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初彤》 正文 一 赶路 官道上,一行马车快速地赶着路,最前面一辆马车打起了半边帘子,一张异域风情的小脸探了出来:“柳伯,大姑娘吩咐说赶慢点,日落前能到前面驿站就行了,现在正午的太阳,马儿都是疲累的,鞭子抽着都是跑不动了的,何苦的?”得了吩咐的柳伯回头笑到:“乌扎,你回了大姑娘去,我这就慢下来。” 乌扎放了帘子,坐回车里,从车壁的暗阁里拿出一盘还算新鲜的果子,伸手挑了最上面一个红艳艳的递给车后面坐着的大姑娘:“姑娘,您吃个果子吧,柳伯这就慢下来些,这赶了十天的路了,我都全身酸软,头晕脑胀呢,何况夫人跟姑娘们呢,吃口压压嘴里的酸味儿就不那么头晕了的。” 车里的陈初彤本是懒着不想动的,乌扎一说,她倒是睁开了半眯着的眼,虽然眼里还有赶路的疲乏,但是乌黑的眼珠倒是衬得有些苍白的脸色显得更白净了:“没事,我就是有点儿犯晕,加上从西疆一路行来越来越热,吃得也有些不习惯,身上总是有些不爽利,倒是母亲跟初霏更难过些。”听到念叨自己名字的初霏,趴在另一边母亲膝上,弱弱地哼着:我可再不想走了。 车中间靠坐着初彤初霏的母亲周婵,身着略简单的暗红色锦衣,外罩着一件素色褙子,发间也只带了简单的几个玉钗,要不是因为赶路去洛城,正正经经的装扮起来,根本看不出已经是两个十几岁孩子的娘。 此刻,周婵轻轻拍着膝上的初霏,轻笑到:“皮猴儿,是谁还没出发的时候就收了几箱笼衣服,出发那天爬车爬得比谁都快,怎的现在就不想走了?” 初彤拿着乌扎递过来的红果,用手帕小心喂到母亲嘴边,跟着说到:“就是呢,父亲说这才过高昌府,刚挨着洛州的边儿,到洛城还且得十天呢,你不想走了,让母亲把你丢路边儿,看你怎么哭去?”陈初霏挣扎着从母亲膝上半撑起来,歪着头嘟着嘴嚷到:“母亲,你看大姐这张利嘴,还好张家公子去了,不然娶了姐姐” 话还没说完,初霏立时感觉到头顶严厉的目光,这才想着说错了话,赶紧捂了嘴,扭头悄悄去看初彤的脸色。乌扎在一旁伺候着,听着二姑娘说这话,脸上浮起委屈,也抬头看她家姑娘的脸,只看到初彤并没有什么难过生气的表情才心下得安。 周氏伸出手拉起大姑娘的手,叹气到:“我家彤儿最好不过了,倒是张家没福,不过还好只是议亲,没定下来,彤儿不必多想,等进了洛城,天子脚下,哪里愁没有好儿郎,再说了,娘亲就是嫁得太早,姑娘还没做够就嫁给了你们父亲,所以啊,母亲私下还想多留你们几年呢,咱大德朝不兴旧俗,女孩子在父母身边多留几年也是平常的。” 陈初彤倒是真没有什么,那个张参拜家的公子本就只远远见过两面,后来听母亲说要议亲,既没有觉得好,也无所谓不好,只是后来张公子跟友人夜游乌伦河意外翻船遇难,听到消息后也只是觉得有些惋惜,并无其他。 虽然外面有些风言风语说永忠侯当年做下杀父弑兄的行径,天道昭彰都报应在了儿孙上,才使得外孙女克夫不得嫁。 但是这些传言又不是才起的,坊间说永忠侯府的那些话,从初彤记事起就听了不少,一开始还觉得难过,久而久之也就当作没听到了。 娘亲说过,庸人自扰,所以张公子出事后,外面又拿初彤这个永忠侯府的外孙女说事,初彤倒是真没放在心上,她心想:我也不过就是占个永忠侯府外孙女的身份,长到如今也就外祖母薨世时跟父母亲赶回洛城奔丧时见过一次,那时候自己还是个3岁幼童,记事尚且不周全,更何况跟外祖亲厚了。 一时间车厢内气氛有些重,本是打趣初霏的,现在倒不好再开口说什么。 初彤轻轻捏了捏母亲的手,抽手在初霏额头上轻轻敲了一记,道:“你呀,在西疆的时候父母亲惯着,皮猴儿的性子也就算了,这就要进洛城了,哪有点闺阁小姐的样子,你要行事再不稳重点,小心父亲知道了罚你抄女诫!” 初霏知道长姐虽没生气,但是也自知错了,赶紧唯唯诺诺道:“长姐教训得是,我一定改,一定改!” 初彤回头给乌扎使了个眼色,乌扎立刻拿起一枚红果递到初霏跟前,笑嘻嘻说:二姑娘,我们大姑娘疼你还来不及呢,哪里舍得你抄女诫去!赶紧吃点果子润润喉咙,这行了一路,天气热,我们自己带的瓜果也快吃完了,出了西疆,以后想要吃像蜜一样甜的果子,可不是那么容易了! 说到吃的,初霏倒是来了兴致:“就是就是,我从出生就在疆州,就在西疆城,要说果子甜,哎哟哟,那可不就我们疆州出的果子最甜了吗,洛城皇家里每年吃的果子不都是父亲从疆州进贡上去的吗!”乌扎跟初霏一样年岁,十二岁的姑娘心性还不定呢,说到吃的,两主仆小脸立时一副馋猫样,逗得周氏跟大姑娘笑作一团,气氛又好了起来。 “哎,乌扎,我们去洛城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西疆呢,你是西疆人,四岁就进府跟了彤儿,以后要是回不去西疆,倒是有些委屈你了。”看着乌扎卷发辫儿高鼻梁蓝眼睛的样子,周氏心善,心中不忍,便叹了出来。 乌扎倒是一点伤心难过也没有,笑眯眯地回答:“夫人心疼婢子,婢子万分感激,可是我无亲无故,要不是四岁那年大姑娘救我一命,我只怕已经死在那个冬天了,所以姑娘到哪儿婢子就跟到哪儿,西疆再好,姑娘走了,婢子也是不留念的,”乌扎打住话头,想了想,然后又道:“要说这舍不得的,只是真跟二姑娘说的,那甜得蜜一样的瓜儿果儿的以后只怕吃不上了。”母女三人听了这话,又是笑作一团。初彤假装拧了一把乌扎的脸:“好你个馋猫,原来你在府中伺候人是假,想着瓜儿果儿的才是真呢!” 话音还没落,车突然停了下来,车上四人跟着一颤,初彤扶了一把周氏,正要问问是怎么回事,外面响起一婢子声音:“夫人,郝姨娘真是肚子难受得厉害,怀着哥儿又赶了这么些天路,这又正午闷热,万不得已才让婢子过来拦了夫人的车,想要禀了夫人找个凉快点的林子歇歇也好。” 听这话音,是郝姨娘身边的大丫头凤芝了,周氏有些不喜,没有立时出声,车外面凤芝的声音又起来了:“夫人,三姑娘前两天不懂事,您罚也罚过了,您要是还气,您对婢子打骂都是无碍的,可是姨娘怀着哥儿,您就是看在哥儿面子上也行行好吧!” 这话就有些诛心了,出行在外,一切从简,前两天三姑娘陈初黛在驿站挑东捡西的,作为主母,罚了三姑娘一顿晚餐,又让三姑娘这几日看女诫反省,没让罚抄已经是宽厚了,凤芝倒是话里话外的说主母的不是,这可不是一个婢子能说出来的话。 在西疆,郝姨娘仗着是老太太侄女,有老太太依仗,这又怀了二胎,说是找高人算了必定是男胎,老太太眼前更是得意了。 本来陈明事调任洛城只打算带着妻子周婵跟三个姑娘,让郝氏在西疆安胎的,但是郝姨娘在老太太的怂恿下,非得挺着四五个月大的肚子跟来,一路上走走停停大半也是郝姨娘仗着肚子里的种各种折腾,这陡然停下来也不是一次两次,周氏听着凤芝的话就忍不住捏紧了帕子,侧头看初彤。 初彤知道母亲依赖,自从12岁起开始理家,四年来大大小小事情母亲倒是都交到了自己手上。 不是母亲不理事性子软,倒是当年祖母因着母亲永忠侯府姑娘身份就不喜,后又一直没有生的儿子,就设计让自己家侄女爬了儿子的床,因着这个事情,母亲一直心中膈应着难受,虽然跟父亲陈明事还是相处着,可是总不如以前两个人的时候蜜里调油那般了。 后来初彤能理事了,便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所以,大多时候郝姨娘作妖,都是初彤出面挡着,实在不济便禀了父亲。心知母亲在府里不易,总不能让郝姨娘在祖母面前得巧卖乖,而母亲就是恶人一个。 “还没生呢,怎就知道一定是儿子,哼!”初霏气不过郝姨娘的作派,眼里不屑,嘴上也带着嘟囔了一句,还没说完就被初彤的眼神吓了闭嘴。 “凤芝,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姑娘我听明白了,那你先自己掌嘴二十,然后去回了郝姨娘,这官道上不方便歇息,过了这个弯,前面有片林子,待会儿就在那里歇着吧,反正父亲去前面驿站探路的,看着时辰这也快回来了,就在前面林子等父亲吧。” 凤芝听初彤要自己掌嘴,心有不服,好歹自己是老夫人指派去伺候姨娘的大婢子,虽然老太太不在,怎能姑娘说罚就罚!“大姑娘,婢子言语中要是有不是,也该姨娘责罚,您” “郝姨娘是你主子,难道我就不是了吗?!”周氏气得一把掀开帘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车边站着的凤芝,眼神里透出严厉来,“我自会考虑她肚子里的孩子,但你一个婢子就敢在我面前拿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来威胁我,等会儿老爷回来,我若禀了老爷,你今晚留不留得住还得看看了!”再不看凤芝跪下去掌嘴的样子,周氏放了帘子靠在身后垫子上,叹出一口气来。 初彤初霏一左一右轻轻拍着母亲的胸口:还请母亲放宽心些,不值得生这么大气的。周氏不语,摇摇头,合上了眼。“乌扎,让柳伯赶车吧,过了弯道到前面树林休息!”“是,大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 路病 车行到林子里,初彤对周氏道:“母亲,乌扎伺候了大半日,原是想她性子活泼放车上给您逗个闷子的,现在要下车了,就且让她歇着去吧。” 周氏对乌扎摆摆手,“去后面车厢叫代荷代菊过来吧,外边儿宽敞了,让那俩丫头来替吧,还有霏儿身边的丫头也都叫过来吧。”话说完车就停了下来,乌扎先下了车,不一会儿周氏身边的大婢子代荷代菊还有初霏的婢子就到车边来扶夫人姑娘下车,待她们下了车,初彤的另外两个二等婢子新浅跟新波才将初彤扶了下来。乌扎自去休息不提。 后头车上婢子也掀了帘子,一个大腹便便却又穿得戴金戴银的妇人蹒跚着从车里下来,身边跟着十岁的三姑娘陈初黛。凤芝双颊红肿一片,眼里还噙着泪,郝姨娘挥了挥手也让她下去,换上的婢子是三姑娘身边的翡翠和玛瑙。 一行四人走到周氏这边,郝姨娘先是捧了捧肚子,然后对着周氏虚拜一礼,温声道:“夫人!”三姑娘跟在后头不情不愿地行礼道:“母亲。大姐,二姐。”然后便偏头不看周氏母女了,一副不甘愿的模样。初霏有些不爽,正要出声,被初彤拉拉袖子拦住了,“姨娘一路真是辛苦了,赶紧到旁边树荫歇息吧,要是有何不适,父亲回来我定会禀报父亲,但是一个婢子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姨娘还是管管的好。”“大姑娘说的是,奴婢记下了。” 郝姨娘一副悉心受教的模样,等主母带着初彤初霏走远了才收了嘴脸,一副鄙弃的模样:“还真当自己贵小姐了,也不想想流着半边永忠侯府的血,一辈子都是杀父弑兄的阴暗小人!” 三姑娘陈初黛上前扶了一把郝姨娘也道:“就是,也就趁祖母不在的时候拿捏我们,等父亲回来我一定要禀了父亲。”话虽这么说,但是陈初黛心中也清楚,父亲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就算去他面前说主母跟大姐的不是,父亲也不会尽信的,必是要当面对峙的,那前几日主母罚自己的事情保不齐就得捅出来,依着父亲的脾性,估计还得责难的。 更可况陈初黛在背后这么嚼主母跟大姑娘二姑娘的舌根子,完全没想过自己也是陈家女,虽说自己跟永忠侯府没什么血缘关系,但是对着夫人还是得喊一声“母亲”,就算是进了洛城永忠侯府,少不得也得跟着大姑娘二姑娘叫永忠侯一声“外祖父”,哪里就能把自己摘出去了? 要说这永忠侯周本阔杀父弑兄其实还是有一段故事的,德高祖周戡生于前朝乱世,二十三岁揭竿而起,十年时间推翻暴政,荡平内乱,深得民心,诸方归顺,只差最后攻进皇城——洛城。当年前朝皇帝许宥君命皇弟许宥秉亲率十万大军守皇城,周戡不忍再生灵涂炭血溅皇城,便修书一封给许宥君许宥秉,只要开城投降,绝对不杀,并以王公之礼相待。 许宥秉诈降,要求周戡亲自过府详谈,周戡为表示诚意,不顾军师阻拦,只率一百亲卫入王府,谁知中了埋伏,一百亲卫被许宥秉的死士杀得只剩二十余人,大军在城外久攻不破,千钧一发之际是许宥秉的二子许本阔杀父弑兄救了周戡,杀出王府大开城门并亲自背周戡出城与大军汇合,然后大军攻入洛城,前朝皇帝许宥君自知无力回天,于酬勤殿。 而后,周戡称帝,改国号德,愿四海升平,德披天下。赐许本阔以国姓“周”,封永忠侯,赐婚袁志刚老将军之嫡女袁佩恩,世袭罔替。从此大德再无许姓王,只有永忠侯周本阔。 永忠侯虽立不世之功,但其杀父弑兄的行为却一直被天下不齿,都说永忠侯为人狠辣决绝,用父兄性命换一世荣耀。可是有传言说,永忠侯当年事出有因,高祖登基后曾与永忠侯密聊过,永忠侯泪洒勤政殿,曰:“吾知当日行径必被万世所唾,但以一人之声名换一不世民君,换万千百姓之性命,换国泰以民安,吾知足矣!”还有传言说,永忠侯白庙祈求此生无子,永保忠诚。 永忠侯求没求无子,倒是不知真假,不过永忠侯至今真的没有儿子,只得三女,嫡长女周瑾五岁便被侯爷送进宫里做了御前女官,嫡次女周婵十四岁便被永忠侯嫁去西疆,三女周嬗是妾出,出生时身体孱弱,妾因血崩,无力回天,周嬗经高人指点说只有送得远远的才得存活,于是当夜便被送去离山,这一去便是多年,至今未归。 如今永忠侯府虽说是洛城贵族,可就老王爷一人在侯府里孤苦终老,说起来哪有点侯府的光耀。后来德明祖周济继位,虽对侯府也百般照拂,更是多次劝侯爷长女周瑾周掌司出宫,她都以:“婢以吾父之志为志,愿终身侍陛下,为陛下研磨掌笔”为由拒绝了。 去年明皇帝驾崩,太子周珏继位,感永忠侯府忠心,赐周掌司为御前大女官,统掌御前事宜,与一般女官不可同日而语。二女儿周婵夫婿陈明事原为西疆行署,今年考校政绩一等,圣特批补翰林院侍讲学士,虽是从五品,但从西疆那荒凉之地到帝都洛城,这也算是圣恩福泽了。 过了半个时辰,前方道路上有人驾马奔来,陈初霏抬头远远望去,“是父亲回来了!”提裙起身便迎了上去。周氏跟大姑娘初彤听了声音,才起身,简单整理了仪貌便也迎了过去。陈明事打马上前,到了二姑娘跟前停了下来,翻身下马,把缰绳往身后管家冉瑞一丢,搓搓手便抬笑走了上前。 “父亲!”初霏给陈明事行了礼,还不等他说话,便拉了陈明事的胳膊,一副讨好乖巧的模样:“父亲,半日未见,可是想念您,您到前面驿站去可有啥新鲜好玩的事情与霏儿说说吧,这大半日的无聊透了!” 陈明事听了哈哈大笑:“皮猴儿,哪有那么多新鲜事!无非是去驿站打探一翻,”陈明事伸手摸着初霏的头又说“到了前面的安阳驿,再走两天就能进安阳府了,过了安阳府啊,就能进洛城啰!”这时初彤扶着周氏上前,二人稳稳行了礼“老爷!”“父亲!” “一家人在外,就不讲究这些虚礼了,但是初霏啊,你看看你大姐稳重的模样,多少还是得学着些,别到时候进了洛城没了规矩!”陈明事伸手虚扶了一把周氏,又看了看初彤,满意地点点头。 “老爷辛劳,那边煮了茶,您过去休息休息,日头过了再一起出发,您看可好?”周氏跟在陈明事身边,一边踱步而行一边道。 陈明事正要抬脚,远远地一个丫头急步过来,一个头就磕在陈明事前面:“老爷,郝姨娘腹痛得厉害,不能上前给老爷行礼,特意托了婢子前来问安,实在是罪过!”这是郝姨娘身边另一个伺候婢子凤灵。 听得这么说,陈明事脸上略微一沉,道:“腹痛?可有其他征兆?看过医婆没有?”凤灵听老爷声不悦,头不敢抬回话道:““随行医婆刚看过了,说是这几日舟车劳顿加上姨娘又有些中暑征兆,所以胎动过于频繁,担心会对胎儿不利,还是尽快赶到驿站休息几日,方妥。” 陈明事听了回话,吩咐到:“那就一炷香后收拾启程吧,你们照顾好姨娘,到了驿站再说吧。”然后挥手让凤灵下去了。陈明事站在那看着不远处树荫下挺着肚子的郝姨娘自言自语到:“不让她跟来,非跟着来,母亲也真是放心,哎”脚步顿了顿,回头对周氏又说:“我还是去看一眼郝姨娘吧,毕竟是母亲吩咐要照顾好她的。”见周氏不无反对,便抬脚往另一边去了。 周氏站在原地,不知道脑袋里在想什么,眼神茫然地看着陈明事走远的背影,许久才发出一声叹气,然后往自己刚刚歇息的树荫走去。初彤初霏跟在母亲后面,落后两步,初霏悄声道:“不是抬祖母出来就是抬肚子里的那个,这些手段用了再用,也不嫌腻!” 初彤上前一步回头盯着初霏沉声道:“这样的话以后烂在你肚里就行了,别再说出来,虽说不惧她一个姨娘有什么手段,但进了洛城处处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对我们家有什么好处没有?何况我们怎么行事都时时连着外祖父家,你觉着嘴上痛快了,实际又能占半点好么?” 初霏闭嘴不再说话,跟着初彤上前两步搀着母亲去安排出发事宜不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 入驿 “父亲!”“陈初黛看到陈明事走过来,怯懦地行了一礼,陈明事见了眉毛基不可见地挑了挑,心底有了计较:这三姑娘跟着郝姨娘真是半点大气的样子都没有,改日还是得让婵儿来调教一番,不说别的,老岳丈说起来从前朝也是皇亲国戚,到如今侯府虽单薄了些,但是养出来的姑娘,个个德行举止还都是大门作派。 郝姨娘见陈明事过来,双手扶着肚子,脸上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老爷,您瞧这孩儿,还未出生便折腾得厉害,定是位小公子了,您” 话还没完,陈明事就不耐烦了起来:“天天拿小公子小公子的挂在嘴上,还没生呢,怎就知道?”郝姨娘一听,立刻眼里浮出水来,低声咕哝着:“姑母请蓬莱大师算过的”“那个什么蓬莱不过就是一招摇撞骗的术士,休得听他乱说,母亲平时尽信这些也就算了,你不劝着些,倒跟着折腾!” 陈明事知道母亲时常请一个术士过府,碍于情分,也不好多劝,周婵又不得母亲喜欢,弟妹又是个喜欢添油加醋的性子,郝姨娘更是时时哄着母亲开心,所以在西疆的时候陈明事对于这些个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如今母亲年迈身体不适,不宜远行,于是托付给了二弟陈明理照顾,有些话郝姨娘说出来,他就不得不提点一番。 要说这陈明事跟陈母郝氏其实说起来还真不算亲厚,当年郝氏生陈明事的时候,因着头胎,怀胎时又养得过于丰腴,生产时难产,去了半条命不说,差点血崩,孩子生下来,她倒是气孩子折腾自己,后来又因将养身子,孩子就养在了婆母跟前,所以说陈明事跟祖母更亲厚,为人处事也是祖母教导出来的。 再后来长到七八岁的样子,父亲外任,母亲恰逢二胎,于是陈明事的父亲便带着老母跟他去赴任,独留郝氏在家待产,结果二胎生得顺利,郝氏这些年没有明事在跟前,心中总有些亏欠,便把这些感情全付在了老二陈明理身上了,简直就是眼珠一般看着长大的。再后来,陈老爷外放归来,带了一名姨娘,郝氏便负气难忍,百般刁难,李明事曾帮姨娘说过两句话,自此郝氏对这个长子倒真是冷淡了。 所以陈明事订亲的事情都是他祖母跟父亲办的,郝氏只是过个眼,也没放在心上,等订亲以后才回神过来,知晓对方姑娘是洛城永忠侯府的二姑娘。永忠侯府的故事全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郝氏后来托人打听,说永忠侯府远嫁女,就是因为在洛城无人敢娶,害怕永忠侯府的姑娘生性暴戾心肠歹毒,去陈老爷跟婆母面前哭闹好几回,都被陈老爷“妇人之见”给挡了回来。 所以新妇进门,郝氏可是一点都欢喜不起来。要不是永忠侯府给的嫁妆实在是让人眼馋,郝氏真是恨不得一辈子不要见长媳。 后来,陈明事出息,考了功名,担了西疆行署的职务,老二陈明理倒是游手好闲。老太太跟陈老爷还有陈老爷的妾相继离世后,郝氏这才媳妇熬成婆。陈明事虽跟母亲算不得亲厚,但是毕竟生母为大,二弟陈明理的生意一年到头赚的少亏的多,又没有分家,于是陈明事便尽职尽责的养着这一家老小,郝氏见长媳周婵也还算得上温婉,于是总算找到点一人独大的感觉。 陈明事原本跟周婵两口子小日子过得安安稳稳,只是周婵连生二女,老妇人心中不喜。恰逢侄女来投亲,原本侄女郝涟漪是郝氏想要说给老二做媳妇的,谁知郝涟漪瞧上的是老大陈明事,于是趁周婵带女儿去庙里上香,在郝氏的默许跟帮助下,郝涟漪爬上了醉酒的陈明事的床。 郝涟漪虽然是姨娘,但是在府里有姑母撑腰,虽然头胎得了也是个女儿,但是总不怕生不出儿子来。这不二胎一怀上,郝氏便请了术士来家算命,术士说这胎必得男,郝氏跟郝姨娘乐得跟得了圣旨一般。 谁不曾想,不过两月,圣旨真的下来了,陈明事调任洛城侍讲学士,四月初收到的旨意,六月赴任。陈明事本是计划留老母跟郝姨娘在西疆府,等到了洛城安顿好后再接她们到帝都,郝氏跟陈明事不亲厚,加之年事已高,开春感染风寒一直不曾好利索,所以便也答应留下,可是却非要陈明事带着郝涟漪,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年轻时经历过老爷外放就带回姨娘的事情,有些忌讳,另一方面也是私心见不得周婵跟陈明事二人亲亲密密的样子,总想塞个眼线在跟前儿。 郝涟漪内心是百般愿意跟着去洛城的,又担心肚子里的不稳当,后来郝氏劝着她说要是进了洛城年的不接你们娘俩过去,长子不见父,等那边生了嫡子出来,这庶长子还能轮的到好处?郝涟漪也就心一横,非得跟来了。 休息这半天,日头也过去了,陈明事一行才收拾行装,又重新上路,陈明事原本想与周婵同座马车,这些年,他心知周婵因为郝姨娘的事情与他有了芥蒂,可是他也清楚,周婵从没有因此薄待了母亲,也不曾对姨娘使坏,果真有大家闺阁女子的气度与行事,从内心来说他还是偏袒周婵,心疼周婵的,于是想趁着母亲不在,与周婵重修旧好。 这些时日行来也多次找机会,可是周婵都是客气礼貌又有技巧的拒绝了,让他不好再说什么,也无法生气。于是翻身上马,与冉管家骑到前面去了。 因着郝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一行车马在日落尽之后才将将赶到了安阳驿。 安阳府是洛州除了帝都洛城以外的第二大府,当年德高祖战四方,平内乱,定六州十八府,除了疆州有四府,洛州有两府以外,其他四州皆有三府城。进了安阳驿就算是进了安阳府的地界儿了,再过了安阳府便到帝都洛城。 所以这安阳驿算是洛州西北第一驿,平时往来贵戚皇商大小官员皆习惯在此打尖儿休憩。之前陈明事带着管家来探路,无非就是知道驿站往来人多,想提前过来留几间上房罢了。本来这种事情交给管家办也就算了,陈明事确实也是不耐烦郝姨娘一路上娇弱无理取闹的样子,才找了借口躲了半日。 眼看驿站在前,冉管家早就前去安排,陈明事吩咐下人们停了马车在驿站外等候。陈初霏耐不住好奇,悄悄打起一小片帘子往外瞄,嘴里不住地说:“哇~母亲,大姐,快看!这安阳驿可是我们这些天住的最大的驿站了!”脸上的疲惫被新鲜劲儿立时冲淡没有了。车厢外面陈明事骑马靠得近,听见二女儿活泼的声音,嘴角不禁微微扬起些来。“好了,初霏,你还是乖乖坐好吧,等父亲他们安排妥当,车马进了内院你再下车好好看吧!”初彤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陈明事心想:一个活泼一个稳重,还是婵儿教养出来的孩子有风范些。 不成想,没多久冉管家便一脸焦急地从驿站里面跑了出来。陈明事见状,眉头也挑了起来,“冉管家,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冉瑞跑得急了些,气息带着喘息,一边拿袖子抹汗,一边吞了两口唾沫,气息稍稳后答道“回老爷话,刚老奴去安排,结果驿丞说驿站里贵客染疾,暂时封闭,不让进了,您瞧,前面的人都被拦在外边儿了,早些时候进了驿站的也不让放出来了。” “染疾?”陈明事心想:这怎可能?明明几个时辰前自己过来的时候驿站这边都好好的,也没听说过有什么贵客,更没有听说谁染疾,染疾也就算了,还封锁整个驿站,一般不是时疫,谁敢下这样的命令? “冉管家,你再带人去打探清楚,是什么样的病情,非得封锁驿站?”冉瑞得令,又带人复返,一会儿便消失在人群中。此时驿站外等着入住的各色车马人员虽无太大议论,但都见有下人模样的往驿站去打听消息了。 不多会儿,驿站那边有了动静,驿丞带着小吏们来到车马群中,大声到:“吾乃安阳驿丞韩三春,本驿目前有客染疾,经医初断,症状似天花,目前为止,还有人数扩大之像,所以不得已封闭驿站,诸位贵客们,实乃对不住,请另行安排行馆安顿吧!” 人群中顿时热闹了起来,纷纷有声音质疑或询问,“天花?!”“不会是真的吧?那我家小厮还先进了驿站,能放出来吗?”“这等大事,驿丞休得玩笑”“哎呀,那今晚要赶夜路,怎的好?” 人群嘈嚷中,一不起眼的黑衣小吏模样人,匆匆而过,仔细看的话,此人功夫应该是不错,他脚步虽稳健但带着急躁,穿过人群,从陈初彤她们马车前而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 有异 车马上的周氏跟初彤初霏听到外面纷纷议论,脸上都显露出担忧之色,初彤伸手打起一小片帘子,见父亲陈明事也焦躁得在外面走来走去,原想询问的话到了嘴边便压了回去,心想,此时驿丞都说了是天花,估计自己再如何询问父亲,父亲也是没有法子的,只不过添乱罢了。 这么想着,一个黑衣小吏从车旁匆匆而过,初彤起是不在意的,而后眼神一凌,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此时,后面马车上传来郝姨娘的哭怨声“哎哟哟,这怎的好?老爷啊,肚子里孩儿闹腾的厉害,驿站又不让住,哎哟哟,要是出半点儿不妥,妾如何对得起陈家列祖列宗哎哟哟”陈明事也听到了声音,走到后面车马旁低声怒到,“你给我安静点,这么多来往之人,成何体统!”然后又转头吩咐车旁跟着的妈子去找医婆来。 初彤这边见母亲虽不说话,却也是眉头紧锁,初霏一脸迷茫无措,心头再一想,便对车里伺候的婢子道:“代荷,烦你去帮我把乌扎找过来。”车里不宽敞,就代荷一个人伺候着,听了大姑娘的话,代荷便下车去了。 不多会儿乌扎便在车下小声道:“姑娘可是有何吩咐,婢子来了。” “你扶我下车,有些事情与你交代。”随着话音,初彤已经从车壁上取下纬帽带好掀开了帘子。 周氏要伸手拉她,面色担忧,“彤儿,这人马慌乱的,下去作甚?” “大姐,我跟你去!”初霏见状也转身要去去纬帽。初彤轻轻按住母亲的手,“不妨事的,我下去跟父亲说几句话,”然后又止住初霏,“你在车上陪母亲,乖些,我去去就回。”接着便转身扶住乌扎伸过来的手,下了车。 初彤下车走了两步,找了个不远的僻静些的角落,问到:“乌扎,你可还记得在西疆有一次我们去楼兰人开的香料铺子买香,老板娘给我们闻了一种极为罕见的香料?”乌扎想了想,点头称,“记得记得,去年上元节的时候,那老板娘见婢子还以为是楼兰人,所以才拿出那香来。” “你可还记得老板娘说那香有什么特别之处?”乌扎仔细想了想,道“老板娘说那香似龙脑却又胜过龙脑,有的人要是误用了可能会害病。” 初彤心中早有计较,只是找乌扎证实这件事情而已,“没错,那种香叫争龙脑,是从疆州跟楼兰国交接的林子里罕有的白老虎胆囊里取出的原料制成的。”说完,初彤又静下来想了想,招手在乌扎耳边吩咐一番,乌扎小心记下初彤每一句话,又在心中默念一遍,提脚要往驿站方向去。“乌扎,你戴上面巾吧!”初彤从袖中拿出一方面巾递给乌扎,心想还是让乌扎不要那么扎眼得好,免得引来不必要麻烦。见乌扎穿过人群,初彤从僻静处走了出来,寻着陈明事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父亲!” “你怎下车来了?” “不妨事,女儿带了纬帽,女儿有事禀父亲,还请父亲拿主意。”初彤话虽如此,可心中早有章程,只不过想,如果真如她所料,待会儿不管如何,有父亲在身边,总是有益的。 听得初彤说有事,陈明事屏起脸认真到,“彤儿何事?” “禀父亲,驿站贵客染疾,可能不是天花。” “当真?!”陈明事眉头一拧,不禁提高了声音,又见周围有人看了过来,他咳嗽两声,又压低了声音,这个大女儿他是知道的,一般行事稳重,不会胡来,听她特意过来这么说,心想必是有原头,“彤儿怎可判定?你未曾见过染疾之人,万不可胡言。” 陈初彤理了理思路,沉稳答道:“女儿去年曾在楼兰人开的香楼里闻过一种香叫争龙脑,那种香跟龙脑香味道不仔细区分倒是分辨不出不同,可是那种香有一个问题,就是如果不能食用蛋类的人用了那香,便会高热出疹,状似天花。” 初彤停顿一下,见陈明事脸上表情并无不信,便继续到,“父亲也说几个时辰前您过来时都无人染疾,怎的这快就有贵客中了天花,恰巧刚刚有吏官经过车辕,他身上就有争龙脑香的味道,所以女儿才想” 话说到这,陈明事已经明白个大概了。“你跟为父说此事,是想为父做些什么?”陈明事仔细看着眼前的女儿,虽然带了纬帽看不太清晰面容,可是隐约感觉的到面前这个十六岁少女平静而坚定的眼神。 “女儿已经让乌扎去打听清楚驿站染疾的贵客是不是平日不能食蛋,如若是这样,那就是争龙脑过敏,并非天花了,这样就得劳烦父亲亮出身份去找驿丞大人,说明原委,想必驿站也就能解禁,我们今晚也就有着落了。”初彤说完,目光扫过郝姨娘的车辕,陈初黛正掀开窗帘一角看着这边,见初彤看了过去又赶紧放下了帘子。陈明事想了想,觉得初彤说得不无道理,自己又是官身,如果情况属实,自己倒是有义务出面解释原委的。 这边驿站里,驿丞韩三春刚从外面退回来,就连爬带滚地往三楼最里面一间上房跑去,边跑边擦头上不知是热出的汗还是吓出的汗,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完了,完了,完了”三楼天字号房外站着两个黑面大汉,其实也不止这儿,现在整个驿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王府亲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卒。韩三春到房前看着两个黑面大汉,心头又是一怵,拱手低声道:“王爷,小人韩三春,驿站里外都已经按您吩咐封锁了,不知您还有何吩咐?” 门里没有回音,过了半刻钟,门吱呀一声开了,韩三春小心抬眼,见一二十岁上下的束冠青年,一身青色紧衣短打模样,腰间挂剑,面无表情地扶着门框,“进来吧!” 韩三春听得指令,赶紧弓腰侧身从青年人身边进了房间。房间内有两扇大屏风挡住视线,但隐约能看见屏风后榻上半躺一人,下身修长盖在锦被之中,上身恰好被塌前跪着诊脉医官模样的人挡住了脸。刚刚开门的青年转去屏风后面,低低地说了句什么,榻上便忽地砸出什么东西,落在屏风上“嘭”的一响,然后又掉落到了地上。韩三春吓得赶紧跪了下去头捣如蒜,“王爷” 榻上传来怒声:“算计到小王我的头上来了!非扒了他们的皮!”声音因为身体有疾,有些中气不足,但是韩三春还是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身体一抖。“王爷,小人已经按吩咐封锁了驿站,清点站内人员,可可”韩三春吞了口唾沫,“可暂时未查处可疑之人!”“嘭!”又是一物被砸了下来,韩三春更是抖如筛糠。 “这都过去两个时辰了,人早跑了,你能查出个什么?!”榻上之人深吸一口气,“阿铎,让他们都下去吧,不要来烦本王了!”屏风后又转出刚刚那个青年,对韩三春挥挥手,让他退下。韩三春如蒙大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躬身往后退去,走的时候小心瞟了一眼,屏风上面一滩水印,下面躺着一块敷头的湿帕,不远处地上躺着一个软枕。退出门口,轻轻把门带上,走了几步远,韩三春才敢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心里苦闷“怎么就惹上这么个阎王,那可是帝都,啊不,是全天下出名的纨绔——恒王殿下,周汐啊!” 房内塌前,医官也是一头虚汗,搭在恒王殿下脉搏的手都有些微颤。周汐有些不耐烦,全身如烫铁,又浮起疹子,又痒又疼,“这脉诊了许久,可诊出什么不同没有?”听得恒王询问,医官也是吓得在塌前只磕头,“王爷王爷恕小的无能,也只诊出天天花” “滚吧滚吧,庸医!”周汐再不耐烦听医官哆哆嗦嗦的回话,赶了人出去,这都换了三个医官,还是如是说,看来这次是有人非见不得自己出洛州了。 人都轰了出去,房间里就只剩阿铎在塌前,“王爷,阿锋追出去了,只看到一个身影,功夫估计不低,阿锋不知道能不能追上。”“算了,估计是徒劳,人家做了万全的准备,只是听得本王要去疆州就下了如是功夫,看来有的人是放在身边了,得清理清理近前的人了。”“只是,王爷这症状,小的看不出是毒,大夫也只说是天花,哪有这么蹊跷的天花?”“哼,凭你的本事都看不出毒来,还真是有点意思!”周汐闭着的眼陡然睁开,里面像染了墨汁一般深沉黝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韩三春从三楼下来,正打算唤人,一小吏从外面赶了进来,在韩三春耳朵边耳语了几句。韩三春听完,眼神一亮,喊道“快让她进来回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 解毒 小吏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一名婢子打扮的女子,女子带着面纱,看不清容貌,但是卷曲的发辫,还是让韩三春心里一咯噔“楼兰人?” 楼兰是与大德疆州接壤的国家,以敕勒山为天然屏障,北为楼兰,南为疆州。 与大德人不同,楼兰人身型更高,金发碧眼,鼻梁高挺,有自己的语言跟文化。但是前朝末期楼兰也逢内乱,许多楼兰人翻过敕勒山逃难到疆州,那时候前朝战乱,德高祖率兵平定四方后,在疆州的许多楼兰人就没有再回楼兰去,就在疆州四府生活了下来,久而久之与大德人通婚的通婚,经商的经商,都成了大德子民。可是根源上来讲,他们跟楼兰人还是一母同宗的。所以韩三春看到乌扎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楼兰人,也不足为奇了。 韩三春打量着乌扎,乌扎虽然年幼有些怕生,但是大姑娘交代的话还是没忘,她上前一福:“驿丞大人,婢子家小姐或许知道驿站染疾贵客的医治之法。” 韩三春听言,又细细把乌扎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提声问话:“不知贵家小姐何许人也?”乌扎将老爷陈明事姓名报出,又讲大致讲了这争龙脑的来历跟效用,韩三春听得心里总算是有些着落,且等乌扎话落,便让小吏带着乌扎跟在身后,三步并作两步又蹭蹭蹭的上楼去了。 敲了门,阿铎见韩三春去而复返,不禁警惕起来,只开了半扇门,右手拊剑,凝神看他。韩三春说明来意,门嘭的一声又关上了,不大多会儿,门又打开,只让韩三春一人入内。乌扎在房间外,看着门口面无表情的两个壮汉,心下不禁嘀咕“真不知道是什么贵客,倒是带了两尊黑面门神。” 约莫一盏茶功夫,韩三春满脸陪笑的躬身退出了房门,回头对着乌扎道:“快去请你家老爷,哦不,是陈大人跟贵府大小姐!” 传话的小吏来到陈明事马前恭敬的请陈明事跟陈初彤,周氏在车厢内听得后担心的叫住女儿:“彤儿,不知驿站来的是哪位贵客,你父有官身在身,由他出面更为妥当,为娘有些担忧,你还是留在车上吧!”陈初彤在车下温声安慰道:“母亲,不妨事的,有些关窍父亲也不算了解地很清楚,我跟在父亲身后,去去就来了。”说罢,初彤整了整纬帽跟衣衫,与陈明事迈步而上。 进得驿站,陈初彤跟在父亲身后边行边小心用眼打探,此时韩三春正好迎面而来,见到陈明事随即拱手作揖,“不知是西疆行署陈大人,海涵,海涵!小的安阳驿丞韩三春。”陈明事回半礼,“无妨,不知染疾贵客是帝都哪位达官显贵?”韩三春摸了一把额头,吱唔道“确是洛城贵人,陈大人无需再问,只快随小人前去说清来龙去脉,解了贵客之疾便是。”陈初彤跟在身后:这人既不愿曝露身份,平日用的又是龙脑香,心中突然了然,嘎然止步,出声到:“韩大人,不知小女婢子可在何处?” 陡然的清脆女声,打断了韩三春陈明事的脚步,韩三春回头,陈明事赶紧打围到,“这便是小女,对染疾一事知情更细。”陈初彤见韩三春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福了一礼,道:“韩大人,不知可否借纸墨一用?小女驽钝,没见过世面,怕贵人前回话不周之处惊了贵人,所以思虑一番,不如韩大人借纸墨于小女,小女将知道的情况细细写明,然后交与吾父,再由吾父去回话可好?”陈初彤又道“另外,不知小女婢子何在,如若方便,便让她来研磨便是了。” 韩三春见陈初彤细瘦身形站在那袅袅婷婷一副闺阁小姐没见过大世面的样子,心想这样也好,免得冲撞了恒王,便让人领了陈初彤去偏殿,又吩咐人带乌扎过来伺候,不多会儿,一封笔迹娟秀的信便交到了陈明事手上。写完信,陈初彤带着乌扎对陈明事和韩三春一礼,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驿站。 陈明事拿着信跟着韩三春上楼,照样在门口回话,阿铎奉命拿了书信进屋,半刻后,房门打开,阿铎面无表情地对韩三春道:“驿站解禁吧!” 屋内榻上,周汐斜靠玉枕,手里的信上娟秀小楷字字分明:贵人素日用香与争龙脑相似,极难分辨,但争龙脑易发散,若平日不能食蛋,争龙脑便能造成高热出疹之天花假象,并无性命之妨,若用医天花之方,症状便持续不消。只需取白帜草煮沸药浴全身,症状一日可消。 周汐虽身上还有红疹,高热也未退,此刻脸上神情倒是沉静,不知在思考些什么,而后嘴角轻轻一笑,自语到:“聪明人!”塌脚小香炉已经被踢翻,香灰撒了一地。阿铎进来听了一个话脚儿,还以为恒王是跟自己说话,便问道:“王爷,您刚说什么?”周汐捏了书信,递到阿铎手上,笑了笑,“你说那个是西疆行署陈明事家的大姑娘?”“对啊!”阿铎有些想不通,“王爷,小的驽钝,您说好好的,人都进了驿站,突然就不上楼了,写了封信,就带着婢子出去了,这是耍的哪家大小姐威风?” 周汐突然大笑起来,“她是识破了本王的身份吧,看来本王纨绔子弟的名声倒是传得远,唯恐避之不及啊!”此时,周汐觉得身上倒是松快了些,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受了,“有意思,永忠侯府的外孙女永忠侯府”周汐忽地掀被躺了下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吩咐到:“就按信上所写的准备东西吧,阿锋唤回来吧,追也无用了,”停了停声,又口带严厉道:“以后本王不再焚香,阿铎,羽化留不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 旧事 入夜,驿站一切恢复如常,陈明事一家已经安顿下来。厢房里,乌扎从侧间提着水桶出来,身上氲了热气,脸上红扑扑的极为好看,“姑娘,水已经放好了,婢子伺候你沐浴吧!” 窗边,陈初彤看着窗外弯月出神,身上只着一白色暗花常服,发丝散落如瀑。 “姑娘!沐浴吧,夜风凉,窗前还是不要站久了吧,不然曾妈妈又要唠叨我了。”乌扎见陈初彤在发呆,又提高声调说了一遍。 陈初彤听话,转过头来,眼里带了笑意,“听到了,听到了,放心吧,妈妈才舍不得唠叨你呢!”话说完,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小心翼翼端着碗盏的妇人,陈初彤的奶娘曾氏。“又是谁在念叨我这老妪啊,还不赶紧给姑娘把水调好?”曾妈妈脸上堆起笑容,眼角有轻轻的皱纹,但面色红润饱满,一看就是富态模样。 “姑娘,这些天您体谅老妪身子,总是不让老妪近前伺候,每每歇宿的时候才能过来。老妪借了驿站的厨房,早早煨了这燕窝牛乳,您赶紧趁热喝了,然后再去水里多泡泡解解乏,这身上就舒坦了的!”说着便端着碗来到桌前,又拉着初彤到桌前坐下,递上勺子,掀开碗盖,要盯着初彤吃下才安心。 初彤撒娇般笑到:“我的好妈妈,车厢就那么大你也是知道的,何况这几日你有些水土不服,休息休息也是该的,这不还有乌扎新浅新波呢吗,哪就让你担忧了?” 乌扎知道曾妈妈是心疼姑娘,也附和到:“就是啊妈妈,姑娘沐浴的水我已经调好了,白日您不在近前,我也伺候得好好的,您这天天耳提面命的,不知晓的还以为我是有多偷懒,夫人知道了定是要罚我月钱,我跟谁哭去?!” 曾妈妈一边假意去拍乌扎的屁股一边宠溺的眼光一直看着初彤,而初彤看着曾妈妈和乌扎玩笑一番,心情也跟着愉快。 “曾妈妈,母亲跟初霏那边有燕窝牛乳吗?” “哎哟,我的大姑娘,您就放心吧,夫人那边的代荷跟刘妈妈最是周全了,二姑娘那边也是早早就端了过去,就是就是姨娘跟三姑娘那边夫人都安排周全着呢。”提到姨娘跟三姑娘,曾妈妈面色又些不屑,随即又赶紧收了脸色,笑着看初彤。 初彤听曾妈妈这么说,再不多话,乖乖拿勺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曾妈妈见初彤一勺勺把燕窝牛乳喂进嘴,自己的嘴角也跟着翘起来。 沐浴洗澡后,乌扎拿起干净柔布给初彤拭干头发,“姑娘,婢子有一事不明呢,”乌扎手上轻柔,初彤舒服地轻哼一声。“姑娘原本跟婢子交代的是驿站之人请姑娘前去后,婢子与你一起到贵客面前说清原委,然后让老爷领了差事,怎的后来又只书信一封便走了呢?” 初彤手上翻着一本闲书,懒懒地:“原是我料错了,龙脑香乃皇家御用,当今陛下在朝,惠王殿下年幼,皆在帝都,原以为会是宁王,不曾想是他”这话停了停,像是说给乌扎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本想着借着自己永忠侯府的牵连,让父亲在宁王面前得了眼缘,以后洛城中多少有些便利,哎还是我自视聪明,错了,错了真是该打!”初彤摇摇头,抬右手“啪”的一声打在左手上,吓得乌扎丢了柔布,赶紧捧起初彤左手吹了又吹。“姑娘这话我没听懂,可是姑娘也不能自己打自己啊!”初彤抽回手,不在乎的摆了摆:“没事的,我这是自己气自己呢,乌扎,今晚让新波值夜,你下去吧。” 初彤口中的宁王,名周淳,德高祖周戡的皇长子。当年高祖生于前朝暴政之下,年幼家贫,父亲早逝,靠着母亲替人桨洗衣物艰难度日,等周戡懂事之后,母亲求了书院的院长,让周戡在书院打杂赚点铜板接济生活。周戡聪明好学,总是早早把活干完,然后偷偷躲在教室外角落偷听先生讲学,后来被一吕姓先生发现了,先生见周戡天性聪慧又有从龙之相,便做主让其每日在教室外席地听学。 这吕姓先生虽身居小小书院却满腹经纶,文涛绝绝,另还有一双胞胎弟弟,也在书院当先生,前者唤之大吕先生,后者唤之小吕先生。小吕先生武略兵法无一不通,见周戡好学懂事,便也将其收于门下,日日教导。 八年后,暴政更盛,民不聊生,二十三岁的周戡揭竿而起,大吕跟小吕先生成了左右军师,辅助周戡平暴政,得民心。大吕先生更是将爱女吕莹许配给周戡,一年以后,周戡于战乱中得一子,取名周淳,即后来的宁王殿下。而吕莹于战乱产子,身形亏损,自知无法再育,便将自己的堂妹,小吕先生的女儿吕媛许给周戡,一夫二平妻,吕莹吕媛如娥皇女英一般于周戡共进退。 等到十年战乱平息,周戡称帝登基时,册封吕莹为东宫皇后,吕媛为西宫皇后,共同执掌后宫。二后姐妹齐心,共理天下,更是传位一段佳话。后有臣子向高祖提出选秀进妃,高祖大怒斥责:天下百姓安得享乐乎?充盈后宫,沉迷女色,孤与暴君有何异?孤有二后足矣!据说那位进言的臣子立时被高祖打出宫去,永世不得复用。 话说,西后吕媛在周淳出生的第二年就给高祖生了一对龙凤胎,就是后来的德明祖周济和太长公主周雅。 原本来说,这太子之位应该是长子周淳的,但是周淳出生便有心悸的毛病,高祖一直疼惜不已,登基后也一直不提立太子的事,后来还是东后吕莹带着儿子周淳去面见高祖曰“大德江山能者续方能万古千秋,吾儿体弱,心有余而力不足,虽聪颖但不及二皇子,祈求陛下以江山为重,立二皇子周济为太子,吾儿有生之年必当拳拳相左,心衰而止!”高祖感东后长子之深明大义,立长子为宁王,世袭永替,立周济为太子。 高祖四十圣寿的时候,西后吕媛又替高祖生得一子,名周汐。高祖中年得子,国泰民安,龙颜大悦,周汐降生即封恒王。 恒王殿下出生于安平之世,高祖跟两位皇后宠溺长大,听说从小就闹得宫里上下鸡飞狗跳。后来高祖逝,东西两位皇后也先后去了,明皇帝周济二十六岁继位时,恒王殿下十二岁,只要恒王不做出杀人掠货强抢民女偷敌叛国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对恒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去年德明皇帝劳累过度,突然驾崩后,太子周珏继位至今也是满一年了。当今陛下今年刚满二十,少年天子,比周汐还要小上两岁,虽为叔侄,从小可没少跟着周汐在宫里爬树掏鸟,下水摸鱼,所以更是管不了周汐的。 如今皇族里辈分大一些的也就德明帝周济的皇后,如今的太后丁氏,宁王爷周淳和太长公主周雅了。太后自去年明帝驾崩后便伤心不已,身子也不是很康健,身居福阳宫甚少出面。宁王为人低调谦和,对幼弟周汐一向是要甚给甚,倒是太长公主周雅对周汐是从小严厉到大,全大德上下这恒王要说得上害怕的也就只有太长公主一人了。 初彤翻了个身,还没有睡着,心中对今天行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大德琼州以北的洛州c疆州c宁州皆是春短夏长,过了五月,天就渐渐热起来,宁王身体一向不好,这几年更是每每过了五月就动身到蜀州乐山皇家别馆去避暑清修,所以一开始初彤料定驿站贵客是宁王出行,而且宁王与外祖父永忠侯据说关系不错,依着他谦和的性情,知道父亲是永忠侯府的女婿,自己是永忠侯的外孙女,多少也不会瞒着身份,何况是为解他症疾。 所以当韩三春闭口不谈来客身份时,初彤便知自己料错了,虽不知道恒王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全天下都传遍了的纨绔之名,应该不是莫须有的,还是少有牵连为妙,故而留书便走了。 初彤又翻身,还是择床呢。塌前值夜的新波醒来,问,“姑娘可是要喝水?”初彤软糯答到:“不用了,睡吧。”然后闭上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渐渐睡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 入城 陈明事一行,因着郝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又在安阳驿逗留了三日方才出发,一路走走停停,原本十日的路程,走了十五日才到了帝都城外。 帝都洛城,东南西北各开一门,曰长安c长平c长定c长福。天子出行,一般出宫门,走正阳大道,过长安门,将军领兵一般过长定门,长福c长平门多为进出城门的百官百姓。 此刻陈明事一行来到长平门外,抬头望去,青黝城墙坚固而雄伟,城门楼上三步一岗,门楼下进城的人络绎不绝,热闹却有序。陈初彤放下窗帘,对车厢内的母亲一笑,“终于到了呢!”周婵回给初彤一个和蔼的笑容,手中却不自知的捏紧了手绢,初彤看在眼里,没有再说话。 初霏倒是好奇得不得了,早就掀开另一侧的窗帘四处看去,口中喃喃不停:“母亲!您看,洛城到了!洛城到了!那城门好高好大呢!”只恨不得立时钻出车窗去。 自有管家递上路引,一行人顺当进了长平门,长平门连接正荣大道,正荣大道与正阳大道为穿城而过相互交叉的两条主干道,干道两旁商肆林立,小店摊贩也夹杂其间,往来人群热闹非凡。 初霏坐在车里,感觉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心想帝都繁华果然不是西疆府能比的,心中更是雀跃了。后面车驾里,陈初黛同样挑起帘子一路羡艳的看过来,口中直叹:“姨娘你看,这洛城真是太繁华了,我们就要住在洛城了!姨娘!”郝姨娘虽然也就着窗口看出去,心知洛城繁华无比,可又不禁想,这洛城繁华又有何用,自己不过一个后宅姨娘,一年到头能有几刻出得了府来看这满街繁华,何况姑母不在,主母本家永忠侯府就在这洛城,那可是不敢轻易得罪的。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委屈,伸手抚上肚子,也无心再听初黛在旁叽叽喳喳。 马车正行得安稳,忽的前面人群躁动,推推搡搡,堵住了路,似是有热闹可看。陈明事让马夫们赶紧驾车靠边,生怕冲撞了,却也还不知是何事。 不过半盏茶功夫,前面的人群散开,让出一条路来,一架华盖大马车徐徐而来。马车由两匹纯白宝马拉车,车辕华丽非凡,楠木暗纹,又有金丝镶嵌其中,阳光下熠熠闪光,好不耀眼。驾车的马夫都身着白衣短襟,模样清秀。 车无车厢,只有四边粗大立柱,立柱之间上等云锦搭起彩帐,四角又挂金铃,叮当作响,马车走动,风吹起纱帘,能看到里面跪坐一人,着大红袍,乌发只挽起一点在头顶,用玉簪松松簪住,其他发丝飘逸,风流无二。马车徐徐,车旁跟着四个白衣童子,一个焚香,一个提篮,一个抱琴,一个抱箫。 车外议论纷纷“这是伶人子歌吧?这么大派头的也只有他了!”有人好奇,“那个被恒王殿下养着的子歌吗?”“嘘,莫要大声了,恒王殿下可不好惹!”也有好事的人冲着车辕喊“伶人子歌,让我等见见你的风貌!”还有路过读书人看不过眼,“纨绔!荒唐!”另有人酸言酸语,“荒唐?那倒是你有本事也让恒王养着去啊!”气得刚刚那个读书人拂袖而去。 议论声传进初彤耳里,“恒王,养伶人呢真是还好驿站没照面”心里想着,就凑着初霏掀开的窗帘往外看去,彩帐里跪坐的人恰巧此刻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视线相交,初彤便见一双媚波流转的双眸,那种妩媚不妖艳,不下流,只让人感觉他本该就是那样的神采,初彤目光再往下,看到那整张脸,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既柔美又分明能看出是儿郎,只见他微薄的唇轻轻扬起,牵起一个笑容,霎那间初彤觉得竟是比女子还要美丽。 初彤收回眼眸,心里有些被惊艳到,但转儿又有些可惜,“如此好看的人儿,只是出身可惜了” 伶人子歌的车马依旧缓缓向城门口行去,车后散开的人群又合拢了来,议论更盛了,“这子歌不是常往来恒王府,鲜少出现在别处吗,怎的今天要出城去?” “嘿,兄台有所不知吧,恒王何止养了一个伶人,喜新厌旧总是有的,前段时间恒王听说疆州苏巴出了一个名伶,竟然亲自率人要去一看究竟呢!” 有八卦爱好者赶紧凑上,“是啊,听说气得太长公主摔了好几个古董花瓶呢!” 有人不甘示弱像知道什么辛密一般,凑嘴到,“还有啊,听说恒王出城也带着十几个伶人,说要去苏巴一较高下呢,半路因为一个叫羽化的伶人练习唱错了曲儿,就被恒王杖毙了!” 有人接话“羽化啊,那可也是个角儿呢,恒王也养了两三年吧,说杖杀就杖杀了啊!”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啧啧啧”刚刚说话那人听到人群满意的惊呼声,又继续到,“等这趟恒王归来,没准就从苏巴带了新欢,这伶人子歌还不得赶紧找条门路啊,听说今天就是宁王世子在城外焦山会友,请了子歌去助兴呢。”然后又是一片“啧啧”声起 这皇家贵亲的八卦总是不知道就怎么流传了出来,也总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朝代更迭世事变迁,这些八卦总会成为寻常百姓最喜欢议论的事情,简直是有事无事茶余饭后交流的最好话题。 人群随着子歌出城再也不见踪影而渐渐散去,但各种议论八卦却在街头巷尾小声流传着。初霏也听了许多,捂着嘴瞪大了眼睛,“天啊,这个恒王太荒唐了,养那么多伶人,还动不动就杀了”小姑娘最初对洛城的一点好奇都被这点贵亲八卦给震住了。母亲周婵见了她这样,不觉好笑,又不得不提点到,“好了好了,说得跟亲眼见了似的,有些事情道听途说罢了,霏儿莫要信了去,还有啊,这进了洛城就真不是在西疆府了,天子脚下,时时得注意自己言行,明白了吗?初彤也是。”说完她替初霏撩了一缕额前落下的碎发到耳后。“是,母亲!”初彤初霏拱手正襟,应答母亲,周婵见状才满意点点头。 车厢外,陈明事叮嘱马夫赶车小心,一行人马便又缓缓而行起来。初彤初霏也不再往窗外看去,安安静静陪坐在母亲身边,就快到永忠侯府了吧。 陈明事要赴洛城任职,接到圣旨后就让管家派了可靠的人先行到洛城来看买宅院,等到陈明事出发前,收到洛城来信,说老丈人永忠侯已经在洛城里好的位置相看了一所不错的宅院了,只是修缮还得花些功夫时日,估计就是陈明事一家到达洛城后也不可能立时就搬进去,所以到了洛城先去侯府落脚,等到宅院清理好了再搬出去不迟。 陈明事心知老侯爷是挂念周婵,于是也就应了下来,反正母亲没跟着过来,等到宅子修好,母亲跟二弟一家过来前再搬去自己宅子也无不可。 车马又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在洛城里大街穿小巷,小巷过大街的,最终在兴云街拐道,停在一大宅门前。 门房早有人守候,见到车马过来,门里麻利的跑出一溜小厮妈妈,来到跟前都规矩有礼地对陈明事行礼道,“姑爷!”打头的是侯府管家江其善,两步上前亲自为陈明事牵马,“姑爷二姑娘一路辛劳了!”陈明事自是回礼,不提。江其善身后的妈妈门赶紧上前为车打帘,初彤初霏扶着周婵从车里出来,抬头看去,门上牌匾苍穹有力的四个大字“永忠侯府”,顿时眼泪掉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 入府 主子们下车后,后面马车上的婢子妈妈们也都下来了,虽然车马劳顿,但是到了侯府外,倒是个个儿整理衣衫发髻兴奋起来,谁都知道,这可是帝都——洛城,以后自个儿的命运都绑在这里了,于是都打起百分百精神来。 周婵身边的婢子代荷代菊还有刘妈妈跟了一步上前,正想搀她,一个侯府里管事妈妈打扮的人,泪眼婆娑地从江其善后面走了出来,见到周婵哽咽喊道,“二姑娘!!老妪给您请安了!” 周婵上前一步扶起她,也是声泪俱下:“甘妈妈,十多年不见了,你还可好?”然后一把抱住了被唤为甘妈妈的仆妇,主仆二人相见感怀不已。 这甘氏是周婵的乳母妈妈,跟周婵身边的刘妈妈一样都是从小看着周婵长大的,情分非比一般,周婵远嫁的时候带了刘妈妈走,甘妈妈留下来照看,后来只在老夫人去世时,周婵回来奔丧见过甘妈妈,不过那时候事多人杂,主仆两还没好好聚聚,就又分开了,这一去便是十三年。 “甘妈妈,莫要难过了,二姑娘这不是回来了吗?”一旁的仆妇婢子无不受感染悄悄抹泪的,还是刘妈妈心细,一边劝慰着甘妈妈,一边替周婵拭泪。甘妈妈这才用袖子抹了两把泪,笑起来仔仔细细打量周婵,心想,那时候还抱在自己怀里吃奶的姑娘,一晃也都已过而立了。 眼光流转,看到周婵身后一大一小两个妙龄姑娘,甘妈妈刚收拾好的心情,一下子又忍不住起来,“这可是彤姑娘跟霏姑娘?哎哟,都长这么大了?”甘妈妈是见过初彤的,也是那年奔丧,初彤还小,被周婵抱在怀里。初彤初霏礼貌地行了半礼,也柔柔喊道,“甘妈妈!”惹的甘妈妈又立时落下泪来,但手却扶上两人的脸,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初彤顺势挽了甘妈妈的手,虽然也是眼里含泪,但却开解到:“甘妈妈是母亲的乳娘,这些年母亲时常叨念您,现在我们回洛城了,妈妈可得高兴高兴,且不能再流泪了,您一流泪,母亲那边也跟着哭,好好的团聚,怎么还惹了心疼了呢?” 甘妈妈听了这话,赶紧又抹了抹脸,笑着回答,“是呐是呐,应该高兴的,老妪高兴呢!二姑娘跟姑爷回来了,我们彤姑娘跟霏姑娘也回来了,高兴!高兴的!” 初霏这时候也一边自己擦着泪,一边携了母亲的手,一行人才又往府里行来。路过江管家,周婵半礼到,“江叔,这些年劳烦您照应着府里上下了!”江其善赶紧虚扶起周婵,“使不得,使不得,老奴应该做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周婵看着江管家两鬓参白的头发,心中无限感慨。“侯爷已经在正院等着了,老奴这就带姑爷二姑娘前去吧!” 前面陈明事周婵进门,后面自有仆役妈妈们搬卸行李。原本郝姨娘也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扶着陈初黛准备下车跟着一起进侯府的,谁曾想,车帘刚掀开,侯府一个身子强健的妈妈站到了车下,却不见郝姨娘伺候的婢子。 妈妈面无表情,口里虽恭敬却没带任何感情,“想必是郝姨娘跟三姑娘了,主子吩咐,您身怀六甲不宜劳动,特意为您安排了安静的地方安胎,您就不用下车了!”说完一个手势,侯府的下人接过马夫手里的马鞭,在马屁股上一抽,马儿长吁一声,拉起马车又行起来。 郝姨娘的笑容尴尬地挂在面上,马车一行,她跟初黛又跌坐了回去,哎哟一声。“姨娘,您坐好扶稳吧,要是出了半点差错,可不能赖侯府招待不周啊!”刚刚那个妈妈在车外高声道。郝姨娘跟初黛互相扶着坐好,脸上已经气得扭曲了,“妈妈,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侯爷还不让我们娘仨进府了?我要见我家老爷,老爷必定不知你们要把我们带走!!” “姨娘,老妪劝您还是省省力气得好,难不成您也要跟着我们二姑娘磕头叫老侯爷一声父亲不成?就是您愿意叫,侯爷愿不愿意听还不一定呢!放心,姑爷那边已经有人去知会了,老妪不会把您怎么样的,您可是姑爷‘正经’抬的姨娘,这又有孕,下人们会好生照料不出半点差错的!”妈妈在车外答郝姨娘话,可是语气里总归带了些嘲讽,这郝姨娘怎么进的姑爷家门,又如何抬的姨娘,别人不知,她小刘妈还不知吗!二姑娘身边伺候的刘妈妈是自己的亲姐姐,姐妹二人是侯府伺候的家生子,在侯府伺候大小主子也大半辈子了,虽然俩刘氏十几年未见,但书信总归是没断的,二姑娘在西疆这些年有的事情并不书信给老侯爷知道,但是小刘妈通过刘妈妈知晓一些事情后还是会禀了老侯爷,老侯爷怎么会不疼女儿,只是不方便插手罢了。 这次二姑娘姑爷回来带着姨娘跟庶女,老侯爷是知晓的,依着老侯爷的脾气断是不会想姨娘庶女进府的,所以小刘妈事先跟老侯爷提,将姨娘单独安排,老侯爷只说“你去办吧”。 郝姨娘此刻气得说不上话,手里的帕子已经扭成了麻花。陈初黛被小刘妈吓得不轻,扭着哭到:“姨娘,我也是爹爹得女儿,为什么他们不让我们进门,姨娘爹爹是不要我们了吗?姨娘我要回西疆呜呜呜” 郝姨娘听见女儿哭得心烦,没好气到:“哭哭哭,就知道哭!侯府欺民,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怜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怜你祖母不在只能任人拿捏!”心中对侯爷,对主母周婵更是恨上一层了。 马车绕道侯府后门,侯府后门临着的是侯府私河,河道不宽,只够两艘乌篷小船并行。洛城有赤金河环绕,当年高祖嘉奖,特许宁王府c长公主府c恒王府以及四大侯府单挖渠道,引赤金河水做私河,河水直接入府,可行船,方便府中采买新鲜蔬果河海生鲜。 有了这私河河道,南边儿琼广两州的商船一到赤金河码头,府里采办就可以命人行船到码头直接卸货,即保证货物新鲜,又方便快捷。各王侯府在自家私河与赤金河交汇处设闸门,既防止外船进来,又控制家奴私逃。 这侯府私河上架有石桥,石桥那头一排大小不等的宅院。有的是给侯府幕僚家眷所住,有的是给为侯府尽心尽力伺候一生的老奴养老的。郝姨娘跟其婢子仆妇以及押送行李东西的三辆马车过了石桥,又拐了两个弯,停在其中一所宅院前,小刘妈在车下喊道:“郝姨娘,我们到了,您下车吧!” 此刻,后面车上下来的婢子妈妈才敢上前来,扶了姨娘跟三姑娘下车,往门里行去。宅院早已被收拾干净,一式的木构,中间为正厅,两侧各有房屋。院内花圃,广种花木,与屋前屋后的果木相映成趣。 这环境照理来说对一个姨娘已经不算苛待了,可是郝姨娘心中还是忿忿,面上无半点笑容,又敢怒不敢言。小刘妈招手,又跟上来三个管事妈妈,“姨娘,老妪姓刘,叫老妪小刘妈就行,幸得侯爷看重,管着侯府内宅之事,这三位妈妈分别叫蒋妈妈c许妈妈c钱妈妈,今后就到您院儿里伺候,您要跑腿儿什么的就叫这几个妈妈就行了!” 郝姨娘心想,这可是要将自己圈禁起来啊,书信都送不出去,不能给姑母报信,让姑母早些过来撑腰,老侯爷果然如传闻中狠辣!于是在婢子搀扶下,只能怒睁着眼往正厅去了。 这头侯府内,自有下人知会了陈明事郝姨娘的事,他也只是交代一句“晚点我去看她”便再无其他。 一行人到正院门口,迈进门,又走过游廊,到达正厅,自有婢子早早等在外边,抄手打起门帘,陈明事挟着周婵率先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陈初彤跟在父母身后走进正厅,厅内面积颇大,光线充足,厅前一长条乌木几案,案上摞着些文书,案几一侧设有架,架上有各色玩物摆设。案后榻上坐着一位精神矍铄的长者,肩膀宽阔,背挺笔直,目光深邃悠远,面容庄重中透着祥和。 周婵一个急步上前,眼里噙泪,陈明事伸手扶住,而后双双跪拜下去到:“给父亲/岳丈请安!”陈初彤c初霏跟在父母身后,也恭恭敬敬地跪拜下去,脆声到“给外祖父请安!”这一行事,惹得厅里伺候的侯府老奴们皆挤出泪来。 老侯爷亦是亲自来扶周婵,虽面上看去没有多少变化,但是扶起女儿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喉咙里也带了瓮声,连说三个“好!” 周婵就着老侯爷的手站起身来,抬头仔仔细细看向侯爷,两鬓已添白发,额上也有了皱纹,心下不禁酸楚,双手抱着老侯爷的手臂,摇头道:“女儿不孝,女儿不孝!十多年来未曾在父亲跟前执著添衣,父亲呜呜呜”老侯爷眼角顿时也有些微红,但又控制住了自己,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周婵不放的双手,久久不语。 陈明事见状,赶紧开解,“岳丈,是小婿无能,不能让婵儿早早回来,如今一家团聚,岳丈跟婵儿还是都要保重身子,切莫喜极太甚。”随即与周婵二人搀了老侯爷回榻上坐下,身后伺候的管家打了个手势,下人们纷纷拿了软垫进来,分摆几案两侧,老侯爷这才沉声到:“都坐吧!” 陈明事回到案几前坐下,周婵却像幼时一般黏在老侯爷身边,挨着他坐下,仿佛回到小时候,流着泪水的脸上又露出满意的笑容,“父亲,我就坐这儿!”老侯爷宠溺地也笑起来,“你呀,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行事还是如此顽皮?” 说到孩儿,周婵赶紧抬手招呼,“彤儿c霏儿,上前给外祖父磕头!”于是陈初彤跟初霏又上前一些,恭敬跪拜下去,“请外祖父安!”老侯爷高兴起来,连胡须都跟着嘴角翘起,“好孩儿,赶紧起来吧!” 二人双双起身就有婢子将准备好的锦囊奉上,只听老侯爷言,“这是你们外祖母之前早早就备好了的,如今我倒是能亲手给了你们,拿去吧!”二人接过,又一礼,而后到父亲身边坐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 印象 初彤坐下,悄悄打量起外祖父,虽三岁时有一面之缘,却是年代久远,印象模糊了,只记得那年回来,外祖母新丧,母亲难过不已,也是这么靠在外祖父膝下,外祖父不言,父女二人在这厅里安静地坐了好久好久。 如今再见外祖父,虽然他依旧少言,可是他眼神里的那抹温柔和蔼是骗不了人的,让初彤始终无法将他跟传说中杀父弑兄联系在一起。初彤心中还知,母亲对外祖父是依赖的,在西疆每每母亲提笔给外祖父写信,都是只报平安,希望外祖父见信能放心如意。 初霏虽然没有见过外祖父,但是从小打母亲那听说的很多都是外祖父与母亲的趣事,虽然外面关于外祖父的流言很多,有时候让初霏很困扰,不明白外祖父当年为什么要做下那样的事情,可是血脉亲情犹在,初霏对外祖父更多的是好奇,而不是埋怨。 如今见了外祖父,看到母亲如自己平时耍赖腻在父母身边般坐在外祖父身侧,心里更是有无数疑问。 这时,门外婢子来报:大女官回府!大女官就是永忠侯的大女儿,周婵的姐姐周瑾。 周婵一听,起身去相迎,门帘打起来,走进来一着绛紫色女官服的女子,官服剪裁合身,衬得人十分精神,走起路来,只见裙裾微微摆动,但没有脚步声响,身后跟了两个伺候的低阶女官。 周瑾在宫中浸染多年,自带一份气度不凡,性子清冷,却又恰到好处,并不让人觉得拒之千里之外。 周瑾见妹妹迎上来,面带微笑的将她一扶,点头示意她稍等片刻,然后走向前对着永忠侯一礼,“给父亲请安!”而后又与陈明事见了礼,永忠侯笑到,“免了免了,今天怎么能回府来?陛下那边不用伺候了吗?” “回父亲,我算着二妹回来的时间,估摸着就这两天了,所以特意求了陛下恩典,这不赶的正巧,刚进府时候就听下面人说二妹妹跟我前后脚呢!”周瑾说完又回头对着周婵笑,“二妹妹多年不见还是这么漂亮!” 周婵看着姐姐微笑安宁的模样,陡然鼻子一酸,又是落下泪来。两人双双坐下,周瑾拿出锦帕替妹妹拭泪,“好好的,怎就哭了,是觉着我夸的不对?” 周婵听姐姐打趣,破涕为笑,“我本是感伤与姐姐多年未见,你倒好,一见面就拿我说笑,大女官可是这么当的?!”周瑾始终微笑,这宫中多年,磨练得情绪不外露,即便心中澎湃,面上也是安宁。 陈初彤对这位姨母的印象倒是很深刻,那年外祖母丧事,宫里恩典姨母归家守孝,里里外外都是姨母操持,她还记得,母亲在灵堂里哭得不能自已,唯有姨母总是安安静静地条理分明的做着手头的事情,或是谢客或是燔烧黍稷,或者低声答一应管事的回话,或者为母亲端上一杯热茶。 初彤始终记得年幼的自己透过那升起的茶烟,看到姨母面上如此平静又深邃的眸子。 到如今再见姨母,虽然已是宫中大女官,可不婚配也无子女,要是放在别的侯府,哪怕是普通人家,像姨母这样的女子,谁不是掌家夫人儿女绕膝了呢?初彤不知道,姨母是否怨过外祖父把她送进宫,是否曾后悔在能出宫的年龄选择留下。 正这么出神的想着,母亲周婵招初彤初霏两姐妹与姨母见礼,周瑾见二侄女行事很有章法的样子,不禁点头满意,招手让身后女官奉上见面礼,二女谢过姨母便又退到母亲身后,还未坐下,周瑾道:“二位小侄女行为气度都是不错的,就是放在这洛城也是挑不出毛病的,妹妹这些年教导得不错啊!” 二女听到夸奖,又谢一礼。 只听周婵道:“我虽远嫁,但自小侯府学的规矩行为不能忘,总不能让后人丢了侯府的脸面!” 老侯爷心中很是宽慰,连说好,又对陈明事道:“贤婿啊,不如让她们姐妹俩叙叙旧,你随老夫到书房喝茶下棋可好?”陈明事答好,扶了老侯爷往书房去,走时不忘叮嘱“初彤,初霏,照顾好你们母亲,切不可在姨母面前造次!” “是!”二人起身恭敬答了,目送外祖父跟父亲出了厅,才又坐回来。婢子们又添了热茶,厅里只见茶烟袅袅。 周婵长长叹了一口气,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一时从何说起,只是与周瑾对坐,相看不语。还是周瑾先出声,“有什么话慢慢说,不着急,回了洛城,以后父亲身边也好,我也好,总是多见的!” 周婵听着,知道姐姐说得在理,收了伤怀的心思,笑谈起一些小时候的趣事来,初彤初霏在后面听着,母亲跟姨母的声音显得温暖而美好,恰似清流涓涓。 书房里,下人已经煮好了茶,摆好棋盘,老侯爷与陈明事执子对坐,“明事啊,这些年,你不怪老夫让你们一家在西疆受苦吧?” “岳丈说哪里话,小婿在西疆得到的磨练,远非在洛城可比,洛城安逸,小婿之志不在于此,纵是祖母父亲还在,也定会恳亲岳丈大人将小婿留在西疆只是苦了婵儿,让她跟岳丈不得相聚,晚辈们未曾在岳丈膝前尽孝,实在是惭愧惭愧!” 老侯爷听了这话,想起旧人,缓缓落下一子道:“你祖母跟你父亲是有眼光与大智慧之人,你若真能像他们所想一般,倒也不负他们的谆谆教导了!” 厅里,周瑾周婵姐妹叙旧半晌,初霏在后面眼皮快要抬不起来,周瑾见状轻笑道:“倒是我疏忽了,让两位姑娘下去休息吧,一路辛劳确实不易。”初彤初霏顺意,起身见礼后,有婢子妈妈们听命,领了初彤初霏下去。 周婵见两个女儿走远了,才屏退下人,道:“大姐不知,我们虽在西疆,可是连着府里的关系,彤儿霏儿的婚事上尽是要难一些,之前彤儿议亲,谁知对方莫名其妙就遇了难,流言传出来,虽然彤儿从小懂事贴心,面儿上没有什么,可是心中怎么想的,就是连我这个做母亲的也说不好。如今回了洛城,想必婚事也不是那么容易,毕竟天子脚下,达官显贵众多,谁家不曾有一耳朵,谁又不曾嘀咕咱永忠侯府?哎” 周瑾执起妹妹的手,道:“你也自知我们是永忠侯府出来的姑娘,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父亲为何这些年如此行事,你难道不明白?世上人人有张嘴,有时候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成黑的,难道都能如我们所意?我们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便罢了。” 周瑾又说,“两个侄女身上流着一半永忠侯府的血,所以有些事情也确实没有办法,只看她们是否能凭借本心判断是非对错了,不过若是有男儿不懂得c不了解,这样谈婚论嫁的,我们也不屑得要!” 周婵心知,这话虽是说两个女儿,何尝又不是姐姐周瑾说自己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 怡阁 初彤住的地方小巧精致,是一个二层阁楼,阁楼前有一片水塘,塘里面的芙蕖还没到开的时候,但水里的鱼儿倒是游地欢快无比。 花廊就建在塘上,一头连着阁楼,一头连着院门,阁楼左边前的空地上有两株大大的簕杜鹃,一株红一株粉,开得繁茂无比。簕杜鹃本是常见于琼广两州,此刻在这看到,而且还如此枝繁叶茂花开艳丽,想必侯府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阁楼前的匾额上书二字“怡阁”,阁楼正厅宽阔,前厅为主人平时待客之处,有榻有几,有烹茶器具。 而后两边用屏风隔断左右,左侧为书房,案几坐榻无一不全,另有书架立于两侧,书架上的书册都是侯爷吩咐下人按照女孩子的喜好买的些话本,也有经史子集在其中,种类繁多。书架上各色摆件也是按照女孩子房间常有的来安排。 厅右侧置坐榻,榻边上有一架样式精巧的胡床,靠着窗子下边儿另有一副古琴,虽样式简单,但懂行的一看就知不是凡品。厅后面隔断是卧房,卧房用上好锦纱为帘,两侧有耳室,一用作浴洗,一用作恭房。 阁楼的二楼从前厅上,楼上可揽一园之景,还能够看到稍远处侯府其他的建筑。楼上暂空着,领初彤前来的甘妈妈说侯爷吩咐了,楼上按照彤姑娘喜好来安排就是。阁楼后面一排厢房,是婢子妈妈们的住处。 甘妈妈亲自领了初彤在院里里里外外走了一遍,躬身道:“侯爷吩咐过了,彤姑娘初到洛城一应事务要是哪有不满意不舒服的,只管说出来,要是带的婢子妈妈们不够,明天就让人伢子带人过来给姑娘选,姑娘只当这里是自己家,自如些便好。” 甘妈妈见初彤面带笑容,笑起来的样子跟周婵幼时有五分神似,心中更加欢喜,又说“彤姑娘,老妪说句逾矩的话,二姑娘,就是您母亲,我是从小看着大的,彤姑娘现在的模样就跟二姑娘幼时在府里时一样,老妪真是看着就心里欢喜。” 初彤礼貌的对甘妈妈笑道,“妈妈哪里话,您是母亲的乳母,跟母亲的情分自当不同,如今我们虽暂住侯府,但是只要甘妈妈乐意,随时可以去看母亲或者来我这坐坐,说说话儿!”甘妈妈面上乐出一朵花儿似的,只“哎,哎!”的答道。 待初彤看过了院子,甘妈妈道:“彤姑娘这就休息休息吧,一路辛劳了,老妪下去与姑娘身边的管事妈妈交接一下钥匙,就不扰着姑娘了,对了,侯爷吩咐说一家人难得团聚,晚些时候在正院用膳,到时候老妪再派人来请姑娘!” 初彤点点头,“外祖父安排的各种,妈妈们都做的妥当,没有什么不适应的,我这边伺候的人也尽够了,无需安排人伢子过来,妈妈事多自去忙吧!” 甘妈妈福礼退了出去,乌扎带着新波新浅安排着收拾行李,曾妈妈下去与甘妈妈交接,初彤看着阁里忙着的众人,阁外盛开的簕杜鹃,心中泛起一丝满足。 乌扎趁空对初彤道:“姑娘,这会儿阁里出出进进人多,你要是乏了,先去那边胡床上歇歇吧,婢子一会儿去煮茶给你喝。”初彤不以为意,“没事,我还不困,你们忙吧,不用管我。” 簕杜鹃下有一架秋千,初彤从阁里出来,坐上秋千,轻轻荡了起来。 乌扎在阁里,从窗户望出去,只见红粉花间,一身着流云素裙的姑娘,眉若新月,瞳若繁星,肤若凝脂,唇若浅樱,唇角带笑,一头墨缎般的三千青丝绾成了一个清爽简单的发髻,随着秋千摆动,秀发微微飞舞,裙角翩跹,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这幅画面,多年后乌扎想起来依旧是觉得不可方物。 大德习俗一般一天只食两餐,朝食跟晚食,富贵人家,朝食晚食之间还有瓜果糕点,晚食后又有宵夜。 乌扎她们收拾好屋子,初彤进了点小食,便歇午晌。或许是因为舟车劳顿终于到家的缘故,或许是因为床褥柔软舒适的缘故,初彤这次倒是没有认床,睡得比较香甜。约莫一个时辰后才起身叫水,乌扎伺候着初彤喝了温水,起身穿衣。 正在这时,院内传来嘻嘻的笑声,笑声由远及近,初彤刚系好外衫腰带,初霏便钻了进来,笑声不停,“哈哈,我就说姐姐应该起身了吧!曾妈妈还生怕我吵着你歇晌!”说完还冲身后喘着气跟了一路的曾妈妈眨眨眼,曾妈妈见了无奈笑笑,退了下去。“姐姐这边景色真好,阁楼也漂亮!” 初霏东瞅瞅西看看,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小孩子心性展露无遗。初彤笑着去牵她手,“难道你住的地方就不好了?到我这来看热闹!” 初霏就着姐姐牵着的手一起往前厅去,“好啊,当然也好,不过景致不同罢了,我住的地方叫静娴居,院儿里有好多漂亮的樱树,开的花儿我觉着都是甜甜的,听白妈妈说,这樱花儿三月初到四月份才是旺盛的时候,只可惜现在已经末期了,要是我们能在侯府住到明年,等樱树的花儿开得满树满枝都是,那才好看呢!” 姐妹俩在前厅坐下,初彤笑到:“我觉得你呀,跟住的院儿真是不搭,估计这外祖父呢是想你静一点儿,娴一些,谁曾想,住进去的是个能闹的!”说完这话,屋里伺候的婢子妈妈们都偷偷捂嘴笑。 初霏一嘟嘴“姐姐讨厌,打趣我!你要喜欢娴啊静啊的,我跟你换着住!” “我才不要跟你换!过两日啊,我还要去你院儿里看你是不是在娴啊静啊地绣花呢!” 姐妹二人在西疆虽然从小也有教导规矩教导女红的女先生,可是初霏性子活泼,哪里拘得管,除了规矩是老老实实学了几年,这女红啊让她绣个荷包都能绣上大半年,母亲周婵也是不太想拘着孩子,初彤愿意学就让她学,初霏不太愿意,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大面儿上过得去就行了。 初彤说要看她绣花,哪里不是玩笑她,姐妹二人在榻上笑闹一团,屋里一片其乐融融。 这有人笑就有人哭。 陈明事趁着没事,知会了周婵,要去郝姨娘住处看看,甫一进院门,就听见厅里有盘盏被掀翻在地的声音,然后传来小姑娘低低的哭声,陈明事疾走几步,跨进正厅,便见凤灵凤芝两个婢子跪地收拾着一地汤水,凤灵面上带着明显的红印,嘴里低低呜咽着。榻上郝姨娘一脸怒容,身旁陈初黛小心翼翼坐着,手里缴着条帕子,不敢出声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陈明事原本不错的心情被这乱糟糟的一团画面也搅的不太高兴了。 姨娘不想陈明事过来了,听到声音才赶紧吃力的从榻上起来,嘴角一瘪,眼泪就跟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了出来,“老爷!!!老爷您可来了,妾身怀着您的孩子,却被她们送到这么个地方待着,老爷要给妾身跟三姑娘做主啊!呜呜呜”一边哭一边还扯了扯身旁的女儿,陈初黛被姨娘一扯,也拿起帕子扶着眼,可怜哭着“父亲!” 陈明事扯开郝姨娘拉着的手,并不愉快,“侯爷的吩咐,我也是知道的,我刚一路过来看到这小院也十分清淡雅致,哪里就委屈你们了?” 郝姨娘不依不饶,还要再嚎,陈明事止住她道,“再说了,我们也只是暂住,过了这段时间,等宅子修缮好了,我们就搬走了,而且小刘妈也跟我交代了,这边一应俱全,吃喝用度也不会减你半分,你头一日来便摔盘打碗的,在西疆府里的时候可是这样行事的?” “可是她们好几个婆子在院儿里,我想写封报平安的书信送回去给姑母只怕都不行!”郝姨娘见陈明事脸上越来越生气的脸,小声嘀咕到。 “母亲那边我自会送平安信回去,你就好好养胎便是了!”陈明事记得当年表妹来投亲的时候,虽然没见过两面,但性子还算温婉的,自从自己酒醉犯下错事,表妹抬了姨娘后,越发不见得娴淑,如今面前这个大腹便便的妇人自己竟是要不认得一般,所以便越不喜,抬脚便想走了。 郝姨娘见状赶紧一把抱住陈明事,“老爷,老爷别走,妾省得了,老爷多坐片刻吧,我让婢子烹茶!”陈明事甩开郝姨娘的手,“改日吧,婵儿那边还有很多事。” 陈明事走后,婢子凤芝奉上重新煮的牛乳,郝姨娘连看都不看,又甩手打翻,烫牛乳滚得凤芝一身,郝姨娘面部扭曲道:“贱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一 献艺 城外焦山,皇家园林,半山腰上有皇帝行宫,也有恩赐的王公贵臣的行管别院,方便圣驾在别宫时随驾。 宁王别院内一片歌舞祥和,上坐几榻上世子周珂斜斜倚靠着圈凳,手中擎酒,正朗声颂道,“醉后方知乐,全胜未醉时。动容皆是舞,出语总成诗。” 下座诸位听后皆举杯笑到,“世子这是酒后诗兴大发啊!来,世子爷,干了这杯,岂不快哉!”周珂听后直起身子,笑到,“干!”而后仰脖一饮而尽。 有小厮来报,伶人子歌到了,周珂抚掌笑,“赶紧请,赶紧请!”“啧啧啧,世子爷果真面儿大,平时难得一见的子歌公子,居然被世子爷请了过来!” 有人听到子歌的名字,不觉道,又有人接话:“飞昊兄有所不知吧,这恒王猎艳在外,子歌也不过就是他养的一个伶儿,总是有新鲜劲过的时候,以前恒王一掷千金的时候,他子歌公子倒是可以端着身价儿,如今恒王就要有新欢了,这碗饭还吃得了多久?” 被叫飞昊的人,名廖飞昊,太平侯府世子廖映寒的长子,与宁王世子周珂多有交往。“哎,伊宽兄,切记不可这么说,这子歌就是没有恒王捧,凭他一身好技艺,也是不愁在这洛城府混出名堂来的,怎么都会是个角儿!” 话说到这儿,子歌已经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童子。只见他目不斜视,步履带风,虽一身红衣妖娆,却又透着些许英朗。来到几前,俯首一拜:“子歌给宁王世子请安!” “快快起来,子歌公子今日能赏脸,却是我等荣幸!”周珂一个眼色,便有婢子上前去扶子歌。“来人,看座。”周珂道,“不知子歌公子今日欲为我等献上何曲?” “子歌不才,近日才谱得一首新曲《塞上春》,愿今日奏来,为各位助兴。”子歌不卑不亢,声音低缓迷人。 婢子看座后,子歌身后童子为其摆上古琴,另有一童子在琴旁放置香炉,用小扇轻轻煽动,熏香袅袅,从香炉里散发出来,众人闻,上好紫述,可是与紫述又有所不同,这香里似有一种淡淡青草的味道,闭上眼仿佛能看到辽阔草原。 然后一曲渐起,初低而缓,像化冰时候河水暗暗浮动,而后音起,有春草萌动的意境,少年少女初春踏马而来,风发蓬勃,朝气四溢,曲中有欢笑嘈杂,令人悦耳心仪,曲末,少年少女踏马归去,春色渐浓 子歌一曲毕,厅上众人仿佛还沉浸在曲中景象,久久没有回神。还是世子周珂率先鼓掌,“好!好!好一个踏马追风是少年!子歌公子果然琴艺高超!”语毕,众人才反应过来,皆拍掌赞叹不已,“子歌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啊!” 子歌面上倒是看不出有何被夸赞的骄傲之色,谦虚道:“诸位谬赞!” 周珂招手子歌道,“子歌身边一坐!”心情倒是极为好的。“世子爷,子歌曲毕,该回去了,诸位大人尽兴!”说完便站起身来往外走去,身后自有童子收琴收香,缓缓跟上。周珂也不恼,笑笑说,“那让我送送子歌公子。诸位慢用,我去去就来!” 周珂疾走几步,跟上子歌,子歌让出半身,让周珂走前面,周珂边走边道,“子歌公子无需客气,你在小皇叔那怎样,在我这就怎样,自在些就好!” 子歌拱手,“不敢,不敢!”周珂眉头一皱,“子歌公子,伊宽他们有些话说的不对,你不要介意,无须放在心上!今日请到子歌公子,我还是十分高兴的!” 子歌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周珂,认真道:“世子,他们说的都没错,”然后眉角一弯,唇角带笑,又说,“奴却只有这一身皮囊跟技艺,还是大家抬爱了!”周珂见子歌笑,才知道不分性别的美丽,是如此惊心动魄的魅惑,倒是一句话也接不下来了。 “哦,对了,忘记恭喜世子前些日子大婚,奴准备了小小贺礼,还请世子爷笑纳。”说罢,从袖中拿出一个精巧的红漆木盒递给周珂,而后也不管周珂是否跟上,便向前行去,留下一句“世子爷留步”飘在空中。 周珂打开木盒,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极品紫珠泛着幽幽光泽。再抬头,子歌已经走远,转过游廊,不见身影。 周珂回到厅里,大家正在讨论子歌。有人调笑道:“我疆州四府,西疆c高昌c苏巴c龟兹。那儿的伶人多异域风情,这次恒王去疆州猎艳,走遍这疆州四府啊估计没个仨四月的回不来!趁着恒王不在,世子可是要多请请这子歌公子啊!” 费伊宽一边喝酒一边道:“哈哈,难怪恒王殿下至今未娶亲,我要是身边有这么些个堪比女子,不,是比女子还要美的伶人儿,我也不想娶个管家婆回来!那些个闺阁小姐姑娘们忒是无趣了!” 周珂听了呵道:“伊宽,休得胡言,小皇叔未娶亲是因为他说没遇到喜欢的女子!”费伊宽有些酒醉,挥挥手说:“哎哟,我的世子爷,就您脾气最好了,在您眼中啊谁都是好人,这洛城中谁不知您的小皇叔喜好伶人,他还长你两岁呢,不婚啊,还不是因为那些王公大臣们怕把女儿送去恒王府当摆设,到头来连个伶人都不如,徒增笑料!”这话一出要是有心人传到恒王的耳朵里,恒王还不得去你家掀翻屋顶?一旁的廖飞昊拉拉费伊宽的衣角,让他闭嘴。费伊宽倒是毫无感觉,又自斟一杯,对着廖飞昊说,“哎,别扯我,对了,我还听了一件趣事儿,你家表妹今日到洛城了,你没去瞧瞧?” “表妹?”廖飞昊一脸莫名其妙。费伊宽凑过来,表情古怪,“就是永忠侯府的外孙女啊,她们外祖母不是与你家祖母是姐妹么,那你不就是她们表兄!”然后费伊宽捏着嗓子故作女子贴上廖飞昊,道:“表兄~~~~” 在座其他诸人都将目光投在费伊宽身上,皆是一阵哄笑,周珂咳一嗓子,喊道:“费伊宽,你醉了!让婢子扶你去侧间休息,给你上醒酒汤来!”说罢挥手,自有婢子来扶。费伊宽一脸不乐意,“世子姐夫,我没醉呢!”婢子半哄半拖地把费伊宽扶了下去,周珂才又端起一杯酒来对众人道:“来,我们喝起来!舞乐伺候!” 焦山脚下,车马徐徐,子歌半卧,手里捏着一把羽扇,轻轻扇着,眼睛不知道看向何方,有些出神。嘴里喃喃道:“周珂,倒是待人接物有些许不错,费伊宽啧啧啧草包一个!”说完像是想到费伊宽的模样,嫌弃得一抖,“不想来还非让我来,以为我真是无事可做呢!”这话不知说谁,然后子歌发脾气一般,把手中羽扇狠狠掷在一边,“吃力不讨好,还被说小爷我没饭吃了!哼!”车外童子听见声音,只是默默一笑,“公子又在埋怨了呢” 车马走远,太阳西沉,直到再也看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二 夜访 入夜,老侯爷一家吃过团圆饭便各自散去了。周瑾回到自己的院子,靠在榻上翻着一本杂书,旁边伺候的小宫女安静地为她烹茶。这时,有婢子打帘进来,温声说:“大女官,陈夫人来了。” 周婵走进院子,身边只跟了刘妈妈为她提灯引路,周婵边走边看着院里的模样,心道,大姐这些年虽时有皇恩让她休沐归家,可是从来她就是个极为自律的人,一年到头能在家里来住的日子,听小刘妈说用一只手就够数出来,只看这院子,清雅得哪像半点儿侯府千金住的?人家侯府姑娘住的是雕梁画凤,奢华高贵,大姐这性子啊着实让人心疼呢。 走到正厅口,周瑾已经在门口了,笑着说:“怎么这个时辰了过来,累了一天还没有休息呢?”周婵如小时候撒娇般,挽了周瑾的胳膊:“怎的,姐姐是嫌弃我不成?”周瑾笑笑直摇头,“你呀,快进来坐吧!” 姐妹二人榻上坐下,有小女官烹茶,周瑾摆摆手:“都下去吧,我自己来便好!”小女官安静地退了出去,没有一点儿脚步声响,果然宫里的规矩是极好的。 “怎么身边就带了一个妈妈,伺候的婢子们呢?”周瑾边熟练地洗茶,边问。 周婵长叹道:“我刚原是准备去祠堂的,离的不远,便只带了一个妈妈跟着,谁知走到门口听到父亲在里面对着母亲的牌位说话呢,我就在门边听了一耳朵,心里有些难过,走着走着就走到姐姐院儿门口了。” 不等周瑾问,周婵又继续到,“姐姐,你知道父亲跟母亲说什么吗,父亲说今日我们归家见着我们好,他很欣慰,可是他还不敢去见母亲,他说他还有个人放不下,姐姐,父亲说放不下的人,可不就是你吗?!”说完,周婵又抹起泪来。周瑾不急不缓地倒上一杯茶,推到周婵面前,柔柔叹到:“哪就值得你伤心了?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周婵一把抓住周瑾还没收回的手,认真道:“姐姐,白日我不敢问,怕惹你不高兴,但话儿说到这了,你难道真的不后悔?大女官虽然听着荣耀,可是那是什么地方?是宫里啊,抬头只见天的四方城一个,难道姐姐真的一辈子韶华就这么付诸流水了吗?我真是心疼姐姐,呜呜呜~~~姐姐样貌品性哪点儿不比我好?” 周瑾见周婵越说越伤心的样子,也认真起来,道:“当年十八岁,高祖要赐我郡主,让我归家,是我自己拒绝了,我连父亲都没说。说实话我那时候多少有些赌气的成份,有些恨父亲把我送进宫去,我就想一辈子不见也好。后来父亲知道了,请了旨意来宫里见我,父亲忍着泪只对我说了一句,‘瑾儿是为父的荣耀!’而后便转身走了。他那句话骄傲里又带着歉疚,他以为我是懂他的。从那以后,我似乎是真的懂了父亲,我也不恨了。” 回想往事,历历在目。“后来,听说父亲回府醉了三天三夜,母亲发了脾气,再到后来,母亲心头瘀积,气病不起,延绵卧榻。我就在想,如果我再不能体谅父亲,理解父亲,或许这世上就真的没有多少人能见到他的背负,他的辛苦了。” 说到这儿,姐妹俩都沉浸在往事中,过往画面似走马灯一般一张张过。 那一年,周婵已经出嫁了,侯府夫人袁佩恩本就对二女儿嫁那么远有意见,突然的大女儿又自请留宫不出,侯爷从宫里出来也没个只字片语的解释,一气之下,夫人闭门不再见侯爷,这一气就是三年,三年时间将袁佩恩对侯爷的所有抱怨都化成了病,最终耗尽了身子。 周瑾还记得,在母亲卧榻前,她握着母亲干枯的手劝到,“父亲一生所做,非大隐者不可为,母亲,您原谅父亲吧!”袁佩恩干枯的唇咧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对她吃力说到:“我只是怨自己。”最终落下泪,撒手而去。 “哎,不说这些了,妹妹放心吧,我很好,世人皆觉得女子嫁得好儿郎,子女绕膝才是幸福,可后宅争斗c儿女不孝的事情还少了么?我志不在此,妹妹就不要用世俗的眼光看我了吧!” 周瑾从回忆里回神,又劝到。周婵知姐姐这是再劝也无用,收了泪水,端起茶喝了一口,也笑道:“是是是,姐姐是仙女投胎,不是凡品,我再不劝姐姐了!” 喝了几盏茶,周婵起身要走,“天也晚了,姐姐歇息吧,我这就走了。”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问到:“哎,对了,姐姐可知三妹妹那边这些年可有何消息不曾?” “听说也就每年年节的时候有信送回来报平安吧!”周瑾眉头皱了皱,这个侯府庶女,与周婵同年,只是小着周婵月份,仔细算算,这个一出生就被送走的女儿,如今也有三十一二了吧?真不知在离山休养得如何,有没有婚嫁。似乎这些年父亲既不愿提及,也不打算接回府中呢。 周瑾送周婵到院子门口,周婵回身笑到:“好了,姐姐回吧,不是说明日天不亮就得起身回宫吗,赶紧歇着吧!”说罢便带着刘妈妈朝自己住的雎鸠院走去了。 老侯爷从祠堂出来,甫一进院儿,便眉头一皱:“小老儿,又来偷老夫的酒!” 院里大槐树上传来一阵咂嘴的声音,然后响起咯咯的笑声:“好酒!好酒!难得的西疆醉啊!侯爷这又有好酒,我怎么能不来陪你喝两杯?” 声音还未落地,咻的一声,一个短白须光头模样的人从树上跳了下来,这么大动作,树上叶子却一片未掉,可见功夫了得。只见他站到永忠侯面前,嘻嘻带笑。侯爷从他怀里一把夺过酒坛,怨到:“哎哟哟,我贤婿刚孝敬我的酒,我还没闻着味儿呢!” 对方仍旧嘻嘻哈哈道:“啧啧啧,闺女女婿回来就把我给踹一边了啊!也不想想这些年都是谁陪你喝酒解闷儿的!哼!” 侯爷听了无奈笑到:“好好好,你个小老儿,世人皆以为你是清心寡欲得道高僧呢!谁知三天两头到我这讨酒喝,罢了罢了,进屋吧,今晚我们对饮三杯!”说罢拉起对方便往屋里去,人家还不乐意呢,伸出三个手指头来:“三杯?太小气!太小气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本书属于细水流长慢慢发展的类型,所以喜好跌宕起伏的亲亲可以转台了,但是肯定前面部分是埋够伏笔,等待后续慢慢解开的,传说中的反转思密达~所以在此还是谢谢各位的支持,拜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三 苏巴 同样是夜,苏巴的空气更干燥,天空黑得更像泼墨一般。此刻苏巴城里最大的伶人馆——流绯楼有贵客盈门。周汐坐在正对舞台的包间里,俯眼看去,楼下舞台上几个异域风情的伶人正扶琴吹箫,合奏一曲《春江花月夜》,看客们连声称好,其间夹杂着叫酒声,还有鱼贯之中的龟公们端茶送水的脚步声。周汐身侧一个极为漂亮的伶人正讨好地为他斟满美酒,“小王爷,这可是整个苏巴最好喝的葡萄酒,让花娘为您斟上一杯,一杯解愁,二杯忘忧,三杯啊简直就美上天了呢!”周汐斜着睨了一眼自称花娘的伶儿,挥挥手大声笑到:“好好好,那本王今日就醉在这流绯楼了。”调笑声从楼上传出来,楼里的客人都知道,这个全大德最纨绔的皇家贵戚恒王周汐居然寻欢到这边塞来了! 苏巴是疆州最北边的一个府,就在敕勒山脚下,翻过敕勒山就是楼兰国,另一边儿又连着离山,翻过离山就是蜀州。所以说这苏巴素来是边塞要地。征西将军方大年就驻扎在这苏巴府,而此刻正在恒王殿下的门口候着,脸上一副冰山面孔,像能冻死人一般。方大年旁边还站着苏巴府的行署李泽,搓着手小碎步踱着,不敢发出太大声响,生怕影响了房间里正在玩乐的恒王殿下。俩人在这门口已经半个多时辰了,恒王像是完全没有要召见的意思。方大年终是有些忍耐不住了,对门口站着的小厮道:“麻烦你进去问问,恒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老夫还有军务在身,却在这门口听他在里面莺歌燕舞半个多时辰,老夫不才,却也是先帝在位时就册封的将军,可不是来伺候恒王听曲儿的!”说罢脸色一横,竟是要走。李泽赶紧牵住方大年的衣袍,唯唯诺诺道:“将军息怒,将军息怒!里面这位可是轻易得罪不得,您还是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说罢李泽还对着门口的小厮作揖赔笑。方大年不屑李泽一副小人嘴脸,哼地一声撇开他的手。 门忽地开了,周汐衣袍松散的挂在身上,手中端着酒杯,面上隐隐坨红,嘴角翘起一个吊儿郎当的笑:“哟,本王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方大将军,失敬失敬啊!”说完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又笑到:“谁不知方大将军威名?对了,我皇长嫂还有太妃良妃娘娘都是方大将军的爱女呢,这么说来我们还是亲戚不是!来来来,进来陪小王喝两杯!”说罢便伸手拉方大年。方大年见周汐一副赖皮模样,往后退一大步,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沉声到:“老夫不敢与小王爷攀亲戚,老夫确实有军务在身,不奉陪了!”而后便真的拂袖而去。周汐站在门口,一口喝尽杯中美酒,微醉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明亮。 夜色深沉,伶人馆里安静下来,只偶尔有几声猫叫。夜空中没有月亮星辰,显然明天不会是个好天气,这样的天气恰好搭配一个人不太愉快的心情。 恒王周汐坐在案几前,面上毫无醉态,修长有力的手指在案上有节奏地敲着,发出“砰砰砰”的声音。薄唇抿成一条线,虚着的眼皮下是一双猜不透想法的眸子。过了许久,敲桌子的声音停了下来。 “花娘,说说吧,什么情况?”被叫做花娘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与周汐调笑的那名伶人,此刻正收了放浪的模样,一脸严肃恭谨,“回小王爷,半年前芸娘在高昌取悦楼的时候遇到一拨皮货商人,其中一个酒醉后说走了这趟买卖年不愁吃喝,芸娘听了便留了心眼,叫人悄悄查了那批货,结果发现皮子有夹层,夹层里面细细铺了一层,全是硫磺。”花娘顿了顿,继续到:“后来芸娘为了不打草惊蛇,便顺着这队皮货商查下去,结果发现他们跟西疆府里一个叫陈明理的商人有接触但是并未交易。再后来皮货商人们继续北行,进了苏巴的地界儿,却好似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芸娘觉得事情肯定有古怪,就留下书信于属下,她自己去查探。结果一去不复返。” 周汐眉头皱了起来:“所以芸娘失踪后你们才想着将事情飞鸽传书给本王?” “属下失职!属下愿意领罚!”花娘单膝跪地抱拳道。 周汐挥挥手,“罚自然是要罚的,但不在这一时,本王知道你们也是希望把事情办周全了再传信,没想到事情有了转折。起来吧,先说事情吧。” 花娘这才又站起来,继续道:“谁知一个月前这批神秘消失的商贩又出现了,在苏巴。所以属下赶了过来,并飞鸽给王爷您。本以为您会派阿铎或者阿锋过来,没想到却要惊扰您亲自出马。” 周汐想起这半年来接到的讯息,是什么人需要这么隐秘的大量购买硫磺?这硫磺的用途他可不信是拿来炼丹,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拿来做火药!而且也只有做火药才会如此秘密。那这就意味着在苏巴,有一群人在暗地制作火药,而这批火药的用途显然不是为了开山炸石。 “本王要来疆州的消息是早早就放出来了的,我相信对方应该还不知道本王的真正意图,可是在安阳驿他们却对本王下手,而且是通过羽化。这点就让本王有些匪夷所思了!”周汐回想起十几天前的事情,在安阳驿中因为争龙脑过敏耽误了几日行程,似是有人故意要拖延住他,却又不是为了要他性命。 花娘想了想道:“这批商人又一次出现,肯定说明对方又需要大量硫磺了,所以王爷要来疆州的消息一放出来,对方为了谨慎,才会对王爷下手,因为一旦王爷到疆州,疆州四府的安防必定是要加强的,这或许是对方不想看到的。” 周汐点点头,眼神犀利如剑:“的确如此!只是没想到,对方厉害到王公贵族身边都能插进来眼线。说明对方身份肯定不简单。” 听着王爷跟花娘一问一答半天的阿铎终于忍不住插嘴,“说了半天,花娘,那批商人现在何处呢?还有芸娘,可有消息?” “王爷,这批商人就在您逗留在安阳驿的那几日又消失了!恕属下无能,没能看住他们!”花娘额头冒汗心里打鼓,又一次让人丢了,这两次并罚,估计自己得十日下不得床了。 周汐不语,闭上双眸沉思片刻才道:“凭你跟芸娘两个人的功夫都能弄丢人,芸娘自己还赔了进去,想来本王是低估了对方的能力!而且对方肯定不止在本王身边安插眼线,洛城皇上或许他们筹谋的已经很深了!下去吧,三日后跟我归洛城,较武场领罚!” 花娘松一口气,还好只是较武场,打败那八个和尚就能出来!大不了被揍一顿,只当是自己陪练功夫了! 周汐挥手让阿锋阿铎也跟着出去,房里只剩他一人,窗外夜色深沉,就如同一个深色漩涡。什么人能神不知鬼不觉消失而又出现?如果这批“商人”并不是真正的商人呢?这方大年跟李泽作为地方军政要员知晓还是不知晓呢?周珏啊周珏,暗流汹涌!暗流汹涌啊! 千里之外洛城皇宫,勤政殿里还在批阅奏章的皇帝周珏打了大大一个喷嚏,哈秋!旁边大内官赶紧为他披上一层外衫,道:“陛下,都快寅时了,您早点歇着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四 有疑 征西将军方大年一肚子脾气地回到院儿里书房,伸手就把案几上的笔墨纸砚掀翻在地,比哩啪啦一阵脆响,这是把气撒到了物件儿上。书房后的暗影里走出一个带着黑色兜帽的身影,声音沙哑如同老树磨皮:“这是谁惹了大将军不快呢?” 方大年眸子一凝,怒到:“本将军府也是说来就来的?当本将军好脾气不成?!” 那个身影不气反笑,笑声里阴阳怪气:“将军府必然不是想进就进的,可我也不是外人,怎的以前能进,现在就不能进了,这是何道理?” 方大年心烦无比:“现在是特殊时期!你不见那纨绔大摇大摆的在苏巴待了这么些时日吗?” “哦?将军还怕了那恒王不成?” “哼,一个纨绔败家子有何可惧?”方大年提到周汐真是满脸不屑,“不过他招摇过市,身边带的可不乏高手,听说在洛城的那位还特意安排了些人在周汐身边” “所以,你的意思是当今那位怀疑到那批货上面来了?所以安插了人在恒王的随行中?”黑影慢慢踱步出来,走到方大年身边质疑到。 方大年摇摇头,“暂时不能确定是今上那位,可是你别忘了上次抓的那个伶姐儿身上可是搜出有教坊司小印的短笛。你说一个远在高昌的伶姐儿怎么会有教坊司的东西?难道不是奇怪了些?还是谨慎点好!” 黑影干瘪的笑声传来,“呵呵,方大将军果然心细如发。可是教坊司每年都会放出一批到了年纪的伶人,所以一个教坊司短笛还是不能证明太多东西吧!只可惜那个伶姐儿在方将军眼皮下还能含毒自尽了,断了线索。所以,主人吩咐我特意跑这一趟,让方将军多加小心,下一批货可得换个法子了!” 方大年有些不爽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好好做好他的事情,本将军还用不着他来提点!” 黑影对方大年的不爽不以为意,又道:“那个恒王周汐,真的没什么问题?” 方大年更加不爽:“老子在他房门外都待了四五日,每日当不知道老子在似的,日日鼓瑟吹笙,酒靡舞醉,我看周戡要是知道他小儿子不学无术无法无天,非气得棺材板儿都要盖不住了何况,洛城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这恒王恶名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向来如此,不足为惧!”想起周汐那副模样,方大年又是一脚踹过地上躺着的砚台,“哼!耍老子!走着瞧!” 黑影想了想,正色道:“那方将军可就真得好好查查,那死了的伶姐儿是什么来路了!”咬牙切齿般“挖地三尺的查!” 自古以来,黑夜都往往裹挟着阴谋,方大年又与黑影对话许久,而后窗口一闪,人影便不见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与此同时,苏巴府的另一个方向,一只黑羽信鸽剑一般冲进云霄,片刻便不见影踪。 卯时刚过不久,初彤便自然醒了过来,榻下值夜的新浅警觉的睁开眼,看见姑娘正要起身,于是赶紧起来,扶着初彤悄声道:“姑娘不在睡一会儿吗?天色尚早呢!” 初彤坐起身来,揉揉眼睛问到:“现在什么时辰?” 新浅走去旁边妆台上看了一眼滴漏,回话道:“卯时一刻。” 初彤柔声吩咐道:“好了,让乌扎她们端水来洗漱吧,你下了夜去休息吧!” 窗外还不太明亮,但依稀可见云开雾散,今日可能没有太阳呢,初彤心想。曾妈妈与乌扎新波安静地鱼贯而入,有条不紊的伺候初彤穿衣洗漱,新波替初彤梳了一个简单的髻,剩下的乌发散落身后,摸着初彤的发丝,新波不自觉道:“姑娘这过了下个月,就正经十六了呢!” 一旁的曾妈妈端过一碗温热牛乳递到初彤手中,笑着接话道:“是啊,大姑娘,前儿在途中,我还听夫人说呢,去年姑娘及笄办的低调了些,如今到了洛城,下个月姑娘生辰,可是得好好热闹热闹的!” 初彤接过牛乳,笑说:“母亲这么说也不过是想在外祖父跟前儿热闹一下,让他老人家天伦享乐一番,都过了及笄,也无需如何办了,何况初来乍到,在这洛城我都还人生地不熟,没处送帖子去呢!” 这么一说,曾妈妈心下又有半分难过起来,哎,别人家的姑娘十六岁许婚的许婚,生娃的生娃,我们大姑娘再好不过了,可到现在哎良人在哪儿呢?曾妈妈心中所想倒是不能说与初彤知道,只趁着自己转身铺床的瞬间,悄悄抹了眼角,做事去了。 收拾妥当,初彤领着乌扎新波往父母亲院子而去,半路上初霏也带着婢子小珍跟小芊过来。远远见了初彤,初霏高兴的提起裙摆便小跑起来,边跑还边喊:“姐姐等我,姐姐等我!”初彤站在原地,等着初霏跑到跟前来,携了她的手宠溺道:“小猴子,真是一刻不闲着,非跑这一路才舒坦不是?” 初霏不以为意,笑笑道:“我这不是亲近姐姐吗姐姐还说我咦她怎么来了?”初彤回头,只见不远处三妹妹陈初黛在婢子的带领下也往这边来了,初彤漆黑的眸子转了转,低声对初霏道:“她应该也是来与父母亲请安的,勿要大惊小怪。”可心中有疑,这三妹妹初黛从来都是跟姨娘一个鼻孔出气的,在西疆的时候都不见得如此懂事乖巧的早早来请安,今日可是什么缘由?初霏心中同样有这般想法。 初黛似不见二人的疑虑,上前恭谨一福:“大姐姐,二姐姐早!”二姐妹也与初黛一礼,“三妹妹也是来请父母安的吧,不如一道进去吧!”初彤道。 三姐妹进得雎鸠院,往正厅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五 请安 陈明事今日要赶着去翰林院述职,正打厅里出来,迎面三个女儿。三人盈盈一拜:“给父亲请安!”陈明事点点头道:“为父今日有要事,你们母亲在厅里,去给她请安吧!”说完拔腿要走,又看到陈初黛乖巧的模样,心想,这三女儿今日倒是规矩的很,于是便又忍不住提点两句:“初黛今日倒是懂事许多,以后每日早晨便来给你母亲请安吧!” 郝姨娘跟初黛原本按规矩每日早晨都得到主母房问安的,可是在西疆的时候,因为有初彤祖母在的缘故,郝姨娘时常借口着身子不好,一月倒是有十多天不会去主母房,连带着初黛也不常去。周婵也不屑拿这些规矩磋磨人,眼不见为净,倒也懒得管。倒是陈明事知道后,特意教训过姨娘跟三姑娘。郝姨娘还曾去初彤祖母那哭过,陈明事却当着自己母亲的面说“礼不可废!无礼不可治家,无礼不可成规!” 后来郝姨娘怀了二胎,周婵免了郝姨娘的请安。陈初黛倒是日日去的,可是郝姨娘私下不情愿,又嚼头了许多遍,初彤祖母便立下规矩,以后一早问安都在她的院子,反正做女儿的给周婵请了安,都还得一起给她这个老夫人问安,省得几个院儿来回跑了!如是,郝姨娘才算是消停。 如今进了洛城,祖母不在,初彤她们原也没在意初黛来不来请安的事情,就连陈明事经昨日郝姨娘一闹,也没觉着郝姨娘肯让初黛来请安,所以见初黛如此懂礼,心下倒是有些意外。提点两句规矩的事情后,陈明事便迈步出了正院儿。 三人又进得正厅,规规矩矩给榻上坐着的周婵问安。周婵刚在厅中已经听到陈明事与庶女的对话,所以也不问其他,只叫婢子看座罢了。初黛未起身,柔婉说道:“姨娘这两日身子不舒服,未能来给母亲请安,请母亲看在姨娘怀胎不易上多多体谅!以前女儿不懂事,多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以后还请母亲多多教导!” 周婵使了眼神,一旁的代荷便扶了初黛起来,只听周婵缓缓道:“你们姐妹皆是父亲的女儿,作为母亲我自当教导,你要这么想,母亲心中甚是宽慰。姨娘那边,早就是免了她问安的,无须再提。”声音既算不得太亲切又不显得姿态高。 初霏坐一旁,心中纳闷儿:“这陈初黛昨晚是吃了什么药不成?怎的现在行事倒是有礼有度了?十几日前在驿馆挑三挑四的莫不是别人?” 初霏藏不住心事,心中有点什么,面儿上立马就表现出来了。陈初黛落座在她旁边,不是没看到。只是这会儿初黛扮着贤良懂事,自然不能白眼过去,于是端了一副亲切模样问到:“二姐姐,这是想什么入了神呢?以前妹妹不懂事,以后还多向二姐姐请教!”初霏被初黛搞的有些不自然,是不答应她不好,答应她吧自己心里又隔应。恰好初彤接过了话头,笑到:“都是姐妹,谈不上请教,三妹妹多记着父亲的话便是了!” 小坐片刻,周婵要带着初彤初霏去给老侯爷请安,便打发初黛先回去。初黛一走,初霏再绷不住吐气苦水来:“母亲,姐姐,三妹妹这是唱的哪出呢?!把我隔应到不行!” 周婵由姐妹俩挽着手往侯爷住处去,初彤边走边给初霏解惑:“你觉得三妹妹以往的行事,靠的是什么?” 初霏想也不想答道:“那还用问?祖母呗!” “错了!郝姨娘跟初黛的行事靠的是父亲!”初彤摇头。 “父亲?”初霏一脸迷茫。 “三妹妹清楚父亲仁孝,对祖母敬重,所以祖母在的时候郝姨娘行事乖张些,父亲母亲都半睁半闭着眼睛。三妹妹跟着得了些好处,所以眼里多少有些轻怠。可是如今,祖母没有在身边,郝姨娘跟三妹妹一到侯府,连门都没进就被送去别的安排,郝姨娘没想明白,闹了一场,可是三妹妹是聪明人,自然晓得该低头时要低头。” “所以一大早的来示好?她不怕郝姨娘知道了不高兴?”初霏觉得自己脑袋要不够用了,“可是半路上三妹妹不还挑三拣四么?” “三妹妹守礼了,父亲才会高兴,父亲高兴,郝姨娘难道会为难她不成?至多嘴上不痛快埋怨几句罢了,不值当什么。而且三妹妹途中挑三拣四就只有那一次不是么?如果我想的没错,三妹妹那是故意为之,当时父亲不在,三妹妹是想看看母亲离了祖母,对于她的忍耐能到哪里罢了。”初彤心中越想着越觉得陈初黛小小年纪心思深沉不简单呢。 “母亲当日只罚了她一顿晚膳,连《女诫》也就是罚看几日。母亲不屑拿捏她。她便知道,只要明面儿上乖顺些,自己就不会吃亏。所以你听说过昨日送走郝姨娘跟三妹妹时,三妹妹可有闹腾?” 初霏想了想摇摇脑袋,恍然大悟一般:“真是没有呢!大姐姐,你真厉害!怎么什么都知道?!” 初彤望着初霏清澈的眼睛,道:“不是我有多厉害,只是我们霏儿单纯懵懂,不会去想人心里面那些个弯弯绕罢了!” 周婵心知大女儿分析的都没错,忍不住语重心长起来:“我倒是希望我的霏儿一辈子都单纯善良,彤儿,你自来心思细,但是性子正直,所以母亲也希望你呀,能永远避开那些弯弯绕绕的人心,开心无忧呢!” 初霏可来不及沉浸到母亲的感怀当中,像是想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急急喊道:“哎哎可是祖母总会来洛城啊,到那时候三妹妹不是又得翘起尾巴啦?” 被她一问,周婵哭笑不得。 初彤也被初黛的“担忧”惹得好笑,“是呢是呢!可离祖母来不还得两三个月呢!到时候你再操心吧!” 话虽这么说,可是初彤想着初黛自以为聪明的行事,还有她两面三刀的性情,心中总是不舒服。人有种种,行事百态,初彤虽自诩没有悲悯的菩萨心肠,但是只希望皆是陈家女,父亲的教导多少能让初黛领会些,不至于以后走错了路。 谁成想,初彤的担忧以后竟成了事实。不过这是后话了。 母女三人问了老侯爷安,留在侯爷处一齐用朝食。初霏性子活,刚刚侯爷在院儿里舞的那一手好剑法,把她馋的哟趁着朝食还没上桌,初霏便凑到侯爷身边,小哈巴狗一般讨好问到:“外祖父刚刚练的是什么剑法,好看极了,初霏能不能跟您学两招呐?”那模样只差摇尾巴了!一屋子人看得直笑。 周婵笑她:“平时不学无术的,乱七八糟侠客英雄的话本子倒是看了不少!父亲,您别听她的,整日里没点儿姑娘家样子!” 老侯爷抚掌笑,笑声如洪钟:“哈哈,这性子啊,倒是像你母亲小的时候!” “父亲!”周婵被老侯爷说地脸色一臊,哼地转过身假装不理了。 “这剑法不轻易学的好,而且女孩子家家的还是少碰这些利器,”眼看着初霏的嘴撅了起来,老侯爷又赶紧改口:“不过小妮子要是想学,外祖父改日倒是可以给你找一个会功夫的女师傅,让她教你几套简单漂亮的拳法!”听到外祖父承诺,初霏这才又开心起来,手舞足蹈的模样逗得老侯爷哈哈大笑。 初彤心想,这应该就是天伦之乐吧,只是对于外祖父来说,迟到了好久,好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六 朝堂 话说陈明事在翰林院交接完毕,小朝会也刚散朝。恰好阁老丁权中与其他几名侍郎走进值房。陈明事赶紧拱手作揖到:“丁阁老,下官侍讲学士陈明事。” 丁权中高个子,方脸盘,两颊和下颚的白须像刺猬的针刺似的突出,长得很魁梧,看上去更像是个武将。看到陈明事,伸手抬起他作揖的手,笑到:“贤侄多年不见,老夫与你父亲当年青梅煮酒的时候,你还小呢!” 丁权中乃丁太后胞兄,当年陈明事父亲外放,丁权中时任西北巡按,二人有过交集,那时陈明事跟在父亲身边,与丁权中见过也是正常。后来丁权中回洛城,任翰林院中书舍人,如今资历最老,再加上丁太后的关系,同僚们纷纷尊称一声丁阁老。 “你岳丈永忠侯身子可好?老夫也是许久未曾上门拜访了啊!”丁权中说话看似聊家常,却又明明白白的将陈明事背后的关系一一点明。官场里打滚的这些大小官员谁不是七窍玲珑心,听得丁阁老这么说,与陈明事不熟的同僚们也都纷纷上来互相见礼。虽说永忠侯在外面儿有些议论,但是朝堂上的这些人尖子看的是谁脸色?那还不是当今陛下,甭说陛下了,就是往上数两位,高祖跟明祖在位时,对永忠侯都是体恤有加的,如今的陛下御前事宜都是大女官周瑾伺候着,这足足能说明信任了。 正在同僚间友好互爱的氛围里,右相尹以槐迈着八字步稳稳踏进值房。一众官员又齐齐见礼。 要说按着旧历,这丁权中胞妹是周济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怎么着这相位也该是他来坐,何况丁权中这人确实有才,当年三元及第可是至今以来少有人能比的荣耀啊!可是自高祖立国起,就立下了规矩:为后者家族众亲文官不至相,武官不守边。相反的,如果重臣之女被选入宫,不掌凤印。为的就是防止外戚坐大,权倾朝野,同时又防止外戚里通外国。 那就有人要问了,哎,高祖的两位皇后,其父既是高祖的老师又是高祖左右军师呢!这开疆拓土功劳肯定也不小,那可封了什么大官儿呢? 哎哟哟,在大德谁不知道,高祖立国后,二位军师,也就是国丈大人,为了新朝政事清明,二人自请不入朝堂,剃度出家,法号一黑大师白大师。取“世间黑白自有道义,水载舟来亦可覆”的意思,既是警醒高祖要做开明有德的明君,又是警示新朝百官,不要想着入官为权。高祖特此于洛城外十里修建皇觉寺,让两位国丈,啊不,两位大师清修。由此,皇觉寺成为皇家私庙,高祖在位时常常到庙里与二位大师对聊请教,从不忘记其教诲。高祖在位十九年,励精图治,百废已兴,百姓安乐。 一黑一白两位大师一生只收两位入室弟子,除了德高祖周戡,还有一位就是现在皇觉寺住持是非大师,据传言说,是非大师是黑白两位大师剃度出家后才收入门下的方外弟子,入二位门下时已经年过而立,可是自有慧根,得二位大家传道授业,如今已是德高望重的高僧。而且是非大师常常形影不定,十分神秘,明祖周济在位时一年都只能见大师一次,问询一个治国安邦的问题。 而如今陛下刚登基一年,听说只登基后密会过是非大师一次,后来是非大师就闭关修行不见外客了。更神秘的是,目前为止还没传出是非大师收徒的消息。据说要是能得是非大师看中收为关门弟子,那很可能就是下一届皇觉寺住持,皇帝的方外之师呐! 所以当年德祖颁布诏令,又因为他只得二后,那些想通过后宫关系在官场上左右逢源升得高位的人自然是没有门路了。加上德明祖周济登基后又将官员的考核内容升级为政——在官政绩;民——民众支持;德——个人德行;私——妻妾人数,所以现在大德上下为官者可不敢如前朝官员一般妻妾成群,抬那么多姨娘小妾的,难道还不是耽于女色,不思为民?校考官查起来一个末等铁定就跑不了,那还想不想要前程了?! 因此,这开国以来的朝堂整体风气比起前朝旧历,可不能同日而语啊。大德民间都流传着一首歌谣: 娥皇女英辅明君 明君帝师入空门 空门里面有黑白 黑白长明享太平 尹以槐与李驰为左右二相,分别执掌中书省和门下省,其中又以李驰为元老,三朝重臣,年过古稀。可是近两年李相年迈身体不济,朝事参与的倒是少了些,陛下恩准,每十日的大朝会李相在即可,小朝会无大事不用亲临。尹相也年过半百,乃先帝周济的帝师,学识渊博,政见卓识,与其下翰林院丁阁老二人搭档多年默契十足。 见礼过后一干人等依次落座,只听尹相言:“陛下今日所议向疆宁二州农户统一发放粮仓一事,不知诸位同僚有何见解啊?” 有官员积极应答到:“下官以为陛下圣裁,可有效缓解二州农户储粮设施简陋c损耗严重问题,实乃利民大计啊!”各个官员一片附和声,气氛融洽,一片祥和 扬子宫内,婢子们伺候周珏刚换下朝服,大内官吴淼上前递上一个盖着御锦的小托盘,看不分明御锦下面是何物。周珏挥手,大内官带着宫人们悄声退了下去。 周珏掀开御锦,一枚小拇指长短的细竹筒呈现眼前。 周珏打开竹筒,取出里面密信,上书四字:“从长计议”!周珏捏了信,就着案几旁的烛火融成灰烬。星眉紧皱,挤出一个川字来:孤在明,你们在暗,手段谋略确实非比寻常,哼,莫欺孤新立,就算扎得再深的鱼也总有浮上来吐水的一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七 相请 翌日,周婵带着二女正陪着老侯爷用朝食,管家江其善拿了一封烫金鎏花帖子进来。 老侯爷放下碗,示意管家开口。江其善恭谨的递上帖子,道:“侯爷,二姑娘,太平侯府老夫人递帖子,请二姑娘。” 老侯爷听得,面上显出些无可奈何的颜色来。周婵接过帖子,心下知晓,轻声问:“姨母这些年与父亲还没开解过来么?” 这太平侯府廖化当年可是高祖身侧数一数二可文可武的臂膀。侯府夫人袁佩悠与永忠侯周本阔的夫人袁佩恩乃是一母同胞,都是当年高祖赐婚嫁入两家侯府的。只不过太平侯夫人袁佩恩比姐姐个性要强许多,别看当年廖侯爷多么耀武扬威,这娶亲以后啊,竟是被夫人吃得死死的,帝都贵圈谁不知道太平侯夫人让侯爷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侯爷抓狗他不敢逮鸡! 当年姐姐袁佩恩嫁入永忠侯府,虽然与周本阔也算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是因着两个女儿的事情,袁佩恩气病那是事实,后来袁佩恩逝世,妹妹袁佩悠哀恸不已,并把姐姐的逝世都算在了永忠侯身上,觉得永忠侯要不是对女儿如此行事,姐姐怎么可能一病不起,耗尽一生? 所以,当年在永忠侯夫人的灵堂前,太平侯夫人还闹过一场,要不是周瑾周婵相劝,只怕这太平侯夫人能拆了永忠侯府。从那以后,太平侯夫人便与永忠侯断了往来,再不上永忠侯府的门,就连逢年过节各府间理应的应酬都是太平侯廖化偷偷送的节礼。而周本阔对这个妻妹从头至尾也就一句话:“是我周本阔对不起你姐姐!” 廖化是知道周本阔的,不善言辞,又什么事情都自己揽着,所以多次从中斡旋,可差点儿被夫人袁佩悠从房里打出去,于是也只好不了了之,你说这要如何开解? 老侯爷看着周婵手中的帖子,想起旧人旧事,摇摇头道:“你姨母的性子刚强,与你母亲又是心贴着心一起长大的,所以她心中有怨也是情理之中。” “如今姨母正好请女儿,不如女儿去跟姨母说说,让她放下心里的执念吧。”周婵收了帖子,心里心疼父亲道。 “这也怨不得她,确是我对不住你们母亲,要是这些年能开解,有廖侯爷在,还有你母亲身边的旧人在,那早就能开解了,不过是你姨母不想罢了,她留着这个执念,才能在心头永远留住你母亲。婵儿随她去吧!”老侯爷看得通透,又如何不知道这些年袁佩悠的执念是为了什么呢。 周婵长叹一口气来,父亲就是太通透,所以看淡了骂名,看淡了埋怨,甚至看淡了自己。 帖子上相邀三日后,回到自己院儿里,周婵忙不迭地拉着两个女儿挑衣服料子。 “哎呀,刚落下脚,连身儿衣服都来不及做,在西疆的时候我就说多做几身儿衣裳带着,来了洛城多少是有应酬的,就你姐姐嫌麻烦,非不要,说什么白费功夫!看吧看吧,现在要出门,看你穿什么!”周婵一边儿抱怨着一边儿拿着一块儿鹅黄的料子往初霏身上比,口中还不停:“刘妈妈,待会儿你把甘妈妈叫过来,喜满楼的汪妈妈不晓得还在不在呢,那可是喜满楼的招牌,只是不知赶着时间让她做两身衣裳来不来得及!”说罢,又瞄着桌上一块花青的料子要往初彤身上比。 “母~~亲!”初彤无奈,“母亲,我跟初霏的衣衫还多呢,崭新崭新的,如何就不能穿着去见人了?”周婵睨一眼大女儿,一副你不懂的表情:“那哪儿行?这洛城的花样子跟西疆的可不一样,喏,喏,你看,这花样子绣衣服上多好看!”手中不停,翻出刚刚代荷找下面妈妈们拿的时髦花样给初彤看,一个人忙得不亦乐乎。 婢子妈妈们也被指挥得团团转,房里的榻上几上摆满了衣服料子c花样子c络子,跟开绣房一般。 初霏笑嘻嘻跟着凑热闹:“母亲,母亲,我觉着您穿红的好看,里面褥裙搭粉的,您说可好?”周婵听了噗地笑出声:“哎哟,那都是你们小姑娘穿的颜色,母亲穿着怎么合适,粉啊嫩啊的不被人笑话?”初霏嘴甜,哄着母亲:“母亲可是年轻貌美呢,说您二八年华都有人信!”周婵嘴上说着“打嘴,胡说”,面儿上可是眉角飞扬,笑意漫漫。初彤双手支着头,在旁看着二人一搭一唱的模样,周婵见了指着初彤怨到:“你看看,霏儿多懂事,帮着母亲挑料子,你呀,不要以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初霏听母亲表扬自己,更是得意,对着初彤眨眼睛:“姐姐,听见没有,母亲夸我懂事哩!”初彤被妹妹的样子逗乐,倒不是她不喜欢花料子新衣服,只是心中想着事,也就不太在意穿戴了。见母亲跟妹妹热情高涨,她也顺手挑了两匹布料跟花样子,递了过去。选完料子又配首饰,一个上午就这么溜走了。 好不容易休息下来,代荷代菊煮了茶,端了糕点进屋。母女三人才在榻上坐下。周婵还在对衣服首饰的事情耿耿于怀:“刘妈妈,改日啊还是得去街上逛逛,如今这洛城时兴的东西可真是西疆没有的!”刘妈妈在一旁微笑着答好。周婵又想到外面院子里的两位,不失偏颇的吩咐:“郝姨娘跟三姑娘那边待会儿也烦刘妈妈去送些样式,一并做几件儿吧,总不能让人觉着我端得不正。” 初霏怏怏不乐:“母亲可是最大度公正不过了,可是啊,总有人不感恩不懂好!” 初彤将茶盏端起,喂到初霏嘴边:“好啦,你喝水吧!”初霏就着姐姐的手喝了一盏茶,就揭过此话不提了。 初彤明白,母亲是很看重这次邀请的,便笑问起来:“母亲,您跟姨婆也是多少年未见,只怕也是相见含泪啊。” 周婵轻轻放下茶盏,回忆起这位姨母来:“我这位姨母啊跟我母亲,也就是你们外祖母,只差着一岁的年纪,听你们外祖母说姐妹俩从小就是亲亲我我的,就如同现在的你们二人,”周婵回想起过去,又看着面前的两个女儿,嘴角不禁牵起笑容:“你们姨母跟我出生的时候啊,这位姨婆婆都是守在身边儿的,你们姨母落地除了稳婆,还是她第一个抱的呢。后来你们外祖母生我,你们姨婆婆怀着二胎,愣是命人在产房外搬个胡床,坐到我生为止呵呵~你们姨婆婆可是不简单呢!” 姐妹二人听着上上辈人的故事,脑袋里勾画着这位未见面姨婆婆的模样,心中有些期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八 拜访 三日后,周婵母女三人用过朝食,打扮妥当,禀了老侯爷便出门赴约。来到侯府门口,自有马车已经准备妥当,刘妈妈扶了周婵上打头的马车,初彤初霏上了后面一辆。马夫一打鞭,马儿长吁一声,踏起步子来。车一动,跟车的婢子仆妇们赶紧跟着走动起来。 其实太平侯府跟永忠侯府隔了不过三条街,都在洛城上城区,这片儿可住的都是王公贵族机要大臣们。谁家府中宴客,谁家府中嫁娶,谁家府中又出了点什么事,不出半日,各府之间必是都能得到消息的。周婵跟着夫婿陈明事回洛城的事情并没有大张旗鼓,老侯爷也没有因此宴客,可你瞧,这不出几日便有相请。所以说呢,洛城虽大,可圈子也就那么小了。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车马便停在了太平侯府的门口,门前早有妈妈候着了。刘妈妈打了帘扶周婵下来,后边初彤初霏整理了妆发也下了车,太平侯府的婢子妈妈们迎上前,见到周婵母女,心下不禁都得感叹一句,女子灼灼,真是好颜色! 老夫人身边的贾妈妈是府里的老人儿,老夫人做女儿家的时候她是大婢子,后来老夫人嫁了太平侯,她也恩得老夫人许了太平侯府的管家,又回到夫人身边做管事妈妈。连周瑾周婵出生时,贾妈妈都随着夫人在永忠侯府呢,所以对周婵是再熟悉不过。 “表二姑娘,多年不见,老妪给您请安了!”贾妈妈要拜,周婵笑着扶了她起来,“贾妈妈客气了,多年未见,您气色倒还是那么好呢!” 二人寒暄着从侧门进得府里,三顶红漆描画肩舆已经等在门内,抬肩舆的都是体力健壮的仆妇。 贾妈妈笑着说:“老夫人自从递了帖子,这几日竟是日日盼着您呐,倒不是多远的路,老夫人就是希望能快些见到,早早就吩咐了肩舆,真是恨不能仆妇们能抬着二姑娘飞过去呐!”一番说辞,周婵笑着听了,客气道:“累着姨母念着,是我的不是,那就快些走吧,麻烦这些妈妈们了。”抬肩舆的仆妇们稳稳抬起周婵母女,往内院行去。 一路分花拂柳,只见碧瓦飞甍,楼阁高下,与永忠侯府的风格截然不同。约莫一刻,肩舆停在了老夫人住的明月轩前。贾妈妈引着三人踏进院里,便听得有婢子向内传报:“表二姑娘到!” 正厅纱帘掀开,一端庄高贵的妇人在婢子轻扶下疾步走了出来,口中喃喃不停:“我的婵儿哟~~~” 周婵赶紧轻步上前,双手握住老夫人的手,眼中泛泪,哽咽着喊道:“姨母!怎好让您亲自迎出来了!”两边的婢子妈妈们又是劝慰一阵,老夫人才紧紧拉着周婵的手迈进厅里。各自坐下后,才互相细细打量起来。只见老夫人一身墨绿祥云暗花的连襟,下配银鼠色摆裙,外罩云披,发间用紫珠钿压髻,高贵又大方。此刻正与周婵话着旧事,眉眼中带着慈爱。 “姐姐去的早,瑾儿一入宫那么多年,我啊,也只有在每年陛下赐宫宴的时候在大殿上远远见着一面,你呀,又嫁那么远哎说到这个,我就生气!”老夫人提及此事心中纠结,面上带愠,正想埋怨几句,周婵接过话,笑着安慰:“姨母也是知道我父亲脾气的,这些不愉快的话咱今儿就不说好不好,您瞧,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周婵巧妙地转移话题,故意讨好到:“这些年在西疆,倒是得了不少上等雪莲c鹿茸,代荷呈上来,我可得好好孝敬孝敬姨母!” 说罢,代荷捧着锦盒上前,由老夫人身边的婢子接过,只听老夫人感叹:“这些年你从西疆送来的还少了不成,知道你念着我这姨母啊,心里也就知足了!”二人绕过永忠侯周本阔的话题不再提,老夫人的兴致才又被提了起来。 “这是彤姑娘跟霏姑娘?”老夫人指着周婵身后两个花儿一般的姑娘,喜笑颜开。初彤跟初霏上前规规矩矩地见礼,清脆女声宛如黄莺轻啼:“给姨婆婆请安,愿姨婆婆康寿喜乐!” 今日初彤着浅蓝色对振收腰托底罗裙,白色茉莉淡淡的开满双袖,头上百合髻簪金丝八宝流苏钗,略施粉黛,初霏着一身彩蝶飞花的罗裙,双平髻两边各坠一只彩色宝石蝴蝶与裙呼应,俩姐妹往那一站,端的是不同风流,一样美好! 老夫人欢喜,命婢子赐礼,初彤初霏又是万福而谢。只听得老夫人高兴道:“贾妈妈,你看,今早你还哄我这老婆子说‘老夫人年轻着呢’,如今看了这两个妮子,才知道什么叫做‘少女回眸生风景,一颦一笑赛春风’呐!”贾妈妈听了,也笑说:““老夫人,恕老妪说句没规矩的话儿,看了表二姑娘家的两位小姐,老妪才知道以后啊断不能再哄着您了!”周婵也跟着哄到:“姨母可没有老,都说侄女像姨,所以啊,我跟大姐像您,彤儿霏儿可不也像您,您夸着她俩,那也是您生的好看啊!”老夫人被逗得哈哈大笑,一时间气氛融洽和美。 “哟~母亲这里可真热闹,我可要来凑凑趣儿!”一声带笑的婉转女声从厅外传来,纱帘打起,一温婉大方的女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另一个十来岁打扮俏丽的姑娘。 “婵妹妹,可还记得我?” 周婵望去,儿时闺阁之交尹悦榕正面目含笑地看着自己。 太平侯夫人袁佩悠生三子,世子廖映寒,二子廖映杰,三子廖映泽。世子廖映寒比周婵大三岁,当年老夫人是谋划着亲上加亲,想让周婵当自己大儿媳妇的,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跟姐姐提这事,姐夫周本阔就把周婵给嫁出去了。后来廖映寒娶尹以槐也就是当今右相的女儿尹悦榕为妻,生二子廖飞昊,廖飞照。老夫人二子廖映杰携妻女外任蜀州西平府多年,三子廖映泽年少的时候骑马摔断一条腿,所以不得入仕,打理着侯府里外的生意,因着有残疾,年满二十三还未成亲。 尹悦榕与周婵还是在做女儿家的时候认识的,俩人少女时都活泼大方,性子相近,兴趣相投,为手帕交。后来周婵远嫁,尹悦榕嫁进太平侯府,虽不得见面,也少书信往来,可逢年过节的节礼都是精心挑选每每不落的。知道今天周婵要来,尹悦榕也是高兴的。 “虽说没赶上表哥大婚,可是这声表嫂还得叫呢!”周婵笑着正经一礼,“表~嫂!” 尹悦榕见周婵没有与自己生分的意思,心中也放下一分来,对着老夫人嗲到:“母亲!您看,这声嫂子一叫,可不是找我讨礼来了?!”尹悦榕性子开朗大度,平日得老夫人喜欢,如今这么一说,更是逗得大家笑成一片,见面的喜悦洋溢在每个人面上,倒真是难得。 虽然是笑着,但是尹悦榕与周婵还是互相万福,互赠嘉礼,年幼时可以玩闹嬉戏在一起,如今即便亲切,也各为一家主母,操持一家之事,再没有了年少无知。 打过照面,尹悦榕把身边俏丽的姑娘往前一推,笑说:“我知母亲喜欢姑娘家家的,想着今日婵妹妹来定是要带女儿的,于是把我娘家大哥的女儿也叫过来陪着一起玩儿,来,满乔,快与大家见礼!” 只见被叫做满乔的俏丽姑娘大大方方行到厅中,先请老夫人安,然后又与周婵万福,再走到初彤初霏跟前,互相见礼后,抬头脆声笑说:“小时候就听姑母夸陈夫人生得美丽端庄,只可惜未能谋面,如今见了夫人,更绝气度不凡,两位妹妹生得也是好看非凡,真是把洛城的姑娘都比了下去!我是尹满乔,今年虚岁十七了,不知叫两位妹妹得不得当?” 初彤初霏对这个尹家姑娘印象不错,初彤笑着答:“姐姐客气了,姐姐也生的好看,切莫妄自菲薄了,我叫陈初彤,下月才正经满十六,喊声姐姐应该的!以后姐姐多多指教!” 初霏急着道:“我叫陈初霏,今年也要满十三了呢!姐姐好气度,真是羡慕得紧!” 尹满乔低低笑着,对初彤初霏的性子颇有好感,三个女孩子客气让至一旁坐下,低声聊起女孩子之间的话题来。 这时,门帘又打起,一锦衣玉冠少年走了进来,“飞昊给祖母,母亲请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九 初见 廖飞昊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祖母院子的,回想起来,印象中只有那个叫陈初彤的姑娘安静美好的模样。 这就是永忠侯府的那个表妹么?真好!廖飞昊心想。 许多年后,廖飞昊都仍然记得,他打帘进去,厅中除了祖母跟母亲,还有一位端丽的夫人,夫人身侧表妹满乔正与两个姑娘在说笑。其中一个年龄稍大些的星眸闪烁,嘴角含笑恰巧看了过来,这一眼便恍若百花之中绽开一支清秀百合,盈盈灼灼。窗外柔柔的阳光正好照在她身上,起了一层暖暖的茸光,那画面竟是分外美好,舍不得遗忘。 母亲介绍说,这是永忠侯府二表姨的女儿,叫陈初彤。 永忠侯府啊~~那个前几日在宁王世子周珂宴席上被提到的名字,那个费伊宽调笑让自己不快的未曾谋面的表妹。如今,见到,便不能忘了吧!就连这个名字,在廖飞昊心间都默默转了好几遍,初彤,初彤——江月何年初照人,犹带彤霞晓露痕。 后来,两位表妹与廖飞昊见礼,廖飞昊怕自己的心事泄露痕迹,堪堪行过礼,找了借口去父亲书房,便匆匆出来了。 厅里,因着廖飞昊,夫人间的话题便也转移到儿女上来,只听周婵笑着道:“表嫂家这位大公子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的!”廖飞昊是孙辈里面最得老夫人喜欢的,是老夫人的心尖子。听着周婵夸,老夫人接过话头:“哎哟,可别见着现在知书达理的样子,小时候可皮着呢!”虽是谦虚着,但也能看出老夫人的疼爱之心来。 尹悦榕摇头笑着埋怨:“母亲眼前啊整日晃着就是这些个小子们,巴巴的盼着个姑娘呢!” 老夫人也笑道:“是啊,我这生了三个混小子,好不容易长大了,老大老二娶了亲,结果老大家的还是俩个小子,老二离的远,他们家姑娘我老婆子一年到头见不上一回,跟前儿啊就只这些能闹腾的了!”说罢还拉了周婵的手,轻拍道:“如今婵儿回来了,得空就带着两个姑娘来陪陪我老婆子,姐姐享不着的福气啊,让我替她多享享!”说罢,又拿了巾帕按眼角。周婵连连答应下来,转移话头:“听闻飞昊公子学问了得,年纪轻轻竟是已经当了主事,少年可为呐!” 这正是尹悦榕深为骄傲的事情,长子懂事,年十八便金榜有名,今年初刚点了官职,虽然只是中书省下从七品主事,但是前途不可限量!尹悦榕现在愁的只是一个儿媳妇了! 虽说帝都贵圈儿有女儿家的人家多如牛毛,但是论家世,论品性,论样貌,尹悦榕细细考量了那么多家也只觉得寥寥无几。这么想着,目光从初彤身上掠过,心下突然就有了想法:初彤这孩子看着真是不错呢!过些时候再细细了解一番,说不准跟自己的昊儿就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 有了这个想法,就跟埋下一粒种子似的,会生根发芽越长越大!于是尹悦榕找着话题有意无意的与三个女孩子聊着,只见初彤对答有礼又不失谦让,既有想法又不失规矩,确实让人觉着舒服。尹悦榕心下就更加喜欢初彤一分。 日头偏西,老夫人留了又留,这才用过晚膳,让大儿媳妇尹悦榕送周婵母女出来。走之前老夫人还拉着周婵的手依依不舍:“婵儿啊,瑾儿在宫中一年到头能回府的时候少,能来看我老婆子的时候就更少了,不是我埋怨,我也知道她身不由己,可是这下你回来了,这太平侯府的门儿啊时刻为你开着,多来陪陪我这老婆子叙叙话儿。” 周婵都一一答应着,初彤初霏一左一右的扶着老夫人,老夫人走到正厅外,就不让她再送。 尹悦榕笑着说:“母亲今日高兴了这大半日,也该回去休息休息了,您放心吧,媳妇一定将婵妹妹她们娘仨好好送到大门外边儿,一点儿也不让磕着碰着呢!” 说罢,与周婵携了手往外走去。 一路往外行,过了内院儿到前院儿的游廊,那头有人过来,走近了瞧才看到是太平侯的三子廖映泽。因着腿疾的缘故,廖映泽一身月牙白袍,坐在木质轮椅上,膝盖上搭着深色薄罩,盖住了腿,但上身笔挺。面如冠玉,眸子清亮,神色带暖,衬得他如一株安静的竹,淡洁高雅。身后小厮慢慢推着轮椅,脚步轻缓。 见到尹悦榕等人,廖映泽先点头笑着打招呼:“映泽见过大嫂,不知今日大嫂有客,唐突了!” 尹悦榕听了摆摆手笑着答他:“不妨事,母亲的客人,也不是外人,永忠侯府的表二姑娘,合该着小叔也该叫一声表姐的。” 周婵出嫁的时候廖映泽还很小,对这个表姐印象全无的,只是从父母那边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如今见了便大方一礼到:“原来是二表姐,恕映泽不便,只能坐着与二表姐见礼了!” 周婵虽常年不在洛城,但是洛城亲眷中人物c任职和故事多少都还是了解的,姨母的这个幺子小的时候摔断腿,她得了消息也曾从西疆寄了顶好的药材回来,自然是知道这个人物的,不过这些年头一回见罢了。行了半礼,周婵也微微笑着:“表弟无需多礼的,我多年不在洛城,回来后原本也是应该我来拜见姨父跟表哥表弟的,只是今日姨母请,女眷之间聊的久了些,正想着改日再来正经见面的,不曾想就遇上了。” 说罢,周婵又让两个女儿上前见礼,廖映泽也微笑着回了。尹悦榕让侄女尹满乔也上前见礼,尹满乔上前却只道:“三公子好!” 照理说,尹满乔是晚辈,廖映泽是自己姨母的小叔子,按着规矩尹满乔也应当称一声“叔伯”,可是她就是不想。尹悦榕拉拉满乔的袖子小声道:“满乔,不可无礼!”原本好性情的尹满乔却甩开袖子,嘴里嘟囔道:“我偏不叫他叔伯!”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还是廖映泽打围道:“我还有事去父亲书房,大嫂与二表姐慢走,怠慢了!”说罢,让小厮把轮椅往一边推了推,让出道来,送周婵等人出去。 等人走远,廖映泽才吩咐小厮:“听笔,走吧!”虽然廖映泽面儿上依旧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可是放在膝上的双手却抓紧了薄罩,指节泛白,泄露出手主人隐忍着心事。 入夜,尹悦榕已经洗漱完,斜斜靠在榻上,嘴里哼着小调,丈夫廖映寒从外归来。 “哟,今日有何喜事,这么高兴?”廖映寒由屋里的婢子伺候着脱了外衫,打发人去外室后,也到榻上坐下,笑着问妻子。 “今日,周婵妹妹带着两个女儿过来了,我也陪着呢,母亲高兴得很!”尹悦榕为丈夫捧上热茶,嘴里答话说,“你是没见,婵妹妹的两个女儿真是好颜色呢!” “嗯,陈明事任了侍讲学士,前几日刚到翰林院,周婵跟着回来也是应该这一去西疆,也是十多年了吧!”廖映寒感叹到。 “是啊,我都不曾想到婵妹妹及笄未到周老侯爷就把她许了人家,虽说在大德女子嫁人小的有十二三岁的,那大多也是穷苦人家,早嫁女儿可以省个口粮,可是永忠侯府这样大家大业的,当年真是出人意料呢!”尹悦榕想起当年周婵出嫁,还是颇有感慨的。 “是啊,姨父这一辈子的行事,总是站得更高远,送大表妹入宫,送二表妹远嫁,放在别的高门贵府,谁都不一定能这么做!姨父从他救了高祖的那一刻起,注定要担着太多东西。姨父没有儿子也就罢了,如果当年瑾妹妹没有入宫,婵妹妹没有远嫁,即便高祖明祖再信任,也抵不过时间漫长,抵不过悠悠众口,难道就不会有人说姨父包藏祸心用女儿婚事勾连重臣么?” 廖映寒一口喝下杯中茶,心中分明,当年父母有意让自己娶婵妹妹,想结姻亲之好,可是姨父知道后立马远嫁了婵妹妹,怕的不就是有人臆想永忠侯府结亲太平侯府意图不明么?何况那时候袁老将军还健在,手握兵权! “是啊,”尹悦榕想着周婵温婉亲柔的性子,怎么也不会认为能教养出如此好的女儿家的永忠侯是凶狠阴辣拿自己父兄换前程的人。只是世人多不明,以讹传讹罢了。 “推己及人,如果自己的父兄助纣为虐,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敢大义灭亲的,何况,姨父的性子哎”廖映寒摇摇头“母亲对姨父还是怨怼的么?” “这些年母亲对姨母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对姨父哎”尹悦榕也知道婆婆要强的性子,廖映寒问的话不过是自问自答罢了。 夫妻二人又感叹了一番后,自去休息不提。 周婵母女前脚到家,后脚便有太平侯府的妈妈上门,道:“三爷说今日见到二表姐的时候没有准备,如今特意送了见面礼过来!” 初彤心想,这太平侯府廖三爷竟是如此周到的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 回城 十日过后,洛城的街头巷尾因着恒王周汐的回城而显得异常兴奋。 有人说:“听说恒王殿下这次带回一个绝艳无双的伶姐儿,看来子歌公子真要失宠了啊!” 还有人八卦道:“啧啧啧,恒王殿下终于开窍了呀,这可是他第一回捧伶姐儿呢!以前啊都传恒王殿下那个”然后抛出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哎哟哟,恒王殿下骄奢淫逸,太长公主再不管管成何体统!”有痛心疾首者,“这太平盛世可是高祖辛辛苦苦打下的,恒王殿下真是糟践了!” 立刻有人捂住前者的嘴:“嘘~可不能乱说!恒王也就是纨绔了些,又没做啥作奸犯科的事情,你卖你的红薯,好好的别乱讲!” 最开心的莫过于茶馆说书的,只要恒王在,话题又可以编个三天三夜,不愁茶钱了! 没人注意,此刻正荣大道旁洛城最高的挽华楼上,临街的一扇窗户被悄悄关上,隔绝了外边儿林林总总的各色传言。 周汐站在窗边,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戏谑,仿佛外面说的不是他。伸手接过阿铎递过来的杯子,看也不看,大大喝下一口,立刻呛出声来:“咳咳咳~~!本王马不停蹄的回来,你就拿这么次的酒为我接风?!”说罢,眸子瞪圆,看着不远处榻上慵懒歪着的人。 只见榻上人把玩着手中玉杯,似乎杯里是玉液琼浆般,轻轻放在嘴边,好看的唇因为沾了酒,显得越发性感。一口吞下杯中酒,酒液随着喉结的鼓动,缓缓被吞入腹中。而后,榻上人才睁开眼睛懒懒地看着窗前恒王周汐道:“本公子都失宠了,哪还有好酒?”说话者不是别人,正是伶人子歌。 今日子歌一身紫袍,衣上绣开屏孔雀,随着衣衫摆动,孔雀似是活了一般,抖动翎羽,煞是好看。 “得了吧你就,还入戏了不成!赶紧的,本王事多,懒得看你演戏!”周汐几步走到榻前,一掀衣摆坐了下来,榻上有盘子盛瓜果葡萄,周汐嫌弃地挑挑拣拣,终于摘下一颗看上去晶莹剔透的葡萄放入嘴中,嚼了起来。 “是!我们恒王殿下忙着宠新人呐!我却还要苦哈哈地替他卖命!这是什么世道!”子歌继续装可怜,虽然他知道花娘现在正在较武场以一打八,想想那画面,就觉得精彩,子歌脸上不自觉透出一副贼哈哈的表情来。 周汐见了,手摘一颗葡萄,咻的一声打向子歌,软软的葡萄粒此刻化为利器,如箭直刺子歌面门,却见子歌一点不闪躲,嘴角勾起一抹笑,抬手一晃,葡萄稳稳夹在食指中指间,就似啥也没发生一般,把葡萄喂进了嘴里,脸上还一副‘你行不行啊’的表情,惹的周汐剑眉直翘! 子歌看着周汐一副要打人的表情,这才觉得闹够了,开始说正经事,“你走之前让我查宁王,我们在宁王府的人递出来的消息也只是宁王旧疾,并无异常。我又去会了会周珂,行事上看不出任何不妥,我觉得要么他被宁王教育的很好,要么就是隐藏的很好。” “可是我总有种直觉,觉得周珂并不像他表面上的那么温和谦让。”子歌说。 周汐点点头,也道:“本王也觉得,这个周汐与周珏同岁,周珏跟在本王屁股后头捣乱的时候,周珂见了既不参与也不告状,甚至有时候他随大皇兄进宫来,就是为了看本王与周珏胡闹的。可是隔日,我们玩过的弓就被发现断了弓弦,或者我们斗过的蛐蛐儿就莫名其妙死了。虽然查不出跟周珂有什么关系,但是一直以来本王都觉得周珂不是一个可以忽略的对象。” 周汐想起疆州硫磺事件,毫无头绪,心头不禁烦闷,“疆州那边查无音讯,居然是查无音讯!!!!!子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周汐指节分明的手因为烦闷的情绪,紧紧捏在一起,发出咔咔的响声。 子歌想了想,“这说明,对方早有准备,芸娘至今不见踪影,我不信芸娘会背叛,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芸娘被抓了,而且生死不明,甚至”子歌不敢细想,“甚至他们从芸娘身上或许会联想到很多” “没错!或许芸娘不能给他们提供具体的线索,但是就对方的行事,哼”周汐道,“如果这件事真的跟周珂有关,只怕接下来要查更加困难些了!”说罢周汐薄唇抿紧,陷入沉思。子歌在旁也不搭话,细细回想起这些日子查的消息,生怕错漏了什么。 阿铎本就是个影子一样的人,这刻仿佛不存在房间一般。房间里异常安静。 城外十里,皇觉寺较武场,花娘一身红色短打装扮,头发高高束成一束,此刻正一个角度诡异的弯腰,躲过前面袭来的一双重拳。身侧,八个身着灰僧衣的和尚面无表情的围绕她拳掌不停,只听耳畔掌风呼啸。 花娘身上已经挂了彩,左肩的袖子被一和尚的鹰钩手抓破了去,肩头三道血扑棱噔的印子。双腿也被盘旋踢踢了好几下,下盘有轻微晃动。趁空,花娘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囫囵着擦了擦嘴,心想:妈的!和尚眼里还真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打起女人来毫不手软啊! 较武场旁大树上,绿荫茂密,不细看根本不会发觉顶头的枝桠上还躺着一个老和尚,他用一只手支着后脑勺,另一只手悠哉悠哉的将一坛酒灌进嘴,然后咂巴咂巴嘴角,山羊胡跟着翘啊翘,好不滑稽。只听他喃喃道:“前儿没喝够的西疆醉,正想着就有人送,哈哈,快活,快活呀!” 树下,阿锋一脸无奈:真是酒鬼! 挽华楼包间内,周汐拍拍衣衫站起来,道:“好了,本王要进宫去见周珏了,完事儿还得去皇姐那领训呢!你这些时日想办法再多接触接触周珂吧,疆州的事情光是从那边查可还不够!” 子歌笑着也跟着站起来:“是!恒王殿下,哦,对了,上次为了讨好周珂,我送了他一颗南海紫珠,这你可得赔给我啊!啊哟哟,真是心疼!”说完,子歌手捂心口,一副心痛如绞的模样。 周汐一巴掌拍过去:“滚!当本王的钱都是天上掉的不成!” 子歌躲开掌,嘻嘻笑到:“是不是天上掉的我不知道,但是有人替你赚,我可知道!那瘸子最近不是收了广州三府的航会么?真是好手段!” 周汐听了,不屑地瞟着子歌,语气不善道:“羡慕就直说!就你成日只会花本王的钱!败家子!” 子歌知是玩笑,也懒得回嘴了,反正论吵架,他子歌敢说第一,就没人敢说第二,平日里不过让着这个臭脾气的恒王殿下了,谁让吃人嘴短呢! 走到门边儿,周汐又想到什么,回头交代子歌道:“永忠侯的女婿那边儿查仔细点儿,毕竟西疆府来的人。上次争龙脑的事情,本王还是不确定他们事先有没有参与!” 说罢,门一关,周汐带着阿铎从密门离开,楼里往来憧憧,就似从来没有恒王来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一 生气 散朝,原本满满当当的勤政殿,官员犹如褪去的潮水,呼啦啦有节奏有秩序的往殿外走去。周汐就如同逆流的鱼,在退下的人流中迈着步子,时不时还与大臣们打着招呼。 “哟~尹相~~许久未见,身体还不错啊!”周汐一脸自来熟的模样。 尹以槐赶紧作揖:“恒王殿下!刚刚陛下有旨意,老夫耽误不得,先走一步,怠慢怠慢!”说罢撩着衣摆真有急事一般从周汐身边走过。 周汐不以为意的笑笑,尹以槐是先帝周济的帝师,以往在宫里给周济授课的时候没少见着周汐顽皮,后来周汐长大出宫立府了却一天比一天胡闹,竟然养起伶人来,以尹以槐为首的帝师派官员对周汐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一开始吧,尹以槐还规劝周汐,周汐都敷衍了事,后来索性每每见着周汐就逃遁不提了。 “哎哟,安大人~恭喜恭喜啊,皇后娘娘有孕,安大人这国丈,要升任外祖父了!”周汐见着安东山,又打招呼道。 这安东山乃门下省黄门侍郎,也就是左相李驰的门下,其嫡长女安晓南前年嫁当时还是太子的周珏为太子妃,周珏即位后,立安晓南为后,前两个月皇后有喜,实乃周珏登基后的一大喜事。 安东山的长子安清哲也领着礼部的差事,幺女安晓北十五岁待嫁闺中,但洛城闺阁女子圈儿中谁不知道安晓北爱慕着恒王殿下周汐。这事儿让安东山颇为头疼,怎么着安晓北就看上周汐这个纨绔咳咳咳,啊,不,是安晓北怎么能配上尊贵的恒王殿下呢! 所以,周汐笑嘻嘻对着安东山打招呼,安东山面上虽然恭敬,道:“皇后娘娘有孕乃我大德之福,岂非老夫一人之喜!”心中却腹诽着:恒王殿下慢走不送! 当周汐跨进勤政殿的时候,殿里除了周珏翻动奏表的声音外,便安静得犹如无人。通常每日小朝会都在皇帝批奏的勤政殿,大朝会才会在中正殿。周珏挥挥手,一应伺候人等纷纷退下。这时周珏才笑着从榻上起来,几步来到周汐面前,长臂一伸,搂过周汐,响亮地拍打几下周汐的背,道:“你可回来了!” 周汐回以笑容,玩笑着说:“你轻着点,我可是你小皇叔!” 只有在无人的时候,周汐与周珏才只道你我,不分天子朝臣,不分尊卑高低。 周珏一脸‘得了吧’的表情,“是是是,就你辈分儿大,可从小都没见着你心疼我来着啊!” “那是因为溺爱会让人丧失理智!何况,我还是你”周汐话还没玩,就被周珏打断:“行了行了,每次都给我摆身份,好歹我是天下之主,有你这样的吗?说正事吧!” 简单玩笑寒暄过后,两人都收起了调笑,虽然两人面庞有三分神似,但一个眸子锐利,一个眸子深沉。 “苏巴那边暂时查不出太多东西,但是我留了人盯着方大年和李泽,暂时还不相信他们完全清白。皮货商那边,我想他们有了警觉,定然不会再用同一种方式。”周汐层层分析着,“洛城这边看似平静,有多少人在布局,多少人在卖命,现在都不好说,但是周珂定然不是安分的人,暗地里他有何谋划,跟疆州那边有没有关系都不好说,我让子歌继续查着。” 周珏面色凝重,道:“父皇陡然驾崩,太医们都说是心累疲倦,劳损过度,可是我总觉着不对。父皇生前虽然每日勤于政事,可是身体一向康健,最多也就有些头疼脑热。而今朝臣虽看上去一团和气,可天子年轻,新立不稳,难道不是最适合浑水摸鱼做点什么的时候么?” “是啊,之前皇兄入殓前,我曾偷偷检查过,确实并非中毒,可是经我安阳驿一事,我突然有了思路,莫非也是极难查出的过敏,只是这种过敏致命,而又容易被人忽略。”周汐道,“只是之前皇兄身边伺候的人,时之久远,恐怕早就”周汐以手为刀在脖子前比划一下,其意不言而喻。 “他们早有准备,里应外合,只是目前还没到完全出手的时候!”周珏狠狠一巴掌拍到几案上,心中郁结。 “可是,只要动作,就会留下痕迹,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所以目前我们能做的就是推敲每一个线索,然后让我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周汐道。 “我想过,他们既然大量生产火药,肯定得有不少人马,是人就得有粮,所以我吩咐疆宁二州发放统一粮仓,借此清点,看能不能查处些马脚。”周珏想着之前朝堂上议事,如今尚书省已经在执行中了。 二人还在议,大内官吴淼来报,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安晓南由婢子搀着跨进殿来,华服之下,两个多月的身孕还不显怀,只不过行事上更加小心着些。因着身孕,她向周珏周汐请安还没福下去,便被周珏伸手抬了起来。 “给陛下请安,给小皇叔请安,今日不知小皇叔进宫呢,小皇叔从疆州回来,辛劳了!”安晓南温声道。 “皇后怎么过来了?太医不是让你养胎的么?”周珏看着安晓南,眸子里的温柔化成了水。 安晓南眼中亦柔情一片:“太医只说养胎,可没说不让出来走动,这孩子乖巧,我又没太大不舒适的反应,想着陛下辛劳,就做了点小食糕点送过来,没想到小皇叔也在呢,不知小皇叔可赏脸一起用一些?” “得得得,看着陛下与皇后娘娘你侬我侬,本王还是先行退下吧,今日无事进宫来请安,这安也请了,本王才不在这碍眼!”周汐又恢复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正要走,殿外风风火火闯进一人来,还未看清是谁,一条鞭子便抽向周汐! “你个逆子!本宫要替父皇好好教训教训你!”声音带怒,脚上生风,来人正是太长公主周雅。 只见太长公主一身宝蓝色骑装,想必是从府里一路骑马进宫的,手上一条乌黑长鞭犹如灵蛇。太长公主幼时学过功夫,长鞭耍得有模有样。周汐一边躲着鞭子,一边心想:皇姐这气性,估计一时半会儿下不来,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啊! 周雅并不知道周汐与周珏的这些谋划,在她眼中,周汐这个幼弟从小就是个皮猴,以前父皇母后还有姨母在的时候,都惯着他,后来他们不在了,皇兄周济也不拘束着他,所以以至于养成现在这么个德行——坐吃山空c游手好闲c伤风败俗!居然还背着自己,偷偷带了人马跑去疆州,就为一个伶儿!真是气煞我也! 周珏见状赶紧上前拦着周雅,笑着做好人道:“皇姑母,消气,消气!什么事情值得您这样子发火呢!来来来,咱坐下慢慢说,慢慢说!”说罢还打眼色给皇后安晓南,安晓南会意,也上前扶着周雅,笑着劝:“皇姑母,今儿怎么进宫来了?正巧我做了点小食,您试试我手艺好不好,难得让我巴结您一回呢!” 周雅被一左一右的夹住,鞭子是使不出来了,气可没那么容易消:“你们俩就别和稀泥做好人!你们小皇叔啊,顽固不化,不可教也!这是要败祖宗江山啊!” “本王一不欺民霸世,二不作奸犯科,哪里就有皇姐说的那么严重了?!”周汐不服,嘴里不停道。 周雅听了更是来气,“你还顶嘴!你说说,那个什么苏巴伶姐儿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全洛城,啊不,全大德都知道恒王殿下纨绔风流,以养伶人为好!你说说,你都二十有二了,有哪个正经人家敢把闺女嫁给你!啊!!!” 周珏听了心中悄悄乐,虽然皇姑母不知实情,但是也只有这皇姑母敢对着小皇叔呼来喝去,小皇叔还只能一副惹不起的表情。“好了好了,皇姑母,小皇叔玩儿性未消,养几个伶人也不是什么大事,没有您说的那么严重,您瞧瞧小皇叔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样子,必是有好女相配的!” 周汐内心噗出一口血来,这算什么帮腔的话,简直裹乱啊!谁不知道皇姐最愁的就是自己的婚事,皇后的妹妹安晓北凑不上自己,就想着法儿的在皇姐面前卖乖,皇姐是乐了,他可不想要一个刁蛮大小姐! 周雅正要开口接着说,周汐捂着肚子健步直飞地冲出殿去,嘴里喊:“哎哟哟,本王从苏巴回来水土不服,先走一步!” 周雅气得要追,周珏打眼色给安晓南,赶紧拦下:“皇姑母,您别气,您瞧瞧,我的肚子有没有比之前大了些?太医说啊,这孩子正是长的时候呢!您说您好不容易进宫来一趟,不如您帮我挑挑小孩子的衣衫布料去吧!”说罢,拉着周雅的胳膊不撒手,一副乖巧模样。 周珏在后面悄悄竖起大拇指:对付皇姑母,目前还就晓南肚子里的孩子好使! 或许是因为太长公主自己没有孩子的缘故吧,她对小孩子比较没有抵抗力,自从皇后安晓南查出有孕,这安胎的c小孩儿穿的戴的就似不要钱似的从太长公主府往宫里送,也不管安晓南是不是真的用了。 太长公主周雅,说起来也是奇女子一名。当年高祖许周雅自择夫婿,结果她跟高祖说,心中所爱已不可在一起,所以愿一生不嫁。高祖气得要周雅在公主府面壁思过,结果好嘛,人家真的在公主府里设个佛龛,日日抄经,这是要出家啊!西后吕媛下懿旨要赐婚,周雅在公主府玩上吊!简直愁得高祖跟两个皇后毫无办法,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随便你嫁不嫁,反正是你自己选的,孤老一生。 有传言说,周雅爱慕的是左相李驰的独子李悟,只可惜当年李悟随高祖征战时战死沙场,周雅李悟曾私定终身,所以李悟身死,周雅不嫁,是为人家守节呢!又有传言说周雅爱慕的实际上是永忠侯周本阔,可是周本阔大周雅十来岁呢,周本阔娶亲的时候周雅才几岁啊?不靠谱不靠谱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二 逛街 这几日,永忠侯周本阔真的给陈初霏找来一个会拳脚的女师傅,周婵拗不过初霏粘腻讨好的模样,便让她跟着去学,陈明事倒挺高兴,觉得女儿活泼些也无妨,要是真能学一套漂亮拳法来哄着岳丈高兴,也是敬孝了不是。 这不,刚学了一招半式,初霏就跑来初彤的院子显摆。簕杜鹃花下,初彤笑着坐在秋千上,看着初霏一招一式打得有模有样。周婵身边的刘妈妈走进了院儿,笑眯眯道:“二位姑娘都在呢!” “刘妈妈过来可是母亲那边有何事?”初彤问。 “好事!好事!彤姑娘!”刘妈妈脸上的笑拦都拦不住,“今儿那边宅子来人说,请夫人过去相看相看,再过一个多月就能够工程完,夫人啊就说得请二位姑娘一起去呢,姑娘的院儿啊还得姑娘说了算,所以啊特意让老妪来禀一声,请姑娘们出府呐!” 听到出府两个字,初霏的拳也不打了,恨不能一蹦三丈高,抓着刘妈妈的胳膊直晃,“真的吗?出府去啊!那能逛大街吗?来洛城这么久了,还没逛过洛城哩!” 刘妈妈由着初霏摇晃自己,眼中带宠:“夫人说哩,去完宅子,姑娘们要逛街就逛,今儿个啊,随你们高兴!” 初霏欢呼起来,低头看着自己还是一副打拳的装扮,赶紧往院子外头跑,边跑边喊:“啊!啊!我得去换好看的衣衫!早知道,今儿就不到姐姐这来显摆拳脚了!小珍,快!跟上啊!” 一串儿银铃般的声音飘了出去,初彤莞尔一笑:初霏这丫头的性子啊,真是越发欢活了!刘妈妈心里也琢磨着:霏姑娘啊,真是越来越像夫人小的时候,还是彤姑娘的性子像老爷。 “刘妈妈还有事?”初彤见刘妈妈不走,疑惑到。 “哎,刚刚霏姑娘在,老妪怕说了她不开心,今儿啊,夫人的意思是三姑娘也去。等宅子修好搬过去,三姑娘也得单独住了,不能再跟着郝姨娘,别人府上都是姑娘五六岁就单独一院儿,您跟霏姑娘都是按着这规矩的,就三姑娘,在西疆您也知道,老太太宠着惯着,任由姨娘带着,不是老妪多嘴,这都马上十一的姑娘了,跟姨娘住着是什么样子!” 刘妈妈说到这个,就一肚子委屈,“虽说是庶出的姑娘,但是也是府里的姑娘主子,以后谈婚论嫁,不知道的,传出去会说姑娘养的小器,也会说主母不清明。可是夫人向来最是清明公道不过的,昨儿派甘妈妈去跟郝姨娘说这事儿,郝姨娘还舍不得似的,单独立个院子,这又不是害了三姑娘,还不被说好,真真是气人!” 初彤听刘妈妈抱怨,想着郝姨娘为人,又怎么会不知道,郝姨娘这是生怕祖母不在身边,大家都要害她,害三妹妹似的,把人都想的那么狭隘小气。 “妈妈别气了,母亲心里有数就行,之前在西疆的时候母亲让我理事,我也是躲懒,不想跟郝姨娘她们去掰扯这些,如今到了洛城,有些事情还是母亲看得长远。”初彤好心安抚着刘妈妈道。 “夫人常夸彤姑娘理事理得好哩,如今是在侯府,大小事情有小刘妈管着,等到搬出了府,新宅事多,也少不得姑娘帮忙呢!”刘妈妈抱怨了几句心里也就好过了些。说罢,刘妈妈要回雎鸠院准备周婵出府的事情,初彤笑着目送刘妈妈出院子,然后也折回屋里,准备换衣衫。 初彤虽然提点了初霏,三妹妹也去,不要太甩脸色,可是初霏见了初黛也的确有些不太高兴。可随即,这点点不高兴就因着第一回逛洛城而忘到了脑后。从宅子出来,周婵嫌累,不想再逛,叮嘱了三个姑娘和跟着姑娘们的婢子妈妈,便自行回侯府去了。 没了母亲管束的初霏,高兴地简直要跳起来,拉着初霏从正阳大道逛起来。道路两旁的商铺小摊,初霏恨不能一个都不放过,不见得要买,却也得看个新鲜。 今日初黛倒是老实,在宅子里,主母给她安排院子,她都是“凭母亲做主”,这到了街上,虽然小女生想逛街的心思都被勾了起来,但是也没有像初霏那么高兴。 初彤见初黛虽然跟在身后,眼睛却东瞧瞧西瞧瞧,便道:“第一次出来逛洛城,三妹妹也随着自己心意吧,不用拘束了,让婢子妈妈们跟紧些就是了!” 初黛听了,谢过初彤,带着婢子妈妈们朝另一边去了。等到转过刚刚的街头再看不清初彤的面容时,初黛基不可闻地吁出一口长气:在主母姐姐们面前卖乖,憋着这么些日子,总算是得了空档,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初彤并不知道初黛心中腹诽,看着初霏身边伺候的婢子妈妈们尽心跟着,便也就放心下来,就着这洛城街景细细打量起来:阳光普洒在鳞次栉比的斗拱间,斗拱下是一面面高高飘荡的商铺招牌旗号,一眼望去看不到边,街道两边有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听母亲说,大道上最高的那栋建筑叫挽华楼,里面一菜抵十两,可不是普通人能消费得起的!吆喝声从茶楼酒馆小摊上传来,声声响亮。初彤心想,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这么认真的观察洛城呢。 初彤漫无目的地跟着初霏逛着,二人的婢子妈妈们无一空着手,可初霏似是有无穷的精力,二人穿大街过小巷的,初霏还不想停,初彤已经是不想再走。见到不远处有一对老夫妻撑着的馄饨摊子,顿觉着腹中打鼓。笑着对初霏道:“好妹妹,我可是走不了了,不如我在前面的馄饨摊子叫两碗热馄饨,你逛完这几家铺子就来歇歇可好?!” 初霏应着初彤:“哈哈,我可喜欢吃馄饨,姐姐先去吧,我很快就来,我不要葱!”说罢脚步不停迈进前面一家水粉铺子。 馄饨摊子是一对儿年近花甲的老夫妻开的,婆婆负责包馄饨,老头儿负责下。婆婆半白的刘海落了下来,可手上有面,不方便捋,老头儿就腾出一只手,帮她捋到耳朵后面,这动作娴熟的应该不是一次两次。而后老头从围腰的兜兜里掏出一颗什么,拨开塞进了婆婆的嘴里,婆婆先是一愣,而后就露出一脸笑容,应该是颗怡糖。夫妻二人互看一眼,隔着锅里飘出的热气,满满欢喜。初彤走近摊子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美好的画面,质朴却温馨。 摊子就两张方桌,一张坐满了客,一张空着。初彤捡着空桌子坐下,笑着叫老板:“老板,两碗馄饨,一碗不要葱!”老头儿边忙活着,边喊:“好捏!两碗馄饨一碗不加葱!客官稍等!” 恰好这时候,一玉面贵公子来到摊子前,熟客一般笑着喊:“毛老头儿,给我一碗馄饨,大份儿的!”老头抬起头来,见到公子,惊讶道:“哟!是王公子!您可好久没来了!您先找地儿坐,馄饨马上来!” 可是摊子上就剩初彤这张桌子还有位置了。公子打量了一番,走到初彤面前,笑着有礼貌问道:“不知这位姑娘可愿意在下同座?”因为是外男,看着装扮也是富家子弟,初彤便想礼貌回绝,不曾想,身后一声喊:“彤表妹!” 回头,廖飞昊正惊喜地看着自己,初彤不得不起身万福:“原来是飞昊表哥!” 廖飞昊还沉浸在见到初彤的喜悦中,只听旁边的贵公子道:“哦~飞昊,原来你们认识!” 贵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宁王世子周珂,只不过对馄饨摊子俩夫妻隐了姓名罢了。 廖飞昊还想互相介绍来着,初彤原本就想拒绝周珂同桌,结果廖飞昊出现不说,还与对方熟识,想想也知道,廖飞昊圈子里的人不就是王公贵臣之后么,且不说对方是何身份,就是自己永忠侯府外孙女的身份,跟外男同桌吃饭,又无长辈在侧,传出去还不知有心之人怎么编排呢。 初彤对二人一礼,道:“妹妹还在前面店铺等我呢,表兄与这位公子,你们请坐吧,失陪了!”说罢,交代身旁的新浅打包两份馄饨,便翩翩而去。 “飞昊,这便是你永忠侯府的表妹吧!”经刚才打招呼,周珂目达耳通的又如何猜不出初彤身份来。周珂心中震撼:真是样貌无双的姑娘! 摊子不远处,远远要走过来的陈初黛站住了脚,看着周珂,第一次心里有了小鹿乱撞的感觉:不知是哪家公子,长得真是温暖好看! 一辆车马刚好经过,马车里一双深邃的眸子将馄饨摊子发生的事情全都揽入眼里。窗帘放下,“阿锋,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三 怀春 陈初黛回到郝姨娘院子的时候,都还有些魂不守舍。 郝姨娘在一旁挺着大肚子问:“今儿去看的宅子怎么样?你住的院子可还行?” 初黛敷衍着答:“院子不都那样?”不知那位公子年岁几何,成亲没有? “那信你给我送出去没?”郝姨娘昨日得知今儿初黛可以出府,喜上眉梢,洋洋洒洒添油加醋的写了一封给姑母的信,千叮咛万嘱咐让初黛找机会把信递给往西疆行商的人,带回去。 “嗯,送了!”不知道大姐与那位公子如何认得,自己虽不在跟前,也看到大姐姐与那位公子说了话。那公子的声音应该很好听吧! 初黛脑袋里一遍又一遍细细回想着周珂的模样,脸上带羞。听着郝姨娘在旁喋喋不休的问话,初黛第一次讨厌起郝姨娘来,为什么自己是姨娘生的?为什么姨娘如此没用,还不能让父亲抬了平妻?不是祖母与姨娘保证说生了男孩就想办法让父亲抬了姨娘做平妻么?怎么姨娘肚子还这么大?何时能生?! 这一刻,初黛只恨不能是永忠侯的外孙女,对!就是永忠侯,成日被姨娘私下说是凶辣贼子的人。不管他之前杀过谁,起码现在永忠侯府的外孙女就是一种身份,一种能让自己站在那位公子前的身份! 郝姨娘没发觉女儿的异样,还在叨叨着:“这些时日,你弟弟倒是乖巧,在肚子里不闹腾了,总算让我歇够一口气!哎,就等姑母过来,我们母女才能从长计议啊!” 初黛有些烦姨娘的碎碎念,找了个借口,回房休息。一躺下,又不禁想,自己要是再大一些多好啊!十五六岁才会谈婚论嫁,如今还有四五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那公子一面! 天色昏暗下来,周珂书房内安静得似没有人。仔细瞧才看见没有点灯的书案后面躺着一个人。 周珂不想点亮蜡烛,他喜欢在这样幽静黑暗的环境里想事情。他脑中停留着一个身影:那鹅黄罗裙纤细腰身,那万福时微低头露出的白嫩脖颈,那如泉水叮咚般好听的声音 周珂有些忍不住要去臆想,如果把这样的人儿占为己有,让她只在自己身下承欢,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眼神因为猥琐而显得浑浊,身体不自觉轻颤,口中喃喃:“陈初彤!陈初彤!” 正在此刻,书房门被推开,一个女声传来:“世子爷,听说您回来就在书房,咦,怎么不点灯呢?” 世子妃费伊绵走了进来,身后跟进来的婢子上前一步,用火折子点了最靠近的一盏烛台,房间里瞬间亮了起来! 周珂面带笑容,从榻上起身,仿佛刚刚一切都没有发生,亲昵地揽过世子妃的腰,慢慢道:“原本是想来处理一下公文的,结果太累睡了过去,忘了点灯,绵儿不用担心!不知绵儿今日做了什么?可与为夫分享分享?” 费伊绵嫁进王府几个月,都说宁王世子好脾气,果然待人是温柔的,费伊绵这些时日被周珂宠着,面上总带着一副幸福满足的表情。出嫁前父母总是多劝自己,嫁作新妇切不能再如同在家一般骄横,可是只要世子喜欢不就好了! 哄走费伊绵,周珂宠溺温柔的表情立刻不见踪影。属下墨翟从外面进来,递上一封蜜蜡封好的书信,拆开来,只见上面密密写着字,其中一行书道“陈明事,其兄陈明理,西疆府商人” 周珂不禁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原来是熟人! 周汐的书房内,灯火通明,案上是子歌飞鸽来的密信,密信被展开,上面简短写着几个字:“陈,无碍。” 周汐知道,这是说陈明事跟陈初彤之前驿站的事情并不知情。至少不是敌人。 周汐嘴边露出一个微笑,想起今日在城里看见的那个姑娘,那个在驿站猜出自己身份的聪明姑娘。原来长得也不错啊! 之前在馄饨摊子发生的事情,周汐已经叫人打探清楚了,想到周珂,周汐面上的笑容收了起来,真不是什么好兆头! 来不及多想,阿铎带着一人进来,只是这人带着兜帽,手中拄拐,走路很慢。 阿铎关上门,拄拐的人解下兜帽,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面前——廖映泽。 “近来辛苦了,钱不易!”周汐笑望着廖映泽,叫出他另外一个名字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四 航道 自古以来,航道都是官商必争之地。广州航道北接洛城赤金河,南通大海,谁能在航道上占有一席之地,谁就把握住了水上贸易的命脉。 前朝末期,航道帮派混乱,时常为了争地盘白刃相接生死肉搏。而且货船碰撞c私船偷运c加收保护费等现象屡禁不止。到了德高祖立国的时候,分广州为南广c新安c东阳三府,以南广府为首,三府皆有河流直接接入航道。而后,德高祖暗里帮助与朝廷合作的帮派坐大,清理小帮派,改帮派为航会,朝廷只监督不管理。航会自立会长,分管所属航道。 如今,广州到洛城的航道有三大航会,一是南广府的长帆航会,一是新安府的达运航会,一是东阳府的海铭航会。三大航会各有各的规矩,各有各的章法,这些年明面儿上井水不犯河水,私下的那些龌龊又不是没有。正因为三大航会私下的矛盾,四年前德明祖周济就已经在三大航会埋了钉子,想要从航会内部各个击破,最终将航会的管理权收归朝廷。只可惜,周济还没来得及看到。 两年前,南广长帆航会的会长钱鹏举退位,大家都以为他定是让自己的儿子继任会长,结果出人意料,会长继任人是钱鹏举的同族外侄钱不易。别说航会里面的长老们不服气,就是其他两府的航会接到这个消息,都觉得钱鹏举是老糊涂了。 大家都不把这个初出毛犊的小子看在眼里,何况这钱不易来路不明,甚至很少出现在大家视野中,说好听点是低调,说难听点就像个幽灵,极为神秘。 当大家还准备要反了这钱不易的时候,谁知道人家雷霆手段,揪出长帆内部三个带头长老私下勾连单马锡国买卖军火c偷渡人口的铁证,一时间让人瞠目结舌,震惊了整个广州三府。长帆航会被钱不易收拾清理后,航会里人人为新会长马首是瞻:会长那是什么人,你以为是卖货儿郎天天在你跟前儿转悠啊!咱会长走的就是神秘低调的路数,明白不! 你以为钱不易敲山震虎收拾了长帆就完事了?这还没完,去年一年,新安的达运航会内斗升级,老会长徐宁失踪,发现尸体已经是三天以后,而后徐宁三个儿子为争会长之位撕破脸皮,大儿子囚禁了二儿子,小儿子找了个机会跑了出来,却因为单枪匹马毫无战斗能力,于是为了自保,跑南广府长帆的地盘求助钱不易。 本来达运的家事,你说你一个外人不好插手吧,结果钱不易不仅插手了,还查出老会长徐宁身死的原因,徐宁大儿子绑架亲爹,被二儿子撞破,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大儿子杀了老子,囚禁了二弟,准备抓了三弟后稳稳坐上会长的头把交椅。 钱不易一出手,达运内部争斗真相大白,徐宁长子谋杀老父被移交官府,二儿子因为被囚禁受到折磨,救出来的时候脑袋已经不清白了,所以这达运的会长一职就落在了幺子徐沛身上。结果这徐沛带着航会弟兄投奔钱不易,虽然现在达运还是达运,但是清楚内幕的人都知道,现在的达运姓钱不姓徐了。 连着下来,整个广州三府提钱不易都要抖三抖,你说他黑吃黑吧,可是他揪出的那些人事又不是凭空捏造的,你说他心狠手辣吧,可是自从钱不易当了家,下面航会的兄弟们不仅工钱涨了,而且老子娘也好,媳妇孩子也罢,每季都能收到会长的米面粮油肉,到了过年还能得到红封。所以钱不易在航会的支持者越来越多。 就在上个月,东阳的海铭航会终于坐不住了,生怕有一天钱不易闲着没事也把自己收拾了,所以干脆递了话儿,海铭愿意将航会收益的三成赠长帆会长钱不易,希望结两会之好! 于是明眼人都晓得,广州三府三航会钱不易实际上已经收入囊中,海铭那边不过是蚍蜉撼树,不过还算这蚍蜉聪明。起码现在面子上过得去。 然而,知道钱不易真实身份的人,在长帆航会里来说屈指可数,老会长钱鹏举算一个,这老头倒是识时务,周汐让廖映泽找上门的时候,钱鹏举只斟酌了两天就拱手让权了,如今带着一家老小住在南广府占地百亩的超级庄园内,享受着含饴弄孙的美好生活。航会那些糟心事儿他才懒得再管。 另外一个知道廖映泽身份的就是龚俭让,如今是长航的二把手,人称龚叔。实际上龚俭让就是周济四年前在长航埋下的钉子,如今听命于周汐,对外帮着“钱不易”料理航会事宜。 廖映泽打着处理太平侯府生意的名号时常外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谁家还没有几个家族生意? “阿泽,辛苦你跑这一趟了。”周汐书房里,廖映泽与周汐榻上执棋。 廖映泽轻轻落下一子,不以为意道:“我反正在外惯了,这次也是海铭那边交割,虽然龚叔盯着定然是放心的,我还是过去一趟更妥善。” “哦,对了,单马锡那边走私过来的军火已经查清楚了,应该是想通过海铭的航道转内陆,目的是到疆州!” “又是疆州!”周汐握子的手一紧,眉头皱起,“从东阳到疆州这么远的距离,如何运输?” “化整为零!”廖映泽道,“通过游历的戏班子,将这批军火分不同批次,少量运走。反正戏班子里面杂耍道具那么多,几把火枪藏起来并不难!” 周汐的眉头皱得更紧,眼底犀利:“真是好谋算!想必这戏班子也不只一个吧,分散着走,从其他几个州分别入疆,神不知鬼不觉!” 廖映泽佩服周汐以一推十的准确思路,只道:“没错!” 周汐冷哼一声,道:“海铭那边你别再管,放这批货上岸,打听清楚戏班子名号,本王倒要看看这批火枪到底是进了谁家院子!” 事情越来越复杂,网张得越来越大,只是不晓得最后到底是张网捕鱼还是鱼死网破! 窗外淅沥沥下起小雨,却洗不清这一团浑浊!廖映泽躺在榻上,院外敲更的侯府下人‘梆梆梆’的更声传来:“三~~~更!落~~~~雨~~~~~” 廖映泽伸手扶上右腿,自那年腿断后,每每下雨,腿都会隐隐作痛,倒不是不能忍耐,只是每每这时都会让廖映泽想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喏,你腿要是再疼起来,这驱寒膏你擦擦就会好多了!”一盒子膏药被扔进自己手中,然后那个天真烂漫的声音又响起来:“不骗你哦!你记得用!” 黑暗中廖映泽嘴角轻笑,不一会儿又摇摇头无奈,如今腿疼,已经没有驱寒膏了,不是人家不送,是自己不要了,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五 愁绪 雨季,洛城的雨就这么阴阴柔柔下了好几天,下得人浑身不舒服。这雨既不像疆州的雨下得洒脱,哗啦啦倾盆而下,又不如琼州江南小雨,滴答欢快绵长。 尹满乔坐在窗前,一手撑着头,一手百无聊赖的画着圈圈。直到院子里有婢子来报:陈初彤陈姑娘到了。尹满乔眼里才带了笑意,让婢子赶紧去迎:“快去接彤妹妹,下着雨路不好走呢,贝萍快去扶一扶!” 叫做贝萍的婢子“哎”了一声,已经往院外去了,不多时,一个妈妈引路,乌扎替初彤打伞,贝萍在旁边虚扶着初彤走进了屋,身后还跟着提食盒的新波。 尹满乔高兴地牵住初彤的手,道:“前几日递帖子,没想着会下雨,结果淅淅沥沥下了这么好几天,我原以为妹妹是不回来了呢!” 初彤温柔一笑,道:“姐姐约好了时间,怎的能不来,何况又不是大雨倾盆,一路都是坐着车,也无妨的。” 尹满乔往初彤身后张望,初彤会意,笑答着:“满乔姐姐,初霏前儿疯玩儿倒了汗,昨日便发起热来,今日不能来,倒悔得要死,出门前还特意让我跟姐姐带个话儿陪个不是。”想到初霏烧的一脸坨红又懊恼今日不能来的模样,初彤心下好笑,又因着初霏的交代,初彤特意对着尹满乔福上一福。 尹满乔担心初霏身体,忙问道:“初霏妹妹如今可好些了?” 初彤笑嘻嘻眼带俏皮:“要不是母亲看着,她倒是恨不能爬过来!呵呵~” 尹满乔想起初霏活泼的性子,倒是不再担忧,听着初彤打趣,也跟着笑起来:“不知怎得,上次见到两位妹妹就喜欢得紧,想着妹妹们到洛城也不过月余,合该多走动交际一番,就递了帖子过去,今日妹妹冒雨来,我真是开心不过的!” 两个女孩子坐下来,只听初彤道:“满乔姐姐性情爽朗,我跟初霏都是再喜欢不过,今日也没准备什么,让我的婢子乌扎做了一手西疆的特色小吃,想着姐姐吃个新鲜罢了!” 说罢,乌扎接过新波手中食盒,打开,一股奶香飘了出来。 尹满乔更加欢喜,鼻子轻轻嗅了嗅,道:“初彤妹妹可真会投人所好,我平日就喜欢吃些小吃,总是让婢子妈妈们去街上万福楼买糕点,可是时间久了也就没有新鲜劲儿了,嗯~~~~这奶香味儿闻着就嘴馋!” 尹满乔看过去,乌扎一边摆盘一边介绍:“尹姑娘,这个是炸奶糕,牛乳加糖,熬粘稠后用冰块冻起来,之后再裹了粉炸的。这个是水晶切糕,里面有各种疆州的果脯儿,用糖细细熬煮后加澄粉做的。这个是油塔子,羊尾油和面,婢子做了一甜一咸两个口味的” 尹满乔已经看花了眼睛,乌扎的食盒却像变戏法一般不断往外拿着碟啊盏的。 初彤在旁边轻声笑:“满乔姐姐,说到吃啊,我的乌扎可是一把好手,不仅会吃还会做,初霏哦,都被她养成小馋猫了!” 尹满乔手上不停,嘴里也不停,细细吞下一枚炸奶糕后,直夸:“江妈妈,贝萍,你们一会儿啊赶紧找彤妹妹身边这位了不得的小姑娘学学,怎么能做这么多我没见过的好吃的!” 尹满乔身后伺候的乳母江妈妈哎哟哟地笑:“彤姑娘,您是不晓得,我们家姑娘这几日恹恹的,吃也没吃好,睡也不踏实,您今儿一来啊,姑娘高兴的您瞧,这下吃也吃的香了!好好好,姑娘高兴,一会儿我跟贝萍就找这位乌乌姑娘把这些吃食做法都一字不落记下来!” 初彤听江妈妈叫乌扎乌姑娘,回头笑着纠正:“江妈妈,乌扎是她的姓,她们与楼兰人同源,后来到了疆州,就住了下来,她们的名字可长呢,乌扎的全名叫阿娜尔汗乌扎,所以,其实阿娜尔汗是乌扎的名字,乌扎是她的姓!” 江妈妈笑着答:“哎哟哟,老妪一辈子没出过洛城府,真是第一次听见人名儿有这么长的呢!”说完,一屋子人全笑了起来。 尹满乔一边吃着一边听,插嘴道:“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上次怎么不见你带乌扎?”尹满乔说的是在太平侯府初见的那次。 “上次乌扎不当值,没带过去呢,姐姐要喜欢乌扎,让小妮子给你讲讲她们的风土人情也是极为有趣的呢!”初彤听江妈妈说尹满乔这几日恹恹,心下有了计较,这便让乌扎来逗趣。 乌扎声情并茂讲了半日,一屋子婢子妈妈们因为好奇新鲜,不时发出“咦?”“哦~”“这样啊!”的声音,初彤坐在榻上细细看着,虽然尹满乔时不时也搭个话,但更多的时候,满乔都在出神,不知道想着什么。 趁江妈妈换茶的功夫,初彤对江妈妈道:“江妈妈,我于满乔姐姐一见如故,想跟她说说悄悄话儿,您看” 江妈妈乐的有人与姑娘开解开解,面上笑意满满:“小姑娘家家就是得亲亲密密的,老妪啊省得!两位姑娘慢慢讲悄悄话,我带人去外厅,让乌扎姑娘继续给我们说新鲜儿!”说罢,一行婢子都跟着江妈妈退了出去,江妈妈把门轻轻带上。 初彤伸手牵过尹满乔,柔柔问:“姐姐可是有什么心事?我看姐姐眉间始终淡淡忧愁,不知道我能不能为姐姐做点什么?” 尹满乔长长叹口气,偏过头看着初彤,认真问:“彤妹妹,你可知道什么叫喜欢?” 初彤伸手托腮想了一想,答道:“我应该还不太知道吧!从小母亲跟我说,喜欢是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呵~父亲没有姨娘前,我觉得母亲与父亲之间就叫做喜欢,可是有了郝姨娘,母亲有些难过,可是依然会向着父亲,会照顾父亲衣食起居,嘘寒问暖。那时,我觉得母亲说的对,喜欢是可遇不可求的两人之间的事情,多一个人,就不对了!之前在西疆,母亲为我议亲,我只见过那个人两面,觉得是个说话温暖,对人有礼的人,不让人讨厌。后来那个人出了事故,我也没觉得应该哭一场。我想,或许对那个人,我还算不得喜欢!” 尹满乔听初彤轻轻说着,心中想起那个身影来,不自觉道:“是啊,喜欢可以是长久生情,喜欢也可以是一见钟情,可是不论哪种,都是心里只住那一个人,时刻牵绊着,想着,他高兴就高兴,他难过就难过。我原以为他也是这样,可是他拒绝了我!” 初彤听得心头一颤:“姐姐与那个人私相授受?” “没有,我们的交往也都是正常光明的,从未私相授受。可是我喜欢他,喜欢一个人难道不能去争取吗?人活一世,连你喜欢的人你都不告诉他,那不是白活一场?” 初彤自诩还算懂事,一直以来,大人们都夸自己行事妥当稳重。可是对于喜欢这件事,跟懂事无关,跟稳重无关。初彤不晓得,原来喜欢一个人是热烈的,是除了自己心里念着想着以外还要去争取的,喜欢一个人不是自己很私密的事情么? 第一次,初彤从尹满乔身上看到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他心里没有姐姐么?为什么拒绝你?”初彤问。 “不,他心里有我,我能感受到,可是”尹满乔似自嘲一般轻笑一声,“可是他也从未表达过” “初彤,你知道吗,我父母亲在给我议亲了!”尹满乔顿时眼中蓄满泪水,无奈道。 初彤惊呼:“你父母不知道你喜欢他么?他不知道你议亲么?” 尹满乔泪水从腮边滑落:“我母亲知道,我以为他知道后会上门提亲的,我不想违背礼法,我想堂堂正正嫁给他,可是,等了这么久他没来,我母亲说,忘了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六 郊游 雨季过后,天气放晴,六月初的晴朗好天气正适合出外郊游。 洛城赤金河从城内延绵到城外,这个季节里总会有文人骚客公子姑娘们在河两岸或闻诗作赋或荡舟嬉戏。 赤金河两岸各有祈福钟楼九十九座,是高祖周戡命人建造的。每年大年初一辰时正,两岸金钟敲响十九下,寓意祈福国泰民安。每座钟楼都不大,一般都是双层结构,楼上为金钟,楼下为空室,空室可坐人数十。 起先,楼下是为了方便河岸两边的人躲雨歇脚用的,后来慢慢的,因为赤金河段不同位置的景色不同,有的钟楼竟成为文人骚客们赏景会友c聊天做文章的好去处。 其间最出名的要数城外赤金河北边儿百花林中的七十二楼。正好这个季节百亩花林花儿争奇斗艳,七十二楼观花最是景色佳美,因此这个季节里七十二楼的诗会c琴会不胜枚举。据传当年黑白大师还在此对弈过呢! 民间有诗歌流传: 赤金钟楼九十九 七十二楼话春秋 南客妙笔著文章 北客佳画传六州 说的就是这七十二楼的盛名。 今日,初彤c初霏应了尹满乔的约,出城郊游,一方面是想陪满乔散散心,另一方面也就是想来看看这百花林里好风光的。 初霏上次生病没有赴尹满乔的约,这会儿正粘着尹满乔娇笑到:“满乔姐姐,为了应你的约,这回我可是规规矩矩在屋里待了两天,生怕又生病了不能来!你看,我是不是很乖巧?” 初彤挽着满乔的手一边走一边笑:“你个小妮子,哪有自己夸自己乖巧的?我都替你臊得慌!而且啊~~~满乔姐姐,你可别信她是为了赴你的约,她啊,是惦记着出城玩儿呢!” 尹满乔此刻也是眼角弯弯,道:“好了,初彤,就别玩笑初霏了,能让她在屋子里坐上一个时辰我都觉得不可思议,这能乖乖待两天真是不容易呢!着实乖!巧!无!比!啊!” 初霏原以为满乔要为她说话,一脸等着表扬的模样,结果满乔也是一嘴打趣,初霏的嘴立刻嘟起来,能挂个壶在上面。初彤跟满乔两人相携着笑得格外灿烂。 初霏见满乔心情好,也就无所谓她们怎么笑了,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哼~反正不管怎样,我今日可是出来玩儿来了,前面河边风景好,我先过去为两位姐姐打探打探,看有甚好玩的!”说罢,初霏带着婢子往河边儿去了,初彤招呼两个身强体健的婆子跟上,就跟满乔两人慢慢往前走去。 没走多远,尹满乔身边的婢子贝萍跑过来在尹满乔身边耳语几句,也不不知道说了什么,满乔立时显得有些焦急,初彤见状,担忧问:“满乔姐姐,可是有什么事情?” 尹满乔故作镇定,但语气分明带了一丝急迫:“彤妹妹,我我有一点事情,走开一小会儿你再往前走应该就是七十二楼了,我保证一会儿就来寻你!”说罢不等初彤反应,自己提起裙角与贝萍往前面疾步而去。 初彤没多想,站在原地直到看见尹满乔的身影消失在花林中,才又提起脚步慢慢往前走。轻轻嗅一嗅,微风中捎带花儿的香味,风景正好,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也是一种享受,初彤心想。 “陈姑娘!真巧!”不远处一个身影看到初彤,走了过来,眼里温和带笑。 陈初彤看去,这不是馄饨摊子的那位公子又是谁? “陈姑娘,又见面了,”周珂欣喜在这碰见陈初彤,心想着这是注定的缘分,面上笑容又诚恳两分,“还未自我介绍,我叫周珂!” 陈初彤不曾想原来是宁王世子,弯身一福,道:“不知道原来是世子,失敬!” 周珂看着陈初彤今日的装扮——上身白色锦衣秀黄色芙蓉纹,下身一袭浅葱绿色裙裾,腰间系带,将姑娘家美好的身段凸显得恰到好处。走近些似乎能闻到她腰间荷包里的白芷香。周珂欣喜,初彤就像一只安静的含苞待放的花。 “陈姑娘不必多礼,上次馄饨摊的事情,我还要说声谢谢。”周珂说着对初彤拱手作揖。 初彤有些惊讶,不过就是馄饨摊让座,自己当时确实也是不想逗留,何来感谢一说? 周珂看出初彤的疑虑,轻声道:“陈姑娘这边走,如果姑娘不嫌弃,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可好?” 周珂有礼有节,初彤不好拒绝,道:“世子先请!”二人往花林里走去。 “那个馄饨摊子开了至少有十多年,我母亲还在的时候就喜欢吃那老两口煮的馄饨,时常让婢子去买了回来。后来我也经常去~呵呵~”周珂回忆起过去,眼底温柔,“老两口不知道我身份。” 周珂引着初彤绕过一片桔梗花,继续道:“那日,是我母亲祭日。我不自觉就走到馄饨摊了,没想到碰到姑娘,后来飞昊才告诉我,你是永忠侯的外孙女。那日,多谢陈姑娘让座了!” 初彤不知道原来其中还有这些原委,对周珂的印象倒是好了一些,她温声道:“原来如此,世子是孝悌之人,感怀母亲,也是人之常情啊。”周珂看初彤的面上淡淡微笑,心知自己让初彤印象还不错,不禁有些得意欢喜,对付女人,周珂自信从来都没失手。 “老侯爷与家父年轻时常一起对饮,关系甚为亲密,不知,侯爷如今身体”周珂话还没问出口,一只风筝不偏不倚落在初彤身前。 初彤弯腰捡起来,抬头看去,一行女子冲这边走了过来,气势汹汹。打头的是一红衣华服的俏丽女子。 “绵儿给夫君请安!”红衣女子对着周珂一福,语气里风情万种。 周珂眼里闪过一丝阴沉,刹那就不见。只见他脸上带笑,温柔扶起费伊绵,道:“原来绵儿在这边放风筝!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翰林院陈明事学士的嫡长女,陈初彤。陈姑娘,这位是世子妃费伊绵。” 初彤按着规矩,给费伊绵行礼,结果费伊绵眼皮也不抬一下,问身边跟着的人道:“翰林院里那么多学士,陈学士是谁?” 虽然问询声音不大,但也足够她身边跟着的一群洛城贵女们听到了。这便是要折辱初彤了。 有一女子在旁边捂着嘴声音阴阳怪气答道:“她不就是永忠侯府的外孙女么!” 此话一出,贵女们都阴啊阳的“哦~”出长长一声,然后就有低如蚊蝇的接头交耳声想起。就连大家打量初彤的目光都带了些不明意味。 费伊绵满意身后众人的反应,眼里也是带了一丝鄙夷,趾高气扬道:“我说呢,风筝飞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掉了下来,原来是遇到‘贵人’呢!” 周珂面上有了怒色,阻止费伊绵道:“绵儿,不得无礼!” 费伊绵听到周珂对陈初彤有维护意味,心下不满,狠狠道:“去给我把风筝拿回来!”说罢,一个婢子模样的人,上前伸手就一把夺过了初彤手里的风筝。初彤本就不喜对方刚刚的语气,如今更是眉头皱了起来,缓缓道:“没来洛城前,我听闻两件事,一是洛城贵女们是最有规矩仪态的,二是洛城市井妇人是最会家长里短的,今日一瞧,果然如此!” 初彤话里的意思是费伊绵她们端着贵女的架子却又做着市井妇人的嘴脸,费伊绵一行人听了多少也能明白,倒是小瞧了眼前这个嘴里不吐脏字就骂人的永忠侯府外孙女! 费伊绵气得还想回嘴,初彤对着周珂一礼,道:“世子,小女子有事,您与世子妃慢聊。” 周珂原还想让初彤对自己建立起更好的印象,却也知道费伊绵故意找茬,不得不对着初彤笑着说:“多有得罪,陈姑娘自便。”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按住费伊绵想要跨出去的身子。待初彤走远,周珂回头盯着费伊绵恼火道:“你这是做什么!” 结婚这么久,费伊绵第一次见周珂恼,这下嘟着嘴委屈起来:“我能做什么,不过是知道夫君人好,有时候一些花啊蝶的喜欢往上扑,夫君却因着礼节总是陪着笑脸,我” “荒唐!永忠侯跟父王交好,见到他的后人,难道我当没看见走开吗?不过是寻常打个招呼罢了!” 周珂不是没看到费伊绵故意让放风筝的婢子把风筝落下来。原以为费伊绵好拿捏,却没想到是个醋坛子,周珂也懒得再说甚,独自走开。费伊绵见周珂真的生气,赶紧亦步亦趋追上去,撒娇的声音飘落一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七 遇见 经历了刚刚的事情,初彤也没了再逛的心情,想着去寻了尹满乔回城去。跟在一旁的乌扎也是一脸愤愤不平:“姑娘!这世子妃是故意刁难你呢!认都不认识的人,上来就折辱姑娘!真是气死了!” 初彤见乌扎脸上委屈生气,压下自己心头的情绪,安慰道:“好了,以后不打交道便是,乌扎,去替我把初霏找回来吧,我往前面七十二楼找满乔姐姐去,你找到初霏也往这边来!” 乌扎还是一脸不甘愿,初彤噗的笑出声:“好啦,瞧你一脸的生气,不晓得的还以为你丢了银子。快去找初霏吧!”说着用手推搡了乌扎两下,乌扎才念念道:“知道了知道了,姑娘一个人过去没关系的吗?” 初彤看着近在眼前的七十二楼摇摇头道:“不妨事,你去吧,对了,别在初霏面前露了不高兴,她那脾性要是知道了非闹我一路,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别坏了她心情。” 乌扎一步三回头,见初彤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一边心里想着姑娘的好,一边往初霏先前去的方向寻了过去。 七十二楼周围是一片玫瑰林,正值花期,玫瑰朵朵饱满。难得的是这一片玫瑰林都是清一色的红拂。 红拂是红色系玫瑰里面最美的一款玫瑰了,花瓣一层层的紧贴着,花苞还很大,红色纯正艳丽,十分夺眼! 因着花美,初彤刚刚不愉快的心情也好了起来,走在花丛间的小道上,抬头看着花丛中矗立的七十二楼,脚步轻快起来。 有琴声传来,初彤在七十二楼外驻足,一楼的木扉掩映着没有关实,隐约看到里面有人弹奏。琴音时而轻缓慵懒时而亢奋有力。 这是一曲《将敬酒》。可是初彤第一次听到有人将这曲子弹奏得如此隐忍,似有而不发却蕴含更深。初彤没有贸然上前,只是在楼外静静听完这一曲。 琴声落下,初彤要走。楼里传来声音:“不知楼外是哪位听客,可否楼中一叙?”声音好听,如琴声抚耳。 初彤想着虽不认识,听了一曲好乐,进去打个招呼也算是有礼。便拾级而上,轻轻推开了门。 楼里空旷,只有正中屏风前端坐一人,身前为琴,身旁为香。有一白衣小童执扇,轻轻扇着香炉里飘出来的袅袅飞烟。 屏风前的人,白袍宽衣,并不束带。双袖上玫瑰图案艳丽出挑,衣襟处也是红玫瑰色呼应。若是这一身穿在别人身上,初彤不觉得会好看,只是面前这人穿着,就如同第一眼见他一般,从来都是芳华绝代的惊艳。 “子歌公子一曲,果然非比寻常!小女子楼外一闻便挪不动脚了,偷听一曲,唐突了公子。”初彤没想到在这里看到子歌,是意外也是惊喜。 子歌笑笑,修长的手指轻轻在琴上拂动,道:“姑娘也是爱曲之人,所以算不得唐突。不介意的话,可否聊聊?”说罢,示意童子拿垫与初彤。 初彤想了一下,便大大方方坐了下来,笑道:“公子此曲《将敬酒》,本是前朝古曲,讲的是当时作者虽整日以酒消愁,避世不出,却心有抱负,奈何世道浑浊。” 子歌细细听着,轻轻点头。 初彤又道:“虽前段懒散如同借酒消愁的避世之人,可后段却不似原曲那么愁肠百结无处抒发。” 初彤心中整理一下言语,表达道:“后段反而曲调隐忍,像是志在必得前的潜伏,想要用酒壮行,破开这浑浊,出世一搏!” 说完,初彤对子歌微微点头,礼貌道:“小女子浅见,还望公子不笑话。” 子歌扶在琴上手因为这番话陡然一停,眼神不似刚刚那般只是初见的客气,倒多了几分赞赏。 片刻,子歌笑起来:“得姑娘一席话,倒是子歌的荣幸了。与姑娘有缘,花赠姑娘,望姑娘不要推脱。”说罢,子歌从琴案上拿起一束先前摘的红拂玫瑰来,亲自走到初彤面前,将花递给她,还道:“花,童子已经去过刺了,姑娘放心拿便是。” 初彤站起身,心下喜欢子歌不以伶人身份就卑屈的直爽性子,欣欣然接下花束,道:“谢公子以花相赠,小女子还要去寻友人,公子,打扰了!” 待初彤退出钟楼往别处行去,子歌回到榻上,懒懒道:“行了,出来吧,别躲在屏风后面了!” 说罢,屏风后面转出一人,凝着楼外初彤远去的背影,心下隐隐触动,嘴里咀嚼着初彤刚刚的话:“志在必得么?” “行了,别看了,走远了,恒王殿下!”子歌呵呵笑着叫出周汐的名号来,“刚刚你这一曲着实不错,可是人家姑娘更不错,哈哈~居然听出曲子里的意味来~~啧啧,我的恒王殿下,这姑娘我觉着有意思呢!” 周汐因为前些日子调查的事情心绪有些烦闷,拗不过子歌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死皮赖脸的性格,答应他今日出来散散心的。 刚刚一曲其实也是抒发自己心头所想,不曾想楼外有人,不知道是敌是友。于是自己隐与屏风后,让子歌出面试探。 结果没想到进来的是她!更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听懂了自己曲中之意!周汐在屏风后虽不见初彤面容,却不知为何心下有一点点莫名的高兴,轻轻扬起了嘴角,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初彤拿着红拂花绕过七十二楼往百花林深处走去,心中还念着刚刚那一曲《将敬酒》。子歌公子确实不同寻常,初彤心中感慨,对子歌多了一丝欣赏跟倾佩。 抬脚正要绕过一个花门,花门那边有熟悉的声音传来:“我要议亲了你知不知道?!” 初彤正高兴,满乔姐姐原来在这。一个沉稳的男声道:“我知道,尹姑娘。” 初彤呆立当场,还有人在!一个男的!初彤在花门这边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想了一想,隐了身形在花门这边,不敢动弹。 “廖映泽,你都不敢看着我的眼睛!你敢说你心里没有我?!”尹满乔带着哭声质问对方到。 廖映泽坐在轮椅上,看着面前这个满脸泪痕的姑娘,心如刀绞,脸上却表情淡淡,避而不回尹满乔的问题,道:“你也到了该许亲的年纪,相信尹大人会为你觅得佳翁!” 尹满乔看着廖映泽不以为意的模样,顾不得擦泪,摇头喊道:“廖映泽,你是个骗子!这些年,我对你的心意你懂的!你心里有我的对不对!为什么临到头,你却说这样的话?!你的心不疼吗?!” 廖映泽死死拽着膝盖上的衣服,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大嫂的亲侄女,经常出入平安侯府也是正常,我对你当然应该客气有礼,哦~对了,如果是因为你送我的膏药,让你对我有所误会,那我在这里跟你道歉,实在是我腿脚不便,姑娘给的药又确实有效,所以每每我都接了,而且告诉过大哥大嫂,这不能算是私相授受互有情谊吧!” 尹满乔听廖映泽这么轻描淡写就把膏药的事情说出来,还满不在乎,心头的那一点点期许都荡然无存,用手狠狠抹了一把泪,道:“我只要你回答我,你心里确实没有我,从以后阳关大道也好独木小桥也好,各自别过!” 尹满乔死死盯住廖映泽的眼睛,等他回答。 廖映泽唇下吐出一个字来:“是!”而后也不看尹满乔眸子里的失落,径自推着轮椅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尹满乔立在当场,再也受不住,蹲下来抱膝放声痛哭起来。有脚步走近,尹满乔泪眼朦胧中抬头,看到初彤担忧的面庞。 “你都听到了?”尹满乔口中喃喃问到。 初彤,蹲下身,抱着满乔,脸上心疼无比,“姐姐,哭吧,我陪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八 回忆 尹满乔抱着初彤哭了很久才渐渐平静下来。她眼眶红红,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初彤抱歉道:“让妹妹担忧了。” 初彤摇摇头,贴心的将满乔手中哭湿掉的手帕换下来,把自己干净的帕子塞到满乔手中。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这种事情,或许安静的陪伴就是最好的安慰吧。 尹满乔见初彤什么都不问只是陪着自己,心里更加不好意思,道:“彤妹妹,其实今日约你来百花林,是因为我知道他今日也来了,所以”所以拉初彤郊游是幌子,来见他是真的。初彤心中明了,却无法怪罪满乔:“没事的,姐姐不必在意这些。” 尹满乔自顾自的回忆起过往,嘴角苦涩:“第一次见到他,是十多年前。姨母生完飞照办满月,我去侯府看姨母,姨母跟我说侯府三爷摔断了腿,所以飞照的满月都办的很低调。我不喜欢宴席的气氛,找了个借口从宴席上溜了出来,结果就在侯府一片隐避的竹林后面撞见了坐在轮椅上的他。” 回忆起当年的那一幕,尹满乔心头还是忍不住轻轻颤动。 “他很好看,可是他不开心。他试图从轮椅上站起来往前走,可是每次都跌坐回去。然后,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他流泪了。”尹满乔想起廖映泽的眼泪,带着不屈却又无奈。 “我忍不住走上前,去我告诉他说,如果没有了脚” “没有一只脚,你还有一双眼,一双手!你别自暴自弃”廖映泽此刻在七十二楼里神色怆然,陷入回忆。回忆里那个闯入他生命的人,在他最痛苦无助的时候,轻轻送上温暖的鼓励,是那么美好。 “后来,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能拄着拐走路了,我还听姨母说他主动接下了侯府里外的生意。我想我果然是没看错他!”尹满乔娓娓道来。 初彤脑中想象出廖映泽坚强而又温暖的样子。 廖映泽脑海里浮现出那时候为了能站起来每日扎针一个时辰的情形:针扎下去如一群蚂蚁咬肉,多少次自己都疼得全身抽搐。扎完针接着药浴,药水滚烫,泡在里面如同烙铁。那份痛苦别人无法体会,只有自己咬牙坚持,每次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想起满乔鼓励的眼神。 等到自己终于可以拄着拐杖前行的时候,他是多么迫不及待想要去告诉她。可是廖映泽知道这还远远不够,他希望能做到更多,变得更强大! 于是,廖映泽主动接下了侯府的生意,并向太平侯保证,用一年时间将侯府生意翻一番。又是多少个日夜里不惜一切的奔劳与筹算,多少生意场上的刀光和剑影,最终让廖映泽廖三爷的名号在一年后打响洛城。 而后恒王周汐找上廖映泽,凭借廖映泽过人胆识与手腕,经营多年,除了国库明面上的款项,如今天子腰包里的那些钱,别人不知道,周汐可是一清二楚它的来路! “后来,我从飞昊表哥那里听说,只要雨天他的腿就会痛,于是我托人找了秘方的膏药。我假装不经意的把膏药丢给他,其实我害羞极了。他对我点头微笑,说谢谢。我就知道,我已经沉在他的笑容里,再也无法自拔。”尹满乔想起那一刻廖映泽的微笑,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 “再后来,每一次雨季前我都会给他准备好膏药,为了不让人说闲话,我总是借着姨父或者表哥的名义给他。”说到这,满乔轻笑起来:“呵,前段时间飞昊表哥还问我要那膏药呢,他都已经习惯性的了!” 原本以为这次也会跟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廖映泽都会接下膏药,然后总是巧合的在自己下一次去侯府的时候,遇见他对自己点头微笑。没有想到的是,自以为欣喜期盼的却是飞昊表哥退回来的原封不动的膏药,和一句代说的“谢谢,不用了!” 泪水再次决堤,顺着尹满乔饱满的脸庞滑落,没入衣襟,就仿佛满乔再也无处安放的情感,不见踪迹。 此刻,廖映泽也并不好过,回忆就像几匹战马,拉扯着自己,快要凌迟。满乔痛苦的每一个表情都让他恨不能立时投降,说自己在撒谎!可是,理智告诉自己,不可以! “你到底在做什么?你之前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等她长大,然后阿泽!生意场上你从来不是如此懦弱的人!”子歌实在看不过去廖映泽自导自演的这一出苦情戏,脱口喊到。 廖映泽痛苦的用手捶打着自己双腿,眼睛里血丝迸发,他摇摇头,声音苍凉而又无奈:“我答应了她母亲,这是为她好!” 一个多月前,廖映泽刚从南广府回洛城,这趟他特意去挑了很多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心里的那个人儿已经十七,不能再等了,原本十日的水路,廖映泽让船工赶了六日便到了赤金码头,可他还嫌慢了些。 下船换马车,车直奔尹相府。 递上拜帖后,相府管家来报,今日姑娘去会友,不在,可是夫人有请。 尹相尹以槐夫人早已去世,如今掌家的是儿媳妇王氏,也就是尹满乔的母亲。 待廖映泽见了王氏,还未说来意,王氏便屏退了左右,语重心长道:“廖三公子,满乔喜欢你,我知道。我是她母亲,哪个做母亲的不希望自己儿女好?我也是,我希望乔儿能够一生顺遂,吃穿不愁!” 廖映泽滑着轮椅上前一步,自信满满道:“这点夫人放心,我可以保证!” “不,我不能放心。廖公子,你是太平侯府三子,既不能继承世子位,又因为腿疾不能入仕。虽然小姑常说廖三公子做生意了得,可是能从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出名堂的人,岂能不是七窍玲珑心?我乔儿单纯,我不希望她以后还要去面对后宅的一群姨娘!” 廖映泽苦笑:“夫人不能以偏概全,我保证,只此一生只满乔一人就好!” “呵呵,男人的保证是最没有效力的东西。这且不论吧,就说以后你们太平侯府迟早是要分家的,不出意外小姑子两夫妻继承侯府,那时候你又能分得多少?没有了太平侯府的招牌,你生意上能打保票只赚不亏?退一万步说,太平侯府不分家,可是树大招风,侯府产业生意再大,难道能只手遮天吗?” 廖映泽暗地里那些生意定然是不能说的,明面上侯府的生意虽说不少,却也的确如王氏所说,如果分家,自己是没有朝廷供奉的,靠的都是生意盈亏。 王氏见廖映泽不语,继续道:“就算刚刚那些都不是问题,你一辈子也就乔儿一人,可是你想过没,你大乔儿许多,等你们老了,你腿脚更加不便,就算再多婢子小厮,有些事情也都只有乔儿才能伺候你。你舍得乔儿垂垂老矣还要端茶倒水伺候体谅着你吗?” 看着自己的腿,原有一番说辞的廖映泽却说不出话来。 “如果廖三公子心中有乔儿,那就替她想想。作为她的母亲,为她好,我也只能得罪廖公子了。请廖公子斟酌再三,我不用你给我答复,我看行动便好!还有,今日的话我希望不会传到乔儿耳朵里!送客!” 廖映泽只记得从尹府出来的时候太阳明晃晃的直叫人眼睛刺痛无比,心里也刺痛无比。 他不敢保证自己的残腿会不会帮自己撑到垂暮,更不敢想象如果以后自己老了瘫在床上,满乔得多么无奈痛苦。 是啊,原本就是个残疾,给满乔的爱也都是残疾的,不如让更好的人来爱她吧! 七十二楼里,阿铎来报,尹满乔在陈姑娘陪同下回府了。廖映泽抱头如兽般发出一声声低吼,一口血从嘴里喷出,溅到地上。连人带轮椅一起翻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九 赏荷 自从那天以后,尹满乔像是被抽干了灵魂的行尸走肉般,不哭也不闹。把自己关在院子里,给吃就吃,给喝就喝,天黑就睡。 安静的模样倒是让王氏心下满意。议亲的事情之前满乔总以各种借口推脱,如今王氏再提起来,满乔只淡淡一句“父母亲看着办吧”就再也无话。 廖映泽那天后也消失了。可是听说广州三府航会这些日子过着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的日子。 不知道是谁抚了钱不易的逆鳞,航会所有货船被要求提速四成!也就是说比如原本十天的航程,必须六天就到!到不了就领罚去吧! 长帆里有认得海铭的兄弟,还偷偷打听:是不是你们海铭说的提速的事儿,然后我惹的咱会长也整这事儿? 海铭航会会长表示很冤枉啊!明明是你们长帆整顿业务,搞的现在广州所有航会兄弟们都不要命了一样好不好? 就在航会兄弟们如火如荼玩儿命划船的时候,洛城贵女圈儿里传出两件事来:一件是永忠侯府外孙女陈初彤顶撞宁王世子妃和一干女眷,十分嚣张跋扈;一件是太长公主周雅办赏荷宴,邀请众多闺阁太太姑娘们。永忠侯府里周婵母女亦收到请帖。 前面一件事儿,当时在场的跟费伊绵一块儿的人反正以都是费伊绵马首是瞻,当然不喜初彤;当时没在场的,传言出来,谁又不在私下议论几句这未曾谋面的永忠侯府外孙女? 但是很快,大家都被第二件事吸引了话题:太长公主一向骄傲,只跟自己看得上眼的人交往,以前从没听说太长公主办赏荷宴广发帖子的。都是几家交好的女眷才入得了公主府。 之前还有眼馋想巴结的,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私下传太长公主眼高于顶所以一辈子没男人。而且与公主交好的那几家,您瞧,谁不是死了男人的? 国安侯府的老夫人魏李氏,老国安侯魏延亭死了七八年了吧。还有前任吏部尚书吴秉的夫人吴刘氏,啧啧啧,吴秉前年死于伤风 可是这几家偏偏得太长公主的青眼不是。 不管怎么说,反正太长公主今日广发邀请帖,接到帖子的女眷们谁不想趁着这个机会多在太长公主前表现表现啊,于是洛城这几日的首饰铺子也好,制衣铺子也罢,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初彤不是不知道如今洛城里传言自己的事情,可是总不能以一嘴抵万言吧。反正真的假不了,假话也真不了。倒是周婵跟初霏急得不行。 周婵急的是女儿的名声要是被这么败坏下去,以后还怎么找婆家?初霏悔的是当时自己不在姐姐身边,不然非骂得那些人狗血淋头! 恒王府内,书房里花娘正在给周汐汇报近日所得消息,末了,花娘想了一想,道:“有一事虽然跟永忠侯府挂着干系,实际上算起来又是翰林院下属陈学士家的事情,属下不知道该不该禀报。” 周汐坐在书案后,手上把玩着小物件,眼皮不抬,道:“说来听听无妨!” 花娘便将贵女圈子里议论陈初彤的事情道了出来。 没想到周汐听完眉头成川,面色一沉,吩咐到:“去查查是谁家传出来的流言,又有哪些人参与散播了的?” 花娘恭敬的退下后,书房里只剩周汐一人。想起那个身影,周汐不禁有些担心:她知道这件事吗?会不会难过?而后又自我否定的摇头:这是怎么了,两面之缘而已,关心一个外人。一会儿,又自我安慰到:事关永忠侯府,还是查查清楚比较好! 正要进书房的阿锋阿铎站在门口,看着主子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点头,一会儿露出老怀安慰似的笑容,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主子这是吃错药魔怔了么? 六月二十这日,太长公主府门口车马络绎不绝。各家女眷打扮妥当,前后进入公主府。有遇到熟识的,一路相携,不太熟悉的,在太长公主府里也不好装作没看见,都客客气气打着照面。 周婵领着初彤初霏甫下马车,太长公主府的一个管事妈妈就客客气气上来,笑着行礼:“陈夫人,公主早早就吩咐了,等您过来,带您跟姑娘们先去瑶仙阁,太长公主跟太后娘娘都在那呢!” 周婵心中一怔:太后也在呢。 周围女眷听了,神色中也多了几分揣测:怎的太后和长公主偏偏单独召见她们? 因为周婵常年不在洛城,有不认识的还悄悄向别人打听:这是哪家女眷呢? 得知是永忠侯二女儿,周遭女眷们多了些不明意味的眼神交流和低低的议论。 瑶仙阁中,太后丁氏踞正位,太长公主周雅在下首左边坐着,二人不知聊着什么,脸上都带着笑。婢子来报:陈夫人与陈家姑娘到了。周雅眼神温柔,道:“请她们进来吧!” 周婵与初彤初霏上殿来,微微抬头打量去,只见太后端重慈爱,太长公主亲切和蔼。 “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给太长公主请安,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周婵母女规矩不错的磕头请安。 话音刚落下,周雅爽朗的笑声响起来:“皇嫂,你看,我就说永忠侯家的女子行事是妥帖的吧,宫里大女官你是知道的,这周婵跟两个小丫头,我看也不差呢!” 太后点点头,眼神还落在周婵三母女身上,笑着道:“起来吧,这是太长公主的花宴,不用太拘束了。” “永忠侯近日身体可还好?”周雅看着周婵,眼神关怀。 “回太长公主,家父近日身体硬朗!”周婵轻声回答。 “咦,前些日子下雨,永忠侯的咳嗽没有犯么?”周雅心头念着,便顺嘴问了出来。 永忠侯一到天气变化的时候就有些咳喘的小毛病,虽然周婵不知太长公主是怎么知道的,却也不多想,细声细语回答:“谢太长公主体恤,家父今年雨季咳喘未大犯,大夫用了药,几日便好了!” 太后趁周婵低头答话的间隙,暗暗递给周雅一个只有她们二人能懂的眼神,便把话头引到了初彤初霏身上去了。 就似乎刚刚太长公主的问话,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礼节性问候罢了。 太长公主的赏荷宴设在后花园湖边的画舫上。船舱内分上下两层,下层厅大,绕厅一圈长桌,桌上除了新鲜瓜果以外,还特意用荷花与莲子做了小食,摆盘成荷花状,煞是好看,又应了今日的景儿。 船仓上层设女儿家玩乐的游戏,投壶c簪花c双陆棋等,供宴会开始之前闺阁姑娘们玩耍。 主人不在,女眷们倒也不会无聊,谁家没个姑娘小子的,趁着机会相看一番也是好的。忽有婢子高声喊鸣:“太后娘娘驾到!太长公主驾到!” 众女眷们赶紧整理衣衫,跪下身去,声音整齐划一:“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给太长公主请安!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待太后赐了平身,众人抬起头来看,太长公主一左一右扶着的竟是陈初彤陈初霏!这是太长公主要给陈家丫头长脸呢。 不远处正要起身的费伊绵顿时感到大家的目光有意无意飘过来,这些日子的传闻女眷们多少都是知道的,如今太长公主身边站着的是谁?这不等于打了费伊绵的脸么? 费伊绵面寒似霜,紧咬银牙,冷冷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众人再看陈初彤,仪态娉婷,笑容虽然清淡,却似湖中莲花一般,不灼不妖,大方美好。大家心头多少有了一番计较:原来永忠侯的外孙女看上去也不是那飞张跋扈的样子啊!倒是世子妃以前在闺阁的名声似乎 众人的打量怎会逃过太后与太长公主的眼睛。二人目光相交,不需言语,自是了会于心。 落座下来,正要开宴,一声长笑伴着脚步越来越近:“哎呀,皇姐今日设宴呢!”周汐紫冠白袍一手打着扇一手背在身后走进船仓。 “皇嫂也在!给皇嫂请安!”周汐见丁太后,笑着作揖。 周雅的脸上顿时阴云密布:“你怎么来了?” 上次周汐从宫里落跑的事情周雅还没跟周汐算清呢,躲了这么些时日,谁知今日宴客,他却巴巴的跑来了,何况今日都是女眷,周汐一个未成亲的外男简直没有规矩! 周汐没有立时回话,眼睛在众人中不经意掠过,与陈初彤的目光恰好相对。而后又若无其事地转开了去,余光里看,初彤礼貌地朝自己方向点头施礼,不怯懦不害羞。心下不禁有些得意:看来没有受流言影响,果然不错。 这才笑嘻嘻回答周雅道:“本王又不知皇姐今日有这么多客人,多有得罪,那我先走了!”说罢,不等周雅发作,便又打着扇子三步并作两步出了船仓,走远了。 众女眷暗暗吐出一口气来,还好,还好,恒王走了!只有一人的目光粘着周汐走远的身影,面色含羞。旁边人轻摇了她一把“晓北,开宴了!”安晓北才恍过神来,随众人举起杯,心却早已不在这儿了。 周汐迈出公主府,手中摇扇不停,嘴角上扬。阿锋跟在身后一脸莫名其妙:主子这又是什么路数?明明知道太长公主今日宴请女客,主子还要来凑热闹,结果热闹没凑成,说了一句话又抬脚就走,居然心情还不错!不行不行,这回去后得跟阿铎交流一下,主子近日行事风格突变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 私心 “客人都走了?”太长公主周雅虽是问话,话里的语气却是肯定的。一旁的大婢子菡萏回了声是。周雅挥挥手,让人都退下。 湖面上倒影出画舫上两个人的身影,一个面色波平云静,一个神色凝重担忧。 一条鱼儿从画舫下游过,湖面被划开,原本清晰的倒影瞬间模糊起来。 太后叹一口气,缓缓道:“皇妹设这一场宴,为一个人,我倒真是有些看不懂了。” 周雅斜靠窗棱,神色平静,似答非答道:“他一个人背负着大义,背负着骂名,世人懂他者几何?那些嗤笑者还要诋毁他在乎的人!他能拥有和在乎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周雅自顾自苦笑着,又说:“再说,那个孩子,我打听过,西疆议亲出过一个插曲的,结果世人都算在他身上,何其怨毒!今日我办这场宴,长小丫头的脸,就是存了私心要让大家看看,看我青眼相加!看我心中所向!” 丁太后听这一席话,心中微痛:这个小姑子从来都是一根筋到底的。她懂那个人,从很小的时候就懂了。可是他们隔着十年岁月。那个人娶妻生女,她便不嫁;那个人妻逝妾亡,她便远远相守! 如今,贵为太长公主的她,却还要为那个人的后人撑起脸面来,可不知道那个人是否知道。 想起今日所见的那母女三人来,丁太后感叹:“至少今日看来,那母女三人都传承了些那个人的风骨,不卑不亢有礼有节,不算你忙活了一场!” 周雅听了,有些得意道:“是啊,他教出来的,定是不会差的。皇嫂想想大女官周瑾不就知道了!” 是啊,那个在宫里得高祖赞赏,得先帝青睐,伴陛下成长的人,从来都是恰如其分,安静低调的模样,也从来都不会让人忽略也不让人生厌。 有时候丁太后不禁会想,如果换成自己是她,或许并不能数十年如一日般,将父亲的大义担当背在自己肩上,无怨!无悔! “罢了罢了,既然皇妹有自己的打算,本宫陪着就是了。” 安府正院儿里,厅上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跟你说了,晓北,对恒王你就歇了你那份心思!他是什么样子?啊?纨绔c出格c不寻常规的一个人!你说你喜欢他什么?!” 安东山下朝回来听见夫人严氏说起今日在长公主府安晓北看到恒王就转不动眼珠子的事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谁知安晓北还是一副非他不可的表情:“恒王殿下怎么了?他养伶人就养呗,他大吃大喝就喝呗,他又没有作奸犯科,又没有欺压妇孺!而且他长得那么好看!我就喜欢他!” 安东山听完,气得差点背过气,指着安晓北的手指头都在抖:“晓北啊,恒王那样的人,要么大智若愚,要么纨绔不化,这两种无论哪种,你都驾驭不了他!懂吗!” 见安晓北一副就是听不进去的模样,安东山恨不能跳脚,道:“女儿啊,你的幸福不在恒王那,为父私心,想你以后平安喜乐。所以,你那心思收起来也得收,收不起来也得给我收啰!” 皇觉寺内,周汐一边斟酒一边自言自语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啧啧啧,小丫头定力可以啊!又多了一个认识!亏我巴巴的跑去呢!” 榻上对坐的人一边指着自己杯子一边不满:“哎哎给我倒上啊!” 周汐眯起一只眼,看着对方,坏笑到:“老和尚,天天喝酒!你的佛祖都放哪儿去了?真不知道当年黑白怎得就看上你了!”手下不停,酒稳稳倒入对方杯中。 对方捻捻胡须,摆出一副高深难测模样:“酒从心中过,佛祖心中留啊!老和尚我又不吃肉,再要是不让我喝酒,那可就要了我的命哟!”说罢伸手要拿杯子。 没想到酒杯被周汐一抄,夺在手中,杯中酒却一滴不撒。他笑道:“哎,是非,本王好奇,你是怎么让一黑一白大师收了你的?他们从来没说!而且还同意你喝酒!他俩出家后可都滴酒未沾啊!” 是非大师嘴上得意扬扬:“哈哈~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呀!” 心中却忍不住腹诽:妈的!还不是当年一不小心与那两个老顽固打赌赌输了,才答应入这皇觉寺的,你以为和尚我愿意啊!我可是要云游四海的!不过,还好,后面又赌赢了一次,所以那俩管不了喝酒! 想到这,酒杯还在混小子手上呢,是非大师翘着胡子要夺回杯子,二人你来我往,竟是看不清路数,速度快得乍舌。 入夜,初彤躺在床榻上翻煎饼:今日的宴席总是有些不对。隐隐感觉太长公主就是冲着她们来的,可是既不问近日流言之事,又不是打压教训一番。反而里里外外帮自己长脸,之前从未见面,更谈不上了解,这是为何? 不明所以的想了半日,得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初彤也懒得再管,反正明日起还不知道外边儿要怎么传呢,不如睡一觉再说吧! 周婵却不如初彤想得开,推了推身边快要睡着的陈明事,道:“彤儿的亲事,老爷可得上上心了!” 陈明事一个惊醒过来,这些时日外面传的女儿得流言他多少知道一些,岳丈虽然面上不显,实则已经吩咐下人去查了,相信不出几日就会有结果。 作为父亲心知,彤儿的婚事确实也非常要紧了,再过几日彤儿过了生辰,就正满十六,虚岁十七了! 陈明事想了半晌,才认真答到:“婵儿放心,咱们彤儿的婚事必是要好好挑选挑选的!” “我的意思是”周婵还要说什么,被陈明事拦了下来:“你放心,为夫懂你的意思的,必定要找一家与侯府亲厚,了解父亲,体谅彤儿的!夜深了,婵儿快歇息吧,剩下的事情有为夫呢!” 周婵看陈明事一副再三保证的样子,才稍稍安心了些,躺回被子里任由丈夫替自己掖好被角,慢慢睡去 宁王府,费伊绵在周珂耳边又哭又闹:“世子爷,今日姑母宴客竟给那个永忠侯外孙女长脸!这不是白白打我的脸吗?明明前几日她顶撞我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 费伊绵不遗余力的撒娇撒痴:“世~子~爷~绵儿受了委屈,您可要替我讨回来啊!改日您得跟姑母好好说道说道啊!” 周珂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可是眼睛里已经乌云一片。费伊绵只管撒娇讨好,并不见周珂眼神。 周珂一把将费伊绵从身边提起来,狠狠丢在榻上,衣帛撕裂,周珂俯下身用嘴堵上费伊绵还未说完的话,失了温柔,强暴惩罚式啃咬着费伊绵的嘴唇,心中想起另一副面孔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一 生日 太长公主荷花宴过了五天后,初彤生辰到了。 本来,周婵想给女儿好好办一场的,可是因着这段时间流言的事儿,周婵也只好歇了心思,加上初彤自己也不太喜欢张扬行事。于是,这个生辰就换成了家宴。 虽是家宴,但也不马虎。一早起来,初彤净面更衣,坐在妆台前。由母亲周婵亲自将早早就备下的桃花簪轻轻簪入初彤盘起的头发里。 大德习俗,凡女子及笄后每逢生辰就由母亲簪桃花簪,寓意“吾家有女,桃之灼灼;吾家有女,百家待求”。直至婚配都如此。 而男子自束发后每逢生辰就由父亲用锅灰画眉,寓意:“儿郎眉间英气勃发,儿郎提银枪跨白马”。同样至婚配。 周婵站在初彤身后,从镜中看女儿:今日初彤算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原本清丽淡雅的人儿此刻看上去真是人面桃花,好看极了。周婵心中感慨:真是一晃眼就变大姑娘了。 初彤眸色清亮,从镜中看母亲淡淡惆怅的表情,母女连心,又怎会不知道母亲在想什么。有些顽皮的声音从擦了口脂的丹唇中吐出来:“母亲,不必忧心,女儿再如何长大,可也是母亲跟前的小棉袄!” 难得见到初彤的孩子心性,周婵笑起来,道:“是是!小棉袄,今日真是漂亮的紧!” 陈初霏的人还没走到妆台前,声音倒是先落下来:“母亲的小棉袄可不止姐姐哦!我也是一件儿啊!” 房里人听了忍不住捂嘴,初彤从镜子上挪开目光,看向走到身边的初霏,笑她说:“还真把自己当衣裳了,还一件儿一件儿的!” 初霏看着姐姐打扮的模样,歪头惊叹:“好吧,今日还是姐姐这件棉袄比较漂亮啊!母亲!” 惹的一屋子人笑得直不起腰来。好半晌,周婵才就着代荷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顺下气,到:“你呀,不是母亲的小棉袄!你是开心豆啊!” 初霏向来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性子,反正母亲说是棉袄也好开心豆也罢,不是说她不好的词儿,她都能高兴接受。 正跟着大家一起笑嘻嘻,忽然想起父亲的交代,赶紧道:“哎呀,我差点忘了,父亲交代我请姐姐半个时辰后去主院儿,待会儿先向长辈们行礼后再去梨花台,外祖父请的戏班子早早儿就准备好了!” 大德重孝,子女生辰,在父母长辈身边的都要给父母长辈磕头,谢养育教导之恩。父母长辈不在身边的,要朝父母所在的方向磕头示意,父母长辈身死的,要开祠堂拜牌位。 正厅里,永忠侯周本阔居正位,陈明事周婵居下首左侧。初霏立于后。 初彤首先上前恭恭敬敬跪拜永忠侯,永忠侯大笑,让小刘妈赶紧扶了初彤起来,递上厚厚一个红封,道:“彤儿又大一岁啦,这是外祖父给的生辰礼!” 周婵见老侯爷给的红封厚度甚高,赶紧开口道:“父亲,意思意思就好了,给彤儿这么多,彤儿当不起呢!” 老侯爷听了,胡须一翘:“当得起!当得起!彤丫头第一次在老夫跟前儿过生辰,都已经没有大办了,生辰礼合该如此的!”说完,又看看初霏,对着她一眨眼睛:“霏丫头,等你生辰,外祖父也准备的有!哈哈~” 这些时日因为之前女师傅的事情,初霏跟老侯爷倒是渐渐亲密起来。今日去初彤院子前,初霏还在老侯爷这打了一套新学的女拳,博得老侯爷连连称赞啊! 接下来,初彤又对父母一跪,陈明事跟周婵分别给了红封礼物。 太平侯府老夫人那边让大儿媳妇尹悦容过来送的礼。尹满乔那边也派人送了礼来,可人没来。初彤心知原因,倒也不强求。 初霏前几日神神秘秘准备了礼物,如今总算可以拿出来,等初彤行完礼,便迫不及待拿了出来:“大姐姐,我可是挑了好几日才选定的,快看看喜不喜欢?” 说罢,从袖里拿出一个小巧锦盒,锦盒打开,里面软绸上一串鸡血红珊瑚手串,虽算不得珍品,却也是正红闪亮。配初彤今日这身桃花裙倒恰如其分。 初彤知妹妹心意,笑着谢过,直接将手串带在了右手腕上以示喜欢,初霏自是高兴不过。 只听这时候婢子来报:郝姨娘带着初黛想给初彤送个礼祝个寿,特意请示。 老侯爷原本脸上带笑的模样一下子收了起来,只看着陈明事的眼睛,意思是:你的姨娘,你觉着该怎么弄? 陈明事想了想,正要出声回答,初彤对声音响起来:“外祖父,今日彤儿生日,就跟您撒个娇,姨娘跟三妹妹不是恶意,让她们进来送个礼就走吧!” 老侯爷看着初彤,思索了会儿,也不问陈明事,对来报的婢子吩咐道:“让她们过来吧,送了礼就走!” 初彤赶紧甜甜一笑:“多谢外祖父!” 没多时,郝姨娘带着陈初黛就进得厅中,只听二人声音:“给侯爷请安!给老爷/父亲请安!给夫人/母亲请安!” 陈明事说免了,郝姨娘趁抬头才敢悄悄打量起第一回见面的永忠侯来:半白头发一丝不苟束好,面上威严,嘴角略微向下沉,目光深邃难透。 郝姨娘心想,原来这就是永忠侯啊!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人,杀气重嘛! 心中虽然翻滚着念头,嘴上却恭敬着对初彤道:“今日大姑娘生辰,妾自己绣了一副插屏,希望大姑娘喜欢!” 插屏郝姨娘绣了几针不假,不过也就仅仅是几针意思了一下,其他的统统是婢子凤灵绣的。凤灵之前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如今只有老夫人来洛城,郝姨娘她们才能有人撑腰。 这郝姨娘巴巴的来送生辰礼,无非就是上次初黛出去送信回西疆,如今算算时日也该有回信儿了。借着送礼的机会,方便来打听打听。 初黛也走上前递上自己绣的帕子作为生辰礼,顺便在陈明事面前博点存在感。 这时,又有前院小厮来报:宁王世子殿下来访! 周珂来侯府算是意想不到,可是人家是客,又是世子爷,倒是不能怠慢了。 周珂踏进厅中,陈初黛发出低低的抽气声:原来他是世子爷! 众人赶紧与周珂行礼,周珂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客气的请大家不要拘礼。眼神在大家身上打了个转,似有似无的落在初彤身上。 只一刹那,周珂瞳孔收缩,被初彤今日装扮美得一惊。心下更是想要把初彤据为己有了。面上却不露声色,若无其事般看向老侯爷,拱手道:“侯爷,今日小侄前来,一是托家父惦记,向您问好,”周珂用小侄,则是表明自己今日来算是以晚辈身份,“二是因为内子的原因,上回与初彤姑娘有些误会,所以特来道歉,希望初彤姑娘不要介意。” 初彤听了,客气回道:“世子爷不必特意来道歉,无需放在心上!” 话虽如此,初彤心中明了,那个世子妃又岂是容易低头的性子?如今不管什么原因周珂放低身份来上门道歉,虽肯定不是世子妃的注意,可也能说明这世子爷脾性是顶好的了。初彤却分毫不知周珂龌龊心思。 老侯爷近日派人查流言一事,也明白多半跟世子妃脱不开关系,正想着是不是通过什么渠道把流言终结了,结果周珂送上了门。 周珂又岂不知道近日初彤流言从何而起,可是明面上还动不得费伊绵,但周珂又想在初彤面前表现,于是暗地里一面派人肃清流言,一面又来做好人道歉。何况,周珂早就打探清楚,今日是初彤生辰。 “本就是应该来赔礼的,恰巧又听闻今日是初彤姑娘生辰,所以赔礼贺礼一并送上了,希望初彤姑娘笑纳!”周珂话语温和,又故作诚恳姿态。初彤只好接下礼物,万福说谢谢。 一旁的陈初黛呆立当场,眼睛看着周珂的方向,脑海里只一个声音在打转:“他居然已经婚配了!他已经有世子妃了!!”怀春的心,心痛如绞。 当陈明事让郝姨娘她们退下去,陈初黛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迈出那个门槛的。 挽华楼里,子歌正要从房间出去,被从暗道出来的周汐撞个满怀。 “你要干嘛去?手里拿着什么呢?”周汐见子歌手里一个小小锦盒,随口一问。 子歌笑着答:“那个丫头今日生辰,想着与丫头有缘,正要让人送个小玩意儿去!” 周汐心中咯噔:她生辰啊! 子歌好笑起来,捂嘴道:“哎呀,看你表情,你是还不知道呢!暗桩传来的消息,人家周珂一早就去永忠侯府,说是因为流言的事情道歉去了,顺便还送了生辰礼物。” 周汐听完,眼神犀利,道:“道歉?难怪流言的事情花娘说查的时候发现有人在暗里帮着消除,原来是周珂!可是流言是周珂媳妇放出来的,他跟着在后边儿又赶紧抹了呵呵这是什么路数?” 子歌手中的锦盒被抛上去又掉下来。子歌稳稳接住,一副不屑的样子:“呵呵,什么路数?难道不是见色起意了么?” 周汐听完,立刻转头认真盯着子歌,眼神晦暗如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真是想得太美了!那个,礼物,不用叫你童子送去了,你跟本王去趟永忠侯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二 礼物 永忠侯府梨花台是府里戏园子所在,戏台建在水面儿上,台两侧有雕花连廊,连廊连着两侧的看台。两侧看台与戏台成合围状,造型似三瓣梨花,应了梨园春色这一说法儿,真是处处巧妙。 两侧戏台分男女,一般宴客的时候,男宾们居左边戏台,女宾们居右边戏台。戏台每排有包厢数十。今日左右两侧戏台均只开一间包厢,左边坐永忠侯c周珂与陈明事,右边坐周婵母女。戏班子早已经准备好,只等东家点戏了。 周珂世子爷为大,按礼数,老侯爷请他先点。周珂从这边窗口看过去,那边厢房里初彤正与初霏说着什么,脸上微微扬着笑,目光落在初霏脸上。周珂心中一动,便将戏折子递给班主,扬声道:“今日初彤姑娘生辰,她为大,戏折子送那边厢房去吧!” 戏班主一副奉承面孔,接了折子诺诺答应着往右边儿厢房去了。 不多会儿,戏班主将话带到,阿谀的递上折子,初彤没有接,抬头看向左厢房,只见周珂微笑颔首,老侯爷也微微点点头,这才接下折子,点了一出《连环计》,一出《侠义记》,而后才点了女眷们喜欢的《西厢记》。 戏开场不多时,又有小厮来报:恒王殿下到! 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只听见周汐爽朗的笑声响起:“老侯爷,本王在府门口听下人说侯爷这有好戏开场,等不及传报就跟着进来了,唐突了,请侯爷勿怪啊!” 说罢,作揖拱手,周本阔赶紧扶起,笑道:“不知今日恒王殿下到府,蓬荜生辉,何来责怪!” 周珂也起身笑着打招呼:“小皇叔今日也来了,真是好巧啊!”说着,悄无声息地打量了一圈,心中猜测周汐来此的目的,只见周汐摇着折扇,一副轻松模样,身后跟着伶人子歌。 周婵等人得了传报也不能坐着了,从右厢房转了出来,来到这边。母女三人刚要见礼,周汐手中折扇轻轻一抬,看向初彤,认真道:“初彤姑娘,子歌与本王说那日与姑娘有缘,弹曲得姑娘指点,今日得消息是姑娘生辰,便求了本王,登门拜访,虚礼就不必了,生辰为大,还望姑娘喜乐安康。” 子歌心里翻出一个大白眼:啧啧啧,那日琴是你弹的,今日侯府是你要来的,偏偏扯我做幌子,还一副轻松淡定样子。傻子都看出来你这是有些上心了,只是自己不承认罢了。 周珂听完周汐的话,目光又轻轻落在了初彤身上,心中打鼓:初彤跟子歌有交往,不晓得是周汐授意为之还是纯属偶然,这个纨绔的小皇叔似乎从苏巴回来就有些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为什么。子歌虽然名义上还是周汐养的伶人,可是下面人查到,这个子歌似乎是想自立门户的意思,如果子歌跟初彤交好,说不定自己还能利用上一番。 心中周转了一圈想法,周珂嘴角牵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对初彤笑道:“初彤姑娘可能有所不知,子歌公子才华横溢,琴艺更是超群,姑娘与子歌有缘交好,定然也是才艺无双!”这一句话既捧了子歌,又夸了初彤。 “世子谬赞了。”初彤与子歌异口同声。而后二人相视一笑。 初彤没想到子歌今日能来,本来那日对子歌就颇有好感,十分欣赏,今日子歌有心,初彤更是高兴。 子歌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姑娘与自己确实颇为投缘,心下亦是欢喜。从容上前一步,拿出一个精美木盒递上前,笑颜如春:“恭贺姑娘生辰,愿姑娘福伴长久,每日欢欣!” 初彤大方接过盒子,打开来,是一块顶好羊脂玉佩,玉佩雕刻成玉兰花开模样,十分讨喜。初彤温声谢过,笑容满溢。 周汐在一旁见初彤与子歌相视而笑的模样,心里腹诽:那日琴是本王弹的,今日侯府是本王要来的,人家姑娘不知道而已,现在说得倒像是你小子知音相惜,啧啧啧,莫不是你小子对人家姑娘有别的想法了吧?嗯,老侯爷要是知道了保证不打死你!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手上却也不停,从袖袋中拿出一个长形紫檀盒子,装作不经意递给初彤,道:“本王没有准备,堪堪得知姑娘今日生辰,备一点薄礼。” 周珂此刻轻轻皱了皱眉:周汐这是第一次给姑娘家送东西吧?虽然按礼节也说得过去,人家姑娘生辰不好空手上门,可是这是恒王啊,纨绔公子一枚,在他眼里哪有那么多礼数规矩的? 初彤惊讶,原来恒王还备了礼物,原以为他只是陪子歌公子而来。 初彤将子歌的礼物递给身边的初霏拿好,这才双手接过周汐的礼物,打开来看,一只红宝石丹凤朝阳的头钗。初彤万福笑着说谢谢,周汐装作无所谓的挥挥手,转身一瞬间嘴角微微扬起一个笑容来。 而后女眷回右厢房,大家落座,戏台上正唱:永老无别离,万古常完聚,愿普天下有情人的都成了眷属 送走周汐周珂,老侯爷书房里,一坐一站。陈明事站在书案前,眼中担忧,道:“今日初彤生辰,却招来恒王与世子爷,不知是好是坏,意欲为何呢?” 老侯爷手拈着胡须,眼神微寒,缓缓道:“流言之事是世子妃所为不假,世子处事公正,来道歉,也说得过去。可是老夫奇怪的是,费家似乎并不知道在为他们擦屁股的是谁。今日老夫看世子,目光多不经意看向彤丫头,虽十分小心,可还是露了痕迹,所以世子的所为有没有其他目的,不好说。” 陈明事手握成拳,叹出一口气来:“小婿以为,世子或许是冲着岳父大人而来,岳父与宁王交好,听说宁王身子最近每况愈下,今年甚至都没有去乐山避暑的意思,要是世子虽不理朝事,是个闲散人儿,可是多些交好的权贵,日后朝里有什么动向,也能多些防备不是?” 老侯爷眯起眼睛细想陈明事的话,也确实有些道理。只得将周珂先放一边,又琢磨起恒王的意图来:这小子不循常规的,行为处事没个准,想不出为啥,只希望他不要有什么其他想法,只当今日所为是为了陪那个什么子歌来的罢了! 周汐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大大打出一个喷嚏来:“呵,莫不是那丫头在念本王不成?” 怡阁里,初彤洗漱换了常服,坐在妆台前,新波为她擦着头发。 妆台上,摆着一大一小两个锦盒,初彤一一打开来,正是子歌与恒王送的生辰礼。初彤的手伸到装玉佩的盒子上稍作停留却转而拿起了头钗,目光飘远:那日七十二楼里,屏风后露出的衣角与今日恒王殿下衣服一样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三 痕迹 乌扎为初彤端上一杯温水,心中有疑,脸上表情就不那么好看。 初彤见状,不禁笑起来,问:“我们乌扎这是怎么了?眉毛都要打结了,愁什么呢?” 乌扎忿忿不平:“姑娘,婢子不懂,今日郝姨娘跟三姑娘来送礼,明明就不是真心诚意的,您为何还求了老侯爷让她们进来呢?” 初彤小口喝下水,修长白净的手指摩挲着杯壁,缓缓道:“她们今日来,不就是想打探那日送出去的信收到没收到消息么?那告状的信,我让曾妈妈悄悄截了,信上可没有一句说母亲的好话。” 初彤眼睛眨了眨继续说“她们今日来探,那就待会儿让人给她们消息,反正父亲前日得到消息,祖母与二叔一家中秋节前会赶到洛城。你说依着郝姨娘的性子,得知祖母要来,她能不做些什么,以便到时候找祖母诉委屈么?” 乌扎摇摇头:“只怕到时候搬出侯府,没有侯爷管束,姨娘要闹呢!” 初彤不以为意,吩咐到:“让新浅盯住郝姨娘吧,看她会有什么手段。只要她出手,就会有痕迹可循。母亲那边一会儿新波去说一声吧,六月末了,离中秋也不遥远了。”新波将初彤的头发顺好,答应一声,掀开帘子往雎鸠院去了。 初彤知道,这些天郝姨娘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儿闹腾,今日还来送礼,并不是她一下子转了性子,不过是憋着手段,只等祖母她们来呢。 初彤心里祈祷:最好郝姨娘不要闹出太大动静来,不然以后家里鸡飞狗跳的,只怕更要连累姐妹几个的名声了。 周汐回到王府,脸上还带着笑,手上折扇翩翩,脚步轻快。阿铎从外面办事回来,见到自家主子这副样子,向子歌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子歌笑着摇摇头,用唇语说出四个字:永忠侯府。 阿铎更郁闷了:周老侯爷给主子下迷药了?怎么最近啥好事儿都跟永忠侯府有关系啊? 三人前后脚进了书房,周汐这才正色问到:“查出什么来了?” 阿铎面上严肃:“之前安阳驿阿锋没有追上的那个人,前些日子换了一身行头出现在了宁王府。阿锋这次很小心的盯着梢,发现那人就是世子爷幕僚墨翟的弟弟,叫墨远。现在躲在城外庄子上。阿锋传信给属下,让属下请王爷命令,抓还是不抓?” 周汐金刚怒目,冷哼道:“果然与周珂脱不了关系!做了事儿,就会留下痕迹。隔了这么久才查出一点眉目来,也算是他手段好了!哼哼,放长线才能钓大鱼,盯着吧,不用抓!还没搞清楚他们跟疆州那边的关系不是吗?” 阿铎见主子一副准备吃人不吐骨头的表情,便知道这是触了主子逆鳞了,躬身答是。 “还有什么事情?子歌,你最近可是闲的很!”周汐看向子歌。 子歌坐在一旁闲闲抠着手指甲,答道:“本公子最近可是忙呢,你没看见今日送给初彤姑娘的那块羊脂玉,那做工,啧啧,我可是花了三天时间才请了邱瞎子做的!” 子歌口中的邱瞎子是洛城里有名的玉器大家,虽然他眼瞎,可是心中有眼,手上有刀,一把玉器雕刻绝活实在是好。 但是邱瞎子有个怪癖,不得他缘法的人,就算皇帝老子来了,让他刻东西他也不刻。 别人不知道邱瞎子底细,周汐怎么会不晓得,这邱瞎子暗地里还是个情报买卖人,他卖情报跟他刻玉一样,客人都得他来挑,他看不上的人,给再多钱,情报也是不卖的。 而且不管客人要买的情报他有还是没有,都会在三天后给出答复。就算这情报没有,钱还是一样算! 子歌与这邱瞎子还算有些故交,所以芸娘的事情查这么久还查不出来的时候,子歌就想到了邱瞎子。 结果,得到的消息是:芸娘已死。 周汐脸上更阴沉了三分:“子歌,通知在疆州的人最近都不要动作,有动作就会有痕迹,人家盯着呢。另外通知廖映泽,那批洋枪不管对方分了多少个戏班子分多少条线运进疆州,都只许放进去一个,其他的想办法全截下来,本王倒要看看,疆州那边是谁在一手遮天还想不留痕迹!!!” “你说周汐从苏巴带回来的那个伶姐儿有问题?”周珂从永忠侯府出来上了马车,马车向着城外奔去。 车上,墨翟悄无声息的钻进来,禀报说查出周汐身边的花娘有问题。 “是的,属下查到那个叫花娘的,或许跟之前方大年抓到的那个伶姐儿是一个道儿的。” 周珂眼神晦暗了起来,继续问到:“她们,跟周汐是什么关系?” “属下还在查!”墨翟回话到。 “还在查?还在查?废物!查来查去就只查出这么点信息,有屁用!爷要知道她们是不是周汐的人!”周珂暴躁如雷,睚眦瞪目,完全一个疯子模样,哪里还有在侯府里彬彬有礼的样子? “好!爷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还查不出她们跟周汐的关系,你弟弟就不用在庄子上躲着了,直接拖出去喂狗!” 墨翟接了命令,面无表情的从车窗跳了出去,一瞬间不见了踪迹。 谁知,两日后,恒王周汐在府中宴客,之前他从苏巴带回来的那个伶姐儿献舞的时候突然一把短剑直刺周汐左胸口! 周汐毫无防备,要不是侍卫阿铎机警,千钧一发之际挡下了剑,只怕周汐的伤口就不会只刺破了肉皮,而是当场毙命了! 周汐大怒,当场一剑刺死了伶姐儿,周珂就坐在下首。看得清清楚楚。 陛下周珏得知后震怒,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敢行刺皇亲!下令封城彻查,并且派人快马加鞭赶往疆州,那个伶姐儿的来处,必须查个清楚。势必要给自己小皇叔一个说法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四 做戏 月黑风高,城外乱葬岗。 花娘忽的一下睁开眼睛,口里咳出一口浓血。她知道现在自己现在模样狼狈,左胸口上还插着一把剑。贴身穿的薄如蝉翼的金丝软甲挡了王爷刺剑的一半儿力度,看似凶险,其实剑只入胸五分。 有细微的脚步声靠近,熟悉的声音悄悄响起:“阿锋,找到了!” 而后,花娘感觉到自己被轻轻抬了起来,喉头腥甜,又昏了过去 花娘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禅房里,身上都被处理干净了。 床头老和尚见她睁开眼,笑眯眯道:“花娘底子不错嘛,才这么几个时辰就醒啦!放心,养十日便可下床了!王爷找了信得过的婢子来伺候你,老和尚我得喝酒去啰!” 花娘听了便不再出声,放下心闭上眼,复又睡了过去。 是非和尚推开门走了出去,转过一个弯,又踏入另一间禅房。房里榻上一个人好以整暇的烹制热茶。 见是非和尚进来,将面前的杯子挪到茶案另一边,问道:“如何?” 是非端起杯子一口灌下去,烫得吐舌头:“兔崽子,烫死老和尚我了!白养你二十几年,学不会孝敬呐?” 子歌拿茶勺轻轻敲在是非和尚的杯口上,调笑:“自己不知道吹吹,还怪我!近些日子不见,怎的越发长回去了?” 二人如此互怼都这么些年,互相习惯,也不计较了。 是非想起问话,得意道:“放心,下手之前她的七经八脉已经被封住了,抬过来时又给喂了会还大金丹,呵呵,老和尚我的金丹你小子还不知道么?埋土里半截儿都能救过命来,何况挨这么一剑!只可惜那件金丝软甲不能用咯!” 子歌心知会是如此结果,便也不问了,从身后拿出一坛子酒来:“喏,你的!” 是非见有好酒,立刻笑嘻嘻起来,山羊胡子跟着抖:“哈哈,恒王养着伤,还想着送酒来,不错不错啊!” 子歌不满:“这是我给你带的!” 是非接过酒坛,扯开封泥,拿鼻子埋在坛口深深嗅了一下,心花怒放:“好小子,二十年的稻花醇!没白疼你!” 子歌更是摇头如拨浪鼓,想起以前是非教自己功夫的时候,可真没少下狠手。嘴角无奈:“少喝点,我走了。恒王那边还一堆事儿。” 恒王府内此刻鸡飞狗跳,恒王遇刺,如今太医诊治后正在休息。陛下特旨禁军头领魏文琦与洛城行署康宗彻查刺客,此时正在前厅与赶来的太长公主一起盘问王府众人。 后院里,周汐卧房外王府亲兵里三层外三层。卧房里面,周汐半躺在榻上,除了胸口缠着的白布醒目,眼里丝毫没有受伤的痛苦,反而一片深沉。 阿铎悄无声息从后窗进来,禀报道:“禀殿下,花娘已无大碍,乱葬岗那边已经换上一具被狗咬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一切如殿下所料,世子爷应该是查到了花娘,一个时辰前,还悄悄派人去乱葬岗验了尸首。” 周汐眯起眼,神色多了一分怒意:“那本王就继续做戏给他看!通知子歌,撒勾钓鱼!” “行啦,我知道该怎么做!”子歌也从后窗跳进房,正好接上周汐的话。 “我好奇的是你怎么知道周珂一定会查花娘?”子歌走到榻前一脸疑惑。 “芸娘死了这么久周珂还没大动作,说明他并不知道芸娘是谁的人,不敢冒然出手。但是他一定不会放过芸娘身上的线索。所以,如果仔细,他不难查出芸娘出自教坊司。”周汐说了一半,然后拿眼看子歌。 子歌听着周汐的话,脑袋一转,明白了关窍。 接下话头,继续分析到:“当年花娘芸娘都出自教坊司,周珂查到教坊司的话就不难查到花娘,两个被放出的伶姐儿千里迢迢去了疆州本就奇怪,而花娘又特意被殿下你从疆州重新带回了洛城所以他会怀疑所以,殿下干脆与花娘做一场戏,这样,他就没办法确认花娘是殿下的人,芸娘自然也就不是殿下的人了。” 周汐赞赏的看了一眼子歌,点点头:“接下来” “接下来陛下震怒,派人去疆州严查是情理之中,所以那批不知道去向的硫磺也好,火药也罢,不管在哪,都有理由好好查了!”子歌立刻明白了这场戏做下来前前后后的目的。 话完这些谋算,周汐挥挥手,道:“本王累了,你们下去吧!” “确认是死了么?”周珂脸上神色凝重。 派去乱葬岗的人确认那个叫花娘的伶姐儿已经被野狗咬得面目全非。 周珂一掌狠狠拍在书案上:“妈的!不是周汐的人!可是会是谁的人?为什么刺杀周汐?” 线索因为花娘的死就断在这儿了,周珂面上扭曲,伸手砸了案上砚台,仍不解气。忽又想到什么,双拳扭紧,吩咐到:“盯紧周汐,一旦有异常,速速来报!继续查教坊司,想尽办法给爷查!” 几日后,禁军头领魏文琦密奏陛下:当年明祖在位时不喜教坊司规模宏大,特命裁减人员。一批伶人就被放出宫去。 伶人出宫也就十五六岁。有的伶人为了生计就远走疆宁二州,而大多数伶人生活并不如意,很多被逼良为娼,甚至暗娼,禁娈。刺杀恒王的伶姐儿就是这批教坊司出来的人之一。 而她刺杀恒王的原因就是怨恨当年皇家一令之下自己与好姐妹的生活从天堂掉到了地狱。 所以当得知恒王到疆州寻伶时就使尽浑身解数,最终让恒王选了自己。 可是恒王虽养伶姐儿却更爱伶人,王府里得宠的伶人数十,回洛城这么久在恒王面前露脸的机会不多,无法下手。终于等了这么个宴客的机会才趁其不备刺杀,却未得手! 这密奏传到周珂耳朵里时,周珂又气得砸了书房:人死了,死无对证!魏文琦查的那些信息谁知道真假? 到底为什么会刺杀周汐,到底那个伶姐儿是谁的人,周珂一时间一筹莫展。 苏巴府,方大年在军营里得到消息,一巴掌拍碎了书案:“妈的,搞半天两个伶姐仇恨皇室,要杀皇室人!害得老子担心她们是冲着我们来的!” 身后,一个枯老的带着些许不屑的声音传来:“呵呵,将军相信只是这么简单么?我可不信!洛城那位,养狗打狗,贼喊捉贼,难道不可能么?” 说罢,带斗篷的黑影走出来。 方大年咬牙切齿地骂道:“妈的!如果伶人是周珏的人,有本事那就让你主子去查!” 黑影发出一声枯笑:“将军息怒!管他是谁的人,我们与将军的目标只有那一个人,不就好了?呵呵呵呵” 方大年转身,手上的密信化为齑粉。张口一吹,粉如烟尘,顿时不见,一声冷哼响起:“这笔帐迟早要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五 探视 恒王遇刺并没有对外封锁消息。 恒王府这几日怕是要被帝都权贵们踏破了门槛儿。 都说官场上打滚的要会看眼色行事,吃着陛下的饷,就得捧陛下的好。如今恒王虽然没有重伤,可是刺杀之事一出,陛下震怒,皇太后与太长公主都亲自过问。 这些做臣子的谁都不傻,立刻与天子同怒,一边儿纷纷上书要严惩恶徒以正皇室之威,一边儿接踵上门,给恒王殿下请安问好。 初彤得知恒王遇刺的消息时,恒王府已经戒严了。 老侯爷叫人备了两株百年老参,正欲出府。初彤小跑一路,在侯府门口赶上了老侯爷。 “外祖父!”初彤小口小口喘着气儿,平复了一路跑来的气息,一边万福一边柔柔喊了一声。 见是初彤,老侯爷笑着停下脚步,眼中有一瞬间的讶异,口中问道:“是彤丫头啊,外祖父此刻正要出门,你可是有何事情?等外祖父回来后再说可好?” “外祖父可是要去恒王府?”初彤问。 “是呢,恒王遇刺受伤,外祖父正打算上门去问安,”老侯爷看见初彤怀中抱着一个金丝楠木锦盒,顿了顿,又道:“彤丫头可是为着这件事?” “是!”初彤见老侯爷目光落在自己怀中,大方答道:“虽与恒王殿下交集不深,但是彤儿生辰时他送了礼来。所以,彤儿问过了父母亲,准备了一只上等雪莲,想托外祖父一并带过去,只当是回了上次的礼。” 初彤话说到这儿,看了看老侯爷的眼神,询问:“不知道合不合适?” 老侯爷负手在原地,看着初彤清亮的眸子,想了一想,道:“那彤儿与外祖父同去吧。” 初彤听了,愣神一瞬,心想:也好,上次的生辰礼他是当自己面送的,这次自己亲自送去也算是还了人情。于是便跟着老侯爷出了府门,一同往恒王府而去。 恒王府外,安晓北被门房拦在门外。 听到恒王遇刺的消息,安晓北在闺房里差点吓昏死过去,非闹着要来恒王府看周汐。 安大人焦头烂额,禁了安晓北的足,不想让她趟这趟浑水,可是心系周汐的安晓北哪里坐得住?与婢女换了衣裳,偷跑出来的。没成想,到了王府门口被生生拦了下来。 “你给我让开!我要进去看恒王殿下!”安晓北提着裙角就要往王府里面冲。 门房们看她死缠烂打的劲头,一边儿拦,一边儿将刚刚讲了不下百十遍的话再重复一次:“恒王殿下受伤,要静养,不方便见,请回吧安姑娘!” 安晓北就当人家是放屁,不依不饶:“你是什么东西,拦我!你去问问太长公主,太长公主一定会让我进去的!” “太长公主已经回府了,不在咱恒王府啊!您找公主,公主府左转啊!” 门房的人已经被安晓北纠缠的快要烦死了,却拿她一点办法没有。谁叫人家是安皇后亲妹子呢? 忽然,侧门吱嘎一声开了,阿铎从门里出来,见了安晓北还未说话,安晓北就像看到救星一样冲了上来,一把拽住了阿铎的袖子:“你是恒王的侍卫!我认得你!快,你带我去见恒王殿下啊!” 阿铎被安晓北急不可待的模样吓得往后一缩,整了整声音,才道:“恒王殿下正在休息,不适合见客,恒王殿下说,姑娘要是还在府门口纠缠,属下这就去寻了安大人过来!” 安晓北一听恒王要去找父亲来,顿时泄气如断线风筝一般,狠狠对着阿铎的手臂就是一口。 阿铎不防,摔开安晓北,哎哟哟直叫唤。心想,果真女子如猛虎啊!还是离远一点的好! 见不着恒王,安晓北又真怕他去找父亲来,只得拿阿铎出口气,然后才一步三回头离开了恒王府。 见安晓北走远,门房们才长长嘘出一口气:哎妈呀,这哪儿是世家小姐,简直小媳妇撒泼啊! 正想来着,永忠侯高头大马长嘘一声,停在了恒王府门口,后面跟着一架马车,上面下来一个带了纬帽的姑娘。 周汐躺在床榻上,半眯着眼睛,不知道在琢磨什么。阿铎推门进来,道:“主子,打发了安姑娘,又来一个,您见还是不见?” 周汐眉头一皱,怎么又来一个?烦不烦? “不见,打发走!”周汐没好气道。 “主子,那永忠侯也不见吗?”阿铎知道主子现在心情不好,小心翼翼问。 “你说谁?!”周汐忽地睁开了眼,掀开被子坐正身子,提高音量问。 “永永忠侯啊”阿铎心想,我刚刚难道说的不明白吗? “本王是问你,姑娘!来的是谁?!” “啊?姑娘?哦,哦~刚刚您让我打发走的是安大人家的二姑娘,然后她刚走,永忠侯带着他外孙女上府来问安,属下来请示主子见不见,您说说打发走”阿铎看着恒王越来越阴沉的眼睛,越说声音越小。 周汐双手按在榻边上,咬牙道:“给本王更衣,请老侯爷与陈姑娘外厅等候!” 初彤与侯爷被小厮引到厅中坐下,恒王未到,只是一路上见府中金玉唐璜的风格,心下对这恒王的奢靡直乍舌:果然是个王亲贵胄败家子儿的风格啊! 婢子前来上茶,初彤客气端起杯子,发现这杯倒是清新淡雅。轻喝下一口茶,上好白毛贡春。 都说细节显品位。这恒王殿下的品味还真是两极分化得厉害啊! 正想着,周汐在阿铎搀扶下缓步踱了进来。刚刚陈姑娘脸上一抹淡淡的轻笑是什么意思?周汐心想。 “给恒王殿下请安!”老侯爷与初彤见周汐到,放下手中杯,从容行礼。 免了安,周汐从初彤身边慢慢经过,走到正榻上坐下来。眸子扫过二人,说不上为啥,心中开始有些小小高兴。 “听闻王爷遇刺,臣倍感意外,得知陛下严查此事,臣以为这几日王府定是忙碌,而且王爷需要静养,所以特才今日上门拜访,不曾想王爷负伤召见,心中不安,请王爷以静养为重!” 周本阔本来也就是想带着初彤上门问安送礼走个过程就行了,这几日王府戒严,登门拜访的人多半没见到周汐本人,都是王府管家接待打点的。谁曾想,周汐今日倒是吩咐见客了。 “不妨事,总是躺着,本王也躺得难受。老侯爷甚少登门,是贵客!”周汐脸上带笑,一副欢迎你来的表情。 “禀王爷,上次臣外孙女生辰王爷登门送礼,彤丫头感激在心,得知王爷受伤,特意备了西疆雪莲,所以臣带着她一起过府,还请王爷勿怪。”老侯爷解释道。 说完,初彤上前蹲身一礼,大方得体,道:“望王爷早日康复!” 周汐挥手免礼。隔着几步距离,闻到初彤身上淡淡熏香,是竹风。多数女子熏香喜百合c苏合这类香气馥郁的,倒是甚少有人熏竹风这种淡雅如竹的味道。 周汐嘴角牵起一个不明显的角度来。 看着眼前站立的人儿,心中揣摩不断:她听到消息不会吓到吧?哎呀,早知道应该换子歌那小子挨一刀的!不行不行,换成子歌,她今日就不会上门了吧! 初彤看着周汐嘴角扯动,又摇头又点头的模样,心想:莫不是伤口又痛了吧?看来伤的不轻啊! “王爷身体为重!”初彤忍不住劝一句。 周汐捂胸咳咳咳,心里呐喊:本王身子壮如牛啊其实! 又闲谈两三句,周本阔以“王爷需静养”为由,与初彤一起告辞。 周汐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伸手打开盒盖,里面一株上好雪莲,静如某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六 伤愈 因着刺杀的事情,太长公主做主散了恒王府中伶人,子歌也在其中。 周汐伤愈也不再提起子歌来。仿佛已经忘了这么个人儿。外界都传,恒王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有好闲话的人因为好奇子歌的去处还特意去打探了一番。毕竟洛城这些年来的大红人儿啊,被太长公主赶出了恒王府,还是值得唏嘘一番的。 没过几天,一个爆炸性消息在洛城传开来:伶人子歌自建艺馆,宁王世子周珂是大东家! 众人纷纷嚼舌头:啧啧啧,小叔子不要的,侄子又捡了去当宝!这子歌魅力果真非凡啊! 还有私下说的:这子歌早就有了外心,上次恒王去疆州寻伶,人家不就趁机与世子爷互通了嘛!有啥好奇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再正常不过了! 一辆马车从正阳大道驰过,碾着一路的流言蜚语往宫里奔去。车上人嘴角扬起戏谑,闭着养神的眼睛忽然瞪开,眼里流光似墨。 勤政殿里,周珏从书案后抬起头,对身边道:“瑾姑姑,余下的请奏替孤送去扬子宫吧,今日小皇叔伤愈进宫,孤陪他走一走,你先去吧!” 周瑾恭敬答是,待陛下与恒王踏出勤政殿,才收回目送,一一收拾起案头奏表,熟练而不发出任何声响 “小皇叔可是痊愈无碍了吗?”周珏与周汐一前一后登上高台,俯瞰整个宫殿群落,周珏目视前方,口中相问。 “无碍了,局而已,引君入瓮。”周汐手覆上高台墙垛,目光悠远。 “尚书台疆宁二州统发粮仓,竟然查出疆州苏巴府存粮短了一千石,行署李泽上奏表报是粮官贪墨,私卖存粮。粮官畏罪自杀,留下账本。”周珏想起奏表,心中忿忿。 “呵,果然是有问题。”周汐不出所料道,“既然账本都给你留下了,那戏做全套吧!” “孤已下令命人按账本查。”周珏望向前方的眼睛里有了怒色。 “小皇叔,暗里的人,行动要快些了!还有,那批洋枪要死咬着不放!” “哼,敌动我动,等着看吧!”周汐捻起墙垛上一粒石子,手指为弓弹射出去,石子咻的一声,顿时不见。 城外皇觉寺。 花娘已经下床数日,闲来无事就被老和尚拎去捣药,美其名曰帮助恢复体能。 正捣药来着,子歌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哟哟哟~怎么变成玉兔精了?捣起药来了?” 回头看,子歌倚在墙角,双手交叉胸口,眉毛上翘,眼里带笑。 花娘将药杵放下,嘴上不停:“主子不是把你卖给世子爷了吗?怎的今日有空?不怕世子盯梢?” “呵,周珂要是有能盯住本公子的能人,估计也不会出三千两黄金替公子我盖楼了!”子歌翘起三根手指头,眼里得意。 “还是小心为妙,世子爷手段也不小!”花娘不自觉手捂胸口,伤口已经痊愈了,只是想起为了幌周珂而受的苦肉计,心头微微不好受。 子歌咯咯一笑:“看来是大好了!还有空担心别人!” “明日,你快马加鞭潜回疆州,一批洋枪估计差不多快到了,查清楚谁接手。还有一千石粮食的去向也必须查清楚。”子歌吩咐到。 “疆州的人你自行调配,但是千万小心,敌在暗,稍有不慎,恐坏事!” 花娘摆摆头,笑起来:“我现在就是个死人,死人最好行动不过,放心吧,我必谨慎!” 皇宫里,高台上周珏与周汐还在说着话。一个宫人屁滚尿流般爬上台阶,哭丧着脸喊到:“启启禀陛下,惠惠王殿下偷跑出宫去了!” 周汐见宫人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扶额好笑起来:“哎,这是小东西那新来的宫人吧?你们惠王殿下又不是第一次了!” 小宫人听罢,抬起头,哭丧的脸上又立马一副惊讶表情:“啊?!” 周珏一边好笑,一边认真道:“吩咐人去宫外找吧!” 惠王周珉今年六岁,德明帝周济的二儿子,与周珏同父异母。生母良妃方氏乃征西大将军方大年的嫡次女方姝。与过世的宁王妃方妩是一胞姐妹。 可惜良妃年纪轻轻,进宫没几年,明帝就驾崩了。如今,良妃进为良太妃,安慈宫深居简出。 惠王虽然年幼,但是偷溜出宫这样的招数使得倒是利索。自从去年上元节恒王周汐带着周珉出宫逛了一趟,这小子就念上了宫外各种没见过的小玩意儿没吃过的小食,总是想方设法偷偷溜出宫去玩。 卖糖人的小摊子前,周珉正目不转睛盯着小贩用糖稀在石板上画金龙。 小贩技艺高,以勺为笔,糖稀在他手上寥寥几画,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就跃然石板上,金色龙须飘起来,十分好看。 “真是好看!哈哈!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周珉拍手跳着叫好,一边接过小贩手里的金龙,一边伸手往后面,急不可耐:“小顺,快!钱!” 被叫到的小顺此刻双手上已经拎满了大大小小包零嘴和小玩意儿,脖子上还挂了一条大花串珠子。模样滑稽可笑。 见主子又要买糖人儿,小顺挪出一只手来,在腰间摸来摸去,脸色顿时煞白:“小王哦,不,小少爷钱袋子钱袋子刚刚还在的,怎么这会儿不不见了!” 糖人小贩看着周珉的打扮,非富即贵的,本以为这下子赚了个大的,指不定人家一出手就是一块银子什么的。于是拿出毕生绝学认真画糖画儿给周珉,谁曾想,这小东西是来忽悠玩儿的!没钱! 气不打一处来,扔下糖勺,吼起来:“好你个小兔崽子!骗我玩儿呢!你要的金龙已经给你了!给钱!给钱!” 周珉被小贩一凶,顿时瘪了嘴摇头直喊:“我没骗你!刚刚还有钱的!” 又想着刚刚跟小顺过来时被一个扎着双髻眼睛贼溜的小姑娘撞了一下,指着刚刚来的方向急喊起来:“小顺,小顺,刚刚那个小丫头!快追!” 说完拔脚要追,被小贩一把揪住了后领:“哼哼,休想跑!” 周珉被抓了衣领,四肢只能乱弹,捏紧手中的糖画,指着小贩,眼睛瞪圆了喊:“哎哟,哎哟,你别扯我!我让人去追回钱袋子给你钱就是!” 小顺想要去拉周珉,又怕偷钱袋的小丫头跑远了,两边儿着急,抓耳挠腮。 周珉着急的伸手一把推在小顺的背上,差点推了他一个趔趄:“追啊!愣着干嘛!我在这等你!” 小顺得了令,又看了一眼周珉,一头扎进人群去了,人群里立刻响起小顺尖嗓子的叫声:“抓小偷啊!抓小偷啊” 见小顺追了出去,小贩更是手攥紧了周珉的衣领,一副凶神恶煞模样:“小子!告诉你,别骗我了,说不定那个贼就跟你们一伙儿的!喊抓贼就肉包子打狗,跟着跑了!” 周珉侧转过头,伸手啪啪啪拍着小贩抓自己的手,脸上委屈又生气:“放开!放开!知道小爷我是谁吗?哼,我才不跟那个贼一伙儿的!” “管你是谁,天王老子来了买东西也要给钱!”小贩被周珉拍得手痛,哟哟叫着到。 “老板,糖画多少钱?我付了。放开这位小公子吧!” 周珉与小贩纠缠不清,忽闻好听的声音传来。循声而望,一个清丽婉约的女子立于当前,身边另有一个姑娘,漂亮的小脸蛋上弯眉紧皱,双手交叉胸前,不屑冷哼一声。 “乌扎,给钱!”乌扎从袖袋里掏出一锭碎银来,两步走到小贩面前,一把塞到小贩空着的另一只手上。 小贩接了银子,脸上立马翻书一样,换上讨好的笑容,道:“不知这位小公子是姑娘的弟弟,刚刚纯属误会!呵呵~误会了!” 说罢,将银子在围兜上擦了擦,反手塞进了袖子。另一边顺势松了抓周珉衣领的手。 初霏抢白啐了一口:“哼!欺负小孩儿,好意思!” 周珉甩甩头,对着小贩恶狠狠瞪一眼,然后回头,理了理衣衫。对着初彤初霏弯弯眼角,笑眯眯道:“多谢二位姐姐相助!” “只是不知二位漂亮姐姐是哪家府上的?” 刚拿了钱的小贩手中糖勺一抖,好好的糖稀撒了一半,捂着嘴巴想:哎哟妈呀,原来不认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七 抓贼 周珉一口咬下金龙的尾巴,又伸出舌头卷了嘴角的糖渣,一边嚼一边笑嘻嘻看着初彤,心里美滋滋:这个姐姐真是又漂亮又心善啊!将刚刚发生的不快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初彤见周珉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心下好笑,哪里来的小迷糊。 刚刚初彤与初霏就在旁边摊子,周珉小馋猫样子可是一点不落,收进眼底。谁知道不但小迷糊迷糊,带的小厮也迷糊,钱袋子丢了都不知道。糖贩又不依不饶。 初霏见了磨拳擦掌,一副江湖女侠救急救难就要往上冲的样子。初彤怕她惹祸,一把拦下初霏,踏一步上前,才开口解围。 这下,眼前的小迷糊眼里恨不能冒出星星来。初霏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当上女侠,被周珉一口一个漂亮姐姐叫着,心中也是颇为得意。 “你又是哪家府上的?”初霏不答反问到。 周珉抓了抓耳朵,嘟起嘴认真想了一想,笑起来:“我?我不是哪家府上的!”嗯,我好像真不是哪家府上的,我是宫里的!周珉想。 初霏听见这回答,脑袋一懵:哈?不是哪家府上的,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初彤见二人对话好笑,弯着嘴角摇摇头,蹲下身来,与周珉同高。看着周珉的眼睛,轻问:“你的家人呢?” “我我偷溜出来的”离初彤这么近,闻着初彤身上淡淡的香味,周珉一下子扭捏害羞起来,一不小心就说了实话,“我小厮去抓贼了!” 说罢,初彤心下了然:怪不得呢,这小迷糊看上去也就五六岁模样,没个大人带着就在街上晃荡,还被人摸了钱袋子,着实不安全呢。 正想着,小顺气喘吁吁,一手提着钱袋子,一手紧紧拽着黄毛丫头,穿过人群回到周珉面前:“公子,小偷,抓抓到了!” 小顺不是第一次跟着周珉偷摸出宫,不知道在哪里学来几招三脚猫功夫,对付一个黄毛丫头是绰绰有余了。这下抓着丫头不撒手,面儿上解气又得意。 看着面前不比自己高的黄毛丫头,周珉气不打一出来,却又因着教养不能对小丫头动手,只垂着眼,一个手指头抬起来指着她狠狠道:“好你个小丫头,看着穿得还算周整,居然不学好!做偷鸡摸狗的事情!” 小丫头发髻有些零散开来,衣服被小顺拉扯得有些皱巴,想要扭开小顺抓紧的手却不能。伸出袖子想要抹一把鼻子,想起只有这一身干净的衣裳,遂又放下手去,吸吸鼻头,脸上认栽。 “被你抓了算我倒霉,要打要罚随你便!”小丫头叹气道。 “嘿,你还挺爽快!小顺,送她去官府!偷东西可是要挨板子的!”周珉一手叉腰,弩着嘴对小顺说。 一听要交给官府挨板子,小丫头脑袋立刻耷拉下来,眼里露出求饶模样。 “好了,小公子,我想你也是有身份的人,何必跟个小丫头计较这么多,”初彤见状,想了想,轻轻拉拉周珉的衣角,微微笑着道:“不如,小公子把这个丫头交给我处理可好?然后我再叫人送公子回府去,偷跑出来,你家人一定着急寻找的。” 周珉眼珠滴溜溜的转,看了一眼偷钱袋的小丫头,又看了看初彤,脑袋里立刻有了个主意。 “嗯,钱袋子反正已经找回来了,这丫头就交给漂亮姐姐吧!”周珉小脑袋一点一点,然后又贼兮兮道:“可是,我不要漂亮姐姐送我回去!我我跟漂亮姐姐回你府上去!” 初霏听了下巴要掉下来:“哈?你要跟我们回去?” 周珉小脸儿仰起,一副“你没听错”的表情。招招手示意初彤靠近一些,在初彤耳朵边上叽里咕噜了两句。然后三下五除二把金龙吃进嘴里,嚼得嘎嘣脆响。 然后拍拍双手,拉起初彤的手,笑得见牙不见眼:“走吧,漂亮姐姐!” 初彤摇摇头,被周珉牵着手,对着初霏惊呆的表情无奈:“初霏,回府!” 宫里,周汐与周珏榻上对坐,正在棋盘上厮杀得厉害。禁军首领魏文奇来报:“启禀陛下,城里未发现惠王身影!” 周珏刚要落子的手一抖,偏头皱眉:“怎么会没有?往日一般不是在那几家糕点铺子里就是在那几个杂耍摊子前。” 周汐浓眉也挑了起来:“小珉带了几个人出宫?” “一个叫小顺的内官!”魏文奇答。 “小顺也会些三脚猫功夫,小珉一般不惹事生非”说到这,周珏目光不自觉看了一眼周汐,“照理说不会不见啊!” “加派人手再找,说不定躲到哪新鲜的地方去了。” 被满城翻找的某人此刻正翘着脚坐在永忠侯府的大厅上,一手炸奶糕一手杏仁儿酥,吃得正欢快。双脚还止不住的抖着节拍,显示出脚主人的高兴劲儿。 老侯爷躬身站在下首,嘴里恭敬:“不知道惠王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请惠王殿下恕罪,给惠王殿下请安!” 周珉嘴里不得空,招手,小顺递上茶水到他嘴边,周珉喝下一口花茶,咽下嘴里东西后,才笑嘻嘻对老侯爷挥手道:“不用,不用,我是偷跑出宫的,遇上小偷,初彤姐姐和初霏姐姐救了我,我就跟着她们回来了!” 说完,眼神示意身边的初彤与初霏,嘴上继续吃起来。 初霏忍不住白眼,谁知道今日上街就捡了个王爷回来! 初彤两步走到老侯爷身边,扶了侯爷,笑着解释是如何遇到惠王又如何让他跟着来了府上。末了安慰到:“外祖父放心,已经派人去宫里传信儿了,应该不久就会有宫人来接惠王回去了!” 老侯爷原本在花园遛鸟的,没想到初彤回府递消息过来说惠王殿下跟着来了府上,赶紧把鸟笼子递给伺候的人,三步并两步进了前厅,这才了解清楚原委,放下心来。 一到永忠侯府周珉就喊肚子饿,初彤只好叫乌扎端来几样早上出府前做的小食。谁知道对了这小惠王的胃口,弯眉眼笑吃得高兴。 得知初彤与初霏的名字后更是一口一个初彤姐姐,初霏姐姐叫的响亮,就跟普通小孩子没两样,丝毫看不出来半分王爷的架势。 听初彤说马上有宫人会来接自己回去,周珉停下嘴,可怜兮兮:“初彤姐姐,我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不想这么早回去!” “启禀陛下,惠王殿下在一卖糖人的摊子前被两个姑娘带走了!现在属下正在核查!“魏文奇得了消息又进殿来报。 “启禀陛下,永忠侯府送来消息说,惠王殿下在他府上!”大内官吴淼从外面急匆匆进来,磕头道。 “永忠侯府?”周汐眯起眼睛,手上捻起的棋子落下来,道:“本王去接小珉回来!” 说罢,扬起衣摆,端身走了出去,棋盘上,胜负已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八 饱饱 周汐赶到永忠侯府的时候,周珉吃饱喝足,刚刚睡过去。 踏进厅里,初彤正让妈妈抱起睡着的周珉要往后面厢房去。见到周汐,不禁一愣,然后举起手指放在嘴前轻轻嘘了一下。周汐会意,抬手示意要行礼的众人免了礼数,又侧身让开,由着妈妈抱着周珉往前去。 初彤对周汐笑着点点头,拾裙跟上妈妈脚步。 厢房榻上乌扎与新浅铺上软绵绵的垫子,抱着周珉的妈妈轻轻将他放下。只见周珉咂巴咂巴嘴角,翻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肚皮跟着呼吸一上一下,沉沉睡去。 初彤为周珉掖好被角,笑着退去。不曾想,撞进后面来人的怀里。 初彤惊的一下回头,望进周汐带笑的深邃眸子里,刚刚对着周珉温柔的表情还来不及收回,定格在了周汐眼里。 只一瞬间,初彤回过神来,撤开脚步,拉开与周汐的距离,轻声小心道:“不知恒王殿下在身后,对不起。” 周汐第一次这么贴近初彤,就那一刹那,女孩子身上好闻的味道扑面而上,包裹了自己,心中仿佛跳错一拍,喉间咕噜一声,下意识想伸手一拉,手还未到,初彤的气息却只那么一下,就脱离了自己怀抱。 周汐不禁有些可惜,心中一个声音在打鼓:多停留一下,多停留一下!! 周汐忍不住挪上前一步,离初彤近一些,也伸出一个手指头放在嘴边,用唇语慢慢道:“没关系!” 男性的气息逼近,虽然没有熏香,却自有一种气势。初彤有些不适应,悄悄挪了挪脚,两根手指头前后摆动,做出“出去”的手势,想离了这有些尴尬的氛围。 周汐心中不舍,却也无法,伸手做出“请”的姿势,又看了一眼睡得踏实的周珉,摇头露出一抹难得的温柔。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厢房,留下后来跟上的小顺在房里陪着周珉。 复回正厅里,老侯爷带着一家人又重新正经见了礼,周汐才坐下来,张口道:“今日多谢周老侯爷还有二位姑娘照顾小珉,等小珉睡醒,本王再送他回宫里去!” 周汐与周珉离开永忠侯府已经是晚膳过后了,周珉醒来见到来接自己的是小皇叔,撒泼耍赖起来,非要在侯府用了晚膳才答应回宫。周汐笑着应允,叫人传话回宫去。 陈明事从翰林院下值回来就看见惠王殿下与初霏玩作一团,对着初彤还一口一个漂亮姐姐,恒王殿下在一旁老神在在,老侯爷与妻子恭敬在一旁的画面。 忍不住一个大呼吸,直到小心翼翼伺候着两个爷离了侯府,才长长嘘口气,心想:还是早日搬出侯府去吧,不然整日王爷世子的往府里来,下官我心脏不太好,不管你为啥,我受不住啊! 周本阔送走二位王爷,负手慢慢走进书房,心里不知为啥有了一种预感:自己苦心维护的平静低调或许就要打破了。 初彤回到怡阁,对乌扎招手道:“把那个小丫头带上来吧!” 不多时,偷小顺钱袋的小丫头被领进了怡阁,曾妈妈瘪瘪嘴,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做什么不好,做贼!我们姑娘最是正直,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看姑娘怎么处置你! 小丫头双手被绑了起来,麻绳勒的手腕处一圈暗红的印子。来到初彤面前跪下来,眼睛里却坦荡荡。 初霏在旁边更是不屑,偷了东西还这么坦然的,不如让惠王殿下扭送去官府挨板子! “乌扎,松开她手上的绳子吧!”初彤一眼不错的看着小丫头的眼睛。听到要给自己松绑,眼睛里露出一丝疑惑,却没有侥幸。 “姑娘!”乌扎不明白,有些不情愿。 “姐姐,这是为何?”初霏也想不通。 初彤递给初霏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又对乌扎吩咐一遍:“松开她的绳子吧,放心,跑不了!” 乌扎这才上前一步,松了绑,眼里却是不高兴。 “你起来回话吧,也不用跪着了。你叫什么名字?”初彤对着小丫头道。 小丫头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腕,从地上站起来,朗声回答:“我叫饱饱!” 噗哧,初霏一口茶水喷到地上,捂着肚子打滚:“啥?你叫宝宝?” 小丫头并不以初霏的笑声为动,对着初彤认真答到:“嗯!吃饱饭的饱!”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初彤也是第一次听说一个姑娘家叫这个名字。 “我原本不叫这个名字的,我娘叫我大丫。我爹烂赌,我娘死了,我就没吃过饱饭,所以我自己给自己改名字叫饱饱,就是想有朝一日我能吃得饱饭。”小丫头挠挠头解释,说到吃饱饭,还忍不住吞了口水。眼睛停在茶几上的糕点盘子里,半分都不挪开。 “那你也不能偷钱啊!”初霏听了解释,心下有些不忍,但是一想到她偷钱的行为,摇头说到。 “我爹把我们家破房子都抵押给了赌坊,可是还不够还债,我只有这一身好衣裳,是娘死前留给我的,我爹还让我拿去当。我舍不得,却又没办法,赌坊说今日还不上钱,就剁了我爹的手,所以所以” 话说到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初彤从见到这个丫头的第一眼就知道小丫头不是惯偷,虽然偷了钱,却不抵赖不耍横,眼神不会骗人。小丫头是着急白慌了才出此下策罢了。 要是依着周珉,小丫头送去官府,按照大德律法,只怕是要挨上几大板子,没准儿半条命就没了。 “那你没想着借钱?”初霏还是觉得偷钱不对,忍不住问。 “本来我们就没啥亲戚,能走动的亲戚都怕了我爹,根本不可能借钱给我!”饱饱瘪了瘪嘴巴,摇摇头。 “我本来想学着人家卖身葬父,哦,不对,卖身救父的,可是听说大户人家动不动就会打婢子,做错了事情还不给饭吃!不给饭吃怎么行?!”说到吃饭这件事,饱饱是十分有原则的! “所以我就不敢卖身了!”饱饱有些不好意思,双手绞在一起,声音越来越小。 初霏听了又笑趴在茶几上,初彤也捂嘴莞尔,看来这丫头还真是饿狠了些。伸手把茶几上的糕点往前推到饱饱面前,笑着说:“那你先吃着吧。” 饱饱原本以为自己偷钱被抓铁定逃不过一顿毒打,没想到眼前的姑娘既不打自己又给吃的。愁眉苦脸的表情立刻乐开了花,伸手抢过糕点就往嘴里塞。 这糕点从她被带进屋来就不知道眼馋了多少回,可是人家是要找自己算账的,怎么敢奢想?谁知,这一刻真的吃到了嘴里。这是这辈子到目前为止,饱饱吃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想到这,饱饱高兴的脸上又顿时阴云密布,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嘴里含糊不清:“呜呜呜~~我知道我偷钱不对,可是姑娘不怪我,还给我吃的呜呜呜我真是谢谢姑娘大恩大德!” 说罢,放下糕点,恭恭敬敬跪下来,对着初彤初霏连磕三个响头,发出砰砰砰扎实的声音。 虽然语无伦次,初彤初霏还是都听清了饱饱的话。 等饱饱磕完头起来,初彤正色道:“曾妈妈,派人去查饱饱说的是不是属实,如果属实,拿上卖身契,饱饱爹欠了多少银子你替她还上,只当饱饱的卖身银子了!” 饱饱眼中惊诧,张嘴还未说话,初彤又道:“你偷钱肯定不对,所以该罚还得罚。等会儿吃完东西,跟着新浅下去领十个手板子。” “卖身契拿回来,你要是愿意,可以留在我这儿,以后就是我的人,听我的话,遵我的规矩。如果你不愿意,卖身契给你,你出了这个门,不许再做小偷小摸的事情,是生是死我也管不了。”初彤一番打点吩咐下来,众人心服。 “我愿意,我愿意!姑娘心善,只要给饭吃,我做牛做马都愿意的!”饱饱嘴角还残留糕点渣子,她舔舔嘴角,吞下糕点,头捣如蒜。 “那你姓什么?几岁了?” “额我七岁,姓冯!”饱饱吃得太急,打出一个嗝来,捂嘴不好意思起来。 “哈哈哈哈哈!冯饱饱!哎哟哟,小丫头你笑死我了!”初霏笑得直不起腰,趴在茶几上直打滚。 冯宝宝,前朝最出名的花魁,话本茶楼里少不得说她的故事。 结果在这里遇上一个! 知道典故的众人都忍不住笑得扶额。只有年幼的饱饱不明所以,眼珠滴溜溜转:这是怎么了?我就是姓冯,叫冯饱饱啊!吃饱饭的饱饱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九 忧心 七月流萤,蛙叫蝉鸣。夏深了。 冯饱饱在初彤院里已经五天了。原本初彤想给饱饱改一个名字来着,结果初霏愣是不答应,抵不过她软磨硬泡。 于是,冯饱饱人留下来的同时,名字也留了下来。 每每初霏见到饱饱都要自顾自先笑上一阵儿。就连周婵知道了其中原委都忍不住特意招了饱饱去见一面。 初彤想着总要给惠王小殿下一个交代。几日前便书信一封,想了又想,还是托恒王周汐帮着送进宫去。 周珉接了初彤的信心情大好,嘴上漂亮姐姐不停。却自动忽略送信的周汐一脸的黑云压城。 阿锋在身后莫名其妙直挠头:主子没进宫的时候不是心情挺好的嘛,拿着陈姑娘写的信,对着光,就这信封都看了好几遍。怎么信一送到惠王手上就变了脸色呐? 莫不是这信有问题?可是主子亲自检查好几遍了呀! 直到周珉拆了信,却认字不全,撒娇让周汐帮忙念信,周汐才又神色好转。 念完信,周珉直接笑趴在榻上,一边蹬腿儿一边擦笑出的眼泪:“哈哈哈,冯饱饱!哎哟~笑死了笑死了!哎哟哟~~” 周汐轻轻将信纸叠起来,也朗声而笑,心想:怎么有这么善良聪明的姑娘! 太平侯府里,虽然袁老夫人房里放了冰块,可是老夫人心里一把火直往上蹿。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戳不破的纸。最近洛城的圈子里又传开来:永忠侯府的两个外孙女儿怕是会妖术,惠王殿下偷溜出宫一趟就被她们迷住了,牵着鼻子走呢! 流言传进老夫人耳朵里,老夫人气得捶胸顿足:“之前就传彤丫头跟那世子妃有过节,好不容易事情过去了,怎么的又来一波?” 大儿媳妇尹悦容端上一杯菊花茶来,轻轻吹了吹,仔细递到老夫人嘴边,安慰道:“母亲莫气坏了身子!婵妹妹的两个女儿,那教养规矩是顶好的,母亲也是知道的!有人别有用心罢了!” “就是因为知道这俩孩子的品性,所以被人抹黑,我才着急心疼啊!”老夫人就着儿媳妇手喝下一口茶,还是觉得气性难消。 “不行,我得让侯爷去查查谁在背后不怀好意!”老夫人嘴边说着就要起身,一时起得猛了,头晕目眩,又坐了回去。 吓得尹悦容赶紧伸手去扶,嘴里好言好语:“母亲,儿媳觉着其实这件事也不是没有法子解决的。” 一听有办法,老夫人抓紧了尹悦容的手,神色迫切:“怎么个解法?” 尹悦容想了一想,眼角笑眯眯,将心里琢磨了许久的事情道了出来:“其实啊,只要两个丫头定了亲,流言蜚语不就不攻自破了嘛!” 袁老夫人眼睛一转,面上露出些喜色:“对啊!不管身后是什么人在摆弄是非,无非就是想毁了两个丫头的名声。” 说到这,老夫人又惆怅起来,眉头打结:“可是流言已经起了,谁家愿意与彤丫头议亲呐?可别指望那老头子去求别人娶亲,陈姑爷定然也不会!” 尹悦容面上无忧,对着老夫人眨巴眨巴眼睛,神神秘秘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老夫人一时没弄明白,看着儿媳妇对自己挤眉弄眼的,摇摇头表示不懂。 “嗨,怪我没说明白,母亲,彤丫头我觉得挺好的,上次她生辰,我去送礼,那孩子是越看我越喜欢的。您喜欢不?” 老夫人点点头:“哎哟,你就别给我绕弯子了,我喜欢又怎么样,难道能变成我亲孙女不成?哎,对啊!哈哈!把彤丫头变成我家的!” 老夫人顿时明白了过来,立刻喜笑颜开:“好主意!好主意!可是飞昊那小子有意见么?” “什么事情我有没有意见呢?祖母?”廖飞昊踏着话点儿进屋,笑着对老夫人与自己母亲一礼:“祖母可不是趁孙儿不在的时候将我偷偷卖了吧?那我可意见大大的!” 尹悦容见儿子逗趣,啐他道:“去去去,你祖母最宝贝谁你还不晓得啊?” 看了一眼婆婆,袁老夫人默默点点头,笑容满面,尹悦容又才接着道:“我们是在说啊,给你讨媳妇的事儿呐!” 廖飞昊原本高兴的脸立刻紧张起来,语无伦次慌张道:“孩儿孩儿刚入仕不久,应该以仕途为重,还不想这么早成亲!” 见廖飞昊这幅表情,婆媳二人的笑都凝在了脸上,尹悦容见婆婆扶着胸口美梦破碎的表情,小心翼翼问儿子:“昊儿,你跟母亲说,是不是心里有了人儿?” 廖飞昊被言中心事,有些不好意思,却又挠头急忙否认:“没,没有的事儿!” 老夫人不曾想孙儿已经有了意中人,忍不住红了眼眶,一边拿帕子抹眼泪儿一边叹气:“我彤丫头哦~老天爷怎么就这么不公平!老婆子我以后哪有颜面去见姐姐啊!” 廖飞昊见惹了祖母伤心,正要安慰一二,忽然回过神来,声音激动,连着嗓门儿都高了两分:“啊?祖母说的是初彤表妹?” 尹悦容见儿子失态,以为他是不高兴来着,赶紧解释:“昊儿,你听母亲说,你初彤表妹你也是见过的,模样就不说了,人品性情,祖母跟我都是喜欢的。” “最近流言不断,那都可能是针对周老侯爷的,儿子你可千万别信。人家拿你表妹名声做伐子呢,周老侯爷就这么一对儿亲外孙女” 尹悦容越解释越着急,也不知道自己儿子听明白没,急赤白脸的想要说清楚意图。 廖飞昊明白过来,眼睛里顿时闪亮如星辰,嘴角咧开,双手按下尹悦容挥动的手,笑着说:“好!” 老夫人跌到谷底的心情因为这一个字立马又飞上了天,抓着廖飞昊的胳膊,不敢置信:“乖孙儿,你再说一遍!” 廖飞昊傻傻笑着,露出上下两排白牙,重重的又道一声:“我说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 乞巧 七七乞巧节,牛郎会织女。 好几天前,洛城内就已经由皇后娘娘下令搭建了“乞巧楼”。乞巧楼全部用彩锦围覆,里面用灯笼c彩带c鲜花等加以装饰。高达百尺,楼上可以同时容纳几十位娇客。 今日城里各户张灯结彩,家家摆设香案,供设织女c牛郎的小神像或者挂画,再摆上各种祭品,姑娘们出门前都要先给织女牛郎上香许愿。 城中今日也不宵禁,大姑娘小姐妹儿们都涌到街头,看巧灯,买针线,好不热闹。 因为皇后娘娘有孕在身,今年乞巧楼上抛花球的人选就改成了太长公主,接到花球的姑娘就能得皇后娘娘赏赐的金针,寓意姑娘心灵手巧。 听说去年为了抢花球,城里几家大户的姑娘们还差点打起来! 初霏与饱饱挤在人堆里,手上拿着糖葫芦,吃得一嘴红艳艳。 饱饱边吃边咯咯咯的笑:“二姑娘你简直太好太好啦!这是我长这么大吃过最大最甜的糖葫芦啦!” 初霏咬下一颗山楂,嘴里立时鼓出一块大包,然后初霏快速嚼起来,山楂的酸与糖衣的甜裹在一起吞下去,让她忍不住满意的眯起眼睛。 吐出山楂核,拍拍胸脯露出一副女侠豪气干云天的气势来:“哈哈,以后你要是不再摔破东西,包你糖葫芦吃到饱!” 初彤挽着母亲周婵跟在她们身后,听到俩人对话,初彤与母亲对视一眼,摇着头,都呵呵笑出了声。 饱饱跟着新浅学规矩,数日下来,规矩学没学到,不知道。但是大到盘子小到碗,茶杯茶壶茶台子,就没有饱饱没摔过的东西! 虽然学规矩时候,根本不会到主子身边儿伺候,用的东西都是些不值钱的,可是也经不住饱饱三天两头碎一个。 新浅哭丧着脸去找初彤:“姑娘,求求你行行好,饱饱我是教不了了,要不您换个人儿吧!” 饱饱也哭,一边哭一边委屈:“我真的很认真在学端茶倒水啊!可是你们跟我之前的差别太大了!喝茶就喝茶嘛,烧开水一泡不就完了吗,还分什么步骤?烫壶暖杯,完了还马龙入宫” 饱饱掰着手指头数,一边数,一边哭得更委屈:“我真的很努力在记这些东西了,可是可是每次不是这里不对就是那里错了新浅姐姐在旁边眉毛一抬我心里就打鼓呜呜呜” 初彤跟一众婢子妈妈们又是笑倒一片,哎哟哟直喊天。 穷头百姓喝的粗茶确实没功夫讲究,富贵人家喝茶讲究个茶道雅韵,饱饱以前能吃上顿饱饭就已经很奢侈了,当然不会懂这些个门门道道儿的。 加上她母亲死后无人管教,所以性子上野了些,一开始接触这些规矩,定是要为难些罢了。 周婵轻轻拍了拍初彤的手,笑着说:“饱饱童心未泯,让下面人慢慢教导吧,也别太拘了她性子,是个活宝儿呢!” 初彤也笑着点点头,看着初霏与饱饱在前面一蹦一跳的身影,答应声好。 再往前走了小半柱香的功夫,挽华楼近在眼前。 周婵拢过初彤的手,温柔到:“好了,我跟你尹姨约在这儿的。你们小姑娘家家的自去玩吧,仔细着些,今儿人多。” 初彤看着楼里楼外进进出出的人,有些不放心,对着周婵摇摇头道:“要不女儿送母亲上楼吧!” 周婵笑着把初彤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推开,眼里温柔:“不用了,代荷代菊还有刘妈妈都跟着呢,你跟我上楼有甚意思?左不过是我跟你尹姨话话家常听听戏,放心吧!” 看着母亲在婢子妈妈的簇拥下进了挽华楼,初彤才转过身来,哪里还有初霏跟饱饱的身影? 初彤扶额无奈,吩咐道:“新浅带个妈妈去前面跟着她们吧,都是爱玩儿的性子,别惹了麻烦!” 新浅一边答应着一边安慰自家姑娘:“放心吧大姑娘,二姑娘和饱饱身边跟着妈妈呢,不会有事的。婢子这就跟过去了!” 说罢,点了一个妈妈,又交代新波两句,挤进人群匆匆往前去了。 乌扎咋咋舌头笑起来:“姑娘,这洛城过乞巧节还真是漂亮呐!一年就这么一回,您啊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好好玩玩儿吧!” 初彤想想也是,难得如此热闹,就跟过年一样。便也随着人流往乞巧楼的方向边走边看而去。 廖飞昊跟在世子爷夫妇后边儿与一众公子哥儿门也在人群里嬉笑往前。 母亲今日约了陈夫人挽华楼喝茶,廖飞昊知道,喝茶是次,主要是母亲想探探陈夫人口风,聊聊儿女亲事。 想到这儿,廖飞昊有些走神儿,心中不禁窃窃欢喜起来。 抬头,不远的摊子前站着的不是初彤表妹又是谁? 廖飞昊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心想这不是心诚则灵?嘴角咧开笑容,冲着摊子踮起脚挥手就喊:“表妹!初彤表妹!” 人影憧憧,廖飞昊想拨开人群往前去,被身后费伊宽拽住了衣裳:“哎,飞昊兄,你喊谁呢?”说着也撑着脖子看去,却谁也不认识。 廖飞昊急急甩开费伊宽的手,哎哟一声,再抬头,已经不见初彤身影。于是耷拉下肩膀来,对着费伊宽抱怨:“伊宽兄真是的!哎!” 费伊宽手搭飞昊肩膀,吸了吸鼻子,调笑:“莫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哈哈~” 周珂从廖飞昊看过去的方向收回眼神,又瞟了一眼廖飞昊,眼底闪出一丝冰冷。对旁边世子妃费伊绵的话充耳不闻。 费伊绵似乎是在唧唧喳喳说要去抢乞巧楼的花球来着,可不能再让蒋芷卿那个臭不要脸的抢了先! 蒋芷卿坐在离乞巧楼最近的一家糕点铺子里,口中塞进一枚巧果儿,吩咐道:“琵琶,赶紧活动活动筋骨,今天本姑娘的花球就靠你了!千万别再像去年一样与费伊绵那个蛮横无理的人纠缠在一起,真是丢死人!” 琵琶听了赶紧上前一把捂住蒋芷卿的嘴,小声提醒到:“如今人家已经是世子妃了,姑娘!” 掰开琵琶的手,蒋芷卿不屑哼道:“世子妃怎么了?世子妃就兴从别人手里抢花球,还抵死不认账啊!今儿是我哥跟满乔姐下订的好日子,我得拿了花球送满乔姐,添彩头去!” 这蒋芷卿是尚书令蒋远舟的嫡女,上面儿还有一个嫡亲哥哥叫蒋仕凡。 蒋芷卿本来就跟尹满乔是手帕小姐妹儿,平时也走得近。今日哥哥与满乔姐小订,小姐妹儿就是日后嫂嫂,蒋芷卿再高兴不过了。 可是说到她与世子妃费伊绵的过节,咳,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就是去年乞巧节抢花球,蒋芷卿的婢子与费伊绵的人先后摸到了花球的坠子,结果两不想让,差点打起来了呗。于是两个姑娘就结了仇一直记恨到现在。 乞巧楼前人头攒动,就是有妈妈婢子护着,初彤也被人不小心踩了脚。 实在是不想挤这份热闹了,初彤带着乌扎新波一头钻进糕点铺子,捡了个刚空出来的位置坐下来,长长嘘出一口气。 乌扎挥挥手叫老板:“老板快把这收拾收拾!上一壶花茶几碟儿拿手点心!” 老板今儿个赚得盆满钵满,自然喜笑颜开,一边答应着好好好,一边儿收着别人的钱。 蒋芷卿回头看到乌扎,大眼珠子一滴溜,笑起来,对着初彤温声到:“敢问这位姐姐可是陈初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一 有意 初彤听见有人问话,循声望去,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姑娘正笑盈盈看着自己。 初彤起身微微点头:“不知这是何家姐姐?如何认得我?” 蒋芷卿笑着对陈初彤眨眨眼。初彤姐姐果真如满乔姐说的一样,端丽可人呢! “原本也是不认得的,可是满乔姐说初彤姐姐身边有一个漂亮的西疆婢子,”蒋芷卿呵呵笑,身子向初彤方向挪了挪:“洛城里估计只有姐姐身边才有。所以刚刚见她说话,我就在想,你定是初彤姐姐无异了!” 蒋芷卿指了指乌扎,笑得很是得意。 初彤含笑如春:“是呢,这位姐姐真是聪颖过人。陈家初彤,问姐姐好!”说罢起身柔柔一礼。 蒋芷卿也赶紧肃正身姿,笑着回礼。 然后一把拉过初彤的手,围着初彤转一圈,道:“姐姐礼数周正了,千万别客气,满乔姐都夸好的人儿,真真是一眼就让人喜欢!” 初彤被蒋芷卿的热情感染,笑着任由她围着自己上下打量。 “哎呀,看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蒋芷卿,我跟初彤姐姐同岁,但是我是冬月的,小姐姐几个月,所以姐姐叫我芷卿就行了,芷岸汀兰,卿卿我心!” 蒋芷卿一拍脑门儿,才想起来到。 初彤笑着点头,心下明了,这便是尚书令蒋大人家的嫡出姑娘了。 “姐姐不如来我这边坐吧!”蒋芷卿热情招呼,初彤轻声答好。 等二人坐到一个桌子前来,蒋芷卿指着外面一眼可见的高楼,问道:“初彤姐姐,今日花球你可要抢?” 初彤笑着摇头:“我不太喜欢这种凑热闹的事情。” “哈哈,那就太好了!今日花球我可是志在必得的!姐姐不知,今日是满乔姐与我哥小订的日子,我要拿花球去添彩呢!” 蒋芷卿拍手叫好,初彤眉头轻扭,满乔姐姐竟是要订婚了! 虽然知道尹满乔这些日子都因为情伤几乎闭门不出,可是没想到满乔这么快就定下婚事来。 初彤心中讶异:不知满乔姐是真的放下了那廖三公子,还是放下了自己无所谓嫁谁,也不晓得那廖三公子若得知了满乔姐订婚的消息该当如何? 心中惦念,初彤难免有点走神。直到初霏与饱饱满头香汗的撞进来,初彤才猛的回神,看着初霏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皮猴儿,你看你,跑这一身汗,哪有点姑娘家样子?”一边怨她一边拿出绢丝替初霏抹额头上的汗。 初霏见姐姐身边还有她人,这才不好意思起来,嘟嘟嘴巴小声抗议:“我哪有?明明人太多了挤出来的汗” 初彤无奈摇头,拉过初霏给她介绍蒋芷卿,却没想二人都是活泼的性子,一见如故,唧唧喳喳不停。 初彤心里还想着满乔,心里有些难受。从人声鼎沸中独自走出来,见糕点铺子旁小巷幽静,遂往那边而去,想寻个安静。 挽华楼里花字号房里,周婵与尹悦容相对而坐,一边吃着茶点,一边听弹曲的伶姐儿吴侬软语轻唱着。 尹悦容喝下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笑起来:“今日热闹,怎么不见初彤初霏两个丫头?” 周婵摇摇头:“霏儿的性子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哪里坐得住了?彤儿本是想陪我上来的,叫我打发了。” “今儿过节,合该着让她也去散散,哎”周婵想起初彤来既欣慰又心酸,“前些日子流言蜚语的,不怕姐姐笑话,不知道我难过了多少回,那孩子却还劝我清者自清” 见周婵自己说到了点子上,尹悦容拍拍周婵的手背,真诚道:“是啊,清者自清,彤丫头的性情行事哪点是不好的?” “姐姐知道好有什么用?像彤儿这么大的姑娘家,谁家不是踏破了门槛儿,当娘的挑姑爷挑到眼花,可我们家彤儿明明就是好的哎,我都快愁死了!”周婵面露难色,心中焦急。 尹悦容一听这话,不禁露出喜色来,呵呵笑道:“既然话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我可问妹妹一句,如果彤儿给我做儿媳妇,你愿是不愿?” 周婵本还在唉声叹气,尹悦容说完话还没立时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周婵惊得从榻上直接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拉过尹悦容的手,眼睛盯住她到: “姐姐你可说的是真的?!” 到这时候,尹悦容也不藏着掖着话了:“本来我从见着你家初彤起对她就有好感,后来看了几次,那是越来越满意。母亲那边我也递了话,她老人家也觉得亲上加亲再好不过了!” 周婵越听越高兴,竟没想到姨母与悦容早早就看上了初彤,越觉着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只是 “只是,不知道你家飞昊怎么想的?万一怕是有了心上人”周婵一想到飞昊那个孩子,又担忧起来。 “哈哈,放心吧妹妹,我家那小子的意思我也问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家就惦记上了他的初彤表妹!” 尹悦容想起儿子那不好意思又情窦初开的样子,捂嘴直笑。 “妹妹不知,上次彤儿生辰,那生辰礼还是飞昊帮我挑的呢!” 周婵唯一的担忧因为这番话都烟消云散,眉眼间都笑开了花。哪里还顾得上喝茶听曲儿。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把意思跟我家老爷说一说,对了,还有父亲!问问他俩的意思!” 尹悦容笑着拉住周婵,也点点头:“妹妹有这层意思,我这心里就落了大半儿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回去跟老侯爷和陈大人托个话。” “只是,我看这彤丫头啊只怕对感情的事情还懵懂,不如妹妹与我多找机会撮合撮合两个小的”尹悦容笑着说: “我喜欢彤丫头做我儿媳妇儿,可我更高兴两个孩子情投意合,妹妹你说是与不是?” 现在对周婵来说,尹悦容说什么都对,忙不迭点头:“看我高兴的,姐姐说的在理儿,那我就回去悄悄透个话儿,然后多让俩孩子来往!” 吉时已到,乞巧楼上抛花球就要开始。所有人都往乞巧楼聚拢,笑声喊声脚步声叠在一起,好不热闹。 没人注意,糕点铺子后面的小巷里,初彤轻轻的脚步声。 乌扎跟妈妈们得了吩咐,不让凑太近,平日里姑娘有心事也都喜欢一个人待一会儿,大家都习惯了。 蒋芷卿带着初霏和饱饱早就在乞巧楼下等着接花球了,哪还顾得上其他。 “喵~喵~”初彤皱眉,好像是听到弱弱的猫叫声。 脚步又往前走了走,拐个弯,出了乌扎的视线。 猫叫声更大了些,初彤看着前面昏暗的巷尾,想了一想,提起裙摆,小碎步跑去。 墙角果然瑟缩着两只很小的奶猫儿,像是刚出生不久,一只白一只黄,团在那儿嗷嗷待哺。 初彤感到奇怪,母猫怎么不见? 刚要回头搜索,对上一双幽黑炙热的眸子。 初彤吓得张口要喊,被一把捂住了嘴。 “嘘,别喊!是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二 救人 初彤被捂住嘴,心中惊恐万分,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听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 初彤脑袋里嗡的一响,来不及判断发生了什么事,直觉告诉她,身后的人情况不太妙! “答应我,别说话,我放开你,好不好?”身后声音又响起来,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 初彤下意识点头,捂住她的手松开来。 初彤感觉身后人竟是要仰过去,千钧一发,想也不想,回身抓住他松掉的手,忍不住喊出来:“子歌!” 等抓住了人,再借着微弱昏暗的光线,这才看清楚,一身夜行紧衣打扮的子歌公子腰肋处衣衫破碎,一股热血汩汩流淌出来。哪还有半点儿平日里风华绝代的模样? 血液的腥味儿让初彤忍不住皱眉想呕。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有人重伤在前。 初彤轻轻咽了口水,压下心头不适,紧张轻问道:“你还好吗?我我可以做些什么?” 子歌忍痛,借着初彤手拉的力道歪倒在墙上,嘴角扯起一个难看的弧度:“母猫被剑气刺死了,我也差不多!带我离开这里,快!” 初彤不敢动子歌的身子,生怕扯着他伤口让他更加难过。只轻轻把子歌的头摆得稍微舒适些。 然后,当机立断起身往小巷外面跑去,留下一句:“你等我!” 子歌闭上眼睛,初彤跑远的身影有些模糊。嘴角上扬,自言自语:“老天有眼!咳咳咳命不该绝” 街上热闹非凡无比,尚书令蒋大人的爱女众人之中抢得花球,宁王世子妃带人拦了去路,哄闹声不绝于耳。 好事之人以话传话,看热闹的越挤越多。 乞巧楼下嚷成一片。 背着挽华楼的另一条小街上,一顶不起眼的软轿直接抬进了一扇不起眼的府门。 有路过的人见了摆头嫌弃:这里长住的好像是哪个当官儿的外室。门头都不敢挂灯笼的,摸摸索索的,准不是啥好鸟! 轿子直接进到内院门口方才停下。帘子打开,子歌歪斜着身子就要往外倒去,同挤在轿子里的初彤也顾不了别的,咬牙使劲全力拉过子歌,探手摸去,糟糕,发热了! 自有跟上的人将子歌小心抬进房中。门在初彤面前咔嚓一声关上。 过了许久,才重新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老和尚来。 初彤心下了然,刚刚并不见这老和尚,子歌房里定是有密道。 “阿弥陀佛,女施主请回吧!”是非双手合十,低声请到。 初彤目不斜视,双手合十还礼:“大师,里面的人可还好?” 是非胡子翘了翘,只是肚子中了一刀,又不是脑袋中一刀,送回来的也及时,天时地利,还有我老和尚救不回来的人? 嘴上却客气:“请施主放心,无性命妨碍!” 初彤又低头一礼,神色缓了缓:“多谢大师,只是不知他还有交代没有?” 是非感觉头疼,哪里来的有礼貌小姑娘,说一句就礼一下,老和尚我好累! “姑娘出了这个门就忘了今日事吧!”是非伸手做出请的手势。 初彤不再好多留,拉着旁边早就腿打哆嗦的乌扎往外走去。 乌扎怀里还抱着两个圆坨,抬头悄悄瞄一眼是非和尚,只见僧目炯然。 吓得乌扎手一抖,把两个睡着的小东西往旁边石桌上一放。头也不回就脚步凌乱而去。 房里,子歌上身衣物尽除,腰腹间已经缠上厚厚绷带。被是非灌了药,已经清醒过来。 床前,周汐神色冷冽。 “我知墨翟今日陪周珂在外,所以想夜探宁王府,不曾想宁王府内还有高手!与我对敌百十招,我竟看不出路数来!” 子歌自知理亏,也无需周汐问话,便竹筒倒豆说起来。 “怕是要打草惊蛇了!”周汐握掌成拳,手上青筋暴起。 “我没暴露脸,周珂应该暂时怀疑不到。”子歌咳咳两声,捂着腹部,眉头皱紧。 周汐转身,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户。月光照射进来,洒下一地银灰。 “算了,这样也好,惊了蛇,蛇才会有动作,只怕大事不远!” 是非推门而入,一手上一个软团子,口中喃喃:“怎么看我一眼就连猫都不要了?奇怪的丫头!” 周汐这才低头,是非手中一白一黄两个肉球正大眼汪汪看着自己,奶声奶气的喵喵直叫。 周汐还没说话,身后躺着的子歌有气无力的笑起来:“初彤姑娘顺手救的吧,养起来吧!” 周汐上前,一手一只,从是非手中夺下猫儿,捧在手心里,回头哼道:“想的美!养你的伤!还没跟你算账呢!猫给我了!” 周汐轻轻摸着手心里两只小东西,嘴角微微上扬,又道:“老头儿,再给他颗药,明儿你死撑着也得去周珂前面晃一圈儿去!” 城里的热闹还在继续,据说恒王醉酒,是被人从挽华楼抬回去的。 初彤故作镇定的回到怡阁后才啪的一声瘫软下来。 旁边乌扎也没好到哪里去,这辈子哪有经历过这种情况? 可是乌扎知道,子歌公子与自家姑娘交好,子歌公子有事,姑娘相帮也无不对。 可是你说,子歌公子也太倒霉了些吧,乞巧节逛个街就被偷儿偷了钱不说,还被刺伤了腰! 哎呀妈呀,得亏咱家饱饱是个好贼!啊,不不不!饱饱是无奈之举,本心还是个好姑娘的! 初彤当时编了个理由给乌扎,让乌扎叫了软轿,乌扎就信以为真了。初彤也不想再解释什么。 等缓过劲来,初彤自己从桌上倒了一杯凉水,一口灌进喉咙,顿时透凉到心。 心中清明起来:子歌另有身份不假了,伶人只是掩人耳目。那恒王周汐呢?子歌若是他的人,那么纨绔的外表下,周汐又是一副什么模样,以何身份,做何事呢? 月光照进窗台,初彤抬头望去,清冷孤寂 陈明事踏进家门的时候梆子已经敲过子时。 陈明事洗漱完毕轻手轻脚掀开被子,刚一躺下来,身边周婵张开了眼睛。 “可是吵醒婵儿了?”陈明事觉得歉疚,早知道书房去对付一晚上好了。 “不妨事,老爷,我有一件喜事想跟你说”周婵不怒反儿面色欣喜。 陈明事忍不住大大打了个呵欠,硬撑着眼皮道:“快临近中秋了,这些日子百子学堂里要准备校考外国学生,事情多了些。婵儿莫怪!” 周婵轻轻摇头,撑起身子替陈明事掖好被角。等再抬头要说话,只听陈明事鼾声阵阵,睡死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三 有求 乞巧节第二日,洛城百姓嚼舌根子的话题又多了几个: 尚书令蒋大人的女儿与宁王世子妃因为花球的事情又吹鼻子瞪眼,怼上了。 为了息事宁人,皇后娘娘赐金针一套给蒋芷卿,太长公主又赐金针一套给世子妃。算把事情给褶过去了。 不过这不算主要的,主要的是世子妃之前闺阁待嫁时的一些事情被翻了出来。 比如什么骄横得要翠喜楼全部师傅日夜赶工做头面首饰,结果却一转头买了錾玉斋的东西 又比如府里婢子只要稍有姿色就被各种借口为难,后来不知去向。 啧啧啧 那才是茶余饭后三姑六婆最喜欢拿在嘴里嚼道的,只要一个眼神就能领会。 有人心疼:哎,宁王世子爷那么温柔可亲的一个人,怎么就娶了费伊绵做世子妃,真是白瞎了! 也有人羡慕:费伊绵上辈子是积了多少福报,这辈子才能嫁给世子爷,骄横跋扈还总是被世子爷捧在手心啊! 另外一件值得被说道的事情就是百子学院今年的试题,陛下亲自出了最后一道,可谓是极其重视了啊! 高祖开国,政事清明,对外开放。周边诸如高句丽c楼兰国c暹罗等很多国家每年都会官派人选到大德学习,设学院名百子。 三年为一选轮,每三年的八月初十为官考日。官考内容分明经c明法c明字c明算,还有针对外国考生的翻译。 与科举一样设金榜,金榜题名的学生,大德会下天子令,颁发金符与诏书,并于中秋节金殿设宴,史称宴百子。 宴百子后,拿到金符与诏书的学生就会启程回国,归国后多被重用,或成授业大家,或成权臣贵胄,都不可小视。 今年恰逢三年一考,陛下亲出末题,要是能榜上有名,那分量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除了这两件事情,尚书令蒋远舟家嫡子与右相尹以槐的嫡孙女订亲这样的喜事,也多少引了些朝堂上的关注。 初彤从乞巧节的意外事件中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递帖子到相府,她想见见尹满乔。 新波从屋外走进来,见初彤正靠在胡床上托腮望着窗外发呆,走上前轻轻把掉在地上的书拾起来,拍了拍替姑娘放好,道: “大姑娘,帖子一早新浅就送去相府了,婢子估摸着过了正午,尹姑娘那边就会有消息带回来的,您也不用太心急了。” 初彤侧头叹出一口气,贴耳枕在手臂上:“希望如此吧。” 心里有些烦闷,初彤摆摆手让新波退下,然后又对着窗外发呆起来。 房外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急急切切。 绢纱的门帘掀开,新浅笑着进来:“姑娘,尹姑娘让婢子带话回来,说请姑娘三日后酉时三刻城东醉仙楼一见!” 初彤立时从胡床上正起身子,眼中急迫:“满乔姐姐还有何交代不曾?” 新浅想了想,摇摇头,然后又立马点点头,不确定道:“尹姑娘其他的交代倒是没有了,可是有一个锦囊,是给姑娘的。” 新浅从袖中小心取出一个红色锦囊,上前一步放到初彤伸过来的手上。 初彤接过,急急打开,里面有一枚翡翠玉扳指,跟一张字条:劳烦妹妹交给廖三公子。 初彤握着扳指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复放回锦囊。 心中忽然有了一个不确定的想法:满乔姐还没放弃?! 只是,这廖三公子,去哪里寻他? 初彤不知为何,想起一个人来 周汐蹲在后院里,眼前一碟子牛乳,一白一黄两个肉团子正一左一右小舌头舔得欢,不时发出满足的喵声。 周汐好看的侧脸此刻化刚毅为温柔,伸出长指,轻轻摸了摸两只猫儿,自言自语:“叫你俩什么名字才好呢?” 阿铎前院儿找了一圈不见人影,勘勘找见主子,却见主子对着两只小不点儿柔情似水,忍不住原地抖掉一身鸡皮疙瘩,主子最近真的越发跟以前不一样了啊! 阿铎大步流星,周汐回头眼里肃然,声音轻柔:“轻点!别吓着两个小东西!” 阿铎愣一愣,然后脚尖一点,干脆也不用走的了,直接飞起身,利落落下,到周汐身边。 从怀里掏出一封烫金小贴:“王爷,陈姑娘婢子刚刚送到府上的!” 周汐拍拍手站起身,眼里欣喜,接过小贴打开来,熟悉的纤细小字跃然纸上。初彤约他今日午后挽华楼一见。 周汐嘴角露出浅笑:昨日的事情估计她有一肚子疑惑吧! 收好小贴,周汐抬脚往卧房走,想一想,又停下来回头看两只肉团子,露出一口白牙:“阿铎,那只白团子一会儿带上,去挽华楼!” 阿铎瞅一眼肚皮喝得圆鼓鼓瞪着眼睛冲自己叫唤的团子,扶额翻白眼:爷,您的冷酷严峻去哪里了? 挽华楼,初彤推开门,周汐已经坐在榻上。 初彤伸手揭下纬帽,对着周汐轻轻一礼。 周汐从榻上起身,做出请的手势来,微笑:“姑娘请!” 初彤也不扭捏,几步上前坐下,对乌扎轻声说:“乌扎,去门口守着吧。” 周汐见状,心知这是有话要私下说了,便对阿铎摇摇手,片刻,房中安静的只剩两人对坐,气氛有些沉静。 “我” “我” “你” “你” 两人不约而同。 “呵呵,还是姑娘先说吧!”周汐轻轻笑起来。 初彤看去,印象里的恒王是什么模样的?玩世不恭,吊儿郎当? 而今日的他,对坐当下,看上去却温和有礼。他身上散发着干净的味道,从眉眼到嘴角都好看且充满活力。即便昨日才知道子歌与恒王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初彤想了想,微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今日请恒王殿下一见,其实有事相求!” 说完从袖中拿出锦囊,双手捧住递上前去。 周汐伸手接过,指尖触到柔胰,有种微刺感,感觉从指尖顺流到心脏,砰砰直跳。 收回手,打开锦囊,一枚扳指。 呵,阿泽那个傻瓜,得知尹满乔要订亲的消息,巴巴儿从南广跑回来,这几日总拄着拐杖隐在暗处,趁人家姑娘出门买东西的时候偷偷看上两眼。 这扳指不是阿泽掉的又是谁的? 面上不显,周汐拿着扳指故作疑惑:“姑娘这是何意?” 初彤看着周汐的眼睛,认真恳请道:“这是朋友托我交给平安侯府廖三爷的东西,可是廖三爷行踪不定,我不能托家中关系寻找,所以所以想到了恒王殿下。” 周汐因为初彤最后一句话而有些高兴,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我! 而后又立马明白过来,这扳指大概是尹满乔捡到的,她定是认出来是阿泽的东西,只是现在尹的母亲时刻盯着,不方便亲自把东西交给阿泽,所以便托了初彤。 “姑娘怎么能确定,我一定找得到廖三公子?”周汐言语中只用你我,便是不想端着身份。 初彤并不知廖映泽是周汐到人,只是经过昨日之事,心中确定周汐没那么简单。 “子歌公子是您的人!”初彤轻声说。 只这一句,周汐便知初彤的意思是,子歌不简单,而作为子歌背后的人,定然更不简单。 不简单的人,寻找一个简单的人,应该不是太难的事情! 周汐拍手称赞,脸上笑容满满:“初彤姑娘是聪明人!这个忙我帮了!” 初彤点头:“谢谢恒王殿下。” “你不好奇子歌或者我究竟在做什么吗?” 周汐见初彤似乎打算要走,对昨日之事一字不提,忍不住开口问。 初彤一愣,没想过周汐会问。 “这是你们的秘密,我为什么要好奇?好奇害死猫不是?” “哈哈哈哈!”周汐抚掌大笑起来,眸中多了赞赏之色。 “好一个好奇害死猫!”周汐笑过,忽然收了神色,身子探起来,往前靠近初彤,看进初彤一双翦瞳,认真道:“放心,我不作恶!” 突然而来的男性气息,让初彤不自觉往后一缩,手捏紧衣衫。周汐却隔着一拳的距离停下来。 周汐说的话像是在对自己解释,又像是一种保证。不知为何,初彤心中悬着的心忽然踏实下来。 周汐收回身子重新坐好,初彤刚刚的紧张被他收入眼底,竟有些莫名的满意。 “说到猫,姑娘似乎忘了什么吧?”周汐笑。 初彤拧眉,一时没明白过来,忘了什么? 周汐因为初彤的小动作而感到欢喜,从旁边提过一个盖着黑布的小笼子的示意初彤打开。 掀开黑布,笼子里一只纯白小奶猫正舔舔嘴睡得香。 初彤不禁莞尔,抬头看周汐:“恒王殿下这是” 周汐点头接下话来:“初彤姑娘养一只吧,只当是请我办事的酬劳了!” 初彤心中好笑,原来是想让自己养猫呢,养就养吧,还非找个借口。 “可我记得有两只的。”初彤笑着说。 “额其实是子歌托付,一只给姑娘,另一只子歌托我养了!” 周汐把昨日抢猫的事情完全抛诸脑后,明明是自己想要初彤养一只来着,又拿子歌做幌。 “子歌公子伤好些没?”初彤听到周汐说起子歌,便也忍不住问起来。 周汐瘪瘪嘴:“嗯,无碍!” 被说无碍的人,此刻正与宁王世子周珂站在城西选好的一块场地前,若无其事的笑着道:“世子,艺馆的事情,子歌再次谢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四 吃鱼 廖映泽拿到扳指的时候就明白,自以为隐蔽的行踪还是被满乔发现了。 廖映泽苦苦嘲笑自己:“她把扳指还回来,定也是笑我懦弱吧!” 丢开扳指,廖映泽又灌下一口酒,呛得口鼻难受,却还一口吞进肚子。 平日时刻要保持清醒的廖映泽,这些日子以酒为伴,似乎多了些。 心中痛苦:她既然还了扳指,从今往后便真的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了! 三日后,醉仙楼。 满乔在包厢里心急如焚,搓着手转着圈,一刻也停不下来。直到响起敲门声,满乔亲自上前,一把打开门。 初彤还没站稳便被满乔拉进了屋。 “初彤妹妹,我时间不多,长话短说。”满乔一边瞟了眼窗口,一边拉着初彤的手,急不可待。 初彤顺着满乔的目光看去,楼下满乔的大婢子贝萍正拢着好几个妈妈们一边说话一边将小小锦袋塞进妈妈们手中。 难怪房里就只有满乔一人。 “我只要出门,母亲就会让好多人一刻不错的跟着,所以实在无法,才拜托妹妹上次的事情!”满乔有些无奈。 “东西送到没?他他怎么说?”满乔口中不停,眼睛希冀的看着初彤。 初彤为难的摇摇头,心有不忍,缓缓道:“东西我托人应该是送到了,可是这几日并无回话。” 看着满乔的眼睛暗淡下来,初彤赶紧找补:“姐姐,或许他不方便递话儿姐姐莫急,我一会儿便叫人去问问可好?” 满乔摇摇头,眼睛里蓄满泪水,却又倔强地擦了去:“这些日子只要出门,我就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看我,起初我觉得自己想多了,直到我捡到那个扳指!” “我一眼就认出来是他常戴的,你知道吗,那一刻我多么高兴,我知道他放不下我!”满乔的脸上既痛苦又甜蜜。 “我把扳指还给他,是想让他知道,我都懂!只要他出现,哪怕就是只给我一个眼神,我拼了命也要想办法毁了亲事!” 满乔双手死死抓住初彤的胳膊,眼中的坚毅与期待竟让初彤觉得此刻,满乔异常美丽。 “五日后蒋家要来下聘,如果妹妹有法子,还请求妹妹带话给他,他若有心,天涯海角大不了陪他浪迹,他若无意” 尹满乔叹了口气:“那我就真的认命了” 回到怡阁,恰巧饱饱蹲在花架子下喂猫。嘴巴里念念有词: “小猫小猫喵喵,蹲在地上吃鱼,小猫小猫喵喵,吃饱鱼了伸腰,小猫小猫跳跳,别让老鼠跑掉” 初彤站在花廊下笑起来,真是孩子心性,天真烂漫。 “饱饱,这小东西以后就叫吃鱼吧!你可得好好养着哦!” 饱饱听见声音回头,见是初彤,笑嘻嘻抱起猫儿来,做了一个标标准准的万福,答应道:“好捏!吃鱼,谢谢姑娘赐名字咯!” 有饱饱逗乐,初彤暂时放下心中琐事,走到秋千上坐下来,接过吃鱼,小心放在双膝上,轻轻晃起秋千。 风扬起花瓣,吹皱湖水。空气里有了荷叶的清新味道。 周汐隐在院外高树上,看着微风吹起秋千上那个人儿的发丝和裙摆,心柔软的像那湖水一样。 这一刻,周汐终于明白,世上最好的感情是安静的猎人和精准的箭。而就算她在那儿不动,只需一个眼神,就能准确射中自己的心。 周汐摇头,为什么忍不住像个小偷一样窥视她的一切,因为心被拴住了,总有一根绳子,牵得自己不由自主。 扬起浓眉,眼角带光,周汐心想: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呐?安阳驿?城门口?还是七十二楼? 有什么重要? 只要知道心落在哪里不就好了? 回到府里,阿铎瞅着唯一剩下的小黄球正欲哭无泪。 爷不在,猫叫了半天了,任自己怎么哄都不行,一碟子牛乳还打翻在地。 “哎哟,猫大爷,祖宗!嗓子都叫哑了,你停一停啊喂!”阿铎丝毫没有觉察身后走近的身影。 忽的一下,小团子离地而起,落入一个温暖的手掌。也不叫唤了,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往周汐怀里拱了拱,睡觉去了。 阿铎眼睛瞪圆,小东西还真挑人的! 周汐看看怀里安静乖巧的小肉球,又看看阿铎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喉咙中发出笑声,低头轻声道:“人家吃鱼,那你只好喝汤了!” 阿铎莫名其妙:什么跟什么啊,这是? 周汐抱着猫儿进屋,关门,留下阿铎傻傻站在门外,不多会儿,房里发出一个声音来:“本王的意思是,这猫以后叫做喝汤!” 木头般的阿铎更是僵住当场:这算什么名字?喝汤?! 算了,还是让阿锋回来伺候爷吧,让我出去干活儿,保证活儿好不耽误! 洛城航道,下南广府的商船刚刚出了赤金河。 商船二楼的船舱里,廖映泽紧握扳指,眼中痛苦,这一走就走得干净些吧,再回来,她已嫁做他人妇。她幸福就够了! 洛城里,尚书府。 蒋远舟气汹汹从儿子的院儿里出来,招手喊:“把门都给我看紧罗!谁要是敢私自放少爷出来,仔细你们的皮!” 下人们唯唯诺诺,管家带着一群三大五粗的家丁将院子围了起来。 蒋芷卿躲在暗处捂住自己嘴巴,不让自己出声,心惊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父亲把哥哥关起来了?过两日不就要去满乔姐家里下聘了吗? 院里房中,蒋仕凡挥手推倒桌上东西,茶壶茶盏顿时噼里啪啦碎一地。 顾不得手上划伤,蒋仕凡含泪骂骂咧咧道:“去你妈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五 搬家 陈明事收到二弟书信来说,已经到了安阳驿,再有几日便能进洛城了。 算算时日,送信的快马加鞭,信到陈明事手上时已经去了两日了。 陈明事握着书信想了想,便朝老侯爷书房走去。 初彤在院子里看初霏与饱饱拿小鱼干儿逗吃鱼,周婵带着刘妈妈跟小刘妈进来。 “母亲来了!”初霏见着周婵,将小鱼干儿塞到饱饱手上,站起身拍拍手就欢蹦上前去,一把拉住周婵的手臂轻轻摇晃着撒娇到。 初彤原是背对着门口的,这下也回过身来,笑着对周婵一福,轻轻道:“问母亲安!母亲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转头又见刘妈妈与小刘妈脸上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心里转了个弯儿,大致明白过来。 于是与初霏一左一右挽了周婵的周进厅里去。 饱饱见夫人来,与乌扎和其他婢子妈妈们一样,规规矩矩行礼叫问夫人好。 周婵脚步一驻,伸手摸摸饱饱的脑袋,笑起来:“饱饱规矩倒是越发不错了!” 饱饱一听,喜上眉梢,昂起笑脸笑嘻嘻:“那是那是!我这几天连东西都没打破,大姑娘都夸我呢!” 周婵见饱饱一副邀功的模样,本来有些郁结的心思也散了些去,呵呵笑起来,回头对刘妈妈说:“刘妈妈,饱饱表现好!有赏!” 刘妈妈听了,笑眯眯翻出一粒碎银,牵起饱饱的手放上去。 捏了银子,饱饱有些不相信一般,下意识放牙边咬了咬,然后才想起来按着规矩要谢谢夫人。 于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忙不迭顺谢谢夫人赏赐。 饱饱本就得人缘儿,谁见了都喜欢两分,又因为周婵与初彤平日也不太拘着她性子,所以饱饱成了大家的开心果儿,谁也没有见着饱饱得银子就嫉妒的道理,反而都觉着饱饱有趣着哩。 一番说笑下来,进了厅中,周婵打量着屋里处处摆设,见初彤都按自己喜好布置一二,心中不舍又涌了上来。 “今日过来,是因着你们祖母跟二叔一家就要到了,咱们宅子也修缮好了,依着你们父亲的意思,再两日就搬过去” 话还没完,初霏不乐意的嘟起了嘴巴:“我在静娴居都住惯了呢!怎么这么快就要搬走了!” 周婵摇摇头,叹气起来:“霏儿乖,母亲也是舍不得呢,可是你们父亲总得自己立府才能接你们祖母来不是?” 初彤刚刚就猜测到应该是为搬家的事情了,不然小刘妈与刘妈妈那一脸不舍是为什么,于是出声安慰起来: “好了,初霏,新宅子那边上次你也去过,离外祖父这边也不远,我们时常过来就是了!” 周婵听劝,自我安慰道:“是啊,常过来就是了!东西现在就可以吩咐收拾起来了,这两日刘妈妈与小刘妈会安排好人事。” 听到念名,刘妈妈与小刘妈一起上前,小刘妈万福道:“这两日姑娘们不常用的东西会先安排人手搬过去,老爷说三日后是黄道吉日,再正式搬家。” 刘妈妈接着说:“这两日就辛苦姑娘身边的婢子妈妈们收拾起来了!” 初霏还是有些难过,那静娴居的樱花儿还没等着开呢,自己也还没有娴静下来呢,就得搬走了!哎 又想起外祖父给自己的女师傅,哎呀,不行,等会儿得求了外祖父,让自己把女师傅带到新宅子才行呢! 周婵与初霏都走了后,院里曾妈妈带着乌扎等人开始忙活起来。 其实一开始就知道怡阁不长住,很多东西都收拢着并没有打开过,左不是再搬一遍就好了的。 可是见着曾妈妈忙活起来,初彤也无心打断。 抱起吃鱼,往老侯爷院儿里走去。 周本阔正负手站在院里的大槐树下,不知想着什么,有些出神。 初彤走近,轻轻喊了一声“外祖父!” 周本阔回过神来,撇开头,吸了吸鼻子,若无其事咳嗽两声,笑起来道:“是彤丫头啊!怎么了?有事?” 初彤摇摇头,刚刚外祖父眼睛红了,初彤心细不是没有瞧见。 “无事呢,外祖父,彤儿知道过两日要搬府了,所以过来看看您!”初彤声音里带了撒娇,想让外祖父觉得亲厚些。 虽然每日见外祖父也无外乎就是请安,自己还没有初霏黏腻外祖父,可是不知为何,一知道要搬出永忠侯府,初彤不由自主就想来看看外祖父。 这些日子,有母亲在,有初霏和自己,初彤能感觉到外祖父的心是欢愉的。 外面再如何传言外祖父其人,可是在初彤眼中,他不过就是个爱护子女孙儿的可亲老人。 初彤把怀里吃鱼放到老侯爷手上,俏皮的说:“外祖父,它叫吃鱼哦!乞巧节的时候带回来的。我们要是不在府上,让吃鱼陪着您好不好?” 周本阔心知这是初彤安慰自己,宽厚的手掌摸摸吃鱼,吃鱼舒服得趴在老侯爷手掌上蹭了蹭,一动不动。 “呵呵,倒是个乖巧的小东西!”老侯爷笑起来,一边顺着毛摸吃鱼,一边看向初彤:“彤丫头啊,猫儿外祖父就不用了,平日里你跟霏丫头常回来看看外祖父就好了!” “那是当然了!您啊不知道,初霏肯定舍不得走,她还要学女拳呢!您可千万别把女师傅给了她带走!”初彤笑着打趣。 周本阔发出哈哈哈的笑声来,原本想要来看看父亲的周婵,站在院门外,看着里面一大一小,悄悄拿绢丝按了按眼角,悄无声息走开了。 夜里,房顶上,周本阔与一人望天而坐,身边一壶老酒。 “是非大师,你说人活一世为了什么?” “呵呵,老侯爷活这大半辈子难道不清楚你心中为何?”是非咽下一口酒,甩手擦擦嘴道。 “呵呵,为大义一生,有时候哇,老夫也想为为小我咯!”周本阔拿起酒壶灌进一口,咂咂嘴道。 “你呀,若为小我,何必当初呢?你早就选择了你心中觉得对的事情,对得起天下,对得起他!” 是非用手指指天。 “啧啧啧,不就是女儿搬出去了嘛,你还未老,时间还足,天伦慢慢享咯!” 周本阔忍不住手扶双鬓,是吗,还未老吗? 两鬓斑白的头发在月光下银丝闪烁。希望还来得及享受天伦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六 人来 初彤的新院儿叫文清雅阁。院里种了许多清雅幽淡的花儿。 看惯了勒杜鹃的热情颜色,初彤心想,其实也挺好看的。 搬新府已经三天了,恰巧八月初十。 百子学院今日官考,陈明事忙着任上的事情。家里安顿打点,这些几日都是周婵带着初彤在做。 对着面前的账本儿,初彤捏捏脖子,不禁自嘲起来:以前在西疆又不是没有帮母亲理家,到了洛城,在外祖父家这些时日,事情都有母亲与小刘妈管着。如今再上手,可是真有些懒散了。 正想着,新波从外面进来:“大姑娘,去城外接应的冉管家传话回来说日落时候老太太他们就能进府了,夫人派人来说让姑娘准备起来!” 初彤翻了一页账本道:“知道了!” 太阳堪堪落下地平线,一辆大乌篷马车打头的车队停在了陈府门口。 周婵带着府里众人都在门口迎接。 车停稳,帘子掀开,老太太杵着拐杖佝偻着腰在婢子搀扶下从车上下来,身后跟着一个装扮华丽的少妇,手中牵紧一个脸上胖的快看不见眼睛的小胖子。 老太太下得车来,朝门口众人扫视而去,见没有陈明事,眉头立马锁了起来。 站在原地用拐杖杵了杵地面,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咳嗽,眼中带了不满。 “老大家的,归家的信儿早早便送了回来,今日怎的还不见阿事呢?” 周婵上前一礼,好言道:“母亲,老爷最近任上事多,今日又恰逢百子官考,老爷那边已经送了消息,现在定是脱不了身,所以” 话说一半,老夫人不耐烦,碎碎怨念一句:“哼,不晓得在忙什么!” 便拨开周婵往府里走去,边走边回头招手,眼里宠溺:“来,我的宝儿哦,咱们到家咯!快跟祖母进屋去!” 被叫到的小胖墩儿一步三摇从周婵身边跑过,撞的周婵差点跌了个趔趄。也不道歉,趾高气昂牵住老夫人的手,往府里走去。 身后紧跟上来一人儿,便是刚刚那穿得富贵闪闪的小妇人,小胖子的母亲,陈明理的媳妇儿王昭金。 王昭金提步上前,对着周婵虽笑,但是没有半点儿恭敬的意思:“哎哟哟,大嫂,不好意思啊,天暗鑫哥儿没看到!” 说罢,看也不看周婵,昂着脖子就跨进府门而去,嘴上还不停:“小乖乖,慢着点,慢着点!” 初霏见了,板着脸就想上前去理论,周婵一只手按下她来,轻轻摇摇头。 这老二家的什么德行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何必去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后面车上下来的陈明理一步上前,抱拳道一声:“嫂嫂!” 这就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也撩开衣角,无视门口一众家仆婢子,抬脚进了门。 初彤挽住周婵,轻轻摇头。也不多话,回身往门里而去。 初霏面上不喜,不甘愿的一甩手,跟在初彤身后,嘴里悄声嘀咕:“都是些什么规矩!” 老太太牵着小胖子一马当先的走在前头,边走边审视着院里的陈设安排。落后半步的二儿媳妇王昭金眼睛一刻不停左右看着。 心中嘀咕:这老大进了帝都,俸禄可是不少呢,这大嫂的私房肯定也丰厚无比。如此大的宅院,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 哼,难怪之前来洛城要拦着我们家老爷呢,现在看来不就是怕我们知道了老大家的有钱怕我们分一杯羹么? 王昭金边想边气,扭着宽腰白眼翻翻的,不念老大家一丁点儿好,往正厅去了。 老夫人榻上坐下来,将陈梓鑫半抱半拉的在怀里。 陈梓鑫看着几上糕点,早忍不住,口水涎出来,扭着身子要从祖母身上下来,嘴里着急喊:“吃!吃!要吃!” 这陈梓鑫已经满了四岁,可是平时娇惯的太厉害,除了吃就是玩儿,胖得像球,话说不清楚,脾气却大,一股子蛮牛力气。 刚刚一挣,险些把抱着他的祖母带倒了过去,还是后面婢子眼疾手快扶住了。 老夫人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对着身后婢子急喊:“快啊!小少爷要吃糕,你们还站着发愣,平日怎么教导你们的?!” 一旁端坐的初霏趁空扭头翻了个白眼:胖成这样还吃,都成猪了! 抬头见姐姐初彤看着自己拧眉,初霏又对着姐姐吐吐舌头,转过脸去假装不看了。 陈明事从外满头大汗的急促进来,一个头磕在地上:“孩儿公务事多,未来的及在家门口为母亲持踵,孩儿不孝,请母亲见谅!母亲一路辛苦了!” 老夫人瞥了瞥陈明事,牙缝里哼出一声:“起来吧!” 一旁的陈明理呸呸吐出一嘴瓜子皮儿,笑道:“大哥这做了帝都的官儿,水涨船高了哇!” 陈明事起身,拱手道:“二弟哪里的话,确实今日公务事多了!二弟一路辛劳了!” 还没寒暄,郝姨娘捧着大肚子,带着初黛从外冲进来,扑在老夫人身上,嚎嚎大哭:“姑母哟!您可是来了哟!您可要为我跟您孙子做主啊!” 周婵在一旁冷眼,下午时候让代菊去通知姨娘准备大门口接老夫人,结果代菊回来回话说郝姨娘喊肚子不舒服。 周婵也就懒得管她,只让她屋中休息便是。结果郝姨娘这会儿冲了进来,又是哭又是喊的,不就是计划好了,老夫人来了有人撑腰了么。 陈明事见郝姨娘这番行事,心中讨厌,抬眼睨去。 初黛见父亲眼中严厉,也不敢跟着姨娘哭闹,抬手抹干挤出来的两滴眼泪,悄悄退一步,闪到角落,躲了起来,眼睛却紧盯姨娘。 陈明事心知不好,一把拉过郝姨娘,严厉道:“胡说什么!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回你院儿里去!” 老太太伸手拿过拐杖砰砰砰敲了几下茶几:“老大!让她说!” 只见郝姨娘拽着老太太衣角,一把鼻涕一把泪,控诉周婵到了永忠侯府就把自己跟庶女丢在一边儿,连府都不让进,还成日好几个妈妈看管着。 老二家的媳妇一听,立马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拿着绢丝按眼睛,嘴里跟着喊作孽哟,作孽! 初彤与初霏站在周婵身后,看着郝姨娘憋着这几个月的气撒起来没完的模样,都心中作呕。 却不知,初黛站立对面,心中只想:姨娘闹得越大才越好呢,最好让祖母这就逼父亲抬了姨娘做平妻,以后自己才能端着陈府嫡女的身份呢!这样也就不必卑微仰望那个心心念念的人了! 郝姨娘哭得声嘶力竭,老太太越听越来气,手指着周婵大声斥责:“老大家的!你今天倒是给个说法出来!” 恰好此刻,厅外小刘妈带着另外一个妈妈进来,只当不见郝姨娘的唱念俱嘉。对着老夫人一礼,笑呵呵道: “老侯爷知今日亲家老太太来家,特意命老妪过来给老太太接风洗尘。”说着,一招手,后面妈妈上前,恭敬递上一份礼单。 这倒是叫老太太刚刚的怒色僵在脸上,又不能伸手打笑脸人,接了礼单,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小刘妈眼中精明,等老太太接了礼单,又接着道:“另外,亲家老太太,这郝姨娘虽没有住进正府里,但是吃喝用度上,侯爷说还是得与老太太有个交代!” 说完,又一个手势,身后妈妈从怀里拿出一份账单子,也不管在场人脸上的各番神色,大声念起来: “六月二十,金丝燕窝两盏,鱼胶二两,鲜牛乳一斤!六月二十一,金丝燕窝三盏” 这账单一念,真是当场打脸郝姨娘。郝姨娘脸上还挂着泪,此刻脸上更是打翻五味瓶一般,什么表情都有,只是没有得意高兴了。 刚刚一番惺惺作态的二儿媳妇清咳一声,伸手抱过还在不停往嘴里塞东西的陈梓鑫,埋头当不知。 初彤从头旁观至此,心中无奈:今日真是一出好戏呐,还真是想念在外祖父府里的日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七 议亲 郝姨娘胡闹一气,荒唐收场。 老侯爷虽不好管女儿家事,可这是在洛城!派小刘妈上门,一番先礼后兵,多少还是有些厉害,让人不敢找机会作筏子。 回到房里,郝姨娘气不打一处来,手指着初黛恨恨道:“哎哟,我的三姑娘,刚刚祖母面前你倒是躲的快呐!人家上门来羞辱我,你倒是一句话儿也没有!” 初黛面上不爽:闹没闹成,就找自己下台阶,虽然是自己姨娘,可是也不过就是那些没用的手段! 郝姨娘见初黛不答,一脚撒开,蹬在地上,抱起自己的大肚子开始哇哇大哭,边哭边喊:“哎哟,我的儿哟,我只能靠你了哟~哎哟哟~为娘的心里好苦哦” 初黛心中更加不喜,说来说去姨娘看重的还不是肚子里那个,什么时候真真为过自己? 哼,都是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自己这个女儿,对姨娘来说无非就是祖母面前讨巧卖乖的工具,对主母来说,也不过就跟府里养了个婢子没差。 懒得再看姨娘一眼,初黛端起身姿,昂头道:“姨娘还是为了肚子里那个好好歇着吧,我得回我自己院子了!以后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就不过来了!” 说罢,头也不回,留下郝姨娘莫名其妙:这是怎的还不欢喜了?老娘我闹一番不也是为了你吗?没良心的小东西! 太平侯府里,袁老夫人与儿媳妇尹悦容正在花园散步,有婢子来报,陈家老太太已经到府。 袁老夫人抬抬眉毛,停下脚步,想一想,对尹悦容道:“既然长辈到了,昊儿与彤丫头的事情,过两日还是老身我亲自上门去跟婵丫头的婆婆说道说道吧!” 尹悦容笑着答好,“母亲亲自出面,对方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定是说不出半个不字来的,只是不知婵妹妹的婆母是个什么性子,儿媳这就让人去打探打探,也好备礼!” 袁老夫人点点头,只想着过两日等两家人都说定了这事儿,那昊儿与彤丫头以后见面也好,往来也罢,占了理儿,就不会让外人再说道去了。 袁老夫人带着尹悦容上门这天,天气很好,可是袁老夫人从进了陈府后心情就跟暴雨将临一般。 出了陈府的门,袁老夫人在马车上气的直揉胸口,眼里鄙夷:“什么玩意儿!张口就要二十四台聘礼,不是咱太平侯府不愿意,这是卖孙女还是嫁孙女呢!要不是看着婵丫头的面儿,真是恨不得上前啐她一口!” 尹悦容也没想到周婵的婆母就是个见钱眼开的,难怪前两日派人找婵妹妹打听她婆母,婵妹妹带话儿来说不必上门,原来并不是讲客气呢! 叹口气,尹悦容一边帮袁老夫人顺气一边道:“母亲,这也怪我,前两日跟婵妹妹说要上门,结果她说不用了,我还以为她是跟我客气呢!谁知道竟是” 袁老夫人一听,心疼起来:“哎婵丫头素来不会嚼舌根子,有这么个不明事理的婆母,她也担着忍着哎” 一想到这儿,袁老夫人又气起来,一拍车壁,怒其不善的道:“好你个周本阔!将我婵丫头嫁这么个人家!你是怎么狠得下心!” 说罢,掀开车帘子,大喊一声:“去永忠侯府!” 尹悦容在旁想着刚刚在陈府里周婵婆母的做派,不禁摇头,还好陈明事看着是个清白的人,不然婵妹妹真是哎 郝老夫人自是不知自己的做派言语已经惹了人心厌。 等送走太平侯夫人,她用眼睨着周婵,不满道:“我说老大家的,彤丫头这么大的事儿怎的想着你跟老大做主就是了?我老婆子来这几日,竟是一点儿不跟我提!” 周婵在下首默不作声。 “哼,要不是人家今日上门,我都不晓得你打算随随便便就把我的初彤定给别人了!”老太太杵着拐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先不说咱彤丫头有多好吧,好歹也是跟永忠侯府沾亲带故的,这太平侯府也算鼎盛之家。彤丫头的聘礼没有二十四台,我老婆子第一个不同意!” 周婵心中不屑,面上不显,只淡淡道:“母亲,今日人家来也只是交代个意图,还没有到说亲下定那一步,又何来的聘礼一说?” 老夫人眼急起来:“怎么就没到了?彤丫头今年都几岁了?啊!你个做母亲的还不着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有这意思了那就赶紧办啊!” 周婵无奈摇摇头,呵,怎的以前不见婆母这么紧张初彤呢?如今一副心疼孙女的模样,倒是演得顺手拈来! 找了借口出来,周婵越发觉得初彤的婚事绝对不能这么草率就定了,还是要女儿与飞昊情投意合,才不枉费了姨母与悦容的一番苦心呢。 永忠侯府,袁老夫人架势实足,进门便喊:“周本阔!你给我出来!” 吓得一众仆人愕然:这太平侯夫人多少年没有上门了,今日打上门来,又是为何啊! 管家江其善心道不好,赶紧往老侯爷院儿里撒腿奔去。 要知道这世上除了陛下,敢当面直呼老侯爷大名的也就这位侯爷的小姨子了! 周本阔接了消息,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正厅,脸上从容带笑:“真是许久不见,不知道夫人今日上门所为何事?” 袁老夫人怒火中烧:“你少给我嬉皮笑脸!你说!婵丫头婆母是那么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你是怎么下得了狠心把她嫁她们家去的!” 周本阔亲自躬身递上一杯茶:“来喝口水消消气吧!明事父亲是个正直懂理的,明事也不差啊” 老夫人夺过茶杯一口灌下,还是义愤填膺:“你懂个屁!哪个姑娘家出了门子不是在婆母手下过日子,男人再明理,孝字当头,陈明事能为了婵儿不受委屈跟他母亲对着干吗?” 周本阔张嘴想辩解,袁老夫人一个眼神,周本阔刚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陈明事真有心护着婵丫头,还能搞出姨娘的事情?” 袁老夫人一通抱怨下来,心里也平静了:事已至此,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再发难周本阔也是无用了。 “哎婵儿当年我没能让她嫁入太平侯府,如今彤丫头的婚事,我是再不能随着你的性子了!” 袁老夫人想起当年事,又红了眼眶。 周本阔也有些动情,闭眼许久,才缓缓睁开来,眼里有些浑浊,道“好,彤丫头的婚事我原本也是同意的,你们家飞昊是个老实懂事的!” 今日的事情初彤多少也听了些。陈明事还没回,初彤难得小女孩撒娇一样趴在周婵膝盖上,听周婵温柔的说话。 “本来你的亲事,母亲想着找个时间好好跟你聊聊的,结果你祖母哎” 周婵轻轻抚摸初彤的头,有些感慨。 “你飞昊表哥是个老实孩子!母亲希望你能够多跟他接触接触,世上人千万,只等真心人,你懂吗?” 周婵捧起初彤的脸,认真看进她眼底 初彤还来不及细想自己感情的事情,尚书令家嫡子与尹满乔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日子就在来年二月。 初彤难过起来:满乔姐最终还是没有等到那个人的回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八 套话 周汐从勤政殿出来,抬头看去,阳光有些刺眼。 忍不住眯起眼睛抬手遮挡,心道,过了八月,就快入秋了啊! 躲在殿外的周珉见周汐出来,兴高采烈的扑进周汐怀中,“小皇叔,小皇叔,今日还带我出宫去玩儿吧!饱饱那个臭丫头!今日我非要赢了她不可!” 初彤本来不太爱吃点心来着,可是耐不住初霏小馋猫要吃遍洛城大小点心铺子的宏愿,再加上另一只馋猫饱饱,于是隔三差五的,初彤会让饱饱上街跑腿儿,去点心铺子里买吃的带回来。 饱饱人可爱嘴巴又甜,最近几日已经跟城南望月斋的伙计混得顶熟了,却不知这望月斋背后的东家实则是恒王周汐。 周汐得知饱饱经常上门,倒是开心不已,吩咐掌柜的见了饱饱半卖半送,前两天更是带着惠王周珉在铺子里“偶遇”上了饱饱。 周珉自是不知周汐一番前后打点是为了初彤,只是见了饱饱兴致大起。 “喂,冯饱饱,你偷了本王的钱袋子,连句道歉都还没有呢!”周珉插着腰,拦了饱饱去路,故意做出一副要算账的模样。 饱饱护着怀里的点心,心虚道:“我我都被大姑娘打了十下手板子的,可疼了,你怎么还不放过我啊!” 周珉听了,心里偷乐,面上仍旧板着脸逗饱饱:“初彤姐姐罚你是她的事,可是本王可没说原谅你了啊!” 饱饱不乐意了,嘟起嘴巴来:“你骗人!明明之前你答应大姑娘说把我交给她你就不管了的,你现在又来找茬,你这是秋秋” “秋后算账!笨死了!粗鄙不文!”周珉双手放耳朵后面,扇扇耳朵,吐出舌头,扮鬼脸状。 饱饱见周珉故意笑话自己,心中不平,把点心放一旁桌子上,回头刷刷刷捋起袖子来,叉腰道:“哼!嫌弃我粗鄙!你有本事敢不敢跟我赌一赌?” 周珉笑起来,就这么个只有自己耳朵根子高的丫头,还敢跟自己赌,怕了不成! “赌!你说赌啥!” 饱饱哼一声,道:“你不是嫌我笨吗,那我出一个问题,你要是能答上来,我就甘拜下风,以后见到你惠王殿下,都为你接踵提鞋,你要是答不上来,哼哼!那我就得叫你三声笨蛋!” 周珉哈哈大笑,就饱饱这样的,还能提出什么问题难倒自己,好歹自己也是翰林阁老丁泉中的学生,不说上通天文下懂地理吧,经史子集也是通通读过的! 一拍胸脯,周珉干脆答道:“没问题!” 饱饱眼珠子滴溜溜转,嘿嘿一笑,出题到:“古人瓶中养一鹅,鹅渐长大,出瓶不得。如今不得毁瓶,不得损鹅,怎么使鹅出得来?” 周珉本来还自信满满的脸上顿时愁云密布,歪着脑袋想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周汐听了在一旁抿嘴窃笑,想想也知道,这问题必然不是饱饱能出出来的,聪明如她,心中欢喜。 饱饱见周珉答不出来,笑着跳起来大叫三声:“惠王殿下是笨蛋!笨蛋!笨蛋!”然后一把抱住桌上点心,头也不回飞奔而去。 跑得好远了,回头见没有人追来,才气喘吁吁停下来,拍着胸口,自言自语到:“还好还好,大姑娘昨日讲的这个养鹅故事,二姑娘都半天没有想明白呢!今日正好一用!” 周珉觉得被饱饱涮了,脸上无光,这几日只要小皇叔进宫请安,自己就守株待兔,拉着周汐不撒手,非要再去宫外会会饱饱,不赢一局誓不罢休! 周汐甩甩手,把扒拉着自己的周珉扯开来,笑着答应,一大一小往宫门口走去。 望月斋里,饱饱塞进一口葵花酥,吧唧吧唧嘴巴,眯眯眼笑。 对坐一边的周珉不甘心道:“饱饱,你再跟我赌一次!” 饱饱摇头:“不要!”自己肚子里几斤几两,饱饱还是很清楚的,才不会傻了吧唧应了周珉。 吞下点心,饱饱又从几上拿起另一种来,放进嘴里细细嚼。 周汐状似不经意道:“饱饱,你家姑娘平日喜欢什么点心?” “唔~大姑娘平日不太爱吃甜的点心,乌扎姐姐做得一手西疆小吃,大姑娘更喜欢一些!”饱饱想了想道。 “但是二姑娘喜欢吃,哈哈!大姑娘买的点心都叫二姑娘吃了,嗯~二姑娘也常常赏给我们!”饱饱不好意思挠挠头。 “饱饱!这次我要是输了,我我给你银子!”周珉不死心。 饱饱心想,我冯饱饱现在也是有三百文月例的人了,才不要你银子,哼!自动忽略周珉的话。 “饱饱,那你们姑娘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呢?”周汐好脾气继续问。 “大姑娘平日就看看书啊,喂喂吃鱼啊!哦,对了,恒王殿下,您不知道吧,吃鱼是我们大姑娘养的猫,现在可能吃呢!啧啧啧,每次牛乳可以喝一大碟!”饱饱想起吃鱼喝牛乳的样子,直怀疑这是只猫还是老虎呐,比我都能喝! 周汐手指轻敲着几案,怎会不知道吃鱼的来历,想起自己家里那只橘黄团子~喝汤,心中窃喜。 追问道:“还有呢?” “饱饱!我看你也挺能吃的!哈哈,再吃成小心胖成猪了!”周珉觉得饱饱太好笑,猫能吃多少,还不如你坐在这里吧唧吧唧吃的多吧?! 饱饱瞥一眼周珉,哼哼两声,挪了挪屁股,把背朝向周珉。 “还有?还有二姑娘的女师傅好厉害,打得一手漂亮的拳法,二姑娘没事儿就跟着学呢!”饱饱羡慕到。 “哎,还是在永忠侯府的时候好呢,老侯爷可宠着姑娘了!现在搬出来,老太太整日脸上不见笑脸,哦,不对,老太太喜欢二老爷家的鑫公子!” 饱饱自言自语叹气道:“鑫公子才胖成猪呢!” 说完意识到不好,大姑娘教导不能背后嚼舌根子,饱饱赶紧捂住了嘴巴,瞪大眼睛朝周汐看过去。 周汐眼角弯弯,做出“嘘”的手势,好笑道:“放心,本王绝不告诉你家姑娘!” 饱饱点点头,觉得恒王殿下真是英俊体贴! 见恒王还有想听的意思,饱饱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您不知道,最近几日大姑娘都不太高兴呢!” 听见说初彤姐姐不高兴,周珉心急起来:“怎么怎么,初彤姐姐不开心?” 饱饱想着,刚刚谁说我是猪来着?哼,就不告诉你! 双手放嘴边,身子又往周汐那边挪了挪,故作悄声:“大姑娘的好朋友尹家姑娘订婚了,姑娘那天把自己关房里,待了一下午不说话呢!后来” 周珉凑过身来听,饱饱嫌弃的把他推开去,“后来,太平侯府的老夫人来给姑娘议亲,廖公子这几日,日日送东西来,我们大姑娘也没见多开心,不瞒您说,廖公子送的好多东西我见都没见过呢!可是您说姑娘怎么就没个笑脸儿呢?”饱饱很疑惑。 “什么!初彤姐姐要订亲了?!”周珉偷听到,嗓门儿拔高起来直喊! 饱饱吓得赶紧扑过去,一把捂住周珉的嘴,恨恨道:“嘘!你叫什么叫!我们大姑娘名声还要不要了?!” 周珉被饱饱捂得差点背过气去,连连点头,手指着嘴,要饱饱放开。 周汐眸子收紧,面色一沉,太平侯府?廖飞昊!看来自己出手要快些了! 周珉还愣在那儿,饱饱身上的香味真好闻啊,一点儿也不像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九 消息 夜深,周汐在卧榻上辗转,心里说不出的烦闷。 廖飞昊那小子配初彤,简直不可理喻! 干脆起身披了外袍,推门往书房去,边走边对着空气喊了一声:“阿铎!” 空中没有出现任何身影,只忽然感到空气缩紧一瞬,而后一片树叶从树上滑落。 等周汐走到书房门口,阿铎已经在那,仿佛就像他一直守候在那一般。阿铎伸手替周汐推开书房的门,等周汐一步迈进去,阿铎也迅速闪身跟着进屋,从里面把门带上了。 “太平侯府廖飞昊似乎跟周珂走的很近。”这是肯定,不是问话,阿铎不答。 “去查查,现在洛城哪些达官贵人家里有适合婚配的姑娘,唔,永忠侯的外孙女不算在内!”周汐特别强调,“本王这次倒要给他廖飞昊做个大媒!” “是!”阿铎心想,王爷现在越来越闲了啊,拉媒保芊的事儿怎么都有兴趣了? 屋外三长两短敲门声起,推门而入,是好些日子不见的阿锋,身后跟了另一个人,只是罩在兜帽里看不清脸。 “王爷,世子那边有动作了!那个躲在城外庄子上的墨远不见了,属下追了两天才发现他化妆成包工头,如今负责子歌公子的艺馆修建。” 周汐缩紧眸子,眼色黯然,哼,蛇动了! “还有,子歌那边有密信让属下带给王爷。”说罢,阿锋上前,从衣领的夹缝里拿出一个小拇指长短的细竹签,恭敬呈上。 周汐打开来,取出密信展开,上书:“周珂有洋枪。不知藏于何处。” 什么!周汐惊得站起来,原来那批洋枪还真跟周珂有关系! 周汐命令廖映泽想办法阻止洋枪大量涌入疆州,只留一条线作饵,结果没想到原本要通过戏班子进入疆州的那批枪神秘消失了一大半,廖映泽拦下的洋枪数量还不到三十条,这远远不是走水路时所密查的数量。 周汐之前还疑惑,一大批洋枪如何能凭空消失,原来不是,呵,周珂啊周珂,戏班藏枪不过是饵,诱查枪的人转移视线罢了! 周汐一掌拍在书案上,真是太小瞧了周珂! 此刻周珂正在书房里自斟自饮,心情舒畅。 下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打扮后的墨远。 “回世子爷,艺楼的桩子已经打好了,有了上面木架子遮挡,地底下的密室挖起来就不会引人注目了!” “做得好!”周珂点头,抬手又是一杯琼浆下肚。 “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那个子歌可能就是周珏之前放在周汐身边的人,如今您却带在身边恕属下愚钝属下不明难道不怕他查出什么?” 周珂转着手中杯,眼瞥墨远,冷笑道:“周珏花了大力气,绕一个圈儿把人送爷这来,爷不接住,岂不是太没礼貌了吗?前两日不是墨翟找机会试了他吗,哼,一个没有半分功夫的伶人,就算是周珏的暗线,又能如何?他想放,爷就敢用!” 前两日周珂城外宴客,子歌抚琴助兴,墨翟故意接近,一番试探下来,子歌不仅没有练家子的气息,简直就是一推就倒。周珂放下心来,真不知周珏是手中无人了还是子歌有多能耐。 殊不知,子歌之前受伤,是非调的药丸吃下去虽然有助伤愈,却暂时阻了任督二脉的气息,就算是练家子,也丝毫内力都无,最是危险却也让子歌最是安全。 “回王爷,上次子歌在宁王府受伤后,周珂后来还特意试探了子歌,应该是对子歌有疑了,可是那之后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还真的给子歌修艺馆,属下不明白!”阿铎道。 周汐双眉紧蹙:“他就算猜出子歌有其他身份,可是应该还没确认,不确定的人,你觉得是放你眼皮底下看着好,还是放出去强?何况,只怕他还想通过子歌顺藤摸瓜!哼!” “还有何消息?”周汐眼神示意。 站在阿锋身后戴着兜帽的人上前一步,取下兜帽来,细声道:“王爷,疆州那边丢了的粮食已查清去处,就在方大年方将军的军营里!” 兜帽下的脸虽有些风尘仆仆,却不难认出,不是花娘又是谁? “还有,之前芸娘查的那批商贩,可能就被方大年藏在军营里,需要硫磺的时候,他们扮成商队,负责运货,不走货的时候就混在军队里面,反正军队里面都是男儿,多几个少几个没人注意。” 周汐听完愤然大怒:“好一个方大年!好一个征西将军!还有吗?” “还有方大年接了进苏巴的那批火枪!”墨远诺诺道。 “什么!王八蛋!”周珂火冒三丈,手中的玉杯摔出去,立刻变成碎片,“妈的!再三跟他传信,那批枪只做饵,进了苏巴就让它消失!结果方大年接了!真他妈蠢货!蠢货!” 周珂怒火攻心,表情狰狞,气的又掀翻案上的酒壶,在房里来回踱步。 “方方大将军说,那么好的枪,拿来做饵可惜了!”墨远忍着周珂的怒火,小声解释道:“他还带话说,说他做得很干净,查不出来!” 下一刻,周珂已经一脚踹在墨远的胸口,忍无可忍:“方大年,你真他妈是猪!难怪我母妃死了这么多年,你报不了仇!” “你确定枪是方大年接手了?”周汐眼睛盯着花娘再三追问。 “属下确定,只是怕现在枪跟火药都转移了,不好查!属下留了人盯住征西将军府,目前还没有回音。”花娘认真答道。 “哼,他们筹谋不是一天两天,明察定然是没有结果了!” 周汐心知,虽然已经知道这些消息,暂时却还不能奈何周珂与方大年,因为定然查无证据,何况,他们还有多少同党,还有其他什么手段,皇兄的死跟他们有没有关联,目前一概不知。 周汐有些头疼,只怕周珏得到这些消息后要夜不能寐了。 “还有何消息?有屁快放!”周珂见墨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耐烦道。 “回世子爷,飞昊公子与永忠侯的外孙女议亲的事情,应该应该不算大事,所以属下属下刚刚噗!”话还没完,墨远胸口又中一脚,好在墨远身上有功夫,不然这一脚钻心窝常人如何受得了? 周珂面上阴狠起来:“你说什么!廖飞昊与陈初彤在议亲!” 墨远小心翼翼点点头,膝盖往后退了退。 周珂咬着牙,表情疯狂而变态,道:“陈初彤只能是我的女人!我的!!廖飞昊,宵想我的女人,别怪爷下手无情!” 墨远低头一旁,漠然不语,心中计较:这几年,少主子真是越来越疯狂可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 飞昊 廖飞昊从班房出来,抬头看看天色尚早。不知今日初彤表妹在做什么呢? 昨日送去的鱼不知道初彤喜欢不喜欢,表妹以前常年在西疆,琼州最出名的鲑鱼,只怕初彤吃得少,这正是尝鲜的季节呢! 廖飞昊边走边想,要是表妹喜欢,改日让府里再去琼州采买一些来,反正有私河连着赤金河,运送这些鲜味儿着实方便的。 “廖主事!什么事情这么开怀啊?”有同僚迎面走来,见廖飞昊一脸陶醉的欢喜模样,问到。 “呵呵,无事,无事!”廖飞昊嘴角忍不住上扬,拱手作揖。 “呵呵,那廖主事慢走!”同僚见廖飞昊不愿说,笑着打完招呼,上值去了。 廖飞昊送走同僚,自顾自笑着往外走,还是先去看看初彤表妹吧! 祖母与母亲都跟自己说姑娘家面皮薄,呵呵,还是自己主动点多去找初彤表妹才好呢。 还没走出几步,刚刚打过照面的同僚从身后一边跑一边喊:“飞昊兄,等一等!飞昊兄!” 廖飞昊回头,脸上懵住,拱手道:“宇轩兄,不知何事?” “有有急事!现在所有主事都回班房呢!”来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撑膝盖,佝偻着腰到。 廖飞昊双眉紧成川字,真是不巧啊,看看天色,初彤表妹那只怕今日去不了了! 不过也没关系,今日不成有明日,明日不成,有一辈子呢! 廖飞昊心下释然,笑着对同僚做出请的手势:“宇轩兄辛劳,请吧!” 太平侯府里,袁老夫人坐厅上正中,下面儿媳妇尹悦容正陪着笑脸与来的几位夫人闲聊着。 夫人们话题绕来绕去绕不开廖飞昊,尹悦容纳闷儿呢,怎的今日好几位夫人像说好了一样,都上门来了,话里话外似乎都是有给儿子说亲的意思。 尹悦容趁空看婆婆,袁老夫人轻轻摇头,面上虽笑,心中也嘀咕,飞昊议亲的事情没有对外说呀,怎么今日都带了意思找上门了,连封帖子都没有提前递。 一日下来,送走几位夫人,尹悦容脸上再也撑不住笑,塌下来,一脸疲惫。 “母亲,今日真是太怪了,好几家儿的夫人太太们巴巴的上门来要给咱昊儿议亲,媳妇愚钝,想了半日可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 袁老夫人从窗口看出去,廖老侯爷从外面进来,脸上带着喜色,进屋就道:“夫人呐,好事,好事啊!” “今日在外面喝酒,好几个老头儿跟我说要和咱们结亲家呢!哈哈!” 袁老夫人听了,眉毛直接扭成了麻绳,冲着自家老侯爷吼道:“好什么好!酒喝多了吧!咱昊儿要跟初彤定亲的,你呀你,几杯黄汤下肚,忘到脚后跟儿去了吧!” 说罢还狠狠剜一眼廖侯爷,廖侯爷酒顿时醒了大半儿,刚刚还笑眯眯的脸垮下来,一副心虚的表情,啊呀呀直叫唤。 “哎呀呀,对啊!哎哟,老夫听他们几个夸昊儿,心里那个美哟,就就多喝了几杯!” 袁老夫人眼睛瞪得更大,廖老侯爷见眼色不对赶紧往回找补:“虽虽然喝多了,可是老夫这不是一个也没答应嘛!昊儿的终身大事,那还得夫人做主!夫人做主啊!” 袁老夫人这才哼哼一声:“老爷还是少在外面喝酒!” 廖老侯爷连连点头:“夫人说什么都对!” 尹悦容正偷偷好笑公公对婆婆简直说一不二,廖映寒一步跨进门来,见父母亲与媳妇都在,上前一步。 “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 廖映寒平时下值回来给父母亲请安脸上多少都带着笑,今日却是一脸茫然。 袁老夫人见儿子面色有异,忍不住问:“老大平日问安可不是这副愁容,今日莫不是有何事情?” 被母亲道中,廖映寒干脆也不瞒着,道:“今日不知怎的,陛下问起昊儿的婚事来,似乎是有意指一门婚事。” 这么一说,袁老夫人与尹悦容都皱起眉毛来,飞昊议亲的事情莫不是陈家露了风声出来? 想到周婵的婆母,袁老夫人忍不住嘴角一瘪,定是那没见识的把昊儿与初彤在议亲的事情到处宣扬,这才惹了人都上门来,哼! 感情是吃定了咱家昊儿飞初彤不娶了!虽然袁老夫人确实看好飞昊与初彤的亲事,但是一想到陈家老太太,心中就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膈应得慌! 哎这下好了,连陛下都在打听昊儿的婚事,要是真有个赐婚,可怜初彤那么好的丫头哎 恒王府里,周珏举杯对邀:“小皇叔真的看上永忠侯的外孙女了?哈哈~孤下旨赐婚不就完了吗!” 眼神因为兴奋而显得亮晶晶,丝毫没有半点儿为君的威严气势,倒是八卦得厉害。 也难怪,小皇叔二十几年来第一次亲自开口说喜欢了一个人,女人!而且有意娶为妃! 啧啧啧,这要是被皇后的妹妹安晓北知道了,还不得炸起毛! 周汐盘腿而坐,身子因为怀里的小东西所以放得轻柔,斜斜靠着枕木。 一边揉着喝汤橘黄的毛,一边不屑:“那有甚意思?两情相悦懂不懂!” 周珏咋舌,哟哟哟,小皇叔嘴里能听到两情相悦四个字,简直就是幻想啊! 因着这个,周珏对永忠侯的外孙女更有了探究的意味,叫什么来着,陈陈初彤?哦,对,初彤!真不知道是如何一个奇女子,小皇叔的心怎么就被她收了,她还不自知! “喵~”周汐只停下片刻,喝口茶的功夫,喝汤就不满起来,在周汐怀里小爪子挠啊挠。 周汐失笑,喝汤最近倒是胖了不少,只不过脾气也养大了些,谁都不让碰。刚刚周珏想摸,还差点被挠了去。 “小皇叔,你这猫儿的脾气也太大了些吧!” 周珏对着喝汤做出一副威吓的模样:“小东西,小心孤拿你去炖了猫汤!” 喝汤嗷呜一声,从周汐怀里跳下地,滋溜溜躲到远处的柜子下面,警觉的拿眼瞪着周珏,惹得周珏哈哈大笑:“吃软怕硬啊!” 周汐摊手无奈:“你微服出宫一趟,就为了逗猫来的?” 周珏摆摆手,严肃起来答:“好好好,说正事罢!” 费伊绵娇喘一声,终于无力瘫软,一头倒在周珂胸前。口中赧赧娇嗲:“世子爷~” 周珂敷衍的哼出一声,翻身从榻上起来,顺手捞过一件外衫来披上,道:“叫费大将军准备的事情,可妥了?” 费伊绵从榻上支起半截身子,锦被滑落,春光乍泄。她把被子往上拉起盖住身子,甜笑着道:“夫君每次让父亲办的事儿,哪件不妥了?” 周珂背对费伊绵,眼中闪过狠厉:“还有伊宽那边,别办砸了!” “夫君就放心好了!” 费伊绵黏腻的声音让周珂系衣带的手稍稍一紧。 “你先睡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一 偏心 郝姨娘从榻上撑起身子,感觉喉咙里干渴的难受,床榻不远的地方睡着守夜的凤芝,烛台上烧了大半的蜡烛啪啦打出一个烛闪。 见凤芝没醒,郝姨娘气得拽过枕头砸过去。 凤芝被砸到,惊吓的从地上弹起来,左右张望,看到郝姨娘难看的脸色才明白过来,小心翼翼道: “姨娘,可是又要喝水?” 郝姨娘干哑的嗓子发出涩涩的低喊:“知道了还不快倒水来?” 凤芝赶紧端了杯水到郝姨娘嘴边,一边伺候郝姨娘喝水一边低低道:“姨娘,最近您总是渴的厉害呢!” 郝姨娘喝完一杯,示意凤芝还要,顺手摸了一把肚皮,不耐烦道:“都入秋了还如此燥热,真是恼人!快!水!” 凤芝摇头,明明天气凉快了许多,姨娘还喊热,果然是怀了孩子的人,体质与常人还是不一样呢! 这段时间姨娘又能吃又喊渴,可是体重不见长,反而看着瘦了些。 凤芝想,姨娘这是愁的吧,之前一闹,没得着任何好处,还倒惹了嫌弃,姨娘可够恼火的了! 今日恰逢初五,休沐,陈明事却没有贪睡。早早便答应初霏要带她去城外双清山玩耍,这可不能误了时候。 交代一番周婵,陈明事要去老夫人院里请安,周婵本也要去的,被陈明事一把拦住:“婵儿去彤儿霏儿那边吧,看看两个丫头收拾好了没?” 自从老夫人回来那天闹了妖,又迫于永忠侯府的压力,再加上初彤婚事的事情,这些日子老夫人破天荒的没有立规矩,周婵母女几个也不用日日都去请安。 陈明事要去母亲院儿里请安,照理说这当家男的要去给母亲请安,这做媳妇的也得跟着不是。 但是陈明事心疼周婵,找着借口不让她跟去。周婵也不做出一副婆媳友爱的模样来,只答一声好,便低头不再多言了。 陈明事还没进老太太房,房里就传出嘈嘈切切的声音,伴着陈梓鑫的尖叫声,显得尤为刺耳。 陈明事进屋,一碟子糕点刚好被砸翻,弹起来的瓷碟碎片差点划了他的脚。 “这是怎么回事?”陈明事见陈梓鑫滚在榻上耍无赖,嘴里嚷嚷着要吃要吃,脸色不好看起来。 “哎哟哟,我的小祖宗,活宝贝儿哦!不闹不闹!” 老太太在榻边一脸焦急,陈梓鑫闹得不像话,她也一点脾气没有,连哄带劝。 王昭金在一旁不以为意,解释道: “昨个儿到母亲这来请安,也不晓得鑫儿是吃了哪块糕,就记住味了,今日一早便要来母亲这吃糕。” “结果吃了几样好像都不对,哎哟哟,可是急坏人呢!” 王昭金看也不看地上的一片狼藉,挥挥手中绢丝,丝毫对儿子的胡闹不以为意。 老太太那边还在心疼的喊:“我的乖宝贝儿哟,别哭别哭,等会儿啊让你母亲带你去街上买糕好不好!” 说罢就打眼色给身后妈妈,让妈妈从里屋取钱袋子过来。 王昭金见着婆婆要给钱,嘴角弯弯,赶紧上前一把抱住还在扑腾的陈梓鑫,在他耳朵边小声道: “祖母要给银元宝,快别哭了!一会儿带你去糕点铺子随便吃!” 陈梓鑫听见随便吃,一手糊了鼻涕,一手摊开来对着老太太瓮声瓮气:“元宝!吃吃!” 老太太接过妈妈递来的钱袋子,想也不想,从里面摸出一定银子来,哄着给到陈梓鑫手上: “好好好!祖母给元宝,我宝贝儿拿去买糕吃!” 王昭金见婆婆大方,也眉开眼笑,又抱着陈梓鑫逗弄了两句,便急匆匆掠过陈明事出了屋。 陈明事恨铁不成钢的道:“母亲!梓鑫可不能再这么惯着了!您看看这么小的孩子,胖成什么样子了?脾气还挺大!” 老太太不耐烦:“胖怎么了?胖嘟嘟才可爱呢!能吃是福!再说了,家里就这么一根独苗!” 这话说的就有点扎心了,陈明事知道母亲偏心陈梓鑫这个男孙,可是没想到在母亲眼里唯独只认一个孙儿,其他的好像就不是她陈家的后人一般。 陈明事脸垮下来,也不想再说什么,转身要走。 老太太见儿子来了气,又想起昨日老二陈明理的交代,赶紧叫住陈明事:“哎哟,老大,母亲老了,不会说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陈明事站住脚,老太太上前抓住儿子的手,陪笑起来:“老大,母亲知道你不容易,一个家上上下下都得你撑腰!来来来,坐下来,母亲跟你好好说说话!” 陈明事被老太太牵着手按在榻上坐下来,面前神色缓和了些。 老太太察言观色,知道陈明事消了气才又缓缓道: “老大,你说你进帝都当官儿都这么些日子了,定是结交了不少关系吧?” 陈明事没想到母亲有这么一问,想了想答到:“都是同僚罢了!” “哎~这帝都的同僚,哪个背后不是达官显贵背景深厚呢,母亲省得!” 老太太拍拍陈明事的手,一副你不说我也知道的表情。 “老大,你看你弟弟明理为了照顾我这个老婆子,西疆的生意也不要了,一家人卷着铺盖就来了洛城,无依无靠的!” 老太太说到二儿子忍不住一脸心疼:“你这个当大哥的不帮衬帮衬你弟弟,那怎么说得过去?” 陈明事拧眉,二弟在西疆的时候生意本来就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的,来了洛城,成日不是睡到日上三竿,就是出去喝酒赌牌月上梢头才归家。 “母亲的意思是?”陈明事沉声问到。 “儿呀,你啊多拜托拜托你那些有背景的同僚,给你弟弟谋个好差事呗,闲职挂着都行,只要每个月有进账就行!” 陈明事站起身来,忍着脾气道:“母亲当儿子有多能耐?还是当陛下设的这些个官职都是摆着好看的?想谋差事就谋差事?” “二弟懒惰也就算了,我这个做大哥的养着他们全家便是,如今母亲还要我去给他找差事,世上哪有不努力就想来钱的事情?” 陈明事怕自己压不住火气,转身就要往外走,不想老太太听了这一番话不但不理解,还觉得老二昨日说的对: 老大做了帝都的官儿,又有岳家在,这派头真是越来越大了! 也懒得再陪笑说好话,老太太冷冷哼一声:“不愿意就算了!难为明理还想着出去做事,罢了罢了,老婆子我还是有些嫁妆底子钱,以后啊你做你的官儿去,明理一家我老婆子养!” “母亲!”陈明事无奈母亲不讲道理又偏疼老二一家,说出这样的话来。 身侧握紧的拳头上青筋鼓起一条条的样子。转头走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二 死胎 “姨娘,要不咱还是找医婆看看吧,您这渴起来一口气能喝八杯水” 凤芝见郝姨娘提起杯,一杯接一杯喝水的架势,开始有些担忧起来。 “我才不喜欢那医婆开的劳什子苦药汤,我再说我这好好的,你这小蹄子,可别咒我!” 郝姨娘觉得看医婆晦气,一脸不情愿。凤芝也只好闭了嘴巴。 郝姨娘又咕咚咕咚灌下两杯水,眼瞅着几案上的糕点又觉着饿,伸手抓一块在嘴里。 门口有人喊:“哎哟哟,涟漪姐姐在不在?” 郝姨娘一听声音,脸上就笑起来,一边打发凤芝去门口迎一边大声对外喊:“在的呢!妹妹快进来!” 来的不是别人,整个家里唯一不叫郝姨娘姨娘而叫她姐姐的,就只有王昭金了。 要说这王昭金聪明吧,就数她知道钻营。 郝涟漪没做姨娘前,叫一声姑娘姐姐的,那都无可厚非,可是做了老大家的姨娘,她王昭金一个正房太太叫一个姨娘姐姐,还不就是因为老太太是郝涟漪的姑母么。 王昭金因着跟郝涟漪关系好,在老太太那捞了多少好处就不用说了,私下里王昭金对郝涟漪爬床的事情嗤之以鼻,反正郝涟漪不知道就是了。 王昭金进屋也不客气,不等郝姨娘请便榻上坐了。 “怎的没带鑫儿?”郝姨娘扶着肚子笑问。 “他啊,在老太太那呢,可真真是老太太的眼珠子,半刻都离不得呢!”王昭金卖弄道。 “呵呵,可不是,咱鑫儿长得壮实,小牛犊一样,看着就欢喜!哎哟,要是让他的小手给我摸摸肚子,啧啧啧,那就必定是男胎了!” 郝姨娘低头摸着圆滚滚的肚皮道。 “姐姐放心吧,蓬莱法师算的从来没有错的!这马上也就快临盆了吧!”王昭金笑容满面: “等生了儿子,涟漪姐姐的身份也该是变一变了!这大哥家唯一的儿子,那可得是嫡子!” 郝姨娘听着这话心中熨帖,这个家里还是昭金懂自己呢。 “到时候还得妹妹帮我在姑母前说说话呢!”郝姨娘眼神温柔的看着王昭金道。 “那是自然不过!” 郝姨娘说着话,又端起杯子来喝水,连着几杯。 王昭金在旁看着,眉头一皱。 “这天儿都凉快了,姐姐怎的喝水如此豪饮?” “可不是,每天都觉得口渴,刚放下杯子,不消片刻就又端起杯子,呵呵,不怕妹妹笑话,我啊都快成装水的茶壶了!” 王昭金眉头更紧了。 “姐姐没找医婆问问?” 郝姨娘摆摆手:“怀着这个的时候生怕不稳当,六个月前都日日请医婆看,安胎的苦药汤子吃了不知道多少,我可是怕了!” 郝姨娘伸出一根指头,指指永忠侯府的方向又悄声道:“在那边的时候,生怕那个老侯爷会害我孩儿,也是日日都要请医婆看上一看的。” “如今回了自己府,我这才没让医婆过来了。” 住进府里也有些时候了,郝姨娘再没请医婆来过,想着有姑母在,谁还能把自己怎么样不成? 何况临产的日子,算算也就一个多月了。 王昭金立马知趣的不再提医婆的事情,看着郝姨娘肚子,笑道:“姐姐这胎倒是稳当,我那时候怀鑫儿,越是到后面,越每天在我肚子里翻筋斗,哎哟哟,肚皮上看着掀波浪呢!” 郝姨娘摸着肚皮,得意起来:“可不是,之前也是折腾我,现在啊小家伙懂得心疼为娘的,可是安份呢!” 王昭金一听,脸上立时焦急起来。郝姨娘不明所以:“妹妹这是怎么了?” 王昭金伸手抚上郝姨娘的肚皮,过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抬起头来,面色凝重起来。 “涟漪姐,你就听我这么一说啊,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大表嫂怀头胎的时候前面都好好的,后来也是喜欢口渴,然后小解很多,后来不知道为啥,生出来的就是个死胎!” 听到“死胎”两个字,郝姨娘惊得手中杯子都掉地上。 “凤芝,叫医婆过来一趟!”郝姨娘声音有些颤抖。 凤芝赶紧往外跑去。 “涟漪姐,别慌张,哎哟,我也就那么一说,等医婆到了,给你诊脉了就没事了啊!” 王昭金见郝涟漪神色不宁,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郝涟漪肚子里的是死胎,那鑫儿没准就是陈家唯一的男孙了! 等过几盏茶的功夫,凤芝带着医婆喘着气儿的进来,凤芝道:“姨娘,医婆医婆我是抓着她小跑过来的!” 郝姨娘此刻才没心情管医婆是跑着来还是飞着来,挥手急不可待:“凤芝外面侯着吧,别让人进来!” 虽然出来游玩,初彤却见父亲脸上强撑着笑,心中犹疑:听说早上父亲去给祖母问安了,莫不是父亲与祖母之间发生了什么? 哎,祖母一直偏疼二叔一家,如今二叔在府里就是游手好闲的闲人一个。 初彤甩甩头,上前两步轻轻拉了拉陈明事的衣角,从袖袋里拿出一枚顺意符来,放到陈明事手心。 “父亲,这个顺意符是前两日飞昊表哥去庙里求来的,我一直想送给父亲来的,希望父亲顺心顺意!” 陈明事低头,见初彤懂事的模样,脸上的笑容真切了许多,笑着道:“这是飞昊那孩子求给你的吧,你舍得给父亲?” 初彤不以为意,笑笑道:“符的意义不就在于有所祈求吗,那女儿现在祈求能让父亲顺意一些,所以这符给了父亲,不是刚好,又何来舍不舍得?” 说罢,初彤替陈明事把手掌握起,调皮的眨眨眼,故意逗道。 陈明事一听,真是叹气又心急,叹的是初彤如此懂事,急的是初彤似乎对廖飞昊没有什么儿女情长。 这可真是 刚想出口问一问,初彤又往前追初霏而去,陈明事心想,改日还是让婵儿问问吧,这女儿对婚事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死胎!”郝姨娘不可置信的抓住医婆的手臂,摇晃道:“怎么可能?你骗我!骗我!” 王昭金赶紧拉开俩人,一边扶着郝姨娘坐回榻上,一边回头问医婆道:“你能确定?千万别弄错了!” 医婆揉着胳膊,刚刚郝姨娘的指甲掐进肉里,真是疼。 怕郝姨娘又扑上来,医婆往后退了两步,才敢答话道:“姨娘这就是消渴症,孕中消渴症是很容易胎死腹中的!” “骗人!”郝姨娘瘫软在榻上,手抚着肚子,泪水滑出,但仍然不死心:“宝贝儿,你动一动啊,你踢踢我啊!” 医婆面色为难:“刚刚给姨娘号脉已经没有滑脉迹象了,我做医婆也十几年,断不会错的!姨娘还是早早催产出死胎来,免得伤了身子!” “胡扯!”郝姨娘一时无法接受,“滚出去!滚!” 郝姨娘顺手拿起几上茶杯丢了出去,吧唧砸在地上,溅得地上全是碎渣。 医婆撅着嘴不乐意的退了出去,王昭金几步跟出去,一定银元塞在医婆手上,笑着道: “姨娘一时接受不了,医婆多担待,今日之事还请医婆不要外说。” 医婆拿了银子,脸上终于好看起来,口中“省得省得!”笑着退了出去。 王昭金目送医婆走的远了,转头进屋,郝姨娘哭趴在榻上,身子上下抖动着。 “涟漪姐姐,事已至此,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三 出事 “什么?!飞昊杀人被带走了?!” 袁老夫人听到消息一时不敢接受,挺直的向后倒去,还是廖老侯爷一把接住了。尹悦容赶紧上前给婆母掐人中,房里婢子仆妇忙乱一团,没个主心骨。 缓了半刻,袁老夫人才将将醒了过来,睁开眼睛见自己躺在榻上,身边是廖侯爷,一把抓住侯爷的袖子坐了起来:“你还愣在这做甚?快去查查是怎么回事啊!” 老夫人声音里带着颤抖与不安,双手不停推搡着廖侯爷。 廖侯爷叹着气,双手用力扶住老夫人,安慰道:“映寒已经去查了,夫人别着急啊!” 老夫人捶打着廖侯爷:“怎么不着急?啊!昊儿怎么可能杀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尹悦容一边抹泪一边抽泣着说:“母亲,老爷已经去查了,一会儿就能回来,昊儿绝对不是穷凶极恶的好斗之徒,他们莫不是搞错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廖飞昊已经被洛城行署康宗的人带走了却是事实。要不怎么贴身跟着飞昊的小厮有这么大胆子敢跑回来编排自家主子,不想活了吗? “杀人?!你说谁?廖飞昊?”周汐不可置信的从榻上起来,惊得睡在一旁的喝汤竖起了毛喵喵直叫。 两步上前,周汐盯着阿铎的眼睛,开口再问:“你确定是廖飞昊杀了人?” 阿铎万分肯定:“属下肯定,被杀的是百子学堂的高句丽首辅大臣的唯一的儿子!” 周汐眸色深沉下来,那个高句丽首辅大臣叫朴硕勇,他唯一的儿子今年应该十八岁,叫什么不太记得了,可是三年前百子学堂开学,朴硕勇是递了国书来拜谒大德,并带二十名高句丽的学子来大德百子学堂入学的,其中就有他这唯一的儿子。 都传这朴硕勇老来得子,对这个独子可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是这个儿子对大德的文化十分向往,闹了好几年,最后朴硕勇经不住儿子恳求,便亲自送儿子来大德学习。这次拜谒大德,虽然是打着两国邦交的旗帜,可私下谁不知道这是朴硕勇为了儿子呢。 那时候周珏还是太子,曾代表大德在百子学堂的授业典礼上面与各国学子一齐拜孔孟的。 “进宫!”周汐果断利落的往外走,阿铎大步流星的跟上。 周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陈家,陈明事带着周婵母女刚刚回府,永忠侯府送来消息。 “不可能!”周婵难以置信,“飞昊那孩子最是憨厚老实,怎么可能杀人?” 初彤初霏都在父母亲房中,面上皆露担忧。 初霏知道姐姐与飞昊表哥在议亲,本来以为这以后飞昊表哥就要变成自己的姐夫了,谁知道担忧着去看初彤脸色,伸手悄悄拽了拽初彤的衣角,忍不住的着急: “姐,怎么办啊?” 初彤面色忧郁,要说飞昊杀人,初彤也是不信的。 初彤自认虽然对廖飞昊没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但是自从得知自己与他议亲,廖飞昊这些日子总找着借口送东西上门,从吃的喝的到玩物书画,也算得上贴心了,而且以自己对廖飞昊的印象,真真是个老实的人呢,又如何杀了人? 周婵忧心的看着初彤,心中焦急,怎么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事?彤儿的婚事可怎么办才好? 陈明事见周婵母女三人面上愁容,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拍拍初彤的肩膀,道:“彤儿带霏儿下去休息吧,飞昊那边的事情定然有缘由的,父亲一会儿去你们外祖父那再打探清楚!” 初彤知道此刻在这担忧也是无法,只好领着初霏礼了父母亲,出了院子。 没走多远,恰好王昭金从花园那头过来,就像是等好了一样。见着初彤,一副欲言又止眼神闪烁的模样。 初彤皱眉,拉着初霏想绕开了去,没成想,王昭金两步上前,拦了二人去路,看好戏地道:“哎哟,我说彤丫头,那个廖家的儿郎听说是你未来夫婿啊!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可怎么办呢?” 初霏看不惯二婶这副嘴脸,一步冲上前来,口气不善:“二婶这是何意?飞昊表哥的事情还没弄清楚呢,您就有闲心来看热闹不成?” “呵呵,哪有看热闹,二婶这也担心不是,你说啊,要是小廖公子真的杀了人,咱们彤丫头的婚事定还是不定了?”王昭金伸出肥胖的手指头指向初彤,面上却没有半分忧色。 “定!怎么不定了?他们肯定是弄错了的!”想着这些日子廖飞昊往姐姐那送的吃的大半进了自己肚子,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能出事?定然是别人弄错了,飞昊表哥定然是要娶姐姐的,初霏急赤白脸争辩起来。 “啧啧啧,听说人都进了府衙大牢了,霏丫头,你姐姐的事情可不是你说了就能算呀!”王昭金偏头,不怀好意的咂起嘴巴道。 初霏立时沉不住气,提了拳头恨不得往王昭金那张肥圆的脸上招呼。初彤手快的拦下来,冷冷道:“那也不是二婶说了算!” 王昭金看去,初彤立在那儿,虽只有短短一句话,周身却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来,冷不的让人觉着有一丝微寒。 王昭金瑟缩一下,本也就是想来看个热闹,顺便出口陈明事不给自家相公找差事的气。如今碰了个不硬不软的钉子,也懒得再继续,扭着宽腰,挥了挥手绢,翻了个白眼,自语一句“走着瞧”,便带着婢子往花园另一头去了。 初霏气的牙痒痒,对着王昭金的背影呲牙咧嘴,手上挥拳。 “姐啊,你看这都欺上门儿来了!你还不让我教训她,外祖父给的女师傅可不是白教的!” 初彤睨了一眼王昭金的背影,眼中鄙夷:“跟这种人有甚好争的?回头祖母面前又编排你!现在重要的还是等父亲那边的消息吧!” 初霏这才松了拳头,长长叹一口气来,心疼抱住初彤,落下一行泪来:“姐” 宫中,周珏得了消息,刚要命人去传恒王进宫,大内官吴淼来报,恒王殿下殿外请见。 “快!让他进来!还有,你们都退下!”周珏急的原地打转,听见来报赶紧扬声道。 周汐飞快几步踏进殿,与退下去的宫人们打了个照面,只见大女官周瑾素日清淡的脸上挂了淡淡愁容。周汐剑眉一皱,从相仿的面容,想到了那个人儿。 门从外面被关上。 “小皇叔的手笔?” “怎么回事?” 同时开口,却又是不同的两个问题。 “你不知道?” “不是我做的,这么卑劣的手段,本王不屑!” 沉默 两个男人面对面的沉默,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过了许久,周汐轻咳一声,打破沉默。 “廖飞昊现在人在哪里?” “洛城府衙,行署康宗的大牢里。” “他确实杀了那个朴硕勇的独子?” “康宗来报,确实是他拔了费伊宽的剑,刺进朴正哲的胸口,当场毙命。” 周汐凝眉,费伊宽?周珂世子妃的草包弟弟? “怎么会起冲突?” “康宗说是因为喝酒闹了两句,后来就大打出手。” 周汐手摸下巴,脑袋里飞快旋转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 “是周珂!” 周汐虽然目前没有证据,但是心中已然对周珂戒备起来。之前的事情还没有查明白,周珂到底有什么谋划,如今廖飞昊又出了事情,这么蹊跷,原因难道是为了 周汐心中一震,忽然觉得有些不敢再往下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四 二求 天完全黑了下来,没有月光星辰,显得无比压抑。 洛城府衙的大牢前,牢头儿抬头看了眼天,又看看眼前的人,脸上实在为难。 “廖大人莫要再为难小的了,公子犯的可是杀人的大罪,这又牵连了他国的学生,行署大人特意交代了,目前不让探视!” 牢头伸手极其不舍的推开廖映寒袖下遮住的锦袋。 这一袋看上去着实不少,太平侯府出手果然大方,估计能够弟兄们吃几顿好酒,在香满楼找几个顶好的姑娘伺候几晚上了。 可是这次,牢头却实在不敢拿。 洛城行署康宗康大人那可是个油盐不进的角色,从来说一不二。今儿关进来的人,虽然是太平侯府的嫡孙,但是牵扯太大,康大人特意吩咐过了的,要是自己还敢放人进去探视,估计明儿个进去的就得是自己了!钱再重要,那可没命重要不是? 管他廖大人是太平侯府的世子身份也好,还是礼部侍郎也罢,没有康大人发话,那是连门儿都不让碰的。 “廖大人!”身后响起雄厚有力的声音。 廖映寒回头,康宗在牢门前忽明忽暗的火把下面上带着三分笑。 “康大人!”廖映寒赶紧拱手弯腰上前。“犬子今日之事还有存疑,想请康大人行个方便,让我进去看一看犬子,不然家中老父母无法交代啊!” 康宗伸手抬起廖映寒要弯下去的腰,笑着道:“不敢当,不敢当,廖大人这是折杀下官了!” 廖映寒见康宗客气,便还想说话,康宗做出嘘的手势,拉着廖映寒往旁边走了几步,停下来小声道: “倒不是我不让大人见您家公子,主要是高句丽的驻馆那边得了消息,已经向陛下呈启奏章,要替那朴正哲讨回公道。陛下这才登基一年多,正是稳定政局的时候,而且陛下向来公允,所以下了密令,暂时不让任何人探监呐!” 康宗说完,看顾左右,见大牢那边的人都挪开了视线,才又低了声音继续到:“而且,令公子这件事确实来得突然,陛下也是怕有人对公子不利,封锁探视,其实也是在保护令公子的安全呢!” 廖映寒听得消息,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眼中沉沉。 “廖大人要是信得过下官,下官必然竭尽所能照顾好令公子!还请太平侯爷与大人放心!”康宗末了对着廖映寒拱手一礼。 廖映寒再无他法,还礼恳请到:“还请康大人费心了!” 说罢,疾步而去。府中众人都还等着消息呢。 见廖映寒走远,康宗一个手势,身后出现一个不起眼的小吏。 “去禀了圣上,太平侯府来探过消息了!” 有多少人今夜好眠,初彤不知。但是有多少家今夜无眠,初彤知道起码太平侯府定然灯火通明。 父亲送来消息说,太平侯府那边老夫人又晕过去一次。因为世子廖映寒都无法探视廖飞昊。 廖映寒既是太平侯府的世子,又是礼部侍郎,这在大德可是头一份的。 往往王侯将相高门贵府的世子就是成日不学无术,但只要是立了世子的,都会受到家门庇佑,即便不入仕,都不愁吃穿。何况这么多年来,世子不入仕似乎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但是廖映寒从小便聪慧过人,幼时还曾为明帝周济的伴读,就连高祖都曾夸赞“天生有才,堪为大用。” 所以廖映寒金榜题名后,明祖便册封他为礼部侍郎。 原以为凭着如此尊贵的身份,怎么着廖映寒都能入得大牢探视廖飞昊,结果却只带回“不许探视”的消息,以及高句丽那边的动作。 初彤辗转反侧,惊了榻下睡着的乌扎。乌扎起身,见姑娘愁眉不展,轻手轻脚倒了杯水来,小声道:“姑娘这是在担忧飞昊公子吗?姑娘别忧心,廖大人见不到飞昊公子,定然还有其他法子能见到的!” 其他法子吗?还有谁能比太平侯府的脸面更大,能进得了大牢? 忽的,初彤眼睛一眨,他! “乌扎,明日叫饱饱送帖子去恒王府!”初彤有点激动起来,周汐!周汐一定有办法的! 周汐手中拿着帖子,嘴角弯起一个弧度。这是第二次接到她的帖子了,上次为尹满乔,这次为廖飞昊!不知什么时候是单单的为自己? 周汐又打开看了一眼帖子,那字体已经长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了,可还是忍不住再多看一眼。 午后挽华楼,午后!怎么时间过得如此慢了?何时才能到午后呢? 算了,早早去挽华楼吧,反正今日该吩咐的事情都吩咐了,该散出去的人都散出去了。 周汐抬脚,嘴边的弧度始终在脸上。 还是那间房,还是恒王殿下先到了。初彤这次进门前看了一眼房门口的小木牌,上书“蒹葭”二字。 推门而入,恒王还是坐在上次坐的位置,依然是手执杯看向窗外的姿势。 初彤摘下纬帽,依然如上次一般,不做作的坐到周汐对面。 周汐回头,其实刚刚从初彤的马车出现在街角,再到她迈进挽华楼,周汐都看在眼里,就连刚刚进门,门风带起她的衣角,周汐用余光都看得清楚。心中忍不住升起一丝喜悦来。 乌扎与阿铎自觉的守在门口,一左一右,也如上次一样。 “王爷,小女子此次又有事相求了!所以”初彤开口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是太熟,这么一而再的麻烦恒王,不知道他会不会厌烦。 “廖飞昊的事情?”周汐问的直接,很想听到回答。 “是!”初彤点头,老实答到。 周汐有些说不出的失落,果然是为了廖飞昊,因为他是你议亲的人? “是因为他是你未来夫婿?”周汐尽量控制情绪,但是语气中还是有些吃醋的意味。 初彤猛的抬头,原来恒王也知道了。 “你爱他?”周汐见初彤的反应,心中更加失落起来。 看着周汐眼中的紧张,初彤有一瞬间失神,虽然不明白他为何,可是初彤忍不住解释道:“我们只是在议亲,他还不能算我未来的夫婿,我对他呃也谈不上爱与不爱吧。”说道最后,初彤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伸手遮挡,声音也小了下去。 周汐听到这儿,刚刚掉到谷底的心放佛一瞬间活了过来!她不爱他!太好了!原来还是个懵懂的傻丫头! “那你为何来求我?”周汐声音中有着一丝丝兴奋,被他极力控制了下去。 “因为他是一个善良的人!佛曰,一念善,皆为善,一念恶,皆为恶。所以我不相信他会故意杀人!”初彤认真道。 “而且太平侯府的教导,从来都不会教人为恶。如今太平侯府上下都在担忧着,却什么办法也无,我我不想他们太担忧!”初彤显得有些急切,今早太平侯府那边送来的消息说老夫人已经一日一夜没有进食一滴汤水了。 周汐看着初彤的眼睛,清澈干净的眸子里满是担忧,但是这种担忧与爱丝毫无关。只是因为那个人牵动着另一家人的神经,而那一家人,是她在乎的人。 周汐有些高兴,他不知道是因为确定初彤不爱廖飞昊而高兴,还是因为确定自己已经爱着对面这个姑娘有些无法自拔而高兴。 “好,我带你去见廖飞昊!”周汐一眼不错的盯着初彤的眼睛,说到。 “真的吗?什么时候?”初彤激动的不自觉探身牵住周汐的袖口,等到反应过来,又像触电一般撒开手,有些不好意思。 “明日天黑以后,我在你府中后门等你!”周汐想了想答道。 “一言为定!”初彤难掩高兴,明日就能见到廖飞昊,就能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一言为定!”周汐温柔以答,嘴角勾起来,仔细看着初彤的脸,心中欣喜漫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五 探监 眼看着天色暗下来,初彤莫名有些紧张。 看一眼沙漏,离亥时不远了。新波跟初彤身量差不多,这时候已经换上初彤的常服坐在初彤的床榻边。有些战战兢兢。 “姑姑娘~这样能行吗?” 初彤握住新波的手,努力安慰到:“行的,应该不会太长时间。反正新浅在屋外,谁来都会替你挡下的,你就睡在我榻上,不出声,只睡觉就好!” 说罢,替新波拉上被子,轻轻拍了拍。转身起来,乌扎替初彤扎好兜帽的系带,二人往外走去。 初彤不敢提灯,避开府中值夜的妈妈们与乌扎摸索到后门边。 乌扎迅速掏出一串钥匙来,挨个儿插进后门的门锁里。 初彤庆幸,还好自己帮着母亲理事,找母亲拿府里的钥匙并不难。 咔嚓一声轻响,门锁开了。 乌扎的手心却已全部都是汗。“姑娘,我我第一次干这种事儿!” 初彤低语:“我也是!” “我给姑娘看着门儿,等会儿回来姑娘轻轻敲三下,我立时就会给姑娘打开了!” 乌扎指了指门边的草丛:“我就在这儿,姑娘快去!” 初彤点点头,也来不及犹豫了,轻轻把门儿打开一条缝,留下话:“你自己小心一点,别被值夜的妈妈发现了!” 说完便侧着身子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陈府后门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不起眼的乌棚马车,车外不见马夫,马儿悠哒哒的低头吃着路边野草。 初彤小跑上前,车帘从里面掀开,露出周汐好看的面庞来,伸出手,温柔道:“上来!” 借着周汐温暖的手,初彤登上马车。车帘放下,传出一记口哨声。而后,从旁大树上飘下一个蒙面人来,不偏不倚落在驾车位置上。 马儿抬起前蹄来,吁的一声往夜色中奔去。 车里没有灯,也不太宽敞,初彤与周汐对坐。马车的振动让俩人放在的膝盖上的手时不时撞在一起。 初彤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收回手,双手交叠放在胸口。 周汐眸子清亮,在黑暗中也能看清初彤的一举一动。见初彤环抱起双手,嘴角无意识的微微嘟起来。怎么看怎么可爱。 “委屈姑娘一阵子,很快就到!”周汐温声道,视线舍不得离开初彤半分。 心知周汐这般安排就是不想招摇,初彤努力让自己适应下来,知道周汐在看自己,朱唇轻启,答一个“好”字。 府衙大牢前,康宗已经等在那里。 车到门口,从上面迅速下来两个穿着黑色兜帽的身影,康宗一刻不停,亲自打开牢门,在前引路。 等二人消失在大牢门口,门轰的一声紧紧关上,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牢中阴森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初彤一时受不了,弯腰下去干呕起来。这是初彤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 门里门外简直就是两个世界,门里的每一丝气息都在昭告着死亡一般。 周汐伸手温柔轻拍初彤的背:“还好吗?” 初彤倔强的直起身子,点点头。兜帽下的面色有些苍白。 “无事了,王爷,走吧!”初彤不想因为自己的不适而让周汐打消念头,深吸一口气,率先往大牢深处走去。 康宗垂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陛下密令恒王可以随时出入大牢,却不曾想他带着一个女子。 康宗之所以能得两任陛下信赖,始终坐稳洛城行署的位置这么些年,除了忠诚以外,察言观色,什么该知道什么该忘掉,那是绝对不会出半点儿差错。 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康宗继续领着人往前走。拐过两个弯,在一个单独的牢房前停下脚步。 亲自上前把牢门打开,然后带着门口看守退了出去。 周汐满意康宗的聪明,点点头。 推开牢门,对着初彤轻声道:“进去吧!” 初彤伸手摘下兜帽,走进牢中,只见廖飞昊坐在石板铺上,惊诧的看着自己,叫出声来:“初彤表妹!” 廖飞昊不敢相信的揉揉眼睛,确定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初彤,喜不自禁,站起来就想拥抱住初彤。 才迈出半步,伸起来的双手立刻又垂了下去。 廖飞昊有些抱歉的将手藏在身后,手上还有凝固的血。身上虽然不算太邋遢,却也实在不太好看。 廖飞昊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实在是不能见人,更何况是初彤表妹。脸上的欣喜化为乌有。 “表妹是如何进来的?牢头都说陛下旨意,不得探视的。” 廖飞昊跌坐回去,有些丧气。 “太平侯府上上下下无一不担心,还有我外祖父那,我们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初彤担忧说到:“所以别管我怎么进来的,现在最关键的是表哥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巨细分明的告诉我,这样太平侯府才能想办法出来!” 廖飞昊一听,眼中闪过泪,缓缓道:“我对不起太平侯府,我对不起父母亲,我确实杀了人!” 初彤听的心中一顿,飞昊表哥认了!怎么可能? “不,说经过!我要听经过!”初彤心急如焚,一定是哪里有问题!廖飞昊绝不是动不动就要人性命的人! “那日下值,伊宽兄约我喝酒。于是我们与其他几位公子一起去了醉仙楼” “因着伊宽兄喜欢醉仙楼得伶姐儿飘香所以一般我们都没要包厢,而是要了靠近台子的长桌”廖飞昊闭眼努力回忆起当日之事的每个细节。 “隔壁桌坐的就是百子学堂还没有回国的一批学生。” “后来,飘香唱曲儿唱了一句‘霜花飞满天’,那朴正哲就拍案而起,指着飘香就骂。” “骂什么?为何?”初彤不解,为何一句歌词引得那朴正哲不快。 “不知道,他说的他们高句丽的话,没听懂!”廖飞昊摇头。 “然后呢?” “然后伊宽兄就不干了,飘香是他捧的人,当着他的面儿被骂,于是上前就要扯过那朴正哲的衣领子。” “当时大家都喝了酒,两边劝酒的人东倒西歪的去拉人。我也伸手去拉伊宽兄。”廖飞昊做出一个拉人的动作来。 “然后那朴正哲挣脱了伊宽兄,用我们说的话大骂我们,还抄起酒杯砸翻在我脚边,不知怎的,我就双眼一红,抽过伊宽兄腰间佩剑刺了出去!” 说完廖飞昊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痛苦不已,最后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牢外周汐摇头,只是口角之争,要是一个正常人完全不会因着这点儿事就要了对方性命。这太可疑了。 可是查案的康宗还有刑部的人今日早些时候呈给周珏的案卷里都不约而同写明了酒无下药。 酒中无药,可是廖飞昊陡然杀人却又着实像是收了刺激,而非本意。 费伊宽费伊宽周汐心中警铃大作,之前听到消息,直觉就对费伊宽不相信,如今听廖飞昊言说当日情形,更是对费伊宽有了警觉。 只是不知子歌那边能查出些什么了。周汐心想。 “表哥,这件事定然有蹊跷,我说不上为什么,但是直觉告诉我没有这么简单!”初彤看着痛苦的廖飞昊安慰道。 “你相信我并不想杀人?”廖飞昊抬起头,盯着初彤,苦声问到。 “我相信!”初彤坚定的点头,“我回去会把表哥刚才所说告诉廖侯爷,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初彤靠近廖飞昊,眼前这个大男孩就像迷失的小鹿,彷徨而又害怕。让初彤忍不住伸手轻轻拍拍他肩头,心中萧瑟。 廖飞昊抹一把泪,忽的抱住初彤,初彤惊的不敢动弹,牢外周汐一个闪身来到廖飞昊身边,想要拉开他。 只听廖飞昊声音诚恳又痛苦:“初彤,对不起,不管怎样,我确实杀了人,好像这样,我就不能娶你了!” 顿时,初彤双眼迷蒙,任由廖飞昊把头搁在自己肩头,轻拍他的背,口中微颤道:“没关系” 周汐浑身气场散去,抬起的手轻轻放下来 走出牢门,初彤有一瞬间失神,不管黑暗中的人有何手段,也不管有什么阴谋,天道昭彰,总不会就这么算了。 握紧拳头,初彤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被卷进了一个看不见的漩涡。不知前面来路,不知身后归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六 滑胎 回来的马车上,初彤与周汐依旧对坐。 “我” “我” “你” “你” 异口同声,相视而笑。 “还是姑娘先说吧!”周汐轻语。 “这次,换王爷先说吧!”初彤摇头。 “我想说的是,明知道事情蹊跷,却怕查无可查。对方设了个死局。所以,廖飞昊这次只怕难以脱身了。”周汐开口道。 “王爷有办法查吗?”初彤的手不自觉抓紧衣角,抬眼看去,只觉得这刻,黑暗里,周汐的眸子闪亮如星辰。 “我自然会查!”周汐看着初彤的眼,认真答道。 “如果廖飞昊真的可以脱罪,你还会嫁他吗?”周汐心中有一瞬间的矛盾,不禁问出声来。 初彤一愣,半天不说话,车里陷入沉默 很快,马车回到陈府后门,还是停在之前的地方。 初彤自己跳下车,车外已经不见了赶马的人。 初彤踟蹰片刻,隔着车厢轻声问:“你,为何帮我?” 周汐端坐车内,想象着此刻初彤脸上的表情,嘴角微微勾起:“你,又为何信我?” 翌日,初彤回了陈明事,只说托了惠王殿下,打听到了廖飞昊的一些消息。 陈明事知道惠王周珉与初彤有所往来,也不多想,赶紧带了初彤往太平侯府去。 几日不见,廖老侯爷与老夫人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就连廖映寒与尹悦容都显得疲惫难支。 初彤把牢里得到的消息换了个说法说出来,丝毫不提见过廖飞昊的事情。 廖老侯爷与廖映寒听完,心中皆是猛的一沉,高句丽的驻馆已经快马加鞭连夜送了消息回国。 首辅朴硕勇震怒,杀子之痛,只怕不是简单就能了事的。 听说高句丽王已经下了国书,朴硕勇不日就会来洛城,誓要讨个说法。 当日在场之人早就由人看管了起来,刑部与洛城行署两套人马皆问过了话,并无发现可疑。现场酒水饭食到在场人衣服配饰也都里里外外查了三遍,并无异常。 如果在朴硕勇来洛城前还不能为廖飞昊洗脱故意杀人的罪名,揪出幕后设局的人,只怕只怕廖飞昊的性命堪忧。 廖老侯爷岂又会不知,廖飞昊杀人定是被人设计,可是这局目前来看,就是一个死扣,不知谁是系铃人,目的又何在? 咻的一箭,一只野兔被钉在了地上,顿时口鼻鲜血狂涌,全身剧烈抽搐几下,然后再也不能动弹。 周珂打马上前,一把拔出箭来,摇头不满:“没意思!” 扔掉带血的箭,也懒得捡起打的猎物,周珂径直往林子深处走去。马蹄踏上野兔的尸体,一片血肉模糊。 “说罢,什么消息?”周珂回头,睨着奔来复命的墨翟,懒懒道。 “回世子,昨夜,康宗亲自带着两个人进了大牢!” 周珂懒散的表情顿时消失不见,眸子收紧,急问:“是谁?” “隔太远,看不到,而且那两人都穿戴黑色兜帽,也辨认不出身形。” 墨翟昨夜在大牢外守了一夜,大牢守卫森严,实在无法混进去取了廖飞昊的命,做出畏罪自杀的假象。 却发现康宗亲自带人进了牢里,前几日太平侯府廖映寒可是亲自求了康宗,都被康宗拦了回去呢。 “康宗是周珏的人,能让他俯首帖耳的,只怕昨夜入牢的人八成是周珏了!”周珂琢磨着道。 可是周珂想不通,那另一个人是谁呢?大内官吴淼不成? 直觉告诉周珂,另一人可能不是吴淼。忽的,周珂想起一张纨绔风流的脸。 “昨夜,小皇叔在哪里?” “世子爷问恒王殿下吗?昨夜恒王殿下在挽华楼,今日一早才从楼里出来,听说又忍不住悄悄捧了一个角儿。” 周珂垂下眼皮,闭眼沉思,究竟是谁?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猜来猜去,一个都没料到。 陈府里,郝姨娘破天荒的来给周婵请安。 周婵蹙眉,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郝姨娘来倒什么乱? 周婵并不想见,挥挥手,让代荷出去将人打发走。 不多会儿,代荷回来,口中带着几分急切,道:“夫人,郝姨娘说是有关大姑娘的事情!” 周婵想了片刻,终是无奈道:“让她进来吧!” 郝姨娘由凤灵搀扶着进来,仿佛一个不小心,就能把她碰散了一般。 见郝姨娘要弯腰行礼,周婵道:“行了,虚礼就不必了,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郝姨娘干笑两声,做小伏低道:“夫人不耐烦婢妾,婢妾省得。以前确实是婢妾做的不对,惹了夫人心烦。” 周婵摆摆手,不想跟郝姨娘演戏:“你说事关大姑娘,别的话就不必了,我也不想听。” 郝姨娘见周婵油盐不进的模样,也收了笑模样,看着周婵,缓缓道:“是啊,既然夫人不愿听婢妾的肺腑之言,那婢妾也就不费口舌了。不过夫人最好还是屏退了左右,不然要是有一丁点话被传了出去,咱们大姑娘的名声” 周婵挥挥手:“你们就在帘子外面伺候着。”事关初彤,周婵还是谨慎小心着些。 “别绕弯子了,说罢。” 郝姨娘见近身没了伺候的人,故作小声:“那我们就来说说昨天夜里大姑娘从后门偷溜出去的事情吧!” 周婵蹭的一声从榻上站起来,盯着郝姨娘,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初彤昨夜做了什么?” 郝姨娘好以整暇,心中叹道,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恰恰抓住了陈初彤的把柄。 嘴角邪邪笑起,道:“夫人,婢妾说昨日咱们大姑娘半夜从后门溜了出去!” 周婵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郝姨娘的话。 郝姨娘却自顾自说起来,“婢妾半夜睡不着,腹中孩儿折腾得厉害。于是婢妾就起身在花园里溜达溜达。谁知道就瞧见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开始婢妾以为是进了贼人,可风一吹,正好将其中一个人的兜帽吹掉了下去,让婢妾看的清清楚楚,正是大姑娘!” 周婵听完,脑袋里嗡的一声,站不住脚,往后急急退去。“你胡说!” 郝姨娘向前逼近两步,继续道:“婢妾悄悄跟在大姑娘身后,亲眼瞧见她开了后门,一个人溜了出去夫人呐,你若不信,可以立时招了大姑娘身边的乌扎来问话,乌扎就是昨夜陪着大姑娘替大姑娘把门儿的人!” 周婵眼里彻底失去了清明,一时间还无法接受。但是她心中清楚,若不是郝姨娘真的抓了初彤的把柄,又怎会今日上门? “夫人,婢妾真心的是替大姑娘着想的!西疆的那个咱就不说了,可是如今这议亲的人好好的就成了杀人犯,大姑娘半夜跑出家门不知见谁” “这要是传出去,咱们大姑娘的名声只怕是一丁点都没了,谁还敢娶?只怕大姑娘只能剃了头发去庵里做姑子!” 啪,一个响亮无比的耳光打在郝姨娘脸上,郝姨娘脸都歪到了一边。 “放肆!”郝姨娘激得周婵按捺不住,眼中冒火。 “哼,看来夫人是不想与婢子好好说话了,亏得婢子还想着第一时间来告诉夫人!好吧,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姑母面前见吧!” 郝姨娘抬起头来,脸上巴掌印鲜红。说罢便转身。 周婵一时情急,上前一把拉住郝姨娘的手臂,却不想郝姨娘顺势就倒了下来,不知怎的,肚子着地。 然后一摊血水便从她裤子里流了出来,染红一片。 郝姨娘嚎叫声起,声嘶力竭:“救我孩儿!” 过不久,郝姨娘被抬回自己院中。再没多久,消息传来:“滑胎,一个男婴,生出来就死了。” 周婵看着房里还没被清干净的血印子,心想:怎么会这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七 对质 太平侯府里,婢子带着代荷跌跌撞撞跑进厅里。 “老老爷夫人推了郝姨娘一把,啊,不对,是姨娘来找夫人,然后姨娘滑倒了,怪在夫人头上,然后滑胎了,也不对,是” 一屋子的人皱眉,代荷越说越乱,还是尹悦容上前一步,道:“婵妹妹怎么了,你慢慢说,别急!” “老爷跟大姑娘走后,郝姨娘说有事情禀报,夫人就让她进了屋子,结果不知怎的夫人拉了一把郝姨娘,郝姨娘却摔了肚子,抬回她的院子里不久就滑胎了,是个男婴。现在老太太已经叫了夫人过去,怕是不好!” 代荷想了想,咽下唾沫,终于说清楚到。 陈明事与初彤大惊,怎么会这样? “走!赶紧回府!”陈明事与初彤提脚往外走,出了厅,再也顾不得礼仪,直接跑了起来。 袁老夫人拄着拐杖沉沉摇头:“真是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说罢眼睛一翻又往后倒去。 廖老侯爷接个满怀,扯着嗓子大喊:“快!参汤!参汤!” 一屋子人手忙脚乱起来,尹悦容虽心中起疑,此刻却也顾不得其他,从婢子手中端了参汤来 陈明事与初彤赶回府的时候,周婵已经被老夫人叫到了郝姨娘院儿里。 还没到郝姨娘院门口,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就传了出来。 陈明事眉头紧锁,回头看了一眼一脸担忧的初彤,驻足下来,道:“彤儿乖,先回自己院子吧,长辈的事情自由长辈们处理。” 初彤知道父亲要支开自己,不情愿的摇摇头,倔强的盯着陈明事的眼睛问到: “父亲,您相信是母亲推了郝姨娘一把,然后她就” 滑胎二字初彤说不出口,因为从心底初彤不相信母亲会去害一个无辜的未出生的婴儿。 陈明事深吸一口气,摇头道:“不,你们母亲不是那样的人!” “那父亲会相信郝姨娘吗?”初彤接着追问,口气有些急躁。 陈明事看着初彤的眼睛,只认真道:“为父会弄清楚事情,放心吧。” 陈明事双手扶住初彤的肩膀:“回你自己院子吧!” 初彤看向陈明事,穿过父亲的眼睛,初彤感受到深深的难过,甚至悲戚,还有无可奈何。 初彤不知,父亲到底是为那个生下来就没有活着的弟弟难过,还是为母亲不明不白就被扣上了谋害的罪名难过。 只是这一瞬间,初彤替父亲可悲,可悲的是,在这个家里,虽然有那么多家人,显得那么热闹,享受的却不是温馨和爱。 或许这就是初彤为什么一直不敢轻易尝试感情的原因吧。 如果一个家的建立,附加了太多太多自私丑恶的东西,那么即便这个家里有人相爱,也会因为那些丑恶龌龊而变得陌生隔阂了吧! 初彤无力再想,点点头,拖着沉重的步子往自己院中走去,眼中潮湿一片! 陈明事踏进郝姨娘院子里的时候,老夫人正欲扑打到周婵身上,口中哭喊:“就知道你们永忠侯府出来的都是个没心肝的!我的金孙啊!你还我孙子!!还我孙子!呜呜呜” 周婵挪开一步,眼中黯淡:“母亲,郝姨娘滑胎,谁也不想的,母亲怪罪于我,我能够理解。但是!” 周婵抬眼一字一句道:“母亲诋毁永忠侯府,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老夫人哪里听得进去半分道理,一次没扑到周婵,伸手捉了旁边拐杖便向周婵打来。 陈明事眼疾手快,从身后抱住周婵一个转身,把自己的背对着老夫人,生生接下一棒来,疼的陈明事闷哼一声。 “你个没良心的!你还护着她!她害死了你唯一的儿子啊!你给我休了她!休了她!” 老夫人见儿子如此,哭喊着暴跳如雷。 老二家的王昭金从里屋哭着出来,一把搂住老太太,哭声震天:“母亲!涟漪姐姐好可怜啊!那可是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的儿子啊!” “大哥啊,你可得为涟漪姐姐做主啊!那可是你的孩子啊!你们老大家的根啊!” 王昭金指着陈明事哭得快断了肠。 “好了!够了!”陈明事终于忍耐不了,握拳大吼一声。 王昭金吓得赶紧住了嘴,就连老太太都是第一次见到一向温文尔雅的大儿子面色黑沉如墨,火气十足。 “婵儿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陈明事双眼血丝膨胀,通红如厉鬼。 王昭金小声抽泣着道:“怎么就不是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就是周婵故意推了涟漪姐姐一把,涟漪姐姐肚子着地,血流一地,就就滑胎了!” 说罢,王昭金又要趴地大哭,被陈明事一个眼神止住,只好低声呜咽着。 陈明事回头看周婵,周婵站在那儿眼中坦荡,道:“我是情急拉了郝姨娘一把,但是力气并不大,没想到她就倒地不起了。” “儿呀!你听见没!是她故意的!她不怀好意啊!”老夫人抓着周婵的话头不放。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要去害郝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我容不得她肚子里孩子,又如何要等到她就快临盆故意推她一把!” 周婵蹙眉辩解道。 “那你说你为何要拉涟漪一把?啊?为何?”王昭金咄咄逼人。 周婵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事关彤儿的清白,依着婆母与王昭金现在不依不饶的样子,如何说得? 说了她们要么不信,要么追根究底,彤儿为何半夜出门。廖飞昊刚出了事,彤儿这边要是说不清楚,那她一辈子就毁了! “可以让郝姨娘出来对质,我拉她一把到底是不是想害她!”周婵抬手指向关着门的里屋。 忽然,房门打开,郝姨娘披头散发猛鬼一般冲出来,一巴掌扇在周婵脸上。 “你就是故意推我!你还我儿子!你个天杀的不得好死!” 陈明事拉住郝姨娘,郝姨娘顺势倒进陈明事怀中,哭喊:“老爷!那可是我们的孩子啊!您难道只信她不信我吗?” 周婵捂住脸,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泪水从眼眶里滑落,盯着郝姨娘似笑非笑: “我为何拉你你心中清楚,只是我不能说,你此刻不认。郝涟漪,这个局,你赢了!” 郝涟漪抓紧陈明事双手死死不放,眼中悲戚:“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老爷,我对肚子里的孩子有多么在意,您是知道的啊!我怎么会拿孩子性命开玩笑啊!老爷!” “儿啊!休了这个恶妇,不然家宅难安啊!可怜我的孙子,如何能闭着眼睛去了啊!” 老夫人杵着拐杖,心碎喊到。原本就不喜周婵,如今更是恨不得喝血扒皮,立时把周婵赶出府去。 王昭金也蒙脸呜咽,口中“可怜的孩子”不停,就跟是她滑了胎一般。 周婵站在众人中,看着这翻闹剧,苦笑起来,仰头,两行清泪滑落。 陈明事看着周婵,喉中哽咽:“婵儿,你到底为何拉郝姨娘,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为何不能说?” “是啊,为何不能说!你不能说,本王来说!” 不知何时,周珉踏进屋里,身后跟着的恒王面色阴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八 解围 太平侯府,老夫人堪堪醒来,想起周婵,心中焦急,赶紧撑着身子起来。榻旁的廖老侯爷心疼的伸手扶住,叹气到: “你这又是要做甚?” 抓住廖侯爷的胳膊,老夫人急喊:“快!吩咐人去陈府!” 廖老侯爷一手小心的为老夫人拉上滑落的薄毯,轻声安慰道:“放心吧,老大媳妇已经安排了,如今在洛城,断不会让你姐姐的孩子受到委屈,而坐视不管的!” 老夫人听了,这才稍稍安心,又想起牢里的廖飞昊,长长叹气。 廖老侯爷紧紧扶着夫人的手,用自己额头轻抵夫人的额头:“放心吧,世间公道黑白,总会有清楚的,咱们安心等消息吧!” 这话,说的虽然是周婵,可是又怎么不是指廖飞昊呢。 这时,帘子外面响起尹悦容的声音来:“儿媳有事回禀父母亲。” 廖老侯爷直起身子,轻轻拍了拍老夫人的手,对外道:“进来说话吧。” 尹悦容眼角泛红,一看便知是哭过的,这几日尹悦容以泪洗面,老侯爷夫妇又岂会不知。 见婆母起身,尹悦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母亲好些了吗?切勿忧思过滤,婵妹妹府上,刚刚惠王殿下与恒王殿下已经去了,似乎事关初彤。” “怎么又与初彤有了关系?”老夫人越听越糊涂,“这陈府啊,真是乌烟瘴气的很啊!” 没想到惠王与恒王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府上,一屋子哭得稀里哗啦的女眷此刻回避也不是,不回避也不是。陈府的家事,怎么就招来两个黑面王爷?老夫人百思不得其解。 周婵与陈明事还算明白人儿,赶紧后撤一步,弯腰让惠王与恒王往前去。谁知周珉摆摆手,义正严辞道:“陈夫人有何话不能说?你不能说的,本王来替你说!” 周珉虽然年纪小,但毕竟是帝王血脉。他双手后背,挺直腰杆迈步上前,严肃的模样竟然自带威风。只见周珉走到陈明事跟前,仰头问:“陈大人今日可是得到廖飞昊的消息,到太平侯府去过一趟了?” 陈明事拱手答是。 “呵,这消息是昨日夜里,本王亲自给的初彤姐姐!”周珉扬眉吐出一句话来。 周婵与郝涟漪同时回头,什么?昨日半夜初彤出府见的人就是惠王周珉? 周珉不屑的看郝姨娘,哼一声,继续道:“陈夫人不说之事便是初彤姐姐出府的事情,因为事关初彤姐姐的名声。” 周婵咬牙点头。今日一早初彤便与陈明事去了太平侯府,郝姨娘自认抓了把柄,看好了间隙上门,根本来不及问清初彤昨夜做了什么,后来郝姨娘滑胎,事情也还来不及查清楚,便被老夫人叫了过来,生生给自己扣了谋害的罪名。若不是为了女儿的名声,又岂会被郝姨娘设计了? 周珉偷偷回头瞄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周汐,又道:“本王知道初彤姐姐忧心廖飞昊的事情,于是昨日便在宫中打听了消息,谁知道宫里禁严,根本出不来,到了晚上才找机会溜了出来。事关重大,本王又不想被一些闲杂人等知道消息,这才想办法约了初彤姐姐出府。当时小皇叔也在场,小皇叔你说是不是如此?” 周珉说完看向周汐,因着他转头,其他人都看不见周珉脸上的表情,周珉对着周汐偷偷吐出舌头,挑了挑眉毛,嘻嘻,小皇叔,快夸我厉害,这么大一段话我可是一点儿没磕巴啊! 周汐轻咳一嗓子,俯视一圈厅上众人,口气缓慢道:“陈大人,廖飞昊的事情有多严重,想必你是知道的,惠王殿下与初彤姑娘交好,担着被陛下责骂的风险偷偷递了消息出来,初彤姑娘担着名声半夜出府拿了消息回去。请问,这为的难道不是你们这些没有办法又干着急的人吗?” 陈明事不知其中还有这些缘故,一边心惊,一边点头说是。 难怪今日一早初彤来报说有了廖飞昊的消息。只怪自己一时心急,也顾不得问清楚消息来源,便带着初彤急急去了太平侯府。仔细回想,初彤在太平侯府顺嘴带过,说消息是托了惠王,可是当时大家都更关心廖飞昊的情况,也无人再细细追问。 周婵原本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此刻听了惠王一番说法,总算落回了肚子里。就说初彤稳重的性子,一般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来,原来其中隐情牵扯到惠王,又是因为廖飞昊的缘故。一边是议亲的对象,一边还是孩子的惠王,即便日后传什么消息出来,也是情有可原,断不会因此毁了名声。 门口,初彤轻轻走了进来,眼眶通红。来到周婵身前,扑通一声跪下来:“母亲,孩儿不孝,让母亲心忧了,本想今日回府就自来母亲这里说明原委的,却没想到” 周婵伸手抚上初彤的面庞,轻轻将她带入怀中,摇摇头:“彤儿是乖孩子,母亲知道的!太平侯府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大家都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你也是为了大家!是母亲不好,不该听了郝姨娘的话,就胡乱想” 老夫人虽然第一次见到大小两个王爷,心中有一丝惧意,但是一想到孙儿,便忍不住出声:“隐情归隐情,可是周婵你的确推了涟漪一把,你不得不认账!就算天大隐情,难保你就没有想过害她腹中孩儿!” 周汐身侧的双拳握紧,暗暗吸一口气,收好眼中心疼。英眸盯住老夫人,撑眉道:“陈大人的家事,本来本王无可置喙,可是本王多少有些常识,月大的胎儿在腹中都已经长成,怎么就能一推便害了命?” 老夫人被周汐盯得忍不住浑身打了个颤,瑟缩往后退两步,不敢与他对视。 陈明事蹙眉,侧头看郝姨娘。 郝涟漪本以为胜券在握,这下周婵是不得不承认推了自己,只要自己死咬住是被周婵害得滑了胎。即便老爷再维护周婵,也定然顶不住老夫人的恨意。 谁晓得半路杀出个陈咬金,不对,是两个!而且把陈初彤昨夜的去向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手中没了把柄捏住周婵,又怕自己胎死腹中的事情败露,郝涟漪只得破罐子破摔,哭喊起来:“老爷,夫人是真真推了我一把啊!老爷!” 周汐再也不看郝姨娘声泪俱下的可怜模样,冷哼一声:“剩下的就是陈大人家事,相信陈大人定会分清公道黑白!珉儿,我们走!” 周珉厌恶鄙夷的看了郝姨娘一眼,小步跑到初彤身边,拉着她的袖子讨好道:“初彤姐姐,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然后抬起小腿儿蹬蹬蹬跟上周汐,往外走去。院子角落里,乌扎带着饱饱对着周汐周珉恭敬一礼,皆是眼中含泪。 周珉又蹭蹭蹭几步上前,从怀里拿出自己的锦帕,一把塞在饱饱手上,嫌弃道:“哭得丑死了!” 饱饱这回可没有回嘴,紧紧握住锦帕,呜噎着对周珉道:“谢谢你!” 周珉不好意思挠挠头,露出八颗白白的牙齿,嘻嘻笑:“初彤姐姐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嗯你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九 详查 陈明事仰头无言,过了好久,才终于低沉的闷吼一声。对着郝姨娘道:“郝涟漪,看在这些年情分上,你说实话吧,孩子是怎么没的?” 郝姨娘用袖子半遮面容,有些不敢看陈明事的眼睛,瑟缩一下,呜噎着坚持:“是是夫人推了” 陈明事再也忍耐不住,最后瞥一眼郝姨娘疯妇一般的模样:“够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栽赃夫人,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你既然不说,那就查吧,事情总会明明白白!” 说罢,陈明事挥手扬声叫:“冉管家!” 冉瑞垂头进来,也不看这一屋子狼藉,声音沉稳:“老爷有何吩咐?” “带郝姨娘下去,从今日起,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不得出她自己的院子,你带几个家丁给我看好了!还有!郝姨娘身边的人都一个个隔开细细问话!” “儿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涟漪好歹也刚刚小产了,你让管家带着家丁去她院子守着算什么道理?!”老夫人一听,不满反驳道。 郝姨娘一把扑到陈明事脚边,扯着他的衣角哭喊起来:“老爷,你不能这么对我啊!老爷!我们刚刚没了我们的儿子啊,你怎么能这么心狠啊?” 陈明事弯腰,从郝姨娘手中拽回衣角,面无表情:“就是为了让我的儿子走的踏实,所以更要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抬头看着老夫人,陈明事心中寥落。 “母亲,涟漪怎么进的门,这么些年过去了,您当我心里还不明白吗?但是做人要有担当,自问这些年对涟漪也没有亏待!婵儿更是不会使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她。倒是她,因为有母亲您照拂,多少次的为难婵儿。” 陈明事看一眼周婵,眼中愧疚。 “这些年我已经很愧对婵儿了,我要是对她再不信任,听信郝涟漪的指控,只怕这个家就真的家宅难安了,孩子没了,我也很心痛。如果您还当我是您儿子,这件事您就不要再管了!” 老夫人还想说什么。陈明事摆摆手,然后拉起周婵的手,转身走了出去。初彤跟在身后,再不多话。 郝姨娘的哭声山洪爆发一般在身后响了起来。 老夫人颓然的坐回榻上,眼神空洞。 陈明事执着周婵的手回到自己房中,下人们都自觉的避开了去。 扑通一声,陈明事跪了下来:“婵儿,这些年,我对不起你!新婚那夜,我承诺你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没有做到。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我却从没好好跟你道歉。我” 陈明事涕泪横流,一边说着,一边恨恨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周婵原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封冻起来,再不会因为陈明事而感到伤心难过。只要每天做好陈家主母的角色,就像所有其他家的女主人一般,照顾老爷吃穿,教导女儿长大便好。 只是在这一刻,看着跪在自己面的那个男人,回想起洞房花烛夜时,那曾经年轻饱满的面庞,那曾经信誓旦旦的誓言。周婵的心还是痛了,原来,不是真的就能把心封起来,原来眼前这个人,一直一直在心底。 周婵双目泪水决堤,跪下来伸手抚摸上陈明事红肿的脸,哽咽叫道:“明事哥哥!”这称呼已经多少年没有被周婵叫起,当初新婚燕尔时,陈明事让周婵私下呼唤自己明事哥哥,周婵还害羞扭捏。如今一去十几年,再未被提起。 陈明事回应着紧紧抱住周婵,就如同当年那般。生怕一松手,他的婵儿就又拒他千里。 “什么?!”半躺着的袁老夫人一巴掌拍在床榻边,原本眯登的眼睛此刻瞪的浑圆。 “他们陈府也太不像话了!”尹悦容得了陈府的消息赶紧过来禀告婆母,老夫人听完却火冒三丈。 “什么东西!也敢拿捏着主母来作妖!” 尹悦容在旁也是同仇敌忾:“知道那个姨娘定不是什么好的,却没想来这么一出!” 高门贵府后宅龌蹉,过来人不是不知道,只不过真正有家规教养的人家,从来不屑于罢了。 “原来昊儿的消息是初彤孤身半夜出府才拿到的!这闺女,哎呀,真是连着名声这么大的事情,今早在咱们面前可是一句话也没透呐!” 想着初彤,老夫人又百般心疼。这么好的姑娘,只是昊儿的事情,如今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想到这里,老夫人哀叹一声,莫不是他周本阔的后人都进不得咱太平侯府的门不成? 不过两日,郝姨娘消渴症胎死腹中却栽赃主母陷害的事情便查的水落石出。 陈明事大怒,不但禁足了郝姨娘,更是提出要与老二陈明理分家,原因就是老儿媳妇王昭金明明知道其中缘由,却由着郝姨娘栽赃陷害。 老夫人知道了真相却是不敢相信,大病一场。却还在床榻前低声下气求着陈明事不要分家。 这要是分了家,老二家的吃什么喝什么去呢?还有那宝贝金孙,陈梓鑫,老夫人怎么舍得他有半点儿吃不好喝不好。这些年,老夫人贴了多少私房给老二,又送了多少银子给陈梓鑫母子花销,估计老夫人自己都算不清楚。一旦分家,自己手上的私房估计撑不过老二家半年的销用。 连哭带劝着陈明事,分家的事情陈明事也只是一句“等母亲病愈再计较”。于是陈母干脆一病不起,日日耗在床榻间,也无意再摆什么婆母的架势了。 倒是周老侯爷那边气了个够呛,要不是周婵第二日带着初彤初霏回永忠侯府劝慰了一天,周老侯爷恨不得拆了陈明事的宅子。 陈明事自知有亏,到永忠侯府负荆请罪,任由老侯爷狠狠教导了一个晚上。老侯爷的气才算是消下去一半儿。 初霏靠在初彤身上,九月底的天气有些寒凉了。 “姐姐,你是没看到,父亲被外祖父指着鼻子骂呢,可是父亲一句多嘴都不敢。嘻嘻,这叫什么,这就叫自讨苦吃!” 初彤刮了刮初霏的鼻梁,摇头失笑:“你居然昨夜去外祖父书房听墙角了!也不怕外祖父拎你进去一齐教训!” 初霏得以的仰起头,一副我才不怕的表情,道:“外祖父可舍不得教训我呢!今日早晨,我去外祖父院儿里给他打拳看,外祖父还夸我巾帼不让须眉!” “得了,外祖父那是哄着你玩儿呢!你可别当真!”初彤笑着抱起一旁的吃鱼。 这猫又胖了!当初一丁点儿大,放在手掌心中都怕一巴掌拍坏了。如今双手抱在怀里都觉得沉甸甸的。饱饱每日喂它鱼汤喝,真是越喝越长啊! 吃鱼在初彤怀里喵呜叫着,伸出爪子舔舔毛,然后又拱了拱,闭上眼睛安心睡去。 初霏啧啧声起:“姐,别再让饱饱惯着吃鱼了,你看,这都快长成猪了!” 陈府里,轻松的氛围还没持续多久,十日后,高句丽首辅朴硕勇一身披麻抵达洛城。 跟着来的还有五千名高句丽勇士。别说在朝为官的那些大人们了,就连平头百姓都看出来,这是逼宫的意思了。如果不给个合理的说法,这朴正哲的死或许关联的就不只他一个太平侯府,而是大德的天下苍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十 朝会 朴硕勇进帝都第一件事情就是直奔高句丽驻馆。在他儿子的灵堂前哭灵一日一夜,然后昏厥了过去。 大家都想,这朴硕勇长途奔波心力交瘁,再加上哭灵的这一出,必然身子是受不住了。不成想,第二日大朝会,这朴硕勇一身麻衣手捧国书悲愤上殿,一个头磕在殿上。 文武百官心头皆是一震,朴硕勇这头简直是磕到了大德百官的心尖尖上啊,万一处理不好这次事情,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今日太平侯府廖老侯爷也在列百官当中。这朴硕勇三年前来送学生的时候,国宴上见过一面,却没有什么交集。如今看来,这朴硕勇实属心智坚毅之辈,看来飞昊此次难逃噩运矣。廖侯爷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起来。 朴硕勇用不太流利的官话哭呈国书,道:“想我高句丽与大德交好数十年,高句丽崇拜大德礼仪之邦,文化繁荣,故每三年千里迢迢送学子来大德,以求学成优秀文化传回高句丽。” “不曾想,大德高门之后为恶在前,杀我学子,杀我儿郎。高句丽王特命小臣携国书以问大德陛下,大德规矩何在?是非曲直何在?小臣吾儿虽然愚钝,如果他有错在先,为何不能好好交流,而是一出手就要了他的性命?” 朴硕勇一番话下来,泪洒大殿,悲愤万分。 龙座上的周珏表情严肃,示意内官扶起朴硕勇,沉沉道:“朴大人痛失爱子,孤也很难过!大德王法,天子犯错与庶民同罪,孤绝不姑息,定会还朴大人一个公道。” 周珏用余光看了一眼廖侯爷,又道:“只是爱子朴正哲之死尚疑点重重,所以孤希望能够多些时日调查清楚,以还朴大人,还高句丽一个清清白白的真相!” 朴硕勇抬眼去看周珏,目光如电:“不知大德陛下口中的疑点在什么地方,又不知陛下说的时日是多久?三天?十天,还是半个月?从吾儿身死到如今小臣来帝都,都已经过去半月之久,难道陛下还没有调查清楚吗?!” 最后一句话,朴硕勇的口气明显带着不信任,似乎觉得这就是大德为凶手拖延的借口。 廖映寒听了便要挺身而出,太平侯廖化一个眼神制止了儿子。自己从列队中走出来,对着朴硕勇深深鞠躬。 “朴大人节哀!老夫知道朴大人痛失爱子的心情,如果我太平侯府嫡孙确实是因愤怒杀了人,不肖朴大人国书相呈,我廖化第一个拿了人送到您跟前,随您处置。可是如今,我嫡孙莫名杀人,原因不明,难道朴大人希望因此多添一条人命,让真正的幕后黑手逍遥法外吗?” 朴硕勇怒目瞪着太平侯廖化,狠狠哼出一声,并不搭话。 周珏见状,从龙座上站起身,朗声问到:“那朴大人以为如何?” “小臣以为,之前的调查并不清晰明了,也无法给出个合理的交代。不若大德陛下公开审理此案,当着天下人的面,当着我高句丽勇士们的面,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随朴硕勇来的五千高句丽勇士并未进城,只在城外十里驻扎。周珏派了禁卫军化作普通官员,为他们提供每日吃喝,实则也是监督动向。虽然大德不惧高句丽的几千勇士,但总要做最坏的打算不是,万一朴硕勇复仇心切,五千高句丽勇士冲城而入,就算廖飞昊不是有意杀人,结局只怕也不乐观。 如今朴硕勇提出公审,周珏心中稍微安顿,还好不是蛮不讲理。公审廖飞昊其实也算是正中周珏的下怀。 可是棘手的是,小皇叔那边目前还没有查到消息。 尽管如此,台面上周珏可不能显出半分焦急来。 “好!孤同意朴大人的提议,那就三日后,洛城府衙公审,就让我大德百姓以及高句丽学子武士看看,我大德究竟是不是是非公正!” 城外皇觉寺后院,是非一手捧书,一边拿起簸箕里晒干的不知名的药草往嘴里放。嚼巴嚼巴又吐出来,摇摇头。丢开手上的书,拿起案头令一本来,边翻边伸手去拿另一个簸箕里晒干的草药。嘴里喃喃道:“这个也不对啊!” 阿锋跟在是非后面已经一日了,一边帮他把落了满地的书捡起来,一边焦急问:“大师,怎么不对了?还查不出来吗?” 是非吐出嘴里的药草来,不耐烦:“你小子别咋呼,和尚我会的是医术,又不是毒术!这么容易就能查出名头来,那案子不早就结了!” 阿锋生怕惹了是非不高兴,万一人家撂挑子不查了,那廖飞昊也就辩无可辨了,那对方的阴谋不就得逞了吗。于是只好点点头,拍马屁道:“大师,大师,我知道您医道精绝,这医毒向来是一家,您老人家必定能查出眉目的!” 是非哼哼一声,继续翻书。 周汐凝眉走进来,看着在药架子中间打转的是非道:“有没有可能是跟皇兄被害是一样的道理?不易察觉的对某东西过敏,或者是” 话还没完,是非摇头不停:“哪有听说过敏就杀人的?不可能不可能!倒是有可能是两种不同的东西接触后产生反应,导致情绪变化!只是我还没有查出来!” 周汐一巴掌拍在靠近自己的药架桩子上,桩子立刻裂开一条缝来。抬头,黑羽鸽盘旋着落到周汐手臂上。 周汐拆开密信,花娘那边也没有查出什么有益的消息来。 这个死扣,似乎就快真的要无解了。 天黑下来,周汐早就领着阿锋回了城。是非从药架子中间弯腰出来,挺了挺僵硬的脊背。往自己禅房走去。 禅房里没点亮。是非摸索着在一面墙壁的拐角轻轻一按,墙壁中间大大的“禅”字无声后退,变出一个密道的入口来。 是非熟悉的走进密道,从里面把机关关上。“禅”字与墙壁合拢,再看不出半分密道的样子。房中只剩寂静。 是非沿着黑暗无光的密道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前面出现一扇石门。石门打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亮来。 是非沉着气走进去,只听里面传来一声嘶哑的声音: “呵呵~师兄,你怎的不把我交出去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