哼笑道:“他不是向来不屑于到这些秦楼楚馆去的吗?怎么今日也有心来看花魁游湖了?” 转而又看见他对面的女子,依旧是那般清雅的装束,简单的头饰下是一张并无过多修饰的绝美面容。本来一副清淡的装扮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偏偏显得她一副出水莲花一般,高洁纯净,与绮玉的优雅美艳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哼,一副不染纤尘的高洁模样,道貌岸然。”不知怎地,他就是看不惯她的模样,她越是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模样,就越让他讨厌。 此时见她仰起头,面带淡淡的微笑,眼里全是赞赏和欣然,而她眼里的那人,竟就是自己的死对头,和自己几乎一起长大的二哥——二皇子千铭。见到此,心里不禁有些酸意,即使再不喜欢,那也是自己的未婚妻,自己的未婚妻和自己的死对头这般心意相通、互相赞赏的模样不是在给自己这个未婚夫添堵吗? 于是愤愤然走过去,故意提高声音讽道:“我道是谁在这里看花魁游湖这般专注,久久不愿离去,原来竟是我家二哥。二哥不是向来不喜这些青楼女子吗?怎么?现在不想再装下去了?也想来瞅瞅这花魁的绝世丽影?”言语间竟似没有看到上官玲珑一般。 二人听见他的话都转头看向他。玲珑不料竟在此处碰到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人,顿时有些慌乱,赶忙一福,刚想称呼,但又想到这是在外面,刚才千铭便要自己不必称呼他真实身份,且以“二公子”相称,于是便道:“玲珑见过三公子。” “什么三公子四公子?难道你忘了我是你的什么人了?” 上官玲珑心里一惊,不禁疑惑起来,不称三公子称什么?太子?夫君?这更不妥吧?于是一时之间更不知如何称呼了。 千铭见他有意刁难,便道:“贤弟不也在此吗?只许贤弟你来,就不许二哥也来看看?” 这一声一声的“贤弟”叫得千岚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又不好反驳他,毕竟自己叫了“二哥”在前,他称呼自己“贤弟”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千岚道:“我是你‘贤弟’,但你却不见得是我‘贤兄’。这光天化日与我这‘贤弟’的未婚妻子夜半游湖,不知是何施为?还望二哥解释一二?”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身死 没想到他出口就是这般责难。且不说现在并非夜半,这中秋夜观花魁游湖,是许多人都来凑热闹的事,他们两人恰巧相遇,周围人都了然且当寻常事,偏偏被他这么一说便成了什么苟且之事一般。 上官玲珑心性刚烈,不愿被他这般误会责难,不待千铭解释便道:“三公子过责了。今日是中秋佳节,玲珑与家人出外放天灯,恰巧遇见二公子,于是一同前来观游湖盛景。中秋观游湖是盛京习俗,并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不齿之事,还望三公子莫要责怪。” “你倒是伶牙俐齿,被自己的未婚丈夫当场抓住与别的男人游湖幽会,还能这般脸不红心不跳地狡辩,上官家的家教看来真的不怎么样。”言下之意凭这般家教怎配得上当他的太子之妻。 被他这么一说,上官玲珑到是不生气,只是有些奇怪,自己自认没有得罪过太子,为什么太子对自己却总是这般不待见?第一次见面就撇下自己转身离开不说,这次见面又百般刁难,她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讨厌自己。 “玲珑自知自己德浅福薄,不配与三公子相配,但也自认行事磊落,并无什么失德之事,不知三公子为何对玲珑有如此深的成见,竟然如此故意刁难,?” 被她这么一逼问,千岚反倒觉得无话可说了。诚然,她似乎并没有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自己也只不过是第三次见她而已,而且第一次还是自己偷偷去见的,要说无礼失德,也是自己无礼在先。只是不知为何,他见着她,心里就是不痛快。转念一想,若不是有上官晟的权势在手,恁她是何等徳深福广,倾国倾城,又怎么可能有幸成为自己的太子妃?顿时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但又实在没有理由向她撒。 虽然他是脾气乖戾了些,但也不会无端端责备无辜之人,只好从鼻子里哼气,转头不理她。 千铭和上官玲珑想不到他竟也有这般孩子气的时候,心内又是惊讶又是无奈,也生不起气来,且碍于他的太子身份,不便过多追究询问,便都当做没发生过。 千岚见她没再追问,自己也不好再无端找茬,便转身就走,也不理还立在原地的两人,带着随从往玉露阁去了。 隔天刚起床,罗壁便早早来到东宫,千岚有些奇道:“现在还不到你当差的时辰,你那么早来干嘛?” 虽然是太子的随身侍卫,但并不是时刻形影不离,宫廷有严格的当差时间,罗壁都是按照宫里的时间严格进出宫廷,只有千岚出宫时才随时跟随。而且罗壁现在也是羽林营的掌印营官,平时还要去羽林营训练官兵,处理营中事务,并不会时时在千岚身边。 今天那么早就进宫见他,必定是有什么要事发生。想必他定是使用了自己给他的太子龙牌,使用特权进来的。 “殿下,出事了。” 果然。 “什么事?” “魏修杰死了。” 千岚一惊,问道:“谁干的?” 罗壁手下训练的人一项很有分寸,既然知道自己只是想要教训一下他,便不会下狠手。魏修杰既然死了,定是另有人下的手,恐怕还想要借此来栽赃给他。 “属下不知。”罗壁看了看周围的人,千岚知机地屏退了左右。 人走空后,千岚道:“说吧。” “昨夜魏修杰离开观月湖后,属下的人在永宁巷截住了他,以绮玉姑娘包夫的身份教训了他,让他以后不得再对绮玉姑娘动心思。获得他的保证后便放他回去了,谁知今日一早便听魏府挂丧,魏修杰已死,魏明柳受刺激过重,当场昏厥,今日怕是上不了朝了。属下的人出手殿下是知道的,既然无意杀他,便不会让他有性命之忧,定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 千岚哼了一声道:“要栽赃给我,还没那么容易。”世人都不知包养绮玉之人的真正身份,要栽赃给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只是杀魏修杰的人,定已经知道了包养绮玉的人就是太子,而且既然有意栽赃,一定是想要置自己于不利的境地,如今大衍朝里,最想看自己出事的人,不用想他也知道是谁。 “区区一个魏修杰,还不能把我怎么样,这次怕是要让他失望了。本宫应该感谢他,帮我除掉了心里的这根刺。”千岚恨恨道。想到昨夜那人与她在一起的情形,他捏紧了拳头,真想找个地方砸下去。 “只是,他既然知道包养绮玉姑娘的人是殿下,会不会与魏明柳通气,把证据指向殿下?” 这倒是有可能的,千岚想了想,道:“魏明柳快八十了吧?” 罗壁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一问,但也乖乖回道:“下月正好满八十,他连八十大寿的寿宴都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看来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情过寿了。”千岚不知是真的替他惋惜还是出于别的,继续问道:“他身子现在如何了?” “今日一早得知魏修杰死讯,当场就昏厥过去,现在恐怕还没醒转过来。” “他已经太老了,现在又丧子,怕是再也没有精力处理朝中事务了。” 罗壁一惊,难道殿下要?那毕竟是皇帝和自己的老师啊,殿下行事一项果决,但并不算残忍,难道真的要? 千岚不知罗壁心中惊诧,复道:“今日早朝,若是魏府的人前来报丧,我会与父皇商议,让他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不必再为朝中事务忧心。” 罗壁放下心来,果然太子还并没有狠心至此。 魏明柳果然没有来上朝,来告假的人也顺便将魏修杰的死讯一并报与宫廷,果然引得满朝皆惊,无不惋惜叹气。魏明柳一生博学多才,却一直膝下无子,年逾花甲才终得一子,如今竟又惨遭横祸,让人不得不叹息。 早朝过后,千岚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皇帝,皇帝心中其实也很为自己的老师哀叹,千岚以魏明柳年事已高,本来精力就已经有限,如今又丧子,更是没有精力再为国分忧,不如让他解甲归田,赏他良田金银,让他回去好好颐养天年,也许对他更有益。皇帝听后深以为然,但又不宜在此时卸去他的职务,便决定等他办完儿子的丧事再说。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密谋 魏明柳坐在灵堂里的梨花木椅上,布满皱纹的八十岁面庞上老泪纵横,他的第九房小妾,魏修杰的生母,今年五十六岁的吴氏跪在他旁边,早就哭得声嘶力竭,眼圈通红。她扯住魏明柳的衣角嚎啕大哭,好像要将他的衣角从他身上扯下来似的,“老爷,你一定要为我们的儿子做主啊,他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就死了,他死得……好冤啊……呜呜呜呜……” 巡检司的姚嵩立在一旁,满脸的惴惴不安,看着这满室妇女哭得昏天暗地,稀里哗啦,似是不把他的耳膜震破不罢休,无奈魏明柳位高权重,又刚死了唯一的儿子,即使再难受也得忍受着。“魏公,人死不能复生,您老节哀顺变,身子要紧啊。” 魏明柳睁开肿得核桃般大的老眼,看了一眼姚嵩,从那双几乎只剩下一条缝的红肿眼睛里射出一道狠绝的光,丝毫不似八十岁老人的锐利,“姚通判,我儿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望巡检司能给老夫一个说法,老夫即使死了,也好下去给我儿一个交代。” 姚嵩顿时觉得头上的汗珠比那些女人的泪珠还大,“这话怎么说?巡检司职责所在,一定将贵公子的死因查个水落石出。魏公还是保重身体,大衍国还需要您老的扶持,莫要再说这等气话了。” “哼,姚通判不用在老夫面前拿捏作态,老夫虽悲痛欲绝,浑浑噩噩,但还没有昏聩到失去判断力的时候,”看来这老匹夫是知道点风声的,并不好对付,姚嵩点头哈腰继续听他说完:“那玉露阁算什么地方?花魁算什么东西?将我儿拒之门外就算了,居然因此就对我儿狠下杀手,哪怕它背后是天王老子,魏某也要将它一锅端了,为我儿报仇。” 这老儿,自己儿子押妓把自己也给押进去了,虽然死得可怜,但也实在不是什么光耀门楣的事,寻常人压还来不及,它却还要将篓子抖得更大,果真是独苗,比龙子龙孙还要宝贝精贵。心里这样想着,面上还是得不断点头附和:“魏公说得是,这玉露阁的确不算什么,再大也是个青楼,非官非贵,哪能有那么大的胆子,竟敢和魏公作对?这魏公子的死一定另有蹊跷,还望魏公稍事息怒,等巡检司进一步查证,再动玉露阁不迟。” “还查什么?”吴氏听他二人说的这些,又听了外面的流言蜚语,早就对玉露阁恨之入骨,此时也不顾自己身份微贱,哭着插起话来:“无数双眼睛都看着了,只因我儿想见一见那花魁绮玉,那玉露阁就将我儿扔下湖去羞辱。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见也就罢了,居然还因这事对我儿下如此狠手,可怜我的儿……呜呜……儿啊,你死的好惨啊……” 姚嵩被她哭得头更大了,但又不想真听了这两个不顾真相一心只想着报仇发泄的失独老人的话,只好谆谆善诱:“九夫人的话说得极对,魏公子即使不是玉露阁直接出手,也是与玉露阁有关,只凭这点,这玉露阁就罪该万死,决不能再留,只是……魏公子之死实在是蹊跷,这玉露阁就算再势大,也不敢因这点小事就对魏公子下毒手,公然与魏公作对,这背后一定另有其人。只是要查出此人,玉露阁是最关键的线索,决不能将玉露阁草草查封,免得打草惊蛇,将真正的凶手放走……” “那将玉露阁的人全都抓起来,一一拷问便是了,为什么你却迟迟不肯动手?” “九夫人有所不知,绮玉姑娘虽然是玉露阁的花魁,但是早就已经被一个神秘人包下来了,那日魏公子对绮玉姑娘的无礼……额……倾心求见的事,得罪的并非玉露阁,而是包下绮玉姑娘的这个人……依在下的浅见,这事恐怕与这人脱不了干系。” “那你直说,这人是谁?为何还不赶紧将他抓起来?” “实在是……”姚嵩也犯了难,谁都知道绮玉被一个人包了下来,但这人是谁,谁也不知道,此时叫他到哪里去抓人? 魏明柳此时已经停止了流泪,一双精明的眼睛已经恢复了理智,将整个事情思考了一遍,也觉得就凭玉露阁是怎么也不敢就这样杀掉自己儿子的,一定与背后这人有关,只是他也素来听说过一些盛京的街巷传闻,这绮玉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恐怕只有绮玉和少数玉露阁的人知晓了。 “这花魁绮玉现在在哪?”姚嵩见魏明柳总算能问到一些要点上来,赶紧提起些精神来,“现下还在玉露阁,巡检司已经暗中对其监视,玉露阁依然照平常开门接客,并无异样,花魁绮玉也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并无其他举动,与平常一般无二。” “若是将绮玉抓起来,问出包她背后的人来如何?” “这……” “魏公无需多此一举,本殿知道那人是谁。” 两人将目光投向门口,见一穿深色锦袍的男子走上堂来,即使是来吊丧,但脚步也是器宇轩昂,掩饰不住一身的贵气。 四皇子千帆先按照俗礼向魏修杰上了三柱香,微微三鞠躬,转而向死者家属行礼。 魏明柳哪里肯让他先行礼,拉住前襟下摆就要向他叩拜下去,却被他一把扶住,硬是没让他的膝盖沾着地面分毫,“魏公乃当今帝师,又刚失独,死者为大,是该千帆向魏公行礼。”说完对他恭谨一揖。 魏明柳却也不敢受,赶忙扶起他的手臂,只受了他半个礼,“四殿下亲自为我儿前来吊唁,是我儿的福气,他泉下有知,也该对四殿下感激涕零,莫敢能忘。” “魏公乃国之重臣,现在却遭遇这般不幸,莫说是我,就是我父皇,也会亲自派人前来吊唁。还望魏公节哀顺变,不要过于悲伤,保重身体最要紧。” “唉……”魏明柳重重叹了口气,转而面对魏修杰的灵牌流下泪来,“想我魏明柳一生博学,为国尽心尽力,却为何落得这般下场?晚年得子,却又在耄耋之年丧子,如今就连给儿子讨个公道都这般不易……”一阵哭诉后他猛然转身,“四殿下刚才说知道那背后之人,可是真的?” “在魏兄灵前,千帆怎敢有半句虚言?” “他是谁?” 千帆看了看周围,最后附到魏明柳耳侧,捂着一只手悄悄说了个名字。 姚嵩看见魏明柳眯缝般的老眼顿时睁得铜铃般大,一脸的不可置信,最后又带着巨大的悲哀和怒意,他几乎以为他就要癫狂爆发出来,却见他怒极反笑:“哈哈,我魏明柳自认没有什么对不起他,为何他要这般狠绝,杀我独子,断我香火?” 千帆叹了口气,似是极其无奈和歉疚:“魏公应早知此人为人,只要是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他眼里便如同蝼蚁一般,连正眼也不会瞧一下,又怎会在意别人死活……” 姚嵩还是忍不住问:“四殿下所说的那人到底是谁?可否告知在下知晓?在下也好下令将其捉拿。” “你是拿不住他的。”魏明柳苦笑道:“此事姚通判已经管不了了,且交给老夫自行处理,老夫自会找出证据,亲自向皇上弹劾。” “不妥。”千帆却反对道。 “有何不妥?” 千帆看了看姚嵩,“姚通判丧也吊了,是时候回去整理案情了。”言下之意竟是要赶姚嵩走,姚嵩哪里敢再多问什么,即使心里再好奇,此时也如同获释一般赶紧告辞走出魏府。 当夜,四皇子千帆也不知和魏明柳谈了些什么谈了几个时辰,直到子时才离开。自那以后,魏明柳就不再要求姚嵩捉拿真凶,似乎也不再纠结于凶手是谁了,就好像已经不再想为自己儿子的死报仇一样。 在太傅府正哀嚎遍野的时候,太师府里却迎来了一个好消息。远在北疆驻守四年的上官家大公子上官莞辰马上就要回京了。 原本以上官晟在朝中的地位,上官莞辰大可以在盛京某一个好差事,不必去边关苦寒之地驻守。他之所以决定去北疆,则与一段尘缘未了的往事有关。 上官莞辰比长公主箫宛筠小一岁,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三岁。在十七岁上时便与长公主相恋,但无奈当时身份有别,一直没能娶到长公主。长公主为也他一直拖着没有嫁人。 直到四年前,勾力和北蒙联合攻打大衍国,为了拉拢北蒙,皇帝决定将长公主嫁给北蒙王为妻,这使得北蒙民族退兵,大衍国得以趁机消灭勾力。但是这却生生将这一对恋人分开。 那时上官晟刚当上太师不久,一手把持朝政,提出这个意见的正是上官晟本人。原本以为知道自己早就和长公主相恋的父亲在当上太师后会成全自己娶长公主为妻,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却亲自拆散了他们。上官莞辰因此对父亲产生罅隙,不愿再呆在家里,便请求让自己成为长公主送亲将军。 将公主送去北蒙和亲后,上官莞辰一直不肯回来,便呆在大衍国和北蒙边境,成了一个驻守北疆的将领。 如今皇帝五十大寿将近,长公主与北蒙王生的大王子也已经满两岁了,长公主便请求回大衍国省亲,没想到得到了北蒙王的许可。 上官莞辰作为护送长公主回京的将军,也和长公主一同回京。 这个消息着实让上官家高兴不已,特别是上官夫人李氏,已经四年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子了,她也着实想念得很。 虽然当年的事让她对上官晟有些怨言,但是事到如今也无法改变,这次儿子回来,她无论如何也要将他留在自己身边。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回京 橘红色的霞披在远处地平线上,看似是那样的触手可及,实则却很遥远,遥远得就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就像身边的人儿一样。 “可要到了?”柔和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即使时隔四年,她看起来也还是和以前那样,沉静中带着温柔,只是他们都知道,即使表面上看起来再和以前一样,但始终,是回不去了。 “天黑前便能到盛京东门,请……公主放心。”一路走来,在避过别人视线的地方,他一直唤她菀筠,如今京城已到,这个从灵魂里给他带来温暖和力量的名字,却再也不能呼唤了。 萧菀筠放下车帘,目光却迟迟不肯收回,在摇晃的缝隙中偶尔能看到骑在马上的挺拔背影。 虽然已经看了一路,却似乎怎么也看不够。又怎么会够呢? 收回目光,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此生,终究是无缘。 在离盛京十里地的地方,迎候的仪仗已经遥遥候在那里。只远远看到长公主的车驾,千岚便骑着马奔了过去。 “皇姐,你回来了。” “还是那般没规矩。”萧菀筠笑道,虽不是一母所生,但自己却很疼爱这个弟弟。三人中她最年长,千铭和她虽是一母所生,性格也极其相似,但千铭那孩子,太过懂事了些,仿佛永远也不需要别人照顾。反而是这个异母弟弟,却从小爱向她撒娇。 上官莞辰在马上向他抱拳行礼:“莞辰见过太子殿下。” 千岚看了看他,原本儒雅俊秀的模样经过边关几年的磨砺又多了几分硬朗,轮廓清晰的面庞透着坚定和冷肃。有这样俊逸的哥哥,他当年怎会认为她是个丑女?看来回去真的要好好查查当年的事了。 千岚只对他点了点头。转而对萧菀筠道:“皇姐这次回来就不要回去了。” 萧菀筠无奈笑笑:“又胡说。” 他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又是他们都想要的。 “没想到你这个太子竟亲自前来,记得我走时你还不是太子呢。” “就是皇姐走的那年当上的,还真要多亏了上官大人呢。”说完眼神向上官莞辰瞟过去,后者直挺挺地坐在马上,似是完全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般。 “听说……你和上官家的小姐结了婚约?”萧菀筠问道。 千岚实在不想谈起这件事,但这又是不争的事实,只好点点头。 “嗯。” “真好……” 听着萧菀筠略带惆怅的话,他知道她在惆怅什么。 “我不是他,她也不是你,我们和你们不一样。”千岚语气有些冷。 萧菀筠猛然看向他。“玲珑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 “……再说吧。” 萧菀筠无奈叹口气。对啊,他们和他们不一样,但她又多么希望他们就是他们。 上官莞辰一直将萧菀筠护送回宫,复完皇命后回到家,已是亥时,上官家门外早已站满了翘首以盼的人。 “娘亲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了。”望着兄长风尘仆仆的模样,上官玲珑扶着已经哭成泪人的母亲,眼里不禁也有些湿意。 “是孩儿不孝,不能常伴母亲左右。”说完“扑通”一声跪在了青砖石上。 上官夫人颤抖着把他扶起,抚着他硬朗的脸反复端详。“变了,你以前没有这么黑,也没有这么壮。” 上官玲珑笑了:“娘,男儿汉就是黑点壮点才好啊。” “胡说,你看盛京里的那些富家子弟,谁不是生得白面秀气?就是这样才显得贵气。” “咱们家不需要这样来显示富贵。”上官莞辰语气坚定,说到两人心里都是一震。 上官夫人欣慰地点点头,“你说得对,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娘亲很高兴。” 坚毅的目光看向了自己唯一的妹妹,眼里不无惊艳:“玲珑也变了,变得……比以前漂亮了。” 上官玲珑眼神一黯,“是啊,哥哥走时,我正出着天花,那时……” 真是惨不忍睹啊。那时刚和太子订完亲,却被来势汹汹的一场天花击得几乎命丧夭折,一张小脸也几乎毁于此。 “现在好了,你不必再担心。”上官莞辰对她眨眼一笑。 看着兄长的神情,她似乎想起了小时候和他一起胡闹的时光,他背着她在院子里跑的时光,两人偷偷跑出去骑马的时光,还有一起被罚跪祠堂的时光……那时候的日子,真的很美好。 “明日我便带你去骑马。我从边关带回来的战马,和家里的马可不一样,你绝没骑过还有野性的马吧?” 上官玲珑眼前一亮,果然他们兄妹,不管隔了多少年,也还是和以前一样。 “嗯。” 见她笑靥如花的兴奋模样,上官莞辰也终于找回些以前在家里的感觉。 “不许去,女孩子家家的,整天去外面骑马撒野怎么行?而且还是战马?这怎么行?”看着母亲反对的模样,上官玲珑赶忙乖顺道:“不去,哥刚回来,还有好多事要处理,也没有时间陪我骑马啊。”说完对兄长一眨眼,上官莞辰了然地笑笑。 三人互相搀扶着进了大堂,在那里不知站了多久的身影背对着他们,听到他们进来,高瘦身躯依旧一动不动。 上官莞辰撩起前襟,朝那身影重重跪了下去,“儿子为国戍边四年,不能常伴父亲左右分忧,请父亲责罚。” 清的身影缓缓转过身,眼角的皱纹几不可查地轻微抽动,声音却还是以前那般严厉:“你可还对为父有所怨怼?” “孩儿不敢。” “不敢,但并不是不想。”看着儿子风尘仆仆的身影,上官晟最终还是蹦不住脸,叹了口气,“当年之事为父并没有做错,若不是长公主远嫁北蒙,大衍国不会有今日之太平盛世,勾力也不会成为大衍国的北方郡府。在国家面前,个人的儿女私情都是微不足道的。” 上官莞辰身侧的手紧紧捏成拳,在父亲的眼里,永远只有国家,没有儿女,如果必要时,恐怕连他们的性命都可以牺牲,又何况是他们的爱情?果然不管到什么时候,他都还是无法认同自己的父亲。 “孩子刚回来,你又说这些,在你眼里,除了国家天下,是不是就没有我们这些妻儿的影子了?”上官夫人似乎也看不过去儿子一回来就被丈夫灌输这些大道理,语带责备。 “好了,你下去休息吧。” 看门的吴大在门口“打着盹”,玲珑猫一般走了过去,忽然自言自语起来:“回来带玉食斋的水晶饺和红烧蹄髈。” 吴大轻轻“哼”了一声,眼皮跳了跳,最终还是没有睁开。 转过拐角,那里站着一个英俊的挺拔男子,负着一只手牵着马,见她来,微笑看着她。 她牵过一匹马,仔细打量了起来。“这马和平常骑的果真不一样。” “哦?你能看出来?怎么不一样?”上官莞辰负手看她认真的模样,表情始终挂着一抹笑意。 “唔,要高一些,看起来更瘦,但是摸起来……”她一手摸着马的背部、腿部,慢慢下移,“肌肉更结实,腿更细长……应该会跑得很快。” “哈哈,你说的这些都对,不过它最大的好处你是看不出来的。” “还有什么好处?” “更野,体力更好,脚力更重,一脚能把人的大腿骨踢碎,而且更灵活。” “果然是好马。”她不由得赞叹一声。 “嗯,这是北蒙最好的马了。”上官莞辰拍了拍马背,像看着宝贝似的眼里放着光。 “咱们还是老地方?” “那个地方我都四年没去了,不知现在是什么样子?” 见兄长有些惆怅的语气,她一个翻身上了马,“去了就知道了。” 上官莞辰眼里闪过一丝惊异,“好利落,记得你以前得我抱你上去。”即使是他走的时候她也还不能完全自己骑上去,要踏在自己手上借力才行。 “这四年我可没闲着。” 他摇头笑笑,这么些年,为什么就没有人看出她温婉乖巧面具下的真面目呢? 他们所说的老地方是近郊的一条河边的空地,那里视野开阔平坦,而且草地肥沃,还可以就近给马饮水,那里离一座寺庙很近,若是累了,还可以到寺里歇脚,幼时两人就时常偷跑出来在这里骑马奔跑。 跑了一阵,两人都似乎找回了幼时的感觉,互相追逐着跑了许久,心情为之一畅。最后两人都有些累了,便任由马啃着草皮,躺在草地上说着话。 上官莞辰将这几年在边关发生的趣事一一讲给她听,她听得两眼放光,偶尔“咯咯”笑出声来,偶尔追问“然后呢?”,恨不得自己当时就在场。 两人正聊得起劲,远处走来两个轻装女子,一人穿着紫色纱衣,一人穿着粉色绸衣,走在前面的紫衣女子戴着白纱斗笠,看不清容貌。 她们匆匆来到河边,蹲下来用手舀着河里的水,浇在紫衣女子的身上。 两人的目光被她们奇怪的举动吸引过去,那粉衣女子边弄湿紫衣女子的衣服边搓着,“小姐何必忍耐?无非就是几个登徒子,让萧公子的侍卫将他们收拾了便好,何必自己受这等闲气?” “若是被他知晓,这几人还能活命?就是弄脏了衣服,没别的打紧,赶紧弄干净了回去,免得被那些人知道。”白纱斗笠转了转,然后继续低着头弄自己的衣服。 “这白纱上也有些,这里也没人,小姐摘下来我给你清洗下。” 紫衣女子点了下头,摘下斗笠递给了粉衣女子。 远处二人一直看着俩人的举动,此时将那紫衣女子的容貌都看了个清楚。 “难怪她要戴着斗笠出门,若不戴着恐怕连盛京的一条街都出不了。”上官玲珑不由得惊叹,看着紫衣女子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也不见得就有多美,妹妹要是也懂得像她那般装扮自己,不见得就比她差。”上官莞辰打量了她的一身简便装束,为了出门骑马方便,她刻意穿了一双罗面生丝小皂靴,下穿色湖绸灯笼裤,在蓝色绸衣外扎了根石青腰带,头上没有一样发饰,只用一根蓝色丝绸头带扎了个马尾,整个装束看着和男子差不多。不施粉黛的脸上还有没退下去的红晕,粉扑扑的小脸水蜜桃似的,一双大眼却扑棱棱看着河边美女,眼里满是惊艳。若是旁人见了,还以为是个精致少年看美女看得呆了去。 “这可不一样。你看她身段婀娜,即使弄脏了衣服也优雅如斯,这等气质和风华可不是光有脸蛋就可以的。”说话间眼里也没离开那美女一眼。 你不也一样么?上官莞辰心想,但没有说破,仰过头去双手支撑着后脑,“反正我不喜欢这种太过刻意装扮出来的美丽。”他眼睛看着天上的白云,竟再也没再看那美女一眼。 上官玲珑“切”了一声,“不懂欣赏。” 那紫衣女子似是注意到有人在看她,目光朝她这里看过来,正对上上官玲珑一脸惊艳的神情,然后皱了皱眉,不顾白纱还是湿的,便准备戴上去。 上官玲珑心想,不好,她要走了,而且似乎……还有点厌恶自己。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结交 见紫衣女子戴着湿斗笠要离开,且似乎还对自己露出了厌恶的神情,她站起身向她走过去。 那粉衣女子见走过来一个男子装束的人,以为又是登徒子,拦在紫衣女子身前,一脸警惕地看着她,“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上官玲珑见她如临大敌的模样,赶紧赔笑:“姑娘不用害怕,我不是坏人。” “有哪个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的?” “唔……这倒也是。”上官玲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对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一笑不打紧,那原本咄咄逼人的粉衣女子面上一红,竟比她穿的衣服还要红上几分,说话也有些结巴了:“见你……也不像是……那些粗俗的无礼之辈,你到底要干什么?” “哦,我刚才看你家小姐长得很好看,看呆了去,被你家小姐瞧见了,我怕引起误会……”她透过粉衣女子看向紫衣女子,“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长得很好看多看了几眼,你如果不喜欢别人看你,我现在向你赔罪,不过你不必现在就生气离开,等斗笠干了再走也不迟,你戴着湿斗笠不舒服,而且白纱湿了也遮不住了。” 也许是她说得太过直白,却异常真诚,紫衣女子轻笑了起来,抬起手摘下了斗笠,“多谢小公子关心,绮玉便等这斗笠干了再走吧。” “绮玉?你……就是绮玉姑娘?那个游湖的花魁绮玉?”她露出震惊的神情,连绮玉称呼她“小公子”都忘了解释。 “原来是花魁,我就说这郊外怎么会有这等风姿的女子,今日我们几个真是好运到家了,竟见着了连千金都难见得一面的花魁绮玉。” 三人同时朝声音的方向看去,丫鬟绿竹见是刚才故意将香灰洒在绮玉身上的三个男子,顿时紧张起来,“你们还敢跟过来。既然知道了这是花魁绮玉,你就该知道姑娘已经是有主了的。若是识相的赶紧离开,不然我家主子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三人同时笑了起来,“我等不过是过来向绮玉姑娘赔罪而已,你不用如此紧张。”说着向绮玉一揖,“在下刚才并没有注意姑娘就在身旁,不小心将香灰洒了小姐一身,正想向小姐赔罪,谁知小姐竟走的恁般快,这不特意追上姑娘赔罪。” 绿竹见他还算是有礼,但她看出刚才这人分明就是故意向绮玉撒香灰的,还是没有放松警惕,“既然你已经赔罪了,我们便原谅你,你现在可以走了。” 那男子莞尔一笑,“怎么能这样就走呢?既然是赔罪,就应该拿出诚意来。既然是在下弄脏了姑娘的衣服,就应该由在下来帮姑娘洗干净。这里正好就是河边,姑娘将衣服脱下,在下亲自为姑娘浣洗。” 此话一出,三个男子同时大笑了起来,绿竹被气得发抖,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好大胆的登徒子,竟然在光天化日下出此污言秽语,你就不怕我们告官将你们抓起来吗?”上官玲珑听那几人态度轻浮,心里也一阵气闷,抢先一步说道。 那几人听后笑得更大声了,也笑得更加□□。“这里是郊外,哪里有官啊?再说即使你们告官,但能得见绮玉姑娘的冰肌玉肤,在下也是死而无憾了。” “还外加一亲芳泽……”另一人也附和着大笑起来。 “还有……”另外一人向绮玉走去,伸出手就要去抓她的衣服。 上官玲珑被他们的话气得直发抖,见那人的手要往绮玉身上抓去,一着急便用马鞭往那人抽去,正抽在他伸出的手上。那人一疼,手缩了回去,顿时恶狠狠地对她道:“臭小子,你可知道老子是谁?老子是城郊黑风寨的秦老四,识相的滚一边去,老子就当没发生过。” “我管你是黑风寨还是白风寨的,你想对这位姑娘无礼我就要管。” 秦老四见这个弱不禁风的精致“少年”一点也没把他放在眼里,气得面目狰狞起来,抬手就往她胸口抓来,想抓住她的衣襟狠狠揍她两拳。 他自五年前入了黑风寨,凭着一身铁拳硬功,短短的时间就做了黑风寨的第四把交椅,丝毫没把上官玲珑看在眼里。虽然只是看似轻轻一抓,其实已经灌注了三成的功力,这一抓去,她不被抓得皮开肉绽,也得多出几道血痕。 连绮玉看到这里都不由得惊呼一声,但无奈自己也没有办法,看着那只手离那少年越来越近,心里只能干着急。 突然那只手在距离上官玲珑胸口不到一寸处生生停了下来。 众人还没搞清怎么回事,秦老四就往侧边一歪,身子竟不受控制地载倒下去。 上官莞辰收回缴住秦老四右手的马鞭,身子往上官玲珑面前一横,将她完全挡在了自己身后。 另外两人见又多出一人来,再看看他身后的三人,虽然他们三人对他们两人(上官玲珑也被包涵进去了,其余两个女子不算在战斗力之内。)不一定就会输,但是这里毕竟只是离盛京不远的郊外,而且看上官莞辰的样子也并不好对付,他们并不想把事情搞大。原本他们进京替人办事就是见不得人的,见着绮玉风姿卓越,又只有两个女子单独在郊外,才起了轻薄之心。只是,若为了一个花魁惊动了官府事小,暴露了自己的目的事大,因此也想先息事宁人。 其中一人嘿嘿一笑,态度与刚才的无礼模样有些不同,“这位兄台不知台府何处?竟敢管黑风寨的闲事?” 上官莞辰见他说话似是读过书的,但还是丝毫没有好感,“台府大衍,此乃家事,何来闲事?” “呵呵,兄台好大口气,今日之事我肖老二记着了,来日方长,黑风寨要的人还没有谁敢拦着的道理。”说完眼神朝绮玉狠狠剜了一眼,言下之意绮玉他是要定了。 “你最好别忘。”上官莞辰也狠狠回瞪回去,直到三人消失后才收回目光。 绿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对他二人一福:“绿竹谢过两位公子出手相救,今日若不是二位,恐怕我家小姐……” 上官玲珑笑笑:“何必言谢,再说了我们也不是白救的。” 绿竹听她这么一说,神经又紧张起来。莫不是自己看走了眼?见他一副人畜无害的清雅模样,竟如那三人一般对绮玉见色起意了不成? 上官玲珑却不知她心里的惊骇,只露出一个清丽的笑颜:“绮玉姑娘之面千金难得一见,今日我们竟有幸见着了,这不是已经得了千金了吗?哦不,应该比千金还要多,嘿嘿……” 绿竹这才放下心来。 绮玉听她这么一说,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日实是绮玉不便下船,并不是有意拿捏作态,千金呼来不下船,今日竟让公子这般看了笑话。” “不是笑话,是佳话,现在盛京里都在传绮玉姑娘的高风亮节,虽是青楼女子,却不为金钱所动,琴艺无双又美貌非常,真是难得的清流。” 上官玲珑自听了她的惊世绝伦的一曲后,早就有了想要结交之心,但无奈她身在青楼之中,自己又实在不便去亲自找她,而且就算去了,连千金都见不着她,要结交她,又得付出怎样的代价?因此只好作罢。没想到今日让自己在这里遇见了她,还侥幸出手救了她,怎能不趁机结交一下? 绮玉听她这么一番赞叹,平时虽然听得多,但偏偏由她说出来却这般真诚不做作,顿时心里也生了些好感。“公子谬赞了,无非是淫巧小技,傍身之术而已,哪里担得起‘无双’二字。绮玉身在青楼污浊之地,也实在担不起‘清流’二字。” “姑娘此话差矣,青楼之中也有忠贞清高的奇女子。前朝时期,徐州名妓关盼儿给自己的主人张封守节十余年,只因张封与她有一宴之交,为她做‘醉娇胜不得,风袅牡丹花’的诗句;就是本朝明帝时,也有名妓杨珍珍,只因无意之间在某官员那里听说了本朝机密,为保机密不被泄露,被勾力人生生折磨而死……这些女子不都是身在青楼浊地吗?她们的气节和骨气令多少人感慨传颂?比刚才那三个七尺男儿好上何止千倍万倍?”她一口气说完这些,心中充满了对绮玉的欣赏和赞叹,却没有看到绮玉眼里的震惊和相惜的神情。 “关杨二人也是绮玉所敬佩之人,只是绮玉如何能与她二位相比?公子这般赞誉实在是过高了。” 见自己夸得已经够了,上官玲珑这才转移话题,说出自己的真正意图:“可我觉得还不足以表达我心中对姑娘的敬佩之情。那日在观月湖边听到姑娘的琴音,我就被震得五体投地。我素来也喜抚琴弄曲,也自认有些心得,但是比起姑娘的来简直就是凡音俗曲,也懂得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天籁之音。能弹出那样高雅出尘,且有出世之意的琴音之人,定不是一般俗物。今日见着姑娘才知自己没有想错,我日夜想要见见绮玉姑娘,向姑娘求教一二,不求能超越姑娘,只求能在姑娘的指导下精进半分,我就已经此生无憾了。” 绮玉一听她要向自己学琴,顿时犯了难,并不是自己讨厌她不愿教她,而是千岚占有欲极强,平时别的男子连见都见不着她,又怎么可能会让她教别的男子习琴? 上官玲珑自然也知道她的难处,便想了一个法子,“我叫尚关龙,今年十七岁,我看姑娘比我稍大些,便做我姐姐吧,以后我们就是姐弟,姐姐可以唤我龙儿。姐姐教弟弟习琴,外人还有何说道?”说着就向她作揖一拜,要认她做姐姐。 绮玉见她说得如此诚恳,且见她清雅秀丽,并不似一般男子那样,只图她的美貌,而是听懂了她的琴中真意,心甘情愿与自己学琴,便点了点头。 上官玲珑见她答应下来,开心得欢呼一声,笑得满面春风。 绿竹却被绮玉惊得一震,没想到向来不喜与人结交的绮玉竟然会答应这个少年的请求,扯了扯她的衣袖摇头。 绮玉只笑笑摇了摇头:“无妨。”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救人 两人就在河边跪天拜把,认作了姐弟。绮玉将自己的一块贴身玉佩赠与她,且告诉了她进入玉露阁雅阁的方法,让她要去找她时便朝那里去,将玉佩给看门的人,自然会有人带她去见她。 玲珑高兴地接过玉佩,也想互赠一样东西给她当做信物,但是自己出来骑马装束简单,身上竟一样饰物配饰也没有,顿时急得直皱眉头。 绮玉见她慌乱的模样笑笑,“龙儿不必慌乱,来日再赠与我信物吧。” “啊对,反正以后我也会经常去雅阁见姐姐,到时再将信物给姐姐吧。”说完也开心地一笑。 目送着绮玉离去,莞辰憋了好久的笑终于得以爆发出来,“尚关龙,亏你想得出来,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玲珑嘟着嘴不服气道。 “你几时这般会说话了?一通猛夸竟然让当今花魁做了你姐姐,几年不见,你这胡诌的伎俩真是越发长进了。” “我哪里是胡诌?我是真的很敬佩她。哥哥是没听过她那日的琴音,若是你听了,也一定会佩服的,我向她学琴是真心的。” 见她说得认真,眼里的敬佩之意不像是假的。莞辰这才终于收起笑,“你真要去她那里学琴?” 虽然他对青楼女子并没有瞧不起的看法,刚才他也只当她们闹着玩,没有阻止她们拜把子,但是她一个女儿家,如何能时常去得那种地方? “当然是真的,姐姐也认了,信物也拿了,还能有假?” “你就不怕……” “怕什么?”随即想到绮玉住的地方,自己也许并不适合出入,不过她也没有过多的担心,“绮玉刚才告诉我的地方,虽在玉露阁,但感觉和玉露阁似乎有些不同。以后我便化作男子装束,单独去找她,以她的身份,旁人是见不着也扰不到的,谁又能知道我去?只是……以后要劳烦哥哥在爹爹和娘亲那里多打掩护了。” 莞辰推开她挽住自己手臂的手,看着她一脸讨好的笑有些无奈,“这要被父亲知道,我得跪多久的祠堂啊?” “跪多久我都陪哥哥一起跪,好不好?” 莞辰依旧皱着眉抿住唇,她只好使出杀手锏,“哥哥可知我现在是未来太子妃,进宫的机会可比哥哥这个边将多多了,要想往宫里某处送点信传个话什么的,还不是小菜一碟?就看哥哥是否有心了?” 一想到宫里的那个丽人,莞辰只好叹了口气,那是他唯一的软肋,也是他唯一的念想。随即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在上官玲珑和花魁绮玉在河边拜把子的时候,秦峰却在天香楼里独自喝着酒,监视着一个嫖妓的少年。 秦峰观察那个少年已经一个时辰了,这一个时辰里那人已经换了第九波妓-女,似乎一个也没有让他满意的。老鸨在他身边喋喋不休地讲着,不断介绍那些妓-女的花名和特点。她画着浓妆的脸上此时已是满脸汗珠,不停地用那张艳丽的手帕揩拭着。要不是这人给的银子实在感人,她才不会如此费神地亲自给他换一波又一波的妓-女。 秦峰坐在这家妓院的雅间里,将对着天井的窗户开了一条缝。 他的主子千铭向来不喜欢去这些青楼酒肆,其实他又何尝喜欢?只因这天香楼并不在二皇子控制范围内,才只好自己亲自来监视。 此时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独自坐在窗边往外看去,身子一动不动,已经不知道坐了多久。 “你们天香楼的妓-女就只有这等姿色吗?一个能看的都没有。”那人一副趾高气扬的大爷态度,其实也才十六七岁模样,看脸庞还颇有些俊秀,仔细看去,竟与那日在观月湖边与青年谈论的少年是同一人,那日怎么没瞧出来这少年是个急色之徒? “不知这位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刚才挑的这些姑娘特点都各有不同,竟没有一个是公子喜欢的?” “哼,一堆庸脂俗粉,”少年端起酒杯饮了口酒,皱了皱眉头,似乎对酒也不怎么满意,“且把你楼里最美的给我叫来,小爷我若是喜欢,有的是赏钱。” “哎哟,公子阔气。要说我天香楼最美的姑娘,那就是头牌墨香姑娘了,公子要见可以,只是……” 见她搓着手欲言又止的模样,少年早就已经不似以前那般不解其意,而是直接在腰间掏出一锭银子,随手朝那老鸨一扔。 老鸨似早就在等着这锭银子,熟练地一手接过,高声喊道:“墨香姑娘有客到,让姑娘准备接客。” 果真是下等妓馆,竟这样就能见到头牌。想到那日在观月湖的情景,秦峰也不由得为那千金不掀帘的花魁有几分敬佩了。 少年跟着那老鸨上了楼,往阁楼里走去。 秦峰也跟着推开门,避开人多的前廊,专选僻静处跟了过去。 少年跟着老鸨走了许久,越走越偏僻。少年也有些经验了,这些头牌花魁的,住的地方也各有不同,有的在最显眼最好找处,有的却偏偏喜欢僻静安静的住所,因此也不甚在意。 转了个拐角和老鸨进了一间房,进门发现房里陈设简单,也没有过多的装饰,连床幔都是粗棉布。去过那么多妓院,头牌住这么简陋的还是第一次见。 “你们头牌在哪里?”见屋子里根本就是空无一人,他疑惑地问。 “嘿嘿,公子不必心急,一会就过来。”老鸨邪邪一笑,眼里似是冒着精光。 “你们头牌就住这样的地方吗?”少年皱了皱眉头,觉得老鸨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 “自然不是。” 见老鸨神色有异,少年心知不好,但自己又没有什么得罪这人之处,也想不出老鸨为什么会对自己起歹心,此时也不想看什么头牌了,只想快速离开,便朝门口走去,“看来你这头牌也不怎么样,今儿小爷不看了……” 老鸨将他的身子拦在门口,笑了笑,只是那笑怎么看都有些奸诈,“小公子何必急着要走,墨香姑娘还没有来呢。” “你让开。”他一声怒吼,只是声音听起来似乎比自己想象的低了很多,但他知道他明明已经出了全力。此时不仅声音无力,连身体也跟着无力起来,几乎要扶着桌角才能让自己不栽倒在地。抬头见那老鸨时,只见她带着笑意的脸在自己面前直晃荡。 “你……” 老鸨将他指着自己的手指握在手中,向上捏住了他的整个手掌摩挲起来,“妈妈我见的人可比你吃的米还要多,这是男是女,是公是母,妈妈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只是妈妈想不通,你这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来我这天香楼找茬是意欲何为?” 见自己的身份被对方识破,那少女只好不再装下去,“我……不过是一时贪玩……来这里想体验下那些男子逛窑子的感觉……请妈妈放了我,回去后……我定让我的家人来重金酬谢……” “呵呵……你何必说得这般中听,什么酬谢?若你真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又怎可大张旗鼓跑到我天香楼里来?既然你今日来了,不如就留下来,妈妈我定好生‘招待’你。” 说话间已经有两个身形壮硕的大汉进来,站在老鸨身后,少女心知自己今日要载。早知道就不让陆海陆风单独行动了…… 还没想完,就觉得眼前彻底一黑,身子彻底栽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幽幽睁开眼睛,原本以为面对自己的会是那那些个老鸨龟公,却没想到屋子里一人也没有。 她赶紧坐了起来,见自己已经恢复了体力,也没有被绑住,身上的衣服也完好如初。再看看周围,陈设简单的住房,没有什么装饰,只是和自己晕倒下去的那间房并不是同一间。 怎么回事,难道是那些人觉得自己跑不掉了,因此掉以轻心? 正疑惑间,房门被人一把推开,她赶紧警觉起来,朝门口警惕地看去。 秦峰见她如临大敌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原本自己只是去监视她的,但是自己也没想到那个逛遍了盛京妓院的勾力少年竟然是个女子。当时见她被老鸨迷晕,正要被楼里的人侮辱时,想也没多想就出手将她救下,然后随便找了间客栈将她安顿下来,但此时自己也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和她解释。 “你们到底想要对我怎么样?” 秦峰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要他长期蹲守监视可以,让他和别人打交道他真的不擅长,更何况还是自己监视了那么久的对象,而且她似乎把他当成了是妓院里的人。 早知道今天就应该叫大哥秦越来,他比自己更会应付眼前的情况。 “你不必……如此害怕,你现在并没有在青楼里。”秦峰站在门口,怕她害怕并没有过多靠近。 女子看了看他,似乎觉得他并没有恶意,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那我在哪里?你又是谁?” 秦峰叹了口气,“你不必如此有戒心,我……逛窑子时……见你和老鸨去了僻静的地方,一时好奇跟了过去,发现你被他们迷晕了,因此出手救了你。你现在在客栈里,很安全。” 一口气解释这么多,秦峰似乎已经快到极限了,特别是谎称自己逛窑子时,更是脸颊都快红透了。 “是真的?”女子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问。 秦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转而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你刚醒来,喝口水吧。” 女子眨眼看了看他,没有接他的水。 “你不必担心,我不会害你。你中了迷药,刚醒来多喝点水,比较好。” 见他有些躲闪自己的眼神,竟似有些害羞一般,但看起来并不像是坏人。女子才接过他的水,慢慢喝了起来。 秦峰这才松了口气,走到桌边坐下,“你一个女孩家,为何会去那种地方?” 女子放下水杯,看着空空的杯底,语气却有些不屑,“怎么?许你们这些大男人去,就不许我这个姑娘去了?” “我并不是……”不是什么,他真的解释不出来,不是去逛窑子那又为何去那种地方?更不能直接说自己是去监视她的,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女子“噗嗤”一笑,想不到这人竟然如此口拙,一个大男人竟然还会如此害羞,怎么看也觉得不像个坏人,这才完全放松下来,不再对他有所警戒。 “我是去找我的姐姐。” 见女子终于开始说自己的目的后,秦峰专注地听了起来,“你姐姐?” “嗯,”她点了点头,面上满是苍凉之色,“其实我是勾力人。四年前勾力亡国,很多勾力人都到处逃难,我和我姐姐也是一样。后来和姐姐逃散了,我便开始到处找她。我听说姐姐被大衍人抓住,卖到了盛京的妓院里,我才跟到了盛京。可是我不知道她被卖到哪家妓院里,只好一家一家的找,可是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她。” 所以她才到处去妓院啊,秦峰终于弄懂了那几个勾力人到处去逛妓院,但是又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的原因了,原来是为了找人。 “你这样找要找到何时?” “我不知道。”女子摇了摇头,“不过不管要找多久,我都要找到她,我决不能让我姐姐呆在那种地方。” 秦峰垂下眼去,似乎有些惆怅。女子见他模样笑了起来,“你可真是个热心肠。” 他猛然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异样神采。跟着二殿下这么久,明里暗里不知帮他做了多少事,好的坏的都有,但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自己是“热心肠”。 其实他知道,他哪里是热心肠,无非是因为这几人的行为诡异,被二殿下注意到,所以自己才监视她,若不是想到自己救下她反而更有益于自己获得情报,他那时也许也不会…… “你刚醒来,药力还没有完全散去,先好好休息吧。”说完就站起转身准备离开。 女子见他要走有些慌了,“哎……你叫什么?” 秦峰头也不回,“秦峰。” “秦峰……”女子喃喃,随即展颜一笑,即使是身着男装,但是清秀的面容看起来却多了几分柔美。“你和我一个朋友的名字很像,他叫陆风,不过性子和你却完全相反。” “是吗?”他没有回头,但也没有继续往外走,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唔……我叫沐非儿,你以后可以叫我非儿。” 以后吗?以后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她,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剿匪 “这里调子高了一分……这里若是节奏再缓一点会更有韵味……”雅阁里,上官玲珑轻轻拨弄着琴弦,断断续续地弹着。 绮玉坐在她身侧,专心地指点着她。上官玲珑时而点点头,时而紧皱着眉思考,时而又恍然大悟般露出欣喜的神情,最终所有的神情都变成了对绮玉的敬佩与欣赏。 “这里我一直无法完全掌握,经姐姐这么一指点,竟如同醍醐灌顶般,一下子顺畅了不少。姐姐好厉害。” 绮玉抿嘴一笑,“哪里称得上厉害,无非就是弹得多了,颇有几分心得而已。龙儿若是勤加练习,融会贯通后也能想到这些关节,只是现在我提前给你讲出来而已。” “姐姐说得极是,若没有姐姐的这番指点,龙儿还不知要摸索多久才能想出来呢。” “你且将我告诉你的这些慢慢理顺,多弹几次试试。” 上官玲珑点点头,专心地弹奏起来,一首清雅的曲子便从她指尖弹出。 完整地弹完,她开心地一笑,“果然有师父指点就是不一样。这首曲子我以前从来没有弹得这么顺畅过。” 绮玉一笑,“这首《水云诀》的确难了些,你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它全部弹出来已经很不错了。” “这可都是姐姐的功劳,姐姐真是这天底下最会教琴的老师了。” “龙儿的嘴每次都跟抹了蜜似的,今后不知有多少女子会栽在你这张嘴上。”想起第一次见他时,被他一通夸耀,自己竟然就答应了与他做姐弟,此时想来当时的确有些欠考虑。不过好在他心性纯良,果真像他说的那样,只是专心学琴,并没有别的意图。 不过为了让千岚不多想,她还是瞒住了他,并且避过他的眼线,只在支开那些人后才邀他过来,两人这才能够安静地学了这几日,没有被打扰。 “我说的这些话全都是真心话,敢问这世间还有多少女子能像姐姐这般多才多艺又美貌绝伦?我这话除了对姐姐说之外,还真的无法再对别的女子说了。”说完大眼扑棱棱的看着绮玉,绮玉心里闪过一丝惊异,但转瞬又恢复平静,不再多想。 玲珑似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拿出一件物什,递到了绮玉手中,“上次姐姐将自己的玉佩赠与我作为信物,原本我也想要给姐姐一件东西当做信物,但是当时出门仓促,身上一无长物,回去后我想了好久,才想起用这件东西作为信物,以证姐弟情意。” 绮玉打开淡绿色绸布,只见里面躺着一根碧绿的簪子,簪子碧色通透,若水滴滴在绿色绸布之上一般,是上好的冰种翡翠。 “此簪是你的?” 那根簪子的确是上官玲珑的,且是她最喜欢的一根簪子。不过那是一根女人用的簪子,她不便直说是自己的,便随便撒了个谎,“这是我娘给我的,说是让我遇到心仪的女子便送给她。我虽然没有遇到心仪的女子,不过却遇到了姐姐,我与姐姐的情谊虽不是男女之情,但我觉得比男女之情更深厚纯粹,因此把它赠予姐姐,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绮玉被她这么一说也是一暖,并没有拒绝,好生收在了怀里。 之后两人又说笑了一会,谈论了些诗词歌赋,两人在这方面都有些涉猎,心性又相通,相谈甚欢,不由得半日就过去了。 房外的日头从东偏到西,绮玉这才惊觉,千岚今日说过要过来的。她转头瞧着因笑得前仰后合打翻茶碗溅湿了衣襟的上官玲珑,皱着眉上前,竟真的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弟弟一般,牵着她的衣襟一通责备,“你看你,也不小心些,这都湿了可怎么好?我叫绿竹给你拿套衣服来换吧。” 说着就要让她换下衣服,玲珑哪肯让她换,面色一僵赶忙拒绝,“不打紧,无非就是湿了一点,一会它自己就干了。” “什么不打紧?这都深秋了,穿着湿衣服怎么行?万一感染了风寒怎么办?” “男儿家没那么娇气,不会有事的。”说着怎么也不愿让她给自己换。 绮玉温和的脸一凌佯装出怒气,“别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听姐姐的话,赶紧换了。” 玲珑原本推拒的手一僵,心里顿时一暖。自己只得一个哥哥,虽然哥哥对她也是极好的,但毕竟男女有别,而且哥哥也没有这般细心。此时被绮玉这般关心,才知道被姐姐疼爱原来是这般亲切,让人暖心。 绮玉只当她是自己亲弟弟,此时一心想要让她换衣服,也没有想到许多,见她不再推拒,就去解她的衣襟,摸到胸口时却双手忽地一顿。 玲珑此时似乎才从惊愕中醒过来似的,赶紧退出几步,面上一红,语气都有些乱了,“姐姐不必了……我身子好得很,不会因为这点就得病的……我看日头也不早了,今日龙儿就先告辞了,改日龙儿再来向姐姐讨教琴艺。” 说完就脚底抹油,逃也似的离开了雅阁。 绮玉愣在当场,对刚才的触感有些迷惑,但无奈只有短短一瞬的时间,她也不确定自己刚才的是不是错觉,随即遥遥头,便不再多想。 回到家里的玲珑依旧惊魂未定,觉得刚才好险,险些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虽然她觉得即使让绮玉知道自己是女子她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看法,也许还会像以前那样对自己。但是谎言就像是□□,一旦你已经撒了一个谎,不管拆穿谎言对你有没有伤害,你都不想被拆穿,或者害怕被拆穿。她还没有做好向她完全坦白的准备。 “暂时……就先这样吧。” 她叹了口气。接下来的日子里,她都若无其事地去找绮玉继续学琴,见绮玉没有起疑心便放下心来,一边在找着合适的时机向绮玉坦白自己的女子身份。相信以绮玉的心性一定不会责怪自己,还是会像以前那般对待自己。可是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这一拖,便是半月过去了。 皇宫里,千岚垂首立在宣政殿里。金色的五爪龙张牙舞爪地正对着他,额上的“天子威仪”牌匾高高悬挂,高祖皇帝遒劲的行楷即使隔了几百年,也依然警示着宣证殿里的无数臣子,天子之仪,不容侵犯。黄色锦垫上坐着的天子一手扶着龙椅上的金色龙头扶手,一双稍显木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你说要去剿匪?” “是。” “这京城天子脚下哪里来的匪?” 千岚从怀里掏出一封折子,递给身边的太监,比昭帝还老的公公双手接过折子,高举过头顶,一直送到了昭帝的手中。 “这是京兆府尹昨日送来的折子,儿臣已经预览过了,京郊一百里处竟有一座黑风寨,占山为王,为祸百姓……儿臣以为,京郊乃天子脚下,若是纵容此等宵小在此作乱,不但于百姓不利,更是藐视父皇威严,传出去于国于民都不利。儿臣请求父皇准许儿臣亲自前往,将这些土匪剿灭,以证皇威。” 昭帝眯起小眼,一手支着颐,一手拿着折子看了起来。看完后将折子递给福公公,身子往后一靠,将略微发福的身躯靠在了龙椅上,神情倦怠,议事不过才刚开始,就似是有些累了。近几年昭帝的精神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一项勤勉的他不得不将一些政务转给太子处理,一来是想要锻炼太子的能力,二来也是想减轻下自己的负担。 “这种小事你自己处理便是,不必再来找朕商议。”转而又想到,千岚平日做事雷厉风行,这等小事若在平时根本不会向自己汇报,今日特意前来定有别的原因,转念一想便想通了,“你是想借兵?” “正是。”千岚负手,“儿臣手里虽有羽林营的三千精兵,但他们名义上只是守卫东宫的侍卫,不便随意调出宫。” “你的一万朱雀禁军呢?” 朱雀禁军是和其它三支禁军同属于盛京守军,其它分别是玄武部、白虎部、青龙部,共五万人,均是最精锐的皇家部队,其中千岚手中的朱雀部掌管一万千人,千铭的玄武部一万人,其余两部均在皇帝手中,共三万人,分别由皇帝直属将官赵飞龙掌管白虎部一万五千人,何棋瑞掌管青龙部一万五千人。这两人均是昭帝的亲信,除昭帝的亲口号令外,其他人一概无法调动这两部。千岚和千铭手中两支只掌管盛京城的警备,其余两支才是真正掌管皇宫的禁军。 千岚并非不能动用自己这一万禁军,只是他还有别的打算,“禁军主要职责是守卫京师各个大门关隘,虽然也可以调动出京,但禁军出京兹事体大,禁军不动则已,一动便是有重大事故发生。若是其它郡府知道京城动用禁军出京,恐怕会人心不稳,特别是现在勾力余孽还没有完全被剿灭的时候,恐怕会被其利用,制造谣言,动摇国本。” 没想到千岚竟然会想得这么远,昭帝点了点头,也表示赞同,“那你想要借哪里的兵?” “无非就是剿灭一处匪患,其实无需动用禁军这种精锐部队,现下京郊就有一处兵可以调动。” 昭帝眼里的精光一闪,“你是说上官莞辰?” “正是。”太子拱了拱手,凯凯而谈,“上官莞辰护送皇姐回京,调了边防五百精兵扈从,这些兵虽没有禁军装备精良和精锐,但他们长期呆在北疆,作战经验丰富,剿灭匪窝更是不在话下,而且他们现在就驻扎在京郊,动用起来无需惊动盛京,是最好不过了。” 昭帝思索着点了点头。上官莞辰带回的五百边防精兵,因完成了护送公主的任务,正不知要如何安置,他们不属于京师的军队编制,又不能进京,只得驻扎在京郊,每日还要京师给粮草供应着,正好派上点用场。 转念一想,千岚突然要亲自调动这只军队,恐怕除了剿匪外,还想收编在自己手里吧?上官家本来就和太子结下婚约,上官莞辰无疑会站在千岚这一边,若是千岚收编了这支军队,他手里就有了三支军队,且都是京师内最精良的。到时候京师内,恐怕就连自己也要忌惮他几分。 虽然是自己的儿子,且是太子,但皇帝天生的疑心和忌惮心不由得他不考虑。因此他只沉吟着,并没有答应。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识破 千岚知道自己的父亲虽看起来随和,但并不好欺,虽然他在位这么久,除了成功灭掉勾力国之外,并无什么突出贡献和成就。就算是灭掉勾力,也是太师上官晟从中斡旋的多,他不过是坐享其成而已。但是他并不昏聩,其中的利害关系坐在皇位上这么久的他不得不多方考虑。 “既是去剿匪,那朕下一道圣旨,直接让上官莞辰带兵前去便是。你堂堂一国太子,去做这种剿灭匪患的小事,未免有失身份。” 没想到昭帝说出这样的话来,若是自己不亲自去,怎么能亲自抓住秦老四?虽然他已经知道了秦老四在郊外调戏绮玉的事,但这还不是他想要抓住秦老四的真正原因,他已经查出秦老四与魏修杰的死可能有关系,他怎么可能不亲自去抓住他好好审问一番?虽然他私底下派人去抓也未尝不可,但是黑风寨怎么看都觉得蹊跷和碍眼,这才让千岚起了要一锅端掉的心思。 他心里打着小九九,但面上依然不动声色,“上官莞辰离京已有四年,对京郊的势力并不熟悉,调兵在京郊四处走动恐多有不便。周边官员和民众恐怕并不能理解,若是生了疑心或是传出什么流言,于他剿匪也多有不利。儿臣与他同去,也好解除其他人的猜疑之心,他带起兵来更可方便行事。儿臣虽是太子,但为父皇分忧是儿臣分内之事,为民除害这种事更没有小事,这理当是儿臣的分内事。” “那便让京兆府尹与他同去吧,”昭帝闭了闭眼,似是不想再多做思索,“既然是他上的折子,理应由他去处理。而且他掌管京师民务,由他去于理也合,其它官员和百姓也不好说什么,就算有人不解要有所牵绊,他处理起来比你这个太子恐怕更方便。若还不行,朕再下道指令,京兆府尹前去剿匪,周边民众要通力配合,不得阻拦议论。你看这样处理如何?” 果然是老狐狸,千岚心知这样处理的确比自己前去要好得多,但心中还是有些不快,无奈又没有更好的理由反驳,最后只得答应下来,“父皇英明决断,那便这样处理吧。” 出了宣政殿,罗壁便手握青钢剑走了过来。天子近前,即使是太子也不得佩戴武器。千岚接过他手中的剑,随手配在了身侧。 “果然是老狐狸,你不让我去,难道我就不能自己去了吗?” 罗壁见他脸色并不好看,知道他主动请缨去剿匪的事定然并不顺利,也不犯他的怵,只垂首不语。罗壁跟了他四年,从太子殿前三等侍卫升到一等侍卫,早就对他的脾气把握得透彻,而且他做事果敢,性格冷肃,很合千岚的心意,两人相处起来早就已经不似以前那样生涩,而且建立起牢不可破的信任关系。 两人出了正阳门,千岚径直往永安街走去,罗壁知他要去哪里,便提醒道:“今日并未给绮玉姑娘说要过去,要不要属下派人先去知会一声?” “不必了,我去坐坐就回来。”说着就大步走出宫去,也没有要叫御马监准备车马的意思。 来到雅阁,绮玉果然对他的到来显得很意外,连迎接都有一些慌乱。千岚走过去坐到桌前,见她已经摆好了玉杯,里面斟满了酒,便笑了起来,“你怎知我要来?连酒杯都摆好了。”说着端起一杯酒,仰头就喝了进去。 绮玉有些尴尬地笑笑,“我怎会知道你要来?你来之前也不先给我知会一声。我只道你今日怕是不来了,正觉无聊,自己拿出酒杯想要自斟自饮,哪曾想你竟真的来了。” 千岚笑笑,“你一人自斟自饮却准备了两个杯子?” 绮玉脸色忽地一僵,随即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我无非是……平常拿一对拿惯了,今日一拿竟随手就把它们都拿了出来。这下可好,不必再去再跑一趟,不是更好吗?”说着伸出玉手,拿起酒壶,把千岚手里那只空的玉杯再次斟满,亲自将那杯酒送到了他的嘴里。 千岚眼里盯着她瞧,眼中显出犹疑之色,却仍是没有说话,只一双利眼盯着绮玉,接过她手里的玉杯,仰头将那杯酒喝下了肚。正想询问什么,绮玉忽而向他倚了过来,靠在了他的怀里。 千岚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原本到嘴边的问话都忘得一干二净,只觉得怀里温香软玉,一股馨香袭入鼻端,身子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你几日未来,我甚是想你。”今日的绮玉似乎比以往更加妩媚几分,也似乎更加的大胆。千岚正想推拒,忽而瞧见她头上的那根翡翠簪,顿时眯起双眼,不知为何觉着那跟碧玉簪恁般熟悉,竟似像在哪里见过。 “你这翡翠簪瞧着也别致,以前怎没见你戴过?” 绮玉抬头扶着翡翠簪,一面干笑,“这……是我新买的,你以前自然没瞧见过。” “哦?”千岚缓缓推开了她,鹰隼般地眼睛瞧着她,“既然没瞧见过,但我却觉得很熟悉。” “怎……会……”绮玉知他起了疑心,但又不知作何解释,一时语塞,不知作何应答。 “不知送你那人可知你平日喜欢优雅贵气的装束,不喜这清雅别致的翡翠玉石?” 绮玉猛地抬头看他,却看见他眼里怀疑的神情,心里顿时一痛,“你……在怀疑我?” “我怀疑你什么?” “……” 绮玉心里百感交集,不知应不应该现在向他解释,但见他眼里满是猜疑之色,却并没有伤痛,心中只觉悲痛欲绝,眼里顿时泛出泪来,喉里似梗着一根鱼骨,疼得说不出话来。 千岚却不理她悲痛的神色,皱着眉在房里踱着步子,他一进来就发现绮玉有些异样。原本纵使绮玉有了别的心上人,他应该更加开心地祝福她才是,但是发现她似乎又瞒着他什么,一直把她当做知己之人看待,自己的所有烦恼都讲给她听,而她却不知在瞒着他什么,不知为什么,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有些莫名的生气。似是想要压住自己冒上来的火气,却越压越觉得焦躁异常,最后只好端起桌上的另一杯酒,一仰头就喝了进去。 “我并不是想怀疑你,只是……” 见他欲言又止,绮玉转头看他,却见他目光盯着某处,眼中惊疑之色更浓。绮玉朝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他目光所及之处,一盏织锦翠屏的一角,露出一块蓝色的衣襟。顿时面色一僵,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绮玉见他缓缓朝屏风走去的身影,顿时闭上眼,不敢去看。 千岚一把扯开屏风,那屏风后面赫然站着一个身穿蓝衣的男子身影。 见他伸出手去,绮玉以为他盛怒之下会对屏风后的人不利,且知他出手一向狠厉,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手下便无生还的道理,便赶忙惊呼道:“她是个女子!” 果然此声一出,千岚的手一顿,就连那穿着蓝衣的身影也是一震,却背对着他们依然没有转身。 那屏风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来找绮玉学琴的上官玲珑,绮玉以为的尚关龙。 其实绮玉自那日要给她换衣服起,便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心,于是每日留心观察,果然从她的举止仪态中渐渐看出她是个女子,只是她一直不说,自己便当做不知,便还是如往常一般教她学琴,只是心里已经把弟弟当做了妹妹。 玲珑今日如同往日那般来找绮玉学琴,本来两人学完琴后相谈甚欢,她更是拿出玉杯,与她对坐饮酒。正饮得高兴,龟公便过来通传,说是箫公子过来了。 玲珑自然知道绮玉早就被人包下了,只是今天第一次撞见那人过来,有些手足无措。 绮玉也不想让千岚知道自己教别人学琴的事,怕他产生误会,便一直没有说。慌乱之中便顺手就将她藏在了屏风后面,想来千岚平时也呆不久,今日也不会呆太久吧。她还故意主动去亲热他,虽然那也是自己一直想要做的,但是往常只要自己一靠近他,千岚就会拒绝,然后迅速离开,本来今日也想要用这个法子使他离开,谁知竟被他发现了屏风后的尚关龙,慌乱中怕他对她不利,便一下子吼了出来。 三人各怀着自己的心思,都呆立当场,十分尴尬。 绮玉的话一出,两人都同时一惊。千岚是没想到自己怀疑的对象竟然会是一个女子。而玲珑却是震惊,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是个女子,只是一直都没有戳穿自己。 是了,不管伪装得再像,女子还是女子,怎会有不被识破之理?更何况自己和她还恁般朝夕相处,可怜自己还担心该如何向她解释,又该如何求得她的原谅。 其实从千岚一进来,听见他的声音,她便已经知道是他,心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睁着眼睛怔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那个与自己已经有了四年婚约的人,那个自己心心念念期盼了四年的人,那个自己冲进猎场也一心只想要见一面的人,竟就是那个包养了京城花魁、无人不知的神秘人物。这个认知把她冲击得全身麻木,完全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听着外面两人亲昵的举动和话语,每一句都如同尖刀一般□□她的心里,让她浑身鲜血淋淋,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一步也挪不了。 她听见千岚朝自己走过来,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愤怒。她不知他会怎么处置自己,她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面对接下来的场面。怔怔地一动也不能动。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捉奸 玲珑兀自在震惊和痛苦中呆愣不动。她忘记了转身,似乎是不知该如何面对现在的局面。一个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子,一个是自己的拜把姐姐,他们似一对恋人般站在自己身后,而她反而像是一个多余的人,她要如何去面对他们?如果这个时候能有什么方法让她彻底消失,哪怕要她付出任何代价她都愿意去试,也比面对这尴尬而又痛彻心扉的场面来得好。 千岚还不知她的真实身份,听绮玉说她是个女子也只是吃了一惊,并打算听绮玉如何解释。 “我已经早就知道你是女子了。”绮玉优雅的声音带着一丝低落,打破了三个人的僵局,“不过,就算你是女子,我也很高兴,我知道你是真心想要向我学琴的,是男是女其实我都不在乎。以前我们以姐弟相称,以后我们便以姐妹相称,好吗?” “姐妹……吗?”玲珑用自己也无法听清的声音喃喃,又怎么可能再做姐妹呢?她们两个,怎么可能还会再像以前那样做姐妹呢? “呵呵……”她轻笑起来,只是笑得那样无力,笑得那样苍白。 玲珑缓缓转过身,这才真正地面对这两人。她那原本清丽的脸上此时布满了泪水,清澈如水的眼里布满了哀伤和绝望。 “妹妹……你这是……”绮玉吃了一惊,不知她为何会有这般悲凉之色。正想要说什么,却见她惨然一笑,笑得竟得比哭还要难看。 “绮玉姐姐,对不起,我们……再也不可能做姐妹了。” 绮玉心里一凉,正待要解释,千岚却吃惊道:“竟然是你?” 绮玉见他模样,心里感到一阵奇怪,“你们……认识?” “呵呵,”千岚咧着嘴笑了起来,露出一个极讽刺的笑,“何止认识,简直……熟得很呢。是吧?上官玲珑小姐。” 被他这一叫,玲珑仿佛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忽觉眼前模糊一片,这才抬手朝脸上摸去,竟摸到一手的水意。这才惊觉,自己在刚才的震惊心悸中早就流出泪来。竟在那人面前,以这样的地点,这样的方式……独独是自己最不愿的形式。 她赶紧转过身,用衣袖胡乱擦着泪痕,抹着抹着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这场面,分明就是自己这个未婚妻捉奸在床啊,怎的好像反而是他来抓奸夫呢? 她想笑,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她又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抹完脸,转过身瞧着那人,见那人已经恢复了平常模样,不知何时坐在了桌边,端起酒杯,自斟自饮起来,看那神情,竟似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转而看向绮玉,见她此时一脸的惊愕,呆呆地坐在那里,似乎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三人就这样在这尴尬的氛围中一一沉默着,却唯独千岚一副自在安然的模样,与两人的失态大相径庭。 多么可笑啊,原本是未婚妻的她,却躲在屏风后面,听着自己的未婚夫和别的女人调情,而那个女人,竟然就是自己无比敬佩的对象,而且自己却千方百计地认她做了姐姐,与她做了姐弟。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偏偏是他? 此时她站在他们中间,反倒变成了一个多余的人,她想笑,但笑不出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朝门口走去,仿佛已经忍耐到了极限,竟自行想要逃离这个充满了讽刺的地方。 “上官小姐这便要走了吗?” 听到千岚略带讽刺的话,她停住脚步,却对着门没有回头,“怎么?太子殿下不是已经有人作陪了吗?我便不打扰二位对饮了……”说到一半竟再也说不出来了,剩下的话生生梗在了喉里,眼泪不争气地就要往下掉,她拼命咬住下唇才让它们没有掉下来,绝对不要掉下来,绝对不要……在这里…… “上官小姐特意来捉奸,怎么现在捉到了,竟这就要走了吗?”千岚一杯一杯地喝着酒,似乎对现在的场面不甚在意。 “捉奸?呵呵,我哪里是来捉什么奸?我不过是小小的未来太子妃,又有什么权利管太子殿下的事?太子殿下身为储君,自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哼,不用你提醒。”千岚将酒杯砸在桌子上,磕在铺着柔软桌布的桌面上依然发出了“咚”地一声闷响。 玲珑只觉那杯子像是狠狠砸在自己心上的一般,竟疼得她有些抽搐。 “你若非早就知道绮玉与我的关系,又怎会与她结交?”千岚悠悠地说着,抚着酒杯的边缘,连看也不看她一眼,“你如此费尽心思,乔装打扮,混进这雅阁里,不就是想要抓住我的把柄,以后好为你们上官家铺路吗?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他语气平淡,似是在与自己的朋友闲谈一般,只是此时听在她的耳里,却如同针扎一般。他的一言一语就像一根根钢针,毫不犹豫地扎在她的心上,而他却悠闲地坐在那里喝着酒,竟似在欣赏她鲜血淋漓的样子。 她不可置信地转头看他,却正好撞上绮玉抬头看她的眼神,那双美丽的眼里,此时竟也似在询问。 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仰慕她的琴艺,一心不顾身份倾心求教,此时不但遇到这般羞辱,连自己的一片真心也遭受到怀疑。 她只觉胸口疼得浑身都在颤抖,双手紧捏成拳,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她紧闭上眼,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努力将眼中的狼狈隐没,再睁开眼时,眼中已经看不出情绪来。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只是此时看来怎么都像是讽刺,“玲珑平日是怎样与绮玉姑娘相交的,相信姑娘最是清楚不过,若是姑娘要怀疑玲珑的真心,玲珑此时即使百口莫辩也不能证明。姑娘若是觉得玲珑另有居心,便权当过去的事都是一场梦吧,我们……就当以前从未认识过。” 人世间最难证明的,便是真心啊! 她的那番话是对着绮玉说的,同时也是说给对面的那人听的,至于他们信不信,便不是她能够左右的了。 绮玉垂下眼,不忍再看她,“我并非怀疑妹妹……” “这里没有妹妹!”她语气突然强硬起来,看到绮玉受伤的眼神后,终是不忍,“我们……已经无法再做姐妹了……” 绮玉看到她悲痛欲绝的眼神,她知道,她们,终究是回不去了。 “今日之事,我不会向外人提起任何一个字,我也从未见过绮玉姑娘,更不知道包养绮玉姑娘的人是谁。玲珑叨扰多时,就此告辞了。” 今日一别,以后再见时,便是路人。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雅阁,千岚竟然也没有阻拦,就这样让她离开了。 她知道现在的她无疑是在逃避,不知在他们眼中的自己会是多么的可笑和狼狈?但是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此时,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这个她曾经每天都期待着来的地方,这个曾经每天都能给她带来快乐的地方,如今,却仿佛变成了一个极其可笑的嘲讽之地,连周围原本雅致的景色此时仿佛都带着嘲意,嘲讽着她的愚蠢,她的天真,她的想入非非…… 她曾经是那样的想要见到他啊,她曾经又是那么崇敬她啊,如今,他们仿佛变成了观看滑稽剧的观众一般,相携着手看着台上演砸了戏而慌乱不堪的她,她在他们面前,变成了可笑的小丑……可笑而又天真的小丑…… “妹妹……”没想到绮玉竟追了出来,她停下脚步,呆呆地立在那里,仿佛连转过身去面对她的勇气都没有了。她最后的力气,都用来维护自己那所剩无几的尊严了。 绮玉快步走到她近前,见她神色颓唐,全然不似刚才离开时的刚强和决绝。 她终究是……伤了她吧? “我不知你就是上官小姐……” 玲珑凄惨一笑,“姑娘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何区别?”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她在决定和千岚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背后要有一个人会受伤,即使知道这些,她那时又可曾犹豫过?那时的他们可曾有一个人想到过她?只是连她也想不到的是,自己竟会与她无意之间做了姐弟,将这份伤害,自己翻了个倍。 “这个……” 看着递过来的翡翠簪,她眼里的悲伤又浓了几分,连带着身子都有些摇晃。 “其实在我心里,你还是当初在河边救下我的那个小公子,和我结拜的小弟弟。只是我知道,即使我再一厢情愿的把你当做以前的尚关龙,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我的,这根簪子……玲珑定是极喜欢的吧,只是现在……我没有资格拥有了……” 玲珑讷讷地接过那根簪子,平日里最喜欢的簪子,此时握在手里,竟也似带着无边嘲意,嘲讽着她此时的狼狈。 “我的玉佩,玲珑若是喜欢,就留着吧,若是不喜欢……扔掉也无妨。在我心里,我已经将它送给了我的弟弟,我是决计不会再将它收回的,它现在……只属于我的弟弟。” 看着绮玉眼中的渴切,她转过身,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心软,“姑娘此时有客人在,还是不要出来太久比较好,玲珑告辞了。”说着逃也似的离开,头也不回。 绮玉独自站在回廊里,泪水此时才断了线似的,从她精致的脸上滑落下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悔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今天子脚下,京华郊外,匪徒横行,纷扰百姓,朕思忧惧,夜不能寐。特令上官莞辰为忠武将军,赐正四品上军衔,带领京郊五百精壮之士剿灭匪患。令京兆府尹何保忠为监军,督促剿匪,务必令匪患平息,以慰朕心,钦此!” “末将谢主隆恩。” 福公公苍老的公鸭嗓宣读完圣旨,上官莞辰才起身恭敬地接过圣旨。老公公笑得和颜悦色,“恭喜忠武将军,这次剿匪是给将军一个立功的机会,若能令匪患平息,咱家再来给您宣读晋升圣旨。” “借公公吉言。”说着示意手下,将赏银交到公公手里,恭敬地将他送出营帐。 副将吕成夏幽幽道:“想不到我们守了那么久的边防,打了那么多场仗,如今却只得去剿灭匪患,真他妈憋屈。” 上官莞辰边卷起圣旨边说:“成夏不必气恼,五百将士如今好不容易从边防得以调回,将士们也不愿再回那苦寒之地。剿匪虽不算什么大的军功,但这是一次表现的好机会,让兄弟们好好表现,回来后也好给他们弄一个好的编制。” “将军说得对。”吕成夏这才打起精神。 上官莞辰点了点头,将圣旨交给身边的随从,吕成夏见他要往军营里走,有些好奇,“将军回来这些日子,鲜少回太师府,却整天和兄弟们混在一起,这家就在眼前,将军这样,不怕家翁责难吗?” 上官莞辰笑笑,“我现在又不是三岁小孩,去哪里还要被父母拘束着?再说,男儿建功立业本就是大事,他有什么好责备的?我在军营呆惯了,和兄弟们在一起,还自在些。” 上官莞辰和长公主当年相恋的事,除了他亲近的少数几个人知道外,其余的人一概不知,因此即使是和他朝夕相处的将士们也不知道他和太师不和是因为上官晟当年一手策划了公主和亲的事。吕成夏知他与太师不和,但具体是什么原因他却不甚清楚,只是自己也不便询问,自去集结士兵,通知剿匪事宜了。 上官莞辰在军营里待到城门快关闭的时间才回去,刚回到家,就觉得咏絮的神色有些不对,以前见到他都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今天却垂头丧气的,差点连招呼都没打,“咏絮今儿是怎么了?又被你小姐训了?” “小姐若是训我到好了,说明她还有心情训人。”咏絮嘟着小嘴,有些颓丧。 “她怎么了?” 咏絮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说着看了看四周,扯着他的衣袖将他拉到一边,小声道:“小姐今日一早像往常那样去找……那位姑娘学琴,出门还好好的,谁知回来后就一脸的不高兴,看起来很伤心,我怎么问都问不出原因,现在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谁去都不见。” “哦?”他思索了一瞬,“是和那位姑娘吵架了吗?” 咏絮皱着小脸,“以咱小姐的性子,能和别人吵架倒怪了。若是真的吵架了,那一定是不得了的事。” 上官莞辰也觉得奇怪。莫不是真的和那位绮玉姑娘闹翻了?看起来她们两个都不是刁蛮泼辣的性格,若说是咏絮还有点可能。 咏絮见他直愣愣地看着自己边思索边点头的样子,便睁着大眼好奇道:“大少爷在想什么呢?想得直愣愣的。” 上官莞辰和上官玲珑都是极随和的性子,又见她年纪小,平日里便当做小妹妹般疼爱,因此咏絮平日里与他们两个相处也极随意,说起话来经常没大没小。见她好奇地问,上官莞辰笑笑,“没什么,我去看看她。”说着就往西厢房里去。 到了西厢房,果见那里房门紧闭,连灯都没点一盏。 他敲了敲门,里面却一点回应也没有,他再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回应,再敲……里面的人终于忍不住了,“咏絮,你再不听我的话来打扰我,我明天就把你打发到夫人那里去。” “连我你也要打发过去吗?” 里面的人果然安静下来,过了不多久,房门果然打开了。 黑洞洞的屋里一点灯光都没有,玲珑背对着屋子,她单薄的身子似乎都要被阴影吞噬进去似的,一点生气也没有。 “你这是怎么了?”在他的记忆中,即使十三岁那年得了天花,以为自己会毁容的时候,虽然伤心,但也没有这么颓丧过……似乎,她身体里的灵气,都被人一起抽光了似的,看着让人心疼。 她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同自己的哥哥说起。 莞辰将她引到屋里去,自己点上了灯,屋里瞬间亮了起来,仿佛也有了一丝暖意。 见她坐在椅子上,垂着头不言语,便叹了口气,“是和绮玉姑娘有关吗?” 她点了点头。 她不说话,他只好一个一个耐心地猜。 “是因为学琴的事?” 摇头。 “是和她吵架了?” 点头,又摇头。 “到底因为什么事?” “……” 见她只是沉默,莞辰好脾气地叹了口气,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意思,也不急着再问了,等着她自己说。 两人对坐无言了许久,玲珑才终于动了动。她抬起头深呼吸一口气,莞辰坐直了身子,以为她要说了,谁知她吸完气后又颓了下去。 莞辰简直想翻白眼,但又实在担心她,心里有些失落,他果然……不适合对付女人啊! 良久,她才幽幽道:“哥哥……若是我现在说要解除婚约,父亲会答应吗?” 莞辰吃惊地看着她,“你是……认真的吗?” 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既然那人早就已经心有所属,自己又何必紧抓住不放?不如便成全了他们罢,只是…… 莞辰思索了一会,“现在恐怕不是父亲答不答应的问题了。” 他们的婚约本来就是政治婚约,缔结已有四年,现在不是说解除就能解除的。 “果然啊……”她无奈地叹口气,若是能轻易解除,那人恐怕早就这样做了。 “你为何突然要解除婚约?” 玲珑惨然一笑,石榴似水,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她的一片真心,那人可正眼瞧过一次?她以前不明白他为何对她有如此大的成见,还一心想着嫁过去,与他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即使他心有怨怼,但她也愿为他倾负韶华,相信慢慢地他会对她有所改观,谁知……他是早已心有所属啊。她的一片痴心,又将归于何处? 见她不说话,神情却无比伤心,她并不是任性胡闹的性格,知她想取消婚约定不是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理由,但她不说,他也问不出来。 “此事已成定局,若是上官家执意要取消婚约,恐有抗旨之嫌,即使是父亲,也难辞其咎。”虽然知道她定是知道其中的利害的,但他还是又说了一遍,说完不禁悲从中来。当年他与她,不就是这样分道扬镳,成为了一对怨侣的吗?他们的父亲,为何总是不顾他们的真心,将他们一个个都当做了踏上青云之路的踏脚石? 他在身侧捏紧了拳头,若是自己足够强大,是不是就不能这样任由别人左右自己的命运?若是,自己拥有了比他更大的权利……一向不喜争功名利禄的他,此时却被它们击得胸中激愤。他看了看自己的妹妹,难道要让她再一次变成那人的牺牲品吗?难道要看着自己原本无忧无虑的妹妹以后都变得这般颓丧吗?想想宫里的那人,不过短短四年,她又是过的怎样的日子?原本爱笑的眼睛变得这般冷凝,这一切,到底还要持续多久? 不知自己哥哥胸中激荡的不忿情绪,玲珑任命似的叹口气,转到窗前,见窗外一株雏菊正傲霜开放,在黑暗中被霜风吹得左右摇摆,但还是努力挺直了身姿,凌然开放。远处的两盏灯昏黄暗淡,就像是黑暗中巨兽的双眼,冷冷地看着漆黑的天幕,抬头看去,天空一颗星子也没有…… 莞辰坐在桌前,看着那一盏被自己亲手点亮的灯,目光如炬,良久才道,“我过几日便要奉旨剿匪,妹妹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 “剿匪?” “黑风寨。” 这三个字一出,玲珑皱了皱眉,“皇上竟然会亲自下旨去剿灭一座山寨?” “天子脚下,岂容贼人作乱?天威难犯啊。” “哥哥何时去?” “再过几日吧,先整顿一下营兵,然后派人打探下地形和黑风寨的具体情况,京兆府尹还要沿途知会乡民百姓,避免走漏风声。” “我想和哥哥同去。” 莞辰猛然抬头看她,表情难得地严肃起来,“这不是去玩,你一个女子……” “哥哥总认为女子是弱者,什么危险的地方都不能去。”但见她眼神坚定,去了刚才的颓意。 他当然知道他的这位妹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柔弱,又知书识礼,俨然一副淑女形象,其实骨子里,最是刚强骄傲。 “我并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这毕竟是要真刀真枪地杀人,你没有上过战场,不知战场多变,不知哪一个变故就会要人性命。” “我不怕。”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 “有你在,我不会有危险的。” 莞辰抚着额头,不知该如何劝阻,“就算我答应你,父亲也不会答应的。” “何必要让他答应?” 看着她一脸狡黠的神情,他知道她又要偷偷地去了。 “哥哥就当是陪我去散散心,也许我见着杀人的场面,当真就心生胆怯呢?以后便没有胆量再去反抗什么了,也许就能任命呢……” 他心里一痛,你又何须用这种方法强迫自己接受自己不愿的婚姻? 他知道她的倔强,即使自己不答应她,恐怕也是拦不住的,到时她化作士兵混在军队里,自己反而无法保护她,还不如直接答应让她去比较好,想着无非是剿匪,比战场不知要安全多少,又有自己在旁,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便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同行 郊外北风猎猎,吹着焦黄的荒草瑟瑟发抖。上官莞辰坐在他从北疆带回的北蒙战马上,旁边跟着同样骑在战马上的上官玲珑,只是她此时一副士兵打扮,头上戴着头盔,遮住了她近一半的脸,旁人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她是个女子。 京兆府尹何保忠乃翰林出身,不善骑马,又是第一次上战场,虽然只是剿匪,但是面上还是不免有几分焦虑神色。他骑在一头温顺的母马上,在深秋的天气里用一张绸缎手绢不时地擦着脸上的汗。 吕成夏见这情形,心中不屑,还没有将军刚刚带来的一个少年随从看起来冷静勇敢,这京官果真都是养尊处优之人。 其实他哪里知道京兆府尹担心的真正原因,还不是因为他那个任性的主子。那主子没有被允许亲自带军,便自己径自跑了来,若是有什么闪失,他全家的命可都得搭进去。只求他到时能安静地呆在大本营里,别跟着上去冲锋陷阵便好。 骑在枣红马上的千岚此时在京兆府尹左侧,手插着腰斜歪在马上,面上一派轻松。他身旁的罗壁却挺直了摇杆,面色冷凝,似是随时准备保护他。 上官莞辰简单地和他打了个招呼。他虽然不请自来,但自己却不能当做没看见。吕成夏却不知他的真实身份,见自家将军对那人如此尊敬,便在他身旁轻声问:“这是何人?怎地跟个纨绔公子哥似的,京兆府尹怎么也同意让他跟了来?” 太子没有皇帝指令自己跑来随军,谁敢暴露他的身份?到时候皇帝知道了无非就是责备一下太子太过顽劣,根本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但谁也不想承担这位太子爷的怒气。 莞辰没有回答副将的提问,玲珑却闲闲道:“一个闲人而已,将军不必在意。” 千岚不请自来,但这边却不得不保护他,要是他真有个三长两短,谁都担不起,莞辰还是提醒了一下自己的副将,“此人身份特殊,他要做什么便随着他去,若是他有什么危险,也劳烦将军关照一下,千万不能让他有什么闪失。” 吕成夏虽然疑惑,但还是点点头,转头朝那人看去,只见他虽坐没坐相,嘴角还挂着一抹轻笑,但目光却如猎鹰一般,看了让人后脊有些发麻。不知与那双眼睛对视会是如何? 千岚虽面上一派轻松,但其实一直在留心观察上官莞辰带的这五百精兵,一边盘算着要怎么把他们收入囊中。但见他们列队严整,个个目光如虎,面容肃穆。虽得到命令先原地待命,但没有一个人乱动一下,乱说一句话,甚至连目光都没有乱看一下。果然是精兵,而且个个都是杀过人的那种。 千岚一心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并没有注意到上官莞辰身边化作随从的上官玲珑。玲珑也只当没看见他,虽然她也很惊讶他竟然会自己亲自跑来,但是转念一想,便想通了。那日在河边,黑风寨的三个匪徒调戏绮玉的事,恐怕他早就知道了吧?这次之所以会兴师动众前去剿匪,是否也是因为她的缘故?他竟为她不顾太子之尊,亲自做这种事?想到此,心中不禁又是一阵抽痛,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也不想让他认出自己来。 自那日之后,她便告诉自己,不要再似以前那般,只傻傻地追随着他的脚步,不顾一切只求他能够对自己多看一眼。他的眼中,早就容不下自己的位置,自己又何必死乞白赖的去强求? 即使心有不甘,即使真的喜欢,又如何?她的骄傲,却不容许自己卑微地去追求早就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呜呜……”一声号角声打破了她的思索,她摇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简单的誓师环节过后,五百人便踏上了京郊的道路,往黑风寨开去。 虽然只是剿匪,但是这五百士兵却没有人懈怠,上官莞辰也一副上阵杀敌的严阵态度,千岚心中其实是颇有些佩服的。若是上官莞辰能在自己账下的话……一张清丽的丽颜瞬间闯入自己的脑海,他毕竟是她的哥哥,自己却不久前才刚伤了她,他会真的站在自己这一边吗? 随即又自嘲地笑了起来,自己何时也变得这般患得患失起来,只要是自己想要的,便一并纳入囊中便是,其余的障碍,便都一一扫除,这才是自己的作风。 罗壁见他一会笑,一会又摇头,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他也习惯了不去问,只轻声提醒,“殿下务必留住秦老四,他是杀死魏修杰的关键人物。” 千岚了然地点点头,不用罗壁说他也知道。虽然秦老四和其它两人调戏过绮玉,但这还不是他主动要去捣黑风寨的原因。他手下的人早就查出,杀死魏修杰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这个铁拳秦老四。 那日罗壁的人教训完魏修杰后,便放魏修杰自行回去,谁知他还没能回到家便死在巷中。罗壁曾悄悄潜入他的灵堂暗中调查过,发现他真正的死因是被人一拳击中了胸口,心脏碎裂而死。他的人虽然对他一顿拳打脚踢过,但没有人下死手,更不可能一拳打死他。那人正是利用了魏修杰被人打过,将自己的手法掩盖了过去,旁人只以为他就是被第一波人拳打脚踢而死的。 秦老四的一套铁拳功夫练得很是精纯,虽然一般人看不出,但是深谙武道的罗壁却绝不会看错,再结合他在京郊出现的时间,魏修杰的死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 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抓住秦老四绝对很有必要,但这事必须秘密行事,不能透露给京兆府尹或是上官莞辰知晓,否则自己包养绮玉的事也一定会被暴露,因此他才不得不自己亲自上阵,趁剿匪之名抓住秦老四。 “这魏修杰平日与秦老四有何过节?竟让他下如此狠手?”千岚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 “具属下查证,这两人并没有见过面,更不会有过节。”罗壁也面无表情地轻声说。 他堂堂太傅之子,又怎会和山寨里的人有什么过节?就算有,那人竟敢打死位高权重的太傅独子,难道就不怕被报复吗? 想到此,千岚笑笑,“那便是受人指使了,至于这指使之人是谁,到时便亲自问一问他吧。” 说完继续跟着队伍往黑风寨开去。 深秋的郊外一片苍茫,荒芜的农田里已经没有了农人们的身影,道旁的白桦树斑驳了白色的树皮,焦黄的树叶在凌厉的秋风中瑟瑟发抖,唯独笔直的树干傲然挺立,像极了年过耄耋却依然不肯弯下骄傲身板的倔强老头。 走了大概百里地,上官莞辰突然将右手举了起来,副将吕成夏机谨地举起了令旗,五百将士便无声无息地停了下来,动作整齐划一却又悄无声息。 京兆府尹不解其意,“将军何故要停下来?” “等斥候来报。”上官莞辰深邃的目光看向白桦林的深处,仿佛那里蛰伏着一头不知名的猛兽。他浑身的气质也随之一变,原本温和的面容现在带着冷肃,与原来柔和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京兆府尹笑了起来,“将军未免太过小心,不过就是几个匪寇,一帮乌合之众而已,说不定看到我们去了便吓得拔寨而逃也说不定,将军何必如此如临大敌一般?” 上官莞辰目光如炬地看着京兆府尹,“我不认为敢在京郊安营扎寨的人会是一般匪寇,还是小心为好,我不希望我的兄弟没死在北疆战场上,却死在了这些匪寇手里。” 何保忠被他看得后脊有些发凉,不敢再说话,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主子,见他也是一脸的冷肃,似乎没有想要反驳上官莞辰的意思。虽然按官阶他和上官莞辰是同级,但是这带兵打仗的事,还是交给这些军人比较好。便只好闭上嘴,将一切交给这位从北疆回来的青年将军。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斥候从树林里奔来,到了近前对上官莞辰单膝下跪,抱拳道:“禀将军,前方五十里地便是黑风寨,三十里开外便有黑风寨的探子在四处望风,共八个人。” “寨中匪寇有多少,可有什么动静?” “目测有七八百人,与昨日打探的人数差不多,看来他们今天没有人出寨。” “守卫如何?” “大门处有十个人左右,大门两侧有两个瞭望台,均有一人随时值岗。” “嗯,再探。” “是。” 斥候又转身往树林里奔去,转眼便消失无踪了。 “好险,若是再行进三十里,一定会被他们的探子发现,到时候他们真的吓得拔寨而逃,我们可就要扑个空了。”何保忠这才知道他们突然停下来的原因,扶着胸口感叹道。 “逃倒不一定,他们几百号人,还要带着辎重,没有一天时间也逃不完。只是到时他们必定有所准备,要一举剿灭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那要不要先打掉那几个探子?”何保忠问道。 上官莞辰沉吟道:“不用,这几个人还有用。” “将军到底有何妙计,不如直接说与在下听吧,也好让在下心里有个底,不必这般战战兢兢。” 听京兆府尹这样说,上官莞辰对他一抱拳,“那有请大人马下说话。” 何保忠知他要向自己好好解释,便只好翻身爬下马。上官莞辰等他先下了马,才一个翻身利落的跳下马来,吕成夏见他下马也跟着他下了马来。上官玲珑现在的身份是上官莞辰的随从,自然要跟着他,于是也跟着跳下马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夜袭 上官莞辰捡起一根木棍,在地上画了起来,“具前几日斥候的打探和观察,这黑风寨坐落在一个山坳里,寨子里都是茅舍民居,但是呈聚拢之势,彼此之间可以相互照应。寨子周围有围墙,不过都是用木头筑起来的,并不坚固。但是我们没有攻城器械,都是轻装简从,要硬攻也不是那么容易,因此只能打开大门,从大门进入。”上官莞辰看了看京兆府尹,见他正听得仔细,便继续分析,“但是难就难在,他们的大门不是一般的大门。山坳里有一条河流经过,正穿过寨子,从大门流入外面河道,而且他们还利用这条河流在围墙外挖了一丈宽的壕沟,里面都是一丈多深的水,从外面很难进去。” “奶奶的,这帮孙子还修起了护城河。”吕成夏啐了一口,恨恨道。 “嗯,所以不能硬攻,要智取。” “怎么智取?”何保忠问道。 “这黑风寨虽然说是土匪窝,但是看起来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啊。”不知什么时候,千岚也走了过来,突然说了一句。上官莞辰看了看身边的人,见她深埋着头,用头盔挡住自己的脸,似乎一点也不想让那人瞧见的样子,便了然一笑。 虽然他不知道这位太子爷和玲珑发生了什么,但他觉得玲珑之所以那么低落,还想要和他解除婚约,一定与他有什么关系,但此时他并不想去过多追究。 除了玲珑外,其余几人均看向千岚,吕成夏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身份似乎有些尊贵。他一向说话不管尊卑,见他说话,咧着嘴笑了起来,“这位公子有何高见?” 千岚只当没看到他面上的调侃之色,径自说了起来:“这黑风寨敢在京郊天子近前扎寨为匪,首先这胆量就不一般,此其一;一般的匪寨都是打家劫舍,若是在这京郊也这么做的话,相信早就有不少人报案,人尽皆知了,但是我住在京城那么久也没有听说过郊外有处匪寨的,那他们的粮草来源又在哪里?这是其二;其三,他们人数竟有七八百人,对于一个匪寨来说,是不是也太多了点?”一般的匪寨里四五十个人便已经算是比较大的,再大的也不过上百人,这黑风寨却有七八百人,而且却极少有人知道他们,这不是很奇怪吗? “还有呢?”见上官莞辰催促,他继续道:“其四是,他们看起来颇为有智谋,知道通过建护城河的方式增加攻城的难度,似乎不像是一般匪徒所能想到的,倒像是……随时准备着与别人一战似的。” 上官莞辰心里有些赞赏,这些虽然和他们前两天分析的差不离,但是他们是在掌握充分情报后再慢慢分析出来的,他现在只听到自己分析了这些便能想到这么多也算是不错了,但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三公子分析得很不错,这个寨子的确不正常,所以我们才要小心行事。” “要怎么对付他们,想必将军已经有计策了吧?”何保忠问道。 上官莞辰笑笑,“计策算不上,无非是投石问路而已。” “哦?怎么投?”千岚似乎也好奇起来,问道。 上官莞辰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看了看远处,“想必他们也快到了。” 几人的目光跟着他看向远处,果然见树林里正缓缓走来一对人马,他们打扮成马夫模样,赶着几辆马车,车上捆着几个大木箱子,箱子上均贴着封条。为首的一人穿着绸缎衣服,像是个商人,几个腰配大刀的男子走在马车周围,前后均有一人手里举着一面蓝色旗子,上面写着“万里镖局”。 “镖局?这里怎么会有镖局押镖经过?” 见千岚疑惑,吕成夏首先道:“这位公子刚才不是说自己住在京城的吗?怎么比我这个刚从北疆回来的人知道得还少?这里是哪里?盛京啊,里面店铺云集,商业繁华,每天从外地赶来的商人数不胜数,我在京郊军营里都瞧见不少。不过他们以往押的都是些丝绸茶叶这些货物,这偶尔嘛,也会有现银什么的从外面进来了。” “这里面都是银子?”千岚没有对吕成夏的无礼作何反应,好像只是单纯的好奇。 吕成夏狡黠一笑,“不是银子,是金子。” 他吃了一惊,看着上官莞辰,“这就是你说的‘石头’?” 上官莞辰笑笑,“不是真的黄金,只是远远看着像而已。如果那黑风寨真的是土匪的话,即使他们平时再低调,但看到这么大几车黄金,又只是一般的商人所有,便不可能不心动。” 千岚终于明白了,如果他们来打劫,就证明他们是真的匪徒,如果看到黄金却不来打劫,那他们一定有蹊跷,的确是“投石问路”。 “我们先原地休息,天黑再去捣毁匪窝,不过不能弄出动静,也不能点火把。” 吕副将点了点头,转身去安排了。 那几辆马车拉着假黄金离去不久,便有斥候来报,说那几箱“黄金”已经进入了探子的监视范围,他们故意将一箱“黄金”“不小心”打翻在地,其中一个探子已经飞速去报告了。 上官莞辰点了点头,“若那些人来打劫‘黄金’,就趁他们打劫的时候打掉那几个探子,务必做得干净些,不能放走一个。” 斥候应着又跑了出去。 上官莞辰对身边的副将道:“你带着一百人前去埋伏,等打劫的人一到,就将他们全部绞杀,一个不留。”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上官玲珑心里咯噔一下,见上官莞辰连续两道命令都是杀人的命令,不禁后脊一阵发寒,终于有了一丝上了战场的实感,心脏也不由得“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兴奋。 吕成夏抱拳领命而去,也带走了一百个士兵。 “将军这又是何意?不会是想只引出几个喽啰杀掉回去交差吧?” 见千岚有些揶揄的问,上官莞辰也难得回敬了一下他,“三公子若有什么高见,也可以说给莞辰听听,若是比莞辰的‘投石问路’更高明,莞辰必定用三公子的无疑,到时候剿匪成功也一定分三公子一份功劳。” 千岚不屑地哼了一声,“我还没有到要和你抢功劳的时候。”说着和京兆府尹走到一旁休息去了。 上官莞辰看着他的背影,想不到如此凌冽的太子爷也有些孩子气的时候,便笑着摇了摇头。 不一会斥候来报,“禀将军,黑风寨果然出动了。” 上官莞辰眉头一皱,“果真是匪徒吗?来了多少人?” “五十人左右,均被吕将军一一拿下,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探子呢?” “也已经全部被打掉。” “很好。他们可出动了?” “吕将军带着五十精兵换上匪徒的衣服,拉着马车去了黑风寨。” 上官莞辰表情有些严肃,“希望他们能够成功混进去。你再去探,有情况随时来报。” 斥候再次领命而去。 千岚这才知道他们的用意,原来是想来个“鸠占鹊巢”。 他们一直等到天快要黑了,上官莞辰才集结剩下的人,朝黑风寨进发。 沿途的探子已经被打掉了,不担心会有人去通风报信,他们一路急行,走到一半便与吕成夏带去剿灭劫镖匪徒的其余五十人汇合了。他们四百多人不多久便悄没生息的到了黑风寨外面。众人都蛰伏在树林里,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全都看着寨子里的情况。 黑风寨依山傍水而建,木头筑起来的围墙有两人来高,围墙周围都被盛满水的壕沟包围,根本无法靠近。围墙中间没有大门,只有一扇吊桥,此时吊桥高高被吊起。这样的寨子若是强攻的确有些难度。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围墙周围点了几支火把,有几个人在围墙后站立,两边瞭望台上站着两个人,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安静,仿佛白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埋伏在寨子外面,等着里面的消息。一直等到半夜,才看到瞭望台上的两人被什么射中,纷纷倒地,下面围墙上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经被人抹了脖子。这场变故均在悄无声息中发生,若不是他们仔细观察也很难看到。过了一会,一盏明灯高高亮起,在无星无月的夜色中显得有些孤零零的。那盏明灯刚升到半空里,吊桥便悄无声息地放了下来。 上官莞辰知道吕成夏们得手了,便悄声对身边的上官玲珑道:“你和何大人呆在原地,我带人进去将他们剿灭。记住,千万不要进去,等我们出来。我会留五十人在这里保护你们,也是为了接应我们,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你们便带着其余的人离开。” 见上官玲珑正要反驳,他知道她肯定想和他一起进去,便小声却坚决道:“这不是儿戏,你绝对不能进去,等我们出来,而且我也需要有人在外面守住门口,不能让他们把吊桥吊上去,以免封住后路,如果发现有人从里面逃出来,你们要将他抓获,务必不要放走一个。” 上官玲珑只好作罢,深深看了他一眼,眼里不无担忧:“你……要小心。” 上官莞辰莞尔一笑,“知道,这点小意思。” 说完便转身带着四百人悄无声息地进去了。 看着兄长渐渐隐没在黑暗中的身影,她心里“突突”地跳着,虽然知道这种事对他来说也许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她来讲,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接触到类似战场的场面,怎能让她不紧张? 四百五十人,对七百多匪徒,虽然他们都是些能征善战的精兵,且又是乘夜偷袭,但她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寨子里,不放过里面的任何一个动静。 这时身边走出来两匹马,一点不顾身边人的反应,径直朝吊桥走去,瞬间便消失在夜色的浓墨中。 这人果然还是这般我行我素。 身边的何保忠却焦急地叫了起来,“殿下!” 上官玲珑赶紧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悄声道:“不要暴露了他的身份,此时你已经追不回他了,他在寨子里若是被人知道了身份会更危险。他身边跟着侍卫,又有……上官将军打头阵,相信不会有事的。” 她还是有些不习惯这么称呼自己的哥哥。虽然她也担心那人若是出了什么事,自己的哥哥恐怕也难辞其咎,但是此时也不可能派人去救他了。他自己做的决定,相信他知道分寸。 何保忠却没有她那么放宽心,若是里面那人有个三长两短,他的全家可能都得搭进去,但要他自己进去救他,他又没有那个胆量,只能瞪着眼干着急,一边祈祷着里面那个祖宗千万别有出什么岔子。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要挟 漆黑的夜空下,几点火把明灭跳动,远处的山和树林全都隐没在黑暗中,辨不清轮廓,五十多个人毫无声息地猫在树林里,除了身边不时有几声虫鸣响起外,再听不见其它的声响。 过了不多久,山寨里面传来了动静,喊杀之声此起彼伏。上官玲珑知道里面已经开始交战了,心里开始紧张起来。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吊桥口,等着里面的人从那里出来,同时还要保证吊桥的安全,不能让人占领了吊桥,或者将吊桥吊起来,阻了里面人的后路。只要那里出现一个匪徒,她身后的士兵就会上前将他们剿灭。 虽然她没有杀过人,现在也完全不用她动手,但是她还是不希望有人在自己眼前死去,只希望出来的是上官莞辰这边的人。 喊杀声只持续了一刻多钟的时间,便渐渐低了下去,想必里面的战斗已经快要结束了。 没想到会这么快。 过了不一会,有个人从吊桥那里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她仔细看去,虽然看不清模样,但是看着并不像是他们带来的人。那人走过吊桥,不时看着身后,径直朝外面奔来。 是从里面逃出来的土匪吗? 身边的士兵立刻出动了,大概十来个人瞬间跑了出去,准备抓住那人。 那人见有人截住去路,一瞬的慌乱后便举起大刀,准备和来人拼杀。 那些士兵怎可能会忌惮他,丝毫没有犹豫地便冲了上去,瞬间与那人交战起来。 原本以为战斗会在瞬间结束,但那人却颇有些功夫,竟与那十几个士兵缠斗了许久。要知道那几个士兵可都是能征善战的,那人的武功看来还真有点不俗。 在黑暗中,十几个身影纠缠在一起,不时有人倒下,但都是前去阻拦的士兵。 她努力看去,想要看清那人模样,却见那人此时虽然大刀已经被打掉在地上,身上已经带着伤,只舞者拳头与士兵们对战,但是士兵们却丝毫没有讨得好处,依然战得很吃力。 上官玲珑定睛一看,那不是自己那日在河边见到的调戏绮玉的人之一吗?她记得那时那个人说过自己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秦老四。”她想了一会,终于想起了他的名字,只是她没想到他的武功竟然有这么厉害,那日幸好有自己的哥哥在场,而且他们也无心恋战,所以他们才能安然无恙,若是真的打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哥哥会不会是他的对手。 正思量间,前去阻拦的十几个士兵竟都纷纷倒地,不是受了伤就是气绝了。眼看着秦老四便要逃走,她想起上官莞辰说的不要放走一个,便拉过身边的马跨了上去,带着身边其余的人一同去阻截他。 “秦老四!” 她厉喝一声,秦老四听到后原本逃走的步子一顿,朝她看了过来。她此时穿着士兵的服装,又带着头盔,在黑暗中秦老四根本就没认出她来。 秦老四狠历一笑,“嘿嘿,我秦老四知道今日要载,且与你们这些朝廷走狗耍耍,临走时也带走几个,一路上也不会寂寞了。” 见他还要负隅顽抗,上官玲珑冷冷道:“你不用反抗了,若是束手就擒,说不定还能饶你一命。” 秦老四朝地上啐了一口,露出阴狠的表情,“要我秦老四死可以,要我投降,我秦老四还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我就先拿你这个小头头开开路。” 说着便飞身朝上官玲珑奔了过来。 秦老四刚才虽然受了些伤,但他此时只想垂死挣扎,即使身边有几十个人,她也不敢掉以轻心。她坐在马上,勒住马躲避着他的攻击。 身边的士兵虽然多,但秦老四一心只想着逮住她,不一会竟到了她的马前。 她有些慌乱,这是她第一次真正遇到危机,心中不免有些惊骇。但她还是稳住心神,一手拿着马鞭,朝秦老四的面门甩去。 谁知秦老四丝毫不惧她的马鞭,只抬手一抓,便将她的马鞭抓在了手里,然后用力往地上一拽,她来不及放手,便跟着这一拽被拖下了马去。 她觉得眼前的景色在黑暗中不断旋转,耳边一声闷响,后背便重重砸在了地上。 她甚至还来不及看清周围的情况,便觉得脖子一紧,就被一只大手紧紧扣住,顿时呼吸都有些不畅。 “竟然是你?” 听到秦老四的惊呼声,她才发觉自己刚才这一摔,头盔早就被摔了出去,此时根本不知道摔在了哪里,亏得她刚才掉下马时头没有撞在地上。但此时她的脸却被秦老四看了个真切,被他认了出来。 “那日肖二哥让我不要与你们交手,怕是你们身份不一般,原来你们竟然是当兵的。怎么?那日不服气,今日便带着兵来剿灭我们吗?” 她被掐住脖子,只能缓缓喘气,但那点气哪里够?呼吸还是觉得有些困难,但她还是镇定道:“与那日无关,你们黑风寨……占山为王……为祸百姓,皇上早就看不过去了,我们今日是……奉旨剿匪。” “奉旨剿匪?哼,你们还真给我们面子,竟然让皇上亲自下旨,我现在就先杀了你这个臭小子,看你还怎么剿!” 说着便举起铁拳,准备朝她胸口砸去。 她刚才已经看见过他铁拳的厉害,知道这一拳下去自己是怎么也受不住的,但自己被他掐住也实在无法反抗,便只能躺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铁拳朝自己砸下来。 生死一瞬之间,她看到了那人不屑的脸。 他脸上似乎永远带着不屑的笑,除了在绮玉面前,她从未见过他脸上有温柔或是开心的神情。 原来到死,他对自己还是这般不屑。 她心里有些凄凉,闭上眼帘等待拳头砸下的那一刻。 “原来秦兄匆匆跑出寨子来,便是为了对付一个女人。”不屑的声音响起,等待的铁拳没有砸下来,她却觉得身子一轻,被人从地上拽了起来,但是掐住她脖子的手还是没有松手。 秦老四将她挡在胸前,一手掐住她的脖子,一边警惕地看着对面。 千岚闲闲地负手立在那里,脸上丝毫没有焦虑或担忧的神情,只挂着一抹不屑的微笑,鹰一般的眼睛死死瞪着秦老四,仿佛在看着一个死物,一个他连动都不愿动手触碰一下的死物。 身旁的罗壁依然面无表情地立在他的身旁,与往常一般无二,只是右手抽出的长剑告诉她,他只是在等一个命令。 千岚轻笑了一下,“你以为抓住她能威胁我?” 她心里揪了一下,即使他再不喜欢自己,自己毕竟还是他的未婚妻,就算不看在她的面子上,也要考虑一下和上官家的同盟关系吧?但是那人……却丝毫没有将她的生死放在心上。 她掩住自己受伤的眼神,知道自己不管再难过,也打动不了他一丝一毫,便不再期待他能够出手救自己,转而对秦老四道:“你恐怕想错了,我与他没有丝毫关系,你抓住我,根本对你没有任何帮助。” 是的,与他没有丝毫关系,她的死活,她的喜欢,她的期盼……都与他没有关系了…… 秦老四是真的不知道他俩的关系,开始不过是赌一把,那人突然说她是个女子,想来是认识她的。他还以为这女子与那人有什么关系,便想着要挟她来挡一挡,此时见对面的人这样说,才知道自己算错了。 但他此时还不想死。他看了看周围,找准包围圈比较薄弱的地方,眼里闪过一丝狠历。 他突然将手里的上官玲珑用力一推,抬脚往她后心踹去,一脚将她踹离了自己身边。 上官玲珑被他这么一踹,后心顿觉如被千斤砸中,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倒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耳边响起一声轻哼:“垂死挣扎!” 说完自己便被那人往身边一带,坐到了地上。 “罗壁!” 几乎是同一时刻,罗壁提剑上前,转眼就到了秦老四近前。秦老四原本想要与他交手,铁拳“呼呼”往后砸去。砸到一半心知要遭,但已经来不及,眼前剑光一闪,他几乎没有感觉到疼痛,便看到自己练了一辈子的“铁拳”飞了出去,与自己的手臂彻底分离。 还来不及大叫,胸口又是一疼,便往后栽倒在了地上。 想不到那人身手如此之快,连续两招都快如闪电。 罗壁身如鬼魅,倏忽间便来到秦老四身前,将他的脉门扣住,止住了断手的血,但秦老四知道这人是不会救自己的。 果然罗壁冷冷的声音传到他耳里。他声音不大,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但此时听到秦老四耳里,却如同地狱里勾魂恶鬼的声音一般:“说,是谁指使你杀魏修杰的?” 秦老四一惊,原来这两人一直追着他不放便是为了这事。此时他命悬一线,知道自己是活不成了,横竖是个死,反而没了胆怯,嘿嘿一笑道:“是你秦爷爷我见不惯他,要谁指示?秦爷爷要是见不惯你,也会给你胸口一拳。”只是现在他已经没有拳头可以这么做了。 罗壁没有动怒,只冷着一张脸,放下了手中长剑,手捏成拳,凸出食指和中指,用第二个关节往秦老四左边最后根肋骨处按去,只听到“咔嗒”一声轻响,肋骨便断了一根。 “如果不想你的肋骨一根一根地断掉的话,你最好快点说。” 这人果真是恶鬼。 秦老四疼得冷汗直流,他当土匪那么多年,也从没见过出手如此狠绝的。剧痛中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必为了那人受这等罪,反正他和肖二哥不同,并不是那人的手下,自己死了,那人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了,便任命似的,喘着粗气道:“我说,我说,只求好汉给我个痛快,别再折磨我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骠骑 秦老四喘了口气,缓缓道:“那人是宫里的人……” 罗壁听后,脸上的神色始终没有变过,似是对这个答案不以为然,“他的名字。” “他是……” 突然一根小箭扎在了秦老四的胸口,截住了他接下来的话。罗壁转头看去,见肖老二站在不远处,身上带着伤,但他却抬着右手,那里藏着一个袖箭装置。他刚才便是用那个装置发出来的箭将秦老四杀死的。 “哼,养不家的野狼。”肖老二说完往地上啐了一口,吐出来的竟是一口鲜血。“想要说出主子的名字,你还是到下面去等着我吧。” “罗壁拦住他。” 千岚的声音一出,罗壁便飞身朝肖老二奔去,但是还是晚了一步,肖老二的身子已经径直倒了下去,“哗啦”一声倒在了“护城河”里。 罗壁上前看了看,见他脸色乌青,口里和鼻子里流出黑血来,竟是中毒而死。 罗壁只好返回千岚身边,道:“中毒死了。” “竟然是死士。” 这下线索又断了,证据也死了,恐怕他更难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身后突然有光照了过来,一众人马从吊桥那里鱼贯而出,为首的上官莞辰提着剑从众人中走了出来。此时上官玲珑已经自行从地上爬了起来,见自己的兄长安然无恙地出来了,便走上前去,“哥……将军,你没事吧?” 上官莞辰莞尔一笑,“没事。匪窝已经全部捣毁,大部分匪徒缴械投降了。” 见死的人并没有自己想像的多,上官玲珑轻舒了口气。这时身后走出许多已经投降了的匪徒,有四五百人之多,全都失去了斗志,此时任凭他们处置。 “这些人本来就是些乌合之众,大部分都没有受过什么训练,有的甚至只是想要图一口饭吃,才上山为匪。一开始见寨子里突然闯进来那么多兵,大部分人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几个便被我们迅速剿杀,剩下的看到这阵势根本不想反抗了,便只好束手就擒,起码还能保住一条性命。”上官莞辰说道。 玲珑往寨子看去,见大部分匪徒都被绑住,从寨子里走了出来,等候发落。 他们走过之后,玲珑一阵惊讶,在他们身后走着的分明就是一些老幼妇孺,他们扶老携幼搀扶着走过吊桥,竟然有三四百人之多。 “这是……”她用眼神询问着自己的兄长。 上官莞辰眼神一黯,轻声道:“有的是他们的家人,有的是他们枪来的,有的……是勾力人。” “勾力人?这里怎么会有勾力人?” 上官莞辰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吕成夏这时走了过来,对上官莞辰道:“将军,那些勾力人怎么处置?” 上官莞辰思索片刻,“先将他们全部押回去,与那些人分开关着,我上表禀报圣上,看圣上怎么处置吧。” 吕成夏点了点头,土匪窝里出现了勾力人,而且就在京城脚下,这不是一般的事,这边不好处理,也只好听上官莞辰的。 玲珑原本还想再问什么,但忽觉眼前的景色天旋地转般旋转起来,随后眼前一黯,还来不及说什么,身子便软了下去…… 上官莞辰见状赶忙抱住她往下跌的身子,见她身上并无明显伤痕,又不知她为何会晕倒,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抬眼看了看周围的士兵,语气有些愤怒,“你们是怎么保护她的?” 留在门口的几十个士兵都纷纷低着头,他们刚才都将秦老四踢她的情景看在了眼里,若是要怪罪起来,他们的确难辞其咎。 见自己的手下一个个都噤若寒蝉,没一个上来解释,即使再好脾气的他也急得怒火中烧,“韩磊,你给我滚出来。” 一个士兵听到后快速上前,到他身旁单膝下跪,“将军……” “你是领队,说,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磊只好将刚才发生的一切讲给他听。虽然他不知道千岚的身份,但他知道他身份一定不一般,因此也不敢说得过多,只说是秦老四要挟上官玲珑,逃跑时踹了她一脚,并没有说千岚见死不救的事。 但上官莞辰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明明那人就在旁边,一个区区秦老四而已,如果他想救,又怎么可能救不了?想到这几日上官玲珑都心情低落,他就猜到他们不正常。 虽然他不知道他们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一想到他这个未婚夫居然对她见死不救,他心里就觉得一阵心痛,这样的人,真的值得她嫁吗? 他抱住昏迷的上官玲珑,将她放在自己的马上,翻身自己也垮了上去,看着她清丽的睡颜,他冷冷道:“我不知道太子殿下和我妹妹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想过多掺和你们感情的事,但若是太子殿下这般冷酷无情,未免也太过让人寒心……” 说完转过马头,便打马而去,全然不顾留在原地的士兵们和太子…… 留在原地的千岚面色凝重,虽然他不认为刚才的事自己做错了,若他只是想要抓住秦老四的话,在秦老四掐住上官玲珑准备杀死她时,他便不会出声,而是让罗壁趁机攻击秦老四。只是这样秦老四的那一拳会不会收住谁都不知道。秦老四抓住上官玲珑进行要挟时,若是他表现出他和上官玲珑的关系不一般,秦老四更不会轻易放过她。虽然他的做法看似对上官玲珑很无情,但若不是这样,上官玲珑最后的结果恐怕不止被踹一脚这么简单。 但他无意解释什么,他本来就是感情淡漠的人,除了他在乎的人,别的人怎么看他怎么想他他一点也不在乎。只是,现在要收复上官莞辰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秦老四也死了,这一趟,他算是白跑了。 吕成夏见主将都打马走了,自己偏偏还要处理寨中收尾事务,不能跟随而去,只好看着他独自远去的背影直跺脚。这满寨子的人和事,此时可都交给他一个人处理,他一个斗字不识的大老粗,如何处理得来?远见着京兆府尹何保忠惊魂未定的站在千岚旁边,似是在劝阻他赶紧回去,他赶紧上前一把拉住他,“嘿嘿,何大人何必急着走,你是皇帝亲派的监军,这次匪窝被捣,你的功劳可不小啊。” 何保忠听他这么说,转头看他,却见他一脸奸诈的模样,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论功劳,将军在我之上,这次收尾事宜,就请将军一并处理了吧。在寨中搜到什么有用情报也烦请将军一并上报圣上,有什么金银物什也一并归将军所有便是。” 见他拆穿了自己的想法,吕成夏不由得心里骂一声老奸巨猾,面上却仍是嬉笑,“末将不敢抢大人的功劳,这收尾事宜还请大人费心张罗才是,我还要带兵将那些匪徒押往盛京大牢,就不陪大人了。” 说着带着士兵就要走,何保忠哪里肯,何况自己的主子还在那里,自己怎么能扔下他不管?谁知千岚偏不遂他的愿,闲闲道:“你便听他的留下来处理寨中余下的事,也请吕副将多留些人手给他。你不必担心我的安危,我随吕副将回京便是。” 见自己的主子都这么说了,何保忠也不好再说什么,但还是对吕成夏叮嘱:“请将军务必保护……主子安全。” 虽然千岚的身份还没有明说,但经上官莞辰刚才的那一番话,不少人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吕成夏哪敢怠慢,“这是自然。” 一众人马便只好趁夜赶回京城。 走到京师城门外十里开外的大道上时,就已经天色大亮,不少商人百姓已经走在了大道上,准备进城。来往的有商队,有贩夫走卒,他们行色匆匆,络绎不绝,可谓热闹非凡。 他们这一众人非常显眼,首先不说他们自己的几百精兵,他们押住的几百匪徒和老幼妇孺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大家纷纷驻足观看。 千岚走在最前头,坐在枣红马上,目不斜视的往前走着,似是没有看到周围百姓议论的目光。 在接近城门口不到十里地的地方,几骑快马往城门的方向急速奔来,他们手里拿着令旗,口里高喊着什么,将那些百姓纷纷驱赶向两侧。 “骠骑大将军大军回京,百姓回避!” “骠骑大将军大军回京,百姓回避!” “骠骑大将军大军回京,百姓回避!” …… 这一阵骚乱非同小可,百姓们虽然好奇,想要看看骠骑军的风采,但谁敢逗留在大道上,阻碍大军进京?一时间逃的逃,躲的躲,转瞬间大道上便没了百姓的身影,弄得他们一对人马独自站在大道上,显得有些突兀。 “骠骑军?怎的这时候进京?”吕成夏有些疑惑,若是没有皇帝的亲笔号令,谁敢带着军马随意上京?想到这里他看了看身边的千岚,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千岚却一时觉得头大,这骠骑军进京他是知道的,连诏令都是他替昭帝亲自拟定的,只是他没想到他们来得有这般快,他原本以为他们还要再过几日才能到京的。 骠骑军本来是驻扎在京师的一只军队,原本也是负责保卫京师重地的,但是五年前与勾力开战以来,由于又要对付勾力,又要对付北蒙,边疆战事吃紧,兵力不足,京师为了缓解边疆无兵可调的窘境,冒险将驻扎在京师的十万骠骑军派到边疆。四年前北蒙与大衍和亲,勾力孤军奋战,但依然战斗了有三年之久,直到一年前才完全被收服,这骠骑军在外征战四年之久,直到今日才得以回京,可谓是京城一等一的大事了。 自己怎就忘了这等大事呢? 千岚一阵懊恼,但现在回避已经来不及了,便让吕成夏整理人马,让出大道,在一旁等候,避免冲撞大军,先等军队过去再说。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迎接 过了不一会,似有滚滚鼓雷之声传来,那声音虽然隔得很远,还完全看不到一个人影,但是听到人的耳朵里却似有鼓雷在身边雷动一般,就连地面都跟着微微震颤。 好在他们一列都是经过身经百战的战士,对这种情形已经见怪不怪了,众人均面不改色地原地等候,只是那些土匪和老幼妇孺却从未见过这种阵仗,均有些不安,又有些好奇,不由得往大军来的方向望去。 首先看到的是高高举在骑兵手里的骠骑大旗,盈盈上百张迎风招展,在骑兵雄壮的行进步伐中发出猎猎风声。身后的十万大军步伐整齐,银亮的甲胄迎着日光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十万铁甲军踏着坚实的步伐,缓缓向城门口靠近。 千岚坐在前头,当先就看到大军前面的傅国雄,明晃晃的甲胄穿在他身长八尺的巨型身体上,显得威武无比。 他们这对人马虽然不多,但是傅国雄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们,而且凭着自己常年征战的直觉,他觉得这些人并不简单。但他还是面不改色的朝前走着,走近了才看到吕成夏坐在马上对他笑着抱拳打招呼。随即裂开嘴大笑,明晃晃的日光照着他雪白的牙齿,显得有些森然,“这不是上官将军身边的吕副将吗?怎么今日如此凑巧,竟在这京城郊外遇到了你?怎么,难道你是奉旨前来迎接我的不成?” 吕成夏忽略他打量队伍的目光,也跟着大笑,“将军说笑了,以末将的身份,还不够格来迎接将军。只是今日奉旨出京办事,不巧就在这里遇到了将军率军回京。那日边关一别,已经快两年了,想不到将军还能记住末将,端的是好记性。” “我一向记性很好,特别是对上官将军……” 吕成夏笑笑,“以上官将军的英武,能记不住他的人恐怕也不多。” “是啊,虽与他只并肩战过一场,但他的英武善战的确让我印象深刻。从那以后,我便被调到别的地方去战斗了。想不到上官将军如今也进了京,想必被加封了不少吧?等我面圣复了命,定要好好邀他喝一杯。” 两人均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其豪迈之势也感染了身边的不少人。 笑后傅国雄才注意到吕成夏身边的千岚,只见那个俊朗青年坐在枣红马上,目光看向别处,似是完全不在意他们,悠闲的样子似是在郊外散步一般。 傅国雄出京时千岚只有十四岁,还不是太子,此时见到他也认不出来,只当他是吕成夏身边的什么人,便没有在意。从他身边径直走了过去,只是目光却不由得往他身边瞟去,对他镇定自若的神情很是钦佩,心里暗忖:几年不在京,京城里不知又出了多少青年才俊?不知那位如今又是何种模样?可还是如以前那般,活得战战兢兢,在诡谲森冷的皇宫里步步为营? 在见到那人的时候,他还是如同五年前那般,温润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身在春风吹拂的花园里,连他身边都似带着无边暖意。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身在最冰冷的世界里,他却将自己变成了最温暖的模样? “几年不见,殿下长得越发温润如玉了。”傅国雄下马上前,对他抱拳一礼,时隔五年,他长得越来越像她了。 “傅兄不必如此多礼,我奉父皇之令在此迎候傅兄,祝傅兄得胜还朝,再立军功。父皇已在宣政殿等候,请傅兄与我同去觐见。” 千铭虽以“傅兄”相称,但傅国雄其实已经三十八岁了,常年征战的他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让身高八尺的他显得异常威猛,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正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 “当年得贵妃娘娘青眼相加,有幸教了殿下几年拳脚,不敢以兄弟相称,殿下还是直呼在下名讳吧。” 千铭微微一笑,一如春风十里,傅国雄胸中顿时想起了当年教他功夫的那些岁月,那时贵妃还在,他也过得没有这般艰难…… “傅兄莫不是如今立了战功,威名赫赫,不屑与我这失势皇子称兄道弟?如此,千铭便直呼将军便是。” 傅国雄顿时慌了手脚,“我不是那个意思……” “哈哈……”千铭爽朗一笑,似是完全没有把刚才的话当一回事,傅国雄这才放松下来,叹了口气,“想不到你还是如以前那般,一点也没有变。” “能变成什么样呢?”千铭笑笑,只是笑里多了些情绪,眼神也有些暗淡,“皇后……对我很好。” 很好……吗?那样真的能算是好吗?虽然那些歹毒事不是皇后亲手做的,但是她却一直坐视不管,任由别的妃子对他百般陷害,这样,也算是好吗? 然而他一个外臣,即使手握兵权,但对宫中的事也一点也无法插手,只能每日担惊受怕。如今,他已经长大成人,手里有了权利,是否,也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 两人说着话,千铭恍然见到队伍旁的千岚和吕成夏,一向温和的眼神却是一冷,只是转瞬间又不见,没有人发现他刚才有什么情绪。 一早带着仪仗队在城门口等候迎接骠骑军的千铭,看到上官莞辰怀里抱着上官玲珑,匆匆打马从城外往里赶,就连他站在城门边上他也没有发现。她,似乎是受了伤,明明她和太子一同出的京,明明那人有能力保护她,为什么……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寿宴 金色的绸缎围绕在朱红色的廊柱上,上百盏宫灯将偌大的兴庆宫装点得亮如白昼,鲜红的地毯铺就的大殿上,百官群臣鳞次而坐。微微发福的五十岁皇帝,这个帝国的真正主宰者,此时面带微笑,和颜悦色地坐在龙椅上,看着他的臣子们一个个对他送上生辰祝福。 皇后盛装坐在皇帝旁边,不时和身边的长公主说着话。在她的下首,紧挨着她的便是刚从北蒙特意回来为皇帝祝寿的长公主殿下,现在的北蒙王妃。挨着她的下首,才是宫中的品阶比较高的妃子。 在皇帝一侧,紧挨着他的便是大衍国的三皇子,当今的太子殿下千岚,而在他下首的,是其他的几位皇子。 其他群臣均分布在这几位最尊贵的人下首或是身后。上官玲珑作为未来的太子妃,被皇后亲自下帖邀请入宫,但凭她此时的身份,还不能坐到最前面,只能跟着自己的母亲坐到众妃嫔的后面,和其他被邀请的命妇小姐们坐到了一起。从她的角度,虽然可以将皇帝和太子的位置看得清清楚楚,但从太子的角度,却不易看到她。 这样也好吧。 那人看不到她,她心里却觉得一阵轻松。忽然感到一抹温和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她看向千岚身侧,见千铭正微笑着,目光柔和,在他温润的目光注视下,仿佛周围的空气都顿时变得温暖起来,与旁边那人周围的冷凝气氛竟似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见他举起酒杯,她也同样举起酒杯,与他遥遥地对饮了一杯,算是互相打了个招呼。 身边顿时响起一些小小的骚动,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自己的衣袖便被母亲悄悄扯了扯,顺着母亲的目光看去,见周围的小姐无不一脸不悦地看着自己,心里觉得好笑,却只能在母亲摇头的动作里将目光收回,不再看着对面那人。 上官莞辰品阶稍低,坐在大殿的末尾,和那些武将坐在一起。此时他脸上也带着笑意,似是与身边的武将们相谈甚欢,只是注意看去,就能看到他的目光不时地往皇后身边瞟。 皇后与长公主谈论着什么,面上带着一惯和蔼的笑,却不失国母的威仪。忽而她转向皇帝,用殿中人均能听到的声音道:“听说前不久上官将军刚刚剿灭了京郊的匪患,竟只用了一天的时间,真真是虎将,皇上可得好好奖励一下他才行。” 皇帝听后哈哈大笑起来,“此事莞辰做得雷厉风行,去了朕心中一大忧患,朕心甚慰。莞辰不愧为太师的虎子啊,太师与莞辰一文一武,保我大衍国倡民泰,朕能得上官家,如大衍国得一羽翼,怎能不安稳如山?” 太师上官晟坐直腰杆,对皇帝抱拳一礼,“为国分忧是臣等分内之事,若能让大衍国多一分安泰,我上官一家纵使是粉身碎骨又有何怨?” “哈哈哈,有太师此番话,朕就放心了。莞辰现在何处?何不上前让朕看看上官家这位虎将的风采?” 身旁的福公公憋着公鸭嗓宣上官莞辰到近前见架。上官莞辰这才走上前来,到皇帝十步远处下跪行礼,被皇帝邀起后笔直地站在殿上,看着脚下的红毯,目不斜视。 皇后不禁赞叹,“这上官家吃的是什么米?养的孩子个个都这般精致,玲珑那模样更是一等一的好……诶,玲珑在哪里,今日可也上得殿前了?” “回皇后娘娘,玲珑就在臣妇身边,”上官夫人起身垂首向皇后一礼,“无皇后恩典,不敢上前见礼,请恕臣妇失礼之罪。” 皇后笑笑,“无妨,且叫玲珑到我身旁来,自那日围猎过后,本宫有一阵子没见过她了。” 上官玲珑只好上前,在哥哥旁边向帝后行了礼,皇后竟招手让她坐到了自己身旁,如同往日那般亲切。满朝文武看在眼里不禁都有些惊愕,这上官家的恩宠可谓是圣眷隆重,一时无两。 “莞辰此次立了一功,可想要什么恩典?” 上官莞辰垂首,“为君分忧,为民除害,是末将本分,不敢言功。” “莞辰无需谦虚,有什么要求向朕直接提便是,只要不过分,朕都答应你。” 上官莞辰单膝下跪,膝盖砸在红毯上竟发出一声钝响,众人谈笑的表情一顿,不知他意欲何为。 “如此,末将便斗胆邀一个赏赐,还望皇上成全。” 经他这样一说,众人都是一惊,虽说皇帝说了可以提要求,可谁都知道这是客气话,谁敢真的向皇帝邀赏提要求?即使皇帝真的赏了,就算再想要,也要百般推拒,实在推拒不过时才能“勉为其难”地接受,还要对皇帝感恩戴德,三叩九拜地谢恩。 他一个小小四品将军,论军衔还没有太子身边的侍卫军衔高,却这般不识大体,亲自向皇帝邀赏,这怎能不令众人惊愕? “莞辰不得无礼。”上官晟怒指自己的儿子,似乎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皇帝却不甚在意,似乎真的心情极好,便打断了上官晟的话,“太师不必惊慌,既是朕说了要封赏,便不会食言。爱卿想要什么封赏,直说便是。” “末将谢过皇上隆恩。”众人均屏气凝神,似是想要看看这位刚立功的太师之子要为自己讨得什么赏赐。 “末将奉命剿匪,带着五百将士乘夜将匪窝一举捣毁,这本算不上什么功绩,末将不敢给自己邀什么赏。但这次剿匪说事小也小,说大也大,这关系到京城安危,皇家威严。末将的五百将士夙夜不寐,与末将商讨出剿匪对策,并不因区区匪徒而松懈怠慢,依然英勇杀入匪窝,因此才得以将匪徒一举歼灭,消除京郊这一大患,还百姓安宁。末将无能,若不是有这一批英勇无畏的战士,也不可能将七八百匪徒在一夕之间剿灭,因此末将不敢言功,也更不敢将将士们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若皇上真的觉得需要赏什么的话,就请将赏赐全部给将士们吧。” 皇帝听他一席话,心里觉得很安慰。上官晟一直怕他说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这才终于轻松了一下,却不得不重新审视着自己的儿子,眼里多了几分赞赏。 “爱卿关爱底下将士,可见爱卿的一片赤诚。爱卿何必将自己说得这般不戡,若不是有你带着他们去剿匪,他们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就成功?此次剿匪能一举成功,爱卿功不可没,若是你不愿自己独自承受恩赏,大可以将赏赐再赏给将士们,也是一样的,何需单独向朕邀赏?” 若是这样做,反而会让将士们更加感激他,也会对他更忠心,他又何必自己单独来邀赏,把这个人情让皇帝自己来做?老皇帝对这其中的门道早就清楚得很,不由得对这位耿直的将军另眼相看。 “末将并非要如此多此一举来特意劳烦皇上,只是,末将邀的这个赏只有皇上才能给他们,别的旁人都是万万不能给的。” “哦?有什么赏必须得朕亲自给他们?” “末将想让皇上给末将手下这五百将士寻个好去处。”他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原来他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自己的将士要个好的编制。众人都知,那五百将士都是原本在边关戍边的,要是没有特殊恩典,很难留在京师,即使护送完公主,按理来说也应该返回,之所以迟迟没有回去,也是因为公主还没有离京,等公主离京之时,说不定还是让他们护送回去,也顺便让他们回到边关。 但是边关苦寒,谁也不愿一辈子呆在那里,如今那些将士好不容易回京了,他又怎么忍心让他们回去? 原来他不要自己获赏,却用自己的赏赐为将士们某个好去处,那些将士能在这样的将军手下,又是何等的荣幸? 皇帝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虽然对他的行为有些感动,但他还是犯了难,“你想让他们留在京师,这也不是不可,只是,到时菀筠回去时,朕又要另寻他人前去护送……” “皇上不必多虑,到时长公主回北蒙时,还由末将带领那五百将士护送她,只是完成护送命令后,末将留在边关不要紧,请皇上务必允许这五百将士能再次回京。”因此给他们在京城提前弄一个编制便至关重要,若是还没有弄到编制就回北疆,那时候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回来? “这五百将士护送女儿回京,尽职尽责,路上没有一个匪徒有机会冒犯车撵,女儿才得以安全回京。”长公主此时直起身,继续说道,“他们如今又以少胜多,一夕之间就捣毁了匪窝,可见他们的英勇。父皇何不把这等英勇之士放在自己身边?让他们护卫京师岂不更好?边关虽需要人戍边,但边关将士常年征战,都是英勇之士,想来也不差这五百将士吧?” 长公主毕竟是皇帝的长女,此时又身为北蒙王妃,说话的分量自然比以前更是重了几分,皇帝听后果然点了点头,似是同意了让这五百将士留在京师。 “只是……应该把他们编到哪里?”这也是他一直都在思考的问题。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弹奏 “儿臣的羽林卫守卫东宫,正需要这等英勇之士,不如便放在儿臣的羽林营如何?”千岚适时站出来说道,他又怎么可能放过这等好机会。羽林营是东宫守卫军,不管是待遇还是晋升空间,在京城的各军里,无疑都是最好的。 但上官莞辰却明显不领情,见他脸色并没有丝毫高兴的样子,千岚继续诱惑,“本宫的羽林营的条件,不知可达到了上官将军的要求?若是将军仍不满意,本宫可以在羽林营里另加一个编制,这五百将士不拆分,保持原来的规模和体制,且由将军亲自担任他们的营官,平时训练值守均听将军号令,这样将军也可以留在京师,且继续担任他们的直属长官。将军觉得如何” 这是赤-裸-裸的招揽,谁都知道太子与上官家的关系,太子会对上官莞辰特意招揽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这样他们的联盟将会更牢固。作为太子,能够将有利于自己的一方全部招揽到自己的麾下,对他以后登基也大有好处,甚至是对他以后掌握大权,号令群臣也大有裨益。这招虽然过于直白赤-裸,但是无论是站在太子一方的人,还是保持中立的人,都没有什么意见。 上官莞辰的确很难拒绝,即使他并不想在太子手下做事,成为他的幕僚,但是自己的父亲已经站在了他的一方,且这次的条件对于那五百将士来说,的确是最好的,若是他拒绝,反而显得自己动机不纯了。 因此他只沉吟着,并没有马上答应,但也没有反对。 皇帝则有自己的想法,因此也只沉默,没有下旨,一时之间气氛都有点凝滞。 “哈哈哈……”突然一声爽朗的笑声打破了沉寂。坐在武将最前方的傅国雄站了出来,他威武的身姿虽然没有穿盔甲,但依然给人一种不可逼视的气势,让人一看便知他是武将,只是他身上又多了几分其他武将难得的沉静和儒雅。 他上前对皇帝抱拳一礼,刚刚才荣升为卫国公的骠骑大将军朗声一笑,“太子的禁军待遇自然无可挑剔,只是守卫东宫非同小可,不容有半点闪失。这五百精兵虽英勇精悍,但常年在边关戍边,身上难免有不少杀伐粗豪之气,恐怕与羽林卫的小心谨慎大有不同。若是重新训练又恐耗时耗力,对这五百本就身经百战的将士来说也并不一定是好事。我看这五百人的脾性和我骠骑军的气质更加契合,他们还在边关并肩作战杀过贼寇,根本无需费力训练便能融入军中。我看便将他们编到骠骑军里,我骠骑有十万将士,多出五百人无非就是多几顶帐篷而已,根本无需多考虑其它琐事。” 经他这么一说,皇帝心里暗自高兴。私心里,他是希望千岚能够掌握一定的权利的,也好为今后的皇权铺路,但是作为皇帝,他又不得不防。太子弑君篡位的事以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他又怎能安心坐视着太子手中的兵越来越多?千岚一直想要这五百将士,他心里自然是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虽不见得他就会做出什么事来,但千岚做事向来我行我素,性子又太桀骜了些,他现在年纪还轻,早早让他掌握太多权力,也不一定是好事。因此他很为难,太子已经多次向他示意过,此时又亲自提出这种要求,他也没有很好的理由进行反对,此时傅国雄正好解了他的这个难题。傅国雄虽然是已故贵妃,也就是孝仁皇后父亲辈的家生子(仆人在主人家生的孩子,并非是主人的孩子),但这人一向对政治斗争不感冒,虽手握兵权但一直不参与任何权势争斗,且这人为人豪放,对兵权也并不十分热衷,要控制起来也极容易。这区区五百人若是放在别的地方可能都会有麻烦,但是进了他的十万骠骑军里,却如同石入大海一般,根本不足为道。虽然见太子还是有些不甘心,但皇帝还是先他一步,“傅将军说得极是,如此便这么定了吧。骠骑军乃京师精锐,也算是没有委屈了这五百将士了。” 上官莞辰哪里还敢再提要求,赶紧下跪谢恩,把这件事定了下来,余光处却看到千岚沉着脸,似乎并没有多少怒气,只是一双鹰眼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紧抿住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好的一场寿宴,竟让你们生生变成了朝堂,可把我们这些女人晾在一旁怎么办?”见他们如同在朝中商议朝政一般,皇后佯作嗔怪。“要退出也不是,插话更不敢,你们这些男人呀,心里除了朝堂上的政务,还能想点别的什么事不?”她口里虽这么说着,但面色却很是和悦,皇帝听后果然不再讨论这事,却开心地笑了起来,“是朕忽略了,皇后莫怪。”说着自罚了一杯酒。一干朝臣看到帝后这般模样,均举起酒杯,齐齐敬了皇后一杯。 上官莞辰回到自己座位上时,瞥见上官晟面色凝重,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难辨。他不想去猜自己的父亲此时是什么看法,似乎心中有一种逆反心思,凡是他想要让他做的,他却偏偏很抵触。 “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有酒无曲可不行,听说教坊司新□□了一批舞女,为皇上的寿宴精心编排了舞蹈,皇上何不传旨让她们上来献舞?”见因刚才的事众人的神情都有些紧绷,福公公适时地提醒皇帝。 “教坊司的舞蹈虽好,但难免有些恭维刻意,显得有些俗气。”皇帝还没来得及点头,皇后却先他一步,“早就听说玲珑精通琴艺,本宫却还从来没有听过,今日何不借此机会,让她弹奏一曲,不比那教坊的舞曲来得更雅致些?” 没想到皇后突然在众人面前提到自己,上官玲珑有些窘迫,正想拒绝,长公主却看着她直笑,“我也常听……人说上官小姐琴艺精妙,早就想听一听了,想不到今日竟借了父皇的光,有幸听到一曲,也是菀筠的福气了。”说完不知为何目光却看向了大殿末端,显得有些不自在。 “公主谬赞了,玲珑琴艺不精,还在磨砺当中,怎敢当众弹奏?恐污了各位贵胄的耳……” “玲珑不必谦虚,且弹来便是,权当是助助兴……”皇后捏了捏她的手,眨眼示意千岚的方向。上官玲珑心里苦笑,皇后是有意让她在千岚面前露一手,想给他留个好印象。但她哪里知道,他每日都在琴艺无双的绮玉姑娘那里听曲,又怎会对自己的琴艺有所感触? 但皇后都已经如此示意了,若是再推迟反而显得过于做作,上官玲珑只好答应下来,站起来坐到宫人准备的琴前,在众人的注视下弹奏了起来。 她的纤手在琴弦上轻拢慢捻,一段欢快的调子便从她指尖飞出,跳跃的音符和着殿中不时传来的谈笑声,在这喜庆的场合里倒也显得极其应景。殿中的人都露出欢快的神情来,唯有她始终垂着头,面无表情的拨弄着琴弦。 倏然,琴音一转,欢快的乐曲变得缠绵起来,仿佛一对恋人依依不舍地惜别,倏忽间又急转直下,变得沉郁悲伤,似乎就连她白皙跳动的手指,和她坐得笔直的身体,也围绕着一股忧伤。 她清楚地听见殿中原本欢快的气氛也似乎随着她的乐曲声变得安静下来,连不时出现的一些窃窃私语也能传入了她的耳中,但是她丝毫没有在意,只专心地弹奏那一曲,仿佛周围的人和私语声都与她无关。 曲毕,她坐在琴前,没有立刻起来,连长长的睫毛都没有抬起,似是陷入了沉思,周围的空气也死一般的沉寂。 “玲珑弹的这曲叫做什么?却也别致。”皇后温和的声音似是夹杂着些许忧虑。 “此曲名叫《红尘醉》,是一位青楼女子所作。” 此声一出,殿上的私语声更甚,甚至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了起来:“今日是皇上的大喜之日,怎么弹奏一个青楼女子所作的曲子?” “对啊,而且还这般沉郁哀伤,这未来太子妃到底是何意?” “咳咳……” 皇后轻咳了两声,殿中的私语声才静了下去。 “今日皇上寿辰,玲珑特意弹奏此曲,想来一定是别有深意吧?” 看着皇后示意的眼神,上官玲珑心知,自己这次怕是要让她失望了,只是不管如何,她今天都想要弹奏这首曲子,在他的面前…… “回皇后,臣女弹奏此曲并无深意,只是在今日这种喜庆的场合里,却让玲珑想起了一个女子,便不由得想起了这首曲子。玲珑自知此时弹奏此曲不合时宜,还望皇后恕臣女不敬之罪。” 千岚原本喝酒的手抖了一抖,面色突然一凌,如隼的目光看向上官玲珑,而她却只当做没看到一般。 他是在害怕吧?害怕她把她的存在公布出来,那他是在怕他的地位因此受到威胁,还是怕她的生命因此受到威胁? 不知怎地,心里似乎起了一丝报复的快感。 “哦?是什么女子?竟让你在这时候也忍不住要弹奏这样的曲子?”皇后继续问道。 千岚捏住酒杯,冷冷地喝着酒,不再看她。千铭带着一惯温和的笑意,看着殿中的上官玲珑,似乎也对她说的话感到很有兴趣。而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在千铭旁边的四皇子,此时带着玩味的笑,一双狡黠的眼在千岚和上官玲珑之间来回逡巡,一副想要看好戏的样子。 “她是一位青楼女子……”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决裂 “啪”地一声,酒杯碎裂的声音响起,众人都不约而同向千岚看去,只见他手里捏着的酒杯不知怎地碎裂了,有几片碎片似是划破了他的手掌,渗出了一丝血迹来。 他斜睨了身边的侍从一眼,语气中带着压低的怒气:“你给本宫拿得什么酒杯?竟自行碎掉了,还不快给本宫换掉。” 皇后见此情形,神情有些焦急,“可伤者了?赶快让御医来给你瞧瞧。” “无妨,一点小伤口而已,还用不着请御医。”转而目光犀利地看着上官玲珑,竟主动问了起来:“不知上官小姐说的这位青楼小姐是何人?竟让小姐如此在意,她可是你的友人?” 上官玲珑垂着眼,听了他压着怒气的问话,不由得轻叹了口气,他果然,从来就没有相信过她说的话啊! 那日从绮玉那里离开时,她说过她会当做没有发现他们俩的事,只是她知道,即使她这样说了,他也是不信的吧? 他可曾有一刻正眼看过她?更别说相信她的话了。果真如他在猎场里说的那番话一般,这一辈子,他都不会正眼瞧自己一眼。 “不,她不是我的友人。若是有机会,玲珑也想要结交一下这样的奇女子,只是在一百年前,她就已经死了……” 千岚心里虽知道她说的不是绮玉,但他还是忍不住地愤怒,这算什么?威胁吗?告诉他她有他的把柄在手,随时都可以拆穿他,让他们万劫不复?可笑! “听起来似乎有故事?”皇后握了握身边皇帝的手,不知在想些什么。皇帝端坐着,任由那只手那样握着,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 “是,这个故事便是这首曲子的由来。” “玲珑可否说来听听?”皇后的声音不知怎地带着一丝幽怨,另一只手却端起酒杯,径自喝了起来。 “这首曲子的主人曾经是一个青楼女子,她才貌无双,曲艺双绝,很快便成了青楼的花魁,仰慕她盛名的人每日络绎不绝,但她始终对他们不屑一顾。”上官玲珑有些清冷的声音缓缓叙述,“可终有一日,他们中的一位打动了这位花魁。他虽然家境一般,但他的才华却深深折服了她。她为他闭上房门,隔绝红尘俗世,从此只为他一人弹奏,只为他一人舞蹈。可是,他的家人却不允许他与一个青楼女子来往,要他与她断绝关系。可是他此时已深陷情网,哪里肯听他们的?他决意与家人决裂,也要与她在一起。可是她又怎么忍心让他为了她拋家舍名?她资助他上京博取功名,又亲自找到他的家人劝说,终于,在他考上功名的那日,他的父母原谅了他。他回来了,可是她却再也不再见他了……” “这是为何?”皇后焦急地追问,上官玲珑叹口气道:“因为他带回了与京城某个大官女儿的婚书。” 皇后了然地点点头,“这不过就是个陈世美的故事,世间这样的事也时有发生,也不足为奇吧?” “皇后娘娘说的不全对,他是做了陈世美的事,但她知道他的心依然没有变。她也不是秦香莲,她是自愿退出的。她知道自己与他始终无缘,又不愿看到他为了她舍弃父母功名,才自愿资助他上京。在他回来后,她自己将房门紧闭,从此后再也不再见他,任他如何认错苦求,她都没有再看他一眼。可是房门能闭起来,心门却由不得自己,她将自己锁在房门后,终日活在对他的思念和回忆中。最终她将对他的思念和情感,谱成了这首曲子,把他们往日快乐的时光,和彼此挣扎,都一一谱了进去,这里面,有快乐,有缠绵,有不舍,有悲伤,但是唯独没有怨恨,她自始至终,都是自愿的……” “这般明事理,也算是奇女子了……”皇后叹了口气,“只是,玲珑为何会在此时想起这首曲子?” 上官玲珑看了看左首的那人,见他坐在皇帝下首,用新换的酒杯独自饮着酒,似乎一点也没有听见刚才她叙述的故事,“玲珑也不知,许是看到殿中达官贵人众多,大家笑逐颜开,帝后又这般琴瑟和谐,便生起了‘惜取眼前人’的感慨吧……” “惜取眼前人……” 皇帝轻声喃喃,看着手上那只始终没有放开的手,眼里才终于闪过一丝柔和,另一只手覆了上去。 “世事无常,若是能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哪怕不被世俗允许,哪怕会被千夫所指,但是只要牵着的是那个人的手,便是幸福的,若是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那也一定是值得的……”似是任沉浸在刚才的乐曲中似的,她低喃。 皇后下首的长公主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酒杯,眼神飘忽,抬头却撞到殿尾处那双正热切看着自己的眼…… 惜取眼前人……么? 只是那人,却是那么地遥远啊…… 如玉般的“斗雪”带着几滴晚秋的夜露,衬得雪白的花心晶莹剔透,似是用最好的和田玉雕琢而成。上官玲珑迷蒙着眼,仔细盯着那朵花瞧,寒风呼呼吹在她的脸上,吹散了几分酒意,头脑也似乎清醒了不少。 她裹了裹身上的衣襟,觉得有些冷,照这样下去,明日一早,这些花上的露全都会结霜吧?到时,不知这些花又会被霜打成什么样?转念一想,这里是皇宫,自然会有最好的园丁来照料这些花,何时轮到她去担心? 兴庆宫里的丝乐声和欢笑声一刻也没有停过,她被皇后和长公主灌了些酒,觉得自己脸上火烧一般,脑子也有些不清醒,怕自己会在圣前失仪,便向皇后告假出来清醒清醒。谁知殿里热气蒸腾,到了外边却这般寒冷,骤然间有一种不小心闯入了仙境又被打入了人间的落差感,不禁苦笑,“也不知哪里是现实,哪里又是梦幻?还是这一切,不过都是一场梦而已……” “蠢女人,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 冷风夹杂着一声冷冽的责备声,竟让她觉得周身比刚才更冷了些,但她却放下圈住两臂的手,向那声音的主人微微一福,眼也没抬一下,“臣女不知太子殿下此话何意?” “哼,少装蒜。”千岚负着手,似是不屑于看她,两眼盯着庭中的斗雪瞧,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朵雪白的花似乎已经集了比刚才更多的露珠,头垂得更低了。 “你刚才不是在故意威胁我吗?” 上官玲珑是知道他的脾气的,虽然桀骜了些,也很任性,但有时候却又有些孩子气。自己到是对他没有惧意,只是知他一次次地曲解自己的意思,心里却有些悲凉。 “太子殿下可曾真心去相信过一个人?” 他转头看她,却见她清冷的目光仍旧盯着那朵花瞧,眼里充满了悲伤。 “我信没信过谁,与你无关。” “太子殿下若是不信我,大可以将我也灭口。” “你以为我不敢吗?” “这世间应该还没有什么事是太子殿下不敢的吧?” “口是心非,你以为有上官晟的庇护,我不敢动你?” 上官玲珑闭了闭眼,没有说话,心里却只想叹气。 “你看那朵花……”千岚抬手指了指,正是那朵斗雪,“它虽然生在宫廷之中,每日都有园丁精心照料,似乎比外面的花开得更好,也会开得更长,可是只要没了园丁的照料,不到明日,它便会被霜彻底打落在地,不堪一击。” “是啊,想来今夜园丁怕是会不眠了。”似是有些累了,她说话也越来越轻,似是想要结束这场让人感到疲惫的对话,假装没有听懂他话里的威胁。 见她故意装作没听懂他的话,他也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你说惜取眼前人,可这眼前之人现在在哪里?你吗?” 他轻哼。 她睁开眼,清冷的眸子难得地带着几分认真,只是语气依旧清冷,“绮玉……是个好姑娘,希望太子殿下好好待她。” 他转头紧盯着她,“你让我‘惜取眼前人’,可你就是那个让我无法‘惜取’她之人,你说,我应该如何待你?” 他们之间,终于,是把话说开了吧? 也许,这样也好! 在他鹰隼般的目光注视下,她没有一丝慌乱,反而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嘴角缓缓朝两边脸颊弯去,脸上的红潮似乎比刚才更甚了些,清冷的眸子里满是雾气。她的神情,带着几分孩童般的天真,又似带着无边的哀伤,看得千岚也浑身一震,一时呆了。 不管他如何讨厌她,她的美,都让人无法忽视,特别是在这样的夜里,她眼里的朦胧醉意和浓浓的悲伤,更让她美得不可逼视,他似乎感觉,自己突然也有些醉意…… “如何处置,但凭太子一句话,玲珑今日便做了那凌霜的白花,折煞在这寒夜里,也是无所谓的……” 清清泠泠的声音似是山间泉水撞击着光滑的鹅卵石,有多清冽,就有多悲凉。说完她眼角流下一行泪来,脸上依旧带着那迷蒙的笑意,显得那行清泪更加的刺目,而她的身子,却突然往后倒去…… 千岚下意识地伸手过,想要抱住她。但他的手指还没有碰到她的衣角,她就已经倒入了另一个怀抱。他的手,兀自停在半空中,竟不知如何自处。 看到千铭接住了她,千岚才缓缓收回手,负在身后,暗自捏成拳。刚才,自己竟然想要去接住她,而他的心,此时却依旧跳个不停,久久无法平复……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帝惊 “玲珑姑娘醉了,我扶她进去休息。”千铭面无表情,清冷的声音不似往日的温和,竟似带着一丝隐忍。 千铭装作没有看到他有些慌乱的神情,一手扶着她的背,一手放在她腿弯处,准备抱起她。 “原来皇兄也会学那些无耻之人听人壁角。”千岚不屑地说着,似乎全然忘记自己也曾经爬过上官玲珑窗台的事。 千铭顿了顿,“我才刚过来,并没有听见你们刚才说的话。”他垂下头去,看着嘴角带着笑,似是甜美地睡去了的上官玲珑,忽被她眼角的那抹泪,灼疼了心脏。他抬起扶着她腿弯处的手,用拇指轻轻拭去那滴泪,轻柔得似在擦拭自己最心爱的玉器。 这个动作正好落入了千岚的眼里,不知怎地心里的怒气更甚,“本宫的太子妃就不劳皇兄操心了。” “那便由太子抱她进去?” 千岚顿了顿,终是没有伸出手去。 千铭抱起上官玲珑,再没看他一眼,转身便往宫里走去,却撞见一个小太监从宫里跑出来,急急忙忙跪在二人面前,慌乱地说道:“不……不好了,皇上他……吐血了……” “什么?!” 两人几乎同时出口,吃惊地望着对方,不再多言语什么,便齐齐朝宫里走去。 走到兴庆宫前,原本欢乐的宴会此时一片慌乱,大臣们焦急地议论着,不时地朝里面看去,无数宫人慌乱地进进出出,皇后焦急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御医!御医!” 御医在大殿的最末尾处,急急挤开众人,向前面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千岚推开众人,焦急地朝里走,众人见太子来了,都自动地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千铭将上官玲珑交与殿尾处的上官莞辰,来不及多做解释,便跟着朝里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皇帝跟前,见皇帝斜歪着身子靠在龙椅的扶手上,双目紧闭,嘴角挂着血迹,胸前更是有一大片血,将明黄的龙袍染成了酱红色,触目惊心。他身旁的皇后早就已经泪流满面,见千岚过来,一双泪眼求助似的看着他,一双手却仍是扶着皇帝的胸口,似是害怕自己一松手,他便会离开似的。 “母后,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本来还好好的,喝着喝着就突然喷出血来,人就倒了下去,眼看就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千岚看了看御前的桌案,上面杯盘狼藉,血液呈喷溅之势洒得到处都是,可想而知当时是怎样的一副场景,而看到这一幕的人又是如何地震惊。 “封锁皇宫,让大臣们到宣政殿外等候,御医何在?”千岚冷着脸下了几道命令。 “老臣在此……”御医踉踉跄跄地拨开众人,一下跪倒在皇后身前,也不知是自己跪下去的,还是摔倒下去的。 “现在还跪什么,还不快给皇上看看!”皇后急得梨花带雨,催促着御医上前,御医这才起身上前,捏住皇帝的手腕,哆哆嗦嗦把起脉来。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等着御医的诊断,兴庆宫顿时一片寂静,仿佛落针可闻。 不久,老御医诊完脉,额头已经冒汗,跪在皇后面前,“依老臣之见,皇上这是胃脘疡症,(胃溃疡,古代叫胃脘疼,胃溃疡是有可能喷血的,参见《唐顿庄园》我忘记是第几集的情景。)因最近饮酒过多,导致体内疡泡溃烂,胃血流出,才会这样……这样……” “那要不要紧?!”皇后焦急地问道。 “此病并不至于马上致命,请皇后将皇上移到寝宫,老臣好给圣上诊治……” “好,你务必要将皇上治好,否则……” “老臣明白……” 宫人们将皇帝小心翼翼地移往寝宫,大臣们被驱赶到宣政殿外,只有几个皇子妃子和一些皇帝身边亲近的人跟着去了皇帝的寝宫。 皇帝躺在龙床上,依旧昏迷,身边好几个御医忙里忙外地诊治,几个皇子不敢离开,便和自己的母妃都在外间等候。皇后拉住千岚,已经停止了哭泣。此时人虽多,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他们似是在等待,等待他醒过来,或者……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终于有了一点反应,皇后赶紧上前,几个皇子也跟上前去。只见皇帝皱着眉头,口里喃喃地说着什么,只是声音太小,根本没有人听清楚。 皇后附耳过去,隐隐听到皇帝口里不断重复着两个字“蓁蓁”。 听了这两个字,皇后身子如遭雷击,眼睛瞪得老大,两行清泪又不受控制似的往下掉。 “皇上说了什么?”宸妃大着胆子问道。 “你自己听吧。”皇后让出身子,却没有离开床,宸妃哪里敢真的上前去听。只是她即使不上去,皇帝也仍然继续念着,只是声音大了起来,使近前的几个人都听了个真切。 “蓁蓁……蓁蓁……” “这……不是贵妃的乳名吗?”瑾妃惊道。 “什么贵妃,现在是孝仁皇后。”宸妃没好气地纠正她,目光却朝千铭看去。只见二皇子千铭直直地立在那里,面上毫无表情,不知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蓁蓁……你来带朕走了吗?你终于来……接朕了吗?”皇帝在昏迷中伸出手去,似是想要抓住什么。 皇后一把抓住他的手,在他耳边哭道:“皇上,皇上别去……别去……” 但皇帝仿佛已经被魇住了,依旧不停地喃喃,甚至已经睁开了双目,但他眼中似乎看不到任何人,只看着自己看见的那个虚幻的人,不停地让她带他走。 萧菀筠在听见皇帝在神志不清之时仍唤着自己母亲的名字,早就流下了泪来,那种明明相爱却天人永隔的事情她虽然没有遇到过,但她却能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她猛地扑到皇帝跟前,泣不成声,“父皇……母妃……早就已经死了,您……还在想着她吗?” 萧诺转过头来,看了看长公主,一双迷蒙的眼却没有焦点,转而又朝她身后看去,朝那里长身玉立着的千铭伸出手去,“蓁蓁……” 宫里的人都知道,二皇子千铭虽是皇子,却长得最似贵妃,且性子也和贵妃极像。因此贵妃死后,皇帝每次见了他都能想到死去的贵妃,每每都心痛不已,虽然将千铭交付与皇后抚养,却极少再见他。此时生死垂危之中,他竟将千铭认作了死去的贵妃,心心念念的盼望着她能带他走…… 千铭立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回应,面上依旧毫无表情,就连平日里温和的笑此时也毫无踪迹,众人都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有离他最近的千岚瞥见他鲠直的脖子间,一颗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只是连他也不知道的是,在他笔直的身侧,藏在宽大袍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指甲几乎都要嵌进肉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他身体的颤抖。 原来……你也会心痛吗?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 “皇上,他不是孝仁皇后,他是她的儿子,你的第二个孩子,二皇子千铭……”皇后在他耳边不断说道,皇帝这才似乎回过神来,将手垂了下去。 一旁诊治的御医这才松一口气,“皇上这是缓过来了,过了今晚,应该就能彻底清醒过来了。” 众人听后都一阵欣喜,只有宸妃和四皇子千帆的表情显得有些怪异,但众人都在一阵欢喜当中,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表情。 上官莞辰废了好大劲才将醉倒的上官玲珑弄醒,虽然他很少见她喝酒,但是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不胜酒力,不过就是陪皇后和长公主多喝了两杯,竟然就醉到人事不省。原本想将她带上马车直接回去,但现在皇帝出了事,一时也回不去,只好先将她弄醒再说。 上官玲珑朦胧醒来,望见殿内一个人也没有,不禁有些奇怪,“哥哥?我记得……今天是皇帝的生辰?” “是,我们现在也还在皇宫里。” “那……” “皇上出事了。” “啊……” “皇上刚才在殿上喝着酒,突然就喷血倒地,现在被移到寝宫让太医诊治。大臣们都被驱赶到宣政殿外,没有旨意谁也不能离开。” 听到上官莞辰的话,上官玲珑一惊,酒意似都完全清醒了过来。 “皇上他……”想起方才那个人还在和皇后有说有笑,转眼间怎么就…… “太医初步诊断说是胃脘之症,应该……不会有事……” “那太子呢……”想了想,转而又问:“二皇子他们呢……” “是二皇子抱你回来的,他将你交给我后就和太子殿下一起去皇帝的寝宫了,别的皇子也在那里。” 上官莞辰见她清醒了不少,便道:“父亲和母亲都去宣政殿外了,皇上若是有什么事情……或是无碍的话,会及时通知那里的大臣们。我们也过去吧。” 上官玲珑沉默了一瞬,随后抬起头坚定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哥,我们去皇上寝宫吧!” “不可以,”上官莞辰一阵头疼,坚决道,她总是提出一些让他感到为难的要求,而他却偏偏每次都无法拒绝她,但是去皇帝寝宫非同小可,再说也不是他能办到的,“没有特殊旨意,外臣是不能进皇帝寝宫的,即使是你,也不行。悄悄进去这种事,想都不要想。” “那我们就去靠近寝宫的地方,不用进去,只远远地看着……” “为什么?你为什么那么执意要过去?”她虽然胆子大,但一向做事很顾忌分寸,绝不会做出不利于上官家的事,今日不知怎么会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很想去看看,想在最近的地方,知道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她也不明白她心里的那股执着是怎么回事。她此时几乎已经与那人彻底决裂了,更谈不上操心他此时的处境,但是她心里就是莫名的慌张,很慌张,这股慌张让她想要不顾一切地知道那里面的情况,知道那里此时到底已经是什么样子了,哪怕不能靠近,只能远远地看着,似乎心里才能够安心一点。 为什么?难道心里还没有对他死心吗?她摇了摇头,她不是那种拖泥带水当断不断的人,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成全他们,她便不会再拖着他不放,兀自挣扎着。既然如此,那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张温和的笑脸,在这寂静的寒夜里,那笑脸似乎也使寒夜暖上了几分。 那张微笑的脸,此时,又是什么表情? “唉……”上官莞辰重重叹了口气,用食指戳了下她紧皱的眉心,“我总是对你的请求没有办法,说好了,只是靠近,绝不进去,只是远远地看着。” “嗯,我保证,谢谢哥哥!” 谢谢你每次都答应我任性的要求,谢谢你让我可以在你的面前随意撒娇,因为有你在,所以我才敢这么任性妄为。 上官莞辰看着她清澈的眼眸紧盯着自己,心里流过一股暖流,那是在上官家里唯一让他感觉到温暖的眼眸,为了这,他也愿舍弃一切去守护。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中毒 来到寝宫外,虽然依旧离得很远,但总算是能看到寝宫里亮着的宫灯,和宫人们进进出出的身影,但也只能是远远地看见,她什么也做不了。 宣政殿离这里还有些距离,这里是外臣能踏入的离寝宫最近的地方了。她不知她在等待什么,又或者在盼望着什么,只是内心翻搅着,撕扯着,让她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安心等待。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寝宫的方向,那里有谁进出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连同那人疲惫地走出寝宫的身影也尽收她的眼底。 他此时似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步伐缓慢地走出寝宫,原本温和的脸上带着浓重的悲伤,那双温润的眼睛里布满了阴影,显得有些失魂落魄,似是被人一击击倒了心房的守备,显得有些狼狈。 她的记忆里,他似乎永远都是那种温润如玉的样子,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似乎连身边都带着暖意,而此时的他,哪里有他往常的样子?全然似一个刚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一般,显得那么孤寂,那么悲伤…… “二殿下……”她轻呼出声,虽然知道,自己这里的距离无论她如何呼唤,他都是听不见的,但她还是情不自禁地脱口唤他。 而他,却似真的听到了她的呼唤一般,抬头往这边看过来。不知是否真的看到了她,眼里闪过一丝欣喜。有那么一瞬,她以为他似乎是看到她的,但是转瞬她又看到他转过身去,那里,出现了长公主的身影。 她不禁有些失落,虽然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 过了不一会,她见到他的身影往这边走来,不知怎地,她的心开始突突地跳了起来。 千铭走近了,见到他们二人并没有觉得意外,他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只是眼里却没有了一贯的暖意,满是疲惫,“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她一惊,“你……听到了?” “嗯。” 她眼里闪过意思讶异,“我听哥哥说,我醉倒了,是二殿下送我回来的,玲珑多谢殿下。”说着往下一福。 “不妨事,我正好从那里路过,看到你……醉倒了,便顺便送你回来。” 她虽然有些醉,但仍旧记得她在花园里和千岚决裂时的情形,不知他有没有看见?不过现在她觉得不管他看没看见也无所谓了,“不知皇上情况如何?” “已经缓过来了,神智虽然还有些模糊,但御医说明早便可恢复,你不必担心。” 上官玲珑的确有些担心,不止是她,现在皇宫里的所有人应该都很担心皇帝的安危,若是皇帝此时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还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收场,而他的处境又不知会如何?他刚才如此失落的原因又是为何? 千铭看了看上官玲珑旁边的上官莞辰,想了想,“皇姐她……应该在寝宫里,是否要让我去叫她出来?” 上官莞辰笔直的背僵了僵,喉结上下滑动了下,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笑,“不必了,外臣……怎好在此见公主殿下。” 千铭眼神黯了一黯,没有再说什么。 不远处,在皇帝寝宫的黑暗角落里,千岚负着手站在檐下,在他的脚下,跪伏着一个哆哆嗦嗦的人影。那人脸上冒着汗珠,苍老的容颜上有些慌乱,眼神看着面前的青砖,似是不敢抬头,一只手里还捏着一根针灸用的银针。 “说吧,父皇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臣……诊断,是……胃脘之症。”御医全身都在颤抖,银针在他的右手拇指和食指之间微微轻颤,似是仓促之间还来不及将银针放下,但即使再害怕,他却依然坚持自己的说法。 “是不是要本宫给你上点刑你才能说实话?对皇上的病情隐而不报,依然按欺君之罪论处。” 御医抖得更厉害了,“老臣说的没有错,皇上今日的症状,的确是胃脘之症,只是,引起胃脘的原因却另有蹊跷……” “详细说来!” “皇上虽勤政,但饮食一向很注意,饮酒也从不过量,虽有些轻微的胃症,但并不严重。今日虽饮得多了些,但还不至于引起如此严重的胃脘症。老臣在寝宫里仔细给皇帝把过脉,发现皇上脉象虚浮,似是……中毒的迹象……” “中毒?”果然不出他所料。 “是什么毒?可是放在他今日饮的酒里了?” “今日皇上喝的酒老臣已经检查过了,并没有发现有毒。以老臣的拙见,皇上中的应是一种名叫‘暗舒’的慢性□□,每日渗入一点点,平日里根本检查不出来,身体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会觉得有些疲乏,久而久之人的精神会越来越倦怠,很想睡觉,直至最后一睡不起,晕死在睡梦之中。若不是皇上本来就有轻微的胃病,现在被此药催发出胃脘之症,而胃脘之症又将毒素浮现出来,恐怕老臣也很难发现皇上中了毒。” 千岚盯着漆黑的夜空思索了一瞬,鹰一般的目光带着狠历,“竟然把主意打到父皇身上来了,你……”他低头看了看依旧低伏着的御医,深吸一口气,似是不愿让他发现自己内心的心悸似的,“你下去吧,这件事不准向任何人说起,务必要将父皇的病治好,还有……他的毒。” “老臣明白。只是,此毒虽然并不难祛,但皇上中毒的原因还没有查清楚,若是继续接触具有毒性的东西,恐怕即使治疗也……” “我明白了,调查的事就交给本宫来处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刺杀 当秋天的最后一片叶子也从枯槁的树枝上飘然落下,仿若寂寞的冬之精灵,扑闪着透明的双翅,裹挟着刺骨的寒风,生出无形的臂来,将那唯一的一片树叶也彻底撕碎,显得有些无情。 上官玲珑看着那一片黄叶在空中打着旋,仿佛被什么撕扯着,催促着,却扭曲着久久不肯落下地来,倔强得如同白日里久久也不肯离去的白霜,她知道,不管它们如何抗争,它们终归会归于尘土,归于虚无…… “玲珑为何不求个心愿?” 听到长公主温柔的询问,她才收回目光,转过头去,对她一笑,“我经常来这难陀寺,许的愿已经足够多了,今日玲珑是专程陪公主来求愿的,我并无什么心愿可求。” 长公主笑了笑,挽住她的手,“玲珑陪我去院子里走走吧。” 她点点头,两人互相搀扶着缓缓往院子里走去,侍女乌兰随时跟随在长公主左右,片刻不离。 “时间过得真快,我回来都快两月了,转眼就入冬了。”长公主看着一地的黄叶,感叹了起来。 “是啊,过了冬便要过年了,”她转而看着长公主:“长公主要过完年才回北蒙吧?” 长公主笑笑,“可不是?好不容易得回来一次,怎么也要过完年才回去。我这一回,不知又要到何时才有机会再回大衍来看看……” 看着她的神色暗淡下去,上官玲珑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她看了看身后面容冷肃的乌兰,心里只能叹了口气。原本想替哥哥问下她,但看样子也是不行的。乌兰虽然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女,但到底还是北蒙王的人。 “对了,过完年千岚就二十了,”长公主突然道:“按照大衍的惯例,二十岁早就该成家了,玲珑也十七岁了吧,我还等着吃完你们的喜酒再回去呢。” 长公主看着她暧昧地笑起来。她心里虽然觉得有些苦,但还是挤出一个笑容,“只是婚期都还没定呢。” “那又如何?无非就是父皇一道圣旨的事儿,我回宫就去求父皇下一道旨,把你们的婚事给办了,我也好走得安心些。” “谢公主好意,”这明明是自己这四年来一直期盼的事,可是自从从绮玉那里出来以后,她就有些害怕这一天的到来。想起那日在兴庆宫外的事,她的心就更加的黯然,现在,她也许和千岚一样,都希望这场婚礼越晚越好吧? “皇上近日身体不适,恐怕不适于操劳婚礼的事,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等皇上身子好些了……” “何须操劳到他?”长公主打断她,“就是父皇身子不好,所以你们这时候成亲还能冲冲喜。婚礼的事全权交由皇后娘娘负责,相信以皇后娘娘的能力,和她对千岚的关爱程度,定能办一个妥帖隆重的婚礼,绝不会亏待了你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再说还有礼部不是?”长公主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慌乱,径自说起来,面上兴致勃勃的样子就好像在说着自己的事,“太师位高权重,你又是太子妃,相信礼部定会给你们办一个最隆重的婚礼。自从我出嫁以来,大衍国还没有办过这么热闹的喜事吧?”说到最后,长公主眼里就多了些阴影。 上官玲珑自然知道她眼里阴影的由来,自那场婚礼后,她就成了北蒙的王妃,远嫁他乡异国,不仅与家人分别,还从此与心爱的人天各一方。她出嫁四年,而她的哥哥,便在北蒙的边境上,在他能离她最近的地方,整整守了四年。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她也许永远也无法体会到了吧?即使是她以前盼望着和千岚见面时的心情,也一定与这种想要见到相爱之人的心情有所不同吧 此生,若能得一个真心相爱之人,一直白头偕老,那该有多好?只是,愿望有多美好,实现起来就有多困难,自己此生,也许再也遇不到这样的人了吧? 她默默叹了口气,没有接长公主的话,长公主也似是陷入了悲伤之中,不再说话,两人一时默然。 突然一声破空之声传来,穿过冷寂的院子,直指院中的三人而来。她们两人丝毫没有察觉,乌兰倏地一闪身挡在她二人面前,右手在腰间一晃,一把明晃晃的弯刀倏然出现在她的手上。她对着那只带着点点寒光的铁箭,连眼睛也不眨,身子一动不动地挡在那里。随后“叮”地一声脆响,铁箭骤然改变了方向,“当”地一声札入一旁的枯树,箭尖直没入树里一寸许,带着白羽的尾部还在左右轻颤着。 “什么人?”乌兰用并不很娴熟的大衍语冷喝一声,可四周围依旧一片冷寂,没有箭再射来,也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乌兰冷冷地往院子四周扫射了一圈,似乎仍旧没有发现那人的身影,但四周隐隐弥漫着杀气。她便低低对二人道:“王妃和小姐立刻到屋里去……” “三位小姐何必急着走,在下还未瞻仰完三位的音容呢。”那声音有些轻浮,但并不似一般的登徒子。乌兰知道她们一定已经被包围了,便顾不得理那个声音,此时院子里只有她一人会武功,不能和那些人硬来,只有先护送她们回屋子里去。屋子对面就有护送长公主过来的十几个随从,必须和他们汇合才行。 乌兰一边往后退一边对那声音道:“哪里来的贼人,还不报上名来?你可知你眼前的是谁?” 那人听后哈哈一笑,“不就是大衍国的长公主殿下吗?哦不,现在应该是北蒙国的王妃。” “知道你还敢如此大胆?你就不怕得罪两国吗?不管你是谁,只要伤到我家王妃,大衍和北蒙都不会放过你。” 那人冷哼一声,“杀的就是她。” 说着几声冷箭“嗖嗖”地射来,乌兰只身挡在她们身前,将射向她们的箭全都一一打落。 “王妃,你快进屋里去,快啊……” 长公主似是才从惊异之中清醒过来,赶紧拉住上官玲珑的手,转身就往屋子里奔去。 屋子是两边都有门的,门的一边连着院子,一头连着屋外的走廊,走廊外便有她们带来的护卫,只要走到外面去与他们汇合,她们应该就安全了。 她们头也不回地跑进屋子,上官玲珑有点担心外面的乌兰,“乌兰她……” 长公主脚下一顿,也担忧地看着院子的方向,那里还簌簌地发射着箭雨,她们看不到乌兰的身影,也不知她到底如何了。 “应该没事的,乌兰是北蒙最强悍勇士的女儿,也是草原上的勇士,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我们留在这里反而拖累她,还是快和外面的护卫汇合,让他们过来救她吧!” 上官玲珑只好点点头,穿过屋子,直奔屋外的走廊。走到走廊外,两人的脚步都同时一顿,眼里惊得说不出话来。屋外哪里有什么护卫,只有十几具冰冷的尸体。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早就没了呼吸,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死去的。只是她们在外面居然一点也没有听到动静,看来冲她们来的人早有预谋,而且准备充分。 上官玲珑首先恢复了理智,拉住愣在当场的萧菀筠,往走廊的另一头跑去。她们一路上遇到不少尸体,有难陀寺里的僧侣,有前来上香的香客……看来这些人是要对这里的人赶尽杀绝了。 她们跑到厨房的角落里,蜷身躲了起来。只是她知道,这里是藏不住人的。以那些人的速度,能在悄无声息之中将寺里的人杀个干净,乌兰也早晚会撑不住,到时她们早晚都会被发现的。 上官玲珑看了看旁边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萧菀筠。这个人,就是哥哥心心念念的人啊,是他即使守在边疆苦寒四年却仍不得见的人,她又怎能让她遇到危险? 她想也不想地道:“公主,那些人看来是想要杀你的,但他们似乎并不认识我,我有一个法子,可以保公主平安,只是公主一定要听我的。” 公主一听她有计策,慌乱中也来不及多想,便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乌兰在外面独自孤军奋战,早就支撑不住了,但她毕竟是草原上的勇士,怎可轻易服输?心里又担心着王妃的安危,她奋起最后的力气,与那些人缠斗在一起。 那些人射完了箭羽,便一个个都围了过来,个个都身穿黑衣,蒙着黑面,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容貌。 他们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小侍女竟然如此难缠,十几人与她缠斗了如此之久也没有杀掉她,反而有几人死在了她的弯刀之下。 只是即使她再强悍,又怎么能胜得过十几个壮汉?身上的伤口眼看着越来越多,但她还是死命地缠住他们,不让他们去追王妃,也给她们争取更多的逃命时间。 她知道,护卫这许久都没有过来营救她,不是外面还有人埋伏,就是全都已经死了。 这一战,她知道她恐怕就要凶多吉少了。 没想到,她北蒙草原上的勇士,多少男儿都比不上的萨朗鹰,竟然会死在这遥远的异国他乡,想起就觉得有些悲凉…… “发现王妃了,她朝后山跑了……” 突然一个人从外面跑来报信,围攻她的一人道:“什么?怎么会让她跑掉,外面的人呢?” “她一开始藏了起来,大家就分头去找她,谁知她趁乱就往后山跑了。” 为首的那人一巴掌拍在那人带着黑面巾的脸上,狠狠骂道:“蠢材,这么多人竟然让一个娘们跑了,你让我怎么给主子交代?还不快派人去追。” “兄弟们已经去追了,只是她……”他指了指院子里还在缠斗的乌兰。 “正主都跑了,还管她做屁。”他愤愤地对还在围攻的几人道:“这娘们就交给你们了,能擒住她算你们本事,到时候随你们怎么处置。” “是。” 那几人兴奋地答应着,似乎已经忘了刚才又倒下了一个同伴,只看到了那个凶悍的北蒙少女垂死挣扎的样子,似乎已经看到了她在他们身下痛苦挣扎的模样……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侮辱 难陀寺里突然奔出十几条黑影,他们都朝着一个方向快速奔去——后山。 寺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黑衣服的尸体,走廊上是十几具护卫的,再进去不远处,有僧侣的,有香客的……这个小小的京郊寺庙,此时仿若一个无间地狱。 厨房的角落里悄悄挪出一个人影,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除了尸体之外,她再也没有看到一个活人。 她往院子的方向奔去,看到乌兰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她的四周,躺满了十几具黑衣人的尸体;她的弯刀,早就被鲜血染成了鲜红色。离她最近一人的尸体上,肚子被划开了老大的口子,肠子和血水堆在那人腰间满腹,显得异常惊悚。 萧菀筠看到这一幕险些吐了出来,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走到乌兰身边,探了探她的鼻息,转而露出欣喜的神色。 “乌兰,乌兰……” 萧菀筠低低地唤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怕那些人还没有走远,听到声音后又会折返回来,这样上官玲珑为她做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乌兰幽幽地睁开眼,看到萧菀筠的面孔,先是一阵欣喜,随后又紧张起来,“王妃,你不是……”转而看了看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宝蓝色襦裙,素白的上衣,这不是上官家的小姐今日穿的吗?忽而又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道:“王妃先不要管我,你快点离开这里,他们追上上官小姐后定然还会再回来的。” “可是你……” “不要管我……王妃……快去搬救兵……去救上官小姐,快去……” 想到生死未卜的上官玲珑,萧菀筠只好含泪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难陀寺,一路往京城里狂奔。 难陀寺离盛京极近,即使是体力并不是很好的她,不消片刻,也来到了京城的街道上。她一路往皇宫里奔去,却在最后也是最繁华的一条街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想也没想就朝他跑过去,一把抓住了他。“千岚,救救……救救她。” 千岚吃了一惊,皱着眉看着自己的姐姐奇怪的装束和慌乱的神情,“皇姐?你这是……你让我救谁?” “你的未婚妻,上官玲珑。”萧菀筠快速地将难陀寺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千岚听后皱皱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马上行动。 “你还在想什么?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千岚最后还是应道:“我先去追他们,你去骠骑军大营找上官莞辰,让他带着他的人过来接应。” 说着转身就往城外奔去。 萧菀筠也转而朝骠骑军大营的方向跑。 树林里,上官玲珑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她大口地喘着粗气,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却连停下来休息都不敢。周围的景色不断地在眼前变换,但变换的速度越来越慢。她知道,是她跑得越来越慢了。 至少,多给她争取一点时间吧…… 这样想着,她始终没有停下自己的步伐。长公主的外袍和繁琐的衣裙严重地阻碍了她的行动,她却一点也不敢将它们脱下,但这也使得身后的追兵丝毫都不肯放过她。 突然不知踩到什么,她脚下一滑,身子就往前扑去。原本以为会摔到地上,她立刻用手护住面门,已经做好了和地面亲密接触的准备,谁知身子却往前一跌,滑出去老远,而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这才惊觉,自己摔倒的地方是一个大斜坡,因为周边草木茂盛,自己根本就没看清,这一摔,身子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一直往下滚去。滚落间只觉得周身都被断枝和凸起的石头磨得生疼,衣服也被撕扯成了一片片,但她却咬紧牙关,始终没有发出一声□□。 滚了不知多久,才终于滚到了斜坡底部,身子这才停下来。她一动也不敢动,其实身子也痛得动不了,又不敢出声,只睁大眼睛看着周围,这才看清周围的情况。她滚落的地方是一条河流的边缘,虽然河流还没有宽到完全占领斜坡底部,但她的周围也是湿漉漉的,躺了不一会,湿气就浸透了衣襟,冰冷的水一接触到皮肤,她就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这里明显不是久待之地,虽然斜坡上面植被茂密,那些人还没有发现她滚落了下来,但这底部却颇为宽阔,要不了多久这里也会被那些人发现的。而且,这里的水打湿了她的衣服,在初冬的天气里待在这种地方,恐怕那些人还没有发现她,她就已经先冻死了。 她勉力站了起来,发现周身虽然都很疼,但是手脚都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她还可以继续走。她趟过河流,河流清浅,只没到她的小腿,很快她便来到河的对岸,坐在草地上稍事休息。 可是她实在是太冷了,湿衣服紧贴在她的身上,即累赘,又冰冷,冰得她浑身都直打哆嗦,于是只好站起来继续走,希望能走到有人家的地方,或者找到回去的路。 沿着河岸走了不知多久,她几乎以为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才终于在河岸边看到一个茅屋。她顿时一阵欣喜,朝那个茅屋走去,希望里面有人,最好有滚烫的热水,如果有一点吃的就更好了…… 想着想着,便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脚步不由得也加快了。在靠近茅屋的那一刻,她想也没想地就掀开茅屋的门帘,面带笑容地准备和里面的人打招呼,在看到里面的景象后,她脸上的表情却是一僵,随即又是一阵失望。 这不过就是个空空的茅草屋而已,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堆草堆,也不知道是哪个猎人临时搭建的,或许早就已经废弃多时了。 可是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总是好的。天已经擦黑了,她穿着湿衣服走在冬天的树林里,简直无异于自杀,于是打定主意先在这里糊弄一晚,等明天天亮再走,也许不到天亮便能等到来营救她的人也说不定。 她走了进去,看着那堆茅草,再看了看四周,想要找点东西生一堆火,把身上的衣服烤干,可是寻了许久也没找到可以生火的火种,便只好作罢。她又不愿脱下衣服光着身,只好窝在草堆间,把身体尽量往草堆里蜷缩,等着寒夜过去。 她浑身颤抖着蜷成一团,想着长公主如果脱离了危险,就一定会派人来救她的,到时候她就有救了,若是靠她自己,她现在真的没有力气再走下去了;转而想着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切,想着自己终于见到了自己一直想要见的未婚夫,可是他却不喜欢自己;想着自己结交了盛京最有名的花魁,还和她认作了姐弟,至今想来那段经历仍觉得有些好笑和神奇;又想着自己好不容易认的姐姐居然是自己未婚夫的情人,刚到嘴边的笑就又被悲伤所取代;她还想到和太子的决裂,和那时的心痛;但是随即又有一丝温暖浮现,是那人的微笑,想着想着,意识便开始模糊,不知什么时候便睡了过去…… 身子似是被火烧一般,火烫异常,一会又觉得如坠冰窖一般,冷得发颤。在一冷一热之间,她缓缓睁开眼,却被强烈的光刺得眼睛生痛。在一片强光中,一个模糊的黑影在她眼前晃荡,那影子晃晃悠悠,似是很遥远,又似离她很近,耳边还响起一丝笑意,那笑仿佛来自遥远的地底深渊,即缥缈,又邪恶…… 她猛地睁开眼,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黑衣黑面,这不就是刺杀长公主的那帮人吗?只是他身边的人呢?怎么只有他一个? 她本能地往后退去,却被那人一把抓住了脚踝,被他大力一拉,就被拉出了草堆,躺在草屋的地上。 “躲啊,臭娘们!”那人啐了一口,“让小爷我一路好找,为了找你,兄弟们昨晚分头找了一整宿呢。” “你们找我干什么?”一开口才发现喉咙似刀割般地疼,发出的声音也异常嘶哑。 “哼,干什么?长公主莫不是忘了在难陀寺里发生的事了吧?” “什么长公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抵死不认。 “少装蒜。” “我没装,我根本不是什么长公主,你认错人了。” 见她不似在说谎,但看她的衣服虽然破烂,却分明就是长公主昨日穿的那套。那人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扒开她脸上因为奔跑而凌乱的发丝,反复端详了起来,顿时心头一阵火起,“竟然是你!你和长公主掉了包?” “呵呵……”她无力地笑了笑,“你们要找的长公主,现在应该已经在皇宫里了。” “啪”地一声,脸上火辣辣地疼,她歪过头去,心里却是一阵得意,看他们的样子,她现在应该是逃回去了。 那人甩了她一巴掌后,依旧不解恨,抓住她的头发恨恨道:“臭娘们,敢耍我们。”随即看了看她衣衫不整的模样。因为逃命的关系,衣服早就破损严重,乱七八糟地挂在她身上,虽然不至于衣不蔽体,但她绝美的面容和身上单薄的模样却激起了男人施虐的兴趣。 “反正公主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你落在我们手里也早晚是个死,既然如此,何不让我先受用一下……” 上官玲珑瞪大眼睛,其实她早就想到的,这些人既然敢刺杀长公主,背后的势力一定不简单,自己将她掉了包,这些人不找自己出气才怪。她想过,即使被抓住,也无非就是一死,这到没什么,可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在死前还要被侮辱。 她奋力挣开他的手想要逃开,但这里荒郊野岭,她现在又累又饿,又怎么可能逃得出他的手心? 果不其然,还没等她站起来,就又被那人一把按在地上,那人的身躯也跟着伏下来,一双大手在她身上撕扯着,耳边不停传来衣服被撕破的声音,和那人邪恶的淫-笑声。 她从未感到如此恐惧过,即使是第一次骑在马上时、第一次从马上摔下来以为会死时、和哥哥偷偷跑出去被父亲发现接受父亲的盛怒时……她也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那是一种来自身体深处的本能恐惧,仿佛自己的灵魂也如同身上的衣服一般被撕扯得粉碎般的恐惧…… 她不受控制地大叫,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叫些什么,是想要让他停下来吗?还是想要叫人救救自己? 无边的恐惧中,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双鹰隼一般的双眼,那双眼睛依旧带着锐利的冷意,冷冷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她朝那双眼睛伸出手去,口里已经发不出声音来,她看着他,希冀着,乞求着,以自己从未有过的底姿态,从未如此卑微地乞求着…… 两人的目光隔着破旧的茅屋,隔着身上正在施虐的那人,定定的对视着,明明隔得是那样的近,而她,却觉得他似乎很遥远,遥远得即使她拼命呼喊乞求,也丝毫触及不到他。 忽然,那个人一声不响地转过身,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仿佛他从未来过…… 不…… 她在心中狂喊,不要那么残忍,不要放着我不管,不要离开…… 可是那人,似是完全没有听到她的呼喊,决绝地转身离开,一如他第一次遇到她时那般…… 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在她的眼前彻底消失,她才绝望地闭上眼。 这算什么? 自己在他眼里,永远只是一个随意便可以丢弃的物品,只是一个阻碍他与她在一起的障碍……只是她不知道,他竟然会恨她若此。可是,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过啊,她对他们,什么也没有做过啊,为什么要那么残忍,为什么…… 无边的悲伤在心底蔓延……连同对那人的恨意…… 当最后一层衣襟被撕破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她循声望去,见地上掉落了一根碧绿的翡翠簪子。 那根簪子,是她曾经最喜欢的,最后又被她当做信物,送给了她的“姐姐”,最后,又被她还了回来…… 呵呵,多么讽刺啊,她就像是被他们一同抛弃,却还要被他们看到自己最屈辱的模样,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无边的绝望,绝望得甚至都想要发出笑声来…… 她伸出手去,一把捏住了那根簪子,身上的人见她手里突然握了根簪子,本能地停了下来。再看上官玲珑时,却见她一脸的决绝,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我上官玲珑即使是死,也绝不受辱!” 说着调转簪子,往心脏的方向狠狠扎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遗愿 当听到长公主的求救后,千岚虽然犹疑,但还是决定先自己去救上官玲珑。他照着萧菀筠说的方向,朝难陀寺后山走去。只是他去得实在是太晚了,别说是上官玲珑,就连追杀她的那些人他也没看到。原本想和上官莞辰带的人先汇合,但又怕到时来不及,因此自己一个人在树林里找了起来。不知找了多久,还是没有找到丝毫人影,正准备放弃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在树林里迷了路。 他出来仓促,罗壁因在羽林营有要事便没有跟着来,原本想出来一会就直接回去,就没有带随从,想不到现在却因为找人而被独自迷在了树林里。 他在树林里转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时才终于在河边找到了一些痕迹,跟着痕迹一直找,才发现了一个茅屋。他朝茅屋走过去,还没到门口就发现了那个黑衣人,和黑衣人身下的上官玲珑。 一眼看清屋内情形的他,快步走到门口,原本准备去救她,但他忽然脚步一顿,思绪一转:这人如果死了或是被玷污了,都没有资格成为他的太子妃了,到时候不管有多少人反对,她都再也不可能嫁到皇家,如果这样的话,即使是上官晟也无法对他说什么,他不仅可以摆脱自己不喜欢的婚姻,甚而以后还可以彻底摆脱上官家的控制。 思量间,他看到上官玲珑朝他伸出手去,他看到她近乎乞求的眼神,也看到她绝望的表情,但他的腿就是迈不出去。 救她,脑海里却不断地闪现出上官晟和皇后的脸,想要摆脱他们的控制就不能跨进去…… 不救她,可他的心…… 最终,他狠心一转身,快步离开茅屋。 对,就当做什么也没看到。 就当他根本就没有找到她,他也不知道她发生过什么事…… 没看见,没看见…… 心脏忽地一窒,似是被谁狠狠地揪了一把,疼得他几乎弯下腰去。他猛烈地呼吸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抵御心脏发出来的剧烈疼痛。 他捂住自己的脸,想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却发现摸到了一脸的水意。 身体不受控制似的往后奔去,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不该回去的,不该回去的,她是障碍…… 当他再次奔到茅屋门口,眼前的景象却是她一脸的决绝,手里拿着的那根翡翠簪,毫不犹豫地往胸口扎去…… 不……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喊出来,他只是本能似的往前奔去,想要阻止眼前的这一切…… 可是来不及了,碧玉的簪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仿佛慢动作一般,缓缓扎入了那单薄的胸膛,“噗”地一声埋入了她胸口正中央…… 他狂奔过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有些不可置信地站在那里。 她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胸口扎着那根碧绿的簪子,鲜红的血液缓缓渗出来,染红了身上仅剩的白色衣襟,如同一支正在盛然开放的红花,整个景象妖异而美丽,残酷的美丽…… “你……你是谁?”黑衣人对突然跑出来的他问道。这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茅屋里的,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他的靠近。此时见他怔在当场,才出口发问。 千岚听到询问声,缓缓转过头去,火红的双眼像是刚从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鬼一般,似是要将他眼前的一切全都吞噬。 黑衣人本能地往后一退,抽出腰间长刀防备起来,却倏忽之间被踢中了腹部,刀还没来得及出鞘,就身子一弯,撞到了背后的土墙。 还来不及重新站起来,那双恶鬼似的眼睛就冲到了他的眼前。他只觉得喉咙一紧,脖子便被捏住,身子缓缓往上提,直到脚尖完全脱离地面。只听“咔嚓”一声,喉管瞬间破裂,遽然气绝! 千岚直到那人彻底没气后,才喘着气收回捏住黑衣人的手,黑衣人软泥一般躺倒在地上。 他的神情似乎这才清醒了些。 他转身看向上官玲珑,见她半睁着眼,正怔怔地看着这一切。 他突然不知该如何是好,似是一个刚犯了错误的孩子,站在那里不敢过去。 直到她朝他伸出手,他才猛然上前,抱住她的身子,让她躺在自己怀里。 原来,她的身子,抱起来是这种感觉,和绮玉的温热绵软有些不同,她的更单薄,也更冰冷…… 他想说什么,可是开不了口,只觉得喉咙里哽得厉害。直到一只冰凉的手抚在他脸颊上,他才敢低头看着她的眼。 上官玲珑扯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显得无比凄凉和惨淡,“原来你也会哭啊……” 千岚转过头去,“谁哭了?你这种女人,死了最好,谁会为你哭?” 她无声地笑笑,“是啊,玲珑无才无德,不配做太子殿下的良伴……”他不知她此刻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但也没有打断她,只听她断断续续说道:“玲珑自知自己福薄,无淑良之德,亦无大家风范,配不上皇家威仪……咳咳……玲珑请求太子殿下……撤销我们的婚约……玲珑即使此刻立死,也无怨无悔……” 无怨无悔,你真的不怨吗?不悔吗? 千岚怔怔地没有说话。 “玲珑……只此遗愿,求殿下成全……” “遗愿”二字似是刺痛了他,千岚脱口而出:“不,你不会死的!” “呵呵……”她咧嘴笑了下,“我死了,不正是殿下想要的吗?”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果然,还是怨他的吧?不知她看着他转身离开时,是何种心境? 第一次,千岚想要去揣测她心中真正的想法。 “求……殿下成全……玲珑最后的……遗愿……” 她幽幽的声音没有多少力气,却异常坚决。 他闭了闭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会请求父皇答应,解除我们的……婚约。” “谢殿下……成全……”她惨然一笑,似是再也支撑不住,缓缓闭上了双眼…… 上官莞辰慌乱地在树林里四处寻找,他脸上的神情虽然有些疲惫,但是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他带着自己的兄弟在树林里找了一整夜,但同样什么也没找到。但是他不肯放弃,怎么也要找到她才行。已经整整一夜了,不知那些人抓到她没有,也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危险没有,虽然萧菀筠告诉他太子已经先去救她了,但一想到那日黑风寨的情形,他就觉得放心不下。焦急让他忘记了一切疲惫,吩咐手下更加仔细地搜索。 忽然,一个手下说道:“将军,前面好像有人。” 上官莞辰朝手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茂密的树林间果然走出来一人。那人走得很缓慢,在清晨的晨雾中显得有些落寞。周边的白雾笼罩着他倾长的身躯,使得他的身躯在茂密的树林间时隐时现,似是刚刚从九天之下走下来的天神一般,但他的周身,却似又笼罩着一层巨大的悲伤,显得无比的寂寥。他似乎是带着什么东西,严重阻碍了他的速度。 等那人走近了些,他才看清他的模样。 “太子殿下!”他脱口而出。 千岚也发现了他们,他停下脚步,等着上官莞辰的靠近。 上官莞辰走近他,才发现他怀里抱着的东西,是一个人,而那个人,正是他找了整整一夜的人。 此时上官玲珑安详地靠在千岚的怀里,似是睡着了,若不是她的胸口还插着一根碧绿的翡翠簪,他真的会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那根簪子,在她胸口的正中央,深深地没入她的身体,触目惊心。 他几乎是对他怒吼道:“她怎么了?” “如你所见!”千岚木无表情道。 “你……”上官莞辰一把扯住他的领口,怒不可遏地看着他。 “将军……”身边的人见他对太子这么无礼,小心提醒他。但上官莞辰此时怎么可能听得进去,他愤恨道:“我就知道不能托付给你,上次在黑风寨也就罢了,这次,你却让她……”那个字他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还没有死。”千岚木然道:“不过如果你再耽误下去,我就不保证了。” 上官莞辰这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责怪他的时候,只好赶紧牵过他们带来的马,准备接过上官玲珑,自己带她离开。却不料千岚施展轻功往马上一跃,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就带着她绝尘而去…… 远处密林里埋伏着的黑衣人见此情形,不敢与上官莞辰带来的士兵冲突,知道刺杀已经失败,萧菀筠此时必定已经回到了皇宫里,于是只好悄悄回去复命。 寂静的密室里,跪着一溜的黑衣人,他们全都低垂着头,静若寒蝉。 紫袍青年已经背对着他们站了有一会了,但他只是微微抬首,看着墙上的一幅画,似乎那幅画是某个名家的手笔,而他正聚精会神地欣赏琢磨。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了指那副画,用不大的声音冷冷道:“知道这幅画是谁画的吗?” “属下不知。” 黑衣人如实回答。 “他叫何羲子,是大衍当朝最有名的画家,有一次,我命他给我画一幅丹青,可是他拒绝了,说:‘大衍人绝不为勾力狗画像’,呵呵……”青年轻笑起来,却丝毫不见欣喜的意味,冷冷的声音听在黑衣人耳里,却如同被当头浇下一盆冰水似的,全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知道他最后怎么了吗?”不等黑衣人回答,他自顾自说道:“我将他抓了起来,把他的手指剁了下来,在他面前煮透了,再让他一根一根吃了下去,连骨头都不剩……”他转过身,阴狠的眼神盯着密室中的黑衣人,“我李茂不需要不听话的狗,也不需要不会做事的手。不会做事的手,都是废物,还不如煮了,还能填下肚子,你们说是不是?” 黑衣人伏得更低了,为首的道:“请世子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一定将长公主的人头向世子奉上……” “我要她的人头干什么?”还没等黑衣人说完,世子便挥手打断了他,“我要她死,然后……”他突然停了下来。 “属下明白,”黑衣人接着道:“然后嫁祸给大衍,让大衍和北蒙交恶。” “那还不快去!”世子突然大吼起来,黑衣人赶紧领命而去。 等属下全都一走而空后,李茂才深吸一口气,端起一旁的茶杯,一口饮了下去。 “指望这些人,勾力何时才能复国?” “哥哥还没有死心吗?” 一个百灵般的声音响了起来,李茂面上的神色才稍有些和缓,“是菲儿啊,你没有出去?” 李菲坐到他旁边的凳子上,支起下巴,有些气闷道:“去了,可是和往常一样,一点收获也没有。” 虽然上次险些被天香楼扣押住,但她还是没有放弃继续寻找姐姐。只是被扣押这件事,她不敢告诉自己的哥哥,怕他以后再也不允许自己去青楼了。本来他就不赞成她去青楼去寻人,而且也不让自己去玉露阁这种大青楼,说是那里人多眼杂,且都是人精,怕是会泄露了身份,她才只好去那些下等妓馆去找,却一直都没有收获。 李茂见她颓丧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又没有什么收获,便喝着茶,缓缓道:“你不用着急,只要她还在盛京,我们就一定能找到她。” “我能不着急吗?姐姐是堂堂勾力的公主,怎么可以待在那种地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以姐姐刚烈的性格,一定……” “她不会有事的!”李茂突然打断她,李菲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你怎么确定?” 李茂看也不看她,“我们勾力的公主,绝不会以色侍人,以图苟安。” “大哥的意思是,姐姐她已经……” “我并没有这样说,”他放下茶杯,“只是,以她的才智和容貌,即使到了青楼,应该也能够自保才是。” “哥哥怎么能确定?” “你有完没完?这些当然都是凭我对她往日的了解推断出来的。”李茂似乎有些不耐烦,站起身在密室里踱起了步子,显得有些烦躁。 “哥哥的性情越来越暴躁了。” 听到李菲的抱怨,李茂才稍许缓和下来,“我只是……” “我知道,”李菲垂下眼,原本天真的眼眸多了几分忧郁,“哥哥肩负着复国的重任,压力大了些也是正常的。只是,哥哥没有发现吗?你现在变得越来越狠戾了,这和以前的你一点也不一样,以前你……”明明是那么开朗爱笑的一个青年啊,也是经常带着她无忧无虑地去笑去玩耍的哥哥啊。 “不要再提以前了,我们和以前都不一样了。”李茂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软了下来,“我会多叫几个人和你一起去找,应该能有所帮助。” “不用了,哥哥还是留着他们给你做其他的事情吧,我有陆海和陆风就够了。”李菲似是有些赌气,也是不想让他的人时刻跟在自己身边,这样自己行动起来反而没有以前随意自由。 转而想到了什么,李菲看着自己的兄长,“上次被抓到大牢里的那些勾力人,哥哥要准备营救吗?” 李菲说的是那些住在黑风寨的勾力人,其实都是些逃难逃到盛京来的普通百姓。本来他们以为勾力现在已经成为了大衍的一个郡府,大衍人应该会接纳他们。可是谁知盛京的人依然视他们为洪水猛兽似的排斥,不但不接纳他们,见到他们还要报官,一旦他们进了官府,就全都当做勾力奸细被处置了。因此走投无路的勾力人便躲在了一些荒郊野岭,最后被黑风寨给接纳了。只是他们不知道黑风寨之所以愿意接纳身无分文似乞丐的他们,却全仰赖他们的世子。 “现在已经管不了他们了,”李茂叹息似的说道:“去营救他们风险太大。不过宫里的那人承诺过我,他会极力保证他们的性命。他们不过都是些普通的勾力百姓,又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可以套取,相信不会有生命危险。” 李菲也无奈地垂下头不再说话,他们堂堂勾力子民,竟然会落到过街老鼠似的命运,而这一切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追求自由。 自由,他们勾力人为了这两个字,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而这个代价,又将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 红豆 鲜翠欲滴的翡翠被精心雕琢成莲花的模样,花瓣下有一片翠绿的叶子托着,使整个花朵显得栩栩如生,最妙的是花瓣上似还沾着几滴透明的露珠,有一滴似是不堪花瓣的重负,就要滴将下来,仿若晨露。绿色的簪挺锋翠笔直,在它的尾部,却沾着一滴红豆似的绯色。 千岚用手去擦那抹绯色,却发现它似是已经浸入了簪子里面,和翠绿深深结合,无论他如何擦拭,都无法将它抹去。 那颗红豆,正是上官玲珑的一滴心头血。 “这血是要与这簪子永久结合在一起了吗?”他低声呢喃,罗壁站在他身后,眼神冷肃,似是没有听到他的自言自语。 “好在这簪挺不够长,小姐才能死里逃生。”咏絮见千岚坐在小姐房间盯着那簪子一动不动地瞧了许久,轰也不是,搭话也不敢,听他自言自语似的说话,才终于大起胆子说道。 自从他送上官玲珑回太师府,已经一天了,这一天里,他都没有离去,只坐在桌边,不说话,不离开,也不搭理任何人。大夫们进进出出,他也没有询问过一句。直到大夫取出簪子后,说簪子离了心脏一寸,没有伤及心脏,小姐逃过了一劫,他才从大夫手里拿过簪子,一直盯着那簪子瞧,一连瞧了几个时辰,才说出刚才的一句话来。 见他说完话又不说了,咏絮也不敢问他什么,他毕竟是太子,而且又听说他的脾气不好惹,便更不敢去惹他。他身旁的罗壁似一尊雕塑似的立在那里,咏絮对他眨了眨眼,那雕塑似是完全没有看到她。 她问那塑像:“你说小姐都睡了一天了,到底何时才能醒来?” 罗壁挺直身子没有回答。 “难道你真是塑像不成?”咏絮走了过去,朝他笑笑。 罗壁扭过头去不看她。 咏絮心里有些不高兴,自己家小姐救了长公主,甚至还因此险些丧了命,怎么说也是立了一大功。这太子虽说寸步不离,但也没有表示出什么过多的关心,而且小姐是怎么被自己的簪子给刺伤的,太子也没解释,咏絮不敢问太子,便只好朝太子身边的人下手了。 她悄悄扯了扯罗壁的衣袖,罗壁有些气恼地转头看着她,但面上却仍是一惯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见身后只到自己胸口高的少女,又实在生不起来,只垂下眼冷冷看着她。 咏絮比他矮了不止一个头,只有仰起脸才能看到他,在看到他冰冷的眼神时,脸上的笑容一僵,原本想讨好他让他告诉自己些情报,却没成想招了一顿冷眼。她这是招谁惹谁了?要说责怪,也该是她责怪他们才对,心里觉得有些委屈,她又是受不得委屈的泼辣性子,因此也大起胆子瞪大眼睛瞪了回去。只是她虽然眼睛瞪得老大,但无奈在粉扑扑的小脸上实在显示不出气势。 罗壁心里叹了口气,面色也不由得放柔了些,“我昨日并没有和主子在一起,你要是想问我昨日发生了什么的话,我也无可奉告。” 咏絮皱了皱眉,天真无邪的脸上顿时多了些阴郁。 “玲珑妹妹没事吧?”外间突然响起了长公主的声音,咏絮赶紧走过去开门,见外面站的正是自家小姐救了的长公主,顿时心里觉得有些苦。自家小姐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长公主却活蹦乱跳的此时才来看她,怎能不叫她不委屈? 长公主一进门,就看到千岚坐在桌边,手里拿着跟簪子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身边的罗壁依旧寸步不离左右,而床上躺着的,正是救了她的上官玲珑。 萧菀筠快速走了过去,看着还在昏迷中的人儿,泪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流,“若是知道你会变成这副样子,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假装成我引他们离开。你还说什么他们要找的人不是你,见追错了人就会放你回去的。我怎么就那么天真,相信了你的话?”说着不禁呜呜地哭了出来。 萧菀筠在床边哭了一会,才回头看了看千岚,“千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说她是被自己的簪子给扎成这样的,还听说……”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千岚抱着上官玲珑回来时,除了上官莞辰带的人看见了之外,其他也有许多人瞧见了。昨日一大早千岚就骑着马,在盛京街上一路狂奔,最后在永安街太师府前停下,抱下衣衫不整的上官玲珑进了府,这一幕早就在盛京传开了。她虽然在宫里被皇后绊住,又协助巡检司说了许久被刺杀时的情形,时间晚了没能出宫,才会拖到今日一早才过来看看。谁知竟伤得这般严重,甚至还险些丧了命。上官玲珑若是有什么好歹,她又该如何向上官莞辰交待? 千岚紧紧握住簪子,还是没有说话。 “你倒是说啊?”萧菀筠只觉得心痛欲裂,见他不说话,更加焦急,“我不是让你去救她的吗?怎么你自己好好的,她反而却……” “这不关太子的事……”上官玲珑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及时打断了萧菀筠的话,“是我……自己弄成这样的……和他……没有关系……” 萧菀筠一把握住她的手,欣喜道:“玲珑,你醒了?太好了……” “嗯。”上官玲珑点了点头,她原本想扯出一个微笑,好让萧菀筠安心,却觉得头昏脑涨,根本笑不出来。她不知道自己此时因失血过多,脸色苍白,早就虚弱得不成样子了。 “我睡了多久?”她问道。 咏絮赶忙答道:“小姐已经睡了一天了,昨天是太子殿下送你回府的。” 上官玲珑点了点头,“还好,才一天。” “好什么?你不知这一天我们是怎么过的,”咏絮终于忍不住也哭了出来,“大夫刚开始看到你的模样,都直摇头,只怕是簪子入了心,再也救不活了。好在老爷让他们全力营救,是死是活总要医一医,这才敢帮你取簪子。好在簪子不够长,没有伤到心脏,小姐这才捡回一条命。” 想到昨日的惊险,咏絮还是觉得头皮一阵发麻,看到小姐在太子怀里奄奄一息地回来,身后一个人都没有。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惊得不知如何是好。直到大少爷回来,才告诉了她一些始末,她才知道了自家小姐是为了救长公主受的伤。 上官玲珑笑笑,这次虽然成功了,但笑起来满脸疲惫,“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 咏絮哭得更大声了,“就是你不好……呜呜……从小胆子就大,不知做出多少让人担惊受怕的事,现在倒好,险些……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小姐?” 萧菀筠见咏絮絮絮叨叨地责备,被她们主仆二人的情谊所动,又见上官玲珑已经醒来,心情也好了些,便停止哭泣打趣道:“我活了那么久,还从未见过你们这样的主仆。与其说是主仆,却倒更像是姐妹。” 上官玲珑也笑笑,“谁敢有她这样闹腾的妹妹?” 咏絮被长公主这么一打趣,也收住了哭声,“我再闹腾也没小姐闹腾,我闹也只敢在家里闹,哪像小姐,闹起来连命都不要了。”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话将方才屋子里的沉闷气氛一扫而空,咏絮这才想到,“小姐刚醒来,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顺便通知老爷和大少爷,再叫人去把大夫叫过来给你瞧瞧。”说着转身就往外走,却发现原本在桌边坐了一整天的人,此时早就不知去向了,连同从小姐身体里取出的那根玉簪,也被那人拿了去。 见屋子里的人都走光了,萧菀筠才小心翼翼地问出自己这一日来的疑惑:“玲珑,那日,你代替我被那些人追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又为何会……” 上官玲珑闭了闭眼睛,似是在回忆那日的事,其实只有她知道,那日的事,她根本一点也不想回忆起来。但是就算再不愿,只要一闭上眼,那人冰冷的眼神,和他转身离开的身影,却在她的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 她只好再次睁开眼,“也没什么,就是……我引开那些人后,跑到了林子里,在林子里四处躲避,后来找到了一个茅屋,在茅屋里躲了一晚,可第二天,还是被那些人发现了。我见自己逃不脱了,又怕……遭遇什么不测,便只好自行裁决,正在这时,太子殿下便找到了我,因此把我救了回来。” 她虽然说得简单,但萧菀筠不是想不到当时会有多惊险,特别是知道她回来时衣衫不整的模样,胸口又插着自己的簪子,容不得她不多想。 “你有没有……”萧菀筠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她心里多么害怕她说“有”,如果这样,她又将如何来还她的这份情,去恕这份罪? “没有,”上官玲珑回答得有些疲惫,却异常坚定。似是累极了,她闭上眼,缓缓说道:“公主不必自责,这是玲珑自愿的,在决定代替你引开他们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睁开眼睛认真的看着萧菀筠,“如果长公主真的想要为我好,这件事,就不要再深究下去。我没有被玷污,事情就是这样。”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警告 “对不起!”在单独和上官莞辰在一起后,萧菀筠说道。 “这不怪你,你不用道歉,若是反过来,我相信你也会这么做的。”上官莞辰看着眼前的人,自从他们回来后,他还是第一次单独和她说话,却是以这样的契机。 “我原本想约玲珑出来,单独和她说与千岚的婚约的事,虽然我们两个没有能够在一起,但是我希望他们能够成功完婚,不要再拖下去……” “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上官莞辰打断了她的话,萧菀筠疑惑地看着她,不知他为何会说出与千岚曾同她说的同样的话。 上官莞辰抿了抿唇,道:“太子和玲珑之间,并非如我们这样。这么多年,如果太子想要完婚,他们早就已经举行大典了。之所以拖到现在,太子,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吧?” 其实现在上官莞辰并不认为千岚是一个值得上官玲珑托付终生的对象,只是婚约已经缔结,要解除也并非易事,能拖一天就拖一天吧。 “连你也不为玲珑着急吗?”萧菀筠却不这么认为,她已经和上官莞辰错过了,她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再次错过。私心里,她希望弟弟能和上官家结亲,代替她无法嫁入上官家的遗憾,算是完成她一个未了的心愿吧。 “玲珑已经十七岁了,千岚也快二十了,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叹了口气,“原本我想等父皇身子好些了,便让父皇早日将这件事给办了,谁知玲珑又出了这种事,这下又不知要拖到何时?” “一切还看他们的缘分吧。” 上官莞辰叹息似的说着,目光看着远方,抿嘴不语。一会后,忽觉左手一暖,宽大的袍袖下一只温柔的手负在他的左手上,缓缓解开他纠结着的拳。他颤抖着回握住那只手,握得那样紧,似乎此生都再也不会分开。 远远看去,只能看到他们两个并排站在廊下,共赏园中花草而已…… 千岚在皇帝寝宫里呆了有些阵子了。萧诺身子虽然好些了,但仍旧大部分时间都躺在榻上,看起来有气无力,似乎不完全是因为胃脘的原因。 千岚将那日救上官玲珑的事情简要的向皇帝说了,避过了他遇到上官玲珑时的情形,并且也将自己想要与上官玲珑解除婚约的事情告诉了皇帝。虽然这不是一个好时机,但上官玲珑都已经以最后遗愿的方式乞求他解除婚约,他又怎能再犹豫什么? 既然那是你想要的,那我便成全你吧!这原本也是他想要做却一直没能做的。 只是,为什么,他在说出那句话时,心里却莫名地一阵揪痛? 结果不出他所料,皇帝断然拒绝,说这场婚姻关系到上官太师和皇家的颜面和利益,并且现在上官玲珑又救了长公主,她现在无异于是皇家的恩人,将做出这种义举之事的女子,不但不大加褒奖,反而要与她解除婚约,说什么皇帝也不答应。 以千岚的性子,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他不顾皇帝还在病中,与他据理力争,最后终于引起了皇帝的怀疑,“上官玲珑她是不是被那些人……” 被皇帝这么一问,千岚也是一怔。他想过找很多借口来说服皇帝解除婚约,但是从未想过找这个借口。虽然那日他犹豫着不去救她,也有这层考量,但是现在的他,却并不想以这种方式和她解除婚约。可若是上官玲珑没有被玷污的话,他这么执意要和她解除婚约似乎的确有些说不过去,再说那日他送上官玲珑回来的情形,是大家都看到的,容不得别人不多想。那日他着急回来给她医治,并没有想那么多,想不到这件事现在居然传到了皇帝的耳里,引起了他的怀疑。 若是顺着皇帝的想法说下去,皇帝也许真的会答应他解除婚约,毕竟皇家如此注重颜面,不管上官玲珑能给皇家带来多大的好处,皇帝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太子娶一个身子不洁的女子。 要顺着他说吗?只要他一说,他就可以和她解除婚约。但是,上官玲珑以后将如何自处?她以后要怎么面对外面的流言蜚语?整个过程中,她都没有做错任何事。当年他去上官家偷偷看她那件事,他也早就查了出来,当年是自己误会了她。可即使知道是误会,长期存在的偏见还是让他对她产生不了好感,更何况…… 皇帝见他沉吟许久都不说话,只道是他默认了,便不再多说什么,也稍微缓和了下来。“解除婚约的事以后再议,即使要解除也不是现在。现在上官玲珑救了菀筠,即使她已经不洁,也不能现在就解除婚约,皇家绝不能做出这种不仁不义之事。”言下之意,是等这阵子过后,便答应千岚,解除他与上官玲珑的婚约。 从寝宫出来后,千岚觉得心情有些沉重。虽然他并没有承认皇帝对上官玲珑的误会,但是他也没有反驳。虽然解除婚约的事也许能够达成,但这真的是她想要的解除婚约的方式吗? 他心事重重地走过丹墀,外面明晃晃的日光照得他险些睁不开眼。只是冬日的太阳,不管多么耀眼,都是冷冰冰的,风一吹来,便将身上的暖意悉数吹去。风冷,传到他耳里的话,却让他觉得更冷。 “你真的要与她解除婚约吗?” “皇兄不是都听见了吗?”千岚冷冷道。 千铭走过去,与他齐肩看着丹墀下的汉白玉石阶,中间的一道,被雕琢成蟠龙的图案,浮凸在汉白玉上,像是一匹亘古便已经躺在那里的神兽,一直守护着这座宫殿,也守护着皇家的威严。 “若是太子殿下决议要放手,以后便不要再拖着她。”千铭温润的嗓音依旧,但语气却颇为冰冷。 千岚皱眉看着他,似是不解,“皇兄这是何意?” 千铭毫不避让地迎上他问询的目光,温润的嗓音带着一丝坚定,“既然太子殿下决议退出,就不要怪皇兄夺人所爱了。” 千岚怔了一怔,似是不敢相信他能说出这样的话,随即哈哈大笑了出来:“哈哈哈……我就觉得皇兄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原来皇兄早就倾心于她。怎么?皇兄真的对这种寡淡的女子有兴趣,”他笑得都有些前仰后合,“不过,这上官玲珑也不是没有几分姿色,但皇兄不是凭这几分姿色就看上她了吧?” 千铭丝毫不理他的嘲弄,只淡淡道:“你并不了解她的好。” 千岚笑声一顿,随即冷笑,“我不需要了解她的好,她也不配让我去了解。”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她有所成见,但既然你已经决定与她解除婚约,便不要再与她有任何纠葛,还有,也不要再为难于她。” “皇兄这是在威胁我吗?” “我只是提醒你。” “不必,”千岚转过身,鹰隼般的眼神紧紧盯住他,“皇兄莫不是忘了,她现在还是我的太子妃,皇兄现在这么急冲冲的来警告我,是不是也太放肆了些?” 千铭丝毫不惧他挑衅的眼神,温润的眼眸带着坚定和决绝,“你不是已经决定不要她了吗?” “那也不代表皇兄就可以随意与她来往调情。” 见千岚说得露骨,千铭也有了些怒气,“我与她平日里并无过多交际,也没有什么瓜葛,希望你不要随意诋毁揣测,侮辱她也侮辱我,更是侮辱你自己。” “哼,谁知道呢?”千岚冷笑,“皇兄对她有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不信你就一次都没有主动去找过她。” 千铭闭了闭眼,似是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我与她都不是这样的人。我倾心于她,也是我自己的事,她并不知晓。只要她还是你的太子妃一天,我就不会对她有所举动,也不会告诉她,我们,永远只是路人。”他转而盯着千岚,目光多了些锐利,“可她若不再是你的太子妃,我对她做什么,都不关太子的事了吧?”以后他便能够大大方方地追求她,没有人能说她什么,也没有人再能阻碍他什么,他会堂堂正正地告诉她,他喜欢她,他想要照顾她一辈子,也只有他能照顾她一辈子。 千岚沉吟一会,道:“难道你不知,那日我带她回来时……” “那又如何?” 千岚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似是第一次才认识自己的这位兄长似的。若说以前还好,可现在外面有多少人都猜测上官玲珑已经失去了贞洁?就连皇帝都已经知道并开始怀疑,他不可能不知道,更何况他还看到了刚才皇帝问他的情形……天底下又有几个男人愿意接受一个不洁的女子? 看来,他真的是小看了自己的这位兄长了。 “且不说她有没有被玷污,就算有,那又如何?她为了救我的亲皇姐才受的伤,就算不是因为这个,我也断然不会嫌弃她分毫。外面的人用什么眼光看她我管不着,那是他们根本不了解她。她这样的女子,即使被玷污又如何?她的光芒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失去。” 见千铭说得迷醉,千岚也难得的没有嘲笑,而是认真地沉思了起来。 良久,他才恢复以前的不羁模样,冷冷道:“皇兄不必说得这么大义凌然,她并没有被玷污。” 不知为什么,他还是对他说出了真想,说完后有些气闷似的离开,其实他也不知自己在气些什么。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日上官玲珑乞求的眼神,和最后请求自己解除婚约时的淡然表情,不知为何,心里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似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觉得有些怅然。 千铭站在原地,眼目送着他离开。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心意 “咳咳……”即使是轻微的咳嗽,胸口还是扯得疼。那日不光是被自己的簪子刺伤,她还感染了很严重的风寒,能够在一日之内醒来,完全仰赖家里请的御医们的功劳。只是,这胸口疼的毛病,怕是要落下病根了。 她扶着桌边,缓缓移动着身子,想要去拿桌上的茶壶。 咏絮端着个暖手炉一跨进门就看到她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抚着桌子,摇摇欲坠地挪动,顿时一慌,忙跑过去扶住她,生气道:“那些个偷奸抹滑的懒丫头,也不好生看着这里,小姐要是摔倒了如何是好?” “不怪她们,是我不喜欢屋子里人多,让她们都出去了。” “小姐也是,平日里喜欢清静些,打发她们出去也就罢了,你现在是什么模样?身边没个人怎么行?”咏絮将她缓缓扶到桌边坐下,赶紧给她倒了杯热茶,口里却依旧不饶人地说着。 “我还没有残废,不需要人时时刻刻都在身边照顾着。” “小姐每次都这么逞强,”说着小大人似的叹口气,“小姐这命也真是苦,明明生在这大富大贵的人家,却偏偏老是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的,还不如我这丫鬟呢。” 玲珑听了一笑,“这话你私底下埋汰我也就行了,怎的到我跟前说来了,也不怕我轰了你出去?” 咏絮吐吐舌头,“我只是替小姐不值嘛,何必自己受这等气?” “嗯?我几时受气了?” 外间的传闻早就已经说得沸沸扬扬了,咏絮每次听到都气不打一处来,但这些事,她又怎么能说给病中的小姐听?只好调皮地笑笑,“小姐这病怏怏的身子不叫受气,是自愿的,这不,又是太子送了来,又是长公主亲自来瞧,就连从不喜与外人打交道的二皇子,也亲自跑了来瞧您,您可真有福气。” 玲珑原本想要敲她脑壳的手一顿,“你说二皇子?他来了?” 咏絮歪着头一点,“可不是?现在正在前厅里和老爷寒暄呢。” 玲珑喃喃道:“他怎么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救了他的亲皇姐,他这才特意带着礼物来瞧你了。” 玲珑赏了她一个白眼,“那你还不快扶我出去?” “小姐有伤在身,不必出门迎接。”温润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咏絮赶紧过去掀开厚厚的门帘,玲珑便瞧见了门处的身影,一抹青衫,半截玉冠,墨黑的发。千铭负手而立,眼带笑意,却似乎连整个寒冬都温暖了起来。 他展颜一笑,“千铭不请自来,还请小姐莫要责怪。” “岂敢。”玲珑赶紧站起身,“二殿下驾到,玲珑有失远迎,又在病中,有失礼数,还望二殿下恕罪。” 千铭摆了摆手,“我只是担心你,想来瞧瞧,如今见你已能下得床来,甚是安心。” 玲珑心底一暖,不知怎地有些慌乱,“多谢二殿下关心……”忽见他还立在门外,自己没有请他进来,他便一点也没有要进屋的意思,才赶紧道:“是玲珑唐突了,二殿下请里面坐。” 千铭温润地一笑,“小姐闺房,千铭不便踏入。今日来,除了看看你之外,还想感谢一下小姐,那日若不是小姐救了我家皇姐,皇姐恐怕……千铭在此多谢小姐搭救之恩。”说着就拱手对她一揖。 上官玲珑岂敢受他一拜,慌忙离开,却忘记了自己身子还走不稳,踉跄一下险些栽倒。 千铭一着急,准备去扶她,却见她被眼疾手快的咏絮稳稳扶住,这才安下心,转瞬才知自己已经进了她的闺房。 上官玲珑见他皱眉,心情却忽地大好,“二殿下可还要再推辞?” 千铭苦笑,对着屋外道:“秦峰秦越就在门口守候。” “是。”二人在屋外齐齐答道。 两人坐定,咏絮这才逮着机会将手里一直捧着的暖手炉递给上官玲珑,上官玲珑接过后拢在了自己的怀里。 “听说你还染上了风寒,你有伤在身,要注意将养才是。” “多谢二殿下关心,玲珑谨记。” “小姐救了我皇姐,便是千铭的恩人,再以二殿下称呼未免生分。若是小姐不嫌弃,直呼千铭名讳便是。” “玲珑岂敢直呼皇子名讳……” 千铭笑笑,眼里满是温柔,随即目光看向别处,面上的笑容敛了一敛,缓缓道:“从小到大,除了母亲称呼我的名讳外,宫里直呼我名讳的人也寥寥无几,但是,能像母亲那样真心实意唤我的人,恐怕如今一个也没有了。” “怎会?皇后温和贤淑,长公主与二殿下乃一母同胞所生,对殿下自然也是真心实意的。还有皇上……” 千铭苦笑了下,垂眸。 “小姐说得极是。” 说完他端起咏絮刚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眼底掠过的一丝阴影却被上官玲珑抓住。 上官玲珑心底没来由地一疼。也许自己触到他心底的痛处了吧? 那日见他失魂落魄地从皇帝寝宫里出来,身边虽有长公主在,但他内心里的疲惫恐怕即使连长公主也无法倾诉吧?身在皇家,想必一定有他的难处。 “殿下要玲珑直呼名讳,自己却左一个小姐右一个小姐,玲珑若直呼殿下名讳,可不唐突?” “不唐突不唐突。”咏絮快被他俩客客气气的语气逼急了,赶紧开口:“小姐是殿下的恩人,将来又是太子妃,即使直呼殿下名讳也是使得的。” 千铭脸上的表情一僵,上官玲珑赶紧训斥道:“你平时没大没小也就罢了,殿下面前不得如此无礼。” 千铭却忽然爽朗一笑,“无妨,咏絮心直口快,说的也极是。如此以后我们便以名讳相称。既然已互称名讳,那些繁文缛节不如也一并去了吧。从此后,若单独时,玲珑只当千铭是一个普通朋友,可好?” “就是这样才好呢?”咏絮赶忙插嘴,丝毫不理上官玲珑射过来的眼神,“你们刚才一个殿下一个小姐的,又是行礼又是客套,看得我都憋得慌。反正大家都是朋友了嘛,以后相处起来不是更方便吗?” “其实自那日与千铭游湖后,玲珑便知千铭并非拘于礼节之人,千铭愿意与我相交,玲珑自当以知己之礼相待。” 千铭看着玲珑,眼底满是温和的笑意。 “对了,我今日来,除了感谢玲珑救我皇姐之恩,也是为了送一物给玲珑。”说着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一个白玉似的瓷瓶,伸手递给了她。 上官玲珑接过瓷瓶。小小的瓷瓶不过掌心大小,通身洁白,无一装饰,但握在手心里却异常温润舒适,一看便不是凡物。 “这是……” “是金疮药。这是我的一位好友所制,不但对刀枪伤口有奇效,而且还能解毒。将其兑水服下,在一段时间内,可以不毒不侵。” “这么贵重的药,玲珑受之有愧。” 千铭推回她递过来的手,道:“玲珑不必推辞。再好的药也要救人才能发挥它真正的意义。玲珑救了我皇姐,理当受之。” 上官玲珑只好不再推辞,看着千铭温和的笑意,不知怎地,对他先前说的话有些心疼,不知他的笑里,几分是暖,几分是愁? 自此后,千铭就经常去看望上官玲珑,两人的距离慢慢的便拉近了些,但两人都发乎情止乎礼,只以知己之礼相交。 这日,上官玲珑觉得身子已经大好,实在受不住整日呆在屋里的憋闷,便走到院子的秋千架上。 虽然身子好多了,但她还是不敢做太大动作,只悠悠地让秋千缓缓荡着,不知不觉就出起神来。 忽而秋千动了起来,玲珑惊觉地回头,见一抹熟悉的笑脸正对着自己。 “千铭。” 千铭笑得更深了些:“知道你憋得慌,趁现在咏絮还没发现你出来,我陪你荡会秋千。” 玲珑笑笑,“我这小姐当得可真憋屈,随时都得听丫鬟的话。” 千铭边轻轻推着她边笑道:“咏絮虽泼辣,但做事极有分寸,她说的话做的事也往往在理,从未出格过。” “这么说来,倒是我这个小姐做得太出格了?” 千铭笑笑,眼底都带着笑意,“玲珑表面上温柔贤淑,但这些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其实骨子里最是随意自由的性子,是不会被规则框架拘束的。”他敛去笑容,顿了顿,“即使出格又如何,这世间,又有几人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活着?玲珑便照着自己喜欢的样子活着便是。” 玲珑转过头看了看他,见他也正看着自己,眼如深潭,黑若曜石,内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玲珑看着他眼里映出的自己的脸,仰起的脸上有惊愕,有疑惑,也有惊艳,还有一瞬的失神。她转过头苦笑:“我哪里就活得随性了?还不是仗着有哥哥撑腰,一味的任性胡来。” “那日在猎场见着你,我就知道你不是愿意被拘着的性子,后来又在湖边见了你,虽只有两面,但不知为何,却觉得与你心意相通,长那么大,我还是第一次与别人有这种感觉。”还有那日在皇帝寝宫外,原本悲痛欲绝的心只因听到那一声呼唤便燃起欣喜与暖意,他才知道自己的真正心意。 玲珑听完他的话却心头一震,跳下秋千来,只觉得心头狂跳,却不敢回头去看他。 “千铭与我互为知己,心意想通……也是自然的……”并无别的意思,是吧? 害怕听到他其他的回答,还没等千铭开口,她便又急忙道:“我出来有一会了,若是被咏絮发现了又要被她唠叨,我还是先回去了……”说着头也不回地往自己屋里走。 千铭立在原地,面上毫无表情,惟眼底闪过一丝痛楚的神色,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物,紧紧的握住,立了许久才离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引出 绮玉像往常一样温着酒,拿出玉杯,坐在千岚身边。一旁的千岚发着呆,此时不知在想些什么。 绮玉最近越来越觉得他与以往有些不同。虽然对她依旧是温柔周到,但是眼神里似乎多了些什么,看她的眼神也有些躲闪。 自从长公主遇刺后,他就开始变得沉默了许多,发呆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往往这样和他坐着,明明在和她说着话,却不知不觉地又发起呆来。 更奇怪的是,最近他也不再气恼婚约的事,似是皇后已经不再催婚,但他却似乎比以前更不开心了。 绮玉将温好的酒放在他面前,并没有催促他喝下,只径直走到琴旁,练习了起来。 千岚似乎这才从失神中回过神来,看着绮玉优雅的模样,缓缓听着曲。忽而见桌上早就已经温好的酒,便拿起酒杯,准备喝下去。 突然“铮”地一声传来,千岚赶紧放下酒杯,见绮玉坐在琴边,捂住左手,皱着眉头。 “怎么了?” 绮玉凄然地一笑,“这琴还是你送给我的,不想竟在今日断了……” “琴弦断了有什么?叫个琴师过来修好便是,到是你的手,可有受伤?” 绮玉摇摇头,似乎是因为琴弦断了的原因,显得有些低落。千岚将她的手掰开看看,见左手已经红肿了一块,中间一条红色的凸起,虽然没有破皮,但在绮玉白皙的手上看起来还是有些触目。 “药在哪里?我给你涂上。” 绮玉拿出药膏,千岚无声地给她涂起来。原本千岚平日是绝不会碰她的,今日却并不忌男女大防,似乎只是担心她的手。绮玉心头一暖,又觉得有些悲凉。 千铭给她擦好药后,抬头却看到绮玉眼里或喜或悲的神情正看着自己。 “怎么了?” 绮玉掩去眼中的泪意,笑笑:“若是知道我受伤便能让你如此亲近于我,我就应该早些让自己片体鳞伤,好让你日日在我床前,将我照顾。” “胡说什么?” 千岚退后一步,不知是生气还是有些抵触,背对着她坐在了桌边,只是看起来有些落寞。 他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 绮玉不知他为什么突然有此变化,只是这变化绝不是因自己而起,心里更加觉得有些伤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忽见千岚复又端起桌上的酒杯,准备喝起来。绮玉一个箭步上前,猛地夺过他手里的酒杯,将酒倒在了地上。 千岚惊愕。 她似才反应过来,有些慌乱地解释,“这酒……已经凉了,便不要再喝了,我给你倒樽里温好的酒吧。” 千岚虽有些狐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今日两人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千岚只在雅阁呆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和罗壁回宫里去了。 回到宫里不久,原本已经出宫去的罗壁复又转回宫里,千岚觉得蹊跷,一问才知,绮玉出事了。 原本已经拿起奏折看起来的千岚匆匆和罗壁出宫。和宫外的人汇合后,才知绮玉在雅阁里失踪,不知去向,只桌上留下一张纸条。 他接属下递过来的纸条,见上面娟秀的簪花小楷写着:“妾心郎属,原为前世三生结缘,始得今生相知。岂料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今弃君手,各还本道。愿君相离之后,重识婵鬓,与选聘高阁之女,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绮玉绝笔。” 千岚快速扫过手书,目光落在最后四字,眉头紧皱起来。只思忖了一瞬便道:“今日雅阁谁值守?” 递上手书的侍卫一欠身。 “你是几时发现她不见的?” “半个时辰前。属下见天已经黑了,但绮玉姑娘房里还是没有点灯,觉得奇怪,便去敲绮玉姑娘的房门,里面却没有人应门。属下便斗胆推开门,里面果然没有人,只有这张纸条。属下派人在雅阁四处寻找,均没有发现绮玉姑娘的身影,也没有人看到绮玉姑娘出门。” “绮玉不会武功,是如何能避开你们这些侍卫自行离开的?” 侍卫知道自己连一个毫无武功的女子都看不住一定难辞其咎,也不推辞:“主子说过只保护绮玉姑娘的安危,不用过多监视,随她自由出入,且绮玉姑娘前些日子也经常支开属下们,属下们便有些松懈了,是属下保护不周,请主子责罚。” 千岚盯着纸上的字思索起来。他一直知道绮玉对他的心意,而他也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她,这些绮玉都是知道的,又怎会突然之间说要离开?而且还说是绝笔…… 随即眼神一凌。这分明就是有人刻意为之,想要对绮玉不利,但是又怕他追究,于是便做出绮玉心灰意冷,自行离开的假象。既然是绝笔,那绮玉即使是出了什么事也是绮玉自己造成的。 绮玉一直呆在雅阁里,与世无争,又会有谁想要对她不利,但又忌惮着她背后包养之人的报复,才出此下策? 千岚眼里精光一闪,对罗壁道:“去魏府。” 魏府还在守丧期间,虽然已经过了丧礼,但府内依然一片素篙,一切鲜艳和华丽的装饰均被收了起来,府中上下也一片冷寂,显得死气沉沉。 千岚暗中包养绮玉的事不便对外公开,虽然知道魏明柳也许已经早就知道是他,但他也不好明目张胆的问他要人,便先装模作样地给魏修杰上了一炷香。 一旁的魏明柳似是还在悲痛之中,立在一旁垂首不语。 千岚转头看向他,斟酌着说辞。 “本宫听说魏兄是因为押妓得罪了玉露阁的花魁,才遭此横祸的,想必魏大人对此一定心有不甘吧?” “哼!”魏明柳哼了一声,昏花的老眼抬也没抬一下,“我儿平日里虽顽劣了些,但绝不是那些包养妓-女只知玩乐的纨绔子弟,又怎么会得罪花魁?纵使参观了花魁游湖,语有不慎,也不至于被那些花街柳巷之人记恨若此。我儿之死必定另有蹊跷。” 看来这老儿并没有被悲痛刺激得丧失理智,且听他语气中含沙射影的,分明就是在说自己,这也证明了他的确知道自己就是包养绮玉的人。 明知道绮玉背后的人就是他,却依旧要掳走绮玉,这分明就是在故意挑衅他,而他却偏偏是最不惧挑衅的人。 千岚捏紧拳头,面上依旧平静,“那依魏大人之见,魏兄之死,是何人所为?” “老夫不知,老夫只知,这一定与绮玉背后的那个神秘人有关。” “所以魏大人就把绮玉掳走,想引出那个神秘人?” “老夫不知殿下在说什么?老夫几时掳走了绮玉?” 千岚冷哼一声,似是不想再和他打马虎眼。既然他已经知晓,千岚也不想再掩饰下去,若不把话说开,自己又怎能救得了绮玉? “现在神秘人已经引出来了,魏大人可要放人?” “你……”魏明柳似没想到千岚竟不顾身份自己亲口承认包养绮玉,反而有些措手不及。 “你不必再装下去,不错,我就是包养绮玉的那个神秘人。魏修杰游湖那日对绮玉不敬,我是派人教训过他一顿不假,但我还没有蠢到因为这种事就将他杀死的地步。你要□□恐怕找错了人,就算你真要找人出气也应该是找本宫,而不是一个青楼女子。” “哈哈哈……”魏明柳突然狂笑起来,“想不到堂堂大衍国的太子殿下,竟然包养一个妓-女,还因为一个妓-女争风吃醋,对大臣的儿子大打出手,好一个大衍太子,哈哈哈……” 千岚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等他笑完后,才冷冷道:“今日我来,就是要来带走绮玉,你交人是不交?” “老夫说过,没有抓走绮玉,老夫不知道绮玉在哪里。” “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面对千岚鹰隼一般的眼睛,魏明柳丝毫不惧,一双悲痛的小眼径直瞪了过去。 两人正在对峙之时,千岚的一个亲信快速闪身在他身边道:“属下已在府中探知,绮玉姑娘此时的确不在府中,但属下在府中发现了这个。” 那人将一条娟帕递给了千岚,那的确是绮玉随身之物。 魏明柳脸若寒霜,一会青一会白。想不到在千岚故意与他摊牌期间,竟早就已经派人在自己的府中搜查,而可怕的是自己的家丁竟一个也没来通传,他的人竟在自己家中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 “魏大人还有何话说?” 魏明柳闭上眼,坦然而对,“即使绮玉真来过我府上又如何?老夫早就已经将她放走,之后她去向如何,老夫也并不知晓。” 千岚知道魏明柳一定已经将绮玉转移,就算自己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什么来,自己也不可能将这个朝中重臣抓起来盘问。正思索对策间,又匆匆跑进来一人,正是千岚安排的另一个探子。 探子在千岚耳边耳语:“魏府后门不久前有一辆马车刚离开,往东城门外驶去。” 千岚再顾不得与魏明柳周旋,二话不说,便找来坐骑,和罗壁一起往城门跑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野心 此时城门虽已关闭,但他是太子,没花什么功夫就出了城门,出了城门,便跟着马车的方向直追而去。 一路追到了树林里,黑暗中突然射来几只冷箭。千岚几个闪身,轻松避过。之后便杀出一队人马,将他们两个团团围住。 罗壁立刻抽出长剑,拦在了千岚身前,低头冷静道:“这里交给属下,殿下去追绮玉姑娘吧。” 千岚知道罗壁的身手,围住他们的人虽多,但还不至于要了罗壁的命。虽知前面必定还有陷阱,但时间紧迫,也顾不了许多。若是错过了追击时间,他们将绮玉连夜转移,以后要找起来就更麻烦了,而且绮玉也随时可能会遭他们的毒手。于是他点了点头,也抽出自己的青钢宝剑,杀出重围,继续朝马车的方向追去。 东城门外百里处便是黑风寨。此时的黑风寨早就已经被上官莞辰派兵剿灭,但马车却一直朝着黑风寨的方向驶去。 此时黑风寨里毫无灯火,吊桥似乎还是那日离开时的样子。马车一路进了黑风寨,千岚便跟着骑马跑了进去。 刚一进大门,吊桥便在身后被人拉起,四周杀出十几个人来,看模样均是土匪强盗。 是那日的漏网之鱼吗?千岚冷笑了一下。 他早知对方有此准备,也不惊慌,坐在马上睥睨着下面的人,神情冷俊,若立百巅之首,垂首望着身下的蝼蚁,又似端坐云端的战神,冷然看着大地上的芸芸众生,眼里只有苍茫战意,不见丝毫胆怯和慌乱。 下面的人竟被他的神情吓得一怵,僵在原地,不敢上前一步。为首的一个大汉站了出来,狂喊一声:“灭我黑风寨,今日兄弟们就要了你的狗头。” 千岚冷哼一声,竟丝毫也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下面的人一起围攻了过来,千岚提剑端坐于马上,利用马匹的腾挪,竟在马上连杀数人,底下的人却没有一人能近他的身。 下面的人知道只要他坐在马上,自己就没有胜算,于是纷纷朝马腿砍去。赤骥是千岚精心挑选的战马,已经跟在他身边多时。赤骥早年上战场时对这种一对多的战阵早就驾轻就熟。腾挪跳跃之间不但没有被砍中,反而蹬起后腿,踢中了几人。围攻的人虽多,但不到片刻便只剩下几人还在战斗,都均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甚而有些已经不敢再上前。 千岚越战越勇,但并不和这些人缠斗,见一有机会便冲出包围,朝马车消失的方向追去。 追出一箭地后,突然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马头径直朝前栽去,连带着马身也跟着往前倒去。千岚翻身滚落地面,又几个急翻,滚到道路一旁,才没有被马身压住。转眼看去,见马前腿被钢索紧紧缚住,钢索细如蚕丝,已经深深嵌入马腿,渗出血来。赤骥吃痛,但又实在站不起来,只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发出“呜呜”的嘶鸣声。 千岚知道指望不上它了,便翻身爬起来,徒步奔了出去。不一会就看到院子里停着一辆马车,正是自己一直追着的那辆,千岚知道自己已经到了黑风寨最核心的地方。 突然一声狂笑传来,“哈哈哈哈……想不到生性冷酷的太子殿下竟会为了救一个妓-女而不惜身犯险境,真是令我好生感动啊。” 随着笑声的出现,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男子出现在面前,跟着他一起出现的还有无数的随从和刺客,房屋周围还有弓箭手,正搭弓拉箭齐齐对着院中独自矗立的他。 原本他以为只是魏明柳想为自己的儿子报仇,一时心切才将绮玉抓住,但无论给他多少胆子他也不敢对自己这个太子下毒手,才敢直接去魏府摊牌要人。魏明柳怕自己追究,才急急将绮玉转移。自己怕一旦错过机会便再也找不到他转移的地方,以后要救绮玉就更难了,所以才一路追过来。 但这一路过来,不是埋伏就是陷阱,他才知道,这原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且这背后之人,竟比魏明柳更加让他意外。 “原来四弟才是这黑风寨的当家老大,本宫还真是眼拙,真把你当做四皇子看待,看来你更适合当这贼寇之王,在山中称王称霸。” 千帆冷哼一声,“死到临头,就让你逞这一时口舌之快,反正在宫里你也没对我们这些庶出兄弟看在眼里,连讽刺的话都不曾对我们说过。在你眼里,我们是不是根本就不配和你说话?” 千岚冷笑,“我还没有心思和跳梁小丑攀谈说笑。只是你杀了魏修杰,又将他嫁祸给我,不知魏明柳知道真相后还会不会这般为你卖命,跟着你犯上作乱?” 千帆冷冷一笑:“这不需要你操心。” “就算你今日得逞,你以为你就能做太子了吗?不要忘了我们还有个二哥。” 千帆哈哈大笑起来,“我既然连你都敢对付,难道就不会对付他吗?” 千岚一惊,想不到自己平常连看都不愿看的四弟,竟有这番谋略,而且还这么狠绝,居然想要连他和千铭一起杀。他真的为了皇位,丝毫不顾念兄弟情义,只要是挡住他们的人,他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掉。 “真是狼子野心!” “你知道什么?”千帆狠狠道:“同是兄弟,凭什么你们就高人一等?从小到大,父皇眼里只有你们两个,我们这些兄弟他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同样是他的女人,凭什么我的母亲就要对你的母亲卑躬屈膝、唯唯诺诺?凭什么你们就理所当然当储君、做太子,我却连想一下都是罪过?” “这就是你勾结朝中重臣,犯上作乱理由吗?” “犯上作乱?哈哈哈……我犯谁的上?作谁的乱?你吗?”千帆仰天而笑,“我哪有犯上作乱?你虽是储君,但还不是皇帝,我杀你怎么能算得上犯上?这作乱就更好笑了。你是被黑风寨的头目记恨,才设计被他们杀的,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要怪只怪你护自己的女人太过心切,竟然因为秦老四调-戏你的女人就派兵剿灭黑风寨,才引得黑风寨向你报仇,这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这时在黑风寨门口埋伏千岚的人也跟着追了过来,原黑风寨老大现在的黑风寨第三把交椅黑风子(=)气喘吁吁地听着他们讲话,被惊得呆立当场。 原本他只是个山寨小头目,只想占山为王,偏安一隅,并不想做多大的事情。因他行事低调,与二弟老秦一直在黑风寨相安无事。突然有一天山寨里进来个白面书生,说是朝廷要诏安他们,特别派四皇子过来。原本随时担心朝廷会剿灭他们的黑风子一听不但不被剿灭,反而有可能诏安做官,心里自然欢喜,便一切都听从四皇子安排。四皇子说朝廷将黑风寨暂时交给他打理,他正在为他们兄弟的去处四处奔走,而且还不时带些勾力人进来。他虽然心有疑惑,但人家是皇族中人,他也不敢过多提问,只乖乖坐着自己的老三,暗中帮四皇子做了不少事,还一心想着讨好四皇子,以后得个好官,也好向寨里的兄弟们交待。谁知官没当上,黑风寨就被朝廷剿灭。四皇子说这都是太子的意思,原本他已经为他争取到官位,但太子坚决主张剿灭黑风寨,他这才帮着四皇子对付太子。但是他原本以为他们只是一些政务上的冲突,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四皇子竟然是利用他们来犯上作乱,这么大的罪名他一个小小的山寨头目如何担当得起? 这时见四皇子将太子围在中间,竟要将他一举杀死,嫁祸给自己,一时有些慌乱,赶紧开口道:“四……四皇子,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只要抓住了太子,逼他认同黑风寨诏安,放了黑风寨被抓的兄弟们,可并不是要……” “蠢货!” 黑风子还没说完,千帆就啐了他一口,“你还真的以为太子是那么好对付的?说让他诏安就诏安?朝廷诏安你黑风寨来干嘛?” 黑胡子知道自己被骗了,一时呆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千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千古第一大笑话,四皇子犯上作乱竟然还要靠一个小小山寨,不仅如此,还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若是他早知他有这等野心,凭他的能力,根本不够作为自己的对手。 “下三滥怎么了?你还不是被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得深陷囹圄,自身难保?我倒想要问一问,坐拥三千羽林卫和一万禁军的太子殿下现在被山寨头包围的滋味如何?” 千岚狠狠盯着他,没有说话,似是不想再与他多说一句。 千帆突然对黑风子道:“你不要以为现在退出你就能相安无事。你退不退出都已经改变不了现状了。你若是继续跟着我,杀了他,等我登基后一定封你个官做。你若是现在退出,我若是赢了,绝不会放过你,即使我输了,他也同样不会放过你。你以为你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黑风子想了想,的确如他所说,现在若是退出,不管结果如何,两边都不会放过自己。若是跟着四皇子继续干,将来说不定还能有个官做。他原本就是亡命之徒,不做则以,要做做绝的道理他再懂不过。于是拿起大刀,真的朝千岚攻了过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施展 黑风子手举大刀,大吼一声,朝千岚攻了过来。 千岚怎可能会怕他,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倒是担心千帆会在背后放冷箭,时时提防着他。 黑风子的武功路数来自江湖草莽,乱而杂,却不精,但胜在经验丰富。千岚跟着正统武学高手学武十来年,武功精纯,但他极少出手,缺在经验不足。他多年专攻轻功,主要是因为轻功方便,因此即使没什么实战经验,配合上他精妙的轻功身法,不一会就占了上风。 黑风子不料这个看起来养尊处优的太子身手竟然在自己之上,走了十来招丝毫讨不了好,不免有些慌张,额上已有密密汗珠显现。反观千岚,身法挪移之间游刃有余,丝毫不见疲累。 黑风子心知如此下去自己早晚要输,只想速战速决,使尽浑身绝学,想给千岚来招绝杀。一把笨重陌刀灌着千钧之力,朝千岚面门竖劈而下。千岚知道陌刀乃重兵器,又灌注了黑风子一身蛮力,硬接是不成,脚下一点,借助轻功身法险险避过,却并不避远,而是朝着黑风子侧面而去。 黑风子将将使了一招大招,又灌注了自己八成功力,加上陌刀本就笨重,此时要追着千岚身法显然不成。千岚却已经提起青钢剑朝他侧面攻去,转眼就要刺中他的侧腰,这一着,黑风子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恰在此时,千帆大喝一声:“萧千岚,看看这是谁?” 千岚身法一顿,余光处扫到千帆手中的绮玉,顿时忘了攻击,急忙跳开十尺远,盯着千帆的眼里直冒着火。 “萧千帆,你敢动她试试!” 千帆一顿,许是被千岚眼里的杀伐和狠戾怔了一怔,转而冷笑,“难道你还不懂现在的形势吗?我不过是让黑风子和你玩玩而已。垂死的雄狮,就是要将它的力气全都耗尽,然后欣赏它愤怒而又无力反击的模样,这才不枉我设这个局的良苦用心。”他将绮玉的脖子掐在手里,威胁道:“识相的就放下武器,我会让你死得干脆点,否则,就别怪我对你的女人无情了。”说着手一收紧,绮玉呼吸一窒,已然说不出话来。 千岚知道现在反抗都是徒劳,且绮玉已经在他们手上,他即使立刻杀死绮玉,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在重重包围中杀死千帆。因此也不多话,沉吟着思考对策。 突然望见绮玉眼带泪意地看着自己,眼里有乞求,有不甘,甚至有不舍…… 那个神情,是那样的熟悉,曾经有一次,他在同样的眼神下选择不救,转身离开,导致他现在都有点后悔那时的决定。从来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的他,第一次感到后悔后,却不知应该如何去弥补,也许这辈子都已经失去了补救的机会。 这一次,他依然要选择不救吗?依然要将另一个女人的乞求视而不见,转身只求自保吗? 千岚闭了闭眼,将手里的剑扔到了地上。 绮玉闭上眼睛,眼角留下两行泪来,表情却是那样苍凉,沉痛,甚至……愧疚。 黑风子见他颓然放下剑,知道他已经准备束手就擒,便上前几步,用陌刀刀背猛然朝他腿弯敲去。千岚两腿一弯,就要跪倒下去,却在最后曲起一只脚,只跪了一只,但身子已经被黑风子用力往下压去。千岚挺直腰背,不肯受他压迫,显得倔强而又硬直。 千帆见他已经认命就禽,心情大好,似是憋了许多年的仇恨终于得以报复似的,张狂而又无忌地狂笑起来。末了准备朝千岚走过来羞辱一番,身边的亲信在他耳旁耳语了几句。千帆笑容一顿,有些不甘愿地停住。 他将绮玉朝黑风寨的其他几个土-匪扔过去,阴险至极地说道:“这可是玉露阁的花魁,多少人花重金都碰不到,今日就赏给你们了,算是对兄弟们的犒劳,务必在我的兄长面前好好‘伺候’这位花魁。”说完淫-邪一笑,大步走出黑风寨,留下包围千岚的刺客和黑风寨的几个土-匪。 绮玉不可置信地看着千帆离去的背影,似是有什么话想要说,嗫嚅了一下嘴唇,终是没有开口。 千岚目眦欲裂,想要反抗却被黑风子压在地上,包围的众人均上前将他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他只能瞪大双眼,看着几个土-匪将绮玉压在地上,七手八脚地撕扯着她的衣服。 千岚气急,大吼着,威胁的话和愤怒的发泄说了不少,却没有一个人将他的话听在耳里。 千岚从未有一刻有如此愤怒和无助,不只是因为绮玉要在自己面前被玷污,而是对于自己的无能和愚蠢感到愤怒。他虽然是太子,但是对权势一直并不是十分的追求和恋慕,只是习惯了被众星捧月般的敬仰着,没有意识到那些都是权势带给自己的便利。他一直对皇后千方百计给自己揽权感到兴致缺缺,既不反对,也不过于热衷,反而对皇后为让自己坐稳太子之位而和上官家结亲而感到反感。但是第一次,他觉得权势是如此的重要。千帆为了得到它不惜与兄弟反目,不惜挑拨朝中重臣,甚至纡尊降贵和黑风寨合作,可见他平时并不十分在意的一切确是别人梦寐以求的。而他此时,若是权势更大,考虑更周详一些,也不至于会落得这般田地。 千岚悔不当初,又怒急攻心,险些掉下不甘的泪来,只能瞪大着火红的双眼,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一切。 绮玉躺在地上,没有惊慌大叫,而是焦急地看着被压在地上愤怒不堪的千岚,眼里充满了歉疚和担忧。千岚隔着几人,见她嘴角突然浮起一抹苦笑,嘴唇嗫嚅着,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千岚怔仲,停止了挣扎,不知她何故有此神情,接着看到绮玉藕白的双手缓缓抬起,抚在她身上之人的脖颈之间。倏忽间,伏在她身上那人的脖子发出一声“咔嚓”声响,脖子一歪,朝旁边倒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其余几人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绮玉飞过来的身体撞离了几步。 绮玉踢开身上之人后,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几个土-匪还没反应过来,绮玉的身影就鬼魅一般欺上前来。几人均来不及大叫,眼前几道剑光闪过,脖子一阵冰凉,瞬乎间眼前就被喷出的血雾迷住了双眼,直到倒下地去,依旧睁大不可置信的双眼,似是始终不肯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绮玉解决完几个土-匪后站定,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薄如蝉翼的软剑,显然刚才的几道剑光均是由那把剑发出的。 千岚似是不认识绮玉了似的,愣愣地趴在地上,看着手拿薄剑,似战神一般矗立在地的绮玉。 绮玉对他苦笑,转而朝他攻过来。 抓住千岚的几人看到琦玉刚才的身法和狠绝剑招,知道她的武功不俗,每人只花一招,而且都是同样的一招,就要了几个土-匪的性命,几人甚至都来不及反应,更遑论反抗,就毙命于剑下。 即使是见多了高手的刺客,也从未见过此等身手。此时见她攻过来,哪里敢怠慢,也顾不上压制千岚,均拿出武器,以求自保。 周围包围的弓箭手见情况有变,均纷纷拉弓朝绮玉射箭。绮玉一边攻击刺客,一边躲避冷箭,身法缓了下来。 千岚没有了压制,迅速捡起地上的剑,站起身来,格挡开射来的几只冷箭,与绮玉站在了一起。 绮玉并肩靠在他身后,在他耳旁轻声道:“我知道你现在有许多疑问,此时我不便解释,先杀出重围去,回去后……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千岚虽然满腹狐疑,但是此时的确不是追问的时候,只好和绮玉并肩战斗在一起,准备杀出重围去。 两人酣战了许久,虽然两人的武功都不差,无奈围攻的人实在是太多,且随时还要提防射来的冷箭,战得十分辛苦。战了许久均没有能够逃脱,而且两人身上都负了一定的伤。 此时天已半亮,眼见着天边发出青白色,刺客们的攻势却越来越猛。绮玉虽然武功高强,但毕竟待在玉露阁一年,体力有所下降,千岚更是不擅长时间与人缠斗,两人均有些颓势。反观那些刺客,见到他二人有所不济,知道拿下他们只是时间问题,且长期的战斗经验让他们即使战了一晚也丝毫不见疲累,反而因为胜利在望而越战越勇,攻势越来越猛。眼见二人就快要支撑不住。 此时响起了一阵骚乱,不远处有隆隆之声响起。酣战在一起的众人都有些奇怪。 其中一个刺客突然喊道:“有支援!” 他这声喊得突兀,也不知他说的“支援”到底是哪方的支援。 不过很快众人便知道了。 天光发出鱼肚白,几缕晨曦的光照向来人,来人骑在马上,后面跟着几百个骑兵,雄赳赳气昂昂,一看就是正规军,而且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精锐部队。当先一骑上的罗壁眼神冷凝,身上负着伤,提在右手的剑上也血迹斑斑,与他身后身穿铠甲的整齐骑兵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发号施令。他剑尖一指,冷冷道:“留下首领,其余一个不留。”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独处 罗壁带的羽林卫乃东宫禁卫军,虽不是身经百战,但是罗壁向来勤加训练,又哪里是那些乌合之众所能比的。 不到顷刻之间,那些刺客就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几个负伤互相看了几眼,都不想被抓住。毕竟是精心挑选的死士,全都咬破齿间的药囊,自绝而死。 反正也知道他们的主人是谁,其实他们死不死关系并不大,千岚也并不遗憾。 罗壁下马单膝跪地,垂手道:“属下来迟,殿下可有受伤?” 千岚摇摇头。他知道围攻自己的这些刺客身手已然了得,自己和绮玉战了一晚也没讨得了好,罗壁一人战那许多人,能逃出去搬来救兵,已是不易。 “无妨。先回去再说。” 走到半道上,千岚似是想起的什么,突然问道:“二皇子现在何处?” 罗壁不知他为何突然问到二皇子,自己昨晚和他分开以来就和刺客们一直战斗,然后就去羽林营搬救兵,哪里知道二皇子的行踪? “属下不知,可否安排人去打听?” 千岚点点头,“也顺便打听千帆的下落,今日之事,总要有个了解。” 罗壁见他眼里冒出杀伐的光来,每次千岚只要露出这种表情,就意味着有让他感到厌烦和想要解决的对象,看来这次是四皇子千帆了。 盛京是大衍朝的都城,商业繁华,百业俱兴,街上游人如织,琳琅满目的货物堆积若云。咏絮拿着一个糖人左右瞧着,心里的欢喜丝毫不掩饰地表现在脸上。玲珑面上带着微笑,心里却遥遥头,果真是还没长大的孩子,明明出门时她百般不肯,说是小姐身子刚好些,怕她出什么纰漏。玲珑好说歹说才让她允许自己出门,谁知出了门她却比自己更加欢喜,也不去珠宝绸缎铺面,专挑街边的布偶糖人摊子逛。此时见她手里拿着两个糖人,一手就要给自己一个。玲珑没有伸手去接,反而笑戳了她一下,“是谁说天气冷不想出门的啊?现在高兴得跟喜鹊似的又是谁啊?” 咏絮嘟了嘟嘴,“我还不是为小姐着想嘛,小姐身子刚好完,要是再出什么岔子可怎么好?还是应该多在家里修养几日。要是少爷在就好了,可以陪咱一块儿出来。”莞辰自从进入骠骑军后,似乎更加忙碌,经常几天都不见回家,玲珑也已经习惯了,因此只好自己带着咏絮出门。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每天只知道玩。” 咏絮撇了撇嘴,心里直嘀咕,其实比自己更贪玩的明明是小姐,但她只是歪歪头,似是不想和她争辩。 一辆素色马车在两人身边停下。两人同时向马车看去,见车辕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素色门帘内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来,千铭的白玉发冠出现在门帘处。 还是熟悉的微笑,还是熟悉的温暖。 玲珑笑了笑,“想不到在这里也能遇见你。” “我正要出城去会一位友人,没成想竟能在这里偶遇。你身子可大好了?”自那日以来,千铭便没有再去玲珑处,也不知是事务繁忙还是出于别的。 “大好了。在家里实在憋得慌,便出门来走走。” 千铭知她的性子,了然地笑笑。“这盛京街上虽繁华,但逛来逛去也没什么趣味,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说着伸出一只手来。 玲珑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有些犹豫,“你不是要去会友人吗?” 千铭看出她眼里的犹豫,却坚定地没有收回手,“我所说的地方正是我和友人相会的地方。这个友人正是配制我给玲珑的金疮药的那个人。此人心性喜爱自由,与玲珑到是有几分相似,相信你见了一定会喜欢。” 玲珑一听是为自己制作金疮药的人,便不由得产生出几分好奇。自从用了他给的金疮药后,伤口果然好得比较快,正觉着神奇,不知能配制出这种良药的人是怎样的一个医者。 因此也不再推辞,便扶着他的手上了马车,秦峰一甩马鞭,马儿便载着四人朝西城门而去。 盛京分东西南北四门,东城门是各处往来盛京必走的通道,因此最是繁华,也是黑风寨的所在方向。北城门外林木茂密,幽静娴雅,因此那里喜建寺庙别院,是难陀寺所在的方向,也是玲珑和莞辰时常爱去玩闹的地方。南城门地势平坦,土地肥沃,许多农人在那里种上庄稼蔬果,再卖到盛京里作为营生。这三大城门各有特点,因此还不算人烟稀少。唯独西城门却人迹罕至。西城门与东城门遥遥相对,景致却截然相反,百里外有一处悬崖峭壁,那里时常有野兽出没,还出过不少人命,因此盛京人极少去西城门外,因此也就越发的荒凉。 千铭和玲珑的马车径直往西城门而去,一出城门果然感觉与别处有些不同。此处人迹罕至,荒草丛生,除了从盛京开出来的一条官道外,便没有其它的道路。 玲珑掀开帘子看了看窗外的景致,冬日里,只看到满眼的荒草与光秃秃的树干,显得萧索而冷清。 “玲珑可在害怕?” 她放下窗帘,看向他,“怕什么?” 千铭笑笑,“许多人都以为我在和千岚争太子之位,无不对我提防忌惮,但又恭敬疏离。你是未来的太子妃,你就不怕我会对你有所不利吗?” “那你想做太子吗?” 千铭看着她,似是没想到她问得如此直接。随即摇了摇头,并未有所犹豫,只是温润的眼却直盯着玲珑,眼中反而充满了疑问。 “我信你。” 千铭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我说你就信?我若说的是假话呢?” “我信你。” 上官玲珑又说了一遍。 千铭敛去笑意,看着她眼中认真的神情,反而觉得有些局促,将目光看向了窗外,那里窗帘摇曳,看不到窗外的景致。 “玲珑还是不要太过相信别人才好,这世间的人太会说假话,并非所有人都会对你真心相待。” “我管不着别人的心,我只能保证自己与别人相交时,必定是真心。若我自己都不拿出真心来与别人相交,又如何能得到别人的真诚相待?又有什么理由去责怪别人不真心相待与我?我若付出了真心,别人能否真心待我,是别人的事,我只求无愧于心。”她想起与绮玉相交之事,原本她只是倾心于绮玉的琴艺才华,才与她相交,虽然自己化作男子装扮,但那也是无心之下的一时误会,后来自己也不便过多解释。但自己与她相交却从未带着任何企图与猜忌,即使后来被怀疑用意,心里虽难过但她并不后悔自己付出了真心。她也庆幸自己与绮玉相交时,从未有所企图,所以后来即使被猜疑,她也能无愧于心。 千铭听完她的话后心内惊颤,若有所思,面上却一派平静,随即笑笑,“希望玲珑的真心都不被辜负。”也希望我永远不会辜负你的真心信任。 上官玲珑和二皇子千铭正在马车里说着话,秦峰突然停下马车,在车外道:“公子,到了。” 千铭对玲珑一笑,“我们到了。” 几人分别下了马车,见马车停在了一处别院外。 说是别院,其实只是用柴草捆扎起来围成的一个院子,院门处挂着一个铜质的风铃,在冷风中不时地“叮咚”作响,在荒无人迹的郊外显得有几分萧索,又似帮里面的人驱散了几分寂寞。 玲珑抬首望去,不高的门檐上依旧用茅草铺就,门上没有任何牌匾装饰,显得古拙而又苍凉。 见玲珑疑惑,千铭只微笑着不说话,亲自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几声“空空”的敲门声打破了郊外的沉寂,和着屋檐上的铜铃声,声音清脆古拙,又空灵辽远,显得此处不似在盛京,似是在千里之外的人烟罕至之处,某位世外高人建的居所。 敲了两下没有人来开门,千铭也似是习惯了,便推了推门,果然门并没有锁,径自打开了。几人这才从门里进去。 进去才知为何没有人开门。门里并没有看到有建筑和人烟,只有满园的花草植物。虽是冬日,这里的花草却似不被寒气所影响,依旧开得如火如荼,五颜六色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股股异香扑鼻而来。 “这些都是药草,有许多奇花异草即使连宫里都没有。”千铭道。 玲珑这才明白,对这里住的这位医者不禁更加的好奇起来。有这等制药医术,却不去盛京开设医馆,反而偏找这种人迹罕至之处居住,想必这人有几分过人之处。 千铭熟门熟路地带着几人转过院子,一路上花草遍布,曲径通幽。穿过一片长青竹林,便看到一处茅屋。茅屋外有水塘,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清泉汇入水塘,又从水塘一侧流向沟壑里,沟壑绵延向外,默默浇灌着园子里的花草和树木。水塘清澈见底,几尾游鱼悠闲来去,溏底鹅卵石零星点缀,初看似随意堆砌,其实每一块都经过精心布置,使得人往高处看去,便能欣赏溏底的雅致风光。 见玲珑沉迷水塘的景色,千铭也不催促,直到她转过身,才笑着去敲茅屋的门,敲了一会依旧没有人开门。千铭看了看四周,才抱歉道:“我来时没有先和他打招呼,看来他应该是上山采药去了。咱们扑了个空。” 玲珑笑笑:“即使见不到他,但能欣赏到这园中的景色,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玲珑要是看了这里的景色,才真的叫做不虚此行。” “哦?难道这里还别有洞天?” 千铭瞧了瞧远处的秦峰和咏絮,见两人正看着园中的花草交谈。咏絮面对满园的花草好奇无比,指着一株株奇花异草问秦峰叫什么名字。秦峰有些木讷,面对叽叽喳喳好奇地问个不停的咏絮显得有些应接不暇,连分心都无法,只好将自己认识的都告诉她,不认识的两人就一起猜。 千铭朝玲珑眨了眨眼,玲珑会意,悄悄跟了过去,将两人甩在了园子里。 两人悄悄走过茅屋,翻过一个土坡,玲珑才憋不住笑了出来,“要是被那丫头知道我甩掉她自己独自跑去看景色,回去不知又会怎样唠叨我了。” 千铭也笑了,两人虽表面上看起来均温和有礼的样子,其实骨子里都是淘气任性的性格。这一两人身上的共同点使得他们有许多话根本不需多说,只需一个眼神便能心意相通。 说笑间,两人已经走了一段路,路上一直由碎石铺就,五颜六色好不鲜艳,弯弯曲曲的小径若彩虹缎带,为冬日洒上一抹绚烂的色彩。 “这别院是你叫人修建的吗?” “哪里是我,都是他自己一草一木亲手所种,这些碎石小路,都是他一手慢慢铺就。这园子虽大,但每一处均是出自他之手。” “此人到底是谁?” 千铭笑笑,“用他的话说,一山野药郎,不足为道。”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遇刺 两人穿过五彩小径,眼前突然开阔,满眼的粉白便在眼前铺展开来。 这里没有围墙,漫山遍野都种满了梅树。此时梅花开得正旺,粉白一片一望无际,突入眼帘,无比震撼。 “好美啊!” 上官玲珑不禁感叹道。 千铭笑看着她,“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嗯,很喜欢。”这么美的景致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吧? 上官玲珑被眼前的美景惊得说不出话来,情不自禁地走入梅花之间,摸摸这支嗅嗅那支,脸上始终浮出发自内心的笑来。 千铭看着她的笑容一呆,自己认识她许久,竟是第一次见到她真心的这样开怀。虽然自己每次见她她都彬彬有礼,笑容和蔼,但是眼里总有扫不去的阴翳,却还要强自欢笑,有些事假装不在乎,不知道。 此时被眼前的美景所感染,她才真的似一个普通的十七岁少女那般,露出天真无邪的笑来。 千铭笑笑,眼里充满一丝哀愁。自己又有多久没这么笑过了? 他不记得了,也不重要了。 胸口突然传来一阵闷痛,他捏住拳头抵在唇边,低低咳嗽了几声,想要压住涌上来的闷气,不想打扰她难得的欢愉。 忍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咳嗽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不可遏制。他弯下腰去,掏出手帕捂住唇,不想发出太大声音。 但还是惊动了她。 上官玲珑走到他身边,焦急道:“千铭,你怎么了?” 千铭已经咳得说不出话来,想要告诉她自己没事,但是他只能不住地咳嗽,却说不出半个字。 上官玲珑看着他咳得说不出话来,似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也顾不得许多,不停抚着他的背,希望这样能够让他好受些。 许久后,千铭才终于慢慢平复下来。他将手帕径直揣进袖子里,无力地笑笑,“老毛病了,吓到你了吧?” 上官玲珑摇了摇头,眼里依旧充满担忧。 “别担心,我没事的。刚才走的路有点多,所以气有些不顺,咳嗽一下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 刚才他们走的路并不算多,她连汗都没有出,竟让他咳得这样厉害。 她竟不知他的身子有这般羸弱。 千铭看到她眼里的同情,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只是那笑显得有些无力和苍凉,“我说的无心皇权,并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谢谢你信我。” 上官玲珑不知怎的鼻头一酸,竟有些泪意。 她扭过头去不看他,道:“咏絮和秦峰发现我们不见了,一定会很焦急,我们回去吧。” 千铭随她去到水塘边上,果然咏絮发现他们不见了非常焦急,倒是秦峰显得极其冷静,此时见他们回来,只是点了点头,垂手不语。 咏絮上前责备了上官玲珑一通,她只好讪讪赔笑。 几人也不想等药芦的人回来了,便自行原路返回。 坐在马车上,上官玲珑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千铭对她抱歉一笑,“本来是想带你出来散散心的,竟让你更加郁结,实在抱歉。” 上官玲珑摇了摇头,“不,你不用道歉。我只是……” 不知道为什么,胸口有些闷。 马车突然一顿,停了下来。 他们才出药芦不久,应该还没有进城,不知秦峰为何突然停下来。 “出什么事了?”千铭问帘外的秦峰。 秦峰的声音从帘外传来,显得有些惊讶,“公子,前面有个女子,似乎受伤了。” 千铭和上官玲珑互看一眼,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个受伤的女子?莫不是遇到了土-匪贼寇? “秦峰你下去看看,问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秦峰应了声“是”,下了马车,朝女子走过来。 女子披着黑斗篷,走路有些不稳,朝秦峰招了招手,似是在求助。 秦峰走近她,才发现是自己认识的人。 “非儿,怎么是你?” 沐非儿苦笑下:“竟然能在这里遇见你,果真是我命不该绝。” “你怎么了?” 沐非儿脚下不稳,踉跄几下就险些栽倒,秦峰这才发现她身上受了几处刀伤,正在向外冒着血,但她还是稳稳的站住,不让自己倒下去。 “求你,去救救他们?” “你让我救谁?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沐非儿讽刺一笑,“还能是谁?还不是你们大衍人,认出我们是勾力人后,就说我们是奸细,还报了官,官府的人到处抓我们。陆海和陆风为了保护我突围,被他们包围了起来,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 秦峰看了看远处。沐非儿神情焦急,“你救救他们吧。若是他们被官府的人抓住,不是严刑拷打逼打成招变成了奸细,就是被当场斩杀,你若不救他们,他们一定会死的。求求你……” 沐非儿拉住秦峰的手臂,眼神恳切地看着他。 秦峰看了看身后,千铭和上官玲珑已经下了马车,也朝这边看过来。刚才的话他们应该也已经听到了,而沐非儿是什么人,他以前也已经向千铭汇报过。他想去救他们,但又怕自己的主人不同意,更加不放心将他放在这荒郊野岭地。不善言辞的他不知应该怎么才好,只皱着眉不说话。 沐非儿见他不为所动,急切道:“那日你与我并不相识,依旧肯出手救我,我知道你的心是好的,难道你现在要对他们见死不救吗?就因为他们是勾力人?” 秦峰眼里有痛楚的神色闪过,但还是抿住唇没有说话。 千铭道:“秦峰你去救他们吧。他们无亲无故,若是被官府的人抓住,被当成勾力奸细就地处决了就晚了。你不用担心我,这里离京城已经不远了,我赶着马车回去,进了城门自然有秦越的人来接应。” 见千铭这样说,秦峰才终于放下心来,随沐非儿一同前去,救她的两个侍卫。 现在只能由千铭在外面赶着车,上官玲珑有些担心他,便与他并排坐在车辕上,边说着话边朝前赶。 本来咏絮也想出来,但是无奈车辕地方有限,实在没有她待的地方,她只好乖乖待在车厢里。 两人边聊边赶路,竟也不觉得疲累。 正说笑间,车厢“夺”地一声响,随后又是“夺夺”几声急响,随后车厢四周都发出“格拉”的撕裂声。 上官玲珑回头看向车厢,见车厢上插着几只箭羽。那箭与普通的箭有些不同,尾端连着钢索,钢索伸出去老远。玲珑顺着钢索看去,见马车后面和四周不时跑出几列奔马,马上都坐着一个黑衣人,钢索就是从他们那里发出来的。四周都有,他们已如网中之鸟般,被他们紧紧缠住。 “不好,有人在追我们。” 上官玲珑大声说道。千铭知道他们遇到了追杀,这才明了,刚才他就觉得有些蹊跷,原来竟是调虎离山,故意将秦峰调离他们身边,就是为了此时刺杀他们。 看来那个沐非儿并不是像秦峰说的只是普通的勾力人,如今看来,奸细的嫌疑是洗不清了。 千铭知道车厢已经被他们锁定。那些钩锁都是经过特殊制造的,抓住车厢后就不会松开,若是他们强行挣开它们,车厢有可能就会散架。而若是车厢散了,整个马车就会散,他们坐在马车上会极其危险。 此时他没有停下赶路,马儿依然在往前赶,连着车厢上的钢索,牵着身后的无数马匹,似只落荒的孔雀那般,急急往前逃窜。 马车继续发出“格拉”的撕裂声。咏絮在车上觉得有些不对,冒出头问道:“怎么啦?” 上官玲珑急忙将她的头塞进去,低低道:“咏絮别出来。” 她看了看千铭,也在他眼里看出决绝的神情。今日,他们怕是都逃不掉了。 “咏絮你听着,待会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出来,若是……我们遇到什么不测,你只管赶着马车进城里,去骠骑大营找我哥哥,让他派人来找我们。” 她没说救,因为他不知道等他出来时,他们还有没有得“救”。 咏絮知道此时不妙,想要说什么,终是在上官玲珑坚决而又急切的低喝声中放弃。 若是她能回去,说不定他们还有一线生机,若是连她都逃不了,恐怕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上官玲珑和千铭互看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千铭放下马缰,和上官玲珑同时朝两边跳去。 两边的黑衣人见马车上的人都跳了下来,再牵住马车就没有意义了,便将拉住马车的钢索一松,任由“空的”马车往前赶去。 上官玲珑见马车跑远了,而黑衣人都没有追去,心知道他们应该不知道马车上还有人。而且他们的目标应该就是千铭,黑衣人骑在马上,朝他们两个围拢了过来。 千铭将她拉在自己身后,看着马上的人道:“勾力人?我想不出你们刺杀我有什么意义,难道指望杀死一个皇子就能复国吗?” 马上的人冷哼一声不答。许是见他们已经束手就擒不想反抗,便指了指他们身边的两人,示意他们将他们绑起来。 千铭看了上官玲珑一眼,悄悄往后退去。 那两人靠近他们后,早就调查过的他们知道千铭身子羸弱,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他们一点也没将他放在心上。而另一个,无非是个毫无武功的女子,因此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等那两人走近,千铭突然从袖子里撒出一把药粉,迷了其中一人的眼睛,然后一脚朝另一人踹去。 那人放松了警惕,且千铭这一脚其实不轻,那人竟然被猝不及防踹倒在地上。 他实在想不到请报上说的体弱多病的皇子竟然有这等脚力。 千铭拉住上官玲珑,一脚瞪上马镫,飞身就往马背上跃去,带着上官玲珑坐在了马上,一夹马腹,马儿箭一般射了出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倾诉 变故突起,黑衣人均没有想到千铭会有这等身手,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等他们骑在马上后,在马上的几人才反应过来,打马朝二人追去。 千铭与上官玲珑的马驮着两个人,马速自然没他们的快,很快距离便被缩短了。 如此下去不等他们到京城,就一定会被他们抓住。 千铭心念电转,准备赌一把。调转马头,朝树林里奔去。 树林比较稀疏,但是他马术娴熟,在树木之间左拐右转,竟然又将距离渐渐拉远。 坐在他身前的上官玲珑觉得有些奇怪,他刚才的身手不像是身体孱弱不堪的样子,那刚才在梅花林里他的咳嗽又是什么原因? 心里虽疑惑,但是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千铭靠着娴熟的马术,竟然幸运的将身后的追兵慢慢甩开了。 绕着树林跑了许久,见身后没有了追杀之人的影子,千铭才缓缓停了下来。 “先休息一下。” “休息?在这里?” 上官玲珑惊讶道。现在虽然甩开他们了,但是那些人一定还没有放弃,不一会就会追上来的,若是现在停下来,不就是等着人家上来追杀吗? 千铭道:“我们再这样跑下去,早晚也会被追上的。这里林子比较密,我们先下来,舍弃这匹马,让马儿自行往前跑,也许还能引开他们。我们躲在密林里,他们一时也找不到我们。” 上官玲珑终于懂了他的意思,便点点头,后于他跳下马来。 千铭用力一打马的臀部,马儿吃痛,自己往前跑去。 他们两个躲在密林里,果然不久后就听见那些人追了上来,等他们跑过后,两人才轻舒一口气。 但是他们知道事情还没完。那匹马跑不远,他们迟早会追上它,然后会发现他们躲在密林里,又会返回来寻找他们的。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在救援到来之前,不被那些人搜到。 “我们现在怎么办?” 上官玲珑问千铭。 千铭表情也有些凝重,“不能坐以待毙。我对这里不熟悉,我们边找地方隐藏,边寻找回京城的路,若是能绕开他们回到京城最好,若是不能……最好是能躲到咏絮带着救援来的时候。” 上官玲珑点点头,也只好先这样,希望咏絮能够顺利回到京城,搬来救兵。 他们两人在密林里走着,两人都对地形不熟悉。他们一早就出了城,此时差不多已经中午,两人都有些饥肠辘辘,边走边寻找食物,希望能找些野果裹腹。但是大冬天的哪里来的野果?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也没找到吃的,更没有找到回去的路,而且隐隐有迷路的迹象。 上官玲珑走在前面,走着走着发现身边一空,转头看去,看到千铭落她老远。她只好停下脚步等他,却发现他没有跟上来,便好奇地返回去问他怎么回事。 千铭扶着一棵树,有些气喘,看到上官玲珑返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的身子……还好吗?” 她有些担忧的问。 千铭苦笑下:“怕是又要休息一下了。” “你的身子……为何会这样?”上官玲珑小心翼翼地问。她从未听说过二皇子有什么隐疾或是疾病,第一次见他时他还在打猎,今日见他的情状,才知也许他一直就在隐瞒着什么。 千铭眼神一暗,抿唇不语。 她知道他既然一直隐瞒着身体的事,便不会那么轻易说给自己,也不怪他,就不再追问。 千铭想了想,看着她的眼睛道:“你一定以为我是在故意隐瞒你什么吧?” “你不说,一定有你的难处,我并不强求,也能理解。” 千铭坐了下来,示意她坐在自己旁边。她只好和他并排坐在一块大石上。 千铭温润的声音缓缓道:“我从十岁开始便和皇姐搬到皇后的寝宫里住。那时候我和千岚感情还比较好,两人一起跟着师傅学武。千岚悟性高,但是不太用功,只喜欢轻功和一些易学的制人之术,因此他的轻功最好,内力却不足。而我喜欢修内功心法。内功不同于轻功和武功套路,若是修炼深厚,便能飞花摘叶,根本无需太多功夫套路也能胜那些外家功夫精纯之人。我专心修炼内功心法,只两年就有小成。只是有一次,生了大病之后,便再也无法修炼内功,身子也变成了这般模样。只要一运功,就会经脉逆流,若是强行运功,甚至会经脉尽断有生命危险,因此我以后便再也没有练过武。” 什么样的病能使人内功尽毁,以后都无法修炼,甚至使身子变成这副模样?虽然她不懂武,但是也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那你为何要隐瞒你身子虚弱的事?”为何要装出与平常人一样? 千铭不答反问,“玲珑觉得皇后待我如何?” 玲珑想了想,自从贵妃死后,千铭和长公主就跟着皇后,她只听说皇后性情温婉,待人宽和,并没有对二皇子和长公主有什么苛待,可是若是真的是看起来这样的话,千铭又怎会弄成这样? 随即她想到什么,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难道是皇后……” 千铭笑笑,眼里却没有温度,“皇后……从不亲自下手,以免给自己留下污点。” 上官玲珑还是有些不可置信,想起平日里对自己温和以待的皇后,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是这么心肠歹毒的人。如果是皇后对他做的这些事的话,那他成日在皇后身边,又会遭遇怎样的明枪暗箭?他又如何能活到今日? “玲珑也不敢相信吧?若是我说是皇后要对我不利,离开皇后身边,会怎么样呢?” 上官玲珑心里一惊,只怕会被人说他乖张难养,连皇后这样的慈母身边也不愿待,在皇上心里留下不堪的印象。 “其实留在皇后身边还是别的妃子身边都一样。后宫之中,争权夺利。后妃们不仅要争宠,还要为自己的孩子争个好未来。皇上有四个妃子,一个皇后,五个儿子。哪个妃子不想自己的儿子将来继承大统?我的母亲,便是第一个牺牲品。她败了,所以她的儿子,也只能成为别人争权夺利的靶子。这么些年,我已经记不清射在我身上的箭有多少。我若不能使自己变强,紧抓权力,恐怕已经不知道死在了后宫的哪个角落里,连是谁下的手都不知道。” 千铭看了看天空,眼神辽远,却充满了悲伤,“所有人都说我想要争太子之位,可是他们不知道,那个位子原本就是我的。我母亲当年生下我后,父皇便想立我为太子,立她为皇后。但是遭到当年还不是皇后的德妃暗中阻挠,便只立了个贵妃。后来德妃又诞下千岚,竟然一举成为了皇后。我父皇向来专宠我母亲,此中原由我已不得而知。后来母亲死后,我失了庇护,又屡遭残害,只好在皇后身边装成无心皇权的样子,却又不得不揽权以求自保。我所做的,无非只是自保而已,但看在别人眼里,却变成了钻营谋位。” 上官玲珑喉头发紧,不知该说什么,便安静地听着。 千铭继续道:“我若不装成平常人模样,让那些妃子知道我身体孱弱,又不能运功,会怎么样?” 玲珑心里一惊,她不知该怎么回答。会怎么样?会无数次逼他出手,自断经脉,还是会就此罢手?她不敢想。 “我曾经自请封地,只求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宫里的那人却仍不放心。她怕我有朝一日会拥兵自重,或是立了什么功勋,会对她或她的儿子不利。她根本不放心让我去封地,与其将我放走,以后伺机报复,还不如将我放在身边,寻找机会一举摁死,永诀后患。” 上官玲珑心里发紧,充满了悲伤。她不敢想他在皇宫里这么些年都过的是什么日子。是否连吃饭睡觉对她来讲再平常不过的事,与他却都变成了一种考验?而他,成长在这样的环境里,竟然还能让自己变成这般温暖的模样。他每次温柔地笑时,心里是带着怎样的心情?而他的笑里,又有几分是真心的开怀?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现在名义上还是未来太子妃,而且她曾经,还曾憧憬过那个人,也幻想过有朝一日成为太子妃,甚至是皇后。 如今想来,自己真是异想天开。千岚无非就是被一纸政治婚约牵绊,才与自己有了姻亲关系,而她却幻想着这样的关系能换来千岚的真心相待,真的是太傻了。那个皇宫里,除了蝇营狗苟,争权夺利之外,真的还会有真心吗?自己进入这样的皇宫后,真的能过得比千铭更好?她心里一阵发抖。还好,自己已经与那人说了要解除婚约。 以前她还觉得悲伤,以为自己是真心喜欢千岚的。现在想来,自己与千岚除了一纸婚约外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一切无非都是自己的少女春-梦而已。自己在脑子里幻想着那人的模样,幻想着以后与他共看天下,幻想着那人也会喜欢自己。真是可笑,其实她连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都不知道。 自己怎么会那么蠢,那么无知,就凭这样就义无反顾的追逐着那人的脚步。难怪那人从不肯拿正眼看自己,连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感情,如此轻易就能交付出去的感情,难怪他会不屑一顾。 原本以为还算有些骄傲的自己,竟然是这般的廉价与随便,这样的自己,展现在他眼前的又是怎样的一番不堪的模样? 此时听了千铭的一番话,她竟似开了心窍一般,将以往自己的种种全都重新思量,不由得烧红了脸,对千岚的厌弃也释然了,一直以来悲伤的心结也似是解开了。 以后,自己与那人便是路人了。以后他是君,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待嫁之女,不再对他有幻想,有憧憬,而是可以重新去追寻真正属于自己的感情,去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喜爱之情。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心里的浊气似是也一扫而空,心智也变得清明,竟似得了重生一般,觉得浑身轻松。 千铭见她深呼吸后心情一畅,便笑笑,“你问我为什么要与你说这些?因为我心里,并不想你进宫。” 上官玲珑一惊,转头看着他。 千铭眼里充满狡黠,笑道:“玲珑现在也不想进宫了吧?” 玲珑看着他的眼睛,原来他是故意要解开自己的心结,才将自己的身世与苦楚讲给自己听,而根本没有考虑过将这些说出来后自己会怎样。若是自己没有解开心结呢?若是依旧对那人还有幻想呢?依旧想要一厢情愿地进宫做那人的太子妃呢?他就没有想过自己会站在那人的一边,有朝一日也会对他不利吗? 千铭见她疑惑,狡黠一笑,“那日千岚跟父皇说要解除你们的婚约时,我正好在门口,无意间听到了。而父皇,也答应了。”只是为了皇家颜面没有立刻颁布诏书而已。最后句他没有说,毕竟现在盛京里有些传言上官玲珑失了贞洁,他虽然知道她是清白的,但是并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以免增加她的烦恼。 上官玲珑怔了怔,随即扑哧一笑,“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成不了太子妃,所以才这般信任我,将这些话讲给我听啊。” 千铭却突然笑容一敛,认真道:“我信任你,不是因为你成不了太子妃了,而是因为你也信任我。记得吗?我说过,希望你的真心都不被辜负。你如此信任于我,我又怎可辜负你对我的这般信任?” 不料他竟说得这般认真,她敛去笑意,眼睛看向了别处,似是陷入了思虑之中。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施救 正在此时,天空纷纷扬扬飘下几点白色,似是天幕上掉下来的灰烟。 几片飘然落到上官玲珑的脸颊上,冰凉。 她伸出手去,接住了几片白色,惊讶道:“是初雪。” 千铭望向天空,“原来已经这个时候了。” 上官玲珑站起来继续去接天空的雪片,周围苍凉的灰色中点缀着几片常青植物,片片飞舞的雪花在光秃秃的枝丫间徘徊,在绿色中徜徉,在上官玲珑旋转的身姿间飞舞。 千铭看得有些痴了。 良久后,上官玲珑似是终于玩够了,带着笑意道:“今年的雪似乎来得有些早。” 千铭却有些担忧道:“是啊。” 上官玲珑似是终于意识到他们还在躲避追杀,现在又下起了雪,若是雪覆盖了树林,他们的踪迹就更加容易寻找。若是雪下大了,他们也更加难以走出树林,甚至有被冻死的危险。 顿时所有的喜悦都消失无踪。 忽而几声窸窸窣窣的响动传来,两人都警觉地互看一眼。 千铭站起来和她打了个手势,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那声音便消失了,两人心里一松,想是树林里那些出来找吃的小动物。 但是他们再不敢在原地停留,留在一个地方不动被找到的风险反而更高,于是他们又开始在树林里走。 走了许久眼前突然开阔,原本以为终于找到大路的他们加快脚步往前走,却看到眼前是一片断崖。 上官玲珑突然想到西城门外的确是有一处悬崖。没想到他们竟然已经走了这么远,别说找到回京城的路,竟然背道而驰走到了更远的悬崖边上。 千铭抱歉一笑,“是我连累了你。” 玲珑摇摇头,“这并不能怪你。我们再找路出去吧。” 千铭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此时身后传来响动,他们又紧张起来,过了一会,响动之声更大,甚至已经能够听见马蹄踏在草地上的声音,顷刻间眼前便出现了十几个黑衣人,正是一直在追杀他们的那些人。 两人一阵绝望,想不到终究还是被他们找到了。 其中一人阴惨惨地笑道:“想不到二皇子病弱之躯,竟然逃得这般快,让我们好找。” 千铭上前一步,挡在玲珑身前,正要说什么,一阵更大的骚动之声从后面传来。 几个黑衣人都不约而同往后面看去,露出惊恐的神情。 千岚带着伤,马不停蹄地追到这里,终于追到了两人。两人都没有受伤,看到千铭挡在上官玲珑身前,两人都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自己时,心里竟然有些醋意。 自己刚刚才从千帆手里脱险,知道千帆会对千铭下手,便找人立刻探查他的行踪。本来他并不在乎千铭的死活,但偏偏手下探查的人说千铭带着上官玲珑一同朝西城门郊外而去,而且居然只带了一个侍卫。他不在乎千铭的死活,只是也不想让千帆得逞而已,因此还没来得及回宫,就又带着罗壁和羽林卫过来营救。在西城门郊外得知他们已经遇刺后,便寻着踪迹前来,没想到他二人竟真的在一起,而且看样子还颇为感情深厚。 这算什么? 千岚心里一阵烦躁。 那些黑衣人见突然冒出这么一队人马,都有些慌乱。他们只有十几个人,而对方有上百个骑兵,便知无论如何也逃不了,唯有自绝而死。 “你们不用想着自裁,”千岚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坐在马上冷冷道:“不用说我也知道你们是勾力人。千帆敢勾结朝中重臣,又诓骗黑风寨,还在黑风寨收留那么些勾力人,我就知道他早就与勾力人有所勾结。他一边将我引出想杀死我,现在又利用你们的世子来杀死二皇子,他这一着,还真是破釜沉舟,赶尽杀绝啊。” 千岚撇撇嘴继续道:“你们以为跟着他干他就能帮你们复国了吗?我不知道他许了你们什么,不过不管是什么,你们都看不到那一天了。” 黑衣人互相看了几眼,随即大笑道:“哈哈哈!你不要得意得太早,我们勾力人即使不能复国,也一定会搅得你们大衍兄弟构陷,互相残杀,如今兄弟反目成仇的感觉怎么样啊?太子殿下?哈哈哈哈!” 说着那人扔下大刀,竟朝身后的悬崖奔去,其余十几人均跟着那人一起跳了下去。千岚看着他们,并没有阻止。 危机解除后,千铭突然倒了下去。上官玲珑立马扶住了他,见他满额汗珠,身子却冷得发抖,嘴唇发紫,似是早就不堪重负。 身边突然冒出一个人来,一同扶住了千铭。上官玲珑抬头一看,竟是绮玉。 绮玉此时身上穿着一身常服,却挂着伤。但她似丝毫不以为意,捏住千铭的手腕,皱眉道:“他中毒了。” 上官玲珑顾不得再次见到绮玉的惊讶,脱口道:“中毒?他怎么会中毒?” 他们今天出来还没来得及吃饭,自己也一直和他在一起,他又在哪里中的毒?他中了毒而自己又怎么会安然无恙? “他的毒不是今天中的,”绮玉没有放开他的手腕,继续道:“而且,他似乎中的……不止一种毒……” 千铭突然挣开绮玉的手,没让她再继续诊断下去。绮玉吃惊地看着他。千铭疲惫一笑:“多谢姑娘关心,我没事。” 千岚走了过来,见千铭虚弱的模样也皱了皱眉,转而向罗壁道:“牵匹马来,马上送他回宫。” 千铭看了看他,眼神复杂,却笑道:“不牢太子殿下费心,你只需送我到西城外的大路上即可。” 千岚抿抿嘴,似是有些不悦,“都到现在了还逞什么能?你那点能耐我还不知道?” 说着不顾他的反对,亲自将他抚上了马背,一众人马这才得以回去。 只是到了大路上,千铭还是坚持道:“不用送我回宫,我这个样子不能回宫。我的友人此时应该已经回来了,我们去药芦,他知道怎么治疗我。” 千岚眼中充满疑惑,但最后还是听了他的,将他送去了药芦。 药芦的主人果然已经回来了。 千岚和千铭,绮玉和上官玲珑四人走进了药芦,罗壁带着羽林卫在园子外守候。 到了茅屋,正看到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短打,正拿着药锄在药圃里劳作。 看到几人过来,先是一皱眉,随即看到上官玲珑扶住的千铭,顿时明了,赶紧上前接过千铭,骂骂咧咧道:“我算着日子知道你今天要来,只早上出去采了会药,专程回来等你,怎的就成了这幅样子?我给你的药吃完了?还是你又不听我的话,跑去逞能?上次打猎回来就在我这睡了三天,这次又准备睡几天?” 千铭朝他摆了摆手,似是想要阻止他喋喋不休的责备,但是嘴唇嗫嚅了几次也没说出话来,只好苦笑。 那人带着千铭进了一间屋子,本来几人也要跟着一起进去,竟被他骂了出来,说是他们进去会打扰他为千铭治疗。他们三人只好在外间等候。 上官玲珑又和千岚绮玉单独待在一起了。 自从那日在玉露阁见到他们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绮玉。此时见他们二人都受了伤,猜到他们怕是也遇到了和他们差不多的遭遇。她现在心结已解,并不纠结于他们是否在一起。原本她就颇为喜爱绮玉,也成全过他们,此时并没有觉得有多么难堪。 千岚却颇为尴尬,转过头去,似是根本不敢看上官玲珑,只瞧着屋里的陈设,却满眼都只看到药材,自己又分辨不清,看得实在无趣。 上官玲珑突然道:“太子殿下是看到咏絮后才出来找我们的吗?不知她现在是否安全了?” 千岚转过身皱眉,“我并没有看到咏絮,我只是……获得一些情报,说你们遇刺了,因此才带人来救你们。” 想不到他会专程派人来救他们,说不吃惊是假的。现在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千铭在与他争皇位,而自己,又刚刚表明与他解除婚约,他为何会带人来救他们两个? 千岚在她疑惑的神情中显得有些局促,不知该如何解释,那种明明不是这样却硬是被别人怀疑用意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不知何时,他们之间的立场竟然会掉了个个儿,千岚似乎终于懂得了她以前眼里的苦楚由何而来。 上官玲珑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心里的不安,只是很担忧咏絮的安危。不知道她有没有平安回去。 绮玉懂些医理,虽然并不精通,但是也算是必备的技能。她在屋里转了几圈后,拿了几个药罐子闻了闻,拿着其中一瓶走到千岚身边道:“你受了伤,这是刀伤药,我为你敷上吧。” 千岚看了看她皱眉,并没有接她的话。 上官玲珑见他们两个都受了伤,突然想起前不久千铭才给自己的金疮药,自己一直带在身上。那药对伤口有奇效,定比绮玉随便找的药要好许多,也没多想便拿了出来,“这是我前不久受伤得的金疮药,我涂了后伤口果然好得很快,你们拿去用吧。” 说着朝绮玉递了过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袒露 绮玉看了看那药,又看了看她,似是没想到她会拿出药来给他们俩。 上官玲珑见二人都一脸惊讶,突然想到这二人身份特殊,自然戒心也比较重,又怎会突然使自己的金疮药?自己此举还真是自作多情了。 于是收回手去,讪讪而笑。 不想千岚却突然道:“既然你说有奇效,那便你来给我涂。” “啊?” 上官玲珑惊讶地看着他,就连绮玉也转头一脸吃惊地看着他。 千岚却似是没有看到二人的吃惊表情,一双鹰隼般的眼紧紧盯着上官玲珑。 那种似是被猎人盯住一般的感觉又袭上了上官玲珑的心头。 既然怕自己下毒,不涂便是,何必让我来亲自给你涂? 心里虽有些不悦,但是他都这样说了,自己反正没有下毒,也就问心无愧。 涂就涂,反正也毒不死我。 带着想要证明似的心情,她走上前去。 千岚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似是要等她自己来给他宽衣。 上官玲珑看了看他的身子,见他手臂上一道血痕浸出,只用一张手帕简单地包扎起来。便伸手将那手帕取下来,扫了眼手帕上绣的红艳牡丹,放在了一旁。然后小心宽下他一边的衣裳,露出他一边的肩膀和手臂。 千岚一动不动,任由她动作。 常年练武的身躯结实而刚硬,一块块浮凸的肌肉平常在衣裳的包裹下并不是很明显,但是现在却在上官玲珑面前展露无遗。上官玲珑并未露出什么扭捏之态,只想一心给他包扎。看了看他的伤口,伤口并不深,也不是很重,流了些血也被手帕压住,此时已经不再流血。 此时绮玉递过来一卷纱布,她看了看她,在绮玉眼中看到了抱歉的神情。 她心头一惊,为何要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神情?她为何要对自己有愧意?她们之间,并没有互歉对方什么。若是因为千岚的事,她现在也释怀了,就算没有释怀的时候,她也能够成全他们。她并不恨她,她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绮玉的错。感情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并不是谁和谁有了婚约就一定有了感情。既然他们已经先建立起了感情,自己用一纸婚约去要求琦玉离开千岚反而显得有些强人之意。因此她大方地看着她的眼睛,并没有愧意,也没有责备,而是坦然地面对着她,然后笑了笑。 绮玉被她眼里的坦然灼得一痛,这种坦然,是她这辈子都无法拥有的。 她的一生,都只是一个谎言。 上官玲珑仔细地给千岚包扎好后,便对绮玉道:“姐……绮玉姑娘也受了伤吧?要不要……我来为你包扎一下?” 绮玉看了看她,点了点头。 两人找了个背对千岚的地方坐了下来,千岚坐在原地等待,并没有回头。 绮玉看了看千岚的背影,悄声道:“你一定以为我和他是那种关系吧?” 上官玲珑手一顿,看了看绮玉,却看到她露出苦楚的表情,不知她此话何意。 绮玉笑了笑,笑里满是伤楚,“他从未碰过我。”而且今后也更加不会了。 绮玉别开眼,心里一片悲凉。 上官玲珑心下有些惊讶,她的确以为他们是那种关系。不过现在他们是什么关系都与她无关了。 她淡淡道:“是吗。” 绮玉突然转头看她,“你不在乎吗?” 她笑了笑:“曾经在乎过,现在不会了。” 绮玉眼里满是惊讶,随即看了看不远处千岚的背影。见他看着眼前的药材,拿在手里端详,似是有些好奇。 她笑了笑,笑得有些无奈,又有些揶揄,“想不到……会是这样,你们还真是掉了个个儿呢。” “什么?” 正待要问她什么,千铭屋里的门却忽然打开了。 他们三人都不约而同朝那门口看去。绮玉已经包扎好了,将衣服整理好后和上官玲珑一同朝那门口走去。 那个中年男子缓缓走了出来,擦了擦手闲闲道:“放心,死不了。” “他到底怎么了?” 千岚问道。 中年男子看了看他,“不是你们送他来的吗?难道你们不知道他中了毒?” “知道,”千岚道:“只是不知道他中的什么毒,何时中的,中了几种,以后会如何。” 中年男子讽刺地笑笑,“我还以为你们送他过来,必定是他的亲信或是朋友,照你这么说,你和他似乎并不熟悉?” 千岚垂下了头,眼中有痛楚闪过,沉吟一会道:“熟悉。只是,许久没有聊过,并不知道他……变成了这样。” 中年男子没理他,边去弄自己的药材边漫不经心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能随便告诉你。他若是想要告诉你,自然会自己跟你说。我只能告诉你,他现在死不了,而且以后也死不了,前提是他不运功,不劳累,不断药。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我不知道,只是这药罐子,他这辈子是甩不掉了。” 千岚站在那里,两手在两边紧捏成拳。 你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你这样还怎么跟我斗? 上官玲珑也不料他的身体原来有这么严重,他又是怎么撑到现在的?她简直不敢想。 千铭似是已经恢复了一些,叫几人进去。他们三个互看了一眼,这才先后进去那间屋子。 那间屋子的药材并不多,但是浓重的药味却比外间更浓。千铭已经从床上起来,正整理着自己的衣服,额发间依旧有没退下去的冷汗,不知刚才他接受了怎样的治疗。 “你们一定很疑惑。” 千铭笑笑,站起身走了两步,脚步稳健,丝毫不见病态。 千岚紧紧盯住他,千铭认真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若我现在说我根本不想跟你争皇位,你信吗?” 千岚眼里有震惊闪过。 他信吗? 这么些年,他都在和自己争权。自己有羽林卫,他就收了骠骑首领做坐下之宾。他有一万禁军,他也去争了一万禁军。他要招募上官莞辰,他就和上官玲珑过从甚密…… 若说他不想和自己争,让他如何能信? 若他不想和自己争,自己和他的关系又如何能走到这一步?这几年越来越僵的相处方式,又是怎么导致的? 千岚紧皱着眉,看着他,眼里有疑惑,有不解,甚至,有痛楚。 千铭却笑笑,“我知道你不信。不过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也看到了,如今我这身子,怎么可能承受住皇帝的压力?若是只做一个毫无建树的闲散皇帝,我又去争那皇位来做什么?” 千岚眼中的痛楚更浓了。 “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千铭看着他,眼中似是有些不舍,甚至还有些怜惜,“记得以前,我们最是喜欢闹在一起,一起习武,一起闯祸,一起笑,一起哭……后来,我突然就没有和你一起练武了,也再也不理你了,即使你再来讨好我,给我认错,我都没有再和你一起玩过,你可知道为什么?” 千岚低低道:“不是因为你生了一场大病,不能再练武了吗?你也因此性情大变,再也不肯和我待在一起。” 他曾经那么喜欢他的这个哥哥,只因整个皇宫里,只有这个哥哥会陪自己一起玩。他们跟着同样的老师习武,走得更是亲近。后来,千铭得了一场大病,便再也不和自己练武了,连自己也不愿意见。他去找他,求他,他都再也不肯和自己玩。他甚至还因此而哭过,但是后来他渐渐的就开始怨恨起他来。怨他为什么要疏远自己,怨他为什么不再和自己要好。 再后来,千铭就开始揽权,且似是处处都与自己作对,让自己更加的对他怨怼,处处和他争锋相对。后来又有了立位之争,千铭差一点就成为了太子,自己还因此不得不接受上官家的婚约。此后两人的皇位之争的传言就一直没有停过,他才更加相信,他的哥哥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与自己争皇位,他之所以疏远自己,不过是因为他是他的竞争对手。 他开始恨他。 恨了许久,直到如今看到他病入膏肓的身子。 千铭笑笑,笑得有些苦楚,最后笑得越来越大,竟然不可遏制,笑得前仰后合。 上官玲珑第一次见他这么笑,似是很开怀,可是眼里分明带着巨大的悲伤。 她第一次见到那么令人难过的笑。 千岚也被他笑得有些疑惑,眼中充满了痛楚。 外间突然传来一声怒吼:“悠着点,我可不想再抢救你一次。” 千铭的笑戛然而止。 千铭脸上再看不到一丝笑意,他看着千岚,眼中充满疼惜和痛楚,“有什么病是能让人武功尽废,此后都不能再练武的?我的傻弟弟,请你告诉我。” 千岚眼里充满巨大的震惊,满脸的不可置信,“武功尽废,你说你的……?” “没错,我现在跟一个废人差不多了。我已经分不清我身体里到底有多少种毒,哪一种又是哪一个妃子下的。”千铭指着自己的身体,笑道:“不过你不用担心,这里面,没有皇后下的。她只是看着那些妃子下毒,给她们制造机会,甚至提供□□,或是让太医胡乱诊治,隐瞒病情,但是她绝没有亲自下毒过。” 千铭看着他的眼睛,幽幽道:“你说,我要怎么再跟你玩?怎么再跟你笑?我若不跟你争,我今日连和你说出真相的机会都没有。” 千岚颓然地坐到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捏成拳,甚至都在微微颤抖。 他从不知道他所遭受的一切。 他一直都在皇后的庇护下悠闲地坐着自己的太子之位。他知道皇后喜欢给自己揽权,但是他从不知道皇后竟然为了揽权做了这么多事。 他的哥哥,竟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就在自己身边,过着地狱一般的生活。 而自己,却坐着太子之位,整日胡闹,嫌弃皇后为自己的太子之位应下的婚约,厌烦她整日在自己耳边说要将有利于自己的权力揽入身边。 他以前,都是在怎样的一种无知无觉之中,看着自己最亲的人去伤害自己最喜欢的亲人的啊? 千岚浑身都在颤抖,喉头哽咽,最后低低吐出一句,“对不起。” 千铭闭了闭眼,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些都不能怪他。他完全不知道,也没有授意任何人去伤害他,即使是最后讨厌自己,知道自己在与他争权时,也从没有想过要对自己下手。 这是他对他最后的情谊。 也是他始终恨不起他的原因。 “我争权,无非是为了自保。我并无心皇权,也无力去打理一个国家。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今日我言尽于此。他日你若是登上皇位,要收回我的权力也好,将我逐出京城也罢,甚至……处决我,我都不会有什么怨言,也不会反抗。此身,也没必要再去反抗什么了。” “不……”千岚嗫嚅着说了一个字,他想说不会的,他不会杀他,他也从未想过要杀他。即使他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即使他想过将来登上皇位后,他也不想杀他。他只想收回他的权力,让他做一个闲散王爷,或是贬到封地去,让他自生自灭,但是他从未想过,要对他下手。 他下不去手。 但是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信自己,因此他说了一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果然千铭笑笑,又恢复了他以前温润如玉的样子。 他们之间,竟然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但是还好,他们还有转圜的时间。 即使现在他不信,但他还是有时间去弥补。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千岚深深呼吸,似是想回复自己的心情。 良久后,他看着千铭,突然转移话题:“今日之事,你知道是勾力人做的吧?” 千铭点点头。 “勾力人已经和千帆联合起来,想要置我和你于死地,让千帆当上皇帝。恐怕千帆也承诺过他们,若是助他当上皇帝,便会帮他们复国。” 千铭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就想通了,“原来如此。他是怕你死后皇位便落入我的手中,于是便想将我也一举拿掉。果真是狼子野心。” 千岚点了点头,“嗯,所以,如今他们刺杀失败,一定会加快步伐,怕我们会报复他,他一定会狗急跳墙。” “你是说?” 千岚点了点头,很明显两个人都想到了一起。 “他已经买通了魏明柳,魏明柳在朝中势力庞大,一定已经拉拢了一部分势力。他又有勾力人助力,此举怕是势在必行。” “你想怎么做?” 千岚笑笑,“皇兄可愿助我?” 千铭深深看着他的眼睛,在他眼里看到满满的真诚。那声饱含真情的“皇兄”,是他隔了这么几年后,又重新听到的。仿佛当年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弟弟,有困难时向自己寻求帮助的弟弟,又再一次回来了。 千铭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夺门 几人从药芦出来时,天空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地面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整个天地间更显苍凉孤寂。 他们走到城门口,才与带兵出城的上官莞辰碰了面。 上官莞辰看到他们几个,也是一愣,随即勒马到上官玲珑面前问道:“今日营中纷乱,我与咏絮碰头时已快中午,这才得了个由头带兵出城。听咏絮说你们遇到了刺客,可有受伤?” 上官玲珑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道:“还好,多亏了……太子殿下带人来救我们,我们这才能安然无恙。” 上官莞辰一皱眉,似是也不相信千岚竟然会带人去救上官玲珑和二皇子。但是自己的妹妹都这样说了,他只好抱拳对千岚一礼,恭敬道:“多谢太子殿下救舍妹,莞辰感激不尽。” 千岚笑笑,眼神莫测,“莞辰不必多礼,玲珑乃我未婚妻,救她是我分内之事,不必言谢。” 几人均是一愣,特别是上官玲珑,一双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几时这般坦然承认过自己是他的未婚妻?以往不都是恨不得她立刻消失一般扭头就走的吗? 这人什么时候转性了? 千岚似是丝毫没看到众人投过来的或疑惑或震惊或哀怨或挑衅的眼神,坐在马上仰首微笑,往城中走去。 千铭凝眉思索,眼中有焦虑和不甘的神色,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个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看了看还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千岚的上官玲珑,眼里露出一抹不舍和无奈的神情。 上官莞辰刚回到骠骑大营,就接到太子殿下的请帖,要他去东宫一叙。 他虽觉得奇怪,但是太子的请帖不得不应,只好又立刻起身去了东宫。到了才知竟然连刚遇刺被救回的二皇子都在,更是震惊莫名,三人在东宫密室里一连谈了几个时辰的话。 这边上官玲珑刚回来,难免被咏絮拉着左右翻看一番,惹得惊魂未定的咏絮又是大哭一场。好在咏絮机灵,并未先告诉家中两位长辈玲珑遇刺的事,这才免了被两个长辈询问的事。 绮玉回到玉露阁后,便接到了一封密信。她捏住密信想了良久,最终还是将信展开,只看了一遍后便将密信烧毁。 千岚在黑风寨一脱险就去救上官玲珑和二皇子,回来后就径直去了东宫,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来不及,也没有问她要解释的事。绮玉坐在椅子上,似是在思索,又似是在出神,只是一张艳丽的面容充满了巨大的悲伤,似是被什么东西撅住她的心灵一般,神情挣扎而苦楚。 一连坐了几个时辰后,她猛然站起,换下已经血污破旧的常服,找了一件紧身易行动的窄袖劲装,用清水洗了把脸,将脸上的精致妆容梳洗干净,露出一张淡雅明丽的素颜,眼神中满是决然之意。 她一闪身出门,没有惊动任何人,顷刻间就隐没在玉露阁的屋檐上空,消失不见。 夜幕很快就降了下来,雪越下越大,黢黑的天幕下只能听到大雪“簌簌”而落的声音,整个盛京城都被白雪覆盖,似是连同所有的声音都被白雪盖去,显得安静异常。 远处闪过几点灯火,是皇宫里的高墙上的几盏宫灯,在寒风中凌冽闪烁,显得有些孤寂和诡异。 太静了。 似是整个天地间都没有了活物在活动一般。 但是在东宫一侧,却有一队侍卫踏着白雪急急从东宫出来,穿过皇宫内苑,不知走了哪条密道,没有被一个人发现,径直朝夕照门而去。夕照门是皇宫最西端的门,那里偏僻而冷清,向来是一些最低等的宫女太监们进出皇宫所使用的,因此守备最为松懈。一队人马悄无声息地来到大门处,转瞬间几声低呼声传来,接着又消失,一切都发生在顷刻之间。 夕照门的守卫被抹了脖子,换上了暗色鱼龙服饰的东宫侍卫模样的人。 夕照门外早就等候着的罗壁带着羽林卫匆匆进了夕照门,消失在皇宫的夜色里…… 当朝皇帝萧诺的寝宫此时依旧一派安静祥和,就连三角饕餮青铜鼎里的袅袅青烟也没有丝毫改变轨迹,慢慢悠悠地绕梁而上,怡人的香气充斥着整个寝宫,催人入睡。 但是皇帝却没有睡,虽然他塔拉着的眼皮表明他很想睡,但是宸妃却拉住他的手,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萧诺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有一双昏昏欲睡的眼看着宸妃不停开合的嘴。那嘴里吐出的话他都能听懂,掀起了心里的一片惊涛骇浪,但他面上却依旧一派平静,没有任何表情。 他不是不想做出表情,而是已经无力做出任何表情,他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仍由宸妃一会哭一会笑地说着。 她说:“太子千岚狠绝顽劣,为了一己之私杀死朝中重臣之子,实在是有失仁孝,不堪为仁君……” 她说:“二皇子千铭其实早就已经病入膏肓,却隐瞒着自己的身子揽权,其心昭然若揭……” 她还说:…… 皇帝已经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只迷迷糊糊看到她拿出一张明黄的帛书,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遗诏”二字,后面密密麻麻跟着几行小字,他已经看不清楚了,只隐隐看到末端一方朱红的小印,因已经看了几十年,实在太熟悉,一眼就知道了那是自己的皇帝私印。 他内里翻江倒海,却不能言语,宸妃风韵犹存的艳丽脸庞在他面前笑了一笑,然后牵起他的手,紧握住毛笔,在帛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宸妃一脸欣喜,将帛书卷起来,交给了一旁伏跪良久的魏明柳…… 千岚带着禁军趁夜接近崇华门,却在半道上被一队士兵拦了下来,对方一看便知是宫中守卫。 何琪瑞当先站了出来,似是并未有多少惊讶,对千岚非常官面地笑了笑道:“太子殿下深夜带兵来此,不知意欲何为?” 千岚一笑,他早就接到线报宫中两大守卫禁宫的统领赵飞龙和何琪瑞均已经被魏明柳收买,现在已经是千帆的人。现在整个皇宫都在千帆的控制之下。他也知道千帆狗急跳墙,今日定然会逼宫篡位。因此他才一回来就急忙部署,避开赵飞龙和何琪瑞的守卫,从密道出了皇宫,调来禁军。他也知道一定会有人在宫门外等着自己,因此一点也不惊讶,也不想与他多说。 “我要做什么已经不用我说了。今日你若让开,我不追究你与千帆勾结的事,你若硬要与我硬碰硬,你当知我的手段。” 何琪瑞露出吃惊的神情,“太子殿下想要逼宫?” 千岚哂笑,“谁逼宫还不一定呢?我接到密报,有人挟持皇上,意欲逼宫篡位,我带兵进宫护驾,识相的赶紧让开。” 何琪瑞道:“太子殿下莫要框我。我负责宫中守备,我怎么不知有人挟持皇上?太子殿下带兵进宫,可有皇上的亲笔御批?” “父皇现在正被人挟持,如何能写御批?” “哦?既无皇上亲笔御批,那就不要怪微臣无礼了。太子虽是储君,但带着禁军进宫,也是绝对不允许的。太子若是硬要进宫,那便是犯上作乱,别怪微臣手下无情了。” 千岚知道今夜一战在所难免,因为担心皇帝安危,也不想多与他周旋,亮出兵刃做好了一战的准备。 何琪瑞也抽出腰间长剑。两边的禁军见自己的统帅都纷纷亮出兵刃,便都将腰间武器齐齐抽出,一时之间崇华门外剑拔弩张,紧张莫名。 …… 东宫守备虽多,但是按班排序,每一班只有五十人,其余的羽林卫尽皆在宫外,只有轮值的时候才会进宫,而且时间和程序都非常严格。 只是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了这些限制。 宫里的五十个守备打开夕照门后,三千羽林卫便鱼贯而入,全都进了皇宫内苑。 五十人隐匿起来容易,但三千人却不容易,很快便与赵飞龙带的禁军碰到了一起。 罗壁早有准备,知道赵飞龙在等着自己,也不与他多说,亲自带着羽林卫与赵飞龙的人战到了一起。 赵飞龙带的人足足有五千人之多,且都是禁军精锐,罗壁与他战斗已经是分身乏术。但是他还是分了一千人出去,只带了两千人与赵飞龙缠斗。 崇华门外打得热火朝天,千岚却似是并无心与他恋战,时时将目光看向崇华门的大门,似是期待那里能够发生什么。 一刻钟过后,崇华门的大门便从里面被打开,守卫大门的侍卫全都被斩杀在地,连拖拽尸体的当都没有,全都摆在了那里。 何琪瑞转头看了看宫门。原本他们早就已经控制了宫中的岗哨和关卡,他们今夜逼宫也是临时决定的。虽然他不知道四皇子为何会突然在今夜匆匆决定逼宫,但是事出突然,他竟不知太子获得消息如此之快,已经派了禁军前来。 守住崇华门不让太子的禁军进去,是他现在最重要的职责,因此他拦在崇华门口,带着自己的一万五禁军,和太子的一万禁军在崇华门外对峙。 “决不能让太子的人进去,守住崇华门。” 何琪瑞大喝一声,誓死不让出崇华门。 千岚看了看身后,有些焦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乱臣 又过了一刻钟,上官莞辰才带着骠骑大军匆匆赶过来。付国雄并没有和他一起,此时不知在何处,他领着近两万骠骑大军,浩浩荡荡地接近崇华门。 何琪瑞没想到连一向不问朝事和宫中势力争斗的骠骑军也赶来助阵,看来骠骑军已经站在了太子的一方。 原本他以为皇宫两大守军统领都已经站成一线,助千帆逼宫,此事应该是万无一失的,一切都应该在悄无声息中完成,他只需守住他该守的地方,隔日听大殿上宣读皇帝的退位诏书,便可尘埃落定。纵使太子有什么疑问或是不甘,也已经迟了,到时候该夺-权夺-权,该夺兵夺兵,一切都会兵不血刃地完成。怎知现在不仅太子知道了,连付国雄也掺和其中,他才知事情早就已经败露,此时他已经悔不当初,但是退出已是不行。见骠骑军并未全军出动,不知其余部队在什么地方,但是自己的一万五,对骠骑的两万,再加上太子的一万禁军,这一仗,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他的禁军虽精锐,但哪里是人多势众的骠骑军的对手?兵贵神速,他只希望宫里的宸妃和千帆能赶紧逼皇帝退位,拿着诏书前来,否则今夜逼宫之事必败无疑。 谁知,骠骑军一到,太子就集结自己的禁军,不与他缠斗,而是着力突围,直朝崇华门而去。 “万万不可让他们突围,守住崇华门。”何琪瑞五内俱焚,早知道就不陪四皇子淌这趟浑水,真不该贪图那关内侯的爵位…… 何琪瑞的禁军哪里是千岚的禁军和上官莞辰带的骠骑军的对手?很快守军就被突破,千岚带着自己的一万禁军进了羽林卫早就为他打开的崇华门,留下上官莞辰和何琪瑞的禁军战斗。 千岚刚刚进宫,才刚走到宣政殿外,就遇见了千帆,以及他带的一万人禁军。正是赵飞龙余下的那支。 千帆站在宣政殿外,闲闲而立,似是在观赏雪景一般,竟然显得十分的悠闲。 见千岚穿着甲胄,已经带着一万禁军进了宫来,他就知道何琪瑞已经失守。只是原本他以为千岚即使能够进得宫来,也应该是损失惨重才是,怎么看起来毫发无伤的就进来了?难道何琪瑞没有进行抵抗就让他进来了吗? 他知道今夜逼宫定然不会顺利,但是今夜是他唯一的机会。今日刺杀失败,千岚和千铭回到宫里后,必定会对他进行报复。到时候皇帝知道了他刺杀的事,必定会下旨将自己捉拿。他谋划良久,怎么可能到了这个时候却前功尽弃?因此他不顾准备仓促,急急将皇宫控制起来,让宸妃对皇帝加大“暗舒”的剂量,让他写下退位诏书。到时候就算是千岚攻打成功,但他有诏书在手,而千岚带人闯进禁宫,他完全可以给他安一个夺宫篡位的罪名。自己不仅不是逼宫,反而是带兵镇压,变得名正言顺起来。 只要自己能胜,自己明天就名正言顺的太子,而千岚,就是乱臣贼子,只要他能胜。 成功的渴望让他红了双眼,他带着从赵飞龙那里得来的一万禁军,竟似上阵杀敌的将军一般,胸中涌出一股豪迈之情,仿佛自己真的是镇压乱臣贼子的将军,而千岚就是那前来逼宫篡位的乱臣贼子,自己此举定会被朝中大臣们称赞许可,自己的皇位也遥遥在望…… 巨大的权势就要在手,一股无法遏制的喜悦之情荡激在他的胸中。他扬天哈哈大笑起来,笑毕,指着下面的千岚朗声道:“好个太子,尽然带兵逼宫篡位,我奉父皇之命在此捉拿你这乱臣贼子,还不快快束手就擒,难道你还要大逆不道的违抗父皇的命令不成?” 千岚冷冷看着他空口说白话,胡乱栽赃,也不与他逞口舌之快,似是连和他说话都觉得降低了自己的人格。他抬手一招,一万禁军在宣政殿外齐齐发出摄人心魄的吼声,将整个皇宫都吼得颤抖,其雄壮的浩然之气激荡在皇宫上空,竟然比千帆这个前来镇压的“正义之师”还要理直气壮。 千帆毕竟是第一次带兵,不知道这些士兵的声威竟然有震天摄地之威,顿时有些胆怯。 赵飞龙的副将见他有退意,在耳边提醒道:“殿下现在万万不可退却,今日不是他死,就是你亡。他虽有一万人,但咱们也有一万人,而且等赵统领解决了三千羽林卫,立马就会过来支援,到时候太子定然不是我们的对手。” 千帆这才稳下心神,示意那个副将统兵,自己退在他身后阴恻恻地笑道:“太子殿下身陷困宥,依然铁了心要逼宫,可见你早有此意。只是不知你将你的一万禁军和三千羽林卫都用在了这里,可有人前去保护皇后娘娘?” 千岚原本并不在意的目光一凌,冷冷道:“你敢!” “我怎么不敢?我连父皇……我连你都敢阻拦,区区皇后而已,你以为我会怕她吗?你不用着急,待会我就让我的人带她过来,与你团聚。” 千岚原本出宫之前就将皇后带到密室,以保她安全。但经千帆这样一说,也有些担忧,不知他是故意说大话震慑他还是真的已经将皇后擒住。 心里虽然觉得焦急,但是也并没有太过将千帆的话放在心上,他抬起手下令,定要将千帆活捉。 此时宫里宫外都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士兵人数,将整个皇宫都重重包围,各方势力全都交战在一起。 城外的千铭却和傅国雄站在城门上,看着下面的勾力人被骠骑军纷纷瓦解歼灭。 他知道今日之事,勾力人必定会有所参与,只是他想不到的是,这京城郊外竟然有如此多的勾力人,足足有三四万人之多。他们趁夜偷袭,想要将盛京的几处城门攻打下来。若不是他们早有准备,恐怕盛京现在都已经在勾力人的控制之下了。 傅国雄带着余下八万人,分别驻守在盛京的几个大门,加上千铭的一万禁军,就算兵力被分散,但此时应付几万勾力人也绰绰有余。 “不知皇宫里的情况如何了,太子殿下是否已经成功了?”傅国雄不无担忧道。 千铭温润的嗓音依旧,缓缓道:“千岚虽然桀骜顽劣,但这点能力还是有的,相信他能够成功。” 傅国雄点点头,“想不到四皇子竟然野心如此之大,竟然勾结这么多勾力人谋朝篡位。若不是今日太子殿下和二皇子联合将他们拦截,今日他们如此多兵力,定然会将大衍皇宫完全攻破,到时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千铭也点点头表示认可,“千帆只顾着想当皇帝,却不知勾力人既然已经占领了盛京,就绝不会轻易罢手。到时候就算你的骠骑军发现后与他们对抗,但他们已经掌握了盛京守备,且又有千帆在手,还不知会攫取大衍多少好处才肯退兵离去,绝不仅仅只是让千帆给他们复国那么简单。” 傅国雄也点点头感慨,“真是乱臣贼子误国啊!到时候四皇子得了天下,定然是勾力人想要什么就给什么,甚至会将大衍置于不利的地步,他此举,与叛国贼无异。” 千铭目光看向那些被俘虏的勾力人,眼神有几分倦意,“权势竟能将人逼到如此地步,后妃如此,千帆如此,这皇帝之位真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膛,那身子里不知有多少种□□正在慢慢侵蚀着他的身体,刚经过治疗的他虽然现在感觉不出来,但那种锥心裂骨的感受确是他时时都在承受的,这些,都是所谓的“皇权”给他带来的。 真是可笑,他从未想过得到皇权,却被皇权害得朝不保夕,这不知是讽刺,还是惩罚? 傅国雄见他眼神飘忽莫测,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担心他会迷了心智,提醒道:“皇权有好处也有坏处,是他的赖不掉,不是他的求不得。你已经被皇权伤害至此,便不要再想着与它有何纠葛。今后天大地大,你且远离这皇权的旋涡,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去吧。” 千铭笑笑,眼里充满揶揄,“傅兄这是怕我走了千帆的老路?你且放心,我以前就无心皇权,今后更加不会。今日过后,我就会交出兵权,一切,全都看他处置吧。” 傅国雄眼里充满疼惜,但也只得叹了口气,再无话可说。突然听到士兵前来禀报,说是勾力人的首领被抓住了。 两人均是一惊,随即互看一眼,充满了然。 李茂被两个骠骑军士压着,站到了傅国雄和千铭的面前。 他眼里充满了不甘和仇恨。原本他和四皇子计划缜密,但是怎么也想不到会这么轻易就被瓦解。复国无望的打击几乎将他击溃。 他堂堂勾力的王子,不仅依附于自己的敌人,甚至连自己的妹妹,他都可以牺牲。他将最后的兵力也是最后的希望都压在了千帆的身上,谁知,竟然会如此一败涂地。他心里的悔恨与愤怒,简直不可遏制。 傅国雄看着他充满仇恨的眼睛,没有与他过多纠结,只是吩咐手下先将他收押,明日在交给朝廷,看朝廷如何处置他。 明日的朝廷,一定会全庭震动吧? 千铭想,但他并没有显出过多的兴趣,仿佛一切都已经与他无关了。 见这里的事情完毕,他带着自己的一万禁军,重新朝皇宫开去。 一切,都要有个了结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 贼子 千岚和千帆的士兵人数相当,且都是最精锐的禁军,两边都没有讨得了多少好处,双方都有所损益。 千帆见千岚不好对付,想要先退出宣政殿,朝皇帝寝宫去。他更担忧那里,不知他的母妃成功了没有,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动静?若是她不能成功,拿不到诏书,自己即使成功了也是乱臣贼子,到时候自己怎么令群臣信服? 眼看着双方的禁军都折损得差不多了,赵飞龙的支援依旧还没有到,想必一定被羽林卫给拖住了。 想不到羽林卫竟然剽悍若此,区区三千人,竟能与禁军五千人对抗。看来等他们全胜赶来是不可能了。就算他们能赶来,此时恐怕也所剩人数不多了。 那个副将看他有退意,忙拉住他道:“殿下不能走,你若走了,这里的禁军由谁来震慑?他们就真的成了逼宫篡位的乱臣贼子了。” 千帆知道现在一定不能退,心里充满了焦急,但也只好坚守着。 忽而一声苍老的高喊声传来:“皇帝驾崩了!” 众人都是一愣,朝着那声音看去,见魏明柳高举着明黄色的诏书,颤颤巍巍走到两军中间。 千帆大喜过望,看来母妃真的成功了。 魏明柳走到两军中间,面对着千岚的一方道:“皇上……驾崩了。所有人跪下听遗诏。” 千岚心里充满了震惊,他原以为他们会逼皇帝退位禅让,却没想到他竟然会直接…… 他气得双眼通红,怒瞪着千帆,从牙缝里挤出愤怒的声音,狠狠道:“萧—千—帆!” 千帆被他喊得有些怵,似是被一头猛兽狠狠地咬住一般,顿时有些胆怯。 但此时情况于自己有利,他振奋了一下心神缓缓道:“父皇已经驾崩了,难道你还要再负隅顽抗吗?还不快跪下听诏。” 千岚那边的禁军都有些骚动,千岚却怒盯着千帆一动不动,怒吼道:“父皇临终时说了什么,我的确想听,但他想要说的绝不是写在这封帛书上的东西。萧千帆弑君篡位,其罪当诛。禁军何在?” 千岚问话一出,其余禁军齐齐回答:“禁军在此!” “将萧千帆及其乱党捉拿,无需顾忌他的身份,所有叛军及其首领,统统格杀勿论!” “是!” 想不到千岚竟然下了格杀令,魏明柳连宣读诏书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两边军队挤到了一旁。他急忙推开前面的禁军,跑到千帆身边,举着诏书。即使现在那封诏书已经无人关心,但他还是带着郑重的神情,在两军面前展开诏书,苍老的声音高声宣读了起来。 诏书果然说千岚不堪为君,其中重点说了他为一己私欲杀死重臣之子的事,皇帝痛心疾首,想另立储君,但是二皇子千铭又有顽疾,也不堪为君,便只好将储君之位传给四皇子千帆,等他驾崩之后千帆便可即刻登基,以稳定朝纲云云。 千岚听都不听魏明柳的诏书,只杀红了眼,想将千帆亲自捉拿,最好是亲自斩杀当场…… 千铭带着一万禁军赶到皇宫时,上官莞辰的两万骠骑军已经与何琪瑞的一万五禁军战斗到了最后尾声。 没想到何琪瑞竟然会带着禁军战斗到最后一刻,他原本以为何琪瑞知道他们的逼宫事情败露后,会缺少战意,甚至倒戈,倒是没想到他也是个忠心的主,认定的事就一条道走到黑,难怪自己的父皇会将守卫皇宫的禁军分一半给他掌管。只是不知他知道何琪瑞还是为了荣华富贵将他出卖后,会作何感想? 上官莞辰看到千铭带兵前来,自己这边的战斗也已经要接近尾声了,何琪瑞兵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便对他说道:“二殿下进宫去助太子殿下一臂之力,此处有莞辰驻守,殿下无需担忧。” 千铭知他本事,而且这里也的确用不上他,便带着自己的人直直进了崇华门。 何琪瑞虽有心想拦,但哪里拦得住? 见千铭的一万人鱼贯入了崇华门,知道大势已去,仰天长笑几声,便带着余下的禁军束手就擒了。上官莞辰快速将其余禁军纷纷俘虏,绑在崇华门外不提。 千铭进了皇宫后,才知皇宫里的战斗也已经接近尾声了。罗壁带的两千羽林卫与赵飞龙的五千禁军战得的确有些吃力。另外一千人占领了皇宫各大门守卫后,怕会被其他势力重新占领,便一直守着没有来支援。此时罗壁手中的两千人拖住赵飞龙的五千人,还没有落到下风,已是十分不易。 千铭知道罗壁还在苦撑,就知道千岚还没有搞定,也不管罗壁这边,直直将禁军开到了宣政殿外。 宣政殿外果然陷入了胶着状态,两边禁军都损兵折将,剩下不到五千人,但是双方都各不相让,势必都要将“乱臣贼子”捉拿。 千铭停了停,现在各方的势力就他手里的一万人最多,不管他帮哪一方,另一方都绝对必败无疑。或者,他哪方都不帮,让千岚和千帆自相残杀,不管最后谁先死,他都可以以乱臣贼子的理由将另一方捉拿,或者直接杀死。到时候只有他手上有兵,而且名正言顺,朝臣们可能会有疑惑,但是千岚与千帆都已身死,只有他能够稳定大局,而且他的确有镇压勾力人和稳定宫廷之功,获得朝臣们的支持可谓是轻而易举。 千铭站在那里,只顿了一顿,心思转了一圈,却没有过多的思索,命令手下禁军将千帆和他的党羽全部捉拿。 千帆手下的禁军已是强弩之末,应付千岚的人就已经有些应接不暇,更遑论突然开出这么一万禁军来,不到片刻就败下阵来,剩下的禁军纷纷都在千铭一万禁军面前束手就擒。 千帆见大势已去,想要逃跑,但是前面被禁军围堵,他只好跑到宣政殿里。魏明柳也跟着他退入了宣政殿。两人面面相觑,眼里都充满了绝望。但是两人都看着对方,一时无语。 正在此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一声娇喝,正是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两人朝宣政殿门口偷偷看去,见乱军之中,一个劲装女子挟持着一个华服的女人,缓缓朝这边走过来。 千岚在看到那个人后,瞪大双眼,目眦欲裂地看着她。 “绮玉。” 似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声音一般,千岚浑身都在颤抖。 绮玉冷冷看着他,冷喝道:“若不想你的母亲死在你面前的话,就立刻放了我哥哥。” 为什么? 他想问,但是问不出来。 他想到这一年里与绮玉的朝夕相处,想到自己将她视为知己,将自己的苦闷与不快都向她倾诉,想到自己为了她不惜深陷囹圄…… 而如今,她却似换了一个人一般,带着冰冷的眼神,举起薄剑比在自己的母亲颈边,用他从来没听过的语调冷冷威胁。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的可怜,她的无助,她的身不由己,甚至她的喜欢,难道,都是假的吗? 绮玉看了看他不可置信和充满仇恨的眼神,心里若坠冰窖一般,冷不自胜,冷得她浑身似乎都在颤抖。 但她还是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表情,用冷冷的声音道:“太子殿下,别来无恙。” 千岚不知应该说什么好。 才别了不到半日,现在再见时,竟是这般模样,他做梦也没有想过他和绮玉之间,有朝一日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在知道她会武功的时候,他虽然有所疑惑,但是并没有怀疑她的身份。他以为她有苦衷,有难以言说的理由,她说她会给他一个解释,他也在等她的解释。 但是没想到,竟等来这样的解释。 “对不起,”绮玉轻声说了三个字,随后又冷冷道:“我的解释,太子殿下还满意吗?” 千岚更是火大,但他却越气越是冷静,冷静得似乎不似在诘问。 “为什么?” 他轻轻呢喃。 绮玉冷笑了一下。 “为什么?要回答这个问题,太子殿下首先要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 绮玉的声音依旧冰冷,只有她手中的皇后感觉到她的手微微在颤抖,“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太子殿下这次一定要好好听着。我姓李名樱,是勾力王的二女儿,勾力国的白樱公主。一年前奉家兄之命,进大衍京城,入勾栏瓦肆打探消息。却无意之间看到当朝太子逛玉露阁看花魁遴选,于是混入妓-女之中,得太子青睐,成了他专享的妓-女。” 绮玉的话一句冷似一句,将他们的相见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个清楚。 千岚却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觉得可笑异常,只是他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原来一切都是一个局。 旧日的情景,在绮玉,不,李樱的阐述中,如同被人强硬地从脑海深处硬拽出来似的,将往日的情景一一浮现在他的眼前。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