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今天也要和离！》 第1章穿越 大秦，摄政王府。 陈言秋在一阵酸痛中醒来，迷迷糊糊中感觉似乎有人在扒自己衣服，出于自保的本能她伸手去推，却反被那人更狠的压了回来，一头磕在瓷枕上，撞的脑子一阵发晕。 身上压着的俊美男子带着满眼的冷漠看向她，脸上没有丝毫大婚之夜该有的喜悦之情，语气里满是不屑：“你不是想要一个洞房花烛夜么？本王给你就是！” 陈言秋闻言震惊不已，她是现代陈氏针灸的嫡系传人，师兄为了争夺这个唯一传人的名号故意将她推下楼梯试图伪造成她不慎跌落，她滚下楼梯后就失去了知觉。 没想到竟然没摔死，那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师兄看她没死成又找了个人来给她先那啥后杀吗？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摸手机，一边摸一边喊道：“放开我，再不放手我报警了！” 顾景行皱起眉头道：“闹够了么？” 药物的作用让他多一刻也不想忍，哗啦一声撕开了她身上最后一层衣物，陈言秋来不及挣扎就觉得一阵尖锐的刺痛贯穿了全身直冲头顶，她直接被疼晕了过去。 恍惚间脑海中忽然涌入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这是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王朝，名叫大秦，她是敬国公府嫡女叶婉清，祖父是开国元勋，姑姑则是当今太后，小皇帝年岁小，所以是太后把持政权。 叶婉清对摄政王一见倾心，又加上他是太后拉拢的对象，因此太后玩弄权势算计的他不得不娶叶婉清为妻。 甚至就连大婚之夜不得不圆房，都是服了药才前来。 陈言秋正梳理这些信息时，顾景行翻身下床，声音冷漠道：“王妃身体不适，无事不要出门了。” 陈言秋听懂了，这是打算软禁她，真够绝情的。 身边正在发生的一切与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重叠，陈言秋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身体上的疲惫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眼皮几乎抬不起来，她再次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哪来的哭声吵的陈言秋睡不下去，她起床气很重的爬起来吼了一句：“大清早的吵吵什么？” “奴婢该死，王妃恕罪！” 两个古代丫鬟打扮的小姑娘一起跪在她床前磕头，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眼前一阵天雷滚滚，陈言秋好半日才真正意识到，现代那个自己已经死了，她如今真成了这个大秦王朝的王妃！ 只可惜……爷爷倾注了一辈子心血的陈氏针灸就这么便宜了那个居心叵测的师兄。 她的悲伤才刚刚开始，就被粗暴的开门声打断，门外人等的不耐烦，进门后鄙夷的看向陈言秋，态度恶劣道：“王妃倒是好大的架子，怎么，难道是拿不出元帕，以为躲着便能逃过去么？” 元帕，便是有着新妇洞房后落红的帕子。 来人蛮横至极，陈言秋被打断思绪，不满的看向来人。 这妇人约莫四十出头，生的微胖圆脸，看向她的时候神情凶恶。 陈言秋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那是来自叶婉清记忆中的畏惧。 按着叶婉清的记忆，这人应当是被顾景行拨过来在她院子里做管事的石嬷嬷。 但就算是管事，也是一个奴才，她敢以这样的态度对待叶婉清，完全源于那个大猪蹄子顾景行的纵容！ 她才想到这里，便听得一旁的莺歌沉声道：“放肆，你便是这么跟王妃说话的？” 闻言，石嬷嬷却是鄙夷的看了她一眼，道：“还真把自己当王妃了？老奴还是头一次见到洞房之夜就被王爷半路扔下走了的王妃！今日若是拿不出元帕来，怕是太后也保不住你这个位置，届时成了下堂妇，才叫人笑掉大牙！” 她本是伺候林姨娘的人。 林姨娘是顾景行生母太皇太妃林拂影娘家的庶女，颇得她喜爱，被她做主许给顾景行的，因为身份不够，进了王府也只能委屈做个小妾，顾景行对她客气周到，却从未在她屋里过过夜。 叶婉清一来石嬷嬷就被分拨到这里来伺候，哪想到大婚第二日顾景行就封了她的院子，还不如跟着林姨娘来的有前途。 现如今，新王妃不得王爷喜欢，石嬷嬷立刻便打起了小算盘，借着今日的机会给新王妃一个下马威，届时再去拿着这事儿讨好林姨娘，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她这话一出，顿时引得莺歌神情恼怒，可不等她说什么，便被陈言秋拽了一下衣服，拦下了她的话。 见她拦下奴才，石嬷嬷顿时讥讽的笑，奈何一个笑容没勾起来，便听得对方威严的声音响起：“便是王爷禁足了我，如今我也是这府上名正言顺的王妃，处置你一个奴才，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说到这儿，看向一旁同样恼怒的燕舞，冷声吩咐道：“对主子不敬，口出狂言，按着家规该如何处置？” 这话一出，燕舞顿时恭声道：“回王妃，应当掌嘴二十。” “那就掌嘴。” 眼见得燕舞当真朝着自己走过来，石嬷嬷顿时惊了一下，高声道：“你们敢，我可是这府上的老人！” 她话音未落，便挨了燕舞一个耳光。 “啪！” 那声音格外清脆，石嬷嬷顿时便恼了。 就是跟在林姨娘身边的时候，仗着自己是府上的旧人，也没人敢这么对自己！ 她一瞬间气急败坏，一把便将燕舞推倒在地，直接便反手抽了过去：“小贱蹄子，你敢打我！” 燕舞到底是小姑娘，力气不比石嬷嬷，被她推到之后，下意识便要反抗，谁知却被对方牢牢地压制在地。 只是不等石嬷嬷的手落下去，她便被人狠狠地攥住了手腕。 陈言秋紧紧地捏着她的手腕，冷哼了一声，沉声道：“好放肆的老奴才，我的人也是你能动的？！” 陈言秋本质上是个现代人不在乎这些东西，但她现在以叶婉清的身份活着，就必须立起来！ 陈言秋…… 不，从现在开始，她便是叶婉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下马威 石嬷嬷被抓住之后，抬手就要反抗，可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对方像是没用多大力气，可她竟然动不了了。 甚至于叶婉清一用力，她微胖的身子便往一旁倒去：“哎哟，你敢打我！” 叶婉清松开手，将燕舞扶了起来，嫌恶的看向石嬷嬷：“打你又如何？” “我跟你拼了！” 石嬷嬷只觉得自己丢脸至极，她在府上这么久，还没像今日这样吃瘪呢。 眼见得她再次扑过来，叶婉清神情冰冷：“敬酒不吃吃罚酒。” 石嬷嬷挥手张牙舞爪而来，叶婉清不闪不避，抬手便在对方胳膊上的某处穴位上重重的摁了下去。 下一刻，便听得石嬷嬷的哀嚎声响起：“哎哟我的胳膊！你对我做了什么！” 也不知她是碰到了自己哪里，她只觉得整条小臂都麻了，像是被千万根针不停地扎一样。 叶婉清漫不经心道：“这是对你不敬主子的小惩大诫，不想这条胳膊废了，就给我老实点。” 那一瞬间，石嬷嬷下意识咽了咽唾沫，她竟然觉得对方的气场跟自家王爷有些像，一样的骇人！ 但不过一瞬间，石嬷嬷便安慰自己，对方说不定凑巧碰到了一下而已，哪就至于废了她的胳膊。 念及此，石嬷嬷不服气道：“王妃这般欺辱与我，老奴是会告诉王爷的！” “好啊，那你就去。” 叶婉清才不在意那个狗屁王爷，依着记忆里的情形，顾景行简直就是个混账东西，她还是远离对方保命为上！ 不过么…… “但你去之前，先把处罚领了，掌嘴二十，少一下，我就废了你的胳膊！” 被叶婉清这么一威胁，石嬷嬷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本还想反抗一番，但转念又想到了什么，一双三角眼转了转，自去外头领罚了 “王妃饶命，老奴错了！” 她每打一下，便喊一声。 叶婉清见她态度突然变化，微微蹙眉，她跪在了院门口，弄出这般大的动静来，外头是个人就瞧得见，不知道的绝对以为是她为人刻薄，入府第一天就苛待下人。 好一个心机老奴才。 她才想到这里，就见一个穿着略讲究的侍女进的院门来，对着她行了一礼：“奴婢思文，给王妃请安。太皇太妃请您过去一趟，王妃，走。” 这丫鬟瞧着恭敬，实则眉眼中满是不屑。 奴才的态度，往往就是主子的态度，叶婉清心中了然，这位婆婆，看来很烦自己啊，这次让过去，怕是要给她下马威？ 见叶婉清随着过去，石嬷嬷转了转眉眼，也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 慈寿堂陈设素净，墙角摆着一扇富贵牡丹的苏绣屏风，才堪堪为这房中添了几分彩。 堂上为首坐着一个姿容美艳的中年妇人，衣着华丽，保养极好，眉宇间透着几分威严，正是林拂影。 旁边右手位上坐着面无表情的顾景行，叶婉清一看见他，就觉得身上不自觉又冷了几分。 不等她说话，石嬷嬷扑上去就是一顿哭嚎：“太皇太妃，王爷，老奴冤枉啊！老奴只是来跟王妃取元帕，却不知王妃为何发了怒，要掌老奴的嘴来撒气……” 她哭得惊天动地，林拂影却只是瞥了她一眼，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 嗒一声，让石嬷嬷瞬间安静了下来。 “退下。” 林拂影的声音淡漠，让石嬷嬷骤然出了一身冷汗，呐呐道：“老奴失仪。” 见石嬷嬷退到了一边去，林拂影这才继续看向叶婉清。 叶婉清她面色不善的样子，便知道此番前来绝无好事，只得先规规矩矩的福身行礼：“妾身给太皇太妃请安。给王爷请安。” 她半蹲着，林拂影却像是没看到似的，淡淡道：“哀家倒是想安，可惜有人嫁进来第一日便不安分。我且问你，林姨娘怎就招惹了你，让你竟给她下毒，致使她疯癫！” 叶婉清心头一跳，微微蹙眉，这下马威给的也太大了，头一次见面就栽赃陷害？ “太皇太妃，恕妾身直言，我连林姨娘的面儿都没见过，何来给她下药一说，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闻言，林拂影沉声道：“你的意思是，哀家是冤枉了你不成？” 她一向与太后不和，叶婉清又是太后弄权算计硬塞给顾景行的人，还顶着太后侄女这个身份，身为一个太后党本就被林拂影不待见。 若她入了门安安分分，说不定林拂影还勉强容她几分。谁知她竟如此诡辩，林拂影顿时冷笑：“看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来人，上证据！” 她身边哭哭啼啼的侍女捧着一个托盘呈上来：“大夫说林姨娘是中了失魂散才致疯魔，这是王妃昨日大婚礼上用的护甲，缝隙里都是失魂散的粉末。” 她大婚的行头总共三套，首饰随着衣服换的，这护甲确然是她的没错，但这不足以说明什么，叶婉清当然不会就这么承认。 “太皇太妃，妾身并不知道这粉末是哪里来的，而且妾身并无什么动机要去害林姨娘，这事儿不是妾身做的。” 这个叫巧翠的侍女是林柔身边伺候的，只哭着道：“林姨娘在王妃大婚前就已经进府了，王妃觉得这样十分没面子，自然会想要除去林姨娘来维护自己颜面。” 她顿了顿，看着叶婉清又道：“而且昨儿有人瞧见徐大夫去了一趟国公府，必然是给王妃去送那害了林姨娘的东西的。” 此时外头跪着的石嬷嬷见机扑进来扯着林拂影的衣袍哭诉：“太皇太妃可要给姨娘做主啊！王妃嫉妒姨娘先入府，又看不惯老奴是姨娘身边伺候的，一大早就趁机发落了老奴，这是明着打您的脸啊！” 叶婉清冷眼看着石嬷嬷补刀，心里暗暗决定这个老东西绝对得找时机处置了，她的身边，可不留祸害！ 此时她依旧还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双腿酸麻的要命，面上却丝毫不敢表现出什么来，免得被林拂影又抓了把柄去。 林拂影沉着脸看着叶婉清：“人证物证俱在，你总无话可说了？来人！将这个妒妇押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三日之期 眼看就有两个婆子上前来要拿她，叶婉清争辩道：“太皇太妃，指证妾身的都是林姨娘身边的人，又焉知这不是林姨娘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使的一出苦肉计来算计妾身？” 林拂影淡淡道：“是非曲直哀家自会查个清楚，押下去！” 叶婉清心里吐槽，去国公府又不一定是去见她的，林拂影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只是不想将自己这个太后的侄女留在顾景行身边，又不能明摆着休了自己，所以才拿这个说事儿当个由头来发落自己罢了。 下人动作麻利的上来动手拿她，莺歌燕舞扑上来死命拦着，哭喊着求饶，却被下人一脚一个踢开。 叶婉清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就被拖着走，莺歌爬起来扑通跪前面去张开双臂拦住去路大喊道：“太皇太妃，一切是奴婢做的，不关王妃的事，要罚就罚奴婢好了，请太皇太妃饶了王妃！” 原主的感情还留在这具身体里，叶婉清看莺歌要替自己顶罪，心里头抑制不住的难受，厉声道：“莺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林拂影不客气道：“好一条忠心护主的狗，好一个主仆情深，哀家成全你们，一并拖下去！” 这次连燕舞也没放过，眼看着刚穿过来第二天就要挂，叶婉清当然不认命，大喊一声：“慢着！” 她甩开下人走到林拂影面前跪下恳切道：“太皇太妃，很明显是有人想要借害林姨娘来致使我们婆媳不和，这可是个十分歹毒的一石二鸟之计。” “妾身在此向太皇太妃保证，三日之内比查出这个幕后黑手，给太皇太妃一个交代，否则任凭太皇太妃处置。太皇太妃以为如何？” 她这话一出，顾景行散漫敲桌子的动作却是停了停，微眯着眸子打量着她。 印象里，叶婉清虽然刁蛮，可却不是个有脑子的。 男人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他眼中的打量让叶婉清的心里有些发毛。 这个面瘫跟个移动空调似的，看你一眼就能让你从头凉到脚后跟，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不怒自威。 林拂影只当她在耍诡计自保，哪里肯给她机会：“休要试图耍心眼，你以为哀家会……” “若三日不成，你又当如何？” 一直未曾说话的顾景行却出言打断了她，问的却是叶婉清。 叶婉清咬牙，这人是在激自己？ “若查不出真凶，我任凭处置！” 听得叶婉清这话，林拂影下意识要拒绝，却听顾景行嗤笑了一声：“好。” 他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经过叶婉清身边的时候，淡淡道：“那本王，就给你三日。” 他倒要看看，三天时间，叶婉清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林拂影疑惑的蹙眉，不明白儿子究竟在想什么，但他一向很有自己的主意，他说要给，她自然不会拂了他的意。 “准了。” …… 回到清虹苑后，叶婉清才总算是松了口气，莺歌燕舞凑到她身边来拉着她的袖子哭：“王妃您没事？奴婢无能，护不住主子……” 叶婉清知道她们担心自己，可立了军令状没那么多功夫用来哭，她吩咐道：“本王妃没事，去打盆水来，替我更衣梳洗，咱们去看看那林姨娘。” 期间石嬷嬷在一旁偷懒，还用恶狠狠的眼光偷看她，叶婉清早就察觉到了，暂时懒得理会她，等梳洗一新，立刻拖着疲惫的身子往林柔住的飘风院去。 飘风院大门敞开，远远的就瞧见一个漂亮丰腴的女子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在院子里晃来晃去，嘴里还咿咿呀呀的唱着什么。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这话倒是在那女子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哪怕是现下这般狼狈，可第一眼看上去，也依旧让人惊艳。 也正是因此，美人落得疯疯癫癫的模样，也更让人心疼。 叶婉清心中感叹，难怪顾景行会宠爱这人呢。 若她是男人，怕也是喜欢这等风姿绰约的小姑娘的。 巧翠蹲在一旁瞧着她，一眼瞧见叶婉清到了门口，立刻上前去拉林柔，神色也跟着焦急起来：“姨娘快别唱了，王妃来了，您快给王妃请安呐！” 林柔像是没听见似的一把推开巧翠继续捻着兰花指唱：“脸上擦得是什么花儿粉——” 唱着唱着手指就戳到了叶婉清面前。 莺歌正要上前去阻拦，叶婉清已经自己一把捏住了林柔的手腕搭上了她的脉搏。 这一摸之下，叶婉清眉头紧锁，林柔脉象紊乱，再看她目光无神没有聚焦，神色疯癫，并不是在装疯，确实是被人下药了。 这就麻烦了。 原以为这小妾仗着宠爱装疯试图扳倒自己，想让她露出马脚小菜一碟，这下好了，敌在暗她在明，偌大一个王府，甚至是王府之外的人不想看见她这个王妃站住脚的大有人在。 多方势力盘根错节，她仅凭原主记忆人生地不熟的要如何查起，别说还要三日内找到真凶。 林柔咿咿呀呀唱个没完，叶婉清听得烦躁，手边也没有趁手的针可用，索性直接对着林柔的脖颈给了她一个手刀，林柔立刻两眼一翻，软趴趴的晕了过去。 巧翠惊慌失措的扑上来想扶住林柔，结果两人一起摔到地上。 她惊叫：“姨娘？姨娘你怎么了？王妃怎可如此？来人呐，王妃杀人啦……” 这人喊得毫不过脑子，顿时引得叶婉清申请不善，沉声道：“够了，闭嘴，本王妃不至于傻到光天化日之下给自己头上扣罪名，她死不了，晕了而已。” 她说的云淡风轻，无视周围人震惊的眼神，命令道：“让飘风院的下人，厨房当差的人全都去清虹苑外的廊子底下，本王妃有话要问。” 说完这话，叶婉清扭头带着莺歌燕舞走了，大红的广袖随着她的转身甩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那一抹红强势的留在每一个人的眼底，让人不敢违背她的命令。 叶婉清命人搬了张椅子，自己女王登基似的坐在廊子底下，扫视眼前的众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走路都要本王教你？ 查案子就要有个方向，作案动机时间手法，一一问过去，抽丝剥茧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她问了三个问题，昨日大婚之时，有无接触过林姨娘，有的话是什么时候如何接触的为何接触；有无接触过林姨娘的饮食；都见过什么人。 这些人挨个上来回答，莺歌燕舞在旁边一一记下。 她本人并无机会再林柔饮食里下药，那护甲里头有粉末只是个栽赃她的有段。 等这些人回答完了一轮，她也没有打算放人的意思，只是拿着笔录对照着让这些人重新再回答一遍，自己大大方方的坐在那，一脸冷漠的听着。 根据现代问讯手法，同样的问题翻来覆去的一直问，只要是说谎，早晚会露出马脚。 此时已近正午，她这么大阵仗把人拘在这里查案，厨房没人做饭，顾景行饿着肚子处理了半天的公务才听说王妃把人都拘去了清虹苑，以至于他连个果腹的点心都没有。 他忽然想亲自去看看。 这头叶婉清正问着，却听人群后头传来一句：“给王爷请安。” 人群不约而同分出一条路来，顾景行冷着眉眼负手而来，清冷的气势仿佛让这过了芒种的时节变得如春初一样寒意料峭起来。 叶婉清见他来了，将笔录丢给旁边的莺歌，站起来道：“妾身正在查案，王爷有何指教？” 她还不是很适应这个时代的生活方式，一时间忘了给他行礼，又是当着一干王府下人的面，这可是让顾景行十分没面子的行为。 他大踏步进了廊子里，只说了句：“随本王来。”扯了她的手就走。 叶婉清被他拽着要一路小跑才跟得上他的步伐，这裙裾又十分繁琐，她一路手忙脚乱的提裙子，却终于还是在被他拽进房间的时候摔了一跤。 因为两人拉着手，叶婉清这一摔撞在了他后背上，顶的顾景行往前一个趔趄，险些也摔了。 他站稳后顺势扶住了她：“走路都要本王教你？” 叶婉清站稳脚跟，意识到两人还拉着手，立马嫌弃的甩开。原主记忆里的他不近人情的让人难受，她还是跟这个大猪蹄子保持距离的好。 顾景行本也是好意，结果她这般不领情，他眸底隐隐闪过一丝愠色，随即很快隐去，默默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方帕子来擦了擦手。 叶婉清一看他这个动作觉得很不爽，揩油还要嫌弃，下回她非在手上涂点猪油，让他揩个够。 她道：“王爷讲讲道理可好？我又不是故意绊了的……” 讲道理，她之所以绊了他，还不都是他拽着自己跑的太快的缘故？ 她一着急之下又忘了要自称妾身，顾景行冷笑：“国公府教出来的女儿就是这般毫无规矩？” 男人的气势过于强大，让她想起爷爷训斥她的样子，叶婉清暗骂自己没出息，努力平衡了一下心态才开口。 “王爷讽刺妾身就算了，可莫要捎带着妾身的母家。王爷有什么话大可以慢慢说，毕竟妾身比不得王爷人高腿长走得快不是？” 不管什么时候，强大的娘家都是女人的坚实后盾，哪怕她还没亲眼见过国公府长啥样，也必须表明一下态度。 “假借查案报复本王，胆子不小。” 叶婉清冤死了，刚想问问她怎么报复他了，就听见自己肚子里咕咕两声，她正尴尬，顾景行肚子里也咕咕两声，气氛顿时更尴尬了。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顾景行说的是什么，刚刚忙着问讯，如今闲下来才开始觉得肚子饿。从前研究学术，废寝忘食是常有的事，她早就习惯了。 可怜顾景行堂堂一个王爷，什么时候尝过饿肚子的滋味？ 叶婉清一向是个一码归一码的人，忙摆摆手道：“对不住，这里没有……” 她生生把没有表这句话吞了回去，“妾身忙着查案忘了时辰，累得王爷挨饿了，绝无报复的意思，王爷不要误会。” 顾景行认定了她就是故意的，瞥了她一眼，刚要说话，却看她因为跑得有点热正拿手对着脸扇风。 不可否认她生的极美，娇俏的小鼻头上此时沁出了一层细汗，门外阳光正落在她脸上浮起一层光晕来。 这样的画面让人浮想联翩，他不动声色的挪开视线，沉声道：“不成体统。” 叶婉清动作一顿，心里哀嚎，她还是陈言秋的时候就不是个淑女，来到这里装了这半天累都累死了，往后可怎么活啊？ 她冲着顾景行福了福身道：“劳烦王爷再稍候片刻，待妾身问完了就放他们回去为王爷准备午膳，妾身告退！” 不等顾景行再说什么，她提着裙摆就跑了，顾景行没想到她竟然不等自己准许她就敢离开，追出门去看着她提着裙摆跑远，垂落的发丝和衣袍的大袖在她身后飞扬，阳光穿过树梢的枝丫投下的光影在她身上飞快后退，就像一只要起飞的红蝴蝶。 他胸腔里那股郁结之气莫名就消散下去不少，就这么看着她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叶婉清把这群人翻来覆去又问了好几遍才让他们散了去，端端正正的坐着其实很累人，叶婉清揉着酸痛的脖颈往回走，回到房间里发现顾景行竟然还在，吓了一跳。 她专注一件事的时候就会忘记另一件事，顾景行微蹙着眉头看着她：“你可查出什么来了？” 叶婉清有些失望的摇头，就她翻来覆去询问这些人的结果来看，并没有什么破绽。 要么就是这个人确实隐藏在这些人中但城府太深很会伪装，要么就是凶手根本不在这些人中。 顾景行在这里等了她这一阵子，原本憋着的一肚子火已经压下去的差不多，叶婉清什么都没查出来他也并不觉得多意外。 此时见叶婉清这模样，越发觉得自己先前想多了。 这个女人，哪儿有什么脑子。 念及此，顾景行又嗤了一声，嘲讽的提醒道：“三日之期还剩下两日，不要想着耍什么花招。” 叶婉清听出了他言语中的不屑，心中将这人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则是维持着散漫的笑：“妾身一定在期限内找出凶手，必不会让王爷失望便是了。” 这种直男晚期没救的男人，真是白瞎了这一张好皮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贼喊捉贼？ 顾景行认定了她这只是个缓兵之计，也没把她话放在心上，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他走后，叶婉清捏了捏眉心，问道：“那装了粉末的护甲还在吗？” 莺歌说还在，将护甲找出来给她。 叶婉清要了个放大镜来来回回端详了半日，看的眼瞎，只感慨这刑侦技术落后的朝代能破案的都是人才，她只求能从这上面发现点有帮助的细节。 两只护甲似乎不太一样，一只尖端有一点红，另一只却没有。 这里处处讲究对称，绝不可能两只手的两个护甲做的不一样，叶婉清一时也分辨不出那点红是什么，只能暂且不去管它。 她拿起来闻了闻，除了药粉味，还夹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有些像是丫鬟们用的劣质香粉的味道，这种味道绝不该出现在一个王妃用的东西上。 这个可疑之处还是指向了府里的下人，叶婉清头大如斗，她是研究针灸的专家，不是破案的专家，如今为了活命却要在这里干这个，憋屈死了。 王府中只有林柔一个宠妾，叶婉清想找一个弄倒了自己和林柔之后最大的受益者都没有人选。 石嬷嬷在旁边冷嘲热讽：“奴婢劝王妃还是别在这里装模作样了，王爷留了王妃一个面子等三日后再发落王妃，没想到王妃还贼喊捉贼自己演上瘾了？” 她一发话，叶婉清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忍着烦躁问道：“林姨娘最近得罪了什么人没有？” 石嬷嬷道：“王妃问这话真是可笑，我们姨娘一向受王爷宠爱，她最容易得罪谁难道王妃不知道吗？” 言下之意，认定了就是她干的，问什么也是她干的。 见石嬷嬷这么不配合，叶婉清一脑门子火，顺手就想摸根针出来扎她两下，看她老实不老实，这一摸之下才想起自己身上现在哪里有什么针啊。 她的神情顿时冷冽了下来，指着石嬷嬷怒道：“本王妃这是在为你家姨娘讨公道，看在你是府中老人的份上已经原谅了你一次，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本王妃！” 待这事儿风波过了，她头一件事就是处置了这个老刁奴！ 石嬷嬷吃过苦头，一看她这个手势立刻老实缩回去不敢再说风凉话。 叶婉清收回手，身边没个针就是别扭，看来头一等要紧事就是给自己弄一套针来才行。 她吩咐莺歌燕舞：“去给我准备一套男装来，明儿我要用。你们自己也准备一套，不许多问。” 两人果然没敢多问，乖乖去了，叶婉清看着她俩害怕的样子，估摸着原主脾气不怎么样，这样也好，省的自己装的不像让人生疑。 这会儿天色已晚，折腾了一天也累了，古人又没有什么夜间活动，叶婉清用过了晚膳就早早歇下。 熬夜好多年难得这么早睡觉还有些不习惯，叶婉清翻来覆去做了半宿的梦，后半夜才堪堪入睡。 早上叶婉清一觉醒来还颇有不真实的感觉，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确认昨天发生的一切不是自己的一场梦，这才认命的起床梳洗吃饭。 换男装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原主身材太曼妙了些，裹胸缠的她喘不过气，就这样顾景行大婚之夜还要服了药前来，要不是他有个宠妾，叶婉清真要觉得他不能人道。 不对…… 叶婉清想到这儿，却又一愣，好像记忆里，顾景行根本就没跟那个林姨娘同房？ 这么一想，说不定这男人真不行呢。 啧。 叶婉清啧啧了两声，在心中诅咒了几句顾景行，方才舒坦的继续换衣服。 换上男装，束了头发，她本就生的眉眼英气，个子高挑，往那一站活生生一个俊俏郎君，看的莺歌燕舞都有些脸红。 叶婉清借口查案出了门，找到了那个徐大夫问话。 他在大婚前一日确实去过国公府，不过是因为国公夫人舍不得女儿出嫁伤心的晕倒了而已，并未见过叶婉清，不过他又说了另一桩怪事。 “从国公府出来后我却被一个姑娘给拦住了，说是新王妃身边的人，想要能置人于死地的东西，说是要用来吓唬府里的小妾。” 叶婉清听了眼前一亮，是这个人了。 她忙问道：“那姑娘长什么样？” “没看见，带着帷帽，从头到脚遮的严严实实，声音倒是好听，估摸着长得也不差。” 这话等于没说，叶婉清又问道：“她问你要毒药，你就给了？” 徐大夫吓得连连摆手：“我哪敢呢？我只给了她一小包让人吃了神志不清的东西，能治好的那种。” 从徐大夫这里出来，叶婉清泄了气，眼见着找到了点线索，却又断掉了，王府侍女那么多，总不能让他挨个听声辨人？ 想不通的索性先不想，反正明日还有一天时间，她这趟出来还有另一桩事要办，跑了好几家医馆，总算让她找到了各方面都合意的一套银针。 “我买了。” 大夫还是头一回见到来医馆不做针灸却要买针的，这针他用顺手了，当然不肯卖。 叶婉清也不废话，从怀里掏出来一片金叶子往桌上一拍：“针给我，这是你的了。” 那大夫还有些犹豫，叶婉清啪的又丢下两片金叶子，那大夫立刻一句废话都没有，包好了银针双手奉上。 叶婉清揣着银针出了门，心满意足，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幸亏她娘家给的嫁妆足够丰厚。 莺歌燕舞摸不着头脑的问她：“王妃要这些银针做什么呢？府里又不是没有试毒的银针啊。” “这你就不懂了，有了这个离破案就又近了一步。” 既然林柔那毛病能治好，那就先回去给她治好了再说，说不定从她自己嘴里能问出什么线索来。 莺燕二人不是很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从前她也时常任性，二人都已经习惯了，也就没放在心上。 反正她们现在是男装打扮又有钱，叶婉清带着莺燕在外面吃了一顿饭才回府，又是半日功夫过去了。 回了府，叶婉清直奔飘风院去，林柔依旧在院子里咿咿呀呀又是唱曲又是跳舞的闹腾，巧翠人不知道去哪了，叶婉清沉声吩咐道：“莺歌燕舞，抓住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让开！ 林柔力气出奇的大，挣扎的厉害，闹出不小的动静来，惊动了巧翠从屋里跑出来，明显是打扮过的。 她本就样貌还不错，这一打扮确实挺有看头。 巧翠出来忙上前帮着莺歌燕舞去控制林柔，一面匆匆忙忙给叶婉清请安，还试图掩饰住自己上过妆的脸。 叶婉清眼尖早就看出来了，不悦的斥责了两句：“你家姨娘这副模样，你身为贴身伺候的人还有心情躲在屋里浓妆艳抹？林姨娘出了事，王爷怪罪下来，你担当得起吗！” 巧翠明显慌了，不住求饶，叶婉清懒得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吩咐莺歌燕舞：“把林姨娘弄到屋里去躺好，我有事要做。” “王妃，您要对林姨娘做什么！”巧翠一下子拦在她面前，神色紧张的问道。 叶婉清皱眉：“本王妃做事也是你一个奴婢有资格过问的？让开！” 巧翠本来还不想让，叶婉清眼神狠戾的瞪着她，巧翠害怕了，还是瑟缩的让开路，叶婉清昂首阔步的进了屋。 莺燕二人已经将林姨娘按在了床上，叶婉清摸出针包来潇洒的往桌上一甩，针包滚着展开，一排长短粗细各不同的银针排的整整齐齐。 叶婉清手指划过那些针，最后选了一根捏出来，撸起林柔的衣袖，对准她胳膊上一个穴位轻轻扎下去。 莺歌吓坏了：“王妃不可啊！” 燕舞也跪下来拦着她道：“王妃便是对姨娘怀恨在心也不能这般报复姨娘，回头王爷会怪罪王妃的！” 叶婉清头大：“你们两个大惊小怪什么，她死不了，能被我扎是她烧高香了好？” 她烦躁之下并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个，莺燕二人没听懂，但看她发火了也不敢继续打扰她。 倒是巧翠进来后看见林柔已经睡过去，手臂上扎满了银针，她看向叶婉清的神色就透出了惊恐。 叶婉清捏着其中一根中转了几下，林柔忽然抽搐了两下，接着哇的一声吐出来。 三个侍女手忙脚乱的收拾，唯独叶婉清巍然不动，淡定的一根一根把针拔了收好。 等三人收拾完了，林柔又已经睡过去，叶婉清让莺歌燕舞出去，只留下巧翠在屋里。 “她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才会如此，吐出来人就会恢复正常。只是在她恢复好之前不可让她食用红薯等发物，免得毒性恶化而死。记住了吗？” 巧翠飞快的瞄了她一眼，迅速低下头去说了声记住了。 叶婉清松了口气：“今日之事不许和任何人讲，明日本王妃再来看她。” 说完卷了针包起身离开。 回了清虹苑后，叶婉清该吃吃该喝喝，也不大张旗鼓的查案子了，反倒像个没事人似的。 傍晚顾景行忙完了公事突发奇想的跑到了清虹苑来，本想看看她脸上焦急的神情，没想到却看到她在这里捧着一本书，一边嗑瓜子一边看。 旁边还放着小茶壶，时不时对着壶嘴嘬一口，美滋滋的十分惬意，哪像是生死关头的样子。 他鼻子里嗤了一声：“看来王妃是打算临死之前好生享受享受最后的人生了？” 见他来了，叶婉清虽然意外，但还是规规矩矩起身请了个安，道：“回王爷，妾身不觉得自己会死，享受人生不假，但不是最后的。” “哦？你倒是很有自信。”顾景行挑眉，环顾了一圈道：“你身边伺候的人呢？” 石嬷嬷咬牙切齿的插嘴：“王爷，那两个丫头片子贪玩，午后就不见了人影，王府里留不得这样的东西，还请王爷处置了她们！” 叶婉清厉声道：“莺歌燕舞是本王妃的陪嫁，便是王爷也没资格处置，更轮不到你来多嘴！”末了又缓了缓语气对顾景行道：“王爷与其关心妾身的侍女，倒不如问问您心爱的林姨娘如何了？” 顾景行答非所问：“王妃查的案子可是有眉目了？” 叶婉清狡黠的一笑：“回王爷，不曾。” “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让本王关心别人。” 叶婉清倒是看的很透彻：“横竖王爷也不打算关心妾身不是么？车到山前必有路，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下定论，明儿王爷且瞧好。” 她如此自信，倒是让顾景行来了兴趣，“这可是你说的。” 叶婉清对着他离开的背影微笑着蹲了个安：“王爷慢走。” 等顾景行走出了清虹苑，叶婉清才站直了身子，瞥了石嬷嬷一眼，只冷笑着一言不发，继续回去看书喝茶嗑瓜子。 到了三日之期的最后一日，叶婉清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梳洗打扮之后带着石嬷嬷往飘风院去，至于莺歌燕舞，则是直接一夜未归。 一进了林柔屋里，就见林柔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巧翠在旁边一脸焦急，石嬷嬷一看这场面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这是？” 巧翠哭着拉住石嬷嬷：“昨儿王妃给姨娘扎了几针之后姨娘就成了这个样子，眼看着不成了，嬷嬷，怎么办呀？” 石嬷嬷虽然人恶毒，对林柔倒是很忠心，一听这话身份都不顾了，怒怼叶婉清：“王妃再怎么也不能这样做，姨娘是受宠，可如今疯魔了也已经威胁不了王妃的地位，王妃又何必下此狠手！” 叶婉清云淡风轻的把玩着自己的指甲，淡淡问道：“谁跟你说她不行了的？” 就在这时，门口光线一黑，顾景行沉着脸进屋来，男人身上强大的气场让整个屋子的温度都低了些许。 一屋子人给顾景行请安过后，石嬷嬷扑上来喊道：“求王爷给林姨娘做主啊！” 叶婉清则保持着请安的姿势，严肃道：“王爷让妾身查的案子如今可以结了，凶手已经找到了。” 巧翠这次比石嬷嬷嘴还快，指着叶婉清就尖声道：“王爷，王妃就是凶手了！昨儿奴婢亲眼瞧见王妃将林姨娘扎了几针弄成了这个样子，王妃分明就是嫉妒姨娘得宠才会这般下毒手，便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王府里留不得你！ 顾景行一言不发，只冷眼看向叶婉清。 叶婉清不慌不忙，反而还浅浅一笑：“王爷可见过谁行凶当着别人的面生怕别人不知道的么？” 巧翠还想说什么，叶婉清冷笑着一个眼刀飞过去，厉声道：“好一个贼喊捉贼！似你这般谋害主子的东西，王府里留不得你！” 话一出口，一屋子人都惊了，就连顾景行也眸色微动露出几分异样来看着她。 巧翠面色惊恐的跪下去死不承认：“奴婢冤枉啊！奴婢不知道何处得罪了王妃，以至于王妃要拿奴婢来顶罪！王爷，奴婢伺候了林姨娘多年，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还请王爷明鉴！” 巧翠一边说一边重重的磕下头去，石嬷嬷也在一旁帮着巧翠说话：“是啊王爷，巧翠也是林姨娘身边的老人了，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一定是王妃想要拿她顶罪才会如此！” 叶婉清不理会这两个人，击掌三下，莺歌燕舞从外头进来，手里都捧着黑漆木托盘，一个放着叶婉清的护甲，一个上头却脏兮兮的，看着像是一团团的泥土。 顾景行的视线在那盘子泥土上停留了一些，虽不解其意，却并未问出声来。 叶婉清拿起护甲举到顾景行面前朗声道：“王爷，这护甲上沾染了劣质香粉的味道，府里只有没有资格用熏香的侍女们才会用这种东西，而这上面的味道与巧翠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巧翠大呼：“王爷！奴婢是碰过这护甲，可那是事发后为了保存物证，单凭这个并不能说明奴婢就是凶手，奴婢冤枉啊！” 顾景行面无表情的扫了叶婉清一眼，打算看看她还能怎么说。 叶婉清让莺歌捏起巧翠的下巴露出脖子来给顾景行看，巧翠拼命的挣扎，但还是掩盖不住脖子上一条快要结痂的划痕。 “王爷请看其中一只护甲的尖头上是否蘸了褐色，那是干涸了的血迹的颜色，根据血迹干涸的程度和巧翠伤痕愈合的程度判断，这伤痕就是大婚那日午后十分留下的。” “王爷，奴婢冤枉！王妃的说辞太过牵强！” 顾景行此时才表现出了一点感兴趣的样子，冲着另一个托盘一努嘴道：“这些又怎么说？” 叶婉清道：“妾身吩咐过巧翠让她不可再给林姨娘食用红薯之类的发物，免得毒性恶化，此事妾身只告诉了巧翠一人，并吩咐了莺歌燕舞在这里盯着，果不其然妾身走后巧翠特意去厨房弄了红薯回来，还将吃剩的红薯皮在后院挖坑埋了。” 燕舞手中托盘的泥团就是她挖出来的红薯皮。 巧翠脸色煞白煞白的：“王爷……这红薯其实是，是奴婢自己吃的……” 燕舞怼了一句：“你吃便吃了，何至于连皮都要埋起来？足可见你做贼心虚。” “这是因为，因为奴婢听说这东西可以做肥料沤花！”巧翠死命替自己争辩：“王爷，奴婢真的是冤枉的，求王爷替奴婢和林姨娘做主啊！” 顾景行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是问叶婉清：“王妃还有什么话要说？” 叶婉清道：“妾身该说的都说完了，剩下的就让苦主亲自对王爷说。” 她坐到床边去，抽出针来给林柔扎了几针，林柔嘤咛一声醒过来。 石嬷嬷见状立刻惊喜：“姨娘可算是醒了，真是谢天谢地！” 巧翠的脸色却更白了。 林柔此时眼神清明，醒来也不咿咿呀呀的唱了，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待看清了屋子里的人后，立马伸手让石嬷嬷扶着她下床，给顾景行和叶婉清都请了安。 巧翠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也上前试图去搀扶她，却被林柔一声娇斥：“恶毒的东西，里我远些！” 她冲着顾景行跪下来，指着巧翠道：“王爷，妾身这两日出尽洋相，都是这个贱婢害的，只有她有机会给妾身的饮食里下药，也是她在听王妃说不能给妾身食用红薯后硬是给妾身喂了红薯。” 巧翠抓住了不合理的地方：“奴婢冤枉！既然红薯能加重毒性，为何姨娘食用了红薯之后此时反而没事了？” 下一刻，她自己也愣了，努力想要在说一些什么来替自己辩驳，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林柔垂着头道：“是王妃布的局，故意这么说，好引诱这个贱婢上钩的。” 昨日她被叶婉清扎了几针吐了个天昏地暗，三个侍女忙着收拾东西出去的间隙叶婉清抓紧机会给她交了底，让她放心吃，不会有事。 后来巧翠真的给她吃红薯，她也没有反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吃了。 事情到这里真相大白，顾景行没了好脸色，沉声吩咐道：“来人，将这个贱婢拖出去处置了。” 巧翠大呼冤枉，用力挣扎，奈何是王爷亲自下的命令，谁敢怠慢，巧翠被拖出去后喊声渐渐弱下去，不一会儿就没了声息，下人来报：“王爷，已经乱棍打死了。” 叶婉清知道这个时代下人的性命不值钱，可亲身经历下来还是觉得脊背发凉，她努力不让自己脸上露出异样来。 林柔红着眼圈：“妾身多谢王爷做主。”巧翠到底伺候了她这么多年，如今因为害她而丢了性命，林柔心里虽生气，伤心却也是难免的。 顾景行淡淡道：“案子是王妃破的，你该谢王妃。” 叶婉清听闻此言略略诧异，他竟然会替自己说好话？ 林柔显然也十分意外，但还是听话的对叶婉清福身行礼道谢，叶婉清有点不自在，她遭这个罪同自己的到来也扯不开关系，替她破了案就当是补偿她一回。 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只说了句不用客气。 顾景行见事情已经解决了，起身要走，叶婉清一眼瞥见石嬷嬷，心里一动喊道：“王爷请留步，妾身还想同王爷求个恩典。” 顾景行略感意外，但还是停住脚步：“讲。” “妾身听说石嬷嬷本就是林姨娘身边伺候的人，如今巧翠已经伏法，林姨娘身边也需要一个贴心的人伺候，妾身有莺歌燕舞就够了，所以想求王爷做主，将石嬷嬷还给林姨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王爷可是有话要问妾身？ 这石嬷嬷她绝不会留在身边，把人还回来，趁机甩开了这个老奴才，还能顺便再卖给林柔一个人情，一箭双雕。 林柔还是林拂影的侄女，往后的路长着呢，冤家宜解不宜结，叶婉清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住脚之前只能仔细应付。 顾景行没什么意见，嗯了一声就走了，叶婉清同林柔也没什么好说的，只交代了她好好休息，自己也走了。 前头顾景行并未走远，像是故意在等她一样，叶婉清想了想便追上前去跟在落后他一步的距离与他一道走。 “王爷可是有话要问妾身？” 顾景行背着手，头也不回的嗯了一声，却又不说要问什么。 但他不说她也知道，主动道：“王爷可是想问妾身是怎么看出来的么？” 顾景行这次连嗯都没有了，只背着手高冷的留给叶婉清一个背影。 叶婉清有点无语，他话可真值钱。 头一日她召集了府里所有有可能接触到林柔饮食的人问话，连石嬷嬷也问了，唯独巧翠没有出现，当时林柔身边离不开人，叶婉清还不觉得巧翠不出现有什么不对。 后来她去飘风院看林柔的时候发现巧翠并没有在尽心尽力的看顾林柔，反倒是看自己去了才做做样子，即便她没在这里生活过，却也知道贴身侍女这个态度不正常。 将莺歌燕舞留在飘风院，她自己回清虹苑之前又特意打听了林柔和巧翠的情况，得知了点东西，巧翠一直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自从林柔以一个庶女的身份给顾景行做了妾之后，有人看见巧翠不止一次的勾搭过顾景行。 当然顾景行连林柔的床都没睡过，又怎么可能上她的床。 巧翠并不知道这些，还以为是林柔碍事才导致顾景行看不上自己，又不敢明目张胆的要了林柔的命，便想出这么个法子来，先让她疯癫，一个疯子一头把自己撞死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她说到这里，顾景行总算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冰冷的神色透出几分诧异，这个王妃倒是和他所了解到的截然不同。 “藏的够深。” 叶婉清没听懂：“妾身愚钝，王爷此言何意？” 顾景行收回目光，他早就该想到的，毕竟是太后的侄女，伪装这种本事可以说是家学渊源了。 “本王竟不晓得王妃还有这等本事。” 叶婉清下意识的以为他在夸自己，然而原主遗留的记忆让她反应过来这人根本就是在拐弯抹角的骂她蠢。 她皮笑肉不笑道：“王爷这是对妾身有成见呢，人心中的成见像一座大山，愚公都移不走。” 女子的眼中藏着几分讥诮，明亮的眸子竟比那日头还亮上几分，顾景行睨了她一眼：“你想多了，并无成见。” “王爷又不曾真正了解过，张嘴就判定了妾身没有这等本事，这岂不就是成见？” 由此，顾景行对她的认知又多了一条：尖牙利嘴。 他也不会由着她这么耍嘴皮子功夫，丝毫不留情面：“本王从未这么说过，王妃非要这般自谦，本王也不拦着。” 叶婉清气结，这话倒是不假，他说的是不晓得她有，不是她没有，她跟他讲逻辑，他跟她抠文字游戏。 见堵住了她的嘴，顾景行微微挑了下眉收回目光，忽然转了话题：“明日你陪同本王进宫一趟。” 叶婉清有心给他添堵：“王爷怕不是忘了，明日是妾身回门的日子，王爷也是要陪着妾身去一趟国公府的。” 便是拥有原主记忆，叶婉清在很大程度上还是现代人的思维模式，此时还并未意识到顾景行让她陪着进宫意味着什么，因此说出这话来让顾景行很不悦的皱眉。 说她愚蠢，倒也能靠着蛛丝马迹就破案；说她聪明，却又时常不懂规矩。 他有些不耐烦了：“太后设宴，不得不去。” 摞下这话，顾景行一刻也不多留，抬腿走了，留下叶婉清站在原地看着他无情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规矩又多，许多事情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她一个现代人自由惯了，也不知道得费多大劲儿适应这种日子。 翌日一早，叶婉清晨起梳洗妥当的时候，马车已经在外头候着了，顾景行来清虹苑接她。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王府前院出了门，顾景行先上了马车，叶婉清提着裙摆正要上的时候，他却回身递过来一只手举在她面前。 叶婉清动作一顿，他这莫非是要拉自己一把？可别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回头又被他嘲讽。 抬头对上他俊美的面孔，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王妃打算让本王亲自抱你上来？” 比起来被他亲自抱上去，叶婉清当然还是更愿意接受被他扶一把。 她脸上挂上端庄的笑意，极其自然的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被他扶着上了马车，整个过程落在外人的眼里，俨然一副两人恩爱的模样。 这便是顾景行想要的结果，身边不乏太后的眼线，该演给他们看的戏总要做足了全套 王府的马车考究又舒适，里头铺着厚厚棉絮坐垫，车厢里燃着的小火炉上烧着一壶水，既能取暖，又能泡上新鲜的热茶。 顾景行十分闲情雅致的沏了一壶茶，还好心的递给叶婉清一杯。 她极少与他独处，面对一个莫名其妙成了自己丈夫还有了夫妻之实的人，感觉还是很不自在的。 叶婉清正好有些喉头发干，也没客气便顺手接了茶过来一饮而尽。 一杯茶灌下去舒服了些，可她忘了自己早上起来到现在粒米未进，空腹饮茶之后华丽丽的醉茶了。 叶婉清呼吸有点急促起来，只觉得眼前一阵金星乱冒，胃里翻腾的厉害，酸巴巴的一阵上涌，干呕的感觉顶的她坐立不安。 她用力咽了咽口水，打算生生扛过去这一阵儿，横竖这车厢里也没什么吃的，除了自己忍着没别的办法。 正难受，顾景行却忽然掀了帘子命令道：“停车，去福仙记买些桃酥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东西可拿到了 外头人立刻去了，不一会儿功夫就捧着花香四溢的百花酥酪从窗口递了进来。 叶婉清闻着那味道只觉得更加难受了，眼前花的几乎看不清东西，顾景行却将刚刚买来的桃酥往她腿上一放。 “王爷这是……” 顾景行端起茶来喝了一口：“饿了就吃，别一会儿进了宫丢本王的脸。” 这会儿饿成这样，叶婉清也顾不上什么矜持了，道了谢便捏起一片桃酥吃起来，还不忘了拿大袖挡一挡脸。 一块桃酥下肚，叶婉清立刻觉得好多了，只因刚刚吃的急了些，此时觉得有些噎，顺手便拿起小桌上的茶来喝了一口。 可她拿的却是刚刚顾景行用过的茶杯。 顾景行抬了抬手想拦，她已经送到嘴边了，顾景行只得作罢。 眼看着她的樱桃小口在自己刚刚碰过的地方裹住杯沿，小口小口的叩茶，透着几分乖巧。 若非她是太后的人，顾景行倒是真愿意好好与她相处下去，是个挺有意思的小姑娘，有几分头脑，却又时常犯蠢。 醉茶醉成那样，一句话的事儿却又不与自己开口提出来，莫非是觉得在自己面前丢脸比进了宫再丢脸更要命一些？ 倒也是了，毕竟是太后的侄女。 念及此，顾景行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来。 叶婉清吃过东西，此时人回过劲儿来，正打算好好给顾景行再道个谢，一抬头就瞧见他脸上的冷笑，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就说不出口了。 他这是在笑话自己？ 醉茶是他害的，吃的东西也是他给的，如今又在这里笑话自己是什么意思。 叶婉清觉得很没面子，什么都没说，带了几分赌气的意思将没吃完的桃酥往边上一放，不吃了。 顾景行也没理会她这一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本书来自顾自的开始看，一副并不打算继续理会她的架势。 车厢里的一切物什儿都用沉水香熏过了，鼻尖始终缭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高贵又沉静，叶婉清无事可做，视线不自觉的落在顾景行脸上。 撇开成见不说，他认真看书的样子十分迷人，若是放在现代出道的话，那些靠脸吃饭的小鲜肉只怕是都要靠边儿站了。 顾景行翻过一页书去，忽然来了一句：“看够了吗？” 叶婉清陡然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这样盯着别人看十分无礼，立刻收回目光假装去看车外的风景，只是京城的繁华如过眼云烟，她什么都没看进去，一张脸却渐渐变得通红。 这样尴尬的氛围一直持续到马车停在了宫门口才算结束。 马车是不能入宫的，两人只能下车步行进去，依旧还是顾景行先下，又回头亲自将叶婉清搀扶下来。 太后身边的掌事太监薛祥亲自出来迎人，瞧着这一幕满意的点点头，等叶婉清下地站定了才上前打了个千儿：“奴才薛祥，给王爷王妃请安。” 等顾景行叫了免礼，薛祥才道：“王爷，太后说几日不见想念王妃的紧，想先请了王妃去慈宁宫说话。” 叶婉清下意识的扭头去看顾景行，他露出一个客气疏离的笑来：“既然是太后相邀，本王自然没有拦着的道理。” 末了又拉起叶婉清的手来拍了拍：“过会儿本王亲自去慈宁宫接王妃。” 叶婉清只冲着他福了一福，便跟着薛祥走了。 宫中的甬道长的一眼望不到尽头，两旁高高的宫墙看着让人绝望，叶婉清也不知道跟着薛祥走了多久，才终于到了慈宁宫。 这里四处站着当值的宫人，垂着头安静的让人忽略了她们的存在，叶婉清低着头随着引路的宫女进了暖阁，只瞧见眼前一双金线绣着福字云纹的绣鞋，知道这就是太后了，便提起裙裾跪下去磕头请安。 头顶上传来太后的声音，语气透着亲切：“婉儿快些起来，来哀家这里还行这些虚礼做什么，可见是嫁了人便与哀家生分了。” 历来能坐上太后之位的都是上一届宫斗冠军，可不是没事陪你打哈哈的角色，叶婉清不是原主，才不相信她真的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亲切。 她继续跪着道：“太后抬举是臣妇的福分，臣妇却不可恃宠生娇，规矩不可废。” 太后这才道：“你我姑侄俩难得见个面说说话，无需多礼。”说着冲着身边的董嬷嬷使了个眼色，董嬷嬷会意，上前将叶婉清扶了起来。 叶婉清这才有机会看清她这个姑姑的长相，太后叶璃音也不过是个刚三十出头的妇人，保养的极好，叶家出美人，她眉宇之间生的也是妩媚大气，一双杏眼透着精明与算计。 她拉着叶婉清坐在自己身边，一副慈祥的模样将叶婉清打量了一番笑道；“嫁了人果真不一样了，王爷待你可好？” 叶婉清垂头做害羞状，小声说了句还好。 叶璃音便笑道：“你瞧你，嫁了人反而比从前更害羞了。你们都退下！” 屋里的下人鱼贯而出，只剩下姑侄俩的时候，叶璃音立刻收了脸上的笑意，严肃问道：“东西可拿到了？” 叶婉清愕然，她是有原主记忆，奇怪的是却并不知道叶璃音说的是什么东西。 这叶璃音看着也不是个好对付的，叶婉清决定先蒙混过去再说。 “太后，王爷是个谨慎的人，臣妇以为此时不可操之过急，以免打草惊蛇的好。” 叶璃音一双杏眼在她脸上来回审视了几番，像是在观察她的诚意，叶婉清强迫自己淡定面对她。 半晌，叶璃音收了视线点点头：“你说的也是，横竖你已经嫁进了王府，此时也不用急于一时，可缓缓图之。” 这算是让她相信自己了？ 叶婉清暗中松了口气，心里却埋了个疙瘩，太后让她拿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也怪不得大婚之夜顾景行那么个态度对自己，他那样的人当然不会忍受这种带着目的嫁给他的人。 大概是为了敲打她，叶璃音又道：“如今你虽已经嫁进了王府达成了心愿，却不要忘了你依旧姓叶，你的所作所为皆要为叶家考虑，叶家在朝中的地位只许进不许退，记住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肤浅的王妃 叶婉清恭敬应道：“是，臣妇谨遵太后教诲。” 末了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叶璃音话里话外都透着让她找机会拿到那个东西，以及拉拢顾景行的意思，叶婉清心里暗惊，嘴上却密不透风的应了。 顾景行来慈宁宫接了人，又去了前头宫宴，皇帝年纪尚幼，太后垂帘听政，就连一场宫宴小皇帝也没有多少说话的份儿。 反倒是顾景行，虽身为摄政王，对年幼的皇帝倒是衷心，怪不得太后要拉拢他。 从宫宴上回来时已经接近傍晚了，马车里十分昏暗，偶有夕阳的余晖透过飘荡的车帘洒进来，顾景行像是累了，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叶婉清清秀的面庞躲在暗处，看不清她脸上是个什么神情。 她在思考。 瞧太后这个独断专行的架势，又要拉拢摄政王，只怕是想架空小皇帝自己掌权。 自古以来男尊女卑中央集权的大环境下牝鸡司晨都没有好结果，她觉得自己应该远离太后珍爱生命。 可她本身就是叶家人，又是太后的侄女，就算再远又能远到哪里去？ 若是不想以后东窗事发时被她连累，就得替自己找个出路才行。 想到这里，她将目光投向了对面的顾景行。 若有若无的余晖下，他的侧脸线条看起来刀削斧刻一般的凌厉，宫宴上他对小皇帝恭敬的模样依旧浮现在眼前，叶婉清打心眼里觉得顾景行和叶璃音不是一类人。 一个手里有权还想着怎么弄到更多的权，一个手里有权却想着怎么用权效忠帝王。 如此看起来摄政王要比这位太后姑姑靠谱的多，既如此，那自己何不寻求他的庇佑？ 连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太后都要拉拢的人，想必是不会错的。 一直在闭目养神的顾景行忽然出声道：“你很喜欢盯着本王看？”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叶婉清没被他吓着，反而很淡定。 “妾身觉得王爷生的好看，情不自禁的多看了两眼。” 顾景行依旧没睁眼，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肤浅。” “妾身知道，所以妾身尽可能的不出声打扰王爷。” “说实话。” 叶婉清心说这人的话真值钱啊，张嘴一回都不超过十个字的。 “其实妾身是庆幸自己能嫁与王爷这样的忠臣，这是妾身三生修来的福分呢。” 说完她仔细盯着顾景行的反应。 顾景行陡然睁开眼，却并不去看她，目光只落在睁眼的那一瞬间落下的位置，冷声道：“有话直说，别挑战本王的耐性。” 进宫一趟出来就开始拐弯抹角的拍他马屁，绝不是空穴来风，一定是太后跟她说了什么，果不其然太后使尽手段把人嫁到他身边来是有目的的。 他倒是要看看，这姑侄俩究竟想干什么。 叶婉清笑道：“其实妾身知道王爷忌讳妾身的身份，但如果妾身说自己并不是给太后做事的呢？” 顾景行的目光倏然移到她脸上，精光迸现，反问道：“你自己信么？” “王爷也知道妾身对王爷一见钟情，更知道妾身是怎么嫁进王府的，王爷有没有想过，妾身也是被太后给利用了呢？” 她话音刚落，就被顾景行一把捏住了手腕，他帅气的脸逼近她面前，鼻尖几乎抵着她的鼻尖，一字一顿的警告她。 “叶婉清，你以为本王是傻子吗？” 这些话，十之八九又是太后教她的，毕竟她进宫前后的态度相差甚远，若说她这个变化和太后没关系，用脚趾头想他都不信。 原本顾景行还不打算为难她，既然人已经嫁进来了，又是被太后使了手段嫁过来的，那当个摆设放在府里也无妨，只是她非要来踩他的雷，这就有点找死的意思了。 叶婉清被他铁钳一般的力度捏的手腕生疼，就知道没这么容易让他相信自己，他也不想想，她父亲又不是太后的嫡亲弟弟，只是宗族旁支过继来祖父名下的儿子。 所以纵然她顶着太后侄女这个身份，这个太后对她又能有什么真感情？还不就是为了利用她。 事实是这样子，话却不能这么说，叶婉清正要好生跟他解释一番，却因为两人靠得太近，她听见了他的呼吸声。 胸腔里的杂音粗重的跟破风箱似的，正常人绝不是这个状态，他有哮喘吗？这个季节也确实是哮喘高发季。 叶婉清皱了皱眉，伸手搭上了他的手腕开始把脉。 一般人也做不出谈事情谈的剑拔弩张的时候忽然开始给对方把脉这种事，顾景行根本没想到她在干什么，只以为她是想把自己的手掰开。 力道又小的跟小鸡似的，反倒更像是在卖可怜，这让他觉得更加厌恶，索性一把将她甩开。 不过也够用了，叶婉清并没有摸出来他有哮喘的脉象，那他这个毛病就是别的原因造成的。 “王爷可曾有什么……”她本想问过敏的，但这个年代应该没有过敏这个词汇，她想了想改成：“吃了导致不适的东西？” 她话题转的太快，吃了不适的东西顾景行没有，但听了不适的话眼前就有，他皱眉，尾音上扬发出一声：“嗯？” 叶婉清以为他没听清，又问了一遍，顾景行这次连嗯都没了，只目光警惕的看着她，怎么，这就开始打探消息了？ 看他这幅表情，叶婉清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这么问太敏感了，他肯定会觉得自己这么问是打算在他饮食里动手脚的。 这个身份真够麻烦的。 叶婉清索性不问了，仔细看了他面相，面色暗沉，眼底发黄，口唇暗青，普通人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但她是行家，看得出来这根本就是慢性中毒的迹象。 她这样直勾勾的盯着顾景行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顾景行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不知羞耻。” 叶婉清没听见似的收回目光，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王爷眼下的困境，妾身有法可解，只是一样，王爷要相信妾身。” 她说的极其自信，顾景行却如临大敌，“你说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这是叶婉清认识他以来见他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她知道自己赌对了，踩住了他的痛脚。 “王爷体内有毒，且王爷自己拿这个毒没法子，但妾身有。” 顾景行不愧是摄政王，心理素质强大，很快冷静下来，若无其事道：“你想多了。” “是吗？时常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不怎么舒服？若只是一小会儿也就算了，持续时间越来越长，大概会耽误许多事。” 顾景行袖子里的手渐渐捏成拳头，真让她说中了，他最近症状发作的确实越来越频繁，时间也越来越长。 但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太后告诉她的？那太后又是怎么知道的，或者说这件事根本就是太后的手笔。 一瞬间车厢里冷的像万年寒潭，顾景行的声线没有一丝感情：“你真是不怕死。” 叶婉清笑了：“王爷此言差矣，妾身特别的怕死，尤其怕死在太后的手里，所以妾身和王爷谈个买卖，妾身解了王爷的困局，王爷保妾身性命。” 顾景行冷笑：“本王凭什么相信你。” “王爷也没有别的退路了，凭王爷的本事，若是真能解了毒，又何必允许自己毒药缠身？” 顿了顿，她又道：“刚刚王爷不该承认这件事的。如今横竖王爷的把柄已经被妾身捏在了手里，逼着妾身与太后合作，或者王爷与妾身合作，相信王爷心里已经有了抉择。” 顾景行冷眉冷眼的看着她：“信不信本王要了你的命？” 叶婉清在把自己的筹码摆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确信了他绝对不敢这样做，此时也只是信心满满的一笑：“王爷不会要了妾身的命的，妾身说过有办法，对王爷来说，死马当作活马医也好过放弃一个可能解毒的希望不是吗？” 她赌对了，顾景行确实不敢真的要了她的命，他想要她的命，在大婚之前他就可以这么做了，只要叶婉清死了，他就可以省去后面这许多的麻烦。 当下顾景行收回目光说：“既如此，本王就给你个机会。” “多谢王爷不杀之恩。”不管哪个时代，男人好面子，面子还是要给足他的。 “别高兴的太早，先拿出点真本事来让本王瞧瞧。” 说到这里，叶婉清就知道顾景行心里根本没有真的相信她，也没把她当回事，既然如此，那让他瞧好便是。 叶婉清让他明日一早到清虹苑来。 翌日一早，顾景行如约而至，抱着看戏的心态，她到想要看看叶婉清究竟在耍什么花招，难道要给自己上演一出跳大神不成？ 叶婉清让他躺好，顾景行顺从的躺下，她开始给他把脉，昨日在马车里摸到过他的脉象，只是匆匆忙忙的许多细节也做不得准。 今早再这么一摸之下，叶婉清神情顿时严肃了，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要严重许多。 下毒的人心思十分歹毒，这个毒每发作一次就会导致体内脏器衰竭一点，直到衰竭的程度让人体的自我修复功能再也承受不住的时候，就算是解了毒人也活不成了。 顾景行先是看她把脉的架势与那些太医一般无二，又看她神色渐渐凝重起来，目光沉了沉，“如何？” 叶婉清收回手来：“王爷时常觉得呼吸困难，因此太医也给王爷治这气息不畅的毛病，却忽略掉了王爷有时会腹痛头晕这些症状。至于太医到底是没有诊断出来，还是只想求稳诊断出来了却不说，妾身就不知道了。” 此言一出，顾景行脸色微变。 把脉的架势可以装，神情脸色也能故作高深装上一装，后面这番话却是无论如何装不出来的了。 他确实也有腹痛头晕的症状，只是不常有，且十分轻微，所以他自己并未当回事，也从未和人讲过，连太医都不知道，她为何会知道？ “敢问王爷昨晚可是又毒发了一次？” 顾景行本来不打算承认的，最后却转念点了头。 叶婉清有数了，感谢自己那个龟毛学术狂的爷爷，当初坚称一个人每天的脉象都有细节上的变化，硬是逼着她去感受，以至于她也被养成了一个龟毛。 所以她摸得出顾景行脉象上细节的变化。 叶婉清动作麻利的一滚针包摊开了一溜银针，一边习惯性的道：“把衣服解了。” 之前在飘风院的时候她也没让林柔解过衣服，顾景行误解了她的意思：“若是想用这种方式接近本王，那你最好趁早死了这份心。” 她想要的圆房他已经给了，更多的接触再不可能。 叶婉清哭笑不得，这画风好像男女颠倒了，“王爷，医者父母心，妾身是真心想要给王爷治病的。” “你在占本王的便宜？” “妾身不敢，还请王爷宽衣。” 顾景行看她确实很有诚意的样子，最终还是配合她解开了上衣，露出精壮的胸膛，出身贵族的人身子养护的极好，肌肉结实匀称，线条流畅透出力量感，还真看不出来这是个身中奇毒的病秧子。 叶婉清瞧着他好看的胸膛暗暗吸了两口气，大婚那晚上昏昏沉沉的，哪有功夫注意这些。 这才是真正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从前她身边那些细胳膊细腿的小鲜肉和眼前这个比起来简直就成了娘炮。 她对美色的惊叹只是一晃而过，立刻严肃起来进入状态，找准了穴位开始施针。 这是个技术活，一不小心要人命的，叶婉清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怠慢，慢慢将银针推进了他的胸膛里。 她本来就生的好看，肤若凝脂面若桃花，珍珠贝齿樱桃口，眉若远山眸若晚星，一双桃花眼仿佛会说话一样灵动。 此时她蝴蝶翅膀一样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半闭着眸子，他能看得出来她眼里只有银针和穴位，心无旁骛。 顾景行的视线落在她线条俏丽的侧脸上，这样美好的面孔，他也是个正常男人，说不欣赏是假的，只可惜了，她是太后的人。 尖锐的刺痛感过后，竟然还有一丝丝舒爽蔓延开来，随着她一根接一根针的刺下去，顾景行觉得自己胸腔里那股沉积已久的憋闷感纾解了不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舒畅的感觉了，仿佛四肢百骸都在流淌着舒适，竟然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等顾景行醒来时，身上的银针都已经收走了，衣服也已经穿好了，他睡得有些沉了，睁开眼看到这秀气的幔帐才猛然意识到这里不是自己的归云阁，他腾地坐起来，这不正常！ 屋里弥漫着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叶婉清站在旁边的小圆桌旁边背对着他正在摆弄什么，顾景行冷声质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药味一定有问题。 如若不然，以他警惕性怎么会在她的清虹苑睡得这么沉？ “王爷醒了？”叶婉清转过身来，手里还端着一碗药，走过来往他面前一送道：“王爷，趁热把药喝了。” 顾景行瞥了一眼那碗药，并不去接，又问了一遍：“你究竟对本王做了什么？” 叶婉清叹了口气反问道：“敢问王爷此时可觉得身子轻盈了一些？喉间顺滑舒爽了些？” 她不说顾景行还没注意到这个问题，此时方觉得身上确实轻盈多了，好像回到了从前没有中毒时候的感觉。 毕竟他是个习武之人，对自己身体上的变化感觉还是很敏锐的。 见他盯着药碗看，叶婉清解释了一下：“这药是莺歌刚煎的，能清热化瘀，王爷若是不放心，妾身可以先替王爷尝一尝。” 说着她真的就端起来往嘴里送，还没到嘴边就被顾景行抓住了手腕，紧接着顾景行欺身而上，叶婉清只觉得脖子一凉，他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柄匕首抵在了她的喉咙上。 顾景行清冷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一样遥远：“说，你究竟是谁？” 叶婉清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面对这样的死亡威胁依旧能保持淡定：“王爷说笑呢，妾身是谁王爷不知道吗？” 顾景行并不掩饰自己的怀疑：“据本王所知，叶婉清在国公府只是个被宠大的大小姐，根本不可能会这些东西，所以你最好自己说实话。” 叶婉清僵硬着身子不敢动，生怕他一不小心就给自己割喉了。 “王爷是耳聪目明，却也不能说绝对知晓世间百事。既然王爷选择了与妾身合作，那就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妾身拿真心对王爷，王爷却对妾身处处防备，这还怎么合作？” “难道你的太后姑母没有教过你，防人之心不可无？” 叶婉清无奈的一笑：“太后是太后，姑母是姑母，王爷莫要混淆了。” 顾景行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看透她的灵魂。 叶婉清也不畏惧的与他对视，眸子里干净清澈，不知怎地，顾景行眼前就浮现出自己睡过去之前她心无旁骛为自己施针的样子，那时候她的眼睛里一如现在一般的干净清澈。 他选择了相信她这句话，慢慢撤离了匕首。 叶婉清松了口气，真真是死亡如风常伴吾身。 “那妾身为王爷试药。” 她正要喝，顾景行却再一次将她拦下来，“不用了。”直接端过去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没有一丝丝犹豫。 见他喝完，叶婉清接走了空碗，又将一包药递给他。 “王爷大概不会放心回回都在妾身这边煎药，所以妾身特意为王爷包好了带回去煎。” 顾景行不置可否，但把药接在了手里：“明日你回门，早上本王来接你。” 他收拾好自己起身走了，叶婉清冲他背影蹲了个安：“恭送王爷。” 表面上恭恭敬敬，背地里却撇撇嘴，什么嘛，连句谢谢都不说。不过为了保命，借助与他合作的机会在这个世界里站住脚，她是不会把这种事挂在脸上介意的。 从清虹苑出来，顾景行随手将手里的药包丢给贴身心腹福忠。 福忠一向很懂得他心意，问道：“王爷真的就喝了王妃给的药汤，万一有什么问题？” 顾景行摇摇头：“不会，她不至于这么蠢。” 就算想要对他动手脚，也不能做的这么明目张胆的，她还想要借助他这个摄政王在王府站稳脚跟，又怎么会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 福忠又道：“那这药，奴才替王爷处理了？” 顾景行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有下文了，福忠自己会知道怎么做的。 他也并非是绝对信任了叶婉清，他只是想让叶婉清觉得他信任了她而已，顾景行这些年来从先帝开始到如今，在朝中树敌颇多，不知道多少人暗中盯着机会要他这条命。 所以他不会轻易就相信一个人的。 原本姑娘嫁了人三日回门的，叶婉清则因为进宫觐见太后被耽误了，所以三日回门改成了五日。 一大早，顾景行便依言来清虹苑接人，这次叶婉清没觉得大惊小怪了，她是没谈过恋爱，却也能看出来顾景行对她这恩爱是装出来给人看的。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叶婉清配合他配合的就很熟稔了，规规矩矩的把自己小手放在他的手心里，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出了院子上了马车，在马车上又老老实实呆着，与他相安无事的样子。 为了避免尴尬，叶婉清还特意现学现卖，也让莺歌给她带了本书在身边，省的这一路上跟顾景行大眼对小眼。 等到了国公府，除了守门的小厮，还有个穿了一身朴素衣裙，头戴一直素简银钗看上去有点胖胖的妇人等在门口，面上是一副焦急的样子。 这是叶夫人温雪晴的奶妈云嬷嬷，打小伺候温雪晴，又看着叶婉清长大，虽是下人，情如亲人。 马车一停下，云嬷嬷就凑了上来，车夫掀了帘子，顾景行先探出身子来下了车，云嬷嬷先是给他行礼问安，一面又往车里瞄。 顾景行自己下了车，又回身亲自搀扶着叶婉清下来，一副细心体贴好丈夫的样子。 云嬷嬷看着这一幕，不觉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来，亏夫人还一直担心女儿在王府会不会受委屈，如今看来这担心竟是多余的。 “老奴给王妃请安。国公爷尚在宫中公干不曾回府，王妃可是要等国公爷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回门 叶婉清对这一双素未谋面的便宜父母的印象只来自于原主的记忆，原主对国公爷这个父亲基本上都是敬畏的心态，并没有多深刻的父女亲情。 反倒是对温雪晴这个娘亲心里想念的紧，叶婉清受了原主的影响，下意识的想要快一些去见一见温雪晴。 她扭头看了顾景行一眼。 国公府规矩森严，外男不进内院，温雪晴身子不好常年不出门，连女儿回门都是身边的嬷嬷出来接人，总不至于让她一个长辈巴巴的跑出来见一个晚辈。 但她把顾景行一个人丢在前院似乎又说不过去。 顾景行牵起唇角一笑：“既然岳父尚未回府，本王在前厅等候便是。还请王妃替本王给岳母带个安。” 这话由他自己说出来就顺理成章了。 尽管知道他这么体贴都是装出来的，可听着确实也挺受用，怪不得有那么多的小姑娘明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爱她，却还是愿意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如今叶婉清可算是找到原因了，会撩啊！ “既如此，妾身就先失陪了。” 顾景行只点头首肯，并未说话，叶婉清便由云嬷嬷陪着往后院去了。 云嬷嬷对她倒是关心的很，一路上问这问那，叶婉清因着原主遗留记忆的缘故，对云嬷嬷感觉很是亲切，有问必答。 莺歌燕舞跟在身后，提前被叶婉清交代过了，不该说的不说，报喜不报忧。 归云轩的大丫鬟迎春远远的瞧见叶婉清往院子这边过来，立即进屋里去报信，等叶婉清进了院子，温雪晴已经由迎春夏兰两个大丫鬟扶着亲自迎出来了。 温雪晴也不过是个刚刚三十出头的妇人，保养的极好，生的又美，看上去一如二八的少女，只是眉宇之间多了几分沉稳，又加上常年病着，肤色白的有些不正常。 叶婉清见了她，只从骨子里觉得亲切，上前去喊了一声母亲：“女儿不孝，出嫁直至今日才回来看望母亲。” 温雪晴忙将女儿扶起来，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个遍，慈爱的目光像是怎么也看不够她似的，嘴里一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母女连心的感情是骗不了人的，叶婉清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温雪晴的舐犊情深，分明是有一肚子话要说，到了眼前却只剩下一句回来就好。 从前陈言秋只是个孤儿，全靠爷爷养大，从不知道有爹妈是个什么滋味，如今体会到原主骨子里的感情，叶婉清觉得十分微妙。 想起自己出嫁那日温雪晴还因为不舍得自己哭的晕了过去，叶婉清关切问道：“母亲可觉得身上好些了？” 温雪晴无奈的笑笑：“无妨，我这病乃是长年累月的毛病，又不是这一两日了，无需这般挂怀。” 说话间又捏着帕子掩着嘴咳了两声。 叶婉清急忙道：“外面风大，快别在这里杵着了，母亲快些进屋去说。” 如今芒种已过，虽不似盛夏时节那般炎热，但也不凉快，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开始用冰了，温雪晴屋里却门窗紧闭，密不透风，一进来就是一股子浓重的药味。 若不是窗户用的都是上等的明纸，只怕是屋子里大白天也得昏昏沉沉的见不着光。 迎春伺候着温雪晴在铺了软垫的罗汉床上坐了，夏兰给叶婉清上了茶，桌上摆着点心果干，都是她一向爱吃的。 温雪晴人如其名，说话都是温和的调子，指了指桌上的果干：“如今回了长大的地方，就不用再拘着了，想吃什么便敞开了吃。” 叶婉清察觉到温雪晴看自己的眼神里略带担忧，也大概能估摸出来她想问什么，索性主动说：“母亲大可放心，女儿在王府也不曾饿着，王爷对女儿很好呢，不信母亲问云嬷嬷，是也不是？” 云嬷嬷把方才门外瞧见的一幕说了一下，温雪晴总算是放下心来。 自己这女儿是怎么嫁给顾景行的她心里也清楚，要不也不至于因为不舍得女儿出嫁就哭晕过去，此前一直担心叶婉清在王府受委屈，如今总算是放心一些了。 没了心事说话就轻松了许多，叶婉清看得出来温雪晴是真心对自己这个女儿好。 她是个没妈的孩子，如今占了原主的便宜享受了一把拥有母爱的感觉，心里头不由得也生出一些真情来，倒不局限于原主留下的感情了。 原主留给她的那个梦里交代过让她帮忙保住温雪晴的性命，此时叶婉清瞧着温雪晴这个病病歪歪的样子，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得先找到病根，才能对症下药。 叶婉清故意凑到温雪晴身边去坐着，拉着她的手撒娇的跟她说话，暗地里却在摸温雪晴的脉象。 在王府无人知道她的底细，她施展医术也不用藏着掖着，如今回了温雪晴身边，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女儿只剩了个壳子，里头已然换了人，就这身子只怕是要遭不住这个打击。 所以她还是做的隐秘一些的好。 这一摸之下叶婉清大惊失色，温雪晴这身子骨说病也不是病，说不是病却也一身都是病。 常年阴寒体虚又虚不受补，早就掏空了身子，再这么下去也撑不住几年光景了。 更可怕的是，这种状况乃是人为，有意给她服用阴寒的食物让她常年处于体寒状态，日积月累下来就成了这幅样子，灌进去再多的药也是不顶用的，须得从饮食上下手。 母女俩正说着话，迎春进来禀报说石姨娘求见。 石姨娘是敬国公叶汉海的宠妾，育有一女叶佩云，虽说享有盛宠，为人倒也本分，很是尊敬温雪晴这个主母，这些年她缠绵病榻，石姨娘时常过来侍疾，衣不解带的很是诚心实意。 因此温雪晴也并不因为石姨娘盛宠就对她反感，此时听说她来了，忙叫请进来。 石姨娘生了一张妩媚有余沉稳不足的脸，一双眼睛带着猫眼一样的魅惑劲儿，袅袅婷婷的进来，柔弱无骨的蹲了个安：“给夫人，王妃请安。” 温雪晴让她起来后，她从身边丫鬟手里接过食盒打开，亲自端出里头的糕点奉上前去：“夫人，妾身做了些槐花糕，里头加了些薄荷，清凉去火，甜而不腻，很是适合夏日食用的。王妃若是不嫌弃，也一并用一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石姨娘的殷勤 槐花薄荷都是凉性的东西，寻常人吃倒也罢了，温雪晴这个身子吃了那是雪上加霜。 叶婉清并未表现出任何情绪来，状似无意的问道：“石姨娘如此心灵手巧，爹爹的口福一定很好，我竟有些羡慕呢。” 石姨娘含羞一笑：“国公爷素日不爱吃这些甜的东西，妾身都只做给夫人吃罢了。若是王妃喜欢，来日妾身也做了给王妃送去？” 她倒是坦诚，不给别人吃，只给温雪晴吃，是不是仗着旁人不懂这些。 只凭这点东西，叶婉清也不能完全确定温雪晴就是石姨娘害的，只能依旧不动声色的拒绝了，私下里却多了个心眼。 时值中午，叶汉海也出宫回府了，前院打发了人来请，说是宴席已经准备好了，请大家过去用膳。 石姨娘倒是个懂事的，知道一个妾侍登不上大雅之堂，自己先起来告退离开，叶婉清亲自扶着温雪晴去了前院用膳。 宴席设在了花厅里，临水而建，不远处还有山上引来的山泉水潺潺落下，四面微风拂过时花香四溢，夏日在这样的地方用饭是一种享受。 这是家宴，没有外人，因此只设了一桌。若是有什么大场面宴客那就要男女分席了。 叶婉清过来的时候，顾景行正与叶汉海相谈甚欢，至少表面上如此，谈论的都是朝政，两人显然已经见过面了。 她见了叶汉海便没有见到温雪晴时的亲切，只觉得这人严肃的很，更像是一个顶着自己父亲名头的陌生人。 “女儿给父亲请安。” 叶婉清给叶汉海请安的时候，顾景行也在一旁给温雪晴行礼请安，却又暗中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父女二人，叶汉海见了回门的女儿也并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依旧还是一副严肃的模样。 顾景行体贴的站在叶婉清身后替她拉开椅子让她先坐了，自己才去坐下，丝毫没有觉得身为一个摄政王替女人拉椅子这种事很丢人。 虽只是一个小细节，可温雪晴看在眼里，又觉得欣慰了不少，看来女儿说与王爷相处的不错也并不是报喜不报忧，乃是事实如此。 顾景行一向惜字如金，加之席上有女眷，虽只四个人，气氛却也有些冷淡。 温雪晴开口打破僵局：“王爷，婉儿从前在家被我们宠坏了，一朝嫁作人妇，可有什么给王爷添了麻烦的地方？” 顾景行道：“并未，王妃很好。”一面说，一面目光落在了叶婉清面上，满眼都是她的样子。 叶婉清只好报以一笑，原来一副深情的模样真的可以装出来。 温雪晴看着小两口眉来眼去的模样，一面心里高兴，一面又担心这新婚的新鲜劲儿过了，就该闹别扭了，便提前打好招呼：“若是日后婉儿做错了事，王爷尽管告诉我，我好管教管教她。” 话外之音很明显了，她女儿做错什么她自己来管教，断然舍不得让他来给叶婉清委屈受。 表面温和，内里凌厉。 到底是岳母，顾景行很给面子：“岳母说的是。” 反倒是叶汉海在旁边不冷不热的来了一句：“慈母多败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成了王妃，凡事自有王爷说了算，你便不用操心这许多了。” 温雪晴听了虽有不悦，却也不好拂了丈夫面子，终究是没说什么。 一顿饭吃的倒是挺快，温雪晴本就身子不好受不得风，顾景行又是外男，同坐一席久了总是不好，温雪晴匆匆吃了两口便道了句失陪起身离开，叶婉清忙也起身跟上去，送温雪晴回后院。 桌上两个男人也没了继续吃的心情，席面便撤了，换上了清茶和糕点上来，叶汉海随手捻了一块吃了。 刚好叶婉清回头瞥见了这一幕，若有所思。 而此时顾景行也回了一下头，他所在的位置看过去，还以为叶婉清是在看自己，目光掠过她身上之后便收回了视线，又扭头看了叶汉海一眼。 如今到觉得叶婉清有些可怜了，叶汉海自己本身是老国公爷过继来的儿子，来的时候已经懂事了，于亲情上十分淡漠，没想到对自己亲生女儿也一样是一幅冷漠的态度。 怪不得叶婉清那么个眼神，也是个傻子，还奢望叶汉海能给她一些关爱吗？ 回了后院后，温雪晴咳的更厉害了，云嬷嬷忙端了刚熬好的汤药上来喂给温雪晴喝，叶婉清闻着这味道刺鼻的很，便问了一句：“这都是什么？” “这是大夫开的温补的方子，后续还有个清肺止咳的呢。” 叶婉清头大如斗，一面日日吃着寒凉的食物，一面服用温补的方子，二者相冲，一日日的灌下去，身体机制都被打乱了，多强壮的人也经不起这么造作。 她又不好明着让温雪晴停药，便寻了个借口道：“这方子日日喝着也不见好，母亲倒不如先停一阵子看看，是药三分毒，身子不适药罐子，总得有个休养的过程。” 温雪晴被那药苦的眉毛都皱了，被女儿这么一说，顺势推开了药碗：“是这个理，横竖这又不是什么治病的方子，少喝几回，这几日只服那清肺止咳的便是了。” 叶婉清在这屋里呆久了，自己也觉不舒服，环视了周围一眼，也懒得吩咐人了，亲自起身去推开了窗。 迎春夏兰惊的忙上前阻止她：“王妃使不得，夫人这身子见不得风，不可开窗啊。” “人吃五谷杂粮，总也要接触四时风物，日日与世隔绝的也不像话。” 叶婉清只能这么解释，难道她要说这屋里常年不开窗空气不好才导致温雪晴一直咳嗽的么？ 她回门也就一日功夫，生怕自己走了底下人又把温雪晴坐月子似的捂在屋里闷着，便强硬吩咐道：“以后每日至少要有一个时辰开窗，只要母亲不呆在开了窗的屋子里就行。” 出嫁前叶婉清性子就有些蛮横，底下人见她态度强硬起来，也没敢多废话应声称是。 又想起叶汉海也不是绝对不吃点心，叶婉清又道：“母亲，日后石姨娘送来的吃食还是少吃为妙，咱们归云轩有自己的小厨房，想吃什么就让小厨房做便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看看王妃的本事 温雪晴记得叶婉清出嫁以前与石姨娘相处的也很是不错，也爱吃她做的点心，怎么如今一回来整个变了个态度？ 她有些费解：“可是那石姨娘有什么地方招惹了你不快活？” 叶婉清不能说实话，怕打草惊蛇，只能胡扯：“从前在闺中不懂事，确然觉得石姨娘不错，如今女儿自己也嫁了人，王府也有个小妾，方能切身体会到这些年母亲身为主母父亲却有个妾侍是什么滋味。” 真感谢原主从前刁蛮的性子，以至于她说这些话也说的理所当然。 温雪晴松了口气：“男人哪有不三妻四妾的，何况你的夫君是王爷，只一个妾侍已经很不错了，凡事都要忍一忍，方能夫妻和谐。” 叶婉清扯谎扯的头大，不想与她谈论这些。 她忍了叶汉海这十几年，也没见两个人多和谐，她这么病歪歪的，叶汉海也没问一句好点了没，最多在外人面前维持相敬如宾的表象，一扭头却宠爱石姨娘宠的上天。 可见他并不是个冷血的人，只是对温雪晴冷血。 她转移了话题道：“王府时常有太医请平安脉，下回女儿让太医给母亲开个更好的方子来调理身子。” “你有这份心就好，我这身子自己清楚，就别麻烦人家太医了。” 温雪晴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很暖的，原以为女儿嫁了人也依旧是那副刁蛮的性子，可愁死人了，如今看来也并非全然没有改变，至少比以前懂事了些。 知道关心自己身子了。 母女俩说着体己话，叶婉清虽有原主记忆，到底不是自己的东西，用起来就像翻书一样费劲，生怕温雪晴问起一些自己掌握不住的细节，一直在主导说话的节奏。 时辰过的飞快，转眼到了回王府的时辰。 叶婉清觉得自己一个孤儿，何其有幸一朝穿越竟能体会一把拥有母爱的感觉，因此对温雪晴的不舍也是真真儿的不舍。 出门的时候哭的眼睛都红了。 顾景行亲自守在二门上等着接人，没成想见到温雪晴陪着出来的叶婉清顶着一双哭红了的眼睛，梨花带雨的，一张漂亮的小脸都因为哭的厉害而泛着一股子潮红色。 看上去我见犹怜的，让人心生不忍。 她好好的回个门，除了与母亲分别的不舍，也没别的事儿委屈成这样，顾景行眉毛压了压，上前劝道：“日后若是想念岳母，随时回来看望便是。” 他说的宠溺，可叶婉清知道他是装的，又加上这会儿心情不好，没爱搭理他，只是拉着温雪晴的手，噘着嘴一直掉眼泪。 顾景行忍不住扶额，倒也怪不得小姑娘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爹不疼就一个娘疼还要巴巴的分开，当着自己的面都能哭成这样，也算是真性情了。 像这样的小姑娘倒是很适合捧在手心里宠着。 只可惜……她是太后的棋子。 温雪晴心里也不好受，却也只能硬撑着笑脸道：“王爷说笑了，这不合规矩。嫁出去的女儿日日往娘家跑，不知道的只怕是要说闲话了。” 只有夫妻两个处不好的才会日日跑娘家呢。 顾景行只微微颔首：“无妨。” 又对叶婉清伸出手道：“王妃，走。” 叶婉清还得指望他活命呢，也不好一直甩他脸子，乖乖把手放在他手心里，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他走了。 直到上了马车，叶婉清还在抽抽，被母亲疼爱的感觉太好了，爷爷也很疼她，却代替不了母亲能给的感觉。 顾景行恢复了那个冷漠的模样，声音也没了方才的宠溺，只剩冰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本王欺负了你。” 叶婉清听他言语中透出几丝不耐烦来，用力吸了口气，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这几日她摸索出来一个跟他相处的门道，不能走的太近，也不能招惹了他，毕竟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人可不是个好东西，是个捂不热的硬石头。 —————————————————————————————— 本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取得了顾景行的信任，没想到这日顾景行命人将她喊去了前厅，地上扔着一个大箱子，只有福忠在一旁伺候。 叶婉清不解，福忠掀开了箱子，里头竟然是个人，浑身的馊味，衣衫褴褛，熏得她差点吐出来。 叶婉清只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人是中了剧毒，还是好几种。 但让她看这个是何意，总不至于是为了埋汰她？叶婉清费解的看着顾景行。 顾景行背着手，冲着那人使了个眼色：“治好他。” 这冷漠的口吻，就像在吩咐一个街头医馆找来的普通大夫。 叶婉清气结：“王爷可知道这人中了好几种毒，而且都不简单？解起毒来可是个麻烦事儿。” 顾景行：“知道。” “那王爷就不怕妾身将人给治死了？” “死便死了。”顾景行更加不在乎。 叶婉清难以接受：“王爷，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死囚而已。” 叶婉清这下明白了：“原来王爷是不相信妾身。” 他是怕自己给他治死了，所以就找了一个本来就活不长的死囚给他下了毒丢给自己让自己治，治好了更好，治不好也没关系，反正是个死囚。 她不禁有些可怜起来这个死囚了，本来能死个痛快，没想到死前还得受一分罪。 顾景行面不改色：“并不，只是想看看王妃有多大本事。” 叶婉清很想吐槽，您说句实话能死啊，但她不敢，只能乖乖接下这个挑战，反正死活不论，为了获取他的信任她只能敞开了发挥。 她捏着鼻子吩咐福忠：“把人抬到我的院子里。” “王爷说让王妃就在这里治。” 叶婉清努力扯开一个微笑，告诉自己不生气，忍着恶心去给那人把脉。 这几种毒要给他治好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叶婉清铆足了劲儿，又是施针又是开药，接连七日下来，把个人折腾的先是上吐下泻，后又昏睡不止。 顾景行在旁边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看着这个死囚就要活不下去了，他看叶婉清的眼神也就开始带了些许的杀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用药要慎重 “看来王妃对此人已经力有不逮了。” 叶婉清对自己的本事十分自信，故意道：“王爷不是自己说过了么，反正就是个死囚，死便死了。” 顾景行本来脸色就阴沉，听了这句话脸色更加阴沉了。 感受到他又要化身行走的冰箱，周身阴冷的气息能冻死个人，叶婉清也不敢跟他吵嘴了，正色道：“王爷有没有听过，病来如山倒，病去如丝抽，这人原本好好的，忽然身中剧毒，不死也已经脱层皮了，要把这层皮养回来，不得需要点时间？” 顾景行沉声道：“说点本王能听懂的。” “毒已经解了，睡觉是养精神最好的方式，明儿日落之前他会醒，王爷放心。” 这位王爷鲜少能有一句话超过十个字的时候，想想自己留在这里要跟这样一个丈夫过一辈子就无趣的很。 可惜这里种种限制，和离又不太可能。 今天也是想跟王爷和离的一天。 顾景行对她这话依旧还是不置可否，只扫了一眼依旧昏睡中的死囚，背着手起身离开了。 叶婉清撇撇嘴，真没礼貌。 第八日上，顾景行自己没来，只派了个下人过来守着，下人说王爷有公干脱不开身，如果日落之前这个死囚醒不过来，就要请王妃好生考虑考虑接下来的事。 叶婉清抓着小茶壶，嗑着瓜子，命人搬了一把摇椅放在院子里的树荫底下，美滋滋的一边嗑瓜子一边喝茶看书，丝毫不把顾景行的恐吓放在心上。 “那你家王爷有没有说过，若是他醒了会怎样？” “回王妃，若是这个死囚醒了，那么该怎样还怎样。” 叶婉清噗的吐出一块瓜子壳，这话等于没说，她把人治死了，顾景行就要治她，她把人治好了，一点好处都没有，还有比这更无赖的吗？ 她又犯不上同一下人讲理，瞧着他在眼前又觉得碍眼，打发了他去盯着那还在昏睡的死囚，自己落个清静。 眼看着日头渐渐西斜，那死囚还在昏睡中，下人守的无聊，出来看看日头，却不想叶婉清在院子里睡着了，而顾景行正好从院门处进来。 一眼就瞧见院子躺在摇椅上，脸上盖着一本书，睡的正欢的叶婉清。 那下人正要请安，被顾景行做了个手势给拦住了，用眼神询问了下人死囚的情况，得知人还没醒，唇角便勾起一抹冷笑来。 大难临头了，还真睡得着啊。 他走到摇椅旁边，伸出脚踹了踹椅子。 叶婉清被椅子的动静弄的不舒服，扭了扭身子继续睡，脸上的书都没拿下来。 顾景行长这么大还没这么被人给无视过，顿时眸色一沉，又更加用力的踹了几脚。 叶婉清依旧还是不醒，嘴里嘟哝了几句什么，被书盖着脸，没听清。 顾景行失去耐性，冲着身后福忠使了个眼色，福忠很是无奈的上前道：“王妃，是时候用膳了。” 叶婉清一骨碌坐起来，书本从脸上滑落到肚子上，一脸茫然的东张西望，嘴里还在嘀咕：“啊？开饭了？怎么不早叫我，饿死了……” 最后目光落在顾景行身上，一觉醒来眼前陡然多了个大活人，叶婉清又是一个激灵，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这一连串毫无教养的行为落在顾景行眼里，他都已经懒得嫌弃了，倒是伸手拿起了落在她肚皮上的那本书扫了一眼，《大秦年鉴》。 专门讲大秦历史民俗风情的。 顾景行眼里浮起一丝疑惑，就这么一个行走坐卧时常没规矩的人怎么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八成又是做样子给他看的。 见他来了也不说话，叶婉清再一次觉得这人真是难相处，为了避免尬聊只能起身请安：“妾身给王爷请安。” “怕是安不了了。”顾景行把书丢还给她，背着手往屋里去。 叶婉清在身后跟着他走：“为何安不了了，王爷可是贵体抱恙？”说完又觉得自己这一句真多余，他那贵体不一直抱着恙么。 顾景行好心提醒她：“本王说你。” “我？”叶婉清还在郁闷自己为何安不了了，安置死囚那房间就传来微弱的喊叫声：“水……给我水……” 顾景行动作一滞，人居然醒了？ 再看看外头，一轮红日尚且高高挂在西天，堪堪就要往下落的时候，果然应了她说的日落之前这句话。 看来她是有点真本事的，时间算的如此之准，怪不得敢把话说满了。 叶婉清也听见那人的声音了，吩咐身边的人：“明早之前不许给他任何吃的喝的，不然前功尽弃。” 又扭头看向顾景行，一副怎么样我做的不错的表情：“现下王爷可以相信妾身有能力给王爷解毒了。” 顾景行叩了一口茶道：“本王一向只看真本事。” 叶婉清顿时觉得他很欠扁，真本事，她这不是已经给他看过了么？还要怎样！ “真能给本王解了，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么……” 他抬眼看着叶婉清，似笑非笑的表情比狰狞更让人感受到他骨子里的狠辣。 叶婉清无奈极了，知道自己玩不过他，还得靠着他保命，除了顺着他说的做也没别的办法。 不过她可以在范围内给自己争取一点权限啊。 “妾身给王爷解毒自然不能像对待死囚那般草率，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妾身得多配几副药出来比对一下才敢给王爷用，有些草药长在深山老林里，旁人怕是认不出，得妾身亲自去找，所以……” “有话直说。” “还请王爷给妾身个方便，不用回回出门都要报备。” 顾景行略一思索，似乎不是很想答应，但最终还是点了头：“可。” 叶婉清蹲了个安：“多谢王爷。” 如今没什么别的事儿，顾景行还有公务要处理，自行离开，走到门口却又顿住了脚步，侧过来半个头问道：“既然王妃如此谨慎，那之前给本王用药的时候为何如此随意？” 叶婉清头大，这人真是多疑的厉害啊，不过这问题也难不倒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请王爷行个方便 “此前给王爷用的药并非是为了解毒，而是缓解此毒引起的不适之症，这种方子对妾身来说驾轻就熟，自然不用这么麻烦。再说那方子服用了是否有效，王爷自己不也有感觉吗？” 顾景行不说话了，抬腿迈出了门槛，走的极快，绝不让叶婉清看出来他心虚。 他有个屁的感觉，除了叶婉清亲手端给他的那一碗，他连个药渣都没碰过，直接让福忠给扔了。 顾景行在朝中树敌颇多，这毒乃是一种慢性毒药，须得日积月累下够分量才能起作用，他至今都不知道究竟是谁给他下了这么歹毒的脏东西，看谁谁都不正常，又都找不到证据。 此前叶婉清说她有办法的时候，顾景行不是没怀疑过她，当然不会是她本人干的，他怀疑的是叶汉海。 可回门那日看过了父女俩直接的表现，又觉得不像是叶汉海干的。 即便是在他如此谨慎的情况下，还是着了道儿，叶婉清又是太后的侄女，他如何敢在那种情况下完全信任她。 她端过来的可以不会有问题，又焉知她给他的那些没问题呢？ 叶婉清早就习惯了他这六亲不认的样子，管他呢，反正话说出去了，他爱信不信，反正权限要到了，以后许多事情都可以方便许多。 之所以要看那本《大秦年鉴》，就是为了更快更精准的了解这个大秦国的一切风土人情，才能平安的在这个处处都是规矩的地方活下去而不踩雷。 这个地方女子地位低下，似王府这种高门大户更是规矩繁多，她身为王妃行动起来本就处处受制，又加上她身份特殊，林拂影这个严苛的婆婆要是知道她天天没事往外跑，还不三天两头来找她麻烦。 如今有了她儿子亲口首肯，她出门又是为了替她儿子调养身体，她便是觉得看不顺眼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阻止她。 有了这个方便，她就可以亲自去国公府给温雪晴调理身体了。 她花了两日的功夫根据温雪晴的身体状况定制了一份食疗的食谱，又亲手熬了一锅药膳，让莺歌燕舞带着去了国公府。 在现代的时候她是跟着爷爷一起生活的，做饭什么的都是基础生存技能，又加上专业加持，熬药膳也是必备技能。 可她光想着要替温雪晴调理好身子，却忘了叶婉清在国公府是个千娇万宠的大小姐，哪里会做饭。 直到温雪晴听说这是她亲手熬的露出满脸惊讶的神情的时候叶婉清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不过这个好掩饰：“王爷向来嘴刁，女儿为了迎合王爷的喜好特意学的这些东西，母亲快尝尝女儿的手艺如何？” 医术一时半会的学不会没法圆谎，学做饭还不容易吗，说不定原主本身就有这个天赋，只不过她从来没做过罢了。 至于顾景行，他说话确实特别的嘴刁，她又没说他吃东西嘴刁，也不算是抹黑他。 温雪晴并没有像叶婉清想象中的满目欢喜，反倒是有点红了眼眶：“可怜见的婉儿，你在家何曾做过这种事，早说不赞成太后将你嫁去王府，如今看来这王府的日子果真是不好过的。” 堂堂一个王妃，还要亲自下厨学着做饭，温雪晴说着泪珠子不禁就滚下来，弄的叶婉清一时间手足无措，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她一向不是个会哄人的，情急之下只好拿袖子替温雪晴去抹眼泪：“母亲莫要难过，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女儿不觉得委屈啊！” 这在温雪晴听来更是女儿为了安慰她强颜欢笑的话，不禁泪珠子掉的更欢了，弄的叶婉清也想跟着哭。 被人这么捧在心尖尖上疼的感觉说不感动是假的，叶婉清从前从未体会过这种感情，如今体会到了，当真是暖到骨子里。 这么着，她更想好生报答温雪晴，恨不能让她长命百岁。 母女两个互相擦了半天的眼泪，汤都要凉了，叶婉清也不用下人伺候，自己端着一口一口的喂给温雪晴喝。 正喝了一半，外头云嬷嬷来传话说石姨娘来了。 叶婉清上次回门就觉得这个石姨娘不大对劲，只是所有人都信任她，她也不好表现出什么来，这会儿一听她来了，心里头就有点不悦。 外间传来石姨娘训斥下人的声音：“说了多少遍了，夫人身子受不得风，这四下里都开着窗，让夫人受了寒着凉你们几个担待的起么？” 迎春道：“可是这……”她本想说这是叶婉清吩咐的，话没说完就被石姨娘给打断：“可是什么，难道你想看着夫人着凉吗？” 紧接着打帘子的小丫鬟掀开竹帘，石姨娘分花拂柳的进来，先给温雪晴请安，态度毕恭毕敬的，身边还跟着她的心腹窦家的，手里提着食盒，叶婉清闻到一股子腥气。 温雪晴对丈夫这个妾侍并无反感，见她来了，笑笑道：“坐。” “多谢夫人。” 旁人家的妾侍为了表示亲热都喊正室做姐姐，唯独石姨娘规规矩矩的喊夫人，态度又恭敬，以至于归云轩的下人对这位姨娘也并不反感。 叶婉清挑挑眉毛放下碗，大概这就是她的厉害之处了，不着痕迹的收买人心。 石姨娘见叶婉清也在，甜甜一笑道：“国公爷命人给妾身送的大闸蟹，鲜活的很，妾身不敢独吞，特意带来给夫人一起享用，正好王妃也来了，不如一起用一些？” 明面上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叶婉清却听出了一股子浓浓的绿茶味。 丈夫弄来的吃食，温雪晴这个正室夫人影子都没见着，她一个妾侍却盆满钵满的吃不完，还巴巴的送过来说一起吃，看着是表孝心，可实际上还不就是在炫耀？ 温雪晴也真是个心大的，这都不知道生气。 她心大，叶婉清却不，自己没经历过绿茶，但也没少看绿茶的段子，当即不咸不淡的道：“多谢石姨娘的好意，母亲正喝汤呢，螃蟹性凉，与这汤相克不宜一起食用，石姨娘还是自己留着，毕竟是父亲给你的，回头让父亲知道他老人家巴巴送给你的东西被你拿来借花献佛，估计又要难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茶艺大师暗中斗法 这一波软钉子砸下去，石姨娘脸上明显有点挂不住了。 从前叶婉清是个刁蛮任性的，却也一样被自己收拾的服服帖帖，指哪打哪，温雪晴都镇不住她的时候自己出面哄两句她就老实了，如今这是怎么了？ 怎么嫁了人就性情大变，莫不是在王府受了委屈跑回来拿着自己撒气呢？ 温雪晴有点抱歉的笑笑：“这孩子任性惯了，有口无心的，妹妹不要往心里去。” “怎么会，既然夫人眼下不宜食用，那要不王妃尝尝？” 嚯嚯了一个温雪晴还不够，还想把她的身子也给嚯嚯烂了是？到时候她成了王府不会下蛋的鸡，头顶上还有林拂影那么个厉害婆婆，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 “本妃方才说过了，父亲给石姨娘的东西石姨娘自己留着便好，回头我们若是真吃了，父亲八成又要说我们以大欺小欺负妾侍。” 她毫不客气的提醒石姨娘不要忘了自己身份，弄的石姨娘脸上有些挂不住，这些年来她虽然自持身份，可国公府上下哪个不把她当夫人敬着。 若不是国公府规矩森严，叶汉海都打算扶她为平妻，叶婉清这是在明晃晃打她的脸！ 温雪晴也听出来不对劲，劝道：“胡说什么呢，你父亲可是这么小气的人？” 是不是她不知道，人家把事儿办成这样了，摆明了把妾侍看待的比正妻要紧。 温雪晴不是一般的性子温婉，生怕两人吵起来，两头劝着：“婉儿头一回给我煲汤，我也不好拂了姑娘的心意，妹妹的螃蟹我便收了，等回头这汤消了食儿便尝尝鲜。” 叶婉清听着这话窝火，可她太喜欢温雪晴了，又不好跟她对着干，只能憋着气不说话。 哪知道石姨娘上来劲儿了：“哟？妾身怎么记得王妃从前是不会厨艺的呢？想必是王府的膳房煲的，看来王妃是吃了几日王府膳房做出来的东西，瞧不上国公府厨房的手艺了呢。有这个孝心是好事儿，可王妃也总不能一日三餐都来给夫人送饭？” 这口气，这表情，还真是个茶艺大师，叶婉清笑呵呵的接招儿：“石姨娘倒是提醒了本妃，回头把王府的厨子调几个来归云轩的小厨房。” 说着她拉着温雪晴的手道：“往后母亲可以让石姨娘一日三餐来归云轩用膳，这样母亲也能有个人作伴儿，也能让石姨娘也尝尝王府膳房的手艺，岂不是两全其美？” 谁还不会个茶艺了。 石姨娘没防备叶婉清忽然茶艺大长进，一时间接不上茬，已经在暗暗咬牙了。 再坐下去也没意思，石姨娘强忍着起身告辞，火速离开了归云轩，在叶婉清看来跟落荒而逃差不多。 温雪晴轻轻的在她太阳穴上戳了一下：“你啊，还以为你嫁了人懂事了呢，人家也是好意来送吃的，往常又不是没有这种事，你这回忽然较个什么劲儿呢？” 叶婉清只嘿嘿笑着冲着温雪晴撒娇，心里却盘算起这事儿来。 如今她不能亲自盯着，有石姨娘这么三番五次的捣乱，她便是定了食谱也没用，所以从王府调厨子过来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王府来的人，她石姨娘可没权力插手，日后温雪晴的膳食她至少可以放心了。 还有上回石姨娘说叶汉海一向不吃甜食，可转头她就瞧见叶汉海吃小糕点，可见石姨娘这话说的不真切。 叶婉清问道：“母亲，父亲平日里都爱吃些什么糕点？” 温雪晴想了想道：“糖蒸酥酪，桂花栗粉糕，莲叶羹，七巧点心什么的，他处理公事的时候，书房的桌上时常备着这些当充饥的零嘴吃。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她可记得从前女儿根本不关心父亲的，对父亲惧怕倒是更多。 “女儿最近沉迷厨艺，想着下回给母亲做一些小糕点来吃，出嫁前也没好好孝敬父亲，所以想着给他也一并带一份。” 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更多了几分防备，这个石姨娘怕是留不得了。 当日晚上回了王府之后叶婉清便特意去见了顾景行，因为不知道顾景行的口味，只能做了一道拿手的玫瑰酥给他带去。 顾景行看着那精致的小点心，被叶婉清纤纤素手捻起来送到自己面前，鼻尖萦绕着清淡的香气，也不知是那点心的香味，还是她身上的香味。 无事献殷勤，他并不吃，只抬着眼皮子看着她：“何事？” 这不近人情的冰冷让叶婉清觉得开口艰难，只能先套近乎：“王爷不尝尝妾身的手艺么？” 顾景行眼色一沉：“不说出去。” 叶婉清讨了个没趣，把糕点丢回盘子里，也敛了笑容正色道：“妾身确然有事要求王爷，想向王爷讨几个人。” 顾景行闻言，奋笔疾书的手一停，要人？ 她一天天的花样还真多啊，他倒是很有兴趣知道这次她要人这操作和太后有没有关系。 “何人？”顾景行继续奋笔疾书。 “王府膳房的厨子。” 顾景行的动作再次顿住了。 若是她说什么官员调动之类的话他反倒不会觉得奇怪，可她舔着个脸来求自己半天，就为了要几个厨子？ 令人费解。 “膳房的饭菜不够王妃吃的么？还打算要几个厨子去清虹苑开个小厨房？” “王爷误会了，”叶婉清连连摆手，“是妾身觉得膳房厨子的本事挺好，想要几个人去国公府归云轩的小厨房，专门给母亲做菜……” 她越说声音越小，看顾景行那满脸阴冷的样儿，叶婉清觉得这事儿够呛了，甚至已经后悔来跟他要人，自己去外面买几个厨子回去不行吗？ 好歹也是她摄政王妃送去的人，石姨娘大概也不敢随便插手的。 顾景行半天没说话，气氛越来越尴尬僵硬，就在叶婉清打算放弃的时候，顾景行忽然发话了：“此等小事，王妃自己做主就好。” 说完仿佛身边没有她这个人似的，自己该干嘛干嘛，叶婉清杵在那尴尬的很，只能行礼告退出来。 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事儿这么容易解决了，明儿温雪晴就能吃上她食谱上的东西了，石姨娘还不能说什么，估计脸色就更难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王府来的厨子 在叶婉清离开房间以后，顾景行扫了一眼她留下的精致的糕点，给福忠使了个眼色，福忠会意，端着糕点出去了。 几个王府的厨子带着叶婉清给的令牌去国公府报到的时候，叶汉海正好在家听说了这件事，也费解了一下：“怎么忽然想起来从王府调厨子过来？咱们府上没人了吗？” 管家江明道：“昨儿王妃回来过，同夫人并姨娘说起这件事儿，今儿厨子就来了。国公爷，可要把人挡回去？” 他以为叶汉海觉得王府往这边调厨子是让国公府丢脸的事儿。 叶汉海却摇摇头：“罢了，既然是王府来的人，是下人也是贵人，要好生敬着，只做归云轩小厨房的事儿就够了，旁的差事就不用他们插手了。” 江明听懂了，这几个厨子平日里只能在归云轩小厨房的范围活动，说好听点叫差事轻松，说白了就是限制他们的活动范围，免得是王府借着调厨子的幌子来国公府打探消息。 他张着双臂让两个侍女替他换好了衣服，往芙蓉院去了。 石姨娘也是没想到叶婉清居然真的从王府调了厨子过来，且叶汉海居然还同意了这件事，把人给留下了。 这个消息让石姨娘气的不轻，窦家的在旁边开解：“姨娘也莫要太放在心上了，如今那一房好歹出了个王妃，国公爷怎么也要照顾王爷的面子，自然不好把人给拦回去。” “道理我都懂，就是气不过，这几个厨子来了，日后我要行事就麻烦许多。” “姨娘这般想，横竖那位听姨娘的，姨娘只消去说那位的膳食一向都是姨娘在做主，照旧让那些厨子形同虚设。” 其实石姨娘心里清楚的很，窦家的这话也就是安慰的成分居多，她还是不能真的去左右那几个厨子做什么这种事。 涂了蔻丹的大红指甲掐进掌心，石姨娘声音有些阴沉沉的：“叶婉清从前也就是个蠢货，这些年从未出过纰漏，怎么嫁了人忽然对我防备起来了？” “必然是有人对她说了什么。”窦家的咬牙切齿道，“不然以那母女俩的愚蠢，还不是被姨娘掌握的死死的？” 石姨娘眼底浮现出几分狠戾来：“我苦熬了这么些年，在她面前伏小做低好容易获取了她的信任，断断容不得叶婉清那个蠢货给我搞砸了！” 正说着话，叶汉海过来了，石姨娘立马换了一副面孔，娇滴滴的靠上去：“国公爷来了，妾备了上好的龙井，爷可要来尝一口？” 叶汉海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坐了一会儿，石姨娘凑上来柔声道：“妾听说国公爷将王府来的那几个厨子留下了？” 见他没否认，石姨娘又继续道：“妾知道自己说这话多嘴，可为了国公爷妾还是要说一句，这岂不是欺负咱们国公府没人嘛，连几个厨子都要从王府调过来用。” 叶汉海瞧了她一眼，没说话，石姨娘试探的继续道：“以往夫人的饮食都是妾在调理，如今多了这几个厨子，妾必然是不能插手的，他们又不熟悉夫人的口味，妾十分担心夫人以后会吃不好……” 叶汉海将茶杯往桌上一放，石姨娘急忙住了口，警惕的看着他。 “说到底，她也是老夫人给我娶回来的发妻，敬着她便是敬着老夫人。有些事，不好做的太绝。” 他是老国公两口子从宗族里过继来的儿子，当面喊老国公夫人为母亲，私下里提起她却都是称呼她为老夫人的。 石姨娘还是不死心，又小心问道：“可夫人入府多年也不曾为爷生下儿子，便是老夫人亲自选的人，也已经心生不满了。” 不光温雪晴没生出儿子，她自己也没生出儿子来。 这些年各色的汤药也服了不少，却只有叶佩云一个女儿，期间叶汉海也不是没纳过别的小妾，可她又怎么能允许别人生下儿子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一个个不是被她暗中耍手段弄的不育，就是直接丢了性命。 殊不知，生不出儿子也一直都是叶汉海的一块心病，他是宠爱石姨娘，却也不容许石姨娘触犯他男人尊严的底线，这话已经让他生气了，只冷冷的瞥了石姨娘一眼便起身离开。 石姨娘这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叶婉清借着能够外出的便利，又重新为温雪晴调配了一幅排毒调理的方子，一面又打听之前为温雪晴诊脉的大夫都有谁。 这一打听，还真让她打听出点东西来，为了不打草惊蛇，叶婉清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方子带回了国公府，叶婉清只同温雪晴说这是她同宫里的太医讨要来的方子，温雪晴深信不疑。 这几日温雪晴一直吃着叶婉清药膳的食谱，叶婉清再见到她时明显觉得她气色好多了，只是脉象却让人不乐观。 这些年温雪晴除了常年服用阴寒性凉的食物，隔一阵子就会被人在饮食中下毒，分量微乎其微，服用一两次根本不会有事，却架不住长年累月的积累，因此她这身子在造作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这回叶婉清摸着她的脉象，下毒的分量明显提升了不少，温雪晴气色好也只是个假象罢了。 想不到自己从王府调了厨子过来还是挡不住背后之人作妖。 叶婉清索性跟温雪晴把话说明白了：“母亲往后再也不要入口任何石姨娘经手过的东西，即便是归云轩小厨房做出来的东西，也要云嬷嬷用银针试过方可入口。” 温雪晴十分不解：“这是为何？从前你自己不也很喜欢石姨娘做的小点心什么的么？怎么如今对她敌意这般大了？” 叶婉清压根不想让任何一个国公府的人知道自己会医术，倒不是防着亲娘，而是怕亲娘和身边的人嘴巴不严实，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了，起了防备之心，她往后还想保温雪晴的命就更不容易了。 她只能道：“女儿与王爷闲唠嗑的时候听王爷说起许多高门大户的小妾为了争宠上位暗中迫害正室夫人的事儿，心中实在是害怕。父亲还可以续弦，可女儿就这么一个娘亲啊！母亲哪怕是为了女儿也要小心一点，好不好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去抓双 叶婉清故意噘着嘴，冲着温雪晴眨巴眼睛，一副撒娇耍赖卖萌的模样。 她本就生了一张可盐可甜的脸蛋，平日里脸色一端，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王妃该有的样子，可她若是放下架子，小嘴一撅，这我见犹怜的小模样任谁看了都要心软。 何况还是温雪晴。 温雪晴被她缠的没办法，只能应了：“好好好，我听你的便是。只是这些年来与她和睦惯了，忽然要这么着，只怕是石姨娘心里会有想法。” 叶婉清冷笑，她有想法就对了，若是她没这个心思，绝了她的机会她也不会有想法，若是她真有心想要了温雪晴的命，断了她一切的路子她才会气急败坏，憋不住露出马脚来。 她不打算与温雪晴多讨论这种事情，绕过了这个话题，说起了别的：“对了母亲，女儿今日在城中寻访到一位神医，女儿好容易说服了他替母亲诊脉调理身子，母亲看什么时候方便，随女儿一起去一趟？” 温雪晴却没这个打算，“你的孝心我领了，只是我这毛病也不是一两日的功夫，再好的大夫调理个一两回的又有什么用？还是算了，莫要耽误人家功夫才是。” 叶婉清只得继续使出撒娇那一招，拽着温雪晴袖子摇摇晃晃：“母亲，您就答应了女儿，那神医可难寻访了，女儿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说服了他，母亲若是不去，岂不是浪费了女儿一番苦心？” 这一招真的是百试百灵，温雪晴架不住她软磨硬泡，只能答应下来，与她约好了时日，到时候她来国公府接人前往。 叶婉清终于缠的她答应，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回去做了一番准备功夫，等到了日子特意命人赶着王府的马车去国公府接人。 母女两个出了门来上了马车，都穿的很是素净，都带着长长的帷帽将整个人从上到下遮的严严实实。 若不是王府马车华李富贵，旁人也看不出这两人的身份来，只像是两个家境好一些的女子罢了。 马车赶到了京城最大最好的酒楼醉霄楼门前停下，依旧还是母女两个下了车来，叶婉清扶着母亲进了酒楼，一路不停顿的径直上了楼上一个早就定好的雅间里去。 而楼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普通棉布衣裳同样带着帷帽的女子默默地看着这一切，门外车夫径自将马车赶走了，这里人来车往的，王府马车又大，停在这里挡路。 过了没多一会儿，小二接二连三的端着菜品进了楼上叶婉清要的雅间，楼下那带着帷帽的女子，时不时的抬头瞧一眼，直到小二上完了菜，她又特意等了一阵子，才起身上楼。 这神秘的女子停在雅间门前，似乎是冷笑了一声，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伸手咣当推开了雅间的门。 可雅间里并没有她想象中能见到的画面，没有男大夫与温雪晴母女独处一室，更加没有男人假借把脉的名义摸温雪晴手腕子的场景。 更不要提什么更过分的画面，只有母女两个背对着门坐在桌子旁边，似乎对她会来推门这事儿丝毫不觉得意外，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那女子以为自己看错了，硬是冲进去在房间里四下转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地方能藏人的，房间里真的就只有母女两个。 她有些不愿相信的扭头看向母女两，却又一次意外不已，这哪里是母女两，这两人分明是莺歌燕舞二人，只不过穿着和温雪晴母女出门时穿的一样的衣服而已。 毕竟都带着帷帽，只看衣服，确然就是温雪晴叶婉清二人。 那女子一下子撩起自己帷帽上的轻纱，不敢置信的口气问道：“怎么是你们两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莺歌冷笑：“窦姐姐，这话该我们问你才对？” 神秘女子赫然就是窦家的。 她猛然意识到中计了。 当日石姨娘得知了叶婉清要带着温雪晴出门看什么名医的时候，便计划好了趁此机会败坏温雪晴的名声，当日不能把事情闹大，只需要毁了她在叶汉海眼里的形象即可。 偷偷摸摸出来见外男，这个罪名足够严重了，叶汉海这么注重颜面的人，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窦家的先过来逮住他们，再通知楼下准备好了的石姨娘的人上来抓女干。 可没想到好好的计策竟然被叶婉清给反将一军，什么都没逮到，还把自己给暴露了。 窦家的并不服输，立刻重振旗鼓指着莺歌燕舞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们能来的？” “这话奇了，我们怎么不能来？倒是窦姐姐你不也在这里吗？” “呵，我是奉了主子的命令前来办事，瞧见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跑到这里来，自然要管上一管。” 燕舞摇着头叹了口气：“窦姐姐大概是忘了，我们两个身为王妃的陪嫁，如今已经是王府的下人了。便是真有什么，也轮不到窦姐姐来管？” 窦家的并不示弱：“便是王府的下人，也是国公府出去的，丢了王府的脸也一样丢了国公府的脸，你们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这里便是不对劲，我自然要拿了你们送去王府，让王府惩治你们。” 莺歌拿出一枚令牌来：“王妃想要来用膳，特意命我们过来先替王妃试菜，瞧窦姐姐这个架势，莫不是想要以下犯上？窦姐姐可想好了，王爷的怒火你可受得起？” 这下窦家的彻底没辙了，憋得一张连成了猪肝色，继续说下去也没意思，不甘心的跺跺脚，铩羽而归。 倒是楼下那些守着的家丁久久没得到窦家的传出来信号，一个个都等的心焦，又见窦家的自己出来了，纷纷问道：“怎么回事？不上去了？” 窦家的一腔怒火都撒在了他们身上：“还上去干什么？摄政王你们惹得起？回府！” 一群家丁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的跟着窦家的撤了。 而与此同时，温雪晴与叶婉清二人正上了另一家酒楼的雅间，这里是顾景行背地里的私产，她来这里也是经过了顾景行点头的，雅间早就为她准备好了，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所谓神医 温雪晴进了雅间，布置的倒是清新淡雅，还燃着熏香，闻起来怪好闻的，只是并没有见到有什么神医在。 她错愕问道：“你说的神医呢？” 叶婉清微微一笑：“母亲莫要着急，这神医神龙见首不见尾，约莫一会儿就到了，母亲可先坐一坐歇息一下。” 她扶着温雪晴去了屏风后头的小床上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茶喝。 温雪晴觉得既然是等人，还是坐在凳子上正式一些，却被叶婉清以不好轻易见外男，有个屏风挡一挡会好一点为由给她拦住了。 温雪晴只坐了一会儿功夫，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重，人渐渐就睡过去，身子一歪倒在了小床上。 叶婉清忙上前将温雪晴的身子扶正躺好，双手在胸口抱拳比了个道歉的姿势：“对不住了母亲。” 当然并没有什么神医，那神医就是她自己。 温雪晴会睡过去是因为房间里的熏香，是叶婉清让人事先点上的，单独用没事，可配合茶水里的药物就有镇定的作用了。 为了不让国公府的人知道她有这个本事，还要瞒着温雪晴本人给她施针驱毒，叶婉清只能想出这么个法子来。 温雪晴那么信任石姨娘，石姨娘想要在归云轩安插眼线打探消息在容易不过，所以她说要带着温雪晴出来请神医诊脉的时候也并没有特意瞒着谁。 先让莺歌燕舞扮成自己和温雪晴的样子来一招金蝉脱壳，自己再带着温雪晴来这里给她施针驱毒。 一切准备就绪，叶婉清摊开针包，在几个穴位上落下几针之后，又取出一个小罐子来放在旁边，捏起温雪晴的手指将她的指尖扎破了一个洞，用力挤了挤。 几滴发黑的血珠被挤出来，带着一股恶臭。 饶是房间里还燃着熏香，叶婉清闻着这味儿不禁也有些反胃作呕，寒玉散这种毒当真恶心的要命。 渐渐地，小罐子里的黑血积攒了不少，恶臭越来越浓，温雪晴指尖挤出来的血迹慢慢变成了红色。 叶婉清拿干净的纱布给她清理了指尖上的血迹，又按压了一会儿之后见不再有血珠渗出来才松手。 这时代太过落后，消毒什么的都不如现代来得方便，偏这个时代的人研究各种毒药草药比现代要厉害多了。 大概是熟能生巧。 叶婉清收拾好东西灭了熏香，又打开窗子通风散去恶臭，不一会儿温雪晴醒来了，察觉到指尖有点刺痛，抬起来一看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红点。 不过她也只是看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 “我这身子一天天乏的厉害，这种时候竟然都能睡得着，神医可来了？”她环顾了一圈没见到人，懊恼道：“一定是因为我睡着惹了神医不高兴，把人家给气走了……” 叶婉清笑着上前安慰：“母亲莫要急着自责，且先感受一下身上可有觉得轻快一些？” 她这么一问，温雪晴试着感受了一下，果真觉得耳清目明轻快了许多，身上也没有从前时时刻刻灌了铅似的沉重的感觉了。 若说这是睡了一觉养足了精神的缘故，温雪晴自己都不信的，日日睡觉，也没见哪一回睡醒了有这个效果。 “母亲，方才神医已经来过了，母亲瞧这里……”她将温雪晴指尖上的针孔指给她看，“神医便是神医，拿药水泡过的银针直接给血肉里头送药，可不比慢吞吞喝下去起作用的要快？” 叶婉清一面睁着眼睛说瞎话，一面唾弃自己，人家掏心掏肺的对你好，你倒好，跟人家在这里扯犊子大忽悠。 偏温雪晴对女儿的话本就深信不疑，再加上身上确实觉得轻快多了，更加不怀疑她说的，甚至还顺着她的话赞不绝口：“不愧是神医，这种医治人的法子我竟闻所未闻，却有如此奇效，只遗憾不曾见过这位岐黄圣手一面。” 叶婉清继续忽悠：“自古能人都有点怪癖的，这位神医的怪癖就是不喜欢被病人见到他。被医好了的人都会千恩万谢，他不爱受这些虚礼，索性就定了如此的规矩。” 温雪晴依旧毫不起疑，常年缠绵病榻身子沉重折磨的她苦不堪言，若是能摆脱这样的苦海，那还管人家用什么法子给她医治的呢。 她越是信任她，叶婉清就越是觉得愧疚，暗地里呸了一声，这张嘴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臭了。 正事已了，叶婉清带着温雪晴又去了醉霄楼饱餐一顿才将她送回国公府，回王府的路上听莺歌燕舞说起遇见窦家的的事，叶婉清心下了然。 “果然，茶艺师就是茶艺师，这么大的诱饵怎么可能不上钩。不过似乎比我想象中的段位要低一些。” 两人没听懂：“王妃，茶艺师是谁？” “哦，没谁。今日的事不许说出去，我会医术的事，也不许说出去。” 两人对她衷心的很，不用懂的主子是什么意思，只要懂得顺从主子说的话就对了。 王府书房，影子侍卫跪在书桌前的地上，顾景行微眯的眸子带了几分疑惑：“果真有此事？” “属下看的千真万确。” 顾景行挥挥手：“没事了，你去。” 影子侍卫翻窗融入了夜色里，仿佛不曾出现过。 顾景行无意识的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这是他陷入思考时一个习惯性的动作。 看来这个王妃比自己以为的秘密更多，给自己的生母施针驱毒都要想方设法避开众人的视线，还要来一出金蝉脱壳的计策，同他借了地方才能动手。 诚然，叶婉清在问他借地方的时候并未瞒着他要做什么，说的便是要为母亲施针驱毒，顾景行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避开所有人的视线这么做，但他也没问，只答应了借给她地方用。 她倒是没骗他。 也不排除她是在用这种方式获取他的信任。 他拔下那个小罐子的塞子，一股恶臭传出来，熏的顾景行直皱眉，忙又盖上了。 翌日，顾景行下了朝回府往慈寿堂去请了安之后，特意绕道去了一趟清虹苑，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清虹苑的下人居然说王妃尚未起身，还在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你是在勾引本王吗 林拂影厌恶她是太后的人，不愿天天见到她，只需初一十五过去请安便好，结果叶婉清正好落得个清净，天天逍遥自在睡到自然醒。 昨儿给温雪晴驱毒耗费了不少的精力，今天更是睡到太阳晒屁股也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还是莺歌见顾景行来了，急匆匆进来将她喊醒的。 叶婉清还是陈言秋的时候起床气就很大，这会儿更是烦不胜烦，他不是瞧不上自己这个包办婚姻的太后党吗？怎么不去找他的小妾消遣，一大早跑来这里磋磨她干什么。 因为憋着气，叶婉清也懒得梳妆，顾不得莺歌阻拦，半披着头发穿着寝衣赤着脚踩在地上就出来见顾景行了。 在大秦，即便是夫妻两个，也断然没有丈夫已经穿戴整齐妻子还能如此形象跑出来见丈夫的道理，这乃是下九流女昌女支才有的行径，正经人家的女子是做不出来的。 叶婉清看过大秦年鉴当然知道这一点，但这会儿她正生着起床气呢，脑子不清醒，哪里顾得上这么多。 这衣服除了脑袋脖子两只手露在外面，其他地方都遮的严严实实，那顾景行又瞧不上她，即便是盛装打扮在他眼里跟素颜也没差，叶婉清觉得一点偶像包袱都没有。 顾景行已经准备好了多等她一会儿梳妆打扮的，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这幅样子就跑出来，难得震惊了。 女子披头散发的样子只有丈夫能看，顾景行作为她的丈夫，便是大婚之夜也没见过她散落一头青丝的模样。 此时一见难掩惊艳之感。 何况这里还是清虹苑的正厅，是她最不应该这幅样子出现的地方。 恰巧有风从厅堂穿过，撩起她肩头散落的几缕发丝，她站在夏日午前肆意洒落的阳光里，一身白衣黑发飞扬，洗尽铅华不施脂粉的模样，好似九天玄女被打落人间。 美丽的皮囊人人都爱，顾景行也是个正常男人，此时难免有些口舌发干，忙垂下目光从她脸上避开视线。 却不想这一垂却瞧见了更加致命的东西。 她光着脚。 女子的脚更加不能轻易示人，她竟然这么光着脚就跑出来了？ 顾景行叹了口气。 好在他惊人的自制力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回过神来，用低哑的声音道：“王妃这一大早的，是在勾引本王吗？” 叶婉清怒，也不知道他哪只眼睛看出来她是在勾引他的？ 我还想跟你和离呢你怎么没看出来？ “王爷一大早来找我……找妾身，就是为了说这个？”那你可以走了，我并不想勾引你。 后半句她是没有勇气说出来的，毕竟站稳脚跟之前她还不打算跟顾景行闹翻脸。 顾景行强迫自己目光看向别处，摇着扇子道：“自然不是，本王没你那么低俗。” 叶婉清倒吸一口冷气，起床气更大了，她低俗？要不是他招呼都不打就跑过来，害的她起床都没时间梳洗，她至于这幅样子出来见他么？ “王爷误会了，妾身这也是怕王爷等急了。横竖妾身与王爷也是夫妻，七七八八的都要避讳，岂不是更假。” 这话听着倒也没什么毛病，顾景行此时被她弄的思绪多少有些乱了，手里的扇子摇的风更大，借此让自己冷静，一面道：“岳母可好？” 叶婉清以为他这是因为自己占用了他的地方来讨债了，很懂事的道：“王爷放心，用了包厢的银子妾身回头就去账上补上。” 顾景行沉着脸瞥了她一眼：“本王没问你这个。” 不是来要钱的？叶婉清倒是奇了，他居然真的会关心温雪晴的身子怎么样了。 “母亲体内的毒也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一时半刻的也不能完全清理干净，只能慢慢来，再配合药物，总会有治愈的一天。”她还是说了实话，总要让他信任的。 顾景行哦了一声，又问道：“需要多久？” “王爷为何如此关心母亲的情况？” “本王问，你老实作答便是。” 叶婉清撇撇嘴：“约摸要个把月的功夫，毕竟母亲这个情况也不算是太难搞，若是特别复杂不容易搞的类型……” 说到这里，叶婉清猛然醒悟，他这哪里是在关心温雪晴的情况，他分明是想知道他自己的毒究竟要多久才能治愈啊。 “王爷放心，妾身言出必行，答应了王爷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只是王爷的情况十分复杂，妾身还需研究医典，再配一些药来实验一下才敢在王爷身上用药。” 开什么玩笑，他被下的毒之歹毒是叶婉清根本想象不到的程度，一方面让他以极慢的程度器官衰竭，一方面又渐渐与他融为一体，强行剥离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就像是人为在他身上制造癌细胞一样。 目前她要做的就是阻止他的五脏六腑继续在这些毒药的作用下衰竭下去。 驱毒这种事，还是得从长计议，不然就是给他驱干净了毒他也一样活不长久，那驱毒的意义在哪呢？直接让他被毒死算了。 说起药，叶婉清猛然又想起一件事来：“上回给王爷配的药，算算日子该服用完了？让妾身为王爷把把脉……” 她起床气是大，来得快去的也快，这会儿说了半天的话已经忘了起床气这回事，一面说一面就凑上去要给顾景行把脉。 可顾景行根本就没服用过她给配的方子，这会儿正心虚呢，哪里肯让她把脉。 手腕一抖，扇子一收，站起身来把手往身后一背，摆了个冷脸出来：“那药本王用着甚好，王妃可再给本王配一些来服用一阵子。” “可……” “至于其他的，本王有耐心等着王妃慢慢研究医典。” 顾景行根本不给叶婉清解释的机会，说完就走了。 留下叶婉清站在那看着他的背影干生气。什么人啊这是，又拽又臭屁，那药是糖丸呢他说继续吃就继续吃，吃死你算了。 梳洗打扮起来的叶婉清噘着嘴跺着脚，提着秀气的小秤杆子称药材，面前摆着几张四四方方的桑皮纸，觉得自己好生憋屈，气得半死还得老老实实给顾景行卖命干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国公府出事了 配好的药被福忠来取走，足够顾景行喝个七天的分量，叶婉清隔一天就打着神医的幌子诓了温雪晴出来施针驱毒，毕竟用的是王府的地盘，她这个王妃的身份还是很有用的，说了不许闲杂人等打扰，那就谁也进不来。 因此这几天就算被石姨娘知道了自己带温雪晴出来治病驱毒，她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只能干瞪眼。 暂时无所事事了的叶婉清这几日就潜心研究医典草药，莺歌燕舞在一旁伺候，没事儿给她端个茶递个果子，小日子倒也舒服惬意。 外头一声：“太皇太后驾到！”生生给叶婉清惊了一跳，这几天过的太消停，她几乎都忘了自己还有太皇太后这么个婆婆。 叶婉清忙扔了手里的东西出去接驾，林拂影在一群吓人的簇拥下声势浩大的进了院子，叶婉清远远的就跪下见礼：“给太皇太后请安。” 林拂影冷冰冰的脸上带着些许的怒意：“安？有你在一日，哀家就一日不得安！” 看都没看她一眼，一路进了屋，却瞥见桌上乱七八糟的一堆草药，不禁又是一声冷哼。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弄这些？” 叶婉清被劈头盖脸的斥责了一顿，只觉得莫名其妙。 什么时候了？今儿也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都不是去给林拂影请安的日子，这位尊贵的婆婆无事不会亲自跑到自己这里来，就算心情不爽要骂人，也只会像上次一样派人来把自己喊过去骂。 她跑过来是为啥？ 叶婉清很谦虚，不懂就问：“妾身愚钝，还请太皇太后示下，妾身可是做错了什么？” 林拂影瞄着她：“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不知道？” 大事？顾景行喝药喝死了？ “你才来了几日功夫就从王府往娘家要人也就算了，几个厨子哀家也懒得过问。可我王府好端端的厨子去了你国公府竟然不明不白的就死了一个，这事儿你怎么说？” 叶婉清愣了：“死……死了？” 怎么这个时代死个人这么容易，上回巧翠被杖毙，这回又是厨子，听林拂影的口气，那厨子绝非正常死亡。 林拂影本就瞧她不顺眼，出了这等事正好趁机发作她：“别跟哀家装蒜，人是你要走的，死在了你国公府，你见天儿的往国公府跑，又岂会一点不知道？” 一口一个我王府你国公府，根本没把她当自家人。别人都恨不得天天给自家媳妇灌输既然嫁过来了那么生是这里的人死是这里的鬼的思想，这位倒反着来，生怕叶婉清把自己当成王府的人。 叶婉清老老实实的承认自己确实不知道，林拂影也不在乎她是不是知道了，只哼了一声：“人死了就总要有个交代，不然外头的人会说我王府草菅人命没有人情味。” “既如此，那你日后就老老实实呆在这个院子里，以后也不要出门了，也省得再生出是非来。” 又要禁足？人又不是她弄死的，禁足她会憋出个复活甲来让那厨子死而复生吗？ 叶婉清觉得自己跟着王府是不是八字不合，动不动就要被这里的人给禁足。 “太皇太后明鉴，妾身确实不知此事究竟是怎么个原委，但妾身愿意亲自查明此事，给王府给太皇太后一个交代，还请太皇太后不要禁足妾身。” “哀家凭什么相信你？” 叶婉清叹了口气，又是这句话，不愧是顾景行的亲妈。 “太皇太后可以不用相信妾身，但为了王府的声誉考虑，此事不宜太过宣扬，所以妾身去查才是最好的选择。若是这件事妾身不能给太皇太后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么日后任由太皇太后处置，妾身绝无怨言。” 上一回她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林柔的事儿充其量也就是个后宅阴私诡诈，叶婉清好歹也是国公府后宅长大的，她能查出来林拂影也不觉得有什么。 这一回就不一样了，这这顺天府都未必能查明白的案子，林拂影可不觉得叶婉清有什么能耐查得出来。 要的就是她这句话，只要她查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那她就有理由除去这个眼中钉。 “记住你自己说的话。”林拂影盎然而去。 总算不用禁足了。 莺歌燕舞在一旁吓出了一身冷汗：“王妃，这种事没头没尾的要怎么查啊？” 叶婉清自己也没个头绪，总之先回国公府看看，烂摊子都接下来了，扔又扔不掉，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因为顾虑被人看见她回娘家太勤了名声不好，所以最近几次叶婉清都是女扮男装出来的，走的也是国公府的角门。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儿角门竟然没关好，虚掩着一条缝，叶婉清奇怪了一下，八成是哪个下人偷懒没关严实？ 她推门就进了，没想到门边树底下一个下人正躲在那不知道干什么，冷不防叶婉清一出现给他吓了一跳，也把叶婉清给吓了一跳。 这下人有点眼熟，看见她出现满脸都是躲闪的神情，身上一股子浓郁的酒味，仿佛出去喝了一整夜的酒回来，可叶婉清却看他眼神清明，丝毫不像是喝醉了的样子。 甚至不像是喝了酒的样子。 她不禁奇怪问道：“你是哪个院里当差的？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 那下人目光闪躲的结巴了两句：“没没没什么……奴才这就回去当……当差……” 说完转身跑了，跑出去两步又回来把锄头给拿走，叶婉清看到他的锄头，自然而然的又看到他鞋子上都是泥土。 也许是去田庄做事了。 国公府是有几处田庄的，不过田庄都有专人打理，府里只是时常派人过去看看而已，她并未将这点小事儿放在心上，往归云轩去了。 她着急去处理那厨子死的事儿，这行踪诡异的下人并未引起叶婉清多大的注意力。 死的那个厨子叫王二，被人砍死在了一块菜地里。 是那块地的主人早起下地干活的时候发现的，当场吓了个半死，马上报了官，因为王二身上穿着的还是国公府下人的衣服，顺天府尹一来就认出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厨子之死 王二死状极惨，身上被砍的稀巴烂，血溅三尺，周围的庄稼地也倒了一片，可见王二死前和人搏斗挣扎过，身上的腰间的钱袋也被洗劫一空。 衙门来的人初步断定这是一起劫财不成起了杀心出的命案。 死的是国公府的人，这可不是小事儿，顺天府尹生怕国公爷问下来没法交代，以这片庄稼地的主人嫌疑最大为由，先将这报官的庄稼地主人给关押了。 此时顺天府尹正在归云轩问话。 说是问话，其实也就是来走个过场，本来该叶汉海见他的，只是叶汉海还在宫里公干没回来，就只能当家主母见他了。 人只是个下人，又死在了外头的庄稼地里，还是昨天半夜死的，这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内宅女眷并无什么关系。 是以顺天府尹过来意思了两句已经准备要走了，可巧这时候叶婉清来了。 叶婉清来的时候，石姨娘也来了。 叶婉清见了她可没客气：“你来干什么？”她刚刚已经从外头伺候的小丫鬟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石姨娘依旧还是那副跟温雪晴姐妹情深的样子：“夫人出了这样的事，妾身担心夫人，特意来看看。” “姨娘想要看什么？此时归云轩的正堂可是有外男在，我母亲是正室夫人见客无可厚非，可姨娘见外男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石姨娘被堵了个没话，面上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来：“既然王妃不乐意瞧见妾身，那妾身也不在这里碍着王妃的眼了，只等官老爷走了之后，妾身在过来瞧瞧夫人。” 叶婉清连这点机会都没给她：“不劳烦石姨娘了，母亲今儿还要去神医那里瞧脉，也不晓得什么时辰才能回来，可别耽误了姨娘休息。” 她冲着夏兰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石姨娘轰出去，自己进了正堂去。 顺天府尹正要告辞，却忽然瞧见一面容清秀的少年人进来，不禁愣了一下。 叶婉清也没隐瞒自己的身份，进门先给温雪晴请安，蹲身行的女礼。 顺天府尹听出了她的身份来，忙站起来给她见礼，叶婉清叫免了，单刀直入道：“府尹大人，听说我王府调过来的厨子死于非命了？” 她故意这么说，好为了后面让顺天府尹没有理由拦着自己插手此事。 她都已经在林拂影那里立下军令状了，牵扯到自己能不能活命的后果，这事儿不管不行。 顺天府尹干笑了两声道：“王妃放心，下官已经把嫌疑最大的人带回监牢关押了。” 叶婉清估摸着他们只是为了交差乱抓的人，便道：“只是有嫌疑，关着也就罢了，在定案之前莫要亏待了人家，最后若是发现抓错了人，放人的时候要道歉。” “这……”顺天府尹为难极了，自古哪有官老爷给小老百姓道歉的道理，这王妃好歹也是出身国公府，嫁的是摄政王，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来？ 叶婉清却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继续问道：“凶杀现场在何处？本妃想亲自去看看。” 顺天府尹更为难了：“王妃，这就不要了？现场血腥，怕是冲撞了王妃千金贵体……” 叶婉清把脸一横：“本妃说的话在府尹大人眼里不顶用吗？还是要本妃去请王爷亲自出面？” 反正她给顾景行又是配药又是施针的也没少出力，偶尔利用一下摄政王名头带来的福利不过分。 这下果真把顺天府尹给震慑住了，不敢继续拦她。 反倒是温雪晴又不同意了，拉住她道：“那凶案之地是什么好地方，这些事情自有衙门的人做，你娇滴滴的一个女孩子去那里做什么？” “母亲放心，女儿自己心里有数的，只是去看看，又不能怎么的，再说这厨子好歹是王府出来的人，如今不明不白的死了，女儿怎么也得给人一个交代？” 她笑着拍拍温雪晴的手，让她放心。 温雪晴还想说两句反驳的话，可不知为什么，明明女儿的口气也是温温柔柔的，却带着一股威慑力，让她不自觉的想要服从。 庄稼地里的尸体已经挪走了，现场来的人又太多，庄稼地的土质又松软，脚印早就乱的没法看了。 叶婉清是有过破了林柔失心疯案的经历，却到底也不是专业的，这个现场她能看出来的东西，衙门的人也都能看出来，她看不出来的，衙门也都看出来了，并无什么帮助。 她便让顺天府尹带着自己去瞧瞧王二的尸体。 现在天气太热，尸体在衙门停放了这么一上午的功夫招来了不少苍蝇，嗡嗡乱飞。 叶婉清在现代生活环境还是很优越的，已经十几年不曾见过这许多苍蝇的阵仗，乍一见不禁有点犯恶心，忙扯了块帕子系在脸上挡住口鼻充当口罩，这才敢上前去。 掀开掩盖尸体的白布，王二脸色狰狞，面部肌肉紧张，瞳孔扩散，可以推断出死亡之前有过剧烈的情绪变化。 尸体下尚未有尸斑出现，说明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到两个时辰。 身上伤口颇多，横七竖八分布不规律，可见对方下手并无章法，只是在乱打，而且没有致命伤，所以王二应该是死于失血过多。 伤口短缝隙大且深，一时间也不太好判断用的什么凶器。 堂堂一个王妃在这里跟仵作似的看尸体已经是奇观了，顺天府尹和几个衙门的手下站在旁边看着咋舌不已，却又不敢拦着，坐立不安。 偏这个王妃还开始过问案情：“你是说此人死于被人劫财不成恼羞成怒杀人？” 顺天府尹忙应道：“是是……” “可这人身上最值钱的东西还在。”叶婉清指了指这厨子脖子上挂着的金观音。 她也算是家境优越，金银玉器家里也有不少，一眼就看出来这是真货，无论哪个年代，黄金总是值钱的，至少比一个小荷包里的几块碎银子值钱。 “既然是为了劫财，为何不抢金子而只撸走了几个碎银子？” 顺天府尹为难的道：“或许是天黑瞧不清楚？这脖子上的挂坠挺小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王妃的推理 其实不算小了，男人拇指大的一块金子，对于一个下人来说确实不小了，王府对底下的人一向很大方，以至于一个厨子都用得起这样的好东西。 叶婉清摇摇头：“本妃看未必然，看这钱袋上留下的血手印还有衣服上的痕迹，凶手是在死者死了以后才开始搜刮他身上的钱财，而且全身上下都摸了一遍，怎么会发现不了这个？” 这个反问把顺天府尹给问住了，一时间答不上来愣在那。 叶婉清自己又给出解释：“要么这个凶手不识货，要么这个凶手做出劫财的样子来掩饰他的其他目的，比如仇杀。” 顺天府尹脸色更难看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女人能有这样的判断力，这要不是个女儿身，他都想把叶婉清搜罗来衙门做事了。 “王妃英明，英明……”顺天府尹已经不敢乱说了，只能一个劲儿的拍马屁。 叶婉清倒是不在意这些，她背着手问道：“既然你说你关押的那人有嫌疑，那可曾在他家中搜出了凶器？可曾在他身上搜出死者被薅走的银钱？” 顺天府尹脑门上的汗更多了：“这个……下官一时间尚未来得及……” 叶婉清直接吩咐他的手下：“现在就去搜。” “听见王妃说的没有？愣着干甚，还不快去放人？”顺天府尹理亏，知道自己就是胡乱抓的人，王妃都这么说了，还用搜什么搜，直接放了就完了。 解救了那被冤枉的农户，叶婉清开始查王二的关系圈子，看他活着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死敌仇家之类的。 王二媳妇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他一个老实巴交的厨子能有什么仇家呀，平日里交好的也就是一起做饭的几个厨子罢了……” 叶婉清又问他可有什么特殊的爱好，王二媳妇哭的更凶了：“他跟大部分厨子一样，就好喝两口小酒，没事儿了爱跟人推两把牌九……” 说到这里，王二媳妇生怕这话引出什么不是来，又解释道：“可他一向有数，押银子的数目也不大，总也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儿欠了债结了仇被人要了命去？呜呜呜我的命好苦啊……” 叶婉清被她哭的头疼，眼见着这话是没法问下去了，便让人将她带了下去，问顺天府尹：“昨晚王二在哪里推牌九的？” 那牌馆子的老板怎么也没想到顺天府尹能跑到自己这个小地方来，还以为自己犯了事儿，吓得脸都白了：“官老爷，小的老老实实做营生，可没干什么违反大秦律的事儿啊……” 一个衙役将他推到一边去，拉了张椅子给叶婉清坐下，顺天府尹在旁边站着伺候，叶婉清开始问话。 “王二认识吗？” 那老板也是个有眼力见的，这年轻人看着斯文秀气，却连顺天府尹都乖顺的跟条狗似的，可见身份不一般，当下也老老实实的回答：“认识，认识。” “这人平日里玩的凶吗？欠债多不多？” “这个没有，王二老实，打牌也就是图一乐，通常也就玩个十文八文的，多了不玩，见好就收，欠债更加不至于。” 叶婉清思忖，看来王二媳妇没撒谎。 趁这功夫，老板察言观色，小意问道：“贵人，可是那王二出了什么事儿？” 顺天府尹斥道；“没你事儿别瞎问。” 叶婉清倒是不打算隐瞒：“他死了。” 老板差点坐地上，连连摆手：“这可跟小的没关系啊！” 顺天府尹生怕叶婉清发火，又赶紧斥道：“别废话，跟你有关系你现在还能在这待着？早就下天牢了！” 老板抹了把脑门子上的汗松了口气，叶婉清又问道：“你跟他熟吗？昨儿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这个么，”老板嘬嘬牙花子，“说不正常也正常，昨儿王二像是在这里遇见了熟人，还跟人打招呼了，可那人压根没理会他，头也不回就走了，王二也没当回事儿，说是自己认错人了。” 叶婉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那人长什么样？” “没瞧着脸，个头一般高，畏畏缩缩的，大晚上还戴着个斗笠生怕别人瞧见他长啥样，要我说这不更引人注意么，真要是想……” 他还想往下唠嗑，被顺天府尹拦住了，叶婉清摸摸下巴，估摸着这人有问题了，十之八九是跟踪王二过来的，结果被王二发现了，第一反应当然不是理会他而是赶紧离开。 这就说明这人王二认识。 可查了一圈，都说王二平日里为人不错，老实厚道，就连喝酒打牌这两样也都在限制范围内，并未得罪什么人，究竟是谁要这么下狠手要了他的命呢？ 绕了一圈又回来，叶婉清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从另一个方向入手，他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入了国公府没几天却死了，看似跟自己没关系，说不定也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然为什么林拂影知道这个消息比她都快。 叶婉清转了思路，觉得自己更加接近真相了，却总像是隔了一层迷雾，拨不开弄不散，烦人的很。 她回国公府的时候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辰，果不其然石姨娘又不要脸的来了归云轩，打算与温雪晴一起用午膳，却被叶婉清给撞上了。 石姨娘还带了点小点心来，温雪晴一直觉得多年的情分在这里，这阵子自己对石姨娘态度也确实冷漠了一些，可石姨娘一直不计较，她心善，有些过意不去，正打算接受这些小点心。 叶婉清瞧着温雪晴这心软劲儿的，就知道自己明着阻拦没用，索性又使出杀手锏来：“母亲，女儿瞧着石姨娘这小点心做的精致，想必也是十分可口的，母亲能不能留给女儿吃？” 温雪晴一向受不住女儿撒娇，她这么一说，温雪晴便同意了：“好好好，既然你喜欢，那都是你的了，我不跟你抢就是。” 叶婉清暗中松了口气，回头吩咐莺歌：“都包起来，带回去慢慢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姨娘孝敬的小糕点 石姨娘见状试图阻拦：“王妃，这些是妾身做给夫人用的，若是王妃喜欢，妾身回头再给王妃做一些可好？” 叶婉清皮笑肉不笑道：“姨娘是不是不舍得了？既然东西都已经送出去了，别人自己吃还是给谁吃，就和姨娘没关系了？还是姨娘觉得本妃的母亲给本妃一点小点心还要经过姨娘你同意？” 石姨娘尴尬极了：“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还是这些有什么特殊的，只能让我母亲吃，本妃吃不得？” 石姨娘更加笑不出来，只好闭嘴。 温雪晴在一旁道：“婉儿，人家也是好意，你何必如此针锋相对呢？” 叶婉清知道温雪晴这是被石姨娘这么多年来出神入化的茶艺给蒙蔽了眼睛，也不怪她为石姨娘说话，只继续围在她身边撒娇。 迎春上了银耳莲子羹给温雪晴，她尝了一口便问道：“今儿这莲子羹怎地这般甜？” “夫人恕罪，这羹是李柱炖的，八成是因为同伴过世心里难过，因此糖放多了些。” 李柱也是王府过来的厨子，同王二关系还不错，温雪晴一听是这么回事儿也就没计较，倒是石姨娘忽然问了一句：“真是可惜呢，夫人原先还挺喜欢王二的手艺。如今好哥们不在了，这李柱连伺候主子的吃食都失手了。也不晓得这王二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这明显是想打听消息，叶婉清心里一动，故意道：“案子已经结了，王二喝多了酒糟蹋了人家庄稼，被庄稼主人失手打死了，顺天府尹今儿来之前就把人抓了，来这里是为了同母亲知会一声。” 可分明就不是这么回事，温雪晴正疑惑的要问她为何要这么说，叶婉清却在桌子底下捏了捏温雪晴的手，温雪晴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咽了回去，面对石姨娘的疑惑，顺着女儿的话往下说：“是呢，顺天府尹确实是这么同我说的。” 石姨娘笑笑：“既然案子破了就好。这酒可真不是个好东西，喝酒误事，连命都丢了。” 叶婉清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谁说不是呢，这哥俩在王府的时候没事儿就爱凑在一起喝两口，如今出了这种事，李柱不得找个人借酒浇愁么？” 她一面说，一面作势要给石姨娘夹菜，结果一不小心把菜碰到了石姨娘的手指上，叶婉清忙扔了筷子端起茶杯把石姨娘的手指泡在茶水里晃了晃，嘴里一叠声道：“对不住啊，本妃不是故意的，姨娘快洗洗……” 石姨娘慌里慌张的用力挣扎，可叶婉清捏的死紧，硬是给她手指泡在茶水里半天功夫才放开她。 “你做什么！” 石姨娘抽回手第一句话就是这个，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宝贝似的揣进怀里。 叶婉清故意摸了摸杯子：“这水也不烫啊，姨娘是烫着了？我瞧瞧？”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要去抓石姨娘的手，石姨娘哪能让她抓着，一下子躲开了，末了又觉得自己这动作有些突兀，又强行装没事人似的放下，拿袖子盖了：“妾身没事。” 再看了一眼那茶水，皱了皱眉道：“这是夫人的茶，却因为妾身脏了，妾身去给夫人重新沏一杯来。” 叶婉清却拦住她，吩咐迎春：“这茶水倒了杯子也不能用了，你去重新取一只干净的茶杯来。” 石姨娘深吸一口气，盯着那茶杯转不开视线，捏紧了刚刚被清洗过的手指。 叶婉清故意调侃她：“看样子刚刚姨娘烫的不轻，如此细皮嫩肉的，怪不得父亲喜欢。窦家的，还不快带你家姨娘回去上药？若是留下疤痕，回头父亲又要怪罪到母亲头上了。” 这是在撵她走，石姨娘最后看了那茶杯一眼，已经有点沉不住气了，干笑了两声起身走人，连告退的礼数都忘了。 温雪晴被她这一系列的操作给弄的茫然不已：“你这是做什么，怎么好端端的撵了人家走？” 叶婉清也不接茬，让夏兰去找一只狗来，又把刚刚石姨娘给的点心喂了一块给狗吃。 那狗儿欢畅的吃了，意犹未尽还想要，这回叶婉清不急着给了，将刚刚清洗过手指的那杯茶到了一些在点心上才丢给狗。 没想到狗吃下去没多一会儿就呕吐不止，紧跟着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温雪晴瞧着这一幕只觉得背后起了一层白毛汗：“这……” 叶婉清这才解释道：“方才女儿瞧见石姨娘的指甲缝里藏着白色的粉末，所以才故意演了那么一出。这点心本身没问题，却不能与这粉末一起用，不然这就是下场。” 温雪晴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可她……为何要这样做？” 这么多年来石姨娘一直对她毕恭毕敬，甚至她病的厉害了还衣不解带的伺候她，从未表露过一丝一毫的嫉妒之心，如今却想要给她下毒被抓了个现行，温雪晴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 “母亲，您还看不明白吗？此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心对您，以前女儿不许母亲接受她的饮食，她知晓自己再送东西来必然要被防备，才想出来这么歹毒的一招。” 点心里的东西是银针试不出来的，用膳的时候温雪晴也不会倒一杯茶就银针试一回，她只需要寻个给温雪晴沏茶的机会把指甲缝里的粉末弄进茶水里。 这样给温雪晴下毒也神不知鬼不觉，事后再寻个机会把剩下的茶水倒了，旁人就是查，也查不出来哪里有问题，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的。 “母亲，石姨娘一向得父亲宠爱，母亲这些年又不管事，国公府的管家权几乎都落在了她手里，人尝到了权利的滋味之后难免会起贪念想要更多，比如正室夫人的位置。” 温雪晴看着眼前的茶杯口舌发干，脸色煞白。 “母亲一日占着这个位置她就一日只能是妾侍，一旦母亲有个三长两短，以她的本事说服父亲直接将她扶正还不是易如反掌？” 温雪晴扶额闭上了眼睛，喘气都粗了，“原来这些年她在我面前竟都是些虚情假意罢了，真真是个心机深沉的。亏我这么信任她，也不防备她，没想到她竟如此心思歹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茶艺师的菜 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觉是最难以接受的，从前温雪晴只当是叶婉清不止为何忽然开始看石姨娘不顺眼了，还觉得石姨娘可怜来着。 如今亲眼所见，才意识到石姨娘这是想要害自己，又是生气又是难过，不禁以手扶额，只觉得眼冒金星。 “真是枉费了我这许多年来对她的信任。” 叶婉清凑上去搂住温雪晴，拿脸蹭她安慰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现在有点怀疑自己在温雪晴面前把石姨娘揭发了这个做法是不是错误的，或许自己应该悄悄地将石姨娘给处理了。 这样温雪晴只会觉得身边少了个人而已，起码不至于气成这个样子。 她心里是希望温雪晴过得好的。 这天晚上，李柱也死了。 死于中毒，死前明显喝过酒。 从王府调过来的厨子接连死了两个人，剩下的两个厨子战战兢兢，说什么也不敢在国公府继续待下去了。 叶婉清面上十分淡定，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功夫也就用不到他们了，索性将他们调回了王府。 顾景行忙的已经好几日没有回府了，也顾不上这些事，林拂影听说了这事儿之后十分震怒，可叶婉清人不在府里，她去查案了，林拂影生气也拿她没办法。 谁让这事儿是她自己答应叶婉清去查的。 这一日难得的叶汉海在家，叶婉清一反常态，缠着叶汉海去归云轩用膳。 “母亲缠绵病榻多年，好不容易得神医出手，如今身子已经好了大半，难道这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儿吗？何况石姨娘也想见父亲了，不如就大家一起用顿饭多好。” 这个女儿从小到大也极少这么缠着他撒娇，叶汉海想想今日左右无事，再加上心情好便应了，陪着她一起去了归云轩。 归云轩的小花厅已经备下了几个小凉菜还有清酒，石姨娘已经来了，就等叶汉海过来。 叶婉清已经像个蝴蝶似的扑过去，甜甜的喊了声：“母亲，姨娘。” 面对石姨娘，叶婉清仿佛昨儿的事儿没发生一样。 石姨娘原本根本不想来的，她知道叶婉清肯定发现自己指甲缝里藏着东西了，从她故意抢走点心和故意把菜掉在自己手上的举动就能看出来。 可温雪晴今日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似的邀请她过来，说是叶汉海也会来，这分明是不给她留下任何不来的余地，对于昨天的事情又绝口不提。 这让石姨娘有点吃不准了，究竟是怎么个意思？难道叶婉清什么都没说？还说昨天的一切只是个巧合？ 她总觉得叶婉清好像有什么地方变了，又好像没变，昨儿那一通举动，依旧还是那副刁蛮的样子。 叶汉海过来坐了，温雪晴与他点头示意，叶汉海也不冷不热的与她打了个招呼，目光便落在石姨娘身上。 石姨娘有心事，也只敷衍的冲着他一笑便没了下文。 他与温雪晴不过是利益联姻的关系，石姨娘才是真正他自己瞧上的女人，对温雪晴这边，该给的尊重他会给，多余的感情他一丝也不会付出。 此时石姨娘心不在焉的样子让叶汉海多问了一句：“怎么了，心情不好？” 石姨娘还没说话，温雪晴就抢先道：“妹妹只是这几日没见着国公爷所以想念的紧，又觉得国公爷公事繁忙不好随意打扰，妾身就来做这个不懂事的，硬是请了国公爷过来，让妹妹好生缓解一下相思之苦。” 说着还看了石姨娘一眼：“妹妹，国公爷已经来了，怎地还不好意思了？” 石姨娘心事重重，吃不准她们母女两个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先以不变应万变应付着，心里打定主意待会儿若是叶婉清发作起来下药的事儿，她就死不承认。 反正叶婉清没有证据证明是她下的药。 叶汉海扫了温雪晴一眼，见怪不怪：“夫人若是自己想见我，也可以但说无妨，本来也该是我来看看夫人的病情如何了。” 温雪晴微微一脸红，也没说什么。 倒是叶婉清插话道：“姨娘，父亲一向最爱吃姨娘做的青云直上那道菜，我忽然也想吃了，不知道是否有幸尝到姨娘的手艺？” 石姨娘越发的警惕，忽然莫名其妙的让她去做菜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笑了笑：“妾身只是雕虫小技，国公爷愿意赏脸夸一句好吃，妾身又怎么敢在王府来的厨子面前班门弄斧？” 叶婉清娇俏一笑：“这能一样么？厨子做的再好吃那也只是应付差事罢了，可姨娘做给父亲吃的那是带着感情的，难得父亲在这里，就让我趁这个机会蹭点父亲的口福嘛！” 末了她又笑容一收：“莫不是姨娘不想做给父亲吃了？” 这话就是在逼着石姨娘没有退路只能答应去做菜，她无奈的看了叶汉海一眼，叶汉海道：“既然都夸你做的好吃，你不妨就去做一盘来。” 石姨娘无奈，只好去做。 一道菜而已，东西都是现成的，也并不费多少工夫，很快便端上来了。 叶婉清一副馋极了的样子，也不管父母都还在，自己先伸筷子去夹。 哪想到她的银筷才碰到这菜，银筷就飞快的变黑了，吓得叶婉清一下子站起来丢了筷子：“这……菜里有毒？” 大户人家坐在一起用膳，分公筷和私筷，公筷专门夹菜，都是银筷，防着有人居心叵测下毒。 石姨娘当场脸色就变了：“不可能，我没有！” 叶婉清脸色惨白：“那这银筷为何黑了？这菜里分明有毒！” 温雪晴脸色也有些发白，不过倒是冷静多了，立即吩咐迎春：“快，把这道菜撤下去，莫要让国公爷误食了出什么差错！” “等一下……”石姨娘试图阻止，迎春哪里理会她，动作麻利的将菜端了撤走。 叶汉海自始至终没有表情的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谁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石姨娘有些慌乱了：“国公爷您相信妾，妾真的没有下毒啊！便是妾真的想要做点什么，也不至于做的这么明显，这不是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你居然下毒 叶婉清尖锐道：“银筷变黑乃是人人都看见了，难道是大家冤枉了你不成？你究竟为何要做出如此歹毒的事来，究竟想要害死谁？还是想要隐瞒什么？” 说到这一句的时候，叶汉海眼皮子忽然压低了一点，但依旧没有说什么，安静看着眼前的一幕。 “你别胡说！我没有！”此时辩解总是显得苍白无力，石姨娘根本不知道银筷为什么会变黑，她可以肯定菜是没问题的，那么就一定是筷子有问题！ “不对，你在你自己的筷子上动了手脚试图冤枉我，敢不敢用别的银针试菜？” 叶婉清丝毫不慌：“有何不敢？但若是试出来你这菜真的有问题，又当如何？” 石姨娘信心满满：“任你处置。” “迎春，把菜端回来。” 迎春端着菜回来，托盘上还放着几根不同模样的银针，由叶汉海亲自动手，挨个过了一遍，都黑了。 石姨娘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索性拔了自己头上的银簪子去试，也黑了。 “不可能……”她极力否认，“一定是准备材料的人动的手脚，想要陷害我！” 叶婉清挑眉：“是吗？”她忽然击掌三下，花厅外头进来一老头，穿的十分普通，叶婉清介绍道：“这位是顺天府的仵作，祖上三代都是干这个的，自己也干了一辈子，整个顺天府也找不出一个比他厉害的仵作来。” 叶汉海终于发话了：“闹够了没有？” 从刚刚叶婉清抢着伸筷子开始他就意识到今儿把自己弄过来就是为了让他看戏，那他就看看到底要演一出什么戏码。 这回他算是看明白了：“别以为你嫁了王府成了王妃就能仗着身份在娘家胡作非为，为父平日里是与石姨娘相处的多了一些，却也从未亏待了你母亲，你也用不着用这么拙劣的手段来陷害她。” 说着瞪了那个仵作一眼，连人都已经准备好了，这摆明了是想要把石姨娘往死里整。 他一发话，石姨娘仿佛回过神来，立刻飚出泪花来，柔弱无骨的往他身上靠去：“国公爷，妾真的是冤枉的，国公爷可要为妾做主啊……” 叶汉海面上难得呈现出几分温柔来，拍拍石姨娘的肩头：“无妨，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 温雪晴听着面无表情，只是垂低了眸子，肩膀因为抽搐而抖动，弱不禁风的模样我见犹怜。 任何一个女人都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对自己温柔体贴，她的丈夫确实能做得到如此，只不过从来没有对她如此过，最多就是客气礼貌，相敬如宾。 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嫉妒的，如今才发现以前不嫉妒只是没有当面看见过。 叶汉海对叶婉清道：“胡闹什么？好好的用顿饭弄了个仵作过来，不嫌晦气！便是你石姨娘做错了什么，也自有我这个家主处置，轮不到你。” 叶婉清只是冷笑，便宜爹这话也是说早了。 她对仵作道：“验毒。” 仵作低头称是，去那菜里验毒，不一会儿便回来禀报：“回王妃，这里面的毒，和导致李柱死亡的毒是一样的。” 石姨娘闻言，躲在叶汉海怀里皱紧了眉头，下一刻便抬起头来又是那副娇弱怕事的模样：“王妃，妾身知道你王府的人死了你心里难过，这里是国公府不是王府呢。” 这意思明摆着，你要处理你王府的事儿回你的王府去，别在这里作妖。 她也看出来了，叶婉清今儿让叶汉海过来就是为了让他看戏，她怎么能允许叶婉清将叶汉海的注意力给引过去？ 叶婉清根本就没理会石姨娘说的话，而是反问道：“石姨娘，你究竟是多喜欢这寒玉散，还是出了寒玉散不认识别的东西了？” 石姨娘呼吸急促了点：“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仵作补充了一句：“国公爷，李柱致死的毒与刚刚菜里的毒，都是寒玉散。” 叶汉海依旧冷着脸：“你究竟想说什么？” 石姨娘也在旁边嘤嘤嘤：“国公爷，妾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从前王妃对妾不是这样的，若是妾做了什么惹王妃不悦的事儿，王妃但说无妨，妾愿意改，但求王妃不要这般污蔑妾的名声，没得连累了国公爷。” 叶婉清王之蔑视的看了石姨娘一眼，见天的表演茶艺不觉得累得慌吗？她想说的可多着呢，一时间还真要好好想想从哪件事开始说才好。 “父亲，石姨娘在菜里下的毒和致使李柱死亡的是同一种毒我们姑且定性为巧合，暂且不说，唆使手下杀人害命，姨娘想怎么解释？” 石姨娘慌里慌张的往叶汉海怀里躲：“国公爷，王妃真的冤枉了妾，妾一向胆子小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国公爷是知道的，妾汝河可能唆使手下杀人呢？” 叶汉海搂着她拍了拍算是安慰，对女儿道：“再胡闹就滚回你的王府去。” 原主畏惧这个爹，叶婉清可不畏惧这个便宜爹，因为原主身体带来的血脉压制，叶汉海这么一黑脸，她竟然也跟着有点怂。 温雪晴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这给了她继续往下说的勇气。 “石姨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来人，上证据。” 有两个衙役押着窦冒上来，莺歌手里捧着个托盘，燕舞拖着个锄头跟在旁边，窦家的一看这架势就不淡定了：“王妃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抓我男人做什么？” 叶婉清反问：“明明是顺天府衙门的人把他给拉过来的，你却一开口就说人是我抓的，是想暴露什么东西？” “你！” 石姨娘脸色也有些发白，一句话都不说，躲在叶汉海怀里只是抽抽搭搭的掉眼泪，眼珠子却不停的晃动，在想法子蒙混过关。 叶婉清道：“杀死王二的凶手便是他了。” 窦家的声音比刚刚更大：“王妃，说话可是要讲证据，咱们虽说是下人，却也由不得王妃这么胡乱的扣屎盆子！” “就凭你也配让本妃给你扣屎盆子？”叶婉清看都没看一眼窦家的，转向叶汉海道：“父亲，王二身上没有致命伤，说明是失血过多而死。这个死法，死亡时间与受伤时间中间会有一段时间的间隔。王二身上没有尸斑也未曾出现尸僵，且尚有余温，说明发现时死亡时间半个时辰左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证据确凿 “案发当日女儿约莫辰初从角门进来，当时窦冒也是刚进门不久。王二死的庄稼地距离咱们府上约莫半个时辰的路程，后来衙门查到窦冒那日清晨快要卯末十分去东大街买了一壶酒。从王二出事的庄稼地绕道东大街回国公府，约莫要用差一刻一个时辰的功夫，与王二的受伤的时间对上了。” “王二身上的伤口形状奇怪，不像是普通的匕首制造出来的，也不像是钝器，直到女儿见到了这个。” 她指了指那个锄头。 此时天热，这里又是花厅，那锄头上围着一群苍蝇嗡嗡乱飞，石姨娘故作嫌恶的捂了捂鼻子，温雪晴也有些讨厌，不过比石姨娘端庄多了，只是拿帕子掩了掩口鼻。 “那伤口是锄头制造出来的。苍蝇最细腥臭味，这锄头虽说清洗过，却洗不掉上头的血腥味，因此才引来这许多苍蝇乱飞。” “这是李柱去酒铺买酒花的银子，酒铺掌柜瞧着上头有印记不敢私藏，老老实实交出来了。” 她又拿起莺歌捧着的托盘上的一绽银子：“王二来国公府做事，领的还是王府的俸禄，王府的例银都有王府特有的标记，因此断定这银子便是王二丢失的银子。” 叶婉清说完看着叶汉海：“父亲，桩桩件件都已经对上了，杀人凶手便是窦冒，他自己也已经供认不讳。” “王二死了之后，他的好兄弟李柱魂不守舍，女儿故意在姨娘面前透露了李柱可能会借酒浇愁，前脚说完这话，后脚李柱喝了被人下了寒玉散的毒酒死了。” 她站起身来，慢慢的走向石姨娘，径直附身从叶汉海怀里捏着石姨娘的下巴将她拉出来：“姨娘还有什么话要说？” 叶汉海并未太过用力的搂着石姨娘，不然叶婉清拽的也不能这么顺利，石姨娘闪闪躲躲一脸无辜：“王妃问妾身这个做什么？这种断案子的事情妾身一介妇人怎么会懂，王妃不要如此往妾身身上牵强附会……” “人都是你的手下，若说你一点不知情么，父亲您相信么？” 叶汉海只是沉着脸：“不过是两个下人打架喝酒死了，与她什么有什么关系，就当是给为父留个颜面，不要胡闹了。” 叶婉清骨子里依旧还是现代人的思维模式，对于叶汉海守着原配如此袒护小妾这种行为她只当成是渣男维护小三来看待的，本来就十分看不上眼，如今更加不想给他留面子。 放过石姨娘？那她回去怎么和林拂影交代，她还想活命呢。 “好，原来在父亲眼里，母亲的性命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小妾的颜面来的重要。传出去不怕别人说父亲宠妾灭妻么？” 这是叶汉海的死穴。 他在家宠爱小妾不假，可在外依旧需要和温雪晴营造夫妻和谐琴瑟和鸣的形象，宠妾灭妻这种事任何一个朝廷命官都不愿意传出去这种闲话。 何况叶汉海位高权重做到敬国公的位置了。 “大胆！你以为断送了为父的前程，你这个王妃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不成？” “再不济女儿也还是王妃，他日诞下一男半女总可以母凭子贵，这笔账怎么算都是父亲亏了。” 叶婉清面对叶汉海展示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势来：“父亲，母亲体内有寒玉散的毒。寒玉散这种东西一次服用太多会毙命，可一次只服用一丁点却看不出来，只有日积月累的情况下才能产生效果。” “这些年来石姨娘如此殷勤的伺候母亲的饮食，母亲的身体却每况愈下，这其中难道没有石姨娘的功劳吗？除了暗中给母亲下寒玉散，她还刻意让母亲食用过多寒性凉性的食物，女子本就属阴，这就以至于母亲体寒气虚的症状越发严重。” “甚至石姨娘还嚣张到当着父亲的面都能在饭菜里下寒玉散！父亲，妾侍谋害当家主母该当如何定罪，想必父亲心中清楚？” 石姨娘端不住了：“王妃真是打得一手好牌，口口声声把矛头指向妾身，不就是嫉妒妾身分走了国公爷的宠爱所以替夫人鸣不平吗？夫人都没说什么，王妃一个小辈女儿家管这些事似乎不合适？” “呵，妾通买卖，说白了妾侍就是个奴婢。区区一个奴婢也敢来说本妃是个小辈，谁给你的胆子！” 说到最后一句，叶婉清声音陡然提高了八个调儿，硬是将石姨娘给震慑住了。 她声音小了许多：“即便王妃说了这许多，却没有证据，这便是在污蔑妾身。” 笑话，叶婉清不大没把握的仗，没有证据她能发作起来？还敢把叶汉海叫过来看戏？ 她击掌三下，夏兰带着两个穿布衣的男子进来，窦家的一看见这两个男人脸色都变了，紧张道：“这里是后院，怎么能随便放外男进来？快来人赶出去！” 若是放了平时，叶婉清还有闲工夫计较一句主子们说话有你下人什么事儿，这会儿她懒得计较了，直接问那两个男人话。 这两个男人分别是两家药铺的掌柜，见了窦家的都认出来了，还供出了窦家的经常去买的药材。 窦家的下意识就想要骂那两个药铺掌柜，银子都已经给足了又怎么可以随意出卖人，可话到嘴边又意识到这不是此地无银么？ 就生生改成了：“我家姨娘为夫人的身子操心，时常买药做药膳替夫人调理身子也是人之常情，这又不能说明什么。” 叶婉清呵呵两声：“问题就在于这些药材上，二位掌柜自己说。” 其中一位道：“这些药材单独买看不出什么来，但这些东西合在一起可以炼制出一种叫做寒玉散的毒来，能使人毙命。” 正是因为这些东西能合成寒玉散，懂行的都知道，所以才要分开买。 叶婉清不说话了，只是扫了窦家的和石姨娘一眼，最后目光定在了叶汉海脸上。 那两个掌柜的说，窦家的买了快要十年的药，而温雪晴身子开始出问题大约也就是那个时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赶小妾出府 叶汉海什么都不说，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也看不出他的想什么。 温雪晴抬眸看了一眼丈夫，叶汉海有意回避她的目光，她多少还是有点失落，她在努力做一个好妻子了，也努力无视丈夫宠爱妾侍了，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换来。 丈夫连她的生死都不放在心上。 终究她只是一个被迫娶进门的摆设，他娶的不是她这个人，是她身后的一切关系势力，和她的身家背景。 石姨娘眼看着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知道叶婉清是做足了准备的，心里恨得牙痒痒。 平日里看着一副傻傻的刁蛮大小姐的样子，没想到心机这么深沉，那副模样全都是装出来的！ 她垂死挣扎：“国公爷，妾身没有理由要害夫人啊，妾身与夫人情同姐妹，夫人身子不好妾身比谁都着急，说妾身谋害夫人说不过去啊！” “理由？母亲不在了你就可以被扶正，你想要的是正室夫人的位置，你想要的是让你女儿成为嫡女，这是司马昭之心还非要我说明白吗？” “国公爷……妾身真的冤枉……”石姨娘哭成了泪人。 叶婉清只盯着叶汉海：“父亲，如今证据确凿，父亲难道还要包庇下去吗？” 叶汉海动了动嘴唇，石姨娘跪在地上趴在他的大腿上哭的身子都抽抽了，一叠声的说自己冤枉，温雪晴在旁边冷着脸一言不发，成了王妃的女儿咄咄逼人。 他在权衡。 他的犹豫已经说明了问题，跟了他这么多年，石姨娘太清楚他是什么人了，她心里已经开始感受到绝望，如果叶汉海想要维护自己，那他根本不需要犹豫。 显然看出问题的不止石姨娘一个，窦家的也开始慌了，冲到叶汉海面前扑通跪下：“国公爷，都是奴婢一个人做的，和姨娘无关，她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奴婢自己的主意！要罚就罚奴婢，与姨娘无关啊！” 叶婉清也不说话了，径自回到温雪晴身边坐下，戏演到这份上，剩下的交给叶汉海就行了，她再说反而显得不懂事。 叶汉海根本没理会窦家的，一个下人跳梁小丑他还不放在眼里。 他看着石姨娘，漠无感情的问了一句：“为什么要这么做？” 此言一出石姨娘彻底愣了：“国公爷，难道你也相信是妾做的？” “回答问题。” 石姨娘摇着头，泪崩了。 这回不是装的，是真正伤心的眼泪，她把希望放在了叶汉海身上，她以为叶汉海如此宠爱自己，他至少会替自己说句话的。 没想到他这已经打算放弃她了，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石姨娘不能接受，她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腿。 “国公爷，妾跟了你这么多年，难道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他伸出手，轻柔的抚摸着石姨娘那张漂亮的脸蛋，像以往一样深情，又好像在做最后的诀别。 “身为妾侍谋害正妻本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过，这是大秦律的规定，我身为朝廷命官自当秉公守法，你既然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 石姨娘崩溃的大喊：“国公爷，妾知道错了，求爷不要发卖了妾，妾跟了你这么多年，便是发卖出去惩罚了妾，传出去于国公爷的脸面也不好看呐，求爷原谅妾这一回！” 然而叶汉海抬起了头再也没有看她一眼：“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我可以不发卖你。” 石姨娘刚刚松了一口气，叶汉海又继续说下去：“但国公府你也不能呆下去了，去庄子上养老。” “什么？不，我不去！国公爷，我不要去庄子，我不去……” 任凭石姨娘怎么挣扎喊叫抗拒都没用，还是上来两个婆子将她给架走了。 窦冒犯下如此大错，性命自然留不得了，顺天府已经判了他斩立决，至于窦家的，陪着石姨娘作恶这么多年自然也不会有好下场，被叫了人牙子来发卖了出去。 后来叶婉清听温雪晴提起窦家的被卖给了山里一个又瞎又瘸的老光棍，天天挨打。 这顿饭谁也没能好好吃两口，把人都处理了之后叶汉海看上去心情十分不好的样子，借口还有公事走了。 温雪晴对着一桌子菜叹了口气：“原也不想把事情弄成这个局面的，你父亲他心里也不好受。” 叶婉清拉着母亲的手安慰她：“母亲也不必过于忧虑，父亲一向都是个很懂得权衡利弊的人，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为自己做出的选择感到后悔的。” 但同时这样的人也是最可怕的。 那是他的宠妾，他说送走就送走，只犹豫了几个呼吸的功夫，足可见此人心性凉薄，为了自保也没有什么干不出来的事儿。 念及此，叶婉清不禁更觉得这个时代的女人地位低下，尤其是妾侍的身份更如哀歌，宠你的时候天上的星星月亮都能摘下来给你，一旦你威胁到他的利益了，给你留个全尸你还得感恩戴德。 今日这一出戏是叶婉清一手策划的，先利用叶汉海逼着石姨娘去做菜，她端上来的菜确然是没有下毒的，叶婉清事先在自己的银筷上做了手脚，所以才会碰到菜就变黑。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迎春把菜端走，石姨娘必然会闹起来要重新验，而迎春端走了菜的这点功夫就已经把寒玉散下在里面了。 这时候再验当然就是那么个结果。 而迎春下的正是石姨娘自己留下的那些脏东西，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在菜里下毒这种说法，倒也不算是冤枉了她。 多行不义必自毙，本该是她为两个王府厨子的死承担后果的。 案子告破，叶婉清同林拂影交代了事情的经过，该处理的都处理了，连敬国公的宠妾都被打发去了庄子上，养老的意思就是这辈子别想离开庄子了。 这样的处理结果可以说是很不留情面了。 林拂影对叶婉清千万个不满，这时候也挑不出毛病来，可她也不想让叶婉清好过，夸奖的话更不会说。 “若不是当初你非要把人调去娘家，也就不会生出如今这些事端来，平白的几条人命搭进去了，真是作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身边皆绿茶 叶婉清只能蹲安称是，不好明着顶嘴，心说人家非要作妖我拦得住吗我。 林拂影有意恶心她，也不让她起身，故意又东拉西扯的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叶婉清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嘴里一叠声的谨遵太皇太后教诲，实则两条腿已经站不住了，抖个不停。 林拂影这才让她起身。 “既然嫁了进来，就早日为王爷开枝散叶才是正经，别见天儿的出去抛头露面，王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听见开枝散叶，叶婉清心肝儿颤了颤，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了，您老怎么不让您那风情万种的侄女儿去完成这个任务。 瞧她那腰身就是个好生养的，偏你儿子又不用，放着真是浪费。 若不是她与那林柔的身份注定了不会和睦，林柔的身段生的让她一个女人瞧着都心动，顾景行却不碰她，莫不是顾景行不能人道？ 想起来大婚之夜他服了药才过来，叶婉清撇撇嘴，说不定自己这个猜测是真的。 见她走神久久不说话，林拂影就觉得有些厌恶，该说的也都说完了，开口让她走人。 叶婉清总算是松了口气，解脱了，算算日子她上回给顾景行的药差不多也吃完了，是时候去给顾景行把把脉看看他如今是个什么状况了。 问过了府里的下人，得知顾景行今儿算是回府了，这会儿正在书房，叶婉清便往领着莺歌燕舞往书房过去。 拐到书房之前的岔路口，却意外的看见路对面也过来一个人，还算是个半个故人。 “妾身给王妃请安。”林柔一身白衣，诃子裙从她的胸前裹了一圈垂下去，她生的身段极好，丰腴有肉，脖颈细长还有漂亮的锁骨。 这肥硕的裙子也掩饰不住这性感的线条，这要是放在现代，那就是极品火辣的身材呢。 她身后石嬷嬷对叶婉清怒目而视，林柔柔声道：“嬷嬷，给王妃请安。” 石嬷嬷吃过叶婉清的亏，怎么肯对她低头，林柔压低了声音：“快些请安，莫要让王妃说咱们没有礼数。”抓了把柄在手里可就不好了。 石嬷嬷只能愤愤不平的微微一顿：“奴婢给王妃请安。” 她手里还捧着食盒。 叶婉清微微一笑：“妹妹这是大好了？” 林柔点头：“上次的事还要多谢王妃出手相助，妾身在王妃面前失态，让王妃见多了笑话，实在是不好意思。” 叶婉清算是个通透人，听懂了：“妹妹说的是什么事呢？我近日来记性不是很好，记不太清楚了。” 林柔颇有点意外她会这么说，不过很快就释然，这个王妃倒是个很会做人的。 “妾身一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巧翠跟了我那许多年，我也没有放过她。上次的事情妾身欠了王妃一个人情。”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倒也没什么，可林柔是她丈夫的小妾，叶婉清又是个现代人的思想，在她先入为主的意识里不管林柔做这个小妾是不是她自己愿意的，她都没有办法对林柔产生好感。 这与她对顾景行是不是有感情无关。 至于林柔说欠了她人情，可千万别，被丈夫的小妾给惦记着的滋味并不好，尤其是经历了温雪晴的事之后，她生怕林柔是下一个石姨娘。 这种笑里藏刀的人最可怕了。 “举手之劳罢了，妹妹不用记在心上。妹妹这是……” 此时两个人并肩而行，去的都是顾景行书房的方向。 “奉姑母的命，熬了点甜羹给表哥送去。” 叶婉清闻言哦了一声，心下了然，争宠么，后宅女人的日常项目，其实她也理解的，林柔完全没有必要非得把太皇太后给抬出来。 又是姑母又是表哥的，这不是在向她炫耀她们关系亲近而她只是个外人么。 再加上林柔也有洗手作羹汤的技能，叶婉清又不自觉的想起石姨娘来，这是真打算往石姨娘第二发展的节奏，可惜她不是温雪晴第二。 林柔见她哦了一声没了下文，也不接茬，心中以为她醋了才不接话，气氛当时就变得有些微妙，她试探的问道：“王妃这是？” 燕舞在后面听着，憋不住就怼了一句：“我们王妃的行踪，好像轮不到林姨娘来过问？” 叶婉清侧头瞥了她一眼：“只是有点事去见见王爷。” 这会儿两人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前不远处的地方，林柔停住了脚步：“王妃。” “怎么？” “王妃认识表哥不久，大概不知道表哥一向不喜欢别人在他待在书房里的时候打扰他。” 燕舞又忍不住道：“姨娘这话倒是奇了，自己说着王爷不喜人打扰，自己却端着吃的喝的过来了，不觉得这话自相矛盾吗？” 石嬷嬷从一开始就和叶婉清三人不对付，她不好明着怼叶婉清，怼一个小丫鬟还是敢的：“我们姨娘和王爷那是表兄妹的情分，又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女儿，自然是不一样的，旁人怎么能比？” 林柔眉心微蹙：“嬷嬷……” “姨娘，怕什么，咱们可是带着太皇太后的嘱咐来的，王爷必然给姨娘这个面子，待奴婢这就去敲门。” 她说着就要上前，路过叶婉清身边的时候还狠狠的往她的方向白了一眼，却不敢正着白她，林柔想要上前去阻止却也来不及了，石嬷嬷已经伸手去敲门了。 只是她却敲了个空，门自己开了，福忠站在门口，石嬷嬷一只手差点敲在他脸上，给石嬷嬷吓了一跳：“福总管。” “王爷在处理公务，吵嚷什么？” 林柔忙喊了石嬷嬷退回来，冲着里头道：“王爷，太皇太后让妾身过来给王爷送点甜羹，妾身本打算放下就走的，无意打扰王爷公干，妾身这就告退。” 叶婉清在旁边看着她这一通操作，把一个清纯懂事给演绎到了极致，再加上这样一张脸，男人想不动心都难。 偏顾景行就是不动心，难道真的是力有不逮？ 算了，把脉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时辰还早，有这闲工夫她还不如会清虹苑去补一觉，这几天可累坏了。 “那妾身也告退了。”她十分没诚意的喊了一声，声音懒洋洋的不说，仗着顾景行看不见，连行礼的动作都没有，就只动了动嘴皮子，喊完就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不要和大夫说谎 “慢着。”书房里传出一个磁性好听的声音来，福忠侧身让到一边，顾景行背着手走出来。 石嬷嬷一看顾景行出来了，比林柔都殷勤，立即端着食盒呈上去：“王爷，这是姨娘亲手为王爷熬的，请王爷品尝。” 顾景行看都没有看一眼：“知道了。” 又转向叶婉清：“王妃有事？” 石嬷嬷捧着食盒在那尴尬的杵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林柔上前将她回来，蹲了个身：“既然王爷王妃有话要谈，妾身就先告退了。” 说完拉着石嬷嬷就走，石嬷嬷食盒都没给顾景行放下，试图挣扎，“姨娘，这……” 林柔脚步飞快的拉着她走出老远去才压低声音道：“此番若不是姑母吩咐了，我也不想硬往上凑，王爷最烦的就是这种人了。” “可咱也不能一点都不往上凑啊，难道等着王爷主动来找姨娘？”石嬷嬷急得不行，林柔至今还是完璧这件事她是知道的。 林柔摇头：“凡事有章法，咱们要完成姑母的命令，可也不能招惹了王爷厌烦。方才我故意用的姑母表哥的称呼便是希望王妃明白我是无意争宠的，一切都只因为是姑母的命令罢了。” 石嬷嬷脸都白了：“姨娘，这行不通啊，太皇太后那边咱们可怎么交代？” 林柔叹了口气：“再说。” 谁让她是家里的庶女，姑母又是太皇太后，她哪有权利决定自己做什么？ 表哥这样的临风玉树的人儿谁见了不喜欢，她知道自己不配的。 “罢了，先回去。”她拉着石嬷嬷走了。 倒是林柔匆忙走远的样子让叶婉清看着就像是午夜十二点匆忙逃走的灰姑娘，她倒是很懂得怎么对付男人，该消失时就消失，没有一丝丝留恋，留下满地的幻想。 段位高啊！ 顾景行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叶婉清的回答，她反倒只一直盯着林柔离开的方向看，顾景行哪知道她在想什么，还以为她只是在吃醋，便干咳了一声拉回她的思绪。 “噢是这样的王爷，妾身算着日子，想必王爷的药已经喝完了，妾身过来给王爷把个脉。” 叶婉清一秒正经，完全没想到自己此时在顾景行眼里已经成了一个妒妇的形象。 顾景行不咸不淡道：“不巧，药并未用完。” 叶婉清愣了：“不对啊，按照妾身留的量，王爷昨儿就该用完最后一副了啊。” 福忠站出来道：“王爷公事繁忙，有时用膳都不能准时，何况是用药，王妃应该仔细问过再做决定的，而不是这般鲁莽就过来打扰王爷。” 他对这个太后党塞过来的王妃也有些看不上眼，再加上前几次顾景行让他处理了王妃留下的东西，让他形成一种顾景行根本不信任王妃的感觉。 还王妃呢，连顾景行成日忙的脚不点地都看不出来，枉为人妻。他回头看了一眼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都替王爷觉得累。 叶婉清无奈极了：“再有本事的大夫也拿一个不配合的病人没办法，福总管跟在王爷身边的时间要比本妃多得多，该当提醒王爷按时用膳服药，王爷的身子经不起这么折腾。” 就是一个好端端没毛病的人这么折腾也折腾出毛病来了何况顾景行身上毛病多着呢。 福忠听着这话更加对叶婉清没什么好感，还想再说什么，顾景行却道：“进来。” “王爷！”福忠急了，竟让让王妃进他的书房？ 顾景行看了福忠一眼，“本王有数。” 福忠只好退下去，等叶婉清进去之后自觉地从外面把门关上。 叶婉清给顾景行把脉，按着他的手腕左手换了右手，右手又换了左手，沉吟半晌总觉得不对劲，她开始产生自我怀疑了。 “王爷用的药还剩下多少？” “两日的用量。” 叶婉清倒吸一口冷气，又换了一只手继续把脉，总觉得怀疑人生。 她开了七天的用量，加上上次的一共半个月，照顾景行这个说法他应该是用完了十二天的药量，即便是没好好吃药，饥一顿饱一顿，这脉象也不该倒退回去啊。 她抬起手来，顾景行自觉地又给她换了一只手，叶婉清却把手收进袖子里不摸了，满脸都是狐疑的表情瞧着他问道：“王爷最好同妾身说实话。” 顾景行微微挑眉，叶婉清道：“人呐，永远不要同警……衙门的人和大夫说谎。会影响大夫的判断。” 顾景行眉毛挑的更高。 她这么问的意思就是看出来什么了，看来她的水平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厉害一些了。 当然他不会承认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本王相信王妃，王妃最好也相信本王。” 顾景行脸皮天下第一厚，睁眼说瞎话脸不红气不喘连眼神都不带闪躲的，弄的叶婉清又一次对自己的诊断产生了怀疑。 也罢，毕竟这个时代与自己生活的那个时代相去甚远，没有污染辐射啥玩意儿的，说不定草药长的茂盛毒性更厉害也未可知。 爷爷说过，医者要学会变通，不能死记硬背条条框框，那她就试着变通一下子好了。 “既如此，那王爷用完了药，妾身再为王爷施针一次。” 内外夹攻配合起来效果总比让他单独吃药强多了，是药三分毒，除非有这个毒对症的解药，不然最后的结果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就算有一天这个毒清除干净了，后续他的恢复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且根本不能恢复到从前的体魄了。 这个毒给他带来的影响就是器官衰竭，若是这样还能恢复到最初的模样，那叶婉清可以去领若贝尔奖了，毕竟她解决的是器官再生这个现代高科技医学都解决不了的难题。 叶婉清还冒出来一个疯狂的念头，若是真被她发现有这样的配方，说不定顾景行还能实现永生呢。她咋就没穿越到始皇帝的年代去。 顾景行问道：“就没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叶婉清摇头，摸着下巴道：“这个下毒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没打算让王爷好活，却也不想让王爷早早发现不对。等一切都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来不及的时刻。也是他失算，没想到王爷这么警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暗格在哪里 他应该是在那个下毒者预计的时间之前就发现了。 顾景行扬扬唇角：“王妃是想说自己。” 叶婉清急忙摆手否认：“天地良心妾身真的没有自夸的意思，当日在马车里，若不是王爷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中毒了，妾身便是说了那样的话，王爷估计也会当妾身是个傻子丢出去。” 似乎是觉得她说的话挺有意思，顾景行淡淡的笑了一下。 他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样子，天天板着个脸一副人人欠他几千万两黄金的表情，这乍然一笑起来竟然还挺好看的。 仿佛一束阳光照进了黑暗里。 叶婉清一时痴了。 顾景行大概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在她面前把情绪都挂在脸上，不动声色的收敛了笑容，又恢复了那副六亲不认的冷脸：“看够了么？” 叶婉清回过神来，觉得脸上滚烫，就知道这人亲近不得，虽说美好的事物人人都爱，但这个就算了，就是个合作关系，拿他当保命符就完事儿，就别跟什么小确幸扯上关系了。 为了缓解尴尬，叶婉清哈哈干笑两声，站起来背着手随意溜达了两步，忽然想起入宫那日叶璃音问她东西找到了么这句话，她连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怎么找？ 但大致可以知道这东西一定很重要，按照古人一贯的习惯，重要的东西多半放在书房里，现代有保险柜，古代有暗格。 顾景行一贯不许人随意进他书房，眼下就是个好机会，万一有什么暗格说不定里面就藏着叶璃音要的那东西。 这东西她可以不交给太后，但她一定要找到，且要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不然日子久了一问三不知肯定穿帮，她可以减少和叶璃音见面的次数，却不可能一辈子不见她。 当下她装作无意的在书架前乱逛，假装在看那些藏书。 她瞅的这一排架子上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一些打发时间看的星象占卜之类的书，钦天监研究的玩意儿，顾景行也并不在意她乱看，随口问道：“听母后说王妃破了厨子的案子？” 叶婉清正凝神研究他书架上是不是有暗格机关什么的，听到这句随口应付了一声：“没啥，只要细心抽丝剥茧没有破不了的案子。” 一面趁着说话的功夫伸手摸了一本看起来挺可疑的书试了试，很遗憾，那就只是一本书而已，并不是什么暗格的机关。 她目的不纯，心虚，总觉得一面说话一面找机关分散了自己的注意力也分散了顾景行的注意力，有了第一步的试探之后见顾景行并未阻止她摸他书架上的书，叶婉清开始大胆起来，接二连三的摸了好几本。 顾景行一直没拦着，那些占卜什么的，她看不懂，没兴趣，扫一眼就放下也正常。 直到叶婉清放弃了这一片书架，去摸上了他放公文用的架子。 顾景行忽然出声阻止了她：“别乱动。”什么东西放在哪里他自己有数，动乱了丢了东西也不是她能承担得起的。 叶婉清心里一个咯噔，看着那一层层码的整齐又长得一模一样的东西上了心。 也对哦，既然是暗格，那机关的触发点当然不会设计的那么明显，那岂不是来个人就能看出来，反倒是这种一大片看起来都长一样不明显的东西更有可能是开关。 再加上他不让动的紧张，叶婉清多瞧了两眼，打算以后有机会再过来，免得太过分了让他怀疑。 她收手了，重新回到刚刚的位置上坐下，没想到顾景行却问道：“还有事？” “嗯？” “没事的话，王妃可以走了。” 叶婉清再次：“嗯？” 用完就扔呐这是，无情。 顾景行一句话懒得说两遍，就只看着她，脸上一副我耐心有限你最好自己离开不要让我喊人请你出去的表情，叶婉清只好起身行礼告退，离开了他的书房。 她走的一步三回头，这偌大一个王府，可能不止书房这一个地方有暗格。 回去找找自己的清虹苑是不是也有暗格什么的，长点经验，下回过来开机关也能手熟一点。 她真的这么干了，回了清虹苑就开始翻箱倒柜，身边伺候的人看她这样都忍不住上前纷纷问道：“王妃要找什么，让奴婢来找？” 叶婉清都给拒绝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说出去，即便是这几个人她都可以信任也不能说，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麻烦。 她把屋里能试的地方都试了一遍也没有发现清虹苑有什么暗格之类的东西，那八成就是清虹苑本身没有。 眼瞅着四月就要过去，马上就快端午了，王府门第高，过节一应习俗规矩几乎和宫里接近了，府上早早就开始准备，忙里忙外。 她这个王妃做的不得林拂影信任，也没有给她管家权，却也免不了要为了接下来过节的一应事物忙碌一番。 当然少不了林拂影的刁难，叶婉清倒是无所谓，反正平日里也无所事事，在别人看来让她堂堂一个王妃去学着包粽子是一种羞辱，她自己却乐在其中。 现代生活节奏快，大家都买着吃，身边能见到会自己动手包粽子的人那就是个稀有动物，反正叶婉清还是陈言秋的时候就没亲眼见到过。 林拂影以要进献给宫里，表示诚意为由让她亲自动手，她啥都不会，一切都要从头学，倒也学的有模有样，丝毫没有被刁难了之后的委屈。 这么忙了好几日，叶婉清连医典都顾不上研究了，回了清虹苑倒头就睡，甚至把这几日要给顾景行施针的事儿都抛到了脑后。 日子正式到了五月，初一这天要晨昏定省，叶婉清规规矩矩的服侍了林拂影一天，也没少被她埋汰，回了清虹苑依旧卸了钗环就要睡，却被云嬷嬷给拦住了。 “王妃要不要先去沐浴？” 天气渐渐热了，原本叶婉清是喜欢一天一次沐浴的，但今儿被林拂影来来回回找事儿弄的心力交卒摆摆手拒绝了：“不了，我很累，睡觉。” 云嬷嬷又拉着她：“王妃还是去沐浴一番，奴婢特意为王妃准备了新鲜的花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今夜王爷来留宿 叶婉清上下眼皮子都在打架：“留着明儿用……” 说着人就往下倒，云嬷嬷恨铁不成钢的捅破了窗户纸：“王妃，今儿可是初一呢，晚上王爷会过来，王妃还是去沐浴一番。” 按规矩，初一十五王爷是要宿在正妃屋里的。 叶婉清一听更无所谓了，他不能人道，来了也做不了什么，反正他对自己没兴趣，大婚那晚是为了交付任务，总不见得回回都要为了自己嗑药。 她就这么睡的打雷都叫不醒，云嬷嬷急的坐立不安，这要是王爷来了，瞧着王妃这漫不经心的态度又该怎么是好啊？ 然而她白担心了，这一夜过去，顾景行别说来清虹苑，人家连王府都没回来过。 叶婉清清清静静的一夜好眠。 结果一大早，林拂影就差人来将她给叫去了慈寿堂训话。 “连初一十五这样的日子，王爷都不肯宿在你屋里，你这个王妃是怎么当的？” 叶婉清语塞，他想睡在哪我也管不着啊！ 可她又不能招惹这个辈分极高的婆婆，只能伏低做小：“太皇太后息怒，是妾身的不是。” 林拂影不吃这一套：“必然是你做了什么惹了王爷不快。” “是是是，是妾身的不是。” “就连历朝历代宫里帝后不和的时候，初一十五皇帝也是要去皇后的宫里去的，你也知道是自己的不是，为何不加以改正？” 叶婉清低着头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不是你儿子的问题吗？怪我了？ 嘴上却谦卑的很：“是，妾身谨遵太皇太后教诲，回头一定改。” 她这态度就像癞蛤蟆跳到你脚背上，咬不死你也恶心死你，明明一副谦卑顺从的态度，却硬是给人油盐不进的感觉。 这让林拂影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里，出不来气，罢了，就让她寻常时多做点下人的事儿来羞辱她好了。 从慈寿堂出来，却见福忠守在外头，见了她上前请安道：“王妃，王爷有请。” 叶婉清郁闷的挠头，觉得这个福忠应该是故意的，不然他为啥不进去请，好给林拂影制造一副自己和她儿子并非不和的表象，也省的自己在里头听林拂影念了半天的经。 她想起来自己很久没给顾景行施针了，估计他这次来找自己是为了这个事儿。 当下便吩咐了莺歌回清虹苑去取针包来自己则跟着福忠去了顾景行处。 这次他没在书房，只是在前院正厅等着，身上还穿着朝服，估摸着是刚刚下朝回来。 她上前请了安，顾景行第一句话就是：“听说母后刁难于你了。” 用的是肯定句，叶婉清心里不爽：“王爷这是明知故问。” “昨夜本王是打算去清虹苑过夜的。” 他背着手站在那里，背对着叶婉清，叶婉清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只是对他这句话表示意外，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在那里久久接不上茬。 顾景行自己大概也是觉得这话说的有些让人产生遐想了，便转过身来又解释了一句：“并不是真正的同塌而眠。” 只是去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罢了。 叶婉清眨眨眼睛收回心神，噢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一口气。 顾景行看她这幅样子，忽地唇角一勾：“王妃这是失望？” “没有！”叶婉清否认的很干脆，但显然顾景行并不在乎，继续说道：“昨日忽然出了一桩事，本王脱不开身，所以才没回府。” 总归也是合作关系了，他在初一这样的日子里夜不归宿，怎么说都是拂了叶婉清的颜面，外人的看法他可以不在乎，却有必要跟叶婉清解释一下。 叶婉清本来并不在乎的，可他这么一解释，她反而有些不自在了：“那个，王爷要是公事繁忙的话其实完全可以不用顾虑妾身的感受的。” 不过顾景行跟她解释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晁达晁太傅昨日午后过世了。” 叶婉清有些接不上茬，死了一个太傅和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和她说。 她不明所以，本着言多必失的原则等着他的下文。 顾景行在观察她的反应，见她如此木然，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木然，继续往下说道：“死因是中毒，仵作和太医都看过了，并非是中午吃了什么脏东西而中毒。” 叶婉清终于找到了一个自己能接茬的话题：“那就是早上吃的不对？” “准确的说，并非是因为吃东西中毒的。” 叶婉清皱眉想了想，觉得顾景行大概是想要问问她有没有什么除了用嘴吃也能下毒的法子。 这个时代她不知道，但现代的话就多了。 她尽可能的和这个时代的环境给契合上解释了一下：“烤火也会中毒的，但这个季节不会烤火，但也可以是因为什么气味有毒被吸入了，或者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 顾景行似乎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从她脸上挪开了目光道：“换一身男装，随本王走。” 一盏茶功夫后，叶婉清与顾景行再次坐在了同一辆马车里。 这是顾景行头一回见到叶婉清男装，按照叶婉清看过的那些小说的套路，顾景行应该露出一脸惊艳的模样，表示没想到她男装也挺好看的。 然而并没有，顾景行只是看了一眼，接下来就没什么反应了。 马车走了一阵子，叶婉清自己憋不住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鼓足勇气问道：“王爷看妾身的男装是不是觉得很别扭？” 顾景行竟然道：“确然如此。” 叶婉清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说好的王爷文套路呢？ 她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妾身觉得尚可啊！”起码是个又美又飒的姐姐。 顾景行好看的手指抵着下巴笑出声来：“也只有你觉得尚可，旁人一眼便能看出是个女子。” 叶婉清再次被打击了，古装剧果然都是骗人的，说好的女扮男装满大街的人都看不出来呢？ 她想起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女扮男装出街了，那么上回是不是也被人给瞧出来了？ 也没人提这茬啊。一定是因为顾景行本来就知道她是个女的，所以看她男装也依旧还是个女的。 果然顾景行是个不适合聊天的人，看破不说破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案子交给王妃了 顾景行这一路都在拿手肘支撑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并未多看叶婉清一眼。 她确实很美，女装时美艳不可方物，男装时也是个清秀俊朗的少年人模样，多看一眼，只怕是会沦陷。 太傅府大丧，哀恸四起，门口都是白绸子白灯笼，站在大门外就能听见里面隐隐约约的哭声，门口接待客人的人也是一脸悲哀的神情，整个气氛悲的让人难受。 顾景行来了之后，接待的人正要唱名，被他阻止了：“本王半日过来只是为老太傅上柱香，无他。” 查案，总要低调一些。 他领着叶婉清先去灵堂上了一炷香，又去了停尸的地方。 尸体并不放在灵堂里，而是单独寻了一个阴冷的地方存放，房间的四周还堆积了几盆冰块用来降温，不然如今天热，尸体停不了几天就会发臭。 前来领着他们去看尸体的晁达的儿子晁郅。 路上晁郅指着叶婉清多嘴问了一句：“王爷，这位是？” 顾景行言简意赅：“随从。” 晁郅哦了一声，多看了叶婉清两眼，被顾景行给瞪了回去。 叶婉清好歹也是他的王妃，他自己宠与不宠那是他自己的事儿，即便她现在是男装，也容不得别的男人多看。 叶婉清低着头跟着顾景行走，也不知道晁郅是不是看出来自己是个女儿身了，尽可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等到了存放尸体的地方，晁郅屏退众人关了房门才敞开了说话：“家父死的蹊跷，此事本该由大理寺接手处置，如今王爷肯为家父出一份力，下官感激不尽。” 说着就作揖行礼拜下去。 顾景行也不跟他客气，端如泰山的受了他的礼：“不必客气。” 他让晁郅将事发前后的经过又同叶婉清细细讲了一遍，自己则在一旁看着叶婉清的反应。 叶婉清认真听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等晁郅说完，她把之前怀疑的其他中毒方式一一问了一遍，都被否认了。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这毒是早就被下在体内，忽然之间发作要了晁达的命。 到这里，叶婉清灵光一现，她大概明白顾景行为什么要带自己来参与这个案子了。 她看了顾景行一眼，顾景行对着她使了个眼色让她有话回去说，叶婉清会意，闭了嘴，又道：“王爷，奴才想看一眼太傅的尸体。” 顾景行看了一眼晁郅，晁郅知道这是为了他老爹，当然无有不准，也没过多的查问这个俊美少年的身份，既然是顾景行带来的人，那他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棺材盖并没有钉死，晁郅亲自打开了棺材，叶婉清闻到了一股微弱的异味，尸体已经开始臭了。 为表尊重，她忍着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 尸检不是她的强项，顶多就是辨认一下表面特征。 眼睛发黄，肝有问题。肚腹隆起且僵硬，说明他有一定程度的肠梗阻。 听晁郅说他生前经常咳嗽，吃了多少止咳药都不管用，而且最后一顿午饭吃完了之后还呕吐了。 叶婉清越发断定了自己的想法，又问道：“老太傅生前出恭可顺畅？” 晁郅摇摇头：“时常憋闷。” “可也有过呕吐？” 他点头。 “右下腹可有时常疼痛？” 晁郅再点头。 叶婉清又问了几样症状，一一应了。 她礼貌的作揖行了个男礼，“打扰了。”退回到顾景行身边道：“王爷，奴才问完了。” 顾景行与晁郅道别，领着叶婉清离开太傅府，回到了马车上，叶婉清终于憋不住的问道：“王爷是不是已经看出来了，老太傅中的毒，与王爷的一样。” 只不过症状更重，这时已经积累到极致之后的表现。 若不是顾景行发现的早，一直按着自己只是咳嗽呼吸不畅的毛病医治，等过几年他也是这副模样死去。 晁达就是多器官衰竭积累到一定程度引发的死亡。 顾景行没否认，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便是王爷让妾身跟过来的原因？” 顾景行眯起眼睛反问道：“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除此之外叶婉清想不出别的来了，“请王爷明示。” “知道为何让你男装？” “自然是为了去查看老太傅尸体。”女儿身多有不便。 顾景行摇头：“不全是。” 叶婉清耐性也不怎么样，他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非要挤牙膏似的一点点往外吐？ “若让晁郅知道你是本王的王妃，只怕是今日也不会这么平和。” 叶汉海平日里在朝堂上与这位晁达太傅有些不和，早朝的时候两人能当着皇上太后的面拌气嘴来也是常有的事儿。 而不久前叶汉海推行的一向政务，晁达是坚决不同意的，因此这项政务搁置了许久，昨天早朝的时候又被太后提起来，两人不可避免的又拌嘴一场，这项政务依旧还是待议的结果。 没成想中午晁达回家吃了顿饭，饭后吐了一场，说是要躺下歇息一会儿，这一会儿，就是一生。 在出事之前就有太医同顾景行说过，晁达爱咳嗽且时常呼吸不畅的毛病与他极其相似，所以开的是同一个方子。 不然他也不会往这方面怀疑。 方才他一直在观察叶婉清见到晁郅之后的神情，如果这件事叶家包括她在内有参与，那她脸上但凡有一丝一毫的不正常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但是并没有。 叶汉海他不能确定，可叶婉清他能看出来是毫不知情的。 不过想要知道叶汉海在这件事里是不是有参与也不难，顾景行道：“王妃也有破案之能，这件案子不如交给王妃来办如何？” 叶婉清瞪眼：“不如何，妾身的身份不合适。” “本王说合适就合适。” “难道王爷允许妾身到处抛头露面？便是男装方便些，日后恢复了女装也少不得被人认出来，届时太皇太后又要喊了妾身去训话，说妾身丢了王府的颜面。” 顾景行不在乎：“母后那边有本王，王妃安心破案就好。” 这是压根一点不给她选择的余地，前面两回全靠运气，且目标也容易锁定，这回是作甚，难不成让她一个女扮男装身份不明的人挨个把朝廷命官叫去问话吗？开什么玩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摊上事儿了 叶婉清觉得自己穿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摊上一大堆事儿了，光太后和太皇太后这两老女人就一个比一个难对付，耗费不少脑细胞，她现在只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王爷手底下能人众多，哪一个不比妾身合适办这件事？还请王爷三思。” 顾景行眯起眼睛，她的拒绝让他眼底起了冰霜。 叶婉清只得继续搬出一个自己觉得更有说服力的理由来：“王爷方才也说了，晁太傅与父亲不和，让妾身去办这件事，晁家人该怎么想？” 越是因为晁达与叶汉海不和，越是要让叶婉清去处理这件事，顾景行丝毫没有给她讨价还价的余地：“这与本王无关，全看王妃的本事。” 马车到了王府门口，顾景行下车，扬长而去。 叶婉清气的想跺脚，噘着嘴冲着他的背影扮了个鬼脸，什么叫树欲静而风不止，她算是体会到了。 为了让她行事方便，顾景行给了她一个刑部书令史的身份，化名叶青。 叶婉清拿到自己的腰牌和官服的时候觉得十分无语，哪个书令史天天跑出去查案子，不都是坐在刑部后堂整理文书的吗？ 晁太傅身份贵重，牵涉甚广，叶婉清觉得无从查起，只能又去了一趟太傅府。 接待她的依旧还是晁郅，年纪轻轻的眼下挂着两个乌青色，看来是父亲的死对他打击很大。 晁郅记得叶婉清的脸，只是上一回叶婉清没有穿官服，这会穿了，身份自然就不一样了，晁郅对她的态度也随之而变：“原来是叶书令，上回实属失敬。” 叶婉清端着架子憋着男声：“不知者不怪，这次来还是想同晁公子请教几个问题，若是打扰了晁公子，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叶书令也是为先父奔波，晁某该感激才是。”他顿了顿，忽然问道：“晁某这也是头一回见书令史出来跑腿的，如今刑部如此繁忙么？” 叶婉清就知道躲不过这个问题，只能端一下臭架子：“说来惭愧，这差事是王爷亲自指派的，不敢不从啊！” 他一副会意的样子，也没继续多问，叶婉清询问了晁达平日里爱吃的东西，以及事发当日都吃的什么。 “先父年纪大了，太医嘱咐了饮食要以清淡为主，当日午膳用的八宝什锦粥，清蒸鲈鱼，凉拌鸭丝，清蒸玉兰片，雪乡桂花。” 叶婉清一一记下来，听着确实都是些清淡的东西，也没什么能引发特殊情况的食物，她又问道：“那老太傅平日里可有与人结怨？晁公子好生想一想，便是言语上的冲突也要作数的那种。” 晁郅郁闷：“这就难说了，先父身为太傅，曾经为先帝和当今圣上授业解惑，当年夺嫡之争时难免有人想要从先父身上打开突破口，少不得有人记仇到现在……” 这话等于没说，叶婉清连记都没记一笔，有些无奈的看着他，又不好明着说你说了句废话。 晁郅大概也察觉出来自己说的是废话，于是又补充道：“晁某不曾入仕，先父也不许晁某插手朝堂上的事情，所以先父便是在朝堂上有什么政敌，恕晁某并不清楚，叶书令可去问问父亲的同僚。” 叶婉清极其头疼，她一个小小的书令史来问晁郅也就算了，怎么去问那些大臣，谁买她账啊？ 正烦躁着，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由远而近：“你这个混账东西，大哥生前与敬国公不和乃是满朝皆知的事情，你身为大哥的儿子你说你不知道谁信呢！” 来人是晁康，晁达的弟弟，官居太子少师，但如今没有太子，这也就只是个虚衔罢了。 晁郅行礼：“见过二叔。” 晁康暴躁道：“千万别，我没你这样的侄子。” 叶婉清在旁看的很尴尬：“晁大人息怒……” 难道这个晁郅平日里是个不孝子么？为何晁康如此瞧不上他的样子，一口一个混蛋。 再看晁郅，谦卑恭顺，怎么看也不像是晁康口中的混蛋啊？ 晁康哼了一声：“你父亲与敬国公不和，你明知敬国公是摄政王的老丈人，这种事你怎么能让摄政王的人接手？你父若是泉下有知，气也被你气活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 之前顾景行就同她说过这件事，后来她也知道晁达出事当日在早朝上和叶汉海吵过嘴，两人结怨也不是一两天了，所以严格来说叶汉海也是有嫌疑的。 也怪不得晁康不想让顾景行的人来查这个案子。 不过晁郅好像对这件事没什么反应？叶婉清回想起上次顾景行带着自己过来的时候，晁郅也并未表现出反感来。 晁郅冲着晁康摆着行礼的姿势：“二叔，侄儿相信王爷一定会给父亲一个公道的。” 晁康哼了一声，大概是碍于叶婉清在场，也没继续多发作，甩着袖子走了。 晁郅松了口气，赔笑道：“让叶书令见笑了，二叔一向都是这个脾气，平日里也是有点小事儿就暴躁，与先父虽说是兄弟，可意见不合的时候更多，动辄争吵，谁也说不过谁。” 叶婉清挑眉，看了一眼晁康远去的背影，晁郅对晁达和叶汉海不和这件事并未表现出惊讶，说明他其实是知道的。根据顾景行的说法，这俩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估计晁郅是觉得没人不知道所以才不说。 反倒是晁康突兀的提起来…… 叶婉清生出一股感觉，晁康这是故意在将话题往叶汉海身上引。 她又问了晁郅一些有的没的，收拾了东西离开太傅府，夜幕降临的时候叶婉清在花园里遇到了顾景行。 王府的花园有个小凉亭，四面垂了幔帐阻挡蚊虫，点着灯笼，亭子里亮如白昼。 叶婉清穿了一身轻便凉快的纱衣靠在亭子里，手里执了把颜色同样素雅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莺歌燕舞侍立在旁，看着自家王妃面无表情的盯着某个空处，已经出神半天功夫了。 顾景行负手拾级而上，也没用人跟着，自己掀开了帐幔进了小凉亭，一面道：“王妃还有闲心思在这里吹风，看样子案子进展的不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来自父亲的指点 见他来了，莺歌燕舞给他请了安便懂事的退出了凉亭之外，帐幔里只剩下夫妻二人。 叶婉清被拉回神智，起身给顾景行行礼请安，起身后苦恼道：“王爷真是高估了妾身，案子并无什么进展。” 没有监控，没有高科技设备验尸，没有人手走访，最基本的调查都不能展开，她能有什么进展。 顾景行勾勾唇角，撩起袍子在她对面坐了：“说来听听。” 叶婉清嘴角抽搐，都说了没有进展让她说什么啊？ 她没话找话道：“有人说是和父亲有关。” 顾景行挺感兴趣：“你以为如何？” 叶婉清摇头：“不是他做的。并非是妾身替自己父亲说话，父亲是个精于算计的人，早朝才吵了架，中午就出事，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在寻仇么？以父亲的精明算计断然干不出这种引火烧身的事儿来。” 她想起晁郅说的话，皱了皱眉沉吟道：“反倒是老太傅的兄弟么……王爷可熟悉老太傅生前的为人作风？他好像和身边的人很容易闹矛盾。” 顾景行乐于解答：“晁达的为人还算正直，至多与人政见不合，这个在朝堂上很常见，或许今日两人争个你死我活，明日就会并肩作战。朝堂这种地方没有永远的和与不和，只有永远的利益，反倒是他那弟弟晁康，脾气暴躁容易与身边的人闹矛盾倒是真的。” 这是叶婉清认识顾景行以来听他一口气说过最长的话，还是为了案子。 不过她现在没心情计较他的事儿，眉头皱的更深了：“晁康也算是能接近他不被防备的人了，难道说他也有嫌疑？我是不是不应该把人想的这么坏，毕竟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怎么会想杀了自己哥哥？” 她这是自言自语的在念叨，被顾景行一字不漏的听了去，他露出嗤之以鼻的笑意，又很快收敛了，起身行至她面前弯下腰，一只手撑在了她身后的栏杆上。 等叶婉清抬起头来才发现他正在以一个这样暧昧的姿势将自己半裹在他怀里，登时身子绷紧了。 他想干啥？ 那双漆黑的眸子离她的眼睛如此之近，借着灯笼的亮光，她能在他眼底看见自己的脸，以及他毫不掩饰的嘲讽。 “王妃这是装傻还是真天真？”他的声音在夜色里透着悠远，“难道没听说过兄弟阋墙这句话么？” 如果她见识过皇家的孩子是怎么在尔虞我诈之中活下来的，她就会知道兄弟有时候只是个笑话。 叶婉清被他身上的气势压迫的喘不过气来，反问道：“王爷这么想的么？那王爷自己呢？不也在为了先皇留下的江山鞠躬尽瘁？” 顾景行眼中的神色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一下子站直了身子背对着她：“这不一样。” 他是先皇幼弟，也是和先皇关系最亲密的兄弟，林拂影生他之前就已经是宠妃了，生下他之后更是母凭子贵一跃成为皇贵妃。 要知道历朝历代皇贵妃是和皇后一样没有品级的，位同副后。 要么就是快要死去的嫔妃冲喜才给一个皇贵妃的位分，要么就是没有皇后的时候立一个皇贵妃来管理后宫。 林拂影的特殊导致了顾景行的特殊，除了先皇之外所有的皇子都在眼红他，人人都想要让他死，谁也不想让他一个年纪最小的皇子最后继位成为皇帝。 只有先皇曾经因为受了林拂影照拂之恩，对这个幼弟多了一份宽容，顾景行不知道多少次都是在先皇手里捡回了一条命来。 他以为他与先皇是皇家百年不遇的真情兄弟，所以他愿意为先皇守江山。 不过这些也没有必要说给叶婉清知道，他只是冷冷道：“付出多少不一定得到多少回报，但造了孽一定会被还回来。” 叶婉清直到他走远了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不高兴了，她好像也没说啥不该说的，为啥他就不高兴了？ “王爷留步，施针的事儿不能再拖了啊……” 顾景行也不知道听见了没听见，头也不回的闯入了夜色里，消失不见。 叶婉清头大如斗的叹了口气，人间不值得啊…… 不管怎么说，既然叶汉海扯进来了，那就去见见他好了。 叶汉海果然对于女儿会来见自己并不意外：“你比为父想象中来的更慢。” 一人面前一盏茶，袅袅冒着热气，他好茶道，与他喝茶的人不管是谁都是他亲手沏茶，于是就有了眼下这种父亲给女儿沏茶的奇特场面。 “那父亲有什么话要说？” “清者自清。”叶汉海倒掉了叶婉清面前的茶，又给她重新沏了一杯，“这信阳毛尖初尝无味，待入喉之后细细回味方能品出余香。” 叶婉清不怎么研究茶，也不想听他在这跟自己研究茶，有些迫切的问道：“父亲可有什么能指点女儿的地方？” 叶汉海也不接茬，只做了个请的手势：“尝尝？” 叶婉清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知道自己不喝他也不会说人话，只能端起来喝了一口，就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没尝出什么味道，寡淡如水。 还不如绿茶来的够味。 倒是对面叶汉海一副沉浸其中的样子：“品茶切忌心浮气躁，不然再好的茶入口也如同牛饮。” 算了，叶婉清已经打算放弃从他这里打听什么了，喝光了以前的茶：“多谢父亲的茶，女儿不打扰父亲品茗了，先行告退。” 哪知道叶汉海忽然笑了一声，弄的叶婉清莫名其妙。 “为父提点了你半日，你却一句没听进去。” 他将一杯茶泼到地上去，溅开一片水花，叶婉清躲了一下，叶汉海道：“凡事切忌只看表面，如同品茶一样要透过表象看实质。办案子更要心静，方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就如同这一杯茶，看着就是一团水，但若是你能梳理开来，不就看得清晰了么？” 末了他道：“若是无从下手，可去太医院问问。” 不得不说，这说话爱拐弯抹角打比方的毛病是不是古往今来长辈通病呐？有一瞬间叶婉清觉得便宜爹这个神神叼叼的样子像极了她爷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老太傅的专用厨子 她自己也是有些双标了，同样的话，叶汉海说了她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一旦觉得这些话爷爷也可能说，她就往心里去了。 便宜爹说的有道理。 她再次行礼：“多谢父亲，女儿告退。” 有了方向，叶婉清连去后院看一眼温雪晴都没顾上，直奔太医院去。 她有顾景行给的特事特办的腰牌，且太医院也不是什么守卫特别森严的地方，要去一趟也并不是很难。 叶婉清很顺利的找到了太医院，打听到一直给晁达把脉的是张太医，亮出了腰牌来，与张太医寻了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她将细节问的很清楚，不光是为了晁达，更是为了顾景行，两人中的都是同样的毒，晁达的现在就是顾景行的将来。 张太医显然没有意识到晁达这是中毒了，还以为他是年纪越发的大，身子越发的不中用才会多器官衰竭，叶婉清也分辨不出来张太医究竟是真的水平太菜看不出还是看出来了装糊涂。 她抄录了一份晁达历年来服用的方子。 张太医叹着气道：“这人啊年纪大了就开始不中用，老太傅四五年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叶婉清没当回事，埋头抄录方子：“人活七十古来稀，老太傅这把年岁已经够可以了。” 张太医自己年纪也不小了，闻言摸着胡子道：“书令这么说倒也不算差，至少老太傅那儿子孝顺的紧，人家是久病成医，他是儿子成医。” 叶婉清顿了顿：“晁郅晁公子？” “回回老太傅身子不爽利晁公子都会找个太医询问老太傅的状况，一回两回的下来，老太傅头疼脑热的他自己就解决了，倒是大问题他解决不了就比谁都着急，整个太医院谁不羡慕老太傅有个孝顺儿子。” 叶婉清笑笑，别说这群老头子了，她一个小年轻都羡慕，若是以后自己能有机会有个儿子，也这么孝顺自己该多美滋滋。 不过她能不能活到有儿子那一天都难说，还是先整理案子。 她整理了一份能接触到晁达饮食的人员名单，又从中筛选出来两种分类，一种是能够长期接触到他的饮食还不会被防备的，一种是最近一段时间的。 前者之中有可能藏着给他下毒的人，后者之中有可能藏着利用饮食害的他毒发的人。 如果这两份名单里有谁的名字是重叠的，那嫌疑就更大。 根据张太医给出的脉案来看，老太傅在六年前的时候生过一场急病，上吐下泻了多日才好，那之后为了调理饮食，太傅府聘请了一个新的厨子。 这厨子至今还在太傅府当差。 像太傅府这等门第，家中佣人买卖仆从人员变更都是有名字纪录在册的，自己府里一份，官府备案一份。叶婉清借着职务之便查了官府名册，却没有查到这厨子是怎么买进来的，只在六年前忽然名册上多了这么个名字。 这里离宫门不远，大臣们还没下朝，她索性在这里等着晁康出来，打算问问他或者跟着他去太傅府查查这个厨子是过了谁的手进府的。 高门第的大户有些仆从是可以由主子直接选中了带回府的，只需要记个名即可，例如她身边的莺歌燕舞就是温雪晴亲自选中，自小买回来养在身边的。 早朝结束，大臣陆陆续续出来，叶婉清瞧见了晁康的身影忙跟上去躬身行礼：“晁大人！” 见是她，晁康丝毫不掩饰他的不喜：“怎么又是你？” “是我，不对，是下官。晁大人，下官这次是想要请教一下，贵府可有个叫尚鲁的厨子？” 晁康脚步不停，口气也不好：“书令打听这个做什么？” 叶婉清一溜小跑才能跟上他，气喘吁吁：“大人，老太傅的案子，这个尚鲁有嫌疑，官府的名册上他身份不明，许是府中哪位主子亲自将他带回去的，下官得好生查查此人的来龙去脉才行。” 晁康闻言停住了脚步：“书令的意思是，大哥的死会是这个尚鲁所为不成？” “不是……”叶婉清连连摆手：“在真凶确定之前，任何人都是有嫌疑的，这尚鲁能接触到老太傅的饮食，嫌疑比旁人大一些，所以……” “哼，人人都知道你主子的岳丈与我兄长有仇，你怎么不去查敬国公？” 也幸亏了就只是个便宜爹，原主与他平日里也不算亲厚，要不以叶婉清的性子，这会儿非跟晁康吵起来不可。 她耐着性子哄他：“敬国公也是要查的，办案得一步一步来不是？那就是敬国公想要给老太傅下毒也得有内应啊，这不还是要先查到能接触到老太傅饮食的人头上么？晁大人可知道些什么？还劳烦大人告知下官一下。” 叶婉清一面应付晁康，一面心里吐槽顾景行，都让自己接手案子了，一不给人手二不给经费，连个能让她方便行事的身份都没有。 但凡她能有个拿得出手的官名来，哪怕只是个暂代刑部尚书也行啊，至少晁康也能对自己客气点。 晁康显然被她这个逻辑给弄的不耐烦又没法子，破罐子破摔的道：“尚鲁是我带回来的，当日太医说大哥肠胃不适需要饮食调理，我特意寻了个略通药理的厨子回来为大哥调理药膳，就是尚鲁，书令可满意了？” 尚鲁通药理？ 叶婉清吃了一惊，眼看着晁康要走，她又追上去追问道：“晁大人当初是怎么认识的尚鲁？又是怎么将他带回来的？可知道尚鲁此人的各项底细？” 她有种预感，这简直就是明摆着的凶手，眼看着就要水落石出了。 晁康彻底火了，“不过区区一个书令史，本官已经很给你面子，放着敬国公不去查，一而再再而三的来烦本官，你这个书令史如此僭越职权，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说着一把甩开了叶婉清，叶婉清倒退两步踩了袍子站立不稳往后仰倒过去，眼看着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背后一个身影一个箭步上来托住了她，让她免于屁股开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子少师的心事 “本王的人还轮不到别人来给她委屈受。”顾景行沉着脸看着晁康，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叶婉清还躺在他怀里，有些茫然的看着他，这是在为自己出头？ 霸总经典台词啊，可为什么她不觉得苏，反而觉得有点沙雕…… 晁康纵然心有不满，也不敢和摄政王明着互怼，只能低头行礼：“见过王爷。” 顾景行没说让他免礼，反倒是低头看着怀里的叶婉清：“你打算在本王怀里躺到什么时候？” 叶婉清这才反映过过来自己现在是男装，急忙自己站直了，此时正是下朝的时候，周围路过的大臣都看到了这一幕，纷纷侧目。 顾景行这才看向晁康：“叶书令是本王亲信，晁大人问她不想干了，是想打本王的脸？” “下官不敢。” “敬国公是敬国公，王妃是王妃，晁大人想让兄长含冤九泉就尽管阻挠叶书令。” 他平淡无奇的口气透着杀机，晁康头更低了，叶婉清分明看到他行礼抱拳的手骨节都开始突出，这分明是不服气。 打发走了晁康，顾景行背着手，看也不看一眼叶婉清：“本王只是在维护自己的脸面。” 叶婉清相当的识时务：“明白明白，妾身不会多想的，王爷放心。” 顾景行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自己走了。 叶婉清松了口气，早这样不就好了，亲自出面镇镇场面，晁康也不用这么难为她。 后面过来一脸生的大臣，路过她身边时停了停脚步说了句：“书令史惹谁不好，非要去招惹晁少师，要不是王爷出现的及时，今儿书令史怕是下不来台了。” 叶婉清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他家中新丧，下官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他故去的兄长，他激动也是难免的。” “书令史有所不知，这位少师心里恐怕巴不得老太傅不在了。兄弟俩都是才华横溢，偏老太傅挡在他前头，连着做了两朝帝师，偏他不得出头。书令史细细想想这这其中关窍。” 这大臣说完走了，叶婉清并未轻易相信他说的话，又跟别人打听了晁康的为人，说辞与这大臣差不多。 又想起那天晚上在花园小凉亭里，顾景行问她有没有听说过兄弟阋墙这句话，难道说晁达的死真的和晁康有关？ 顾景行说这话的时候是不是心里已经有数了，那他还让自己去查，把自己推出去干得罪人的买卖，他自己躲在后面当好人吗？ 真是会玩…… 叶婉清又去了一趟太傅府，连太傅府守门的这会见了她都不通报了，直接把人给放了进去。 晁郅现在看起来脸色比之前要好多了，见了叶婉清依旧客客气气询问她是否有什么进展。 这殷切的模样让叶婉清觉得自己办事不力，她问了关于尚鲁的事儿。 晁郅真是个好脾气，细细回答了。 尚鲁确实是晁康带回来的，也确实如晁康所说略通药理。他略通药理是因为当初他在一家药铺做学徒的，但那个药铺的师父为人不行，尚鲁都二十多的人了还不打算教他东西，依旧拿他当长工使，美其名曰磨他脾气。 晁康本来是不会亲自去抓药的，那日也是阴差阳错路过那家药铺，想起来晁达用的有一味药是这里抓的，顺便进去抓了药，就是这一次，晁康闻到了一股饭菜香。 养尊处优的晁康很少能被外面的饭菜香给诱惑到，随口问了一句，药铺的师父说是徒弟在做饭。 晁康当时便有了这样的想法，药铺的徒弟必然懂医理，还会做饭，正好晁达需要一个能给他调理食物的人，这不正好是个合适的人选么？ 于是晁康就把尚鲁给买了回去，尚鲁勤奋好学，他略通的那点医理都是自己一日日跟着师傅做事琢磨出来的，给晁达做点食疗的菜品是够用了。 叶婉清沉吟，都说晁康与晁达兄弟两个处不来，所以晁康为何会主动替晁达抓药，还给他带一个厨子回来为他做食疗？ 她决定去会会这个尚鲁。 晁郅命人带着叶婉清去了后厨，后厨的人却说今日根本没见过尚鲁，他本来只负责老太傅的饮食，老太傅出事之后他一直都是这里帮帮忙那里帮帮忙，所以他不出现大家也只是以为没有了他的差事就不用他来了，谁也没当回事。 “那他这几日有什么异常吗？” 大家都摇头，倒是一个生火的小厮忽然嘶的一声：“官爷，小的倒是想起来一桩事，老太傅生前是不吃黄米的，可那日尚鲁给老太傅准备的八宝什锦粥放了黄米。” 叶婉清皱眉：“他专门负责老太傅饮食的怎么会不知道老太傅不吃什么？” “官爷有所不知，黄米和小米长得像，老太傅不吃黄米，却挚爱小米，寻常八宝什锦粥是不放小米的，但老太傅的要放，因为小米养胃。那日饭食都呈上去了小的才发现尚鲁放错了米，还特意提醒过他，他说老太傅不会发现的，让小的不要声张，结果下午老太傅就出事了。” 叶婉清暗道坏事儿：“你当初为何不说？” 那小厮缩成一团：“官爷，谁都怕摊上事儿……” 叶婉清懒得计较那么多了，立即飞奔出去，招呼都没跟晁郅打一个，直接回了王府找到了顾景行：“马上搜捕尚鲁，他绝对有问题！” 不愧是摄政王，办事效率就是快，当天下午他的手下就在城门口抓到了试图蒙混出城的尚鲁。 尽管顾景行也并不觉得尚鲁一个小厨子能知道更多的东西，但顾景行还是亲自上阵审问尚鲁，叶婉清跑前跑后出力把人揪出来的，却只能在旁边看看热闹。 这人真的是惜字如金，叶婉清算是见识到了，说是他要审讯，但他就是坐在主位上亮了个相，左边坐着她，右边是刑部侍郎，底下跪着尚鲁，问话的全程都是刑部侍郎。 侍郎问一句看他一眼，只要顾景行没啥反应，他就继续问，也就那些常规的问题，是不是你做的，你是怎么做的，你为什么要做，是谁指使你做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杀人灭口 尚鲁看着很年轻，也很英俊，跟叶婉清想象中那种腆着大肚子的厨子完全不同，他脸上透出一种刚毅的感觉来，叶婉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尚鲁的眼神透出一种认命了的态度。 不是绝望。 他承认了是在老太傅的饮食里动过手脚，故意拿黄米代替小米。 晁达吃黄米会过敏，呕吐就是因为他吃了黄米引起来的。 尚鲁道：“他身子骨不行，吃黄米不只是引发呕吐，还会让他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最后要了他的命。” 侍郎又问：“为何要这样做？” 尚鲁苦笑：“我看他不顺眼行不行？” 侍郎猛拍桌子：“放肆！这是什么地方，容的你信口雌黄？说，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尚鲁不吐口，说没有人指使他。 谁信呢，他不过是个药铺出来的厨子，没有人在背后指使，他哪来的胆子对堂堂一国太傅下手。 接连问了好几遍，尚鲁就是不说，侍郎看了顾景行一眼，请示他要不要动刑。 顾景行没意见，有时候让犯人受点皮肉之苦是必要的的手段。 蘸了盐水的鞭子抽打是最基础的，五十鞭子下去，尚鲁疼的抽搐，却还是嘴硬，这种嘴巴严实的刑部见多了，下一道刑罚立即就上来了，夹手指。 这就比抽鞭子更加残忍的多，要生生夹的指骨断掉才算数。十指连心，许多人熬不过这一关就松口了。 叶婉清在电视剧小说里见过无数次这种刑罚，一开始还觉得没啥，但她忘了影视剧的镜头都是经过美化的，小说里的文字都是虚像，真正直面这种事情带来的冲击远远大于她的想象。 当夹板套在了尚鲁的手指上拉紧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时，叶婉清心跳开始感受到恐怖，尚鲁的脸色立刻就成了猪肝色，喉咙里发出隐忍的声音。 叶婉清坐在那里，身子绷紧了，她一直觉得自己胆子挺大，现在她发现高估了自己的胆量，看着尚鲁的手指开始变色，她觉得自己的手指也开始隐隐作痛。 太吓人了。 顾景行神色依旧淡定如常，却听见身边传来不太正常的呼吸声，渐渐急促，他微微皱眉，往旁边瞥了一眼，乍然起身，嫌弃道：“真是吵的厉害。” 他离开了座位往外走，一回头见叶婉清还傻乎乎的僵在那，压低了声音道：“不跟过来伺候，想躲懒吗？” “啊？哦来了！”叶婉清被他喊的回过神来，也不知道他要伺候什么，反正跟着过去就对了。 顾景行直接走到了院子里才停下，这会儿太阳已经下山了，院子里掌了灯，有风吹过，灯笼跟着一晃一晃的，映的两个人脸上也是忽明忽暗。 这会儿叶婉清才发觉自己身上出了一身的汗，被风一吹有些凉凉的，脊梁骨从上到下一串鸡皮疙瘩炸开。 不过出来透了气，她感觉好多了。 顾景行瞥了她一眼，负手而立，轻声吐出一句：“胆小鬼。” 叶婉清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多谢王爷。” 她又不是傻子，顾景行分明就是为了找个借口让她出来透透气。 顾景行没理会，背对着她站着，背影在摇曳的烛光下看着英武挺拔。 这一刻叶婉清觉得，若不是两个人身处各自的对立面，拥有这样一个丈夫其实是一件很不错的事，长得好，位高权重，还有钱，人又细心有主见。 可惜了。 身后传来尚鲁的惨叫声，夜色里听着让人毛骨悚然，顾景行忍不住回头看了叶婉清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便没说什么又回过头去。 叶婉清有些不好意思道：“妾身刚刚是因为没见过，难免觉得惊悚，不过也没胆小到那份上。” 好歹也是个恐怖片爱好者，只是接受真实发生在眼前的东西需要时间罢了。 顾景行头也没回，只飘来一句：“疯一个妾就够了，本王不想连正妃也疯了。” 叶婉清耸耸肩，真傲娇，关心她就直说嘛。 侍郎出来请示：“王爷，犯人快要撑不住了，是否还要继续？” “看着办，别死了。” 忙到了这个点儿，大家都还没来得及用晚膳，刚刚站在这里透气的功夫，叶婉清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好几回，顾景行吩咐完就走了，叶婉清自觉的跟上，侍郎也是个会办事儿的，让人给尚鲁灌了参汤吊着他的命，给他下进了天牢里。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回王府，路上叶婉清肚子叫的更欢了，好在车里没有掌灯，昏昏沉沉的顾景行也看不见她脸红的样子。 这样也还是避免不了尴尬。 叶婉清没话找话的问道：“王爷待会儿想吃什么？” 对面传来顾景行的声音：“本王从不考虑吃什么这个问题。”这是厨房该考虑的事儿。 “那如果厨房做了王爷不爱吃的东西呢？” “照吃。” 叶婉清想起她看过关于宫廷的一本书，宫里的主子吃东西每样只能吃两口，从不说自己爱吃什么，便是为了不让人看出饮食的喜好来，增加下毒的难度。 顾景行小时候也是宫里长大的，必然也有这样的习惯，他如此谨慎的情况下还能被人下毒，还是长时间持续性的一点一点的下毒，细思极恐。 她忽然问道：“王爷觉得王府的厨房值得信任吗？” 此话一出，她明显感觉到顾景行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你想说什么？” “王爷想要通过尚鲁这条线找出下毒的人，但王爷有没有想过，或许这个人在王爷身边埋伏了人手。” 既然是同一种毒，即便不是给顾景行下毒的人，彼此之间也必然有某种关联。 如果这个人一直在顾景行身边安插了人的话…… 她能想到，顾景行显然也能想到：“本王还没蠢到那份上。” 他的饮食入口之前都是要有人试吃的，这个习惯不管是从前他在宫里还是现如今在王府一直没有改变过。 叶婉清摇着头。 顾景行盯着她，马车里光线很暗，他的目光很锐利，叶婉清发出了灵魂拷问：“既然王爷入口的东西都有人试吃，那为何只有王爷中了这种毒，或者说，王爷还是中毒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放心，我在这里 就像是身边的一切忽然消失，就只剩下他俩，马车里安静的呼吸可闻，顾景行发现自己竟然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居然还有叶婉清想到了他没想到过的问题。 胸口一阵憋闷的厉害，顾景行开始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他极力隐忍，叶婉清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毒发了。 “王爷放松，我在这里。” 两人原本面对面的坐着，这会儿叶婉清挪到了他身边去，先是让他坐直了身子，随后在他身上摸索了两下，顾景行本能的想抗拒，叶婉清却手指用力一按，戳的很疼。 顾景行闷哼出声，却陡然觉得呼吸顺畅多了。 叶婉清道：“这里不方便施针，只能按摩穴道先替王爷缓解一下，有些疼，王爷且忍一忍，我在这里没关系的。” 她说话间手上不停，被按的地方持续性的很疼，顾景行却不再出声了。 憋闷的感觉没有完全消失，也已经减轻了许多，能维持这个状态也还可以支撑到王府。 她说我在这里，让从不轻易信任一个人的顾景行莫名觉得心安，至少在这一小段时间里他对她放下了防备。 叶婉清就这么一路替他按着按着直到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口。 她先下了车，又回头伸出手去准备扶着他下车。 这个动作似曾相识，只不过两人的角色颠倒过来了。 顾景行还没被女人这么照顾过，林拂影更加没有，她是个妃子，轻易没有机会出宫，便是有，也不会被允许与顾景行同乘一辆马车。 顾景行看着叶婉清伸过来的那只手，原本不打算让她搀扶的，他觉得自己还没到让女人扶着下车的地步，但对上叶婉清眸子的那一刻，他改主意了。 她的眼睛很清澈，脸上带着笑意，那是一种让人拒绝不了的感染力。 顾景行拉着叶婉清的手跳下了车，落地的瞬间又放开了，挺直了脊背勉强能维持没事的样子，头也不回的往里走，脚步飞快。 叶婉清知道他这是不想让别人看出来他身子不适，必须尽快回房间去，她也小跑着跟上，针包还在清虹苑，叶婉清追到顾景行身边压低声音道：“王爷去清虹苑，让妾身为王爷施针。” 此时已经是酉末了，二门上酉时初便落锁，两人从外面回来就得重新开二门，弄出来不小的动静，顾景行置若罔闻，直接带着叶婉清回了清虹苑。 岔路口处，林柔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匆匆的过去，脸上没什么表情，石嬷嬷恨得咬牙：“这个狐媚子东西，闺中的时候就不要名声不避嫌的往王爷身上倒贴，如今进了门更是把王爷的魂儿都给勾走了，真不知道给王爷灌了什么迷魂汤，王爷竟不来咱们这里。” 林柔垂眸：“嬷嬷悄声些，这里是王府不是林府，言多必失。王妃也不是咱们这等人能在背后议论的，天色不早了，咱回。” 按摩了穴道也只能缓解一时之痛，顾景行强撑着到了清虹苑已经坚持不住，一进门就单膝跪地，捂着胸口憋的脸都白了。 叶婉清急忙扶着他，吩咐莺歌燕舞去准备东西。 顾景行尽管难受，意识却还是清醒的，也知道叶婉清弄不动自己，也不想惊动更多人，便主动将胳膊架在她肩膀上，借力走到床榻上躺下去。 这么几步路叶婉清费了不少力，别看他瘦，人还挺重的。 她动作麻利的开始给顾景行解衣服，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顾景行淡定多了，只躺着让她摆布。 莺歌燕舞捧着针包热水过来，叶婉清也没让她俩进来，自己接进了屋里，动作麻利的给顾景行施针，一面扎下去，一面让顾景行放松。 他肌肉绷的太紧了，她下针有些困难。 她的床铺是清新淡雅的味道，沁人心脾，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熏香，让人闻着安心，顾景行又一次躺在叶婉清的床上睡着了。 等他醒来已经是巳时，外面安静的很，床上放下了帐幔，衣服也已经穿好了，只有他一个人躺在这里。 顾景行坐起身来，每次毒发后重新体会到呼吸顺畅的感觉都恍若新生，他听见外间有人说话的声音，压着脚步走出去，叶婉清正捧着一本书，与两个侍女不知道说些什么，因为怕吵醒他所以声音压的很低，笑语晏晏。 烛光在圆桌上跳动，三个姑娘脸上洋溢着笑意，这种画面看着让人很舒服。 燕舞先发现他醒了的，忙起身行礼请安。 叶婉清已经跟着他跑了一天，这会儿也懒得拘礼了，只问道：“王爷可觉得好些了？” 顾景行只嗯了一声，过去坐下，叶婉清极其自然的倒了一杯茶递给他，顾景行接过来喝了，把玩了一下茶盏：“信阳毛尖？” “王爷好生厉害。” “喜欢这个？” 叶婉清摇头，她喝这个也只是赌气罢了，那个便宜爹说这种茶须得回味方能回甘，可她尝不出，刚刚已经喝光了两壶了，依旧尝不出。 为啥啊，别人都说能尝出来，顾景行更是喝了一口就知道这是啥，就她喝不出来，她果然不适合品茗这种高雅的营生。 顾景行放下茶盏：“不喜欢为何要喝。” 叶婉清不想跟他提便宜爹，随口胡诌：“妾身这里就只剩下这个茶了。王爷饿不饿？要不要用些什么？妾身亲自做了点吃的在火上煨着，王爷要用的话，还能用一些热的。” 顾景行确实也饿了，想了想便点了点头，叶婉清对莺歌燕舞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出去端菜过来。 主食是一碗疙瘩汤，西红柿的汤底，烫了两颗小油菜摆在上头，红红绿绿看着喜人的很，小菜是雪梨汤，白萝卜拌银耳，拔丝山药和桂花莲藕。 顾景行看着疙瘩汤面露疑惑，好看是好看，但这是什么？ “王爷养尊处优，厨房大概不会给王爷做这这民间小食？”这是爷爷为数不多能做好的几样东西之一。 老爷子一个大男人养大她一个小姑娘很不容易，又是个不会做饭的，疙瘩汤简单不容易失手，小时候叶婉清吃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吃的够够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王妃的手艺不错 如今离开了爷爷，吃不着了反倒有些想念起来，刚刚本想着给顾景行煮面条，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面条放的久了就坨了，临时改了注意做了一碗疙瘩汤。 顾景行很意外她居然会这些东西，连民间小食都会做。 “妾身是想着，这个时辰了要吃些软烂容易消食的东西，若是王爷不喜欢，妾身重新给王爷做。” “不用了。”顾景行拿起勺子搅了搅，叶婉清忙道：“妾身替王爷尝一尝先……” “也不用了。”顾景行直接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叶婉清在旁边反倒有点尴尬，他如今不怕人下毒了？ 味道有点酸酸的，竟然还怪好吃，是从前从未尝过的味道，顾景行又喝了一口，觉得大概能喜欢上这个东西。 她说的没错，这个时辰了吃些软烂的东西舒服。 叶婉清坐回去自己的位置上，双臂交叉支撑在桌面上道：“妾身也不知道王爷喜欢吃什么，就捡了几样生津润肺的东西做来吃，对王爷此时的病情有好处的。” 几样小菜量不大，但胜在精致，顾景行看了她一眼，叶婉清满脸期待的看着他，“王爷尝尝妾身的手艺比厨子如何？” 他面无表情的一样尝了一口，说不上特别好吃，也不能说难吃，应该说她做的东西很有烟火气，那是那些伺候他们这种天潢贵胄的厨子学不来的东西。 顾景行很给面子的把叶婉清做的东西都吃完了。 叶婉清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坐在旁边看着他吃，心里满足的很，长这么大除了爷爷，顾景行还是头一个吃到她做的东西的男人，还顶着她丈夫的身份，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啊。 若是换了平时，她这幅样子必然要被顾景行嫌弃坐没坐相没教养，不过此时顾景行却觉得她这副模样顺眼的很，不做作，自然又放松。 叶婉清看他吃完，喊了侍女进来收拾东西，也不问他喜不喜欢，这对他来说应该是个忌讳的话题，只亲自端了淡盐水来伺候他漱口。 顾景行仪态高雅的就着她的手漱了口，拿起帕子擦了嘴，来了句：“不错。” “什么不错？” 顾景行原本还一脸满意的神情，一听她问这句立刻就垮掉，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 叶婉清只是懵一下，马上意识到他这是夸自己的菜做的不错，觉得很开心，要不是手里抱着东西，她真想两手抱拳抵着下巴星星眼的问一声真的吗。 侍女进来接走了顾景行漱口的东西，顾景行理所当然的站起身来：“时辰不早了，就寝。” 叶婉清瞪眼：“就寝？在这里？” 顾景行本来要往内室走，听了这话回头瞪了她一眼：“你想明儿府里传出本王厌弃王妃，半夜不留宿也要离开的消息？” 叶婉清顿时哑然，说到底，他这还是为了她考虑呢？ 但想想要和他同床共枕，叶婉清还是觉得不自在，她一个母胎单身，除了大婚之夜被迫营业就没有过跟男人同床共枕的经验，说不紧张是假的。 况且上一回还是迷迷瞪瞪的，一脑子浆糊，这回可是清醒状态，那能一样么？ 要不她打地铺…… 外间走到内室短短几步路，叶婉清觉得十分漫长，她从来没有希望这点路能走不到尽头过，只要不停下，她就不用面对这样的尴尬。 顾景行已经在脱外套了。 叶婉清绞着手指纠结到底怎么开口跟他表示她其实还有点不太能接受和他睡一起这件事，再一抬头，顾景行躺在了贵妃榻上，两手抱在胸前吩咐她：“给本王拿条毯子来。” 叶婉清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王爷准备睡这里吗？” 顾景行瞪了她一眼：“还是你希望本王睡床上？” 叶婉清立刻去给他拿毯子了。 不管他要睡榻上这个操作是不想跟她睡床还是看出来她不自在才有的，她都很乐观的将其当成了顾景行的体贴。 她一直都是这么一个乐于接受的人，终归两个人还要长久的合作下去，她还要靠着顾景行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下去，若对他一直持防备态度，只怕是走不长久。 倒不如好好发掘一下他身上的闪光点，至少让自己觉得合作伙伴看着顺眼。 内室很小，一妆台，一美人榻，再无其他。 两人就在这样一个小屋子里各自躺在各自的地方，和衣而卧，中间连个屏风都没有，气氛多少有点微妙。 叶婉清放下了床边的帐幔。 这帐子有两层，一层轻纱一层薄绸，轻纱朦胧，放下来依旧能隐约瞧见里头的境况，薄绸放下方能挡个完全，她只放下了一层轻纱，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放另一层。 屋子里很安静，顾景行是刚刚睡过一觉，此时也并不觉得特别的困，叶婉清这个人认床的厉害，来这里之后好容易才适应了这个床，这会儿屋里多了个人，她又有点睡不着了。 顾景行虽然闭着眼，但脑子还是很清醒的。 这个美人榻是女子用的，对他这个大男人来说很是狭小，缩在这里头其实不怎么舒服，他在思考晁达这个案子。 他有种预感，即便是揪出来害了晁达的这个人，也未必能找出给他下毒的幕后主使。 只是他也是人，对于一件事执着的时候也不想放过任何一丝线索。 让叶婉清去查这个案子，主要是为了考验她，但如果她真的能查出什么相关的东西来，也算是个意外收获。 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叶婉清翻了个身，她也睡不着，偶尔扭头看看顾景行，只能看见他一个头顶对着自己，也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 她看了一眼，又翻了个身躺回去，美人榻上传来他的声音：“安静点。” 叶婉清以为自己吵到了他，僵直了身体躺着不敢乱动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不用这么绷着。” 叶婉清泄了口气：“王爷要求还挺多的。” 这还没伺候他睡觉呢，这要是真的同床共枕了，岂不是毛病更多？ 顾景行反正睡不着，干脆睁开了眼，鼻尖一直萦绕着一股芳香，这种味道是她来了之后才有的，大婚之夜他不记得有这种味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同室共寝 “你用的什么熏香？” 叶婉清很意外他会问这个问题，但也老老实实回答了：“花瓣加了一点艾草调制出来的，王爷若是喜欢，回头妾身调制一些给您送去。” 顾景行没拒绝：“可。” 接下来又无话可说了，叶婉清困得不行，沉浸在房间里多了个人的纠结中沉沉睡去，顾景行思绪纷杂，仰起头来看着床上睡的快要打鼾的女子，倒是有点羡慕她这样心大。 以他自小养成的性格，绝不可能在身边有一个不知道值不值得信任的人的情况下还能睡得这么沉。 顾景行觉得躺不住了，下了地走到床前站定，看着叶婉清沉沉的睡颜，这个傻子，对人从来就不知道有防备心吗？ 他在这里站了挺久的功夫，终于觉得倦意袭来才重新躺回去美人榻上，拉着叶婉清找给他的毯子盖在身上，一股子不知道什么花和艾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安逸的让人心静。 叶婉清因为满脑子都是案子，一大早做了个梦梦见案子破了，给自己惊喜醒了，一看帐幔外头顾景行也刚刚起身，听见她起身的动静，回头看了她一眼：“记得把毯子收好。” 毯子已经叠好了放在美人榻上。 这一夜两人竟就这么共处一室共度一夜，感觉还真是有点奇妙的。 叶婉清拉开帐幔下地：“我喊人过来服侍你更衣。” “你想让所有人知道昨晚我们分榻而眠？” 说着他自己扯下了架子上的外袍，抖了抖披在身上穿好，动作帅气的像大鹏展翅。 叶婉清注意到他白色的里衣已经压出了褶子来，外袍因为脱掉了依旧整整齐齐。 怪不得昨晚他要脱衣服，这要是穿着衣服睡一夜，早上起来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昨晚穿着衣服睡得？也不就等于告诉所有人两人啥都没做？ 这个男人真是细心的可怕。 “本王去上朝了。” 叶婉清蹲身行礼：“恭送王爷。” 送走了顾景行，叶婉清草草吃了点东西，又去了一趟刑部大牢，打算继续审问尚鲁，看能不能让他松口供出幕后主使来。 在入口的地方叶婉清与一个黑衣人擦肩而过，穿着斗篷带着兜帽低着头看不清脸，只能分辨出来是个男人，神神秘秘的。 她随口问了一个狱卒：“这谁啊？大热天的穿成这样。”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怎么的？ 那狱卒道：“这人刚刚来探视了昨儿刚进来那囚犯……” 还没等狱卒说完，叶婉清就炸毛了：“谁让你们把人放进来的？坏事了，那人关在哪？” 等她被狱卒带着赶到关押尚鲁的牢房时果然已经出事了，尚鲁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叶婉清催促着狱卒打开牢门冲进去抓了一把干草塞进他嘴巴里防止他咬了自己的舌头，又狠命掐他人中，尽力让尚鲁保持清醒。 “是谁给你下的毒？到底谁才是让你害死老太傅的幕后主使？” 尚鲁抽搐的说不出话来，叶婉清捏着他下巴抽走了他嘴里的干草继续道：“他们都要杀你灭口了，你哪怕是拉出幕后主使给你垫背也要名字告诉我啊！” 这时刑部侍郎也赶来了，一听这话顿时嘴角抽搐，头一回听说这么问讯的。 尚鲁不是不想说，他是基本上失去了说话的功能了，喉咙里啊啊啊的发出怪声，努力摆了一个口型。 叶婉清辨认了一下：“晁？” 尚鲁眼前一亮，脖颈僵硬的点了下头，又摆了一个口型，发出一个像日的声音来。 叶婉清皱眉思索，他一定不是想说日，结合这个口型，他说的应该是“是”字。 “是不是晁康？” 尚鲁瞪大了眼睛，维持着这个僵硬的口型和喉咙里这个像极了日的发音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叶婉清将他放下，问出来了，果然是晁康，还真是被顾景行给说准了，兄弟阋墙。 她回头同刑部侍郎道：“麻烦大人先带人去将太傅府给围了，等王爷下了朝请示过王爷之后再去拿人。” 以她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吩咐刑部侍郎的，不过侍郎知道她是王爷的亲信，再加上人是她问出来的，也就老老实实照办了。 好在今日早朝没什么大事，顾景行下朝挺早，刑部的人在宫门口将晁康给堵了，顾景行没拦着，任由他们将人带回了刑部。 晁康一路上都在大呼冤枉，从宫门口到刑部这短短的几步路，让整个朝廷的人领略了一番他的暴脾气。 大呼小叫并没有什么用，晁康还是被关进了刑部大牢，顾景行亲自过来审问，依旧还是昨日的格局，叶婉清在左，刑部侍郎在右，不同的是今儿顾景行亲自开口了。 晁康来来回回就只有一句话：“不是我，我是冤枉的，我没有下毒杀害大哥！” 顾景行一直很淡定，这种兄弟相残的事情他看多了，叶婉清就没这么淡定了，她生活的年代人伦纲常让她没有办法接受为了上位就杀了兄长这种事。 她一拍桌子道：“你还狡辩，毒是尚鲁下的，尚鲁是你带回来的，你是尚鲁临死前供出来的，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难不成尚鲁要死了还要拿自己的性命冤枉你不成？” “尚鲁死了？”晁康着实震惊了一把。 顾景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叶婉清冷笑：“装什么？杀人灭口都干出来了，他死了你不是应该欢欣鼓舞？” 晁康年纪一把了，依旧声若洪钟：“从前下官敬摄政王是个人物，却没想到摄政王也有为了岳丈公报私仇的一天，我若真是杀害大哥的凶手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但摄政王却听信谗言冤枉无辜的人，纵着属下乱来，真叫下官失望之极！尚鲁是我的人不假，但我从未指示尚鲁做过这种事！即便是尚鲁冤枉我，那也一定是被别人指使的，这个人才一定是真凶！” 他不提这一茬还好，一提叶婉清就冒火：“我家王爷轮不到你这种杀人凶手来失望，你敢说今儿一早不是你派人去牢里给尚鲁下毒杀人灭口的？不巧被我撞上了，抢在尚鲁死前从他口中问出了你的名字来。晁康，你还有什么话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的人，只有我能欺负 晁康眼睛瞪得像铜铃，激动的镣铐都在哗啦作响：“不是我！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害大哥！” 本来他下毒杀死自己亲兄弟叶婉清就对他很不齿了，如今证据确凿他又死不承认，叶婉清厌恶至极，还想发火，顾景行却忽然开口：“既然你不肯说，那就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他吩咐人将晁康押下去，带着叶婉清离开了刑部，叶婉清憋了一肚子气，又顾忌他的面子，直到离了众人视线才开口：“王爷这究竟是何意？” 顾景行转过脸来，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王妃刚刚是在维护本王？” 叶婉清觉得这挺正常：“好歹也是夫妻了，王爷没面子就是妾身没面子，当然要维护王爷。妾身虽然如今是男装，但人人都知道叶书令是王爷亲信，妾身说我家王爷也不算过分？” 再说了，她还指望顾景行的身份帮她安身立命呢，口头上讨好他一下又不需要什么成本，带来的收益是稳赚不亏的。 顾景行脸上表情略略有些抽，似乎是想笑又憋着笑，点了点头道：“不错，甚好。” 继而又转过身去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了。 叶婉清对于他这个惜字如金的毛病很是厌恶，多说两个字能浪费多少口水啊，不错甚好，啥玩意儿甚好？ 晁康的事儿怎么办？给个交代啊！ 她追上去，顾景行却抢在她前头说道：“本王觉得，晁康可能真的是冤枉的。” “嗯？”叶婉清愣了。 “此人是有才华，却缺乏心机，以他的性子，做不到下了毒五六年来沉住气等着晁达死。” 叶婉清这会儿还在头脑发热：“可尚鲁都给他供出来了啊！” 顾景行反问：“尚鲁怎么说的？” 叶婉清不说话了，抛开成见想想，尚鲁确实没有明确的说晁康这两个字，只能确定他说过了晁这个字，是她反问的尚鲁是不是晁康，当时她先入为主的觉得一定是晁康，但现在想想…… 当时尚鲁都已经那个样子了，他能接上她问是不是晁之后回答是，但她反问晁康之后他还在说是，那就未必是他本意想要这么回答了，极有可能是惯性发声，想说点别的，可脑子已经不受控制。 毕竟他断气断在了是这个发音上。 叶婉清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让自己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制造冤假错案，再者也是不想看到真正兄弟阋墙的事情发生。 顾景行见她冷静了，又反问道：“当日晁康又是因何将尚鲁弄进太傅府？” 也对，能为了大哥肠胃不适就特意为他寻一个通药理的厨子给他调理膳食，不惜花高价把尚鲁买回去专门伺候晁达，这样的弟弟便是平日里与大哥有点嫌隙，总也不至于起了杀心？ 叶婉清想到这里，彻底冷静了，咬着嘴唇看着顾景行：“难道我真的冤枉他了？” “也许这正是凶手想要看到的。” “可如今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晁康，我们还能再往哪查下去？尚鲁都已经死了。” 线索已经断掉了，估计这也是凶手想要看到的。 除了破晁达死亡的案件，叶婉清也迫切的想要帮顾景行找出给他下毒的那个人，晁达的死，就像是黑暗中出现了一丝曙光，叶婉清固执的认为背后这个人一定与给顾景行下毒那个人有所关联。 说不定就是同一个人。 这也增加了她知道晁康可能是凶手的时候激动的成分，如今失望的也就更甚。 顾景行到底比她更上道一些，“放出消息去，就说晁康定罪了，不日问斩。” 叶婉清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一招明暗转换厉害了，让真凶放松警惕，他们转到暗处继续调查。 高啊！ 她立即就去办了，这次多了个心眼，特意让刑部把晁康秘密关押，找了个与晁康身形相似的囚犯给他涂了个大花脸关在明处。 若是有人来找晁康，那这个人也就是值得怀疑的，顺便还能保住晁康的命，避免晁康成为第二个尚鲁。 就在叶婉清为了接下来往哪查的问题纠结的时候，太傅府又出事了。 晁康的妻子死了。 来送信的人说的是晁夫人因为府上接连出事受不了打击伤心过度而亡。 叶婉清叹了口气，她这还是头一回见到伤心过度亡的这么快的。 早些年爷爷经手过的病例中也有几个因为受不了各种打击伤心过度要了命的，但没有一个是直接因为伤心本身死了的，都是因为精神状态不佳引发了各种各样的连锁问题。 比如不好好吃饭患了胃癌；比如长期靠着抽烟酗酒导致肺炎肝硬化等；再比如长期思念亡故的亲人引发神经衰弱失眠太久猝死。 晁夫人除非之前还有什么别的毛病，不然这个时候暴毙说是因为伤心过度，叶婉清是不信的。 她看了顾景行一眼，问他：“王爷眼下有无别的事？妾身随王爷去吊唁一下？” 顾景行看出来她的小九九，无言的一笑，上了马车，往太傅府去。 摄政王来吊唁，晁郅不得不亲自出来接待，叶婉清寻了个无人处换了一身侍女的衣服，一路摸到了停放晁夫人尸体的地方。 府里接连死了人，下人都嫌弃晦气，一个尸体而已又不用人伺候，更不会有人来偷，所以周围并没有人看着，叶婉清摸进来十分顺利。 饶是如此她依旧心惊肉跳的，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回做贼呢，太吓人了。 晁夫人的尸体表面看着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至少这回不是中毒死的了，可她面部表情看上去有些怪异，尽管被人整理过，却依稀能看出来狰狞的神色，大概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的样子。 伤心而死可不能是这个表情，惊吓过度和哀怨绝不是一个样子。 难道梦见了晁达的鬼魂吓死的？毕竟这个时代的人都讲究迷信。 叶婉清想着想着自己身上打了个寒颤，呸了一声，想什么呢，好好一个现代化女性差点被这个时代同化了。 她仔细看了晁夫人的脖颈，没有勒痕，说明不是被勒死的；头部没有明显外伤，也不是钝器打击头部而死；她又扒了晁夫人的衣服，身体上也没有明显的痕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个人的几种嗝屁方式 这就难办了。 她依稀记得古装剧有一种杀人的方式，用草纸盖在脸上浇透水，导致人窒息而死，死后几乎看不出任何痕迹来。 那都是经过美化的，她可不信一点痕迹都没有。 只要事儿做过了，就会留下蛛丝马迹。结合晁夫人这狰狞的面部表情，叶婉清怀疑她就是被草纸浸水憋死的。 她对着明亮处看了看晁夫人的鼻孔，十分干燥，并没有水迹。 人死之后不会继续呼吸，鼻腔是个逼仄的空间，水分蒸发会很慢，但也不排除被清理过了。 她又研究了一下晁夫人脸上的妆容。 这种杀人方式绝对会破坏妆容，若是死后重新上妆，皮肤没有了温度，肌肉开始僵硬，血液不再继续流动，以这个时候的妆品水平是做不到像活人脸上上妆那么服帖的。 偏偏晁夫人脸上的妆容很服帖。 她能想到的最后一种杀人方式也被排除了。 难道她真的运气这么差劲，受不了打击自己死了不成？ 自己和顾景行都想多了？ 叶婉清头疼至极，她混进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能继续拖下去，便悄悄离开了房间，又寻了个无人的地方换回了书令史的衣服。 前头灵堂里顾景行还在拖着晁郅，叶婉清远远的冲着他点点头，顾景行见她出来，立即不再与晁郅废话，扭头就走，弄的晁郅莫名其妙，还追在背后问道：“可是草民说错了什么得罪了王爷？” 顾景行理都不理，径直走了，晁郅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其妙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继续招呼客人去了。 叶婉清将自己查尸体的结果告知了顾景行。 顾景行道：“或许是你没想到的杀人方式。” 叶婉清第一次觉得自己想象力匮乏，能有什么杀人方式不留痕迹的呢？ “也许真的是我们想多了，王爷，妾身没有亲自见过这种伤心过度很快就死的人，所以才会觉得此事蹊跷，但没见过不等于没有，说不定晁夫人就是因为受不了打击才死呢？” “她死在这个时候，王妃觉得正常？” 叶婉清不说话了。 顾景行又道：“你亲自去吊唁一趟。” 叶婉清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开什么玩笑，她一个书令史，上回晁达死的不明不白的，她去查案就算了，这回人家都说了是伤心过度暴毙，她还去查案，还不被人大棍子轰出来？ 没想到顾景行还有下一句：“以王妃的身份。” 这还是叶婉清穿过来之后头一回以王妃的身份去别人家串门，居然还是个白事，也真是棒棒哒。 而且还是叶汉海女儿的身份，晁达与叶汉海天天互撕，如今晁达两口子都死透了，她这个叶汉海的女儿跑来吊唁…… 叶婉清觉得还不如以书令史的身份来查案呢。 为了避免晁郅认出她来，她特意施了脂粉，又拿面纱蒙了脸才去的太傅府。 这回她做足架势，带了至少四个侍女，把原主骄纵的人设给立住了，晁郅果然没认出她就是那个书令史来，却也没有因为她是叶汉海的女儿就对她露出什么不满的神情，客客气气的将她请了进去。 晁郅给她递香的时候，叶婉清看见晁郅拇指上一个红点，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戳的，顺嘴问了一句：“晁公子这是怎么了？” 晁郅似乎紧张了一下，把手指藏起来：“无事，王妃请。” 他并不想谈论这件事，叶婉清也没多问，过去上了一炷香，心里默念：晁夫人，我真不是有意冒犯，如果你寿终正寝，那我为之前的事情道歉，如果你死的冤，那就给我点线索，我替你申冤也算是为冒犯了你的遗体做一点补偿。 她把香插在香炉里，对一身重孝的晁郅道：“晁公子节哀。” 晁郅回了礼，亲自送她出门，前脚才与晁郅分开，后脚就有人上来拦住了她：“王妃，请借一步说话，有人想要求见王妃。” 太傅府后院，一身孝服的晁二夫人见了叶婉清就跪下了：“求王妃替妾身做主，替老爷在王爷面前说句话，老爷真的是冤枉的……” 是晁康的夫人王氏。 与晁康这个火爆脾气的性子不同，王氏性子温婉似水，就刚刚那几句话一句已经是她用过的最粗暴的语气了。 叶婉清忙将人扶起来：“夫人起来说话，这可受不起啊！” 王氏哭的厉害，叶婉清等了好一阵子才等到王氏情绪平缓下来。 她年过半百，说话声音倒是依旧好听，如黄鹂般清脆悦耳，语气也是十分柔和舒服。 “妾身知道这样做实在是冒犯了王妃，可听说老爷的罪名是王爷定下的，妾身一介女流原没有资格见到王爷的面，听说王妃来了太傅府，因此才冒昧求王妃试一试。” “无妨。夫人说少师是冤枉的，可否说说为何？” 王氏说起晁康来，眼里尽是温柔。 晁康是脾气大了点，可也就这么一点缺点，平日里与晁达的争吵，多半也是做学问的问题，从未有过利益之争，其他日常大小事务他也都是听从兄长的。 就连这桩婚事，还是晁达做主给他成了的，他对王氏也很好，对下人虽然时常发脾气，不过也就嘴上口气严厉些，从未有过实质性的惩罚，因此下人虽时常被他骂，却没人恨他。 至于外人说的他怀才不遇，空有一肚子可与晁达比肩的学问，却没有晁达那样的地位，只能担一个少师的虚衔嫉妒晁达，想要顶替他的位子，更是外人的猜测罢了。 王氏说：“他也说起过，自己是肚子里墨水多了点，可却不如兄长懂得如何游走官场，若真让他做到了兄长那个位子，太傅府怕不是如今的光景了。” 她说到激动处，又开始掉眼泪，拉着叶婉清的手道：“王妃，老爷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对兄长下手呢？他必然是冤枉的，求王妃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替老爷伸冤哪！” 叶婉清只能先安抚王氏的情绪：“我记下了，我会回去同王爷说的。” 王氏感激不尽。 恰逢一个小女孩进来上茶，叶婉清看着小女孩玉雪可爱，穿的也华贵，不像是小侍女的样子，便多嘴问了一句，原来是晁康的小孙女。 “这孩子都这么大了。”叶婉清捏了捏小女孩的脸，想起晁郅来，忍不住问了一句：“晁公子似乎还未曾婚配？看起来似乎才刚弱冠不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意外发现 王氏点头：“晁郅确实去岁及冠的，按说这岁数是该婚配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门第太低的兄长又瞧不上，门第相当的，谁愿意把姑娘嫁给一个庶子呢？” “庶子？”叶婉清着实惊着了，瞧着晁郅难过那样子，她还是为是亲娘呢。 “是呢，大嫂原先是有个亲生儿子的，现如今若是还活着也得年过半百了！可惜是个命薄的孩子，一身才华却也一身的病，三十岁上没的。大嫂当年生产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育，这才给大哥纳了个小妾生了晁郅。” 怪不得，晁达年过七十了，儿子才刚刚二十出头，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桩事在里头。 “倒也是可惜了，晁公子看着也是个一表人才的，这一下子守孝三年，尚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娶亲不说，就连仕途也得再耽误上三年的功夫了。” 这回轮到王氏吃惊了：“入仕？他怎么可能入仕，王妃不知道吗？大哥决不允许晁郅入仕的。” 晁达门第观念十分严重，对于嫡出庶出很是在意，要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会让小妾给自己生儿子，他怎么会允许一个庶子入仕。 叶婉清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嫡出庶出不都是自己的儿子么？原以为这个时代只是重男轻女，没想到嫡庶之争也这么严重，就连生为男儿也未必就是一帆风顺的。 她是爱吃瓜，却也知道轻重，这种白事当头的时候坐在人家后院里吃人家的瓜委实不厚道，她不再继续和王氏闲扯，起身告辞走人。 晚上顾景行忙完了公事回了府，叶婉清将王氏的话语他说了。 顾景行闻言放下手里的公文：“所以王妃到底没打听出来晁夫人的死是不是正常。” 叶婉清一噎，被王氏带偏了，光顾着吃瓜去了竟然忘了正事儿。 “妾身惭愧。” “不必，明日封棺，你还有机会。” 叶婉清泄了气，有气无力的问道：“王爷觉得，如果晁夫人的死真的有蹊跷，那是不是杀害晁夫人的凶手就是杀害老太傅的凶手？” 顾景行不置可否，只是抬起眼皮子扫了她一眼，目光意味深长。 罢了，叶婉清也不问，折腾了一天她也累了，眼下就等明日封棺材的时候再去一趟太傅府就是。 按习俗，封棺之前要让尸体见见太阳，其一是去晦气，其二也是走的光明坦荡的意思。 这日也是天公作美，阳光大盛，叶婉清站在大太阳底下百无聊赖的看着那些人把晁夫人抬出来晒，只觉得折腾的很。 还是现代的火化好，死了一把火烧成灰，也省的这般来来回回的不消停。 等待的功夫，她注意到王氏站在不远处冲着她招了招手，必然又是为了晁康的事儿，叶婉清放轻脚步过去安抚了她，只说顾景行答应了宽限时日，事情还有缓和，但让她不要声张。 王氏松了口气，有缓和就还有救，拉着叶婉清感激不尽。 叶婉清受不来这样的热情，晁康本来就是被冤枉的，她觉得不自在极了，避开了王氏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晁夫人的尸体，被一下尖锐的反光给刺了一下眼睛。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刚那反光是尸体头上的？ 尸体带的都是绢花，没有珠钗什么的，哪来的反光？ 叶婉清像个猴儿似的左摇右晃着角度找那个反光，坚决的想要找到刚刚刺了她眼睛的东西确认是不是尸体头上的，王氏在旁看着她忽然动作怪异，不知道她想干什么，连着喊了她好几声叶婉清都不理会。 直到她又被反光给刺了一下眼睛。 确实是尸体头上的。 叶婉清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因为反光照了眼睛而感到开心。 她匆忙应付了王氏，回去拉着燕舞吩咐了两声，燕舞满脸震惊，叶婉清道：“别怕，出了事儿我兜着，去。” 过了一会儿，令堂旁边忽然有人大喊起来：“走水了！” 场面顿时乱套，一干前来吊唁的客人纷纷闪躲，晁郅也第一时间过去指挥灭火，没有人去注意尸体。 叶婉清趁机凑过去在尸体头上一顿摸，被她摸到了一根银钉。 就如同寻常的簪子那么粗的一根银钉，直直的插在脑袋里。 死因找到了，怪不得晁夫人脸上那么个表情，被人往脑袋里戳钉子的过程该有多痛苦啊？这戳进去活不了的长度估计不能太短。 叶婉清试了试，抽不出来。 又是谁杀了晁夫人？ 决不能就这么让晁夫人封棺，一旦入土就没有再重新挖出来的道理，到时候死无对证凶手岂不是正好逍遥法外？ 叶婉清想了想，最好的办法还是制造混乱。 眼看着那边的火已经扑的差不多了，叶婉清大叫起来：“这是亡灵作祟！晁老太傅夫妇俩尸骨未寒亡魂不安，这把火就是告诉子女，他们死的不安生，走的不甘心呐！” 眼前守着一个尸体说出这种话来，就算头上大太阳，也挡不住众人脊背发凉，纷纷议论起来。 晁郅终于脸色变了：“王妃这是什么意思？先父先母尸骨未寒，王妃却在这里闹将起来，这是成心要让二老走的不安分是吗？” 叶婉清撒泼耍赖：“晁公子这话奇了，怎么是本妃让人走的不安分？分明是两位的亡灵回来点了把火告诉后人事有蹊跷，晁公子不好好去调查事情的原委安抚二老亡灵，冲着本妃在这里撒什么野？” 横竖她从前就是个骄纵的人设，如今做出这种事来，众人也没怀疑她。 晁郅脸色大变，盯着她的眼神也变了：“王妃不要仗着自己身份尊贵就在这里胡来，晁某虽未入仕，又父母双亡，却也不是王妃能随意欺负的！王妃是自己出去？还是晁某派人将王妃请出去？” “是谁要请本王的王妃出去啊？” 外头一道霸气的声音传来，众人纷纷闪身让出一条路，顾景行一身朝服，身后跟着一群随从，负手而来，声势浩大，目光落在晁郅脸上：“晁公子是不想要命了，敢对本王的王妃无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最后的线索 晁郅原本还有点阴沉的脸色在见到顾景行出现之后立马变回原来那副温温吞吞的样子，冲着他躬身行礼：“见过王爷。” 周围一群人也纷纷行礼，顾景行理也不理，就只走到叶婉清面前站定，叶婉清凑到他面前屈身行礼，先中规中矩的说了一句给王爷请安，继而才压低声音提醒他：“晁夫人死的蹊跷，是被人杀死的。” 顾景行面不改色的听着，并未表态，伸手虚扶了她一把让她平身，瞄了一眼前方晁夫人的尸体，最后目光落在晁郅身上：“究竟何事吵闹？” 晁郅低头看着地面，态度恭敬：“回王爷的话，方才草民的府中莫名走水，惊扰了王妃，让王妃误以为是双亲的亡灵回来了，这才引发了乱子。王爷恕罪，草民这就处理好，马上将双亲入土为安……” 顾景行极少有不讲理的时候，这回却道：“既然王妃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是有这么一回事。若是死者亡灵不安，入土也未必安。晁公子，老太傅二人若是有什么未竟的心愿，还是先完成了的好。” 众人都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顾景行，他怎地能说出这种话来？这可不像是他的作风啊。 叶婉清却知道内里缘由，横竖她原本在这些人心里就是个骄纵跋扈张扬不讲理的人设，这会儿索性发挥到底好了。 “原来这就是晁公子的待客之道？本妃好心前来吊唁，无端端受了惊吓，晁公子打算就这么轻轻揭过？哪有这样的道理，这岂不是打了王爷的脸面？” 众人纷纷私下里议论这个王妃真真是蛮横不讲理到了极致，如今仗着摄政王的庇护更是把无理取闹当成好玩，分明是她惊扰了人家的丧礼。 却要在这里说什么自己受了惊吓。 晁郅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叶婉清半点没有想要放过他的意思，有点急了：“那王爷王妃想要如何？草民照做就是。” 如何？叶婉清还真没想好接下来如何，拦住了不让下葬，下一步就是要争取时间找到凶手，可怎么找？ 顾景行却忽然开口：“既然是晁夫人的亡灵惊扰了王妃，那就请个大师过来做一场法事，也省的王妃身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他说着看向叶婉清：“在人到来之前，还委屈王妃先留在这里待着。” 叶婉清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想要找个看上去名正言顺的借口让自己能够留在这里查案呢。 她配合道：“既然王爷这么说了，那妾身遵守便是。晁公子，王爷这也是为了故去的晁夫人着想，人若是带着未竟的心愿下了地，那是投不了胎的，永生永世的痛苦。能让晁夫人无牵无挂的走，也是全了晁公子孝子的美名呢，晁公子还不快谢过王爷？” 晁郅明显有些不乐意，可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委婉道：“王妃，只是一场意外的走水，这件事其实……” 叶婉清蛮横道：“怎么，王爷说的话，在晁公子这里一点分量也无？” 晁郅被噎回去，再看看顾景行冷冰冰的脸色，知道今儿不顺着他们的意思是下不来台了，只能不情不愿的低下头去：“是，谨遵王爷王妃吩咐。” 顾景行不耐烦留在这里看戏，借口还有事要处理离开了，却将福忠留了下来。 叶婉清瞧着福忠那张不情不愿的脸，他瞧自己不顺眼她一直都知道的，没想到他还是留下来照应自己，这还真是顾景行的忠仆啊。 人一时半会是没法下葬了，仪式也不能继续进行下去，晁郅只能命人将叶婉清安顿下来，等着顾景行所谓的大师过来做法事。 叶婉清被安置在客房，人也不老实，晁郅一走她就溜了出去，打算找到点什么东西，至于具体是什么，她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 她摸进一间房间，看上去像是个书房的样子，桌上摆着几张写了字的纸，叶婉清随手拿起一张来看了看，都是一些针对最近时政的观点论点，甚至还针对当下时政的弊端提出了一些解决的方针。 观点犀利明确，倒像是个官场老手的样子。 这是谁写的？老太傅吗？ 却也不是很像，这上头许多理念都比较新颖，甚至与叶汉海的政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她正看的入迷，外面一个侍女进来，见她在这里吓了一跳：“王妃怎么来了公子的书房？” 叶婉清面不改色的胡扯：“你家公子让本妃在这里等他。” 侍女有些狐疑：“可是公子从不允许旁人进入他的书房啊！” “呵，你这不是进来了么？”叶婉清把气势给拿捏死了，知道自己随便进别人房间理亏，但她就是不能做出自己理亏的样子来，抢占先机的问道：“这是你家公子写的？” 侍女点点头，成功被她给带偏了。 叶婉清又问道：“这样的天纵之才，没有入仕为朝廷效力可真是可惜了，你家公子是不是有什么隐疾，老太傅心疼儿子，所以没有让他入仕？” 侍女摇头：“公子身体康健，并无什么隐疾。老太傅不让公子入仕，是因为公子是个庶出。” 叶婉清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王妃不知道吗？老太傅门第观念看得很重，公子娶亲必须要娶门当户对的官家小姐，至今还在寻摸。可公子是个庶出的身份，老太傅明明赞赏公子的才华，却就是不允许他入仕。” 叶婉清觉得被雷劈了似的，老太傅思维模式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双标啊。 自己儿子娶别人家姑娘就必须得门当户对的嫡出，自己儿子才华横溢却因为他是个庶出就不让他去该去的位置上。 这不有病么？ 亏得之前她还一直以为两朝帝师的老太傅是个什么值得敬仰的老学者，没想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怪不得子嗣单薄。 别人要是得了这么个儿子还不偷着乐，还管他嫡出庶出？ “你家公子的生母呢？” 侍女一听这话吓得脸都白了，忙看看门外有没有人，又冲着叶婉清嘘了一声：“王妃可悄声些，这话犯了忌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真凶暴露 她解释道：“整个太傅府上下都知道公子不是夫人亲生，可没有人敢提这件事，公子一出生就被过到了夫人的名下，奉夫人为生母。至于真正那个公子的生母，大家只当她不存在。” 叶婉清有个直觉，现如今已经不只是当她不存在，她怕是已经真的不存在了。 这个想法得到了认证，“王妃问起，奴婢不敢不说，公子真正的生母在生下公子以后就过身了。” 叶婉清沉默了良久，终于对侍女摆摆手道：“你且出去，回头你家公子听见你同我说这些，怕是要罚你。” 侍女松了口气出去了，关上了书房的门后又往里看了一眼这才离开。 叶婉清没离开书房，随意的翻着桌上的书，上面有晁郅做的一些批注，他真的是个合格的政客，若是他能入仕，只怕在叶汉海眼里不是劲敌就是挚友。 身后的门又响了一声，有人进来了，叶婉清也没紧张，若无其事的将继续翻书。 那人道：“原来王妃在这里，可真是让晁某好找。” 叶婉清笑笑：“减免赋税，撒兵入田，自给自足，闲时务农，战时作战，晁公子这样的理念真不应该被埋没在这屋子的方寸之地里，当在朝廷大放异彩才是。” 晁郅关上了门，语气中颇透着无奈：“明珠蒙尘，若是想要方光华，须得先拂去尘土。” “所以你就杀了你的生父嫡母。”叶婉清说完，啪的一声合上了书页，转过头来目光犀利的看着晁郅。 晁郅被她点破，也并未恼羞成怒，甚至连一点惊讶的神情都没有，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的发生。 “叶书令也是一样，只可惜是个女儿身，不然晁某倒真想和叶书令交个朋友。” 叶婉清见被他认出来，索性摘了面纱，对他这样淡定的心理素质表示佩服，被戳穿了居然丝毫不慌张的。 “晁公子这样的才华，连我一个女子都觉得欣赏至极，公子为何不尝试着与太傅沟通一下，却要采取如此过激的手段，以至于最后连自己都搭进去？” 晁郅笑了：“叶书令难道真的以为在那个老东西的眼里，还有什么别的东西能够高的过门第之见吗？” 他阴鸷的笑了两声：“庶出就是原罪，不论我做得多好，哪怕我已经过继到了正室夫人的名下抚养，甚至他们在我一出生就杀了我的生母，在那个老东西的心里也一样改变不了我是个卑贱的庶出种的事实。” 晁郅转脸看着叶婉清：“你知道他为何非要让我娶高门嫡女？他是为了洗刷我这肮脏的血统！也是为了让那名贵的嫡女来掩盖我卑污的身份！” 这些话，叶婉清听的头大，也听的脊背发凉，想不到这个时代的思想腐朽到了如此地步，就连男子都会因为庶出的身份如此举步维艰。 她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是个嫡女。 晁达夫妇如此行事，也怪不得晁郅养成了这么个扭曲的心态，想想平日里他温温吞吞待人接物的态度，再想想他心狠手辣杀了自己双亲的行为，真让人不寒而栗。 晁郅说着说着自己也苦笑了一下，“晁某做的如此隐蔽，叶书令究竟是如何发现的呢？” 其实叶婉清也只是推断而已，起初她并不确定。 张太医说晁郅一直很关心晁达的身体，甚至为了晁达学习医理药理，头疼脑热的都会亲自为晁达配药，还真能给他治好了。 这一步一箭双雕，他借着替晁达调理身子的目的研究如何下毒，一面又实实在在的替晁达医治好了几次小毛病，获取了晁达的信任。 往后他要一步一步开始给晁达下药的时候，晁达也不会怀疑他。 即便是身子有所不适，也只会像张太医说的，以为自己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至于尚鲁，晁康将尚鲁带回来，其实是给了他一个契机和掩护，隐忍了这些年之后成功的要了晁达的命，并且将锅甩给了晁康和尚鲁。 在她发现了晁夫人脑袋上那根银针之后，忽然想起来晁郅手指上那个红点，那是被银针给戳的。 人的脑袋很硬的，银针戳进去之后要压的那么深难免会伤到手指。 真正让叶婉清意识到自己误会了晁康的，是她想起了尚鲁临死前说的那个名字。 晁是没错，她当时问尚鲁是不是晁康，尚鲁一直在做一个口型发出一种声音，含糊不清，她先入为主的以为晁康就是凶手，所以将尚鲁的那个口型和发音理解成了是。 如今看来，他说的是郅。 连起来就是晁郅。 只是中毒已深，舌头大了咬字不清，又加上她自己太过主见，这才造成了晁康被误会。 听她分析完，晁郅一下一下的鼓起掌来。 “精彩，真是精彩。叶书令果然不简单。” 叶婉清又问道：“那日我去大牢看尚鲁的时候，门口遇见的黑袍人是你？” 晁郅承认了。 “尚鲁无辜的一条人命就这么断送在你手里，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就是因为这句话，晁郅疯了一样立刻红了眼：“报应？他那是活该！晁达那个老头子道貌岸然，天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活该死！他就不配活着！尚鲁尽心尽力的伺候他就该死，谁让他伺候一个该死的人？” “那些人在杀了我生母的时候，在侮辱我的时候，在践踏我压榨我的时候可有想过遭报应？现在他们的报应来了，还有那个老妖婆，根本没把我当人看，在她眼里，我名义上是她儿子，可实际上连下人都不如，连她身边的老嬷嬷都能来欺辱我两句，她死了也是活该！” 他如此疯狂的状态，倒是让叶婉清觉得开始有些害怕了，这人已经开始破罐子破摔，疯狂到失去理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自己下一步能干出什么来。 叶婉清步步后退，晁郅步步紧逼，瞪着血红的眼睛问他：“你自己说，这样的人是不是应该死？” “你冷静一点，你告诉我，杀死你父亲的毒药你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刺客暗杀 她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件事，有了线索顾景行就有了希望找到背后想要谋害他的人，至少也能有个方向。 晁郅只是冷笑：“叶书令，你原本可以活的好好的当你的王妃享受你的富贵荣华，可你偏不，你非要来掺和我的事儿。如今既然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你都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你这条命我就留不得你了。” 叶婉清真正感受到了恐惧，她知道晁郅眼下这个状态真的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包括杀了自己。 开什么玩笑，现代那个自己已经死了，这里的再死了她就真的死了，她不喜欢这个时代，却也不想英年早逝。 她试图摸索个东西抓在手里防身，可什么都摸不到，触手除了书就是书，啥用没有，啥也挡不住，砸人也砸不痛。 叶婉清只能试图让晁郅冷静下来：“你不要胡来，我要是死在你这里，你以为你逃得过去吗？摄政王不会放过你的。” “这还要感谢叶书令自己，连自己的死因都已经想好了，我就说你是被鬼魂缠身惊吓过度而死，这话也是你自己说的，你死在这件事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晁郅红着眼，狰狞的笑着，一步步逼近叶婉清，伸出手来试图去掐她脖子。 叶婉清退到了墙根，无路可退，被晁郅掐住了脖子，渐渐开始感觉呼吸困难。 此时晁郅的眼神可怕至极，叶婉清看着他的眼睛，想到了猫科动物的虐杀习性，喜欢看着猎物一点点挣扎的死去，享受这个过程带来的快感。 叶婉清觉得自己还能呼吸和说话，她觉得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这种慢慢等待死亡到来的感觉比死都难受。 “晁郅，你看反正我都要死了，现在我就剩下这么一个问题，你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 “你告诉我，到底是谁给你的那个毒药方子？那个方子究竟都包含了什么东西？” “晁郅，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其实你憋屈了这么多年，也应该找个人说说话了。看着你讨厌的人在你的掌控之下一点点死去的感觉，一定让你很享受？不能分享出来，你不觉得遗憾吗？” 叶婉清一点点引导他，感觉自己就是在作死，她计划着先问出来结果，然后再大声呼救，至少把事情闹大，就是自己死也要让人知道是晁郅干的。 顾景行会不会管自己不知道，叶汉海至少会管，他要面子，女儿死了他无动于衷，于他仕途风评不利，自己也不算是白死了。 晁郅好像被她给说动了似的，笑的很邪恶：“也对，反正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就是告诉你也无妨，那个方子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叶婉清眼睁睁的看着晁郅在自己面前表情忽然就变成了瞠目结舌，用他这条性命证明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这个真理。 他死了。 外面登时乱起来，有人大喊了一声：“抓刺客！” 然后晁郅在自己面前身体僵硬的直直向后仰倒下去，咚的一声倒在地上，叶婉清吞了下口水，眼睁睁的看着，脑子里转过无数个念头，身子僵硬在那里。 晁郅死了，死在她面前，后脑勺插着一支小羽箭，箭上一定浸了毒，见血封喉的剧毒。 他还死不瞑目，眼睛瞪得像铜铃，因为剧毒的关系，嘴唇眼圈指甲缝隙迅速变成了乌青色，看上去瘆得慌。 叶婉清脊背发凉，身上起了一层白毛汗。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么在她眼前突兀的没了，对心理上的冲击还是挺大的，她倒不怕什么冤鬼索命之类的无稽之谈，就是觉得瘆得慌。 她动了动手指，找回自己身体上的反应，也找回了原先的思绪。 也不知道这个刺客的目标是谁，如果是晁郅，那么她现在安全了，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刺客救了她的性命。 如果这个刺客的目标不是，或者不只是晁郅，那她刚刚也已经躲过了一劫，不然还会有第二只小羽箭飞过来，插在她的脑门上。 现在地上躺着的就是她和晁郅两个人的尸体。 她哆哆嗦嗦的蹲下去看了晁郅一眼，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可悲，遗憾，恐慌。 眼看着晁郅就要把她想知道的东西说出来了，就被刺客给灭了口。 显然这个刺客知道什么，说不定这个刺客本身就是给晁郅提供毒药的人。 想到这一茬，叶婉清立即爬起来拉开门跑出去，外面已经乱作一团，一群下人惊慌失措的乱跑，家丁护院抄着家伙什迅速的到处搜捕刺客。 见她拉开房间门出来，一人上前问道：“王妃可有见到什么人？可有受伤？” 叶婉清摇摇头把门口的位置让开：“我无事，你们家少爷……” 自己去看。 几个家丁冲进房间，叶婉清倚着门框站着，才发觉腿肚子还在发抖。 福忠从房顶上冲下来落在她面前，喘着粗气道：“王妃刚刚可有受伤？” 叶婉清摇头。 福忠算是松了口气，要是叶婉清被刺客给伤着了，回头他跟顾景行也没法交代。 “既如此，此是非之地不宜久留，王妃还是快些回府。” 叶婉清看他额头沁出细汗来，就知道他刚刚跑出去挺远了，问道：“刚刚那刺客可抓着了？” “没有，那人滑溜的很，没追上。” “可惜了。” 她靠着门框缓了一会儿，总算觉得双腿不那么软了才起身跟着福忠准备离开，出了这个院子，外面的情况还算是安静。 看来刺客的事情闹的并不是很大。 不远处站着一身白衣的王氏，叶婉清瞧见了她，想了想对福忠道：“我过去同晁二夫人说句话，你在这里等我。” 晁郅死的消息还没有在太傅府传开，叶婉清估摸着王氏来找她也就是为了晁康的事儿，她既然答应了人家会给一个交代，那就要给她一个答复，顺便也交代一些别的事情。 王氏果然问的晁康的事儿。 “我已经同王爷说过了，夫人请放心，过几天晁大人就可以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死亡如风常伴吾身 王氏松了口气，拉着叶婉清的手千恩万谢。 叶婉清忙让她不用客气，又单刀直入的道：“夫人，还有一桩事说与夫人，晁郅死了，就在刚刚。” 王氏一听大惊失色，抬手捂住了嘴巴，满脸的惊慌，好险没有叫出声来。 叶婉清顾不上跟她解释太多：“刚刚府里来了刺客，晁郅不甚中招丢了性命，此事颇有蹊跷，不宜大张旗鼓，还要夫人主持大局。” 她压低声音道：“刺客的事情千万不要宣扬出去，让府里的下人都嘴巴严实点。对外只需要说晁郅不堪忍受失去双亲之痛随二老去了。” 此一番吩咐也是有原因的，凡事低调一点，让那刺客放松警惕，好方便他们日后调查，不然事情大张旗鼓弄的满城风雨，只会让后面的事情更难办。 王氏也是出身名门，性子虽是个温婉的，但遇事儿也能扛得住半边天，叶婉清才一说完，她便点头答应下来，接不接受的了是一回事儿，局面要先稳得住才行。 叶婉清不想在这里久留，她需要快些找到顾景行把事情交代一下，立刻阔别了王氏跟着福忠走了。 顾景行离开太傅府后回去处理公务了，此时也已经得了消息，叶婉清才从太傅府出来就看见了顾景行的马车停到了门口。 他亲自撩了帘子探出头来，看到叶婉清全须全尾的出来，脸色微微放松了一下，道了声：“上车。” 叶婉清把手放在他手心里，借力上了车，坐在那里依旧能感觉到身子在微微发抖。 顾景行只是看着她，也并未说什么安慰的话，人没事就行。 这若是以前，他倒是不会在乎叶婉清的死活，甚至她就是被刺客误杀了也没关系，他还解决了一个太后放在自己身边的麻烦，还能干干净净的不沾一点责任。 但现在不一样了，两个人已经成了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顾景行不打算完全信任叶婉清，但他也不愿意让叶婉清作为自己合作伙伴的身份出问题。 叶婉清看着他道：“如果我当时能抓到那个刺客，说不定王爷的事情也会出现转机。” 只可惜，她连看都没看见那个刺客一眼，是男是女是圆是扁通通不知道。 顾景行倒是不怎么在意，“无妨，底下人去追查了。” 他也并不指望叶婉清一个弱女子能够去抓刺客什么的，她能保住自己的命活的好好的不给他添乱就不错了。 顾景行没搭腔，叶婉清也没再继续说下去，满脑子都在晃着晁郅死时的画面，脊背上凉飕飕的，死亡如风常伴吾身。 她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捏的有点紧，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手指，她已经在努力让自己放松了，但是不行，还是觉得紧张。 顾景行瞥了她一眼，往窗外看了看，正好路过一小吃铺子，他喊了停车，命人去买了点点心回来，往叶婉清旁边一放。 叶婉清这会儿哪有心情吃东西啊，苦笑了一下道：“多谢王爷美意，妾身现在不饿。” 顾景行话说的很直白：“让你吃东西是转移心思，省的吓出毛病来。” 叶婉清意外的看着他，说好的霸总剧本男主角都傲娇呢？不应该是一副为了你好的心思，但我就是不跟你说，我等着你自己悟出来吗？ 他咋这么直白。 看她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顾景行哪知道她在想什么，扔了句：“爱吃不吃。” “吃，吃吃吃。”再怎么也不能惹自己的保命符不爽是不是？ 再说了，吃甜食确实能调整心情，他让人去买的都是各种甜滋滋的小点心，不说为了转移心思，就是当个日常零嘴吃吃也挺舒服的。 顾景行看叶婉清没啥吃相的往嘴里塞东西，轻挑了一下眉毛，便转脸看向车外，目光中多了几分深意。 在这件事情上，她确实是尽力了，甚至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卖力。 今儿已经是初四，明日就是端午了，按规矩都是要进宫的，还有的要折腾，她如今这幅样子，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体力应付明日的端午宫宴。 马车到了王府门口停下，叶婉清守着规矩等顾景行先下车，可他不动弹，让叶婉清下去。 “王爷不回府么？” “不了，还有事。” 叶婉清一愣，他这去一趟太傅府该不会就是专门为了接自己回王府的？ 想想他以往的细心程度，她觉得既有这个可能，但再看看他那冷冷清清的脸色，叶婉清觉得自己还是不要问这个问题的好。 “多谢王爷。”她欠了欠身算是行礼，然后也不看他的反应，自己下了车。 她本来应该说妾身告退的，可却说了道谢的话，顾景行听着很受用，觉得自己没白费心思，她也不算是太蠢，待看了一眼她刚刚坐过的地方，却又立即探出头去叫住了她。 叶婉清正抬脚要上台阶，闻言回过头来，面上还带着未曾来得及敛去的笑意。 那一瞬间有阳光洒在她脸上，少女明艳的面庞上是动人的神色。 顾景行有一瞬间的失神，很快就装作若无其事的将手里的点心递过去：“这个带走。” 莺歌上前去将点心接了过来，叶婉清冲着他浅浅一笑，便转身往府里跑去。 她现在越来越觉得，要不是身份立场的问题摆在这里，这还真的是个好丈夫的人选，有钱有颜有权有势还细心体贴。 可惜了，那只是个保命符，不能是个伴侣。 叶婉清看了看莺歌手上的点心，福仙记的，他很会选，都是她不讨厌的口味，说不定还会因此喜欢上这些东西。 她顺手又捏了一块绿豆酥放在嘴里，软软糯糯的入口即化，还带着一股子清凉凉的感觉，大热天的吃下去很舒服。 叶婉清一口咬下去的有点多，满足的很，结果一回头却瞧见老嬷嬷秀萍站在面前堵住了她的去路，她嘴里还含着一块没来得及咽下去的绿豆糕，这形象实属有些不雅了。 秀萍是林拂影的心腹嬷嬷，平时府里的下人都怕她，正应了那句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得罪了秀萍比得罪了林拂影更可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王妃怒斥老嬷嬷 见了她本来就没什么好事儿，秀萍对她又是一副我嘴上喊着你王妃可我心里并没有把你当王妃的态度。 此时看叶婉清这般模样，脸色就更加难看了，中规中矩的蹲身行了个礼，道了一声王妃安之后，也不等叶婉清说可以起身了，自己就站直了身子，一双眼睛带着尖酸刻薄，自上而下打量着叶婉清。 叶婉清被这眼神弄的好心情瞬间就没了，有些费力的咽下口中的食物问道：“嬷嬷过来找本妃，可是太皇太后有事要说？” 秀萍也不回答，只又自下而上再将叶婉清给打量了一遍，才道：“王妃总是代表了王府的颜面，如此失仪实在是不成体统，或许国公府的颜面不怕丢，咱们王府却是怕的。” 叶婉清就知道她来者不善，林拂影终归是她婆婆，心里不乐意也是不能明着怼的，秀萍就无所谓了，再怎么有头有脸的下人那也是下人，仗势欺人欺负到她头上来，她这次若是忍了，回头岂不是整个王府的下人都能骑在她这个王妃头上拉屎。 当下叶婉清抹了把嘴，也学着秀萍的样子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背起手来道：“太皇太后教导本妃说王府处处是规矩，本妃牢牢记下了，却不想她老人家贴身的人先带头破坏她老人家的规矩。也不知道太皇太后知道了该作何感想，王爷知道了又该如何处置？” 秀萍皱眉，“王妃这是何意？” “王府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下人来教训王妃了？”叶婉清犀利的反问，眉宇间的神态颇有些许的像顾景行。 这还真把秀萍给镇住了一下子，不过她可是林拂影身边的老人，岂能轻易认输，立即反应过来道：“老身乃是替太皇太后来与王妃传话的，因此这也算不上是以下犯上！” 呵，还想压她一头。 耍嘴皮子功夫扣文字游戏是吗？这放在现代那就是村头大妈长舌妇，叶婉清不客气的回绝道：“难道太皇太后让嬷嬷来传递教训本妃的话了？若是有，待会儿本妃自会在太皇太后面前认错，若是没有，你这就是假传懿旨，待会儿自去太皇太后面前领罚。” “这……”秀萍被叶婉清给碰了一鼻子灰，憋得难受，本以为这个王妃在娘家养的性情骄纵，又是个不长脑子的，一定十分的好拿捏，没想到竟然还是个硬茬子。 当下她也不继续和叶婉清硬碰硬了，“王妃还真是尖牙利齿。太皇太后有请王妃过去说话，只是不知道待会儿王妃见了太皇太后是不是还能这般尖牙利齿？” 叶婉清没搭理她，说了这么多已经跌了身份，没必要继续废话，林拂影怎么也是长辈，哪怕只是不为了落下话柄自然也要态度乖顺一些。 秀萍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这是怂了，当下嘲讽道：“果然呢，王妃也就欺软怕硬的本事了。太皇太后有请，王妃请。” 她微微侧身做了个让路的姿势让叶婉清先走，这倨傲的态度哪里像个下人，倒像是她才是个主子。 燕舞在旁边实在是看不下去自家主子被欺负，忍不住要上前说些什么，被叶婉清察觉及时制止了，让她不要说话，她很是生气，又不好忤逆叶婉清的意思，只狠狠的等着秀萍的背影。 到了林拂影的慈寿堂，未曾踏进院子先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沿着院墙种了一溜各色的时令鲜花，此时天气正好，花儿开的正盛，一眼望过去生机勃勃，看着喜人。 秀萍有心要给叶婉清难堪，让她在园子里等着，自己进去通报了。 叶婉清顶着大太阳站着，瞧着满院子的花，想起了林拂影的名字。 拂墙花影动，疑似玉人来。倒也真真是诗情画意了。 趁着这点功夫旁边没了旁人，燕舞才终于憋不住的问道：“王妃，刚刚为何就受了那老东西的气，奴婢有的是法子让她有理没出说去！” 打嘴仗她们可没在怕的。 叶婉清笑笑：“嘴皮子上赢了她然后呢？咱们心里痛快一时，回头让太皇太后寻个借口找咱们的麻烦？她又不是我手底下的人，犯了错也轮不到我来处置她，小错太皇太后自然会包庇，大错就更轮不到我说话，所以何必找那些麻烦。” 一席话说的燕舞哑口无言，王妃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一点亏都不肯吃，时常拌嘴的小事儿也能把事情闹大，如今反倒这么谨小慎微了许多。 燕舞看了莺歌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心疼自家主子还是该替主子比以前变得稳重了而感到高兴。 此时头顶上太阳正重，天气又热，叶婉清连着几日来为了查案子奔波，本就没休息好，在太傅府又遇上那么一桩事，这会儿在这里晒了这么一会儿，只觉得眼前晕的厉害，胸口发闷，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也没成想原主身子这么娇弱，从前她考研那段日子一天睡四五个小时，风里来雨里去抱着堆成山的教材追着导师身后跑，一坚持就是月余，也没见脆弱成这幅样子。 莺歌察觉出主子有些不对劲，心疼坏了，上前拿自己的袖子举起来试图替叶婉清挡挡太阳。 只是侍女的衣服为了方便做事都是直袖，又能挡得住点什么呢？ 叶婉清眼神迷蒙的推开她：“不要紧的，你们规矩些站着，这样回头让太皇太后瞧见了又要挑理儿，说不准你们还要被我连累。” 莺歌一向比燕舞要沉稳一些，此时也有些沉不住气了：“这也太欺负人了，王妃何不同王爷说说这些事？” 和他说？ 自古以来婆媳关系就是个无解的谜题，现代的男人都做不好这道送命题，何况还是这个是个雄性不管年龄物种就统统大男子主义爆表的时代。 跟他说有什么用。 “退下，女人之间的硝烟，何必把男人扯进来。我还不至于这般无用。” 说话间，太阳似乎又毒辣了几分，晒的人睁不开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穿小鞋的打开方式 叶婉清胸口发闷，浑身无力，眼前一阵阵的冒金星，这种状态再持续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八成能呕吐出来，此时嘴巴里已经开始发苦了。 只想着找个阴凉通风的地方做下去好好喘口气，这个想法越发的强烈，几乎就要按捺不住。 好在她以为自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林拂影身边的大丫鬟思文出来喊她了：“王妃，太皇太后有请。” 总算想起来她还在这里等着了，叶婉清长长出了一口气，一迈步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莺歌燕舞忙将她给扶住了，叶婉清捏着额角稳了稳，方觉得舒服了些，才敢继续迈步过去。 就这么一耽搁，进屋就又迟了一会儿。 “妾身给太皇太后请安。” 林拂影果不其然脸色就很不好看了：“摄政王妃架子倒是不小，让哀家等了这么久。” 叶婉清心里那叫一个窝火，不是你让我在外头晒到出油等着你吗？现在成了我架子大让你等了，颠倒是非的本事你自认第二没人敢争第一。 当然她嘴上不能这么说，眼下跟林拂影之间就是能和绝不开战，伏低做小降低她的警惕性，保证自己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受点委屈就受了。 当下她道：“是妾身的不是，让太皇太后久等了。” 林拂影原想着她要是说什么理由跟自己辩驳，那她就有一大堆的话能够让叶婉清好好喝一壶，结果她这么顺从，林拂影反而就有点没法下手。 仿佛一拳头打在棉花里没法使劲儿。 秀萍这种时候就很有眼力见的出来当这个恶人：“王妃刚刚可不是这幅态度，原来王妃也是看人下菜碟的，对奴婢一副面孔，对太皇太后又是一副面孔，也不知道太皇太后该相信王妃的哪一张脸才是真的？” 叶婉清咬了咬牙，这真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本不想闹事的，偏这个秀萍非要在这里挑起战争。 “嬷嬷这话倒是奇了。嬷嬷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老人值得人敬重几分不错，可本妃好歹也是王爷的正妃，嬷嬷再怎么也越不过本妃的地位去。难不成嬷嬷是想让本妃用对待太皇太后一般恭敬的态度对待嬷嬷？” 秀萍被她这么一堵，脸色登时就变了，林拂影眼皮子一压，不满的看了她一眼，秀萍忙跪下来告罪：“主子饶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说错了话，可奴婢绝无此意啊！” 想不到叶婉清如此的伶牙俐齿，非但没有被她给挑拨了，反而还挑拨她和林拂影，说她想要僭越，想要以奴婢之身得到主子一样的待遇。 旁人倒也就罢了，林拂影可是整个大秦辈分最高的人了，谁敢僭越了她去。 林拂影自然也知道她绝无此意，她生气也不是因为听信了叶婉清挑拨的话，而是此秀萍实在是有些失了水准，竟然被叶婉清这种人人都知道是个骄纵种的货色给压了一头去，连她的嘴皮子都说不过了。 她挥挥手：“罢了罢了，逞这无畏的口舌之争并无意义。” 秀萍得了她原谅才站起来，抹了把汗站到了一边去。 叶婉清此时依旧还跪在地上，也知道是林拂影故意让她想要吃点委屈，不过她也不介意，除了膝盖有点疼之外，刚刚在外面站了那么久，现在跪在这里反而还能休息一下。 林拂影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这几日哀家交给你的功课，做的如何了？” 她说的是端午节包粽子的事儿。 能如何，她除了起初几天还老老实实学了一阵子，后来就一直忙着查案，哪有功夫学这些东西。 她成日不在府里，林拂影又不是不知道，顾景行不是说了林拂影这边他能搞定的吗？ 明知道林拂影这是在借机会给她穿小鞋，叶婉清也不得不穿着：“回太皇太后的话，这几日王爷吩咐了妾身做一些事情，妾身无能，没有三头六臂的功夫，因此辜负了太皇太后的期望，并未好生完成功课。”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自古女子夫为妻纲，王爷吩咐的事情，想必太皇太后也不希望妾身充耳不闻？” 小鞋她可以穿，但怎么穿她自己说了算。 果然林拂影听了这话很是不乐意，却又不好反驳她。 当日顾景行确实亲自来她这边说过了要用叶婉清几日，让她这几天就不要让叶婉清做什么粽子不粽子的营生了。 谁知道竟然是带着她去查案子。 林拂影在后宫生活了半辈子，早就学会了看问题往深了看一层，也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 以儿子的本事和身份地位，有什么案子要用的到一个叶婉清去查的，其中必然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怕不是叶婉清给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不想在自己这里立规矩，借着儿子的名头逃脱出去。 她怎么灌的迷魂汤退一步再说，这规矩该立了还是得立，逃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林拂影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道：“你这几日往外头跑的倒是挺勤，听底下人说今儿还去了太傅府的白事？” 这事儿叶婉清是以王妃的身份去的，林拂影会知道也不算是稀奇，她点头应了声是。 林拂影嗯了一声：“知道与京中的命妇们多多往来是好事儿，却也不能不分好歹什么都往前凑。那是什么场合，也不怕去带了晦气回来！” 叶婉清叹息，人死如灯灭，哪有什么晦气不晦气的，直接说下文不好吗？ 果然林拂影又道：“如今你怎么也是哀家的儿媳，沾染了这等脏东西，哀家也不会看着你不管，特意为你备了佛经，你自去抄经祈福为自己洁净。” 抄经啊…… 叶婉清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手段等着她呢，原来不过就是宫斗剧最低端的老套路，这有什么，抄就抄，就当是练书法了。 她也不抗拒，磕了个头应了，正准备起来呢，就听外头思文进来通传说林柔来了。 林拂影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道：“让她进来。” 叶婉清跪在地上，心说林柔这个时候过来是来看热闹的不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难道她来看笑话？ 林柔进了屋里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的叶婉清，脸上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袅袅婷婷上前蹲了个身给林拂影请安，又蹲了个身给叶婉清请安。 倒是有点滑稽，请安的人站着，被请安的人跪着，叶婉清这正主儿当的也不算多有颜面。 果然是来看笑话的。 林柔行过礼，便笑盈盈道：“姑母这是做什么呢？”说着还看了叶婉清一眼。 林拂影道：“王妃来给哀家请个安罢了。你过来找哀家，可是有什么事儿？” “倒也并无什么要紧事儿，只是前儿看了本书觉得甚是有意思，想过来同姑母聊聊这书，也好陪着姑母说说话解解闷儿，不想王妃在这里，是妾身来的不是时候了，这就告辞。” “也不用，横竖王妃也是来这里抄经的，你要聊就聊你的，也不算是打岔。”林拂影将她给留住了，顺便打发了底下人铺好笔墨纸砚，让叶婉清自去抄经。 终于不用跪着了，叶婉清由莺歌燕舞扶着起来，去往桌子旁边抄经。 这时林柔忽然道：“久闻王妃的字乃是名师指点，妾身一直有心瞻仰王妃的字却并无机会，不知今日王妃是否愿意给妾身这样一个机会？让妾身好生瞻仰一番。” 叶婉清吃不准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的字值得谁瞻仰，别说她了，就是原主的字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勉强能看罢了。 当下她以不变应万变，也不回应林柔的话，只扭头去看林拂影。 林拂影心里头一直瞧不上叶婉清，自然也不觉得她的字能好看到哪里去，只是嗤笑一声：“你这孩子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若是想要习字，哀家替你请一个女先生来岂不更好？” 林柔似乎是极了，还冲着林拂影撒起娇来：“姑母……就是托大一点说，妾身与王妃怎么也算是姐妹了，妾身是想借着这个机会与王妃培养一下姐妹感情，想必王爷也愿意看见妾身与王妃姐妹和睦的画面？” 她这是话里有话，说话间还不停地拿眼看着林拂影，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林拂影也没白白混迹后宫半生，看林柔冲着自己使眼色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这是想获得叶婉清的信任，才好套取更多的情报，也能更方便从顾景行那里分宠。 倒也没白费了她一番心思把这个庶出的侄女弄进王府，如今算是派上用场了，乖巧懂事惹人爱。 念及此，林拂影一抬手，应允了，只留了秀萍在这里看着叶婉清抄经，自己由思文扶着去了后堂凉快去了。 这边屋子里并未用冰，虽说有穿堂风一阵阵的过，却也不怎么凉快，叶婉清坐下来，打开了佛经放在面前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失算了。 怪不得宫斗剧折腾妃子不抄书要抄经，这晦涩难懂的文字别说要读连贯，就是单个字看，她也未必能把这些字都认全。 好家伙，这玩意儿抄起来岂不是要看一个字抄一个字？这得抄到猴年马月去啊！ 此时林柔凑上来，温温柔柔的行了个礼：“王妃，让妾身来给王妃磨墨。” 叶婉清哪里敢用她磨墨，“不劳林姨娘，这屋里又不是没有人伺候……” 可她说话好像不怎么管用的样子，林柔就像没听见似的上前拿起了墨来，却不急着磨，而是细细端详，一面同叶婉清道：“这四宝都是文人的功夫，磨墨最是能静心，妾身想要研习字，自然要心静才可以，王妃以为呢？” 她说着说着话，身子就转了个角度，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将那块墨块收进了自己的衣袖里，却又掏出了另一块来放在了砚台上开始磨墨。 这一番操作让叶婉清看的清清楚楚，却有意瞒过了其他人的视线，反倒是让叶婉清觉得看不懂了。 说她要算计自己，她也没瞒着自己，好像还故意做给自己看的，说她不算计自己，好端端的她换一块墨块干啥玩意儿？ 她刚要出声，林柔就轻轻摇了摇头，抢先开口：“好笔还需好墨方能不辜负了这抄佛经的诚意，姑母也真舍得下血本，竟将这上等的墨都拿出来给了王妃，妾身真是羡慕呢。” 说话间，林柔已经开始磨墨了，只不过寻常人磨墨也就是画圈圈，她却不一样，活动的轨迹似乎……是在写字？ 叶婉清盯着她的动作，几次之后终于看清了她在写什么：墨有问题。 她抬头看了林柔一眼，林柔只是微笑，目光和她对视上之后又抬眼去看秀萍，最后依旧还是微笑着收回目光来。 叶婉清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这一系列动作，也已经猜到了她的意思，莫非这墨是秀萍准备的，故意想要给自己使绊子，林柔早就知道这一茬，才故意换了墨？ 姑且就算这是真的，林柔为什么要帮自己？ 按照目前的剧本套路，林柔不应该想方设法的算计自己，帮着她那姑母把自己拉下马么？ 叶婉清咬着嘴唇，迟迟不肯动手，拿捏不准林柔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林柔见她始终不动手开始抄经，索性直接拿起笔来双手递过去送到她面前：“王妃，妾身好容易才向姑母求得了这个机会替王妃磨墨，王妃可不要辜负了妾身的好意呢。” 这话有两层意思，旁人看不见她刚刚掉包的动作，自然也听不懂这话里头的另一层意思，叶婉清盯着她的眼睛半天，决定赌一把。 就算林柔掉包的墨还有什么问题，自己在这里中招了，顾景行也不至于绝对不管，毕竟他现在用得着自己。 死就死。 叶婉清接过笔来，开始抄经。 这墨也确实是好墨，顺滑流畅不淹纸，林柔磨墨的本事也是数一数二的，浓淡正相宜，她写的也很舒畅。 这一路抄下来，这些字面意思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一串文字抄的叶婉清头昏脑涨，静心是不可能静心的，她没掀桌子就不错了，全仰仗现代的时候研究学术养出来的自制力逼着自己硬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还给王妃一个人情 沙漏漏完了一次又一次，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叶婉清起初那股子火气熬过去，反倒真的静下心来了，管他什么意思，抄就完事儿了。 倒是秀萍远远的看着，似乎渐渐成了沉不住气的样子，隔一会儿过来瞅瞅，隔一会儿过来瞅瞅，也不知道是在瞅个什么东西。 叶婉清只顾自己抄写自己的，根本不搭理她。 莺歌燕舞看着秀萍满脸狐疑的样子，彼此对望了一眼，也都不明白秀萍究竟抽什么风，估计是哪根筋搭错了。 林柔一直在旁边给叶婉清磨墨，安安静静的，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样子。 直到华灯初上十分，叶婉清脖子都僵了，手腕也快肿了，才算是抄完了，最后一笔落下，叶婉清松了口气，拿起来吹了吹，回头吩咐秀萍：“嬷嬷，替本妃向太皇太后通传一声，就说本妃抄写完了，请她老人家出来查验。” 秀萍并未急着去通传，反而是先反问了一句：“王妃可觉得有什么不适？” 叶婉清好奇笑了，她不跟自己找茬就不错了还关心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不适，她就实话实说，看她有什么反应：“倒是脖子累得很，手腕也累得很。怎么，嬷嬷难道是想要替本妃揉一揉么？” 秀萍当然不可能替叶婉清揉一揉，她这个回答让秀萍脸色更难看了，本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说，去了后堂请林拂影，不多一会儿她自己出来了。 “太皇太后说了，抄经是为了让王妃去晦气，如今王妃抄完，便将这佛经带去小佛堂烧了替自己祈福，往后断不可再沾染这种晦气的事情了。” 叶婉清气结，她抄了一天，眼都快抄瞎了，现在林拂影看都不看一眼，还跟她说烧了？ 真能折腾……算了不生气不生气。 她没理会秀萍，冲着后堂的方向行了个礼，道了声自己已经抄写完，又说了告退的话，这才离开，可谓是礼数周到。 林拂影看不看得见无所谓，她做到位就行了。 林柔也跟在她身后离开。 直到慈寿堂的正厅里没人了，秀萍还依旧满脸都是狐疑的神色，拿捏了一番之后还是往后堂去了。 外头，走了足够远之后，林柔开门见山的道：“王妃可是有话要问妾身？” 叶婉清只看着她，让她自己说。 “那墨确实有问题，妾身这是在帮王妃。” 原来是今晨的时候，林拂影去花园散步，听闻叶婉清去了太傅府的白事，觉得很是不爽快，秀萍便趁机提出了让叶婉清抄写佛经作为惩罚，林拂影便同意了，让秀萍去准备。 秀萍私下里吩咐人将安神的香料融入墨中，到时磨墨化开了之后叶婉清闻着必然要忍不住昏睡过去。 届时她就可以以叶婉清不敬神佛不敬长辈为由，再让林拂影重重的罚她。 “所以妾身换掉了那块墨，给王妃用了干净的墨。” 怪不得刚刚秀萍隔一会儿来看看，原来是为了这个。 叶婉清嘲讽的一笑，低级手段，也就是小孩打架的水平，她一个下人也做不了什么，就只能仰仗太皇太后来对付自己。 不过她有一点不是很明白：“林姨娘是太皇太后的内侄女，却为何要帮我？” “还人情。”林柔丝毫不掩饰，“王妃入府时帮过妾身，妾身当时就说过会还王妃这个人情。如今便算是还了。” 这让叶婉清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晌才问道：“你这样做，就不怕太皇太后追究？” “怕，所以今日还了王妃的人情，你我就两清了。妾身与王妃立场不同，以后依旧还是桥归桥路归路。” 行…… 叶婉清点着头，这个林柔倒也是个性情中人了，也知道自己和她两个人不可能真正的和睦相处，日后必然要撕逼的，为了能撕逼撕的痛快，先把欠了自己的人情给还了，省的以后开撕的时候下不去手。 可惜了，两个人立场不同，不然这种性子的姑娘，叶婉清竟然还觉得有点欣赏她。 “今日也算是托了你的福，让我躲过一劫，以后……” 她还没说完，林柔马上打断她：“妾身与王妃之间没有以后，妾身总是要与王妃在王爷面前争宠的，王妃还是不要将妾身当一回事的好。” 说完她蹲了个身：“天色不早了，王妃早些回去歇息，妾身告退。” 转身一身白衣消失在夜色里。 叶婉清扶额，这算是小妾跟她这个正妃正式宣战了？ 燕舞忍不住道：“这个林姨娘究竟怎么想的，这是要与王妃撕破脸的意思？” 莺歌道：“她从来就没打算与王妃和睦过，毕竟她是太皇太后的人。” 她们王妃是太后侄女，太皇太后与太后一向不和，难道两个人的侄女就能和的来了？ 叶婉清想想日后会到来的无休止的宅斗就觉得头大，接连累了好几天，又抄了一下午的佛经，叶婉清此时饭都不想吃了，只想回去大睡一觉。 回了清虹苑，却见一不速之客等在厅堂里。 叶婉清见到他愣了一下，连行礼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过去他对面坐下：“王爷这几日来清虹苑来的似乎勤了些，难道不打算去林姨娘那里坐坐？” 顾景行看着她有气无力的样子，挑眉道：“王妃这是在将本王往外赶？” “倒也不是，一来好歹那是您表妹，不管是作为丈夫还是表哥过去看看她也都是无可厚非的，哪怕只是为了给太皇太后一个交代呢？二来么，府里就只有妾身一个正妃林姨娘一个妾侍，她想针对也就只有妾身一个人能针对，王爷大可不必故意做样子让妾身成为众矢之的，或者说，挡箭牌？” 也没有第三个人参与争宠，挡谁的箭啊。 顾景行听她说完勾起唇角笑了笑：“王妃还真是会自以为是。” “难道妾身说的不对吗？” “难道王妃以为自己很了解本王？” 叶婉清认输：“不了解，还请王爷指教。” “本王今日过来只是来告知王妃一件事的。”顾景行抬眼看着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总要有个掩饰 “明儿端午宫宴，王妃要陪同本王一同前去。” 这种事，他派个人过来通知一声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叶婉清直截了当的问道：“王爷恐怕还有别的事儿要问妾身？” 她想错了，确然没有，顾景行过来只是过来留宿而已。 底下人伺候两人梳洗了，进了内室，依旧还如上次一般各睡各的。 叶婉清累得头昏脑涨，躺在那里迷糊中脑子里晃过一个念头，这王府其实并不干净。 她小声唤了一声：“王爷。” “说。” “王爷留着府里的眼线，是为了让太后放心吗？” 顾景行本来都已经闭上眼睛了，听了这一句陡然睁开眼精光四射，目光敏锐的瞥向床头的方向，却见叶婉清闭着眼一副快要睡着了的样子。 她又蹦出来一句：“我会让你知道，你是可以相信我的。” 这个时候她实在是太困了，什么妾身王爷的称呼已经全然顾不上了，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希望她的合作伙伴信任她。 明儿要进宫这件事儿给她带来了一定程度上的恐惧感，上一次面见太后带来的体验并不是很好，在这个无亲无故的时空里，她的身边危机四伏，没有一个人是可以信任的。 除了温雪晴，可她连自己都保不住，又能帮得上她什么忙呢？ 唯独一个顾景行，利益关系最不靠谱，也最靠谱，对她来说就是一把双刃剑，她希望这把剑不会伤害到她。 这话纯属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顾景行听着她嘴里毫无忌讳的你的我的这个称呼，躺不住的坐起身来盯着她。 隔着轻纱幔帐，那个也不过才年方十七的少女躺在那已经入睡了的样子，看上去好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信任？ 这种东西对他这种人来说太过奢侈，更何况她还是太后塞过来的人，在不碰触到他底线的时候，他可以选择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仅此而已。 宫宴定在了中午。 佳节要团圆，这一点自古以来都是刻在人们骨子里的念想，端午这样的节日更加如此，宫里打着君臣同乐的旗号整一出宫宴来粉饰太平，也不好耽误人家一家子团圆。 所以宫宴设在中午，晚上就可以放满朝文武回家去与家人团聚。 王妃是命妇，身份尊贵，朝服自然也繁琐复杂，梳妆打扮起来麻烦的很。 顾景行一早起来就走了，毕竟早朝还是要上的。 走之前收拾好了美人榻和毯子，还将叶婉清身边的被褥弄乱，好像两个人昨夜一起睡在一张床上的样子。 莺歌燕舞到了时辰进来唤了叶婉清起床，伺候她梳洗。 叶婉清闭着两眼一点精神气儿都没有的坐在那里，任由几个侍女围着她又是上妆又是梳头，将一堆一堆华丽的珠翠堆砌在她的头顶上。 随着外头天色渐渐亮起来，叶婉清只觉得自己脑袋越来越重，脖子越来越累，好容易听莺歌唤了一声：“王妃，头发都已经梳好了，请起来更衣。” 她睁眼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不过十七正青葱的年纪，偏偏一个妇人头梳的繁琐复杂，倒也不能说是老气横秋，就是透着与她年纪不相符的沉重。 像极了她现在的处境，本来好好的研究她的学术，眼看就要出成就了，结果莫名其妙的被人弄死，穿越到这个查无此迹的地方来，步步为营小心翼翼。 承受了原本不该她承受的压力。 她起身张开双臂任由侍女们将她身上的寝衣脱了，换上命妇礼服配套的里衣，折腾了这么半日已经没有什么困意了，依旧闭着眼睛只是不想被眼前的环境打扰到。 叶婉清需要好好思考一下待会儿自己见了太后应该如何应对。 王府也不知道有多少太后安插过来的眼线，以至于顾景行有事没事就跑到她这里来留宿做样子。 叶璃音毕竟是在国公府看着她长大的，她可以在旁人面前装装样子假装自己还是从前那个原主，叶璃音却是难以瞒得过去。 最近她各种表现少不得被这些眼线传递消息给叶璃音，性情大变这一点，总得有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没有人会一夜之间忽然成长。 礼服也是一样的繁琐复杂，华丽是华丽，里三层外三层裹的她觉得自己像个粽子。 好在江南制造局的功夫了得，这些衣服的料子都不是很厚重，穿在身上也算是透气，不然这样的天气她穿成这样子，别说出门去宫里了，衣服还没穿完人就要中暑了。 等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收拾妥当，底下人来通传说董嬷嬷已经在前院候着了。 董嬷嬷是叶璃音身边的心腹，与薛祥二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 顾景行一早入宫去上早朝，早朝结束后便直接留在宫里等着宫宴开始，原本该叶婉清独自一人进宫的，派了董嬷嬷过来也是叶璃音做样子给人看，表示对她这个侄女儿十分的看重，也是给王府脸面。 叶婉清听说她来了，只说了句知道了，让人回去传话说自己马上过去。 那下人刚出了门却又被叶婉清给叫了回来：“回来，去同董嬷嬷说，让她等着，本妃肚子饿了要先吃点东西。” 那下人难为极了：“王妃，这……不太好？” 被赐宫宴君臣同乐乃是无上的荣耀，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是去用宫宴要饿着肚子进宫的，表示对宫宴的期待和对皇家的敬重。 所以叶婉清这会儿说要吃东西那下人觉得十分的为难，不知道如何去跟董嬷嬷开口讲。 叶婉清故意把脸一横：“怎么，本妃说话不管用吗？” 莺歌提醒她道：“王妃，按规矩，宫宴之前是不能吃东西的，再说了让董嬷嬷等得太久也不好。” 叶婉清冷笑：“不想等就滚回宫里去，姑母让她过来办这份差事那就是她的荣幸，何时下人办差轮得到他们挑三拣四了？” 她如此蛮横，莺歌担心会出问题，可看她也是个劝不住的样子，无奈只能对着那下人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回了董嬷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王妃跋扈没规矩 等下人一走，屋里只剩下三个人的时候，叶婉清才换了一副面孔：“赶紧的，把门关了，你们也一起吃一点垫垫肚子。” 莺歌燕舞都有些震惊的看着她：“王妃……” “待会儿进了宫，我们这些当主子的尚且不知道也饿多久，还吃不饱，你们出宫之前是没什么机会吃东西了，饿得有气无力的怎么伺候主子？快吃。” 她自己抓了几个小糕点大口的塞起来，看两人不吃还以为她们害怕，含糊不清道：“吃，不用怕，什么臭规矩统统不用理，你们不说谁知道你们吃过东西了？至于我……我就是要让她们知道我吃过东西才进宫的，快吃。” 莺歌性子沉稳，还在犹豫不决，燕舞就痛快多了，索性自己也抓了小点心吃起来，不光自己吃，还往莺歌嘴里也塞了一块。 横竖都已经沾嘴了，莺歌不吃也得吃，干脆也跟着一起吃起来，一时间三个王府的主仆看着就像是八百年没见着吃食的饿死鬼似的，场面颇有些滑稽。 前院里董嬷嬷等了许久，才见刚刚去传话的小丫鬟磨磨蹭蹭的回来回话，身后并未跟着叶婉清一起过来。 她有些不悦：“怎么，这王府的下人都如此没规矩吗？” 吓得那小丫鬟扑通一声跪下了：“嬷嬷，王妃说她要……要先吃点东西……” 董嬷嬷惊得站起来：“吃东西？成何体统！” 小丫鬟吓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董嬷嬷是个有分寸的，也知道自己同样也是个下人，没资格拿着王府的下人出气，当下什么都没说，又坐回座位上去等着。 叶婉清主仆三个躲在屋里吃饱喝足了，抹干净了嘴才出来。 出门前莺歌问过叶婉清，若是太后追究起来怎么办，叶婉清只是笑笑：“我敢这么做，就不怕她追究。你们放心，我做事自有我的道理。” 等终于见着了董嬷嬷，早就比预定的时间过去了许久。 见礼之后，董嬷嬷提起了她吃东西的事儿，试图同她讲讲规矩。 叶婉清就站在那老老实实的听着，等她说完才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说完了吗？” 董嬷嬷还没来得及回答，叶婉清又自己跟上：“嬷嬷也是姑母身边的老人了，姑母多宠爱本妃嬷嬷不知道么？旁人去是进宫，是恩典，本妃去姑母那那是回娘家。嬷嬷可听说过娘家人委屈自家姑娘的道理？” 这番话说的好像有道理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董嬷嬷一时间无法反驳，总不能说她把进宫当成是回娘家是臭不要脸把自己当回事太过托大？ 当下只能顺着她的话应承着说是。 叶婉清更来劲儿了：“这就对了嘛，别说是吃了东西再去，本妃就是带着东西去吃，姑母也一样不会说什么的。时辰不早了，启程。” 她也不理会董嬷嬷要在前头引路的规矩，自顾自转身往外走，身后一群下人簇拥，身边莺歌燕舞一人一只胳膊扶着她，架子摆得十足十。 倒是让董嬷嬷闹了个没脸。 好在路上她并不用同董嬷嬷同乘一车，倒也不用看那个老妖婆的脸色。 马车是不能进宫的，不是宫里的主子再高贵的身份下了车也得走着进宫，这回叶婉清倒是守了规矩，让董嬷嬷走在侧前头为她引路。 这会儿时辰还早，其他的命妇还并未过来，董嬷嬷一路领着叶婉清到了慈宁宫去。 叶璃音并不在宫中。 此时早朝上未结束，小皇帝是个才不过十岁的稚童，叶璃音垂帘听政，这会儿人还在太和殿坐着听大臣奏本呢。 叶婉清便在这里等着，董嬷嬷命人上了茶来，叶婉清端起来喝了一口，茶是上等的好茶，就连她这种对品茗没什么兴趣的人都喝得出来这茶不一般。 若不是此时情境不合适，她倒是真想风庸附雅一把，也学着叶汉海那般样子享受一番品茗的乐趣。 也亏得是早上出来之前吃过东西了，不然这一杯茶下去，她非醉茶不可，那滋味上来，别说和叶璃音斗心机了，她能维持不失态就不错了。 约摸着巳时三刻的功夫，叶璃音终于下了朝回了慈宁宫，叶婉清忙上前去行跪拜大礼。 叶璃音声音透着疲惫，倒还是十分亲切的语气，虚扶了一把：“快快平身。自己都说了上哀家这儿来是回娘家，哪家的姑娘回娘家这么规行矩步的。” 听了这句，叶婉清就知道自己早上出门前那一番造作是没白费功夫。 她才下了朝回宫的路上就已经知道了自己说的回娘家的理论，可见董嬷嬷打小报告的速度有多快，那她出门前吃东西的事儿叶璃音必然也已经知道了。 叶婉清站起身来，带着官方假笑说着谢恩的话，又道：“臣妇不懂规矩，让太后看笑话了。” 叶璃音嘴里说着话，手上拉着她坐在了罗汉床上，吩咐董嬷嬷：“前儿不是有西边进贡来上好的葡萄么？还不快去端来给王妃尝尝鲜。” 董嬷嬷立刻就去了，叶婉清也知道自己这一时半会儿吃不上葡萄，叶璃音只是想把人支出去罢了。 果然人一走，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个，叶璃音便带了点似怒非怒的神情：“你啊，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收收你那性子。哀家还以为你嫁了人便懂事了呢。” 叶婉清要的就是这效果。 她从前什么性子叶璃音再清楚不过，这会儿要是忽然懂事了，叶璃音不提防她才怪，她若是有事没事露出点刁蛮任性的样子来，叶璃音反倒会对她放心。 她会觉得她那懂事是装出来的，骨子里还是那个骄纵惯坏了的模样。 叶婉清也不辩驳，顺着她话往下说：“太后教训的是，臣妇定当谨记在心。” 一句话，将面上恭顺心里不当回事儿拿捏的恰到好处，叶璃音怎会看不出来她这想法，表面上也没说什么，随口问了几句家常话，诸如王爷待你好不好之类的。 叶婉清都拿捏着答了，尽量符合原主的性子，又要做出一副为了拉拢夫君的心思委曲求全的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臣妇好容易嫁入王府，偏王爷早早就纳了个小妾，还是他表妹的身份，赶又赶不走，看着又堵心。这要是换了旁人，臣妇能让她在王府多过一晚上臣妇就不姓叶了。” 叶婉清低着头噘着嘴，一副王爷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态度，说着说着自己都开始觉得恶心的慌。 这原主也真是不长心，这么个身家背景多少青年才俊任她选，非得死皮赖脸的去恋慕一个顾景行，害的她现在要维持原主人设恶心自己。 叶璃音听着她这任性的话，想着上回见面她那谨小慎微的样子，还以为她是转了性子，不成想这才没几日功夫就原形毕露。 不过后宫里的女人哪一个是好对付的，叶璃音能成为宫斗冠军自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根本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那都是表象。 “傻孩子，你如今确然已经不姓叶了，你姓顾。”她一副长辈慈爱的样子，实则也不过三十多点的年纪，又加上保养的极好，看着与叶婉清倒像是姐妹俩一样。 叶婉清撅了撅嘴，马上又收回来，装模作样的正襟危坐。 叶璃音叩了一口茶：“连一个小妾都解决不了的话，可不像是我们叶家出来的女儿啊。” 本来就不是你们叶家的。 刚刚还说她不姓叶了，现在马上又成了叶家的，这变脸比川剧还快啊。 叶婉清咬着牙道：“臣妇能处理的了，只是那小妾身份有些麻烦罢了。” “是吗？”叶璃音放下茶杯，漫不经心的来了一句：“哀家看你是忙着别的事儿顾不上她。” 叶婉清刚想说没有，陡然反应过来叶璃音这话不对劲，惊出了一后背的白毛汗，忙起身过去跪在地上：“太后明鉴，臣妇要不辜负太后的嘱托，总也得想个法子获取王爷的信任不是？王爷生性多疑，臣妇若是不拿出点诚意来，也瞒不过王爷的眼睛。臣妇心里是时刻谨记太后教诲的，太后明鉴。” 她知道叶璃音说的是她查案子的事儿。 这案子和叶璃音没什么关系，但她表现的太过卖力，对顾景行太过忠诚了，鞍前马后的跑，这一点让叶璃音很不爽。 这个说法也是唯一能让叶璃音接受的理由。 还有那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那东西，叶婉清至今毫无头绪，此时她就怕叶璃音又提起那东西，上一回能轻松蒙混过关，这一回还能向上一次那么好运吗？ 这原主也是个脑子不好的，那日叶璃音叮嘱她去了王府之后找到那什么什么，原主只顾着为了自己终于能嫁给顾景行而兴奋，把叶璃音的话当耳旁风，什么都没听进去，只一叠声的嗯嗯啊啊乱答应。 以至于后来叶婉清来了，叶璃音只用“那东西”这称呼代替那东西，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究竟是有多敏感的东西才能让叶璃音这避讳它的真名？ 她能感受到叶璃音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头上审视自己，她在判断自己的说辞几分真几分假，也在判断自己是不是还靠得住。 叶婉清此时觉得叶璃音像个自作聪明的傻逼，原主什么德行不知道吗？这么重要的事情派个身手高强的死士去偷也好过托付给原主这种性子的人。 想啥呢。 半晌，叶璃音忽然笑出声来，亲自将叶婉清拉起来：“你瞧瞧你这孩子，哀家不过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上回不也说了么，哀家知道这事儿不容易成，所以哀家愿意给你时间，可且莫要打草惊蛇的好。” 叶婉清松了口气，这就算是忽悠过去了，她也没继续问那东西是什么。 她笑笑：“还是姑母最体谅侄女儿了。” 这是她来了之后头一回用这么亲切的称呼，就是为了尝试着让叶璃音放下戒心。 叶璃音也乐呵呵的受了，董嬷嬷的葡萄也已经端上来，水灵灵的摆在那煞是好看，叶璃音催促着让她尝尝。 叶婉清也没客气，剥了一颗先放在叶璃音面前的小碟子里，让她先吃，好一副姑慈侄孝的画面，和谐的不行。 叶璃音吃的高兴，随口说起来：“倒是有一桩事让你高兴一下，你父母今儿也会一同入宫，待会儿宫宴上，你也能同你父母见一面。” 此时叶婉清倒也还没多想，那俩人一个是敬国公，一个是一品的诰命夫人，这种宫宴一起过来寻常的很。 对于叶汉海那个便宜爹见不见的她没啥感觉，就是温雪晴她好多日子没见过了，此时能见一见也是值得开心的事儿。 已经临近午时，外头薛祥过来传话说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让准备准备，待会儿好去往怡和殿。 叶婉清急着想见到温雪晴，便撒娇似的问叶璃音能不能现在就过去。 叶璃音也没驳了她，吩咐了底下起驾，领着她一并往怡和殿去。 慈宁宫在后宫，怡和殿则是在前头，离得挺远，叶婉清跟着叶璃音一起，倒也能享受一把乘坐肩辇的待遇。 路上叶婉清道：“太后，臣妇想同太后求个恩典，待会儿宫宴上，臣妇的位置能否离母亲的近一些？” 这种宫宴什么人坐什么位置都是有讲究的，不能乱来，叶婉清自己心里也清楚，提这个一方面也是维持人设，另一方面也是真的想要这样。 这种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坐在顾景行身边也不会觉得多舒服，若是能够离的温雪晴近一点，心里也能觉得安心一点。 说实话她只是试一试，并不觉得叶璃音能为了她坏了规矩，哪想到叶璃音竟然准了，还吩咐薛祥马上去安排。 叶婉清心里兴奋，难得有那么一瞬间看叶璃音顺眼了一下，真心实意的道了谢。 怡和殿是个通透的地方，四下里设计的都有出路，适合这种大热天的时候聚在一起办一场宫宴，人多也不会觉得热，地方又大又敞亮，中间的空地还能安排大型歌舞。 叶璃音身为太后是要把架子给端足了的，必须最后一个过去，是以到了怡和殿外头的时候，抬着叶婉清的肩辇便快了一些，赶在叶璃音前头将叶婉清给送了进去，有专门引路的小太监领着叶婉清去了她的位置上坐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京城少女的梦中人 她来的算是挺晚的了，顾景行早就已经在了，叶婉清由小太监引着到了顾景行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有宫女上了新鲜的热茶来就退了下去。 等她坐定，顾景行才压低声音问道：“去哪了？” “陪着太后说了一会儿话。” “哦？”顾景行敏感的给了她一个正眼。 叶婉清微笑道：“王爷不必如此紧张，妾身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更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和立场。王爷放心好了。” 听她如此说，顾景行收回了目光，依旧还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样子，转移了话题道：“这茶不错，王妃尝尝看。” 两人方才声音都压得极低，只有彼此能听得到，在旁人看来就只是一副小两口恩爱有情调的样子。 旁边位置上就是叶汉海与温雪晴两口子。 温雪晴隔着一个叶汉海看着小两口如此亲密的样子，觉得甚是欣慰。 寻常夫妻两个便是私底下好的蜜里调油，到了这种公开的地方也会端庄自持许多，两人这个样子，想必是情不自禁才会有的。 顾景行注意到旁边看过来的目光，忍不住提醒叶婉清道：“岳父岳母就在旁边，王妃要不要打个招呼？” 叶婉清这才注意到两人就在她身边的座位上，方才只顾着和顾景行说话，竟然都没注意到这个事儿。 当下她起身对着两人微微行礼请安，叶汉海抬了抬手：“此等场合，就不必拘礼了。” 由于人多，温雪晴也不好多说什么话，也只是冲着女儿微微一笑，示意她快些坐下，不要失仪。 叶婉清也冲着温雪晴笑了笑，便要重新去坐下，只是这礼服是在层叠繁琐的厉害，叶婉清不小心踩了裙摆，险些摔倒，顾景行眼明手快的扶了一把，叶婉清身子一歪摔进了他怀里。 尽管没摔着，可叶婉清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是什么场合，文武大臣叫得上名号的都在不说，还有百官的家眷也在。 她这一下若真的直接摔到地上去，人家可不会管你是不是故意的，就只会看到你失仪失态的厉害，以后她就成了京城里的笑柄了。 丢的可不只是她自己的脸面，整个叶家和王府的脸面也就跟着摔没了。 顾景行这一出手可谓是相当及时了。 他搂着叶婉清在怀里，低头柔声问道：“王妃可有摔着？” 这句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周围许多人都听见了，妇人们倒还好一些，那些未出阁的千金小姐们一个个都红了脸。 顾景行这张脸的俊美程度在京城里自认第二没有人敢争这个第一，被赐婚叶婉清的时候不知道碎了多少少女的芳心。 即便如此，这会儿听见他这样口气温柔的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这些曾经对他魂牵梦萦的少女们也依旧春心暗动。 嫁他是不奢望了，但求未来夫婿也能如他一般温柔体贴也是好的。 也只有叶婉清一个人知道他这只不过是做样子给人看而已，这要是两个人私底下，这句摔着没有肯定就会变成走路都要本王教你。 面子都是相互的，叶婉清知道他什么德行但也没拂了他的面子，也故作娇羞的笑了一下，摇头道：“多谢王爷。” 然后借着他的力站起身来。 晃荡间，头上的步摇挂住了头发，叶婉清理了理裙摆坐好，自己还尚未察觉，倒是顾景行已经伸过手来，将她的步摇从头发上摘下来重新归位。 动作自然极了，倒像是平日里做惯了这种事一般。 众所周知摄政王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平日里从不逛什么青楼楚馆，他能动作这么熟练那一定就是平日里给王妃整理发饰多了的缘故。 这么一想，不禁引得周围的姑娘们又是一阵酸。 这么临风玉树的一个人儿，怎么就便宜了叶婉清这等一无是处的货色。 不就是仗着有个做太后的姑母么！ 这时候，有老太监扯着尖细的嗓子高声唱道：“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都不再注意王爷王妃，纷纷起身跪地行礼，口中高呼皇上万岁，太后千岁。 叶璃音在上头领着小皇帝坐定，方才抬了抬手，喊了声平身，大家才能起来重新去坐下。 虽然有莺歌燕舞在身边伺候，可顾景行还是少不得亲自扶了一把叶婉清，叶婉清知道他是做戏做全套，也就由着他去。 作为一个母胎单身，其实从前看着别人谈恋爱的时候她也会觉得羡慕，自己不谈是因为实在没有时间精力去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这时候享受一把顾景行的戏码，弥补一下自己曾经没有谈过恋爱的缺憾，倒也是不错的。 她没见过小皇帝，印象中只知道小皇帝如今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娃娃，这会儿才算是真正看清了小皇帝的模样。 不得不说皇家的基因就是好，小皇帝年纪不大，长的粉雕玉琢，圆润可爱，裹在明黄色的龙袍里头，明明应该是个天真无邪的年纪，却非要为了映衬自己的身份硬是摆出一副超乎年龄的深沉表情来。 让人看着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叶婉清瞧了小皇帝几眼，只觉得这孩子八成过的不会开心。 领导讲话这种事古往今来都是一样的，叶璃音人来了自然也是要说两句的，叶婉清就知道这个说两句绝对不止说“两句”，果不其然她在上头废话了半天，都是些无关紧要粉饰太平的官腔话。 听的人昏昏欲睡。 底下的众人们还不得不配合她的演出，不是说太后英明就是说皇上英明。 好容易，宫宴终于要开始了，宫女不疾不徐的上菜，丝竹声四起，腰肢纤细不盈一握的舞女门舞着长袖步伐轻盈的上来起舞，歌舞升平的景象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 除了处处都是规矩实在让人烦不胜烦。 明明菜就在眼前，不能自己去动，必须等身边伺候的下人布菜放在面前的小碟子里才能动手吃。 吃东西还不能发出声音，筷子不能碰到杯碟，往嘴巴里放东西要拿袖子挡一挡，被人看见食物进嘴的样子是为不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宫宴 这一套套的规矩下来，根本吃不到多少东西，叶婉清只庆幸自己来之前吃过东西了，不然这种宫宴只会越吃越饿。 吃进去的热量还不足以支撑她守这些规矩消耗掉的体力呢。 歌舞是挺好看的，叶婉清一个现代人，头一回欣赏这种古典舞，乍一见是新鲜，后来看多了觉得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无非就是歌颂端午安康，祈佑大秦风调雨顺之类的调调，再无其他，时候久了也是无聊的很。 期间时不时有人站起来起哄敬酒，自然也少不了有人给顾景行敬酒，眼瞅着顾景行已经喝了不少，依旧面色如常，看上去毫无醉意，可身上的酒气却已经重的吓人。 叶婉清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就是个正常人这么喝也作死的很，何况是他这么个毒药缠身的。 若是他在这种时候毒发了，秘密被揭开，只怕是会撼动朝野？ 她担心的很，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袖子劝道：“王爷还是不要喝了，已经够多了。” 顾景行看了她一眼，笑笑道：“无妨，本王的酒量王妃还不知道么？” 对不起她真的不知道。 所谓的酒量大也是拿身体作为代价换来的，她并不觉得能喝这种事是什么本事。 尤其是放在顾景行这种身体状况上。 两人这一来一回的，被坐在上首的叶璃音尽收眼底，他们的位置离着上头很近，叶璃音音乐也能听见叶婉清在说什么。 她眼底飘过一丝不爽，都说女生向外，果然嫁了人就胳膊肘子往外拐，这还当着她的面呢，就开始帮着顾景行了。 这要是私下里那还了得。 也是个蠢货，顾景行喝醉了不是更有利于她套取情报么？ 当下叶璃音故意端了一杯酒站起来道：“国君年幼，哀家又是个妇道人家，多少朝政大事都是仰仗了摄政王扶持，王爷，哀家敬你一杯。” 太后亲自敬酒，顾景行说什么都是不能推辞的，当然要喝下去。 同样的，太后都已经亲自敬酒了，底下那些文武百官们又岂能闲着？这就是一个信号，哀家在拉拢这个人，你们但凡有点心眼的就拿出个态度来让哀家看看清楚。 于是一群人一个接一个的就开始给顾景行敬酒。 叶婉清在旁边坐着根本说不上话，想拦也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景行一杯接一杯的喝。 这酒盅倒是不大，却架不住这酒醇香味正又量大，这一圈喝下来，没有三壶也有两壶，尽管顾景行极力支撑，却还是瞒不过近在迟尺的叶婉清，他脚底下已经明显有些不稳了。 叶婉清心里很不爽的往上头看过去，她这个太后姑母就是故意的，把顾景行灌醉了有什么好处？ 还是就是为了想试试她的态度就故意给顾景行灌酒？ 她不爽的目光引起了叶璃音的警觉和敏感，她也朝叶婉清看过来，两个女人的视线在空中相对，噼里啪啦的爆出火花来。 心疼了？ 太后此举真是狗啊。 别忘了你替谁办事儿的，也别忘了你为什么嫁进了王府。 你也别忘了你想要拉拢这个人，给他灌坏了你自己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不服气也给我憋着，哀家坐在这个位置上，自有这个位置的好处，你能如何？ 一番眼神的交锋下来，叶婉清到底还是输了一局，她做不到和叶璃音对视到最后，叶璃音的气场太强了，不愧是把前任皇帝收拾的服服帖帖，又把自己生下来的小皇帝给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宫斗冠军。 眼神犀利如刀锋，叶婉清自愧不如。 看她垂了脑袋，叶璃音冷笑一声收回了目光，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小皇帝坐在那，看看自己娘，又看看台下，明显看得出来叶璃音似乎在看谁不顺眼，想了想问了一句：“母后，可是底下有人让母后不开心了？” 还略略带着奶气的声音让叶璃音心情好了大半，摸了摸儿子的头道：“没有人让母后不开心，皇帝。母后只是在想着如何才能为你守住这片江山罢了。” 这倒也不算是说假话，她确实在想着如何才能守住这片江山，如何才能将顾景行拉拢成自己人加以利用，还能将他掌控在自己能压的住的范围内。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小皇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目光精准的锁定了叶婉清，他心里清楚，按辈分，这个王妃是他的表姐，而那个王爷是他的亲叔叔。 漂亮的眼睛眨巴了两下，小皇帝收回了目光。 叶婉清败下阵来很是不爽快，端起酒杯来狠狠的灌了一口，却给自己呛着了，又不敢大声咳嗽，憋得脸红脖子粗，实在是难受极了。 好在歌舞正热闹，也并没有谁注意到她这里。 倒是身后多了一只手一下下抚摸她的后背，顾景行不知何时凑上来，半搂着她一面替她顺气一面递了一杯茶给她：“喝口茶润润。” 末了又压低声音道：“别在这种时候跟太后动气。” 他和她靠得很近，酒气扑鼻，声音也已经带上了厚重的感觉，可这话让叶婉清知道他脑子还是很清醒的。 她吃惊道：“你都看见了？” 顾景行眼里浮上来一层朦胧，那是喝多了的表现，他轻轻点点头，又道：“你玩不过她。” 这是实话，但也就是因为是实话所以相当难听，叶婉清正丧呢，听了这话心情更烂了，看在他喝多了还要维持脑子清醒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乖乖点头听话，把他递过来的茶喝了。 好容易熬到宫宴结束，本以为这就是个解脱了，叶婉清急着想走，她生怕顾景行喝多了酒引的毒发，刚刚把了他的脉象，混乱不堪。 没想到叶璃音还不想消停。 她将叶汉海给喊住了，让他留步。 如此一来温雪晴只能跟着他一起留步。 叶婉清这整整一场宫宴上都在忙着和叶璃音明争暗斗，忙着关照顾景行，竟没跟温雪晴说上几句话。 原想着待会儿出宫的路上还能有机会和她多说两句的，这会儿叶璃音好像又故意跟自己作对似的把人给叫住了，一边是疲惫不堪急着离开的顾景行，一边是她唯一可以没有心防的人想要趁机说两句体己话，真真是左右为难，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暗中交锋 这会儿宫宴已经结束，人走的七七八八，倒是不用在费心思维持形象，顾景行站起来时身子有些歪歪斜斜的站不住。 叶婉清忙上前扶着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伸手抓了个在一旁服侍的小太监过来，大着舌头问道：“净手的地方在哪？” 小太监知道他这是要吐了，忙领着他去，把叶婉清给留在了原地。 她即便是担心他，也不好跟着过去，只能先顾温雪晴这一头，也不晓得叶璃音将他们两口子留下来是有什么事儿。 这里大殿上空旷，也不是说话的地儿，叶璃音吩咐小太监将人带去后殿，叶婉清想了想，顾景行一时半会回不来，索性也跟着一起去了。 随侍的小太监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敢出手拦着她，让她也一并跟着进来了。 叶璃音安排嬷嬷带小皇帝去玩，回头见了叶婉清也一起跟着进来了，到也没说啥，并没有要将她撵出去的意思，叶婉清便自己寻了个地方跟着坐下。 叶璃音一开口就问的家里的事：“阿弟，听说府上最近闹了点乱子出来，阿弟那个宠妾被送走了？” 叶汉海闻言忍不住看了叶婉清一眼，颇有些无奈的样子：“家门笑话，让太后见笑了。” “阿弟说的这是什么话，那也是哀家的娘家，哀家怎么能笑话自己的娘家呢？” 她顿了顿又道：“说起来弟妹也是，好歹也是个诰命夫人，身为阿弟的正室夫人，也不管管阿弟，让一个出身卑微的妾左右了阿弟这许多年。” 温雪晴本就是个不温不火的性子，再加上这会儿面对着叶璃音更加不能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来，即便想起石姨娘做的那些事觉得心里膈应的慌，也只能面上含笑：“是臣妇的不是，臣妇谨遵太后教诲。” “也罢，横竖人已经走了，往后府里没了那么个东西在，你这个正房夫人当的也能舒服一些，这才几日功夫，哀家就瞧着弟妹你脸色好了许多。” 温雪晴依旧还是点头称是：“多谢太后关心，臣妇如今已经好多了。” 叶婉清在旁边看着，叶璃音也没有半点想要理会她的意思，就只顾着和那两口子说话。 她又问道：“好多了，便是尚未好利索的意思。阿弟那小妾虽说不在府里了，可那妾生的女儿到底还在府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弟妹有事没事见了，难免心里也膈应的慌，这心情不爽利，身子自然也就不爽利。” 叶婉清听的心头发紧，叶璃音如此关心家里的事儿，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温雪晴表现的很大方：“回太后的话，那孩子虽说不是臣妇肚子里爬出来的，但到底也是国公爷的骨肉，臣妇愿意将她当成自己亲生女儿抚养长大，也不枉她喊臣妇一声母亲。” 叶璃音就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说她自己的话：“哀家倒是有个主意，能替弟妹解决了这一桩烦恼。” 冲着叶佩云去的？ 她怎么忽然关心起来叶佩云了？ 温雪晴也很是不理解，先看了一眼叶汉海，又扭头看了一眼叶婉清，大家眼里都是一副狐疑的神色。 倒是叶汉海反应的快一些，站起来道：“禀太后，云儿那孩子如今年岁尚小，还不急着说亲，太后如此劳心劳力，臣实在是担当……” 担当不起还没说完，叶璃音便笑着打断他：“阿弟，哀家已经给你一个女儿找了婆家了，总不能再给另一个女儿也找上婆家，哀家又不是媒婆。哀家说的是你的夫人。” 叶婉清心头又是一紧，冲动之下站起来道：“太后，母亲的身子如今已经大好了，就不劳烦太后操心了，多谢太后的美意。” 叶璃音脸色一瞬间阴沉了一下，立即又恢复原样：“你一个出了嫁的女儿怎么就知道的这么清楚？你又不是大夫，这好不好啊是大夫说了算。” “哀家便是想说这个，宫里头太医都是大秦顶好的岐黄圣手，宫里头用的药也都是底下精挑细选上来的好东西，要什么补品都拿得出来。再者宫里头也没什么能让弟妹触景伤情的东西，远离那小妾留下的是非，最是适合安心养病。” 此言一出，温雪晴母女俩脸色都白了，叶汉海倒是拿捏得住，可表情也不是很好看。 三人都听懂了她的意思，这是想要拿着温雪晴当人质啊！ 叶汉海还在沉思自己这个姐姐究竟为何忽然要把温雪晴拿去当人质，她一向是知道自己同温雪晴之间不过是父母之命，他娶了温雪晴回来也就是完成个任务，并无什么实质性的感情，拿温雪晴威胁自己不痛不痒，顶多拿捏一把他在外人眼里的名声，例如不管发妻薄情寡义什么的。 既然针对他没什么作用，叶璃音又不至于白费力气做这件事，那就是为了针对另一个人。 叶汉海扭头看向自己女儿。 在叶婉清心里，温雪晴的位置比在他这个做丈夫的心里要重要的多。 她做了什么招惹了叶璃音，以至于叶璃音要将温雪晴扣下来当人质威胁她？ 叶婉清一反应过来立马就不同意，上前一步厉声道：“太后，宫里规矩多，母亲在外头自由惯了，怕是宫里会住不惯，更加不利于养病。还请太后收回成命。” 叶璃音也不恼，就慈爱的看着她一笑：“你瞧，刚刚你还说你母亲身子已经大好了，如今可不就自己承认了她还病着么？” 叶婉清死活没想到她能在这个地方将自己一军，一时间竟反驳不上来。 “这个倒是无妨的。哀家也是有个私心，进宫这许多年了也不能回娘家看一眼，若是能有个娘家的人在身边陪着说说话，对哀家来说也算是个慰藉。同时还能养好弟妹的身子，这一举两得的好事儿，弟妹你可愿意？” 叶婉清急道：“太后……”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温雪晴自己就算是不愿意，难道她还能明着抗命不成？ 她若是抗命，叶璃音直接给她扣一个违抗懿旨的帽子，再严重一点，刚刚叶婉清说的那话，还能再给她扣一个欺上瞒下的帽子，只要叶璃音愿意，这欺上瞒下还能给她说成是欺君之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质 不论哪一条，都不是她们能够承受得起的。 叶汉海站在那里始终没有针对这件事情说过一个字，因为他知道叶璃音铁了心想要这样做的话，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还不如闭嘴。 温雪晴只能跪下去：“臣妇谢太后恩典。” 叶婉清咬着嘴唇，担心的要命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温雪晴答应留在宫里成了人质。 这个老毒妇。 她心里暗骂了一句，两面三刀的笑面虎，把自己当工具人利用也就算了，让她做事又不给她最起码的信任也就算了，拿着最亲近的人威胁她，是不是以为她没法子？ 叶婉清咬牙咬的额头青筋跳了跳，接下来先不管那东西是啥玩意儿了，首当其冲的一件事就是把温雪晴从宫里弄出来。 还不能让叶璃音有话说。 她也要让叶璃音尝尝吃哑巴亏的感觉，把这笔账还回去。 叶璃音见温雪晴答应下来，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哀家成日在宫里无聊至极，如今可算是有个伴儿能说话了，红贞，把哀家宫里的西厢收拾出来让国公夫人住下，再去知会内务府一声儿，国公夫人的吃穿用度一切都按照最好的规格来。” 说完又回头看着温雪晴道：“如此安排，弟妹可还满意？” 温雪晴能说什么？当然是磕头谢恩了。叶璃音让她上前去，拉着她的手亲昵的不行的样子，还不忘了问一句叶汉海：“阿弟，借你夫人用几天，你不会不高兴？” 叶汉海自然不好说什么。 只是叶璃音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瞄向了叶婉清，眼底透着胜利的得意，丝毫没有掩藏。 尤其是她还拉着温雪晴的手，更像是在向叶婉清炫耀，你玩不过我，我手里捏着对付你的王牌，你只能老老实实听话。 叶婉清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在这里发作起来，一定要静待时机，把温雪晴救出来再好好对付这个老毒妇。 当下她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来，拜下去娇声道：“既如此，那母亲可就拜托太后好生照料了，若是日后臣妇来接母亲回府的时候，母亲少了一根头发，臣妇可不依太后。” 这带了点撒娇的口气说着半开玩笑的狠话，让叶璃音心情更加爽利，自然是笑着答应。 这下，看这个黄毛丫头还不乖乖的替她办事。 从后殿出来，叶汉海并未跟叶婉清多说什么，这是宫里，人多嘴杂，指不定一句话说不对就被人拿捏了把柄去，所以他直接出宫离开了。 倒是叶婉清看了一圈大殿上，顾景行还没回来，莺歌燕舞不能跟着她去后殿，也不知道被人带到了哪里去，叶婉清无奈，只能自己出去寻找。 这里离着花园挺近的，宫里的花园不比寻常府邸的花园，道路复杂，叶婉清走过几道弯儿就发现自己毫不意外的迷路了。 她本来心情就烦躁，这会儿更是烦躁的要命，走路也没注意看，和对面来了个人迎面撞上了。 还是个小人，个子不高，穿了一身明黄的龙袍，长的粉雕玉琢圆润可爱。 可不是小皇帝是谁？ 叶婉清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撒野没事，冲撞皇帝可不是小事儿，尤其现在温雪晴还在太后手里捏着呢，她忙跪下赔罪：“臣妇该死，无意冲撞了圣驾，还请皇上恕罪。” 她跪在地上冒冷汗，小皇帝却不以为意，反倒是蹲下来双手抱着膝盖盯着她看。 叶婉清原本把头低在了地上的，结果半天没听到小皇帝的回答，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就瞧见这小孩这个姿势看着自己，满脸的好奇。 此时小皇帝脸上已经褪去了刚刚宫宴上的时候那和他不相符的成熟神色，看着就一普普通通的小孩。 见她抬头，这小孩眨了眨眼睛，问了一句让叶婉清出戏的话：“我该叫你表姐呢？还是叫你婶婶呢？” 叶婉清眨了眨眼睛，这个问题……她自己也回答不上来。 估计小皇帝这会儿也没把自己当皇帝看待，看样子他是不打算追究撞了他这件事儿了。 叶婉清尝试着回答道：“那皇上喜欢怎么叫呢？” 小皇帝还真沉思了一下：“之前母后提到你都是说表姐的，忽然要换成婶婶有点不习惯，我还是叫你表姐。” 叶婉清对小皇帝这个选择颇为满意，姐姐比婶婶小了一辈，但听着年轻啊，谁还不是个小仙女了。 她笑了笑，也不拘着了，依旧跪在地上只是直起腰来问道：“既然皇上喜欢这么叫，那就继续这么叫，我是无所谓的。不过皇上怎么在这里，身边伺候的人呢？” 小皇帝摇摇头：“我嫌他们太烦，把他们都甩开了。” 叶婉清挑眉，可了不得，他身边呜呜洋洋跟着一大票人，那阵仗她可是见识过，这都能甩开，将来必然是个可造之材。 也不对……不用将来，人家现在就已经是皇帝了，一国之君。 眼下小皇帝就是个小孩子心性，叶婉清也就拿着哄小孩的心思哄他：“皇上可真厉害，臣妇佩服。不过皇上身边可有什么信得过的人么？最少也要跟着一个，至少保证皇上的安全，再不济挡挡刺客的刀子也是好的。” 小皇帝撇着嘴：“没有，我身边都是母后的人，我看见他们就烦，根本不想带着他们在身边。” 他说着看了叶婉清一眼：“表姐，你这样跪着累不累啊？你还是起来说话。” 叶婉清礼数周全，带了点玩笑的意思点了点头：“多谢皇上。” 这才站起来，小皇帝又道：“也就你小时候进宫还能陪我玩玩，后来母后就不让人陪我玩了，说我是要做皇帝的人，要勤用功多学功课，给我安排了好多人在身边盯着我，一天到晚的好烦人啊！” 他不说，叶婉清还真没注意原主记忆中小时候陪着小皇帝玩的记忆，年代久远已经很模糊了，原主也不是个喜欢小孩子的人，她比小皇帝大七岁，那会儿陪着他玩，也不过是因为进宫没有人玩无聊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皇帝 没想到这小皇帝还记得。 说到底，他也才十岁，再怎么懂事成熟，也不过是个处在贪玩年岁上的孩子而已。 果然就像她猜的那样，这小皇帝的日子过的不快乐。 叶婉清多嘴了一句：“皇上，若是你瞧着身边的小太监有谁是个顺眼的，可以试着让他成为你的心腹。” 哪怕只有一个心腹也行。 她也没有跟小皇帝解释心腹的意思，宫里长大的孩子，有些东西比别人懂得要多的多，也要早得多。 小皇帝眨眨眼睛：“你胆子好大啊，敢跟我说这样的话，不怕我告诉母后？” 叶婉清并不怕：“你不会的，告诉母后的话，就没有人陪你玩了。” 小皇帝果然被她给唬住了，而且明显把这话给听进去了，低头沉思起来。 这会儿两人正拉着手往前走着，忽然安静下来，叶婉清才想起来自己被小皇帝这一打岔，差点忘了正事儿。 她问道：“皇上这一路过来可见过王爷了？” “王叔吗？他在鲤鱼池那边，我带你过去。” 小皇帝也知道自己独自一人跑出来不能离开太久，不然惊动了叶璃音，回去只会更麻烦，他只能偷偷溜出来这一小会儿的功夫，让自己一个人透透气。 有了小皇帝带路，叶婉清顺利找到了鲤鱼池。 顾景行已经吐完了，小太监捧了醒酒汤伺候，莺歌燕舞也跟在旁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顾景行带来的人。 他看上去精神头不太好的样子，脸色有些苍白，不过至少表面看着呼吸还算是顺畅，应该是没有毒发过。 叶婉清暗暗松了口气，上前先是佯怒的冲着莺歌燕舞道：“你们两个小妮子倒是舍得扔下我跟着王爷过来。” 两人忙行礼赔罪：“王妃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心里却也知道叶婉清不会真的生气。 顾景行见她过来，身边还跟着小皇帝，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小皇帝摆摆手阻止了他：“王叔喝多了酒身子不爽利，就免礼。” 说着他拉着叶婉清的手上前，放在顾景行的手里：“朕把表姐还给王叔了。” 这会儿没了旁人，小皇帝又带上了那股子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成熟感。 顾景行听着他这乱糟糟的辈分，忍不住笑了一下纠正道：“皇上，这是婶婶。” 小皇帝固执的很：“朕知道，朕只是觉得喊表姐比较好听。” 说完他还抬头看了叶婉清一眼，一大一小两个人眼里都飞快的闪过心照不宣。 这也没瞒过顾景行的眼睛，看这架势他就知道这俩人刚刚一定经历过什么了。 “皇上喜欢就好。”他站起身来，“如今臣要出宫回府了，外头风大，皇上还是早些回去歇着。” 小皇帝点点头，侧身让开了地方。 顾景行也注意到他身边没人跟着，反倒也不急着走了，毕竟是皇帝，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终究不安全。 等了一会儿，董嬷嬷带着一群人呜呜洋洋的找过来了。 “哎呀皇上，奴婢可算是找着您了，这可不兴乱跑啊。” 顾景行冷笑一声把小皇帝护在身后，斥责道：“你们是怎么当差的？” 比起来小皇帝，董嬷嬷一行人觉得顾景行更加可怕一些，纷纷跪地求饶，满嘴的借口理由，都在推卸责任，说是小皇帝乱跑的锅。 叶婉清听的直摇头，这还是个皇帝，这些下人一个两个谁把这个皇帝当回事了。 这孩子日子过的可真难。 顾景行沉着脸：“一个个巧言令色，太后可知道你们这幅德行？” 倒也不是多狠的口吻，但就是吓得一行人不敢说话了。 他也不打算多管太多，脑袋还有些沉重，训斥了两句也就算了，把小皇帝往前一推：“皇上回宫。” 小皇帝看了叶婉清一眼，有点恋恋不舍的，扭头跟着董嬷嬷一行人走了。 叶婉清这才有机会问道：“王爷这会儿觉得身上怎么样？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顾景行摇头：“喝了酒自然是不舒服的。” 那就是没别的事儿了，叶婉清伸手去捏他的手腕替他把脉，却被顾景行反手握住了手，直接把一条胳膊搭在了她肩膀上，大半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叶婉清被他这个动作弄的站立不稳，正要让他放开手好好走路，就听顾景行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宫里人多眼杂，把脉回家再把。” 他嘴里依旧还冒着酒气，呼吸有些粗重，喷的她耳朵边上痒痒的，一时间心猿意马，竟然有些不能集中精神。 顾景行迈开了步子，叶婉清才强行被拉回神智，想起眼下的处境来，两个人都好不到哪里去。 小太监引路，莺歌燕舞还有福忠在后面跟着伺候，叶璃音特意赐了个恩典，允许顾景行乘坐肩辇出宫。 宫门外王府的两辆马车停在那，顾景行上早朝的时候拉来了一辆，叶婉清过来的时候又是一辆，不过回程两个人倒是坐在了同一辆马车里。 上了马车，离开宫门很远了，顾景行才算是稍稍放松了警惕，倚在侧壁上很没精神的样子，眼睛似闭非闭。 “王妃是不是有话要说？” 王妃确实有话要说：“如今妾身更加有了一个让王爷相信妾身和太后立场不同的理由，太后将妾身的母亲留在了宫里。” 大家都是明白人，顾景行一听就听懂了叶璃音的用意，原本微微眯着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盯着叶婉清看。 叶婉清继续将自己单独面见叶璃音时说的话跟顾景行说了一遍，不过省略了那东西相关的信息，她不打算替叶璃音找什么东西了，她准备想个别的法子把温雪晴弄回来。 顾景行听完眉头紧锁：“你打算如何？” 叶婉清摇头：“还没想好。” 眼下形势复杂，她还没彻底摸清楚叶璃音的底，不能贸然出手，温雪晴还在她手里捏着呢。 顾景行道：“你很在乎你母亲？” 叶婉清正想事儿呢，一听这问的是什么话，有些没好气的回他：“这是自然。” “若是这样，本王或许有法子把岳母弄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等价交易 叶婉清立刻眼睛一亮：“真的？王爷有什么法子？” “自然是给她想要的东西。” 他很明白叶璃音究竟是个什么路数，挟持温雪晴，无非是为了控制叶婉清，控制叶婉清的最终目的不还是在他自己身上。 不然费尽心机把叶婉清嫁过来又是为什么。 不过这件事也让他看明白了，叶璃音果然不信任叶婉清，如果叶婉清做的让她绝对放心，那她又为什么要做出扣押温雪晴当人质来达到让叶婉清听话的目的这种事来。 叶婉清正一脑子浆糊，也没往深处想，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东西啊？” “兵符。” “能行吗？”叶婉清一问完，马上一个激灵，兵符？ 她好像被雷劈了一样反应过来，难道说这就是太后一直想要的那东西？ 顾景行自己托底了：“人人都知道太后一直想要拉拢本王，但她自己知道她掌控不了本王，若是能拿到本王的兵符……” 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此时叶婉清脊背一片发凉，看来她猜对了，太后一直以来想要的那东西果然就是兵符。 自古以来掌军权者得天下，大秦的兵权并不是全部掌握在顾景行的手里，但他手里掌握了大秦兵权的核心力量。 除了京畿营和禁卫军直属皇家调派之外，还有驻守南诏的兵力和西北军，南诏女子为尊，一向偏安一隅，不足为惧。 因此说是驻守，其实兵力算不上多好，多半都是老弱病残，扎根在南疆一带有事巡逻没事种地自给自足，顶着军队的名头，过得百姓的日子。 真正让人眼红的是西北军。 当年先帝在世时，西漠一次次进犯大秦西北边境，将边境线向东南推过来几十里的距离，大秦节节败退之时，是顾景行以亲王之尊亲自上了前线，还不只是当一个富贵将军坐在背后指手画脚，而是披挂上阵冲在前头身先士卒。 这才让西北军士气大振，重新鼓舞了士气，用了两年功夫才把西北边境线给要回来，甚至还把西漠继续往西南赶了十几公里。 这两年，把西漠打怕了，同时也收拢了西北军的军心。 他成了西北军心目中的神，将士们在外拼搏打仗，谁也不愿意跟着一个草包将军出力不讨好，连年征战一次赢不了不说还要丢性命。 顾景行的到来结束了西北军的噩梦，将士们重新找回了自己身为军队的理想，他们愿意跟着顾景行继续混。 当初让顾景行上前线也只是权宜之计，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按说仗打完了就得把兵符交出来的。 但先帝自己也没想到顾景行竟然能有这样出色的战绩，还收拢了整个西北军的军心，若是这个时候收走他的兵符，岂不是等于让军心涣散。 是以当时那种情况下先帝就没有急着收走兵符，留在了顾景行手里，但把顾景行人留在了京城，只让顾景行当时一个亲信手下留在西北镇守。 这也算是在当时那种情况来讲最为折中的一个办法，他自己能接受，西北军也能接受。 兵符留在顾景行手里，这一留就一路留到了如今，西北军在他手里这么多年，西漠也安分了许多年，最近又有了蠢蠢欲动的迹象。 临阵换将是战场大忌，太后是不想继续在西漠这个问题上受制于人了，她是想着能够在下一次开战之前把西北军换成自己人。 顾景行此人堪称全才，不管是朝廷内政还是军事上他都是一把好手，如今太后垂帘听政，皇帝又尚且是个稚子，正用得着顾景行这样的人才来扶持朝政。 可太后有想要利用顾景行来帮扶自己，又不想太过于依仗顾景行，所以两相权衡之下她选择了收走顾景行的兵权。 既然不能明着说，那就来阴的。 叶婉清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关窍，不禁觉得太后果然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又想要让马儿跑，又不想给马儿吃草，你咋不上天呢？ 当下她立即摇头否决了顾景行的想法：“不可以，你不能给她兵符！” 她这么强烈的反应倒是让顾景行有点意外：“为何？” 叶婉清第一个反应就是，如果顾景行真的把兵符交出去了，那么接下来太后就有恃无恐，顾景行就彻底沦为工具人。 温雪晴能不能被要回来暂且不论，就是顾景行手里剩下的权利也有可能被太后一点点架空，最后顾景行还会落得个被她卸磨杀驴的下场。 陈言秋已经死了，她知道自己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是回不去了，要在这里活下来只能仰仗顾景行，要是他都自身难保了，她想活命还能找谁去？ 但她总不能说这是为了自己能继续活命才要保住他的命，只能想了个听起来堂皇冠冕的理由：“历朝历代当权者没有一个是做慈善的，他们最终的目的都是让自己利益最大化。兵权是王爷手里的保命符，只要王爷能捏着这个王牌在手里，太后就动不了王爷的根。所以王爷绝不可以把兵符交出去。” 顾景行眯起眼睛来，审视着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你当真如此想？” 对于叶婉清这个说法，顾景行其实是有几分相信的，但他又不敢完全相信，他怕叶婉清是故意如此说，就是为了骗取他的信任。 叶婉清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怕我和太后联合起来演一出戏来骗取你的信任。如果王爷要这般想，那妾身无法辩解，只是如今妾身的母亲在太后手里，妾身也是受制于太后的，这件事妾身自己想法子，王爷不要把兵符交出去就对了。” 她怕自己这样说力度还不够，又信誓旦旦的补充了一句：“如今太后忌惮王爷，最大的原因之一不就是因为王爷手里有兵权么？只要王爷不把兵权交出来，太后就拿王爷没办法。” 顾景行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 叶婉清皱眉：“笑什么？” 顾景行摇摇头：“没什么。” 说她天真，她也能看得到一些残酷。说她是个明白人，可她又真的以为自己只要留着兵符就留住了兵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我买了 朝政的事情若是真的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太后也不用费尽心思把她嫁进王府了。 见过兵符的人很多，有了兵符就能号令三军这么简单，直接伪造一个兵符跑去西北让西北军将士们从了他不就完了。 那是几十万活生生的人，不是泥巴桩子，说是谁的就是谁的，他们心里都有一杆秤，能让他们服从的是手持兵符的人的能力，而不是随便一个人手里拿着的兵符。 不过顾景行不准备和叶婉清解释这么多，他只是问道：“你准备如何将岳母接回来？” 叶婉清捏着额角：“凡事总有漏洞，如果能找到太后的破绽就好了。” 话如此说，但太后的破绽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好歹是上届宫斗冠军，扶持了一个十岁稚童上位当了皇帝的女人，叶婉清又不天天待在宫里，想找她破绽谈何容易。 不过好在叶璃音也知道事情不能做太绝，所以还给叶婉清留了一丝底线，她允许叶婉清随时入宫探望温雪晴。 这个消息是顾景行下朝回来之后带给她的。 彼时他问道：“可要本王送你入宫去看望岳母？” 叶婉清拒绝了：“王爷身为外男进入后宫总不太方便，难免落人口实。再说王府里宫里又不算太远，妾身一个人也去的。” 顾景行也没跟她继续坚持：“那就随你。” 叶婉清收拾过后带着莺歌燕舞出了门，准备入宫。 这一路上她都心事重重，燕舞看她心情不好，一直在想法子说趣事儿逗她开心，莺歌一向沉稳的，这会儿也没拦着燕舞叽叽喳喳。 叶婉清听着，也知道她心意，但就是轻松不起来，只皮笑肉不笑的应付一下，弄的燕舞苦恼不已，不止怎样才能替主子排忧解难。 马车原本稳稳当当的走着，忽然颠簸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撞了上来，车厢里三个人都晃了晃，莺歌直接滚到了地上去。 燕舞这脾气就压不住了：“外头干什么呢？这么大马车看不见嘛就往上撞？” 说着撩了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却见一瘦弱单薄的女子衣衫褴褛，披头散发，浑身都是脏兮兮的还到处都是伤，手脚都被铁链子给拴住了。 刚刚那一下就是这女子撞上了马车导致的颠簸。 同为女子，又加上那女子的模样实在是看着可怜，被铁链拴着又看着惨兮兮的，燕舞原本一肚子火一下子就消下去大半，忙问了一声：“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那姑娘闻声看了燕舞一眼，蓬头乌面之下也能看出来是个清秀的长相，尤其是那双眼睛更是清冷的不近人情，随时透着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她还没说话，就不知道从哪冒出一个大胡子壮汉来，挥舞着鞭子啪的一声就抽在了那姑娘身上，满脸横肉语气恶毒：“跑？往哪跑？就你现在这模样你能跑到哪里去？” 那姑娘被抽了一鞭子痛的脸上表情都扭曲了，就是硬撑着不哼一声，神色愤怒的瞪着那壮汉。 燕舞被这忽如其来的一鞭子给吓了一跳，立刻跳下车去将那姑娘拉到一边冲着那壮汉喊道：“干什么呀这是，这般狠毒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这天子脚下没王法了是吗？” 那壮汉上下扫了燕舞一眼，目光透着猥琐：“小娘子，老子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这贱人是老子花钱买来的，她倒好，仗着自己有几分功夫就私自跑出来，老子要是不这样还抓不回来人呢！你跟老子讲王法也是这贱人理亏！” 叶婉清在车里听到这女子是被买来的这句的时候终于坐不住了，也撩起帘子探出头来道：“不管为何也不至于落得个打女人的地步。” 她一面说，一面由燕舞搀扶着下了车，莺歌也跟在她身后下了车。 那壮汉原本见了燕舞就已经惊为天人，没想到后面又下来个美少妇，长得端的是明艳动人，通身的贵气闪耀的让人不敢直视。 他目光更加猥琐了。 “怎么，这位夫人也打算管闲事？” 叶婉清一个现代人，听多了女孩子被拐卖到大山里生不如死的新闻，对于买卖人口深恶痛绝，此时下车再一看这女子这副模样，更是难以接受。 她指着那姑娘道：“便是天牢关押犯人也没有拿铁链子拴着的，你这样对待一个女子未免太过恶毒了？” 壮汉咧着嘴横笑一声：“这贱人仗着一身本事打伤了我们好几个护院，中了软筋散还能跑出来，不拿铁链拴着，老子的命也得交代在她手里！” 叶婉清十分瞧不起这种人：“自己技不如人就用这种下作手段对付别人，还是个姑娘家，你身为男子，也真是不知羞！” 那壮汉十分的不要脸，被叶婉清这样说了丝毫不觉得羞愧，反而还道：“夫人这话就不对了，这叫管教有方。女人这东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尤其是这贱人这样的！” 说着他又是一鞭子抽在那女子身上，抽的那女子浑身一抽搐，身上又多了一条明显的血痕，却依旧咬着牙一声不哼。 “贱人，还不快滚，赖在这里让人看笑话吗？” 壮汉上前揪着那女子身上的铁链拉着她就走，动作粗暴至极。 这女子被下了软筋散，浑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被他这么忽然一拽，脚下不稳整个人摔倒了地上去，浑身的铁链咣当作响。 叶婉清看着她结结实实的这一摔本身就挺疼的了，铁链被压在身下硌的肉估计更疼的不得了，就这么被这个壮汉带回去还不知道要遭受怎样的折磨。 她一下子动了恻隐之心，冲动之下开口喊道：“这姑娘我买下了，你说个数！” 话一出口，那女子和那壮汉都愣了一下，女子清冷的眼睛里闪了闪，回头看了看那壮汉之后又恢复了清冷的模样，就像是不抱什么希望。 壮汉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话，打量了叶婉清一眼，不相信的问道：“你，要买她？” 叶婉清点头：“对，你说个数。” 那壮汉脸上露出贪婪的表情来，伸出一巴掌对着叶婉清晃了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卫宁 叶婉清一丝没有犹豫，扭头吩咐莺歌：“给他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哪知那壮汉却摇了摇头：“哎，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是五百两！” 燕舞怒了：“五百两？你还真敢狮子大开口啊！知道我们是谁吗你就敢要五百两，让我们家……” 她还没说完就被叶婉清给制止了，本来事情就够多了，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五百两就五百两，再多的钱也只不过是身外之物，若是五百两银子能换一个女子后半辈子的平安，这钱花的也不算冤枉。 只不过这会儿她出来身上没带这许多的银票，瞧见不远处有一家当铺，想了想扒拉了一遍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两个镯子三条簪子全卸下来交给了莺歌：“去换成银子。” 莺歌捧着这些东西犹疑不决：“王妃，这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她值得这五百两，先把人救下来再说，东西可以回头赎回，去。” 地上那女子看着叶婉清这一系列的举动，明显露出感激的神色，动了动嘴想说什么，但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大概也是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壮汉也是没想到叶婉清居然来真格的，瞧了一眼地上的贱人，恶狠狠的踹了她一脚：“贱人，算你走运！” 那女子被他踹的像个大虾一样弓起身子来，痛的直抽冷气，就是不哼一声。 叶婉清没来得及阻止他，只好蹲下身子去查看那女子的伤势，一面斥责了那壮汉一声：“人已经被我买下来了，你没有权利继续动她！” “见了银子一切好说，没交钱没交货，人就还是老子的，老子想怎样就怎样！” 说着又是一脚。 生生给女子踹的嘴角流出鲜血来。 叶婉清真是被这种蛮横不讲理的人给气着了，可惜自己也打不过他，跟这种人讲道理也没用，只好不去理会。 燕舞觉得自家王妃受到了冒犯，想要上前去理论也被叶婉清给阻止了，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又能在这种混账面前讨到什么便宜。 很快莺歌兑换了银票回来，加上她们身上带着的钱，堪堪凑够了五百两，一并交给了那壮汉，那壮汉眉开眼笑的把银票点了又点，确认钱一分不少之后喜滋滋的解开了那女子身上锁着的铁链，带着银票走了。 燕舞咬牙切齿的冲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声：“不要脸的东西！” 她虽是个下人，但从小也是国公府长大的，所见所闻都是大家风范，骂人也不会，了不起就是一句不要脸罢了。 两人帮叶婉清一起扶着那女子起来，她中了软筋散，勉勉强强能站得住，走两步路都脚软的厉害，还是靠车夫帮忙才把她弄上了马车。 车夫问道：“王妃，现下咱们还去宫里么？” 总不能带着这么个人进宫去。 叶婉清想了想，人被她买下了，她也不能就这么扔下不管，至少得想法子把人给安顿了再说。 这么带着她进宫当然不现实，只能对不起母亲了，晚一天再去看她，既然太后允许了自己随时进宫去探望，自然就不敢对温雪晴怎么样，至少这一点她是放心的。 她下令打道回府，想着明儿进宫见了母亲再好生道个歉，毕竟这也是做善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母亲会理解她的。 那女子就靠在侧壁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只一双眸子依旧流露着犀利的清冷，像是对每个人都防备，又像是与这世间隔绝开来。 叶婉清伸手去摸她的手腕，那女子防备的缩手躲了躲，叶婉清安抚她道：“你别怕，我略懂一点医术，替你把把脉看看你的伤势如何了。” 她盯着叶婉清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的重新把手伸出去。 燕舞心直口快，看她这幅样子忍不住说了一句：“你怕什么呀？我们王妃既然愿意出手把你救下来，自然就没必要这个时候多此一举再害你。” 那女子听了这话，皱着眉头看向燕舞。 莺歌忙按了一下燕舞的手，让她别乱说话了，又对那女子解释道：“你不要多想，她这人向来如此，有些话说的不中听，却是没有恶意的。日后相处久了你便知道……” 顿了顿，她又纠正道：“也不知道王妃准备怎么安顿你。” 叶婉清专心把脉，两人说的话她都听到了，但是没理会，隔了一会儿之后她松开手道：“你并无什么大碍，调理一阵子就能好起来。听那人说你会武功？不用担心，等这阵子过去之后你还可以练武的。” 那女子只稍一点头，也并未有什么别的情绪表露出来。 叶婉清又道：“你可识字？能写一写你的名字么？” 那女子却开口了：“卫宁。” 三人都愣了一下，叶婉清惊讶道：“原来你会说话？” “会。”卫宁声音就像她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带着几分犀利，拒人于千里之外。 叶婉清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对不住，刚刚看你一直不说话，被那个混账毒打也不出声，还以为你不能发声。” 卫宁并不在意：“没事。” 莺歌上前道：“卫宁，我们主子是摄政王妃，我叫莺歌，她叫燕舞。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没有？” 卫宁摇头。 莺歌又问道：“那你接下来可有何打算？” 卫宁还是摇头。 莺歌扭头去看叶婉清，叶婉清心说也不怪她，但凡能有个人帮衬着，也不至于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被人卖了，下了软筋散，还当街毒打。 她觉得卫宁落得如今这般田地，过去的经历一定是她非常不想提起的，不然也不至于眼睛里透出这样的清冷来，一定是经历过极度的失望还有绝望才会有这样的神色。 不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么。 她试探问道：“若是你无处可去，随我回王府安顿了可好？” 卫宁点头：“好。” 她话少的可怜，根本不主动说话，别人问她点什么能用点头摇头解决的就不会开口。 叶婉清在现代的时候也是个社恐，遇上卫宁这种话少的要命的根本不知道怎么打交道，随时冷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王爷的成全 她想了想道：“若是你不介意，就先委屈你在王府做我的侍女。日后若是你有了什么好的去处便同我说，我给你脱了奴籍放你走。” 卫宁道：“都好，总比女支籍来的强。” 旁边莺歌燕舞对望一眼，心里对卫宁生出几分同情来。 女支籍比起来奴籍更加不如，地位低下抬不起头来，只能沦为男人的玩物，青楼妈妈桑的出气筒。 燕舞到底还是没管住嘴：“卫宁，你会武功，却为什么成了这样？” 卫宁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垂下眸子去半晌没说话，燕舞看她这样子，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该问，拍了自己嘴巴一下：“对不起，我不问了……” 哪知卫宁还是回答了：“会武功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身为女子，并不是会武功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这是三人认识她以来她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莺歌燕舞听着倒是没什么感觉，反倒是这句话直击叶婉清的灵魂。 是啊，身为女子，这四个字包含了多少的无奈。 即便是她原本生活的年代，女子地位比这个时代高了不知道多少，也没有达到真正意义上的男女平等，她身为一个女孩子继承陈家针灸的传承不也遭人诟病么？ 她的师兄不也不止一次表示过由她继承不合适么？ 连师兄一个外姓人都觉得她一个正统的陈家人作为女子不可以传承陈家针法，这还是在女性拥有社会地位的年代，更别说当今这个女子地位低下的时代了。 她无力改变这个大环境，就只能在这个大环境之下让自己尽可能达到最好的状态。 回了王府，往后院去的时候在半路上遇见了顾景行，他没奇怪叶婉清怎么回来的这么快，却把目光投向了她身后去。 也是，卫宁这一身在王府这样的坏境里实在是格格不入，这一路走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落在她身上。 叶婉清主动解释道：“王爷，这姑娘叫卫宁，是妾身在路边买回来的，妾身想带在身边，不知王爷是否允许妾身在王府多安个人？” 本以为得费点口舌，没想到顾景行答应的很痛快：“这种小事，王妃自己做主就好。” 他这么一说，叶婉清准备了一肚子的草稿压根就派不上用场了，当场噎住。 顾景行看她这副模样，反问道：“怎么，王妃有什么问题？” “没有没有，多谢王爷成全。” 只是心里还是觉得奇怪，以顾景行这样的警惕性，难道他不是应该说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府里带这种话才正常么？ 顾景行大概看出来叶婉清有话要说的样子，也不急着走，只背着手站在那等着叶婉清问他。 但这话叶婉清又不能当着卫宁的面说，她扭头吩咐莺歌燕舞先带着卫宁回清虹苑收拾洗漱，自己一会就回去。 卫宁多看了她两眼，叶婉清猜测她应该是离了自己心里没底，便安慰道：“没关系，她们两个会时刻陪着你的，清虹苑是我的地盘，有她俩在没有人敢欺负你的。” 卫宁点点头，没说什么，莺歌燕舞告退之后带着她走了。 等她们走远，叶婉清才问道：“王爷难道不怕妾身带回来的人是什么人的眼线么？” 顾景行毫不在意：“不至于。若是安插眼线要用这么拙劣的手段，那这个人也不配作为本王的对手。” “但如若就是呢？比如这个幕后之人故意反其道而行之，瞅准了王爷会这么想，故意这样做来迷惑王爷的眼睛的呢？” “王妃觉得，即便没有这个卫宁，这王府就很干净？” 这句话给叶婉清噎住了，王府眼线多，顾景行一直都知道的，他也一直没有清理掉，这么说来，卫宁不是也就算了，就算是，对他来说也是虱子多了不痒。 叶婉清还真觉得无可反驳。 顾景行问道：“王妃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有了。” “可是没去成宫里？” 叶婉清瞅了一眼清虹苑的方向：“是啊，半路上遇见了这么一桩事，临时出手管闲事把正经事给耽误了。” 她是个很纠结的人，一方面觉得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耽误了去看望温雪晴很对不住她，一方面又觉得既然遇上了又有能力管那就做不到袖手旁观。 不然日后想起来这桩事，必然也会觉得自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心里会后悔的。 顾景行忽然道：“王妃做得对。” 叶婉清意外的看着他，没想到他会出口夸自己。 可顾景行说完这么一句就没有下文了，背着手大步流星的离开，留下叶婉清一个人站在原地懵逼。 简直莫名其妙。 她也回了清虹苑去。 卫宁这姑娘给她一种独特的感觉，气质清冷，与世隔绝，却又不能说是遗世而独立，她就好像对身边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一样，甚至于对她自己的一切也都是漠不关心的态度。 就好像，活着，喘气。这就够了，吃的什么穿的什么都无所谓。 这一路走来，叶婉清有注意到，卫宁对王府并未表现出什么好奇，也没有外头那些穷苦人头一回见到王府的豪华而震惊的样子。 而王府的下人们一个个看着她的时候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你们看你们的，我走我的路。 没有反感，也没有害羞。 好像这一切和她没关系。 像她这种反应，必然是以前对这一切司空见惯了的，叶婉清忍不住猜测她的身份，大户人家的落魄小姐？还是什么将门遗珠。 寻常人家的姑娘也没有学武功的？ 可京城里叫得上名号的落魄世家好像也没有姓卫的，更不记得有什么姓卫的将门因为谋反啊犯错啊什么的败落的。 也许卫宁只是个假名字，她并不姓卫。 正想着，莺歌燕舞已经带着收拾妥当的卫宁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给她找了一身丫鬟的衣服穿上，卫宁身量高挑，比莺歌燕舞都高一些，这一身冷湖蓝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略略有些小了，但这颜色却意外的衬她的气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卫宁的意外 莺歌燕舞两人站在她身边，明明三个人都穿着丫鬟的衣服，卫宁却偏就像是个管事的。 叶婉清这会儿瞧着她的模样比刚刚在街上的时候精神了一些，唤了她过来坐下：“我给你把把脉。” 卫宁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了，不过没有依言坐下，而是蹲在了叶婉清面前，将手伸了出去。 叶婉清瞧着她这模样实在是没法下手，便伸手将她拉起来坐下，卫宁却不从。 “你这是做什么？” “王府的规矩我不懂，但也知道不能与主子平起平坐。” 叶婉清叹了口气：“此时我是个医者，等我替你把了脉你再当我是王妃，这样行吗？” 卫宁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倒是燕舞早就已经习惯了叶婉清这不端架子的性子，也劝道：“你再不懂规矩，起码也要知道主子的话要听的？” 这句话一出，卫宁改了主意，过去坐下了。 叶婉清给燕舞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开始替卫宁把脉。 大碍是没有的，就是软筋散会出现血瘀的毛病，越是身强体健的人这种毛病就越是明显，喝点药疏通疏通就能缓解。 她命人准备纸笔开方子，莺歌提醒道：“王妃，卫宁身上皮外伤多得很，要不要处理一下？” 叶婉清倒是忽略了这一点，提出来要看看，卫宁自己倒是不在意这一点：“习惯了。” “这种事怎么能习惯了，让我看看……” 叶婉清不由分说拉着卫宁的手撸起了她的袖子，层层叠叠的鞭伤还有一些淤青擦伤，新的旧的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这……都是那些人打的？” 卫宁缩回手，依旧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神色：“不全是。街头卖艺，高门杂耍，这点伤不算什么。” 原来她从前是干这个的，怪不得一个姑娘家会武功，进了王府也不四处乱看，被人围观也不觉得害羞，果然都是习惯了。 京城的高门大户时常会请戏班子进府里去图个乐子，也有些爱猎奇的，寻常的戏班子看不上眼，专门去找那些大街上杂耍变戏法的去表演。 想必卫宁从前本事不低，没少被这些高门大户弄回家去表演。王府是比寻常的达官贵人府邸奢华了些，不过也是大差不差，卫宁大概是看多了，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值得稀奇的。 “既如此，在你找到归宿之前就留在我身边，权当是给我做个护卫。都是姑娘家，贴身保护我也方便一些，你可愿意？” 卫宁点头，也没反对，就算是应下了。 叶婉清写了张方子交给莺歌，让她派个人去抓药，又让燕舞去给卫宁安排住的地方，如今她身中软筋散，空有一身本事也使不出来，让她跟着也没用，倒不如好生歇息一番。 原以为这事儿就这么消停了，却没想到当天晚上卫宁忽然闹腾起来，上吐下泻不止，原本才有点精神的脸色此时又苍白起来，看着白纸似的吓人的很。 这天是莺歌给叶婉清上夜，燕舞是个叽叽喳喳的话唠，管卫宁多不爱说话，她一下午和跟卫宁单方面混熟了，这会儿卫宁这样子，燕舞给吓着了，王府又落了锁，她只能跑来找叶婉清想法子。 要是换了别人，底下丫鬟生了病可没有让主子去想法子的道理，在叶婉清这里就没有这许多规矩，人是她带回来的，出了问题总要负责。 她去看了卫宁一眼，像她这样身强体健的人不会轻易病成这个样子，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再加上软筋散伤了底子还没恢复导致。 “可是吃错了东西？” 燕舞在一旁急的说话速度更快了：“她与奴婢们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啊，奴婢们都没事。” 叶婉清摸着卫宁的脉象，看她这幅样子，确实是吃错东西食物中毒导致的，还是说她来王府之前就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到现在才发作起来？ 当下她把人都轰了出去，替卫宁施针催吐，不管吃错了什么，先吐干净再说。 这一折腾又是半夜过去了，卫宁吐的苦胆水都出来了，总算是把东西都吐了个精光，燕舞熬了点清粥端过来给卫宁喝了一点，卫宁才浑身瘫软的沉沉睡去。 叶婉清疲惫道：“现下没事了，她吐成这个样子，肠胃还十分脆弱，是药三分毒，明儿醒来先不要让她喝药，就这么养着，过一阵子再说。” 燕舞应了声是，叶婉清见这里也没什么事，自己也累了，起身离开。 尽管头一天晚上折腾成这个样子，第二天叶婉清还是起了个大早，毕竟昨儿打算进宫去看望温雪晴的，半路上捡了个卫宁回来耽误了行程，今儿得把这事儿给补上。 她困顿的不行，眼下挂着两个乌青色，莺歌废了好大劲儿才拿脂粉给她盖上，依旧还能隐约看出来一些泛青的颜色来。 叶婉清对着镜子看了看，也只能这样了，脂粉上的再厚一些倒也不是完全遮不住，却显庸俗不庄重，毕竟要进宫去，不合适。 她匆匆用了几个小点心垫了肚子权当早膳，正要出门就见卫宁守在外间站着，脸色不算好看，只是比昨晚那副样子看着有点活人气罢了。 “你怎么起来了？回去歇着，我这里暂时没有你什么事儿。” 卫宁却对着她单膝跪下：“多谢王妃。” 叶婉清后退半步，一般只有男子才会做出单膝跪地这个动作，在她的意识里，单膝跪地一般都是求婚…… 被一个清冷挂还有几分A气质的姑娘这么单膝跪地，叶婉清有一瞬间魔幻了，她感觉卫宁在跟自己求婚。 “你起来……”她被自己的想法给雷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卫宁只低着头：“燕舞说王妃要出门，我在你身边还能保护你。” 叶婉清扭头去看燕舞，目光里带了几分责怪，燕舞低着头，下巴顶到胸口了，声音比蚊子哼哼还小：“王妃，奴婢也不是故意说漏嘴的，卫宁说要报答王妃，一定要跟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医开的药 叶婉清颇为头大，卫宁才来了不算久，性子倒是摆了个一清二楚，此时她说要跟着，那就是绝对劝不住的。 真带着她一起出去了，没事就算了，有事儿只怕是还要多个人保护她。 也罢，跟着就跟着，去宫里的路又不远，宫中守卫森严，遍地都是带刀侍卫，真有什么刺客也轮不到她有危险，人家都是冲着皇上太后去的。 “走。” 等到了宫门口，怎么进去又是个问题。 按规制，她入宫只能随身带两名侍女，可如今却带了三个人出来，刚刚叶婉清是想着把卫宁留下来的，就让她在马车里好生休息一下。 可燕舞昨天晚上守了卫宁一整夜，跑前跑后的照顾病人，这会儿困的睡了一路，马车停了她还不醒，莺歌正想要把燕舞给叫醒，就被卫宁拦住了。 “让她睡。” 莺歌去看叶婉清，叶婉清叹了口气，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捡了个主子回来，卫宁比她更像主子，比她更会施号发令。 她急着去见温雪晴，把燕舞叫醒她还得清醒一会儿，又得耽误工夫，叶婉清便允了带着卫宁进宫去。 走在宫墙夹着的冗长小道上，有小太监在前头引路，莺歌故意拉着卫宁落后了一段距离，趁着这段路的距离给卫宁大致讲了一下宫里的规矩，也省的待会儿她行差踏错。 此时前头还没下朝，太后不在慈宁宫，温雪晴住在西厢，身边只带了一个云嬷嬷伺候，因着她年纪大稳当一些，把迎春夏兰都留在了国公府。 叶婉清趁着太后还没下朝的时候先去了西厢见了温雪晴。 慈宁宫从来都是太后独居的地方，从未有过外人住进来的先例，因此慈宁宫的宫人们对温雪晴也都十分客气，也没人敢拦着叶婉清。 温雪晴已经起身了，这会儿正窝在罗汉床上看书，听闻有人进来，还以为是太后下朝了，结果一回头看见是女儿来了，喜出望外。 “婉儿怎么来了？” 叶婉清礼数周全的上前蹲了个身：“给母亲请安。” “快快起来，好孩子，这才多大点功夫你就进宫来跑这一趟，知道的说你这是想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不放心我在太后这里住着呢。” 温雪晴拉着女儿的手上了铺着竹丝凉席的罗汉床上挨着自己坐了，又吩咐人上茶。 叶婉清笑着问道：“母亲可用过早膳了？” “这个倒是不曾，太后都还没来得及用早膳呢，我这个客居的哪里敢僭越。” 叶婉清瞅瞅时辰也不早了，温雪晴还得养病，竟然都这个点了还不曾用早膳。这要是在国公府，哪里还用熬到这时候，早就用完了。 当下她不禁觉得有些心疼，早就知道在这宫里不如在国公府自在，没成想连什么时候吃东西都要遵着太后的时间来，看来她得早早的想法子把温雪晴弄出去。 这人在这种条件下过日得多憋屈啊。 虽说太后不在，这到底是慈宁宫，到处都是太后的人，许多话也是不敢随便乱说的，叶婉清只敢问一些寻常的东西，例如这几日有没有继续咳嗽什么的。 温雪晴自己也心中有数，在这种地方许多话都不能乱说，凡事只捡好听的说。 母女两个正说着话，云嬷嬷端着一碗药过来：“夫人，该喝药了。” 叶婉清好奇问了一句：“这什么药？” “宫里太医开的，自然都是好东西。”温雪晴笑着说完，端起来一饮而尽。 药汁太苦，喝完药云嬷嬷立即捧了一碟蜜饯儿过来，温雪晴塞了一粒在嘴里，那苦味依旧久久不散。 叶婉清多少也听出点味儿来了，温雪晴自己并不知道这自己喝的这是什么药，只知道太后的人不能得罪，让她喝她喝了就是。 至于太后有没有让太医院的人在这里面动手脚就不知道了。 她又不敢在这里给温雪晴把脉，生怕这宫里有点眼力见的宫女看出来她动作不对，泄露她懂医术的事儿倒也没什么，要是因为怀疑太后被扣上一个大不敬的帽子可就麻烦了。 以太后的性子干的出这事儿。 叶婉清十分担心发生在顾景行身上的事也发生在温雪晴的身上，却又不能阻止温雪晴在这里继续喝药。 她必须尽快找到太后的破绽或者把柄，只要能抓到蛛丝马迹，就能撕开一道口子，让太后被迫答应不再扣留温雪晴做人质。 温雪晴瞧见叶婉清身后跟着的卫宁是个生面孔，好奇问了一句：“你这侍女是新来的？怎地从前没见过她。” “正要说呢，本该昨儿就来看望母亲，不曾想路上捡了卫宁，被耽误了时辰，因此才拖到今日过来。” 她将昨日怎么捡着卫宁的事儿同温雪晴说了，又道：“此事原是女儿不孝，本不该在那种时候多管闲事耽误了看望母亲这件事的，可女儿又是在看不过有人被欺负，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叶婉清本想说看不过卫宁可怜，话到嘴边又想起卫宁的性子绝对不会喜欢听到这种说法，才临时改了口。 温雪晴本就不是个遇事爱计较的性子，何况还是这种救人一命的好事儿，她更加不会计较，甚至还觉得有些许的欣慰。 若是放在从前，叶婉清可绝不会为了路边一个挨欺负的陌生女子出手，她不出手帮着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如今可见女儿是真的比从前懂事多了。 又看卫宁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昨日才救下来的人，今日就能带着她进宫，可见女儿对这姑娘是真心喜欢。 “你这也算是做了件积福的好事儿，我怎么会为了这个责怪你。这姑娘你打算以后就留在身边带着了么？” 叶婉清看了卫宁一眼道：“暂时如此。若是日后她有了什么好去处，女儿自会放她走人，绝不拘着她。” 温雪晴没什么意见，本就是萍水相逢，以后不论是去是留都是缘分，不强求也是好的。 她打量着卫宁：“这孩子也太瘦了，从前也没少受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突发急病 卫宁本着不说话就不会犯错的原则，只低着头也不出声，叶婉清知道她性子，替她答道：“过去的事儿就都过去了，日后卫宁在女儿这里也不会再受委屈，不然也违背了女儿救人的本意不是。” 温雪晴点着头：“那就好。” 说到这里，外头太监高声唱着调儿：“太后驾到！” 太后下朝回来了。 屋里的人急忙出去迎接，叶璃音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把小皇帝也一并带回慈宁宫了。 她等众人行完了礼之后才不紧不慢的叫了起，目光先落在叶婉清身上，一派和蔼：“婉儿进宫了，正巧哀家与皇帝也都还未曾用早膳，不如婉儿陪着哀家一起用一些，弟妹也一起来。” 这种事情叶婉清是不能推脱的，只能谢恩留下来陪着她一起用膳，多留一会儿，说不定也能找机会想办法解决这桩难事。 宫里规矩大，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是不许随意说闲话的，太后皇帝一起用膳，仅仅是早膳也是足足一百零八道小菜，样样都取了个听起来吉利好听的名字。 每个主子旁边都有小内侍为主子布菜，每样吃两口就撤走，这是为了不让别人猜测出来主子爱吃什么。 叶婉清母女两个自然也是一样的吃法，倒不是怕被人猜出来她俩爱吃什么，只是太后皇帝都只能吃两口，她们两个作为臣子又怎么能被允许吃的比太后皇帝都多？ 从前国公府规矩也大，不过那都是原主的事儿，到了王府的清虹苑就是叶婉清一个人的天下，规矩什么的几乎等于不存在，她什么时候吃顿饭这么累过。 一顿早膳下来，叶婉清只觉得自己被规矩喂饱了，明明每一样都吃了一点，又好像什么都没吃着，脑瓜子嗡嗡的，全是菜名，还有太监嗓音尖细的一声声撤撤撤。 好容易吃完，又有宫女呈上来盐水痰盂漱口，叶婉清一一照着规矩做了，心里只觉得在宫里这么活着一天天的真累。 早膳过后，皇帝被安排在侧间读晨课，太后拉着母女俩坐在另一间屋里唠闲话，说起了温雪晴的病情。 叶璃音道：“哀家进宫早，但也还记得弟妹当初嫁入国公府的时候也是个身子健朗的，被石氏那贱婢祸害了这许多年，要将养回来也不是一夕之功。” 温雪晴只温和一笑，并不接话，她真心待石姨娘如姐妹一般，石姨娘却年年岁岁处心积虑对待她，任谁想起来都是难以接受的。 倒是叶婉清冷笑了两声：“如今她是受到惩罚了，可就是要了她的命，也补偿不了母亲这些年受的罪。” 把石姨娘送走，叶婉清心里觉得并不解恨，合该让石姨娘也尝尝温雪晴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滋味。 “瞧你，嫁了人还这么大气性。如今宫里有太医，各色补品俱全，要给弟妹调理好身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回头必然还你一个健健康康的母亲。” 这也就是个客套话，叶婉清给足太后面子，低头谢恩，心里却吐槽了一句：信你个鬼。 有几个小宫女捧着一应事物井然有序的上前来开始伺候太后染指甲，用的是上好的凤仙花汁，染出来是纯正的红色，鲜艳又不会俗气。 温雪晴瞧着，没话找话的赞了一句：“太后真是会保养，妾身年轻了太后几岁，容貌瞧起来却不如太后这般年轻。” “弟妹过谦，哀家也不过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哀家寡居后宫，便是维持了青春美貌又能给谁看呢？” 叶婉清尴尬的抠脚，瞧她这一副深闺怨妇的模样，说什么没人看，可收拾起来还不是比谁都勤快。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叶婉清在旁边也没什么感兴趣的话题，听来听去都是些女人之间的体己话。 太后倒是不吝啬告诉温雪晴如何养颜美肤，可她说的那些招数又不是温雪晴一个臣子的夫人能用的，各种名贵的原料造价不菲，温雪晴又不喜奢华，也就是听听。 叶婉清在旁边听的犯困，觉得并无什么对自己有用的东西，脑袋一点一点的，好几次差点睡着。 另一边皇帝读完了晨课，捧着书本过来给太后检查背书，温雪晴便趁着这个机会起身告退，叶婉清一听能走了立即来了精神，也趁机告知太后自己准备出宫了。 温雪晴出门送她。 路上叶婉清假装搀扶温雪晴走路，实则利用衣袖的遮挡摸了温雪晴的脉象。 行走中脉象总会受到点影响，叶婉清大致上感受了一下，确然没觉得温雪晴入宫这两日身子有什么不好，稍稍放心了些，却也不能完全放心。 她叮嘱温雪晴：“母亲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不要怕麻烦，立即说给太医知道。” 温雪晴点头：“宫里的太医都是岐黄圣手，自然不是外头那些民间大夫能比的，你也不用这般担心我。” 叶婉清哪能不担心。但又不能跟温雪晴说太多，只好憋着。 眼看着就要到宫门口了，温雪晴忽然哎哟一声，捂着肚子很不舒服的样子，眉头都皱紧了。 叶婉清吓了一跳，忙扶住了她：“母亲这是怎么了？” 温雪晴弯下腰去捂着想肚子摇摇头：“无妨，可能是想要解手。” 话说的轻松，可脸色迅速变得发白，腿也开始软了，最后叶婉清竟然扶不住她，温雪晴蹲到了地上，只觉得腹中绞痛，又加上天气燥热，很快脑门上沁出了一层汗珠来。 叶婉清吓坏了，顾不上被人发现她会医术，忙去摸温雪晴脉象，她这应该是急性肠绞痛，要说早上吃的东西不对那也不应该。 御膳房做吃的一向很注意食物相克，若是让主子们吃出问题来整个御膳房里的人脑袋都得搬个家。 再说她自己也吃了，为什么她没事，就温雪晴有事。 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问题。 她扭头问身边的几个下人：“刚刚可有什么东西母亲吃过了我没吃过的？我没来之前母亲吃过什么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吃错东西了吗 几个年轻的小丫鬟都有点慌了手脚，“夫人与王妃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莫不是夫人有什么忌口不能吃的东西误食了？” 温雪晴于吃食上一向不挑剔，忌口的更是没有，叶婉清一时间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头一个念头就是有人下毒。 可刚刚早膳也都是一起吃的，为何只有温雪晴出问题，太后皇帝还有她自己一点事儿没有？ 眼下当务之急只能先把温雪晴送回慈宁宫去，再查查刚刚吃过的东西，好生找找原因，看是不是有人下毒。 温雪晴硬撑着走了一路终于回了慈宁宫，再也支撑不住叫了官房。 两个宫女在里头伺候，叶婉清在外头等着，云嬷嬷紧张的望着门口。 这一出动静惊动了太后，叶璃音才做完指甲，顶着一双染了大红指甲的手被董嬷嬷和薛祥一左一右扶着过来了，一进门便皱起眉头来：“怎么了这是？” 叶婉清忙领着一屋子人过去跪下：“臣妇等惊扰了太后，实在是罪该万死。” 太后命董嬷嬷上前去将叶婉清扶起来，一面道：“婉儿何必同哀家这么客气，弟妹身子不适，哀家合该来瞧瞧的。可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她说这一句也就是个客套话，自己也知道刚刚大家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断然没有温雪晴一个人吃错东西的道理。 却没想到还真被云嬷嬷给想起来一桩事：“回太后的话，夫人晨起之后喝过一碗药，是太医开的调理方子。若说夫人入口有什么与旁人不同的，那就只有这个了。” 除了云嬷嬷年岁大一些想得多一些，旁人还都没想到这一茬，此时被她一提醒，叶婉清才恍然想起来她早上过来的时候确实看见温雪晴喝了一碗药来着。 她原本就担心温雪晴会不会被太后下毒，此时反而放心了。 以叶璃音的手段，她要是想对温雪晴动手脚也不会动的这么明显，何况还是在自己随时都能进宫来的情况下，她既然要用得到自己听命于她，扣留了人质已经踩在了她的底线上。 要是温雪晴有个什么不好，她也会怕叶婉清翻脸的。 只能说早上吃的东西与温雪晴服用的方子有什么相冲。 太后紧蹙眉头：“怎地就出了这种事？传太医了没有？” “已经去传了，太后放心。” “出了这种事，哀家如何放心的下？弟妹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都能出这种事，让哀家如何跟阿弟交代？” 叶婉清眼角余光扫了她一眼，她这哪里是不知道如何跟叶汉海交代，她这是不知道怎么跟自己交代。 都是叶家人，她怎么会不知道叶汉海对温雪晴这个正妻根本没什么情谊，不然他也不会放任温雪晴缠绵病榻这许多年不闻不问，她若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叶汉海说不定反而还会觉得高兴。 果然太后目光警惕的扫了叶婉清一眼，看她脸色果然不好看，想了想还是出声安慰她：“婉儿不用太过担心，太医马上就到了，有哀家在，必不会让弟妹有什么不是。待查出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哀家必定严惩不贷！” 叶婉清只客套的应了一句，心里却不以为然，会不会也已经有了，她还真是不忘了时刻撇清自己。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不是跟太后撕起来而是先解决了温雪晴身子不适的问题。 太医来的很快，正值今日是院判当值，听说是慈宁宫出了事，院判闫青云亲自来了。 正巧闫青云赶来的时候温雪晴也已经收拾好了出来，闫青云上前替她请脉，一时间也不敢马上下定论，先请示了太后能不能查查早膳都用过什么东西。 太后准了，闫青云把早膳的菜单都瞧了一遍，依旧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想了想又要了温雪晴用的方子来看，也并无什么太大的问题。 太后怒拍桌：“糊涂东西，哀家的弟妹已然成了这个样子，你身为太医院院判都瞧不出有什么问题来，哀家看你这个院判也不用做了！” 闫青云吓得跪在地上，又开始提要求：“太后息怒，老臣无能，只是老臣还有一个请求，老臣想看一眼国公夫人用过的方子的药渣。” 太后沉着脸命人去取了，叶婉清打算待会儿自己也凑过去看一眼，她在这方面不是强项，原材料都未必能认得全，熬过的要认出来更是困难。 但她信不过叶璃音，总觉得自己看不明白也一定要看一眼。 药渣端上来，闫青云翻了翻，最后用竹镊子夹了一个条条出来摆在托盘里：“回太后，老臣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原方子里头有一味人参，可这根本不是人参，连野山参都不是，这只是个萝卜根。” 这本就是个调理镇定的方子，萝卜根则主泻，药性相冲，也怪不得温雪晴服下去会产生肠绞痛。 叶婉清看温雪晴脸色依旧十分难看，十分心疼，趁机对叶璃音道：“太后，臣妇有个不情之请，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在事情查清楚之前，臣妇想先暂且停了母亲的用药，以免再次出现类似的意外。母亲体弱，经不起折腾，还请太后恩准。” 温雪晴折腾了这一阵子，十分虚弱，顾不上自己没什么精神，只担心叶婉清性子这么冲会得罪了太后被降罪，阻止她道：“婉儿不可任性，太后也是一番好意才让太医院替我开方子用药调理，你怎能如此拂了太后的心意？快快同太后赔罪！” 叶婉清置若罔闻，就只跪在原地维持方才的姿势不动，等着太后发话。 眼下这桩事儿就摆在这里，太后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她只能点点头准了，让温雪晴暂时停了药。 横竖有之前叶婉清施针调理了几次，温雪晴体内的寒玉散也已经排出来了，剩下的就是把根基底子修补好。 这也不是一日之功，急不来，停几日药就当是休养了。 温雪晴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起身行礼：“妾身羸弱，没少给太后添麻烦，实在是惭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后的酸楚 太后摆摆手：“罢了罢了，都是一家人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外头有人进来通传，说摄政王求见。 “快请进来！” 顾景行一身朝服进来，先给太后请了安，又与温雪晴见过礼，这才开口：“臣在外头等候王妃多时不见人影，便想着进来瞧瞧，叨扰了太后，还望太后海涵。” 叶璃音是惯会做面子功夫的，“你与婉儿伉俪情深，担心她也是有的，哀家欣慰还来不及，又怎会嫌烦。” 她对顾景行倒是挺客气，毕竟打算拉拢他，只可惜顾景行不吃这一套，瞧着屋子里这形势就知道怕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也不找别人，直接问叶婉清是怎么回事。 叶婉清三言两语把事情给说了一下，顾景行扭头看向太后：“既然臣的岳母在太后这里不得安宁，那臣以为还是将岳母接回自己府上将养的好。” 这话刚刚叶婉清也不是没想过要提出来，她没说是因为知道太后不会轻易同意的，但顾景行就不一样了，他没那么多顾虑，身份又与叶婉清有所不同，提的理直气壮，完全不管太后是不是会不同意。 太后果然不同意，她还没能让叶婉清从顾景行手里拿到兵符呢，怎么就能轻易放掉拿捏叶婉清的把柄。 “既然是在宫里出的事，那哀家自然要给弟妹一个交代才是，若是就这么算了，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哀家在甩开一个包袱。弟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不等温雪晴回答，她又继续说：“婉儿如今入了王府又不能日日陪在弟妹身边，哀家这兄弟也是个不解风月的，更加不会照顾女人，弟妹病着身边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岂不凄凉？这病又如何好的起来？” 顾景行不以为然，正想要再说点什么，却被叶婉清给阻止了：“太后说的是，既如此，那母亲还劳烦太后多操心几日照看着。也劳烦太后替母亲查一查，这好好的人参究竟为何变成了萝卜根，害的母亲白白遭了这一场罪。” 她顿了顿，“让母亲留在宫里养身子可是太后的意思，国公府并非连一颗人参都买不起的穷种。这幕后之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在宫里都敢拿这么廉价的东西来糊弄人，究竟是瞧不起母亲呢，还是瞧不起国公府呢？” 一番话捎带着打了一船的人，包括太后脸上也不好看，把太医院御药房一起捎带着给说进去了，若是没有太后非要让温雪晴留在宫里，这些动手脚的人也就没有机会。 拿萝卜根糊弄温雪晴，说是不把国公府放在眼里也就算了，但国公府是太后的母家，再落得个藐视太后的罪名可就不好看了。 晕说这些话也是在敲打这个幕后主使，不管是谁。 能让闫青云听到就够了，能做到太医院院判只靠医术高明还不行，得有头脑。她这番话背后包含了什么意思闫青云必然是听得懂的。 若是问题出在太医院，他回去敲打敲打他的属下，让那些人都老实点。若是问题出在御药房，他们太医院平白无故被连累，闫青云必然也不会给御药房管事的好脸色。 这就够了。 太后听着叶婉清这话直觉得自己脸上叭叭作响，叶婉清明捧暗踩的，说着给她争脸面的话，顺带把她的脸也打了。 叶婉清一向都是个骄纵没脑子的形象，太后什么时候把她放在眼里过，只当她是个好操纵好利用的工具罢了。 如今叶婉清如此锋芒外露，不是得了高人指点忽然开窍了就是她一直以来都在伪装自己，让别人以为她是个不长脑子的废物。 若是前者，这高人不用问必然就是顾景行，若是后者，那叶婉清心机深沉的超乎她想象中的可怕。 不管她究竟是哪一种情况，太后只觉得更加不不能轻易放温雪晴回去，须得有个能够拿捏了她的把柄才能放心一些。 她当着一屋子人带面，传令下去：“查，给哀家彻底的查！这可是在宫里头，还是在哀家的眼皮子低下，竟然也能出这样的事，当真是反了天了！” 回头又对顾景行道：“王爷大可放宽心，等找出了这不中用的废物，哀家定然会让弟妹亲自处置他，除了这口恶气。” 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是，你岳母暂时不能让你带走，还是得留在宫里，不然你说把人带走就带走，那她这个太后还有什么脸面。 顾景行回头去看叶婉清：“此事本王就不拿主意了，还看看王妃的意思。” 叶婉清刚刚已经打了太后的脸，到底温雪晴还在她手里，这会儿也不好太不给太后脸面，硬生生挤出几分僵硬的笑容来：“全凭太后做主，臣妇相信有太后在一定能查出真凶，给母亲一个交代。” 太后不冷不热道：“起来。” 叶婉清提了裙摆准备起身，顾景行在莺歌准备搀扶她之前亲自挽着她的胳膊将她扶起来，旁若无人的柔声问她：“王妃跪的久了，膝盖可疼？” “多谢王爷关心，妾身无碍。” “本王那里还有些药酒，待会儿恢复本王替你上了药酒揉揉。” 他个子高，说话时为了迎合叶婉清的个头特意低了头，几乎是凑在叶婉清耳边说的这话，轻声细语，偏所有人又都听见了。 两人这耳鬓厮磨的样子还真是让人瞧着脸红不已。 温雪晴这辈子都没得到过丈夫这般的宠爱过，此时瞧着这光景说不羡慕是假的，但她心性淡然，叶婉清又是自己的女儿，顾景行宠着她惯着她温雪晴只会觉得欣慰更多。 反倒是叶璃音看着小两口这般模样，神色复杂极了。 他俩虽说是夫妻，可年纪差了整整十岁，真论起来顾景行更是叶婉清的长辈，她的小叔子，当初她一力促成这门亲事，也是顶了不少的风言风语才把叶婉清弄进王府。 这会儿叶璃音心里头萌生出一股子强烈的不甘和酸楚来。 像这样的宠溺和关爱，她曾经也从先帝那里得到过，那时候叶璃音觉得自己这样就满足了，在先帝众多的嫔妃之中她能让先帝多看自己几眼，多问候自己几句，算是弥补了她没做成皇后的缺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才叫夫妻 如今看着眼前这一对小夫妻如胶似漆的样子，叶璃音只觉得她一直以来精心呵护的那层窗户纸被狠狠的撕开，这层纸底下掩盖的一切腌臜都无处掩藏。 这才叫夫妻，这才是真正的一个丈夫对一个妻子该有的样子。 先帝对她，那算什么？ 她只不过是先帝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在别人眼里她是宠冠后宫的宠妃，在先帝眼里，她其实只不过是一个他最喜爱的玩物。 所有一切都呵护宠爱都只不过是一个大男人在呵护自己喜欢的玩物，在他觉得厌烦了之前，他不想看到这个玩物有什么损坏，仅此而已。 她从头到尾就没有真正的被当做一个妻子，甚至是一个人来看待。 偏顾景行是先帝的幼弟，两人之间年岁差的不小，长相却差的很小，此时的顾景行俨然就是先帝年轻时的样子，只不过眉眼中更多了几分凌厉，不如先帝那般样貌浑厚罢了。 就是这张长得像极了先帝的脸，对着叶婉清这般小意温柔的样子，让叶璃音心里酸的要命。 她也才刚刚三十出头的岁数，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位居太后之尊，看似是天底下最尊荣的女人，权利地位钱财都有了，人生圆满，可睡又能知道她年轻守寡长夜漫漫难熬的日子是怎么一天天熬过来的？ 若不是身份不允许，世俗规矩不允许，顾景行哪里轮得到叶婉清捡这个便宜。 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原是叶璃音希望看到的，现在真的看到了又觉得扎眼的要命。 她这个心思旁人看不出来，可温雪晴却看得明明白白。 这两个人在某些方面的处境都差不多，温雪晴对叶璃音的心思最是能感同身受，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叶璃音平日里再怎么会伪装，在女人的本能这件事上也会露出一些马脚来。 她出声打断了两人，“婉儿又不懂事了，王爷千金之躯，你怎好让王爷为你操劳？上药这种事，身边的丫鬟就能做。” 顾景行本想说一句无妨的，温雪晴就又道：“我同你说话，你是没听见吗？竟然都不回话，如此没规矩，当真该打。” 她一改往日温吞和煦的形象，这变化实在是有些快了，弄的叶婉清一时间回味不过来，直接懵逼了。 叶婉清只以为温雪晴平日里与叶汉海感情不好，这会儿看着自己和顾景行两人如胶似漆的秀恩爱心里头觉得不好受了。 这就跟以前自己还是个单身狗的时候，看着大街上小情侣勾肩搭背甜甜蜜蜜的撒糖心里又是羡慕又是酸是一样的感觉？ 好歹她也就只能羡慕，身边连个人都没有，温雪晴偏偏还有个丈夫，还对她不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若是这样，她也怪不得她忽然变了性子，实在是自己没考虑到这一点，光顾着配合顾景行演戏了。 叶婉清忙对着温雪晴跪下去，心里头真真是歉意十足：“是女儿错了，母亲息怒，当心气坏了身子。” 温雪晴好像更气了：“你走，我没你这样的女儿。” “母亲……” 她是真的觉得很歉疚，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温雪晴是唯一一个真心对她让她没有防备的人，这会儿她却伤害到了温雪晴。 温雪晴理都不理会她，直接由云嬷嬷扶着起身对着太后行了个礼：“太后，臣妇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说完转身离开，丝毫不理会叶婉清在身后求饶的声音。 她这一出让太后觉得舒服多了，原来不只是她一个人有这般想法，她又重新不着痕迹的将那层脆弱的窗户纸给遮上了。 叶璃音开始扮演和事佬的角色：“好了，你母亲也是为你好，让你长长记性。毕竟嫁做人妇就不能再同从前做姑娘时一样了。” 叶婉清垂着头，越是听叶璃音说话越是觉得她烦，两面三刀的笑面虎，这要是在国公府，她无非就是撒个娇卖个萌哄一哄，怎么也能让温雪晴重新高兴起来。 可这是在宫里，处处都是规矩，没有准许她也不能乱走，连见温雪晴一面都难，更别说想法子哄她了。 就只能让温雪晴一个人去消化这份难过。 顾景行适时的开口告退，带着叶婉清离开了慈宁宫，叶婉清一路上都在情绪低落，上了马车也还是撅着个嘴，小脸耷拉着，眼瞅着随时都能哭出来。 她生的明艳动人，美人怎样都是美的，不高兴的样子也是美的，这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样比起来她平日里顶着一张十七岁的脸庞非要装出二十七岁成熟的神色，更多了几分俏皮，反而才真正有了十七岁的小姑娘该有的样子。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顾景行就坐在对面瞧着她，瞧了半日了，越瞧越觉得好玩，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叶婉清没心思和他斗嘴，他笑就让他笑，她也不去理会，就只是想着温雪晴这会儿指不定该有多难过呢，身边又没个人陪着，那滋味得有多难受啊？ 她可太清楚这种滋味了，孤儿过来的，哪怕有个爷爷疼爱她，到底也不是什么话都能跟爷爷说，她也想夜深人静的时候能有妈妈在身边搂着她，给她讲睡前故事哄她入睡。 但她没有，她只能想想，这想法也不能和人说出来，憋在心里可难受了。 这会儿温雪晴就是这么难受的？ 叶婉清是真心把温雪晴当成自己的母亲在看待了，想到这里就更觉得对不起她，心里难受，憋了一路子的情绪忍不住就爆发，嗒嗒掉下两颗眼泪来。 她一哭，顾景行的笑容就僵了，眉心微蹙的看着她：“至于吗？” 他也没笑的多过分，至于就因为这个哭出来？ 叶婉清觉得十分至于，在一个不被丈夫疼爱的女人面前秀恩爱，对她造成的那可是暴击，甚至比对单身狗造成的暴击还要呈双倍输出。 她点点头：“我觉得至于。”然后哭的更厉害了。 顾景行一时无语，他从来不懂得如何哄女人，也受不了女人哭，眉心皱的能夹死蚊子：“本王不笑了还不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鸡同鸭讲 叶婉清噘着嘴，说话都因为哭腔带了几分奶音：“这个不妨事，你……王爷想笑就笑。” 管天管地管不着拉屎放屁，人家要笑管她什么事儿，本来也就只是个合作关系，她还不至于被顾景行演戏秀恩爱了几次就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在他面前像个女朋友一样撒娇娇。 自己惹的祸，得自己收拾，回头想法子去哄哄温雪晴，好好给她道个歉。创伤已经造成了，抹不去就只能好好弥补。 虽说这事儿他也有份儿，但主要责任还是在自己，她完全可以阻止顾景行这么干。 叶婉清本来也就不是个爱哭的人，掉两滴泪意思完了也就算了，情绪发泄过，理智就开始回归。 这话她是真心实意的在说，听在顾景行耳朵里就有了那么点赌气的意思。 算起来认识她也很久了，只不过真正开始有交集还是在成亲之后，先前只听说她性情骄纵，打心里先开始觉得厌恶。 真正成了亲之后却并未觉得她哪里有骄纵了，反倒是处事沉稳，性情不算安静却也绝对算不上是骄纵。 若不是心里头先有了成见，其实她是个很不错的妻子人选。 这会儿看她为了这点儿噘着嘴哭，还说这么赌气的话，方才真有了点所谓的骄纵的影子。 只是不知为何，她真露出这一面的时候，顾景行原以为自己会觉得讨厌，事实上他不但没有觉得叶婉清这个样子讨人厌，还觉得这才是她真正该有的样子。 “本王并没有要嘲笑你的意思。”他难得的一件事解释了两遍。 但叶婉清已经不在乎了，她又不是为了这件事心情不好，今天温雪晴吃错药这件事儿着实把她给气着了。 “王爷觉得，今日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可能是什么人？究竟有什么目的？只是针对我母亲呢？还是想借着我母亲针对太后呢？亦或者说他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她一连串问了这么多，脸上也恢复了认真思考的模样，仿佛刚刚噘着嘴能挂上个油瓶子闹脾气的小姑娘不是她。 这情绪转变的太快，让顾景行有些难以适应，答非所问：“你这会儿又不难过了？” 叶婉清叹了口气：“怎么会不难过，幸亏只是拿萝卜根顶替了人参，药性相冲只是造成了腹泻而已，这要是别的什么致命的东西，母亲的身子如何受得住？” “本王是指……”顾景行固执的还在纠结刚刚因为他笑了两声叶婉清哭的事儿，话说了一半又觉得计较这个没什么意义，又摇摇头：“罢了。” 叶婉清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还以为他能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说到底人家天天在朝堂上混的，就是真有什么暗地里的浑水线索他也比她知道的清楚。 她追问下去：“王爷有话但说无妨。” 他这会儿又不想说了。 叶婉清不甘心放过和这件事有关的线索，“王爷，太后虽然说了会查，可妾身还是觉得不放心，说句不怕王爷听见的话，妾身怀疑这事儿和太后有关。” 直到这会儿，顾景行才目光疑惑的看着她，合着两人说了半天一直驴唇不对马嘴，说的都不是一回事儿，她早就已经不在乎了。 幸亏刚刚他没真的继续计较那个问题，不然岂不是招她笑话。 “她没那么蠢。”顾景行只说了一句话。 叶婉清点着头，来回抽着手帕缓解烦躁：“妾身也知道，太后这样做并无什么益处，甚至做的太明显，但万一呢？太后是反其道而行之，走的灯下黑的路子，故意这样做，让咱们不往她身上想？” “刚刚王妃自己也说了，这样做对太后并无什么益处。岳母在慈宁宫出了这样的事儿，于太后脸面上也是挂不住，她会查清的。” 他的话有着极强的安定作用，叶婉清原先也这么想过，这个想法一直飘忽不定，现在听见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她才觉得得到了肯定一样放下心来。 “既然王爷都这么觉得，那妾身就放心了。” 顾景行看了她一眼：“本王也只是猜测，王妃就如此笃信？” 叶婉清一笑：“王爷是人中龙凤，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于思想上定然胜过妾身一筹，所以妾身愿意相信王爷的分析。” 此时她竟然坐在这里同自己讨论太后是否可信的问题，在顾景行看来这种关系相当微妙。 也许她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可信。 一时无话。 末后顾景行忽然开口道：“你倒是很喜欢那个捡来的侍女。” 此时叶婉清坐在顾景行的马车上，三个侍女坐在她的马车上，分车而行，这边只有他们两个人已经外头的车夫。 “王爷何以见得？” “昨日才把人带回府，今日就带着她进宫了。” 她微哂，“倒也不是，燕舞昨晚没睡好，今儿贪睡叫不醒，妾身怕她迷迷糊糊的跟着一起进了宫再出什么差错，便把卫宁带进去了。” “你就不怕一个随便捡回来的人头一回进宫出差错？” 他不说，叶婉清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总觉得卫宁身上有一股气质，让人难以拒绝她，卫宁说服了她，她就带着卫宁进宫了。 “那她不也没出什么差错么？” 顾景行不说话了，叶婉清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王爷似乎挺关心妾身捡来的这个姑娘的，若是王爷喜欢，就让她去服侍王爷？” 顾景行把脸一沉：“别闹了。” 叶婉清讨了个没趣，也就没继续往下说，马车继续缓缓前行。 …… 温雪晴看得出来云嬷嬷一直有话要说，只是身边宫人都是慈宁宫的人，说话也不方便一直忍着。 直到回了西厢，温雪晴借口自己乏了想要静一静，将众人都支了出去，只留了云嬷嬷一个人伺候。 这会儿她才压低了声音道：“你是想问我为何忽然对婉儿态度那么凶是吗？” 云嬷嬷确实想问这个。 “夫人明鉴，奴婢不太明白夫人究竟是何用意？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忽然斥责了小姐，若是她存了心思与夫人起了隔阂该如何是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林姨娘被迫营业 私下里，云嬷嬷还是称呼叶婉清为小姐的。 温雪晴苦笑着摇头：“她不会的。方才你可瞧见太后的眼神了？” 云嬷嬷摇头。 她只是个下人，在主子面前只有老老实实低头服侍的份儿，尤其是太后在场，她哪能随便抬头直视太后，那可是大不敬。 “方才婉儿与王爷琴瑟和鸣的样子，便是太后希望看见的，却也是太后不希望看见的。” 云嬷嬷懈了好一阵子也没琢磨明白温雪晴这话的意思：“夫人，奴婢愚钝，不是很明白夫人的意思？” 温雪晴一脸严肃：“太后从来就不是个沉得住心性的女子，她年轻寡居，看着别人小夫妻在她面前蜜里调油的，心里如何能平衡的了？更别说王爷与先帝的长相有七分相似，太后瞧着王爷那张脸，保不齐就能想起先帝来。” 她这么一解释，云嬷嬷顿时恍然。 太后若是心里头不爽了，还指不定能怎么给小姐穿小鞋呢。 “怪不得……夫人果真是慧眼如炬才能看的如此透彻，可就是不知道小姐能不能领悟到夫人这层意思了。” 温雪晴倒是不在意这些，身为人母的，就只希望自己女儿能好就够了，至于这份心思叶婉清是不是能领悟到，她并不在乎。 母女没有隔夜仇，若是叶婉清为了这事儿记了她的仇，她再想法子哄一哄就是了。 这宫里波云诡谲的，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指不定哪一句话哪个动作不对了就能招来杀身之祸，她只想好好保护女儿不受太后的伤害。 回王府后，叶婉清趁着顾景行闲来无事，替他施了针，顾景行闻着她床帐上带着药香的熏香依旧还是觉得很舒服，循例在她施针的时候睡着了。 这一晚索性又是留宿了清虹苑。 这么算起来，除了他公干在外夜不归宿还有大婚起初那几日的时候，几乎一直都是宿在清虹苑过夜的。 慈荣堂那边，林拂影对于这一点十分不满，她的这份不满发泄在了林柔的身上。 “你到底入府也有一段时日了，与修远还有表兄妹的情分在，怎地就是不能笼络住你表哥的心呢？” 顾景行表字修远。 林柔恭恭顺顺的跪在罗汉床前的小榻上，替林拂影捶腿，力道刚刚好。 “姑母教训的是，原是侄女儿无能，只是侄女自知配不上王爷……” “胡说八道。”林拂影打断了她的话，并换了一条腿让她捶，“我说你配得上，你就配得上，不然我也不能把你弄进王府里来。若不是太后那妖妇弄权，修远也用不着娶这么个狐媚子做王妃。” 她越说越觉得不满，叶璃音做的太过分了，别人往王府安插眼线都是费尽心思悄悄摸摸的送人进来，唯独叶璃音做的这么明目张胆。 这人弄进来，她想要想法子替儿子铲除了都不行，皇家最是注重脸面，堂堂一个王爷休妻也不是小事儿，若不是叶婉清犯了什么大错，他休妻就是与皇帝废后如出一辙的失德之举。 朝堂上那些御史一人一本折子都能参的他体无完肤。 既然人赶不走，能让儿子不理会她倒也还算舒服点，偏顾景行一天天泡在清虹苑不出来，也不知道这叶婉清究竟用了什么妖媚的手段勾了顾景行的心思。 林柔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她在林家只是个庶女，若不是嫡出的姑娘年纪够了的都嫁人了，没嫁人的也才不过四五岁不能用，进王府这事儿怎么也轮不到她头上。 林拂影话说的好听，其实心里也从未真正瞧得上她过，一个庶出，无人可用时顶替上来的棋子而已。 她太清楚自己的定位了，进府开始就从未想着能得到顾景行的青睐，只求安稳一生，借着王府姨娘的身份让自己的母亲在家中能好过一点也就是了。 此时面对林拂影的训斥，林柔除了顺着她让她消气，也别无他法。 林拂影看着这个庶出的侄女越看越是觉得她不争气，怎么就让太后安排进来的人给占了先机。 她的人输给了太后的人，变相的等于她输给了太后。 她也懒得让林柔捶腿了，直接坐起来道：“王妃可是太后的内侄女，这样一个人天天在修远的枕边耳鬓厮磨的，谁知道她能给修远灌什么歪斜路子的枕头风。你也争口气，别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思。当初为了说服修远抬你进门，我废了多少口舌？” 林柔听着，退到小榻前头的地上去双膝跪着，低头应声：“侄女谨遵太后教诲，侄女一定想办法与表哥亲近，定不会辜负了姑母的一番期望。” 林拂影窝着火，听着这话又觉烦躁，挥挥手道：“罢了罢了，这话你也不是第一次说，昨晚修远还不是留在了清虹苑。等什么时候修远能宿在飘风院了你再来跟我说这话。” 她重新躺回去：“我乏了，你退下。” 林柔吃了一顿教训出来，石嬷嬷看她委委屈屈的样子，红着眼圈又不敢哭的模样，心疼也是真心疼。 “姨娘受委屈了。” 别看石嬷嬷满腹黑水凶巴巴的，她对林柔可是真好真衷心，不像巧翠似的存了歪心思。 林柔摇头，到底还是没框住眼泪掉出来，她拿帕子抹了，不想让人瞧出来自己哭过，自我安慰似的笑了笑道：“默默也不用替我忧心了，以我的身份能进王府已经是莫大的殊荣，王妃身份尊贵，王爷愿意高看王妃一眼也是有的，岂是我一个庶出能去比肩的？” 她这个庶出，连侧妃都不是，只是个姨娘罢了。 石嬷嬷越听她这么说越是觉得心疼，咬牙切齿道：“姨娘放心，老奴有法子让王爷厌弃王妃。” “你要做什么？不可胡来！”林柔了解石嬷嬷，“我明白你是为我好，但你想过没有，你做的事情若是做得过分了，最后岂不是要怪罪到我头上来？” 石嬷嬷当然想到了：“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定不会连累了姨娘就是。” “你快得了，我自己来想法子。这种事总是要自己去争取，别人帮忙算是怎么回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给王爷的点心 她如此坚持，石嬷嬷也只能作罢，又禁不住狠狠的骂了叶婉清半天才肯闭嘴。 正在清虹苑小厨房替顾景行煮面条的叶婉清没由来的脊背一凉，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林柔走到了岔路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没会飘风院：“嬷嬷，陪我去一趟厨房，我要亲手给王爷做些点心。” 小时候她听府里其他的姨娘们说过，这留住男人的心啊，就要先让他记住你的味道，等他吃惯了你的手艺，人自然也就不由自主往你这里跑了，久而久之害怕留不住心么。 石嬷嬷看林柔开窍了，乐得什么似的，牙花子都笑出来了：“这才对嘛，姨娘早该如此了，哪里还能有那狐媚子王妃什么事儿。” 林柔只是笑笑不说话，她甚至都不敢让林拂影知道她如今还是个处子之身，一个妾而已，也没有什么元帕之类的，林拂影理所当然的觉得她与顾景行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叶婉清亲自下厨在清虹苑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下人都已经见怪不怪，顾景行对于她的手艺还是比较满意的，回回她做的东西都能吃个精光。 而且为了调理顾景行的身子，叶婉清特意研究过食谱，为他做的吃食都是量身定制的，无一不是奔着食疗去，疗效与口味兼具。 两人同桌用膳，倒也没什么闲话可说的，各吃各的，除了碗碟的碰撞声就只有咀嚼声，倒也并不觉得尴尬，还十分的和谐。 吃过饭后，侍女上来收拾了碗筷，莺歌上了茶来，叶婉清提着茶壶亲自给他沏茶，又给他放到面前去，忽然心里就生出这么一种感觉来。 寻常人家的夫妻，大抵也就是这样子了。 妻子洗手作羹汤，两人一桌子吃饭，一屋子睡觉，饭后一起喝喝茶聊聊天。 虽然他们两个没什么好聊的，睡觉也都是各睡各的。 但眼前的和谐比起来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天天提心吊胆生怕这个陌生的王爷丈夫一个不高兴就要了她小命的感觉强多了。 她一贯爱喝绿茶，清虹苑备着的也都是绿茶，顾景行只尝了一口就喝出来这是去年的陈茶。 他放下茶杯：“王妃对茶，倒是挺不讲究。” 他自己一直以来养尊处优，陈茶是喝不惯的。 叶婉清听他如此说，郁闷了一下，自己倒了一杯尝了尝，“这茶挺不错的啊。” 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顾景行看了她一眼，相处了这些日子他也算是知道了，叶婉清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和他装傻，她是真的不知道这是陈茶。 “这茶是去年的。”顾景行解释了一下，推开茶盏不喝了，打算让福忠回头送一些新茶过来清虹苑。 叶婉清从前现在都是不怎么讲究的，茶这个东西能放几年她不知道，反正她知道去年的放到今年还是能喝的，“倒也不是不能喝。” 话音刚落，门外就想起一声清脆的回答接上话茬：“原来王妃竟然不知道么，王爷向来是不喝陈茶的。” 人随声到，林柔带着石嬷嬷进来了，袅袅婷婷的给两人行礼请安。 待顾景行说了让她起身之后，林柔才站直了身子冲着叶婉清一笑：“原来这就是王妃的待客之道，让王爷喝陈年的旧茶，妾身这般倒是要替表哥不值了呢。” 叶婉清目光落在身上，林柔明显是特意打扮过了才来的，原本就是风情万种那一挂的长相，此时略施脂粉看着更加诱人。 而且她很懂得如何发挥自己的优势，放在现代那就是妥妥的高段位美妆博主。 争宠的戏码终于要开始了么？一会儿表哥一会儿王爷的，显得她和顾景行关系更加亲密，比自己更多一层关系是吗？ 顾景行见着她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随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妾身许久未曾见到王爷了，甚是想念，因此特意做了王爷爱吃的小点心送来给王爷尝个新鲜。” 顾景行才刚吃过东西，这会儿并不怎么在意，随口道：“放下。” 林柔见他至少没拒绝，暗中也是松了一口气，从石嬷嬷手里接过食盒亲自上前去放在了桌上，又打开将里头的各色小点心端出来放在顾景行面前。 叶婉清瞧着那点心，红红绿绿一个个跟花儿似的，做的实在是精致，看的她都想吃了，只可惜做点心的人不是友军，做点心的目的也不单纯，这就有点让人倒胃。 她一手托着腮，看着林柔：“林姨娘好兴致，可惜王爷刚刚用过膳，这会儿怕是进不得点心。” 林柔动作略略一顿，置若罔闻的用那水葱似的手指捻了一块点心送到顾景行面前去：“表哥尝尝？” 顾景行没看那点心，却扭头去看了叶婉清一眼，目光里含了几分疑惑，又似乎带着几分笑意，她这是在吃醋？ 不过这会儿他吃不下倒是真的吃不下，也没去接林柔的点心，实话实说：“先放着，本王吃不下。” 林柔面上十分挂不住，讪讪的收回点心来，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争宠原也不是她本意，勉强为之罢了，受了挫折也没有愈挫愈勇的决心，她有些想要退缩。 顾景行虽不在意她，不过也不讨厌她，也没想过要让她尴尬，便道：“本王看王妃倒是挺像吃，不如就给王妃吃。” 这话本来是打算用来化解尴尬的，不过还不如不说，这下两个女人都开始尴尬了，叶婉清有些无语的看着顾景行，你这是打算挑起你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么？ 再看林柔，她脸色果真变得越发白了。 眼巴巴费劲做了的东西他不吃也就算了，还要当着她的面，让她亲手送给别的女人，饶是她这争宠只是装出来的，心里也跟吞了苍蝇似的难受。 毕竟顾景行这可不是装的。 他日日宿在清虹苑，清晨又要留在这里用膳，甚至当着叶婉清的面连吃她一个小点心都不肯，是怕叶婉清不乐意么？ 叶婉清也是脑子一抽，习惯性的就拒绝：“那啥，王爷留着吃，好歹也是林姨娘的一番心意，最难消受美人恩，王爷还是不要辜负林姨娘的一番好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低估了王妃的本事 她生活在现代的时候接受的教育就是不要随意接受别人的东西，林柔对她来说自然也是个别人，叶婉清这个反应乃是她的本能反应。 落在林柔眼里就像是一根刺扎在了心头。 她苦笑一下把点心放回去碟子里，后退一步微微一蹲身：“看来是妾身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王爷和王妃叙话，是妾身的不是，妾身这就告退，不打扰王爷王妃了。” 说完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转身准备往外走。 那架势是准备离开的架势，可脚步缓慢的跟蜗牛似的，一步三回头去看顾景行的反应，眼巴巴的等着顾景行开口主动挽留她。 然而顾景行就跟没看见一样，毫无反应。 反倒是叶婉清看清了她的意图，忍不住提醒了顾景行一声：“王爷不挽留一下林姨娘么？” 顾景行扫向她：“她都想离开了，本王为何还要挽留？” 叶婉清理所当然道：“人家都说了啊，许久不曾见到王爷，想念的紧。” “那她这不是见到了么？” 这话给叶婉清堵了个无话可说，毕竟一点毛病都没有，她有些无奈的看了看林柔，帮不了你了。 这两人在这里一来一回的自说自话，完全忽视了林柔这个大活人还站在这里。 林柔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什么都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叶婉清也觉得口干舌燥，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来喝了一口，忽然觉得这茶的味道好像确实有些难以入口了。 绿茶。 林柔从清虹苑的正厅出来，石嬷嬷跟在她身边咬牙切齿：“太皇太后说的没错，这个王妃就是个狐媚子转世，这才几天功夫，就把王爷给迷了个五迷三道的，也不知道她到底给王爷灌了什么迷魂汤！” “住口，不许胡说，背后议论王妃是要被治罪的。” 石嬷嬷并不在乎：“奴婢可不怕，横竖咱们还有太皇太后撑腰，就算是要治罪，那也是先治她的罪，狐媚惑主。” 林柔只是不想自己身边的人乱说话落人口实，倒也不是真的替叶婉清说话。 石嬷嬷心疼林姨娘，一个劲儿的在她耳朵边上叨叨：“姨娘听听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明明姨娘都要离开了，还故意开口让王爷挽留姨娘，明知道王爷不会这样做，这不是明摆着想要给姨娘难堪么？” “够了，不要说了。”林柔语气有点急了，带着愠怒。 她与叶婉清之间早就已经两清了，本来打算相安无事到老也就算了，架不住石嬷嬷一直吹耳边风，一来二去的心里也多了个梁子。 回想刚刚叶婉清说的话，她是什么用意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确实存了那样的心思，想要让顾景行出言挽留自己的。 这样听着叶婉清说那些话就真有了她在羞辱自己的感觉。 罢了，谁让人家是正妃呢？ 石嬷嬷拉着她的袖子：“姨娘，不是奴婢口舌多，实在是姨娘自己也看到了，如今王妃把王爷霸占的死死的，若是姨娘不去争，只怕是往后在这个王府里头就没有姨娘立足的位置了啊！” 林柔一言不发的走着，也不知道这话到底是听进去没有。 当天下午，前院伺候的小厮就来了清虹苑，带着今年新上的绿茶，说是王爷特意交代了要带给王妃的，传出去让人知道摄政王妃喝陈茶，显得王府好像买不起茶叶。 叶婉清哭笑不得的让莺歌接了进来：“替我谢过王爷。” 其实她真的无所谓的，顾景行非要给，那就收着便是了，就是难为他日理万机的，还能百忙之中记得这种小事。 书房里，顾景行忙到了半夜，福忠怕他熬坏了眼睛，过来劝他休息。 他丢下手里的公文捏着太阳穴问道：“王妃的茶送去了？” “送去了。” “王妃可说什么了？” “王妃说谢过王爷。” 顾景行睁开眼：“就这些？” 福忠点头，确实就这些。 顾景行继续闭上眼捏着额角，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那女人这个反应才应该是正常反应，反倒是她能多说点什么才叫不正常。 福忠站在旁边欲言又止，顾景行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有话就说。” “王爷最近似乎对王妃很上心？”连清虹苑只有陈茶这点小事儿都记得。 顾景行反问：“怎么？” 福忠忙摇摇头：“没怎么，就是想提醒王爷一声不要忘了这个王妃是怎么来的。” 闻言，顾景行倏然睁开眼看向福忠，目光凛厉，福忠低下头去：“小的知道不该置喙王爷的事儿，但小的也是为了王爷着想。” “本王自己心里有数。” 自从有叶婉清在旁替他调理身子之后，他确实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毒发了，若不是刻意想起来，他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她确实是太后的侄女，这也不是她的错，谁能选择自己的身份呢？ 他忙了一日，觉得有些累，也不想去想这些有的没的，起身去歇息。 叶婉清熬了两日功夫没敢进宫，去的太勤了难免太后会多想，温雪晴还在她手里，叶婉清一举一动都要三思而后行。 也不知道温雪晴消气了没有，会不会对自己产生隔阂，她是真心喜欢温雪晴，真心将她当母亲敬着，她不想因为这点事儿就失去这个捡便宜得来的母爱。 这两天顾景行忙的厉害，也没到后院来，林柔自从那天莫名其妙出现过一次之后也跟消失了一样，叶婉清无所事事，一天到晚心里装着温雪晴那桩事儿，日子过的抓心挠肝的难受。 第三日上，她还在纠结要不要进宫去看看，宫里就传来了消息，太后传她进宫呢。 这可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叶婉清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叶璃音还算有点良心。 匆忙收拾了一番之后进宫去，原来是拿萝卜根顶替人参的人查出来了。 叶婉清到了慈宁宫的时候，太后和温雪晴都在，除了一屋子的下人和外头一溜的侍卫，堂下还跪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穿着灰白色衣服的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抓住了人犯 后宫出现男子真是个稀奇事儿，尤其是在慈宁宫这种地方。 叶婉清猜到了八九分：“敢问太后，想必这就是那用萝卜顶替人参的凶手了？” 太后脸色不是很好：“你倒是聪明。他是御药房的小学童，去年才进宫的，今年就敢干出这等事来，胆子倒是不小。” 别的叶婉清不关心，她就想知道一件事：“你为何要这么做？” 那小学童大概是受过刑了，有气无力的跪在地上也不说话。 董嬷嬷厉声喝道：“大胆的奴才，王妃问你话呢，哑巴了？” 叶婉清让董嬷嬷稍安勿躁，自己上前去继续问道：“你且说，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他不过一个小小的学童，又不认识温雪晴，自然不可能故意针对她，他更加没胆子主动招惹太后去打太后的脸，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让他这么干的。 小学童很害怕的样子，浑身都在打哆嗦，一句话也不敢说。 叶婉清试图让他先平静下来：“只要你能供出幕后主使，你就能从轻处罚，毕竟你也是奉命办事，主子们不会太过于为难你。” 她扫了一眼小学童的衣服，后背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渗出血迹来了。 这一身看起来还算干净的衣裳是底下人不想让他一身污迹玷污了慈宁宫的地板，让主子们见了血冲撞主子才给他换上的，架不住内里伤口一直在出血。 叶婉清又道：“皮肉之苦你也已经受过了，你这也是代人受过，事儿是别人吩咐你做的，结果受罚的只有你，这般的不公你能忍得住吗？” 小学童终于开口说话了：“没……没人指使……” 声音明显是颤抖的，也不知道是身上伤口疼的还是害怕的。 太后道：“何必跟他多费口舌？不吐口只是皮肉之苦受的还不够，慎刑司一顿流水的刑罚下来，哀家不信他不吐口。来人！” 外头立刻就有侍卫冲进来要把这个小学童给拉下去，反倒是温雪晴忽然出声阻止了太后。 “太后请稍安勿躁，这小厮既然受了皮肉之苦也不肯吐口，说不准是背后指使之人拿住了他的把柄让他不敢开口。横竖不过是个萝卜根罢了，臣妇也并未受到什么伤害，让太后为了臣妇这么大动干戈，臣妇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这事儿不如就这么算了？” 她说着站起来对太后蹲了个安，态度十分诚恳的样子。 其实她不这么说，太后反而还没打算把这事儿大动干戈的继续查下去，这学童只是个背锅的，她心里也清楚，他不肯说背后是谁在指使，那就打死了他出一口气也就算了。 温雪晴这么说，反倒给太后提了个醒，为了拿捏住这个学童不让他开口说话，还要费尽心思拿捏他的把柄，可见这事儿不能善了。 太后反而铁了心要往下查了。 她改了主意，喝退了侍卫：“不用送去慎刑司了，押下去关在天牢里，不许任何人与他搭话，也不许他死了。” 这是想留着一个活口，好让背后指使者心里悬着，怀着恐惧做事就会容易露出马脚来。 叶婉清想明白了这一层，不由得佩服温雪晴的本事。 她看似与世无争，实则只是不想去争而已，她自己刚刚费尽口舌也没换回来一个有用的字，温雪晴三言两语下去就把局面给逆转了，还无形中左右了太后的意志。 好一招以退为进。 那小学童也不求饶，就一直哆哆嗦嗦的被侍卫给拉下去了。 太后面色不悦的长叹了一口气：“前朝大臣们一个两个欺负哀家孤儿寡母的就算了，没想到后宫之人也来这一套！” 她一副被欺负了还要硬撑着坚强面孔的样子，温雪晴垂着睫毛不去看她的表演，自己回到位置上坐下，柔声道：“长姐，且莫要为了这些事伤心难过了，您与皇上不是孤儿寡母，咱们还有整个叶家，还有国公爷和王爷在背后撑着呢。这刚刚也是弟媳的不是，说的这般严重。左不过就是个私自夹带的事儿，历朝历代哪个后宫没有这种事发生？” 一直以来温雪晴都是对着叶璃音以臣妇自称，这是叶婉清印象里她第一次在叶璃音当了太后之后用长姐和弟媳这样的称呼，意在故意拉近距离。 她暗暗学着温雪晴的话语之术，怪不得她在国公府常年不争，连管家权几乎都落在了石姨娘的手里，却还能这么多年屹立不倒，石姨娘要十几年如一日的在她面前小心翼翼。 如今叶婉清才知道温雪晴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好欺负。 太后一直面色不善的样子，温雪晴喊了她一声长姐之后脸色终于缓和下来，似乎是露出了几分柔弱：“到底是让你进宫来陪着我这个决定是对的，若是放在平日里，这时候连个给我出主意的人都没有，关键时刻还得是自家人才行啊。” 温雪晴看她说话时身子微微前倾，识趣的起身走到她面前去拉住了她的手：“弟媳也是嫁了人的，深知这嫁了人的感受。好歹弟媳还有国公爷能在身边护着，长姐一个人在宫里如履薄冰的熬到今天这个位置上实在是不容易，弟媳一直以来也不知道能帮得上长姐什么，如今能献上一些绵薄之力，也是弟媳的荣幸。” 太后欣慰的一笑，拍拍温雪晴的手。 温雪晴又道：“这夹带的事儿都已经闹到了咱们慈宁宫来，可见有多猖獗，不如先从这件事查起。” 称呼又换回来了，这就是说到正事儿上了，太后拉回神智来，看向叶婉清：“宫廷侍卫这一块，一向都是王爷负责统筹的，如今这件事还是要落在王爷身上。” 叶婉清忙行礼：“臣妇明白，太后放心，臣妇定当替太后把话带到，让王爷揪出这些私自夹带的家贼来！” 太后点了点头，捏着额角：“哀家乏了，先去歇着，你们自便。” 说完太后伸出手来，董嬷嬷很有眼力见的赶忙上前扶着，往往内室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误会解开 董嬷嬷陪着太后一路走，悄声问道：“太后，这夹带不过是个小事儿，让王爷去办这件事是否有些大材小用了？” “你没瞧出来么？人家自己想要往自己身上揽事儿，哀家不过遂了人家的愿罢了。” “别是有什么阴谋？” 太后阴险的扯了扯嘴角：“能有什么阴谋，不过就是叶婉清想要给她母亲讨个公道而已，再说人还在哀家手里，她就是通了天的泼猴儿，也逃不出哀家的手掌心。” 董嬷嬷谄媚的赞道：“太后真是英明。” 她这么借口乏了离开，也算是给叶婉清留下了和温雪晴独处的时间。 慈宁宫里头到处都是伺候当值的宫女太监，说话十分不方便，叶婉清便借口好容易进宫一趟，想要去御花园逛逛，拖着温雪晴离开了。 等一甩开了身边的人，叶婉清马上上前去拉了温雪晴的手，摇啊摇，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母亲，您不要生女儿的气了好不好？” 给温雪晴弄愣了：“你何曾瞧出来我生你气了？” 叶婉清心里老觉得她在生气，先入为主的认为温雪晴这是在说反话，卖萌卖的更卖力了：“母亲，女儿知道错了嘛！” 见她这样，温雪晴心里头估摸着她又是捅娄子收拾不了烂摊子打算让自己出马帮着擦屁股了，索性顺着她的话往下问：“那你自己说，你错在哪了？” 先套出话来看看她捅了什么娄子再说。 叶婉清低下头去，觉得甚是难为情，这可怎么说呢？ 说女儿不该在母亲面前和丈夫秀恩爱？ “女儿没有考虑到母亲的感受，”叶婉清一面斟酌一面说，一字一顿的十分艰难：“辜负了母亲多年来的教导，做出了如此行为不端的事，以后不敢了，一定改。” 行为不端？ 温雪晴茫然的扭头去看云嬷嬷，云嬷嬷比她更茫然。 她索性直接问了：“你这究竟是怎么了？到底做了什么收拾不了的事儿，你同我说说，我也好替你收拾局面。” 叶婉清抬起头来，看着温雪晴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合着说了半天两人说的不是一件事儿啊？ 那…… “母亲并没有生女儿的气吗？” “我好端端的生你的气做什么？是嫌自己命长了想把自己气死吗？” “呸呸呸，不许母亲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不过没有就好，女儿可算是放心了。” 她莫名弄了这么一出，给温雪晴整的莫名其妙，她今儿还非就要把这件事搞清楚不可了。 “且先不说别的，你就说你到底怕我生气什么？” 叶婉清很是尴尬的将自己心中所想给说了一下，不过用了个很委婉的说法，说她与顾景行之间过分亲密，当着长辈的面如此有些不雅了，所以引来了温雪晴的不快。 话一说完，温雪晴顿时忍俊不禁，拿帕子挡着嘴笑了半天。 叶婉清更加尴尬了，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站在那里看着温雪晴笑，只觉得自己脸都红了，她没有和母亲相处的经验，温雪晴于她来说多少还是有点陌生的成分在内，此时叶婉清慌手慌脚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扭着身子跺跺脚：“母亲……您再这么笑话女儿，女儿就……就……” 温雪晴瞧着女儿这样也忍不住故意想要逗逗她：“就怎样？” 就怎样叶婉清自己也不知道，她也想不出来自己究竟能怎样，就哭吗？ 她娘怕她哭？ 她又不能对她娘怎么样。 “哎，母亲就爱取笑女儿。” 温雪晴放下帕子，脸上依旧还带着未尽的笑意，又是怜爱又是宠溺：“你啊你，说你懂事了，你也还是这么傻乎乎的。你当真以为上一回你进宫，我训斥你，是因为这个？” “那不然是因为什么？” 除了这个，叶婉清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别的原因了。 温雪晴叹了口气：“傻孩子，你与王爷感情要好，我这个当娘的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为了这个训斥你。只是这其中的缘故，你不知晓也好。” 她是个过来人，她自己看得懂这些，若要让她与女儿说起这些，她反倒说不出口。 叶婉清求知欲太强了，既然不是为了她和顾景行表现的太亲密，那又是为什么？温雪晴不说，叶婉清追问不止，温雪晴只是摇头让她不要知道的好。 她只能求助的看着云嬷嬷，她是跟在温雪晴身边的老人了，必然也会知道的。 云嬷嬷确实是知道温雪晴的心思的，做母亲的用心良苦，她都看在眼里，还是没憋住说了一句：“夫人是怕太后看了吃醋罢了。” 温雪晴急忙扭头阻拦，可已经来不及了，云嬷嬷嘴快，一句话已然说完，她只好摇摇头叹了口气。 叶婉清并不是很理解，还大吃一惊：“太后吃醋？” 要知道，顾景行细算起来比她要长一辈的，他与太后才是同辈人，说是怕太后吃醋，难道说太后对顾景行有那什么叔嫂的心思？ 叶婉清被雷劈了一样，头皮都炸了，这也太带劲儿了？ 历来历史上后宫里的腌臜事儿就不少，难道这次让她赶上一出现场直播了？ 温雪晴估摸着是看懂了她在想什么，对着她的脑袋敲了一记，也没怎么使劲，“胡思乱想什么呢？没有的事儿。” 她瞅了瞅四周，假山围绕的小路，很容易藏人，不是说话的地儿，一路走到了一处鱼池旁边，左右空旷不怕被人偷听了，温雪晴才继续往下说。 “你这位姑母其实野心勃勃，别人有的她要有，别人没有的她还要有。别看你这门亲事是她撮合的，可你与王爷如此琴瑟和鸣的模样，先帝在世时她是不是有过我不知道，至少现在是没有的，你懂了吗？” 叶婉清听的目瞪口呆，这不算是吃醋，但这确实算是在酸，这根本就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看着别人新婚小两口恩恩爱爱在羡慕嫉妒恨啊。 她没想到太后还有这么一层心思，更佩服温雪晴连这点细节都能注意到，起初还觉得太后心思扭曲，后来细细一想又觉得，她酸别人似乎也算是正常操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来替王爷查案 温雪晴这一出算是给她提了个醒，她原本就觉得太后这人两面三刀不是个好相与的，现在才知道原来别的寡妇该有的扭曲心态她应该是全占了。 一边为了弄权撮合别人，要看着别人恩爱的样子好让她放心，真看着了却又在这里泛酸水。 这样的话以后与她打交道就更要小心才是。 如今把话说开了，几日来的一桩心事算是解了，原来温雪晴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 温雪晴摸摸她的头：“既然做了王妃，就做好自己的本分，别的莫要多想了。你与王爷能夫妻和谐，我也替你高兴。” 眼瞅着时辰不早了，叶婉清也不能继续呆在宫里太久，又说了一会儿话，她恋恋不舍的与温雪晴道别。 “我送你出去，咱们娘俩儿也好多说一会儿话。” 叶婉清没反对，如今温雪晴在宫里，不比以前在国公府，她回娘家可比进宫方便多了，能抓紧时间多待一会儿就多待一会儿。 宫里规矩森严，温雪晴还是仗着是太后请进宫的贵客的身份才能这般随意走动，别人也不敢说什么，尽管如此温雪晴也只能走到金华门就止步，再往前就是前朝了。 身后跟着的掌事宫女提醒温雪晴不能继续往外送了。 叶婉清无奈又心疼，更下定决心要早日想法子把温雪晴给接出去，在这宫墙里的女人，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是一样的没有自由。 温雪晴站在金华门上，目送叶婉清带着两个侍女离开，盯着她的背影怎么也不舍得挪开视线，掌事宫女略带了的强硬的口气提醒她：“夫人，时辰不早了，咱们得回慈宁宫了。” 这些人，身份是下人，却也都是开罪不起的，温雪晴一言不发，硬逼着自己扭头往回走，她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又会因为舍不得而迈不动脚步。 跟在身后的下人们也都看不到，温雪晴眼圈已经红了。 等回到了慈宁宫的时候，温雪晴又恢复了神色如常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叶婉清出了宫之后，瞧见顾景行的马车还在宫外等着，只有车夫在车辕上坐着，旁边没有跟着下人，也不知道他人是不是在车里。 车夫瞧见她过来，跳下来让出地方请她上车，顾景行已经在车里了，今日下朝的早，出来之后瞧见王府的马车被拉来，知道是叶婉清又进宫了，索性在这里等着。 理所当然的，莺歌燕舞又单独乘坐了叶婉清的马车，两辆车一前一后的往回走。 叶婉清一上车就同顾景行说了要查宫中夹带的事儿，顾景行只是冷笑。 “妾身可是说错话了？” “倒不是，这种事让本王查，这是在给本王找事儿。”这种事应该是内务府去查，再不行侍卫首领也可以，断然没有让堂堂王爷去查这个的道理。 所谓的宫禁守卫是他管辖内的事儿只不过是个借口，归根结底这是太后想要找回自己的颜面才把事情交给他去做。 私自夹带若说只是寻常，可夹带到她眼皮子底下去了那就是明晃晃的打她的脸。 不把事情闹大一点镇不住这个歪风邪气，才有了这么一出，不管是谁干的，只要让那些人知道厉害，上头紧了，底下才会跟着紧。 上头放松，底下的只会更松。 太后真是打的好算盘。 听他解释过之后，叶婉清嘴角抽了抽：“太后这不是给王爷找事儿么？还说要拉拢王爷，如此拉拢，妾身倒是有些不太理解太后的手段了。” 拉拢就是找麻烦啊？ “这种本来应该静悄悄捂着解决的丢人事扔给本王，已经是表明了把脸面丢到了本王脚下的意思。” 什么关系才能干的出这种事儿来，当然只有自己人才能，太后是想用这种不要脸面的方式来向顾景行表明诚意，把他当做自己人看待了。 叶婉清弄明白这个意思之后的反应是嗤之以鼻。 “太后打的好算盘，好一招空手套白狼。” 扔了颜面，看似身段放的很低，实际上她什么损失都没有。常言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叶婉清看向顾景行：“王爷作何打算？” 她能有此想法，顾景行觉得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因此倒没表现出多惊讶的脸色来，淡淡道：“丢给底下人去做就好了。” 他一天天朝廷上的大事儿还忙不过来，哪有多余的精力管这种宫闱丑事。 叶婉清却思忖着摇头：“这样似乎不好，王爷可以不稀罕太后放低身段，但王爷也不能明着打太后的脸，至少表面的和睦咱们还是要维持一下的。” 她用了一个咱们，让顾景行微微挑眉。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他不想管，又不能不管，总得有个解决的法子。 “简单，”叶婉清眼里闪着光：“这事儿交给妾身来做就好了。” 他皱眉：“你？” “妾身与王爷夫妻一体，王爷的事儿就是妾身的事。常言道男主外女主内，王爷时间宝贵日理万机负责前朝的事儿。这太监夹带私运物品算得上是后宫的事儿了，妾身来负责调查，把王爷的时间腾出来去负责王爷该做的事情，又不拂了太后的颜面，完事儿之后由王爷去跟太后交差，岂不是两全其美？” 细细想来，这件事似乎只有这样的解决方法最为折中了，顾景行爽快的同意了。 正事商定，两人又有些无话可说，相对而坐，只剩马车颠簸。 叶婉清多少觉得有点不自在，拿眼去瞄顾景行，他像一尊精致的雕塑一样坐在那里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啥。 明明他也没有往她身上看，却能察觉到她在看他，或许还有话要说，他主动开口问道：“有话就说。” 依旧还是淡漠的口气，不过不似大婚初时那么冲了。 叶婉清额了一声：“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王爷是特意在宫门口等着妾身出来的么？” 闻言男子的目光闪烁了几下，以手扶额：“并未，恰好刚出来而已。” 叶婉清憋着笑，信你的鬼哦，那车夫在那坐着百无聊赖的快要长蘑菇了，分明就是等了很久的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绿茶奥义 回了王府，底下人来问顾景行要在哪里用膳，顾景行看了叶婉清一眼，随口道：“就去王妃那里。” 叶婉清也没什么意见，反正她有意见也没用。 两人到了清虹苑，老远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大抵是清虹苑的小厨房已经烧好了饭菜了。 叶婉清半开玩笑道：“王爷今儿就凑合着吃一顿，已经这个时辰了，妾身有心想要替王爷亲手做一顿饭菜也是来不及，恐饿着王爷。” 还没等顾景行发话说什么，旁边就传来一道娇软的声音插上话：“王妃千金之躯哪能劳动王妃亲自下厨呢，这种事理当由妾身来做才是。” 不用问，除了叶婉清还有资格在顾景行面前自称妾身的，王府就一个林柔。 叶婉清颇有点头大，她怎么又来了？且回回来都是这样逮着机会就插话，她这个正妃只想在王府安身立命，争宠什么的不在计划内， 所以原也就不打算对她这个姨娘怎么，只希望她这个做姨娘的也不要有事没事就挑衅她的忍耐。 偏偏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是个打算好好相处的，那不好意思，叶婉清不惹事儿也不怕事儿，你既然找上门来了，那我也不是吃素的。 当下她道：“林姨娘的教养似乎不怎么好，回回来了本妃这里都不知道先请安，上来就跟本妃插话。怎么本妃摄政王正妃的身份换不来林姨娘这个王爷表妹一声问安？” 林柔一听，立即识相的跪下去，直接给叶婉清行了个大礼：“妾身见过王妃，给王妃请安。方才是妾身唐突了王妃，还请王妃看在妾身急着见王爷一面的份上，原谅妾身这一次，妾身向王妃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说完又转头去给顾景行请安，样子怎么看怎么可怜巴巴的，说话的口气也是柔柔弱弱的：“妾身给王爷请安，妾身知道王妃出身高贵，不喜见到妾身这种卑贱之躯，只是妾身实在思慕王爷的紧，才冲撞了王妃。都是服侍王爷的人，妾身相信王妃一定也能谅解妾身的心思的。还求王爷替妾身向王妃美言几句，原谅妾身！” 顾景行尚未有什么反应，叶婉清听的是一脑门的问号。 这不就是绿茶本茶么？ 你要是真觉得你唐突了我就老老实实道歉，让我原谅你也行，但为什么是看在你急着见王爷的份上原谅你？ 怎么不干脆说看在你急着和我争宠的份上？ 后面与顾景行说的那番话就更离谱了，她还没怎么着呢，说得好像她把她怎么着了似的。 典型的被欺负的宠妾伏低做小极力隐忍的模样，生生给她这个正妃衬托成了恶毒正室的样子。 叶婉清还觉得冤枉的很呢。 “林姨娘也真是个神算子，既然是想要见王爷，为何不去王爷的玄月阁，却跑来这清虹苑，难道姨娘早就知道王爷回了王府会直接来清虹苑？姨娘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能有这等窥探王爷心意的好法子，本妃也想知道呢，姨娘不如拿出来分享一下？” 不就是无中生有么，谁不会了，管你有没有窥探王爷心意，先给你扣一顶帽子坐实了再说。 她这一招也是很恶毒了，踩在了顾景行的雷区上。 管她林柔是谁的人，就顾景行这个不轻易信任任何人的性子，一旦挑起了他怀疑的苗头来，想要撇清可就难办了。 毕竟即便是林拂影也得有个限度才行，过了界一眼母子反目，何况一个林柔。 此时林柔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想法子让叶婉清下不来台，可怜兮兮的看着她：“王爷宠爱王妃这件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这些日子王爷留在清虹苑的时间比留在前院的时间多多了，妾身来这里反倒更容易见到王爷，自然就来这里等着了。” 叶婉清瞥了一眼顾景行的脸色，故意道：“哦，林姨娘还数着王爷的休憩时间呢，也不知道林姨娘借着太皇太后的势在王爷身边安排了多少人给你报告王爷的行踪，不然姨娘日日缩在自己院子里，又怎么能知道王爷留在清虹苑的时间更多一些？” 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看顾景行脸色不好看了才这么说的，也不是为了怼林柔，这话就是说给顾景行听的。 事实证明叶婉清一番心思没白费，她对顾景行的猜测也确实踩在了点子上，顾景行目光沉下来，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林柔本想再替自己辩解两句，一抬头看见了顾景行的脸色，猛然意识到不好，她给叶婉清挖坑不成，反倒掉进了叶婉清反给她挖的坑里头！ 她本就跪在地上一直没起来，这会儿吓得更是冲着顾景行拼命磕头：“王爷明鉴！妾身并未在王爷身边安插人，更加没有仗着太皇太后的势做什么，王爷明鉴啊！” 林柔自己心里也清楚，这种事顾景行根本不用相信，只需要一点苗头露出来就够她喝一壶了。 叶婉清这一招真是狠毒，不声不响的把林拂影也给拉下水了，林柔慌忙的磕着头，心生一计脱口而出：“再说了，太皇太后又怎么会在王爷身边安插人手？王妃可莫要挑拨离间才是啊！” 球又踢回去了。 不过晚了，她是不是挑拨离间不是重点，重点是顾景行绝不会允许自己身边有自己不允许的隐患存在。 朝廷里总有人在他身边安插眼线，那些被他发觉了但是对他造不成威胁的他，放任不理也就罢了，眼下这种情况就是试图在挑衅他的底线了。 他弯下腰去，托着林柔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谁给你的胆子？” 阴森冷漠的口气让林柔脊背发凉，“妾身没有，就是借给妾身十个胆子妾身也不敢呐！王爷明鉴……” 顾景行眯了眼睛：“那你又是为何知道本王会来清虹苑？” 他来这里，并非是因为宠爱叶婉清，而是拿着宠幸做遮挡方便叶婉清医治他，这件事他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若是叶婉清日后真能给他医治好了，他也还是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差点信任崩盘 林柔的快哭了：“妾身并不知道王爷会过来，妾身只是赌一把。” “你赌的倒是很准。” 他甩开了林柔的下巴，林柔瘫软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汗湿了后背的衣裳，觉得自己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 看来真是低估了这个王妃的本事，一直以为她闺阁之中能传出来那个骄纵的名声，就是真的骄纵，没想到手段如此狠辣，三言两语化解了她的攻势不说，还差点借王爷之手要了她的命。 顾景行脸色极其难看，背起手来背对林柔站着，冷声道：“林姨娘不守规矩唐突王妃，言语冒犯，罚回去闭门思过三日，抄写女则百遍，交由王妃亲自过目。” 这是打算小惩大诫，林柔松了一口气，有了结果就没事了，就怕顾景行憋着一口气，那她真的就得担心一把自己的小命。 她磕了个头：“是，妾身遵命。王爷王妃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妾身就先告退了。” 顾景行挥手让她滚，石嬷嬷赶忙上前将林柔扶起来，两个提着食盒连滚带爬的离开了清虹苑。 叶婉清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多少觉得有点解气，她也不想闲的没事去跟人互怼，但谁让你找上门来了呢？ 顾景行率先进了屋，打发走了下人，叶婉清跟着进去，心情还有点不错，正准备吩咐人传膳，顾景行却自己亲手把门关上了。 叶婉清也没觉得多意外，理所当然的觉得他这是打算让她施针，以往都是这样的。 她道：“王爷是想……” 才开了个口，剩下的话却被顾景行冰冷的眼神给瞪了回去，那种看透她灵魂一般审视的目光让叶婉清觉得打心底冒寒气。 怎么的了？莫不是欺负了他的表妹，当面给她这个王妃一个面子，背后又要来给他表妹讨公道了？ 那他还真是维护她的颜面的。 顾景行一步一步逼近她面前，阴冷的气场让叶婉清有很强的的压迫感，不由自主的后退，直到后背顶到了门无路可退。 她倚着门，小心翼翼的陪着笑：“王爷，妾身刚刚确实对王爷的表妹凶了点，不过那也是您的表妹挑衅在先，妾身若是不想法子维护一下自己，以后大概要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了？” 顾景行却冷笑：“这点小事不值得本王放在心上。但本王也要提醒你，别动歪心思。” 叶婉清这会儿反倒有点怒了，究竟是谁在动歪心思？他这不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吗？ 没想到他下一句却说：“用不着试图挑拨本王和母后的关系，王妃若是有这个心思，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叶婉清一下子噎住了。 合着两人说了半天都是鸡同鸭讲，他根本不在乎林柔那个表妹的死活，他在计较自己借着林柔挑衅的机会挑拨他和林拂影之间的关系。 天地良心她没有这样的心思啊，当时话赶话说到这里罢了，谁知道他当真了，这人还真是敏感的要命。 果然害人必害己，林柔想给她挖坑，被她给反坑了，她给林柔下套，反而把自己也给套进去，真真是苍天饶过谁。 “王爷，妾身绝无此意。” 顾景行却并未说什么，只是依旧盯着她看着，叶婉清被夹在他和门之间，被他这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盯着，这种感觉像极了学生时代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还答不上来的时候被老师盯着的感觉。 “妾身知道，妾身是太后的侄女这个身份就让王爷很难真正的相信妾身，不管妾身做什么，在王爷眼里都是有目的的？王爷是不是以为妾身之前努力骗取了王爷的信任，就是为了这一刻做准备？” 顾景行确实有过这样的怀疑，但他自己很快就打消掉了这个想法，以叶婉清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聪明才智来看，她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 叶婉清见他一直不说话，心里发慌，他要是这么认为了，自己又解释不清，那他会不会把她给赶出王府啊？ 也不用赶出去，就随随便便找个什么理由给自己禁足了，这辈子不得自由那也挺惨的，她可不想以这种方式凄凄惨惨的活着。 果然这婆媳问题自古至今都是个无解的问题，儿子心里总还是会向着母亲的。 实在不行，那发誓，古人不都是动不动就喜欢发誓么，而且极其相信这个。 这么想着，叶婉清举起手来，认真道：“妾身发誓，若是刚刚有半句虚言，就叫我叶婉清不得好死。” 这个法子似乎起作用了，因为顾景行终于开口：“你最好没有。” 叶婉清猛摇头，她是真的没有，而且她是最不想死的。 顾景行转身走向圆桌旁边去坐下了：“传膳。” 她松了口气，看来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顾景行并未因为这点小小的摩擦就影响心情，依旧用膳用的很香，斯文而且优雅，叶婉清只顾着低头扒饭，一个字不敢多说，生怕这个节骨眼上说错什么又惹来他的怀疑。 或许他已经开始尝试着相信她了，但至少不是彻底的愿意相信她，心里还是存着怀疑的，她不能将这份好容易得来的信任亲手推出去。 也不知道林柔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怎么忽然之间和自己杠上了。 不过她这样也验证了一个道理，只要男人立场坚定，绿茶就没有机会成功。 此时没有成功的绿茶回了飘风院之后，整个人依旧还在惊慌失措中没回过神来，身上已经出了不止一层的冷汗了。 石嬷嬷看着食盒里还热乎的羹汤觉得十分可惜：“此番真是得不偿失，白费了姨娘一番心思了。” 林柔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管这羹汤，命都差点没了。 “去替我准备笔墨，王爷吩咐了抄女则，还是尽快抄出来送到王妃那里去。” 石嬷嬷满嘴的不乐意：“王妃仗着自己的身份这般折腾姨娘，也不怕太皇太后惩治她！” “不许去找太皇太后告状，我不想把事情闹大，去准备我要的东西。”林柔皱眉。 她知道王爷对她并无这个心思，从前所谓的宠妾这个说法也不过是为了拿着她挡桃花，若不是这次太皇太后逼着她去争宠，她也不会非得去出这个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幕后主使是谁 王妃比她想象中的更难对付。 明明入府的时候王妃的处境那么恶劣，现在却能够让王爷日日宿在清虹苑，就足可见她的本事。 石嬷嬷很是不服气，大婚的时候她在叶婉清手里吃过亏，一直想着找机会报复回去，这口气憋到现在。 好容易太皇太后催着林柔去王爷面前争宠了，石嬷嬷还以为只要林柔能成功，叶婉清就一定不会好过。 没想到林柔出师不利，还被罚了禁足。 “要奴婢说，姨娘就不该这么认栽，姨娘受了这样的委屈就应该让太皇太后知道。” 林柔语气加重了一些：“我说了，这件事不许让太皇太后知道！” 何必呢，那个姑母只不过是利用她罢了，她若是能成功上位倒也还好，若是她一直失败，还要让姑母出手帮忙，那她在姑母眼里就更加成了一个百无一用的存在。 她就连现在这种安稳的处境都享受不到了。 “嬷嬷，让我闭门思过的是王爷，让我抄写女则的也是王爷，太皇太后是王爷的生母，你说这件事让太皇太后知道了，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石嬷嬷噎了一下，她都知道这些道理，但她下意识的觉得，挑起这把火的人是王妃。 “我明白嬷嬷是为我好，不怕嬷嬷知道，我并不打算与王妃去一争高下。我只是个庶出的女子，入了王府连做个侧妃的资格都没有。王妃可是国公府的嫡长女，如何是我能比的了的？” 石嬷嬷看她如此斗志消沉，根本就没有争宠的打算，心里也是着急。 且不说林柔这个偏安一隅的德行，她有生之年还有没有有机会能够报复叶婉清，说不定过阵子叶婉清觉得林柔碍眼，寻个借口给她打发了，那作为林柔贴身伺候的人，她怕是连现在的好日子都没得过了。 石嬷嬷眼珠子转了转，道：“姨娘听过一句话没有，树欲静而风不止。别说姨娘的存在本身对王妃就是个威胁，如今姨娘已经和王妃正面宣战了，难道姨娘觉得王妃还能放过你？” “我日后不去招惹她就是。”林柔低头开始抄写女则，百遍呢，三日功夫也不知道够不够用。 石嬷嬷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便是姨娘跑去王妃跟去说你不打算招惹她，姨娘觉得王妃能信？她若是相信，今儿也不会利用王爷给了姨娘了这么大一个下马威。” 林柔的笔尖顿了顿，墨迹在纸上留下一个漆黑的墨团，十分显眼。 或许这就是太皇太后的目的，她能不能得宠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太皇太后只是看不惯太后弄进来的王妃太得宠罢了。 而她一旦与王妃起了龃龉，日后不管她心里是不是真的想与王妃对着干，她都已经停不下来了，这是一条不归路。 林柔把这张被墨迹污了的纸揉成一团扔掉，自始至终她就是个工具，顾景行用来抵挡其他女人的工具，林拂影用来给叶婉清找不痛快的工具。 也罢，谁让她身份卑微呢，身为一个庶女，林柔一直很懂得认命才能过的舒服这个道理，不属于她的，争也没用，命运安排给她的，就老老实实接受好了。 太监私自夹带这种事已经形成了一条产业链，夹带出去的东西也不只是名贵药材，宫里的主子时常能丢点不起眼的东西，主子们一向不缺这点小玩意，丢了也就丢了。 这些不起眼的东西到了宫外就成了宝贝，卖出天价也是有的，这些钱就进了那些太监的口袋，腰包塞的鼓鼓的，贪图享乐的过不了几天就花光了，高瞻远瞩的会留着这些钱将来以后好养老。 叶婉清摸了半天，差不多摸清了这个状况。 她觉得头有些沉，越是这种看似很容易摸清的状况，实际上就越是难搞，都已经放在明面上猖獗了，自然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形成的东西。 要铲除就得动一大串的利益链，必然会困难重重。 好在这次的重点只是夹带名贵药材的问题，其他的倒是无关紧要，顺带查一查报上去，上头想处理就处理，剩下的就和她没关系了。 说来容易做起来难，在宫里私自夹带就是重罪，也是暴利，她摸清这些产业链怎么运作的容易，真想揪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叶婉清决定去牢里会会那个御药房的小学童。 因为太后下了懿旨不许任何人接近他，所以叶婉清去之前先去见了太后一面，请了太后的手令才去的天牢。 狱卒见了太后的手令自然不敢怠慢，客客气气的放了叶婉清进去，还很识相的自己离开很远，方便叶婉清问话。 小学童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样子，长得其实很清秀，就是在天牢这种地方干净不起来，磋磨的也一身污糟了。 狱卒把叶婉清放进了他的牢房里又锁上了门，叶婉清与这个小学童共处一室，一个衣着华丽，一个衣衫褴褛，对比鲜明。 他大概是被打怕了，狱卒过来开门的时候就缩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把脸埋在了膝盖之间，叶婉清进来之后他抬头飞快的瞥了她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去，目光闪躲的厉害，身子蜷缩的更紧了。 样子看着十分的可怜。 叶婉清看他这样子，不禁也起了几分怜悯之心，轻声开口：“你叫什么？” 那小学童只是把脸埋起来，却又忍不住偷偷抬起眼来瞄叶婉清。 “你不用怕，我今日来不会对你动刑，只是来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就是。” 他这才稍稍抬起脸来，小声答了一句：“奴才小全子。” 听这名字，叶婉清就知道他原来也是个太监。 不过这个不重要，她趁着没人赶紧切入正题：“现下没有外人在场，你且告诉我究竟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小全子摇摇头：“没有人让奴才这么做。” 叶婉清表示很理解：“我知道，指使你这样做的人必然拿捏了你的把柄，他究竟拿捏了你的什么？你的家人？如果是的话，我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不管是借用顾景行的势力还是太后的势力，想要保住一个小太监的家人都不是什么难事，她不信这个朝廷里还有什么比这两个人势力更应的存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也不是一点线索也无 但小全子只是摇头：“奴才没有家人了。” 叶婉清嘴角一抽，既然不是家人的把柄，那就是他自身的问题，许是犯了什么错被捏住了把柄的。 她又道：“我可以去求太后和皇上，不管你犯了什么错，都可以饶你不死，只要你能供出幕后主使。” 本以为这样的条件总是够了，没想到还是不行，小全子还是那句话：“没有人指使奴才。” 这下叶婉清真的有点烦了，没想到一个年纪不大入宫不久的小奴才骨头这么硬。 本来还觉得他和温雪晴无冤无仇必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换萝卜根代替人参祸害温雪晴，还想替他洗刷冤屈帮他脱罪。 但看他这么不识相叶婉清觉得有些压不住火，除了这两点她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他扛着皮肉之苦牢狱之灾也要护住幕后主使。 难道那个幕后主使对他有什么救命之恩提携之恩的不成？ 她站起来，口气也开始变得不客气：“你自己说，到底要如何才肯开口？” 小全子看上去快哭了，缩在那委委屈屈的，太监特有的嗓音带着哭腔：“真的没有人指使奴才……” “不管这是不是你的初衷，终究是你用萝卜根替换了人参才导致我母亲白白遭罪一场，我若想要追究，就是你死了也一样有法子找出你的幕后主使，你还得赔上一条性命，你何必呢？还不如趁着如今我还不想要你的命，把你知道的都说了。” 这一番威逼利诱，小全子像是扛不住了似的，崩溃哭出声：“真的没有，奴才之前就说了没有可是没有人相信，奴才放进去的都是太医开的方子上的东西，至于为什么人参变成了萝卜根奴才真的不知道啊！” 叶婉清皱眉，不知道？ 难道说他真的是冤枉的，只是那些审问的人没什么耐性，自己先入为主的以为他在说谎，觉得用刑到位了总会吐口，说什么不知道只是因为皮肉之苦受的还不够。 她不是那些狱卒衙役，不会拿着所谓的审讯经验先入为主的去判断一件事，小全子的话让叶婉清觉得背后肯定还有什么细节是自己忽略了的。 “御药房平时都有什么人进去？或者你见过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人出现过？药材可有被人动过？” 小全子哭的打抽抽：“平日里御药房当值的人都是轮班换岗，来回就那几个，至于不该出现的人，奴才没见过。药材不只有奴才一个人能接触到，其他当值的人也一样可以接触，所以奴才也不敢说是不是有人动过了。” 这等于没有什么线索，叶婉清直截了当的问了：“见过有人偷药材吗？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小全子还是摇头：“平日里大家当值都是各干各的事，除了师傅教徒弟，彼此之间都不互相打交道，奴才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这样的事。” 叶婉清觉得没什么好问的了，他说的这一切看似什么线索都没提供，实际上也能抽丝剥茧找出点能用的东西来。 第一，药材不是他换掉的，可能在他配药之前就已经被换掉了。 第二，御药房有人手脚不干净。 她喊了狱卒过来，吩咐下去不许随意殴打小全子，也不许随便什么人过来与他打交道，防止有人趁机灭口。 尚鲁的事儿发生一次就够了。 下一步，御药房的人也得查查。 没了小全子，原本按部就班当值的人员安排就乱了套，叶婉清过来的时候原不是平日该换班的点儿，此时却因为少了个人出了缺临时换班，管事的在忙，她就在旁等一会儿。 换下来的小太监走路姿势鬼鬼祟祟的，像个驼背。 宫里选太监，虽说最后都得弄成个残缺的，选人之初却不要残次品，丑的不要体态不端的不要。 这些太监见了主子们会弓腰，平日里却不驼背，因此叶婉清瞧着这个太监不太一样就多看了一眼，就这一看，又忍不住再看了第二眼，越看越觉得他不对劲。 这驼背的样子，就像是怀里藏了什么东西，若是昂首挺胸的走路，胸前就会鼓起来，只能驼背才藏得住。 刚刚挖到可能有人不干净的线索，就遇上这样的事儿，叶婉清也不打算找什么管事的了，以免打草惊蛇，她决定自己先跟着这个小太监看看他有什么不正常。 万一这就是送上门来的答案呢。 她一路跟在小太监后面离开，不得不说王妃的待遇就是好，这鞋穿着舒服不说，走路还一点声音都没有。 叶婉清不敢跟得太紧，跟了一路子小太监也没发现身后多了个人，她就这么远远的瞧着，眼瞅着那小太监走到了金华门。 她不敢继续跟下去了，金华门附近地势开阔，并无什么能够让她藏身的地方，这时候叶婉清又开始吐槽王妃的衣服实在繁琐费事，老大一片藏都藏不住。 一出现就是最打眼的那个，下回她先弄一身宫女的衣裳穿穿，一个小宫女路过也没什么好起眼的。 那驼背小太监怀里果然藏了东西。 他走到金华门底下四处张望了一圈，好像是说了一句什么话，叶婉清离得太远没听清，附近又走出一个太监来，看他的服饰像是比这个驼背地位要高一些的样子。 这个驼背果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来递给了新出来那个，两人比划了一阵子，最后达成协议，新出来那个太监收下了包裹，驼背心满意足的离开。 驼背往回走的时候，果然不再驼背了，还若无其事的四处看了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他，这说明叶婉清的猜测是对的。 确实有问题。 她不敢怠慢，也顾不上躲藏了，直接大摇大摆的出来顺着金华门出了宫，看似漫不经心的往外走，实则在留意刚刚出来的那个太监。 最近她进宫频繁，这一路上各处宫门的人都已经习惯了，见怪不怪，叶婉清始终保证那个太监在自己视线范围内，他也并未觉得叶婉清是在跟踪他。 到了还有两道门就出宫的时候，叶婉清故意装作赶时间的样子超到了那个太监前头去，抢先他一步出宫，上了马车却吩咐卫宁驾车，把车夫给留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无限接近真相 叶婉清让车夫盯着那太监去了哪个方向，自己则让卫宁驾车去了最近的成衣店，直接买了一身京城贵妇人常穿的款式的成衣穿了出来，马车临时换不了，她索性弃了车，带着卫宁走路。 卫宁被她调养过之后，软筋散的药性已然消失了，确实是个功夫了得的女子，这次要查案，带着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身边好像确实不怎么安全，因此才特意带了卫宁出来。 她还特意配了个帷帽，全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怕是顾景行来了也未必认得出她，更别说一个没记住她长相的太监。 宫门口出来之后的道路并不复杂，只要知道那太监去的方向就一定能追得上他。 也是叶婉清运气好，她才从成衣店出来，就瞧见车夫找过来了，那太监去的正是叶婉清往成衣店走的方向。 王府不养无用之人，王府的车夫也不只是简单的车夫，管事的给叶婉清安排的这个车夫是个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受过伤腿有些瘸，原本就是骑兵，特别爱马，进了王府就在马厩照顾马，后来就成了叶婉清专用的车夫。 让他跟个人也是个很轻松的营生。 叶婉清赏了他几两银子：“接下来没你事了，把马车赶回王府去。” 车夫也不多问，自去赶车回府了。 叶婉清就顺着车夫指的方向去追那太监，她与卫宁看起来就像是出门遛弯逛街的富太太，只不过脚步有点匆忙，远远的在人群中瞧见那太监的影子，手里还提着个包袱。 看来是觉得出宫了不用藏着掖着了，改成光明正大提在手中了。 倒也正好，夹带出宫的东西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倒卖，且看他把这一包袱东西卖去了哪个药铺医馆，再顺藤摸瓜的找下去，这案子八成就见底了。 哪知这人根本就没有去任何药铺，反倒是进了当铺。 叶婉清脚步一顿，当铺？ 她扭头去问卫宁：“你往常在民间，可曾听说当铺有收名贵药材的？” 卫宁想了想：“夫人指的是？” 既然不是绝对否定，那就是有可能收，她举例：“千年人参，犀角鹿茸之类。” 卫宁点头：“偶有当铺收人参。” 叶婉清打了个响指：“走，逛逛当铺去。” 她来了这里还没见过当铺啥样呢，上回为了买卫宁把自己的东西给当了，也是纷纷莺歌去的，至今还没赎回来。 卫宁没意见，主子说去那就去。 叶婉清进当铺之前问卫宁：“待会儿若是打起来，你有没有把握把那太监给拿下？” 卫宁摇头：“我得护着夫人，没有三头六臂。”管不了那么多。 “你不用管我，保命的本事我还是有的，待会儿打起来的话我不妨碍你，你就只管打架，把那太监拿下，能办到吗？” 卫宁想了想，如果不用保护叶婉清，敞开了只管打架的话，那她还是能办到的。 她点头。 叶婉清很满意：“好，待会儿看我眼色行事。” 卫宁是个很合格的跟班，让她干啥就干啥，一句废话都没有，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说，叶婉清觉得很省心，倒是有点不舍得放她走了。 两人进了当铺，见那太监和当铺的掌柜正谈生意。 叶婉清心说这太监胆子倒是大，穿着太监的衣服出来倒卖东西，生怕人家不知道这是他从宫里夹带出来的似的，还是欺负老百姓分不清太监的衣服和官员的朝服有什么不同？ 当铺掌柜是个有眼力见的，叶婉清一进来他就看出来叶婉清不简单了，不轻易露脸，衣服是最时兴的款式，不是最名贵的料子，却也是上乘，鞋子还是蜀锦的鞋面。 寻常富太太得了蜀锦不用问肯定是做成衣裳，这一位却拿来做鞋，当真是一点不心疼。 再看她身上细致处用的都是考究的东西，镯子是水头上好的玉，压裙是红玉血葫芦，就可见这一身不怎么名贵的衣裳也是刻意在低调了的。 只是眼前这宫里来的人不敢得罪，掌柜自己脱不开身，就找了个机灵的伙计去招待叶婉清，一连声的道得罪。 叶婉清倒是不在意，她来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谁招待她都一样。 她随手扯了血葫芦压裙丢给卫宁让她去和那伙计谈价钱，自己则端着架子举起茶杯又嫌弃的放下一口不喝，满心思都在另一头那两个人身上。 像她这样爱端架子的主子不在少数，这里的人也都没怀疑她另有意图，各干各的事。 那头已经谈的差不多了。 那太监道：“爷可没少照顾你生意，这些都是好东西，五百两不能再压了。” 叶婉清对这个时代的物价不甚清楚，人参五百两她也不知道是多了还是少了，但这都不重要，捉贼捉赃，只要抓个现行，看他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她冲着卫宁使了个眼色，又想起来自己带着帷帽，卫宁看不见，又改成干咳一声，引起卫宁注意来。 彼时卫宁正同那伙计谈价钱，卫宁是个不爱说话的，那伙计是个话唠，说了半天卫宁就是不松口，恰好这时候叶婉清干咳一声，一屋子几个人都往她身上看过来，弄的叶婉清尴尬无比。 好在别人只是觉得她在提醒自己的侍女价格差不多可以松松口了，只是看了一眼，也并未多加注意。 这头伙计冲着卫宁干笑：“姑娘你看，你家夫人都觉得可以松口了，咱谈生意也不能这么生硬是不是？” 卫宁没理会他，等着叶婉清的信号。 另一头五百两就已经打算成交了，叶婉清十分紧张，眼看着那太监把包袱摆在桌子上摊开…… 人参呢？ 那一兜子璀璨夺目的珠宝是什么意思？ 卫宁盯着叶婉清半天也没见她有什么动静，她还生怕自己错过了叶婉清的信号，还特意确认了一下：“夫人？” 叶婉清只是抬手让她稍安勿躁，继续盯着那太监。 人参体积也不大，也许他单独放着了，并没有和这一堆东西放在一个包袱里，既然来了他肯定会拿出来卖，那就可以再等等。 卫宁明白了她的意思，后退一步等着，旁边的伙计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价格到底是成还是不成啊？这主仆两个之间有默契，他没有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黄雀在后 太监将一包袱的珠宝往掌柜面前一推：“掌柜的，验货。” 掌柜早就直眼了，满脸堆笑：“不用验不用验，马爷给的肯定都是好东西，马爷可还有什么要出手的？” 叶婉清耳朵都竖起来了，不光掌柜的想知道，她也想知道。 马太监呵呵两声：“这些还填不满掌柜的胃口？” 这意思就是没有了，掌柜秒懂，道了句得罪，马太监起身要走，掌柜的立即起身相送。 眼看着马太监出了门，叶婉清急了。 这合着她费了半天劲又是跟又是乔装的，还以为真相就在眼前了，结果就只是个夹带首饰出来还钱抽成的，和假药半分关系没有？ 叶婉清给气得不轻，旁边伙计还在纠结价格：“姑娘，小店利润薄，给出这个价格已经很厚道了，你家主子急用，这价格按说还要往下压，要不是看在这是个好东西的份上，连这个价格都拿不到啊！您看要不就这么着成交了？” “成交什么？不卖了！” 叶婉清一把夺回来血葫芦的压裙，站起身来带着卫宁走人，弄的伙计十分下不来台，不是说家里出了急事急着用钱么？ 这典当行的规矩一向都是急着出手的东西反而抬不起价格来，这富太太果真是个没见过典当行的，这就受不了了。 掌柜的送走了马太监回来，迎面看见叶婉清带着人手里提着压裙就在往外走，就知道是没成交，他早就看到那压裙是个好东西，还试图再拉拢一下，结果叶婉清大步流星的出了门，头都没回。 “这……” 伙计挺为难的看着掌柜的，掌柜的也大概明白什么意思了，干了这么多年的典当行，什么人没见过，因为价格不满意谈崩了的也不在少数。 他摇摇头只觉得可惜了那个压裙，不过总算才刚刚得了马太监手里的一堆好东西，少了叶婉清一单生意他也觉得不甚在意。完全没有想到叶婉清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冲着马太监来的。 “走了就走了，把这些东西处理掉，决不能留在京城里。” 不然就是个催命符，说不定哪天就要了他的命了。 伙计没少干这个营生，十分的轻车熟路，哎了一声，去把包袱包起来收拾收拾准备出门。 叶婉清离开典当行一路尾随马太监，发现他走的这是回宫的路。 原以为还能抓包他贩卖名贵药材什么的，结果他就只是替人出宫销赃的，甚至这次根本没有带药材出来。 卫宁问道：“夫人就这么放过他？” 叶婉清摆手：“不放过，但现在还不能动他，免得打草惊蛇。既然他能出来把这些东西销赃，那说明宫里流失的药材也会经过他的手流出来。只不过这次我运气不好没碰到他夹带药材出来，那就跟着他回宫盯住了他，看他什么时候会替人夹带药材，到时候再进行下一步不迟。” 卫宁并未多问。 还真被叶婉清猜对了，马太监这次确实就只是出来把这些珠宝销赃的，事儿办完了，拿了钱悠然自得的正往回走，路过一个青楼还撩拨了一把门口的姑娘。 看的叶婉清恶心至极，连作案工具都没有了，还贼心不死，猥琐至极。 走了一段路，卫宁似乎有些不安，叶婉清问道：“怎么了？” “似乎有人跟着咱们。” 叶婉清觉得她多虑了，这里是大街上，正路过一个集市，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不是往前就是往后，总不能说同一个方向的都是在跟踪她们。 她安慰她：“没事，放松点，不要人家贼还没心虚，咱们自己先心虚了。” 被叶婉清这么一说，卫宁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担心的多余了，她回头看了一眼，人群熙熙攘攘，各有各的事情要忙，似乎并没有人特意注意她们两个。 但那种被如影随形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十分的不舒服。 又走了一段路，卫宁再次生出那种感觉来，这次她很确信自己确实看见一个人影在她回头的时候闪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躲起来。 若不是心里有鬼那为什么要躲？ 卫宁不得不提醒叶婉清：“夫人，我们真的被人跟踪了。” 叶婉清也不是什么愚昧的主子，卫宁一次这样说可能是她的错觉，过了一阵子她还这样说，叶婉清就不得不考虑一下了。 从前卫宁是个行走江湖的，对危险的敏感度比她灵敏多了。 “不应该啊，咱们两个可都是乔装打扮了出来的，总不至于被人认出来。难道说这马太监有先见之明，特意安排了人也保护他？” 卫宁也不确定这人什么来路，总而言之不安全，她劝叶婉清要不先放弃，横竖已经知道了马太监这条线索，他一个太监又不能去别的地方，最终肯定是会回宫的。 等日后安全了再去宫里打听打听他的下落，一个大活人也不至于丢了。 叶婉清想了想，觉得也行。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则，她决定听卫宁的。 打消了继续盯梢的念头，接下来的状态就轻松多了，叶婉清一路走一路逛，在路边摊时不时驻足看看小玩意儿，还顺带买了点胭脂水粉什么的。 现代的时候她忙于学术，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去化妆打扮，不代表她不爱美，哪有女孩子不爱美的。 眼看着与马太监拉开了距离，但王府离皇宫不远，双方走的其实还是同一条路。 卫宁跟着叶婉清闲逛，依旧还是会注意到身边的情况，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反倒是叶婉清特别想得开，看卫宁这么紧张还劝她放松点。 “做正事的时候脑子绷紧一点没关系，现在我们不做正事儿了，在玩，你就开开心心玩嘛！” 卫宁却道：“夫人，那人不是在跟踪我们，他是在跟踪马太监。” 叶婉清一呆：“你怎么知道？” “看出来的。” 叶婉清顿时没心思玩了，她心底有些紧张：“你确定那人是在跟踪他，而不是保护他？” 卫宁摇头：“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别别别，自己人！ 保护的话注意点是放在周围的，因为要排除任何可能存在的安全隐患，而且刚刚她们两个在跟踪马太监，那人要是跟了一路不可能没有发觉这一点，但他并未出手。 而且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马太监身上，分明是因为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往哪走，怕跟丢所以只能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他身上。 至于周围是不是有什么安全隐患，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叶婉清脑子有点大：“这是不是意味着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有人和我一起盯上了马太监，他的目的是什么？” 卫宁哪里会知道这些，她擅长的是生存，而不是推理，之前所察觉到的一切都是常年的求生过程中获得的经验告诉她的。 原已经打算放弃追踪马太监了，却因为这个神秘人的出现而不得不再次改变计划，叶婉清担心这人会不会是为了某种原因想要灭了马太监的口。 马太监死活不要紧，她的线索可不能断了。 “盯紧点，一旦那人要对马太监有所不利，你马上出手，不管如何留着马太监的命。” 卫宁明白她的意思。 路过了王府，再往前人越来越少，靠近宫门的地方已经是闲杂人等不许靠近了。 这时候没有了人群的优势掩藏行踪，那人还不肯放弃跟踪，马太监就是个瞎子也能察觉出来自己被人跟了。 他明显紧张起来，脚步都加快了不少，眼瞅着宫门已经遥遥在望，皇宫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他进了宫就能甩开身后那个跟踪的人。 管他是什么目的，宫禁重重，他进得去，外人可进不去。 显然那人也已经看出来马太监的想法了，他再也沉不住气，不再掩藏自己的行踪，直接现身出来，抢在马太监前头拦住了他的去路。 马太监警惕的看着那人，生生顿住脚步，目光在他和宫门两个方向来回的瞄，整个身体都绷紧了。 叶婉清和卫宁躲在树后，她俩的角度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有什么目的，卫宁蓄了架势，准备情况一旦不对劲就马上出手。 那人步步紧逼靠近马太监，马太监步步后退，双手摆着防御的动作：“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我只是来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说实话，问完我就走。” 马太监敏感的提高了声调：“问什么问？咱家什么都不知道！” 前面就是宫门前的开阔地带，马太监说完了这一句，忽然尖叫起来：“来人呐，有刺客！” 宫门口是有侍卫的，城墙上也是有侍卫的。 对于这些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刺客更加刺耳的字眼了，马太监被这人拦住的时候就有侍卫在往这边看了，这会儿马太监一喊叫起来，侍卫们一个个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都炸毛了。 宫门口距离皇帝呆的地方十万八千里，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随便放刺客进宫，这可是宫禁防卫的第一道防线，要是这一步失职了，回头里头的人是会出来跟他们秋后算账的。 一时间，侍卫蜂拥而出往这边跑过来。 那人显然吓了一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太监也有这样的待遇，值得侍卫们大动干戈。 但他大概也是想歪了，既然这个太监值得出动这么多侍卫，那必然这个太监的地位比他想象中的厉害许多。 所以这个盯梢的男子竟然做出了劫持马太监的举动来。 他搂着马太监的脖子面向这群侍卫，试图让他们停止脚步。 但他失算了，这群侍卫并没有因为他劫持了马太监就停住脚步，甚至还脚步更快的冲将过来。 好家伙，都劫持人质了，这可不是刺客是什么？ 这人慌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这时候卫宁出手了。 这人劫持着马太监正好背对着卫宁的方向，卫宁凑到他身后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背后有人，往后看了一眼，卫宁来势汹汹，他不得不放开马太监先对付卫宁。 被卫宁这么一打岔，马太监成功脱身出来往宫门的方向跑过去。 结果盯梢那人一边和卫宁对打一边喊出声来：“你究竟把东西弄到哪里去了！” 马太监根本不理会他，一路往宫里跑，一路还在朝着侍卫们大喊：“抓刺客，快抓刺客啊！” 这人见势不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也大喊出声：“这个太监私自夹带东西出宫倒卖，已经不是头一次了，我有证据！” 这一声喊的马太监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本是负责出宫采购的太监，可以随意进出宫门，还能躲过盘查，私自夹带这种事他做的很熟稔，也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 不光他自己夹带，他还没事替宫里别的太监夹带了出去换钱，从中抽取油水，这买卖做的风生水起的。 只是这宫里私自夹带被发现了就是重罪，不死也要脱层皮，他夹带了这么多东西，真要查起来直接就是个杖毙的结果了。 他根本不想死啊！这个混账东西就是吃准了他不敢让人知道他夹带的事儿，故意说出来好拿捏他。 马太监一刻也不敢耽误，也不往宫门的方向跑了，直接调了个头往出跑。 叶婉清意识到他这是要潜逃，忙提裙去追，可女子裙裾繁琐复杂，叶婉清提着裙角磕磕绊绊的追了两步，还是摔倒了。 那盯梢的人见马太监跑了，也虚晃一招甩开卫宁追上去，卫宁不等叶婉清吩咐，也撒丫子去追他了。 三人跑远，侍卫们才追上来，追不上跑开的那三个，就只有地上一个叶婉清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省事儿，索性一群人直接围上来，刀尖全都对准了叶婉清。 “别别别，自己人！”叶婉清顾不上自己形象有损，手忙脚乱的掀开帷帽上的面纱，又掏出王府的腰牌来亮给侍卫们看。 侍卫们这才认出来是叶婉清，纷纷行礼：“见过王妃！” 叶婉清这才有功夫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尽力装的很端庄的模样不让自己失了体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线索跑了 有个侍卫头子上前询问道：“刚刚有刺客闹事，王妃可有什么不妥？” “并无什么不妥。”叶婉清若无其事道，“刚刚那女子是本妃的近身侍卫，刺客她去追了，本妃没事，你们继续各司职守。” 按照正常路子，她不应该插手这件事的，侍卫要不要追，自然有侍卫头子做决定，她是有私心的，不想让侍卫插手她查的这件事。 这件事本身并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这个忽然插进来一脚的男子让叶婉清觉得这件事开始复杂化了，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 她不想让侍卫们插手这件事，免得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化，也省的有些侍卫试图借着这件事邀功上位寻求晋升的机会。 那些侍卫本来看着所谓的刺客已经跑了，又听王妃这么说了，一个个也都懒得继续管这件事。 本来他们的职责就是守卫宫廷的安全，如今已经安全了，那就没有他们什么事儿了。 即便上头查问下来，也可以说是王妃的吩咐，把锅甩出去。 众侍卫纷纷离开。 叶婉清也不敢太耽搁，她不知道卫宁追到哪里去了，只能说这个时代没有手机真是不方便的很。 她只能顺着三人离开的方向试探着找过去，等会儿卫宁跟丢了人或者把人抓了就会回来找她，说不定她和卫宁还能在路上碰见。 事实证明她猜得没错，卫宁果然回来了，还不负所望的抓住了那个盯梢马太监的男子。 可惜的是马太监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回来，估摸着是跟丢了。 卫宁揪着那男子的头发，把他双手反绑在了身后押着他走过来，往叶婉清身前一送：“夫人，人抓住了，是我没用，让那太监跑丢了。” 叶婉清拍拍卫宁的肩：“没事，你到底只有一个人，顾不上他们两个也是有的。” 这是实话，她确实觉得卫宁已经很棒了，不像她，抓人不行，追人也追不上。 “这里不是说话处，咱们去寻个安静地方。” 王府是不能回的，叶婉清想起聚福楼来，是顾景行的私产，上一回她带着温雪晴施针，给窦家的使了个金蝉脱壳计去的就是聚福楼。 聚福楼的掌柜是个明事理的，见是王妃来了，不声不响给叶婉清腾出来一间雅间，领着她们上去就自行离开，还把门关了吩咐店里的伙计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卫宁将那男子往叶婉清脚下一扔，叶婉清这才看见卫宁刚刚一直在用匕首抵着他的后腰，怪不得他这么听话。 叶婉清道：“你，抬起头来。” 那男子听话的抬起头，叶婉清看清他的容貌之后却觉得浑身一凉，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怎么也来了？”这人赫然长了一张和她那个师兄一模一样的脸，叶婉清第一个反应就是师兄也穿越过来了，第二个反应就是悲喜交加。 她在这个时代终于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可偏偏来的是要了她命的凶手。 那男子原本一副急切的样子，这会儿反而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了：“在下没记错的话，和这位夫人并未见过？若是夫人认错了人，还请放在下离开，在下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要不是卫宁打岔，这会儿他已经把事儿办妥了。 现在可好，马太监跑了，跟也跟丢了，也不知道现在出去追还能不能循着蛛丝马迹追到马太监。 刚刚他问了卫宁一路子为什么要抓他，现在不用问了，一定是这俩女人认错人了。 叶婉清却久久回不过神来：“你不用跟我装不认识，你欠我一条命这是事实，至于我运气好，这就跟你没关系，该你还的，你就得还。” 此时她心情复杂，说不上来究竟是个什么滋味，有股想要提刀直接把师兄给抹脖子的冲动，理智又告诉她不能这样做。 她得弄明白师兄究竟是怎么穿过来的，说不定还能找到回去的方法。 然而师兄坚称不认识：“天下长相相似之人何其之多，还请这位夫人好生看看清楚，在下究竟是不是夫人要找的人。” 叶婉清正激动着，手脚发麻血气上涌，对着害死了自己，还还得自己穿越过来无依无靠的凶手，她哪能冷静的下来，一拍桌子吼道：“你不要以为你在这里装的人五人六的我就不认识你了，传承人的位置本来就不是你的，你何必非要抢夺不属于你的东西？” 师兄更加一头雾水：“什么传承人，在下抢夺什么了？夫人一定是认错了，在下还有……” 话没说完，叶婉清一个耳光甩了过去，整个人都激动的在发抖。 乍然见到熟人的思绪不清过后，许多念头涌上心头。 师兄想要霸占传承人的位置所以杀了她，那么她死后爷爷是不是也遭遇不测了？她穿越过来是因为死了，师兄过来是为什么，也死了吗？ 那陈氏针灸一门是不是就此失传了？ 她宁肯陈氏针灸的传承人被师兄夺走，也不想爷爷一辈子的心血就此失传。 想到这一些，叶婉清的情绪就无法控制，他这八成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才会死了到这里来送上门来给她。 她说这话听起来十分难懂，卫宁在旁边守着，虽然没插嘴，但还是皱起眉头来，眼里满是探究。 师兄莫名其妙的挨了一巴掌，原本的耐性也没了，满脸怒意：“我与你好言相对你却如此不讲道理，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耽误了我的事儿还要跟我动手，简直不可理喻！” “呵，”叶婉清冷笑一声，“卫宁，让后厨去做一碗蛋炒饭来。” 蛋炒饭是她和师兄之间共同的回忆。 师兄也是爷爷捡回来的孤儿，无父无母，是爷爷养大的。 小时候的叶婉清自立的很早，五岁就已经会做饭了，师兄就是她五岁那一年被爷爷捡回来，比她大两岁的人饿的瘦猴儿一样，体重比她还轻。 那时候小姑娘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一个玩伴，爱心泛滥给师兄做了一碗蛋炒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师兄也穿越了 当时小姑娘做饭的水平高低全靠心情决定，在那么激动又存心卖弄的情况下，这一碗蛋炒饭不翻车将毫无意义。 这碗饭，外观还是能看的，只不过味道翻车了，小姑娘自己并不知道，还满心欢喜的端上来给师兄吃，师兄也是饿死鬼上身，已经顾不上味道古怪，直接把一碗饭吃了个精光，然后开始狂喝水。 小姑娘还劝他慢点，结果师兄因为这一碗饭吃的盐分超标吐了好几天，从此这件事成了师兄心头的一个梗，他长这么大再也没吃过蛋炒饭。 眼下师兄和她装不认识，叶婉清就拿出他的心理阴影来试探他，就不信他还能这么淡定。 可师兄就是这么淡定，听见蛋炒饭非但没有疯狂拒绝，反而根本不在意，只想着离开：“这位夫人，在下真的不缺你一碗饭，只想赶紧离开去把自己的事儿办了。” 他如此淡定，叶婉清心里头开始慌了，莫非真的不是穿越过来的师兄？ “你叫什么？”她才意识到一个致命的问题，她竟然从头到尾没问过人家的名字。 这师兄觉得一不相识的女子问他姓名实在是唐突的很，但为了解开认错人的误会他还是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在下黄煊。” “你可认识陈言秋？”叶婉清不死心的又问道。 黄煊摇头。 “那你是做什么的？” “在下是个商人。” 叶婉清彻底冷静了。 师兄的眉毛里有一颗痣，藏得很深，不是朝夕相处的人是看不出来的，可这个黄煊的眉毛里没有。 她确实是认错人了。 “对不住，是我认错了。卫宁，把人解开。” 卫宁听话的上前把黄煊的手解开了，黄煊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叶婉清注意到他手腕已经被勒的变了色，不禁觉得歉意十足，又道了一声抱歉：“耽误了这位先生的事，我很抱歉，现在就不强留先生了，我这就让卫宁送先生出去。” 黄煊反倒不急了：“无所谓，横竖这会儿人已经追不上了，在下再另想它法。倒是夫人究竟为何认错了在下？能否容在下讨个说法。” 他好奇这个也是可以理解，叶婉清并未隐瞒：“先生长得和我一个故人几乎一模一样，乍一看还以为是他出现了，认错了人，十分抱歉。” 她已经道歉三次了，黄煊被她耽误事的气也消了大半，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只能心平气和的和她打交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在下与夫人这位故人还是有着非同一般的缘分，荣幸之至。不过这位故人留给夫人的回忆似乎并不怎么好？” 不然说什么欠了一条命之类的话，黄煊可不想自己莫名其妙的背上一条人命。 叶婉清不想和别人谈论太多自己还是陈言秋时候的事儿，摇摇头客气的笑了笑把这个话题避过去了。 “冒昧的问先生一句话，先生究竟为何要追那马太监？” 看黄煊脸上色变，叶婉清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先生觉得为难可以不用回答。” 黄煊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不过还是回答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在下是个生意人，进了一批药材，却发现是假药，追查之下线索和刚刚那个太监搭上了勾。好容易守到他出宫，本想问个清楚，结果……” 他苦笑一声，结果不言而喻。 叶婉清又想道歉了，没面子的看了卫宁一眼，卫宁是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脸上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神色来，依旧冰块似的站在那，让人忘了她的存在。 没在卫宁这里得到缓解，叶婉清试着自己收回情绪，回到正题，刚刚黄煊提到了假药，叶婉清不得不多问了一句：“先生刚刚说进货进了假药？” “是的，险些出了人命，赔钱事儿小，人命关天，在下不能让这种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过去，总要查明白才好。” 他虽是个皇商，却不是个没良心的，知道自己的药把人给吃出了事儿来马上开始着手调查，这才知道自己进的是假药。 一路追下去线索就到了马太监身上，接着就是叶婉清和卫宁出现，打乱了他全部的计划。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巧妙，叶婉清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查案子插进来一个和前世师兄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也在追查和她相同的一件事。 “这事儿怪我，若不是我不明状况就让卫宁出手，你也不至于跟丢了马太监。” 黄煊倒是个好脾气：“不知者不怪，夫人也不是故意的。毕竟当时的情况，明明是夫人在盯着马太监，是在下黄雀在后了，夫人若是不对在下做点什么反而还不正常。” 误会解除，把话都说开了，两人决定既然查的都是同一个人，那不如就合作找到马太监，然后再各查各的线索。 “既然已经决定了合作此事，那在下是否有幸知道夫人贵姓？” “免贵姓叶，家父乃敬国公。” 黄煊一听忙后退一步弯腰行礼：“原来是摄政王妃，草民失敬了。” “先生不用这么客气，刚刚先生也说了，不知者不怪，也是我一直没有透漏自己的身份。也请先生不要轻易透漏我的身份才是。” 黄煊保持弯腰行礼的姿势：“草民遵命。” 两人算是熟识起来，又攀谈了一会儿，叶婉清询问了黄煊那边假药的具体情况。 他手底下生意太多，许多事情自己是不管的，只让底下人自己去操办，他经手一下大账目，没什么问题就可以。 这次这一批假药也是如此，原本供货的药农手里的东西不够了，管此事的掌柜就另寻别的路子，那药农便说自己认识一个宫里管采买的太监，或许可以从他那里寻个路子。 宫中用的东西都是上好的，他的眼光必然不错，且黄煊本就是皇商，那掌柜也就没多想，真就趁着马太监出宫采买的功夫和马太监搭上线了。 马太监倒也痛快，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儿，钱给到位事儿就办到位，还真给那掌柜介绍了一进货渠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以兄弟的身份 后来那掌柜同黄煊说了这事儿，黄煊也没在意，反正他有的是钱，做生意不就是钱出来钱进来的，多一条渠道不是什么坏事儿，药材生意不是他的大头，他不打算管太多，就让掌柜自己做主，按时报账就行。 直到后来出了差点吃死人的事儿，黄煊觉得事情变得严重了，出了一大笔银子将差点死了那家人给安抚了，压住了这件事。 结果这个节骨眼上那个掌柜却不明不白的失踪了，生死不知，至于马太监提供的进货渠道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连他贴身的小厮都不知道这事儿。 在寻找了那掌柜几日未果之后，他只能调头先来查马太监，要查一个没失踪的人比查一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人容易多了。 和叶婉清一样，他蹲到了马太监利用职务之便出来倒卖珠宝，就有了前头盯梢那一幕。 今日折腾了这一出，大家都没有精力去干别的了，于是约好了明儿再聚到一起想法子查马太监的下落。 两人从聚福楼分道扬镳，叶婉清并未用车，依旧还是走回王府，只不过回程路上她没了之前逛街的心思，对路边新鲜的小玩意儿也提不起兴趣了，整个人都沉默的可怕。 卫宁难得主动说句话：“夫人似乎心情不好？” 叶婉清扯扯唇角：“还行……” 说不上来不好，也不能说好，只是觉得心里五味杂陈的厉害。 说实话师兄长的并不差，大学的时候好歹也是个校草，打个篮球也是好几个女生排着队送水的人物。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师兄给人的感觉就变了，不再像学生时代那般阳光活力，而是多了一些阴郁，那是一种野心不得圆满的无力感造成的。 黄煊虽说和师兄长得一模一样，却没有师兄那股阴郁的感觉，他甚至除了那张脸，整个人从里到外完全没有半点地方和师兄相似的。 他心善，为人正直，眉眼间流露出来的都是让人如沐春风的和煦，这是陈言秋死前那几年师兄所没有的气质。 明知道自己的死和黄煊没有半点关系，对着那样一张脸叶婉清也不可能做到心如止水，完全不去想起那些回忆。 在这个时代出现了一个和师兄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究竟是巧合还是天意？难道说上天觉得师兄害了她性命，又特意派了一个长得一样的人来替师兄在她身边赎罪吗？ 叶婉清叹了口气，觉得心里沉沉的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这一晚顾景行没有来清虹苑，甚至连王府都没回，只有一个侍卫传话回来说王爷外出公干了，天色太晚赶不回来就在外头寻了个客栈歇了。 叶婉清并无多大心思管这些，道了一声知道了就没了下文。 内室只剩她一个人，叶婉清一想起黄煊那张脸就觉得睡不着觉，枯坐了良久，觉得很想找个人说说话，此时方觉美人榻上没了那个挤不开的身影她还有些不自在。 她在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中想着想着睡着了，第二天一早是被屋里的人给叫醒的，挂着两个黑眼圈，穿了一身男装，依旧还是带着卫宁出了门。 依旧还是去了聚福楼，昨儿约定了与黄煊在这里见面的。 私自夹带既然是重罪，马太监不敢回宫，身上带着昨儿刚倒卖出来的五百两，不算多也不算少，必然要找一个地方落脚。 眼下最现成的一个线索就是黄煊手底下掌柜一直进货的那个药农。 所以两人决定先去药农那里碰碰运气。 黄煊见了叶婉清男装的样子也是吃了一惊，叶婉清长相属于明艳秾丽的那一挂，女装的时候光彩照人，男装的时候也英气十足。 这一刻黄煊觉得自己也就是没有龙阳之好，同时又庆幸叶婉清不是男人，不然怕是要对一个男人的样貌心动。 “草民见过王妃。”他行礼。 叶婉清很受不了那张脸对着自己这么客气，她恨师兄，但又不能对黄煊有什么成见，这种矛盾弄的她很烦。 “出门在外，先生不必对我如此客气，我有个化名叫叶青，先生也这么叫我就好了。” 黄煊直起腰来，很是顺从：“好，那王妃也不要一直称呼我先生，我大概也痴长王妃几岁，若是王妃不觉得冒犯，在外不如就喊我一声大哥，以兄弟的身份示人如何？” 叶婉清要是个男的她当然不介意喊他大哥，但她只是男装，本质上还是个女的，让她喊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大哥，其实她是拒绝的。 在她看来这根那些女茶艺师认哥哥的行径没啥两样，而她并不打算玩茶艺。 而且喊他哥，会让叶婉清不可抑制的想起师兄来，这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她拒绝。 “男女有别，我又是个有夫之妇，与先生之间也不过是差个案子的交集，倒也不用这么麻烦。” 她顿了顿，又道：“此前我有个刑部书令史的身份，至今尚未被王爷收回去，先生若是觉得能接受，在外称呼我叶书令即可。” 她如此界限分明，黄煊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倒是在下唐突了。叶书令，请。” 叶婉清也笑笑：“先生请。” 这样泾渭分明的她很满意，等找到了马太监，查清了这件事，两人就未必还会有什么交集了。 叶婉清不会骑马，所以还是乘坐马车过去的。 那药农居于城外，与农田庄子不一样，种植草药对土壤的要求很是独特，所以这药农的位置并不是很好找。 到了城外山脚下，马车再也走不了半分了，叶婉清只能下车。 黄煊道：“有些草药只能在植被多的地方生长，与杂草共生，单独培植还不能成活，所以这药农为了省事儿，直接自己住进了山里。” 叶婉清有点绝望，她长这么大还没进过山呢，也不知道里面的路多难走，幸亏今儿穿了男装出来，比女装的裙裾轻便多了。 黄煊不愧是做生意的，很会察言观色，见叶婉清面露难色便道：“若是叶书令不愿进山，不妨就在此等待，等在下去问了他出来，线索也是可以说与叶书令知道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进山 “不用，我亲自跟进去。”叶婉清很是痛快，撩了袍角拴在腰间就往林子里去。 黄煊忍不住喊了她一声：“叶书令。” “做什么？” “这边。” 叶婉清：“……” 竟然走错路，亏她以为自己刚刚气势昂扬的样子很帅，结果帅不过三秒，马上破功，真丢人。 好在黄煊似乎并未注意到她的尴尬，领先半步在前面带路。 进了林子，一开始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难走，反倒有点舒服，树木之间的距离并不算密集，都是野生的，长得枝繁叶茂，把眼光切成碎片斑斑点点的洒下来，再加上林子里湿润，还消散了一些这个天气的炎热。 脚底下都是新长出来的嫩草，长得十分密集，拱的土壤松沃，一脚踩上去松松软软的，像是踩在云端里，一点也不累。 只偶尔有掉落的树枝硌一下脚，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走了一段之后，叶婉清有些憋不住了：“先生怎么知道路的？” 这里连路都没有，叶婉清天生的没有方向感，只要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就会不分东西南北，她就很不明白黄煊为什么没有路都不会迷路。 “来过。”黄煊回答的言简意赅。 叶婉清觉得这个回答等于没有，这种地方她就是来个八百次依旧还是找不到方向，树长得都一样，地上长得都一样，太阳光洒下来连个明显的朝向都没有。 除非给她个手机开导航。 她不说话了，黄煊反倒继续说下去：“倒是没想到叶书令会来这种地方。” 叶婉清知道他在想什么：“先生是觉得我这种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受不了来这种地方。” 黄煊还没说后面的，叶婉清又接上话了：“先生是不是还想说我和先生见过的千金小姐们都不一样？” 此时此刻，她有种上帝视角的错觉，感觉这些人都活在剧本里，说的台词都是老套路，能猜出来对方说什么的感觉太爽了。 然而并没有。 黄煊脸色僵硬了一下，但还是很实诚的说了自己的真心话：“并不是，在下只是在想叶书令既然连这种地方都来的，那必然不是娇生惯养长起来的千金小姐，却又为何不会骑马呢？” 这一路过来，叶婉清坐马车，他骑马，这马车和马的速度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他那匹马有点受不了一路都慢悠悠的走，他费了好大劲才控制住。 叶婉清此时的脸色成了一个表情包。 说好的套路呢？为什么不按剧本出牌？她都有些怀疑这个黄煊是不是真的是她师兄穿越过来的了。毕竟开玩笑不给她留面子也是她师兄的一贯操作。 叶婉清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师兄，也不要去怼人，客客气气的露出一个职业假笑：“我恐高。” 黄煊显然知道这只是个敷衍的答案，不过他还是出于礼貌接受了。 一匹马又能有多高…… 他没继续追问，叶婉清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气氛陷入了无比的尴尬里。 看来她这个上帝视角在这里不管用，毕竟剧本又不是她写的，还是别显摆了，说不定此时人家心里在觉得她是个傻逼呢。 越往里走，路越难走，树木植被也开始茂密起来，甚至坡度也开始快速的往上涨，脚底下也没那么舒服了，深一脚浅一脚，光线也不如先前充足。 叶婉清开始后悔了，早知道里头这个样子她就不进来了。 也幸亏有卫宁在旁边陪着，不然叶婉清会产生一种自己被拐卖进深山老林的错觉。 黄煊大概是听见她气喘吁吁的声音了，问她要不要歇一歇。 叶婉清摇头：“不用了，反正已经快到了，与其耽误时间不如到了再说。” 黄煊惊异：“叶书令如何知道？” “附近草药越来越多，生的既有规律，这可不是自然生长能有的样子，必然是药农种植的，药农就在附近了。” “叶书令好眼力。”黄煊表示佩服，“想不到国公府出来的千金会认识草药。” 叶婉清没接话，她快喘不过气来了，不想说话浪费体力。 黄煊见状，像是没话找话的说道：“说起来这路倒是不难走，只是这坡度走起来比较费力，在下走了几次习惯了，倒是难为了叶书令。” 叶婉清走的岔气，一手叉腰喘着粗气摆摆手：“无妨无妨……” 心里却道，难道生意人都这么能叨叨么？这一点和她师兄倒是一点也不像，和顾景行更加不像，那两个人是能用一个字表达的意思绝不会多说第二个字。 正走着，她瞧见路边有一株马齿觅，孤零零的长在那，估摸着不是药农种的，她想起给顾景行用的方子里就有一味马齿觅，药铺抓药只有风干了的草药，新鲜的药效更好一些。 她见了就没有放过的道理，便拐过去打算拔了回去用，她怕卫宁不认识不知道拔哪一棵，压根没想吩咐她，直接自己动手了。 玛驰免除生长在一个斜坡上，叶婉清揪着一根藤条过去够，哪想到那藤条就是挂在那里，顶上早就烂透了，哪里受得住她一个大活人的体重，叶婉清身子一轻就要摔下去。 黄煊不愧也是习过武的，反应极快，又加上距离比较近，抢在卫宁之前冲过去一伸手将她拉住了。 此时叶婉清整个人挂在了斜坡上，全身就靠黄煊拉着她一只手吊着重量，斜坡底下就是一条深沟，真滚下去不死也得缺胳膊断腿，惊得她浑身上下起了一层白毛汗。 卫宁也反应过来了，只不过她离得远了点，冲过来的时候叶婉清已经成了这副德行。 两人合力将叶婉清拉上来，她一安全，卫宁立刻挡在了她和黄煊中间，看黄煊的眼神充满敌意。 黄煊坐到了一旁去，也受了惊，看卫宁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很识相的自己避开一点距离，摆摆手表示无意冒犯。 卫宁瞪了他一眼，才回头去查看叶婉清的情况。 “王妃怎么样？” 叶婉清只是吓出了一身冷汗，碰疼了几个地方，倒也都不是问题，她摇摇头表示没事，缓了半天终于缓过情绪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遇险胳膊脱臼 “这种事，王妃可以让我做。”卫宁道，依旧还是那张冰块脸，只是语气稍稍有点愧疚，她觉得自己没保护好叶婉清，还要一个外男插手救人。 叶婉清拍拍她的肩膀：“下次一定让你做。” 又越过她看了黄煊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实在给她惊着了：“先生胳膊脱臼了？” 卫宁也惊异的回头，只见黄煊刚刚拉了叶婉清的胳膊软趴趴的挂在那使不上劲，再看他脸色苍白苍白的，额头沁出汗珠来想必是疼的。 毕竟他走了一路也没见他热成这样。 卫宁想到自己刚刚的行径，顿时有点歉意，不过她一向都是个冷冰冰的性子，觉得歉疚也只是低了头，并未多说什么。 黄煊倒也是个能忍的，刚刚这么长时间他竟然哼都没哼一声。 叶婉清忙上前去查看他的情况：“先生怎么都不同我说？” 黄煊忍着疼闪了闪避开她：“这点伤无妨的，在下还受得住。” 他也是看出来卫宁很反感他靠近叶婉清，觉得他这是在借机想接近叶婉清，是以这会儿就长了个心眼和叶婉清保持了距离。 叶婉清皱眉：“都脱臼了怎么叫小伤？若是不及时处理拖延的久了后果很严重的。” 黄煊反倒很大方：“就是说了又能如何，总不见得叶书令会接骨。” “没问过怎么知道我不会。”理论她学过，用骷髅架子练习过，真人身上动手这还是头一回。 她捏了捏黄煊的肩头关节，估摸了一下情况，能有八成的把握给他接回去。 黄煊满脸惊异，叶婉清没管他的诧异，只是喊了卫宁去他对面：“按住他。” “可能会有些疼，若是受不住了可以喊出声来，不用憋着，不丢人。” 叶婉清抬着他的胳膊，凭感觉找准位置，嘴里道：“我数三个数。一，二……” 黄煊还在等着她数三呢，叶婉清却猛然往前一送，咔嚓一声，黄煊只觉得肩头剧痛，狠命咬住嘴唇，额头上青筋都爆出来了，本能的往另一个方向一躲，却被卫宁死死按住。 这一下之后，他才觉得胳膊又是自己的了。 叶婉清给他按摩了两下，确认自己确实给他把关节接回去了，才算是松了口气。 没有高科技设备的年代，一切只能凭感觉，还好成功了，第一次实操，刚刚叶婉清心里其实非常没有底的，她也怕失败，好在没有。 她退开一步：“先生可以动一下试试。” 黄煊试探着抬了抬胳膊，疼还是有些疼，但这是肯定的，并没有什么别的问题了。 他笑道：“叶书令真是令在下刮目相看啊。” “先生也是。”叶婉清婉儿。 她一直觉得黄煊就是个会几下花架子拳脚的生意人，虽不至于文文弱弱的，却也是斯文那一挂，没想到还是个硬汉。 脱臼了一声不哼，接骨的时候还是一声不哼。 她见过许多大男人接骨的时候嚎叫的杀猪一样，甚至刚刚她怕黄煊心里恐惧，故意没有数到三就动手了，这种忽如其来的疼痛才是最难忍住的，黄煊竟然还是一声不哼。 这是真硬汉。 她冲着黄煊竖了一下大拇指。 黄煊揉着自己的肩，看叶婉清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欣赏，全然没了之前看花瓶的神色。 “多谢叶书令，保住了在下一条臂膀。” “先生客气了，先生方才也是为了救我，如此算来一条命换一条臂膀，先生还算是亏了呢。” “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叶婉清一笑，并未接他这句话，再说下去必然会越说关系越近，这深山老林孤男寡女的，出去了她也没法跟人解释。 那棵马齿觅她还惦记着，不过这次不敢自己上了，便吩咐卫宁过去，动手之前给她寻了根结实的藤条拴在腰上，防止她遇到和自己一样的危险，卫宁要是再滚下去，她可不敢保证自己能有黄煊的本事拉住卫宁。 卫宁到底有点功夫，比叶婉清利索多了，拉着藤条荡过去，拔了马齿觅两腿一蹬又荡回来。 叶婉清拿到了马齿觅，看着卫宁干净利索的身手，心里感慨自己也是矫情，刚刚让她去拿不就好了，也不至于生出这许多事端来，害的黄煊胳膊脱臼，自己还欠了黄煊一个人情。 黄煊这才知道叶婉清刚刚跑到那个地方去干什么，不过他也没问叶婉清要马齿觅有什么用，看的出来叶婉清一直在刻意和他保持距离，他知道自己就是问了叶婉清也不会说的。 三人又休息了一会儿才继续出发，此时已经临近中午，周围林子太茂密，不像刚进来的时候那般舒服，气息极其压抑，呼吸都有些困难。 叶婉清真佩服那个药农，竟然能在这种地方久住下去，又憋又潮湿的，不难受么？ 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前方豁然开朗，竟然是一大块空地，树木都被连根拔了，清理的干干净净，空地上一间小木屋，屋前几块地种的都是各色草药，还有许多箩筐晒着加工过的草药，屋子旁边拴着一只狗正在睡觉。 要是不考虑别的，这样的环境居住起来简直不要太惬意，清新幽静宛如一个世外桃源。 叶婉清一个城市里长大的人，穿过来也是天子脚下繁华京都，见到这种场景除了新鲜还是新鲜，甚至有点想在这里小住几天。 不同于她的惊艳，黄煊脸色并不怎么好，倒不是因为肩膀还在疼的缘故。 “不对劲。”他嘟哝了一声，快步上前靠近过去，走近了小木屋却又猛然顿住脚步，皱紧了眉头看了一眼四周。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给感染了气氛，又或许是卫宁也表现出了紧张的感觉，叶婉清竟然也察觉到不对劲。 太安静了。 这里感受不到生机，尽管四周都是林子树木，却没有一丝这里住了活人该有的生机，不同于主人临时外出的安静，这种安静倒更像是这里被遗弃了一样。 就连这条狗都睡的有点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晚来一步 正常的狗见了生人就该狂吠了，更别说陌生人靠的这么近，可这条狗居然在睡觉。 黄煊显然想的和她一样，上前去拿脚尖碰了碰狗，狗依旧睡得很死。 叶婉清离得远，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条狗还活着吗？” 黄煊点头：“确然活着。”他能看到狗呼吸的时候肚皮一起一伏。 卫宁在旁边忽然来了一句：“有人来过。” 叶婉清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种诡异的气氛之下听到这么一句话简直比鬼屋还刺激：“你别吓我。” “她没吓你，确实有人来过。”黄煊在狗前面的地上提起一串啃过的肉来，“有人给狗下了蒙汗药。” 所以狗才会睡得这么死。 两人对望一眼，同时喊了一声：“不好！” 黄煊一脚踢开门冲了进去，两个姑娘也跟在后面冲了过去，果然他们来晚了一步，屋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那个药农倒在地上，双目圆瞪，脖子上一条血口子，已然没命了。 “会不会是马太监干的？”叶婉清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 黄煊皱眉，他并不能确定。 马太监急于逃离，按说应该需要一个落脚点，这里虽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他完全可以直接避开这里，没必要非要耽误时间跑到这里来把人杀了再离开。 除非这个药农掌握了马太监什么秘密，他要灭口。 也不能排除牵扯到这件事中的其他人想要杀了这个药农掩盖关于马太监的秘密的可能。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神色凝重。 黄煊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起来。 “你在找什么？” “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杀他灭口的人必然是因为他掌握了什么东西，而只有死人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叶婉清不觉得他这样能找到什么东西：“即便如此，凶手必然早就把线索拿走或者毁灭了，现在我们还能找到什么呢？” 黄煊停下来看着她：“总要试试看，哪怕是蛛丝马迹也好过什么都没有，总不能让线索就这么断了。” 这屋里明显是有打斗过的痕迹，非要说的话，一丝一毫皆是线索，按照黄煊这个翻弄法，就是有线索也被他破坏了，一看就是没有查案的经历。 叶婉清上前阻止了他乱翻的行为，“我来。” 黄煊迟疑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自己找，让出位置来让叶婉清上。 叶婉清扫了一圈屋里，凶手显然也是在找什么东西，能翻的地方都翻过了，叶婉清估摸着这屋里怕不是有什么暗格之类的东西。 毕竟她之前回了自己的清虹苑找暗格的时候也是这么干的。 但她没急着去找什么暗格，且不说对方已经找过了，就是这个小破屋子的结构来看，也弄不了什么暗格。 她转身出了屋子，周围都是树林子，唯有这块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地面是干净的，没有落叶没有枯枝，地被翻新过又压实了好用来种东西。 地面上除了他们刚刚过来留下的脚印之外还有被清扫过的痕迹，明显是凶手想要隐藏自己的脚印。这样即便是她发现了这些痕迹，顶多也只能判断凶手离开了屋子走的是哪个方向而已。 甚至这个方向也可能是误导人用的，毕竟进了林子还可以改变方向。 叶婉清循着被清扫过的痕迹一路找过去，不管用没有用她都要试试看，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痕迹果然到了林子边缘就消失了，不过奇怪的是这个消失的点距离林子还有很远的距离，要做到行走的痕迹在这里消失除非从这个地方直接跳进林子里。 但这个距离绝不是人能跳过去的，马又进不来这个林子，难不成这人长了翅膀飞出去的？ 显然黄煊也发现这个异常了，他跟过来蹲下去看着地面上清扫过的痕迹，又站在消失点目测了一下距离，叶婉清问道：“以先生的体力，跳的过去吗？” 黄煊摇头：“不行，在下跳不了这么远的距离。或者说是个人就跳不了这么远的距离。” 叶婉清觉得有点好笑：“怎么现在这件事还要往鬼故事发展了吗？” 她也就是随口说说，科学时代过来的人是不会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要做到这样一定有办法，不排除这个人有特殊的天赋。 这要是放在现代，这人只怕是要破了奥运会跳远记录了。 叶婉清扭头往回走，总不见得非得跟这点东西较劲儿。 但就在她走回来之后忽然意识到一个致命的问题：“这人根本就没有从这个方向离开，他只不过是故意在这里留下了一个痕迹来迷惑别人，他又顺着原路退回来了！” 这大概是最能够解释为什么这条痕迹在距离林子这么远的地方忽然消失了的原因了。 黄煊不解：“他为何要这样做？” “大概是为了迷惑视线，一般人的思维模式是看到这条痕迹就会下意识的以为他就是顺着这个方向去了，只会急着去追，而不会注意到脚底下的痕迹已经消失了。” 他们回到药农的屋子又查看了一遍，门有轻微的破坏，再结合现场的打斗痕迹，可以推测出药农和凶手并不认识，凶手是破门而入的。 这可真是麻烦的紧了，跑了一个马太监还没找到人，现在又多了一个凶杀案要查。 寻常百姓居住在人口密集的地方，出了这种事也有迹可循，至少可以查查社交圈子，这个药农独自一人住在这种地方，谁知道他平日里有什么熟人。 这还真是让人绝望啊。 卫宁上前去查看尸体，发现尸体身上的鞋不见了，尸体脚上的袜子也有些脱落，显然是凶手仓促之间拽掉鞋导致的。 三个人都莫名其妙：“药农的鞋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为什么凶手要拿走他的鞋？” 鞋已经被拿走了，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也就无从得知，叶婉清只好起身去查看别的东西，暗暗后悔昨儿没有过来。 不然也不至于错过这么多线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双靴子 倒是卫宁蹭了蹭地上干涸的血迹之后发现了异样。 “王妃，这里的血迹深浅不一，说明留下血迹的时间也不一样。” 确实如她所见，血迹的痕迹深浅不一，但药农的死法是一刀封喉，身上也没有什么外伤，总不见得是他死了以后又自己挪了地方才导致这些血迹深浅不一。 若只是血迹流动蔓延的话，是不会有这么明显的分界线的。 这个药农的死到现在为止迷雾重重，这几个人又都不是专门破案的，叶婉清之前那点经验放在这里什么用都没有，简直就像是进了死胡同。 这时候外面那条狗醒了，闻到了屋里生人的气息开始狂吠，吵闹得厉害，黄煊道：“我出去哄哄。” 他来过几次，与这条狗也算是混熟了，顺手从药农的桌上拿了点吃的出去，那狗见了黄煊出来，嚎叫声就变了，等他凑过去摸了摸狗头的时候，那狗已经成了亲昵的哼哼声。 黄煊将吃的丢给狗，狗欢快的吃了两口跳到一边去撒尿。 那地方大概是他经常撒尿的地方，总有一片湿漉漉的痕迹，新尿的一泡尿浇上去之后流淌下来，湿漉漉的痕迹变得更广泛了。 黄煊看着这片狗尿的痕迹，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立即起身冲回去屋里，给狗子吓了一跳。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黄煊激动不已，“这一片颜色浅的血迹，显然是有人后来弄过来的。” 叶婉清依旧愁眉不展：“即便是弄清楚了为什么会成为这个样子，那么目的呢？” 黄煊从狗尿中得到了启发，举一反三，“为了掩饰。” 他胸有成竹的站起来，“我猜凶手的脚底下应该是沾了血迹踩出了血脚印，要清理掉并不容易，反而会越弄越明显，所以凶手采取了更为简单的办法。” 用更多的血迹来掩盖。 叶婉清听完他的分析，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难道说凶手自己的鞋子脏了，没法清理，所以把死者的鞋脱掉穿走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凶手的鞋去哪了？” 他们看着对方，都在对方眼里找到了答案，凶手的鞋一定就在这附近给处理掉了。 叶婉清看了一眼卫宁，卫宁会意，跑出去房前屋后找了一圈，最终在刚刚叶婉清发现的被清理过的痕迹的起点土壤有翻动过的痕迹。 黄煊找了一把药农的锄头挖了起来，果不其然就在这里挖到了一双鞋，沾满了血迹。 叶婉清自嘲的笑笑：“看来刚刚是我自作聪明了，这么明显的清理痕迹，并不是凶手为了掩盖逃走的痕迹，而是因为这里的土地翻动过了，埋藏了东西之后填坑剩下的土没有办法解决，索性把痕迹弄得大一点，做出掩盖逃跑脚印的样子来，好让人不注意到这个地方被翻动过了。” 倒也真是个心思刁钻的凶手。 黄煊提着那鞋，料子看上去也是极好的，不像是一般人穿得起的东西。 他是商人，时常要通过对方的衣着来判断一些东西，养成了一双刁钻的眼睛，看得出来这双鞋子是京城老字号云记鞋铺独有的东西，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这也不失为一个线索，黄煊将这双鞋子包起来准备带走，其他再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药农无儿无女，平日里除了来买药的人也没有什么经常往来的人，他的尸体总不能一直这么放在这里，黄煊挖了个坑，拿屋里的草席给他裹了，总算是让他入土为安。 三人离开之前将房门重新锁了，屋子里的一切东西都保持原样，以免日后还会有什么线索再回来找也方便。 会了京城之后两人就分道扬镳了，鞋子被黄煊带走，由他去云记鞋铺找线索，顺便去找之前那些在药农这里买过药的人问问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这些也只能黄煊去做，叶婉清根本不认识这个药农，也不知道平日里都有什么人来买药，只回去等黄煊消息便是。 “这桩事也亏得是半路撞上一个黄煊，不然我还真就是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了，别说找不到药农这条线，就是找到了，也未必能继续查下去。” 卫宁没接话，叶婉清也不甚在意，她知道卫宁一向话少，比顾景行更加惜字如金。 为了不弄出动静来，叶婉清回府的时候特意走的王府角门。 叶婉清累了一天，用过晚膳后就睡下了。 是夜，一个黑影从清虹苑翻出来，身形轻盈的往前院去了。 顾景行还在书房处理公事，书桌前的空地上跪着一个人，问道：“王爷，要不要处理了那个黄煊？” “不用。”顾景行手里笔墨不停，“既然眼下他有用，那么让他帮帮王妃也好，你的任务就是守着王妃的安全。” 卫宁行礼：“属下知道。” 顾景行挥手，卫宁起身离开融入了夜色里，自回清虹苑去了。 顾景行倒是停下了手里的笔，眼睛眯了眯，神色略带了些阴冷，黄煊竟然也扯进了这桩案子里。 这个黄煊他知道，祖上世代经商，做到他父亲那一代已经成了皇商。 寻常商贾之人地位低下被人瞧不起，他家倒是不一样，毕竟是皇商，总有几分体面。 只是从前不曾听说敬国公府上和黄家还有什么交集，那为何听卫宁说起叶婉清的口气好像和黄煊还是旧识？ 准确的说，是和某一个长得与黄煊长得极其相似的人是旧识。 方才卫宁有心要查查这件事，被他制止了，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究竟为何不想查，大概是觉得叶婉清始终在有意识的和黄煊保持距离。 那是不是就说明，她也是在和那个长得相似的正主保持距离。 既然叶婉清自己心里有数，那他也没必要过多的去插手。 顾景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开始处理公事。 叶婉清上山又下山，折腾了一趟实在是累出屁来，一觉睡到早上还没醒，慈寿堂思文来传话，说是太皇太后有话要同王妃说，让王妃赶紧去一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婆婆立规矩 片刻之后，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还没来得及吃饭的叶婉清出现在了慈荣堂的正堂里，林拂影叫了她过来，自己却不出现，只打发了个丫头出来说太皇太后尚未起身，让王妃稍等片刻。 叶婉清本来起床气就大，没睡醒被拘来了这里一肚子火，现在听说林拂影还没起身，一股子火顶到了脑门上。 真以为她是傻叉，喊了她过来说话，她人来了却又说什么没起身。什么没起身，不就是想要借机难为她么？ 罚站这种小儿科，小学老师都不屑于用的招数，林拂影是不是没有什么别的招儿对付她了？ 亏她还是个宫斗冠军。 叶婉清光顾着生气，吐槽林拂影招数小儿科，却忘了计较一下林拂影好端端的为什么又要找她麻烦。 原主这个身子骨实在是有些不太行，不光有个醉茶的毛病，还有个容易低血糖的毛病。 这会儿叶婉清没吃饭，又没睡醒，在这里站了半日功夫，眼前已然开始觉得有点冒金星了。 她还是陈言秋的时候体格好得很，从来没有什么低血压低血糖的幺蛾子，早起晨跑都是空腹，哪晓得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为早起没吃饭站了一会儿就开始眼花头晕。 起初她还没当回事儿，等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头晕的厉害，眼前一阵阵发黑，看东西都有些模糊不清，胸口更是闷的厉害，还有些想吐的感觉涌上来。 但她知道这只是头晕引发的连带反映，这会儿胃里头只有一大滩酸水，哪来的东西可吐。 正堂空旷的很，莺歌跟着她来的，但这会儿被留在了外头，这里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别说扶着她的人，连个能让她扶一下的东西都没有。 林拂影人还不出来，没人发话，她就不能乱动，不然就是失仪，林拂影就更加有了理由惩罚她。 叶婉清尝试着闭了一下眼睛，并没有觉得好多少，闭着眼也能觉得脑袋一阵阵的眩晕，脚底发飘，甚至现在双手都开始麻木了。 这是供血不足的表现，也好解决，一杯糖水就解决。 可眼下她上哪去弄糖水去，林拂影会让她喝白水都是恩赐了。 叶婉清觉得受不了了，打算拼着被林拂影抓了把柄训斥也得赶紧找点吃点垫垫肚子，心里将原主这羸弱的身子吐槽了一万遍。 跟林黛玉有一拼了。 哪知道她一睁眼，就跟没睁开似的，眼前一片都是黑雾，几乎看不见东西，一迈开腿脚下一软人就倒了，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手脚发麻，身上软的厉害。 林拂影在里头端坐着喝茶呢，打发了一个小丫鬟守在门口盯着叶婉清的反应，就是故意为难她的，结果那小丫鬟惊了一跳：“哎呀，王妃晕倒了！” “没规矩的东西。”秀萍道，“惊慌失措大呼小叫的扰了太皇太后清静，又不是什么大事。” 林拂影依旧坐在那喝茶，秀萍跟了她一辈子，很是明白她的心意，叶婉清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好端端的站一会儿就晕倒了？ 她这分明就是在装病想要逃避惩罚罢了。 小丫鬟跪下请罪，不知如何是好。 秀萍看了一眼主子的反应：“不用理会，继续盯着。” 小丫鬟道了一声是，站起来继续盯着。 叶婉清在地上躺了一会儿，胸口翻涌的感觉总算是平和了一些，眼前也不那么黑了，手脚的麻木也在渐渐退去。 她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躺下的话地心引力摊的匀称，脑子又开始供血了，因此也就意识清醒多了。 只要不吃东西，本质上是不会改变的，她要是爬起来，待会儿还得再趴下。 她索性不起来了，就这么躺着，节省体力。 那小丫鬟看了一会儿，见叶婉清动了动，抬起头来又放下，冲着主子回话：“回太皇太后，王妃醒了，但并未起身，依旧躺在地上。” 林拂影放下茶杯，冷哼了一声：“不成体统。” 看来叶婉清是想用这一手逼着她现身，不然堂堂一个王妃躺在地上传出去还不叫人笑掉大牙。 “也罢，哀家出去瞧瞧。”瞧瞧笑话。 叶婉清好容易养回来，总算觉得脑子一点也不晕了的时候，一抬头前面多了一双脚，林拂影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她甚至看到了林拂影的双下巴。 这个半老徐娘平日里掩藏的可真好，竟然丝毫看不出来她还有双下巴。叶婉清如是想。 正主儿既然出来了，总是要请安的，叶婉清知道自己这会儿要是站起来必然又会被地心引力撤的血都去了脚底下，然后再开始头晕，她索性直接翻身变成跪着的姿势，磕头行大礼。 “妾身给太皇太后请安！” 林拂影垂着眼皮子看着自己脚底下跪着的人，冷笑一声：“王妃今儿怎么忽然行这么大的礼啊。” “回太皇太后的话，妾身多日未曾来拜见太皇太后，自觉身为儿媳十分不孝因此心怀愧疚，所以行此大礼以表孝心。” 瞎胡乱扯谁不会，来这里这段日子，叶婉清别的没学会，就学会满嘴跑火车了，还是跑的文绉绉的那种。 林拂影抬了眼皮子，由秀萍扶着去了椅子上坐下，“用不着，哀家怕折了寿。” 嘴上说着不用，却也并没有让叶婉清起来的打算，叶婉清正好不想起来，倒也乐得一直这么趴着。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跪着也是一件好事儿过，就只是膝盖有点疼。 林拂影端着茶杯淡淡的喝了一口，瞥了一眼地上老老实实跪着的叶婉清，她一向是个刺头儿，何曾有这般老实伏低做小的时候，可见她自己也是心里发虚。 “你可知错？” 错什么？她这一大早饭也没吃就赶过来，不过就是日常见个面，她都主动行大礼了，难道日常请安行大礼也是错？ “妾身愚钝，尚不知自己错在哪，还请太皇太后明示。” “王府重规矩，王府的脸面也是皇家的脸面，身为王妃一言一行都要慎重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王妃不懂规矩吗 叶婉清虽然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不慎重了，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老实实应了声是：“妾身谨遵太皇太后教诲。” 一面说，一面心里不住吐槽毛病真多，话都不能好好说，说了半天还不是等于个零，也没说她哪里错了，也没说她哪里不慎重了。 林拂影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是个正经认错的，语气就更加不悦了许多：“哀家眼里揉不得沙子，若是身子真的不舒服就去请大夫来瞧，若是没有不舒服，也不要在哀家这里装病，成何体统！” 她这么一说，叶婉清顿时知道自己毛病出在哪了，原来她以为自己刚刚倒在地上是在装病？ 早知如此刚刚她真的晕过去算了。 但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太皇太后，妾身并非是身子不舒服，只是妾身急着赶来太皇太后这里，因此未曾来得及用早膳，此时觉得腿有些发软。” 林拂影眉毛一抬：“你的意思是，哀家耽误了你用早膳？” 叶婉清心累的很：“妾身并非是这样的意思。” “可哀家听着就是这样的意思。” 她这不是你听我解释，我不听我不听的另一种表现方式么？ 这要是放在她自己生活的时代，叶婉清早就怼的她找不到北了，可在这里不行，毛病太多了，怼她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叶婉清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忍，然后皮笑肉不笑道：“妾身是因为不知道太皇太后是否用过早膳，怕太皇太后等的急了，所以才急忙赶来。” 她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林拂影顺着她的话往下接：“你倒也算懂事，哀家确实尚未用早膳，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秀萍，传膳。” 这边说话就要传膳了，叶婉清依旧跪在地上，林拂影丝毫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叶婉清却松了口气，心说终于可以吃饭了。 跟林拂影一起吃饭虽说规矩多，起码能吃，只要肚子里有点东西，她这发虚的毛病也就能缓解了。 东西都是准备好了的，这边传令下去，外头就有侍女捧着托盘进来了，叶婉清瞧着，准备起身。 那边林拂影眼风一扫：“哀家让你起来了么？” 叶婉清正抬了一条腿，这会儿是个单膝跪地的姿势，一听这话又是一顿拱火，不得不把刚刚那条腿再放回去：“妾身失仪了。” 林拂影看着她跪好，这才道：“罢了，起来。” 遛我呢？叶婉清自己撑着膝盖爬起来，依旧觉得两腿有些发软，跪的久了站起来之后眼前一花差点仰倒。 她急忙闭了闭眼，等着那股子头晕劲儿过去。 林拂影瞧见了她这举动，心中不悦，没规矩的东西，装病这种事，若是旁人不知道，一直装也就算了，如今都已经被拆穿了，还在这里装什么？ 感受到她的不悦，叶婉清也没太放在心上，自古婆媳就是冤家对头，自己还是太后侄女，太皇太后与太后一向不对付，她看自己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再说这会儿她都饿急眼了，只想赶紧吃东西，没那么多闲心思管她开不开心。 结果她刚坐上桌，就感受到林拂影杀气满满的眼神盯着自己。 林拂影摔了筷子：“国公府没教你规矩吗？” 叶婉清急忙站起来，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这老太太怎么这么多事儿啊，比顾景行都难伺候。 果然一个多疑的男人和一个作精女人还是那个多疑的男人更好伺候一些，怪不得直男们都受不了作女。 她一个女的也受不了。 秀萍发话了：“王妃，恕奴婢多嘴一句，便是寻常人家，婆母用膳的时候，当儿媳的也得在旁边伺候着，更不用说咱们还是皇亲国戚的王府了。” 叶婉清一听要疯，从进府开始她就没什么机会与林拂影单独用膳过，偶尔那么一两次也都是顾景行在场，林拂影也会给顾景行留面子，并未提及站规矩的事儿。 她又是个现代人，母胎单身，更加没有给婆婆站规矩的概念，秀萍不提她完全想不到还有这么一回事儿。 也就是眼下她要饿着肚子伺候林拂影吃饭，直到她吃完。 她要是吃得快也就罢了，她要是磨磨唧唧吃上一个半个时辰，那她…… 叶婉清不确定自己眼下这状态能不能撑着等林拂影吃完。 无奈，她还是只能站起来到林拂影身旁去伺候，替她布菜。 自己饿得慌，又眼睁睁瞅着一桌子精致的饭菜一口不能动，这感觉太折磨人了。 大概是刚刚发作了那么一出，这会儿站了一会儿，叶婉清竟然并未再次头晕，只是依旧饿的厉害。 人饿的时候看什么都觉得好吃，更别提王府给林拂影的膳食弄的很用心，清粥小菜看着本来就很有食欲，叶婉清替林拂影夹了块蒸豆腐，忍不住的吞了吞口水。 肚子里咕噜咕噜叫的山响。 真尴尬。 偏她站在林拂影身边，这肚皮的高度跟林拂影的耳朵几乎平了，也不知道她听见没有。 不巧，林拂影确实听见了。 她把豆腐放在嘴里，眼角余光撇了撇叶婉清，饿成这样，看来确实没用早膳。 当下她吃的更加不紧不慢了，叶婉清是国公府嫡长女，骄纵成这个样子，自小到大必然没尝过挨饿的滋味，就是要让她狠狠的饿一番，她方能长记性。 她做的这么明显，叶婉清也看出来了，她就是在故意不紧不慢的吃，一块豆腐嚼半天，一口馒头要嚼三十七下，也不怕给自己弄的咬肌肥大。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饿肚子的时候站着看人吃饭真是又折磨又无聊，她为了不让自己想吃的，特意数的。 林拂影似乎同天底下的婆婆们一样，对于让儿媳妇站规矩这种事无比耐心，继一口馒头三十七下之后，叶婉清又数到了新高记录，她一块肉嚼了八十七下。 而到目前为止，她眼前的一块小馒头就咬了四口，小菜就动了十几筷子，照这个速度吃下去，只怕是要连午膳一起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面交锋 叶婉清憋不住的开口：“妾身看太皇太后似乎进的不香，妾身头一回服侍太皇太后用膳，也不是很清楚太皇太后的口味。妾身斗胆请教一下太皇太后喜欢用什么，不喜用什么，也好好好服侍太皇太后。” 林拂影脸色一沉，并未说话，倒是秀萍把脸一板开口了：“王妃这就失了规矩了，太皇太后的喜好岂能让他人知道？” 宫里主子们于吃食上的喜好是一向不能被人知道的，所以才有食不过三的规矩，再喜欢吃的东西也不能让人看出来，原本是为了防止别人有针对性的下毒。 可她都已经出宫养老了，这里又没别人，啥意思啊，怕她下毒？她还真没那个闲工夫。 “嬷嬷误会了，本妃只是想着学学怎么服侍太皇太后，也好尽一份孝心。” 话说到这里，林拂影忽然不吃了，放了筷子端坐看着她，叶婉清一看她这个架势，心里一沉，完犊子，这怕又是有话要说了。 果不其然林拂影开口了：“既然你说到了要尽孝心，那哀家就与你好生说道说道。” 叶婉清退开两步，微微蹲了个身，摆出谦卑的样子来：“妾身洗耳恭听。” “你年轻贪玩，王爷愿意宠着你，不拘着你出门，这些都也罢了。但你也不要忘了你的身份，摄政王妃，修远的正妻，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我……”叶婉清本想辩驳说没有的，但很快就意识到林拂影说的是黄煊。 昨日她出门就是为了跟黄煊一起去查药农的事儿，几乎一整天都和黄煊待在一起。但她为了避人耳目特意换了男装出去的，也注意和黄煊保持距离了，林拂影这时候挑毛病，显然是有人告状。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卫宁，昨儿只有卫宁一直跟在她身边，但很快叶婉清就否认了自己这个想法。 卫宁是她从街上捡来的，就她这个身份说她找林拂影告密也不靠谱。 只能说林拂影安排了眼线在自己身边。 她索性承认了，反正辩驳没用：“太皇太后教训的是，妾身以后会注意的。只不过眼下妾身也是身不由己，王爷吩咐了让妾身帮忙办一件事，若是要办成这件事，此人妾身是必须要接触的。妾身也不能辜负了王爷的一片信任不是？若是太皇太后觉得不妥，那妾身回头就去回了王爷，让王爷将此事另交由他人去办。” 本来就是该你儿子去办的事情，要不是为了你儿子，我还不想费这个功夫呢，不想让我办这事儿也不要紧，要说你去说，反正是你自己的儿子，也不怕得罪他。 林拂影如何听不懂这话的意思，拿她儿子来压她，果然刁钻。她只是冷笑：“修远手下能人众多，哀家倒是不知他能有什么事非得让一个女人去办，还是让自己的王妃去与别的男人勾勾搭搭，王府的脸面是不要了吗！” 叶婉清忍着火气：“回太皇太后的话，此事原不是王爷该做的，是太后强行塞给王爷的差事，妾身看王爷日理万机，不忍太后耽误王爷的功夫，因此才自告奋勇将差事揽到了自己身上，事后再由王爷去向太后交差。” “如此一来既不耽误王爷的功夫，又不误了太后的差事，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妾身这是为了王爷考量，若是太皇太后不喜妾身这样做，那妾身回头就去回了王爷，说这样惹了太皇太后不悦，想必王爷一片孝心，自是不会继续让妾身参与这种事情。” 她这一番连打带消的，口口声声都是为了王爷，甚至为了王爷她都不惜背地里和姑母对着干，这分明是用行动在表示她对王府对顾景行的一片心意。 若是你太皇太后不喜欢，那我可以不这样做，将来有朝一日我同这王府反目了，站在太后身边对付顾景行了，那也是你逼得。 你自己看着办。 林拂影怎能读不懂她话里的意思，顿时一张脸沉的没法看。 她瞧叶婉清不顺眼本就是因为她是太后侄女，这原本是两人之间的禁忌话题，若是换了旁人唯恐避之不及，偏偏叶婉清反其道而行之，将这件事光明正大的摆在了桌面上拿出来说。 还就这么明明白白的告诉她，我办的就是太后的差事，但我是替王爷办的。 此时林拂影若是阻挠她就是阻挠自己儿子，将叶婉清往太后那边推，若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不再难为她，那就等于在两人这一场交锋较量里认输了。 怎么都是下不来台。 叶婉清看林拂影脸色难看的样子继续道：“妾身知道民间一直有一句话，嫁乞随乞嫁叟随叟，妾身姓叶不假，但如今既然入了王府，妾身已然姓顾了。” 这是在给林拂影台阶下。 林拂影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去自己心头的那股子不满，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台阶也给了，她要是不下，那就是真的不要自己的脸面了。 “这个自然，你既然已经嫁进来，哀家自然当你是自家女儿看待的。太厚既然是你的姑母，你的娘家人，你为你的娘家人做点事也是无可厚非。只是一样，记得你如今姓什么便是。” 不愧是太后的侄女，原以为她在娘家养的骄纵任性，婚前又那般不知廉耻情绪外露，丝毫不掩饰她爱慕顾景行的事实，这般德行必然是个没脑子的。 入府后解决了林柔被害一事，林拂影也只觉得她运气好而已，打心眼里不愿意认可她，直到这会儿交锋上了，她才不得不承认，叶婉清确然不是她想的那样是个没脑子的废物。 若真是个废物，太后又何必费尽心思非要塞进王府里来。 叶婉清再次蹲身福了一福：“妾身谨遵太皇太后教诲。” 林拂影面上这才露出点笑意来：“说了这会子话，你又不曾用早膳，想必也是口干的厉害了，秀萍，给王妃看茶。” 这个时候喝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再次醉茶了 叶婉清差点炸了，她本来就有个醉茶的毛病，这会儿胃里空空，这一杯茶喝下去，不论浓淡她都得完犊子。 然而这个节骨眼上她又不能拒绝，林拂影太皇太后以及她婆母之尊先表示和解，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个时候她拒绝林拂影的茶，是想刚和解就翻脸吗？ 眼看着秀萍已经把茶端上来：“王妃请用茶。”叶婉清脑子转了一圈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合适的理由个拒绝这杯茶的，此时这杯茶在她眼里和鸩酒差不多了。 见她久久不接，秀萍原本就是一副凶相的脸上更露出几分凶相来，这个不识相的东西！拂了太皇太后的面子，这会儿还敢在这里端架子？ “王妃，这茶可是今年上好的雨前龙井，宫里赏赐下来的，王爷孝心给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自己都不舍得喝，这会儿特意拿出来招待王妃，王妃该不会连这个都看不上？” 这下她更加没有理由拒绝了。 叶婉清沉了一口气，也罢，喝就喝，横竖就是难受点，又死不了。 她接过来，一饮而尽，颇有视死如归的豪情。 此时林拂影脸上已经瞧不出有任何的不悦了，继续动筷子用膳，这会儿倒是恢复了正常的速度吃东西，叶婉清一如刚才站在旁边帮她布菜。 一边嘴里还说：“妾身瞧着这个玉板翠带不错，太皇太后再尝尝。” 不知道的一眼看过去可真是好一副婆慈媳孝的和谐画面呢。 有伺候她用了一会儿的膳，叶婉清渐渐觉得心口有些发闷，她知道这股劲儿上来了，看看眼前一桌子好吃好喝自己却一口不能动，闻着香气只觉得胃里饿的火烧火燎一般难受。 她吞了吞口水，努力不去理会胸口那一股子发闷的感觉，试图用意念将这股感觉压下去。 然而任凭她怎么坚持，渐渐的眼前还是开始发花，眼冒金星的感觉一上来，难受劲儿就压不住了，拿筷子的手也跟着发颤。 到了后来竟然连菜都夹不住，嗒一声将一块山药片掉在了桌上。 林拂影本来想发火的，可看她手抖的不正常，也觉得不对劲，抬头一看她脸色，白的吓人，眼神看着已经有点涣散的样子了。 难道说刚刚她倒在地上并非是装病？ 这个念头甫一出来，叶婉清就手一松，筷子掉到了地上去，人也跟着倒下去。 这回是真晕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榻上了，不过看着帐顶不像是她的清虹苑，身下的床铺也有点硬硬的，不如清虹苑的床铺软和舒服。 她扭头，顾景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书。 “王爷……” 见她醒了，顾景行从书中抬起视线：“醒了？” 叶婉清点点头问道：“这里可是玄月阁？” 顾景行承认了：“正是。”说完看着她。 叶婉清从未来过玄月阁，当然不会认得这就是玄月阁，她猜的。 以林拂影厌恶她的程度，林拂影绝不会允许她躺在慈寿堂的床榻上休息，既然顾景行出现在她身边，这里又不是清虹苑，那也不可能是什么别的地方，只能是玄月阁了。 她撑着身子起身，刚刚真的是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根本来不及想太多，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尝到晕过去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这会儿身上除了没啥力气之外，已经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了。 “太医来过，说你只是虚弱过度，本王让卫宁给你灌了一碗糖水。” 叶婉清起身下床，冲着他一福：“多谢王爷。” 她再看着顾景行的时候，顾景行又低头看书了。 叶婉清欲言又止，她很想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自己又晕了多久。 顾景行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眼睛依旧埋在书里：“本王去给母后请安，进门的时候刚好瞧见你晕倒，便顺手将你带了回来。” 听这话的意思，她并没有晕多久。 说了两句话，大概也是看不进去书了，顾景行把书一合扔到了一边：“不用多想，本王只是觉得你还有用。” “妾身知道。”叶婉清嘴上云淡风轻，心里却很不是个滋味。 今天是这么个意外，顾景行愿意出手也只是因为她还有用，若是明儿她遇见点别的事儿，导致她在顾景行这里没用了，那谁还能出手救她狗命？ 这个时代女子地位低下，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她有心事，话也不多，既然这会儿已经没事了，她也不打算留在玄月阁，便同顾景行道了告退准备离开。 顾景行看她话不多的样子与平日里有些不同，还以为只是晕过之后刚刚醒来没什么精神，也并未放在心上，只用眼神示意卫宁好生送她回去。 本来今日他也没打算去慈寿堂给林拂影请安的，只是听底下人说林拂影一大早就将叶婉清召了过去，语气不善的样子，顾景行便鬼使神差的也去了慈寿堂。 结果一进门就瞧见叶婉清晕倒。 就算他不愿意承认，当时他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感受到了一丝紧张这也是事实，甚至连给林拂影请安的话都来不及说，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抱了叶婉清起来。 这让林拂影很不满，甚至还训斥了他：“这么多下人伺候着，自然也亏待不了她，何至于你这般失了分寸？” 顾景行当时和林拂影说了对叶婉清说的一样的话：“她还有用。” 林拂影有些怒了：“她有什么用？替你为叶璃音办事吗？她可不是什么乖乖女，里子面子都不是，打着为你好的幌子明目张胆的替叶璃音做事，还赶来挑衅我，在外头同别的男子勾勾搭搭，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东西？” 说话间顾景行已经将叶婉清抱起来，“这些儿子都知道。”口气听上去淡淡的。 林拂影不淡定了：“你都知道？我看你是鬼迷了心窍了，知道你还这般对她，她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从宫里出来，斗了一辈子，心里明镜似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都是你不争气 她儿子这个身份是轻易不能对女人动感情的，他可以宠爱一个女人，但他不能爱一个女人。 情之一字对他来说是牵绊，是软肋，林拂影为人母了也是个女子，她看得懂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这么紧张意味着什么。 即便顾景行会对女人动心也是人之常情，那么谁都可以，叶婉清不行，林拂影宁可接受他从大街上捡一个孤女回来对她动心，也不接受他会对叶婉清动心这种事。 顾景行依旧还是刚刚那句话：“她还有用。母后放心，儿子心里有数。” 说完抱着叶婉清离开，出了房门就吩咐福忠请太医。 林拂影气的眼白都翻出来了，头痛的厉害，却拿这个儿子毫无办法。 从前只听人说做儿子的人容易娶了媳妇忘了娘，她一直觉得自己儿子不会是这种人，如今竟也真让她遇上了这种事，真真是讽刺的厉害。 事后林柔来请安，林拂影正靠在罗汉床上假寐，听见林柔来了，眼皮子都不睁一下，林柔跪着请了安，见林拂影始终不出声，心里头就知道她在生气。 可也不能一直这么跪着等她消气，林柔自作主张的站起来，凑过去坐在脚凳上给凉捶腿。 她一面捶，一面小意查看林拂影的脸色。 到底是宫里混迹了一辈子的人，心里气的翻涌，面上依旧能维持云淡风轻，林柔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越发的小心翼翼。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气氛越发的僵硬。 林柔到底年轻，还是沉不住气了，捶着腿开了口：“姑母，今早上的事情，侄女都听说了。王妃到底是正妃，表哥要顾忌太后的面子对王妃客气一些也是有的。他向来孝顺，当然不会无缘无故惹姑母生气，表哥也是有自己难处的。姑母也消消气，仔细气坏了身子。” 她不说话还好，她一开口林拂影一股子火气就彻底憋不住了：“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那般无用被叶婉清踩在头上压着打，用得着哀家替你找回面子么？哀家今儿早上这一出是为了谁，你自己心里没个数吗？” 这一爆发吓得林柔腿也不敢捶了，忙退下去重新跪在地上，“太皇太后息怒，都是妾身的不是，还请太皇太后不要气坏了身子。” 林拂影睁开眼，伸了伸手，思文上前扶着她坐起身来，她看着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林柔，语气总算是缓和下来：“也罢了，你起来。” 林柔低着头道了声谢站起身来，依旧不敢上前，老老实实的低着头站在那里。 林拂影笑了笑：“瞧你这孩子吓得，哀家哪能真的冲你生气呢。到底咱们才是一家人，你表哥若是愿意多看你一眼，哀家心里高兴不说，你自己在这个王府里也好立足一些不是？” “太皇太后教训的是。” “叫姑母。” 林柔把头再低了低，改了口：“是，姑母。” “来，到姑母这里来。”林拂影招招手，林柔听话的上前去，林拂影拉了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衣服语重心长的口气：“王妃怎么对待你的你也瞧见了，姑母年纪也大了，后宅的事儿也不能样样都替你插手，往后还得靠你自己，说不定就连姑母也得指望你。你若是不争气，只怕咱们娘俩以后在这个王府里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林柔只能捡好听的说：“哪能呢，姑母多虑了。是妾身没用，让姑母劳心劳神。姑母放心，日后妾身定然会争口气，不让姑母日日操心了。” “这才是姑母的好孩子。时辰不早了，哀家也乏了，你且回去。” 林柔称是，从慈荣堂退了出来，时至晌午，日头大得很，林柔看着头顶上耀眼的日光，只觉得浑身都是无力感。 石嬷嬷在旁边扶着她，抬手替她挡了挡眼睛：“姨娘，这日头晃眼的厉害，还是莫要盯着看了，仔细待会儿眼睛疼。” 林柔将她的手挡开，依旧眯着眼睛看着天上，明晃晃的确实照得眼睛疼。 “嬷嬷，你看这明日之光华多么的明亮啊。” 石嬷嬷不是很懂她的意思，也看了一眼，哎哟，是挺明亮的，看完了再看别处，眼前好半天功夫都晃着一个亮点。 林柔收回目光来，自己看东西眼前也是晃着一个小亮点，她眨巴眨巴眼睛，这日月光华只一点点残余之力就已经这般厉害，萤火之光又如何与日月光华相较？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条狗，主人生气了可以拿着她撒气，主人高兴了就给她点甜头尝尝，主人有需求了她就得指哪打哪去帮着主人咬人。 在她姑母的眼里，她也就是个萤火之光，连看过日头之后眼前留下的那一个小亮点都算不上。 “嬷嬷，我们回去。”想这么多没用，反正她就是想了，她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叶婉清回了清虹苑之后好好静下来吃了一顿饭，倒没有报复性胡吃海塞，就只清粥小菜细嚼慢咽的吃了个饱。 肚子里实实在在的有了东西，总算觉得身上有了力气。 燕舞在一旁伺候她用饭，憋不住的问道：“王妃今日是不是心情不好？可是因为在太皇太后那里受了气的缘故？” 莺歌戳了她一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她心情不好还问这个。 叶婉清倒是不甚在意，“我确实是心情不太好，不过不全是因为太皇太后的缘故。” 她在想着怎么才能保证自己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人啊，总是贪心不足的。 刚来的时候她觉得只要能保住这条命就够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而今经历了这么一场意外之后她觉得自己想要的更多了，她不只想要活下去，她还要平平安安稳稳妥妥的活下去。 她想自己需要的时候有人能出手帮她，哪怕只是因为一句她还有用。 如此一来她就得想法子让自己一直对别人来说是个有用的，不管是身份还是别的什么。 这非常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凶手出现 在这个女子没有地位没有任何性别红利的年代，叶婉清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出路。 她能做点什么呢？ 这些话她又不能和身边的人说，这要是说出来别人指定觉得她是个疯子。 燕舞看她这幅样子，也意识到自己又多嘴了，吐了吐舌头缩在一边不说话了。 倒是莺歌想起一件事来：“奴婢听宫里传来消息说，夫人的身子有了起色，太医给夫人开了新的方子，如今正调理着。王妃，这可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确实是个好消息了。 叶婉清心里惦念着温雪晴的状况，有心想要进宫去看看她，只是身上压着查假药的事儿还没办明白，这时候进宫去太后问起来也不好答话，她只能忍着。 “这就好，只是别再出现什么鱼目混珠的事儿了，上回好歹只是个萝卜根，不是什么要命的东西，下一次再来点别的什么，可就不一定这么幸运了。” 燕舞忙道：“王妃快别说了，哪能这样呢，夫人吉人自有天相，自是不会再遇见这种事了，何况那还是在宫里。” 叶婉清沉了眸子：“正因为是在宫里……”所以她才更觉得不像话，就连宫里都出现这种事情，这要是外头可想而知了。 她心里装着心事，手上无意识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喝到嘴里才发觉这是茶水，差点吐回去。 “去换一壶清水来，今儿别让我见到茶水了。” 她倒不是对茶有阴影，只是刚因为一杯茶晕过去一次，眼下一时半会儿实在是不想再喝茶。 黄煊那里两日后传来了消息，他查到了那双靴子的线索。 叶婉清一身男装坐在醉霄楼的雅间里听黄煊同她讲事。 “据云记鞋铺的老板说，因为这种靴子的特性，轻盈贴合价格又贵高，一般来买这种靴子的不是侍卫就是镖手。宫中的侍卫都是统一采购的，制作都是按照宫里的要求来，这一双显然不是，那就是外头的人来买的。” “他家的鞋卖的贵，为了方便记账，每一双鞋都有独特的编号，但不会记录进去客人的资料，不过这一双是这一批次里头最后一双，所以掌柜的印象很深，来买这双鞋的是个镖手。” 叶婉清手肘撑在桌上支撑着额头：“越来越复杂了，竟然还扯上了镖局的人。” 黄煊点头：“其实也不算多复杂，我特意去查了那个镖局，有些镖手不光管着护送东西，偶尔也接一桩暗杀的勾当赚快钱。” 叶婉清目光犀利了一下：“也就是说有人买了那个镖手去暗杀了药农？” 黄煊点头。 “这就简单了，找到镖手，顺着他查出是谁买的不就行了？” “若是真有这么简单，我也不至于困在这一步。”黄煊叹气，“我已经查出了那个镖手是谁，但他坚称没见过那个买凶的人，什么线索都提供不了。” 叶婉清本来已经来了精神，一听这话又萎了：“他不可能一点线索不知道，不说无非是银子给的不够。” 这些人都不是傻叉，啥都不知道就去动手可能吗？万一自己搭进去怎么办，一家子老小谁来养活。 黄煊也想到了这一点：“我出了双倍的银子，依旧什么都掏不出来。” 叶婉清闭了闭眼，黄煊是个很有钱的主儿而且并不抠门，他只出双倍说明他觉得双倍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了，连他这么有钱都觉得这不是个小数目还套不出话来，那说明拿钱砸这一招不好使。 得试试别的招数。 叶婉清拍板：“先生若是有法子把人抓来，或许我能试一试撬开他的嘴。” 黄煊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抓人容易，只是叶书令准备怎么做？” “这就是我的事儿了。” 黄煊去办了，他的做事效率真真是极高的，说抓就把人给抓了，那镖手确实有两把刷子，废了黄煊不少劲儿，还折进去一个护卫的命，总算把人送到了叶婉清眼前。 这是黄煊找的一处僻静的地方，周围都无人居住，只从里头看绝对分辨不出这是在哪。 那镖手被蒙了眼带过来绑在椅子上，捆了个结实，叶婉清把所有人都支出去，只留下自己和那镖手在这里。 她并不把镖手的眼罩摘下来，免得他看见自己的脸日后报复，连说话的声音都故意变粗。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最好自己说出来，也免得受皮肉之苦。” 镖手嘴硬：“不知道。” “是吗？我不信，看来得让你受点罪。” 镖手根本不怕：“有什么招儿尽管来，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在他看来，叶婉清说的皮肉之苦无非就是抽他几鞭子，再不行打他几板子，这些他都能承受，伤了养几天依旧还是一条好汉。 就凭这些就想让他供出金主不可能。 这个行当也讲信誉，做得好金主没准还能有下一单生意来找，但要是失了信誉，做的再干净利索，往后路子也就断了。 比起来一锤子买卖，他宁可舍弃这一笔银子，以后至少还有的赚，至于皮肉之苦，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镖手就是个玩命的营生，平日里出镖自然也少不得挂点彩的。 所以叶婉清猜的没错，他确实知道金主的线索。 但这个镖手低估了叶婉清，他以为叶婉清也没什么特别的用刑手段，但当叶婉清脱了他鞋子的那一刻，镖手忽然有点慌了。 “你干什么！” 男子虽说不似女子一般，双脚私密不能随便给人看，但这么乍然被人脱了鞋还是浑身不自在。 叶婉清一言不发，伪装男声太累了，她不想白费力气。 她抽出针来，对着镖手脚底下的某个穴位刺进去，她下针很慢很慢，非常有耐心，一点点的往里送。 那镖手只觉得脚底下被扎了一针，有点疼，但还能忍受。 他还以为就这样了，笑了两声：“也不过如此，就这还想让我开口出卖金主，嫩了点。” 叶婉清依旧不说话，极有耐心的往里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顺藤摸瓜 眼瞅着针进去了老长一截。 她停下了。 她不是什么纯善的人，但也不是什么擅长折磨人的人。 爷爷教她针灸的时候说过，这穴位与旁边的穴位靠的极近，扎对了就是疏通经络的良方，扎错了那人就得受点罪，血气不通，经络麻木，浑身如千万根针一起扎下来一般难受。 寻常只是手脚压麻了一般人就难以忍受，要是全身都是这种感觉…… 如果那镖手打算现在就开口，叶婉清现在就拔针，他要是继续死扛，那她只好继续送送，让他受点罪。 一时半会死不了，但难受也是难受的。 镖手显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厉害，除了被扎的地方有点疼，他也没什么别的感觉。 眼睛被蒙着看不见东西，他也不知道叶婉清在干什么，内心的恐惧比起来脚底下那点点疼其实更让他害怕。 所以他用说话的方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这就结束了是吗？还是打算再来几针？” 叶婉清叹了口气：“你自己说，还是我继续？” “我说过了，我是不会说的，你还有什么尽管上，快点结束，你也省心我也省心。” 他果然还是不想开口。 叶婉清摇摇头，蹲下去继续把针往里送，这针是后来她又弄来的，原先给顾景行用的那一套现在是顾景行专用的，她随身带着一套便宜买来的备用。 随着针进去的更深，镖手渐渐开始觉得不对劲了，脚底下泛起一股麻感，就像是被压久了之后的那种麻，这种感觉还在往上蔓延，渐渐地整条腿都是这种感觉。 他终于开始觉得不对劲，这种千万根针不停扎下来的感觉实在是难以忍受，动一下就密集的更疼，甚至这种感觉还在继续往上走，并未停止。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吼道。 叶婉清停了手，只到这里就可以了，在正常针灸中到了这种程度就知道下错位置就可以收手了，若是不收手，那么接下来将会是全身麻的难受。 其实做这种事她心理压力也是有的，这叫严刑逼供，以往她可讨厌这种事了，可眼下她自己也做了自己讨厌的事。 叶婉清只能安慰自己，这镖手杀了人，是个杀人凶手，她折磨他一下也不算过分，何况最后拔了针也对这个镖手留不下什么后续影响。 镖手如坐针毡，惊慌的喊叫，但是不敢乱动了，因为一动只会麻的更厉害，更加疼痛难忍。 不一会儿功夫，他就全身都麻了。 叶婉清就在旁边双手抱胸的看着他，如果这时候没有给他蒙上眼睛，那他眼睛里一定已经布满血丝眼球凸起了。 看着镖手僵硬的身子，叶婉清就知道此时他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她自己想象了一下全身都麻了的感觉，不寒而栗。 而镖手依旧不打算开口，只是难受的喊出声来。 叶婉清就耐着性子等着，只要这种感觉一直持续下去，就早晚有他受不了的时候，她要做的就是控制着在这根针待的时间到了极限之前给他拔出来。 如果到那时候他开不开口，那就再来一遍。 不得不说，刀尖上舔血的汉子确实骨头够硬，叶婉清瞧着他手背上的血管都已经凸起来了，就知道时候差不多了，她上前拔了针。 镖手浑身麻疼的感觉渐渐褪去，他喘着粗气，狂笑：“就这？” “是啊，就这，这滋味不好受？”叶婉清等着，非常有耐心，等他身上麻疼的感觉彻底褪去之后，又是一针。 这次她没留情，直接把针送到底。 麻的感觉来的太快，毫无防备，迅速蔓延全身，镖手又喊叫起来，叶婉清就等着，到了第三针下去，镖手终于在叶婉清准备拔针的时候受不了了。 “我说，我都说！你快停下，啊……” 叶婉清挑挑眉毛，拔针拔了，反正她本来也就准备拔针了，正好送一个顺水人情。 屋外黄煊和卫宁等着听着屋里一浪高过一浪的惨呼声，都不知道叶婉清到底在屋里对镖手做了什么。 黄煊担心叶婉清会有危险，几次憋不住想进去看看，都被卫宁拦住了。 他急道：“好歹是你家主子，你就不怕她有危险？” 卫宁冷着张脸：“叶书令有需要自会喊我。”她不说话，那就不要进去打扰她。 为了出门在外方便，卫宁也将称呼换成了叶书令。 “可万一她来不及开口呢？” 卫宁依旧还是那副样子：“你听这声音像是叶书令有危险吗？” 黄煊一时噎住。 许久之后，门开了，叶婉清若无其事的走出来，神色淡定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黄煊忙上前：“叶书令没事？” “无事，话我已经套出来了，这人先生想要怎么处理？” 黄煊示意手下人进去看看，镖手依旧被绑在椅子上好好的，地方都没挪一下，就是身上衣服被汗水浸透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被人一动就惊得一哆嗦。 可看他浑身上下到处都好好的，也看不出来哪里受了伤的样子，叶婉清究竟对他做了什么把一个七尺的汉子弄成这样一惊一乍的？ 叶婉清离开之前重新把鞋子给他穿好了，就是没穿好，旁人也自然看不出什么来，她也不打算让人知道她做了什么。 关于这个镖手后续的事情自然有黄煊的手下去处理，无需叶婉清亲自操心。 为了照顾叶婉清不会骑马的问题，这次黄煊长记性了，特意坐了马车过来的，镖手这里的事情了了之后，又重新坐了马车离开。 “金主是问仙堂的老板。” 黄煊不可谓不吃惊。 问仙堂乃是京城最大的药铺，就连他这个皇商手底下的药铺都没有问仙堂的规模，但问仙堂为何要派人去杀一个药农呢？这不是断自己货源么？ 叶婉清不是很清楚这些东西，黄煊特意给她解释了一下：“问仙堂由来已久，自大秦立国伊始就在了。这些年来问仙堂已经很少做零碎买卖，多半都是大批量走货卖给小药铺子，以及外地过来的药材商，赚这些人的钱。而且架子大得很，寻常生意根本不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问仙堂 “连先生也不能？” 黄煊摇头：“早些年黄家并未接触药材生意，况且药材生意一直都是个特殊的存在，没有内行人根本不敢插手。也是家族到了我这里才开始试着接触药材生意，但也都是小打小闹尝试，问仙堂根本看不上眼。” 之所以这个生意特殊，便是因为这东西和人命挂钩。 药材这东西不似寻常货物，看一眼就知道货物好坏，须得有懂药材的人掌眼才敢下水，这样的人才要么都有主了，要么就是陌生人不敢乱用，所以一般人也不怎么接触药材生意。 别看黄煊是皇商，宫中用药却也不经过他手，这药材生意其实算是他自己的私活，扩张势力用的。 伴君如伴虎，做皇商亦是如此，黄煊生怕哪一天杀身之祸临头了没有退路，所以从接手了生意开始一直在有的没的替自己安排退路，这药材生意就是其中之一。 选这个是因为油水少，极少有人沾手，好上手也难上手。 哪怕他花重金请了懂药材的人来掌眼，这还是翻船了，险些吃死人，连掌柜都不见了人。 听他说的功夫，叶婉清脑子里转过了许多念头，这宫里的药材难道也是问仙堂里进货的？那么问仙堂的药材又是从哪里来的？那个药农的规模她也见着了，虽说漫山遍野都有半野生的药材，但他一个人精力有限，也决计撑不住一个问仙堂的需求量。 再者说问仙堂要杀人必然是要有原因的，最好解释的就是利益相关，其次就是想要隐瞒什么秘密，那么那个药农又是哪一种呢？ 叶婉清也没想到一条萝卜根竟然能扯出这么多事来，转了一圈越来越远，她都差点忘了自己当初是要查什么了。 黄煊解释完这些之后面有愁容：“要查问仙堂不太容易，看来我要先找个门路才行。” 叶婉清思忖道：“倒也不用，我们直接去。” 黄煊有些犹豫：“叶书令总不好王爷的便利？” “不用他，用你的。”叶婉清果决的拍板，“我们试一试。” 她吩咐外头的车夫：“去问仙堂。” 黄煊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干什么，想起刚刚她生生将一个镖手弄的那个惨样儿，偏镖手身上又看不出任何问题来，一般手段做不到这样，她必然是有自己主意的，黄煊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一时间马车里安静的很。 叶婉清瞧着那张和师兄一模一样的脸，就想起从前师兄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情谊，最后却死在师兄手里，就为了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被他要了性命去。 造化弄人啊。 车子颠簸了一下，黄煊身子一歪撞在一旁，微微倒吸一口冷气，叶婉清想起他手臂脱臼过，养了这几天也不知道好利索了没有，便问了一句：“先生的肩如今可大好了？” 黄煊扶了扶自己的肩膀：“已经没有大碍了，还要多谢叶书令及时出手，不然这条胳膊怕是废了。” 其实这几天他也没好好休息，许多账目要看，许多生意场上的人要见，根本做不到叶婉清之前吩咐的要静养，是以这会儿肩头还有些微微浮肿，撞一下生疼。 叶婉清看出来他没说实话，也不想多提此事，也懒得将继续多问，回去之后经历了什么那是人家的事儿，现在问一句也是出于礼貌，至于她欠的人情，日后想法子再还就是了。 性别不同身份不同，说太多难免会让人多想，这一点古今通用。 到了问仙堂，叶婉清下了车，卫宁跟在她身边，同样也是一身男装，黄煊主动落后半步跟在她另一边，若不是衣着华贵，看起来倒也很像是她的跟班一样。 叶婉清背着手，昂首阔步的进了问仙堂的大门，上来就是一句：“叫你们掌柜的出来，我要买货。” 看店的是个小厮，瞅了叶婉清一眼，看她穿的都是名贵料子，却是个生面孔没见过，就客气的一笑：“这位爷，我们掌柜的不在。” 叶婉清正眼都没瞧他一下：“不在？竟不知道见你们掌柜的还要提前约个日子，老万竟也不说明白。也罢，改日再来。” 老万是黄煊手下失踪的那个掌柜，先前黄煊说这件事的时候提起过。 黄煊一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往她身上瞄了一下，眼中露出几分凝重来，她这是在赌啊。 那伙计一听老万两个字，眼神也亮了一下，重新打量了叶婉清一番，叶婉清也由着他打量，一言不发就往外走。 就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伙计忽然出声喊住了她：“这位爷请留步，我们掌柜马上就回来了，爷在这里稍后，小的去看看掌柜的回来没有。” 说完他往后堂去了。 等他一走，叶婉清扭头看向黄煊，黄煊眼中露出赞赏来，悄声问道：“叶书令是如何想到这一层的？” “瞎猜罢了。当初先生说无人知道老万被马太监引荐了什么人，咱们找了一圈却扯出了问仙堂来，有没有关系试一试就知道，没想到真被我诈出来了。” 黄煊赞赏道：“也亏得叶书令机敏想到了这个。” “凡事事出必有因，问仙堂若是无事也不可能无缘无故被扯进来。咱们到了这一步，还需小心为上。” 顿了顿，她又想起一事来：“我与万掌柜并不相识，待会儿未免穿帮，凡是与万掌柜有关的问题还请先生代为回答。” 黄煊点头：“这个自然。” 说着话，问仙堂的掌柜也已经出来了，见了两人的衣着打扮就知道这两人来路不凡，挂了一脸的笑容冲着他们拱拱手：“让两位爷久等了，听底下人说，两位也有生意要和小店谈？” 这掌柜长的尖嘴猴腮，一副精明样儿，和那猴子比起来就差一条尾巴了。 叶婉清并不接话，只微微往侧后方扫了一眼，黄煊便上前开口：“我们几个冒昧前来打扰，扰了掌柜休息实在失礼。只是老万把掌柜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说这药材生意要是不与问仙堂做，那就等于没入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开门谈生意 这场面在旁人眼里看来，黄煊与叶婉清倒不像是共事的关系，反倒黄煊像是叶婉清身边的师爷心腹一类人了。 掌柜也是听多了恭维话，并未放在心上，反倒是多问了几句和老万有关的：“这万爷也真是会抬举小店，小店也不过就是个做药材生意的，年岁久了点罢了，哪里就有那么大本事。不知道万爷现如今可还好？” 黄煊信口胡诌：“忙得很，不过生意人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这次我们过来是想着在问仙堂进几样东西……” 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药材生意他也只是刚刚试水，而且自己也不怎么插手，都是交给底下人去做的，他能说出来的几种药名也都是常见的东西，不值得来问仙堂走一遭。 可要是让他说点别的，他又说不出来，一时间噎住，有些为难了。 好在叶婉清机灵不失时机的接上话：“雪茶，空青，商陆，钩吻，卷丹这几样东西，不知掌柜这里可都有？” 她故意选了几样冷门的药名说，显得不像个外行，语气也是冷冷的，一副这单生意你爱做不做的样子，是为了不让这个掌柜觉得他们非在这里做这单生意不可，从而对他们来这里的目的起疑心。 掌柜一听，眼珠子转了转笑着道：“这位爷要的可都是不常见的东西，尤其是这商陆还是个毒物，不知这位爷要来做什么？” 叶婉清把眼一瞪：“大家开门做生意，我出钱你出货，至于我有什么目的，这就不是你能过问的了。” 她怼人怼的毫不客气，黄煊想拦也没拦住，不禁有点额头冒汗，这要是把人得罪了，接下来可怎么查案子。 没想到这掌柜被叶婉清这么不客气的怼了一番，不但不生气，反倒还赔上了笑脸，一叠声的应着：“是是是，爷说的是，东西呢是都有，不如爷来验验货？也好放心。” 说着他做了个请的姿势，要带他们往后面去。 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叶婉清扫了黄煊一眼，去就去，说不定就能找到什么线索，就算最后骑虎难下了也不要紧，黄煊最不缺的就是钱，真的买他们一批药也买得起。 到了后头仓库，掌柜吩咐了底下小厮把叶婉清说的东西一样去取一点出来让叶婉清瞧瞧货色。 叶婉清背着手站在那若无其事的扫了一圈，这里除了大，看着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药材仓库，单从外头看是看不出什么不妥来的，至于里头么…… 冒然要求进去人家的仓库是很无礼的要求，叶婉清一时间也想不出有什么正当的理由来，只能先憋着。 小厮很快拿了东西来，叶婉清一一扫过一眼，都是上乘的货色，他手里的东西还真挺全的，这几样冷门的药物既然说拿出来就能拿出来。 掌柜瞧着叶婉清的脸色，看她好像挺满意的样子，不失时机的鼓动她：“怎么样这位爷，要是满意的话，咱们谈谈价钱？” 叶婉清还是陈言秋的时候可是个社恐，买东西都是网购，必须实体店买的也都是人家要多少她给多少，讲价这种操作对她来说不存在的。 一听掌柜要谈价格她就怂了，瞥了黄煊一眼，眼神一扬，让他上。 黄煊明白，上前去跟掌柜谈价。 叶婉清看的有点懵逼，不是谈价格么？怎么握上手了？两个人也都不说话，就握着手藏在袖子里互相看着对方点头摇头，安静的诡异，无形中涌动着一股你来我往的暗流都在试图争夺上风。 半晌之后，两人撒开了手，彼此行了个礼：“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叶婉清更加懵逼，这就完事儿了？ 不过她心里不明所以，脸上却压根不露出半分不对来，依旧装的很淡定。 黄煊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银票来数了一些给掌柜：“这是全部的货款，一并交与掌柜。至于货嘛，今日我们想先带走一小部分，剩下的自有人过来拉走。” 掌柜连声答应：“这个没问题。” 很快就有小厮将药材装了袋，每样一小袋拿来交给了卫宁，掌柜亲自送他们出门。 一上了马车叶婉清就迫不及待问黄煊刚刚那是怎么回事，黄煊一笑，自己左手拉右手没用袖子遮挡的又为叶婉清演示了一遍，手势来回变化，多种多样。 “谈药材生意都是这么谈价格的，不宣之于口，而是用手势与对方谈。每一种手势都代表一个数字。” 叶婉清看的眼花缭乱：“为何要如此麻烦？”直接谈不好么？ “这也是行里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一来是防止外行凑热闹，二来手拉手也能增加彼此的信任。” 叶婉清有些无语，拉个手就能彼此信任了，那她回去也跟顾景行拉拉手，是不是这样他就不会对自己这么多疑了。 也幸亏刚刚自己没有逞能，让黄煊上了，不然用嘴巴跟人谈价格，一开口就露馅。 “那先生那些银票可怎么办？总不能真的就扔在那不要了。” 他说出手就出手，刚刚撒出去的银票少说也有五万两的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叶婉清在王府生活了这些日子，五万两是个什么概念她也清楚。 虽说以黄煊的身份，他拿的出五万两不至于让叶婉清太过震惊，但他随身带着这么些个钱花的跟鱼儿吐泡泡一样轻松，才真的让叶婉清切切实实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土豪。 王府的开销再大，那银钱也不从她手里过，她也瞧不见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再多的数目也只是账簿上的一个数字，对她来说冲击力也没有眼巴巴的看着来的大。 黄煊不甚在意：“若是能查出个底细来，这点钱花的倒也值得了。” 这点钱！这点！叶婉清真想来一句汝听人言否。 她觉得和黄煊谈钱让自己受到了刺激，决定不谈了，打开袋子查看刚刚带回来的药材。 一连开了三包，翻了个底掉儿，都是真东西，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假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假药的来源 叶婉清不禁皱眉：“难道是我想错了？” 既然问仙堂没有假药，那假药就是出自别的地方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卫宁忽然来了一句：“也许下一批拉回来的大货就是假药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叶婉清心底一凉，她还是太年轻了些，问仙堂是先用这些真东西换取他们的信任，下一次再出手假药。 “奸诈。”她嘟哝着打开了下一包，企图从这些小袋里头找出假药来。 在最后一包药被打开的时候叶婉清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熏的她扇了扇鼻子：“混账，他糊弄我看不懂是，这根本不是钩吻，这就是一袋子麝香。” 黄煊伸手去掏了掏：“麝香价格不低，给这么一包算他亏了，底下必然还有别的东西掺和了。” 说话间他抬起手来，底下果然还有别的东西，就只有顶上一层是麝香。 底下掺和的也都是香料，叶婉清对香料没什么研究，也并不认识，只觉得异香扑鼻，这许多香料掺和在一起的味道实在是比脸颊香水的味道更加难闻许多。 她捂着鼻子嫌弃极了：“什么玩意儿，欺负咱们是傻子吗？” 黄煊把香料丢回去拍干净了手：“看来问仙堂果然有问题。” 卫宁忽然道：“不好！” 两人扭头去看她，正要问为什么不好，就觉得头晕眼花浑身无力，也不用问了，这香料有问题，三人对望一眼，来不及多说一句话，人就昏迷了过去。 卫宁彻底失去知觉之前往车外丢了个东西，咻的一声飞上天炸了。 白日里日光烈烈，看不出烟花来，就只能看到一团火光闪烁了几下灭掉了，天空中留下了一团青烟，被风一吹袅袅散了。 车夫抬头看了一眼，低估了一句谁大白天的放烟花，继续赶他的车，还不知道后头车厢里拉的主子们都已经昏迷过去不省人事了。 等马车过了一个小巷子，两边忽然杀出来几个人，吓得车夫忙勒马，“你们是什么人！” 这些不知道什么人的人一言不发，上前三下五除二把车夫给弄晕了丢下马车，驾着车跑了。 三人被绑了丢在一个柴房里，那生的猴儿一样的掌柜背着手走进来，绑人的小厮谄媚的笑道：“掌柜怎么看出来这几个人有问题的？真是好眼力。” 猴儿掌柜一脸精明样儿：“老万早就死了，死人怎么介绍人来谈生意，这三个人明着是来谈生意的，背地里怕不是来查老万死因的。” 小厮又问：“那要是老万死前就说了的呢？” “那不能够，我故意把每样东西的价格都抬了好几倍，这人竟然没反应，他不是个外行就是为了引我上钩故意接受了这个价格，要说他没问题我倒着走路。” “那掌柜的，眼下这几个人怎么办？” 猴儿掌柜面露凶光：“查查这几个人什么来路再动手，最近事儿有点多，咱们得自己处理好了，别连累了大东家。” 小厮领命去办了。 顾景行才下朝出来就有侍卫凑过来请示：“主子，王妃出事了，卫宁发了信号烟花出来。” 顾景行脸黑了一下，侍卫又道：“属下已经去查过了，有人看见王妃进了问仙堂。” 看来她是查到了什么。 问仙堂盘桓百年树大根深，她要是真的查到了问仙堂去，引起了问仙堂的警惕会对她出手的事儿也是有的。 “当时还有谁和她在一起？” “除了卫宁，还有个男子。” 男子……那必然就是黄煊了。顾景行略加思索便低声吩咐了侍卫几句，侍卫领命去了。 大街上忽然出现了几队官差，拿着一张画像挨家挨户的找人，动静不大不小，说低调，大家伙都知道了，说高调，也没引起任何人的恐慌。 这些官差一路找过来，问仙堂的小厮早就得了消息，八成是衙门又有什么通缉犯要捉拿了，这种事时常有之，倒也不足为奇。 等官差找到了问仙堂的时候，小厮看了一眼画像才吓了一跳，忙将猴儿掌柜叫了出来，那画像上的可不就是他们绑回来的那三个人么？ 猴儿眼珠转个不停：“官爷，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三人乃是江洋大盗，流窜作案到京城来了，白日里借着与人谈生意的幌子到处踩点，夜晚便出来作案，官府要捉拿这三个人，你们可瞧见了？” 猴儿掌柜心思电转，觉得事情不对劲，怎么前脚他才把这三个人绑了回来，后脚官府就带着画像找来了。 倒是挺像那么回事儿，但这三人知道老万，这就让这个掌柜不得不生出几分警惕来。 一番思量之后，掌柜还是说了实话：“我倒是见过这三个人，前不久这三人来小店谈生意，却顺手摸了这金貔貅去，被小的给发现他们是贼，这会儿把人给扣了，正愁不知道怎么办呢？几位官爷来了正好，把人带走？也是一桩功劳了。” 几个官差对望一眼，领头那个装模作样的问道：“抓了贼为什么不送官府？害的咱们哥几个好找！” 掌柜陪着笑点头哈腰：“是是是，是小的的不是，官爷这边请。” 三人还在柴房晕着，几个官差对着画像看了一眼，领头那个一个眼神过去，上前把三人提起来带走了。 临走还不忘对那掌柜胡咧咧两句：“做得好，等哥几个回去回了上头话，必然好好嘉奖你。” 掌柜客客气气的送走了官差，马上喊了小厮来：“今天这事儿不对劲，这三人来路不简单，你看着门，我去一趟大东家那里问问东家的意思。” 他衣服都来不及换，交代完就匆匆忙忙出了门。 官差带着人回了衙门，后堂顾景行正坐在那，顺天府尹正一脑门子的冷汗在边上陪着，大气不敢出一声。 不多时，底下人带着已经松了绑但依旧昏迷的三个人进来了，顺天府尹这才松了口气，人找到了就好。 顾景行见他们进来，放下茶杯，沉着一张脸上前亲自把叶婉清接过来抱在怀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靠王爷救命 卫宁自然有侍卫接着，至于黄煊就有点惨了，被扔在地上无人理会。 他还带了个太医来，接过来叶婉清之后立马有太医上前替叶婉清把脉，过后回话：“回王爷，王妃无事，只是中了迷香，安睡过后醒来便无事了。” 尽管如此，顾景行的脸色并没有缓和多少，无事最好，有事他也会陷入为难的境地，太后那边没法交代，叶家他也一样没法交代。 毕竟这本来是他该去做的事，结果让叶婉清去做了，人还出事了。 他吩咐了福忠送太医回去，自己带着叶婉清就要走。 顺天府尹看着地上还昏迷的黄煊，抹着冷汗装着胆子追上去问了一句：“敢问王爷，这个人怎么处置？” 顾景行头也不回：“让他哪来的回哪去。” 叶婉清是在清虹苑醒来的，醒来已经是半夜时分了，头痛欲裂，肚子饿得要命，火烧火燎的，浑身也软绵绵的没劲儿。 她睡的天昏地暗，醒来后用了好几分钟的功夫回忆之前发生了什么，都快睡断片了，终于才想起来他们从问仙堂出来之后中了迷香昏迷的事儿。 不好！ 叶婉清捂着脑袋硬撑着爬起来掀开帐幔下了地，站起身来就两腿一软又跌回床上去。 这时一个声音清冷道：“起不来就别逞能。” 叶婉清这才看见顾景行在这里。 “王爷？”叶婉清脑子乱的厉害，这是第二回了。 上次在慈寿堂晕过去起码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林拂影看她不顺眼也不至于让她死在王府。 这一回莫名其妙的中了迷香晕倒在外头，醒来却已经回了清虹苑，顾景行怎么找到她的，她晕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顾景行知道她想问什么：“有侍卫看见你进了问仙堂。”所以把你带回来了。 叶婉清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可我明明已经从问仙堂出来了啊。” 顾景行十分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出来了也可以再回去，这么简单都想不明白，她这是不是睡傻了。 叶婉清并没睡傻了，只是睡的太久肚子又饿反应迟钝罢了，被顾景行这个嫌弃的眼神撇了一下马上想明白了：“王爷的意思是，妾身晕过去之后又被问仙堂的人弄回去了？” 她锤了一下床铺：“问仙堂果然有问题。” “本王知道。”所以他才会用那种大动干戈的法子去救人，就是为了惊动问仙堂，或者他们背后的那个人。 “王爷又救了妾身一次，妾身多谢王爷。”叶婉清慢慢开始理清思路了，她就只是想活着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原想着依靠顾景行活下去，现在看来这个想法还真就成了现实，两次都是顾景行救了她。 顾景行并不在意：“你还有用。” 又是这句话。 不过这次叶婉清顾不上心凉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记挂：“外头都已经天黑了，这迷香果然厉害，妾身竟然一路睡了五六个时辰。” 顾景行脸上难得有了点表情：“五六个时辰？” 叶婉清茫然看着他：“难道不止？” “确实不止，已经足足十七八个时辰了。” 叶婉清倒吸一口冷气。竟然过了一天，她一直都在睡，怪不得头疼的这样厉害，饿的又这样离谱。 她就说嘛，被林拂影叫过去刁难那会儿饿了一夜加一早上还醉茶了也没胃疼的这样厉害。 原主这孱弱的身子再这么折腾下去，生物钟紊乱，三餐不按时，估摸着也不用别人动手，自己就先活不久了。 她猛然想起来另一桩事，惊的头发都硬了：“王爷，同妾身一起的那个男子呢？王爷救妾身出来的时候可瞧见他了？” 顾景行眯起眼睛看着她：“王妃这是在当着本王的面惦记别的男人？” 叶婉清连连摆手：“绝无此意，黄先生到底是陪着妾身查案才和妾身一并中了迷香的，如今妾身已经脱险，问问他的情况也只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后续妾身只怕是还要继续和他合作下去。” 马太监还没找到，老万的去向依旧不明，药农的事情也是迷雾重重，桩桩件件导致她必须和黄煊一起继续查下去。 哪怕她对着黄煊那张脸心里别扭，但她知道正事儿更重要，黄煊不是师兄。 顾景行冷笑，神色看上去有些不太乐意：“本王忙得很，没空管闲人的死活。” 叶婉清急了：“那不如王爷告知妾身黄先生最后的下落，妾身自己去找人如何？” 黄先生……呵。 见她如此执着的当着自己的面想要去找另一个男人，且不说顾景行对她是不是有感情，单单是身为丈夫这一点就让他觉得无可忍受。 他当然不会允许她这么做。 顾景行以退为进，往椅子上一靠，双手抱胸随口道：“王妃自己去，本王就不奉陪了。” “那他人在哪啊？” 顾景行冲着门口扬扬下巴：“王妃先出的了这个门再说。” 叶婉清不耐烦了，一摆手抓了衣服随便套上站起来就往外走。 可她饿得久了，身子又虚，起身起的太着急眼前一阵发黑，走了两步腿一软倒在了地上，摔出一声闷响来。 顾景行在旁边瞅着差点就要上前去接着她，但又硬生生忍住了，任由叶婉清摔在地上。 叶婉清这叫一个难受，又是头晕恶心又是摔的手疼胳膊肘子疼，趴在地上缓了半天总算缓过来了。 屋子里伺候的人都已经被打发出去了，叶婉清倒在地上半日功夫连个过来扶一把的人都没有，最后还是顾景行亲自过来，一副怜悯的样子伸出了一只手递给她，连腰都不舍得弯一下。 叶婉清道了声谢，拉着他的手爬起来坐在桌子旁边的小凳上，也知道他这是为了自己好才不让她出去。 就她现在这德行，出了门就是泥普萨过河自身不保，还找人呢。 “妾身知道王爷必然将黄先生安顿好了。” 顾景行挑眉：“王妃为何如此笃定？” “王爷一向行事稳妥，自然不会随便把人扔着不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并未安顿他 “本王人人都要管岂不是累死。”顾景行十分淡定，提起壶来倒了一杯白水放在她面前，“眼下你不宜喝茶，喝水。” 叶婉清双手接过，道了谢，小口小口的喝下去，有温水滋润喉间肺腑，确实觉得舒服多了。 她喝完放下水杯，多少有点感激他，“难为王爷还记得妾身有醉茶的毛病。” 顾景行抬了抬眼皮子看了她一眼，并不想承认，故意胡扯了一句：“并不，本王只是觉得你饿了许久不宜饮茶罢了。” 叶婉清闻言嘴角抽搐，刚想夸他两句呢，就这么不给自己机会不让人夸他。 也罢了，反正他也不在乎。 “王爷现下可否告诉妾身究竟把黄煊安顿在何处了？” 顾景行抬起眼来，目光不善。 “到底是妾身提出的要去查问仙堂他才跟着去的，妾身需要知道如今他是否脱险，不然留下什么憾事，日后妾身日日夜夜活在歉疚和不安中，那可就生不如死了。” 她特意解释了一下，不管是不是有感情，顾景行总是她丈夫这一点没错的，没有哪个做丈夫的愿意听着自己的妻子在他面前一个劲儿惦记别的男人。 所以叶婉清摆出一副自私的样子来，实际上她也确实有这样的成分在里头。 顾景行阴沉的目光算是缓和了一丝丝，“本王并未安顿他。” 叶婉清不得不试着撒娇让他说实话：“王爷……”语气莺啼婉转的，听的她自己都起鸡皮疙瘩了。 顾景行依旧还是那句话：“真没有。” 叶婉清这下真的急了，看他这样子不像是开玩笑，那黄煊岂不是…… 想想问仙堂迷人绑人的行事手段，要不是顾景行把自己救出来，此时她还不知道要遭遇什么呢，黄煊岂不是危险了？ 她正要说什么，顾景行却又来了一句：“本王将他扔在顺天府了，交代了顺天府尹让他醒了以后哪来的回哪去，并不想费工夫安顿他。” 听他这样说，叶婉清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样确实不算是安顿过了，但也算是安顿了。 这人说话能不能不这么大喘气啊，一惊一乍的谁受得了。 “如今王妃可放心了？”顾景行问的有几分嘲讽。 叶婉清点头：“至少不是落在问仙堂那些人的手里，性命无虞了。” 啪的一声，顾景行把手里的书给扔到了一边，动静不小，叶婉清惊了一跳，看顾景行脸色不好，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 还是说自己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了？ 她试探问道：“可是妾身办案不力惹的王爷不高兴了？” 顾景行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去，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你可知道外头都在传你是本王的宠妃一说？” 这个她还真不知道，这又不是什么网络发达的年代，吃瓜不易，她这一天天不是忙着到处查线索就是宅在清虹苑看书喝茶研究药方，她哪知道外头都在吃什么瓜。 她摇头。 “那你现在知道了。”顾景行弯了弯腰压低身子，“虽说本王宠你是做戏给外头的人看的，但本王自问这段日子以来私下里做的也还算不错。” 这意思是说，他私下里也很宠她？ 叶婉清想了想，点点头承认了：“确实不错，妾身细细想来，自从妾身进了王府之后王爷就没再到林姨娘那里去过，每每都是来妾身这里歇着，也正是托王爷的福，王府下人们对妾身的态度比起来从前可是要好太多了。” 但显然顾景行想听的并不是这个，他有些嫌弃的放开手：“鸡同鸭讲。” 那他不想听这个，他想听什么？ 不过他这算是表白吗？难不成他真的喜欢上自己了？可千万别，他可是王爷，日后少不得三妻四妾的往府里抬，他要是真喜欢她了，日后那些女人进了门跟林柔是的活守寡，还不联起手来生吞活剥了她。 叶婉清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个宅斗的天赋，更别说一对一群了。 她转移了话题：“王爷忙着照顾妾身，可用过膳了不曾？眼下这个时辰用晚膳实在是有些晚了，不如王爷再用一点宵夜，就当是陪妾身用晚膳了。” 她说到吃饭，顾景行终于回过头来，面色明显缓和了不少，叶婉清看他这拼命掩饰还没完全掩饰住的兴奋劲儿，生怕他再说出什么她接不住的话来，又忙道：“王爷不要怪妾身得寸进尺，妾身只是觉得咱们如今除了夫妻还有一层合作的关系在里头，这古往今来多少合作都是饭桌上谈成的，是以妾身觉得邀请王爷一起用膳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何况两人一起吃饭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不是很爱热闹，但也怕孤单单的一个人，莺歌燕舞她们恪守规矩坚决不肯坐下来和她一桌子吃饭，林拂影吃饭的话就没有她吃的份儿，瞧林柔那架势必然也不是个愿意跟她一桌子吃饭的。 放眼望去，偌大一个王府除了顾景行竟然连一个能陪她一起吃饭的人都没有。 顾景行脸色复杂的坐下来，“叶婉清，你实在不懂得如何做一个宠妃。” 叶婉清挠头，她当然不知道，她连恋爱都没谈过就嗝屁了，一穿越就嫁人了，别人都是相识相知相亲相爱最后结婚，她倒好直接跳过了这所有的步骤一步到位来到婚后了。 整个程序都是乱的，她咋知道宠妃应该是什么样的。 下人井然有序的上了菜来，除了一桌子精致的小菜，给两人分别都上了一碗主食。 叶婉清这才意识到：“王爷竟然还没用晚膳？” 顾景行确实饿坏了，叶婉清醒来之前他其实才回来不久，听底下人说王妃还没醒，他就想过来看看，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想过来，大概是怕她死了。 来了之后就叶婉清静静躺着安睡的样子让人觉得很是安心，他便随手抄了一本书来坐在边上开始看，直到天色渐晚的时候她醒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王爷很矫情 看着她饿，他才想起来自己也饿。 费劲周章的将她救出来，结果这姑娘醒来之后也不问问他好不好，有没有受伤，满心里就只知道惦记着别的男人，他还有意无意提点她，她也不问问他用过膳没有，直接先入为主的觉得他用过了。 顾景行越想越气，啪的一拍筷子：“谁告诉你本王用过膳了？” 叶婉清十分的不好意思，感觉脸上有些发烫，低头道：“妾身失察，王爷见谅。” 顾景行没计较，低头喝粥。 饭菜都是清虹苑的小厨房准备的，前阵子叶婉清还没什么事儿的时候天天研究药膳，给小厨房拟了许多药膳的菜谱出来让他们照着做，这会儿上来的东西也都还是她菜单上拟的药膳。 顾景行尝了一口白萝卜羊肉汤便不再动第二下了，叶婉清注意到这一点，有些奇怪。 前阵子她也炖了这个汤，看顾景行进的还挺香，便把这个也加进了菜单里，怎么今日他不怎么吃了？ “王爷可是胃口不好？” “何出此言？” 叶婉清指了指那汤：“妾身记得王爷爱用这个，这次却用的不香，妾身猜测王爷是不是胃口不好，嫌这东西油腻了进不下。” 顾景行指了指东坡肉：“这个不是更油腻？” 他倒是一连用了好几块。 “那……” 叶婉清还没说完，顾景行便打断她：“药膳这种东西，小厨房的厨子虽手艺不错，到底不晓医理药性，做出来的东西吃着有些不伦不类，往后不要让他们做了。” 这不是挑刺儿么？叶婉清自己喝着这汤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能进王府服侍的厨子手艺未必比宫里御膳房的厨子差劲，他还真是难伺候啊。 也罢了，谁让人家从小金尊玉贵长大的人呢，难伺候口味挑剔也是有的。 “既然王爷吃不惯小厨房的口味，那往后就妾身亲自替王爷做。老祖宗流传下来药疗不如食疗。王爷体内这毒只靠扎针吃药只是起到驱毒的作用，若真要疗养身子还是得靠食疗才好。” 总不能因为他口味刁钻就不吃了。 原以为顾景行这么难伺候的人会纠正自己，不是让谁做的问题，而是他往后不想再见到这些菜的问题，哪知道他这次出奇的好说话，竟然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答应了。 叶婉清忽然觉得自己被套路了。 他这哪是吃不惯小厨房的口味，他分明就只是想让她亲手给他做菜吃。 真是会给她找事儿，她做的和小厨房做的不都是这些东西么？ “今儿王爷是吃不成妾身做的菜了，明日，明日妾身一定给王爷做。” 顾景行再嗯了一声。 叶婉清笑道：“王爷如此看得起妾身，那妾身是不是可以厚着脸皮的认为，在王爷眼里，妾身做膳食的手艺比王府的厨子更高明一些呢？” 因为她总算是聪明了一次，知道主动提出给他做饭吃，因此顾景行心情不错，难得的有一次好说话：“王妃想这么觉得，那就这么觉得。” 叶婉清低头吃饭，不管这是不是个好话，就当他是在夸自己，往后就要成为他的专属厨子了，还听不得他两句夸么？ 一顿饭后，伺候的人来撤了桌上的东西，上了淡盐水给两人漱口，又奉了清茶上来消食。 叶婉清把人都遣散了出去，替顾景行把了脉，总觉得有些许的不对。 “王爷最近是不是又没按时用药？” 顾景行道：“按时用了。” “那为何脉象不但没有好转的迹象，反倒还越来越倒回去了？” 顾景行不悦：“这个本王怎么会知道，不应该问王妃么？” 叶婉清被他堵了个没话，确实该问她，莫不是她开错方子了？ 不应该啊，她还就是怕这个时代的药材药性什么的比之她生活的现实世界有所不同，还特意查阅过医典古籍，对比过才开的方子。 用药这么小心，按说不该出问题，至于她的针灸技术，这个她绝对自信不会出问题，就她爷爷那个魔鬼调教方式，别说她有这个天赋，就是给她爷爷条边牧，他老人家都能把边牧调教成狗界的医学大师。 那就是顾景行对她撒谎了。 叶婉清背起手来：“王爷，对谁都可以扯谎，独独不可以对医者扯谎。” 顾景行扶额：“本王比你更想快点好利索，为何要扯谎。” 这话倒也是……顾景行那么想驱毒，确实没必要跟自己扯谎的，所以问题出在别的地方。 她让福忠把顾景行喝剩下的药渣和这段时间吃过的东西列一个清单一应拿给她看。 食物看单子是没什么问题的，至于吃进去的是不是被放了东西那另说，叶婉清倒是在顾景行的药渣里发现了点不该出现的东西。 “敢问管家是在哪里抓的药？” “就在东边不远处的药铺。” 叶婉清呵呵两声，福忠问道：“可是这药铺有什么问题？” “问题是有，但未必出在这个药铺。”说着她从残渣里头挑出来几样东西扔在桌上，“枯枝，树根，梧桐叶，甚至还有煤渣，怪不得王爷的身子每况愈下，就这些东西别说吃进去没什么药性，吃不死人就是造化了。” 欺负买药的人不认识草药。 看着桌上被她挑出来的东西，福忠脸色倏然变了，立即跪下：“王爷恕罪，属下失察竟然没发觉买了假药回来，害的王爷受连累，属下这就派人去查封那家药铺……” 顾景行脸色也不怎么好，一想到自己这些日子耐着性子喝下去的药竟然是这些东西熬的，任谁心情都不会好，他好歹还没当场吐出来。 叶婉清摆摆手：“慢着，管家，我刚刚说了问题未必就是出在这家药铺，这会儿去查闹出动静来只怕是打草惊蛇，反倒是把背后的大鱼给吓跑了。” 福忠对顾景行是绝对衷心的，因此和林拂影一样瞧着叶婉清不顺眼，之前看叶婉清尽心尽力替顾景行医治，顾景行也确实身子有了起色，他这才对叶婉清的态度稍稍改观了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查案为了颜面 但依旧对她有所防备，这会儿听她袒护药铺，福忠面色不善：“王妃为何要维护这家药铺？王爷若是无事便也罢了，若是有事，又岂是王妃担当得起的！” “放肆！”顾景行低声说了一句，“她好歹是王妃，你如此和她说话不合礼数。” 福忠不情不愿的后退一步，连行礼的动作都有些敷衍：“王妃见谅。” 叶婉清倒是并没放在心上，反正从她进了王府开始，除了莺歌燕舞没有一个人看她顺眼的，就连顾景行一开始不也是么？ 她只是笑笑：“管家是王爷身边的老人了，王爷不要为了妾身寒了管家的心才好。” 顾景行神色复杂：“你倒是懂事。” 懂事一点，活得长久。 “王妃是怀疑此事也与问仙堂有关？” 叶婉清点点头：“管家可暗中查一查这家药铺从哪里进货，是否从问仙堂进的，不管是与不是，查到了结果都莫要声张。” 福忠看向顾景行，顾景行点头应允了。 假药吃到自己头上来，这已经不单单是关乎太后颜面的问题了，此事就是太后不发话，他也是要查的。 有了中毒这件事在先，顾景行现在对这种问题十分敏感。 叶婉清显然也看出来了，压低声音问道：“王爷是不是怀疑此事背后的主脑和王爷这件事有关？” 顾景行摇头：“不至于。此人做事如此隐秘，能在本王眼皮子低下给本王下了这么些年的药，现在自然也不会这么愚蠢的捅到本王眼前来，必然不是一个人所为。” 听她这么一分析，叶婉清一向觉得倒也是，她也是太过心急了，顾景行知道自己中毒已经有年头，凭他的能力这么多年他都没查出个端倪来，自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又顶什么用。 不过也罢了，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方既然能隐藏的这么深，许多年来都不曾被顾景行发现，那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就能查出线索的，还得慢慢来。 为了追查马太监的下落，叶婉清趁机向顾景行借了点人手，撒出去一些追查马太监的行踪，留下一些在自己身边备用，免得再出现上次问仙堂这种事。 卫宁是有点本事，也架不住上次这样的中招方式，等这件事结束了，再把这些人还给他。 中了迷香之后又耽误了不少的功夫，这段时间一直在忙这些事情，也没多余的功夫进宫，太后一大早传了话来让叶婉清进宫一趟。 叶婉清又不好拒绝只得答应，想着也好顺便见见温雪晴。 等进了宫才知道太后是想问问这桩事的进度如何了。 叶婉清真真假假挑拣着说了，她不信太后在自己身边没有安插眼线，全然说谎必然瞒不过她，全说实话她又信不过太后。 “这么说，你还在追查那马太监的下落了？” “是，这马太监夹带私逃，除了名贵药材还有许多其他的东西，他做事一向又谨慎，各项东西都是分开走，王爷查到了他将宫里偷走的珠宝倒卖到了哪里，却依旧查不出药材去了哪里。不过京中最近假药猖獗，王爷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打算一并追查。” 太后点头，“如此再好不过，等捉拿了这马太监，必然狠狠的治他的罪！假药的事儿也请王爷务必上心，且不说京中的百姓深受其害，如今连宫里都出现了假药，皇家的颜面又何存！” 叶婉清心里堵得慌，颜面颜面，你查这些就是为了个颜面不成？没有什么比得上所谓的皇家的颜面更重要了是。 但这话她又不能说出来，只能憋在心里，转移了话题。 “太后，王爷公务繁忙，臣妇进宫之前王爷嘱托过臣妇一桩事，臣妇想请示见一见御药房的管事，还请太后恩准。” 太后也没多问：“既然是王爷嘱托，那自然是要一见的。红贞，去请。” 叶婉清福了一福：“谢太后。” 御药房的管事很快就来了，进门一番磕头行礼问安，叶婉清终于有机会开口问话：“近日来王爷听闻京中假药猖獗，药材商真假混卖，宫中御药房供着的都是贵人主子，大人可万万要仔细才是。” 管事低着头跪在地上，连声称是。 叶婉清又问道：“恕我多嘴问一句，宫中御药房里的药材一般都是怎么个来源的？” 管事有些迟疑：“这……” “管事放心，只是为了宫中各位主子的身体康健着想才多问一句，实在是上一回国公夫人的人参被替换成萝卜根的事儿让人不得不警醒了。” 太后在一旁帮腔：“既然王妃问你，你就老实回答，什么这不这的，又不是民间做生意，还怕王妃抢了你的生意不成？” 管事吓得连磕了几个头：“臣不敢！回太后和王妃的话，御药房的药材来源复杂，寻常药物只需在外头固定的药材商手里采购，一些珍稀奇品则不好说了，有底下孝敬上来的，有让药农特意种植的，御药房本身也有培植一些草药，并不从一而论。” 他并没有提到具体是哪些药材商，叶婉清也不确定这些固定的药材商有没有问仙堂在内，至于他提到了药农，叶婉清倒是留心了一下。 “药材商倒也罢了，药农都是散户，可信得过？” “信得过，药农手中的药都是御药房的人亲自去药农地里挖出来的，绝对保真，王妃放心。” 叶婉清点点头：“这就好……对了，有一桩事，趁着太后在这里，臣妇想请太后一个恩典。” 太后一笑：“瞧你，跟哀家还这么客气，要什么尽管开口就是了，哀家还能不许你么？” 叶婉清起身行了一礼：“进来臣妇身子略有不适，城中又是这么个状况，臣妇实在是不放心在城中抓药。听闻城郊山有药农垦了地借助地势种植了草药，臣妇想去挖一些来用。又觉得那都是有主的东西不好擅自乱动，所以想请御药房的管事大人替臣妇引荐一下那药农，从他手中拿点药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迂回一个圈 “原来是这个事，这还用同哀家说？你自去便是了。不过你身子不适，可是病了？” 叶婉清随口胡扯了两句蒙混过去，又扭头问管事：“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劳烦大人这一趟？” 管事像是出神了，叶婉清又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啊？愿意为王妃效劳！” 叶婉清一笑：“既如此，那改日等大人不当值的时候我命府里的人来寻大人，由大人带着一同上山去挖草药。” “臣遵命。”那管事再没说什么，起身告退了。 叶婉清敛了脸上的笑意，看来他还不知道那个药农已经死了，答应的这么痛快。 身后太后见她没事了，乐得做个好人：“你难得进宫一趟，不如去西厢坐坐，见见你母亲，也省的你日日记挂着，觉得哀家亏待了你母亲。” “哪能呢，太后说笑了，愿意接了母亲来宫中养病这都是太后的恩典，臣妇与母亲感激还来不及，哪能随意猜忌太后这样大不敬。” 叶婉清矮下身子去：“那太后多保重身子，臣妇就先告退了。” “去。” 等叶婉清一走，太后就换了个冷冰冰的脸色：“她没尽然说实话。” 董嬷嬷凑上来问道：“那要不要……” “不用，什么都不用做，横竖她母亲还在哀家手里，她不说实话八成是对查到的事情没把握，谅她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且由着她去。” 过程不重要，她只要结果。 …… 叶婉清撒出去的人顺着马太监远亲的线索一路找出去，果然找到了马太监的藏身之处，只可惜晚了一步，马太监还是跑了。 出去的人飞鸽传书回来，说似乎还有另一拨人在找马太监的下落。 这太监像个泥鳅一样滑不留手，两拨人追查他愣是被他给逃脱了，连蛛丝马迹都收拾的干干净净，追查起来十分费力。 叶婉清头大如斗：“另一拨人，究竟会是谁呢？” 她并没有什么破案的头脑，如今她觉得林柔被下药，老太傅的死，这两桩事儿她能解决几乎全都是运气加成。 到了这件事上，运气八成用完了。 从温雪晴的药里出现萝卜根开始，到查出马太监夹带私逃，黄煊的出现，药农的死，问仙堂被牵扯进来，京中假药泛滥，现在绕了这一大圈下来，叶婉清都快要忘了自己当初揽下这件事的最初是要干什么了。 黄煊道：“必然是有利益牵扯的人。就算我们不接近真相，马太监也一定是接近真相的人，这追查马太监的另一拨人始终赶在我们前头，不想让我们先追到马太监，叶书令觉得是为了什么？” 这个不难理解：“杀人灭口。” “这就是了，或许我们可以用一个迂回一些的法子。” “迂回？”叶婉清皱眉，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黄煊如此这般的说了一些话，叶婉清听的眼前一亮：“先生不愧是生意人。”逢场作戏的本事可真是一流的。 当晚，永平城的一家客栈里，几个人进来捡了张桌子坐下打尖儿。 其中一个道：“哥几个，待会上了菜都赶紧的吃，吃完去城西的林子里逮兔子。” “这次的点子滑不留手，他算不上金尊玉贵，过的却也是考究的日子，谁想到竟然躲进了林子里当野人，亏得他过得下去这种日子。” “就是，这一路追一路专门找那些大客栈住天字房，弄了半天都是幌子，这不是耍哥几个玩嘛？” 正说着，饭上来了。 一开始那个又道：“别说了，快吃饭！” 几人埋头吃饭的功夫，隔壁桌上几个精炼打扮的男人互相看了一眼，在桌上留下一绽银子悄无声息的起身离开了。 刚刚进来打尖儿的这几个人看着隔壁桌的人离开，互相看了一眼，“鱼儿上钩了。” 不久后天色擦黑，城西林子里隐隐泛出火光来，像是有人在点着篝火的样子。 几个黑影悄无声息的奔着火光去了，眼瞅着那火光近在眼前，结果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几个人都觉得脚下一轻，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网吊在半空了。 “坏了，中计了！” 这几个人都不是吃素的，一察觉到中了陷阱，马上抽出刀子来准备割破网逃走，没想到这个陷阱还有后招，一股子烟味吹过来，几个人只吸进去几口，就一个接一个失去了意识。 隐蔽处藏着的人出来，正是白日里在客栈打尖儿的那几个男人。 领头那个挥挥手：“麻利点，把人带走！” 这些人一人一个，把中了陷阱的几个人全都拖走，那火光是他们故意点了来诱惑人的，根本没有什么马太监躲在这里一说。 京城聚福楼门前运来几辆板车，车上装着几个大麻袋。 隔壁胭脂铺的老板娘多嘴问了一句：“哟，生意不错嘛，今儿运来这么多菜。” 没人理她，伙计出来把车上几个麻袋卸了车搬进了聚福楼去，板车又被拉走了，也没人注意这点小事儿，聚福楼这么大，上几板车的菜进来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 仓房里，麻袋里的人都被解开放出来，嘴里绑了布条防止他们是死士咬毒药自尽，但这个绑法还是不妨碍说话的。 叶婉清坐在椅子上，一身男装，大马金刀，命一个侍卫将这些人都用冷水泼醒。 “我知道你们也都是奉命行事，所以不打算为难你们，自己说，谁指使你们去追杀马太监的？” 没有人开口。 叶婉清一连问了三遍，依旧没有人开口。 她活动了下手腕，学着流氓的样子嘬嘬牙花子，“看来几位壮士也是打算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正好我也好久没动过手，从谁开始呢？” 她扫了一遍几个人，随手一指：“那就从你开始。” 外面有侍卫进来，把另外几个人都拖了出去，就只剩下叶婉清指的那个，将他绑在了椅子上捆了个结实，双手绑在背后。 那人神情倔强的看着她：“你不用费心思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心理酷刑 他嘴巴被绑了布条，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还是能听懂说的什么。 叶婉清并不理会他的话，只是自己背着手绕着他走了一圈，慢条斯理的说：“我也不打算让你受太多的皮肉之苦，我这人一向怕麻烦，动手就是直接要你的命。但你在没命之前还是有机会开口的。” 她亮出一柄匕首来，寒光闪烁，在那人眼前晃了晃：“这匕首虽算不上削铁如泥，割开你的皮肉还是可以的。待会儿我会用这个在你手腕上划一刀，你的血就会一点一点的流出来，不久之后你就会鲜血流尽而死。你可以选择慢慢的死去，或者在血流光之前说出我想听的。你自己看着办。” 说着她对侍卫示意了一下，侍卫上前将那人的眼睛蒙住，那人依旧嘴硬：“还以为你有什么招数，无非也就是这点本事，不疼不痒。反正落在你手里横竖是个死，不如直接给爷一个痛快的！” 叶婉清就像没听见似的，直接走到他身后去说了一句：“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 说着在他手腕上划了一刀，可用的却是刀背。 刀背是没开过刃的，划一下是很疼，却不至于划开皮肉。 侍卫看见，还以为她不会用这个匕首，正要出言提醒，叶婉清却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摇头让他不要说话。 “疼是吗？疼就对了，哪有人手上被割了口子还不知道疼的。眼下你还有时间考虑，待会儿血越流越多，指不定什么时候你就来不及后悔了。” 这人身后有一个木桶放在高处，这桶原有些漏了，一直用一小块兽皮堵着，这会儿叶婉清伸手把那兽皮给抽出来了，木桶里的液体就顺着漏的地方滴滴答答流淌出来。 竟然真的是血。 不过是鸡血。 很快木桶里的鸡血就在地上堆积了一小滩，仓房里开始蔓延开一股血腥味，那个滴滴答答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听着尤为明显。 叶婉清一步一步的人绕着这人走，一面用不紧不慢的声音说话：“闻到你血的味道了吗？听见你血低落的声音了吗？不是感受到你的血在慢慢的离开你的身体？眼下你流出来的还不算多，再过一会儿你就会开始觉得头晕目眩，浑身乏力，到那时候你再不说，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侍卫在旁边看着叶婉清这一系列操作目瞪口呆，这算什么刑罚？ 连个口子都没有，放了点鸡血出来说是为了吓唬人，却给人把眼睛蒙上了，看都看不见怎么吓唬，靠血腥味熏吗？ 女人果然是女人，就是这么仁慈。 要不是王爷有令，一切听从王妃吩咐，他都想亲自上手动刑了，保准三下两下就撬开他的嘴。 眼瞅着地上的鸡血越来越多，叶婉清一直在不停的说话，娓娓道来的语气描述着人体失血过多的过程中该有的反应，听上去竟有些让人瘆得慌。 椅子上被绑着那人原本还挺淡定的，可渐渐的就开始不对劲了，身子开始发抖，且抖的越来越厉害，连呼吸都开始急促。 侍卫看的皱眉，这真能吓着？ “到现在为止，你差不多已经失去了你体内一小半的鲜血了……” “我说，我说！我都说！快给我止血快止血啊……” 叶婉清眼前一亮，嘿嘿两声，吩咐侍卫给他包扎。 侍卫长这么大就没给不存在的伤口包扎过，可叶婉清很是认真，他只能随便扯了跟布条给那人把手腕给缠起来了事。 叶婉清跳过去把木桶给堵住，赶紧问道：“背后指使之人是谁？” 那人打着哆嗦喘着粗气说：“不知道，他没露面过，但他有个作坊在京城小燕胡同里，门前有两颗槐花树，一棵树下有个不用了的磨盘。” “你们为什么要追杀马太监？” “是为了灭口，马太监知道一些事情是不能走漏风声的，具体是什么事情我们也不得而知，只知道上头让我们灭口。” 别的再怎么问都只说不知道。 到了这种时候说不知道那就是真的不知道了。 叶婉清懒得继续和他纠缠，让侍卫给他松绑，拿掉眼睛上的布。 这人一被松开就浑身瘫软的倒在地上，脸色苍白，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浑身都在哆嗦，甚至还吓尿裤子了。 叶婉清有些受不了的捂着鼻子：“你自己好好瞧瞧你的手腕有没有伤口。” 那人只敢看一眼自己手腕上缠着的布，却不敢碰触一下，甚至不敢看第二眼，仿佛碰一下真的就会死。 瞧着他这没出息的样儿，叶婉清翻了个白眼，她这次可真没看错人，这人不愧是这群人里头胆子最小的一个。 她正要自己亲口把这个骗局揭穿的时候，旁边的侍卫忽然出手如电，一刀给那人抹了脖子。 鲜血呲呲的往外冒，喷了一墙，那人瞪圆了眼睛，满脸都是惊恐的神色，最后身子僵直的倒下去，致死都不知道叶婉清根本就没真的给他割腕。 叶婉清惊呆了。 经历了前面老太傅的事儿之后，现在让她看死人她可以很淡定了，但不代表在她面前这么杀一个人她也能很淡定。 一时间叶婉清觉得自己喉头有些堵的慌，很想吐，呼吸都阻滞了一下。 门被人一脚踹开，顾景行带着一身的怒火出现，一进门就直奔叶婉清身边揽她入怀，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住眼前的血腥。 “谁让你动手的？”他训斥的是那个侍卫。 侍卫跪下：“王爷不是说问出来结果就灭口……” “愚蠢，滚出去，自己领罚。”问出结果就动手也不是当着王妃的面动手。 他在外头听见声音的时候觉得不对劲，冲进来一看叶婉清果真被吓着了，看来在这一点上他并没有高估这个女人。 侍卫低头应了一声是，拖着尸体出去了。 顾景行扫了一眼，总算办了一件聪明事。 他并不打算让叶婉清在这间充满了血腥味的屋子里一直待着，感受到怀里她娇小的身子绷的僵硬，索性直接一弯腰将她打横儿抱起来抱着她离开了屋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王爷的安慰 福忠准备好了雅间，叶婉清一直浑身僵硬的被顾景行抱着进了雅间，被他放在了椅子上，还是不敢睁眼。 那个人血从喉咙里喷出来的样子始终在她眼前晃，喉间总是一股想吐的感觉压不下去，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双手在发抖。 顾景行看她这个样子，不禁皱眉，伸手将她的双手握在了手心里，柔声道：“没事了，本王在这。” 从前他毒发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握着他的手，轻声细语的和他说我在这里。 她的一双小手冰凉冰凉的，这么热的天，她显然是吓得不轻。 这女人，还真让他捉摸不透。 之前那样胆大包天的说要跟他谈条件，对着太傅府的死人来来回回的翻看检查也是面不改色，现在却怕的像个挨了一顿暴揍的猫儿缩成一团。 感受到男人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叶婉清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却一下子对上顾景行那双深邃的黑眸，看见他眼底倒映出自己的影子来，仿佛他的眼里只剩下一个她一样。 “王爷……” 顾景行陡然收回目光直起腰来，却依旧给她一只手让她捏着，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又不是没见过死人，至于吓成这样？” 叶婉清心跳如擂鼓，惊慌劲儿还没过去，但换了个环境，眼前没了被割喉的那人，再加上顾景行在这里，她情绪缓和过来不少。 “王爷别笑话妾身，死人和杀人是两回事儿。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好端端的躺在那里又不会喉咙喷血……” 顾景行听着这话觉得有理，也不打算让她继续谈论这个，别再吓出毛病来，她要是疯了回头给自己施针的时候扎错地方岂不是自己也会跟着丢命？ 他还不想死。 他亲自倒了一杯茶，这期间叶婉清还没放开他的手，好在茶壶茶杯就在手边上，顾景行连转身都不用，抬抬手就能办了。 顾景行把茶递给她，叶婉清这才放开他的手接过茶杯来，还不忘了说声谢谢王爷。 一杯热茶下去，叶婉清觉得舒服多了。 顾景行坐在另一张椅子上：“下回有这种事，大可不必亲自动手。” 叶婉清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解释了一下：“谢王爷关怀，不过妾身并未对那人动刑，只不过是攻心为上。” 顾景行皱眉，表示不解。 “曾经妾身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样一个实验，将一个人的手绑在身后，在他手腕上划一下，告诉他割破了血管，然后一滴一滴的放水，告诉他这是他的鲜血滴下来的声音，过了没多久那人开始出现了身体不适的症状。” “但实际上他手腕上并没有任何伤口，只是他相信了自己受了伤快死了，身体就真的出现了失血过多的反应。妾身只是想试试这个法子是不是真的有用。因此特意挑了那几个人当中看起来最胆小的一个，没想到这攻心的策略竟然真的能起作用，一通吓唬就让他说实话了。” 这个心理暗示的实验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当然也不能拿着真人做实验，如今情况不一样了，要问出点东西来就得动点手段，她原本是打算这个法子不管用的话就交给侍卫们去解决。 没想到竟然成功了，也许也有那个人胆小的原因在里头。 顾景行眯起眼睛：“本王倒是好奇，王妃平日里看的都是什么书？”竟然还有这种东西，他怎么没看过。 叶婉清噎了一下，这个时代有没有这种书讲这种事她哪知道，总不能说实话。 她只能胡扯：“年代久远，妾身早就已经忘记了那是什么书。” 这么敷衍的答案明显就是不想说，顾景行也懒得再问，越是与她接触下去，越是发觉她与自己想当然的叶婉清不同。 叶汉海教的好女儿。 叶婉清忽然想起一事来：“对了，王爷怎么忽然在这里？” “本王的王妃导演了一出好戏，拿了人回来要审问，难道本王要袖手旁观？再者这本就是本王该管的事。” 叶婉清一时无语，是啊，这本来就是他该管的事儿。 虽说他现在说这话有点出来抢功的意思，不过叶婉清也不怎么在意，这主意本来也不是她出的，这事儿最后就是办妥了也是顾景行去和太后交差，从头到尾没有她什么好处，顾景行啥时候想抢都无所谓。 “王爷说的是。不过有一点要说与王爷知道，这出戏可不是妾身导演的，是黄先生的主意。” 顾景行斜着飞过去一个眼刀给她，她好像很有在他面前提别的男人的爱好？ 叶婉清感受到他不悦的目光，立马又道：“当然事成之后一切功劳都是王爷的，妾身不与王爷争功，至于欠了别人的人情，妾身自己想法子去还就是，绝不麻烦王爷。” 顾景行越听越上火，自己去还，不麻烦他，怎么她还想撇开他和别的男人有更深的接触不成？ “王妃，别忘了你的身份！” 而后起身离开，只留下一屋子的冷气。 叶婉清叹了口气，真艰难啊，不提黄煊，霸占了他的功劳心里过意不去，提了，顾景行又不乐意，他可能觉得自己头上有点绿。 她对着自己的嘴巴拍了一下：“会不会说话，就不能想个委婉一点的说辞么？” 正巧这时候燕舞端了甜羹进来，正好听见叶婉清说了这么一句话，不禁好奇问道：“王妃在说什么呢？” “燕舞你说，你对着一个人十几年的光景，有一天他把你害了，还害得不轻。原以为你们之间的纠葛就此结束了，可有一天你又见到这个人，他却转了性子，你却依旧没法解开心结，你该怎么面对这个人呢？” 燕舞不假思索就说：“既然如此那就不面对呗，这有什么难的。王妃说的是谁？可是石姨娘？可她不是已经被国公爷打发出去了么？难不成又私自回来了？” 叶婉清摇头：“原没有，只是忽然想到了她，故有此一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请王爷用膳 这些心事，她是不能原原本本的说出来的，也没有一个人能肆无忌惮的吐露心声，能做的就只有无中生友。 既然燕舞误会了，那就将错就错，免得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又要多生事端出来。 她没辩解，燕舞又是个心直口快的，也没想到叶婉清说的是别人，故而道：“王妃好端端的想起她来做什么，从前在王府祸害了咱们夫人那么些年还不够，如今也算是她的遭到报应了。王妃尝尝这甜羹，小厨房特意做的，说是夏夜里吃上一碗最是爽口了。” 叶婉清接了甜羹过来，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门外卫宁闪身离开，只是个国公府的姨娘，也没什么跟王爷禀报的必要了。 过后叶婉清吩咐莺歌：“你去知会王爷一声，说明儿请王爷过来这边用早膳。” 今晚看样子他是生气了，自己对黄煊是不是有不该有的心思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觉不觉得自己有。 况且是他出手将自己从问仙堂弄出来的，无论如何对于此事也得好好谢谢他才是。 顾景行带着一肚子怒意回了玄月阁，却发现林柔守在玄月阁门口。 对她感不感兴趣是一回事，她是母后选进来的人，又是自己的表妹，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他随口问了一句：“夜深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林柔盈盈拜下去：“妾身在这里自然是想见王爷一面。前些日子王爷让妾身抄的书，妾身如今已经抄完了，特送来请王爷过目。” 顾景行并不在意，他都快要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随口道：“嗯，知道了。” 说完就要进门，林柔看他浑不在意的样子，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来送书什么的只是个借口，她最终的目的并不是这个。 她上前一步试图拦住他，顾景行瞥了她一眼顿住脚步：“还有事？” 林柔鼓足勇气开口：“妾身许久不曾与王爷一起用膳了，自王妃入了府，王爷就少去妾身那里。从前王爷好歹还愿意多看妾身两眼，妾身不求王爷多宠爱妾身，只求王爷不要忘了还有妾身这个人便好。” 这个要求倒也不算过分，顾景行点点头：“知道了。” 便又要往里走。 林柔不得不再次厚着脸皮开口：“王爷……妾身斗胆请王爷明儿一早往飘风院用早膳，不知王爷……” “可。”顾景行只留下一个字，就真的不留情面的走了。 废话了半天，不就是想让他明儿早上去她那里用膳么，直接说不就行了，看在她是林家女的面子上，他会允了的。 林柔闹了个没脸，但还是礼数周全的行礼道了告退才离开。 石嬷嬷道：“姨娘早该如此了，奴婢就说嘛，王爷就是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也会答允姨娘的请求的。” 林柔只是笑笑：“别胡说，王爷王妃伉俪情深，他能来更好，他就是不往我这里来也是情理之中。” 能请的动他过来用一顿早膳，也算是做了样子给太皇太后看，不至于叫太皇太后太失望便是。 主仆二人一路回了飘风院，并不知道她们两个前脚离开不久，后脚莺歌就到了。 “王妃说请王爷明早去清虹苑用早膳。” 顾景行原还在气头上，加上刚刚林柔来过，他当然是拒绝的：“本王方才已经答应了林姨娘明早去飘风院。” 莺歌略一思忖又道：“可是王妃说打算亲自下厨……” 她还没说完就被顾景行打断，若无其事道：“跟她说，上次的玉翠汤甚好，让她早早煨上。本王要用热的。” 仿佛刚刚说一看答应了林姨娘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玉翠汤其实就是萝卜汤加了笋片，按说这两样东西没有放在一起吃的，叶婉清却这么干了，还能做的味道清新雅致，没有萝卜的冲气，也没了笋片的腥气，他尤其爱那汤汁的味道。 只是这汤听叶婉清自己说起来挺费工夫，虚得文火慢炖，破费时辰，一般中午晚上弄来吃。 他偏要叶婉清大早上的弄这个，她必然得早早就起来，这女人一向贪睡，让她早上睡不得对她来说才是折腾。 莺歌憋着笑意应了声是，又道奴婢这就回去了，方起身离开。 几天前王妃曾经说过，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先抓住男人的胃，看来这话是不假呢，王妃手艺精湛，倒还真是抓住了王爷的胃。 这会儿提一提这个，王爷就生生改了口要来清虹苑了。 莺歌回去见了叶婉清复命，说王爷答应了，叶婉清表示甚好，只要他还肯回来，那就还有说和的余地，置于他明儿还生气，那明儿再劝就是。 然莺歌却跪到了地上，给叶婉清整蒙了。 “怎么了这是？” 莺歌低着头：“奴婢有罪，奴婢擅自替王妃做主说明早王妃会亲自下厨王爷才答应要来的。” 叶婉清一笑：“嗨，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原本明早上我也是打算亲自下厨替他做点什么的，你这也不算是擅自替我做决定了。” 莺歌还是不敢起来，唯唯诺诺了半日终于道：“王爷说他要用玉翠汤……” “什么汤？”叶婉清差点跳起来：“你如今也是长本事了，敢替本妃做决定了，以后这清虹苑就给你当家了。” 她眼都瞪圆了，猴急的样子仿佛刚刚那个温温和和说着你也不算是擅自替我做决定的人不是她。 莺歌暗叹一声，不愧是夫妻两个，翻脸都翻的如此一致。 叶婉清很想抓头发，可摸摸头上都是珠翠头饰，抓也抓不痛快，她挥挥手：“算了算了，他既然想要，那我早早起来做就是，明儿一早你可记得喊我起床。” 这东西费时辰，起的晚了就来不及了，做出来也不是那味。 莺歌称是。 顾景行估计的没错，叶婉清确实贪睡，生怕明天一早起不来，马上吩咐莺歌替自己拆了头发更衣梳洗睡下了。 莺歌退出来，遇上准备过来上夜的燕舞，说起这事儿来，让燕舞记得明儿早些喊叶婉清起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自是人间烟火气 翌日一早，叶婉清果真天不亮就爬起来去下厨，拖着两只熬得通红的眼睛，困的眼皮都出来好几层，看上去惨兮兮的。 她一向觉得做吃的得有诚意，做出来才是那个味，所以厨房里下人虽多，但主要部分还是她亲力亲为的，下人也就帮着洗洗菜生个火，动刀动锅她都没用别人动手。 除了顾景行点名要的玉翠汤，叶婉清还酌情做了几样清淡的小菜，熬了一锅清粥，一套忙下来天都亮了，出了一身汗。 她很怀念现在有空调的日子。 这头叶婉清才回去更衣洗了把脸，外头顾景行就到了。 莺歌燕舞早得了吩咐，见顾景行来了就把饭菜都端上来摆好，清清绿绿的，色泽鲜亮，看着让人挺有食欲。 顾景行正饿着，瞧着这一桌子菜觉得胃口大开，却也没急着动筷子，问身边的人：“你们王妃呢？” 他才问完，叶婉清就出来了。 因为刚刚热着了，这里又不会有别人来，至于顾景行么，总是个丈夫的身份，叶婉清也没把他当外人防备着，所以穿了一身轻薄的纱裙就出来了。 这裙子其实是她自己按照现在睡衣的样式改过的，里头是个吊带抹胸裙，外头罩一袭轻纱，一抹香肩若隐若现，脚底踩一双木屐，脚踝在裙摆底下露出来一小截。 脚腕上拴着一条红绳，挂着一小块羊脂玉。 她本就肌肤胜雪，红绳拴在她的脚腕上更是红艳如火引人注目。 对男人来说，若隐若现永远极具魅惑力。 顾景行并不是头一次见到叶婉清的双脚，可每一次看见都让他移不开视线，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对一个女人的双脚这么痴迷。 叶婉清才洗过脸，面上不施脂粉，头发也没来得及梳上去，只松松散散的用红色的发带在脑后束起来，整个人透出一股慵懒惬意来。 见顾景行已经站在餐桌旁等着了，叶婉清盈盈一行礼：“见过王爷。” 是个略带敷衍的常礼，面上还带着有点俏皮的笑意：“王爷一早过来，一定饿了，妾身遵照王爷吩咐准备了王爷爱吃的东西，王爷请用膳。” 她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披在肩头的罩衫是个广袖的样式，抬手之间衣袖飘飘十分仙意。 四下里门窗都开着，一股风不知道从哪里吹过来，将她身后垂着的发丝捎带着发带一并吹拂起来，宛如调皮的孩童从身侧露出些许，映衬着她这一身白衣，倒成了一幅引人入胜的光景。 顾景行不是个沉溺于美色的人，此时倒是愿意多看她两眼。 “王爷请入座。”叶婉清忙活了一早上，此时倒是困劲儿过去了，却也饿了，见顾景行一直站着不落座，她有些忍不住的又催促了一遍。 这回顾景行倒是回过神来了，神态自若的过去坐下，桌上四菜一汤，一人一碗清粥，中间放着的还真是玉翠汤。 “看来王妃一早就起来忙活了。”他示意身边伺候的下人替他盛一碗汤。 叶婉清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这不算什么，能为王爷效劳，是妾身的荣幸。” 顾景行尾音上扬的哦了一声：“这可不像是王妃的调调。” 当然不像，叶婉清自己都觉得不像，但没办法，有求于人就得低人一头，她是绝不能把顾景行给得罪了的。 没错她就是在讨好顾景行，并且不介意跟他承认这件事：“那王爷可喜欢妾身这个调调？若是不喜欢，妾身可以改改，王爷想要的，妾身都有。” 顾景行正低头喝汤，闻言抬眼看了她一眼，犀利的问道：“王妃这是在讨好本王？” “是的呢。”叶婉清想通了，活命要紧，脸皮什么的不要了。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谁知她这个样子顾景行竟然觉得很受用，一碗汤喝下，满意的点点头：“嗯，不错。” 叶婉清没脸没皮的问道：“敢问王爷说的是妾身，还是这汤？” “都是。”顾景行把碗递过去，“本王觉得意犹未尽。” 叶婉清看着他递过来的空碗，那只小巧的白瓷碗被他骨节分明好看的手捏着，看着更加小巧了。 而他那只手因为捏着这个碗，线条被凸显的淋漓尽致，手控一本满足，叶婉清心里升起一股子想要摸一把这只手的冲动来。 她还真这么做了，趁着去接空碗的功夫假装无意的在顾景行的手上拂过。 不得不说，他一个大男人保养的真好，皮肤可真细腻啊，在她有生之年摸过的为数不多的几个男人的手当中，绝对是手感最好的没有之一。 她这个小心机当然瞒不过顾景行的眼睛，他倒是没有拒绝，本以为自己会厌恶她这么主动的接触，然而并没有，甚至有点希望她能再来一下。 叶婉清盛了汤递回去，顺便道：“看来王爷是希望妾身一直持续这个调调，原来王爷好这一口，若是妾身能早点知道，大婚当日也不至于被王爷那般厌弃。” 这话就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了，顾景行只是瞪了她一眼，趁着接碗的功夫顺带也在她手上拂了一把。 “王妃现在知道也不晚，顺便告诉王妃一声，本王的喜好从不是从一而终的类型。” 叶婉清缩回手，这人当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被摸了手手都必须再摸回来，难搞哦。 她撅了撅嘴，果然这个人的油不好揩。 顾景行专心喝汤，心情大好。在她这里用膳，只是手艺好也就罢了，手艺好的厨子他见的多了也吃得多了，只是一样，这股子烟火气是旁的地方没有的，也是他从未感受过的。 皇宫里长大的孩子，一言一行皆是规矩，行走坐卧皆有框架，什么人间烟火气，那都是奢望，天家有的，只有冷漠无情。 如今他倒是不觉中迷上了来叶婉清这里用膳的感觉，她时常不守规矩，时常不按套路出牌，却又不会离经叛道，一切都刚刚好。 顾景行咽下最后一口汤，递过去准备喝第三碗。 外头莺歌进来通传，说有飘风院的侍女过来求见王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无人居住的小破屋 来人进来问顾景行还要不要去飘风院陪林姨娘用膳了，顾景行已经吃的半饱，待会儿还要上朝，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便说了句改日。 那侍女领命回去了。 叶婉清茫然问到：“为何每回林姨娘找王爷都要找到妾身院子里来？”玄月阁是干什么的。 “她昨晚去过玄月阁了，说来倒是本王爽约，先应了她，却又来了王妃这里。” 叶婉清扶额，完犊子，只怕是林柔那里又要给自己记上一笔了。回头还不知道又有什么招儿等着算计自己找回场子呢。 她这可真是被迫宅斗啊。 外头站着伺候的燕舞听见这话，撇撇嘴同莺歌道：“看来林姨娘是想要效仿咱们王妃，也用膳食来打动王爷。可王爷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她，她这一招也无处施展啊。” 话语间不无得意，不过是个姨娘罢了，哪能和王妃比呢。 莺歌也是一样的想法，跟着笑了两声就收住，还提醒燕舞：“这话在咱们自己院子里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要出去乱说，被人听了去再生出许多事端来。” 燕舞还没觉得这有什么：“如今王爷如此宠爱咱们王妃，咱们可怕什么？能有什么事端。” “只是王爷宠爱有什么用，你可忘了这王府里辈分最大的那一位？” 燕舞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太皇太后，陡然吓得不敢说话，吐吐舌头住了嘴。 且说那飘风院的侍女回了飘风院去，林柔看她身后空无一人就知道顾景行是不会来了，虽说也是意料之中，却也多少有点失望。 想必他是事务繁忙。 那侍女进来回话说：“王爷已经在王妃的清虹苑用膳了，说是改日再来姨娘这里。” “他去了王妃那里？”林柔有点不愿意相信，明明昨晚答应的来这里，若他只是公事繁忙她也不会有什么想法，可他却去了叶婉清那边。 林柔的脸色还是有点发白。 石嬷嬷在旁边恨得咬牙切齿：“当真是个狐媚子，怨不得太皇太后不喜欢她。王爷明明都已经答应了陪姨娘来用膳，偏她非要抢了王爷走，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姨娘么！” 林柔阻止了她：“罢了，王妃到底是正妃，我却连个侧妃都不是，咱们还是不要背后议论王妃了，免得被人听见了不好。” 石嬷嬷气不过：“奴婢还就是说了，横竖咱们有太皇太后撑腰，旁人就是听见了又能如何？太皇太后到底还是会向着姨娘你的，明眼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她再看一眼那一桌的饭菜，更是觉得一肚子气：“姨娘一早就嘱咐着厨房准备了一桌子菜，如今王爷又来不了，姨娘真是白费了这一番力气。” 林柔叹口气：“让人撤了。” 她本不想争宠，是姑母逼得紧，她不得不做戏给姑母看，只是这出戏也得顾景行配合才行，她一个人在这里唱独角戏，太皇太后又怎么能看的满意。 顾景行若是不答应她也就算了，可他答应了，又被叶婉清喊了去，这就是明晃晃的打了她的脸，林柔觉得自己本就身份低微不说，如今更是脸面都无处放了。 姑母知道了，又该怎么训斥她？ 石嬷嬷瞧着那一桌子菜，好歹也是费了功夫的，便劝道：“就算王爷不来，姨娘自己好歹也用一些，一早上粒米未进，这么熬着不好啊。” 林柔摇头：“撤了，如今我哪里还有心思用膳。”回头太皇太后知道了，只怕是一顿训话也能给她训饱了。 石嬷嬷心疼林柔，加之自己又在叶婉清手里吃过亏，这么一回回的争宠夺了王爷的陪伴，她心里对叶婉清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不就是生了一张狐媚子脸吗，仗着美貌勾引王爷，要是那张脸毁了，看她还怎么勾引王爷！ 顾景行在叶婉清这边用过膳便起身离开去上早朝，叶婉清在他走了之后自己也不吃了，简单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叫上卫宁：“随我一起出去一趟。” 如今她出门都喜欢带着卫宁，典型的人狠话不多的姑娘，能打又有安全感。 她去了小燕胡同，照着那个被抓了的人所说的，找到了门前有两棵树，树底下有个不用的旧磨盘的一处民宅。 外面看上去破烂的很，年久失修的样子，连门都掉漆掉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两人并没有靠太近，躲在暗处看着周围，小燕胡同是京城里偏僻的角落，年轻人多半出去谋生了，只留下老人留守。 这些年来老人家去世的去世，年轻人不回家的不回家，以至于小燕胡同整个成了个破败地方，人少的可怜。 叶婉清戳戳卫宁：“那房子看着很多年没人住了，那人该不会是诓我？” 卫宁却摇头：“王妃仔细看那门前的地上。” 叶婉清顺着她说的看去，倒是觉得有些不对，但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来，很茫然。 “王妃，没人住的房子门口不会这么干净。” 她一提醒，叶婉清才猛然醒悟过来，这门口确实太干净了，门前既然有树，那许多年没人住过的房子门前必然落叶堆积。 就算是秋日的落叶经过一冬一春被风吹的差不多没了，也会有腐烂的痕迹留下，叶婉清这种上辈子常年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一时半会根本想不到这一茬。 “看来这地方确实有问题。” 两人走近过去，门上厚厚的一层积灰，也没有留下手印什么的，不过这个不难办到，只要一直坚持从里面开关门，外头自然不会留下痕迹。 卫宁问道：“王妃可要进去看看？” 叶婉清摇头：“既然那人已经把这个地方供出来了，难保这里的人不会已经知道，现在贸然进去只会打草惊蛇。” 现在时辰还早，叶婉清决定先回去，等晚上夜深人静了再过来一探究竟。 只是她没想到，晚上过来的时候还真让她歪打正着撞见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她与卫宁两人都穿了夜行衣，天一擦黑就潜过来这附近蹲守，过了没多久就发现一拨人找了过来，在门外学了两声猫叫，门就从里头开了，把人放了进去，之后再无动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秘物件运送 这什么意思？ 叶婉清本想冒险也学猫叫诓里头的人开门混进去，但还是没敢这么做，太容易被识破了。 卫宁身姿轻盈，她让卫宁从屋顶上过去瞧瞧那院子里究竟有什么猫腻，若是能看到屋里头的景象就更好了。 “万万注意自身，如有不测先自保，切记。” 卫宁去了，身形隐没在黑夜里，宛如一只在房顶上爬行的猫儿一样轻盈。 叶婉清自己没这个本事，看着她翻腾的挺容易，想象了一下自己站上房顶之后怕是站都站不稳了，更别说飞檐走壁。 卫宁很快就回来了，只是摇头：“看不出什么来。” “可是天太黑？” 卫宁还是摇头：“他们在院子里扎了天棚，挡的严严实实。”所以什么都看不见。 果真有问题，寻常人家只盼着能多有点太阳照一照，又在怎么会扎天棚把院子里遮盖严实，这么做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遮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卫宁虽然什么都没看见，但也不是全无收获：“我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 “什么？” “像是在熬什么东西。” 熬东西？ 熬什么东西要挡的这么严实不让人看见，还得选一个这么隐蔽的角落，就是运送东西也不方便？ 等等，运送东西！叶婉清被自己这个想法给提醒了一下，这破房子必然不会自己产东西，他们不管熬什么，起码要来回运送，熬之前运送原料，熬完了之后运送成品。 若是能盯到他们运送东西，或许跟着运输车能找到一些线索，又不会惊动这些人。 叶婉清将这个想法同卫宁说了：“今夜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也许一整夜他们都不会出来运东西，要累你同我一起等。” 卫宁并不在意：“王妃决定就好。” 毕竟长夜漫漫，为了节省体力，叶婉清让卫宁就地坐下先眯一会儿，自己盯着，下半夜再换班。 两人躲在一处快要倒塌的旧房子里，四面透风，只要没有人进来，就还算是安全的，也不会轻易被人发现，唯独就是蚊虫太多。 这也只能忍着了。 叶婉清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她估摸着这些人为了保险起见也不会上半夜跑出来运东西，再者，熬那玩意儿估计一时半会也熬不完。 卫宁对她的决定是无条件服从，她说让她休息一下，卫宁真的就就地坐下开始小憩。 盯梢这种事情，看似简单，其实很难熬。 一个从手机电脑数码时代过来的人，平时在府里还能做点什么打发夜晚的时光，如今窝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喂蚊虫，半点娱乐项目都没有，还得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地方，特别容易睡着。 她从来没想过时间还能这么难熬，又没有钟表能看时间，看月亮她又看不懂，根本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几次三番觉得过去好久了，犹豫要不要把卫宁叫醒的时候，都在最后一刻忍了下来。 自己是个没有战斗力的菜鸡，一旦真的有了什么情况，还是得卫宁出马，现在就给她消耗光了体力，回头真遇上事儿了不顶用了，那就是她自己的不是了。 还是让她睡着。 时间一点点的过，叶婉清无聊之中想象出了七十八种拍照姿势，尝试了一百次学着蜥蜴一只眼珠动一只不动以失败告终，研究了手腕上的银镯子十七八种反光的角度，渐渐没了精力。 为了保留卫宁的体力，硬撑着不让自己睡着，抬着自己的眼皮去看对面那个破房子，无数次想着放过自己，又马上提醒不要耽误了事儿，最后实在受不了了，跟自己说，我闭一下眼，就一下。 这一下就过了小半时辰，而叶婉清还觉得真的就只是闭了一下下而已，还好她脑子里一直绷着一根弦，当对面破房子开始出现声音了的时候，她猛然惊醒了。 对面来了一辆板车，马蹄车轮都是用布包起来了的，并没有太大的声音，拉车的人学了几声猫叫，里头开了门来，井然有序的搬着东西出来放在了板车上。 夜色太浓，叶婉清又不清醒，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一面盯着看一面把卫宁踹醒了。 还好卫宁睡的并不沉，只是睡到养神的程度，叶婉清一碰她就清醒了，随着叶婉清一起爬起来看过去。 “待会儿他们离开，你且跟上去看看他们这一车东西运往何处，若是能偷到一点半点的更好。但你要切记先保全自身，记住吗？” 卫宁点头，让她放心，一个闪身离开了房间不见了。 叶婉清有点担心她这么跑出去会不会被发现，但又不敢自己出去查看，万一暴露了行迹，自己王妃的身份倒是不怕什么，这案子也就到此结束别想继续查了。 板车很快就拉走，叶婉清睡意全无，惴惴不安的等着，也不知道卫宁那里什么情况，她会不会有危险。 不行回头培养一个男侍卫做心腹，让一个姑娘家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有点丧尽天良了。 尽管卫宁会飞檐走壁。 叶婉清沉着气，一直憋到了对面彻底没动静了才敢起身离开，这时候已经到了黎明前的黑暗时分了。 独自一人走夜路，叶婉清实在是有些害怕，而且还有宵禁，好在这个时辰巡防营的人都已经是摸鱼偷懒了，叶婉清一路摸黑从王府角门回了清虹苑，卫宁比她更早回来了。 她不但回来了，还真的带回了一包东西。 是个油纸包裹着的方块，没打开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卫宁道：“这味道被掩盖过了，隐隐约约能闻到那房子里的味。” 叶婉清将油纸包反过来，贴着一张签子：东阿阿胶。 “板车最后进了问仙堂的后库房。” “这也不算多意外，问仙堂有问题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卫宁，你做得好，有了这个线索，就能有不小的进展。回头这件事了了，我必好好谢你。” 卫宁第一次脸上有了明显的动容，旁的主子都说赏，只有她说的是谢，也只有她才真的愿意把她们这些下人当人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假的东阿阿胶 按说制作东阿阿胶也用不着这么隐秘的躲起来不让人发现，还是说他家的阿胶配方与众不同所以要这么隐秘的做？ 但这莫名其妙难闻的味道又是怎么回事。 叶婉清弄了一小块下来，让人拿去炖了，炖出来的味道也依旧带着一股子腥膻气，她从前没接触过这玩意儿，却也知道这种味道不正常。 她连尝都不敢尝一口，问仙堂也太过猖獗了，这种东西卖出去，就不怕买了的人吃着不对回去找他们？ “把这个拿去给王爷，让他找找有没有懂行的人问一下这个东西究竟有什么古怪。”叶婉清将剩下的交给莺歌，如是吩咐。 当晚顾景行就带着剩下的这块阿胶回来了，一进门就扔在桌子上，脸上带着怒意：“这根本不是什么东阿阿胶，这根本就是驴皮胶掺了朱砂弄出来的。” 驴皮经过特殊工艺加工之后凝固出来的样子像极了阿胶，朱砂是为了接近阿胶的颜色。 叶婉清惊得站起来，头皮发麻：“这东西怎么能入口？” 别说需要进补或者病人吃，就是正常人吃了这玩意只怕是也要吃出病来，问仙堂竟然如此猖獗无道吗？为了赚银子什么都干得出来，简直没有人性！ 如此看来，小燕胡同那个隐蔽的破房子就是生产假药的窝点，可能只是其中一个，别的有一些假药大概不会在这里制作。 顾景行也知道了这件事，此时问道：“王妃如何打算的？” “妾身打算先不要打草惊蛇，假装不知道，放长线钓大鱼。” 她默了一会儿，忧色沉沉的道：“这事儿也不知道多久的时间才能解决完，以问仙堂的势力，这期间必然还能出去不少的药材，也不知道又要有多少百姓要就此遭殃……” 顾景行看出来她是有话要说，“所以？” “所以妾身想把这段时间问仙堂的假药都截下来。” 她说的字字掷地有声，绝不是开玩笑或者只是这么想想就算了，她是打算真的这样去做的。 要想不引起问仙堂的注意，还要阻止京中百姓继续被假药荼毒，就只有这一个法子，阻止这些药继续流出去。 顾景行瞧着她：“这想法倒是不错，只是做起来却不是说说这么容易。” 叶婉清当然也知道，她这么说了，就已经有了想法了。 要截获这么大批量的东西还能不动声色，光有钱还不行，还得有人脉。 但顾景行的人脉是万万不可用的，保不齐有些明面上依附于他寻求护佑，背地里却仗着他的护佑不干好事儿的人走漏了风声。 其实眼下也不是无人可用，只是瞧顾景行未必愿意，瞒也瞒不住，叶婉清索性将自己的想法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只是这个可用之人的名字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顾景行自己已经猜到了：“你想用黄煊？” 叶婉清点头：“王爷英明。” “你不怕本王阻止？” “怕，所以更要明明白白的说出来，相信王爷心系苍生，必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计较。” 这阵子她已经略略摸到了顾景行的脾气，他这样多疑的人，单纯的表表决心他反倒容易相信，越是解释自己与黄煊接触并无私情，只是为了公事，七七八八啰嗦一堆，他反而会多想。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确有其事，既然你并无这样的意思，那你为何又要解释？ 所以叶婉清就这么一句，直接把球给他踢回去，我啥都不说，你自个儿寻思去。 顾景行盯着她半晌，最终果然是如她所料的结果一样，他并无异议。 “行商之人多狡诈，凡事不可与他多做纠缠，也切莫轻易相信他所言。” 叶婉清起身行礼：“妾身记住了。” 这一夜顾景行照旧留在清虹苑过夜，依旧一人睡床一人睡榻，依旧是各自无言。 起初几日叶婉清还觉得有个人在屋子里不自在，后来他这么一回回的赖着不走，又啥都不干，就只自己窝在美人榻上睡觉，她都已经习惯了，该睡睡自己的，他爱干啥干啥，别烦她就行。 甚至为了让他睡得舒服一些，叶婉清还特意命人换了一张大了许多的美人榻，只说之前那个太小，躺着不舒服。 府里人看这阵子顾景行对她如此宠爱，又加上叶婉清在国公府时候的名声，她提出这个要求来一点都不奇怪，无人质疑，老老实实的给她办了。 这美人榻大的夸张，顾景行个子极高，躺在上面依旧轻轻松松舒展身子。 他闭着眼睛，其实并未睡着，反倒是叶婉清睡着了。 她这次是累极了，这一睡就睡的极沉，还打起了呼噜来，顾景行听着她时有时无的鼾声十分的睡不着，思绪万万千。 原以为她只不过是有点小聪明罢了，没想到她胸怀格局其实并不小，知道用心系苍生来劝他，自己也能想到黎民百姓的处境需要一个有能力者来拯救，连怎么做都想好了。 寻常女子，多半只知道后宅争风吃醋，于阴私之事上勾心斗角不断，外头那些事断不关心，外头那些人的死活也从来不会搭理。 敬国公究竟教出来怎样一个女儿？ 府里的人说王爷早上离开清虹苑的时候眼下挂着两条乌青色，显然是没睡好的样子，再看王妃日上三竿了还未曾起身，昨夜发生了什么可就不言而喻了。 底下的人更是好生孝敬着王妃，一个大婚之夜就被王爷抛在洞房里还被禁足的下堂妇，转眼就能翻盘成了宠妃的女人，当然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下人之间这些说辞叶婉清一概不知道，她这样的社恐除非有人把瓜送到她面前去吃，不然她是不会主动找别人去吃瓜的。 起床的时候已经巳时一刻，梳洗一番又耽误了不少时辰，叶婉清索性吩咐了小厨房将早膳午膳合并成一顿用了，匆匆填饱肚子就出门去见了黄煊。 黄煊有点被她的想法给惊着了：“这可不是个小数目，王妃可想好了？” “想好了。既然这主意是我提出来的，那日后自然也不会让你吃亏白白的出了这份钱，你且放心，我自会补上，若你还不放心我可给你立一字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套话 黄煊忙阻拦：“字据倒是不用了，我相信王妃。其实倒也不是计较这点银子，只是王妃拦截问仙堂的货容易，那以后呢？这批假药又不能用，王妃总不能就这么留在手里。” “当然不留在手里，这件事过后全部销毁，当众焚烧，以作警示。” 黄煊更是惊得不轻，惊讶之余不失敬佩之心：“王妃心系苍生，胸怀远大令人敬佩。只可惜生为女儿身，若王妃是个男儿，必然大有一番作为。” 这套性别论叶婉清听见一次膈应一次，这个时代身为女子就是原罪，再有才能的女子也只能换来一句可惜是个女儿身。 咋地女儿身不能有大作为吗？ 她很想怼他一下，想了想又忍住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自己的思维模式本来就与这里的人不同，他这么想在这里的人看来是正常的，只有她一个人觉得不正常，争论无益，还是不要做无畏的口舌之争了。 叶婉清带了点讽刺的口吻道：“先生谬赞。先生也说了，我只是个女流之辈，哪有什么胸怀格局，这些都是王爷的意思。少主年幼，朝中有摄政王如此，实乃天下人之福。” 给顾景行送一顶高帽子，也好让他日后对自己客气点，言语间多少能网开一面些。 黄煊听出来叶婉清口气中带了几分不悦，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了话头与叶婉清商量就拦截问仙堂出货这个计划的各种细节，最终敲定了这个计划的方案。 这事儿自有黄煊去做，叶婉清身份摆在这里也不方便出面，也没有什么人脉，但她并不能闲着，她依旧忙得很。 今儿是御药房的管事不用当值的日子，叶婉清出来找黄煊之前就已经让人去约了管事，一同上山去采药。 御药房的管事叫江波。 江波遵着约定前来等着，本以为只是随便来个王府的下人也就罢了，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叶婉清自己，身后带着一个卫宁，再无旁人。 这让江波很是吃惊。 这次叶婉清出来没有女扮男装，而是穿了一身利索的短打，依旧还是女装。 “王妃，山路难行，王妃只让咱们底下的人上去就是。” “管事无需思虑这许多，这次采了草药也是想亲自送进宫去给母亲一些，这种事让别人做太没诚意，唯有本妃亲自采摘了来，方能显出本妃的诚意。” 江波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唯唯诺诺的领路开始上山，一路上瞄了叶婉清好几回，叶婉清只当做没看见，越是到了山上的时候，江波擦起了汗来。 “管事似乎很怕热？” 江波忙回身行礼解释：“回王妃的话，奴才只是许久不动，今儿骤然走了这许多山路，难免有些体力不济，因此出汗多了些，冲撞了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叶婉清摆摆手：“不妨事，我原也没放在心上，这山间草木气味清新，便是再来十个人围着本妃出汗也冲撞不了，倒是我弄了这么一桩差事，劳烦管事了。” 江波哪敢说自己不耐烦，当然是一味的称这是自己的荣幸。 叶婉清又道：“管事管着御药房，每日里各色药材千头万绪，还得同太医院和京城里的药材商打交道，这差事不好当？” “哪里，哪里，能在宫里当差那是奴才的荣幸，哪里还能埋怨差事不好当。” “倒也是，毕竟是宫里出来的，问仙堂就是再能摆谱，对管事的也得客气三分不是？” 她忽然提到问仙堂，江波脚步生生顿了顿，才继续往前走，语气飘忽的问道：“王妃怎地忽然提起了问仙堂？” 叶婉清做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来：“听王爷说问仙堂乃是京城最大的药材铺子，想必也供应了宫中用药。本妃有一做药材的远亲在问仙堂吃过亏，因此本妃知道问仙堂摆谱的厉害。” 江波没接话，只讪讪的笑着点头，连声道是。 叶婉清忽然上前两步与他并着走，压低声音道：“之所以让管事的今儿出来劳动这一趟，除了要采摘草药，还有一桩事，便是想请管事的帮着与问仙堂说和说和，本妃那远亲也想做药材生意，行个方便。” 她满面殷切的样子看着江波，好像真的有这么回事一般，暗地里却在注意江波的神色，若是御药房真的在和问仙堂做生意，那问仙堂也真是嚣张至极，连宫里都敢送假药进来。 看江波犹豫不决的样子，叶婉清很会做人的朝着卫宁一伸手，卫宁递过去一叠银票，叶婉清往江波面前一亮：“这只是一部分，事成之后还有大头，本妃既然开了这个口，自然不会让管事的白白费这个力气。” 江波看着那一叠银票眼珠子亮了一下，随即又是满脸的失望：“王妃，不是奴才不帮王妃这个忙，实在是奴才爱莫能助啊！问仙堂虽在京中久负盛名，可御药堂并不与问仙堂做生意，王妃还是寻个别的门路，奴才承蒙王妃看得起，可也实在是帮不上忙。” 叶婉清总觉得他没说实话，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直视自己，手上还有小动作，鼻尖沁出细汗。 不说实话那就是利益不够，加码就是。 她又掏了一叠银票出来：“这些是另外给管事的红利，今日的事不会再有别人知道，管事大可放心。” 江波直接跪下了，看上去快要哭出来：“王妃还是饶过奴才，奴才也想帮王妃这个忙，可奴才实在是没这个本事啊！常言道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奴才今儿收了王妃的银子，来日却办不成事，岂不是脑袋不保了？” 叶婉清深吸一口气，看着江波跪在地上跟自己一下下的磕头，额头沾了不少泥土，样子可怜巴巴的，她心里起了疑惑，难道说自己判断错了？ 御药房真的没有和问仙堂有生意上的往来？他刚刚那副样子并非是因为撒谎，而是因为紧张？ 若宫里的假药并不是直接来自问仙堂，那也挺难办的，大部分药材商走的都是问仙堂的路子，宫中御药房难道能完美的避开问仙堂不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管事的有问题 即便是宫里能避开问仙堂的覆盖，那宫中的假药又是从何而来。 还是御药房里夹带的太多，以至于鱼目混珠这种事已经成了寻常。 叶婉清只觉得头大，她不再继续追问下去，让江波起来，继续往山上去。 直到这时候江波依旧没表现出来任何的异常，叶婉清试探问道：“御药房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进药了？” “是啊是啊，最近御药房忙的紧，细碎事儿都顾不上。” 说话间已经能瞧见药农的小屋了，人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江波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他与药农到底算是有过不少来往，也许能提供点有用的线索出来。 然而另叶婉清震惊的事儿还在后头，那小屋竟然有人！ 她惊了一跳，卫宁也觉得十分惊讶，忍不住喊了一声：“王妃，这……” 叶婉清反应神速，立即阻止了卫宁接下来要说的话：“我瞧见了，这里路不好走，自会小心，不要多嘴。” 卫宁听懂了她的意思，退了一步：“是。” 江波并未察觉什么猫腻，又废话了一句：“也是奴才的不是，早就不该让王妃上来这难行的地方。王妃金尊玉贵的若是摔着了，王爷怪罪下来奴才可担当不起啊！” 叶婉清强自镇定：“无妨，本妃小心一些便是。” 人死总是不能复生的，何况还是一个已经被烧成灰的，小木屋里这人必然不是药农本人。 三人走进前去，里头的人听见动静迎出来，叶婉清看清了他的长相，白白净净的，哪里像是常年风吹日晒躲在山里种植草药的人该有的样子。 必然是冒名顶替来的。 当然也许是药农的家人来替他守着这块地也未可知。 她不动声色，之装作不知道，静静观察江波的反应。 江波上前引荐：“王妃，这便是咱们宫里御药房说的那个药农了。麻子，这是摄政王妃，快过来见过王妃。” 麻子…… 叶婉清想起药农脸上确实生了几个麻子，这麻子也不知道真的就是他的名字还是他的外号。 那白白净净的假药农过来跪下给叶婉清磕头行礼：“见过王妃，见过王妃……” 努力做出一副不会行礼的样子来，可叶婉清看得出来，他虽然努力在装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可真正没见过世面的人绝不是他这么淡定的模样。 真正的市井小民见了王妃这种身份的人，惊讶是从眼底透出来的，从听见王妃两个字就该开始了，而不是硬生生过来行礼的时候才开始感到惊讶。 这个假药农身份不简单。 “起来。”叶婉清只做不知道。 假药农起来站在那看着江波，依旧十分镇定的模样，等着江波说话。 江波说明了叶婉清的来意。 叶婉清在旁边跟着说道：“本妃好容易上山一次，自是要寻一些上等的药材回去给母亲用方能显出孝心来。本妃念你种植不易，又是给母亲用的，不问自取就是偷，乃是损阴德的事儿，因此特来寻求了你本人同意才能动手，也不会亏待了你，拿到药之后自有重谢。” 她一面说一面故意把手腕上的鎏金镯子褪下来让卫宁递给了假药农。 寻常小门小户的看待金银比之其他珠玉更为在意，这些东西的值钱是明摆着的，金银有价玉无价嘛。 假药农也还是淡定的离谱了，接过桌子只说了句多谢王妃便没有了下文。 叶婉清心里嘲笑，演都不愿意演，当本妃是个傻子。 她故意嘲讽了一句：“看来你这行当是个日进斗金的，见了本妃这镯子也丝毫不觉多欢喜。” 江波扫了假药农一眼，忙接上话道：“启禀王妃，以往御药房来买麻子的东西都是真金白银的给，这个最为实在，想必是麻子见惯了也不觉得惊讶。况且这麻子本就是个木讷老实的性子，不然也在这深山里头耐不住寂寞啊不是？” 叶婉清信了他的邪。 她问道：“管事这么了解这人，方才看管事路走的也挺熟，想必管事从前常来？” 江波唉了一声，并未察觉叶婉清这是在诓他。 叶婉清又看着那药农：“这么大一片地方，都是你自己在打理？” 假药农先看了江波一眼才回答：“是小……草民一手在打理。” “哦，听你谈吐，也像是个读过书的。很好，读书识字之人身上多多少少总有些书卷气，种植出来的东西也自会不一样，本妃很满意，你且去，本妃走了这许久的路有些累了，在这里等着。” 假药农应了一声就去了，叶婉清借口要歇歇往屋里去。 这屋里明显收拾过了，东西是不是都放回原位了叶婉清也没法判断，只是收拾的有些许潦草，缺了一角的碗还在用，椅子上薄薄一层积灰。 旁的也就罢了，这椅子成日要用的物件儿也能积灰，可见这假药农并不是日日在这里，便是来了也并不上心，可见并非是从前那药农的家人来替他守着这里的。 刚刚她诈了江波一下，得知江波从前是见过真正的麻子的。 此时换了人他却并不表示惊讶，那说明他早就知道这里换人了，但他以为叶婉清不知道。 再大胆一点猜测，这人说不定直接就是江波安排的。 叶婉清并未在意那层积灰，装作没看见的坐下去，和卫宁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过了没多一会儿假药农回来了，手上拿着叶婉清要的几种草药，都还带着泥土，十分新鲜，刚从地里拔出来的样子。 叶婉清却暗暗冷笑。 上次来的路上她有注意到路边树底下种植的那些需要特定环境才能生长的东西，所以指明要了几种生长距离相隔甚远的草药，要全都新鲜拔回来，一时半会必然办不到。 可他回来的这么快，足可见是早早备下的。 她今日要来这件事只有江波知道，上回江波轮休的时候问她要不要派人去被她拒绝了，示意今儿她放话之前江波也不会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 江波有问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谈钱伤感情 这事儿过后，一切看似风平浪静，江波继续回去当他的御药房管事，叶婉清再也没有与他有什么交集，顾景行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 仿佛这件事就像是没有发生过。 叶婉清在聚福楼与黄煊见了一面。 “前几日从问仙堂手中截下来的确实都是真假参半的东西，但这几日开始，问仙堂像是忽然转了性子，已经没有再出售假药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日前。” 叶婉清沉吟不语，两日前不就是她与江波见面后的第二天么？ 黄煊看她沉默许久，思忖了下问道：“既然咱们的目的是为了截获他们的假药，那现在已经不再继续出假货了，是不是可以就此为止了？” 叶婉清摇头：“不，真东西也要留着。” “为何？”黄煊才问出来，自己又猛然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假药的事儿早晚是要闹大的，这件事到结束的时候官府会在城中收缴假药，各大药铺和药材商手中都会骤然出现大量缺货的现象。 这时候谁手里有货谁就会狠狠的赚一笔。 念及此，黄煊不得不赞叹叶婉清才思敏捷，他竟然一时间都没有想到这一层，甚至于他自己还在做着药材生意。 当下他会意的一笑：“王妃果然不是凡人，在下佩服。” 叶婉清莞尔：“倒也没什么，不过是身处于这样的环境之中，不得不多想一些罢了。” 为了活命，方方面面的细节都要想到。 这时候她不得不感慨一句，身居高位是真好办事儿，如今顾景行还不能说是完全信任了她，却愿意听取她的意见，在一些事情上与她联手了，不然她也要不到那许多的人手替自己办事。 没了顾景行给的方便，许多事办的也不会太顺畅。 此事黄煊动用了不少的人脉，做的极其隐蔽，虽说一手截下了问仙堂出的货，但却并未让问仙堂察觉什么端倪，就好似平日里客商来上货一般无二的寻常光景。 黄煊并不知道叶婉清约了江波上山的事儿，还以为自己的安排出了什么纰漏，叶婉清宽慰他说并无什么纰漏。 问仙堂收敛的时机如此之巧妙，必然和自己约江波上山的事儿有些许的关联。 只是眼下尚无证据，也不能证明御药房有什么。 叶婉清掏出一叠银票来递给黄煊：“之前答应过你的，不能食言，这笔钱你暂且先收下，剩下的我会想法子给你补齐。” 这是十万两银子的银票，叶婉清从自己的嫁妆里头匀称出来的，实际上她的嫁妆并不止这一点钱，只是总要留下一些压箱底的钱备用，一次都拿出来砸在同一件事上不是明智之举。 黄煊想要拒绝，叶婉清一定要他收下：“拿人手短，这件事是我拜托你做的，将来以后这批货也要交由我处理，我不能让你白白的垫进去这么多钱。你是个生意人，我们还是把账算明白的好。” 她一向喜欢这样一码归一码，毕竟是个社恐，谈感情伤钱，还不如谈钱的好，没有感情，也不会伤感情。 何况这么久了，她见到黄煊那张脸就想起师兄来，明知道黄煊不是她师兄，内心却依旧不能做到绝对的平静。 “这些东西还要先占用先生的库房暂时存放，毕竟运送这么大一批分量的货动静太大，难免打草惊蛇，等这事儿了了，定不会再占用先生的地方。” 黄煊并不在意，“无妨，王妃想用多久用多久，王妃愿意用我的地方，实在是我的荣幸。” 谈过之后送走叶婉清，黄煊贴身伺候的心腹袁兴悄声问道：“少爷，摄政王素来是出了名的鬼见愁，这位王妃又是个性情刁蛮不好接近的，咱们可要保持点距离？” “不用。”黄煊站在酒楼二楼的窗口边上看着楼下密集的人群，“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你与她也接触了几次，你看她可像是传闻中那个样子？再者，咱们经商之人向来被世人所瞧不上眼，能接洽上王府的关系，日后许多事情行事也能方便一些。” 袁兴恍然大悟：“原来少爷是打算利用王妃。” “也不能绝对这么说，她不是也再利用我吗？” 大家彼此之间利来而聚，利尽而散，许多话说出来不好听，那就没有必要说了，都是明白人，各自心里清楚也就是了。 近日，宫中流出消息来，说是太后出宫去山上佛寺还愿时丢了一副南珠的耳坠子，东西本身不算是顶顶名贵的，却是太后当初入宫时先帝赏赐的东西，十分看重。 谁若是能找到，必有重赏。 一时间，皇宫前往佛寺的几条路上挤满了人，都试图找到这幅耳坠子好换取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 叶婉清坐在马车里，瞧着外头人摩肩接踵的比赶集还要热闹，有些看不下去：“这般境况，别说一副小小的耳坠子，就是丢了个大活人都找不到了。” 莺歌道：“横竖王妃醉翁之意不在酒，就让他们找去，咱们只要静待时机即可。” 这耳坠子找了约莫三日功夫，也没见谁找到了耳坠子，人却一日比一日少，宫里头也没有什么消息说找到了还是没找到，先前来试图碰运气的人这会儿都没了这个耐性。 这么多人，只怕是早就被别人捡去了。 倒是宫里出了一桩不大不小的事儿。 御药房的总管江波被关进了慎刑司。 江波进了慎刑司也依旧不老实，大声嚷嚷说他是先帝亲自挑选出来管御药房的人，敢关他进慎刑司就是对先帝的大不敬，然而没有人在乎。 慈宁宫里，叶婉清跪在地上垂着头，太后一脸的不高兴。 “你如今可是出息了，竟打着哀家的幌子在外头招摇，今儿哀家丢个耳坠子，明儿哀家是不是要把脸面一并丢在外头了？” 叶婉清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却理直气壮：“若是诱饵不够具有诱惑力，鱼儿也不会轻易上钩。何况那副耳坠子太后确然是丢了的，如今也确然被找回来了。” 太后啪的一拍桌子：“这就是你拿着哀家当诱饵的理由？合着在你眼里，哀家这个诱饵还不够具有诱惑力，还得扯上先帝？叶婉清，你好大的胆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对先帝大不敬 叶婉清被她吼的趴下去，额头触地，却依旧没有丝毫悔意：“臣妇也是为了不负太后嘱托才出此下策！” “你……” 太后才起了个头，温雪晴就被人扶着从外头跌跌撞撞的冲进来扑通跪下求情：“太后，都是臣妇教女无方才让婉儿坏了规矩，臣妇愿意替婉儿承受一切责罚，还请太后饶恕婉儿年幼无知之罪！” “究竟是她年幼无知还是欺负哀家老糊涂？那耳坠子根本不是什么先帝赏赐，这样的话也敢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弟妹，你教养的好女儿！” 温雪晴声音发慌：“臣妇有罪！” 叶婉清趴在地上压低声音安抚温雪晴：“没事的母亲，别求情了，太后不会怎么我。” 温雪晴也小声道：“你闭嘴，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 母女两个窃窃私语，太后听得见，却听不清，只眯起眼睛来冷笑：“你二人倒是母女情深啊。” 温雪晴还想要继续求饶，太后已经发落下来：“你对先帝如此大不敬，就罚你抄录佛经三卷去奉先殿焚烧于先帝灵前，以表悔过之心。弟妹，你身子不好，也别跪着了，回去好生歇息才是，哀家乏了，你们都退下。” 她如此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温雪晴十分的不放心，总觉得这不像是她的行事风格，越是这么憋着的，后续只怕是越麻烦。 反倒是叶婉清还松了一口气，轻轻松松的爬起来，又把温雪晴扶起来。 温雪晴起身后也还是心有余悸：“你还笑得出来，你没看刚刚太后那脸色都能滴出墨水来？” 叶婉清不甚在意：“母亲放心，太后这不过是在敲打我罢了，主要就是为了让我长长记性，记住我是怎么嫁入王府，自己姓什么。” 她瞅瞅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母亲，说句不好听的，先帝都已经驾崩多年，不管这耳坠子是不是先帝御赐之物，我就这么说了，先帝还能从陵寝里蹦出来赐死了我不成？” 这可给温雪晴吓得脸都白了，急忙捂住了她的嘴：“你在胡说些什么，越发大胆了，这种话都说的出来，一个不好就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怕什么，太后还能抄了自己娘家不成？”叶婉清浑不在意。 温雪晴真是拿她没办法。 叶婉清让她放心在这里住着：“很快，我定能将母亲接出去，这几日母亲只需安心就好，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慌张，女儿自己心中有数。” 她越是这么说，温雪晴越是心中不安。 “婉儿，我在这里没什么，倒是你，切莫为了让我出宫就闹出一些不该出的祸事来，到时候没法收拾局面呐。” 叶婉清只道不怕。 慎刑司里，流水的刑罚在江波身上过了两三道了，打了个皮开肉绽，江波依旧还在嚷嚷他是先帝亲自选出来的御药房总管，这么对待他就是对先帝的大不敬。 叶婉清坐在那，恨得牙痒痒，虽说自己心里对所谓的先帝没什么敬畏之心，但不妨碍她装样子。 “闭嘴！”她一拍桌子，“凭你也配提先帝，先帝给了你这样的信任，是让你这么用的？如今进了这种地方，不死也得脱层皮，你还是自己老实交代了。” 江波嘴硬：“王妃让奴才交代什么？先帝从不管这些杂务，却亲自选了奴才出来总管御药房，王妃这样做，是对先帝大不敬！” “皇兄若是在世，也必然后悔识人不明用了你这种货色！”顾景行恰好在这个时候进来，听见江波说的，就接上这么一句话。 叶婉清忙起身让出地方，并给顾景行行礼。 顾景行过去坐了，又让人在自己身边加了张椅子，让叶婉清坐在自己身边。 江波见了顾景行，嚣张略略收敛了一些，可依旧还是嘴硬：“王爷，奴才身为先帝亲自挑选的人，莫名其妙就被拉进了慎刑司，蒙受了这不白之冤，王爷，大秦律如今难道就成了摆设不成？” 顾景行也没听他的，只吩咐底下小太监将江波绑上老虎凳。 “进了慎刑司就得吐点东西出来，你自己说，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叶婉清却没有顾景行这样的好耐性，坐不住了：“王爷何必与这种东西废话，来人，上砖块，废了他的腿！” 老虎凳这一刑罚，乃是将人双腿伸直了牢牢绑在凳子上，然后在脚底下垫上砖块，脚底垫的越来越高，膝盖向上弯折，其痛苦程度无法言喻。 江波怕了：“谁敢！就是对先帝大不敬！” 底下一圈人看了看叶婉清，又看了看顾景行，眼瞅着这先帝的亲弟弟和弟媳妇都没把这个大不敬放在眼里，他们这些一辈子没见过先帝的怕什么。 横竖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这不是王爷在这里么？ 有两个小厮配合着上了一块砖，给江波的腿垫起来一点高度，就这么点，江波已经疼的受不了了，嗷嗷乱叫。 叶婉清听的烦躁，吩咐人把他的嘴堵上。 “我看你身上这伤渗血也挺严重的，不如就提你上点药。”她将一包药粉丢在桌子上，吩咐底下人去给江波身上的鞭伤上药。 顾景行瞥了她一眼，可不信她会有这么好心，双手抱胸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底下人按吩咐去了，倒出来袋子里的药面给江波撒在伤口上，江波疼的浑身发颤，奈何被堵住了嘴，只能呜呜呜。 叶婉清咬牙切齿：“又疼又痒是吗？你觉得本妃在害你？告诉你，这可是问仙堂拿来的东西，产自怀仁街的作坊，如今你还觉得本妃是故意祸害你吗？” 怀仁街的作坊也是产假药的一个窝点，出来的东西也都被送往问仙堂去，这个伤药就是其中之一。 这段时间，叶婉清见到了太多因为用了假药而受害的平民百姓，原本只是个小小的伤口却溃烂到整个肢体都没有一块好地方；原本只是轻微的咳嗽却发展成呕血不止；更有甚者因为腹泻服了药却一命呜呼。 凡此种种枚不胜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不要让人带走了你的情绪 如今叶婉清身居高位，享受着权利地位带来的便利，却依旧没有忘了从前她还只是个底层小百姓的时候遇到事是如何痛苦挣扎的。 这些被假药残害的百姓并不是没想过去讨一个公道，可最后的结果没有一个人落得好下场的，不是被打残了赶出来，就是被吓唬的闭了嘴。 连拿钱封口的举措都不曾有过。 就因为这些卖假药的背后有一个宫里头的御药房总管在撑腰。 所以那些被残害的百姓就活该倒霉了是吗？ 他们如同被压在巨石底下的困兽，挣扎着试图挣脱翻身出来，每每把巨石抬起来一点点就被再度压回去，只会压的比从前更重，丝毫没有逃脱的可能，只能陷入在绝望和苦痛中挣扎了断。 人生来平等，没有人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叶婉清故意用假药给江波用，看着他痛苦，她心里原以为会解气的，然而并没有，甚至还觉得更加气愤了许多。 她恨不得将这个人凌迟。 江波被伤口的疼痛刺激的失了神志，连叶婉清说起怀仁街都顾不上惊恐了。 直到叶婉清怕他死了，命人洗去他伤口上的药粉，江波才渐渐喘着粗气平息下来。 “你自己命人制造出来的东西，用在你自己身上，你可是个什么感觉？” 江波这会儿还在嘴硬：“王妃说什么？奴才怎么听不懂？奴才让人制作什么东西了？” 叶婉清真是气得想发疯，顾景行却伸手按住了她的建堂，让她坐下，亲自开口：“账本本王已经拿到了。” 江波一听账本，脸色倏然就变了。 “什……什么账本，王爷说什么？奴才听不懂。” 顾景行并不在乎，“没关系，早晚你就懂了。”他伸出手指来细细数了一遍：“竹签穿指，拔指甲，鱼鳞剐……” 他才说到底三个，江波头上冷汗落下，顾景行又说了四五个的时候，江波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即便如此，他还是持续嘴硬，就是不交代。 “这样看来你是想见识见识这些东西用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滋味了？” 江波嘴一歪，尽管害怕也还是一样的张狂：“王爷就不怕用刑太过，把奴才弄死了，那王爷当真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顾景行依旧还是不紧不慢的口气：“死太容易，所以轻易不会让你死。” 慎刑司什么好东西都有，为的就是吊住受刑者的性命不让他死了，还要天天受刑，当真是生不如死还求死不能，比起来那样的结果，江波宁可死了利索。 叶婉清在旁边听的越来越不耐烦了：“王爷何须和他废话，流水的刑罚往他身上招呼就是。这等作奸犯科之徒，扒了他的皮都算是便宜了他！” 顾景行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对上顾景行眼睛的那一刻，叶婉清心头一盆火像是被兜头浇了一场大雨。 他的眼底沉静无波，有着让人随之一起安静的神秘力量，只要有他在，一切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她再次坐下来，看着顾景行审问江波。她相信顾景行轻易不会让江波好过。 慎刑司的人上了针刑，江波也是个能抗的，十个指甲缝都被扎了银针下去，痛的刺骨钻心，他却依旧死撑着什么都不说。 接下来又是十个脚趾头全扎了针，这回江波疼的昏过去好几回，被人拿冷水泼醒接着拷打却依旧还是死撑着不吐口。 瞧不出来这没根的东西还是个硬汉子。 叶婉清有些看不下去了，她时常给人扎针，但这么个扎法刺激的过分了，她提出要出去走走。 顾景行点头应允了，叶婉清出了门的那一刻只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慎刑司不知道聚集了多少的冤魂恶鬼在里头，受刑者的惨叫声听着让人瘆得慌，仿佛那些刑罚也施加在自己身上一样。 她抬头看着太阳，阳光明晃晃的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叶婉清抬手挡了挡，收回视线的时候却发现身边的地上多了个影子，一回头才看到顾景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出来了。 “王爷。” 顾景行嗯了一声，叶婉清问道：“王爷怎么出来了。” “难道要本王听一个太监大呼小叫？” 倒也是，叶婉清还以为他出来是为了陪陪自己，如今看来想多了，他只是不耐烦听江波鬼哭狼嚎罢了。 “你是审案子的，不是受审的，用不着因为他不回答而生气。”顾景行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叶婉清有点没懂他的意思：“既然我是审案子的，要的就是他的回答啊，他不回答我当然生气，浪费时间和精力。” “不要让人犯带走了你的情绪。”顾景行意味深长，说完回头瞧了她一眼，又把这句话稍稍修改了一下：“不要让任何人轻易带走你的情绪。” 他这种不带丝毫情绪的口吻让叶婉清忍不住想起爷爷之前教自己的时候，就是这种口吻，跟平日里和自己相处时的慈爱完全就是两个人。 她明白顾景行这是在教她，她乐于接受，毕竟在这个时代自己还不知道要待多久，极有可能活在这里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有必要学学这个时代的规则。 身为他的王妃，接触他的圈子不可避免，能够懂得他的规则对自己大有裨益。 “多谢王爷指点，方才是妾身鲁莽了。” 顾景行背着手：“本王倒是希望你可以不用懂得这些。” 叶婉清不是太懂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也没太过于深究其究竟。 两人默了一会儿，福忠出来禀报说江波又晕过去了，看样子快要撑不住了，请示顾景行要不要停一停今日的用刑。 没等顾景行说话，叶婉清就咬牙切齿的抢先道：“死了真是便宜他，若是就这么停了也还是太便宜他，活该让他多受点罪。” 福忠有些不满的看了叶婉清一眼，又道：“王爷，明明咱们都已经查的差不多，为何还非要废这许多功夫？” “这是王妃的主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无耻能到什么程度 福忠的不满更重了，忍不住提醒顾景行：“王爷，皇宫大内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咱们如今虽然已经出宫开府很多年，王府到底和宫里千丝万缕，王爷还请三思。” 叶婉清知道福忠对自己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旁边只当做没听见，这确实是她的主意，顾景行只不过是说了实话而已。 “出了事我自己扛着，不会连累你家王爷便是。”她丢下这么一句，转身又进去。 顾景行眼里能迸出刀子来，你家王爷？合着他不是她家的？ 叶婉清重新回来，再看见江波已经成了个血人，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惨的要命。 精奇嬷嬷给他惯了上好的参汤吊着精神，此时他就是想晕都晕不过去，痛苦难当。 见叶婉清又回来，裂开血糊糊的嘴狞笑了一下，嘴唇上干涸的血迹裂开一条条口子，脸上依旧还带着一股子胜利者的姿态：“还以为王妃非池中之物，如今看来王妃胆子也不大，连这点场面都见不得，还要出去躲一躲。” 叶婉清淡定的坐下，心中想着刚刚顾景行说的话，逼着自己不要被江波左右了情绪。 江波见这句话不能刺激了叶婉清，又继续道：“奴才命硬难死，倒是难为了王妃陪着奴才在这肮脏地儿待着。” 叶婉清学着顾景行的样子，装的很高冷：“无妨。” “奴才受了这半天的刑依旧什么都没说，足可见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王妃想给奴才扣帽子怕是不成了。” 叶婉清心里恨得牙痒痒，他自己干的那些破事儿桩桩件件都让人恨得慌，他还能在这里试图挑动自己的情绪，蒙混过关，恶毒至极。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不得不装的什么事儿都没有似的，面无表情。 江波看她依旧这么淡定，有些急了，听说太后这侄女儿是个骄纵养大的货色，按说应该挺容易挑动的，怎么这么费事？ 他还想再说什么，叶婉清抢在他前头开口：“你是想说我冤枉了你？还是想说我无能？还是别的什么？” 江波嘿嘿两声，咳出两口血来呸的一声吐了，叶婉清翻了个白眼，嫌恶的拿帕子捂着口鼻。 “管事啊，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你是想着熬过这一水儿的刑罚，哪怕是废个胳膊腿的也要留着一条命出去，好享受你那攒下来的金山银山是不是？别想了，进了这地方就别想出去。” 江波狰狞的脸色有了明显的波动，显然是被叶婉清踩到了痛脚，但他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依旧狞笑着看着叶婉清：“王妃还是太天真，慎刑司只是个用刑的地方，不是做决断的地方，奴才要是熬过去了，依旧什么都没说，王妃也一样拿奴才没办法，也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奴才走出去。” 还想出去？ 叶婉清决定不继续跟他耗着了，啪的一声甩出来一个账本。 江波一见到这个账本，脸上的神情倏然就僵住了。 “这个够不够让你开口？不够的话……”叶婉清拍手三声，外头人带进来两个同样被动过刑血肉模糊的人，赫然就是马太监和假药农。 她看着江波：“加上他们两个，够吗？江总管？” 说到最后一句，叶婉清微微向前倾了身子，声音压得极低。 她非但要学会不被别人控制自己的情绪，她还要尝试着学会控制别人的情绪。 江波在看见这两个人的时候那双眼睛瞪得老大，仿佛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两个眼睛在血流满面的脸上就像是脸上被挖了两个洞一样突兀。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只可惜啊，江总管，你没有更快的下手把这个假冒药农的人灭口，你的手下也没有抢在我前面找到这个马太监，你的作坊我都已经找到了，你和问仙堂那些勾当我也都已经知道了，人证物证俱在，你承不承认对结果并没有什么影响。” 江波脸上肌肉抖动，那样子也看不出来是在哭还是在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你早就知道了？” 叶婉清双手抱胸，莞尔一笑：“当然。” 那日叶婉清随着江波上山之后，在回程的路上卫宁假称自己腹痛要解手，又折返回去药农的小木屋里。 那假药农以为这桩差事已经应付完了，放松了警惕，没注意到卫宁来了个程咬金，被卫宁一招制服。 也就是这个假药农被带回去审问之后吐出来好几个假药作坊的地点，叶婉清一一去看过了，触目惊心。 在此之前，她怎么也想象不到那些用来制作假药的东西能有多无耻，本以为驴皮阿胶就够过分了，却还有用香灰假作止血粉的，只是这一样东西的成本就几乎等于零，刨除人工就是卖多*-少赚多少了。 假药农原是问仙堂的伙计，他有一哥哥在御药房当差，在江波面前很是得脸。 那日江波被叶婉清喊去上山，要临时找一个顶替药农的人，这个人还必须是信得过的，又不能从御药房里找。 太监很容易露馅。 他哥哥就举荐了自己弟弟，于是叶婉清就在药农的小木屋里见到了这个问仙堂的伙计。 也是这个伙计招供出来的，马太监不只是单纯的夹带，他和这些生意息息相关，甚至利用自己的人脉帮忙牵头拉线，他手里有一本账本，上头记载了问仙堂这些年来的各项假药生意账目。 这个账本是江波的死穴，有了这个账本就等于掌握了江波所有的秘密。 这也就是江波为什么要安排人追杀马太监的原因。 而马太监与那药农算是远亲，他平日里也不会揣着一个账本到处走，无事时账本都是存放在药农那里的。 马太监一私逃，药农立马遭了殃的原因就是因为江波派出去的这些人想要找到账本，殊不知马太监离开之前已经去药农处取回了账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诱饵，钓鱼 叶婉清故意放出太后丢了耳坠子的消息也是为了引马太监出现，前前后后两拨人追杀他，马太监的日子不会好过，一旦有了这个能捞一笔油水的机会，马太监怎么可能会放过。 这个耳坠子也是叶婉清深思熟虑之后才选中的诱饵，确然是马太监经手的东西，果然消息放出来之后，马太监出现了，这个滑不留手的老太监竟然又悄悄潜回京城，好在叶婉清早有准备，布下天罗地网，最终也没让他再次逃脱。 药农被杀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账本，账本里记载了江波几乎一切的秘密。 从一开始他从宫里偷窃名贵药材让马太监夹带出宫变卖银子，到后来采买劣质药材进宫，从中谋取利润，再后来开始用一些长相相似的普通药材冒充名贵药材，因为他本身管着御药房因此也并没有被发现。 这之后马太监给他出的主意，与其费力气去寻找这些长相相似的药，还不如直接自己造假，成本还可以压得更低，赚的也就更多。 所以江波的胆子也就越来越大，假药作坊也越来越多，问仙堂是他和马太监都看好的地方，京城人都信任的地方，也是最能消化掉大批量假药的地方。 所以两人联手，打着皇家的名义将问仙堂给收归囊中，说白了就是假传圣旨，马太监毕竟有着出宫采买的便利，穿的又是宫里的衣裳，外头的人那分得清宫里什么级别的太监管什么穿什么衣裳，一看是宫里出来的人发的话，哪里敢违抗，因此两人也没废什么功夫。 事后还制造了问仙堂老东家得病暴毙。 马太监留下这个账本也是为了保证自己能活命，他又不能日日身上带着账本来回晃悠，就将账本放在了与他交好的药农那里。 尔后黄煊出现那天马太监逃命的时候已经去了药农那里把账本取走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后来王府的人会发现还有另一拨人也在追杀他的原因。 “既然你早就知道了，那你还在这里给我动了半天的刑？” 叶婉清笑的更欢：“对啊。” “你卑鄙！”江波几乎想要蹦起来，奈何身子被绑得严严实实，双腿也被老虎凳废了，生生折断了骨头，就是不绑着他也一样蹦不起来。 也就是说叶婉清早就已经知道了他必然会被定罪这个结果，却还在这里动重刑审问他，白白让他挨了这许多的痛苦。 江波死命瞪着叶婉清，那样子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她一样。 “想知道为什么？”叶婉清收敛了笑意，“我可以让你死个明白，因为我看你不顺眼。” “无耻！”江波骂道。 叶婉清抓起旁边人手里的皮鞭就狠狠挥过去，硬是抽在了他脸上，“谁能有你更无耻？假药害人，还不许人讨公道，仗着自己在宫里当差的方便欺压百姓，垄断了京城里的药材生意，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让你受这半日功夫的刑真真是丝毫没有冤了你！只可惜那些被你的假药残害了的百姓没能见到你如今的惨状，不能出一口恶气。” 江波听着叶婉清这些话，忽然笑出声来，最后成了仰面大笑，那笑声在叶婉清听来犹如恶魔的吼叫。 “不过是些贱民，死了也就死了，又有什么稀罕？那些没身份没地位的贱民活在世上也只是浪费粮食罢了，他们活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进入皇宫半步，哪来的资格指责我？” “你自己也只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奴才，你又哪来的优越感在这里说这种话？” “我伺候人也是伺候的皇上太后和娘娘们，那些贱民一天到晚只知道为了五斗米折腰，如何能跟我相提并论！” 这样的论调让叶婉清难以接受。 曾经的她也是身处底层的小市民，也经受过所谓的不公平的待遇，为了推广爷爷的针灸术吃了不少的苦看了不少的眼色，对于某些欺压底层的行为深恶痛绝。 如今她自己成了主子的身份，对身边的下人也都尽可能以礼相待，江波不过是个给宫里管药房的，却也仗着宫里的势作威作福残害百姓，叶婉清如何看得下去他这样的行径。 “人生来平等，你也一样是一个鼻子两个眼，你又……算了。”叶婉清说着说着意识到自己又被他带着情绪跑了。 这种人既然已经有了这样的心态，那自己在这里骂他也一样不能将他骂醒，何必多费口舌。 她挥挥手：“把他带下去关押起来，不许让他死了。” 后来这段时间里，顾景行都没进来过，叶婉清惹了一肚子的气出去，发现顾景行还在这里等着她，见到她出来气的脸都白了的样子，扯开唇角笑了一声。 叶婉清正在气头上，见他笑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又有点生气：“你笑什么？” 顾景行并没有因为她此时的称呼而跟她计较什么，而是道：“笑你的结果和本王预想中的一样。” “王爷倒是喜欢幸灾乐祸。”叶婉清口气有些不悦。 顾景行并不承认：“王妃生气也不能乱说话。太监们是身子不全的人，一辈子也就那样了，难免有些想法与常人不同，王妃不懂，也是有的。” 就在他说这些话之前叶婉清确实还没想到这一点，但她一点即透，马上明白了江波为什么会那么扭曲。 已经无所谓了。 “王爷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案宗整理出来之后呈上去给太后过目。” 这案子从查夹带开始，到最后牵扯出来京城里问仙堂大批量假药的结果，转了一圈又回到宫里，看似复杂，实则理顺了也是简单。 这可是关乎性命的要紧事，太后看过案宗之后手段雷利的将御药房上上下下清洗了一遍，原先御药房当差的人几乎一个没逃过，多多少少有些手爪子不干净。 这几日可给慎刑司忙坏了。 御药房大换血，底下做事的人都还好说，只是这管事的人选有些棘手，既要管得住人压的住场面有能力，又要让上头的人都信得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扫太后颜面 太后和几位太妃都想往里头塞人，御药房虽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可架不住朋友多了路好走的道理，多几个自己的心腹，许多事总也好办一些。 倒是顾景行这会儿安静了不少，叶婉清本以为他会去争一争的。 用他的话说，一个御药房，还不值得多费力气。 太后对江波的处置下来了，斩立决，在菜市口斩首示众，首级挂在午门上警示众人，也算是给那些被他残害过的百姓一个交代。 在江波斩首的前一天，叶婉清在菜市口干了一桩大事。 她将之前截下来的问仙堂出手的假货全都一车一车拉到了菜市口，假药堆积成山，看着触目惊心。 菜市口是个敏感的地方，一有风吹草动大家都会跑过来看热闹，这以往都是在这里杀人，今儿是要杀药，来往的人群口耳相传，不一会儿就为了个水泄不通。 叶婉清登上高台，对着四周行了个拱手礼，扯着嗓子喊道：“父老乡亲们，你们眼前堆着的全都是假药，全部出自问仙堂。今日我就代表官府，在这里把这些祸害一把火烧个干净！从此以后父老乡亲们就可以放心抓药治病，京城一片蓝天，再无假药祸害！” 前排的人听的真切，带头鼓掌叫好，这话一层一层往后传，人群中叫好声一片，不绝于耳。 眼瞅着日头到了午时，叶婉清命人把这些东西都浇了酒，亲自举着火把扔了上去。 啥时间火光熊熊，浓烟冲天，气味难闻的冲脑门，这正午时分的大日头也没能盖过这火焰的浓烈。 大火足足烧了快一个时辰才渐渐熄灭，四周待命的水龙队也没派上用场，百姓大多数都在这里从头到尾等着这把火烧完。 他们当中有不少人，或自己或家属都受到过假药的祸害，看着这把火烧下去，当真是解气极了。 也就是这一把火，给叶婉清在京城里烧出了一个美名来。 慈荣堂里，秀萍神色慌张的跑进来将外头的事和林拂影说了，末了问道：“如此抛头露面成何体统，王妃这是想把王府的脸都给丢光啊！太皇太妃可要快些派人把王妃喊回来才是。” 林拂影听完反而挺淡定：“那个御药房的管事是什么时候斩首？” 秀萍没想到她还有心情问这个：“太后定的明日午时。太皇太妃……” “不急，横竖她脸都已经丢出去了，这时候喊不喊她回来，还有什么区别么？” “这……”秀萍一时语塞。 林拂影好整以暇的理了理并不乱的发髻，非但没生叶婉清的气，反倒还有点高兴地样子：“太后定了明儿斩首那个祸害，她却今儿跑去闹了这么一出，这岂不是明摆着打太后的脸么？” 她与太后一向不和，只要一想到太后知道了这件事之后那憋闷的脸色，林拂影就觉得心中痛快。 一直以来她与太后暗地里斗法，似这般明晃晃打脸的行径她还真没做过，倒是叶婉清替她做出来了，虽说叶婉清她也一样看不顺眼，但这时候叶婉清的那点不顺眼也就变得无关紧要了。 秀萍被她这一提醒，也想通了这一关节，原先还焦急的脸色这会儿也舒缓开来：“原来如此，倒是奴婢浅薄了，太皇太妃英明。王妃这一出，太皇太妃既能让太后憋上一口气，太皇太妃自己还能撇清关系，可真是妙啊！” 第二日正午时分，郑波被在这里斩首。 大秦几十年没用过一次断头台，却为了江波破了一次例，他双腿废了，是被人提着上来的。 旁人都是跪在这里等着被砍头，江波是被装在笼子里吊着放在这里，因为双腿尽数断了，也跪不下去。 围观的百姓对着江波扔烂菜叶子臭鸡蛋，江波还是那日被行刑之后的狼狈样子，这会儿身子周围满是苍蝇乱转。 监斩不是叶婉清能插手的事儿，她一身男装混在人群里看着等死的江波，他就是一团垃圾。 狗头铡落下的那一刻，江波那颗脏兮兮的头滚出去老远，混乱中不知道被围观的人群中的谁拉了下去当球踢，等最后差役找回他的头挂上城门的时候，已经快要看不出那是个头了。 外头百姓像过年一样高兴，普天同庆的时刻，宫里的暗涌也算是告一段落，选出了新的御药房管事。 叶婉清在慈宁宫外头站着，头顶上大太阳晒的厉害，干净的地砖反射上来的太阳光让叶婉清不得不眯着眼看东西。 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讨厌好天气。 太后就在梢间坐着看书，外头的人早就通传过王妃来了的事儿，她道了声晓得了，也不说传王妃进来，就这么坐着看书。 有了上次的教训，叶婉清这次长了个心眼，来之前吃过了东西，她知道叶璃音不会太轻易就放过自己，生怕等久了会饿，特特在袖子里藏了小点心。 这会儿日头渐渐向西挪过去，太后还是没有要见她的意思，叶婉清也不着急，瞅瞅四下当值的宫人都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她摸出了小点心飞快的丢进嘴里。 满足的很。 点心的香味飘出去，几个当值还没到换班时间的宫人一个个眼光不由自主往这边飘。 叶婉清又丢了一个进嘴里，吃的正香，就察觉身边一个小宫女在瞧自己，她手里的第三块小点心就有点吃不下去了。 想了想，伸手递过去：“你吃吗？” 小宫女急忙摇摇头，又垂下头去。 叶婉清只好收回来，自己吃了。 才丢进嘴巴的那一刻，门一开，董嬷嬷站出来，喊了一声：“来人呐，把这不守规矩的贱婢拉下去。” 说的正是刚刚被叶婉清问她要不要吃点心的小宫女。 小宫女吓得肝胆俱裂，大喊着奴婢该死，太后饶命，一路还是被人给拖出去了，叶婉清嘴里还有没吃完的点心，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自己吃的是人血馒头不是点心。 “让王妃久等了，太后午睡才起，奴婢也不敢进去打扰，还请王妃见谅。”董嬷嬷行礼，绝口不提处置那小宫女的事儿，说的都是客气话，可谁都看出来她并不客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后给了个下马威 叶婉清心知肚明太后这就是故意的，那小宫女是用来杀鸡儆猴的，她很有作为一个猴的觉悟，再多的小聪明也不放在这会儿使了。 “太后凤体要紧，再多等一会儿也是无妨的。” 董嬷嬷闪身让她进去，叶婉清进去见了太后，太后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依旧坐在那里看书，叶婉清过去给她跪下请安。 半晌了，太后像是不知道有她这么个人似的，书页都翻过去好几页，直到董嬷嬷过来给她换了一杯茶：“太后，这茶都凉了，奴婢给您换一杯新的。” 她终于抬起眼皮子，瞧见了地上还跪着个人。 “你来了啊。”太后抿了一口茶，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 叶婉清装乖巧：“臣妇来的不是时候，扰了太后读书的雅兴，还请太后恕罪。” “这个哀家可不敢当，怕折寿。”太后合上书丢到一边去，“如今你可是百姓口中人人称颂的王妃，哀家还不想因为你，被百姓的唾沫给淹死。” 就知道是为了这件事。 叶婉清笑笑：“看来臣妇惊扰太后的雅兴竟不是从刚刚开始的，乃是昨儿就惊扰了，不过请太后容臣妇回禀一句，此一举乃是为了太后。” 太后听这话听着像是浑话一般，嗤笑一声：“哦？” “天下子民都知道如今皇帝年幼，太后垂帘听政。京城乃是天子脚下，都能出这样的事，有心者岂不是会质疑当政者是否有能力不够之嫌？臣妇乃是太后的娘家侄女，由臣妇出面当众焚烧假药，某种意义上也等于昭告天下当政者的态度。在外头人的眼里，臣妇的意思就是太后的意思，太后如此铁腕手段岂不大快人心，值得万人称颂？” 一番忽悠下来，把外头百姓送给她的高帽子一一都扔到了太后头上，总算把太后的脸色哄的缓和了一些。 “这么说，哀家还得谢谢你了。” 叶婉清再低了低头：“臣妇不敢当，臣妇惟愿天下归心，拥戴皇上与太后，能为太后做事，也是臣妇的荣幸。” 上位者都爱听表忠心的话，太后一肚子气虽说没彻底消下去，顺耳的话听着也算是舒心，总算是肯让她起来了。 叶婉清过去小坑桌旁边坐了，直截了当的开了口：“太后，臣妇的母亲也在太后这里居住了许久，实在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打扰太后，因此臣妇想同太后说一声，将母亲接回府去休养。” 这强硬的口气，根本就不是在争取她的同意，只是告诉她一声，我要把我娘接走。 太后如何容得下她这么蛮横的态度，她留着温雪晴本来就是为了留个人质，轻易被人把人质接走了，她还怎么拿捏叶婉清。 她当然不会同意：“你母亲身子一向不好，也是因着心病的缘故，府里的人和事都有着过去的影子，你母亲见了难免触景生情，身子也难怪好不起来，倒不如在哀家这里来得清静。” 叶婉清腹诽，清净个屁，一天到晚规矩一大堆，动辄跪下起来的，别身上的病没治好，还添了个腿疾，还不如国公府的归云轩来的自在，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话当然不能宣之于口，叶婉清选了个委婉的说法：“太后也知道母亲的身子扛不住造，前阵儿出了个萝卜根已经闹得臣妇怕了，母亲可经不住第二回再来点什么了。” 太后一听，这不明摆着打她的脸吗？ 这事儿不都已经解决了，还在这里拿着这个说事儿。 “哀家好歹是你姑姑，你就这么信不过哀家？” “臣妇怎敢。先前太后说接了母亲入宫是为了休养身子，可如今臣妇瞧着母亲的身子从进了宫之后就有些一日不如一日，要是王爷知道了少不得要多想的。臣妇替太后做事总是隐蔽一些的好不是么？若是让王爷看出来太后的意思，那岂不是更加日夜防着臣妇了。” 太后这么容易被她说动也就不是太后了，当下勾唇一笑：“那你又准备如何证明你值得哀家相信你？” “太后可以不相信臣妇，但太后总可以相信自己的母家。臣妇姓叶，不姓顾。” 她直直的看着太后，一脸我就把话放在这了，你看着办的样子。 太后也看着她，带着十分的审视，最后收起了目光：“也罢，既然你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哀家就成全你这一回，希望你不要让哀家失望才是。” “不敢。多谢太后成全。” 有了太后的准许，叶婉清去了西厢见了温雪晴，高兴的连行礼都忘了，只拉着温雪晴的手道：“母亲总算是可以重获自由了！” 把个温雪晴弄的莫名其妙：“说什么呢，这孩子，什么事儿把你高兴的。” “太后准许母亲出宫回府啦！”叶婉清乐得都要蹦起来，“这宫里跟个牢笼似的，看着是富丽堂皇的，却一点都不得自由，哪比得上咱们的归云轩啊！” 温雪晴忙竖起手来轻轻捂住了她的嘴巴：“快别乱说，含羞欲说深宫事，鹦鹉前头不敢言，何况这里还是慈宁宫，你脑袋不要了吗？” 叶婉清吐吐舌头，她自己是不怕的，想到会连累家人，也乖乖闭嘴不敢往下说了。 云嬷嬷听说能出宫回府了，也乐得合不拢嘴，立马就去收拾东西。 说是收拾，其实也就只有几件换洗的衣裳和首饰，宫里什么没有，来的时候也没带多少东西，回去的时候依旧还是一身轻松。 母女两个去正殿拜别了太后，在太后满面假笑的面容里出宫了。 回到国公府，少不得又是一番折腾，迎春夏兰听说夫人回来了，奔出来迎接，喜极而泣，围着说了好半天的话，又前前后后的收拾，还是温雪晴故意说这么吵的头疼，她们才肯停下来。 温雪晴回府的消息也有人去告知了叶汉海，他倒是难得一见的来了一趟归云轩。 叶婉清见了这个便宜爹，心里头也是意外的很，她以为叶汉海并不会关心温雪晴回不回府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信任与否 见礼之后，叶汉海也没别的话，就只一句：“回来了就好。” 说完打量了温雪晴一眼，温雪晴只报以一笑，并未多言，反倒是叶婉清觉得他这个态度未免有些冷漠了，故意问道：“父亲也不问问母亲在宫里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 “太后准许命妇进宫居住，自然是没有不好的，这个无需多问。” 叶婉清听着他理所当然的语气更觉得生气，也不掩饰自己的嘲讽：“看来父亲很是信任太后呢，女儿以为，这种答案不是应该从母亲嘴里亲口说出来更有可信度么？” 眼看着屋子里的气氛忽然就有些僵硬起来，温雪晴在旁边戳了戳叶婉清，让她闭嘴别说了，叶汉海脸色有些难看了点，却只留下一句：“晚上我过来用晚膳。” 就转身离开了归云轩。 叶婉清气的虚踢了一脚，什么人呐这是。 温雪晴反倒还劝她：“你看看你，都嫁了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 “女儿这是在替母亲生气呢，听听父亲说的那是什么话，难道尽一下身为丈夫的义务问候母亲一句很难吗？” “他本就不是甜言蜜语能挂在嘴边上说的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温雪晴自己反倒不甚在意，她太清楚自己和叶汉海这个夫妻究竟是怎么个夫妻，这辈子只能相敬如宾，蜜里调油那是别想了。 叶婉清噘着嘴：“不愧是自己姐姐，无条件相信太后。”果真古往今来的男人都是一个德行，自家人是自家人，媳妇是外人。 哪知温雪晴听了这话却笑了：“太后虽说不是他的亲姐姐，可你父亲这么谨慎的人，难不成还能把不相信太后这种话宣之于口？他刚刚不是说了么，会来归云轩用晚膳。” 对哦，叶汉海只不过是老国公过继过来的宗族的儿子，叶婉清把这一茬给忘了。 “那这么看来父亲也并非是全然不关心母亲的，这会儿人多怕是许多话都不好说，要留到和母亲一起用晚膳的时候才肯说。” 这么一想，叶婉清心头的气就消了不少，就算叶汉海只是敷衍一下身为丈夫的义务，起码也做了点什么，对温雪晴来说也不是那么不公平。 哪知温雪晴却笑着摇摇头：“他说来用晚膳，真的就是来用晚膳。不会是来拉家常的。” 叶婉清的笑容就僵住了。 听温雪晴这意思，叶汉海这一出仿佛有那么点做给别人看的意思？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毕竟不是亲姐姐，要说感情必然不会像亲生的那般深厚。太后让温雪晴入宫这一出本质上是为了挟制叶婉清，但明面上也是打了叶汉海的脸。 他是臣子，太后是太后，他不能明面上对太后表示什么，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的不满，曾经对温雪晴不冷不热，却在她回来第一天就过来一起用晚膳。 到时候国公府里太后的眼线当然会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太后。 真是权臣的心思，每一个举动都带着自己的深意。 叶婉清觉得活在这个时代太可怕了，再看温雪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越发觉得这个时代的女子活着就是个悲剧。 安顿好了温雪晴，叶婉清没有多留，径自离开，横竖温雪晴人已经回来了，她来一趟国公府可比入宫一趟容易多了，以后想要相见，还有的是工夫。 不急于这一时。 叶婉清回了王府还没走到清虹苑门口，就被底下人过来说，太皇太妃有请。 无奈她只得拐道去慈荣堂，心说和婆婆同住就是这点不好，动辄就让你过去，给你找事儿，老寡妇闲下来真够可怕的。 能不能找点自己感兴趣的事儿做，别一天天的把精力放在和儿媳妇找事这上头。 总不成感兴趣的事儿就是和儿媳妇找事儿。 林拂影正靠在罗汉床上，斜倚着看书，烛光点的有些暗，叶婉清进来的时候险些因为没看见门槛摔了。 她过去跪下请安，这点儿光能看见什么，拿本书估计也就是做做样子给她看的？ 想起进宫的时候太后也是拿着本书在那看，叶婉清怀疑莫不是宫里待过的女人都这个德行么？ 一天的没事儿喜欢捧着一本书装文化人。 林拂影倒是没怎么为难她，等她请安完了就叫起了，把书放在一边和她说话。 “方才哀家让人去请，底下人说你不在府里，这个时辰才回来，可用过晚膳了？” 叶婉清知道她一定是想听用过了这个回答，但她可长了心眼了，坚决不会让自己轻易饿肚子，于是老老实实的说实话：“回太皇太妃的话，不曾。” 林拂影显然被这个耿直的回答给噎了一下，还以为她就是没用过，为着面子上好看也会客气的说一句用过了，哪想到她能这么不按路子出牌。 既然都说了没用过，那少不得先让她用膳，之后才能该干啥干啥，林拂影吩咐底下人去给叶婉清上吃的。 叶婉清也没客气，问了一句太皇太妃可用过了不曾？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过去坐下开始吃。 林拂影叫她过来断然不会有什么好事儿，先填饱肚子才能提升战斗力，委屈谁也不能委屈自己。 林拂影耐着性子等她吃饱。 要不是她当众烧假药给了太后一个响亮的耳光让她舒服了一口气，这会儿她也不会这么好心让叶婉清用晚膳，没用那就饿着。 等叶婉清吃完，漱了口净了手过来，林拂影没跟她客气：“这几日天气潮湿，哀家身上有些不痛快，你过来给哀家捶捶腿。” 叶婉清笑着应了，乖乖巧巧的凑过去坐在罗汉床底下的脚蹬上给她捶腿，力道轻轻的一下下落下去，嘴上还问了一句：“太皇太妃，这个力度可还满意？” 这轻的跟没吃饭似的，说是捶腿，和挠痒痒也差不多，林拂影醉翁之意不在酒，力道好不好的她也不在意，随口道：“还不错。” “多谢太皇太妃夸奖。”嘴上说的毕恭毕敬，心里快要吐血了，腿给你捶断，还不错……不错个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腿给你捶断 叶婉清在这里捶腿，林拂影便支着头靠在一边假寐，过了好一会儿，叶婉清胳膊开始有些酸了，期间瞄了林拂影好几回，人家始终没个反应，也不说继续，也不说停下，那就只能继续。 她深知林拂影身边这么多人伺候，不会没有一个比自己捶腿本事好的，林拂影让自己过来捶腿，这又是为了给她立规矩。 叶婉清有点无可奈何，想她一个母胎单身，婚前该经历的步骤一个没体验过，上来就要经历被婆婆立规矩，除了老老实实照办，全然不知道怎么应付。 旁人还能跟丈夫吐槽吐槽自己的委屈，她却是不能，先不说她那个丈夫是捡来的，就是这个时代，婆婆要给儿媳妇立规矩，那儿媳妇就得乖乖受着。 哪有反抗的余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秀萍上来剪了四回烛花又换过了一盏灯，林拂影看上去已经从假寐变成了真寐。 叶婉清在这里机械的重复捶腿的动作，有一下没一下，林拂影不说可以停下，她就不可以停下，只能一直继续。 她本来就累了，刚刚又吃过一顿包饭，饱食思睡，这单调又不断重复的动作更加让人容易犯困，叶婉清脑袋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猛然一下子扎下去，险些睡着。 这一下给她惊醒了，打了个瞌睡继续捶腿。 过了一会儿眼睛又睁不开了，叶婉清瞧着林拂影一动不动的样子，索性偷个懒，闭上眼睛给她捶。 她告诉自己，就闭一下下，一下就好。 人犯困的时候想的这个一下下，和正常时候这个一下下，可不是一个概念，叶婉清这个一下下，直接让她睡着了。 秀萍像个幽灵一样无处不在，林拂影尚未有什么反应，她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拍了拍叶婉清的肩：“王妃。” 叶婉清正做梦呢，梦见自己做事没做好被林拂影追杀，一个趔趄绊倒了，林拂影趁机一个砍刀砍在她肩头上，直接给叶婉清吓醒了。 一醒来肩头还真的有东西，有那么一瞬间叶婉清还真觉得自己是被林拂影给砍了一刀。 好在她很快回过神来。 婆婆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秀萍顶着一脸比恶婆婆还要恶毒的神色提醒她：“太皇太妃尚未说王妃可以停下，王妃停下来就是对太皇太妃的大不敬。” 叶婉清自己当然也知道这个，但她也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当下点点头：“这个本妃自然知道，不过这也不是你一个奴才能过来置喙的，本妃是不是大不敬，自有婆母定论。”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秀萍，眼底是毫不让步的凌厉，秀萍在林拂影面前是最得脸的老人了，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一个不被林拂影待见的王妃也敢来教训她。 “王妃，王府有王府的规矩，这里可不是国公府，也不是清虹苑，由不得王妃这样胡来。” “是吗？那嬷嬷待要如何？让本妃给你道个歉？还是磕头赔罪？本妃竟然不知道慈荣堂一个奴才也能有这么大的脸面。” 她不敢和林拂影刚，一个嬷嬷她还有什么好怕的，莫须有的帽子扣上去，到底是谁对谁大不敬。 有时候，这身份地位摆在这里还真的挺好使的，这种时候叶婉清就觉得这个等级森严的制度也确实让人很爽。 秀萍还想说话，林拂影忽然出声了：“好了，吵什么！” 正主儿一出声，两人都不敢再乱说话，纷纷退到一边去低头行礼。 叶婉清更是直接缩到一边去，趁机偷懒，这么捶腿捶了一晚上，她觉得胳膊都要不是自己的了，肩膀酸的厉害。 林拂影先对秀萍道：“王妃再怎么也是主子，她便是对哀家大不敬了，你同哀家说，却不能僭越了去。” 秀萍顺从的应了声是，退下了。 叶婉清撇着嘴，合着她根本就没睡着，刚刚全都听见了啊。这话明面上是在训斥秀萍，实际上还是说自己确实大不敬了。 烦人，动不动就大不敬。婆婆们果然都是找事儿精。 打发走了秀萍，林拂影又冲叶婉清问道：“可是累了？” 叶婉清心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然而嘴上却不得不装出孝顺的样子来：“回太皇太妃的话，妾身不累。” “哀家听不得谎话，若是累了就明着说，用不着遮遮掩掩的强撑着，别觉得好像哀家是个不通情理的人一般。” 您老人家觉得您很通情理？叶婉清真要吐血。 “太皇太妃，妾身确实有些许的疲惫，但能伺候太皇太妃是妾身的荣幸，妾身这点点的疲惫不妨事的。” 说着凑上前去打算继续给她捶腿。 倒也不是她多想当一个孝顺儿媳，只是在这个王府里想要安安稳稳的活命，这一位老佛爷可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别说整个王府，就是整个大秦，她都是辈分最高的女人，可了不得。 林拂影却把腿一收，自己盘膝坐了起来，叶婉清捶了个空，举着手在那好不尴尬。 “既然累了，那就歇息一会儿，哀家说了哀家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你好歹也是修远的正妻，该说实话就说实话，可见你没把哀家的话放在心上。” 叶婉清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忍字头上一把刀，她就是再怎么找事儿，自己也不能在这个小事儿上跟她翻脸，没那个必要，小命要紧。 当下乖乖低头：“是，妾身谢太皇太妃。” 林拂影果真一副很通情理的样子，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 叶婉清道了声谢过去坐了，秀萍过来上了茶，叶婉清笨了也没想喝，但这么坐着没话说也是尴尬，便端起来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 这么着一口一口的，一杯茶被她喝完了，再端着掩饰尴尬只会更尴尬，只能把茶杯放下，绞尽脑汁的想着能不能有什么话题和林拂影说起来合适的。 毕竟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是要放自己走的样子，总不能两人相对枯坐到天亮？ 她还没开口，林拂影倒是先开口了：“这茶是龙井，新采摘的，才制好便马不停蹄的送了来，你尝着可还新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叶婉清不是很懂茶，也就哪几种熟悉的茶她喝着能尝出是什么来，再具体要她说个子丑寅卯好坏香臭来，她就不懂了。 反正对林拂影，夸就完了：“能送来给太皇太妃享用的东西，那自然是极好的东西。” “是吗？”林拂影似乎并不怎么接受这个马屁，“哀家倒是忘了，这品茶乃是平心静气的营生，你自来也就不是这个性子，想必是不怎么爱品茶的，自然也尝不出这里头的门道来。” 这么明显的看不起的意味，叶婉清听着挺不爽的，但有没法反驳她，她确实不怎么懂茶，只能忍着脾气装谦虚：“还请太皇太妃赐教。” “方才哀家说这是龙井是新鲜采摘的，如今这时节并不是采摘龙井的时节，并不是越新鲜采摘的就是越好，须得对了时节才好。” 此番林拂影莫名其妙的开始和她讨论起来茶叶，叶婉清不是很懂她是什么意思，也只能嗯嗯啊啊的应承着，太皇太妃说的都对就完了。 “不只是茶叶如此，这世间万物皆是如此，都不能离了规矩二字，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采茶是如此，王府亦是如此。叶婉清，你可知错？” 叶婉清一愣，回过神来立即起身去地下跪着，且不管她说的究竟是什么，先跪下认个错是不会有错的，这阵子她也没干什么违反规矩的事儿啊，这王府的规矩怎么这么多，比宫里都麻烦。 “妾身有错，还请太皇太妃恕罪。” “你自己说，你错在哪了？” 叶婉清还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她使了一招直男惯用的招数：“哪都错了。” 给林拂影气的哭笑不得：“你倒是乖觉。身为王妃跑出去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这个规矩哀家有没有教过你？” 叶婉清低着头心说我没规矩还不是为了替你儿子办事儿，最后好处都是你儿子揽了，我还要在这里听你哔哔，连一句好话都没有。 估摸着她八成是因为自己当众烧假药的事儿发作起来了。这事儿她好容易在太后那里圆过去，回头这边又开始了，没奈何她只能也想法子给林拂影这里圆一下。 “回太皇太妃的话，妾身这样做也是为了王爷好。” 林拂影只当她是在狡辩：“你身为王妃，与修远是一体的，他的颜面就是你的颜面，倒过来也是同样，你的一言一行都关系着修远关系着王府，你心里可有半点数没有？” “太皇太妃容妾身说完，若还觉得妾身有错，那么妾身甘愿领罚。” “你且说。”林拂影就让她说，且看她能说出什么道理来。 “这次这桩事原本是太后交给王爷去办的事情，但杀鸡焉用宰牛刀，王爷本就日理万机，要处理许多朝廷上的大事，宫里的太监私自夹带这种小事都让王爷出马去做，太皇太妃觉得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可若是王爷拒绝了不去做的话，如今太后垂帘听政，王爷就成了抗旨不尊。若是王爷去做的话，岂不是要白白耽误许多时间下来？这件事上太后让王爷进退两难了。” 林拂影听到这里依旧没有打断她，只是面色十分的不好看，最近的事情她略有耳闻，只是没有细细去追究，不想这里头还有这样的曲折。 太后那个妖女，从前就不消停，如今自己成了太后，想要拉拢修远，却还要这样作妖，林拂影说不生气是假的。 “所以妾身想了个法子，让王爷在太后面前应承下来这件事，然后由妾身去办。” “你去办？”林拂影骤然出声，“谁不知道你是太后的内侄女，这种事情你去办能落得个什么好？” 她这纯粹是本能反应，在身为一个母亲的立场下听说自己的死对头对儿子不利时做出的反应。 这样的反应也在叶婉清的意料之中，林拂影从来就瞧不上她这个太后内侄女的身份，她敢说这话就知道林拂影会说两句不好听的，叶婉清没搭理，自己继续往下说。 “妾身一路查下去，牵扯出了京城药材生意的一桩大黑幕来，假药猖獗，百姓深受其荼毒，就连宫里都不能幸免也出现了以次充好鱼目混珠的事儿，王府八成也深受其害了，妾身考虑到王爷和太皇太妃的贵体康健，断然容不得假药继续这般猖獗下去。” “因此妾身一路往下查，最终还是把这浑水池子给掀翻了。只因此事最初是太后提出来要调查的，下令斩首江波的也是太后，好名声自然也就是太后的。妾身不能从太后嘴巴里抢吃的，却能从太后手边抢一碗汤出来，所以妾身没有隐瞒身份，以摄政王妃的身份当众焚烧了假药。” 不得不说叶婉清在这一点上还是很聪明的，她确实踩在了林拂影的痒处。 她先在江波被斩首之前上演了这么一出，最终太后还是会留下一个英名，只是在百姓的心目中，她才是英雄，捎带着顾景行和王府也会得到一个好名声。 太后原本是主角，现在就只能沦为配角，这一点让林拂影非常满意。 叶婉清一番忽悠，成功的让林拂影消了气。 只是林拂影并没有表现的太明显，这么一件事还不足以让她打消对叶婉清太后侄女这个身份的忌惮，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做这么一件好事获取她的信任，接下来再该干什么干什么？ 林拂影只是道：“这么说，哀家还得谢谢你？” 叶婉清嘴角一抽，怪不得这两个女人都能成为宫斗冠军，思维模式都是一样的，太后当初说的也是这句话，字都不改一个。 “太皇太妃说笑了，妾身既然已经嫁进了王府，那么就是王府的人，为王府做这样的事是应该的。太皇太妃何来言谢一说。” “话虽如此，但你性子实在还是不够沉稳，做事的初衷是好的，往往做出来的结果就有些不尽人意，尚欠磨练。” 她看看外头的天色，装模作样道：“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大晚上的往回走也不安全，不如今夜你就留下来，住在哀家这里，明儿一早再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留宿慈荣堂 这个决定让叶婉清彻底懵逼，住在慈荣堂？ 开什么玩笑，她忙拒绝：“不不不妾身不敢……” “怎么，哀家吃人不成？” “妾身卑微之躯，怎能有资格住在慈荣堂，岂不是冲撞了太后？横竖都是王府的地盘，妾身还是回去自己的清虹苑，有下人跟着，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林拂影听完十分不悦：“哀家一个慈荣堂还容不下你一个叶婉清了？” 她已经流露出要发火的前兆来，叶婉清再拒绝下去也没意思，只能忍着不痛快答应下来。 事出反常即为妖，好端端的为什么让自己住在慈荣堂啊？ 林拂影看她不再拒绝，这才起身往内室去，一面走，一面头也不回的留下一句话：“好好想想爱家说的话，好生磨磨你的性子。” 叶婉清蹲了个安送她离开：“是，妾身谨遵太皇太妃教诲，妾身恭送太皇太妃。” 磨磨性子，她的性子怎么了？她若不是这么个性子，也还活不到今天就让人给欺负死了。 就像原主那样，一个没脑子只有脾气的主儿，不光自己死了，连亲娘都差点死了。 叶婉清想到这里叹了口气，算了，也别笑话人家了，自己占着人家的身子活在这里，就得替原主做点事儿，她自己不也是被信任的人一把推下楼摔嗝屁的么？ 比起来原主又能好到哪里去。 只不过一个是失于防范被熟悉的人弄死，一个是不知道防范被不熟悉的人弄死。 思文过来带着叶婉清去了慈荣堂的客房安顿下，安排了两个小丫头给她守夜，临走时说有事尽可以吩咐。 慈荣堂的客房向来没有人住，只不过是临时打扫出来的，即便是点了熏香也依旧能闻到一些淡淡的空房子久置的味道，难以形容。 身下的床铺也不如清虹苑来的舒服，略略有些硬。 叶婉清在现代时跟着爷爷居住，睡的都是硬板床，习惯了倒也没什么，只是原主这身子娇生惯养的，从前睡的都是云锦棉的床铺，乍然换成这个，确实难以适应。 且原主还有个认床的毛病。 如今壳子里换了主儿，叶婉清也没少被原主的壳子影响，许多习惯都变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直到下天都快亮了才终于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到底不是自己的地方，睡在婆婆居住的慈荣堂，叶婉清即便是睡着了也睡不安稳，听见外头有动静马上就醒了，估摸着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外头守夜的两个小丫鬟听见她醒了的动静，喊了人捧着洗漱用的东西过来给她梳洗。 这边才收拾完，思文就过来了。 叶婉清怀疑她早就过来了，就是故意等着自己洗漱完了才进来。 “奴婢给王妃请安，太皇太妃让奴婢问王妃昨晚可还安睡？” 叶婉清见思文正看着自己，心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就看我现在这张脸没精神的样子也知道我并不曾安睡啊。 当然话还是要说漂亮的，叶婉清道：“睡的极好，多谢太皇太妃关怀。” “既然王妃好睡，想必此时也已经休息好了，太皇太妃正用早膳，王妃也过去一起用。” 叶婉清一听就头大，她可没忘了上次过来伺候早膳的时候是什么情景，难道还要在慈荣堂再晕一次？ 有一次就够丢人了，她不想再来第二次啊！ 但这又不能不去，叶婉清只能让思文回去回了林拂影的话，说自己即刻便去。 这客房也没什么能让她充饥的东西，只希望待会儿别再犯毛病的好。 没想到林拂影这次转了性子，并没有让她站规矩，真真就是让她来用早膳的，叶婉清过了见了面问了安之后，林拂影便让她坐下了。 叶婉清起初还觉得有诈，坚持不肯坐下，直到林拂影难得的露出了笑脸来：“让你坐你便坐，不过是一起用个膳，你这般拘谨，不知道的还以为哀家苛待儿媳。” 你没苛待我么？ 叶婉清僵硬的过去坐了，屁股挨着一点点椅子的边缘，旁边有丫鬟过来给她布菜，林拂影自顾自开始吃，也不与她说别的，叶婉清吃不准她究竟是什么意思，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味同嚼蜡，吃的啥也没注意。 食不言。 等林拂影吃完了，叶婉清也忙放下筷子，赶紧端起丫鬟伺候过来的淡盐水，伺候林拂影漱口。 她一贯不怎么做这伺候人的事儿，唯独只伺候过顾景行漱口，从来也不知道林拂影的习惯，这会儿伺候的她倒也有模有样，林拂影难得对她说了句好听话：“你倒是挺会伺候人。” 叶婉清谦虚的一笑，没接话。 她吃不准林拂影究竟是什么意思，一顿饭吃的十分煎熬，只盼着林拂影有屁快放，完事儿她好开溜。 下人上来把桌上吃剩的东西都撤了，林拂影擦了嘴，又赐了茶给她，看着她喝完了，又瞧瞧外头的天色，这才道：“拘了你这些时辰，想必你也不耐烦陪着哀家这个老太婆了。” “不敢，不敢，能陪太皇太妃说说话，是妾身的荣幸。” 林拂影转开了视线：“别以为哀家看不出来，你早膳的时候就盼着能赶紧从这里出去。如今天也亮了，这会儿回去也不用担心被路上的石头绊倒摔了，你回，哀家要去歇一会儿。” 终于可以走了？ 叶婉清没客气，马上起身蹲了个安告退。 她昨夜过来的时候身边没有带伺候的人，这会儿走了一段路出来才想起来自己有个很喜欢的簪子不见了，想必是落在了慈荣堂。 没奈何，她只能亲自回去找簪子。 正是底下人换班的时候，门口没有人伺候，下人趁着这点功夫去躲懒了，没有人替她通传，叶婉清便打算自己进去。 正要推门，就听见里头林拂影的说话声。 “到底是国公府长起来的女儿，外头传的她再怎么不成器，哀家就说她也不至于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 叶婉清一愣，说的这就是自己，林拂影一直瞧着自己不顺眼，怎么可能在背后夸奖自己？这话怎么听都还有下文，她鬼使神差的开始听墙角。 另一个声音是秀萍的：“主子，奴婢瞧着这王妃是个颇有心眼的。太后能走到今日全靠头脑，若王妃真像别人说的那么无用，太后何必费尽心思将她塞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林姨娘的心思 “你错了，还就是无用的人才好掌控。太后这人你不了解，她喜欢利用别人，缺不喜欢利用太聪明的人。太聪明了会有自己的主意。” 叶婉清静静听着，心里触动了一些敏感的地方。 林拂影继续道：“也无怪她能将修远给迷住，确实是不是个池中之物，除了那张脸生的让人神魂颠倒，伺候人还颇有一套。” 这话刚刚叶婉清伺候她漱口的时候也说过，叶婉清当时还没往心里去，也没天真的以为她真的是在夸自己，如今看来竟是这个意思。 秀萍似乎是不屑的嗤了一声才道：“凭她多大的狐媚子本事，若是太皇太妃不愿意成全她也一样是没法子。昨夜太皇太妃将她拘在这里一晚上，想必林姨娘也有足够的机会得手了。” 叶婉清恍然大悟，怪不得林拂影非要把自己留在这里过夜，合着她是想要给自己的侄女制造机会，让林姨娘趁机去和顾景行欢好一夜啊。 想到这里叶婉清多少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她一个现代人，从来都只接受一夫一妻制，从前顾景行将林柔视若无物，她也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顾景行从来没有碰过林柔，对于自己丈夫有个小妾这种事，也不觉得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直到这时候听到他们的对话，叶婉清才切切实实的体会到自己的丈夫有个小妾这个事实意味着什么，她要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了。 她觉得心情有点点沉重了。 林拂影似乎对秀萍的话有些不以为然：“林柔的心思哀家一向是知道的，从来没有争宠的打算。她有自知之明是好的，只是用错了地方就过犹不及了。” 听到这里叶婉清忽然就觉得刚刚心里头那点沉重没有了，林柔没有争宠的心思？ “哀家也知道朝廷自然不会允许哀家母族的嫡女嫁给修远为正妻，正经嫡出的姑娘谁愿意来给人做妾，哀家想笼络住自己儿子的心不落在外族女子的身上，就只能出此下策。” 原来如此…… 这样一来之前林柔那些莫名其妙的敌意和忽如其来的态度变化就说得通了，她和自己为敌也都是被逼的，她争宠也都是被逼的。 八成她争宠也就是做做样子给林拂影看而已，怪不得她回回过来争宠就只知道给顾景行做吃的，叶婉清还以为她是个低端段位的，还觉得不应该呢。 能在林拂影母族这样的家族里平安长大的庶女，没点心机怎么能活得下来。 合着里头是这么个境况。 后面的话她就懒得听下去了，故意走远了一些，又脚步很重的走回来，惊动里面的人，秀萍问了一声谁在外面，她才应声进去。 “太皇太妃，妾身的簪子落在这里了，所以回来取。不想惊扰了太皇太妃歇息，还请太皇太妃赎罪。” 林拂影皱了皱眉，“这种小事，打发下人来取了就是，何至于亲自跑一趟。”她使了个眼色让秀萍去找，不一会儿秀萍果真找了一根簪子回来交给叶婉清。 看两人的样子，并不知道自己的簪子落在这里了，叶婉清放了心，方才那话想必也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了。 昨晚顾景行果真没来清虹苑，燕舞闷闷不乐的噘着嘴，莺歌也是默不作声，卫宁一向就是个苦瓜脸，整个屋子里的气氛就有些不对劲。 叶婉清笑道：“怎么了这是？一个个愁眉苦脸的不高兴，莫不是因为我没回来？昨儿太皇太妃不是打发了人来说了我的情况么？” “王妃是不知道，昨晚王爷本来是来了清虹苑要等王妃回来的，结果林姨娘偏偏过来将王爷给请走了，她分明就是趁虚而入。” 原来是为了这个。 叶婉清刚刚才吃了个瓜，这会儿一点也不以为意，还反过来安慰两个侍女：“我都没生气，你们生气个什么？” “王妃！”燕舞急了，“若是来日让林姨娘抢在王妃前头剩下长子，那王妃在这王府里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本来现在就过的前狼后虎的，这里的太皇太妃与宫里那位太后一向不睦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再加上婆媳本来就是个敏感的关系，要是叶婉清能早日生下嫡长子，太皇太妃大概还能对她客气点。 要是让太皇太妃的侄女先生下儿子，她哪里还会给自家主子好脸色看，燕舞真是担心急了。 她们并不知道林柔从来就没真正的侍寝过，叶婉清也不打算透漏这个秘密，只是笑道：“她比我早进府那么久，此前是专房之宠，这都不曾有动静，怎么我一来她就能有孕这么巧么？” 这番话成功的让燕舞闭了嘴，莺歌还在一旁附和：“早就说了王爷是个心中有数的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咱们王妃的好，他早晚是会瞧得见的。” 叶婉清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个，她现在只想赶紧的去补一觉，昨晚没睡好，困的人难受。 一觉醒来之后已经过了午后了，小厨房给她用小火煨着午膳，叶婉清匆匆吃了几口便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出了门，这次没有带卫宁，却把莺歌带了去。 她是去了问仙堂一趟。 问仙堂原先的东家是江波，如今江波已经死了，问仙堂成了一块被苍蝇叮过的肥肉，肥美诱人却也恶心。 假药的事儿闹的这么大，再怎么有胆子的药材商也不敢接手问仙堂。 叶婉清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早在江波被问斩之前，她已经拿到了江波亲自签字画押的房契地契，如今问仙堂已然成了她的买卖。 今日她过来，便是来收拾铺子的。 原先问仙堂的老人十之八九是江波的人，要说全都肃清掉也不现实，一刀切斩尽杀绝只会引来更深的仇恨，为日后埋下祸患。 莺歌也是才知道叶婉清竟然盘下了问仙堂，她不禁有些担忧：“王妃，这样真的没事吗？” 叶婉清知道她担忧什么，“不用怕，谁都知道问仙堂的名声怎么臭的，要扭转回来是相当的难，所以谁都不敢来接这个烂摊子。唯独我不一样，你忘了这些假药是谁处理掉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清理门户 莺歌这才恍然领悟到叶婉清这样做的妙处，在这个时候砸进去一大笔钱盘下问仙堂看似是个愚蠢的举动，实则没有比这个更聪明的举动。 她也终于明白了叶婉清为何要当众焚烧假药，还丝毫不隐藏身份，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京城人人都知问仙堂行事恶臭，也都知道是王妃嫉恶如仇烧光了假药，此时若是由王妃来接手问仙堂，那众人都会买账，问仙堂的根基在这里，王妃也不用费力挽回名声，还能很快把盘下铺子的银钱赚回来，真是妙计。” “你知道就好。”叶婉清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莺歌不愧是她手底下管账的。 这个想法她从发现顾景行服用的药里头出现了假药的时候就开始有了，不过还没打算盘下问仙堂，她只是意识到了自己拥有药材生意的重要性。 与其依赖别人，到处寻找购买真品，倒还不如把源头掌控在自己手中。 她不光烧掉了成品的假药，她连那几个假药作坊都烧了，日后即便是还会有，零零星星的也不会再成气候了。 莺歌这时候想起一件事来：“怪不得先前的时候王妃给卫宁开了药她服用了始终不见好，王妃还怀疑了很久是不是自己开错了药，原来问题并非出在王妃身上。” 实在是给卫宁用的药也是假药。 她到了问仙堂，原先在这里替江波做事的几个伙计早就预料到会发生什么，那个猴儿一样的掌柜早就已经跑路了，就剩下几个伙计在这里没了主心骨，一个个缩在各个角落里待着。 自从假药的事情被爆出来至今日，问仙堂一直没有开门做生意。 实在是开不了门，外头大门上被百姓的烂菜叶子臭鸡蛋砸的不像样子，这几个伙计龟缩在这里，进出也只敢在天色暗了以后走后门，生怕被人认出来。 这会儿叶婉清进来，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叶婉清会怎么处置他们，反正不会落得个好下场。 叶婉清见无人行礼，也不计较，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她目光锐利的扫过这几个人，视线在每个人脸上停留了一两秒钟的功夫。 这些人什么姿态都有，直面她者有之，畏首畏尾者有之，欲言又止者亦有之。 她也不废话，寻了张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穿了一身王妃的华服，坐姿却像个土匪头子，张嘴就直奔主题：“我不管从前如何，打今儿起，这问仙堂的主子就是我，叶婉清。日后被人问起了，可莫要答错了。” 几个伙计神色各异，依旧还是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搭话，主要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也没有人敢当这个出头鸟。 当然叶婉清也不指望他们能说出点什么有建设性的话来，她继续说她自己的：“我用人，最要紧一点就是要衷心，其次便是才干。” “若是跟了我，那就老老实实替我做事，倘若有一日你寻到了更好的去处，或者觉得我对你不起，大可以明明白白说给我听，我放了你去便是。若明面上还当着我手下的差事，背地里却跑去干那替别人做事的勾当，这便是背主的营生。一次不忠百次不容，真干出这勾当了，往后一辈子见着我最好绕着走，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可都记下了？” 有几个缩在暗处两手揣在袖子里的互相看了看彼此，又看了看蹲在高处那几个人，点了点头，却没搭话。 叶婉清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略略有了点数。 又往下说下去：“其次一点是才干。我一向求贤若渴，有贤能者自当重用，必不使明珠蒙尘。若是资质平庸者，愿意学，我也愿意教他。只是一样，在我手底下做事凡事必要脚踏实地，偷奸耍滑断不可取，似先前那般以次充好鱼目混珠的事情，我这里决容不下！” 说到最后一个字，叶婉清猛地一拍桌子，比官府大老爷的惊堂木还要渗人，一屋子的人连带着莺歌也都跟着吓了一跳，集体打了个突。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该开始着手料理了。 “好了，在我正式接手问仙堂之前还有一笔账要清算，先前是谁绑了我，自己站出来。” 其实她知道是谁干的，只是有意要给他们一个机会，这里头的人有些能留有些不能留，叶婉清不想把事情做绝，想要给那些能留下来的人留一点余地，才要让他们自己站出来。 岂料根本没有人承认。 叶婉清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见无人承认，也不想浪费时间，索性撕破脸皮了。 “莺歌，让外面的人把人带进来。” 外头顾景行派给她的人提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瘦猴儿扔了进来，丢在她脚下又走了。 这可不就是之前那个瘦猴儿掌柜么。 有几个伙计一看猴儿掌柜被丢进来，立刻变了脸色，他都跑了好几天了，叶婉清居然还能把人抓回来。 叶婉清好像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似的，好心解释了一下：“你们以为他跑了？他从来就没离开过京城，从他跑出问仙堂的时候就已经被抓了。” 她踢了踢地上的猴儿掌柜：“说，都有谁。” 猴儿掌柜早就没了先前的风光，一身狼狈，头发也乱了，身上臭哄哄的，扫了一眼屋里，因为嘴巴被堵着说不出话来，就用脚指了两个人出来。 被指认的两个伙计原本还坐在柜台后头的几麻袋货上，见状立刻跳下来：“你胡说，我们什么都没做！” 莺歌上前把猴儿掌柜嘴巴里的布给取了出来，恶狠狠道：“你自己说！” 猴儿掌柜一能开口说话，立刻不客气的把同伙给出卖了：“就是他们两个！是江管事亲自挑选出来的人，是他的亲戚，专门帮着他作恶的！绑了王妃和黄老板也是他们两个帮着小人干的，小人不敢有半句谎言！” 叶婉清听完，二话不说击掌三声，外头守着的人进来，不由分说把那两个伙计拿下按在了地上，那两个伙计拼命喊冤大声求饶：“王妃饶命啊，不是我们做的，求王妃给我们辩解的机会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问仙堂的新掌柜 “机会？我给过了，是你们自己不要而已。” 那两个伙计又冲着猴儿掌柜大吼：“卑鄙无耻，我们没有出卖你，你居然出卖我们，当初说好的话都当是放屁吗？” 猴儿掌柜是个极度自私自利的人，这时候哪里还管的了什么当初，“放屁就放屁，谁跟你说好了，绑王妃和黄老板都是你们两个动的手，主意也是你们两个出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胡说！要不是你授意，我们两个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 “我授意？我是让你去杀人了还是放火了？所有的脏事儿都是你俩干的，人都是你们杀的，尸体也是你们埋的，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别扯上我。” 眼看着两个伙计和猴儿掌柜在这里开始狗咬狗，叶婉清越听越是心惊，她早就知道问仙堂干过的坏事儿不少，没想到他们吵架又扯出来不少事儿。 连黄煊手下掌柜老万的死都在这个时候被牵扯出来了。 她也不拦着，任由他们吵，等吵的差不多了她才出声喝止：“行了，别聒噪了，杀人偿命，你们一个也跑不了，把他们带走，送去顺天府尹那，府尹大人自己会有办法让他们张开嘴的。” 几个手下应了一声，准备拿了人出去。 猴儿掌柜急了，大喊：“王妃！你不是说我只要帮你把人找出来你就饶我不死，还能保我平安离京吗？你怎能不讲信义欺骗人呢？” 叶婉清冷笑：“就你这种人还有脸讲什么信义？别人骗你也是你的报应，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你又凭什么凌驾于律法之上？带走！” 这时剩下的几个伙计才算是明白了猴儿掌柜为什么一上来就这么不留情面的指认了曾经一起做事的两个伙计，合着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了同伙。 当真是自私的够可以。 见识了叶婉清的雷霆手段，眼下更是没有人敢乱说话了。 叶婉清冷声冷气的问道：“问仙堂易主，少不了有许多变动，若是觉得不愿意跟着我继续走下去的，现在就可以拿了身契走人，我绝不说半个不字，也不要半个子的赎金。” 问仙堂百年老店树大根深，想来这里做事的伙计可不是寻常铺子说来就来，是要签卖身契的。 不过不是终身契，签的都是十年八年不等。 确实有几个伙计不想继续干下去了。 从前的问仙堂是个腌臜地儿，虽说都是伙计，可也就只有猴儿掌柜和那两个被拖走送去顺天府的是上等人，天天对着别的伙计颐指气使，粗活累活都给别人干。 有事没事儿的还得看着他们干那亏心事儿，还不能说出去，天天心里憋着这些事儿比自己干了亏心事儿还难受。 他们决定趁此机会走人，不用继续在问仙堂十年八年的熬下去了。 这几个人提出来，叶婉清果真没有半分二话，非但没有要赎金，还给了遣散银子，一人十两，打发他们走了。 另外有几个本来还不想走的，看叶婉清这么大方，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他们就是累死累活一年也未必挣的出来十两，也试探着提出来要走，果真也得了十两银子。 这么一折腾，最后就只剩下三个人了。 一个小年轻，和两个看上去已经中年的老伙计。 “你们三个是打算留下来了？” 年轻那个先站出来道：“王妃明鉴，小的是南方逃难过来的，父母都因病亡故了，因此小的立志学医，本以为问仙堂是个老铺子有指望才来的，哪想到……如今有了王妃坐镇，小的不想离开了。” 那两个年纪大一些的一个是家里好几口人要养着，只想有个地方挣钱，另一个则是孤家寡人无处可去，把问仙堂当成了个能落脚的地方了。 叶婉清瞧着这俩人看着也算是老实可用的，决定将他们留下，三人先一人给了十两银子算是奖励，又当面撕了他们的身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不打算用这种手段把人留在这里。 三人喜不自胜，一个个跪下来给叶婉清磕头谢恩。 叶婉清让他们起来说话。 “你们三个当中可有谁认得字？” 两个年长的都摇头，唯有那个小年轻道：“小的从前上过几年私塾，略认得几个字。” “很好，既然认字，那许多事就好办了。问仙堂我不能日日过来，以后就由你来做新掌柜。” 小年轻吓了一跳，忙推脱：“王妃娘娘抬举了，小的只想来学点医术悬壶济世，可万万不敢当什么掌柜啊，再说小的也什么都不会……” “不会可以学。”叶婉清决定了就是决定了，“我可以让人教你，你的医术不也是要一点点学么？这些都不是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成鑫。” 叶婉清反复念叨了几遍，忽然笑出声来：“果然是个好名字，成掌柜，不错，很顺口。你们两个呢？” 另外两个年纪大的一个叫谢汉，一个叫干明。 叶婉清一一记住了他们的名字。 如今问仙堂从十几个人闹的只剩下三个人，根本不够用的，叶婉清交代下去，让他们再找一些人来，别的不说，必须是要为人正直的才行。 像从前猴儿掌柜在的时候干的那种事，是绝不可以再出现了。 眼下这种状况，问仙堂暂时还是不能开张的，叶婉清交代下去第一个任务就是肃清问仙堂先有存货的次品和假药，包括从前存留时间过久受了潮不能用的药材也都要一一清捡出来，集中焚烧。 随后她去了黄家的商铺找到了黄煊。 “这次来找先生，是想和先生谈一桩生意。先生想在药材生意的市场上分一杯羹是吗？眼下就有个机会。” 黄煊对她的到来并不感到奇怪，对于她抛出的橄榄枝，他表示愿闻其详。 叶婉清先前为了截下来问仙堂的假药，让黄煊先垫上钱把问仙堂出的大批量货都截走了，后来她出钱买下这批货当中所有的假药，真品都还在黄煊手里放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双赢 她拿下问仙堂也不是一点代价都没有，她手里能用的银子几乎都已经砸进去才把问仙堂给盘了下来，现下让她拿钱买回黄煊手里那些真药材，她是断然做不到的了。 既然买不起，那就直接不买。 反正药材生意这个市场是个羊肠小道，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挤进来的。 黄煊手里捏着这么一大批货，可他没有门路，加上刚刚出了假药的事儿，这时候做药材生意更是难上加难，相信这会儿他也在为了这批货而感到头大。 所以叶婉清想出了一个法子：“问仙堂我已经盘下来了，我一个人经营多少有些力不从心，所以我想邀请先生一起来经营问仙堂。先生手里的那批货，就是入伙的资金，之后问仙堂我们三七分账，我七你三，先生以为如何？” 黄煊本身是皇商，在商人中地位还是比较超然的，听到叶婉清这个提议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其实是想拒绝的。 可话即将出口的时候他及时刹住了车，商人特有的算计开始起作用。 与其自己手里压着这么一批货没有门路出不了手，倒不如就利用眼前这个门路以最快最省事儿的方式挤进药材市场。 纵然日后他自己想想法子运作一下一样能达到想要的目的，却远不如眼前这样来的方便快捷。 黄煊思忖了这许多，其实也不过一眨眼功夫，转瞬他便露出笑意来：“如此甚好，王妃盛情相邀，在下自然却之不恭。” 叶婉清本以为像黄煊这样的老油子商人，自己来跟他谈这个虚头巴脑不见影儿的事儿还得费一番口舌呢，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同意了，她自己都觉得甚是意外。 不过叶婉清没有把这种意外表现在脸上，装的一派淡定对他颔首：“既如此，以后我同先生便是合作伙伴了。” “自然，能与王妃双赢，是黄某人的荣幸。” 他亲自沏了两杯茶，以茶代酒庆祝两人达成共识。 叶婉清喝完了茶，心里有点暗搓搓的高兴，股份制放在现在居然也好使，有钱大家赚嘛，独吞固然爽，只怕是没那么多的胃口吞不下。 再说问仙堂是个大蛋糕，她这经商之路的开局是高开，日后会不会低走暂时不知道，只知道这局一开必然会损害某些人的利益，少不得被人眼红她。 有了黄煊这个合作伙伴，日后便是有了什么风险也有个人帮她分担子。 末了，她想起另一桩事来：“今儿来，还打算给先生送一份不像样的礼。” 黄煊一听来了兴趣：“哦？在下还从未见识过不像样的礼是个什么样的礼。” “旁人送礼都是让人心情愉悦，我今日这礼送的只怕是会让先生不开心了，不过我想先生会需要的。”叶婉清顿了顿，敛了神色才道，“我查出了老万的去向了。” 听到老万两个字，再看叶婉清的神色，黄煊就知道事情不会太美好，果然叶婉清告诉了他老万是被谁害死的，以及老万最后的埋尸地点。 到底跟了他一场，黄煊带了人去把老万的尸骨挖了出来，又给他买了一副棺材，重新将他厚葬了，并立了一个碑。 叶婉清站在这里看着这个素未谋面的死者，觉得心情很是沉重。 黄煊声音沉的压抑：“我会厚待他的妻儿，在他儿子长成之前资助他们的生活。” 这点钱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他不在乎多拿点钱，可以赚个好名声，他乐意做这样的事。 解决完了这一切回到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叶婉清一脸疲惫的回了清虹苑，揉着脖子摸黑进屋，不满的问了一句：“燕舞，天都黑了，怎么不点灯啊？” “王妃也知道天都黑了。” 乍然而起的清冷男声给叶婉清吓得一个激灵，出了一身冷汗，莺歌忙跪下去：“给王爷请安。” 屋子里光线很暗，叶婉清隐隐约约看见顾景行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只能瞧见一个黑影的轮廓，冷冰冰的像个杀神一样杵在那，逼的人从头到脚冒出来一层白毛汗。 他在生气。 叶婉清不敢乱来，老老实实跪下去行礼：“给王爷请安。” “本王倒是想安，可王妃也得让本王安才行。” 叶婉清蹲在那，不知道如何接茬，只想说能不能先点个灯，黑漆漆的是想要吓死谁？ 顾景行就好像能听见她心中所想似的，头顶上传来火折子的响声，一阵窸窸窣窣之后灯光亮起来，叶婉清松了口气，她可太怕黑了，总觉得黑暗中有许多危险的东西。 她抬头，笑呵呵道，“王爷今个回来挺早，可曾用过晚膳了？” 顾景行沉着一张脸，能滴出墨来：“早？” 叶婉清睁眼说瞎话：“妾身觉得，还未曾用过晚膳，就算尚早……” 顾景行被她这句话给气笑了：“好，甚好！” 他一连说了两遍甚好，确也没有什么下文，叶婉清毛骨悚然的，觉得大事不妙，以这人阴沉的脾性，他要是有事儿当场发作出来了，那接下来就没事儿了。 可他要是憋着脾气，还笑呵呵的跟你聊天，那往后绝对就要倒霉了，他指不定憋什么大招儿呢。 叶婉清觉得自己得补救一下：“既然王爷还不曾用过晚膳，那妾身亲自下厨去给王爷做点吃的？” 顾景行没反对，只嗯了一声。 叶婉清得了特赦令似的爬起来就往小厨房去了，连衣服都顾不上换，只想着赶紧做点好吃的哄一下这个瘟神。 她一边累得要命，硬撑着精神做吃的，一面觉得自己这个王妃当的真是憋屈。 她好想像以前那样随性的活着，在爷爷下棋输给自己的时候去揪他的胡子作为惩罚，帮着师兄出主意去追他喜欢的姑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要小心翼翼。 可那又如何……从前活的随性开心，不还是英年早逝了。 这辈子先活下来再说。 她做好了四样精致的小菜，煮粥是来不及了，她就煮了面条。 一把细面，一碗高汤，一勺酱油，一颗绿莹清爽的油麦菜，一只打的浑圆白嫩的荷包蛋。看着便让人想尝一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对质 清淡爽口的饭菜端上了桌来，叶婉清亲手递了筷子给顾景行：“王爷请用。” 顾景行接了，示意她也坐，两人相对无言面对面坐着开始吃饭，都是装着心事没说开，这会儿若是要说，只怕是饭都不要吃了，饭桌上一片安静。 既然吃饭那就好好吃，从前也是傍身的手艺，因此叶婉清做的饭菜味道极好，顾景行很爱这种从前宫里府里的厨子做不出来的人间烟火气，至少他现在吃着她做的饭菜，胸腔里那股子火气是消下去了的。 叶婉清吃的极快，她顾不上品尝什么味道，只想赶紧填饱肚子，然后跟顾景行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完事儿好休息，她太累了。 一个生长在皇宫大内，行走坐卧皆规矩，一个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先不说能与不能，家里的姑娘都是奔着日后选秀被送给皇帝做娘娘的标准养大的。 纵然叶婉清壳子里头换了个里子，到底原主十数年养成的好习惯还在，这吃的速度挺快，也没影响了吃相，皆是一等一的优雅贵气。 饭毕，顾景行从旁边伺候的丫鬟手上拿了帕子擦了嘴，莺歌过来伺候了叶婉清漱口，下人们有条不紊的过来把桌上的残羹撤了走。 一通你来我往安静的热闹过后，莺歌很有眼力见的遣了下人们都出去，屋里就只留下了他们两个人。 大概是一顿饭吃过了，各人的心情都好了些，气氛便不似刚刚那么僵，叶婉清很贤惠的替他倒茶。 这会儿屋里没有下人伺候着，他堂堂一个王爷，总不至于他想喝口茶还要亲自动手。 顾景行就看着眼前明艳的女子一双玉葱素手执起茶壶在茶杯里斟满了水，也不知道她今日和黄煊相处的时候是不是也用这双手给黄煊沏茶过。 一想到自己的王妃可能给别的男人也沏过茶，顾景行心口就憋了一口气。 叶婉清在外头干的那些事他都知道，她与黄煊去见面他也知道，若是没有一双眼睛看着，以他的性子也绝不敢放任了叶婉清去查这些事情。 她还为了黄煊的事拖到天都黑了才回府，这让顾景行觉得很不满，他心思深沉，纵然他安排了人盯着她这事儿或许以她的聪慧会有所察觉，他也不会主动暴露出来。 顾景行心里头不痛快，倒不会带出来在言语上，看似随口问了一句：“去哪了？” 叶婉清端了茶递给他，听出来他语气中有些不悦了，动作上也比平日多了些恭敬，如实回答：“先前收了问仙堂，今儿去清理门户了。从前江波在时用的人筛选一遍，能用的留不能用的送走。” 这个倒是没问题，顾景行没驳她面子，只继续问道：“这点事儿要到天黑，不像是王妃的作风。” 叶婉清只能继续解释：“当初背地里查问仙堂的时候动用了一个朋友，如今银子还不上，妾身想了个别的辙解决这事儿。” 说完她又想抽自己一嘴巴子，待会儿顾景行要是追问想的什么辙，她是不是还得详细解释解释。 好在顾景行并未继续追问想的什么辙，只淡淡扫了她一眼，她想的那辙他已经知道了，没兴趣再问一遍，听自己的王妃说她如何如何与别的男人谈合作。 当初叶婉清拿下问仙堂的事儿顾景行自己也清楚，甚至他还暗中插手帮了个忙，才让叶婉清顺利拿下问仙堂。 他默许过的事情，自然就不会半路反悔再阻挠她，只是一样：“经商之人多狡诈，王妃要记得话到嘴边留一半。” 能少说两句就少说两句，别一天到晚有的没的什么都跟别的男人往出了说，一说说到了天黑才回来。 这个叶婉清倒是自己心里清楚，无奸不商么，况且对着那张脸，合作也就罢了，交心不大容易，她跟师兄交心的结果就是嗝屁在师兄的手里。 叶婉清理所当然道：“妾身晓得，总归只是个合作的关系，除了生意上的事，别的也不想再有什么来往。” 顾景行点头，依旧不去接她递过来的茶，继续提点她：“如此最好，记得你的身份是本王的王妃。” 她点头，满心里只想着让顾景行快点把这杯茶接过去，她举的手都酸了，嘴上敷衍着：“这个妾身也明白的。” 在其位谋其政，做好王妃这个身份该做的本分的同时，再完成和他之间的交易就可以了。 终于有了个让顾景行满意的回答之后，他才伸手接过来那杯茶来喝了，叶婉清终于解脱出来自己的双手，也不用再弓着腰毕恭毕敬的站在他眼前了。 顾景行用盖子撇了撇表层的茶叶沫子抿了一口，点点头表示很满意，这次的是新茶，这茶是叶婉清自己调配的。 绿茶里加了点蒲公英和薄荷，炎炎夏日喝起来自有一股清凉沁入肺腑，他居然尝出来了，“这是加了蒲公英和薄荷叶？” “是，清凉败火。妾身想着过阵子天气渐渐热起来，王爷每日里公务巨万，处理起来难免会有心情烦躁的时候，喝些清凉点的东西能凝神去火。” 看来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在顾景行看来，她这句话比这杯茶更加又凝神去火的功效。 他很赏脸的把一杯茶都喝完了，放下杯子叶婉清很有眼力见的又给他倒了一杯，这功夫，顾景行道：“本王倒是没想到你真的有这个本事逼的太后放人。” 叶婉清倒茶的动作稍稍一顿，继而颇有一点自豪感：“太后想拿妾身的短板，却忘了一件事。” “只靠拿捏把柄是换不来真心的。”话说完，茶也倒完，叶婉清将新倒的茶递给顾景行。 这回顾景行又没去接，抬了眸子盯住了她，黑色瞳仁里抹了一层冷冽：“你在暗示本王什么？” 拿捏把柄换不来真心，说的不就是他么，她觉得他没拿真心对待她。 叶婉清瞧着顾景行的脸色由阴转晴，又毫无预兆的晴转多云，那阴沉沉毒蛇一样的目光盯着自己，冷意直逼心底。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别的再说吧 还好叶婉清也不是个愚蠢的，顾景行是个多疑的性子，他又遭遇了中毒这么一桩事，不愿意信任身边的人，拿捏对方把柄这种事也是时常有之。 叶婉清出了一身冷汗。 “妾身理解太后这样做的用意，这样的手段确实很有用，却要看对谁用。太后拿来用在妾身身上实在是用错了人。妾身原打算本着见面三分情的原则，看在同族的份上与太后留几分情面的。可太后这么一出，彻彻底底的打消了妾身这一想法。这一法子，若是用在本就没什么情面的人身上，反而好使，如今妾身是一丝情面也不想留了。” 这一番话说的也是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十分圆滑，表面上说的是太后，实际上是在告诉顾景行，她和太后因为这件事已经彻底划清界限了。 反倒是他自己也不用多想，她不会因为他经常用的那些手段就对他有二心的。 显然顾景行听懂了，收回了目光接了茶过去，这次却只是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叶婉清背后汗湿了衣裳。 都说伴君如伴虎，眼前这位不是虎胜似虎，她要安身立命就指望这一位了，给他伺候好了比什么都要紧，绝不能让他对自己起了杀心。 一个疑心病重的人相处起来让人累得慌，叶婉清原本还累的犯困，这会儿一身冷汗出的反倒是一点困意也没有了，索性又替他把了一次脉。 近日顾景行停了一阵子的药，若是放在以往又该毒发好几回不止了，这阵子停了药也没有毒发的迹象，可见叶婉清的手段还是很管用的。 “王爷身子的状况眼见着比从前要好多了，等假药这些事过去，妾身亲自替王爷配个方子调理调理。” 先前都是她开了方子底下人去抓药的，才会出现什么煤渣木头渣的混在里面。 这回叶婉清打算亲自上山去采药，从采摘到煎成药汤，全程自己下场，不假他人之手，总不至于再出问题了。 顾景行对她的安排没什么意见，听她的话脱了衣服躺下来让她施针。 有了前几回的经验，这回叶婉清轻车熟路，下针速度快了许多，顾景行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觉得也没有先前那几回那么疼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让人无聊又放松，顾景行闭着眼，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太后那边你打算如何？” 太后想要的是兵符，如今没拿到兵符却让太后失去了一张牌，以太后的性子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她肯定会有下一步动作。 说实话叶婉清也不知道。 她这一番操作算是和太后正经撕破脸了，表明了立场不与她一个阵线，太后嘴上不说，心里必然对她已经不复从前的信任。 或者从前她也没信任过她，不然巴巴的把温雪晴弄进宫做什么。 她叹口气，十分无奈：“国公府怎么也还是太后的母家，太后不会对妾身的家人怎么样的。” 至于别的，再说。 顾景行不再出声了，叶婉清又是几针下去之后，他一直还都是安安静静的躺在那，连闭着眼睛的样子都那么不可一世生人勿近。 她下去最后一针，端详着他的面容，他健硕的身躯，这副模样若不是知道的绝对看不出来里头是个病秧子。 眼前浮现出大婚那一夜的境况来，那是两人之间唯一的亲密，留下的体验一点也不好，以至于叶婉清有些抗拒，纵然她知道那只是顾景行太粗鲁了导致的。 其实这种事并不痛苦，甚至欲仙欲死，她也还是觉得有点抗拒了。 也不知道他在林姨娘那里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粗鲁。 大约不能，至少他不讨厌林柔呆在自己府上，只不过是母族庶出的表妹，养在府里当个挡箭牌不错，真要有用了，也不妨碍他下手。 女人呢，在这个时代命如草菅，自己的命运自己是丝毫说了不算的，都不过是男人的玩物和权利斗争的牺牲品罢了。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自己挂名的王妃和名副其实的林姨娘究竟谁更幸运一些。 “瞧的可还过瘾？”她想的正入神的时候，冷不防顾景行忽然蹦出一句话来，给叶婉清惊得打了个突，险些蹦下床去。 “王爷没睡着？” 顾景行依旧没睁眼，还是那副懒懒散散又深藏了威严的口气：“被你这么盯着，死人也要从棺材里跳出来。” 大晚上的，配合外头蚊虫的鸣叫，这话听的叶婉清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王爷别吓唬妾身，妾身胆子小的很，这种话听多了只怕是晚上做噩梦，惊扰了王爷安眠。” “谁告诉你本王一定歇在你这里。” “也是，”叶婉清认命的点点头，语气里颇有秋风萧瑟的意味，“王爷在妾身这里还得睡美人榻这么辛苦，哪里比得上飘风院里温柔乡睡得舒服。” 听到温柔乡三个字，顾景行憋不住了，睁开眼盯着她：“谁告诉你的？” 叶婉清撇撇嘴；“太皇太妃极力撮合王爷与林姨娘，妾身自然要遵守孝道，不能妨碍太皇太妃愿意成人之美。” 说着大大方方的话，掩饰不住满脸的失落。 若不是胸口扎了针，顾景行这会儿就坐起来了。 他瞧着叶婉清满脸的失落，嘴角勾了勾，忽然觉得心情大好，故意诓她：“她倒是个适合伺候男人的料子。” 料子，听听这话说得，她可没停过顾景行夸人，这会儿倒是守着她夸上林姨娘了。再想想初次见到林姨娘的时候她疯疯癫癫也难掩风姿艳丽，那腰肢儿，那身段，婀娜的能掐出水儿来，她一个女人瞧着都想去捏一把，何况顾景行还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 成日在自己这里吃素，好容易开一回荤，只怕是食髓知味了。 他对林柔如此褒奖，想必是体验很不错。再想想自己大婚之夜是什么待遇，叶婉清脸上有些挂不太住。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哪个女人愿意自己被别的女人给比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伺候男人的好料子 当下她道：“看来是妾身好心办了坏事，这针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撤，不然王爷这会儿已然身在飘风院，林姨娘也已经在王爷的身边了。为了王爷的身子，倒要让林姨娘苦等一阵子了。” 顾景行忍着笑：“无妨。” 然而这笑意落在叶婉清的眼里就变了一些味道，他一定是想起了林姨娘那莺啼婉转的声音，那娇软的模样，哪一样不比自己这里有情调。 可不想想就乐开花么。 她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干脆问道：“若不然妾身给王爷提前把针撤了，王爷好早些去会佳人。” 顾景行挑眉：“王妃倒是大方。” 叶婉清苦笑，不大方能怎样，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她不让他去找别的女人，留着也没用啊。 不论是叶婉清还是这个身子的原主，先前都不是什么表情管理合格的主，心里想什么不自觉就挂了脸上，顾景行瞅着叶婉清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阴郁一阵，开了个戏台子一般的热闹，看够了，方才道：“本王没碰过她。” 叶婉清根本就不信，无缝衔接了一句：“怎么可能，王爷不用顾虑妾身的感受，既然她是个好料子，那王爷就放心大胆的用。妾身有自知之明，断然不会仗着正妃的身份给她难堪的。” 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是林拂影的侄女，林拂影本来就看她不顺眼，她再去给人家侄女吃挂落，林拂影还不给她扫地出门了去。 顾景行忍住了笑意：“真没有。”解释的郑重其事的，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叶婉清也坐不住了：“那王爷方才还说……” “本王还没说完，是个好料子，只可惜进了王府。” 叶婉清忽然就觉得浑身的血气儿又重新开始鲜活了，原先瞧着灰蒙蒙的一切又有了鲜亮的颜色，方才心头的那些不爽利这会儿也都一扫而光。 她并没有输给任何人，顾景行在这里没碰她，去了飘风院也没碰林柔，管他什么原因，至少这个状况她心里没那么不舒服是真的。 末了叶婉清很快被另一桩事牵扯了心思：“可这回是太皇太妃亲自下手了，王爷这样回头和太皇太妃也不好交代？” “不好交代就不用交代。”顾景行毫不在意，左右房中无人，太皇太妃是他亲娘也不至于给他关心到这份上。 他老老实实在飘风院呆了一晚上，林拂影就很满意了。 叶婉清扶额，有些哭笑不得，遮挡真是坑娘，白瞎了林拂影将她留在慈荣堂睡了一晚上的心思，也白瞎了她在慈荣堂被林拂影拘着立了一盘子的规矩。 她仿佛觉得现在更加不困了。 又过了一会子，时辰差不多，叶婉清给顾景行把身上的针拔了，顾景行确实如他所说的，并未留在这里过夜，穿好衣服起身离开了。 临出门时，叶婉清听见顾景行跟福忠说了一句：“去飘风院。” 她觉得这大概是说给她听的，以往他想去哪也断然没有让她知道的道理，他想去直接走了去就是了，何必还要这么大声说给福忠听。 想必是为了做样子给太皇太妃瞧的。 第二日清晨，叶婉清起了个大早，准备去给林拂影请安，出门之前先塞了两口点心，防着上回那样的球事儿再上演一次。 只要肚子里头有点东西，就是再被林拂影立规矩也不怕了。 结果有人比她去的还早。 林柔已经在了，叶婉清人还没进门，就隔着门帘听见里头姑侄俩有说有笑，王府门庭深似海，硬是被这两个女人营造出和谐的假象来。 一时间她倒有些觉得自己不便进去打扰了。 门上立着伺候的小丫鬟进去通传说王妃来了，里头林拂影的声音听起来友善的很：“怎么好让王妃在外头等着，快请进来。” 叶婉清为了配合林拂影的开心，也只好堆起一脸笑进了门去：“老远就听见太皇太妃笑声欢畅的很，看来太皇太妃定然是有什么喜事了，不知妾身是否有幸一听？” 林拂影并未因为她的到来立马就变了脸色，甚至还好心情的分享了趣事儿给她：“原也没什么，不过是说起柔儿小时候的一些往事罢了。” 叶婉清笑了笑，蹲了个安给她见礼：“妾身给太皇太妃请安。” 另一边林柔也站起来给叶婉清请安，大家一番礼节过后，思文搬了小凳子上来，林柔原同林拂影一样坐在南炕上的，这会儿下来坐在了小板凳上，换成叶婉清过去坐在南炕上，与林拂影隔了个小炕桌。 说是说的林柔小时候的趣事，实际上叶婉清又何尝不知道这只是个说给她听的托辞而已，林柔只是个庶女，哪里有什么趣事能让林拂影这个嫡出的姑母记在心上这许多年的。 她高兴，只能是因为林柔终于让顾景行爬上了她的炕头。 看破不说破，叶婉清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一直纠结下去，她极尽表演出一个好儿媳和一个好主母该表现的一切，问了林拂影这几日睡的好不好，进的香不香，又问了林柔这些时日身子可有好些了，巧翠那恶仆给她下那脏东西可有留下什么影响没。 一番话说下来，两个人都知道这是她的装模作样，但好听话嘛，装样也不妨碍好话听着顺耳朵。 再加上林拂影一直以来想让林柔分宠的想法终于成了真，捎带着让她看叶婉清也觉得顺眼了许多。 只是一直以来习惯了被林拂影以看她不爽的方式对待，忽然之间林拂影对她和颜悦色了，叶婉清反而觉得很不自在。 事出反常即为妖，她还是希望林拂影能像从前一样给她立规矩的干活，毕竟这母子俩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有点什么事儿当场给你发作完了那后续就啥都没有。 若是笑嘻嘻的憋着，不好意思，后续你只会倒大霉。 现在叶婉清觉得自己就要倒大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忧心 有时候有些事真的不能想，想了就会变成真的，比如现在，叶婉清有些苦恼自己的第六感如此的准。 外头秀萍进来附耳在林拂影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林拂影的脸色就变得很不好看了。 秀萍究竟说了什么叶婉清不知道，但叶婉清看得出来秀萍的脸色也很不美好，捎带的林拂影都能脸色不好的事情一定很不美妙。 果不其然林拂影问了一句：“当真？” 秀萍咬着牙根说：“可不，奴婢听的真真儿的，半句虚言都没有。” “知道了，你下去。”说完这话撩了眼皮子往叶婉清的方向瞅了一眼，目光并不复先前的友善，却是什么都没说。 林柔在边上瞧着，在两人之间来回撇了一眼，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很明智的保持沉默，装死。 见这么个状况，叶婉清觉得自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慈荣堂了，便寻了个借口起身告辞。 林拂影没有挽留她，允许她走了。 林柔也跟着起身告辞，林拂影却开口道：“你留下，哀家还有事儿要同你说。” 有啥事儿要瞒着正妃跟姨娘说的？还明目张胆的让她知道就是在瞒着她。 管他呢，叶婉清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没脸没皮的掺和这些事的好，毫不犹豫的走了。 等她出了慈荣堂的院子，林拂影才开口道：“过几日怀仁坊曹总督曹家的夫人要做寿，你陪着王爷去一趟。” 曹总督曹永成，是漕运总督，漕运也是个肥差，拿捏了运输脉门，也拿捏着相当部分的银钱大头，是个举足轻重的位置。 当初小皇帝继位，朝中群臣站队严重，这位曹总督选择了中立，谁也不偏帮，如今也成了各方势力拉拢的对象。 林拂影一直知道太后想要拉拢顾景行，她并不想让太后得逞，以顾景行如今的势力又不太好明着和太后抗衡，因此林拂影也存了个心思，若是能拉拢的到曹永成站在顾景行这边，日后万一有个万一，也是对抗太后的一大助力。 漕运总督可是个正二品的官职，地位不低，顾景行去的话少说也得是个侧妃陪着，林柔只是个姨娘，说白了就是比府里的伺候丫鬟地位高那么一点罢了，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身份，哪能就跟着去。 何况她和顾景行也只是做了个戏给林拂影瞧，并未真的发生过什么，让她陪着只怕顾景行不会答应。 与其到时候被顾景行下了面子，倒不如这会儿懂事一点自己先拒绝了，日后还能换来顾景行的一份怜惜。 总好过让他觉得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不自量力试图接用这种手段露脸上位。 当下林柔蹲安下去行了个大礼：“姑母，我不过是府里的一个姨娘，曹总督官居二品，我若是陪着王爷去了，岂不是等于下了曹总督和曹夫人的面子？这样的场合，姑母还是让王妃过去，我实在是不适合出去丢脸。” 她特意用了这样的称呼拉近关系，称姑母，说的就是私下里是闲话，称太皇太妃，说的那就是正经事了，不一样。 林拂影瞧她一脸没出息的样子就觉得来气，好容易得了顾景行青眼肯留宿了，这样好的机会怎么就能轻易放过呢？ “不中用。你是哀家的侄女，谁敢轻看了你。男人们在前头打交道，女人们在后宅里也是要过招的。这样的场合去的会有不少对王爷有用的人，你若是能替王爷拉拢到这些人那将是大功一件，这样的功劳你不要，还打算白白的拱手让给了旁人不成？” 林柔被说的抬不起头来，她觉得挺无助的，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那就只好退而求其次：“那要不……” 林拂影并没有什么耐心听她说完，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头：“就这么定了，修远那头哀家去同他说，他不敢不同意。到时候哀家让人给你送一些首饰头面衣服过去，必不会让你丢了人。” 她一贯就是这样说一不二的性子，决定了的事情就是决定了，断没有再让人给她改了的道理，林柔知道自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只能无奈的答应下来。 太皇太妃的侄女，这个身份也未必能给她带来多少荣耀，不过是个庶出罢了，如今也只不过是个王府的姨娘，谁会给她放在眼里。 她已经料想到自己要遭受多少白眼了。 但那又如何呢？她只不过是个棋子罢了，棋子是没有权利决定自己走哪一步的。 秀萍送了林柔回来，林拂影才沉着脸细细问道：“修远多少年不曾这般动怒过了。” 方才秀萍听人说，顾景行亲自下令处置了问仙堂的前掌柜和两个伙计，一个被点了天灯，一个车裂，一个生剥了皮，都是极其残忍的酷刑。 大秦律多年来已经推行了行仁政，这样的极刑只有大奸大恶之人才会用，不过是个卖假药的掌柜，还不是带头的，就连江波也顶多就是个斩首，这三个听命行事的却如此倒霉遭受极刑。 就因为他们当初绑了叶婉清，是顾景行亲手把人救出来的，当初并没有怎么处置问仙堂，说是怕打草惊蛇，竟憋到这会才终于动了大怒。 林拂影面色阴郁，指甲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修剪的好看的指甲撞击在红木的炕桌上发出的闷响声一如她此时的脸色一般沉闷。 “此时朝中多少人盯着抓他的错处，他倒好，为了一个太后的侄女竟然做出如此冲动的事情来，这要是让人拿捏了把柄，往后的路他可怎么走？” 略一思忖，林拂影吩咐道：“想法子把这件事压下去，不许外传。若是死的这几个有家人，不管用任何法子，堵住他们的嘴。” 秀萍应了一声是便下去办了，林拂影长叹一口气，捏着眉心觉得头痛无比。 草率了。 当初叶婉清被绑了的时候，修远大可以装作不知有此事，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就可以不动声色借着别人的手除了叶婉清，拔掉了太后安插在王府的眼中钉，还能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错失良机 如今可好了，把人救了回来，又为了她大动干戈报复贼人滥用刑狱遭人诟病，顾景行一向不是这般冲动的人，此时能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来，林拂影认定了叶婉清没少给顾景行吹枕边风。 太后打得一手好算盘，什么风都不如枕边风吹的来劲。 她做太后的时候叶璃音是皇后，后来皇后成了太后，她成了太皇太妃，叶璃音为了邀买顾景行的人心特意破例允许她这个太皇太妃出宫居住。 让顾景行给她养老，对外就说出宫养病。 她在宫里熬了大半辈子，如今能在有生之年再出宫居住，不用一日日的熬在那深宫红墙底下等死，却终究是人能离了那宫墙，也依旧躲不过那宫墙底下的无休止的争斗。 并不是同一位皇帝身边的嫔妃，也得拼了命的斗心眼。 真真是可惜了除去叶婉清的一个好机会，这眼下就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日后任由她发展下去，把顾景行迷的死死的那还了得？ 怪不得太后非要把这么个人送进来，先前还听外头传此女骄纵跋扈养的不像个东西，如今方体会到狐媚子手段当真了得。 她图谋算计了一辈子，不求儿子一定要得到那个天下人人觊觎的位置，但求这一生安稳顺遂也就罢了。 至少绝不可以毁在一个女子的手上。 历朝历代以来，要美人不要江山最后一条命交代在红颜祸水手上的例子还少了吗？ 赏赐的东西流水的进了飘风院，除了华贵闪耀的首饰头面，衣裳也都是已经做好了的成衣，林拂影有意抬举她，选的颜色都是接近正红的颜色，真要是这么穿着出去了，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正妃。 除此之外还有一应其他日常的物件儿不等，飘风院堆了个满满当当，几个伺候的下人眼都放光了，一个个脸上洋溢着喜色，比自己得了赏赐都高兴。 前脚王爷才过来过夜，后脚太皇太妃的赏赐就到了，可见着这个姨娘是熬出头了，来日提等子封侧妃也是指日可待。 他们这些伺候人的，顶着个下人的身份原没什么念想，只盼着自己伺候的主子能落得个好，主子吃肉他们喝汤，汤也能喝上一口有滋味的。 石嬷嬷瞧着这满地堆不下的赏赐笑的脸上褶子能夹死蚊子了：“到底姨娘是太皇太妃自家的人，她老人家心里还是想着姨娘的好的。若是来日姨娘能剩下一个一男半女，这王府只怕是没有那正妃什么事儿了。” 满院子的人，唯独一个林柔满面愁容。 这成堆的赏赐堆得像一座山压在了她的心头，压的她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 她生母身份卑微，梨园出身的，从前身在梨园的时候是个角儿，那时候人人追捧她，上了台下来那打赏扔的能压垮台子。 后来遇到了她父亲，一朝有孕靠着肚皮进了林府，从前红极一时的名角儿如今被大家伙嗤之以鼻，人人都能嘲讽上她两句，人人都说她攀了高枝儿，只因她是个戏子的身份，配不上嫁给太后的兄弟。 却从来没有人问过她一句，到底是不是她自己愿意走这样一条路，究竟是她父亲强取豪夺诱她进府，还是她狐媚手段一定要捡着高枝而飞。 她也是一样，一个戏子生的，还是个丫头，身上流着的血是肮脏的低贱的，哪里配得上嫁给王爷。 娘家也不是绝对的无人可用，只是林拂影没得选择，太后不会允许顾景行娶林家太过有影响力的女子为妻，真有这个身份地位的女子又不会甘心为妾。 她就成了那个最好的选择。 戏子女儿给王爷做妾也是抬举了她，不光是因为这个，更因为林拂影觉得她好掌控。 如今为了和叶婉清争宠，林拂影有意往高了抬举她，送来的东西都是侧妃的规制，她若是用了就是僭越，林拂影能护着，叶婉清也可能未必把她放在眼里，那么顾景行呢？ 她也是个女子，她看得懂王爷看王妃的时候眼里藏着的光，她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安安稳稳的做个姨娘不争不抢，顾景行还能顾念她是表妹的身份给她一份安逸富贵享受着，前提是她要知道自己乖乖的。 林柔望着天，天上飘过的云像极了一朵一朵娇艳的花儿，而她只是个野草，混迹在花丛里就只有被嘲笑的份儿。 石嬷嬷已经从赏赐的东西里挑了一对羊脂玉镶金花步摇出来，捏在手里对着林柔的头比了比：“姨娘肌肤生的白，配上这羊脂玉可真是好看极了。若是姨娘戴上这个去曹府必然能冠压群芳。太皇太妃眼光就是好。” 林柔却没什么兴趣，只淡淡道：“收起来，把东西一一记录在册，存在库房里仔细放着，别出什么错漏。” 这羊脂玉和金器都不是姨娘能用的东西，少说也得是侧妃。 石嬷嬷愣了：“哎，这怎么就放着了呢？太皇太妃赏赐，这可是上上荣耀，不戴出去谁知道啊？” “本不是我该用的东西，戴了出去就是僭越，德不配位就会有人要对付你，放着。” 石嬷嬷还想再说，林柔已经拉下了脸来：“就按我说的做，另外去看看王爷回来没有，请王爷过来飘风院用晚膳。” 她偶尔拿个架子也很有主子威严的模样，石嬷嬷不敢再多言，只得吩咐了底下人把赏赐下来的东西一一登记造册，放进库房收好，自己亲自去请顾景行过来。 不管如何，只要林柔还有这个争宠的心思就是好的，只要王爷来的勤，有孕是早晚的事，若是能生下长子就能提个侧妃，不怕熬不出头来。 “等一下。”林柔又唤住了石嬷嬷，“你把刚刚那个和田玉的步摇取出来给我。” 石嬷嬷以为她要回心转意了，当下乐呵呵的又去取了出来递给她，才出门去请顾景行。 晚间顾景行过来了飘风院，林柔准备了几样精致的小菜，与往常叶婉清爱做的东西极其相似，不过没有那个味道。 顾景行面无表情的坐下，“东施效颦的事，还是不要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拿钱消灾 林柔笑笑：“王爷是知道妾身的性子的，妾身入府也有年头了，王爷可曾见妾身有过非分之想？” 她话里有话，顾景行抬眼看向她，浓黑的眸子里涌动着墨色，和田玉步摇上的金花在灯火下闪烁着奢靡的金光，映进那一汪浓墨里，顾景行皱了皱眉。 他确实知道林柔不是个招摇的性子，这和田玉步摇本不是她的身份能用的东西，她不是不知道，却还是这么明目张胆的戴出来，就是给他看的。 “看来太皇太妃还未曾和王爷打过招呼。这步摇妾身带着可还好看？可妾身却觉得犹如泰山压顶，这是太皇太妃赏赐的东西，妾身不能不收。可这又不是妾身有资格用的东西，妾身收与不收都是错。今儿请王爷来，就是想求王爷给妾身拿个主意，看看妾身要如何做才好？” 一个步摇而已，也犯不着刻意来问他，太皇太妃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当然知道林柔的身份用不了这个东西，她既然赏赐了，那就有她的道理。 “既然是母后赏赐的东西，那你收下便是。” “王爷岂不听说过那人钱财与人消灾的话，妾身收了太皇太妃这么贵重的赏赐，却办不了太皇太妃交代下来的差事，回头于王爷的脸面上也是不好看的。” 她办不好差事和他的脸面有什么关系，顾景行放下筷子：“母后让你做什么？” 林柔将曹永成的事儿说了。 顾景行听完面色疏淡，略略思索后道：“你的意思呢？” “此等场合妾身这样的身份跟着王爷去了只会给王爷丢脸，”林柔觑他脸色，也放了筷子起身到旁边去蹲身跪下：“回头太皇太妃同王爷说起此事时，还请王爷不要顾念妾身的感受，王爷的颜面要紧，妾身不该出现的场合，自不会僭越了去。” 顾景行略略挑了挑眉毛，眼波在她身上转了一圈：“你倒是乖觉，知道把责任推到本王身上。” 她是不想去的，要是她自己去开口，少不了要挨林拂影一顿呲打，但若是丢给他去说，就是他任性不听话，林拂影顶多生气也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林柔头都不敢抬，只盯着地面：“妾身不敢。” “敢不敢，你都已经这么说了。” 林柔不敢接话。 她在这个王府里，活的战战兢兢的，凡事都要细细思量方能进退有度，若是过了就是僭越就是不懂规矩，若是不够则少不得被人欺负。 从小到大习惯了觑人脸色行事，有些东西她本自知不是她能沾边的，哪怕心里艳羡，也忍着不去碰触，由俭入奢易，但凡尝到了甜头，食髓知味就回不了头了。 林柔畏首畏尾，觉得现在安逸的日子过的还可以，没有那个胆子跳出现在这个圈儿，去碰触那些她够不着的风景。 顾景行见她不回话，好心伸手扶了她起来：“你是本王的表妹，该照顾你的地方本王自会照顾到，用膳。” 尽管如此，林柔还是礼数周全的道了谢才起身。 过后顾景行去给林拂影请安的时候果不其然林拂影提起了此事来，也一如林柔所说，她让顾景行带着林柔去赴宴，说是让她见见世面。 顾景行故意道：“此等场合，似乎带着王妃过去更加合适。” 林拂影面色不豫，“王妃是个没规矩的，京城中人人知道这一点，迎她进门乃是宫里的旨意，原也是没法子，搁在府里养着也就是了，没得带出去丢人。” “正妃带出去丢人，那母后觉得这样重要的场合带一个姨娘去合适么？” 林拂影说林柔是她的侄女，又有什么不合适的，又道：“从前你倒是挺宠着你表妹，后来叶婉清来了你就冷落了她。她是个大度的不争不抢不计较，底下人又怎么想？修远，你常年不管府里的事，不知道底下人是最会拜高踩低的。” 这话倒是让顾景行动了心思，他有心让林柔过富贵闲散的日子，可底下那些人一个两个都爱看人下菜碟，可未必会知道他心里对林柔客气。 顾景行敲了敲桌面，若有所思，末了道：“既如此，那儿子带了她去见见世面便是。不过往后母后也莫要再为难柔儿，那些金银珠宝的东西她收与不收都是罪过，后宅不宁儿子也没法安心在前朝办事。” 话里话外处处透出替林柔考量的意思，这让林拂影很满意，只要顾景行心思还愿意用在林柔身上，叶婉清就算不上多大的威胁。 他今儿能用一分，明儿就能用两分，一个男人的一颗心也就那么大点儿，分给这个人多了，分给那个人就得少。 林拂影也是过来人，嫁的又是天底下最不能一心的那个人，她可太知道男人心里头这些道道了，到了自己儿子身上，她便更加有把握，修远也从来不是个沉迷于女色的人。 只怕是几日新鲜劲儿，过了也就完了。 又问了几句家常闲话，林拂影便不再留着他，放了他离开，还不忘了嘱咐他好生备一份贺礼。 天气一天比一天更热，转眼到了五月底，曹夫人做寿的日子到了。 这日倒是个清朗的好天气，曹总督怎么也是个二品，大门户家做宴席的日子，门前那是车来车往，门庭若市。 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达官贵人之间盘根错节的总能绕着弯子攀上几门亲戚，门口管家接待客人，高声唱诺，谁谁来了，送了什么什么礼，人声鼎沸，当真是热闹。 王府的马车华丽高调，在这一片锦绣繁华里也没被压了下去，一露面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知道摄政王新娶了太后的侄女儿做王妃，也都知道太后的侄女娇养的不像话，规矩全无，不该动的全都懂，不该干的全干了，姑娘家该有的文静柔婉全然没有，女红更是一窍不通。 大婚那会儿整个京城的姑娘们芳心碎了一地，旁人则同情摄政王娶了个混世魔王。 今儿算是成亲之后头一回正式领着王妃露面出来，大家伙儿都存了看笑话的心思，想瞧瞧这个没规矩的王妃究竟是怎么出丑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总督夫人寿辰 王府的马车停在了曹府门口，车夫放了脚凳，又打了帘子，顾景行下了车来，又回身去接车里的人。 众人远远地瞧着，王爷对这个王妃倒是客气，还亲自扶她下车。 谁知道里头出来的是个娇滴滴的人儿，腰肢儿软的仿佛能掐出水儿来，看似弱柳扶风十分纤细，又不失丰腴，一副小家碧玉的长相，眉眼间几分媚态，穿一袭月牙白的衣裙，瞧那规制不像是个王妃该有的样子。 头上一对和田玉镶金花步摇趁着一身的月牙白更是相得益彰。 怎地如此低调？倒不像是那骄纵的太后侄女的作风了。 人群中有人认了出来：“这可不是太后的侄女，这分明是太皇太妃的侄女儿，太皇太妃母家那个庶女，当初那个梨园名角儿生的丫头。” 此言一出，众人皆哗然，不知道顾景行究竟是怎么想的。 纵然正妃再怎么没规矩，至少也不至于带着这么一个姨娘过来这种场合？一个因为骄纵而名声不好可出身高贵的正妃，一个知书达理却是梨园戏子生的庶女，相比之下这些人还是愿意和前者打交道，至少不会跌了自己的身份颜面。 众人心里嘀嘀咕咕，面上自然不会说什么伤面子的话，也更多的是碍于顾景行的银威不敢，等顾景行领着林柔上前来时，众人仿佛一切正常似的行礼作揖，高声行礼。 林柔跟在顾景行身后，随着他的回话一一给人回礼，一举一动皆得宜。 这些落在大家伙眼里，也并不能改变他们对她的成见，她再良好得宜的教养，这些人也只会觉得她这是在做作。 攀上了高枝儿就老老实实攀着，没得出来现，膈应旁人。 “听闻曹夫人近日醉心诗画，妾身这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带了一幅画来，还望曹夫人不要嫌弃才好。” 林柔让身后跟着的人把画匣子捧上来交给管家：“是张正夫的稚子春游图。” 底下人早早被交代过，当众打开了画轴，有明眼人一眼看出来这可是真迹，价值不菲，比起来什么金银珠宝的俗物，还多了几分文人墨客的高雅。 当然这高雅也得看是什么人在高雅。 真正嫡出的名门千金高雅那叫高雅，林柔这样身份的女子高雅，旁人只会说她风庸附雅。 当着顾景行的面自然是没人敢说什么，男女宾客是分开的，林柔独自一人到了后宅，众人嫌弃她是个戏子生的，无人与她打交道，林柔便独自一人呆在一个角落里，对着满树的桃花发呆。 曹夫人左右逢源，这边招呼一声，那边照应一个，来的人纵然多，架不住她八面玲珑，一个没落下，独独看不见桃花树底下的林柔。 谁愿意和一个戏子生的下贱胚子打交道。太皇太妃是地位尊崇，但也就剩下地位尊崇了，人都已经出宫休养，手里也没什么实权，巴结她侄女有什么用。 她也不怎么在意这些，顾景行到底还是带着她来了，他有他的考量，说是带着她来也好彰显她的地位，好让府里的人以后对她客气些。 可林柔自己心里清楚，这是拿着她挡枪呢，太皇太妃不喜欢顾景行太过于宠爱叶婉清，只要顾景行明面上做出宠爱自己的样子，叶婉清那边就轻松多了，至少不会被太皇太妃太过于为难。 这大概就是她作为一个棋子的命运，哪里有用往哪搬。 林柔很懂得怎么克制自己，从小到大这种事听多了见多了，她样样都要计较，岂不是累也累死了。 有风拂过，树上落了几片花瓣，林柔伸手拂去头上掉落的花瓣，动作温温柔柔的放开手任由花瓣飘落到地上，耳边冷不丁就飘来几句对话声。 “真当自己是林黛玉了，就差扛着个锄头葬花了。” “可别，人家林黛玉好歹还是林如海和贾家小姐正经生的姑娘，可是个真正的千金小姐呢。不比有些人鱼目混珠，今儿什么日子，给曹夫人送了一幅画来，怎么，想衬的咱们送钱财的俗气呗？”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她听见，不用问肯定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林柔自己哪有那个银钱去买张正夫的真迹，这幅画也是林拂影赏赐的，她特意去回了林拂影说要拿去送礼，林拂影满口答应，给了她就是她的了，想拿去作甚就作甚，不必特意来回。 她这才带了这幅画来做贺礼。 这会儿被这几个夫人如此说道，林柔可以不在意自己，但她不能不维护一下太皇太妃的颜面，由着这些人打太皇太妃的脸，回头太皇太妃知道了，也是她自己不好过，落得个无能的名声。 这么想着，林柔笑了笑：“有道是礼轻情意重，送的是什么东西不重要，都是心意。曹夫人雅俗共赏，想必不会在意大家送的是什么。” 一句话轻飘飘的带过了嘲讽，说话那两个夫人的脸色就有点难看了。 林柔微微蹲了蹲：“见过两位姐姐。” 其中一个高额头高颧骨的夫人立刻尖锐道：“可别，我们可受不起你的礼数，没得回头折了寿就不划算了。” 她旁边那个总算还圆滑点，劝她道：“她再怎么也还是摄政王带来的人，刘姐姐还是收敛一些的好。” 刘琴染翻了个白眼：“就你胆小，你怕她我可不怕，你瞧瞧这满院子的人哪一个将她放在眼里了？就连曹夫人这个主人家不也没搭理她么？” 眼见她越说越嚣张，陆淼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方儿，好歹今天是曹夫人做生辰，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万一给这戏子生的逼急了闹将起来，给曹夫人搅了她的好日子，终究是不好。 陆淼也知道自己这个好友的性子是个劝不住的，索性也不劝她了，直接拉扯了她走，去院子另一头看金鱼去。 留下林柔依旧一个人站在桃花树底下发呆。 她目光直直的，穿越满院子莺莺燕燕的女人堆，也不知视线最后落在了何处，不再像刚刚那般一个人呆着赏桃花倒也自在，那双眼睛里分明是多了几分锋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戏子的女儿 说一点不生气是假的，她是什么出身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她那个戏子的母亲也不是自己愿意去做戏子的，若不是为了活命，好好的姑娘家又何至于此。 这些人，一个两个仗着自己投了个好胎就可以肆意的嘲笑别人，林柔最听不得旁人说她娘亲的不是，那两个一个是指挥使夫人，一个是翰林院掌学夫人，她又不能把人家怎么样。 就连骂回去也是不能，真真憋屈的难受。 她抬手扯下来几片花瓣，因着心里有气，手底下用劲儿就有些狠了，捏的花瓣成了烂泥，汁水染的指尖一片粉红。 黏黏腻腻的有些难受，一如心头一团浆糊。 此时人已经到齐了，时辰也已经差不多，下人井然有序的上了菜，准备开席了。 天气闷热，人一多闷在屋子里，便是用再多的冰也不起作用，曹夫人索性就挪到了院子里开席。 院子顶上搭了个凉棚挡了毒辣的日头，满院子的花树芳香怡人凉风习习，倒是比屋子里要舒服许多。 每张圆桌上再摆了个花瓶，里头插了鲜花做装饰，又别具几分情调。 曹夫人并未刻意安排谁，只是一叠声喊着让大家随意，大家也就真的随意，三三两两找着自己或者熟悉或者交好的人一并入席坐了，毫不意外的也还是没有人来邀请林柔一起入席。 她站在那，不远不近的看着一张张圆桌上都坐满了人，空位置越来越少，脚底下犹如生了根一样迈不出去步子。 不过就是走过去，找个地方坐下，这样简单的事情现在在她看来竟是如此的难以办到，那些夫人太太们嫌恶的目光像一根根利箭阻挡着她的脚步。 站在这里只会越来越尴尬，过去也只会被冷嘲热讽，林柔在去与不去之间纠结，眼瞅着满院子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未入席。 果然无人相邀，林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在考虑是不是悄悄离开，去外面马车上等顾景行出来了。 曹夫人到底还是今儿的主角，林柔来都来了，不管她是不是戏子生的，让她站在那总不好看，便站出来招呼了一声：“林姨娘，过来坐呀。” 就像是溺水快要窒息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林柔应了一声，趁着这个机会过去在为数不多的空位里选了一个坐下。 不巧，这唯一一个有空位置的桌子上坐着刘琴染。 林柔也是坐下了才发现这件事，想换地方也已经晚了，她也没有资格换地方，谁跟她换啊？ 桌上几个女人像是达成了无声的默契，她坐下之后身边的人纷纷挪了个位置，把林柔给空了出来，身边左右都空着，光秃秃的一个人，突兀的紧。 林柔更加尴尬了，除了强颜欢笑也不能做别的什么，心里酸楚涌上来，让她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 刘琴染并不打算放过她，高声道：“听说林姨娘的生母当年也是红极一时的名角儿呢，可惜我晚生了几年，没见过她的风姿，林姨娘一定也得了她的真传？不如给咱们露两嗓子听听？也算是全了没见过名角儿的遗憾呢。” 戏子可是下九流供人取乐的行当，林柔再怎么也是顾景行的姨娘，这样的场合让她唱两嗓子这简直就是致命的羞辱。 尤其是刘琴染言语间还提及了娘亲，这是她的底线，刘琴染今日已经是第二次了，林柔忍无可忍，桌子底下的双手捏成拳头，青筋凸起。 大不了回去被太皇太妃被王爷责罚，人活一口气，不忍了。 她腾地站起来，辩驳的话到了嘴边还没说出口就被堵了回去：“知道妹妹瞧见我了，便是想我，也不用闹出这么大动静来，这会儿人人都瞧着我，姐姐面皮薄，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说话的是叶婉清。 林柔微微一怔，她什么时候来的？ 叶婉清今儿穿的也很素净，一身天水碧的衣裙，头上只戴了个莲花状镶珍珠发冠，旁边别了两只小白花点缀，干净简单又不失了来赴宴的体面。 这看似有些漫不经心的打扮反倒是将今儿这一院子费尽心思试图艳压别人的莺莺燕燕给压了下去。 叶婉清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上前去，拉住了林柔的手轻轻一捏，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色，又环顾一圈问道：“刚刚本妃恍惚听见谁说什么没见识过当年的名角儿是一桩憾事，倒也没关系，本妃做主，谁想要见识见识，改日去王府让本妃这位妹妹教你两嗓子便是。若是学的累了，本妃亲自奉茶给你润润喉接着学。今儿是曹夫人做生辰，便是要听戏也得是曹夫人点，咱们这些来做客的只客随主便便是了。” 一席话也没指名道姓，全程都是盯着刘琴染说的，不疼不痒，脸上笑嘻嘻，客客气气，就是憋得人没法反驳。 堂堂指挥使夫人，让她去跟林柔学戏，这比让林柔在这里唱两嗓子都羞辱。 刘琴染敢对着林柔泛酸水，却不敢对着叶婉清造次，这可是太后的侄女，太后垂帘听政，得罪了她的侄女，日后自家丈夫在朝中还要不要混了。 无可奈何之下，刘琴染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头也不敢抬了，更别提辩驳回去。 林柔没想到叶婉清忽然出现会帮自己，想想此前自己为了太皇太妃交付的争宠任务对她做的那些事，不由得愧从心头起，对着叶婉清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叶婉清莞尔一笑，没多余的功夫与她搭话，转而遥对曹夫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总督夫人，本妃来晚了，先自罚一杯。” 说着就拿了林柔面前的酒杯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这才接着说道：“本妃并非有意冒犯总督夫人，实在是王爷吩咐了让本妃替总督夫人准备一份有诚意一些的礼物，因此本妃准备的久了些，来的也晚了些，还望总督夫人见谅。” 曹夫人本就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旁人都在挤兑林柔，就她在装瞎，不偏帮谁也不去帮着林柔说话，只假装自己忙没看见这些事，躲了个干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王妃的大礼 这会子叶婉清亲自来了，她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的态度装死装瞎，当然忙不迭站起来回敬了一杯酒：“哪里哪里，王妃肯赏脸驾临寒舍，也是妾身的荣幸，妾身敬王妃一杯。” 叶婉清是空着手来的，身后莺歌燕舞也并没有带着东西，曹夫人很好奇叶婉清究竟是准备了什么贺礼，以至于要迟到。 她又不好在这种时候问出来，叶婉清善解人意的很，主动告诉她：“这份贺礼曹夫人一定很喜欢，本妃才刚从温泉山庄回来，未曾求得曹夫人准许，擅自把小曹公子也给带回来了。” 这话一出，曹夫人当即变了脸色。 她再怎么八面玲珑也有撑不住脸的时候，她有个儿子，自小胎里不足带了一身的弱症，如今也才五岁，已经成了个药罐子，成日里汤药补药都是当饭吃的。 京城里风硬，到了飘柳絮的季节小曹公子就开始喘不动气，今年尤其严重，整个人都没精神，曹夫人无可奈何只能把儿子送去远离京城的温泉山庄养病去了。 办这个生辰宴之前曹夫人还放心不下儿子，差人去问了，说还是老样子，她正打算办完了这一场亲自去住几天陪陪儿子，结果叶婉清竟然不声不响把人给带回来了？ 就算她是个王妃，这样也真是欺人太甚，孩子病成那样子，那受得了车马颠簸一路回城？ 这可是戳在了曹夫人的逆鳞上，没有母亲能够忍受别人在自己孩子身上动手脚，眼看着曹夫人就要发作起来，外头一声清脆的稚童喊声：“母亲！孩儿给母亲请安！” 听声音中气十足，洪亮有力。 曹夫人先是一愣，再是一喜，这可不就是她儿子的声音么？她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听到过儿子这么精神头十足的声音了。 月亮门上奶嬷嬷领着一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进来，小曹见了自己娘，乐得甩开了奶嬷嬷的手自己颠颠的跑过来凑到了曹夫人身边，一把搂住了曹夫人的腿粘着她不撒手了。 “孩儿好想念母亲，愿母亲生辰安康。” 旁边有平日里和曹夫人相熟的，见了这一幕不禁也愣神了：“这孩子如今可是个大好了的样子，从前十回见着他倒是有九回是躺在床上的。” 曹夫人弯腰搂着自己儿子，眼眶里翻上泪花来，满院的宾客都顾不上了，只一个劲儿嗫嚅着：“我的儿……” 末了又拉着儿子左看右看，小脸红润喜人，若是不说还真看不出来是个身上带着病的。 小曹奶音十足：“母亲，是王妃娘娘请了仙女姐姐来给孩儿瞧得病，仙女姐姐可有本事了，孩儿现在身体棒棒的，也不难受了，可精神啦！” 一面说着，一面扭过身子来，远远对着叶婉清做了个揖：“多谢王妃娘娘！” 曹夫人惊讶不已：“王妃，这……” 叶婉清笑道：“是个云游的神医，本妃恰好有几分机缘认得这位神医，本妃母亲的身子就是她看好的。知道小公子身上不利索，不忍见稚童受苦，特意请了神医去山庄替小公子医治。此前未曾同曹夫人打过招呼，还望曹夫人不计较本妃唐突。” 曹夫人感激还来不及，哪里还敢说她唐突，当下是谢了又谢，激动的语无伦次，言语间多番透漏也想结识一些那位仙女姐姐的神医，都被叶婉清不动声色的给挡回去了。 两人扯皮了一阵子，叶婉清借口不要耽误大家用膳，硬是按着曹夫人坐回去，自己则拒绝了曹夫人要她坐在她身边的邀请，故意过去陪着林柔坐。 这分明就是在给林柔撑场子，之前那些给林柔脸色瞧的人颇有些觉得下不来台，再也不敢造次。 陆淼拿团扇挡了嘴，悄声对刘琴染道：“方才就提醒姐姐不要乱说话，如今可尴尬了。” 刘琴染这次可没买好友的账：“又不是我一个人在说，你不也说了么？” 陆淼满脸尴尬，却也不好再争辩，省的吵起来，两个人都闭了嘴，只觉得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都失了味道。 林柔压低了声音：“多谢王妃。”鼻子酸酸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叶婉清拍拍她的手：“不用客气，你的颜面就是王爷和王府的颜面，也是我的颜面，你跟着王爷来的，那些个不长眼的欺负你，你何必与他们客气。” 她之所以出手帮林柔，不光是为了她说在明面上的理由，更是感同身受。 如果有人这样说温雪晴，她只怕是要动上手了，林柔被人说了她的娘亲，心里必然也难以忍受，推己及人，叶婉清才狠怼了刘琴染一番。 反正她骄纵的名声在京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背后有个太后的姑母做靠山，腰杆子硬的很。 这些人有什么好怕的。 林柔垂着头，极力忍着试图把眼泪憋回去。 都已经到这份上了，这个时候嗒嗒开始掉眼泪才是真的丢人。 “妾身原以为王妃不会来了。”方才在车上她就想问了，但是没敢问出口，顾景行做事总有自己的道理，现在看来幸亏她没问出口，他果然有自己的安排。 说起这个叶婉清就生气，顾景行这个坑货。 那日顾景行找到她说了曹夫人要做寿的事儿，又表达了一下曹总督可拉拢的意思，让她想个法子备一份贺礼，最好是能一举收买了曹永成的那种。 当时叶婉清就差点蹦起来，这种事不是应该他自己准备更合适么？她一个后宅妇人知道个屁。 哪知顾景行一句话给她气个半死：“不准备就等着让曹永成成为太后的人。” 他这人惜字如金，叶婉清还是听懂了，太后是谁有用就拉拢谁，曹永成也不例外。 她愿意拉拢顾景行和曹永成，并不意味着她愿意看到这两个人拴在一根绳上，分而治之才能玩转权衡之术，如今太后倚重顾景行自然会对他客气，等有朝一日太后自己羽翼丰满用不到顾景行了，离卸磨杀驴也就不远了。 顾景行日子不好过，她叶婉清就能好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因由 顾景行的言外之意，你这不是在帮本王做事，你这是在帮你自己做事。 这一招就让叶婉清十分的没法子，她活在这里没什么别的诉求，唯一就是希望好端端的活下去，这唯一的诉求还是建立在顾景行能好端端当他的王爷的基础上的。 虽说顾景行这要求对她来说极其难办，她还是要办的。 顾景行交代完了之后还顺带说了一句：“这是本王对你的信任。” 这句差点给叶婉清噎死，你信任个鬼，信了你的邪。 至于究竟要给曹夫人送一份什么礼物这件事让叶婉清绞尽脑汁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一早就爬起来想法子去打听曹夫人的喜好去了。 说来也是天助她，竟让她知道了曹夫人家里伺候的人要寻一味极其罕见的药，找到问仙堂来了。 彼时问仙堂尚未再次开张，是成鑫招新伙计的时候偶尔听见的这个事儿刚好问仙堂还真有这个东西，成鑫没声张自己是问仙堂的，只说自己做药材生意的人，能找到这味药，回头就把这事儿告诉了叶婉清。 只因能用得到这味药的病症十之八九都是在苟延残喘了，一听是曹家的人，叶婉清眼睛放光，让成鑫把这味药找出来卖给那个曹家的下人，顺便打听打听究竟是什么人能用这味药。 她觉得这件事可以利用一下。 后来还真让成鑫打听出来是曹家的小公子病入沉疴，寻了多少名医都没用，一直靠药罐子和补品吊着一条命，也不知道还能吊多久。 据说曹永成已经打算着再生一个了。 成鑫道：“小的打听过，曹总督对这个儿子喜爱的紧，竟也生出了这种想法来，可见是不成了。孩子病是病，却也聪明，就这么没了怪可惜的。” 聪不聪明不要紧，到底是一条人命。 叶婉清觉得自己的机会上门了，她决定试一试，要是她能让小曹的病有所起色，用来作为给曹夫人的大礼那可是再好不过。 她做这事儿之前先同顾景行商议了一番，顾景行觉得此法子可行，后来就有了神仙姐姐为小曹公子治病这出戏。 实在是叶婉清不想太多人知道自己会医术这个事儿。 且不说这个时代女子地位低下，行医者少不得接触三教九流的人，男人也就罢了，女人做这事儿就不知是被人诟病这么简单，比之青楼女子都不如。 再者，原主这么个烂名声，若是被人知道她莫名其妙的会了医术，岂不是又要生出许多是非来。 她去温泉山庄的时候都是乔装又蒙面，隐藏的死死的，没人认得出她来。 小曹公子的病确实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不假，但还没到苟延残喘的地步，一半是气血不足经络不通，另一半则是吃得太好虚不受补过犹不及。 这两样都好解决，也不晓得前头那些大夫为什么就给他判了死刑。 叶婉清猜测可能是曹家势力太大，以至于这些大夫不敢下猛药，就这么不死不活的拖着，有朝一日这孩子自己抗不住了，谁也不用背锅。 她不怕，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停了孩子这些大补的东西，什么人参鹿茸统统停掉，饮食一律换成清淡的，荤素搭配营养到位。 又给这孩子施针通血气，让人寻了透气又透光的东西拦在窗外，把屋子里的窗户都开了，四面通风每日至少开窗半个时辰。 他对柳絮敏感，见不得这东西，加上寻常人总有一个生了病吹不得风的理念，因此这孩子住的地方憋的死死的，空气不流通，二氧化碳过剩，他能好起来才怪。 起初的时候底下人还死活不愿意开窗，觉得叶婉清胡闹，病成这样子怎么能吹风呢？ 可真的照着叶婉清的话做了之后，七日功夫，比小公子治了几年的效果都要明显，原先让他吃口饭都要求爷爷告奶奶的小公子，第七日上竟主动嚷嚷着想喝粥了。 是叶婉清亲自喂的，一口一口，竟把一碗粥喝了个干净。 伺候的人都看呆了。 这孩子打生下来到现在就没像现在这么饭量大过，也没像现在这么爱吃东西过，要不是那些参汤吊着精神，还未必能活到这个时候。 当下大家伙儿叹为观止，叶婉清神神道道，说她治病只给有缘人，这机缘不过泄了出去不然就没用了，这才堵住了下人的嘴，憋着没去跟主家说。 拖到了曹夫人生辰这一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原本曹夫人的生辰这会儿简直成了给小曹公子贺寿了。 林柔眼瞧着曹夫人身边围着那许多人，一叠声的都在恭喜小公子病愈的景象，感慨道：“王妃这番功夫也真是没白费，说不定这会儿曹总督已经在前院和王爷把酒言欢了。” 也怪不得这几日叶婉清一天到晚的不见人影，原来是去忙这个了。 接连累了许多时日，叶婉清这会儿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她略略舒展了筋骨，完成了一桩大差事之后身上透着松泛，这不过才刚刚开始，往后得好好养着，那才是真真累人的营生。 好在曹家家大业大，也不缺这点草药钱，养一个儿子的病绰绰有余了。 林柔道：“王妃可怪妾身？” 叶婉清挑眉：“怪你什么？我早知道王爷带你过来了，其实无所谓的。本来我也不想来。” 她一个社恐，最怕这种场合了。 这些达官贵人豪门阔太之间的聚会可不只是聚在一起吃顿饭而已，这是一个平台，方便他们互相之间结盟结党的。 自古以来这饭桌文化始终没变过，多少东西都是饭桌上谈成的。 只是叶婉清没想到林柔来了会是这么个遭遇。 她想法和顾景行母子俩是一样的，让她来，见见世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做给别人看，让人知道顾景行对她的态度，也好让她日子好过一点。 林柔垂下头去，叶婉清一直在拉着她的手，此时她反过来反握住了叶婉清的手，有些讪讪的：“从前妾身做了太多冒犯王妃的事，王妃大人大量不与妾身计较，王妃的好妾身都记在心上。妾身原也只是想有个立足之地，如今知道王妃容得下妾身，妾身心里感激不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表明心迹 这是在表心意了，只不过眼下实在不是说这话的场合，叶婉清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暗示她有话回去说，这里人多眼杂，还是少说为妙。 林柔并未坚持，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叶婉清表现出了对她的友善，这种场合也确实没有必要继续为了这种事多说什么。 另一头曹夫人被一群贵妇围着说了半天的话，猛然想起来把救命恩人撂在一边不是很厚道，便扒拉开一群贵妇千金们，独独往叶婉清这边过来。 既然叶婉清婉拒了她想要结识神医的请求，那她没法子也只能把叶婉清当成是救命恩人，特意领着儿子过来给叶婉清敬酒。 小孩儿不能喝酒，却也知道以茶代酒这一说，举着一杯清水敬叶婉清，像模像样的。 叶婉清自己不是什么喜欢小孩儿的人，但她很喜爱美好的事物，这孩子聪明可爱，长得又漂亮，像个瓷娃娃似的，叶婉清被他一本正经装老成的样子给萌到了，也很给面子的接受了他的敬酒。 曹夫人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不停道谢，好话说了一箩筐，叶婉清直接插不上嘴，只能杵在那听着，嗯嗯啊啊哦的答应。 天晓得她最害怕这种场合了，从前爷爷还在的时候为了研究室的经费出去扩展人脉，有时候也会带着她，她看着那些人在饭桌上勾心斗角的说话就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 她宁愿去钻研草药和人体经络。 眼前这个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儿叶婉清才是主角。 所有人都跟着曹夫人凑过来，反倒是不经意间把刘琴染给挤到了外面去，陆淼一直与她交好，陪着她一并被挤在了外头，大有好姐妹患难与共的意思。 一直以来刘琴染不能说在京城的贵妇圈里很吃得开，起码也算是个交际花的级别，这会儿被排斥在外没有人注意她，这样的落差让刘琴染觉得十分丢脸。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多认识了个大夫么？早知道有这么一桩事，我也去找个大夫来，今儿被围在里头的可就是我了。” 陆淼还算是理智：“咱们平日里也不是与曹夫人如何深交的那些人，自然也不会知道有这种事，再说了，曹家能力比你我家中要高出许多，连曹夫人都没辙的事儿，姐姐你觉得以你我之能又能如何？” 话是这么说，道理她也懂，可刘琴染就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她推开陆淼搂着自己胳膊的手：“你倒也是个吃里扒外的，你若是觉得她本事大，你倒是与她结交去，在我这里做什么。” “姐姐这话说的，那人家王妃也瞧不上我呀。” 陆淼背了身子去，瞅着人堆里热热闹闹的，再看看自己这边无人问津，都是拜刘琴染所赐，要不是自小与她交好，这会儿真不打算搭理她了。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过意，又道：“姐姐也真是的，何苦来的非要与那林姨娘计较，她再不济也是摄政王的姨娘，姐姐有些冒险了。” 回头那林柔回王府去找顾景行告了一状，顾景行再在朝中找指挥使的麻烦，那可就划不来了。 刘琴染并不觉得一个戏子生的庶女又有什么了不起了，摄政王的姨娘怎么了？真得宠的话，早就是侧妃了，何至于到了现在还只是个姨娘的身份。 分明就是顾景行自己也瞧不上她的出身，觉得封她做侧妃有失身份，而且真让她成了侧妃，日后还有哪家的小姐愿意去给顾景行做侧妃啊？ 谁愿意跟一个戏子生的庶女平起平坐。 “那又怎么样，刚刚你不是也对她没客气么？” 陆淼是对她没客气，但陆淼和刘琴染还不一样，刘琴染是骨子里的刻薄，觉得欺负出身低微的人是一种乐趣，而陆淼不光嫁的是翰林掌学，自己也是大学士家庭出身，书香门第，骨子里刻着一股子清高，单纯看不上这些人罢了。 和刘琴染结交的时间久了，偶尔也爱说两句酸话，心里倒是没有刘琴染那么记仇。 一干人的热闹并没有持续太久，这些贵太太既然来了这种场合也就不会把所有的工夫浪费在同一件事身上，她们还忙着扩展人脉，围着叶婉清的圈子总算是散了。 叶婉清终于能透一口气，曹小公子呆在她身边不肯走，缠着她要说话，叶婉清只好陪着。 她没有陪小孩子的经验，对着小孩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林柔在这方面比她老道一些，陪着她一起哄孩子。 小曹一个屁大的小孩儿，并不知道林柔在别人眼里有个很不齿的出身，只觉得这个姐姐长得也好看，也愿意跟她说话。 正妃姨娘一起哄孩子，画面瞧着挺和谐，落在旁人眼里少不得又多了两句嘀咕，说这个姨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攀高枝儿的机会，攀上了一个王爷还不够，还想攀上曹夫人。 宴席吵闹，小曹出来的久了，不免又咳嗽了几声，叶婉清最是清楚他的病情，瞧着他咳嗽了，便喊了他身边伺候的奶嬷嬷过来，让带了他去休息。 小曹常年病着，没什么机会出来走动，见这么多人热热闹闹的，小孩么都爱玩，闹着不肯回去，叶婉清好说歹说给他哄回去了。 耳边总算是清净了一点。 这真是比熬夜准备考研都累的慌。 “没想到你会逗小孩玩，倒像是自己生过似的……”叶婉清尽可能让自己动作幅度看起来小的伸了个懒腰，一面同林柔拉闲话。 说到这里，却给自己提了个醒，蓦地问道：“你可是生过没有？” 林柔吓得连连摆手：“这个自然是没有的，妾身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怎敢抢在王妃前头生下长子。” 她又不好说顾景行至今没动过她，又觉得叶婉清是不是忌讳这个，生怕她不相信自己，满脸的坚定，就差赌咒发誓了。 叶婉清只是觉得她逗弄孩子挺有一套的，就随口一问，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不得不解释了一下自己这么问的原因。 林柔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所谓暗杀 “妾身家中有弟弟，从前娘亲为了让妾身能在父亲面前露个脸，一直催着妾身去带弟弟玩，久而久之妾身就知道怎么陪小孩子玩了。” 并非是自己生过。 叶婉清了然，她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她那个年代身边多数都是独生子女，就她那几个为数不多的朋友也都是自己生了之后才懂得怎么哄孩子，是以她觉得林柔是不是在自己进府之前就生过。 转而又自嘲的笑了，她甚至忘了顾景行根本就没动过她，林柔还是个完璧之身，又怎么可能生孩子出来。 两人才说着话，就见一个嬷嬷过来对着她行了个礼道：“王妃快过去看看，小公子不肯好好歇息，吵着闹着要王妃过去陪着玩呢，奴婢实在是没了主意，只能过来请王妃过去。” 叶婉清也没想到小曹会来这么一出，有些懵逼，林柔在边上劝道：“王妃还是去，小孩子喜欢一个人很难得的，不去的话只怕是小公子还会吵闹。” “那你……”叶婉清见识过这些人对林柔什么态度，就算知道她是顾景行的姨娘都这么不客气，她怕自己不在这里的时候这些人又要给她脸色看。 “妾身无妨的，王妃尽管去便是，莫要为了妾身耽误了正经事才好。” 她再三保证没关系，叶婉清才起身跟着这个嬷嬷去了，路上还有些莫名：“方才我瞧着小公子同王爷的姨娘玩的不错，怎地这会儿只闹着要找我？” 嬷嬷引着路，听了这话警惕的看了叶婉清一眼：“这个奴婢不清楚，主子的心思岂是做奴才的能揣测的。” 叶婉清觉得倒也是，横竖就是个小孩子，哄一哄也就打发了，没必要非得去难为一个伺候的下人。 这曹家的后花园实在是不小，假山亭台七扭八歪，绕了几个弯之后叶婉清已经彻底想不起来自己来的时候走过的路了，一个晃神的功夫，发现身边引路的嬷嬷没了人影。 “诶，人呢？”她急了，一定是这里路太迷，两人走岔了。 这下可好，没了人领路，她自己又是个路痴，堵在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在犹豫要不要喊人过来，然后回头满京城都会传遍了王妃在曹总督家后花园迷了路，闹出了好大的笑话，然后回府被林拂影罚抄经罚跪罚…… 她已经能预见到自己惨淡的下场了。 不行不行，婆婆什么的太可怕了，能躲就躲绝不主动招惹，叶婉清决定自己随便逛逛，反正等到散席的时候见不着自己他们一定会派人来找的，到时候还怕出不去？ 她有一股迷之淡定，甚至还有闲心情欣赏起周围的景色，却不想兜头一个花盆从天而降砸在她面前，高空坠物带起的冷风刮着她的面皮擦过去，捎带着鬓边的头发丝也跟着飘了飘。 那花盆在她眼前的地上砸了个粉碎，这要是再偏一偏，砸了她的脑袋上，粉碎的就是她的脑袋了。 叶婉清呆了，后背上出了一层的白毛汗，差一点啊她就要嗝屁第二次了。 她是个天煞孤星还是扫把星，怎么走到哪里都有人想要她的命，她命就这么值钱啊？ 叶婉清愣了半天才抬头往上去看，旁边就是个假山，这花盆必然是有人从假山上扔下来的。 她躲过一劫，不代表她愿意放弃追究是谁想要她的命，如今她是摄政王妃，且不说她死不死的，就怕是有什么阴谋针对顾景行。 假山顶上并没有人，叶婉清沉着嗓子试探的问了一句：“谁在那，出来！” 末后又觉得自己蠢死了，人家想杀人，还能自己现身出来让苦主看看自己是凶手吗？ 可真的有人出来了。 叶婉清毛楞了一下，来人是刘琴染。 “花盆是你扔的？”她对刘琴染没什么好感，不客气的直接问。 刘琴染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慌乱，甚至丝毫没有做了坏事之后该有的任何情绪，满脸写着嚣张：“王妃好大的脸面呢，竟然把这曹夫人钟爱的五月茶给砸了。要知道这五月茶是南方才生长的东西，挪到了京城来好容易才种活了这么一颗，曹夫人极其珍稀的，却不想王妃给弄坏了，也不知道曹夫人该多心疼呢。” 她说的每一个字叶婉清都听得懂，可连起来她就听不懂了，宛如听天书一样：“你说的是人话？本妃怎么听不懂。” “王妃身份高贵，自然是听不懂咱们这些俗人说的话的，不过没关系，曹夫人听得懂就是了。” 叶婉清也不傻，知道她这是想玩栽赃陷害这一出，当下冷笑：“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至于此。” 无冤无仇？这话可说早了，刘琴染翻了个白眼，满脸的刻薄相，也不知道刚刚是谁说的让她去王府跟着一个戏子的女儿学唱戏，这一转眼功夫就忘了不成？ “王妃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记不起来也罢，横竖这地方就王妃一人在这里，这花儿只能是王妃砸坏的，王妃自己且说说准备怎么办。” 刘琴染步步紧逼咄咄逼人，丝毫不觉得叶婉清是摄政王妃地位比她高，她应该对其恭敬一些才对。 她是个睚眦必报的，记恨叶婉清替林柔出头羞辱她，林柔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刘琴染还不把她放在眼里，欺负了就欺负了，根本不配做她的对手。 真跟她计较反而失了身份，所以她找上了叶婉清，能让叶婉清在自己手底下吃个大亏，那日后谁还敢招惹她。 叶婉清挑眉：“是吗？本妃一个人在这里，那夫人你又算什么，一条狗吗？” 如此清奇的思路显然是刘琴染从没见过的，一时间竟然懵逼了，根本回答不上来，只能气的双眼圆瞪：“你……” 她指着叶婉清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下文来，干脆不你了，横竖她早就安排好，过一会儿曹夫人就会过来，到时候让曹夫人看看叶婉清砸碎了她心爱的花，看她还怎么在曹夫人面前威风的起来。 只怕是引荐神医只好她儿子的那点子恩情也会一并被抵消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王爷护短 这么着，刘琴染反而底气足了，等着瞧好戏。 叶婉清呢也不介意在这种时候拿出来自己的身份用一用，毕竟王妃这个身份有时候真的挺好用的，“你敢这么对本妃，胆子倒也真是不小。” “呵，我劝王妃还是歇了，谁不知道你这个王妃是怎么来的，王爷心有所属，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若不是太后指婚，你下辈子也嫁不进去王府。弄坏了人家心爱之物便是不对，这一点也不会因为你是王妃就改变，何况你这个王妃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来的又不光彩。” “是谁说本王的王妃没什么了不起？” 应答这话的人从假山后头转过来，玄色长袍上绣了四爪团蟒纹样，眉间的冷漠疏离里流露出令人膝盖发软的霸气。 叶婉清一愣，能在这里见到他就好了，蹲身福了一福：“妾身给王爷请安。” 顾景行敛了那层让人瞧着害怕的冷漠模样，唇角开出一朵花来，亲自上前将叶婉清扶起来拉到身边站着，眼里都是关切：“爱妃免礼。本王不是说过么，你我夫妻，彼此之间原不用这般客气。” 叶婉清听这这话都觉得替他害臊，心说你什么时候说过这话，真真是撒谎都不打草稿，可眼下有外人在场，她又不得不给他圆了这个谎。 面上也甜甜一笑接上话茬：“王爷抬爱，妾身却不能如此不知礼数，让人瞧了去还以为妾身是个没规矩的，没得丢了王府的脸面。” 这话也是说给刘琴染听的，外头的人都爱说她是个养的没规没矩骄纵跋扈的东西，她心里都知道，这会儿也不留情面的说出来，让刘琴染闹了个好大没脸。 顾景行冷了脸子哦了一声：“谁这么大胆，待本王拔了他的舌头去下油锅给爱妃出气。” 刘琴染的脸色更难看了。 叶婉清只低着头掩口轻笑，脸上都红了，是憋得，外人瞧着只当她这是害羞了。 陪着顾景行一并来的还有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一脸扎髯须，长得面若关公，不过面皮倒是挺白净，正是曹永成。 他在旁边应景儿的夸了一句：“久闻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如今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呐。” 此时刘琴染的脸上已经成了猪肝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等这三个人双簧唱完了，她才有机会过去福了一福：“妾身见过王爷。” 顾景行丝毫不给她面子：“本王没见过你。” 叶婉清没憋住差点笑出声来，忙咳了几声做掩饰，这还不如不掩饰，欲盖弥彰的很，顾景行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还故意满面关切的问道：“爱妃可是身上欠安？” 他这一口一个爱妃喊的叶婉清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又不得不陪着他做戏，轻轻摇了摇头：“妾身无事，劳烦王爷记挂了。” “倒也是的，平白的在这里吹了这么久的风，爱妃一向身子娇贵，可受不住这样的妖风作祟。” 一句话，字字矛头指向刘琴染。 刘琴染站在那里，只恨不能在脸上开个染料铺，走又走不掉，还不能和顾景行抬杠，难受的慌。 她费心思安排了一出戏，正主儿没来，却来了些不相干的人，不过没关系，曹永成也行。 刘琴染指着地上那盆花义愤填膺的样子：“曹总督，方才王妃不慎打碎了曹夫人最心爱的五月茶，曹夫人必定会心痛的很，曹总督看这事儿要如何处置才好？” 处置？谁敢处置叶婉清啊，曹永成刚刚陪着顾景行过来的时候才表明心迹愿意为他效力，一扭头因为一个刘琴染处置了他的王妃，找死么？ 曹永成哈哈一笑：“一盆花而已，碎了就碎了，王妃的玉体可曾伤着？若是伤着了王妃那才是大事儿，至于花，让花匠重新培育就是。” 刘琴染呆了，不可置信。 顾景行下了她面子，又扭头去问曹永成：“曹总督不够意思，府上的客人也不替本王引见。” 曹永成知道刘琴染是谁，他看得出来顾景行就是故意想要给刘琴染难看，也顺着他的话道：“这后宅女眷王爷要下官如何认得，这可难为下官了，王爷还是放过下官，不然晚间夫人要赶了下官去睡书房。” 刘琴染便是看得出来对方摆明了要她不好看，这会儿也不得不老老实实的自报家门：“回王爷，妾身是兵马司指挥使毛伟之妻刘氏。” 顾景行哦了一声：“原来你就是毛伟的夫人。” 刘琴染正要应声，顾景行继续说下去：“昨儿本王还瞧见他喝了酒当差，本想着将此事回禀太后和皇上，半路事多又忘了，如今见着你倒是提醒了本王还有这么一桩事。” 他扭头道：“曹总督，本王记性不好，明儿早朝总督可要记得提醒本王一声。” 刘琴染一听脸上顿时什么颜色都褪去了，只剩惨白，扑通一声跪下去：“王爷饶命啊，指挥使他自小碰不得酒水的，又怎么会酒后当差呢？” “你是说本王冤枉了你？”顾景行眉毛淡淡挑了挑，说的漫不经心的。 他是摄政王，他说的话在太后面前有绝对的权威，这话要是在早朝上说了，毛伟最后遭受的处置只会更重。 刘琴染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还不舍得纸醉金迷的日子，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丈夫遭到贬斥而导致自己在京城太太圈里一样被人瞧不起，她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立即扭头膝行到叶婉清脚下，揪着她的裙摆开始道歉。 各种悔不当初的话说了一箩筐，只求叶婉清放她一条生路。 叶婉清本不想把事做绝的，她自己倒也罢了，只是想起方才刘琴染羞辱林柔的母亲，这让叶婉清觉得心里头不是个滋味，不光是为了林柔。 从前石姨娘还在的时候，温雪晴受的气怕是只多不少，想想就让人心疼。 今日不让刘琴染长长记性，来日她只怕是还改不掉这个毛病，这次是林柔，下次就不知道是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姐妹情重 叶婉清便道：“夫人犯不着向本妃道歉，也没什么对不住本妃的。只是夫人先前言语上冒犯了王爷的表妹，也是本妃的妹妹，夫人既然想道歉就有诚意一些，给正主儿道个歉，今儿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 她可以跪下给叶婉清磕头道歉，可让她给林柔道歉，刘琴染不干了，满满的不情愿写在脸上。 叶婉清看得出来她不乐意，“王爷，看来夫人是不打算把咱们王府的脸面放在眼里了，那么王爷也就不用客……” 气还没说出来，刘琴染就咬紧牙，逼着自己吐出声：“我答应。” 叶婉清满意了，挑挑眉毛吩咐福忠：“烦请管家把林姨娘请过来。” 福忠看了顾景行一眼，顾景行示意他去。 对于叶婉清要给林柔找回场子这个举措，顾景行也是有些意外的，上回他瞧见过叶婉清怎么和林柔正面怼上，还罚了林柔抄书，怎么这会儿两人好的穿一条裤子了？ 不管到底为什么，起码这不是个坏事，顾景行乐于见到如此场景，也就没拦着，任由叶婉清这么做了。 把林柔叫到这里来，也是给刘琴染留了最后的颜面，不然让她当着众人的面给林柔道歉，她日后也不用在京城露面了。 还不被外头那些人嘲笑死。 林柔被福忠叫过来的时候就很茫然，再看到眼前这样的景象就更加茫然了，死活没想到还能听见刘琴染向她致歉。 她傻掉了，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叶婉清替她答了话，顾景行不耐烦看刘琴染那刻薄相的嘴脸，大发慈悲的让她滚了。 曹永成觉得自己现在继续留在这里不太合适，冲着顾景行拱拱手：“那王爷，先头的事儿咱们回头再谈？” 顾景行颔首，曹永成心满意足的离开。 林柔依旧傻站在那，她原以为叶婉清愿意为她出头，也就做到这份上了，那是顾着王府的面子，在众人面前做个戏，大家脸上都好看，谁都干得出来。 可这私下里的营生，若不是真心愿意如此做，谁又愿意费这个周章？ 便是太皇太妃在这里，她被人羞辱了，也顶多劝她忍一忍，世道如此。 偏叶婉清这个最不可能与她同一阵线的人在这里想方设法的护着她，林柔胸口闷闷的泛上酸楚来，除了娘亲，再无人为她做到这份上。 她普通冲着叶婉清跪下了。 叶婉清惊得后退两步：“你这是做什么，王爷还在这里呢，你快快起来，回头让王爷觉得是我欺负了你。” 林柔却固执的跪着，摇着头，泪珠子就从她那张风情的脸上滚下来：“正好今日王爷在这里，也好替妾身做个见证。王妃为妾身做到如此份上，妾身心里感激不已，愿真心顺服王妃，若是王妃不嫌弃，妾身想托个大，喊王妃一声姐姐可好？” 叶婉清头都冒汗了，别说要喊她姐姐，就是让她喊林柔姐姐她都答应，满嘴里只一叠声的好好好，拉着她让她快起来，别跪着了。 她真受不了别人动不动就跪她，刘琴染那样的就算了，她五体投地拜她她都嫌膈应。 林柔见叶婉清答应了，又坚持磕了三个头行了大礼才肯起来，这就算是认了个姐姐了，比之刚刚表示感谢，场面话多一些的成分，现下她就全都是真心在里头了。 叶婉清自己也是个女的，却也见不得女人哭，林柔生的妩媚，哭起来梨花带雨的惹人心疼，叶婉清捏着帕子给她擦泪都来不及，只哭丧着脸去跟顾景行求助：“王爷可帮着一起劝劝啊，这美人落泪王爷也看的下去，就不觉得心疼的紧么？哎呀你快别哭了，哭的我心都要碎了。” 顾景行瞧着自己这两个女人这般模样，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竟觉得嘴巴里犹如喝过了老陈醋：“王妃似乎抢了本王该说的话？” 叶婉清被林柔哭昏了头，还真就脱口而出：“若我是个男人，我还当真见不得小姑娘这么哭。”也不用她是个男人，现在她就见不得。 林柔一听这话反倒不哭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再一看顾景行脸黑如锅底，又马上憋回去不敢笑了。 “这是什么话，不成体统。” 叶婉清总算是哄住了林柔，松了口气，“横竖在王爷眼里，妾身就没有个成体统的时候。” 她都已经习惯了。 末了又想起一事来，瞅瞅四周无人才压低声音问道：“王爷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她问的是曹永成。 当然是一切顺利，顾景行心情大好，头一回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真心实意的喊了她一声爱妃：“爱妃又给了本王一个惊喜。” 叶婉清知道他一切顺利，松了口气，“可算是完成任务了，只要不是惊吓就好。” 闹了这么一出，也没必要再回席间去了，三人索性直接离开了曹府，只打发了人分别去同曹永成和曹夫人告知了一声。 这一场宴席过后，日子依旧还是从前的日子，叶婉清长日无聊就埋在屋子里研究她的针灸和草药，温故而知新，研制替顾景行解毒的方子。 方子换了一个又一个，总觉得缺点什么，顾景行对她送来的方子来者不拒，熬了药就灌下去，隔三差五的来清虹苑让她扎几针，通常扎着扎着就睡了。 以至于叶婉清不得不自己去睡美人榻，一回两回的下来，她由衷的佩服顾景行的忍耐力。即便是早就换了加大加长夸张版的大号美人榻，到底也比不得床舒服，叶婉清睡在上面颇感逼仄，顾景行一夜一夜的睡了许多日子，却从未埋怨过。 再加上她抽冷子又多了个妹妹，林柔碍于太皇太妃的银威不敢往她这里来的太过频繁，就偶尔提着食盒过来坐坐，送来的都是她亲手做的小点心，五花八门，什么口味都有，一次送来许多。 从前她提着食盒来堵顾景行，这会提着来的更多更实在，一股脑儿塞给了叶婉清。 她来的倒是不勤，可叶婉清这里就没断过点心，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有了个妹妹之后身材丰腴了不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盛夏露浓 尤其是肚皮。 两人之间的变化很是微妙，明面上依旧剑拔弩张见了面就要怼两句，太皇太妃到底活了半辈子的人精了，打眼瞧着总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有一天趁着林柔来请安就提起了这事儿来，林柔面不改色的扯犊子：“妾身往王妃那里送的吃食多了，王妃回回吃了都稳妥，往后妾身岂不是送的更容易。” 送吃的容易，送不该吃的也容易。比如下毒啊什么的。 话说的隐晦，不过太皇太妃听懂了，挂上一脸慈爱的笑，仿佛费尽心思养的狗儿能扑人了。 以至于这阵子她瞧着林柔时的眼神也从以前的嫌弃她不中用变成了好孩子快来姑母这里坐坐。 送往飘风院的赏赐也比之从前频繁了些，东西也比之从前好了不少，林柔总是挑出一些好东西来往叶婉清那里送，每每叶婉清婉拒，她都要来一句，姐姐不收莫不是瞧不上妹妹送来的东西？ 叶婉清就只能无奈的收下。 东西收的多了，总不好不给人家回礼，可叶婉清没钱了。 收了一个问仙堂之后叶婉清已经囊中羞涩，只有等问仙堂正经开张，她才能重新腰包鼓起来，这个王妃表面上看着风光无限，背地里连个姨娘都不如，她觉得混成她这样子的，八成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外头问仙堂的事都交给了成鑫打理，事实证明叶婉清没有看错人，成鑫是有几分机灵在身上的，事情进展的井井有条，仓库里剩下的假药一一收拾出来处理掉，又寻了几个年强力壮人也老实的小伙儿来做伙计。 从前一些常客能拉拢的都拉拢回来了，在这一点上叶婉清自问她自己去做的话是比不上成鑫的，社恐就算了，身份地位在这里，有些事情做起来就是没有一些小人物的从容与坦然。 叶婉清调派了王府里一个账房先生去教成鑫怎么看账做账，他人年轻机灵，学的也快，几日功夫下来就小有所成。 入夏以来一日热似一日，憋闷了许久的天难得的下了一场雨，暴雨伴着雷声刷刷的下了一天一夜，外头雨幕蒙蒙，叶婉清窝在南炕上练字。 纸糊的窗户比不上现代的玻璃窗那样透亮，加之外头下着雨本就阴暗，莺歌在小炕桌上替她点上了两盏灯，又在龇着獠牙的瑞兽香炉里添了些叶婉清自己调配的香料。 青烟袅袅，掺着草药粉末的香料燃烧出微苦的气息，满室弥漫着药香。 练字能够静心，听着外头哗哗的雨声，叶婉清神思全注入进眼前的笔墨里头，墨水渗透宣纸留下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她的字比之刚来时又有所进益，只是依旧算不上多好看。 从前的时候用惯了硬笔，也听别人说写毛笔字可以静心，叶婉清也不是没跟风尝试过，只是这法子大概与她无缘，坚持了每两日写出来的不是跑墨就是七扭八歪。 东西都是好东西，实在是人不是这块料，之后再也没碰过毛笔字，要静心听歌不香吗？ 现下来了这里，已经没得选择，不用也得用，上回给林拂影抄经，因为字太过难看，没少被林拂影揪着这事儿呲打她，便下了决心要练字。 好在有原主的基础在这里，叶婉清自己没学过倒也不至于瞎子摸象啥也不是，只消尽快适应笔墨纸砚，熟悉毛笔字一勾一画的路数也就是了，把字写好只是时间问题。 窗子底下专心致志的少女侧脸线条映衬在窗棱格上，像是一幅岁月静好的水墨画，顾景行卷着外头的水气进了堂屋，屋里人伺候他换下被打湿的衣服，他过来里间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旁边莺歌正要给他请安，被他一个手势拦住了，她便悄没声儿的退了下去，顾景行上前站在了莺歌刚刚的位置上，替她研墨。 屋子里飘着的草药香与旁处用的香料都不相同，静然悠远，闻久了闭上眼睛时仿佛置身田地间，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他日日喝药，那药汤极苦难以入口，倒不如这药草调制的香料出来的味道让人闻着更好接受一些。 叶婉清正抄牡丹亭，感觉到身边的影子离开了一会儿又回来，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莺歌你越发会偷懒了，不好好磨墨跑开去玩。” 顾景行继续研他的墨，仿佛没听见似的并不答话。 叶婉清又写完手底下一个字，继续道：“胆儿也是愈发的肥了，仗着平日里我宠着你们，如今连我说话都敢不搭理。” 依旧还是没有声音，叶婉清手底下还有一行字才写完这一段，强迫症的一定要写完才肯抬头，便一边写一边道：“好啊，我看你是皮痒痒了，等我待会儿写完这个就好好治治你。” 顾景行不研墨了，略略挑眉，他很好奇她想怎么治治“他”，索性继续一言不发的等着。 叶婉清的笔画急促了些许，有些糊弄的写完这几个字，连笔都来不及搁下，动作极快的伸手去挠莺歌的腋下，顾景行也不躲，就这么站着任由她挠。 直到挠上了，才看清眼前站着的人不是莺歌，是顾景行。 叶婉清懵逼了一瞬，丢了笔跳下炕来半蹲下给他行礼：“妾身给王爷请安，妾身不知是王爷过来了，一时冒犯，还请王爷恕罪。” “无妨。”顾景行并未生气，伸手将她拉起来，按着她重新坐回去炕上。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挠过他的痒痒。 他是皇子，从落地开始就被各种各样的规矩约束着，行走坐卧都是条条框框，嬉笑打闹都是不成体统，更别说谁敢去挠他的痒痒。 有时候他瞧着别人互相追逐嬉戏打闹也就只有羡慕的份儿，从儿时起，这份羡慕被深埋在心底，渐渐地被他强行遗忘，长成了恪守规矩，在所有人眼中都高贵合格的王爷。 这会儿叶婉清这么一挠，反倒是勾起了许多曾经被他埋在心底的久远回忆。 他才知道自己也是怕痒的，刚刚只是有点感觉，他还没来得及闪躲，叶婉清就收回了手，长久规矩的约束让他没法开口要求叶婉清继续挠他两下，他挪了视线，目光落在叶婉清刚刚写的字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凡事有分寸 多年来的教养不允许他主动出手继续与她玩闹，再者这事儿原本讲究的就是一个情致，既然断掉了，再强行继续回去，意思上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顾景行继续站在那里研墨，一边道：“你对你身边伺候的人倒是宽厚。” 旁人家的主子对下人能和颜悦色的说话已经是恩赐了，更别说什么与身边的人玩闹嬉戏，那岂不是失了尊卑上下。 看他给自己研墨，叶婉清觉得有些受用不起，伸手试图去接过来自己磨，顾景行挡开了，说了句无妨，她才道：“她们这些伺候人的，一辈子也就这样了，都是苦命人，一天到晚战战兢兢生怕惹了主子不高兴，活的本就累，平日里与她们相处的轻松愉快一些，自己也舒服一些。” 这理论乍一听好像也没什么毛病，终究顾景行从小到大所见所闻所接受的都与这个理念相悖，他不是很愿意接受这个说法，却也没太反驳她。 “凡事要有个分寸才好。” 再怎么纵着底下人，下人也还是下人，王妃终究是王妃，如此骄纵过了头，保不齐有一天养虎为患，底下的人失了分寸，生了往上爬的心思，再治就难了。 叶婉清来了这许多日子，也明白他此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话不投机半句多，就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只怕两人会吵起来。 她不想自己原本的思想被这个时代彻底同化，也不打算试图去把顾景行的思维同化成和自己一样的，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底下这些人也真是被妾身纵的越发会偷懒了，王爷来了这半日功夫，不通传也就算了，也不知道给王爷上个茶，莺……” “不用了。”顾景行拦住她，“是本王不让她们出声的，刚刚看你练字挺用心，便没让他们打扰。” 叶婉清瞧瞧的字，自嘲的笑笑：“妾身哪里算的上用心，这样的字污了王爷法眼，让王爷见笑了。” 刚刚发现是顾景行在这里的时候她因为一时紧张把笔丢到纸上了，这会儿笔尖上的墨泽渗透了纸张，清丽隽逸的小字被墨染了许多，捎带着底下几张纸都染了墨点，眼见是不能用了。 叶婉清提起笔来支在笔搁上，顾景行在旁先她一步提起这张字来端详了一遍：“倒是可惜了这张字。” 并没有什么可惜的，叶婉清不是怎么在乎这些，字染了再写就是。 “极少见王妃这般安逸。”顾景行并未丢掉那张被染了的字，而是放在了叶婉清已经写好的那一摞上头。 叶婉清笑道：“外头这样大的雨，横竖出不去门，待在屋里又做不了什么，长日无聊，妾身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做打发时光不是。” 找点事做……说起这个，顾景行忽然想起一事来，问仙堂那头的事情她似乎进展的不错，要不是这几天连日大雨，她出不去门，这会儿问仙堂大概已经开张了。 他什么都知道，但也随着她去，没打算让她知道这些，就如他不打算让她知道他处置了当初绑票她的那三个人一样。 既然她想要找点事做，那就给她找点事。 “听说你调走了一个账房。” 这本就是府里的事情，让她知道他知不知道都无所谓，叶婉清有些意外他会关心后宅这些小事儿，听他忽然提起来，还以为他介意了，欠身道：“王爷日理万机，政务繁多，妾身未曾来得及向王爷禀报，还请王爷恕罪。” “小事。不过王府一切事务统筹都有定数，既然你抽走了一个账房，管账的事儿总要有人顶上。” 叶婉清点头不迭：“这是自然，赶明儿妾身就让人去把人接回来……”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顾景行嘴角有点抽，他觉得还是直截了当的表达意思好一些，“你来顶上。” “我？”叶婉清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茫然。 她并没有茫然太久就明白了顾景行想要她做什么，这是让她管家啊。 按正常来说，王妃嫁进门来就该管家掌权了，她知道自己在顾景行眼里是个什么德行，这事儿顾景行不发话，她也从来没有主动提过，不想去自讨没趣是其一，其二也是不想操这个心。 每天有大把的闲工夫做点自己想做的事不香吗。 如今顾景行竟然主动开口让她管家掌宅，这是几个意思，打算接纳她这个王妃了是么？ 她皱眉：“王爷就不担心妾身是太后的人了？” 顾景行抬眼，疏离的脸上浮着丝丝冷意：“王妃觉得这时候说这话很好玩？” 叶婉清讨了个没趣，缩回脖子吐了吐舌头不言语了。 眼下顾景行站着她坐着，顾景行还在替她研墨，让这样一个大人物伺候她叶婉清觉得自己要折寿，她指了指小炕桌对面的位置：“王爷忙了这么久也累了，不如坐下歇歇？” 顾景行想想觉得也好，撩了袍子过去坐下了，继续给她研墨，似乎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儿。 那墨水如云如风渐渐在他手底下化开，变得匀称，散发出阵阵墨香，随着他的动作呈现出一圈又一圈的纹路又缓慢的消失，周而复始。 他的手生的很好看，养尊处优换来的细长手指捏着磨石的样子呈现出完美刘畅的线条，叶婉清盯着这一幕画面瞅了很久，也想了很久，她觉得有必要好好谈谈。 王府这么大，管家掌宅不是个容易的事儿，她连问仙堂的账目都不想管，何况是王府，“王爷大概是高估了妾身的本事，整个京城都知道妾身未出阁的时候是个不学无术的，这偌大一个王府交到妾身的手里，还不等于交代在这了，王爷也太放心了。” 竟然还有把权利往外推的道理，顾景行也不研墨了，抬头看西洋景似的：“你确定？” 叶婉清很认真的点头：“妾身十分确定，已经肯定。” 不想管这件事。 “那给一个能说服本王的理由。” 真以为他听不出来所谓的不学无术就是个托辞？她来了王府相处了这么久，干的事情桩桩件件都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货色能干得出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请执掌中馈 叶婉清毫不犹豫的给出了一个自己以为很有力度的理由：“妾身不会做账本。” 账本是管家的基础，连账目都理不明白如何撑得住这个任务，这样总可以了？ 哪知顾景行点了个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这个好说，母妃精通此道，你大可向母妃去请教。” 叶婉清心里头一口冷气倒吸进来，从脑门到脚后跟都是拔凉拔凉的，让她去跟着林拂影学管账，杀了她，她宁愿去林拂影的慈寿堂抄经三天三夜，至少她老老实实的抄，林拂影该过日子过她的日子，同处一室也互不干扰。 这学账目可不能大眼巴小眼的两两枯坐，少不得要说许多废话，她听得懂就算了，听不懂岂不是要向林拂影请教。 这岂不是给了婆婆调教儿媳妇的机会，回头林拂影高兴了再趁机呲打她两句，说她笨，说她蠢，说的再难听她也只能受着。 安的什么心。 顾景行看出来她想拒绝，抢在她前头把路都堵死了：“账房先生都是男人，学习账目也不是一日之功，本王不可能让一群男人和王妃共处一室那么久。” “可以垂一帘子隔开。” “不可。”语气坚定的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 叶婉清还是不想过多地和林拂影打交道，她试探的商议：“林姨娘天资聪颖，入府年岁已久，论资历比妾身来的要深许多，论亲疏她还是太皇太妃的侄女，不如王爷让林姨娘来管账？” “放着正室不用，让妾室管家，王妃是想让御史台在太后面前参本王一本家风不正？” 额，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是逼着她去和婆婆朝夕相处。 她很想问一问顾景行，能不能直接写一封休书给她打发了她出去，她真的不想跟婆婆天天凑一堆儿啊。 顾景行仿佛不想听她继续找理由了，低下头又开始研墨，一面还抽走了她面前被墨汁浸染了的纸张，把笔蘸满了墨递给她：“写字乃是个静心的营生，轻易不好停下，王妃继续。” 你也知道这是个静心的营生，你觉得我现在还能静下心来吗？ 看看他那天下唯我独尊不容拒绝的架势，叶婉清不得不接过笔来继续写，只是这会儿全然没了写字的心思，写出来的字就如同狗爬一样难看。 和前头她写好了的比比，简直不像是一个人写的。 顾景行手上研墨，不错眼珠的瞧着她运笔，显然她如今心思不在这上头了，连圆月都写成了园月。 他瞧了半日，叶婉清越写越是七扭八歪，顾景行的脸色也跟着渐渐扭曲，终于他忍不了了：“本王记得教过你，不要轻易被人动摇了你的情绪。” “那是审案的时候。” “任何时候。” 叶婉清不写了，悬着笔尖停下来看着他，“王爷安排了重任给妾身，妾身担心自己做不好，因此心中忧虑，不如今日就不写字了。” 顾景行就像没听见似的：“这个任何人包括本王。王妃心思还是不够坚定。” 说罢他撩了袍角下了炕绕过去坐在了她身后的位置，叶婉清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正想着欠身给他让个地方出来，哪想到他直接长腿一伸将她环住，复又双手从她背后伸过来，一手支撑在炕桌边上，一手连她的手带着笔一起握住了。 整个成了个从背后环抱了她的姿势，男人身上特有的阳刚气息包裹了她，她身子一紧，顾景行手掌心里的温热顺着她手上的肌肤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去，激起阵阵浪花。 一时间叶婉清脑子里就成了一团浆糊，僵着身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身后顾景行欺身上前，炕桌很小，南炕也不算宽，两人拥挤在一起越发显得小小的空间十分逼仄。 她被迫伏身在炕桌上，试图与他拉开点距离，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顾景行的胸膛总是能精准的贴在她后背上，让她无处可逃。 “这一笔要这么写，手腕的力度要悬而不空，月字本就窄瘦细长，瘦金体更考校功力，长了窄了都嫌欠缺。” 他声音勾人，就在耳边起起伏伏，因为距离太近，捎带着他的气息也在叶婉清的耳廓上起起伏伏，就这么说一会儿话的功夫，叶婉清觉得耳朵滚油泼了似的发烫。 至于他说的什么，几乎全然没听进去，连笔下写了什么也未曾往心里去，满脑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窗外雨滴声杂乱，乱进了她心里。 一笔终了，顾景行收了手，叶婉清依旧僵在那里，不知道身后的人到底是何时已经撤了的，只觉得他离开后背后凉飕飕的一片。 这一会儿功夫，她已然出了一脊梁骨的汗。 顾景行穿鞋下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淡然道：“本王前头还有事，晚膳十分再过来。” 叶婉清呆傻的看着他走了，连起身行礼都忘了。 末后莺歌进来伺候她喝茶，叶婉清一气儿把一杯茶都灌了进去，清冽微苦的茶香微微冲开了一脑袋的浆糊，叶婉清又嫌不够还想再喝。 莺歌笑道：“王爷一向是个不爱多话的，王妃陪着王爷这会子功夫就说的口干舌燥一直要喝水，可见王爷与王妃还是投缘的。” “投缘什么，再胡说仔细我堵了你的嘴，去倒茶。” 莺歌一脸笑意的噤声端着茶杯要走，叶婉清觉得浑身不自在，又把人给叫了回来：“不用倒茶了，替我更衣。” 里衣都是汗，这么热的天汗津津的贴在身上甚是难受。 她心头焦躁，回味着他靠近自己时那些微妙的感觉，本该觉得很是羞耻，却又很不想他离开，甚至还想他再来一次。 这交缠的想法连要和林拂影学管账的焦虑都给盖了过去。 窗外的雨声更急了，屋子里越发的潮湿，叶婉清换好衣服过去开了窗，雨中凉爽气扑面而来，冲散了许多燥热。 毕竟大婚之夜是有过夫妻之实的，身体是有记忆的，今日对他有反应，也是实属正常？毕竟他还是自己的丈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病来如山倒 这场雨持续了不短的时日，雨过天晴后处处弥漫着清新的气味，泥土的芳香混合着青草的鲜活直钻鼻尖。 院子里下人正努力的挥着大扫把把积水赶到树根底下和草丛里，好清理出干净的路面来供主子行走。 天上万里无云，一轮日头挂在那也没了雨前的嚣张，亮归亮，到底不似先前的炎热，空气凉爽了许多。 叶婉清伸了个懒腰，呼吸间舒适又惬意。 这里没有霾，也没有各种难闻的气体，这样的干净在她从前生活的时代大概只有去医院吸氧才能享受得到了。 莺歌递了团扇过来，燕舞捣练凤仙花汁，卫宁站在院子里扎马步，两眼一闭谁也不爱，叶婉清接过团扇扇了扇，“走。” 该去慈寿堂请安了。 气氛似乎不大对，秀萍和思文都在里头伺候，几个一等丫鬟什么都不做就在外间守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 叶婉清进了院门就闻到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当下问道：“怎么了这是？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太皇太妃呢？” 无人敢说话，都垂着头。 叶婉清只得自己进去看，内室药味更浓，气氛更沉，思文见她进来了，先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末了才蹲了个安，只动作不出声，算是给叶婉清请安了。 随后又往床上看了一眼，那意思是让叶婉清自己瞧。 林拂影躺在那，脸色发白，面容憔悴，可不像是没睡醒赖床的模样，这是病了。 旁边小桌上还放着一碗药汤，犹在冒热气。 秀萍替林拂影掖了被角才，站起来给叶婉清欠身请了个安，比划了一个请叶婉清借一步说话的动作，叶婉清瞅了瞅林拂影，随着秀萍往外间去了。 “太皇太妃这是怎么了？” “不瞒王妃说，昨儿太皇太妃贪凉结果染了风寒，半夜里发起了高热来，折腾到这会儿才刚刚睡下，药也不肯喝，也不许奴婢们去告诉王爷，眼下奴婢们没了主意，王妃看如何是好？” 秀萍是林拂影身边的老人，一向不把她这个王妃放在眼里，这回反而来征求她的意见，这并不是她认同叶婉清这个王妃主子了，她只是在甩锅而已。 太皇太妃生了病这么大的事儿不让王爷知道不现实，可太皇太妃吩咐下来不许王爷知道，说了就是违背懿旨，哪头都惹不起，便在这里拿话刺激叶婉清，让她去告诉顾景行。 届时林拂影怪罪下来也不是她们这些奴婢的错，是叶婉清把话说出去的。 叶婉清转念间就明白了秀萍的意思，这是想拿着她当枪使呢，寻常顾景行忙起来也不怎么来这里请安，林拂影要是好得快一点，八成能赶着顾景行下一回过来请安之前好利索。 也架不住顾景行期间闲了高兴了忽发奇想来尽孝一趟，说与不说都是个坑，转等着她叶婉清往里跳。 秀萍不错眼珠的瞧着叶婉清，就看她要怎么办。 “人吃五谷杂粮，总免不了有些不适的时候，大秦仁孝治天下，王爷公务繁忙，只怕是抽不开身过来，但太皇太妃凤体违和这件事终归要让他知道，不然日后落得个不孝的名声，岂不是咱们这些人的错处。” 秀萍还以为她能有什么高明的招数，如今看来也并没有。 “既如此，奴婢们还要侍疾……”秀萍说到这里故意停下。 叶婉清明白她的意思，左右都是个坑，她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不如利索点跳了算了，早死早超生。 “王爷那头本妃去说，现在本妃先去瞧瞧太皇太妃如何了。身为王妃，总要为太皇太妃侍疾方能彰显王爷的孝心。” 她也不想去伺候病人的，秀萍原本也不想让她伺候的，叶婉清一句彰显王爷的孝心锤死了秀萍也锤死了自己，不能拦，拦她就是拦着王爷。 病来如山倒，着凉是最来势汹汹击倒人的病症，林拂影年纪也不算轻，这一睡下去昏昏沉沉的就不愿意醒来。 叶婉清命人洗了帕子来，假借替林拂影擦手的功夫替她把了脉，问题不大，就是好生养着的营生。 她看了看那药汤，问道：“请大夫瞧过了？” 秀萍摇头：“太皇太妃不许请太医，说是动静太大会惊动王爷，这方子还是从前太医开的，便是用来治疗风寒的药方，太皇太妃让又拿出来用。” 叶婉清端起药来尝了一口，也没尝出个所以然来，“从前太皇太妃用了这方子可管用？” 秀萍点头说管用。 管用就行。 叶婉清轻轻晃着林拂影的肩头试图喊醒她，看的思文秀萍是捏一把汗，她是真不怕林拂影发火啊。 林拂影病中脾气不好，难受了半夜好容易睡过去又被晃醒，一睁眼瞧见的还是叶婉清，不禁怒从心头起：“你做什么？” 声音愤怒又有气无力。 叶婉清礼数周全的先请安，再道：“太皇太妃可算是醒了，凤体违和总是要喝药的，妾身试过了，不冷不热刚好入口，妾身来服侍太皇太妃服药。” 那药苦得很，林拂影身上冷一阵热一阵打摆子似的难受，头重脚轻，瞧着叶婉清又嫌烦，扭头过去说不喝。 叶婉清也不恼，“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太皇太妃使起小性儿来像极了小孩子，可真真是越活越年轻了呢。” 马屁人人都爱听，林拂影瞧叶婉清不顺眼，不妨碍她听着叶婉清的夸觉得心里舒服，心里舒服也不妨碍她继续使小性儿不喝药。 叶婉清这个时候耐心好的出奇，“妾身知道这药苦的厉害，可太皇太妃为了自己的凤体着想也总是要服药的。不如这样，太皇太妃服一口，妾身就陪着太皇太妃服一口，太皇太妃吃着药苦，妾身陪着太皇太妃一起苦。” 这下林拂影不淡定了，转过头来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光她，秀萍思文也愣了，可没有谁为了让病人喝药自己也陪着一起喝的，这玩意儿能随便喝么？是药三分毒，好端端的人就怕没病喝出病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侍疾 叶婉清知道她根本不相信自己，多说无益，直接舀了一勺药汤自己喝了一口，苦的倒胃，她还是面不改色的吞下去了。 末了还笑笑：“太皇太妃，妾身尝过，这药汤的温度刚刚好，不冷不热，太皇太妃还是趁着时候喝了，回头药凉了药效要大打折扣。” 林拂影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看着她送到自己嘴边的药汤，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只得张口喝下。 谅她也不敢在这里面动什么手脚，除非她疯了。 一碗药被叶婉清亲自喂着喝下，一勺一勺苦的林拂影直皱眉，叶婉清吩咐人拿了漱口水过来伺候她漱了口，又捧了蜜饯儿果子上来给林拂影在嘴里含着一颗。 “太皇太妃服了药，当歇息一会儿再用膳，不然这药留在肚子里马上压上膳食，是会相冲的，影响了药效不说，人也不好受。” 这话说的中肯，林拂影现下本身也不饿，也不急着传膳，复又躺下，叶婉清亲自拧了浸过凉水的帕子给她敷在额头上，让她且歇一会儿，待会儿过来服侍她用膳。 到了外间，叶婉清吩咐莺歌去将林拂影生病了的事情告诉顾景行，莺歌有些犹豫不决：“王妃，那秀嬷嬷分明就是在利用王妃，若是说了就是违抗懿旨，到时候太皇太妃怪罪下来……” “我担着就是，既然人家打定主意挖了个坑给我跳，今日我躲过去了，明日指不定还有什么更厉害的等着我，你且去。” 莺歌无奈的出去了，秀萍在隔壁听着，心说也不过尔尔，还以为她能有什么厉害的招数，既然她也不过如此那就放心了，回头等太皇太妃大安了，再让太皇太妃那这事儿发落她便是。 这边叶婉清一路吩咐下去让厨房准备一些清淡的东西，另一头莺歌却在半路上遇见了卫宁。 她稀奇：“你怎地出来了？” “去瞧瞧王妃。” 莺歌一向晓得卫宁被王妃捡回来一条命以后就处处生怕王妃遇到麻烦，以保护王妃为己任，不禁失笑：“王妃在慈寿堂，王府守卫最森严的地方，能有什么事儿。” 卫宁依旧是个不冷不热的脸子：“不怕外人，也怕内贼。” 唬的莺歌忙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眼瞅着四下无人听见才又改成去捂卫宁的嘴，被卫宁皱眉躲开，她一向不喜与人多接触。 莺歌知晓她的性子，也没多在意，只忙不迭提醒她：“幸好没人听见，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卫宁根本不放在心上：“听见了便听见了，我孤家寡人怕什么。你怎么回来了？王妃呢？” “太皇太妃染了风寒，王妃留在慈寿堂侍疾，让我去将此事说与王爷知道，哎，说来也真是……”莺歌将慈寿堂的事儿给卫宁说了，一脸无奈。 这不是明摆着给王妃找不痛快么？ 卫宁听完神色微动：“我替你去说。” “可这是王妃交给我的差事……” “就这么定了。”卫宁根本不给莺歌说话的余地，自己转身走了。 她练过武，步子飞快，莺歌一打小长在国公府的小姑娘，平日里只管伺候叶婉清贴身的饮食，连粗活都没做过，哪能追的上她的步子，追了两步还是眼睁睁看着卫宁走的看不见了。 也罢，都是王妃手底下当差的，谁去传话不是传。 她返回了慈寿堂，刚好赶上叶婉清正坐在炕边上服侍林拂影用膳，秀萍在一旁站着脸色很是难看。 见她进来，正愁一肚子气没处撒呢，冲着莺歌就堵了一句：“谁允许你进来的？惊扰了太皇太妃凤体你担当的起么？滚出去！” 莺歌莫名被当成了撒气桶，委屈巴巴的退出去了。 叶婉清头也不回的继续伺候林拂影用饭，动静是都听见了，林拂影胃口不是很好，进的也不香，瞧着叶婉清仿佛没听见这事儿似的，并没有站出来替自己手底下人说话的意思。 “你倒是沉得住气。” 叶婉清茫然问：“太皇太妃在说什么？妾身愚钝，不是很懂太皇太妃的意思。” “在哀家面前用不着耍这样的心眼，你心里只怕是不痛快。” 叶婉清低头舀了一勺粥又放上一筷子小青菜，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收起了脸上狰狞的表情，依旧还是那副温和如春风的浅然笑意：“太皇太妃再进一口，吃了药肚子里得有东西，不然仔细胃疼。” 她这么着避而不答，反倒让林拂影不好继续掰扯下去，她如此能隐忍让林拂影大大出乎意料之外，从前是小看她了。 林拂影不算老，到底也不年轻了，一场病来势汹汹毫无防备，用过膳之后人还是恹恹的没精神，倒头又睡下了。 叶婉清在旁陪了一会儿，听着林拂影病中粗重的呼吸渐渐匀乎了才起身，秀萍依旧守在一边，叶婉清怕吵醒了林拂影，对着秀萍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着一起出来一趟。 秀萍满肚子不乐意，但还是随着她去了外间。 “先前听嬷嬷说，太皇太妃用的方子是原先用过的？去把方子拿来本妃瞧瞧。” 秀萍皱了皱眉，并不动弹：“王妃这是什么意思，方子是太医开的，用着自然是没错的。奴婢倒是可以去取来，只是取了来王妃瞧出个什么名堂呢？事关太皇太妃凤体，这东西还是不要随便示人的好。” 话音才落下，啪的一声，脸上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打的秀萍直接傻眼了，她捂着脸，瞪着眼，不服写了个满脸，可王妃终究是王妃，是这个王府的正经主子，她地位再高也还是奴婢。 平日里大家伙看在她是林拂影身边积年老人的面子上都给她三分脸面，也不妨碍王妃这么不痛不痒的发落她一下。 叶婉清神色淡淡的，仿佛刚刚打人的不是她。 她把玩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往外吐字：“你也知道事关太皇太妃凤体，本妃既然来侍疾，总要熟悉方方面面，饮食用药皆不可缺或，嬷嬷不许本妃瞧药方是什么意思？怕本妃知道了方子出卖给谁？还是觉得本妃不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口味 随意质疑主上乃是为奴为婢的大忌，叶婉清这么一句实在是诛心，换了别人早该吓得跪下求饶了，秀萍还是仗着自己资历老才站的稳稳的，却也不得不认错：“是奴婢失言了，还请王妃恕罪。” 叶婉清并不与她多计较，也不说原谅还是不原谅，只让她赶紧去取方子来。 等她走了，莺歌才上前满怀歉疚：“王妃大可不必为了奴婢与她置气，从王妃进府开始就处处有人等着揪王妃的错处，奴婢受点委屈没什么，若是连累了王妃可就不好了。” 叶婉清根本不在乎，她从前就护短，如今依旧护短。 “若是太皇太妃或者王爷来发落了你我反倒不好说什么，可她与你同为服侍人的，她又凭什么给你脸子瞧，这不是打我的脸么？我自然要打回去。不然以后我这个王妃还怎么在王府立足。” 莺歌还想再说什么，被叶婉清阻止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你且放心，我自有计较。” 前头卫宁在王府门口遇上了下朝归来的顾景行，将事情说了，顾景行听完驻足一会儿，转身又往外走：“本王朝中还有事，就当没回来过。” 卫宁不解：“太皇太妃凤体有恙，王爷就不打算去瞧瞧？” “有王妃在，本王去做什么。母妃不是说了不许本王知道么。” “那……” 顾景行又转回身来交代卫宁：“就让王妃留在慈寿堂侍疾，就说本王政务繁忙脱不开身，府里的琐事就让王妃打理。” 她都侍疾了哪里还有闲工夫打理什么琐事，卫宁觉得顾景行是不是也想故意给叶婉清找麻烦呢，又看福忠脸色不是很好看的样子，一转念就懂了他的意思。 福忠一如他的名字，对王爷是绝对忠诚，至于对王妃，他总觉得这个王妃和王爷不是一条心，至今有些看不上她。 要是王爷真的是在给王妃找麻烦，福忠那张脸八成能笑开花，绝不会这么垮着。 联想到先前顾景行说要让叶婉清执掌中馈，让她去和林拂影学管账的话，方知顾景行这是在将计就计。 林拂影根本瞧不上叶婉清，不信任她怎么可能允许让她执掌中馈。 眼下让叶婉清去给林拂影侍疾这不就是个获取林拂影信任的好机会么？怪不得要让她侍疾还要让她打理琐事，这就是做样子给太皇太妃看的。 卫宁想明白这一头，也不多话，行了个礼就去了。 这么着过了一日功夫，叶婉清整日泡在慈寿堂伺候，说忙也不甚忙，说不忙也得时时警惕着，万一里头那位忽然有什么需要的她没听见，罪过可就大了。 一天下来，叶婉清直接把顾景行没给她回信儿这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深感伺候人不是个容易的差事，心底竟开始佩服起来那些下人。 倒也难怪她，原本快要三十年的光景，都好端端的活在一个亲力亲为的时代，便是有保姆这个概念，也不是喝口水都不肯自己动手的，乍然挪到了这么个地界，怕是得有个年头的光景才适应的过来了。 一面伺候着林拂影，一面还要跟她屋子里这些人斗智斗勇，叶婉清觉得这一天过下来，比过了十天的日子都要累，连饭都不曾好好用过，随意糊弄了两口就打发了。 就这么糊弄两口饭的功夫，还要被秀萍耳提面命，说她没个吃相不符合王府的规矩，若是这么着粗鲁惯了出去也行出来这么个粗鲁相，会丢了王府的脸面。 听的叶婉清是耳朵起茧子，人家话说的谦卑，她又不好呲打人家，这就是秀萍在故意报复她呢。 入夏天气闷热，这些个不生病的人都觉得身上时常犯懒，暑热出汗更觉烦躁，何况是林拂影这个年纪不小又生了病的。 连着两日的药灌下去，并未见什么起色不说，似乎还更见重了，先前还能坐起来吃口东西，如今躺在那眼都不想睁开。 问她究竟是哪儿不舒服，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又生怕惊动了顾景行耽误了他的公事，不许传太医，直至中午的时候忽然就不太好了，毫无预兆张嘴就吐了。 叶婉清当时也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一时间也没个准备，慌忙之下竟拿手捧着去接了她的呕吐物…… 呕…… 这再尊贵的人生了病吐出来的东西也不会比寻常人好闻到哪里去，该怎么恶心还是怎么恶心，叶婉清在此之前也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魄力干这样的事儿，真真是把自己感动了也给震惊了。 还好秀萍一直在旁伺候着，见状反应极快的抄了个痰盂凑过来，叶婉清一把倒过去，还未曾来得及抽身出来，林拂影喉头一抽，又想吐。 太皇太妃睡得床得多金贵，吐在了床上那就是伺候不周，就是伺候的人的罪过，叶婉清哪敢让她吐床上，跟没没的多想，只得再次伸手去接。 手上摊开的滚烫和粘稠让叶婉清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起来，生理上严重不适，然而她完全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半点嫌弃。 就连抽身离开都不能抽离的太快，不然这条条框框的规矩教条足以将她钉在耻辱柱上。 鼻腔里充斥着酸气，比起来日后可能被钉耻辱柱的风险，叶婉清觉得眼前的困难更加不好克服，她宁愿日后被林拂影立规矩，也绝不会再接她吐出来的第三波。 等林拂影一停口喘气的功夫，叶婉清跳起来就跑了，留下秀萍捧着痰盂等着林拂影继续呕吐。 她冲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干呕不止，根本顾不上别人会不会看见，看见了会说什么。 从前看见别人呕吐都得绕着走的人，这会儿用手接着别人的消化酶处理过的食物，叶婉清都不敢想自己到底哪来的勇气这样做。 她都想剁了自己这双手。 莺歌这几天一直跟着她在这边伺候，这会儿看她抖着手冲出来，身后遗留下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味道，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跟上去一瞧，自己也险些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背这个锅 忙又去准备了清水来给她净手，叶婉清让她去拿皂角，一遍又一遍的清洗，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脑海里太皇太妃那呕吐的画面挥之不去。 她觉得这双手真的不用要了。 莺歌捧着那水看着她洗的手都快要蜕皮了，十分不忍：“王妃，这皂角最是伤手的东西，您这细皮嫩肉的，怎么经得起这么折腾。” “折腾掉一层皮肉也好过折腾掉一双手。” 要是真能搓掉一层皮就好了。 不管怎么洗，她总觉得那股子消化酶的味道如附骨之躯缠绕在她的双手，以及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鼻尖总是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酸臭挥之不去，忍不住就想干呕。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喜了。 莺歌一脸佩服：“王妃当真不是凡人，说句大不敬的，若是有一天王妃这般病着，奴婢在床前伺候都做不到王妃这般，奴婢佩服。” 叶婉清点点头：“我也很佩服我自己。” 在莺歌给她换了七八盆水之后，其实手上已经染上了淡淡的玫瑰花香了，叶婉清犹觉不足，始终没有勇气凑到鼻子前头确认一下是不是已经不酸了。 只要一想到要把手放在鼻子前，那股子感觉就上来了，喉头倒的厉害。 叶婉清翻了个白眼把手能拿开多远拿多远，只恨爹妈给生的胳膊不够长，要是能会孙行者的七十二变，他宁愿拔个毫毛变一双新的手出来按上。 她拉着莺歌吩咐道：“这几日得你伺候我用膳了。” 莺歌不解其意：“奴婢哪日没伺候主子用膳。” “这回要伺候到主子嘴里来。”几天之内她是没有勇气用这双手自己吃饭了，她又不想亏待了自己，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饿着多难受啊。 莺歌叹气。 收拾了一番回去屋子里，少不得秀萍冷嘲热讽两句，不过叶婉清这会儿没心思理会她了，充耳不闻的问了一句：“太皇太妃可好些了？” 秀萍道：“太皇太妃吉人天相，那秽物吐了出来自然会好。” 这可不见得，叶婉清进了屋去，内室已经点了熏香，将那股子酸臭味给盖的差不多，林拂影已经漱了口躺了回去，脸色更加难看了。 她轻轻喊了两声，林拂影躺在那也没回应，眼见是睡着了。 叶婉清趁机替她把了脉，是有点伤风的迹象不假，但更多是脾胃不调引发的不适，又灌下去不少不对症的药，加重了症状，怪不得这两天总是嚷嚷着没什么食欲，不爱吃东西。 吃得下才怪。 她有法子调理这个毛病，但她并不想亲自调理，原主不会医术，她也不想让除了顾景行之外的王府的人知道自己会这个。 当下叶婉清冷静下来理了理思路，出去吩咐了思文马上进宫去请太医。 秀萍习惯了和她作对，毫不意外的上来阻拦，被叶婉清一个眼刀扫了回去：“闭嘴！若是太皇太妃服了药没事了这事儿也就过了，眼见着太皇太妃这药是越服症状越严重，你还在这里顾着什么懿旨不请太医，太皇太妃有个不好你担当得起吗？” 她当然担当不起，叶婉清在这种节骨眼上也懒得和秀萍耍心眼：“等太皇太妃这场病好了，要发落我担着，你不就是想找个为了违抗懿旨背锅的吗？我背，你满意了？” 秀萍没想到她这么直白，一时间傻眼了，反而接不上话茬。 这几十年来后宫后宅哪个人勾心斗角耍心眼不是一句话拐上三道弯的说，暗地里都是刺，一个不小心就着了道，听话听音，说话也得放个风，这么直白是最没心眼的表现，也最为忌讳。 她偏偏不按套路出牌。 叶婉清一向是个没耐性的，眼看着思文也愣在那里傻站着，推了她一把：“愣着干什么，去啊！” 既然有了背锅的，思文没了负担，拔腿去请太医了。 太医的诊断和叶婉清把脉的结果是一样的，脾胃不调，又重新开了方子，临走的时候还吐槽：“太皇太妃凤体要紧，怎么能随便沿用以前的老方子呢，这不是胡闹么！幸亏这次动作快，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秀萍也听见这句话了，垂着头略带愧疚的样子，叶婉清隔得远远的白了她一眼，亲自送了太医出门，又亲自去盯着底下人煎药，煎好了放凉了端来林拂影跟前，一口一口给她喂进去。 这一剂药下去林拂影明显好多了，晚间还不能怎么吃东西，熬了一夜反倒睡得挺安稳，到了第二日一早，由叶婉清腐蚀着进了一小碗清粥，并未觉得腹中不适，也没再吐出来。 反倒是叶婉清这一夜基本上没合眼，清晨的时候眼下挂着两团乌青色，眼里布满血丝，脸都有些浮肿了，拿勺子的手微微发抖。 困的。 林拂影都看在眼里。 饭罢，林拂影道：“哀家这里无事了，你且去歇息一会儿。” 语气前所未有的客气。 叶婉清勉强扯了扯嘴角：“妾身无碍，总要得见太皇太妃凤体安康了才能放心去睡，不然怎么睡得着。” “瞧你这样子，一夜没睡？别回头哀家大安了，你又倒下了，便是修远不会责怪哀家苛待你，哀家自己心里又怎么能安心。” 好说歹说，再加上叶婉清自己也困得不行，也没回清虹苑，便在慈寿堂西厢客房里歇下了。 眼前没了别人，秀萍才上来跪在榻前替林拂影捶腿，面色不豫。 “不舒坦了？”林拂影病恹恹的，眼光依旧毒辣，瞧得出来秀萍满肚子不乐意。 秀萍不说实话：“伺候太皇太妃是奴婢的本分，怎敢有怨言。” “你这老货骗骗旁人也就罢了，又怎么瞒得过哀家的眼睛，哀家心里有数。” 其实那天叶婉清在她面前装傻充愣，结果扭头出去就为了给莺歌出一口气不疼不痒的给了秀萍一巴掌打事儿林拂影早就知道了。 好歹秀萍是她跟前的人，打了秀萍的脸林拂影何尝不生气，病中没精神，懒得理会这些小事儿，本想着过阵子病好了再做计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给太皇太妃侍疾 结果她这一病越发严重，期间叶婉清还伺候她到连那些脏东西都不嫌弃，平心而论秀萍都做不到这份上。 人家都这么做了，孝心可嘉，她还要为了一个下人发落她，好歹也是个王妃，说出去里子面子都不好，再膈应也只能牺牲一下自己人，让秀萍忍下这口气。 话说开，秀萍自己心里也清楚，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奴婢跟了主子这些年，连主子都不曾动过奴婢一根手指头，她一个来了没几日的狐媚子，竟为了一个丫头片子对奴婢动上手了，奴婢挨了打不要紧，奴婢是觉得主子的脸面被这一巴掌打没了。” 林拂影胸脯长长的起伏了一下：“这就是你不懂事了。且不说这几日功夫她在这里鞍前马后是不是真心，她就是来做样子，起码这样子做到位了，你若是再与她计较这些，便是咱们失德。” 先帝大行，她自请出宫为先帝去守皇陵，宫里那位是为了拉拢顾景行才给她这个恩典借着养病的名义搬到王府居住，本朝原没这个先例，叶璃音硬是开了这个先河，顶下了朝廷不少压力。 这会儿也是处处盯着这头，试图抓到个什么把柄错处的，也好拿捏他们。 叶婉清是她的人，在这伺候了这许多天，已然暗中占了上风，再有事没事给她立规矩，岂不是惹怒了宫里那位，平白给她送一个把柄进去？ 外头脚步声声，小丫鬟打了帘子，林柔领着人进来，见面先行了个大礼，跪在地上问道：“姑母身上可好些了？听闻这些日子一直都是王妃在侧侍疾，不许人打扰，侄女方才听说王妃去歇息了，方才敢前来看望姑母。” 几句话，先把自己这几日不来侍疾的责任给撇清了。 林拂影宫里呆了半辈子如何听不出来，明面上也没计较，让她起来赐座，“也是哀家不愿意声张，偏她大张旗鼓的请了太医来，这下可好了，只怕是不日宫里也就知道了。” 林柔并不接茬，顾左右而言他，让石嬷嬷把带来的一红漆木盒子呈上来：“妾身也没什么好东西，命人去外头寻了这个千年野山参来先给姑母补补身子，还望姑母不要嫌弃才好。” “你一片孝心，能来就是好的，秀萍，把东西收了。” 石嬷嬷把东西递给秀萍的时候哪壶不开提哪壶：“听闻前几日王妃发落了姐姐？” 秀萍一听脸都白了：“这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这都被你知道了，丢尽了我这张老脸。” 石嬷嬷一脸恶毒相：“咱们府里谁不知道姐姐是太皇太妃跟前的红人，她连你都敢动，可当真是无法无天了。”回头又冲林拂影到：“太皇太妃可要狠狠发落了她才是，让她知道天高地厚。” 林拂影正为了这事儿烦着呢，根本不想理会，哪想到石嬷嬷有心挑拨，怎么恶毒怎么说。 “到底是太后家的内侄女，又怎么会真心向着王府，一日日的呆在太皇太妃跟前侍疾究竟是安的什么心谁也不知道，太皇太妃还要小心才是。” 说的林拂影心里一动，转头看着林柔，不光太后有侄女，她也有，“这事儿你怎么看？” 林柔心里也烦石嬷嬷这张嘴没遮没拦的，不就是大婚那日在叶婉清手里吃了一次亏么，谁让她不敬主子的，现在反倒记上仇了，有事没事就挑拨离间。 她有心想帮叶婉清说两句，却也不好表现的太明白，索性反其道而行之，笑道：“姑母担心什么呢？依侄女看这件事怎么都不算坏。” “你且细说来哀家听听。” “若王妃是真心愿意服侍的那自不必说。若王妃不是真心的，那就是来装样子了，可姑母也没损失什么呀？她想得到什么呢？无非就是姑母的信任，姑母若是不想给，那可以不用真的给，让王妃觉得姑母给了就行了。” 这想法与林拂影倒是不谋而合，她便是觉得起码面子上要对叶婉清客气些了，至于真的当她是自己人，怕还是要掂量着些。 “你倒是个懂事的孩子，既然王妃说了不许人来打扰，那你也回去歇着就是，哀家没什么大碍了。” 林柔笑着应了声是，告退出来立马变了脸色，轻斥石嬷嬷：“高门深似海的道理嬷嬷想必比我更懂，往后说话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石嬷嬷可不觉得有什么好怵的：“姨娘也不是瞧不出来，慈寿堂上上下下都瞧着王妃不是自己人，咱们只要抱紧慈寿堂的大腿，还怕一个不受宠的王妃掀起什么风浪来？” 林柔可真是气出白眼了，故作神秘道：“嬷嬷以为太后让太皇太妃住在王府就这么算了？怎知慈寿堂没有太后安排的人？这些话太皇太妃听了也没什么，若是被太后那边的人听了去，嬷嬷以为如何？我一个姨娘保得住嬷嬷？还是太皇太妃能为了嬷嬷和太后对着干？” 石嬷嬷竟没想到这一层，一听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是奴婢的错，竟差点害了姨娘。” 林柔松了口气，改用怀柔政策：“无事，今日只是在太皇太妃的内室说的这话也没外人听得见，只要嬷嬷日后记得就好了。” 石嬷嬷自然不敢说一个不字，连称记住了。 叶婉清累的狠了，这一觉睡下去直到午夜时分才醒过来，还是饿醒的，饥肠辘辘之下只吃了几个小点心打发了，又匆忙去看林拂影。 秀萍说她已经睡下，又说晚膳进的很香，精神头看着也还不错，叶婉清就知道这是大头过去了，往后慢慢养着就没事了。 “病去如抽丝，总得有个过程。既然太皇太妃已经睡下了，那我就不进去打扰，若有什么马上派人来知会我一声。” 秀萍说好，叶婉清自回了西厢去待着，也没什么睡意，便开了窗子靠在窗口看着月亮发呆。 起初在这里留下来侍疾本也就是为了装个样子，人非草木，几天下来到也不能说生出几分真心，只是看着林拂影病重痛苦那样子，不自觉就想到了这些年温雪晴缠绵病榻的感受，大抵也是一样的难过，心里头不由得就觉得心疼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成全脸面 她是个感情十分复杂的人，林拂影猜忌她，一回回的给她立规矩，要说她心里一点不怨恨是假的。 话又说回来，归根结底她与林拂影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的，在这个时代生存就要遵循这个时代的规矩，女子嫁了人就是夫家的人了，婆婆等同于亲妈。 她可以不来照顾，那样旁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她，在众多的死法里头，这是叶婉清绝对不想选择的死法没有之一。 同样的她和原主一样是个不会掩饰情绪的人，只不过她到底不是原主，所表现出来的性格也截然不同，以至于给别人一种她城府很深的感觉。 说难听点，就是特能装。 装的林拂影有些看不下去了，精神好一些了便打算捅破这层窗户纸，“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如此客气的言语从林拂影嘴巴里说出来，让叶婉清觉得瘆得慌，忙说自己不辛苦，林拂影开了个场之后直奔主题：“你为何要留下来给哀家侍疾？”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叶婉清斟酌了一下，选了个堂皇冠冕不出错的说法：“出嫁从夫，妾身既嫁进了王府，厚着脸皮说一句，也是将太皇太妃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孝敬的，王爷忙于公务，妾身便留在这里替王爷尽一尽孝道。” “对内是太皇太妃御下有方，对外也成全了王爷忠孝两全的美名。” 假大空打官腔谁不会，就说说的有些起鸡皮疙瘩，叶婉清觉得自己都不信。 林拂影信不信她不知道，反正林拂影对她真的客气了许多：“你有这份心思，哀家自然是高兴的，诚如你所说，进了王府就是王府的人了，这女孩子嫁了人啊便就是要摒弃过去的种种才是。” 如此和谐拉家常的气氛出现在婆媳之间本就不太正常，更不可能出现在天家婆媳之间，叶婉清思忖了一下才道：“这是自然，若放在寻常人家，往后妾身就是顾叶氏。妾身的名字是入了宗庙玉牒的，写在了顾氏的族谱上，叶氏对妾身来说已经是外人了。妾身的心思自然是要向着自家人才是。” 高手过招暗藏机锋，林拂影根本不相信她会愿意真心服侍她，因此想要一个她的真实想法，叶婉清知道她在试探自己对太后的态度，那就给她一个。 她说的不是嫁了人娘家就是外人了，而是叶氏，前头有一句自己嫁了人就从叶婉清变成了叶氏的铺垫，以林拂影这些年勾心斗角的经验，当然听得懂她指的是谁。 林拂影果然很满意，倚着大引枕靠在床头上，拉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拍了拍：“你是个聪明人，也怪不得王爷喜欢你，哀家也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一点即透省心省力。你须得记得你今日说的话才好。” 叶婉清笑着点头称是。 林拂影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如今年纪大了也依旧是风韵犹存，常年的养尊处优让她的一双手摸起来依旧如少女一般柔软细嫩光滑。 叶婉清低头去看两人拉在一起的手，这算是统一阵线了，这算是达成协议了，往后她不会再猜忌自己了？ 再一抬头对上林拂影那双精明的眼睛，一瞬间只觉得像是被蟒蛇看了一眼，脊背上冷汗嗖嗖的就出来了，脑门发冷，这瘆得慌的感觉半日都去不掉。 是了，哪有那么容易，人家宫斗了一辈子生生熬死了所有对手，要不是老皇帝大行的太捉急来不及给她提等次，这会儿人家已经是太皇太后了。 这双手哪里是被美人儿的柔荑握着，分明是被滚油在煎着。 横竖林拂影病彻底好了之前这清虹苑是回不去了，叶婉清一路留在慈寿堂的西厢客房睡了好几日，睡的她一个认床的人都快要认下这张床了。 这阵子两人相处的至少表面和谐的很，有说有笑，林拂影也不再给她立规矩，有什么好的也都紧着她。 叶婉清在她面前也用不着装，拿了好东西也都当着她的面吩咐了莺歌送去给林柔一半，正妃这个位置便利的时候是真便利，她完全不用考虑林拂影会不会怀疑她和林柔之间的事。 身为正妃，总是要大肚能容人才是合格的正妃，何况林柔也是她的人，这样做她只会欣然接受不会多想，哪怕装样子她也爱看的。 宫里忽然来了人，是太后派来的，正是身边亲信的董嬷嬷。 到底是宫里待了年久的老人，又是太后眼前的人，林拂影这个太皇太妃的架子也不好太端着，就让人给董嬷嬷在自己的内室里赐了座。 董嬷嬷是个很明事理的奴才，主子赐座那是主子的恩典，做奴才的不能没脸没皮的什么恩典都受着，她谢了恩，依旧站着，上来一句就点名了来意。 “前儿太后听说太皇太妃传了太医，才知道太皇太妃身上不利索，又觉这几日太皇太妃要养病怕是不愿被人打扰，因此直到了这会儿才遣了奴婢前来探望。太后出宫不便，不能亲自来看望太皇太妃，还请太皇太妃见谅则个。” 见不见凉都得见谅的，她说这话的目的是为了让林拂影明白太后之所以知道她病了，是因为太医说漏了嘴，可不是在你屋里安插了眼线。 宫里混过的，言语上都是明里一套暗里一套，林拂影也不多说：“辛苦你跑这一趟，替哀家谢过太后，她有心了。” 董嬷嬷又让跟着一起来的小宫女把几样上好的补品呈上来给她看，一一介绍了都是什么东西，有什么功用，无非也就是人参鹿茸灵芝那些，听的林拂影耳朵起茧子。 好像谁没见过这些东西似的，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若不是大补这种事过犹不及，只怕是这些也能拿来当饭吃。 她还是那句话：“替哀家谢过太后的好意。” 董嬷嬷说了半日有些口干，看林拂影始终都是淡淡的模样，又撇见了叶婉清在一旁伺候，笑道：“还是太皇太妃有法子，从前王妃在府里当姑娘的时候可是个混世魔王，国公爷和夫人并太后加起来都拿她没法子，如今嫁入王府这么点功夫，竟变了个人似的。也不知道太皇太妃用了什么法子，可否也让奴婢开开眼，回去好同太后说道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后的离间计 这话说得，当下林拂影和叶婉清面对面的看着，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叶婉清心说这个老东西究竟是哪边儿的，跑来拿着以前原主在国公府的臭德行出来说事儿，这不是提醒林拂影不要忘了她原先是个什么形象么？ 这阵子又是喂饭又是熬药的鞍前马后伺候婆婆好容易立起来的形象就因为这句话全崩了。 搞心态呢在这？ 林拂影瞧着叶婉清心里也敲开了鼓，说的也是，原先那么个德行，她没亲眼见过但也是有所耳闻的，尤其是叶婉清做姑娘的时候如何如何爱慕顾景行。 甚至为了满足自己能多看他两眼的心思，故意等在他外出公干回来的路上在他面前落水，好让他来个英雄救美，她好顺理成章的以身相许。 结果英雄根本不打算救美，叶婉清最后是被自家会水的婆子给捞上岸的，那婆子也是吃力不讨好，救了主子没得到嘉奖就算了，后来听说叶婉清执意要寻人牙子将她发卖出去。 是国公夫人把这事儿给压了下来，没奈何只能让那婆子去庄子上拿着奉银养老去了。 这事儿一度传的范围很广，还是国公爷的威势震慑下没有传到百姓耳中，至多就是富贵圈子茶余饭后提一提罢了。 谁家少女不怀春，姑娘家会对青年才俊脸红也是人之常情，似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把这种事闹的满城风雨的却没有。 实在是过分的很，如今再看看她沉着稳定，与从前大相庭径，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的性子便是能有些许的变化，也不至于如此两极分化。 叶婉清和林拂影对眼对了一瞬，瞧着她眉眼之间这几日来对自己表现出来的亲切和蔼渐渐褪去，就知道自己在她眼里立起来的人设果然开始崩了。 或者已经崩了。 她气不打一处来，面上却依旧带笑如春风：“董嬷嬷这玩笑可一点不好笑，如今我可是王妃了，嬷嬷还拿着我过去的事儿出来打趣儿，我丢人倒不要紧，传出去让王爷的面子往哪放？” 董嬷嬷立即对着自己的脸轻轻甩了一巴掌，不疼不痒：“哟，瞧奴婢这张嘴也真是没个把门儿的，王妃过去的事儿哪能拿出来随便说，太皇太妃您可别放在心上。如今王妃可是今非昔比了，太皇太妃您瞧见这会儿太后让奴婢给您带来这些东西没有？这可都是王妃的功劳呢。” “嬷嬷越说越离谱了，我人在这里寸步不离的为太皇太妃侍疾，又何曾有功夫进宫去，怎么就成了我的功劳，分明是太后的美意才是。” “王妃自谦什么呢，前阵子假药猖獗满京城都深受荼毒，若不是王妃力挽狂澜替太后解决了宫中闹假药的事儿，如今太后也不敢拿这些东西来送给太皇太妃，送什么可得好生头疼一阵子呢。” 叶婉清越听越觉得事情麻烦大了，林拂影连职业假笑都已经挂不住，眼神垂着落在床前的地板上，面色不豫。 她真想拔了董嬷嬷的舌头，这个老货到底是哪头的？一张嘴就给她添乱。 “太皇太妃，您喝药的时辰到了，妾身服侍您用药可好？” 董嬷嬷看得出来她这是在赶人了，不过横竖她的目的也已经达成，多留无益，顺水推舟的起身告辞离开。 叶婉清也就借坡下驴说要出去送送，林拂影没反对，让她去了。 “嬷嬷说话这般不过脑子，太后可知道？” 没了林拂影在跟前，两个人也就都不用装模作样了，叶婉清没跟她客气，董嬷嬷也收了那副假笑的嘴脸，“瞧王妃这话说得，我们做奴才的长不长脑子都不要紧，主子长了就行。” 这还是太后授意的让她这么说话？ 叶婉清皱眉：“太后究竟是何意思？” “这就看王妃自己的悟性了，奴婢要做的都已经做完，这会儿还得回去给太后复命呢，恕不能久留。王妃，奴婢告退。” 叶婉清长长呼出一口气来，觉得自己先前的感觉没错，太后就是个笑面虎，绵里藏刀的角色，人家甚至都没有亲自出马，只派了个奴婢过来，轻飘飘的几句话，她先前费了老鼻子劲儿的努力付诸东流了。 看看自己这双手，白留下了心理阴影，如今只怕是什么好处都没得着。 宫里出来的没有一个能轻易相信别人的，多疑肯定多疑，遇事儿也会七拐八弯的想上几圈，林拂影亦是如此。 一个素日和她不合的人莫名其妙的派人来看她，还莫名其妙的说一些不相干的话，也不问问她如今身上好些了没，这显然不是这个奴才不会说话，是这些话就是说给她听的。 这是提醒她别忘了叶婉清是谁的人。 她当然不会忘了。 叶婉清被请出了慈寿堂，林拂影依旧很客气，口口声声说她这几日累的人都瘦了，只怕是修远要心疼，西厢的客房也不如清虹苑来的舒适，让她回去清虹苑好生歇息。 逐客令下的不阴不阳，顺带还把刚刚董嬷嬷带来的那些大补的东西一并都送给了她：“哀家这病还没好利索，用这些只怕是虚不受补，倒不如留着给你用，你年轻底子好，这些日子伤的神，这几样东西足够补回来了。” 叶婉清也没用莺歌插手，亲自捧着一叠盒子回了清虹苑，狠狠往桌上一扔，震的好几个盒子落在了地上。 燕舞卫宁留守清虹苑，几日没见她，好容易她回来了，却一脸的不高兴，还连带着摔摔打打。 “王妃这是怎么了？这可都是好东西啊，王妃若是不喜欢奴婢收起来放着就是，何苦来拿着物件撒气。”说着就要去收拾，叶婉清上前一脚踢开老远：“不许动！” 唬的燕舞忙站直了身子缩到一旁，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莺歌上前安抚她说没事，“王妃想拿着这些东西出气，你就让她出。” “可是太皇太妃给咱们主子受气了？” 哪里是太皇太妃给她气手了，分明是自家姑姑给她气受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暴躁王妃在线骂人 叶婉清瞅着那堆东西越瞧越觉得碍眼的厉害，坐在那连着灌下去三大碗茶还是浇不灭那股火气，张嘴吐槽了一句：“果真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一条心，怪不得人家说最毒妇人心，毒如蛇羯说的就是她。” 燕舞不知道慈寿堂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她在说谁，莺歌悟了一会儿却是想明白了，吓得脸都白了：“王妃切不可说这话，仔细隔墙有耳。” 叶婉清才不在乎这些：“有就有，让她知道了来与我一刀两断我反而干净利索，横竖这气我受够了。” 接连几日的努力被人就这么一朝破了功，换了谁谁不生气。 她爹只不过是老国公过继过去的儿子，最多就是个族弟，顶了她名分上的亲弟弟，血缘上十万八千里的远，她又能有几分真心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弟弟都不怎么在乎的女儿。 从前她没见过亲生父母，后来有了温雪晴，真心实意的对她好，也没多少机会服侍在她身边，在林拂影身边侍疾的这段日子，叶婉清每每觉得她一回两回的立规矩自己还得这么尽心尽力的侍奉她，真的好对不起爷爷，对不起温雪晴哦。 她又不是这个时代培养出来的贞洁烈女，出嫁从夫，婆婆当亲妈。 每每想放弃的时候都忍住了，眼瞅着林拂影好容易对她态度缓和了些，太后这个老妖婆给她一句打回解放前。 她何尝不知道林拂影对她的缓和表面功夫居多，可这也是个不错的进展呐，意味着她在王府站住脚的这条路上又迈进了一步。 破坏别人的努力成果真的是一件很可耻的事，太后到底在想什么，让她在王府替她做事，还要出手来扰乱她的计划。 叶婉清这一场气生的很彻底，谁也不理，晚膳也没吃，自个儿躺在床上闷着，谁来了都被她一个滚字打发走，到最后一屋子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后来燕舞从莺歌那里大概知道了慈寿堂发生的事，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总得想个法子让王妃吃点什么，这么饿着饿坏了可怎么好？” “我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可王妃不许人靠近，咱们又有什么法子。” 卫宁顶着她那一向不近人情的表情说了句不近人情的话：“人家什么时候想吃了自然会传膳。” 燕舞本就是个急性子，一听这话就生气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忘了王妃对你的恩情了吗？如今王妃不肯吃东西，你非但不劝谏还要冷眼旁观。果真不是从小就跟着王妃伺候的，一点不知道心疼！” “心疼又不是嘴上说说。” 燕舞几乎冲过去：“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卫宁始终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好像没有什么事儿能让她觉得高兴，也没什么事儿能让她觉得不高兴。 她越是这幅样子，燕舞就越是来气，紧走了几步想上前去理论，眼瞅着两人就要打起来，还是莺歌拉住了燕舞：“一人少说两句，主子在里头烦着呢，咱们在这里吵起来算什么？” 燕舞委屈：“连你也不帮着我。” “我也没帮着她。” 卫宁像是看小孩打架一样只觉得无聊，索性离开屋子去外头院子里呆着。 燕舞没了争吵的对象，自己冷静了好一会儿也渐渐平静下来，再瞅瞅内室帐子里，叶婉清正翻了个身，晃的整个床身咣当乱响，可见还在气头上。 她又何尝不想找个人诉诉苦。 叶婉清从来就不是个心里能藏住事儿的人，但凡有了什么不痛快就一定要和身边的人说出来的。 从前有身边的朋友，有爷爷，有师兄，都是那时候她信得过的人，也没有什么能威胁到她性命的隐患。 如今她不敢，即使是莺歌燕舞她也不敢，背后议论太后那是多大的罪。 她真的说了太后或许不会怎么样她，但太后一定会找个背锅的，莺歌燕舞就会倒霉，说不定还不止她们两个倒霉，她屋子里这些人都得跟着遭殃。 叶婉清并不想因为自己心情不好需要吐槽就吐掉这一屋子的人命，她只能自己憋着。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叶婉清迷迷糊糊间梦见自己守着一堆人吐槽太后这个那个，话说的那叫一个难听，添油加醋的只有更狠没有最狠。 说的正痛快，太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身后跟着成群结队的宫廷侍卫，太后沉着脸一声令下，围坐在她周围听她吐槽的人全都被侍卫们手起刀落砍掉了脑袋。 圆滚滚的脑瓜子西瓜似的滚了一地，骨碌碌的滚到她脚边，怒目圆瞪的盯着她，嘴里大喊还我命来！ 吓得叶婉清疯狂后退，结果就掉下了悬崖去。 身子猛地一沉，叶婉清睁开了眼，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还好只是个梦，她没跟任何人吐槽太后，也没有一大堆脑袋滚西瓜似的滚到她脚边要她偿命，她也没有掉下悬崖去。 外头上夜的丫鬟听见她起来的动静，照例喊了一声王妃起身，捧着水盆帕子的丫鬟们鱼贯而入，莺歌燕舞掀起帐子挂在两边，伺候她梳洗。 叶婉清坐在那像个傀儡似的任由她们给自己折腾，生了一晚上的气，又没吃饭，也没睡好，她一点精神都没有。 “卫宁呢？” 叶婉清瞅了一圈没瞧见卫宁，便问了一句。 燕舞有点怂：“卫宁她……出去溜达了。”没好意思说昨晚自己和卫宁吵了一架，结果卫宁离开了屋子一晚上没进屋，就在房顶上睡了一夜，早上起来不见人影了，四处找不着。 她一度觉得是不是自己吵的太凶伤了她的心，以至于她不想回来了。 叶婉清倒是没在意，卫宁习武，时常有出去晨跑的习惯，这个她是知道的，也并没有多问。 在屋顶上睡了一夜的卫宁这会儿在顾景行面前回话。 顾景行背着手，背对着她站着，听完她说的回过头来：“果真？” 卫宁垂首。 顾景行把头扭回去，瞄着占了整面墙放满了书的书柜若有所思，她对太后的不满看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像是装出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新鲜口条一道菜 “你且回去。”他挥挥手把卫宁打发走了，自己叫了人来伺候着更衣，往慈寿堂去。 是时候去请安了。 母妃病了一场又病愈，他这个做儿子的全程没露面，多亏了有个王妃在眼前伺候着成全了他的孝义。 林拂影确实已经大安了，精神看着很是饱满，一点看不出来才病过一场的样子，顾景行要不是知道这件事，也就被瞒过去了。 他很满意，叶婉清将母妃照顾得很好。 “瞧母妃的气色很是不错，想来母妃身上大安了。” 林拂影才要点头，又觉不对：“谁告诉你的？” 顾景行只是笑笑，林拂影已然有了答案，却也没计较：“也罢，横竖哀家身上已经安好，你便是知道了也不要紧，不耽误你的公务。” “儿子确实公务繁忙，不能在母妃抱恙时在床前侍奉，是儿子的不是。” 他原是想引着林拂影往下说，你不在不要紧，有你的王妃在也是一样的，林拂影知晓他的心思，故意不上钩，东拉西扯，顾左右而言他，绝口不提叶婉清。 弄的顾景行有些无奈，打算直截了当的提一提。 这当口儿，不知道哪来的几声狗叫，顾景行很是意外：“母妃这里怎么会有狗叫声。” “底下人孝敬上来的，说是训的极听话的狗儿，又懂事，放在眼前能看家护院。可哀家却觉得，这狗儿到底不是自己从小养起来的，旁人养大的训大的，再怎么听话听的也是旁人的话。留着赏玩也就是了，至于看家护院，哀家看还是算了。” 顾景行听着她说这番话，眉宇间渐渐有了戾气。 林拂影瞧得出儿子神情的变化，面色也渐渐敛了慈爱，“古人常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要记得这个道理才是。” 顾景行觉得自己没必要继续坐下去了，起身行了个礼：“儿子记下了，前头还有事要处理，母妃好生养着身子，儿子告退。” 说完退了两步行出来，阳光下他的脸色也依旧阴冷阴冷的，扭头问出来送他的秀萍：“听说前几日宫里来人看望母妃了？” “是，太后派了身边的人过来，坐下说了几句话就走了。还送了东西来，不过太皇太妃并未留下，一并赏给了王妃。” 顾景行胸膛挺了挺：“太后一番心意，做臣子的总该心怀感激才是。福忠，备点东西送进宫去给太后做谢礼。” 几样价值不菲的金银器物被装在精美的檀木盒子里送进了慈宁宫，太后一一瞧过，并无什么特别的，一个个中规中矩，倒是有一个小食盒在一众金银珠宝里头十分突兀。 来送东西的人交代了，这食盒是特特送给太后身边董嬷嬷的。 太后瞅着董嬷嬷笑：“外头往宫里送吃食的先例不是没有，一贯都是送给主子的，你脸面倒是大，人家王爷巴巴的指名道姓要送给你。” 董嬷嬷连道不敢。 “想必是觉得你跑了一趟辛苦，既然给了你，你便收下。” “谢太后恩典。” 宫女的吃食一向简单，董嬷嬷跟着太后能吃几样好东西，来来回回也就只是那几样，偶尔能吃吃外头的吃食也是个新鲜。 她乐呵呵的接下了，当着太后的面打开了食盒看了一眼，当即脸色惨白两手发抖，抓不稳连带着食盒和里头的吃食一并掉到了地上砸了。 董嬷嬷忙退了两步跪下求饶：“奴婢失仪，太后恕罪！” 太后被她这一砸也惊了一跳，待凝神一瞧，地上那些摔出来的食物赫然是几块完整的猪口条。 还带着血迹，分明是生割下来就摆在盘子里送来了，都没清洗过，更没烹饪过，哪里能入口，看一眼都觉得瘆得慌。 于是太后脸色也变了。 “你起来，不怨你，王爷这是在警示哀家呢。” 董嬷嬷胆战心惊的站起来，有小太监上来悄无声息的打扫干净了地上的残骸，那些口条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回是猪口条，下回指不定就是人口条了。 董嬷嬷心有余悸，摄政王胆子真够大的，这种东西都敢往慈宁宫送，且还送进来了。 外头的吃食要进慈宁宫需得经过重重关卡检查无误才能放进来，这种东西断然进不来的，可见顾景行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太后……” “无妨，摄政王无非就是想要一个态度，咱们给他就是了。” 隔日，王府里就站了薛祥的身影，他是来传旨的，宫里给太皇太妃加了个嘉肃的尊号。 于是太皇太妃的尊号从做妃子时就有的娴字，变成了娴嘉肃太皇太妃。 林拂影受了尊号，并不知道口条的名堂，只觉得这尊号来的莫名其妙。 秀萍在旁说：“想必是太后想要重用王爷，王爷已经贵为摄政王，再无可封赏的余地，因此只能在太皇太妃身上下功夫。” 大抵如此。 不过是加了个尊号罢了，做样子给外人看的，于她来说不痛不痒，横竖又不出去见人，尊号一个字还是三个字并没有多大的区别，旁人见了她依旧还是称呼太皇太妃，也不会在这个称呼前头加上一串冗长又绕口的尊号。 这事儿便就这么过去，林拂影再也未提起，顾景行在早朝上背地里依旧还是对太后恭恭敬敬，太后也还是那副和颜悦色的笑模样，大家彼此之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时至月中十五的日子，叶婉清起了个大早，梳洗整齐后去慈寿堂给林拂影请安。 这是上回董嬷嬷来了之后隔了多日叶婉清头一回见林拂影。 她是个有点记仇且又很怂的性子，上回气的一晚上没吃饭，不光是因为太后挑拨离间，还是因为林拂影的态度，好心当作驴肝肺，她衣不解带的伺候了好几天看不见，别人一句话她倒是听进去了。 现在又要见她，叶婉清想起来依旧还是有气，却又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出来，别别扭扭的，见了面一脸假笑的请了安，林拂影没事人似的让她坐了。 叶婉清屁股边儿挨着罗汉床坐下，觑林拂影的脸色稀松平常的样子，似乎瞧不出什么来，气氛就是透着诡异僵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所谓颐养天年 宫里出来的女人，干啥啥不行，演戏第一名，她心里头哪能真的就像表面上这么平静无波，必然有什么风浪等着自己。 林拂影东拉西扯的说了几句有的没的之后终于说到正题了：“哀家前几日生病的事是你告诉修远的？” “是奴婢说的。”今日叶婉清带了卫宁来，本意是想着自己身边这几个姑娘她要雨露均沾，不想认任何人觉得她厚待谁亏待谁，所以每次带着出门的人都不一样。 卫宁抢在叶婉清回答之前抢先回答了。 林拂影当即面色不悦：“主子说话，哪有你一个奴才插嘴的份儿！” 叶婉清忙站起来请罪：“太皇太妃息怒，是妾身管教不周，太皇太妃才安好不久，切莫要为了妾身身边的人再气坏了身子。” 显然林拂影并不想买她的账，顺着杆子往上爬：“上梁不正下梁歪，底下奴才不懂事，也是你这个做主子的平日里没有立一个好榜样，有些事情，你也该好好学学才是。” 叶婉清忍着气点头称是，心说太后这个老妖婆，打得一手好牌，她前功尽弃不说，旧恨上头还叠加了新仇，人家林拂影根本不感激她伺候了这么久，还埋怨上她多嘴了。 “母妃说的是，她有些事情是该好好学学了。”门口光影一暗，顾景行进了门来，一身朝服还没来得及换下，衬的他身形比往常看着更加伟岸了许多。 他上前请了安，叶婉清就跪在地上换了个方向也给他请了安，顾景行朝着她伸出手，叶婉清迟疑了一下，看了林拂影一眼，最终还是将手放在他手心里，顺势起身。 不然还不知道要跪到什么时候去。 林拂影瞧出来儿子有意想要维护叶婉清，明面上并没有针对顾景行让她起来的事儿说什么，这都是小事儿。 “你的王妃就是你的脸面，连哀家的懿旨都敢随意违抗，如此不守规矩的王妃，回头再给你丢了脸可就不美了。” 顾景行只是一笑：“是她身边的人来告诉儿子的，况且就是她不说，母妃凤体有恙的事儿子早晚也会从旁的地方知道。若是母妃因为此时觉得心里不痛快，那儿子替母妃惩处一番她身边这婢女替母妃出出气就是。” 说这话的时候，他也没放开叶婉清的手，始终捏着，弄的叶婉清手心出汗，不知道是因为他的手太热，还是在林拂影面前拉着手太紧张。 顾景行说完这话瞧了卫宁一眼，卫宁会意，自己跪到地上去：“奴婢愿去杂役房领罚。” “你且去，没有本王的准许不许回来。” 卫宁倒退两步离开出去了。 那杂役房是什么地方，整个王府最粗最脏最累的活都是他们在做，卫宁从清虹苑被扔过去，地位跌的厉害，少不得杂役房那起子捧高踩低的小人要欺负她。 叶婉清有心想开口维护她一番，却觉得顾景行在用力捏她的手阻止她开口，顾景行道：“从前是儿子疏忽了，如今母妃染了这一场病倒是提醒了儿子，有些事情是该让她替母妃分担分担了。” 分担？分担什么？林拂影觉得不妙，果然顾景行继续道：“儿子打算让她随着母亲学习打理账目，日后王府细碎琐事就让她来打理，好让母妃颐养天年。” 颐养天年？ 林拂影只觉得气冲脑门，想不到有了媳妇忘了娘这种下场有朝一日也能轮到她头上来，这颐养天年旁的时候说都是个好事儿，独独这个时候就成了贬义。 哪里是想让她颐养天年，分明就是想要夺权，还是儿子帮着儿媳妇夺权，想要架空她这个婆母，夺走了管家权，那下一步呢？再把她这个太皇太妃踩进烂泥里糊一脸屎？ 她会允许才怪：“你的孝心哀家都懂，哀家还年轻，还没到什么都管不动的时候。王妃闺阁时国公爷两口子宠着她，大抵也没让她吃过这些苦，管家的事儿千头万绪无从理起，你既要宠着她，那还是不要让她受这些委屈的好。” 什么宠着她，说的比唱的好听，分明就是在嘲讽她不学无术，什么都不会。 真正合格的大家闺秀都是自小要学习怎么打理庶务的，管家的本事就是嫁妆之一，随着大婚之日起一并带到了夫家来，也是新妇能不能在夫家站稳脚跟的评判标准。 她连这安身立命的功夫都没学到家，这时候还想起步，晚了些。 顾景行装傻：“国公府有国公府的头绪，王府则有王府的头绪，这些年王府的庶务都是母妃在费心，偶有管家在旁帮衬，若是有母妃提点，她也能尽快上手，母亲也能早日歇息。” 看样子这儿子是铁了心想要抬举这个不成器的王妃了，林拂影长吁一口气，索性也不再坚持拒绝，男人都得顺毛捋，丈夫如此，儿子亦是如此。 不如此时先遂了他的愿，“好，既然你们两个有这个孝心，那哀家也自当成全。什么时候你准备好了，便到哀家这里来跟着学。” 答应这事是不难的，届时怎么教，教什么，还不都是她说了算，她反正是教了，至于叶婉清自己是不是能坚持下去那就不是她说了算的。 顾景行颔首为礼：“多谢母妃成全。” 叶婉清觉得自己被赶鸭子上架，作为一个当事人完全没有插嘴的余地，顾景行坚持要她管家，她不想管也得管，只能过去福了一福：“多谢太皇太妃成全。” 后来叶婉清忍不住又问了顾景行一次：“管家可不是儿戏，王爷就不怕妾身管家日子久了，知道了王府的秘辛拿去讨好太后？” 顾景行背着手，面色狡黠：“你尽管去。” “王爷还真信任妾身呐。” “本王只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判断，就凭叶婉清怨怼太后那劲儿，她怎么可能拿着王府的消息出卖给太后，她不从太后那里套点什么情报出来卖给他算她给太后面子。 叶婉清撅噘嘴，有些搞不懂这个人，他还真是蜜汁自信啊，还是说他真的彻底相信自己了？如此多疑的一个人，叶婉清拿不准他让自己掌权这波操作到底是真心实意想这么做的还是在借此机会试探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算盘珠子 叶婉清是个文科生，从前虽说学历不低，数理化却一直都是弱项，早先跟着爷爷管理的时候财务方面都是师兄在处理，她基本不怎么插手。 早知道管账不是个容易的事儿，却不想心理建设做的还是不够。 在这个没有任何电子产品的时代，她要从零基础开始学会扒拉算盘珠子。 对于习惯了依赖计算器的人来说，算盘这种东西拿在手里就是用来跟她作对的。 也是托了原主的福，好歹旁的东西原主多少有些涉猎，不精通起码也有基础在，这管账一事枯燥无趣，原主的性子是万万不肯碰的。 以至于叶婉清接触算盘真的就是从零开始学。 太皇太妃是很有诚意的，并没有假手于人，亲自下场为她讲解，且很给面子的让叶婉清坐着，她自己则如同学堂里的夫子般在前头来回踱步走动讲解。 她讲解的很详细，让叶婉清背一个口诀：“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除二，四去六进一……” 这口诀一溜下来全是数字，叶婉清最头疼的就是这个，好在背倒也不是特别难背，林拂影说了个三两回，她也能顺顺溜溜的背下来，只是依旧不解其意。 林拂影就知道她不会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一一讲解了一遍，理论是最枯燥的，当初跟着爷爷学针灸的时候也是从理论课开始，背汤头歌，背穴位，背奇经八脉，背的她想自杀。 没想到这辈子还要再经历一遍理论课的荼毒。 人体经络好歹还有个参照物比对着自己的身体背，算盘珠子的理论课就只能看命了。 林拂影严厉的很，时常讲着讲着忽然提问一句，这里怎么怎么，那里怎么怎么，每每她提问的时机刚好就是叶婉清犯困厉害的时候，惊的叶婉清头皮发炸。 几次下来，她靠掐自己大腿硬撑着不让自己犯困，偏这时候林拂影也不搞突袭了，她一度怀疑林拂影是不是就是故意的。 头一天就这么过完了，叶婉清守着一个精美的算盘坐了一天，听了一天，连个算盘珠子都没捞着摸一下。 晚上回了清虹苑，她让莺歌找了药酒来擦拭。 贴身的裤子褪去，大腿上青一块紫一块，莺歌瞧着触目惊心：“王妃对自己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些，多喝两杯茶也比这个法子好使。” “你守着太皇太妃敢让她在那说你却坐在底下喝茶么？我反正是不敢。”除了这个法子她想不出别的来了，从前看武侠小说见有些大侠靠咬破舌尖提神的，她自问没这个魄力。 只是掐两把自己的大腿她都快要哭出来了。 莺歌倒了药酒替她揉那些淤青，叶婉清疼的躺在床上龇牙咧嘴，看的莺歌都有些不忍心下手了。 “王妃从前在国公府做姑娘的时候就没受过这样的罪，连个油皮都不曾碰掉一点，如今却一下子多出来这许多的淤青，可如何是好。” “好不好的都得受着，王爷交代下来的事情，太皇太妃亲自教导了，总不能辜负了这两位的一番心意。” 就算林拂影故意挑着她犯困的时候找她的事儿，她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只能乖乖受着。 一个白日里都在一二三四五六七，这会儿脑袋晕晕乎乎的，莺歌手底下柔软的很，揉的很舒服，叶婉清躺着很放松，心想可算是体会到现代那些男人喜欢大保健的原因了。 小姑娘的一双柔荑连她这个做女人的都有些受不了，何况男人，多好的享受啊。 叶婉清就在这温柔乡里睡着了。 是夜，忙完了的顾景行来了清虹苑，听说叶婉清已经睡下了，颇有点意外，以往叶婉清睡得并不算早，他在这里留宿的时候她往往会在等下一会儿书才会睡着，这时节睡下倒是不正常。 “怎么睡得这样早，可是身上不舒服？” 莺歌福身行礼：“王妃大概只是累了。” 说话间撩了帘子伺候他进了内室去，顾景行摆摆手不许人跟着进来伺候，莺歌便留在外头把门关上了。 才一进来，顾景行就皱了皱眉，呼吸间都是浓重的药酒味，像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怎么用上药酒了，她受伤了？ 顾景行去往床边坐下，叶婉清睡的其实并不算安稳，睡梦中也是眉头紧皱，嘴里还在喃呢梦呓，顾景行仔细听了听，大抵是打算盘的口诀。 他失笑，她从来都是个用功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有一股拼尽全力的劲儿，查案子如此，研究药方也是如此，让她去跟着母妃学管账，母妃又是个不好打发的，估计少不了为难她。 念及此，顾景行唇角的笑意敛去，逐渐锋冷。 母妃总不至于借此机会刁难她，对她动手，以至于到她要回来偷偷摸摸擦药酒的地步。 顾景行没了留宿的心思，这个时辰了去慈寿堂也不太好，他沉着脸起身离开，路过卫宁面前的时候眼锋冷厉了一下。 卫宁头一垂：“我去送王爷。” “本王看你这差事是不想当了。” 卫宁扑通跪下：“奴婢有罪。”她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只能先认个错。 顾景行负了手：“王妃用了药酒，若让本王知道是你的疏忽，你自己清楚后果。” 原来是说这个，卫宁松了一口气，把叶婉清用药酒的原委说了，“奴婢本想入夜后回禀王爷此时，不想王爷自己先来了，是奴婢的疏忽。” 她这么承认，顾景行却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确实不是她的错，叶婉清这个傻子，何苦这样对自己。 罢了。 他遣了卫宁回去，算是放下一桩心事，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月色如水撒了一地，顾景行站在银练的月辉里觉得自己魔怔了。 为了一个叶婉清，连母妃都能怀疑上，早先被太后算计不得不娶她进门是那股子满心的厌恶是什么感觉如今已经不记得了。 听说她不妥，他觉得紧张，本不该有这样的情绪，可如今有了，又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似乎应该是这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妻妾的惬意时光 顾景行在如水的月色里站了半晌，临走前瞅了一眼叶婉清卧房的窗子，已经熄了灯，那扇窗子昏昏暗暗的，月光洒进那窗子里，大概也如这里一般明亮。 也不枉了叶婉清做梦都在背口诀，第二日林拂影果真考校她的功课，叶婉清倒背如流，这让林拂影很满意。 她当然满意，若是叶婉清连这第一关都过不去，她又怎么能顺理成章的加大难度刁难她。 已经多年不曾亲自动手拨过算盘珠的林拂影罕见的亲自动手演示了一遍如何算数，人到中年依旧保养的青葱白玉般的手指在黑檀木的柱子上来回翻飞，嘴里不停念出数字，思文在旁边听着抄录，眨眼功夫一本账簿就算了个清清楚楚。 叶婉清看的傻眼了，耳朵边上回响的全都是那上好的黑檀木珠子碰撞时的清脆声响，嗒嗒嗒，几乎不曾间断过。 她在旁边看着林拂影手指翻飞，如同结印都快出来残影了，真不知道这样的速度她是怎么做到稳而不乱的。 看得清自己扒拉的什么么？ 林拂影一番演示过后抬头问她：“可看清了？” 当然没有，但又不能这么说，叶婉清只挑着好听的一通夸，给林拂影吹捧了一番，并不是她看不清，实在是林拂影太厉害。 没有人不爱听马屁，林拂影明白她的用意，也不揭穿，这吹捧是吹捧，听着也舒服，何必要拒绝呢？ 她道：“你既从未学过，哀家自然也不求你一上来就有这般的本事，少不得你要从头练起，哀家做一遍你瞧着。” 这从头练起的动作简单的很，叶婉清瞧着她做了一遍，觉得自己这个零基础的也能驾驭的了，林拂影让出位置让她来，她有样学样照做了一遍。 自我感觉还不错，多简单呢，练两遍大概就可以加大难度了。 可林拂影那是那么好糊弄的，她打心眼里就不打算正经教她管账这种事，连个算盘都不会用的人还管账呢。 滑天下之大稽。 她并不满意叶婉清的状态：“不过依葫芦画瓢罢了，别以为这个简单就可以偷懒，一遍遍乖觉的练，万丈高楼平地起，如今基础打得扎实，日后才不会飘了，练。” 没奈何，叶婉清只能一遍一遍重复这枯燥无味的动作，把一个接一个珠子从头到尾扒拉上去，再从头到尾巴拉回来，翻过来覆过去，重复到她有种天荒地老的错觉出现。 林拂影没有像昨日似的勤恳了，自己坐在边上舒舒服服的由思文捶腿，喝茶吃果子，秀萍站在旁边替她扇风，偶尔瞧着叶婉清有偷懒的迹象立马出声提点。 这厢边叶婉清孤零零的坐着，百无聊赖的重复一个动作，左手换右手，禁不住又开始要犯困，偏林拂影盯着，她又不好抽出手来像昨日一般拧大腿，只能硬撑着精神。 入了夏，外头的风卷起热浪阵阵扑进屋里来，叶婉清脑门上鼻尖上沁出一层细汗，阳光投进来一打，瞧着毛绒绒的一层。 说来顾景行对叶婉清看的也真是透彻，她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上来了，真真投入进去想要把这个事情给练好学明白，反而就不觉得犯困。 阳光里少女认真的模样透着倔强，林拂影本是有心刁难，见她如此反倒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她和外头说的骄纵真真是一点不搭边，不光是嫁进王府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了解，单单是眼前这一幕，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在用功了，若真是如传说中的那样骄纵的性子，是断然做不到眼下这样的。 她越是如此认真，林拂影反倒是越觉得心烦意乱，连那节奏感十足的清脆算盘珠子声听着也觉得不似先前悦耳，催的人心头烦躁。 秀萍还在旁边扇风，林拂影喝光了一杯茶水，一把夺过秀萍手里的扇子：“别扇了。” 又道：“今日就到这里，这营生也并非一日之功，你可明日同样的时辰再过来。” 搁在眼前瞧着烦躁，索性打发走了，眼不见心不烦。 叶婉清长吁一口气，总算是解脱出来，方才投入进去了还不觉得如何，这会儿放松下来才觉得浑身酸痛，是刚刚维持一个姿势太久了的缘故。 她硬撑着行礼告退，进了清虹苑的门却瞧见石嬷嬷在她的正屋门口立着，见了她不情不愿的行了个礼来问安。 这让一上午都在算盘珠子上神游的叶婉清恍惚间觉得回到了刚刚大婚那时候，就是她在旁边伺候，也一样是这个怠慢的态度。 林柔听见动静从屋里迎出来：“妾身给王妃请安，王妃可算是回来了。” 叶婉清伸了手，任由她搀扶着自己，拾级而上并肩一同进了屋：“你怎么来了。” 从上回曹夫人的寿宴上回来之后两人感情要好的很，在外人面前依旧还是冷嘲热讽的互怼，私下里倒亲姐妹一般亲密无间。 林柔是这几天实在闲得慌没事干了，索性跑来找叶婉清打算下棋，结果叶婉清在林拂影那里受了一顿调教回来腰酸背痛的，哪有心思下棋呐。 “今日怕是要失陪了，如今我只想一头栽倒下去不起来了，长这么大就没这么累过。” 林柔看着她又是揉肩又是捶腰的，来都来了这么走了又不太好，试探问道：“姐姐不嫌弃，不如妹妹帮姐姐推拿一把？” 叶婉清连连摆手：“这哪行，好歹你也是王爷的姨娘，又不是伺候人的，怎么能让你替我做这事。”其实细算起来，林柔还比她大一辈呢，年纪也比她大一些，因着位分只能叫她姐姐也是没办法，让她替自己推拿，叶婉清可不想折寿。 “倒也无妨，我是个庶出，从前在家中说是当小姐养着，其实也就是伺候嫡母和嫡出姐妹的份儿，这推拿的手上功夫也学了一些，技艺不精，缓解疲劳倒还是拿得出手，姐姐不妨让我试试。” 她说着还不算，真站起来走到叶婉清身后去，双手捏住了她肩膀揉了几下，叶婉清本来还想拦着她的，她捏了这几下之后叶婉清就真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昏君体验卡 “想不到你手艺如此精湛。” 她难受了半天，林柔上来两下就让叶婉清觉得四肢百骸开始舒畅了。 林柔手底下不轻不重的揉，力道拿捏得刚刚好，语气里颇透着几分无奈：“姐姐也莫要夸奖我了，家中的嫡母那是那么容易伺候的，手法轻了重了都是要挨一顿呲打，三番五次的下来，反倒被嫡母给挑剔出了一番手上功夫，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都是家里的姑娘，自己还觉得原主的爹对她不怎么重视，因此怨怼过好几回。 现在知道了林柔从前在家中过的是什么日子，再比对比对自己，叶婉清觉得自己可真是太幸福了。 心里也不觉升起一丝心疼来，这要是换了她，林柔这种日子估摸着过不了几天就受够了。 在这个嫡庶分明尊卑严谨的时代里，叶婉清只能庆幸自己穿过来的是个嫡出大小姐，家中一个庶妹还被她大刀阔斧的把生母给收拾走了，向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到后来林柔索性让叶婉清去了床上趴着，自己也爬上去跪坐在旁边给她推拿后背。 昨日莺歌揉腿的时候叶婉清就觉得挺舒服，如今方知什么才叫做真正的享受，此时此刻她觉得古代那些要美人不要江山而成了昏君的帝王们其实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只是一个王府的姨娘就尚且如此，能选入宫里的都不是池中之物，一个个要是再都有点本事有点技能，哪个男人顶得住呢。 她都想做昏君去了。 叶婉清翻了个身侧躺着，一手支头一手伸过去勾了林柔的下巴，学着风流公子的语气来了一句：“爱妃，给朕笑一个。” 她也不过是想开个玩笑玩玩，给林柔吓得脸都白了：“姐姐在胡说些什么，这可是大不敬，传出去要杀头的。” 叶婉清一点不在乎：“这里只有你我两个人，伺候的人都在外头，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啊？” 不过想来也是，他们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皇权至上的思想，自己在这里体验昏君的玩笑在他们眼里好像真的不好笑。 她又改了改：“来，给大爷笑一个！”幸亏她不是男人，真真是把男人的轻佻劲儿学了个十足十。 林柔羞红了脸，她是庶女，不是青楼女子，起码也是正经家族正经养起来的姑娘，哪开过这种玩笑，一时间接不上茬了。 叶婉清越玩越起劲儿：“美人儿害羞，胜却西湖美景，怪不得古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呢。” “姐姐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妾身哪算得上是什么牡丹，就是有几分姿色又怎么能和姐姐日月之辉争光华，快别取笑我了。” 看她实在是开不起玩笑来，叶婉清才算是放弃了昏君体验卡，依旧笑道：“也不晓得王爷究竟是不是眼神不好，你这么漂亮，他却瞧不见么。” 说到这里林柔萎了神色，漂亮有什么用，出身大户人家的小姐哪个不漂亮，她家里那几个嫡出庶出的姐妹个个都有姿色，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儿。 从前看惯了府里几个姨娘争宠争的头破血流，嫡母整治小妾手段狠辣，好好的人命说没了就没了，她爹屁也不放一个，只当没有过这小妾。 进了王府她只想安身立命，不想争宠，顾景行愿意给她这样的安稳，她很满足。 只是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如今王妃对她好，愿意护着她，和她姐妹相称，王爷终究是王爷，日后少不得还有新人进门，到那时候还能和现在这般么？ 林柔多愁善感起来：“如今姐姐高看我一眼，我愿守拙还姐姐一份恩情，只是不知道日后我做了对不起姐姐的事，姐姐会不会记恨上我？” 叶婉清心里是清楚她至今没同顾景行圆过房的，她说的对不起自己的事大概也就是和顾景行圆房了。 这个又不是她说了算，只要顾景行想，林柔也不能拒绝，毕竟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了，她乐不乐意都不能改变他的心意。 这是男人的天下，不是她那个时代，一夫一妻相守终老再无旁人，纵然她心里接受不了那又能如何？ 顾景行是王爷，不可能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 叶婉清笑笑：“说什么傻话呢，这王府里你我姐妹交好就是多了个亲人，哪有人做对不起亲人的事，又哪有人能记恨上自己亲人的呢？别想了。” 劝人劝己，叶婉清让林柔别想了，也是让自己别想了，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装模作样不太容易，总像是在欺骗别人，她一贯不怎么善于做这种事。 林柔顺从的换了话题，在她这儿一直待到用晚膳的时辰才离开，期间还是下了棋，叶婉清懂围棋，但嫌那玩意儿费脑子，索性将五子棋的玩法教会了林柔。 这新鲜又简单的规则让林柔直呼惊奇，玩的十分不过瘾，离开的时候恋恋不舍，与叶婉清约好了改日继续下。 在慈荣堂扒拉了好几日的算盘珠子，林拂影瞧出来叶婉清这不服输的性子不是这种法子就能敲打的了的，越性儿也不糊弄她了，开始正儿八经的交她如何用算盘算账。 彼时叶婉清拨弄算盘的基础手法已经练的很是纯熟，从最简单的算法学起，倒也不觉得有多难，林拂影又很懂得阻止不了就顺其自然的原则，教的也是用心。 既然她管家是板上钉钉的事儿，那不如就痛痛快快的倾囊相授，至少她还能控制的了叶婉清，教的明白点也不至于让王府败落在叶婉清的手上。 一个肯教，一个肯学，外头蝉鸣阵阵的时候，叶婉清已经在清虹苑独立看王府的账本，分发月例银子了。 天气暑热难熬，出门就是大日头，屋里搁了冰盆也减缓不了多少暑气，在现代的时候还有冰激凌能吃，如今就只能用冰镇的饮食解解馋了。 燕舞爱出奇巧，往冰镇酸梅汤里掺了点酒水拿来给叶婉清尝，叶婉清爱喝酸梅汤，但从前没有饮酒的习惯，更没想过这两样东西还能混到一起用，一尝之下颇为惊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王爷嘴馋了 夏日午后正值犯困的时候，叶婉清理完了杂务正准备小憩一会儿，外头丫鬟打了帘子，顾景行带着一身酒气进来了，眸色微红，穿了一身常服，面有倦色。 叶婉清忙撩了裙摆起身去迎，闻着他身上的酒气就忍不住埋怨了一句：“王爷尚且需要用药，如何能饮酒？” 酒与药性相冲，若无事的时候小酌两杯也未尝不可，可顾景行是个什么德行，身中奇毒还需要靠药物调理才不会时常毒发，他竟然饮酒？这条命是不是不想要了。 自来大夫面前病人十之八九都是怂的，顾景行向来强势，唯独在病情这事儿上最怕叶婉清与他较真儿，讪笑两声：“政务牵扯，与几个官员喝了几杯。” 这般浓郁的酒味，也好意思说是喝了几杯，叶婉清碍于他王爷之尊的颜面也不好意思揭穿他，知道他最近在推行一项新的政务，减免一部分的苛捐杂税，好让百姓日子过的轻松一些。 这做法少不得干扰了某些人的利益，推行起来也不容易，有人支持有人反对，又兼历来有这个饭桌上谈事儿的酒桌文化，顾景行为笼络这些人，少不得多喝两杯。 叶婉清猜到差不多就是这么个事儿，知道他也不容易，便也不再继续纠缠这个，搀扶了他在南炕上坐了，刚刚喝完的酸梅汤空碗还放在这里，叶婉清顺嘴就问了一句：“如今暑热难耐，酸梅汤最是解暑，王爷要来一碗么？” 酸梅汤三个字听着就生津，顾景行才在饭桌上吃了一肚子大鱼大肉，正是觉得腻得慌的时候，想了想觉得也好，便点点头。 叶婉清喊了燕舞来：“去给王爷也盛一碗来，要没掺酒的。” 方才喝了估计不少，这会儿可断不能让他再沾染了。 顾景行本来精神恹恹的，一听这话抬起头来：“酸梅汤掺了酒？” 叶婉清怪自己多嘴，悄声吩咐也就是了，何必让他听见，万一他来一句本王没醉，扶本王起来，本王还能喝，她估计要气死了。 “燕舞奇巧在酸梅汤里掺了点酒，妾身贪饮觉得还不错一时多喝了两碗。不过王爷在外才饮过酒，这会儿是绝不能再碰了，只单单喝一碗酸梅汤也就是了。” 哪知他还真来了精神：“这法子倒是新鲜，酸梅汤本王喝过不少，掺了酒的没喝过，来一碗尝尝。” 燕舞一时间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听谁的好。 叶婉清瞪了她一眼：“王爷喝成这样子，哪里还能再喝，去取一碗干净的来。” 她立刻就去了，顾景行想着那味道嘴馋，又因为喝多了酒头昏目涨，手肘撑在桌上从指缝里觑她：“如今王妃是越发大胆了，敢在本王面前端架子。” 这话也就是说说，他并没有真的较这个真，叶婉清也听得出来，胆子越发大了，嗔怪的翻了他一个白眼：“王爷这一顿酒水下去，自己喝的是爽了，可妾身几个月来替王爷调理的功夫也算是白费了。” 顾景行喝了酒脑袋有些飘，也不像平日里那般严肃，死不承认端架子夸海口：“不碍事，本王自己的身子本王自己清楚，还没到那份上。” 说着还要那掺了酒水的酸梅汤，被叶婉清按着他手挡回去：“您可消停些，外头灌了那许多的黄汤子，回来再喝妾身的酒，如何还尝得出味道来。若王爷实在想喝，改日让燕舞再做就是。” 说话间燕舞端了酸梅汤呈上来，顾景行疲惫的往肘垫子上依靠，懒懒散散的仰着头眯着眼睛摆了个姿势，那意思是让叶婉清伺候他喝。 叶婉清瞧着他这纨绔劲儿十足的架势，心说果然男人喝了酒就成了另一个德行，还好他不撒酒疯，倒也罢了，伺候就伺候，等他吃饱喝足哄着他去睡一觉，自己也消停。 这么想着，叶婉清端起碗来一勺一勺的喂进他嘴里。 确然燕舞的手艺是不错的，酸酸凉凉喝进口中是解了不少暑热烦躁的感觉，顾景行先前喝酒喝的嘴里发苦，这会儿也舒服了不少。 索性两眼一闭靠在那一副享受的样子，任由叶婉清给他灌汤。 外头燕舞瞧着两人这模样，忍不住跟莺歌咬耳朵：“这还是从前那个王爷么？也不知道大婚当晚把王妃一个人丢在新房里自己跑了的人是谁。” 莺歌那胳膊肘子拐她：“王爷还在这呢，你可少说两句，仔细脖子上吃饭的家伙什儿要搬家。再说了王爷王妃能走到今日不好么？还是你想看着咱们主子一天天守着个空院子坐冷板凳。” 燕舞一想也是，吐吐舌头不说了，瞧着两人恩爱的模样只是傻笑。 顾景行喝的过瘾，一碗下去还想再要一碗，被叶婉清阻止了。 “凡事过犹不及，这汤再好王爷也需有个度，仔细又是酒又是汤刺激的毒发，那滋味可不好受。” 顾景行把眼睁开一条缝：“有王妃在还怕什么毒发。” “王爷再去外头灌一回酒，便是有是个妾身在也拦不住王爷受一回罪。” 她满脸不乐意的说了一句，吩咐底下人铺好床，催着顾景行去午睡。 喝了一肚子汤汤水水的顾景行如今脑袋只觉得更晕乎了些，长臂挂在叶婉清肩头，半个人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往内室走，嘴里还在说：“王妃瞧不上外头的酒？只怕是王妃没喝到过真正的好酒，有些酒不比宫里御用的差，有机会王妃可好好去尝尝。” 叶婉清一点也不想去尝尝，好的坏的都不想，她一贯没有借酒浇愁的毛病，也不懂得酒的好坏，只知道现在顾景行这半个人的分量压的她快喘不过气来了，只想快点把人扔下完事儿。 外间到内室这么两步路的功夫叶婉清因为身上架着个人走起来只觉得格外漫长，老费劲了，好容易把顾景行仍在了铺上，他也是困极了，脑袋一沾着枕头就两眼一闭不问世事，衣服鞋子也不管了。 叶婉清又只得亲自替他脱了靴子，扯下外袍，再替他盖上被子，点上安神香，这才退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宅不得干政 这么折腾了一番下来，叶婉清累的出了一身的汗，里衣都贴在身上黏黏腻腻的十分难受，本来想要小憩的心思也没了，吩咐人去放了水打算沐浴一下冲冲身上的汗味。 期间前院的人来了几回，说是有公务要来找王爷，叶婉清看他睡的那叫一个沉，也不忍心叫醒他，便让来人留下了话，等他醒了再做打算。 日头渐渐西斜，微风轻拂，天气也不似午时那会儿烤灼人的炙热猛烈，改成了密不透风的闷热，叶婉清接手了府里的各项杂务以后每日的事情也多了起来，七七八八大到礼仪规矩小到哪个婢女小厮做错事都要操心着。 看似风光的营生，实际上并不好干，也不排除这其中有林拂影特意安排的缘故，事无巨细一概的往她面前堆砌，八成是等着她有一天自己坚持不住了摞挑子不干，她好重掌王府大权。 倒也难怪林拂影会有这样的操作，她怎么能放心让太后的人捏着整个王府的生杀大权，这不是等于把自己置于险地么？ 至于叶婉清，她没这想法和林拂影对着干，但也不打算把自己立于危墙之下，她与林拂影之间这场看不见影儿的争斗，须得找到一个折中点，得双方各退一步，退到两个人都能接受的地步，而不是其中任何一方被逼无奈了不得已做出单方面妥协。 所以她会努力学着把每一件事都做好。 时至傍晚的时候顾景行醒了，这次酒后还算是脑子清醒，对自己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都还记得，所幸没说过什么不该说的。 他现在越来越适应呆在清虹苑的感觉，这一觉睡了这许久，睡的十分安逸，一路无梦，睡起来浑身舒畅。 撩了帘子出来的时候叶婉清正在外头和人商议要下去田庄子里亲自看看的事儿，已经定下行程了，听见他出来的动静，欠身请了个安，吩咐人上了漱口水来给他，又传了淡茶来给他润喉，一切收拾停当才告诉他底下人来询问他公务。 “王爷可要洗把脸清醒一会儿再回书房去？” “不用，不去书房了，也没什么大事，让他们把东西拿到这里，就在这里处理。” 叶婉清有些意外，福忠想要劝阻：“王爷，这不妥……” 后宅不得干政，这要是在清虹苑处理公事，难保王妃不会瞥见一两眼的东西，若是真让她瞧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回去说与太后听了可怎么好？ 他才开口，顾景行就打断他：“本王自己心里有数，去拿。” 福忠无奈，只能应了一声往出走，叶婉清叫住了他：“福管家且先留步，凡事有规矩，王爷总不好因为犯懒不爱走这两步路就坏了规矩，处理公事就该在处理公事的地方，歇息就该在歇息的地方。王爷若是不想走路，妾身让人传肩辇来。” 顾景行拿眼瞧着她：“王妃这是在赶本王往外走？” “妾身不敢，后宅是女人该呆的地方，朝中事务都是男人的天下，不该沾染了不该沾染的东西，回头朝中言官又要在太后面前说嘴提王爷的不是，那就是妾身的罪过了。” 话不能说满，点到为止。 他愿意相信她，她很感激，但他不能代表所有人，这王府里里外外多少双眼睛盯着，谁不知道她是太后的内侄女，她心是不是太厚那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这个身份就是太后那头的。 今日顾景行在清虹苑处理公务，明日王府里这些眼睛就会把这桩消息传出去，少不得又要掀起暗涌来。 太后那边她也很难做，顾景行连处理公务都在她面前不忌讳了，她却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提供不出来，也不能帮着太后彻底将顾景行拉拢到她那边去，她只怕是自己小命不久矣。 为了顾景行，更为了自己，叶婉清必须将他赶回去。 原本睡饱了一觉顾景行整个人都是放松的，听了这番话脸色渐渐绷紧了，似有冷风刮过，他道了声也好，起身离开了。 脚步有些快，出门时撩起袍角的动作带出猎猎声响，身影很快转过影壁消失不见。 叶婉清站在那，只觉得身心交瘁疲惫不堪。 她自己也发现了，不光这段时间顾景行来清虹苑带着的时间越来越长，她自己也越来越不排斥他在这里呆着，甚至还有些小小的期待。 他在这里时，她没了从前在他面前的小心翼翼满腹算计，许多时候说话都是冲口而出，极少会去想这话说出来是不是不合适这种问题。 两人一起用膳时她觉得很开心，他喝多了回了府不去自己的玄月阁反而跑到这里来歇息，她也觉得很开心。 想到午后他来了之后两人相处的那一小会儿，大抵民间寻常夫妻也不过如此了。 从前叶婉清是个母胎单身，并不懂得夫妻之间应该是怎么样的。 相处最多的男性除了爷爷就是师兄，由于两人一起长大，许多事情没什么顾忌，玩笑也是乱开，一些有的没的身体接触也并不在意细节，吃饭也会互相夹菜。 这样的关系说是兄妹也行，说是友情之上恋人未满也未尝不可，看着别的小姐妹都有男朋友在身边陪伴的时候她会想到自己和师兄之间的相处模式，这就叫暧昧。 叶婉清承认，现在她对顾景行也有了之前和师兄之间那种暧昧的感觉了，甚至更要复杂。 许是因为他的身份是自己的丈夫的关系，她从未在师兄给她夹菜的时候想过别的什么，却会在给顾景行夹菜的时候期待他的反应。 想知道他喜不喜欢，爱不爱吃，想听听他对自己手艺的评价，夸奖也好，提意见也好，她期待他的回应。 叶婉清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就是喜欢，她只知道这不算是个好现象，从一开始两人之间就是合作的关系，他指望她解毒，她指望他保命，夫妻就是挂个名给外人看的，她压根就不可以对他动感情。 太后的手段她是见识过了，实在是要小心翼翼才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王爷请的酒 或许顾景行愿意在清虹苑处理公务这种对她表现出来的信任是太后喜闻乐见的，却不是叶婉清希望的剧情走向。 她自问没有那个本事处理好这样发展下去可能出现的结果，万一有一天她真的爱上顾景行了，万一太后又发现她变心了，估计她的死期也不远了。 叶婉清心烦意乱，觉得身处于一个巨大的漩涡里，往哪边使劲都不对，最后的结果都是把自己搅成碎片。 燕舞是个管不住嘴的，“王爷似乎生气了。” 她当然知道顾景行不乐意了，那她有什么办法。 顾景行正推行新政，她即便是不过问朝政，看他这个费劲的样，堂堂王爷之尊还要靠酒桌上灌酒笼络人心，足可见太后那边与他意见相左。 这个节骨眼上他留在自己这里处理公务，第二天董嬷嬷一准还能再来一趟，要么就是太后又想她了，传她进宫去陪伴。 叶婉清还不想死，也不想给顾景行添麻烦，她是从小老百姓的身份过来的，顾景行做的事是为了百姓谋福的，她帮不上忙，至少可以不裹乱。 如今有了富贵的身份，接近权利核心的位置，享受了泼天富贵的同时也得受着这富贵带来的代价。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老天确实是公平的，他给了你表面上的光鲜亮丽，就要拿走你背地里另一些东西。 想太多终究无益，叶婉清不敢让自己闲下来，否则就会容易多想，庄子田地在京郊，有好几处地方，分散的位置也离得很远，出来前她就问过底下人，即使脚程快一天也至多能跑两处庄子。 叶婉清果真一天下来就只跑了两处庄子，方方面面巡查下来，底下那些人少不得做一些欺上瞒下的勾当，账面抹的很平，到处都是一派干净又繁荣的气象。 摆明了就是做样子给她看的。 这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现代的时候她身处基层，见惯了这种为了应付上头下来人视察做出来的表面功夫，庄子上这些个管事一个个装模作样她都看得透透的，却也不点破，心里自有了计较。 回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夏日白昼漫长，日头西斜迟迟不肯落下，才进了城门就有人来传话说请王妃去一趟聚福楼。 聚福楼是王府的产业，叶婉清不疑有他，也不问是谁让人来传的话，吩咐车夫往聚福楼去了。 伙计早就得了吩咐，叶婉清到的时候聚福楼已经清场了，明明最热闹的饭点儿却挂上了歇业的牌子，一个机灵的小伙计上前迎了叶婉清进门，一路引着她上楼，除了请安和引路，一句多余的废话没有。 到了楼上一个雅间门口小伙计推开了门请叶婉清进去，自己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屋里一个颀长的身影背着手临窗而立，此时正值栖霞漫天的时候，铺天盖地的橘红给他身上勾勒了一层金边，光晕朦胧下看着倒有几分遗世独立。 顾景行回过头来，叶婉清欠身请安，他让她过去桌子旁边坐下，桌上摆着一壶酒，两只酒盅，再无他物。 “王爷这是想和妾身对饮一番？” 顾景行承认的很痛快：“正有此意。” 叶婉清有点莫名其妙：“这会儿不年不节的怎么王爷忽然要妾身出来陪着饮酒。” “怎么，你不愿意？” “倒也不是不愿意，只是昨个王爷才大醉一场，今日又要贪杯，总归得有个名目……”她替自己找了个答案，“还是说王爷的新政有了不错的进展，那确实值得庆祝。” 她自顾自说，也不管这话是不是猜对了，瞅了瞅桌上又瞅瞅屋子四周，顾景行皱眉问她：“你在找什么？” “找茶水，清水也行。妾身今日奔波了一日，此时腹中空空不宜饮酒，又不好扰了王爷的兴致，所以想着以茶代酒。” 顾景行道了声这个好说，接着又击掌三下，叶婉清还在茫然，门开了，外头跑堂的伙计鱼贯而入，托盘里端着小菜进来摆在桌上，又悄无声息的退出去，秩序井然，规矩丝毫不比王府的差。 叶婉清瞧着一桌子精致的下酒菜忍不住道：“王爷这是早有准备。” “早知道你醉茶，想来也不能饿着肚子饮酒。” 他居然记得她有醉茶的毛病，还考虑的如此周祥，叶婉清又想起上回在慈荣堂被林拂影立规矩晕倒的事儿，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脸上一红低下头：“多谢王爷挂怀。” 顾景行亲自拔了酒壶的木塞子，替两个人斟满了酒杯，放了一杯在叶婉清跟前，“今日就在这里用晚膳，用完了再回府。” 至于为何忽然要在这里用晚膳，叶婉清也没多问，他做事一向有自己的道理，既然这么做了那肯定有原因，该让自己知道的他就说了，他不说自己也没必要多问。 小菜做的很精致，都是她爱吃的东西，叶婉清心里挺感激他，若不是他吩咐下去，底下人也不会知道她爱吃什么，偶有那么一两个是巧合，样样都是那是他有心。 等她吃了一点垫了肚子，顾景行才开口让她尝尝这酒。 叶婉清没拒绝，她是寻常不喝酒，不是不能喝酒，尝尝就尝尝。 本来做好了这酒水会辛辣难以入口的准备，不想一口喝下去口感绵软唇齿留香，也不怎么刺激嗓子，甚至吞咽下去细细回味还能感受到一股子淡淡的清甜芳香。 这哪里是酒，这味道跟饮料也差不多了，甜而不腻芳香回甘。 她惊艳：“好独特的酒。” 见她喜欢，顾景行眉眼舒展：“昨日还有人嫌弃本王在外头灌黄汤子，如今却也夸外头的酒好了？” “这……”叶婉清看了看着酒，又看看他，冒出一个想法来又很快给自己否决掉了，想什么呢。 可顾景行说：“昨日就说过要给你尝尝。” 原来她刚刚想的是真的，他就是为了昨天随口说的一句话，就特意安排了这么一顿饭，就是为了让她尝尝他口中说的好喝的酒。 这酒也确然很好喝，此时叶婉清的心思已经不在酒上了，本以为他就是说着玩玩的，没想到他放在心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酌怡情 一个男人酒后随口说的话醒了之后还能记得是个十分难能可贵的品质，叶婉清这个母胎没有被爷爷之外的男性如此上心的对待过。 爷爷对她那是疼爱，身为伴侣的男性则又不一样，她觉得，这大概就是甜甜的恋爱的感觉了。 一如眼前这壶酒，清甜又醉人。 她觉得自己要沦陷了，转头又觉得自己特别没出息，不过是带她出来吃顿饭喝口酒，就这么放在心上了？ 叶婉清就在自己到底要不要克制这件事上纠结，嘴巴里没话找话：“原以为这种甜口的酒水都是女孩子才会喜欢的，没想到王爷也会喜欢。” “谁告诉你本王喜欢？” “那王爷还带我来。” 顾景行看傻子一样：“你不是自己也已经知道原因了么？” 叶婉清一愣，是啊，她确实已经知道原因了，因为女孩子会喜欢，她也确然很喜欢，并不辣口，更像是果子酒。 她垂了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努力告诉自己别自作多情，也许他眼下这些温情又是在贯彻做戏做全套的政策，指不定太后的眼线就在哪个角落里盯着呢。 一方面又觉得，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单纯的他想为了她才会这么做而已。 他又执壶给她斟了一杯酒，“聚福楼里没有这些东西，这是宏斌酒家新出的桃花醉，男人都嫌这酒不够烈，反倒是女子饮来更合适。” 叶婉清听着他说，字字句句都清晰，自小以来良好的教养让他言语之间没有京城那些大户爱把字儿都粘在一起连着吐的傲慢毛病，依旧挡不住他云端之上长起来的清贵高雅。 她才发觉，这会儿他同她说话时没有了平日里惯有的凌厉霸道，娓娓道来，听着像是在讲睡前故事。 有什么东西正悄悄在改变了，叶婉清心里小鹿乱撞，觉得这种时候自己变得像个傻子一样，说啥都不太合适，只能声如蚊哼：“王爷有心了。” 他又道：“聚福楼不会有任何人的眼线在。” 她严重怀疑他是不是会读心术，连她在想这个都知道了，乍然抬头对上顾景行的一张脸，剑眉入鬓之下是浓黑的深眸，像是六月里的朗月星光一样让她沉溺。 叶婉清脸上发烫，不知是不是饮了酒的缘故，她拿手背贴了贴脸，觉得自己现在一定脸红的不像话，只能低着头去瞧桌子上的菜：“王爷同我说这个做什么。” 不做什么。 但凡她能把平日里查案子时配药方时那些个聪明才智拿出来一点用在自己身上，眼下也不至于乌眼鸡似的傻兮兮的坐在那。 也罢，这样也好。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窗子开着，楼底下正值街面上最热闹的时候，人声鼎沸，小贩吆喝声，鸡犬吵闹声，在耳边此起彼伏。 斜阳投进窗子里，到处都是一片绯红的，光亮渐渐暗下去的时候叶婉清开口道：“王爷不如快些用膳，这时辰在府里是该去给太皇太妃请安的时候了。” 顾景行说也好，两人举箸开始用膳，没了下人在身旁跟着伺候，只有两个人，吃的倒也闲在，他虽金尊玉贵长起来的，倒也细心，给叶婉清斟酒夹菜，这时候一点王爷架子没有。 两人就这么着坐一块儿吃了一顿晚饭，没有下人伺候，却吃的比以往的时候都精细些，更像是寻常人家的夫妻了。 大秦夜里头是有宵禁的，随着四时节气调整宵禁的时间，这时节白日漫长宵禁便延迟到了巳时，这会儿不过才辰初的时辰，聚福楼离王府不远不近，方才福忠过来问要不要传马车候着，顾景行没让。 虽不是布衣荆钗，两人穿的也不是平日里王爷王妃的华丽，顶多就是寻常富贵人家的装扮，这样并肩走在街上，也一并淹没在人群里。 日头西斜下去，这会儿天色才将将擦黑，街道两边的小商铺纷纷挂起灯笼来，京城繁华天子脚下，主干道上被照亮犹如白昼。 满大街都是用过了晚饭后出来乘凉遛弯的人，小商贩们趁着这个时辰赚点小钱养家糊口，满是人间烟火气。 叶婉清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像这样百姓安居乐业才是国之大幸，也幸亏了有王爷坐镇，方不致主少国疑。等王爷的新政推行下去，再看到的景象只会比眼下更加繁荣。” 他负手而行，“这是先帝在时留下的盛世盛景，本王倒是不敢居功。至于新政，推行下去或许也能如你所言，不过推行新政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怎么很不顺利吗？”叶婉清疑惑，“方才席间王爷不是说新政推行的很顺利？” “那是你说的，不是本王说的。”他可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被他这么提醒，叶婉清回想起来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人家只是单纯的想躲开王府出来简简单单的用顿饭喝点小酒散散心，新政若真的那么容易推行下去，他也不用连着几日忙得脚不沾地愁眉苦脸了。 从定制一系列的条例到颁布下去到实施，期间要废多少心思先不说，且说底下那些官员不少阳奉阴违的，添堵使坏的，就算是皇帝亲自颁布新政令也谈不上容易。 何况他只是个王爷，皇帝年少尚未亲政，这新政还是要等太后点头才算圆满。 他也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叶婉清落后他半步跟在他身边，就像是刻意照顾她的步子似的，顾景行走的并不快，目视前方，神色有些放空了，让她想起夜色下的海面。 悠远深沉，一眼望不到尽头，且空且满，孤独的让人绝望。 那一定就是高处不胜寒的滋味了。 想到这里叶婉清不禁觉得有些心疼他，鼓足勇气伸手去拉了他的袖子。 衣裳一紧，他疑惑回头，对上叶婉清清澈的目光：“这时节晚风正好，我陪王爷走走，不急着回府。” 他没拒绝，也未置可否，任由她拉着自己的袖子继续不紧不慢的走着，只是唇角勾起浅浅的弯弧来。 方才的桃花醉确实可口，她贪杯多喝了些，一壶几乎都进了她的肚子，叶婉清一向又极少饮酒，一开始还不觉得怎么，这会儿活动开了，酒气上了头，天气又热，身上发散起来，脑袋晕晕乎乎的，迎着晚风一吹，彻骨生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林柔侍疾 第二天起来叶婉清喷嚏连天，鼻子囔囔的不透气，她心里清楚自己是昨儿晚饭后陪着顾景行压马路被风吹的着凉了。 喝了一肚子酒，又出了一身汗，顶着风吹了一路，没事儿才怪呢。 燕舞最是心疼她，见她又是打喷嚏又是揉鼻子动静大的厉害，紧张的就要去请大夫过府，被叶婉清给拦下了。 她自己就是大夫，虽然只是个半吊子，但只是着凉而已，给自己配点药的本事还是有的，用不着去惊动别人。 好在眼下不是初一十五，也不用去慈寿堂晨昏定省，倒也省了一桩麻烦，不然还要去给林拂影告假赔不是，被她趁虚而入顺便借口她病着不能打理庶务收走管家权。 也不是她尝到了权利的滋味非得捏在手里不可了，只是事情到如今已经是逼不得已，这时候失去这个权利林拂影绝对趁机会往死里打压她，让她不能翻身。 与其这样，叶婉清倒不如自己捏着管家权，好生敬着林拂影岂不是更好，大家伙都有退路可走。 她自己写了方子，吩咐卫宁去问仙堂找成鑫抓药。 这阵子忙起来连问仙堂都顾不上过问了，最初派过去问仙堂教导成鑫的账房先生还没回来，成鑫大概还在认真学着，叶婉清也懒得过问，既然选了他，那就要做到对他放心。 等这一程子忙过去，她再亲自去盯着问仙堂重新开张，有先前摄政王妃当众焚烧销毁假药的美名摆在那里，让大家伙知道问仙堂如今是她名下的产业，先前卖假药的黑点也就洗白了。 退一万步讲，成鑫不济事也不打紧，那不是还有个黄煊么。 想起黄煊那张脸，叶婉清心里又是一阵犯抽，还好黄煊不是师兄，除了那张相貌之外也没什么别的能让她引起不适的。 到时候赚了银子让人去送，有什么话让人去传，少见面也就是了。 她生病的事儿谁也没打算告诉，只想静悄悄的养好了算完，不想林柔得了闲，好巧不巧的就来了。 人都上门了，她又不好把人赶出去，只得硬着头皮陪着林柔瞧她带来的花样子，是外头新流行起来的新花样，构思奇巧，瞧着就好看，绣出来估计更好看。 林柔以往来王府之前也没什么机会能得着点好东西，偶尔得着点也没什么人能与她分享乐趣，她也怕家里嫡出的姐妹夺了她的物什，都是藏着掖着。 到了现在叶婉清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一份，次数久了才算是敞开了林柔的心扉，才得了个花样子就巴巴的跑来给叶婉清看，请了个安就坐下来兴致勃勃的同她说这里要用什么绣线，那里要用什么针法，全然没注意到叶婉清恹恹的精神不太好。 直到叶婉清实在憋不住了，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给林柔吓着了，呆呆的望着她，叶婉清打了两三个喷嚏还不算完，又使劲擤了鼻子，林柔终于回过神来了：“姐姐这是怎么了？” 叶婉清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在美人面前做出如此不雅的举动来，她拿大袖挡了脸连连摆手：“不碍事不碍事。”说话间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林柔一张脸皱成一团了：“还说不碍事，姐姐的鼻子都揉红了，可见这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了，也是怪我，光顾着自己絮叨，竟没察觉姐姐身子不适，真是罪过。” 一面说一面问旁边伺候的莺歌：“都是怎么办事的？王妃身子不适都看不见吗？还不快去请大夫！” “别冲着她们发火，是我不让请的，她们也只是奉命办事罢了。” “这可怎么行，病着怎么能拖呢？要不我去……” 叶婉清看她这么激动只能伸手拉着她：“头疼脑热的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当初你那么个状况不也是在我手里收拾好了么？” 她这么一说，林柔也失笑：“是我疏忽了，忘了姐姐自己有这个本事，原用不着外头那些庸医的。” 正说着话，卫宁端着煎好的药进来，林柔忙起身接了过去：“我来伺候姐姐用药。” 自己先舀了一勺吹了吹，试了试温度，才往叶婉清嘴边去送。 叶婉清浑身不自在的往后躲了躲，伸手要去接碗：“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又不是瘫在床上动不了，何至于就让你这么伺候，多不好意思。” 林柔却是不依：“姐姐是正妃，我是妾侍，妾侍伺候正妃本就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石嬷嬷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既然王妃不用人伺候，依奴婢看，姨娘还是算了，这么巴巴的上赶着，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妃多瞧不上姨娘呢。” 林柔扭头斥了一句：“王妃面前不许胡说。”忙去看叶婉清的脸色，她好像没听见似的，并未放在心上，林柔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叶婉清到底骨子里还不是封建传统环境里长大的人，平日莺歌燕舞她们伺候也就是端茶倒水，至多布菜，喂到嘴边的没有，林柔这么伺候她，除了心理上不适应，还嫌弃那药汤太苦，这么一勺一勺的喝起来宛如上刑。 推搡了一番，叶婉清还是接过药碗来，勺子扔一边，自己捏着鼻子一饮而尽，放下碗就灌了一杯清水冲刷嘴里那苦味，当真苦的让人倒胃，这由着林柔一勺一勺的喂下去，她怕自己没喝完就吐了。 这一通操作下来，叶婉清喘了两口气才算是喘匀了，再一看林柔守在旁边瞧着她，美目一圈都在泛红，眼见着是委屈了。 可给叶婉清吓坏了，她来了这个地方没有朋友，对林柔是很珍惜的，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让她这个模样，慌忙就劝：“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哭上了？” 林柔垂下眸子，从脚踏上退下去站好了才问道：“姐姐莫不是嫌弃我出身低微……” 后头的话欲言又止，似乎有些说不出口的样子，只拿眼撇着桌上被她扔下的勺。 叶婉清起先还愕然，后来随着她的目光瞧了一眼也明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好姐妹就要同一个勺 这真真是她想多了，叶婉清欠身下了炕，亲手将她拉回来身边坐下：“瞧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既然你我姐妹，我又怎么会在意勺子是你碰过的。实在是我自己不耐烦这么一小口一小口的喝，那汤药太苦，我又一向是个怕苦的，并无嫌弃你的意思。” 林柔依旧不放心，期期艾艾了半日，叶婉清只能耐着性子解释了半日，差点急的拿起勺子嘬一口证明给她看不嫌弃了，林柔总算是舒展了眉头。 叶婉清终于能缓一口气，她只知道林柔一向心细，但没想到她会心思如此敏感，不过是这么一个小细节竟也能想到这么多去。 这要是她，那是断然不会放在心上的。 误会解开后，林柔在这陪着她一下午，叶婉清说起顾景行带着她去聚福楼吃了顿饭的事儿：“那桃花醉是真真好喝，回头等我病愈了，就让人去买一坛回来，你我就在院子的梧桐树底下支两张躺椅，一张小桌，再命人搭一个凉棚，微风拂面饮酒当歌岂不美哉？” 这画面极其美好，想想都觉得惬意，林柔先是面带笑意的点头答应了，随即笑脸一收嗔怪道：“姐姐净想着贪杯了，可是忘了眼下这场病是怎么来的么？” 叶婉清毫不在乎：“怕甚，只要不迎头一脑门子的汗顶着风吹就没事。那酒你尝过了，一定不会后悔的。” 她这巴巴的盼着喝酒的模样让林柔哭笑不得，只得劝她好生养病。 眼瞅着天色快要暗下来，林柔本想留在这里陪她一起用膳的，叶婉清怕自己过了病气给她，将她打发走了。 想起刚刚因为一个勺子她就成了那副模样，叶婉清怕自己不留她用饭她又要多想，便让莺歌去库房里选了两身新做的没穿过的衣裳来给她带回去了。 石嬷嬷是个小心眼，一贯爱记仇，也就对林柔衷心，林柔命她将叶婉清给的衣服收起来，她却并不去，反而问道：“姨娘觉得王妃赏赐两身衣裳是好事儿？” 林柔不解其意：“为何这样问？姐姐给我东西物什又不是头一回了，我有什么不也与姐姐一同分享么？” “也就姨娘生了一副好心肠，别人对您客气点儿，您就当了真。王妃到底是王妃，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到了这里又是正妃，论哪一样身份不比姨娘来的高贵。那些出身高的贵女们什么做派姨娘这些年还没看够么，怎么这会儿王妃给了点小恩小惠姨娘就巴巴的掏了一颗真心出来捧上去。” 这出身一说实在是在林柔心头上刺了一针，要不是知道石嬷嬷是擎小跟着自己的人，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坏心眼儿，她还是会多想的。 她摇摇头：“去收起来，姐姐和她们不一样，她不是那样的人。” 不然也用不着在曹夫人的寿宴上得罪别人替自己解围了，就如石嬷嬷说的，她不过是个庶出的又是个小妾，实在不值得叶婉清这样的身份出手，若不是真心对她，何至于此。 石嬷嬷见林柔如此不开窍，急的咬牙：“姨娘也不想想，王妃进府以前是如何倾慕王爷的？闹的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她又是那样的出身，进了王府又怎么能容的下比她进府早了许多年的姨娘您？眼下就怕是王妃的缓兵之计，先拉拢了姨娘，再徐徐图之将您除了去。” 要是没有曹夫人家那事儿，石嬷嬷说这话林柔就信了，如今她只是别过头去不打算继续听：“背后议论主子是大忌，嬷嬷是我身边的人，这次我只当没听见，嬷嬷往后要记得慎言。” 真是自己愿意往火坑里跳的人旁人谁也拦不住，石嬷嬷叹了口气，也知道眼下一时半会儿的劝不住林柔与叶婉清交好，越说她只会越反着来，索性暂时闭了嘴，来日方长，自己替她盯着点也就是了。 端着衣服到了厢房，飘风院是没有专门的库房的，收拾了一间厢房当库房用，石嬷嬷瞧着手里的衣服呸的一声，寻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就给丢了进去。 王府凡事有规矩，王妃的衣裳再怎么简单，姨娘都是穿不得的，穿了就是僭越，给什么不行，给衣裳，这不明摆着打脸？ 真心实意拿着人好的人能干出这事儿来？还不如给姨娘一些首饰头面来的实在。 再不行金银珠宝的俗物也可。 送两身自己不想穿又不舍得扔的衣裳把人打发了，不过是充门面装烂好人罢了。 叶婉清才用过晚膳不久的功夫顾景行就匆匆而至，进门时卷着风尘仆仆的味道，身上穿的还是在外见客时的衣服，浑身透着疲惫，显然是回了府直奔这里来了。 清虹苑的人根本来不及给他通传，外头守着伺候的丫鬟小厮见他闯进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跪了一路，他看也不看大踏步的往屋里去。 “觉得身上如何了？”他进门见了叶婉清就是这句话，叶婉清连给他请安都来不及，就被他拉住了手。 大热天的，他手掌心里有些汗津津，热浪滚在手背上，传递着他匆忙的信息。 “多谢王爷关怀，妾身并无大碍。”叶婉清也没多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从外头来清虹苑要经过飘风院，想必是林柔知道他回来顺便将自己生病的事告诉他的，“王爷面有疲色，刚从外头回来么？” 他匆忙答了一句是，又把焦点放在了她身上：“怎么好好的忽然就病了，可是昨晚陪着我吹了风的缘故？” 他用的不是本王，是我，这一刻叶婉清觉得和他之间的距离也不再隔着一个王府和太后，他就只是单纯身为她的丈夫在关心她的病情这么简单。 她轻轻摇头，虽说病着没什么精神，但依旧带着满足的微笑：“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倒是累得王爷替妾身担心了。” 从他进来到现在，两人还在站着说话，顾景行意识到这一点，扶着她双肩让她坐在南炕上，自己坐在她身边，声音多少带了点愧疚：“也是我的疏忽，你才饮了酒，本不该让你跟这我吹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酒中有异物 他这么说，叶婉清反倒觉得心里挺有压力的，她不希望他觉得自己生病是因为他不好，当下胡扯了一通道：“常年不生病也不是什么好事，要不怎么有积郁成疾这种说法呢？须得时常小病一场，将体内的阴郁之气发散出来，病好了人也就好了，不然常年无病无痛，一旦来了就是个大的，那才是真真受罪。” 这逻辑也是她胡扯一通来的，牵强极了，但看上去好像又有那么点道理，顾景行没去深究这话究竟是不是胡扯，只关心她吃药了没有，用膳了没有，胃口好不好。 一通问下来，叶婉清竟不知道先答哪一句合适，哭笑不得，同他开玩笑说：“王爷来晚了一步，妾身这里可没剩下的吃食了。便是有，也不敢让王爷吃剩饭，回头太皇太妃知道了非劈了我不可。” 看她还有心情开玩笑，顾景行也算是信了她病的不算太重，稍稍放下心来：“无妨，是口吃的就行，太皇太妃不会知道的，谁要是多嘴，拔了他口条就是。” 叶婉清听的直捂嘴：“了不得了，妾身病中，可听不得这些血腥的营生，王爷还是替妾身积点德，留着人家的口条。” 说着自己也笑出声来，从前她也不是在乎这些东西的人，到了这里，本想着不愿被同化，终究还是不知不觉中渐渐成了这里人该有的样子。 渐渐就成了苦笑。 顾景行今日在外头忙碌了一天，新政不是那么好推行的，许多东西要亲眼见到才不会被身边那些嘴皮子眼珠子蒙蔽，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王爷的尊严还锦衣玉食的了，有口吃的垫饱肚子就够了。 叶婉清吩咐了底下人去烧了水让顾景行用过饭后好沐浴，又给他备下了干净的衣裳，顾景行收拾妥当后叶婉清却又开始赶人，不许他在清虹苑留宿。 “王妃如今架子可是越来越大了，连本王都往出了撵。”他满脸哀怨，都让他在这里沐浴了，却不许他睡在这里，别说她这会儿正病着，她就是好好的，他又何尝碰过她一个手指头？ 当然大婚那一夜不算。 叶婉清坚持不许他留宿：“王爷日理万机，家国天下都拴在王爷身上，妾身如今病着，要是过了病气给王爷耽误了国事，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妾身可背不起这个罪名，王爷还是回玄月阁去歇息。再不济去柔妹妹那里也成。” 开什么玩笑，她病着，他扭头就去林姨娘那歇着，便是什么事儿没有去了看着也不合适。 只是叶婉清如此坚持，他拗不过她，只能回去玄月阁，临走不忘了吩咐莺歌燕舞和卫宁好生服侍主子，盯着主子按时吃药。 病中时光好打发，叶婉清连着灌了三天苦的倒胃的药汤子，已然利索多了，林柔再来时，瞧着她气色红润又有精神的模样，也放下心来，连声说可算是好了。 如今好利索了可就要兑现当初的承诺了，她来之前叶婉清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让人去买了一坛桃花醉回来，院子里梧桐树底下已经放好了两张躺椅，一张小桌，桌上摆着果子点心，凉棚也已经搭好了。 卫宁怕她再受风，特意嘱咐了人在凉棚四周挂了两层轻纱的幔帐，既不会直愣愣的吹风进来，又能透气，不会闷热，躲在里头喝个小酒吃吃点心，仰面躺在躺椅上还能看看梧桐树的树冠摇摇晃晃，打碎了阳光洒下来，端的是个极好的享受。 今日难得没什么琐事来烦扰，叶婉清闷了这几天早就闷坏了，又巴巴的熬着想喝两口桃花醉，迫不及待的拉着林柔去院子的凉棚底下开了酒坛倒出酒来，与她对饮。 叶婉清也不急着下嘴，先让林柔尝一口，满眼期待的等着她的反应。 林柔并未如叶婉清想象中的尝过之后赞不绝口，反倒眉目拧成一团：“这酒似乎并没有姐姐夸的那样天上有地下无，莫不是底下的人买错了？” “啊？不好喝么？” “旁的都对上了，只是略略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像是酸，又像是……腐臭？”林柔斟酌了很久的用词也形容不明白，叶婉清只当她尝不惯这个味道，但也不至于又酸又臭，自己也端起来喝了一口，才进嘴就吐出来。 林柔说的没错，当真是又酸又臭，买错倒是没买错，这确实就是顾景行带她喝过的桃花醉，就是这酸臭味不太相同。 鉴于她生活的年代假酒盛行，叶婉清觉得这怕不是假酒，被人冒了名的，吩咐卫宁传了买酒的小厮来问过，小厮说是跑去宏斌酒家本家买的。 既然是本家，那就断然不会错了，哪有本家卖假酒砸自己招牌的，那这个味道是怎么回事？ 瞅着林柔失望的脸，叶婉清觉得丢人的很，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她想起顾景行给她喝的时候是单独装在小酒壶里的，怕不是这个酒得先倒出来醒酒？ 她命人也倒出来搁置了一会儿，再喝还是这个味儿。 甚至更过分，酸臭不说，她是直接对着酒壶的壶嘴牛饮了一口的，一口酒没吞下去，总觉得嘴巴里有点东西，吐出来一看，是一根黑色的毛发，略带卷曲。 她当即就干呕起来。 林柔瞧见那毛发，脸色也变了，忍不住也有些作呕。 两人对望一眼，再瞧瞧那毛发，林柔脸上浮起通红的颜色来：“姐姐，要是我没看错的话，这……” 叶婉清倒还淡定点，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除了恶心就是恶心：“像是腋下落下来的，只是不知是男是女。” 说着说着又想吐。 不管这东西怎么进去酒里的，都是不该出现在这里头的东西，想想那些汉子在烧锅上光着膀子挥汗如雨，腋下尤其是汗水多的地方，岂不是更…… 令人作呕。 亏王爷还夸过宏斌酒家，亏得宏斌酒家还是个堪比问仙堂一般历史悠久的老字号，竟出了这种事，叶婉清觉得宏斌这家子真是配不上顾景行一句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失踪了的侯小姐 这么一闹，再好的兴致也没了。 两人悻悻撤了摊，满心里都是刚刚的事儿，埋汰的厉害，干什么都没了心情，林柔便告退离开了，叶婉清打定主意要把这事儿同顾景行说一声。 于是她史无前例的派了人去请顾景行，说让他无事了无比来一趟清虹苑，哪知顾景行派了福忠亲自来回话说来不了。 “王爷说户部侍郎侯大人家出了点事儿，要亲自去处置，是以不能来王妃这里了。” 户部是这次推行新政的重头戏部门，侍郎上头还有尚书，就是出了事儿也轮不到一个王爷亲自去处置，可见这事儿不算小，叶婉清多嘴问了一句究竟是怎么了。 原也没指望福忠能告诉她，福忠一直瞧不上她叶婉清是知道的，没想到福忠竟然告诉她了：“侯大人家的小姐离奇失踪，侯大人就这么一个爱女，自己年纪又不小了，受不了打击无心公事，王爷承诺一定找到小姐给侯大人一个交代。” 叶婉清懂了，看来这个侯端对顾景行的新政起到了极大的作用，不然他不至于亲自下场操心这些事。 “知道了，你去忙。” 打发了福忠，叶婉清总觉得心里不安，她觉得自己应该去帮帮顾景行，这个节骨眼上他手底下大将家里出了事，难说是不是巧合。 侯慕溪说不好是凶多吉少了。 有了前几次破案子的经历，叶婉清不敢说自己一定有这个自信找得到侯慕溪，至少她这么做了，心里能好受点，此时顾景行一定是最需要人支持他的时候。 想到这里，叶婉清多一刻也坐不住了，立刻更衣出门，问清楚了顾景行在哪，直接找了过去，用的还是叶青书令史的身份。 顾景行在顺天府衙门，见叶婉清来了也没觉得有多意外，她本就不是个能安静坐得住的性子，听说了这事儿不来才怪。 他手上还有别的事要处理，侯端坐在衙门后堂，一个大男人哭的站不住，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可见失去爱女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人都成了这幅样子，也怪不得无心公事。 叶婉清实在不忍心这个时候去问他关于侯慕溪的事，可为了找到人又不得不忍着良心难过去挑人家伤口。 她上前轻轻揖手行礼，“下官刑部书令史叶青见过侯大人。” 侯端瘫的没了精神气，也没心思去管一个书令史为什么来多管闲事，只点点头算是应过。 “下官知晓大人此时伤心难过，只是令嫒的事情……” 她顿了顿，好让侯端有个缓冲的余地，侯端难过是难过，脑子还算清醒，也知道叶婉清想问什么，有气无力的抬抬手，声音梗的让人心酸：“想问什么就问，我无妨，无妨……” 越是说着无妨，声音越是哽咽不清，叶婉清只是听着他这难受的声音就忍不住眼眶有点湿润，情之所至是难自抑。 “侯大人，令嫒失踪前可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侯端说不上来个所以然，他疼爱女儿不假，可成日忙着公事，顶多回府吃饭的时候见见女儿，也来不及说上几句话，吃过饭晚上继续留在书房里忙公事，哪里知道女儿什么正常什么不正常。 叶婉清叹气，看来男人主外养家女人丧偶育儿这种事古往今来都不稀奇啊，他这么说了，想来再问他也问不出什么来，侯慕溪身边的人或许可以下手。 征得了侯端同意，叶婉清决定去侯端家里走一趟，因为今日太晚了，顾景行没允许她现在去，让她明日再说，处理完了手里的事亲自陪她回王府。 叶婉清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她能想到的顾景行自然能想到：“朝中反对新政的人太多，一时间也找不出一个可疑的人来。” “可是侯大人与人结仇了？” 顾景行摇头：“旁人都好说，侯端为人忠厚老实，仇家最多，也可以说没有仇家。” 这种性子的人为官，基本上会把所有人都得罪一遍，某种意义上来讲真的可以说是没有仇家，越是这样，越是难以锁定一个确切的对象。 若只是意外也就算了，若不是意外，对方挑中侯端下手搅乱顾景行的计划，不可谓不用心良苦。 叶婉清对朝中官员彼此之间盘根错节的恩怨情仇并不是很熟悉，顾景行都锁不定，她就更加锁不定。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也没什么用，之前好歹有迹可循，这会儿茫然的一片，蛛丝马迹都没有，只能等到明日见过侯慕溪身边的人再做打算了。 躺下之后也是久久不能入睡，叶婉清看着帐顶，总觉得自己好像漏了什么。 可她才刚刚接触到这件事，又有什么能漏的？ 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子，叶婉清沉沉睡去，一大早起来时顾景行已经离开了，她爬起来换上男装，前往侯府去。 侯府气氛并不怎么好，失踪不是死亡，可家里人都知道凶多吉少了，气氛低压沉沉的一片，前来接待叶婉清的小厮被家里主人交代过会来人，一路上对叶婉清十分客气，直接带着叶婉清往会客的地方去了，侯夫人忍着难过等在这里。 简单见了礼，叶婉清没废话开门见山的提出要见见侯慕溪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哪知侯夫人连这个人都交不出来：“小云也跟着一并不见了。” 这等于断了大部分线索，叶婉清又问了侯夫人在出事之前可有什么不正常没有，侯夫人说侯慕溪那阵子总爱找借口出门，从前开朗的一姑娘，那阵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成日里郁郁寡欢的。 “她总问我自己是不是不够好，不够漂亮，甚至还问出了日后嫁了人夫君会不会瞧不上她这样的话……”侯夫人抹了眼泪，“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教养都是循着规矩来，她怎么能说出这种不知羞耻的话来，必然是外头有什么人与她说了什么了。” 叶婉清也这么觉得，所以现在要查出侯慕溪那段时间见的都是什么人，十之八九是情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不寻常的首饰 这个年纪的姑娘情窦初开，又时常参加什么雅集诗会的场合，会遇见个让她觉得心动的男子也不足为奇。 大秦于男女之防上素来严谨，但也不至于到苛刻的程度，多少还是留有余地的，盲婚哑嫁的有之，愿意考虑子女意愿的也有之。 似家中父母开明的，又宠爱女儿的，往往会拿男子的画像先给女儿瞧一眼再行决定要不要定这门婚事。 若不是有这样的余地，当初她原主倾慕顾景行也不敢那样明目张胆的闹了开，连脸面都不要了。 不过侯慕溪也不像她原主似的那么不要脸，即便是有了这种事，多半也不会说开，就看侯夫人的态度就知道了，她连母亲都未曾告诉，这样一来就只有她的贴身侍女小云知道那男子是谁。 可小云与她一起不见了，事情仿佛陷入了死胡同。 侯家也是个书香门第，侯端是这一辈的嫡次子，全家唯有他一人入了仕，他的兄长是个读书人，平日里侯慕溪读书识字都是大伯在教导，并不入学塾与其他官家子女一同学习，因此点头之交的姑娘有一些，能坐在一起说这等私密事的密友却是没有。 想从这方面入手调查也是不可能的。 叶婉清了解过情况，觉得一个姑娘家活成这个样子也真是可悲，连个闺蜜都没有，父母能给的陪伴还不如一个大伯来的多，偏大伯又生性严谨，注重男女大防，除了授课也不会多说什么，课业上严苛多于慈爱。 这侯慕溪分明就是个缺爱的姑娘啊。 侯夫人抹着眼泪，心里苦的紧：“这孩子话虽不多，可书读的极好，文采斐然，七步能诗出口成章不输男子，容貌也算是上佳，日后想要将她许一个好人家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如今出了这等子事，只怕是名声已经坏透了，日后高嫁低嫁也都就只剩下在别人家受辱的份儿……我那可怜的儿啊……” 越说越是泪如泉涌，看得出来侯夫人心里也清楚此番所谓的失踪十之八九人已经不在了，这时候当着不相干的人的面说这些话出来，也不过是给自己图一个心安，寻一个侥幸，觉得女儿还活着。 叶婉清想起侯端在衙门的时候哭成那个样子，他一个大男人，又是朝廷命官，还是顾景行器重的人，绝不至于轻易失了分寸。 只是失踪就还有再找回来的可能，又不是已经确认了死讯，有何至于此。 这一家子是不是没说实话？ 她问侯夫人侯慕溪最近有没有新作的诗词文章一类的东西，或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侯夫人命人带叶婉清去了侯慕溪居住的院子，说也不知道叶婉清需要什么，她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想找什么自己找，只要不毁坏便是，若日后真得了不测的结果，也好留个念想。 叶婉清道过谢，转了一圈侯慕溪的闺房，她确实是个文采斐然的姑娘，姑娘家的书房也没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多宝格上除却几个装饰的花瓶，放的就都是各色书籍。 靠近西墙的地方摆着一张琴，外间南炕的小炕桌上摆着一局棋，上头是未完的棋局，叶婉清看了一眼，杂乱无章，若这局棋是自己跟自己下的，那这时候侯慕溪的心思显然是乱的。 妆台上的摆着一些首饰头面，略有点杂乱，叶婉清觉得奇怪，整个屋子收拾的整整齐齐，唯独妆台上如此杂乱无章，怎么看都不和谐。 随意扒拉了几下成堆的首饰，多半都是沉稳大气的点翠烧蓝一类，看得出来是长久用过的。 堆积在顶上一层的反倒是一些杂乱的珠花绢花流苏步摇一类的东西，透着十足十的俗气，而且都还很新，与原先那些常用的东西风格十分不搭，突兀的很。 叶婉清没见过侯慕溪，也不是很清楚她平日里的品味如何，只是单纯觉得她应该是那种灵魂有香气的女子，总不至于会喜欢上这种青楼味很重的首饰。 卫宁在书桌底下找到了一些纸团，展开了送到叶婉清面前，上头写的是一些杂乱无章的句子。 什么意迟迟，朱楼静待君未至，什么春来慕思，痴心痴怨，怎奈郎心似铁，一张纸都是这么一句话，怎么看都是一场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戏码，唯独最后一张却不一样，对镜理峨眉，唯愿悦诚心。 前一句好懂，后一句乍一看语句不通，可不像是出口成章的人能干出来的事，叶婉清对着这张纸懵了一瞬，卫宁问道：“女为悦己者容，或许诚心不是连着读的意思。” 不连着读拆开来还能是别的意思不成？ 叶婉清唯恐是这里头还有什么别的说头自己还未曾知晓的，也不搭话，只看着卫宁，卫宁显然觉得她这时候笨的不合理，解释道：“若这诚字是一个人的名字呢？” 就像是漆黑的屋子里陡然冒出光亮，叶婉清一把搂住了卫宁：“你可真是聪明，我竟没想到这一出。” 卫宁同样也没想到她会有这么一出，登时被她搂呆傻了。 “去查查与侯慕溪年岁差不多的官家贵公子，都有谁名字里带一个诚字的。” 卫宁跟在她身后往外走，还没从她刚刚那个冒冒失失的举动里回过神来：“这要从何查起，这诚未必就是名，还有可能是字。” “那就都查。” 卫宁觉得她没必要费这个事，“直接问侯夫人不就行了？” 叶婉清站住脚步，卫宁一鼻子撞在她后背上，叶婉清替她揉了揉鼻子道：“若是侯端夫妻二人认识的人，他们早就会发现端倪了，何至于等到事情走到这一步。” 卫宁没奈何，只能吩咐下去查人。 在找到这个人之前，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 她与莺歌燕舞临窗坐着闲磕牙：“茫茫人海要找一个生死不知的人谈何容易。” 燕舞开解她：“王妃刚进王府的时候就解决了巧翠害主的事儿，京城那么大的假药案不也在王妃手里告破了么？王妃若是个男儿身，必然是个神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燕舞的嘴开过光 叶婉清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好话听着舒服，却也没飘：“运气罢了。” 燕舞嘻嘻一笑，手里绳结翻飞，打了个漂亮的如一结递给叶婉清：“再运气好也得有聪明才智才行，奴婢给王妃打了个如意结挂在腰间，愿王妃这次也能如意。” 叶婉清不信这些，却也不想拂了她的好意，接过来正要往腰上挂，外头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的跑进来：“王妃，外头人说找到小云的尸首了！” 她一愣，扭头看燕舞，“你这嘴怕不是开过光的？尸首在哪找到的？”后一句是问那小丫鬟，小丫鬟只道不知，她只是个传话的，外院的小厮不能进二门。 出人意料的是，小云的尸首就是在侯府后墙外头的树底下找到的。 那地儿是个小巷子，平日里没人去，是个被遗忘的地方，尸首是被一条野狗扒拉出来的，有人听见狗吠的厉害过去看了一眼，不想就在树底下发现了小云的尸体。 侯夫人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脸都白了，小云是从小就养在府里服侍侯慕溪的，也就比她大三岁，平日里两人形影不离，侯慕溪很是宠爱她，走到哪都带着，这会儿小云被人抛尸在这儿，那侯慕溪活着的几率几乎等于没有了。 叶婉清早就预想到了这种结果，真正面对的时候心里还是觉得很沉重，侯端没有小妾，只侯夫人一个正妻，又只有侯慕溪一个女儿，这要是下一步再找到侯慕溪的尸首那该多绝望啊。 侯夫人也是个坚强的性子，坚信现在这种情况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只要还没找到女儿的尸首，就认为女儿还活着。 后墙外头已经有人在挖地了，叶婉清陪着侯夫人在屋里头坐着，她出来的匆忙也没来得及换上男装，这会儿身份算是暴露了。 不过也没什么，侯端是顾景行的左膀右臂，侯府出了这种事，她身为王妃过来陪着侯夫人算是王爷体下的表现。 满屋子里没人说话，气氛低沉沉的，都害怕后墙外头传来挖到另一具尸首的消息，叶婉清隔着一张小桌和侯夫人坐在主位上，就在桌子上拉着侯夫人的手，她能感觉到侯夫人手掌心里的汗珠子越来越多。 她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眼下的气氛，张了张口又觉得这时候还是什么都不要说的好。 多宝格上的沙漏一点点的往下落，沙沙声催命符似的直往耳朵里钻，人人听着这声音都是种煎熬。 院子里传来哒哒奔跑的脚步声，侯夫人一下子从叶婉清手底下抽走了自己的手起身跑去门口，只想快点听到后墙外带来的消息。 来传话的小丫鬟见了侯夫人先行了个礼准备请安，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这几个眨眼的功夫最是难熬，侯夫人几乎失了礼仪，语速极快：“别请安了快些说外头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发现什么了吗？” 连着几句话都不曾停顿，一气儿说下来，侯夫人有些喘。 小丫鬟跑得太快一时间说不上话来，一着急之下死命摇头，侯夫人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大声呵斥：“好好说话，摇头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都没有，就只有小云一个人，整条街都挖遍了，别说挖出个什么来，除了埋小云的那地方，就连挖过的痕迹都没有……” 小丫鬟终于把话说完了，算是个好消息，又不算是好消息。 没有尸体，依旧还说明生死不知下落不明，那么还得继续找，茫茫人海，京城这么大，一个侯慕溪会在哪里？ 侯夫人那张面如死灰紧绷的脸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了，依旧还是没有光彩，只不过眼里有了点希望，人几乎站立不稳，全靠身后两个服侍的下人顶着才没仰倒过去。 “没有就好……至少这样她还有希望活着……” 叶婉清只是摇头，侯夫人是关心则乱加不愿意相信事实，宁可相信自己女儿还活着，她跳出事外分析的结果，侯慕溪已经死了这个结论基本上可以定下了。 平日里侯慕溪也不是什么烈女的性子，温婉纤柔，自然做不出什么一言不合离家出的操作来，也就不存在她自己离开不想露面的可能性。 即便是她自己想离开，她一个闺阁女子又能躲到哪里去？就连叶婉清这种头脑里装着异时代思维，顶着太后侄女的身份都无处可去，何况侯慕溪只是个户部侍郎的女儿。 如果是绑票，这时候也该有消息了。绑票是为了通过利用人质达到某种要求的手段，既然把人绑了去，不可能拖到这个时候还不提要求，没有如此沉得住气的绑匪，不管什么身份。 除非她死了，绑匪手里没了筹码，就只能当缩头乌龟闷起来不出头。 最后一种可能性，不是绑票，单纯被人暗杀，那更加不用问，必死无疑，想杀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太容易了。 现在只要找到尸体就可以盖棺定论。 叶婉清觉得自己一定是漏掉了什么，那种感觉又来了，从一开始她就有这种感觉，缥缈不定的像一阵风吹过去，她感受得到那东西在眼前，却死活抓不住。 这种感觉让叶婉清很烦躁，联想了很多细节上的东西试图提醒自己来抓住自己漏掉的究竟是什么，却始终如一团乱麻一样没个边儿。 她想起侯夫人之前说过的话，认为侯慕溪极有可能被PUA了。 觉得自己不够好，不够漂亮，怕未来夫婿瞧不上她，以至于自卑的开始觉得那些典雅大气的首饰头面不够好，竟然用俗气不堪的青楼风绢花来改善自己的形象，凡此种种，足以说明那个男人对她做的很成功，把一个如此优秀的姑娘比到了这份上， 这种出现在她那个时代的男人控制女人的恶毒手段，她不知道这个朝代对PUA是怎么称呼的，料想那个名字里带诚字的男子对待侯慕溪的手段不过如是。 卫宁让人去查名字里带诚的公子哥还没得到什么结果，叶婉清觉得自己不应该太盲目自信，便问了侯夫人可认识这样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找到了尸体 答案还是失望的，侯夫人甚至不是很清楚女儿平日里结交了什么人。 她甚至觉得女儿并不会在外结交什么人，姑娘也就罢了，男子怎么可能。 “她虽时常会去一些诗会雅集，回来却也不同我说遇见了什么，顶多回来请个安就回去自己院子里，若要说知道最多的还是小云，可小云也……” 侯夫人从前身子不好，落了个产后虚弱的毛病，有几年的功夫侯慕溪都是奶母子带大的，是以和奶娘最是亲厚，与侯夫人这个亲生母亲反倒守着规矩客气守礼。 在她十来岁的时候奶母子生了一场病暴毙了，从那以后侯慕溪越发的安静不爱说话，再加上不是学塾里学习的，旁人家的母女每日里腻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侯慕溪见了生母只像个呆木头，问一句答一句，不问就规规矩矩的坐着。 “我这个做母亲的也疼爱她，只是这孩子自小与我不亲厚，我也是想尽了法子想与这孩子亲近亲近，哪知道最终还是这么个境况……” 侯夫人越说越不是个滋味，只低头捏着帕子擦拭眼泪，旁边贴身侍女不停安抚，并没有什么作用。 叶婉清听着也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孩子对母亲的依恋是从小开始的，如果现在让生了她那个母亲出现，她也未必会觉得多么想要亲近她。 她也只能寻一些场面话去安慰侯夫人。 小云的尸体找出来了，侯夫人又提供不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叶婉清当然不能在这里耗着，她去查了小云的尸体，试图找到死因。 人大概是前天死的，后脑勺有被钝器重击的痕迹，不过不是致命伤，真正的死因是窒息。 她看过小云的口鼻和手指，死后埋的话鼻子里会进入些许泥土，可口中不会，手上还有大片细小的划痕，身上也有许多地方有大面积的摩擦痕迹。 这是昏迷之后被埋了又醒过来挣扎造成的，张嘴是想要呼叫才会导致口中大量进入泥土，身上是衣料摩擦产生的痕迹。 应该是小云知道了什么秘密，被人灭口，可为什么要把人埋在侯府后墙外头呢？刺激侯端么？那直接把侯慕溪的尸体埋在这里岂不是效果更好？ 那侯慕溪的尸体呢？ 一头想着，手底下动作缓慢把小云的衣服都穿好，又替她将粘在脸上的发丝顺到耳后去，小云的头发因为被压的太久有些弯曲了，叶婉清捏着弯曲的头发猛然间想起来，她知道自己漏掉什么了。 “卫宁，走！” 叶婉清用极快的速度换了男装跑去顺天府借了差役，将宏斌酒家围了个水泄不通，把人都堵在了里头，一个也走不了。 “进去搜，任何能藏人的地方都不要放过，尤其是酒桶。” 酒家的老板窦斌一副吓坏了的样子出来和叶婉清交涉：“这位大人，草民究竟犯了什么事，要大人动用这么大的阵仗？” 叶婉清扫了他一眼，冷冷道：“什么事，待会儿就知道了。” 差役搜人很残暴，根本不管会不会破坏别人的东西，举着刀剑到处乱捅乱翻，窦斌心疼坏了，一面抖着手求叶婉清饶命，一面私下里追着那些差役的屁股后面求他们手下留情，至少不要捅他的酒桶。 酒水淌了一地，流到叶婉清脚下，她也不避让，就这么站在这里等结果。 很快一个差役大叫起来：“叶书令，这里有情况！” 是个酒桶，比寻常的桶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别说藏一个人进去，就是藏进去两个人也卓卓有余。 两个差役爬上去从里头拖出来一个人，湿淋淋的，衣衫不整，正是死了的侯慕溪。 果真她猜想的没错。 看到小云头发的时候她想起来自己和林柔一起喝的桃花醉有怪味不说，还喝出来一根卷曲的毛发。 方才灵光一现，那毛发只怕是侯慕溪的。 刚刚她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酒里泡着个死人，甚至她还喝过泡着死人的酒…… 浑身上下的不自在席卷而来，胸腔里一阵翻涌，叶婉清严重的心理不适，只恨不能把前几日喝进去的那口酒吐出来。 尸体一被拉出来，一些上工的汉子都忍不住吓的叫出声来，叶婉清比他们更难受，依旧强撑着面不改色，只冷眼盯着窦斌，打算看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窦斌死活没想到自家酒窖里竟然泡着个死人，看这样子也泡了不止一两天了，年轻的姑娘整个肿胀的不成样子，皮肉都开始泛白，窦斌被唬的生生坐在地上，抖着下巴说不出话来。 “这……这这这……” 叶婉清没留情面，一声令下：“带走！” 窦斌被差役拖着往外走，两腿发软大喊冤枉，一个劲儿说他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叶婉清刚刚看了侯慕溪的尸体这会儿正犯恶心呢，扭头说了句：“本官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是不是冤枉审过之后自由定论，此时聒噪仔细给你安一个扰乱公务的罪名！” 窦斌是个不经吓的，本来就脸色发绿，这会儿更是面如土色，不过倒是真的不喊叫了。 人被带回了顺天府，叶婉清派了人去通知侯夫人侯慕溪死了的消息，自己留在这里审问窦斌。 问了半天，窦斌只一句话，不知道，哭爹喊娘的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叶婉清想着顾景行教她的话，不要被带歪了情绪，因此始终维持一张冷面孔，心里已经翻了天，嘴上还是淡淡的：“那你倒是说说为何会有那么大个酒桶？岂不突兀？” 是挺突兀的。 窦斌也有自己的解释：“这是我们家的独门法子，酿出来的酒水先存在大桶里闷上个三五天，那大桶从来不倒空，靠老酒带新酒的味儿，不大不行啊！” 叶婉清不懂酿酒，也不知道他这个说法是不是在忽悠，不过这个没关系，派人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尸体怎么回事？” 窦斌还是哭丧着脸说不知道：“大人，草民开门做生意，要是让人知道卖出去的酒沾过死人，这不是砸自己招牌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找到了诚郎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叶婉清就想起自己喝过的桃花醉，又是一阵作呕，这次没忍住，干呕了几下。 刚好卫宁进来瞧见，“大人可是不舒服？” 叶婉清摆摆手说没事，卫宁凑到她耳边说：“这个窦斌的儿子，名叫窦诚楠。” 诚。 叶婉清一听差点没憋住，好在最后一刻想起了顾景行说过的话，没在窦斌面前表现出什么来，也懒得继续审他了，先吩咐下去关押，命人去把窦诚楠提了来。 情郎找到了。 宏斌生意做的大，窦家很有钱，是个祖传的富户，可惜身为商贾身份地位都不高，唯一的好处就是有钱。 都说三代培养一个贵族，叶婉清瞧着这窦斌自打见了她就差一哭二闹三上吊了，这德行哪像是祖传富户培养出来的人该有的样子，只怕是城府也很深，知道在官家面前装成个胆小鬼，卖可怜博取同情。 她吩咐人盯着窦斌，他的一举一动都要来报。 消息传回侯府去，侯夫人当场晕过去了，侯端大概是上回在顺天府哭的厉害，这次反倒冷静了不少，亲自在夫人身边陪着，端水喂药。 顾景行亲自来了，到底侯端是他的左膀右臂，出了这样的事总要来安抚一下，哪怕只是意思意思，毕竟还指望人家替他办事。 侯端感激涕零，从夫人的卧房里出来对着顾景行拜了又拜，叶婉清换了女装陪在顾景行身边，去了卧房看侯夫人，人还昏迷着，叶婉清待在这里也没用，只瞅了一眼就退了出来。 正听侯端说起侯慕溪：“下官不是个好父亲，多好的一姑娘，当初给她取慕溪这名字，是看她在襁褓里小小的，小鹿一样乖巧可爱，一转眼长大了，却就这么没了……” 若是人还好好的，大概真的会像小鹿一样乖巧可爱，可叶婉清亲眼见到了侯慕溪的尸体，到现在还回不过神来，不刻意去想也就罢了，一想起来就忍不住的干呕。 大概她所有憋干呕的毅力都用在了那些差役面前撑场子，现在是想起来一次干呕一次，都已经留下心理阴影了。 卫宁在旁问了一句：“王妃今儿一直这样，要不要先回王府歇息？” 顾景行被吸引了注意力：“一直这样？她怎么了？” 叶婉清本想说没事，只是被尸体刺激到了，可一张嘴又是呕，脸色发白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摆摆手算完， 顾景行脸色当场就变了。 侯端瞧着眼前这个架势，忙站起来找了个借口告退，顾景行一把拉住叶婉清的手就要拖着她走，想了想又改成用手臂揽着她的后腰，像是扶着她一样。 这实在是太夸张了，她只是想到自己喝了脏东西觉得膈应产生了应激反应，又不是得了什么绝症走不动路，何至于如此。 “王爷我……” “不用说，本王都知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叶婉清产生了错觉，她竟然觉得顾景行说这话的时候面带喜色？ 他在高兴？自己疑似生病，他居然觉得高兴？这是什么操作啊。 到了外头无人处，顾景行停住脚步，扶着她双肩，目光炯炯的盯着她的眼睛带了几分期待的问道：“多久了？” 末了自己却又自己接上话：“瞧我，这个自然是不消问的。” 叶婉清一头雾水：“王爷在说什么？” 顾景行勾起唇角，眉眼含笑，在她下巴上轻轻一捏：“若不是今日被我自己发现，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叶婉清更加懵逼，她也是刚知道啊，瞒着什么了？ 可看顾景行的视线往下走，落在自己肚皮上，叶婉清忽然就明白了，顾景行竟然以为她怀孕了！ 她一下子推开他，哭笑不得：“王爷想多了，不过就只有一次，哪能那么准。妾身并非是身上有了，只是亲眼瞧见了呕……侯慕溪的尸身才呕……会如此……” 她一面说一面背过身去，这样的乌龙让她觉得有些没脸面对顾景行，怀他的孩子？这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事那么遥远，发生在自己身上太魔幻了。 背后顾景行唇角的弧度渐渐消失，失望写了满脸，不过到底也没说什么，她说得对，一次就中这样的巧合之所以称之为巧合就是因为发生的少。 想大婚那一晚上那样的境况，没有结果也是情理之中。 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新政推行到了紧要关头，朝中支持派和反对派一直在对峙，僵持不下，太后那头也一直没发话，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偏侯端这里又出了这种事，查出来一个窦斌也绝不是最后的结果，难保接下来不会牵扯出别的谁来。 这个时候就是她真的怀孕，其实也未必是好事。 罢了。 感受到身后似乎有些凉意，叶婉清回过头来，刚好对上他热火渐熄狂风渐止，那样的凉意比深秋的最后一场雨更刺骨，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至少该委婉一些说的。 “王爷，对不起……” 顾景行抬眼看她，已经恢复了沉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正事要紧。” 不回应，大概是真的生气了。 叶婉清有些自责，举步跟上去，他人高腿长走的极快，叶婉清提着裙裾只能隔一会儿小跑一段才能跟上他，大概是发现了身后的人跟不住，顾景行放慢了脚步。 这样子叶婉清轻松多了，能用正常走路的速度跟在他身后，想起那天他接了她去聚福楼喝酒，出来后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在街上，穿着寻常的衣衫，湮没在人群里。 像是京城里许许多多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只是晚饭后趁着还没有开始宵禁出来一起遛个弯，换个地方聊聊天，或者什么都不说，只走在同一条路上，看着同样的风景。 这样安安静静的相处，似乎也很让人安心。 这时候叶婉清忽然觉得，若他只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多好，至少两人之间不用夹着一个太后。 叶婉清是个憋不住话的人，顾景行走了一路一言不发，她追上去死皮赖脸的问他：“王爷是不是生气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王爷的愧疚 顾景行依旧循着她的速度走，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没有。 叶婉清紧走两步追上前去拦在他面前，很不给面子：“王爷分明就是不高兴了，妾身看得出来，王爷又何必非要瞒着不说实话。” 上一回她这么和他说话还是在马车里，她说要跟他合作，拿着他身上中毒的事做把柄和他交换条件的时候。 顾景行深吸一口气，胸膛鼓起来又放下，只动了动嘴唇，却又把话咽回去，眸子里多了些复杂。 “王爷是不是觉得妾身不想给你生孩子？妾身倒是想生，王爷给妾身这个机会了么？”叶婉清越说越激动，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些什么，“当初王爷娶妾身进门满心的不情愿，大婚那一夜之后第二日就在妾身的茶水中放了药，当真以为妾身不知道么？” 那时候确然是不想让她生下孩子，身边又都是太后的眼线，自然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让她喝避子汤，下在她的饮食里是下下策，之后再无事发生，以至于顾景行自己都快要把这件事给忘了，可她没有。 甚至当面提出来。 这让顾景行不敢直视她的目光，避开视线看向她旁边的地上，斟酌该如何把这件事圆过去。 可叶婉清显然没想让他圆，她自己主动圆了：“妾身并不怪王爷，妾身只求王爷当初下的药不是让妾身永久失去做母亲资格的东西就好。毕竟当时那样的境况，便是妾身真的有了孩子，王爷会真心对这个孩子么？太后会允许这个孩子生下来么？或者会，日后指不定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他来到这世上也不会过的舒坦，就如……” 就如小皇帝。 这是个没有言论自由的时代，叶婉清不敢多说，怕传出去被人说顾景行有谋逆之心，那就糟了。 反正不重要，意思他听得明白，活得像谁也没必要说出口了。 顾景行终于敢正眼瞧她：“你不怪本王？” “大家都是身不由己，我又何必怪王爷。” “如此便好。”顾景行对着她伸出手，掌心朝上，略带了几分期待看着她。 叶婉清迟疑了一瞬，还是把手放在了那只手上。 他的手将养的极好，皮肉也嫩，骨节分明，指头又长，还暖暖的，被这样一双手握着本该觉得很安心，只是叶婉清安心不下来，顾景行的误会像是在一层薄纱上撕开了一个口子，把原先那些朦朦胧胧看不真切的东西都暴露在了她眼前。 从前那些选择性不去思考的东西，也被逼着去思考。 她想依靠他安身立命活下去，然后呢？他是王爷，除非她犯了七出之条否则不能休妻，她也不想让自己以犯了七出之条被休出去换取自由，那么就只有跟他过一辈子这条路可走。 如此一来孩子是早晚的事，他必须有嫡子，为了血脉的传承，为了守住王爷的爵位。 现在她可以在太后面前虚与委蛇，做个两面派，以后有了孩子，就有了软肋，到时候她要如何自处？ 被顾景行捏在手里那双手感觉到他的力度紧了紧，从一开始她就选择了站在顾景行这边，这个选择以后也不会改变。 手掌心里那只小手有些凉，顾景行试图将她的手整个裹在自己的手心里焐热。 他并非是觉得失望叶婉清没有怀上孩子，大婚第二天就悄悄下了药，当初不觉得有什么，后来也是后悔过，若是还能播种，那是上天的恩赐。 可惜没有。 可见自己做的事还是要承担后果的。 而且她竟然知道这件事，这是顾景行长这么大少见的能让他自责的决定，还好叶婉清没打算怪他，还给了他理解。 至于她说的只要不是永久失去做母亲资格的东西，顾景行当初是真的想过这么做，现在只庆幸当初没有这么做。 他道：“你若是实在不舒服，这件事就不要插手了。” 叶婉清摇头：“妾身无妨。”她没好意思说自己喝过泡着侯慕溪的桃花醉，下意识的不想让两人之间关于桃花醉共同的回忆染上污点。 这哪里是桃花醉，这分明是骨醉。 她转移了话题：“妾身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王爷要做好窦斌背后会牵扯出别人的准备。” 这个不用她说，她能想到的顾景行自然也能想到，窦斌只是个商贾，贩卖酒水那点出息还不够他掺和到朝廷两派的争斗里来，侯端的女儿他窦家也高攀不起，至于背后有什么，且走且看。 宫里传了消息来，说是太后想念侄女了，让叶婉清进宫去陪太后说话。 这个节骨眼上让她进宫，叶婉清心里清楚的很，什么想她了，就是个借口，去了就一定有别的事儿，明知道是鸿门宴，不去又不行，只能收整一番更衣进宫，特意带了卫宁前去，以防不测。 宫墙那么高，常年背光的一面墙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褚红色，沉闷的让人打心底压抑，甬道长的一眼望不到边，这深宫里也不知道埋藏了多少勾心斗角。 她走着想着，若是自己生活在这里，只怕闷也闷死了。 紫禁城里头，就连一只鸟都不是自由的。 慈宁宫依旧还是老样子，她到了门外，一层层的通传进去，再传出话来宣她进去正殿，见了太后也是规规矩矩的跪下请安，太后命董嬷嬷上前将她扶起来。 叶婉清起身的时候分明看到董嬷嬷脸上的敌意。 她苦笑，府里林柔身边的石嬷嬷从大婚开始就记恨上她，林拂影身边的秀萍因为她的身份一直提防她，顾景行身边的福忠因为她的做派瞧不上她，现在多了个太后身边的董嬷嬷，她还真是何德何能，竟然这么八面树敌。 上回口条那事儿给董嬷嬷吓得够呛，可惜叶婉清不知道，董嬷嬷这敌意也不全是针对她，更多是畏惧，只是觉得顾景行一个王爷能这么对付她一个奴婢，一定是叶婉清吹的枕边风。 太后让她坐下，又叫上茶，上的是乌龙玉雪。 “这茶是极难栽培的茶，遍寻整个长白山也就只有那么一两棵，珍贵的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茶如规矩 “这茶生的很是独特，乌沉的颜色，越靠近叶尖处颜色越淡，直至最前端只剩下白色，等树上生满一片，一眼望过去宛如黑乌之上覆满一片薄雪，因此有了乌龙玉雪这个名字。” “太后这里总是有好东西，这茶生的可真是独特。”叶婉清也没喝出来这茶究竟是个咸的淡的，只无脑夸就对了，“臣妇寻常可是见不着呢，如今跟着太后长见识了。” 她这夸的十分不走心，太后也不是瞧不出来，瞥了她一眼：“你可知这茶为何生成这般模样？” 不等她回答，太后自己又继续说下去：“长白山上有一处硫石矿，这树便生在了那矿上。树底下硫石易生热，生长出来的树叶便是深色，又加之山顶上常年冷风呼啸，阳光又微弱，才将叶尖处生成了白色。这一冷一热两者条件缺一不可，稍有不均衡就生不出这乌龙玉雪来。” 叶婉清眼瞅着那杯子里的茶，细细回味，她开始觉得尝出来这茶到底是咸是淡了。 瞧瞧生长出这茶的两种环境，可不就像是如今朝中的两个派系么，稍有不均衡，就不会有这茶，生出来的就是另一种东西了。 太后这是在试探。 “太后真是见多识广，臣妇受教了，这茶是野物无人打理，便自然而然长成了这个样子。可并非万物皆是如此，例如宫中花房里那些花，多数都是花匠门别出心裁培育出来供人观赏的品种，若是任由其自然生长，可断然生不出那些个样貌别致的花朵来。” 叶婉清也是在试探，她想知道太后的态度。 “可听说庭前芍药妖无格，有些东西本不该出现的，只供赏玩也就罢了，登不得大雅之堂，倒不如原本该有的才能存在的长远。至于为何要留着那些花儿，到底花匠都是人才，花费了心思培育出来却不得赏识，总难免心中难过，也不好辜负了人家的才华。” 什么不好辜负了才华，太后这位自打出生起就高来高去当主子的人，下人在她眼里还没有她豢养的一条狗来的地位高，瞎话编得真漂亮，说的比唱的好听。 叶婉清是明了了，太后自己不想接受新政被推行出去，却又必须依仗顾景行来帮助她和她的少主皇帝在朝廷上站稳脚跟。 所以才拖着不表态，两头都想要拿捏，今儿让她过来，只怕不只是想让她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还是想让她去劝顾景行自己放弃推行新政，如此一来就解了太后左右为难的局面。 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叶婉清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鄙视她鄙视的要命，所有的好事儿你都想拿捏在自己手里，那么阁下何不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她浅浅一笑，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太后菩萨心肠，身居庙堂心怀天下，顾及每一个子民的感受，这一点当真是值得臣妇学习。不过臣妇粗鄙，没有太后这般广阔的胸怀，只求做到夫唱妇随，君唱臣随，也就是了。” 我听我丈夫的，我丈夫听你的，原则上没毛病，但能不能让我丈夫听你的，就看你的本事了。 叶婉清浅浅的笑着，看起来纯纯的懵然不知世事的样子，这副模样让太后瞧着甚是碍眼，她如今跟了顾景行，人也学的比从前精明许多，学会和她打哑谜了。 这番话说了等于没说，看似恭谨，实则既没给她一个承诺，也没有一个明确的表态。 全都是在打马虎眼，太后索性明言，把她的后路都堵死：“为人臣子的该做好自己的本分，一个懂事的臣子自己该做的事情不用等君上开口吩咐，不该做的事情也不该做了来惹君上不悦。王爷从政多年，一直都是大秦的肱股之臣，自然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有点申饬的意思了，叶婉清继续装死，态度恭顺的欠身：“这是自然，太后说的是。” 太后深吸一口气，胸腔起伏：“若是王爷做了摄政王，踩在了云端上，而忘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你这个做王妃的，也合该提醒提醒王爷，有些事不该忘了。” 叶婉清站起身来蹲身福了一福：“太后的嘱咐，臣妇定不负所托，一定会将太后的话带给王爷。” 太后叫免礼，又换了一副笑模样：“这些话其实哀家自己也能与王爷说，却碍于哀家的身份在这里，亲自与王爷说了那就是上纲上线的大事，终究咱们也还是一家人，亲上加亲的，私下里说说，那就只是唠唠家常，也不伤感情，性质是不一样的。你如此聪慧，想必也明白哀家的意思。” 还要她带话，成日上朝书房问政天天见得到顾景行，有什么话不能亲自说，非要指望别人家的老婆给吹枕边风，恶人让别人去做，自己坐享其成，打得一手好算盘。 谁和你亲上加亲。 她这个侄女也不过是名义上的罢了，她那过继过来的便宜爹，许多时候自己心里也没真的将国公府当成自己的家。 去时走的还是来路，夹道老长一条，宫墙那么高，走在里面颇有逼仄压迫之感。 绕过一道门，前方传来击节的声音，是皇帝来了，路人都要退行避让，叶婉清领着卫宁退到墙根底下站着，低头垂手，等着皇帝的轿辇过去。 强壮的太监抬着小皇帝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小皇帝坐在高高的轿辇上瞧见了墙边上的叶婉清，喊了一声：“这不是王妃婶婶么？” 贴身伺候的小太监忙叫停轿，叶婉清跪下给小皇帝行礼问安，小皇帝一面说着不必多礼，一面吩咐放下轿子，由小太监扶着下了地，虚扶一把让叶婉清起来。 “婶婶进宫来看望母后么。” 叶婉清低头说是，“皇上这也是要往慈宁宫去么？” 按说底下人是不能询问皇帝行踪的，叶婉清看小皇帝贱了自己喜滋滋的模样藏不住，又碍于身后一群乌泱泱的下人跟着，不得不硬撑着一张高冷面孔端着帝王家子，用不符合年纪的老成来掩饰他小小年纪难得的喜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皇帝的主意 小皇帝确然也是要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的，他也没否认。 “朕从母后那里听说婶婶身上欠安，心中挂念，因此抽了空特来看望，不想这么巧，在这里碰上了，倒也省了朕往慈宁宫去跑一趟了。” 叶婉清忙做出慌忙的样子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不敢越矩，“皇上可千万不要这么说，臣妇卑微之躯不值得皇上费心挂念，皇上前去慈宁宫理当是给太后请安的，而不是去看望臣妇的，不然传了闲话出去，于皇上的名声不好。” 小皇帝意识到自己看到叶婉清高兴过头了说了不该说的话，又端起架子来咳咳两声点点头：“说的也是，朕自然还是要去给母后请安的。婶婶手上拿的这是什么？” 她手上是没拿东西的，东西是卫宁在拿着。 叶婉清解释道：“太后恩典，赐了臣妇乌龙玉雪茶。” 小皇帝一愣：“乌龙玉雪？”显然是没听说过的样子。 他当然没听说过，根本没有这种茶，就是太后胡扯出来的做噱头的。 当然皇帝毕竟是皇帝，皇帝的颜面无论如何要维护的，就是皇帝不懂也不能让人看出来皇帝不懂，叶婉清便很卖力的维护皇帝的面子：“臣服孤陋寡闻，这是头一回见识这乌龙玉雪茶，太后同臣妇讲解了这茶的独到之处……臣妇感激太后和皇上恩典，今儿可算是长见识了。” 她将太后那一番冷热出奇茶的论调原封不动的同小皇帝又说了一遍。 还说，“太后还说世间万物都有其原则，宫中有许多匠人栽培出来的花儿是外头没有的，也就供人赏玩，登不得大雅之堂。臣妇愚钝，不太懂得这些花啊茶的，也不能陪着太后畅谈，实在是罪过。” 小皇帝还没有亲政，但他不是个笨孩子，宫廷里长大的哪一个不是人精，成日跟着上朝虽插不上话，却也不是在那张椅子上干坐着，大臣们说话他也会跟着听，自然知道顾景行在推行新政的事儿。 平日里太后也没太防着他，到底是皇帝，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小皇帝也知道太后其实不算太赞成这项政务。 一双漂亮精明的眼珠子在眼睛里绕了一圈，小皇帝老神在在的问了一句：“王妃婶婶比母后年轻？” “回皇上，臣妇如何敢与太后日月之辉比肩。”她回答了，但还是不明白小皇帝为何忽然么问她这个。 “朕本打算好生看望婶婶的病情，如今既然赶不及了，那母后给了婶婶东西，朕也不能落下，回头让人给婶婶送一些花房里的花儿去王府。朕年纪小，婶婶也还年轻，花儿草儿的说不上来哪里名贵，只是摆在那里好看也是不错的。” 叶婉清低头蹲下去：“臣妇多谢皇上恩典。” 小皇帝登上轿辇走了，叶婉清在后头喊着恭送皇上，等小皇帝走远才站起身来，卫宁跟着她一路出了午门外才终于开口：“皇上是在和太后对着干呢？” “我又何尝瞧不出来。皇上年纪小，又尚未亲政，没有自己的人手势力，便是想要插手朝政也得先经过太后点头。以往大事小事皇上都不插嘴，可这回皇上开口了，说不定这是个信号。” 他想要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了，从前也未必不是没有这个想法，但没有这样的机会是真的，太后一手把持朝政，小皇帝一个小孩子谁听他的。 如今推行新政少不得要提拔一批新的官员上来做这件事，这时候注入的新鲜血液少不得会被人盯上，谁能收归囊中谁就赚了。 而这一批人也是最干净的，用起来也是最放心的。 这个想法和顾景行的想法也是不谋而合，他指节敲击桌面缓声道：“朝中局势波诡云谲，想保持绝对干净是不可能的，这一批新人上来之后一腔热血也维持不了多久，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没有后台没有势力寸步难行，如果能够直接依附于皇上，他们会选择跟从。” 叶婉清皱起眉头：“可皇上眼下就是个小毛孩子，坐着最高的位置，手里一点实权都没有，就算直接依附于皇上了，那又有什么用呢？想踢走他们，还不是太后一句话的事儿。” 小皇帝想要做个什么决定都是要太后点头的，除非他说明儿早起想要吃板鸭，这个太后就懒得理会随便他了。 权利是会让人上瘾的，太后怎么可能允许这种隐患出现在自己身边。 “朝政不是儿戏，太后便是把控朝政也不能在官员任免上胡来。皇上如今手里没有实权是因为没有效忠于他的人，一旦这批人被他收拢，那他不就有人了么？现在肯定会很难，等日后皇上一旦亲政，这批人就是他最信任的人，平步青云都是小事。” 他这么一番分析下来，叶婉清心下震惊，从前只知道宫里长大的孩子都是人精，没想到能精明到这份上，皇帝不过十岁上下的年纪连这些都已经想好了。 再想想自己十岁的时候在干什么，河里摸鱼？上树掏鸟？还是在田地里打滚玩泥巴？ 太后和皇上之间的意见出现了分歧，叶婉清传了话之后问顾景行：“王爷是如何打算的？” “没有打算。” 叶婉清茫然：“王爷的意思是？” “太后让你来传话给我，就是不打算把自己的态度在朝上明确的说出来，既然这样本王装作不知道便是。太后不是说了这是唠家常么？家事是家事国事是国事。” 他一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不会把这两样概念混淆的。 叶婉清失笑，他和太后还真是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啊，互不干扰，都仗着拿捏了对方的把柄试图逼对方就范。 只要朝廷上不松口，新政就寸步难行。只要太后不在朝廷上松口，顾景行就不会遵从她的意思放弃。 很多时候正经手段不行，必须得流氓一些才能管用。 叶婉清对于顾景行这么流氓的处事方式觉得很佩服，但她也担心另一件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两副面孔呢 侯端乃是这次推行新政中至关重要的人物，他家中一出事，新政的进度就得减缓不少，太后要是发现了这个关窍的话…… 那么接下来的局面就是，今儿这个官员出事，明儿那个官员出事，等有一天顾景行手底下无人可用，新政这个事情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不搁置也不行了。 他就是贵为摄政王，一个人也是完不成这个新政的。 她必须尽快解决侯慕溪的事儿才行。 还得让顾景行提醒其他的官员一切小心，千万不要着了反对派的道儿。 侯府那边的白事做的很低调，低调到只在侯慕溪居住的小院子挂了几条白绫，毕竟她死的方式很不光彩，对外说是染了恶疾暴毙也有颇多漏洞，尸体还是在宏斌酒家的酒桶里头捞上来的，这事儿怎么都说不过去。 谁家的正经姑娘跑去泡在人家的酒桶里。 她人已经死了，成全她最后的体面容易，那么活着的人呢？ 侯家就只有她一个姑娘，儿子也没有，却有侯端的前途名声，出了这样的事侯端就算是背上了污点，日后在朝中行事会处处掣肘。 两相权衡之下，侯府选择了保全生者，委屈死者。 叶婉清穿了一身简洁的白裙过来送别这个只见过尸体的小姑娘，看着上回来还是杨柳垂碧落英缤纷的小院子如今一片死气沉沉，挂着令人压抑的白灯笼白绸子，想起她死前可能遭遇的东西，心里头很不是个滋味。 为着要低调，侯端继续出去忙他的公事，并没有来送别女儿，侯夫人替女儿守灵，又不能放声高哭，只能压抑着低声抽泣，那喉头发出来的哽咽的声音和不断掉落的泪珠子让人瞧着心口发疼。 叶婉清上了一炷香后过去旁边跪坐在蒲团上，捏住了侯夫人的手，也没有说什么节哀顺变的话，这时候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捧在手心里精细作养了十几年的功夫，一息之间就没了，换了谁能接受这样的打击。 节哀顺变，谈何容易。 侯夫人压抑的太厉害，叶婉清握着她手的时候，声音嘶哑的说了一声多谢王妃，再说不出别的话来，人软软的倒在了叶婉清身上。 旁边服侍的下人慌忙要上来扶着，叶婉清摆摆手让他们不用慌，亲自扶起侯夫人的上半身交在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手里，让她们先抬着侯夫人回房去休息，让管事的嬷嬷在这里盯着。 她对着侯慕溪的灵位承诺：若你枉死，我必还你清白。 不只是为了保侯端帮助顾景行的前途，也是因为侯慕溪可能遭受过的PUA，她痛恨至极的行为，打心眼里不想放过那个混账东西。 若这次让他逃脱了逍遥法外，日后指不定还有谁家的姑娘又要遭殃了。 灵案上的香烛无风自动，像是侯慕溪在无声之中给出的回应。 叶婉清换了男装去了一趟顺天府，听狱卒说那窦斌果真是个两副面孔的人，进了监牢吓尿裤子的有不少，这种人在无人看管的时候只会觉得更恐惧，从无例外。 反倒是窦斌，当着人的面惊慌失措，背地里反而冷静异常，那气度哪里像是在坐牢，更像是在自家后院闲庭信步。 但凡是一有人出现，立马又变成那副吓得快哭出来的模样。 叶婉清背着手：“早就猜到了，能把生意做到这么大的人并非池中之物，怎么可能吓成那么一副没出息的德行。” 她吩咐下去：“不许人递东西给他，也不许任何人不经过我同意就单独探视他，但凡有任何情况必须先来我这里通报过。” 底下人应了，她又问道：“那个窦诚楠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他倒是机警，还知道没有罪名我们不能随意抓人，哥几个随便安了个罪名在他头上把人带回来了，现下关在另一处，叶书令可要亲自去见见？” 自然是要见见的，“这件事不许让窦斌知道，安排下去，我要单独见窦诚楠。” 家中银子多到花不完的人养的就是好，窦诚楠虽是个男子，却也细皮嫩肉的，模样生的也不错，算是精致，尤其是一双桃花眼很是迷人，若是但看长相，他一个眼神抛出来，少不得一群姑娘为他芳心暗许。 叶婉清知道他底细，又想到他牵扯上一桩命案，看他这幅样子只觉得油腻。 叶婉清来见窦诚楠穿的是官服，窦诚楠远远地听见有人来了就开始大喊：“冤枉，冤枉啊！” 等一看见她，却又来了一句：“什么时候刑部书令史也能出来审案子了？” 书令史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官儿，平日里也就抄抄文书整理记档，这个确然是实话，叶婉清也没有因为这句话就上火什么的，倒是跟着她进来的差役吼了一句：“大胆，书令大人面前也敢放肆！” 她也没拦着，让人震慑震慑窦诚楠也好，不然他真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不好意思，这一招在她这里不好使，她就是要让他知道人心险恶。 等差役吼完了，叶婉清扭头：“你们几个也都辛苦了，这里没事了，出去等着。”说话间塞给那差役一个小布兜子，里头满满当当的塞了碎银，方便他们哥几个拿出去分钱。 那差役犹犹豫豫的想说什么，叶婉清道：“有事我会喊你们。” 他再无话，喜滋滋的拿了小布兜子出去了，就只剩下叶婉清和窦诚楠在这里。 窦诚楠凭空生了一副好相貌，人品却实在不怎么，一副大剌剌的姿势坐在那，大概是想表现的自己很高贵，却成了东施效颦的效果。 天天对着顾景行这样的凤子龙孙，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浑然天成的贵族气质，看久了再看旁人，端端正正的坐着也就罢了，便是拘谨也不会觉得瞧不起人家，可是窦诚楠这样故意显摆的，怎么都觉得油腻。 “我是冤枉的，你一个书令史也管不了什么事儿，让你们能说的上话的大人出来和我说话。” 他不光人品不行，还嚣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牵着鼻子走 叶婉清忍着厌恶：“你不够格。” 窦诚楠两眼一瞪：“你说什么？我不够格？我窦家一年年的为朝廷贡献了多少赋税，现在要被冤枉了，要见个当官的，你跟我说我不够格？那谁够格！” 叶婉清故意刺激他：“年年为朝廷贡献赋税的又不止你一家子，就算你家里贡献的不少，又不是贡献给某个官员了，你凭什么想见谁就见谁？” “谁说的？那个……”窦诚楠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叶婉清在套他的话，生生把后头的话收回去死活不开口了。 叶婉清挑眉，尾音上扬的嗯了一声，“说啊，你想见谁？本官替你安排。” 窦诚楠萎了，缩回去椅子里摆摆手：“罢了罢了，清者自清，我又没放火，既然是冤枉的，那早晚能查出来。” 还以为他如此嚣张的二世祖德行能是个没脑子的，套话也好套，没想到他竟然有点脑子。 倒也好理解，有脑子才能PUA别人，不然自己不被别人PUA就不错了。 叶婉清没套出来他背后的靠山是谁，但至少肯定了背后有人和他狼狈为奸，十之八九是顾景行对立面的官员了。 也罢，眼下不急着套这个，等侯慕溪的事情解决完，有大把的时间和他扯犊子，“本官说你有罪，你就有罪。” 窦诚楠的脸色有一瞬间僵硬，马上又是那副嚣张的姿态：“开什么玩笑，别以为穿个官服就能在这里随便污蔑人，我可是……” “你可是背后有人是。”叶婉清抢了话打断他。 窦诚楠被她一呛，结结巴巴的改成了：“我可是清白的。” 叶婉清呵呵冷笑，商贾再有钱，论身份也不过是百姓，寻常商贾百姓不会分得清官服级别规制这类东西，只知道见了穿官服的就叫大人没错的。 他一上来就叫出来书令史，可见他没少和官员打交道，熟悉的很。 “你清白，那你敢不敢去拜见你未来的岳丈大人？” 窦诚楠脸色又不好看了，不过这回比上回淡定的多，装的也自然的多：“书令真会开玩笑，我尚未定亲，哪来的未来的岳丈。” “是吗？”叶婉清心里膈应透了，牢记顾景行嘱咐过的话，绝不可以被人带着情绪走，嘴上依旧不咸不淡的：“你与侯慕溪两情相悦，侯大人也不是什么不通情理的，你好生去提亲，他会同意的。” 窦诚楠终于忍不住了，一脸吞了苍蝇的神色：“书令大人是来消遣我的不成？那侯慕溪都已经死了，我上哪提亲去，书令让我娶个牌位回家么？” 叶婉清也不搭话，就看着他几乎跳着脚在拒绝，那紧张的样子真真是面目可憎。 不管是他亲手杀的还是他家里其他的人动的手，侯慕溪总算是因他而死，好好一个豆蔻年华的姑娘为他死了到了他嘴里就是这么嫌弃又避之不及的态度。 果不其然是个烂货，丝毫没有因为侯慕溪的死而感到悲伤难过。 窦诚楠发飙了一回，被叶婉清这样盯的极不自在，“让书令你去娶一个牌位回家你娶么？” “谁告诉你侯慕溪死了。” 窦诚楠理所当然的说：“她从我家酒桶里捞出来的我当然知道她死了。” “那么这又是谁告诉你的？” 当初捞人的时候差役围得水泄不通，外头人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里头见过这一幕的人都被带走了，消息封锁的死死的，根本没有可能传出去。 所以他为什么会知道，要么就是把侯慕溪放进去的人放了之后就告诉他了，要么就是他自己把人放进去的，无论是哪种情况对他眼下来说都是个很不利的情况。 窦诚楠脸色苍白，一屁股跌回去椅子里，出了一身的白毛汗，没想到还是上了叶婉清的套，仔细着不让她套出来窦家和哪个官员交好，却在这里着了道。 他抓着头发：“我没杀人，我没杀她啊！” 到现在了还在负隅顽抗，叶婉清心里的火气快把房子都点着了，憋不住发作出来，一拍桌子吼道：“事到如今还不承认，你当本官是傻子吗！” 没想到窦诚楠比她声音更大：“我真没杀人！我真的没杀她！” 如此的理直气壮，叶婉清恨不能直接宰了他给侯慕溪偿命，给侯家一个交代，可惜她不能这样做。 她快速的来回踱步，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再继续审问他，不然只怕是要被窦诚楠带偏了。 顾景行说的当真是真理，任何时候都不要被人影响了情绪。 许久之后，叶婉清把自己逼的差不多了，窦诚楠有可能真的没有杀人，但他一定逃不了关系，她不能被自己的成见左右，也不能轻易相信窦诚楠说的话。 他有一个那样戏精满级的爹，难保他自己不会演戏，杀完了抹抹手一掉头在这里跟她上演窦娥冤，演的像真的似的，自己都信了，别人当然也会信。 叶婉清回去坐下来，彻底冷静了：“从头说，你和侯慕溪怎么认识的，到最后她为什么会在你家酒桶里，一五一十的说。” 这回窦诚楠老实了，从头开始交代。 初次见面是在一次诗会上，这种诗会有男有女，因为人多又是雅事，男女大防不是那么的严谨，毕竟一双双眼睛盯着呢，能出什么事儿。 据他说，侯慕溪在诗会上风头不小，文采斐然，先人的诗她能背出来不少，还能自己临场发挥作诗，加上长得又算是漂亮的，引得姑娘嫉妒，公子侧目。 这和侯夫人表述的有些出入，或许侯慕溪只是在家不愿说话，出门在外同这些同龄人们反倒是能放开一些。 “是以，你对她一见钟情了？” “一见钟情？”窦诚楠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她是有几分姿色，也有几分才华，却还不足以让我对她一见钟情。” “后来我与她是相好一场，可我接近她也不过为了满足她，她应当对我感恩戴德才是，偏她还是个不识好歹的，回回在我面前装的那叫一个矜持，事都干了还立什么牌坊，可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PUA 叶婉清听的火气又上来了，“什么叫满足她？”分明是他自己勾搭侯慕溪的，侯慕溪要求他做什么了他要说满足人家。 窦诚楠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她：“大人不会不懂？那小贱人为何如此出风头？还不就是为了引起那些公子哥儿的注意，好去接近她，从而选一个乘龙快婿么？她以为她做的很隐秘，别人看不出来她的意图，殊不知别人不是看不出，是不屑于这么做。” 叶婉清听的心里大翻白眼，也不知道这人哪来的自信，既然是诗会，那便是个展示才华的营生，侯慕溪才华横溢少不得被人多瞧两眼，到了他这里怎么就成了这么个说法，他又以为他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大人你想，当时去的都是名门正派家的公子，人家娶妻娶贤，接近她也不是不行，但接近了好上了又不娶回家，日后真要娶亲了，未来岳丈家少不得要考量他的品行，这时候想起来他接近过这样子的女人，谁还愿意把女儿嫁给他？所以啊，哪有正经男子愿意为了这样的贱人毁了自己的前程的？” 一口一个贱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说的是多么十恶不赦的女子呢，叶婉清听的辣耳朵，但不打算纠正他的称呼，她知道自己什么德行，计较这种问题待会儿只会和他吵起来，他想这么叫就这么叫。 等事情了结了，再给他几个嘴巴子让他长长记性，自己也好出出气。 他把侯慕溪说的如此不堪，真真是个PUA会表现出来的烂德行。 叶婉清也不知道侯慕溪是不是真的做过什么毁坏自己在别人心目中形象的事才让窦诚楠如此瞧不上她，也不做评论，打算先听完窦诚楠的话再做打算。 他是蓄意接近侯慕溪的，起初侯慕溪还谨守礼法一句话不肯与他多说，到底是个小姑娘家的，架不住窦诚楠三番五次死缠烂打，再加上他长得也算是俊秀，终究还是暗生情愫。 之后便借着雅集诗会的名头出来与他私会，着实欢喜了一阵子，尔后便在窦诚楠连哄带骗之下有了肌肤之亲。 叶婉清到底没忍住自己的怒意：“无耻。” 窦诚楠不以为意：“那又如何？她自己不也半推半就么？不过是个欢好一时的人，竟然想着让我娶她，既然已经开了封的又怎么能当新妇迎进门，岂不是让人笑塌了我窦家门面……” 话说到这里，叶婉清再也忍耐不住，冲上前去一拳打的他偏过头，张嘴吐出一颗牙来，混着血水在地上。 卫宁忙将暴怒的叶婉清给拉回来，一面劝：“公子想揍人可以吩咐完，自己动手脏了手可怎么好。” 叶婉清打了一拳，怒意只增不减：“你替我揍，我这口气出不来憋得慌，这种杂碎就该让他碎尸万段，活在世上也不过是浪费口粮罢了，带下去关押起来，好生看守。” 今儿是审不成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窦诚楠不要脸至极，别说在这个礼法森严的时代，便是在她生活的现代，说出来这种话的人她也是一样接受不了的。 后头换了顾景行手下的人去继续提审窦诚楠，小皇帝打发人送来的花刚好就到了王府，底下人上来请示她要怎么安排。 送来的是几盆绿色的百合。 百合常见，绿色的倒少见，花房的匠人也是极有本事的。 小皇帝人虽小，心思却不小，绿色意为生机与新生，百合则暗指百姓们安居乐业合家欢乐之意，他对新政的态度已经明明白白的摆在顾景行眼前了。 “怎么处置，既然是御赐之物，那必然要好生供着。去调几个年老有经验的园丁好手来仔细照看，莫要委屈了这御赐之物。” 前脚她才处置好这些，后脚顾景行回来了，适逢底下人搬着花盆往外走，瞧见那些开的正好的绿色百合，他问清楚来历后心中了然。 皇帝到底是皇帝，年纪小他也还是皇帝，叶婉清陪着他一道往里走：“皇上如此不听话，太后八成会气着了。” 权力是个好东西，捏在手里久了就不想放开，本该手中有权力却只能看着别人捏着的人，早晚会把权力拿回去，太后肯定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来。 “这是皇上登基以来头一回和太后打擂台，而且做的如此明目张胆，皇上这是长大了，心里开始有自己的算盘了。” “这不是好事么？若是王爷的新政有皇上支持，太后那边多多少少会给王爷一些面子的。” 毕竟太后还打算利用他。 这个他又何尝不知道，太后把持朝政，朝中难免有人会说牝鸡司晨这种话，若是有了顾景行愿意在她前头挡着，至少得有一半的人得闭嘴，剩下的一半就不足为惧。 有其母必有其子，小皇帝显然比她更加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他的目的和他的母后是一样的，想要拉拢顾景行到他自己那边去，日后亲政了就是一大助力。 甚至还能让他提前亲政。 心思转圜间，只听顾景行一声冷笑：“究竟是谁给谁面子。” 叶婉清抬眼看向他，男人凉薄的眉眼流露出睥睨天地的气势，她忽然之间意识到，就眼下大秦这个外强中干的状况，眼前这个人就是想要自立为王，朝中那对孤儿寡母根本就拿他没办法。 只是推行一个新政而已，他之所以在这里处处掣肘，而不是直接采取强势凌厉的作风大刀阔斧推广开去，归根结底也是不想让明面上当政的主子面上难看。 太后和小皇帝之所以还能压制住他，并不是因为母子俩特别有本事，纯粹是基于他的衷心。 这样的话题太过于敏感，她想得清楚，也知道决不能宣之于口，便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妾身审问窦诚楠，他还是不肯招供。” 事情都已经是明摆着的了，只要他不招供就不能定案，侯慕溪就一天身后不安，叶婉清觉得很烦。 倒是顾景行冷静一些，丢给她一份卷宗：“方才回来就打算给你看的，被打了个岔险些忘了。这是后来他们审问窦诚楠的结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为何不娶 整个过程问了什么答了什么都已经被记下来了，叶婉清摊开在桌上细细看过去，前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看到后头的时候窦诚楠连自己如何想法子躲着不见她都详细交代过了。 这让叶婉清觉得不对劲，“王爷不觉得奇怪么？窦诚楠只是个商户，能娶到侯慕溪只有利没有弊，以窦家一家精于算计的经商头脑来说不至于想不到这一点，他为何死活不愿意娶她呢？” 退一万步讲，就是不喜欢，娶回去养着摆在房里当个正妻充门面，能给他窦家带来的好处是不可估量的，背地里想纳妾也没人管得着，这可以说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了，何至于如此苦苦相逼，把人玷污了，又把人逼死。 顾景行大概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以侯端的性子，日后怕是不会允许他纳妾。” “可他玷污了侯慕溪又不娶她，侯端又就能轻易放过他了么？” 说完她自己又觉得不对，侯慕溪死于窦诚楠之手，按照顾景行说的侯端的性子，他这会儿怕是已经待不住了，为什么他还能如此淡定？ 这其中必然还有隐情。 窦诚楠从头到尾都不承认是自己杀了侯慕溪，对于侯慕溪的尸体为何会出现在自家酒桶中，他一会儿一个说法，前言不搭后语，叶婉清只当他在困兽犹斗，为了脱罪做的最后的狡辩。 但现在看来，她不愿意承认也得仔细想想，可能侯慕溪真的不是他杀的。 她吩咐下去：“查查窦家最近往来过的人，连只蚂蚁都不要放过。” 顾景行看向她，两人目光对上，他问道：“你也有这方面的怀疑？” “妾身只是有一个模糊的想法，但还是找不出症结所在，只能尽可能搜集细节。” 能有个人和自己想法不谋而合的默契是一件让人很享受的事情，顾景行合上卷宗，“这件事远比想象中的要复杂，如你所言，背后牵扯了新政的事。” “所以妾身才更要替王爷查出真相来，王爷要做的事造福万民的好事，妾身希望看到盛世盛景，由王爷造就，也愿意看到王爷千古流芳的境况，所以妾身会尽全力帮王爷。” “若这么做要牺牲一部分人呢？”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缩减赋税必导致国库收入锐减，边陲有南诏西漠虎视眈眈，国库就不能空虚，那么就要调整另一些方面来维持国库。” 比如某些人节约开支用度，某些人加倍赋税。 那么造福了那些百姓，就会得罪这些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不论是缩减用度节省开支还是增加赋税导致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谁愿意由奢入俭呢？ 富得流油的日子谁过的够呢？只有碰触不到顶的富贵，没有碰不到底的贫贱。 人都是要往高处走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就是水，咱们这些人都是舟，没有了水，再富贵的舟也只是废物。” 这正是他心中所想的，家国天下从来都不是某一个人的事，每一条律法也从来都不是为了造福某一个人或者针对某一个人，只有百姓安居乐业了，他们这些庙堂之高的舟才能享受到顺流而上的安稳。 偏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比如太后，比如那些富商。 反倒是眼前这个他曾经死活看不上的人懂了他的意思，他有些庆幸，当初为了看戏，也为了刁难她，才让她着手去处理这些案子，没想到她桩桩件件做的都很好。 甚至还让他看到了她的才华胸襟和气度。 他现在是真的将叶婉清当做自己的王妃了，而不是一个被逼无奈娶回来的摆件。 “你能如此想甚好。”若天下人都能如她一般想那更好，将是海晏河清。 叶婉清怅然道：“妾身如此想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帮不上王爷的忙，唯一能做的这点小事直接也还没做好……” 她瞅着那些卷宗叹气。 顾景行捏住她的手：“这原本不该是你该插手的事。” 可她还是插手了。 “我真不明白，既然根本不打算跟她有什么，窦诚楠为什么非要去招惹侯慕溪？就为了证明他能将她弄到手？那对侯慕溪公平么？好端端的活了十几年，原本可以安安稳稳的等着嫁人生子，却被这么个泼皮无赖纠缠上手，一辈子都毁了，侯大人夫妻两个就只这么一个女儿，侯大人甚至连庶子庶女都没有，他们往后该怎么是好？” 顾景行不觉得这种琐事有什么值得让她生气的，这种事不是很正常么？女子地位低下，出行为了方便还要换上男装，若窦诚楠招惹的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子，这事儿他只需要花点钱就能压下来。 连一点水花都不会掀起。 但他招惹的是户部侍郎的女儿，若侯慕溪没死，这事儿也不是那么不好解决，偏她死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衙门上的人来报，有个女子前去探视了窦诚楠，为了见面砸了不少的银两。 “女子？” 那人说：“那女子名叫张小曼，是窦诚楠自小的青梅竹马，如今已经定了终身只是还未声张。窦诚楠对张小曼的态度很是诚恳，且十分尊重。” 怪不得死活不肯娶侯慕溪，原来是为了留着正妻的位置给青梅竹马，侯慕溪的身份给一个商贾之子做妾那是断然不可能的，所以他死活不打算娶她。 叶婉清差点咬碎了牙齿：“渣男！”又问：“张小曼可说什么了？” “属下恍惚听见张小曼提了一句要去找冉大人想法子。” 对于朝中各个官员姓甚名谁叶婉清并不是很清楚，下意识的看向顾景行。 姓冉的有两个，一个是内阁大学士，另一个是甘陕总督冉磊。 这位甘陕总督最近被召回京中，是太后亲自下的令，这些事情如此巧合的出现在一起，就不是真的巧合了。 叶婉清本想亲自去拜会一下这位甘陕总督，但想了想又觉得不急于这一时，她请示顾景行：“妾身有个主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高人道长 张小曼在冉磊府邸门前徘徊了许久，里头终于出来人将她放进去，她一见了冉磊立马就跪下去了，“大人，您可要帮窦家想想法子啊！” 冉磊看着地上一秒哭成泪人的张小曼，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嘴上却说着最不落忍的话：“快起来，多漂亮的姑娘家哭成这个样子，任谁看了都心疼啊，先起来再说话。” 张小曼跪着摇头，哭的泪眼婆娑：“冉大人，窦家一门可都是为了替您办事才会落得今日这个下场，大人不能见死不救啊！” 她连嫁人用的鸳鸯枕都已经亲手绣好了，甚至还自己绣了嫁衣，这当口儿出了这种事，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窦家一家子就这么陷在困境里。 即使她还是清白之身，还能扭头重新寻个婆家，她心里已经有了窦诚楠，再也装不下别人了，必须想法子把窦家一家救下来。 冉磊原还伸伸手虚扶一把张小曼做个样子，闻言把手收回去，连样子都懒得做了，只端起茶杯来六亲不认的来了一句：“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污蔑朝廷命官是杀头的大罪，你可要想好了再说话。” 张小曼不可置信的抬头，没想到冉磊这么不近人情：“大人当日吩咐诚楠做的事情他都已经做到了，如今他人身陷囫囵，大人竟然想要袖手旁观吗？” “本官让他去杀人了吗？” 这一句生生给张小曼气的要吐血，就算他没这么吩咐过，到底还是因为给他办差才导致了侯慕溪死这个结果，说到底他也要担一份责任的。 张小曼抹了把泪，咬牙道：“大人就不怕我们把你供出来？” 冉磊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捧腹大笑：“你若是有这个胆子尽管去，看朝廷相信你一个无知刁民的疯话还是相信本官是清白的。” 他成竹在胸，坐在椅子上弯了弯腰，“你们不要想着鱼死网破，窦家做假账逃脱赋税的事儿从头起就是本官想法子压下去的，证据都在本官手里捏着，一旦被交出去就是诛九族的大罪。听说姑娘你与窦诚楠那小子定下了亲事，他家有罪，你家也少不得跟着一起死。” 一番话把张小曼给唬住了。 窦家做假账的事情她知道，从来不交赋税她也知道，可是从来没有出过事，窦诚楠一直跟她说是运气好的缘故，如今她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可见冉磊所言非虚。 张小曼脊梁骨都冷透了，把柄捏在人家手上，除了任人拿捏，似乎没有别的退路了。 冉磊已经失去了耐性：“死一人保一家是个极其划算的买卖，窦家是生意人，想必算得清这笔账。别说本官没让你们杀人，就是本官真的这么吩咐了，这事儿你们也自己扛着。” 张小曼屋里的跌坐在地上，已经全然说不出话了。 听冉磊这意思，是想让窦家把这件事的罪给扛下来，交换条件就是他不去揭发窦家逃税的事情。 这桩买卖，窦家落了下风，无论怎么都是亏的。 张小曼从冉磊府上出来的时候失魂落魄，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双腿在走路，茫然之中和对面一人撞了个满怀，她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声道歉。 对面那人并未责怪她，反而还反过来问她也没有伤着，张小曼抬头看见一张极美的面孔，布衣荆钗也挡不住她的美。 “这位姐姐大人大量不与我计较，方才真是不好意思，我心里装着心事没顾得上看路。” 叶婉清当然知道她装着心事，看来冉磊并不打算帮忙了，那正好。 “我倒是不要紧的，只是你总要小心些，再撞了别人可就不好了。”她顿了顿又引着她的思路道：“瞧姑娘的样子，似乎是很重的心事？说来我也一样，心里装着事，这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她的引导起了作用，张小曼和一个陌生人聊上了：“姐姐是怎么了？” “我的丈夫被人冤枉下了大牢，如今我想法子到处求人未果，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这可不就是和张小曼的处境相似么，张小曼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可否问一下是什么法子？” 叶婉清故作神秘的纠结了一番不肯说，张小曼救人心切，好说歹说央求着叶婉清告诉她，叶婉清看酝酿的差不多了，才假装不情不愿的说出来：“听说城西住着一位高人，举手之间翻云覆雨，能逆天改命。别说是一桩冤案，就是你真的杀了人，去央求了这高人为你施法，也能给你翻案，把你变成清白的。” 张小曼听的一愣一愣的：“还有这等奇人？” 此时太过于玄乎离奇，她并不怎么相信，叶婉清循循善诱：“初次听说此事时我也觉得不相信，但亲眼见证过几个高人施法改命之后的事迹我才信了，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呐！” 听说这种事，不相信才是正常的反应，叶婉清并不着急，装模作样的列举了几个不存在的例子，忽悠的张小曼又信了七八分。 她如今被逼上绝境，在这个想睡觉的时候给她递过去枕头最好不过，叶婉清神秘兮兮的继续加码：“那高人有个怪癖，只帮有缘人，什么人有缘他自己说了算，也不是寻常金银能收买的，我也是听人说的，不知道行不行，打算去试试。姑娘可要一起去？” 张小曼如今反正也是没了法子，就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答应了，跟着叶婉清去了那宅子。 福忠一身道袍，头上插了个木簪子，手里捏着拂尘，还贴了一片假胡子，坐在袅袅冒青烟的香炉前头，乍一看还真仙风道骨的样子。 两人进了门来，话都还没说一句，福忠验都不用睁开，张嘴就道：“可是有冤案？” 张小曼吓了一跳，警觉的去看叶婉清，叶婉清扑通一声跪下了：“求道长大慈大悲帮帮信女！信女的丈夫真的是被冤枉的！” 福忠有模有样的掐了两下指头算了算：“既然你丈夫本就是清白的，又何必要老夫翻案？清者自清，你且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诓出实情 眼看着竟然是不想管的意思。 叶婉清在这里装模作样的哀求了半天，福忠就是不松口，只让她自己回去静待佳音，越发显得缘分难求，把张小曼在旁边看的一愣一愣的。 她心里头直打鼓，都是冤情，这高人不管叶婉清，会不会也不管自己啊？ 在这一点上张小曼其实还是很清醒的，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特殊的，其实在别人眼里你又凭什么特殊。 眼瞅着戏演的差不多了，叶婉清给福忠使了个眼色，福忠端着架子装模作样的将叶婉清给打发走了，叶婉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出走，连带来的人都顾不上了，哭的那叫一个凄惨。 张小曼眼看着这高人也没有留客的意思，自己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必要，转头也要跟着出去，不想那高人忽然发话了：“来鄙人这里最好说实话，鄙人行的是积善行德之事，若逆天而行那是有损功德，前头再多的努力也一样是白费。”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番话，张小曼正一脑子浆糊呢，哪里听得懂，又怕乱开口得罪了高人，当下不敢走也不敢问，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福忠两眼一闭：“那妇人印堂发黑夫宫积沉而不自知，分明是被她丈夫行了恶事后感染了戾气。既然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丈夫是清白，那鄙人自然也不必出手，清者自清么。呵呵。” 最后还嘲讽两声，张小曼战战兢兢，反映了半天才回味过来：“神仙的意思是，刚刚那个姐姐没说实话？” 福忠不答了，故作神秘。 张小曼更是惊惶的厉害，这都能看出来，果然是个高人。 已经到了这份上，她与叶婉清不过是萍水相逢路上遇见了，自然也顾不上去求证这高人推算出来的是不是真的，就只觉得他厉害是真厉害。 不然那妇人也不至于想着到这份上了还来求这位高人替她丈夫翻案。 既如此，那窦家的事情说不定有转机。 她把心一横，冲着福忠跪下了：“求神仙为小女子做主，小女子遭逢巨变，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还请神仙给拿个主意才是啊！” 福忠瞅着她快要上钩了，暗暗佩服。 起先叶婉清相处这个法子的时候福忠是嗤之以鼻的，鬼神之说不可信，让他去假扮什么高人更加离谱，真这么干了，日后还怎么见人？ 可叶婉清说让他只管照着这个法子去做，必然能成的。 福忠一百个不乐意，跑去顾景行跟前告了一状，告这一状的结果就是他被顾景行亲自勒令过来假扮高人。 当下福忠开始谦虚：“鄙人不是什么神仙，不过是个寻常的修道积善行德之人罢了。阁下想救未婚夫婿出来，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他故意露了个消息，让张小曼相信他确实是个高人。 张小曼果然上当，从进门开始她就没说过自己来是为了干什么，可这位高人连未婚夫婿都知道，可见是真有本事的。 她连连磕头，求他拿个主意。 福忠等了这许久，机会总算是来了，就说当是考验她的诚心，让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出来。 张小曼不敢隐瞒，为了能让窦家脱罪出来，从头到尾吐了个干净。 这位甘陕总督在上任甘陕总督之前还只是个户部一个无名小吏，那时候的宏斌酒家还没这么大的胆子逃税，偶尔打点这个打点以图能够少上点税，正逢某一次冉磊办差，就到了窦斌酒家来买酒，眼光毒辣的瞧出来他家不对劲，提点了两句之后窦斌很上道的也给他“打点”了一番。 这一发就不可收拾，从此以后冉磊时常来照顾窦斌，窦斌也不得不时常打点他。 一来二去之后，窦斌也不是没得到好处，冉磊是个很活泛的人，歪门邪道往上爬的路子有的是，只是苦于囊中羞涩，有了窦斌的打点，他晋升的倒挺快，窦斌逃税也越来越厉害。 时至冉磊调任甘陕总督，宏斌酒家已经完全逃了税。 这冉磊很有先见之明，在先帝大行之前就已经巴结上了太后，也是太后信任的官员之一。 这次他回京来也是太后的意思，给他的密令就是让他想法子阻挠新政，但不能干涉顾景行，于是冉磊想出来对付侯端这个法子。 这侯端也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没什么软肋，只一个女儿能打打主意，冉磊瞧窦诚楠长得也不错，便让窦诚楠想法子接近侯慕溪，毁了她。 如此一来侯端苦于女儿出事，必然没了心思帮顾景行推行新政，他也能报了自己的私仇，一箭双雕的好事儿。 当初他在户部的时候，侯端有一阵子曾经是他的顶头上司，看不惯他偷奸耍滑的手段，可没少打压为难他。 不然京城里那些诗会雅集的场合可不是窦诚楠一个商户儿子能混的进去的场所，能去的公子小姐不是官家出身就是簪缨世家，不然各家又如何能放心男女大防之下让这些姑娘公子们聚作一处。 必然是彼此结交了对彼此有所益处的缘故。 这便是窦诚楠故意接近侯慕溪的因由了，张小曼是知道这事儿的，窦诚楠对她十分真心，这事儿也未曾瞒着她，也是怕她不明就里出来闹腾，索性同她说了实话，让她忍耐几天，等这事儿过去，他心里除了她绝不做第二人想。 张小曼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我早就劝他不要做这些勾当，做个良民没灾没难的多好，非要扯上这些权力争斗，如今可好，人都搭进去了，神仙可有法子让那冉大人放过他？” 叶婉清并没离开，只是躲进了另一个房间听着，听到这里翻了个白眼嫌弃不已，不管在哪个年代，偷税漏税都是令人不齿的勾当。 这张小曼也是个是非不分的，窦家逃税她不说什么，还成了老老实实的良民，卷进权力争斗不也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吗？ 如今的恶果从当初他们到处打点开始就已经埋下了，现在做的这一切不过是自食其果罢了，还想怎么样。 只是最终叶婉清想要的答案还是没有得到，福忠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忽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审问因由 被他蓄意引导，张小曼到底是把话题扯到了侯慕溪身上。 那日她去作坊给窦诚楠送东西，正好窦斌也在，两人的事是家里大人都赞许的，她本想出去给窦斌也打个招呼，结果听见两人似乎在说一桩很隐秘的事。 鬼使神差的，张小曼就没露面，躲在暗处偷听。 隐隐听见什么如何处置之类的话，父子俩发生了很激烈的争吵，最终窦斌还是仗着自己是父亲拍板做了决定，说是先藏在酒桶里头，回头在做打算。 窦诚楠很不同意，窦斌大声呵斥他：“不然你还有别的法子吗！” 窦诚楠就沉默了。 当时张小曼还在纳闷，藏什么呢要这么神秘，接下来她就看到了让她至今想起来还浑身哆嗦的一幕。 父子俩竟然把一具尸体丢进了酒桶。 她回去就吓得发起了高热，病愈之后就听说了这桩事，才知道那具尸体竟然是侯慕溪的。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求神仙想个法子救救我的未婚夫婿，偌大一个家也等着他接手，我们不日即将新婚，只要神仙能救我们，多少银钱都不是问题，神仙只管开口。” 福忠已经开不了口了。 叶婉清出现在张小曼身后，她已经换上了书令史的官服，满面不齿。 张小曼看福忠神色不对，自己也觉得背后有如芒刺在背，下意识扭头看过去，见到男装的叶婉清陡然愣了一下：“你……” 叶婉清很痛快的承认了：“我便是刚刚领你来这里的那妇人。” 福忠也不摆架势了，爬起来冲着叶婉清揖手：“方才属下多有冒犯，还请王妃见谅。” “不妨事，是我让你如此做的。你做的很好，不愧是王爷身边的人。” 事情到了这一步，身份已然没有必要隐瞒下去。 张小曼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疯了一样冲上去想要抓住叶婉清，被福忠眼疾手快拦下了，张小曼使出浑身的力气想要冲过去，却干不过福忠一个大男人的力气大。 饶是如此，她还是不死不休的怒吼：“你这个骗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骗我！” 瞧那猩红的眼神，大有要把叶婉清活吞了的架势，哪里还像是刚刚那柔弱无助的模样。 叶婉清自来最恨官商勾结干背地里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撞进她手里，还闹出人命来，张小曼在这里理直气壮的，只要自己不吃亏就可以没原则，她如何能容得下。 要不是顾忌王妃这个身份，她头一件事就是对着张小曼的面皮子呸一口。 先前还觉得她可怜，如今方知她这样的可怜人才是真的面目可憎。 她击掌三声：“都出来。” 旁边一扇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的是左都御史和大理寺卿，她自己则充当了刑部的人，三司全都到齐了，死的好歹是户部侍郎的闺女，这事儿不算小。 张小曼还不服气，见了这些人依旧试图挣扎一把，眼瞅着就要成婚了，宏斌酒家偌大一个家业在向她招手，往后就是她期待的全新的生活了，怎么能就这么放弃。 她哭着喊着冤枉，可刚刚说的话大家伙是都听见了的，叶婉清顶着一个书令史的名头，位置不算高，代表的却是顾景行，苦主还是顾景行左膀右臂唯一的闺女，左都御史和大理寺卿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既然来了，就断然没有这么算了的道理。 两人请示王妃示下。 叶婉清这时候很懂得收敛：“下官只是个书令史，这样的大事还要二位大人拿主意。” 有她这话，两个官员也就放心了，以审问人证的名头吩咐手底下人把张小曼带回了衙门去。 她只交代下了侯慕溪的尸体确实是出现在窦家，却并没有交代清楚侯慕溪究竟是怎么被杀的，这个只能去问窦斌父子俩了。 如今有了张小曼这个人证把一切都吐露出来，不怕窦斌父子两个再狡辩，叶婉清亲自提审了窦斌，打算过后再单独审问窦诚楠，防止父子俩串供。 窦斌被带上来的时候神色十分坦然，跟在他家里发现了尸体被带走的时候那副模样判若两人。 叶婉清早就知道他两面派的德行，见他这样也不以为异，直奔正题：“侯慕溪究竟……” “是我杀的。”她才起了个头，窦斌就自己先承认了，十分的痛快。 想到了这次过来审问可能会容易些，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叶婉清一听他承认的这么痛快，反倒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他怎么不装了？ 窦斌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便道：“出了这样大的事，我若是不承认，大人为了想法子破案找出凶手，少不得在我的家人身上动心思下功夫，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与其连累家人，不如自己去偿命。” 他倒是看得开。 不过叶婉清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他：“既如此，那你为何一开始要抵赖？” 尸体是他放进去的，人是他杀的，他早知道会有如此结果，早承认了不是更好？以他的头脑，猜到衙门上会对他的家人动手脚一点也不奇怪，他这种生意场上滚过来的老油条，叶婉清不觉得他会在事发之时慌了手脚才没有想到这一层。 窦斌苦笑：“侥幸。” 是人都有侥幸心理，他这么说也实属人之常情，似乎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可叶婉清还是觉得他这样子态度上的转变来的有些太过于突兀了。 “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窦斌握着链条的手紧了紧，面色依旧如常：“大人觉得能有什么人和我说什么？” 例如有人告诉了他他的家人都被控制了这种事，再例如张小曼把她知道的一切都吐出来了，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凭他一个商贾户，傍上了冉磊势力也未必能够大到前脚她才诓了张小曼后脚他这里就已经知道消息了，叶婉清不再和他闲扯淡，继续问他作案的细节。 如何杀的人，杀人的动机又是什么，诸如此类，几个问题揪出来反反复复的问，就是她从一开始入王府时用过的招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谁派你来的 只要有破绽，这么个颠来倒去套话的问法，总能露出来的。 窦斌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叶婉清和他纠缠了半个时辰，他的说辞前前后后都一样，没有任何出入。 就是因为太过于完美，找不出任何破绽，反而让人更起疑。 叶婉清一句话没留下，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出来就问了看守：“期间有人来探视过他么？” 那看守说他才刚刚换岗过来，并不知情。 可叶婉清隐隐记得这时节不是换岗的时辰，恐自己记错了，犹豫了一下，一眼扫过旁边去，就只有他一个人。 正常来讲每一班岗都是要有两个看守，以防不测也好互相有个照应，当下心里便知他这话是在放屁，厉声呵斥了一句：“谁派你来的？” 这一下给那看守惊着了，脱口而出：“没有谁派我来……” 说完才察觉这话跟不打自招有什么区别。 叶婉清冷哼：“要想活着出去，最好说实话。不然我喊一声有刺客，你人头就得交代在这了。” 如今虽谈不上人人都知道叶青这个书令史的真实身份是王妃，但多数人都知道摄政王有个极其看重的书令史叫叶青，更有甚者不明就里还传出顾景行是不是有龙阳之好的流言来，就是因为叶青。 她说她要喊一声有刺客就能留下他一条命，这看守丝毫不怀疑她有这个本事和资格，也不敢隐瞒，低头承认了自己是冉磊派来的人。 里头窦斌坐在那呆呆的，听着外头的动静，早就知道这一切瞒不住。 冉磊遣人来同他说，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人是不是他杀的，是不是冉磊吩咐的，他窦家都得扛下来，不然就就是个灭门。 即便是三司会审下来的结果不至灭门，他冉磊也不会让窦家好过。 窦斌只求自己扛下这个锅，能保一家老小无虞。 至于究竟人是谁杀得，他并不想知道，也并不重要了。或许冉磊知道真凶是谁，他还是让他抗锅，那说明连冉磊都拿真凶没法子，他冉磊都没法子的人，他一个商贾户能怎么办。 也或许冉磊自己也不知道，那更不会有什么不同，连冉磊都不知道的人，藏在暗处又怎么可能让他一个商贾户知道。 明面上来看，这个案子可以就这么了结了，叶婉清不甘心，执意要找出冉磊的错处来，他是太后信任的人，若是能斩掉太后一个半个的爪牙，让太后自顾不暇，于顾景行的事情上大有助益。 这一点执着的性子和原主是十足十的相似，太后清楚她这一点，察觉到她要想法子动冉磊的时候特意派了人来传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透出让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该动的不要动，许多事情过的且过。 叶婉清懂，但回的话不软不硬，明显是个不打算理会的意思，这让太后很恼火，不过一时半会儿的却也没表示什么，甚至叶婉清去查冉磊都没受到什么阻拦。 眼见着一天比一天热，美人生前是美人，没了生命也和别的尸首一般无二的要烂掉臭掉，侯夫人抱着一个执念只想等着真凶浮出水面的那一天才肯给女儿下葬，一直拖到了现在。 叶婉清去送她最后一程子，少不得又和侯夫人说上两句。 侯夫人看上去比上一回见面的时候更加清减了不少，脸颊肉眼可见的凹陷下去，两个眼窝子带着一股子乌青色嵌在两个框子里，整个人仿佛失了生机，成了个行尸走肉。 大悲大痛过后的哀伤是自内而外发散出来的情绪，说淡然也刻骨，侯夫人淌着两行泪：“她失踪的前一天晚上还和她爹吵了一架，动静之大，几乎惊动了整个后院。她素来与我这个母亲不亲厚，与她那严苛的父亲也算不上多亲近，见面除了请安问问进的香不香，睡得好不好，差不多再无别的话。” 原就是一直想法子要和女儿拉近关系的母亲，此时心愿未达成，人却已经不在，遗憾比之常人更甚。 叶婉清说不上来如何安慰她，只能轻轻抚摸她后背，“子女大了，与父母之间常有解不开的心结。她带着争吵离开了家，想必侯大人心里也不好受。” 她本想问问究竟为何争吵的，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这时候问不是勾起人家的伤心事么？ 侯夫人却自己提起来了：“那晚我若是去劝了架或许能好一些。其实我在墙外听到一两句，她父亲说她不要脸，这话我听着都难受，何况她一直以来心气儿高。还听她驳她父亲说什么她别的事没管过，这件事也不要他管之类的，她爹气的摔了东西，给我也吓着了，再后来两人又吵了几句，她夺门而出，我没追上，也只能进去劝她爹消气。” 她自己不是很清楚，叶婉清却是明白的，想必这不要脸说的是她和窦诚楠的事儿。 听侯夫人言语，侯端平日里对女儿也不算是多上心，但要说他上心也是上的，至少这件事身为人母的侯夫人没察觉到，侯端察觉到了。 他处理的方式实在是太过激，若是能够好好说，侯慕溪大概也不会和他争吵。 叶婉清一头安慰侯夫人，一头心里捋着这前前后后的事儿，猛然想起来张小曼后来供出的细节，发现爷俩儿藏尸的时辰是一大早天刚亮的时候。 那这么说侯慕溪要死在窦家至少得天不亮就出现在那，从她过去到她死亡期间至少还得发生一点什么。 头一天晚上侯慕溪还在府里和侯端吵架，天不亮就出现在窦家了？ “敢问侯夫人一句，府上二门早上什么时辰开锁呢？” “一般是辰初，王妃问这个做什么？” 辰初……这个季节卯时天就亮了，期间整整一个时辰发生了什么暂且不说，侯慕溪是怎么在府门还没开的时候悄无声息的离开家的？ 除非有人协助她。 二门从外头落锁，钥匙在管家手里，管家是侯端的心腹，他怎么可能帮着侯慕溪天不亮的时候跑出去私会情郎？ 若管家知道了这事儿，估摸着先是劝，劝不住大概会去找侯端知会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孽障 那么这就是侯端为什么会知道侯慕溪在外头有了情郎的原因，以他的为人，未必会拿着女儿做政治联姻的工具，却绝不会允许女儿嫁给一个商贾户的儿子。 叶婉清越是细想下去越是觉得心里不安，犹疑不决的问道：“那晚侯大人和侯小姐争吵完了之后，侯大人可有什么不寻常的表现么？” 侯夫人摇摇头：“他只是生气，嘴里骂了一句总有一天要解决了那个孽障，当时我还劝呢，女儿再怎么惹你生气也是亲生的女儿，怎么能说这么狠的话呢？如今我才知道那孽障说的可不是女儿，真的是那个孽障……” 说到这里，侯夫人又抑制不住的掉起眼泪来，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就这么说没就没了，她如何能不恨？此时她心里更恨不得将那孽障大卸八块。 可叶婉清在旁边听着惊出了一身冷汗，侯端说的那孽障，只怕不是窦诚楠，真的是侯慕溪。 她不敢细想下去了，安慰了侯夫人几句，假称自己还有事脱身离开。 侯端在前院忙着处理女儿的后事，头裹白布，白发人送黑发人，整个侯府上上下下气氛悲戚戚的，叶婉清命人上前去把侯端请出来，寻了个单独的屋子说话。 侯端还很自持：“王妃与卑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久了未免被人闲话，可否请王妃有话长话短说？” “这是自然的。侯大人，十六那日晚上你与令嫒争吵过后，可有再过二门去过后院？” 侯端神色极不自然：“王妃虽也是女眷，可如此过问旁人家务事也不太合适？” 当然不合适，所以叶婉清道：“此时我是以刑部书令史叶青的身份来询问大人，为的是令嫒的案子，并无合不合适一说，大人还是配合一下。” 侯端似乎不是很想继续谈论这个，拱手做了个揖：“凶手已然浮出水面，王妃若是没有别的事，容卑职先行告退。” 说完他就要走，叶婉清端坐如山不紧不慢的来了一句：“贵宅上可还有除了管家之外的人保管钥匙？” 这一句，让侯端往外走的脚步硬生生顿住，也不作答，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外走。 叶婉清依旧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又抛出了第二句话：“令嫒珠胎暗结，影响的不只是她自己的名声，更会带累侯大人满门的脸面？所以侯大人硬生生处理了那个孽障？” 这次侯端终于端不住了，猛然回过头来，那脸色白的可怕，一双眼睛几乎瞪出了眼眶子：“王妃慎言！” 叶婉清这次站起来，背着手在屋子里慢慢踱步：“先前侯夫人说大人要解决了那孽障的时候，她以为大人指的是那男子，我却觉得大人指的是令嫒。直到刚刚我才想通了，这两个都不是，大人说的是令嫒肚子里那孩儿。” 侯端浑身发抖，礼数都顾不上了，拼死抵赖：“胡说，一派胡言不堪入耳！我那苦命的女儿已经香消玉损，王妃何苦还要在这里诋毁她的声誉！” 说话间，嘴唇都是哆嗦的，额头青筋都迸出来了。 叶婉清气定神闲：“堂堂户部侍郎的女儿与商贾交好是丢人，但也不至于到这份上，日后大人给令嫒寻个婆家嫁了人，姑娘家有了家渐渐也就把这孽缘忘却了。即便是已经破了身子，这种事也能有法子蒙混过关。” “唯独珠胎暗结这件事最是难办，无论如何都会闹出动静来。所以大人趁着夜色自己动手了，却不想失手要了女儿的性命，大人想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趁此机会栽赃给窦家。” “当初令嫒出事，说的是失踪。同样爱女心切，侯夫人听说令嫒失踪了也只是心急如焚，可侯大人却表现出不同寻常的悲恸来，等真正确定了令嫒死亡的消息之后大人反倒冷静了，如此与人相悖的反应，若不是有心还真不会注意到。如今解释得通了，大人在令嫒失踪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其实是死了，真正道消息确认的时候大人的伤心劲儿已经过去了大半，自然冷静了不少。” “若是能借此机会把甘陕总督一并拉下水，大人也算是一举两得，若是不能，大人自己也能全身而退，窦家自然会出一个人顶缸，便是始作俑者冉磊也一定想不到大人能够如此的心狠手辣，亲手杀了自己女儿。他为了把自己摘出来，也只能让窦家出一个人顶缸。” 她絮絮的说了这许多，全程就像是在自言自语，神色坦然。 反观侯端，她越是往下说，侯端越是不淡定，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宛如开了个染料铺子，女儿毕竟是血脉相连的骨肉，侯端红了眼眶，拳头捏的死紧，仰起了脖子也没拦得住几滴眼泪滚出来。 等叶婉清说完的时候，他反而已经平静了。 “王妃真是好推理，在窦斌已经认罪的情况下，这么点蛛丝马迹都能瞧出不对来。” 见他承认，叶婉清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下才是真的麻烦了。 他做出这种事来，究竟是将他绳之以法，还是放任他逍遥法外？ 处置他的话，王爷还用得到他，新政许多细节都是他在敲定，若是放任了他，更加说不过去。 正当她为难纠结的当口儿，侯端又说出一句惊人的话来：“其实真正动手的人不是卑职，是卑职的管家。” 这次轮到叶婉清不淡定了，眉头瞬间拧在一起，讶然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侯端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才道：“卑职知道王爷大公无私，断然不会因为器重卑职就会连这等事情都能放过我，因此留了一手，让管家去处理这件事，若是悄无声息就这么过去了也就算了，若是真的能查到卑职头上来，他还能替卑职顶上。” 他们这些有身份地位的人似乎总喜欢让人给他们顶缸，这件事不管真的是管家动的手，还是管家只是来给他顶缸的，叶婉清都觉得十分不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公平与现实 “大人可有想过这样做公平吗？”对侯慕溪，对管家，对他的夫人。 侯端呵呵两声：“王妃要公平？这世道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有些事情有些人能做有些人做不了，本身就已经注定了不公平，王爷要做的是惠及天下的大事，是个胸怀大抱负的人，卑职愿意追随王爷实现王爷的抱负，敢问王妃，同样的事，换成卑职的管家他做的了吗？换成窦家父子他们做的了吗？既然相比起管家卑职更有用，那一定要有人去死的时候就只能是管家去死。” 他一番言论听起来处处都是歪理，推敲起来又挑不出什么毛病，叶婉清一口气郁结在胸，很想反驳他，又张不开嘴。 公平这种东西从来都不存在，最多就只能是相对公平。 侯端就知道她说不出什么来，又继续道：“我已经安排好了管家一家老小后半生的生计，保他们衣食无忧，对管家来说，这也算是公平了。” 叶婉清像是被关在一个闷不透风的屋子里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通风的地方，凑过去拼命的想要透透气：“可大人不要忘了，他们原本可以一家子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的，而不是要面对家中中流砥柱的死而悲恸。” “王妃心善是好事，可妇人之仁也不可太过。管家是家生子，从出声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条命不是他自己的，能够为主子献身那是他的荣耀。” 在他看来这是极其正常的事，也就只有叶婉清这样的妇人之仁才会把这种家生奴才的命当命，把他们当人看。 确实，叶婉清来了这么久了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这里的某一些规矩，民主平等思想模式下成长了二十九年的她很难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完全改变已经形成二十九年之久的三观。 明明有那么多反驳的话想说，她也知道这些话说出来在这里的人听来离经叛道，她有她自己认为对的处事原则，这里的人也有。 凭她一己之力并不能改变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随波逐流。 从封建到改革开放社会经过了多少代人多少年的努力，叶婉清不会蠢到以为自己真的能改变什么。 从原则上来说，侯端在这件事里确实可以把自己摘干净，就是他真的动手了也能摘干净，她就是再怎么心里觉得不忿，也拿他没法子，出于大局考虑，顾景行还要用他，最终也会想法子把他摘出来，至多日后大计成了再处置。 可真到了那时候，只怕是会来一个将功补过，他还是没事人一样逍遥。 她只能接受现实。 “其实大人完全不用真的要了令嫒的命，可把人挪到外地去，谎称是死了丈夫的寡妇。大秦从未不许寡妇再嫁，到了别处无人认识她，完全可以让她带着孩子开始一段新生活。” 侯端看了她一眼，瞬间苍老了十岁，过去椅子上坐下，仰面朝天的长叹一声。 “便是我想要这么做，也只怕她自己不会同意。这孩子自小就是个极有自己主意的，同我和她娘也不太亲近，反倒是养成了个极端独立的性子。” 他这些年来忙于公干升迁，忽略了女儿的成长，侯夫人又是那么个情况，侯慕溪除了小云就只跟身边的奶母子亲近。 前些年奶妈生了一场急病暴毙，这只是放在明面上的说法，实则是侯夫人设计了奶妈的死。 她觉得女儿不愿意同自己亲近的原因是那个奶妈在碍事，只要奶妈不在了，女儿自然会回到自己这个亲娘的身边来。 本以为做的很隐秘，可不知道侯慕溪是从哪里发现了奶妈真正的死因。 若说原本她同侯夫人还只是不怎么亲近，那么奶妈的死彻底断绝了她与侯夫人之间那点少的可怜的母女情分，血脉又是割不断的牵连，她不好直接同生母翻脸，于是从此见面就只剩下请安。 相反对大伯她还存了几分亲情在里头。 侯端求她：“还请王妃不要告诉贱内真相，就让她以为是窦家做的。” 叶婉清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评价侯端了。 说他冷血，他还如此在意夫妻情谊，侯夫人并不是什么能够在仕途上给他带来助益的家世，他在意的就是侯夫人这个人。 可这么重情的一个人，竟然能为了自己的仕途前程家族颜面就这么要了女儿的性命。 人心从来就是个复杂的东西，没有谁单纯的就只有一面，张小曼如此，侯端夫妇如此，窦诚楠也是如此。 侯慕溪被厚葬，关于她的死，许多细节被压住了消息，从前那些与她一同参加过诗会的公子贵女们多数都觉得很惋惜，可怜了这么一个才貌双全的佳人，豆蔻年华就这么没了。 大好的人生还没开始呢。 自她下葬那天开始连着下了三天的雨，叶婉清懒懒的窝在屋子里不愿意出门，除了处理府里的家务事，几乎连人都不见。 连日的不见太阳，屋子里到处都是潮漉漉的，燕舞沉水香薰褥子，一面嘀嘀咕咕：“这雨淅淅沥沥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见天儿的落雨滴，连个日头见不着，眼瞅着屋里都要长蘑菇了。” 用惯了叶婉清自己调制的药香，乍然换了寻常的香，燕舞还真有点不习惯，一面熏，一面捂着鼻子咳嗽。 叶婉清从前就很讨厌阴雨天，一到下雨心情就烦躁，再高兴的事儿也高兴不起来，屋里本就潮湿的厉害，再被这香料的味道一熏，缭缭绕绕的散不出去，全往人鼻子里冲。 她捂着帕子打了个喷嚏，听着燕舞没完没了的咳嗽，想想自己晚上要躺在那褥子上睡觉，心情更烦躁了：“别熏了，呛得慌。” 这沉水香原不至于这样，实在是这样的天气不给人面子，叶婉清平时用的又是药香，加上心情不好，诸多原因凑在一起，让她觉得看什么都不顺眼。 燕舞只得捧着香炉出去，还有些可惜那些没用完的香。 倒了之后回来继续低估：“王妃什么时候再调制一些药香来熏，奴婢觉得那味道比外头那些香料闻着舒服多了，不呛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悲喜并不互通 叶婉清拿手支撑着下巴坐在窗前看着窗外雾蒙蒙的雨滴滴答答往下掉，心不在焉：“改日。” 这阴雨天的连个药材都没法晒，怎么调。 燕舞见她不开心，便想法子逗她开心：“王妃，奴婢昨儿听说二门上松营娶亲了，娶的就是后院洒扫的丫鬟珍儿，这几日管家给了他几日假让他新婚燕尔好好聚聚，松营正到处发喜糖呢，王妃要不要也赏脸吃一颗沾沾喜气？” 叶婉清眼皮子也没抬一下：“那就拿来。” 这明显心思不在这上头的样子，燕舞也只当没看见，只要还有个想头，愿意干点别的，也好过她这一天天这么个半死不活的状态。 她喜滋滋的就去拿喜糖了，不多会儿手心里捧了几个糖果过来往叶婉清跟前一送：“王妃瞧瞧，喜欢哪样的？” 底下人娶个亲，都是府里的奴才，也拿不出多少花样的糖果来，这还都是燕舞自己不舍的吃留着的，如今都拿来递给叶婉清了。 叶婉清依旧盯着外头的雨幕，随手一指：“就这个。” 燕舞一声好嘞，剥开了送进叶婉清嘴里。 那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顺着喉咙一路流淌下去，仿佛心尖尖上都蒙上了那甜甜的味道，只是依旧盖不住心田上的苦涩。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无奈，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喜乐，人死不能复生，侯夫人如今大概依旧沉浸在女儿死去的悲伤里不能自拔？松营和他的小媳妇这会儿估计还在蜜里调油呢，哪怕两口子都只是府里伺候人的奴才，以后生了孩子也还是府里的奴才，却也一样喜乐。 人的悲喜并不互通。 每天都在发生很多事，大家各过各的日子，各不相干。 这件事是叶婉清来到这里以后做的头一件虎头蛇尾的事，那日和侯端谈过之后叶婉清再也没插手过这件事，这件事的后续却还是源源不断的涌入她的耳朵里。 听说是侯端求了王爷网开一面，放过了管家，他依旧好好的在侯家做他的管家，小云也是他杀的，不过小云是侯家买来的丫鬟，签了死契，一辈子就卖给了侯家。 高门大户有权随意处置自己家里下人的性命，尤其是这种签了死契的，从此这条命卖给了主人家，是死是活都是主人家说了算，他杀个死契的丫鬟更加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儿。 窦斌依旧背着杀了侯慕溪凶手的罪名，不过整个窦家都被拖下水，一个也没有幸免，罪名是逃税。 而侯慕溪真正的死因也不再是做出了有辱门风的丑事为了维护面子被自己家人了结了性命，反而成了为了调查窦家逃税的事情被发现后遭到灭口的女英雄。 非但没有辱没了侯家的门楣，反而还为侯家门楣添光彩。 至于满朝文武那么多人，为什么要她一个闺阁女流去调查这种事情，起因已经没有人关注了，街头巷尾百姓们这一段时间以来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围绕着这位侯慕溪大小姐展开。 大家津津乐道，纷纷为这位大小姐不畏艰难以身犯险的英勇行为竖起大拇指，侯慕溪身后美名成就，有了铁娘子的称号。 舆论风潮大涨之下，太后党再怎么打压新政一党，暂时也只能偃旗息鼓。 百姓们民心所向，谁敢逆风而行？权利核心那个最高掌权者都不敢如此。 所以顾景行的新政因为这件事进行的出乎意料的顺利，律例是侯端主管定制的，本来大头都已经敲定了，只待定下细节就可以推行下去，如今没了阻碍，更是势如破竹。 顾景行忙的五六日的功夫没有回府，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京城周遭一带如通州平康定安府等已经开始试行新政了。 此番开始之后，等三个月就能见成效，若是效果好，没有别的疏漏，就当真要开始全国推行了。 至此这件大事算是初步告一段落，后续还会有许许多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不过那些总有底下的人操心，顾景行是个掌舵的，把控大方向，自己不用再出苦劳力。 雨也于前日已经停了，雨后出了太阳，天边挂着一弯彩虹，天空蔚蓝清新的颜色干净的宛如一面镜子，一片云彩都没有，远的一眼望不到边，抬头看过去心旷神怡，仿佛什么烦恼都能忘了似的。 屋脊上鸱吻兽张牙舞爪的立着，在地面上投下狰狞的影子。 燕舞趁着天好，把平日里叶婉清的书籍都搬出来在太阳底下摊开了晒，省的受潮发霉。 叶婉清搬了一张躺椅坐在清虹苑的大槐树底下，通过树冠的枝丫看着阳光细碎的洒下来，光影斑驳的撒了她一身，莺歌坐在她身边用化开了玫瑰花汁子的水替她敷手。 “王妃这双手从来作养的豆腐般白嫩，这阵子来回奔波劳碌，又时常舞弄药材抄录经书药方，眼瞅着指尖都磨的粗糙了不少，可得好生养着，不然养不回来了。” 叶婉清在眼皮子上盖了两片嫩绿的叶子，鼻端闻着满院的花香，随口道：“不过一张皮囊罢了，如今作养的再怎么好也不敌岁月不饶人，等到七老八十的时候还不是皱皱巴巴的。” 前世她活到快要过三十岁生日的时候了，是个不大不小尴尬的年纪，说是正当壮年，却也已经体会到了睡觉是恩赐而不是惩罚，身子方方面面都开始出问题，如今重新拥有了一具十几岁的身体，她感慨年轻真好，却也明白这样的美好不会长长久久的属于她。 听她这话说的不像话，莺歌忙呸呸呸了三声：“王妃金尊玉贵的，可是要长命百岁呢，七老八十算什么，就是王妃真的活到八十岁那一天，必然也还是如今这般细皮嫩肉的模样。” 叶婉清浅浅一笑：“就你会安慰我，哪有人真的活上百十来岁的。活了这么久还容颜不老，让周围的人如何看待你，岂不是成了老妖精？” 是莺歌燕舞两个丫头给她出的主意，看她这几天闷闷不乐的把自己憋在屋里想心事，让她找点事儿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时间不能冲淡一切 除了处理王府的庶务，她不去满大街乱窜的破案子似乎真的无事可做了，莺歌就拖着她出来拿玫瑰花汁子浸手，说是要好生养着，从前在家的时候日日不含糊，自从来了王府这事儿便荒废了，要让她重新捡起来。 叶婉清左右无事可做，便也顺从了她，这院子里处处都是花木，夏日别处热的蒸笼一般，这里树底下却有几分凉爽。 这么躺在这里，由漂亮的小姑娘按摩手，其实感觉并不坏，这是她上辈子不曾拥有过的闲情逸致。 这几日里她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扰的她睡不着觉，上辈子身处基层身为一个平头小百姓没有任何话语权的时候只能任人宰割，那会儿遇到事她只能怨恨世道不公。 那些身处上层的人总有人彼此相护，有钱或者有权，总能轻易扭转规则。 那时候她曾经想过，有朝一日自己有了能力断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断然不会让那些和自己一样的人也觉得不公。 然而如今她真的身居高处了，却依旧还是一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扭转规则，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她悲哀的发现公平这种东西就只能存在于梦想之中，现实容不下梦想，非要把梦想搬出来放在现实里，就会成为被每个人用异样的眼光行注目礼的异类。 叶婉清自问没有勇气承受所有人异样的眼光，更加没有勇气去当一个异类，顺应规则远比制造规则改变规则逆流而行要舒服的多。 于是叶婉清最终还是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干着自己最讨厌的事儿，完了还在矫情的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勇气去做一个异类，完美闭环，成了一个死循环把自己圈在里头出不来了。 待在这个环里几日功夫，她开始觉得时间真是个好东西，能够冲淡一切，这几天下来，她心里最开始那股不甘心又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已经渐渐淡了，或许再过一阵子她就会连这件事也一并忘了。 “莺歌，你说，时间为什么能冲淡一切呢？” 莺歌很莫名她忽然问这么深奥的问题，想了想答道：“王妃是有什么心事么？依奴婢愚见，时间本身并不能做什么，而是时间流过时发生的形形色色的事儿在起了作用。” 这话让叶婉清甩甩头甩开了盖在眼皮子上的两片叶子睁开了眼，恰巧阳光浓烈撒在她的面庞上，她睁不开眼，眯成了一条缝模糊的看着莺歌的影子在自己面前晃荡：“你这么说倒也挺有道理的。怪不得你让我找点事做。” 说着她又躺回去，头顶上明晃晃的光芒依旧让她的视线一片模糊，只剩下虚影，她捏着太阳穴数算能做的事：“除了府里的家务事，还可以整理方子，调香，做女红，练字，饮酒纵马驰骋原野……” 说起饮酒，叶婉清想起宏斌酒家的桃花醉，摇头直呼惋惜：“窦家已经整个垮掉了。只可惜再也喝不到他家的桃花醉了。” 侯慕溪的尸体只让她恶心了几天而已，并没有留下多大的阴影，那桃花醉的味道犹如果汁，清冽甘甜，醉人也只是微醺，过后也并不觉得难过。 说话间一只手已经好了，莺歌本来已经端着盆子挪到了她另一边，叶婉清重新躺回去伸着手等着她给自己净手，可等了半日她才动手，也不如先前动作仔细了，只粗略的拿手巾沾了水往她手上来回的摸。 动作一点不舒服。 叶婉清懒得睁眼：“你越发会偷懒了，是不是净完了一只手，轮到另一边开始不耐烦了？我同你说，今儿你若是给我弄得两只手不一样，明儿我给你把脸上画个小王八让你在府里走一圈。” 她也就是吓唬吓唬，也不会真的这么干。 寻常这时候莺歌就同她笑闹两句，反正平日里大家没大没小惯了，只要不是牵扯原则的东西，底下人说两句她也不会介意，这会儿身边安安静静的，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 她觉得不太寻常，不禁抬眼望过去。 阳光顶的她有点眼睛发晃，隐隐瞧见一个宽肩细腰的身影坐在那，玄色袍子上蟒纹一团一团的盘着，腰间盘一玉带，头戴玉冠。 哪里是莺歌，分明是顾景行。 叶婉清立刻没了犯懒的心思，爬起来要给他行礼，被他按住了躺回去：“你倒是越发的会躲懒了，夏日午后槐树下，如此闲情逸致，看的我都想跟着躲懒。” 她有点不好意思：“妾身不过是个闲人，偷得浮生半日闲罢了，王爷不一样，是国之栋梁日理万机，有王爷在，才不至于主少国疑牝鸡司晨。” “这种恭维话旁人说说也就罢了，王妃就不用在本王面前演戏了。” 谁不知道谁啊。 她要是真有这份恭敬的心还好呢，问题是她没有，她所有的恭敬都是装出来的，实际上她心大着呢，一脑门子反骨，他早就看出来了，但并不讨厌。 甚至他身边需要一个这样的女人，有自己的主见，又控制得住自己的行为。 叶婉清无疑满足了这两样条件。 “王爷这是忙完了？”叶婉清从他手里接过了手巾丢回盆里，也懒得弄手了，招呼了莺歌过来把东西都收走。 几日不见他，瞧得出来他面色略带倦意，眼下有一圈乌青色，不明显，但叶婉清看出来了。 倒也难怪，这新政推行多大的事儿，造福的是万民百姓，牵扯的利益也不止一个两个人，任何新事物出现的时候有人支持就有人反对，少不得有人背后捣乱。 处理这些事一定让他很费精神。 这么想想，自己躲在后院偷懒也真真是惬意人生了。 顾景行确实有些累，比起来批阅堆成山的公文，与那些官员勾心斗角才是更累的。 他带着满身心的疲惫处理完一切非他不可的大事回府打算偷个懒让自己换换心情，来了清虹苑就瞧见叶婉清在这里惬意的不行。 甚至她还在惦记着女红练字和饮酒纵马这两样毫不相干且两个极端的事儿。 果真和寻常的女子不一样，她有柔情，也有风骨，能压的住场面，也装的出无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吃第二口 那一瞬间他觉得疲惫似乎不存在了，悄无声息的也不让人通传，自己坐过去打算看看她什么时候能发现自己。 “要说完，这些事情永远没有个完的时候，不过是暂且告一段落罢了。” 叶婉清闻言点头：“倒也是，是妾身失言了。王爷可用过午膳没有？小厨房没留什么饭菜，只有几样小点心，王爷要不要先垫垫肚子？” 他在外头吃过了，这会儿一点胃口都没有，但看她目光殷切，却也不想拂了她的好意，点头让人上了小点心上来。 点心做的很精致，甜腻的清淡的都有，顾景行于吃食上一贯不爱计较，每样尝了一口便放下了，叶婉清坐在躺椅上托腮看着他。 这吃法像极了以前她去婚宴上见到的熊孩子，一个果盘里的几片西瓜哈密瓜，每一片拿起来咬一口尖尖又放回去，旁边的人眼瞅着那一盘子各个被他咬了一口，想吃又下不去嘴，埋汰的紧。 他是王爷，他就是爱这么吃，也没人敢说他埋汰，再说王府也不差这一两口的口粮，扔了也不会心疼。赏给底下人，底下人还得感恩戴德，能吃到王爷咬过一口的点心。 当然王府规矩森严，他们也是没这个福气的。 顾景行见她瞧着自己，眉眼带笑，心思像是飞出去天外了，不禁问道：“笑什么？” 叶婉清道：“妾身想起一句话来，男人的本质就是个孩子。” 这话在顾景行听来就是扯淡：“孩子可撑不住主少国疑牝鸡司晨。” “呐，”叶婉清朝着满盘子被他咬了一口的点心努努嘴，“可不就是孩子才会这么个吃法么？” 说着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他自己也瞥了一眼，一个个圆溜溜的小点心上各个缺了个小月牙，本来还不觉得如何，被她这么一说，瞧着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但他脸皮厚：“种类太多，不挨个尝尝又怎么知道喜欢哪个。” 这听起来好有道理的理由，叶婉清挑眉戏谑道：“是么？那看来这一堆里头都没有王爷喜欢的，不然王爷会赏脸吃第二口的？” 其实也未必会因为喜欢吃第二口，身为皇家人，一直以来不让别人猜出来喜好的习惯维持的久了，已经刻在骨子里，不自觉就会保持下去。 他瞧瞧她满面调皮，自己也跟着起了坏心，故意拿起一个自己咬过一口的点心来递到她嘴边去：“第二口是要吃的，不过本王不想自己吃，王妃也一起？” 那是他咬过的地方，沾染了他的气味他的口水，就这么递过来让她啃，暧昧又亲密，甚至拿点心的姿势完全没有给叶婉清留下绕过那个地方啃别的地方的余地。 明知道他是使坏，可叶婉清心里还是微微一动，神色都有些不自然了，犹豫了一小下，还是就着他咬过的地方又啃了一口。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拿的是最甜腻的桂花蜜糖糕，一口咬下去唇齿之间都是蜜糖的味道，桂花的香气随着呼吸泛上来，连心神都荡漾了几分。 她咬过之后，他就像是故意如此，将剩下的一小块一起送进了自己嘴里，咀嚼的时候两眼还在盯着叶婉清，大有故意做这个动作给她看的意思。 两人共享一小块糕点，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原是两心相悦的两个人之间彼此表达爱意的一件小事罢了，放在他俩之间，叶婉清总觉得不该出现，又很喜欢这种暗戳戳心动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真是太矫情了。 “王妃选的糕点，果然味道很不错。” 什么她选的，分明就是他自己挑的。 她开启商业互夸：“王爷谬赞了。上回王爷挑的桃花醉，至今还让妾身念念不忘，只可惜再也喝不到了。” 言语间颇有几分遗憾。 顾景行却挑眉：“倒也未必。” 叶婉清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王爷不必安慰妾身，桃花醉虽说谁都能酿，只是人与人之间的法子不尽相同，旁人家酿出来的与窦家的终归不是一个味道。再者也没了初时王爷亲自相邀请妾身聚福楼品酒的情调了。” “是吗？” 喝的是酒，也是情调，顾景行故作神秘：“你非想要喝这一口也是可以的。” 叶婉清不抱多大希望：“这事儿闹的极大，尽人皆知，王爷有心偏颇也不好这么明目张胆的留下窦家一个酒坊，回头又要被人拿捏了把柄，妾身少喝一口酒不要紧，耽误了王爷的前程才是要紧的。” 贪杯终究不是好事儿，她还打算以后不喝了呢，没想到顾景行就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展开，两个指头捏着垂在了她面前让她看。 赫然就是窦家桃花醉的方子。 叶婉清顿时惊喜不已，夺过那方子看了又看，她也不怎么懂得酿酒，也不知道这方子是真是假，向来顾景行也不至于弄个假方子来糊弄她。 多大点事儿么。 “窦家不能留，我知道你好这一口，所以只将这一方子买了下来。桃花醉一直也是窦家算得上招牌的东西，如今窦家整个垮掉，能留下点东西他们自然是乐意的。” 叶婉清可真给高兴坏了，不管出于哪个方面来讲，有个人愿意惦记着你的喜好，总是让人心里暖暖的一件事，她将方子贴在胸前，笑的眼睛成了两弯月牙：“多谢王爷。” 许是因为吃过桂花蜜糖糕的缘故，她连声音都飘着甜甜的味道，带着小女孩特有的烂漫，看着她这样子的人总会忍不住想要疼疼她。 “如今高兴了？” 如今确实高兴了，但不高兴的事依旧还在，他摸摸她垂下来的发丝道：“成日在府里闷闷不乐，好好的人也要憋出毛病来。” 他竟然都知道。 叶婉清心下感动，本以为他忙于公务别的都已经顾不上了，他竟然还能注意到自己在府里不开心好几日功夫。 如今对他也是心境变了不少，若是换了从前，她第一个想法必定是他在派人监视她。 “多谢王爷。” 这样的客气不适合存在于交心的两个人之间，顾景行吩咐人取点果子酒来，与她小酌两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借酒浇愁 果子酒不像旁的酒那么性烈，尤其适合女孩子饮，只是对于男人来说就寡淡了些。 叶婉清与他碰了个杯，一饮而尽，还学着别人的样子将杯底对着他晃了一下，表示自己都喝光了。 顾景行笑道：“我又不与你拜把子，不用弄的这么豪气。” 又不是什么烈酒，这点寡淡如水像果汁一般的东西喝光了算什么本事。 她不依：“这是诚意，王爷一番心意让妾身借酒浇愁，且先不说这愁能不能浇灭了，至少妾身要让王爷知道这心意没有浪费，妾身都已经喝光了。” 带了点娇蛮的口气女人味十足，让顾景行觉得很受用，也顺着她的话点头：“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好男不与女斗。” 叶婉清提一口气，这男人要面子也不分分什么时候，这种时候提什么好男不与女斗的话，明知道他没那意思，却也还是觉得想哼一声。 她还真的哼了一声。 他倒是没太放在心上：“这阵子事多忙乱，几日下来饮食上也不曾好好注意，觉得身上似乎又有毒发的迹象。” 说到正事儿上了，叶婉清收了玩笑的心思，坐起来正色问他：“可有哪里不舒服？” 一头说着，一头抓起他的手腕替他把脉。 脉象比之前阵子紊乱了一些，情况也不能算是太坏，可也得好好养着才行，不然只怕是还会恶化回去原来的样子，甚至更甚。 看她神色凝重，顾景行觉得自己没说实话是对的，并不是只有毒发的迹象，实在是毒发一回了。只是无人知道。 如今只是说有迹象，她就已经担心成这个样子，若真的说实话说已经有过一次毒发了，那她岂不是更要担心坏了。 但他错了。 即便是他不说，叶婉清自己还是察觉出来不对劲了，当初爷爷魔鬼式训练让她练习把脉从细节找不对的功力可不是盖的，她怀疑自己这程子不怎么给人把脉，可能功力减退摸错了脉象了。 复又摸了一遍，又盯着他问道：“王爷是不是没同我说实话？” 顾景行含糊其辞，叶婉清嘴角向下一瞥：“妾身有没有说过，不要和医者说谎？” 说来也是本事使然，她在这方面能力强他知道，不容置疑，顾景行只好讪讪承认期间确实有过一次毒发的经历了。 他已经许久没有在感受过那种憋闷的窒息的难受感觉，这次险些没熬得住，最痛苦的时候几乎就动了马上让人找她过去施针替他缓解痛苦的念头。 从前那些忍耐力，在他享受了好一阵子安逸之后减退了许多，还好挺过来了。 叶婉清脸色难看的要命，这么一折腾，前阵子的努力算是白费了，再看看眼前的果子酒，他也在陪着自己喝，不由又是生气又是无奈，终究他一番好意，身份又金贵，总不好呲打他，只能指桑骂槐，拿底下人做筏子：“当差总要长点眼力见没瞧见王爷身子不适么，还不快把酒撤了。” 顾景行何尝看不出来她这一番是冲着他去的，苦笑着摇头：“又不是他们的错……” 叶婉清一面翻身起来穿上鞋，一面轻轻剜他一眼：“怪不得王爷要陪着妾身喝果子酒，原来是王爷自己想喝酒了，又喝不了烈酒，就拿妾身做借口。” 毕竟他什么时候在意过底下人是不是受委屈，这次还不是自己理亏了才这样。 其实他原也不是这个意思，真的只是单纯想要让她小酌两口，借酒浇愁也好，喝不到桃花醉暂时喝点别的解解馋也好，他身上这毒也有年头了，这些年烈酒也没少喝，毒发也是一样的毒发，他不会在乎的。 说到底她也是为了他的身子着想，这会儿冲着他使小性儿，顾景行也也就受着不说话，任由她使小性儿。 叶婉清爬起来拉着他进了屋，把人都遣散了出去，让他脱了衣服躺着给他施针。 这时节热的厉害，门窗都紧闭了，屋里热的让人发闷，他光了膀子躺在床上也不觉得凉快，只觉得身上汗津津的难受的厉害。 叶婉清熟练的铺开针包，点了烛火一一炙烤针头，略带嫌弃的教训他：“心静自然凉。” 这话就是个屁话，她自己也热的厉害，她长久不在屋子里，冰鉴里并未放冰块，只有几盆冷水搁在那算是降温，但显然不起什么作用。 他就躺在那，看着叶婉清认真的一根针一根针收拾，觉得比以往弄出来的针多了几根，随口问了一句：“这次怎么如此多？” “王爷还有脸问，如此不爱惜自己身子，妾身只能多费点心思。王爷您躺好，妾身要下针了。” 她没留情，一针直愣愣的戳下去。 被她扎过几百针的顾景行这次吃痛的厉害，呲呲倒抽冷气，拿眼瞪她。 叶婉清一旦不忌讳的就承认：“王爷就受着，妾身确然是故意这么使劲儿的，就是为了让王爷长长记性，这一针下去这个疼法可不好受，看王爷下回还敢不敢这么作践自己身子。” “你愈发胆大了，本王喊一声你行刺，外头的侍卫就冲进来把你拿了去。” 他越是这么说，叶婉清就越是使劲儿，又是一针怼下去，顾景行抽冷子又是一口气倒抽进去，叶婉清咬着贝齿冲着他噘嘴道：“妾身眼下可不就是个‘刺客’么，王爷尽管喊人来，让人来看看王爷身上的秘密，回头让太后知道了，看太后还能不能给王府这个安稳。” 她本说的是气话，可顾景行脸色却凝重起来，这是他的大忌，在叶婉清面前这般不遮掩，一来是利用她，二来也算是一种托付的信任，尽管并不是完全的信任。 但绝容不得她拿着这个开玩笑。 他冷笑，眼中剑芒锋利冰冷彻骨：“她知道便知道了，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凭她的本是想让我王府倾覆，她还不够格。” 这话也是冷的透彻，竟是丝毫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叶婉清猛然意识到自己今儿飘了，觉得他对自己好一点就可以把他当寻常人一般的丈夫看待，简直和作死没什么两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祸从口出 叶婉清忙放下手里的针跪地低头：“是妾身失言了。” 顾景行只抬抬手：“起来继续。” 本来方才好好的融洽的气氛这会儿又重新变得冰冷僵硬，自从她说了这话之后，顾景行表现出来一副不怎么爱搭理她的样子，躺着一动不动，两眼一闭，任由她扎针。 她也不敢造次了，老老实实的轻轻下针，该怎么还怎么，一面细细观察他脸色，那张脸犹如戴了面具一般从头到尾一个表情，再加上他闭着眼，也不能觑他眼色，更加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到底这会儿是喜是怒，全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总归这会儿心情不是什么好心情就是了。 叶婉清心里发怵，果然还是要慎言啊，老祖宗说祸从口出这话一点也不假，她兴奋起来多说了两句就给他惹恼了。 这人身份摆在这里，皇帝的叔叔，大秦眼下核心权力圈的领头者，他高兴的时候可以容得你放肆两句，不高兴的时候你指不定哪一句话就戳在了他的逆鳞上。 他便是这么一个人，难怪人家说伴君如伴虎，这还不是君，就已经这么难伴，真是君又如何是好。 叶婉清这会儿觉得很佩服宫里那些妃子们，睡在帝王枕畔也不知道能否安然入眠，万一哪天皇帝一个不高兴，偏枕边人还打了个呼噜给他吵了，第二天起来这妃子就要人头落地了？ 她想着想着打了个寒战。 这一次施针之后顾景行照旧睡着了，毕竟午后本就是个适合小憩的光景，叶婉清拔了针后在旁边守着，以手支头，欣赏着他的面皮。 皇家优良的基因传承的真好，选入宫里的妃子个顶个的漂亮，便是太祖皇帝长得不行，几代人之后也筛选的差不多了，他也不例外的拥有一副好皮囊，美的像一幅画，让人忍不住想去欣赏。 这么好看的一个人，他这样躺着睡着了的时候看上去几乎没有任何攻击性，偏手里掌控着这个大秦杀伐果断的大权，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 他若只是个寻常的富贵公子哥多好…… 叶婉清看着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桌上睡着了，等她脑袋一荡把自己晃醒了的时候，屋里已经空了，顾景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并没有叫醒她。 看着空空的床铺，叶婉清觉得自己心里也和这个床铺一样空落落的没了想头，觉得有些冷。 他大概是生气了。 明明午后的时候那样期待的跑来就为了送桃花醉的方子，结果自己说的话让他心里不高兴了。 她有点烦躁，又有点想他，又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跟他和解一下，想东想西半天了，最终觉得莺歌说得对，她得找点事儿做。 桌上摊着那张桃花醉的方子，叶婉清长这么大只见过一些电视剧里酿酒，也听说过怎么酿葡萄酒，都是些粗略的法子。 这桃花醉用的是窦家独门秘方弄出来的，她决定试一试。 王府什么都不缺，王妃突发奇想的想要酿酒，底下人也就立马替她准备好东西，并没有用多久的功夫，东西都已经送到她面前了。 她亲自上阵折腾，只为了体验一把酿酒的感觉，莺歌性子沉稳，只劝她这种事情还是让底下人来就好了，堂堂王妃怎么能亲自动手做粗活，若是让太皇太妃知道了，少不得又要立规矩呲打她。 可燕舞倒是不在乎，她本来就爱玩闹，看叶婉清愿意折腾，自己跟着上蹿下跳，比叶婉清本人还兴奋。 “且不知今朝有酒今朝醉么？这喝酒如此，酿酒也依旧是如此，今儿王妃高兴，那就趁机好好尽兴一番，不然回头王妃失了兴致，再想要动手就不是这滋味了。” 不得不说，燕舞虽然时常嘴上没个把门的，在这方面却很懂叶婉清的心思，她就是这么想的。 本来还只是单纯的想要找点事儿做，真的做起来了才是来了兴致，打算今儿不酿出来不罢休。 莺歌瞧着这主仆两个实属无奈，卫宁一贯独来独往惯了，不爱搭理她们这些事儿，两手抱胸往那一站：“小女孩子的玩意儿。” 说的燕舞不服气：“你自己不也是个小女孩子吗？” 卫宁挑挑眉不说话，她不和小女孩子抬杠。 燕舞又道：“就是王妃宠着你，你也不能这么没大没小，说王妃是小女孩子。” 卫宁依旧不说话，她见多了人间百态，心境与这些姑娘们不大相同，多数时候都比较冷漠，游离于世俗之外的。 别说王妃还没生孩子，她见过许多生了孩子的妇人也依旧还是小女孩子的脾性。 燕舞抹着汗，跟王妃告状：“卫宁她自己明明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非要把自己弄得老气横秋的，我们几个瞧着都替她累得慌。” 叶婉清一面比对加水的比例一面笑道：“她喜欢那样且随她去，各人有各人的性子，就是这样特点鲜明才有意思。若是人人都一个模样，那才可怕。” 这话说得倒也是，三个姑娘都跟着点头，燕舞尤其同意的紧：“主子就是主子，说出来的话道理都是这么不一样的。” 莺歌瞧两人这般热火朝天的劲头，自己站干岸总也不好，便放下手里的刺绣活跟着一起摆弄，回头问卫宁：“帮个忙？” 说是帮忙，其实就是跟着玩，叶婉清掌控一切，燕舞在旁边捏花瓣，一片两片的要捏碎碾出汁液来，她倒好，碾完了挑出一点来抹在指甲上自恋的端详，瞧了一会儿又嫌弃这颜色粉嫩嫩的衬的她手都黑了一层。 卫宁对这些小玩意儿没什么兴趣，若是叶婉清弄什么刀枪剑的她倒是能帮忙打磨打磨，似燕舞这么玩，她只嫌弃麻烦。 莺歌在旁瞧着她直摇头：“素日又不是没给王妃染过指甲，那花汁子裹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要等上个把时辰颜色才渗透的进去，你这么抹上管什么用，没得把王妃的花儿都浪费了。” 燕舞与她犟嘴：“我就是过干瘾还不成么？你又来挑我的不是，素日里我白给你留那花生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问仙堂的买卖 两人一来一回吵吵闹闹，叶婉清耳朵里听着，手里做着事，觉得这样的小日子惬意的很。 夏日昼长夜短的，得等到快要戌时天色才会擦黑，有事做也不会觉得一天漫漫长日多难熬。 那头卫宁本来已经出去练剑了，结果耍了两下子的功夫又回来，说是外头来了客，求见王妃好几回了，因着前几日王妃说了不见客，回回来了也只能被挡回去。 门子上看他来的勤，没法子只能往里递话过来问问叶婉清要不要见一见。 叶婉清问了是谁，卫宁说是个叫成鑫的。 一听是他，叶婉清手里的家伙什都扔了，水瓢丢进缸里头，溅起来的水花糊了燕舞一脸，一抬头叶婉清已经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她果然只能是个甩手掌柜，问仙堂这么大的事儿都给忘了。 成鑫要是不来，问仙堂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开张。 再怎么得她器重，成鑫也只是个平民，按规矩进不了王府，叶婉清火速换了衣裳，自己跑出去见他。 成鑫给门子上塞了银子才把话送进去，正一脸焦急地等着，见叶婉清出来先行大礼，叶婉清忙叫免了，让他赶紧的说正事。 问仙堂那头已经准备好了，人手也找的差不多，择日就可以开张，期间成鑫出去转了一圈，把个药材市场给摸了一遍，这会是真的做到心中有数了。 先有账房先生教他看账做账，后有黄煊时常提点，此时成鑫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蹦出来些许叶婉清听不懂的经商行话，俨然是个老手的模样。 叶婉清听完他的安排觉得自己眼光真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确然是个在这方面很有天赋的。” 成鑫道：“这次来见王妃，也是想让王妃亲自去掌掌眼，看搜罗来的人是不是能用，若是有王妃瞧不上的，我就打发了他走，再寻旁人来。” 叶婉清说不用了：“既然你才是问仙堂的掌柜，那么人要不要用你说了算就行，我看着顺不顺眼有什么用，回头我拍板过的事儿出了岔子，你看着我的面子处理起来碍手碍脚，那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看看周边无人注意，叶婉清压低声音道：“只是一样，不要轻信任何人，凡事要有自己的主意才是。” 这是她从顾景行身上得来的启发，即便是两人已经走到这份上，他都可以为了她想喝，就徇私把桃花醉的方子给她弄回来，可她一旦说错一句话他依旧炸雷。 并没有因为关系破冰缓和开始宠她就完全对她放纵了，时刻保持警惕，于两人来说都是个好事儿。 同成鑫说这话，她指的是黄煊。 黄煊的长相让叶婉清始终对他抱着一丝不自然的心态，她与黄煊相识的方式也算不上多正常，毕竟是利益关系，她看得透是因为超脱局外，成鑫则不然。 时常与黄煊打交道，此人又能言善辩的，她就怕成鑫年轻，被黄煊三言两语哄的晕了头，什么都听他的，回头问仙堂也就要改成姓黄了。 成鑫觑她神色，小意问道：“那谢汉于明呢？这两个可是当初唯二投诚了王妃的老人。” 叶婉清又不好把话说的太满，谢汉于明留下的原因可不全部是因为衷心才投诚，无处可去占了八成，她只能重复一遍先前说过的话：“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特意把轻易和任何人两个词咬的很重。 就是为了提醒成鑫，也不要因为之前的情谊就掏心窝子的去相信谁，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今天能为了利益聚在一起与你把酒言欢，你怎么知道明天不会同样为了利益趁着你不注意背后捅你一刀子。 成鑫大概明白了，连谢汉于明这两人都不能轻易相信，那黄煊只是个合作伙伴，更加要提防三分。 “可还有别的事没？” 成鑫说要讨一个开张的具体时日，这个叶婉清一时间也还没想好，她自己没这方面的讲究，但这里的人都爱讲究个查黄历，她决定回去让人查查黄历，看什么时候宜开张。 “你且回去等信，我决定好了就让人给你带话去。” 就这么着把成鑫给打发走了，回了府天色快要擦黑下来，叶婉清让卫宁去找个明白人过来给她查黄历，又让莺歌替她准备衣裳，问仙堂开张的时候她打算亲自去，要穿的隆重一些，但也不能太隆重了。 问仙堂盘活靠的就是当初王妃当众烧假药这个善举收买人心，她必须到场，还得有王妃的威仪，又不能让人觉得太有距离感，这会儿吩咐下去，若是没有合适的衣裳，让人现赶也来得及。 日子定下后，叶婉清遣了卫宁去问仙堂给成鑫送信，卫宁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桩消息。 宫里出事了。 说是乾明宫的人伺候主子不力，从上到下被撸了，全拉出去杖毙的杖毙，砍头的砍头，腥风血雨的一片，一条性命也没留下，连小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小太监也一并被砍了脑袋。 小皇帝还没亲政，并没有搬入养心殿去居住，日常居住在乾明宫的。 叶婉清听说了这个消息愣了一下：“这是损阴德啊！什么事要发这么大的火把人全撸一遍？” 旁人倒也算了，唯独小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至少也是陪着小皇帝一起长大的，几个年头下来亲信不亲信的不好说，感情肯定是有的。 身为皇帝可以不在意一两个下人，可这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心爱的猫儿狗儿死了还要伤心一阵子呢。 这问题很快就在顾景行回府的时候得到了解答。 他毕竟在宫里理事的，打听消息也方便。 原是太后去乾明宫查看皇上的功课，回头瞧见院子里摆了几盆花房特意培育的五颜六色并生在一朵花瓣上的牡丹，皇帝随口说了一句好看喜欢，太后就勃然大怒，说这东西是妖异之兆，底下人往皇帝面前摆这种东西分明就是在行诅咒，罪同谋逆。 于是一声令下，乾明宫上到掌事女官太监下到洒扫粗使宫人，一并被撸了命去，全都推出午门处置的，死后尸体连一张草席都没有，直接拿平板车拉了去乱葬岗一丢喂了野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后的野心 顾景行说起这些的时候面上带着冷笑：“皇帝求情什么招数都用上了，太后始终不为所动，铁了心把人全处置了。” 这是继上次叶婉清施针时说错话之后两人头一回见面，他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叶婉清有心要问问他是不是消气了又无从开口，也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同他讨论这件事。 “太后这是要把皇帝身边的人全换一遍呢。” 顾景行扫了她一眼，倒了一杯茶自己喝，“不止。” 确实不止，“也是借此机会告诉皇上，即便他是皇上，如今这天下也还是太后这个皇帝的母亲说了算。” 她想如何就如何，他就算是皇帝，也是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如此大的力度展示肌肉意味着什么？ 叶婉清略略思忖：“太后这是因为皇上支持新政的事不满啊。” 先把他身边的人换了，让他碍手碍脚，干什么都施展不开，往从根源上将他给架空掉。 这一招可真是狠毒啊，连自己儿子都不放过，为了权利她也是拼了。 顾景行放下茶杯，太后可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叶婉清十分担忧：“莫不是武后之乱也要在大秦上演一次？”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太后一直以来都有野心，她谋划这个谋划那个，连兵符都想弄到手，有这份野心的人尝到了权力的滋味让她放手不可能的。 皇帝已经十岁了，眼瞅着过几年就可以亲政，一旦皇帝亲政了，太后就得遵从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退居慈宁宫不问政事。 一切都要别人安排，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这次推行新政她没拦下来，小皇帝说时候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真正起作用的其实是侯慕溪那件事，因为民间呼声太高，侯端的名声跟着水涨船高，原先观望的人一夜之间有一半战队到这边来。 这也够了。 “太后没少在朝中难为王爷？”叶婉清有些担忧，顾景行脸色很不好，是疲累加上思虑过度所致。 新政推行下去还在试行阶段，本就处在一个多事之秋，万事都要小心，太后这次吃了亏，以她的性子总会在别的地方找场子来的。 顾景行满面嘲讽：“太后只可惜生为女儿身，她若是男子，这般勤政不九连真正的皇帝都要甘拜下风。” 他说到这里，叶婉清忽然想起一事来，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妾身的父亲……这次是什么态度？” 从这件事开始到现在她从未与国公府接触过，也没有打听过任何关于国公府的事儿，就连以往隔几日一封写给温雪晴的书信都断了，就是为了避嫌。 顾景行好像并不怎么介意她问这个：“国公爷持中立，直至如今。” 中立还是个好听的说法，说白了叶汉海就是在站干岸看戏，满朝文武都以为他女儿嫁给了顾景行，那他自己必然也会无条件站在顾景行那一边。 结果他一直都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反倒让那些想要借着巴结他当跳板去巴结顾景行的人心思落了个空。 叶婉清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个便宜爹了，站干岸也不是个好事儿，总不像是他的作风。 她本想问问顾景行有什么应对之策的，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有了上回那个例子，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没事乱说乱问的好，不然上回的事重演一次她可吃不消。 别让顾景行怀疑她问了他的对策是为了去给太后送情报的。 她正在这里思量，顾景行却忽然转了话题，“岳母这几日听说身上不适，你若是有空，回去瞧瞧。” 一听这个叶婉清急了，怎么身子不适也不遣人来说一声，还得是王爷知道了消息才跟她说。 是不是对她这阵子为了避嫌不怎么写信回去问安不满了。 想到这一点叶婉清心里还是挺着急的，温雪晴对她来说意义特殊，是原主的生身母亲，也是她的灵魂来到这里来之后第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她能绝对信任的人。 这份感情非同寻常，叶婉清当即就顾不上多想，同顾景行说过就收拾了出发去国公府。 她许久不回国公府，这次回来的大张旗鼓，人刚下马车，就已经有小厮跑去后头送信了，温雪晴在后头得了信，高兴的亲自到了二门上等她。 “这么热的他们母亲怎么出来了，仔细晒多了太阳头晕。” 叶婉清远远的见了温雪晴站在二门上，急的就是这么一句，等人到了近前才福身请安，温雪晴忙将她拉起来，上看下看，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瘦了，这程子可是没好好吃饭？”温雪晴眼里透着心疼。 叶婉清孺慕之心满满的：“我哪有瘦了，分明是又胖了才是，母亲是疼爱女儿才会总觉得女儿怎么看都瘦。” 末了又问身边的人：“母亲身子不适，出来怎么也不给母亲打个伞，这么大日头晒着算是怎么回事？” 云嬷嬷福了个身连称不是，温雪晴自己反倒不怎么放在心上：“是我自己出来的心急，也怨不得她们不记得带伞，你也不要苛责了。” 都是积年的老人了，叶婉清提一句意思意思也就作罢，并没有真正要苛责的意思，当下挽了温雪晴的手亲昵道：“母亲也不要站在这风口上说话了，咱们去屋里坐。” 归云阁四面窗户都开着透着风，屋里并没有用冰，温雪晴身子弱，在屋子里用冰冷气森森的只往骨头缝里钻，反而不舒服。 一坐下来叶婉清头一件事就是接着拉温雪晴手腕的机会替她把脉，一头还问她究竟是哪里不适，温雪晴也由着她，嘴上却道：“你可放心，我并没有什么不适。” 叶婉清头也不抬：“这个怎么能放心，小问题不重视，发展成大问题可就麻烦了。” 然而脉象确实喜人，比之从前不知道好了多少，甚至比进宫给太后当人质那会儿都要好，可见她不在的日子里温雪晴将养的确实不错。 她不禁疑惑抬头。 这分明就是寻了个借口让她回来，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温雪晴也不是不懂事的人，总不至于为了想念女儿就闹这么一出，可是有什么事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秘信件 温雪晴一贯是个不急不慢的性子，拉着叶婉清的手唠了一会家常话，叶婉清试图从她说的话里找出点东西来，最终听到的也只不过是稀松平常的内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难道是她想多了？ 她越是这样，叶婉清越是着急，温雪晴还有闲心让人拿糕点来让她尝尝，她哪有那个心思尝糕点，又不好拂了她的好意，只能学着顾景行那德行，每一样尝了一口便放下了。 算是个意思。 又过了一会子，外头人通传说国公爷来了。 叶婉清对这个便宜爹并没有太大的亲情感觉在里头，但人来了至少也要礼数上过得去，总得起身请安的。 叶汉海进了门来，见了她，也没表示出悲喜来，只依旧还是那雷打不动的模样，挥一挥衣袖：“我与王妃许久未见有话要说，你们都出去。” 把伺候的人都遣散了出去，连云嬷嬷都不留。 叶婉清瞧着这架势不像是小事儿，又看了一眼温雪晴，觉得十分没底，究竟发生什么了？便宜爹寻常不会因为自己回来了就亲自来一趟归云阁，多半是派人来传自己去前院见他才是正常。 他撩了袍摆子在圈椅里坐定：“有一桩事，颇为稀奇，须得在你身上着落。” 连他都觉得稀奇的事儿，在自己身上着落估计不那么容易能着落，必然也不会是好事，叶婉清心里更没底了，脸上却不动声色，等着他往下说。 叶汉海顿了顿，继续说道：“前几日我收到一封信件，没有署名，送信的方式也不算友好，乃是绑在一支羽箭上射进了我的书房里的。” 光是这个送信的方式就已经颇为离奇，叶婉清知道他的书房位置很是刁钻并不好找，国公府说不上明面上的守卫森严，可暗哨不少，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用这种方式把信件送进他的书房，此人本事不小。 她沉吟：“若是此人要行刺，父亲怕是处境不妙。” 叶汉海摇头：“此人非但没有要行刺的意思，反倒还托付我劝谏太后，莫要这般绝情不留余地的对待皇上。” 旁边温雪晴一副淡定的神色，想必是已经听说过这封信的内容了，叶婉清心中惶惶之余更多的是惊异：“父亲可查出来这是谁送来的信？” 他摇头。 “那父亲是想让女儿来查这送信的人是谁？” 叶汉海还是摇头。 她不明白了，什么都不用她做，那让她过来干什么？ 这封信出现的实在是太过于诡异，以至于她有些忽略了这封信本身的内容，此人知道太后做的事，还知道国公府书房的位置，还让敬国公去做这种事说这种话。 实在是让人心惊。 等叶婉清脑子清醒了反应过来这些的时候温雪晴抢先发话了：“我早就说过不同意她去说项，太后与皇上之间再怎么样都是人家母子之间的事情，是家事，咱们做臣子的说得多了反而不好。” 叶婉清听懂了，便宜爹有心想要干涉太后这个做法，却又不打算自己亲自去说，想让叶婉清去开这个口。 她顿时觉得讽刺，果不其然是便宜爹，行的也都是便宜事儿，说了之后太后震怒她受着，说不定太后心思极多之下还能怀疑到顾景行头上去，无形中挑拨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打的真是一首好算盘。 叶婉清笑道：“女儿年纪不小了，父亲大可不必编出这样的故事来哄骗女儿去做这件事，明着说也无妨。” 叶汉海难得有了点表情：“你觉得这封信的来历是我编的？” 他击掌，心腹江明捧着一只羽箭上来送到叶婉清面前，这就是送信的那支羽箭。 叶婉清瞥了她爹一眼，心说这戏做挺足。 她拿起那箭来细细端详，箭身只是寻常柳木，没有任何特殊标记，箭头看上去像是自己打造的，模样有些粗劣，不过毕竟是箭头，锋利还是很锋利的，羽毛就更闹着玩了，粗糙的要命，勉强能用，用起来准头极差射程也极差，大概军中最糊弄的羽箭也不过如此了。 单单是从这羽箭上瞧不出任何线索来。 叶婉清心里感慨这要是有现代那些科技手段想查出来这东西哪来的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什么指纹啊监控啊，在这就只能想尽法子抠细节，恨不能把肉眼当显微镜使的那种程度。 她把羽箭丢回去给江明，“父亲可想到了什么人能做这种事？” 事情本身处处透着诡异，她决定先不自作聪明，先听听老油条的看法。 老油条又把球踢回来了，“自太后进宫后，咱们家中与太后接触最多的就是你，由你去劝谏最好不过。” 这回答根本就是驴唇不对马嘴，温雪晴在一旁十分瞧不上他连自己女儿都坑，忍不住道：“依我看，这件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君可以插手臣的家世，臣却怎么能插手君的家世？” 叶汉海很不同意这个观点，“妇人之见。帝王家事就是国事，身为臣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怎能坐视不理？” 眼见着温雪晴还想说什么，叶婉清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对叶汉海道：“其实不管有没有这封信，父亲自己心里也想要这么做？” 他又不是傻子，总不能真的因为这么一封来历不明的书信就照着里头的内容去做，必然是他自己有心这样做却又不愿意承担这样做的后果。 如今主少国疑，太后垂帘，本就有牝鸡司晨之嫌疑，如今太后再做的这样绝，如此明显架空皇帝的行为，更是坐实了牝鸡司晨的说法。 历朝历代牝鸡司晨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叶汉海这是害怕遭到连累，以至于他连这封信到底是谁给的都不想去追究，只想赶紧的刹住太后这个念头。 叶婉清觉得这一家子人从上到下充满了算计诡诈，每一个人都很自私，都想自己博个贤明又不想留下半分错处，脏活累活全推着别人出去干。 如今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她低头整理裙摆：“父亲为何觉得太后会听我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入宫规劝 “为父相信你的本事。” 温雪晴总觉得这事儿诡刁，不要随意干涉的好，还想试图阻拦一下：“万一这是个圈套呢？真的跳进去了岂不是国公府和王府两家都被连累了？” 叶汉海心意已决，并不听取她的意见：“此事就这么着，我自有数。” 他起身拂袖离开，温雪晴懊恼不已，“是我对不住你，我竟不知你父亲这样子利用你，原以为他让我诓你回来只是想要同你商议这件事怎么办才好。” 如今因为她误信了叶汉海，弄的叶婉清骑虎难下，温雪晴不知如何补救才好，满面愧怍。 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这位便宜爹从来不是随便能让人算计了的人，只是现在搞不清楚他究竟想要干什么，这件事可以回去同顾景行商议一下如何行事，她让温雪晴安心，不用多想。 此次太后做的确实有些过分了，叶婉清并未在国公府久留，此次推行新政国公府的中立态度一直是朝廷中人人意外的一个点，她若是与娘家过从甚密难免会有人猜测是不是国公府终于要站队王府了。 她将此事说与了顾景行知道，顾景行听后沉吟半晌，看不出喜怒。 “王爷？”等了良久，他始终没个动静，叶婉清憋不住的唤了他一声。 他回神，忽地冷笑一声：“本王这位岳父还真是将八面玲珑演绎到了极致。” 且先不说那封信到底是哪来的，就叶汉海这个做法，他想跟自己示好，又不想得罪太后，就让女儿出面去找太后。 站在这件事来说，叶婉清这个身份可进可退，说她是王府这边的也可说她是国公府那边的也一样说得通。 她茫然：“王爷的意思呢？是要妾身去见太后么？” “要见，不光太后要见，皇上也要见。这几日皇上没有来上朝，只是对外说龙体不适，究竟是龙体不适还是太后让他不适的，一见便知。” 得了他的首肯，叶婉清也没拖延，第二日就往宫里递了牌子去了慈宁宫见太后。 这地儿也算是来熟了，外头小太监把消息递进去后，薛祥亲自出来迎接她，见面打了个千儿问过安后开始客套：“王妃今儿怎么没同王爷一起来？” 他是太后面前的红人，就是朝中地位极高的大臣见了他也得礼让三分，因此叶婉清对他也十分客气，微微颔首：“王爷公事繁忙，且外臣进出后宫次数太多总不像话，既然是表孝心，那我代王爷来太后面前尽孝也是一样的。” 薛祥嘿嘿的笑：“太后她老人家若是知道王妃这么有孝心一定会很高兴的。奴才犹记得王妃大婚之后头一回进宫来就是奴才亲自去迎接的，何等荣幸。” “承蒙太后看重，劳动公公亲自跑一趟，是我的荣幸才对。” 薛祥连说了几声不敢当，可腰杆子渐渐挺直了，看那样子是很敢当的，说话也多了点别的味儿：“当初王爷与王妃这门亲事还是太后一力促成，几乎满朝文武没几个人看好的，可如今看王妃与王爷贤伉俪二人好的蜜里调油似的，也不枉太后当初一番苦心了。” 宫里混了半辈子的人，嘴里没有一句是废话，薛祥这么说定然有他的深意，只是叶婉清一时间来不及细细去思量，两人已经到了慈宁宫正殿门前了。 因着不是正经见客，太后也没有在正殿升座，叶婉清站在店外等候，薛祥进去在西配殿找着了太后，得了准话，复又出去传了叶婉清进来。 太后正修剪花枝，叶婉清进来行礼请安，太后也并未阻拦，老神在在的让她行完了礼请完了安才开口叫起来，头也不回的继续修剪她的花枝儿，却腾出一只手来往身旁招了招：“你来得正好，快过来瞧瞧这长寿花，哀家修剪的怎么样？” 她哪里懂得这些，要不是太后说，她连那花儿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横竖奉承就对了：“太后的手艺，自然是好的。” 太后对这种无脑拍的马屁并不怎么喜欢：“旁人成日拿吉利话忽悠哀家，你是哀家的亲侄女，怎么也不在哀家面前说实话。” 这真是把天聊死的典范，她能说什么，只能无奈的讪笑两声：“太后恕罪，臣妇愚钝不懂这些个，只是觉得这花儿被太后修剪过后瞧着漂亮的紧，整整齐齐的。” “是么？” 太后反问一声，终于放下了小剪子，挥挥手命人把东西都端下去，又道：“你瞧哀家这记性，来了半日了也没让人给你上个茶，果真是老了不中用喽！” 这话才刚说完，就有宫女端着茶上来摆在叶婉清面前，太后拉了她坐下，叶婉清道：“太后风华正茂的年纪，怎么能说自己老了呢？您可是千岁千千岁呢，等将来我们这些人不在了，太后您也依旧精神头旺着呢。” “照你这么说，哀家岂不是成了老妖怪了。”太后抿了一口茶，不错眼珠的往那盆花上瞧，那花看着小小的，开得正旺盛，开起来一簇一簇的，还是白中带点绿的颜色，清新怡人，一片望过去在地下硕大的绿叶子上宛如铺了一层染了绿的雪，煞是好看。 叶婉清不懂花，但这种小清新的颜色谁能拒绝呢？她瞧的久了，也觉得好看，一时间也没什么话说，索性先随意拉两句家常话，回头再寻个机会把话题引过去。 “太后宫里什么好东西都不缺，比方说这花儿，外头倒是不怎么常见，小小的看着也新鲜，名儿也吉利，长寿长寿，开的这么花团锦簇的，可不长寿么。” 太后瞄了她一眼把玩着白玉瓷的茶杯，意味深长道：“这长寿哪有那么容易，说着长寿长寿，一个作弄不好这花儿就没了。须得把那些多余的枝枝丫丫都剪除了去，省的本不该存在的东西吸取了原本正主的养分，带累的正主儿长歪了，哪还能有这般好看的境况。” 她这是意有所指，叶婉清知道她这时已经猜出来自己今天的来意了，为了不让她开口，索性先发制人把该说的都说了，给她堵住后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杯热茶 她瞧着太后带着嵌宝石金锻护甲的手在那个小杯子上来回抚摸，太后喜好奢华，一向爱用金器，瓷器用的都很少，几乎不用，更别说茶杯这种时常用的器具了。 叶婉清有意想要转移太后的注意力，故意发作旁边伺候的人：“亏你们还是天天在太后跟前伺候的，连太后素日爱用的东西都不清楚，太后面前怎么能用这种茶具，还不快给太后换成金器的。” 她地位高，却也只是王妃，充其量太后侄女这一点身份顶点用，也不至于到让慈宁宫的宫人听她的话的地步，几个人一个个不定主意的拿眼去瞧太后，不知道该怎么办。 主子的意思最是难猜，一个不好就是掉脑袋大事。 太后难得有对底下人慈眉善目的时候，摆摆手让他们不用换，又回头对叶婉清道：“金器那些东西花里胡哨的，平日里用用觉得尚可，用的久了也觉得俗不可耐，倒不如换成这白瓷，没那许多的污糟，干干净净瞧着也清爽，你说是不是？” 这真是文章做到骨子里，为了堵她的话，特意弄了一盆花在这里装模作样的修剪了一通不说，连素日里最爱的金器都舍弃了一回，就为了给她讲道理。 好一通明示暗示，拿这些东西做比喻，那皇帝能跟一盆花一杯茶一样么？那是个活生生的人，便是一样东西用久了还有感情呢，摔坏了也得难过上几天功夫，何况皇帝身边伺候了积年的老人，说没了就没了，还不是一个两个，是全部。 难不成太后还指望皇帝真的如同一个傀儡一样无情无欲无求，任由她摆布？ 若不是后果太过严重，她到时真想要看看太后最后究竟能怎么收场，皇帝早晚要亲政的，她把皇帝变成了傀儡，等皇帝以后年纪大了却没有任何治国的能力，那她准备如何？ 学武则天当年自己登基称帝吗？ 叶婉清不软不硬的接下这个茬：“太后，大秦疆土辽阔国土富庶，虽说先帝在世时提倡节俭的好习惯保留了下来，确也不至于连太后的慈宁宫一套金器茶具都供应不起，真到了那份上，岂不是人人都心中惶惶？太后身份尊贵，断不可委屈了自己。” 她上前端起那白玉瓷的茶杯来，倒了里头的茶水递给旁边伺候的宫女：“把这个拿走，去换一套太后素日爱用的金器茶具来。” 那宫女没得着太后的命令，兀自端着茶杯站在那犹疑不决到底要不要听她的，叶婉清安抚她：“你且去，太后不会怪罪你的。” 她说了这话，太后也没有当面驳回，这便是等于同意了。 太后一向好面子，朝令夕改这种事她不会做，那宫女放心的去了，重新取了金器来，叶婉清亲自给太后重新沏了一杯茶端给她。 “太后若是高兴，理理花枝这种小事再稀松平常不过，能被太后亲自修剪，也是那盆花儿的福气，谁也不会说什么。可太后到底是金尊玉贵的太后，身份在这里，断断不能失了体面，这金器是身份的象征，哪能说丢就丢了，太后您说是？” 她说这话的时候端着那杯茶等着太后去接，沏茶用的水滚烫，金器导热十分厉害，才说了几个字的功夫茶杯就已经十分烫手，等她这一番话说完，热劲儿早就完完全全透出来了。 叶婉清几乎端不住茶杯，指尖上火辣辣的感觉痛到钻心，恨不能立即扔了去找个冰块来敷一敷。 然太后却丝毫没有要接这茶杯的意思，只拿眼看着她，明明唇角挂着上扬的弧度，那张美丽的脸庞上却没有半分喜乐的意思，眼锋如利刃，直劈进叶婉清的眼底。 她垂下头去，不与太后的眼睛对视，指尖传来的热度时刻侵蚀着她的肌肤，一点一点顺着每一丝肌理将痛觉传递到脑子里。 摆在角落的沙漏时刻不停的往下漏，此时的叶婉清难熬到觉得每一粒沙子漏下去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瞬，太后忽然就笑了，“放下。” 叶婉清如释重负，动作极快的把茶杯放过去，缩回手笼在袖子里互相贴在手背上汲取手背上那一点难得的凉意，好让指腹舒服一点。 其实并没有多大作用，她知道未来几天这几根手指头都要疼着了，眼下她几乎没法集中精力思考。 “坐，在姑母这里还客气什么，”太后像是没看到一样依旧挂着一脸慈祥的笑，“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哀家记得你大婚之前还是个毛毛躁躁的丫头，这才嫁了人几个月功夫，已经变得如此长进了。哀家甚是欣慰啊。” 你算是哪门子的姑母……叶婉清心里吐槽不止，面上却毕恭毕敬，职业假笑：“承蒙太后不弃，臣妇也总不能如此不上进，倒是丢了太后的脸面。私下里闲来无事也会读一两本书充实自己。” 她叶婉清会读书也只能是被先生逼着，被家中长辈逼着，她会自己主动读书？怕不是读的话本子，太后略带好笑的问道：“都读了些什么书啊？说来听听？” 叶婉清道：“臣妇近来读了左传。” 太后一听这个脸色当即就不好了，叶婉清不管，继续往下说：“武姜宠爱幼子因而对长子苛刻，终致长子与其反目，遂出典故掘地见母。” “武姜有两个儿子，难免会分出个亲疏来，也是实属寻常。先帝子嗣单薄，哀家也只皇帝一人，将来哀家的一切都是皇帝的，自然也不至于像武姜一般苛待儿子终使母子反目。” 叶婉清想打人，心说我重点是这个吗？你在这里跟我打马虎眼。 她起身跪到太后面前去，“太后垂帘听政，必然清楚治理朝廷须得多方权衡才能成就，再怎么衷心于朝廷的人，也不能任由其一方坐大。这是对多人，对一个人亦是这个理儿。若想让一个人真心臣服，当要恩威并施，太过严厉太过慈爱都不是妙计良方。某一方太重，天平就要倾塌，届时再怎么补救也是没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王妃的计谋 感受到上首坐着那个女人身上传来冰冷的气息，叶婉清暗叹这趟差事真不容易，但还是要坚持继续说下去：“臣妇斗胆，猜想太后也不愿意瞧见掘地见母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当然不想，以后的荣华富贵还指望这个儿子呢，掘地见母是干什么，母子反目不说，她现在的荣华富贵都没了。 到那地步，别说金器茶具，只怕是连一口热乎水都喝不上。 罢了。 “你起来。” 叶婉清谢了恩，由卫宁搀扶着站起身，太后道：“皇帝这几日身上不适，也不愿意见哀家，谁去劝都没用，如今你来劝得动哀家，不如也试试去劝劝皇帝。” 只是去劝劝，然后就没有下文了，劝得动，没有功劳，劝不动，八成还要给她扣一个大过。 这就是太后，口口声声称是自己姑母，是一家人的人。 再怎么单纯的女人进了深宫磨练上几年光景出来也都不再是从前那个她了，换言之，真正心思单纯的女人也进不了这深宫的大门。 因为活不下去，太后走到这地步，少不得心狠手辣铲除异己，她连对待自己的儿子都能这么狠辣，况乎旁人。 叶婉清道声是，退行两步出来，由底下小太监引路领着往乾明宫去了。 董嬷嬷看着她走远才问太后，如何能放心让她去劝皇帝。 “死马当作活马医，这次哀家是真的把皇帝给惹恼了，哀家自己也知道，所谓的母子没有隔夜仇，那也不过是民间的说法。这深宫大内哪有什么亲情可言。皇帝此番记恨上哀家，只怕是这个心结的解铃人不能是系铃人来解。” 顿了顿，她又道：“你也不用担心皇帝被她收买人心，到底是哀家肚子里爬出来的，若是此番这个坎儿过了，他还是哀家的儿子，一个外人，何足畏惧。” 此时此刻，她不只是一国太后，她还是一个母亲，既然自己哄不住儿子，那不妨借力一次，有送上门来的劳力为何不用。 董嬷嬷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着头道：“王妃最好明白太后的苦心，不要有什么越矩之举。” “她有没有都无所谓，横竖造不成什么威胁，要紧的是她背后那两个男人。” 一个敬国公，一个摄政王，哪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敬国公也就算了，看在同宗同源的份上也不会如何，怕只怕是摄政王想要有所动作。 一个新政推行出来，已经够她心烦的了，她不想再节外生枝。 “那也不怕，这天下尽在太后手中掌握，任摄政王是什么孙猴子，也翻不出太后如来佛的手掌心，太后大可宽心。” 这话也就是说说，朝政之事瞬息万变，哪有两句话就能说清楚了的，真要是这么容易，也就不会有主少国疑这一说，谁都能来当政，谁都能来掌权。 皇帝在乾明宫绝食已经有一阵子了。 叶婉清到这里的时候，外头的宫人一个个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出一声大气儿，叶婉清是奉了太后的命令过来的，也没有人敢阻拦她，她自推门进去了。 不敢想一个还在长身体的孩子这么绝食得多难受，她本以为皇帝会形容枯槁，不成想虚弱是有点虚弱，却断然不像是绝食好几天的人该有的样子。 孩子最容易饿了，真这么久什么都不吃这会儿人估计就活不成了。 小皇帝只是躺在床榻上，看上去精神头不是很好，瞧他翻身的动作震的整个床榻都在咣当乱响，饿透了的人哪有这个劲儿，他分明是趁着没人的时候吃过东西了。 她也不点破，规规矩矩的给皇帝行礼。 小皇帝烦躁得很，身边一个人也不许留下伺候，见了叶婉清也一样没有好脸色，这时候他还在生太后的气，谁来给太后说情，他就一并生谁的气。 他大骂道：“滚出去！” 叶婉清当然不会就这么滚出去，但她也不打算提太后的事儿，来之前她早有准备，拍拍手让身后的人跟进来，把带来的东西一并摆在了桌子上，然后又让人退出去。 这些都是御膳房的拿手好菜，至于是不是皇帝爱吃的这个没法评判，皇室的规矩，历来底下人不许猜测主子爱吃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主子爱吃什么，主子们吃东西也甚少评价这个东西做的好，至多不爱吃会吩咐第二日不想见到这个。 即便如此，这一桌子飘出来的香味对一个连着几日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的孩子来说已经是致命诱惑了。 小皇帝背对着外头躺着，看得出来他在极力隐忍着不回头，身体是诚实的，总想往外撇。 叶婉清道：“皇上，眼下屋里除了臣妇没别人了，臣妇命人替皇上准备了膳食，皇上是不是要起来进一些？” 小皇帝年纪不大，傲骨铮铮，饿的肚皮里咕噜山响，依旧铿锵扔出去一句：“不吃。” 说的那叫一个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叶婉清也是佩服他这毅力，这要是换了自己，饿了这许多天再见到这个阵仗，八成就管不住嘴了。 更何况小皇帝从小到大没饿着回，锦衣玉食长大的，也真是个狠人，若日后亲政了，必然也是个手段铁腕的皇帝。 她知道皇帝是要面子，便道：“臣妇听说过一句话，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皇上再怎么也不能和自己身子过不去，只有精神头足了，才能有精力去干自己想干的事儿。” “干什么？朕能干什么？你让一个傀儡干什么？少废话了，朕不想听你给朕滚出去！” 叶婉清哀伤的想，果真最是无情帝王家，也不知道前几回见了她那个亲切的小皇帝去哪里了，眼下这么凶她，当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留。 可见太后给她儿子气成什么样儿了。 不就是个面子问题，也不难解决，叶婉清道：“皇上若是心中有气，臣妇有个法子让皇上出出气，只是怕惊了圣驾。” 小皇帝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有头脑但没实权啥也干不了，生气了出气是第一位的，他又拿太后没办法，除了绝食折磨自己逼太后就范也想不出来别的招儿，一听叶婉清有法子，立刻就好奇了：“什么法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样样不如意 她敛衽行礼：“臣妇不敢僭越，还要皇上先恕臣妇无罪才敢说。” 小皇帝有时候很烦这些乱七八糟的道道，不耐烦挥手：“恕你无罪，你只管说。” 叶婉清放心了，直起身来：“皇上不喜欢的这些膳食，就没有留在这里的资格，能被皇上摔打了，那也是它们在皇上面前走一遭的荣幸。摔的烂了，谁还瞧得出原来是什么样子，皇上您瞧。” 她在桌上随意挑了一道菜式出来，先是分出来一些在小碟子里，又把剩下的往地上一砸，汤汤水水连带着盘子碎片落了一地。 小皇帝先是被她忽如其来的这一砸给唬了一跳，再一看地上那些东西，又瞧瞧桌上小碟子里留下的那一小份，乍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在跟他说，吃个饱也没关系，吃完连桌子都掀了，到时候地上一片狼藉，谁看得出来你吃没吃。 这样他既能吃个饱又不用丢自己的面子。 真真是个好主意。 外头伺候的人听见了动静，忙朝里头问说怎么了，小皇帝才得了个解决问题的好法子，人也精神起来了，声调带着怒意朝外头吼了一句：“朕没传你，一个个在外头聒噪什么？没的吵的朕心烦，滚！” 外头立刻噤声了。 小皇帝立马从床上翻下来坐在桌上准备开吃，叶婉清却伸手拦住了他：“皇上要适可而止，免得待会儿露了马脚。” 他明白叶婉清的意思，是让他吃一些垫垫肚子即可，吃得太饱那就太明显了。 小皇帝点头，两眼放光的开始吃，叶婉清眼珠转了转，提高了声调儿说道：“皇上，您还是吃一些，龙体要紧啊！” 一面说，一面冲着小皇帝一眨眼，小皇帝极会配合，一面吃，一面回答她的话，依旧还是怒冲冲的：“闭嘴，朕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就这么着，两人一唱一和的演了一出双簧，叶婉清一个劲儿的想辙劝他吃饭，小皇帝就一个劲的拒绝说不吃，一面吃完一道菜砸碎一个盘子。 外头人只听着叶婉清在里头说着说着哭腔都带上了，叮哩咣当的好一通砸，叶婉清偏就不知道住嘴，一直不停的说说说，直到最后不知道什么东西飞到了门上来，咣当一声给门外当职的人都惊了一跳，又落到地上，听那声稀里哗啦碎成了一片。 真真是让人心惊肉跳的。 紧接着叶婉清拿帕子捂着脸哭着跑出来，后面还跟着皇帝的怒吼：“滚，都给朕滚！” 龙颜大怒之下，没有人敢胡乱作声，里头地上一片狼藉的境况大家也都看见了，训练有素的宫人进去，不一会功夫把满地狼藉统统收拾干净，又鱼贯而出，仿佛刚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小皇帝几日来终于吃了一顿相对来说比较饱的饭，又演了一场戏，这会儿心情大好，躺在他的龙床上面朝里谁也不理，心里想着刚刚叶婉清和他说过的话。 那些话是私下里说的。 眼下许多事还要依仗着太后，与她明着计较终究不是个方儿，倒不如先假意顺从，日后等太后这股子气头过去了，想做什么再慢慢计较。 终归是亲生的母子，哪里能有什么隔夜的仇呢是不是？ 这么闹了一场，消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紫禁城，起初还是靠谱的，只是王妃劝谏皇上好好进膳，结果皇上不听，把王妃给骂了出来，后来版本就传的越发离奇，从皇上用饭碗把王妃打出来，到后来王妃仗着太后的势强逼皇上喂饭，皇上气不过喊了一声王妃行刺被叉出去的说法都出来了。 这些传言纷纷的背后少不了另一层猜测，打了王妃的脸，就是打了摄政王的脸，这么大的一出动静，不知道摄政王还能不能坐得住。 毕竟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客气好相与的角色。 同样的这些传言纷纷的背后也少不了摄政王本人的努力，宫里的传言也只能是宫里的，如果宫里想压着消息，自然传不到宫外去，更不可能大街小巷都在说，影响极其恶劣。 几乎整个京城的百姓都要知道皇帝太后这对天家母子闹别扭皇帝绝食了。 闲话洒遍大地也不过用了没多久的功夫，太后在慈宁宫的花厅用饭，天气炎热，太后的胃口也很不好，眼前一百零八道菜，样样都有个吉利名，侍膳的太监在旁边报菜名：“金猪报喜，和顺如意……” 太后陡然扔了筷子，唬的边上一干伺候的人一起跪下，也就只有薛祥还敢说句话，连道奴才该死：“太后饶命，这菜不合太后胃口，是厨子的不是，奴才这就去查明了这菜经了谁的手，赏他们一人五十个板子……” “哀家又没什么残暴的嗜好，动辄腥风血雨的成何体统？”她没了继续吃下去的心思，拿了帕子擦擦嘴角，立刻有小宫女端着盐水上来伺候她漱口，太后举止从容的漱了口才继续往下说：“往后这菜不许出现在哀家面前，和顺如意，哀家倒也想和顺，也想如意，可眼前桩桩件件那一件事是和顺如意的？” 薛祥猫着腰伸出一只臂膀来让她搀扶着往前走，一头说道：“都怪外头那些没个眼力见儿的不懂事，不能替太后您老人家分忧就算了，还处处惹您不如意，真是该死！” 他当然知道太后为什么不如意，但这话他能明白说么？只能含糊其辞，往无关紧要了去说，宫里混的，旁的本事没有，打官腔谁都不输。 太后冷哼一声：“她也是个没用的，丢人丢到这份上，既是表姐，又是婶婶，这样两层身份摆在这里，最后还一路哭嚎的跑出去，闹得尽人皆知，她自己不要脸面，国公府和王府可以不要脸面，可哀家和皇帝，还有这皇宫大内紫禁城的脸面，岂也是她能随便丢的？” 今儿早朝的时候，满朝文武出奇的和睦，说的都是同一件事，请太后务必要让皇帝吃饭。 尤其是顾景行，除了提出让皇帝好好吃饭之外，还极其霸道的要和太后讨一个公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台阶 这倒也难怪了，他的王妃好心好意的进去劝人用膳，结果被骂的哭着出来，这放谁身上谁受得了。 他要是不出面，岂不是成了怂包，日后满朝文武谁都能出来笑话他两句。 太后明白其中利害，许多事她还要依仗顾景行，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也不好下了他面子，只能先应承下来，说必然会给王爷一个满意的交代。 那么如何交代？谁去交代？这就是个令人头痛的问题了。 薛祥变着法哄她开心：“太后，这奇女子之所以能成为奇女子，就是因为稀少所以才奇，可不是人人都有这个福气能赶得上太后这般福气有上天眷顾的，诞下天子不说还能匡扶社稷，生在太后的母家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旁的太后也不能指望的太多不是？” 太后不接薛祥的话茬，只是冷笑：“主意出不上一个，拍起来马屁倒是一个顶十个。” 是时候去解决一下那个别扭的皇帝儿子了。 薛祥舔着脸嘿嘿的笑，忙跟上去。 天家本就亲缘淡薄，皇帝是太后亲生的不假，心里却并没有多么浓重的母子情分，他是几个奶母子带大的，和侯慕溪一样，心里对奶母子的依赖远胜过生母。 可如今奶母子一个都不在了，都上了黄泉路，这会儿八成已经投胎重新做人去，也不晓得她们过得好不好，只愿她们下辈子不要再入这皇宫大内沾染富贵了，是要拿命做代价的。 这一切，都是拜那位生了他的太后所赐。 新安排过来服侍他的小太监来传话：“皇上，太后来了。” 小皇帝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心思计谋他有，小孩子的小脾气他一样也有，只不过平日里他知道掩藏罢了。 关于这件事，一个想要控制，一个想要反抗，只不过都用错了方式方法，做的都太过激，导致最后两个人都有些下不来台。 叶婉清这么闹一场，不过是给了两个人分别一个契机，好让两个人都能给彼此一个台阶下罢了。 不然太后劝不动皇帝，她来了，劝动了，事情不但没有解决，反而是火上浇油，生生打了太后的脸。 那和引火焚身有什么区别。 至少，明面上她是要失败的。 乾明宫里一切照旧，皇帝毕竟还是皇帝，闹脾气的皇帝也还是皇帝，代表着大秦的颜面，他绝食绝他的，该给的一应供应都不能缺，殿里燃着龙涎香，帝王的专享。 太后嗅着熟悉的味道，看到了床上面对着墙壁侧躺着的小皇帝。 许是母子连心的缘故，她总觉得儿子绝食了几天，人都瘦了一圈，尽管她心里清楚儿子不可能真的绝食，不过是小孩子闹脾气的手段罢了。 小皇帝穿着明黄的寝衣，听见背后太后的脚步声过来，肚子咕咕两声，想必太后也已经听见了，他道：“母后，恕儿臣腹中饥饿身上没有力气，不能起身给母后请安了。” 总算他是个小辈，太后能来就是给了他台阶，第二个台阶就应该是他来给，先开口说第一句话，也好让太后有颜面说第二句。 太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坐在他床边上，伸手抚摸了他的肩头：“既然饿了，那就起来用膳，御膳房一直备着，就等着皇帝你的旨意呢，正经膳食和小点心都不缺，哀家让人传了来。” 小皇帝闻言翻身过来，两眼泪汪汪：“儿臣这几日以为母后不要儿臣了。” 这可给太后吓着了，忙拿帕子去给他拭泪，同时化身一个单纯疼爱儿子的母亲：“我的儿，怎么就说出这种话来了？” “以往儿臣有个什么不高兴的，都是母后第一时间来哄儿臣，如今底下人伺候的不周到，儿臣窝火了好几天，母后也不来问一声，可见母后是不想要儿臣了。” 小孩子的眼泪说来就来，小皇帝说着眼泪流的更凶了，若不是那一身皇帝才能穿的明黄寝衣，此时谁还相信他是个皇帝。 太后一头给他擦脸，一头放柔和了语气劝道：“傻孩子，母后什么都不要了也不能不要你呢是不是？你是这个大秦的帝王，掌控天下生杀大权的主儿，似这般小儿姿态往后是万万做不得了。” 她说着冷了脸：“底下人让你不顺心，你将他们处置了便是，何至于这般苦了自己。若是如此，那些人死一万次都不足以赎罪！” 此言一出，一屋子的人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大气儿不敢喘一下，生怕一个不小心再上演一次几日之前那一出，一屋子的人血洗长街，染红了午门外一片地砖。 哪知她这么一吓唬，小皇帝却立刻收了满脸的泪痕，爬起来就在床上跪下了，正色道：“求母后原谅，儿臣再也不敢了，这些人都是母后指派给儿臣的，儿臣若是再将他们处置了，岂不是辜负了母后的一番心意，儿臣不想再多造杀孽了。” 这样太后就觉得满意多了，她喜欢听话好掌控的儿子，果然有时候使点手段是必要的：“既如此，那皇帝可要好好用膳了？你可知道你耍性子闹腾了这几日功夫，朝廷内外几乎都已经翻了天，文武百官正事不理，上朝就只有一件事，求皇上用膳。大秦开国百年都未曾出现过这样的奇观，你倒是名垂青史了啊！” 小皇帝垂头不语，太后见镇住了他，继续往下说道：“连曾经你的表姐，如今你的婶婶，你都能把她哭着骂出去，不管她是哪个身份，你这样做都过分了，你可知道？” “儿臣知道。” 太后缓了一口气：“摄政王要哀家给一个交代，如今你既然知道错了，那这件事……” 她还没说完，小皇帝忽然抬起头来，那双眸子闪了闪，似乎有什么阴鸷的东西一扫而过，继而剩下的就都是孩童才有的天真：“既然王爷向母后要交代，那母后给王爷一个交代就是。” 太后被他说的一怔，小皇帝继续道：“太后垂帘听政，朝中大小事务也时常与王爷共同商讨，自然比儿臣更加知道如何应付王爷，由母后出面给王爷一个交代，比儿臣去做这件事更容易让王爷满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食言而肥 这个理由简直让人没法拒绝，这意思等于是认可了她垂帘听政的规制，也认可了权利在她手上的事实，在经历了她不赞成新政可小皇帝却与她对着干这件事之后再来这么一出，太后渴望权力的内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 这件事谁去给顾景行一个交代就等于告诉文武百官，现在究竟是谁在掌权。 太后当然乐于答应这件事，尽管嘴皮子上还是推辞了一下，但并不影响最终的结果。 母子两个相谈甚欢之后，膳食摆了一桌，两人难得的在一起用了一顿饭，谈论的都是小时候的趣事，一旦提及政事，小皇帝就立马把话题岔开去。 这一顿饭修复了母子之间微薄的感情，也给太后吃了一颗定心丸，知道了儿子暂时没有揽权的野心，她的垂帘听政还要持续下去许久。 小皇帝站在膳桌旁边目送太后远去，他年纪不大，身量却比寻常孩子要高出许多，站在那里几乎与太后个头一般高了，只是依旧透着少年人的稚嫩纤薄。 晌午的日头洒进来，直直的铺在他身上，只是被门框遮住了大半，小皇帝有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头，阳光下那半张脸虽是带着笑意的和善，却看不清被藏在阴暗里的那半张脸究竟是个什么神情。 朝廷内外需要一个安稳，太后在早朝上当着皇帝的面给了顾景行一个天大的脸面，只差没为了皇帝把叶婉清惹哭的事儿在朝廷上跟他道歉了。 顾景行呢，得着了台阶当然是立马就下，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见好就收，拂了天家的颜面于他们这些为人臣子的人来说更加没什么好处。 满朝文武都看懂了这场戏，皇帝闹了一场绝食，早朝连着几日没出现过，如今重新上朝了，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凡事不插手，只等太后的定夺。 在百官眼里这场绝食也就只是个笑话，最终什么都不曾改变。 退朝的时候太后宣了顾景行单独觐见。 顾景行在慈宁宫正殿见到了升座的太后，“皇帝到底年轻了些，早些年也是被哀家惯坏了，又加上做了皇帝，说出来的话没轻没重，委屈了你的王妃，想必王爷心里也不好受。这盘点心做的十分甜腻，不如王爷就带回去给婉儿。哀家记得她素来爱吃这些甜丝丝的东西，再者吃甜食也能让人心情愉悦，就当是哀家替皇帝给她的一点补偿。” 一盘点心就想把人打发了，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顾景行心中不屑，但该做的面子还是要做足了的，当即揖手为礼：“多谢太后恩典。太后赏赐，臣原本该携婉儿一同入宫给太后谢恩的，只是近几日婉儿身子不适，不适宜来面见太后，只能由臣代劳，还请太后见谅。” 太后一副惊讶的表情：“身子不适？可是气着了？” 哪能是气着了，那日叶婉清从乾明宫捂着脸跑出来，旁人听着她鬼哭狼嚎的像是在哭，实际她是故意的，便是为了掩盖她那藏不住的笑容。 以当日屋内那情形，哭是哭不出来的，不笑死就不错了。 顾景行其实什么都知道，但他伪装自己的本事比叶婉清不知道高了多少倍，这是个与生俱来的本事，面上一点端倪看不出来，“臣不敢。那日婉儿得了一套新茶具，自觉爱不释手，迫不及待沏了茶想要过把瘾，哪知差水滚烫，婉儿不甚被烫伤了手，几日来伤处碰之不得，仪容不整，若贸然前来少不得冲撞了太后，只等痊愈之后再来与太后谢恩了。” 一番话说的太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字字句句都在告诉她叶婉清的手是怎么烫伤的，一点情面都不留。 她承认，那天她是故意让叶婉清端着那杯茶许久的功夫，就是为了让她长点记性，她不只是她的姑母，她还是太后。 便是烫了那么一会儿，顶多也就是手指的肌肤红个几日功夫也就褪了，算算日子现在差不多该痊愈了？ 不成想顾景行竟然记上仇了，还拿到她面前来翻旧账。 看来他对这个王妃也还是有几分真情在里头的，从前叶婉清死缠烂打他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大婚之夜更是弃之如敝屣，半夜把人丢在新房还要封锁院子，如今却变成了这么个态度。 太后暗暗纳罕，从前怎么就不见叶婉清有这个本事，能拿的住他的心。 莫非她是个礼仪人也，只枕边人才体会得到她的好处不成？ 太后拢回了心思，只装作不懂：“怎么这么不小心？婉儿自小在国公府就娇养的细皮嫩肉的，连个油皮都不曾破过一点，烫成这样子少不得要掉眼泪，让王爷见笑了。” 顾景行客客气气：“太后说笑了，臣与婉儿是夫妻，夫妻之间有什么见不得的呢？臣只是心疼婉儿平白烫伤了手指，心中一时不快才在太后面前失言，还请太后见谅。” 不见谅能行么？瞧这话说得，看着客气得很，一点余地都不留。 话不投机半句多，太后觉得和他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随意拉了两句借口自己乏了，把顾景行给打发了出门。 回头就唤了董嬷嬷：“上回给王妃沏茶的是谁？” “回太后的话，是雀儿。”顿了顿又道：“那日太后可是答应过不会怪罪的。” 身为太后，总不好食言而肥。 太后挑眉：“哀家是不会怪罪，她自己不小心失个足磕着碰着的，同哀家又有什么关系。” 董嬷嬷立刻懂了：“太后英明，奴婢这就去瞧瞧。” 没多大一会儿功夫，底下人就来报，说雀儿打水的时候不小心失足落水跌进井里淹死了。 太后听了面有悲色：“到底是哀家面前伺候茶水的，跟了哀家这些年，身后事也要体面，好好抚恤她的家人。” 是啊，太后面前伺候茶水的宫女地位不算低，连衣服都是浣衣局的粗使宫女浣洗，又怎么会跑到井边去打水呢？ 谁都看得出来事情蹊跷，可谁又敢多说什么。 太后又吩咐下去：“让御药房配点上好的烫伤药，送去王府，记住要亲自交到王妃手上，假谁之手都不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后赐药 自从擎着几个烫的红彤彤的手指头回来之后，叶婉清体验了一把做咸鱼的滋味。 同样还是都有人伺候，不同的是这会儿她自己啥都不干了，就连喝口水都有人给她送到嘴边上。 顾景行亲自给她准备的烫伤药，亲手给她抹上，一面抹，一面嘴上嫌弃的很：“她自己又不是没长手，何至于你去给她沏茶。” 叶婉清听了很是无奈：“人家可是太后啊，长了手也不是用来沏茶的。” 话是这么说，可顾景行还是面色沉沉：“她不接，你不会放下？就非得自虐？” 这还不是为了稳妥么？她又不是原主，横冲直撞的，这要是换了原主的性子，还真不会这么委屈了自己，太后要是不接，那指定就扔下了。 至于扔完了有什么后果，也必然不会去考虑，可她不行，肩负的东西太多，王府加上国公府几百条人命，太后虽说不至于动动手指头就要了这些个性命，却也不好让太后记仇。 女人记起仇来能给你攒上个十年八年的再一起发作，她自己也是女人，这点可是清楚的很。 她可不敢去冒这个险。 皇家出来的孩子好像都专挑父母的长处往自己身上长，个顶个的漂亮，不光是脸蛋一项，身材也都是一等一的完美，就连手指这细节之处都生的比旁人更优美。 照说这样精细的一双手细皮嫩肉的就完美了，顾景行大概是为了强身健体，常年练武，也会舞枪弄棒，手心里磨出老茧来，旁的地方都精细滑溜，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在同一双手上，捏着你的手让人分心。 他拿了个小竹片挑了烫伤膏细细替她抹在发红的地方，厚厚的裹了一层，连带着周围也一并给涂上了，整一个膏药不要钱似的。 她眼瞅着那一小罐就用了这么一次就被他挑的见底，有些心疼：“王爷不用这么着，又没起泡，就是有些许的疼，这药膏还能留着下次用……” 一次都折腾进去多浪费。 顾景行抬眼瞪她：“还想有下次？还想起泡？你怎么不说你这双手不想要了。” 他的王妃在太后那里吃了这样的亏，不管他对这个王妃是什么态度，都是打了他的脸，这是他十分在乎的。 那药膏凉丝丝的，涂在手上似乎怎么都捂不热一样，这对于被烫的生疼的地方来说还是很舒服的。 顾景行抹的很夸张，抹完了之后叮嘱她屋里的人，这几日王妃就等于没长手，不许让她用手干任何事。 当时她还觉得很夸张，至于么，然后接下来的几天她发现，至于，非常至于！ 她都怀疑她屋里这几个人到底是她的人还是他的人，他一声令下她们全都听从他的话，真的让她过上了没长手的生活，叶婉清哭笑不得。 听卫宁说小皇帝已经开始好好吃饭了，叶婉清觉得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然而并没有。 薛祥亲自来了一趟，直通龙的进了二门她的清虹苑，说是太后她老人家惦记着王妃烫着了手，特特送了上好的烫伤膏来给王妃用。 叶婉清瞧着薛祥那张白面一样的脸上不阴不阳的笑，心里就想骂街，她手都好利索了，这时候送烫伤药来，几个意思啊？ 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然太后赐药那是无上的恩典和荣耀，岂能不接，叶婉清无奈的紧，硬着头皮应承，不想打交道也得打，真真是烦人。 说了几句谢恩的话给薛祥听过，便故意演戏给他看，“公公您瞧，我这手如今还没好利索呢，碰一下钻心的疼，太后这药膏来的可真是时候，莺歌，快接了来好生供着。” 还供着，这药膏又不是什么佛像观音像，她还打算整个神龛不成？ 薛祥看得分明，她那双手如今白里透着红，细细嫩嫩的，哪里还有什么烫坏了的痕迹，分明就是好利索了，赌气呢。 莺歌上来接，薛祥却把手往后一缩并不给她，太后吩咐了，要交到叶婉清手上，假谁的手都不行，“诶，这可是太后赐下的东西，旁人若是碰坏了，辜负了太后一番恩典不说，更是杀头的大罪，只怕到时候连王妃也保不住自己身边的人了。” 嘴里说着话，绕开了莺歌，又把那药膏往叶婉清面前送了送，等着她自己拿。 叶婉清略一眯眼，自来底下人向上递东西，都是主子身边的人代为接过，断然没有主子亲手接的道理，薛祥胆敢这么硬气，一定是因为太后交代过了的。 她胸腔里憋得慌，太后一天到晚整这许多幺蛾子出来，没完没了的让人心烦，是不是宫里女人太少了斗不起来闲得慌，跑到宫外来找个人陪着她斗。 她是个斗鸡托生的吗？好好过她的消停日子享清福不好吗？满朝文武大臣还不够她操心的吗？男人操心不完还要给自己找女人的心来操，也不怕短命。 迫于形势，叶婉清也只能亲手接过来，“还请公公替我谢过太后。” 薛祥这才眉开眼笑的收了手，叶婉清假装客气：“公公跑这一趟也辛苦了，不妨进来喝杯茶再走？” 嘴上说着请他进去喝茶，身上到十一点让路的意思都没有，就差把我没诚意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薛祥呢也知道她这就是个客套话，当然不会真的傻到进去喝一杯，当即推辞了，说宫里还有差事要办，脚不点地的就走了。 等他一走得不见影，叶婉清就立即将手里的托盘丢给了莺歌，满脸写着不高兴，冷哼了一声进了屋。 这么一闹腾，连平日里沉得住气的莺歌也觉得有些看不下去，燕舞都还没说什么，她自己也已经憋不住了：“这分明就是在给王妃下不来台，哪有奴才递东西让主子亲自接着的。” 燕舞也跟着一叠声的附和：“就是，也恁没规矩了。” 叶婉清托着腮，拖着腔调道：“人家可是太后面前的红人，宫里太监的头子，便是外头大臣见了他也要给他三分颜面，咱们这些个蝼蚁在他眼里算什么呀？” 燕舞噘着嘴：“凭他是谁，还不是个伺候人的，最会蹬鼻子上脸，装腔作势起来比什么都厉害。”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说这话也不害羞，这也就是在咱们自己府上，若是在外头被人听了去，少不得王妃又是一番麻烦。” 叶婉清并不在乎：“她说的也没错，确实就是些没根的东西。不过这个不重要，他只要张了张嘴就够了。你们都没瞧出来太后这会儿送药来是什么意思吗？” 莺歌燕舞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燕舞猜测道：“太后大概是想让王妃觉得她体下。” “这是传我进宫去磕头谢恩呢。”叶婉清老大不情愿，如今她猜测起来这些人的心思，比刚来这里的时候要轻车熟路多了，让她进宫就进宫，这么花样百出的，若是摊上原主那个说话办事不过脑子的，八成这药膏收下就不会有下文了，哪里还会想想她什么意思。 宫里的主子就是天下的主子，别说你烫着两只手爪子不是她亲自动的手，即便是，你也得磕头谢恩，感谢主子隆恩浩荡。 能事后等你好了再想起来赐给你药膏，你更要感激的五体投地。 得，叶婉清只得准备起来，进宫去谢恩。 这头慈宁宫这边得着信儿说王妃来求见的时候，离着薛祥回来也没过多大功夫。 太后面上挂着笑：“瞧瞧哀家这侄女，真是个孝顺孩子，前脚刚送了药去呢，后脚就立马进来谢恩了。” 董嬷嬷在一旁跟着赞：“太后娘家出来的人，必然是不会错的。” 正说着话，门上当值的小宫女打了帘子，叶婉清进来，屋里放着冰鉴，小宫女摇着风轮，南炕两边各站着一个小宫女拉着绳子，头顶上摇扇前后轻摆，屋里习习生风。 里头的凉快与外头的炎热对比起来天差地别，叶婉清来得及，日头又烈，她进来行礼的时候额头鼻尖都挂着一层细汗，被屋子里这凉意一袭，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了。 太后叫了起，让她在小炕桌对面坐了，装傻：“外头这么大热的天儿，你还来的这样勤，可是在王府受了什么委屈，要让哀家替你做主的？” 叶婉清本来奔波了一路跑过来心里就烦躁的很，一听这话更烦躁了，我不委屈，我好着呢，我就是真的受了委屈也是回娘家。跑来找你又有什么用，你只会让我更委屈。 然而面上笑的跟朵花儿似的：“瞧太后这话说得，臣妇好歹也是太后的内侄女，王爷再怎么也不至于给臣妇委屈受不是？臣妇今儿进宫来啊，是因为想念太后了，要进来瞧瞧太后呢。” 你演我也演，大家一起飙戏，见证戏精的诞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债台高筑 挂念着你什么时候驾鹤啊，您老人家要是也能称作混吃等死，那外头那些寻常人一个个连等死都不配了。 “哪能呢，您老人家是要万寿无疆的。臣妇今儿进宫，是为了给太后您谢恩的，您瞧，臣妇用了您赐下的药膏，这会儿手可是都已经好利索了。不过是一点小毛小病，还老太后记挂，臣妇心里不安，必要进宫亲自与太后回禀一声才算数。” 这也都是在睁眼说瞎话了，太后听得出来，却也不戳破，拉着她的手细细端详：“好了就好，哀家也就放心了。这手将养的白白嫩嫩的才好看，往后端茶倒水的营生啊就不用碰了，万事都有底下人奉承，你一个做主子的，何苦来非要上赶着。” 还不都是被你逼得。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的闲扯，不知怎么话就扯到了问仙堂上头去。 叶婉清把问仙堂收归囊中了这个太后是知道的，这么大的动静横竖是瞒不过的，她也没想瞒着，太后问了一句：“打算什么时候开张啊？” “回太后，暂定了七月初六。” 这是王府的人查了黄历定下的日子，宜出行开张嫁娶，是个好日子。 问仙堂那头成鑫也都已经准备好了，招了一帮子人过来做事，趁着这段时间清点了库存，把没清理出去的假药都搬出去烧掉，把剩下的还能用的一一登记造册，既然用了人就要给工钱，铺面都还没开张，开出去的工钱都是从黄煊那里支取的，记在了叶婉清的账上。 等于说是还没开张先负债了，等开了张一有了进项，旁的不论先给黄煊还饥荒。 太后点点头：“不错，七月初六确实是个好日子，转过天来就是七夕了，有你这个王妃当中火烧假药的美名在，再加上问仙堂这个老底子，日后这铺子新开张，进项必然少不了。” “借太后吉言。” “不过，”太后忽地话锋一转，“你能得着问仙堂这个铺面也实属机缘巧合，若不是当初弟妹在哀家这里出了事，估摸着这铺面今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境况呢。” 叶婉清心说不妙，太后又在打什么主意了，她不接话，准备以不变应万变。 太后也没打算让她接话，自顾自说下去：“这世上的一切事啊，都是有因才有果，哀家还记得小时候曾经教过你，做人呢要记得知恩图报才走的长远，你可还记得？” 话说到这里就明白了，前头先铺垫了一句日后进项不少，中间又说起她缘何得着的问仙堂，最后才引出一句知恩图报，太后这是想要问仙堂的进项啊。 对小时候的事她虽没有原主那么深刻的记忆，却也记得她记事起太后就已经入宫了，拿来的闲工夫教她知恩图报，真真是扯起瞎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她只是笑笑：“太后垂帘听政，天下万民都是您的子民，大秦国要什么不是太后的呢？在臣妇的心里，太后的格局一直都很广阔，断不会做出因小失大这样的事情来，太后您说呢？” 太后脸上笑容逐渐消失，听这话的意思，她这是在拒绝了。 当然一上来就要跟人家分一杯羹，不乐意也是有的，太后愿意再给她一次考虑的机会：“你到底是哀家的娘家人，哀家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所谓的不会亏待，也只能是不会亏待，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优待了。 这等于是空头支票，可惜叶婉清也不是什么乳臭未乾的小毛丫头，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前她就见识过太多画大饼的操作了，她胃不好，消化不了画出来的大饼，当然也就不会受着。 “太后不会亏待臣妇这个臣妇自然知道，有没有问仙堂，臣妇不也都是要好生孝敬太后的么？并不会因为这个铺面是不是臣妇的这一点而出现改变，这两者并无关系。” “好，很好，”太后连着说了好几声，点头时摇的头上金步摇晃动不止，映着窗外照射进来的日光几乎亮瞎了叶婉清的眼，“如今你有了出息，哀家也十分高兴。说了这会子话，哀家也乏了，就不留你了，你的问仙堂开张在即，回去好生准备着，可千万不要出了什么纰漏才是。” 说完由董嬷嬷扶着起身，往寝殿去了，丢下叶婉清一个人在这里，依旧还是礼数周全的行礼告退，方才从屋子里出来。 今儿是初三，再过两日就是问仙堂开张的日子，从宫里出来，卫宁问她是不是要回府，叶婉清想着太后说的话，总觉得心里没底。 这是个两面三刀的笑面虎，她嘴里没有一句废话，更加不会好心提醒你别出了什么纰漏，叶婉清总觉得一定会出什么纰漏的。 就算原本没有，太后也一定会想法子让你有，谁让她拒绝了太后分一杯羹的要求，当面打了太后的脸面。 她吩咐：“不急着回府，先去问仙堂看看。” 到了问仙堂走了一圈，成鑫是个做掌柜的好材料，这段时日以来将问仙堂已经打理的井井有条，大堂上全然换了一副全新的气派，后头仓库也收拾的整整齐齐，货仓货架都被重新归类过，每一样东西都有标签，查找起来一目了然。 她又查了问仙堂的账册，成鑫已经把从前的账册重新整理过，一眼望过去丁是丁卯是卯一目了然，新账目也是十分清晰。 只不过并无进项就算了，进货寻人用的都是黄煊的银钱，因此账目上是负债状态。 叶婉清瞧着有点头痛，成鑫十分不好意思：“东家说了任由小的处置，小的想着等开张以后不出两个月就回本了，因此眼下亏个一星半点的不算什么……” 他解释的讪讪，叶婉清并无责怪的意思，只是想想自己大把大把的嫁妆兑了银子流水的填进去，如今并无收益，觉得肉疼罢了。 这个时代嫁妆就是女人的底气，她这等于是把自己的底气都填进去了，一天抹不平窟窿，就一天发飘。 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再加上太后说的那些话，叶婉清脑子里始终有一根弦绷着放松不下来，这种情绪让她很不舒服。 “前前后后算下来，头两个月要留给黄先生多少银子？” “开张后的分红暂且不算进去，咱们现在欠了黄老板的银子就已经有七十万两了。” 叶婉清差点没仰倒，只觉得心口疼的喘不上气来，她开始暗地里掰着指头算自己剩下的那些不动产嫁妆值不值七十万两。 成鑫也觉得自己八成是把东家给吓着了，忙又安慰她说：“不过东家莫慌，问仙堂从前就是走大批货为主营的，日后还是这个路子，小买卖也要做起来，小的想着开个分号，专门做零碎生意，这头就留着制作大批货。”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叶婉清现在只关心钱：“开分号要多少银子？” 成鑫扒拉着算盘珠子开始算账：“先得盘一家铺面下来，这京城地段好的铺面连带着地契一并拿下也得五十万两往上走，再置办东西货品，上下打点关系，这些算下来统共也就二三十万两银子……东家？” 叶婉清靠在卫宁身上，脚底发软腿肚子抽筋，她现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找了个把自己逼上绝路的人来当掌柜，这一家分号开起来，啥都没干呢又是七八十万两砸进去了。 她是个矿咋地，能产银子啊？ 叶婉清已经不想听了。 她绝望的摆摆手：“你自个儿看着办，不用跟我汇报了。” 成鑫有点回不过神来：“开分号这么大的事儿，不和东家说一声怎么成？” 叶婉清想打人：“这大号还没开起来，你就惦记着开分号，本末倒置了知道吗？如今旁的先别想，先把这大号顺利开了张再说旁的。” 也有些日子没见黄煊了，叶婉清本来就不爱见他，再一想自己欠了他那么多银子，更绝的不想见他，这问仙堂如今是她最后的底气，赶紧的开起来底气能回来一半，若是开张后盈利不错，剩下那一半底气差不多还能回来一半。 再剩下的，就指望银子慢慢填了。 叶婉清在问仙堂被成鑫好一顿唬，出来以后依旧心惊肉跳，比刚刚在宫里和太后打太极的时候都难受，觉得自己太穷了，身为一个王妃，住着富丽堂皇的王府，身价却又回到从前搞研究那会儿。 守着一个破诊所，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账面上旱的时候旱死涝的时候涝死，来了王府过了几天奢华的日子又得和从前一般穷了。 还不如从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开张大吉 被贫穷困扰的王妃在见到自己开张当日要穿的衣服时已经没有心思评价衣服美不美了，就只剩下一个问题：“这衣服很贵？” 莺歌燕舞两人推着木架撑着衣服摆在她面前，一听到这个问题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接茬。 从小到大，从国公府道王府，她一个千金大小姐什么时候在意过衣服贵不贵的问题，就只关心够不够美，够不够衬托她的身份。 要是不合意，她宁可重新来过。 当下两人就只能理解为这衣服不合她心意，可现在重新去做也已经来不及了，本以为问仙堂开张这种事情她不会太过于在意一件衣服的，只能试探问道：“王妃可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奴婢命人去改改？今晚赶工，明儿应该就赶出来了。” “不不不，就这么着。”再让人去改，也不知道还要不要花银子，就算不用花银子，大概也得给点赏钱，不然谁给你白出力，想想就觉得肉疼。 她对这身衣服还挺满意的其实，胡萝卜红瞧着也很是喜庆，比起来正红瞧着也没那么正式，用来做开张仪式最是合适不过了。 问仙堂门前挂上了红绸子，牌匾也用红绸子遮住了，大门两侧插了两根长长的竹竿挑着两挂千响的炮仗，只等吉时一到就点上。 对联是顾景行亲笔手书，上联是百草回春争鹤寿，下联是千方着意续松年，横批是自来问仙。 今日的动静非常之大，门前为了一群百姓来围观，很快消息就散布出去，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往来人群也络绎不绝，渐渐开始有达官贵人前来道贺。 这也是叶婉清自己没想到的。 她以为开个张而已，放两挂鞭，拉下来红绸子，最后以酒祭天就完了，眼下突兀的来了这么多人，她连个酒席都没准备，现在仓促之间去酒楼定位置也已经来不及了，尴尬的要命。 而且这些人她一个也不认识，上来见了她就是一通自我介绍，这个胖子是哪家的掌柜，那个瘦子是哪个铺面的东家，叶婉清起初还能记得住名字对的上脸，后来就全都混淆了，索性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嗯嗯啊啊的应付着，也懒得去记了。 横竖旁边有成鑫，他年轻又机灵，以后也是掌柜的，买卖都要经过他手，这些人记不住也得记住。 没多一会儿，叶婉清笑得脸都僵了。 好在黄煊也来了。 远远地在人群里就看到他那张熟悉的脸孔，已经很低调了，在她眼里还是很值得她注目。 黄煊上来对着她拱拱手：“叶老板，恭喜恭喜。” 叶婉清正接待这许多人忙的晕头转向的，也学着他的样子应付了一句：“同喜同喜！” 虽说平日里对黄煊的感觉很是复杂，但眼下面对这许多应付不过来的陌生人，还得和他们虚与委蛇虚头巴脑的说客套话，她哪经历过这种场面，人就像是在风里飘着，黄煊好歹还是个熟人，见了他就像是见了救命的绳，一把抓住了跟他求救。 “我素来没弄过这种局面，这些人来都来了，要怎么处置？” 黄煊很是意外：“你开张请了他们来，没想过怎么处置？” 至少请人家做下来吃顿饭喝杯茶什么的。 叶婉清跺脚：“我没请啊，这些人都是不请自来的。” 她谁都不认识，闲的没事上去请这些人来干什么，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黄煊也愣了：“不认识？那是谁把人请来的？” “是本王！”正说着，旁边一人挡住了光，叶婉清只觉得手上一紧，人就已经被顾景行拉到了一边去。 他大概是刚刚下朝，连王府都没回去就直接过来了，身上的朝服都还没换下来，在一干布衣百姓里显得鹤立鸡群。 顾景行负手而立，那张清贵的面孔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来道贺的，半分喜色都没有，清清冷冷的瞧着黄煊，说话也十分不客气：“黄先生对本王的王妃似乎挺感兴趣，说话便说话，挨这么近失了礼数可就不好了。” 黄煊见了他，先是愣了一下，到底见过大世面，立马弯腰行礼：“草民给见过摄政王，给王爷请安。” 别说黄煊意外，叶婉清也没想到他会亲自来，甚至还请了这么多人来撑排面，当下心里还是感动，就垫着脚在他身后快速地说了一声：“多谢王爷。” 声音很小，也就只有顾景行听得见。 他清冷的唇角几不可查的扬起一丝弧度来。 好歹是他的王妃，铺面开张怎么能冷冷清清的，她自己也是不懂的这些，觉得有个掌柜就能处理事儿了，方方面面许多问题都没想到，他便自作主张背后替她安排了。 围观那些百姓们平日里难得一见宫里的大官，更没想过有一天能离皇帝的叔叔这么近，见了顾景行，一个个激动不已，纷纷跪下去高呼王爷千岁。 那些富商们一个个也跟着行礼。 顾景行不为所动，福忠带着侍卫们把人尽可能的挡在一个圈子之外的距离，让人都起来，不许大声喧哗。 黄煊直起腰来，客气笑道：“王爷果然思虑周祥，事事都替王妃想的周到。草民虽在这问仙堂占了一份子，却也不曾想的王爷这般周到。” 顾景行面色如常：“本王的王妃，本王自己不操心，难道要等别人来操心？” 这话说的真是一点不给面子，好在黄煊一点不在意，只是笑着说了一声是，就退到一旁去，把主位让出来给王爷王妃。 叶婉清碍于顾景行做了这么大的功夫，也不好说让顾景行对黄煊客气点之类的话，想着回头自己去跟黄煊道个歉哄一哄也就是了，眼下只能冲着黄煊使个眼色，让他别生气。 这小动作也没能逃得过顾景行的眼，不满的说了一声：“本王没瞎。” 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的，下一步是不是就红杏出墙了。 叶婉清收回视线，今儿他是大佬，她夫唱妇随，他说的都对，不跟他计较，只轻声问道：“王爷请了这许多人来，待会儿怎么处置？” 顾景行不是很在意的丢下三个字：“聚福楼。” 多么简单粗暴的法子。 有私产就是好啊。 这下更加坚定了叶婉清打算好好赚银子的决心，有自己的私产不但银子不会缺，办点别的什么事也省事儿的很。 自家的地方，想招待人就招待人，随时都可以招待人，根本不用怕地方不够用。 她比比手：“王爷赏脸说两句。” 看看台阶底下这些百姓眼巴巴等着的样子，叶婉清仿佛见到了现代追星族见到了爱豆的样子，难得见一次皇亲国戚的真容，再听他亲口说一句话，对许多人来说后半辈子吹牛皮的资本有了。 可顾景行架子端的十足十，占了主位，却不肯赏脸：“今儿是你的营生，本王说什么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凶之兆 客气话是客气话，却透着一股子他们不配听本王说话的傲气。 叶婉清无法，只得自己上阵：“各位邻里乡亲，大爷大娘叔叔婶婶们，本妃这厢有礼了！” 到底她身份不低，话说到这份上，也并没有真的行礼，只学着男子的礼节揖手比划了一圈，由东到西，算是行过礼了。 “好让各位知道，这问仙堂今儿起就改名换姓，成了本妃的产业了。旁的不敢说，但凡是这问仙堂在本妃手里一天，就一天不会出现假药，但凡谁在问仙堂买了假药，能拿出证据来的，假一赔百，我亲自登门道歉！” 这样的承诺已经很重了，顾景行站在那听着有些脸黑，却也没拦着。 经历了那样一场假药事件的浩劫之后，光是一场火烧假药还不够，总得有个人出来安定一下民心，叶婉清就是这个最好的人选。 也正是因为她地位高身份贵重，所以她做出这样的承诺来也就更有可信度，百姓的呼声很高，那件事确实为她赚了不少的信任。 漂亮话说完，成鑫在旁边大喊了一嗓子：“吉时到~” 早有人上前去点着了两边千响的炮仗，在一片噼里啪啦的热闹声中，成鑫把一截红绸子递过来给叶婉清，可以揭开牌匾上的红绸布了。 叶婉清还没忘了要给顾景行做足面子，把手里的红绸子递给他，因为炮仗声太大，不得不大声吼叫着说话：“王爷可要赏个脸？” 让他对着百姓说话就算了，给叶婉清赏个脸还是可以的。 他略一思忖，接了绸子，用力一拽，牌匾上那大红的绸布应声而落，火红的一片覆盖下来飘到地上，露出头顶上问仙堂三个闪亮的大字。 气氛顿时被推向了高潮，富商们一个个互相道恭喜，百姓在侍卫围成的圈子外头高呼，也不知道在呼些什么，总之一片热闹喜庆就对了。 就在这时，人群中的呼声忽地变了个调儿，从喜庆变成了惊悚，人人脸上也都带上了惊慌失措的神情，叶婉清尚未反应过来，只觉头顶一黑，抬头去看的时候那牌匾不止怎么竟掉了下来，直冲着她门面砸下来。 她盯着那牌匾往下落，脑子里意识到自己应该闪开的，可身子就是不听使唤，僵硬的定在原地。 眼瞅着就要砸到她身上了，顾景行离得远，大喊了一声“婉儿！”就要冲过来，可有人比他动作更快，黄煊已经一个箭步窜过去，用力推了叶婉清一把，叶婉清脚下一个踉跄，人已经跌进了顾景行的怀里，那牌匾同时也落在了她刚刚站着的地方。 只听黄煊一声痛呼，捂着额头倒在地上，血流如注。 叶婉清惊魂未定，已经有黄煊的亲随上前去查看他的情况了。 顾景行旁人顾不上，只把叶婉清搂在怀里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确定她没事才算是放下心来，面色发白，带着冷霜扭头问身边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福忠俯身：“王爷，牌匾被人动了手脚，属下这就去查！” 叶婉清目光发直的看着黄煊那边，他这一下是替她受的，若不是他反应快，那么大一个牌子落在她脑袋上，这会儿还有没有命站在这里都不好说。 耳边不知怎么就回响起太后的话，千万不要出了什么纰漏才好。 还真就是出纰漏了，还是个不小的纰漏，开张当日牌匾掉落还砸了人，这是多么不吉利的事情，已经不只是个纰漏这么简单了，太后这是想彻底毁了问仙堂的名声。 她挣脱开顾景行的怀抱，奔向黄煊身边蹲下去，拉开他的手查看他的伤口。 她虽然是研究针灸的，外伤的处理也不是一点不懂，黄煊这一下砸的不轻，叶婉清询问了他有没有头晕想吐食物不清等症状，又伸出几根手指来让他辨认这是几，黄煊一一回答了，叶婉清稍稍放下心来，情况还算乐观，骨折是没有，骨裂不能确定，皮外伤最严重。 “快去取止血的药来，再取一些纱布，快！” 成鑫最熟悉里头的情况，手脚也最机灵，马上取了东西来，叶婉清已经命人扶着黄煊进去拼了两张桌子躺下了，拧了手巾亲自给他擦干净血迹，又亲自给他上药。 顾景行全程黑着脸看着她做这一切，胸膛起伏，但也没有上前阻拦。 若此时没有这许多人在这里看着，他定然不会允许叶婉清这么做，但现在不行，黄煊救了叶婉清的命，他要是把叶婉清强行拉开，少不得让她落得个忘恩负义的坏名声。 眼下她要处理黄煊的伤势，自己就要替她守好外面的局面 他抬头看看空空的房梁，问仙堂的牌匾挂了百十年功夫，风吹日晒从来没有掉下来过，连松动都不曾有分毫，偏偏就在她重新开张这一日掉落，少不得是因为有人眼红她，不想让她好过。 满京城里谁不知道她叶婉清背后是他顾景行，还敢胆子这么大跟她对着干的能有谁，似乎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 顾景行眸子微眯，流露出危险的神色来。 这一变故来的突然，屋里这些人好歹都是见过世面的，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外头的百姓却早就已经乱了套，一个个吵吵嚷嚷，拥挤不堪，说什么的都有，侍卫们险些就要拦不住，不得不临时加派人手过来维持秩序。 也不知道是从谁嘴里传出话来，开张当日牌匾掉落这可是大凶之兆，相当的不吉利，这话飞一样的传出去，越说越难听，一时间流言纷纷，不过是过了一个晌午的功夫，连距离问仙堂最远的京城的角落，都有人知道问仙堂牌匾掉落大凶之兆的事儿了。 掉落的牌匾被暂时安置在大堂的墙根处立着，来道贺的宾客被请去了聚福楼喝酒用饭，一切似乎都不曾受影响，顾景行留下来陪着叶婉清，黄煊这一下砸的多少有点重，叶婉清已经给他处理好了伤口，暂时不敢让他乱动，让他躺在桌子拼出来的床上先观察一会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养伤要紧 没有哪一个男人愿意眼瞅着自己的妻子对别的男人这么尽心尽力，还是当着自己的面，但谁让这个男人刚刚替他的王妃抗下一劫。 不过他不是个轻易纵情于儿女情长的男人，此时叶婉清照顾黄煊就当是暂且还他人情，他趁着这段时间火速把眼下发生的事情在心头过了一遍，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得有个解决的方案。 问仙堂这么大的阵仗开张，不能就这么毁在一块牌匾上。 凡事都是事出有因，这事儿也未必就一定是冲着叶婉清去的，她的背后是他，早前他动了不少人的利益，如今有人想要从叶婉清身上找回来也是情理之中。 这么转念间，一个念头就已经从初现雏形到成熟，顾景行垂着眼皮的眸子里闪过一瞬间的肃杀，随即消失不见。 那厢边黄煊的声音传来：“我是个男人，皮糙肉厚的就是留个疤痕也无妨，只要王妃无恙，我这一遭也算值了。” 顾景行沉了沉嘴角，瞥见手边一个小药瓶，也不拘那是个什么东西，抄起来往黄煊脑袋边上的空位置一顿，咯的一声。 “黄老板这一下伤得有点重，王妃不要吝啬这点药，给黄老板多上点。” 叶婉清觉得他有这样的心思很好，但药怎么能乱上，过犹不及嘛，当下也没看那小药瓶，只是答道：“妾身刚刚上过的药已经够了。” “哦？是吗？”顾景行又拿眼去撇黄煊，“那爱妃怕是上错药了，不然黄老板怎么有些不清醒。” 不清醒……这不是很清醒？ 她是医者父母心，又因为黄煊的长相导致她心里对黄煊的感觉十分复杂，也没往别的方面想，黄煊自己也是个男人，男人最知道男人在想什么。 “王爷，草民毕竟也在问仙堂入了股，不说别的，就是为了自己的银子不打水漂，也不能让这问仙堂的东家有什么不测，王爷您说呢？” 这话听起来很不是人话，却很符合他商人的身份，无利不起早，一切为了利，反倒能让这种状态下的顾景行听着顺耳。 这些商人一个两个都精于算计，尤其黄煊还是个皇商，他出身皇族，自然知道能成为皇商的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就叶婉清这时常犯迷糊的脑子和黄煊这种老油条斗，早晚被人搜刮光了油水，最后毛都不剩一根。 他不动声色的往前靠了靠，挡住了黄煊看向叶婉清的视线，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如此最好，黄老板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 这是自然。 转头又对叶婉清道：“黄老板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也得让人好好养着，躺在这里实在不像话，我会安排人把黄老板送回去，你就不用操心了。” 这已经是第二回叶婉清在黄煊手底下躲过一劫了，上一回黄煊为了拉住她弄的胳膊脱臼，伤筋动骨一百天，严格来讲现在胳膊还不算真正养好了，结果又被一块牌匾开了瓢，还是为了她。 她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就这么把人丢开有点想要推卸责任的意思，她讪讪问道：“可黄老板这伤还需要人照顾……” 顾景行凉凉打断她：“黄老板不缺人照顾。” 话说到这份上，叶婉清就是再怎么不多想，也看出来他因为自己照顾黄煊不高兴了，有意要把黄煊给支开。 眼下黄煊这个样子不太适合远距离搬动，万一晃荡出淤血来那她罪过可就大了，还是要让他静养。 于是她想了个折中的法子：“王爷，妾身一个女流在这里抛头露面太久了不太合适，今日过来也只是因为身为问仙堂的东家不得不露面一下，如今事情都已经经了了，王爷若是无事，不如陪妾身一起回府？也该去给太皇太妃请安了，今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她老人家少不得过问几句。” 末了又回头吩咐成鑫去后堂取一些软垫来给黄煊垫着，至少让他在这里躺够一个时辰，到时候如果没有别的不适那就派人送他回去。 这样的安排给了双方台阶下，顾景行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自然同意了，态度也变得客气许多，还让黄煊好好养着，不要乱动。 叶婉清有点哭笑不得，这开张头一天，大堂里弄个人在这躺着养伤，实在不知道算是不成体统呢，还是算打了个活广告呢。 她这也是无奈之举，希望黄煊能理解，她靠顾景行安身立命，许多事没有顾景行的旗子给她举着她也方便不起来。 黄煊这个时候表现出来充分的善解人意：“现在外面的情况有些乱，王爷王妃在这里确实不合适，早早回府去也好，草民能有幸得王爷王妃挂怀这一会儿也是草民的荣幸，不敢奢求更多。” 他微微欠身：“恕草民有伤在身，不能起身恭送王爷王妃了。” 顾景行大方得很：“不必，养好伤要紧。” 说罢当着他的面牵起了叶婉清的手，还冲着她清风朗月的一笑：“爱妃，走，回府。” 那一笑本来让叶婉清身上苏了一下，好看是真好看，眼里那爱意都要溢出来了，她正甜着，结果他一声爱妃让叶婉清直接出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于称呼，她一向敏感又不敏感，从前就不怎么重视称呼这种东西，和别人说话要么直呼其名，要么就用尊称，别人对她也一向如此。 忽然之间顾景行来了一句爱妃……让她感觉怪怪的，你就算为了秀恩爱刺激别人也不用这么明显？ 不过顾景行的颜面要紧，她没脸去看黄煊的反应，也不敢拂了顾景行的面子，他愿意这么叫，她就听着，又不会少块肉。 今日这件事还是弄的她心烦意乱的，本来期盼了很久的开张结果弄成这个样子，她虽一直在屋里，但外头那些人说的什么大凶之兆她也听见了，她也不是傻子。 就算自己不讲究迷信什么的，在这种大日子里牌匾掉下来，心里也是觉得堵得慌。 再一想待会儿回了府少不得又要面对林拂影的质问，只觉得头更大了，这么大的事，她不可能不过问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从源头思考 马车一晃一晃的前行，此时正值中午，头上日头最毒辣的时候，马车用的是很透气但又遮光的料子，依旧架不住这样的炎热，叶婉清心浮气躁，坐在那鼻尖沁出一层细汗来。 她有些懊恼，又想起账上亏空的那些钱来，今日来了这么一出，也不知道日后生意还能不能起来，要是就这么砸了，生意惨淡的，以后账上那些饥荒可要怎么抹平才好。 她的嫁妆银子可都还套在里头呢。 叶婉清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只觉得更热了，毫无形象的拿大袖当扇子使，扯着袖子在眼前来回扇风，呼呼作响，弄的对面的顾景行眼前也是有一阵没一阵的凉风过来。 他知道她在烦什么，不就是个大凶之兆的传言么？打破传言最好的办法就是出现另一个传言，以暴制暴简单粗暴。 顾景行打定主意，横竖法子他都已经想好了，待会儿回了府立马就能安排下去让人办，只要叶婉清跟他开口，他就能让她一瞬间放下心来。 叶婉清如他所愿的开口了：“王爷，待会儿回了府，太皇太妃会不会查我的账目，问我哪来的那许多银子收拾起问仙堂来？不过我没用动用王府公中的银钱，太皇太妃应该也没话说？” 她开了口，结果就是为了这个？ 顾景行噎了个仰倒，“你就不能担心点别的？” 叶婉清点点头：“也是，要担心的问题太多了，之前成鑫还说想要开分号把生意做大呢，如今这个形势看来，别说分号了，就这一号能不能做下去还是两说。早知道我就换个名字，用什么问仙堂啊……” 她太知道广告效应了，问仙堂的名号在京城打响了上百年，尽人皆知，如果继续沿用下去，大家伙都会知道问仙堂重新上路了，比起来换一个名字知名度要高得多，打出去也容易得多。 结果就给她这么一个结果，挂了百十年的老牌匾，在重新上路这一天不给她面子的砸了。 顾景行觉得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跟黄煊一起做生意，如今也染了一身的铜臭气，张口闭口就知道银子银子，正经事儿一点想法都没往哪上投靠过。 他掩饰住自己的不耐烦，试图引导她：“你就不想想为什么牌匾忽然掉下来了？” 她当然想过：“几日前我进宫，太后提醒过我好生准备开张的事，可千万不要出什么纰漏才好，为此我还特意过来查验过，没想到纰漏出在这里。” 顾景行更气了：“你竟然知道。” “我知道，所以呢？” “为什么不告诉我？” 叶婉清觉得挺冤枉：“王爷每天要做的事情就已经够多了，光一项新政就耗费了王爷多少心血进去，这点小事妾身怎么好意思拿来麻烦王爷？问仙堂要开张前前后后多少琐事，要出纰漏能下手的地方多了去了，告诉王爷做什么呢？让王爷去帮妾身盯着找一找，看太后究竟能在哪里让妾身出纰漏么？” 这番话说的毫无道理，但又让顾景行挑不出毛病来，倒抽气的看着她：“那王妃想过没有，太后为何要让你出纰漏？” 这个叶婉清也想过：“先前太后表达过想要在我问仙堂分一杯羹的意思，但妾身给她拒绝了，想必太后是恼羞成怒了。” 得不到的就要毁掉，这就是有些当权人的臭毛病。 顾景行被她弄的没脾气了：“你想事情，能不能从源头上想想？” 有时候说她傻，她也挺有神探的潜质，事情办的很漂亮，有时候说她聪明，她又看事情只看表面，看得出来太后毁了她的开张大典是因为想要分一杯羹被拒绝，那太后为什么想要分一杯羹？ 叶婉清迷惑的很：“源头？她想要银子呗，谁会嫌银子多呢？” 就比如她现在，巴不得银子越多越好，巴不得自己手里有一个能产银子的矿，源源不断的出银子，解决她眼下一切烦恼。 然而并没有。 顾景行无可奈何的捏住了太阳穴。 他实行新政，太后手里的利益直接斩去一半，太后常年奢侈惯了，由奢入俭难，乍然缩减了她的用度，谈不上节衣缩食，却也不能如从前一般肆意挥霍，她肯定会不习惯。 新政已经推行下去，拦不住也来不及，太后当然会想法子从旁的地方捞油水来贴补自己。 所以盯上了问仙堂，也可以理解为狗急跳墙。 归根结底，这件事还是太后跟他之间的较量，叶婉清夹在中间成了炮灰罢了。 “这件事情交给我。”他没正面回答，对叶婉清这个答案也不置可否，“待会儿回府后，母妃若是问起，你就说这件事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剩下的不要多说。” 让她这样和太皇太妃说话，杀了她。 可任由叶婉清再怎么问，顾景行也不多说了。 她哭闹了一路，从来没有盼着回府的路能长一些，马车还是在叶婉清的担忧里停下了，果不其然秀萍亲自在门口等着，见了叶婉清请过安之后第一句话就是：“王妃，太皇太妃想请王妃过去说话。” 这是在门口就堵着，生怕她回了府之后溜之大吉啊，连回清虹苑装病躲着不见的机会都不给她。 叶婉清求助的看了顾景行一眼，顾景行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让她去，这在叶婉清看来跟要她的命差不多，婆母在儿媳妇眼里永远都是母夜叉，她觉得自己要去慷慨赴死了。 没办法，顾景行不可能这个时候陪着她去见林拂影，他倒是想，但他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林拂影顶天就是训斥两句，再不行让叶婉清多跪一会儿，抄个经就了不起了。 马车再次绝尘而去，顾景行连马车都没下来过，叶婉清说不上来的失望，早就从他的言语中就听出来他不打算陪自己一起面对这个母夜叉，却还是设想着奇迹会发生。 奇迹并没有发生，叶婉清只能孤军奋战。 慈寿堂里还是一如既往点着带着点檀香味的香料，从前林拂影也会在里间南炕上见她，问话说话，今儿却端端正正的在正堂升座等着她来，那满脸严肃的神情，被叶婉清心里的不安一加持，更成了要吃人的神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再次禁足 她老老实实的上前去行大礼请安：“给太皇太妃请安。” “哀家倒是想安，可你让哀家如何能安？”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这话大抵是她大婚请安的时候林拂影说过的，如今又听见了，在波澜起伏的心境里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熟悉的亲切感。 叶婉清百忙之中抽出那一点点的乐观来同林拂影打趣儿：“妾身真是何其有幸，太皇太妃这句话，妾身今儿又听到了。” 林拂影冷笑：“你觉得这个玩笑很好笑？” 叶婉清不敢说话了，林拂影没说让她起来，她就只能继续跪着，低着头等着她发话。 上头林拂影神色不豫：“你倒是自己说说，今日之事你准备怎么解决？” 大凶之兆，只是个问仙堂也就算了，偏她以王妃的身份出去抛头露面的，现在好了，人人都知道摄政王妃是问仙堂的新东家。 这大凶之兆已经不光是一个问仙堂的事儿了，非连累王府不可。 原想着利用火烧假药的美名，结果成也美名败也美名，阴沟里翻了船，被一块牌匾砸的抬不起头来。 被有心之人拿去做做文章，接下来就是顾景行也跟着抬不起头来，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林拂影如何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这女人果然就是那个老女人派来祸害她和她儿子的。 叶婉清趴在地上，心思电转的想着如何解决这件事，按照顾景行说的，她只要说这件事能解决就完了，可她说不出口啊，她还没活够。 “回太皇太妃的话……古人云谣言止于智者，问仙堂的牌匾已经挂了百余年，风吹日晒的，木头老化腐朽从未检修过，掉下来不过是早晚的事，正常得很。就是因为一件正常的事情发生的时间不太正常，被人冠以大凶之兆的帽子，那这件事也实在是太冤了。等过几日的工夫并无什么大凶的事儿发生，这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冤？”林拂影勾起一侧唇角，美目如针尖一般泛着冷光，“你是想说你自己冤？既然你自己都说了发生的事件不太正常，那又怎么能说这件事正常？你可是一点都不冤。” 叶婉清趴在地上，额头触地，心中叫苦。 偏林拂影还没说完：“哀家且问你，若是流言真的应验了，你当如何？” 她能如何啊？她不能如何，所以就只能磕头保证：“请太皇太妃放心，流言不会应验的。” 这可是顾景行说的，他说有法子解决这件事，那么流言自然也就不会应验，这么着没毛病？ 然而这话是林拂影最不爱听的，在她听来叶婉清这么说就只是在敷衍她罢了。 她多年来的涵养几乎快要被叶婉清一次又一次的惹怒她而耗尽，一拍桌子震的茶杯盖子跳了跳：“真是混账，你自己说说，从你进了王府开始，有几日是消停的？再这样下去，王府早晚毁在你手里！” 冤枉啊！她何德何能多大的本事让偌大一个王府毁在她手里。 林拂影气头上，想也不想直接做了个决定：“从即日起，你就在清虹苑禁足，没有哀家松口，你不许踏出院子半步！” 又禁足？ 这家子母子就和禁足杠上了是，大婚之夜来一出，今儿又一出，叶婉清叫苦连天，宅家是挺舒服的，天天宅也会长蘑菇。 她忙求情：“求太皇太妃放妾身一马，妾身有法子解决这件事！” 说完她就后悔了，她就不应该这样说，万一林拂影问她什么法子她怎么说？顾景行并没有告诉她什么法子啊！ 但林拂影这会儿已经气昏头了，满身心就只想着王府的兴衰，哪里管她有什么法子，她才不会有法子，说这话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即便是她真的有法子，单凭她是太后侄女的身份，这个法子她也不会真的使出来，王府从此走向衰败，摄政王从此倒台，岂不正好是她姑母想要看到的景象么？ 没有人会阻止正中自己下怀的好事，林拂影不由分说，吩咐下去，上来两个婆子一脸凶神恶煞的往她两旁一站，其中一个比了个手道：“王妃，请！” 到底林拂影看在她还是王妃的面子上，没有让婆子直接动手给她叉出去，叶婉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感激她顾念自己面子，还是该恨她如此不由分说。 算了，禁足就禁足，万一顾景行能把这件事解决利索呢？说不定她就松口了，又不是真的能让她禁足一辈子。 叶婉清回了清虹苑，那两个婆子一路都在她身后跟着，把卫宁都挤到一边去，到了也不离开，就一左一右两个门神似的守在门口了，大有亲自看守她的意思。 叶婉清扶额，坐进圈椅里，思前想后的考虑亏空的银子该怎么办，她要不要把嫁妆里温雪晴给她带的田地庄子也变卖了去换银子还债。 果然她不是个做生意的料。 人家还能拆东墙补西墙，她的墙出了幺蛾子，连拆的都没有。 叶婉清心烦意乱，约摸到了申时末的时候，听见外头忽然乱起来，有人喊着王爷回府了。 她眼睛立刻又亮起来，这个时候听见顾景行的消息，仿佛就是一片黑暗里又燃起了希望的火光，她莫名的相信顾景行会把这件事起解决好，解救她出去。 就像屠龙的骑士解救被恶龙困住的公主一样。 她拜托看守她的两个婆子出去打听顾景行的消息，两个婆子根本不买账，拿话给她打发了，叶婉清无奈，只能坐立不安的等着，也不知道顾景行什么时候过来。 顾景行去了慈寿堂。 “母妃，事情便是如此了。” 林拂影神情复杂：“你这是打定主意要帮着那个祸害？” 顾景行身子矮了爱，揖手为礼：“母妃言重了，她到底还是儿子的王妃，与儿子夫妻一体，儿子不是维护她，是维护自己。” 瞧瞧，好儿子都开始跟她打官腔了，这不是在宫里，这是在自己的府里，何至于此。 林拂影叹了口气，一股子深深的无力感涌上来，想起从前在宫里的时候，嫔妃们之间偶尔不尔虞我诈了，也会说上两句推心置腹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生的情敌 就有那些有了儿子的嫔妃说起，儿子这东西，一个个都逃不过有了媳妇忘了娘的宿命，儿子真正属于自己的时候，都是在大婚之前。 等有了女人，食髓知味，枕边风一吹，哪个还能把当娘的说的话放在眼里。 儿媳妇就是来跟婆母抢男人的，这儿媳妇跟婆母之间啊，那就是天生的情敌。 彼时林拂影觉得，你们的儿子这个样子那是你们自己做娘做的太失败，等以后我儿子有了媳妇，他可不会这个样子。 眼下看着顾景行这个模样，林拂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生疼。 她跟叶婉清这个情敌之间，不光是顾景行的较量，还有叶婉清背后那个叶璃音的较量，输不得，输了就是血本无归。 顾景行此时还不知道林拂影把叶婉清给禁足了，问道：“婉儿回来可见过母妃了？” 婉儿？ 林拂影听到这个称呼更觉头大，从前都一口一个王妃的叫，疏离中还有那么几分嘲讽的意思，如今却成了婉儿了，听听，多亲热的称呼。 “她太不消停，为了王府的安稳，我让她在清虹苑闭门思过了。” 顾景行抬头，他母妃话说的委婉，但意思他听明白了，所以客客气气的求情：“母妃说思过，起码要有过错才能算是思过，如今事情解决了，已经并无过错可思，儿子求母妃放个恩典，还她自由。” 做娘做的很失败的林拂影捏着自己的额角，儿子从小一直主意很大，其实她要不松口，顾景行也不会一直跟她要这个恩典，缺少不得在母子之间竖起一堵墙来，从此日渐疏离，母子离心，更给了外人可乘之机。 眼下也只能忍着点委屈，以退为进，不如就先应了儿子的要求，给他个恩典，把人放出来再说。 横竖日后都在一个府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要立规矩调理叶婉清出这口气害怕没机会么？ 来日方长，忍这一时不算什么。 林拂影点头放话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拘着她，到底是你的王妃，你且去看看她，可别说是我委屈了你媳妇。” 顾景行躬身行礼：“多谢母妃恩典。儿子告退。” 说罢退行两步出去。 林拂影沉沉闭上眼，心里也是沉的难受，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都说养女儿是给别人养的，其实养儿子又何尝不是给别人养的。 她们叶家出来的女人，惯会引诱男人手段的，叶璃音没找上她的皇帝夫君，叶璃音的侄女却找上了她儿子。 林拂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得罪了叶家的人。 夏日申时末的时候，日头西斜的厉害，倔强的不肯落下山去，万物披上红霞，天地间充斥着橘色，屋子里处处蒙着细碎的光影，将将开始变得昏暗下去。 当顾景行甩开裙裾跨过门槛迈进屋的时候，叶婉清陡然觉得那一轮快要跌下山的金乌又放出耀眼的光芒来了。 她飞奔过去，两手拉住了顾景行的手，满面殷切的看着他的脸：“王爷回来了？事情可解决了么？” 来这里许久，许多时候她还是会不经意的带出自己从前的习惯来，毕竟这个时代的礼仪不是她从小刻在骨子里的，原主也不过才活了十几年的功夫，怎么压的过她近三十年来养成的习惯。 顾景行眼瞅着她毫无形象跑过来的样子，把个没心眼写了满脸，完完全全的信任他，这种被人全身心托付的感觉对于一个丈夫来说是很美妙的体验，他很享受。 她还拉了他的手，他也很享受。 他眉眼带了点微弯：“已经没事了。” 早在开始怀疑是太后搞小动作的时候，顾景行已经安排人去查了。 他手底下的人办事效率极高，真的查出来慈宁宫一个侍卫在牌匾上动过手脚，甚至为了做这件事，慈宁宫的侍卫轮班都出现了调动。 彼时底下人并没有惊动太后，直接把人给扣押了，等着他去处理。 顾景行这次没有给太后留情面，绑了人直接丢进了慈宁宫太后面前，又甩出来一大堆这个侍卫意图“行刺”的证据让太后看。 最后他问道：“太后遇刺，所幸臣赶来的及时才没有大碍，只不过受到了惊吓，太后这会儿觉得如何？” 这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她哪里遇刺了。 太后也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王爷贵人事忙大概是搞错了，哀家在这里好好的，能有什么事。” 顾景行就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妥协，不过他早有准备，立即道：“太后若是遇刺了，那么刺客就在眼前处置了就是。若是太后没有遇刺，此时想必精神也不错，臣有一桩要事禀报，太傅焦笠堇这些年来私收贿银，结党营私，强抢民女，甚至于买官卖官，凡此种种还只是臣说出来的几样，桩桩件件都不是小事儿，敢问太后还要臣继续说下去么？” 焦笠堇是太后的母舅，这些年来仗着自己的外甥女成了太后，空担着个太傅的职却丝毫不做正经事，花天酒地纸醉金迷，顾景行搜罗了不少东西，真要对他动手的话能把他的府邸抄个底掉儿。 之所以一直纵容，也是想拿捏着他作为牵制太后的棋子之一。 如今有点迫不得已的意思拿出来用了，到底是选择死一个无关紧要的侍卫，还是让她舅舅下水，她自然知道怎么选择。 叶璃音死死瞪着顾景行，几乎咬碎一口银牙，耐着性子屏退左右，才陡然爆发，带着满腔的怒意和不甘凑到了他面前去，鼻尖几乎顶着顾景行的鼻尖了。 两人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脸倒映在里头。 “顾景行，你不要太过分，仗着我如今还要指望你，就处处不留情面！” “太后用得着臣那是臣的荣幸，但太后既然知道还用得着臣，那也请给臣留点情面。” 两个人一个语气暴躁，一个气定神闲，一个怒目相逼，一个目空一切，相比之下高下立见。 顾景行身高腿长，站在那个头极高，太后虽然生的也不算矮，但在顾景行面前也是勉强踮起脚来才能达到眼下这个高度，气势上已经输了一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凶兆变警示 她呼吸急促了几下之后还是放下脚跟，在他面前再矮一头，最终若无其事的拾起身为一个太后的端庄，语速也放缓了许多：“既然王爷抓到了刺客，那么王爷处置了就是。” 顾景行后退一步，躬身揖手：“是，臣即刻去办。” 末了直起腰来：“只是臣还有一桩事要回禀，既然慈宁宫出了刺客，那就说明慈宁宫的侍卫守卫不力，为太后凤体安康着想，臣已经替太后换掉了慈宁宫的守卫。” “你！” 太后好容易捡起来的端庄威严并没有维持一句话的功夫就被顾景行再次击碎，土崩瓦解。 他竟然一声不吭的就换了慈宁宫的侍卫，这是在明晃晃的打她的脸！ 顾景行有他堂而皇之的理由：“如今太后垂帘听政，自然不能再有第二次这种事发生，不然朝廷动荡主少国疑则江山危矣。” “好……”叶璃音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风韵的面孔因为过于愤怒而涨红，“不愧是我大秦的肱股之臣，安排的一手好差事！” 还有叶婉清，也不亏是她的好侄女，竟真能哄的顾景行对她如此的死心塌地。 其实这分明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可如今真的发生了，却又不是按照她向好的方向发展，一时间太后竟真不知道自己当初把叶婉清嫁给顾景行的决定是对是错。 顾景行离开慈宁宫的同时，也带出来太后懿旨，慈宁宫出了刺客，太后受了惊吓凤体违和，好在没有大碍。全仰仗摄政王神勇，带人将刺客一举抓获，刺客交由摄政王处置，凌迟处死。 消息传到了宫外去，另一个说法以更快的速度在大街小巷流传开来。 原来中午问仙堂那一场并不是什么大凶之兆，而是心有灵犀，毕竟王妃是太后侄女，太后遇刺，王妃这里不安稳也是有的。 适逢这个时辰又是晚饭的点儿，茶馆酒坊人最多的时候，一顿饭功夫人人都知道太后遇刺了，刺客被抓住了，王妃孝心感天动地，上天给了她这个预警，让她的丈夫摄政王在太后面前捡了这么大一个功劳。 如此一来，问仙堂的危机可解了。 不过一天功夫，经历了这么一场大起大落，叶婉清心情犹如坐上了过山车，下了地之后第一句话就是：“那以后不耽误我赚银子了？” 毕竟那些债务逼的她快要卖地了。 顾景行一听见这句话，立刻生出一种他费了这么大功夫都是白费的感觉，这女人是生的驴肝肺怎么的。 他在叶婉清额头上敲了一下：“你就知道银子。” 叶婉清摸摸额头撅噘嘴：“那我开问仙堂不就是为了银子么？” 说完这话又觉得不对，初衷可不是为了银子，是想借用问仙堂药材市场龙头老大的位置杜绝假药。 如今全成了赚银子，可真堕落极了，叶婉清忙替自己升华回去：“我赚了银子才有钱买地，种出货真价实的草药来，好造福天下百姓不再为假药所苦。” 听她这么一本正经的自夸，顾景行觉得她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他也不忘了替自己争功劳：“非但不耽误你赚银子，往后太后也不会惦记你的问仙堂了。你准备怎么谢本王？” 叶婉清想想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顾景行这一招够狠的，一劳永逸解决所有后续问题，这个人情欠大发了，她是得好好谢谢他。 “旁的都是虚的，妾身一定好好钻研草药针灸，保证将王爷身上的余毒都清除干净。” 其实她不提，顾景行几乎都要忘了还有这件事。 他沉下脸色来，清除干净是一样，他也一直想查出来究竟是谁给他下的毒，这么歹毒的东西在他身上潜伏了这许多年，一点头绪都没有，这比他中毒这件事本身更让他恼火。 整治了一番太后，眼下算是个开心的时候，顾景行不想多想这些，他还有旁的公务要处理，没有太多的闲工夫在叶婉清这里闲扯，嘱咐她：“明日是七夕，我会过来陪你。” 叶婉清惊喜不已，她没谈过恋爱，但也是女人，小女儿家那点心思触类旁通，一个男人说要陪你过七夕意味着什么她当然懂，再抬眼看他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星星。 “可是真的？” “本王何时骗过你，一言九鼎。” 顾景行勾着唇角，眉眼含笑，伸手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转身走了，许是约好了快乐的事，连离去的脚步看着都轻快了不少。 叶婉清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等他离开许久了，才不可自抑的用手捧住了脸：“他说要陪我过七夕。” 完了又怕自己听错了闹笑话，扭头问身边的人：“你们听见了吗？他说要陪我过七夕呢！” 但见莺燕都红着脸点头，卫宁虽并不脸红，可那张一贯没有表情的脸上竟然也有了点笑模样，叶婉清方敢相信这不是在做梦，顿时乐得要跳起来了，张开双臂原地转圈，心花怒放。 人有了期待的事，就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叶婉清几乎一晚上没睡着，四更天了才实在困得不行将将睡过去。 横竖不用给林拂影请安，也没人去喊她起床，叶婉清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来，一觉醒来又陷入了对七夕这一晚上的期待里。 心里想着甜蜜的事情，仿佛连空气都透着甜味，叶婉清始终是带着笑的，所思所想都是今晚会发生什么。 她生的够美了，没有女人能满足于自己眼前的现状，叶婉清拉着莺歌燕舞替自己试妆，看什么样的胭脂上脸好看，哪一家的口脂热情又不风尘，什么样的发式不失体面又活泼，兴奋劲儿带的莺歌燕舞都兴奋起来了，仿佛她们两个也要与人过七夕去。 顾景行桌上公文堆积如山，快要把他给埋进去了。 平日里那些扫一眼就能看完写了什么的公文今日看着晦涩难懂了许多，他急着想要处理完，越是着急越是不耐烦，到后来索性把东西都丢开去，不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夕 这会儿才酉时刚过没多会儿的时辰，天色依旧明晃晃的，夏季白日长用晚膳的时辰也晚，府里还没开始掌灯，叶婉清让人在树底下放了小桌小凳，一个人慢慢的澄她的桃花醉。 那方子是实实在在的真方子，这酒真的弄起来也不算是太麻烦，至少叶婉清这一坛子是酿制成功了，只不过酒液多少有些浑浊，须得慢慢滤过才能达到清澈的效果。 她拿了滤网，一遍一遍一点点的慢慢滤，嘴巴里哼着在现代的时候喜欢的歌儿，满面的闲情逸致，仿佛手里做着的是天底下最闲情逸致的事儿。 莺歌燕舞在一旁站着，原是想帮忙的，不过叶婉清没用她们。 先前顾景行说了晚上会过来陪她一起过七夕，这是她头一坛子自己亲手酿制的桃花醉，她想拿来与顾景行共饮，这已经是最后一道工序了，她不想让任何人插手。 须得自己亲自来，方能显得有情调。 院子里这棵树长的极好，树冠浓密枝繁叶茂的，今儿天色看起来也不错，想想晚上的时候能和顾景行一起坐在树底下，摆上两个小菜，斟上两杯小酒，月色下对饮，要是她有那个文采还能吟诗两句，想想就觉得浪漫。 来了这里之后发现，古人没有那么多娱乐设施的生活也没有她从前想象的那么枯燥乏味。 因为车马很慢，一生只来得及等一人。 她习惯了近三十年快节奏的生活，到了这里一切都开始变得慢起来，真正适应了之后从前的一切都开始慢慢淡忘，没有那些浮躁，没有那些信息爆炸。 这让她有更多的闲情逸致来寻一些从前自己没有闲工夫做的事情消遣时间，沉淀下来之后方才发现，她那已经死去的上辈子，活的是多么俗气。 也不知道滤过了多少遍，最后流进杯子里的酒水清澈见底，泛着淡淡的粉色，一如七夕这一天的气氛一样处处透着粉粉嫩嫩的情调。 她在二门里头进深的院落里，也依稀能感受到外头街道上开始渐渐热闹起来。 待字闺中的年轻姑娘也能借着这一日的机会出门走走，腼腆一点的蒙着面纱掩住容颜，大方一点的没有遮挡，却也面含羞色，若是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见到自己心仪的人，哪怕是远远送上一个倾慕的眼神，心中也是满足的。 不拘对方知道与否。 这个特殊的日子是一场两情相欢的盛宴，花楼更是有抛绣球选亲的热闹可以看，人心的秉性就是爱去凑热闹，楼上穿了一身红衣，面纱遮住半张脸的姑娘手捧绣球，即便是看不清长相，单是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就能看出来这姑娘姿容不错的。 顾景行路过这里，自来不爱看热闹的他忍不住驻足瞥了两眼，福忠跟在他身后见他竟然停下来看这个，颇为惊奇。 这可不是他的作风。 “王爷还是站远一些，若是待会儿那姑娘的绣球扔下来砸着王爷可就不好了。” 顾景行不放在心上：“不至于。” 他没见过这种事，福忠一个跑腿伺候人的，杂七杂八什么没见过，抛绣球选亲对姑娘来说选择面很广了，少不得要先相看一圈人群，逮着个长相不赖的抛过去，砸的中那就心满意足，砸不中也只不过是运气不好。 赌的成分有，但至少有赌赢的机会不是？ 像顾景行这样容颜出众的，即便是他穿了一身便服，看起来和普通的富贵公子哥儿没什么两样，可他那通身的气度是掩藏不住的，他站在那本身就是一道风景，人群再多，第一眼还是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福忠瞧着那姑娘已经开始往这边瞅了，大有把绣球砸过来的架势。 他急了：“王爷有所不知，这样选亲的姑娘多半都是看脸的，那姑娘瞧见了王爷少不得要打主意，这要是真把人弄回府，王妃那头也就算了，太皇太妃那里可不太好交代。” 福忠有些颠倒了顺序，真正不好交代的是王妃那头而不是太皇太妃。 以太皇太妃现在的架势，是巴不得府里多进来几个女人分了王妃的宠才是。 他也不是想在这里看热闹，只是叶婉清那女人一向是最爱看热闹的，也就是她没碰上这种事，她要是碰上了，少不得在这里起哄的比谁都厉害。 也罢，既然没这个心思，也别在这里掺和人家姑娘的喜事儿了，自己家里又不是没有，这女子蒙着脸，怕不是长得见不得人，他的王妃姿容绝色，哪里不比这女子强。 顾景行恶毒的想。 于是打道回府，出于孝心先去了慈寿堂给太皇太妃请了安。 太皇太妃寡居多年，每逢这样的日子少不得想起崇元皇帝还在的时候那些美好的回忆，她曾经也是宠冠六宫的宠妃，皇帝毕竟不是普通人，再怎么宠爱也给不了她寻常民间夫妻一般的厮守，却很照顾她的感受，百忙之中总是会抽出空来，想方设法在补违背宫中规矩的前提下学着外头的风俗圆她一场夫妻梦。 如今物是人非，一切如旧，斯人却已不在。 “母妃也不要太怀念过去的事，久悲伤身，父皇驭龙宾天去往的是极乐之地，相信父皇也不愿意见到母妃这样子伤怀难过。” 太皇太妃闻言叹气：“之后皇后才能入帝陵，而妃子即便是皇贵妃位同副后也只能入妃陵，今生来世我与你父皇是无缘再相见了。” 帝王家多薄情，之后皇后才是正统，唯一的正妻，即便皇贵妃位同副后，平妻也不是正妻，还是个妾，妾怎么能与正主儿共享陵寝。 曾经崇元帝是想要给林拂影皇贵妃的位分的，是她自己拒绝了。 本身宠冠后宫已经招人侧目，若是位分再如此引人注意，她更加成为众矢之的，后来崇元不情不愿封的皇贵妃是为了给林拂影当挡箭牌用的，那位皇贵妃做了不过月余的皇贵妃就得了急病暴毙，是个没福气的人。 往事不堪回首，林拂影抬手抹了把脸，有些凉凉的，竟不知何时滚落两行清泪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既无望何必给 “罢了罢了。”不想了，多思无用，“今日七夕，平日里也就算了，柔儿好歹也还是你表妹，多少去陪陪她。” 顾景行这次没和她对着干，躬身行礼谦卑的从了：“是，儿子谨遵母妃的意思。” 林拂影自觉疲惫，也不想拘着他浪费他的时间，挥挥手让他去了。 顾景行从慈寿堂出来，果真去了飘风院，他知道林拂影不会就这么说说就算了的，况且他确实也已经答应了林拂影要去看看林柔，那就一定要办到，看看就行了。 这对林柔来说是个意外之喜，她根本没想到顾景行竟然会在这一天来自己这里，仓促之中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甚至自暴自弃的觉得，横竖他要去陪着叶婉清，素面朝天的在院子里躺着乘凉。 一听外头小丫鬟通传说王爷来了，林柔只以为小丫鬟在整蛊她，还笑着道：“小蹄子胆子越发大了，连我都敢戏弄。” “谁戏弄你？”回答她的却是顾景行的声音。 林柔一瞧见他如遭雷击，第一个反应竟不是起身给他行礼，而是蹦起来躲进屋里去，慌手慌脚的找衣服，找颜值，往脸上扑粉，乱的手脚没处放。 哪个女子愿意在七夕这天让巴巴的赶来看她的人见到自己邋遢的模样呢？ 顾景行对她这失礼的行为虽不觉得生气，却也好奇，旁边石嬷嬷下意识要跟着林柔进去，转了个身又觉得不好，只能退回来给顾景行先请安。 他冲着屋里扬扬下巴：“怎么回事？本王吃人？” 怎么林柔见了他一副见了鬼的架势。 石嬷嬷尴尬的一咧嘴，笑的比哭还难看，这个要怎么解释呢？ 顾景行也不打算等她解释，自己抬脚进屋去，林柔慌里慌张之中大喊了一声：“别过来！” 然顾景行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门槛，并没有打算停下来的意思，长驱直入进了卧房，一眼瞧见林柔衣衫凌乱对着镜子往脸上涂涂抹抹的模样。 “你在做什么？” 林柔想躲闪也来不及了，不得不跪下请安，狼狈的不行。 “妾身……妾身只是自觉这幅样子不适合面见王爷，因此想着收拾一下，未曾来得及给王爷请安，实在是失礼，请王爷见谅。” 顾景行不在意，抬抬手让她起来：“又不是没见过，用不着和本王这么见外。” 语气淡然又家常，难得透出点亲和的意思来，林柔听他言语中并无怪罪之意，心底松了口气，见他坐下了，觉得他是不是今晚打算在这里过夜，又觉欢喜。 “王爷想要喝点什么茶？妾身去给王爷沏一杯茶。” 顾景行来也不是来喝茶的，摆摆手阻止了她：“不渴。” 林柔正要走开，一听这一句意思是他不想喝茶，讪讪的只得回来。 既然不喝茶，那总不至于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总要做点什么才是。 她低头瞧瞧自己身上狼狈的样子，横竖他都看过了，反倒不慌了：“今日毕竟是七夕，总也算是个重要的日子，王爷难得来一趟，妾身总要以最好的面目呈现给王爷才是。请王爷稍候片刻，妾身立马就收整好。” 顾景行渐渐有了一丝不耐的意思，“用不着，这样就很好。” “可妾身想把最好的一面呈现给王爷……” “本王过来，原也只是母妃叮嘱我来瞧瞧你，如今已经瞧过了，本王走了。” 他从不是个耐性好的人，林柔爱打扮也不要紧，只是眼下实在不是时候，来看看她，应付过林拂影留下的任务，剩下的时间他就可以心无旁骛的陪着叶婉清过七夕。 可她前前后后的去打扮拾掇起来，少不得又要耽误许多时辰，顾景行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她是美是丑在他眼里并无区别。 本来还想着既然来了陪她说两句话也无不可，如今看来不用说了，顾景行起身离开。 林柔原本满腔的热情就这么被浇了一盆冷水，凉个透顶。 原来他过来，也只不过是太皇太妃的嘱咐，过来应付一下任务罢了，并非是冲着她来的。 果然在他心里还是王妃姐姐更重要。 林柔苦笑一下，也罢了，有什么好失望的，他心思不在她身上这件事情不是早就已经知道的吗？她入府这么多年，哪一年不是这么过来的，今年又何必这样自苦。 可笑着笑着，眼前还是不争气的蒙上了一层雾，汇聚成水珠滚落下来。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希望，没有让她看见过光明，身处黑暗倒也习惯了，可为什么要给了她希望又不留情的拿走呢？ 石嬷嬷原还很有眼力见的在外头守着，想着她家姨娘终于熬出头了，王爷特特赶在七夕这一天来陪她，结果没几句话功夫王爷竟然就走了？ 她一进来就瞧见林柔这幅伤心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急急地上前去替她抹眼泪，又咒骂道：“都是那个狐狸精，也不知道给王爷灌了什么迷魂汤，王爷人都已经来了，竟又巴巴的走了，魂都没了的样子！” 林柔反倒忍着抽泣将她压下来：“嬷嬷可莫要说这话，仔细隔墙有耳。” 以往她还会帮着叶婉清说两句，可这次没有，石嬷嬷瞧出来这个细节，越发收不住嘴：“奴婢说错了么？就是隔墙有耳也不怕，分明王爷都已经来了姨娘这里，若不是个狐媚子有妖术，为何王爷就走了。” “是我自己没本事，留不住王爷，怨不得别人，嬷嬷快不要说了。” 林柔不想再听下去，她与王妃是好姐妹，想想王妃护着她，对她的好，是这许多年来她都不曾拥有过的，再说人家不管入府比她早晚，人家始终都是正经的王妃，是王爷唯一的妻，她不过是个小妾罢了，王爷七夕去陪着正房本来就是应该的。 能来看她一眼，她该知足。 石嬷嬷看她这样委屈自己，再说下去也只会让她徒增难过，也无奈的闭了嘴，吩咐人去洗了巾栉来伺候她擦脸。 前前后后这么折腾了几趟下来，天色已经开始擦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带你看海子 叶婉清左等右等，隔一会儿就往门上去张望，盼的脖子都拉长了，却也不见有人来，瞧一眼失望一点。 也许他不会来了？ 底下人过来回禀说王爷回府了，先去了慈寿堂，又去了飘风院。 叶婉清听完一颗心沉沉的坠落下去，一下子眼眶就有点发酸，鼻子发涨。 是了，怪不得不来了，看这个架势是不会来了。 昨天她才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儿，让太皇太妃不高兴，差点给她后半辈子的自由都整没了，他为了她出面和生母对着干，太皇太妃这会儿心里记恨的她要命？ 这才把儿子打发去了小妾的院子里，还特意让她知道，就是为了给她添堵。 叶婉清仰着头看着天，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但还是积蓄不住滚了个满脸，顺着眼角流进耳朵，痒痒的湿糊的难受。 她哪能玩的过人家啊。 就是丈夫站在妻子这边，也不能回回和母亲对着干，到底生养了自己的人，总得给母亲点面子不是？ 同在一个屋檐下，人家占据着婆母的身份，想要给她添堵有的是招儿，不拘顾景行愿意帮她一回认个输。 算了，不来就不来，林柔还是他表妹呢，人家到底沾着亲，怎么说也是一家子，她就是个外人。 过什么七夕…… 叶婉清回去树底下坐着，下午的时候滤出来的桃花醉还在，如今看着粉粉嫩嫩的酒水也没了一开始那粉粉嫩嫩的心情。 她倒了一杯一扬脖子灌下去，入口苦涩，也没了起初清甜甘冽的感觉，奇怪，明明记得下午的时候尝了一口不是这样子的啊，莫不是放的太久了，变味了么？ 叶婉清招呼了燕舞过来尝尝：“苦不苦？” 燕舞是个直心眼，咂么咂么嘴摇摇头：“不苦啊，甜着呢，王妃是不是刚刚吃了什么东西嘴里发苦？” 是啊，吃了个看不见的黄连，如今嘴里苦的厉害。 底下又有人来通传说，王爷并未在飘风院留宿，已经离开了。 叶婉清一抬眼，忽然觉得嘴里的桃花醉又开始有了桃花的味道。 也是呢，人家入府这么多年，七夕这样的日子去看看她情有可原不是么？自己在这里小心眼个什么鬼。 她立马站起来问道：“那王爷这会儿到哪了？” 飘风院离清虹苑不算远，这会儿功夫估摸人快到了，她得准备起来，不能让筹划了一天的妆容这么浪费了。 哪知道下人说话大喘气：“王爷离开了王府出门去了。” 叶婉清以为自己听错了：“出门了？可有说去哪了么？” 那人摇头说不清楚，王爷去哪里不是他们这些底下人能过问的。 叶婉清眼里的光消失，重新坐回小凳上，看来注定了要空欢喜一场的。 也或许他只是外头有公干，毕竟新政现在风口浪尖上离不开他主持大局，人家公事该处理就得处理，谁管你是不是七夕。 算了不想了。 叶婉清瞧着头顶上的树，瞧着精心布置了一下午的小桌，再摸摸脸上精致的妆容，忽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对什么都没了兴致，倒了一杯酒又灌下去，杯子一扔起身进屋，打算拆了头发早早睡觉了。 不睡干什么呢？胡思乱想么？ 她本就不该有这些肖像的，她与顾景行之间最初的结合本身就是为了巩固利益关系而已。 过七夕这么浪漫的事情本不该发生在这样因为利益而捆绑在一起的两个人身上，是她想多了。 她愤懑失望的拔了头上精心挑选的簪子，才摔在妆台上，外头又有人来了：“王妃可睡下了？” 不等莺歌回话，叶婉清就自己冲着外头喊：“睡了睡了，没瞧见灯都灭了吗？一点眼力见没有，还来烦我！” 外头的人是福忠，叶婉清正心情最糟糕的时候，并没听出来是他的声音，这一吼给福忠弄的很尴尬。 莺歌赶忙给他台阶下：“福管家莫要见怪，我们王妃贪杯，这会儿有点脾气也是正常的……” 说着她往树底下小桌上瞅了一眼，福忠也跟着看过去，见小桌上果真摆着酒壶酒杯，可那酒却不是个能把人醉成这样子的。 心里估摸着叶婉清发脾气是因为旁的事儿，可莺歌给了台阶他也不好不下，因此装傻的往下说：“劳烦姑娘通传一声，就说王爷在北海等着王妃去见面。” 不用通传了，叶婉清自己在里头听见了，急忙冲出来，见是福忠，方知方才的话不假，但还是想在确认一下：“王爷要在北海见我？” 福忠把话重复了一遍，复又催促：“王妃若是歇息好了，可否现在就启程？莫要让王爷久等了，马车已经在外头等着，我亲自为王妃驾车。” 叶婉清只觉得方才满腔的阴霾一扫而光，立刻就兴奋了：“好好好，现在启程，我即刻便来！” 她回去屋子里，把刚刚摔在妆台上那只簪子重新插回头上去，又对着镜子左瞧右瞧，反复确认了脸上的妆容没什么不好的地方，这才出门去。 才绕过影壁，叶婉清又想起来什么，让福忠等她一会儿，自己回去吩咐莺歌燕舞把酿造的桃花醉装了壶，一并带走了。 这就是为了和顾景行月下对饮才赶着酿制出来的，他不来清虹苑，要在北海过七夕，那也不能浪费了这点酒，横竖有人伺候，带上也不是麻烦事儿，一并带了走。 北海也是京城地界的一个名景儿，名为海，其实就是个比较大的湖，四时风景都不错，冬日水面上结了冰，穿上特制的带冰刀的鞋子可以在冰面上冰嬉，冰层很厚也不用怕忽然踩出个窟窿来掉进水里。 夏日的时候可以乘着画舫泛舟湖上，小风一吹，岸边的垂杨柳随风摇摆，偶有青楼的姑娘被达官贵人约出来陪着游玩，抱着琵琶歌一曲，还能白白听个曲儿，端的是个不错的游玩去处。 叶婉清因为原主的记忆还在，知道有北海这个地方，但原主本人也没有真正去过，听说顾景行在那里等她，她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王妃酿的酒 不同于现代各种各样化工厂污染雾霾乱七八糟不该有的东西，这个时代清新的坏境让她在刚来的时候就狠狠的惊艳了一把。 从前就很喜欢去一些古城的旅游景点玩，但那些地方商业化严重，那些看起来外表很古城的建筑里全都是现代化的人，用着现代化的设备，卖着现代化的网红食品和现代化的纪念品，情趣全无。 这回有机会看看真正的北海，还是干干净净的那种，叶婉清说不激动是假的。 而且还是跟……她很想说是心仪的人一起看，但转念一想顾景行对她来说也不能绝对算是心仪的人，或者说是志同道合谈得来更合适一些。 总之去的路上她已经很期待接下来的时光了。 坐在马车里掀着帘子看外面，路过那个花楼的时候，抛绣球选亲的游戏已经结束了，也不知道姑娘究竟是不是带了自己心仪的男子回家去成亲，她也不知道这里不久之前发生过这样的热闹事儿。 福忠驾着马车路过这里时，忍不住往后面车厢里看了一眼，意味深长。 颠簸了一路总算是到了北海。 周围青楼楚馆也不少，也有些茶馆酒楼，说书先生讲故事的嗓音此起彼伏，因着文人墨客爱来这种地方，所以也开了不少风雅铺子。 因为今儿是七夕，商铺都挂起了红灯笼，要不是夏日炎炎的气氛不太相宜，这一眼望过去红彤彤的一片热闹劲儿，简直就有了过年的味道了。 福忠引着她下了车，叶婉清迫不及待的看了一圈，没见着顾景行人，总觉得福忠是不是诓她呢。 “王爷人呢？” 福忠微微弯腰：“王妃稍安勿躁，一会儿就能见着王爷了。”说罢比手做了个让叶婉清随她一起走的姿势。 叶婉清也没多想，随着他一并往往码头去，一个看上去十分年轻的艄公摇着橹操纵着一艘画舫过来停靠在了码头上，见了福忠，动作干净帅气的揖手为礼：“福总管。”又冲着叶婉清行礼：“给王妃请安。” 叶婉清从看见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不是个一般的艄公，他果然不是一般的艄公，是个带刀侍卫。 福忠放下木板：“王妃请。” 画舫的船舱被掀起帘子，顾景行那张清贵的脸庞显露出来。 岸边源源不断的红灯笼的灯光洒下来在湖面上，画舫游过打碎了水面，波光淋漓的碎影映在他的面庞上，多了几分精致，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 叶婉清按捺着心里的欢喜，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踩着木板过去。 走到了画舫船头上，顾景行极其自然的伸手接过来她手中的酒壶在身边放下，又伸手拉着她的手将她接过来。 叶婉清甫一上船，那充当艄公的侍卫就再次摇着橹，画舫飘飘荡荡的离了码头，往湖心去了。 “还要自己带着酒，是怕本王买不起？” 顾景行把船舱两头的帘子都收起来了，船舱前后敞开着，成了穿堂风，他就坐在这样的风里，鬓边懒散的垂下几丝发梢来随着风吹的方向摇摇摆摆，提着叶婉清带来的酒壶晃了晃，装得满满当当。 叶婉清尽力掩饰着自己的开心，今儿情绪大起大落，一颗心儿装不下，就会往脸上爬，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其实笑意都在眉眼嘴角挂着。 看上去有点傻兮兮的开心样：“王爷当然买得起酒，但妾身带来的这个却是无价的，王爷银子再多也买不着这个。” 顾景行挑眉：“哦？这么独特，本王到要好好尝尝。” 说着就要去解开酒壶的塞子。 被叶婉清慌忙阻止了，这么随随便便被他喝了可就一点情趣都没有了。 “王爷稍安勿躁，既然妾身带来了，那总是要给王爷喝的。这喝酒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情绪不到，味淡如水，岂不是浪费了这北海泛舟的诗情画意？让妾身为王爷斟酒。” 她伸着手，示意顾景行把酒壶还给她。 他想了想，觉得也是，既然都已经出来了，废了这一番功夫总不好浪费了，她喜欢这样，那就依着她喜欢的来。 于是便把酒壶还给了她。 叶婉清瞧桌上摆着精巧的小酒盅，便都倒满了，两手捧着一盅送到顾景行面前去：“王爷尝尝。” 她倒出来的时候顾景行瞧着那颜色，闻着那味道，就已经猜出来这是什么了，却并不急着戳破，接过来先自尝了一口，赞道：“不错。” “这夸人的方式中，不错最为敷衍，可见王爷不咋满意。”叶婉清使小性儿的噘着嘴，连咋都出来了。 他牵着唇角露出笑意来：“这不错也是最由衷的夸人方式，说的再怎么花里胡哨也不如返璞归真的不错二字来的实在。王妃是想听我胡吹还是想听心里话？” 这么说来好像还是心里话更好听些，哪怕是简单了点，至少是真话。 叶婉清咬咬嘴唇：“偏王爷会说。妾身说不过王爷，认输便是。” 说着她自己也端起一杯来，一饮而尽，末了还给顾景行看了一眼杯底，示意自己喝完了。 顾景行又自己斟了一杯，这次只细细抿了一口：“从前竟不知王妃还有酿酒的本事。” 味道不输窦家出的。 “了解一个人也不用知道她的全部，尤其是女人，王爷还是对妾身留着点神秘感的好，不然有一天王爷觉得妾身让王爷十分乏味了，妾身还能有点压箱底的本事拿出来让王爷新鲜新鲜不是。” 她说这话的时候原也没想什么别的东西，只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顾景行唇角的弧度僵硬了一下，并未接她的话茬，只是眼睛看向画舫外头，端起酒盅将刚刚抿了一口剩下的酒一口喝了。 看他这个反应，叶婉清忽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说错话了。 两人身份特殊，她还是太后的侄女，这一点不管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投诚了王府都是不可改变的，这个时候说什么保留神秘感的屁话，这不是提醒顾景行不要忘了她的身份么？ 真该死，险些一句话毁了今晚美好的时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月下小酌 好在顾景行并未一直在这句话上多计较，叶婉清随便找了个因由打了个茬把话题给岔开了去，顾景行便也就随着她岔开的话题走了。 湖面犹如碎玉，凉风习习，岸上热的让人心头发闷，湖心处却因为四面环水而多了些清凉的感觉。 画舫停在了湖心的地方，侍卫不在继续摇橹，而是跳上一艘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舟，仅容两个人站在上头的那种，往暗处划走不见了。 画舫上就只剩下两个人。 没了外人，叶婉清也不用继续端着王妃的架子，顿时自在了许多，从船舱里钻出去，身处湖心的角度欣赏北海的景色又另有不同。 岸边那些商铺行人仿佛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东西，隔着水，谁也够不着谁，这个画舫停在这里自成一个小世界，无人打扰，与世隔绝，舒服又惬意。 她来自快节奏的世界，是个社恐，习惯了隔着屏幕与人打交道的交流方式，其实还是很喜欢独处的。 一举一动都不受限制，想抠脚还是挖鼻孔都由着自己，这阵子为了保持形象，许多从前不觉得不雅的习惯都改掉了，日日端庄总是会累。 在画舫上没有别人的感觉让她仿佛找回了从前陈言秋的日子。 叶婉清慵懒的站在船头伸了个懒腰，真惬意啊！ 这里的水也很干净，她提裙蹲下去，寻了个吃水深的地方趴在那伸手去撩拨北海的水花，哗啦哗啦，触手凉浸浸的十分舒服。 她玩得兴起，索性两只手都伸下去，来回划拉，听着清脆的水声，感受水流拂过肌肤，连身心都沉浸在这份快乐里。 船身晃动，顾景行也起身出了船舱过来她身边站着，看着她蹲在那里玩水，自己负手而立，分明有些跃跃欲试，却又端着姿态站在那。 规矩之下长大的人，规矩已经刻在骨子里，做什么事之前都会想想这件事是不是不合规矩，想过了，合不合的都失去了做这件事的乐趣和最初的心境，最后也就懒得去做。 这样的人生就特别无趣。 他没有叶婉清这样想做就做的魄力，玩个水而已。 叶婉清确实没他想得那么多，没有别人的时候她还是很放得开的，见他站在这里，扭头喊道：“王爷要不要也过来试试？这水摸着可舒服了。” 他确实很想试试，只是又多少有些放不开，便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不都是水，又有什么不一样。平日里洗漱不也能摸得到。” “当然不一样，井底之蛙怎知天空辽阔，平日里洗漱的那一星半点可不像这里的水一样能给人带来这样舒畅的心境。” 也是实在不合时宜，不然她还想拿出水越深压力越大那套物理理论来告诉顾景行为什么不一样。 反正拉着他一起下水就对了。 看得出他是不会主动放下架子的，叶婉清给他台阶下，拉着他手过来蹲下，又拉着他手往水里一戳：“是不是很好玩？” 好不好玩不知道，顾景行的心思并没有多少放在水里，他更在意叶婉清的手捏着他手的时候肌肤相触时少女手指戳着他掌心的感觉。 微妙，令人回味。 玩水玩的久了，她的手指也被泡的凉滋滋的，那一丝凉意中又透出她原本的暖意来。 他看着叶婉清的侧脸，挺括小巧的鼻头被溅上了一点水花，倔强的垂在那里摇摇欲坠，就是不掉。 他也不知怎么想的，伸出手去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本是想刮掉那一滴看着碍事的水珠，但忘了自己的手也是刚从水里抽出来一样也是湿漉漉的，这一刮之下非但没有刮掉那点水，反倒沾上了更多的水。 叶婉清扭头看着他，愣了一下，他也愣了一下，紧接着脸上一凉，叶婉清撩了一捧水全甩到了他脸上。 他立时眉毛皱成了一团，从小到大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过，她就敢了，不但敢，还胆敢一而再再而三，玩的不亦乐乎，看到他呆愣的样子笑得十分放肆。 原本该生气的，可他生不起气来，下意识反手也捧了水撒在了她脸上，叶婉清忙扭头躲，甩头之间发丝抽上了他的脸，痒痒的，带着她独有的香气。 两人你一下我一下玩上了，很快满头满脸的水，连带着衣服都湿了一片，黏在身上。 冷倒是不冷，只是叶婉清今儿出来穿的是个藕荷色的褙子，一沾水就湿透，贴在肌肤上，一举一动之间顺着肌肤纹理勾勒出肩颈的线条来，几乎连肤色的清楚。 好在这里没人。 可顾景行注意到这一点后也玩不下去了，再玩的兴起，只怕是她身上的衣服湿的更多。 回去时总要经过码头，他怎么能允许她这幅样子被人看见。 他收了手，还反手捏住了她的手：“别玩了。” 她正玩的兴起呢，陡然被阻止，十分不满：“王爷生气了？” “没有。” “那为什么不玩了，刚刚不还挺高兴的嘛。”是挺高兴的，他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这女人总有这样的本事，能轻易带动他的情绪，或悲或喜。 说来也怪，从前她对自己穷追不舍弄的满城皆知她爱慕他的时候，顾景行也没有多大的感觉，若说有，就只有厌恶。 哪个男人愿意一个自己不感兴趣的女子见天儿的巴在自己身后纠缠，甩都甩不掉，除了烦还是烦。 可如今看着她放肆的大笑，拽着自己一起打闹，没有规矩不成体统的样子，竟然丝毫厌恶的意思都没有了，只想陪着她一起放肆。 “王爷……”叶婉清玩的不尽兴，摇晃着他的手臂试图让他继续玩一会儿。 顾景行收起发散的心思，脱了自己的外袍罩在她身上：“水凉。” 又是惜字如金。 大冷天的还有人冬泳呢，这么热的天，玩个水就着凉了？还给她披衣服。 他的衣服还带着他的体温，灼热温暖，然而眼下实在不是温暖的时候，叶婉清喜欢这份温暖，却也觉得热，伸手就想要拿下来：“多谢王爷美意，但我不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凉别玩了 却被他压住了动作，语气不容置疑：“不，你冷，好生披着。” 叶婉清十分无语，有种冷，叫你家王爷觉得你冷。 她到底还是老老实实的受着了，对于现在这个状况她还是比较乐意接受的，两个人从一开始的势如水火走到今天这一步，算是互相利用也好，算是正经交心了也好，在眼下这个波诡云谲风起云涌的局势里，谁也不知道明天的太阳从哪边升起，有这么个人愿意照顾你，其实是个幸事。 她抬头去看他，顾景行自小被调理的很好，有时候并不是他想端着，只是那些规矩礼仪都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让他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子帝王家才有的清贵。 不像她，原主这个身子就不是个好生受着规矩调理出来的，壳子里装的魂儿也是自由自在长大的，更加没规矩，时时刻刻想放开就放得开。 月色底下，他剑眉入鬓眼梢飞扬，许是因为这里没有旁人的缘故，收敛了白日里对人时那种摧枯拉朽的强势凌厉，看上去温和了许多。 银练清冷，他的侧脸瞧着就像是拿尺子比着雕刻出来的艺术品一样精致，安静的时候也一样还是带着让人不敢靠近的高冷，因为刚刚的嬉闹他鬓边垂下来的几缕发丝被打湿了，这会儿黏在脸颊上，有些许凌乱。 脸上还挂着水珠往下流淌，冲破了他一直以来禁欲的感觉，看多了很容易生出非分之想来。 他不太喜欢被人这么长久的盯着，也没有人敢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瞧这么久的功夫。 顾景行扭头对上叶婉清的眼睛，清澈又流淌着欲念，这样的眼神落在他身上这么久，心头有一根线被悬起来，他收回目光看着湖面：“看够了吗？” 语气多少有些急促，带了点闪躲。 他居然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叶婉清颇为稀奇，发挥了一次不要脸的特性：“你长得真好看。” 怎么也看不够呢。 顾景行脸上浮起一层可疑的红晕，把脸别过去：“男人，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 “用处可大了呢！端看你愿不愿意用了。不光男人会垂涎女人的美色，女人也一样会的，只不过礼法教化之下没有哪个女人有这个胆量展露出来这样的想法罢了。” 顾景行很不同意这个说法，怎么没有，她就是女人中的另类，非但有这样的想法，还明目张胆的跟他说出来了。 这些叛逆的话冲击着他的心灵，按道理他应该让她闭嘴别说了，或者训斥她不守规矩不成体统，可不知怎地他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 她这样胆大妄为活的肆意的感觉似乎挺好的，出身决定了他可以从落地开始就得到许多别人得不到的，却也要失去一些别人能够拥有的。 比如肆意活着的权利，如果身边能有一个人填补这个空缺，想想似乎也不错。 身边簌簌的有了动静，扭头一看叶婉清竟然在脱鞋袜。 他狠狠皱眉：“你在干什么？” 叶婉清理所当然：“好容易来一次水上，不能下水也挺遗憾的，泡泡脚意思意思。” 说话间她已经拽掉了袜子扔到身后，露出一双线条修长的美足来，伸出去在水面上蜻蜓点水似的点了一下，大概是因为凉，脚趾蜷缩了一下，脚背上那些凸起的禁锢随着她脚趾蜷缩的动作跟着凸了一凸，那些刘畅的线条在月色里看着如同媚丝般的勾人。 她自己仿佛不知道这个动作能给身边的男人带来多大的视觉杀伤力，双足交错的在水面上点来点去，踢出水花来，又来来回回划拉着玩，看着被她哗啦出来的水波在湖面上一圈一圈荡漾开去，玩得很开心。 顾景行扭头去看周围，人不多，却也还是有，离得远远的，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她这么脱了鞋袜光着脚玩水，一双玉足白皙的在月色里十分点眼，若是有人细细往这边看还是看得出来她在做什么的。 女子的足也是极为私密，岂能轻易就给别人看了去。 如果今日这里没有第三个人，随便她怎么玩，顾景行屁都不会放一个，可除了游人，暗处都是他安排的侍卫，一个两个必然死死盯着这边的动静防止有人行刺，她这么和玉体横陈也没多大区别了。 他不是头一次见到她的双足，知道她的足生的很美，也不介意多看几次，但绝不是眼下这种情况。 顾景行一面喉头发干心猿意马，一面又有些恼火的命令：“把鞋穿上。” 叶婉清正玩的开心呢，才不会听他的：“我不。” 这撒娇又作妖的口气让顾景行哭笑不得，顿时没了脾气，偏偏叶婉清觉得一个人玩没意思，还伸手去拉他袖子：“王爷，横竖这里没人认得出咱们，你也一起来玩呀，多好玩你瞧……” 她说着又开始花式踢水，横着踢竖着踢，越说越兴奋，顾景行忍无可忍，也不管什么鞋袜了，直接弯腰将人打横儿抱起来转身进了船舱丢在了座位上。 好在铺着舒适的褥子，也不至于一个屁股蹲摔疼了。 叶婉清噘着嘴看着他，觉得自己很冤枉，他自己不玩也就算了，为什么也不让她玩？ 顾景行给出的解释很傲娇：“水凉。” 明显敷衍的理由，叶婉清很不满意，好好的一个七夕，玩都不能玩痛快。 但她在这方面是个心大的人，这种无关痛痒的事儿禁止了就禁止了，横竖泛舟湖上又不只有玩水这么一个娱乐项目，她可以干别的呀！ 桃花醉都带来了，对着月色喝两盅也不错。 只可惜初七的月亮算不得好看，相比之下反倒是满天星斗更迷人一些。 她赤着脚踩在船舱的木头地板上，端着酒杯蹭过去到门口的地方盘膝坐在地上，抿了一小口酒，仰头望着天，一时间诗兴大发。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双人。” 顾景行听了不禁扶额，“是三人。” 叶婉清从前不好好背书的弊端这个时候就显现出来了，闻言尴尬不已，生硬解释：“三人不太合适，双人婉转一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泛舟夜游 为了尽快避开这个尴尬的话题，叶婉清举着酒杯对着顾景行：“王爷，干。” 也不管他到底要不要干，自己先干为敬了。 顾景行就看着她一杯接一杯的喝，如同喝果子汁，偶尔还能蹦出一两句诗来，瞧得出她从前确实是没怎么正经研究功课，诗句背得，却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思，为了应景儿，说的都是些牵强附会的。 他一直都是个自律的人，即便是知道这酒不怎么醉人，却也不贪杯，一两杯意思意思也就算了。 看着身边这个人沉浸在自己营造出来的气氛里自娱自乐，满嘴胡话，他渐渐身子也放松了，斜倚栏干，曲着一条腿把胳膊架在膝盖上，听她说胡话。 “那个世界有许多这里没有的东西，人的模样会被留在一个小盒子里，会说会笑，留下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以后就是那个样子了，”她说着拿手比了比手机的大小，“过了许多年以后容颜老去，想念从前的时光了，就可以拿出来看看。” 顾景行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知道她说的这些话都是惊骇世俗的东西。 民间的话本子会描述天上的神仙是什么生活，那些神仙通常动动手指就是沧海桑田，如今她说的这些东西，比起来话本子里的神仙似乎更加离谱一些。 那个神秘的小盒子能把人的容貌留下来，有会动的不会动的，大概就像聊斋里说的画中仙一样。 只不过画中仙里画中的美人儿能离开画走出来，她说的那个小盒子里留下的人似乎只是没有生命没有灵魂徒有其表的空壳。 “王爷你知道吗，那才是我该待的世界，那里有我熟悉的一切。环境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啊，如今想起来那个世界，竟恍如大梦一场。” 顾景行听她越说越离谱，想必是喝醉了开始说胡话了，说不定她现在瞧着这满天的星斗都是满天的神仙在飞过。 他不让她喝了，什么那个世界这个世界，这世上除了眼下这世界，还能有什么别的世界么？ 所幸这里没旁人，她的话也只是对着他说的，当做是疯话听听也就罢了，回头这些浑话传出去被旁人听见了，必然要拿来大做文章。 说王府的王妃是个失心疯的，到时候又是一场波澜。 被抢走了酒，叶婉清也不抗拒，酒这东西，果真是借来浇愁愁更愁，她想家了。 再浅淡的酒它也是酒，似她这么一碗一碗的灌下去，积少成多也不会如同喝白开水似的一点事儿没有，她有个喝了酒就上头的毛病，面红心跳的时候，许多清醒时压在心底的往事也随着一起上头了。 其实她是个很乐于呆在舒适圈的人，从小到大说不上一帆风顺，人生轨迹也没有过太大的波动，按部就班升学接手爷爷的事业，怀着一个把爷爷的针灸术发炎光大的梦，帮着一起长大的师兄追姑娘，她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直到她生命的尽头。 然而也确实如此了，只不过她生命的尽头来的有点快，而且这个尽头和她以为的有点不太一样，结束了上一段生命，却又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展开了一段新的生命。 没有一个熟悉的人，没有任何熟悉的事物，还有一大堆不了解却要遵守的规矩，身边的人个个心怀算计，她只能一夜之间赶紧长大，被迫学会步步为营，时时算计。 好几回夜深人静时醒来，明明梦见自己已经回家见到爷爷了，一睁眼依旧躺在古香古色的帐幔里，她只能怀着失望继续沉沉睡去。 这是她的大秘密，这是头一回借着酒劲儿说出来了，她自己都没想到会把这件事说给顾景行听，原以为有一天憋不住了把这个秘密说出来的时候会说给温雪晴听，亦或者是莺歌燕舞她们。 然而都不是，命运真的很神奇。 她还保留了一份清醒，没敢说的太明白。 风一吹，脸上一片凉凉的，她抓着顾景行的手，那手却是温热的。 她说：“王爷，我想家了。” 声音是哽咽的，她没想过要掩饰。 一颗心就那么点儿大，藏不住太多的情绪，等到装满了的时候总要溢出去一点，再继续装进去新的。 就像一艘船进了水也不要紧，可进的多了就一定要及时弄出去，不然船就要沉了。 娇俏的少女哭起来柔弱又无助，楚楚可怜的样子激起了男人的保护欲。 顾景行坐直了身子，长臂一揽将她勾过来，按着她的脑袋靠在了自己怀里，感受着那手小的肩头在他手底下在颤抖。 “若是想念岳母了，回去住几日也不是不行，母妃那边我去说。” 按规矩，若不是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件，王妃回娘家去住几天是不合规矩的，会被人诟病。 但她哭的让人心碎。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一刻顾景行觉得她要是喜欢的话，找个由头让她回去住几天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月色渐渐隐没到云后去，只剩满天星斗，湖面上风越来越凉，叶婉清哭了一场，酒气似乎随着眼泪一起散了，她清醒了不少，抹了把眼泪从顾景行怀里挣脱出来，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没心没肺的冲着他笑。 “今夜有王爷在，让妾身有幸享受了一回良辰美景，多谢王爷。” 说着还敛衽行了个礼。 仿佛刚刚哭的抽抽噎噎的人不是她，唯独一双红的兔子一样的眼睛瞒不住。 顾景行扶额：“原来你喝多了酒就是这个样子。” “啊？妾身方才可是做了什么？”叶婉清装傻，“妾身有个喝多了酒就不知身在何处的毛病，方才没冒犯王爷什么？若是有，能否劳烦王爷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顾景行也不搭话，就这么维持这个姿势在那坐着，半晌，叶婉清吃不准他究竟在想什么，还是说这波装傻不成功，他打算跟自己计较刚刚说的那些话了？ 这可麻烦大了。 “王爷？”她试探的喊了一声，又渐渐矮了身子去打算跪下，“王爷若是生气了，妾身愿意领罚，王爷不要气坏了身子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不满足么 顾景行依旧不为所动，叶婉清真有点慌了，她没忘了这人是个怎么冷面无情的角色，若他真的要计较自己刚刚说的话究竟是怎么回事，被察觉到叶婉清这个壳子里已经换成了陈言秋的魂儿，那她就完蛋了。 死过一次，滋味不好受，她不喜欢这个地方，但她更不喜欢死第二次。 为了保命，叶婉清膝行上前，扯着他袖子来回晃，声音婉转莺啼的跟他撒娇：“王爷……” 这一声彻底给顾景行弄的端不住了，她这媚眼如丝的模样，又娇软妩媚的喊他王爷，顾景行体会了一把什么叫骨头都酥了。 “轻点扯，我胳膊麻了。”他不得不解释道。 额…… 尴尬了。 胳膊麻了就早说啊，在这里装什么高冷，害的她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子，还以为他在想什么呢。 叶婉清松了一口气，上前捏着他胳膊给他按摩：“王爷胳膊麻了也是妾身的不是，妾身将功折罪，替王爷捶捶肩捏捏膀子，望王爷能领这个情，待会儿原谅了妾身的过错好不好？” 这会儿口吻正经了不少，说出来的话却依旧带着撒娇的意味，少女特有的吴侬软语听的让人心软。 胳膊麻了的时候被人这么来来回回的捏其实并不好受，顾景行也是人，一样觉得不好受，但他并没有打算把叶婉清推开，任由她这么给自己揉捏。 女子柔软的手在胳膊上游走，一面针扎似的麻的难受，一面又被那细软的手指带来的微妙触感弄的酥痒。 双重感觉的刺激让顾景行有些沉溺其中。 麻劲儿很快过去，只剩下姑娘手指游走的舒适，他什么都没说，让叶婉清一直这么按摩了好一会儿，直到她觉得手累了，忍不住问了一句王爷可有觉得好一些的时候他才有些不舍的让她停下。 画舫在北海中央飘着，四面都是水，又空旷的厉害，夜色渐浓的时候风凉的浸骨，不似先前那般舒服了。 叶婉清这回真的觉得有些凉，缩着脖子紧了紧他披在她身上的外衣。 顾景行看她这样便问道：“是要回去，还是怎么？” 该看的风景都看了，该喝的酒也喝了，这会子说实话已经开始觉得没意思了，叶婉清便说回去。 顾景行说行，手指放在唇边打了个呼哨，不一会儿一艘小舟从暗处嗖嗖的飘过来，站着的正是刚刚那个扮成艄公的侍卫。 画舫靠岸，因为今日是七夕，大秦律有宵禁的习惯，但遇上节日等特殊的日子也不会太过于严格，宵禁的时间会往后推迟一个时辰。 这会儿戌时三刻了，岸上依旧热闹的很，商铺门口那些红灯笼一串一串连成了一条条红线，若是能从高处俯瞰，场面必定壮观。 卖货郎挑着担子，里头放着民间手艺人做的绢花，五颜六色煞是好看，借着路边商铺洒下来的灯光跟人推销自己的东西，一叠声的喊着来看一看瞧一瞧。 路过叶婉清身边的时候，叶婉清瞧着那满框的珠花又忍不住想起了她在现代的时候。 那会儿流行汉服，捎带着火了一个叫簪娘的职业，各种好看的配饰，珠花绢花烧蓝什么都有，她也喜欢那些，哪有女孩子能拒绝漂亮的东西呢？ 只不过她没什么机会能带着那些东西穿上漂亮的汉服出去玩，也就看看了。 这会儿被这些东西勾起回忆来，不觉就多看了几眼。 顾景行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眼瞅着那卖货郎要走远，抬手招呼了一声，把人给叫了回来。 叶婉清不解其意：“爷这是做什么？” 他却没回答她说的话，直接掏出一绽银子来丢给卖货郎：“都要了。” 那卖货郎大概是从未见过这样的主顾，捧着那一绽银子愣在那不知所措。 顾景行以为他怕找不开，自以为体贴的又补了一句：“不用找了。” 卖货郎更懵逼了。 这银子足足二十两，他这一担子的东西加起来也不过几十文钱，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拿二十两买几十文钱的东西。 叶婉清吃惊不已：“爷，您疯了？想买的话一两个就够了，这一堆都买回去也戴不过来啊，再说了咱们总不至于挑着这个担子回府？” 顾景行堂堂王爷之尊当然不会挑着一个担子回府，他也不至于让自己的王妃挑担子，只打了个响指，随后拉着叶婉清走了。 一直跟在暗处的侍卫出来，从卖货郎手中接过担子挑着走了。 那卖货郎直接反应不过来，后来回过神来看着自己两手空空的，连担子都被人拿走了，可手里却多了二十两的银子。 他得卖多少货才有这么多银子啊！一个担子算什么。 那侍卫挺无奈的，想他好好一个王府侍卫，那是曾经上过战场的人，如今竟沦落到挑担子的境地，挑的还是女人用的头饰，真窝囊。 叶婉清扭头瞧着背后那个侍卫无奈的挑着担子的样子，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大概就是古代霸道总裁的现实版了？ 只要你多看一眼，多少钱我都给你买下来，不管你喜不喜欢。 直男表达爱的方式就是这么直接，有钱的直男表达爱的方式更是简单粗暴。 她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二十两银子对王府来说连九牛一毛都不算，对那个卖货郎来说几乎算得上天文数字了。 叶婉清羡慕的叹了口气：“小人物的满足就是这么简单。” 顾景行没懂意思，但字听懂了，以为她嫌弃这些东西太廉价，不过也确实，他也觉得挺廉价的，二十两就能买下来全部的东西，那得多廉价。 “那些东西是买了让你回去赏下人用的，你身为王妃，自然不能用那么粗滥的东西。” 前头不远就是宁金斋，京城里最大最贵最好的首饰铺子，顾景行瞧见宁金斋的招牌，领着叶婉清直奔那里就去了。 叶婉清从他走的方向弄清了他的意图，知道他是误会自己了，忙拉住他：“王爷，妾身不缺首饰。” “你不是不满足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些全都要 她是不满足，但点不在这上头啊！ 想想自己欠了一屁股债，如果她能跟那个卖货郎似的，二十两银子就能解决一年的生计，她也满足。 可惜不能。 她道：“那里头的东西太贵了。” 顾景行闻言皱眉，他是摄政王，当今圣上的亲叔叔，什么东西是他能嫌贵的，只有嫌便宜。 “不怕，本王有银子。” 你有，我没有啊！ 想到那金灿灿的银子打造出来的首饰值钱的要命，叶婉清就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把这些东西拿去卖了换钱。 把王爷送的东西拿去卖了那跟作死差不多，若是真的被他送了宁金斋的首饰头面，叶婉清接下来就得陷入我没钱我想拿这些换钱还债但我又不能打这些东西的主意的左右为难中。 没等她想出个什么理由来阻止顾景行进入宁金斋，人已经坐在里头了。 宁金斋里有成品的首饰，价格十分美丽，也有原材料，由着顾客自己提供花样打造的，当然价格更加美丽。 顾景行是不会在意价格这种东西的，他只管东西配不配得上他，够不够格被戴在叶婉清头上。 宁金斋的掌柜常年伺候达官贵人，十分有眼力见，顾景行没有表明身份，他自己看出来顾景行身份不一般了，客气的很，一口一个这位爷，直接按照最高规格伺候他。 “这位爷是来给夫人挑选礼物的？夫人雍容贵气，无论是金饰还是宝石都衬气质，爷瞧瞧是想打造呢？还是想要个成品呢？” “打造要多久？” “这可就说不准了，只是个戒指两三日的功夫就差不多，若是复杂一些的如耳坠子，就要七八日功夫，再复杂的，那就看工匠的手够不够快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位爷，慢工出细活么，您说是不是？” 这倒是，看来今晚是拿不到打造的东西了。 他看了一圈，成品也不错，瞧瞧叶婉清盯着那些东西两眼放光，他有种把这些也都一起买下来的冲动。 王爷想做什么没有犹豫的，伸手指了一圈：“这一些，全都……” 他一开口，叶婉清就察觉了他的意图。 她是看那些东西看的痴迷，但耳朵还没关上，听见这话就意识到不妙，忙按住他的手打断施法，对掌柜道：“这一些，全都不要。” 掌柜被这两人弄的大喘气，先是一愣，随即又挂上笑，见怪不怪的样子：“二位贵人慢慢挑，在下让人沏上好的茶来伺候。” 顾景行被叶婉清打断，扭头看了她一眼，叶婉清嘴角抽搐：“爷不用这么着，东西贵精不贵多，这些用来赏下人也不合适，妾身就这么一个脑袋，也戴不过来啊。” 她这么一说，他想着也是，便打消了原先的主意，改口问她有什么喜欢的。 要说喜欢，叶婉清其实都喜欢，毕竟这些东西在她眼里都是明晃晃的钱。 可再怎么是钱，也不能拿去套现，看看也就算了，她伸长脖子瞅过去，打算先过过眼瘾，回头随便挑一个什么买下来意思意思就算了。 如今正是缺钱的时候，这些东西又不标价，希望不要挑着太贵的。 她在这四下里挑挑拣拣的当口儿，顾景行就在边上看着她。 叶婉清的脖子长的很美，修长，仰头的时候如天鹅一样高贵优雅，他忽然就觉得，这样好看的脖子上如果能戴上一副璎珞，那一定很好看。 从前他听闻民间两情相悦的男女在七夕这一天有互送东西以表心意的习惯，他也想给叶婉清送点东西。 方才见她瞧着一框花儿出神，想也没想就买了，买完了又觉得太廉价，这才来宁金斋，既然要送，那就送个好的。 大婚以前叶婉清没少给他送东西，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他却厌恶她，对她送来的东西也从未在意过，如今轮到他送了。 一侧的货架上摆着一套珍珠串祖母绿宝石的软璎珞，比起来旁边那些金饰算不得是最华贵的东西，但难得在珍珠颗颗圆润且大小一致，而且那祖母绿宝石同一块母石上分出来的，颜色极其纯净，内里丝毫杂质也无，打磨成了水滴的形状，烛光透体而过，犹如一潭深水沉静清澈。 不知为什么，顾景行只一眼就觉得这个东西很衬她的气质。 她就适合这种浓艳又纯粹的颜色，这颗祖母绿的颜色比起来常见的祖母绿又浅一些，刚好也衬她的年纪，真是再合适不过。 “婉儿，过来。” 婉儿。 叶婉清被他这个忽如其来的称呼弄的心头一跳，一股奇异感觉窜上脊背。 自大婚以来，他一直都是王妃王妃的喊她，要么就是连名带姓直呼其名，婉儿这样亲昵的叫法，还是头一次听见，就像一滴浓墨跌入了清水中，这两个字落在耳中带来的羞涩和亲昵舞着妖娆曼妙的线条化开在她的心里。 她嗯了一声，红着脸凑过去。 顾景行提着软璎珞，替她围在脖颈上挂好。 他个子极高，她站在他面前低着头的时候视线只能落在他的胸膛上，鼻腔里能闻见他身上清淡的香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身上已经染上了她房里喜欢用的草药香。 这是她天天闻习惯了的味道，如今两人身上的香都几乎一样，这样的亲密让叶婉清心里窝的热乎乎的。 掌柜的很有眼力见的拿来西洋镜放在旁边，顾景行戴好后扳着她双肩让她扭过身子去看镜子。 叶婉清皮肤白皙，略略透着点健康的红润，被这祖母绿的颜色一衬，显得十分有活力。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宝石这种东西是上了年纪的人才能用的，没想到有朝一日放在自己身上竟然也能这么出彩。 许是因为她曾经活了二十九岁才来到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的躯体里的缘故，竟然很轻易压的住这个祖母绿的宝石的颜色。 镜子里呈现出顾景行的脸，他站在她身后，和她一起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果然如他想象的那样，这样美好的脖颈适合这样的东西来装饰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夫人选的我都喜欢 “喜欢吗？” 他问道。 叶婉清点点头，脸上有点泛红，原来被男生送礼物就是这样的感觉，羞涩又心动。 “多谢……爷。”差点就说漏嘴是王爷了。 她很喜欢，顾景行很满意，喜欢就好。 叶婉清抚摸着璎珞，冰凉凉的触感，心里却热热的，她开始觉得自己也应该给他也送一个什么东西才好。 她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顿时觉得很为难，好像什么东西放在他身上都不太合适，这人天生的贵气会把任何本身看起来贵气的东西都衬托的很不值钱。 掌柜的是个精明人，瞧着叶婉清神情动作就猜出来她在想什么了，也上下瞄了顾景行一眼，试探的提议：“这位爷通身气质华贵，唯独腰间空空，似乎少了点什么，夫人要不要替这位爷挑个玉佩挂在腰间？” 叶婉清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宁金斋名为金斋，其实不光出售金器，值钱的东西他们都卖，但只卖最好的。 所以这里的玉器也都是最好的。 掌柜也不等叶婉清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击掌三声招呼地下小伙计捧着玉坠子过来了。 叶婉清回想起来从前顾景行几乎不在腰间挂东西的，觉得他应该是不想挂，刚刚是被掌柜带着思路走，没想到这一茬，这会儿说不要也挺扫人面子的，于是抬头看了顾景行一眼。 顾景行知道她想问什么：“只要是夫人选的，我都喜欢。” 他这么说，叶婉清也就放心了，顺着那一溜的玉挂件一一看过去，总觉得没有合适的，不是太浮就是太丑，总之玉都是好玉，就是造型款式没有衬合他身份的。 若是打造一款，好是好就是今晚拿不到了，过了这个日子再送东西也就少了那么点意思，叶婉清看了两遍，一直选不定，不觉有些失望。 看来还是要给他选个别的，他不喜欢戴挂件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没有合适的呀。 掌柜察言观色，看得出来叶婉清都不喜欢，便询问道：“夫人，其实小店还有一样东西，只是寻常不轻易示人，夫人若是有兴趣，不如瞧一眼？” 这话问的，有的话就拿出来啊！ 叶婉清说可，掌柜的神秘兮兮的请两人上楼，那东西是单独存放的。 横竖有侍卫在暗处盯着，也不会有什么问题，顾景行陪着叶婉清上了二楼去，掌柜推开一个房门进去，郑重其事的取了一个匣子出来。 那匣子花样古朴，只不过纹路处处都是异域风情，看着不像是中原的东西，想必年代很久了。 盒子上还有机关，掌柜的当着两人的面打开了机关，里头躺着一枚墨玉镶珠龙文佩。 墨玉如其名，色泽如墨通体浑厚，颜色极深但纹路却清晰可见，被雕刻成盘龙的形状，只伸出一爪似乎要去抓什么东西，模样甚是威严。 但那爪上缺了一块，原本是五爪，现在只剩四爪。 掌柜的解释道：“从前小的家祖上是从军的，跟着高祖皇帝南征北战，这玉佩是旸皇帝给赐给太子的生辰礼，城破那日祖宗亲手斩下太子头颅，捡到了这个东西。” “这龙文佩的造型据说是指点江山的意思，祖宗原想将此物进献给圣祖皇帝，却被妻子劝告说要避嫌，最终祖宗将此物藏好，就这么一代一代传下来，就到了在下这一辈。” 大秦立国前是灭掉了旸王朝的，他说的旸皇帝是旸王朝的最后一个皇帝。 果真来历不凡啊，大秦立国到现在，这东西世世代代也经历了不少风雨了。 叶婉清不解：“既然这是祖传之物，那为何还要卖掉呢？” 岂不是对不起祖宗。 掌柜的一笑：“此物原本就不应该是属于在下这一族的东西，既然无缘自然也留不住，若是能找到属于此物的有缘人，那也是它的造化。” 叶婉清提起玉佩来端在手心里细细端详，大秦规制，王爷可用蟒纹，这五爪少了一爪正成了蟒，倒也合顾景行身份。 只是终究不是生来就是蟒纹，而是残缺出来的蟒纹，叶婉清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想了想还是放下了。 “总归不能拿个残缺的东西送人，我还是看看别的。” 她把匣子合上，这匣子的机关十分精巧，一旦合上就自己上锁。 叶婉清没注意匣子夹住了她的衣袖，一转身之间匣子被衣袖给带了下来，挂在袖子上，吓了她一跳，还以为东西要摔了。 还好没事。 她惊出一身冷汗来，请掌柜的重新打开机关好把东西放回去。 顾景行却忽然道：“不用了，看来这东西是和我有缘。” 叶婉清闻言抬头看他，颇有些意外：“可这是残缺……” 他却挑挑眉，做了个捻针施针的手势，意即身上有这个毒，他也是个残缺的，岂不是正合适？ 这么解释，似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喜欢最重要，叶婉清就不再说什么，问掌柜的价格，估摸着不回太便宜，问完了果真不便宜，叶婉清是能负担的起，但手头上就变得越发紧张了。 可又能怎么办呢？答应都已经答应了，总不好说半路上因为太贵反悔不想买了，她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买下了这个龙文佩。 前脚付了银子，后脚顾景行就把身子一侧，让她给挂上。 叶婉清听话的给他挂上了。 这东西不愧是他自己乐意留下的，墨玉的颜色龙纹的式样果真很合他的气质，腰间一多了这么个东西，整个人似乎都起了点变化，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变了。 顾景行低头瞅了瞅，又伸手掂量了掂量，满意的点头：“不错，不愧是夫人的眼光。” 叶婉清惭愧，哪里就是她的眼光了，严格来讲是掌柜的选的，她不过是充当了一个赠送的角色罢了。 “爷喜欢就好。” 该买的都买了，时辰也已经不早了，两人准备离开，掌柜的亲自出来相送，一个脖子上挂着璎珞，一个腰间挂着玉佩，都是心满意足写在了脸上。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在这一来一往之中养起来了，若说从前两人之间还只是朦朦胧胧，那么经过今晚这么一晚上的相处，彼此之间最后一层窗户纸也已经捅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到嘴的肉飞了 红线的两头牵着两颗心，两人没有乘轿，并肩走路回的王府。 福忠早早就回来了，顾景行一进门他就迎上来：“王爷可要去书房处理……” “不去，留着明儿再说。” 福忠急了：“可是王爷……” “再废话打发你去西郊看林子。” 福忠只能闭嘴，那些公务有些是加急的，明儿早朝就要用，这会儿不处理，明儿只怕是要临时抱佛脚了。 顾景行陪着叶婉清回清虹苑，进了门还不打算走，大有在这里留宿的意思。 方才福忠让他去处理事情，叶婉清没有开口劝谏他去，是出于一点私心，才甜蜜了一路子，她实在不想这么快就与他分开，只要他陪着自己回清虹苑就满足了，能一起多走几步路也是好的。 “王爷不是还有公务要处理么？” 顾景行并不在乎：“不用管他。” 说着伸手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往怀里一带，叶婉清一下子撞在他胸前，两人面对面贴着，她仰头看着他好看的脸心里小鹿乱撞，笑意掩藏不住。 可还是要保持理智：“王爷一直勤勉，可莫要为了妾身懒怠下来，回头别人要说妾身是红颜祸水了。” 他唇角一勾，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道：“也不想想你当初是怎么嫁给我的，如今我勤勉与否，你都是个祸水。” 这话说的叶婉清哭笑不得：“王爷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吗我呢？” “自然是夸你。”顾景行低头拿鼻尖在她鼻尖上蹭着，“小妖精，我怎么舍得骂你。” 叶婉清冲着他使小性儿：“可我听着就是在骂我，不管，生气了，要哄哄。” 小姑娘撒娇的技能无师自通，尤其是心有所属的时候这项本事更是发挥的超常，顾景行被她勾的心痒，挑着她下巴让她抬头看着自己：“你想我怎么哄你，嗯？” 男性特有的雄厚嗓音从他口中吐出来，带着低沉的磁性，让她沉迷其中，耳根子更红了。 “讨厌！” 说要哄哄，真要问怎么哄，又怎么说得上来。 叶婉清一把推开他就跑了，顾景行怎么会放过她，当即就追了上去，两人一个跑一个追，直到叶婉清慌不择路一头撞进了内室去。 这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顾景行可不打算放过她，直接把内室的门给堵了。 “这可是你自找的。”他坏笑着靠近她，叶婉清又不是未经人事，当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头一次的回忆不怎么好，那是那时候的坏境确实很恶劣，陌生的房间，素不相识的男人，粗暴的动作，换成哪个姑娘都不会觉得这样的体验是美好的。 可如今不同了，相处了这段时间，彼此都已经很熟悉，又加上经过了今晚这一出，叶婉清对他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抗拒，想想待会儿会发生什么，她甚至羞耻的有点期待了。 顾景行还是留了的余地的，并未一上来就扑过去，而是站在那让叶婉清试着去接受他这样的心思，他看得懂，她明白他想做什么，他脸上抑制不住的渴望出卖了他。 他一向不喜欢霸王硬上弓，若不是她自己真心愿意接受，那么今晚就算是个不错的时机，他也一样会选择放弃。 两人在狭小的内室里，就这么隔着一张小圆桌两两相望，一个在等着对方做心里建设，一个在等着对方更进一步，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叶婉清渐渐垂下眉眼，满面娇羞。 不抗拒，那就是愿意接受了。 顾景行一步步慢慢上前，她能听见他靴底踩在地板上的声响，还有他身上衣物的摩擦声，越来越靠近。 只是…… 忽然之间叶婉清觉得小腹一股坠痛来袭，她心里一抽，觉得不太妙，痛过一下之后就是绵绵不绝的坠痛，渐渐加重。 完犊子。 顾景行已经贴上来，伸手揽住了她，挑起她下巴的时候看见的却是一张哭丧的脸。 他僵住。 叶婉清憋着嘴，失望道：“王爷，妾身……葵水忽至……” 没有什么比这个时候发生这种事更扫兴的了。 顾景行沉沉的闭上眼睛，身为一个男人遇上这种情况简直比饿了三天三夜之后眼睁睁看着到了嘴边的肥肉飞走了更难受。 但他又不能硬行禽兽事，暗暗咬牙将那股子冲动狠狠压下去，再看叶婉清，捂着肚子面色发白，忙扶着她问道：“怎么了这是？” 叶婉清摇摇头：“没事。” “这叫没事？说实话！” 说实话她自己也不知道，从前确实葵水初至会有点难受，都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也不会影响她做任何事，从来没有这么厉害的痛过。 “大概是今日喝了酒，又吹了风的缘故，着凉了的话是会有些难受的。” 除了这个，她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顾景行脸色比她还难看，他没经历过这种事，也不知道面对这种是应该怎么做，总之身子不爽利躺下养着是没错的，便扶着她让她躺下。 叶婉清哭笑不得：“就这么躺下了，待会儿这床铺也就不用要了，王爷还是先回避一下，让莺歌燕舞进来替我更衣。” 他倒是一急之下把这个给忘了，反应过来，觉得也是，起身离开房间，莺歌燕舞进去又出来，替熟手熟脚的替叶婉清收整一番，换掉染了血的衣裤，又给她换上舒适的寝衣，这才退行出去。 顾景行复又进了屋，叶婉清蜷缩成一团躺在床上，明明是大热天的，她觉得身上有些凉浸浸的难受，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幅样子实在是可怜人，又不好因为这个传太医，顾景行尝试着上去躺在她身边，伸出一只胳膊来给她当枕头垫在脖子底下，一手捂着她肚子，用手心轻轻揉着。 他的手掌温温热热，隔着冷冰冰的肚皮传递过来，叶婉清觉得有了这点热量能让她舒服很多。 本来累了一晚上，又加上身子不爽利，叶婉清被他揉的舒服，原只想闭上眼睛享受享受，这一闭却直接睡着了，再睁眼已经是天光大亮。 大概是昨晚顾景行掌心的热度起了作用，这会儿肚子已经不疼了，叶婉清喊了一声，莺歌燕舞进来伺候她梳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暗藏嫉妒 昨儿顾景行替她选的那套祖母绿璎珞就摆在妆台上，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临时摘了也顾不上好生收起来，且又是晚上，就着烛光灯笼瞧东西总是比不上白日里大太阳底下来的真实。 这会儿外头的阳光洒进来，照在上头越发显得东西精致好看。 燕舞忍不住惊叹：“太美了，也只有王妃才配这样的好东西，王爷对王妃可真好。” 她大小跟在国公府伺候，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东西也确实是精致好看。 叶婉清心里头吃了蜜似的，回头吩咐说：“去找个合适的匣子来，好把东西收起来。” “这么好看的东西，收起来多可惜，王妃不如就戴着，多好看啊。” “就是因为这是好东西才不能时时戴着，万一不小心弄坏了就心疼了，日后用得着的时候再戴，收起来。” 这不是简单的一样东西，这是心意，是情谊，她不想拿出来到处显摆，只想自己好好收着。 要是有手机多好，发个朋友圈秀一秀，还不怕坏了东西。 莺歌去找匣子了，叶婉清趁着这当空又提着璎珞在脖子上比了比，揽镜自照，怎么看都觉得甚美。 想当初刚嫁过来要回门的时候，顾景行还嫌弃她选首饰的眼光不怎么样呢，其实那都是王府准备的首饰，并不是她自己选的。 如今瞧瞧他亲自选的东西，才觉得这人的审美其实挺不错的。 果然直男这种东西不是无可救药，只是他不愿意为你去上心的问题。 正比划的开心呢，镜子里忽然多出一张脸来，给叶婉清吓得一哆嗦，一回头却是林柔来了。 她这一哆嗦，把林柔也吓得一哆嗦，两人哆嗦完了都瞧着对方忍不住笑出声来，叶婉清拍着胸口舒了口气：“吓我一跳。” 林柔笑过一声，盈盈蹲了个安：“给姐姐请安，刚刚妹妹瞧屋里也没个伺候的人，没让人通传就自己进来了，吓着了姐姐，还请姐姐恕罪。” 叶婉清忙放下璎珞上前亲手将她扶起来：“不妨事的，只是没个声音身后还忽然多了个人难免会吓一跳。这一大早的，你怎么来了？” 说话间，拉着林柔就在妆台前头坐下了。 林柔道：“昨晚听说姐姐身子不爽利，这不一大早就过来瞧瞧姐姐，太皇太妃先前赏了妹妹几根老山参，特意带来给姐姐补补身子，姐姐究竟是怎么了？” 昨晚那个点了她身子不爽利她都知道了？ 叶婉清第一个反应就是林柔也在她院子里安插了眼线，但随即又想到林柔真要这样做也不应该这么明显，这不是明摆着来告诉她，她在院子里安插了眼线么？ “我没事，只是来个葵水罢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爷待姐姐珍宝似的，昨儿都那个点了，王爷还巴巴吩咐人好生照顾王妃，动静传到妹妹院子里，自然也就知道了。” 叶婉清有点尴尬，她昨晚睡得沉了，也不知道顾景行究竟大半夜的闹出来多大的动静，难道她来个大姨妈，还要弄的阖府上下都知道么？ 她决定绕开这个话题。 “妹妹这个时辰过来大概还没用过早膳，要不要在这里一起用一点？” 林柔婉拒了，两人姐妹相称不假，一个正室一个妾侍也还是事实，按规矩妾侍是不能和正室同桌用膳的，叶婉清不介意也不行。 叶婉清也不强求，本就是为了打岔，岔开了也就达到目的了，她要不要吃，叶婉清并不在意。 刚好这时候莺歌捧了匣子回来给她，叶婉清提着璎珞往盒子里装，林柔盯着那璎珞瞧，眼里透出羡慕来：“姐姐这璎珞瞧着可真好看，这是绿宝石的？” “是祖母绿。”叶婉清笑道，“你也就觉得好看对不对？” 女孩子家，有了新的首饰总爱找个人分享开心，她又对着自己的脖子比了比，还晃了两下让林柔瞧：“好看吗？” 林柔笑着点头，心里却有点酸酸的，“好看呢，很衬姐姐的肤色。”这么好的东西，她见都没见过。 昨儿之前还没看叶婉清拿出来戴，今天早上就有了，还这么爱不释手，必然是昨晚才得着的新东西。 是王爷送的。 想起来昨晚顾景行去她那里也只是为了应付林拂影，意思意思，扭头就带着叶婉清出门去过节，还给她买这样的好东西，林柔说一点都不嫉妒是假的。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嫉妒，要不是叶婉清对她宽厚，维护了她的颜面，如今她在这王府里也不能这么稳稳当当当立足，上回在曹府也不能捡回自己的脸。 有什么好嫉妒的呢？人家本就是正经夫妻，丈夫七夕这天给妻子买首饰相送本是应当啊！ 妾通买卖，她也没有资格立场嫉妒叶婉清。 也罢了，不想了。 林柔夸了几句后没话找话的同叶婉清聊天，说起时下流行的花样子，她神秘兮兮道：“姐姐必然想不到这花样子是哪里流行开来的。” 叶婉清一向不关心这些东西，但不妨碍她吃瓜的热情：“哪里的？你且说说看。” 林柔竖起手掌来挡在嘴上，压低了声音道：“佥都御史赖世杰的夫人那里。” 不过是个佥都御史的夫人，也没什么特别的啊，叶婉清还以为是什么神秘兮兮的人物呢，不过她既然这么说了，想必这位赖夫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她又问道：“她有什么稀奇么？” “有倒是有，这位赖夫人出身书香世家，按说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些上头很有造诣才是，实则不然，有人听见过这位夫人喜欢唱小曲儿。” 从前叶婉清对这些说辞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渐渐明白了这些话的意思。 出身于书香世家的姑娘品德造诣总不会太差，必然也应该是个肚子里有墨水的主儿，而所谓的唱小曲儿，那是青楼楚馆烟花女子才会干的事儿。 寻常人家的女子抚琴和歌和的都是正经词儿，可不会被形容为唱小曲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赖夫人的过往 那这么说来这样人家出身的女子唱小曲儿果真不是个正常的现象。 叶婉清猜测：“也许父母开明，从前在家就听过学过这些，只是当个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爱好呢？” 毕竟传言不尽实，口水淹死人，这个叶婉清生活在现代的时候可是领教过的，这个年代没有键盘，口水汇成河，也够人喝一壶了。 然林柔却摇摇头，“姐姐怎么能这么想，哪有书香世家的父母会允许家里的女儿去听那些银词艳曲，更别说学了。再者瞧瞧这些花样子，好人家的姑娘哪有这样的想法。” 她描述了一下那些花样子的模样，统统都是成双成对的东西，或交颈鸳鸯，或成双的松鼠，无一不是粘腻在一起的形象。 交颈鸳鸯这花样子本也没什么，却要看用在什么地方，即将出阁的小女儿替自己绣一个这样花样的肚兜无伤大雅，反而是情致。 赖夫人将这种交颈鸳鸯的花样子做了修改，鸳鸯上了岸，周围花丛掩映，两只鸳鸯只露出交颈的头来，你说藏在花丛里那些都是在做什么？ 还有松鼠成双对的花样子，两只松鼠靠在一起，尾巴拧成绳似的交缠，又是想要表达什么？ 这样的花样子做成了帕子提在手上招摇过市，被人瞧见了觉得这花样子新鲜问起来，还不知羞的自报家门，说自己是赖世杰的夫人。 正经人谁弄这个。 别说那些出身高的人，就连林柔这样庶出给人做妾的都看不上这样的做派。 早先原主就不是个能在朝中官员谁是谁身上下功夫的人，叶婉清过来之后又因为要避忌身份也很少打听这些东西，并不是很清楚这些官员资深以及他们夫人等人的情况。 倒是林柔因着林拂影的缘故多少也知道一些。 这位赖世杰是状元出身，金榜登科时只有十七岁，震惊了当年的朝野上下，多少年春闱都不曾出过这样年轻的状元郎了。 新科状元被安排进了翰林院做编撰，并没有因为自己是新科状元就翘尾巴，依旧勤恳好学，不久后就得了翰林院学士余晏温的赏识。 彼时余晏温年事已高，不久后就递了折子告老还乡，赖世杰顾念着那几个月的师生情谊，时常前去探望老师，一来二去的日子久了，不意外的成了余晏温的乘龙快婿，娶了余晏温老来才得的一个独女余清韵。 只是造化弄人，两人大婚当晚余家就遭了山贼，一把火被烧个精光，除了余清韵被赖世杰拼死护着逃了出去，余家上下十几口人无一活口，老两口更是被烧成了焦炭。 而余清韵也在这场大火中烧毁了容貌，此后便无人见过她的容貌。 事后赖世杰安顿好新婚妻子，自己则连夜赶路进了京城，敲响了王府大门，与顾景行借了人马，亲自带人去剿匪报仇去了。 听到这里叶婉清很是不解：“他与王爷很熟吗？为什么一上来就跟王爷借人？” 以顾景行的性子，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大半夜的贸然跑上门来他不下令大棍子把人赶出去三十里以外算是客气的。 林柔解释道：“也并非全无关系，那一年春闱殿试是王爷主持的，赖大人作为新科状元的第一份差事也是王爷亲自安排的。事后王爷提起过此人，说当时就存了让他历练历练的心思，日后也是个可以培养的好苗子，哪料到就出了这档子事。” “赖大人孤身一人考进京城来，举目无亲的，除了王爷也没有第二个人有这个本事帮他了，翰林院那些学者们又能做什么呢？” 这么听来似乎是挺合理的，叶婉清还有一样不明白：“怎么余姑娘出嫁了，当晚却在娘家遭了贼呢？” 林柔一笑：“说来也是个佳话，赖大人那会儿领了差事没几年，俸禄也仅能养活自己，去看望余老先生都是借住在余家的，并没有自己的宅子，是以婚事就在余家办了。” 这个瓜吃的叶婉清唏嘘不已，她想起了一句话：“福兮祸所依，福兮祸所伏。原本是个喜事，一夜之间红事变白事，任谁也受不了这个打击？有没有可能是这位赖夫人受了太大的刺激性情大变才这个样子的？” 不然好端端一个翰林院学士养出来的女儿，怎么能这么恬不知耻。 “谁知道呢，”林柔长长的叹了口气，“人有旦夕祸福，可见有时候出身也并不能决定一切，声望如何，学问如何，一把火下去还不是化为灰烬。” 她说这话的时候，叶婉清并未听的出来她有多少同情的意思，反倒觉得她似乎有点咬牙切齿的在说。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叶婉清觉得，林柔对待这件事的态度似乎是幸灾乐祸的，余家有她羡慕的一切。 余晏温没有纳妾只一正妻，对唯一的女儿也极为重视悉心教导，还替她选了个良人佳婿，即便她在大火中毁了容，赖世杰也不曾纳妾，只守着她一人，如果不是山贼肆虐，余清韵的后半生是可以幸福美满的。 这一切原本都是林柔所羡慕而不曾拥有的，如今余清韵也都失去了。 话说到这里气氛似乎有些僵，正好燕舞进来说早膳已经准备好了，请王妃去用膳，叶婉清借着这个由头结束了话题，邀请林柔与她一起去用膳。 早膳放在了小花厅，外头人来人往的都能看得见，林柔不敢坏了规矩让人瞧见她与叶婉清如此交好，把话传到林拂影耳朵里可就不好了，只能称自己吃过了，站在旁边伺候她吃。 两人把话说开了之后叶婉清一直都是拿她当姐妹处的，正妻妾侍的身份其实看的很淡，就连莺歌燕舞伺候她用饭这件事她也适应了很久，林柔在边上伺候她，叶婉清吃的浑身别扭，只想快些吃完了事。 前头光影一暗，一身朝服的顾景行快步进了花厅，外头伺候的下人跪了一路给他请安，莺歌燕舞在旁伺候着，见了他进来也忙行礼请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热敷包 顾景行手里托着个金丝绒布的布包一路进来，林柔有些意外会在这个时候看见他，寻常这个时辰他都还没下朝，愣了一下才跟在叶婉清身后给他行礼请安。 他就像是没看见她的存在一样，只上前搀了叶婉清的手臂将她扶起来：“你身子不爽利，不用拘礼。” 叶婉清莞尔一笑：“王爷抬爱，妾身却不能心中没数，礼不可废，人前人后都是一样的。” 说着往旁边看了一眼：“妹妹还在呢，王爷也不让人家起来，只管拉着妾身说话，委屈了妹妹，妾身可不依。” 她什么时候是个讲究礼不可废的人了，顾景行明白她的意思，随口敷衍了一句：“起来。” 林柔这才站直了身子，开口说了声谢王爷，话音还没落下，顾景行的心思就又已经回到了叶婉清那头，将手里的金丝绒布包往她手上一送：“这个拿好。” 全然没有在意林柔在旁边礼数有没有周全的意思。 林柔回的那一句谢王爷等同于对着空气在说话，她垂下眸子，不免有些尴尬。 果然卑微之人到了哪里都是一样的不受重视，在家中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她这个庶女，来了这里也还是一样的，有叶婉清这个正妃在的时候她在顾景行眼里和屋里这些伺候人的侍女没什么两样，都是不值得他多看一眼的存在。 从前叶婉清尚未入府的时候，顾景行虽也是一样没有与她发生夫妻之实，却到底还是念在兄妹的情分上敬重她两分，如今有叶婉清在的时候，他连多看她一眼都不肯。 她颓然的想着，也不是非要求什么荣华富贵，只是想自己原有的一切不再失去，这个也很难吗？ 叶婉清接着那布包，料子是上好的料子，触手柔软，犹如摸着小动物的皮毛一般舒服，甚至触手生温，若只是闭着眼摸上去，真以为是摸着小奶猫的脊背。 她纳罕：“这是个什么稀罕料子，摸着又软又滑倒也罢了，妾身竟出现幻觉了，仿佛这料子是热的。” “这料子倒不是热的，只是这里头的东西确实是热的。”顾景行解释道，这是他让太医院准备的麸子皮，炒的热热的装在布袋里，敷在小腹上，有缓解腹痛的作用。 他一路带回来已经没有刚炒出来时那么热了，但这样不冷不热的温度反而刚刚好。 叶婉清捧着这热敷袋，觉得很是感动。 其实这会儿她已经不疼了，但不想拂了他的好意，还是道了谢，当着他的面将布袋贴在了自己小腹上。 这确实是好东西，哪怕是这会儿她肚子已经不疼了，到底还是葵水期，这麸子皮热乎乎的贴上来也一样觉得舒服了不少。 想起大婚那会儿他的态度，再对比一下眼下他的态度，叶婉清感慨果不其然直男什么的都是男人不想在你身上花心思的借口。 若是真的有心，自己不懂得也会想法子弄懂的不是么？ 她很多时候都是个很在意别人想法的人，别人对她的好意她心里都知道，也会让别人付出的好心得到一个满意的回馈，对顾景行送来的热敷袋夸赞不止，表示自己很喜欢。 这果然让顾景行很满意。 被忽略在一旁的林柔看着这两个人卿卿我我，那是她得不到的幸福和重视，她越发觉得自己呆在这里是个多余的人，想要说话又插不上话，不说话站在这里又有种手脚没处放的局促感。 怎么都是不自在的。 若不是礼数拘着，她只想悄悄的就离开，也好保全自己的面子。 叶婉清饭才吃了一半，桌上的东西几乎都还是满满当当，看顾景行穿着朝服行色匆匆的过来，估摸着他还没吃饭，对他道：“王爷若是不嫌弃，不如就顺便在妾身这里用一点？” 他当然不嫌弃，燕舞机灵，早就准备好了碗筷呈上来，叶婉清想起还有个林柔在边上待着，便拉了她的手冲着顾景行道：“妾身想跟王爷求个恩典，让妹妹也一起坐下来用膳，都是自家人，一起热热闹闹的才好呢。” 顾景行似乎有点犹豫，他和叶婉清两人用个早膳本是个美事，中间插进来第三个人反倒扰了兴致，不过既然她喜欢，那倒也无妨。 他是想点头的，只是这片刻的犹豫让林柔看到了他的不爽快，索性抢在他开口之前自己开口拒绝了：“姐姐方才还说礼不可废呢，妾身只是个姨娘，按规矩是没有资格同姐姐同桌用膳的，承蒙姐姐不嫌弃，妾身却不可废了规矩。既然王爷在这里，那妾身就不打扰二位了，妾身告退。” 说完也不等顾景行表态，林柔带着石嬷嬷自行退了出去。 叶婉清本想出去追，被顾景行按住了手臂：“用膳。” “她似乎心情不好了。”都是女孩子，叶婉清敏感的察觉出来林柔情绪上的变化，她不对劲。 顾景行不以为然：“何以见得？” 这还用解释吗？都这么明显了。 叶婉清眼睛盯着门外的方向：“她宁可离开，也不愿与妾身同桌用膳，礼不可废的话明显就是借口，妾身看得出来的。” “你想多了。”顾景行一面给她夹菜一面道：“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资格与你同桌用膳，又何来因为这个不高兴只说，这个不错。” 事实再次证明了一个男人直不直男和他愿不愿意在你身上花心思是两码事儿。 叶婉清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到底她是王爷的表妹，又入府多年与王爷作伴，王爷也该多关心关心她。” 闻言顾景行放下筷子，黑眸注视着她：“你这是在把本王往别的女人怀里送？” 叶婉清沉了沉，思忖了好一会儿才摇头：“说实话，哪个女人愿意将自己的心上人往别的女人怀里送的，妾身也不是什么高洁的圣母，也希望能与自己心爱的男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妹妹又何尝不是如此想的呢？她也是个可怜人呐。既然得不到希望的结果，那妾身还不如想开一点不是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让我找别的女人？ 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昨晚听说顾景行去飘风院陪了林柔一会儿的那时候，她心情不也灰败的像是秋风萧瑟后的枯树。 女子的私心，总想在在乎的人面前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即便这一面是装的。 如今两人正处在刚刚捅破了窗户纸，最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这种心思就会被放大的尤其强烈。 不过也还好，她眼下这样的大方也不全然都是装出来的，至少她知道顾景行对林柔至多就是尊重，了不起就是兄长对妹子的爱护，并无什么男女之情。 不然也不至于林柔入府这么多年还是完璧。 况且在经历了曹家发生那件事之后，她与林柔的相处中渐渐也生出真心的友谊来，单单是对于林柔这个人来讲，她其实是不讨厌的。 然顾景行似乎并不是很愿意接受她这样的想开一点，正色道：“若你觉得她在府里碍眼，我可以打发了她出去。横竖如今她还是完璧，即便是出去了也不耽误她再次嫁人。” 叶婉清惊了一跳，忙阻止了：“不可！” 她进王府本身也就只是个棋子的用处，林家对她也不当回事，身为女子又没有资格安排自己的婚事，她若是被王府打发出去，林家会怎么想？ 又会怎么对待一个原本就不受宠如今又没什么用处的弃子？ 林柔的处境本就很艰难了，叶婉清不想她因为自己而变的更加艰难。 分析了一番利弊之后，她道：“王爷还是打消这样的念头，就当是妾身在府里有个姐妹陪着也好。” 顾景行看着她，眼中有柔光流过：“委屈你了。” 她摇头，俏皮一笑：“倒是委屈了王爷才是。” 顾景行伸手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陪她一起用膳。 饭罢，前头还有公务等着他处理，顾景行漱了口便不再多留，匆忙起身离开。 叶婉清搂着他给的热敷袋回了内室去躺在美人榻上犯懒，这会儿麸子皮已经冷的差不多，没有继续敷的必要，她将袋子交给莺歌：“好生放着，下次葵水的时候再用。” 燕舞在一旁给她捶腿，力道不轻不重的很舒服，叶婉清懒懒的躺着，两眼半睁半闭，才吃过饱饭有些许的睡意，却听燕舞在旁边声若蚊虫的哼哼了一句：“这么好的机会打发走林姨娘，王妃何必替她说话。” 她睁开了眼：“我也不是替她说话，我这是多方面考量之后的结果。林姨娘是太皇太妃的侄女，如今太皇太妃对我是个什么态度你也瞧见了，我要是千方百计把林姨娘弄出去，只怕是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与太皇太妃和解。” 婆媳和睦相处难度挺大的其实，尤其是她俩这一对婆媳，不过林拂影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不然也养不出顾景行这样优秀的儿子来，她对自己的敌意来自于自己的身份。 这一点叶婉清看得很清楚，她从来也不是个圣母，心境也不是那么豁达，虽不至于睚眦必报但也不会做出别人虐我千百遍，我待对方如初恋的蠢事儿来。 要是林拂影就是为了针对她而针对她，她也不会管什么礼义廉耻那一套，你对付我我就报复回去。 但林拂影并非如此，她的身份决定了她和太后这边的人不能走到一条线上去，谁也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所以叶婉清觉得她还是能容忍林拂影对她的敌意的。 而且现在既然上了顾景行的船，当然就要走到底，林拂影年纪也不算特别大，少说还有二三十年好活，难不成在未来的日子里婆媳两个都要这么势不两立吗？ 如今打好基础，日后总有和解的一天，林拂影总能看明白她如今的隐忍是为了什么。 终究是自私，她现在帮着林柔，也不全是为了林柔。 燕舞小机灵有，大智慧欠缺一点，想不了那么长远，好在她足够听话，叶婉清这么解释过了，她就不再多嘴，似懂非懂点着头，继续给叶婉清捶腿。 可叶婉清却睡不着了。 穿越过来这几个月的功夫，比自己过去活的二十九个年头来的都要累，成长的不是一星半点，天天绷着一根弦动脑子，做梦都在想着算计算计算计。 怪不得古人活不长，天天这么死脑细胞，新陈代谢都跟不上，可不提前透支完了嗝屁的早。 她探口气，推推燕舞：“别捶了，去给我找个能出门的衣服，我出去一趟。” 燕舞问道：“要男装还是女装？” “男装，方便点。”不然一个王妃大张旗鼓的去看望别的男人，回头就该满城风雨了。 如今她扮起男装来很是娴熟了，黄煊的正经宅子在南方，在京城里只有个落脚的别院，取了个让人费解且一般人觉得十分不吉利的名字，叫离庄。 跟着出门的依旧还是卫宁，和叶婉清一样换了男装，上门给离庄门上的小厮递了牌子，用的是叶青的名义。 那小厮进去通传，没一会儿功夫满面客气的出来请叶婉清进去。 离庄不算大，二进的小院子，但胜在精致。 叶婉清沿着抄手游廊往后走，看着院子里的布置与旁人家的院子大不相同，别人家的院子都规规整整的，离庄则整个把院子布置成了花园，挖池子放假山养锦鲤。 若不是院子不够大，叶婉清毫不怀疑黄煊还能把这里弄成小桥流水。 他在后院养伤，不宜吹风不好多走动，但听说叶婉清来了还是出了房门来迎接。 只穿了个月白的中衣披了个外袍，头上裹了一圈白纱布，因为有伤不方便梳理，只在脑后松松散散的束成一束。 不过脸色看着比初六挨砸的那日好多了。 等叶婉清到了跟前，黄煊弯腰揖手行了个礼：“见过王……” “别这样，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敢以自己的身份托大。如今在先生的地盘上，就当是朋友拜访，不用这么拘礼了。”说着回头让卫宁把带来的东西递过去，黄煊让身边伺候的人接了，邀请叶婉清进屋去喝杯茶，卫宁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看望黄老板 叶婉清先是询问了黄煊的伤势恢复的如何，他说还不错，叶婉清才抱着歉意提起：“那日情况匆忙，事后才想起来甚至还没有给先生道谢，真是大大的失礼。” 黄煊并不是很在意：“不过是举手之劳，王妃何必这样放在心上。” 别人可以不在意，她不能也真的不在意，这是黄煊第二次为了救她挂彩了，叶婉清还欠了他一屁股银子，这会儿坐在这里，觉得屁股都不安稳。 “先生，有道是大恩不言谢，前后两次蒙先生搭救，实在是不知道何以为报才好，只能先赊着了，日后先生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力所能及在所不辞。” 她不能说大话，办不到的事儿不能应允。 黄煊只是笑笑：“客气了。王妃再这么客气，倒显得我居功自傲。” 这么说倒也是，叶婉清不太善于交际，对着黄煊那张脸难免想起从前的事，心情又少不得复杂起来，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话，气氛尴尬起来。 好在来找黄煊回话的管事打破了尴尬的局面，那管事看叶婉清在，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黄煊只说不是外人，让他有话直说。 管事道：“消息都已经放出去了，就说秋冬进补从夏日开始，进补的一应名贵补品风声也都已经放出去了，不日就能传遍京城。” 说着管事呈上来一本小册子，薄薄的很是小巧，黄煊大致翻了翻，点点头：“就这么办。” 管事领着册子出去了。 叶婉清在旁边听着没插话，等管事走了才问道：“如今先生有伤在身，还这么勤勉事事亲为？” 黄煊似乎很爱笑，说话之前必先挂上几分笑意：“要赚银子就得付出精力，你闲下来底下的人就会跟着懈怠，回头还要怪你这个做老板的不会赚银子，拿不到钱人都跑干净了。” 这还真是无比真实啊，感觉像极了现代的九零后，钱到位干到废。 方才她听说什么秋冬进补的，如今夏日还没过完，黄煊头上又开了瓢，生怕他也盲目进补，便劝了一句：“所谓秋冬进补不过就是个说辞，想要进补须得看个人具体情况，而不是说到了秋冬人人都能进补了。我略懂一点这些东西，先生若是想补一补，我可以给先生定制一个食补的食谱。” 比吃那些补品强多了。 “不不不，”黄煊连连摆手，“王妃误会了，并非是我要补，这只是个做生意的手段。药材这东西只有病人才会用，成日里哪有那么多人天天生病。补品就不一样了，生不生病都是可用的。” 他调转视线往外头看去，这里是正厅，门外一条道儿直通龙的捅到通往前院的门口去，两旁隐隐能瞧见一些花啊草的景色。 “既然做生意想要赚钱，就得把心思活泛起来，把不容易赚的钱变成容易赚的钱，银子就是这么来的。” 他冲着外头扬扬下巴：“王妃刚刚瞧见那小册子没有？我打点了关系疏通了刊印局的人，那个小册子讲的就是如何进补，七分真三分假，外头那些人看了这些东西，少不得有七成的人会动了进补的心思，于是就会去买补品，银子这不就来了么？” 被他这么一解释，叶婉清忽然就明白了他这是什么手段，这不就是现代的营销号么？ 没有网络的年代怎么把消息传递出去，当然就是人与人之间口耳相传，一传十十传百，一路传播开去，知道的人不就多了么？ 黄煊继续解释道：“这样的手段其实只是赚一波快钱，所谓进补这种事情，不是人人都能常年负担的起的，动了心思的这批人里头又会有八成是有这个能力买个一两次，看不到疗效就会放弃，剩下的两成里头又有八成也只是坚持的久一点，最后剩下的那一部分人才是真正要网罗的大鱼，最后赚的也是这一批人的银子。” 后面的也就不用他解释了，叶婉清听懂了，剩下的这一点点人就是他真正的客户目标群，有钱有闲还懂的养生的，非富即贵。 不愧是买卖人。 “先生真是好手段，让人佩服。” 黄煊摇摇头，“这样的手段还是不要佩服了，从前说无尖不商，是指的经商要把买卖做的实在才会长久，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无奸不商，不使点见不得人的心机手段反而赚不到钱了。” 叶婉清知道他说的无尖不商的典故，从前米商卖米，即使分量已经够了，也要在容器里多多堆进去一些米，堆出一个尖尖来，看着实在，因此有了无尖不商的典故。 她安慰黄煊：“坏境如此，演变成今天这样也是没法子的事儿，逆流而行总要被大水冲回来，先生也要生存。” 黄煊说是，“药材生意也就只能到这一步了，旁的东西倒是可以有许多手段出来，许多都类似于这种没病给你制造病的招数，只不过应用在不同的东西上头细节不一样罢了。” 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叶婉清恍惚生出来一种他就是师兄的错觉。 当初爷爷的针灸诊所生意低迷的时候，大家都在想法子怎么把生意拯救回来，师兄出的主意就是没病制造病，利用养生营销号的手段，给读者制造恐慌，罗列出来各种无关紧要的症状冠以各种可怕的说法把人吓唬一番，最后再给出解决的办法。 说白了就是软广告。 后来这个法子被叶婉清坚决给制止了。 爷爷开这个诊所不只是为了赚钱，更是希望把陈氏针灸发扬光大，如果用师兄这个法子无中生有最终确实能短时间内把生意拯救起来，可也就只是短时间内的效果，赚一波块钱就没有然后了。 大家伙儿早晚会发现他们在交智商税。 师兄这人八面玲珑，他能对着各种身份地位完全不同的病人都能聊的热火朝天，让那些人觉得他是个同道中人，各种面孔随意伪装无缝切换。 眼前这位黄煊让叶婉清陷入了迷茫，说他是，他身上没有师兄给她那种熟悉的感觉，说他不是，偶尔有那么一两回他就能流露出一些和师兄一模一样的特征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个穿越者？ 人到了全然陌生的环境，没有熟人没有任何熟悉的事物，这种情况之下若是有了共鸣，那种激动是掩藏不住的。 叶婉清故意试探他：“先生可真是把营销号玩的很溜啊。” 黄煊听完很是茫然：“王妃说的是？” “贩卖焦虑，饥饿营销，收割韭菜，这不是阁下一贯的手段么？” 她语速很快，说完死死盯着黄煊的神色，但凡他能有半点不对劲，都逃不过她眼睛。 然而黄煊比刚刚更加茫然了，前面的理解理解或许还能一知半解，但他不是很明白叶婉清为什么忽然提起韭菜来，有什么关系呢？ 他噶然：“恕在下愚钝，实在是难以理解王妃言语中的深奥含义，能否请王妃稍加解释？” 他连口气都又重新开始客气起来了，那份迷茫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叶婉清有点泄气，小声喃呢：“看来你确实只是这个世界的黄煊，跟那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越说到后来声音越小，几乎听不见了。 黄煊求助似的看着卫宁，卫宁也没听明白她究竟在说些什么，脸上连点表示都没有，根本不搭理黄煊。 好好一场谈话弄到这个境地，两个人都觉得待不下去了，叶婉清寻了个借口起身离开，黄煊送她到了门口，叶婉清临出门前说让他放心，欠他的银子会尽快想法子还上。 出来后，一向不多话的卫宁问道：“王妃与黄先生是旧识？” 不等叶婉清回答，她又补充了一句：“或者王妃有个与黄先生长的相似的旧识？” 这个话题戳到了叶婉清的敏感处，反常即为妖，素日大家在一处八卦的时候卫宁从来不掺和，不管是关于她的还是关于别人的一切事儿卫宁好像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过。 她忽然跟自己打听这些，叶婉清本能的觉得不对劲。 “并没有。”她简单干脆的否认。 卫宁跟在她身后，瞧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叶婉清察觉到身后气息的波动，扭头问道：“你想说什么？” 她低头：“生意归生意，只是希望王妃不要和黄先接触的太密切，为商之人心眼如筛子，不那么好相与。” 这是之前顾景行对她耳提面命的话，说的时候也没避着屋里的人，卫宁这个时候拿出来提醒她，叶婉清也没想别的，心里装着心事，随口应了一声。 当晚顾景行来清虹苑这里与她一起用晚膳，瞧着她精神尚可，便提起曹永成的父亲下个月过寿，“因着上回你的功劳，这次曹家老爷子过寿也邀请了我过去，我是打算带你一起去的。” 叶婉清第一个反应就是：“曹家人过寿过的可真频繁。”五月底曹夫人才刚刚过完了，如今又轮到曹老爷子。 顾景行觉得她这话说的很没道理：“人什么日子生出来又不是自己能挑的，他们既然要过，那咱们去便是了。” 这种排场其实也是一种政治手段，如今朝中局势不稳定，党派分化渐渐挪到了明面上来，这时候邀请的人自然都是表明了态度选好了站队的党派。 曹永成是个孝子，往年年年给父亲做寿也没见他主动邀请过顾景行，如今这是表态了，做给别人看的。 话是这么说，叶婉清问道：“王爷打算给曹老爷子准备什么寿礼？” “我已经命人去准备了，倒是曹家那个小公子听说吵吵着想见你。” 说着神色间浮起几分不悦来。 说起曹家那个小公子，叶婉清印象深刻，那孩子教养的极好，她不是个喜欢小孩子的人，可和那孩子相处却觉得很舒服，她也有点想他了。 不过她有自知之明：“小公子是想仙女姐姐了？” 真正和曹小公子相处了几日的是蒙着面纱装仙女的她，而真正用叶婉清这个身份和曹小公子相处的时候并没有多少。 叶婉清还真不觉得一个小孩子就能猜出来那个仙女姐姐的身份就是她。 哪知顾景行一脸嫌弃的看着她：“他只是年纪小，不是脑子蠢，没说破你的身份而已。” 叶婉清讶然：“他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这如今的小孩都这么聪明的吗？” 一般人家的小孩倒未必有这么聪明，可曹小公子不是一般人家长大的，父亲是漕运总督，他自己又是曾经拜在翰林院学士门下受教过的，虽说身子不好，学问学的也是断断续续，架不住他天资聪颖。 顾景行夹了个蛋卷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哪有什么仙女下凡，你虽蒙着面，他却认出了你的眉眼来，知道你不欲展示真实身份，才配合你的鬼话。都说吃鸡蛋聪明，你多吃一些。” 叶婉清还在震惊于小孩子如此聪慧，见他给自己夹东西下意识的说了句谢谢，即将把蛋卷放进口中时方才意识到他什么意思，顿时觉得这蛋卷不香了。 “王爷这是在嫌弃妾身笨？” 顾景行一头往嘴巴里丢吃的，一头斜眼睨着她，心说她也不至于笨的无可救药，到底是反应过来了。 叶婉清冲着他噘嘴，说她笨也就算了，她承认自己不如他聪明，但说她连小孩子都不如，用不着这么不留情面？ “也不知道上回是谁替王爷拉拢了漕运总督，原本人家并不打算表这个态的。” 顾景行并不否认她的功劳：“所以这回你同我一起过去，不光因为你是我的王妃，也是曹永成两口子想特意感谢你一番。” 叶婉清有点绝望：“该不会曹总督夫妻两个也知道了我懂针灸之术了？” 顾景行摇头说不：“既然你不愿宣扬，他儿子又懂事，曹永成自然不会知道那个神医就是你。” 正说话间，外头福忠前来通传说佥都御史递了书信进来请王爷过目。 顾景行接过了书信展开，叶婉清为了避嫌低头吃饭，并不去瞄一眼，只觉得佥都御史这个称呼有些熟悉。 书信内容也没什么稀奇的，只是说准备好了王府给曹老爷子过寿的礼单，想请顾景行看看选出一两样能用的来，他好去准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准备寿礼 顾景行大致上扫了一眼，吩咐人取笔墨来，圈了几笔又把信重新递给福忠传出去。 叶婉清从头到尾没有问一句，她学会要谨慎了，尽管眼下和顾景行的关系破冰进入了蜜月期，但这不代表她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偶尔同他调笑两句那是情趣，无关痛痒的事情他也不会当回事，牵扯到这些的时候，叶婉清还是懂的自己应该适当的装死。 她在这里十分注意尺度，顾景行倒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还主动提起了信中的内容，原来只是礼单，那就没什么了。 即便现在要保密不让人知道，等东西送到了曹府去，还不是要公开。 叶婉清好奇问道：“原来是那位大人准备的么？方才王爷说让底下人去准备，妾身还以为是让王府的人准备。” 顾景行眼下看起来很是放松：“是赖世杰，从前在我手底下当差惯了的，如今去了都察院，也不妨碍他办我的差事。” 原来是他，叶婉清想起他经历的事来，忍不住就感慨了一句：“这位赖大人也是个可怜人。” 顾景行挑眉：“你知道他？” “不知道，只是听林姨娘提起过，一夜之间白事变红事，这谁受得住。” 他受不受得住顾景行不想操心，每天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不幸，他要是样样都操心那什么都不用干了，他又不是佛祖：“当年出事的时候我帮过他，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并不会因为赏识他，就因为他的不幸对他的人生过多干涉，自己遭遇的不幸总得自己去调节怎么面对，该做的差事还是要好好做好的，没有人有这个义务去因为他的不幸就同情他。 如果调节不过来，他可以选择不出来办差，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得抗住了走下去。 这种理念听起来是挺无情的，不过叶婉清能理解。 人的悲喜本来就不互通，没有任何一个外人有这个闲工夫去与你共情，以你的悲喜为悲喜。 乐事说出来大家哈哈一乐也就算了，不幸的事说出来旁人了不起同你说一句节哀顺变。 这本身就是个挺沉重的话题，说着说着忽然就沉闷下来，顾景行已经吃饱了，此时正端着茶小口抿，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帘，生出一种阴沉不近人情的美感来。 人有千百种人，一个人也有千百种模样，她见过他在林拂影面前顺从的模样，见过他在太后面前谦卑的模样，见过他对林柔的尊重里带着施舍，也见过他对着自己时分毫不讲人情到如今放下架子蜜里调油的柔和。 这些模样中细品就能发现都带着独属于他的那种况味，高傲骄矜，宛如万年雪山上生出来的雪莲一般令人望其项背而莫及，这是帝王家的人骨子里带来的高傲。 她叹了口气，不由得生出一些自卑来，头一回庆幸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自己从前的身份，别说他这样帝王家的天之骄子了，但凡是有点身份地位的人她都没资格去接触。 而如今她顶替了原主成了王妃，过着原主的人生，享受着原主的荣华富贵，接触着身处权力中心的人，从前需要花上千百倍努力也找不到门路的事如今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所以说啊，福祸相依，焉知祸事背后不是福？ 也同样的，这福也不是白享的，她做陈言秋的时候就没这许多阴谋阳谋的要面对，不然也不至于傻乎乎的信任师兄，还死在了师兄手上。 她也叩了口茶又问道：“太后不会死心的，她一向奢侈，我们大婚之前就有打算大兴土木建行宫，丝毫不管国库是否承受得住她这样大动干戈，银钱从哪里来？当然是搜刮民脂民膏。这个时候王爷的新政一出，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前阵儿觊觎问仙堂已经是病急乱投医的表现，区区一个问仙堂进项再多于一座庞大的行宫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如今王爷又抢先一步把漕运捏在了手里，长此以往下去，只怕太后会与王爷反目。” 叶婉清一气儿说了这许多，她当然知道这些东西她能想到顾景行自己自然也能想到，但她就是想告诉他，将自己心里的担忧对他表达出来，一吐为快。 他瞧着叶婉清满脸担忧的样子，知道是为了他，先前对她那些种种怀疑，这会儿都显得有些可笑，此时此刻她心里一门心思想着的都是他。 至于太后想干什么，叶婉清也并非全然不懂，实际上她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蠢。 在这件事情上他想要听听她的想法，抬眸问道：“太后与叶家满门荣耀息息相关，你就不担心有一天太后倒台？” 她沉默良久，反问道：“若真有这么一天，王爷会对妾身网开一面吗？” 两个人的身份注定了两个人会有这样一场思考，如果不能走到同一阵线上，那就要走到对立面去。 这个答案顾景行拿不出来，朝廷纷争是看不见的腥风血雨刀光剑影，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跌下深渊就再也没有爬上来的机会，哪有那么多奇迹。 尤其是他这样的身份，前朝留下来的皇子，成了个富贵闲王也就算了，远去封地就藩，无召不得入京，谁理会他。 但他是摄政王，身处权力中心，皇帝年幼尚未亲政，太后垂帘听政，他与太后又大有成对立两党之势，朝中不乏拥护太后党派的人，他自己不敢松懈，也不敢在将来有一天站在了胜利顶峰的时候对曾经的对手松懈。 哪怕这个对手如今是他的岳父。 转念之间想了这么多，其实也不过一眨眼功夫，叶婉清似乎并不打算真的要他一个答案，也并不打算难为他，忽地展露珍珠贝齿冲他一笑：“有句话叫祸不及妻儿，旁人也就算了，我母亲这些年来缠绵病榻，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做过，不管将来妾身的父亲做了什么，但求不要连累母亲就好了。” 她会有这样的要求也是遵从了本心，原主对叶汉海也没有多少父女之情，她本人更是对父母这种存在没有任何感觉，唯独温雪晴让她感受到了真心，她也愿意以真心相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谈笑间，定生死 这话说出来如同开玩笑似的，顾景行瞧着她嬉皮笑脸的样子，那笑意不达眼底，反而透着丝丝担忧。 说出这些来，等于交了个底，她的底线是温雪晴，最在乎的娘家人也是温雪晴。 他便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既然是我的岳母，那自然要区别对待的。”别人可就不好说了，这也是他的底线。 原本顾景行从不做出这样承诺的，因为索要这个承诺的人是她，那就给她。 有了他这句话，叶婉清心头一个大石头落了地，凑上前去搂着他胳膊拿脸上去蹭了蹭：“有王爷这个恩典，妾身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这般亲昵的动作，都是小妾才会这样做，正经人家出来的姑娘，又是身为正妃是不屑于做的，因为得端着身份，但她一向没规矩，做来竟十分自然。 他有种夫妻之间本该如此的感觉，胳膊上柔弱无骨的小手力道恰好的抓住了他臂膀上肌肉隆起的部分，仿佛觉得她还捏了两下。 顾景行低头看去，叶婉清两只眼睛眯的剩下两条弯月牙，满足的不行的模样，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习武之人臂膀上的肉生的比寻常人结实许多，捏上去感觉也是不一样的，是以叶婉清手底下捏着手感美妙的很，舒服的很，不由的又多捏了两下。 希望他不会察觉自己这点小动作。 可顾景行不但察觉了，还觉得有点小享受。 她搂着他的胳膊趴在他的肩头，头顶上几片碎发刺挠着他的脸，有些痒。他从来爱干净，别人的头发敢上他的脸他能把人的头给摘了，这会儿却觉得那点痒痒的感觉挺舒服。 没人对他这样做过，他也不知道原来这样的小动作会让他觉得这样舒适，被放在心上的女人崇拜的感觉和被天下万民崇拜的感觉是全然不一样的。 一个红罗帐里不胜情，一个指点江山万丈擎。 原本是个比较沉重的话题，就这么在消弭于小情趣里，谁也没有再提起。 莺歌燕舞很识趣的转身退出去，卫宁原本倚在墙边的，见那两个往外走，自己犹豫了一下，看了顾景行一眼，最终还是默然走出去，从外面把门带上。 叶婉清心思跳跃，一会儿想到这个一会儿又想到那个，手里捏着顾景行的胳膊，捏的满足了，忽然又想起曹老爷子做寿的事来，猛然抬起头来问道：“王爷让底下人去筹办给曹家的寿礼，那底下人花的银子从哪里出？” “自然是王府来出。” 叶婉清一下子垮了脸，就知道是要报销的，“希望这位大人替妾身准备的东西可不要太过于贵重才好，不然妾身出不起银子……” 这话让顾景行听着很刺耳朵：“什么叫替你准备那份，你还打算与我分开送两份？” “一份么？” “自然是一份。”送两份是什么意思，告诉别人他们夫妻不和吗？炕头上不和，到外头去也不和，都已经摆到明面上来了，几个意思？ 叶婉清顿时又来了精神：“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不用她出银子了，可不是甚好。 她高兴了，顾景行却不高兴了，也垮了脸下来：“送曹家东西不舍得，送某些人东西却听舍得下血本。” 叶婉清心头打了个突，说的是黄煊？ 好像除了黄煊她也没给别人送过东西了，带回国公府给温雪晴的不算，顾景行再小心眼也不至于计较她给温雪晴带点东西。 他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吃醋了？但他怎么知道的？ 叶婉清顽皮的瞧着他的神色，顾景行傲娇，避开了她的视线，直直的往前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叶婉清还没放开他的胳膊，又在他臂膀隆起的肉团上捏了几下嬉笑道：“王爷莫不是在吃醋？该不会是暗地里一直在注意妾身的行踪？” 她竟然发现了？顾景行陡地目光一凛，越发的避开视线了，卫宁如今越发不济事，回头定然好好教训教训她。 叶婉清却不要脸的很：“听说男人往往会十分注意他们喜欢的姑娘的一举一动，试图找机会接近姑娘引起姑娘的注意来。道理我都懂，但王爷在妾身身上不用这一招。妾身可会粘人了，王爷要是喜欢，妾身能粘到王爷再也不想见着妾身。” 他暗暗松了口气，脊背也软了几分，视线也终于敢理直气壮的落在她身上：“粘人？本王可没觉得你粘人。” 那是从前。 她也是个看人下菜碟的货色，从前她和顾景行彼此之间都隔着一层窗户纸，谁也不去捅破，而且她心里对他还存着几分防备，也没把顾景行当成伴侣看待，谁会去有事没事粘着一个合作伙伴啊。 如今却不同了，那层纸捅破了一个洞，情爱的风呼呼的灌进来，她吹的可舒服了，愿意多出点力把那个洞捅的更大，从一个小洞变成一整个窗户。 所以身份变了态度自然也就会变的，她带了点促狭的笑道：“以后你就觉得了。” 顾景行把这个当成是她的挑战来看待，接下了这个挑战：“拭目以待。” 若是能一直都这样多好。有时候他就是太端着自己的身份，活的规行矩步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在条条框框的拘束里，多不自在啊。 原来和古人谈恋爱是这么个感觉，她没谈过恋爱，但看别然谈过啊，粘人什么的，大概是每个女孩子天生就会的技能，小时候她可愿意粘着师兄了，长大了知道了男女有别，加上师兄渐渐有了自己心仪的女孩，她渐渐也就不再粘着人家。 幸亏顾景行不知道黄煊长的和师兄一模一样，除了眉毛上那颗痣，也不会知道她曾经和师兄一起长大，小时候互相看过对方撒尿，不然他还不打翻了整个京城的醋坛子。 “妾身是去看望了黄先生不假，好歹人家是为了妾身才开瓢的，出于礼貌妾身也得亲自去瞧瞧他的伤好的如何了不是？既然去了，虽不能甩着十个胡萝卜，总得带点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王爷吃醋了 顾景行皱眉：“十个胡萝卜？” 他不太懂民间一些说法，乍一听之下觉得这十个胡萝卜八成是有什么特殊意义的存在，不由得心下不悦。 叶婉清哭笑不得：“王爷不知道这个梗么？就是……”她举起双手张开五指晃了晃，“就是空着手的意思呀，你瞧这十根手指像不像十个胡萝卜？” 他哦了一声，原来是这个意思，这个比喻倒是挺独特的。 既然并无特殊意义，他就放心了不少，旋即问了一句：“所以你就把你屋里上好的前年老山参给他了？” “你怎么知道？”叶婉清炸毛了，这事儿只有她屋里三个侍女知道，回头顾景行就知道了，到底是那三个人的谁把她给卖了？ 顾景行面露不屑，并不答话，只朝着墙角一指。 那里有张八仙桌，原本放着一些摆设，还竖着一个雕花的扁木盒，因为木盒的棱角太过于锋利是以支棱了这几个月的功夫不可避免的在墙上留下了痕迹，木盒还在的时候倒也不觉得如何，如今东西乍然没了，那个痕迹就十分刺眼。 叶婉清哎了一声，不得不说顾景行身为一个男人比女人还要心细如发，这点东西都能发现。 这要是换了她，她也能注意到这样的变化，但她从不觉得男人也能注意到，顾景行还真是个另类。 只要不是屋里人把她卖了就好，他是自己发现的，差点冤枉了那三个丫头。 “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价值取决于拥有它的人怎么定义。王爷觉得那老山参送出去是下血本，可妾身觉得那玩意儿留在这里也用不着，倒不如拿去给一个伤员补补，正好物尽其用了不是？” 这理论听着就是个歪理，但又好像是那么回事，既然她可以这样下定义，那么他也可以。 “本王觉得，任何东西送到他那里都是浪费。” 这话让叶婉清真的有点不高兴了，放开了他胳膊坐直了身子正色道：“王爷是身居高位，但这就可以对别人的救命之恩视而不见了吗？对别人的恩情就可以不用报答了吗？总得有所表示。” 顾景行也正色道：“旁人也就算了，他是个商人，商人不做不利己的事。他肯花这么大代价帮你，必然后头还有要让你花更大代价还回去的坑等着你。坦白说，你的头脑玩不过他。” 叶婉清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鄙视：“我……” “你最好离他远点。” “你……” 顾景行已经只剩下一个背影，推门走了。 叶婉清叹了口气：“他……” 她歪着嘴泄气的坐在那里，男人拈酸吃醋的真可怕，要是她跟黄煊没有半点瓜葛，她可以以后不和他联系了，但她利用了黄煊把问仙堂给开起来了，以后她还得继续利用黄煊的经商头脑和人脉把生意做大。 不联系是不可能的，只能少联系。 这几天问仙堂生意挺好，到底她前头烧假药那个铺垫的效果还在，后续牌匾掉下来那件事顾景行的公关做的很好，再加上黄煊搞的营销号这一出，这阵子京城里刮起一股子补品热。 问仙堂终究是个百年老字号，尽管短时间内经历了这么多起起伏伏，人们愿意相信老字号的习惯一时间还是改不了，许多人买补品还是选择买问仙堂的。 也有一部分人不再相信问仙堂，选择了别家去买，不过这股子风是忽然刮起来的，旁人家的药材铺子还真没准备那么多的补品应对这次的销售热潮，一时间货品奇缺。 问仙堂趁此机会又在别的药材商那里捞了一笔，散户商户两头赚，数钱数到手软。 成鑫一见着叶婉清就兴奋的像个孩子似的一蹦三尺高，哪里还有个掌柜该有的沉稳样子，捧着账本巴巴的跑上来给她看：“东家您瞧，这阵子铺子里的进项比往日翻了几十番不止，生意可好了！” 叶婉清跟林拂影学了一阵子的看账本，细节没看，就看了一眼毛利，确实挺喜人的。 这要是以前，这个毛利也足以让她兴奋一阵子，但被林拂影调教过之后叶婉清学会了两个字叫沉稳。 她合上账本丢回去：“先把纯利算出来再来给我瞧。” 成鑫得意忘形，叶婉清一句话给他泼了半盆子冷水，老老实实的立刻就去算，于明端上茶来给她，叶婉清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成鑫把算盘珠子扒拉的山响，眼睛盯着账本，都不带瞄一眼算盘珠子的。 这手速，她酸了。 她放下茶杯，脸上努力维持镇定问道：“如今你算账的本事见长了不少。” 成鑫没停下，嘴里也不耽误回答：“全靠东家栽培。” “这一手拨弄算盘珠子的本事练了多久了？” 旁边谢汉插了一句嘴：“一个月。东家看人眼光可真毒辣，这小子果然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刚上手的时候也就只会最简单的几样口诀，手法都是不准的，才跟着王府的账房先生学了一个月就到了如今这般水平。” 叶婉清差点把茶喷出去。 一个月就能练成这样子，她自己也不是没练过，怎么都不觉得一个月能练成这个水平来，一定不是她自己手残，一定是林拂影教得不好，对，就是这样。 于明嗨了一声：“你成日一头睡下去就跟死猪似的知道个什么，掌柜日以继夜，天天半夜都在练习打算盘，那阵子手都磨出茧子来了，你还问人家是怎么回事。老话说得好，要想人前风光就得人后受罪，你当就指望账房先生每日教那几个时辰就出来这个成果？” 谢汉听了还没怎么，叶婉清就不淡定了，这还要漏夜练习？还得把手磨出茧子来？ 她瞧瞧自己这双养尊处优的手，养的十指纤纤，水葱般的又长又嫩，她还是陈言秋的时候可羡慕别的姑娘有这样好看的手了，如今自己有了，想让她磨出茧子来？ 想都不要想。 婉转算盘珠子这种事看来这辈子和她无缘了。 于明谢汉两人陪着叶婉清说了这会子话的功夫，成鑫已经算好了纯利的结果，于是剩下那半盆子水自己浇下来，成鑫彻底冷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年轻人的韧劲 他拿去给叶婉清瞧，叶婉清扫了一眼，果然纯利的数字就不如毛利那么好看。 成鑫还是太年轻。 从前只是个小伙计，经他手的银钱也就他自己的工钱，一回回就仨瓜俩枣的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如今新官上任三把火，有黄煊在背后操作加持，经手的银子已经不能用一大把来形容了。 他还记得他手上成交头一批货的时候那种兴奋的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被点燃了，那是小打小闹给几个客人卖几包药材得不到的快乐和亢奋。 账簿上那个进项的毛利数字刺激着他的眼睛让他激动兴奋，叶婉清的及时出现让他冷静下来。 “做得很好。”叶婉清把账本再次还回去，喜怒不形于色，架子端稳了，“你别忘了你的肩膀上肩负着的是整个问仙堂，如今你是掌柜，不再是一个小伙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要带着问仙堂上下老小一起吃饱，还要让他们吃好，记住了么？” 夸奖要有，告诫也要有，恩威并施才是驾驭一个人的良方。 成鑫垂着头，没了一开始意气风发的样子，一手捧着账本，一手捏成拳头，那股子拼劲儿并没有因为叶婉清后半截的告诫而消失，他决心做得更好，不让东家失望，也要让东家刮目相看。 很好，年轻人就是要有韧劲儿，不能因为一句夸奖就飘了，也不能因为两句打击就颓了，能屈能伸才能成长为大丈夫。 叶婉清对自己选出来的这个人很满意，超出当初预期的效果，也算是个意外之喜。 她问：“问仙堂欠黄先生的欠款如今还剩多少？” 成鑫这次不用翻账本了，对答如流：“到如今为止尚未还款，眼下问仙堂的纯利也仅仅能够先还给黄先生两成的欠款。” 叶婉清快哭了：“才两成？”这得挣到猴年马月去啊？ 成鑫不得不解释一下：“总要留出来一些银子周转的……”并不是赚的少。 债多了不愁，叶婉清觉得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是欠债还不够多，债台高筑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银子就是底气，她哪里是欠了别人银子，她这是把自己的底气给赊出去了啊。 叶婉清决定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往后有什么事我会打发人来跟你说，黄先生那边一切事宜你来负责接洽，没有什么非要见我不可的事情你就自己解决了。” 这是等于要放权了，成鑫还有些不敢置信，他不过才刚刚开始做掌柜，一切都还不算特别熟稔，东家这个时候放权给他，会不会太早了点？ 看他犹豫不敢答应，叶婉清挑眉问道：“怎么，有问题？” 成鑫犹豫着开口：“黄先生那边会不会觉得不受重视？毕竟我还只是个无名小卒……” 叶婉清声调严厉了许多：“胡说，我这是在给你立威，你已经是问仙堂的掌柜了，这时候他不把你当回事，日后你想让他把你当回事？那就晚了。” 一切从头抓，她给了成鑫机会，能不能立得住旗杆子就看成鑫的本事了。 再一桩也是考虑到顾景行的情绪，既然他不喜欢自己和黄煊过多往来，又实在不可能彻底斩断两人之间的联系，那就只能托付一个中间人，除了必要之外就不再与黄煊直接接触了。 这是她能想到唯一一个两全的法子。 而且身为有夫之妇，她也确实应该自觉一点，少和外男这么频繁的会面，避避嫌是有必要的。 成鑫被她说的亢奋，拱手为礼：“多谢东家抬爱。” “好好干。” 离开问仙堂的时候，叶婉清上车前回头，看成鑫一副准备大展拳脚的样子，心说年轻人果然就是有干劲，他以前大概也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机遇。 机会来了能抓得住且珍惜，也侧面证明了她并没有看错人。 马蹄笃笃，车轮子裹着时光滚滚向前，转眼就到了曹老爷子寿宴的日子。 曹府她来过一回，这一回与上一回不同，是和顾景行一起过来的。 门口唱礼单的拖着长腔一声高似一声，曹永成亲自在门口接待宾客，见着王府的马车来了忙从台阶上下来，亲自过来行礼迎接。 福忠打了车帘子，顾景行先踩着脚蹬下去，又回身伸手把叶婉清搀扶下来。 因为天热，叶婉清穿了一身鹅黄的齐胸襦裙，外头罩一件大袖衫，头上用珍珠簪排做装饰，两侧各垂了一条流苏莲花步摇，又加了个水滴坠子的眉心坠，简单清爽的装扮也不失贵气。 她从车厢里探出头来，对上顾景行的目光，面上流露出一丝笑意，裹着蜜糖一般甜丝丝的。 这如今他做出这些样子来可都是真心实意的了，而不是仅仅为了装给别人看，让别人觉得他们两个很恩爱。 从前她以为爱一个人果然是可以装出来的，如今才看清楚，那装出来的爱意和心底散发出来的爱意全然是两码事儿。 他那双眼睛天生会骗人，云山雾罩的流露出那么点似是而非的东西，就让人觉得那是温情，如今分毫不遮掩，她才瞧得分明清澈的一汪深海里是怎样的多情。 两人站在一起像是一对神仙眷侣惹人艳羡，等她落地站定了，顾景行才有功夫叫曹永成免礼。 曹永成站直身子，冲着叶婉清微微一颔首：“犬子的病全仰仗王妃引荐神医才有所起色，既然神医不愿面见我们这些俗人，就请王妃代为转达感激之情。” 叶婉清依偎在顾景行身边站着，笑不露齿点了点头算是应了：“既然曹总督开口，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既如此，多谢王妃成全。” “总督客气了。” 她说话间，顾景行偏头看向她，一举一动皆得宜。 这女人家里外头两副面孔，装倒也是真能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的这么端庄，却没瞧见她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也好，她在家里那不拘礼的模样只有他一个人能看，那是叶婉清该有的样子，在外头端庄持重则是王妃该有的样子。 外人看这一面就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寿宴 在他们的马车后头跟着的就是赖世杰的马车，准备的寿礼也是赖世杰带着来的，等这边寒暄完了，赖世杰过来先与曹永成见过礼，复又转看向顾景行，他略一点头，赖世杰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回身往后招招手。 一辆板车上拉着一个硕大的东西轧轧的过来，那东西上还盖着一块浅黄的绸布，看热闹的人都在猜测这是什么东西，一时间议论纷纷。 曹永成也很是好奇这里头究竟是什么，看那板车的模样，这东西八成很重。 “王爷这是在和下官打什么哑谜呢？” 顾景行没答话，打什么哑谜，打开不就知道了。 倒是赖世杰跟了他多年，已经猜到了他的意思，上前回话道：“曹总督，听闻曹老太爷生平所爱不多，奇石便是其中一样。这个是王爷特意命人寻寻摸来的一块奇石，还望曹老太爷能够笑纳。” 曹老太爷爱奇石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寻常人还真不敢送这个东西给他，老爷子完了一辈子石头，大的小的圆的扁的什么没见过，一般的入不了他法眼，太稀奇的又不好寻摸。 顾景行一出手就是这么大一块东西，曹永成都觉得佩服他的勇气，敢给他老子送这个：“王爷有心了，既然是王爷花了心思寻摸来的必然是好东西，不知下官能否有幸一观开开眼界呐？” 这回顾景行没让赖世杰代为答话了，“既然是送给曹老爷子的，那待会儿还是请曹老爷子亲自打开为妙。” 曹永成被拒绝了也不恼火，立刻道好，横竖他早晚能见着，也不急于这一时，当下把两人请了进去，自己在边上陪着，只留了管家在门口接待别的客人。 像这样的大宴，来人众多鱼龙混杂，为守住男女大防，席面都是分开的，女席在后头，男席在前头，只有大宴过后看戏的时候才会混着坐。 早就已经有人去知会了曹夫人，听说叶婉清来了，曹夫人亲自出来迎接，见了叶婉清老远就福身行礼给她请安。 叶婉清对曹夫人还是很有好感的，能养出那样一个乖儿子的母亲必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急忙紧走两步上前亲手将曹夫人扶起来：“夫人不必多礼，常言道一回生二回熟，如今我与夫人也是第二回见面，按说该熟了，夫人怎地还能与我如此见外。” 顾景行被她甩在后面，身边曹永成作陪，一直在与他说话，他嘴里应付着曹永成，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叶婉清与曹夫人说的亲热，一副八面玲珑的样子。 她不是说不善与人打交道么？看这样子非但没有不善，还很精于此道呢。 叶婉清正与曹夫人说着话，旁边矮处传来一道稚嫩的童声：“颖则给王妃请安。” 是曹小公子。 经过上次她施针之后，回来又将养了这许多日子，曹颖则精神头看起来比上一回又好了不少，只是他常年生病，个头上到底是落下同龄人一等，瞧着依旧有些小小的，长得慢了点。 小小的人儿在这里做出大人一样成熟的揖手礼对着叶婉清请安，看上去还颇像是那么回事儿。 叶婉清与他相处了许多日子，本来就甚是喜欢他，如今见了他依旧还是亲切的很，弯腰将他身子扶正蹲下去与他说话：“小公子不必多礼，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曹颖则生的眉清目秀，是个很灵动的小男孩，一双漂亮的眼睛继承了母亲的明亮和父亲的刚毅，“多谢王妃……的仙女姐姐，颖则已经好多了。” 刚刚蹲下来扶他的时候，叶婉清借着这个动作摸了他的脉，确然是好多了，她甚是欣慰。 “原来你叫颖则，是个好名字。” “回王妃的话，颖则的名字乃是父母一人取了一个字来的，颖有才貌双全之意，则乃有是非分明之意，父亲是希望颖则将来能够明断世间千百事。所以颖则的小字与名相同。” 一个小孩子这么一本正经的给你解释他名字里的含义，说的头头是道，叶婉清忽然就觉得自己对着他接不上话了。 可见有文化的重要性，她好像除了夸两句名字不错也说不上来什么别的道道，顿时尴尬的紧。 好在曹夫人很会打圆场，不露痕迹的把这个话给带了过去，缓解了叶婉清的尴尬处境。 她要去后头女席上了，顾景行不好再跟着去，生出些许的不满来，叶婉清远远的给他送了个秋波过来，还不是暗送的，是明明白白送的，生怕他看不懂似的。 弄的他又是心头荡漾又是脸色阴沉，这里这么多男人，她冲着他眨眼睛！ 也不怕别人看了去。 叶婉清很喜欢看顾景行这种纠结的脸色，得逞之后很是得意，随着曹夫人往后头去了，顾景行直盯着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收回视线，对于她还拉着曹颖则的手表示很不满。 虽则他还小，可他还是个男的。 男人在这种宴席上能说的话无非就是明里暗里和朝政相关的东西，曹老爷子这个正主儿出来之前，各人的话题都离不开近日来朝堂上大大小小发生的各种事情。 既然来的都是表明立场党派的，说起话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忌讳，顾景行一向话少，不爱与人讲废话，那些人寻常也不敢来与他搭讪，因此他多半只是听人说。 赖世杰身为都察院佥都御史，在今日这群人里算不上多高的地位，但他胜在是顾景行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今日又是为顾景行作陪过来的，因此旁人对他也都敬重几分。 不得不说，赖世杰也是生的相貌堂堂，若京城有个美男榜，他必然也是个能排的上榜的人物，尤其生了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瞧着与人无害，是个温和好相与的样子，办起事来却雷厉风行，颇有当年顾景行的风范。 不愧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人。 至今还有人对他当年夜闯王府要人剿匪的神勇赞不绝口：“赖大人与王爷果真是注定的缘分，这要是换了个旁人去夜闯王府，只怕是要被大扫帚赶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深情且专一 顾景行对这说法无甚反应，赖世杰不卑不亢的一笑，扭身对着顾景行略略躬身：“承蒙王爷不弃才有赖某今天，定不辜负王爷厚爱。” “办好你的差事乃是你分内的事，与本王是否抬举你并无多大关系。”若是做不好，照旧一脚给他踢下去。 他一直都是这么个冷心冷肺的态度，赖世杰早就已经习惯了，当年他夜闯王府，顾景行是给了他人，但并没有给他后路，他说此行不成功便成仁。 那一夜去剿匪，顾景行其实在他后面安排了禁军的领队压阵的，一旦他失败了，领队便会顶上，顺便要了他的命。 毕竟他只是文状元，不是武状元，让他一个文人带兵剿匪，京城离平州一去两百里，顾景行是不可能真正放心的。 所幸他成功了，替老丈人报了仇，从此也一战扬名，成为大秦开国以来最传奇的状元郎。 当初那场大火让他的夫人余清韵毁了容这一点也是传的尽人皆知，到如今也有五年光景了，他始终对夫人不离不弃，也不纳妾，在京城里也传为佳话。 他丈人老学士余晏温生前为人低调，老来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也从不轻易示人，并没有几个人见过余清韵的容貌，却传出来余清韵生的姿容绝色极其美丽。 越是绝美的容貌毁了容就越是可惜，哪怕再小的瑕疵也是明珠蒙尘，从此失了光辉。容颜对一个普通的女子来说都是一等一要紧的，更何况是这样传说中的美人。 人人说起他这位夫人都是唏嘘不已的态度，谈笑间提起来，曹永成也是扼腕：“当初我年幼时也曾经有几年功夫拜在过老师门下，那会儿你这位夫人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如今也已经嫁为人妇，可叹时光匆匆啊。” 赖世杰听他这么说，顿时面露惊讶之色：“原来总督曾经也是岳丈的学生，我竟不知道还有这一桩渊源。如今也能厚着脸皮说一句，我与总督也是故人了。” 顿了顿，又思忖问道：“不知总督当初在岳丈门下几年光景？后来可又曾见过内子？” 曹永成未曾多想便答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后来我入仕便不再跟着老师学习，女眷们又都在后院不常出来走动，自然无缘再相见了。” “哦……原来如此……”赖世杰垮了肩膀，那神色说不清道不明的，说是失望，又像是放下了一个包袱。 曹永成原本对他这种级别的官员也瞧不大上，但因为他是余晏温的女婿也愿意和他多说几句，瞧他这个模样便打趣他：“怎么，御史醋劲儿这般大，连旁的男人见过自家夫人小时候都要打翻醋坛子不成？” 被他这么一说，赖世杰笑的很腼腆：“总督言笑了。赖某只是觉得与内子相见恨晚，岳丈去的又早，听说总督与内子幼时见过，便想多知道一些内子幼时的事迹。” 闻言席间的几个大男人都赞叹不止，不愧是京城长情第一人，对家里夫人用心到这份上的倒还真是没见过。 有人劝道：“御史既然这般钟情于尊夫人，何不带夫人出来走动走动？容貌不方便见人也不要紧，只需带一个帷帽便可。” 赖世杰垂眸一笑：“内子自容颜毁了之后便开始性情大变，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私下里带她出门散散心倒也罢了，这样的场合还是不给诸位大人添堵了。见谅，见谅。” 这带不带出来始终都是他自己的事儿，这一群大老爷们还都是朝廷命官，在这里一个劲儿的讨论人家媳妇总不是个说得过去的事儿，众人瞧着他大有不愿意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也都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 后头那些女眷们可就不同了，女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长日无聊的，好容易有这样的机会出门聚在一起，自然少不了聊聊天解解闷，说的也都是东家长李家短的事儿。 一群贵妇人围在曹夫人身边，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家的别人家的趣事儿稀奇事儿，不知怎么的话题就转到了赖世杰家那位毁了容的夫人身上去。 叶婉清原本是坐在曹夫人身边陪着曹颖则讨论她能记得住的为数不多的诗书，听见赖世杰的名字就想起刚刚在外头见过这个人，依稀记得他长得不错，那双朦胧的眼睛颇有花泽类一样的忧郁感。 近一段时间来总是能在这里那里听见关于这个佥都御史的消息，叶婉清没兴趣也勾起兴趣了，忍不住竖起耳朵来听了两耳朵。 “说是余老学士亲自教养出来的女儿，才华上是个什么造诣咱先不说，至少不该是个烟花女子的行径才是，瞧瞧她创出来的那些花样子，成何体统？” 另一美妇道：“不是说大火之后毁了容貌导致她性情大变么？自小养在深闺的姑娘顺风顺水的长大，嫁人当晚就遭逢如此变故，受不了刺激变了个人似的也是有的。” 她们说的那些花样子什么的，叶婉清想起来之前林柔提起过，别说这些出身高贵的世家贵妇们，就连林柔自己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出都觉得十分瞧不上那些花样子，叶婉清就更加好奇究竟这位赖夫人弄出了什么花样子来这样被人唾弃。 这时候曹夫人啧啧两声摇摇头：“我却觉得这事儿解释不通，即便是性情大变也得有个谱，都说了是自小养在深闺的，余老学士夫妻两个自然也不会让她接触那些下九流的东西，她是从哪里学来的？” 这话一出，一干妇人们都沉默了，是啊，这变的也太离谱了。 坐在叶婉清旁边的曹颖则忽然问了一句：“她们在说什么花样子？” 这可给叶婉清难为坏了，这可要怎么回答，那种东西说出来教坏小孩子啊，这帮女人也真是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也就算了，为什么就不能避着点小孩子。 明知道曹颖则早慧，叶婉清还是拿他当小孩子哄骗：“她们在商议鞋底子上纳马蹄花样好还是云纹花样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传说中的赖夫人 这哄骗的有点过分了，别说这些贵妇们根本不用自己纳鞋底子，就是纳，谁在鞋底子上弄花样。 曹颖则也瞧出来叶婉清就是在敷衍他，他很聪明的选择了不继续问，装作不打算继续关心这件事，明面上扯着叶婉清背汤头歌给她听，背地里却竖着耳朵听八卦。 哪知曹夫人正好也发现了自己儿子也在注意这件事，当然不会允许儿子打听这样不入流的八卦，不动声色的道：“青天白日的背后说人总是不好，赖夫人虽然没来，可赖大人今日却来了，人就在前头呢，咱们在这里议论人家夫人，没得让人觉得咱们失了教养。” 说到后头低头瞥了一眼自己儿子。 众贵妇一个个都是人精，本来说的好好的却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自然也看明白曹夫人背后是什么意思，顿时变打住了话头，不打算再说下去。 哪想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忽地就有人来了一句：“说了这半日的功夫忽然才觉得没教养，怎么，半路停下就找回教养了吗？” 语气犀利咄咄逼人，众人皆脸上色变，你看我我看你，都想知道究竟是谁说的这句话，这么没眼力见，是想把所有人都给得罪光了不成？ 可这话却不是席间任何一个人说的，曹夫人先瞧见了，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子站在那里，穿一袭月蓝色衣裙，头上却带了个帷帽，把一张面孔遮挡的严严实实。 帷帽底下那女子又发话了：“我晓得众位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夫人，甚至有几位还是诰命，我可是比不上你们一个个来的身份尊贵，自然是由得你们随意编排。” 席间气氛顿时僵住，她竟然是余清韵？ 她什么时候进来的？ 有几个人直接傻了眼，她们的男人在前朝都有千丝万缕理不清的牵扯，如今在这里编排人被人给抓了个正着，余清韵要是不发作倒也算了，她真要闹腾起来，前头男人们脸上一个比一个挂不住。 当真是应了曹夫人那句话，青天白日的不好说人，说着说着人就到了。 还是曹夫人反应最快，立马站起来过去迎她入席，嘴里还在说着：“原来是赖夫人，怎么来了也不进来，底下人都是怎么办事的，有贵客到怎么也不打发人来知会我一声儿，就让贵客在这里等着！如此办差，回头仔细你们的皮！” 她这一手指桑骂槐的，明着是在骂家里的下人，实际上是说给余清韵听的，一点礼数都没有，旁人都已经坐定等着开席了，她姗姗来迟也就算了，还躲在暗处听墙角。 许多人呐，自己做错了事总是不愿意承认，一定要想个辙去挑别人的错处，仿佛挑到了别人的错处自己的错就可以被原谅，被掩盖，假装不曾存在过。 她们在这里编排别人不自省，反倒还要怪别人听墙角。 这个时候叶婉清忽然就觉得没那么喜欢曹夫人了。 她自己并没有参与进去这个话题去背后议论余清韵的不是，但她也在这里听着别人说她也没有加以阻止，这会儿余清韵本尊来了，叶婉清都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怎么这些人就能理直气壮的埋怨正主儿不该在她们编排人的时候出现呢？ 想归想，她还是很好奇这个传说中的赖夫人余清韵究竟是个何方神圣。 余清韵戴着帷帽瞧不见她的容貌脸色，但听她说话的口气倒是冲的很，也难怪了，任凭是谁被人背后这样编排都不会有耐心细声细气的说话？ 她没骂起来就不错了。 曹夫人故作亲昵的挽着余清韵的胳膊往里走，叶婉清瞧着余清韵走路时那个分花拂柳的架势，就连曹夫人在旁边挽着她手臂都挡不住水蛇一样的扭，莫名就想起来石姨娘。 不得不说，余清韵生的一副好身段，腰肢婀娜，嗓音也是极好的，听她说话的声音清脆动人，叶婉清还寻思，这把好嗓子不去唱戏可惜了。 大概是想将刚刚的尴尬给遮掩过去，曹夫人挂着一脸亲热的笑对余清韵道：“从前我夫君是你令尊的学生，你我也算是颇有渊源，我托个大也能算是你的师嫂了。” 这话原也没什么毛病，京城人脉关系错综复杂，真要细论起来人人都能攀上点关系，就是多绕几道弯儿的事儿，换了别人听见这话也就顺着应承下去了，可余清韵偏不，倔强的很：“哟，这可不敢当，您可是总督夫人，我不过就是个没了爹娘被人唾弃的货色，哪敢跟总督夫人您攀亲戚，没得被人说我拣高枝儿飞。” 这可真是明晃晃的在打曹夫人的脸了，纵然曹夫人八面玲珑很会说话，被她这么说也觉得十分下不来台，脸色当场就变了。 说话间两人正走到了席间来，叶婉清原本是坐在曹夫人身边的，见没有多余的位置，索性主动起身让出一个位置来给余清韵坐。 余清韵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下了，坐稳当了才转头冲着叶婉清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谢了，那口气听着不像是道谢，倒好像是她在施舍叶婉清一声道谢。 她并不知道刚刚叶婉清并没有参与到这些贵妇人编排她的行列中来，在她看来她的名声如此之臭，在座的各位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包括叶婉清，她肯定多多少少也说了两句，因此对她也没好感。 让位置给她，这是在表示歉意。 这一声谢了听的叶婉清心里也挺不舒服的，早知道就不给她让座了，这么个性情活该她来了没地方坐。 这下反倒成了叶婉清没地方坐，在座的谁让个位置出来都不太合适，叶婉清这回反应快，拿着曹颖则当挡箭牌，冲着曹夫人说了句：“小公子方才说他闷得慌，想出去透透气，我总不好越过人家母亲自作主张……” 曹夫人立马反应过来，面上挂着客气的笑：“不妨事的，王妃肯瞧得起犬子是妾身的荣幸，如此就有劳王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骂我是狗？ 她得了这个机会脱身，本来就不耐烦这样的宴席聚会，巴不得名正言顺的离开，曹夫人大概也预料到了余清韵来了之后席间气氛不会太好，她也不想自己的儿子看太多这种画面。 叶婉清愿意将他领走也是好事儿。 可叶婉清却没走成，余清韵坐在那，尖锐的来了一句：“你是王妃？” 大秦眼下京城里的王妃就只有一位，那就是摄政王妃。 她这么无礼的口气让叶婉清很不爽，别说是礼仪当头的这个时代，就是她做陈言秋的那个年代若是有人这么个口气和她说话，她一样也还是不理会。 当下叶婉清只装作没听见，继续领着曹颖则就要离开。 余清韵被甩了个没脸，带着帷帽也一样挡不住她丢面子，便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呵，王妃又如何，还不是一样的礼数不到家。” 席间气氛再次僵住，众人都抽冷子倒吸气。 谁不知道叶婉清是好惹的，可顾景行不是好惹的。 为了叶婉清，顾景行可是连太后都能惹。 尤其是曹夫人，脸黑如锅底，直接挂不住了。 七月初六那天问仙堂牌匾掉下来的事情旁人不清楚内情，曹永成却多多少少能知道一点，太后想要分一杯羹不成就试图毁了问仙堂的买卖，自己赚不到，也不让叶婉清赚。 结果顾景行手段更是凌厉，直接扳回一局不说，还折损了太后身边一名亲信。 余清韵长了几个胆子敢在这里得罪叶婉清！仗着她丈夫是顾景行器重的人，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就可以这么肆意妄为了吗？ 众人都等着看叶婉清的反应。 叶婉清心头火拱上脑门子，这是个什么奇葩，都说她是余晏温亲自教养出来的女儿，叶婉清觉得这是余晏温亲自宠出来的熊孩子还差不多，她父亲一世贤名都毁在她这张嘴上了。 她为人处世的态度，你怎么对我我怎么对你，此时此刻真想一把掀了她的帷帽跟她开喷，到底是谁没教养。 原主先前臭名昭著，她现在即便是这么做了也是合情合理的，但叶婉清拼命忍着没有这样做，人家都说她没教养了，她难道还要真的也蛮粗鲁没教养一把坐实这个说法不成？ 她皮笑肉不笑的转过身来，挺直了脊梁，眼中精光聚集，霎时间王妃的气势就出来了。 “曹夫人，你家中下人究竟是怎么当差的，本妃好端端来给曹老爷子过寿，却要在这里听犬吠聒噪，本妃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等搅扰！” 越说到最后，口气愈发凌厉起来。 指桑骂槐么，谁不会，就是委屈曹夫人了，大不了事后给她道个歉，眼下不能输人也不能输阵，她的脸面就是王爷的脸面，连个王爷手下的老婆都斗不过，以后王爷在手下人面前还怎么立威。 曹夫人配合极了，立马蹲下去行礼：“搅扰了王妃是妾身御下不严，妾身这就打发了底下人，替王妃出一口气！” 嘴上这么说，却没有半点打发底下人的意思，又不是自家人的错，何必要拿自家人开刀。 倒是余清韵，两人这么一唱一和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叶婉清骂她是狗，立刻恼了：“你骂我？” 叶婉清淡然抬手理了理并不乱的发鬓，眼珠子都没瞄她一下：“本妃不过是说一句犬吠聒噪吵的厉害，怎么你巴巴的上赶着说本妃是骂你。” “你！”余清韵气的喘粗气，却没法儿反驳她说的话，叶婉清骂她没错，但她自己上赶着去承认的也没错。 叶婉清一声冷笑：“对本妃不敬就是对王爷不敬，别说是你，就是你丈夫亲自来了也不敢这个态度对本妃！” 这一下给余清韵呛的说不出话来，她藏在帷帽底下看不清神色，但人人都看得出来她这是被叶婉清的气势给吓着了。 眼瞅着要糟，也不知道是谁悄悄跑去前头报了信，一阵靴底摩擦地面的声音由远而近，赖世杰风风火火的闯过来，一见着满屋子的女眷立马低下了头揖手行礼：“对不住了各位夫人，贱内不知怎地今儿情绪又失控了，是赖某的不是，赖某这就把贱内带回去，打扰了。” 说完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清儿，还不快过来！” 余清韵丝毫不给面子的顶了一句：“谁是清儿，喊谁呢！” 赖世杰面色巨变，顾不上满屋子都是女眷，直接冲将过去一把捞住余清韵的手腕，一面对着众人赔笑脸，一面生拉硬拽的扯着余清韵往外走。 余清韵还在反抗他：“你放开我，我不走，什么贱内，我怎么贱了你把话说清楚……” 两人拉拉扯扯吵吵嚷嚷的往外走，众人听着余清韵这话越发觉得不对劲。 贱内的贱指的是说话者本人，贱内意为我这个低贱之人的妻子，而并非是指我的妻子是个低贱之人。 按说余清韵生在一个翰林学士的家中，再怎么才华不出众也不至于犯这样的低级错误，看来当年那场大火一夜之间从新婚之喜到失去双亲的巨变对她的打击实在是不小啊。 便是这样，赖世杰还是顾不上许多人都在这里，一把搂住了她，贴在她帷帽的垂纱上柔声哄着：“你不贱，你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女子了，是我低贱。你答应过我的，要等我以后做大官，给你住大房子，给你买最好看的胭脂，给你一大群仆人伺候你，咱们回家好不好？” 那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原本瞧着余清韵成了这幅样子还在叹息的人转而成了感慨，也就是赖世杰能守着这样一个夫人不离不弃的，若是换了个人，余清韵这么发疯只怕是早就被扫地出门成了下堂妇了。 余清韵被他这么一哄，不再乱说话了，可还是不服气的扭着身子，不情不愿的跟着他的脚步往外挪。 结果迎头碰上顾景行站在必经之路上，脸色阴沉的看着他俩。 赖世杰一看他这个脸色，毫不犹豫的按着余清韵一起跪下了：“王爷恕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稳住大局 旁边余清韵似乎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还在试图抬起头来说点什么，被赖世杰察觉了端倪，头也不抬的一伸手给她把头摁了回去。 顾景行的视线并没有往地上两个人身上看，只落在了叶婉清脸上，瞧她脸色带了几分火气，神色不豫：“本王的王妃身份金贵受不得气，敢冲撞王妃，可知道后果？” 并没有多重语气，那话里就是透着阴冷。 余清韵又动了动，赖世杰似乎加大了力度按着她，手背上青筋都凸出来了，唯唯诺诺的求饶：“王爷恕罪，贱内从五年前家逢巨变之后就性情大变，是下官没有哄好她，一切都是下官的不是，王爷王妃有火气冲着下官来，一切都是下官的错，求王爷饶恕贱内。” 他锤了眼皮子施舍似的看了一眼跪在脚下的两个人，“你是在教本王做事？” 眼见着是不打算放过余清韵了。 前头的官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各家带来的女眷都在后头，一个个不放心也都跟了来，听见顾景行这句话，一个个互相看了一眼，神色各异。 赖世杰是很得顾景行器重的，如今却这么不留情面，他究竟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把顾景行给得罪了？ 场面越发僵了，叶婉清不是个多么大度的人，但也不是个冲动的人，余清韵冲撞她那是她和余清韵的私仇，眼见着顾景行因为这件事似乎连赖世杰都不打算放过，这事儿就要闹大，就不只是两个女人之间的私仇了。 之前听不止一个人提起过，这个赖世杰也是个人才，还是顾景行器重的人，若是真的让顾景行为了报私仇就处置他，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岂不是让他在朝廷里失了威信？ 想想看一个为了女人受点气就能公报私仇的人怎么能让人心悦诚服的跟着他做事。 苏归苏，叶婉清不是傻白甜，也不是真的只是个十五六的小姑娘，她懂得顾全大局，顾景行新政还在关键时刻，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出乱子。 太后还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呢，上回牌匾的事让太后占便宜不成还吃了个暗亏，这回真对赖世杰做了什么，只怕是太后会抓住机会把赖世杰拉拢过去用来对付他也未可知。 这么想着，叶婉清莞尔一笑：“王爷，”这声音是能有多甜就多甜，“这是妾身的不是，妾身跟赖夫人开玩笑呢，想必是哪里失言了戳到了赖夫人心中的痛处，倒也谈不上冲撞。王爷且消消气，仔细气坏了身子。” 说话间已经把曹颖则交到了他身边伺候的奶嬷嬷手里，自己则凑过去顾景行身边，蹲身福了一福：“王爷还是让赖大人和赖夫人起来，今儿是曹老爷子大寿的喜日子，来的又都是朝廷上的同僚，赖大人这么着，王爷自己脸上也挂不太住。” 她这是在提醒他，许多朝廷命官都在，都知道赖世杰是他的得意手下，因为一点小事对他这么不留情面，日后还怎么笼络人心。 总是不能冲动的。 顾景行神色缓和下来，她说的是，这件事是他自己欠考虑了。 若是换在平时，不过是个妇人，冲撞了他他也懒得计较，横竖有身边跟着的人去计较这些事，只是今日余清韵不长眼，冲撞到叶婉清头上去了，这比冲撞了他本人更让他生气，冲动之下险些做错了决定。 好在叶婉清提醒的及时，这才刹住了车。 叶婉清拉住了他的袖子：“赖夫人的父亲生前还是曹总督的老师呢，王爷不看僧面看佛面，也给曹老爷子一个面子可好？” 一个好女人，贤惠的妻子，懂得在外面给足自己男人面子，给足他台阶下。 顾景行如今与她心意相通，当然接得住她递过来的台阶，当下缓了口风：“既然你的夫人身子不适，那就该好生休养，轻易不要出来走动吹风为好。” 赖世杰磕了个头：“王爷说的是，下官这就带贱内回府。” 叶婉清忙出声拦住了他：“赖大人且慢，”又回头冲着顾景行道，“久病之人常年不得出来走动在屋里总是容易闷得慌，今日赖夫人难得出门想必心情是极好的，此时被撵回去必然扫了兴，岂不是于病情更加不利？今儿又是曹老爷子做寿的日子，妾身斗胆向王爷讨个恩典，不如就让赖夫人留下来等宴席结束再走？正好赖大人也能与诸位同僚一起给曹老爷子贺寿，普天同庆岂不快哉？” 这么安排也是多方面考虑的，要顾全所有人的感受和颜面，在别人的寿宴上把别人的宾客给赶回家去，曹永成嘴上不说，万一日后心里存了芥蒂，就如同玻璃有了裂纹，指不定哪一天就会爆发，最终还是对顾景行不利。 说心里话，做出这样的安排来叶婉清自己心里也很憋气，她也不想对一个对她没礼貌的人大方，但她身份摆在这里，她必须这样做，没有第二条路。 王妃贤惠，同样也可以是王爷的美名。 顾景行明白她的想法，对她的安排也没有任何异议：“既如此，那就按照王妃说的办。”说罢执起叶婉清的手，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只是委屈你了。” 他在这个时候还在顾着她的感受，叶婉清温和一笑，顿时觉得刚憋着气替他考量那一大堆都是值得的。 本以为这事儿到这里就结束了，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众人正要散去，赖世杰却给自己添堵似的来了一句：“王爷，要不下官还是把贱内送回府去……” 此言一出，场面再度安静下来，别说顾景行，就连叶婉清都觉得不乐意了，合着她刚刚苦心孤诣的操心了半天都是对牛弹琴？ 不是说他十七岁中状元，又得顾景行器重么，怎么就听不懂好赖话呢？这个时候说这个搅局啊这是。 顾景行皱着眉头：“世杰，你一向是稳重的，今日怎么如此莽撞？” 赖世杰跪在地上垂着头：“王爷，贱内当年受了太大的刺激，时常神志不清，下官生怕贱内留在这里再冲撞了哪位贵人生出事端来，下官又不方便时刻陪在贱内身边看着她，还是将她送回去妥当，求王爷成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矛盾的情绪 赖世杰说的可怜巴巴好像确有其事的样子，叶婉清到不觉得如此，瞧余清韵刚刚的状态，也不像是神志不清的人能表现出来的，她忽然就很好奇赖世杰为什么死活不愿意让余清韵留在这里呢？ 难道单单是因为怕她和别人吵起来么？ 刚刚那个状况也不能完全怪余清韵，谁撞见了别人背后编排自己不生气的，她一时气恼管不住情绪也是有的。 这会儿被顾景行这么一番恐吓，也该知道进退了，叶婉清让她留下来也是有另一层考量，让她留下来自己证明给那些贵妇人们看，她并非是她们口中说的那么不堪。 她抬头去看顾景行的意思，顾景行略略流露出一点不耐烦来，倒是余清韵抓住这个机会说话了：“冲撞了王妃是妾身的不是，王妃还愿意为妾身考虑是妾身的荣幸，妾身愿意留下来以报答王妃的盛情。” 余清韵语气有些急促，就像那张嘴是借来的似的，“妾身出身余家，父亲……先父好歹也是个学士，虽说妾身受了些刺激有时候性子冲动说话不好听，但平日里妾身不是这样子的，请王爷相信妾身，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 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的，可听着却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谁不知道她出身余家，何至于在这里拿出来强调一遍。 方才她说话的时候赖世杰在一旁一直扭头看着她，隔着帷帽的垂纱就像是隔了座山，她这时候说完赖世杰才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补充道：“王爷，贱内只是这么多年来一直还不能接受父母离世的事实才会如此，她……” 她了半天，后头的话犹豫不决的说不出口。 前头已经有人过来催促，说吉时快到了，请各位大人过去入席，曹老爷子出来好开席的。 顾景行身份再贵重今日来了也只是客人，总不好因为他是王爷就耽误别人过寿，这事儿是懒得再计较了。 他丢下一句：“本王与你今日都是客人，也没有客人让客人离开的道理。既然王妃让你们留下，那就留下，不要耽误了吉时。” 顾景行拍拍叶婉清的手，目光缱绻，“等宴席后，我来找你。” 她点头。 等宴席吃完后，还会搭戏台子看戏，届时就男女都放在一处，分开也不过一顿饭功夫，顾景行不舍也不好坏了规矩，随着众人一同往前头过去了。 赖世杰见事情无法更改，跪着等顾景行走的看不见了才自己爬起来，也没有顺带扶一把身边的余清韵，她提着裙摆自己起身有些费劲，赖世杰就这么看着她自己磕磕绊绊的站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叶婉清总觉得他看余清韵时候并没有大家传的那样充满爱意，甚至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她分辨不清楚那到底是不屑还是厌恶还是憎恨，至少不是爱。 仿佛是察觉到了叶婉清注视他的目光，终于伸出手去搀扶自己的夫人，再细看时，他眼中刚刚那股复杂的神情已经消失不见了，那双生的朦胧雾气漂亮的眼里满是浓厚的爱意。 这让叶婉清有点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看错了，或者是想多了。 人家要是真的不爱，又何至于夫妻相守这么多年，始终就只有她一人，连纳妾都不曾。 两口子嘛，再恩爱也会有闹别扭的时候，他希望她留在家里好好养病，她希望自己能出门走走和人说说话，他就觉得她没有把他的关怀放在眼里，一时间生气了也是有的。 哪有人能神圣的一点情绪都没有。 念及此，叶婉清收起情绪来，客气道：“赖夫人既然身子不好，怎么出门也不带个人来伺候。”说着扭头吩咐卫宁：“你过去扶着赖夫人，咱们一道入席，别耽误了时辰才好。” 话音刚落，余清韵和赖世杰两人就一起摆着手拒绝，末了两人又隔着帷帽对望一眼，赖世杰勾唇一笑，“我一向知道你不喜欢旁人近你的身，只奈何我不是女子，又不方便时刻待在你身边照看你。” 叶婉清一听，觉得自己八成是多管闲事了，以赖世杰的身份地位家里怎么可能连个伺候的婢女都没有，既然人家不带人出来，必然是有原因的。 当下就让卫宁不用过去了，又道：“贤伉俪二人这份默契当真是旁人羡慕不来的，既然赖夫人觉得生人伺候不方便，那我也就不多事了。” 余清韵摆摆手：“没事，我又不是缺胳膊少腿。你快去前头应承，我总不至于给你丢脸不是？” 赖世杰却不肯放手，只是瞧着她不说话，余清韵只得扒开他捏着自己胳膊的手，听上去像是在笑：“没事的，来都来了，你将我赶回去岂不是更加丢人？倒还不如让我留在这里，也好见见世面不是？” 见世面？ 翰林学士的女儿怎么会没见过世面，叶婉清奇怪的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身边的曹夫人，见她也有同样的疑惑。 只是当着人家正主儿的面，再怎么疑惑也不方便宣之于口，只得按捺住心思。 她想，或许余晏温当初太过于宝贝自己的女儿，只养在后院里不舍得放她出门，这才以至于余清韵连个闺中密友都不曾有，也不曾有机会来这样的宴席上。 若是这样，那她说见世面也没什么不对的。 赖世杰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复杂，只是叶婉清和曹夫人忙着疑惑，谁也没注意到。 他压低声音凑到帷帽上去对着余清韵的耳朵说了句什么，余清韵听完只是点点头：“我晓得的。” 他这才肯放开她。 曹夫人不失时机的打趣儿：“都说赖大人深情专一，如今一见果真如此，这样的恩爱还真是咱们旁人羡慕不来的呢，刚刚真该让我家老爷留下来瞧瞧这一幕。” 赖世杰并未与曹夫人多搭话，只揖手行了个礼，扭身往前头去了。 经过了这么一出，人既然已经留下，先前再多的矛盾也只能当做没发生过，曹夫人装作若无其事的上前又一次挽着余清韵的手臂拉她往后走，一面跟她说着话，安排她入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还是吵起来了 底下人已经趁着前头闹哄哄的功夫多安排了一个位置，这些贵妇人们坐的位置都是按照自家丈夫在朝中地位高低坐的，偶有彼此之间要好的两人坐一起，地位也不会相差太大。 余清韵在这里也并无交好之人，只能按照赖世杰的身份地位给她安排一个差不多的位置，好巧不巧的，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个圆脸的妇人，一双眼睛透着骄傲上下打量着她。 这样的目光任由谁瞧着都是不舒服的，隔着帷帽的垂纱看人虽然不真切，但也不妨碍余清韵感受到这圆脸妇人眼里对她的不屑，这挑起了她的敏感，横竖仗着有个帷帽，她也大剌剌的瞧了回去。 那头曹夫人已经拉着叶婉清重新回到席上了，曹颖则则被奶嬷嬷带去了前头。 叶婉清一瞧坐在余清韵身边的那圆脸妇人，觉得她甚是眼熟，一想起来她是谁时顿觉不妙，心说要糟。 这可不就是与上回难为林柔的刘琴染交好的陆淼么？ 没记错的话，这个陆淼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刘琴染是个什么德行叶婉清是见识过的，能和这种性子的人玩到一起的，想必性格也是大差不差。 上回因为自己强行出面让刘琴染吃了不小的挂落，听说后来刘琴染的丈夫被贬斥去边境做了个看守城门的小兵，刘琴染也只能跟着丈夫去边境那个苦寒之地受罪。 这次又是她出面让余清韵留下的，陆淼不敢和她叫板，但难保她不会在别的地方找茬替姐妹找回场子出一口气。 叶婉清在桌子底下扯了扯曹夫人的衣摆，低声问道：“是谁安排的位置，可要把那俩分开才好。” 曹夫人一时没有想到刘琴染这一层，还在莫名，陆淼果真就开始裹乱了。 她同身边一贵妇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所有人都听见：“当年余学士在翰林院地位虽然不算高，但起码为人低调敦厚，也是个受人敬重的，怎么自己做人做的很成功，却不会教女儿。” 曹夫人顿时就明白叶婉清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可现在想拦也来不及，陆明话都说出来了。 原本桌上旁人都尽量回避和余清韵有关的一切话题了，偏她非要说，还这么敞亮的摆在桌子上说，那个被她拉着说话的贵妇满脸抹不开，也不好接话，只能尬笑。 陆淼原也不指望她能接自己的话茬，继续自顾自的往下说：“不然怎么好好一个翰林学士的女儿竟像是个没读过书的样子。” 叶婉清扶额，果然还是避免不了要吵起来么？ 可能此时大家心里都是这么想的，但至少不要说出来啊。 众人看不清帷帽底下余清韵的脸色，但余清韵显然不愿意受这个闲气，竟然现学现卖，把刚刚叶婉清骂她的话拿来用在了陆淼身上。 一手伸进帷帽里掏了掏耳朵，冲着叶婉清变了一副奉承的姿态：“怪不得王妃刚刚说有犬吠聒噪的厉害呢，妾身刚刚还在想哪来的犬吠，如今可算知道是哪来的了。” 叶婉清头都大了。 此时她觉得余清韵像个泼妇一样对着陆淼骂街都比说这句话要强得多，她这是无意中给她和陆淼又增加了仇恨值啊。 果不其然陆淼一听脸都绿了。 要是余清韵自己说的这话也就罢了，偏这话是刚刚叶婉清说过的，这会儿从余清韵嘴里说出来，陆淼听着就是说者有意听者无心变了个味儿，再加上余清韵还是叶婉清主张留下来的，陆淼理所当然把她和叶婉清划为了一派。 她觉得叶婉清收拾了她的姐妹刘琴染还不够，还想来收拾自己，可又寻不着个错处，因此拉着余清韵来演了这么一出戏。 陆淼自己出身也不低，丈夫又是翰林掌学，并非是靠真才实学坐上的这个位置，实在是靠人打点才得来的这个差事，地位可是比当初余晏温活着的时候要高。 但她不在乎，地位高就可以了，怎么来的不重要，她本就被作养的骄傲，再加上丈夫的身份地位在余清韵面前更是眼高于顶。 她可不会像余清韵似的傻乎乎的接茬承认自己是个犬，趾高气昂道：“我的夫君是翰林掌学，你父亲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翰林学士而已，他要是还活着见了我丈夫可是要行礼问安的。你既然自诩出身学士之家，想必礼数自然懂，见了我，为何不跪？” 这个真的过分了，出于礼数福身行个常礼也就罢了，跪是谈不上的，陆淼让余清韵跪，她还不够格。 余清韵腾地站起来，伸出手来朝着陆淼一指，那手指头几乎都要戳到陆淼鼻子上去：“你算是什么东西，竟然让我跪你？你也配，呸！” 这一下呸，顿时让满桌的贵妇侧目，面露厌恶之色。 都是出身大族世家的女子，再怎么生气也顶多是骂两句不好听的，这个不好听也得是文绉绉的不好听，什么市井下九流的说辞是断然不会有，至于这个呸，更加不可能呸。 余清韵呸的气势磅礴，丝毫不觉得这样的行径不符合自己的身份，她今日从出现开始到现在骂人，从头到尾不论是言辞谈吐还是举止行径，没有一处体现出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风范。 说难听点，倒不像是性情大变，反倒像是从小就养成如此的毛病。 叶婉清焦头烂额，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出面干涉一下，不然前头宾客其乐融融，后院失火，回头曹夫人只怕是要难堪了。 她站起来道：“孙夫人既然知道赖夫人双亲都已作古，那么此时提起别人的伤心事总是不好，还是不要戳人痛处了。” 又对余清韵道：“赖夫人，我知道你想念高堂，只是二位老人家九泉之下也一定不愿瞧见自己的掌上明珠成了这幅样子？” “两位夫人不如都安静一下，就此握手言和，咱们今日都是做客的，冲撞了曹老爷子的喜气总是不好，你们说是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谁比谁有教养 事实证明人人善被人欺，叶婉清在这里地位高不假，但此时她和颜悦色的说两句话没什么威胁力，一副想要息事宁人的态度，两个妇人还又都在气头上，就都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尤其是陆淼，本来心眼子就比不上好姐妹多，没那许多想头，人又趾高气昂的，一门心思想着给叶婉清添堵，给好姐妹出气，更加不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继续不阴不阳的说：“赖夫人能因为双亲离世感到难过就把自己糟践成这个样子，一定是因为十分在意双亲。”说到这里她一顿。 这话听着倒像是在夸余清韵呢，余清韵躲在帷帽底下也看不清她究竟是个什么神色，只能瞧见她昂了昂头一样的动作，想必是在觉得得意。 看得出来性子是挺浮躁的，只爱听好话。 这倒也都罢了，叶婉清只求她俩不要再继续撕逼就好，看陆淼有了要休战的架势，忙趁热打铁推一把：“情之一字都是相对的，余老学士生前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当然掌上明珠一样的捧着，赖夫人也没有兄弟姐妹，所有的亲情也都给了二老。骤然遭逢变故，两个老人家撒手人寰，承受不住也是有的。” 余清韵顺着她话点点头：“可不是么，二老对我如此上心，骤然没了他们，我竟是连个哭的地方都没有。” 陆淼等的就是这句话：“哟，是么，既然赖夫人如此重孝，怎么方才别人提到了过世的父亲，也不辩解一句，只顾着为自己说话也就罢了，竟连半分悲伤都不曾有。” 话一出口，叶婉清脸都绿了，合着陆淼刚刚是挖了个坑，把自己和余清韵都给绕进去了，至于余清韵此时帷帽底下的脸蛋究竟是什么颜色，那就不得而知了。 陆淼瞧着两人上当觉得很是得意，心情都写在脸上了，扬了扬帕子在下巴上抵了抵：“也不知道赖夫人总拿父母说事儿，是为了给自己挣一个重孝的贤名儿呢，还是原本就是这个性情，根本就没有什么受了刺激性情大变神志不清一说，只拿着二老出事儿当挡箭牌呢？” 这两种说法都是个死胡同，绕进去就出不来了，哪一个都不能承认，不但憋死了余清韵，还把叶婉清一起给绕进去了。 桌上气氛剑拔弩张起来，人人神色都带着看好戏的架势，一头看看叶婉清，一头看看余清韵陆淼，都在等着这三个人下一步的反应。 尬聊王者，话题终结者，说的大概就是这种人，故意逼得你下不来台。 即便是个好脾气，话说到这份上也该受不了了，何况叶婉清本来也就不是个任人捏扁搓圆的软柿子脾气，如今王妃的身份摆在这里，对方如此不给面子，她也就无需委曲求全。 琢磨了一下道：“今儿是个好日子，孙夫人一时高兴喝多了酒，已然开始风言风语了，冲撞了本妃倒是没什么，可别冲撞了曹老爷子的寿辰才好。本妃瞧着外头天儿不错，不如孙夫人就去外头醒醒酒？” 实际上这个时候才刚刚上齐了菜，众人都忙着看戏，谁也没来得及动筷子，喝多了酒这个说法就等于是睁着眼说瞎话，可她非要这么说，谁又敢说一个不字？ 一桌子贵妇谁也不出声，倒是陆淼脸色变了。 外头大日头毒的能把人给烤化了，叶婉清让她这个时候去外头去醒醒酒，摆明了就是想给她点苦头吃吃。 早知如此她方才言语间就不留情面了，怼个痛快岂不是好？这么不疼不痒的借着余清韵堵了她两句，当真是一口气没出利索。 她赖着不肯起身，不服气的抽抽嘴角：“多谢王妃记挂了，我并未喝醉，自然也用不着去醒酒。” 这是当众忤逆王妃啊，陆淼胆子够大的。 叶婉清要是真让她这么忤逆了自己就完事儿，以后她在京城这地界上也就不用混了，丢的不只是她自己的颜面，连同顾景行的脸面一起丢光了。 身份高就是好，上辈子要是遇见这种事儿，她就只有干受气的份儿，这会儿可不一样了，叶婉清侧头给了卫宁一个眼神，卫宁会意，举步上前去了。 习武之人比起来常年养尊处优的女子身上多了一股子英武之气，卫宁安静的杵在那就像一柄缩在剑鞘里的剑，只是看着凌厉，倒也不至于让人害怕，这会儿她捎带着叶婉清的命令一走动，仿佛利刃出鞘，锋芒毕露。 陆淼开始流露出恐惧之色：“你要干什么？别过来，你一个下人，哪来的资格碰我！” “王妃给的。” 卫宁话少，若是换了旁人这个时候还得说一句得罪了，夫人请，但她不，冷眉冷眼的就丢下四个字，一抬手搭上了陆淼的肩头。 陆淼顿时觉得肩头剧痛，别看卫宁生的纤瘦，手掌看着更是跟鸡爪子似的，可手劲儿却不小，这一捏之下陆淼连面子都不顾了，嗷嗷的鬼吼鬼叫起来。 都是体面人，动作闹大了不好看，卫宁使了个巧劲儿控制了陆淼，只轻轻往上一提，她就不得不乖乖顺着卫宁的手劲儿站起来，跟着她的脚步往外走。 一路身子都捋不直了，肩头歪着，走起路来左脚绊右脚的，到了门槛儿那里还差点绊倒，要不是卫宁提溜着她，她就一头摔出去了。 卫宁提着她到了院子里大太阳底下站定，冷声嘱咐了一句：“王妃好意，夫人还是不要辜负的好。” 说罢撒开了手，连个姓氏都懒得给她带上。 她一松手，陆淼方觉得肩头轻松多了，想不到一个小女子下手这么重，犹如千钧重担压在身上，她觉得骨头都要捏碎了。 不敢对着王妃如何，还不敢对着一个下人如何么？ 陆淼记恨上了卫宁，咬牙切齿道：“你区区一个下人也用不着太得意，今日且让你出一回风头，你这只手爪子暂且寄放在你肩膀上，仔细有一日就不是你的了！” “是吗？”卫宁站住脚回过头来，勾勾唇角，“那我等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惩大诫 卫宁是跟着顾景行做事的，多厉害的场面都见过，对着陆淼连奴婢都懒得自称，陆淼自以为厉害实际上轻飘飘的两句话对卫宁来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连耳旁风都算不上。 反倒是她一回头那气势把陆淼给吓着了，瑟缩了一下。 她不知道卫宁真正的身份，只觉得王府不愧是王府，连一个丫鬟都这么厉害。 这边曹夫人一瞧卫宁替陆淼选的那个位置，不禁哑然失笑：“王妃贴身的人就是这么可心，办事如此伶俐。” 旁人没注意到，这是在她自己府邸里，她是注意到了，卫宁选的那个位置暴晒也就算了，往旁边走两步就能到前头老爷们儿开宴的地方。 她往那一戳，不光这边屋子里女眷们都能看见她，前头老爷们儿一个两个也都能看见她。 是个十分打眼的位置。 这才是当真是丢人丢到家去了。 被曹夫人这么一提醒，旁人也都注意到这个讨巧的位置，也都跟着笑出声来，不过一个个嘲笑之余也都怵叶婉清两分。 都说顾景行有个活阎罗的称号，没想到这个王妃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身边的人深得他两口子的真传，折腾人的本事都不是盖的。 叶婉清呢，也不在意这些女眷的眼神，横竖原主从前在京城的名声就不怎么好，有利就有弊，反之亦然，这时候她行事如此混账，旁人只会觉得她应该如此，而不会觉得她怎么如此不留情面。 只有余清韵这个不长脑子的嘴上没遮没拦，趁机幸灾乐祸：“姐妹们可都瞧见了，这就是胡乱编排人家的下场。方才拿我说事儿的时候不是挺得意的？这会儿还不是要去太阳底下晒油去。” 这晒油的说法也是个民间的浑话。坊间的汉子们大热天劳作的时候因为太热喜欢光着膀子，头顶上太阳晒得久了身上出汗又出油，因此就有了晒油的说法，多少有些上不得台面的。 这些出身高贵的女眷们知道有这么个说法，私下里和贴身的侍女说笑或许会说两句，可这样的场合谁都不会把这种东西宣之于口。 当下更加觉得陆淼刚刚堵她那两句死胡同其实是有点道理的。 长在学士家中的闺秀怎么会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晒油这个词来，本来就十分不雅了，还用在女人身上，可真是粗鄙至极。 人人眼中都对余清韵有了厌恶的意思。 外头陆淼也听见了，很是窝火，可她站在男宾女宾都瞧得见的位置上，不得不端着架子乖乖站着，哪里好意思隔着这么远和余清韵对骂。 可不回怼两句又憋得慌，满腔怨怼都写在了脸上，瞪着余清韵还不够，捎带着还瞪了叶婉清几眼，仗着隔得远人又多，横竖叶婉清又看不出来。 叶婉清怎么会真的看不出来，那种攻击性极强的目光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 本以为上辈子的自己在宫斗剧里活不过两集，来到这里磨练了这几个月的功夫至少能活到二十集了，没想到连一个这么浮于表面的陆淼都能给她下套，活着真累啊。 刚刚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叶婉清也瞧出来了，陆淼不只是为了刘琴染在给她添堵，更是误以为余清韵和她是一伙儿的，这回自己吃了挂落，越性儿把这口气往两个人身上一起撒了。 她和余清韵也没什么交情，刚刚余清韵还得罪了她，叶婉清当然不愿意背这个锅，让陆淼以为两人是一伙的。 所以余清韵说完这话，叶婉清不冷不热的又说了一遍瞎话：“看来赖夫人也醉了，不如陪着孙夫人一起去醒醒酒。” 这回都不用她眼神提醒，卫宁自己上前去，往余清韵身后一站：“夫人，请。” 余清韵怎么也没想到叶婉清竟然又要对着自己下手，刚刚顾景行和赖世杰在场的时候不是都握手言和了吗？说翻脸就翻脸啊？ “凭什么，我不去！明明挨骂的是我，凭什么我要陪着骂人的一起去站着。” 叶婉清也不搭理她，气定神闲的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来叩了一口，再抬头，卫宁已经如法炮制提着余清韵出去了。 不过余清韵比起来陆淼更加不好对付一些，她不要脸，拼命挣扎，卫宁是干什么吃的，还能让她挣脱了去，老鹰抓小鸡似的将她拖到了陆淼身边一并站着了。 叶婉清放下茶杯，再次觉得地位有时候真好使。 两个人被提出去站着的时候，前头正到了最热闹的时候，因此上一时半会也没有人注意到两个女眷被丢出来了。 曹老爷子穿了一身福字团纹织金圆领袍出现在宴席上，别看老人家一把年纪，依旧红光面满声若洪钟。 高朋满座的景象让老月子心情大好，四处招呼，人人都说曹总督的相貌颇有乃父风范，四四方方的国字脸，长的端正大气，尤其是那双眼一看就知道是爷俩儿。 外头小厮放起了鞭炮，噼里啪啦声震耳欲聋，曹老爷子举着酒杯敬了一圈酒下来，看着精神尚可，但到底年事已高，有点站不稳的景象了。 大好的日子谁也不想让他喝酒喝出事儿来，都放下酒杯，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让曹老爷子瞧瞧大家都送了什么寿礼，好让大家伙也跟着开开眼界，曹老爷子高兴，一扬手：“好！” 底下人立马去安排，首要一个自然是顾景行送来的那个庞然大物，得两个人推着小车才推得动，依旧拿绸布盖着，只瞧形状还真瞧不出来是个什么。 曹永成打趣：“早就想一睹为快，被王爷给拦住了，到底还是没瞧成，还是得家父的面子好使啊！这会儿总算是能心愿达成了。” 顾景行平日里不爱和人说废话，但今儿场面上的气氛不错，他也笑着跟了两句：“曹总督不是今日的寿星公，本王来了也是客，也不好替寿星公做主张。” 曹老爷子倒是大方：“只要王爷高兴，别说是老夫的儿子，谁想看都可以看，毕竟东西是王爷送的，还是王爷说了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救她于水火 顾景行微微颔首：“曹老爷子客气了，既然送出去了，那就是老爷子的东西，本王怎好越俎代庖。” 一番你来我往又过去了半日功夫，曹老爷子为凸显尊重，没让底下人去掀那绸布，亲自上前去拽下来。 是块大石，一眼望过去隐约像是个寿字，正应了今日的景儿，奇就奇在这形状乃是天然形成的，并非人工雕琢。 石身有些地方已经被风化了，底部因为泡在水流里被打磨的圆润光滑，有些地方被阳光一照看着呈出通透的颜色来。 懂行的一眼就瞧出来，那些通透的地方里头裹着的是玉。 曹老爷子生平爱奇石，自然也看出来其中的门道了，激动的差点老泪纵横，回身对着顾景行行了个礼：“王爷盛情，老夫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 顾景行身份尊贵不好回礼，站起身来虚扶一把算是客气：“曹老爷子无需如此客气，这乃是上天为曹老爷子贺寿，本王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曹老爷子感激的不行，嘴上说着话，那两只眼睛只管往那大石上瞄过去，顾景行请他自便，觉得自己杵这儿大家伙儿都不自在，借口要出去更衣起身打算离开一会儿。 一转身却瞧见不远处两个女人站在那，大太阳的，身边也没个侍女跟着，就这么搁日头底下傻站着。 他不解，扭头望向福忠：“这是哪一出？” 福忠一直陪着他，也不知道这是哪一出，就招呼了个小厮过来打听了一下，听完忍着笑回来同顾景行说了原委。 顾景行听罢也有些忍俊不禁，“倒像是她的性子能做出来的事儿。” 让这俩人站在这个地方，隔一会儿她们的丈夫也就瞧见了，丈夫的同僚们也就瞧见了，到时候面子丢到姥姥家，散了宴席回了家少不得又是一出争吵。 “赖大人倒也罢了，孙营是个风流种，小妾一房接一房的抬回家，身边开了脸的丫鬟不计其数，孙夫人这个正房做的本就辛苦，再来这么一出，只怕跟守活寡也差不多。” 顾景行负手站着，听着福忠在那说：“孙营，钻营，也算是他名字取对了。” 他倒是没把这个人放在心上：“一个钻营上来的翰林院掌学，不是什么要紧人物，该换了就得换。” 平白占了个地方名不副实不干正事儿一天天的被人诟病。 福忠揖手：“属下这就去办。” 顾景行略一思忖之后道：“官员任免本该是皇上决定之后交由吏部去办的事情，如今太后垂帘，咱们做臣子的，也该谨守本分，效忠于皇上才是。” 福忠抬头看了他一眼，顾景行正仰着脸望着天，前脚还在说太后垂帘听政，后脚就说要效忠于皇上，听着前言不搭后语，实则有他自己的深意。 身居高位久了，说出来的话都是经过再三琢磨的，底下人听主子的话，也得再三琢磨琢磨，福忠跟了他多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太后到底是个女流，娘家又是敬国公，如今叶汉海看着确实是没有外戚专权的迹象，可谁知道以后呢？相对于顾家的皇朝，叶璃音总是个外人。 等有一天她坐不住帘子后面那个位置了，想要上演一出武后之乱，有敬国公这个娘家加持，也不是不可以。 这个天下早晚还是要回到小皇帝手里，倒不如从现在就开始扶持他。 横竖太后之前拉拢他的时候用的由头就是扶持他们孤儿寡母稳住大秦的朝政，稳住顾家的江山。 既如此，直接一点也是一样，用不着非得绕一个圈子，跟一个早晚要交出权柄的女人在这里费劲。 那边宴席上曹老爷子与一众宾客忙着欣赏那块母石，没人注意他在干什么，顾景行信步顺着小径走过去。 曹家把园林的景致设计的不错，以顾景行这样高的眼光都觉得能入眼，可见是真的不俗。 这种宴席人声嘈杂，迎来送往都是场面功夫，十分无聊，他一向不耐烦这种场面，能来就是很给面子了，这种精致独特的小花园很适合一个人躲清闲。 后头叶婉清听着一群女人叽叽喳喳，东家长西家短的说的很是热闹，她一向不善于应对这种场面，就很不明白曹夫人究竟是怎么做到每次都能成功的在这群女人说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插上话，还能让别人都听见。 她被吵的头痛，没几个人真的去动筷子，她也不好意思敞开了吃，肚子又饿，坐在这里可痛苦了。 外头匆匆进来曹家的一个小丫鬟，找了一圈之后过来凑到卫宁身边小声说了两句，卫宁听完弯腰问叶婉清：“王爷在前头喝多了，王妃要不要去看看？” 叶婉清瞪大眼：“怎么可能？” 嘴上这么说，还是急急地放了筷子跟席上的人说了一声要去更衣，起身随着那小丫鬟去了。 路过醒酒那两个人身边的时候，瞥了陆淼一眼，样子已经有些狼狈了。 本来这个天就热的要命，站在大太阳底下更是热的令人发指，她满头满脸的汗，拿帕子擦都来不及，鬓边几缕发丝汗湿贴在了脸上，胭脂的盖不住发白的脸色。 见她过来，陆淼有气无力的瞧了她一眼，眼见着是热的难受，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和她较劲儿了。 叶婉清扫扫前头的宾客们，热热闹闹的，也时不时会往这边看一眼，想必这两个人站在这里丢人丢的也够了，再这么站下去怕是要中暑。 她也不是什么心思狠毒的人，报复过了也就算了，没必要把人往死里整。 叶婉清吩咐卫宁：“待会儿让他俩回去，我过去瞧瞧王爷。” 卫宁怕她一个人离开有事，叶婉清笑道：“我是去看王爷，又能有什么事？” 她这才停下脚步留在这里。 叶婉清随着那小丫鬟走了一段路，见福忠等在路边，却并没有焦急的模样，心中了然，上前问道：“福管家，王爷在何处等我？” 福忠瞧了她一眼，掖手微微躬身：“王妃都不问问王爷如何了？” “王爷并没有喝醉对不对，不过是个让我出来的借口罢了，福管家还请带我去见王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管家的提醒 她能有这份默契让福忠神色缓和了许多。 身为棋局之外的人，福忠从来没有忘记过叶婉清姓叶，是太后的侄女这件事，王爷越来越赏识她，眼见着对她动了真情，福忠觉得不是个好事。 感情是最容易利用的东西，一个动了真感情的男人很容易管不住自己的脑子和行为。 跟了顾景行这么多年，他乐意见到顾景行身边能有一个可心的人陪着，但这个人是叶婉清的话，他觉得自己有这个责任时刻提点她一下。 福忠神态看着毕恭毕敬，言语中依旧流露着为难：“王爷喝醉了也还惦记着王妃，王妃却如此不把王爷的安危放在心上，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叶婉清知道王府总有那么一两个人忌讳她的身份，福忠是衷心于顾景行的，从一开始他就对她很有敌意，后来渐渐有所改观，也不代表他的敌意完全消散。 她挺直了脊梁，目光从弯着腰的福忠头顶上越过去落在空处：“王爷一直都是个谨慎的人，这样的场合他绝不会轻易允许自己喝醉，也不会有人胆敢灌醉他，福管家是觉得自己比主子更知道该怎么做事？” 福忠弯下腰去：“不敢。王妃这边请。” 叶婉清不再多话，对有些人就得架子端起来才能正常相处，她本不愿意把自己放的特别高姿态，偏有些人就得你踩在他头上，让他臣服了才能明白你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不然总以为你身居高位也是一样的好欺负。 大环境如此，她就不得不如此，叶婉清觉得再这样下去她早晚也要养成和这些人一样把人分个三六九等看待的臭毛病。 顾景行独自一人站在小花园的小径上，负手而立，仰着脸看着一株果树，树上挂着一个个小粒粒的果子，刚挂出来还很青涩的模样，一颗一颗甚是可爱。 有阳光从树梢的缝隙里洒下碎片的光芒，铺了他满身，他穿一身墨蓝色竹叶暗纹圆领袍，那些光芒的碎片落下来成了金色，晃出一层层朦胧的光晕来。 他站在那，好看的侧脸因为他仰头的弧度勾勒出清晰的棱角来，宛如一个谪仙，不似在人间。 叶婉清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啊，有这样的人间绝色做丈夫。 她不掩饰自己一脸的垂涎，凑过去隔着老远的时候就提着裙子大跳一步撞到他身边：“王爷！” 惯性太大，叶婉清有点没刹住车，撞在了顾景行身上，撞的他往旁边歪了歪。 如此没规矩的行径也就她做得出来，以前因为她的身份对她满是防备的时候不论她做什么都只会觉得厌恶提防，如今心境变了，大概瞧着她挖鼻孔也会觉得这是率真可爱。 当然顾景行知道她再怎么也不至于真的在他面前如此不雅。 他伸手扶着她，面色和缓：“怎么这么久才过来，东西太好吃舍不得起身？” 好吃？叶婉清心说可太冤了，她都没捞着吃几口。 当然她也不打算把福忠难为她的事儿说出去，半真半假道：“交代了卫宁待会儿放过她们两个，总不好把人逼到绝路上去，”说着她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大太阳：“这么热的天，让她俩吃个教训也就够了。” 顾景行对此表示不屑：“这也叫教训，你还是太心善了。” 不过就是晒了一会儿太阳就觉得对不住人家了，这么个心软法，也真不知道从前她那些恶名究竟是怎么传出来的。 叶婉清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做人留一线。我只是想着朝堂关系这么错综复杂，我要是在后头任人欺负，王爷的脸面就要丢光了，可我要是做的过分了，日后被人记了仇回家吹吹枕边风，谁还能继续效忠王爷，所以小惩大诫也就算了。” “另一桩，也是因为赖大人总是王爷器重的人，我为了让孙夫人觉得我不是和赖夫人交好的所以连同赖夫人一并给罚了，赖大人嘴上不说心里必然心疼媳妇。看在赖大人的面子上，我也不好对赖夫人太苛刻，想宽待就一起宽待，厚此薄彼容易被人说是挑拨离间。” 前前后后这么一番考量下来，好坏都让她占尽了理由，顾景行已经没有继续跟她讲道理的必要了，索性不再说这糟心事儿。 两人就这么并肩在花园里沿着小径漫无目的的慢慢走，外头宾客喧闹的声音原本还能一浪一浪的传过来，越是往里走，假山花丛树木越来越密集，外头那些喧嚣也渐渐隐去了。 身处这里头，仿佛进到了另一个世界。 头顶上日头太晒，两个人谁的身边也没带着个伺候的打个伞，只能这么晒着。 顾景行倒不怎么在乎，叶婉清不行，她很在意会不会被晒伤了脸蛋老得快，作为一个上辈子活了快要三十岁很注重防晒防老的老阿姨，如今换了个稚嫩的壳儿，叶婉清在意的很。 她想好好保护好了这份年轻，别在这种保养手段原始的年代里老的太快，那就真的不可逆了。 她抬着袖子挡着头顶，专门去挑那些阴凉地走。 不过也没什么用，如今这个季节正是最热的时候，她穿的又单薄，拿袖子遮挡了也挡不住多少阳光，顶多就是不刺眼，该热还是热。 忽地头顶一凉，原是顾景行不知道从哪棵树上扯了片芭蕉叶下来，老大一片叶子承载头顶上，比袖子遮阳强多了。 叶婉清如获至宝，接过来撑着：“多谢王爷。” 顾景行瞧她怕热的那个样，忍不住揶揄：“看来就不该让你出来，留在宴席上多好，至少屋子里还有冰盆能凉快，又晒不着。” 叶婉清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说哪能呢，“其实妾身巴不得有个由头能逃出来，那些贵妇人们可能聊了，妾身坐在那吃又吃不明白，说又插不上话，说的都是我不感兴趣的东西，宁可出来晒太阳。” 说着瞧了顾景行一眼：“有王爷在侧，晒一点也觉得高兴。” 这人生的美，比屋子里那些美人儿们美多了。 自从来到这里，叶婉清觉得自己的审美都提高了不少，这里的美人儿当真是各有各的美态，不似她生活的那个年代，美女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水儿的大眼睛高鼻梁樱桃小嘴尖下巴，看多了总觉得像是满大街跑着流水线出产的塑料模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甜糖蜜罐 年轻的男女陷入情海时总巴不得时时刻刻腻歪在一起，叶婉清是个母胎单身，也不妨碍她能生出这样的心思来，顾景行叫她出来，她就乐不可支，能跟他在一处，晒得慌也愿意。 顾景行当然也是一样的心思，不过比她从容多了，长年累月规矩压制之下长大的人，早就已经学会了怎么把情绪控制在面皮底下，这种习惯已经是骨子里的，即便是心里翻江倒海，脸上依旧能维持平静无波的淡定。 越是像他这样的人，越是需要叶婉清这样性子的姑娘来带动他的情绪。 人人都是爱美的，原主本身就是个不含蓄的人，叶婉清更加不是，直截了当的夸他：“毕竟王爷生的好看，赏心悦目的，欣赏王爷的美貌是一件极其享受的事，可以令人忽略掉别的，自然也不会介意晒不晒的问题。” 一面说着，一面腾出手来拿袖子在额头上抵了抵，沾走沁出来的一层细汗，沾完了忙又重新去擎起塌了半边的芭蕉叶。 顾景行瞧着她这和优雅斯文不沾边的行径只是浅笑：“男人生的好看又有什么用，你该热不还是一样热么？” 叶婉清说那不一样：“有句话叫心静自然凉，切身对着王爷这样的美人，心是静不下来的，自然该热还是一样热。” 如此夸人的方式也是清新脱俗，顾景行听见过不少对他的评价，多半只是说他行事作风狠辣，手段铁腕，在这样的风评之下没有人敢对他的长相提出什么置评来。 他长得好看与否有目共睹，但天天挂在嘴上当口头禅说的，只有叶婉清一个人。 有这个胆子敢当面称呼他为美人的，也还是只有一个叶婉清。 那时候的叶婉清倾慕他，天天想想法子制造偶遇，逢人就夸他长得好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他只觉得厌恶嫌弃又烦躁，觉得她只是个眼睛里只看得见皮囊的肤浅女人，一点深度都没有。 怎么配得上他。 远远地见了她都要想法子绕着走，以至于从前的叶婉清费尽心思制造出来那么多的偶遇都成了竹篮打水，在他的刻意躲避之下没有一次成功的。 那时候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今天。 不过被喜欢的女人夸也是一件让他觉得心情愉悦的事儿，顾景行心情大好，唇角就不自觉挂上了一点弧度。 他天生薄唇，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是一副凉薄的模样，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可偶尔这么一点弧度就让他整个气质都变了，温和了许多。 配上他那张绝色的脸，带了点春末夏初暖风拂面的感觉。 这时候他觉得其实女人肤浅一点也还好，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未必然：“这么说，你巴着我是因为我皮囊生的不错。若是哪天瞧着旁人皮囊生的比我更好一些，是不是也要扭头去巴着别人？” 叶婉清觉得自己可冤了，她知道原主从前因为他长得好看巴着他不放，可她不是啊，她自己的择偶标准一向是以三观合放在第一位的。 至于长相么，她对于择偶这方面其实没那么颜控，只要不是第一眼丑的她能晕过去，后续即使不是那么好看她也能慢慢接受的。 这不是一嗝屁就来这儿了么，来了连个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就成了他老婆，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就圆了房，还是霸王硬上弓。 那她能怎么办。 这个朝代的女子身子给了谁这辈子都是谁的人了，单从这个方面讲，她也只能对他死心塌地。 既然木已成舟，乐观的人就会学会在已成定局的局面里找到点对自己有利的东西，比如他长得还不错，先不说可以优化后代基因，眼前自己看着也舒服啊。 她嘟着嘴幽怨的看他：“人家只是想夸夸王爷，王爷就生出这许多心思来，人家可不依。” 说着还扭了扭身子。 反正这里没别人，撒娇什么的是女人天生自带的技能，尽管她两辈子年纪加起来直逼半百了，但这不妨碍她有一颗少女心。 对着丈夫撒个娇娇生个气气还能提升一下夫妻之间的小情趣。 没有男人能抗拒的了身边的女人这幅样子，顾景行也不例外，一看她这副模样眼都直了，从前她没对着他撒娇过，这娇撒的忽如其来，他居然觉得很受用。 他道：“你不去看旁的男人，我就再也不说这话。” 叶婉清一听，更幽怨了，把头一低，把嘴一撅，抬着眼皮子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模样：“旁的男人哪有王爷好看。” 软软的一句话，顾景行直接没了脾气，她这不是撩拨胜似撩拨，他觉得像是泡在了蜜糖里，生出一股想要把这罐蜜糖吞下去的冲动。 这里已经是花园腹地，走的深了，外头那些宾客们推杯换盏的喧嚣已然听不见，周围葱郁的树木花丛把这里隔绝出来一个小世界，除了偶有几声清脆的鸟啼之外，安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幽谧的容易让人生出想入非非的心思，反正不会有人来，他既垂涎那蜜糖，当然不会瞪眼干看着，脚底下往前了两步停驻在她足尖，低头一弓腰自己也拱进了芭蕉叶底下。 窄长的一片叶子底下躲着一个人尚可有余，两个人便拥挤的多。 叶子底下原本那一点点少得可怜的清凉在两人这样近的距离之下也被消磨殆尽，彼此纠缠在一起的气息仿佛要把那片叶子也烤焦。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凑到近前来的男人，那张精致好看的像个艺术品一样的面孔在眼前放大，她在他浓黑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带着三分期待气氛羞涩。 眸子垂下去，长睫遮住了瞳仁，顾景行雾眼迷蒙的和她鼻尖蹭着鼻尖，呼吸粗重了几分，叶婉清知道会发生什么，她并不抗拒，但她害怕被人瞧见，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提醒他一下，万一有人来呢？ 这么一犹豫的功夫她也没有机会开口了，他的唇落下来，软软温温，贴在唇角带着试探蹭了几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孟浪二人组 一个并不适合亲昵的环境，一个随时都会被打断的时机，反倒成就了别样的情致。 叶婉清耳红心跳，顾景行蹭过之后挪开了唇，微睁的眸子撞上她的视线，读懂了那份娇羞和期待交织的眼神，便又重新落下去。 头顶上撑着的芭蕉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丢到了地上，叶婉清背靠着假山石，顾景行怕她硌的后背疼，特意拿手臂环过去她身后抵在石壁上给她垫着。 叶婉清被他圈在怀里，任由他予取予求，很享受这份缱绻旖旎。 别人家的花园，别人家的寿宴，两个人在这里卿卿我我，叶婉清也没想过平日里看起来八风不动一本正经的顾景行也能玩的这么嗨。 随时会被人发现是担忧更是刺激，反倒让人欲罢不能。 一向自认为自己对女色防御力无懈可击的顾景行这会儿深深受用，宛如沙漠里快要渴死的人见着了绿洲，什么都不顾的了。 上辈子的时候叶婉清不光是个母胎单身，她连初吻都还没机会送出去，倒看见过师兄和他的女朋友躲在房间里亲亲。 那会儿她就又羡慕又蠢蠢欲动，很好奇这是种什么感觉。 如今她知道了，果真是……不错。 想起他脱了上衣的样子，那时候忙着施针，只感慨过他生的肌理分明线条完美也就罢了，并不敢有多余的心思。 眼下这个境地又想起来，许多的旖旎就涌上脑海，叶婉清羞涩的脑补了许多画面，一双手也不老实的爬上了他的腰肢。 最经典的宽肩细腰倒三角，她觉得体会了一把男人的快乐，怪不得男人喜欢女人的s曲线小蛮腰，男人的公狗腰对女人来说也是莫大的享受。 她这个行为有些超出顾景行的意料之外，但转念又觉得既然是她那做出什么事来都不过分，被她掐一把腰算什么。 只要她愿意，他身上哪个地方给她掐他都可以。 他连眼都不用睁开，精准的摸到她放在腰上的手拉到身后扣住，成了她环抱着她的姿势。 这样的天气热，两个人的情绪更热，都沉溺于这份亲昵里，又都保持着一丝清醒理智，知道这样长久下去不是个方儿，却又谁都不想停下来。 许是被他积压在他的胸膛和石壁之间有些呼吸困难了，叶婉清唔的一声，偏头躲开了他，唇瓣绯红亮晶晶的，像是挂了汤汁的葡萄望一眼就是酸甜可口的味儿，想要上去啃一口。 顾景行食指拇指捏着她小巧的下巴尖儿，挑着她秀气的面庞让她面对着自己，目光落在那红润的唇瓣上，忍不住又低头去啄了啄，没法餍足。 叶婉清还有点脑子发懵，她不像这个时代那些深闺里被礼法教化起来的姑娘，对于男女之间的亲昵谈之色变，她喜欢这样的亲近，食髓知味大概就是如此。 她觉得既然两情相悦的男女总会生出些想要和对方亲热的冲动来，两人如今又是夫妻，更加亲密的事也不是没做过，虽说那回他就是来走个过场，她的体验也并不美好。 但终究是切切实实的发生过，谁也不可能当成是没有。 这个时候的顾景行眼神是勾人的，他的俊美在他正经的时候是让人不敢靠近的冷峻，此时此刻她面前的顾景行，让叶婉清觉得从前她看过的那些霸总小说的男主有了脸。 不，这张脸比那些冰冷的文字描绘出来的更生动，更鲜活。 她抿唇浅笑：“入股不亏。” 顾景行没听懂，但既然她说了不亏，那这话必然是个褒义，说明她是欢喜的，他也欢喜。 “既然不亏，那我们继续……”说着他又要往上凑，被叶婉清推着他胸膛给他抵住了。 “还是别了，”叶婉清四下里看看，“这种地方是刺激，总也不能拿着脸面开玩笑，再者，过犹不及。” 刺激这种东西，偶尔来个一两次叫刺激，要是时常来一次，那就成了习惯了，谁会觉得习惯刺激。 她这么坦然的面对，娇羞和坦荡融合的刚刚好，顾景行很是心情舒畅。 其实这种事情上男人都知道自己该主动一些，但男人的主动也都是试探，也想要女人的回应和态度，娇羞是能唤起他们的保护欲，娇羞过头了也会缺失了些许的情致。 像她这样刚刚好，至少他能知道她心里是喜欢的，不抗拒的。 甚至还能提出一点自己的想法来，让他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她才能喜欢，才能高兴，正是他想要的回应。 既然如此，顾景行应了她的意思，捧着叶婉清的脸意犹未尽的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复又执起她的手来道：“这地儿太晒，咱们换个阴凉处待着。” 阴凉处不是没有，曹家的说是小花园，但架不住他宅子大，花园再小也是五脏俱全，假山流水全都有，凉亭小桥自然也不缺，就只是能不能找到的问题。 为了景致好，百玩不厌，花园的小径设计的像迷宫一样复杂，顾景行牵着叶婉清的手在错综复杂的小径里熟稔的穿梭，逢岔路口不假思索就选定方向走过去。 叶婉清被他牵着手跟在他身后，两人十指相扣掌心相对，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他手掌上的皮肉和自己肌肤相触的亲密。 “王爷对曹家的花园挺熟悉。”她做出判断。 顾景行头也不回的领着她继续走：“何以见得？” “您连人家花园的凉亭在哪都知道，这样难记的路都能走的这么娴熟，可见王爷确实挺熟悉的。” “哦。”顾景行这次回头了，带了点狡黠，“我其实不知道凉亭在哪。” 叶婉清就跟当头挨了一棒子似的，站住不走了，拽的顾景行也不得不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她。 “不带这么耍人的，不知道在哪，那王爷这走了半日功夫是怎么回事？您不是知道吗？” 他不是走的听熟稔么？都不带思考的，俨然一副来过很多次记得很熟的样子，才两三个岔路口的时候她就已然忘了刚刚走过的都是哪里哪里，结果这个时候告诉她，一直在瞎走？ 顾景行一脸的理所当然：“谁告诉的你我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迷路了 叶婉清一时语塞，是啊，他好像从来没说过他知道，就只是说找个阴凉地而已，是她自己以为的他知道。 被耍了。 叶婉清嘴巴都能挂上个油瓶子了，这人怎么回事，前脚才揩油，后脚就耍她，平白的走了这么半天功夫，结果都是无用功，她还在大日头底下出了一身汗。 她使小性儿，甩开他手不走了，站在那生气气，哄不好的那种。 顾景行也由着她，耐着性子上前哄：“横竖那东西在那又不会自己长腿跑了，要找早晚找得到。” 叶婉清不领情：“这么大，这么多岔路口，怎么找嘛。” “把每条路走一遍就可以了，运气好的话甚至不用走到最后一条路。” 叶婉清听完差点仰倒过去，“王爷，平日里瞧着您杀伐果断的主意特别多，怎么这个事儿上就这么一个笨办法，您那些主意呢？” 顾景行把手一摊：“我的办法笨，那王妃想一个不笨的？” 这…… 她还真想不出来。 照他这么个找法，得找到猴年马月去，这里头景致可以说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叶婉清到现在都分辨不出来眼前这条路是不是走过一次的。 她觉得哪条路都好像是走过了，又好像是没走过。 这曹家的花园是武侠小说中那些能把大活人困成骷髅架子的阵法？ 那要不要找找阵眼之类的东西？ 她叹口气：“说不定等咱们找到的时候也已经用不上了，那会儿太阳都下山了呢。” 顾景行比她乐观多了：“未必然，走。” 太阳下山了更好，反正他不耐烦应酬那些官员，迷路了好名正言顺的躲着他们，谁也不好说什么。 叶婉清却走累了，她早上起来就只吃了几个小点心垫肚子，来了这里应付陆淼余清韵，还有一桌子京圈贵妇，也没吃几口饭，早就肚子饿了，刚刚又亲热了半天，腿肚子发软。 实在是不想走了，叶婉清顺势在路边找了块干净草坪一屁股坐上去赖着不走了，有气无力的挥挥手：“不行了不行了，妾身的腿都要断了。” 顾景行挺无所谓的，她不要走，那就不走，站定了等她。 叶婉清嫌仰着脸看他脖子累，拍拍身边的草地：“王爷也过来歇歇。” 顾景行面露难色：“站着就好。” “站着多累啊。”说着又拍了拍身边的草地让他过来坐。 这拍拍的动作对他来说是极大的诱惑，可他爱干净，让他这么坐在草地上，草叶子底下泥土虫蚁什么都有，顾景行想想就觉得难以接受，他宁可站着。 叶婉清邀请了他两次都被拒绝，瞧他那脸色就知道他八成是先脏，想想平日里他没有洁癖，但那个爱干净的程度也是令人发指，也就不再逼他，自己两手一伸，枕在脑后躺了下去。 不得不说青青草地真舒服啊。 这底下的泥土也是松软的，真正自然生长的青草，透着芳香的气味和生机勃勃的气息，比起来她学校操场上的人工草皮，躺在这里简直是享受。 只可惜天上日头明晃晃的太耀眼了，有些睁不开眼的难受，她眯着眼，挤的鱼尾纹都出来了。 可下一刻，眼前一暗，顾景行背着手站在了她身边，刚好替她挡住浓烈的日光，她可以全身沐浴在阳光下，唯独一张脸被遮挡在他的影子里。 这种阳光下遮挡物投出来的阴影中光线是最舒服的，叶婉清感激他的细心，刚想要说谢谢，就听附近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一句谢谢就梗在喉头，两人一起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都以为是发现了两人不见的自家下人找过来了。 但很快就发现并不是，声音是一男一女，开始窸窸窣窣的说了什么听不真切，但显然是见不得光的勾当，比起来他俩应该大差不差，偷躲出来的找清静的。 叶婉清推己及人，觉得自己和顾景行也是溜出来找刺激的，在这种随时会被人发现的情况下亲的很嗨觉得很爽，但并不想真的让人发现，她决定做个好人给人腾地儿。 于是爬起来拉着顾景行准备离开。 哪想到顾景行却并不想走的样子，让她等一会儿，自己侧耳去听不远处的动静。 这片草地是一串假山围起来的，后头就是大片密集的竹林子，很适合躲在里头干点需要隐蔽空间的勾当。 叶婉清压低声音表示惊叹：“王爷还有听墙角这爱好呢？” 哪知顾景行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反倒竖起手指来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让她噤声，面色严肃的往假山那边走了几步，好听得更清楚。 这下叶婉清也不敢开玩笑了，真的只是为了听墙角用不着这么个脸色，装给她看也没必要，必然是因为他听见了什么真的见不得人的东西，她也跟着凑过去听。 那头说话声音压得极低，隐隐听见一个男人在说什么被人看见，后果之类的词。 她一头雾水，去看顾景行，什么被人看见了不得的后果值得他这么上心的留在这里听墙角？ 顾景行做了个口型，叶婉清猜了半天，猜出一个人名来，用气音问道：“赖世杰？” 他点头。 叶婉清纳罕，那边什么情况？ 接着就是个女声，比起来赖世杰的声音更加激动，一句话全被这边两个人听见了：“那又如何？反正没人见过我。” 这口气不用问就知道是余清韵。 赖世杰听上去很生气：“你这张脸如今不管毁了与否都是祸根，你的消停日子不想过了吗？” 听到这里叶婉清到觉得多少能理解余清韵为什么脾气这么个古怪法了，传闻说她漂亮的祸国殃民，如今好好一张脸毁了，连见人都是不能，好容易出个门还得全程带着帷帽遮挡面容，生怕别人看了去。 多少时下流行的好看胭脂口脂对她来说都没有了意义，多好看的发髻式样和多名贵的头面首饰对她来说也一样没有存在的价值，只一个帷帽，毁了她身为女人泰半的快乐，长此以往下去，可不就憋疯了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谎言 这种夫妻之间的八卦，别人的伤口其实没什么好听的，叶婉清说不感兴趣是假的，想听是本能，不听下去是道德，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个人，不能太狗了，于是拉着顾景行要走。 但这个时候赖世杰情绪似乎更加压不住了，声音听起来带了杀机：“你身边的人不能留了，今日就不该让你出门。” 这也太吓人了，因为这个就要把余清韵身边伺候的人给打发了，好像下人的命不是命一样。 正面见着他的时候，也没瞧出来他还是这么个狠角色，那云山雾罩朦胧的眼神怎么看怎么温柔，再加上他宠妻狂魔的名声，叶婉清好像有点明白顾景行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听墙角了。 一定是因为这和他认知中的手下不一样。 余清韵越说语速越快：“难道你还能把我藏一辈子不成？谎言就是谎言，早就和你说过，撒了一个谎就要用千百个谎去圆，你还是执意如此，说是为了我，可如今呢？我期待中的日子没过成，还弄的我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告诉我要怎么收场？” 听到这里叶婉清忍不住看了顾景行一眼，谎言？什么谎言。 顾景行显然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那边赖世杰反倒像是冷静下来了，“罢了，今天就这样，往后不能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余清韵的声调透出一股与她之前所表露的气质截然不同的苍凉来，也就这句话的感觉让叶婉清相信她是翰林院学士余晏温教出来的女儿。 那边没了动静，等了一会儿依旧还是很安静，两个人似乎是离开了，叶婉清和顾景行这才敢走动起来，离开草坪的范围。 叶婉清叹气：“也是个可怜人，原本倾国倾城的样貌，平白遭遇一场大火毁了，从此再也见不得人。人人都说赖大人对她专情，可今日一见其实未必然。娶一个绝色美人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个很长颜面的事儿，可要是这个绝色美人毁了容那就是个遗憾了，没人见到就算了，被人瞧见她毁了之后的容貌，这颜面不长反跌。” 她带了不屑：“可见这位赖大人对余姑娘也不是真心实意的宠爱专情，更多的是想要利用她为自己挣一个贤名儿。” 叶婉清甚至觉得，五年前那场大火对余清韵固然有不小的影响，但更多变化的形成只怕还是这些年来被赖世杰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和贤名这样压制给逼的？ 余晏温怎么说也是个翰林院学士，再不济，再怎么宠爱，也不至于把女儿教成这个样子，想当年她还在闺阁里的时候，必然也是个优雅淡然天真无邪的大家闺秀，过的也是无忧无虑的生活。 那时候的她一定想不到日后嫁的人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她。 想到这些，叶婉清忽然就觉得特别丧。 上辈子的时候她身在基层，看多了那些血气方刚芳华正茂的年轻人因为贫穷和地位低下而被生活磨平棱角的例子。 那时候她觉得如果有了金钱和身份地位，这些热血青年们也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了。 如今看到余清韵，方知她还是天真了。 顾景行并不知道她心里转的这许多心思，他也没想这许多，对别人的家务事也没兴趣：“方才你我若是离开，必然惊动他们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两口子说话既然躲起来，那一定是因为说的话不想让人知道，无意中撞上了，对方没发现，叶婉清觉得自己应该避开，却忽略了对方会不会因为她避开这个选择发现有人在偷听。 到时候她的好心避开也会成为故意偷听，倒不如顾景行这样的做法还算得上是思虑周祥一些。 这个叶婉清能理解，但还是觉得赖世杰这样的做法对余清韵太不公平了，“王爷不觉得他这样的行径有些恶心么？” 她想起之前顾景行决定不再处置他们之后，赖世杰站起来时看余清韵的眼神，那时候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者想多了，如今方知并没有。 顾景行本来的好兴致被这一出给搅了，也看得出来叶婉清和他一样兴致被搅了，心中有些不爽，不愿意让她闲的没事操心这些东西：“别人家的事与咱们无关，用不着上赶着去操那份闲心。” 她愿意操心，别人还未必愿意领情，何苦拿着热脸去贴冷屁股，普天下的家长里短那么多，她管的过来吗？ 也许是太闲了，叶婉清道：“别人是无关，不过这位不是王爷的得意门生吗？”这算是关系不一般，管一管不过分。 顾景行并不承认：“只是用着顺手提点一番而已，谈不上门生。” 这让先入为主对赖世杰印象毁了的叶婉清觉得他也是因为赖世杰行径恶心人才不愿意承认他的身份。 不然说着用着顺手为什么不把他的官职提拔的高一点，一个佥都御史在都察院排在左右都御史副都御使后头了，这还是他一步一个脚印真才实学积累上来的，顾景行所谓的提拔，只是让他比别人升迁的速度快了些。 那些所谓的上头有人好办事的红利，其实在赖世杰手里并没有享受到多少。 叶婉清对自己的喜恶在他面前不加掩饰，表达了一番这个思想之后顾景行觉得自己因为她这番理论而太阳穴突突乱跳。 “知道捧杀的意思吗？让他自己熬一熬是为他好，我若真提着一路平步青云无甚障碍上来了，反倒是在捧杀他。” 给叶婉清噎的没话说：“行行行，您长得好看，您说什么都对。” 这本是个她网络流行段子，顾景行不知道，当真了：“说的对错和长得好看有什么关系，你这观念太不正规了，凡事看脸。” 叶婉清又来了一句：“颜值即正义。” 顾景行眯起眼睛来：“你是成心要和我作对？” 叶婉清怂了，退了一步行了个礼，半开玩笑的伏低做小：“妾身不敢。” 心里却还是没停下，只要反派长得好，三观跟着五官跑，幸亏你不是个反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花园私会 想想赖世杰长得也不错，也怪不得余清韵对他颠三倒四，一定是余晏温自小给她灌输的三观抵不过赖世杰的五官带给她的冲击？ 如今余清韵开始清醒了，不是这五官的影响已经开始减淡，就是他五官的冲击力不够，幸亏赖世杰没有长一张顾景行这样妖孽的脸，不然余清韵还不彻头彻尾傻掉。 叶婉清抖抖肩，余清韵没摊上这么个妖孽的五官，可她摊上了，幸亏她不是个彻头彻尾的颜控，不然估计这会儿也跟余清韵似的了。 隔空传来锣鼓大作的声音，是前头宴席已经结束，搭起台子来开始唱大戏了。 在这个没有电子娱乐产品的年代，看杂耍唱堂会是这些有钱有闲人为数众多的消遣方式之一，叶婉清以前的生活快节奏，戏曲是国粹不假，她自认是个俗人，欣赏不来那种一句唱腔咿咿呀呀拖半天的美。 如今身处这样的环境了，人也闲下来了，横竖无事可做，倒真可以好生静下心来欣赏欣赏。 顾景行在边上看着叶婉清原本还在纠结赖世杰究竟是不是真的对余清韵一腔真心的问题，这锣鼓一响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便趁机问道：“回去？” 叶婉清点头不迭：“自然是要回去的，可我们迷路了啊。” 这个问题不大，顾景行只是不知道凉亭究竟在哪里，乱走不代表他记不住自己怎么走的，找东西不好找，顺着原路返回还不容易么？ 他拉着叶婉清的手：“小瞧本王了。” 说走就走，还是遇到岔路口都不带犹豫的，叶婉清横竖自己不认识路，也不置喙了，跟着他走就是了，七七八八绕了几个弯之后，她果真瞧见了刚刚两人寻刺激时那块假山石。 旁的可能认不出，这地儿是真的印象深刻。 路过这里时叶婉清想起方才的刺激，依旧觉得面红心跳，顾景行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她以为他还想再回味一场，却不想顾景行面色严肃的看着她，给叶婉清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待会儿不许说刚刚发生了什么。” 叶婉清松了口气，明白他的意思，又问道：“那旁人问起要怎么答？” 顾景行编瞎话不假思索：“本王醉酒，寻地方吐去了。” 叶婉清真佩服他这个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他身上一点酒味都没有，何来醉酒一说，还吐去了，一吐吐半天谁信呐。 不过想来那些人的身份地位也不至于蠢到去质问王爷究竟去哪了。 叶婉清再次觉得身份地位高是真好使。 到了这里就容易了，不用顾景行领着她也能认识路，没过两个弯眼前就豁然开朗，方才办宴席的地方已经撤走了人，留下一桌子残羹冷饭，下人正在有条不紊的收拾。 见了两人从外头回来，纷纷低头行了个礼，便又继续忙手里的事。 叶婉清摸摸肚子：“好饿啊。” 顾景行也饿，但他不会表现出来，也不怎么屑于跟这些人一桌用膳，坐下来动筷子是他赏脸，他不想动旁人也不能动，大家伙都不自在，所以刚刚他跑出去也没人找他回来用膳。 他低头凑到叶婉清耳边去：“先想想有什么想吃的，吩咐了聚福楼备上，等大戏结束了带你去吃。” 叶婉清一听就来了精神：“上回王爷带妾身去吃酒那回有个炸里脊就不错……哦对，还有一个金云朵也不错，这回让他们多留一份不加糖的。” 金云朵其实就是炸的蓬松的鸡蛋，摆在碟子里远远一眼望过去宛如一盘子黄金的云朵，因此而得名。 她就选了两样，还都是炸货。 因为饿得久了，又想起嘴馋的东西来，叶婉清肚子叽里咕噜一串山响，顾景行听见了，叶婉清满脸不自在，伸手去捂肚子，但并没有什么用，尴尬至极。 饿成这样吃一肚子油炸货回头有她好受的，光惦记着吃就顾不上别的了，从前给他准备膳食的时候怎么这个那个都能顾忌到，到了自己身上就这么随便。 总得有点正经东西垫垫肚子才行，他问道：“酸菜乌冬面吃不吃？” 对于酸菜叶婉清接受程度很低，但奇怪的是酸菜做的各种面食她就很爱，一听这个名字就觉得嘴巴里直冒口水，立即点头如捣蒜：“要要要！” 说完只觉得更饿了。 她有点失去想要看戏的兴致，却又脱不开身，这个时候离开等于打曹家的脸，总归日后还要在一条船上呆很久，为了不让顾景行为难，叶婉清愿意忍一会儿饿。 那他不是也饿着么。 戏台子在西园子，离这儿不算太远，福忠上前来引着路，带着两人往西园子戏台那边去。 偌大一个戏台子底下摆了十几张小方桌，各家官爷带着自家女眷坐在桌上，摆了瓜子花生各色小食，一头吃一头看戏，还有上好的茶水伺候，是个不错的消遣。 顾景行身份尊贵，他自然不会跟这些人一同坐小桌。 园子周围是抄手游廊，游廊顶上一圈的二层小楼，戏台子搭在正前方一层二层之间挖空的位置上，对面楼上是视野最好的位置，可以开了窗坐在屋子里看戏，也可以把桌子椅子搬出来摆在阳台上坐着看戏。 这就是给顾景行留着的看戏的位置。 如今天热，屋里就是摆了冰盆也不如外头屋檐底下太阳晒不到的地方凉风习习来的舒服，底下人已经安排好把小桌圈椅摆在了外头，叶婉清随着顾景行一前一后上楼，就搁阳台上的圈椅里坐下。 这个位置比起来底下那些小方桌离着戏台子有点远，可看的全乎，听着锣鼓咚咚的声儿也比靠的近前听的舒服。 果真最好的享受都是给地位最高的那个人。 连今日的老寿星曹老爷子都没有顾景行这待遇，坐在底下院子里最上首的方桌上，单独一人占了一张桌子。 臣子就是臣子，怎么能越过了王爷去。 卫宁跟上来，伺候沏茶，有曹府的丫鬟鱼贯而来手里捧着各色小食点心让叶婉清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曹夫人的细心 她瞧了一眼，又扫了一眼底下那些小方桌上的，问道：“怎么不太一样？” 丫鬟答：“这是我们家夫人特意为王妃准备的。” 叶婉清惊奇，难道说顾念着顾景行的身份不一样，连给他准备的东西都不一样？ 总归他还在这里，叶婉清比了比手：“让王爷先选。” 顾景行瞅了一眼又给推回去：“让王妃先选。” 这一看就是专门给女人准备的东西，哪有大男人吃这个的。 叶婉清这会儿正饿，瞧着这些小食觉得什么都想吃，又惦记聚福楼厨子的手艺，怕留的东西多了吃饱了待会儿没了口福去享受炸里脊和金云朵，随意留了点瓜子花生和一碟子爽口的小豆糕，又问顾景行有没有喜欢的。 顾景行摇头说没有，实则是对这种姑娘家的小零嘴不感兴趣，丫鬟们又捧着盘子一溜儿的走了。 戏台子上正上演定军山，铿铿锵锵到了紧锣密鼓的桥段上，台上人四平八稳的在台上走，瞧着像是踩了滑轮。 配上鼓点和那身衣服，现场瞧着比起来屏幕里的画面给人带来的感官刺激要直接的多，叶婉清这个不懂欣赏的竟然也咂么出点滋味来，嘴里叼着个瓜子还在拍手叫好。 旁边顾景行的心思也不在戏上，端着一杯茶也不往嘴里送，捏着茶杯盖一下下撇着茶叶沫子，只拿眼瞅着叶婉清在那叫好。 约莫一盏茶功夫，底下有个打扮的比一般丫鬟贵气一些的侍女上来俯身到叶婉清耳边问道：“我们家夫人问王妃，可是刚刚的小食不合胃口？” 叶婉清正看戏看的起劲呢，坐在那也忘了端着，有点四仰八叉的架势，一条腿架在另一腿上，身边忽然来了个人，把她这土匪一般豪放的姿势给看了个一清二楚。 她觉得有些丢人，忙撩了裙摆坐好摇头道：“并不是呀，怎么了？” 才问完自己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刚刚宴席上她不在，也没吃多少，曹夫人怕她饿着，才特意备了一堆小零食过来给她充饥的 也怪不得给她的那份和底下那些宾客的都不一样。 结果她惦记着晚上要去聚福楼吃好吃的，都给拒绝了，这可是无意中拂了曹夫人的好意呢，那么细心的一个人儿。 人家还以为是东西不合她胃口，还特意打发人来问她。 叶婉清有些不好意思，伸长了脖子往底下一瞧，正好曹夫人也扭头往上头看了一眼，两人目光对上，叶婉清冲着她报以一个感谢的微笑，曹夫人微笑颔首，便又回过头去继续看戏了。 她坐回来对曹夫人打发来这个侍女道：“你去回了你家夫人，就说我今儿肠胃不适，改日再来请教贵府的烹饪佳肴的手艺。” 侍女福了一福去了，叶婉清扭头见顾景行正瞧着她，不自在道：“怎么的了？” “你也是撒谎不打草稿。”什么肠胃不适，她肠胃适的很，就是想留着肚子吃旁的而已。 叶婉清理所当然：“这可是善意的谎言，难得曹夫人一片好心，妾身若是说实话对人家是多大的打击，岂不是浪费了她一番好意？” 顾景行不以为然：“你这样也是在浪费。” “浪费也分很多种，这样子至少给曹夫人留了面子不是？” 他不答，有时候她看着没心没肺的，有时候也特别爱想这么多。站在他的地位上来讲，根本不用在这些细节上考虑这些人的这些感受，他只需要在大事上做出定夺就足够了。 不过这样也好，眼睛里看得见大事的人，往往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就不会去注意到，有这么一个人在旁边操心着，也能弥补他这个缺陷。 虽然从前他并不觉得这是个缺陷。 那侍女下去回了曹夫人，叶婉清留意着曹夫人的反应，但曹夫人并没有什么反应，那侍女回话完了依旧如同一个木头桩子一样立在那里，也不再做什么了，仿佛这件事没发生过。 叶婉清有点不安，扭头问顾景行：“王爷，曹夫人莫不是生气了？” 顾景行道：“她生不生气，对你也没什么影响，你在意这个做什么？” “对妾身是没什么影响，不过王爷如今不是要拉拢曹总督么？枕边风这玩意儿可了不得，我在这头得罪了曹夫人，回头吹两口枕边风，于王爷大局不利也？” 想的可真多，不过终究是为了他，总归是个让顾景行觉得挺高兴的营生，他手肘撑在桌子上往她的方向凑近，拿手挡在嘴边低声道：“不如你也给我吹吹枕边风。” 身边伺候的人还站在这儿呢，叶婉清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他们的反应，见没人听见才放下心来，也凑回去学着他的样子拿手挡了嘴反问道：“王爷想听什么枕边风？” 这什么风不重要，这枕边风的精髓就在于枕边二字，这才是他最终想要的目的。 只要枕边二字实践出来了，这个风吹与不吹他其实并不是很在乎的。 他没说话，只拿眼看着叶婉清，那眼神轻飘飘的，却像是生了钩子一般直投进她的灵魂深处，让她一时挪不开眼睛，钩的心肝儿颤。 底下咣的一声敲锣，又给叶婉清惊了一跳回过神来，心里感慨顾景行这张脸真是祸国殃民啊，怪不得他一天天的要摆出那么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来，不然外头对他的风评大概就是个祸水，而不是如今这种惧怕的局面了。 她傻笑两声：“看戏看戏。” 转了视线去看戏台子上锣鼓喧天的热闹，嘴上一个接一个的嗑瓜子掩饰心里的蠢蠢欲动，明知道顾景行的目光就还落在自己身上瞄着，想要不去注意他真是太难了。 一出戏渐渐接近了尾声，底下人一叠声叫好，往台上扔东西打赏。 叶婉清也跟着叫好，其实没听懂几句，定军山也是猜出来的，后头的心思也没有多少放在戏上，顾景行那勾魂摄魄的眼神里头含着的邀请信号她不是看不懂，她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小白少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梨园打赏 就如同花园假山石旁边的那份亲昵，顾景行给出的信号让她觉得羞赧又期待。 本来她并不抗拒两情相悦的两个人馋对方的身子，她也馋顾景行的身子，也幻想过和他发生点什么，只是大婚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对她的影响深远了点，始终停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以至于她每每想再进一步，就忍不住想起他那天晚上那个冷漠的眼神，以及敷衍带给她的伤痛。 原主的身子年纪小，她又还是个白纸，她也想象不出来愉悦究竟是怎么个愉悦。 这种事不能想太多，底下热热闹闹的唱了一场，她脑子里热热闹闹的演了一场，如今总觉得脸上都是火苗色。 总得做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才行。 她见底下人都在往台上丢东西，有直截了当丢银子的，也有撸了自己身上值钱物什丢过去的，这是对这出戏的肯定。 这种行径她在电视剧里见过，不过那都是梨园会馆里的操作，没想到来官员府邸唱堂会也会出现这样的画面。 她很谦虚，不懂就问：“王爷，这里不是梨园会馆是总督府，这样往台上丢东西打赏也可以么？” 这问题问的真是毫无意义，底下人那不都丢着呢么？一个人丢或许可以质疑一下可不可以这么做，一个人可以不懂规矩，总不至于一群人不懂规矩，还都是京圈贵族朝廷命官。 顾景行真不想回答，给了她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叶婉清讪讪的笑了笑：“妾身只是觉得只有梨园会这样做。” “不拘是哪里，高兴了就可以这样做，往台上送打赏是对戏班子的肯定，主宾皆欢的行径。”总不至于因为人家不是在梨园唱的戏就不给人家打赏了。 叶婉清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看底下一浪一浪扔的起劲儿，她也想凑凑热闹。 可她出门一向不带钱，钱都是身边跟着的人带着的，或者她出门根本用不着钱，今儿穿的衣服也没有腰带，更加连个荷包都没有。 她又寻摸了一把身上，一枚尾戒，一串月光石手钏，再就是头上的簪子，和台下那些财大气粗的大爷比起来，这点东西似乎十分拿不出手。 这就很尴尬了。 这时旁边递过来一个钱袋，里头装的鼓鼓囊囊的，看样子银子不少。 顾景行好看的手托着那钱袋看着她：“想扔下去扔，这里隔得太远了，这银绽子丢下去没得把人头上砸出个窟窿来，下一场人家还要接着唱的。” 一挂彩，下一场怕是都不用描面了。 叶婉清乐的嘴角开花，道了声多谢王爷接过钱袋起身往楼下去了，卫宁忙转身跟上，顾景行瞧着她欢喜的要飞起来的背影，不禁想到她刚入府第二日时，一身红衣翻飞，在阳光照耀的廊子底下奔跑着远去的样子。 时隔几个月的功夫，就像是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她还是那个她，一直都是那副样子。 大概是人心变了。 毕竟是这个世上最容易变动的东西了。 叶婉清下了楼去，也不往人堆里扎，就站在能够得着丢银子的距离上往台上丢，掏一个丢一个，跟着人群一起丢，大家都在乐呵，倒也没人注意她在边上。 台上人一遍一遍谢幕，底下人太热情，也不好就这么撤了，这些人都有钱，银子丢完了丢首饰，再丢完了丢银票，热情高涨。 卫宁提醒叶婉清别一次把银子丢完了，待会儿还有一场，留着点银子下一场丢。 叶婉清觉得无所谓，这种事就一鼓作气乐呵完了就完了，等到下一场的时候她可未必有这个耐心听完一场戏了。 她知道自己什么尿性，没那个欣赏水平就是没有，这会儿是撞上有这个心情，觉得新鲜还不错，回头新鲜劲儿过了，依旧还是那个欣赏不来艺术的白丁。 瞧瞧荷包里也没剩多少了，叶婉清索性一股脑儿扔过去干净利索。 她把空荷包丢给卫宁，拍拍手准备回去楼上，转身时瞧见余清韵带着白色的帷帽遮着脸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和人群的热情高涨格格不入。 仿佛独自处于另一个世界里。 那份突兀让叶婉清不自觉站住了脚步多看了两眼。 此时有风吹过，掀起她帷帽一角，透过憧憧人群，叶婉清恍惚看见她在流泪。 只是一闪而过的画面，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一瞬间余清韵的侧脸留在她眼帘里的忧伤给她带来极大的触动。 究竟是想起了什么能让她在这样一个欢愉的场合里独自落泪？ 再看小方桌另一面坐着的赖世杰，虽然没有和其他老爷们一样站起来往台上丢打赏物什，但也跟着一起鼓掌，看着挺兴奋的样子，心思并没有放在余清韵身上。 或许他真的没有那么爱她。 别人家的事儿谁说的准呢？叶婉清准备要走，却见余清韵忽然站起身来要离开，赖世杰反应极快，一把伸手隔着小方桌就抓住了她的手问了一句什么，看情形像是在问她你要去哪里之类的话。 余清韵脸藏在帷帽底下，也看不见口型，叶婉清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赖世杰脸色有些不好了，往台上看了一眼，再回头看她的时候目光变得严肃，几句话之后余清韵又重新坐下了，可扭过头去不想看台上，也不想看身边的丈夫。 还把手伸进帷帽底下去抹了把脸，估计是在擦眼泪。 真是一对奇怪的夫妻，卫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并没有找到她在看什么，催促她快些上楼去，叶婉清也没多想，随着卫宁一起回到楼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旧时梦 事实证明她把银子都丢光了这个决定是对的，顾景行留下来到现在算是很赏脸了，他并不打算在这里继续看下去，见叶婉清玩的尽了兴，打发了人去同曹永成告辞，自己带着她离开了。 这会儿离晚膳时间还得有半拉时辰，急倒是不急，聚福楼那边都已经筹备好了，福忠亲自赶着车，慢悠悠的往聚福楼晃悠着去。 马车骨碌碌穿过集市，正到了集市上开始热闹的时候，坐在车里听着外头小摊小贩的叫卖声，身子随着马车的节奏晃来晃去，也是种情致。 从前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宽敞的车厢里一人占据一边坐着，大眼巴小眼无比尴尬，只盼着车能跑快点，赶紧到地头。 如今叶婉清不客气的坐在了顾景行身边，挽着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肩头，嗅着他身上独有的夹杂着草药香的熏香味道，觉得自己像是泡在蜜罐子里。 原来先婚后爱就是这么个感觉。 好像也不错。 他身上的熏香从前还是那种让她闻着就觉得这个人很不好打交道的清冷香，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上渐渐就变成了这种清淡的草药香。 和她房间被褥上熏的很像，又略有不同，大概因为他是个男人，没有夹杂着小姑娘家喜欢的脂粉气的缘故。 两人身上的气味也如此相近，靠在一起有些分不出究竟是谁散发出来的香气，叶婉清喜欢这种亲昵的纠缠，闭着眼睛依偎在他身上，享受片刻嘈杂中寻找的宁静。 顾景行低头看了她好几回，见她闭着眼睛还以为她累了想睡觉，放慢了动作伸手去取旁边座位上的薄毯打算给她盖一盖，这一动，叶婉清就睁眼了。 还以为他想干什么。 “吵醒你了？” “倒不是，没睡着，只是想起来一些以前的事。” 顾景行表示愿意一听。 其实这些吆喝叫卖声让叶婉清想起从前去古镇旅游的时候。 她很喜欢古城古镇这样的景点，那些古香古色的建筑夹着一条条青石板路的街道，道路两旁却是许多现代化的商业铺子，多少有些不伦不类。 走在那样的环境里，叶婉清每每会幻想如果这些人也都是古香古色的小商贩卖货郎的话，穿行其中就会有穿越的感觉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真的穿越。 其实刚刚一瞬间叶婉清希望自己耳边听着这些声音，睁开眼发现其实身处在商业化的古镇，那些商铺里的摊主穿的都是现代服装，铺面上卖的是韩式炸鸡，西式奶茶。 人啊，总是惦记着得不到和已失去。 从前的时候她想着体验一把穿越的感觉，如今真的穿越了，她奢望着一睁眼又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可原来世界里的陈言秋已经死了，她成了无家可回的孤魂野鬼，上天给她第二次机会让她重活一次，也是带着替原主活完剩下的生命的使命来的，她又怎么能回得去呢？ 这些骇人听闻的东西是不能跟顾景行说实话的，叶婉清依着原主的记忆跟顾景行扯犊子：“妾身在想从前王爷多么无情，妾身寻摸了那许多的法子想要见王爷一面都是不行。” 说着往他身上一凑：“还是王爷如今的样子有人情味一些。”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如今顾景行愿意与她亲近，两心相悦，不代表他能原谅她从前对他做的那些离经叛道的行径。 当街堵人都是轻的。 顾景行听完脸就黑了，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她愿意想让她想不好吗？果然还是自己从前的作风好一些，闭嘴，别多话，就不会有多余的麻烦。 这一招果然好使，从前原主干过的那些蠢事儿成了顾景行不愿提及的黑历史，一提他就闭嘴，要么想法子绕过这个话题，屡试不爽，叶婉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躲过了他的盘问，叶婉清不再去想从前的事，闻着他身上的草药香，顺手抓起了他的手腕。 许久没给他施针了，这阵子他未曾毒发，身体也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一度让叶婉清快要忘记他还身中奇毒这个事儿。 脉象看着是很稳的，论正常还是和常人有些不一样，毕竟余毒未清，也不知道要费多少工夫，赔进去多少时日。 这种毒的歹毒就在于悄无声息的破坏身体机能，叶婉清目前只能做到尽可能遏制，要彻底清楚还需要查清来源。 这阵子她研究大秦草药论，方知这项任务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艰难，下毒的途径多到她无法想象，除了饮食，其他动手脚的地方多了去了，衣物，文房四宝，柜子器具，乃至熏香都有可能动手脚。 甚至于有些东西单独查不会有任何问题，但两样没有问题的东西混合到一起却能要人命。 古人的智慧不是现代人能想象的，他们把相生相克利用到了极致。 如此广泛的范围，叶婉清一时间无从下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或许别的事情顾景行还会有所防备，但这件事情上顾景行对叶婉清不疑有他，她不说什么，他也就不问，这说明没什么特别的问题，或者没有新出现的问题，他可以放心。 外头福忠传话进来：“爷，聚福楼到了。” 说完打起帘子来，放下脚凳，顾景行先下了车，又回身去搀扶着叶婉清下车。 如今他做这个动作已经极其自然，成了习惯，只是比大婚之初那时候做样子给别人看更多了一份用心。 因为主子爷要来，聚福楼挂出牌子来今日不营业，把人都清走了，看着空荡荡的，十分冷清。 叶婉清感慨：“也亏着王爷不指望这个活命，不然这么来一回停业一回，还不够亏损的呢。” 顾景行倒是不在乎：“既然不指望这个活命，亏损便亏损，又不是养不起。” 叶婉清竖大拇指：“不愧是王爷，财大气粗。” 二楼有个他专用的雅间，两人进去坐定，小伙计来上菜，除了叶婉清叫准备的两样东西，还上了些爽口开胃解腻的小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旧时酒 酸菜乌冬面是最后端上来的，满满当当的两大碗。 那面条做的圆滚，又粗又劲道，因为碗够大，放了足足多的汤汁，打了个滚圆好看的荷包蛋浮在上头，旁边是占据了半壁江山的酸菜，放的也很足，点缀了两片小油菜叶子，绿油油的很亮眼。 这面做的可见是用心了，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还有那炸里脊金云朵上来都是热乎乎的，竟然是现做的，叶婉清表示惊奇：“他们竟然能精准的卡着咱们过来的时间把东西做出来？” 顾景行表示这不算什么：“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也别在聚福楼当差了。” 真是难为厨子了。 她提起筷子开吃之前也不忘了先礼让一下顾景行，顾景行让她随意不用拘礼，叶婉清才伸手去夹那炸里脊，哪知对面伸过来一双筷子夹住了她的筷子。 这是要拦着她啊，叶婉清不解抬头去看顾景行，不是说随意不用拘礼么？这会儿又是做什么。 顾景行瞅了一眼她眼前的面：“先吃点别的垫垫。” 一上来油腻腻的这么吃下去，回头闹肚子不说，旁的也就吃不下了，肚子里总得有点谷物才是正经。 其实这个道道还是之前她拿来叨叨他的，一面给他做各种食疗的膳食菜品，一面坐下来用膳的时候提这些吃上的方方。 那时候他也就是听着，她说她的，他吃他的，叶婉清也没想过有一天他能拿着自己说过的话来叨叨自己。 终归这是出于关心，她也不反感，凡觉得很窝心，也不跟他对着干，乖乖缩回筷子嗦了两口面，这才去夹那肉。 这回顾景行就不管她了，横竖弄了就是给她吃的，就让她吃个痛快。 叶婉清大口吃肉，就着解腻的小菜，这两样油炸出来的东西吃着其实也不怎么油腻。 等吃了半程子了，顾景行忽然击掌三声，叶婉清还纳闷他要干什么呢，外头小伙计推门进来，黑漆木托盘上端着一壶酒。 那酒壶看着还熟悉的很，可不就是头一回顾景行邀请她来喝桃花醉的时候用的那个酒壶么？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惊喜道：“王爷还备了桃花醉？” 小伙计上前把酒壶放下就出去了，顾景行亲手给她斟酒，确然是桃花醉。 叶婉清很喜欢这个味道，喜不自胜：“王爷也不早拿出来，如今都吃了个半饱了。” 带点娇嗔又有点埋怨的口气跟撒娇也差不哪里去，顾景行一脸我就知道的神情：“晓得你贪杯，若是早早拿出来，你只怕是什么都不吃就想先喝两盅。” 届时闹肚子不说，还容易喝醉，如今腹中有了食物就不怕了，至少这么喝酒不会伤胃。 叶婉清有些感激，他这是处处替她想到了，精细到这个份上，若非是真心把她放在心上，大概也不会有闲心情操这个心。 “多谢王爷。” 说这话的时候顾景行正在替自己倒酒，一听顿了顿动作，复又继续倒满了：“你我之间，不用言谢。” 说罢举起杯来，叶婉清也依样举杯，认真道：“王爷以为我这是在拘礼，其实不是。礼数这个东西也分是规矩拘着的礼数和发自内心表达意愿的礼数，我是觉得王爷替我操心到了，总该表达一下感激之情，因此道谢，无关规矩。” 在顾景行的杯子上轻轻一碰，自己仰头喝完了，还把杯底露出来给他看看：“先干为敬。” 怎么都是她有道理，顾景行无奈一笑，也干了。 再后头叶婉清就不让他倒酒了，自己忙忙活活的，一面吃一面还要给两个人倒酒，一壶酒很快就喝光，菜也吃的差不多，她靠在椅子上打了个饱嗝，摸摸肚皮，隔着裙子都能看出来吃多了撑的一点点隆起。 “舒服。”她满足极了，一脸惬意，像是囤够了一个冬天粮食的小松鼠。 顾景行瞧着她餍足的模样，想起刚刚她看完戏跑下去给戏台上的人丢银子时也是这么满足的模样，觉得她的快乐真心简单。 一点点小事就能让她觉得满足，看一场戏，吃一顿饱饭，喝一壶好酒。 这些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他这种皇室长大的皇子，身份贵重，按说从来不缺这些东西，却也从来没有在这种小事情上获得过她这样的满足。 活的简单，似乎也不错。 这时候看着叶婉清摸着肚皮懒懒散散坐没坐相的瘫在椅子上，顾景行忽然生出一种感觉来，她的快乐，就是他的快乐。 一桌子的饭菜，说是两个人一起用，实际上顾景行差不多只吃了他自己那一碗乌冬面而已，剩下的东西一样动了几筷子，差不多都进了叶婉清的肚子。 这会儿叶婉清撑的走不动路，瘫在椅子上打算消消食再回去，不然马车颠一路，她怕自己给颠吐了。 夏季昼长夜短，吃完了饭坐在这里拖了一会儿工夫，外头才刚刚日落，已经有商户稀稀拉拉的开始掌灯了。 顾景行瞧瞧时辰差不多，问道：“回去？” 叶婉清没意见，该回去了。 等下了楼，夕阳之下遍地余晖的景象浮动着一城繁华，吹过来的晚风夹杂着一股子热浪，倒是没有白日里那么逼人的闷燥气，热热的风一吹竟然还有点舒服。 她迎着风吹来的方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风中飘动着浮世百态，各种小吃的气味，胭脂铺子的香气扑面而来。 叶婉清想起上回和顾景行一起逛夜市的情景，今日不如上一回那么热闹，等时辰过了会有宵禁，因此人也不多，好在这个时辰是一天里最热闹的两个时辰之一，人不多但也不算少。 她临时起意生了点兴致出来，想要重温旧情，扭头一脸央求的看着顾景行：“王爷，要不咱们走回去好不好？横竖也不远。这热的天儿，马车里闷得慌。” 来的时候坐马车坐的更久且那个时辰也特别热，怎么不见她说闷得慌，可见她就只是想找个理由走回去。 也罢，顾景行也就由着她，只要她高兴就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见字如面 上一回两人一起喝酒是七夕的时候，在北海的画舫上，叶婉清自己带了自酿的桃花醉，把自己灌了个半醉，叽叽歪歪说了一堆不该说的。 上上回两人一起喝酒，是她去巡视庄子回来半路被顾景行喊过来尝这个桃花醉，那时候宏斌酒家还在，侯慕溪也还没死，新政还没开始推行，两人也还隔着一层窗户纸。 她喝的不算多，却也晕晕乎乎。 这一次喝了酒，依旧还是并肩走在路上，叶婉清觉得自己一定是酒量练出来了，不然怎么这一肚子酒喝下去一点感觉都没有。 没有感觉那就硬找感觉，叶婉清感慨了一句：“时过境迁呐！” 这次顾景行是去给曹永成贺寿的，穿的不是公服却也十分华贵，这么一身衣服走在街上一看就是身份不凡的人物，引来不少百姓侧目。 因此他只能端着，不苟言笑：“什么时过境迁。” “从前刚嫁入王府的时候妾身也没想过与王爷之间能有今天。”并肩逛街，还逛了不止一回。 她摸摸脖子，空荡荡的，“可惜今日穿的这身衣服不合适，不然王爷赠与妾身的璎珞，真想戴着出来。” 这话倒是引的顾景行微微侧目，刚好看见她摸着脖子满面遗憾的样子。 当初买那玩意儿的时候只想着好看，贵气，却没想到不是很适合随时都能带出来，那样华贵的东西得同样华贵的衣服才配的起来，而她一向喜欢越简单越好的衣服。 “你喜欢？” 叶婉清点点头：“对啊，若是把王爷送的东西戴在身上，就会觉得王爷也时时在身边一样，和见字如面一个道理。” 见字如面…… 他又不能写一幅字给她时时刻刻戴在身上，那就给她送一个能让她时刻戴在身上的东西。 可送什么顾景行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加上还得端架子，也就没答话，自己思忖着给她送个什么能让她随时带着的。 荷包香囊这类女人家才会做的东西自然是想都不用想，手钏么？平日里也不见她带，今日这是要出门才戴了一串，旁的首饰似乎也是一样。 真是让人为难。 叶婉清并不知道顾景行这会儿在想什么，她感慨也多半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觉得此情此景不感慨一下对不住这样的气氛。 感慨完了就像是应付完了一个矫情的任务，没事人似的这里瞅瞅那里瞧瞧，路过一个首饰摊子时顿住了脚步，翻翻捡捡。 就是个民间手艺人自己雕刻的木簪子的铺子，东西看着精致，实则也不是什么好木料，对于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别说拿不出手了，拥有都是贬低身份。 叶婉清还惦记着两人身上带的银子都被她打赏了戏班子，这会儿是没钱买的，她也就是想看看而已。 这东西眼下是很不值钱，可要是放在现代，想哄抬身价就容易了，营销号遍地都是，随便说一句值钱的是传统手艺，啧啧啧。 她看的起劲，顾景行在旁边看着她眼前一亮，心里有了主意。 那摊主还是头一回见到穿的这么华贵的客人来看他的东西，也吃不准人家到底要不要买，试探的问道：“这位爷……这些都是小人亲手刻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满大秦都找不出第二个一样的来，要不给夫人买一只？” 亲手刻的，还独一无二？ 顾景行冷眼扫了他一眼，目光锐利如刀子，他怎么可能让叶婉清拥有一支别的男人亲手刻的独一无二的东西。 买是不可能买的，没想到叶婉清拒绝的比他还快，他还没开口，叶婉清已经冲着摊主摆摆手，一叠声不了不了，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就跑。 整的好像偷了东西逃命一样。 她自己不肯买，顾景行就觉得很满意，很好，很有觉悟，她就是买了也绝对留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既然不肯要倒还省事儿了。 这一路就再未停顿，一路回了王府。 一进门就有人上前来禀报说有客求见，是关于新政的事，人还没走。 牵扯到正事，顾景行不含糊，命人送叶婉清回清虹苑，自己去了前头偏厅见客。 这一天下来又是应酬又是逛街的，在外头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这会儿回了府精神头松懈下来，仿佛所有的疲惫潮水一般涌上来，叶婉清觉得只想倒头睡一觉拉倒。 可顾景行却不得松懈，他还得去处理公务，叶婉清觉得他真是太辛苦了，这个王爷不好当，手里捏着多大权，就要承担多大责，她又帮不上什么忙，留在这里也是添乱，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只盼着他能早点谈完事情早点歇息。 她自带着卫宁回了清虹苑，卸了钗环连梳洗都懒得梳洗，倒头就睡。 迷糊间做了一个梦，梦里似乎有个戏台子，紧锣密鼓敲敲打打，念唱作打腔调俱全，可就是不见戏台子上有人。 台下也没有人，那声音就像是虚无中发出来的，四下里烟雾飘渺，除了一个戏台子什么都瞧不真切。 她正奇怪呢，就见一个女子背对着她上了台，咿咿呀呀听不清在唱些什么，她听的不耐烦，喊着让那女子能不能唱点人听的东西，谁知那女子根本不理会她，继续咿呀，听的人起鸡皮疙瘩。 这时候又上来一个男子，这个人她却认识，是赖世杰。 那么那背对着台下的女子必然就是余清韵了，她没有戴帷帽，叶婉清很好奇她究竟长什么模样。 叶婉清知道这是梦，但控制不了，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梦见赖世杰，姑且看看他在自己的梦里究竟会干点什么。 赖世杰上了戏台子后余清韵就不再咿咿呀呀的出那让人毛骨悚然的腔调了，转而正经的说话：“你的谎言究竟还能持续多久？早晚会有被戳穿的一天。” 又是谎言？在梦中叶婉清也能清晰的想起在曹家花园里听见这两人背着人说的话，似乎就有这么个内容。 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叶婉清莫名觉得，白日里没听见他们说的谎言究竟是指的什么，在梦里她可以知道，她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这梦还在继续做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诡异的梦境 大概是因为这位赖大人与余清韵之间的传闻传的太过于奇妙，叶婉清见着了本尊但还是没见着人长什么样，所以心心念念执着的想要知道余清韵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觉得在梦里能看到余清韵的相貌，总之是自己的梦，一面控制不了会发生什么，一面又知道会发生什么，是个很玄幻的勾当。 梦中戏台子上的余清韵转过头来，叶婉清满怀期待的想要看看那传说中的美人究竟有多美，可这时候赖世杰煞风景的往那一站，正正好给余清韵把脸挡住了。 叶婉清看了个寂寞，眼珠子里就只剩下赖世杰一个后脑勺，气的她在梦里想骂娘了。 在梦里的赖世杰道：“谎言之所以是谎言，是因为真相只有自己知道，只要自己不说，旁人也不会知道这是个谎言。” 这时候叶婉清心里一个咯噔，梦果真是日间所思的表达，赖世杰这话虽说是说给余清韵听的，可不也正是她自己内心所想么？ 叶婉清这个壳子里已经换了个芯儿，成了陈言秋，顶替着叶婉清的身份活着，这件事只有她自己知道，只要她自己不说，旁人谁也看不出来。 被挡住了的余清韵只呵呵冷笑一声：“你太想当然了，你以为隐瞒身份这种事来的容易？不是同一个人，就不是，再怎么想法子装得像，早晚也会有被看破的一天。” 叶婉清听的心惊肉跳，觉得这话一定是对自己说的，这俩人是不是白日里发现了她听墙角的事儿，这会儿跑到她梦里来吓唬她了啊？ 她觉得挺冤的，本来也没打算继续听下去了，分明是顾景行一定要让她听下去的。 看来以后亏心事儿要少干，不然做个梦都能自己吓自己。 也不知道这个梦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叶婉清不想继续做下去了，人就是如此，一些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就喜欢采取逃避的态度。 她试图清醒过来，眼瞅着周围的一切都开始起了迷雾，这个梦就要被她强行断掉了，却不想这个时候余清韵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忽地推了赖世杰一把，把他给推下了戏台子。 这一下顿时没了遮挡，余清韵那张脸突兀的暴露在叶婉清面前。 也不知道究竟是现实中她就成了这幅尊荣还是叶婉清自己臆想出来自己吓自己的，那张脸整个坑坑洼洼如同月球表面，被烧过之后的皮肉纠缠在一起，脸上的五官都已经瞧不出来了，鼻子眼睛嘴的地方就只剩下黑漆漆的窟窿眼儿。 叶婉清也不知为何就忽然与她面贴面的站着，毫无防备就对上这么一张尊荣，立时吓出心肌梗塞来，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结果一脚踩空整个人往后仰倒坠入虚空中。 这一坠，人也醒了，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真真是个诡异的梦，她觉得换个壳子带着原主的记忆顶着原主的身份活下来这件事情她已经习惯了且释然了，没想到在梦里还是借着这两个人的嘴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不过这也不能算是谎言，只能算是秘密罢了。 她缓了口气，一场梦做的口干舌燥，开口喊人要送点水来，结果才一回身却发现身边躺了个人，立时吓得她又是一哆嗦，差点以为梦还没醒利索。 定睛一看是顾景行，方放下心来。 “王爷怎么来了？”她也没想到他还能来，回来的时候顾景行被人请去了见客，叶婉清没打听来的是谁，就只知道他积攒了一天的公务要处理，必然忙得很，今晚也没指望还能再见到他。 不想他还是来了。 她睡得迷糊，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恍惚瞧着帐子外面还点着灯，窗外乌漆嘛黑的，这一夜还没过完呢。 顾景行侧躺着看着她，一手支着头，饶有兴味的样子：“王妃做了什么亏心事，睡醒了一哆嗦，见了我又是一哆嗦。” 叶婉清想起那个梦来，她做梦极少有醒了之后还能记着梦中发生过什么的情况，这次还是挺意外的。 她不打算让顾景行知道自己梦见了什么，只挑了最后一段说了：“妾身没做亏心事，倒是做了个噩梦，梦见从一个很高的地方坠落下去，给吓醒了。” 这也不算是谎言，这种从高处坠落惊醒的梦境是人人都会遇到的，说出来说服力也很够，果真顾景行自己也遇到过，深有同感，也并不怀疑，只伸手摸了摸她头发以示安慰。 “好好的怎么做起噩梦来了，今儿累着了？” 叶婉清不想讨论这个太多，往他怀里一钻，黏黏糊糊道：“妾身想念王爷了，您不在，没安全感。”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觉得有点肉麻，顾景行听着倒是很受用，伸手挑起她下巴来：“所以我来陪你了。” 叶婉清觉得自己骨子里是只猫，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被顾景行这么挑下巴的感觉，特别苏，那一小块肌肤的触感还特别舒服。 她一脸享受的样子蹭了蹭才道：“王爷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么？公务繁忙的话，大可不必这么为了我巴巴的跑过来，又不是小孩子了。” 自己睡个觉也没什么。 顾景行从挑着她下巴的动作变成了整只手捏住她下半张脸，渐渐流露出强势来，眼底也蒙上了一层雾气：“想你，就来了。” 说着话时，脸已经与她越凑越近，待到说完唇瓣已经蹭上了她的唇角，呼吸带了几分粗重，叶婉清配合的闭上眼睛任由他厮磨，肩头不由自主耸成一团。 过了好一会儿，顾景行才恋恋不舍的拉开点距离，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了她的下巴，转而落在了她修长的脖颈上。 少女细皮嫩肉，生的肤若凝脂，掌心里的光滑充满生机。 叶婉清到底还保持一份清醒，提醒他道：“王爷要是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的话，还是先弄完再说，没的明儿被人参您一本，说妾身红颜祸水。” 顾景行冷哼：“谁敢。你便是个祸水，也是我自己愿意溺死在你这里。我是还有事情没处理完，想你想的难受也无甚心思处理事情，索性今儿就偷一回懒，明儿再做贤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皇太妃突发急症 说来他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规矩压制之下他能把自己的情绪收拾起来不外放，那不代表他没有情绪。 如今他与叶婉清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白日里在一处待了一整天时间，还腻歪了那么一程子，食髓知味，难免想得慌。 他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回府的时候要不是阁老找上门来与他议事，他根本不打算和叶婉清分开半会儿，直接就跟着她一起回来清虹苑了。 他没让人大棍子把阁老打发出去已经是很理智，这会儿人走了，他满脑子都是叶婉清，只想快些见到她，这种冲动让他难以自控，书房里堆积的那些政务也不算是顶顶要紧的，索性全都推了不理，人就来了。 这会把人抱在怀里，胸腔里那股子冲动依旧没得到满足，他想继续做点什么。 叶婉清理智归理智，仅存的那一点点也是摇摇欲坠，顾景行这么一放纵，她也跟着放纵了。 “祸水就祸水，毕竟自古以来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被称之为祸水的，能被后人记得住且千古流传的祸水至少都是公认的脸好看。能有这份殊荣，我也不亏。” 他愿意留下来，她心里其实挺乐意的。 要是他没来，这会儿醒了她也不会多想什么，要是他来了又走了，尽管是她催促的让他勤政，做个贤王，她心里未免也会觉得空落落的。 女人便是个如此矛盾的存在，总喜欢自找不痛快。 现在两人达成了共识，帐子里光影沉沉，外头烛火跳跃，顾景行的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她脑后去，往自己眼前按过来。 叶婉清也顺着他的力道贴上去，自己的手也不老实，往他胸膛薅了一把。 习武之人的身条儿生的紧实有弹性，捏着不软不硬刚刚好的舒服，他还是个贵族，自小将养的细皮嫩肉，摸着滑不留手，叶婉清满足的很，手也越发不老实。 横竖她垂涎他依旧，这个他是知道的，这会子叶婉清这么上下其手的，倒也符合她的性子。 不遮遮掩掩，爽朗真实。 他翻了个身撑在她身子上方，低头瞧着她，越是昏暗的光线里这么带着几分潮红的面色瞧着越是勾人，她长得又不赖，顾景行只觉得血气的冲动要破体而出一样。 月色撩人，夜景良宵，清虹苑一片旖旎，慈寿堂却大半夜重新掌了灯，上上下下乱作一团，里头人一叠声喊着太皇太妃，又往外头吩咐着快去请大夫，又让赶紧去知会王爷一声。 林拂影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嘴唇发紫，眉头紧锁两眼紧闭，看着很是痛苦的样子，秀萍在一旁不知所措，抓着她的手不停揉搓，那手凉的吓人。 任凭身边的人怎么叫，林拂影依旧没反应不理人，只一个劲儿闭着眼艰难的喘气。 这模样实在是吓人，满屋里没个懂医术的，思文在旁边急得跺脚：“白日里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子忽然就这样了？这可怎么是好啊？” 大半夜的，二门上下了钥，风风火火的开了门再出去找了人回来，又不知道要耽误多久的功夫，林拂影这病症发的突然，一屋子人都乱了手脚。 也就是秀萍年纪大些，胆子也大些，思量一瞬伸手去掐她人中，一指甲盖下去依旧没反应，秀萍觉得大事不妙，又狠狠心加重了力道狠怼下去。 林拂影人中上一个月牙形的指甲印儿留的老深，好歹人总算是知道疼了，眼皮子动了动，哼哼两声，还是没醒。 这就真的没辙，秀萍看外头：“人请回来没有？手脚快着些，平日里养你们做什么吃的？真遇上事儿了一个个都成了饭桶，手脚钉在地上了还是灌了铅了，太皇太妃要是有个什么，仔细你们一群人的皮！” 消息很快惊动了整个后院，清虹苑的屋子一间接一间的亮起了灯来，莺歌今儿上夜，也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是卫宁出去接的来报信的小丫鬟，听完后脚步匆匆的跑进来：“太皇太妃突发急症，急着找王爷去一趟。” 卧房里两个人即将到了关键时刻，临门一脚的时候外头突然就出了这么个变故，眼见是不能成事了。 顾景行忍的两眼发红，一拳头捶在床上，出事的还是他生母，他又不能发火，忍的极其辛苦。 叶婉清也不好受，正嗨呢一盆冷水浇下来，要不是这种事情极其隐蔽，时间点也没法卡的这么准，她都要怀疑太皇太妃故意阻挠顾景行与她欢好了。 这可不是个小事，不管太皇太妃是不是装病，她都必须做这个好人，装也得装的贤良淑德，忙推着顾景行起身快些去慈寿堂。 她可不想被落了话柄，说故意拖着顾景行孝敬母妃，那她太后侄女的身份又要被拉出来溜溜了。 顾景行不死心的又匆忙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才起身，抓过外袍一路往外走一路往身上套，衣服在他身后被抖开，犹如大鹏展翅，利索的被穿在了身上。 燕舞也被惊起来了，人跑过来，衣服还在扣扣子，两只眼睛都没完全睁开，迷茫至极：“发生什么事了？” 卫宁正在外头等着，见顾景行出来，上前禀报了传话的小丫鬟说的话，再多了什么情况她也一样不知道了。 顾景行沉着脸发话：“去请大夫……不，去请今日不当值的太医过来，你亲自去，动静小点。” 卫宁领命去了，他正要往慈寿堂去，叶婉清也披着衣服追出来：“王爷等等我，我也过去瞧瞧。” “你好生歇息，我去就是。” 叶婉清这次没听他的，就在寝衣外头随意披了个袍子，头发还散着也来不及梳理，命莺歌带上她的针包，自己先冲了出去。 顾景行才想起来她是会医术的，她去慈寿堂怎么也比从外头请太医过去来的快，只是一直以来她都有意隐瞒自己这个本事，这次眼见是瞒不住了。 来不及多想，顾景行也拔腿跟了上去，一路匆忙到了慈寿堂，叶婉清冲进去一看见林拂影这幅模样就觉得事情不太好，顾不上礼数抓起她的手腕就开始把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急救见效 秀萍瞧不上她的莽撞，还试图将她推开，嘴里嚷着：“王妃如此鲁莽，冲撞了太皇太妃担得起……” 话还没说完就被后头进来的人一脚踹到了一边去，顾景行黑着脸瞪了她一眼，要不是看在她是林拂影身边老人的份上，他绝不会这么客气。 秀萍见是顾景行来了，不敢造次，老老实实爬起来请过安跪在一旁，眼神还是往叶婉清身上瞄，觉得她又不是大夫，在这里装模作样的把什么脉。 叶婉清摸着林拂影的脉眉头拧紧了，头也不回的问道：“太皇太妃今日有无什么古怪？都做过什么去过哪里？” 秀萍本来不想说的，可顾景行在这盯着，那血红的眼神要吃人似的，她不得不老老实实交代：“下午时候太皇太妃似乎有些呼吸不畅，只当是在屋子里闷的久了，去花园散了一会步就回来了，再无其他。” 这说了等于没说，也没提供多少有用的信息，叶婉清只能挤牙膏似的自己问：“从前有无胸闷的症状？” “偶尔也有。”秀萍嘴上说的老实，心里其实很不乐意，她并不觉得叶婉清问这些能起到什么作用，她回答也是碍于顾景行在这里。 叶婉清又问：“这个样子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个秀萍就说不出个准点了，只是道：“太皇太妃下午散步回来之后说是有些累，又正好到了晚膳的点儿了，用过晚膳便歇下。上夜的人也只能在隔间守着……” 意思是具体时辰说不上来。 叶婉清拿开手：“晚膳吃的什么？” 秀萍报了一堆东西，有东坡肉和老坛焖鸡，叶婉清听到这里已经差不多开始有数了。 血气不畅，说白了就是高血压发作了。 别看林拂影平日里似乎身体康健的样子，内里那些日久潜伏的症状除非发作出来，不然察觉不到。 如今她不在宫里了，自然也不会日日有太医请平安脉，因此高血压这种事也没有被及时发现。 这是晚上吃的太油腻了把血压给挤上去了，人也就受不住倒了，秀萍发现她时正在心梗，索性不算严重，叶婉清当即铺开针包抽出一支针来，在林拂影两侧耳垂人中和食指上各扎了一针，挤出来的血带着乌黑。 秀萍本想阻拦但晚了一步，叶婉清动作太快，转眼间五个针孔怼完了，又立即喊道：“把血挤出来！” 也不知道是对着谁说的。 底下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都愣了，唯有顾景行还清醒着，又相信叶婉清的本事，她一发话不假思索上前去照着她说的做，那血珠子挤出来几茬之后颜色终于渐渐转红。 林拂影眼皮子动了动，醒了。叶婉清松了口气，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她让顾景行停手，又让人去拿白酒和干净的棉花来，酒要越醉人的越好。 底下人不明白她要这些东西干什么，顾景行看没人动弹，厉声道：“都是死人吗？王妃说的话听不见吗？还不快去！” 一屋子下人立马去了，很快把叶婉清要的东西送过来。 严格的消毒程序是执行不了了，叶婉清只能尽可能贴近标准，拿酒冲过棉花球，挤干了又冲一遍，再挤干了才往伤口上涂抹过去，把血迹擦干净。 现在可以不用慌忙了，她吩咐旁边的人：“都出去。” 她要给林拂影施针了。 刚刚是情况紧急，不代表她察觉不到这些人对她的敌意，让秀萍留在这里只会在她施针的时候给她添乱，还是直接把人打发走了眼不见为净。 林拂影这会儿依旧觉得不舒服，不过已经没有刚刚那股窘迫感压在腔子上了，那会儿就跟胸口压了个大石一般喘不过气来，意识也是恍恍惚惚，憋得只觉得要死掉了一样难受。 一睁眼清醒过来见是叶婉清守在旁边，鼻腔里闻着一股重重的酒味，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叶婉清喝了酒，又如此衣衫不整的过来，当即心情就不是很好。 又瞧见自己儿子也在，这会儿说话还挺费力的，张嘴只对儿子说了句：“让她出去。” 语气里也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叶婉清出去是不可能出去的，她还要给她收拾烂摊子。 这会儿挨了怼，说不在意是假的，心里头不痛快，也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还得好好的给她继续准备施针治病。 她都佩服自己了，可真是个圣母，忍辱负重。 顾景行知晓母妃一向顾忌叶婉清身份，眼下顾不上解释那么多，只简单说了一句：“母妃稍安勿躁，婉儿会医术，太医还在赶来的路上，且先让婉儿替母妃医治。” 她会医术？ 林拂影一脸不相信，哼哧哼哧气都喘不利索，满脸写着抗拒：“让她给哀家医治，可别提早送哀家去见阎王才好。既然太医已经在路上了，哀家再等等也无妨。” 叶婉清咬着后槽牙，她是真不知道凶险啊，高血压引发的心梗是什么概念，但凡她晚来一步这会她就真的去见阎王了。 是她从阎王手里把人抢回来的，现在等等太医当然无妨。 她可以不争功，但也受不了林拂影这么无下限的挤兑她，当即连顾景行在这里都顾不上，不冷不热的怼了一句：“太皇太妃刚刚可是刚从鬼门关回来，这会儿还是别说不吉利的话为好，可别阎王都放过您了，您这一惦记又被阎王给想起来，再给您召回去，那大罗金仙来了也没辙。” 林拂影听完气的眼冒金星，喘气更难了，“你……” 你什么你，叶婉清生着气，别着头也不去看她，这是个无礼至极的动作，还很大不敬。 顾景行知道她这是气着了，一头是她，指望她给林拂影救命惹不得，一头又是病中的母亲，刚刚醒来更加惹不得，他这是成婚以来头一回体会到夹在婆媳两个中间左右为难的滋味。 他只能在叶婉清肩膀上按了按，先去哄林拂影，打算先把母妃的脾气安抚下来好好把这急症给料理了，回头他私下里给叶婉清跪搓板请罪也不是不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不强势不行 “母妃刚刚情况凶险，是婉儿及时出手才让母妃醒过来。” 林拂影还真没意识到这一点，但她不信，从未听说过太后的侄女学过医术，她这本是究竟是哪里来的？ 若是学过，那么刻意隐瞒嫁过来，必然有见不得人的目的。 在宫中生活了半辈子的女人，时刻都生活在算计别人与被人算计中，脑子里丝毫都不敢有所松懈。 即便这时候病的迷迷糊糊，首要一个想的不是自己的身体怎么了，而是叶家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 她费劲说道：“她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把你迷的五迷三道，这样替她说话？” 上回叶婉清醉茶晕倒在慈寿堂，顾景行冲进去把人接走的事情又浮现在眼前。 有儿子的母亲，总盼着儿子娶媳妇，真有了媳妇又会禁不住生出儿子被媳妇抢走了的忧虑，连林拂影这样的女人也不例外。 此时这种忧虑又升上来了，她觉得儿子不是自己的了，竟然在自己面前这么护着一个外人，还是在她病成这样的情况下。 顾景行对林拂影这个母亲还是很敬重的，耐着性子忍着脾气劝她安心一些，替叶婉清说了几句好话，哪知道林拂影病中脾气固执，越是听儿子替叶婉清说话，越是对叶婉清有成见。 她就是不肯相信是叶婉清让她清醒过来的。 听的叶婉清在边上直翻白眼，当然也没敢让她看见，儿媳妇翻婆婆白眼，还当着婆婆的面翻，真让她瞧见了，怕又要气的晕过去。 不过高血压这种东西本来就不能有大的情绪波动，叶婉清没让她看见自己翻白眼，她也一样因为情绪激动把自己气的一阵头晕目眩，几欲呕吐，难受至极。 叶婉清看这架势，她这个暴脾气真是受不了了，懒得继续啰嗦，直接起身推着顾景行往外走，一面说：“这里交给我了，王爷安心等着就行，太皇太妃眼下这个情况耽误不得，咱们还是别废话了。” 话说完的时候也已经把人给推倒了门外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屋里就只剩下林拂影和叶婉清两人，林拂影眼冒金星气喘如牛，感受到了一丝恐惧：“你，你要干什么！” 叶婉清本想故意吓唬吓唬她的，但又怕真的给她吓死了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能忍着气：“给太皇太妃医治，可能有点疼，不过长痛不如短痛，您忍着点。” 说话间已经上手掀了林拂影的被子，心说这么热的天这么捂着，可怪不得捂出病来了，没中暑而死算她命大。 又伸手去脱她衣服。 林拂影想要阻拦，奈何身上没力气，抬了抬手就被叶婉清给按下了。 她道：“妾身不敢对太皇太妃不敬，接下来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皇太妃好，横竖王爷就在门外，太皇太妃也不用担心妾身会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 她扯开太皇太妃的肚兜准备施针。 林拂影长这么大除了近身伺候的人和故去多年的老皇帝，还没人看过她的身子，哪里受得了被叶婉清扒了衣服看光光，顿时羞耻难当之下又晕了。 也好，省事儿了。 这样正好老老实实的被她扎针。 叶婉清懒得管她，收起心思专心致志的找准穴位开始扎针。 不得不说，养尊处优的女人果真就是尊贵，林拂影这个年纪了皮肉也没如同她从前见过的大龄女人一般松弛的厉害，依旧光滑白皙，只是不如少女那么紧致而已，看还是很有看头的。 几根针下去，叶婉清已经彻底进入忘我的境地，一门心思扑在这上头，外头发生了什么通通不管。 秀萍看顾景行也被赶出来，又是担忧林拂影，又是吃不准叶婉清想干什么，普通冲着顾景行跪下了：“王爷！老奴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说完这话，王爷，不能让王妃和太皇太妃单独待在一起啊！王妃是太后的内侄女谁都知道，太皇太妃又是这么个境况，若是……” 顾景行冷冷丢出一句：“闭嘴！” 他敬秀萍是母妃身边的老人，对她客气一些，她就敢蹬鼻子上脸了，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秀萍咚咚磕头：“王爷这是被王妃迷了心窍了！老奴求王爷不要忘了那叶婉清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她爱聒噪，顾景行可以忍，她对叶婉清直呼其名，这就触犯了顾景行的底线了，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是不会把叶婉清当王妃看的。 越是这种情绪激动的时候越是容易出卖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可见秀萍从来没把叶婉清放在眼里过。 顾景行越想越生气，喊了声来人：“嬷嬷年纪大了口无遮拦不是个好事，日后还要继续伺候母妃，总得改改这个毛病。带出去掌嘴二十，让嬷嬷记住今儿的教训。” 秀萍没想到顾景行会对她动手，一时间大呼冤枉，但还是被人脱了下去。 她身份地位再高也只是个伺候人的，严格来讲在王府里顾景行说话比林拂影更管用，谁敢忤逆他的意思。 平日里秀萍严苛的后果就出来了，行刑的也是个婆子，地位不如秀萍高，也吃过秀萍的挂落，如今拿了机会名正言顺的打秀萍的脸，这婆子怎么会客气。 当然是抓住机会公报私仇。 因此这耳刮子掌掌到肉，打的是结结实实，声音啪啪入耳，听着都疼。 秀萍被打的左右晃头，等二十个嘴巴子打完，一张脸肿的透明发亮，捎带着一只耳朵也在嗡嗡作响，更是说不出话来。 那行刑的婆子自己手掌心都火辣辣的疼，可见是下足功夫了。 被打完了的秀萍由两个婆子拖着回到顾景行面前交差，顾景行看都没多看一眼，挥挥手让人带她下去，回头林拂影看见她这个样子，情绪一激动，前头叶婉清的功夫就白费了。 外头来人禀报说太医到了。 里头叶婉清还在施针，他知道叶婉清施针的时候忌讳被人打扰，她不出来说完事儿了，他就不会放人进去，顾景行传下话去：“让太医等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善解人意 顾景行拿秀萍做筏子，杀鸡儆猴，也算是间接的宣布了叶婉清在他眼里的地位如何，他这下是真的把叶婉清当个正经王妃看待了。 听说了消息睡了一半爬起来的林柔匆忙赶来的时候正好就看见这么安静的一幕，她刚要给顾景行请安就被顾景行一个手势阻止了，便不再出声，只蹲身福了一福站在一旁，有心要问一问林拂影究竟怎么了，也不敢开口，只能心焦的等着。 等里头再次有了动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其实叶婉清几针下去，林拂影就开始觉得舒服许多。 就像连日来的大雨止住之后雨过天晴，还带上了彩虹，令人心情舒畅，林拂影仿佛感受到有什么阻塞的东西被疏通开来，渐渐耳清目明，不再眩晕也不再胸口憋闷的厉害了。 她听说过针灸术，只是自己没体会过，如今看着叶婉清神情专注的在自己身上下针，那针刺下去的时候疼的尖锐，可忍过了竟遍体舒畅。 把脉可以装模作样唬人，这个却不能，必然是真才实学。 林拂影此时心情复杂的很，一方面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真的是叶婉清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一方面又觉得叶婉清瞒着手上的功夫一定是带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在这样复杂的心情下，叶婉清施完了针开始收针了。 此时原先那些不舒服也都没了感觉，林拂影像个没事人一样了。 叶婉清一面收一面道：“太皇太妃这次病症来的急，所以妾身用了个应对急症的法子，眼瞎看着是压下去了，实则还要长期调养。后续的事就交给太医处理，太皇太妃应该更信任太医们，妾身今晚这一出也是权宜之计。” 一抬头看见林拂影目光复杂的看着她，感激也有，怀疑也有，还夹杂着不服。 她觉得可笑，又笑不出来，心里多少有点替她悲哀。 在深宫那个吃人的地方算计了一辈子，好容易脱离了虎口，却依旧改不掉这个疑心病，看谁看什么都是抱着一副算计的心态，这么活着不累吗？ 她“善解人意”的补充了一下：“方才是妾身唐突了，冲撞了太皇太妃，如今太皇太妃凤体大安，实在可喜可贺。究竟还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瞧瞧，全凭太皇太妃拿主意，妾身听从示下。” 几句话，把自己的功劳抹杀了，还要给自己扣个帽子。 并不是她真的大度，实在也是出于自私，日后还要在王府过日子，不可能一辈子不和林拂影打交道，场面功夫给她做足了，施以恩惠却不居功，让她自己心里有点数，日后也省的不好见面。 林拂影始终不说话，就神情复杂的看着她，叶婉清收拾好自己的针，要替林拂影重新穿好衣裳，却被林拂影拍开了手。 “哀家自己来。” 叶婉清从善如流的退到一边去站着。 林拂影撑着身子坐起来，手上慢腾腾的穿衣服，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叶婉清，随口问道：“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 叶婉清使劲谦虚：“三脚猫功夫，不敢蒙太皇太妃夸奖。” “敢不敢的，你都做了。”林拂影收回视线，对她来说承了人情就吃了亏，总有种被拿捏了的不自在，“修远知道你这一桩？” 他自然是知道的，叶婉清却不敢乱回答，顾景行中毒的事儿连林拂影都瞒着，他好好的为什么要挨扎针。 “大婚第二日王爷见过妾身给林姨娘扎针。” 这是叶婉清能想到的最稳妥的答案了。 果然林拂影没接着计较，瞧着她披头散发的样子，领口也松了，露出两条好看的锁骨来，精致小巧，形状生的也美，平心而论这幅样子实在是勾人，修远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也怪不得被她勾了魂去。 “酒不是个好东西，喝多误事，你自己能戒则戒，也别忘了劝谏修远少碰。” 叶婉清想扶额。 说她蠢，她能在那吃人的宫斗里活到这个年纪，说她聪明，她分不出酒味哪来的？ 叶婉清浑身无力，懒得争辩，只点头称是。 她怕林拂影再哔哔别的，先下嘴为强：“太皇太妃，王爷还在外头等着，如今太皇太妃大安了，可要同王爷说一声，好让王爷也放心？” 林拂影自然没意见，衣服也已经穿好了，点头让顾景行进来。 叶婉清出门之前上前把轻纱的帐幔放下了，这也是她一份细心体贴，外头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林拂影刚刚是衣不蔽体躺了半个时辰的，心境一时间难免调整不过来。 放下帘子，她自己尴尬旁人也看不见。 叶婉清开了门出去，和顾景行对视一眼，满眼的疲惫，全然没了旖旎的心思。 这个时辰本来就困，她又累了一天，再加上施针更是个费精神的活儿，此时叶婉清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顾景行以为她是因为刚刚他没有替她说话生气了，伸手拉住她，还没开口，叶婉清就福身行礼：“王爷，太皇太妃还在等着王爷回话，妾身留在这里不方便，先行告退了。” 说完挣脱了他的手带着莺歌燕舞离开。 卫宁看了顾景行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走了，顾景行看着她离开屋子，怅然若失。 她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这会儿林拂影必然已经没事了，他进不进去看也没什么区别，正要抬脚去追叶婉清，屋里林拂影喊了一声让他进去，顾景行身形一顿，两边看看，终究还是撇下林拂影追着叶婉清去了。 这头林柔还留在这里，多少有点尴尬，纠结了一下还是提裙进屋，思文也跟着进去，林柔先请了安，才上前问林拂影可好些了？ 林拂影没理会她的关心，只问顾景行呢？ “王爷他……”林柔有些说不出口。 不用说林拂影也已经明白了，失望之极的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去找她了是不是？” 没人敢回答。 林拂影自己撩开了帐幔，林柔忙上前替她挂好，觑她脸色，虽然有些发白，但精神头看着尚可，也摸不准究竟如何了，想起太医还在外头等着，小心问道：“太皇太妃可要传太医进来瞧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促膝夜谈 这会深更半夜的，横竖她人也已经回过神来了，想起刚刚被叶婉清扒光了衣服躺在这里半晌功夫，旁人不知内情，也架不住她自己尴尬。 她身份多尊贵啊，多早晚受过这种耻辱，也没有那个必要这时候让太医进来了。 林拂影摆摆手：“拿点银子把人打发走了。”示意林柔亲自去办这件事。 至于什么说辞，林柔到底也是林家长大的孩子，这点事儿她还是办的明白的。 不多会儿林柔再次打了帘子进来，说事儿已经办妥了。 思文端了参汤过来，“太皇太妃折腾了这半宿，进一碗参汤补补精神。” 林柔从托盘上接了参汤过来，打算亲自伺候，她端着碗才上了脚踏准备挨着床沿坐下，林拂影就问道：“秀萍那个老货呢？怎么不见她人，瞧着哀家不受用自己去躲懒了？” 她说这话也不是真的在发脾气，秀萍是她身边的老人了，平时松快的时候说起话来也是随意的时候多，她也知道秀萍不是这样的人。 思文惴惴的站着，不敢提秀萍的事儿。 若说秀萍真的去躲懒了，林拂影其实也不会计较，人不是个死物，一天到晚当差，奴才也得知道累，越是这么避而不答不敢说话，林拂影越是觉得事情不对劲，又追问了一句：“她人呢？” 思文还是不敢答。 林柔来得晚，也不知道秀萍挨了嘴巴子的事儿，眼见着林拂影又要发火，忙催促道：“姑母问你话，就如实回答，嬷嬷究竟是去歇着了还是小解去了，亦或者是旁的什么，别让姑母等的心烦。” 思文只能如实说了。 林拂影才刚刚平息下去的一股子气息又涌上来，逆流而上堵在胸口，顶的她咳嗽不已，林柔无奈，只得放下碗先替她扶着后背顺气，嘴上劝着让她莫要气坏了身子。 “哀家能不气吗？为了一个女人，修远连哀家身边的人都打了，这哪里是打的秀萍，这打的是哀家的脸面啊！” 她气成这个样子，林柔一时间也不好说别的什么，这阵子叶婉清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好，按说这会儿她得顺着林拂影的脾性往死里骂叶婉清才能让她舒服点，但林柔开不了这个口。 这和平日里在林拂影面前装作和叶婉清不和是两回事儿。 林拂影咳了半天，只觉得眼冒金星，气的脑门子嗡嗡作响，这当口上还不忘了打发人去瞧瞧秀萍，让人送点化瘀消肿的药去给她，又把思文打发了去陪着秀萍。 于是屋里就只剩下门口当值站着像木头桩子一样的小丫鬟和她们姑侄二人。 林拂影失望叹气：“也就你这孩子还愿意陪着哀家，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本以为那个太后塞进来的女人修远这辈子也瞧不上，不曾想叶家的女儿一个比一个手段厉害，修远到底是沦陷了。” 他沦陷也是有原因的，其实王妃也没有那么不堪，她只是生在了国公府，这也不是她能选择的。 林柔如是想。 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姑母快别这么着，我来了王府全仰仗姑母照应，孝敬姑母也是应该的。”除了场面话，林柔也说不出别的来了。 只求林拂影别继续揪着叶婉清骂了。 林拂影咳了半天又喘了一阵子，已经没了那个心力去计较叶婉清，“哀家只当这个儿子白养了……” 说罢又抬头看看她：“你的姿色也是上乘，这样漂亮的脸蛋可不能浪费了，得好生利用起来才是。” 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上一刻还满面失望万念俱灰，这一刻脸上就挂上了慈爱的笑，不过一眨眼功夫，仿佛刚刚那个深闺怨妇不是她一样。 病着的人，手足就凉，林柔只觉得林拂影的手抹上自己满面假笑来宛如一条冷冰冰的毒蛇蜿蜒而上，冰冷的触感弄的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脸色不就是做给她瞧的？ 今儿在她面前示弱，哀伤的这个样子，明儿再借着她的口传递给顾景行听。 打得一手好算盘，果然那个吃人的深宫里出来女人，伪装的本性已经刻在了骨子里，时刻都在戴着面具。 她表示自己懂了林拂影的意思：“王爷人中龙凤，入王府前妾身也仰慕了许久。咱们林家诗礼传家总不好像有些人似的那么不顾脸面，妾身也没想过自己先一步入府却还是失了先机，如今这盘棋，妾身也该盘活起来了。” 林拂影听的很是满意，点着头夸赞了她几句。 林柔不欲继续多说，重新端起碗来伺候她进参汤。 一碗汤灌下去，林柔服侍她漱了口，又问道：“姑母真的不要紧么？这程子看着精神头是不错了，病根子总要除了才安心。” 这倒是提醒她了，先不管叶婉清医术如何，她有句话是对的，这病症看似来得急，却不是忽然就来了，实在是潜伏了很久积攒在一起才发作。 要调理是个长期的功夫，她那一顿扎针只是压住了表象，病根子还在，这可不能含糊了。 “太医还是要瞧的，但不能这个时辰瞧。深更半夜的让外男进了哀家的卧房，回头传出去哀家的颜面丢尽了不说，也对不住老皇爷。” 林柔明白：“那赶明儿天亮了，妾身去回了王爷，再请个太医进来好生给姑母瞧瞧。” 林拂影满意的点头：“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哀家一直都知道。哀家年纪不小了，如今身子又这个模样你也瞧见了，别的倒也罢了，哀家只希望有生之年能抱上个大胖孙子。” 林柔听她说，脸上微微一红垂下头去，她至今还是完璧之身，怎么抱孙子。 “哀家的长孙，修远的长子，哀家还是希望出自自己家。往后的日子长着呢，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你吃亏在了身份上，进来了只能委屈你做个姨娘，若是有了一男半女的功劳，做个侧妃就名正言顺。咱们大秦也不是没有过侧妃扶正的先例，高宗帝那会楚王后来不就是扶正了长子的生母刘侧妃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利益驱使 不得不说，林拂影这番话对林柔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她的态度也表的很明显，话里话外透出来的意思，希望王府的长子出自林柔。 瞧着这意思，哪怕生出来是个庶子也没多大关系，到时候借着生子有功的名头给她抬一个侧妃，往后再借着个好机会把个侧妃扶正。 那么长子也就跟着成了嫡出，一切都很完美。 林柔听着，面上露出笑意来：“姑母的好意侄女明白了，说到底咱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总是更亲一些的。” 嘴上这么说，心里头却不是个滋味。 一方面她还没有被利欲熏心冲昏头脑不管不顾的就去相信这番话，另一方面如今她和叶婉清总是交好的，叶婉清对她真心实意她也知道，想要自己被扶正就得先把叶婉清踢走，她自问做不到。 这世上对她好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娘亲算一个，如今叶婉清也能算一个了。 林拂影把话交代清楚，后头的就不想再说了，折腾了这么大半夜，外面天色已经渐渐泛出青白来，眼瞅着天就要亮了。 她借口乏了，把林柔打发了出去，林柔带着石嬷嬷出得门来，转头瞧着慈寿堂的直棱门在身后紧闭，心头一片苦涩，自嘲的笑笑。 长子出自她，说的可真容易，如今这位姑母是气头上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她要是真的能生下长子，她清醒过来后悔了，那长子八成也只是个幼年夭折的命。 再者说，顾景行至今都未曾动过碰她的念头，她上哪去生个长子出来？ 倒是边上石嬷嬷来了劲儿，刚踏出慈寿堂的院门，就瞅着人少的时候往她身边凑过来，神色兴冲冲的，比她还激动：“姨娘，咱们如今有太皇太妃撑腰，这可真是个好机会啊，只要姨娘能笼络住王爷的心，他日诞下一男半女，最好是个儿子，这王府就再也没有那个狐媚子的立足之地了。” 她对于林柔和叶婉清交好这件事一直不看好，每每就觉得叶婉清是在诓骗她，时常在林柔耳朵边上吹风让她离叶婉清远点，后来林柔发了火，她才算是消停了。 不过这次林柔没有冲着她发火，连句重话都没说，只是口气淡淡的：“嬷嬷是为了我，好意我都知道，姑母抬举我是姑母恩典，我也不好就这么失了分寸，真的去肖想自己不该的的东西。嬷嬷可想高宗那会儿楚王被扶正的那个侧妃是个什么身份？” 人家本身出身就不低，说是侧妃，也是受敬重的侧妃，哪像她只是个不起眼的庶女，就算顶着太皇太妃侄女的名头，不也连个侧妃都没混上？ 姨娘在王府也就是半个主子，比丫鬟好一点而已，底下人原本是看着顾景行宠她，又是太皇太妃娘家来的，这才没有暗地里打压她，不然她在王府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底下伺候人的最会看人下菜碟，背地里给拿不出手的主子使阴招的路数多了去了，她又不是没见过。 石嬷嬷不在乎：“此一时彼一时，姨娘不去争取一把，那王妃的位置也不会自己送上门来，横竖咱得争不是？老话怎么说来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眼下就是个机会，合该着王妃就该姨娘来做，真到了那一天就顺理成章了。” 林柔懒得争辩，只点点头把这话敷衍过去便罢，没再接着往下说。 有些东西既然知道不是自己的那就不能去多想，想多了容易做梦。 她催促石嬷嬷快走：“这会儿回去还能再眯瞪一会儿，这一夜没睡几个时辰，回头眼底下乌青就难看了。” 她这么着，石嬷嬷倒是极其乐意的，乐呵呵的应声：“这才对了，姨娘好生作养这张脸，回头王爷才能对姨娘恩宠有加。” 被指望着对林柔恩宠有加的王爷这会儿脑子里眼睛里除了他的王妃再容不下别人，一路追着叶婉清走，夜色朦朦胧胧擦着青色就要天亮的模样，脚底下踩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看着依旧还是模糊的。 她来慈寿堂的次数不算多，只能记着路，路上有没有什么绊脚的东西就记不住了，这趟出来的又着急没来得及点灯，因此走的也不快。 顾景行就这么慢慢的在她身后跟着，她背影透出一股决绝来，他几次想要上前拦人最终还是没好意思这么做。 走着走着前头叶婉清忽然脚底下就一个踉跄，顾景行跟着一激灵，手上已经探出去想要扶一把，结果因为隔得有点远，被莺歌占了先给扶着了。 “王妃小心一些，这个季节露水重，潮湿的狠了就容易生青苔，最是容易脚滑的。” 叶婉清没搭腔，站直了身子若无其事的往前走，看着架子端的可正。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心里多尴尬，顾景行在后头跟着她都听见呢，本来是想装一会儿高冷的，结果就让他看了这么个笑话，装了一路在家门口破功了。 真是不划算。 进了清虹苑就好多了，院子里掌了灯，亮堂堂的，再加上天色也已经擦白了许多，叶婉清绕一绕过影壁脚步就快了许多，把三个侍女都甩在了身后，也没用当值的小丫鬟给打帘子，自己一把推开门进去又甩上。 正好把顾景行给甩在门外。 一院子当值的上夜的瞧着这一幕都瞠目结舌了一下子，复又低下头去装死。 这大秦，敢甩王爷门子的人估计也就只有王妃了，胆子真够大的，王爷的笑话可没那么好看，回头王爷觉得丢脸了，他们这些看了笑话的人眼珠子大概就保不住了。 别看叶婉清摔门摔的挺狠，到底还是给他留了余地没闩上，顾景行伸手一推就开了。 他试探的探了个头进去，小心提防见并没有茶杯砚台什么的物什飞出来，才放心迈步踏进了屋里，扭头看见叶婉清正坐在南炕上，守着小炕桌仔细的一根一根清理她那把银针。 适逢他进来的时候，叶婉清正清理完一根最粗的，举着那针对着烛光瞅了瞅，针尖泛着冷光，被她噗刺一下戳在了针囊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满腹委屈 顾景行正好瞧见这一幕，觉得那针仿佛戳在了他身上似的肉疼了一下，举步过去坐在了小炕桌另一侧，和她面对面的看着她。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说话，叶婉清继续整理她的针，又一根戳下去，正要戳下一根的时候被顾景行伸手往囊上一挡，险些一针戳在他手上。 好在她刹车快，饶是如此还是吓得不轻，惊惶道：“你疯了？” 能开口，总是个好的开端，不然他也不知道从何开口，哄女人这件事儿不是每个男人都能生来就无师自通的，他从前不爱在这件事上费工夫，如今乐意费工夫了，又心中惶惶生怕出错，依旧还是像个愣头青，对着一个闹别扭的女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只能说：“这样不比你去扎那死物更解气？” 叶婉清扶额，她是生气，但也不至于累及无辜，再说了扎他解气这是什么道理？ 说的好像她是那残暴不仁的货色一样。 “多谢王爷美意了，妾身还真没这爱好，也没这胆量。” 她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擦那银针，但心思已经明显不在这上头了。 顾景行隔着桌子伸过手来捏住她手腕，仔细接过那银针来放在一边，又拽拽她：“过来。” 叶婉清正满腹委屈呢，不想起身过去，顾景行倒也从善如流，她不想过去，那他去她那边就是。 他过去叶婉清那边坐下，伸手将叶婉清往怀里揽，叶婉清别别扭扭的挣扎了几下没挣脱，顾景行也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她索性也就不再动了，就任由他从背后搂着自己。 好歹也是个王爷，惹她着恼的也不是他，总得给他点面子。 至少现在他还愿意过来哄哄自己，回头作过头了，他被拂了颜面，甩袖走人，那她就真的一肚子憋屈没出撒，连个愿意哄她的人都没有了。 “今晚母妃这场急症，全仰仗了你出手。” 他不知道怎么哄，至少说好话是没错的。 叶婉清只觉得委屈，是啊，她尽心尽力，人家还不领情，女人之间的敌意生起来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尤其还是婆媳之间。 她不欲张扬，从前也没让别人知道她有这个本事，今夜出了这件事她也犹豫过到底要不要出手。 有一瞬间她想过不要管的，就让她这么早早的死了多好，往后没有人给她站规矩，头顶上没有婆婆压着，就不会有那些麻烦的婆媳矛盾。 转念又想她真的这么做了，往后也不知道怎么面对顾景行，最终还是抵不过自己良心，做不到见死不救。 最后出手了，结果落得这么一个出力不讨好的下场，她又不是圣母救世主，救人的时候必须压着脾气，把林拂影当成一团肉，如今完事儿了，那情绪又不是吃食自己就消化掉了，总是要发泄出来。 就是能消化，他也得有个过程不是？ “王爷过奖了，这是妾身分内应当，不敢指望太皇太妃能对妾身另眼相看，更不敢指望太皇太妃能夸奖妾身。” “母妃便是这样的人，嘴上不说，心里是记得你的功劳的。” 是啊，心里是记得，究竟能记住个什么就不好说了，他是不知道里头究竟发生过什么才会这么说，她不怪他。 这里孝字当先，她这么跑出来，顾景行没有留在慈寿堂陪着林拂影，而是过来追她，已经做的很好了。 她不能指望顾景行能和她那个年代的男人一样时时刻刻向着媳妇，把亲娘当外人看待。 即便是现代，也不是每一个男人都能做到这样的，大部分人的心目中，自己和老娘才是一家，媳妇是外人。 她不好表现的太不留情面，只能不冷不热的来一句：“不敢，我有这个本事一直瞒着没让太皇太妃知道，回头怪罪下来说我欺瞒，给我治一个大不敬，我可吃罪不起，太皇太妃给妾身功过相抵，只当这事儿没发生过也就罢了。” 顾景行搂着她哄说那不至于：“母妃一向恩怨分明，你救了她的命这么大的人情，她不至于在这些小事上计较的。” 顿了顿又说：“不是还有我么？” 叶婉清越想越委屈，他是来哄她了，做得很好，但话里话外也有那么点让她让着点他娘的意思，那点好就这么被消磨掉了。 她又不能不让他为林拂影说话，她没这个立场，说来说去终究是自己心里不痛快，眼眶一酸，视线就跟着模糊起来。 “王爷也不必诓我了，妾身不是傻子，太皇太妃有多忌惮我太后侄女这个身份王爷难道不知道么？太皇太妃那么聪慧的人物，又分不出来究竟是哪来的酒气么？横竖今日是妾身鲁莽了，不该在太皇太妃面前强出头的。” 老老实实的藏拙不好么？ 她这么拗，又哄不好，顾景行有些无奈，又叹息一声：“日久见人心，你是什么出身不是你自己能选择的，总有一天母妃会理解你。” “但愿。”叶婉清说着眼泪兜不住了，嗒嗒掉下来，顾景行正圈着她，这泪珠子就掉在他手上。 他察觉到手上忽然湿哒哒的才发觉叶婉清情绪憋到了这份上，当下什么都不敢多说了，只扭着她身子让她回过神来，往自己怀里一按，让她贴着自己胸膛一叠声的哄。 “不哭了不哭了，都是我的不是好不好？回头我在母妃面前多多说你的好话，让母妃知道你是个什么人。” 他心跳乱了节奏，语调也不像平常一样端着，一生一气多了点紧张局促，听着像个不知所措的愣头青，可见他一颗心也乱了。 一个平日里叱咤风云的男人为了你这么细声细气小心翼翼的，哪个姑娘能不心动，起码这一刻叶婉清知道他心里是有自己的，这也让她很满足。 脾气归脾气，顾景行也有他的难处，他娘是个什么脾气秉性怎么个想法也不是他能决定了的，到底经历了一届宫斗，警惕和防备是已经刻在骨子里的，林拂影提防她也是应该，她为此生气也不妨碍她明白林拂影为什么会这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不拘小格 锅是林拂影的锅，拿来扣在顾景行头上也恁不厚道了，如今两人好容易跨出这么一大步来，她实在不想为了林拂影把两人之间好容易努力换来的局面给弄出裂痕来。 总得有人牺牲的话，那就是她，她嫁进来不本来就是个牺牲品么？ 具体要牺牲在什么地方上，也没多大区别了。 越是这么想着，情绪越是忍耐不住，一哭起了头来就只想哭个痛快，前前后后的加起来，已经不只是为了这点事儿委屈了，情绪积累到一定份上不发泄则以，一旦开始发泄了，半道上是止不住的。 她越哭越厉害，窝在他怀里抽抽噎噎没完没了，形象都不顾了，嘴咧的跟个瓢似的，两眼一闭谁也不爱，只沉浸着往痛快了哭，哭出了泪如泉涌的架势。 鉴于这张脸实在是很美，所以她哭成这样子看着也是梨花带雨的模样，虽说雨大了点，唯一不雅的就是哭狠了控制不住会吸鼻子，还吸不过来。 叶婉清随手扯了个帕子就抹了一把，顾景行脸色立时就不好看了，却也没给她推开，眼瞅着胸前的衣服被她哭湿了一片。 这么哭的他心都碎了，皱着眉头一下一下轻拍着她，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知道她现在哭的这个德行劝是劝不住的，索性也不劝，就任由她哭，哭完了就好了。 平日里她也不是个小女人矫揉做作的性格，如今这显然是委屈的狠了才会如此。 叶婉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总之觉得挤不出眼泪来了，心头的憋闷也消的差不多，慢慢也就平复了。 她这人有一桩好处，只要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儿，平常的情绪过了就过了，不会揪着没完没了的计较。 人活一辈子总会有个喜怒哀乐，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不舒服的感觉发泄完了就是过去了，何必非得揪细的去想那些不值当回味的东西给自己添堵。 这会儿哭不动了，抹了把眼泪，也不肯睁眼，觉得依偎在他怀里挺好的，她喜欢这样亲密依靠在一起的感觉。 身上被他一下下拍着也特别舒服。 许是小时候没有父母的缘故，爷爷顾忌太多，等她稍微大一点不需要哄睡了就再也没有拍过她。 她就很怀念小时候被爷爷拍着哄睡的感觉，这会儿顾景行拍的力道不轻不重，节奏不快不慢，一切都是刚刚好，她就特别贪恋这种感觉。 估摸着她现在要是爬起来了，这份温存也就没了？ 叶婉清打着哭嗝，一抽一抽的靠在他怀里赖着不肯起身，耳朵边上是他渐渐平稳的心跳声，还有隔着衣料就能感受到的他胸腔里的温暖。 其实顾景行身材生的很完美，宽肩细腰窄臀，肌理线条又明朗，她直面的看了好多次，视觉冲击是体验够了，至于像这样贴身的去体会的机会倒是不曾有。 至少她给他施针的时候顾景行还是清醒着的，看是不可避免，上手摸就有些过分了，这样子隔着衣服能感受到那薄薄的衣料底下凹凸起伏，反倒比直观的面对来的更加蒙上一层神秘诱人。 她尝不够的蹭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靠在里头，哭了这半天其实也是有点累，再加上之前大半夜的睡觉都睡不明白又去给林拂影施针，精神消耗不是一点半点。 闭着眼窝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又有顾景行这么不厌其烦的拍拍，一股子倦意袭来，叶婉清竟就这么靠着他怀里睡着了。 起初顾景行还没想到她会就这么睡着，还以为她哭完了哭花脸不好意思抬头，也并不强求，只耐心等着她什么时候愿意起来再起来就是。 横竖只要她能消气，搂一会儿也不算什么。 直到她鼾声响起…… 顾景行哭笑不得的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姑娘，哭完的痕迹还在脸上，闭着眼也能看到睫毛被眼泪淹的一簇一簇，眼皮子鼻尖都红彤彤的一片，小脸跟小花猫似的，就这么不管不顾的也能睡着。 他低头去亲了亲，嘴唇上沾染了眼泪的味道，有点咸，他也甘之如饴。 这么窝在你怀里睡觉是怎样的信任才能做得到，被信任的感觉很好，他很享受。 外头天亮的差不多，再过一会儿就该上早朝了，他不能一直在这里陪着她，放轻了动作抱着她起身给她放在榻上，吩咐人打了水来亲自拧了帕子给她擦了脸，又盖好薄被，这才放心离开房间。 他一出门，外头伺候的人看他衣服上湿哒哒的一团，下摆上亮晶晶的一片，神色都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 顾景行没事人似的往下吩咐：“让王妃好生歇息，不许任何人打扰。” 底下人一应称是，他负手坦然离开，仿佛叶婉清哭的时候拿他的衣襟下摆当帕子使的事儿不存在。 燕舞嘴皮子最是关不住，他一走就吐吐舌头道：“咱们王妃也有这么埋汰的时候，王爷竟然不嫌弃，可见是真宠她。” 莺歌忙捂着她的嘴：“好姑娘，这是能乱说的么？你可清醒点。” 一向安静的卫宁难得插了句嘴：“确实稀罕。” 她跟了顾景行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顾景行这么个姿态，足可见他对王妃是用了真心的。 王府折腾了一夜，谁也没好好休息，后宅的女人们横竖无事可做，白日里还能补个觉，唯独顾景行不能，早朝之前还去了一趟书房把昨夜里堆积的公务处理干净了。 早朝又拖拖拉拉，一群文臣言官揪着新政的事儿不放，左一句国库空虚又一句违背祖宗说了好一通，小皇帝在上头坐着，听的快要睡过去，倒是太后在帘子后头听的很起劲。 她从来不支持这个新政，这么多大臣挑三拣四，估摸着她听的都两眼放光了？ 最好这件事能半路终止，她好继续享受她从前的奢华调调儿。 好容易等这帮子嘴上功夫厉害的老头说够了，散了朝，顾景行捏着眉心，甚觉疲惫，打算寻个地方稍事歇息，不想薛祥追上来，说太后召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后召见 顾景行头大如斗，明知道这当口儿她召见自己必然没有好事儿，却又不能不见，忍着疲惫只能跟着薛祥往慈宁宫去。 一路走一路盘算着这回她见自己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昨晚折腾了那么一整夜，早上又被大臣聒噪了一上午，就是铁人到了这时节也精力不济了。 越是想着越是头疼，走一步看一步。 薛祥领着他进了慈宁宫，就让他在正殿里等着，吩咐满月上了茶来，自己就领着人退了出去。 顾景行瞧着这个势头有点不对劲，偌大一个慈宁宫正殿，到这会儿就只剩他一个人在这里等着，连个站班的都没有。 若说太后是有什么隐秘的事儿要同他说，屏退左右那也是见了面见过礼之后的事儿，这么不声不响的把人都撤了，顾景行心里隐隐升起一丝不安来。 这就像是个坑一样，他又不能一走了之，横竖躲不过，他索性就寻了个椅子坐下喝茶，就当是借着茶提神了。 一口茶含在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听有人喊了一声：“王爷来了。” 他扭头寻着声看过去，并未见到人，听得出是太后的声音，这么光出声不见人是个什么道理？ 到这会顾景行更确定太后让他过来是个坑了。 他起身对着声音来处揖手行了个礼：“臣听闻太后召见，不敢不来。” 先以不变应万变，太后不想露面，他也不催促着太后露面，且看究竟是个什么路数。 接着太后依旧不出现，只有声儿一递的传出来：“哀家身上不太舒坦，不好见风，还请王爷移步偏殿来。” 顾景行拒绝了：“蒙太后厚爱，臣不胜欣喜，只是臣是外人，太后若是凤体不适，自当好生养着，有什么需要臣去办的差事尽管交代，臣定当竭力去办。”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明镜似的，什么身上不适，早朝的时候不还挺精神的吗？ 里头太后的声音变了调儿：“王爷如今面子可大了，哀家这是请不动王爷，还得让哀家隔着一堵墙同王爷说话了不成？” 顾景行颇觉得不耐烦，真想这么一走了之，但又不能这么做，权衡再三觉得以太后的性子他今天要是不去偏殿见她一面，只怕是后头麻烦更多。 这么想着，顾景行还是迈步往偏殿去了。 但人并不在偏殿，空气里依稀残留着一股脂粉香，分明就是因为人才刚刚离开不久。 他浅浅嗅了嗅，并不能分辨这到底是谁留下来的香气，不过这味道不像是宫女用的寻常脂粉，是上乘货色，估摸着就只有太后才有资格用的那个档次。 她寡居，除了没有养面首，哪里也不像是个寡居的遗孀该有的样子，涂脂抹粉，寻欢作乐，将自己将养的娇娇嫩嫩的，若不是太后这个身份拘着，哪天见了个油头粉面的小公子，必然也能把人给迷的丢了魂儿。 但他不是那油头粉面的小公子，这样的香气并不会让他心猿意马，他只会觉得呛得慌。 偏殿也只能是个小憩的地方，再往里走便是寝殿了，顾景行隐约猜到了什么，既然她非要如此，那就遂了她的愿，他抬脚继续往里过去，穿过月洞门，一重重的轻纱帐幔垂下来，影影绰绰的看不清里头的境况。 他抬手拂开那些薄纱，鼻端那股脂粉香越发浓重起来。 窗子开着，有风灌进来，吹鼓了最后一重帐幔，捎带着两旁的黄带子也跟着一起飘飘摆摆，加上这样缥缈的香气，颇有仙境的味道。 他顿住了脚步，前头还有最后一重帐子，薄如蝉翼，帐子后头的身影正歪在床榻上，慵懒的模样，以手支头，漫不经心的理了理鬓角。 “听闻昨夜太皇太妃身上不舒服？如今可大安了？” 这件事顾景行本来是不欲张扬的，但昨夜过太医，闹出动静来惊动了她也并不意外，他回：“不过是陈年旧疾，让太后忧心了。” “人啊，上了年纪，身子就得好好将养着才是，不然今儿一出明儿一出，铁打的人也遭不住这么折腾。” 顾景行耐着性子听着她这么拉家常，心里只想一走了之，这份不耐烦也表现在了嘴上：“多谢太后关怀。太后既然自己也凤体不适，臣就不打扰太后歇息了。” 帐子后头朦胧的身影坐起来，“你就这么急着走吗？” 语调颇为哀怨，像极了常年不归家的丈夫刚刚回来又要离开时的妻子说的话。 宫里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这已经算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按说犯了大忌讳。太后如今垂帘，前朝后宫一把抓，即便是犯了忌讳，她自己不说，旁人谁敢置喙她。 更别说眼下宫里连个妃子都没有，慈宁宫伺候的又都是她信得过的，她也真是胆子大的过头了，胆敢这么私下里见他，叔嫂之嫌，瓜田李下，好歹她还有底线，垂了个帘子在眼前。 但到了这份上，这帘子也等同无物。 顾景行揖手又放下，不走留在这里被人说三道四吗？ 哪知道太后婉转的声调忽然就喊了一声：“修远……” 顾景行身子生生一僵，她还真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修远，如今你对我，竟已经生疏至此了么？” 顾景行脸色淡淡的：“臣与太后一君一臣，本就是天埑不可逾越，何来生疏一说。” 里头叶璃音咯咯轻笑两声，丝毫不像是个快要顶上四十岁的夫人，倒像是个娇俏少女一般：“这里只有你我两个人，你又何必非要跟我装的这么生硬，修远，还记得你我初见的时候么？” 她也没等顾景行接话，自己先说下去：“那日在御花园，我追着一只蝴蝶险些落进湖里，是你出现的及时将我捞住了。彼时我进宫不久，还未曾蒙召幸，身为皇上的女人，却暗暗将一颗心给了别的男人。” “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我控制不住，谁让你在我最迷茫的时候出现了呢？从那一刻起你的眉眼就深深刻在我心底。这些年来我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我不是皇上的妃子，你我之间会不会是另外一种景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红袖拂香 顾景行眼观鼻鼻观心，两手叠交在小腹前垂着，站在那端端正正的像一尊神龛，大有宝相庄严的气势。 也不知道叶璃音的那些话究竟有没有入他的耳。 叶璃音自顾自在里头说了这么一通，始终听不到任何回应，终于还是耐不住起了身往外头来。 风撩拨着轻纱，里头伸出一只手来撩开了帐子，叶璃音穿了一身绸缎的寝衣，浅粉的颜色，包裹着她保养得宜的身体，线条一如少女一般玲珑有致。 她就这么出现在顾景行眼前，一副春光被尽收眼底，顾景行只是更深的垂下眼去。 红粉窟窿，在他看来没什么区别。 叶璃音见他不为所动，继续凑上前来，赤着的双足翘着脚尖嵌入顾景行的视线里，脚腕拴着一串红绳，皓腕雪足，足以令见到这一幕的男人血脉贲张。 可惜她眼前的人是顾景行。 叶璃音的手攀附上他的肩头，肆无忌惮的将身子贴近了他胸前，媚眼如丝：“修远，你我之间只是相遇在了错的时候，如今一切都该掰回正轨了。我垂帘听政，你在前朝辅佐我，先帝也已经驭龙宾天，我们都还年轻，何不将曾经错过的时光补回来呢？” 因为太高了臂膀，袖子滑落下来，露出一截玉葱似的手臂来，蛇一样的缠上了顾景行的脖颈，叶璃音翘着脚尖，脸面已经和顾景行贴得很近，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落在自己脸上。 眼前雄厚的气息让她沉醉，这份情也并非全是做戏，三分真七分假，她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若是从未尝过那滋味也就罢了，可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什么都不懂，丈夫从不属于她一个人，能给她的从不多，如今留下她一个人去了，她又从来都不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女子…… “修远……”叶璃音的声音带上了一股醉酒之后的迷离：“你我联手，这天下就是你我的，我让皇帝认你做皇父，届时满朝文武，天下百姓，谁敢不听你的话？” 权柄地位，是男人毕生的追求，她不信这样大的诱惑摆在眼前顾景行能丝毫不动心。 他的才华，他的能力，做皇帝绰绰有余，可惜他晚生了几年，大秦立储立长立贤，他吃了年纪的亏，一身的本事只能屈居人下，顶了天做一个摄政王罢了。 小皇帝即位后，叶璃音用尽了各种法子拉拢他，似乎都有些不得其法，他也不是不为朝廷效力，只是不为她效力。 而她想要的远远不止一个垂帘听政而已。 皇帝还小，等到能亲政的年纪还要好多年，她尝到了权力的滋味，想要的也更多，如今让她让出权柄她也一样做不到，更何况许多年以后？ 权利这种让人上瘾的东西，一旦碰过了就不想放手，还想要更多。 她想要的结果，没有人帮衬只靠她自己是得不到的，顾景行就是最好的人选，她必须让他站在自己这边。 用上这个手段她也是迫不得已，嫁出去的侄女里里外外看着和她不是一条心，并没有起多大的作用，想要兵符没拿到，人心倒是拢住了，却拢到了她自己床上去。 她这个一力促成这门亲事的姑母到头来什么好处都没捞着，眼瞅着离自己既定的目标已经渐去渐远，着急之下竟然亲自下场了。 叶璃音这些年来在后宫披荆斩棘势如破竹，极少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也没什么解决不了的阻碍，她顺畅惯了，这会儿理所当然的觉得这件事最终的结果也是一样的成就。 从此往后他的人和他的心都会落得她这里，给她出力，扶持她，帮着她一道儿得到她想要的一切结果，权势和快乐双丰收。 然而…… “太后请自重。” 顾景行不知怎么就从她怀里抽出身去，后退一步站的远远的对着她深深一揖。 她就那么穿的香艳的站在那里，还保持着搂抱他的姿势，一条玉臂露在外头。 眼前人那种冷漠疏离，那不咸不淡的语调，对她就是最大的侮辱。 叶璃音顿时觉得自己的面皮被狠狠的撕下来，被他扔到地上踩了个稀巴烂。 她恨愤的放下手来，咬牙哼了一声，极力隐忍着开口：“我知道你顾忌多，你的王妃是我的侄女，料她也不敢怎么着，至于往后，你我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有我吃的一口自然也就有你的一口，你也不用担心我卸磨杀驴。” 顾景行依旧还维持着那个恭恭敬敬的姿势，还是那句话：“太后请自重。” 这下叶璃音是真的火了。 她把脸面都豁出去不要了，就只想要他一个结盟的结果，连这个他都不肯给，她怒道：“顾景行，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吗？” “臣忠于朝廷，身为摄政王辅佐陛下是应该的，不敢与太后讨封赏。” 还皇父，开什么玩笑，历朝历代爬的太高的臣子向来没有好下场，他位极人臣，身份又尊贵，辅佐皇帝侄儿稳住江山也是曾经皇兄对他的嘱托，他不能照顾到皇兄女人的床上去。 即便没有叶婉清，他也不会生出这个心思来的。 叶璃音看着他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样子，当真是一股气冲上天灵盖，脑壳都要掀翻了的恼火不已。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然没有退路了。 她才发觉为了让他归心于自己，她是操之过急，赌上了所有的老底，事前只想着一定会成功，却忘了算计一下若是失败了后续该如何收场。 眼下逼上梁山，已经没有第二条路能走了。 叶璃音逼着自己压下火气，“修远，我知道这件事让你一时间难以接受，所以我愿意给你时间考虑，你可以想清楚了再给我一个答复，不用现在就回答我，你回去。” 顾景行听得出来她这是在最后保全自己的面子，但结果又能有什么不一样呢？ 给他时间考虑，一天，三天，还是一个月？最终的结果都不会有改变，她又何必让自己滚油泼着似的煎熬等待。 顾景行痛痛快快的现在就给出了答案：“太后，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云无常 叶璃音并没有耐性听他把话说完，他这个语调，这个称呼已经说明了一切，让他说完丢脸的只会是她自己。 她一挥手：“哀家知道了，王爷不必再说。既然王爷已经想好了结果，那哀家也就不强留王爷在此，还望往后王爷继续为朝廷效力才是。” “这是自然。”顾景行躬身。 叶璃音踅身进了帐子里，顾景行退行两步出了慈宁宫去，头顶上太阳明晃晃的刺眼，但远处黑压压的云盖住了半边天，一股子山雨欲来的架势。 等他出了宫门，再抬头看看已经没有日头了。 方才还隔着老远的那片云，这会儿已经欺上来盖住了日光，夏日里的天气说变就变，眼瞅着就要落雨了。 福忠不知道上哪去弄了把油纸伞来凑近他身边来接他，“王爷，眼看着这个天要下雨，这会儿是回王府先用午膳，还是去衙门？” 说话间豆大的雨点已经嗒嗒往下掉了，福忠忙撑开伞给他遮上：“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 顾景行反倒很淡定：“风云变幻本就无常，回府。” 福忠伺候他上了马车，尚且不知道因为他主子的一个决定，接下来朝中局势只怕是变的比这个天更厉害。 夏日里本就气候沉闷，一场雨落下来反倒打破了这种压抑，叶婉清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端端正正的睡在床榻上，脸上清清爽爽的，唯独一双眼珠子因为哭过之后接着睡觉，这会儿肿的像核桃一般。 睁开眼都觉得眼皮子压着睫毛，沉重的难受。 外头天阴沉沉的，噼里啪啦落着雨滴子，院子里下人忙着扯开雨布盖那些经不起风雨摧残的花儿草儿，虽然忙但也不乱。 叶婉清也不喊人，自己起身坐在妆台前头对着镜子看了看，眼睛肿的没法看。 没想到这个身子也有这样的毛病，她还是陈言秋的时候就是如此，若是头一天哭过，睡一觉起来第二天总是要肿一肿。 从前还能拿冰块消消肿，这个地方哪来的冰块。 燕舞在外头听见动静进来见她果然醒了，唤了小丫鬟端着水进来给她梳洗。 叶婉清情绪闷闷的，任由下人伺候着梳洗了，莺歌燕舞摆布着给她梳头。 “王妃一早回来就情绪不好，可见是在太皇太妃那里受了气了。”燕舞噘着嘴，“有王爷在尚且如此，若是不在又该如何？” 莺歌也替她委屈，但说话间注意多了：“民间婆媳之间也矛盾颇多，何况王府之中。再说太皇太妃一直忌惮王妃的身份，相处起来磕磕碰碰也是有的。” “什么磕磕碰碰，昨夜里王妃一听说了消息巴巴的就跑过去，结果受了一肚子气回来，满腔的小心看不见嘛？” 瞧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委屈的是她一样。 叶婉清听着两个丫头吵来吵去的，都是为了她好，心里熨帖的很，嘴上还是严厉的阻止：“都忘了规矩了？这些话也是能挂在嘴上胡说的么？这里是王府，不是国公府，一个个都注意点。” 她是怕这些话平日里在自己屋里说惯了，出去没得说溜了嘴惹祸上身，呲打一下长记性了，以后就不会再说这种话。 莺歌性子沉稳，挨了呲打就冷静下来，也不生气，知道叶婉清用心良苦，燕舞一向性子急，顾不上为自己挨了呲打委屈，只替叶婉清不值，噘着嘴还想再说，被莺歌使了个眼色制止了。 “眼下到了传膳的时辰，太皇太妃估摸着也该醒了，王妃若是心情不好，不如就假托身子不适，暂且避一避不过去了可好？”莺歌看叶婉清情绪低落，试探的问她。 再者她眼睛肿的这样，去见林拂影少不得又要被拿来冷嘲热讽两句。 叶婉清摇摇头：“那不行，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规矩不能坏，该见还是要见的。太皇太妃免了每日的晨昏定省，只有初一十五请安，已经是恩典。总不能知道她病着还做缩头乌龟不去看她。” 她这头做不好，回头顾景行那边也难做。 至于心情不好，林拂影的关系其实不大，主要还是因为外头下雨了，她自小就是这样，讨厌阴雨天，见不到太阳就莫名烦躁，好好的心情就毁了一半。 也不知道是哪里惯的毛病。 膳食是小厨房一直准备着的，叶婉清盘好了头，简简单单的吃了两口，动身往慈寿堂去。 外头雨下的很大，燕舞撑了油纸伞，她提裙下台阶，冷不丁抬头看见雨幕里一个身着朝服颀长的身影在油纸伞下行过来，面若玉冠，远远的见了她便展颜一笑。 那温和好看的笑意被一条条雨线分割又合并，深落在她眼底。 不知为何叶婉清总觉得他像是遇到了化不开的心事，许是因为这场雨的缘故，她觉得顾景行这样站在雨中的样子，周身似乎都在散发着一股郁郁之气。 女孩子，总会因为春花秋月伤怀，对着一场雨也忍不住要多愁善感一些。 她盈盈上前：“给王爷请安。” 顾景行拉着她的手，接过来燕舞手中的油纸伞替她撑在头顶上，自己一并也站在了伞下，搂着她的肩头，把伞朝着她那边偏了偏。 他自己肩膀上的朝服很快就湿了一大片。 “你跟我这么客气，就跟见了外人似的。” 叶婉清扯着唇角露出一个算是笑的表情来：“规矩不可废，我怕人后放纵习惯了，人前也带出这个毛病来，没的叫人说嘴。” “敢说嘴的人还没生出来。” “是吗？”她仰头，娇俏的讥讽他：“敢说嘴的人生了你。” 一句话给顾景行堵的倒噎气，他还没法反驳，只能认输：“是是是，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了。” 她这嘴皮子厉害，他也不是头一次领教了。 末了又问：“下这么大的雨还出门，要去哪里？” “去瞧瞧太皇太妃。”她抬头看他，“王爷可用过膳了没？小厨房还煨着甜汤，王爷先用一口垫垫肚子？” 他摇头说不了，“我也去瞧瞧母妃，因为想你就先过来这边了，既然这样，一起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母妃发怒 叶婉清顺从的点头，两人就这么并肩撑着一把伞，旁若无人的出了清虹苑，沿着精心打磨的石板路走在去往慈寿堂的方向。 雨珠子在他们脚下炸开，顾景行低头看路，带着她避开水洼深的地方，越发将她的肩头搂的紧了些。 她生的娇小，瘦却不弱，小巧的肩头握在男人的手掌里刚刚好拱着掌心的位置上，能摸到那块凸起来骨头，也有点肉肉的，软软的。 莺歌燕舞两个人跟在后面，看着前面一对璧人共撑一把伞走在雨中，那样的般配，像一幅画似的。 林拂影已经起来了，思文在外头候着，见顾景行二人共用一把伞过来，先是愣了一下才屈身请安，然后上前接了他手里的伞。 “你怎么在这里？”她一向是林拂影跟前伺候的人，因此顾景行多问了一句。 思文道：“林姨娘在里头伺候太皇太妃用膳呢。” 顾景行再未有什么表示，叶婉清说了一句：“她倒是勤勉。” 并无什么讽刺的意思，昨夜她跑出来的时候也看见林柔在这里，还不知道她守在这里到多早晚呢，这会儿又在了，果然还是亲姑姑。 再看看她自己对她那个姑姑……算了，不提也罢，就只是名份上是个亲的，血缘来讲就是个族亲罢了，本来就是个两面三刀的人，真巴巴的贴上去，指不定哪天觉得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一脚踢开。 下场还不知道多惨呢。 林拂影昨天夜里在鬼门关闯了一遭回来的，叶婉清是给她压住了症状，那也是个应急的手段，这会儿后续的毛病陆续出来了，林拂影已经大发了人去请太医，估摸着要雨停了才能过来。 林柔靠在床榻边上给她喂饭，见二人进来，忙放下饭碗起身请安。 两人也给林拂影请安，林拂影就跟没见着有这俩人进来似的，不声不响也不说让他们起来。还是顾景行暗地里拽了叶婉清一把站直了身子。 回头对林柔的也客气了许多，让她起身，上前去接碗打算亲自伺候，却被林拂影不冷不热的一句话打发了：“可不敢劳动王爷，没的折了哀家的寿数。” 这是在生气了，顾景行想起自己昨晚追着叶婉清跑了，后来也没过来问问林拂影好不好，身为母亲生气也是理所应当的。 既然这样他就更应该好生哄着，坚持接了碗来靠过去，一面道：“母妃这样说才是折了儿子的寿，儿子伺候母妃天经地义么。” 说着舀了一勺甜汤往林拂影面前递过去，林拂影瞥了一眼，忽地一伸手，连汤带碗打翻了。 那碗滚到地上碎了一地，一屋子人都被这忽如其来的一下惊得扑通跪下去，叶婉清也跟着跪下去，心说女人当了婆婆果然脾气都很古怪。 你儿子这么伏低做小了，你好歹给他一个面子，他不光是你儿子，还是个男人，大秦的摄政王，这么没脸真的好吗？ 顾景行面色僵了僵，甩他脸子的是他亲娘，他又不好发作，只能默默退下来，“母妃息怒。” “怒？哀家可不敢怒。如今你是成了家的人了，哀家在你眼里已经无关紧要了，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哀家从前还说那是儿子教的不好，如今自己头上摊上了方知道老话诚不欺我。” 叶婉清听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里头也很不是个滋味，心说这话哪里是呲打你儿子，分明是说给我听的。 旁的场面她应付应付也就应付了，可这婆媳关系怎么处理是个亘古难题，从这个年代到她上辈子活那个年代横跨了千百年都没解决清楚，她不觉得自己一个小女子能有什么法子解决这个亘古难题。 这种时候还是不说话的好。 顾景行没奈何，只能先可着林拂影哄：“母妃昨夜里才病了一场，这会儿正是需要将养的时候，还是进一些。” 林拂影不搭理他，顾景行也是没法子，这么多年了，他就没见林拂影发这么大脾气过，一时间也失了主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朝廷上他有的是手段，回来面对母亲，母亲也是女人，比政事要难办的多。 还是林柔看着这样下去不是个方儿，上前重新盛了一碗汤：“姑母还是进一些，都说病中不好生气，调理身子也得一日三餐准时用不是？天地有定数，人亦是如此，乱了套那可就不好了，侄女伺候您……” 说着举着汤往前一递，林拂影这次很给面子的张嘴咽了，林柔就这么一勺一勺的伺候她，等一碗汤见了底，林拂影面色也和缓了不少。 石嬷嬷上前来接走了空碗，林拂影拉了林柔的手，当着两个人的面对她态度十分和蔼：“说来说去这个王府还是你跟哀家最亲，哀家没有女儿，你虽是侄女，心里头也是把你当女儿看待的，你可不要辜负了哀家的一片心意，要尽快给哀家生个大胖孙子出来才是啊。” 这分明就是做姿态给这两个人看，表明了她有心要抬举林柔。 林柔红了脸：“姑母……” 顾景行第一个反应是扭头去看叶婉清的反应，叶婉清倒是没什么反应，顾景行根本没碰过林柔她是知道的，再说人家本来就是亲姑侄，彼此之间亲昵一点也是有的，她要有什么反应。 上头林柔也下意识去看叶婉清脸色，林拂影丝毫不留情面的点破：“你不用看，有哀家为你做主，旁人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视线转向叶婉清，目光里透着锐利。 叶婉清被她看的一个激灵，觉得这会儿也不能继续装死了，只得开口道：“太皇太妃说的是。”妾身是不敢怎么样，她哪敢啊，她不想被立规矩。 “还知道哀家是谁，哀家还当你本事了忘了自己身份呢。”林拂影语气冷冷的，“哀家没让你起来你也敢起来，还真是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 叶婉清只能道：“妾身知错了。” 嘴里说着，心里好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早知道就不救你，就是死不了，至少也是个偏瘫，到时候身子麻痹，两只手都不听使唤，口眼歪斜，摆着非常六加七的手势，跟赵本山卖拐还是卖轮椅那个小品有一拼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呲打王妃 顾景行看叶婉清吃挂落，有心想要替她说两句好话，还没开口就被林拂影给堵了回去：“你想说什么？想说她救哀家有功？该她的功劳哀家也不会亏了她的，一码归一码，对哀家不敬哀家也是要追究的。”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到时候功过相抵，她的功劳也就等于个零。 与其等着她为难，叶婉清还不如自己先认了：“伺候太皇太妃是妾身分内应当，不敢居功。至于昨晚，是太皇太妃吉人自有天相，与妾身并无多大关系，妾身更加不能居功。” 她越是态度这么卑微，林拂影一肚子气没了地方撒，反倒更是被动许多。 被一个一直以来忌惮的人捡回来一条命，从此还要对她感恩戴德，从云端跌落泥泞，这样的感觉其实并不好受，至少林拂影有些接受不了欠叶婉清的人情这件事。 再加上她还是太后侄女的身份，她还和太后不对付。 当初她为元庆帝守陵，太后为了能拉拢顾景行，特意放了个恩典允许顾景行接她回府居住，不然如今她还在皇陵里伴着元庆帝青灯古佛呢。 如今叶婉清又给了她这么大一个人情。 人家还这么高姿态的说不要紧，你可以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过，就差巴掌直接甩她脸上了。 “你这么大的本事为何要瞒着所有人？究竟是何居心？修远，你被你这个王妃迷了心窍，你如何就知道她还没有别的事瞒着你的？” 顾景行扶额，“母妃，您想多了。” 林拂影不依不饶：“为了一个狐媚惑主的东西，你连哀家身边的人都能动手，当真是哀家养的好儿子！”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再往后指不定还能说出什么更难听的来，顾景行的忍耐也差不多到了头，再继续这么小意下去，母妃只怕是不能闭嘴。 他硬气起来，声音也冷厉了许多：“秀萍被处置是因为对主子不敬。即便她是母妃身边的老人，也不能乱了身份蹬鼻子上脸。王妃就是王妃，待不待见她是本王的事，不是一个奴才能置喙的。这次留她一条命是看在母妃的面子上，也为了让她长长记性，若是还有下一回，定不轻饶。谁的面子都不好使。” 他忽然之间就这么不留情面，所有人都愣了，林拂影一时间也没想到儿子会为了叶婉清当面顶撞她，叶婉清也没想到这一茬，两个女人瞠目结舌的看着他，都呆了。 林拂影的失望从昨晚就已经开始积攒，到如今也已经攒的差不多，横竖儿大不由娘，她已经没有什么好更加失望的了。 叶家的女人一个个手段厉害，勾的自个儿男人失魂落魄，她不能对自己儿子怎么样，看看地上跪着的叶婉清，那张脸姿色实在是不错，此时呆呆的一副天真的模样，对比昨晚她对着自己心眼子十足的时候简直不像是一个人。 千面狐妖不过如此，也怪不得儿子会为了她神魂颠倒。 她摆摆手：“罢了罢了，都是命。” 这是让他们都出去的意思。 叶婉清吃不准该怎么做，求助的看向顾景行，他知道自己母亲的性子，这时候让叶婉清继续戳在眼珠子里也不好，倒不如各自冷静一下，甩甩头示意她出去。 叶婉清依着礼数告退出来，外面雨已经停了，天上一线缝隙里洒下点点日光，少得可怜，眨眼功夫又没了。 莺歌燕舞上前来接她：“王妃受委屈了。” 叶婉清跪的久了膝盖疼，扶着两个姑娘慢悠悠的走，绕过琉璃影壁回头看了一眼，顾景行还没出来，她只唇角扯开一个笑，觉得他那样护着自己的样子很窝心。 他认可就行，林拂影认不认可已经无所谓了，就当是为了顾景行，值。 晌午过后太医进了府，替林拂影诊治了一回，开了方子就走了，叶婉清吃了挂落也一样晨昏定省，过去瞧她的病情有没有好转，回回不得好脸子，她也不介意。 媳妇难当，她一直都知道，她也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为了顾景行不难做，只要他能护着自己，自己难一点就难一点。 两个人之间，不就是应该这么互相体谅才能长远的么？ 至于那天午后他从雨中回来时忧心忡忡的样子，是不是真的有心事，亦或者是她自己因为下雨心情不好多愁善感想多了，后来就再也没问过。 林拂影这毛病来的急去的缓，积年的老毛病发出来得慢慢调理才是方儿，几日下来瞧不出有什么大的起色，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吊着。 谁知这日午后的时候顾景行不在，王府却闯进来几个穿着宫装的人，为首一个一脸褶子下巴光溜溜，手里捏了个拂尘，身后跟着几个虾着腰的小年轻，一水儿的白面皮，都是宫里的太监。 几个太监直通龙闯进了王府就算了，还一路闯进了二门上，家丁看他们是宫里的，也不敢上手阻拦，只一气儿跟在边上：“几位公公，后院住的都是女眷，公公们进去不方便，公公……” 当然拦不住，为首那个老太监尖细着嗓子哼了一声：“咱家在宫里伺候的都是娘娘们，不比你这里的女眷高贵多？也没见娘娘们说什么不方便，怎么，你家的女眷还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不成？让开！” 说话间一脚踢翻了家丁进了二门上。 叶婉清在后头听见动静迎出来看什么事，为首这太监却是薛祥。 薛祥见了她，立马换了副面孔，冲着她一哈腰道：“哟，这不是王妃么？奴才给王妃请安。” 叶婉清说不敢，让他免礼，又问道：“公公不在太后身边当值，来王府做什么呢？” “奴才便是领了太后的差事过来的。”他冲着紫禁城的方向做了个揖，“太后说了，按着祖制，太皇太妃原该是给老皇爷守陵的，如今在王府享福也享够了，奴才这就来接太皇太妃回皇陵去。” 叶婉清一听惊了，“公公莫不是搞错了？太后怎么会下这样的懿旨，当初太皇太妃挪出皇陵来王府养病不也是太后的懿旨么？怎么如今人病着反而还要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给她下马威 薛祥面上客客气气的，说出来的话倒是一点不客气，带了那么点冷冷巴巴的味儿：“奴才虽不才，好歹也是在太后身边当差的，传太后懿旨这样的大事怎么能搞错，王妃快别吓唬奴才了。奴才身上还带着差事，这么着就久留了，奴才告退。” 说着哈了个腰，拂尘一甩领着众人就要往慈寿堂去拿人。 瞧那架势，哪里像是来请太皇太妃去守陵的，分明就是奉了旨意来捉拿人犯的。 眼下顾景行还不知道在哪处公干呢，好歹不论的那也是个太皇太妃，就这么任由一帮子奴才给架了走，脸面还要不要了？ 公是公私是私，现在不是计较林拂影给她穿小鞋的时候，顾景行不在，王府就只有她说得上话了，先把人保下来再说。 叶婉清一面想着，一面吩咐卫宁赶紧去寻了顾景行把事情知会他，一面自己带着莺歌燕舞紧追上去，至少不能让薛祥领着人进慈寿堂。 事情到了这一步，以叶婉清对太后那个阴阳人的了解，估摸着她这是弃情面于不顾了。 自己成了弃子。 不然先前至少看在她还是她侄女的份上也不能对王府下这么不留情面的手段，现在既然这么做了，就说明她在太后心里已经被划为顾景行一党。 这时候必须要把林拂影保下来，不光是为了林拂影，也是为了她自己。 她从来的时候开始就决定了依仗顾景行，依仗王府，这份依仗利用是相互的，她也得为顾景行做点什么，眼下就是个机会。 她带人抢在薛祥进门之前把人拦在了慈寿堂外，卫宁出门的时候顺路调集了人手过来，府上有点身手的家丁陆续都赶来了，见王妃这个架势和太后派来的人明着杠，又因为她是太后侄女的身份，一个个胆子都大了起来，站在她身后和她一起拦住了慈寿堂的门。 一时间王府的人和薛祥带来的一群太监成了剑拔弩张之势，两相对峙，谁也不肯让步。 先前薛祥还顾忌叶婉清的身份，对她至少留着明面上的客气，但她这样不给面子，蛮横的要拦着他办差，害的他在太后那头没法交代当下，这点客气也就没有必要留着了。 到底谁才是正头主子，他心里还是有数的，立刻就阴阳怪气起来：“王妃这是做什么呢？可不要仗着太后宠爱就失了分寸。” 叶婉清没被他吓着，宠爱？她可不觉得那个太后姑姑哪里宠爱她了：“你不过区区一个奴才也敢这么跟本妃说话，还有没有把这个王府放在眼里了！” 当了这么久的王妃，该学会的也都学会了，撑气势这一点早就已经是必修课，这么着一杵，气势如虹，还真有那么一瞬间薛祥给唬住了，人往后退了一步。 很快薛祥就反应过来，他可是奉了太后的命来拿人的，凭她是谁敢阻拦就是违抗太后懿旨，他怕个毛！ 这么着一想，胆气马上又回来了，甩着拂尘看着她和她身后那一堆人问道：“王妃这是打算违抗到底了？” 外头动静闹得这样大，里头无所察觉也不可能，林拂影早就被惊动了，正喝着药呢，外头吵吵嚷嚷，她让思文出去看是怎么回事，外头就进来个小丫鬟，把事情给回禀了一遍。 气的林拂影猛一顿咳，药都吃不下去了，思文忙抽了帕子上前去给她擦拭嘴角流出来的药汤子。 林拂影极少有这么不冷静的时候，守陵那日子不是人过得，陪着先帝对外来说是殊荣，可当事人不这么想。 冷冷清清的一帝陵，里头除了青灯古佛什么都没有，成日敲着木鱼念经，一天天的熬日子，时候一久，人也如那灯油一般的熬干了。 她是对老皇爷有情，却也还没到能为了他把自己下半辈子搭进去的程度。 人呐，没见过光明也还能忍受的了黑暗，可见过光亮了，就再也不想回去黑暗中，她过过锦绣成堆的好日子，也尝过青灯古佛寂寞孤寂的苦，如今跟着儿子在王府颐养天年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局，让她回去守皇陵，那是断断不能够的。 这跟要了她的命没什么区别。 思文劝着：“主子且放宽心，王爷说什么也不会让主子就这么回去守陵的。” 林拂影自己抚摸着胸口给自己顺气，一面道：“叶璃音那个毒妇，我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思！早先放这个恩典给我不过是为了拉拢修远的手段做做样子罢了，如今眼见着拉拢不成，立马就要翻脸，你要说她无耻，却也不能够，反倒是我这头没法做人了，本该是守着青灯古佛了却残生的人，享受了这样的荣华富贵，传出去世人的耳朵里，如何对得起老皇爷！” 她苦笑，自己就是个脱离不了算计的命数，自己还在宫里做妃子的时候，和平辈的妃子们算计来算计去，大半辈子就过了。 如今离开了宫里，还要和小辈的妃子接着斗，接着算计。 她出宫这些日子，又病了这一场，原本的警惕都放下了，两眼一抹黑，叶璃音却是有备而来，一时间内也想不出来应对之策。 思文也气，她是林拂影贴身伺候的人，林拂影若是真的重新回去守陵，她少不得也要跟着一起去，大好年华的姑娘谁愿意天天守着檀香敲木鱼遭那个罪。 “主子就不用理会她，咱们到底是太皇太妃的身份，大秦辈分最高的人，还压不住太后一个小辈么？” 话是这么说，可今时不同往昔，权柄在人家手里捏着，一道懿旨下来，你又能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这就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林拂影摇头：“不成就。我一个老婆子抗旨就抗旨了，那个毒妇也不能把我怎么着，要紧的还是修远。她平白无故的给我来这么一出费时费力的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做给修远看？不论如何，总不能拖累了修远。” 听她话的这个意思，竟然有要妥协的架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以不变应万变 思文伏在她床边哭着劝她：“主子三思啊！太后既然动了这个心思与王爷为敌，不管主子是去是留，太后都不会轻易放过王爷的！” 原本在耳房待着养伤的秀萍也硬撑着挨过来见她，跟着劝道：“是啊，咱们若是这回就这么轻易妥协，下回指不定太后还会出什么损招呢，不如等王爷回来再做定夺。” 林拂影心思转着，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应对之策来，一头留意外头的动静，人都已经来了这么半天了，怎么还没个进来的意思？ 她打发人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底下人回禀说是王妃宫里来的人给挡在外头了。 这一出倒是让林拂影有些意外，她不是太后侄女么？怎么现在跟太后唱起反调来了。 她心思一动，这或许也是个方儿，就以不变应万变，且看叶婉清能有什么动作，她出面拦人也许是个最好不过的结果了。 横竖都是叶家的人，太后就是铩羽而归，也不能把叶婉清给怎么样。 她让人按兵不动，就仔细留意外头的动静。 叶婉清在门口拖着有一阵子了，顾景行还没回来，算算距离脚程，他要是快马加鞭这会儿怎么也到了，莫不是有什么事儿给绊住了脚步走不脱？ 那这样太后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把顾景行拖住，这头再给他施压，等他脱开身了，人也已经被接走了。 薛祥脸上的不耐烦写了个满满当当，“王妃这是打算抗旨到底了？” 叶婉清没搭理他，她这位姑母对于利用人质拿捏人这一手似乎异常喜爱，先是她母亲，后是顾景行的母亲。 薛祥在宫里一呼百应，一人之下，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冷落，她不搭理他，他也不浪费时间了，拂尘一甩：“上！” 叶婉清一声厉喝：“我看谁敢！” 后面那些太监们一个个都又顿住了脚，薛祥气的脸都绿了：“都怕个球，咱们奉的是太后她老人家的懿旨，摄政王妃难道说话比太后还好使不成？” 尖细的嗓音戳的人耳膜疼，叶婉清站在那里，身后是慈寿堂的院门，门前是王府的一干家丁，都在等着她的反应。 “这里是王府，你的威风也就在宫里能耍，但在这里，我说了算！”她顿了顿，感受到身后似乎士气大振，也顾不上违抗懿旨是个什么下场了，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继续硬气道：“彼时太皇太妃回府颐养也是太后的懿旨，为的就是太皇太妃身子不好回府养病，如今太皇太妃还病着，太后却又不明不白的就要让人挪了去，如此朝令夕改，太后这垂帘听政的规制究竟能不能担当得起了，就不怕朝臣有怨言吗！” 这话真的很严重了，往大了说，想要给她扣上个谋反的帽子也不是不能，薛祥脸上开了染料铺子，她这话也不单单是为了吓唬人才说的，这是真的要考虑的东西。 可他就只是个奴才，太后发的话，他也不敢置喙，当下站在那没了主意。 究竟是就这么作罢，还是坚持到底把人带走送去守陵。 就这么回去，以后太后的颜面往哪放？若是坚持到底把人带走，那朝臣的悠悠众口也不是那么好堵住的。 要是顾景行一怒之下掀起风浪来……他也不是做不到。 叶婉清看他犹豫，也没给他多余的机会思考，换了个温吞的声气；“公公今日过来，其实是奉了太后的命前来探望太皇太妃的病情究竟如何了。太皇太妃病中不方便见人，公公既然来过了，那么这差事也就办成了，自然就可以回宫去复命了，公公说是也不是？” 台阶给他了，也给叶璃音了，究竟要不要下，就看他们的意思。 薛祥是个人精，也听懂了叶婉清话里头的意思，思量许久究竟要不要下台阶。 眼珠子转了两圈下来，薛祥得出结论，他正头主子是太后不是叶婉清，宫里头用人，最要紧一条就是衷心，某些时候可以解释为听话。 今儿他顺着叶婉清的台阶下来了，替太后做主了，明儿只怕是脑袋就要搬家了。 所以他并不打算接这个茬，依旧要求把人带走，让叶婉清不要妨碍他办差，也别自己背上个违抗懿旨的罪名。 叶婉清见他如此坚持，也甩了脸子：“看来公公今儿是非要撕破脸了是？” 薛祥还没说话，就听后头有人抢先开了口，清冷如金玉碰撞的声音带着冷意：“薛公公大驾光临，怎么也不先知会本王一声，本王也好好好款待贵客啊。” 说着后头挤成一堆的太监自动分出一条道儿来，顾景行一身朝服还未换下，负手上前，卫宁和福忠分别跟在他身后两侧，卫宁把人喊来，复又回去叶婉清身后待着了。 顾景行面上看不出喜怒，带着疏离的笑冲着薛祥：“公公不怎么来想必是迷了路，没找着本王的客房，跑到后院来了。” 说着举步走到叶婉清身边去：“王妃也是的，贵客来了也不好生招待，倒是让本王不省心了。” 他一回来，叶婉清就有了主心骨，知道他是在演戏，配合的蹲了个身福了一福：“是妾身的不是，还请王爷责罚。” “这个容后再说，眼下贵客还在这里，怎么也得先招待客人不是？” 说着他放开叶婉清，回身挡在薛祥面前，比了个手势：“公公请。” 他这么一身我让你走你敢不走的架势，让薛祥非常难办。 太后吩咐的事儿还没办明白呢，就这么被顾景行夫妇俩给轰出去，他一个奴才没什么，往后太后的面子往哪搁？ 哈了个腰堆着笑道：“王爷说的哪里话，奴才今儿是奉了太后的命，前来接太皇太妃老祖宗去皇陵的，王爷……” “太后的命？本王怎么不知道？” 他这是开始耍赖了，薛祥怎么也没想到他还能来这么一出，堂堂一个王爷在这里装疯卖傻。 叶婉清和他相处了这么久，倒是不奇怪他会来这么一手，有时候这种装疯卖傻的道道比正儿八经的谈要有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假传懿旨 她装作提醒他：“王爷，薛公公怎么说也是奉了太后的懿旨……” “哦……”顾景行拖着长腔哦了一声，冲着薛祥一伸手：“既然是太后懿旨，那太后手书呢？” 这个薛祥自然是拿不出来的：“这……王爷，奴才奉的是太后口谕，自然是没有手书的。” 顾景行站直了身子收回手，煞有介事的样子：“刚刚公公不是还说太后懿旨？现在又要说是口谕，究竟哪句话是真的？还是公公假传懿旨？” “这……”薛祥脑门子上冷汗都下来了，这个问题就是个坑，前后怎么回答都是个死。 太后如今垂帘听政，懿旨比起来普通的太后懿旨总要有点区别的，至少也得有太后亲笔手书才算数。 薛祥来了一口一个太后懿旨，要手书拿不出来，现在又改口说是口谕。 顾景行要是计较起来，他一个假传懿旨的罪名是逃不脱了。 好在顾景行只是想把人保下来，至于薛祥的死活，他懒得管。 眼见着把薛祥的嘴给堵住了，也不继续和他啰嗦：“当初太皇太妃回府养病也是太后恩典，太后总不见得推翻自己说过的话。既然公公没有懿旨，那来看望过太皇太妃也就罢了，后院都是女眷的居所，公公前头喝茶？” 薛祥抹了把汗，怪不得人家爱给这个王爷起外号，什么活阎罗，什么鬼见愁，他算是见识到了，越是这种身居高位的人胡搅蛮缠起来越是真的难缠。 再计较下去怕是小命丢在这里，他不敢多待，说了几句场面话立马带着人告退，打算回宫去求太后做主了。 顾景行还吩咐福忠出去送人。 人是打发走了，林拂影也保下来了，可这口气也窝下了，顾景行这会儿才脸色阴沉起来，看着薛祥离开的方向，目光如剑。 叶婉清察觉出来不对劲，屏退左右，只留了贴身伺候的人，悄声问道：“王爷，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她想起那天他从雨中走来的样子，莫名其妙的，总觉得他有心事。 顾景行到如今也不打算瞒着她了：“你与你的姑母，只怕是亲缘也就到这儿了。” 这话说出来，叶婉清其实没觉得有多大的震动，大概就是一个猜测之中的事情得到了最终的证实罢了。 她笑笑：“这一天来得还挺快的。” 顾景行扭头看着她，叶婉清解释道：“王爷忘了当初太后为何极力撮合我们成亲？不过是为了在王爷身边安插一枚棋子，如今妾身成了太后的弃子了，倒也并不觉得奇怪，一个没有的棋子，被抛弃也是早晚的事儿。” 更何况还是叶璃音这种从来不做无用功的人。 顾景行又道：“你倒是泰然，可想过这意味着什么？” 她当然想到了：“太后这是与王爷撕破脸了，往后王府就站在了太后的对立面。” “你不怕吗？” 叶婉清笑了：“有王爷在，妾身有什么好怕的，太后拉拢王爷横竖也不是全部为了大局着想，很大一部分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她需要一个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的人来帮衬着她坐稳那个垂帘听政的位置，等时机成熟把儿子拉下马自己当个女皇帝也说不准。” 她总是能把话说的这么大胆，顾景行都不敢这么说，她就说出来了。 “也幸亏这就是在府里，若是在外头，你这话传出去就是弥天大祸。” 她才不怕呢：“妾身有数，即便是自己不怕死，也不能拖累整个王府下水不是？薛祥来闹腾了这么一阵子，太皇太妃想必受惊了，王爷既然已经回来，不如顺便去瞧瞧太皇太妃。” 顾景行正有此意，二人并肩进了院子。 林拂影这会儿也去了火气，淡定多了，见二人进来请安，面色平静的叫起来，又让人给二人看座。 到底刚刚叶婉清出力了，虽说最终是顾景行回来才把薛祥给轰出去，没有先头叶婉清拖延时间，薛祥这会儿只怕是已经闯进来了，因着她出了这么一份功劳，林拂影眼下没有明摆着给她脸色看，反倒还好言好语的说了两句好话。 “从前倒是没见识过你还有这等胆识，顶撞太后也就算了，她还是你姑姑，你就不怕她秋后算账么？” 言罢，一屋子人盯着她看。 叶婉清知道这是个表忠心的好机会，林拂影始终忌惮她，上回她替林拂影施针，趁着她动弹不了扒光了她衣服，确实是鲁莽了一些，让她没法接受了一些，而且她也不清醒，也不知道自己有这个本事，怀疑她的动机也情有可原。 现下差不多是全程经历了这件事，必然会有一个想法上的改观。 叶婉清站起来福了一福才道：“妾身既然嫁给了王爷那就是王爷的人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那姑姑是名义上的姑姑，血缘也不是没有，十万八千里远着呢，说到底就是个族亲。她将妾身嫁与王爷是为了利用妾身这是真的，妾身成亲以前倾慕王爷这也是真的。太皇太妃是王爷的母亲，也就是妾身的母亲，有人胆敢冒犯母亲，妾身自然要挺身相护。” 林拂影点头，难得肯定她一次：“你的立场倒是明确。” 叶婉清垂着头：“妾身的立场始终都很明确。” 林拂影便摆摆手示意她坐回去，不用这么拘礼，态度明显和善了不少，叶婉清知道，指望这么一件事让林拂影一下子对她有所改观不可能。 成见这种东西，能消除，但需要时间，她愿意给她时间去消除。 顾景行又问了林拂影的病情如何，说了一会子话，林拂影才再度提起这件事来：“太后这人哀家知道，这回吃了瘪，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往后还会在旁的地方找茬，你可想过怎么应对？” 若不是撕破了脸，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么一出好戏，林拂影不担心叶璃音还会让自己去守陵，她担心的是叶璃音会不会在朝上找顾景行的麻烦。 “太皇太妃，王爷，妾身有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成，想请两位的示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维护颜面 这件事并没有闹大，太后把自己的颜面维护的很好，外面只知道太皇太妃半夜里闹腾起来病了一场，薛祥代太后去探望了一趟。 怎么说薛祥吃了瘪回去的，面子上十分挂不住，本以为太后会发一场脾气，结果并没有，只是阴沉着脸骂了一句他是个无用的东西，让他滚出去。 这么冷静，薛祥反倒怕得要死。 这些有心眼的主子们都有一个共性，若是有气当场骂你一顿反倒是好事儿，骂完了气出了什么事儿没有。 但主子要是自己憋着，你后头就要小心脑袋了。 薛祥战战兢兢的过了一天，次日早朝的时候，顾景行在朝上就提了这么一件事。 “早先太后说要建南京行宫，臣曾一力反对，昨夜臣辗转不能眠思忖这件事，为人臣子该遵循圣衣，历朝历代哪代帝王不大兴土木？为何到了咱们这里就不成了呢？皇上尚未亲政，太后既然垂帘听政，那么代皇上做这个决定也是一样。这是臣的意思，诸位臣工以为如何？” 还能如何？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什么靠谱的事儿，他一力反对的时候大家觉得挺正常的，除了那些谄媚党唱反调支持太后去建行宫之外，大家伙没有一个支持的。 可如今顾景行撞了邪似的忽然倒转了风向，一些人一时间根本转不过弯来，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一个个都愣在那里。 倒是有几个墙头草觉得这是个好机会，风往哪吹就往哪倒，跟着开始唱高调，说该建该建。 太后坐在帘子后头，脸上有了几分喜色，倒不是因为顾景行答应她建行宫，而是因为他的妥协。 看样子他对他那个母妃还是在乎的，昨儿薛祥去了一趟，虽说人没带走，至少给顾景行吓着了，今儿就跑来当众服软。 想起那日慈宁宫他拒绝的那般干脆时她的尴尬，太后胸腔里升起一股子胜利的快感。 再怎么硬气，最终不还是得臣服于她的石榴裙下么？这比他私下里跑来跟她说软话更让她觉得有成就感。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对于南京的行宫要不要建，太后已经没有太大的执念了，不过既然提起来，纵情于享乐的她如何能放弃这样的机会。 当即装模作样的问了句：“诸位以为如何啊？” 先帝大行至今，朝廷动荡没稳定过，国库空虚没充盈过，建行宫这种大兴土木的事儿说白了就是烧钱的营生，建房子容易，底下人怎么都就操办了，问题是钱呢？没有银子怎么建？ 被问了的诸位一个个都表示，你都想到这份上了，我们以为如何有用吗？ 要么就是原本的太后党自然表示支持，要么就是墙头草肯定也是支持，剩下那些不支持的觉得说了反对的进言太后也不会听进去的，索性就闭上了嘴。 这事儿就这么不哼不哈的算是定下来了。 建行宫么，是个大工程，从筹备开始到最终的建筑落成历时很久，单单是筹备工作就不简单，令传下去，铸造处就成了先头部队。 建成什么样子光靠画图是不够直观的，太后也没那个闲工夫听铸造处一板一眼的描述哪个宫哪个殿占地有多广，所以得有个烫样摆在太后面前。 烫样就是整个建筑的缩小版，精准到一砖一瓦什么尺寸都严丝合缝，要这么精准，就得实地去考察，铸造处的人当天就动身往南京去了。 房子不容易盖，但烫样做的要快。 行宫那么大个东西，少不得要占地方，堪舆选了地儿，周边住着的百姓就得赶紧的搬走腾地方，不然到时候富丽堂皇的一个行宫，周边全都是小破房子小百姓，那像话么？ 为了表示自己愿意接受这个示好的行为，太后理所当然的把这件事交给了顾景行去筹办，一切看起来都按部就班，几日功夫过去，顾景行每日都来汇报筹备的进度，太后很满意。 眼看着一切顺利的时候却出岔子了。 先是南京那边传来消息，因为圈地引发百姓暴动，压是压下去了，可暗地里依旧反应很大，甚至有人要拉队伍揭竿而起。 原本还在南京捂着，没想到这事儿如同一个烂脓疮一般捂不住，越烂越深，最后直接闹到了京城来。 最能体会百姓过日子不容易的当然是百姓自己，一听深宫里的太后娘娘为了建行宫享乐就要逼的百姓没地方住，一个个都怒了，一时间京城里外怨声道载。 直到这时候，朝中反对的声音终于出现了。 有人哭穷，有人哭百姓惨，有人大着胆子弹劾太后，一场早朝下来，议事殿成了菜市口，乱糟糟的没了个头，这时候顾景行反倒噤声了。 太后坐在帘子后面气的脸都绿了，她终于明白，那不是顾景行的示好，是他的示威。 她被他算计了。 她早就该知道的，这个人怎么可能轻易吃亏，她算计了一把他老娘，他不但没有跑来找她算账，反倒还一改常态一力促成之前她想做做不成的事儿。 果真老话说得好，反常即为妖。 果真还是因为她对他还有奢望，才会被冲昏了头脑信了他的鬼扯。 没奈何之下，这件事只能立刻叫停。 下朝之后回了慈宁宫的太后大发雷霆，传了人来把薛祥按倒了吩咐下去打五十大板。 薛祥哆哆嗦嗦过了这几天的日子，终于大祸临头了，临了临了吓得尿了裤子，连求饶都忘了，木木呆呆的被按下去打板子。 板子碰到肉的闷响声过去了好几下，薛祥终于反应过来喊疼了，喊疼至于还抽空喊了几句太后饶命。 太后坐在慈宁宫正殿门口，顶着大日头看薛祥挨打，黑着脸问他：“你可知道为何打你？” 薛祥一边挨板子，一边说话夹杂着哀嚎：“啊……奴才知道，因……啊……为奴才的差事……啊……没办好……” 太后听的冷笑，是啊，你差事没办好，到头来害的哀家颜面扫地。 “既然知道，你这条小命哀家少不得就要掂量掂量要不要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底下人做事，惯会看主子脸色的，打板子的人原想着薛祥是太后面前的红人，下手轻一点，留个情面日后见面好做事。 可如今看得出来太后是动了真怒，连薛祥的命都想要，于是手底下就不留情面了。 太后说完这句话，薛祥明显觉得屁股上的板子和先前不一样了，下来的时候皮肉不甚疼，可那疼绵绵的蔓延开去，荡漾不绝，反倒比皮肉的疼更难受。 他晓得宫里打板子的人手上都有点功夫，有些看着皮开肉绽其实也就是皮肉伤不打紧，有些看着表面上伤的轻，实则伤都在内里，五脏六腑都给你震碎了，眼见着是不能活命。 薛祥知道自己这是遇到后一种了。 冷汗立时就多了一倍，滴滴答答的往下掉，求饶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太后瞧着他屁股墩渐渐冒出红来，挥挥手让打板子的人先住手，换了个姿势问他：“你跟了我多久了？” 薛祥这会已经被打的有点迷瞪了，有气无力的趴在那：“回……回主子的话，自主子……进宫起至今……” 太后点头：“哀家轻易信不过谁，用一个人能用这么久的可不容易，你心里可明白究竟谁才是你主子？” 薛祥心里那叫一个苦啊，对奴才来说，谁都是主子，可他只能忠于一个主子。 太后也不打算听他回话，似乎这话也并不是问给他听的，退回来靠在椅背上自说自话：“紫禁城只有一个主子，天底下更是只有一个主子，可惜有些人不够清明，偏就认不清这一点。” 薛祥一脑门汗，不敢说话了。 太后也知道薛祥一个当差的也改变不了什么，她只是需要找一个人出气，奴才有时候也有这样的作用。 眼下气也出了，人还要继续用，她挥挥手：“退下。” 行刑的人离开了，薛祥逃出生天，还有些不敢相信，总觉得更大的祸患在后头等着。 太后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站着，把话敞开了说：“哀家打你，是因为上回你的差事办得不好，但也是打给有些人看的，你委屈，也不委屈，哀家上回就该处置你。” 薛祥动弹不得，低头称是。 太后又道：“这次饶你一回，你最好长记性。伤好之前免了你的差事，哀家会让御药房给你送伤好的创伤药去，好生将养着。” 说罢由董嬷嬷扶着进了殿，立马有当值的小太监上来把薛祥给扶下来抬走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顾景行回了王府，心情大好，去了清虹苑不见叶婉清人，屋里伺候的说是去了慈寿堂，他转头寻过去，叶婉清正给林拂影捏腿。 林拂影脸上浮现出享受的神色来，顾景行心疼叶婉清之余，也觉得这是个好事儿。 至少她有这个本事说动林拂影让她近身伺候，下一步让林拂影知道她有本事，往后想一步步亲近也不是难事儿了。 他上前请了安，林拂影叫起来，看他脸色不错，也隐隐猜到了结果。 “你倒是有几分智慧。”这话却是对叶婉清说的。 叶婉清一面继续捏腿，一面笑道：“太皇太妃谬赞了，妾身哪里懂得这些，不过是太皇太妃和王爷早就已经有了主意，借妾身的口说出来罢了。” 这主意，还是叶婉清出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明着和太后对着干不是个方，那不如就利用水的力量让她体会到什么叫动荡，波澜过后，她方才会知道安稳的好处。 因此才会有顾景行的那一出，在早朝的时候提建行宫的事儿，又故意安排下去把事做绝激起民愤。 当然消息从南京到京城来是不可能这么快的，也是他安排下去的。 上位者失了民心就等于没了衣服，只要太后还想继续掌权，她就要顾忌百姓这个水的动向，不然翻了船，什么都别玩了。 让太后吃瘪容易，可经此一事，顾景行暗中调查过户部的账，越发发觉国库空虚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所以他并没有觉得多高兴。 朝政的事也不好带进后宅来，顾景行对着林拂影报喜不报忧，说了些家常话，又留在慈寿堂用了膳。 林拂影如今对叶婉清虽不似之前那般敌意颇深，但也没有完全对她放下心结，言语间还是多有敲打，叶婉清逆来顺受，她说什么都接着，不与她顶撞。 这事儿之后顾景行越发的忙碌，太后吃了瘪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他，时常使个绊子也是有的，好在都是不会动摇根基的事儿，只不过让顾景行的新政更加寸步难行而已。 林拂影的病情眼见着一天天好起来，叶婉清为不让林拂影觉得自己有什么别的目的，渐渐不往她眼前戳了，闲下来无事可做，索性跑去飘风院找林柔玩。 进门的时候林柔正绣帕子，玉兰草的样式，看着别致新颖十分好看。 叶婉清对这个花样子喜欢的不行，一边说话一边坐在边上看着林柔绣花。 这身子的原主在女红这方面说是不学无术一点也不冤枉了她，叶婉清上辈子更不可能接触女红这种事，看着林柔一针一线上下翻飞，越看越觉得有趣。 忍不住自己也有些手痒起来。 “你给我找块不用的料子来，我也试试。” 林柔倒是大方，直接把手上的递过去：“就用这个。” 叶婉清连连摆手，说别弄坏了她好容易绣好的花样，这绢布看着不是经得起她折腾的样子，坚持要找个废料子。 林柔拗不过她，只能听她的，两人坐一处研究绣花，时光打发的倒也快。 叶婉清切身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看花容易绣花难，那针在林柔手里听话的紧，到了她手里就成了个捣蛋鬼，不是戳错了地方，就是戳了自己的手。 她气馁的想放弃，“这真不是我的菜。” 林柔没计较她的菜是个什么说头，只是满目遐想：“我刚学的时候也是这么觉得，后来看爹身上穿的衣服是娘一针一线亲手做的，觉得那样子很美好，想着将来有了如意郎君，也能亲手为他一针一线操持一件衣服多好……”说到这她猛然顿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女红不到家 她跟面前这位王妃可是同一位郎君呐，林柔小意的看着叶婉清的神色，生怕她吃味。 然叶婉清这会儿一门心思都在怎么学女红上，摆弄着林柔的阵线筐，压根没没注意到她在说些什么。 林柔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又觉得有点尴尬，想自己在这没头没脑的说了好多，本觉得是在吐露心声，结果人家根本没放在心上。 她垂眸有点失落，不过想来也是，人家是什么身份，敬国公嫡女，太后的侄女，又是王府的正妃，不管哪一样身份比起自己来都不知道要高贵了多少，她又凭什么要求人家能耐着性子倾听自己那些卑微的心思。 只怕是听进去了也只会在心里笑话她，身处高位的天之骄女，金尊玉贵的长大，怎么会懂得被打压在底层的庶女的日子过的有多艰难。 叶婉清没抬眼，林柔闲来无事时绣了许多小玩意儿，荷包啊帕子啊香囊啊，都挺精巧的，叶婉清一个个把玩，越瞧越觉得喜欢。 这些手绣花纹精美不说，成品做工也是极其精致的，这要是放在现代拿出去卖古风产品，出高价也一样有人买单，吃香的很。 她是个不吝啬夸奖的人，赞道：“你可真勤快，这些东西瞧着漂亮，费工夫也不少？” 林柔笑笑，破有点无奈，其实哪里是她勤快，从前尚未出嫁的时候在府里，上头有嫡姐，还有嫡母，许多别人能得到的东西她得不到，也不受重视。 为了能换取一点可怜的注意力，她没少包揽上房里的针线活，替嫡母嫡姐做衣服绣帕子，有时候为了赶工，一夜一夜熬着不睡，熬的眼睛通红也不敢停下。 如今来了王府，有顾景行不多不少的关照，日子好过多了，本想着就不用做这些原本该绣娘做的活，但真的闲下来又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长日漫漫，总要有个营生打发时间。 这次她忍住了没同叶婉清说从前那些苦楚，只做面子功夫：“王妃谬赞了，哪里就有王妃说的那么好，不过是做多了，熟能生巧罢了。” 怎么又成了王妃了，叶婉清嗔怪撇她一眼：“不是说好了姐妹相称么？王爷就你我两个女人，咱们也不像外头那些深宅女子似的一天天只顾着争宠，互相扶持多好，我都不在意，你又何必跟我弄的这样客气？” 旁边伺候的石嬷嬷好不遮掩的翻了个白眼，嘴上做了个呸的口型，神色很是不屑。 她觉得叶婉清这是在装样子，自古以来正房一向在意自己正统的地位，肯拉下脸来和妾侍交好也不过是为了在男人面前装好人装大度罢了，哪能真的把和自己抢男人的宿敌当成知心来看待。 也就自家姨娘是个实心眼，她这么说，还就真信了，回头把老虎当成了猫儿，哪天被一口咬掉脑袋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林柔只微笑，也不继续于称呼上计较细节，只问叶婉清看好了哪个花样子，她替她描出来再教她怎么绣怎么走针好看。 叶婉清现在是选择困难症了，瞧着哪个都好看，一时间也选不定究竟挑哪个好一些，一抬眼瞧见她身上穿的褙子是铃兰花，就很不错，于是伸手一指：“这个你能描出来么？” 她顺着叶婉清指的方向低头一瞧，有点不好意思道：“不瞒姐姐说，这衣裳也是我自己做的。” 早先林拂影赏了料子，她拿来裁了两身衣裳，寻常也不穿出去，就在自己屋里的时候拿出来穿穿，没想到叶婉清就注意上了。 叶婉清眼都直了：“你这手可真巧的紧，我要是有你一半的手艺，早些时候也不至于这么臭名昭著。” 早先她臭名昭著的原因也不是因为她女红差劲，主要还是因为她恬不知耻的追着顾景行表达爱意，毫无女孩子家该有的矜持，这才被人诟病。 这又是林柔羡慕她的一点，旁人都瞧不起她这般行径，林柔却觉得她活的是真性情，有这样一个令人羡慕的身份摆在这里，即便是如此为人所不齿还不是一样嫁入王府了。 但她又不好接话，只能挪开视线：“姐姐说笑了，姐姐身份高贵，甭管是闺阁中还是嫁了人，都犯不上自己动手做女红，哪用得着操心这个。” 从前操不操心叶婉清不知道，横竖她就是个替原主背锅的，她道：“若是早些时候我能静下心来学这些东西，也不至于闲得慌折腾出那许多事端来不是？” 这个林柔是真的不好接话茬了，扭头抄了张纸过来问她是不是要这个铃兰花的花样子，叶婉清说是要的，“我还没体会过自己缝衣裳穿呢，你教教我好不好？” 林柔说哪有一上来就学做衣裳的，让她先练练手上的针线功夫，等什么时候熟络了再做衣裳也不迟。 “要不然那衣裳阵脚歪歪扭扭的，便是做出来了也不好看相不是？” 叶婉清觉得有道理，横竖打发时间，做什么都一样，她特别佛系的让林柔帮着拿主意，林柔打量她也不像是个能耐心练的性子，就给她描了个简单的花样，让她试着绣，等绣好了可以做成荷包。 两个女人凑做一堆说着话，做做针线活，功夫一眨眼过去了，叶婉清极少能这么沉下心来做一件事，还是从未接触过的营生，一方面是新鲜，一方面也是真心觉得这营生能静心，几日功夫下来，还真让她绣成了一个铃兰花的荷包出来。 只是那模样实在让人不敢恭维，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这绣的是个铃兰花，要不是林柔在边上帮衬着，这荷包最终也成不了个样子。 好歹是她做出来的头一个针线活，叶婉清捏着那荷包觉得成就感很足，这几日吃住都泡在这里，自觉和林柔的感情也是突飞猛进的长，捏着那荷包笑的合不拢嘴：“要不是你指点，我还真弄不出来这么个东西。” 林柔被她说的不好意思：“姐姐若是喜欢，以后还可以常来，或者妹妹去清虹苑也是可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泾渭分明 叶婉清满嘴答应：“去，随时都可以去，你愿意去我高兴。” 说来清虹苑她的飘风院也舒服不了多少，当初叶婉清嫁进来的时候根本不受待见，清虹苑也只是随意指派给她的院子，并非是王妃正经居住的地方。 后来她与顾景行也算是交了心，蜜里调油的时候顾景行也不是没提过要换个居所给她，是叶婉清自己拒绝了的，毕竟住惯了。 她还有认床的毛病，大学的时候从家里住进宿舍去，足足半个月的功夫晚上睡不着觉，一个小时醒一次，好容易宿舍住习惯了，回了家又重新睡不着了。 那滋味其实不好受，她不想折腾了，顾景行也就由着她，只说栖梧斋给她留着，什么时候想搬进去了随时都可以。 这几日埋头躲在林柔屋子里做针线，对外头的一应消息也都不怎么灵通，这日回了清虹苑，晚间顾景行终于得了空来用晚膳，眉宇间尽是疲惫之色。 叶婉清担心他身子，替他把了脉，撤了手后神色凝重：“王爷是不是毒发过没同我说？” 顾景行原不想承认的，就是怕她担心，没想到她手底下把脉功夫如此刁钻，这都能给她摸出来，眼见着瞒不住只好承认：“倒不如以前厉害。” 叶婉清拿眼瞪他：“王爷也是心大，这还值得欣慰了不成？不如以前厉害，还想怎么？” 说话间拽着他袖子，拉着他就往内室去，让他照例解了衣服躺在床上，自己去找针包来。 按说调理到这份上，余毒不清但也不至于再让他发作，叶婉清吃不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说自己这套针法已经不起作用了？ 她思忖着要不要换个法子，顾景行躺着也掩盖不住疲色，太后那天做的事他始终没让叶婉清知道，那事儿之后两人明面上较量了一番，看似谁也没捞着便宜，实则是太后吃了个闷亏。 朝中的太后党并未受到什么影响，也并没有人倒戈，倒是在民间失了民心。 许多人都在传牝鸡司晨国不久矣，呼喊着夺了太后垂帘听政的权，言官在朝堂上说这事儿，三番五次弄的太后下不来台，小皇帝年幼，即便是聪慧，说了也没什么用处，这梁子眼见着是越结越深。 昨儿张峰同出门遛弯被痞子给抢劫了银子去，脑袋上挨了一闷棍，性命倒是无虞，可人吓得不轻，等被人救起来的时候已经嗬嗬的说不出话来了。 叶婉清提着针听他说，久久下不去手，沉吟道：“前不久听王爷提起过，张大人是言官里最激进的一个，讲起话来也最不顾忌讳，太后以为他是王爷安排的人，这是拿他做筏子呢。言官没了舌头就说不了话，杀鸡儆猴的一出戏，做给剩下的言官看，也做给满朝文武看。” 顾景行沉着脸摇头：“他不是我的人。” 叶婉清收起心神，瞅准了穴位下了第一针：“这个不重要，太后以为是，那就是了。” 针尖刺破皮肉，习惯归习惯，痛也还是觉得痛的，顾景行略皱眉头，过了那个尖锐的痛劲儿才说道：“是我对不住张大人。”言语中不无自责。 他是平日里做事手段狠辣，这不代表他六亲不认，张峰同从不站队，和那些墙头草不一样，身为文官却也铁骨铮铮，铁齿铜牙十分敢说，他还是很敬佩张峰同的，结果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怎么能这么说呢？王爷什么都没做，对不住张大人的分明是太后。” 她心里也觉得他，太后这手段也恁的不正当了，这个节骨眼上不想着怎么挽回民心，满脑子阴谋诡计，这是朝政，不是后宫争斗，果不其然她不是个适合治国的人。 权利固然让人贪恋，却不是谁都能拿捏得住的，叶婉清一针一针施完，擦擦汗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同顾景行道：“王爷，妾身想回国公府一趟。” 顾景行说去便可，“那是你的母家，你若是想了随时可以回去，不用特意同我说。”顿了顿又想到了什么，转眼问道：“可是要我陪你同去？” 她摇头：“太后久居深宫，掌权后固然能有机会培植势力，但真要论信得过的恐怕也就只有后宫她身边那几个宫女太监。这些人出不得宫门，许多事做不来，似张大人这种事王爷以为太后会安排什么人去做？” 这就是她要回娘家的意义所在了，顾景行神色沉了几分，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却没多问，只轻轻点头：“回去多带几个人，我记得卫宁会功夫的，把她也带上。” 叶婉清笑道：“王爷难道怕敬国公会对妾身怎么？” “不好说。” “那妾身听王爷的便是了，这针还要有一会儿，王爷不如先眯瞪一阵？”她手执团扇轻轻替顾景行打扇子，“公事政务千头万绪永远理不完，也不差这一会儿功夫，暂且先什么都别想，好生将养身子要紧。不然岂不是更中了背后设套之人的诡计，操劳过度掏空了底子，华佗复生扁鹊再世也救不了王爷的命了。” 顾景行说好，顺从闭上了眼。 可说着容易做起来难，太后一心弄权，有些事坐起来全然不顾后果，他和太后不同，即便是没能坐上那个皇位，他也还是大秦的皇族，顾家的子孙，他做不到眼见着祖宗基业毁在自己这一辈的手上。 自古以来女人掌权的朝代有几个落得了个好下场？哪个不是最终把权柄归还了才扭转了局势回归正轨。便是武后自己登基称帝，临了来江山依旧还是李唐家的。 叶璃音却不一样，她胃口太大，比当年的武后有过之而无不及，任由她这么下去，顾家早晚要从皇位上被赶下来，大秦也要改朝换代姓叶了。 他人是闭着眼，胸中思绪千千万万，如涨潮时的海浪波澜迭起没停歇过，等最后叶婉清为他拔针的时候才发现他竟然出了一身的大汗。 给叶婉清吓得不轻：“王爷心思这样重，容易气血阻塞于病情不利。还请万事放宽心，凡事自有定数，有些东西也非人为能扭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思绪万千 叶婉清说这话的时候正值顾景行思绪万千，自古以来皇室讲究多子多福，后宫充盈开枝散叶才是正道，偏大秦到了这几代开始子孙凋零，后宫女人一茬接一茬进宫，子孙却越来越少。 林拂影那一辈只剩一个七十高龄的老亲王，富贵闲人一个，从年轻的时候就一天的玩鸟养花正事儿不干，因此能在一干兄弟争夺皇位争的头破血流的时候脱出漩涡成了老一辈最长寿的王爷。 到了他这一辈儿也就兄弟三个，他是垫窝的老幺，大哥就是先帝，去得早，二哥胎里不足，生下来就带了弱症，去的比大哥更早，未及弱冠就撒手人寰。 先帝膝下原本不止昭帝一个儿子，但除了昭帝也都是一个比一个短命，长子三岁上染了一场风寒夭折，次子六岁上吃错了东西中毒身亡，因此还牵连了当时宠冠后宫的夏贵妃，谋害皇子多大的罪名，牵连了满门从此家道中落渐渐退出众人的视线。 三子好容易养到了十岁，却因为练习骑射坠了马一路滚到了山崖底下去，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摔的骨头都碎了，抬回来进了宫门的当口咽的气。 那阵子宫里人都说，三皇子是不想死在外头，死也要魂归故里才能死，有好一阵子还有宫人传说瞧见了三皇子的魂儿在宫门口飘荡，正是他坠马后抬他进门的那个门。 风言风语也是花了好大力气才平息下来，对昭帝这个剩下来的独苗苗个人都是十分小心，他没能等来后头有弟弟问世，父皇就已经驭龙宾天。 他一个十岁的娃娃被黄袍加身推上了皇位。 至于公主，不是没有，终究是要嫁出去的姑娘，谁会关心她们的存在。 此时陡然听叶婉清说起这一句来，顾景行听着犹如雷击，命中注定什么？注定了大秦要就此衰亡？ 没想到她还有后头一句：“自来这天下都是男人做主，没有让女人当家治国的道理，太后如今捏了再大的权柄，天下不也还是皇上的？只盼着朝廷百官天下百姓能明白这个道理，也希望太后她自己能明白这个道理。” 平心而论，叶婉清说这话是有些许违心的，她在一个讲究男女平等的环境里长大，接受的是男人行女人也能行的思维模式，若不是这个时代的固化思维无法轻易被改变，她也说不出这话来。 太后的死活她本不想管，但她介意太后做的太过最终牵连了叶家，温雪晴身为叶汉海的正头夫人，覆巢之下无完卵，大劫来临时她又如何能逃得脱劫难？ 纵然顾景行应允了不牵连无辜，祸不及妻儿，那又有什么用，他不动她们，能保证旁人也不动吗？惑乱江山多大的罪名，诛九族都是轻的。 顾景行在她补充完这句话后明显神情放松了不少，他也是人，有时候冰冷的外表底下也有内心深处惧怕的东西。 他为朝廷付出了太多，又身为皇族，骨血里刻着每一个皇族的人都有的对朝廷对家国天下的执念，谁也不想做那个毁了祖宗基业的人，将来以后到了地底下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顾景行始终都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他可以宠爱这个女人，把她宠上天，却不会因为宠爱就忘了她的身份，对她彻底放松警惕。 直到这个时候他还不忘了让卫宁跟着她。 叶婉清背对着他收拾东西，并没有注意到他脸上一瞬划过多少风云变幻，等她回过头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归于平寂。 顾景行是个爱干净的人，她看他就要合上衣襟，那一身汗黏腻腻的感觉想必不会好受，她提议：“王爷要不要顺便沐浴？” 这样也好，顾景行也不耐烦这一身汗的感觉，点头应允了。 叶婉清便扭头出去吩咐底下人布置，热水都是现成的，备上浴桶备上水，也就一会儿工夫就完事儿。 身上的衣服等沐浴之后当然是不能继续穿着了，叶婉清也没忘了这一茬，打发了人去玄月阁取顾景行的衣裳来，因为知道他讲究，也没让别人去，特特嘱咐了福忠亲自去的。 清虹苑比不上栖梧斋，但叶婉清好歹是个正经王妃，她自己不讲究，底下人也会给她讲究起来，所以清虹苑有个她专门用来沐浴的房间，从来就只有她一个人用，旁人进去也就是为了伺候她沐浴。 今儿这个房间要拿来给顾景行用一回了。 姑娘家精致，水做的人儿得娇养着，浴房里时常熏着香，不大的小房间给分成了里外两头，外头更衣，里头沐浴。 一脚踏进来弥漫着花香，里头底下人已经把热水准备好了，屋子里氤氲着水汽，加之晚上了，只屋角悬了两盏灯，微弱的光穿透水雾也没冲出来多少，影影绰绰的看过去倒像是进了仙境。 这样的坏境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顾景行不爱让人近身伺候，叶婉清知道他穷讲究的脾性，索性屏退所有人自己留下来服侍他沐浴。 上衣好说，扯了完事儿，他的上半身叶婉清见过不止一次，回回都有种满足感，养眼是真养眼，前胸后背一水儿都生的近乎完美。 她站在他背后，看着他脊背上的肌肉随着他脱衣时的动作被带的起伏，连线条的波动都如此刘畅，心说怎么会有生的这么完美的人。 当年她用的人体穴位图画的那个模特都没他好看。 这么好看的背不拔罐可惜了。 她在后头贪婪的瞧他，他在前头也不是丝毫没有察觉。 毕竟他的王妃对他垂涎是从来不加掩饰，丝毫没有身为女子该有的骄矜。不过他倒也不介意，哪个男人会介意自己的女人对自己投来崇拜的目光呢？ 他心底自觉舒畅，面上却维持着八风不动的淡定，站的笔挺，转过身来面对着她，抬手准备解开裤带。 叶婉清的视线落在他腰腹间。 公狗腰就算了，他还有人鱼线，那线条顺势向下延伸进裤子的遮挡里消失不见，他结实漂亮的小臂挡住了她发绿的目光，手指扣在了裤腰边缘，稍一用力，带子被扯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秀色可餐 当一个身材极好的男人做出这样的动作的时候是极其性感和诱惑的，如果这个男人长的又特别好看，那他散发出来的杀伤力还要再加一等。 不管承不承认，叶婉清这一刻清楚的知道，她馋他身子。 尤其是这样的动作，这样半着衣物站在她面前的样子，让她很想扑上去啃两口，这个冲动如洪水猛兽一样压制不住，她舔了舔嘴唇。 这个小动作也没能逃过顾景行的眼睛，他能感受到来自她的崇拜，这样的感觉让他体会到身为男人的骄傲，忽然就很好奇她的下限究竟会到什么地步。 于是他放开了手，压低声音道：“你来。” “啊我……”叶婉清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一方面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可以趁机摸两把揩油，一方面又觉得不太好意思下手。 她还没试过给男人脱裤子呢。 当然小时候调皮捣蛋扒了幼儿园小胖墩的裤子那次不算，也是因为那件事，后来师兄被收留的时候爷爷就已经告诉她了，男女有别，没事别去扒师兄裤子。 现在这个身为她丈夫的男人，主动让她扒他裤子，按说她不应该有什么心理负担才对，毕竟夫妻之实都有了，但是…… 她搓搓手，“真的要我来吗？”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顾景行笑她，觉得她就纸老虎的架势，看的时候两眼放光，真让她上手了马上就怂了。 大胆都是装出来的。 然而……他低估了叶婉清。 人家并没有怂，这样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怎么可以浪费，秀色可餐，唯有美人与美食不可辜负啊！ 所以当顾景行信誓旦旦觉得她不敢下手，结果腰上一松，裤子滑落到脚踝，腿上一凉的时候，他自己都惊着了，低头瞄了一眼自己确认这是真的，再抬头去看叶婉清，满面满眼的震惊。 叶婉清脸上发烫，两手捧着自己的脸，手掌心比腮帮子更烫。 所幸他穿着亵裤，还不至于玩脱了，单单是这样就已经够刺激了。 她问了一句这个时候顾景行绝对想不到她会说出来的话：“大热天穿这么多层，不热吗？” 这话叫人怎么回答？ 这种时刻，不穿都热，谁有心情去回想一下平时到底热不热，她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他哭笑不得，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她的问题：“热。” 叶婉清了然，表示非常理解他：“就说么，天气若是热起来真恨不得不穿才好，还要捂着这么多层，做男人也真是辛苦。” 说着觉得自己也开始热起来，拿手扇了扇风，一时目光不知道往哪放好，左右乱瞄一气，最终又忍不住去瞧那处，飞快的扫一眼赶紧的挪开视线若不是生的貌美看着是个古灵精怪的模样，生的丑一点，这就是贼眉鼠眼了。 “不过和这个比起来，男人的官靴似乎是个更加折磨人的东西，也不知道这么热的天穿着会不会捂出脚气来，王爷您有脚气吗？”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还脚气？ 官靴看着厚重，可他身份地位高，官靴用的料子也是上好透气的料子，热归热，却不捂脚，比底下那些七品官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怎么可能有脚气。 然叶婉清又继续一副自说自话的样子，还尴尬的笑笑：“也是哦，王爷这么养尊处优的人，怎么可能有脚气，估计有也该治好了？” 顾景行已经没脾气了：“我没有脚气。” 如此本该是个风光旖旎的时刻，就被她有没有脚气的言论给搅的溃不成军，气氛全无。 叶婉清自己也觉得尴尬的很，她很多时候紧张了手足无措了就爱胡言乱语掩盖自己的尴尬，结果往往是更尴尬。 很多时候爷爷只要发觉她话忽然开始多了，就知道她又做错事了，或者又说谎了，十次有九次抓的很准，还有一次是她自己瞒不住了承认的。 来了这里之后很多时候硬逼着自己闭上嘴，这种环境很容易出现言多必失的祸殃子，然而这种时候她还是扛不住了，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他就一句话，叶婉清觉得他把天聊死了，说不下去了，挠挠后脖子生硬的转了话题道：“内个……王爷还是快快去沐浴，待会儿水凉了。” 水凉了也不碍，冲个凉也好。 但他没说什么，两脚一抬从裤腿子里抽出来，地上堆成一滩的裤子留下两个窟窿，他则转身往帘子后头去了。 帘子在她眼前撩起又落下，把那个性感笔挺的身影挡在了帘子后头，叶婉清觉得刚刚紧绷的肩背这会儿终于放松了。 紧接着帘子那边传来哗哗的水声，光线昏暗，视线就受到了阻碍，这种时候嗅觉和听觉就会变得格外好使一些。 浴房特有的花香让人迷醉，水声明明日日都能听得见，今日的就让她觉得独特的很，声声入耳之下，她脑海中浮现出躯体进入浴桶的画面，他的手脚他的身体打破了平静的水面的声音，溅起来的水花重新落回去水面的声音，似乎都能被清晰的分辨出来。 她有些想入非非了，不知道那样一具性感的躯体上流淌着水珠的模样会是如何的画面，会不会更加性感，会不会荷尔蒙爆棚？ 热气升腾之下，叶婉清竟然想起大婚之夜发生的事儿来。 那些算不上愉快的记忆在这个当口浮现在眼前竟都蒙上了朦胧梦幻的色彩，她内心深处有些渴望着那样的事情能再发生一次。 如果有这样一天的话，想必会比上一次愉快一些？ 她站在那想入非非，双肩不自觉耸起来，里头的人忽然喊了一声婉儿，惊的她像一只吓炸毛的猫立刻变得警惕了。 有种做坏事被人发现的窘迫。 她拍拍自己的脸，怕什么，他又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顾景行的声音继续传出来：“过来。” 就这么两个字而已，叶婉清这样的心境之下听着这个声音觉得骨头都酥了。 “王爷想要什么东西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共浴 此情此景之下，一个沐浴中的男人让女人过去会发生什么，叶婉清又不是白痴，她当然有所预感，她的毛病又犯了，很想过去看美人沐浴，又觉得面皮子薄，又开始尬聊掩盖自己的不好意思了。 “是要皂角么还是花瓣？妾身给您送过去，或者您要别的什么？我让人去拿。” 又是妾身又是我，可见她这会儿是真脑子离家出走了，顾景行泡在水里，抬手扶额：“都不要，过来给我搓背。” 这一动弹之间，又是一连串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哦，好的。”叶婉清鼓了下勇气，他这是在给她机会啊，名正言顺的揩油，还搓背，那岂不是可以光明正大的上手摸了？ 她是既凶且怂，有贼心没贼胆，替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最终想：怕什么，横竖自己的男人，过了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摸两把怎么了！ 这要是正常夫妻，大概娃都能打酱油了，她还停留在摸两把男人都害羞的阶段，真失败啊真失败，给现代女性丢脸。 当叶婉清掀开帘子进去的时候，顾景行看见的就是一张视死如归的脸。 “搓个背何至于这么个害怕的表情，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也不知道叶婉清哪根筋不对，脱口而出一句：“倒是不怕，我还想吃了你呢。” 说完就捂上嘴了，脸上巨囧无比。 顾景行听完先是一惊，随即反倒露出笑容来，也不好说那笑究竟是得意还是期待：“是么？那来啊。” 叶婉清真想一头扎进水里去算了，别出来见人了，顾景行心里一定笑话死她了。 见她杵在那不动，顾景行自己挪了挪身子：“快些过来搓背，若是搓的舒服了，爷自有奖励。” 末了想起什么来，又补充了一句：“横竖上回都那样了，若不是母妃忽发急症……横竖不差那一步，不如今儿就补上。” 提起上回，叶婉清脸上更红了，也不知道是热气熏的，还是因为心潮澎湃。 人非草木，她也是正常人，上回进行到那一步，说真心话她也是期待能够继续往下进行下一步的，奈何林拂影出了那档子事儿，又不能不理会，只能被打断。 这反倒也给她打了气，是啊，都已经进行到那一步了，现在在这里矫情什么？ 不就是搓个背，以后最后一步也破了，他不只是一个后背，他身上哪一处她不能随便摸？ 这么一想，人也就释然了，上前去把手泡在水里润了润，掬了把水浇在他后背上，也不去拧帕子，就直接上手了。 少女的柔荑将养的极好，柔软细腻，在宽肩窄腰的后背上覆盖不了多大的地方，衬的小小悄悄地，男女之间那种强壮和柔婉的差异被放到最大化，令人血脉贲张。 顾景行泡在水里，只觉得背上那双手根本不是正经做事的，只是为了吃他豆腐，来来回回揉搓撩拨，弄的他心痒难耐，只恨不能把她也给拽进水里来，让她尝尝厉害。 他老老实实的泡着，任由叶婉清盘弄，渐渐的叶婉清胆子大起来，手也开始越发不老实，不满足于后背上那一某三分地，开始试探着越过雷池，摸上他的肩头。 一回，他没反应，两回，他没反应。一回比一回摸的靠前。 不得不说，皇族基因好，养的也好，她从不知道一个大男人的皮肤也能这么滑不留手，也能这么细腻，而且他还是练家子，为了强身健体常年习武。 听说肌肉在放松状态的时候是软的，叶婉清趁着沾水的功夫在水底下捏了一把他的肱二头，手感绵绵的可舒服了。 差一步，就差一步，就能摸到胸大肌了。 那她倒不是没摸过，在水里摸又是另一种风味，叶婉清蓄谋已久，假借掬水的动作试图往他胸前探过去，满心里都是诡计即将得逞的欢喜和兴奋。 还以为他没有察觉，可顾景行对她这一而再再而三越来越过分的小动作照单全收，对她下一步想干什么心里也是有数的，不拦着，是因为不讨厌，还有点喜欢。 但这不意味着他能这么纵着她为所欲为，等叶婉清的手顺着他的腋下伸过去的时候，顾景行忽地伸手一扣，用力一扯。 顿时水声大作，夹杂着叶婉清的尖叫，他竟然真的把叶婉清也给拽进了水里。 叶婉清这一下入水毫无防备，下水的时候吸了一口气，一下子呛了好多水，顾景行反应极快，忍着自己的不是伸手将她捞出来。 叶婉清浮出水面之后只顾着吐水咳嗽，脸红脖子粗，恨不能把眼珠子凸出来，话都说不利索了，顾景行被她这副模样给吓着，全然没了刚才缱绻的心思，只不停替她拍背顺气帮她吐水，心里及其后悔刚刚的冲动鲁莽。 幸亏只是个浴桶，这要是水大一点还指不定怎么着呢。 呛了好一会儿，叶婉清终于缓过来了，从头到尾湿淋淋水鸡似的泡在那，扒着桶檐大口喘气，看着可怜又狼狈。 半晌，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顾景行脸色有些不太对劲的问她：“好点了？” 她跟个狗似的哈气，就差伸舌头了，点点头：“啊……” 没空说话。 又扫了一眼顾景行，看他脸色不太对劲，才意识到自己坐在他腿上，他在盘着腿坐着，一个大活人的分量这么压着他的话，这筋只怕抻的不轻。 叶婉清忙扶着桶檐借着水的浮力往上浮了浮，“好点了吗？” 并没有好点，男人受了冲击可没那么快就缓过来，不过他要面子，羞于启齿，不好也死不承认，说了男人的威严就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奇丑的荷包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愿意让自己的女人怀疑以后是不是不行了。 好在这会儿叶婉清自己脑子不清醒，也没注意到刚刚发生了什么细节，并没有顾得上往那方面想，只是觉得来了这么一出乱子，再想快活只怕是不成了。 这是第三回了已经，头一回她葵水忽至，第二回赶上林拂影的买卖，第三回是这一回。 她有点丧：“王爷我觉得我们两个可能是有点有缘无分。” 不然为什么回回情到浓处就卡壳。 顾景行竖起一只湿淋淋的手来按在了她嘴上：“别胡说，不过是个小小的意外罢了，哪里就扯得上那么玄的说法。” 他这么安慰着，叶婉清还是撅起了嘴。 这种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么一回回的下来已经够受的了，再来一回只怕能要了命去。 即便她是女人，她也希望能体验一把完整人生。 看得出来她很沮丧，顾景行比她更沮丧，即便刚刚她掉进来的时候没撞着他，这会儿看她呛水呛成这个样子他也一样下不去手了。 他又不是亲手，对着一个这样子的小姑娘还能行那禽兽之事，那真的成了禽兽了。 他哄小孩儿似的抬手将她额角的发丝顺到耳后去，柔声道：“别想了，下回不管有什么咱都不理就成了。” 叶婉清听了这话头一个想法就是，万一你的母妃再来一出，你能坐视不理么？反正我不敢。 当然这话说出来就是抬杠了，她没说，只点点头，用力嗯了一声，“借您吉言。” 他换了个姿势，觉得她这么撑着自己的身子怪累的，拍拍她道：“放下。” 叶婉清摇摇头说不了，还放啥啊，出去。 “妾身觉得这桶塞进来两个人有点挤，王爷自泡着，我出去收拾一下待会儿进来服侍王爷更衣。” 服侍他更衣，她这幅样子怎么出去，刚刚因为他不喜旁人近身伺候所以把人都打发走了，这会儿她衣服都湿了，难不成就穿成这样出去？ 倒是顾景行的衣服就在外面，横竖屋里没别人，他也不是那么矫情的没有人伺候不会穿衣服的人，便让叶婉清在水里待着，自己起身出去了。 尽管他还穿着亵裤，但起身是衣服湿漉漉的全都贴在了身上，勾勒出他臀腿的线条来，叶婉清把他的边缘都给看了个一清二楚。 都到这份上了还是贼心不死，叶婉清都佩服自己。 直到他消失在帘子那边才收回目光，听着他穿衣服的窸窸窣窣声，又听见他开门出去传人来的声音，让人给叶婉清带衣服来。 叶婉清捂住脸，把脸埋进水里去憋了半天的气才冒出来，这下就说不清了，旁人一定都以为他俩干了什么。 尤其是林拂影和林柔那边，她又不至于特意跑去解释共浴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了她衣服湿透，多此一举么这不是，只能任由她们想去。 等收拾妥当出了浴房，顾景行一身松松散散的，也不想半夜往玄月阁跑，索性就住在这里了。 方才施针的时候心事太多，这会儿闲散下来，方才看见叶婉清的屋子里居然摆上了篾箩，里头装了些做针线的物什。 她居然会碰针线营生，这已经够稀奇了，没想到里头竟然还有个已经做好了的荷包，说不上其丑无比，却也不能说好看，连违着心夸都夸不出口的那种，必然是这个从来不碰针线的人做的无疑。 顾景行诧异极了，歪歪扭扭的针脚瞧着让人想要发笑，他想象了一下她别别扭扭穿针引线的样子，忍不住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正瞧着荷包发笑的功夫，叶婉清从外间进来了，一眼瞧见他拿着她做的那个奇丑的荷包在端详，登时觉得脸上彭的滚烫起来，快步上前去把荷包给抢下来藏在身后。 顾景行瞧她紧张成这个模样，有心想要逗一逗她，故意一伸手：“我还没有瞧清楚，你紧张什么？” 叶婉清咬牙道：“没瞧清楚就别瞧了，横竖没什么好瞧的，别污了王爷法眼。” 顾景行说那倒不至于：“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瞧这东西不中意。” 叶婉清骇然，自己拿出来瞧了一眼，真的是丑到自己都看不下去，他还能觉得这东西瞧着中意？ 他是不是没见过好看的荷包啊？连这么丑的东西都能觉得好看，当真是个可怜人。 结果这当口儿，顾景行一伸手，又把荷包给夺走了，叶婉清忙去抢，顾景行把手举起来，他个子高，叶婉清连蹦带跳的都拿不回来，急得快哭了。 “王爷要是缺这玩意儿，改日我再给您弄一个成不？把这个给我，真丢不起这个人。” 顾景行不以为然：“心意到了就行了，不丢人。” 什么心意，她就是做着玩的，练手用的玩意儿，根本不打算送给谁，跟心意有啥关系啊！ “王爷……” 顾景行眉眼一压；“别叫我王爷。” 叶婉清眼巴巴的瞧着他，不叫王爷叫什么？王八？ “名，或者字。” 这还真是玛丽苏桥段，男主情绪激昂的时候就喜好来这么一句：女人，喊我的名字。 如今轮到自己身上了，喊王爷习惯了，忽然要改口怎么都觉得别扭，十分不习惯，叶婉清嘬嘬牙花子，尝试着喊了一声：“修远？” “挺上道的，我很满意，以后就这么叫我。”顾景行心满意足，扭头往床榻上去了。 叶婉清站在那看着他大摇大摆的走了十分懵逼：“我的东西呢，还给我啊。” 顾景行坏笑看着她：“谁说要还给你？” 叶婉清意识到被他耍了，他还真的没说喊了他名字就还给她东西。 这个坏种！ 但他不还，也无可奈何，叶婉清只能暂且歇息了，等半夜他睡着了再做计较，这么丑的东西决不能流落他人之手。 哪知道顾景行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趁着她吹灯的时候就来了一句：“留几盏灯，省得你半夜爬起来找不见。” 叶婉清寒毛直竖，他是不是会读心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要她侍寝 至于后来，这一晚上顾景行确然没有给叶婉清机会拿回那个荷包，叶婉清没睡着的时候，他也没睡，叶婉清睡着的时候，他也只是浅眠。 等叶婉清清晨起来床，身边已经没人了。 她不死心的翻了翻铺盖，里里外外找了个遍，果然顾景行没把荷包留下。 叶婉清扶额，他堂堂一个王爷，拿那么丑的一个荷包去也不嫌丢人。 现在只能期待着他别把那玩意儿戴在身上就好了，不然怕是满京城不用一天就能传遍这个笑话，摄政王妃不会做女红，做出来的荷包奇丑无比。 为了防患于未然，叶婉清决定跑去找林柔帮忙。 林柔听她扭扭捏捏的说完，怎么也没想到顾景行能干出这种事来。 顾景行在她这里，最多就是坐着说话，偶有笑脸也很少，大多数时候不苟言笑，一切都按着规矩来，十分讲究，说他会拿走那么丑的一个荷包去还不嫌弃，除了他对叶婉清有真情之外，林柔也想不出别的解释了。 说实话她是有点羡慕的，还有些嫉妒。 这个王府里谁也没有忘了王爷大婚当晚半夜离开洞房把王妃一个人摞在新房里的情景，从那样的不待见到如今只要是她做的就可以，丑都没关系也要拿走，这不过短短几个月的功夫。 究竟是该说两人是天注定的缘分呢还是王妃有手段呢？ 林柔心里不是个滋味，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只拿帕子掩着嘴笑：“王爷这行径也是大大出乎旁人意料，不怪姐姐想不到提前收起来藏好，谁能想到王爷会做出这种事来。” 叶婉清听了直拍大腿：“可不是么！他要是脑子抽了真的带着那玩意儿出门晃荡去，我这张脸只怕是不用要了。” 敢说顾景行脑子抽了的也就只有她一个人了，连林拂影都不会这么说。 林柔心里酸酸的，也说不上来是怎么个别扭，他怎么可能带着那样的东西招摇过市，他那么讲究的一个人，连衣角的针脚歪一下都能把衣服甩人脸上去重新做过。 她不想多谈论这个问题，给叶婉清沏茶：“姐姐放心好了，王爷总归还是个要脸面的人，也不至于如此做。” 叶婉清灌了一口：“但愿如此。我觉得他是不是缺人给他做荷包啊，还是说别人都有他没有，所以见着一个丑成那样的都馋的没边儿。要不你给他做一个。” 见林柔脸色惊异，叶婉清忙补了一句：“因为你做的好看。” 她惊异之后就是惊喜：“让我做？” 叶婉清说是啊，林柔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姐姐怎么会想起来让我给王爷做荷包，他只当我是表妹，娶进门也是遵了太皇太妃的意思，左不过放在府里养着罢了，又怎么会愿意接受我做的荷包？” “别想那么多，”叶婉清拍着她的肩膀宽慰她，“他不是缺么？不然那么讲究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儿。你要知道，他既然要面子，那么有些话就不好明着说，所以他就会想法子用别的方法来表达一下。这大概就是他的表达方式了，你明白吗？” 说着说着就从拍她的肩变成搂着她的肩了。 往常要好的两个女子之间也不会勾肩搭背这么亲密，往往男子之间才会这样做，林柔一时间被她这个动作弄的很不自在，偏叶婉清还冲着她眨眨眼，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莫不是……借荷包的事儿，暗示她要给她开脸？ 想到这一茬，林柔霎时间红了脸。 从她进府的那天开始顾景行就明白与她说了，既然是表妹，自会把她当做表妹一样客气对待，不会碰她，将来以后放她出去寻个好人家嫁了堂堂正正做个正室也不是不行。 这些年来他拿她当挡箭牌也推了不少的莺莺燕燕，私下里对她也确实客气有加，不然之前她也不会背上个顾景行宠妾的名头，还被巧翠给嫉妒的红了眼，设计暗算她试图上位。 怎么如今忽然改了主意要让她开脸了？ “姐姐……你莫不是……” 除了叶婉清怀孕自己不能再与其亲密，又不想进来新人争夺宠爱之外，林柔想不出第二个理由来解释这个了。 比起来别人，在叶婉清眼里，她更靠谱，或者说更好拿捏。 叶婉清点点头：“是的！”她就是怕丢人，他要戴，就戴个好看的，他自己也有面子，她也有面子，两相欢喜不好么？非要丢那人。 林柔一时间说不上来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开了脸她就正经是顾景行的人了，对于自己会有孩子的事也有想头了。 但母凭子贵扶正是不用想了，诞下长子只怕也是不用想了，她即便是现在马上怀上，也赶不上叶婉清的速度了。 “好，既然姐姐开口了，那妹妹做一个就是，左右一个荷包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姐姐和王爷喜欢，就是我最大的荣幸了。” 叶婉清拍着胸脯保证：“喜欢喜欢，一定喜欢，谁让你手艺好呢是不？” 一桩心事解决下来，叶婉清一身轻松。 比她更轻松的还有顾景行，玄月阁福忠伺候着他换上了朝服，他把荷包递给福忠：“拴上。” 福忠瞅着那个一言难尽的荷包心情也是一言难尽，伸不出手去接：“主子爷，这……” 这怎么戴的出去！ 顾景行把脸一沉：“你在教我做事？” “不敢不敢……”福忠擦了把汗，接过来小心翼翼给他拴在腰间玉带上，末了站远点瞅了一眼，当真是……不忍直视。 顾景行却像没事人似的，似乎心情还不错，大摇大摆出去了。 福忠忙跟上去，戴着这么个东西去上朝，朝上文武百官只怕是要惊掉一地眼珠子。 早朝的时候确然如福忠所猜测的，惊掉了文武百官一地的眼珠子，就连寻常上朝坐在那端庄当摆件的小皇帝都坐不稳了，伸长了脖子去端详他腰间的荷包。 龙椅放的挺高，离底下也有点远，小皇帝以为自己眼花了没瞧明白给瞧丑了，瞧了半天还是个丑样子，以至于帘子后头的太后都沉不住气了，他究竟在瞧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后使绊子 小皇帝尚未亲政，上朝回回坐在那充当木头桩子，朝政的事儿听着往心里去，面上姿态端的八风不动，底下站着的满朝文武早就习惯了他这个样子。 今儿忽然如同三岁小儿似的坐不住，一个劲儿冲着他三皇叔瞧个没完，三皇叔还站在最前头，后头的臣工就心里纳罕。 莫不是摄政王脸上长花了？ 这一波带的一众人都没了心思正经叙事听政了，心思都拿来好奇顾景行去了。 唯独站在前排的几位元老首辅看出了端倪来，一向讲究出花来的摄政王居然带了个极其不成样子的荷包来上朝。 且不说做工看着七扭八歪，就说那绣花，绣的铃兰花，本来是个很有意境的花样子，结果因为这绣工，实在是不够看的，别说够不上顾景行的身份，就是给他降五个品级下去也是不够看的。 不用问，有本事让他带着这样一个东西出来现的人必定不能是一般人，可着满京城里问，谁不知道他家王妃出嫁以前名声不好，是个姑娘里的混世魔王，这荷包八成就是这位王妃的手笔。 前头几位辅政大臣互相使了个眼色，眼里都不无笑意，要不是他自己愿意，王妃再厉害也不能逼的他带着这个东西出门，还带着来上朝。 可见这位摄政王娶亲几个月居然成了个惧内的。 在看顾景行，站在那四平八稳，旁边人的眼光笑意他不是没有察觉，他根本就不理会，甚至还颇有那么点故意让人瞧让人笑的意思。 瞧，我媳妇给我做的荷包。 唯独帘子后头的太后坐在那隔得比皇帝还远，中间还有个帘子挡着，影影绰绰的根本瞧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却看出来前排几位辅政大臣脸色不对了。 她心里这个急躁又郁闷，却又瞧不得，勉强沉住气听完了底下大臣奏事，叫退了，寻了个不咸不淡的借口让他和另外几个事宜相关的大臣留下了。 众人进了慈宁宫正殿议事，事倒不是多重要的事儿，太后的脸色在看见他腰间荷包的时候就绿了。 连朝堂上那些大老粗的男人们都能想明白的事儿她一个女人家当然第一眼就明白了。 她不光明白了，她甚至比那些男人能想到的更多，她老人家觉得顾景行这是在打她的脸。 当一个女人拉下脸面去求爱不成被拒绝的时候，若非她爱到极致不然她或多或少会记恨上这个男人。 他之于太后，并不是一个感情上不可或缺的男人，左右也是深宫寂寞，他身份地位配得起她，他的利用价值也很够，最后他那张脸生的也不错。 结合方方面面，太后觉得愿意放下身段委身于他，共创一个双赢的局面，结果他私下里当面拒绝了就算了，还在朝堂上公开打她脸。 但她忘了，人家顾景行是根正苗红的正经皇族，至于她，皇家的男人愿意认下她，她就是个皇家的媳妇，但皇家的男人也可以废了她。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真正的摆正过自己的位置。 她瞧着他面上春风得意的神色，觉得自己是如坐针毡，那日的情景再次浮上心头，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烫。 旁人都瞧出来她脸色不好了，张阁老问了一句：“太后似乎脸色不是很好，可是凤体不适？” 太后从他身上收回视线：“并无，天太热，日头太盛有些刺眼了。” 这话说的可不像话，慈宁宫正殿是亮堂，外头铺进来的日光也就只到了人身后地面上，她于上首升座，还真晒不着她。 旁边太傅使了个眼色让张阁老闭嘴，瞧太后那眼神，毒辣辣的只往顾景行身上送过去，显然又是顾景行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招惹了这位皇嫂了。 他们这次过来说白了就是陪绑，叔嫂之间即便是为了朝政总是单独见面也是名声上不好听，这么多人在这里看着，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敲打到了就够了，至于顾景行究竟怎么招惹了他皇嫂，就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了。 张阁老收了太傅的眼神闭了嘴，太后盯着顾景行，他面色如常，负手而立，却偶尔垂眼去瞧那荷包，他大概以为他掩饰的很好，却殊不知眼中流露的爱意在别的女人眼里是多么刺眼的神色。 她被那目光刺的眼珠子疼，咬了咬后槽牙才开了口：“三个月前陕甘巡抚贪墨的案子如今处理的如何了？” 众人心头一跳，陕甘巡抚在任上贪墨早就已经是人人都瞧明白了的事，他聪明就聪明在他账面做的好，还有几个死忠的手下，牙根子咬的死紧，流水的刑罚走了一遍还撬不开嘴。 是以一个看似已经摆在明面上的案子拖到了现在还在拖。 太后忽然特意提起这事儿来必然是有因由的。 当下谁也不吱声，果然就听太后继续道：“拖了这许多日子，始终没个头绪，各方面也都已经懈怠了不少，想必那头也都已经放松了警惕。” 依旧没有人回话，她一副没说完的样子，“越是这种时候，越是容易露出马脚来，他任上明面的账做的很漂亮，未必没有私下里的一本账。” 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吃不准太后究竟要干什么。 “这事儿原就是三司审理的，如今既然要查账自然也还该是那些人。哀家记得都察院有个佥都御史老家就是陕西的？自己的地头自己熟悉，不如就让这位佥都御史去查这个暗账。王爷觉得如何？” 话说的很委婉，问的倒是挺直接，说是把人调过去查账， 但这种时候顾景行难道要说不行吗？ 他太清楚太后指的是谁了，朝廷中他器重的人就赖世杰是佥都御史，也只有他老家是陕西的，太后就差指名道姓说赖世杰三个字了。 实际上这个账本是不是存在都不知道呢，查不出来不许回京，等于直接封死了这个人的后路。 他清楚的很，太后这是在拿着赖世杰做筏子打压他。 从前捧着他敬着他是因为他有用，现在发现他不可用，准确地讲是不可为她所用，撕破脸之后一切都不需要顾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傅爱八卦 旁人她不敢动，赖世杰官职不高，背景简单，一个死了的老丈人再有威望又如何？ 人走茶凉，他老丈人从前那些关系网那些亲戚已经构不成威胁了，拿他做筏子是最合适的人，这些人又都在这里，顾景行没法拒绝。 即便没有旁人在，他拒绝也就只能是抗旨不尊的帽子扣下来。 顾景行面不改色，揖手行礼：“太后说的是。” 太后勾勾唇角：“既如此，王爷就是没意见了？” 他道：“佥都御史是都察院的人，臣虽偶尔和都察院打交道，但也不好越过左右都御史去，还请太后定夺就好。” 叶璃音这是想让他去得罪人，他也不傻，怎么可能上钩，把球踢回去，既然太后想整治人，那就让太后自己去当出头鸟。 日后寻个由头把用着趁手的人弄回来，他还能赚个好名声。 太后正在气头上，也没想的他这么复杂，只当他这是在示弱，或者说是不敢反抗，怎么都行，总之在她这里就是话说通了，只要他不当着她的面留他的人，那对叶璃音来说就是成功。 既如此，事儿就这么定了，赖世杰原本负责的东西由大理寺卿接手。 按说不止一个佥都御史，赖世杰调走去查账之后，他手头上的事情应该由都察院选个人出来接替他，等他回来之后再继续接手，太后却直接拍板安排了。 这就明摆着是想把人给踢走，不给他留后路了。 离了慈宁宫时，日头隐没进了云里，地上一片阴暗，也不似原先那般热浪扑人了。 顾景行一张脸落在阴影中，寒冷如冰，太傅走在他身边，“那大理寺卿是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先皇病重时出的头拔的尖，到如今一路走到大理寺卿这个位置，太后功不可没啊。” 他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叶璃音这次做的太明显了。 “太傅大人说的是，人家有意想要提拔自己的人，原也是情理之中。” 太傅却忽然想起一事来：“王爷可知道这大理寺卿毛杰是什么人？他有个堂弟，名毛伟。” 至于毛伟何许人也，顾景行也是费了一番思量，还是没想起来，太傅不得不提醒他：“原五城兵马司指挥使。” 说起五城兵马司他想起来是谁了，他还想起了毛伟的夫人是谁。 曹永成夫人做生辰那次在曹家，刘琴染嘴上缺德得罪了叶婉清，回头毛伟就被他使了个绊子贬斥去看守城门了。 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他一向心狠手辣，在他手里折了的人从来不在少数，太傅不提这个醒他是想不起来这个人的。 既如此，那太后这是想表达两人之间的争斗已经开始了。 他微微一笑：“本王顶了个摄政王的名头，手上捏着的权自然就不会少了，皇上亲政也是早晚的事，太后这是想替皇上铺路呢。” 太傅知道他话没说的太明白，所谓替皇上铺路，其实就是想把他的权柄一点点剥夺干净，最后让他成为一个光杆司令。 落水的凤凰不如鸡，真到了那一天谁想要踩他一脚都是可以的，想要他的命甚至不用太后自己动手。 大家都是摸爬滚打上来的老油子了，谁不知道这其中的道道。 太傅是个明白人，这辈子也没站在哪一边过，只是叹着气摇头。 顾景行扫了他一眼，他知道太傅在摇什么头。 女人到底是女人，拿捏政权的女人也还是女人，她太激进了，不懂得一切都要暗中进行，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她和摄政王撕破脸了。 有风吹来，夏日里凉风习习是最舒服的时候，顾景行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十分惬意。 风向总有变的一天，也不会一年四季温和的吹，夏日是凉爽的风，冬季就是凛冽的寒风，这京城也从来不是两广，一年就只有两个季节，不是冷就是热。 等夏季过完，凛冬来临，和风细雨也就跟着过去了。 他从不会为春花秋月感到惆怅，但女人会。 是人都有八卦的一颗心，太傅对他的荷包甚是感兴趣，“请教王爷一个问题？” “不敢不敢，太傅请讲。” 太傅抬手比了比他的荷包，“王爷究竟是如何说动王妃亲自动手的？老夫也颇羡慕，奈何内子不是个仔细人，从不会想到替老夫做个这么个东西。” 顾景行笑吟吟的：“实在不是本王做了什么，是王妃见不得本王身上戴着的荷包出自旁的女人之手，这才亲自动手做了一个。” 太傅挑眉，面上笑嘻嘻，拱手称佩服，心里却不以为然，一个荷包就见不得了，那他身上穿的衣服不也是旁的女人手里做出来的，也没见什么见不得的说法。 织造局除了管事的可没男人。 不过话说到这里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两人就在宫门口分道扬镳，各自回府。 他知道叶婉清怕丢人，若是见了荷包挂在他身上必然要抢了回去，因此回府头一件事就是更衣，又亲自把荷包收起来，就收在他书桌的抽屉里。 旁人谁也不许动。 王府挺大，要找到一个人也不大容易，顾景行到了清虹苑才得知叶婉清在飘风院，底下人说要去请她回来，顾景行说不用，自己往飘风院去了。 屋里两个女人正凑头研究做绣活 这是个看天赋加久日子的功夫，叶婉清拿起来学了几天，手底下出来的营生虽不能说惨不忍睹了，和林柔的一比较，依旧还是不够看的。 见他打了竹帘进来，二女忙起身给他行礼。 顾景行叫起来，叶婉清让出地方，他顺便就在她刚刚坐过的位置坐下了，叶婉清换到了林柔的位置上，石嬷嬷给林柔拿了杌凳来让她坐了。 叶婉清第一眼先打量他身上，见他并没有随身带着那个奇丑的荷包才放下心来，又不好意思当面问，好像显得自己很自恋一样。 毕竟顾景行那么要面子的人，拿走就拿走，总不至于真的戴着出去招摇过市，多丢人呐。 林柔见叶婉清只管打量他，掩口笑道：“姐姐与王爷真是恩爱两不疑，只一个上午功夫没见着，这就想念的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回门小住 顾景行一向是个情绪不怎么爱外露的人，即便已经和林柔相处了许多年，对于这话赞同的表现也不过是露齿一笑，这基本上可以算是他笑容中比较大幅度的表情了。 倒是叶婉清，并不觉得脸面在这个时候算什么：“人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与王爷半日不见就像是隔了一个半的秋。” 顾景行忍不住纠正她：“是一年半。” “我晓得，”叶婉清有些受不了的反驳，“但我不是老学究，也就不会那么讲究，您自己明白这意思就行了。” 林柔正用牙咬断了一根线打了个结，笑道：“其实王爷也是怕姐姐在外人面前丢脸，王爷说是也不是？” 她以前不学无术的形象可是深入人心了，连林柔都敢这么说她，不过她也不生气，那是原主作孽，她知道自己不是不学无术就行了。 顾景行确实有这方面的担忧，其实也不用想那么多，她先头也不是没出去应酬过，也没见她闹出什么不学无术的笑话来，可见她并没有别人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或者说她自己心里有数，至少为了颜面不会在别人面前现。 况且也没太多需要她去应酬的场合。 然而事实情况并非时常能如人所愿，顾景行才想到这里，外头燕舞兴冲冲的进来，见着顾景行在这里才刹住脚步，险些失了礼数，对着他福了一福，转向叶婉清：“王妃，刚刚国公府传来消息……” 她扭头看了顾景行一眼才道，“正好王爷也在，国公府那边说情王妃回府去小住几日，不知王爷可准许？” 顾景行皱眉，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让她回去小住几日？虽说他之前有这个想法，后来一直未能实施，难道叶汉海在他肚子里放了个蛔虫，连他想什么都知道？ “为何？” 叶婉清也觉得奇怪，温雪晴若是想她了，自会让人带消息来，回去见一面也就是了。王府与国公府离得又不远，哪里用得着这么夸张还小住几日。 燕舞有些不好意思：“瞧奴婢兴奋的都说不明白话了，表舅老爷过府做客，国公爷很是高兴，觉得王妃与表舅老爷也许久未曾见过面，趁机会回去见见长辈说说话。” 就是温雪晴的姑表兄。 皇城根上，世家大族之间的关系盆根错节，彼此之间往上数个三代总能找出点亲戚关系来。 当年叶汉海娶了温雪晴虽说只是利益联姻，他同温雪晴这位姑表兄的关系倒是真的不错，先不说有一段同窗的情谊，后来外放历练的时候又有过一段共事的经历。 许宵鹤担任了三年的山东布政使，如今回京是调回京中赴任，顺便也是受了母亲的委托来瞧瞧舅舅家的表妹温雪晴，留在国公府住几日，也好与昔日的同僚，如今的表妹夫叶汉海好好叙叙话。 叶婉清自幼与这些表亲见面不多，如今里头换了个芯子，更加没什么感情，去见长辈说话什么的她有点怵，也不是很愿意应承，不过回去可以陪伴温雪晴几日，这个她倒是很高兴，当下面露喜色的问了一句：“当真？” 又去看顾景行：“王爷……” 顾景行没有不准的道理，让燕舞去收拾东西：“既然如此就不要耽搁时辰了，我陪你一起回去。” 他竟然愿意陪着叶婉清一起回门，这让林柔觉得有点羡慕。 嫁到姑母这里不算是外人，却也不比自己家，她其实也是有些想家的。 “王爷是要陪着姐姐在国公府一起住几日吗？” 那倒不至于，他倒是想，但他住在国公府不合适，“不，今晚回来。”不然以他和叶汉海特殊的身份，他住国公府少不得朝中又要传出许多猜度来。 另一点，他陪着叶婉清去国公府也是想看看许宵鹤忽然回来究竟是不是有蹊跷。 好好一个布政使忽然调回京中，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官员罢免原不用人人经过他手中走，但这么突兀也让人觉得心生警惕。 国公府为许宵鹤设宴接风洗尘，因为不算是外人，又是家宴，所以也就没有避着女眷，叶汉海两口子都在桌上，许宵鹤与夫人也在，两人有一双儿女，儿子远在两广地面上历练，只带了女儿许瑶兮过来。 自从石姨娘被赶出府后，隔了一阵子就将她的女儿叶佩云过到了温雪晴的名下，名义上也算是嫡女了。 温雪晴想着将来女孩子总是要嫁出去的，日久让她憋在屋里也不好，这次就借着这个机会让她跟着一起出来见见客，算是见识见识如何待人接物，也省的日后带出去畏手畏脚。 叶汉海正要差人去问叶婉清什么时候能到，就见外头有人进来通传说王爷王妃都来了。 顿时一屋子人都起身相迎，顾景行身份贵重，皇帝的亲叔叔，是他们这些人谁都比不上的高贵，肯来那叫赏脸，谁敢在屋里待着等他进来。 顾景行携了叶婉清的手从外头进来，已经过了跨院，就见一群人从花厅迎出来，见了他远远的行礼，叶婉清在他身边为长辈们回礼，少不得又是一番寒暄。 等一番礼数过后，众人让出一条道来，叶汉海做东，比了比手：“王爷请。” “岳丈请。”总归是叶婉清的父亲，这个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虽说是家宴，但好在准备周全，事先没想到顾景行会过来，这会儿临时添一副碗筷也并没有手忙脚乱，全仰仗温雪晴筹备得宜。 众人依着身份长幼地位坐下，顾景行坐上首自然是无可争议，右手就是叶汉海，再依次是温雪晴，叶婉清随着温雪晴坐了，另一侧是许宵鹤夫妇，许瑶兮自然随着父母一起坐，最后就只剩下一个叶佩云坐在了最末的位置上。 旁人都是一家子一家子，唯独她坐在这里像个孤家寡人一般，本就是跟着姨娘养大的姑娘，举手投足间气度上总差了一截子，今儿在座的又都不是普通人，越发将她衬托的不像个正经小姐，反倒是像个混入了主子席面的丫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见面礼 酒敬了一圈，许宵鹤冲着顾景行揖手：“今儿下官也是何其有幸，能面见王爷。” 顾景行面色如常：“许大人日后回京任职，大家同朝为官，自然少不了见面的机会。今日既然是家宴，大人不用见外。” 许宵鹤又敬酒：“下官早在山东的时候就已经听说王爷贤名，今日一见方知什么叫百闻不如一见。说句僭越的话，下官实在是有些羡慕这位表妹夫，能与王爷攀上亲。” 这些官场上的老油子嘴巴里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句是废话，许宵鹤说这话的时候，许瑶兮在母亲身边坐着红了脸，飞快瞥了顾景行一眼便垂下了头去，不胜娇羞。 叶婉清瞧着这一幕，心说这位表舅舅是想把女儿嫁进王府来和顾景行攀关系啊。 再瞧瞧这位表妹，模样生的倒也挺俊，是个颇有韵致的北方美人，高鼻大眼，凌厉相里也透出几分委婉，可见许夫人将她作养的不错，这份作态拿捏的是刚好。 可惜了一位嫡出的姑娘，好好的就要给人家做妾，瞧她那模样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八成表舅来之前已经提点过她了。 她去看顾景行的反应，顾景行当然听出来许宵鹤的画外音，可连一个眼角余光都没往许瑶兮那边瞄过去，只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说起了旁的。 岔的许宵鹤三番五次想把话题引回来都不得成功，最后反而被顾景行给带跑偏了：“许大人回京，山东布政使的位置就出缺，朝廷上可定了继任的人选？或者是许大人可有推荐的人选？” 他调任是很突然的，哪里来的人选，许宵鹤当然不能直接说没有，打了个哈哈说这是朝廷的决策，一句他做不了主就企图蒙混过去。 顾景行紧追不舍：“想必是许大人在山东地界上政绩优异，这才引得朝廷侧目，不忍错过一个人才，才将许大人调回京中。” 人在受了夸奖的时候往往容易飘，许宵鹤这会儿也喝了两杯，一飘就要坏事：“哪里哪里，是太后老人家恩典……” 说到这里立马顿住了嘴，但也已经晚了，喝下去的酒都成了冷汗冒出来，觑顾景行的脸色，他只垂眸饮酒，酒盅挡住了半张脸，看不出喜怒来。 许宵鹤没了主意去瞧叶汉海的脸色，叶汉海比顾景行更加面具脸，眼观鼻鼻观心，端坐不动吃菜。 许宵鹤渐渐放下心来。 他进入直隶地面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最近朝堂上太后和摄政王有些不和的消息，刚刚顾景行来之前还从叶汉海嘴里确认了这个并非传言，这会儿堂而皇之的说太后的好话，岂不是等于明白告诉顾景行他是太后党的人，这还了得。 顾景行放下酒盅：“既然是王妃的表舅，自然也就是本王的表舅，日后都在京中，少不得时常见面。许大人在京中的府邸可都安排好了？” 许宵鹤暗中抹了把汗，顾景行说他是他的表舅，这就表示已经在提醒他看清楚朝廷的风向了，看在大家沾着亲的份上不计较他刚刚说的那句话。 至于他的府邸，当然还没有准备好，他接了调令就匆忙拖家带口进京，一切都还没安排，不然也不至于进京就来国公府借住。 后头都是些官场上的场面话，三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谈论天下，几个女人也听不懂，陪着吃了几口就撤了席，自转去了垂花门另一头另开了一桌。 刚刚有男人在，女眷们就开不了口，这会儿就剩下女人了，少不得又是另一番景象。 许夫人是个活络的，刚坐下就命身边的人把东西捧上来，丝绒垫着的托盘里摆着几个小盒子，瞧着一个比一个精致。 她先是摸了个盛着金牌的檀木盒子递给温雪晴：“表妹，早些年一直听说表妹身上不大好，我这个做表嫂的也帮不上什么忙，日日吃斋念佛求金光寺的大师将这金佛开了个光，给表妹带着也算是有高僧保佑，还望表妹不要嫌弃才好。” 嘴上说的漂亮，哪能真的为了一个没见过几次的夫家表妹天天吃斋念佛的。那金牌雕了莲花，看着精致，也是十足十的真金，东西是好东西，至于开不开光的，谁知道呢？ 温雪晴心里明白的很，嘴上该谢还是要谢，客套话说的一样漂亮。 许夫人又拿起另一只小盒子来，里头是个做成水滴状的猫眼石眉心坠，猫眼石难得，这样上好成色的猫眼石更加难得，那颜色瞧着似粉非粉，又带点紫，温和里透着冷艳，也真真是极好的上品。 又是一番漂亮话，叶婉清收了礼物，心说也真是个会做人的，知道各取所需，她这个年岁的姑娘得到个首饰什么的就觉得心里欢喜，似温雪晴那个年岁的女人也已经过了喜爱首饰的年龄了，反倒是黄金更拿得出手一些。 挺会收买人心。 叶佩云依旧还是坐在最末的位置，看着温雪晴母女两个都得着了好东西，轮到自己的时候还狠狠的期待了一番，瞧这个许夫人出手大方的阵仗，给自己的东西必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果真也有她的份儿，大概是因为隔得有点远，许夫人到了她这里就没有亲手递给她，只让身边的人捧着托盘过去她身边让她自己拿。 这样明显的区别对待让叶佩云面上有了点不高兴，她如今有了嫡女的名分，可血缘上还是庶出，也怪不得旁人瞧不起她。 她拿起剩下那盒子打开，这盒子瞧着比那两个都大，她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结果里头是一只珊瑚镶珠镯。 珊瑚远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比起黄金和猫眼石来差远了，这上头用的珠子也不过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蚌珠，外头小摊小贩甚至都有出售。 给人家那样的好东西，偏偏给她就是这样粗糙的物件，让她怎么拿得出手去？叶佩云笑不出来，偏许夫人还在问：“云姑娘，可还喜欢？” 喜欢？她真想直接摔到地上去问她究竟是什么意思，这样的烂东西何来喜欢一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姐妹争嘴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许瑶兮瞧出来叶佩云的不高兴，心里都是不屑，不过是个小妾养的东西，母亲肯惦记着她已经是抬举了，如今入了嫡女的名，也依旧是个没眼界的下作种。 她心里不悦，面上却丝毫不会表现出来，反而还笑盈盈的：“云姑娘可不要嫌弃啊，原是母亲听说云姑娘入了姑母的名下才特意为云姑娘准备了这样一份贺礼的，恭喜云姑娘成为嫡女。” 说的好听，实则扎心，连姐姐妹妹的称呼都没有，直接一声见外的云姑娘，还不忘了刺激叶佩云她只是个庶女。 若不是入了温雪晴的名下成了名义上的嫡女，她连这个珊瑚镯子都不配拥有。 叶佩云面上更加不好看了：“那依瑶姑娘的意思，我拿了这份贺礼，其实应该谢的人是我母亲才对，若不是母亲不嫌弃愿意收留我，我连个珊瑚都得不着呢。” 温雪晴听两人的话头渐渐有了不对的趋势，不想搅了局面，试图出声提醒她，被叶婉清在桌子底下按了按手，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管。 许夫人明显也是一脸不想管的样子，她很放心自己女儿的本事，怎么可能在一个小小的庶女嘴皮子底下落了下乘。 许瑶兮也不生气，依旧是一脸笑模样：“要我说啊，云姑娘真正该谢的人应该是你姨娘才对呢。若不是你姨娘有本事搭上了姑父，云姑娘有哪来的资格降生在国公府。” 说罢掩口轻笑几声，叶佩云气的脸色涨红，“你……” 可许瑶兮还没说完，她还有更过分的，“哎呀，是我说错话了。” 叶佩云还以为她要道歉的时候，许瑶兮又道，“其实云姑娘谁都不该谢，该谢谢自己会托生，托生在了国公府，成了姑父的女儿。不过这话好像也不对，真的会托生，怎么不托生在姑姑的肚子里呢？嘻嘻。” 说完看了温雪晴一眼，又拿眼去瞄叶佩云，这会儿是一点也不掩饰嫌弃的意味，分明就是告诉她，我姑姑嫌弃你，不肯让你托生在她肚子里，你也就是只配做个庶女的命了。 叶佩云这下真的忍不了了，抓着珊瑚镯子就摔在了地上，指着许瑶兮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不要太过分了，我现在好歹也是敬国公的嫡女，你不过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东西被摔了，许瑶兮也还是不生气，只看着那戳子摇头叹气：“可惜了这好东西。不过也好，物什自己也有灵性，想必是不愿意跟着不该跟的主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 叶佩云听她这么明目张胆的嘲讽自己连个珊瑚的物件都配不上，气的两只手都在发抖，却又说不出什么更狠辣的话来。 从前石姨娘还在家里的时候没少说那些市井粗语，她倒是学了不少，可现在这种场合她不敢说。 从前当着叶汉海的面说过一次，被叶汉海罚跪了三天，一天挨二十个手板子，早晚各十个。 那时候叶汉海说她再不济也是国公府的正经主子小姐，决不允许她嘴里说出这样不中听的话来。 从那以后叶佩云就再也不敢学石姨娘说粗言鄙语了，只要一想起来那些言语就觉得手掌心隐隐作痛，根本张不开口。 叶婉清看看差不多了，这才放开手，示意温雪晴可以出手了。 温雪晴不是很明白叶婉清这样把控的用意，但还是照办，出面阻止了许瑶兮：“瑶儿不得无礼，都是自家姐妹，不谦让也就罢了，怎么能出言侮辱呢？” 又转向叶佩云：“还有你，坐下来，平日里我怎么教你的？遇事不慌要沉住气，这点事儿就坐不住了，日后可怎么办才好？” 两边各打五十大板，最后才跟许夫人赔笑脸：“本不该我这个做姑母的教训侄女，只是爱女心切，还请表嫂见谅。” 漂亮话谁都会说，许夫人不是个蠢货，横竖自己女儿没吃亏，温雪晴想要维护一下国公府的颜面也是有的，她当然不会真的计较，连说长辈教训小辈应该的。 甚至还推着许瑶兮道歉。 温雪晴阻止了：“有这份心就行了，小姐妹拌拌嘴反而感情更好，何必这么较真，又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云儿你说呢？” 叶佩云很是不服气，却又不得不忍住了眼下这个局面，日后在府里，她还要依仗温雪晴过日子，嫁人也得依仗温雪晴给她挑婆家，她不能让温雪晴难做，她只能坐下来。 叶婉清哎呀一声：“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说话了，还忘了给瑶妹妹也备了点好东西，云儿，你陪我去取来。” 她不明白叶婉清为何抽冷子让她陪着去取东西，但她也不愿意呆在这里看着许瑶兮生气，想了想还是起身跟上了。 离开了花厅，走远了很久叶婉清才开口问道：“你生气？”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任谁被这么编排了一顿还能不生气的，她又不是得道高僧。 素日她与叶婉清的关系也不算好，这会儿更是不想说话，只冷着脸哼了一声。 叶婉清也不在意，继续道：“你如今人还在自己家里，遇到这样的事生气也就生气了，横竖有人给你兜底。但你想过没有如今你是个什么身份？” 她是什么身份她自己心里清楚，用得着这些人一遍遍的来提醒她她自己的出身不好么？叶佩云想起了石姨娘，已经几个月不曾见过她了，声音就带了哭腔：“我晓得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你不就是想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嫡母愿意施舍我才能得着这些，不然我屁也不是么？果真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好欺负的，外人宣排一顿还不够，连你也要私下里再敲打我一顿是不是？” 真是个沉不住气的，她废那些心思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叶婉清耐着性子道：“你是嫡女，是我的嫡妹妹，日后你嫁人挑的婆家必然门第不会太低，嫁过去也不会让你给人做妾，你是要给人做当家主母的人，如今这点小事就沉不住气，在家里丢的是你自己的脸，日后出了门再这样子丢的可就是整个国公府的脸了你可明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利用的铺垫 一顿教训下来，叶佩云反倒愣住了，没想到她会说这些。 一直以来叶佩云心里认定了自己只不过是个庶出，日后也不过是随便找个人家配出去。 想做正室的话门第必然也不会太高，想要嫁入高门就只能做妾，她早就已经不抱希望了，没想到家里还有这样的打算。 叶婉清是嫁出去的闺女，按说她说了不算，但她如今是王妃，说出来的话称不上一口唾沫一个钉，至少也在父亲和温雪晴眼里有点分量，那么说她的前途还是有可能比自己想象中更光明一些的。 “我知道你的心结在哪里，别人越是揪着你的身世说，你就越是要勇于面对。不要老想着你是姨娘生的。族谱上你的名字在谁名下你就是谁生的，可记住了？” 说到这里，叶佩云也明白了叶婉清的用意。 “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她目光中流露出恨意，“你算计了我阿娘，将她赶出府去还不算，你还要从我心里将她赶走，你死了这条心！” 按规矩，她也只能称石姨娘为姨娘的。 哪个母亲在自己孩子心里的位置不重要呢？何况她还是跟着石姨娘身边长大的，叶婉清的意思清楚明白，就是让她不光承认自己名义上是温雪晴的女儿，还要让她忘了石姨娘的存在，彻彻底底承认自己是温雪晴生的。 她若是从小跟在温雪晴身边长大的话，倒也不是办不到这一点，可惜她不是，让她否然石姨娘存在过，她做不到。 原以为叶婉清是为她好，没想到到底还是狼子野心，想要算计她罢了。 叶婉清头痛。 方才她任由许瑶兮把事情闹大也不阻止，就是想看看叶佩云究竟是个什么水平。 若是她有本事也就算了，若是她比想象中的不济，那就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手拉她一把，人在脆弱的时候更能记住帮过他的人，叶婉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没想到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没用，这点子弯转不过来。 “比起来日后的荣华富贵，嘴上说两句好听的话又不会少块肉。你非要觉得你是姨娘生的我也不管你，你尽当你的庶女！” 叶婉清语气凉了不少，“真等到你出息的那一天，凭本事让你姨娘在外头过上好日子也不是不行，父亲对姨娘这许多年的情分，就是知道了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人要懂得变通，一味硬顶着干只会头破血流。” 她拍拍她的肩：“我做姐姐的言尽于此，你自己思量。”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要点到为止，她点的已经够多了，叶佩云究竟能不能为她所用，就看这番的结果。 答应了要给许瑶兮拿东西，她还是要去拿的，再也没管叶佩云，自回了原先的住处去找东西了。 叶佩云站在原地不过思量了两个呼吸的功夫，立马拔腿跟上去：“姐姐等我。” 叶婉清知道她这是想通了，至少嘴上想通了。 这就好，往后她不常在府里，叶佩云为了自己的前途将来打算，总是要好生敬着温雪晴，至少不敢明着给她使绊子惹她生气，如此一来温雪晴就可以省心许多。 日后她再利用王妃的身份之便给叶佩云寻一门好亲事，也不是不可以，至于石姨娘么…… 她从前对温雪晴做过那样的事，自然是罪不可恕的，叶婉清不是圣母，她能放过叶佩云，但不能放过石姨娘，庄子上本就辛苦，染了恶疾来不及医治暴毙也只能怪自己命不好罢了。 她回去自己原先住的地方找了一套没开封过的首饰头面，拿了个精致的黄杨木盒子装了，带着叶佩云回花厅去。 早些年闺中的时候，她旁的没有，首饰头面多的很。 名声差也不是一件事两件事儿就能差的起来的，特别爱花钱也是原主的本事之一，许多买回来就丢在角落里被遗忘的首饰头面够她打赏一个院子的丫鬟。 挑一套拿得出手的给许瑶兮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再次回来，东西送到许瑶兮手上，许瑶兮倒是很喜欢，再瞧叶佩云，神色已经比之先前淡定多了，虽看得出明显在隐忍，至少不再冲动。 必然是叶婉清刚刚与她说过了什么，叶婉清也是有本事，叶佩云都气成那样了她三言两语就给她压下来。 许瑶兮只是看不上叶佩云，如今她冷静下来，再去撩拨也不会有什么大浪花出现，没意思不说还显得自己不懂事，接下来更是话都不跟叶佩云多说一句。 府里来了人，少不得要热闹一番。 一向低调的叶汉海为了许宵鹤破天荒的叫了戏班子来家里唱堂会，借着顾景行在这里的光，女眷们也没有被落下，跟着一起看。 台上先是点了一出大闹天宫，热热闹闹的一顿敲打之后跟着的是一出六月雪，说白了就是窦娥冤，这一静一动一悲一喜连在一起唱，看官的情绪怕是转不过来，也不晓得是谁点的窦娥冤。 叶婉清对看戏的兴趣一直都是三分钟热度，故事她都知道，大闹天宫至少来回反转挪腾的很精彩还有看头，窦娥冤差不多就剩下一堆唱词了，她眼里瞧得见的看点就是演窦娥的那个角儿。 一把好嗓子，当真唱出来一股无处话凄凉的悲情来，连她这个门外汉都能听出来唱腔功底深厚。 窦娥在台上投了真情，一声一递引的人入了情景，如今正值酷暑的时候，这一场窦娥冤听下来叶婉清只觉得脊梁骨上都是鸡皮疙瘩。 冷的仿佛真的飘了雪。 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能将自己这样代入进去情绪里，让人觉得她不是在唱窦娥，她就是窦娥。 一曲终了，余音绕耳，叶婉清坐不住了，她有一股子强烈的冲动，想问问那角儿是不是遇见过什么。 她去了后台。 按说戏班子的后台是不许闲杂人等进入的，但她是王妃，莺歌跟在她身后一人塞了一把银子，那些人也就放行让她进去了。 出来唱戏，本也就是为了银子，谁又和钱过不去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戏子长得像赖夫人 方才唱窦娥那角儿这会儿八成是还没回过神来，还坐在镜子前呆呆的，两眼发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上的妆还没擦，飞扬的眼角红红的一片，当真是哭出来的冤相。 叶婉清瞧她这样，有点不忍打扰，远远站着看，打算等那角儿回过神来的时候再过去，至于过去了能说点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到时候再说。 就等着的功夫，莺歌问道：“王妃有没有觉得这个窦娥的身形很像一个人。” 叶婉清问是谁，莺歌迟疑着说是余清韵。 “谁？”叶婉清猛然想起来自己那天晚上做的那个梦，余清韵站在戏台子上，咿咿呀呀的唱腔，不知为何就和眼前这个窦娥给重叠上了。 明明这两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满脸的浓妆也盖不住窦娥清秀的容颜底子，余清韵可是在大火中被毁容，再也不敢见人的，这俩人能有什么联系，分明是自己想多了。 莺歌端详那窦娥：“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方才我瞧窦娥那身形那步法，眼前忍不住就想起赖夫人来。王妃瞧瞧满京城里哪家的夫人小姐那么走路，步子自踩着点子走，可不就是戏子在台上的走法么？” 戏班子都是自小买的人，练的都是童子功，一练就是十几年几十年，有些东西是会随着岁月融进骨子里的，不自觉就能带出来点。 她摆摆手说莺歌想多了：“余清韵怎么也是大学士的女儿，难不成要去学戏子步法走路？再说了她是个毁了容的，那窦娥虽看不清本来面貌，却也不是个毁了容的样子。天底下身形相似的人多了去了，你可别想这么多。” 两人说话间窦娥动了，抬起手来拂了一把鬓角，那兰花指捏的叫一个美，叶婉清一个女人瞧着都觉得骨头酥了。 她趁机凑过去，觉得找到了话题，“这作态，当真是一等一的棒了。” 莺歌在一旁甚是尴尬，人家好歹是台柱子，不棒也得棒啊，主子真是不会聊天。 窦娥从镜子里见着她，先是一惊，下意识要挡住脸，但很快又觉得没必要似的把袖子放下了，动作还是有些慌乱，起身让出了位置来，“……贵人快快请坐。” 先头说出贵人之前，她嗓音卡壳了一下，叶婉清只当她不知道自己身份，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怎么称呼，也没在意。 并不与她端架子，也不坐下，“不用如此紧张，我是瞧你唱得好，就是想……想来瞧瞧你。” 大概这就是追星的感觉？她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瞧的，或许是想看看这个浓妆之下的面孔是怎样的？ 还是瞧瞧窦娥之外的她是怎样的？ 窦娥有些局促不安，低着头不好意思看她，拧着衣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幅局促的样子和刚刚台上的从容完全是两回事。 这让叶婉清想起一位叫秀兰邓波尔的演员，出了名的演技奔放本人羞涩。 “我方才瞧你入戏很深，你曾经……可曾也受过这样的冤情吗？”叶婉清被她这么局促的样子带的自己也跟着有些局促了，都走到这一步，不说两句话走了又好像不合适，说又不知道说什么。 窦娥飞快的抬头瞧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也说不上来那种感觉究竟是在逃避叶婉清的目光还是因为害羞才这样。 叶婉清忙补充道：“若是不想说，也可以不用说，我不是非要打听的。” 她是觉得戏班子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小时候穷苦被卖进戏班子，说不定就有什么隐藏的故事冤情之类的。 若是真的有，大概也是人家心头的伤，提起来也会很难受。 窦娥摇摇头：“也……没……就是从前师父打的厉害……唱，唱出来就这样了。” 听起来有些语无伦次，嗓音似乎也是刻意在拿捏，叶婉清皱眉端详了她一下，她头更低了。 好好的为什么要捏着嗓子说话，现在又不是唱戏。 还是说有什么外行人不知道的规矩，下了台不能让人听见真实的声音？ 这波追星到现在为止除了尴尬还是尴尬，对方实在是不太想配合，叶婉清也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想了想寻了个拙劣的借口：“我是瞧你唱得好，想单独过来打赏你，怕扔台上被旁人捡走更多。” 她一回头，莺歌会意，把荷包整个塞给了窦娥。 窦娥似乎还不想接，犹豫后退了两步还在摇头，莺歌以为她不好意思，追上前去拉着她的手：“我们王妃说要给你就一定会给你，拿着。” 直接塞进了她手里，跟着叶婉清走了。 窦娥抬起头来看着两人离开，松了口气，低头掂量掂量手里的荷包，分量不轻。 同班的一个小生过来：“师姐倒是魅力不减当年，才回归头一场戏就赢了个满堂彩不说，引的别人家姑娘追过来给您打赏。” 按说是个高兴的事儿，窦娥却一点都不高兴，拿眼瞪着那小生，面上的妆容还没擦，这一瞪眼黑红眼眶子框着眼白里的黑眼珠，凌厉的实在是吓人，小生吐吐舌头不敢说话扭头忙活去了。 窦娥总算松了口气。 班主过来道：“缕丝啊，有个贵人点了一出霸王别姬，你赶紧扮上，台上完了这一场就该你了。” 她的名字叫缕丝，她问道：“是谁点的？” 班主拿左手背拍右手心：“都是贵人，我那敢问谁点的，横竖人家给了银子，你只管唱就是了。我既答应了你不问过去，你也别给我为难成不成？” 缕丝点点头：“我晓得了。” 不用问，自然是叶婉清点的霸王别姬。 她特意点名让唱窦娥那个角儿唱虞姬，她觉得那个角儿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让她坐得住去听一场戏，而不是为了看热闹而听戏。 虞姬上来了，依旧唱的挑不出毛病来，叶婉清就眼巴巴等着她唱的时候跟着打打拍子，旁人开口时她就恨不能拉进度条。 这么明显的区别对待旁人怎么看不出，顾景行小声问道：“你若是喜欢这个角儿，带回王府养着也不是不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叶婉清连连摆手说使不得，她本就不是有这个闲情雅致的人，偶尔遇上一两场好的堂会听听也就罢了，真的要让她带回府里养着，开什么玩笑。 本来顾景行就处在风口浪尖上，他再在府里养个戏子，传出去岂不是成了太后党弹劾他作风不正的好借口。 许夫人就坐在不远处，顾景行说这话的时候也没避着谁，周围一圈的人都听见了，谁都没说话，就许夫人打趣了一句：“王爷快别开玩笑了，王妃怎么能往自己眼前安插情敌呢？” 瞧那角儿身段样貌嗓音都是上乘的好，女人瞧着都动心，何况是男人，顾景行说是因为叶婉清瞧上了想要带回去养着，实则是自己瞧上了也说不定。 叶婉清听着这话就觉得这个许夫人说她是八面玲珑有时候这嘴上也是没个把门的。 听着是在打趣顾景行，可旁人指不定背地里说她善妒呢。 就不得不替自己挽回点颜面来：“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何况王爷身份金贵，乃是当今圣上的三皇叔，府里至今只我一个正妃一个姨娘，王爷是该纳几个侧妃开枝散叶了。” 她只顾着洗刷自己善妒的名声，却忘了开枝散叶本该是她的正经营生，被顾景行钻了个空档，“本王的长子，只能由王妃诞下。” 听这话的意思，大有王妃不生下长子他就不纳侧妃的意思。 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说这种话题，若是换了个人大概就要羞红脸了，叶婉清只是略略有点尴尬，结了婚的夫妻两个讨论生孩子的问题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么？ 但她不是很想生…… 一个从发达医学的时代穿过来的人，深知生孩子要经历些什么，就是那个年代也有许多解决不了的问题，何况是现在这种落后的条件。 怪不得老人家常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她大好的青春还没享受够，不想年纪轻轻的就把自己变成生育机器。 她表示不碍事的：“王爷诞育子嗣重要，至于长子是谁生的，妾身觉得不甚要紧，横竖妾身生的不管是行几，他都是嫡出不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后头坐着的叶佩云听了这话就觉得十分不痛快，总觉得无数道视线都在看自己，其实并没有人看她，只是她总是对于自己的身份感到自卑。 尤其是石姨娘离了家，她又入了温雪晴的名下养着，成了嫡女本该高人一头的，可府里的人并没有对她另眼相看，反而是有人在私底下说她名不正言不顺，早晚还是根歪草。 许夫人一边听着，一边打着扇子回眼打量自己女儿。 原先听她那话的意思大有顾景行要纳妾的风口，可后头这句话说的就耐人寻味了。 给顾景行当侧妃本身是不错的，不过侧妃生的孩子也只能是庶出，将来就少了许多好处，地位也比正妃生的孩子低一头。 许夫人原本确实是有把许瑶兮塞给顾景行当侧妃的意思，听了叶婉清这话就不得不思量一番了。 也不用太急于这一时，许瑶兮也才十三岁而已，少说也还有两三年的功夫好相看。 这么想着，许夫人又敛了神，继续看戏。 台上戏紧锣密鼓的唱个没完，台下已经唱完了一出戏。 人人心里该怀鬼胎，各有自己的思量，男人们还有公事要谈，戏没听完起身去前院书房谈事儿去了，剩下一群女人继续在这里听戏嗑瓜子聊天。 大家说起地方上的风土人情，许夫人在这一块是算得上见多识广的，她随着丈夫外放去任上，见过不少地方的四时风景，说起来外头各色小吃头头是道。 越是她这种吃过各地小食的人，吃口上越是刁的很，最后道：“要说各处的吃食啊，到底还是比不上自己老家的来的亲。” 她老家是天津卫的，天津最有名的就是狗不理包子和大麻花。 “南京那边也去过，灌汤包倒是一绝，吃的久了还是记挂天津的吃口。天津卫有一处阮记包子，做的个头小小的，一口一个吃下去，那叫一个舒心惬意，等回头有机会让老家的人捎来给弟妹尝尝啊。” 温雪晴笑着称谢，她是大家闺秀，闺中时就不怎么出门，后来嫁了人又常年身子不好，更加连京城地面都没逛明白，听许夫人说起这些觉得甚是羡慕。 “人呐，还是要多出去走走看看才不枉来这世上活一场，不然还真不知道外头还有这么些个好东西，咱们大秦地大物博，只怕是一辈子都走不完呢。” 叶婉清听在耳里，记在心里，拉着温雪晴手道：“母亲如今身上好了不少，再将养一阵子，等来年开了春咱们就挑个好日子，走水路一路南下去看看江南水乡好不好？” 过去的日子里没能好好的看看大江南北四时风物，那么接下来的生命就不要蹉跎了，除却想要让温雪晴去看看，还有她自己也想去看看的原因。 那是她做梦都想去看看的地方，她喜欢温雪晴，也想带着温雪晴去看看。 许夫人一张嘴快的很，温雪晴还没表态，她先插话说：“哪用得着等那么久啊，等过阵子天儿不这么热了，咱们就去天津卫走走啊，那儿我熟。” 倒也不是不行，叶婉清去看温雪晴的脸色，温雪晴虽没说什么，但看得出来她是有些心动的。 叶婉清便拉着她袖子晃动，撒娇的道：“母亲，既然舅妈都已经提出来了，不如咱们就顺了舅妈的面子，就去一趟走走玩玩呗？舅妈说的那个阮记小包子，女儿也想尝尝呢。这玩意儿可就得新鲜的才好吃，这要是一路从天津卫运过来，再快的马也留不住刚出炉的鲜味了？” 许夫人兴奋的在一旁跟着附和说是啊是啊。 温雪晴架不住两个人左左右右这么撮合，到底是点头同意了，说那就去。 至于这个什么时候去，许夫人这个爱热闹的直接替她们敲定了时间：“下个月我要回娘家省亲去，不如下个月咱们就去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花园偶遇 现在就已经是下旬了，距离下个月也没剩下几天，行程说起来是有点仓促的，出一趟门要准备的东西杂七杂八挺多的，好在也不是去别的地方，是去表嫂的娘家，天津卫离京城也不算多远，去玩几日就回来，剩下这几天功夫筹备来得及了。 温雪晴道：“回头我同国公爷说一声，看看他的意思。” 这个许夫人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人家出门总要问问爷们的意思，不像她，去哪都是跟着家里的爷们去任上，这回又是回娘家，总没什么好说的。 她愿意动这个心思，叶婉清还是很高兴的，台上戏已经结束了，方才还热热闹闹，这会儿已经退了场，虞姬最精彩的挥剑自刎那一段她没瞧见，心里多少有点遗憾。 叹息间又想起后台莺歌说这个角儿有些许的像余清韵，叶婉清随口问了一句：“那个赖夫人的老家似乎就是天津卫的？” 许夫人久不在京城，愣了一下：“哪个赖夫人？” 叶婉清说了，还说了余清韵之前的故事，许夫人手里的扇子猛扇了几下：“那两口子呀？这个我知道，天津卫地界上可有名了。那几年山匪猖獗，要不是这位赖大人冲冠一怒为红颜，只怕是到如今山匪还拦道打劫呢。” 说着哎了一声：“也是可惜了那姑娘，好好的一张脸就这么毁了。对男人来说，女人没了美貌也就失去了魅力。” 叶婉清摇头：“舅妈这回是真的猜错了，这位赖大人五年来都不曾纳妾，对这位赖夫人可真是一心一意呢。” 许夫人震惊的很：“是吗？我竟不知道天底下还有这么痴情的人。” 不怪她会这么想，在她眼里，余清韵父母双亡之后与娘家的亲戚基本上也就断了联系，她的母家对赖世杰来说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她自己又毁了容貌，赖世杰守着她一个人不纳妾，说他是天生痴情种她还真不相信。 除非这背后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叶婉清往椅子里一靠：“也许人家就是痴情呢？现在满京城知道他的人提起他来第一句话就是，好一个专情的男人。” 就为了博一个美名？ 许夫人眼珠子转转，依旧觉得不敢相信，再不济就是那余清韵脸蛋毁的不严重，比如只伤着了半边，看剩下完好的那半边也还是个天仙级别的。 不过这个理由说服力也不大。 到了夜间，用过晚膳后，戏台子还搭着。 夏日天黑的晚，用过了晚膳也是无所事事，加上许夫人爱热闹，晚间就接着唱了，温雪晴治下宽严并济，今儿家里有喜事，对下人的管束也严厉了许多天，现在也允许他们闲着没事的过来凑一起听听戏，放松放松。 院子里热闹的紧。 叶婉清嫌吵，早间唱窦娥的那个角儿唱了一下午，晚上就歇息了，没有继续唱，她失去了乐趣，旁人唱的她也听不进去，温雪晴陪着许夫人一起听戏，她就闲来无事自己在院子里瞎逛。 对原主来说这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对她来说这只是存在于原主记忆中的地方，以前回来都没多少机会好好看看这里的一草一木。 现在一路逛过去，这里的一切熟悉又陌生，感觉上十分玄妙。 她身边没带人，家中闲着的下人都凑过去听戏了，谁也不想错过这个恩典，因此花园安静的很。 这时候刚刚是天色要黑不黑的当口儿，花园里蚊虫多，叶婉清本想着看完一圈就回去，不想花丛里头幽幽一声叹息钻出来进了耳朵里，给她惊了一跳，还以为闹鬼了，伸头一看一个姑娘坐在那。 她穿的普通的布衣，不像是家里下人的打扮，也不像是许夫人带来伺候的人，那就只能是戏班子的姑娘了。 人家来唱堂会，家里是要供吃供住的，但这也不代表戏班子的人可以乱跑。 男的女的那么多人呢，都乱跑那还了得。 叶婉清有点不悦，沉了声就问道：“干什么？” 把那姑娘给吓了一跳，猛一抬头见是她，慌里慌张的就要躲着走开。 叶婉清瞧她一脸见鬼的样子，更加不能轻易让她走脱了，一脚迈过去给她拉住，让她走不得：“瞧你大概不懂规矩，我就同你说一说，若是累了想歇息，府里给备了专门的屋子，这里不是外人能乱走的地方，可晓得了？” 那姑娘只一个劲儿点头，依旧扭着后脑勺对着她。 叶婉清很不乐意：“戏班子就是这么教你们的？人家与你说话，怎么也得面对面，怎么我丑的让你看不下去了，你要拿个后背对着我？” “不是……”那姑娘急忙解释了一声，嗓音婉转尖细，像极了台上的戏腔，叶婉清听了这声音一愣，这不是白日里唱窦娥的那角儿么？ 在后台的时候就躲着她，又是浓妆艳抹，她没看清她长什么样子，这会儿又躲着，她不开口说话，叶婉清还真没认出来是她。 “是你？”她语气放缓了不少，“你来这里做什么，一会儿就要天黑了，一个人在这里未免被人说闲话，若是迷路了，我带你回去。” 她总觉得缕丝是个有故事的人，大概是一个人躲在这伤心难过，想想自己刚刚的态度，又开始觉得对不住人家。 缕丝摇摇头：“我没事的……我这就回去了。” 说完又要走，叶婉清越发肯定她就是在躲着自己，真是这个谜团不弄清楚她睡不着觉，到底为什么啊？ 她把人拉的更紧了：“你别走，我没得罪过你？为什么你好像很不爱和我打交道？” 缕丝拼命摇头：“没有没有……” 可究竟是为什么，就是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叶婉清也是无奈极了，也许有些人就是天生不对付，人家看不惯她，不爱和她打交道，她在这里拼命纠缠，可不是像极了那些不要脸的纨绔公子哥儿？ 罢了罢了，她放开手：“你要走就走，我也不想这么着讨人厌。” 她这么一说，缕丝反而不走了，低着头揪着手指头回过身来小意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她没了半天，总算支支吾吾憋出一句：“我……是个苦出身，这么大头一回和王妃这么大的官儿，我心里紧张。” 人算是回过身来了，但还是低着头的，叶婉清想看清她的长相依旧有些费事，但她既然说了紧张那她也不好一直逼人家抬头，不抬头就不抬头。 “王妃也是人，我又不会吃了你，你叫什么？” “缕丝。” 也不知道这是谁起的名字，叶婉清想起了那句黯乡魂，追旅思，同音不同字，但想必用的也是这个意思，她背井离乡，起一个这样的名字是因为想念家乡？ “你的老家是哪里的？跟着戏班子到处跑，想回家一趟是不是挺不容易？” 缕丝垂着头，拧着手指头，叶婉清觉得自己八卦的很，忙道：“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的。” 缕丝出声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老家是陕西的。” 她说话的声音总是像极了戏台子上唱出来的腔调，尖尖的，带着婉转。 这样的声音唱出来是很好听，可寻常说话这个声音就不对劲了，叶婉清忍不住问道：“陕西呢，王爷有个得利的门生也是陕西老家的，如今去了陕西办事了，虽不能说荣归故里，好歹也能回自己的家乡走一走……你这嗓音，戏班子里有这样的规矩吗？寻常说话也要趁机会练嗓子？” “不不不，我是天生如此……那个官员，他还好吗？”缕丝问的小心翼翼，难得一见的抬起头来了。 洗尽铅华依旧能隐隐约约看出来她扮上窦娥时的影子，此时素净的一张脸倒也真是白净好看的，带着点清秀。 叶婉清噗嗤一笑：“你打听那官员做什么，人家可是有妻室的，若不然我也想牵一回红线，可惜不行。” 那个出了名的情种，连纳妾都不肯。 不过他就算肯，叶婉清也不会真的这么干，她没有兴趣让姑娘给别人做妾。 缕丝哦了一声，后面就没再说什么，既没表示太惊讶，也没表示太失落，就好像这是个意料之中的情况似的。 叶婉清以为她只是听说都是陕西的，觉得是老乡所以生出亲切感来，也没多问什么，眼瞅着天黑了不少，花园蚊虫又多，总不好继续在这里待着，便提出来要回去。 缕丝倒像是松了口气一样，终于可以回去了，叶婉清头一回觉得自己好像在糟践人家似的，一路把她送到了戏班子歇息的房间那里，自己才离开。 走远之前听见有人喊了一句：“师姐可算是回来了，还以为你又要不告而别了呢。” 又？她之前还有过不告而别的事儿？天色已晚，戏班子人多又杂乱，叶婉清没好意思去打听八卦，心里存了个疑惑打算回归云阁。 莺歌在院门口等她，见她来忙上前道：“王爷在前院等着呢，准备回王府了，说要见了王妃道个别再走，王妃去一趟。” 她说即刻便去，面上浮起笑意来，心说甜甜的恋爱可不就是这样子的么？ 顾景行在前院正厅里等着她，他不能在这里住着，当然天天来也不合适，于是接下来就得又几日功夫见不着她，临走了觉得十分不舍，拉着她的手说话，没完没了，说了能有一炷香功夫。 叶婉清瞧外面天色越发昏暗下来了，劝道：“王爷回了府还有公务要处理，眼下还是不要耽搁时间了，早些回去处理完了也好早些歇息。” “舍不得你。” 叶婉清咬咬嘴唇：“又不是往后见不着了。” 顾景行刮她鼻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在这里住几日，我就得有几个三秋见不着你。” 这还玩上梗了，叶婉清抬头看他：“王爷说这话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 顾景行脸皮特别厚，“笑话我的人那说明他们自己没有人可以惦记，只能瞧着我泛酸。” 叶婉清觉得稀奇的很，原来男人也有秀恩爱的喜好么？ 不过甜总是甜，该分开也总是要分开，光嘴上说说他不挪动脚步，叶婉清索性拉着他手往外走，一路给他送出了门去。 临上马车前，顾景行还不忘了叮嘱她：“这几日戏班子在府里，人员混杂，你好好一个正经主子，少与那些人往来，没得叫人说嘴。” 叶婉清一叠声应着知道了知道了，催促他快些上车，顾景行一脸失落：“你就这么盼着我快走。” 她很无奈：“我也不想王爷离开，但总……” “那跟我一起回去就不用离开了。” 这男人无理取闹起来比女人也丝毫不落下风，她不接茬，继续把自己的话说完：“但总要考虑王爷是干大事的人，不能沉溺于儿女私情。” 她说着，直接给他推上了车去。 顾景行进了车厢里，自己先了帘子来看她：“记着我说的话。” 叶婉清点头如捣蒜：“记住了记住了，天色不早了，王爷快些启程。”挥挥手让车夫赶紧的把车赶走，不然他能在这里说到天亮。 车轱辘碾着夜色骨碌碌走了，叶婉清眼角余光瞥见周围房梁上几个黑影一闪而过，知道那是他的暗卫，他必然留了人在自己这里的。 他的离去虽说也给叶婉清心里留了个不大不小的失落，但这点小失落很快就被别的喜悦给填满。 她自小没有母爱，来了这里与温雪晴也是聚少离多，说实话有个妈宠着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想想接下来的几天可以和温雪晴朝夕相处了，叶婉清期待又兴奋。 对别人来说和母亲待在一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对她来说那是她没有体验过的感觉。 她连这几天在这里要干什么都计划好了，得了空就与温雪晴呆在一处说话，学她的做女工的本事，给她做好吃的，陪她一起出门子逛街，若是她爱动弹，还可以一起放风筝。 老天让她重活一回，还给了她从前没有的天伦之乐，叶婉清觉得重生到这里好像也不是那么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女儿撒娇 原本她嫁人之前是有自己单独居住的院子的，但她想粘着温雪晴，抱着她胳膊撒娇：“女儿不想回自己院子里去，就想和母亲呆在一处。如今我嫁人了，与母亲也是聚少离多，好容易王爷放了恩典让我回来住几日，难不成母亲还要浪费掉这几日宝贵的时间，连睡觉都要把我撵出去单独睡么？” 温雪晴本就是个心软的人，被她说了这么几句就动摇了，缠的没办法，最终晚上的时候叶婉清成功和她躺在了一张床上。 她搂着温雪晴胳膊，她生的可真好看：“娘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 温雪晴苦笑：“美不美的又怎么样呢？面皮子生的好也不代表命就一定好。” 倒也是，其实想想她和叶汉海两个人也不过是利益联姻，甚至连感情都没有，叶汉海成亲后独宠石姨娘，明知道石姨娘暗中迫害她，也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加过问。 亏她还对石姨娘掏心掏肺的信任她呢。 最后就换了这么个结果。 还不如自己，至少现在也有甜甜的恋爱了。 叶婉清试探的问道：“娘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有心仪的少年郎？” 白日里人前叶婉清喊她母亲，私下里就改口喊她娘了，这样感觉亲切许多。 温雪晴红了脸，“你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个做什么。” 不直接回答没有，那就是有咯？ 她来了精神，支撑起身子来两眼放光等着吃瓜：“我都已经嫁人了，指不定哪天自己也就成了别人娘，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是不是真的有？您就说说看嘛！” 温雪晴口风可紧：“别问了，怎么可能有，时辰不早了，早些睡。” 可叶婉清分明就是看出来了她其实是有的。 一般来说女人的身子给了谁，心里就想着谁，但其实也未必然，如果心里有个白月光，那这个白月光的地位可比那个被逼嫁给他的人重要多了。 这么多年来，原主记忆中的温雪晴对叶汉海始终都是不冷不热淡淡的样子，夫妻之间相敬如宾，说话跟例行公事似的客套。 刚刚问起来的时候叶婉清分明瞧见温雪晴神色动了下，可见她心里的幸福是给了别人的。 见女儿眼巴巴的盯着自己，温雪晴无奈的一笑：“早就说了让你少看那些话本子，从前你外祖家家规森严，怎么可能有什么书生小姐私会的事情发生，想多了。” 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叶婉清觉得再追问下去也没什么结果，便也老老实实翻了身躺着睡觉，心里总觉得替温雪晴感到遗憾。 教条礼法之下的女人们一辈子就是个悲剧，嫁得好还好，嫁的不好例如温雪晴这样的，活一辈子下来连个喜欢的人都不能有，连心悦一人的心动感觉都不曾体验过，这一辈子的人生过得该多么苍白啊。 她是带着心事入梦的，说实话睡得并不算安稳，半夜时分被热醒了，翻来覆去能有好一会儿睡不着。 温雪晴常年身子虚弱，特别怕冷怕受寒，别人夏天热的恨不得脱光了泡在冰水里去暑，她长衣长裤端端正正的捂着也不觉得身上有多热。 夜间睡觉更是丝毫不敢贪凉，门窗都管的好好的，叶婉清在清虹苑的时候卧房都放着冰块睡觉，还要开了门窗通风，这一换了她这里就有些受不了。 酷热让她有些烦躁，躺着想事情，黑漆漆的听见身边温雪晴翻了个身，嘀嘀咕咕梦呓了几句，似乎是喊了一个人的名字，后面还有什么对不住，等不了了，来生续前缘之类的话。 等叶婉清支棱起耳朵来向要听个仔细的时候，却再也没有声音了。 她寻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若不是心中有所想，又怎么会在睡梦中呓语出来，睡着的时候是最没有心机没有防备的时候，可能她心里真的存在一个不愿意提起的白月光。 既然不想说，那她不问就好了，说不定还有一段伤心事在里头。 这一晚上叶婉清热的快化了，迷迷糊糊间也不知道自己醒了多久才睡过去，第二天一觉到了辰时末才醒。 家里也没有祖辈需要晨昏定省，也没人管她什么时辰起床，她不醒，温雪晴就一直由着她睡。 叶婉清拉了铃喊了人来伺候她起床梳洗，温雪晴用过了早饭正在前头陪着许夫人说话，她想起昨晚温雪晴说梦话的事儿，纠结了一早上要不要问问她，想想还是算了。 她不想说，何必非要一个劲儿追问，温雪晴不至于讨厌上自己女儿刨根问底，心里少不得想起来憋屈。 后厨给她留了早点，在炉子上煨着，热乎乎的随时可以吃，简单清淡的清粥小包子，清脆爽口的腌黄瓜，吃下去惬意的很，没忍住就多吃了两根。 今儿外头天色有点阴，没有大太阳顶在头上外头也就不是那么热，她想着吃完了饭和温雪晴一起出去溜达溜达，逛逛街什么的，天天在家闷着没病也要闷出病来。 去前头找温雪晴也就几步路的功夫，叶婉清就觉得不对了，都没能坚持到前头许夫人处，又急急忙忙退回来看了一眼，裤子上见了红，这个时候月信到了。 得…… 叶婉清喊了莺歌燕舞过来服侍着换了裤子，心说这下好了，哪都去不成了，老老实实在家呆着。 她来月信头一天总要哼哼唧唧难受上一阵子的，过了这一阵依旧还是生龙活虎，但这一阵子也很难熬，少说也得有两三个时辰的功夫，多了五六个时辰也是有的。 这会儿刚刚见了红，那股子痛劲儿还没上来，叶婉清也懒得出门了，换了衣服就趴在床上挺尸，等着那股劲儿过来。 莺歌冲了红糖水给她，叶婉清摇头不喝：“这红糖是活血化瘀的，真正要喝得月信快结束的那几日功夫喝，喝了下残淤，这会儿得是当归煮鸡蛋才是正经方儿。” 莺歌说这就去办，又被她给拦住了：“我受不了那味儿，你倒杯热水给我就行了。” 外头燕舞进来说：“王妃，王府来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恩爱 来的是福忠。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是顾景行在路边见着有卖薄荷膏的小摊儿，想起来叶婉清是个爱吃零嘴的，觉得这东西她会喜欢，顺手买了一些让福忠给她送过来。 因着是顾景行的心腹，叶婉清表示敬重，虽不太想起身但还是亲自出去见了，接了东西交给身边的人拿着，又道：“福管家替我谢过王爷。” 福忠看她脸色不好，顺嘴问了一句：“王妃可是身子不适？看着脸色似乎不太好。” 燕舞嘴快说了句：“每个月都有这么几日……”话说了一半被莺歌戳了两下憋回去了，哪有跟男下属说女主子这些事儿的，尴不尴尬啊。 确实挺尴尬的，叶婉清来自现代也阻挡不了这样的尴尬，福忠显然面上也有点讪讪的，不过他惯会做场面功夫，只当自己没听见：“这趟是我来的不巧，耽搁了王妃歇息，下回若是王爷再有这样的差事，还请王妃不用亲自跑出来，有身边这两位姑娘出来接应一下也是好的。” “福管家平日里事情也忙，这种小事还要亲自跑一趟，王爷也不T恤一下管家，回头我亲自同王爷说一声。这大热天的，管家歇歇脚喝杯茶再走？”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等于，你要是没有别的事儿就先回去。福忠听得明白，人家话说的漂亮也挑不出理来，他当然不能真的顺着杆子就爬，坐下来喝一杯茶再走，当即拱拱手说不了：“王爷那头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去料理，王妃好生歇着，我这就回王爷那去了。” 叶婉清喊了个小厮送他出去，自己捧着薄荷膏回二门上，心想这个时辰他应该是在当值，八成又是撇了手上的营生跑出去的，就为了给她买点吃的哄她玩。 她咂么出了点红颜祸水的味道，要知道从前的顾景行可是个兢兢业业办事儿一丝不苟的人，别说撇了正经事儿跑出去买零嘴哄女人，就是手上的事没处理完，他自己不歇着，底下的人也得跟着一片忙成狗。 薄荷膏雪白的颜色，方方正正一块块码得整整齐齐用油纸包着，上头有福寿禄的印花，她靠在床头上拈一块咬了一口，是软软糯糯的口感，入口即化，口齿间留着一股子清凉凉的薄荷香。 她喜欢这种软乎乎的小糕点，吃着不费事，吃多了也不会觉得腻，一时间觉得喜欢就多吃了两块。 因为小时候过了一阵穷日子，所以她养成了好吃的不会一次吃完的习惯，剩下的几块就没舍得继续往嘴里送，放在旁边的小桌上打算待会儿饿了当充饥的垫两口。 小腹渐渐涌上寒凉来，一阵阵往下坠的她难受，外头热的鸡蛋放在地面上都能烤熟，她在屋里猫着，身上一阵阵发虚汗，打摆子似的冷一阵热一阵，扯了被角捂着后腰趴在床上，忍着小腹一阵阵钝痛，只恨不能直接睡过去算了。 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在摸她的头，叶婉清有气无力睁开眼瞧，温雪晴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满面慈爱的看着她。 见她醒了，有些心疼问她：“不舒服怎么也不打发人来同我说？” 叶婉清中气不足，说话跟饿猫儿似的续不上气：“哪个姑娘不得经历这么点事儿啊，母亲不是陪着舅妈说话么，为了这点事儿把人喊回来，没得让人说嘴，说我不懂事，丢了母亲的脸面就不好了。” “你舅妈会理解的，从前你这身上来了月信就容易不舒服，都是我替你揉肚子才会好一点，这么忍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来，我给你揉一揉。” 原主的记忆里是这样子的，大概也就这几天原主才能表现出小姑娘的温柔来，因为实在是造不动了，她喜欢被温雪晴揉肚子的感觉，其实并不能缓解那股坠的难受的钝痛，只是孩子天生对母亲的依赖，在温雪晴轻柔抚摸肚皮的时候心里觉得舒服罢了。 她自小没妈，爷爷一个大男人又不会操心这些事儿，所以痛不痛都是自己扛着，从没想过能有个人在这种时候关怀她一下。 翻过身来躺着，温雪晴先是拿热水泡了手，才垫了块软巾子替她一下下揉搓肚皮，动作轻柔又耐心。 母亲软软的手掌心覆盖上来的感觉总能让孩子心里头获得安宁，叶婉清仰面躺着看着温雪晴温柔的眉眼，渐渐鼻子酸楚，一时没忍住就落下泪来。 这可给温雪晴吓坏了，忙抽了帕子替她擦眼泪，“我的儿，竟是疼到这份上了不成？可怎么办才好，我恨不能替你受了这份罪……” 说着自己眼圈也红了。 实际上叶婉清也不是因为腹痛的受不了了才哭，她只是觉得这样的亲情来之不易，就跟做梦似的。 小时候也不是没梦见过有一天妈妈回到她身边来了，醒来依旧还是只身一人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又怕惊动了隔壁的爷爷，只能捂着被子不出声的掉眼泪。 知道这是这辈子都实现不了的夙愿了，没想到有一天还是实现了，她沉浸其中的同时有觉得害怕，觉得这一切都是真正的叶婉清死了之后自己占了她的壳子偷来的，害怕有一天总要还给人家，最终还是会失去。 如果从来没见过光明，她可以一直忍受黑暗。 温雪晴紧张她，她也不好说实话，只顺着温雪晴的话把往下说；“是呢，这回不知道怎么了，比以往疼的要厉害。” 说罢拉着温雪晴的手：“娘，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身为母亲，敏锐的察觉了孩子的不安，她不懂得这份不安究竟是从何而来，但她知道如何去安抚。 索性脱了鞋自己也靠上去半躺着，让叶婉清的头靠在自己臂弯的怀抱里，声音轻柔的安抚她的不安：“傻孩子，说什么呢，为娘怎么会离开你，天涯海角你都是我的好姑娘，不会离开的。乖。” 又低头在她柔软的秀发上亲了亲，满满的都是舐犊之情。 叶婉清更心酸了，翻了个身搂着温雪晴的腰嗒嗒掉眼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偷得浮生半日闲 只是疼，也不用这么个哭法，这分明就是在发泄情绪了。 她究竟是怎么嫁入王府的温雪晴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很，这傻丫头怕不是在王府受了什么委屈了。 明面上看着两个人是恩爱的很，谁知道夫妻两个私下里过日子是什么样的，例如她与叶汉海不就是个例子，私底下两个人什么样子只有两个人自己知道，外人瞧着就不是这样了，说起他们两个来只会说这两夫妻甚是和谐。 那也只是表面上的。 这些东西也只是心里想想，温雪晴心里惦记着，也不能直截了当的问出来，叶婉清从前是任性了些，但她不是什么都不懂，若是能说她早就自己说了，何至于等着别人问。 做母亲的心疼女儿，又什么都做不了，一颗心揪的紧，只更把孩子往怀里搂了搂。 母亲的怀抱是最安全的港湾，叶婉清本来就喜欢她，又加上原主本身对亲生母亲的眷恋，窝在她胸前渐渐哭累了睡去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午后才醒来，睁眼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了，温雪晴陪着她一起睡了一会儿，也耽误了吃饭的时辰，叶婉清爬起来觉得甚是愧疚：“是我贪睡，害的您吃不上饭了。” “那倒没有，”温雪晴表示没事，“横竖我也睡着了，也不觉得饿。你这会儿觉得可好些了？” 叶婉清摸摸小腹，依旧还有些钝钝的难受，不过也没有之前那么难以忍受了，便点点头说好多了。 温雪晴传了人进来伺候她梳洗了，又吩咐下去传膳。 起身的功夫她瞧见桌上的薄荷膏，“这是哪来的？” 叶婉清说是顾景行让人送来的：“我尝着味道不错就多吃了两块，您也尝尝？” 温雪晴婉拒了：“既然是王爷给你的，我一个老婆子抢来吃算是怎么回事。不过现在你身上不利索，薄荷寒凉，少食为宜。” 她嘴上这么说着，瞧了一眼那糕点，心说先头的想法或许是自己想多了，顾景行遣人来特意给她送吃的，总不至于也是为了做出一副恩爱的样子来给人瞧？ 正想着，外头燕舞进来，手里捧着个布袋子。 “这是王爷让福管家送来的，里头是炒好的麸子皮，说是王爷交代的，王妃一向怕凉，用这个敷一敷能舒服一些。” 温雪晴还在边上呢，叶婉清接过来，有些脸红的问道：“福管家人呢？” 燕舞说已经走了，又问她要不要现在就敷上，叶婉清说敷上。这东西就一阵儿热乎气，凉了就要重新炒过，趁现在能用赶紧用了，不然辜负了顾景行一片心意。 温雪晴瞧着，越发觉得自己是想多了，买个零嘴不费多少事，底下人也能代替办了，连妻子的月信都能记挂着，说没有真心在里头是不可能的。 这么多年来叶汉海就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月信是什么时候，或者她月信时候身上难受不难受，反倒他会把石姨娘的日子记在心上。 这样也好，她委屈是来自别处，至少小夫妻两个是真心恩爱，温雪晴觉得自己总能少了一桩遗憾。 用过饭后娘俩也不出门，就猫在屋里懒懒散散的描花样子做刺绣，温雪晴早年还做姑娘的时候女红就练就了一手上等的好功夫，后来成了亲日子长久闲散，身子撑得住时也会起来做点小玩意儿，功夫一直没搁下。 现在做起来依旧娴熟。 叶婉清趴在小桌上看着温雪晴描花样子，手底下走笔极快，几乎都不用思考，比林柔更多了熟稔，但也不浮躁。 看她轻轻松松的样子，叶婉清觉得自己也行了，然而拿起笔来，又觉得手不是自己的，怎么都是歪歪扭扭。 “可见这东西也是要天赋的。”她笑着自嘲，把笔放下了，转而去帮温雪晴理丝线。 这也是个揪细的营生，要把一扭的线劈开两股一根再挂好，方便取用，长度也要不长不短，太长了一伸胳膊拉不到头还要回来再拉一把，费时费力，短了没一会儿就用到头，立即就要换根线，绣完了余下满满的都是线头不好整理也影响观感。 从前她还觉得绣花不就是绣花么？有花样子，照着下针便是了，没想到这里头连劈个线都这么多学问。 温雪晴自己描花样子的间隙还能抽出空来抬头指点一下她劈线的手法，怎么才能不累手，怎么才能劈的齐整，都是学问。 叶婉清长这么大也就学针灸的时候耐得住性子，这回也觉得坐得住了。 做做女工，时辰过的就很快，一眨眼功夫天暗下去，她才觉得过了没多久。前头许夫人打发人来问温雪晴要不要过去一起用饭，被温雪晴拒绝了，午间吃的有些迟，这会儿还不饿。 再者叶婉清在家，她也想和女儿多待几日。 叶婉清还笑说：“原本回来小住是因为表舅一家过来，回来陪客人，结果现在陪了个寂寞。” 温雪晴皱眉：“什么叫陪了个寂寞，你这又是上哪去学的市井糙话，如今也是做王妃的人了，可不能像以前似的大大咧咧没规矩，丢的可是王爷的脸。” 叶婉清也是在她面前一时嘴快没想那么多，当即表示会记住的，温雪晴又道：“说来我也是有私心，眼前就你这么一个姑娘，从呱呱坠地养大了说是十几年，其实也就一眨眼功夫，送出了门子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以后就是见一面少一面，如今有这样的机会，我也是想把你留在跟前待一阵子。” 其实这并不是一个令人开心的话题，外头暮色沉沉，仿佛也在应这个话茬的景儿，叶婉清听的心里挺沉重的。 所幸她并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女儿早就已经离去了，如今里头换了个芯子，替她活着。模样还是那个模样，装也能装出那个人来，但终究不再是她真正的女儿了。 瞒下去，何必让她多伤心。 有些谎言的存在是出于善意，能带来美好的话那又何必戳穿呢？她活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领悟了这个世界上并不是非黑即白的道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打，往死里打 清晨一早，叶婉清是被外头的吵闹声惊醒的。 一睁眼身边温雪晴早就已经起身了，倒是外头的争吵声里反倒夹杂着她的声音，似乎有些劝不住的架势。 叶婉清听着那一浪高过一浪的少女尖叫把温雪晴的声音盖过去，就知道又是许瑶兮和叶佩云吵起来了。 她头大，心说这俩姑娘才见了几次面，见一次吵一次，上辈子是冤家怎么的？ 匆忙收拾妥当了出去，一问才知道叶佩云是早早的过来打算给温雪晴请安，许瑶兮是替许夫人过来的，打算请温雪晴到前头去一起听戏，两人在外头遇上，许瑶兮见叶佩云等着，随口问了句等很久了么？ 叶佩云大概是把昨儿叶婉清说的话听进去了，想着做个有大家嫡女风范的闺秀，对许瑶兮也就客气的很，说了句给母亲请安，等多久都是应该的。 没想到许瑶兮就认定了她这是昨儿被嘲讽怕了，把她当软柿子捏，嘲讽她说人家真正的嫡女回来了，如今眼里可再瞧不见你，何必杵在这现眼。 说实话温雪晴对叶佩云也是不错的，虽说叶婉清毫不留情的揭穿了石姨娘的阴险嘴脸，温雪晴一码归一码，并没有把对石姨娘的失望和怨气发泄到叶佩云身上，嫡女该有的丝毫没有短了她半分。 叶佩云当一听这话就火了，却不是因为温雪晴真的对她不错，为了维护温雪晴才和许瑶兮冲上，而是觉得她空顶着一个嫡女的名头，实际上也没有人愿意承认她。 这让她觉得受到了侮辱，说话语气就冲了些，许瑶兮原是个千娇万宠的，家里父母哥哥都没对她大声过，昨儿被叶佩云摔了个镯子，今儿被叶佩云大小声，她哪能受得了这个气，加上才十三岁，正是脾气冲刹不住车的时候，于是两人就吵起来了。 温雪晴左右劝架，两个争的面红耳赤的姑娘谁也听不进去，直接把温雪晴给忽略了，等叶婉清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动上手，用的是女人打架最原始的最粗暴的方式——扯头发，下嘴咬。 两个人旗鼓相当，互相撕扯，谁也没占着便宜，打的激烈又狼狈，一个是正经主子，一个远来是客，底下嬷嬷侍女们谁也不敢上前拉架。 这要是谁挂了彩，大家伙不上手那就只能是对方的问题，但凡谁上前去拉架了，反咬一口是底下人拉架时候弄伤的，谁摊上谁就吃不了兜着走，冤不冤呐？ 只有温雪晴试图上前给两个人分开，结果她太过于温柔，不但没把人分开，反倒自己被撞开退了两步，幸亏云嬷嬷身子壮，给她接住了。 叶婉清本就特殊日子心情烦躁，这会儿更加上火的要命。 一个两个都是正经人家大小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如同街头泼妇一般拉拉扯扯的厮打在一处，这幸亏是在自己家里，这要是在外头，两家人的名声都不用要了。 她清了清嗓子喊了一声：“都住手！” 没人听她的，叶婉清把眼一闭，觉得那股子火气更厉害了，不听是，行，反正她先礼了，别怪她后兵。 她抄起一只茶壶来冲着两人厮打的地方狠狠一砸，旁边的人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的时候就吓了一跳，不过以为她只是想吓唬吓唬那两个姑娘不会真的砸下去，就都抬了抬手作势要阻止，并没有真的上前去拦她。 结果叶婉清可不开玩笑，狠狠一撒手真的就咋出去了，这一下谁也没想到，都愣了，连同正在打的起劲的那两个姑娘也愣了。 那茶壶里头可装满了水，咣当一声就在两人脚底下炸开，碎片有好几片崩到了身上，万幸隔着衣服并没有划着皮肉，但里头的茶水还是热的，溅到身上可就不是衣服能挡得住的了。 湿淋淋的可并不好受。 那俩姑娘打的时候起劲，被吓着的时候也是真吓着了，手还没撒开对方呢先躲那茶壶，惊恐的看着叶婉清。 温雪晴第一个反应过来：“你这是做什么！” 语气中隐隐带了怒意。 这两个姑娘，伤着谁都不是好交代的，她怎么做事如此冲动？也不想想最后伤了人别人还是只会责怪她，而不会惦记着她是为了劝架。 叶婉清抬抬手：“母亲别管，这件事交给我。”说罢示意云嬷嬷将温雪晴护着往后退退，自己上前，也不管脚底下是不是有碎片，横竖刺不破鞋底，就这么踩着走过去。 两个姑娘直眉楞眼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只觉得叶婉清那一脸杀神的表情很吓人。 她背着手，个头其实也只是比两个姑娘没高多少，看着就是强势的不行：“怎么不打了？接着打呀？” 许瑶兮仗着自己是嫡出的身份，又是客人，谅叶婉清也不敢怎么她，咬牙甩锅：“她先动手的！” 叶婉清没理她，叶佩云不服：“谁让你先指我的？你手指头都要戳我鼻子上了还不许我打开啊？” “指你一下怎么了？我看得起你才指呢！” “无礼的东西，亏你还自诩是嫡出，原来你许家就是这么个家教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又吵起来了，叶婉清就这么背着手冷眼看着，一言不发，温雪晴看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又担心叶婉清站在碎片上会伤着自己，试图上前阻止，叶婉清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温雪晴无奈退回来。 这女儿嫁了人之后就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有时候她强势起来，连她这个当娘的都想打退堂鼓。 两个姑娘吵了一阵儿意识到不对劲，忽然争吵声就戛然而止，一起扭头看着叶婉清，叶婉清扯起唇角冷笑：“吵啊，接着吵，我不说停不许停。” 谁不知道她这是在说反话，两个人倒是真的不敢继续吵了，可谁也不服谁，看对方的眼神是恨不能把对方给吃了。 叶婉清挑眉，尾音上扬的嗯了一声：“吵啊？” 两人更不敢出声了，叶婉清忽然就提高了声调：“我说话不管用了是吗？我以摄政王妃的身份命令你们，吵，继续吵！我不说停谁也不许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待客之道 叶佩云还好，好歹和叶婉清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可许瑶兮才只有十三岁，平日里在家娇生惯养，大家伙都纵着她，哪里见识过这个阵仗，这一吓就给她吓的一哆嗦，再一听叶婉清把王妃的身份都抬出来了，一个憋不住就想服软。 可看看叶佩云，想想自己一个堂堂正正的嫡出凭什么比叶佩云这种小娘养的先服软，于是又忍住了，也憋着不说话。 叶婉清看得出两个人都是什么心思，都在等对方服软，她点点头，“行，不吵了是？那就跪下，反省自己错在哪了。” 许瑶兮一听要罚跪，就先放开了叶佩云，自己退开一步好让她跪的方便。 一面还不忘了冷嘲热讽：“瞧，这就是你冒犯嫡女的下场，连你的嫡姐都要罚你的跪，看你还长不长记性！” 她才刚说完，叶婉清就扭头冲着她：“你也跪下。” 许瑶兮不服：“表姐，凭什么我也要罚跪啊，明明是她有错在先！” “是吗？”叶婉清冷冰冰的反问，温雪晴总惦记着许瑶兮是客人，还想阻止，叶婉清根本不理会，“母亲别管。许瑶兮，你觉得你从头到尾就没有错是吗？” 许瑶兮别的时候耍赖的本事还是很有的，但在叶婉清这时候的强势面前她就硬气不起来了，上下牙来回错，噘着嘴呼呼喘气，就是没有底气说出来就是两个字。 “既然不敢说自己绝对没有错那就是有错，有错就要罚跪，好好反省自己，跪。”她往地上一指，丝毫不留情面。 许瑶兮都快哭了：“表姐，我怎么说也是国公府的客人，哪有这么对待客人的。” “客人？你见过客人这么对待主人的？”她冲着叶佩云一扬下巴，叶佩云被她撕扯的头发乱了，嘴角还青了一块，不过许瑶兮也没占到便宜，一只衣袖被扯烂了，胳膊上还留着几道抓痕一个牙印儿。 叶佩云见叶婉清替自己说话，得意的仰起头来，叶婉清立即又掉头打压她：“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和家里的客人打起来，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日后嫁了人成了当家主母也准备用这样的方式待人接物？这幅样子如何能服众！” 堵的叶佩云抬了一半的头又重新低下去。 叶婉清拿脚把茶壶碎片踢到一边去，往湿漉漉的地方一指：“要么就过来跪下反思自己的错误，要么就两个人继续打，打死了为止。” 她这也太不靠谱了，许夫人还在这里呢，真的罚跪了许瑶兮，许夫人过来要领人可怎么交代？ 温雪晴还是忍不住道：“算了，人都已经拉开了，小姑娘家哪有不起摩擦的？你从前不也……” 她话说了一半被叶婉清不留情面的眼神给顶了回去，剩下的也不想说了。 打死了是不可能的，罚跪也是不可能的，许瑶兮灵魂拷问：“表姐，你凭什么罚跪我？” 凭什么？ 叶婉清再次觉得身份地位有时候很好使：“就凭你冒犯本妃，怎么样，够不够？” “你！我……”许瑶兮给憋死了说不出话来，冒犯王妃这个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能叶婉清不会怎么样，但谁没听说过顾景行铁碗的手段，谁不知道他那些活阎罗鬼见愁的名号，若是叶婉清吹吹枕边风，让顾景行出手找她麻烦，还真就不只是罚跪就能解决的。 板著她都得偷着乐了。 没奈何，许瑶兮只能老老实实过去她指定的地方跪下，依旧满肚子不服气，看看身边的叶佩云也过来跪下了，更绝的丢人，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会和自己这么看不上的人一起罚跪。 她觉得往后都要抬不起头来了。 叶婉清背着手，绕着两个人慢腾腾的走，一面慢腾腾的说：“罚跪的意义不止在于罚跪本身，只是让你们在惩罚中反省自己究竟错在哪了。” 才说了一句，外头许夫人匆匆赶来，已经听说了这里发生过的事儿，倒是没想到叶婉清竟然真的敢罚跪她女儿，顿时有些愣住了。 就她这么愣神的功夫，叶婉清见了她也不行礼，继续训话：“本妃一向认为无风不起浪，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人既然能打起来，必然是有原因的，二位都是大家世族的千金小姐，如市井泼妇般撒泼打架，自以为像个什么话？” 许夫人从听见本妃两个字开始就意识到自己应该闭上嘴别插话了。 她拿着王妃的身份在这里训话，许瑶兮被她罚跪也是许瑶兮的荣幸，因为这个时候她代表的是顾景行，那可是铁打的皇亲国戚，实实在在当今皇上的亲叔叔，别说罚跪，就是要你的命，也得老老实实交出来，还不能有怨言。 叶婉清很满意许夫人的懂事，继续绕着两个人转圈：“二位都是我的妹妹，自家姐妹不分亲疏，日后出了门旁人少不得提起你们二人的姐姐是王妃，若还像今天这般行事，人家也少不得说一句连王妃的妹妹都这个德行，看来这身份也不能代表什么。敢问一句二位妹妹是想听到这样的评价？” 两个人都是极其看重身份的，不管是叶佩云还是许瑶兮，都不希望跌了身价，叶婉清抓准了两个人的弱点说，一捏一个准。 “不要觉得出身够好就能代表一切，日后不论是嫁人还是出去做事待人接物，别人更加看重的还是你们的品性品德。若是品行难以服人，日后你们的婆母瞧不上你们明面上不会怎么样，背地里给你们穿小鞋有的是招儿，日积月累下来受不了了一并发作一场反而正中别人的下怀，说一句你失德，犯了七出之条，丢了家门脸面，把你休了都是应该，你都没地方说理去。因为别人两只眼睛看见的就是你失德，至于背后那些细节，谁还能去探究不成？” “就例如方才的事儿，别人看不见你们为什么要打起来，只看得见你们打起来了，这就是极大的失态。了不起劝一劝别打了，更多的人只会暗地里躲着瞧热闹，瞧够了茶余饭后拿来当个笑料谈资与人说闲话，一来二去你们的名声就毁了，还想嫁个好人家？做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能镇住妹妹的姐姐 甚至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在渐渐融入这个时代，放在以前她整治别人可不会拿着这种东西来说事，但现在，她说的比谁都溜。 本来在门外还对叶婉清多少有些怨怼情绪的许夫人这会儿反倒舒服了，非但不怨怼，反而还觉得感激她。 许家男娃多，许瑶兮这个姑娘反倒成了个宝贝，她自己也知道宠坏了她，但也狠不下心来管教，总想着姑娘留在眼前的日子没几年了，宠着就宠着，等到了那一天再说。 没想到临了了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眼瞅着叶婉清这么两句话砸下去许瑶兮屁都不敢放一个，许夫人说实话是有点震惊的。 要知道在家里，任由谁出面对付许瑶兮都不会有这个效果，她撒撒娇哭两嗓子大家伙都就心软了，原本还要训斥的话就说不出口，许瑶兮躲过了训斥依旧潇洒任性。 哪能像现在这样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听你教训她。 况且叶婉清说这话，许夫人听着觉得也是挑不出理来，若是她自己，也会这样说，但女儿未必能听。 她是个很会抓机遇的人，若是眼下能有个人管得住这个野惯了的姑娘其实也是个好事儿。 叶婉清这个点抓的其实很尖锐，说到这里两个姑娘都已经听进去了，只不过心里依旧不能轻易平静下来，想想刚刚的经过，依旧还是谁也不服气谁。 她转了几圈，说完了这些，又换了个方向继续转圈，接着训：“现在依旧觉得自己没错是，都觉得和对方服个软握手言和丢脸是？韩信能忍胯下之辱，越王勾践尚能卧薪尝胆，你们两个姑娘家连这个都受不了？日后准备怎么管起来一大家子？遇到事儿了怎么处理？是自己出去和人掐架还是领着家里的下人出去和人掐架？” 叶佩云低着头，裙子湿漉漉的，又跪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说实话这滋味不好受。她虽是庶女，但从小也没吃过苦，叶汉海因为宠爱石姨娘，她也跟着沾光不少，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比别人家的庶女高出一截子。 唯独一个名分上，叶汉海再怎么也不能在这一点上弥补她。 石姨娘天天想着逼死了温雪晴自己好被扶正，到头来人都被赶出去，她反倒因祸得福，没了生母过继到了嫡母名下，还真成了嫡女了。 这种无奈之下的改变导致的结果就是别人根本不愿意承认她的身份，起初她只怨怼自己出身不好，怨怼别人总是忘不了她是石姨娘生的，直到今天听了叶婉清这一番话，幡然醒悟。 以德服人才是最要紧的。 再加上之前叶婉清同她说过的那些话，她明白了叶婉清的用意，想要成为人上人就得吃得苦中苦，还得忍得下辱中辱，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人活着，就还有机会找回脸面。 她说得对，今日她和许瑶兮打起来，别人就只能看见她在打架，即便是知道了打架的因由也只会嘲笑她，人家说的是事实啊，她本就不是正经嫡女，连这个都受不住，心眼是有多小。 但若是她换一种方式去处理，落在旁人眼里就只会是另一种画面了。 叶佩云不愧是石姨娘养大的，有些方面变通起来还是很快的，至少比许瑶兮快的多。 那头叶婉清还没说完，叶佩云自己已经想通了，一咬牙，心一横，竟先开口道歉：“许姑娘，对不住，方才是我冲动了。” 许瑶兮一愣，瞪着眼睛看着她，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就连叶婉清都有点意外她会这么快就开口。 她以为至少也要等自己说完了再各个击破，才能让她俩握手言和的，看来她对叶佩云的了解还是不够，叶佩云比她想象中的聪明多了。 没等别人回过神来，叶佩云又继续道：“毕竟刚刚你说得对，在姐姐面前，我确实什么都不是，母亲不嫌弃我，愿意认下我，我应该感恩戴德，就算母亲因为姐姐回来了而不愿意见我，我也不应该有任何的怨言，就该老老实实的离开母亲的视线里，不来碍着母亲的眼。这一切全靠许姑娘你提醒我，不然我都不会注意到这些，我不光不该与你打架，我还应该谢谢你才是。” 一席话说出来，瞬间扭转了局面，成了许瑶兮不怀好意挑拨离间，而她从那个憋不住脾气和许瑶兮打架的人成了那个受害者，打架也是为了维护和温雪晴之间的母女情谊。 听着像是认错，可实际上把黑锅一点不留的全都甩到了许瑶兮头上去。 远处许夫人听着叶佩云这一席话说出来，忍不住暗暗摇头。 这个庶女看着也不是个好对付的，冲动的时候确实不用放在眼里，可一旦她冷静下来，倒也挺可怕的。 这一局，她不愿意承认也得承认，她女儿输了。 许瑶兮脾气大了些，可也不笨，高门大宅长大的姑娘有几个是傻子呢？家里后院父亲也有小妾，她也是从小看着那些女人明争暗斗长大的，不然也学不会这些明里暗里讽刺叶佩云的说辞。 可这一局被叶佩云占了先机，她不服气。 并不是掰不回来，她是吃亏在了脾气上，骄傲的嫡女不如一个地位低下的庶女能屈能伸，听得出来这是在甩锅，第一时间不是想着怎么应对，而是想着怎么夺回来这口气，抬手指着叶佩云就吼：“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挑拨你和姑母之间的关系是吗？就凭你有什么值得我挑拨的，姑母愿意将你收养那是姑母为人大度，你也不想想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配和我们这些正出身的争高低！” 许夫人已经跺脚了，这傻子！听出来了就想法子应对啊，直头愣脑的硬怼算什么本事？ 这话等于说把温雪晴也给摁进去了，旁边的温雪晴脸色也不怎么好，她心底还是提防叶佩云的，这一点必须承认，至少明面上要做到让人看得过去，话说的太明白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叶婉清不能由着许瑶兮继续说下去了，厉声喝道：“闭嘴！”她真是头大，这孩子是聪明，就是脾气太直太冲了，将来以后少不得会被人利用，会吃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各个击破 别的不说，但就是眼前叶佩云就利用成功了。 “不是我一碗水端不平，今日若不是你拿别人的身份说事，如何会有后面这一系列的事端？” 她实在是不想把话说的太明白，她希望许瑶兮赶紧的道个歉，明面上就算完事儿了，私下里她再好好劝劝，让许瑶兮明白柔能克刚的道理。 并不是天底下所有人都会像她家里人一样宠着她惯着她。 成长环境不一样，造就出来的性格果真也天壤之别。 许瑶兮还想说什么，叶婉清强势给她压下去：“本妃说话你听不懂吗？别人都已经认错了，你不但要原谅，还要为你犯下的错误道歉！” 许瑶兮咬着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倔强了半天还是拗不过本妃两个字带来的震慑力，委委屈屈的道歉了：“对不住，云姑娘，是我的错，我不该说你的身份的事儿。” 叶佩云明知道她不是真心实意的，但她只要说出来了，那就泄了这口气，她满意了，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来：“没关系的，姐姐说的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也不该因为你说了实话就同你置气的。” 许瑶兮这亏吃的：“你！” 叶佩云只冲着她笑，反倒更气的许瑶兮直接哭出来。 叶婉清看不下去了：“你也少说两句，你觉得很了不起吗？” 末了又弯腰亲自将两个人扶起来：“都累了，去换身衣服。” 许瑶兮扭头就跑了，硬是和许夫人错身而过，许夫人拉都拉不住她，颇感无奈。 叶佩云是真把叶婉清的话给放在了心上，起了身还不忘了礼数，对着温雪晴福了一福：“原是想过来给母亲请安的，没想到生出这许多事端来，是女儿的不是，还请母亲责罚。” 温雪晴哪里还能责罚她，除了装好人她也没别的选择，让她赶紧的回去换衣服，还特意吩咐了云嬷嬷亲自将她送回去。 两个人都走了，叶婉清才抽出空来过去和许夫人说话，到了跟前先行礼道歉：“对不住舅妈，我责怪了妹妹。有舅妈在，这事儿原不该我来做，越俎代庖了，舅妈若是不痛快，尽可以责罚我。” 许夫人此时心情也是复杂的，心疼女儿也是真心疼，感激叶婉清也是真感激，客气该装还是要装的，忙拉了叶婉清直起身来：“你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愿意教训她那是她的福气，寻常在家我也时常责骂，她从来也听不进去。日后啊她要是再有什么不对付的地方，你也不用客气，就狠狠的训斥，让她长记性才好呢。” 聪明人听话听音，话说的要漂亮，意思也不能落下，越俎代庖这么一回也就够了，到底不是叶家的人，只是沾着亲，要是真的出了下回，就别怪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了。 叶婉清明白的很，也不得不把话说开：“那哪能呢，妹妹怎么也是个金尊玉贵的，舅舅和舅妈捧在手里的宝贝，刚刚也是瞧着两个妹妹打得不开交碰着了母亲心急了，不得已说了这么一回，如今冷静下来心里想想也实在是觉得过意不去，还想着回头去跟妹妹道个歉，让她好生消消气呢。” 许夫人笑哈哈的拍她的手：“快别开玩笑了，哪有让姐姐跟妹妹道歉的呢？何况她再怎么金贵也金贵不过你这个王妃去不是？而孩子脾气拗冲撞了你，我们这些小人物也得仰仗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保住一条小命才是。” 再演下去就没完没了了，叶婉清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亲自把人送走了，最后回头才过来跟温雪晴道歉：“方才是女儿态度太强硬了，母亲可有生我的气？” 温雪晴叹了口气，颇为无奈，但她做的也不能说不对，只能说方式方法有点过激了。 偏偏当时那种情况下，重症用猛药，不下狠手的话还真止不住那俩打的拉不开的小姑娘。 她只摇摇头，没说什么。 底下人利索的上来把一地茶壶碎片清理干净，水泽也清理了，地上湿乎乎的一片被抹的剩下薄薄一层，很快就会被风干。 叶婉清最怕温雪晴这幅样子，不咸不淡又不说话，她吓着了，上前扑通一声就跪下，“娘……” 处理事归处理事，她是真的害怕温雪晴生她的气，她太害怕失去母爱了。 温雪晴看她这幅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了，伸手将她拉起来：“这是做什么，还在信期呢，地上凉，伤了身子怎么办？” 叶婉清扭着身子挣扎：“娘不说不生我的气，我就不起来。” “好好好，不生气不生气，你先起来再说。”温雪晴被她弄得没办法，叶婉清觉得她这是在哄她站起来，噘着嘴看着她，眼眶都红了。 温雪晴无奈极了：“你做得对，但也有些过于冲动了，今个儿你舅妈是没好意思明着跟你发脾气，也是她头脑清醒知道你是为了你表妹好，但凡你舅妈是个不清醒的，就你舅舅家宠爱你表妹的那个劲头，今日这事儿你就不得善终。” 她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叶婉清总算是觉得松了口气，说出来好，不然憋着就是个毒瘤，越留着越烂的深，到最后一大块挖出来也会留下一个长不好的窟窿，那时候后悔也晚了。 趁早治，疤痕都不会有。 她点点头：“娘教训的是，是我冲动了，往后遇到这种事我会斟酌再三再办的。不过娘在这里，就算舅妈不跟我善罢甘休，娘也会想办法的对不对？” 忽然变得嬉皮笑脸，温雪晴觉得拿她没办法，想想这样不拘的性子其实也挺好的，至少不会因为一句话就记上仇，也好哄。 “先起来。”她再拉，叶婉清就听话的站起身来，坐到她身边去蹭蹭，过了一会儿又道：“我想去看看表妹，她脾气这么冲，这会儿一定气坏了，指不定在屋里怎么哭呢。” 温雪晴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千叮咛万嘱咐才放她过去。 许夫人在屋里哄女儿，许瑶兮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就是停不下来，叶婉清才走到门口，屋里就一个茶壶砸出来，摔了个粉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直男哄妹 幸好叶婉清躲得快，不然碎片崩脸上非破相不可。 她避开地上的碎片进屋去，刚刚为了装逼踩着茶壶碎片，嘴上不说，其实脚底下疼得要命，出血倒是不至于，就是硌得慌。 这会儿她可不想继续装逼了。 许夫人见她进来，有点意外，没想到她还会来，也不知道她的来意，只干笑了一下，叶婉清福了一福：“舅妈，我惹了表妹生气，总该来哄一哄。” 许夫人也是个做娘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护着许瑶兮的，生怕叶婉清再来一出刚刚那样的事儿，这会儿听说她是过来道歉哄人的，才尴尬的一笑放开了手：“那就有劳你了。” 她也不放心，但她自己又哄不好，解铃还须系铃人，叶婉清自己愿意哄，那就让她哄。 许瑶兮丢人丢到家了，见了叶婉清觉得更丢人了，根本不想搭理她，屁股一转对着她坐着继续哭，声音老大了。 叶婉清抹了把汗，真热啊。 “生气了？”这简直是问了句废话，她其实也不是个会哄人的，骂人的本事倒是一大把，小时候跟着师兄长大，一块领着街头巷尾的男孩子造孽，没少学粗话。 后来大了点，学着安静了，才渐渐有了女孩子的样子，童年上树捉鸟下河摸鱼的日子刻在她的骨子里，有时候她的行事作风也有些男人化。 比如哄人，特别直男。 想了半天，就只憋出来一句：“别生气了。” 许瑶兮哭声更大了。 叶婉清扶额：“你说你哭什么啊，我不也是为了你好吗？” “你放屁，你就是向着你自己的亲妹妹！我这个表妹在你眼里算什么，什么一家子姐妹，你还不是亲疏有别？你走，你不要理我！” 她嚷嚷的好大声，就差没动手打人了，叶婉清觉得此情此景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跟丈夫撒气。 “那我光骂你了？我没骂她？”叶婉清反问。 这下更是点燃了炸药：“可你先骂我的！”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以后我不骂你了行不行？”好歹她还没忘了自己也是个女人，这种时候跟女人，还是个没长成的女人讲道理简直就是作死，还不如顺着她说，她说你错了那就是你错了，你没错你也错了。 就完了。 许瑶兮哭哭唧唧的，开始蹦蹦闹腾，说叶婉清偏心，叶婉清就承认自己偏心，说叶婉清故意气她，叶婉清也只能承认，说叶婉清这个那个，叶婉清照单全收，等许瑶兮脾气发泄的差不多了，哭不出眼泪了，起身去给她倒了杯水。 她哭的时候浪费了许多水，这会儿是真的渴了，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 叶婉清看着她喝水，自己也渴得要命，她还大姨妈呢，血条持续掉中，又叽叽歪歪说了半天，嘴皮子早就说干了，谁给她倒杯水喝啊。 “不生气了？” 许瑶兮要面子，其实撒够了气就没事了，但就是嘴硬：“生气！” 然而也憋不住自己都笑了。 叶婉清放软了脊梁骨瘫了，可算是解决了这个祖宗。 “我也是为你好，你很聪明，就是太冲动了，如今这是在家里，你就是把天捅了个窟窿也有人替你兜底。但你自己想想，等有朝一日你嫁了人，不日就会做母亲，你就要成为为别人兜底的那个人了，还这么作天作地，遇到事儿能看明白却非要直通龙的顶上去把自己撞个头破血流，何苦来哉？还不如学会转弯，迂回一些才是正经。” 许瑶兮其实道理都明白，但她就是这个脾气，她觉得不服气，觉得自己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叶佩云不过一个庶女罢了，能有什么了不起。 她噘着嘴：“可她不应该污蔑我挑拨离间。” “要听实话吗？你说的那话在她眼里，在别人眼里，确实是挑拨离间，所以你知道为什么她敢用这样的方式道歉博同情了吗？因为你给她留了把柄了。所以凡事要想清楚，话到嘴边留一半，别给人留下把柄。” 如今许瑶兮冷静了不少，其实也能听进去了，仔细想想叶婉清说的也没错，她说那话的本意就是为了嘲笑叶佩云，还故意抬出叶婉清这个真正的嫡女和她作比对，就是为了踩她一脚。 踩是踩成功了，结果被叶佩云在最后关头反将一军，严格来讲还是失败。 “你就不该去撩拨她。”叶婉清摸摸她的头，“她跟你可不一样，她生母是个受得住委屈弯得下腰的人，她是跟着生母长大的，这些年来耳濡目染，她可不觉得低头弯腰是个什么丢人的事儿。在她眼里，只要能达成目的，手段无所谓，脸面丢一时不要紧，最后都能挣回来。你能吗？” 许瑶兮老老实实的承认了不能。 她的脸面，一时半刻也不能丢，丢了就受不了了，哪怕后面还能挣回来，那为什么不能一直保持的好好的呢？为什么半路要丢一丢呢？ “所以啊，在这一点上她比你强。哪怕我说这话你不爱听，我也还是要说，她确实比你强，能屈能伸，你要向她学学，明白吗？” 许瑶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道理好懂，做起来难，她都已经十三了，性格脾气都养成的差不多，一时半会想改过来不容易，往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叶婉清忙活了半天，自己也累得不行，劝人点到为止，说多了只会招人烦，她还要去看看叶佩云。 叶佩云留在石姨娘住过的院子里，当初温雪晴怕她天天看着熟悉的环境睹物思人，想过要给她换个住所，被她拒绝了。 云嬷嬷在给她的唇角上药。 她静静的坐着，可那双眸子里偶尔就能闪过那么一两下带着杀意的光亮，看的云嬷嬷心头发颤。 这姑娘现在看着好像柔柔弱弱的，日后只怕也能长成个狠人呢。 “若是疼，就说出来，奴婢下手轻一点。” “我没事，嬷嬷能来为我上药我应该感谢嬷嬷，毕竟是贴身伺候母亲的人，来伺候我，也是屈尊了。” “瞧姑娘这话说的，为奴为婢的人伺候哪个主子不是伺候，什么屈尊不屈尊的，没有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明摆着的利用 叶佩云自嘲的笑了：“一个奴生的也算主子？” 云嬷嬷心头一颤：“姑娘可不要妄自菲薄，姑娘的父亲是敬国公，母亲是敬国公夫人，何来奴生的一说？” 她跟在温雪晴身边，心里也知道叶佩云的心结，别人都不愿意承认她，她自己也为此感到自卑，生母是谁这件事无可改变，内心深处又有着压制不住的高傲，想要改变自己的人生。 不想像生母那样卑微的屈居人下，去讨好嫡妻，卑微的等着自己出头的那一天，结果到头来被人算计了，什么都没有。 云嬷嬷在经历了今天这一出之后对着她是万分小心，到底石姨娘是被叶婉清给算计出去的，虽说她自己也作死，难保叶佩云不会记恨上温雪晴和叶婉清母女两个。 想想她生母是怎么对着温雪晴奴颜婢膝的演了那么多年。 上好了药，云嬷嬷不想在这里多留，起身告退出去，刚巧在门口遇上了叶婉清过来，行了个礼便继续离开了。 叶佩云见她过来，只喊了一声姐姐。 叶婉清憋不住了，过来一坐下就提起茶壶倒了杯水给自己灌下去，渴死人了。 见她在自己这里这么不见外，叶佩云眼神有点复杂。 “看什么，我喝你一杯水你心疼了？”叶婉清喝的有点急，喝完了大喘气。 叶佩云说没有，但她觉得姐妹俩并没有好到这份上。 “你想说什么？” “姐姐究竟为何要帮我？”她心里清楚的很，她生母是怎么把温雪晴的身子一步一步摧垮的。 既然叶婉清在最后一步力挽狂澜把温雪晴救回来了，导致了石姨娘的计划失败，按说她应该同时恨上她们母女两个。 她还帮她。 “你觉得我有什么算计？针对你的？”叶婉清问道，问完了自己又回到，“确实有，反正我说没有你也不会信，所以我直接承认，我想拉拢你。” 她这么直截了当，叶佩云反而不知道怎么接招儿了。 这些年来她在石姨娘身上学到的都是怎么虚与委蛇，怎么迂回，叶婉清一旦直来直去了，她就蒙圈了。 还能这么玩？ “当然我现在还没想好把你拉拢过来有什么用，但先这么做了再说，早晚有一天你会排上队我有用的用场的。女孩子么……”她摇摇头，有些心酸，“对一个家族来说最大的用处就是嫁人，日后你的夫家就是国公府的助力，也是我和王爷的助力。” 她这么聪明，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叶婉清也不想多费口舌了。 现在就当是投资，日后她自己看着回报。 叶佩云深吸一口气，因为这个动作挺起了胸膛来，如果她要这么利用她，倒也不是个坏事，至少可以保证以后她的婆家门第不会低，其次可以保证她嫁过去就是正头夫人而不是给人当妾侍。 这让她觉得有了希望，似乎前途也没有自己想想的那么不堪。 “话我给你放这儿了，你好好想想。”叶婉清大早上起来里里外外这么折腾了一顿，早饭还没吃，刚开始绷着一根弦也不觉得如何，这会儿放松下来开始觉得眼前发黑了。 再加上刚刚在叶佩云桌子上灌的那一杯水是茶水，她开始有点醉茶了，得赶紧去吃东西。 才抄起筷子来张开口，还没咬下去呢，外头来人喊她：“王妃……” 叶婉清火气冲到脑门子，有完没完了！筷子从没合上的嘴里抽出来，极其不耐烦的问了句：“什么事儿啊！” 那人小意回到：“王府的福管家来了，说是给王妃送来驱寒的甜汤，王爷交代的。” 叶婉清一股子火气顿时不得不强行压下去。 “他人呢？” “东西放下就走了。”回事的人手里捧着一盅甜汤。 正巧叶婉清还没吃东西，饿着肚子呢，挥挥手让她把甜汤送上来。 那小丫鬟不敢招惹她，放下就走了。 送来的是银耳桂圆红枣枸杞炖的甜羹。 银耳炖的软软烂烂的，没两三个时辰的火候出不来这样儿。 算算时间，只怕是昨晚就炖上了。 叶婉清吃了一惊，他该不会是熬了一晚上没睡？就为了给自己炖这个东西？ 尝一口，入口即化，甜是真的甜，甜到心坎儿里的那种，想想这还有可能是顾景行亲手炖的，就更甜了。 她一早上别的啥也没吃，捧着把这一罐子甜汤都吃完了，糖分超标，多少有点腻得慌。 本想继续摊一天躺尸的，但这会儿觉得躺下去就能吐出来，总得做点事动弹动弹。 想了想决定做点吃的给顾景行送回去，就用他送来装甜汤的这个盅。 做什么还没想好，去后厨转了一圈，瞧底下小厮提着几尾鱼路过，临时兴起决定炖鲫鱼豆腐汤。 鲜美又滋补。 既然是给顾景行的，那自然不能假他人之手，叶婉清亲自守着炉灶扇扇子盯火候，本来外头就热，厨房更是热的像蒸笼。 她守着炉灶，头上的汗哗哗的流，她打着扇子扇炉子，莺歌在旁边打着扇子扇她。 本来莺歌说要替她看着的，叶婉清不许，就只能出这么个招数。 前头温雪晴找了一圈没见着她人，听底下人说她去后厨了，鱼汤是给王爷炖的，温雪晴就站在厨房门口瞧了一会儿，她从前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竟然学会了下厨了。 说实话她有点担心顾景行的胃…… 恩爱是好事儿，可千万别要了王爷的命才好。 不过后来鱼汤的香味出来，温雪晴闻着这个味道，觉得香气如此，大概进了嘴也不至于太差，原本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横竖好坏都是他们小两口的事儿，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做娘的，还是少插手的好。 退回屋里，云嬷嬷感慨：“早先还真没想到能到这一步。” 毕竟成亲前，叶婉清不止一次因为顾景行不上她的勾跑回来哭来着，那时候顾景行对她多厌恶啊，这会儿能这么恩爱，可见还是缘分在里头。 温雪晴笑笑：“总是孩子们的造化，你看看我，这些年了从来就没想过给国公爷炖鱼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自有儿孙福 云嬷嬷深知这份心酸，两个明明没有什么感情的人却要因为权利政治的纷争被硬生生绑在一起一辈子，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悲剧。 男人还好一些，至少他们还有资格纳妾，若是有心爱的女人，抬进门来做小妾起码也能日日厮守，可温雪晴呢？ 这一辈子搭进去了就是搭进去了，她什么选择都没有，也没有后退的余地。 跟在温雪晴身边这许多年，云嬷嬷惯会想辙安慰她的：“咱们府里多少下人，国公爷想要喝鱼汤，又哪里用得着夫人亲自动手呢？” 温雪晴知道她这是在安慰自己，这种空余了心酸的安慰对她来说丝毫起不到作用。 她笑道：“你是最会宽慰我心的，我只不过是个国公夫人罢了，婉儿可是王妃，王妃能使唤的下人何尝比我少？” 不也是亲自炖鱼汤？ 何况从前她还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如今却学会了炖鱼汤，若说这本就不是个多难学的功夫倒也算了，她还学着做女红了。 若是换了从前，她哪里是这种坐得住的人。 云嬷嬷叹气，她有时候就是活的太明白了，知道自己没有的选择，所有的念想就都断了，只一心盼着自己的女儿能过得好，就都圆满了。 那她自己的人生呢？ 可若说她聪明，却又没能看清石姨娘这些年来的狼子野心，还真心实意的将她当姐妹对待，到头来如果不是叶婉清发现了石姨娘的阴谋诡计，又发现了敬国公对这一切的不理不睬，她如今是不是还有命活着都是两说。 温雪晴伸出手来让她搀着：“咱们走。” 小辈自有小辈们的活法，他们过得好与不好，老一辈的干预了又能有什么不一样呢？ 她不是很想回房间去，转了道去小花园里散心，如今正是好时候，繁花似锦开了个满园，温雪晴反倒更爱去那僻静处走走，忽地察觉前头假山后头有响动，警觉顿住了脚步厉喝一声：“谁在那！” 云嬷嬷下意识上前将温雪晴护在了身后。 原想着做不过是府里的下人，或者是园丁在这里修整花园，但主仆两个一路说说笑笑的过来，这么大的动静总能察觉到。 远远见了主子要么行礼要么趁早避开，这么鬼鬼祟祟的在这里总不正常。 没想到出来的却是叶佩云。 她本在这里躲清静的，结果温雪晴来了，她见躲不过，不得已才现身，上前行礼：“给母亲请安，搅了母亲的清静，实在是女儿的不是。” 见是她，两人都松了口气，云嬷嬷也给叶佩云微微蹲身行了个礼，复又退回去温雪晴身后站着。 温雪晴温柔上前；“你在这里做什么？” 叶佩云结结巴巴：“没……没什么，就是瞧着这里的花儿不错，所以来瞧瞧。” 那也用不着躲着她啊，她低着头，温雪晴瞧她眼睛好像是哭过，就知道她只是躲在这里哭，自己这么突兀的过来反而打扰她了。 至于她为什么哭，她没问。 温雪晴记得不久之后就是石姨娘生辰了，她都能记得的事儿，叶佩云当然也能记得，她为什么哭也就显而易见。 她随意寻了个借口离开了，并没有过多理会叶佩云。 出了花园云嬷嬷才问道：“我瞧她那样子，仿佛是哭了？王妃的意思似乎是要拉拢她为己用，这个时候正是个好机会，夫人怎么不加以利用呢？” “她确然是哭过了，你可知道她为什么哭？”温雪晴把自己的猜想解释给云嬷嬷听，“她还不想让我看出来她哭了，只能说她不想让我知道她在思念生母，我又何必让她难堪？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回头给她个旁的恩典，一样能收买人心。” 云嬷嬷恍然：“原来夫人是这么个打算，我也真是年纪大了，自愧不如。” 温雪晴拍拍她的手，在其位谋其政，她又不是处在她这个位置上，底下也没有别人的女儿要养，自然也不会像她这样操这许多心。 云嬷嬷又问道：“那夫人打算给她个什么好处？” 给什么，自然是想要什么给什么，正中下怀永远都是最合适的。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陪我上前头去一趟。” 一直以来夫妻两个都没什么交集，除了有事的时候，所以温雪晴主动来找他，叶汉海点过头见过面第一句话就是：“有事？” 温雪晴过去坐下：“是有一桩事要说与国公爷知道，过几日就是妹妹的生辰，她去了庄子上也有日子了，云儿自从她走了之后就没见过她，我想着不如就让云儿去庄子上和她见一面，到底是生身的母亲，云儿嘴上不说，心里必然也想念的紧。” 纸上行云流水的笔尖一顿，一坨墨迹摊开，废了一幅字，叶汉海眉头微皱把笔放在了笔搁上架好，又抽走了刚刚写坏了的字揉成一团扔了出去，这才有功夫抬起头来。 这个过程中温雪晴始终在耐心的等待他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多少年来夫妻之间的相处总是这样不冷不热，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或者说，死心里，只要不期盼着在他这里得到什么关注或者惊喜，他悲或他喜，于她来说都无太大区别。 叶汉海表示很疑惑：“怎么忽然想起来这个。” 依旧还是淡淡的口气。在他眼里，人做每件事都是有目的的，当初把石姨娘赶出去的时候那样决绝，一点余地都不留，虽说事情是叶婉清做的，他不信处在温雪晴的地位她会一点授意都没有。 别说石姨娘演了这么多年，安知温雪晴又不是演了这么多年。 温雪晴实话实说，把花园里的事情说了一遍，叶汉海不置可否：“她不小了，想见的话，自己会来同我说。” 她一哂：“爷总是个男人家，大概体会不到小女孩子的难处，如今她在我手底下讨生活，怎么会让我知道她心里心心念念惦记她的生母？” 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想到了叶汉海会说什么，再怎么冷漠也是十几年的夫妻，该有的了解还是有的，所以她在叶汉海提出疑惑之前自己先给出了解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心机丈夫 她说：“纵然我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但云儿懂事，保不齐会觉得我能这么想，索性不给我增添烦恼，也是为了日后寻婆家时我能给她留一条生路。既然孩子懂事，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会苛待孩子，所以来请爷一个示下。” 叶汉海眉头略略舒展，但也没有完全铺平，在他看来，如果不是温雪晴表现出来叶佩云思念生母她会介意，那叶佩云为什么会想这么多。 现在来找他说这些，无非是想装个好人罢了。 他不是个心里想什么都会挂在嘴上的人，他一贯不爱让别人知道他心里的真实想法，所以只点点头：“知道了。” 剩下的温雪晴也没问，他知道了就行了，她的任务就完成了，该安排的他会安排，与她再没什么关系。 以她的了解，这个人有了什么安排除非是需要她一起配合的，不然也不会和她多透露半个字。 有时候在他这个丈夫眼里，她这个做妻子的就像是外人。 但她也不在乎了。哀大莫过于心思，她的心思本来也就不放在他身上，自然也不指望从他这里能得到点心思放在她身上。 前脚温雪晴一走，叶汉海后脚就吩咐江明，让把叶佩云叫来。 叶佩云长这么大，叶汉海对她比对叶婉清上心不假，但她也没进过父亲的书房，这回这么隆重的被喊过来，她有点忐忑。 叶汉海换了张面孔，与在温雪晴面前的冷漠判若两人，甚至还让人给她上了果子蜜：“在我面前不用这么拘礼，今日我们父女叙话，你坐。” 他自己还站着，叶佩云从前见他都是在后院，都是他坐下了才敢坐下，来了书房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气氛，她紧张，也不敢在他站着的时候自己就坐下。 叶汉海也不强求，依旧背着手站着，背对着她，看着占据了整面墙的大书柜叹了口气：“你恨我么？” 叶佩云吓了一跳，本来还闻那果子蜜香甜的味道想去尝一口的，一听这话吓得缩回了手：“父亲……说什么？” 他转过头来，面有愧色：“若是当初我不松口，你娘原不用离开国公府的。” 叶佩云再次愣了下，心底被击中，钝痛涌上来，在叶汉海面前也没多加遮掩，脸上就有了复杂的情绪。 “你的嫡母到底是我的正妻，我在朝为官，后院失火，被言官弹劾一本宠妾灭妻于我仕途不利。若是我跌了，日后你姐姐横竖已经是王妃了倒无所谓，可你却难寻到一个好婆家。” 他也爱说话说一半，剩下的就让别人自己去悟。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让你娘离开是为了保证我自己仕途一片光明，保证我的仕途就是保证你的前途保证你能找一个好婆家。 绝口不提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 叶佩云本就心里不安，又想念石硕，加上前几日连番有人在她面前提起以后找婆家的事儿，这会儿思路就被叶汉海给带歪了，只想着自己身上，觉得叶汉海这么做是迫不得已，她和她娘，一大一小总要保一个，只不过她爹选择保她。 这也让她没有办法恨她爹允许了石姨娘去庄子上这个操作。 叶汉海把小女儿的心思拿捏的死死的。 “我记得过几日就是你娘生辰了，”在国公府这样的高门府第，称呼都是有规矩的，叶佩云只能称呼石姨娘为姨娘而不是娘，叶汉海这样称呼也是为了收买人心，“自从她离开你就没见过她，等她生辰的时候，你去瞧瞧她。” 叶佩云惊喜抬眼，连礼数都忘了：“真的吗？我可以去看看我娘？” 他点头：“她毕竟是你娘，我已经对不起她了，不能再对不起你。迎她回来不太容易，但让你去看看她还是不难办到的。” 他露出一个父亲才会有的慈爱的笑，摸摸叶佩云的头：“过几日我替你安排，就当是去庙里上香，跟着你去的人都是我的人，旁人自然不敢说什么。” 叶佩云又是惊喜又是感动，一包泪噙在眼眶里打转了，矮下身子去就给叶汉海行了个大礼：“女儿多谢父亲！” “去。” 三言两语，只字不提温雪晴，好人都让他做了，叶佩云全然蒙在鼓里，并不知道这背后都经历了什么。 一出门冷不丁撞上一个人，她看清是谁后忙行礼道歉：“不小心冲撞了舅舅，是我鲁莽了，还请舅舅原谅。” 这会儿心情好，认个错态度也端正，许宵鹤终究是来客居的，叶佩云又不是温雪晴亲生的，碰了一下他也不想计较，说了声没事让她走了。 叶汉海迎出来：“有事？” 许宵鹤确实是来找他有事的，两人进了屋里去谈话，倒也没人提起刚刚发生了什么。 晚间时许宵鹤回了自己屋里，闲来无事同妻子说起这件事，许夫人嗤之以鼻：“你这个表妹夫也是有点拎不清，被赶出去那个说难听点就是被休了，还惦记着做什么？横竖你表妹才是他正经老婆，他一双女儿的嫡母，让庶女去见一个被赶出去的贱婢，岂不是打嫡母的脸？” 许宵鹤忙嘘了一声：“你可小声些，这里还是国公府，你是想让人听见？” “怕什么，他敢做我不敢说啊？再说了我这是帮你表妹说话呢，你还不向着我，你哪头的呐！” 许宵鹤对夫人这个大嗓门算是服气了，一叠声的凑上去哄夫人消气，一来二去两人就凑做一堆，外头窗户上投下两人黏黏糊糊的影子，纠缠着倒下去。 复又起来一个人，呼的一声吹了灯，陷入一片黑暗，这黑暗中还会再发生点什么，旁人也就不得而知。 顾景行忙了一天才算是得了闲，如今叶婉清也不在王府，他忙的陀螺一般才没有闲工夫去想叶婉清，一闲下来就觉得千万只蚂蚁爬过心头，总忍不住想去国公府看看那个小妖精。 福忠捧着一个套了棉套子的瓷罐进来，“夜深了，爷可要用些宵夜？” 顾景行有些不耐烦：“拿走。” 福忠杵在那不动：“王妃熬了一个下午，整整一尾鲫鱼化的肉星也不见，才得了这么一份浓汤。原本差人送回了王府，可爷不在府里，这已经热过了一次才送来，再热一回就不是那个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两副面孔 他的话才说了个开头，顾景行人已经离了桌子，自己上前来接了瓷罐，先是掀开盖子闻了闻，随后整个都捧走了。 还嫌弃福忠：“怎么不早说？” 福忠挺委屈的：“晌午爷就说了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方才看爷忙完了才敢送进来……” 顾景行抬头看了他一眼：“越发会当差了，不许人进来打扰，没说不许送东西。” 福忠连声称是，看顾景行那样儿也不像是个用人伺候的，便自己退了出去，替他把门关上，省的鱼汤香味飘走。 以前他从来没有用宵夜的习惯，这会子倒是把这些鱼汤一次都进了，一滴不剩。 说实话叶婉清是下了实在功夫，做的有点多，这一顿灌下去怎么也有些撑了，顾景行心满意足，人虽然不在眼前，但想想她的手艺在肚子里，总算也是个慰藉。 次日早朝时，许宵鹤也出现在大殿上，既然人已经入京了，总要来上朝的，毕竟是太后的恩典，把人调回来。 太后也并没有加以掩饰，就在大殿上问了许宵鹤关于山东政务的一些问题，问完了隔着帘子还往顾景行那边瞅了一眼，看他站在那像是没事人似的，太后在帘子后头冷笑。 “你久不在京中许是不知情，如今咱们的摄政王大力推行新政，只还是在直隶地界上试行，山东一带尚未推行过去。这有一项就是效仿当年陈司空九品中正制的法子，由地方上举荐人才为朝廷所用，你在山东三年功夫，想必也有见识过山东地界上的能人异士？可有能堪当大用的，举荐给朝廷效力？” 谁看不出来太后这是在演戏，许宵鹤从先帝尚在是就受过太后恩惠，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人当然知道听话听音，他开始和太后唱起了双簧来：“回太后，臣惭愧，臣不知。” “哦？”太后声音透出不悦来，“你这个布政使是怎么当的，三年时间里连个有贤能的人都未曾见识过？” 许宵鹤拖着长腔：“回太后，朝廷选拔人才自有春闱殿试恩科等举措，不设门槛，民间有志之士皆可参加，凡有才者放榜时自会榜上有名。无才无德者要么落榜，要么直接连科举都不敢来参加，又能有什么才能堪当大用？” 太后点头，周围也有些官员点头称是，许宵鹤继续道：“话说回来，或许民间是有能人异士，或蒸得一手漂亮白馒头，或一网撒下去满满当当全是鱼虾，这些也算是本事，可朝堂大殿又不是菜市口，真让这些人来了，岂不是让天下人笑掉大牙？我大秦当真沦落至此，山乡野夫也能上金銮殿？” 这讽刺的有点不留情面了，大臣们脸上什么脸色的都有，但他们站的靠后，谁也瞧不见顾景行脸上的神色，唯独觉得他背影似乎带着阵阵寒意。 热的憋人的天，站在他旁边的人出了一身冷汗。 太后却听的很是欢喜：“听听，诸位都好好听听，这才是我朝廷栋梁该说的话，明事理，懂是非，老祖宗既然定下了科举制度，必然有老祖宗的心血在里头，咱们做子孙的要遵祖训，随意就坏了祖宗的规矩，将来有何颜面面对先人！” 一番话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过顾景行半个字，但从头到尾都是在打压顾景行。 人人都听出来了，长不长眼的也都看出来了，朝廷的风向从今往后大概就要变了。 原先太后毫不掩饰的拉拢顾景行，如今毫不掩饰的打压顾景行。 不知道的说是顾景行的新政搅合了太后的利益，知道的才明白这背后究竟牵扯了什么隐秘。 太后野心勃勃，她想要的是一个听话有能力的摄政王，而不是有能力还有自己想法的摄政王，显然这位王爷不好拿捏。 人家为了大秦着想，而不是为了太后一个人着想，太后不干了，从许宵鹤回京开始，太后这是已经在试图架空顾景行的权利了。 可惜了许宵鹤还没看明白自己是被太后当枪使了，出头鸟一当，就没有了回头路，除非日后顾景行彻底倒台，一旦太后不再垂帘听政的那一天，许宵鹤的死期也就到了。 甚至以顾景行的手段，许宵鹤根本不用等到那一天，就得去见先帝了。 整个早朝，顾景行一句话没说过，满面冰霜。 科举科举，如今朝廷的科举就是一滩浑水，背后牵扯了数不清的利益网，选出来的所谓的人才多半都是高门子弟，要么就是走了门路的。 那些寒门学子便是十年寒窗终于熬到这一天，便是真的有才学，一路跋山涉水来了京城，口袋里也没剩下几个大子儿，没钱去打点关系往上贿赂，拼尽一身才学最终也就是个落榜的结果。 不然他为什么要效仿九品中正制？ 民间对太后垂帘听政这件事已经十分不满了，牝鸡司晨的说法盖都盖不住，他不想法子打破这样的腐朽，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个百年王朝倒塌在这一代人的手里不成？ 身后传来官员们的议论声，对于他这个举荐制度，赞成者有之，嘲笑者有之，许宵鹤那样的声音也不绝于耳，几乎盖过了支持声。 他只觉得累。 皇兄大行前把天下交到了他手里，让他匡扶江山，等小皇帝亲政时还给他一个太平盛世，奈何太后一门心思想要自己当女皇帝，小皇帝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却拿儿子当傀儡。 如果不趁早掰倒太后，这样的腐朽还是会继续下去。 太和殿门前广场上铺满了日光，站在丹陛上往下看，心底却隐隐生出一股荒凉之感，眼看着大臣们都要走光了，顾景行转眼瞄见右翼门上闪过一个人影，是个命妇的打扮。 他收回目光，抬腿下了台阶，出了午门见福忠等在外头，随口问了一句：“今日有命妇进宫？” 福忠垂手：“是许夫人。” 顾景行冷笑，没说什么上了车。 为了抬举许宵鹤，太后把恩典也是做到极致了，前朝他头一天回京上朝，后头就召见他夫人进宫说话，面子里子都给做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许夫人进宫 过了右翼门，穿过长街就是慈宁宫，有小太监带路，许夫人是奉了太后的特许进宫的命妇，因此走路也是昂首挺胸，毕竟面上十分有光。 两边路过的小宫女太监不认识她，但认识命妇的朝服，见了不知道怎么称呼就只行礼，弯着腰等她过去。 走在红墙琉璃瓦的过道里，穿着宫装的宫人给你行礼，这是在外头家里仆人给你请安的时候得不到的感觉，许夫人把腰杆子挺得更直了。 去慈宁宫要路过慈宁宫花园，老长一段路，许夫人同带路的小太监打听：“这花园，可只供着太后一人赏玩的？” 小太监哪敢乱说话，只能打哈哈：“回夫人的话，这整个紫禁城都是万岁爷的产业，没有他老人家去不了的地方。别说紫禁城的，就是这个天下，又有哪里是万岁爷不能去的呢？” 其实慈宁宫花园确实不是谁都能去的地儿，但也不是睡都不能去的地儿，若是公主皇子想去也是去的的，皇上皇后自不用说，甚至皇上宠上天的妃子也一样是去得的，只不过去了会有什么后果，那就不好说了。 许夫人也是个聪明人，听小太监这么答非所问的，等于白问，也就不再继续问，一路到了慈宁宫门口，门上当值的宫人进去通传，过了没多会儿里头传出话来说快请进。 她进了去，带路的又换了人，等到了正殿前头，再换一次，不过这次换成了董嬷嬷，显得太后对她重视。 规矩一重一重，分毫不能乱，许夫人进宫前就有专人同她讲解过进慈宁宫觐见的规矩，许夫人本就出身世家，这些规矩学起来自然快得很，只一遍就记下了，也不曾出错，太后瞧着甚是喜欢，连连叫起来。 又叫赐座，上茶。 许夫人少不得一一谢过，方拿一个屁股边儿挨着椅子坐了。 太后就在正殿上升座，唠了几句家常，问进来家中一切可好？ 许夫人原还以为觐见太后是多严肃的事儿，可后来看太后这么亲切，渐渐也放松了一点点，不似先前般整个紧绷着，说话也随意了一些，只要不越过礼数去，家常闲话也是能说两句的。 太后在后宫见女眷从不谈论政事，但凡说话间有那么一点苗头也不动声色的把话题带走，许夫人听的明白，专挑民间那些趣事儿说着逗太后开心。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话题就说到了叶家来。 “在叶家住着，可还习惯？” 许夫人说习惯啊，她哪敢说不习惯，真的不习惯也要说习惯，那是什么地方，太后的母家，住进去多大的脸面。 话都说到这里了，许夫人瞧瞧没有外人，压低了声音道：“不瞒太后说，前儿臣妇听见一桩趣事儿，似乎是国公爷准了家里二小姐想去庄子上的请求。” 太后还反应了一下，叶佩云去庄子上干什么。 那不过是个庶女，石姨娘出身又低微，从前她也没当回事，许夫人瞧太后有些想不起来，很懂事的提醒了一下：“国公爷那姨娘不是犯了错被赶去了庄子上么？听说这几日是她生辰，二小姐想去见一面，国公爷也是心疼女儿就准了。” 太后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桩事。 当初把石姨娘赶走她是知道的，也没觉得这事儿做的不好，毕竟她如今是太后了，家中弟弟有这么一个姨娘摆在家里总也不像话，也让她面上无光，这事儿叶婉清办的倒是挺合她心意。 再后来政事繁忙，就把石姨娘这个人给忘了。 这会儿听许夫人提起，只是冷笑：“既然赶出去了，就连姨娘也不是。” 许夫人很识趣，立马改口称呼为石氏，“谁说不是呢！正经说啊，即便是还没赶出去，在府里也就是个奴婢，二小姐怎么也是正经主子，哪有主子低头去见奴婢的道理。臣妇也就是个客居，不然真想给国公爷提个醒儿，可别辱没了二小姐的身份才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也是察言观色，她可以瞧不上庶女，但她绝对厌恶石硕。 这名字取的也不在点子上，说起来就联想到硕鼠二字，太后极其讨厌老鼠的，管他寓意时好时坏，但凡是沾了边她就讨厌，捎带着也讨厌硕这个字，对石姨娘更不用说。 许夫人看得出来这一点，揪着石姨娘不放，怎么打压怎么说，果真踩准了太后的点儿。 “你倒是有心了，家中出了这档子丑事还要你来费心提醒，哀家的弟妹也不知道替她男人操着心。” 许夫人笑着打圆场：“这事儿也不是在后院说的，原是国公爷把二小姐喊去了书房里提起的，想必国公夫人她不知道？” 太后挑眉：“哦？” 许夫人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心里一惊，可没想到太后下一句话就是：“不知道便也罢了，那就不必知道。” 她暗中松了口气，他们一家子什么恩怨无所谓，只要不牵连自己就没事儿。 后来又说了一会子话，太后听许夫人提起慈宁宫花园，就许了她可以进去逛逛，又留了她在慈宁宫用了午膳才放她出宫。 当然出宫也少不得带走许多恩典赏赐，许夫人这一趟进宫可以说是赚了个盆满钵满，里子面子都足了。 赏赐里头也不乏给姑娘的东西，许瑶兮从她娘手里分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赏赐，高高兴兴的挑了只银镀金蜻蜓扑花步摇带上，对着镜子晃悠了半天，心里乐开了花。 这可是宫里赏赐出来的东西，且不说这东西好坏，至少带出去倍儿有面。 小姑娘总是爱炫耀，许瑶兮对着镜子晃悠了半天也觉得不满足，她少一个人和她分享，扭头跑了出去，正逢叶婉清躲在邻水的小亭子里纳凉呢，许瑶兮也不管先头她还骂过她的仇了，兴冲冲跑过去：“表姐快看，太后老人家赏赐我的步摇，可还好看吗？” 叶婉清想着心事，被她抽冷子冲过来惊了一跳，连声说好看：“你戴着可漂亮了。” 心里却对太后那个阴阳人的眼光表示嫌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吓唬表妹 人家才十三岁，好好一个小姑娘，赏赐点什么不行，弄了个这么老气的款式。 这个步摇她见过，上回见还是在太后头上晃荡，太后那个年岁戴这种东西刚刚好，可许瑶兮太小了，撑不住，偏她还爱现，带着招摇过市，也不知道这模样像极了小孩偷穿妈妈衣服。 叶婉清有些不落忍，心说阴阳人指头缝里给你漏点好处出来就给你乐成这样，真让那个阴阳人瞧见了还不笑话死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她想了个说辞：“太后赏赐虽不是御赐那么严，但好歹也是太后的心意，你这么戴着蹦蹦跳跳的，回头晃荡坏了，或是落在哪里找不见了，太后问起来罪名可大可小，大了是要连累家人的。” 许瑶兮哪里经得住她这么吓唬，又分不出真假，就被唬住了，一张小脸吓得煞白笑不出来，忙伸手去摘，慌乱中扯了头发弄乱了，又着急，更摘不下来。 叶婉清看她慌里慌张的样子觉得自己吓唬的有点过分，便放了团扇伸手去替她整理头发，顺便把刮了头发的流苏摘下来。 远远望去还真是姐妹和睦的景象。 叶佩云捏着衣角站看着两人，越看手上捏的越紧，生生把衣角给捏出皱褶来。 到底人家都是嫡出的，才更容易走得近，她一个庶出，挂了嫡女的名头，人家也一样是看不上。 想想许瑶兮对自己什么态度，对叶婉清什么态度，叶佩云就觉得不公平，咬着牙捎带着连叶婉清的气一起生了。 不是要拉拢我么？不是要利用我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守着我说出花儿来，背后一转脸就跟我的仇人要好，我是什么，傻子吗？ 她扭头跑了，看多了让自己生气，何必呢？不看了。 叶婉清给许瑶兮摘了步摇下来，又理好了头发：“好生收着，可莫要磕了碰了去。” 许瑶兮连连点头，也顾不上炫耀了，捧着赶紧往回跑，回去收起来。 叶婉清无奈的摇头，她知道许宵鹤是太后的人，此时心里渐渐平静下来，思维发散出去想了很多，太后对许家一家这样客气，必然不是平白无故的。 她招呼了卫宁来：“你回一趟王府，把这里的事情都告诉王爷，别的不用多说，看见什么说什么就行。” 卫宁明白她指的是什么，立即就去了。 顾景行沉着脸看公文，一本放下又拿起一本，再放下再拿一本，忽然之间毫无预兆的把本子摔了出去，刚好卫宁推门进来，灵巧接住了，也不吃惊，默然过去在顾景行面前的桌子上放好。 顾景行瞥了她一眼，若不是有要紧事，叶婉清也不会把她打发回来，忍着火气耐着性子听她说，说完了都是些家长里短，顾景行脸色更难看了：“就这些？” 卫宁矮了身子：“王妃就是这么吩咐的。” 顾景行挥挥手：“知道了。” 卫宁心说你没有什么话要带回去给王妃么？犹豫的看了他一眼，顾景行正烦躁呢，被她看一眼看火了：“眼珠子不想要了？” 卫宁忙低头往外退，刚到门口顾景行又喊道：“站住，回去跟王妃说，我都知道了。” 想了想又问了一句：“王妃一切可好？” 卫宁点头：“都好。” “她可还腹痛？” 卫宁摇头说大安了。 顾景行道：“让王妃一切小心。”挥手把卫宁赶走了。 叶婉清在亭子里转圈，等的焦急，结果卫宁带回来的就这么几句话，她跺脚：“这个人知不知道着急？” 太后这都已经明明白白跟他宣战了，已经不打算拉拢他了，说不定下一步就是想法子架空他的权利，他还有功夫关心她大姨妈疼不疼？ 这阵子要紧别让太后抓着他的把柄，不然可就没法收场了。 那边戏班子还在咿咿呀呀的唱，唱的叶婉清心里烦躁，那团扇狠狠扇了几下问道：“许家一家子什么时候走？” 卫宁哪里知道：“至少也得等他们的府邸收拾好了？” “什么时候能收拾好？” 卫宁一问三不知：“想必得有阵子。” 叶婉清更烦躁了，让她多说两句话比找个蚊子都费事，她摇摇扇子：“没你事了，你下去歇着。” 卫宁道是，行礼退开，心说这俩人不愧是两口子，一个比一个脾气大。 眼瞅着石姨娘的生辰就到了，这天叶佩云早早过来给温雪晴请了安，又请她的示下：“父亲安排了女儿出一趟门，也安排了人跟着，特来和母亲说一声，不知母亲这里准不准？” 温雪晴倒是有点意外：“你父亲亲自安排的？”去庄子上看望一个被赶出门的姨娘说出去怎么也是不好听，明面上至少也得有个堂皇冠冕的说辞，她又问道：“他安排你去哪？” 叶佩云说去庙里上香。 温雪晴放下心来，这样也好，拐个弯去一趟庄子上，再去庙里晃一圈，旁人也不至于说嘴什么。 “既然是你父亲安排的，那你就去。” 叶佩云行礼退出来，心里早就迫不及待了，叶汉海安排的人在二门上等着她，见着她说马车已经备好了，就在大门外，即刻就可以出发。 她又回头问跟着的婆子：“东西可都带全了？” 除了上香用的香烛香油钱，还特意给石姨娘准备了些细软衣服物件带着，生怕石姨娘在外头不方便，她把这阵子温雪晴手里攒下的家底儿都捎带上了。 婆子说都带了，叶佩云几乎是小跑着穿过前院跑出去爬上了车。 原本叶汉海安排的是先去庙里，叶佩云等不及想要见石姨娘，吩咐改道，先去庄子上。 一路颠簸自不必说，就要见到娘亲了，叶佩云想了无数见到石姨娘的场景，一个比一个凄惨，母女俩抱头哭的就想了无数，却没想到见到石姨娘的时候她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惨。 甚至还有点……鲜亮的模样。 庄子上的人对石姨娘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颐指气使，反倒对她客气的很，叶佩云有些疑惑了，不是说被赶出来的吗，怎么庄子上对她这么客气，父亲暗中安排过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后抢功 看来父亲心里果真还是有她的。叶佩云如是想，心里觉得欣慰之余又替老父亲开脱，觉得他既然心里还惦记着石姨娘，却还要将她送走，必然是因为各种迫不得已的状况，至于是谁造成的，还能有谁呢？ 她从车上跳下来，连脚蹬都没用，直奔石姨娘过去。 反正这里是在庄子上，不是国公府，她也管不了那么多规矩了，老远就喊出声来：“娘！” 石姨娘远远的见了她就吃了一惊，意外过后面上也流露出喜色来，张开双臂迎着女儿过来：“云儿，你怎么来了？” 叶佩云扑过去扑进她怀里，母亲怀抱给她熟悉的感觉，那一瞬间满腔的委屈各种复杂的情绪就憋不住了，全化做泪水涌出来，原本一肚子话想说，到了嘴边就只剩下一声声娘不停地喊。 终究母女连心，石姨娘感受得到女儿的委屈，一如她小时候哄她那样拍着她后背轻声哼着哄：“乖乖不哭，娘在这里，不哭不哭啊……” 叶佩云哭的更委屈了。 旁边一个看上去打扮的还不错的仆妇等在那，原本是在和石姨娘说话的，自从叶佩云来了之后就让到一边，看着她们母女团聚，面上似乎也有动容，但并不上前打扰。 叶佩云扑在石姨娘怀里哭了许久，总算稍稍缓过情绪来，石姨娘扶着她的肩头将她从怀里拉出来，替她擦了擦眼泪，其实自己也哭了，在女儿面前还是勉强扯开笑容。 “你瞧瞧你，多漂亮的小姑娘，这么一哭反而不美了，丢不丢呐！” 叶佩云噘着嘴撒娇：“娘……” “好了好了，都瘦了，我不在你是不是又挑食，不好好吃饭？” 叶佩云眼见着又要哭：“我只是太想您了。” “想什么呀，我这不是好好的么，虽说在这个地方一时咱们一时半会也见不到面，可好歹你父亲也能念在多年情分上对我留三分情面不是？你知道我平安就好了，旁的……” 她说到这里似乎猛然反应过来旁边还有人，顿了顿把后头的话咽了回去，调整了下神情拉着她往那仆妇面前过去：“差点忘了，这是宫里来的刘嬷嬷，慈宁宫的人，太后娘娘特意派来瞧我的，快见过刘嬷嬷！” 刚刚来的时候就是她在和石姨娘说话，叶佩云是看见了的，见她穿着打扮不俗，还以为是这个庄子上的总管事。 一般庄子上是男人管着，但国公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外头田庄众多，一时半会人手不够的时候也会有女管事，并不奇怪。 所以叶佩云一开始并没有怎么注意她。 直到这会儿石姨娘说起她来，听说是慈宁宫来的人，叶佩云才吃了一惊，方觉失礼，忙上前蹲安：“见过刘嬷嬷。” 刘嬷嬷忙闪身避开她的礼，等她直起身来才还礼，礼数是到了，却并不说请安的话：“二姑娘这是哪里话，折煞奴婢了！不管奴婢从哪里来，主子面前都是奴才，二姑娘这般客气，让奴婢受宠若惊了。” 叶佩云不笨，人家跟她客气两句，她也不会真的把慈宁宫出来的嬷嬷当成奴才去看待。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慈宁宫里出来的怎么也得再往上数个三四品。 怪不得刚刚瞧庄子上那些人对石姨娘如此客气，合着是慈宁宫来人了，她原先还以为是父亲暗中照应过石姨娘了。 不过也没差，太后是她的姑姑，也想着能照应照应石姨娘，这在叶佩云心里也是值得感激的一件事。 她忙道：“嬷嬷和娘怎么在外头说话，也不进去，大日头的晒坏了可怎么好？回头太后她老人家怪罪下来，咱们这些人怎么担待得起。” 刘嬷嬷嘴上客气说无妨，母女两个比手请她进去，她也没谦让，随着一起进去了。 她也才来了没多久，来之前也没个动静，来的突然，庄子上的人并没有受到任何风声，也没来得及准备，是以石姨娘只能让她到自己日常当差的屋子里坐坐。 可怜从前她在国公府过的锦衣玉食的日子，还有一座自己单独的院子，到了这里要做苦力不说，别说单独的院子了，连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都没有。 这只是个下人住的普通的屋子，里头是大通铺，破旧的被褥散发着潮湿难闻的味道，七八个人挤在一张炕上，屋子中间一个小圆桌，放着一套在国公府连下人都不稀罕多看一眼的差距。 说是茶具，也就是个装水的容器，这种地方哪里能有茶叶给这些人喝，石姨娘本想给刘嬷嬷沏茶的，可翻箱倒柜了半天，连别人的箱子都翻了一遍，连个茶叶沫子都没有。 不由得尴尬起来。 刘嬷嬷眼看着她翻腾了半天，让她一路到了这个收不了场的境地才开口：“姨娘快别忙活了，老身就是个伺候人的，哪能让姨娘伺候我。” 石姨娘顺着台阶往下下，双手局促的在衣服上抹了抹：“实在是对不住刘嬷嬷，在这里做事的人一天天累得恨不能饭都不吃就睡觉，喝茶是会醒神的，所以也没人有喝茶的习惯……没想到嬷嬷能来，反倒是怠慢了嬷嬷。” 刘嬷嬷表示不在意，叶佩云在一边看着石姨娘这副模样，除了心酸就是心疼。 她记忆中的那个石姨娘多么光鲜的一个人，哪怕只是个妾侍，端起来也不比那个温雪晴差多少，如今怎么却成了这副模样，她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从前石姨娘一双手也是养的十指纤纤，白净的玉葱似的，如今指缝里藏着污垢还有泥沙，关节也明显比之前粗了不少，从前绫罗绸缎的衣服如今都换成了粗布麻衣，再也不复当初光鲜亮丽的景象。 刘嬷嬷察言观色，把母女两个的神色都尽收眼底，端的四平八稳，面上丝毫没表现出来任何异样。 没有茶叶，总也得让人喝口热水，石姨娘出去打水去了，留下叶佩云一个人在屋里。 她以前是个庶女，叶婉清有机会入宫她没有，她这是头一回单独见宫里出来的人，以前都是宫里打发人出来去国公府，来传旨她就跟在人群里跪着一起接旨，来传口谕的十之八九也没有她去见面的份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做戏 这会儿多少有点局促不安，紧张归紧张，高门大户的女儿哪怕是庶女也总是要嫁人的，教养上不会亏了，她也会没话找话：“没想到太后她老人家还惦记着娘……姨娘，还劳动嬷嬷亲自跑这一趟，我和姨娘都是受宠若惊呢。” 刘嬷嬷顺着她的话往下接：“太后记得今儿大约是姨娘的生辰来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记错了，特意打发了我来瞧瞧。” 叶佩云感动不已：“真不知道如何感谢太后，难为她老人家日理万机垂帘听政，百忙之中还能记得我姨娘的生辰是哪一天……” 她说着有点哽咽了，跟这些人本该做做戏就罢了，只是牵扯到自己的亲娘，难免动真情。 父亲倒也算了，就连太后都能记得住姨娘的生辰，温雪晴却记不住。 想想这些年来石姨娘在温雪晴面前伏低做小，拿她当祖宗一样侍奉，主动去她面前站规矩，这样的付出最终换来的是什么？她心里的不平衡又多了些。 刘嬷嬷能在宫里混到给太后跑外勤，自然也早就练就了一副八风不动的本事，就淡定的看着叶佩云动容，心说还真好拿捏，比想象中的容易的多。 外头有喧哗声，不多会儿石姨娘捧着一套新茶具进来了，面上还带着笑，有些许讽刺的意味。 “让刘嬷嬷见笑了，那些人惯会捧高踩低的，听说嬷嬷是宫里来的，这不，把全新的茶具拿出来了不说，还把庄子上最好的茶叶也拿出来了。” 说是庄子上最好的茶叶，还真是顶顶好的茶叶。 这又牵扯到另一桩事。 一贯以来民间出了新茶都是不会上贡到宫里的，进到宫里能给皇帝喝的其实都是陈茶，这样做是怕皇上喝惯了好茶，口味养叼了，就再也喝不下次一些的茶了。 给慈宁宫的茶也不外乎如是。 一年年哪有那么多好茶上贡进宫里？万一哪一年时节不济，出不了新茶，宫里要，拿不出，岂不是龙颜大怒之下一片腥风血雨么？ 所以宫里的人想要喝好茶，要么自己在外面有门路，要么到外面去喝。 这庄子上的茶，就比宫里的要好许多。 刘嬷嬷尝了一口就品出味来，不过这一趟她出来也不是为了茶的事儿，所以并未上心，只笑着同石姨娘拉家常。 最后说到叶佩云身上去，石姨娘心疼女儿：“你一个庶女，从前有我在，还能护着你，如今我不在府里，你父亲又不管事儿，你可怎么办才好呢？那些人一个个又都爱看人下菜碟……” 叶佩云安慰她：“不碍事的，姨娘走了没多久，我就被记在了嫡母名下，如今名义上已经是嫡女了。府里的下人就算是看在嫡母的面子上也要对我客气三分。” 说到这里她心里十分愧疚：“姨娘怪我么？不怕嬷嬷听见，这会儿我心里觉得怪对不住姨娘的，姨娘不在眼前我就认了嫡母做母亲，心里头怎么都有种认贼作母的感觉。可为了在府里站住脚，为了将来能嫁一个好婆家，出人头地后把姨娘接出庄子，我还是这样做了。” 石姨娘摸摸她的头：“怎么会怪你？不光不怪你，还要为你高兴。她是嫡母，你认不认她都是你的母亲，只要你心里还有我这个生母，名义上一个称呼又不碍什么事，若是她能给你带来益处，你去给她披麻戴孝我都由着你。” 两人当着刘嬷嬷的面说这些，可见是全然没有把她当外人，也不怕她听见这些话，甚至还有点借着她的口把这些说辞传到太后耳朵里的意思。 刘嬷嬷心里明镜似的，听着母女两个来回说，不失时机的戳刀子：“老身在这里说一句不该说的，两位可不要埋怨老身多嘴。” 两人赶紧表示不会，请刘嬷嬷敞开了说，洗耳恭听。 “二姑娘觉得记在夫人名下是为了得到好处，焉知夫人认下二姑娘又不是为了得到好处？” 叶佩云一愣，石姨娘不在跟前感觉也不算明显，可叶佩云凭良心说她还真没觉得温雪晴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至少在叶婉清回门小住，明确表示将来要利用她之前，她是没有这种感觉的。 可即便说叶婉清把话给她说得这么明白了，对她来说也不算是什么损失，至少将来她嫁的可以是高门，而且还能嫁过去做正头夫人，她不亏。 刘嬷嬷瞧她那样就知道叶佩云还是不够老练，甚至还保留着几分天真，就是这种有点心机但又不是特别心机的人最是好拉拢。 一条合格的走狗，是能准确猜测出来主子的意思的，刘嬷嬷知道太后想要什么效果，所以她在为了这个效果而努力给叶佩云洗脑了。 “将姨娘赶出府之后，夫人少不得在国公爷眼里落下个善妒的恶名，若是能将姨娘的女儿认在自己名下抚养，就能轻易洗刷掉这个污点，在旁人眼里还能留下个大肚能容的形象，这是其一。” 叶佩云被她这么一说，忽然也意识到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她，就是替温雪晴洗刷她善妒名声最好的工具。 刘嬷嬷继续分析；“国公爷终归是男人，后院的事儿便是管得着也是有心无力，整个后院还不是拿捏在夫人手里？若是将二姑娘认在自己名下，拿捏起来岂不是更容易。” 她顿了顿，给母女两个留下点思考的时间，这个时间也没太久。 “将来二姑娘的婚事无论姨娘在不在府上都是要夫人做主的，如今姨娘不在了，二姑娘又记在夫人名下，嫁谁还不是夫人一句话的事儿？姨娘甚至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了。” “夫人自己生的若是个儿子倒也罢了，二姑娘嫁一个好人家还能是儿子的助力。可夫人自己有个嫡女，原本一枝独秀的，凭空多出来第二个嫡女，什么都要分一半出去，还得一碗水端平了来堵别人的嘴，你们想夫人心里头能痛快么？明着不好怎么，背地里少不得给二姑娘穿穿小鞋，让她吃点哑巴亏。” 这么一番话，句句踩在点子上，把利害关系对准了母女两个的痛脚狠狠的砸，黑的说成白的，死人也给说活了，母女两个陷进她的话里出不来，心里对温雪晴只剩下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下决心 刘嬷嬷趁热打铁，并不打算就此结束：“不是我说，二姑娘就是心地太好了才会被夫人拿捏。咱们虽说是头一次见，可我见了二姑娘就像是老熟人似的，打心眼里觉得亲切，又是奉太后之命来看望姨娘，总算是和二姑娘有缘，所以也不想看着二姑娘深陷泥潭。今日这番话我也就是说说，到底是帮不上二姑娘什么忙，只盼着二姑娘听得进去，能自己长个心眼也是好的。” 宫里混了一辈子的人，别的不会，就学会演戏了。 哪怕心里嫌弃的要死，嘴上也能说出花来，满脸堆着笑，把你当亲爹一样伺候，背地里一转头就能拿口唾沫子淹死你。 宫里的女人在这方面更是个中好手。 石姨娘也有这样的手段，但比起来刘嬷嬷远远不及，且这个时候又对女儿关心则乱，就把刘嬷嬷的话给当了真，忘了话到嘴边留一半，也忘了知人知面不知心。 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把所有的身家都压上去都在所不惜。 石姨娘上前去抓着刘嬷嬷的手，恳恳切切：“今日多亏了嬷嬷说这番话提醒我们娘俩儿，不然日后真的是被温雪晴卖了还要给她数钱呢！还请嬷嬷在太后面前多多替我们娘俩儿美言几句，我们娘俩对嬷嬷感激不尽，日后若是嬷嬷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我们为嬷嬷赴汤蹈火都没二话的！” 说着说着她眼里就噙着了泪花儿。 她也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原本就出身不好，在府里这些年也没培养个自己能用的关系，来了这个地方举目无亲，想要见一见叶汉海都不行，也没人能帮她。 这个时候刘嬷嬷出现的就很及时，她病急乱投医，也不想想太后好端端的为什么对她一个被赶出门的妾侍这么上心。 多少年了看不上她，她被赶出门了忽然就记得住她生辰了？ 嘴上说着温雪晴要利用她们拿捏她们，焉知真正要利用拿捏她们的又不是另有其人。 刘嬷嬷知道自己这一趟的差事算是完成了，笑呵呵的拍拍石姨娘的手：“姨娘放心，太后心里既然惦记着姨娘，奴婢回去自会替姨娘把话带到，太后心里自然也是有数的。” 这会儿石姨娘是着急上头了，但她不是傻子，刘嬷嬷就怕自己走了以后石姨娘一冷静回过神儿来咂么过味了，特特又补了两句：“这些年咱们太后虽然在宫里，可对自己弟兄总也是上心的，知道弟兄心里的人究竟是谁。平日里碍于那层名分也不好怎么怕落人口实，姨娘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石姨娘点着头，满心里想着女儿，也没空去想别的。 太后既然还能惦记他们，只要能抓住这次机会，日后借着太后的东风爬上去压正室那两个一头也不是不可能。 石姨娘和刘嬷嬷交了底，只要日后叶佩云出息了，一定忘不了刘嬷嬷的好处。 刘嬷嬷站起来：“姨娘和二小姐该感谢的人是太后，奴婢只是为太后跑个腿传个话，不敢抢了主子的功劳。” 眼见着她要走，母女两个起身相送。 外头庄子里的闲人一个个都躲着看热闹，寻常谁有机会见识宫里出的人呢？这会见着了，日后就是个炫耀的资本。 刘嬷嬷都看在眼里，倒也不放在心上，等到了庄子门口的时候才提高了声音说了一句：“太后说了，只要姨娘一切安好，她老人家就放心了。太后自己出宫不便，但心里是惦记着姨娘的。” 这话是说给那些看热闹的人听，也是说给石姨娘听。 实际上太后哪有功夫管她，无利不起早，口头上一个彩头给了就给了，轻飘飘的也不需要成本，还能换来她的衷心，何乐而不为？ 石姨娘目送刘嬷嬷远去，回身时瞥了那些看热闹的人一眼，目光里带着炫耀和恐吓。 自打她来了，这些人没少让她吃苦头，如今算是翻身了，报仇是一定要报的，从前这些人怎么让她吃的苦头，如今一个一个她都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才回到屋门口，庄子上的管事就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赔着一脸笑：“姨娘这边请。” 这是一会儿工夫就给她换了个单独的屋子让她住了。 石姨娘心里明镜儿，面上装傻：“管事的这是做什么？我可没做错事，怎么又打算关我禁闭？还是又要上板子？” 叶佩云一听脸色都变了，冲着那管事的质问：“怎么，管事的胆子倒是不小，别说我父亲没休了我姨娘，便是真的休了，要处置她也是我父亲才有资格，管事的若是不想做了，我自去回了父亲母亲，让管事的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自己清净去！” 管事的脸都白了，他是给石姨娘穿小鞋来着，可顶多就是让她多干活，没事嘲讽两句，到底吃不准叶汉海还要不要这个人，也没敢做的太过分，石姨娘这波落井下石让他百口莫辩了。 石姨娘如今身份尴尬，但叶佩云不成，她可是正经嫡小姐了，这番话砸下去可是铁板钉钉的有分量，管事的点头哈腰就差给娘俩跪下了：“姨娘二姑娘可饶了小的，哪敢呢？知道姨娘爱干净住不惯这个破屋子，小的特意把自己住的地方腾出来了，姨娘若是不嫌弃，就请挪挪贵足，挪过去住？” 庄子上也没有多好的条件，管事的住的是最好的地方，这还是看在太后派人来的面子上这么安排，石姨娘吓唬了一波也够了，懒得和他多废话，日后有的是机会寻仇，先领着女儿过去了。 叶佩云吩咐跟车来的人把带给石姨娘的东西都搬下来挪进屋，一样一样的给她看，最后拿出来自己做的冬衣：“温雪晴给了我一些好料子，我自己没舍得用，都给娘做了冬衣了。万一冬天娘还回不去，至少也有衣服御寒。” 这会儿离降温还早，她把冬天的事儿都想到了，石姨娘心头发酸，觉得这个女儿没白养。 “好孩子，知道你想着娘，我心里也知足了。如今你有了嫡女的身份，可要好好利用起来，逢年过节命妇进宫你就可以跟着一起去了。老大嫁出去成了王妃，自有她的身份跟着王爷进宫，碍不着你的事。太后给的机会可要好好把握起来，娘下半辈子过的好不好，可全都指望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前人后 不久之后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这样的大日子宫里是要办宫宴的，除了大宴群臣，命妇也会进宫朝见，各家最受宠的嫡出孩子也都会带进宫去。 叶婉清已经嫁出去，叶汉海没有儿子，就只剩下叶佩云一个，除非温雪晴不打算带人，不然不带她也没别人能带的。 叶佩云点点头：“我记下了，等中秋的时候我会想法子让温雪晴带上我进宫去见太后。” 只要进了宫，见了太后，剩下的一切就都好说了。 娘俩又说了一会子话，外头跟车来的仆人提醒她时辰差不多了，还要去庙里，天黑之前要赶回去。 叶佩云不得不和石姨娘依依惜别。 她本不信佛，但既然来了庙里，那拜一拜也无不可。 叶佩云跪在蒲团上，头顶上一尊金佛宝相庄严，面目慈悲，眉眼含笑，一副普度众生的模样。 她点了一炷香闭上眼祈求，愿苛待她们母女的人终会有报应，愿提携她们母女的人终会有好报。 外头跟车的仆人与庙里的和尚上了香油钱，以叶佩云的名义供了一盏海灯算是为她积德，叶佩云出来在住持那里求了张平安符带回去，给了温雪晴。 不管心里乐不乐意，面子功夫总是要做到家的。 温雪晴当着她的面把平安符贴身收着了，又问她这一路上可还顺利，叶佩云说一切顺利。 她点头：“那就好，你娘还好么？” 叶佩云垂着头，咬牙想她怎么还有脸问这个，嘴上却说：“托母亲的福，姨娘一切都好。” 温雪晴其实很想说，你若是想喊她娘就喊，她不介意的，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这孩子一向多思，自己不说还好，说了只怕她又要多想，反而不美了。 她点头：“这样我也能放心了。也是我思虑不周，只考虑让你能去庄子上看一看你娘，却忘了要安排点掩人耳目的营生，亏得你父亲想的周到，安排了你去庙里进香，也省的外头的人说闲话。” 分明就是父亲的恩典让她去看看她娘，怎么到了这里成了她安排的了？这样子抢功劳也真是脸都不要了。 若是换了从前的叶佩云，遇上这种不明所以的事儿必然会问个明白，但现在她懂装不懂，不动声色的把话茬给接下来了，矮了身子行礼：“多谢母亲的好意。” 温雪晴并未察觉到有什么异样，看她脸色不太好，还以为她累了，也不留着她说话打发了她回去休息。 果真让刘嬷嬷说准了，就是想要拿捏她。 一点好处都不想付出，却还要把别人给的好处揽在自己头上，让她记着她的恩惠，以后好给她做牛做马是不是？ 当着温雪晴的面，叶佩云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一转身就变了一副嘴脸，满脸的恨意藏不住，目光里恨不能将温雪晴撕碎了算了。 她以为自己这样子没人看见，可没注意到叶婉清从外头准备进来，刚好瞧见了她这幅神情，叶佩云只顾着心头火大，低着头走了，叶婉清也没招呼她，还以为她被温雪晴训斥了生气呢。 进了门来第一句话就是问温雪晴：“母亲可消消气，这大热的天生气身子不好。” 温雪晴一愣：“好端端的，我哪来的气？” 叶婉清也是一愣：“方才我瞧见云儿一脸不忿的出去了，想必是在这里挨了母亲的训？怎么我看错了么？” “你怕是真的看错了，我何曾训她了？她方才在我这里还好好的，哪能一转脸就另一副模样了。她又不是你，即便是有个什么不是，我也只能从旁提点，训斥是断断不能的。” 本来就没什么情分，再训斥，那点微妙的平衡也就破坏了。 她顿了顿道：“想必是在外头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回来也不同我说，这孩子也是可怜见的，至今也不肯与我交心。” 叶婉清叹气：“母亲也太天真了，这话原不该我说您的，您也不想想石姨娘是怎么出去的，指望她与咱们交心？” 被她这么一说，温雪晴觉得也是，横竖隔着一层肚皮，不是自己生的不愿意与自己亲近也无可厚非。 她不愿在这些事情上多花心思，人养在自己名下，自己能尽到的心就尽一尽，问心无愧也就是了。 叶婉清也没往深处去想别的，她改善了一下温雪晴日常药膳的食谱，刚刚送去了小厨房，回来说起这件事，温雪晴的脉象倒是比从前好了很多，陈年积症想要一下子就除去也不现实，慢慢温养着也就是了。 温雪晴听她说这事儿，忽然想起外头好像流行什么秋季进补的说法，顺嘴提起来：“你说我要不要也照那些法子进补？听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几个太太手里还捏着小册子，说是食谱。” 叶婉清一听就笑了，旁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还不知道么？那都是黄煊搞出来的噱头，从这些冤大头手里捞银子的损招儿。 她同温雪晴说了实话，让她不用理会，温雪晴哭笑不得：“亏你想得出，做生意归做生意，害人的心思不能有。” “不不不，”叶婉清怕温雪晴较真，忙解释道，“并非是害人，那些进补的食谱七分真三分假，假的那三分也并非是把人吃坏，只不过是寻常的吃法无功无过而已。这些有钱有闲的人已经没有了别的追求，最讲究的就是养生，我与黄先生这样做不过是投其所好。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留一线才是经营之道，一锤子买卖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见她有数，温雪晴才放下心来，也不打算管她了。 想起不久后八月十五要进宫，同叶婉清商议：“命妇进宫，我打算带上云儿一起，好歹也是嫡女了，怎么也得像个嫡女的样子。” 原先都是带叶婉清进宫的，叶佩云是没有资格跟着去的。 叶婉清想想觉得也是这么回事，既然想让她效力，总该给她点好处，尝到了甜头才能给你卖力做事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脸面不和 外头院子里闹哄哄的，戏班子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叶婉清被吵的脑仁疼。 “这就要走了？”她问道。 温雪晴咬断绣绷上的线头：“你舅舅一家的宅子收拾好了，明儿就搬走。这戏班子本就是为了你舅妈才请进府里来的，如今用不着了自然要走。” 她说着抬头看了叶婉清一眼：“你什么时候走？” 叶婉清一愣，她在这里住的肆意潇洒，差点忘了自己已经嫁人了，严格来讲王府才是她的家。 她哭丧着脸：“娘，我不想走。” “像什么话，嫁出门子的姑娘了，天天住在娘家，你还是王妃，没得让人说嘴，你舅舅都走了，你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该回去就回去。” 叶婉清撇着嘴凑上去撒娇：“舅舅走他的，我再留几天嘛，娘赶我走，就不怕夜里醒了想我？” 温雪晴故意嫌弃的看她一眼：“有你在，我夜里睡觉都不踏实。” 说着在她鼻子上刮一下：“你睡觉极其不老实，一夜里能给我踹醒好几回。” 这倒是夸张了，温雪晴只是偶尔听云嬷嬷说起自己夜里有时候也说梦话，这几日梦到了从前的一些事，她是怕自己说梦话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让叶婉清听到。 叶婉清不乐意归不乐意，该回去还是要回去的。 许宵鹤一家收拾东西搬走的时候，顾景行下了朝也亲自来接人了。 比起来许家大包小包装了好几车的架势，叶婉清就轻简的多，一人，三仆从，没了。 横竖国公府和王府就是街头巷尾的距离，只要她愿意，连马车都不用，走路就能走回来，各样东西都是齐全的，来回倒腾着住什么都不需要带。 许夫人在门口盯着底下人往车上搬东西，许宵鹤在院子里与叶汉海话别，温雪晴一向懒得动弹又嫌吵，有叶汉海盯着，她就不出来相送了，只把叶婉清送到了二门上。 顾景行下了车，没让人通传，反正大门开着他就堂而皇之进去了，绕过影壁瞧见院子里正在话别的两个人，那叫一个郑重其事。 他张嘴就插话：“日日上朝都能见着，两位怎么像是生死离别似的。” 见他来了，许宵鹤转身给他行礼请安，叶汉海只是欠欠身意思意思，顾景行抬手叫免了，许宵鹤直起身来，“下官搬个家，怎么也把王爷给惊动了，实在是惶恐。” 叶汉海扶额不想说话。 顾景行面色冷淡，漠然道：“本王来接本王的王妃，倒是不知道你搬家。” 丝毫不给面子，顶的许宵鹤不上不下愣在那里，还是叶汉海把话题带开：“王爷请稍候片刻，我这就让人去请王妃出来。” 顾景行也没给他面子，大摇大摆往后面去了，没人敢拦他。 等他走远，许宵鹤才拉下脸子来：“这位爷，果真和传言中的一样，连敷衍一下都不肯。” 这下连叶汉海都不肯敷衍他了：“人人都来跟他套近乎，他还能人人都敷衍？” 那他啥都不用干了，一天到晚光敷衍就够他忙的。 叶汉海说完这句还嫌不够，又道：“上回早朝你当众下了他脸面，他没把你怎么着你就烧高香，还敢在这里招惹他。” 原本顾景行对他还是很客气的，这会儿不光岳丈都不喊了，还当着他的面闯他的后院，叶汉海也是个人精，哪能不知其中缘由。 还不是看许宵鹤与他交好。 实在是他和许宵鹤在政事上没什么交集，纯属私交罢了。但这又不好解释，大家同朝为官，两人走的近一点就会传出点敏感的说法来，他总不能跑去和顾景行说：我跟他政见不同，你别把我跟他划为一党。 其实叶汉海也很想提醒许宵鹤一下，别这么直头愣脑的，多学着点迂回，太后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想到要利用他，不然太后党那么多京官不用，非得大费周章从山东弄个布政使回来干什么。 这几层思量下来，叶汉海渐渐生出点别的想法来，但他并没有表现在脸上，依旧还是老样子和许宵鹤谈笑风生送他离开。 顾景行倒也没真的去闯后院，到了二门上就住了脚步，府里的下人也都是懂事的，见他来了，行了个礼就自去通知叶婉清。 叶婉清正和温雪晴依依惜别，表示不想走。 温雪晴心里也舍不得，但又能怎么办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怎么舍不得也不能留在身边太久，何况女婿都找上门来了。 她亲自牵着叶婉清的手往二门上去，顾景行隔着门远远的冲温雪晴行礼，温雪晴颔首还礼，回头叮嘱叶婉清：“好生和王爷过日子，他是你丈夫，莫要像在家里一般天天使小性儿，你是王爷的颜面，王爷没了颜面你也不好过，可记下了？” 这些话从早上就开始说，说到现在叶婉清都听的起茧子了，但还是不舍得离开，一面点头一面噘着嘴哭丧着脸，一副天下人欠了她几百万黄金的模样。 这几天的日子对她来说新鲜的很，在她以前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这样和母亲这个角色一连相处好几天的经历。 食髓知味，她贪恋这份温暖。 这种时候门外那个男人对她来说似乎变得有些可有可无，顾景行在看见她身影的时候心头纾解了不少，他从来没试过这么想念一个人的滋味，仿佛沙漠中行走到干涸的人见了绿洲，只恨不能马上扑过去。 他的脚尖抵着门槛，就差迈过去了，面上再怎么维持淡定也掩饰不住细节上表露出来的焦急，偏叶婉清就是磨磨唧唧和温雪晴说个没完，他只恨爹妈没给自己手臂生的长一点，不然直接伸过手去把人提过来完事。 倒是温雪晴瞧出来顾景行的焦急，索性直接拉着叶婉清过去，将她推给了顾景行。 “婉儿是个不懂事的，还要劳烦王爷百忙之中来跑一趟。” 顾景行说哪里哪里：“叨扰了岳母好几日，改日登门赔罪。”对叶汉海的不满，他并没有牵连到温雪晴身上，他分的很清楚。 温雪晴只一笑，没多说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一表三千里 两人路过前院的时候，叶婉清上前去同叶汉海道别。 她对这个便宜爹说实话没什么好感，但至少面子上的礼数还是要做足的。 这个倒不是为了顾景行，他并不在乎这些东西，她是为了温雪晴，若是她不懂礼数，连自己亲爹都不尊敬，旁人只会说温雪晴不会教养女儿，还要带累她的名声。 关于温雪晴，往后她有自己的考量，并不想让自己的烂摊子牵连到温雪晴那里。 许宵鹤还没走，叶婉清又同许宵鹤行礼，说改日再去舅舅府上道贺舅舅的乔迁之喜。 这许宵鹤也真是个直肠子，刚刚被顾景行下了脸面，他不敢对顾景行怎么，但这会儿叶婉清用的是小辈的身份而不是王妃的身份，许宵鹤就端起架子来：“不敢当不敢当。” 说的阴阳怪气的，弄的叶婉清莫名其妙，她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顾景行上前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拉起了叶婉清的手，将她拉倒自己身后去，同样不阴不阳道：“看来你很有自知之明，知道本王的王妃去贺你的乔迁之喜你当不起。” 空气中剑拔弩张的味道明显的很，叶婉清就是个傻子也看出来刚刚发生过不愉快了。 再加上许宵鹤是太后的人，如今顾景行和太后之间的局势就不怎么好，叶婉清本以为顾景行见了许宵鹤怎么也会看在同朝为官，他又是温雪晴表哥的面上，至少维持表面上的和气。 如今看来竟然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了么？ 这样的话形式就很不妙了。 甚至于顾景行出来都没有同叶汉海打招呼，丢下这句话带着叶婉清离开了。 外头许夫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叶婉清见了她远远的行了个礼，喊了声舅妈，许夫人一向爱热闹，见她和顾景行都在，也给顾景行行礼。 叶婉清有点担心顾景行不给许夫人面子，不过顾景行这一点做的很好，针对谁就针对谁，在彻底撕破脸之前不会连累到身边的人，所以并没有下了许夫人颜面。 许瑶兮跟在母亲身边，这几日和叶婉清相处的也还算不错，小姑娘之间的友谊建立的总是很容易，有时候分享个胭脂水粉，头面首饰，感情就在不觉中建立好了。 她过来拉了叶婉清的手，颇有些不舍的：“以后我能不能去王府找姐姐玩？” 此时叶婉清一只手被许瑶兮拉着，一只手被顾景行拉着，看上去像个抢手的香饽饽。 找她玩就得去王府，这个她做不了主，王府又不是她一个人的，那里头还有一尊大佛太皇太妃呢，她为难的扭头去看顾景行。 这可是许宵鹤的女儿，他跟许宵鹤不和，自己却跟许宵鹤的女儿过从甚密，他会不高兴的？ 顾景行不打算把对她爹的气撒在她身上，但也不代表愿意欢迎她去王府找叶婉清玩。 他很不客气的回绝：“不能。” 许瑶兮没想到他能把话说得这么绝，登时一张脸就红了，眼巴巴的看着叶婉清，叶婉清觉得很下不来台。 其实许瑶兮只是脾气大了点，心底不算坏，自己出身总算是不错，又是个嫡女，多多少少有点高门嫡女瞧不上庶女的通病，说白了就是捧高踩低。 也怪不得她会这个样子，她爹娘都是这个德行，她耳濡目染总也会学会的。 对于叶婉清，本身就是嫡女，身份高贵，如今又是王妃，许瑶兮特别待见她，再加上这两天玩得好，她来了京城也没有除了叶婉清之外的玩伴儿，更加对她另眼相看。 叶婉清只能打圆场：“如今太皇太妃在王府颐养天年呢，太皇太妃不喜欢外人打扰，你若是想找我玩也不要紧，让人送帖子过来，咱们去围场打猎。” 围场那是只有皇家的人才能进去的地方，许瑶兮是没有资格进去的，但叶婉清可以。 她说这话多半成分是为了哄哄她，许瑶兮还当真了，拍手叫好，“姐姐可是应允了的，不许反悔啊！” 叶婉清听了这句话当场就想反悔了，可许瑶兮没有给她反悔的机会，扭头跑了。 她回头，对上顾景行不悦的目光：“这么不懂事的货色你也应承。” 她挺无奈的：“好歹是我表妹。” “一表三千里，她爹就不是你亲舅舅，你跟她更是表出去十万八千里。”见叶婉清噘着嘴要撒娇了，后面的话才吞了回去没说出来。 不然还有更难听的。 车夫放下脚凳，顾景行扶着叶婉清上了车后自己才上去，莺歌燕舞和卫宁在外面跟着走路，马车向着王府去了。 顾景行是百忙之中抽空出来接人的，把人送回家后正到了用午膳的功夫，期间有内阁的人要见他结果他不在，福忠给推了，这会儿过来请他示下，看是要怎么办。 正巧林柔从过道上过来，盈盈给二人请了个安，顾景行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过来了？” 这里是通往清虹苑的路，福忠是在半路上给他拦下来的。 林柔笑道：“听说姐姐今日回府，几日不见想念的慌，想要早点见到姐姐，所以特意出来等待，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叶婉清忙说不晚，“大日头晒的人难受，你一向怕晒，想见我去清虹苑等着就是了，何苦还要巴巴的跑出来挨这晒。” “那就没有诚意了啊，我是真心想要早点见到姐姐，可不是做样子敷衍给姐姐看的。” 叶婉清长吁短叹：“怪不得都说最难消受美人恩，我算是领教了。” 两个女人一来一回说的起劲儿，反倒是把顾景行给冷落在一旁了。 他眯了眯眼睛，还最难消受美人恩，这是她该说的话么？他怎么就听出来点不对劲的味道。 他打断两个女人：“有话回屋说，别杵在这不像话。” 林柔瞧他面色不豫，大着胆子开他的玩笑：“王爷这是生气妾身霸占着姐姐不放了，是妾身的不是。福管家还等着王爷的示下呢。” 她提醒过，福忠终于有机会表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了，顾景行本想说既然有事那就见一见，结果叶婉清抢在他前头开口：“横竖都已经这个点了，不如先用了午膳再忙公务？而且妾身不在王府许多日子，这回回来还没有去跟太皇太妃请安呢，王爷要不要一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荷包相送 顾景行说不用急：“这个时辰母妃大概也在准备用膳，咱们去了少不得又是一番麻烦，不如午后再去也是一样。” 怎么都行，叶婉清只是不想一个人单独面对林拂影而已，所以才会把他给拖上。 当下福忠自去前头回事，叶婉清也没把林柔赶走，带着她一起回了清虹苑，三个人一起用午膳。 按说家里妻妾和谐是男人的梦想，可顾景行瞧着眼前两个女人说说笑笑的场景，怎么都觉得自己反倒像是个外人，别扭的很。 他倒是宁可自己的娇妻美妾不和谐，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让林柔回去她的飘风院。 席间叶婉清说起这几日的趣事来，多半都是女人之间的家长里短，又比如谁家出了什么新样式的胭脂口脂，谁家又出了什么模样的头面首饰，一应话题都不是男人感兴趣的，顾景行也不想插嘴。 他以前觉得林柔看着还是个挺顺眼的存在，如今瞧林柔就十二分的不顺眼。 同叶婉清要好，什么时候不能要好，非要占用他的时间，害的他好几天没见着叶婉清，如今好容易把人接回来了，想要一起吃顿饭都不行。 叶婉清瞧出来他脸色不好，但也没觉得他能跟一个女人吃醋，只觉得这几日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才会如此，依旧和林柔谈笑风生。 说起来刺绣的事儿，叶婉清炫耀：“这几日我跟着母亲学了不少新东西，以前看你绣觉得挺好玩，没想到里头这么多门道，我这个年纪学起来实在是有些晚了。” 林柔安慰她：“姐姐天资聪颖，想学什么都是不难的。即便是学不会也没关系，想要什么我来给姐姐做也是一样。”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一桩事来，低头从袖笼里摸出一只精巧的荷包，双手托着送到顾景行面前：“这是妾身给王爷绣的荷包，早前几日就已经弄好了，只是王爷一直不得空，妾身也见不着王爷，所以现在才拿出来，还请王爷不要嫌弃才是。” 看见荷包叶婉清才想起来之前她让林柔给顾景行做荷包来着，她自己都要把这件事给忘了，林柔倒是好记性。 “真好看，比我做那个强多了。”叶婉清眼巴巴的瞧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有这样的手艺就好了。 顾景行这会儿正糟心呢，也不接别的女人送的荷包，更别说当着叶婉清的面接。 他随口道：“知道了。”其实看都没看一眼。 林柔多少有些尴尬，人家给他东西呢，要还是不要？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她举着荷包在那进退两难，最后还是叶婉清接过去，强行替顾景行挂在了腰间。 顾景行脸色更难看了。 他巴巴的只想留着她一个人送的东西，怎么她还倒逼他收别的女人送的针线活？ 林柔总算缓解了一下尴尬，觑顾景行脸色并不是很好的样子，她心思敏感，吃不准顾景行究竟是不是不喜欢这个荷包，还是不喜欢自己在这个时候把东西拿出来给他。 估计是时候不对…… 之前叶婉清做的那个，丑成那个样子，他不也一样接受了么？甚至还带着招摇过市，也不嫌丢人。 自己做的这个，比宫里绣娘的还要精致，捎带着自己的心意在里头，用的也是铃兰花的图案，样式也和叶婉清做的那个一样，不过比叶婉清做的要齐整一些，他能接受叶婉清做的那个模样的，比那个更精致的他必然也能接受。 既然时间不对，给都给了，也没法弥补，只希望过会儿他能消气。 林柔垂着头，不敢再去看顾景行脸色，说实话她心里对顾景行的感觉十分复杂，有对兄长的敬重，也有对丈夫的爱意，生活在王府小心翼翼，自己也说不上来如今对他究竟是哪种感觉更多一些。 叶婉清系好了荷包，还拍了拍他的袍角：“瞧，这才像话么，王爷回头可不可以把我那个还给我？实在是太丑了，我自己都觉得特别的拿不出手，没的拉低了王爷的档次。” 她只有在这种无意之间才会自称我，但凡有点心思都会自称妾身。 顾景行更喜欢听她说我而不是妾身，那客套的称谓老像是中间隔了一层，无形中疏远了不少。 还给她是别想了，他淡然道：“送出去的东西还想收回去，你倒是打的好算盘。” 叶婉清据理力争：“可如今王爷不是已经有了更好的么？何必还非要留着一个瑕疵品。” “我就是要留着，你有意见？”他赌气似的说道，又看了林柔一样，指着她道：“要是让她代替你，你同不同意？” 这话就找茬了，叶婉清当然不能同意：“开玩笑呐，她是她我是我，都是独一无二的，她不能代替我，我也不能代替她，这能代替那不乱套了么？” 顾景行一脸的理所当然：“那不就得了？” 在他看来，瑕疵品就算是有瑕疵，那也是独一无二的，只有那个东西本身才具有让他留下来的意义和价值，若是换了一个，再怎么相似再怎么精美，那也不是原来的东西了，自然也就失去了原来那个东西该有的价值。 叶婉清一时语塞，觉得好像被他给绕进去了，又有些解释不明白，索性不继续理会他。 倒是林柔刚刚被他这么一提，反而心里头还激动了一下子，这会儿只觉得心跳如擂鼓，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期待什么。 难道是期待着真的能顶替叶婉清的地位么？明显是想多了。 叶婉清那番话说的是无意，架不住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在林柔看来，她在叶婉清心里也就那么回事罢了。 面上再怎么姐姐妹妹，在她心里她也终究是比不上她，说难听点，就是瞧不上。 也是，一个是高高在上嫡女出身的正妃，一个是庶女出身连侧妃都混不上的姨娘，人家凭什么瞧得上你。 林柔低着头，一点点的往嘴里送吃的，满桌精致的小食她吃着味同嚼蜡，脑海里不受控制的就想起来林拂影说过只要她能生下长子就可以成为侧妃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药配方 一顿饭吃的不快也不慢，林柔吃过饭就走了，顾景行留下来，叶婉清趁着没有别人给他把脉查看他的情况，决定再给他施针一次。 尽管她嘴上不说，顾景行还是能看出来情况不算是很好。 叶婉清几针下去自己憋不住了：“王爷究竟得罪了什么人，以至于对方要用这样狠毒的手段对付您？” 顾景行反问：“可是又加重了？” 可他这阵子并没有毒发过，按说不应该。 “不是加重了，而是这种毒的配方变了。” 顾景行皱起眉头。 叶婉清解释道：“既然这阵子没有毒发，但脉象并不让人乐观，而王爷又没有停药，那么就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对方针对她给顾景行配的药方更换了毒的配方，原先的配方让顾景行毒发的时候呼吸困难几乎要窒息，所以叶婉清给顾景行开的药方着重替他养肺，改善这个毛病。 对方显然看出来这一点了，更改过的毒药配方并不会让顾景行以这样明显的方式发作出来，而是更加阴险狠毒，在一些不着痕迹的细微处让人不适，偏这些症状又是寻常都会有的，就容易被忽略掉。 简直是用心险恶。 叶婉清火大的厉害，又不得不强行压制着火气给他施针。 这样的变化带来的麻烦不是一星半点，除了施针的手法下针的穴位要跟着变化，就连之前的药方也要全部改掉，甚至先前她给顾景行疗养了那么久都算是前功尽弃了。 新方子还要仔细不能和之前的药性相冲，他已经服用了那么久，万一药性相克…… “王爷身边可有人知道药物的配方？” 顾景行摇头：“无人知晓，除非有人看到倒掉的药渣倒推出来药方。” 这样范围就大了，甚至连熬药的小厮都会有嫌疑。偏这件事又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查，牵一发而动全身，原本不知道的人都会知道顾景行身体状况不行了。 她想了个法子：“为了避免对方再次根据我的药方改动毒药的配方，往后王爷的药，还是我亲自熬。” 药渣她来处理，这样就避免了别人知道她的药方。 只不过她要辛苦一点。 顾景行皱紧眉头：“若是对方恼羞成怒直接下猛药呢？” 说实话他还不想死，他也怕这个意外发生。 叶婉清摇头，大着胆子推断：“不至于，对方要的就是王爷中毒而不被任何人察觉，潜移默化中要了王爷的命，这样即便是查起来也会因为年岁日久而无从查起，做到真正的杀人于无形。” 也是身在棋局中才看不清，被叶婉清这么一分析，顾景行觉得她说得对，对方的意图就是这么明显。 只靠着这样疗养和施针驱毒也不是个方儿，自从认识叶婉清以来他已经再三小心了，但还是着了对方的道儿，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下的手。 这才是最让人恼火的，只要不停止继续吃下毒药，这样的纠缠就不会停止。 他问：“往后还会出现什么情况？” 叶婉清不愿意去想后果，器官衰竭不是小事儿，谁也不知道他先毁掉的是哪个器官。 “其实我拿不准最后究竟是怎么样的情况，但我能猜测到可能出现的情况。人会变得渐渐痴傻，一日日遗忘掉从前的记忆，重新成为一张白纸。” 也就是阿尔茨海默症。 “也有可能小解日渐稀少直至没有，或者小解甚多，届时伴随着全身浮肿呼吸困难，人也会陷入昏迷，痛苦难当……” 也就是肾衰竭，极有可能是慢性肾衰竭。 她学习的时候见过一个肾衰竭的病人，真的就是全身浮肿，有些地方已经变得透明，碰一下就会破了一样，尿的再多也起不到代谢的作用，体内代谢产物的积蓄仍然存在，排毒不好导致的后果就是多处溃烂。 那模样让人看过一次就不想再看第二次，她不想回忆，也不愿意去想想像顾景行这么一个金尊玉贵的人儿变成了那个样子会是怎样的场景，他自己又如何能接受的了。 “也许会是心口痛。” 后面还有可能是脑血栓，脑梗死，糖尿病，肝胆肠胃都会相继出现问题，一个人到了这份上的时候真的就是生不如死了。 “我没有办法判断这些情况究竟是哪一种先出现，但他们都有可能会是王爷最终的结局，只要这个毒一日不除。” 这个话题太过于沉重，说到这份上，中毒的人反倒比治病的人更轻松。 顾景行不怒反笑：“本王也是何德何能，能让人费心思费到这份上，究竟是什么人又不想让我好过又想让我死？” 这个问题叶婉清哪里知道。 现在两人的目标是一致的，找出那个下毒的人，找出最终的毒药配方，才能为顾景行彻底拔毒。 即便是如此，他也恢复不到从前巅峰的健康状态了。 器官衰竭是不可逆的，了不起捡回一条命，运气不好就上述死法选一个。 夏日的午后透出一股诡异的安静来，连树上的蝉鸣都停了，屋里只有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四目相对，气氛说不上来的压抑，就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得见，生生呈现出风声鹤唳的紧张感来。 那个躲在暗处算计顾景行的人，可以是任何人。 千年古刹里的扫地僧反而可能会圆寂后留下舍利子呢。 末了，顾景行反而反过来安慰叶婉清：“原本以为有人想让我死是天注定我该死，不过现如今你出现了，那说明上天并不想让我死，我偏要好好活下去，留着一条命找出来究竟是谁想要我的命。” 他拉着叶婉清的手：“等找出这个人，把他留给你，让你试药。” 叶婉清完全没心思开玩笑，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强烈的无力感包裹全身，感觉躲在暗处的那个人用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着顾景行的命运，任凭她怎么挣扎都不能帮他挣脱开。 “针该拔了。” 顾景行走后，叶婉清也没了去给林拂影请安的心思，埋头翻药典医书，想着尽快开出新方子来给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无人问我心所欢 就这么着，埋头忙了几天功夫，叶婉清连去给林拂影请安的事儿都忘了，这让林拂影很不满，言语间就和林柔提及起来，说叶婉清实在是眼里没规矩。 “从前名声就不好，太后还非要做主将她嫁进来，外头指不定怎么嘲笑修远呢。”要不是因为顾景行是个王爷，出身皇家，林拂影还想说上一句家门不幸。 林柔依旧扮演她的两面派，心里虽说向着叶婉清，到底在林拂影面前总还是要表现的孝顺的，“谁说不是呢，堂堂正正的一个王妃回娘家小住了许多天，本身就很不合规矩了，也不用说外头，就是自己家里的人都在传说王爷王妃是不是闹了什么不愉快王妃才摞挑子回娘家，这会回来了，也不来给婆母请安，也不是个做媳妇的方儿。” 林拂影听的很是满意，转了言语就说：“所以啊，这当家主母首先就得是个守规矩的，男人喜不喜欢不打紧，要紧的是身处这个位置得撑得住门面。” 她察看林柔面色，把玩着手里的玉如意，状似无意的继续说：“至于男人喜爱的人么，养在身边也就罢了，横竖家里的妾侍也不用出去撑门面。” 许是因为她自己曾经就是个做妾的，紫禁城里的妾，那也还是个妾，又是老皇爷的宠妃，是以会有这样的想法。 林柔垂着眼帘，她听懂了，但这话她不好接腔。 如今不说叶婉清撑不撑得住门面，至少她已经是顾景行喜欢的那个了，林拂影的暗示她又不是听不懂，奈何顾景行并不喜欢她。 顾景行对她，更多的只是一个兄长对妹妹的尊重罢了。 想起叶婉清刚回来那天在饭桌上她送顾景行荷包的事儿，瞧他的样子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嫌弃还是不嫌弃，总之谈不上喜欢。 一个女人，在为一个男人做事的过程中，一颗心也就不自觉的会开始向着他，何况林柔此时还是这么一个身份，已经是他的女人了，至少名义上是的。 林拂影半晌没得着她的音儿，也知道她一向自己心思重，和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就行了，说多了也都只是废话。 她借口乏了，打发林柔走了。 林柔出来，心里头茫然，石嬷嬷在一旁道：“听太皇太妃的意思，已经对那个王妃非常不满了，姨娘何不把握机会翻身？” 家里的嫡母一直以来对她也算不上好，明里暗里小鞋穿了不少，若是能翻身，少不得就能让那个嫡母害怕，让她吃点苦头，把这些年来吃得苦报复回去也不是不行的。 林柔自己也有些摇摆不定，再怎么心如止水的人也经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诱惑，起初都还好，她知道自己的斤两也知道自己的位置，林拂影提这话她心动过了也就过了，不会真的往心里去。 后来林拂影一再提及，身边石嬷嬷又不停的鼓动她，林柔自己心里其实也架不住了，正妃的位置她也神往，同时又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 林拂影刚刚不也说了么，正妃是用来撑门面的，她一个不起眼的庶女，进了门连侧妃都混不上，怎么撑门面。 罢了。 想不通就不去想，林柔吩咐石嬷嬷：“陪我去清虹苑坐坐。” 石嬷嬷一听脸上就挂上了不乐意：“又去，姨娘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石嬷嬷与她关系亲近，许多话说起来没遮拦，“我与你亲近，所以你对我没什么防备，若是有一天我想害你，你也意识不到，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石嬷嬷愣了一下，忽然就明白了她说这话的意思，阴险的一笑：“姨娘真是好算计，不过奴婢还是要提醒姨娘一句，演戏归演戏，莫要假戏真做才好。” 瞧着林柔一天天和叶婉清要好的那样，连她都被骗过了，真亦假时假亦真，石嬷嬷选择相信她，也希望她别自欺欺人。 林柔没再说什么，进了清虹苑只见叶婉清随意披散着头发正伏案奋笔疾书，旁边地上扔了一堆又一堆的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药方，都是她废弃不用的方子。 案上还堆积着成山的医典药典，有的翻开了一页倒扣着有的用书签隔开好几层放着，叶婉清一会儿翻翻这个，一会儿翻翻那个，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 林柔听见她嘴里嘟哝了一句：“这软笔就是不好使，写起来速度太慢了，效率比不上硬笔来得快……” 她上前去：“姐姐在忙什么呢，嘀嘀咕咕的。” 叶婉清见她来了，急忙把垂在腮边的头发挽到耳后去，因为屋子里也没外人，她穿的也特别随意，就一主腰外面裹了一层薄纱的罩衣，脖颈处两条锁骨延伸至两肩处，有一半覆盖在纱衣底下若隐若现。 就连林柔一个女人瞧着她这幅样子，撩头发的动作都觉得十分风情，更别说顾景行如今一副心思都在她身上了。 “有点乱，你随便坐，莺歌，上茶！底下这些人也真是的，你来了也不知道招呼。” 林柔莞尔：“姐姐这是在怪我不请自来打扰了姐姐做事么？” 叶婉清说没有，继续翻她的书，一面道：“你不要什么都这么敏感，什么都想这么多，心事太多容易长皱纹。” 说她心事多，还真是说中了她的心事，林柔平日里确实是很容易遇事就多想的一个人，叶婉清说这句话她又多想了，总觉得叶婉清这是在嫌她烦。 莺歌上了茶来，“姨娘请用。这是新上的铁观音，连王妃都没喝过，今儿拆了封先上来给姨娘了，姨娘尝尝怎么样？” 林柔并没尝尝，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打发了莺歌出去，心里其实有点不痛快的。 没有人记得她根本不喜欢铁观音，她来了这么多回，莺歌这么细心的人，还是给她上铁观音。 果然身份卑微之人的喜好在别人，哪怕只是一个奴婢的眼里也是这么的不重要。 还说什么连叶婉清都没喝过先拿来给她了，她拦着叶婉清喝了么？怕不是叶婉清不想要的就往她这里打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吃了个大瓜 叶婉清焦头烂额的查药典，这个时代许多东西和她生活的时代都不太一样，有些药物因为是天然生长的，再加上没有化工污染等各方面的影响，药性比起来她所熟知的要猛烈的多。 所以就要用另外一种药物来压制一下药性，这么一来牵连颇多，她要考虑药物相克，药性强弱，还有是药三分毒，怎么才能在抑制住毒素的同时把对人体的伤害降到最低。 她长这么大也没有什么时候在这方面受到过这么大的挫折，只觉得头发大把大把的掉，要秃了。 感觉到林柔坐在边上一直盯着她看，叶婉清有点不自在，没话找话的问了一句：“怎么不喝茶呢？是不是饿了，我让人给你上点点心来……” 说着正要叫人来，林柔拦住她：“不用了，我就是看姐姐埋头忙的起劲，怕杯盏碰撞的声音打扰了姐姐。” 果真么，叶婉清也记不住她不喜欢铁观音的事儿。 结果叶婉清下一句话就是：“我记得你最喜欢的应该是绿茶，要不让人给你换绿茶来？” 这若是换了个人，只会觉得叶婉清还能记住她的喜好其实挺好的，可林柔心思敏感多思，听了这话却觉得，明明记得自己喜欢什么，却就是不给，非要给她个不喜欢的东西。 果真心里也是不重视她呢，她的感受并不重要呢。 她还真的冤枉叶婉清了，平时她来清虹苑，也没刻意表现出自己喜欢什么厌恶什么，叶婉清不是个假客气的人，让她吃什么喝什么都是一上来让一句，后面就不问了，让她自取自拿别客气。 林柔谨小慎微惯了，叶婉清说了让她随便她也不敢真的随便，一向都很中规中矩，这样子还真没法判断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这会儿叶婉清让人给她换茶，她又拒绝了，说不用麻烦了。 叶婉清说实话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会儿又觉得有点烦，林柔很爱客气，她真的不在意这些有的没的，客气多了她也觉得生疏，却又不好说什么，再去看那些医书药典的，只觉得上面的字她都要不认识了，烦躁的抓抓头发，脑细胞快死完了。 看她这样，林柔又垂了头，叶婉清把笔一扔：“算了不弄了，你陪我说说话，让我活泛活泛，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时的想要说说话，林柔又找不出什么能说的来，思索了一圈忽地想起一桩闲来无事听来的闲话，顺嘴就说了：“姐姐可听说了么，那位赖夫人前不久失踪了。” 女人对于八卦的热情天生就旺盛，叶婉清一听来了精神：“她失踪了？怎么回事？可报官了？顺天府怎么说？” 赖世杰去了陕西办那个烂摊子去了，少则一个月，多则几个月不在家，这个时候余清韵失踪了？ 叶婉清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件事里头到底有多少成分是太后参与了的，赖世杰是顾景行的得力臂膀，太后把他支走是为了分散顾景行的力量，人走了回头还对人家家里的女眷下手，这未免有点手黑了。 林柔道：“这事儿还在压着没有声张开，而且赖家的管事不许报官，还是他们家的仆妇出门采买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的。若不然还真不会有人知道赖夫人失踪了这件事。” 想来也是，余清韵一直以来都因为毁了容貌轻易不见人，寻常也不怎么出门，十天半月没有她的消息也不会有人觉得蹊跷。 这会儿她失踪了，只要她家里的人不声张，也不会有人意识到这件事。 竟然还要压着，叶婉清一下子沉静下来，觉得这事儿不对劲。 “什么时候的事儿？” 林柔回忆了一下，约莫就是叶婉清回娘家前后的日子，算算也很久了。 “难道就没有人管吗？这事儿王爷知道吗？”这么久还没有动静，不见人影，不去报官，也不去找人，就这么压着不闻不问，显然不是正常的画风。 顾景行知不知道这件事林柔就不知道了，她就是无意中听底下人说了这么一嘴的闲话，正巧这时候拿来和叶婉清说了而已。 叶婉清敲着桌子沉吟半晌：“我还是得去跟王爷说一声，亏得你告诉我了。” 她是一点功夫不想耽搁了，横竖药方一时半会也研究不明白，索性先搁着，换换脑子，想点别的事儿。 林柔没想到她这么说风就是雨的，立即就要走，忙问道：“姐姐不先梳个头么？” 她不说叶婉清都忘了自己现在什么状态，头都还没梳起来呢，顾景行不会嫌弃，但她也不能这样子出去见人。 “哦对，忘了。” 一拍脑袋，转头进了内室去在妆台前坐下，也等不及叫人来，想着自己随便弄一个简单的发式就算了，林柔想了想：“要不我替姐姐梳头？” 叶婉清也没拒绝：“那就多谢你，弄个简单的就可以。” “姐姐同我客气什么呢。”林柔也是有心卖弄，她手巧，从前在家里服侍嫡母，为了能捞点好处，这些伺候人的本事没少学，把嫡母伺候舒坦了自己的日子能好过点。 梳头这一项本事她练的很拿得出手，倒是从来没有机会能让她在王府露一手的。 她往叶婉清身后一站问道：“姐姐想要个什么样式的？” 叶婉清说越快越好，越简单越好，能见人就行。 这个也难不住她，简单快速的也能弄出好看的来，林柔给她打了两条辫子，就在头顶绕了两圈盘起来，手法使了个巧，简单是真简单，看着却像是个复杂的样子。 又点缀了几样精巧的首饰在上头，看起来就像是精心打扮过的模样。 她信心满满的问叶婉清：“姐姐觉得可还满意？” 叶婉清急着出门找顾景行，反正老夫老妻了嘛，又是去办正事儿的，没多余的心思管形象，随意瞥了镜子一眼，能出门，很好。 随口应了句还不错，起身就出去了，走到门口又急急忙忙回头丢下一句：“你若是喜欢，就留下来等我吃饭，若是不想在这儿，回去也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们夫人身上欠安？ 林柔呆呆站在原地，叶婉清这么明显敷衍的态度让她觉得心里头十分不痛快，觉得自己费了心思付出了，在她眼里似乎也就是那么回事罢了。 算了，谁让她就是个卑微之人呢？她的付出谁看得见呢？ 林柔看了一圈这清虹苑，虽说不是王妃的规制，也比飘风院华丽一些，她心里只剩下冰冷，觉得没有心情在这里待着了，想了想还是走了。 顾景行在衙门，按说不是个女人能随便进的地方，但叶婉清是谁，她想进来也没人敢拦她，何况身边还带着卫宁。 她到衙门来找他是个稀罕事儿，顾景行刚处理完一桩事儿打发走了底下人，一抬头就见一袭纤细娇俏的身影凑近过来，他愣了一下，心头惊喜：“你今日这个装扮倒是挺新颖，从前没见过，很适合你，很好看。” 本来想着见了他就说正事儿的，结果他一上来就甜言蜜语的堆过来，叶婉清被夸了，也挺高兴，顺嘴接了一句：“真的么？” 这大概就是意外之喜，本来也没正经打扮，结果他还觉得不错，“原来王爷喜欢这个调调的。” “你这个样子家常的就很好。”主要是他不喜欢平日里那种中规中矩的打扮，太过于厚重，一天天就跟要朝见谁似的。 这才更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该有的模样。 毕竟林柔为了图快，没有给她把头发全梳上去，而是放了一半下来在身后披散着，看着俏皮灵动多了。 叶婉清回想了一下刚刚镜子里自己是个啥样子，也没太看得清楚，不过大致上也能有个模糊的印象，确实比一天天照着规矩打扮成王妃的样子看着来的家常。 “既然王爷喜欢，那以后少不得多麻烦林柔来给我梳头。或者让她教会我身边的人也行。” 她说着，意识到跑题了，没再继续纠结梳头的事儿，忙提起来：“王爷，妾身过来其实是有桩事，赖夫人失踪了，王爷可知道？” 一旦正经起来，自称又变成了妾身，十分严肃又正式。 顾景行一愣：“失踪了？”这么大的事儿竟然没有人跟他说？甚至他身边的情报网都没有人告诉他这个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婉清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妾身也不确定这里头究竟是不是有太后的手笔，不然的话为何府上的人一个个都瞒而不报。” 若是有的话，事情似乎变得麻烦了，余清韵现在死了都有可能。 顾景行也说不准，毕竟这种事情竟然没有人让他知道，太后如果故意为之其实是能办到的。 但这样做又能有什么用呢？想要钳制赖世杰的话，就不应该这么隐瞒不报，反而是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我去探探她的口风再做决定。”顾景行拿了主意，叶婉清决定和他分头行事，她去赖世杰府上走一走，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商议定了，两人都是行动派，立即就动身，赖世杰府上的人显然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来拜访赖夫人，听了叶婉清的来意之后愣了一下，守门的说进去通报一声。 不一会儿一个管事的出来，给叶婉清行了个礼：“对不住了王妃，我们夫人说她身上欠安，不能见客了。” 叶婉清一脸挑事儿的样子：“是么？赖大人府上的规矩还真是松散，男人随便进后院，连夫人身上欠安都知道。怕是你这个狗胆包天的想替主子拿主意，不想让本妃见赖夫人才故意如此推脱的？” 那管事儿的一脸快哭了的模样：“真不是，王妃误会了……” 叶婉清不肯听他解释，今儿来就是为了进去，旁人说什么她都要进，“本妃想要去的地方，凭你也配阻拦？让开！” 她提高了声调，身后卫宁上前一把把人推开了，叶婉清畅通无阻的往里走，有卫宁在就是好使。 府里的下人想拦，一个个都被卫宁给挡住了，叶婉清寻摸着路往后院找过去，反正她本来名声就不好，也不在意会不会被人多骂两句没规矩了。 赖世杰就余清韵一个正房夫人，剩下的连通房都没有，宅子并不是很大，后院服侍的人也并不是很多，除了促使丫头老妈子，就只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贴身伺候余清韵。 后院不大，哪里是余清韵居住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出来，叶婉清直接冲了进去，屋里两个人都惊动了，忙跑出来查看，一叠声喊着：“干什么，什么人……” 待看到叶婉清的时候也愣了一下，看她身上气度不凡，但打扮又说不好她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以往余清韵出去赴宴什么的不喜欢身边带人，所以她俩并没有见过叶婉清。 叶婉清猜测这俩人是余清韵贴身伺候的，挑眉端详了两人一下，问道：“叫什么名字？” 王妃当的久了，身上的气场也出来了，一老一少两个人被叶婉清的气势一震，老老实实报上名字来，那个嬷嬷叫玉香，年轻的叫小玫。 叶婉清点头，倒还真都是好名字。 她故意问道：“听说你们夫人身上欠安？如今本妃来了，想瞧瞧她，她人呢？” 玉香小玫面面相觑，哪里有人，人早就不见了好几天了。叶婉清自称本妃，她俩也猜出来叶婉清的身份了，除了顾景行家那个名声不好的王妃，京城地面上也没有第二个王妃了。 玉香到底年纪大点，也比较淡定，沉住了气继续扯犊子：“回王妃的话，我们夫人身上不好，怕给王妃过了病气咱们也担当不起，王妃还是不要见了？” 叶婉清心知肚明什么事儿，她说不见就不见了？想的容易，今儿不诈出实话来她这个王妃两个字倒着写。 “本妃有王爷这个皇族血脉护佑，自然不怕她过什么病气。直说人在哪，别耽误本妃的功夫。” 说话的功夫眼睛瞄了一圈，瞅准了卧房的方向就要过去。 两人忙上前阻拦，叶婉清把眼一瞪：“敢对本妃不敬？” 身后卫宁也上前将两人给拦住，叶婉清趁机闯进了卧房去，自然是空无一人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蹊跷四起 叶婉清一见着空房间，立马装的惊讶的样子喊了一声：“屋里没人？你们竟敢欺瞒本妃？” 玉香小玫吓得一起跪下连连说着不敢。 “既然不敢，那么你们夫人人呢？难道说你们夫人架子大得很，连本妃都敢躲着不见？” 这话让人怎么接呢？她把架子端的十足十，还要说别人架子大。 余清韵根本就是失踪了，两人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叶婉清问人呢，她们可怎么说啊。 眼见着两人酝酿着编瞎话，叶婉清继续咋呼：“按说这话不该本妃嘴里说出来的，早先有人说你们夫人品行不是很好，莫不是看赖大人不在家，给他做绿帽去了？” 这话也太不像话了，小玫年纪小沉不住气，立即就道：“绝无这种可能！” 也不是她多么的忠心护主，实在是头上主子若是真的做出这种事来，往后她们底下这些人一个个也都是没脸见人的。 她还没嫁人呢。 “你怎么知道？”叶婉清接的很快，小玫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急着辩驳：“即便是与人私会也不能做的这么明目张胆，这许多天不回来……” 玉香急的在一旁用胳膊戳她，可是已经晚了，小玫已经把话说出来了。 叶婉清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是吗？那为什么不报官？反而把这件事隐瞒下来，你们府里这些当差的可真够上下一心的，连王爷都瞒下来了，好大的胆子！”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已经动了怒了，想想顾景行最近和太后斗法斗的焦头烂额，这些人在这没个数的搅混水，她就觉得烦躁，特别想发火。 两个人跪在地上被叶婉清惊的狠狠一哆嗦：“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啊！” 卫宁拉了张椅子过来，叶婉清过去坐下，“究竟是怎么回事，仔细说说。” 事情已经暴露了，两人寻思叶婉清只怕是早就知道了，今儿就奔着这事来的，来了又装模作样了半天，就等着诓她俩说实话呢。 瞒不住了那就只能说实话，玉香道：“大人走后原本一切都还正常，没几天功夫，有一天早上我们过来喊夫人起床，结果一看屋里没人，窗户开着，夫人显然是跳窗走的。” 小玫也补充：“管事的来看了，原以为是来了歹人把人给掳了去，可管事的说屋子里没有挣扎的痕迹，东西也都好好的放着没丢，窗户也没有丝毫损坏，可见是夫人自己离开的。” 照这么分析是没错的，但她为什么要自己离开？ “她失踪前可有什么反常的征兆？” 两人对视一眼，都摇摇头，觉得之前一切正常。 “那可有接触过什么人？” 两人还是摇头，玉香道：“夫人平日在家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寻常也不怎么出门，就爱没事关起门来在屋里哼两句，哪里有什么人接触的。” 叶婉清听的郁闷：“哼两句？哼什么？” 玉香皱眉回忆：“也听不出来哼的什么，就觉得像是戏，奴婢不识字也听不懂戏，反正听着就挺像那么回事的。” 莫名其妙的，叶婉清想起了国公府的戏班子，唱窦娥的那个角儿。 “你们夫人不是出身翰林学士之家么？怎么会唱戏？” 之前不止一次听说余晏温把余清韵教养的很好，按说不该有这种行径的。 两人摇头：“奴婢是赖大人来了京城以后才买回来伺候夫人的，并不清楚夫人以前的状况。” “那以前伺候她的人呢？”叶婉清问完了又挥挥手，觉得自己问了个废话，她俩肯定不知道。 两人果然摇头说不知道。 这可难办了，平日里余清韵也没个地方去，也没有什么往来的人，一天天活的跟个死人似的，脸还毁容了，这样一个人跑出去这么多天杳无音信，还有命活么？ 除非太后插手了。 “出事那天晚上，有没有听见府里有什么动静？”她问了府里所有人，如果太后来掳人，府里这么多人不可能没人察觉到。 或者说太后让人闭上嘴，那这些人态度就会有所变化。 然而并没有。 叶婉清查了一圈，怎么看都像是余清韵自己离开的。 也不是不能解释，要么就是她把赖世杰给绿了，有个情郎收留她。 要么就是她从前活的浑浑噩噩，趁着赖世杰不在想自己自在的活一回，只要有心躲着，就总有地方让她躲。 哪怕躲在山洞里茹毛饮血呢。 她在余清韵的屋子里转了一圈，事发后过去了太长时间，还有两个人一直在这里住着，即便是有当初留下的痕迹也早就破坏的差不多了，也看不出什么来。 叶婉清看了看卫宁，在这方面卫宁比她强多了，她也摇摇头。 叶婉清有些失望，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妆台上余清韵的帷帽还摆在那里没有带走，叶婉清很熟悉这个东西，她脸上若是毁容了，没有帷帽，那顶着一张坏了的脸来来回回，少不得要被人看见。 或许可以让顾景行的情报网留意一下看京城有没有毁了容的女人出现。 既然没什么继续查下去的必要，叶婉清也不在这里久留，吩咐事情不许声张，回去跟顾景行汇合。 顾景行早就回来了，太后发了一场脾气，觉得他为了这种事第一时间怀疑她，让她很生气，这反倒让顾景行确定了太后没有插手这件事。 若是太后插手让余清韵失踪的话，她就不会这么急三火四的发脾气，而是会跟顾景行打太极顾左右而言他了。 叶婉清苦恼的很，她对余清韵虽说没什么好感，但这事儿牵扯到顾景行，她不能不管。 她能去哪呢？ 正焦头烂额的当儿，外头来人说国公府有人来传话了，叶婉清焦躁的问了句：“干什么，没看我正烦着吗！” 来人被吓的脖子一缩：“国公夫人打算明日启程去天津，让小的过来问王妃要不要一起去。” 叶婉清其实很想去的，但眼下事情多着呢，走不开，她摆摆手：“回去跟夫人说不去了，让她好好玩痛快，记得给我带点好吃的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往天津 底下人去了，顾景行正要嘲笑她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吃，叶婉清却忽然两眼放光，立马把人又叫了回来：“我改主意了，回去跟夫人说我要去，让她明儿等我一起走。” 下人莫名其妙，但还是老老实实照做回去传话。 叶婉清眼都冒绿光了，狼崽子似的看着顾景行：“我想到线索了，王爷您猜猜余清韵还有什么地方能去的？” 顾景行看她这么兴奋的模样也想到了：“天津。” “对，就是天津！” 余晏温隐退后就在天津，那也是余清韵的老家，她生于那里长于那里，嫁给赖世杰后就来了京城，五年大概都没回去过。 她猜测应该是赖世杰怕她回到伤心地触景生情心里难过才不让她回去，可她心里想回去，又不好拂了赖世杰的好意，两人都替对方想着，却没想到点子上，所以余清韵趁着这个机会自己回去了。 “明儿我跟着母亲一起去天津，正好查访一下余大学士的老宅子，看能不能找到她。” 顾景行道：“我跟你一起去。” 她担心他公务太多忙不过来，顾景行言谈间已经想好了理由：“我只需要同太后说我去天津是为了新政的事，遇到阻碍必须我亲自出面，太后会乐呵呵送我走的。” 说来也是心酸，太后巴不得顾景行的新政进行不下去呢。 叶婉清心疼他：“王爷也真是太累了，一天天光有人下毒的事儿就防不胜防，现在还要和太后斗智斗勇。”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总归我还有用，太后也不能怎么我。”顾景行自己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想到叶婉清要去天津好几天，他又是好几天见不到她，那滋味就挺煎熬的，他还不如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跟着一起去。 横竖手底下也不是除了赖世杰就没有可用的人了，那些事他们自己也能处理好。 京城去天津也不远，一日功夫就能到。 原本想着和温雪晴一辆马车的，既然顾景行跟着一起来了，叶婉清自然不能一路都呆在温雪晴的车里，走走停停间两个马车来回串门。 一会儿陪陪这个，一会儿陪陪那个，比所有人都忙，最后许夫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恨不能让温雪晴来自己马车上，至少还有个伴儿，不至于叶婉清为了不冷落两个人这么来回跑。 好在就就一天功夫，傍晚将至的时候一行人就进了天津地界。 到底是许夫人的老家，她熟悉的很，问过所有人都没意见，就领着大家伙儿一起先去阮记吃小包子。 来之前温雪晴也是心心念念惦记了很久。 顾景行也是看在温雪晴和叶婉清的面子上顺着许夫人的话一起过来吃小包子。 一行人在楼上要了个雅间，又要了几个精致的小菜等着包子上来。 许夫人这是连娘家门都没进去直接领着众人过来吃饭了，她道：“这小包子就是要刚出笼的才够味，连带着笼屉一起端上来，那香气不至于发散了，烫烫的吃下去，过一会儿嘴巴里还有余香。” 叶婉清想起自己在现代吃的街边小笼包，也是差不多这个说法，忍不住叹了口气：“有时候身份真是个不小的桎梏，咱们若是也能像普通人一样坐在底下大堂里，听着路人吆喝声，来上一碗酒，吃这小包子，那才叫惬意呢。” 许夫人忙夸她：“可见王妃是个会享受的人，还真就是这个讲头！” 但实际上，她能来这里吃，也就是为了那一口香气，不然她直接买回去吃，连雅间都不会来，还大堂呢……许夫人可瞧不上那些吃个饭都吆五喝六的人了。 顾景行斜眼睨着她：“可见你从前没少出来厮混，当着岳母的面也不忌讳说这些。” 温雪晴有些不好意思：“是我教养的不好，让王爷见笑了。” 叶婉清抢在顾景行前头道：“母亲也想的太多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王爷说我厮混这事儿也是冤枉我了，到底是没体验过，看的多了也想体验体验，这也有错么？” 她在他面前自称妾身的时候越来越少了，称呼渐渐变成了一溜的我我我，顾景行这会儿不但不觉得她无礼，反倒觉得这么家常的挺好。 几个人说笑间，包子上来了，大家赶路一天也饿了，当下不再言语，开始吃饭。 跟着来伺候的人这会儿没在身边，都在底下大堂里吃饭。 小包子烫嘴，叶婉清夹了一个吹了吹，以为差不多了，一口咬下去还是烫了一下，又不好意思吐出来，只能忍着烫吞下去，是咸是淡也没尝出个滋味来，如同猪八戒吃人参果。 烫的她形象都顾不上了，张开嘴拿手扇风。 旁边顾景行见状，立即倒了一杯凉水递过去：“来，喝一口。” 叶婉清就着他的手就喝了一大口，顾景行扶着她的肩头：“不要吞下去，冷的热的落在一处要闹肚子，冷的差不多就吐了。” 她这会儿啥都顾不上了，顾景行说是啥就是啥，也不吞，就这么在嘴里含着。 顾景行瞧着她脸色好多了，估摸着嘴里也没那么烫了，取了只空碗过来接着让她吐，叶婉清有点不好意思，拿袖子挡了吐了嘴里的水，讪讪的笑：“让王爷伺候我，真是折寿了。” 顾景行倒是不以为意，反倒甘之如饴，放下那吐了水的碗先问她还要不要再含一口水，叶婉清摇了摇头，他才说：“丈夫照顾自己的妻子天经地义，没什么折寿不折寿的。” 说完又夹了个包子来，自己吹了半天，拿嘴唇碰了碰，确定不烫了才放在叶婉清面前：“皮子虽说差不多了，可里头还是热的，别再像刚刚那样猴急了，没人跟你抢。” 叶婉清红了脸，桌上还有长辈呢，这样似乎不太好。 可两位长辈一个个低头吃自己的，仿佛这边什么都没发生，叶婉清吐吐舌头，小心翼翼咬下去，这会儿有了防备，虽说依旧烫，倒也没弄出笑话来。 顾景行看着她吃，确定她没烫着才算是放了心，倒是两位长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眼神里都含着笑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制造机会 一直闹腾的许瑶兮这一路上倒是安静了不少，许是因为有外男的缘故，哪个女孩子不希望在别人面前留下个好印象呢。 这会儿她也跟着一起用饭，瞧着两人这样子，作为一个闺阁女儿忍不住有些脸红，但又觉得心驰神往，想着自己日后的夫婿是不是也能如顾景行一般这样照料自己，处处上心。 她打定主意，日后自己选夫君就按照这样的标准，只能好不能坏。 小女儿心里偷偷有了心事，头埋得更低了，脸上热辣辣的一片，好在大家都在有意回避秀恩爱的两个人，并没有人注意到许瑶兮的异样。 一顿饭吃的还算愉快，夏季白日长，大家从阮记出来，天边的日头还斜斜的挂着，橘红色的余晖洒下来懒洋洋的一片，让人身心都倦怠不少。 许夫人瞧着天色不早了，说是时候该回去了，问温雪晴他们有没有落脚处，若是没有，可以一起去她的娘家落脚。 温雪晴倒是没什么意见的，客栈或者她家都可，但顾景行似乎有些不豫。 前头他才和许宵鹤朝堂上不和，背地里却跑到他老丈人家落脚，让人怎么想？ 叶婉清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索性自己来做这个恶人，站出来替温雪晴也一并推掉了：“母亲这些年一直病着，如今才刚刚好了些，总是离不开人照顾，去了府上难免给舅妈添麻烦，怪过意不去的。” 许夫人心里有自己的打算，还在盛情邀请，许瑶兮也没想到那么多，就只想着有个人陪自己玩挺好的，也在一旁帮腔说让表姐去外祖家里住。 叶婉清见好好说不管用，索性把自己的坏名声发挥到底：“舅妈可放过我，我一向是个爱玩的，从前在自己府上被各种规矩拘束着，后来成了王妃又有更多的规矩拘束，好容易这回出来了当然要趁机会好好玩玩，去了舅妈府上可就没这么自由了。” 说罢扭头看了一言不发的顾景行一眼：“王爷出来前可是答应过妾身，在外头没有身份拘着，可不会管妾身干什么。” 顾景行脸黑，何曾答应过你。 不过现在答应也可以，便点点头。 许夫人看实在是没辙了，这才作罢。 其实她也是为了自己娘家的兄弟做想法，若是能让顾景行去府上住两天，少不得从他身上得到不少好处，对娘家的几个兄弟都大有助益。 可惜了，没能成事。 温雪晴对这个女儿是很宠爱的，她既然不愿意住在许夫人家，那么自然有她的理由，她也不拦着。 顾景行在天津并没有别业，为了住的舒服，出手阔绰直接买下了一间客栈，福忠去谈的，从开始谈到成交，也就不到一盏茶功夫。 叶婉清十分无语，这么快就把一间客栈盘下来，不是拿身份压人了，就是拿银子砸人了。 不过顾景行这人讲究，让他跟别人同住是决计不可能的，所以客栈只能买下来，客人临时赶出去，赔付了银子让他们另寻地方居住。 就连客栈房间里的被褥都是临时换了全新的，等到安顿下来已经天黑了。 原本累了一天该好好休息，不过天津这边不同于天子脚下，宵禁时间也晚一些，接上热闹非凡，灯火通明，站在客栈楼上往下望去，底下的灯光宛如一条长河蜿蜒出去看不到尽头。 叶婉清看着就有点兴奋，在京城可没有这样的好机会能去逛逛夜市什么的，来了这里没了那许多规矩和熟人，仿佛出了笼的鸟，只想有多远飞多远。 她跑去问温雪晴：“母亲要不要出去逛逛？” 毕竟想着这些年温雪晴缠绵病榻，也没什么精力出门，好容易有机会她想让她多看看这个世界。 温雪晴只推说累了想早些休息，赶她回房间：“横竖来了这里又不是明天一早就回去，做了一天的马车颠簸的身上都要散架了，我一把老骨头比不上你年轻能折腾，跟你去了也是扫你的兴，还是不去了。” 叶婉清铩羽而归，回到房间发现顾景行正双手抱胸靠在窗口。 窗户大开着，这个客栈地段极好，楼上窗户一眼望出去除了望楼之外就没什么遮挡视线的东西了，能看见夜晚墨蓝的天幕，挂着些许闪烁的星子，还有一轮缺了口的月。 他倚在那，身影在窗框里留下一个剪影，月色在他脚底下蔓延开，像极了一幅油墨画。 叶婉清被这幅美景惊艳了一下之后就习以为常，天天守着他这么一张面孔，再怎么妖娆帅气也是理所当然，她凑上去挽着他的胳膊问道：“王爷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外面夜市看着挺有意思的。” 顾景行仰头望天，略觉得伤感：“曾几何时本王想要自己王妃的关注还要丈母娘出手相助了。” 他很少这么戏精，叶婉清觉得有点好笑：“这不是好容易出来了想陪陪她么，王爷天天在外头跑，想出去也有很多机会出去，毕竟和母亲不一样。” 她又不是傻子，温雪晴故意给她和顾景行留下空间她能不知道么？ 都是心里装着的人，总会有一头兼顾不过来。 顾景行辩解：“和你出去的机会不多。” 这话戳心了，叶婉清心窝子里暖暖的，觉得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很好，她往他身上凑了凑：“那现在不就有机会了嘛，王爷要不要赏个脸陪妾身一晚？” “陪你容易，你准备怎么报答我？”顾景行也来了精神，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倚着窗框，故作轻佻挑起叶婉清的下巴。 月光下叶婉清眼波如水十分勾人：“王爷说怎样报答，就怎样报答好不好？” 如此撩人的神色加上这样缠绵的嗓音让顾景行不淡定了，一把抓着她的双肩把两个人掉了个个儿，将她按在了窗框上，自己欺身上前，把人困在怀里：“你知道你说这句话的后果么？” “知道呀。”叶婉清扯起唇角来一笑，故意往他唇前凑去，却在还剩下一点距离时停下了，只眼波流转的看着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妖精托生的 这样的诱惑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致命的，即便如顾景行也一样把持不住，眸子里蒙上一层薄雾，垂眼看着那樱口，红润嫩软，一股冲动涌上来，便向前去够那红唇。 叶婉清却一歪头躲开了，顾景行亲了个空，还是不甘心的继续落下一吻，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总不能就让他落个空不是？ 这样也能满足点。 叶婉清脸上有点痒痒的，那点点温热带来的酥麻麻感觉好像一直留在那，她泥鳅一样一缩身子从他怀里溜了。 她都能感受到他的手开始不老实，心知肚明再这样下去今晚哪都去不成，只怕是就在屋里一夜游了。 顾景行怀里瞬间落空，他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通常那些男人们都说有些女人是妖精托生的，他以前不在意这些，也没真正去想过这句话的含义，如今算是明白了。 不用别的，眼前这个就是妖精托生的。 从前面对林柔，她也很美，身段也有，作态也有，娇媚起来一样挂味，他却就是提不起兴趣来，对着叶婉清，她偶尔给点甜头就能撩的他找不着北。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 她想出去溜达，那他陪着就是，两人都只穿着常服，走在街上与寻常人无异，这种把自己隐藏在人群里的感觉有些久违了，让叶婉清想起从前的自己。 果真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生活，身为万众瞩目的王妃，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但身为一个平民，就潇洒肆意的多。 同样的，王妃能享受到的福利也是平民所没有的，有得必有失，就是这个道理。 街边沿街挂了一溜的红灯笼，把主干道映的红彤彤一片，路边林林总总的商铺，一样的繁华热闹，却能让人品出来和京城不一样的味道。 大概警跸没有京城那样严苛，是以这里让人觉得更松泛。 两人身边谁也没带，但有暗卫在远处跟着，一路走一路看，始终拉着手，掌心相对，十指相扣。 由于天热，两个人的掌心都热的有点出汗，但谁也没有要撒开手的意思，叶婉清没了身份的桎梏，终于能重新做回自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瞧着什么都新奇。 一路上这个那个都要指指点点，同顾景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什么瞧着好玩，什么瞧着好吃，什么东西她没见过，全说了一遍。 顾景行只是听着，觉得她这样家常的样子很好，没把自己当成一个王爷，此时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丈夫，陪着妻子出来玩。 路过一家胭脂铺子时，叶婉清一如所有女人一样抵挡不住这些东西的诱惑，拉着顾景行要去看，他一个大男人，堂堂的摄政王，什么时候关心过这些，如今竟也落得这个地步，要陪女人看水粉。 这铺子什么都有，胭脂口脂青黛，甚至还有画花钿的纸样子。 用的牛皮纸扣出花纹来，只需按在额头上，拿笔画上去即可，很适合想画花钿又不会的姑娘。 叶婉清心说古人这么潮么？现代有水转印的花钿，贴上就行，没想到这里没有那样的技术却有类似的东西。 她瞧的起劲，老板看她感兴趣，却冲着顾景行下功夫：“瞧夫人挺喜欢小店的东西，这位公子不给夫人买点回去打扮么？” 顾景行极少和陌生人搭话，根本不理会那小老板。 老板见多了故作高冷的人，也不觉得没面子，继续搭讪：“都说这女人是男人的门面，打扮的漂亮了带出去公子脸上也有面儿啊！” 没想到马屁拍斜了，顾景行瞪了他一眼：“本……公子的夫人天生丽质，不用这些花红柳绿的一样美丽。” 老板被噎了个没话说，讪讪退到一边去了。 叶婉清被顾景行夸了，但依旧尴尬，总觉得人家开门做生意，自己既然来了，就默认了是有要照顾生意的意思的，这么呛人似乎不太好。 她随手拿了条青黛往自己眉毛上比了比问顾景行：“夫君看这个颜色可还趁我？” 顾景行被她这个称呼弄的一愣，觉得顺耳又受用，故意装聋作哑：“你说什么？” “你看这个颜色适合我么？” 顾景行泄气，只是想听她再喊一遍夫君的，结果她聪明的时候很聪明，蠢的时候也很蠢。 他索性明着说：“你刚刚对我那称呼不错，再喊一声。” 叶婉清瞧旁边有人，刚刚也就是顺嘴一喊，完全没往心里去，这会儿刻意要这么称呼，反而觉得尴尬了。 “能不能回去再喊。”她试图讲条件。 顾景行不给她机会：“不行，必须在这里。” 他现在就想听，不然他会憋疯的。 叶婉清撅了撅嘴，还是觉得尴尬，好别扭啊，有点羞耻是怎么回事。 “喊自己的丈夫为夫君这么难么？刚刚不是喊的挺好么？你喊，喊完了我告诉你合不合适。” 额……还能这么玩的？ 叶婉清把青黛放下：“不买了。” 顾景行反而不干了：“那不行，上了贼船还想下去，你想得美。” 叶婉清傻眼，不买还不行了呗？ 行，就他这个尿性，今儿要是不喊这一声夫君，只怕是他能墨迹到宵禁开始。 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夫君。” 这么例行公事的态度全然没有刚刚的缠绵悱恻，顾景行很不满意：“不对味，重来。” 这还要什么对味的，又不是唱戏：“你差不多得了，这么多人呢。” “不这么多人还不这样呢。”顾景行要的就是享受这么多人看着的效果，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她丈夫，不然两个人私底下偷偷摸摸的喊还有什么意思。 到那时候还会衍生出来更多的称呼的，他会让她体会到那种滋味。 叶婉清噘着嘴，有些郁闷：“好嘛好嘛，夫君夫君夫君，你瞧这个好不好看呀？” 嗲的她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偏顾景行就好这一口，这回满意了，明知道她还是敷衍，但他就是喜欢这个腔调。 “古有张敞画眉闺房之乐，如今你我未必不可，我瞧这一支就很好，包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果子汤圆 最后一句是对着店家说的。 老板可乐坏了，立即拿了最漂亮的盒子给装起来，交到顾景行手里，他财大气粗，丢下一绽银子：“不用找了。” 带着叶婉清走人。 他手里捏着装了青黛的盒子，另一只手挽着叶婉清，偏头看着她道：“这地方确然不错，可置办一份产业，往后时常来小住一阵子。” 大隐隐于市，说的大概就是这样子。 叶婉清哭笑不得：“您不是已经置办了一份产业在这里么？”连客栈都盘下来了。 顾景行没忘了客栈，“那个不算，临时过来落个脚的地方而已，咱们可以在这置办一栋宅子。”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他不是个贪图享乐的人，他只是喜欢这样的氛围，两个人就这么埋没在人群里，什么规矩教条身份都可以不用考虑，体会一把做寻常人的感觉，新鲜又有趣。 挺好的。 听他说的是咱们，叶婉清觉得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他对未来的规划里将她也捎带进去了。 其实他喜欢的不是这个地方，只是喜欢这种自己可以脱身世俗之外，但又身处红尘之中的错落感，如果今天来的不是天津，是另外的什么地方，他依旧会有这样的想法。 叶婉清兴奋之余忍不住提醒道：“其实您可以低调点，不然宅子置办好了，这边的官员没几天也就知道这是谁的宅子了。” 到时候现在这份快乐就等于个零。 顾景行自然知道：“这个不用担心，宅子外头简陋一些倒也无所谓，只要内里有乾坤就成。” 看来他挺聪明的，叶婉清知道自己的担心多余了，她能想到的人家自然也能想到，当下不再考虑这些，两人一起顺着这条街一路逛过去。 傍晚时吃的几个小包子此时走了这么多路都克化的差不多，叶婉清又饿了。 她眼巴巴的瞅着顾景行，想找点吃的。 路边吃的倒是不少，就是因为太多了所以反而很纠结，不知道吃什么才好，想请他拿个主意。 顾景行于这些事情上并不是很讲究，准确的说是从未关注过。 因为常年被人算计，他的饮食一向很注意，寻常不会去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自然也就不会去关注那些不打算吃的东西。 是以这会儿叶婉清问他吃些什么比较好的时候顾景行还真拿不定主意。 他想了想道：“不如从这里往前走五十步，停在哪就吃什么。” 叶婉清纳罕：“您还有这种不靠谱的时候？” 顾景行不觉得这是问题：“要决定的事情太多，并不是每件事情都要耗费心思去思考的。”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叶婉清这会儿饿着呢，只惦记着找吃的，专心数走了多少步，也没空去想别的。 两人走了五十步停下来，路边还真巧有一家卖吃的的店，卖的果子汤圆。 眼下并不是吃汤圆的时节，但不妨碍爱吃的人想吃两口。这果子汤圆也还是天津地面上独有的吃法。 一口大锅里熬着浓稠的糖浆，有切好成漂亮形状的各种果子，另起一锅将汤圆煮了，等着汤圆煮熟的功夫把客人选的果子丢进糖浆里头滚一圈，整个裹上糖浆。 旁边放一只碗，碗里是从后院井里打上来的井水，即便是夏季也透着冰凉，裹了一层薄溜溜糖衣的果子丢进冷水中，糖衣由热遇冷立刻变得坚硬，煮熟的汤圆也捞出来一并扔进去，就这么混着一碗吃。 井水清甜甘冽透着凉意，汤圆口感软糯，最外一层被井水浸泡的凉丝丝的，一口咬下去里头依旧还是滚烫。 裹了糖衣的果子一口咬下去嘎嘣脆，果子里的水分都被锁在糖衣里头，甜掉牙的糖衣掺杂着果子的汁水在嘴里炸开，舌尖上好几重的味道，味蕾都要忙不迭了。 汤圆软糯，糖衣果子生脆，这两种极端的口感混在一起竟也能碰撞出如此美味的吃法，头一个发明这种吃法的人一定是个吃货行家。 叶婉清如是想。 这东西对爱吃甜食的人来说真是天堂一样的享受，够甜够味而且不会觉得腻。 她吃着果子汤圆忽然就想起来冰激凌，来了这种地方，这辈子也吃不到冰激凌了，原本还觉得有些遗憾，但现在觉得有这种东西吃似乎也不坏。 顾景行原本是不想吃的，在他看来那一堆花花绿绿的果子混在一起吃本身就十分不像话了，还要裹上糖衣，不嫌粘牙么？ 如今又不是吃汤圆的时节，非要吃汤圆也就算了，老老实实吃汤圆不行么？和这一堆东西放在一起，怎么下的去嘴。 当叶婉清举着一个汤圆送到他嘴边的时候，顾景行满脸的嫌弃，但看在这是她送过来的份上，勉强张嘴吞了，说实话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叶婉清随即又递了勺子过来，托着一小块裹了糖浆的西瓜。 顾景行这次真的难以容忍了，即便是她送来的也有些难以容忍，他皱眉瞧着那西瓜：“这不就是冰糖葫芦换了个里子？” 叶婉清点头：“是啊，可好吃了，您尝尝？” 他不吃冰糖葫芦，那种酸甜的口味让他倒牙，于是理所当然的排斥一切类似的东西，觉得都是和冰糖葫芦一样吃到嘴里倒牙。 叶婉清噘着嘴和他撒娇：“尝尝嘛，别看这玩意儿跟冰糖葫芦是一回事儿，但比冰糖葫芦好吃多了，吃过一次就会上瘾的，试试看呀？” 也说不清是盛情难却，还是她太过诱惑，顾景行瞅着那玩意儿在自己嘴边上半天，最后还是把心一横张嘴含了，那模样简直可以说是视死如归。 叶婉清满脸期待的等着他的反应，她很喜欢听别人咬东西的时候发出来那种清脆的声音，觉得很舒服，特别上瘾。 顾景行一口咬下去的时候，忽然发现这玩意儿果然像她说的，其实没有那么倒牙，若不是他本身不爱吃甜食，这种裹糖衣的吃法不得不承认是很不错的。 叶婉清眼巴巴的问：“怎么样？是不是真的很好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嫁了个爹 诚然他是不爱吃的但这不妨碍他承认这东西好吃，且有着一定爱屋及乌的成分，因为看叶婉清吃的起劲儿，他竟然开始觉得自己没那么讨厌吃这种东西了。 只是一样，这东西只能当个零嘴平时吃吃就算了，井水太凉，汤圆又是滚烫下水，这么一冷一热交杂在一处吃下去会不会闹肚子就看运气了。 所以在叶婉清吃完一碗还想要第二碗的时候就被他给阻止了。 “不过是吃了来垫饥的东西，汤圆本就不好克化，吃多了夜间睡觉要不舒服的。” 这些东西叶婉清自然也都懂，但女人嘛，道理都懂，就是喜欢这么干。 她央求：“让我再吃一碗嘛！” 顾景行怕她闹肚子，不肯让步：“想吃可以等下回来再吃，今日是不许再吃了。” “我觉得这碗长得太小了，吃一碗有些不过瘾。”她鼓了腮帮子卖萌。 这样子对顾景行来说很具有杀伤力，他几乎就要动摇了，但心里再怎么觉得心软，嘴上也还是不能松口：“不行就是不行，一次只能吃这么多，纵然天热，但也不好贪凉。” 叶婉清终于泄气了，毫无形象的瘫软下来靠着桌沿：“怪不得人家说找男朋友像找个爹，我如今算是体会到了，大概就是这样子的。” 她原本是没有爹的，现在有了爹也形同虚设，没什么实质上的体验，反倒是顾景行这样子让她想到了爹这个东西。 她嘀咕的声音有点小，倒是没让顾景行听清楚，眯着眼睛问道：“你说什么？” “没有什么，你说的下次允许我来吃，可不要食言啊！” 他点头：“君子一言。” 叶婉清惦记上了，记住了这家馆子，打算明儿有空了带温雪晴过来一起吃。 这时辰也不早了，离宵禁开始还有一段时候，街面上行人已经比刚刚少了许多，两人又都赶了一天的路，马车颠簸挺累的，一起回去了客栈里。 叶婉清一进了房间就什么都不顾了，一头扎到床上去，恨不得再也不起来，连梳洗都顾不上了。 方才凭着一股子兴奋劲儿逛的开心，也还不觉得有多累，这会儿那股子劲儿松懈下来，疲惫感一下子就涌上来了，眼皮子不住打架。 顾景行看她这幅样子就知道今晚他是别想体验什么为妻画眉的闺房之乐了，叶婉清困成这个样子，她半夜睡觉别打呼就已经谢天谢地。 毕竟他自己也累，也想好好休息，且这次出来也不是奔着游山玩水来的，还有公事要处理，明儿早早的起来，少不得还有许多地方官员要见，要听他们回事。 尽管如此，他也还是见不得叶婉清就这么睡下去，打开门吩咐下去打水上来，走过去晃她两下，柔声哄着：“起来洗把脸再睡。” 叶婉清赖着不想动弹，扭了扭身子哼哼唧唧拒绝。 他耐着性子继续哄：“脸成了小花猫了。” 叶婉清依旧耍赖不起来：“花猫就花猫，横竖这里没别人。” 这让顾景行哭笑不得。旁人家的姑娘都是恨不能时刻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给心爱的人看，生怕被看到一丁点不利索的样子，她倒好，怎么还跟别人反着来。 “丢不丢人，你也不怕人笑话。” 这下叶婉清嫌他啰嗦，索性直接翻了个身面朝里，拿屁股对着他。 顾景行摇头，他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个态度对待他，可现在叶婉清这么做了他居然一点都不觉得生气，反倒觉得这样子挺好。 这大概就是寻常夫妻之间应该有的相处模式。 他身份尊贵，自小长在宫里，真正的夫妻就只有父皇和皇后，但那也就只是名义上的，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更像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合作。 他给她天下女人都仰慕的至尊荣耀，她为他管理后宫制衡嫔妃，她的母家在为他的天下效力卖命。 始终都是先君臣后夫妻，见了面先行礼，说话先三思，相处就只有敬畏，从来都不是平等的关系，父皇生了病皇后过去叫侍疾，皇后生了病则有太医照料。 两个人在偌大的紫禁城里被一条叫做权利的线拴在一起，各自过着各自的日子，互不打扰。 偶尔顾景行会听说有哪位朝臣惧内，家中妻子彪悍泼辣，男人下了朝去花鸟街溜一圈逗哥蝈蝈回家都要跪搓板。 那时候他尚且年幼，觉得很是新奇，以为丈夫就是妻子的天，妻子怎么能让丈夫跪搓板，这位官员大概恨死他的妻子了。 又后来，还是那个惧内的朝臣，有一日上朝的时候身上染了隐隐的臭气，一度让人以为他是不是溺裤子里了。 后来才知道他是早朝路上见着有人卖臭豆腐的，想起自己亲自酷爱吃这个东西，遂停下来买了一些让贴身的小厮带回去给妻子，这才沾染了身上的臭气。 他又想，若不是心里有爱惦记着，又怎么会不顾别人的嘲笑，宁可让身上染了臭气也要亲自买给妻子吃？ 思量的功夫，外头有人敲门，是来送水的。 他过去把水接进来，又把门关上了，亲自拧了巾栉替叶婉清擦手擦脸。 叶婉清这会儿已经睡得迷迷糊糊，被顾景行这么扒拉着来来回回翻弄，其实她是有感觉的，但疲惫占据了身体的每一寸角落，她并不想睁眼，也不想有任何回应，享受是的任由顾景行继续扒拉，自己睡自己的。 顾景行从来不伺候人，真的伺候起来也不笨拙，聪明的人就是聪明，即便自己没做过，至少自己被别人伺候了二十几年，依葫芦画瓢就是。 擦了脸又给她拆了头发，如此才算是利索了，看着她躺在那安然入睡，才算是觉得消停了。 他这人有些讲究，这地方不是自己王府，东西虽说是新换的，但终究还是比不上王府，他还是有些嫌弃的，也懒得脱衣服，就打算这么穿着衣服睡了。 躺在她身边，倒也算是安稳，累也是真的累了，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被爹说中了 还真让顾景行给说中了，果子汤圆这种东西虽则美味却不是谁都能消受得起的，叶婉清颠簸了一天又吃这个，起初还没觉得如何，到了后半夜果然开始闹肚子。 疼的她捂着肚子哼唧哼唧满床上打滚，觉也睡不成了，连隔壁的温雪晴都惊动起来，忙披了衣服过来这边屋里看她究竟是怎么了。 莺歌燕舞得了消息也一起过来了，卫宁怕有人作乱，没跟着过来，去外头守着。 顾景行将晚间两人逛街她吃汤圆的事儿同温雪晴说了，温雪晴一叠声叹气：“这孩子怎么这么没个数呢？这冷的热的掺和了一起吃怎么能舒服。” 叶婉清腹中绞痛，是睡梦里生生给疼醒的，这会儿脸色煞白，有气无力：“那馆子生意还是不错的，去吃的人也不少，若是人人都这样，他早就关张了，哪能等到现在。可见不是那果子的问题，应该是吃了别的什么吃坏肚子了。” 但其实她心里清楚就是那果子的问题，实在是那果子美味，她还想再去吃一次，所以坚决不能承认这会儿闹肚子是吃那果子汤圆的原因。 顾景行不听她的：“旁人是旁人，你是你。人家那肠胃是铁打的你是么？” 温雪晴也附和说：“可不么，晚间大家伙一起吃的小包子，独独你一个又去吃了这什么果子，这会儿旁人都没事，就只有你在这里闹肚子，可不就是那果子闹的。” 说罢看叶婉清还想反驳，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这为了口腹之欲没个数了还：“以后不许吃了，我的话和王爷的话，哪个的你敢不听？” 这两座大山压下来，叶婉清还真没法子了，心里惦记着那果子美味，却不敢在面上表露半点想吃的意思，只能忍着。 心想那熬糖浆的法子也不算多难，完全可以回去了自己熬，自己裹果子吃。 这回吃的闹肚子，十之八九不是果子本身有什么问题，八成是因为井水和汤圆冷热相冲起了作用，若是单独吃果子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这时节不是吃冰糖葫芦的时节，她也没见过这里的冰糖葫芦是不是有除了山楂之外的东西，但她生活的那个时代是有的，什么葡萄小西红柿橘子猕猴桃。 既然果子汤圆能这么干，那理论上她也可以这么干。 她知道果子汤圆为何要用冷水浸泡，毕竟这么热的天，不这么着就化了，口感也不会脆生。 这么一想，不吃就不吃，回去她可以自己做。 相比较起来汤圆，糖浆果子对她的诱惑力更大一些，无非回去不用冷水泡就是了。 这大半夜的宵禁了，天津地面上人生地不熟，一行人也没有想过要带着大夫出来，一时间束手束脚，看着叶婉清捂着肚子一张脸白的像纸，都急得冒汗，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是医者难自医，这事儿要是搁别人身上她就搞掂了，搁自己身上她又不能替自己扎两针。 温雪晴让人送了温水来一点点喂给她喝，觉得喝了能好点，其实也没多大作用，叶婉清不想拂了她好意，小口小口的都喝了，估摸着疼上一会儿之后就该拉肚子了。 能拉反而是好事，就怕这么捂着才烦人，也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去。 一碗温水灌下去，似乎加剧了绞痛，叶婉清倒抽一口冷气，“我想解手。” 解大的。 莺歌燕舞忙张罗起来，上前扶着她起身，云嬷嬷出去吩咐人传恭桶来，叶婉清不想在这里解决，让莺燕扶着她挪了间屋子，还不许人跟着。 横竖客栈都被买下来了，想去哪都是她自己说了算，叶婉清下了楼寻了个角落里的小屋子，汤汤水水的解决了一波，刚想起来又来了，这么起起落落几回之后，觉得今儿一天进了多少都倒空了。 这个时候身上就只剩下虚了，腹内绞痛不再，后半夜能消消停停的睡一觉，明早起来吃点清淡的就没事了。 莺燕二人扶着她上楼回去躺下，腹内无物叶婉清只觉得身上没劲，因为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自己此时身上带着一股子隐隐约约的味道，不禁有些尴尬。 温雪晴和顾景行都上前来问她此时觉得如何了，叶婉清说好多了，两人都不信，觉得她就是为了安慰人故意这么说。 “看这脸色也没比刚刚好多少。” “若是还不舒服就说出来，虽说这一趟出来是微服，必要时候动用一下身份也不是不行。” 宵禁之后旁人不能随意走动，但他是王爷，他非要出去找个大夫，旁人也不敢真的管他。 吓得叶婉清赶忙阻止：“快别这样，我真的没事了，就是解决的有点厉害，这会儿仿佛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似的有些空，所以脸色才不好。” 这就更加好办了，反正客栈是自己的，顾景行立即就问：“想吃什么，让厨下去做。” 叶婉清连连摆手：“您可放过我，这会儿吃进去有害无益，要吃也得等明早了。” 现在吃照旧还是要拉的，刚刚经历了这么一场浩劫，肠胃遭不住，也得休息休息。 温雪晴心疼她要饿着肚子睡觉，试探说；“要不熬点清粥垫垫？” 叶婉清哭笑不得：“这时辰了，就是我想垫垫，这粥要熬出来得等到多早晚？生火淘米等它熬的烂烂的，我能进嘴的时候怎么也得天亮十分了，有这功夫等着我还不如好好睡一觉。” 她硬撑着爬起来，把温雪晴给撵回去了。 温雪晴也是无奈，嫁了人的闺女有人疼，她固然想守着，可有顾景行在，她也得考虑考虑顾景行的感受。 等屋里就剩下俩人了，顾景行才露出几分懊恼来：“我仿佛记得那馆子隔壁就是个包子铺，若照着你的五十步走，必然就停在包子铺门口。” 两人走那五十步，是顾景行步子的大小走的，叶婉清比他腿短，照着她那德行走出去五十步，还真能停在包子铺门口。 叶婉清知道他这是在自责，她安慰他：“快别这么说，说不定我会停在两家中间呢，那时候咱们眼睛往前看，也一样看不见包子铺，还是会去吃这个果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懒散的清晨 所以说啊，合该她命中注定有这么一劫，要让她半夜爬起来拉肚子，躲也是躲不过去的。 看顾景行眼下挂着两团乌青，叶婉清也心疼了：“时辰不早了，睡不了多大一会儿又得起床，王爷也快些歇着。” 顾景行把脸一沉：“说好了叫夫君的，怎么又忘了。” 他很不乐意，大有她不改口就不罢休的架势，叶婉清这会儿也没那么大的精力应付他跟他扯皮，他想听，那喊就是了。 当下喊了两声夫君，给他哄的舒舒服服的，复又在她身边躺下，伸出一只胳膊来给她当枕头垫在脖子底下，搂着她心满意足的闭上眼。 由于半夜里闹腾了一阵子，所以早晨的时候一干人都起的晚了些，叶婉清反倒是最早的那个，饿醒的。 看顾景行还在熟睡，她没好意思吵醒他，自己轻手轻脚的爬起来打算出去找吃的。 谁知道顾景行看着睡得很熟的样子，实则警惕性挺高，叶婉清才搬着他胳膊拿开，自己打算爬起来时他就睁眼了。 “醒了？”他问道，眼中依旧睡意朦胧，眼皮堆起了三层褶子，看着很慵懒的模样，嗓音也是略带沙哑懒懒散散的。 还挺好听。 叶婉清心说可惜自己这会儿饿疯了，不然她还真不打算起来，就这么两人抱着黏糊黏糊也是好的。 “嗯醒了，我出去找点吃的，您要吃什么不要？给您带上来点，我们一起吃。” 顾景行本来打算说不吃的，但她说一起吃，就勾起他的兴趣来，他很乐意和她一起吃。 但吃什么也是个难题，平日里都是别人安排好了他只管吃，他从来不主动思考自己想吃什么这个问题，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要吃什么。 于是反问道：“你想吃什么？” 叶婉清平时倒是知道自己想吃什么，但这会儿饿的厉害呢，想起什么都觉得想吃，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想吃什么。 “我也不知道这里都有什么能吃，打算先去看看再说。” 顾景行点头：“那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叶婉清说好，就要起身下床，却被顾景行给拉回来，重新躺进他怀里。 他一把搂住，又重新闭上眼漫不经心道：“让人去看看，送上来就好了，你何须亲自跑一趟。” 倒也是。 她心里还是不太喜欢什么事都吩咐人去做的，只是来了这里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在其位谋其政，莺歌燕舞这些人眼下的身份就是为了服侍他们这些主子而存在的。 去做主子吩咐的事是他们的使命，若是主子不想用他们了，那他们的使命也就到头了，这对这些身份的人来说不是个好事儿。 莺歌去厨房里看有什么东西了。 温雪晴听到动静，由云嬷嬷服侍着起床梳洗罢，想过来看看她好些了没有，但看顾景行还没出来，又只能忍住。 这滋味也真是煎熬，云嬷嬷看她这么坐立不安的，有些不忍心，劝解说：“夫人也莫要这么记挂着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昨晚是宵禁没法子，这时候天都已经亮了，若是还有事不舒服，王爷必然会打发人出去找大夫来，既然没有，那想必是消停了。” 被她这么一说，温雪晴也觉得很有道理，稍稍放心了一些，可终究没有亲眼见到，还是觉得记挂的很。 云嬷嬷试图让她转移精力：“夫人饿不饿，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然后咱们去许夫人家坐坐？” 吃点东西是可以的，去许夫人娘家坐坐暂且就算了，只是个表嫂，与她娘家又不熟，上门少不得要惊动人家，她久不回娘家，必然和家人有许多话要说，自己何必去打扰。 这么想着，云嬷嬷陪着她下楼去吃东西，正巧遇到莺歌领着几个客栈里的小厮端着托盘上楼去。 莺歌见了她福身行礼，温雪晴没等她请安的话说完就急忙问道：“婉儿如何了？” “王妃早起嚷嚷饿呢，让奴婢送吃的上去，奴婢瞧王妃气色比做晚上好了不少，想必是大安了。” 她是见过叶婉清的，既然说没事了，那大概就是没事了。 温雪晴松了口气，心说这一通折腾弄的，原本出来好好玩玩，这下吃的喝的一切入口的东西都要小心。 出门在外遇上这种事一回就够了，再来一回就什么都别干了，直接打道回府。 这客栈确实不错，可到底只是个客栈，饮食上比不上王府那么精致，早点就是清粥小菜小油条。 莺歌道：“后厨是有小麻花的，咱们京城里没有早点吃麻花的习惯，奴婢怕两位主子吃不惯就选了油条，主子们可要试试小麻花？” 叶婉清摇头说不用了，她还是习惯吃自己吃惯了的东西，麻花这种玩意儿在她的意识当中就是闲来无事吃着玩的零嘴，上不了早点桌。 至于顾景行么，倒也没什么意见，她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不挑嘴。 莺歌退出去。 这家客栈厨房的油条炸的很是不错，香酥嘎嘣脆，一口咬下去听着那个声儿就让人觉得很有食欲。 叶婉清从前在现代的时候商家为了压秤，油条往往不会炸的这么酥脆，都是湿软的，上称分量重，还能多收点钱，她已经好多年没吃到过这种口感嘎嘣脆的油条了。 这回吃着觉得爽的不行，可惜昨夜才闹肚子，又不能多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吃了两根自觉已经是极限，剩下的几根都让给了顾景行。 顾景行也明白她的意思，这次没跟她客气，一气吃了好几根，最后也嫌弃有些油腻吃不下，就不吃了。 几样小菜也都十分开胃，搭配清粥吃下去还是很舒服的。 打发饱了肚子就得开始干正事儿了，顾景行这一趟出来是静悄悄的，并没有让地方上的官员知道他出行的消息，所以他要假扮成自己手下的身份去见地方官谈事情。 叶婉清则打算去余清韵母家的老宅子看看她人是不是独自一人回了老宅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探访余家老宅 听说她的安排，顾景行原打算是跟她一起去余家的，但叶婉清说反正有卫宁跟着，而且余家老宅在醋溜胡同，在天津不算是最热闹的地带，却也不偏僻，人来人往的，不能有什么危险。 “而且王爷去找下属官员的妻子，这话传出去对王爷似乎也不好。” 这话说得倒也是，顾景行还是不放心她自己去，只是让步不陪着她一起过去了，依旧让自己的暗卫分出去一半跟着她。 这醋溜胡同名字源于这条街上有名的醋溜鱼，也是一家百年老字号的老店面了。 天津离着京城近，京城许多胡同名字就会用柴米油盐酱醋茶来命名，这个习惯也影响到了天津这边，这醋溜胡同的名字就这么叫开了。 叶婉清落脚的客栈离醋溜胡同也不算太远，她想着虽说是来办事的，沿途看看不同的人啊景的也不错，所以没用马车，自己带着卫宁走着去的。 余家老宅在五年前一把火烧了个精光，按说就只剩下一片废墟了，但后来赖世杰怕余清韵觉得自己没有娘家了，断断续续又在原址上起了一座新的宅子。 毕竟他不算很有钱，起个宅子也耗资不少，赖世杰有钱了就往里填点，没钱了就停工不干了，前前后后废了两年功夫总算是把宅子起来了。 这个速度还是因为先帝听说了这件事，觉得自己手底下的官员连个宅子盖不起太丢人了，特此赏赐了他银子让他用。 若不然只怕是这宅子到现在还起不来。 新宅子在一溜老房子的街上看着十分显眼，还是先帝御赐了银子动工的，后期就弄的很华丽，为了彰显皇恩浩荡。 所以叶婉清并没有找人打听就自己找到地方了，门上牌匾大大两个字，余府。 字写的很阔气，也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这样的大宅子自然不能空着，总得有人来看宅子，叶婉清上前敲门，敲了半天总算听见里头传来懒洋洋的一声：“谁呀！” 大概是没想到这个宅子闲置多年还会有人来。 叶婉清没吱声，里头拖沓的脚步声过后，门开了一条缝，里头一个小眼睛胖乎乎家丁打扮的人探出头来：“找谁啊？” 别说她现在是王妃，她就是不是，这人这么个态度也挺让叶婉清觉得恼火的，但还是尽力保持得体：“余姑娘回来了？” 反正对方没礼貌，她也不想有礼貌，没有用请问两个字。 那人不耐烦的挥挥手：“不认识，这里没什么余姑娘！” 说完就要关上门，卫宁眼疾手快，伸脚一挡，把门绊住了关不上，那家丁有点恼火：“干什么干什么，打算闯宅子啊？” 叶婉清并不打算亮出身份，卫宁既然已经出面了，那后面就不需要她亲自打交道了。 卫宁这人一向话不多，此时语言更加精简：“滚！” 然后一把把人推到一边去，自己打开了门让开位置让叶婉清进去。 那家丁一看两人这架势，了不得了，强闯啊，就要喊人，卫宁身手比她那简短的话还要利索，叶婉清都没看清她怎么操作的，那个胖家丁就已经被她按在了地上。 她警告那人：“我们不是你惹得起的人，自己掂量掂量。” 胖家丁被卫宁给吓着了，一个女人带着一个会功夫的女人硬要闯进来，这事儿本身就不正常。 他就是被雇来看门的，也不打算摊上自己的命，卫宁警告过他之后他就老实了。 叶婉清顺着中路往里走，看得出来赖世杰应该是遵照宅子原本的模样还原过了的，到处透着一股书香人家的感觉。 她进了正殿，干净倒是干净，就是太冷清了。 长期没有人居住，只打扫卫生保持干净的屋子和长期有人居住的屋子进来之后会给人一种本质上的差距。 没有人气。 既然正堂没有人，叶婉清也没在这里多待，继续穿过前院往二门上去，那胖家丁后面再没管她们，就只远远的跟着。 反正有卫宁在，叶婉清也不怕他做什么，过了二门就是女眷居住的后院了，没想到那胖家丁竟然也跟着进来了。 她扭头停下来问道：“这女眷住的地方你也敢来？” 哪想到胖家丁不屑一笑：“哪有什么女眷，这宅子就我一个人看着。” “就你一个人？”偌大的宅子也不多找几个人打理就算了，余清韵真的没回来过么？“那这家原本的小姐呢？” 胖家丁摊手：“我哪知道。” “她嫁人了，最近没回来过？” 胖家丁更不耐烦了：“听不懂人话吗？我要说几遍？没人来没人来，什么小姐什么嫁人了，我哪知道这些。” 叶婉清下意识的看了卫宁一眼，卫宁上前去问话：“谁雇你来的？” 胖家丁形容的那人分明是赖世杰的模样，卫宁又问：“平时这里都有谁来？” 他摇头，“你对这里知道多少？” 依旧还是摇头：“那个大人说让我什么都别问，就看门打扫，他每个月给我二两银子。” 对一个小百姓来说二两银子一个月不少了，怪不得这个胖子这么甘之如饴的在这看门。 看来赖世杰什么都没和他说，他也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估计他连这个宅子的主人姓余也是看了门口的牌匾才知道的，甚至他以为赖世杰姓余。 叶婉清心凉到底，余清韵并没有回来，那她到底去哪里了？ 再看一眼这个胖家丁，估摸着在他这里也摸不出什么消息来了。 她让卫宁看着他，自己决定去各处转转，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哪怕心里清楚一个新起来的没人住过的宅子根本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依旧觉得看看聊胜于无。 这一圈转下来，这胖家丁还真是对不起赖世杰给他的二两银子，除了正殿打扫的一尘不染，后头这些地方有的都结了蛛网，也没人管过。 屋子里家具什么都很齐全，但柜子桌子上都是空的，多宝阁也都是空的，并没有什么摆件在这里，说空荡荡又不像，就是单纯的没人气不说，还有点阴森森的，让人在这里非常不舒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胖家丁 大概是因为余家上下全都被烧死在这里的缘故。 叶婉清把后院正房耳房都看了一圈，处处都是积灰，处处都是这样的冷清，丝毫没有人来过的迹象，也确实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信息。 她被呛的有些难受出来，示意卫宁把人带上，去前院再转转。 前院也还是一样的结果，除了这个胖家丁长期居住的那个屋子唯一有点人样之外，别的地方都整一个清冷的氛围。 到这个时候这个胖家丁自作聪明的以为这两个女人是那个雇他来的大人派过来检查他有没有好好干活的，态度也变了，谄媚的开始献殷勤，让她俩回去跟那位大人说几句好听的，别告状。 叶婉清本来还没把他当回事，一个看门的而已，不过他既然这样说，叶婉清生出点想法来，决定诓他试试看。 “说好话可以，但不是无条件的。” 胖家丁怂了；“我没那么多钱……” “我不要钱，你就告诉我那个女人的下落就行了，她犯了事儿，上头要拿她，知情不报包庇者与她同罪论处。” 胖家丁一下子吓得面如土色：“什……什么事啊她犯了？” “这你就不用管了，只管把人交出来就行，不然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胖家丁声音都开始哆嗦了，可还是坚称没见过余清韵。 叶婉清想了想，又道：“难道张大人没跟你说么？” 胖家丁被叶婉清唬的找不着北：“张大人又是谁？说什么？” “就是雇你来的那个大人啊！” 他哦了一声：“原来他姓张……他跟我说什么了？” 连赖世杰姓什么都不知道，看来也不用跟他浪费口舌了。 这里没有余清韵的踪迹，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了，叶婉清冲着卫宁甩头，带着她走人。 从大门出去，却发现附近商铺的人都在往这边看，跟看西洋景似的。 叶婉清很讨厌这种感觉，她不喜欢被人过分关注，这么盯着让她很不舒服。 她同卫宁吐槽：“这些人怎么这么不懂礼貌，不知道这样盯着人看让人很不舒服么？” 卫宁倒是不讲究这些东西，她反倒觉得这些人往这看是事出有因：“或许可以问问他们。” 叶婉清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问什么？ 卫宁就已经走过去，随意挑了个茶摊过去坐下，姿势豪爽的像个男人，同那桌上的人攀谈起来。 叶婉清依旧站在门口，觉得平日里卫宁闷葫芦敲不出响，没想到她还挺能聊的，也不知道她在和人聊些什么。 实际上卫宁也没聊什么，她效率高，说的没有一句废话，过了一会儿功夫她回来了，也不和叶婉清多说话，只示意她换个地方再同她讲。 叶婉清很想知道她想说什么，被好奇心憋得慌，又有点害怕，总觉得这个地方有什么不对，因此走的十分快，没一会儿功夫回了客栈。 卫宁关上门才说：“方才我去打听了一下五年前发生的事。” 叶婉清眼睛亮了：“你打听到什么了？” 卫宁说出她打听来的东西和她之前听到的故事版本都一样，只有一个地方是他们没有考虑过的。 “这些人说那些贼寇只拦路打劫，极少进城，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闯进城，还直奔余家作孽，只怕是余家得罪了他们才招来灭门之祸。” 只是听说被贼寇给端了满门倒也不觉得如何，但如果加上这个细节，叶婉清生出一个可怖的想法来：“怕不是有人要借刀杀人。” 余家可能真的得罪人了，只不过不是那伙贼人，那些人只是背锅的。 卫宁也是这么想，贼杀人求财什么的司空见惯，有钱就能买通，他们出手也不会有人想到背后真凶是谁。 “哦对，还有一桩事，事发后有人看到赖世杰给余家二老立了个衣冠冢，还去祭拜过。” 叶婉清下意识的一个反应就是：“不是都已经烧没了吗？哪来的东西弄衣冠冢。” 卫宁呆呆的看着她，这个她哪里知道。 “那地儿在哪？咱们既然来了一趟，不妨也去祭拜一下二老，看二老在天之灵能不能指引我找到他们的女儿。” 平日里叶婉清是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的，眼下她依旧不相信，就是想这么做而已。说不定余清韵去祭拜过自己的父母了呢。 卫宁出去打听了，不一会儿回来，叶婉清已经换了一身素服，让莺燕去买了一些祭拜用的东西，卫宁一回来马上就带着东西跟着她一起去了。 余家二老的墓选的地方就在城外林子里，叶婉清不懂风水，就是觉得这个地方阴森森的，也许是心理作用，毕竟这里有个墓。 墓碑周围的杂草都已经长了半人高，面前的土也是布满杂草，长的很旺盛，可不像是有人来过的样子。 她帮着清理了一下杂草，过去点了香烧了纸钱祭拜了一下，然后自说自话：“今日冒昧打扰二老，实在是有事相求，令嫒行踪不明，若是二老知道令嫒的下落，还求告知则个，我必定帮二老找到令嫒。” 做完这一切，叶婉清起身要离开，卫宁却皱着眉头瞅了瞅四周，冒出来一句：“他选这个地方是看过风水的。” 叶婉清一个咯噔：“刚刚我还觉得这儿鬼气森森是因为有墓碑的缘故，没想到真的是风水不好？” 卫宁略略懂一点，凭直觉觉得这个地方不太正常，再具体她也说不上来了。 “这个好说，咱们回城去找个风水先生来看看不就行了。” 只是这事儿今个是办不成了，折腾了这么一天下来，等两人再次回城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时分。 里里外外跑了一天也累得要命，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去找风水先生，带着人再去一趟那个地方。 而且顾景行也已经办完了他的事回客栈了。 叶婉清问他事情可还顺利，顾景行不置可否，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谈不上顺利不顺利，又反问她如何了。 “余家老宅就是这么个情况，那衣冠冢的位置卫宁觉得蹊跷，我也不懂风水，所以打算明日找个风水先生瞧瞧再说。”毕竟赖世杰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目的，是好是坏，明日见分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孤碑 京津地界上的人在住宅墓葬这些事情上，稍微有点讲究的就得请人来看看风水，想找个风水先生并不难。 叶婉清吃个早饭的功夫，福忠已经带着风水先生回来了。 这些人聪明的紧，雇主不透露身份，便也就不多问，只跟着一起到了地头去。 今个顾景行没什么事儿，亲自陪着叶婉清去了，福忠办事很靠谱，找的风水先生嘴也很紧，不多说也不多问，到地头瞧了一眼神色就凝重起来，欲言又止。 既然顾景行在，叶婉清就不越俎代庖多说话了，顾景行开口道：“有什么但说无妨。” 这先生啧啧两声才开口：“这地乃是龙尾七星煞。有个说法，龙首旺龙尾煞，此地又是脚踏七星，山阳水阴……” 他啰啰嗦嗦说了一堆，一行人每个字都听得懂，连起来就不懂了，顾景行直接不耐烦道：“说重点！” 先生被卡了一下，道出重点来：“只有怕枉死鬼寻仇才会找这么个地方压制。” 枉死鬼？ 叶婉清想了想，觉得没什么毛病：“好好的被贼寇一把火烧死，可不就是枉死么。” 那风水先生挑眉，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敢问这墓，是贼寇立的？” “怎么可能，这是这家的女婿立的。可是有什么问题？” 那先生又是啧啧两声：“这种只有凶手才会这样做。” 此言一出，顾景行和叶婉清立即对视一眼，余晏温一家分明是死于贼寇，这墓碑也是赖世杰立的，可风水先生这样说，这事情就不简单了。 顾景行扫了一眼那风水先生，“你若是敢胡说，小心你的狗命。” 先生缩了缩脖子：“不敢不敢，干我们这一行吃的是泄露天机的饭，老天爷眼睛明亮着呢，可不敢乱说话。” 想起当夜只有赖世杰夫妻二人逃出生天，其余余家上下无一生还，本以为只是幸运眷顾，如今看来倒像是有意为之了。 叶婉清思忖道：“莫非贼寇就是个浑说，其实火是赖世杰放的？” 顾景行摇头：“贼寇是确有其事。”不然当年他也不至于借兵给他，这一带地界上有贼人作乱这件事是他一直都知道的，只不过朝廷也并不打算管。 小股贼寇无伤大雅，用不着大动干戈去剿匪，顾景行肯借人给他，也是因为余家被烧了。 回城后，福忠多给了风水先生一倍的银子让他闭嘴不要多说话，风水先生也是个实在人，看在银子多的份上又透露了个消息给他：“像这种东西是不能像寻常祭拜一样清明节来看看就完事儿了，须得每年在这个人生辰的时候来祭拜。” 福忠嗯了一声，原本还没太往心里去，谁想到回去路上偶然听见路边有人说闲话，正说起余家那从来没有人上门的宅子这几天忽然热闹起来了。 他就长了个心眼多听了一耳朵，还真让他听到点东西。 说是那场大火里生还的女儿从来没有回来祭拜二老，反倒是那个女婿一年三回的跑过来祭拜，风雨无阻。 福忠加快了步伐回了客栈把这事儿一说，谁都听出来不对劲了。 叶婉清不解道：“祭拜三回，说明底下不只是二老的尸首，还有第三个人，那这第三个人是谁？” 一屋子人都沉默了，事情开始变的诡异起来，谁也想不到为了找余清韵结果会走到这一步，看来当年余家发生的事情远不止别人所知道的那样。 赖世杰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叶婉清把屋里的人都遣散了出去才问道：“这人也挺受王爷信赖的，王爷觉得这人会不会和王爷中毒的事儿有牵扯？” 这倒是不至于，顾景行摇摇头：“不至于。” 这种事牵扯的人越少越好，赖世杰这种身份相当不合适牵扯进来用来设计害他，他觉得这只是一个毫不相关的独立事件罢了。 “我会让人去查，这期间你无事可以好好休息，陪陪岳母，剩下的交给我。” 一切有他在，这种感觉让人安心。 从一开始彼此之间的筹码交换到现在的互相信任，叶婉清觉得这一路走来是一段很值得去回忆的日子。 这段时间以来她也没有放松过对新方子的研究，因为来天津的事情也有许久没有给他施针驱毒了。 横竖这个时候也没别的事了，既然方子研究的差不多，那就可以抓药了，她打算亲自去。 顺便也陪着温雪晴逛逛天津城。 天津与京城地面隔的不远，人情风物大多相似，但也不尽相同，母女两个一路走一路看，身后跟着伺候的人，倒也乐趣十足。 一个是常年卧病不出门的，一个是异世来客，逛起来也没什么目的，碰到药铺就去采买点药材，见着街边果子蜜饯的小零嘴也随手买点吃。 不觉中叶婉清才发觉竟绕到了余府附近。 看着偌大的宅子，叶婉清忍不住想起最近的糟心事，本来的好心情不翼而飞。 温雪晴明白女儿心里想什么，也不强求她能放下这些事情不去想，便托辞说自己累了，想要找个附近的茶楼坐坐。 叶婉清对母亲的要求自然无有不应，就在余府对面寻了个雅致的茶楼，上去包了个窗户临街的雅间，要了两碟小点心一壶白茶慢慢消磨时间。 坐在这里刚好能看见对面余府新起的宅子，想象着往西一家子人都在的时候，再看看现在人去楼空，不免心生荒凉之感。 小二进来续茶水，看叶婉清直勾勾盯着对面瞧，多嘴说了一句：“姑娘别看那余府偌大的门楣，如今可不复从前了。” 茶楼本身就是个八卦往来的地方，武侠小说里的茶楼也是个神秘的地方，时常有神秘的勾当在这里谈成交易，茶楼小二知道的东西堪比现代的报社。 叶婉清当然知道余府的情况，但她故意装作不知道，做出好奇的样子来，想听听小二嘴里能不能说出来什么更有价值的东西。 “这个怎么说呢？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二嘿嘿一笑：“这个吗……咱外人总不要议论别人家的营生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二的嘴，漏掉的水 叶婉清明白规矩，给了莺歌一个眼神，莺歌会意，掏出几块碎银子来放在了桌上。 小二瞧着银子两眼放光，麻溜儿的扫进口袋里，嘴上抹了蜜似的：“小的也是觉得遇见就是缘分是，既然姑娘问了，说说也不是不行，姑娘想听什么？” 叶婉清套他话：“方才听你说这家不复往昔，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是犯了事儿还是家里子孙不争气？” “都不是，其实……”小二絮絮叨叨开始说五年前发生了什么，叶婉清耐着性子听完，直接问道：“那个幸存的小姐呢？还有她的夫婿，后来怎么样了？” 小二撇撇嘴：“再没回来过，反倒是那个女婿时常回来祭拜老丈人的墓。” 叶婉清对这个不感兴趣，她只想知道关于余清韵的过往，顺藤摸瓜的往下打听：“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好歹亲缘斩不断，这点身后的礼数还不如夫婿做的到位，这小姐从前大概就不是个孝顺的？” 她本来想说不是个东西的，毕竟几次和余清韵打交道下来的感觉并不是很好，想到自己在京城里的名声也不是个东西，说到最后就改成了不孝。 哪知小二立即反驳了她：“这姑娘可就错了，余大学士教养出来的女儿那能差了么？心善貌美知书达理，听见过她的人说文采也是一等一的好。和她一起参加过诗会的人无不拜服。” 叶婉清觉得不太对劲，她见过的余清韵总给人一种没文化的样子，可不像是小二说的能让人人都拜服的水准。 她继续试探：“那八成是给了银子，让人给她放水。” 小二笑了：“姑娘这话可真有意思，大学士教出来的女儿哪用得着让人放水，要放也只有她给人放水的份儿。小的在这跑堂十年了，亲眼见过她好几回，一举一动都是旁人学不来的大家风范，可惜了后来这么个下场……不过也怪不得，原先人人争相追捧的美人如今毁了容，不愿意出来见人也是有的。” 一听这个小二见过余清韵，叶婉清忍不住问出来：“可我怎么听说她生的窈窕，走起路来分花拂柳的，比那烟花女子还要诱人。” “哪的闲话，人家大学士教女儿怎么能照着烟花女子来？也不知道又是哪家姑娘嫉妒余小姐传出去的闲话。”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故意为余清韵说好话，单纯就是叙述一个事实罢了。 问到这里已经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必要了，莺歌又塞给小二几块银子让他闲下来了去买酒吃，把人打发出去了。 温雪晴没见过余清韵，并不知道她为何要这么问，刚刚一直忍着不说话，这会儿终于有机会开口：“怎么了这是？” “母亲，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我认识的余清韵，不是别人认识的余清韵。” 温雪晴还没弄清楚她表达的意思，只笑笑道：“这也是有的，人看人的眼光都不相同，我眼中的你父亲和石姨娘眼中的你父亲就不会是同一个样子，可他始终还是你父亲。” 叶婉清摇头：“女儿不是说这个，是真的觉得我见过的余清韵和别人说的余清韵就是两个人。” 她将在曹家见到余清韵时发生的事仔细同温雪晴说了，才问道：“母亲觉得呢？这和小二口中大学士的女儿是一个人么？” 温雪晴也皱起眉头：“如果不是你夸大其词，或者刚刚那个小二有意把人往好了说，那就真的不是同一个人了。 她顿了顿，眉头锁的更紧了：“有人冒名顶替了赖大人的夫人，难道他自己不知道吗？” 叶婉清摇头：“不，其实他知道，甚至就是他自己一手安排的冒名顶替这件事。” 这个猜想太过于大胆，母女两个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脊梁，都在猜想如果她们见到的余清韵是被冒名顶替的，那么真正的余清韵哪里去了？ 脊背上一阵恶寒，叶婉清忽然一敲桌子：“有没有可能那座墓碑底下埋着的第三具尸首就是真正的余清韵？” 磕哒一声，母女两个都没有从这个猜想带来的震惊里回过神来，等意识到这个声音是从门外发出来的时候，叶婉清急忙跑出去查看，外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她关上门退回来，心里发慌，不知道刚刚是不是有人听见了她们的谈话，亦或者那个声音只是别的地方掉了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温雪晴拍拍她的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噤声，回去了等王爷做定夺。” 当下谁也没有心情继续喝茶了，留下茶钱匆匆起身回了客栈去。 等傍晚时分顾景行办完了公事回来了，叶婉清将这个被掉包的猜想跟他说了。 这个事情非同小可，真要查起来可能顾景行也会受牵连，毕竟当初他借兵给赖世杰去剿匪了。 就当下他与太后之间这种剑拔弩张的状态，万一太后知道了这件事，必然会拿来当做把柄用，给他穿小鞋。 顾景行脸色有些沉重，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外头斜阳透过直棱窗打下来一条条的竖光落在他脸上，他的两只眼睛刚巧就落在两条没有光的阴影里，看着有些阴沉。 “这件事压下来，决不能让宫里知道，必要的时候连赖世杰也没有必要回来了。” 叶婉清脊背发凉：“可赖大人是您的得力手下，就这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顾景行抬起眼来，依旧隐匿在一片暗影中：“有何不可？壮士断腕是为了保命，更何况他作了这么大的孽，若是真的，我也要被牵连其中。” 他凑近她：“你想看着我被牵连？” 也不记得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疏远了，他问出来这句话的时候叶婉清才想起来，两个人原本就是两条路上的人，如今是被利益绑在一起了。 她背叛了她那个阴阳人的姑母站在了他这一边，从此以后决不能让他出事，不然自己也不会有好下场。 倒是有点可笑，当初选择阵营的时候站在他这边是为了远离太后好保命，如今才发现站在他这边也是一样的不安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挖坟 她摇摇头：“自然是不想的。” 顾景行紧绷的脸色松弛下来：“这样最好。” 可叶婉清心里那根弦并没有松弛下来，她感受到了一丝恐惧，习惯性想要回避这种恐惧，于是提议道：“已经许久没有施针了，今晚来……” 顾景行没等她说完就拒绝了：“不用，今晚还有别的事要做，施针的事等回京之后再说。” 他如此说，叶婉清只好答应，又问道：“王爷今晚还要出去么？” “去，用不了多久。”至于去哪里，去做什么，他都没说，叶婉清也没问，与他相处的这些日子里她早就已经清楚的知道，他想说的自己会说，他不想说的问了他也不会说。 晚饭只有两个人草草了事，温雪晴在刚回来的时候就被许夫人派来的人请走了，要在她的娘家用完了晚膳才能回来。 夜幕开始降临的时候，天津城里的夜市也到了最热闹的时候，忙碌了一整天的人们趁着晚风微凉时出门散步，顺便采买一点有的没的。三五好友相聚喝喝小酒，吃点宵夜，打发到睡觉前无聊的这段时光。 顾景行换上一身黑袍带着福忠出了门，直奔郊外余晏温墓地所在的地方去。 福忠身上背着个大包袱，等到了地头，顾景行什么都没说，只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福忠拆了包袱抽出一柄洛阳铲来展开，开始挖墓。 一边挖一边还说：“没想到我也有挖人祖坟的一天。” 顾景行背着手站在一旁：“余晏温已经绝了后，他的坟算不得是祖坟。” 福忠顿了顿，顾景行这么个解释还不如什么都不解释，并不会让他挖的舒服点。 心里过意不去归过意不去，活还是要干的，一路挖下去，一个坑越来越深，福忠几乎想要放弃了：“王爷，说不定这真的只是个衣冠冢，已经到这么深了还不见尸骨，大概是当年已经烧的什么都不剩了……” 才说着，手上铲子就觉得碰触到了一个什么东西，他一愣，加快速度挖下去，泥土里渐渐弥漫出一股不怎么好闻的气味来。 顾景行掏出帕子捂着鼻子上前查看，火把的光不算很亮，但依稀看得出是一根大腿骨，已经被烧得焦黑，又在土里埋了这么多年，颜色更是难以形容。 福忠忍着犯恶心的冲动道：“这人还真是绝的很，连一口棺材都没有，说不定就一个草席裹着扔下来了。埋的这么深，是怕怨魂出来寻仇不成？” 他说的还是客气的，五年功夫，草席烂透了也得留下点痕迹，说不定就光秃秃的尸骨丢下来了。 顾景行让他继续挖，福忠一铲子一铲子挖了半个时辰，总算露出全貌来。 不多不少，果真是三具尸骨，一男二女，其中一个女尸看起来要小一点，约莫十几岁的样子。 福忠抬起头来看着顾景行，他一手捂着口鼻，一手举着火把站在那，垂眸盯着三具尸骨：“余清韵出事那年才只有十五岁，身形尚未长成，这个小的只怕就是她。” 一切都对上号了。 本来就是个阴冷的地方，挖了一个大坑，里头三具尸首整整齐齐躺着，这场面本就阴森的要命，偏巧这个时候一道强光划破天际，紧跟着一道炸雷就隆隆滚过，狂风呼啸，稀稀拉拉的雨豆子就开始往下落了。 福忠请示他：“王爷……” “死者为大，填了。” “那赖世杰那边？” 又是一道闪电霹雳而过，照亮了顾景行脸的一瞬间，他薄唇吐出一个字：“杀。” 话音落下，雷声乍起，震耳欲聋，雨点噼里啪啦落的越发密集起来。 许是觉得惊扰了亡灵，顾景行并没有因为下雨了就马上离去，而是站在这里等着福忠将坑重新填好，等回到客栈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 叶婉清在客栈大堂里等着他回来，人急得不行，夜市也因为下雨提前变得安静，她守在门口看着雨帘顺着屋檐密集而下，街上来不及赶回的行人要么找地方躲着避雨，要么冒着雨抱头往回跑，来来往往，就是没有他的影子。 燕舞看她急也跟着急，不过是急她：“下这么大的雨，外面湿气很重的，王妃还是回屋里等着，别在这站着了，回头沾染了湿气可就不好了。” 叶婉清挥挥手：“没事，我知道轻重。”然后依旧站在这里等着他。 莺歌倒是会劝：“王妃也不用想太多了，王爷身边跟着那么多人，总不至于让王爷淋雨。倒是王妃自己，若是王爷回来看王妃染了风寒，又要心疼了。” 说归说，叶婉清其实没听进去，傍晚时分那阵子疏离的感觉过去之后她心里依旧还是只有对他的担忧。 她这人就是这样，小事来得快去得也快，大事可能在心里停留的时间久一点。 正说着，远处两个人影驾马而来，正是顾景行和福忠。 两人连蓑衣都没穿，就这么顶风冒雨的骑着马回来了，叶婉清吓了一跳，忙冲出去迎接他。 顾景行抬腿从马上下来，扬起一道划着弧度飞散出去的水迹，自己浑身都湿透了，却还是撩起披风来遮挡在叶婉清头上，大声道：“你出来干什么，快回去！” 马自有人牵走，雨势太大，叶婉清出去露了个头回来人就湿的差不多，不过远没有顾景行狼狈。 额前落下的发丝滴着水垂着，连睫毛上都挂着水滴，整个人都湿淋淋的，手摸上去也变得冰凉。 叶婉清急忙吩咐人去准备热水好让他沐浴，又让人去熬姜汤来备着，催着顾景行赶紧的去把湿衣服换下来。 “再热的天，这无根水也是冷的，湿衣服不赶紧换下来真的要闹病的。” 顾景行不以为意，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除了难受点之外倒也不觉得怎么冷，偏叶婉清不听他的，只拖着他进屋里去换衣服，自己身上湿了也全然不在意，全副心思就只顾着他一个人了。 这种时候扒他衣服就可以扒的名正言顺，叶婉清终究不是正经闺阁里养起来的大小姐，又生在男女几乎不设防的时代，一边担心他感冒，一边扒他衣服扒的很起劲，惦记着他结实的身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她在抗拒什么？ 到底他身份摆在那，人又是个考究的，穿的料子都十分讲究，里衣本就轻盈，如今湿透了贴在身上，更是若隐若现拢着他流畅的线条。 这般给人留下遐想的空间，比直勾勾盯着本体看更让人垂涎三尺。 她也不是没见过他身子，就是太过于精致，像个艺术品一样，让人怎么都看不够。 顾景行早就看透了她的小九九，一面为了赖世杰的事儿心头烦躁，一面对着她这天塌下来也不忘了贪点小便宜的德行感到好笑。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自己对一个女人有这样的吸引力也是一宗不小的成就感。 他其实还挺得意的。 这会也不像刚开始的那时候了，被她盯着看还觉得厌烦，要问上一句看够了么提醒她挪挪眼珠子。 如今他依旧会问上一句：“看够了么？” 不过倒不是为了提醒她挪开眼珠子了，而是带了点戏谑的笑往前凑了凑：“若是没有，我亲手脱了给你看。” 叶婉清是个嘴上不认输的怂逼，一听他说这话当然要拍手叫好，等他手搭上裤腰带的时候人已经背过身去捂住脸了。 顾景行觉得好笑：“你不是要我脱了湿衣服么？怎么事情做到一半不做了，继续啊。” 叶婉清想了想，也对，横竖该干的都干过了，还有什么可矜持的。 于是又回过头来，继续给他脱衣服。 毕竟是脱裤子，说来还是有些尴尬，她半蹲下去给他解腰带，他的上半身已经不着寸缕，光溜溜湿漉漉的皮肉就在眼前，手指偶尔还能触碰到他的肚皮。 那手感，滑溜细嫩，比起来摸女人也不差哪里去。 这种时代得作养的多好才能养的出这样的肉体来。 叶婉清红着脸，有点蠢蠢欲动，又存着点理智，垂着眼催促他去洗澡。 顾景行抬起手来握住她手腕邀请她：“一起。” 叶婉清咬着嘴唇摇头，尽可能发挥女人口是心非的本性，一面拒绝，一面心里又有点希望和他一起洗。 往往这种事情上，需要男人脸皮厚一些，被拒绝了也不要就这么算了，比如此时此刻，顾景行把她的手腕握的更紧了一些：“反正你也湿了，待会儿也是要洗的，不如两个人一起洗了，还能省点功夫，你也不用等着。” 叶婉清本想说，她可以让人重新烧水，用另一个桶洗的，但一想烧水也要烧很久，又把话吞回去了。 一起就一起，最多就是不好意思点，要在他面前和他一起坦诚相对。 心里已经松动了，脚底下依旧犹疑不决，顾景行瞧出来她的动摇，用力拽了她一把，算是给她个台阶下。 叶婉清被他这一拽之下踉跄了一步，顾景行又是一拽，她又是一踉跄，就这么着，顾景行一步步将她给拐到了隔壁沐浴的房间里去。 这种事不算是头一回，但真的要坦诚相对并且这么泡在一个桶里倒是真的没经验。 叶婉清站在那，有些局促，满脑子都是偶像剧桥段，在想着究竟是自己主动脱，还是等着他动手给自己脱。 待会儿泡在一起又该是怎样旖旎的画面。 总不会出现互相搓背这种事情？ 偶像剧不都应该是怎么浪漫怎么来的么？搓澡那大概是只有家庭伦理剧才会出现的场景。 她思维开始发散，满脑子越想越多，站在那两只手指头搅着玩，顾景行伸手过去试了试水温，刚刚好，又将浴盐丢进去搅合化开，一面问她要不要花瓣。 半晌没听见有回应，顾景行扭头去看，她红着脸站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算是把她摸透了，嘴上越凶心里越怂，就是个表面纸老虎，却又不是真的怂到家那种，逼急了把心一横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简单来说就是置死地而后生的类型。 他觉得好玩，决定逗逗她：“怎么，怕了？” 叶婉清回过神来，眉毛一挑：“不就是洗个澡么？我有什么好怕的。” 说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依旧还是只有一张嘴是激昂的，并没有丝毫要脱衣服的意思。 顾景行点点头，“嗯，看来你打算穿着衣服洗了。” 叶婉清急了，自己抬手一扯，直接把胸前的衣带扯开了，裙子没了支撑，顺着身子滑落，露出里层的裹胸来。 冲动过后方知上当，他这就是用激将法逼着她自己动手脱衣服呢，但怎么办呢，已经上当了，这会儿顾景行正瞧着她笑，那目光里带上了她极少能见到的霸道的味道，是一种男人在看着自己心爱女人时特有的目光。 她有些脸红，觉得很羞赧，然而又觉得没必要，始终要走到最后一步的。 女人终究是女人，想放得开就得一步一步来，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 别人进一步，她就退一步，慢慢的底线就开始往后挪，挪到最后就已经没有底线了。 不过那都是往常，这一回，她的底线似乎退的特别快，原本的那点不好意思和犹豫带来的矜持，在他凑过来的时候一下子土崩瓦解。 他的手还带着湿漉漉的温水，抚摸过她好看精致的锁骨。 这一刻她忽然想开了，又不是没发生过什么，何必装模作样的矜持。 矜持这个东西，适当的时候叫矜持，过头就叫矫情了，明明心里也盼着，也喜欢着，又在抗拒什么呢？ 怕他觉得自己浪荡么？可他这个时候明明也是期待她回应的，一直不肯给出回应的木头美人，对男人来说也一定很扫兴？ 她想起了一句话，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妻子是床上的解语花，床下的贤良淑德。 这种时候一定是顾景行希望自己浪荡点的时候，那就浪荡给他看，她不想在他面前做木头美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雨夜，天雷勾地火 想到这，叶婉清索性双手伸过去环住了他的腰，踮起脚尖来去够他的唇。 …… 夏日的雷阵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雷电过后的雨急匆匆就只有一阵，等一股子瓢泼一样的劲儿过去了，雨也就到了该停的时候。 渐渐地，檐角再没了连续不断的水线，只剩下断断续续一滴一滴下落的水珠，嗒嗒透着懒洋洋的劲儿。 天边一抹月色浮现，雨夜已经结束了。 顾景行抱着被裹起来的叶婉清放在铺上，自己坐在一边，把她一头墨黑的长发在枕边扇形铺开，拿着巾栉一点点耐心十足的替她擦拭。 她躺在那，闭着两眼，脸颊绯红一片，其实并没睡着，就是欢喜过后有些累，没什么精神，只想就这么躺着。 月色如水，日头一般东升西落，一轮日头早早爬升上来，昨夜的风光旖旎终究是昨夜，黎明过后又是新的一天。 确认了真正的余清韵已经死了确然是个不小的发现，但也没什么用，那个假冒的余清韵还没有被找到。 终究是个巨大的隐患，让她流落在外也不知道会衍生出什么祸殃来，只是茫茫人海想要找一个连样貌都不知道的人何其困难。 再加上找她又不能大动干戈，不然可以利用王府的势力，把人撒出去，最多不过两日功夫就能有结果。 如今再回想起从前来，种种古怪就都有了解释，原来余清韵拿帷帽遮挡容貌并非是因为大火毁容，实在是换了一张脸怕被人认出来。 她那些行径不像个大学士家里教出来的女儿也是因为她确实不是大学士家里出来的女儿。 当初在曹家的时候叶婉清就莫名觉得她种种行径像戏子，那一把嗓子当真是莺啼婉转，不去唱戏可惜了。 叶婉清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杵在那，蹦出一句：“我知道假余清韵在哪了！” 昨夜才刚下了一场雨，今日整条街道路面上都是深深浅浅的积水，原本是不打算这个时候就回京的，回京也是临时做的决定。 许夫人来客栈见温雪晴，刚好就遇见他们要回京，许夫人颇觉不舍：“天津城也是个好地方，难得来一次，何不多玩几天再走？” 温雪晴说总不好耽误王爷的行程不是？ “倒也不耽误，横竖我也是要回京的，不如这几日你就住到我那里去，等回京的时候咱们一起回京，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咱们也能做个伴，小辈也不用记挂着，岂不美哉？” 许夫人盛情相邀，实在是因为这几日相谈甚欢，与她生出些惺惺相惜的意思来，温雪晴自己倒也觉得这样不错，可她不想给孩子们添麻烦，还是婉拒了。 “既然咱们回了京城总还能再相见，那也就不差这一两日的功夫见不着了是不是？” 许夫人叹气：“咱们倒是能再见着，只是你却难得能有机会来天津逛逛了。” 遗憾归遗憾，该走还是要走的，温雪晴还是没留下来，跟着一起回京城去了。 路上泥泞，比来时走的慢了些，等到进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擦黑了。 两人先将温雪晴送回了国公府去，才另驾了马车回王府，一个侍卫上前见顾景行，行礼道：“爷，人带回来了。” 二人都没多说话，直奔小库房去了。 王府的小库房一直闲置，存放东西有正经大库房，这小库房后来就成了关押犯错的人专用的地方，名字一直没改过来，也就一直这么称呼。 福忠在前提着气死风灯引路，到了小库房门口推开门，一股潮湿气迎面扑来，角落里坐着一个被捆的结实堵了嘴的女人。 听见有人来的动静，她大概是害怕，又朝着角落里缩了缩，屋里本就阴暗，她这一缩更是缩进阴影中，越发瞧不见她长什么样子。 顾景行示意福忠拿掉她嘴巴里堵着的破布，叶婉清冷冷问道：“赖夫人，好久不见呐。或者我改叫你缕丝是不是？” 缕丝被福忠凑上来的灯照亮了一张脸，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到了这一步她还在捏着嗓子说话，拒绝承认：“什么赖夫人，我就是个戏班子唱戏的，王妃认错人了……” “是吗？赖世杰让你顶着别人的身份活着，原以为从一个戏子变成正经人家的大小姐是个好事儿，却不想五年来门都不得出，也见不得人，久而久之迷失了自己，反倒不如做戏子的时候来的自在，所以你趁着赖世杰不在家，又跑回去戏班子里做你的戏子了是不是？” 她每说一句，灯光下缕丝的脸就变得惨白一分，等她说完，缕丝似乎连最后一丝气都泄了，萎成一团缩在那，已经没得余地抗争，她认命似的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知晓下落 “伪装另一个人装的再好也有破绽，何况你从未见过真正的余清韵什么样子，甚至连正经大家千金都模仿不明白。赖世杰不让你出门见人是对的，你错在不该不听他的话非要去曹家的宴席。” 当初她说她的老家是陕西的，赖世杰也是陕西的，当初在国公府闲聊时她曾经和叶婉清打听赖世杰，结合后来种种，两人早就相识这一点是对上了。 后来在确认真正的余清韵已经死了之后，这个出身对不上行径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那日她唱的六月雪，把一个窦娥给唱活了，之所以能唱的那么逼真，多多少少和自己的亲身经历有点关系。 她本是不冤的，可被她顶替的那个人死的冤啊，她顶替余清韵活了五年，或许站在她的立场上，她也觉得自己冤？ 就这么着，把一个人给唱活了，叶婉清也没想到自己当初随意点了一出戏，竟和现实对上了。 缕丝听完，已经彻底绝望了。 “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叶婉清问道，“赖世杰和余晏温一家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害死人全家不说，还要找来一个你顶替别人的身份？” 缕丝咬紧了牙关不说话，就那么缩在那。 一直没说话的顾景行忽然冷声开口：“你不用想着保他，只要有人想动他，有没有这件事都一样。” 这也是实话，这次太后将他甩到陕西去就是个例子，具体的他可能不会多说，但缕丝一定会知道他是被太后穿小鞋才会去陕西的。 缕丝咬着嘴唇，落下两行泪来，摇着头还是不说话。 叶婉清急了：“你替他隐瞒又有什么用？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查不出来？今天你的身份能暴露，明天他做的事情也一样能暴露。他好歹还是王爷用着得力的人，如今你说实话，我们还能替你想想法子。” 就像是看见了希望，缕丝眼睛亮了一下：“还有救么？” 她知道赖世杰算计了余晏温一家这件事是个死罪，虽然动手的不是他，当年那些贼寇也都已经伏诛，但她不敢冒险，轻易断送他好容易挣来的前程。 顾景行声气儿淡淡的：“对本王有用的人，本王自会想法子保下来。” 这话让缕丝的心防又松了松，犹豫了半晌没出声，像是在权衡利弊，期间叶婉清还想劝她开口，被顾景行拦住了。 她就忍住了没出声，顾景行做事一向有把握，从来不说废话，他觉得缕丝会开口，那缕丝就一定会开口。 果不其然，缕丝最终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把话说出来了，不过她先说了一句：“我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们，是想请你们保下他，他走到今天不容易。” 顾景行捏着叶婉清拉到自己身后去，依旧冷淡道：“本王说到做到。” 缕丝放心了。 “其实他都是为了我。他还是个教书先生的时候，我去他教书那户人家唱堂会，我们就这么相识了。他爱我的戏，我爱他的才学，为了能给我赎身，他拼命赚银子。” “差不多能有三年功夫，他总算是攒够了给我赎身的银子，我却被一个乡绅看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桃代李僵的故事 缕丝说话的嗓音已经不再拿捏着唱戏一样的腔调，恢复了正常，依旧好听，娓娓叙述她从前的故事，就像是在讲一件和自己不相关的事儿。 叶婉清大致能猜出来后面发生了什么，要么两人逃走了，要么缕丝委身于那个乡绅，赖世杰进京考取功名后又回去将她接回来。 她猜得没错，缕丝假意答应了乡绅给他做小妾，却在前一天跟着赖世杰一起逃跑了。 两人身上带着为了给她赎身攒下的银子，数目不算小，一路出了陕西的地界才敢停下。 缕丝的卖身契还在戏班子里捏着，一路上各种不方便，赖世杰对她也是真心，对自己的才学也有自信，决定进京去考个功名，等有了身份就不用再惧怕那乡绅，可以给缕丝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了。 后来如人所见，他确实考中了状元，一时间风头无两，美中不足的是留在了京城里地位还是很低，根本做不了什么。 他算是看出来了，想要往上爬也不是不行，但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达到自己预期的效果，若是就这么慢慢悠悠的熬着，缕丝等不起，他自己也等不起。 所以他有了一个疯狂又大胆的计划，李代桃僵。 直接挑一个女子娶了她，再杀了她，让缕丝顶替她的身份活着。 这个女子必须是家中独女，没有弟兄姐妹，出身要好又不能太高，名声还不能差了。 挑来挑去，最终他挑中了余晏温的闺女余清韵，从一开始他接近余晏温，就是为了执行这个计划去的，包括后来讨得余晏温青睐，赢得余清韵一片芳心，都是他有意安排的结果。 除了余清韵条件合适，余晏温在翰林院地位也不算高不算低，为人也随和，刚好处在不会看不上他这种愣头青，又需要门下多几个弟子来撑门楣的坎上。 他呢，拜在余晏温门下也能方便自己往上爬，更能方便他接近余清韵，可以说余晏温这个人简直就是为了他这个疯狂又恶毒的计划而生的。 旁人不知道的是，余晏温虽然看好他，却并不是很愿意把女儿嫁给他，最终是他放下身段，愿意给余晏温做上门女婿才换来他松口。 没有儿子一直是余晏温的一块心病，他从来不说，不代表赖世杰看不出来，入赘等于多了个儿子，将来生的孩子也姓余，即便是三代以后要还姓，至少余家的血脉不会断了。 成婚也是在余府，喜气洋洋的时候是人精神最松懈的时候。 那一天余府上下装点成一片喜庆的红，家里唯一的大小姐成亲，所有人都喝醉了，谁也没有预料到后来这片红是要用鲜血染就的。 夜半时分贼寇杀进府门，在醉酒中睡去的人们没有一丝丝防备，甚至有人还没来得及醒来就已经被抹了脖子。 贼人们动作迅速，在府里四处点火，等周围的人闻讯赶来的时候整个府邸都已经火光冲天，早就没有营救的价值了。 彼时赶来的人们不管是来看热闹的还是来打算参与营救的，都只能看着夜空下照红了半边天的大火把所有的一切化为灰烬，里面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随着这把火都化为尸骸。 刚成了亲的赖世杰身上穿着大红的寝衣，拖着同样身穿大红寝衣的余清韵从角门跑了出来，余清韵吓得已经忘了哭，俊俏的半边脸上全都是被烫伤之后翻出来的皮肉。 她被赖世杰紧紧搂在怀里，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家在大火里渐渐消失，似乎已经忘了疼，两只眼睛都失去了神采，只有赖世杰一遍遍亲吻她的脸颊，一叠声哄着不怕了没事了。 这时候的余清韵还是真正的余清韵，缕丝就躲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看着那两条身穿红衣的身影就这么紧紧搂在一起，看着那个承诺要给自己一个身份的男子亲吻着另一个姑娘。 而不久的将来，她即将顶替那个姑娘的身份活着，她知道那个姑娘会死于非命，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大众的视线里，以后别人再见到的她就再也不是她了，是缕丝。 这也是赖世杰计划中必要的一环，让所有人都看到真正的余清韵毁容了，从此以后只能带帷帽见人，也因为这场大火受了刺激，从此以后性情大变。 为了能给缕丝一个身份，他几乎把每一个他能安排的点都想到了，可谓是做到了极致。 贼寇也是他隐藏了身份引来的，就在成亲之前三天，他带着一笔银子去了贼寇窝，承诺他们才余府搜刮到的一切东西都是他们自己留下，他分文不取。 贼寇本来就是图财，有钱为什么不拿，至于杀几个人，横竖他们本来杀的人也不少了，也不差这几个。 那时候缕丝也有些吓着了，她没想到赖世杰为了给她一个身份竟然动了这么大的阵仗，但看到赖世杰对着余清韵那样温柔亲密的样子，她又从心里嫉妒。 明知道那是假的，他实在是装的太像了，那样的温情本来就只该属于她一个人的。 这还是她看见的时候，那她看不见的时候呢？是不是还有很多这样的时候？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余清韵活不久了，这份嫉妒也不会持续很久。 缕丝说到这里，把脸在膝盖上蹭了蹭擦掉眼泪，像是嘲讽又像是冷笑：“原以为我有了一个新身份以后就会过上好日子，其实并没有。因为我是假的，所以我见不得人，他人前人后对我的称呼都是余清韵，我甚至都要忘了自己原来是谁。很多时候根本分不清他的好究竟是给我的还是给那个死去的余清韵的，我忍不住的时候问过他这个问题，他说这是为了让我时刻适应这个身份，连府里的下人都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个秘密，我心里都明白他的意思可我就是觉得难以接受这一切……” 听的叶婉清很想骂人。 之前因为窦娥那个角色对她的好感全然没有了，只有讽刺与鄙视：“你怎么能理直气壮的在这里说这些话？你顶替了她的身份是事实，因为你想要一个身份害的她和她一家上下全都枉死也是事实，你却在这里嫉妒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戴面具的男人 缕丝用力摇着头：“可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如果我知道他所说的给我一个身份是这样子的，我绝不会让他做啊！” “那你以为是什么样子的？留着她的家人，只杀她一个，然后代替她活着？你觉得这样你心里就能好受点了不成？” 她真替余清韵感到憋屈，原来这背后是这样大的隐情，怪不得赖世杰要用那样的方式立一个墓，还要寻那样一个风水压制冤魂，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午夜梦回的时候也会惊出一身冷汗。 叶婉清脊背上都是恶寒，被这件事气的压根发颤，如果她是余清韵，遇到这样的事情，估计做鬼也不消停。 她是被师兄推下楼梯死掉的，也算是死的不甘心，此时此刻她特别能理解余清韵死时的心情，新婚夫婿要了自己的命，那一刻她得多震惊。 希望她来世投胎不要再遇上这样的魔鬼了。 叶婉清想起来一句话，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顾景行站在她侧前方，一直没回头，叶婉清看着他的后脑勺问道：“王爷……” 他只是抬抬手阻止了叶婉清说的话，口吻依旧平静：“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缕丝摇头：“没有人了，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死了，这就是他借兵去剿匪的理由，除了给自己赚个好名声，也是为了亲自灭口。” 他点头，“很好。” 这个很好究竟是什么意思，也没人去探究了，缕丝现在只担心一件事：“王爷，你说过要保住他的，一切罪责我来承担，求王爷一定要保住他啊，我愿意替他扛下一切。” 叶婉清很想骂一句，那是几十条人命啊，你扛得住吗？ 但顾景行在，她还是忍住了。 回到清虹苑后也是沉默良久，这件事太过纷杂，牵扯庞大，好好一个翰林学士被灭门，这可不是个小事，说出去怕是要震惊朝野。 当初大火过后没有人追究这件事是因为别人都以为余清韵还活着，而且有赖世杰在，第二天他也已经去剿匪了，已经堵住了所有人的嘴，余清韵这个苦主不吱声，别人也不好过来做什么。 所以这件事才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夜凉如水，明明还没到开始秋凉的时候，叶婉清回想着缕丝说的那番话，眼前似乎冒出大火冲天的场景来，只觉得脑门上到脚底板一阵阵发凉。 虫鸣声一浪高过一浪，听着怎么也像极了那些枉死的冤魂回来索命的声音。 这个夏夜让人心生恐惧。 想起之前他流露过赖世杰不能再留了的意思，刚刚对着缕丝却一再保证会保他，缕丝愿意抱着一丝希望相信他说的话，叶婉清却不会相信。 她了解这个人，绝不会说自己办不到的事情，也绝不会推翻自己已经做了的决定。 既然他已经有过赖世杰不能留的意思，那么就不会因为一个缕丝愿意扛着责任就放过赖世杰。 福忠在外面请示缕丝要怎么处置她，顾景行说先关着，末了又像是无意的说道：“外面马贼猖獗，戏班子拿不出买路钱丢了性命也是常有的事。” 叶婉清打了个寒战，“其实那个戏班子未必会知道她的事儿，要不放过他们，都是无辜之人。” “不知道？”他回过头来看着她，“你就知道他们一定不知道这件事？那个女人憋了五年的心事无人诉说，一朝回到从前熟悉的班子里，面对的都是一起长大的人，纵然不敢把实情说出来，又难保言语中不会透露一星半点痕迹。” 时隔多年那个戏班子早就已经换了个班主，新班主是和缕丝一起长起来的，早就不计较缕丝私逃的事了，但叶婉清也确实听见过他们戏班子里的人问起过缕丝这些年的行踪。 就像顾景行说的，难保缕丝不会言语中透露一星半点出来，让有心人猜出端倪来。 她再次感受到眼前这个人是陌生的，她所认识的他从来就只是一具躯壳，原以为已经走进他的内心了，其实并没有，像他这样深沉的人，心里想什么也不会让人知道的。 顿了顿，她大着胆子问道：“那王爷打算怎么处置后面的事？赖世杰也是朝廷命官，忽然死了总要对朝廷有个交代。还有缕丝，两个人同时死的话，谁都会看出来有问题。” 他捏了捏眉心：“我自有安排。那个女人的命暂且留着，她还有用。” 叶婉清觉得留着她是个隐患，杀了她又太过残忍，也想不明白留着她究竟还有什么用，用来牵制赖世杰么？ 算了，人都是自私的，缕丝顶替余清韵的身份活了这么多年，占据了别人的生活，如今不管遭遇什么都是她的报应，她管不了那么多。 至于赖世杰，叶婉清只能想他死了也是活该，就当为那些冤魂偿命了。 这么一想，再去看顾景行，又觉得他好像也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残忍，他总归要自保，赖世杰作恶多端，秘密处置了他也算是祭奠那些亡灵了。 自顾不暇的时候，别人怎么样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要顾景行能好好的就行，说白了这不过就是立场问题。 现在和从前又不太一样，自从有了天津那一场，叶婉清觉得自己一颗心是真的彻彻底底挂在了他身上。 若说从前只是日久生情觉得对他有感情，那么现如今才敢真正的说对他的感情那叫爱了。 闹腾了这一场，早就已经过了就寝的时辰，加上路上跑了一天，本来也累得不行了，在天津客栈里也没好好休息过，回了自己的地盘当然要怎么舒服怎么来。 传了人送水来梳洗过后，换上干净的寝衣两个人并肩躺下，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叶婉清转过身来搂着他一只胳膊贴在他身侧躺着，抬起一条腿来放在了他大腿上。 这个姿势不算多舒服，她怕自己的腿压着他肚皮会让他喘不动气。 顾景行却把胳膊抽出来，还没等叶婉清不乐意，他又把胳膊伸到了她脖子底下一勾，给她人勾的离着自己又贴近了一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山，王法 原来不是嫌弃啊。 叶婉清勾唇一笑，心满意足的贴着他睡过去。 一觉到了大天亮，出了这样的事情，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要仔细应付着，一个不好就是把天捅个窟窿，给太后送把柄去对付自己。 常年来规律的生活让顾景行早早就醒了，胳膊被叶婉清压了一夜，这会儿麻的没有知觉，他觉得要坏蛋，抽出手来等了一会儿，果真那股劲儿上来了，犹如千万根针不停的扎，难受的不行。 他探口气，昨个夜里明明她都已经滚开去了，他自己非要犯贱，非要把人搂过来睡。 这女人偏偏就像是睡觉还长了个心眼似的，几回下来之后推都推不开了，一整夜下来就是这么个下场。 外头守着的下人听见他穿鞋的响动，端着水盆进来伺候他擦牙洗脸，燕舞看他一条胳膊不太对劲的样子，多嘴问了一句：“王爷的手臂是怎么了？要不要叫个大夫来瞧瞧？” 顾景行瞪了她一眼，要不是看在她是叶婉清亲信的份上，这会儿就得被拖下去挨嘴巴子了。 莺歌瞧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她也不点破，“王爷才从天津回来，想必换地儿换的睡的不安稳，一时间姿势不对压麻了胳膊也是有的，这点小事也要叫个大夫来瞧瞧，王爷的脸面往哪放。” 她一面说一面对着燕舞使眼色暗示她，燕舞只是心直口快，不是个白痴，这么着也懂了，到底是个姑娘家，往帐子那边看了一眼就红了脸，也不多问，伺候顾景行梳洗完就退了出去。 说话的动静惊醒了叶婉清，她努力撑着发涩的眼皮子撩开帐子往外看，顾景行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去上朝了。 她喊了一声王爷，顾景行过去，两手撑在床铺上：“怎么不睡会了？” “不睡了，王爷千万小心太后啊。” 他点头：“无妨，太后未必能知道这件事。” “那也要小心。”叶婉清刚睡醒的嗓音还带着点含糊不清，引的顾景行低头往她唇上啜了一口，拍拍她的脸笑着转身去了。 莺歌问叶婉清是现在起来还是再睡会儿，叶婉清其实特别困，但满脑子都是最近发生的事，想想又觉得睡不着，难受的慌，索性不睡了，起床梳洗打扮。 末了去给林拂影请安。 林拂影如今对她的态度依旧很微妙，见她过来，见过礼之后让她坐了，面色淡淡的，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修远这次去天津，一切可还顺利？” 这怎么回答呢？说顺利，也不顺利，说不顺利，也没遇到什么问题，至少他自己原本要办的事情没遇到什么问题，却在别的地方出漏子了。 叶婉清没完全说实话：“不敢欺瞒太皇太妃，政事哪有一帆风顺的，以王爷的本事是能解决的很好，只是再能耐的人也有事多了疲于应付的时候。” 林拂影挑眉：“听说你们回京前就派人抓了个女人在府里？”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太皇太妃，说是抓回来，其实是保护，那女子的丈夫是王爷得力手下，如今被太后派去了陕西，也不晓得多早晚才能回来，她一人在家也不是个事儿，接过来照料照料就当是王爷惠下了。” “话是这么说，这王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地方……”林拂影忽然顿了顿，叶婉清话说的有点多，她意识到自己忽略了重点，转了话头问道：“看来最近太后那头动作颇多。” 是挺多的，所以才烦人，她解释了一下：“上回太后大张旗鼓的闹到咱们府里头，太皇太妃想必也看明白了太后对王府的态度，妾身只担心王爷如今的处境，怕是比从前还不如。” 林拂影思忖了半晌才勾勾唇道：“这世间自有王法，原就是顾家的江山，还能落到别人手里不成？外姓人也用不着得意，且走且看便是，看到底是谁能笑到最后。” 她守着叶婉清说叶璃音是个外姓人，也没顾忌到叶婉清的感受，不过叶婉清心里有数，并没有介意这点小细节，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起身蹲了个安道：“太皇太妃圣明。方才妾身来的路上瞧见院子里有棵花儿枯萎了，从旁的地方挪过来的不懂得怎么在这里扎根自然活不下去。倒是墙根那些翠竹，同样都是移植过来的，反倒生机勃勃，地底下必然根扎的很深了。” “你是个懂事的，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我乏了，你且去。” 叶婉清又行了个礼退出来，林拂影是个明白人，上回她给她施针惹的林拂影心里不痛快了很久，见着她就少不了尴尬。 但她拦着太后派来的人也确实表明了她和太后早就不是一条心了，许是因为这次顾景行去天津一定要带着她一起去，让林拂影瞧出来儿子心里对这个王妃的态度确实不一样，所以这次当面没给她难堪。 叶婉清也很懂得适时表示一下自己清楚自己的立场在哪边，太后非要牝鸡司晨注定走不长久，她若是能像那些翠竹一样知道在王府扎根，那往后的路也能走的顺利。 接下来的几天一直相安无事，太后那边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叶婉清渐渐放下戒心。 顾景行用了她的新方子之后并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叶婉清提着的心放下去，眼下一切都在走向好的方向，只要余家的事儿不被太后掀出来，那么问题就不大。 日子仿佛又回到从前闲散的样子，叶婉清打算做叫花鸡，去了花园池塘里，打算摘点荷叶回去用来裹鸡，好巧不巧的，在花园遇着了林柔。 林柔与她不一样，是个精细人，来采花回去烘干了好做香包用。 既然遇上了，少不得两件事并做一件，林柔陪着叶婉清泛舟池塘，两人有说有笑的摘荷叶，言辞间谈论的十句话有八句话和顾景行有关。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现象，两个本应该是敌对状态的女人谈论同一个男人，却又没什么争执，在旁人看来应该很好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嫉妒我吗 叶婉清自己都觉得暗暗纳罕，她看得出来林柔和自己一样，因为嫁了过来，被迫对他有了感情，且她来的日子比自己早了许多年，这份感情也更深。 她问道：“你说实话，嫉妒我吗？” 林柔愣了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回去：“那姐姐呢？厌恶我吗？” 叶婉清想了想摇摇头：“倒也不，细说我才是那个插足进来的人，毕竟你先过府的，我也知道他没碰过你，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我觉得还能和你好好相处。” 她老觉得姐妹两个要好，可以无话不谈，心里的想法就无保留的和林柔说了，她认为真心可以换真心。 林柔默了半晌，叶婉清看她不说话，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拿手推推她膝盖：“你生气了？” 林柔一下子笑开来摇摇头：“哪能呢。我毕竟是个卑微之躯，母亲出身又低贱，能进王府全仰仗姑母抬举，表哥大概也是想给我留一条后路。” 她的称呼下意识的都变成了姑母表哥，想要有意让叶婉清觉得她和顾景行母子俩的关系更近。 原来在叶婉清心目中，竟然从来也没有将她当做过对手。 她原以为叶婉清与她交好，除却几分真心外也是一种拉拢的手段，怕有一天自己会威胁到她的地位，其实都是自己想多了。 也是，不过是个出身卑微的庶女，连侧妃都做不了，哪能威胁到正妃的地位。 叶婉清没察觉到林柔千回百转的心思，她点着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大好的年华也不应该就这么浪费在这里，若是有后路能走，王爷也愿意为你安排，你下半生也不会蹉跎了时光的过，是个好事。” 她本意是不觉得改嫁是个什么难堪的事儿，陪着一个心里没她的男人蹉跎一辈子，什么都得不到，不如嫁个一心人。 以顾景行的手段，将来给她换个身份不是了不得的事儿。 哪知道林柔心思敏感，终究是会错了意，认为叶婉清一门心思想着等一个机会将她弄出王府去。 她把国公府的石姨娘弄走的事情林柔后来也有所耳闻，连父亲的小妾都不能容忍，何况是自己身边的小妾。 林柔不再说什么了，默默然伸手去够那荷叶，带了点泄愤似的一把扯下来两手捧着递给叶婉清：“姐姐看这个可能用？” 话题转的自然，叶婉清也没察觉她心里的不乐意，接过来翻了翻，薄厚适中：“可以，还差几张，咱们再找找。” 小舟一路划着到了池塘深处。 这池塘是活水，水是从山上引下来的山泉水，一路连通了王府的一些井最后才到的池塘这里。 林柔去扒拉那荷叶，翻开一片密集的叶子却在水底下发现飘着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她扭头去看叶婉清，她正低头整理眼前的荷叶，林柔张了张嘴，到底没喊她一起看，自己划着浆靠过去，将那东西勾起来。 却是个荷包，上头绣着铃兰花，是她的手笔。 就是前阵叶婉清让她缝起来送给顾景行的那一只。 没想到出现在这里。 顾景行寻常没工夫来花园的，荷包已经沾染了厚厚的淤泥，显然泡在水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从入水口发现的，林柔已经猜到荷包是怎么来的池塘。 顾景行居住的玄月阁也有井，那口井底下正好连着通往池塘的水渠，荷包一定是先落进了井里，最后飘到了这儿。 被这一大片荷叶的梗卡住了飘不动，若不是今儿要摘荷叶，尚且还不会发现，又不知道要在这里泡到什么时候。 她提着那脏兮兮的荷包心里很不是个滋味，自己一番心意被人这样糟蹋实在是不好受，她觉得顾景行并不是故意扔进去的，一定是不小心掉了。 安静了大半晌，叶婉清终于抠掉了荷叶上的梗，伸手进水里去冲洗手指上的汁液，一头问她：“你在那发什么呆呢？” 林柔猛然回过神来，一松手荷包重新掉进了水里，转眼沉进水底不见了。 她本能伸手去捞了一把，捞了个空，仿佛一颗心也跟着这荷包沉进了水底一样空落落的不是个滋味，就好像满腔的心意也跟着一并去了一样。 “哦没什么，瞧见一片挺好的叶子，就是够不着。” 叶婉清不怎么在乎：“那就不用够了，这么一大把的，能够着哪个算哪个。” 荷叶摘的够多，也该回去了，叶婉清邀请林柔和自己一起回清虹苑去给顾景行做鸡吃，林柔借口要回去做香包婉拒了，叶婉清也没坚持。 林柔回去了也没了做香包的心情，香包也要用荷包装，她平日闲着没事做了许多形形色色的荷包，本来做的挺欢喜，如今看着这些东西却觉得心头堵的厉害。 石嬷嬷本来在边上给她烘花瓣的，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问了句：“姨娘从花园回来就心情不好，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林柔不想把什么都和人说，就摇摇头，想了想又问：“什么时辰了？” “酉时末了。” 这个时辰顾景行差不多该回府了。 她咬咬嘴唇，吩咐石姨娘去拿食盒来：“我早上做的玫瑰糕还有一些，想给王爷送过去。” 见她有这样的想法，石嬷嬷喜的什么似的，忙不迭去取了来，又给她装好了，林柔道：“你在这等我，我自己过去就行。” 石嬷嬷当然没有二话：“这是自然的，姨娘要和王爷叙话，我一个老妈子在边上多煞风景。” 林柔苦笑，没接茬，自往玄月阁去了。 顾景行还没回来，不过福忠在，见她来了上前颔首：“姨娘找王爷？” 她嗯了声，把食盒递过去：“给王爷做了点点心，好让王爷晚上批公文的时候垫垫肚子，没得成日辛苦把自己饿坏了。” 府里女人争宠惯爱用这样的手段，王府算是消停的，也不能避免这个，福忠心里都明白，收了东西表示：“等王爷回来，一定替姨娘转达心意。” 林柔说了声多谢，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福忠察言观色，估摸着她是有事儿：“姨娘有话，但说无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因而生妒 林柔纠结要不要说，最终还是敌不过自己问出来了：“我想……给王爷再做个荷包，不过看王爷平日里也不带那东西，不知道王爷喜欢什么样的？” 原来是为了这个，福忠心知肚明，别看现在王妃得势，这一位好歹也是太皇太妃有心培养的主儿，也不能太小觑了她，当即就道：“只要是姨娘的心意，王爷都会喜欢。姨娘若是有心，或许可以试试兰花的花样。” 林柔心头跳了跳：“兰花？” 福忠点头：“王爷有个铃兰花样子的荷包，十分珍惜。只戴了一次就珍藏起来好生收着了，估计是那荷包有些戴不出去。姨娘的针线功夫是一等一的好，做了王爷必然喜欢。既然已经有一个铃兰花了，那姨娘不妨试试别的兰花花样，免得重样。” 林柔一颗心跳的飞快，沉到了底。 果然。 他哪里是喜欢铃兰花，他喜欢的是绣铃兰花的那个人才对。 她强颜欢笑：“如此多谢福管家指点。我没什么旁的本事，就一点手上功夫，福管家没有妻室，这条抹额是我亲手绣的，送给令堂，还望老太太能喜欢。” 这送东西也有讲究，不收就是打脸，福忠也没客气，道了声谢就收下了，又比了比手送了林柔出去。 末了自己摇摇头，女人啊，别看两个人明面上相处的亲姐妹似的，背地里该使手段该争宠了，还不是一点不手软？ 这天晚上顾景行被公事绊住了没回府，叶婉清的叫化鸡没能让他吃得上，一个人又吃不完这么肥的一只鸡，打发人去飘风院请林柔来一起吃。 结果燕舞一个人回来了：“林姨娘说她早上积食了，无福消受王妃的鸡。” 说着撅噘嘴：“什么积食，不就是借口，这样的好口福旁人还消受不来呢，她倒好，端上架子了。” 叶婉清也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大火气：“不来就不来，正好你们几个分了吃，你在这里生哪门子气呢？” 燕舞噘着嘴，只是被拒绝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她是气林柔那副做作的样子。 嘴上说着积食吃不下，脸上明摆着就是嫌弃这鸡隔夜了不想吃而已。 她也有细心的时候，这种闲气她一个下人自己受了也就算了，不想让叶婉清也跟着受气，就没说实话，但也没有心情吃鸡了。 “奴婢就是觉得可惜王妃的一片好心，就这么被浪费了。” 叶婉清不以为意，林柔这人爱瞎客气她是知道的，来她这里吃了顿饭下回过来一定要带点东西，情分礼数都算的明明白白，丝毫不肯落下。 这回估计是不想欠她这个吃鸡的人情，那她自己吃就是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越到了快要入秋的时候雨水越发勤起来，前儿晚上闷闷的，转眼就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夜，第二天院子积了一层水，坑坑洼洼的，映着一碧如洗的天色，看上去像是水蓝的玉碎了一地。 听说许夫人昨日回的京，今儿一早递牌子进宫去见太后了。 下过雨之后天气就开始变得凉爽了些，没有先前那么闷热了，叶婉清让人在廊子底下支起小桌子来，烧了一壶茶，研了墨练字。 边上莺歌燕舞一个给她扇炉火，一个给她磨墨，嘴里还在唠闲嗑，说起许夫人进京的事儿。 燕舞一肚子不满：“从前还是咱们王妃得宠些，到底是自家姑姑不是？如今怎么对一个外人这么上心。同样是去了一趟天津城，王妃回来没见有半点吱声，许夫人回来却转过天就召进宫去见一面，厚此薄彼是做给谁看呢？” 莺歌唬的放下磨石就去捂她的嘴：“我的小祖宗，你在这浑说些什么呢？虽说在自己家里，也难免隔墙有耳，这话传出去命还要不要了？” 燕舞躲开她，噘着嘴就是不满：“我这是在替咱们王妃鸣不平，没瞧出来太后最近对咱们王妃冷淡了许多么？从前王妃做姑娘的时候那般热络，自从成了亲就渐渐淡了，打量谁看不出来呢？” 听的莺歌直瞪眼，拿她也是没法子。 卫宁在院子里练武，掌风带着呼呼声，偶尔一个空后翻落地时踏在了水坑里，踩的水花飞溅，蹦到了廊子底下去，燕舞正心情不好呢，嚷嚷起来：“你能不能别练了？” 卫宁没说话，但还是收了势，扭头走了。 叶婉清纸上也被溅上了水花，一块一块湿漉漉的蔓延开水渍，眼看这张纸是不能用了。 她提起来放到一边，又重新抽了一张继续写。 燕舞瞧瞧那张纸，觉得已经写了一半的字，就这么丢了可惜了，忍不住又嘟哝了一句。 叶婉清看似还在写，其实心思也已经不在这上头了，索性放下笔：“她就那个脾性，没事儿就爱耍两下子，你同她计较个什么？” 燕舞把扇子一扔，委屈的看着她：“王妃……” “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自己心里有数就成了，少说两句。” 太后最近对许夫人亲厚也是正常，毕竟许宵鹤是太后一手扶持起来的人，而自己对她来说已经没多大用处了。 当初把她嫁到王府不就是为了拿到兵符，牵制顾景行，如今可好，兵符没拿到手不说，也没牵制住顾景行，还和顾景行站在了一条阵线上。 以太后的性子，当然会选择这个时候换一个棋子来用。 大概许夫人就是她新挑的棋子，听说是带着许瑶兮一起进宫的，叶婉清遥遥的往飘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说不定马上就要多一个侧妃了，到那时候林柔的处境只怕是会更加艰难。 相比清虹苑此时的清寂，慈宁宫就热闹多了。 许夫人本就是个爱热闹的人，很会说话带气氛，许瑶兮又是个能闹腾的性子，也不怕人，见了太后也不害羞，问一句能说两句，长的又是个讨喜的模样，太后与她们母女两个相谈甚欢。 慈宁宫外头都能听见里头传出来浓浓的笑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后暗示许夫人 话题不知怎么就说到了温雪晴身上去，太后就叹了口气：“哀家这个弟妹啊，表面看着是个柔和的人儿，可我那兄弟自从赶走了他那小妾，至今未曾再纳妾过，偌大的一个后宅就只有她一个人，平日里连个说话的都没有，要是有你愿意市场去陪陪她也是好的。” 话里话外透出温雪晴善妒的意思，向许夫人传达的信息就好像是温雪晴将石姨娘赶出去的一样。 其实许夫人多少有所耳闻的，石姨娘明明是被叶婉清弄出去的，不过眼下听太后这个意思，估摸着是温雪晴不想自己担一个善妒的名声，所以借着女儿的手把人给料理了，也不是不可能。 她会意的笑笑：“太后哪里话，国公爷对夫人情根深种，钟情专一，这样的男子世间难得，妾身想想家里那几个小妾都觉得甚是羡慕呢。” 太后状似无奈的摆摆手：“有什么好羡慕的，小妾能料理了，却没法料理小妾留下的种。如今家里的二姑娘是记在她名下养着的，那二姑娘没了生母，自小又不是她膝下长大的，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哀家久居深宫也见不着，哎……” 聪明人说话知道听话听音，太后把话头递过去了，许夫人很聪明的就知道接上，笑着说让太后放心：“那姑娘前儿妾身见过，长得可好了，教养的也不错，虽说只是名头上是个嫡女，可看那做派和真正的嫡女丝毫不差，可见夫人养的不错。” 太后挑眉：“是么？这倒是极好的。如今那二姑娘也到谈婆家的年纪了？嫡母到底不是亲生的，做爹的又很少在这种事情上操心，我这个姑母又……” 她故意顿了顿，还是把后话留给许夫人，许夫人眼珠子转了转，表示自己很明白：“那姑娘妾身也觉得喜欢的很，做媒人的瘾又犯了。太后若是不嫌弃，妾身倒是愿意为二姑娘留意着点。” 太后点点头：“如此倒也甚好，能有个人替她操着心，总不至于孤苦伶仃的，怪可怜见。说起来，前阵儿张太尉家的二公子似乎有要说亲的意思？不知道这会儿定下了没有？” 后一句是问董嬷嬷的。 董嬷嬷忙说没有：“张太尉怎么也是当朝一品，二公子虽说是个庶出，这婚事也不能就草草了事，得精挑细选着才是。” 太后点头：“说的也是，咱们这些深宫里的女人啊，长日漫漫也没别的事儿，就爱打听点家长里短的打发时间，你在宫外走动见多识广，可别笑话咱们这些眼皮子浅的才好。” 许夫人忙摆手：“太后哪儿的话呢，太后要是说自己眼皮子浅，这天底下就没有有远见的女人了。咱们虽说在宫外东家长李家短的听了不少东西，可怎么也比不上太后垂帘听政心怀天下的练达，太后说什么，咱们听着就是了。” 后头又说了些有的没的，又留下用了午膳，午后的时候太后托辞说自己乏了，许夫人忙告退离开。 一路无话，等出了西华门，许家的马车等在那里，许夫人领着女儿上了马车，憋不住了才长出一口气：“太后这是有意替二姑娘保媒啊。” 许瑶兮有些瞧不上叶佩云，撇着嘴哼了一声：“不就是仗着是太后的侄女么？到底是个庶出的，要不是我年纪小，太后大概要先替我保媒。” “嘴上没个把门的，说这个也不害臊。”许夫人沉着脸轻斥了她两句，末了又思忖道：“提起张太尉家的二公子，太后对她抬举的不轻。” 太尉乃是当朝一品，官阶不低，叶佩云就是配给他家的庶子也是抬举了她，许瑶兮有点不乐意：“要是这个媒真的做成了，那以后我见了她岂不是要低她一头？” “那倒不至于，日后你未必比她嫁的差劲。” 许瑶兮有些泄气：“太尉已经是当朝一品了，我实在是想不出来我要嫁一个什么样的婆家能把她压过去。” 见女儿一门心思想着嫁人婆家的，许夫人有点恼，大姑娘这么把嫁挂在嘴上，也就在她这个当娘的面前说说，这话传出去是要被人笑话的。 她教训女儿道：“你一天的没事非要跟她争高低做什么？当朝太尉又如何？她嫁的只是太尉家里的庶子又不是太尉，八字还没一撇呢。况且那不是还有个王爷吗？你就是给王爷当个侧妃也比她强，再心大点，皇上还没大婚呢。” 这原本不过是刺激女儿的话罢了，许瑶兮倒是有几分信以为真了。 不管是王爷还是小皇帝，都是皇家的人，成为皇家的妾也比外面的正妻强，她生出几分野心来，咬着牙道：“那我就想法子嫁给王爷或者皇上！” 许夫人叹气，这女儿是没救了。 不过今儿和太后谈了这么一番，她倒是得到了许多信息。 她对人对事自有一套自己的看法，不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乱了心思，对温雪晴是个什么人她一样有一套自己的理解，如今静下心来想一想，温雪晴真不是那种因为自己善妒就会把丈夫的小妾料理出去的人。 反倒是叶婉清才更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 这就说明一件事，太后对温雪晴不满。 她瞧着还在做春秋大梦的女儿，想着她日后是要嫁高门的，有心培养她，故意问道：“今儿从太后的话里，你听出什么来了？” 又怕女儿再说什么保媒嫁人的话，她提前堵住了许瑶兮的话头：“不许想着和叶佩云争高低，也不许想着太后要给谁保媒的事，想别的。” 许瑶兮拧着眉毛想了想，到底她年纪小，里头许多玄机没听出来，索性摇摇头。 许夫人真是恨铁不成钢，伸出指头在她太阳穴上戳了一下，给她戳的歪了头：“你啊，什么时候能学会聪明点？还想着进宫当娘娘呢，就你这样的脑子进宫也活不过三天就被人算计死了。” 她将自己所思所想同许瑶兮说一半留一半，引导着她自己去想去分析，许瑶兮听到最后撇了嘴：“太后藏着这许多心思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许夫人当传话筒 她终究不是白痴，原先想不到是因为年纪小没经验，如今被母亲一提醒，举一反三也能想到一些别的东西：“我瞧姑姑对叶佩云也挺亲厚，莫非太后是想借咱们的嘴挑拨离间不成？” 听闻她想到了这一层，许夫人顿觉如释重负，傻孩子终于开窍了。 可不就是这个意思么，她刚回京的时候借住在国公府，后院是个什么情况当然自己有眼睛去看，太后又不是不知道，却还要这样说，那就是故意的。 既然领悟了这层意思，那事儿就得这么办。 许夫人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马车一路就朝着国公府去了。 才刚过了午后的时分，温雪晴午睡起来就听外头人说许夫人领着女儿来了，忙起身梳洗打扮迎接贵客。 许夫人进门少不得又是一番寒暄，等大家都坐定了，她才装模作样的看了一圈屋里：“怎么不见二姑娘，好歹记在你名下养着了，怎么寻常也不来陪陪你。” 温雪晴叹气道：“这孩子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似乎和我不亲了，除却每日晨昏定省，寻常也不到我这里来，但凡来了必定是有事，从前她可不是这样的。” 许夫人母女对视一眼，都是一愣，从前她们在这里住着的时候确实不是这样的，叶佩云为了能在温雪晴这里得到点好处，对温雪晴至少表面上的亲热还是有的，一口一个母亲叫的那个欢。 难道说太后除了她还在背后动了别的手脚，已经开始挑拨两人的关系了？让她来，只不过是起到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 这其中究竟是个什么纠缠，许夫人还得自己弄明白，当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温雪晴摇头：“我也不清楚，这孩子心思重，问她也不说，大抵是想念自己生母了。自从上回让她去庄子上见了石姨娘回来就对我变了个态度。” 怎么就她让叶佩云去庄子上呢？许夫人明明记得许宵鹤回来说的是叶汉海安排的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莫不是想抢功？ 那真是怪不得，既想要做好人，又不想真大方，看来太后说的也并非全都是在挑拨离间，她这幅温婉的样子也有相当一部分是装出来的。 如果是真大方，当初也就不会任由叶婉清把石姨娘给料理了出去。 叶佩云好歹是石姨娘生的，既然愿意好生跟着她，不管是表面上还是真心实意的，就意味着她也想得到温雪晴同样的回应。 温雪晴不想对她付出真心倒也没关系，至少不要以这样的方式来抢功，把叶佩云当傻子，叶佩云当然不乐意。 想通了这一层，许夫人心中了然，原来温雪晴还是个两面派呢，怪不得太后不喜欢她，换了自己也一样不喜欢这种人。 几年前还没跟着许宵鹤去山东任上的时候和温雪晴打交道也不少，却没瞧出来她是这种人，太后果真看人眼光毒辣。 她有意培养女儿，到这里看了女儿一眼，暗示许瑶兮多看多想少说话。 复又回头继续与温雪晴说话：“原是这样，女儿家么对自己的生母有一份特殊的感情也是可以理解的。你终究是她的嫡母，石姨娘又在庄子上，怎么也越不过你去，往后就连二姑娘的婚事不也得你操心做主么？” 这话题引导的很自然，温雪晴也没多想，顺着话题往下走：“倒也是，这孩子也到了婚嫁的年纪，我常年也不怎么出门的，还真没注意过哪家的公子合适。” 许夫人给她出主意：“两个都是自己的姑娘，也不好厚此薄彼是不是？大姑娘嫁了王爷，要论尊贵，满朝廷也找不出一个比王爷尊贵的，但总也得是个差不多的才行呐！” 在她提这件事之前，温雪晴也没考虑这么多，想着能给叶佩云寻个好人家让她做个堂堂正正的正室夫人就好，总不能像她娘似的给人做妾，一辈子奴颜婢膝又算计来算计去，最后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温雪晴叹气：“话虽这么说，如今她记在我名下也是个嫡女了，就怕旁人计较她从前的出身。” 许夫人顺理成章的接上话：“这有什么，那些高门显贵家里哪个没有个庶子的？咱们国公爷门第也不低是不是？难不成咱们国公爷家里的嫡女还配不上那些高门的庶子么？” 被她这么一说，温雪晴似乎有些想开了，倒也是这么个理。 名份上的嫡女怎么也配得上门户差不多的庶子了，若是陪嫁给的丰厚点，将来去了婆家腰杆子也硬一些，至于往后过期日子来能不能站住脚，那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一旁一直憋着不说话的许瑶兮看着两个大人一来一往，母亲三言两语就把话头给引到了自己想说的方向去，不着痕迹，真真是值得学的。 她试探的开口：“姑姑，姑父是国公爷，品阶不低，依侄女看，也就当朝一品配得上国公爷的身份了，和大姐姐比起来既不会越过她去，又不会落了下乘，真真是极其合适的。” 要说当朝一品，那能选的范围就少了，除了公爵就是太师太尉。 温雪晴隐隐记得武安公一家隐居关外，空有个世袭罔替的公爵虚名，实际上地位比不上叶汉海，太师家里唯一的儿子也已经四十多岁，连孙子都有了，自然不适合让叶佩云嫁过去。 那么就只剩下张太尉家。 她蹙眉：“张太尉的二公子是个庶出，看身份倒是合适，就是不知道人品如何。怎么说都是孩子们的婚事，也不知道云儿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且不说温雪晴乐不乐意和张太尉家结亲，至少话是她自己说出来的，许夫人赞赏的看了一眼女儿，总算不枉她一片苦心，学聪明了不少。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难道你这个嫡母还能反过来依着二姑娘的意思不成？若是回头二姑娘瞧上了个街头卖货郎，两厢情愿非要相好，你也依着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挑拨离间成功 还没等温雪晴有所反应，许瑶兮忽然掩口笑出声来：“这个就是母亲多虑了，二姐姐便是真能这样做，不用姑母出面，姑父自己先不依了。” 温雪晴心不在焉的笑笑，深感儿女婚事磨人。 亲生的叶婉清当初没让她怎么操心，一切都是太后操办的，她这个亲娘坐享其成。如今到了别人生的反倒要她操心，思量的东西就更多。 另有一桩，张太尉是太后的人。 别看温雪晴常年卧病在床，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态度，实则也不是全然的耳目闭塞。 为了配合叶汉海上演夫妻两个琴瑟和鸣的假象，朝中局势风向她还是了解一个大概的。 叶汉海和太后是姐弟两个，按说叶佩云许一个太后党的门户也挺合适，可她考量更多的是亲闺女。 顾景行和太后反目已成定局，不过是早晚的事儿，身为她的娘家，要是把妹子嫁给她夫家的对头，将来以后对她的处境很是不利的。 若是两个女儿都给了太后的对头家里，叶汉海就不得不牵制着点太后，对叶婉清来说怎么都是有利。 这些东西她自己心里有数，却也不能明着和许夫人说，只能拿人品做托辞。 许夫人看出来温雪晴的犹豫，但没想她那么多，还以为她只是偏心，不想让庶女嫁的夫家能有资格和亲女儿地位差不多，当下得寸进尺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嫁女儿先要看门第，其次才是人品。二姑娘也大了，总有点自己的主意，咱们不妨也先听听她的意见。” 说罢扭头就吩咐站在门上当值伺候的丫鬟：“去，把你家二小姐请来。” 温雪晴太明白叶佩云的想法了，一门心思要做个正室夫人，若是听说对方门第够高，她自然也是愿意的。 至于朝中局势风向波诡云谲那些，全然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这就是姨娘养出来的闺女，凡事想象着自己的好处，不会去考虑大局。 这要是叫她来当面问，她必然是愿意的，温雪晴立即拦着不让请人：“别了，嫂嫂方才也说过，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她一个小姑娘家懂什么呢？我和她父亲做主也就是了。” 许夫人哪能给她机会让她拒绝，当下没理会她说的话，继续冲着那丫鬟道：“去呀，耳朵聋了？还是主子说话不管用了？” 那丫鬟还在犹豫，许夫人到底是客，温雪晴才是正经主子，她忍不住看了温雪晴一眼。见状，许瑶兮立即补了一句：“一个下人这么不听主子的话，可见不是个能留的，回头我就让姑父发落了你！” 正常来说，家中奴仆是在夫人手里捏着的，但如果老爷想处置，也一样能处置，那丫鬟被吓着了，脸色发白的就跑出去请人。 这种听起来蛮不讲理的话也就许瑶兮占了年龄的优势说来没人挑剔，只会当她是天真刁蛮。 许夫人对女儿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孺子可教也。 那边温雪晴喊了两声没喊住人，倒也是无奈的很了，只能由着她去，心里却打定主意这个丫鬟是断断不能留了。 随便来个人指使一句就跟着跑，还是当着自己的面，这就违背了为奴为婢首要一条要忠于主子的原则。 她看了身边云嬷嬷一眼，主仆两个心意相通，云嬷嬷轻轻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并未说话。 不多会儿叶佩云被请过来，进的门来给屋里的人一一见礼，甚至还主动问了许瑶兮一声妹妹好。 许瑶兮原瞧不上她，却也不好失了礼数，人家做姐姐的主动先问好了，她怎么也得回一声好，于是站起来微微一福：“姐姐好。” 许夫人冲着叶佩云伸出手来招呼她过去，满脸的笑意：“云儿这孩子真是出落得越发水灵了，比起来她姐姐丝毫不差呢，真让人喜欢。” 那样子在叶佩云眼里宛如瞧见了个可人儿的猫儿狗儿，招引过去逗一逗一样。 想起上回在国公府借住的时候许瑶兮对她的羞辱，还有许夫人送礼时明显的差别对待，叶佩云心里和不受用。 她还是过去了，收起满身心的抗拒，对许夫人笑脸相迎：“舅妈谬赞了，姐姐如今可是王妃，云儿怎么能跟姐姐比呢？” 许夫人双目如炬，自然看出来她隐藏的抗拒。她自己家里也有庶女，自然也明白叶佩云这种庶女心里在想什么，把她的心思拿捏的死死的。 “怎么不能？都是嫡女还非得分出个高低贵贱来不成？你姐姐是王妃那是因为她嫁了个好丈夫，安知你又不能嫁个好丈夫？” 叶佩云脸上一红，下意识看了温雪晴一眼：“舅妈……云儿还小，还想在母亲膝下多承欢几年，不急着考虑嫁人的事儿。” 嘴上说着不考虑，心里却很考虑的。 她到底年纪还小，从前又被石姨娘保护的太好，再加上在庄子里的时候刘嬷嬷说的那些话点燃了她的野心。 许夫人突兀的和她提起嫁人的事儿绝不是无风不起浪，她心里估摸着许夫人是来给她保媒的，眼里都是藏不住的期待。 温雪晴自然也看出来了，她扫了许夫人一眼，看来这个表嫂这次是有备而来了。 是了，她怎么就没想到，许宵鹤是明明白白被太后从山东召回来的枪，许夫人行事一举一动，又岂知里头没有太后的意思？ 她默叹，大意了。 许瑶兮在叶佩云面前还是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丝毫不在意温雪晴就在场看着：“姐姐年纪也不小了，大姐姐嫁作王妃，二姐姐不眼馋么？方才我母亲还在和姑姑提起姐姐的婚事，说要给姐姐找个当朝一品做婆家呢！” 当朝一品？叶佩云多少还是有点意外的，她原以为温雪晴能愿意让她去给人当正室夫人就不错了，没想到还能把主意打到当朝一品的头上去，她能这么大方？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温雪晴，温雪晴面上没什么表情，把心思都隐藏好，倒是许夫人一直拉着她两只手亲亲热热的样子，又把她注意力引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母庶女的互相试探 “方才我们还在说，都是一家子女儿，不好厚此薄彼。咱们大秦没有第二个王爷让你嫁，也只有把你嫁了当朝一品家里去，方不能让人说咱们家对两个女儿区别对待。” 末了又故意去问温雪晴：“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就是说给叶佩云听的，叶佩云也不负所望的听懂了，看来温雪晴果然不打算真的给她说个好人家，之所以这么做，还是为了不被外头的人非议。 并非是为了她。 果真，呵。 她朝着许夫人福身：“云儿的婚事让舅妈操心了，云儿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舅妈才好。” 表心意表的这么明显，已然不打算考虑温雪晴的感受了，还舅妈操心，舅妈再怎么操心也就提一嘴的事儿，真到了她出嫁的时候还不是嫡母前前后后操持。 许夫人嘴上客气，心里依旧很不屑。 是个傻子。 当着温雪晴的面，光感谢她，惹了温雪晴不快不说，还让她也尴尬的下不来台。 等日后这门亲事真的成了，她还不是指望温雪晴操办？到时候温雪晴给她穿个小鞋，让婆家看出来，她嫁过去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要是个聪明人，怎么也得和温雪晴装着表面上的和睦，直到嫁了人出了门，再回来寻仇才是正道，她却不懂。 想到这，许夫人似乎忽然间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那个大的不好拿捏，现在是想要拿捏这个傻子了。 随随便便许她点好处，说门好亲事拉拢了她的心思，再利用她回头对付嫡母，反正京城里没几个人不知道国公夫人长年累月的身子不好。 要是哪天温雪晴病故了，国公爷再娶一门合心意的续弦回来，国公府的地位必然会更加稳固。 不愧是太后，下的一手好棋，搅弄风云之际自己是一点亏不吃，一点实际利益都不让出去，好处都是别人替她出了。 许夫人心思转了这许多，实际也不过一眨眼功夫，嘴上客气话说完了，又顺理成章提起人选来：“你母亲方才提起了张太尉家的二公子，说是门当户对，但不知人品如何，要来听听你的意思。” 还听听她的意思，她不过是个记名的嫡女，婚姻大事哪里由得她说了算。 她抬眼去瞧温雪晴的神色，心里有数，若是说愿意，温雪晴会借口她不懂事回绝，若是她说不愿意，那么正中温雪晴下怀。 所以叶佩云选择把球踢回去，朝着温雪晴福身：“全凭母亲安排。” 这个说法是挑不出一点毛病来，乐意不乐意都是你的事儿，我可什么都没说。 在许夫人眼里，显然叶佩云是上钩了，那么她的任务就完成了，剩下的人家关起门来怎么处理就不管她的事儿了。 争起来更好，争不起来的结果就是这门亲事最终能成，那也达成了太后的心意，结果怎么都是想要的。 许夫人不再久留，起身告辞。 温雪晴亲自送她到了二门上去，目送许夫人母女两个出了门，回来头一件事就是让云嬷嬷去找个人牙子来。 叶佩云不解：“母亲要找人牙子做什么？” 温雪晴一改往日的温和态度，冷声冷气道：“家里庙小，容不下的大佛自然要送出去，不然没得有一天把家底都给掀了。” 她说的是那个小丫鬟，可之前的事情叶佩云不知道，人牙子当然不可能是来处理她的，她理解成温雪晴在讽刺她心大心野。 其实这也没毛病，温雪晴确实有点呲打她的意思。 担心她思念生母，特意在石姨娘生辰的时候安排她去和生母见面，结果见成了白眼狼，回来就变了个态度，当着自己的面，对别人感恩戴德，做给谁瞧呢？ 她不求叶佩云对自己能像对亲生母亲那样孝顺，至少表面的和睦要有，她自问对叶佩云做的问心无愧，也不觉得有哪里对不起她。 料理石姨娘，那也是石姨娘自找的，十几年来一直暗中残害她，差点要了她的命，这一点她都不计较了，还尽心尽力对叶佩云，换来叶佩云这个态度。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她温雪晴只是脾气好，不是烂好人，一点不知道生气。 叶佩云心底不悦，芥蒂既然生出来，成了成见，那么接下来就看什么什么不顺眼。 她面皮看着着谦卑，说的话却很冲：“女儿不知母亲究竟是为何生气，但是女儿觉得一个巴掌拍不响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那尊大佛在家里留了这么久才起了想要掀家底的心思，必然是因为此前发生了什么，母亲可有想过为什么么？” 温雪晴不傻，她自己借着那个丫鬟呲打她，也听得出来叶佩云同样借着丫鬟隐喻她自己。 横竖她自己做的问心无愧，叶佩云既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她也不想费心思了，只给了个忠告：“有野心固然是好事，只是能力撑不起野心，最终会被反噬。” 说罢没再搭理叶佩云，自带着云嬷嬷走了。 叶佩云站在原地，目露凶光，面有恨意，能力撑不起野心？凭什么叶婉清那个名声烂到家的草包都当得了王妃，自己这个被悉心教养出来，处处比叶婉清规矩，才华女红都比叶婉清有所长的只是嫁一个太尉儿子就要被说才华撑不起野心？ 隔着一层肚皮就是不一样，连偏心都要说的如此堂皇冠冕。 她不会忘了亲娘是怎么离开国公府去的，也不会忘了石姨娘在庄子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有生之年非报了这个仇不可。 叶佩云拳头捏得紧紧的，咬牙咬的青筋暴起，半晌才压下去自己的情绪，返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眼瞅着离八月十五的日子越来越近，顾景行也越来越忙，通常几日不着家，叶婉清呆在屋里闲着也是没事干，天天练字是能静心，可她不是一件事能坚持当饭吃的人，练久了也枯燥。 燕舞爱玩好动，这日提起八月十五宫中有大宴的事儿。 “届时命妇入宫朝见，大家伙都坐在一起，少不得要争奇斗艳一番的。王妃平日里不爱打扮，到时候可不能也这么素面朝天的就去了，怎么也得好生打扮打扮，艳冠群芳才有排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王爷画眉 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叶婉清笑道：“你有话可以直说。” 燕舞有点不好意思：“王妃怎么知道奴婢有话要说。” “你那点小心思恨不得都写在脸上，”莺歌在一旁也跟着笑道，“谁看不出来呀！” 燕舞嘿嘿两声，满脸兴奋：“奴婢想着要到时候让王妃艳压群芳，所以这会儿想给王妃试个妆。” 瞧她摩拳擦掌的样子，叶婉清本来不想折腾的，不过现在闲着也是闲着，那就让她弄好了，反正也不用自己动手。 见她同意，燕舞更乐呵了，麻溜儿的把东西准备好，就连莺歌也被这股兴奋劲儿感染到，两人一起按着叶婉清坐在镜子前，开始给她上妆。 没有女人能躲过梳妆打扮的诱惑，能漂漂亮亮的就是没有人看也是心情美美的。 三个姑娘正兴奋着呢，冷不丁顾景行回来了，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进的门，等发现镜子里多了个人影的时候把大家伙都吓了一跳。 莺歌燕舞忙回过身来给他请安，顾景行看上去心情大好，抬抬手让她俩起来，叶婉清正上妆上了半截，头发还披散着，刚刚打好底，一条眉毛才画了一半。 这个时候他抽冷子进来，她觉得十分没脸，连行礼都顾不上了，只捂着脸到处找地方要躲，怕被他看到这副鬼样子。 他上前一把将没头苍蝇一样捂着脸乱撞的人搂进怀里，扒开她手看着她笑道：“我早就瞧见了，你现在躲有什么用？” 叶婉清用力把头别到一边去，尖叫：“不要看，你出去！” “你没上妆的样子我也不是没见过，怎么上了妆反而不让看了？” “那能一样吗？素颜和上了一半的妆，我选择素颜。”太丢人了，画了一半的妆比素颜还丑好。 屋里莺歌燕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就只剩下他二人，顾景行看她这么抗拒，索性一弯腰将她打横儿抱起来，走过去镜子前将她放在凳子上，自己拉了张椅子坐在对面：“我来替你上。” 这句话给叶婉清唬了一跳：“我的爷，您别开玩笑了。” 他上妆？她想起现代时看过美妆博主那些直男化妆挑战的视频，最终出来的效果一个比一个死亡，比如花还过分。 如果那样的妆效出现在她脸上，她直接去投胎得了。 顾景行眉头一皱：“怎么，瞧不起我？” 她连连摆手：“不不不没有瞧不起您，实在是瞧不起我自己。”毕竟还没自信到觉得自己的颜值能到马住直男死亡妆容的地步。 这话说的。 顾景行面色难得一见的温软：“不会把你画丑了，信我。” 他执意要画，叶婉清也是没法子，女人要脸，男人更要脸，拂了他面子自己更没好果子吃，权衡之下叶婉清决定不要自己的脸了。 反正不会有人看见。 她放下手，一副视死如归的心态把脸腆过去：“来。” 顾景行指尖从桌上一溜东西上轻轻划过，目光跟着指尖的方向扫过去，像是在犹豫不决到底该先取哪一样东西。 此时此刻叶婉清看着他那纠结不已的样儿，心里把燕舞给吐槽了八百遍，离中秋还有十多天呢，试妆这种事急什么，前一天都来得及。 这下好了，被他撞上了，于是……嗯。 她都佩服自己的勇气。 最终顾景行的手停留在上次两人一起在天津买的那支青黛上，他面上的神色生出几分旖旎来：“上回说买了是要效仿张敞画眉之乐的，没成想后来出了那档子事儿，如今正好可以补上。” 看他拿起青黛的时候叶婉清脑子里就已经划过各种造型奇葩的眉形，比如蜡笔小新，并且想象了一下自己额头上浮着两条蜡笔小新的眉毛是什么样子的。 横竖已经动上手了，想也没用，叶婉清闭着眼等着他描，他神色认真，笔锋轻轻落下时触感有些痒痒的，她竟然觉得自己很享受这种轻柔的感觉。 这么轻柔的手法让叶婉清觉得情况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 她沉浸在这种轻柔的感觉里，一方面很期待看看最终的效果，一方面又觉得不想让他这么快就结束，这种感觉真挺享受的。 再怎么觉得舒服，画的就算再慢，一条眉毛的地方能有多大，到底还是画完了。 顾景行放下青黛，拖着镜子在她面前：“看看。” 叶婉清不敢抱太大的期望，又带了些许期待，心情复杂的睁开眼。 在看到镜子里自己的一瞬间她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顾景行居然能画成这个样子，猛凑上前去细细的看。 并没有看错。 两条长眉入鬓，细长英气，眉尾微微上挑，正面看尚且觉得平缓，换个角度低头看就又换了个感觉，斜飞向上，不怒自威。 让她想起林青霞的经典角色东方不败那个眉形。 她简直怀疑顾景行是不是看过那部电影，模仿的林青霞那个妆。 最终出来这样的效果简直是意外之喜，还以为他从来不近女色，在这方面能是个直男，没想到美商在线，叶婉清从来没尝试过这样的眉形，现在才发现竟然这样适合自己。 “我的爷，您这是跟谁学的？” 她觉得甚是好看，干脆自己捧起镜子来左瞧右瞧，越看越觉得这个眉形适合自己，果然在变美的路上还是要多做尝试，没准以前不敢碰的雷区就可以是适合的新风格。 顾景行对她的反应甚是满意：“可还喜欢？” 叶婉清连连点头：“可喜欢了！”末了她又抬头，眼里闪着的都是惊喜，“您是怎么想到给我画这样的眉毛的？” 这样的眉形多少带了些男风，顾景行道：“只是觉得这样子的更适合你一些。” 他说的没错，这样子确实更适合她。 她生的美艳，本就不是普通女孩子那种弱不禁风的美，更多的是飒爽，远山眉柳叶眉倒也不是不好看，只是难以让她凌厉飒爽的美感体现出来。 如今换上了这样的眉形，倒是更贴合她的气质一些，叶婉清左看右看，都要爱上自己了：“想不到爷您还有这手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所谓闺房之乐 对于一个平日里不近女色的男人来说，画眉画出这个水准，不去当美妆博主可惜了，看脸的时代，就凭他这张脸都能圈一大票老婆粉。 原本对他还持怀疑态度，这会儿反倒期待满满了：“要不您给我整个全妆？” 顾景行闻言放下青黛笑道：“这个就不必了，自有该干这事的人去做这事，我不打算越俎代庖。” “我瞧王爷画眉的本事挺好，约摸着能对这事无师自通，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王爷不想试试吗？” “不想。”他回答的很干脆，一点余地都没有。 叶婉清反倒还有点失望，还以为能让他给自己上个妆呢。 她还挺希望再感受一次被他给自己画眉时那种轻柔美妙的触感的。 “那王爷何时还能再次为我画眉呐？” 刚刚不是还挺抗拒么？顾景行故意损她：“不画了，有人觉得我是开玩笑。” 她忙求饶：“我错了。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别为了这个毁了咱们的闺房之乐才好啊。” 闺房之乐…… 不过就是这点小事儿，就让她觉得闺房之乐了，看来天津那一晚他做的还不够，不然可以让她体验体验什么叫真正的闺房之乐。 想到这儿，他觉得一团火冒上来，顶的他想入非非。 比起来大婚那一晚，天津那次才是真正的食髓知味，男女相悦这桩事，明明都是同一个勾当，心境不同体验就全然不一样，能是愉悦，也能是负担。 但现在不是时候，他上前捧着她的脸，认真道：“上回淋过雨，又挤在一个浴桶里，实在不是地方，下回咱们在房间里好好享受享受闺房之乐。” 叶婉清又不是小白，听懂了他在开车，脸上一红，心里却很乐意。 这种营生又不是只有男人才是欢愉的，只不过教化礼法让女人羞于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罢了。 可她不一样，欢喜就是欢喜，乐意就是乐意，她觉得要是从这上头得到了欢愉，表现出来并不是羞耻，相反对伴侣是一种鼓励。 毕竟这种欢愉是他带来的。 当下她点点头接上茬：“王爷说的下回，是什么时候？我好沐浴更衣提前准备起来。” 他就是喜欢她这么大大方方的，虽说事到临头了依旧会怂，嘴上却从不矫情。 心里想什么就说了，他也不用费心思去猜测她究竟是真的不乐意，还是只是面嫩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很乐意，口是心非。 “这几日我有事要安排，等我把麻烦解决了，畅畅快快的陪你一阵。” 本来今天这个时辰回来也是为了告诉她这个。 这么说又有几日功夫要忙起来了。 叶婉清才跟他黏糊过，也逃不过一颗心跟着身子走的真香定律，这会儿满心里都是他。 明知道他忙，也理解，但听说他又要去忙，也拦不住她会觉得失落。 不过她与旁的女人不同的是她不会无理取闹，“既然王爷有事要做，那还是先忙正事要紧，儿女私情可以往后放放。” 她如此通情达理，顾景行多少觉得对她有些歉疚。 女人家总会想着让夫君多陪陪，这个他也知道，尤其两人去了趟天津回来后更胜新婚，本该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她却要独自一人守着空房过，说到底心里也不好受。 可他也是没法子，眼下风波未平，往后也是一样的不的安稳，不得不放弃眼前的蝇头小利，舍小保大。 他捧着她面颊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这阵子不能陪你是我对不住你，等日后这些杂事了了，我抽一阵子时间出来，什么都不做，专门陪你好不好。” 她浅笑点头，看得到他眼里闪着歉意，便道：“好，就依王爷。” 他直起身来，摸摸她头顶，一头披散下来的秀发在手心里毛茸茸的，触及心底的柔软。 叶婉清目送他身影出了门，叹了口气，掩饰不住心底泛上来的失落。 莺歌燕舞见顾景行这么快就走了，把人送出门去才重新进来，正要问问是怎么回事，一眼瞧见顾景行给她画的眉毛，一时间都惊艳了，忘了问正事。 燕舞惊呼：“天呢，这是王爷的手笔？” 叶婉清点头，燕舞两眼放光：“王爷出手果真和别人不一样，倒是没见过哪个大秦的女子这样描眉的。新奇不说，这眉毛在王妃脸上竟是意外的合适。” “我也这么觉得，等中秋宫里大宴的时候，我打算就这样子去。” 刚刚那股微妙的触感似乎还在，叶婉清回味着那股感觉，有些不舍的卸掉这眉毛，如果可以，她希望能一直不洗脸。 莺歌上前问道：“王爷怎么刚来就又走了？可是公务繁忙？” 叶婉清说是，莺歌道：“这也是没法子，国主年幼，王爷又是摄政王，少不得要多操心一些。王妃是要继续试妆么？” “不了。”叶婉清放下镜子收回目光，“把脸擦了。”没心情了。 这下燕舞也跟着她一起失落了，乘兴而始败兴而终，不过擦脸之前她细细瞧了这眉形，把形状牢牢记在了心里，想着等中秋那日就给叶婉清画成这个样子。 一面给叶婉清擦脸，一面又同莺歌商议：“王爷创的这眉形固然好看，可咱们要给王妃弄一个怎样的妆面才配得上这样的眉形呢？” 莺歌道：“你向来在这方面造诣不浅，怕不是担心到时候没有合适的妆面相配，你只是想让王妃继续试完妆？” 燕舞撇嘴：“瞎说什么大实话。” 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吵吵闹闹有说有笑，年轻又美好，叶婉清一言不发，心里感慨年轻真好。 她活到快三十上死了，心境早就不复十几岁的时候，虽说原主的身体能给她带来一些年轻的活力，大多数时候心境还是年龄大。 思绪发散出去，她想起从前的时候，如果现在还活在现代，她会不会渐渐活成老一辈的样子？ 两个姑娘说起来这次中秋大宴的事，心里充满了期待，到时候她们肯定是要随着叶婉清一起进宫的，只可惜侍女穿什么都有严格的规定，不然少不得要做两身新衣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姑娘的婚事 年轻姑娘爱美，可惜了身份禁锢让她们很多时候都只能默默的把这份爱美的心思压在心底，自己没事躲起来美一美，孤芳自赏，想想倒也是可怜。 “中秋带你俩入宫时虽说没法穿新衣裳，平时却可以穿。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几匹布一直闲置不用，不如你们两个拿去用了，别忘了给卫宁也带一份。” 两个姑娘高兴坏了，欢天喜地的谢过了主子。 叶婉清看她俩高兴，自己也觉得开心了些：“衣服不能僭越，但可以在别的地方动些小心思，得了空咱们出去逛逛，为你们两个挑一些好看的首饰头面。” 试问哪家的主子能为自己身边的下人操心操到这份上来，燕舞一张嘴儿又闲不住了，把叶婉清好一通夸：“王妃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咱们能投胎来伺候王妃也是咱们上辈子积了德换来的福气。这要是换了别人家的主子啊，哪能让身边的奴才这么打扮的，生怕身边的人打扮的好看了抢了自己的风头去，要不是带出去丢人，恨不能找个丑八怪放在身边。” 她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串，叽里咕噜的，嘴巴都咧到耳朵根儿了，惹的莺歌笑话她，可莺歌自己也乐的合不拢嘴。 叶婉清一面被她俩逗得笑，一面又觉得心酸。 不过是做身衣服，多几样头饰，就能让这俩姑娘高兴的过年似的。 教条礼法对女子的束缚自古至今一直存在从未停止过。 在她前世那个时代，表面看起来女性是穿衣自由了，可真的有女孩子穿着热裤小吊带走在街上，照旧被一群人捎带着祖宗十八代一起骂。 这些姑娘们就更加不用说了，什么身份穿什么衣服，她手底下这些姑娘们还好一些，也不用穿着府里下人专门穿的衣服，自己喜欢什么穿什么。 她自己可以不介意，她们却不敢自己僭越了，有些主子才能穿的形制她们就是借十个胆子也不敢真的上身。 就连首饰也不可以用和金银翡翠沾边的东西，主子一时高兴赏了，也只能束之高阁，就差弄个神龛供着了，独独不能真的上头，又如何美的起来？ 她无力改变这些规则，也只能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给她们最好的。 人与人之间不就是这样利来利往么？ 做了主子就别太抠门了，这样即便是这些底下的人知道她是在笼络人心，她们得了实际好处也会愿意被她笼络。 兴致勃勃期待着能做衣服出去逛街的两个姑娘殷勤的替叶婉清重新梳好了头，说起这次国公夫人进宫八成是要带着家里的二小姐了。 叶婉清点点头：“这也是必然，如今她也算是个嫡小姐了，以母亲的性子肯定会带着她一起进宫。” 有了嫡女的名分，日后能得到的资源一定也不会差了，带她进宫见见世面也是为了她将来铺路，希望她不要让母亲失望就好。 国公府发生的事情叶婉清并不知道，自然也不清楚叶佩云如今对温雪晴的心态早就变了。 她变归她变，温雪晴做嫡母的，该尽的义务还是要尽到。 既然叶佩云的婚事已经被提起来，那少不得要好好商议商议。 晚膳后温雪晴去前院见了叶汉海。 这一对无事几乎不见面的夫妻两个每回见面都是一场例行公事，温雪晴进了门行礼问好，看叶汉海又在写字，知道他这会儿不忙，自去旁边椅子上坐了。 江明进来给她上了茶又退出去，她这才开口：“表嫂前日来说起了云儿的婚事。妾身想着云儿年纪也不算小了，不知道国公爷是个什么想头？” 国公爷暂时没有想头，在他眼里女儿的婚事只有一个作用，联姻，巩固地位。 眼下他敬国公加太后兄弟的身份地位基本上不需要通过联姻来巩固，若不是太后插手，叶婉清他也不打算就这么嫁出去的。 剩下这个女儿，他原想着用在刀刃上，因此一直也不吱声。 如今既然温雪晴提起来了，他搁下笔，面色不悲不喜，问一问也不是不行：“可有提起是谁家？” 温雪晴说了，叶汉海听了只是思忖，半晌才反问：“你是个什么想头？” 还要问问她的意思？ 温雪晴有点意外，她本以为这件事叶汉海会自己拿主意，不打算听她的意见的。 不过既然他问了，那她就如实说：“妾身的意思，还是再挑挑。咱家的姑娘虽不是皇帝的女儿，却也一样不愁嫁。” 说起前半句的时候叶汉海还没什么动容，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他反倒抬头了，难得把心情挂在脸上，流露出犀利来，“这就不好说了。” 温雪晴解释：“云儿唯一的劣势就是她生母的出身不好，但石姨娘现在也不在府里了，云儿又记在我名下，任凭谁也不能再拿着个出来说嘴。朝中能和国公府门当户对的门第也不算少数，再挑一挑也不是不行。云儿虽不是我亲生，却也不至于让人欺负了她去。” 她的话才起了个头，叶汉海就收起他犀利的神色，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面无表情，听完点点头：“是这个理。但你忘了一桩事，你那表嫂不会无缘无故跑来提起你名下一个庶女的婚事。” 温雪晴自然也知道：“是啊，少不得有太后的意思。只是比起来表嫂，太后与咱们更亲近一些，云儿的婚事太后为何不亲自开口呢？” 当初叶婉清的时候她都能越过父母直接做主了，怎么到了一个庶女反而还要找个中间人来说和。 这不像是她的作风。 叶汉海背着手，也不瞧她只瞧着自己桌上的大字，研究揣摩那字的笔锋走向，嘴上说着：“太后这是在试探。” 温雪晴蹙眉，有什么好试探的，嫡女都能直接做主给安排了，到了庶女反倒还要试探。 这是几个意思，打量叶婉清是她生的，不用考虑她的意思，叶佩云是叶汉海的宠妾生的，就得好好思量思量是吗？ 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瞬，她终究还是个理智胜过感性的女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精的防守 “国公爷是太后的兄弟，太后在试探什么呢？” “也未必就是试探我。”叶汉海心里有想法，但不会说出来，他一向是个深沉的人，从不会轻易吐露自己的想法。 见他说的这么模棱两可，温雪晴也不继续和他聊这个了，把话题带回去：“那云儿的婚事？” “先不急。” 温雪晴有数了，既然他说先不急，那就是持观望态度，张太尉那边不接受不拒绝，许夫人那边也打着哈哈先应付着。 剩下的就不关她事儿了。 次日散朝后，叶汉海就去了慈宁宫。 叶璃音在正殿升座，看着弟弟行礼问安后叫起来，又赐座让看茶，这才开口：“你虽是哀家兄弟，可在慈宁宫，也算是个稀客了，还不如你女婿来的勤快。” 叶汉海垂首：“是臣的不是。” “左右这里没有外人，你也不用同我假客气了，都是自家人，既然来了有什么话就说罢。” 太后的称呼都从哀家变成了我，叶汉海却不会因此就失了礼数，依旧谦恭：“听说太后给二姑娘保媒了？” 猜到他来是为了这个事儿，太后还是故作惊讶：“怎么，你来一趟慈宁宫，就是为了问这个？” “无事不敢叨扰太后，实在是觉得老二年纪尚小……”叶汉海一面说，一面打量太后眼色。 太后膝头放着一柄玉如意，随手把玩，漫不经心道：“姑娘家都要嫁人的，早一天晚一天没多大关系。至于嫁给谁，哀家倒是无所谓，最终都是为了咱们叶家考量。你这个做父亲的若是觉得张家不满意，能瞧好别家的，也可以提出来。老大也好，老二也好，叶家生养她们一场，终究是要报效家里的不是？” 一口一个叶家，说的仿佛她还在闺中一样。 一个太后的身份说出来这番话倒是极其特别的，往往嫁入皇家的女子，心里头一个想着的应该是朝廷和自己儿子。 她还是小皇帝的生母，不想着怎么为自己儿子谋福利，却只想着母家的利益，也就是这里没旁人，要是言官在，少不得又是一番谏言。 叶汉海只道：“太后心怀天下，臣佩服。” 叶璃音对弟弟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不止哀家要心怀天下，你也是一样，在朝为官，又是哀家的弟弟，哀家明白你的所思所想，难道你不明白哀家的意思么？” 当然明白，但明白不一定非要说出来，心里有数就行了。 他揖手：“家里孩子们的婚事，让太后费心了。太后垂帘听政，日理万机，实在是辛苦。” 所以暂时少操点心。 太后自然听懂了，说媒也不一定必须要成，既然叶汉海想要再考虑考虑也不是不行，那就让他考虑。 她提起另一桩事来：“既然说起了老二的婚事，还有一样，她虽记在了嫡母名下，到底生母是谁是改不了的。她生母现在那个样子，等她以后说亲的时候到底面上不好看……”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叶汉海的反应。 叶汉海心里明镜似的，但就是不给一个反应出来，就等着太后自己说下文。 他可精着呢。 有很多时候太后明白自己弟弟这个精明劲儿，也好也不好，有用的时候特别好使，却也特别让她烦。 她只能继续说下去：“回头看能不能安排一下，把人从庄子上接出来，就算不好回府，哪怕安排个别的说头，至少让二丫头面上好看点，别顶着个污点嫁人，最终人家说嘴说的还是咱叶家不是？” 叶汉海站起身来一揖到底：“全凭太后安排！” 若不是身份在这里，太后此时此刻真想翻个白眼。 不是亲生的弟弟就是隔着一层，这种得罪人的好人他自己不去出面，就让别人去做。 说到底还是顾忌叶婉清，把石姨娘弄出庄子去，她必然心里不痛快，少不得要去顾景行面前叨叨两句，届时会有什么后果就不好说了。 总而言之麻烦肯定是有的。 叶汉海一直是个懂得怎么规避麻烦的人。 太后忍着脾气，“看来哀家还就是个操心的命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哀家就看着办了。” 叶汉海又是一揖到底：“臣感激不尽。” 太后没了继续唠嗑的心思，挥挥手让他走了。 董嬷嬷等叶汉海走的看不见了才凑上来道：“太后，不是奴婢嘀咕国公爷，那石姨娘到底是他的宠妾，他也能做到这么不动声色？” 甚至连太后想要怎么处理都不多问一句。 太后冷笑：“宠妾？你可真是小看他了，在他眼里比一个宠妾重要的事情多了去了，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今儿他能宠着石氏，明儿就能宠着王氏张氏，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给他带来什么。” 董嬷嬷揣摩太后心意：“国公爷也是个干大事的人。” 太后叹气：“可惜了哀家的父亲未曾留下个男丁，他也只不过是族中过继来的而已，隔了一层肚皮就隔着一颗真心，若不是许以大利，他也不会对国公府如此衷心。” 顿了顿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他能坐稳敬国公的爵位也不全是靠着祖荫，足可见他是个什么人了。” 董嬷嬷明知道太后这话并不是褒奖的意思，但也只能往好了说：“那是自然，老国公爷的眼光还能差了不成？不然为什么族中那么多孩子，当年却只有国公爷一个入了老国公爷的眼，被过继过来。” 说起来都是些烦心事，老国公子嗣不旺，无论如何都是个短板，当初不觉得如何，如今到了用人之际就看出毛病来了。 家里两个姑娘都是过继来的儿子生的，一个老大看着草包愚蠢，谁知道嫁了人忽然变聪明，合着从前都是扮猪吃虎。 一个老二是小妾养大的，自己有自己的小心思，全都写在脸上，小聪明一堆，大智慧没有，看着是好拿捏，有了老大的例子，想要拿捏老二也得仔细着些，多花花心思才行了。 她招招手吩咐董嬷嬷近前来：“你去替哀家办一桩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概生性如此 大秦有个习俗，达官贵人家中会在中秋前去庙里祈福还愿，叶婉清上辈子不信这些东西，这辈子依旧不信。 她之所以会来这里，纯粹是为了陪着温雪晴过来。 叶佩云身为国公府尚未出阁的嫡女这次也跟着一起来了，温雪晴单独给她一辆马车让她用，原本叶婉清觉得为只是宠着她，让她好心甘情愿尽孝。 等到了庙里叶婉清才发现叶佩云的态度似乎有些过于冷漠了，虽说礼数都是周全的，可她却不是个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 叶婉清趁着温雪晴跪在佛堂礼佛的时候故意拉了叶佩云出来说话，她虽礼数周全，可言词间流露出来的不情愿叶婉清看的真真的。 明明上回还不是这样，这期间可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问她她也不说，只一个劲儿说没什么，说自己生性就是如此，叶婉清信她个鬼，最后实在问不出端倪，也懒得继续追问她。 等温雪晴礼佛完出来，叶婉清故意寻了个借口将叶佩云支开，同温雪晴提了个醒：“那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母亲也不用对她太过于热络。” 温雪晴苦笑：“你也瞧出来了？” 也字用的甚妙，叶婉清尖锐反问：“原来母亲知道？上回表舅一家来的时候明明谈的好好的，她也没什么逆反情绪，怎么这次见到她就变了个态度，这期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让人迷茫，可能这孩子生性如此。” 她生性才不是如此呢，被打发了去抽签的叶佩云捧着签子回来了，温雪晴示意叶婉清噤声。 “母亲，女儿替母亲姐姐三人都抽了一支签，并请大师解过了，请母亲过目。” 她双手捧着两根签子递过来，礼数周到的让人挑不出毛病，当然也客气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温雪晴笑着接了：“辛苦你跑一趟。” 叶婉清在一边看着两个人这么维持表面的客气，终于明白为什么温雪晴要单独给她一辆车乘坐。 一路过来要走一个时辰的功夫，谁耐烦一个时辰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假惺惺瞎客气。 两个人都是上上签，温雪晴觉得甚是高兴，叶婉清不信这个，也没拂了温雪晴的好心情，陪着说都是好意头，又问叶佩云：“云儿抽的是什么？” 叶佩云抽的却是个桃花签。 叶婉清笑道：“说起来云儿年纪也差不多了，抽了桃花签，看样子是好事将近了呢。” “姐姐说笑了。”她和叶婉清还是不同，嘴上说的客气疏离，也不妨碍她脸红。 这么个脸红法指定是有事儿啊，叶婉清下意识去看温雪晴，她笑道：“是有人给她做媒来着，说的是张太尉家的二公子。” 叶婉清一听张太尉心里就咯噔一下。 顾景行在朝中推行新政的时候一大波人跳着脚反对，跳的最高的就是这个张太尉。 他是太后党的人不说，还是顾景行的头号政敌，给叶佩云做媒做到他家去，是谁做的媒不言而喻，做媒的用意也一样不言而喻。 真是用心险恶。 她转了这些心思也就一瞬间的功夫，面上依旧装的喜气洋洋的样子道：“这可是好事儿啊，母亲和父亲的意思是怎么样？” 温雪晴摇头：“云儿又不愁嫁，好好一个嫡女嫁过去配给一个庶子没得辱没了她的身份，还是再挑拣挑拣。” 那就是还没答应，也还没拒绝，叶婉清长了个心眼，决不能让叶佩云嫁给张家，不然以后有王府头疼的时候。 当下她道：“听说张太尉子嗣多，且不说那五个女儿，光儿子嫡出庶出就六个，二公子还没娶亲呢，底下老四老五儿子都有了，如此复杂的关系，云儿嫁过去怕是要受委屈。” 叶佩云一听这话脸色就垮了，什么怕她受委屈，分明就是不想让她嫁高门。 她也就垮了一下，立即又挂上笑意道：“姐姐关心我，我很感激。其实没多大关系。张家子嗣再多，将来以后总是要分府而居的，分家之后管家权必然是在我手里的，谁能给一个管家的夫人委屈受呢？” 这话表明了两个意思，一是她自己心里其实很想嫁的，二是嫁过去起码是正妻，她很满意，所以嫁的是嫡出庶出就无所谓了。 叶婉清不冷不热的与她打太极：“你在府里长大只有我陪着你，我们姐妹又和睦，没有那许多弟兄姐妹尔虞我诈，其中的凶险不是你能想象到的。纵然他们日后会分家，那分家之前呢？”不还是得住一块么？ 话不投机半句多，叶佩云说不过她，索性不与她继续争论，来了句：“全凭父亲母亲做主。” 瞧她是个不想多说的意思，叶婉清也很看得开的闭上嘴，她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还是背后做媒那人的意思，太后最好不要像打发她一样把叶佩云打发进张家去。 回去路上依旧还是三人一人一辆车，莺歌燕舞一向被她宠着，与别的侍女不同，可以和主子一起坐车走。 车里燕舞就很不掩饰自己的不乐意，嘟哝道：“瞧她那不知廉耻的样子，自己明明都没见过张家二公子，还摆出那么一副急着嫁的样子来，就差说一句非他不嫁了。” 叶婉清摇摇头：“不，你错了，她不是非他不嫁，她是只要符合要求，谁都可以。” 叶佩云的要求很简单，门第要高，她要当正室夫人。 今儿是张太尉的二公子，明儿给她换成李太师的嫡公子她也一样乐于接受，所以嫁给谁真的无所谓。 燕舞一听更加觉得不齿了：“也太没有原则了。” 这次反倒是莺歌接上话：“你也不想想她是谁养大的，哪来的原则。” 叶婉清嘲讽的一笑：“也不是没有原则，她的原则就是她的底线，一定要给人当正妻。我想，如果我嫁的不是王府，她可能还要找一个门第比我更高的嫁过去，将来好踩在我头上，让我见了她给她行礼。” 燕舞话都懒得说了，只撇着嘴啧啧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石姨娘要回府了 车子行了一段路，外面有人向里问话：“夫人说打算顺路去一条庄子上，让小的来请王妃示下。” 叶婉清一愣，给莺歌使了个眼色，莺歌会意，掀开窗口的帘子向外问道：“怎么好好的忽然要去庄子上？” 那小厮道：“是二小姐方才去请示了夫人，说想念石姨娘了，夫人让王妃做主。” 莺歌缩回头来看了叶婉清一眼，叶婉清本来是想拒绝的，但转念一想那是叶佩云生母，亲缘是斩不断的，今儿不让她去看，来日她还是会想法子去跟石姨娘见一面。 与其日后让她自己去见面，再出现一系列不可控因素，倒不如现在就让她去，一方面也是表示大度，另一方面至少在眼皮子底下，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她点头，莺歌又重新出去回应说王妃准了。 于是车队改道往庄子的方向去了。 没有人知道上回叶佩云来庄子上的时候发生的事，就连温雪晴也以为石姨娘在庄子里一直在干活赎罪。 等真的进了庄子里时除了叶佩云都傻眼了，庄子上管事的见温雪晴来了，态度热络的迎了她进去坐，又让人给她沏茶来。 温雪晴被引着绕过了正屋，进了偏房去坐下，暗暗觉得纳罕，怎么放着正屋不让进，给主子就寻这么个地方安顿？ 云嬷嬷开口道：“让你们管庄子，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家里夫人来了就让夫人歇在这种地方？放着那正屋干什么的？” 那管事的陪着笑脸：“那屋里不是住着另一个主儿么？小的是想着那主儿回府以后有的是时间与夫人叙旧，也就不差这一会儿了？” 另一个主儿？ 一行人皱眉，云嬷嬷更是问道：“怎么，这庄子上还养了尊大佛不成？” 管事的也愣了：“那位……不是府里打发来的么？说是近日要回府了，”他说到这里瞧见旁边站着的叶佩云，认出她来，打了个哈哈继续道，“二小姐也来了，说起来这桩事还就是为了二小姐呢，都要办喜事了，被传出去生母搁在庄子里不好听，所以这些日子就要回府了。” 府里一妻一妾是闹了不痛快才会把姨娘打发到庄子上来，这个管事的是知道的，所以在吃不准两人之间彼此究竟是个什么态度的时候还是不要让两人撞上的好。 谁说的要迎石姨娘回府的？ 叶婉清狐疑的看向温雪晴，却从温雪晴眼里看到同样的疑惑，这种事她不知道就算了，温雪晴也不知道，可见蹊跷。 再瞧叶佩云，却丝毫没有意外的样子，说明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叶婉清心里一下子有了数，今儿来庄子上根本就是叶佩云故意为之，就是想让她们知道石姨娘要回府的事儿。 如此情况就比想象中的要严重多，原以为太后只是摆布不动自己了，开始尝试摆布叶佩云，现在看来倒是叶佩云自己也跟太后配合上打起太极来了。 管事儿的像是没看懂主子们脸上疑惑的神情，只忙着跟叶佩云套近乎，比了比手道：“姨娘若是知道二小姐来了一定很高兴，二小姐这边请。” 叶佩云也不问温雪晴的意思了，自跟着管事的就要往石姨娘那里去，叶婉清一声断喝：“慢着！” 准备离开的两个人生生顿住，叶佩云回过头来，一脸委屈：“姐姐要做什么？既然来庄子上是姐姐之前同意了的，难道现在又要临时反悔不允许我去见姨娘了么？” 叶婉清面色如铁：“你早就知道了？” 叶佩云继续装傻：“我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 她那副装腔作势演戏的样子像极了她娘满怀野心却又对着温雪晴伏低做小的样子，叶婉清看着就讨厌：“你倒是聪明，还知道去求太后拿着自己的婚事做筏子把人接回府去。从前竟是我小瞧你了。” 如今想想之前说允诺她能给人做正妻的条件还真是个笑话，人家根本没放在眼里，傍上了太后这个更大更强的靠山。 事情到了这一步，温雪晴也已经想明白了其中关节，若说从前叶佩云对她态度上的转变还让她想不通，那么这会儿就没什么好想不通的了。 从前叶佩云对她恭敬是因为要依靠她，如今用不到她了，自然也不用继续虚与委蛇。 何况太后能给她的，比自己能给的更多。 明知道并不会有真心，可付出是真付出过，失望也是真失望，她沉着脸看着叶佩云道：“你上次来就有这事儿了是不是？” 叶佩云不说话，然而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有些不耐烦，一脸的随便你。 温雪晴脸色难看极了，她一向脾气很好，很少动怒，对人也一向是能温和就温和，然而石姨娘母女两个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她的底线，拿着她当猴耍，温雪晴已经忍无可忍。 别的话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温雪晴冷笑两声，像是在自嘲，眼底渐渐冷淡下来，忽地伸手一扫把手边的茶杯扔了出去，哗啦的水声伴随着瓷器碎裂声炸开。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就连叶婉清在原主记忆中也甚少能见到温雪晴发火，这次是真的伤了她的心了才会如此动怒。 身为当家主母，威严还是有的，这么忽如其来的一下子实在是把叶佩云也给吓了一跳，哆嗦了一下后退了一步，站在那不敢说话。 “看样子你我本就没有母女缘，是我强求了。” 这话听着像是要恩断义绝。 叶佩云也是了解温雪晴性子的，看着温婉好说话，那是没事的时候，真到把她惹急了的时候，九头牛都拉不回，比谁都强硬。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嫁人之前还真不能把这个嫡母得罪完了，至少自己的婚事总要有人操持。 日后把石姨娘接回府之后她确实可以替自己操持，面上却始终不好看相，日后去了婆家这也会是一个污点。 她开始害怕了，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低头：“母亲……” “你母亲在这儿呢，可别认错了人。”门口的人已经看了一阵子戏，直到这会儿方出声，迈步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今日不同往昔 石姨娘依旧穿金戴银，和从前在府里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因为干活而弄的粗糙的双手也在这一阵子保养回来，除了肤色比从前黑了点一时半会捂不白，看着还是那个养尊处优的模样。 她盈盈走到温雪晴面前，福身下拜：“夫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温雪晴硬生生坐着受了她一拜才把头别过去一边，语气冷冷的：“托你的福，还没死。” 石姨娘一愣，这可不像是她这个性子的人能说出来的话，看样子是受刺激不小。 “妾身这还没回府呢，等日后回去了，少不得还要多多的打交道，届时还请夫人多关照呢。” 她谦卑的模样和从前一点没变，不细看也看不出来她神色间多了耀武扬威的味道。 温雪晴想起从前两人相处的亲如姐妹，她是个信奉真心换真心的人，开始的时候却是因为石姨娘是叶汉海宠妾这个身份不喜欢她，后来日子久了，最初那点点敌意也渐渐褪去。 要不是后来叶婉清揭发出来，她也想不到自己这些年身体情况每况愈下是石姨娘暗中捣鬼。 把她赶到了庄子上已经是她最后的宽容，一辈子再也不相见便也罢了，偏她还非要回去继续挑衅她的底线。 还关照，是要让她赔上这条命去关照吗？ 石姨娘得意洋洋，似乎并不觉得温雪晴回不回答有什么要紧，又转头看着叶佩云鹌鹑似的模样说：“你也是的，能不能有点出息？旁人瞧你不起你还非得巴巴的往上凑个什么劲儿呢？日后我回了府，别人只会对我比从前更加恭敬，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说罢又看向温雪晴，又挂上了那洋洋得意欠扁的笑：“妾身不在的这段日子，可劳烦夫人照顾我女儿了。往后就不麻烦夫人了，云儿有娘，也有大好前程，我们不兴认别人做娘。” 叶婉清看温雪晴发了一场脾气在旁边站了半天不敢插嘴，这会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冷声嘲讽：“也对，你们有太后撑腰嘛，没准太后高兴了把咱们二姑娘过继过去封个什么公主郡主的，区区一个国公府嫡女，人家哪放在眼里。母亲，咱们走。” 这种小妾蹬鼻子上脸的戏码在她刚来那几天就已经看够了，这会儿一个她的手下败将还想出来蹦跶，不自量力。 她上前去拉温雪晴胳膊，要带她走，温雪晴也是气着了，没有一丝丝抗拒，顺从的被叶婉清拉起来带着往外走。 石姨娘受了这一阵子的委屈，好容易得了个机会对着温雪晴耀武扬威，说了这么两句话气还没撒够呢，她就要走，哪能就这么让她走了。 当下横跨一步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她两手抱胸斜了温雪晴一眼：“不是，夫人该不会连这点肚量都没有？说到底我名分还在，我还是国公爷的姨娘，回府是早晚的事儿，你想要清静，除非我死了。” 温雪晴站在原地，两眼越过她的肩头看着外面的空地，叶婉清在旁边搀扶着她都能感受到她身子在气得发抖。 她忍不住了，抡圆胳膊就甩了石姨娘一个耳光，生生给石姨娘甩的转了个半圈倒在地上。 半边脸一下子肿起来，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挨打了，捂着脸看着叶婉清：“你……你敢打我？” 叶婉清祭出经典台词：“打你就打你，难道还要挑日子吗？” 她潇洒的甩甩手，重新扶着温雪晴：“母亲，咱们走。” 扬长而去。 按说她堂堂一个王妃，打人这种事不用亲自出手的，可让身边的人去动手哪有自己动手来的爽？ 而且她是王妃的身份，打了就打了，叶汉海不敢找她算账，她身边的人动手的话，日后叶汉海可未必能轻易放过她们。 她扶着温雪晴出了庄子上了马车，依旧还能听见身后石姨娘的嚎叫声。 温雪晴这才忍不住落下泪来，当真是委屈伤心到了极致。 叶婉清心疼坏了：“娘亲咱想哭就可劲儿哭一场，横竖这里没人知道。” 温雪晴本来特别难过，一听她这话反倒噗嗤一声笑出来：“哪有你这样安慰人的？” 叶婉清捏着帕子替她擦眼泪：“哭这种事不丢人，本就是人正常该有的情绪上的发泄，若是想哭憋着才真是违背天理人伦呢。所以我让娘亲想哭就使劲哭，哭完了就舒服了，至于说没人看见，倒不是说丢人，人的悲喜并不互通，没有必要而已。” 这话听起来似乎挺有道理的，温雪晴常年自持，这回是气的狠了，落了几滴眼泪又开始恢复理智。 “此时如果是太后出面主张的，你父亲也不好说什么，石姨娘回府已成定局，我再怎么伤心难过也还是没用，倒不如接受现实。” 怎么可能接受现实，叶婉清咬着牙：“偏不，她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凭什么还想回府去享受金尊玉贵的生活？” “你不要和太后抗衡啊！”温雪晴怕她被连累，太后一直不是个好惹的，横竖自己这么多年也已经过来了，石姨娘回来就回来。 叶婉清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安抚她道：“没事，我不跟她抗衡，放心，我有办法让石姨娘回不了国公府，让所有人都说不出什么来。” 然而温雪晴再怎么问她有什么办法，叶婉清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庄子里，管事的一直在边上待着，就看了一出妻妾相争的戏码，看的目瞪口呆。 石姨娘挨了一巴掌深觉丢人，骂管事的出气：“看什么看，眼珠子不想要了？” 吓得管事的赶紧收回视线出去了。 叶佩云上前去扶她起来，看她脸都肿了，心疼的厉害。 “娘何苦去招惹她，叶婉清一直臭名昭著的，她怎么会在乎动手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石姨娘自己吃了个亏也是憋得难受：“谁能想到她竟然真的会动手。走着瞧，等回了府这个仇第一个找她讨回来！” 外头已经有人送来剥了壳的熟鸡蛋，叶佩云接过来替石姨娘滚脸消肿，她道：“太后愿意提携咱们，你可要好好巴着太后这棵大树，将来以后嫁个好婆家给你撑腰，咱们母女两个就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过日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为太后出家祈福 话是这么说，叶佩云还是想着自己的婚事要正经的国公夫人操持这件事，诺诺的开口：“其实娘刚刚真该隐忍一下的。” 石姨娘在庄子里这些日子委屈够了，今儿好容易出了一口气，结果自己女儿说这种话，立即气不打一处来：“没出息的东西，咱们如今有太后撑腰，你怕她干什么？” “倒不是怕，您再怎么受宠风光回府也还是个姨娘，了不起了是个平妻，日后我家人送我出门子的还得是那个嫡母。这会儿给她招惹完了，以后下我脸子，我还怎么在婆家立足？” 石姨娘怔了怔，没想到她会惦记这个，半晌嗤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怪我了？” 叶佩云不知道怎么说了，只无语的看着她娘。 “怕什么，有你爹和太后给你撑腰呢，她敢下你脸子！” 叶佩云再也不好说什么，其实仔细想想石姨娘说的也有道理，国公夫人再怎么厉害也厉害不过太后去，到时候去求一道太后懿旨，让温雪晴操持婚事不得有误，谅她也不敢抗旨。 这次回府后，叶佩云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依旧每天去温雪晴那里晨昏定省，温雪晴知道她在想什么，面上客客气气的，但也没有从前客气了。 从前她去了，还让坐下说话，让人给看茶，如今她去了，就淡淡问一句来了？ 叶佩云也不在意温雪晴态度的变化，就静静等着石姨娘回府的日子。 可渐渐地她就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了。 外面传出风声来，说石姨娘为了报答太后操心叶佩云婚事的恩典，特意决定要剃度出家，终生相伴青灯古佛为太后祈福。 而且这个风声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几乎京城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件事，最后风声一度传进了宫里，早朝的时候言官拿出来参了叶汉海一本。 说石姨娘嘴上说着要替太后祈福，可人躲在自家田庄里享清福，这不就是在打太后的脸么？ 这要是传出去，太后的颜面何在，皇家的颜面何在。 甚至几个言官联合起来让叶汉海当着文武百官和皇上的面给一句准话，究竟是不是舍不得一个宠妾，是不是在他眼里太后还不如一个宠妾重要。 逼的叶汉海没法子，只能应允了会让石姨娘去庙里剃度出家为太后祈福。 没想到这群言官还是不肯放过他，得寸进尺的提出来说怕他阳奉阴违护着宠妾，石姨娘剃度的事情要有个所有人都信得过的人去监督。 帘子后头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后，对于这件事全程没有半句阻拦，任由底下臣子言官们吵来吵去，轮到她不说话不行的时候就在和稀泥。 既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前后一副你们看着办的态度。 剃度那日，石姨娘在国公府的家丁到了庄子上的时候还喜滋滋的打扮一番才出来见人，好容易要回府了，她要风风光光的回去。 来人谁也不说话，只请她上车。 这个时候石姨娘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美滋滋的上了车，马车并没有回国公府，而是半路绕去了大法寺。 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石姨娘依旧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想必是叶汉海的安排，让她回府之前先在大法寺祝祷一番，带着福泽回去。 当她跪在蒲团上诚心祝祷的时候，旁边嬷嬷说了一句：“可惜了这一头秀发，作养的多好。” 石姨娘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了，也不敬香了，睁开眼扭头就问那嬷嬷：“你刚才说什么？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嬷子只是摇头说没什么，石姨娘还要追问下去，就见住持带着几个小沙弥过来了。 住持胖胖的，一副慈悲相，身后的小沙弥手里捧着托盘，石姨娘就是跪着，也能看到托盘里利刃反射在小沙弥脸上的寒光。 “阿弥陀佛。”主持对着石姨娘喊佛号，“今日老衲与女施主有缘，亲自为女施主剃度。” 剃度？ 石姨娘懵了，一下子站起来，瞪着眼睛去看那托盘，她的直觉没有错，是剃刀。 亮闪闪的，锋利的很。 她慌了：“什么剃度，我不剃度，我是来祝祷祈福的，我要回国公府去做是的姨娘，日后我还会是平妻，怎么可能在这里剃度！” 早知道她不会老老实实的剃度落发，随着一起来的嬷嬷被关照过，只要石姨娘敢反抗，就不择手段让她顺服。 绑着也要让她剃度了。 身边两个嬷嬷一看她要反，立刻上前将她给按住了，石姨娘疯了一样大喊大叫：“你们敢，你们谁敢！我可是国公爷最宠爱的女人，你们敢这样对我，就不怕国公爷报复你们吗！” 住持方外之人，不管红尘纷争，倒是那个嬷嬷凉凉的来了句：“这就是国公爷的吩咐。” 石姨娘怎么也不相信，目眦欲裂：“不可能！他最宠爱我了，他不会这样做，你们一定是冒名顶替的！谁派你们来的？是不是叶婉清那个贱人！她怎么敢！” “我是不敢，所以我什么都没做。” 叶婉清从外面进来，一身锦衣华服，看着地上拼命挣扎的石姨娘，身子挡住了门外照进来的光，石姨娘整个人都在她的阴影下。 “你放屁！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一步，一定是你安排的这些事，你敢违抗太后的旨意，你这就是在找死！” 叶婉清一脸佩服的拍着手：“姨娘的逻辑还真是缜密，我是太后的侄女，又是王妃，你只不过是太后兄弟的一个小妾，你觉得在太后眼里谁更重要？” “你！”石姨娘很想骂人，可一时间竟然不知道骂什么。 叶婉清学着那日她在庄子上气温雪晴时得意洋洋的表情，绕着她走了一圈，边走边说：“姨娘今日特意打扮过的？啧啧，早该让姨娘知道，这是姨娘最后一次打扮的机会了，往后落了发，连洗头的功夫都省了，岂不省事儿？” 她就是那个过来监督石姨娘剃度的人。 叶婉清双手合十对住持微微弓腰后，开始亲手去解石姨娘的头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若安好，你女儿就安好 石姨娘嘶哑着嗓子喊叫：“住手，你给我住手，别碰我，你这个贱人！” 她被两个强壮有力的嬷嬷按得死死的，任凭怎么挣扎也躲不过叶婉清的手，不一会儿精心梳理的头发就被叶婉清全拆了，披散下来。 由于她挣扎的太厉害，此时头发落下来有些乱了，看上去像个疯婆子一样。 叶婉清对她的喊叫置若罔闻，只对着住持双手合十微微弓腰：“住持乃方外之人，双手不可沾染红尘俗物，所以我特特替住持拆了她的头发，方便住持为她剃度。” 住持连道两声善哉，又闭眼念了一段经文，从净瓶里用杨柳枝沾了水撒在石姨娘头上，这才执起剃刀来。 期间石姨娘的挣扎叫骂没停过，在场人都跟聋了一样不理会她，住持走过去，捏起她头发手起刀落，石姨娘疯了一样大喊大叫，眼看着地上乌黑的碎发越落越多，石姨娘的喊叫声也越来越难听。 这场剃度大概是住持有生以来最难弄的一次，石姨娘一直不老实，头发被削的剩下短短一茬时，怎么也没法继续贴着头皮削。 住持为难了很久，叶婉清反倒失去耐心，直接下通牒：“住持不用为难，就当她要割肉喂鹰，只管下刀，横竖疼的不是住持。” 石姨娘声音变了调：“叶婉清，你这个贱人！” 叶婉清抬起眼皮子来：“佛门清净之地，容不得你这般不停辱骂，来人，把她嘴堵上。” 世界终于安静了，住持有了叶婉清交的底，下手就没了顾忌，石姨娘一开始还觉得他不敢真的把自己弄伤，还在拼命挣扎晃动。 可头上多了几条血口子之后石姨娘终于老实了，意识到住持和叶婉清不是在开玩笑的。 那刀片锋利无比，一划一条口子，疼的十分尖锐，眼见着已经成了定局，石姨娘不想自己头上多几条口子，只能老老实实任由住持继续把剩下的头发剃光。 最后小沙弥拿布擦干净染了血的剃刀，住持阿弥陀佛了一声：“既以落发，从此就是方外之人，三千红尘中的一切都要断干净，俗世姓名不可再用，往后你的法号就叫忘尘，意为忘却尘世的一切。” 这法号其实是叶婉清给想的，她也懒得给她费心思，怎么简单怎么来，住持收了香油钱，才不会管那么多，横竖往后有人出钱养着这个人，爱叫啥叫啥。 大法寺是个和尚庙，不是尼姑庵，让她在和尚庙里出家剃度，整个庙里都是男和尚，就她一个女尼姑，以后传出去名声也臭到底，摆明了就是羞辱她。 叶婉清这一招太狠了，捎带着把太后叶汉海和叶佩云三个人的脸全都打了一圈，让她后半辈子彻彻底底成了个笑话。 她还是美人的时候之所以美，多半是靠打扮加成，如今成了个秃子，再也不复从前的美貌风情，脑门上还顶着一条条的血印子流淌下来。 脸上干涸了的血迹因为她的面部表情而产生裂缝，看上去狰狞可怖。 事毕，叶婉清让人抽走了她嘴巴里的破布，两个嬷嬷放开她，石姨娘倒在地上，也不挣扎了，只两手捧着满地的碎头发哭。 “石硕，你这名字也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用了，从你想要我母亲的命那一刻开始，就该想到自己是要遭报应的。我母亲良善，你的报应我来给。让你死太便宜了你，你的后半生都让你生不如死的活着都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到这时候石姨娘，哦不，应该称呼她忘尘了，她已经面如死灰，可眼底还是闪烁着不甘心：“你以为这样我就输了吗？头发没了还能长出来，区区一个破庙就想困住我，你想得美！” 叶婉清笑的银铃般清脆：“怎么可能，我从没想过用大法寺困住你，从头到尾我都只想用你女儿困着你。” “你无耻！”忘尘疯了一样扑上来想要撕咬她，被卫宁不知道从哪里闪出来一脚又踹回去了，跌的发出惨叫声。 “比起你来差远了。”叶婉清始终淡定的站着，面色不改：“往后你就老老实实的活着，我会定时派人来看你，不好好抄经念经，或者你要自残自杀，逃走，你女儿就要遭殃，忘尘，你可记下了？” “你才是忘尘，你这个卑鄙小人，你胆敢对云儿做什么不利的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忘尘的神色看上去恨不能生吞了叶婉清一样。 叶婉清挑眉，她怕鬼？她都死过一次的人了，拿这个吓唬她，小儿科的很。 “总之一句话，你安好，你女儿便安好。” 叶婉清说完这句，转身扬长而去，华服的背影映衬着忘尘一身玫红衣裙配着光头的模样，极其讽刺。 忘尘倒在地上，还不愿意相信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流着泪喃呢：“怎么可能呢？他明明那么爱我啊，怎么会允许我出家……” 她的女儿和她一样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如此绝情，此时还在国公府跪在叶汉海的书房里求情，哭的两只眼睛核桃似的红肿。 叶汉海只沉着脸坐在那：“为父再说最后一次，这事没得商量，不要再提了！” “爹！”叶佩云嘶哑着声音，跪在地上爬过去绕过书桌，趴在叶汉海膝头大哭，“爹爹，求您了，放过我娘，她不回来都不要紧，求您不要让她剃度出家好不好……” 她打了半天的感情牌都不起作用，叶汉海铁了心不松口，她几乎把自己记事起能记住的两人相处的细节都数了一遍，丝毫没有能打动叶汉海的迹象。 叶汉海被她哭的烦了，一把推开她：“住口！” 一个女人而已，宠的时候是真宠，可也不是没了她就不能活，若是留着她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那么不留也罢。 何况只是剃度出家，依旧可以活的好好的，又不是让她去死。 有人推门进来，叶佩云看见一身华服的叶婉清，眼中登时燃烧起恨意，“你还有脸来！要不是你在背后算计，我娘怎么至于如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求情失败 叶婉清没急着搭理她，先给叶汉海行了个礼道：“父亲，事情都已经结束了。” 叶汉海面色阴沉，只说了声知道了。 叶佩云一听这话绝望的跌坐在地，看向叶汉海：“爹，父亲……难道这件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若是眼下不便，大可风波平息了，让娘还俗也行啊！” 她还想着还俗呢，天真。 叶婉清冷笑：“想干坏事还不想遭报应，哪有这样的好事儿，忘尘这是在为自己曾经做的孽赎罪，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这辈子这样过了，至少来生还能求个安稳。” 叶佩云哭的狠了，情绪压制不住，一听这话呸的一声：“少来这套，谁知道谁来世怎么样，我只知道你眼下不想让我们好过。” 其实叶婉清这个时候很想说一句，对，我就是不想让你们好过。 苦于当着便宜爹的面她真不能这么冲动的说出这种话来。 人生如戏嘛，她们母女两个会演，别人不会了呗？ 她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来：“你这可冤枉我了。我们一家子姐妹，若我真起了这样的心思，你问问父亲，他能同意么？” 叶汉海有微微的动容，他不会同意，但他也不会管。 以他这个极其自私的性子来说，只要不影响到他自身的利益，他都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所以他没说话。 叶婉清根本不需要他回答这个问题，他保持沉默她就当他是默认了，继续跟叶佩云扯皮：“我身为你姐姐，这都是为你好。忘尘师太为太后祈福多大的荣耀，说出去那是你的脸面。你又记在嫡母名下，自然也就成了嫡女，多少从前轮不到你的亲事如今任你挑选，你还不满意吗妹妹？” 末了又问叶汉海：“父亲您说呢？是不是这个理儿？” 在叶佩云看来，这件事里的坏处她绝口不提，提出来的好处还都是强词夺理的，即便是真的有实质性的利益，也没有人问过她想不想要，强行就塞给她了。 她心里还想着父亲宠爱石姨娘，父亲这样做一定是迫不得已的，她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都是父亲的女儿，叶婉清可以利用父亲，那么她同样也可以。 她爬过去抱着叶汉海的小腿摇晃哭道：“爹爹，女儿不嫁人了，只想姨娘好好的。爹爹难道您忘了从前姨娘在您身边的时候那些快乐的时光了吗？纵然姐姐有王爷撑腰那又怎样，太后是您姐姐啊！难道还怕他不成？” 叶婉清极力维持自己不要翻白眼，在叶汉海这样的人精面前说这种话简直就是在告诉他，快来嫌弃我！ 果然叶汉海脸色更加难看了，试图挣脱她，皱眉斥道：“这样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学的规矩都忘了不成？” “爹爹……” 叶婉清叹息，是不是以为叫爹爹听起来亲热点叶汉海就能心软了。 那她还真是低估了这个爹爹的冷血程度。 她主动上前去拉叶佩云起来，一面道：“妹妹啊，不嫁人是不可能的，让你随便嫁掉你也是断然不肯的，既想要嫁得好又想要姨娘也好，哪有天底下的好事儿都让你一个人摊上的？想要好处就总要付出点代价是不是？何况这件事你只是获益者，你可没付出什么代价。” 代价你娘都替你付了。文字游戏么，谁不会。 叶佩云怎么会允许她来碰自己，一巴掌甩过去，叶婉清闪避的快，没让她甩到脸上，但也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你滚开，谁要你来假好心！” 叶婉清趁机倒下了，顺便还自己往桌子上撞了一下，额头瞬间鼓起一个大包来，捂着头就开始哼哼唧唧，努力挤出两滴眼泪给人看。 “妹妹真是伤了我的心，我这样全心全意为妹妹，你怎么能如此对我？眼看着就要中秋大宴了，我这脸撞成这个样子，届时妹妹又要如何向大家伙儿交代？说你对姐姐恩将仇报大打出手将我弄成这个样子么？” 道绑么，谁不会。 叶佩云眼界太小，直截了当的指出来：“你别装了，别以为苦肉计就能骗过所有人，中秋大宴又怎么了？你就不怕我实话实说？” 这次不用叶婉清出手，叶汉海直接抬起脚来将她甩出去：“闹够了没有！中秋大宴是什么地方也容的你们这样胡来？给姐姐道歉！” 叶佩云不服，叶婉清倒是无所谓，不失时机的装大度：“父亲，算了，妹妹年纪尚小，又依赖生母，目前认不清谁才是她的母亲这一点也是有的，父亲还是不要和她计较了。” 叶汉海也看够了这样的戏码，叶婉清这时候表现的很懂事，他也不想继续纠缠下去，对叶佩云道：“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回去把脸洗了，好生反省一下你自己！” 后面叶佩云说什么都没用了，就这么把人给打发出去，叶佩云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父亲能这么绝情，她明明是看着父亲和娘两个人是怎么恩爱黏糊长大的，为什么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她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这也是叶婉清的目的，她跑这一趟，就是想让叶佩云看清楚她那样敬佩的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 就是为了打碎她心目中父母恩爱的那个美梦。 都是假象。 她追上前去：“妹妹啊，家里养你一场，如今到了你报答的时候，不嫁人是不可能的。咱们的婚事只能叫联姻，你还不明白这一点吗？” 叶佩云何尝不明白这一点，可她的梦碎了，日思夜想的石姨娘能回来，最后却是这么个结果。 她恨死了叶婉清的算计。 “如今你作为家里的嫡女，中秋大宴是要随母亲一同出席的，届时会有许多青年才俊也到场，以你目前的资质，若是你好好表现，说不定就有谁家的公子哥瞧上你来家里提亲，这样的好机会你自己好生把握。” 叶佩云抹了把眼泪：“多谢姐姐了，用不着这么麻烦。”张太尉家就很好，多一个字她都不想和叶婉清多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认清人 那番话是叶婉清故意这么说的。 她极其不赞成叶佩云和张家联姻，说这话只是为了说给叶佩云听。 家中给说的媳妇，和自己看上想法子娶回家的媳妇待遇是不一样的，这一点她从温雪晴和石姨娘身上必然看得出来。 接下来还得再想个法子阻止她嫁到张家去。 这些事一桩接一桩的真是令人头大。 已经来了国公府，这几天顾景行忙得人影不见，叶婉清回不回去没什么区别，打算就直接在国公府过夜。 是夜，归云阁里母女两个凑头做女红，闲聊时说起石姨娘来，温雪晴并不觉得这个法子能管得住她：“以她的性子，必然不会就这么认命。” 叶婉清可不觉得：“是人就有软肋，要想让她听话，拿捏住叶佩云就行了。” 她不想让温雪晴知道自己走的时候给石姨娘留下了什么话，石姨娘给她留下的阴影已经够多了，她不想让她继续为石姨娘的事操心。 但她觉得有必要让温雪晴知道一下叶汉海这个人是个什么货色。 “今儿叶佩云去找父亲求情了，说了许多他和石姨娘从前在一起的事情。” 当时叶佩云在屋里哭唧唧的忆当年，她在外面听了一耳朵，撇开别的不说，两人在一块的时候那些事儿，浪漫是真浪漫。 换作任何一个女人回忆起来都会觉得当年旖旎氤氲。 其实对男人来说，这些都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当时瞧着情致十足，过后都是浮云。 温雪晴不觉得有什么：“那是她的生母，她去求情岂不是正常。” “母亲就不想知道父亲当时是什么反应吗？” 温雪晴手上顿了顿：“事已至此，他能有什么反应。要有早就有了，还能由着你把事情闹到这一步？” 她这样说，叶婉清反而愣了：“原来母亲并没有觉得父亲会心软呢？” 温雪晴继续绣她的花，笑的有些漫不经心：“你是不是以为这些年来我与他交集不是很多，所以对他也不甚了解？” 额，被看穿了有点尴尬，不过叶婉清确实是这么想的，她承认了。 实则不然，温雪晴道：“他从来不是一个会把自己真实想法外露的人，他是很宠石硕，但他并不爱她。” 叶婉清呆在那，温雪晴心里明镜似的，对叶汉海看的甚至比她更清楚，她还想着劝劝她不要把这个丈夫看得太重呢，原来根本不需要她多嘴。 “如今你是成了婚的人，这些话也能与你说说。在男人的心里，宠和爱是可以分开的。你父亲可以为他的小妾摘星摘月，那是他的乐趣，不代表小妾可以住进他的心里。人活着总要有个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只不过他选择的这个玩意是个人。” 叶婉清震惊了。 她觉得今天开始才真正的认识了温雪晴，从前自以为了解她，那都是她自己想当然。 “娘，这些年来苦了您了。” 温雪晴淡淡的：“倒也没什么，出身高门的女子最终的宿命不过如此，拿婚事为家里交换利益，何况你父亲不只是心里没有我，他心里也没有任何人。” 顿了顿，温雪晴又自嘲的笑笑：“比起来那些对妻子不好，满心里爱着小妾的男人，我其实不是好太多了？” 这样的自我安慰并不让人觉得多舒服，这要是搁现代，早离婚了。 叶婉清拉着温雪晴的手：“这世道对我们女子太苛刻了，即使是对着一个没有感情的男人也要硬撑着过一辈子，而男人却可以放着家里的妻子不理去寻找自己喜欢的别的女人，甚至可以堂而皇之的带回家养着。” 只不过代价就是名分上只能是小妾。 可一个不被重视的正妻还不如一个受宠的妾。 温雪晴拍拍她：“我知道你不认命，不过是世道如此，咱们也没法子。只要你能和王爷过的好好的，我这辈子也就值了。” 叶婉清忽然想起上回她回来小住那几日，曾经听到过温雪晴说梦话，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当时听不真切，如今回想起来，大概是一个男人的名字。 “娘，如果我们能选择让自己嫁给谁，娘心里是不是也有人选？” 温雪晴不上当：“你外祖家教森严，话本子里那些书生小姐的故事我这里不会有，你就不要再问了。” 上回问起来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叶婉清不死心，又换了个问法：“那如果我们有机会重新选一次，娘会不会等着一个自己的意中人出现？” 温雪晴滴水不漏：“你外祖家教森严，哪有那么容易。” 她还想再问什么，被温雪晴把话给岔开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叶婉清还在赖床，就听外头有响动，似乎是有人来了。 身边温雪晴早就已经起床，叶婉清还没睡醒，两眼发涩的喊了人来：“外头什么动静？”谁这么一大早的上别人家拜访。 莺歌回话说是宫里来人了。 叶婉清一下子把眼睁开了，眼珠子涩的难受，满是红血丝。 她瞪着猩红的双眼往外看：“宫里来人做什么？” “是太后身边的刘嬷嬷。来接二姑娘进宫去学规矩，说是中秋的时候二姑娘要头一回进宫去，若不提早教教她宫里的规矩，届时闹笑话丢人。” 毕竟是太后侄女，丢脸可不止丢叶家的脸，还要丢太后的脸。 这个做法本来也是应当，叶婉清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太后怎么这么有闲心。”之前原主作天作地，京城恶评遍地，也没见太后嫌弃她丢人什么的，就因为叶佩云是个庶女所以要这么格外小心？ 莺歌到觉得正常：“不是说了一门亲事么？张太尉的夫人肯定也会去，到时候少不得提前相看未来儿媳。” 张二虽是庶子，可和叶佩云一样，婚事也是要嫡母亲自操持的，生母作为姨娘是没有权利插嘴的，张夫人相看叶佩云也实属正常。 到底是太后保的媒，要是张夫人到时候瞧不上叶佩云，太后脸上也挂不住。 被莺歌这么一说，叶婉清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后的阵仗 这是叶佩云头一回进宫。 不是大日子，只走的西华门入宫，顺着长长的夹道一路往前走，两边的红墙琉璃瓦把天幕分割的只剩下一线。 阳光在地上投下影子，把夹道的地面给分成了一阴一阳，俗称阴阳道。 道路长的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两旁偶有宫女太监路过，都是低着头弓着腰，或垂着手或手里托着东西，一个个犹如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面无表情的路过去。 宫里的规矩，行动都要成双成对，有行不落单的说法，上回刘嬷嬷出宫去庄子上也是有一个小宫女陪着，这回依旧还是有一个小宫女陪着，只不过换了个人。 刘嬷嬷在前引路，小宫女在后面默默的跟着，一如叶佩云瞧见的那些路过的宫女太监一般没有表情，甚至也没有感情，走起路来悄无声息，时间一长她几乎都要忘了身后还有个人跟着。 这深宫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听别人说的那些波澜壮阔在这个夹道里统统看不见，除了无穷无尽的宫墙就是宫墙上时不时就开了的一扇小门。 指不定从哪个门路过时会撞上里头出来的人。 明明是清晨，一天里最美好的时候，这里的气氛却莫名的有些压抑，安静的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什么都听不见，让人害怕。 叶佩云有些紧张，压低了声音喊刘嬷嬷，刘嬷嬷微微偏过头来，脚步不停，声音压的比她更低：“二小姐不用害怕，一切有太后做主。” 被看出来她紧张，叶佩云觉得很丢人，习惯性的想要替自己辩解：“不是，我……” 刘嬷嬷竖起手指头轻轻嘘了一声：“这是在宫里，二小姐有什么话要说？仔细隔墙有耳。” 她已经很客气了，没直接说让她闭嘴。 叶佩云不敢说话了，隔墙有耳不是闹着玩的。 初次来这个地方并没有给她曾经的期盼带来多少实质性的体验，反倒还给她留下些许不好的回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叶佩云觉得都要走到世界尽头了，终于到了慈宁宫。 刘嬷嬷让她先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去传话，太后还在前头上朝没回来，没有人敢做主让她进去，她就只能站在外面的过道上等着。 除了门口当值的侍卫，这里一个人没有，她站在这渐渐开始感觉到无助和局促，总觉得想找个人问问她要等到什么时候，可看看那些神色威严的侍卫，她没有勇气开口。 这要是换个地方，叶佩云大概会开始觉得愤怒了，可这里是慈宁宫，她不敢。 想想待会儿要见的那个人是她的姑姑，叶佩云心里就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怪异滋味。 她自小就没见过这个姑姑，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又不像叶婉清一般有嫡女的身份可以随意入宫，如今倒算是头一次见。 刘嬷嬷进去了就没有再出来，叶佩云站在这里突兀的很，不像是进宫觐见太后的家眷，倒更像是被罚站的宫女。 日头渐渐升上来，叶佩云心里的不安焦躁也跟着日头一起升上来，她几次想要上前去问问侍卫要等到什么时候，或者问问自己能不能进去等，又总是雇不起勇气，面皮太薄。 终于，远处传来击节声。 声音在空旷的过道里传的老远，余音荡荡。 她不懂宫里的规矩，但一直安静的地方忽然出现声音肯定是因为有情况。 没有人告诉她这个声音意味着什么，也没有人告诉她这个时候该怎么办，叶佩云只觉得手脚都没地方放，好像被无数眼睛盯着一样浑身不自在。 尽管那些侍卫一直目不斜视。 过道尽头传来脚步声，有一对宫女转过来，后面跟着一串排成队的宫女过来，这些只是引路的，太后的肩辇就在引路宫女的队伍后面跟着，由八个强壮的太监抬着过来。 太后就端坐在肩辇上头，身后随行的人举着华伞宝盖，阵仗极大，远远的看不清容貌，一身朝服只觉得甚是威严。 叶佩云紧张到了极点，门口当值的侍卫已经齐刷刷的跪下去迎驾了，叶佩云来不及多想，索性也跟着跪下去。 总之礼多人不怪，尽量谦恭就对了。 这么想着，叶佩云直接趴下去，以头抢地，做出磕头的姿势来维持不动了。 脚步声渐渐近前来，然后停住。 叶佩云只能看见自己膝盖前头的地砖是什么模样，干净的没有一丝灰尘，看不见前头究竟发生了什么。 肩辇放下来，两个宫女上前一左一右搀扶着太后起身。 太后仿佛没看见门外多了个人似的，下了肩辇后换了董嬷嬷搀扶，目不斜视径直进了慈宁宫的门，一个字也没多说。 随行的队伍有序跟着进了门，叶佩云就这么被扔在这，无人问津。 又过了好半晌，叶佩云跪在这里蜷缩成一团，连喘气都困难的时候，终于又听见有人说话：“太后懿旨，传敬国公府二小姐叶佩云觐见！” 是个尖锐的太监嗓音。 叶佩云差点忘了自己的名字，忙喊了一声是，头也不敢抬，就这么弓着身子提裙起身，只敢抬起眼皮子瞅瞅周围的路。 前头已经空了，一个人没有。 人会下意识的脑补自己看见的画面后续，叶佩云最后看见的是太后的依仗大老远过来，这会儿理所当然觉得会瞧见太后的依仗在这里，然而只有一个太监站在眼前，她是有些愕然的。 薛祥瞧着她这畏畏缩缩的行径，嘴角眼角都是不屑，可当叶佩云抬眼的那一瞬间薛祥满脸的不屑立即消失不见，换上个客气的笑容，比了比手：“二小姐请。” 宫里呆久了的人，都把变脸这一套功夫融入了骨子里，叶佩云道了声谢，跟在薛祥身后。 按规矩，她进宫了也算个主子，主子跟在奴才身后走不成体统，可薛祥并未纠正她，反倒昂首挺胸的就这么在她前头引路。 面上的神色又变成了不屑。 身为太后的心腹，根本不需要主子多言语，就能猜出主子的心意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拿捏利用二姑娘 太后只是想利用她，其实根本没有对这个国公府的庶女多重视。 之前的一系列做法都不过是对她的试探，想看看她的反应，如今看来果真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 到底小娘养大的，和她姐姐全然不同。 薛祥腰杆子挺得笔直，走动间微微往后瞥了一眼，她姐姐虽然作天作地，可人也落落大方，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风范，这一位……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奴才。 叶佩云光顾着紧张了，连慈宁宫长什么样都没顾得上看一眼，等到了正殿门口的地方，薛祥才忽然弓了腰，让了一步让她先走，又比比手请她进去。 “太后就在里头等着呢，二小姐进去，奴才就不奉陪啦！” 叶佩云一直紧张，一听又要自己进去，第一个想法就是进去之后往哪走，不知道该干什么，正要问他能不能陪自己进去呢，里头董嬷嬷出来了。 “二小姐请，太后已经等着了。” 她并不认识董嬷嬷，人总是会对自己熟悉的人有依赖心理，所以叶佩云很蠢的问了一句：“怎么不见刘嬷嬷？” 原先一直是刘嬷嬷替太后出宫传话给她们，所以叶佩云理所当然的以为刘嬷嬷是太后身边最亲近的人。 董嬷嬷心里无比嫌弃，进了宫不该问的别问这个道理不懂吗？果真是小娘养的。 但面上依旧客气：“刘嬷嬷自有别的差事要办，二小姐请随奴婢来。” 叶佩云有些失望，抬脚跟着她进去。 慈宁宫不像年轻嫔妃居住的地方，更多的给人一种深沉的感觉，太后又时常礼佛，殿里总是飘着一股檀香。 太后在东配殿的罗汉床上靠着软枕坐着，董嬷嬷一面引着叶佩云往东配殿走，一面小声同她说：“见了太后要行跪拜大礼，口呼太后千岁，二小姐可记下了？” 叶佩云心跳如擂鼓的点头，两人进了东配殿，叶佩云只来得及瞄了一眼前头就飞快的双膝跪地泥首下去：“臣女拜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已经换上了常服，语气平静的道：“起来。” 叶佩云准备起身，刚刚在外面跪的有点久了，这会儿又跪，膝盖难免会觉得不舒服，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是旁边伺候的小宫女扶了她一把才没摔倒。 尽管没出糗，叶佩云还是脸上滚烫，太后都看在眼里，但只当没看见一样，指着罗汉床上小桌对面的位置让她坐。 叶佩云哎了一声，过去屁股挨着边儿坐下了才想起来没给太后谢恩，旁边董嬷嬷脸色有点难看，太后却不以为意，吩咐宫女上茶。 就在太后换衣服的当儿，早有人把叶佩云之前的种种和她说过了，对她是个什么人，太后自是心里有数。 先前威仪做的很足，叶佩云也是个经不起唬的，原先还想着在正殿见她，现在看来不用了。 驭人之道是要一张一弛的拿捏，配殿里罗汉床上比起来正殿更多了点家常的意思。 先前叶佩云紧张的够了，这会儿也该让她放松放松。 太后先开了口：“你与哀家，今个是姑侄两个头一回见面？” 叶佩云此时依旧很紧张，真的见到太后与她想象中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太后首先是太后，然后才是她姑姑，一声哀家，拉开距离感。 她低头称是。 太后点点头，又道：“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她抬头，目光依旧不敢往太后脸上去，只能看到太后穿了一身宝蓝色祥云纹万字不到头滚边常服，至今没看清这位姑姑长什么样子。 “嗯，很像你父亲，生的也标志，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 叶佩云极少被人夸，被太后夸了自然是喜不自胜，站起来福身喜道：“谢太后夸奖。” 太后没什么表情，让她坐了又说：“这次让你进宫来，学规矩也不过是个由头，实在是哀家自己想见见你。” 放在平日里叶佩云还能听明白这就是个笼络人心的话术而已，然而她的虚荣心让她把太后这番话给当真了。 想念家人没有见叶婉清而是见了她，足可见在太后心里她比叶婉清要强多了，至少这一刻是。 “今年多大了？” “十五了。” 董嬷嬷察太后脸色，在旁边纠正了一句：“二小姐，在宫里，回主子的话之前要先加上一句回主子，对着太后，那就是回太后。” 叶佩云先前还得意了一下子，一听自己犯了错误又紧张起来，忙按着规矩又回了一遍。 太后微微牵动唇角，也没计较这个事儿，继续往下说道：“也到了该说亲事的年纪，女人这一辈子啊相夫教子就这么过了……” 这话说了半截，叶佩云知道后半截是等着自己说的，心想着恭维总是没错，于是说：“那是……回太后，那是旁的女人才会这样，哪里比得上太后您老人家垂帘听政练达天下，实在是女中豪杰，令人佩服得很。” 太后轻笑：“你这孩子倒是会说话。不过话说回来，民间有个说法，好女人旺三代，足可见娶回家的是个什么媳妇是个顶要紧的事儿。” 她话中有话，叶佩云不敢随意揣测，只唯唯诺诺应声，等着她往下说。 “哀家诞育皇帝晚，这么个年纪了皇帝也才只有十岁，空有给小辈儿说亲事的心，也只能拿你妹姐妹俩下手。先前把你姐姐嫁出去也算是过了一把瘾。” 叶佩云依旧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她是石姨娘养大的，一个出身低微的小妾眼界一样小，寻常的家长里短她能应付，进了宫就是另一个世界，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太后看得出她的局促，也看明白了小妾养大的孩子就是小家子气，不过她一点也不嫌弃。 越是这样，越是好拿捏，比起来叶婉清那个不要脸的作精，还是眼前这个更听话。 “除了进宫当娘娘，嫁给王爷也已经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婚事了，可你姐姐……哎，这话也就跟你说说，她也是个不争气的，没的浪费了哀家一番心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如何让王妃下堂 说起叶婉清的不是，叶佩云就开始找回自信，连眼睛都亮起来。 她难得在太后面前长个心眼，没直截了当的接话，只绕弯儿骂人：“姐姐是家中嫡长女，自幼被寄予厚望的人，课业繁重，有些事情例如女红这上头兼顾不过来也是有的。” 叶婉清女红不行，她觉得自己最拿得出手的就是绣工，甩出去叶婉清最少三条街，暗指叶婉清绣工不行的同时还夸了自己一把。 太后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只当没听见，继续说自己的：“原以为嫁了人能有所变化，没想到她能把王府搅的鸡飞狗跳。虽说王爷不在乎，可到底也是皇家的人，传出去怎么也不好听相，你说是不是？” 叶佩云越听越品出一个味儿来，太后不喜欢叶婉清。 于是她开始大着胆子继续说出叶婉清的不是来，“姐姐在家时受宠些，母亲一向也不拘着她，散漫惯了的人到了王府难免改不过来，也亏得王爷担待她，也是王爷的恩典。” 不就是说她惯坏了么，家里不守规矩，嫁了人依旧不守规矩，要不是王爷不计较，她早就下堂了。 说完这话，叶佩云觑太后脸色，见太后并无不悦，她越发肯定了太后是瞧不上叶婉清。 也是，就那么个不要脸的性子，闺中的时候把名声都已经造光了，王爷娶她当王妃八成也觉得自己丢尽脸面。 要不是太后一力促成，她哪来的资格当王妃，还不如自己来的体面。 这个想法一旦生出来就如同发了芽的种子在心里扎根，挥之不去。 她也终于看清了太后的长相，一把年纪依旧风韵犹存，毕竟和父亲不是亲生，眉眼间也没有多少相似的地方。 许是临朝听政惯了，她觉得太后身上有股霸气。 太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对她的话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听进去，唉声叹气：“到如今哀家反倒有些后悔当初促成这门婚事了。可又不想这么一门好亲事便宜了别人，真是让人为难。” 说着看了叶佩云一眼，还对着她笑了一下，那叫一个和蔼可亲。 这一眼看的叶佩云心潮澎湃。 这已经不是暗示，是明示了。 家里就姐妹两个，不想把王妃的位置给别人，那自然就只有她了。 可叶婉清还占着茅坑，又怎么给她？ “可是太后，王爷不是寻常人，若是突兀的休妻，怕是惹人非议呐！” “所以说啊，”太后越过桌子拉着她的手：“哀家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孩子，果然没有看错人，才头一回见就懂得了哀家所想。我朝律法，王爷也不是不能休妻，只是和民间一样，得有个由头才行。”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若是王妃做错了事，例如善妒……撑不起王府的脸面来，那这王妃可就留不得了。” 叶佩云越听越觉得是那个意思，心里也越来越兴奋。 这股兴奋直接写在了脸上，连说话都不避讳了：“以姐姐的性子，做错事不过是早晚的事，太后大可放心。” 太后收回手，皱起眉头来面色不豫道：“这关乎皇家的颜面，她拖得起，王爷可拖不起。你姐姐只是任性，不是傻子，她自然也知道底线在哪里。若是她一辈子不犯错，王爷岂不是要被她连累一辈子？” 这意思也再明显不过，叶佩云自以为很聪明的给太后支招：“这也简单，姐姐自己不犯错，那就得有个人让姐姐犯错。” 这就是太后想听到的答案，她笑了：“哀家果然没有看错你。” 叶佩云心中狂喜，忙起身跪地：“谢太后夸奖！” “快起来，一家人，动辄就下跪成什么样子，没得生疏了。” 她使了个眼色，董嬷嬷上前把人扶起来，叶佩云重新坐下，人也放开了不少，面上掩饰不住心中的兴奋，用尽力气压抑笑容，腮边的肉都在抖。 太后又犯了难：“只是换王妃不是个小事儿。即便是王妃被休了，也不能从外头随意找个人顶上，按照惯例都是扶王府的侧妃为正妃，可如今王府尚未有侧妃……” 话说的这么明显，摆明了就是告诉叶佩云，你去当侧妃，把你姐姐拉下马，正妃就是你的。 叶佩云两只手都在颤抖。 她觉得自己的出头之日到了，报复叶婉清的时机来了。 从前她一门心思想给人当正妻，王府的侧妃再尊贵却也只能算是个妾，竖在她前头的正妻又是叶婉清那个杀千刀的，她原是不会想当这个侧妃的。 宁可去给张太尉的庶子当正妻。 只是如今不同了，如果她当这个侧妃的目的是为了让顾景行休了叶婉清，那她乐意得很。 反正又不是当一辈子的妾，当多久也是她说了算。 等她风光的时候，就是叶婉清从云端跌入淤泥的时候，她还能狠狠的踩她一脚，何乐而不为？ 这话又不好明着说，叶佩云难得聪明了一回，又起来去前头跪下道：“臣女不才，得太后眷顾无以为报，愿为太后效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眼见着事成了，太后这回笑的真心实意，连董嬷嬷都不用，亲自下地去扶叶佩云起来：“好孩子，委屈你了。如今你已经是嫡女，原可以配个好人家去当正头夫人的，如今却要委屈你去给人做妾，哀家真是罪过，罪过啊！” “太后快别这样说，能为太后效劳是臣女的荣幸，上辈子积了德换来的，何来委屈一说呢？” 后来太后随意扯了两句家常打发了她去乾西五所学规矩，叶佩云激动到快要路都不会走了，出门的时候因为门槛太高还绊了一下。 她走后，太后面上还挂着笑意，不过是解决了一桩烦心事之后惬意的笑，闲散舒适。 专门伺候水烟的小宫女伺候她点了一管烟，太后抽的云里雾里，董嬷嬷看她心情不错，大着胆子问：“太后，奴婢有一事不明，想要讨教太后。” 太后在缭绕的烟雾里乜了她一眼：“你是想问我既然想要让她去王府，为何还要费心思替她和张家保媒是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许大人污辱赖夫人 董嬷嬷垂首：“太后圣明。” 不圣明能行吗？太后惬意的很：“这并非真的是为了给老二说亲，其实是为了做给老大看的。” 董嬷嬷不愧是跟在太后身边多年的老人，听了这话略一思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太后此招甚是高明。” 她分析道：“原来太后早就想让二小姐去做侧妃，但太后也知道直截了当的提出来王妃必然不会同意，所以先想了个更加折中的法子。让王妃觉得太后想让二小姐嫁给王爷的死对头，在王妃看来，比起来让二小姐嫁去张家，让她做侧妃反而更容易接受一些。” 如此一来就达成了最终的目的。 太后是个从来不做无用功的人，她的每一步计划都有自己的用意，才不会随意浪费自己的精力。 说到这里太后忽然想起一桩别的事来：“那边有消息了么？” 董嬷嬷摇头：“尚未。” 太后不悦皱眉：“怎么这么不靠谱？” “太后，那边离京城天高路远，消息送的慢一些也是有的。” “慢倒也罢了，只是不能出岔子。让人再去催催，要靠得住的人。” 董嬷嬷应了声是，自退出去，太后又抽了口水烟，想想这事儿就觉得没了心情招呼了人来把烟撤了。 临近中秋，闷热渐渐散了，顾景行临近夜半时分回了府，直奔清虹苑去，本以为叶婉清会歇下了，没想到她居然还没睡。 见他回来叶婉清意外之余也开心的很：“王爷这是忙完了？” 他张开手让下人更衣，叶婉清亲自上前伺候。 “算是告一段落了。”顾景行大有松一口气的意思，“明儿说不定会有一出好戏看。” 吃瓜是女人的本性，叶婉清很好奇他说的是什么好戏，顾景行却捂得很严实：“明日你就知道了。” 弄的叶婉清心痒难耐，缠着他要说。 偏顾景行是个沉得住气的，守口如瓶，叶婉清纠缠了他许久未果，天色又不早了，只得暂时先歇息下来。 这一夜顾景行睡的很沉，大概是真的累了，反倒是叶婉清起了个大早，就为了等着他所说的热闹。 “闲着的女人真可怕，我已经很久没有为了一件事这么兴奋过了。” 洗漱的时候她同莺歌说，燕舞比她更兴奋，“说不定王爷为王妃准备了什么惊喜，这个自然不能说出来的。” 叶婉清知道绝不会是这个，但这话听着舒坦，“借你吉言。” 送了顾景行去上早朝，就听院子里的下人们传开了。 “听说了吗？新上任那个太常寺卿趁着人家丈夫不在把人家夫人给欺辱了，还是被火烧毁容的那个，也亏他下得去手。” 叶婉清躲在暗处听两个下人嚼舌头，许宵鹤竟然把缕丝给欺辱了？吃瓜吃到自己表舅头上，叶婉清立即没了昨晚听顾景行说有瓜吃的那股兴奋劲儿。 并且直觉事情不简单。 “大晚上的灯一关还不是都一样？许夫人也是个消息灵通的，当场把人给抓了。她又是个悍妻，没忍住闹起来，昨晚半个京城都听见许夫人骂狐狸精的动静。” 旁人议论也只是茶余饭后闲磕牙，并不知道其中的隐情，叶婉清却清楚缕丝不是余清韵，许宵鹤为人是冲动了点，却不至于把事情做到这份上。 先前顾景行说过要留着缕丝，要好好利用她一下，原来就在这里等着，许宵鹤一定是被顾景行给算计了才会去动缕丝。 事情闹得再大，该上朝还是得上朝。 许宵鹤脸上顶着几条抓痕进了宫，一路上遮遮掩掩，架不住同僚们毒辣的目光还是被发现了。 加上昨夜的动静，口耳相传之下满朝文武都已经知道许宵鹤喝多了酒冲动之下动了别人老婆，还被自己老婆抓了个当场这件事。 一路上别人看许宵鹤的时候什么目光都有，更有几个与他交好的大臣故意上前打趣他：“许兄，昨夜巫山风景如何啊？” 许宵鹤根本不想说话。 也有正经一点的就很好奇：“八大胡同什么样的没有，为何你要动不该动的？” 许宵鹤两手一摊：“谁知道我当时怎么就跟着了魔似的，恍恍惚惚就进去了。” 他说的是实话，可别人不相信啊，大家都是男人，谁还不知道那点龌龊心思。 余清韵毁容之前可是出了名的美人，成亲后尚未诞育子嗣，就是这种褪去了少女娇羞，却又拥有少女韵致的才最是迷人。 而且没有人见过她毁容之后的样子，说不定毁的不厉害，把许宵鹤给迷了也未可知。 几个人自以为心知肚明的相视一笑，许宵鹤有口难言，本来出去吃花酒的事儿还能瞒得过许夫人，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恨自己喝酒误事之余觉得这件事蹊跷，可这么不光彩的事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没法查。 因为他的事闹得太大，以至于今日早朝大家都没有心思好好论证，一个个都拿眼去瞧许宵鹤。 各种目光犹如芒刺在背，许宵鹤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有言官站出来弹劾他作风不正，污人视听，请太后严格处置。 帘子后面太后半晌没出声，底下大臣窃窃私语，这事儿本身就尴尬的要命，太后还是个女人家，这种事让她怎么开口处置？ 于是有人提出：“赖大人现如今在陕西查案，家眷遭遇此事总要有个人做主才行。众所周知赖大人与王爷私交甚笃，这事不如就请王爷做主。” 太后不行还有摄政王，这话听起来没毛病，可朝堂上的事哪有非黑即白那么简单，人都不傻，都瞧出来许宵鹤摊上这事儿是被王爷挖坑算计了。 就连许宵鹤自己也知道，可他没有证据，只能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顾景行一脸不想管这事儿的样子，后来被人催促的不行了，才故作姿态的站出来：“既然许大人酒后失德，污辱了人名声，那自是要付出一些代价。不如许大人亲自登门致歉，好歹也是个态度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反客为主 这跟癞蛤蟆跳到脚背上差不多，不疼不痒但恶心。 让许宵鹤去给赖夫人道歉，丢的可不只是许宵鹤一个人的面子，他可是太后的人，巴巴从山东召回来补太常寺卿缺的。 看似是许赖二人之间的矛盾，实则是太后和摄政王之间的交锋。 太后坐在帘子后，始终还是一言不发，也看不清她脸上究竟是个什么神情。 许宵鹤当然不会低这个头，还反咬一口：“她一个独居的妇道人家，那么个时辰了还要出门晃悠，这事儿岂是正常？又如何能怪下官一人？王爷，下官是不会去给一个不守妇道的妇人致歉的，否则下官尊严何在！” 另一言官道：“太后，臣以为，许大人也是朝廷命官，此等事宣扬出去，许大人个人声誉事小，损了朝廷的颜面事大，因此此时不易宣扬。” “哼，不以宣扬也已经宣扬出去了，认个错还能挽回一些颜面，许大人不想去认错，是觉得自己的面子比朝廷的面子更重要？” 其实重要的不是朝廷的面子是太后的面子，许宵鹤非常清楚这一点，“太后，臣有疑问。” 太后终于发话了：“讲。” “谁都知道赖大人奉太后之命去陕西查一个原本不该是他负责的案子，焉知此事不是赖大人怀恨在心利用夫人勾引朝廷命官报复朝廷？” 好一招反客为主，一下子从他的错成了赖夫人的错。 顾景行唇角露出冷笑：“许大人心志不坚，这点小小的诱惑就能上钩，若是日后还有更大的诱惑摆在面前，怕是做出卖国的事也未可知。” 许宵鹤被强行扣了一顶帽子，顿时急了：“你！” 反倒是太后出来劝架：“王爷此言差矣，既然同朝为官，就事论事就是，莫须有的东西就不要提了。” 顾景行目光犀利的往帘子后面瞄了一眼，道了声是，便不再说话。 直到下朝，这事也没争论出个结果来，只说看赖夫人要不要追究此事再做决定。 叶婉清和顾景行一起用午膳时提起来：“缕丝真有这么大本事？出手引诱他就上钩？” “她自然没有，是我安排人提前给许宵鹤吃了点东西。”好让他好生享受一番别样刺激的那种。 把局布成这样也是费了心思了。 但眼看着这件事就要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叶婉清替他不甘心，觉得他白费力气。 顾景行勾唇一笑：“我岂能这么就算了。”完全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结果当天下午就传来赖夫人上吊自杀的消息。 这下事情闹大了，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的正妻，因为这种事自杀若给出一个处理结果，只怕是对内对外都交代不过去。 太后知道后在慈宁宫大发雷霆，砸了一个珐琅花瓶，怒意难掩：“好家伙，为了对付哀家，竟能做到这个地步，搭上自己人的名声也就算了，连人命都能搭进去。” 末了又道：“去传敬国公来。” “母后不用麻烦舅舅了。”门外小皇帝款款而至，他这个时候会来，太后意外的很。 小皇帝进了门先行礼给太后请安，太后叫起来，才说：“皇帝怎么来了，这时辰皇帝不是应该在乾明宫修习课业吗？” 小皇帝大大方方过去坐了，“儿臣虽未亲政，可朝政上的事情也不好让母亲一人操心。许宵鹤这等丑闻在儿臣看来自然是越快平息越好。” 太后点头说是，“所以才传敬国公进宫来商议这件事究竟要怎么处理才好。”说着顿了顿，“方才你说不用了，是怎么个意思？” “母后是怎么个想头呢？”小皇帝问了一句后，也没打算等太后回答，又继续自说自话，“儿臣猜测母后重用许宵鹤，自然也不会为了这事儿降他的职，但又必须有个结果，因此儿臣想了个法子想同母后说说。” 他能有什么法子，太后盯着他，心生警惕，嘴上还是给他面子：“哦？皇帝说说看？” 小皇帝道：“很简单，让他在家闭门思过。” 太后看着儿子，目光锐利。 别看他天天上朝坐在那像个木头桩子似的，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甚至还有自己的想法。 这次是上回给顾景行送花的事之后给她这个太后释放一个信号，他想要插手朝政，不想当一个傀儡皇帝。 交权给他，自己这个太后就得退居慈宁宫颐养天年了。 权利这东西谁不爱呢？颐养天年固然舒坦，可太后却不是个性子安稳的人，尝过了权利的滋味她就不会轻易放弃了。 闭门思过这个法子也可行，太后心思电转，本不想用他的法子，但把他逼急了也不好。 眼下把这件事快些压下去才是当头要务，至于提防小皇帝夺权的事情可以从长计议，让他尝点甜头，日后也好继续控制他当傀儡皇帝。 于是太后点头同意了，“也好，就按皇帝说的办。” 等事情吩咐下去，太后又提点他：“皇帝，你是哀家亲生的儿子，江山始终是你的，许多事你自己心里要有个数才好。” 小皇帝点头：“儿子知道，此举也是为了母后着想，不想母后失去肱股，又要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这是儿子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太后满意的点头，他能明白心思应该放在谁那里就行。 小皇帝也不久留，事说完了就起身告退，太后也不挽留他，准他走了。 从慈宁宫出来，小皇帝就变了个脸色，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深沉。 只要他这位母后当政一天，他亲政就遥遥无期，若他平庸无才便罢了，当个傀儡皇帝也不错。 可他并不是个庸才，他有才能有野心也有自己的想法，江山本该他亲自来指点。 给他抬肩辇的太监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身强体壮，个头都是一样高，这样可以避免抬起来一头高一头低。 他坐在肩辇上看前方的道路，高处的视线就是不一样，这才是属于他的位置，哪怕现在占据这个位置的是他的亲生母亲，也不妨碍他想要把位置夺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闭门思过 太后的懿旨很快发到了许府去，许宵鹤除了接旨也没有第二条路能走。 为着这，许夫人又和他吵了一架。 “闭门思过，什么时候起复却只字不提，这跟罢了你的官有什么区别？” 许宵鹤何尝不知道，可他又有什么办法，两手一摊道：“难道你让我抗旨吗？” “谁让你管不住自己，若对方是个美若天仙的小姑娘我也就认了，大不了抬回来养着，横竖你也不差这一个小妾。可偏偏是这么个货色，她丈夫又是顾景行的人，你这不是找死吗？” 许宵鹤头痛无比：“我这是被人算计了，那晚我喝的酒一定被下了东西。” 许夫人更加恼火，捏着他耳朵拧了个圈：“那也是你自己把机会给人家送上门去的！ 他被夫人拽的耳朵生疼，敢怒不敢言，就算是被人算计了，也是他自己去喝花酒理亏在先。 “放手，赶明儿被人瞧见我耳朵这个样子，会说我夫纲不振的！” 许夫人笑话他：“太后让你闭门思过，你打算上哪去被人看见？”话虽如此，但还是放手了。 对这个彪悍的老婆，许宵鹤是又爱又恨，她确实有本事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但脾气也是真的不讨人喜欢。 他喜欢这个夫人的能力，但也很不待见她的脾气。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他也不好对夫人太过恶劣了，只能压着脾气说：“太后只是说让我思过，没说让你思过。” 许夫人正在气头上，无暇细想他话中有话，正在这时外院进来一小厮，匆忙凑到许宵鹤耳朵边上说了点什么。 许宵鹤听完脸色立刻就变了，挥挥手让他出去，又瞅着夫人道：“所以你立即收拾收拾进宫去面见太后。” “想让我去太后面前替你求情？我不去，丢人还嫌不够呢。” 许宵鹤也不生气，反而还笑嘻嘻的：“细说起来这事儿要不是你发现我的时候嚷嚷起来，现在也不会闹得这么大，眼下就有个好机会让我翻身，你要是不把握，就陪着我一起闭这遥遥无期的门。” 就如同在朝堂上的时候甩锅给赖夫人把自己反客为主一样，他在自己夫人这里一样很善于甩锅。 横竖都是被人算计，就算许夫人这里不嚷嚷起来，背后之人一样有法子把这件事给闹大，许夫人不过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许夫人是个精明人，但她不能冲动就失了那股精明劲，成功被许宵鹤给绕进去，一时间无话可说。 他让夫人附耳过来，在夫人耳边也说了几句话，说完后许夫人眼前一亮：“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就她这大嘴巴的性子，说早了哪里还能守住秘密。 许夫人也顾不上责怪他了，忙收拾打扮换上朝服准备进宫去。 许府门外一个身影猴儿一样的窜走，不一会儿到了顾景行的书房，跪地禀报：“王爷，咱们的人没能要了赖世杰的命，被许宵鹤给截胡了，现在人已经押着赖世杰回京来。咱们要不要……” 说着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顾景行眯了眯眼，抬手往下一压：“不用，你们按兵不动，由着他去闹。” 那人口中称是，麻溜儿的起身离开。 他前脚走了，后脚叶婉清进来，显然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满脸都是担忧的神色：“王爷就这么放任许宵鹤把人拿到手？” 好容易整治的他闭门不出，下一步使使劲就可以让他下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拿到这么一张王牌，必定会用这个打翻身仗。 那之前的布局可就前功尽弃了。 “不，”顾景行胸有成竹的样子，摇头说：“这场棋局瞬息万变，真正的高手能预测到每一种变化并预先想好应对措施。我与许宵鹤，你觉得谁更厉害一些？” 当然是他更厉害，这个还用问么？ 叶婉清虽不知道他后面布了什么局，但知道他不会轻易吃亏也就是了。 “若是王爷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就尽管开口，我也想为王爷做点事。” “还没到那一步。”顾景行拍拍她的肩，让她放心。 转眼到了八月十五宫中大宴的日子。 宫里热闹的日子不多，除夕算一个，中秋次之，是个顶顶要紧的大日子，又是大宴群臣和家眷，宫里操办的十分隆重。 叶婉清顶着一头又繁琐又沉重的头饰，快要压断脖子了，坐在位置上等着开席。 一瞥之间却瞧见许宵鹤竟然也来了。 这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他能老老实实认命闭门思过，太后也不会就这么乖乖就范让自己失去一员大将，看来今夜必定会有事发生。 她环顾一周，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每张脸都在粉饰太平，隔着中央一条宽敞的过道，叶汉海夫妻俩带着叶佩云坐在对面。 有了嫡女的身份就是不一样，穿的鲜亮了许多，腰杆子也挺直了，举止都很符合规矩，只是透着僵硬。 可在心里的自卑可不会因为身份改变就轻易消失。 正巧这时候叶佩云也往这边看过来，与叶婉清的目光对上，她投过来一个挑衅的笑，叶婉清则落落大方的看回去。 一个眼神的交锋之下，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她不想在叶佩云身上浪费时间，收回视线时发现顾景行正看着她。 “紧张了？” 叶婉清想点头，奈何头上太重怕把东西给晃下来，只能说：“妾身怕他们对王爷不利。” 这样正式的场合，称呼上还是要注意起来。 “放心，他们占不到本王的便宜。” 如此的自信只怕是太后都不敢有，不然当初也不会想着把原主安插在他身边当眼线。 大宴热闹且无聊，宫里的菜色是色香味俱全，却有许多规矩束缚着，吃不痛快，歌舞又无聊。 但凡是有点心眼的都能感觉到这歌舞升平之下暗流汹涌，比起来眼下热闹的丝竹歌舞，他们更期待看到今晚会有什么变故发生。 一番歌舞过后，文武百官轮番为太后皇上献上祝词，也有献贺礼的，叶婉清和顾景行对望一眼，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李代桃僵被闹大 许宵鹤早就坐不住了，酒过三巡之后他端着杯站起身来：“臣许宵鹤，遥祝太后皇上圣体安康！” “许大人有心了，哀家与皇帝都高兴的很。” “臣不才，特为太后和皇上备了一份大礼，只等太后首肯，臣便立马呈上！” 太后当然首肯。 今日是特殊日子，她也不用垂帘，人人看得见太后满面喜悦之色。 许宵鹤击掌三声，只见外面两个侍卫押着蓬头垢面的赖世杰进来了。 他看起来挺狼狈，头发打结衣衫褴褛，丝毫没有当初意气风发的样子，众人皆惊，这算是什么贺礼？彼此之间交头接耳纷纷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太后很会做戏，大惊失色指着台下道：“今日中秋大好的日子，许大人你这是做什么？赖世杰此时不是应该在陕西查案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太后！”许宵鹤揖手行礼，“臣查出来此人可是个乱臣贼子，朝廷的祸害，是断然留不得的！”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议论纷纷，赖世杰这人一直老实本分，又是个痴情种子，从未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怎么去了一趟陕西回来就成了乱臣贼子朝廷祸害了？ 还是说他在陕西敢了什么被许宵鹤给拿住把柄了？ 哪知许宵鹤吐露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太后，皇上，可还记得当年余晏温余大学士被山匪灭门的惨案？” 大家自然都记得，到底是轰动一时的案子，议论之声四起。 叶婉清坐不住了，紧张的在桌子底下拉住顾景行衣袖，他却始终气定神闲。 她借着议论声小声问他：“王爷，这下咱们怎么办？” 顾景行微偏着头在她耳边悄声道：“不怕，有我在。” 一句有我在，莫名让叶婉清觉得安心，横竖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现在想要阻止他也来不及了，暂且就走一步看一步。 这个时候若是贸然冲出去怕是也只会自乱阵脚。 赖世杰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被两个侍卫押着跪在那，一言不发，许宵鹤道出那个足以震惊朝野的秘密：“五年来，他身边那位夫人并非余大学士的女儿余清韵，而是另有其人！” “怎么会这样！”太后反应极快，立即摆出震惊的神色来，“那这个冒名顶替的又是何许人也？” “是这个与这个贼子私定终身的戏子，私自逃离戏班子跟着他来了京城，甚至都未曾赎身。” 堂堂大学士的女儿被一个戏子给茂名顶替了三年，这事说出来实在是骇人听闻，小皇帝难得当众露出神色不淡定的时候，有些紧张的去看底下坐着的顾景行。 让许宵鹤闭门思过这招儿是顾景行给他出的，他并不知道这件事里头都有什么端倪，在他看来这是许宵鹤被顾景行算计了怀恨在心故意报复。 想要利用这个骇人听闻的事情替自己翻盘。 他现在很担心顾景行的处境，事出在赖世杰身上不假，谁不知道赖世杰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最后母后必定要连累到他。 太后很快冷静下来，“此时非同小可，许宵鹤，凭你一面之词也不能说明什么，你可有证据？” 他当然有证据，当下命人抬了一个人进来。 此人满脸横肉，一条刀疤从左额斜下来贯穿了左半张脸，看着本来就凶的面相更凶了。 之所以要抬着他进来，是因为他失去了双足不能走动，只能坐在椅子里被人抬着走。 这种人出现在皇家大宴上突兀的紧，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他不能行礼，一番不伦不类的请安过后，许宵鹤让他把实情都道出来。 “我原是个山匪，就是当年被这个人剿的那批人之一。余家的纵火灭门案就是我们做的，但是有人让我们做的。” “那人蒙着面还故意变了个声音，又许了不少好处给我们，老大就接了这笔买卖。但实在因为动静太大所以老大留了个心眼，让我去暗中查那人的身份以备不时之需，果真被我查到了。” 他说到这里赖世杰才终于有了些许的动容，苦笑了一下，似乎是在叹息天命如此。 当年他剿灭了整个山匪老巢，还把每个人都补了一刀，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 山匪继续道：“老大做好了打算，干完这一票之后好好去敲打敲打这个人，没想到当天晚上他就带人上山剿匪，一夜之间整个山寨的兄弟全军覆没。” “我是因为在后山巡逻才躲过一劫，这双腿就是逃命时跳下山崖跌断的。当年我和兄弟们灭了余家满门，坏事做尽，这五年短了双腿活的生不如死，也算是遭报应了。” 许宵鹤让那山匪辨认当年他查到的人是否在这里，那山匪盯着赖世杰看了半晌，点头指认了就是他。 赖世杰一言不发，算是默认了。 小皇帝心中焦急，找这样发展下去，死一个赖世杰不算什么，关键是顾景行不知道会被母后怎么个牵连法。 他试图挽救一下：“区区一个贼寇的话不足取信，当年邻居们都看到赖世杰带着新婚夫人逃出来了，且余小姐脸上还毁了容，这些年来不爱见人也是有的，不能因为这个就断定人就是被顶替的。” 叶婉清恍然，妙啊，余清韵的尸首也没有别人发现，缕丝反正也死了，如果咬死了没有人顶替，那也是死无对证啊！ 刚刚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可见是紧张糊涂了。 但许宵鹤既然敢走这一步，自然是作了万全的准备才来的，哪能就因为这么一句话就败下阵来。 他承认：“一个贼寇的话是不足取信，所以臣特意命人寻到了当年余小姐的奶娘。” 小皇帝反应极快：“大胆！不是说余家满门被灭门了吗？现在为何又出来个奶娘？贼寇留了个活口也就算了，余家也留了个活口，许宵鹤，你可知道欺君之罪的下场！” 太后在边上看着小皇帝发飙，面色渐渐冷厉。 果真儿大不由娘，他果真是动了想要夺权的心思了，先是在自己面前献计，又在中秋大宴上耍威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铁证如山 傀儡皇帝也是皇帝，君臣之礼不可废，他就算没亲政，那些大臣也会因为他是皇帝这个身份敬他三分。 许宵鹤道：“皇上息怒，容臣解释。这奶娘早在余小姐年幼时就已经离开余府回乡下了，因此灭门并未波及这位奶娘。” 小皇帝咬了咬牙，又闭上嘴了，这个理由无懈可击，且经得起查。 他遗憾的看了看顾景行，帮不上忙了。 顾景行依旧气定神闲，仿佛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一样。 奶娘上了大殿，少不得又是一番礼数规矩。 她跪在地上，许宵鹤道：“把你之前同本官说过的话原原本本的说给太后皇上听。” 奶娘磕了个头：“回太后皇上的话，民妇由许大人带着去看过赖夫人的尸首，很确定那不是余家小姐。”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许宵鹤，见他点头才继续往下说：“余家小姐右脚生了六个脚趾，可那位赖夫人的尸首双脚都只有五个脚趾，足可见身份不对。” 小皇帝刚要开口说可以砍掉多余的脚趾，可瞬间又想到根本没有必要砍掉，即便是砍掉了也能看出端倪来。 她一个奶母子看不出是不是砍过的，仵作却能，许宵鹤必然也想到这一层，找仵作验过了。 他说了也是没用，到了嘴边的话又只能咽回去。 倒是叶婉清狠狠皱眉，看样子许宵鹤是早就开始准备今天的计划了，找到当年的山匪，找到当年的奶娘，哪件事都不是一两日功夫能办成的。 从陕西到京城几百里远，单单是把赖世杰弄回来耗费的时日就不短。 上次算计他时他也隐忍不发，生生憋到今日，就是为了把这件事情闹大。 这边顾景行想尽法子把这件事按下去，他却费尽心思恨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 叶婉清怎么也想不通他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她在天津查这件事的时候做的十分低调，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事情已经被揭露，朝野震惊，许宵鹤见所有人都已经相信了这件事，才把赖世杰推出来：“赖世杰，你究竟为何要迫害余大学士一家？还有当初既然所有人都瞧见你把真正的余小姐带出来了，那后来又是如何变成别人的？” 赖世杰叹了口气，知道大势已去，把一切都交代了。 那晚他带着余清韵出来之后带着余清韵到了事先安排好的地方，缕丝就在那里等着。 他让缕丝换上了余清韵的衣服，又残忍杀害了余清韵，后来带着帷帽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就是缕丝了。 同样的故事，叶婉清从缕丝口中听了一遍，又从赖世杰口中听了一遍，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缕丝一门心思想着赖世杰要好好的，而赖世杰呢？一开始或许还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在付出什么，越到后来他心里就只剩下他的仕途了。 他见过大世面之后再回家看家里那个戏子，自然越发觉得看不上眼，从前感天动地的感情在花花世界的诱惑面前变得微不足道。 怪不得在曹家看赖世杰对缕丝的感觉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贞烈专一，他眼里已经没有爱意了。 之所以他始终不纳妾，少一个人在府里，就少一分缕丝的身份被发现的风险，同时还能维持他从一而终的好名声。 缕丝真的是个可怜人，顶替了别人的身份却没有顶替到别人的荣华富贵。 赖世杰比叶婉清想象中的还要冷血，在听说缕丝已经死了的消息的时候他甚至面无表情。 也许对他来说缕丝死了反而是解脱，于他，于缕丝两个人都是。 一场大戏唱到现在，也该到了唱高调的时候了。 太后出来发话，赖世杰罪大恶极，凌迟处死，余晏温一家遭受冤屈多年，如今平冤雪耻，全家加以追封以示安抚皇恩浩荡。 等赖世杰被拖出去之后许宵鹤才祭出最后的大旗来：“太后，臣还查到了一桩事，假夫人曾经那个戏班子，也已被人灭口了。” 太后哦的一声：“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想必是已经查出来背后主使是谁了？” 他竟然连这个都查出来了？叶婉清急了，想要站出去说点什么，哪怕把话岔开也好，却被顾景行眼疾手快给按住了。 她挣扎了一下，瞥见顾景行几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份上他还能这么淡定，叶婉清不知道他藏了什么后招，怕自己贸然出手打乱他的计划，只能强行忍下不安。 果然许宵鹤伸手指向顾景行，“便是王爷！” 顾景行直接承认了：“没错，是本王。” 他承认的这么痛快反倒让许宵鹤懵了一下，为了逼顾景行承认，他还特意准备了许多证据脏水往他身上泼，结果什么都没用上，他居然自己承认了？ 他打的什么算盘？ 许宵鹤心生警惕：“王爷，这可不是开玩笑啊！” “这么大的事，本王当然不会当着太后和皇上还有满朝文武的面开玩笑，就是本王派人干的。” 他这么不按套路出牌，许宵鹤反倒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才好了。 叶婉清真站起来把顾景行的嘴捂上，但最后她也只能捂住自己的额头。 见许宵鹤没了方向，太后已经不能袖手旁观了，亲自上阵：“王爷，亏哀家和皇帝这么信任你，你却为了掩护一个乱臣贼子就做出这等残忍之事来，真是让哀家和皇帝失望啊！” 小皇帝也是没想到这一出，干着急没法子。 顾景行只揖手行礼：“太后教训的是。” 太后心里也是毛毛的，他怎么这么老实？ “话虽如此，那戏班子到底也是被赖世杰给连累的，王爷此举也是迫不得已。王爷维护自己人也就罢了，只是王爷如此识人不明，今日维护了一个白眼狼，难免明日又会维护一个王世杰张世杰……” 她试探的说到这里，见顾景行依旧没什么反应，才继续往下说：“这阵子王爷身上欠安，身体要紧，王爷不如好生歇息休养，等身上好了再操心朝政，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摄政王交权 这就等于说是对付许宵鹤同样的手段也用在了顾景行身上，就差明白说让他也在家里闭门思过了。 太后做到这份上，野心就像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企图将摄政王拉下马好自己独自一人把持朝政。 说不定日后还会再次上演一场武后之乱。 众人都去看顾景行的反应，以他的性子，这件事绝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让人杀了一个戏班子灭口就为了给自己手底下人擦屁股这种事都能堂而皇之的承认，说明他必定还有后招能够将这件事给遮掩过去的。 没想到顾景行的反应超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既如此，那多谢太后体恤。” 这意思？ 所有人面面相觑，等于是认命了？ 还谢太后体恤，这一休养，就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了。 别说眼下他手上的新政就要第一个放下，一旦人回家去待着了，手上别的权利太后怎么会继续给他留着。 总有一天他就会被架空成一个空壳王爷，啥也不是。 叶婉清第一个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她一直觉得他肯定有办法绝地反击，他从来就不是个认命的人啊。 “王爷……”她喊了一声，才想要说什么立刻就被顾景行打断：“太后恩典，岂能不领受？” 叶婉清心里清楚他这是故意让她闭嘴，纵有再多的疑问也只能先憋着。 太后显然也是没想到他会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生怕他后面说出个但是来扭转局面，故意又说：“王爷休养这段时间，王爷手上的事情哀家会让朝臣们替王爷分担。” 明摆着想要分他的权，这下他总该有所反应了？ 顾景行确实有反应了，站起来微微一笑，揖手行礼：“太后思虑周祥，实在是臣的荣幸。” 这就没有继续试探的必要了，太后只能理解成他认输，却又打心底不愿意相信事情就这么容易，面上却不好继续再说什么。 小皇帝萎下来，坐在那脊梁骨都挺不直了。 摄政王才刚刚露出点帮他走上亲政路的苗头，就被母后给撸下去，往后他可怎么办？ 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彻底信任的，单凭自己身边培养的几个后宫内侍宫女，即便是信任了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他看着顾景行还在和身边的人把酒言欢，全然不像是一个刚刚被夺了权的人，反倒更像是卸了包袱一身轻松的样子。 难道上天注定他就只能做一个傀儡皇帝了不成？ 小皇帝心情的变化太后都看在眼里，举杯饮酒，趁机冷笑。 想翻出她的手掌心，哪有那么容易。 一场风波过后，又是天家欢宴，歌舞升平，顾景行与人喝了个烂醉，整个没心没肺的样子，最后还是被下人架上了马车送回的王府。 太后这次没有提前退席，一直看着顾景行被人架着离开大殿，目光渐渐露出迷惑。 马车到了王府，顾景行又是被下人架着下了马车，架着进了府门，叶婉清在边上跟着，一叠声吩咐身边的人轻点，省的给他颠吐了。 王府的门关上，隔绝开府内外两个世界，原本醉的走路都成问题的人忽然变得目光清明，一把推开身边两个架着他的人，拍拍弄皱的衣服，不屑于被人扶着。 叶婉清目瞪口呆：“您没醉呐？” 他哂然：“这种场合要是敢真的醉了，早就死八百回了。” “那您……”叶婉清忽然就悟了，“原来是做给太后看的？” 两人斗的水深火热，他这么老老实实的交权认命的行为太过于反常，所以故意喝成这个样子，好让太后觉得他其实不甘心，是在借酒浇愁。 他点头：“聪明。” 叶婉清被夸了也高兴不起来：“可太后心机深沉，就只是醉酒一场，她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相信王爷的。” 顾景行并不觉得这是个事儿：“她不信，那就想办法让她信。” 有什么办法能让太后相信这个已经不是重点了，叶婉清现在更加关心的问题是这次之后顾景行要怎么才能翻身。 他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太后将他看成是眼中钉，只要他没了反抗能力，太后有的是办法让他没命。 顾景行神秘一笑，挑起叶婉清下巴来：“担心我了？” 叶婉清心乱如麻：“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若是太后一直打压王府……” “一直？”他露出个冷厉的神情来，“那要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她能打压我，也是我给她机会打压，她能打压多久，也是我说了算。” 他一直如此霸道豪横，也确实有这样做的能力和资格，叶婉清有些萎靡，觉得自己很无能，垂下头去：“我什么都帮不上忙。” “怎么会，”他拍拍她的肩膀替她宽怀：“要不是你，我如今还要时常忍受毒发的痛苦。” 说到这儿他露齿一笑：“虽说今晚并没有真的喝醉，但喝多了也是真喝多了，去给我弄一碗解酒汤来，要你亲手煮的。” 叶婉清心里空落落的，她也就这点小事上能做点什么了。 就诚如他们所猜测的，太后确然不会真的相信顾景行就这么认命了。 摄政王啊，手里多大的权柄，新政耗费了他多少心血，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 她坐在南炕上倚着引枕，外头人通禀说二小姐到了，她点头让进来。 叶佩云进了门来跪下请安，比上回来的时候要大方了许多。 经历了一场宫中大宴，她觉得自己也算是见过一次世面的人了，原先的自卑之上多了点自信。 尽管她那点自以为是在别人眼里依旧不够看的。 太后叫起来，让她坐。 叶佩云过去坐了，见桌上摆着葡萄，水灵灵的甚是喜人，便夸了一句：“这葡萄是西边来的贡品？果真是个稀罕物，宫外都是不得见的，臣女托太后的福也能见一见这稀罕物呢。” 贡品葡萄是稀罕不假，还不至于在宫外连国公府这样的门第都见不着的稀罕法。 马屁拍的太过也一样惹人厌烦，她自己尚不觉得，一面说一面剥了一粒递给太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替我看着他 太后根本没搭理她，依旧靠着引枕看她的书。 叶佩云手里捏了个葡萄举在半空中尴尬无比，收回来也不是，继续举着也不是，一时间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 还是董嬷嬷适时的出来化解尴尬：“太后这是看二小姐喜欢吃，特意替二小姐备的呢，二小姐尝尝？” 叶佩云这才算是找着了台阶下，脸色极其难看的将葡萄放进自己嘴里，味同嚼蜡。 董嬷嬷又端起茶来送到太后面前去：“太后看书看的入迷，也该歇歇眼睛了。入秋天干气燥，太后喝杯茶润润喉。” 太后从书里拔出视线来：“看的太入迷，连客人来了都忘了，是哀家的不是。” 她合上书页把书放在一旁，接过茶来也不喝，只同叶佩云道：“这书倒是有意思，讲的都是名人典故，例如范蠡急流勇退，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韩信受胯下之辱……” 叶佩云小有才情，太后说的这些她都知道，一时间觉得自己找到了能接上太后话茬的机会，试图借机卖弄来掩饰刚刚的尴尬：“这些个先人的事迹虽有不同，却都有一样，懂得隐忍。可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她还以为自己说到了太后的心坎里去，实则太后借着低头喝茶的机会掩饰住了自己眼中的不耐烦，和蠢货说话就是这么费劲。 她索性挑明了说：“王爷爱才心切，为了一个赖世杰行差踏错，不得不隐退王府休养，与这些先贤何其相似。” 说起顾景行，叶佩云觉得太后瞧不上叶婉清，自然也会厌屋及乌对顾景行没有好心情，又加上中秋大宴上的种种，她不懂时政也看得出来这两个人处处针锋相对了。 因此此时理所当然的理解成了太后是想要听到贬低他的话，顺着她的意思说自然会讨得她的欢心。 “先古风流也不是谁都效仿的来的。王爷与他们还是不同，王爷自己是做错了事不得不如此，而非急流勇退让贤给后起之秀，细细想来，哪有资格与这些先贤们相比较呢！” 太后没接她的话茬，自说自话：“操心惯了的人是闲不下来的，王爷隐退王府不问政事，哀家却不能不关心他。于公他是我大秦的摄政王，于私他是哀家的小叔。奈何哀家困顿在宫中，又不能亲自去瞧瞧他在府里做什么。” 这话让叶佩云有点茫然了，她自以为猜准了太后的心思才说顾景行的不是，可为什么太后这话听着倒像是关心顾景行，而不是想听别人骂他？ 莫非刚刚说错话了？ 叶佩云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忙下地跪下：“臣女失言，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瞥了她一眼，扶额道：“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要请罪，咱们姑侄两个话家常罢了，别这么动辄行大礼，弄的哀家也不自在。” 这就是不打算怪罪的意思了，叶佩云心惊肉跳的说谢太后，董嬷嬷扶着她站起身来，她觑太后脸色，看不出喜怒。 “臣女愚钝，惹了太后不快，是臣女有罪。” 太后不想与她废话这些，重新让她坐下，话锋一转道：“你啊，眼瞅着年纪也到了，可行了及笄礼？” 叶佩云不知道太后为何忽然提起这个来，摇头道：“不曾。” “你那嫡母也是个不靠谱的，这么大的事儿不替你操心，十五的大姑娘了，连亲事都已经说下，却还不给你操办起来，究竟是要等到什么时候？” 原来是为了这个，她心中惊喜，及笄礼是姑娘家人生中的大事，当年叶婉清的及笄礼办的很是盛大，那时候她瞧着特别羡慕，可惜她只是个庶女，是没有资格把及笄礼办的像叶婉清一样场面宏大的。 不过现在可以了，叶佩云心里升起期待来。 一激动又给太后跪下了：“太后日理万机还要操心臣女的琐事，太后的恩典臣女铭感五内没齿难忘！” “起来，都是要做当家主母的人了，得有点气度在身上才行。” 叶佩云一听又愣了：“当家主母？”她迟疑了许久终究还是问了句：“太后的意思，还是让臣女嫁张太尉的二公子？” 她心眼子比不上她亲娘石姨娘来得灵活，尤其是紧张的时候看问题就只知道看表面，直肠子通到底，别人说一她就听见个一，而不会听见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太后烦她的蠢，但也喜欢她的蠢，这样的蠢货才能拿来给她办事，能被她牢牢地掌控在手里。 “王妃可不就是当家主母么？”说着看了她一眼，“只是要先做侧妃，且你这侧妃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若是王妃不想让你进门……” 叶佩云就怕这个，哪怕让她从侧妃做起，日后总有机会扶正成王妃，若是连王府都进不去，那什么都别想了。 “一切全凭太后做主，姐姐总不能违抗太后懿旨。” “你天真了，王府还有个太皇太妃，辈分尚且在哀家之上，那可是王爷的亲生母亲，哀家做主了王爷正妃的人选，总不好连侧妃也一并强行做主，届时满朝文武少不得对哀家对你口诛笔伐，你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么？” 自然是不愿意的，叶佩云为难了。 太后招招手让她过去，动作宛如在引逗一个小猫小狗：“来，哀家教你个法子，让王妃主动开口求王爷纳你为侧妃。” 叶佩云眼前一亮，喜不自禁的凑过去，太后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话，叶佩云听的连连点头。 中秋大宴过后就没什么值得热闹一场的事了，下一次热闹就是过年，然而国公府传出消息，要为二姑娘大办及笄礼。 消息传到王府，进了叶婉清的耳朵，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温雪晴少不得又要操心了。 她自己是办过及笄礼的人，知道姑娘版一场及笄礼前前后后多少琐碎要操持。 上一回温雪晴身子不好，但为着能让女儿及笄礼风风光光的，拖着病体从头到尾自己操心，事毕累得摊了三天没下来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王爷手撕绿茶 叶婉清至今想起来还觉得心疼，她同顾景行商议：“这次叶佩云的及笄礼，我想回去帮着一起操办一下。” 顾景行没什么意见：“岳母一个人操办确实劳心劳力，你去帮帮忙也是应该的。若是忙不过来，可把府里的管事嬷嬷一并带过去帮忙。” 这个就没什么必要了，叶婉清本也不是为了叶佩云脸上好看，她只是心疼温雪晴会累而已。 如今叶佩云又是嫡女，温雪晴为了不让外人说三道四也会给她事无巨细操办仔细，必然会比上一次更加麻烦许多。 事情准备起来，时间又紧，叶婉清每日一早去国公府，日落时分回王府，不过才三日功夫，一张脸明显小了一圈。 回了王府还要操心顾景行的身体，趁着他闲赋在家每日给他把脉，根据脉象调整药方里每一味药的用量。 对他的毒，以排为主，压制为辅，总归是药三分毒，免得到时候毒驱清了，顾景行自己身子也垮了。 顾景行看她劳心劳力心疼，知道她对温雪晴的孝心，也不好拦着她去帮忙，横竖自己眼下没事，索性天天跟着她一起往国公府跑。 她办事，他就在旁边陪着，或看书或写字，知道她算盘是短板，需要算账的时候就替她算账记账。 夫妻两个琴瑟和鸣，配合的很是默契，公事也能办出点闺房之乐的味道。 有了他来帮忙，叶婉清顿时轻松多了，那些焦头烂额的烂账也都理清了了，小夫妻两个基本上担起一切事务，温雪晴反倒成了个闲人。 只需要坐镇大后方，叶婉清拿捏不准的地方派个人过去问她一声，她负责拍板给出主意来，再交由底下人去办。 叶佩云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明知道叶婉清不是奔着她来的，却依旧觉得叶婉清不安好心。 这天两人正盘账，核对客人名单，叶佩云在外头探头探脑往里看，叶婉清早就察觉到她来了，却故意不理会。 顾景行本就高冷，叶婉清都不打算理会她妹妹，他就更加不会主动和小姨子搭话。 最后叶佩云自己憋不住了，迈过门槛进的门来往桌子前一站，叶婉清继续装瞎，逼的叶佩云只得主动行礼：“见过姐姐。” 叶婉清终于抬起头来，一副茫然的样子：“哦，妹妹来了？咱们姐妹之间不用这么拘礼，倒是王爷在这里，你怎么也得礼数周全一些？” 叶佩云并没有介意被叶婉清给堵了一句，乖乖福身给顾景行问安：“云儿给王爷请安。” 顾景行头也不抬，只嗯了一声算是应了，叶佩云站直身子：“王爷为了云儿的事日夜操劳，实在是辛苦。” “本王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本王的王妃。” 如此不留情面，叶佩云多少有点尴尬，但很快又继续道：“看王爷与姐姐如此恩爱，云儿也实在是羡慕的很呢。” 顾景行又不说话了，叶婉清有些烦她：“羡慕别人没用，等日后你嫁出去，让别人羡慕你和你的夫君，才是你的本事。” 若是换了从前被这么呛，叶佩云早就怼回去了，可今日没有，她只是微微脸红了一下，不胜娇羞：“姐姐说的是，等及笄礼过后云儿也要嫁人了，不怕姐姐知道，云儿心里很是期待呢。” 叶婉清头大如斗，期待个鬼，她至今没想出对策来让叶佩云如何才能不嫁给张家。 这时候就看出来平日里多出去家长里短的好处了，别看京城大户人家一抓一大把，一时间想要挑一个适合叶佩云的还真是不容易。 要么家世不合适，要么就是张家这种情况，太后党。 她索性不说话，继续低头对账，打算两个人都不理会她，让叶佩云觉得无聊自己滚蛋。 可叶佩云今儿脸皮格外厚，居然说了句：“云儿之所以说羡慕姐姐，其实也是盼着自己也能嫁一个王爷这般风姿绰约的人物。” 叶婉清一听这话真的火了，深宅大院的女人说的话都不是无的放矢，叶佩云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在明示她，她看上顾景行了。 没等她发作起来，顾景行却抢先抬起头：“你这个想法有些离谱，别说京城，放眼整个大秦也找不出第二个本王这般的人物来。” 一听这话，叶婉清原本一肚子的火气一下子就发作不出来了，甚至还想大笑三声。 相处久了，她差点忘了顾景行不要脸的程度自认第二，没有人敢抢第一。 再看叶佩云，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顾景行又道：“本王做事的时候不喜旁边有人打扰，会分心，届时请帖上的日子可能会写错，又或许请帖送去给不该来的人也未可知。” 叶佩云脸色更难看了，及笄礼若是出岔子，日后她就是京城的笑柄，连亲事都会被连累到。 拿她的及笄礼威胁她，让她趁早从眼前消失，这招真是狠毒。 她跺跺脚，红着脸跑了。 叶婉清对着顾景行竖起大拇指：“王爷，真可谓鉴女表达人啊！” 顾景行不知道达人这个说法，只以为叶婉清嘴瓢了把大人说的跑了音，虽说大人这个说法也解释不通，但他懒得理会这些细节了。 “只是嫌烦罢了。” 叶婉清叹气：“恐怕烦的日子在后头。” 她算是看出来了，叶佩云野心比她想象中的更大，还以为她只要能当个正妻就满足了呢，结果主意打到了顾景行头上。 要知道王府的侧妃比一般高门家里的正妻地位都要高许多，哪怕侧妃在王府也只是个妾。 顾景行心里明镜似的，“你且放心，本王也不是什么货色都能入眼的人。” 叶婉清对他倒是放心，毕竟放着林柔在府里好几年了都没碰过人家，可她对叶佩云不放心。 “只怕她纠缠你。”她声音像蚊子哼哼似的。 顾景行却露出笑意来，看着她时眼中多了几分欢喜：“你这是醋了？” 叶婉清噘着嘴，很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醋了，“我这妹妹一向饥不择食，原先立志要做正妻不做妾的人，就怕她为了追求地位忘了初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与姐夫同床共枕 他笑了笑，捧着她的脸蛋在她额头亲了亲，别说他并不打算纳侧妃，即便是有一天到了不得已非要纳一个的时候，也绝不会是她不喜欢的人。 叶婉清察觉到叶佩云的心思后心里就装了心事，再继续处理手里的琐事就开始觉得恶心起来。 一个觊觎自己丈夫的女人，她还要替她操心这些事，真是感天动地啊。 用过午膳后，两人在房间里小憩，外头小丫鬟过来喊叶婉清，说是二小姐及笄礼的袍子出了点问题，想让她过去瞧瞧。 叶婉清头大如斗：“都这个时候了要出什么问题，底下人是怎么办事的？什么都要我操心，一个个不长眼还是不长脑子！”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还是过去了。 这种事顾景行跟过去也没用，继续独自留在房里小憩。 这原本是叶婉清出嫁之前住过的房间，一直保留着原样，不然以顾景行这个讲究的德行，若不是叶婉清的屋子，他宁可跑回王府去睡午觉也不会来这里歇着。 原主也是个讲究人，床铺的绵软如云，顾景行难得觉得舒服，躺下来闭目养神。 过了没多会儿门响了一声，他只当是叶婉清回来了，毕竟她的房间也不会有别人进来，也就没理会，自己挪了挪身子给她腾出地方来躺着。 还顺便伸出一条胳膊来好给她当枕头。 这是两人之间一贯以来的习惯。 身穿软缎的女子动作轻柔的坐在床上，看看他伸出来的胳膊，轻轻闭着的双眼，轻轻躺下把脑袋搁在了他胳膊上。 他翻了个身顺势将她搂进怀里抱着，懒洋洋的问了句：“这么快就处理完了？” 怀里的人儿没吱声，只点了点头。 他能感觉到胳膊上的动静，也没多问，将她搂的紧了些，继续睡。 但很快，顾景行就察觉到不对劲了，朝夕相处的人气味感觉总是有莫名的熟悉感，如今怀里这具身躯却让他觉得陌生。 他猛一睁眼…… 同时门被人推开，叶婉清站在门口，顾景行一瞬间被动静吸引了目光，看到门口的叶婉清时又立即往怀里看了一眼。 被他搂着的女子分明是叶佩云！ “找死！”他乍然抽回手坐起身来，若不是看在叶佩云好歹也是叶婉清妹妹的份上，他真的会一脚把人踢下床，可他忍住了，只沉声怒道：“滚！” 叶佩云连滚带爬的下了地，可怜巴巴的跪在地上。 叶婉清看着眼前一幕呆了，怪不得她才赶去库房，又被告知是底下人弄错了，什么问题都没有。 刚刚还觉得白跑一趟而已，如今看到眼前这一幕才知道刚刚那一趟就是被故意安排的，就是为了让她离开一会儿，叶佩云好趁虚而入。 同时掐准了她一定会回来的很快，又能刚好看到叶佩云和顾景行在一起。 叶婉清一时间咬牙切齿，口吐芬芳：“贱人！” 顾景行刚要说话，叶佩云就已经膝行爬到叶婉清脚边去，痛哭流涕的求饶：“姐姐，云儿知道错了，云儿不该觊觎王爷风姿，这才一时间鬼迷心窍做错了事，若不是姐姐及时出现，云儿还不知道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万一真的有点什么那才是没法收场了……” 顾景行怒道，“住口！真的有点什么，你是在侮辱本王？” 叶婉清心里清楚，她就是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挑拨离间，让她对顾景行生出疑心来。 老话说得好，哪有不偷腥的男人。 可惜啊她算错了账，顾景行眼光高的离谱，他就是去偷林柔那样的也不会偷到她叶佩云头上。 这一点叶婉清是相信顾景行的，她挑拨没用。 叶佩云抱着她的腿让她觉得生理不适，用力想要抽身出来，哪知道叶佩云搂的死死的，不让她有机会脱身。 她只能说：“起开，我不想看见你，离我远点！” 叶佩云哭的更凶了：“姐姐若是不原谅我，我就跪死在姐姐面前不起来！” “你想跪就跪着，反正不是我让你跪的，你死了我反而还省心了。”叶婉清不按套路出牌，拿这一招威胁她没用的。 叶佩云果然懵了一下，但很快又开始接着哭：“云儿承认自己生了嫁与王爷做侧妃的心思，甚至想着生米煮成熟饭……幸好姐姐出现的及时，云儿只是，只是……” 叶婉清翻了个白眼，装，接着装。 “原本云儿就倾心于王爷，此番虽不算与王爷有了肌肤之亲，可这样的亲近，云儿也自觉已经是王爷的人了……心里想着只要能跟在王爷身边，不拘什么身份也是满足的。” 顾景行已经起身下床，抚平自己的衣服漫不经心道：“本王不养狗。” 叶婉清一面气的晕厥一面又有点憋不住笑，这人嘴巴太毒了，撕白莲撕绿茶一点都不留情面。 又好笑又特别爽。 叶佩云三番五次的被顾景行打脸，到这一步已经尴尬的不行了，却依旧死皮赖脸的搂着叶婉清的腿，继续哭。 “可云儿知道姐姐不喜欢我，即便是王爷将云儿留下了日后姐姐也会日日看着我心里堵，为了姐姐着想，云儿愿意让步。” 她说的可怜，叶婉清听的也更恶心了，让步？谁用她让步，本来就是她自己得寸进尺，现在把自己装的这么可怜还说要让步，还能不能更绿茶了。 顾景行看叶婉清一直试图挣扎出来自己的腿但是未果，上前道：“本王不打女人，不代表别人不打。来人！” 叶佩云一听立刻怂了，忙不迭放手还膝行退了两步与叶婉清拉开距离，冲着顾景行磕头哀求：“云儿知错了，求王爷不要喊人来！” 开什么玩笑，这要是真的喊人来了看见这一幕，她的名声可就真的没救了。 这出戏，只能演给叶婉清一个人看。 顾景行冷哼一声，站在叶婉清身前将她护住，指着门口道：“滚。” 叶佩云并没立刻滚出去，而是眼巴巴的往顾景行身后看，叶婉清避开她的目光，又往他身后躲了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非张二公子不嫁 叶佩云声泪俱下，说的那叫一个动容：“为了让姐姐放心，相信云儿以后绝不会再觊觎王爷，所以云儿自会去回禀了父母，说愿意嫁与张家二公子，成亲后相夫教子闭门不出，如此一来姐姐总能对云儿放心了？” 还玩上道绑了，说得好像她嫁人是自己逼得一样，还为了让她放心，说的比唱的好听。 放心是不可能放心的，真让她嫁了张二以后还不是操不完的心？ 可叶婉清又不好明着说不愿意让她嫁，越是明着说她肯定越是和自己对着干，她拐弯抹角的提点她：“你与张二素未谋面，他又只是个庶子，你好端端国公府嫡女，又是太后侄女，这样的身份何必委屈了自己去嫁给一个庶出？” 叶婉清也是自己气昏头了，两人眼下这剑拔弩张的架势，她做出一副为叶佩云考量的姿态来，纵然叶佩云有些蠢，也听得出来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了。 太后说得对，她果然不喜欢她嫁张家。 于是叶佩云更加卖力的表现自己：“没关系的，自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云儿相信父母挑女婿的眼光，只要姐姐放心就够了，云儿会同父母说，此生非张二公子不嫁！” 说完她不等叶婉清再有反应，爬起来夺门而出，听顾景行的话滚了。 气的叶婉清跺脚。 “她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的！”她指着门外的方向大喘粗气，又不好追出去，动静闹大的话整个国公府都会知道今天这里发生了什么。 正是筹备及笄礼的关头，府里有点流言不打紧，只是流言会持续一段时间，届时宾客满座，流言尚不能平息，毁的是国公府的名声。 叶婉清不能冒这个险。 “好了，同这种人生什么气。横竖我不理会她就是了。”顾景行说到这里脸色也不好看：“今日是我大意了，竟没察觉让她占了便宜。” 叶婉清已经不想计较这个了，比起来她非要嫁张二，这些都是小事。 “王爷，她要嫁张二呐，您听见没有？” “她不会的。”顾景行说，言语间十分笃定。 叶婉清皱眉：“王爷怎么会如此肯定？” 他问道：“你以为一个蠢货为什么会忽然变聪明？” 叶婉清这时候哪有心情和他打哑谜：“您就别开玩笑了，她这也叫聪明？” 这种献身抢人的招数是段位最低的，各路宫斗宅斗大佬玩剩下的，风险大代价大收益低，遇上顾景行这种死认账的等于白搭，她也就这点能耐了。 顾景行依旧很冷静，提醒她：“前不久她进宫见过太后，回来就提出办及笄礼，你以为呢？” 叶婉清心烦意乱的挥手：“她见太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之前……等会，您的意思是要办及笄礼这事儿是太后提出来的？” 冲动的情绪果然不适合思考，平时叶婉清也不至于想问题这么片面，顾景行看她实在静不下心来也不再继续兜圈子。 直截了当说：“不止，办了及笄礼才能嫁人，甚至于今天这出戏也是太后教她的。明知道你不会愿意让她进王府，但你更加不愿意让她进张家，相比之下你只能接受她进王府。” 叶婉清越是听着他说，越是一颗心往下沉，最后眉毛拧的能夹死蚊子。 就是这么现实。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如果这两个选择一定要选一个，她真的会宁可让叶佩云进王府当侧妃。 太后把她的心思拿捏的死死的。 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两条路都不会有好结果，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把她嫁出去才能让太后死心。” 顾景行却摇头：“不可能的。” 叶婉清萎了。 确实不可能的，且不说太后内定了亲事的人谁敢娶，就是有人敢接盘，也难保叶佩云和太后不会在成亲之前闹出什么成不了亲的幺蛾子来。 她盯得住一个叶佩云，也盯不住太后啊。 顾景行放松了脸色，揽她入怀：“放松些，该来的躲不过，你只需要知道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这就够了。” 叶婉清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点头罢了。 这场筹备的一波三折的及笄礼终于在九月初办了。 国公府地位不低，家中嫡女，哪怕只是个名义上的嫡女办及笄礼时也一样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赞者和正宾都是太后定的人，身份地位极高，荣耀非常，叶佩云三加三拜的衣服都漂亮华丽，整场及笄礼下来她挣足了面子。 她脸上洋溢着叶婉清从未见过的光，身上也散发着叶婉清从未见她有过的自信。 也对，身为一个庶女，又是小娘养的，有生以来就被她的光环压制，就被身份不停的磨平棱角，被人遗忘的活到现在，终于有了自己成为主角的一天，可不扬眉吐气么？ 叶婉清看着这繁华浮世的场面，心思游离天外。 来这个世界的这些日子，她渐渐都要忘了自己上辈子的过往了。 不同身份看同一件事，所思所想也是不同的，从前她不喜社交，多半是觉得没什么用，如今她依旧不喜社交，是因为看到了更多的勾心斗角。 这里在座的每一个人彼此之间都盘根错节，交织成一张复杂庞大的关系网，随便挑出两个人来绕个几层都能扯上关系。 每说一句话都要三思后出口，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无意间提到的某件事某个人会不会和你眼前的人有关系，被有心人加以利用。 即便是你觉得差了十万八千里不着边的两个人两件事，亦会如此。 顾景行看她不开心，知道她一向不耐烦这种场合，看看上头正礼已经结束了，宾客吃喝还要好久才结束，他道：“若是累了，咱们就提前退席。” 他是好意，叶婉清感激他替自己考虑，可她不能这么做。 如今两个人都在风口浪尖上，指不定哪个不经意间的行为就会被人无限放大成为把柄。 万事都要小心才行，更别提这种场合提前退席的事了，传出去被人说王爷和敬国公不和还是轻的，再闹出什么别的流言来只会更加麻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侧妃进门 及笄礼过后，太后就召了她进宫，当面说起叶佩云的婚事来。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太后还是在演戏：“长姐如母，听说二姑娘的及笄礼是你全程操办的？” 叶婉清低头称是。 太后叹了口气：“想当初你还是个小不点，你母亲带你进宫见哀家，哀家抱着你坐在腿上，这么小小的一只，”她比划了个手势，“如今已经长到替别的姑娘操办及笄礼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再见太后，叶婉清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了，她也看得出来太后的心境也和从前截然不同了。 连假客气都懒得装一装，彼此之间剩下的就只有互相算计利用。 她浅浅一笑，并未说什么。 太后也不在意，自己接上话往下说：“姑娘过了及笄礼就是大姑娘了，亲事也要操办起来。按说这事儿该是你母亲出面，只是……” 她摇头：“说句你不爱听的，你母亲名为嫡母，实则与二姑娘半点关系也无，不像你我，至少还有血亲的情分，于情于理总能更上心一些。” 连这种话都说挑明了出来，叶婉清也不指望太后能把自己当自家人了，她要演戏，那自己配合就是。 “太后说的是。” “关于二姑娘的婚事，我倒是相看了一家觉得甚好，张太尉家的二公子，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 叶婉清没那许多闲工夫陪她演戏，直接起身下地跪下了：“实在不是臣妇要驳太后面子，方才太后说咱们与云儿至少还有血亲的情分在里头，臣妇斗胆，想仗着这点血亲的情分说句话，还请太后准许。” 她要说什么太后已经猜到了，比她预想中来得要快，少了许多不必要的口舌，这点让她很满意。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可惜她不好拿捏。 “一家人，什么准不准的，你只管说就是。” 叶婉清道：“云儿有心上人了，却并不是张公子，而是王爷。” 太后故作惊讶：“什么？王爷？哀家怎么竟半点不知道？” 你当然半点不知道，你知道的不止半点，是全点。 “云儿的眼光倒是好，可王爷已经娶了你，云儿纵然进了王府，了不起也只能是个侧妃。她生母已然是个妾，难道她也要去给人做妾？不成不成，还是张太尉的儿子更好一些。” 叶婉清听她瞎哔哔听的耳朵起茧子了，脸都不要了，以头抢地咚的一声磕头下去：“求太后成全妹妹！” 大概太后也看出来她的不耐烦，再纠缠下去也没意思，于是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同意了。 这是她想要的结果，把叶佩云安插进王府去，一方面伺机把叶婉清拉下马，如今又有了另一个作用，监视顾景行。 以太后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就这么不哼不哈的没下文了，光明正大的安一双眼睛在他身边，自己也会掌握他的动向。 太后这边有多满意，叶婉清就有多失意。 在当场发现叶佩云爬上顾景行的床之后，她逼着自己冷静了好几天，回想着点点滴滴，明白了太后想要什么。 她想要叶佩云做她的眼睛，替她看着顾景行，既如此，与其等着太后出手，不如顺水推舟，还能抢占那点微不足道的主动。 不然以叶佩云的头脑，怎么可能在顾景行失势之后还巴巴的往他身上贴。 她应该有多远躲多远才对，她的真性情应该是谁红跟谁玩。 叶婉清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要往丈夫身边送女人，送的还是自己讨厌的人。 再一个，叶佩云去了张家她就对叶佩云鞭长莫及了，她作妖也控制不住，倒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再怎么闹腾也能在王府地盘上给她压死了。 她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在一个没有闺蜜能让她吐槽心事的世界里，叶婉清早就学会了自己调节自己的心情，在糟糕的情况里找出那么一点点值得庆幸的地方。 让事情看起来不那么糟糕，让自己不那么难过。 太后心急难耐，叶佩云进王府的事准备的比她的及笄礼更加仓促。 九月初才结束的及笄礼，初五侧妃就进了王府。 速度之快让所有人咋舌，震惊之余又觉得应该如此，这就是太后在中秋大宴之后浮出水面的动作，本来就应该出现的东西，区别在于用什么方式出现罢了。 国公府连嫁妆都来不及给叶佩云准备，叶汉海简单粗暴的给她带了百两黄金万两银票做嫁妆，一顶八抬的红色小轿抬着人从王府侧门进了门。 整个过程冷冷清清。 外头人都说王妃善妒，不乐意见到王府有侧妃，从侧妃进门开始就故意下侧妃面子，才把事情弄的这么冷清。 外头说什么叶婉清并不在意，叶佩云进门第二天她就躲去了国公府，想一个人静一静，没想到温雪晴在得知叶佩云怎么进的王府之后也不理解她的做法。 她罕见的对叶婉清发脾气了：“这事儿就是王爷提出来也不能是你自己提出来，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叶婉清浑身有气无力的样子：“早晚都是这样的结果，谁提不都一样么？” 温雪晴气坏了：“你不去提至少还能拖一拖，可现在呢？连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你看看你自己现在，不也气的跑回娘家来躲清静了么？” “娘……您知道我是躲清静来的，所以能不能让我清净清净？” 温雪晴直瞪眼，叶婉清又道：“即便是能拖一拖然后呢？咱们找个人把她嫁出去？太后铁了心要让她去盯着王爷，哪家不要命了能把她娶进门？” 一番话说的温雪晴叹气，盯着她看了半晌，最终还是心软了，招手让她过来，躺下去枕着自己膝头，一下下抚摸她柔软的秀发。 “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我是心疼你罢了，躲不过的侧妃进门，还要装大度自己去提出来。明明这个局面并不是你造成的，却还是要被外头的人说三道四。” 叶婉清在她腿上蹭了蹭：“可我还有娘在啊，外头人说什么无所谓，娘疼我就行了。”孺慕之情弄的温雪晴直叹气，连声说你这孩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妃给侧妃使绊子 叶婉清躲清静也没能躲多久，最终还是因为不放心回到了王府去。 一个叶佩云不足为惧，背后有太后帮忙支招的叶佩云就要让她小心了。 脾气该撒了就撒，撒完了就要回归冷静，她不光是顾景行的妻子，还是摄政王妃。 府里多了个侧妃，按规矩是要给正妃敬茶的。 第二日就是敬茶的日子，她不在，如今她回来了，这敬茶的营生就得补上。 她打发了人去雪云轩找叶佩云，结果小丫鬟一个人回来了，说：“侧妃说敬茶本是规矩，可该敬茶的时候王妃不在，自先坏了规矩，上梁不正下梁歪，她也不必守规矩。” 叶婉清深吸一口气：“她的意思是不打算敬茶了？” 小丫鬟有些心慌的点点头。 “行，好，”叶婉清点点头，“传令下去，王府里没有侧妃，让底下人见了她称呼其二小姐。要么二姑娘也行。” 不想守规矩？那就让她尝尝不守规矩的后果。 她本就不是过正礼进来的，礼数上自先亏了一筹，这种情况下要是正妃再不承认，这个侧妃的名号形同虚设。 就如同普通人家的妾要给主母敬过茶才算是正式入了家门被认可的，叶婉清只要不承认，王府的人也可以不认这个侧妃。 她想混下去，最终还是得老老实实的过来敬茶。 没有人将这个决定告诉叶佩云，叶婉清的命令倒是传遍了整个王府。 这些人惯会看人眼色行事的，叶婉清这阵子在王府立威立的足够，她的命令传下去，底下人无一不从。 很快，除了叶佩云身边从国公府带过来的陪嫁丫鬟芷禾还称呼她王妃之外，别人见了她不是二姑娘就是二小姐。 起初叶佩云还掌了第一个这么叫的丫鬟的嘴，可那丫鬟口中叫屈，说是王妃让这么叫的，他们下人奉命办事而已，她又凭什么罚他们。 叶佩云还不服气，好歹也是王爷亲迎进来的侧妃，谁敢不认账？ 虽说这个所谓的亲迎，顶多就是顾景行站在雪云轩门口等她过来而已。 事实证明她不服没用，府里的下人口径一致，都说她尚未给王妃敬茶，还不能算是正经的侧妃，按规矩是不能这么叫的。 叶佩云火大，好一个叶婉清，自己不守规矩，还要跟她讲规矩，仗着王爷不管，就以为这个府里没有人能治得住她了是？ 可不要忘了王爷头顶上还有一个太皇太妃呢。 再厉害的媳妇也得忍让婆婆三分，她就不信了，请太皇太妃出马，还压不住叶婉清这个王妃。 她并不觉得这个法子有什么问题，真的就往慈寿堂去了。 燕舞听底下人说了跑来找叶婉清报信，问她：“那位可是去找太皇太妃了，咱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叶婉清并不觉得意外：“王爷那边怎么说？” “她并没有去跟王爷说什么，直接就去了慈寿堂。” 叶婉清一时间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要说她聪明，她也是真聪明，知道找顾景行告状没用。 要说她蠢，她也是真蠢，知道顾景行不会管这件事，为什么会自信的觉得林拂影会管这件事？ 她示意燕舞：“库房里还有一对玉如意，你去翻出来给太皇太妃送去。” 燕舞不是很明白：“咱们这个时候给太皇太妃送礼，是为了笼络太皇太妃的心么？” 叶婉清还真不是这个意思，笑道：“太皇太妃什么人，哪是一对玉如意就能笼络住的。你若是没有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还怎么去看戏？” 燕舞恍然大悟，喜滋滋去了。 叶佩云到了慈寿堂，林拂影正在里头礼佛呢，听秀萍说她来了，眼睛都懒得睁开：“她？她来做什么。” 秀萍将外头听说的事说了一遍，林拂影捻着佛珠继续闭着眼睛，随口道：“不愧是姐妹两个，一个比一个没规矩。这王府快要成了菜市口了，闹腾的不像话。” 又念了两句心经，自觉静不下心来，索性睁开眼睛不念了：“让她进来。” 日后早晚要见的人，不如早点解决了早点利索。 叶佩云被请进去的时候，燕舞正好带着玉如意过来了，院子里的人见是清虹苑的人，正要进去通传，却被燕舞给拦住了。 “这位姐姐且慢，我看二小姐刚刚进去了，想必是和太皇太妃有事要说，我这时候进去打扰似乎不太好，还是等待会儿二小姐出来再说。” 说罢往门口一站等着，院子里的人也不管她，没一会儿就听见屋里传来说话声。 这时节依旧有些闷热，正屋的门没关，只垂了竹帘挡蚊虫，正屋里人说话的声音在门口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叶佩云跪下行大礼给林拂影请安，林拂影也不急着让她起来，只淡淡道：“叶侧妃的安，哀家可受不起。” 这一句话，叶佩云就觉得势头不妙了，好歹也是她进门后头一回来见面，林拂影这是一点不客气啊。 不过她也没太担心这个，多半是因为叶婉清的缘故，林拂影讨厌叶婉清也不是什么秘密，她是叶婉清的妹妹，林拂影厌屋及乌也是有的。 她道：“太皇太妃说笑了，妾身卑微之身能有生之年得见太皇太妃一面实在是妾身的荣幸。” “哀家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婆子了，看一眼又能有什么好荣幸的？仔细看了折寿。” 这不留余地嘲讽的话让叶佩云没法接了，她可以自黑，她却不能黑她。 当下跪在这里进退维谷，陷入两难境地。 林拂影看她窘迫的样子就知道太后为什么要把她安插进来了。 是个蠢货，容易控制。 比起来她姐姐那个作天作地的，林拂影这种在宫里斗了一辈子的在她身上找不到半点成就感。 甚至觉得多说两句深奥的话都是欺负了她去。 这种人放在府里谅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顶多就是修远身边多了一双眼睛。 不过这点小麻烦，他自己也能料理清楚，不需要她这个当娘的操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到底是谁不守规矩 林拂影懒得继续为难她，叫起了。 叶佩云总算是松了口气，看来婆婆的通病就是喜欢为难媳妇，她只是个侧妃也一样要被她刁难。 旁边侍女引着叶佩云坐了，叶佩云屁股一半挨着椅子，拿出为了进宫学来的规矩，坐的笔直，心里想着不能让林拂影小瞧了去。 殊不知硬装出来的仪态和长久培养中养成的浑然天成是天壤之别的感觉。 林拂影出身高贵，又是宫里出来的，瞧她那样子只觉得蹩脚可笑，但也不说破，等着她自己开口说明今日的来意。 叶佩云道：“太皇太妃，妾身初来乍到，有问题想请教太皇太妃。” 她等着林拂影说一句讲，她好往下接话，结果林拂影端起茶来喝了两口，屁都没放一个。 她脸上发烫，飞快扫了一眼屋里伺候的下人，见没人注意她，才压着尴尬继续往下说：“按规矩，侧妃进门第二日是要给正妃敬茶的。昨日王妃回了娘家，妾身左等右等没等到王妃回来，因此也没敬成这个茶。就因为这个，今日王妃命府里人不认妾身这个侧妃了。” 林拂影终于抬了抬眉毛：“哦？” 叶佩云见有戏，更来劲了：“妾身自己被人怎么看待倒是不放在心上，可王妃这样做分明是打了王爷的脸。若是传出去，日后王爷又颜面何存？此事还请太皇太妃做主。” 林拂影冷笑：“此事王妃并没有做错，哀家要如何为你做主？” 叶佩云目瞪口呆看着她：“可……太皇太妃，侧妃敬茶的日子王妃玩消失，难道这不是王妃不守规矩在先吗？为何太皇太妃说王妃没有做错？” “哀家看不守规矩的是你！”林拂影忽地太高了声调，给叶佩云吓得一个激灵，“哀家还没死呢，你进门不先来给哀家请安，她一个王妃如何敢先受你敬茶？自然只能想法子躲开。若不是她想出这么个法子来，你只怕是今日也不会想起来到哀家这来的？” 叶佩云死活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林拂影怎么可能维护叶婉清？ 这不可能！ “太皇太妃可能有所不知，王妃是妾身的亲姐姐，妾身是清楚的，从前王妃在娘家被惯坏了，一向就爱我行我素。为了王爷的颜面，太皇太妃应当好生申饬她一番，让她明白王府的规矩。” 燕舞在外面听的心理上火，胡咧咧什么呢在这，亏她娘生了一副好脑子，怎么到了她这里一点石姨娘的本事没学到。 蠢的让人看不下去。 她捧着装了玉如意的盒子，打帘子进门，行礼过后便捧着盒子奉上，编了一套好听的说辞作为送如意的由头。 秀萍过去把如意接过来，打开盒子给林拂影看了一眼。 林拂影瞧那玉的水头不错，是个好东西，点点头收下了：“你家王妃有心了。” 又去瞧叶佩云脸色，见叶佩云一张脸果然涨成了猪肝色。 她才意识到，自己进门后第一次见婆婆，居然什么都没带，空着手就来了。 偏燕舞这个时候进来送礼，这不是明摆着让她面子上过不去么？ 燕舞好像这才看见叶佩云也在的样子，哟了一声：“二小姐也在，这么巧啊？” 一声二小姐，喊的叶佩云脸色由红到绿，恨不能撕了燕舞的嘴。 燕舞却嘻嘻一笑，故意问道：“二小姐来给太皇太妃请安？怎么不等王妃一起过来，这可不合规矩呢。二小姐这是没把王妃放在眼里呢还是没把太皇太妃放在眼里？” 原本看着她二人打嘴仗，林拂影还乐得看戏，燕舞说了最后一句，她脸色也微微一变。 叶佩云受不得激，怒道：“你一个奴才，也敢在主子面前口出狂言，可见姐姐平日里没好好调教你。也对，姐姐自己本身就是个没规矩的，又怎么可能调教好身边的下人。” 燕舞平日里叽叽喳喳，可关键时刻她知道轻重，这种时候并不和叶佩云正面争论，而是借势：“二小姐，这里是王府不是国公府，我们王妃可是太皇太妃亲自教导过的，您说王妃是个没规矩的，是几个意思呢？” “你！” “够了！”林拂影听不下去了，怒拍桌让两人住口。 燕舞识时务，忙跪下去连着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奴婢一时失言，请太皇太妃恕罪！奴婢自愿领罚，这就告退了，不在太皇太妃面前碍眼。” 说完跪着倒退了两步才起来转身出去了。 根本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 留下叶佩云和林拂影两个人四目相对，情绪都不怎么好，林拂影看叶佩云还想要再说什么，压根没了继续往下听的耐性，挥挥手道：“哀家乏了。” 叶佩云无奈，只得告退。 她走后，林拂影扶额无奈的摇头：“太后当王府是个什么地方，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里丢。” 秀萍贴心上前替林拂影揉头，一面道：“凭她太后再怎么往咱们这里塞人，也抵不过太皇太妃棋高一着，让太后的两个棋子鹬蚌相争，咱们好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 原本林拂影还真是这样的心思，可如今看来事情只怕是不会照着预想中的方向发展了。 就叶佩云那个蠢货，拿什么和叶婉清争，那一身端的蹩脚的臭架子么？ 她叹气：“修远自己心里必然有数，既然任由侧妃进门，那一定是有法子应付她，咱们且看着就是了。等修远需要哀家出手时哀家再出手也不迟。” 叶佩云在林拂影这里没讨到便宜，还吃了个大亏，终于憋不住跑去找顾景行诉苦了。 她进门那日顾景行留在雪云轩用了晚膳，说是高兴，喝了个烂醉，睡的人事不知。 由于她见过顾景行在中秋大宴上喝醉过，对他的酒量心中有数，因此他喝成那个样子没能与她一起见周公，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横竖人已经进来了，来日方长，也不差这一两天功夫。 昨夜顾景行又喝酒了，这会儿还没起呢。 玄月阁一向不许闲人进，叶佩云找过来的时候被福忠给拦在了外面，她大怒：“怎么，连你也不认我这个侧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侧妃敬茶 她进门那日，福忠可是全程跟着顾景行在雪云轩伺候的，顾景行对她什么态度他应该最清楚不过。 福忠低头：“不敢，王爷的居处一向就是如此规矩，连王妃来了也得王爷松口才能进。” 不过是个居所，何至于这么严防死守的，叶佩云恼火之余起了心思，怕是这玄月阁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倒是个意外收获，她原以为顾景行就算有什么秘密也得在他书房里，原来在这么？ 那她更要想法子进去了。 “王妃是王妃我是我，王爷不许王妃进去可未必不许我进去，惹恼了我，仔细我让王爷发落你！” 福忠不卑不亢的样子：“侧妃还是不要坏了王爷的规矩才好。” “冥顽不灵！” 叶佩云打算硬闯，福忠横跨一步拦住她，叶佩云瞪眼：“你好大的胆子，让开！” 这时里头传来顾景行懒洋洋的声音：“福忠，让她进来！” 福忠这才让到一边，叶佩云冷哼一声：“早知如此何必惹出这许多麻烦来。” 顾景行宿醉头疼，此时穿着寝衣躺在床上尚未起身，叶佩云进的门来就在他床前福身请安，顾景行四仰八叉的摊着叫起来。 他这幅样子和平日里叶佩云见到的那个清贵高冷的人截然不同，对她来说，这时候这模样的顾景行更容易亲近些。 她故作妖娆上前去坐在他床边，撒娇的喊了声：“王爷……” 顾景行捏着太阳穴，“一大早的，何事吵闹啊？” “王爷，妾身可委屈死了，王爷要为妾身做主啊！” 顾景行睁开眼，没睡醒的眸子带着朦胧：“你不说是什么事，本王如何替你做主？” 叶佩云趁机高叶婉清的状，说的添油加醋，要不是她和叶婉清都是同一拨祖宗，她都要在顾景行面前问候叶婉清的祖宗们了。 顾景行耐着性子听完，牵唇一笑：“本王还当什么事。你给她敬茶不是理所应当么？她既然想要，你去敬一个便是。” “可是王爷……”叶佩云委屈的噘着嘴，“妾身这次若是败下阵来，往后还不是被王妃踩在脚底下？” 顾景行借着揉脑袋的动作用手挡住眼睛里的不耐烦：“不至于。” 叶佩云见顾景行不站在她这边，学着从前石姨娘对付叶汉海的招数，两眼一红就要哭。 可顾景行没看见似的，撑着床打算起身，叶佩云趁机去扶他，却被他推开：“不用。” 她只好退开一边，看着顾景行自己起身下床准备穿衣，她又要上前去伺候他穿衣服，顾景行却抢先一步喊了福忠进来。 叶佩云泄气的站在一边，想起在国公府时看着顾景行对叶婉清那样百般照顾，自己想要让他的心倒向自己这边还得费点功夫才行。 正暗自神伤，那边顾景行已经收拾好，回头道：“走，本王陪你一起过去。” 她闻言面上一喜，忙跟在他身后一起出门，顾景行人高腿长走的大步流星，全然不管叶佩云在身后提着繁琐的衣裙是不是能跟得上他。 玄月阁在前院，清虹苑在后院，两处之间的距离不算近，顾景行全程就这么个速度，叶佩云跟在他身后一路到了清虹苑时早就累得气喘吁吁。 他自己却像是没事人似的。 清虹苑里笑声阵阵，叶婉清正听燕舞说起慈寿堂的事，见他带着叶佩云来了忙都住了口，起身请安。 顾景行直到见了她，一路阴沉的脸色才算是缓和了些，上前亲自将她扶起来道：“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都是女儿家的琐事，说出来污了王爷的耳朵。”她看到叶佩云跟在身后，因此回答顾景行的话口气都是淡淡的。 本以为自己能装的大度点，实际上真的见了叶佩云跟在他身边，还是不能压住那股子不乐意的情绪。 顾景行执着她的手在正屋主位上升座，“侧妃进门后一直未曾给你敬茶，还不算是正经侧妃。今日不如就把这事办了。来人，上茶。” 敬茶本该是个一本正经的事，这么弄来让叶佩云觉得他不是要做敬茶的礼，而是打发个下人赏几两银子那么个态度。 她不想这么草草了事，便道：“王爷，妾身尚未沐浴焚香净手，如此潦草敬茶怕是王妃会不接受呢。” “那倒不至于。”叶婉清道，“妾给正室敬茶表的是个内心恭谨的态度，而不是那些繁文缛节的表面文章。你便是沐浴斋戒三日再来给我敬茶，表面功夫做的十足，结果来了张嘴闭嘴对我不敬，那这茶不敬也罢。” 同样的，我也不会承认你侧妃这个地位。 一席话堵的叶佩云心里上火，奈何顾景行在边上说：“王妃说的有道理，规矩是人定的，你便这么敬。” 身边有侍女端着茶送上前来，她无奈，只能先端了一杯递给顾景行，又端了一杯递给叶婉清，还要跪地口称：“王妃请用茶。” 屈辱满了心头，在家她是嫡女自己是庶女处处被她压一头，如今嫁人了，还要被她压一头。 好在这样的状况也不会持续太久，总有一天正妃这个位置会是她的。 敬过了茶，就正经成了侧妃了。 叶婉清提前做过功课，背了一大堆正室训诫妾侍的场面话，说的自己都起鸡皮疙瘩，叶佩云更是不耐烦听。 只是这场面一定要做足的，不为别的，就为了她这正妃的脸面。 从来没有哪个王爷纳侧妃纳的像这么闹着玩似的，匆匆忙忙的就来了，王府这阵子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这位新进门的侧妃。 连飘风院都不例外。 再仓促也是个喜事，飘风院也分了带着红喜字的花馍馍，林柔瞧着那馍馍上的喜字红的刺眼。 当初叶婉清进门时也是这般，不过比眼前的馍馍要大一圈，她心里也没见得这般难受。 这一次，就像是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给夺走了，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石嬷嬷看她心情不好，上前安抚：“姨娘两日没吃东西了，吃一点，这么熬着，人都熬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姨娘的嫉妒 林柔摇头：“实在是不想吃。” 石嬷嬷看这么下去实在不是个事儿，吩咐人过来把那已经干硬了的花馍拿走，林柔却抬起头来瞪了那丫鬟一眼，目光仿佛带了刀。 那丫鬟害怕了，看了看石嬷嬷，最终还是没敢碰那花馍。 林柔继续自己盯着那花馍瞧，两日粒米未进，她也不是不知道饿，就是没心情吃而已。 先前饿急了的时候胃里还觉得火烧火燎的难受，等熬过了那个劲儿反而没有感觉了。 就是此时此刻林柔看上去憔悴的要命，眼眶发黑，脸颊凹陷，没涂口脂的唇也干裂出一条条口子来。 她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盯着这花馍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石嬷嬷喊了她好几声，她也没动静，像是被魇住了似的，她把心一横，上前抱起那花馍就走，直奔院子里，一把丢进了井底去。 等林柔反应过来要去追，那花馍已经在井底下泡着了。 “你做什么？” “姨娘，奴婢实在是见不得姨娘这么作践自己。不就是来了个侧妃么？凭她是谁，连王妃都不能撼动姨娘的位置，一个侧妃算什么？” 至于这样盯着一个破馒头出神两天？ 林柔奔向那口井，趴在井口往里看，正好看见那花馍泡透了水变沉了，渐渐没入水底不见。 就像她一颗心也跟着沉下去一样。 石嬷嬷还以为她想不开了要去跳井，紧跨两步追上去要拉人，不想她萎靡的退回来，神色恍惚。 “你看，连你都暗示我了，我就像那个花馍，是个随时可以丢了不用心疼的物件。” 石嬷嬷是真的心疼她：“姨娘浑说什么呢，谁说要丢了您了？再怎么样也还有奴婢陪在姨娘身边，咱别乱想了行吗？” 她看了她一眼，苦笑一声：“你不懂。” 可石嬷嬷又何尝不懂。 “奴婢早就和姨娘说了，王妃是王妃，姨娘是姨娘，同王妃交好也不能给姨娘带来什么好处。她给的那些个金银物什咱们自己又几时缺了？太皇太妃还短了咱们？如今可好，人家不声不响把自己妹妹弄进来了，同样都是庶出，人家一跃成了侧妃。” 而她依旧还只是姨娘。 石嬷嬷说的戳在了她心坎上。 现在林柔无比后悔，当初林拂影说只要她能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就可以抬她为侧妃。 那时候叶婉清对她挺好的，人心换人心，林柔一方面看得出来叶婉清是真的拿她当闺中密友在看待，一方面她又时刻提醒自己，那是个和她有着正面利益冲突的女人。 两相纠结之下她也没太下狠手去顾景行面前争宠。 后来出了荷包的事儿，如同一根利箭将她一颗心射了个对穿。 紧跟着毫无预兆的，王妃的妹妹进了王府，成了侧妃。 一旦侧妃抢在她前头生下孩子，那她这辈子就只能是个姨娘的命了。 人家有了孩子自然会为自己孩子的将来打算，这府里多一个侧妃就多一个敌人，人家姐妹俩怎么都可以站在同一条线上，那她呢？ 曾经的机会放在她面前她没有把握住，如今想要行动起来时已经为时晚矣。 “晚了，一切都晚了。” 她终于落下两滴泪来，说不上来自己此时此刻究竟是个什么情绪。 伤心难过还是嫉妒，亦或者更多的还是不甘。 她拉着石嬷嬷的手：“你说，同样都是庶女，凭什么她一进来就可以是侧妃，凭什么我在王府这么多年了也只能还是个姨娘？凭什么？” 石嬷嬷看她越哭越凶反而松了一口气。 哭出来就好，这样的情绪就怕憋在心里不肯发泄，那才真的要憋出事儿的。 她把林柔搂进怀里，像个母亲一样轻拍她后背安抚她：“不晚不晚，都还来得及。那侧妃也没什么了不起，她有没有出息，全看王爷愿不愿意抬举她。咱们还有机会。” 林柔心里抽抽的疼，想想自己在王府熬了这些年一点变化都没有，想想叶婉清表面和她姐妹长姐妹短背地里却故意丢掉她做的荷包。 为什么这个世上没有人看得起她呢？ 就因为她是个庶出？就因为她不争不抢？ 好啊，既然大家都觉得她没出息没本事好欺负，那她偏就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她也不是个软柿子！ 林柔心里发了狠的下了决心，一口银牙咬的生疼，从石嬷嬷怀里抬起头来，眼中闪着坚毅：“嬷嬷，我悔不当初从前没有听你的话。如今我终于明白了，这世上有些东西是要亲手去争的，你不去争，别人就会去争，你不去争，原本属于你的最后会落到别人手里去。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争呢？属于我的我要拿回来，不属于我的我也要弄到手！” 来补偿从前她所失去的。 她的变化让石嬷嬷看在眼里，她很欣慰，姨娘终于想通了，这是个好事儿。 “好好好，姨娘想做什么都不要紧，姨娘想要去争，奴婢陪着姨娘去争，姨娘要做什么，奴婢扑汤蹈火也要陪着姨娘去做，好不好？” 心态变了，林柔终于说自己饿要吃东西，石嬷嬷忙让人去厨房吩咐起灶烧饭，掏了自己的月俸银子垫上，让厨房给林柔多做了几样大补的菜式。 林柔吃了个饱，又睡了一觉，起来后看着气色比之前要好多了。 她翻箱倒柜，找出自己最好的头面首饰，换了身天水碧色的衣裳，是林拂影从前赏给她的，因为料子比较珍贵，她一直不舍的穿，好生收着到如今。 也该派上用场了。 对镜弄妆画峨眉，珍珠贝齿樱桃口，珠翠掩鬓。 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逆来顺受柔柔弱弱，连身边的陪嫁丫鬟都能算计她的林柔，如今的她，是怀揣野心的林柔。 一切收拾停当，林柔起身招呼石嬷嬷：“走，也有许多日子没有往姑母那里去了，是时候去给姑母请个安了。” 石嬷嬷笑着应了，伸出手来让她扶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才是正室。 林拂影在看见她第一眼就觉得她和从前不一样了，林柔大大方方的福身：“给姑母请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插一双眼睛 林拂影叫起来，问道：“今日怎么想起到哀家这里来？” 林柔笑笑：“近日府里事多，侄女觉得姑母大概也在为了侧妃的事烦心。” 这倒是真的，虽说那个侧妃不值得她烦心，但人待在府里也总是添堵的厉害。 林拂影让她坐了，既然她提起了这件事，她倒也不避讳的接着往下说：“这侧妃来的突兀，就这么草草抬进门，她自己也不介意。还是王妃亲口去跟太后提的要她来做侧妃。哀家倒是搞不清楚这个王妃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一头把人家生母折腾的半死不活，一头还要把这个庶妹接过来许以好处，果真是姐妹情深呐。” 最后一句是反话，林柔也听得出来，她笑道：“其实也不奇怪，为太后祈福多大的荣耀呢，不比在国公府当一个姨娘强多了？至于姐妹情深也说不上，侄女看来不过也是互相利用罢了。” 她一笑：“王妃在这王府里身边也没个帮手，看似身为王妃高高在上，其实还不如侄女有姑母照拂，想要找个同伴过来也是有的。” 林拂影不接她话茬，反问道：“从前你可是从不关心这些的。” “从前没有绊脚石，如今侧妃的位置被人抢了，再不关心只怕命都要没了。” 她起身福了一福：“侄女蒙姑母照拂了这许久，这次的事情，侄女愿为姑母分忧。” 这个结果在林拂影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总之她很满意就对了。 “好孩子，从前哀家跟你说过的话，如今依旧算数。” 林柔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只要她能抢先一步怀上孩子，她就是侧妃。 她告退离开慈寿堂，林拂影的笑容带着浮于表面的得意，“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这台戏是凑齐了，接下来咱们就等着看好戏。” 林柔误会了叶婉清把叶佩云弄进来的用意，但林拂影没有，她也不跟林柔解释清楚，就让她误会着，是为了挑起她对叶婉清的仇恨。 秀萍夸赞她：“太皇太妃运筹帷幄算无遗策，这些个小姑娘被太皇太妃玩弄于股掌之间尚不自知，果然还是太年轻。” “这算什么，”林拂影不无得意，“想当年在宫里那才叫凶险，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要了你的命，连睡梦中都不得安稳。” 眼前这点，她真不放在心上。 转眼叶佩云入府也有七八日功夫了，连重阳节都已经过去，天气渐渐转凉，眼瞅着就要到了秋高气爽的时候。 这期间叶佩云进宫一趟，名义上是去替顾景行求情的，求太后起复他，可实际上只是去给太后送情报而已。 “王爷日日在府里遛鸟养花斗蛐蛐，京城那些纨绔玩什么他就玩什么，丝毫看不出有什么难过的情绪，也不在肯操心政事。偶尔臣妇问起，他也只是打着哈哈带过去，并不接话，看样子就是死心放权了的模样。” 叶佩云如是说，太后却还是不愿意相信，这绝不是顾景行的性格能干出来的事儿，一定是叶佩云太蠢，该看出来的端倪看不出来。 她细细查问：“期间他可有见过什么人？” 叶佩云摇头。 她又问：“那平日里看书都看什么？” 叶佩云还是摇头，他根本就不看书，一天到晚吃喝玩乐。 太后再问：“有什么东西藏得严实不让你看的没有？” 叶佩云仔细想了想：“东西倒是没发现有，只是他的居所玄月阁从来不许人进，那日是我闹腾了一番才进去，臣妇觉得玄月阁一定有问题。”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太后心说她果然是个蠢货，“既然觉得有问题就细细的去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还有他的书房，一定要想法子混进去，若是他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八成也能放在书房里。” 叶佩云点头说记下了，这次进宫的由头不适合让她留在宫里太久，话说完就退下去出宫了。 她进宫的事情顾景行其实都知道，也知道她进宫去绝不是为了给自己求情，但也不管，任由她去。 叶佩云回府的时候刚好瞧见顾景行要出门。 他和许宵鹤不同，许宵鹤是明白说了闭门思过，他只是休养，想出门随时可以出，爱去哪去哪。 即便是让他闭门思过，他把门紧闭了自己翻墙出来，身为一个王爷，也没人敢放一个屁。 叶佩云好奇问他要去哪里，顾景行随口道：“不去哪，随便逛逛。” 她忙道：“那妾身陪王爷一起去？” 顾景行不假思索就点头同意了，叶佩云满面喜色，他却不易察觉的脸上划过一丝厌恶。 京城时常有集市，对叶佩云这种寻常没什么机会出门的人来说，出门逛逛是个新鲜事儿。 一路上她缠着顾景行，不是送秋波就是撒娇娇，弄的顾景行疲于应付，恨不能直接打道回府去，她真的太烦了。 这一路上叶佩云也买了不少东西，顾景行对她有求必应，要什么给买什么，有便装打扮的暗卫跟在身后，买完了的东西也不用两个人自己拿，自有暗卫送回府里。 叶佩云对顾景行这个做法的理解是他在宠着她。 不然不管贵的贱的东西他都不问问价格，哪怕她多看一眼他也会痛快的买下来，这种感觉真不错。 真想让叶婉清也来看看，她有什么好得意的，王爷又不是只宠爱她一个人。 顾景行一路走，瞧见路边一个卖鸟的贩子，面前摆了一溜的鸟笼，其中一只八哥黑不溜秋的会说话，不停喊：恭喜发财。 他瞧着甚是有趣，走到那八哥前头就驻足了：“这鸟可还会说别的？” 那鸟贩子见有人问，殷勤的很：“这厮聪明着呢，各种吉利话都会说。”一边逗那八哥说话。 这八哥确实聪明，口如连珠，什么吉祥如意，万事如意，皇上万万岁，太后千千岁，给老爷请安，接连不断说了一大串，听的顾景行也抑制不住笑意，伸手敲笼子去逗鸟。 鸟贩子看他敲笼子的动作三长两短三长，脸色瞬间凝重了一下，立刻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鸟递消息 这鸟看着机灵又讨喜，鸟贩子又一个劲儿的说好话，各种吹嘘，要是换了别人这么吹，顾景行早就翻脸走人了，这会儿他还呆在这听，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 这让叶佩云觉得顾景行是真的喜欢这鸟。 她对鸟没什么兴趣，但她觉得家里有这么个玩意儿也不错，时常拿来逗逗闷子挺好玩的。 顾景行平日是个高冷的人，也许心里想要但不好意思开口，这时候她就该发挥自己的作用了。 她对那鸟贩子道：“这鸟不错，我们要了。” 说完立即去看顾景行的反应，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鸟贩子下意识的去看顾景行的脸色，顾景行暗骂他蠢，有什么好看的，正常卖货郎这种时候第一个反应都是赶紧的谈价格，哪还有犹豫的。 他不再逗鸟，直起腰来：“既然你喜欢，那么就买下来带回家给你玩。” 叶佩云喜不自胜，真以为他是为了她才买下这只鸟儿，含羞点头。 顾景行付了银子，鸟贩子提着鸟笼递给他，手指敲了敲鸟笼的提手。 这点细节的动作叶佩云并未注意到，顾景行就像没看见一样极其自然的提着就走，叶佩云忙在后面跟上。 两人这一路过来买了东西一贯都是直接扔给后面便装的暗卫提着的，唯独这只鸟是他亲自提着，叶佩云暗自觉得，这只鸟意义非凡，所以他才会亲力亲为。 这八哥也是个活跃的主儿，被顾景行买回来一路上都在不停的说话，竹筒倒豆子把会说的都说了一遍，像是在极力表演才能，好讨好自己的新主人一般。 刚开始觉得还好，久了渐渐觉得烦人，还引来路人侧目。 顾景行今日是微服出行，一路总是被人盯着看让他觉得很不爽，也没了继续逛的心思，两人打道回府。 到家的时候刚好是用膳的时辰，叶佩云丝毫没有回雪云轩用膳的意思，依旧厚着脸皮赖在玄月阁，顾景行让她回去歇着。 叶佩云搂着他胳膊粘腻道：“妾身不累，妾身只想陪在王爷身边。” 顾景行不动声色抽出手来，扶着她双肩将她转了个方向对着门外：“本王累了。” 说完将人往外一推。 可叶佩云超乎寻常的厚脸皮，非但不走，还又返回来重新贴到他身上：“那妾身就更不能走了，妾身替王爷捏捏肩捶捶腿解乏不好吗？” 顾景行牙关咬了咬，懒得搭理她。 叶佩云又道：“妾身也想和这鸟玩玩，一个畜生也能口吐人言，这东西倒是有趣得很。” 这要是平时，顾景行绝对把鸟直接塞给她，让她带走，想怎么玩怎么玩。 但现在不行。 他长出一口气：“既然你喜欢，那就留下来玩。” 叶佩云觉得自己得他准许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毕竟自己长得也不差，也下功夫引诱他了，但凡是个男人也会动心的。 她说要玩鸟，顾景行亲自过去将鸟笼取下提在手里逗那鸟说话。 那鸟在笼子里蹦来蹦去，也不知道是换了个地方不熟悉还是单纯闹脾气，叽喳乱叫，就是不好好说话。 顾景行也有耐性，提着鸟笼随着鸟乱蹦的方向来回转，一手拿绑了羽毛的小棍子来回拨弄，叶佩云就在一边看着。 可忽然，鸟笼的提手不知怎么就断了，笼子本来被顾景行提的高高的，这一断整个摔在了地上。 不管是人还是鸟都惊了一大跳，叶佩云浑身一哆嗦，顾景行猛往后退了一步闪得快才没有被砸在脚背上，鸟更是受了惊在笼子里蹦跳大叫。 叶佩云自己受惊之余还不忘了去看顾景行的情况，他脸色极其难看，不等叶佩云说完王爷怎么样这句话就飞起一脚将鸟笼给踢了出去。 嘴里怒骂：“什么破玩意儿，滚！” 眼看他生气了，叶佩云忙上前去抚摸他后背替他顺气，结果顾景行正在气头上，冷冷甩开手，自往内室去了。 叶佩云知道他是真生气了，这时候硬往上凑只会让他更烦自己，无奈看看外头的鸟，还在倒了的笼子里各种蹦跶。 “便宜没好货，这么烂的东西也敢出来卖。” 经过这么一出，她也没了当初玩鸟的兴奋，如果不能让顾景行把心思放在她身上，那这鸟带回来也毫无意义。 看她出来，福忠上前问这鸟怎么办，叶佩云毫无耐心：“还能怎么办？亏你还是王爷身边贴身的人，这点小事都要来问主子？自己看着办！” 福忠目送她离开，叹口气摇摇头，这位侧妃根本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这样的脾气走不长久的。 他扶起鸟笼带着走了。 顾景行从窗户缝里看着叶佩云彻底离开，才摊开手掌，那只断了的笼子手柄一直在他手里捏着。 提手有精巧的小机关，里头是中空的，顾景行摆弄了一会儿啪的一声打开了机关，抽出空管里卷成一团的小纸条。 上面只有一句话：已截获布防图。 他看完便点了火折子把纸条烧了。 胆子不小，主意动到了布防图上头。 还好眼下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还不需要太担心什么，时机尚未成熟，他还需要继续等待。 叶佩云果然是个听话的棋子，太后让她盯着看看顾景行在府里都在干什么，她就真的“盯着”。 无论顾景行在做什么，她都会幽灵一般出现在他身边。 他玩蛐蛐，他修剪花枝，他钓鱼，他调香，一切事。 顾景行这辈子没有被人这么纠缠过，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开，外面的消息进来要送进他手里倒也不算太难，或花盆里藏着，或酒壶塞子里藏着。 难的是看消息。 她这么无时不刻不呆在他身边黏糊，没话找话的唠叨，顾景行好几次恨不能直接将她一巴掌劈晕了好看小字条。 然而他也不能这么做，目前他必须要得到太后的信任，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演戏给太后的眼睛看。 经由她的口，将他目前的情况说给太后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暗中挑拨 许久不曾踏足清虹苑的林柔这天突兀的就登门了。 叶婉清这阵子天天窝在屋里看医书，可什么都看不进去，又不想出门，听说她来了眼里才恢复了点光彩，起身迎了出去。 但见到林柔的时候，叶婉清直觉告诉她，林柔变了。 具体哪里变了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和从前不太一样，见了她规规矩矩福身行礼请安，口称王妃。 有一段时间她明明都已经改口过来喊她姐姐了，就连在顾景行面前都是这么叫的。 也许只是想多了。 叶婉清没多计较，上前亲手把人扶起来拉着她坐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妹妹今儿真是艳光四射，明明这么美艳的一个人，从前就是打扮的太素净了，这样多好看。” 林柔没有之前娇羞的模样，被这么夸赞了反倒很乐意接受的样子，还站起来转了一圈：“王妃也觉得妾身这样子好看么？” 叶婉清听她的称呼觉得别扭：“你我是你我，也不用因为府里多了个人就与我生疏了，我们还是姐妹相称好一些。你乍然又换回去原来的称呼，我觉得有些不习惯。” 她重新坐下来，莞尔一笑：“规矩就是规矩，从前是妾身僭越了。王妃抬举妾身，妾身却该谨慎自持而不是顺杆爬，若是有一天被人拿了把柄去，妾身就成了连累王妃的千古罪人了。” 这种挑不出毛病的官腔让叶婉清听着觉得很不舒服，那种两人之间生疏了的感觉更加浓烈。 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 “自从上回咱们两个一起荷塘泛舟摘荷叶之后就不曾见过了，想来也有挺久了。” 那些荷叶本来是为了做叫花鸡的，后来鸡做出来想给她吃她也没吃，人不来，送过去又不收。 此时叶婉清不知怎么就想起来当初那只被拒收的鸡，似乎疏远就从那时候开始的。 也许只是心理作用，她观察林柔脸色，林柔只是一如既往柔和的笑，也看不出什么来，唯独说的话带着些凉凉的味道：“王妃真是好记性呢。妾身一个卑微之身，竟劳王妃连这种小事都记在心上。” 叶婉清本来这阵子心情就不好，林柔突兀上门，又说这些不阴不阳的话，她觉得林柔是因为叶佩云进门和她一样心情不好。 女人最能了解女人，心事都憋不住，都要找个人发泄。 “这都没什么，只是可惜了那天那只鸡，后来让莺歌燕舞她们也一起来吃也没吃完，扔了不少。” 林柔面上瞧不出什么，心里却冷笑。堂堂一个王妃会在乎一只鸡？还要巴巴的拿出来说？不就是说给她听的。 果不其然自己把人家当姐妹处着，人家却就拿她当个痰盂一样的存在，连下人都不吃打算扔了的东西给她吃。 她大概没有尝到过承载了自己一番心意准备出来的东西送出去却被人弃之如敝屣的滋味。 “那时候觉得王妃与王爷两人如胶似漆的恩爱，妾身蒙王爷不弃养在身边，总不好如此不识抬举，日日跑来横在王妃与王爷之间。” 叶婉清听得出来这是场面话，就是个托辞。 她叹气：“我从未觉得你的出现是横在我和王爷中间，反倒是从前日日与你说话惯了，乍然你不常来了，我反倒不习惯了。” 那又如何？林柔心里不以为然，若是真的当姐妹对待，她不过来，她不会过去看看她问问她如何么？ 只有下人，低人一等，才会一趟一趟的只往一处跑。 林柔拨弄茶杯盖，漫不经心道：“可如今啊，妾身不横，也有别人横，妾身觉得自己这一番苦心被别人给破坏了，惹了王妃不开心，自己继续再躲着也无济于事，所以今日妾身来了。” 这话倒是不假，叶婉清点点头，确然侧妃进府是一件让她很不高兴的事，她这么打扮大概也是因为侧妃进府了，不想输给别的女人也是情有可原。 “也是没法子，王爷不是普通人，注定不会只有我们两个，早晚会有别人的。” 劝人劝己，她在尝试让林柔接受这个事实，也在尝试着让自己接受另一个事实。 这里不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年代，想让男人只拥有她一个女人是不可能的，谁还没有个三妻四妾？何况他还是王爷，她应该学会去接受大环境带来的压力和桎梏。 倒是林柔，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把这话理解成了，反正他早晚还要娶别人，与其娶一个掌控不住的对头进来，还不如安排自己的妹妹。 至少容易操控是吗？ 她点头：“是这个理儿。但王爷从来不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的人，也不是一个纵情声色的人。可自打侧妃进了府，王爷身边几乎就没清静过。就寝，用膳，听曲儿，就连王爷出去散个步她都要跟着。稀奇的是王爷竟然不厌烦她，也不撵她走。别说咱们这些人，就连福管家，据说也近不得王爷的身。福管家自小跟在王爷身边，何曾遇到过这种事？” 林柔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叶婉清别的没听见，就听见一句就寝了。 她就差明着说侍寝了。 自己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同床共枕，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了肌肤之亲，这事儿想想都让人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咬牙，叶佩云，你也真是好手段，要不是占了他闲赋在家这个便宜，你又哪来的本事一天到晚黏在他身边。 林柔闻到了空气中的酸味，觉得很满意。 很好，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别的不说，先把这姐妹俩挑拨离间了再说。 只有她俩决裂了，才能方便自己行事。 她继续刺激叶婉清：“从前王爷和王妃多恩爱啊！王妃心里惦记着侧妃这个妹妹，好处都给了她，可她呢？不是妾身说话难听，妾身觉得侧妃心里根本没有把王妃这个亲姐姐的好给记在心上，光想着怎么给自己捞好处了。” 这话戳在了叶婉清的心坎上，也算是林柔歪打正着。如果姐妹俩真的如她相信的那样和睦，叶婉清又不是不辨是非的人，这话还起不到这样的效果，偏两人压根不和睦，她这番话直接成了实话实说，让叶婉清听到了共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纨绔王爷 叶婉清竖起手来阻止了她：“行了，你不要再说了，我相信王爷。” 他不会动别人的，他又不是饥不择食的人，他看不上叶佩云的。 林柔没瞧见在国公府的时候顾景行对叶佩云什么态度，但她瞧见过了的，顾景行不是心志不坚定的人。 既然之前看不上她，现在也不会因为人成了他的侧妃就改变对她的态度。 说叶佩云缠着顾景行她信，顾景行为什么会配合她，多半也是为了做戏给太后看。 道理叶婉清心里都明白，就是心里觉得不舒坦。 又加上林柔这会儿说了这些话，让叶婉清本来就对叶佩云的成见更深了，她觉得有必要出面去敲打敲打叶佩云。 不然她还真飘的以为自己很牛逼吗？ 顾景行正在书房里。 昨夜他喝了酒，叶佩云照顾了他半夜，今早就没能起得来。 这是几日以来难得叶佩云没有赖在他身边的时候，顾景行铺开宣纸压上纸镇，提起笔来想了想写下一行小字。 才刚刚写了一半，就觉得眼前光线一黑，叶佩云出现在门口，娇滴滴喊了声：“王爷，怎么起的这么早？” 此时此刻顾景行一听这声音就想把她给剥皮扔出去喂狗，面上却不得不装的平和：“你来了？” 叶佩云和他一起黏糊了几天下来，自以为两人亲密到了一定程度，已经连礼数都抛到脑后了，见面也不请安，直通龙就去了他面前，搂着他胳膊直往他身上凑过去。 就她走过去这点功夫，顾景行反应极快，手底下不停，已经将纸上的小字给涂抹掉了，改成了一节竹子的画。 叶佩云一凑过来果真第一件事就是往纸上去瞄，还装的动作很自然的样子。 这几天顾景行除了吃喝玩乐就是睡觉，和正事儿沾边的事是一点也不干，她年轻贪睡，今早一睁眼发现已经日上三竿猛惊了一下，忙打听顾景行行踪，又听说他居然去了书房，忙起身梳洗穿戴好，都顾不上吃点东西就匆匆赶来了书房。 还以为能打探到点什么，结果他就只是画画而已。 叶佩云大失所望，又觉得不甘心，粘着他问：“王爷今儿怎么忽然有兴致作画了？” 反常即为妖，他颓废了这么些天忽然开始画画，难保这画本身没问题。 顾景行动了动胳膊：“昨夜忽然做了个梦，梦中景致甚好，醒来后便想留住。” 说话间把胳膊抽了出来。 叶佩云撅了撅嘴，一脸委屈的看着他：“王爷是嫌弃云儿了吗？” 对，就是嫌弃你。嘴上却说：“作画须得心静，你这这般甜美，本王如何能心静？” 女人都是爱听好话的人，顾景行这么说，叶佩云信以为真，乖乖让开一段距离，却依旧不肯离开，就在旁边拿起磨石来给他研墨。 一面说道：“古人有红袖添香夜读书，云儿也想给王爷这般的好兴致，可惜眼下时辰不对，不知王爷今夜还要不要再作画？” 她那点才学其实不够看的，非要拿出来在顾景行这样的人面前卖弄只会暴露她的短板，叶佩云浑然不觉，只想着自己要是能与他说上两句诗词歌赋的，说不定能让他对自己另眼相看呢。 顾景行当然不打算晚上继续作画，他本来也不想作画，此时只想着这个蠢货什么时候能离他远点。 外面的人乱作一团，就等着他的命令递出去，可他这里有个碍事的东西，根本不敢冒险暴露半分。 心里不静，手底下走势渐渐就歪了，画了根竹子，又画了满地野草，杂乱无章。 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叶佩云一面磨墨，一面伸头去看他的画，外面忽然喧闹起来，芷禾大声嚷嚷道：“王妃您不能进去，侧妃正在里面陪伴王爷，王妃……” 屋里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叶婉清已经冲进来了，身后还跟着试图阻拦她的芷禾。 她都已经迈过门槛了，芷禾还打算拉她，被卫宁飞起一脚踢过去，摔到外面。 叶婉清目不斜视的往里走，根本不在乎身边发生了什么。 外面芷禾还在大声嚷嚷打算给叶婉清抹个黑，然而没有人搭理她。 她到了顾景行面前福身行礼：“给王爷请安。” 顾景行见到她时就已经心生欢喜，然而想着叶佩云在场，也只好暂时压制住那份欢喜，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说了句王妃免礼。 他态度如此冷淡，让叶佩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连行礼都不顾，先扯着顾景行的衣袖告状：“王爷，姐姐当着您的面都敢这般欺负妾身的陪嫁丫鬟，背地里还指不定怎么欺负妾身呢？” 叶婉清何尝听不出来想表达什么，心说这段位也太低了，别说比不上你娘一根手指头，你连林柔都比不上。 当然这样的招数也不是不行，成不成全看男人宠不宠你，不好意思在这件事上，老娘稳赢。 叶婉清袖子一甩让她闭嘴：“用不着背地里，当着王爷的面我一样可以发落你。你是侧妃我是正妃，见了我你却胆敢不行礼请安，既然你如此没规矩，那本妃就好生教教你规矩！” 她往地上一指：“跪下，跪到本妃允许你起来为止！” 叶佩云哪能这么轻易就乖乖就范，也不理会她，扭头抱着顾景行的衣袖撒娇：“王爷，姐姐好凶，妾身好怕。王爷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既然顾景行这段时间以来这么疼爱她，又怎么会舍得让她罚跪。 叶佩云自己信心满满，顾景行果然道：“王妃此举不妥。” 叶婉清一愣，难不成他还真想维护叶佩云？ 顾景行继续道：“王妃当着本王的面惩罚本王的侧妃，就不怕本王心疼么？” 他一边说一边继续低头画画，画的依旧还是野草。 叶婉清听了这话第一反应就是上火，但很快抑制住心头的不痛快，当着叶佩云的面许多话他都不能明着说，必然是有苦衷的。 但让她就这么放过叶佩云她又不甘心，这小贱人就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主儿，今儿就这么放过她，她还以为自己怕了她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默契 单纯私人恩怨放下不提，她要是出去宣扬两句，她这个王妃在王府里还用不用立足了？ 叶婉清便同顾景行理论，才张了个嘴，顾景行就皱着眉头把自己的画敲的乒乒响：“本王在作画，王妃难道没瞧见吗？” 她当然瞧见了，那叶佩云在这里就没事，她来了就妨碍他作画了？ 可顾景行的手指头在画上敲个不停，好像故意要让她注意到那副画一样，叶婉清狐疑的看了一眼，不就是一副画的歪歪扭扭的竹子图吗？ 还画了一堆野草，不伦不类的，谁家竹子野草一起画…… 对哦，她这么艺术敏感度低的人都能意识到这个问题，顾景行不可能意识不到，那他画野草一定是故意的，让自己看也是故意的。 他是想传递什么信息？ 叶佩云以为这一仗自己已经赢了，洋洋得意：“姐姐，侧妃也就只比你低了那么一点，你看连王爷都让你不要计较了，所以我给不给你请安，又有什么关系呢？” 要不是当着顾景行的面，她真想说一句，反正你这个王妃也做不长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叶婉清也不是没听进去，心思却在飞转，思量这竹子野草究竟是想表达什么。 竹一向都是单独入画，底下的杂草就十分多余，多余就是碍事…… 她看一眼旁边的叶佩云，明白顾景行想表达什么了。 当下冷声道：“既然在王爷面前惩罚侧妃王爷会心疼，那妾身不在王爷眼皮子低下罚她就是。” 又对叶佩云道：“规矩不可废，你不懂我可以教你。去小佛堂跪上两个时辰，卫宁会看着你，别想着偷奸耍滑。” 叶佩云根本不打算理会：“王妃也……” 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还没说完，顾景行就打断她：“王妃要教你规矩是好事儿，你该好好顺从才是。” 这意思是让她去罚跪了？ 她哪里肯，整个人贴到顾景行身上撒着娇央求：“王爷，妾身自幼身子弱，哪里受得了两个时辰的罚跪，王妃分明就是嫉妒妾身受宠，在母家便是这样，来了这里还是这样！” 叶婉清看着她往顾景行身上贴，心里一阵阵的膈应，连端庄都懒得装了，直翻白眼。 顾景行强忍着不耐烦灵巧闪避了一下，叶佩云柔弱无骨的正贴着他呢，这一下没了着力点，摔进了椅子里，硌得生疼。 他就像没看见一样，淡然道：“便是本王也不能随意坏了规矩。今日你乖乖守规矩，来日若是王妃坏了规矩本王才好替你说话不是？” 这一招比什么都管用，叶佩云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她也没了抵抗的利用，只能不情不愿的自己爬起来行了个礼，自带着芷禾去小佛堂罚跪。 临走还不忘了给叶婉清留下一个挑衅的眼神。 今日这个仇，不久后她就会找回来！ 叶婉清才不怕呢，随便你，你找得回算我输。 等叶佩云一走，顾景行就按捺不住将绕过桌子去一把将叶婉清搂进怀里，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血肉中。 这几日天天应付叶佩云几乎让他筋疲力尽，身边的人再怎么美丽再怎么对他尽心，不是他想要的对他来说都是累赘。 为了得到叶佩云信任，他几乎是用尽了这辈子的力气忍着不去见叶婉清，一天天的功夫都浪费在了她身上，心里滚油煎过似的难受。 叶婉清被他这样大力抱着几乎喘不过气来了，虽然有点难受但又很享受现在这样难得相聚的时光。 她也回抱住了他，肆意的嗅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这样的感觉让她安心。 “不单纯了。”她说了一句。 顾景行没听懂：“什么？” “你身上沾染了她的味道，不单纯了。” “再忍一忍，等熬过了这段时间一切就都结束了。想怎么处置她你说了算，送回国公府或者是圈禁一辈子。” 叶婉清听他话里有话，就在他怀里抬了抬头问道：“这阵子一直不得与你见面，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到底……” 她的疑问他都知道，低头堵住了她的嘴巴，深情过后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他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今天你来的正好，若不然我就要想别的办法了。” 他拉着叶婉清绕回书桌后头，又铺开一张纸，当着她的面重新写了一封信。 叶婉清看着信上的内容心惊肉跳：“王爷你……” 他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才解释道：“不是我。”说罢打了个呼哨招了个黑衣的暗卫进来把信交给了他，叮嘱不得有误。 一旁叶婉清惊魂不定，可那信上白纸黑字写的分明，叶婉清没多大的家国情怀却也知道这不是个小事儿，他怎么这么大胆？ 还有他刚刚说不是他又是什么意思？ 顾景行抚摸着她的小脸蛋道：“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很危险，若是失败那将一败涂地，若成了，便没有后顾之忧。” 为防隔墙有耳，顾景行提笔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计划给叶婉清看，写完立即把纸烧了。 叶婉清方知是误会了他的意思，可现在解释清楚了，她的震惊却不减反增。 怪不得中秋大宴上顾景行那么淡定的交权，也怪不得他会同自己商议迎叶佩云进府做侧妃，所有这一切都不过是做给太后看的一场戏。 他在等一个契机。 一个将这一切的阴谋都揭开的契机。 叶婉清担心极了，这可不是个小事儿，万一其中有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就是灭顶之灾。 “这么大的事王爷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只是不想让你卷进来受到伤害。” 但现在她还是卷进来了。 顾景行多少带了点歉疚：“跟了我，不能带给你安稳，反而还要将你拖入危险之中，你怨我么？” 叶婉清摇头：“我从来不是什么养在笼中的金丝雀，也不想做躲在王爷身后享受荣华富贵的那个人，我要做和王爷一起撑起一片天的那个人。” 从来就是如此，她没有父母，爷爷年事又高，从小到大多少风雨都是她自己撑过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计 若不是自小到大这些年来的经历打下的基础，她真不确定自己一朝之间穿越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之后能熬多久不崩溃。 顾景行再度将她揽进怀里：“这阵子只怕是要委屈你了。” 她躲在他怀里摇头：“不怕，只要能助王爷成就大事，这点委屈又算什么。” 他把后面可能会发生的几种状况都已经想到了，这件事要么不做，只要做了叶婉清就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 思前想后之下他还是找不出一个能让叶婉清不卷进来的万全之策。 “她是你姑姑。” 又不是亲生的，叶婉清说实话从一开始就不在乎这些所谓的亲缘关系，她唯一在乎的就只有温雪晴一个人。 除却原主的关系，来到这里之后温雪晴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不带任何目的真正打心眼里爱护她的人。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国将不国何以为家，大义面前，那点可怜的亲情不值一提。王爷不用顾忌我。” 她留在书房里很久很久，顾景行和她说了很多的话，甚至比两人相识以来到现在说过的话加起来还要多。 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气渐渐阴云密布起来，风声呼啸，似乎一场暴雨正在酝酿中。 燕舞压着被风吹起来的发丝：“王妃，咱们还是快些回去，眼瞅着就要变天了呢。” 是啊，就要变天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顾景行这次的大计其实成全了她最初选择站队顾景行这边的目的。 但为什么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呢？或许是因为有了真感情了，不再像是当初单纯的互相利用的关系，我管你有没有危险，事儿能解决就完了。 现在最先出现的念头就是他会不会成功，他会不会有危险，万一他失败了会怎样…… 心境不一样了。 叶婉清叹了口气：“是啊，要变天了。一场秋雨一场寒，说不定这个冬天会很冷呢。” 两人不知道她忽然感慨这个是什么意思，但看她脸色不好也没敢多问。 后来听说雪云轩那边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来，叶佩云罚跪完了之后是让人给抬回去的，说是双膝肿的炊饼一般大，已然走不了路了。 不到一炷香功夫，整个王府上下都知道王妃把侧妃罚的双腿废了。 叶婉清恶名昭著。 侧妃在雪云轩只闹腾着要王爷去瞧她，顾景行去的晚了些，她还闹起自杀来。 燕舞是从在国公府伺候的时候就讨厌叶佩云，听了这消息只狠狠啐了一口：“要奴婢说，王爷就不该去，让她去寻短见，看她敢不敢真的死！” “她当然不敢，但王爷也不能真的让她出事。” 她出事了，太后那边怎么交代？ 燕舞还在替叶婉清鸣不平，叶婉清让她住口：“往后渐渐年纪上去了，也该学着沉稳些，时刻记着祸从口出这句话。” 燕舞看出来叶婉清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乖乖闭嘴了。 慈寿堂里，林拂影满意的很：“做的不错。王府的风气不能就这样被带坏，该有人出手时还是得有人出手。” 林柔替她沏茶：“姑母说的是，这王府怎么也是姑母养老的地方，可不能被些个猫儿狗儿的来祸害了。” “这些倒是其次，主要是你，什么时候能听到你的好消息啊？” 说起这个林柔笑容就消失了，顾景行至今没碰过她，现在别说碰她了，就连见她都没工夫，叶佩云进来之后就一天到晚缠着他，他也任由她缠着。 真是让人眼酸。 不过林柔打听过，顾景行也没碰过叶佩云。 一到了晚上就往死里灌酒，把自己灌成一滩烂泥，什么都做不了。 她不好和林拂影说实话，也不敢让林拂影看出来自己的心事，只得强颜欢笑：“姑母放心，侄女心中有数，不会让姑母失望的。” 林拂影点头说这就好，姑侄俩话家常，再未提起这事。 次日清晨，叶婉清一觉醒来就听见那位双腿跪废了的侧妃跑去找顾景行告状的消息。 她闻言嘲讽说道：“不是说腿废了么？往王爷那里跑的倒是挺利索啊。” 燕舞一面伺候她梳洗，一面一脸不屑：“也就这点本事了，在国公府时就爱找国公爷告状，如今来了王府依旧改不掉这个德行。” 叶婉清也不介意：“毕竟自己妹妹不是？昨儿害的她跪废了腿，待会儿让她过来一起用早膳，就当是给她吃点好的补补。” 燕舞不理解：“王妃何必跟她客气，她可未必能领情啊！” 叶婉清只是笑笑：“去请，告诉她，要么来这儿要么去佛堂，让她自己选。” 燕舞无可奈何的去了，在雪云轩找到了正缠着顾景行哭卿卿的叶佩云，说明了来意。 果不其然叶佩云不愿意去，扯着顾景行的袖子道：“妾身只想和王爷一起用膳。” 顾景行耐着性子哄她：“到底是你姐姐的一片心意，总不好辜负了她，去。” 叶佩云还想再说什么，顾景行已经起身：“本王前头还有公务要处理，就不能陪你用膳了，由你姐姐代劳。” “王爷！”任由叶佩云怎么挽留也没有用，顾景行还是渐去渐远了。 她看了看等着复命的燕舞，十分不耐烦：“我说了不去，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燕舞语速极快道：“我们王妃说了，要么清虹苑用早膳，要么小佛堂诵经，请侧妃自己选，她不干涉。” 见鬼的诵经，还不是罚跪。 叶佩云气的甩了几下袖子，知道叶婉清依旧干得出来，无奈之下只能跟着燕舞往清虹苑去。 她就知道这个用早膳也不是什么善茬，清虹苑的小偏厅里摆着一张小桌，叶婉清在上首坐了，下人在她身后站着服侍，小桌旁边却没有没有放一张凳子。 叶佩云吃了上回的暗亏，这次来了就老老实实行礼请安，等叶婉清叫起了才站直身子问道：“姐姐，妹妹坐哪呀？” 叶婉清疑惑的挑眉：“侧妃还想坐？嬷嬷没教过你规矩吗？正妃用膳时，侧妃要在一旁伺候布菜，等什么时候正妃用完了，侧妃才能坐下用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立规矩 叶佩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巴巴的诓她过来就是为了让她站规矩。 当下她直接挑明了说：“姐姐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我在国公府时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姐姐此举若是让父亲知道了就不怕父亲失望吗？” 叶婉清直接跳过重点：“国公府小姐不用站规矩，但如今你已经不是了，你是王府侧妃。看来昨天在佛堂待的时辰短了点，并不能让你认清自己的身份，不如今日接着……” “够了，我替你布菜便是！”比起来去佛堂跪着，叶佩云宁可给叶婉清站规矩。 这里这么多下人都瞧见了她的委屈，回头让顾景行知道叶婉清做过什么，更能毁掉叶婉清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坐实叶婉清善妒的恶名。 桌上也没多少东西，她就是不正经吃，一边看书一边吃，隔一会儿又要吃小点心，隔一会儿又要用桃花醉。 这么一来二去的，一顿饭生生被她拖到了快要午时才算吃完。 叶佩云在身后站着急死了，这么没完没了的下去，只怕是一天都要过完了，她还怎么去窥探顾景行？ 叶婉清还就是为了不让她粘着顾景行才故意这样做的，不然的话身边站了个自己膈应的人谁吃的下饭呐。 一上午的功夫，想必顾景行该送出去的东西都已经送出去了？ 再看看桌上的吃食，吃了个七零八落，她都能听见身后叶佩云肚子里饿的叽里咕噜的声音，再继续装下去也没必要，大发慈悲的打发她走了。 叶佩云连告退都说的潦草，急三火四出了门，叶婉清沉着脸看着她的背影，不用问，肯定又是去粘着顾景行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叶婉清想尽法子占用叶佩云的时间，不是让她陪着绣花就是让她陪着钓鱼，要么就是去赏花，叶佩云只要想拒绝，她就小佛堂伺候，逼的叶佩云不得不答应她那些无聊又无礼的要求。 如此一来她能陪在顾景行身边的时辰就少之又少，原本天天黏在一起都窥探不到什么，被叶婉清这么插手她更加别想有什么收获。 这么下去可不行，宫里的人暗中来找过她几次，次次无功而返，太后已经很生气了，她有必要做点什么了。 于是某一日清晨起床后叶婉清就听到府里侧妃天不亮就进宫的消息。 她叹了口气：“今日指定是不能消停了，把我入宫觐见穿的朝服拿来，省的待会儿还要换。” 这会莺燕二人都瞧的明白，不就是仗着太后的势进宫告状去了么。 一个侧妃还给她脸了。 果不其然午膳过后的时分宫里就传来消息传王妃入宫。 叶婉清到了慈宁宫的时候不光叶佩云在，就连顾景行也早就已经在这里了。 太后在正殿升座，看上去脸色相当难看，她从不是个会把心里所想挂在脸上的人，这样的神色分明就是故意做给人看的。 叶婉清进来请安，行的是常礼，屈膝半蹲的姿势，太后听完她请安的话也叫起来，反倒拉起家常来：“入秋之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凉了，出门记得多加衣裳。” 叶婉清垂首道：“多谢太后关怀。” 这姿势实在是累人，她觉得小腿有些酸，太后依旧不说免礼，继续拉扯有的没的，春花秋月说了一圈，叶婉清觉得自己小腿肚子已经开始发抖了，难受的不行。 叶佩云在一旁站着，眼睛一圈发红，明显是哭过。原本还一脸委屈的模样，这会儿看叶婉清吃瘪，不禁露出几分得意来。 这个姿势维持的久了，简直觉得双腿都不再是自己的。 叶婉清这会觉得后悔的要命，早知道刚刚进来就行跪拜大礼，跪这么久可比这种半蹲的姿势要舒服多了。 顾景行隔着裙摆都能看到叶婉清双腿微颤，他看不下去了，神色阴冷的站出来道：“太后，王妃进来后侧妃尚未有机会向她请安，在宫里坏了尊卑规矩总不好看。” 话说到这份上，太后这才一副恍然的样子，“瞧哀家这记性，光顾着说话去了，竟忘了王妃还在行礼。快起来。” 叶婉清站直的时候脚底一软差点歪过去，幸好卫宁及时扶了一把。 旁边顾景行看着心中紧张，下意识就想要伸手去扶，可想到这里是什么地方，生生忍住了，一双拳头捏的死紧。 太后也不打算让她坐，忽然就变了个脸色，怒斥一声：“跪下！” 要来就来个痛快的，叶婉清正站的双腿难受呢，一听利索的跪下了，态度十分谦卑：“太后息怒，臣妇若有做得不妥的地方还请太后指教，但求太后不要气坏了自己身子。” 太后冷哼一声，“叶家出你这样的女儿真是上辈子造孽了，让二姑娘进府的是你，把二姑娘欺负成这样的还是你，究其原因不过就是因为二姑娘与王爷相处太久。身为正妃如此善妒，实在是失德！” 叶婉清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也没什么好辩驳的，索性一言不发，打算等她们把戏演完了再说。 叶佩云在一旁还要装好人：“太后，王妃管教臣妇规矩是应该的，是臣妇不该如此劳师动众的将此事说与太后知道，连累的太后一起生气。可臣妇这样做只是因为太后是臣妇的娘家人才会如此……” 矫情……叶婉清看着地面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还说。 “你瞧瞧，你妹妹都被你欺负成这样了还在替你说话，为何同出一脉你却生的如此善妒，自当好生反省一下！” 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顾景行上前道：“回太后，王妃她……” 太后根本不打算让他说完：“还有王爷也是的，人家新妇进门，无依无靠，连亲姐姐都挤兑她，王爷为何就不能护着她一下？” 叶佩云在旁边抹着眼泪小声喊了句太后，太后指着她：“你自己瞧瞧，这侧妃自己受了欺负还只想着帮你们说话，你们夫妻二人倒好，沆瀣一气针对人家，这般作为究竟对得起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争吵 顾景行沉了脸色把后面的话说完：“王妃她只是不希望自己妹妹被人说狐媚惑主罢了。” 叶婉清看了他一眼，顾景行暗暗挑了下眉毛，叶婉清唇角一勾，轻蔑一笑道：“王爷想多了，我巴不得她真有那个本事，可王爷瞧瞧她那张脸，狐媚惑主，她配吗？” 叶佩云没想到叶婉清会这么当中羞辱自己，顿时哭的更厉害了，一时间太后王爷叫个不停，也不知道该向谁诉说委屈。 太后更是勃然大怒：“放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也敢这样口出狂言？” 她气的捂住心口，脸色发白，颤抖着手指指着顾景行：“摄政王，你教出来的好王妃呐！” 这一下唬的董嬷嬷赶紧上前去给太后抚摸后背顺气，一叠声说太后息怒。 底下顾景行脸黑如锅底，冲着叶婉清就吼了一声：“这就是你对本王的态度？” 叶婉清梗着脖子：“妾身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这位妹妹还不如妾身长得好看，也没听有人说妾身狐媚惑主，她又算是哪根葱？” “大胆！看来是本王在家日日纵着你将你惯坏了，丢脸丢到慈宁宫来了！” 两人谁都不让步，竟直接就在慈宁宫大殿上吵起来了，引的外面当值站岗的下人一个接一个伸脖子去看。 太后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眼见两人这么吵下去不是个方儿，索性把戏演到底，直接两眼一翻气晕过去。 这下可好，引得一群人慌了手脚，董嬷嬷和薛祥一边一个架着太后往后面寝殿去了，叶佩云犹豫不决的两边看了一眼到底还是没跟过去留在了大殿上。 顾景行恼火的丢下一句：“看看你干的好事！”起身就走。 叶婉清也不示弱：“也不知道是谁来起的这个头，如今却要怪在我头上。” 叶婉清看了他一眼，顾景行暗暗挑了下眉毛，叶婉清唇角一勾，轻蔑一笑道：“王爷想多了，我巴不得她真有那个本事，可王爷瞧瞧她那张脸，狐媚惑主，她配吗？” 叶佩云没想到叶婉清会这么当中羞辱自己，顿时哭的更厉害了，一时间太后王爷叫个不停，也不知道该向谁诉说委屈。 太后更是勃然大怒：“放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也敢这样口出狂言？” 她气的捂住心口，脸色发白，颤抖着手指指着顾景行：“摄政王，你教出来的好王妃呐！” 这一下唬的董嬷嬷赶紧上前去给太后抚摸后背顺气，一叠声说太后息怒。 底下顾景行脸黑如锅底，冲着叶婉清就吼了一声：“这就是你对本王的态度？” 叶婉清梗着脖子：“妾身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这位妹妹还不如妾身长得好看，也没听有人说妾身狐媚惑主，她又算是哪根葱？” “大胆！看来是本王在家日日纵着你将你惯坏了，丢脸丢到慈宁宫来了！” 两人谁都不让步，竟直接就在慈宁宫大殿上吵起来了，引的外面当值站岗的下人一个接一个伸脖子去看。 太后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眼见两人这么吵下去不是个方儿，索性把戏演到底，直接两眼一翻气晕过去。 这下可好，引得一群人慌了手脚，董嬷嬷和薛祥一边一个架着太后往后面寝殿去了，叶佩云犹豫不决的两边看了一眼到底还是没跟过去留在了大殿上。 人到了寝殿，立马两眼一睁精神了，薛祥见状马上把寝殿伺候的人给遣出去，只留下董嬷嬷一个。 顾景行恼火的丢下一句：“看看你干的好事！”起身就走。 叶婉清也不示弱：“也不知道是谁来起的这个头，如今却要怪在我头上。” 两人一路往外走还在吵，行至人多处，顾景行丢下一句：“你善妒至此，实在德不配位！” 之后就有传言流出来，说王爷震怒，弃王妃而去，王妃凄凉独自一人乘车回府。 太后对这些很满意，但并不尽信，由小宫女伺候着点了支水烟吞云吐雾：“这小贱人扮猪吃虎的本事见长，在抓着能让她彻底下堂的错处之前先按兵不动。” 董嬷嬷连声夸太后英明，太后对这些小事倒不怎么在意，眼下倒是担心另一桩事：“那边这阵子是怎么了，连日来一点动静都没有？” 董嬷嬷也是奇怪呢：“之前一直都好好的，这阵子放出去的消息都如同石沉大海，莫不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 太后神色越发凝重：“此事事关重大，绝不能出岔子，再派可靠的人手去查探，究竟是怎么回事！” 董嬷嬷称是，退行两步出去了。 自从这次进宫回来后，叶婉清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脾气越来越大，从前让她恶名满京城的那点跟眼下比起来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王府每日都能听见正妃侧妃两个人对骂的声音，侧妃陪伴王爷的时候正妃就会出现，各种利用身份之便把侧妃支走，好自己一个人独占王爷。 顾景行对两个女人之间的鸡飞狗跳仿佛看不见一样，每日继续他的遛鸟养花斗蛐蛐，趁着府里两个女人争的你死我活的时候跑去出入勾栏瓦当。 眼见着交了权彻底混成了一个败家子纨绔的模样。 朝中大臣不少人都大呼可惜，好好一个摄政王被磋磨成这个样子。 若不是赖世杰那事儿，这会儿顾景行必然该有一番大建树了。 金秋九月就这么在一场接一场的闹剧里过去，十月初的时候下了一场雨，空气中弥漫着寒凉的气息，天气一下子冷了不少。 边关传来捷报，西漠边军多年来与大秦边境摩擦不断，这次打了一场规模不大不小的仗之后，被大秦擒了一个西漠挺有威望的边疆首领。 秦军放出话来，要杀了这位首领为边关将士祭旗，西漠内部害怕了，他们不愿意失去这位首领，只能接受秦军开出的投降条件。 虽说不是大战的告捷消息，但终归也是个值得庆祝的消息，早朝时这个消息被说与文武百官都知道，朝臣们齐声恭祝皇上大喜，太后大喜，大秦江山固若金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求子失败 然而帘子后头太后的脸色却并不算是很好看。 这样的消息本该第一时间先送进慈宁宫的，而不是在这种场合说出来。 这让她感觉很不好。 她发话：“那个被擒获的首领呢？” “回太后，已经在押解进京的路上了。” 太后眉头皱的更深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说与哀家知道？” 众臣你看我我看你，这不是正在说么？ 太后仿佛意识到自己失言，忙补救道：“虽说不是大战，却也是边关将士的血肉之躯换来的捷报，应当提早说与哀家知道，早早的筹备起来，等到将士们凯旋回京时好犒劳论功封赏。” 原来是为了这个，众臣又都松了口气，纷纷说太后心系天下，乃万民之福。 这日早朝后太后回了慈宁宫第一件事就是关起门来发脾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么大的消息为什么没有人第一时间来说与哀家知道？” 董嬷嬷和薛祥跪在地上吓得头都不敢抬，只说：“这阵子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咱们撒出去的人有去无回，也不知道是死在了战场上还是出了什么别的变故，几次之后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些情况太后自己也知道，只可恨她困于深宫，外面的情况只能让手底下的人去掌控，她来坐镇指挥。 “一群无能的废物。”事已至此，发脾气也无济于事，她吩咐下去：“不过也不用怕，横竖那些人有把柄捏在咱们手里，若是想让他们的家人生不如死，就尽管背叛哀家。” 董嬷嬷和薛祥算是松了口气，眼见这脾气算是发过去了，两人对视一眼，也不敢抬头，跪着退行出去老远才起身出了慈宁宫寝殿，各做各的事去了。 从未中秋大宴后，顾景行就一直未曾去上朝过，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从不过问，一天天吃喝玩乐，谁也不知道他究竟知不知道如今朝中的局势变化。 府里两个女人争来争去，倒是便宜了林柔。 某日顾景行漏夜回府，玄月阁已经点起了灯，他皱眉，心头升起一股烦躁来，叶佩云又来了。 从她进府开始，他几乎天天靠喝酒搪塞不与她圆房，可今日他太累，实在不想浪费精力应付她。 他推门进屋，打算好了直接将人轰出去，见到人的时候却愣了一下：“怎么是你？” 林柔长发披肩衣衫半掩，略施脂粉坐在圆桌旁边等着他，桌上还摆了一壶酒，两只酒盅。 见他回来，林柔媚眼如丝冲着他一笑：“王爷回来了。” 说实话她生的确实很美，人如其名也够柔，这样的姿色虽说比不上叶婉清那样令人惊艳，也算得上是上乘。 这样稍加打扮也足以令天下男人动心了。 可落在顾景行眼里，红粉骷髅，她与别的女人并无什么差别，也并不能让他有什么特殊感觉。 他有些烦躁的皱眉：“谁让你进来的？” 林柔理所当然道：“侧妃进的，妾身进不得？” “侧妃是侧妃，你是你。别把自己和些个不相干的人相提并论。穿好衣服出去。” 林柔被打击了，多少有点失落。 不过多年来顾景行对她一直都是兄妹之间的敬重，从未有过男女之情，一时间让他转变角色他适应不过来也是有的。 来之前林拂影就已经说过好几次，这种事，须得她来主动。 所以她今日准备十足，特意带了情丝旧来的。 已经溶解在了酒壶中，那是小小一点分量就足以让男女相悦的东西。 她重振旗鼓，又挂上妩媚的笑道：“王爷说的是，妾身跟王爷也已经有几年光景了，王爷却从未动过妾身。” 说着她站起来走近他，摇曳生姿：“说句实话，妾身眼见着自己年纪一年比一年大起来，也想有个自己的孩子了。” 说到最后，她人已经勾住了顾景行脖子。 顾景行眉头紧锁，本想闪避的，可林柔缠的太紧，他避无可避，只能道：“下去。” 林柔今儿是豁出去脸面了，坚持不达目的不罢休，非但不放手，反而整个人贴上来，身上扑鼻的脂粉香让顾景行头疼。 “王爷，表哥，你就成全我好不好？”她近乎哀求的说道，眼里满是真情。 可顾景行根本没有那心思，在他眼里林柔往好了说是他的表妹，往坏了说是个棋子。 即便是他有心思要动她，也绝不会让她在叶婉清之前生下他的第一个孩子。 甚至还想着不打算耽误她，等以后寻个机会给她换个身份放出去好好嫁人。 她如此痴缠，反倒让她在他心目中的感觉一下子跌了许多。 “放手，别让我瞧不起你。”他冷声道，不带丝毫感情。 林柔被这话刺的身子一僵，抬头对上他那双冷漠的眸子，眼里若有若无的不屑让她如坠冰窟。 果然么。 到底是看不起她。 这一刻她几乎就想要放弃了，然而天知道她今天到底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坐在这里等他，过了今天这个机会，林柔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魄力再来一次这样的事。 今天只能成功。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她咬咬牙，把心一横豁出去了，直接上手去扒顾景行衣服。 顾景行没想到一向柔弱的她会这样，惊惧之下来不及多做反应，直接提着她衣领将她给丢出了门去。 林柔在他手里小鸡一样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被丢出去的那一刻心都死了，脚底找不到重心，本以为要狼狈的摔一跤，却不想跌进一个怀抱里。 是跟在顾景行身边的侍卫方江。 他接人纯属本能反应，等接住了才意识到自己接了个什么，手心里温香软玉的人还香肩半露，竟是主子的姨娘，吓得他立马撒手。 最终林柔还是没逃过摔一跤的命运。 可她已经死心了，摔的狼狈不狼狈的，又能怎样呢？顾景行也不会在乎，她想要的结果也没法达成。 甚至连最后的脸面都已经丢光了。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暇去想别的，坐在那连身上摔的疼都顾不上，只黯然垂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侧妃窥探消息 方江在边上看着，手足无措：“你……” 林柔听见了，若是平时，身边有个人她可不会这么丢人的坐在这哭，可今日发生的事让她比死还难受，脸面又算什么。 “别哭了。”方江很为难，主子的女人，这么个香艳的模样在他面前，他本该躲开的，但主子的安全更重要，他只能让林柔自己离开。 林柔闻言抬起头来，本想问一句为什么哭都不让她哭的，可对上方江脸的那一刻，林柔惊艳了一下。 一张极其有棱角的脸，某些角度看上去竟然和顾景行有些许的相似。 看她抬头，方江忙避开自己的视线：“那个，我不是有意丢你的，只是你是主子的人，我不能随便动你。” 他侧过脸去的时候摸了摸脖子，衣袖遮住了下半张脸，只看侧脸的眉眼居然和顾景行有些不分伯仲。 尤其是这样的黑夜里，林柔险些以为那就是顾景行本人。 天底下居然还有如此相似的人。 她震惊了，也迅速的活过来，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里划过。 “你叫什么名字？” “方江。” “很好，刚才的事谢谢你，现在你能扶我起来吗？” 方江很犹豫，林柔冲着他笑了：“我也算你半个主子，伺候主子不就是你的本分么？你做得好，王爷不会怪你的。” 这话倒是让方江放开了些，他甩了甩衣袖垫着自己的手递过去，林柔看他这么憨厚的模样笑了，伸手过去隔着衣袖把自己的手搭上了他的胳膊，借力站起来。 当着他的面拉好自己的衣服，方江只别过头去不看。 林柔咯咯轻笑两声，说了声谢谢，扭头走了。 屋里，顾景行隔着门缝看到了这一切，默不作声的收回视线。 玄月阁这几天热闹的很，前一天晚上才被赶走了个林姨娘，紧跟着叶佩云又来了。 不过顾景行不在屋里，福忠也不在，只有一个打扫的小厮正在忙碌。 这对叶佩云来说确实是个好机会，她寻了个借口把那小厮支走，屋里就只剩下她自己。 趁着没有旁人，叶佩云开始到处翻找，不拘能找到点什么，终归都是收获不是。 可顾景行的居所仿佛真的干净的什么都没有一样，她连多宝格上花瓶都倒扣过来检查过，始终都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就只剩下他的卧房了。 机会难得，叶佩云不想放过，不管是不是能找到什么，都要找找看。 进府的这段时间一直一无所获，太后暗中命人来申饬了她好几次，她心里也怕，万一有一天太后觉得她没用，就会像丢弃叶婉清一样丢弃了她，再换一个新棋子来顶替她。 卧房倒是有点珍藏的东西，不过都是些普通的古董，唯独一个小匣子被他格外珍重的上了锁放着。 叶佩云捧着这个小匣子心跳如擂鼓，估计这就是她想要找的东西了？ 这锁也不算是多厉害的锁，她拔下头上的簪子尝试着拨弄了两下，果真被她给弄开了。 这一刻叶佩云心情激动，只想着自己是不是能收获什么，却忽略了连她都能弄开的锁能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匣子打开，里头只不过是个丑陋的荷包而已。 叶佩云嫌弃了一下，做的这么丑还这么郑重的珍藏着，说不定东西是藏在这个荷包里的呢？ 然而荷包里什么都没有，她有点失望，但还是不死心，如果不是见不得人为什么要这样郑重其事的珍藏起来，必然是夹层有猫腻。 叶佩云用牙咬断了线头，不客气的把荷包的夹层给撕开了。 然而依旧什么都没有。 难道真的就只是个普通的荷包而已么？ 叶佩云不信，顾景行的审美标准怎么可能看得上这样丑的东西，除非是为了送来存放什么的。 她把另一面的夹层也撕开了。 撕拉，吱呀。 她撕开荷包的同时门也被人推开，叶佩云吓了一跳，第一个反应就是将荷包给藏在身后。 进来的是叶婉清。 她松了口气，她来就来，只要不是被顾景行发现了就好，到时候就说这个荷包是自己的，反正她也不会知道顾景行藏了什么东西。 叶婉清其实早就知道她在这里，也知道她进来以后都干了什么，她是故意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推门进来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 叶佩云定了定心神：“来替王爷收拾一下东西。” “王爷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收拾了？”叶婉清不留情面的戳穿她，直击痛点：“你背后藏着的是什么？” 叶佩云在背后拼命把撕烂了的荷包往袖子里塞，一面后退着摇头：“没什么！” 叶婉清早就在窗外看见她在干什么了，当然不会就这么放过她，直接扑过去使了个巧劲儿，捏住她肩膀关节，让叶佩云自己主动把胳膊亮出来。 她趁机夺过她手里的烂荷包，举着问道：“这是什么？” 叶佩云还没反应过来她究竟是怎么得手的，东西就到了她手里，她只能抵赖：“这是我的东西，你还给我！” “呵，你的东西？那你倒是说说，这上面绣的是什么花样，用的是什么针脚，捏的是几道褶，绣线都是什么颜色？” 这本就没仔细看过，叶佩云哪里答得上来，当下只能抵赖，“那么久远的东西谁记得住，你还给我！不要觉得你是我姐姐，在这里又是正妃，就可以随意欺负我，我可是有父亲和太后撑腰的人！” “我欺负你？”叶婉清不屑的推开她，抖抖手里的荷包，“实话告诉你，这是我亲手做来送给王爷的东西，王爷如此珍藏，你却趁着王爷不在将之毁坏，你安的什么心！” 叶佩云死活没想到荷包还有这来历，但想想那丑陋的模样，也就只有叶婉清这种不学无术的人能做出这等水准的女红了。 事已至此，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我便是毁了又如何？” 话音刚落，叶婉清啪的一巴掌甩在她脸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王妃犯了七出之条 叶佩云被这一巴掌打的人转了半圈跌倒床上，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半边脸飞火辣辣的痛。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打我？” 叶婉清一脸凶相：“我不光要打你，我还要罚你！来人！把侧妃带下去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叶佩云大叫：“叶婉清，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她后退一步，外面真的进来几个婆子，上前架起叶佩云就走。 叶佩云这才意识到叶婉清在玩真格的了，真吓坏了，大喊大叫：“你怎么敢这样做，我要告诉王爷，让王爷休了你！” “你先见得到王爷再说。”叶婉清丝毫不在乎，嚣张到极致。 王妃趁着王爷不在府内就私自囚禁了侧妃的消息很快传到宫里，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芷禾偷跑出府的时候并没有人阻拦她。 底下管事婆子看事情闹得大了，跑去慈寿堂找林拂影讨主意。 林拂影衣服不打算管的态度：“王妃才是王府的女主人，哀家只是奉了恩旨在王府养病罢了，怎么有精力插手这些？” 听这意思竟是不打算管了。 底下的人没了主意，一个是正经王妃，一个是新宠侧妃，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王爷又不在，连个拿主意的都没有，这下可如何是好？ 这些人在这里急的没头苍蝇一样，宫里的太后却抚掌称好。 善妒也是犯了七出之条，这在民间足以休妻了，只不过顾景行是王爷，叶婉清的名字是上过玉蝶的，休妻不是什么小事，须得惊动宗族，将之从族谱玉蝶除名才算数。 不然她依旧还顶着王妃的名头。 “吩咐下去，请宗族长老来做个见证，王妃善妒，德不配位，明日早朝时就让摄政王当众休了这个妒妇。” 她眼底流露出狠毒的神色来，筹备了这么久，叶佩云那个蠢货总算是起到了一点作用。 也不枉自己费心思栽培她一场。 皇族宗室得到这个消息时都震惊的不轻。 这一代人丁不旺，顾景行嫡妻尚未留下子嗣就要被下堂，若是续弦再生的自子嗣终究没有那么正统了。 宗室长老们同太后商议，此事可否还有回转的余地，毕竟王妃是敬国公嫡长女，身份可不一般。 太后坚持如此：“没得商量，民间犯了七出之条便要休妻，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何况她只不过是敬国公的女儿罢了，又不是皇帝的女儿，凭什么她就要被优待？” 长老们一个两个被太后的绝情弄的没办法，人家不光是敬国公的女儿，人家还是你侄女，你就这么不留情面，狠起来连自己的脸都打？ 又有人提醒：“禀太后，明日是西漠投降那个首领进京的日子，咱们处理这种事不太好？”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让满朝文武看笑话也是迫于规矩不得已而为之，让别国降将看笑话就过分了。 “那就正好。咱们这位王妃可是个能闹腾的主，有外人在，她也不好占着王妃的位置不撒手。” 这下众人都无奈了。 这就是女人垂帘听政的弊端，若是先帝遇到这种事情绝不会这样处理，自家颜面比什么都要紧，怎么可能让别国来自家门口看笑话。 劝谏无用就只能照办，当下长老们罗列叶婉清罪名，写休书，请玉蝶，好一通忙。 然而这么大的事儿却没有人去告诉顾景行一声，直到第二天黎明时分，宫里来的太监才敲响了王府的门，把一身酒气的顾景行从睡梦中喊起来。 顾景行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人都站在朝堂上了，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 太后洋洋洒洒，罗列了叶婉清七出之条，其他的都只是沾边而已，唯独一个善妒定的死死的。 光是囚禁侧妃一事就没的说。 宗族俱在，玉蝶也已经请出来了，顾景行全程没什么反应，仿佛这件事与他无关，并不是他要休妻一样。 太后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几乎忍不住就要掀开帘子冲到他面前去质问他是不是带了耳朵来上朝了。 别说太后，就连众臣对顾景行这个反应也都觉得出乎意料。 好像中秋大宴之后他就变了个人似的，对什么都不上心，直到太后不知道问了第几遍的时候，顾景行终于给出回答了：“太后这是逼着本王休妻？” 太后冷嘲热讽：“可真不容易，王爷终于睡醒了。” “本王一直清醒的很，如果本王说不呢？”他也不自称臣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接就对着太后一口一个本王。 这让太后很不爽：“王爷想护着王妃哀家理解，可王妃自己不争气，把事情做到这份上，王爷觉得还有护着的必要吗？” 顾景行冷笑一声，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护不护是本王的事，倒是太后坚持这样做，确定不会后悔？” 这是在威胁？ 太后回敬他：“王爷说的没错，哀家后悔了，悔不当初不该把这个侄女硬塞给王爷，如今丢人丢出国门了。” 说到这里太后才意识到，说好今日西漠首领进京的，按说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在殿外候着了，怎么还没动静？ 不过这件事晚一会儿也不要紧，先解决了眼前的再说。 顾景行道：“太后确实该后悔，不过不只是这件事。” 这句话话里有话，是个人就听出来了，太后隐隐觉得不妙，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本王的王妃再怎么骄纵跋扈，那也是本王惯的，只要本王不想休妻，谁也别想动这个主意！” 说到这里的时候顾景行一扫之前睡眼惺忪的模样，目露精光，语气霸道，朝堂上所有人都震的心尖发颤。 昨晚他根本就没喝酒，他知道除了叶佩云之外有人一直在暗中监视他，做样子给人看罢了。 “诸位臣工，以及宗族各位长老，正好今日大家都在，眼下还有一桩比本王的王妃更要紧的事情。各位就不想知道为什么这个时辰了，本该抵达的西漠首领还不曾出现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后通敌 当然所有人都注意到这一点了，只不过没有人顾得上提而已。 太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一瞬间把所有最坏的可能性都想到了，索性来了个先下手为强：“大胆！竟敢私自扣押西漠来的人质，擅自乱权该当何罪！” 这一下变故弄的满朝文武懵了一半，剩下几个理智的要么静观其变，要么就是已经隐约猜到了点什么。 顾景行依旧冷静如常，冷声笑道：“这话应当用在太后身上才对？本王自中秋之后就未曾插手过任何朝廷政务，何来乱权一说？” 大家都是老油条了，从他说出这句话开始，太后就知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殿外传来粗犷的说话声：“我来迟了！” 众人朝外看去，只见一个身形高大，五官生得极其深邃，眼睛如草原上的雄鹰一样的男人昂首阔步走进大殿来。 他穿的一看就不是中原人的衣服，花里胡哨挂着羽毛和狼牙的装饰物，梳着两条大辫子，额头上绑着一条兽皮带子做装饰。 “在下西漠人扎尔克，见过大秦皇帝陛下。” 小皇帝没说话，太后不乐意了，一来他作为一个战败将，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上了大殿，二来现在是她在垂帘听政，扎尔克却只知道皇帝不知道她。 不过眼下太后一脑门子官司，扎尔克上前来的时候她在担心别的事，并没有闲工夫在这些细节上多做计较。 她自己不发话，底下有人发话了。 “扎尔克，你不过是个战俘，怎么能这么……” “这么堂而皇之的就上了大殿是吗？”扎尔克的中原话说的极好，几乎听不出西漠口音来，“这位大人，有一点你错了，我不是战俘，我今日过来，是以朋友的身份来的。” 这话引发了不少人的嘲笑，一个手下败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以朋友的身份来的，西漠人一向粗犷他们知道，倒是不知道他们还能做到这么不要脸。 扎尔克对这些嘲笑也不不放在心上，直截了当的开口：“今日我来，不为别的，是为了来见一位我的朋友。” 他环顾一周：“不知道这位朋友现下在何处？” 一个大臣看不下去了：“扎尔克，你弄弄清楚，这里是大秦，不是西漠，没有你的朋友！” 扎尔克却笑了，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不不不，真的有，这位朋友就是你们当今太后娘娘。” 已经许久不曾出声的太后在帘子后面出了一身冷汗。 她在飞快的思考着今天这一关要如何过去，一直一言不发，底下大臣却嘲讽起来扎尔克来：“简直荒谬！我大秦堂堂太后怎么可能和你一个西漠野人是朋友？你西漠礼法不够，却也不要觉得我大秦也和你们一样野蛮！” 扎尔克想了想，反问道：“你们太后一直在给我提供你们大秦边境的布防图和内部消息，不知道做到这份上，算不算朋友？” 此言一出，全体哗然。 私通敌国可不是个一般的罪名，太后竟然做出这种事来？真是骇人听闻。 太后早就料到会有可能发生这样的结果，但她也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厉声叱道：“简直就是无中生有，荒谬！哀家垂帘听政，我大秦江山若毁在哀家手里，哀家还如何向先帝和列祖列宗交代？” 扎尔克一副被冤枉了很委屈的样子，无可奈何的摊摊手：“这是你们内部的事情，还是你们内部自己解决。” 他今天来的作用，主要还是来作证的，并不是来揭发太后通敌的。 没有人愿意相信帘子后面那个太后一直在私通敌国，朝堂上一片哗然，小皇帝倒是坐得安稳，仿佛早就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 顾景行站出来，只说了一声安静，也没多大声，声音却极具穿透力，瞬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他转身对着帘子后面行礼，“本王刚刚说过，专权乱权这样的话，还是用在太后身上比较合适。太后是不是以为自己做的事情一直无人知晓？” 太后呆着纯金护甲的手抓紧了椅子扶手，大意了。 之前那些人撒出去有去无回的时候她就应该仔细去查查那些人的去向。 没想到顾景行居然能查到她这件事，不过就算事情到了这份上她辩无可辩也不要紧，她只要死不承认就行了。 那些人都有把柄在她手上捏着，断然不会供出她来。 到时候只需要找一个替罪羊推出去顶着，她只是被冤枉的，毫不知情，照旧还能做她尊贵的太后。 “哀家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 “看来太后确实年纪大了，记性有些不太好，那本王就帮太后好生回忆回忆。” 他击掌三声，有小太监托着托盘上前来递给他，他不接，示意众臣传阅。 托盘上都是书信，写的是西漠文字。 朝中大臣没几个人认识西漠文字，看过之后表示非常茫然，不知道上书什么东西。 最后书信传到了扎尔克手中，扎尔克随手拿起一张念了一遍：“六月初四，京中派遣张子安率两万人至祥安城布防。” 又拿起一张：“七月十二，夺摄政王兵符未果，祥安城十万驻军依旧不得撤回。” 他又念了几张，越听越让人心惊，扎尔克用西漠话问道：“还要继续念下去么？” 太后厉声道：“够了，不要继续念了，这些书信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究竟是谁在通敌叛国？” 群臣还沉浸在震惊中，顾景行嘲讽的问道：“太后监守自盗贼喊捉贼的戏码未免演的有些不够真实了，证据就摆在眼前，太后还想抵赖吗？” 太后怎么可能承认是自己干的，“王爷，哀家敬你是先帝亲封的摄政王，可你也不能如此信口雌黄，哀家这样做，对哀家有什么好处？” “这个本王就不关心了，本王只知道太后这样做了，并且眼下要及时止损，把这件事处理掉。” 太后冷笑：“就凭几张书信就想断定是哀家做的，未免也太草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节节败退 顾景行点头表示同意：“确实，几张书信确实不能证明这就是太后写的，所以本王特意带了认证来。” 他吩咐下去把人带上来。 有侍卫押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人上了大殿。 看样子是经受过严刑拷打了，身上血肉模糊。 已经有人认出来：“这不是太后身边伺候的小德子么？怎么……” 那几个人都是给太后送信出去的人，自前几次收不到回信之后太后就长了个心眼，不再用书信，而是改用口信，直接派信得过的人出去传递消息。 就是这几个人出去之后杳无音信，没想到都落在顾景行手里。 顾景行就是个祸害，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的？ 明明自己已经做的这么隐蔽，为什么他还会发现端倪？ 太后已经打定主意咬死了不承认自己知道这件事，见了这些人当然是装傻充愣：“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觉得抓了哀家身边的人屈打成招，就能逼哀家承认子虚乌有的事情？” “自然不会，本王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至于这几个人是不是屈打成招，太后自己心中有数。” “哀家自然有数，通敌叛国不是个小事儿，此番若是捉到真凶必然严加惩处，不然我大秦江山危矣！” 顾景行也懒得跟她废话，让地上那几个人自己说。 小德子先开口：“太后……” 他才起了个头，太后就打断他：“小德子，平日里哀家待你不薄？还记得当初你入宫是因为养不活你那一大家子老小，你可不要忘了是谁出银子喂饱了那几张嘴。” 如此明显的暗示谁听不出来，不过太后不在乎，就是听得出来又如何，只要没有人把她供出来，那顾景行就抓不到她的证据，就没有办法证明是她干的。 她信心满满，没想到小德子磕了个头：“奴才记得太后的恩典，但奴才更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奴才不能眼见着大秦的江山就这么没了，奴才今天当着这么多人要说句实话了，是太后吩咐了奴才去边境给西漠军队送口信，出卖大秦的情报。好在王爷出现的及时，悬崖勒马，这才让奴才的情报没送出去。” “胡说！小德子，你可知污蔑主上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一家人还要不要活命了？”太后直接激动的站起来。 拿捏家人做人之这一招她屡试不爽，一向用的无往不利从未失手过，不知道为什么在小德子这里竟然不管用了。 她不知道的是，威胁不如施恩，她能想到拿捏家人这一招，顾景行一样能想得到。 只不过顾景行和她不同，他从太后手里救了小德子一家人的命。 之前流水的刑罚过了一遍没撬开小德子的嘴，在得知自己家人脱险并且被顾景行照顾的很好的时候小德子什么都吐出来了。 和他一起的人见状也跟着吐口了。 顾景行到底给太后留了点面子，人带上来了，但并没有让他们都开口，只让小德子一人开了口而已。 小德子磕了个头：“太后这辈子待奴才不薄，奴才无以为报太后，只能来世还做太后的奴才，伺候太后。” 横竖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太后反倒冷静下来，重新坐回去：“太监是没根的东西，说出来的话也没有几分可信。就凭一个太监信口雌黄就断定哀家通敌叛国，未免也太可笑了。” 顾景行一把抓起盘子里的书信：“太监的话不可信，这些书信白底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太后还有什么好说的？” “书信谁都能写，哀家又不认识西漠文字，如何写的来这个。安知不是旁人模仿哀家笔记写了来陷害哀家的？” 听她说到这里，顾景行反而笑了。 “诸位可都听见了？太后从头到尾没有看过这些书信，又如何知道这上面写的是西漠文字？只有一个解释，这些都是太后自己写的。” 大殿上一片死寂。 太后手一松，一直把玩的佛珠掉到了地上。 该死！竟然被他绕进去了！ 正想辙，身边薛祥冲了出去：“是我写的。” 太后大惊：“你干什么？” “通敌的是我，写信的人是我，出卖消息让小德子出去送信的人也是我，与太后无关。” 好好一个金銮殿，好好一个早朝，如今弄的像个闹剧。 谁也不觉得薛祥一个深宫里的内侍能干得出这种事来，并不是多相信他的衷心，只是觉得他没这个本事罢了。 面对出来顶罪的跳梁小丑，顾景行三言两语让他装不下去了：“那你说，书信上的内容分别是什么，西漠的文字如何写，小德子和这几个人出去送的口信分别都是什么？” 薛祥冲动之下出来替太后顶缸，却没想到这些细节，一时间一个问题也回答不上来，摆明就是装的。 顾景行不愿意和无关的人多废话，直接提出了更为致命的一点：“方才扎尔克念完了书信的时候问了一句话，用的是西漠语言，诸位可听得出来他问的是什么？” 这个谁听得出来，扎尔克说的极快，而且又过了这么久，就是听得懂西漠话的人，谁还记得住他说了啥。 顾景行伸手往帘子后头一指：“那诸位可记得当时太后说了什么？” 这个倒是有人记得，太后让他不要念了。 扎尔克自己出来解释了一下：“方才在下说的是，还要继续念吗？” 一回书信，一回接话，坐实了太后懂得西漠语言的铁证。 太后脊背发冷的坐在那，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即便是哀家懂得西漠话，也不能就此证明那些东西就是哀家的。” “太后确实很谨慎，不管是笔墨还是纸张，通通避开了慈宁宫的痕迹，唯独一点太后忽略了，那就是香料。” 慈宁宫独有的香料沉子香，是太后之前为了不愿意与别人用相同味道的香料让人特意调配出来的，因香气浓郁而不腻，留香持久而得名。 子取子时的意思，子时到子时是一天一夜一个循环，此香能留香持久至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后倒台 太后听见自己的声音被淹没在一声声的千秋伟业里，她不甘心，明明这千秋伟业是她为叶家去争取的，做了这么多努力，经历了这么多波折，最后却被叶汉海一句话生生断送出去了。 扎尔克虽然是个西漠人，可眼下站在这里听着震耳欲聋的呼喊声，有那么一刻似乎也带动了他的情绪。 只可惜这大号中原不属于西漠。 若是有一天西漠的铁蹄真的能踏足中原该有多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山呼声才渐渐平息，如狂风渐止，过境留痕，在每个人心里都留下了点不一样的悸动。 叶汉海站出来道：“天佑我大秦江山千秋万代，臣等愿追随皇上，甘为绿叶，陪同摄政王辅佐皇上直至皇上登基！” “辅佐皇上？”太后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皇上登基以来从未过问过政事，没了哀家，你们以为这大秦的江山还能撑多久？” 叶汉海恭恭敬敬道：“摄政王乃皇上亲叔叔，臣也是皇上亲舅舅，说句不自谦的话，都是朝廷肱股之臣，能力如何诸位臣工有目共睹。主少国疑和牝鸡司晨，有一个就够了。” 所以他选了个主少国疑是吗？ “好，好好好！”太后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你可真是哀家的好兄弟！” 叶汉海腰弯的更深了：“臣不敢，臣只知道要做个忠臣。为人臣子不忠则连累满门，这个千古罪人，臣当不起。” 所以她就当得起？ 叶汉海扑通一声跪下：“太后叶璃音弄权擅专，通敌卖国，德行有亏，实在不宜继续辅佐皇上。今日宗族长老都在，臣恳请宗族处置太后，保我大秦江山永固！” 太后狂笑起来：“好，真好啊，哈哈哈，好！” 谁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好，只能看见她状似癫狂，形同疯妇。 这是小皇帝最后一次在金銮殿看见他的母亲，叶璃音狂笑着被带下去的画面永久的留在了他的记忆里。 太后的位置并没有废，为了皇家的颜面，对民间之称太后忽然恶疾不能见人，迁出慈宁宫，挪入景福宫静养。 但实际上，只是保留了太后这个称呼，一切太后的规制礼遇都没了，按照宫中最低官女子的规制供给她吃穿日用。 景福宫是靠近顺贞门上的一个宫殿，位置偏远，小皇帝又尚未成年，后宫人也不算多，这个地方平日里更加无人走动。 叶璃音的后半生就要在这里度过了，终生不得踏出景福宫半步，囚禁至死，除却每日送饭菜的宫女太监，任何人不得与之相见。 连小皇帝也不能。 叶璃音被囚禁当日半夜时分，一股异香袭来，守门的两个侍卫本就瞌睡的要命，这下更是直接倒地睡死了。 一个穿着黑斗篷带着兜帽的身影出现在景福宫门口，推门而入，年久失修的木门在黑夜里发出吱呀声，格外刺耳。 叶璃音头发散乱，身上只穿着白色的贴身里衣，软绵绵的坐在地上靠着桌腿。 整个正殿寒酸的不像宫里的地方，一桌一椅而已。 屋里黑暗又冷清，她被来人的动静惊醒，就连月色那点微弱的光都能让她难以适应，眯着眼睛半天才缓过来。 “你来了？”叶璃音语气很平静。 黑衣人在唯一一张椅子上坐下，并没有要拉她起来或者让她过来坐的打算，口气冰冷：“你太冒险了。” “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叶璃音说到后半句直接歇斯底里了，“但凡叶家还有个男丁，这样的好事也轮不到你头上！” 叶汉海取下兜帽，她嗓音因为嘶吼而有些沙哑，听着让人很不舒服，所以他皱起眉头来。 “看守被我迷晕了。整个景福宫周围就你我两个活人，用不着试图惊动人过来。” 叶璃音被他看破了心思，颓废下去。 她的话让叶汉海很不舒服，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是过继的，终归隔着一层肚皮，所以他谁都不相信，也从不会对任何人付出真心。 就连当初每个人都以为他动了真心去宠爱的石姨娘，他也一样说扔了就扔了。 想要的东西他习惯自己去争取，他不屑于任何别人给他的东西。 某种程度上，两个女儿亦是如此，如果男人能生育，他会选择自己生。 所以他犀利的指出来：“你并不是为了我，你只是为了叶家。” “你不是叶家的人吗？” “我是，但我的叶家，和你的叶家，从来都不是一回事。” 他所谓的叶家从他开始，叶璃音所为的不过是老国公的叶家，对他来说早就已经成为过去了。 叶璃音听懂了他的意思，咯咯笑出声来，在黑暗里听着让人瘆得慌。 “人心隔肚皮啊，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太把你当回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说的就是她这位过继来的兄弟。 只可惜她到今天才看清这个人的真面目，不过她不死心：“你不要以为把我丢在这里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叶汉海不以为意，点头道：“我等着那一天。” 末了，他又补充道：“若不想让你儿子失去皇位，你最好安稳一些。” 叶璃音目光闪烁了一下，立刻嘴硬道：“你以为我在乎？” “你是不在乎他当不当皇帝，但你今时不同往昔，一旦他不再是皇帝了，谁还能留着他的命。” 言外之意，你风光的时候可以不在乎他当不当皇帝，反正你能护住他的命，如今你落魄至此，他就是你全部的希望，皇位就决不能丢。 叶璃音脊背上一阵恶寒，这个弟弟比她想象中的更难对付，更可怕。 就像是一头吃人的怪兽，为了能吃一口猎物埋伏在那，连身上都长了青苔，和身边的坏境融为一体。 等时机成熟时，翻身就是一口。 让你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你早就预谋好了是吗？” “想多了，一个好棋手从来不会按着棋谱按部就班的走，他会根据棋盘上瞬息万变的形式改变自己的下一步棋怎么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小别胜新婚 所以这一次，他只不过是乘了顾景行的东风而已。 叶璃音沉沉闭上眼睛：“我想知道，顾景行究竟是怎么发现的这件事？” 叶汉海很清楚她的意思：“不是我说出去的。” 他也不知道顾景行怎么发现的，也不想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眼下这个局面不会波及到他这就够了，别的他不打算去浪费精力。 叶璃音捏紧了拳头：“这个仇，这辈子我一定要报。” 这次叶汉海没说什么，起身离开了。 “你女儿和你其实很像。”叶璃音忽然说了这么一句，他顿住脚步，哦了一声，尾音上扬。 “你知道她打发了你的小妾之后怎么和她说的吗？她说你若安好你女儿就安好。” 如今他在这里对她说，你好好的，你儿子也就能好好的。 岂不是异曲同工之妙么？ 叶汉海合上兜帽，并未接茬，抬脚迈出门槛把门关上，毫不留恋的离开了景福宫，一切如旧，仿佛他从未来过。 至于他听了那番话之后是个什么表情什么想头，叶璃音这辈子都不得而知了。 太后一场病来的突然又诡异，民间众说纷纭。 高门大户里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谁敢拿出来在明面上说呐，除非不想活了。 也就只能关门闭户自己家话话家常说上两句了。 “斗了一辈子，没成想最后落得这么个结果。” 顾景行替林拂影沏茶，哗哗的水声让人心静：“都是她咎由自取。” “话虽如此，这么得不偿失也不像是她的作风。” “总有利可图。” 林拂影抚摸着茶杯，热热的，又不会烫手，这个季节不冷不热的喝上一口最是舒服。 可惜这样的舒适叶璃音是再也享受不到了。 她叹息，从前两个人两个辈分却也是对手，如今没了这个对手竟不知道和谁斗了，有股子没处使劲的感觉。 “多行不义必自毙，好好当她的太后，等皇帝亲政了自己退下来安享晚年有什么不好？” 顾景行没接话，林拂影又想起来什么：“这件事你那王妃可有说什么？” 他摇头。 林拂影难得露出点欣慰的神色来：“都说患难见真情，这次倒是看出她的真心来了。” 顾景行看了他娘一眼，很想说点什么，但忍住了。 有些时候人心里的成见是要自己去消除的，旁人说再多，不抵自己忽然悟了来的好使。 所以他维持闭嘴。 林拂影很好奇儿子的反应：“你不想替她说两句？” “不想。” “若是我误会了她呢？” “她自己有嘴，会解释。”顾景行嘴上说，心里却不以为然，心说您误会她也不是一两回了。 这话给林拂影噎了一下，但想想觉得也是，也就不再纠结关于叶婉清的问题，横竖上回叶璃音派人来王府闹事，让她回去守皇陵的时候，她其实已经看出来叶婉清的心思了。 眼下更麻烦的反而是那个侧妃叶佩云。 她问了顾景行的打算。 顾景行正举杯喝茶，尝了一口咂咂滋味放下了：“儿子心中有数。” 又是这句话。 林拂影也懒得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让他自己处理去。 “中秋过后那一阵儿，我还替你担心了许久，想着你若是翻不了身，我就去动用你外祖家的势力帮你一把，没成想你用的这个招数。怪不得之前天天那个德行。” 顾景行只是笑笑：“让母妃担心了。” “不过也好，眼下大事都过去了，你也有了闲心思，腾出手来也该顾一顾你自己，柔儿也是个知根知底的，有她伺候你，我放心。我呀，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就等着什么时候能含饴弄孙才好呢。” 又是催生。 顾景行听的耳朵起茧子，他比谁都盼着叶婉清能给他生个孩子，当然这话他也不会随便和人说。 林拂影这念头一起来，少不得要絮絮叨叨许久，顾景行忙找了个托辞离开了，不然又要在这里听她絮叨半天。 天下儿子无一不烦母亲的絮叨，他亦是如此。 从慈寿堂出来，走了不远就见叶婉清从小路上走过来，两人远远见着了，相对一笑。 等走近顾景行才问她：“做什么去？” “去给太皇太妃请安啊。” “我已经请过了，你不用去了。”顾景行说着拉了她就要走。 叶婉清忙拉住他：“哎，这不行，您是您我是我，哪能就算了啊。我得去。” “请安不差这一时半刻，明儿再去也是一样。”顾景行极少这样把心急写在脸上，见扯不动她，直接扛在肩上就走。 身边人都还跟着呢，叶婉清挣扎：“放我下来，让人看见算怎么回事？” “谁爱看谁看。”他不在乎。 这阵子以来天天见了她就争吵，虽然是装的，天天应付叶佩云，他想她想的都要疯了。 如今大事尘埃落定，太后倒台，他迫不及待想要把浪费掉的时间和她一起补回来。 就这么扛着她一路回了清虹苑，一脚踹开门进去，又反脚把门踹上，直奔卧房。 叶婉清满脸通红，心跳如鼓：“大白天的不好？” 顾景行不在乎：“我说好就好。” 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了，伸手推倒了叶婉清，随即自己也跟着倒下去。 屋里时不时传来点这样那样的声音，直至过了晌午，外头伺候的人才听见里头要传膳的声音。 当然这膳也是送进了卧房去，床上的帘子一直垂着，进去送饭的人也没见到两位主子，放下饭菜匆匆就出来了。 晚膳亦是如此，当然也不在时辰上，很晚很晚了才传膳，真正的“晚”膳。 第二天王爷不意外的告假没去上朝。 这是小皇帝头一天自己来上朝，处理的第一件事就是摄政王告假了。 他很大方，御笔一挥直接批给顾景行三天的假。 顾景行得了消息觉得挺满意，之前没少瞒着叶璃音扶持小皇帝，付出总算有了回报。 “别看他人小，还挺懂事。”他搂着叶婉清，躲在芙蓉帐温柔乡里，说的懒懒散散的。 叶婉清无语道：“他人再小也是皇帝啊，你能不能不要小瞧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西漠使者的妹妹 两人躲在帐子里痴缠了这么久，他是王爷，回了家脱了衣服躺下和普通男人也没什么两样，叶婉清对他那点微薄的距离感早就在这绵绵无绝期的痴缠里没有了。 连称呼也不客气的从您变成了你。 “一个从来没有出过牢笼的小鸟罢了，即使天生就有翅膀，也要人教他才能学会飞翔。” 这话到也没错，叶婉清叹息，“从小就被太后禁锢，政务也不让他接触，如今年纪又小，朝中这么多辅政大臣哪一个不比他资历深？往后的路只怕是更加难走了。” 想想身边的这个人，叶婉清不禁觉得他压力比小皇帝也小不到哪里去。 “王爷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这种千金一刻的春宵就不要想这种煞风景的问题了，往后的事往后再说，今朝有酒今朝醉。” 一面说，一面又翻身搂住了她，两人再次滚到一起。 一个人懈怠下来是很可怕的，小皇帝给了顾景行三日不用上朝的恩典，他还真的就三日没有离开王府。 准确的说连清虹苑的卧房都不曾离开过，吃喝拉撒睡，人生几大事直接都搁这里解决完了。 等第四日上，他终于踏出卧房门的时候，浑身透着意气风发。 反倒是帐幔里的叶婉清眼下挂着两团乌青色，浑身疲惫的又沉沉睡去了。 她错了，王爷和普通男人不一样，普通男人是人，是人就知道累，但王爷不是人，是神，神不知道累，一天天不知道消停。 如果不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他会找小皇帝再告假几天，接着和叶婉清黏糊，把这阵子漏掉的时光都补回来。 福忠上前来迎接他：“王爷。” “这几日府里有什么动静没有？”他人在王府，但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除了那一方小天地，他什么都不关心。 福忠垂首：“并无。” 他挑眉：“怎么，那个侧妃就这么安静？” 福忠也觉得侧妃太安静了不像她的性子，只能猜测道：“侧妃大概是害怕太厚的事情连累到她。”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她会有这种反应倒也不算奇怪，横竖就在王府，也不怕她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他由福忠伺候着换上衣服，出府往驿馆去了。 叶璃音倒台那日扎尔克并没有立即回西漠，而是住在了京城的驿馆。 这三日功夫顾景行忙着和叶婉清厮混，满朝文武忙着收拾太后倒台之后留下的烂摊子，没有人顾得上还有个扎尔克在这里。 他自己倒也不介意，趁着闲来无事，领着自己的妹子在京城吃喝玩乐逛了三天，把京城给玩了个遍。 再一次领教了京城的繁华，更期盼着西漠能有进驻中原的那一日。 顾景行来之前已经派人给他递了消息，扎尔克就留在驿馆等着他过来，哪都没去。 毕竟是有正事要做的人，他闲得住，他那妹子闲不住。 本来就是性子豪放野惯了的姑娘，来京城之后又一直玩没停过，乍然让她老老实实待在驿馆一方天地里，她还真待不住。 一大早就缠着扎尔克来来回回问了好几遍：“阿兄，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玩啊？” 她一头黑发扎成一条条的小辫子，缠绕着彩条作为装饰，这是西漠女子特有的打扮，和扎尔克一样她也有一条兽皮做成的额饰，只不过女子的比男子的要精细许多，额间有宝石作为装饰物。 西漠人多数生的鼻梁高耸眼窝深陷，但巴丽娜的眼睛看起来倒是没有那么浓郁，因为她母亲是中原人，有一半中原人的血统。 这也不影响她身上具有西漠女子热辣的风情，那双眼睛看着你的时候浓烈的让你没法拒绝她的要求。 她和扎尔克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不过你她生母早逝，她是扎尔克的母亲养大的，扎尔克对她极其宠爱，丝毫不介意两人不是一个母亲。 扎尔克被缠的无奈：“巴丽娜，不是跟你说了吗？阿兄今日要和摄政王见面，不能带你出去了。” 巴丽娜看看天色，日上三竿了那个什么劳什子的摄政王还没来，顿觉不悦：“咱们该出去玩出去玩，他来了见不到阿兄就让他等着。阿兄等了他三天，也该让他尝尝等着阿兄的滋味！” “你这丫头，人家不来是早就说好了的，咱们失约让人家等着就是咱们的不是了。” 他知道自己妹子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你想出去玩就尽管去，多带几个人保护你，等我和王爷谈完了事亲自去接你回来好不好？” 巴丽娜撇撇嘴：“我才用不着人保护呢，”她握着拳头扬起胳膊让哥哥看，“这些中原男人一个个生的小鸡崽一样，大腿没我胳膊粗，谁敢动我，一拳一个弄倒他！” 不光话如此说，她也确实很强壮，马背上长大的姑娘能有谁是柔弱的。 她娇蛮归娇蛮，并不是不懂事，见哥哥真的是有正事要忙，也不继续打扰，准备自己出去玩。 才走到门口，门却从外面被人推开，巴丽娜被人拦住了去路，差点和来人装个满怀。 她抬头就要发脾气，却在对上那人容貌的瞬间把话都憋了回去。 这几天在京城的街面上她见到的中原男人一个比一个文弱，西漠男人普遍高大，这里街上长得高的男人连西漠那些矮子的身高都没有，还特别瘦，弱不禁风的样子。 看惯了那些再看眼前这个，直接就是眼前一亮的感觉。 不光容貌是角色，气质也与众不同，霸道的让人忍不住想要臣服在他脚下。 这是她见过的让她印象最深刻的中原男人，一眼万年。 巴丽娜愣在那里，盯着顾景行的眸子出了神。 直到扎尔克在后面喊了一声：“王爷来了。” 一下子把巴丽娜的神志拉回来，一向粗犷的西漠女孩居然红了脸，害羞的捂着脸一言不发从顾景行身边跑出门去。 在走廊里，还不忘了再回头看他一眼，这才飞快的跑回自己房间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暗通消息的内幕 顾景行对这个对着他害羞的西漠姑娘并没有任何兴趣，甚至她离开了也没有多看一眼。 扎尔克右手抚胸，用西漠的礼仪对他行礼，顾景行也揖手为礼：“尊使久等了。” “王爷能来就很好，等这么一小会儿不算什么。这一次与王爷真是合作愉快啊。” 顾景行微笑：“合作愉快。” 两个本算得上是敌对国的两个重要人物之间能做到这样和谐，纯粹是因为利益关系。 在西漠，能征善战的将领可不止扎尔克一个，他和顾景行一样也是西漠贵族，算是皇族的一支。 不同于顾景行直接就是皇子，他属于比较旁支了。 西漠崇尚武力，身份血统并没有带给扎尔克多少便利，他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多半是自己血汗打拼出来的。 偏有另一个人仗着自己的出身好，抢了别人的功劳上位，和他分庭抗礼。 两人竞争激烈，那人占了身份的优势，三番五次的打压扎尔克，甚至设计陷害他，要不是他机灵，如今只怕是没命了。 顾景行与他达成协议，他帮扎尔克除掉他那个对手，扎尔克帮他演一场不大不小的戏把叶璃音拉下马。 边境那场才打起来不到两天就以大秦告捷平息了的仗，真正打输了的人其实不是扎尔克，而是他那个对手。 西漠那边出来和大秦迎战的也不是扎尔克的人，也是他那个对手带出来的军队。 事后那人战死，幸存的西漠人都成了大秦的战俘，扎尔克趁机出来收编剩下的人，作为换回战俘的条件，就是要他亲自去投降。 本来西漠那边是不会同意这种操作的，扎尔克说自己是替那个人去丢脸，并且此行一定会找机会捞回西漠的脸面，这才得以成行，还赢得了西漠人的尊重。 这是两个人明面上的合作。 至于扎尔克那个对手贸然出兵，这其中少不了扎尔克鼓动他的功劳。 叶璃音一次次传递消息往边境去，扎尔克每回收到了消息都不会自己独享，而是通过各种方式有意无意的让对手也知道一点。 再根据他的性子使激将法，一来二去那人沉不住气才会贸然出兵。 然而秦军边境驻军十万，他带着两万人去硬碰硬，一个知己知彼，一个捏着的是仨瓜俩枣的小道消息，两下打起来还不是秦军全面碾压他？ 扎尔克传给对手的消息是他动了手脚掺了假的，可他不知道的是他自己收到的消息也未必全都是真的。 甚至于并非全部出自叶璃音之手。 发现叶璃音在暗地里和西漠互通消息这件事之后，顾景行的震惊也不小，思量过后压下来了，谁也没透漏，只自己暗中盯着她。 把她传递出去的消息拦截下来，这些消息真假掺半，顾景行在看的时候就已经音乐猜猜出来叶璃音的目的了。 她是想要搅乱朝政，然后趁乱获取自己想要的什么利益。 那之后扎尔克收到的消息就是借由他的手传递出去的，当然依旧真假参半，甚至传递的更密集。 顾景行是什么人，他精心研究过的情报又怎么会让大秦吃亏，扎尔克知道这些东西不可能全是真的，分辨真假废了他不少功夫，对他来说却也足够用了。 后来拉叶璃音下台的时候顾景行玩阴的，她传递出去的假消息丝毫不透露出来，只把她传递出去的真消息实打实的摆出来给朝臣们看。 只这一点，叶璃音就没有办法为自己辩解。 这也是为什么朝臣们看到的那些书信时间间隔这么久的缘故，并非是距离遥远送信太慢，其实是顾景行筛选过的。 如果此时叶璃音和扎尔克知道他背地里干过什么，估计会联起手来骂死他。 而扎尔克之所以愿意帮他的原因还有一个，太后垂帘听政，即便她只是个女人，大秦的秩序也还是稳定的。 若是能够把太后弄的倒台，这个小皇帝是个不过才十岁的小娃娃，他就算有能力，又有谁愿意听他的话？ 底下一群辅政大臣各说各的，谁也不服谁，到时候必然会造成朝政混乱的局面。 大秦越乱，对西漠越是有利。 诚如他们中原人有一句话说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 就算没有顾景行出手，扎尔克也一样有本事自己解决掉对手，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他是个优秀的将领，看到的是更加长远的利益。 来了中原已经三天，是时候回去了。 扎尔克提出打算离开，顾景行道：“尊使不远千里而来，本王也不好久留尊使在此，所以特意给尊使准备了一些礼物带回去，这是清单，请尊使过目。” 一些礼物是他说的客气了，其实不止一些，足足装了十车之多，光是礼单就长长的好几条，分别在左右两侧用大秦和西漠两国的文字写了对照，方便扎尔克查阅。 扎尔克对他送了什么东西并没有多大兴趣，不过出于礼貌，顾景行给了他礼单他还是草草瞄了一眼，之后就借口太长没有往下看。 顾景行也不指望他能看完，这种小事本来就不是他本人能过问的，自有底下人操心。 “尊使此次一去，下次不知何时还能再见。不知尊使打算何时动身？本王好亲自前去送尊使一程。” 扎尔克来自西漠，没有中原人那些弯弯绕，说话就直白许多：“你我此次虽然相谈甚欢，但终究不是同路人，下次再见或许就是两国交锋的战场上了。” 顾景行对他这番直白的可以说是有些冒犯的话不以为忤，甚至觉得有些喜欢他的直白。 天天和人说话里外藏三分惯了，遇上这样的人，顾景行也有些遗憾不能与之相交。 若不是立场不同，这人倒是很对他胃口。 “说的是，”他也直白起来，“西秦之间这样下去早晚会有一战。到时候生灵涂炭，苦的都是两国百姓。本王希望不会有这一天。” 也只能是个希望而已，两个人心里都清楚这一天不过是早晚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男人才懂男人 不管是西漠还是大秦，都想要吞并了对方。 男人当上了统治者绝不会就这么偏安一隅，要么征战要么死，一统天下是每一个上位者的梦想。 不像南边那个偏安一隅的弹丸之地，女子为尊，她们自己不会有征战天下这样的雄心壮志，这些男统领者也不会有兴趣去攻打一个女人统治的国家。 强者才能成为强者的对手，没有人愿意靠着去欺负一个弱者来彰显自己的能力。 顾景行没有在驿馆待太久，把该说的都说了就离开了。 他走后，巴丽娜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往外看，刚好看到顾景行的背影从门外的走廊尽头消失。 西漠儿女于男女之情一事上一向比中原要开明许多，不拘男女只要看对眼了就可以大胆去和对方挑明。 巴丽娜一向眼光极高，多少西漠男儿对她表示过爱慕之情她都瞧不上人家，好机会还提出来要比武，直接把人给打跑了。 这一回却不一样，她长这么大头一回因为一个男人感到脸红心跳。 她跑回哥哥房里，进门就问：“刚刚那个就是中原那个王爷？阿兄怎么不早说？” 扎尔克注意到妹子的不一样，态度不觉微妙起来：“打听那厮干什么？” 巴丽娜还沉浸在顾景行俊美的容貌带来的震惊里无法自拔，以前她从未想过世界上还能有这样好看的男人。 虽说是个中原人，可一点也不比西漠男儿瘦弱，很符合她的眼光，她大方承认：“他长得好看，我看上他了。” 扎尔克叹气摇头：“可惜了那样好的皮囊长在了那样一个混账的脸上。” 巴丽娜摆出凶相来：“不许说我看上的男人。” “他确实不是个东西，据说为了一个新看上的女人要休妻，虽然他那个王妃身份不一般，休不掉，但最后他还是把那个女人抬进门了。” 考虑到日后两国立场可能是敌对状态，巴丽娜在这里看上个中原男人本来没什么，但绝不能是皇室的人，尤其是顾景行。 别人他没打过交道，这个顾景行么，为人多阴险他心里是有数了。 只要巴丽娜能打消对他的念头，扎尔克不介意往死里抹黑他。 和顾景行对他的态度一样，他对顾景行也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所以话说的客气了点。 现在他有点后悔自己对他客气了。 巴丽娜根本不介意这一点：“那是他的王妃没本事才会允许别的女人进门。如果他的王妃是我，那他根本不可能看上别的女人。” 扎尔克看着自信的妹子觉得头疼。 “巴丽娜，你要相信你阿兄，只有男人才知道男人在想什么。当一个男人三心二意的时候只是他想三心二意了而已，和他身边的女人是不是天仙没关系。” 巴丽娜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天仙？最没本事的女人才靠脸拴住男人，而我，靠的是本事。” 扎尔克扶额：“果然中原有句话说得好，对对手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巴丽娜不懂他为什么忽然说这个，追问下去，扎尔克却什么都不肯解释了。 他决定将启程回西漠的日子提前，免得留在这里夜长梦多。 最好下午就动身。 他离开的时候根本没有给顾景行打招呼，直接带着队伍就走了，自己这个妹妹是个什么德行他心里清楚，说风就是雨，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想做什么立马就去做了。 万一她再一次见了顾景行，冲动之下非要去给人当王妃那他是拉不回来的。 回西漠以后怎么跟老头子交代，出来一趟把妹子弄丢了？他老子绝对会劈了他。 顾景行听说扎尔克离开的消息后并未有多大的表示，他这么快走了对他来说也算是好事儿。 毕竟与西漠私通消息的人不只是太后还有他，扎尔克留在这里太久夜长梦多，朝中都是些老狐狸，万一哪个去诓他两句套的他说漏了嘴…… 休息够了从床上爬下来，叶婉清觉的自己腰酸背痛腿抽筋。 莺燕伺候她梳洗完了，燕舞道：“王妃终于得空了，这几日芷禾来了好几趟求见王妃，都被卫宁挡回去了。” 叶婉清赖床几天，不光身上反应迟钝了，连脑子都跟着反应迟钝，还想了一会儿芷禾是个什么玩意儿。 “她来干什么？侧妃又想做什么？” “还说呢，上回王妃将侧妃给禁足，之后就闹出来那样的大事，府里上上下下没有人记得还有个侧妃在禁足，她至今还没被放出来呢，只有芷禾一天天去给她送饭。” 叶婉清噗嗤笑出声来，竟然把这事儿都忘了：“太皇太妃那边没说什么吗？” 问完自己也觉得问得挺多余，林拂影才懒得管叶佩云呢，她被禁足正好落得府里上下清静，何苦将她放出来找事儿。 可怜叶佩云在国公府的时候好歹也享受了一半嫡女的待遇，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一点也不觉得歉疚，反倒有点解恨。 谁让她抱着叶璃音的大腿跑来当叶璃音的眼睛缠着顾景行的，当初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她不走，非要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不给她点苦头尝尝还真以为自己很厉害了。 燕舞问她这事儿要怎么处理，叶婉清道：“收拾收拾，我亲自去会会她。” 小屋对王府来说，就相当于皇宫里的冷宫了，屋子里冷冷清清，叶佩云被禁足几天，衣服没得换，也没法洗澡，再加上天气渐渐冷了许多，她看上去也憔悴了不少。 脸色很差。 见了叶婉清，叶佩云掩饰不住自己的恨意：“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 “对。” “你！” 叶婉清找了个干净的椅子坐了，高贵之气自然流露：“这几天外面发生的事情你大概也听说了？” 叶佩云确实听说了，她没搭腔，但也没有叶婉清刚进来的时候那么凶狠的态度了，想到叶璃音倒台，她多少觉得有点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收买侧妃 叶婉清也不管她是不是怂了，继续往下说：“我曾经听说过一句话，一个人的出身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他的选择。” 叶佩云咽了口唾沫，心里很不服气，凭什么好处都让叶婉清占了，高贵完美的出身，又选对了站队，谁能想到垂帘听政的太后也能有倒台的一天。 凭什么上天对她如此不公？ “曾经我是真心想帮你的，可惜你自己将我的好意给拒之门外了。” 叶佩云不服气的回敬她：“你得了，你只不过是想要利用我罢了，你哪来的好意？” “是啊，”叶婉清明明白白的承认，“如果我不是这样做，以我们之间的关系，单纯说想要对你好，你会相信么？” 这让叶佩云无言以对，她确实不会相信叶婉清会单纯的对她好，反倒是叶婉清直截了当的标明价码她反而更愿意相信她。 准确的说是相信她标出来的价码。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叶佩云现在最关心一件事：“我还能出去吗？” 叶婉清心里一动，她为什么这么问？不是问什么时候能出去，而是能不能出去？ 大概是害怕叶璃音的事情会牵连到她？ 既如此，不如将计就计诓她一把：“你还想出去，你怎么不上天呢？” 叶佩云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看得出来她已经在极力掩饰自己的害怕了。 “若不是太后私通敌国，她堂堂一个垂帘听政的太后谁能让她倒台呢？你虽是个女子不问政事，但通敌叛国多大的罪名你自己心里有数？” 诛九族都是轻的。 但太后怎么诛九族。 所以少不得牵连一些身边走得近的人。 叶婉清吓唬她：“她身边两个心腹薛祥和董红贞已经被秘密凌迟了，吐出来不少和她走得近的人，据说名单上的人一个也逃不掉，王爷和辅政大臣已经在秘密处理了。” 薛祥和董嬷嬷被处死这并不是叶婉清故意吓唬她，是真的，只不过不是凌迟处死的，而是受尽酷刑而死，比凌迟也差不多了。 用刑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招供出和太后走得近的人。 一大批朝中当初的太后党确实受到了牵连，只不过不可能一下子就处理掉这些人，只能一个一个来，都是早晚的事。 留着他们就是祸患，万一哪一个忠心耿耿，想着替太后翻盘，日后就是麻烦不断。 叶佩云到底是出身国公府的姑娘，哪怕只是个庶女，这方面的事情也是能想明白的，不用叶婉清多提醒，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道那个名单上有没有她的名字。 其实有没有已经不重要了，她和太后走得近又不是背地里的近，她是明明白白进的慈宁宫。 初次进宫那回在慈宁宫外跪了那么久，多少双眼睛看见了，纵然她想要抵赖，可是抵赖有用吗？ 眨眼功夫，叶佩云已经想了很多，眼下她的结局好一点做不过就是顾景行愿意对她网开一面，在王府囚禁至死，坏的结局…… 可能就是死，说不定是生不如死。 叶婉清看她脸色渐渐变得发白，也猜得到她心里的恐惧。 其实没有人想要处理她，一个蠢货能起到什么作用。 不过叶婉清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那份名单我看到过，你的名字赫然在列。” 叶佩云起先被自己吓自己已经吓得不轻，叶婉清再这么一打击直接接受不了了，两腿一软就跪倒在地。 身上都是冷汗。 叶婉清撇了她一眼，小娘养的就是这么没出息，石姨娘那点本事也就仅限于怎么勾搭男人了。 就这，也还失败的要命，看看叶汉海怎么对她的，教出来的女儿又能成功到哪里去。 “当然你我终究姐妹一场，虽不是一母所生，到底还是同一个爹，你又已经过继到了我母亲的名下，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事。” 此时此刻叶佩云很想求她帮忙，但最后的倔强不允许她开这个口，纠结快要把她逼疯了，额头都是冷汗，看着叶婉清的眼神又恨又无助。 “所以我特意求了王爷，让他网开一面，这件事不要牵连到你。” 根本没有的事，顺水推舟的人情，不做白不做。 叶佩云明显松了口气。 她又接着道：“你不用得意的太早，我也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母亲。你若是出了事，你以为我母亲能独善其身么？” 这句话仿佛让叶佩云抓到了什么把柄，又浮现出几分算计的神色来。 当然这也没能逃得过叶婉清的眼睛：“你也不用想着利用我母亲做什么了，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救你一命也不是没有条件，当然条件也很简单，你要听命于我。” 叶佩云扶着桌腿站起来：“事到如今，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有，你去死。”叶婉清干净利索。 她肯定不会去死的，所以她只能选择听命于叶婉清。 叶婉清离开之前还不忘了丢下一句：“当初忘尘是为了给太后祈福才剃度出家的，如今也用不着她为太后祈福了，所以我会吩咐住持关照她一下。如果你觉得她不需要关照，大可背叛我。” 叶佩云看着叶婉清离开的背影心里大骂她杀人诛心，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如今的处境根本没有办法照顾到石姨娘，想要石姨娘好也只能依靠叶婉清，就必须听她的话。 她太不甘心了，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她想起上次在国公府叶婉清对她说的话来。 内心深处是有一点后悔的，如果那个时候听了她的话，老老实实嫁一户人家做正头夫人，可能现在的局面也不会是这样。 太后倒台了，她想要当正妃的梦破灭了。 这辈子和她娘一样，只能屈居人下给人当个小妾。 凭什么她的人生就得这么憋屈？ 芷禾进来服侍她：“侧妃，我们出去。” 侧妃两个字如今听来格外刺耳朵，从前觉得只不过听一阵子罢了，现在想想还要听上一辈子，简直恶心的不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姨娘的计划 她冲着芷禾吼道：“闭嘴，连你也来磕碜我！” 芷禾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委屈的低下头：“侧妃恕罪！奴婢绝没有这样的意思，不知道哪里让侧妃觉得不满了，侧妃大可以说出来，奴婢改就是了！” 明明是很谦卑的话，在叶佩云听来就像是不服气一样，她一口一个侧妃听的她更加刺耳朵。 她揪着芷禾的耳朵咬牙道：“以后不许喊我侧妃，听到没有？” 芷禾疼的快哭了，又不得不问一句：“那……奴婢该怎么称呼侧妃？” “蠢货，这都要本妃教你，滚，没出息的东西！” 她一肚子火气没处撒，都撒在了芷禾身上，揪着她耳朵甩出去，芷禾耳朵红透了，火辣辣的疼，委屈的直掉泪，又不能不伺候她，只能忍着痛爬起来重新凑过去。 “云夫人……奴婢伺候您回去洗漱？” 不让喊侧妃，她只能想到这样的方式了。 叶佩云对云夫人这个称呼还算满意，比起来侧妃好听多了，夫人二字听起来怎么也像是个正室才有的称呼。 “很好，本妃也许久没有洗漱了，这幅样子王爷定然不爱看，你去烧水来，本妃要沐浴。” 芷禾应了声是，很想提醒她一下侧妃是不能用本妃自称的，可摸摸还在发烫的耳朵，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横竖僭越倒霉的不是她，提醒了估计招来的也只能是打骂，何必自讨苦吃。 躲在暗处的石嬷嬷看着叶佩云带着芷禾离开回去雪云轩，不屑的撇撇嘴，自己回了飘风院。 林柔听到这个消息后眯起眸子来：“果然还是把人放出来了。就说嘛，人家姐妹情深怎么可能动真格的。” 石嬷嬷啐了一口：“就是，奴婢早就说了，别看王妃和姨娘一口一个姐妹，实际上人家心里装着的还不是自己的亲妹妹？那个侧妃也已经过继到王妃生母名下了，如今两人真成了亲姐妹，哪里还有姨娘什么事儿。” 林柔冷笑：“嬷嬷看出来什么没有？太后出事儿前把人禁足了，太后的事儿一结束把人放出来了。这哪里是禁足，这分明就是在保护她。” 她这么一提醒，石嬷嬷也想到这一茬了。 “果真如此，姨娘说的一点也没错。”石嬷嬷咬牙切齿。 早就该看清这个人的真面目了，把人当姐妹看待，再恶毒的心肠也有理由为她开脱，如今没了牵绊，反倒能看清叶婉清的黑心肝。 她劝道：“前儿王爷闲下来就在清虹苑呆着，听那边的下人说，王爷就在卧房里三天没出屋了。照这样下去，王妃生下嫡长子是早晚的事，姨娘须得尽快做打算才是。” 说起这个，林柔又是一肚子火气。 她与叶佩云不同的是她不蠢，也知道掩饰自己。 从前只有一个叶婉清也就罢了，不拘她生下的是不是长子，是男是女，总有机会被抬为侧妃。 如今侧妃的位置被人占了，她即便是抢在叶婉清前头生下长子，按照王府的规制王爷可以有两个侧妃，她成了侧妃也要低人一头。 更别说顾景行根本不打算与她生孩子。 她想起那夜被顾景行丢出来时守在他门外的方江。 “嬷嬷，王爷何时回府？” 这个石嬷嬷怎么会知道，噎了一下：“这个……想必王爷忙完了就会回府？” “嬷嬷有没有注意到，这段日子王爷身边的护卫开始多起来了。” 这个是个人就注意到了。 顾景行一般不喜欢身边带人的，出了一个福忠里外跟着，寻常也没有别人了。 护卫都是暗卫，不近身的。 这段日子除了福忠，身边总是跟着两个王府护卫，明晃晃的扎眼。 石嬷嬷有些奇怪：“姨娘问这个做什么？” 她掩饰的一笑：“最了解王爷行踪的，自然是他身边近身伺候的人啊！若是能与他身边的护卫搞好关系，说不定就能打听到王爷的行踪了。” 石嬷嬷一想觉得也是，她其实是被林柔给绕进去了。 打听顾景行行踪没什么必要，即便是打听到了，她也出不得王府，若是顾景行在王府，那也没必要打听。 怎么笼络护卫是个问题，石嬷嬷有些为难。 林柔却成竹在胸：“这有什么难的。嬷嬷想啊，那些护卫一个个孤家寡人的，最缺什么？关心啊！” 至于怎么关心，她自有主意。 就像是上天也在照顾她，这日顾景行忙着宫里的事没回来，倒是他身边的护卫换了班回来了。 其中就有方江。 就是这么巧合，林柔与叶婉清报备过了要出府走走，还没出门的时候遇上了。 他回府，她正要出去，没有戴帷帽，但蒙了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秋末冬初懒散的阳光照射在她脸上，和他目光对视的一刹那她眸子里似乎流露出了笑意来。 迎着阳光，小鹿一样带着点楚楚可怜的眼睛躲在睫毛底下对着他笑的样子，在后来许多年里一直留在他心底最深处的角落。 他对着她弯了下腰算是见礼了，林柔只点了点头。 两人擦肩而过，看似无甚交集，但方江听见她说了一声谢谢。 林柔是赶在天色将要擦黑的时候回府的，正逢府里下人们放饭的时候，她路过庑房，正巧又碰见方江和同伴一起出来去打饭。 见她回来，方江不失礼数的弯了弯腰，林柔这次倒是停住了脚步：“要去用饭了么？” 方江有点意外她会主动和自己说话，她是主子的女人，自己多看她一眼也是罪过，但她问了又不能不理，就只点点头。 “这么巧啊。我出去一趟，带了点吃的回来，也给你分一点。” 说着回头示意石嬷嬷，把蜜饯给他。 方江连连拒绝，林柔却笑道：“就当是上次你扶了我一把我给你的谢礼，尽管收下不用客气。” 她已经还是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来，依旧还是小鹿一样楚楚可怜的模样，带了点殷殷期盼，让人没法拒绝。 方江犹豫良久，林柔道：“不用顾忌王爷，那天的事情王爷不可能不知道，礼数不可失，他不会说什么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她的手帕 方江最终还是收下了东西。 “这就对了嘛。人生凄苦，总要有点甜滋味才像话，哪怕只是吃的呢。” 她留下这句话就走了，走的飘飘然毫不留恋，身后留下一袭芳香，方江闻着空气里属于她的味道，捏着手里的蜜饯，多少有点失神。 良久，早已经走到前面的同伴喊了他一声，方江才回过神来，却瞧见地下遗留了一方绣帕。 角落里绣了一个小小的柔字。 是她的东西。 方江第一反应是想要叫住林柔把东西还给她，可一抬头才发现林柔早就已经走的不见影了。 他是个男子，顾景行不在府里的时候他踏足不了后院，那边同伴催得又紧，不得已之下只能把帕子先收起来，打算回头再寻个机会还给她。 石嬷嬷是在给林柔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帕子不见了的，急匆匆要出去找，林柔却按住了她。 “咱们今儿在外面逛了一天，指不定帕子落在什么地方了，哪里还能找的见。” 石嬷嬷却记得她进府的时候还在呢，必然是落在府里了：“问问底下伺候的人，说不定就有人看见了呢？” 林柔依旧不动声色：“看见了又如何？那些人碰过的东西，你觉得我还会再要么？” 石嬷嬷这才作罢。 帕子是林柔故意落在那的。 这次可以用送谢礼的名头接近他，一来一往就算是彼此之间的纠缠已经清算了，下一回就没有了理由。 她总要给自己和他的下一回会面留下点理由。 外面来人通传说叶婉清打发了人请她过去清虹苑一起用晚膳，石嬷嬷看向她，“姨娘，要不咱们别去了？” 林柔却笑了：“去啊，有饭可吃为什么不去。” 其实这次叶婉清找她过来也没什么事，单纯觉得两人已经许久没见了，是时候小聚一下。 林柔来的时候打扮了一番，说不上艳丽，但就是让人眼前一亮。 叶婉清再次觉得她和从前不一样了。 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妹妹如今越来越漂亮了呢。” 这样的话不同的心境听着也是不一样的意思，从前林柔会当做她是真心夸自己，如今只当成是嘲讽听听，回答也是带着嘲讽的：“王妃谬赞了，哪里比得上王妃姿容绝色。” 叶婉清瞅瞅自己一身乱穿的衣服，头发也没好好打理，只随意的挽了个髻，下午的时候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吃的，穿的太规整了不方便她动手。 因此都是短打和直袖，利索是利索，和林柔这一身一比却有些相形见绌，好在叶婉清一张脸生的绝色，穿成这样也别有特色。 “来坐，”她让了让林柔，“这一桌都是我亲手做的，王爷今晚不回来了，咱们姐妹俩好好喝一杯。” 林柔顺从的坐了，也不知道她这次让自己过来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且走一步看一步就是。 少不了先是一番恭维，见叶婉清实在是不提正事儿，林柔不得不问道：“王妃是有什么吩咐给妾身么？” 叶婉清摇头：“没有啊，不是说了么，好好聚聚。” 这阵子事儿多太忙她顾不上别的，和林柔在一个府里又见不着，好容易事情结束了结果顾景行呆在她这里纠缠，弄的府里上下都知道两个人三天功夫没出屋了。 她怕林柔心里会介意，所以现在腾出手来了赶紧的安抚安抚她，毕竟能有个姐妹不容易。 虽说叶婉清自己也知道这样做不算什么好的举措，但她实在是想不出来别的办法了。 看得出来林柔也不是一点不介意，以前一口一个姐姐妹妹，现在一口一个王妃妾身。 她给林柔倒了一杯桃花醉：“这是我亲自酿的，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喝得下这个酒。” 桃花醉的味道很独特，林柔一闻就闻出来了。 “还记不记得夏天的时候咱们在外面树底下支了桌子一起对饮？” 也就是那次喝出了一桩命案来。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叶婉清一想到桃花醉就想到自己喝过尸体泡过的酒，好在她对某一样事物的阴影不会持续太久。 林柔也没忘了，那时候她还是真心待叶婉清当姐妹的，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自己的真心实意在她眼里大概像个笑话。 “当然记得，和王妃的点点滴滴，妾身都记得呢。” 毕竟都是丢过得脸，不记的以后怎么讨回来。 叶婉清总觉得她这话说的就像跟自己有仇似的，她心里有些不舒服，看林柔举着酒杯也不喝，自己先喝了，对着她出示杯底，让她随意。 或许她心里有阴影，想起曾经喝了尸体跑过的酒，再也不想碰这种东西也是有的。 林柔果然没喝，把酒杯放下了。 叶婉清道：“是不是因为这阵子没顾得上妹妹，所以妹妹同我生疏了？” 哟，看出来了。 生疏了是真的，但不是为了这个。 “怎么会呢？”林柔浅笑，语气淡淡的，“从前王妃许久不见妾身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王妃可觉得咱们生疏了么？” 话是这么说，可女人的直觉一向准的可怕，叶婉清本能的觉得这次不一样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忽然之间叶婉清就觉得以前无话不谈的姐妹俩现在坐在一起有些尴尬，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只能比比手：“先用膳，尝尝这个味道怎么样？” 说着夹了一块耦合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林柔并不吃，只是看着，把那耦合夸了一遍，“王妃的手艺越发精进了，看着让人食指大动，只可惜呢……” “可惜什么？” “妾身下午的时候出去逛了逛，见着街边的小吃一时贪嘴……” 所以现在吃不下了。 叶婉清放下筷子，脸上的不悦已经藏不住了。 “林柔，”她少见的喊了她的名字，“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已经到了连话都不能说完的地步？要这样互相猜来猜去。” 她夹回来放在林柔面前的耦合当着她的面自己一口一口吃干净了，“你不喝桃花醉我能理解，你不吃我这里的东西，是怕我在里面下药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的饭菜里下药了 她倒是要比想象中的更加敏锐，林柔还以为自己得装很久她才能看得出来自己的不一样呐。 没想到这会儿就要把话说开了。 “王妃盛情相邀是妾身的荣幸，妾身怎么敢这样想，王妃亲手做的东西，自然都是好吃的，妾身吃就是了。” 她捏起筷子也去夹那耦合来吃。 没想到叶婉清夹住她的筷子往下一撸给她夹起来的耦合又撸掉了，冷冰冰道：“你别吃了，这里面都下了药，唯一一块没下药的被我自己吃了。” 这下真的尴尬了，两个人拼命的粉饰太平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林柔被她打掉了耦合，面色僵了僵，之后又若无其事的去夹别的东西，叶婉清如法炮制又给她撸掉了。 “这个也下药了。” 林柔只得放下筷子，面上依旧笑盈盈的：“是了，妾身下午出门去买了一些东西回来，这次过来也没有给王妃带一些，王妃生气也是有的，妾身命人回去取来给王妃就是了。” 说话回头就喊石嬷嬷，让她回去取些下午买的点心过来给叶婉清。 叶婉清冷眼旁观两人在这演戏，石嬷嬷一脸的不情愿，却还是要往外走，她直等着石嬷嬷的腿快要迈出门槛的时候忽地把手里的筷子给扔了出去。 筷子乒乓的砸在石嬷嬷脚边，吓得她顿住了脚步往回看。 叶婉清没理她，只盯着林柔问：“我这人不爱玩心眼，这段时间以来究竟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大可以直接跟我说法，别在这里阴阳怪气的埋汰我。” 她终于是憋不住翻了脸，面色也是一样的不好看，让她说，她说什么？说你让我给王爷做荷包，背地里又当面扔了。 说你一只表面拿我当姐妹，背地里从来没有把我当回事？ 说你并不是打算真的将我这个姨娘当至交好友而只是你自己需要一个比你差劲的陪衬来衬托你的优秀？ “王妃说什么呢，”林柔扯开一个硬邦邦的笑来，心里不痛快，脸上再怎么隐忍也会带出来一些，“王妃怎么会得罪妾身，要说也是妾身得罪了王妃才是。” 越是这种不温不火的态度越是容易激怒叶婉清，她真的没有那些耐性跟人打哑谜，一直以来都相处的不错，她自问也没有得罪林柔的地方，两个人之间莫名其妙就成了这样子。 她心里也不好受，这个人生地不熟的世界里，林柔算是她打心眼里当做朋友的人之一，若是她有哪里做的不好她可以说，这么不阴不阳的她想要改正自己挽回一下都无从下手。 简直要把人给逼疯了。 “当初我刚入府的时候你被巧翠算计，还是我出手了结的这桩事。后来你我情如姐妹，我一直觉得深宅大院里那些妻妾之间内斗算计离我很远，如今看来我终究也是逃不过女人该有的宿命对。” 林柔只是盯着桌上的饭菜，也不搭话。 叶婉清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说：“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对我生疏至此了？侧妃进门的时候？你想当侧妃我不拦着，王爷回来我就去说，抬你做侧妃。” 又是施舍。 林柔轻蔑的一笑，她想做可以自己得到，她不屑于这样的施舍。 “是不是在王妃眼里，妾身就是个小猫小狗，闲来赏一口吃的喝的就可以了？” “那你还想要什么？王妃的位置？” “若是妾身真的想要，王妃能让出来吗？” 叶婉清眯起眼睛，她迟疑了。 若是她刚来的时候，她巴不得有人来抢，她好让出去，谁爱当这个劳什子的王妃。 可现在，王妃位置的意义对她来说已经变了，是顾景行的妻。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顾景行身边只有她自己一个。 叶佩云对顾景行是没有爱情在里头的，她接近他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即使如此看着叶佩云黏在顾景行身上她心里也会觉得很难受。 更何况林柔对顾景行是真的有感情在里面的，兄妹之情有多少，男女之情又有多少，她不得而知，反正有。 叶婉清不觉得自己能接受这个事实。 林柔的嘲讽更加不加掩饰：“果然么，王妃是不会让出来的对。” 叶婉清索性承认了：“不会。” “这便得了。王妃自以为很大方，其实能给妾身的都是自己不在意的东西。可妾身给王妃付出的，都是自己在意的。” 这话听起来好像她真的很吃亏，也挑不出毛病来，可细细想想，叶婉清品出了道德绑架的味道。 她不在意那些金银珠宝，自己不缺又时常觉得占地方，而林柔缺这些，所以她给了林柔许多这些东西。 林柔给过她什么？刺绣的技术？她在意她娘教给她的刺绣本事，又不保留的教给自己了，并不意味着她自己就失去了这个技术。 现在她跑过来说，你给我的东西都是你不在意的，但我给你的都是我在意的，我给你的付出和你给我的回报不对等，我心里不平衡了，我有小情绪了。 这不是道绑是什么？ 难道她就没有给林柔付出真正的心意？那不是她在乎的？ 话说到这份上，叶婉清张了张嘴，很想仔仔细细的跟她剖析一下，可话到嘴边转了几圈，总觉得无从开口。 既然人家都已经这么想了，她说再多，人家听得进去吗？听完了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吗？ 既然不能，那她废什么口舌。 话又吞了回去。 “既如此，林姨娘觉得在本妃这里受了委屈，那本妃也不好强留姨娘，自便。”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林柔起身行礼告退，石嬷嬷上前搀扶着她出门。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这要是从前，叶婉清会吩咐燕舞提着灯笼出去送一程，如今没必要了，人家想必也不稀罕。 她心里拧巴的难受，想不通自己究竟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到底是哪里招惹了她，为什么好端端相处的姐妹就莫名其妙反目了。 失去一个朋友的味道并不好受，叶婉清看着眼前精心准备的一桌子菜，觉得这些都失去了意义，变得十分可笑，明明很饿，却没有任何食欲，她伸手一扫，把一桌子没动过的饭菜全扫到了地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失去了友谊 饥饿的感觉也就持续那么一阵，过去了就不再觉得饿了，但伤心难过的情绪却不会像饥饿感一样那么快就过去。 那种感受就像正在扎根的种子一样源源不断往内心深处扎下去，每一次深入都是钻心的剧痛。 莺歌看着趴在床上暗自垂泪的王妃觉得很无奈。 这深宅大院里的妻妾之间本就是竞争关系，即便是短暂和睦的相处那也只能是因为这段时间里双方的利益重合了。 那不叫姐妹情，那叫合作。 她最大的错误就是把真心用在了这种人的身上。 按说王妃的头脑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为了一个试图和她抢位置的姨娘难过成这样，当真不值得。 她叹气，上前安抚：“王妃也看开些，这并不是坏事，尽早看清了林姨娘的狼子野心，总好过王妃始终以一颗真心对姨娘，最后却被姨娘反过来利用王妃的真心将王妃咬的遍体鳞伤。” 道理都懂，想走出来就是难。 叶婉清不想说话，只狠狠抹了把眼泪，像是在为自己逝去的友情悲哀，又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 “王妃好歹起来吃点东西，没得为了一个不值当的人饿坏了自己身子。” “不吃。”她没胃口。 这种心里难过的时候真的不适合吃东西，吃下去也只会消化不良，最后吃与不吃的结果没什么不同，都是伤身子。 她还不如等心情平复了痛痛快快的吃一场呢。 叶婉清打发莺歌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今晚谁也不许进来打扰我。” 莺歌知道她说一不二的性子，现在劝也没用，只能退出去候着。 相比较叶婉清来说，林柔与她把话说开了非但没有觉得多难过，她的缓冲时间更久，反倒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就像是去了一个包袱。 至少日后见面不用假惺惺了。 她吩咐石嬷嬷：“去库房收拾收拾，从前她给的那些东西，都送回去，横竖用不到了。” 石嬷嬷却不动弹，还反过来劝她：“姨娘这是何必呢？反正她自己也不记得自己送了咱们什么东西，又都是些值钱的玩意儿，咱们自己留着不好吗？换成现银或者是拿来送人打点人情，白来的为何不留下。” 林柔本来想的是既然以及撇清关系了，那就彻底撇清，没有必要留着她给的东西，但经石嬷嬷这么一提点，林柔觉得倒也是。 往后用的到银子的地方会更多，这种飞来横财用着也不心疼，撒出去也能给人一种她出手大方的感觉。 这么着她就作罢了，又改口吩咐道：“去整理一些用不着的东西出来，等回头有空了出去换点现银留着。” 石嬷嬷对她的变化感到很欣慰，哎了一声，乐颠颠去了。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蝈蝈不死心的赶着秋末最后一茬生命趁夜高歌，天上一轮明月高悬，没有云朵，也没有星星。 整个天幕冷清的一如这秋末的夜晚，让人身上也凉浸浸的。 她对着天空长叹：“马上就要入冬了呢，也不知道这个冬天，会不会也和往年一样漫长。” 林柔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巴望着顾景行别回来，第一次觉得他回府的话反而会碍事。 一大早她就独自一人去了前院，溜达到侍卫居住的庑房附近来回徘徊，提了条树枝在地上来回扒拉，目光却不住往庑房窗口里瞄。 一个女人出现在这种地方不太合适，庑房里休息的护卫有人注意到她，在屋里吹了声口哨：“那女人谁啊，长得还挺标志。” 不是每一个护卫都见过后院的女眷，所以有人不认识她也正常。 方江也在，正躺在床上发呆，听了这话下意识往外瞄了一眼。这是他第二次看见她全部的面容，那双带着楚楚可怜感觉的眼睛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怎么来了？ 方江摸了一把怀里，那方手帕被他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胸前，还带着她的方向气。 是来找帕子的么？ 他爬起来：“我出去解个手。” 这里人多眼杂，要交给她也不能在这里，其他的那些护卫瞧见两人过从甚密对她不好。 方江出了门站在门口咳嗽了一声，眼角余光瞄见林柔注意到自己出来了，扭头走了。 林柔果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继续假装找东西跟了上去。 走到僻静无人处，方江停住脚步，林柔跟上来在他面前站定，脸上带了些许笑意，神色温柔的看着他：“你看见我的帕子了吗？昨天丢在这附近了。” 方江有些不敢直视她的脸庞，低头从怀里摸出那方小帕子。 帕子的用料也算是上乘，捏在手里丝滑软和，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点不太想还给她。 但他还是递了过去。 林柔笑着接过，指尖状似无意的碰触到了方江的手。 女子的柔荑带给他一股微妙的感觉，方江身子僵硬的后退两步红了脸。 他的木讷让林柔觉得好笑，明明长了一张像极了顾景行的脸，脾气秉性却与顾景行全然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谢谢你，这是你第二次帮了我了。” 方江僵硬的点头：“啊，没什么，举手之劳。” “我可能……”林柔像是不好意思提，但还是提了出来，“还要再麻烦你一次。” 方江果然有些意外，他不明白主子的姨娘裹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还能有什么事用得着他这种不起眼的护卫帮忙的。 他摆着手拒绝：“我可能帮不上你，你要不然另请高明？”说话间又后退了两步。 林柔看他这幅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故意向前逼近，他越是后退她就越是往前靠，直到方江退到了墙根，后面再无路可退，林柔才停住脚步。 可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很近很近，近的看彼此的眉毛都能看个根根分明。 方江很紧张，呼吸有些急促，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了。 “你干什么这种态度，我会吃人吗？我这么可怕吗？为什么要躲着我？” “没，我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请你来帮忙 “那你往后退什么？”林柔伸手在两人之间来回比划了一下：“离我这么远，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方江立刻点头：“听得见的，我们习武之人听觉很是灵敏，别说这个距离，就是再远一点也能听得见。” 这大概是见到他以来听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结果还是在这种事上这么认真的计较，这憨厚的样子让林柔觉得有些好笑。 她不再逗他了：“我还没说我要你帮什么忙呢，你就这么急着拒绝，你怎么就知道你帮不上呢？” 方江答不上来了，他就是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帮不上。 林柔说：“我手里有些头面首饰，想要拿出去当了换些现银回来。可我不熟悉外面的情况，生怕自己去做这件事被人骗了，所以请你帮我去换。” 她直接把话说死了，没有给方江选择的余地，连个行不行都不问他，方江有些为难，事儿不难办，难的是两人的身份摆在这里，似乎并不适合他帮她这个忙。 见他迟疑，林柔追问道：“你不愿意吗？”言语间透着无辜。 方江一下子心软了，他至今还是个单身汉，没经历过女人，面对林柔这种稍微有点手段的女子全然没有招架之力。 “你要是，要是缺钱的话，可以先借银子周转一下，没有必要当东西？” “借？”林柔掩口轻笑，“那么我哪来的银子还呢？” 说来说去，还是要当东西的，她直接问道：“若是你不想帮我那就算了。” 然后扭头就走。 身后果然传来方江有点着急的声音：“别，我帮你去当就是了。” 林柔没有回头，只露出一个计谋得逞的笑来，继续走了。 是夜，林柔等石嬷嬷也睡了，才自己带着包好的东西出了门，溜到墙根底下，学了三声猫叫。 墙边的树上悄无声息的跳下来一个人，全身黑衣，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你来了？”林柔装作吓了一跳的样子，待看清是他之后又一副很惊喜的样子。 方江嘘了一声，让她别说话，接过她手里的包袱，转身就要走。 这样夜黑风高适合私会的夜里，好容易钓的他上钩过来了，林柔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把他放走。 当下哎哟一声向前一扑直接倒在了他后背上。 温香软玉在背，方江那一瞬间狠狠地心猿意马了一下，脊背挺的硬邦邦的，一动不敢动。 林柔暗骂这真是块木头，这么难上手，一边嘴里哼唧：“我的脚，啊，我的脚……” 为了戏逼真一点，她真的把自己的脚崴了一下。 方江听她这么说这才回过头来，报复往旁边一丢，扶着她坐在地上，自己托起她的脚腕来查看。 “没有伤到筋骨，问题不大，稍微歇息一下就没事了。” 他蹲着捧着她的小腿放在自己大腿上，因为光线太暗，必须仔仔细细才能看得清是什么情况，一心都扑在她的伤势上，并未注意此时此刻两人之间是多么暧昧的姿势。 说完这句方江一抬头，正好看见林柔正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咬了下嘴唇。 他一下子觉得身上燥热起来，忙挪开视线不敢再看，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再没有经历过女人的男人也会懂得这是什么意思，方江心里很乱。 他也听说过一些高门大户家里不受重视的女子因为深闺寂寞瞒着家主与别的男子私通的事情，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那天晚上林柔是被顾景行给丢出来的，平日里顾景行究竟宠不宠林柔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天他看见的顾景行对林柔的态度绝不是一个宠妾能有的待遇。 “我，我先走了，姨娘好生休息，换回来的银子回头我给姨娘送来。” 说完方江纵身一跃上了树，再次消失在夜色里。 林柔收起笑容，换上一脸冷漠，如此看来收获还是有的，方江至少不是一点心思都没动，只要他动了心思，她就有把握把人收归囊中。 只是为了借种而已，事成之后他也就没有继续留在世上的必要了，免得夜长梦多。 方江办事果然迅速，没几天功夫就已经把东西都兑换成了现银回来。 他很聪明，知道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把所有的东西都当掉，分批次分地点把东西兑换出去的。 来给林柔送银子还是和上次一样的情景，也是月黑风高的夜半时分，也是墙根底下偷偷见面。 他把包袱放在地上打开：“一共换了五百八十三两银子，我把零头留了现银给你，五百两换成了银票，你点一下对不对。” 林柔根本就不看，那些本来就不是她的东西，兑换回来多少银子她也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利用这件事勾搭方江。 她直接把包袱重新合上了，顺便拂过了方江的手。 方江感受到她的手心在自己手背上轻柔抚摸过去，觉得自己毛孔都张开了。 林柔的声音声声入耳：“你我都已经这么多回的交情了，你自然是不能坑了我去，我相信你。” 这样的夜晚，这样抚摸，这样的言语，哪一样都让人忍不住的想入非非，方江闭了闭眼睛，觉得心里有另一个自己正在冒出来，渐渐地盖过了平日里那个自己。 忽然他反手握住了林柔的手，只是这样做了，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就这么握着，渐渐用力。 这算是一个不小的进展，只要他开始主动了，后面的一切就都好办了。 林柔欲拒还迎的，摆出受了惊吓的样子，试图抽回手来，又没有用多大力气。 这种微弱的反抗最是让男人觉得欲罢不能，方江冲动之下将她的手捏得更紧，甚至还朝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林柔一个踉跄险些跌进他怀里去。 她惊呼一声，飞快的捂住嘴，一下子挣脱了他跑了。 跑出去一段又折回来提上包袱，身影消失在院子的拐角处。 留下方江一个人站在那里，依旧木木呆呆的，手里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心跳飞快，两只耳朵都在嗡嗡作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只要你就够了 林柔调动起了他身为男人藏在骨子深处的征服欲和占有欲，他直面自己的潜意识，想要得到这个女人。 理智又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方江狠狠锤了一下自己的头，刚刚都干了些什么啊！ 他纵身上树翻出了院子回到庑房去，却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想到那个女人冲着他笑的样子。 一方面他知道那是主子的女人碰不得，一方面又觉得放不下，欲罢不能的想要更往前一步，简直要把人逼疯了。 这几天顾景行也没有让他随行，有几次轮到他的班，顾景行只说他看上去精神头不好，怕是不能好好当差，让他接着休息，月俸不会少了他的。 方江心烦意乱的，顾景行如此安排他也没有多想，正好还有多出来的时间呆在府里。 虽说一个在前院一个在后院，寻常未必能见得着，可心里总是存了这么个念想。 宫里太后留下的烂摊子基本上大事处理的也差不多，顾景行终于有时间回府居住几日，想要见面就更难了。 方江只能按捺住自己的心思，老老实实当差。 顾景行休沐在家的日子也是毫不意外的继续呆在清虹苑，叶婉清趁此机会为他调理身体。 “这段时间看着还好，毒素并没有加剧的迹象。” 叶婉清把完脉收回手来继续问道：“王爷这阵子的饮食可发现什么规律没有？” 这说明这阵子背后算计他那个人并没有出现在他身边。 而这段时间他大部分都是在宫里待着，这是不是说明给他下毒的人不在宫里。 这个推测让两人觉得更加麻烦，“不在宫里就有可能在家里，甚至于别的地方。” “说句大不敬的话，王爷有个什么不测之后，最大的受益者会是谁呢？” 这个真的没法推断，受益者有很多，最大的却找不出来。 如今朝中几个辅政大臣，敬国公，张太师，两位大学士，再算上他顾景行一个，彼此之间互相牵制，呈鼎立之势，谁也不会看着其中任何一个人坐大。 这个背后动手脚之人藏的还是很深的。 “王爷，我觉得眼下太后倒台其实是个很好的时机，不如过一阵子王爷称病在家闲赋，暗中观察，敌明我暗最有利了。” 顾景行摇头：“这法子可行，但眼下时机不对，你刚刚也说了目前那人并未动手脚，这种时候我这样做岂不是目的太明显了？” 叶婉清萎了，一想也是：“这没头没尾的，怎么才能揪出那个人来？” “再说，只要人还在，就肯定有蛛丝马迹可循，不过是早晚的事，急不来。” 反正他这条命是保住了，如果那个人想让他死，真正着急的应该是那个人。 再过一段时间之后，总会有人露出马脚来。 他这么说了，叶婉清也不好再反驳什么，他自己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她收拾了东西，看上去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顾景行注意到她情绪不对，拉着她手腕道：“你心情不好。” 不是问句，他很肯定。 叶婉清强装笑颜：“没有啊，哪有。” “别在我面前遮遮掩掩，我看得出。究竟是谁招惹你了？” 叶婉清不想让后宅女人之间闹矛盾这点事儿占据他的心思，前朝那些麻烦够他操心的了，继续摇头说没有。 顾景行眯起眸子，不经意间瞄了身后伺候的卫宁一眼，气势冷下来：“母妃又找你麻烦了？” 唬的叶婉清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这个真没有。” “那就是别人，侧妃让你生气了？” 叶婉清快哭了：“王爷也太看得起她，在娘家的时候她就没这个本事，来了这里她更加没有这个本事。” “那就只剩下林柔了。她怎么你了？” 对他这个排除法，叶婉清是服气的。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林柔了，两个人莫名其妙翻了脸，她生林柔的气不假，但也不想在顾景行面前告小状，只好谎称：“我和她一直关系不错王爷也是知道的，只是这阵子太闲了，我在想着给自己找点事儿做，一时间又不知道能干点什么，因此烦恼。” 这也不算是说谎，她确实有这种想法，因为林柔的事儿搅和的她心里烦躁，只有让自己忙起来才会不去想这些。 所以她是真的在想自己究竟能干什么。 顾景行促狭的一笑：“这好办。”说着凑到她耳边耳语：“给我生个小世子，或者小郡主我也喜欢。” 叶婉清脸上一红，娇声喊了声：“王爷……” 和他有孩子这种事，两人这么耳鬓厮磨的，其实早晚会有，叶婉清一直都是随缘的心思，并没有刻意的往这方面想过，他明白提出来表示自己想要孩子了，叶婉清反倒会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神奇的感觉。 一旦有了孩子，就真的更像夫妻了。 她也就在这个时代真真正正安了家，有了羁绊了。 所以为了有孩子，是夜，两人又搂在了一起共同商讨生孩子大计。 事毕，顾景行搂着她，揪着她一缕头发丝在手指头上缠绕把玩：“若是我身边只有你一人多好。” “那侧妃和林姨娘怎么办？” “爱怎么办怎么办。”顾景行不在乎，那不是他该思考的事情。 叶婉清早就死了这条心，“王爷身份贵重，三妻四妾也是寻常，如果真的只有我一个，朝臣大概又有话说了。” 顾景行依旧不在乎，“大秦往前算算，身边只有一个正妃的王爷也不是没有过，甚至还有好几个，人家不也过得好好的。” “那人家为了这个遭受非议顶着压力的时候王爷也没瞧见过啊。”叶婉清靠在他胸前，手指在他胸口画圈圈玩，“我不希望王爷为了这种事徒增烦恼，朝政已经够烦了。” 她这个动作弄的顾景行心猿意马，刚平息下去的火又上来了，觉得她就是在引诱他。 他一面说：“我对你也是同样的心思，不希望你为了我身边还有别的女人烦恼，至于别的，你不用考虑，我来操心就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给我生个小世子 说话间又翻身而上，将她压在了身下，弄的叶婉清压着声音低喊：“不是刚来过吗？怎么又要来？” “不来怎么生小世子？” “那万一是个小郡主呢？” “我说了，郡主更好，我一样喜欢。” “你轻点……” 两个人如胶似漆的时候飘风院也没闲着。 石嬷嬷看着林姨娘开了后窗把人放进来，目瞪口呆：“姨娘你……” 林柔安顿方江坐下，拉着石嬷嬷去了另一间房，压低声音和她说话：“嬷嬷一直都是我最信任的人，这件事嬷嬷知道怎么办。” 石嬷嬷心惊肉跳的，她确实知道林柔打的什么主意了，所以她才害怕的不行。 “姨娘可要三思啊，这可不是小事儿啊！王爷又不是傻子，即便是能成，姨娘准备怎么蒙过王爷的眼睛？” “这个我自有主意。如今我的处境很不好，没有侧妃的时候我还不至于如此尴尬，可她来了，我要是不赶紧怀上长子，日后这王府哪里还有我立足的地方？” 石嬷嬷直拍大腿：“姨娘有这功夫不如去王爷身上使使劲，这么大的事儿，一旦走漏了消息以后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所以全靠嬷嬷帮忙成全。” 末了她又道：“若是嬷嬷怕我的事情连累你，那么你可以趁现在就离开，我会想法子演一场戏，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我赶你走的，你与我之间再无关系，日后东窗事发，也断然连累不到你头上。” “不，姨娘，奴婢自小照顾你长大，以后也不会离开你。不管姨娘做什么决定，奴婢都誓死追随姨娘，只求姨娘不要抛弃奴婢！” 林柔抱了抱石嬷嬷：“我娘亲不在身边，嬷嬷就如同我娘亲一样。这事儿若是成了，我将嬷嬷当亲娘一样养老送终，若是此事败了，来世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这辈子欠了嬷嬷的恩情。” 石嬷嬷知道她既然决定了就拉不回头，唯一担心的就是事情败漏，又朝着屋里努努嘴问道：“那个人他可靠吗？” 林柔点点头：“是我千挑万选的，长得也有几分像王爷，将来以后生下的孩子像我也就算了，若是像他，也可以说说像王爷，不会败露的。” “真是便宜了那个臭男人，姨娘千娇万宠长大的闺女，又是太皇太妃的侄女，如此尊贵的身份就平白给他一个护卫生个孩子……” 林柔忙捂住她的嘴：“是王爷的孩子。” 石嬷嬷对着自己的嘴巴轻轻拍了两巴掌：“瞧我这张嘴。姨娘万事小心，奴婢替姨娘守着。” 她觉得林柔也实在是太大胆了，今晚顾景行就在府上，万一高兴了要过来看看她，结果发现屋里有个男人可怎么才好。 但林柔心里有数，顾景行在清虹苑，是断然不会来她这里的。 一夜缠绵，两处开花。 之后府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各人都还是原来的样子，方江依着原来的班次跟在顾景行身边当值。 顾景行的新政又重新拾起来了，原先的太后党还试图阻挠他，还想着能让太后东山再起，但也被顾景行联合几个辅政大臣一一把这些跳脚的人都按下去了。 张太师原先也是太后党，不过他这个人有眼力见，叶汉海促成太后倒台那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转了风向看清了形势，这才保住了自己的位置。 在一干太后党人人自危的时候继续当他的辅政大臣。 随着一群人渐渐被剪除出去，朝中空缺越来越多，局面也越来越混乱。 当初太后当政时正经事确实有办，不正经的事也办了不少。 极尽奢华，注重享受，在位的时候还想尽法子遮遮掩掩做空账，一旦人不在其位了，各种窟窿全都暴露出来。 大家这才发现国库空虚的程度已经超乎想象了。 这些烂摊子都是需要时间才能摆平的，指望小皇帝断然不行，还得他们这些辅政大臣一起想法子。 这日里顾景行与叶汉海聚在一处，商讨出缺的职位如何往里填人的问题，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张太师身上。 叶汉海最会明哲保身，也从来没有明确表示过自己的态度，顾景行问他对张太师此人怎么看，叶汉海只撇着嘴摇摇头。 顾景行有些瞧不上他这样的谨慎，都已经到这份上了还不肯利索的说话，还非要等着别人把话说出来。 害怕得罪人是怎么的？ “本王记得此人之前是支持太后的。” “如今朝中已经没有太后，只有皇上。”叶汉海依旧一丝不漏。 顾景行锐利的目光像是要将他看透：“太后到底是国公爷的姐姐，国公爷没废了张太师也是人之常情。” 叶汉海连连拒绝：“王爷此言差矣，张太师三朝元老，树大根深，门生遍布天下，势力盘根错节，想要拔除这个钉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还需好生经营。” 他就是这么个德行，表态也要表的隐晦，绝不明白说出来。 如今几个辅政大臣，除了叶汉海是个没有明确表明过立场的，只有张太师是曾经的太后党。 顾景行的谋士曾经在背后与他说过这件事，说张太师今日能看风向不对从太后那边倒向这一边，明日就能看风向再从这边倒向别人那边。 这种三心二意的人留不得，不可信。 其实顾景行心里又何尝没数，他就是想听听叶汉海的看法。 果不其然叶汉海也是一样，打心眼里不愿意留着这个人，却一直不表态，就等着别人去动手，得罪人的事自己坚决不干。 顾景行捏着棋子，寻了个地方落下去，口中道：“对方投诚过来的人不可信留不得，对方不肯投诚过来的人是对立面更加留不得。在这方寸之间生存，真真是进退维谷。” 横竖都是个死。 叶汉海也落下一子，吃掉了顾景行的一大片，笑道：“朝廷的生存之道不就是如此么？中庸方得长久，锋芒毕露早晚被人盯上。” 顾景行看着棋盘上自己这边的棋子少了一大些，揖手道：“国公爷，承让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高手对弈 当叶婉清不在的时候他本来就极少称呼叶汉海为岳父，加上如今两人的关系已经归到明面上的合作关系，称呼索性直接变成了国公爷。 叶汉海也还礼：“谢王爷不杀之恩。”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顾景行扔了棋子不下了，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子上：“眼下最大的难题有二，朝中空缺太多，国库空缺太多。” 国库没有钱就没法给人发俸禄，就没法往空缺里填人，没有人替朝廷卖命，国库的空虚就填不上，这仿佛成了一个死循环。 先帝驾崩之前状况还没有这么糟糕，叶璃音垂帘听政了这大半年的功夫就已经把大秦的朝廷霍霍成了这个样子。 可见这女人多可怕，若不及时止损，只怕是大秦就要毁在她手上。 叶汉海略一思忖：“国库收入大部分来自税收，若是想要短期内填满国库，就增加赋税。” 言下之意，让他停止他的新政。 除了效仿九品中正制，就是减轻赋税，造福万民。 万民是造福了，可国库扛不住了。 这又是个摆在顾景行面前的难题，只能二选其一，要么国库要么百姓，偏偏哪一个都不能放弃。 叶汉海看似是给出了提议，实际上等于什么都没说。 顾景行知道他心里一定有主意，但自己是绝对套不出来他的话了。 他也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起身告辞。 今日带在身边的护卫之一就是方江，出门时福忠和另一个护卫都跟上了，方江兀自在走神，顾景行走出去老远，另一个护卫才发现方江没跟上来，忙招呼了他一声，方江回过神，立马快步跟上。 顾景行回头看了他一眼：“想什么呢？” 方江赔礼道歉：“是属下失职，请王爷恕罪。” “是不是有心上人了？”顾景行似乎不打算生气，态度依旧很和蔼。 这个问题把方江吓了一跳，连连摇头口称没有。 顾景行挑眉：“你年纪也差不多了，遇到合适的姑娘就把人娶了。男人，成家才能立业，等你成亲，本王给你随一份大礼。” 他很少和手下的人说这么多话，说的方江后背上冷汗淋漓。 他的同伴倒是很羡慕他：“看不出来你小子啊，一天天不哼不哈的，竟然背地里女人都有了。是谁家的姑娘啊？改天让哥几个也见识见识。” 方江心跳飞快，想起了林柔来，一个字也不敢说，垂着头追上去只管自己走路。 他平日里就是个话不多的闷葫芦，同伴没诈出什么内容来，也不觉得多奇怪，该怎么还是怎么。 顾景行回了府，依旧还是直奔清虹苑去。 今日外面风大，他进门时卷了外面的冷风进来，把叶婉清手里还在绣的帕子吹的摇摆。 侍女上前替顾景行解了披风，还不到烧地龙的季节，但屋里已经觉得有些凉了。 叶婉清绣了太久，拿绣绷的那只手这会儿有些发木，一面活动手指一面上前迎接他：“王爷回来了。” 顾景行整个人裹在披风里，外面的冷风并没有影响到他，双手依旧火热，他将叶婉清的双手裹在自己的手心里替她暖手。 “若是觉得冷，就让底下人在屋里烧炭盆。” 叶婉清摇摇头：“目前尚可，还受得住。”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冬天，也不知道这里的冬季是怎样的。 上辈子小时候家里穷，爷爷最艰难的时候家里连个热水袋都没有，全靠把她的手脚捂在衣服里给她取暖。 那样的日子不也过来了？ 这里是王府，再差劲也不会差劲到哪里去，叶婉清一点也不担心。 只是看着顾景行这样子替自己暖手，忍不住又想起爷爷来。 人们常常形容很久之前的回忆就像是上辈子一样，对她来说，那真的已经是上辈子了。 “王爷坐。”叶婉清拉着他过去坐下，光顾着自己回忆从前，没注意顾景行从进来就开始给她暖手，都没顾得上坐下歇歇。 顾景行依言坐了，开口道：“我从你父亲那过来。” 叶婉清正回忆上辈子呢，霎时间一个反应就是她没有父亲，随即想起了那个便宜爹来，哦了一声：“他可是说了什么惹王爷不快的话？” 顾景行冷笑：“他若是真的能说什么让我不快的我倒也认了，最让我不快的，反倒是他什么都不说。” 叶婉清撇嘴，又来了。 她那便宜爹就是这么个人，谨慎的过分，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经过再三斟酌的，绝不得罪任何人，也绝不给人留下自己任何把柄。 某种意义上来讲，他这叫油滑，就是这种过分的油滑，实在是让人讨厌。 “按说我的身份不应该干政的，不过我同王爷谈论家事不要紧？王爷想听我父亲说什么呢？或许我能替他说。” 她本人对那个便宜爹不甚了解，但凭着原主的记忆和温雪晴的评价，多多少少也能拼凑出来一个画像。 顾景行倒是不在意和她谈论朝政这种事，直截了当的把眼下两大难题告诉她了。 叶婉清略一思忖，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眼下咱们大秦三军加起来共有多少人？” “算上边境驻军，算上地方上的，加上京畿营，总共不下百万之师。” 才一说完，猛然醒悟。 百万之师。 叶婉清看他神情就知道他已经想明白自己要说什么了。 这百万人不能完全利用起来，但利用一半总是可以的。 以田养军，以军养田。 没有仗打的时候让他们去开荒种地自给自足，还能腾出来给国库的征税，甚至于其中不乏有手艺的，还可以开发点别的营生。 这又是一笔收入。 只要军纪不散，操练不停，闲时耕种，战时出征，不光解决了眼下的难题，从长远看也是个可行之道。 顾景行一激动险些捏碎叶婉清的手：“如今我倒是要感谢太后当初使了手段把你嫁给我。” 这些日子事多忙乱，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打转转，就是飘忽不定抓不住重点，如今叶婉清一句话提醒了他，他终于抓住自己这个想法的重点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姨娘的红梅 “你真是我的福星。” “哪里，我一介女流有什么本事，不过是王爷自己的想法借着我的嘴说出来罢了。” 人都爱听恭维话，不光是男人，这一点叶婉清上辈子就摸清楚了，夫妻相处，尤其是这种身份贵重的丈夫，有事没事多捧着他还是有必要的。 拍了顾景行的马屁，拍的他很舒服，同时又解决了他一桩心腹大患。 顾景行一时高兴，命人取了酒来，和叶婉清对饮了几杯，晚膳多扒了两碗饭，心里轻松了，就连睡觉都比前几日睡的熟了些。 这一晚不是方江当值，他顺着老路跑去了飘风院，一个血气方刚年纪的男人一旦食髓知味，那滋味就再也放不下了。 他又是个忠厚老实的，心思也有些死板，那天晚上见到雪白的床单上一抹红梅绽放之后，心思又有了微妙的变化。 一方面觉得林柔是主子的姨娘，潜意识里又觉得林柔已经是他的人了。 这种摸得着得不到的矛盾最是刺激人，让他时常心猿意马。 每回有这种绝对不会担心被顾景行发现的机会，他就会偷偷去找林柔。 越来越冷的季节里，夜里外面凉浸浸的，帐子里两个人却都是大汗淋漓。 方江只有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躺着，伸出一只胳膊给林柔当枕头，胸膛因为喘息一起一伏。 “你可真好看。”林柔对他肌理分明的身材很满意，每回都赞不绝口。 女人的赞美让方江找到了自信，露齿一笑：“长得好看不是用来形容女人的说法么？夸男人应该说英俊。” 林柔撒娇：“就是好看。” 因为他长得有些像顾景行，而顾景行那张脸一定要夸的话第一个让人想到的就是好看，和英俊还是不一样的。 方江也就纵容她：“好好好，你喜欢就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自己是不会和女人相处的，但他听过身边的那些护卫弟兄们传授经验怎么哄女人，只要不是自己掉块肉的问题，哄着女人就对了。 别问为什么。 这一招对林柔果然也管用，林柔本来也只是想借种，但这几次的相处下来她也渐渐变了心思，只是自己下意识的不愿意承认罢了。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各种对他温柔体贴，在她看来自己这样的行为也只不过是为了笼络住他为自己所用而已。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方江从来不敢留在这里过夜，都是短暂的私会之后就翻窗离开。 这次也是不例外，方江休息够了，准备起身穿衣服。 林柔看着被子从他身上滑落，露出男人结实的脊背，居然生出几分不舍来。 “再待会儿。”她挽留。 方江也想，但他还是要保持谨慎：“不能再晚了，那些弟兄也该回来了，让他们发现我经常晚归怕是要出问题。” 林柔只能叹息。 她自己也不希望出问题，可心里又希望方江能在这里多呆一会儿。 有个人在身边，别的不说至少能排遣寂寞。 这和平日里和石嬷嬷在一起感觉是不一样的，石嬷嬷是个女人，又是个下人，关系再好也不是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但方江不一样，给了她方方面面的满足，她甚至对他一点也不排斥，因为那张长得和顾景行有几分相似的脸，让林柔觉得自己其实一直和顾景行在一起。 方江还是走了，林柔躺着没起来，怅然若失。 石嬷嬷进来问她：“姨娘要不要擦洗身子？” 林柔摇头：“不用了，我有些累，就这么睡。” 莫名的，她不想擦掉他留在自己身上的气息。 和他一样，这几次的相处下来她也将人放在心上了，嫁过来又完璧了许多年，如今林柔才真正觉得自己是个女人。 甚至最近梳头的时候，她一直以来习惯放下来一小缕也一并梳上去了，真真正正的妇人头。 她坐在梳妆镜前摸着自己肚子，也不知道这里面什么时候才会有消息…… 怎样将这个孩子算在顾景行的头上又是一桩难题。 不过到时候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朝廷中出缺的职务越来越多，不乏有人想要把自己的人塞进去，顾景行一直阻拦裙带关系，张太师则极力主张任人唯亲，叶汉海和两个大学士则保持中立，一时间纷争不下。 到底前阵子暗中培养小皇帝的功夫没有白费，顾景行推行新政，效仿九品中正制也确实发现了几个民间的有才之人，小皇帝金口玉言，允许顾景行选出三个有才能的来朝廷上填缺。 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大秦自开国以来就已经沿用了前朝的科举制度选拔人才，像类似于九品中正制选出来的人都是野路子出身。 可能才华胜过状元郎但桀骜不驯，可能大字不识一箩筐但管人管事颇有一套手段。 像这样一类的人在科举制度中是很不吃香的，都不是会老老实实听话的主儿，却有才可用。 若是因为他们这种不好管理的才能就让他们一跃而上站进了金銮殿，那么那些十年寒窗苦读春闱考上来的学子们心里必然不平衡。 所以小皇帝才给出了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给出三个名额来，还不是正经上任，只是代职。 若是做得好，可正式上任，若是做的不好…… 只怕不只是这三个人要被赶下台，连带着顾景行这个效仿九品中正制的法子都要被叫停。 小皇帝知道顾景行的用心，只是他也没法子，朝廷就是如此，百十年来树大根深早就形成了一张相互交织的网。 彼此之间的利益都是牵扯在一起的，就比如张太师，为什么太后倒台之后许多太后党的官员纷纷跟着倒台，就只有他屹立不倒。 就因为他站队快么？还不是因为他翅膀太硬，拔出萝卜带出泥，轻易动他不得。 而顾景行这样子提拔上来的官员与这些人没有任何利益瓜葛，更容易听话，更好利用，同样的，也更难站住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周文被杀 如今没有太后在后面碍事了，谁都看得出来小皇帝同意这个举措其实是为了利用顾景行培植自己的势力。 严格意义上来讲他现在还不算是已经亲政了，许多事情都是辅政大臣们商议好了跟他说一声，再由他盖上玉玺这事儿就算是这么定了。 顾景行选上来的这三个人分别在大理寺户部和吏部占了位置，形成三角之势，把大秦刑律银库和官员任免三大要务都给捏在手里了。 朝中那么多的空缺，他独独选了这三样，可见其心思。 这三个人所处的职位都不算是多高，但假以时日让他们立足脚跟成长起来，对许多原有的官员来说都是个不小的隐患。 因此这三个人入朝为官不过几日功夫，就已经被迫得罪了一大片人。 好在都是顾景行亲自选出来的人，他看人的眼光一向毒辣，被人恶语相向几句就受不了的人他也不会看得上。 这三个人方方面面能力都还是不错的，包括承受力。 动荡的九月即将过完，眼瞅着就要上十月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下来。 叶婉清熬了雪梨羹装在罐里交给卫宁提着：“王爷这几日犯了咳疾，药疗不如食疗，日日用药也是伤身子，咱们去衙门一趟把这个给王爷送去，还能赶上陪王爷一起用午膳。” 说起来顾景行又有好几日功夫没回来了，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大理寺司直周文就是这三个人之一。 司直在大理寺原不是多高等的官职，一般是奉命出使到地方复审疑难案件，也可参与评议本部案件。 他是天津来的，原本只是天津一个小村庄的教书先生，为人细心，因为识字，有时候也给地方官当当笔墨师爷。 偶尔帮着当地父母官断过几次案，次次出彩，因此就被人记住了，这次效仿九品中正制举荐人才，村里就把周文给举荐了上来。 顾景行上次去天津的时候亲自考察过举荐上来的这些人，周文的才华他是看得上眼的，亲自带回来将他安排进了大理寺。 周文也确实不负所望，才上任不过几日功夫，参与评议了几桩案件，又挖出来太后听政时期留下的不少疑案。 如今朝中正着重风头整治太后余孽，顾景行这阵子忙活的大头也和这事儿有关系，索性歇在了衙门里。 自从有了卫宁，叶婉清出门一般都是带着她。 这次出来叶婉清真真是觉得带着卫宁带对了。 今儿有集市，街上人多的摩肩接踵，叶婉清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看看街边摆摊的小玩意儿。 卫宁却忽然说道：“有杀气。” 叶婉清被她这神来一句吓了一跳，习武之人对这种气息十分敏感，她觉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立马觉得周围的人看谁都像祸害。 忽然有箭矢破空之声传来，抽冷子射中了离她们不远处的一个人，正中胸腔。 那人甚至来不及反应一下，人就直挺挺倒下去。 这一下事发突然，周围行人被惊的慌了手脚，纷纷尖叫着四下里逃窜，大喊着杀人啦！ 整个街面上乱成一团。 叶婉清注意到那人穿的是官服，看款式像是大理寺的人。 她知道最近顾景行安插了三个民间选上来的百姓当官员，其中有一个就安插进了大理寺。 叶婉清第一反应就是眼前这个人会不会就是顾景行放进大理寺的那个新官员？ 这个念头闪过的同时叶婉清立刻做出反应看向卫宁，卫宁反应比她还快，已经顺着箭矢来的方向发现了射箭的那个人躲在屋顶上正要逃走。 相处久了的人会有无声的默契，叶婉清知道卫宁已经发现凶手了，立刻吐出一个字：“追！” 卫宁一跃而起踩着小摊的桌子借力上了屋顶追过去，叶婉清自己也没闲着，冲过去查看那中箭官员的情况。 人还没死，但情况也不容乐观，面如金纸呼吸困难，连嘴唇都泛白了，她过去蹲下的时候，那人还开始咯血。 要坏蛋，箭刺穿了肺部，这是血气胸了。 叶婉清把他放平，飞快搭了他脉象，又摸了他胸前状况，按压有明显肿胀感。 她大概知道怎么处理，但她毕竟学的针灸，不是外科，真要让她下手她还是有些怂的，而且手边也没有一个趁手的东西能让她用。 周围已经渐渐围过来一些围观人群，都在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人肯上前帮忙。 叶婉清最烦这种时候围起来看热闹的人，帮不上忙还净添乱。 她大喊：“都散开别围着，人死不了也被你们围在这里憋死了！”这种需要空气流通的时候非要堵在这里挡着，烦人。 并没有什么用，没有人听她的散开，都在等着别人散开。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人还在不停的咯血，继续下去吐血也吐死了。 得尽快找个管状物才行。 可眼下上哪去找？ 叶婉清抬头扫了一眼周围，全都是人从众，心里越发的烦躁，忽地瞧见一书生打扮的人身上背着褡裢，她心思一动，上前去一把扯下那书生的褡裢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那书生急坏了：“你干什么，你做什么抢我东西？” 叶婉清没搭理他，在一堆东西里翻找，果然让她找到一支毛笔。 有就好了！她抓起笔来，大声问道：“谁有刀，马上借我！” 到底是当了许久王妃的人，说话之间流露出来的气势也是很震人的，还真有个人把附近水果摊上的刀给拿了来递给她。 那书生还在跳脚，叶婉清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支笔而已，事后我赔你十只新的。” 说完手起刀落把毛笔给砍了，又斜着砍出一个尖角来，动作之麻利，那书生看的目瞪口呆，连跳脚都忘了。 叶婉清回到中箭的人身边去蹲下，解开他的衣服，在他肋间摸索了一阵，找准一个位置，捏紧断笔，闭上眼睛给自己打气，一咬牙，心一横，狠狠把断笔插进那个位置去。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意料，没有人知道她想干什么，这是嫌这个人死得不够快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无力回天 然而更出人意料的事儿在后面，别看中箭这人身上多了个伤，可他的状况似乎渐渐稳定下来了。 虽然脸色依旧不好看，可呼吸看上去没有之前那么困难，咯血也止住了。 断笔的笔管处源源不断流出血来，叶婉清看着这人的反应，一下子松了口气。 围观的人啧啧称奇，从来没见过还有这种手法，伤上加伤反而人还能好多了的。 叶婉清瘫坐在旁边地上，手上都是血，两手不住发抖。 她给人扎针倒是从小扎到大，扎管子引流却是头一回，下手的时候心里根本没数，不是因为不确定地方对不对，而是不敢确定这人会不会后续感染。 卫生条件这么差，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但如果当初不下手，他立刻就会死。 就眼下来看引流算是成功了的，可她还是心有余悸。 毕竟头一回干这事儿。 卫宁不在身边，她也没法把这人给运到安全的地方去，只能待在原地守着他。 看他渐渐恢复意识，叶婉清强忍着自己的哆嗦靠过去问：“你怎么样？” 显然不怎么样，那人十分痛苦，张嘴想要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又吐出一口血来。 叶婉清立马安抚他：“好好好，不能说话就别说了，我会救你的，你放心。” 她抬头大喊：“来人，抬个门板过来把人运走！” 倒不是她在王府颐指气使惯了，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若是问有没有人抬个门板过来，给了可以不抬的选择余地，不会有人搭理她的。 所以她不给任何人选择的余地，直接下命令，总会有人照做的。 这一招确实凑效了，不一会儿有人抬了个门板过来，是附近一个医馆的掌柜和他的伙计，他们认出来叶婉清是摄政王妃，这才敢管这个闲事。 人被抬进了药铺里，叶婉清懊恼自己身上没有带针，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先跟药铺掌柜讨了个参片来塞进那人嘴里给他吊着精神。 做完这一切，叶婉清才发现黄煊居然也在这。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黄煊，一见到他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呆愣了好久才尴尬的说了句：“好巧啊。” 黄煊的视线落在她满是鲜血的双手上：“你没伤着？” 她摇头：“我没事，都是他的血，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谈事情。”他在这，也是药铺老板能认出叶婉清是王妃的原因，他道，“我已经命人去请大夫了，很快就会到。” 叶婉清竟然没有想到请大夫这一茬，真是慌的乱套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麻烦先生了。” “不麻烦，毕竟是王妃的事，我与王妃还有合作，遇上了总不能袖手旁观。” 叶婉清对着他总是觉得不自在，师兄在把她推下楼之前也是百般细心，将她当亲妹妹一样照顾，遇见事情的时候也是这样站在她身后，在她乱了手脚的时候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黄煊顶着一张和师兄一模一样的脸做这些事，老让叶婉清有种又见到了师兄的错觉。 “其实我也只是管闲事罢了。” 她正说着，那人忽然拼命咳嗽起来，两人忙过去查看，他又开始咯血了，跟喷泉似的止不住。 但凡叶婉清现在手边上有针她就不会这么慌乱，此时就像是没了爪子的老虎一样手足无措，看着他喷血，满脑子止血的招数竟然不知道先用哪一个。 外面伙计大喊：“大夫来了！” 叶婉清见着了救星，立马让出位置把大夫揪过来让他赶紧治，大夫也被这个阵仗给惊着了，又是把脉又是各种操作，半晌之后那人终于不喷血了。 叶婉清本以为危险已经过去，没想到大夫看着她叹了口气摇摇头：“还有什么要说的话赶紧说，再不说来不及了。” “什么？” 叶婉清脑子嗡的一声就炸开了，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要发生，眼下来不及多想别的，她立刻凑上去，那人似乎要说话，呜呜的听不清。 她俯身把耳朵贴过去，隐隐约约听见一句吴什么老什么，灭口，待要再细问，那人已经咽气了。 “你别死，你坚持一下……” 什么也不能改变了，人死不能复生，叶婉清心跳停了一拍，觉得压抑的提不上气来，看着他肋间那支笔，不知道他的死和自己插进去那支笔有没有关系。 自责懊恼涌上心头，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在自己面前流逝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她腿一软跪下去，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对不起……” 黄煊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这样子难过觉得自己心里也跟着不好受，想要安慰安慰她。 但又觉得此时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抬手悬在她肩头犹豫了几下，最终还是放了下去，用力捏了捏。 试图用这样的方式给她力量。 叶婉清垂着头，靠在那看着那个人，心里希望这人不是顾景行选上来的，但马上又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很无耻。 都是人命，不管他是不是顾景行选上来的，他都不应该这样死于非命。 这种时候她根本无心顾及身边发生了什么，黄煊的手这么放在她身上半天她都没有露出半分拒绝的意思，这似乎给了黄煊勇气。 “你已经尽力了，是生是死看的是他自己的造化，他命中该有此一劫，你也不用如此难过。” 叶婉清指指那支断笔：“这是我干的，如果我没出手，他的死就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我出手了，他的死多多少少就和这个有关。” 虽然不确定，但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人非圣贤，即便是华佗扁鹊也有留不住的人，凡人又岂能和阎王争人命。” 话是这么说，叶婉清一时半会的也缓不过来。 她上辈子就不是个很快能走出自己情绪的人，遇事想不开的时候一定要找个人倾诉倾诉，说出来才会好。 这个毛病一直延续到了现在，只不过这辈子待在这个世界里她没有可以诉说的人，只能自己憋着，以至于她一旦有了一桩心事，要自己走出来的时间就越来越长，也越来越难以走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黄家的诅咒 这里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人告诉了顾景行，他已经火速赶来了，可还是晚了一步，周文还是死了。 顾景行冲进药铺的时候刚好就看见黄煊一只手搭在叶婉清的肩膀上和她说话，叶婉清软软的倒在那看着周文的尸体，对肩膀上那只手像是无所察觉。 他觉得那只手碍眼的很，咬牙切齿的蹦出一句话来：“好大的胆子！” 上前一步一把捏住黄煊的手腕将他的手从叶婉清肩膀上拿开，大力之下几乎把黄煊的手腕别的脱臼。 黄煊疼的脸上一抽，但强忍下来，努力保持端庄的神情，还微微低头：“见过王爷。” “本王不想受你的礼，也不想看见你。”顾景行盯着他，如果目光有实体，这会儿黄煊身上已经被戳了好几个对穿了。 黄煊强忍着手腕上的疼低眉顺眼道：“以后草民见了王爷一定绕道走。” “还有王妃。” 这次黄煊没立马答应，这个可就有点难了，他和王妃之间还有合作，一回两回的行，回回绕着走不现实。 旁边叶婉清回过神来，一抬头就见到顾景行站在身边，立刻找到了主心骨，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站起来扑进他怀里：“王爷，我没能把人救回来。” 她这一扑，顾景行不得不将黄煊的手放开，黄煊已经忍的额头冒出冷汗来，他一松手立刻退开一步，看着叶婉清扑在顾景行怀里，眼里忍不住的羡慕，还有一丝丝嫉妒。 黄家的男人都是情种，且有个通病，就是总会看上自己最不该看上的女人。 当年他祖父如此，他父亲如此，现在他自己亦是如此。 这就像是黄家世代的诅咒一样刻在黄家子孙的骨子里，怎么也去不掉，谁也逃不过。 顾景行看了一眼周文的尸体，满脸都是血，那支箭还戳在他胸口上，肋间插着一支笔，叶婉清衣服上也沾染了不少的血迹。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才值得关心。 顾景行拍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你有没有伤着？” 叶婉清摇头，心里还是存了一丝侥幸：“他是不是王爷的人？” 她多希望顾景行摇头，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顾景行沉痛的点点头。 叶婉清一下子就垮了，出世那一瞬间她的猜想是对的，当街刺杀官员多大的事儿，大理寺办案的官员那么多，也没见谁遇到过这么史无前例的当街刺杀。 如果他不是顾景行的人，估计也用不着遭受这样的杀身之祸，这哪里是为了除掉一个草根官员这么简单，这分明就是有人想要打顾景行的脸。 “对不起……”以前她出门也是随身带着针的，偏偏今天就没带，偏偏今天就遇上这件事了。 如果她带着，至少还能保住他的命到他见到顾景行为止。 现在她连周文赔上一条命留下的话都没弄明白。 顾景行搂着她不停抚摸她后背：“不关你事。” 叶婉清肩膀都在抖，整张脸埋在顾景行怀里，眼泪全抹了他衣服上，药铺的人一个个都避开脸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集体装死。 眼泪是释放情绪最好的方式，叶婉清宣泄的差不多，收拾好情绪吸了吸鼻子把周文最后留下的一句话告诉了顾景行。 然后问道：“朝中可有哪个官员姓吴，名字里有带老字相近的字音的么？” 朝中官员众多，这么问顾景行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不过这好歹是个线索，卫宁也去追凶手了，等她回来说不定会有收获。 顾景行吩咐人先去查名字里字音相近的官员，又命人把周文的尸体抬回去，自己带着叶婉清离开。 临出门时，他看了一眼黄煊，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神色。 他是骑马来的，回去自然是和叶婉清共乘一骑，先将叶婉清扶上去，自己才飞身跨上马背，玄色的披风在背后扇形展开扑在了马屁股上。 顾景行一夹马腹，马儿撒开四踢飞奔而去，披风在身后被风吹得鼓起，如大鹏展翅，叶婉清缩在他怀里显得小小的一只，偶有她藕荷色衣裙的边边角角飞扬出来，落入背后黄煊的眼中。 江瑞道：“公子，那个可是王妃啊，不是您能觊觎的。” 黄煊目不转睛：“我知道。” 江瑞撇嘴，知道你还看，怎么他们黄家的男人一个两个都是这个毛病。 他跟在黄煊身边这么多年了，对黄家男人的德行心里也清楚，黄煊这个年岁了还没成亲，也没有个心仪的人，以前他还以为黄煊能逃过黄家男人这个诅咒呢，没想到他也是一样。 不用问，肯定是黄老爷子亲生的。 叶婉清弄的这幅样子回府可把莺歌燕舞吓得不轻，忙伺候她梳洗了，又换了干净衣服，这才有功夫好好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还没来得及说两句什么，卫宁就回来了，还带回了凶手的尸体。 并不是卫宁杀了那个凶手，实在是两人打了一架，最后那人发现自己打不过卫宁，被压制的死死的，逃又逃不掉，直接咬碎藏在牙齿里的蜡丸服毒自尽了。 居然还是个死士。 朝中养得起死士的人可不多。 养得起死士还姓吴的就更加不多。 范围越来越小，顾景行手底下的暗卫把排的上号的姓吴的都查了一遍，似乎谁都对不上号。 叶婉清已经缓和的差不多，心里再怎么为了周文的死自责，萎靡不振也起不到任何补救作用，不如振作起来做点事。 她去查了那个死士的尸体，人家是来行刺的，浑身上下都清理的干干净净，根本没留下任何线索能指向任何人的。 唯一能查的就是毒药。 叶婉清从他嘴巴里找到了那颗碎掉的蜡丸，试图反推出他服的毒药的成分，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用，但这是唯一能用的线索。 再就是那支箭。 叶婉清再次感慨高科技的伟大，如果是现代，有监控有指纹，有各种手段，哪怕只是留下一颗子弹也能顺藤摸瓜找到真凶，更别说一支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王爷醋了 不过她不懂不代表别人也不懂，顾景行手底下暗卫能人众多，有人认出来这箭是城东铁匠铺打造的，既然有了线索就要马上去查。 这种事当然用不着顾景行亲自去，自有手底下人去问了。 叶婉清陪着顾景行看了底下人送上来的档案，没有任何一个姓吴的能和这件事搭上边，她越看越怀疑自己：“我可能听错了。” 顾景行很不想打击她，但也必须接受这个事实，当时周文的情况很不好，喉头卡痰，嘴巴里还有没吐干净的血，说话含糊不清发音不准也是有的。 叶婉清合上手里的本子，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去思考，之前那么多事都经历过了，这次总不能是个迈不过去的坎儿。 “杀人就要有动机，要么图财要么图利。杀周文的这个人必然是为了利益，或者说周文的存在挡了别人的利益，所以王爷，他死了谁的好处最大？” 这个问题顾景行没法回答她，能得着好处的人多了去了，谁最大可不好说。 他死了可以有一堆人填他的缺，但大理寺司直也不是个多高的职位，也不是个有多少油水的职位，不值得一群人为了这个抢破头。 那就是他查到了什么线索能威胁到某个人的地位或者利益。 顾景行有了方向，立刻吩咐下去：“把周文最近经手过的卷宗都调来！” 闹腾了这么半天，早就已经过了用午膳的时间。 先前一直紧绷着也不觉得饿，这会儿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了，叶婉清肚子里咕噜几声，在气氛严肃的书房里显得尤为突兀。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肚子，这种感觉像极了上课的时候开小差被老师给抓现行的感觉。 顾景行这才意识到时辰已经不早了，她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竟然都还没有吃午饭。 “你想吃什么，我让人送来。” 饿成这样了吃什么都行，叶婉清本来也就不挑食，“那就吃面，”主要是为了快，又想起早起自己熬的雪梨羹，这会儿早不知道扔哪去了，“回头我再给王爷重新炖一盅雪梨羹。” 顾景行还不知道这个，愣了一下：“再？” “是啊，早上炖了本来是想给王爷送去的，结果遇到这件事……也是我无能，学艺不精，如果我能本事再大一点，一定能保住他的命。” “并不是你保不住他，是有人下决心想要让他死。即便当时你救回他来了，事后依旧会有人再次弄死他。所以不关你的事。” 这样的说法也并没有让叶婉清心里好受一些，唯一能弥补的方式就是找出真凶来。 顾景行两手撑在桌沿上，目光沉沉：“其实这样的情况我早就料到了，这些底下提拔上来的人没有根基，又碍事，朝中有的是人想要让他们腾地方。”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动手了。 他参与政事这么多年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暗亏，除非是中秋大宴那次他自己主动吃亏。 这一回……让他知道背后是谁在捣鬼，那人必定不会好过！ 叶婉清看卷宗看的久了，肩颈有点酸痛，她一边揉一边仰头看着屋顶长叹一口气：“这群人为什么一定要尔虞我诈算计来算计去，不累吗？” 顾景行抬头刚想搭话，就看见她这个动作，目光落在她肩头，手指芊芊按着自己的肩膀，莫名想到了刚刚黄煊也按过这个地方。 他撇嘴，刚刚就该把那个臭男人那只狗爪子给剁了的。 “以后离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远点。” 叶婉清点头：“对，不然哪天被他们算计了都不知道怎么中招的，一天天防着人可累了。” 顾景行一听就知道两人说的不是一回事，他也不喜欢绕弯子，直接点名了：“我让你离那个姓黄的远点。” 叶婉清这才反应过来，“王爷这是醋了？” 顾景行神色一僵，索性承认：“对，就是醋了，你听不听话？” 这个真没法听，她和黄煊有合作，而且她心里有数，自己不是三心二意的那种人，一旦心里已经装下了一个人，就再也装不下另一个。 黄煊对她来说只是个合作伙伴而已。 “听话，不过我也要说与王爷知道，我的问仙堂起初是黄煊帮了忙的，他在经商这方面资源人脉都是现成的，能利用就利用，我可以省不少事。但他这个人，我没兴趣，也不会哪天被他拐跑了，王爷放心。” 她说的一本正经，还做了个这样的保证，顾景行听着觉得特别不痛快，脸色并没有好一点：“我养不起你？你要去利用他？” 士农工商，像顾景行这样身份地位的人看不上商贾是正常的，在叶婉清眼里倒是没这种看法。 她理所当然道：“王爷可知道问仙堂每个月流水多少银子？又可知道问仙堂每个月给我入账多少银子？我就坐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只看着账簿上银子流水一样的进来，王爷可知道这滋味有多爽？” 这是她从前没体会过的滋味。 以前她也尝到过赚到钱的滋味，不过那都是她自己的努力换来的，追踪病人，上门针灸，各种理疗，付出了精力才换回来金钱。 和现在这样坐着躺着数银子的滋味根本没法比。 她也只是个平凡人，一旦尝到了这种甜头就不会再想放弃了，甚至还想要更多。 顾景行把脸一沉，他是皇子，小时候在皇宫里什么都不缺，长大出来开府了也还是什么都不缺，也从来没尝过缺钱赚钱的滋味。 真正的视金钱如粪土，他更喜欢那些珍奇古玩的东西。 叶婉清这么爱银子，若是以前他除了骂一句俗气也不会有别的了，但现在，既然她喜欢，那就：“往后底下人的孝敬我让他们都记你账上。” 叶婉清差点跳起来，作孽啊，这是收受贿赂让她背锅啊！ “不不不，王爷可放过我，我宁可自己守着问仙堂一某三分地赚点零花银子玩玩，也不敢动您底下人那些孝敬。” 那些孝敬可不是谁都受得起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让他去死啊 两人正说着，面送上来了，叶婉清说了这会子话，心思已经转移了不少，加上确实饿的厉害，顾不上别的，先吃饭要紧。 周文死的事儿很快传出去，他在这边无亲无故，后事自然是要回天津去办。 是顾景行把人弄来的，按说也该有始有终，不过他身份地位尊崇，自然没有送周文回去的道理，他派了福忠送周文回去。 也没有按规矩在京城停灵三天，免得有人对他的尸体再做文章，害他死了也不安稳，横竖京城到天津距离不远，福忠隔天就能回来。 第二日上朝的时候，小皇帝特意把这事儿给点了出来，当朝大骂天子脚下竟然有人行凶，朝廷的脸面不要了吗？ 皇帝小小的身子大大的能量，龙颜震怒的时候还真能把底下文武百官震的说不出话来。 老半天，张太师才第一个出声了：“皇上，此乃天意啊！” “分明是人为，何来天意一说？” “回皇上，周文既从未参加过科举，乃是野路子出身，本就不该处在这个位置上。如今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才让歹人来要了他的命，好腾出这个位置，还给原本该处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实乃天意啊！” 小皇帝听着他在这长篇大论，目光撇了一眼顾景行，最后重新落在张太师身上，流露出几分阴冷来。 他冷笑道：“依太师看，谁才是原本该处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啊？是你的门生？还是你的亲戚？” 朝堂上原本就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白，偏小皇帝不信这个邪，非要拿到太阳底下说，把所有人的内心都给剖开了亮出来，弄的一干人都十分尴尬。 顾景行叹气，大家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他不能这么说啊，他还是太年轻，血气太盛，头脑冲动，不计后果。 不过也好，这么呲打这些人一番，往后他们少不得收敛些。 不然还真不把皇帝当皇帝了。 张太师被当众嘲讽了，既不惶恐也不谦虚，仗着自己三朝元老的身份继续和小皇帝作对：“皇上，老臣并未说过这样的话，老臣只是以为，不只是大理寺司直，任何一个位置，都应当是有贤能者居之，而不是被某些来路不明的野路子给霸占了。朝廷不是菜市口，谁都能来走一走，如今是周文，明儿是刘文张文，长此以往下去，朝廷岂不是乱套了？” 他这么不给小皇帝面子，小皇帝到底年纪小，终于沉不住气了，乒的一拍龙椅扶手，指着张太师刚要说话，顾景行就给他打断了。 “皇上，周文乃是皇上金口玉言准许了上任的，因此也算是朝廷命官。此人胆敢刺杀朝廷命官，必然是不想活了，臣愿接手此案，找出真凶，还周文一个清白。” 其实不用他说这话，这事儿也已经是他负责的了，他这么说无非就是想提醒小皇帝，如今真相未明，和张太师吵翻脸对谁都不好，还不如先沉住气，看最后结果如何再说。 他不光是在提醒小皇帝，也是在给张太师一个台阶下。 张太师此人油滑，是个老狐狸，别看太后倒台的时候他站队站的可快了，可现在一旦稳了，看出来小皇帝不敢动他，别人也不敢动他，又开始作妖。 仗着辅政大臣三朝元老的身份替自己谋福利，试图拿捏小皇帝，和小皇帝作对，小皇帝三番五次被他气的在御书房砸东西，奈何自己还没完全亲政，根本就拿他无可奈何。 毕竟辅政大臣的意见，他一个没亲政的皇帝不能不听。 好在他的三皇叔一直站在他这边，多少能牵制一把张太师，等有朝一日他亲政了，第一件事就是宰了张太师这个老不死的。 小皇帝强压下去脾气，皇帝当的如此憋屈的，大秦开国以来只怕就只有他一个了。 台下，张太师和顾景行对视一眼，空气中火花闪电，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挑衅，只不过张太师更加嚣张，顾景行更加内敛，加上他王爷的身份，气场丝毫不输张太师这个年纪给他当爹都够了的老头。 半晌，张太师到底是败下阵来，打了个哈哈：“既如此，那就恭祝王爷一切顺利。” “借太师吉言。” 这朝就算是散了，张太师瞧见前头叶汉海孤零零一个人走，紧走两步追上去：“国公爷近日可好啊？” 叶汉海一向表现的中立，与他平日里不冷不热，当下依旧不冷不热的回了句都好都好。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张太师一点也不嫌尴尬：“国公爷这个女婿可是有点难对付，不知国公爷这个老丈人当的可还舒心？” 叶汉海打了个哈哈：“怎么，太师大人吃了小辈的亏，又找不着亲爹告状，跑来找老丈人出气？我这个老丈人可没什么话语权，太师找错人了。” 对的人早就埋进皇陵，这会儿大概尸体都已经烂透了，让他去找对的人，岂不是让他去死么？ 张太师被叶汉海说了个倒噎气，心说他这不哼不哈噎人的本事倒是见长，嘴皮子一如既往的毒，就是不露破绽。 “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国公爷膝下无子，若是留着个闺女招个赘婿也算是有后了，可惜啊……”两闺女都搭在同一个人身上了。 叶汉海哪能听不出他的讽刺来，他自己就是过继的，他无后也不知道是绝了谁家的后。 当初叶佩云和他家二公子差点就定亲了，那会儿张太师就有意拉拢他，被他同样不声不响给挡回去了，如今他还没死这条心，甚至还流露出不介意叶佩云嫁过人的意思，要给他个儿子当赘婿。 反正张家儿子多，出一个庶子去跟他姓叶他不在乎。 可叶汉海在乎，要姓叶也得是他自己生一个，而不是别人生的，他冲着张太师拱拱手：“说来不怕太师笑话，家中夫人贤惠，最近张罗着给我纳妾呢。只可惜我这把年纪，这把老骨头，怕是经不起折腾喽！” 说着哈哈大笑离去。留下张太师一个人站在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收敛一些 张太师再次被叶汉海给拒绝，顾景行又是他死对头，剩下两个翰林他又瞧不上，一时间居然觉得有点憋屈。 堂堂一个太师，居然还有拉拢不到的人。 “纳妾纳妾，你尽管纳妾，最好后院三千，累死你！”吃了瘪的太师咒了一番国公爷，自下了丹陛。 叶汉海没有儿子，但他有，而且很多，这是他的优势，门生手下再怎么亲近也比不上儿子来的值得信任，家族大业还能交给门生继承不成？ 后面户部侍郎上前来，冲着他揖手：“老师在这里做什么？” 赵峥是他的得意门生，当年他头一回做监考官的时候赵峥的文章一下子入了他的眼，虽然后来赵峥没能夺得三甲，但也入了殿试，张太师觉得此子不错，收归门下，后来一手提拔至今。 张太师一见了他，反手就拍了他脑壳一下：“凡事收敛点，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时候，国库空虚，你户部就是管钱的衙门，以前捞油水就算了，如今不让你往外掏你就烧高香！” 赵峥弓着腰连连称是：“老师这也实在是冤枉了学生了，王爷大力推行新政，削减赋税，户部如今也成了一个清水衙门，别说捞油水了，能活下去就不错了。至于国库空虚这事儿么……一两只虫他也蛀不空一个粮仓不是？” 这话说的张太师叹了口气：“新政新政，瞧瞧他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眼瞅着西漠闹了一年饥荒，有事没事就跑过来掠夺边境百姓，这么下去指不定哪天就能打起来。到时候国库没银子，军队里没有粮草，谁给你出力？国将亡矣，还造福个屁的百姓啊。” 赵峥直起腰来，也翻了个白眼：“前儿度支主事才出缺，王爷就往里头填了个人，那意思明摆着，就是想管贡赋方便些，给咱这些人可是添堵不少啊。回头学生就想个法子把这人弄走。” “你可错了，他能填进去那也是皇上同意了的，人家手里还有吏部和皇上御批的文书，就是给你添堵你也得忍着，还把人弄走，你这么能，怎么还只是个侍郎？人家可是王爷选中的人，连科举都不用参加就能入朝为官，可不比你强多了？山乡野村出来的，行事方式和咱们都不太一样，让你手下的人让着点人家。” 不愧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学生，赵峥听懂了，喜笑颜开的弓腰：“多谢老师给学生支招。” 行事方式不一样嘛，那就是合作不来，合作不来那就不用合作，大家伙儿平日里各干各的事儿，他自己干他自己的，日久天长没人理，也不用谁挤兑他，自己就受不了就不干了。 朝廷是什么地方，是个讲人情的地方，彼此都交织成一张网，想立足就得把自己变成这张网的一部分。 清高的不想做网想做鱼，那就只有两种结果，要么被网勒死，要么从网里漏出去被遗忘。 顾景行前脚才进了衙门，后脚就传来大理寺值房失火的消息。 一个暗卫怀里搂着一叠卷宗灰头土脸的过来找他：“属下奉王爷之命盯着周文从前的值房，果然发现有人试图盗窃什么东西，被属下发现后盗窃不成直接一把火把值房给点着了。属下无能，没能抓住纵火之人，只抢救出来这些东西。” 暗卫只负责顾景行的安危，对于周文平日里处理的东西哪些重要哪些不重要一点不知道，但这些东西周文放的隐蔽，那窃贼又处心积虑和他抢了半天，想必抢救出来是没错了。 顾景行在听完这个情况之后就不怎么觉得乐观，窃贼极有可能只是想声东击西而已，这些东西或许重要，但未必就真的是导致周文死的根本原因。 他没说什么，只让暗卫把东西留下。 抢都抢出来了，看看也无妨。 果不其然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陈年旧案，放火才是那窃贼真正的目的。 这也怪不得暗卫，即便他知道窃贼这样做只是为了调虎离山，短时间内他也找不到窃贼真正想要找的东西是什么。 他合上卷宗，周文临死前说的那些话他没有亲自听见，叶婉清是不是听错了他也没法肯定，但周文此人聪明谨慎，他早就知道自己这样的情况会有危险，肯定会留下什么线索。 暗卫说这些东西周文放的极其隐蔽，可表面上看来又只不过是些陈年旧案，这其中究竟藏着什么玄机？ 手边上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一时半会也看不完这些卷宗，顾景行随手放在一边，决定回头再细细研究。 晚间回府同叶婉清说起这件事，叶婉清一直对周文的死耿耿于怀，听后便道：“不如让我来试试。” 正好福忠怕顾景行晚上要看，把那些卷宗一并带回王府了。 两人掌了灯一页一页翻过去，白日里顾景行已经看过一遍，表面上这么自然是看不出什么的。 叶婉清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武侠小说，脑洞大开：“王爷，周文会不会用了什么隐藏的手段把线索记录下来了？比如说纸张要浸水或者用火烘烤才会显现字迹那种。” 顾景行被她提示，点头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你告诉我是哪张纸。” 叶婉清一下子噎住，这几分卷宗少说几百张纸，总不能一张张的试。 那样就算是他真的留下了线索别人也找不出来啊。 是夜，顾景行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叶婉清依旧挑灯夜战，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抠，试图找出线索来。 她试过好几种方法，藏头，拉斜线，把每一页的第几个字连起来，都没有任何发现。 到最后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找点什么了。 几分卷宗被一一摆在桌面上，封面上写着每一份卷宗都是什么案件，发生于何年何月，好方便查找。 这是几个看上去和实际上都毫无关联的案子，周文为什么要单独选出来一起放在隐秘的地方呢？ 她盯着封面上的字，盯到几乎都要不认识那些字了，忽然灵光一闪，一个念头略过脑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发现真凶 她疯了一样扑过去，哗哗的翻开每一份卷宗，然后圈出了几个字来，最后把这几个字排好顺序连起来。 “王爷！” 叶婉清尖叫，顾景行这几天太累，睡的有些沉，被她这么一吼惊的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看着她：“你发什么疯？” “王爷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顾不上顾景行这会儿起床气重的很，拽着他过来看。 她指着圈出来的那几个字道：“他把这些东西单独拿出来放并不是因为他在大理寺坐冷板凳无事可做只能找一些陈年旧案出来在当值的时候摸鱼，实在是这些案子有玄机。” 卷宗的封面上写了这份卷宗的编号，案子发生于何年何月何日，叶婉清当时突发奇想，若那编号是页码，年月日对应的是哪一行哪个字的话，是不是就能找出点什么线索来？ 她真的这么做了，最后也确实找出点东西来了。 最后连起来的那句话是：户部侍郎有问题。 “说实话我挺佩服周文的，能想到这个法子不稀奇，稀奇的是他能就这么恰到好处的找到编号对应年月日也对应这个字的卷宗。” 她想象着周文翻箱倒柜挨个翻看卷宗的样子，如果这事儿是自己去做的话，必然不会有这样的耐心。 可能一个字都找不出来就会放弃了。 她还沉浸在周文的耐性里，顾景行已经在思索如何去查户部侍郎了。 “本王就说，你是我的福星。” 上回让士兵种田自给自足的主意也是她出的，这次周文留下的线索也是她找到的。 叶婉清却觉得自己这是在救赎，最初找到线索的那股兴奋劲过去之后就只剩下凄然：“果然我还是听错了周文的遗言，所以他说的并不是吴什么老，而是户部侍郎。” 到了那个时候，周文已经发音不准了，吐字不清把户部侍郎说成了吴什么老什么，结果他死后一群人忙翻了天方向还全然错了。 毕竟户部侍郎赵峥和吴老这两个发音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已经很好了。” 这会儿顾景行人已经清醒的差不多了，叶婉清给他倒了杯茶让他润润口，又问他：“如今知道了谁是幕后真凶，就打算要处理户部侍郎了么？” 顾景行摇头：“不，让人把消息放出去，就说大理寺的一把火烧的太旺，损失惨重，让底下人去牢里找个死囚顶替出去，就说找到了纵火的凶手，已经当众处置了。” 叶婉清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声东击西釜底抽薪呢？” 顾景行就是这个意思，敌明我暗是最好的方式，打草惊蛇就不好查了。 让对方放松警惕的时候才好暗中下手调查。 现在这个时辰外面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但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再继续睡也没意思，顾景行让底下人做了点吃的草草打发了，立即把刚刚的事安排下去。 叶婉清熬了一个通宵没睡，这会儿眼下挂着黑眼圈，眼睛涩的睁不开，吃过东西决定补一觉。 才睡下去没多久就被人叫起来，叶佩云来了。 叶婉清起床气大的要命，也不起身，只打发人出去问她来做什么。 “妹妹还能来做什么，当然是想法子替自己谋个出路。” 话还没传出去，叶佩云已经自己闯进了她的卧房，叶婉清眼睛都不想睁开，翻了个身继续睡。 “姐姐真是好兴致，日上三竿了还不肯起身，也就仗着太皇太妃准许你初一十五才用晨昏定省，不然姐姐哪有这样的好时光天天睡到这个时辰。” 叶婉清被她吵的睡不着，烦躁的翻过身来：“有话快说别在这里逼逼赖赖。” 其实叶佩云跟她能有什么话说，不过就是听说顾景行在这里，想要蹭个好机会来见顾景行一面罢了。 横竖没了太后这个靠山，正妃又当不成，这个侧妃的位置怎么也得稳稳当当的占稳了不是？ 没想到来的这么早居然还扑了个空。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要装一装：“只是来看看姐姐好不好。” “现在你看到了，你可以走了。” 她要是这么容易就走了她也就不是叶佩云了。 她道：“之前姐姐说过的，咱们姐妹要互相扶持是不是？”说话间，人已经坐在了叶婉清床边。 叶婉清快疯了，估摸着自己越发脾气她越不走，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把她的事儿解决了她自己就滚蛋了。 索性也就不睡了，翻身起来看着她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叶佩云看叶婉清满眼血丝疲惫不堪的模样，下意识问了一句：“姐姐昨夜可是没休息好？” 叶婉清很想打死她，死活就是不说正事儿是？ “我昨晚根本没睡，你满意了吗？到底有什么事快说！” 一晚上没睡……叶佩云心里思忖了一番，“那王爷呢？” “他睡的很好，最后问你一遍，没事就赶紧给我滚！”她的脾气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叶佩云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她在怀疑一件事，顾景行究竟是不是某些事上不行。 从她进门到现在，顾景行就没碰过她，那个林姨娘进门也有许多年了，也从未有过身孕。 当然也可能是不想让一个姨娘生下王府的长子。 所以叶佩云就只能在叶婉清这里探听一下消息，看究竟顾景行是不行，还是只是不想碰她而已。 结果旁敲侧击了半天就只得到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结果。 她非常想不明白，“姐姐昨夜忙什么呢？” 叶婉清一听两眼翻白倒下去，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出去。” 叶佩云问不出来是不会死心的，她不可能一辈子这个样子，哪怕能生一个女儿也比现在这样强，如果不是顾景行不行，那她就必须想法子生个孩子出来了。 “难道姐姐和王爷吵架了吗？以至于两人一个睡了一个没睡。你我姐妹既然说好了要互相扶持，那姐姐有事不妨和我说说。” 叶婉清心里清楚她只是想套话而已，什么姐妹，什么扶持，开什么玩笑，谁用她扶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许瑶兮上门 “我是帮王爷查了一个晚上关于周文之死的线索，再多不能告诉你了，如今你满意了吗？满意了就出去。” 叶婉清心里打定主意，如果这次她还不出去，那她就喊人进来把她叉出去。 叶佩云果然不问了，她不蠢，叶婉清都说了再多不能告诉她了，她继续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 相比较顾景行究竟行不行这个问题，现在更加打击她的是叶婉清居然可以帮顾景行查案这件事。 她的问题留到以后，叶婉清和顾景行之间的关系比她想象中的更为亲密，从来没听说过哪家执掌中馈的夫人在背后替自己的夫君处理政事的。 可恶，从前太后还没倒台的时候她怎么就没看出来两人之间还有这么一层，说不定她当初探听出来的东西多一点，现如今太后也就不至于倒台，她也不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依附叶婉清……呵呵，叶婉清怎么可能真心为她好，她的前途，还是要自己挣。 才回到雪云轩，就见芷禾上前来递了个拜帖给她，居然是许瑶兮的。 叶佩云以为弄错了：“怎么回事？” 芷禾道：“确实是许姑娘，不过低调的很，拜帖也是侧门送进来的，没有声张。” 头一回听说侧门送拜帖的。 许宵鹤不是在家闭门思过吗？怎么许瑶兮还有心情跑出来应酬，拜帖都递到自己这里来了，怕是要给叶婉清的？ 但写的确然是她叶佩云的名字，她心下狐疑，弄不清许瑶兮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想了想还是让芷禾去把人带进来。 横竖如今自己已经是侧妃了，不再是之前国公府的庶女任由她羞辱，她今儿就看看许瑶兮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再顺便把之前的耻辱都找回来。 许瑶兮很快就来了。 看上去比从前瘦了些，穿的也不如从前华贵了，叶佩云总觉得她有些憔悴的样子。 许瑶兮见了她，碍于如今叶佩云的身份地位不得不给她行礼，看得出来还是有几分不情愿的。 这让叶佩云心里很是受用，地位这个东西，好用的时候是真好用，只可惜还只是个侧妃，等将来有机会一定要爬上正妃的位置去。 “表妹快起来，来我这里还用拘什么礼呢。” 两人一个比一个假，叶佩云亲自上前将许瑶兮扶起来，拉着她坐下，面上笑嘻嘻的：“表妹怎么忽然想起来我这里坐坐？” 凭她从前对叶佩云那个看不上的劲儿，主动找上门来绝对是因为有事儿。 许瑶兮一改以往对她的态度，至少面上极力隐藏起对叶佩云一贯以来的蔑视，表现的很客气：“只是许久不见觉得想念的很，所以过来看望侧妃。” 谁信呢，反正叶佩云不信。 她从不喊她表姐，宁愿喊她侧妃，人家摆明了是冲着侧妃这个身份来的。 那她怎么不去看正妃。 即便是如今叶佩云成了侧妃，她怎么当上侧妃的圈里人都心知肚明，所以即便是她现在身为侧妃，许瑶兮依旧打心眼里看她不起。 不过今儿她是带着任务来的，面上总要装的像样点：“侧妃如今看着气色比在国公府的时候好了不少，可见这王府的风水养人呢。” 叶佩云警惕起来，难不成她也想来这地方养养？ 没等她往下接话，许瑶兮又自己接上茬：“我可是听说王爷很宠爱侧妃呢，当初侧妃进门受了表姐委屈，太后为侧妃做主，回府后王爷就与表姐吵架了，这都是为了侧妃。” 这一番吹捧，弄的叶佩云有点飘飘然。 这里头的事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但不妨碍在外人面前装的很过得去，叶佩云什么都没回答，只是不好意思的一笑。 里头就蕴含了千万种意思。 许瑶兮根本不关心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她这一通夸，为的是给后面要说的话做铺垫的：“王爷既然这么宠着侧妃，那想必侧妃在王爷面前很说得上话？” 说的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让叶佩云有种难以拒绝的感觉。 她有些艰难的回答：“王爷是个有主见的人，我不过是个妇人之见，王爷哪能听我的呢？表妹真是说笑了。” 自谦的话也要看是什么人说，似叶佩云这种时常对自己感到心虚的人，说出来就不是自谦了，是自贬。 许瑶兮心里嗤之以鼻，面上却不得不装的很崇敬：“哪能呢。侧妃当初和张二公子的婚事闹的沸沸扬扬，王爷不依旧把侧妃娶进门了么？足可见王爷对侧妃用情至深啊！” 说起来这个叶佩云心头又是一阵冒火，如果当初她嫁了张二，现在她就是正头夫人了。 地位虽说不及侧妃，起码头顶上没人压着。 哪像现在，被人压着就算了，依旧被同一个人压着，她这辈子就逃不出叶婉清这个怪圈了是吗？ “都说啊良禽择木而栖，王爷在娶妻一事上懂得这个道理，那想必在别的事上也亦是如此？” 叶佩云知道她这是切到正题了，她是有些自卑，但并不蠢，看得出来她这是在替别人当说客。 至于具体是谁，叶佩云猜不出来，所以也不急着答话，只等她下文。 许瑶兮道：“如今朝中局势尚未分明，但相信王爷的眼光知道谁才是那根良木，侧妃说呢？” “这是自然，政事上的事情我从不过问王爷，但相信王爷自有主意。” “这是自然，”许瑶兮也道，“人都说啊，贤内助贤内助，这男人在外面风风雨雨的打拼，就如同那伞面，再结实的伞面没了伞骨的支撑也是白搭。这贤内助就是那伞骨。话说回来，伞面究竟向哪边，还不是伞骨说了算？侧妃说呢？” 又让她说，她说个屁。 叶佩云有点想骂人了。 她听出来了，许瑶兮想让她去说服顾景行站队，至于站谁的队，许瑶兮的意思是顾景行自己会知道，所以不打算跟她明着说。 她真想问许瑶兮一句：你觉得我长得像是能让顾景行听我话的样子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线索泄露 当然这话她也不能真的说出口，她是不是能说服顾景行，这个不在许瑶兮的考虑范围之内，她的任务就是把话带到，剩下的就不管她事了。 既然要做戏，自然不能话说完突兀的起身就走，总得有个收场，许瑶兮装模作样的看了一圈：“怎么不见表姐？” “她还睡着呢。” 许瑶兮惊讶不已：“这个时辰了，表姐如此嗜睡，莫不是身上有了？” 叶佩云噎了一下，连连否认：“并非如此，实在是昨夜她忙着帮王爷的案子找线索，一夜没睡。” 许瑶兮听见这个消息比让她听见叶婉清怀孕了更吃惊：“帮王爷破案？什么案子呐？” 在她们的意识当中，后宅的女人们也就绣个花吟个诗，政事那都是男人的事儿，叶婉清这样的货色居然也能帮着顾景行破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叶佩云有心贬低她：“说是周文之死的案子。要我说啊，这真不是咱们女人该碰的东西。周文在京城无亲无故，突兀的死了，要查他少不得抛头露面，丢的可是国公府和王府的脸面。” 许瑶兮暗暗挑眉，没再说什么，又扯了两句有的没的，起身告辞了。 这一趟来反倒是有点意外收获，她原本只是来传个话，没想到叶佩云嘴巴这么不严实，什么都往出了说。 顾景行真的查到了周文之死的线索，不管这个消息有什么用，许瑶兮的直觉告诉她，会有用的。 回了家，许宵鹤还在焦急的等，一见女儿回来立即上前问：“怎么样？” 许瑶兮道：“该说的都说啦！不过父亲，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找那个庶女，表姐不是更管用吗？听说王爷让表姐帮忙破案子呢，那个庶女如今我瞧她的架势，怕是连王爷的面都见不着。” “因为她没脑子，更容易听风就是雨，你表姐别看她从前那样一个名声，接触下来才知道不是个好对付的，让你去对付她，你对付的了？” 许瑶兮一想也是，撇撇嘴，依旧觉得瞧不起叶佩云，原来没脑子还有没脑子的用处。 呵。 许宵鹤忽然想起刚刚女儿说的话，惊异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你表姐帮着王爷破案？破什么案？” 什么案子顾景行居然让女人参与进来一起破案。 许瑶兮道：“就是最近死了那个周文啊，那个庶女说已经找到线索了，但再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这个废物……” 有这些也已经够了，许宵鹤激动的搓手：“这样，你再跑一趟，去一趟张太师家，把这件事告诉他。” 许瑶兮哭丧着脸：“张太师是什么人呢，人家哪能见我。” “傻女儿，你不用去见张太师，你只需要去见张太师的孙女就够了。” 这倒是提醒她了，之前她与张太师的小孙女交好，如今许家虽然落魄了点，但想要见个面也不是不行。 许宵鹤有些等不及了，催促着女儿快些去。 原本他是想着能帮叶汉海拉拢了顾景行，好让他帮自己说句好话，结束这没边的闭门思过，没想到如今竟然有意外收获。 此时对他来说，谁帮他说好话已经不重要了，先复起了再说。 相比较于拉拢顾景行来说，给张太师送个消息更容易的多，张太师手指头缝里漏点小恩小惠对现在的他来说也十分受用了。 朝中局势瞬息万变，人走茶凉，他再不想法子回去朝廷上，只怕是朝廷里就没有他的位置了。 户部尚书的事儿查了几天，始终慢一步，赵峥明明贪墨不少，证据却被他洗刷干净，能灭口的人也已经被灭口。 顾景行在一开始没有进展的时候就意识到有人走漏了消息，但他查到了幕后主使是赵峥这件事只有叶婉清知道，赵峥动作之快，必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消息。 他原本最不愿意怀疑的人，现在不得不怀疑她。 顾景行回府的时候心情很差，偶然听到底下人在嚼舌根：“真想不到侧妃那样的人还有人来拜访她……” 他下意识的脚步一顿。 “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算计王爷不成的那个许大人家的小姐，怕不是来找王爷求情的，只可惜找错人了。” 许家？ 顾景行叫了个人过来：“哪个许家？” 那两个嚼舌根的下人吓得瑟瑟发抖，说是许宵鹤家。 许瑶兮来找过叶佩云？顾景行似乎有了点头绪，不过叶佩云又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当初叶婉清查出线索的时候天都还没亮，她总不至于那么个时辰跑过去听墙角。 那就是清虹苑的人走漏了消息。 顾景行快步行至清虹苑，叶婉清迎出来，看他脸色不好便问道：“王爷心情不好么？” 原本一肚子的怀疑和火气在看到她的时候都被强行压了下去，收敛了神色摇头否认：“没有，闲来得了空，来看看你。” 叶婉清喜滋滋的：“该我去看您才对，王爷这么忙，还要来回跑，真是太麻烦了。” 顾景行捏着她脸一笑：“只要我喜欢，就不觉得麻烦。” 他在这坐了一会儿，叶婉清全然没有半分不对的状态，最终想问的话还是开不了口，顾景行坐不下去了，起身要走的时候看了卫宁一眼。 僻静处，顾景行眸光沉沉：“她去过？” 卫宁道：“是，王妃急着睡觉，只说是周文的案子，多了一个字也没说。” 这已经足够了。 其实也不是叶婉清的错，只是让叶佩云知道她帮忙查了关于周文之死的案子，这件事本身造不成任何影响，坏就坏在许瑶兮来过。 外面的人谁不知道他在查周文的死，但是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偏偏许宵鹤把消息传给了张太师，赵峥又是张太师的得意门生，张太师必然会让赵峥有所准备。 这样一来局面就变成了敌明我暗。 顾景行捏紧拳头，府里这一个两个的人只会碍事，真正能帮得上忙的最终还是只有叶婉清一个。 他为起初他还在怀疑叶婉清的心思感到懊恼，果真她是最不该怀疑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户部侍郎被抄家 眼下腾不出手来，等这件事结束了，再一个一个收拾她们，把这些碍事的绊脚石都清理出去，王府才算干净。 任何事只要做了就有痕迹，赵峥贪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留下的线索也不少，就算他再怎么洗刷抹杀灭口，也未必能把所有的痕迹都清理干净。 最终还是让顾景行安插在户部的人给抓住了蛛丝马迹，一路顺藤摸瓜的查下去之后，果真让他抓到了赵峥贪墨的证据。 虽说还不算特别全面，但这些已经足够让赵峥抄家流放了。 顾景行做事一向心狠手辣不留情面，事发当天赵峥就在下朝回家的路上被押走了，当天下午抄家的旨意已经下达到了他的府邸。 御林军围了赵家，大人哭小孩闹，人心惶惶，府里地窖暗格不计其数，都用来藏金银珠宝。 搜罗出来的东西用半人高的大箱子装了，一箱一箱的往外抬，都堆在府门外。 里面金银首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恨不能闪瞎了人的眼，用家财万贯来形容他已经很苍白了，富可敌国谈不上，富可敌城是够了的。 百姓们围观，官兵并不阻拦，只是围成一道人墙，把人拦在一定的距离之外。 这些东西看着耀眼，可都是民膏民脂，里头随便挑出一件什么来就够一户普通的百姓一年的生计了，到了他手里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真是个吸血的蚂蟥。 与此同时京城有几处赵峥的别院也一并被抄了底，藏着的不光有金银珠宝，更有他搜罗来的美女。 那些女人有的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为了享福心甘情愿跟了他的。也有被他花言巧语打动，不明就里跟了他的。 然而铁律面前，人人都是一样，被赵峥牵连上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仅仅三个月的时间，抄家抄出来的财产全部充公，赵家的男丁流放三千里戍边，赵家的女眷包括他在别院搜罗养着的那些女人一并充入军姬，孩子则由人牙子贩卖出去为奴为婢，终生不得入京。 一系列操作下来，赵家家破人亡，偌大一个府邸就只剩下最后一座空壳。 而赵峥本人则等十月底的时候在午门外斩首。 眼下人下大狱，张太师去看他。 昔日的得意门生如今狼狈的没眼看，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深秋冷清的季节里他身上只有一件单衣，监牢本就是个阴冷的地方，赵峥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缩在一角瑟瑟发抖。 一抬头见老师来了，他顾不上发抖了，饿狗一样扑上来，隔着栏杆伸手要去抓张太师的衣服。 张太师闪躲了一下拉开距离，赵峥语无伦次的喊着：“老师，老师您来了！老师救我！老师，您去帮我找皇上求情，找摄政王求情，老师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救我的对不对？” 事到如今已经没法救了，顾景行动作太快，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直接把人拉去流放掉了，京城到现在已经找不出任何一个还愿意跟赵峥扯上关系的人。 张太师叹气：“早就让你低调点。” 赵峥后悔不已，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这会儿痛哭流涕，扑通一声跪下，冲着张太师死命磕头。 只有张太师能救他了。 “老师救我！我不想死啊，只要我能活着，老师要什么我都给！” “你能给我什么？你的狗命不值钱，你那一堆东西都已经被充公了，眼下你还能给我什么？” 赵峥没想到张太师能这么绝情，还以为他真的是来看自己的。 他愣在那，半晌之后忽然笑了：“呵呵，哈哈哈，你我之间也不过如此嘛，说什么提拔扶持，不过都是为了你自己的好处！这些年我替你做的事还不够多吗？如今眼看我到了这一步你就想卸磨杀驴把自己摘干净，你摘得干净吗？” 张太师冷笑：“是你自己多行不义招惹了顾景行，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早就提醒过你顾景行查到你头上了，你还能落得如今这个下场，只能说明你自己无能。” 赵峥扶着栏杆站起来，也不给他跪着了，惨笑着露出一嘴牙来。 即便是入狱这么些天，他牙齿依旧很白，映衬着一张黑脸显得格外刺眼：“是啊，我无能，所以从前必须依附于你。可你也不要把我当傻子，你以为你就没有把柄在我手里吗？” 张太师目光一紧，随即又收敛好。 这一下紧张没逃过赵峥的眼，他疯狂的笑了：“你今天是来杀我灭口的？你能灭了我的口，你灭不了别人的口，要杀尽管杀啊！周文死了能给顾景行留下线索查到我头上来，你以为我死了就不会吗？” 张太师似乎被他激怒了，脸上已经浮现出杀意，可还是强行忍着，他需要知道赵峥究竟留了什么后手。 “老师啊，我知道你曾经给太后献策要了先皇的命，也知道你也想给当今圣上下药，让他变成个彻头彻尾的傀儡，更加知道你曾经下过药想要要了摄政王的命……” 张太师越听越紧张，额头青筋都爆出来了：“你都告诉过什么人了！” 赵峥就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继续说道：“只可惜了，当今圣上是太后的亲儿子，她自己可以操控自己儿子，可怎么会允许你一个外人害她儿子？至于摄政王嘛……他身边藏着高人，你下药终究也没能威胁到他。只有先皇是个倒霉蛋，娶了太后这么个丧门星的女人，摊上你这么个黑心肝的臣子，到最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哈哈哈哈……” 张太师恨不能直接杀了他算了，但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学生，他知道赵峥敢在他面前说这些，就必然敢保证这些东西会被别人知道。 赵峥这是在逼着他保他的命。 张太师平静下来，语气也柔和了不少：“你想要什么？” “老师改主意了？”赵峥笑的狰狞，带着阴谋得逞的胜利，“活着哪够啊，狗一样活着也是活着，金尊玉贵的活着也是活着，老师明白我的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劫狱 张太师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得寸进尺的狗东西，保住一条命还不够，还想再要回去从前的荣华富贵。 他也是在这个窝子里打滚了这么多年的人，难道他自己不知道这个金窝窝的规则么？ 如今就算保住他一条命又如何，没有了利用价值，谁都能来踩他一脚。 说句不好听的，连街角的叫花子都比他有价值。 但鉴于他手里捏着自己的把柄，张太师现在不得不对他客气点，虚与委蛇：“你这个事儿比较难办，摄政王什么手段你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我需要时间。” 赵峥见张太师松口了，嘿嘿一笑退回去坐下了：“是了嘛，学生就知道老师教导一场，又怎么能忍心看着学生不管。” 张太师嘴角很难看的扯了扯，露出一个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表情来，又叮嘱了他一句：“你最好这段时间把嘴闭紧一点，如果我听到半点对我不利的风声，你也别想好过。” 最后的结果就是鱼死网破，赵峥会明白怎样做对他有利的。 这次会面很快被传到了顾景行那里。 吃了这么大的暗亏，顾景行怎么可能把赵峥关起来就算了，不只是看守赵峥的狱卒，就连赵峥附近关押的犯人都是他的暗卫假扮的。 两人的对话被一墙之隔的暗卫听了去。 这个消息带给顾景行的震惊不亚于当初听说叶璃音通敌叛国的时候。 张太师居然给他下过毒？ 那他中毒这十多年也都是张太师的手笔不成？那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他毫无所觉。 按张太师的做事风格，也不应该这样拖泥带水，他要是想给自己下毒的话，必然会一击毙命，而不是这样拖拖拉拉没完没了。 倒是叶婉清想起上一回顾景行毒发的时候，配方改变了。 她皱眉分析：“当时咱们也不知道还有另外一波人下手了，所以一直以为是毒药的配方改变了。但现在看来，那次应该不是同一批人做的，应该就是张太师下的毒。” 顾景行坐在书房的圈椅里，靠在靠背上，面色灰白。 叶婉清特别能理解他的心情，已经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想要找到给他下毒的幕后真凶，结果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却又发现不是同一个人。 人都容易当局者迷，顾景行一贯以来手段凌厉，处事冷静，可唯独摊上这件事他冷静不下来。 “就算不是他，”他捏紧了椅子扶手：“这件事也一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他吩咐底下暗卫：“继续盯着赵峥，最好把他手里知道的关于张太师的一切秘密都挖出来。” 叶婉清看着他红了眼的样子觉得有些可怕，那可是赵峥用来保命的秘密武器，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交出来。 “王爷，冷静一些。”她上前劝道。 顾景行冷哼：“我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加冷静，受制于人这么多年的滋味不好受。” 一向都是他控制别人，从来没有人控制他的份。 唯独中毒这件事，死活找不到任何线索，也解不了毒，就连叶婉清这样的本事也只能让他克制住不继续毒发蔓延，想要彻底驱毒也一样的做不到。 除非有解药。 但想要拿到解药，要么就要知道下毒的人是谁，要么就要知道毒药的配方。 目前这两样没有一样有半点线索。 以顾景行的性子，没杀光所有他怀疑的人陪葬已经算他能忍了。 叶婉清看着他这个样子有些心疼，她明白顾景行的想法，但她没有办法完完全全的理解他的感受。 针不扎在自己身上没有资格说不疼，她不能让顾景行在这件事情上像一个置身事外的人一样冷静思考，就像别人没有资格在她面前说，没有父母不也一样长大了还活的好好的一样。 她将双手放在顾景行肩头，试图用这种方式给他点力量，目前只担心一件事：“如果赵峥不肯吐口怎么办？” 顾景行拍拍她的手：“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当夜就出了劫狱的事，赵峥被人救出去了，狱卒追出去几里地，最后还是在小胡同里把人跟丢了。 月黑风高深秋夜，赵峥只穿了一身很薄的囚衣，冻的哆嗦，看看身边架着自己逃出来的蒙面黑衣人问道：“这位侠士，敢问是谁请你冒险前来救我的？” 那黑衣人道：“这个还用问吗，谁要捞你出来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赵峥只是想确认一下：“老师现在在什么地方等我？” 黑衣人没搭理他，架着他继续跑。 赵峥想了想，也许张太师冒险将他弄出去，为了避免被人怀疑是不会亲自和他见面的，所以又换了个问法：“那老师准备将我安置在什么地方？” 这次黑衣人回答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架着他一直跑，赵峥养尊处优多年，平日里出门都是轿子抬着，路都没走过多远，跑了这么半天早就已经气喘吁吁身上没劲了。 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赵峥往地上一倒怎么都不肯走了：“不行，我实在走不动了，还有多远？” 黑衣人看看周围，往前一指：“那个破庙，看见没有？” 赵峥瞧瞧那破庙，距离这里也不算很远，坚持一会儿应该能到。 但他还是不起来：“侠士快别糊弄我了，老师费这么大劲儿把我弄出来，怎么可能就给我安置在一个破庙里。” 要是张太师自己愿意捞他的，别说破庙，猪圈他都认了。 但现在不是，张太师捞他出来可不是为了救他，而是为了张太师自己，手里捏着要命把柄的人，还不拿着好好对待，锦衣玉食不敢说，至少也不应该只是一个破庙。 黑衣人像是不耐烦了似的，口气粗暴道：“这只是个中转的地方，当然不会是最后的地方，快起来！” 张太师找来救他的人这么不客气，赵峥心里不满的很，但眼下有求于人，也不好当面表露出来，只把火气窝在心里，回头找张太师撒气就是。 他费劲巴拉的爬起来，好容易让那黑衣人架着他就去了破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最终的归宿 破庙真的非常之破，四面漏风的墙，还有破败不堪的神像，已经多年无人问津的供桌，居然还垂着一块桌布，一直垂到地上。 当然也是破败不堪。 黑衣人进了破庙把赵峥扔在地上，自己收拢了杂草堆在一起，掏出火折子来点了一堆火。 有了火就暖和多了，赵峥凑上去就着火堆取暖，一面试图从黑衣人嘴里套话，想知道张太师究竟打算怎么安排自己。 此番自己逃出来，先不说小皇帝如何，顾景行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手里有兵权，少不得动用势力大肆搜捕。 到时候这个破庙也藏不住他。 黑衣人只跟他装聋作哑，问什么都不说，问烦了就来了一句：“花钱办事，别的不问。” 这一句就给赵峥堵死了，他知道这个行当的规矩，确实就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他又问：“那你至少可以告诉我你下一步做什么？难不成把我扔在这里不管了？” 既然这里只是个歇脚的地方，那么怎么也得把他送到最终安置的地方。 这既然是他的任务，说说也不为过。 果然黑衣人点点头：“这个可以。” 才说完忽然身形暴起，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在火苗的映衬下闪着寒光，对着赵峥的门面就刺过去。 赵峥本来也是没想到张太师派来救他的人居然会对他吓死手，好在求生的本能让他反应迅速，就地一滚躲开了这一击。 狼狈归狼狈，好歹保住了性命。 黑衣人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马上又追上来，手起刀落毫不留情，一刀扎在了他肩头。 赵峥疼的大叫起来。 黑衣人忙捂住他的嘴，拔出刀子就要抹他脖子。 赵峥是个书生，和人打架不在行，又受了伤，除了仗着男人本身的力量死死抵住黑衣人的刀子不落下来，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偏偏人家还捂住了他口鼻，让他喘不动气，长此以往不死在刀下也得被憋死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赵峥一张嘴，在黑衣人手心里狠狠咬了一口，黑衣人吃痛松了力道，赵峥趁机踹了他衣角，逼的他从自己身上滚了下去。 他捂着伤口趁这个机会想跑，结果黑衣人翻身起来又追上来给他抓回去，两人扭打在一起。 赵峥一边抵抗一边气得要死：“姓张的这个老狗，以为要了我的命就保住自己的秘密了吗？你以为你杀了我你还能活吗？今天他能让你杀了我，明天他就能让人杀了你！” 黑衣人就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和他扭打，想方设法要弄死他。 赵峥在打斗中渐渐耗的没了力气，最终还是被黑衣人给压在了身下，一刀戳下来。 他一偏头，刀子戳到了地上，黑衣人拔出刀来又是一下，赵峥再次惊险躲过，但脖子也被刀擦破了一块皮，要是位置偏一点，只怕人就活不成了。 他感受到匕首在脖子一圈凉飕飕的，觉得自己这条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破口大骂：“老不死的张狗，老子就是死了变成厉鬼也不放过你！” 黑衣人道：“你先死了再说，都说了这破庙就是你中转的地方，你真正的归宿是阎王殿，我主子让我送你一程已经仁至义尽了，去死！” 说着刀子又要落下来，眼看着这次躲不过了，赵峥索性两眼一闭等死。 但是，刀子咣当一声落到了他身边的地上，紧跟着身上的黑衣人也软趴趴的滚下去倒在一边不动了。 赵峥把眼睁开一条缝，看见面前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手里正搬着一块大石头，显然那黑衣人是被他一石头砸死的。 堪堪躲过一劫，赵峥惊魂未定，爬起来甚至忘了跟那个老乞丐道谢，这会儿才想起来害怕，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死了，浑身哆嗦。 老乞丐把石头一扔，像是累着了，呼呼喘气，又揣着手往桌子底下去，破布一掀就拱进去。 赵峥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脊背上的衣服也都被冷汗给湿透了，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他费了半天劲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往供桌底下看了看，他决定过去找老乞丐谈谈。 老乞丐打算睡觉，被他一掀桌布，火光一照，眯起眼睛来：“做什么？” 赵峥道：“你为什么救我？” 老乞丐不耐烦的翻了个身：“我没想救你，你俩打架吵到我睡觉了，总得让你俩停下来。” “那你为什么选择杀他而不是杀我？”赵峥经历了这一遭，总得试探明白这个老乞丐是敌是友。 老乞丐挥挥手：“我又不是傻子，我要是杀了你，那人还不也一样杀了我灭口？” 这话听着好像挺有道理，赵峥一时间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再看那老乞丐，瘦的不成样子，又问道：“你救了我一命，不打算要点报酬么？” 老乞丐听了这话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最后指着他衣服上的那个囚字问道：“你一个逃犯，你能给我什么？” 这话再次把赵峥给问住了。 他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无语过。 不过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人也不会因为这么点事儿就真的噎死，他脑子一转，索性盘腿坐下来隔着桌子跟老乞丐说话：“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成了这个德行吗？” 老乞丐又回过头去了，用行动表示没兴趣。 “我犯的是贪墨重罪。”赵峥先说实话再扯犊子，“他们查抄了我的家产，但他们不知道我还藏了一大笔钱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 老乞丐忽然一睁眼，目露精光，但并没有回头。 “谁信你啊……”他懒洋洋说，却竖起耳朵仔细听下去。 赵峥就知道他不信，别看乞丐一个个脏兮兮的混到这个地步，可人家是四九城地界上消息最灵通的人，甚至比一般人更聪明。 随便来个出逃囚犯说我藏着一大笔钱要跟你分享，马上就信了就有鬼了。 “这人救我出来就是为了那笔钱。” 老乞丐继续不信：“那他还要杀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张太师的秘密 赵峥早就编好了一套真假参半的话：“他背后的人已经知道了我藏钱的地方，答应我拿钱救人，但他主子绝对想不到我给他的是个假地点。” 老乞丐挥挥手：“都落到这个地步了，就别编故事了。连能帮你的人你都给个假消息，我一个路上走道的，你能跟我说实话？” 他能有这种想法赵峥一点不奇怪，所以他也想好了说辞了：“不一样，你我互不相识，所以没有利益牵扯。那人背后的主子之所以想杀我，除了以为自己拿到钱了，还因为我手里捏着他的把柄。而你救了我，我给你钱报答了你，以后你我还是形同陌路，互不相干。” 老乞丐继续蜷缩了一下：“别扯犊子了，耽误老子睡觉。” 他老是这么不相信，赵峥反而急了。 监牢里那套说辞是他忽悠张太师的，如今他家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他上哪去找个人在他死了以后把张太师的秘密说出来，所以只能趁此机会托付给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这个老乞丐不算是最好的人选，但眼下他没有别的选择。 张太师能派人劫狱也要杀他，这个人今晚不回去复命，他能不能活过明天都难说。 给张太师留下一个寝食难安的借口，他就是死了也值得了。 所以他必须将这个秘密告诉老乞丐。 真假参半的话说了一通之后，他硬是把地点说出来了。 那个地方埋着一个箱子，不光有他自己这些年来受贿赂的账簿，还有许多关于张太师的把柄。 不过也不能算作是直接的证据，只是他记录下来张太师之前做过的一些事情罢了。 想要证据，还是得去查，但有了苗头，要查也容易的多。 足以让张太师翻不了身。 老乞丐默默记下他说的那个地点，面上却依旧表现的一副不爱相信的样子：“睡觉，天亮了梦就醒了，啊呵……”说着打了个呵欠继续睡了。 赵峥不死心的叮嘱老乞丐：“千万记得这个地方啊！” 老乞丐应付他：“知道了知道了，快睡。” 诚如赵峥所猜想的那样，他没能活过第二天。 天没亮的时候他就离开破庙了，身上穿着囚衣怎么也不方便，所以赵峥去农家院子里偷了一身别人家晾晒的衣服穿上，假扮成乞丐混迹在街边的角落里。 在垃圾堆里捡吃的熬到了傍晚。 他不敢出城，昨天才发生了劫狱的事儿，今天城门肯定盘查严密，他只能等风头过了再说，没想到傍晚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他还是被人摸了脖子。 他甚至都没看清是谁下的手。 最后只听见一句：“张太师若是知道你死了，必然会很轻松？” 他喉管被人切断，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瞪着眼睛流露出不甘心的恨意，死不瞑目倒地。 王府书房里，老乞丐已经换上了一身暗卫的衣服，正给顾景行回话：“赵峥已经死了。” 顾景行很满意，“这次你们做的不错，自己去领赏。” 暗卫自去了，外面还有劫狱那个黑衣人等着他一起去领赏。 顾景行面前的书桌上放着一只木盒子，里面是赵峥贪墨的账本，这个已经没用了，但账本底下压着的是赵峥记录下来张太师做过的龌龊事儿，桩桩件件，有的详尽，有的只有一句话。 暗卫走后，叶婉清从屏风后面出来，看着桌上这些东西，感慨不已：“王爷真是好手段。” 明明是他的人杀了赵峥，最终却把锅甩给了张太师，而且全程也没有说一句凶手是张太师之类的话。 “看不出来张太师平日里道貌岸然的，背地里也是个这么肮脏的。”叶婉清觉得三观震碎，张太师杀人放火这些事儿也没少干啊。 顾景行只是嗤笑一声：“能做到这个位置，手上怎么还会是干净的。” 叶婉清觉得无言以对，官场就是个吃人场，人人陷在这里面就没法抽身了，你不算计别人，别人也会来算计你。 别的不说，就顾景行体内这个毒，就是最好的例子。 即便是他什么也不做，他的身份也会让人盯上他，他的身份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这种现实真让人心情沉重。 上辈子她是个底层的蚂蚁，人家有钱有势的一脚就能踩死她，现在她自己来到了上层，却又发现上层也有上层的无奈。 她看着顾景行翻阅赵峥留下来那些东西问道：“如今有了这些，只怕是也不能这么容易把张太师拉下马，王爷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顾景行合上盒子：“请君入瓮。” 前面门开着，外面是大好光景，顾景行看着外面阳光投下的影子，目光定住，言谈间已然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 赵峥的事情从刚一查出来的时候就震惊朝野，都知道太后倒台了后面就会有各种乱套的事情出现，从周文的死，到赵峥贪墨被查，到他的死，这不过是个开头罢了。 如今事情还没有结束，赵峥就被人劫狱，没多久就被人杀了，这明显是有人故意将他弄出去杀，朝堂上的人都不傻，谁看不出来。 但究竟是谁做的呢？ 都知道赵峥是张太师的得意门生，现在最焦头烂额的应该就是张太师了。 前脚赵峥才死了，后脚张太师去监牢探视过他的消息就已经传的满天飞。 这下他真的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就连小皇帝都在早朝的时候问他：“张太师去看望爱徒本是好意，可惜了啊，这一看把人给看没了。” 这本是调侃的话，却说的张太师满头大汗。 倒不是害怕小皇帝会给他治罪或是什么的，他更害怕人心。 一旦小皇帝说了这句话，少不得其他人也会这么想，到时候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他就是不是凶手也成了凶手，真真是有苦难言。 偏偏这个时候顾景行又出来作妖：“张太师对自己的爱徒也这么下的去狠手，如今还活着的张太师的学生们可要小心了。” 他就是故意这么说的，不然他的头脑也说不出这么直白的话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0章 挑拨离间 张太师气的咬牙切齿：“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夫这个门徒死的不明不白，老夫比谁都痛心，王爷却在这里说风凉话挑拨老夫和学生们之间的感情，这似乎有些不妥！” 顾景行不在乎：“张太师和学生们的感情若是够坚定，旁人是断然挑拨不了的。至于赵峥的死究竟是为什么，旁人心里不清楚，张太师心里还不清楚吗？” 他当然清楚，不是他做的，可旁人不清楚啊。 张太师被这话气了个仰倒：“要是王爷这么说，赵峥被告发也是因为当初周文的死牵连出来的，归根结底赵峥的案子也是王爷手里的事情，如今人不明不白的死了，难道王爷就能脱得了干系么？”、 “本王自然会彻查此事，届时自然会给张太师一个满意的交代。不知这样的答复，张太师听着可还满意？” 张太师一甩袖子，满不满意重要吗？人家态度已经摆在这里了，他要是再继续说下去那就是他无理取闹。 小皇帝沉下脸来：“两位爱卿，朝堂不是菜市场，两位之间有什么私怨留到下了朝自己去解决。” 皇帝都这么说了，两人自然不能再说什么。 张太师应了个是，抬起头来之后脸色阴沉的不像话，小皇帝现在明显是帮着顾景行的，人家可是他亲叔叔，自己这个外人哪里比得上。 何况他从前还是太后党，小皇帝不喜欢他也是有的。 张太师心里暗暗盘算，得打算一下后路了。 只可惜了，为了摆脱赵峥这件事对他的牵连，他非但没有从赵峥这里得到半点好处，反倒自己还赔进去不少银子，就是为了上下打点，撇清关系。 可哪里能撇清，他和赵峥以前过从甚密，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说没关系谁信呢。 赵峥家产充公，经办的人是顾景行手底下的人，做事铁面无私，是一点没留情面，连一支笔都不放过，也充公了。 可即便如此，现在朝堂上上下下都要钱，现在国库就是拆东墙补西墙，边防那边修长城要钱，太后在的时候修园子要钱，整个后宫即便没有嫔妃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朝廷的官员要俸禄，桩桩件件，还算不上养兵马的钱，小皇帝年纪尚小，这些压力都就压在了顾景行头上。 他只是让小皇帝别担心，这些事情他来扛着，表面看着轻松，实际上他是把压力都埋在了心里。 这种事情旁人看不出来，叶婉清却看得出来。 如今家里是她掌家，账上总会有大笔银子的支出，账房说是王爷要的，底下人也不好过问顾景行想要干什么，他要就给了，然后记上支出了多少银子。 一回两回的叶婉清也没放在心上，次数多了她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前阵子顾景行回府提起过一嘴最近国库缺钱，赵峥贪墨充公的那点东西不够看的，而且近段时间来他大力整治贪墨的官员，从京官到地方上，有一个算一个，逮着了就吓死手整治。 家产全部充公，根本不留情面，就差剥皮萱草了。 颇有从前大明开国时期整治贪官污吏的风范。 他这一手操作民间齐声叫好，朝廷上却弄的人心惶惶，都知道是为什么，可有几个人是干净的？ 巴巴的躲着他。 王府是银子多，可再有钱也架不住他这么往外掏，叶婉清看着顾景行头发一把一把的掉，一天天回来倒头就睡，心里真是觉得心疼他，真心想要替他做点什么。 让她去整治贪官污吏是别想了，既然顾景行缺钱，那就想法子给他弄钱来。 可她是个学针灸的，不是学经商的，赚钱说着容易，真要做哪能那么轻松。 眼下除了一个问仙堂，叶婉清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来钱。 她已经悄悄把自己的嫁妆也给贴进王府的公库里去了，目前手里头连点本金都没有，想做生意就得先有钱，不然连个铺面盘不下来。 就连问仙堂也不完全属于她自己，里头至少有七成收入是黄煊的。 想起来这个叶婉清就很佩服黄煊，她在问仙堂不过是占了三成的收入，就已经这么个分量，七成的话那更加可观了。 一时间又想不到能做点什么，叶婉清带了卫宁上街，漫无目的的到处乱走，试图找找思路，看能不能想到自己能做点什么。 若是现代，只要有本金，想做点小买卖容易的很，差一点弄个小车卖炸串，好一点就开个店做火锅。 可这个地方吃的喝的都是传统手艺，就连顾景行那个聚福楼都有手里捏着祖传手艺的师傅，她什么都不懂，拿什么去做餐饮？ 这一条就算了。 至于裁缝铺子，和上一条一样，都是师徒传承的，也算了。 各种小摊小贩或许有能做的，可来钱太慢，更加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不觉间叶婉清转悠了一上午，依旧一无所获。 卫宁不知道她这么来来回回的究竟想要干什么，也不问，就这么跟着。 同一条街，叶婉清在溜达了第五回的时候在街头遇到了黄煊。 他身边没有带人，自己一个人出来的，穿了一身天青色的袍子，是个很容易把人衬的皮肤黑的颜色，但穿在他身上好像这个颜色就是为他而生一样。 黄煊在人群里，那一抹天青色让人眼前一亮。 叶婉清看见他就想起上回周文死那天的尴尬，有些不想搭理他，想假装没看见掉头躲开，结果黄煊已经喊了一声：“叶姑娘留步。” 叶婉清心里叫苦，为什么古人眼神都这么好，他天天看账算账为什么就没有近视眼。 她继续跑路，黄煊直接追上来：“王妃留步。” 人都拦在面前了，叶婉清不得不停下脚步，卫宁上前挡在叶婉清面前，瞪着黄煊。 黄煊笑道：“这位姑娘不要紧张，在下没有恶意。”又看着叶婉清道：“王妃是一定要草民这样称呼才肯停下脚步的么？” 叶婉清心里叹气，面上挂上浮于表面的笑：“好巧啊，黄先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1章 不该爱的人 黄煊道：“不巧，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这话让叶婉清顿时觉得没法接茬。 其实作为她一个有妇之夫，又是一个正常女人来讲，对黄煊的心意她不是一点不明白，在她眼里她和黄煊只是合作关系，但在黄煊眼里不是。 某些程度上她觉得黄煊这样不太合适，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还对她生出男女之情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骗财骗色？她没钱，他富可敌国。 若只是为了脸，她承认自己长得好看，但比她好看的不是没有，黄煊何至于非得给自己惹一身骚，招惹一个王妃。 是为了刺激么？ 江瑞在边上暗暗叹气。 原本公子只是出来谈生意，就在楼上看见王妃从一条街路过好几回。 头一回看见的时候他就走神了，盯着人家直到看不见，对方说了什么他统统没听见，后来两回三回好几回都是这样子，对方觉得他没诚意，一桩生意差点黄了。 好歹最终生意总算是谈成了，他就巴巴的跑出来堵人了。 他还劝过他家公子，能不招惹就不要招惹，奈何公子听不进去啊，黄家人爱招惹不该招惹的女人的德行真是刻在骨子里遗传的。 好在黄煊也不打算指望叶婉清回答他什么，将她邀请到一家茶楼里，要了个雅间坐下来说话。 雅间是临窗的，能看见外面行人来来往往。 叶婉清脑子里依旧在想刚刚的问题，盯着外面的行人出神，黄煊问道：“王妃似乎有什么烦恼？” 他说了两遍叶婉清才回过神来：“是啊。”然后继续盯着外面想问题。 “不知我能不能帮得上忙？”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在想着要做生意，但又不知道做什么赚钱多，来钱快。” 这可问到点子上了，黄煊别的不行这个拿手：“王妃何不来问我？” 她当然想过问他，但这不是避嫌呢么！ 然而这话又不能说，两人还得合作，她把话说明白了就不好听了，所以她用行动在避嫌，奈何这人死心眼，他看不懂啊！ 她不说话，黄煊道：“如今我手里头的产业……” 叶婉清立刻竖起手掌来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是这样子的黄先生，我这人一向不喜欢受制于人，所以我接受帮忙但不接受赠予。” 黄煊怔了怔，随即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被你看破了心事。” 叶婉清很想扶额，真当她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金银财宝就能收买？ 别说她不是，就她现在这个王妃的身份，黄煊能把产业做这么大的头脑难道不明白一直勾搭她会发生什么吗？ 这和她上辈子那个师兄简直截然相反，师兄可理智了，干什么都很理智，就算是谈恋爱了，一发现那姑娘对他三心二意，当天立马分手，丝毫不带留情面的。 背地里自己哭的像条狗，姑娘来求复合面都不见，联系方式有一个拉黑一个。 这么绝一男的，怎么到了这里遇到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在感情问题上就这么傻？ 之前她还怀疑黄煊是师兄穿过来的，现在她相信他不是了。 只是长得一样而已。 她内心暗忖的功夫，黄煊又冒出来一句：“王爷对你不好吗？” 这简直前言不搭后语：“先生为何忽然有此一问？” 黄煊理所当然道：“若不是被逼到一定境地了，堂堂一个王妃何至于自己跑出来想法子赚银子？” 这个逻辑听起来好像……也挺合理的？ 叶婉清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尴尬的笑笑然后僵硬道：“啊，其实这个王爷对我挺好的，但是呢……谁会嫌自己银子多呢是？先生觉得呢？” 黄煊从出生开始就没觉得缺过银子，他是真正的挥金如土，所以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只能摇摇头道：“我不缺钱，赚钱这种事对我来说只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我这么做，只是家里让我这么做。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做点别的。” 叶婉清听完真想打死他。 气不气人。 说他聪明，他和女人聊天这么直男，说他蠢，他家族产业到了这里都没垮掉。 叶婉清觉得这个话题没有必要继续跟他扯犊子下去了，她直接问道：“如果是我，先生觉得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黄煊道：“王妃能做的太多了，一时半会也说不完。不过有一点，王妃大可不必把目光局限在眼前，可以放长远一些。” 他指了指楼下这点地方道：“这些不是王妃这样的身份地位该考虑的东西，不过是芸芸众生填饱肚子的奔波罢了。王妃所处的位置，所思所想，与这些芸芸众生不是一个层次，王妃应该想的是更高级别层面的东西。” 这番话倒是让叶婉清觉得豁然开朗，但又更加迷茫了。 黄煊说的话让她发现这个人的原生成长坏境留下来的影响真是不可消除的，上辈子她就是个底层，一切赚钱的行为就和他口中的芸芸众生一样为了填饱肚子而奔波。 而如今她要赚钱的目的已经不是为了填饱肚子了，而是为了国库。 一家生计和一国生计，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即便是她真的能开一个吃食铺子，生意火爆，天天客满，所得也一样是有限，她要多少年才能积累出财富来。 她能等，国库等不了，顾景行也等不了。 但让她短时间内把生意做成黄煊这种规模，也一样是做不到。 首先她没那个人脉，其次她没那个头脑。 黄煊又道：“这些年来我走过许多地方，看那些做生意的人将自己的东西运出去售卖，去给那些需要这些东西自己又制造不出来的人。” 他说到这里，叶婉清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觉得很迷茫，抓不住。 她见识太少，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走过的地方都不算多，尤其是眼下这个时代，她对国情了解的更少，空有一腔热血想要帮顾景行，却无从下手。 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黄煊若无其事的给她倒了一杯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2章 云雾茶的启发 “有种茶叫云雾茶，只有一个叫云雾山的地方有，当地山里人对这种茶习以为常，直到有进山的客人喝过了之后惊为天人，把云雾茶带去外面。之后云雾山的人靠着云雾茶一夜暴富。” 叶婉清明白了他的意思，落到实处很难想出具体的实施方法来。 后来两人又说了许多，等叶婉清出茶楼的时候都已经接近傍晚时分了，黄煊讲了许多他游历四海的见闻，叶婉清听到他口中的四时风物，如今出来再看看街上这些熙熙攘攘的人群，整个心境都不一样了。 往回走的路上，卫宁问她：“王妃这样出来与一个外男私会这么久，难道不怕王爷知道吗？” 卫宁从不问她这样管闲事的问题，叶婉清有些意外她会问这个：“你怕？” 怕连累她。 卫宁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叶婉清又道：“你觉得我和黄先生之间有什么？” 她摇头。 整个过程她都在旁边守着，跟着一起听了一下午的故事，并未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不该有的，一直坦坦荡荡，说的都是四海山川，甚至一点关于私人的事情都没有提到过。 “那不就得了，”叶婉清道，“行的正坐得直，自然也就不惧别人的看法。如果你觉得我这样做不合适，想要去告诉王爷，就尽管去。” 卫宁忙矮了身子行礼说：“奴婢没有这样的意思！” 她在她面前也几乎从不自称奴婢，叶婉清本能的觉得卫宁今天不对劲，“你究竟是怎么了？” 卫宁看了她一眼后飞快挪开目光，摇摇头说没怎么。 她话不多，素来有什么想法也都是自己一个人埋在心里，很少与人交谈，莺歌燕舞平日里和她处的不错，对她的了解却依旧不多。 叶婉清就在路上拉着她的手道：“你是我身边伺候的人，我可能给不了你们锦衣玉食繁花似锦的生活，但保你们不受伤害还是能做到的，所以有什么事你可以明白跟我说。” 卫宁依旧摇头，垂着脑袋不敢看她的眼睛。 叶婉清才发现自己对她的了解真的是太少了，这种时候除了觉得她怕被自己的事情连累，也想不出别的原因来。 卫宁的过去她也没有过问过，自以为她如果愿意提起自然会和她说，所以她不问。 “如果你现在不想说也没关系，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告诉我。”她没有再跟卫宁说什么不要把我当主子，要把我当朋友之类的话。 这个时代大环境如此，她即便是如此说了，别人也未必愿意接受，甚至于会把自己陷于不利的境地。 卫宁嗯了一声，继续陪着叶婉清回府。 顾景行今日难得回来的早，已经在清虹苑等着了。 见叶婉清这么晚回来，身边还跟着卫宁，随口问了一句：“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晚么？ 叶婉清看看挂在西天的太阳，依旧高高的。 不过她没在这件事上计较，只是说：“随便出去逛了逛。” 顾景行看了一眼卫宁，她不动声色的垂首避开，屋里只剩夫妻两。 叶婉清注意到顾景行手腕上多了一串装饰，是以前从未见过的，形状也挺奇特，随口问道：“王爷手上这个手串挺有意思。” 顾景行哦了一声：“是扎尔克留下的，西漠那边的小玩意儿，无意间翻出来觉得还不错就戴上了。” 西漠…… 叶婉清听着这个两个字犹如醍醐灌顶，她想她应该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了。 她拉着顾景行坐下：“王爷，西漠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她忽然有此一问，弄得顾景行莫名其妙。 “我虽然不参与政事，但也时常听说西漠那边不太平，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么，毕竟是王爷的妻子，不干涉是一回事，该懂得也要懂一些才是。” 这个道理听上去没什么毛病，顾景行捡了些要紧的说给她听。 西漠在初具规模时还只是个游牧民族，是近几十年才壮大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毕竟是个苦寒之地，有草场可以放牧，可山川隔壁荒漠这样的地方更多，常年大风肆虐，牧民扎的帐篷很容易被风吹走，即便是扎的结实，也会被吹出窟窿。 条件艰苦的很。 等到了大雪封山的时候就更加难捱，断粮是常有的事，每年都会因为大雪封山饿死无数牛羊马匹还有人。 因此西漠人会在冬季到来之前囤粮，最快的法子就是来大秦边境掠夺。 这也是为什么每年大战没有小摩擦不断的原因，越是到了冬季快要来临的时候越是摩擦频繁。 顾景行道：“眼下又快要到了入冬的季节，西漠那边比京城这里冷的早，入冬也早，边境的不太平才刚刚开始。” 这和叶婉清想象的都差不多：“果真如此……他们的坏境让他们自己没法拥有太多的粮食，所以就只抢夺，用把痛苦架在别人身上的方式来解决自己的困难……为什么我们不能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解决这个问题呢？” 两全其美的法子？ 顾景行扫了她一眼：“西漠人被称之为野人，文明不算多开化，对于这种人除了将他们打服，没有更好的方式。” 那些都是政治家该想的问题，她现在是一个商人的眼光去看这些。 她笑道：“他们抢夺，无非是因为自己没有，如果有一种不用抢夺的方式就可以让他们拥有他们没有的东西，那岂不是可以制止抢夺，还能让边境百姓免于战乱？” 顾景行不觉得有这样的方式，西漠那帮野人只相信绝对的力量，文绉绉的说服对他们来说等于个零。 “王爷，我们何不开放边关通商？” 顾景行狠狠一怔。 “咱们大秦拥有中原沃土，地大物博却国库空虚。与其搜刮民脂民膏填充国库，我们何不利用我们的物资从西漠人手里换取钱财？” 她笑着道：“既然我们什么都不缺，甚至还能有富余，那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可他们缺啊。开放贸易之后，这些富余就会变成银子，国库很快就会充盈，我们也不用搜刮民膏民脂，边境也可以免于战乱，一举多得，岂不美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3章 格局和目光 要不为什么说，人的格局要放大一些。 家国天下的问题上不要只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不放，当眼里没有小事了的时候才会看得见大事。 她说完这些，满腔兴奋的看着顾景行：“王爷觉得这个法子如何？” 顾景行怔怔的看了她半晌，眼里渐渐明亮了，宛如见着了帛玉一般，一把拉住她起身往外走，一面走还一面说：“随我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他一路带着叶婉清到了他的书房，把门一关，拉着她在书桌前展开了一副地图。 那是整个大秦和西漠都绘制的无比详细的地图，上面还画了一些圈圈点点和线条。 “这是什么？”她有些看不懂那些圈圈点点和线条的意思。 顾景行声音有些盖不住的激动：“你与我想到了一起去了，这便是我之前设想过的贸易地图。” 这次轮到叶婉清愣了，随即就有些不太好意思：“原来王爷早就已经想到这些了，是我班门弄斧了。” “不，”顾景行握住她的手，“我说过，你是我的福星。” 这种有歌待应有诗相和的感觉是他曾经心驰神往的，如今却变成了现实。 是叶婉清满足了他。 “从前是我低估了你，没想到你连这一招都能想出来，果真是上天赐予你在我身边相助于我。” 这一通夸弄的叶婉清脸更红了，让顾景行开口夸人可不容易，能让他给予这么高的评价更是罕见至极。 她怕自己听多了夸奖会飘，忙转移话题，指着那地图问顾景行分别都是什么意思。 顾景行伸手在西漠地图的某一个位置一点：“这里是西漠最大的草场，也是风沙最大的地方。由于白天太暖而夜晚又太冷，当地牧民除了人住的帐篷还会给牛羊马匹也扎帐篷用来夜晚御寒。” “只是这里风力太大以至于帐篷很容易撕裂，所以作用并不是很大，每每因为这个冻死的牛羊马匹还是很多。” 他说到这里，叶婉清已经想到后面他想要做什么了，接上话道：“听说江南制造局制造出一种帆布料子，结实无比，想必可以用来抵御这里的风沙天气。” 顾景行点头：“正是如此，另外这里……”他又是一点，这一次是大秦的版图，“闲兵耕种，垦荒开田，从这里到这里这一带全部都是，届时能产出的粮食不光够他们自给自足，还能有足够的富余。一部分留给国库囤粮，一部分留给百姓，剩下的就可以卖给他们。” 叶婉清点点头，和他比起来，当初自己想出这个法子来解决赋税问题简直就是小儿科，她还是占了穿越的便宜，借鉴了历史上有过这样的做法才提出这样的解决方式的。 现在看来她还是把问题想的太简单，顾景行才是真正的治国之才，人家是大智慧，她这叫小聪明。 她带着有几分调皮的笑后退一步福身行礼：“王爷英明，妾身佩服。” 顾景行配合她的玩笑也照着她的模样行了一礼，“哪里哪里，王妃过奖。” 之后两人相视一笑，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宠溺。 然而兴奋过后便是冷静，想个主意容易，真正实施起来很困难，且不说朝中文武百官是不是都能接受这个法子，单单是运输路线就是个问题。 从江南越往西北越偏僻难行，不少要往西北发展的商人最后都败在这条路上。 他的手指划过地图上的路线，沉声道：“其实先人早就想过我这个法子，只不过这路多是坚硬山石，想用人力物力通开这条路怕是要好几十年。那时候我们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 叶婉清看着地图陷入沉思，这条路如果按照现代的法子会怎么做呢？ “炸药。” 顾景行一愣，略带疑惑的重复了一遍：“炸药？” 叶婉清点头，“对，就是焰火。炸药和焰火是一样的配方，只不过两者比例不同罢了，焰火只能用来观赏，而炸药的威力更大，足以炸石开山，用更快的速度修出一条路来。” 顾景行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觉得可以尝试，深感兴奋，一把握住叶婉清的手道：“如此可遍寻大秦有能之士研制炸药配方。” 叶婉清看他眼底星辰闪亮的模样，自己也跟着由衷开心。 次日早朝时，顾景行一上来便提出此事，却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 众位大臣都觉十分震惊，议论纷纷，交头接耳之声连绵不绝。 叶汉海立在那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这事与他无关，倒是张太师脸色大变，思忖半天后站出来道：“皇上，臣以为此事不妥！” 小皇帝哦了一声：“如何不妥？” 张太师道：“这等于是修了一条西漠直通大秦腹地的路啊！来日西漠铁蹄长驱直入，而大秦的将士们都去种田了，兵临城下简直易如反掌，届时谁来保护皇上保护京城？” 他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语调已经提高了八度。 后面众位大臣都纷纷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这时一直沉默的叶汉海忽然站出来道：“回皇上，臣以为此一条路乃是造福大秦的一条路，且咱们的将士只是闲来耕种自给自足，并非解甲归田，也并未停止过操练，打几个野蛮子绰绰有余。皇上要以造福百姓之事为重。” 张太师怒而转头：“国公爷的意思皇上不以百姓为重？若野蛮子前来攻打大秦，遭殃的不还是百姓？” 他转而又对小皇帝恭敬说道：“这条路不仅直通西漠，左右小国也可沿此路直通大秦。若西漠联合其他小国借此路围攻大秦，我倒要问问国公爷，大秦有多少将士可以以血肉之躯抵挡？” 小皇帝装作没了主意的样子看向顾景行：“那王爷以为如何？” 顾景行揖手道：“回皇上，此一条路确乃造福大秦的福路，一旦开通，便可促进两国商贸合作，充盈国库。边境不再起冲突，百姓便可安居乐业。张太师所顾虑之事皇上大可不必担心，我大秦将士必能守住一方平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4章 修路通商 小皇帝点点头，装傻充愣的继续问：“那诸位爱卿的意见如何呀？” 张太师立即道：“臣觉得此事不可！” 一面说，一面看向顾景行：“又是闲兵屯田，又是开放国门，还要将我大秦物产赠予西漠，臣敢问王爷这一系列举措的背后究竟是何用意？请皇上三思啊！” 小皇帝三四还是四思都没什么用，如今他境地十分尴尬，尚未真正亲政，却又没有一个太后垂帘听政，国政大事都是几位辅政大臣与文武百官商议而定，小皇帝自己能说了算的都是些辅政大臣们觉得无关紧要的鸡毛蒜皮。 像这种关系到两国贸易的大事，便是他已经亲政了，也不能全然不顾这些大臣的意见，何况他并没有。 底下大臣说什么的都有，他也不拦着，就坐在龙椅上听，既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 顾景行直等他们的争论声渐渐止息了才说道：“张太师此言差矣，并非是白白将物产赠予西漠，而是交易。” 张太师还要再说什么，叶汉海就抢先道：“臣以为此举可行。我大秦地大物博，这些咱们闲有富余的东西恰恰是西漠最欠缺的，拿来换取银钱填我国库岂不美哉？” 继而就有人站出来附和：“臣附议！” 只要有一个带头的，后面一串人就跟上来：“臣附议！” 原先追随张太师持反对意见的大臣们一看支持者众多，大势所趋之下反对也已经没用了，也只能纷纷低头，跟着一起行礼。 这些人都不是傻子，如今国库空虚，巧立名目苛捐杂税倒是能快速填充国库，却不是个长久之计。 徭役赋税之下早晚会发生官逼民反的悲剧，到时候内乱一起，西漠虎视眈眈必然趁虚而入，国库的问题非但得不到根本上的解决，反而还会多出个内忧外患的局面来。 治标不治本，开放两国贸易这个法子长远来看确实是值得发展的。 张太师狠狠叹了口气，看看身后黑压压垂下去的人头，知道自己一己之力也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只能也跟着低下头去。 小皇帝趁机看了顾景行一眼，冲着他挑眉一笑，顾景行报以一个会意的眼神，众大臣忙着低头行礼，无人瞧见这叔侄俩小动作。 这桩大事就算是这么定了，接下来就是商议如何修路的诸多细节，张贴皇榜遍寻天下有贤能者研制炸药配方。 此法果然凑效，不出三日功夫就有十几人揭榜，焰火的配方原本就是现成的，这些人被召集起来一遍遍修改焰火的配方，朝廷特意划了一块地方给他们做测试，爆炸声不绝于耳，好好一块地炸的坑坑洼洼，还真让这些人给凑出了火药配方。 这种火药别的好处没有，唯一一点威力巨大。 起初测试时尚且不知道这次的配方会有这么大的威力，生生将一块大石炸得粉碎，躲的不够远的几个人被飞溅的碎石砸伤，好在伤得不算太重。 为了安抚人心，顾景行还是发了抚恤银子给他们，当然这笔银子又是王府自掏腰包出的。 国库也不是连这点银子都拿不出来，只不过不会给他们这么大一笔数目罢了。 既然配方已经研制出来，接下来就是开山修路。 此事是顾景行与叶汉海两人共同负责，点了一批人，由工部尚书亲自带队去了。 小皇帝为表示对这件事的重视，还亲自去送了一程，一直送出了午门外。 接下来就等他们的好消息了。 大臣散去，顾景行跟着小皇帝回宫。 “多亏了皇叔从旁相助，不然朕面对那些个大臣真真是势单力孤。” 顾景行浮起一丝笑意来：“皇上是皇兄留下的血脉，皇兄托付臣照顾好皇上和大秦的江山，臣做这一切不过是恪尽职守罢了。” 小皇帝依旧对他很赞赏，“话是如此说，可朝中如张太师之流比比皆是，那些人面上对朕毕恭毕敬，背地里指不定怎么说朕是个乳臭未乾的毛孩子撑不住事儿呢，也就皇叔值得朕信任了。” 这样的漂亮话听听也就罢了，顾景行不会完全相信他说的。 天家无情，小皇帝年纪不大，经历的风雨倒是不算少了，见多了无情争斗，满嘴漂亮说说起来比吃饭喝水都容易。 果不其然小皇帝接下来就话锋一转，说起了自己眼下的处境：“从前好歹还有太后垂帘听政，那些大臣也不敢胡来，如今朕背后没有了太后的支撑，那些大臣一个两个的嘴脸也都渐渐露出来。” 说着看向顾景行，面色也不似方才一般满是崇敬，换上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冷静，透着明显的疏离。 顾景行略一颔首：“太后垂帘时民间便有传言说牝鸡司晨不是个好兆头，后来果不其然应验了。皇上吉人天相，上天佑我大秦，躲过了这次危机，日后大秦在皇上的治理之下必然国泰民安，一统天下。” 小皇帝其实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当初把太后拉下马的时候他对自己表现出来的是赞成态度，因此事情才进行的如此顺利。 归根结底，叶璃音总也是他的生母，最初因为被掌控而对母亲产生的恨意过后，血脉亲情再次占据上风，难保他不会暗地里原谅叶璃音。 因此顾景行在叶璃音的事情上十分仔细，他必须丝丝入扣的掌控住小皇帝的内心所想。 小皇帝点头：“当初太后听政时，朝中确然也有不少忠臣。做忠臣这很好，做一个眼神不好看错人的忠臣，这就让人很不喜悦了。” 顾景行眉毛一挑，明白了小皇帝的意思。 叶璃音是倒台了，也确实树倒猢狲散了，但散去的猢狲们似乎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一样来攀附他这棵大树。 而是去找了别的大树来压制他。 例如张太师就是个极好的例子。 所以说小皇帝这是开始打算铲除异己了。 又碍于他现在尴尬的处境，手里没有兵权，就没有话语权，想要铲除异己就只能依靠别人的力量，所以他盯上了三皇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5章 招惹了小皇帝 顾景行揖手：“皇上的意思臣明白了。脓疮这东西刚开始的时候是最好根治的，日久天长之后形成尾大不掉之势，想要斩草除根就得花点功夫，可能还得挨点疼受点委屈，徐徐图之才是正经。” 小皇帝听着，沉着一张稚嫩的脸点头：“皇叔说得对。皇叔正当壮年，皇叔带来的人也都还年轻，朝廷里正需要这样新鲜的血液。老话说得好，什么年纪做什么事，含饴弄孙的年纪却要出来奔波，也实在是辛苦。朕坐拥天下，总要为自己的臣民考量不是？” “皇上说的是。”顾景行没再多说什么。 年纪大了就得告老还乡，不自觉的怎么办？那就想个法子让他回去自家炕头上带孙子去。 朝中年纪大的一抓一大把，也不见得人人都要回家弄孙子，他说的就是张太师。 小太监呈上课业来，小皇帝瞬间换了个脸色：“朕该温习功课了，一会儿背不过书师傅要责怪的。” 顾景行借着这个借口就告退离开了御书房，在门口的地方与张太师擦肩而过。 两个人都顿了顿，顾景行大方的寒暄：“太师也来求见皇上？” 求见？ 还真真是求见，刚刚因为他在里头，张太师说要见皇上，守门的小太监连通传一声都不肯，只说皇上与王爷在里头议事，不好打扰。 那时候张太师就觉得，一个小屁孩而已，能议什么事，还不都是顾景行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等得不耐烦，索性不等通报了，直接就要往里闯，恰好就碰见顾景行出来。 这句话刺激到了张太师，他觉得顾景行这是在嘲讽他，因此冷笑：“老夫不比王爷出身高贵，又是皇亲国戚，进出皇上的御书房如同进出自家书房一般方便。” 其实顾景行在里头并不知道刚刚外面发生的事，纯属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张太师对他不客气，他自然也不打算对张太师客气，笑呵呵就来了一句：“这宫里好歹也是本王长大的地方，说是自家书房倒也不是不可以。” 给张太师顶了个倒噎气，顾景行却瞧着他气的胡子都飞了的样子得意而去。 “可恶！”张太师骂了一句，径直就进了御书房。 小皇帝到底年纪小，不用装正经的时候也爱跟身边的人说笑放松，正笑的没有节制时张太师进来了。 一上来就高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臣入上书房觐见原不用这般行大礼的，只需常礼即可，张太师这是故意的，提醒小皇帝不要忘了自己身份，不能这般没个正形。 小皇帝被他这么一出弄的好心情直接不翼而飞，脸色当场就沉下来，刚刚还在与他说笑的小太监一看他变了脸色，也跟着立马跪下去，生怕殃及池鱼。 他看张太师的眼神透着恨意和厌恶，不经通传就闯进来，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进来又故意做样子刺激他，让小皇帝想起叶璃音管教他时的样子。 他厌烦透了。 当下故意不叫张太师起来，就让他这么跪着回话：“老太师来了？来见朕可是有事要奏？” 他没亲政也是皇帝，他不叫起来就不能起来，张太师只能保持磕头的姿势这么额头触地的说话：“老臣此番是来劝谏皇上，万万不可与西漠贸易通商啊！这所谓的通商之路更加修不得，皇上三思啊！” 就知道又是这一套。 小皇帝仗着他低着头看不见，翻了个白眼：“老太师是觉得朕做事冲动么？” “老臣不敢！老臣以为此举大大不妥。历代以来玉恒山都是阻挡西漠入我大秦的一道天埑。有玉恒山在，只要守住了玉门关，西漠再怎么嚣张也只能在关外望我大秦项背。如今摄政王与敬国公坚持要把这条天埑炸开一条畅通无阻的路来，一旦发生战乱，西漠长驱直入，大秦百姓将生灵涂炭啊皇上！” 这套说辞他都已经听腻了，来来回回就是那两句，通商的好处他避而不谈，张嘴闭嘴就是国门大开，野蛮子长驱直入了怎么办。 他若是真担心这个，那他倒是提出一个解决的方式来啊！ 只龟缩不出躲在家里又有什么用，玉恒山是天埑，但也不是绝对的不能翻越。 玉门关易守难攻，也不是绝对的攻不下来。 即便是没有这条通商的路，西漠野蛮子铁了心想要踏足中原，他们也一样有的是办法。 到那时候他是不是又要说，玉恒山长得不够高不够险，玉门关守的不够严？ 将来以后会不会引狼入室小皇帝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就知道眼前自己接手的是个烂摊子。 国库空虚朝政崩塌，且不说顾景行安的什么心，至少他真的是在帮他解决这些问题，张太师在干什么。 口口声声为了大秦为了百姓，实质上的问题屁也没有给他解决半个，还在这里不停的添堵，他这是为了他自己？ 小皇帝装傻充愣，摇头晃脑的来了一句：“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先人们留下来的这些诗句当真是脍炙人口，只可惜朕坐困京城，不能亲眼看一看这幅员辽阔的疆土盛景。” 这是背诗的时候吗？ 张太师气的身子发抖，重重的磕了个头：“请皇上三思！” 旁边跪着的小太监瞄了张太师一眼，他态度这么强硬，皇上肯定很不爽，又抬眼觑皇帝脸色，果然见小皇帝脸上浮起了杀机来。 “老太师年事已高，一己之力操心这许多是在劳累，朕看了于心不忍，此等事情还是等几位肱骨一同来商议的好。” “皇上……”他已经顾不上规矩，不等小皇帝说可以起来就抬头了。 小皇帝直接打断他：“如今朕年幼又尚未亲政，这些事情还是要依仗几位辅政大臣一同为朕出主意，张太师以为呢？” 用对方的规矩，去压死对方。 张太师下巴上的白胡子都在发抖，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过于激动了，他这才意识到小皇帝是个皇帝，而不只是个十岁的娃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6章 相信我 他总是不接茬，无奈之下张太师只能放弃说项提着袍子退出来。 才迈出御书房的门槛，就听见里头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咣里咣啷十分响亮，可见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分明就是砸给他听的。 他历经三朝皇帝，一个十岁的孩子砸个东西还吓不到他，小皇帝生气他还生气呢。 张太师只当没这回事，就要走，里头小皇帝身边那个小太监追出来，嘴里喊着张太师留步。 他只得停下来：“章公公有何贵干？” 只见章小六捧着一方托盘追上来，托盘还用布盖着，他将托盘交给张太师，“这是皇上赏赐给老太师的，是先帝时候就在用的老物件了，如今赏给老太师。皇上说了，让老太师千万等到回家以后才能看。” 这个时候赏赐他东西又能是什么好东西，张太师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儿，又不得不谢恩，带着托盘回家了。 这一路上他都在琢磨这究竟是个什么，进了家门迫不及待掀开绸布一看，居然是个破了的琉璃盏。 张太师脸色一变。 刚刚章小六说了，这是先帝时期就在用的老物件，可不就跟他自己一样，先帝时期过来的，年纪又老。 这物件老了就容易碎，还特意叮嘱他要回家再看，小皇帝这是拿着琉璃盏给他提醒啊！ 张太师盯着那琉璃盏看了半晌，传了人来吩咐道：“把这些东西拿去，不管用什么方法，修成原来的样子。” 就只许小皇帝给他出题目，不许他给小皇帝呈上一份答案么？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顾景行今儿带在身边的护卫是方江，出宫路上方江问了一句：“王爷可是要回府？” 顾景行停下脚步：“你是在过问本王的行踪？” 方江忙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觉得王爷这阵子忙碌的太狠了，也该注意贵体才是。” 顾景行盯着他半晌，方江额头渐渐沁出细汗来，气氛越发变得压抑。 就在他惴惴不安的思索着自己要不要再说点什么别的的时候，顾景行终于开口了：“难为你惦记着。” 那就回府歇歇，横竖这段时间能忙里偷闲一阵子了。 他照旧直接去了清虹苑用饭，却故意让人传话去慈寿堂，说晚膳过后会去请安。 叶婉清以为他是觉得自己很就没去了所以有必要去见见林拂影，提出要一起去，被顾景行拒绝了。 “你也累了，晚上好好休息，不要管外面那些有的没的。” 关怀的话他也经常说，但这次叶婉清总觉得他是话里有话。 尤其是让她不要管外面那些有的没的，所以外面会发生什么有的没的？ 她很好奇：“我身为王妃执掌中馈，若是王府真的有事发生，总不能干看着不管？” “便是干看着就行了。”顾景行捧着她的脸，她坐着他站着，弯腰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道：“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相信我。” “我相信你。”这个很简单，她能做到。 顾景行点头，有些爱怜的在她头顶摸了摸：“我去给母妃请安，你早些休息，明天一早我来看你。” 这意思就是今晚不打算来了。 叶婉清又有很久没跟他一起过夜了，听说他不打算回来多少有些失望，不过也没有过多的干涉他。 他说这样的话显然是因为今天晚上还有别的安排，总不好妨碍他。 顾景行在她额头印下一吻之后转身离开了，叶婉清撑着下巴靠在桌子上目送他离开，今晚究竟会发生点什么呢？ 到了慈寿堂的时候，林柔也在，正在给林拂影捶腿，虽然陪着她说话，可看上去精神有些恹恹的。 顾景行进了门来，给林拂影请了安，林拂影叫起来，让他坐了，林柔又起身给他请安。 自上回被他从屋里丢出去之后这是两人头回见面，不免有些尴尬，当然尴尬的只有林柔一个人，目光闪躲，时不时瞄一眼顾景行的反应。 顾景行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如既往和林拂影谈笑风生，说起一些近况来，仿佛林柔这个人不存在。 林柔站在旁边，就像一个伺候人的侍女，安静的让人忽略了她的存在。 约莫聊了一盏茶功夫，不知怎么就聊到了林柔身上去，林拂影拉着她手道：“你也真是的，你表哥不搭理你，你去搭理他不就成了？哪家的王爷成日只独宠王妃一个，这样如何开枝散叶？” 林柔红着脸垂下头去，顾景行只当没听见，端起茶杯来挡住脸。 林拂影看两人这个样子，叹了口气：“哀家也不好太过于插手你后院的事，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却膝下尤空，怎么也不像话，你自己看着办。哀家乏了，你也早些回去歇着。” 林拂影起身离开，屋里就剩下他们二人，顾景行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起身准备出去，林柔知道自己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了，忙追了上去，甚至来不及鼓足勇气就先开了口：“王爷。” 本以为又会像上次一样只得到一个冷漠的背影作为答复，没想到这次顾景行竟然停住了脚步，甚至还问了一句：“有事？” 林柔咬着嘴唇，每次要张口就想起上次被他扔出门的场景，犹豫了几次就是说不出话来。 顾景行看着她的样子，面无表情的又要走，林柔急了，上前一把拉住他：“王爷别走……这月余来，妾身实在是想念王爷，王爷今晚能否去一次飘风院……” 越说到最后声音越小，顾景行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林柔努力露出一个笑来：“上次是妾身冒犯了王爷，王爷若是嫌弃妾身，妾身也明白的。” 顾景行不动声色的从他手里扯出自己的衣服，就当林柔以为这次又要失败的时候，顾景行却道：“你屋里的甜羹不错。” “王爷？”林柔一下子抬起头来，眼中燃起了希翼的光。 “怎么，不打算替本王准备么？” “怎么会！”林柔按捺不住自己的笑容，兴奋道，“王爷想要哪一种？妾身这就去准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7章 夜邀王爷共饮 林柔一面应着顾景行，一面吩咐石嬷嬷赶紧去厨房，让他们弄几个小菜过来。 顾景行看着林柔忙前忙后十分兴奋的样子，眼中浮现出几分嘲讽。 当林柔端着甜羹坐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又恢复若无其事的样子，语气淡淡的道：“上回是本王心情不好，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柔在这一点上很懂得察言观色，他能主动示弱已经很不容易了，有台阶就得赶紧下啊。 “上回是什么事情？妾身最近有些糊涂，已经不记得了。” “那就好。”顾景行随口应了一句，林柔这次学乖了，言行举止都规规矩矩，将甜羹往他面前递过去：“王爷尝尝？” 顾景行视线落在那碗甜羹上，林柔手艺挺好的，东西做的也很漂亮，只可惜…… 他一点也不想让这种东西入自己的口。 “放那。” 林柔对他冷漠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了，也不觉得有异，只要他来了，今天的目的就达到了。 至于甜羹他要不要喝，已经不重要了。 厨房很快做好了几样小菜端上来，有菜就要有酒。 林柔说着闲话，顾景行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看着林柔给他倒酒，接过来便喝了。 他喝酒喝的如此痛快让林柔更加松了口气，就怕他不喝。 桌上的几样都是清淡的小菜，顾景行喝了两杯之后道：“本王记得你从前爱吃红烧肉，怎么现在口味变得如此清淡了？” 一听他提起红烧肉，林柔忍不住喉头一阵恶心上涌，因为怕被他看出来，用力压回去了，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难为王爷还记得妾身爱吃的东西。妾身只是觉得这个时辰不早了，吃的清淡一些待会儿就寝时不至于难以克化。” “倒也是这个理，你倒是很细心。”顾景行一面夸赞了她一句，一面又喝了一杯酒。 林柔不失时机的给他倒上，顾景行一扬脖子又灌下去了。 几杯酒下肚，他眼里已经浮上几分朦胧，举杯冲着她问道：“怎么不陪本王一起喝？” 林柔除了一脊背冷汗，这如今她哪能喝酒！ 为了不被察觉不对劲，她不得不编造一个借口：“妾身这阵子偶感风寒正服药呢，大夫说了不宜饮酒。” 顾景行没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像是借酒浇愁似的一杯接一杯的喝，桌上的菜一口没动，没过一会儿人扑通一声倒在桌上人事不省了。 林柔没想到会这么快，试探的喊了几声王爷，顾景行一动不动，整个醉的睡着了。 她终于放下心来，招呼了石嬷嬷进来，两人合力将顾景行抬到了床上去，又要脱他衣服。 怎奈顾景行忽然之间发起了酒疯来，翻来滚去怎么都不肯配合，两个女人累得满头大汗也没能给顾景行脱掉衣服。 最后林柔无奈了，只能道：“就这样，便是衣衫不整也是一样，只要明天一早王爷醒来发现我睡在身边，我想要的结果就达到了。” 石嬷嬷抹了把头上的汗：“姨娘算计到这一步，就差最后一哆嗦便可成事，万万不能出岔子。” 林柔点头，又问：“准备的鸡血呢？” 石嬷嬷在床头的小柜子里翻出一小罐鸡血来，林柔过去撒在床铺上，红梅绽开，乍一看鲜艳刺眼。 等血迹慢慢干了，林柔才将自己脱的只剩了贴身小衣躺了上去。 说来也怪，从前那样仰慕的一个男子，心心念念盼着能和他有一个孩子，如今这个人真的躺在自己身边了，她却已经失去了对他从前那种期慕的感觉。 就像从前那么爱吃的红烧肉，如今却只要一想起来就会忍不住的觉得不适。 她僵硬的躺在床的一角，心里所思所想的都是方江。 若不是为了给腹中胎儿一个正经的名分，让她这辈子都不要再接触顾景行她也答应。 只是她不知道，躺在一边的顾景行睁开了眼睛，目露精光。 若不是为了演完这场戏，他不光不会躺在这里，甚至连飘风院这个地方都不会踏足进来。 这里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恶心。 到天亮还有很久的时间，顾景行根本不打算等到天亮，才过了一个时辰的功夫他就爬起来，捏着眉心扶着墙去了外头。 林柔披上衣服爬起来，却见他正扶着墙呕吐。 虽然什么都没吐出来。 她松了口气，上前关心了两句：“王爷没事？用不用妾身让人熬醒酒汤来？” 顾景行厌恶的推开她：“本王怎么会在这里？”说着看了她一眼，声音提高了一个度：“你为什么穿成这样子？” 林柔试探的反问：“王爷难道都不记得了吗？” 顾景行捏着眉心，烦躁不适的低吼：“有事说事，别和本王打哑谜！” “王爷……方才对妾身做了……”她一副难以说出口的样子，垂头红了脸，“妾身已经是王爷的人了。” “什么？”顾景行比她更会装，一听这话当即甩开她扭头就走。 他可以装，但他懒得继续演下去，林柔想要做戏给他看，他也只是做戏给林柔看，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没有啰嗦下去的必要。 林柔在他身后喊了一声：“王爷！” 他依旧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石嬷嬷听见动静跑出来看见林柔披着衣服站在外面，忙拉着她进屋：“我的祖宗，天这么凉你怎么站在外头，冻着了肚子可怎么办？快进屋再说！” 这和想象中的发展有些出入，顾景行甚至都没有在这里留到天亮，一听说这样的情况毫不留情的扭头就走。 难道对他来说自己就这么让他难以接受么？ 不过都无所谓了，林柔摸着肚子，柔声道：“好孩子，娘已经替你谋到了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再熬一个月，一个月后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存在着了。” 石嬷嬷叹气：“往后能消停九个月，生产的时候又是一道坎，明明是足月，咱们要如何让人相信是早产了？” 林柔不愿意去想那么多：“到时候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8章 姨娘怀孕 王爷醉酒歇在了飘风院，又半夜离去的消息在整个王府都传开了。 似乎是无意又好像是有意，整个王府都在谈论这件事。 石嬷嬷抚摸着躲在卧房吐的不成样子的林柔的后背，又是心疼又是担忧：“这可怎么是好，反应这么大，又没个贴心的人在身边。” 林柔终于吐够了一场，漱了口有气无力靠着引枕：“嬷嬷不就是个贴心人么？” 石嬷嬷摇头：“姨娘这话说的，老奴和男人到底不一样，又不是孩子父亲……看昨夜王爷那样子，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再来了。姨娘该如何是好？” 林柔不在乎。 都说一个女人的身子给了谁，心也就一样给了谁。 从前她一直觉得自己仰慕这位王爷表哥，心里喜欢的也是他，直到如今她才明白，那不过是因为顾景行还有一重她丈夫的身份罢了。 对方江，才是真正因为这个人而不是他的身份或者是别的什么。 想到这里，林柔低头摸摸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目光里流露出慈爱来，道：“他不来便不来，我该做的都已经做过了，只要他相信这孩子是他的就够了。” 石嬷嬷说的不是这个：“外头传言对姨娘不利，他们都说姨娘被王爷厌弃，所以王爷才会半夜离开。” 林柔依旧不在乎：“那又如何，这些人都爱捧高踩低，等有一天我有孕的消息传出去，他们还不是巴巴的上赶着来巴结我？” 她阴冷一笑：“要知道，这可是王府的第一个孩子，若是我能一举得男，那他就是王爷的长子，我也能母凭子贵，从姨娘抬成侧妃。” 到时候想要什么没有？眼下这点屈辱算什么，从前谁对不起她过，以后这些账她自然都会一笔一笔清算回来。 见她心里有数，石嬷嬷也不好再说什么。 有孕的女人总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她的算计里比从前多了几分狠辣决绝。 石嬷嬷也说不上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那就扶持着她一路走下去。 自来奴才与主子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整个王府都在嚼这事儿的时候，雪云轩那位也坐不住了，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她从入府以来也有月余，顾景行从一开始就没碰过她，后来叶璃音倒台了就更加忘了还有她这么个存在。 从前叶佩云只是吃不准林柔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一直是完璧，这一次却莫名觉得心里发慌，在屋里不安地走来走去。 芷禾看她已经走了一上午了，忍不住劝道：“夫人还是歇一会儿，仔细走多了脚疼。” 叶佩云甩着袖子让她闭嘴：“脚疼算什么，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早晚连命都没了。” 芷禾知道她在烦躁什么，小心翼翼道：“夫人也不用为了这事儿烦心，王爷不是半夜弃之而去了么？那个姨娘连王爷的人都留不住，更别说王爷的心。况且夫人地位在姨娘之上，她有什么好让夫人担心的。” “你懂什么，这一次不一样，我的直觉不对劲。” 她也一样相信自己身为女人的直觉。 一直不理不睬也就罢了，半夜跑了肯定是因为有事，有事就会给顾景行留下记忆，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终归在他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比起来自己这个在顾景行眼里心里一点影子都没有的状态…… 她嘀咕了一句：“王爷究竟在想什么啊！” “想知道本王在想什么，何不亲自来问本王？”话音刚落，一身玄色衣袍的人踏过门槛而来，站在她面前，长身玉立。 叶佩云死活没想到这个时候顾景行会来，还刚好听见了她说的话，忙蹲下去福身行礼：“云儿给王爷请安。” “起来，”顾景行从她身边走过，去椅子里坐下，“本王这阵子忙于朝政，许久没来你这里，怨恨了？” 他能来已经让叶佩云很意外了，这话分明就是在照顾她的感受，看来昨天晚上林柔将顾景行得罪的不轻，居然倒逼着他来找自己了。 当下叶佩云心中狂喜，连声说没有没有：“王爷能来妾身这里妾身就已经很高兴了，又怎么会因为王爷公务繁忙就怨恨王爷呢？” 说着吩咐芷禾去沏茶来。 顾景行说不用了，随即捏着眉心似乎很是烦恼的样子。 “本王来你这里坐坐是想静静心，你来王府最晚，大概不知道之前那两个女人之间矛盾。” 叶佩云很是疑惑，他怎么忽然和自己说起这个来了。 “本王最烦女人之间挣来都去，还非要拿着本王做筏子，但你不一样，你虽平日里话多了些，但却最单纯，如同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叶佩云受宠若惊：“王爷这是在夸赞妾身么？” 顾景行抬起头来，随意挥了挥手：“你就当是。” “多谢王爷厚爱，王爷能如此想，妾身高兴极了。” “嗯，”顾景行淡淡的道，“这些日子没来这里也是委屈了你。可惜这里是王府不是宫里，正妃之下就是侧妃，没法再给你提一提位分。” 他这是打算给她做出弥补了，叶佩云高兴的什么似的，还以为经过了上回叶璃音倒台的事情她在顾景行这里会受到牵连呢。 没想到非但没有被牵连，反而还有这样的收获。 当下她立即表忠心：“王爷能如此抬举妾身，妾身心里已经很高兴了。既然身份地位不能再有改变，妾身也不强求，只要王爷有这份心妾身就已经知足了。” “既然身份动不得，那就赏你点东西做补偿。回头本王会让人送到你这里来。还有事，先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当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弄的叶佩云直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没多一会儿，果真有个小厮过来送了个小木盒，说是王爷赏赐给侧妃的东西。 里头是个雀穿花枝的簪子，不算是名贵，但胜在精巧。 芷禾拖着木盒赞道：“王爷真是有心了，这簪子和夫人真是绝配，看来以后夫人的好日子到了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9章 炫耀 叶佩云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根本静不下心来去细想顾景行为什么忽然对她另眼相看起来。 再加上芷禾为了讨好她，满嘴一通夸赞，叶佩云坠入云里雾里，真以为是林柔得罪了顾景行，以至于他想起了还有自己这么个侧妃来。 她带上那簪子揽镜自照：“芷禾，我戴这个好看么？” 芷禾只知道说的好听些自己的日子就能好过些，尽捡着漂亮话说：“自然是好看的，夫人本就天生丽质，王爷的眼光又不差，这簪子简直就像是特意为夫人您打造的呢。” “是吗？我觉得也是，”叶佩云觉得自己一朝受重视起来，从前的野心又开始冒头，“若是我能牢牢把握住这次机会，等有朝一日为王爷生下个一男半女，下半辈子可就有了依靠。” 芷禾不住点头说是呢是呢：“有王爷这样青睐，夫人必定能生下王府的长子。” 叶佩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渐渐狠戾起来：“不，你错了，本妃要生就生嫡长子。等本妃有孕之后，一定要想法子把那个碍事的人从那个位置上弄下来，这样本妃生下来的孩子就是嫡长子。” 芷禾听着，除了拼命顺着她的话说，也没有别的好说的。 她戴着簪子对着镜子看了半天，颇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渐渐回想起刚刚顾景行说的话来。 那两个女人争斗的让人厌烦，那么这意思是想让她去解决这个问题么？ 她放下镜子回头道：“既然王爷赏赐了我这么好的东西，我岂能让明珠蒙尘，自然是要让人都看见王爷的恩典，芷禾你说呢？” 芷禾也不蠢，雪云轩也没几个下人，这戴在头上给人看的东西，以她这么高傲的性子，给下人看怎么能满足呢？ 她蹲身道：“这是自然，今儿外面阳光正好，这簪子在阳光下想必更漂亮呢，夫人可要出去走走？” “你这个提议倒是不错，我也好久没有去两位姐妹那里坐坐了，咱们走。” 林柔白日里反应特别大，因为有孕又十分嗜睡，早上吐了一阵子之后这会儿刚刚睡着，就听人说叶佩云来了。 她实在是懒得动弹，又打心眼里不想见她，打发了石嬷嬷出去赶人。 不想叶佩云存心要炫耀，哪能就由得她赶出去，直接闯进门了。 石嬷嬷要挡，被芷禾给一把推开，叶佩云进了正屋没见着林柔人，直接拐进了卧房里。 正好瞧见林柔翻了个身面朝里要装睡。 “哟，姨娘日高懒起的，怎么跟有了身孕似的。” 这话刺激的林柔直接装不下去了，一骨碌翻身坐起来，瞪大了眼睛紧张不已：“侧妃胡说什么？” 她心中阵阵发虚，她和方江的事情连王爷都没发现，总不至于这个侧妃发现了？ 叶佩云看她这么激动的样子，嗤笑一声：“瞧你紧张的，虽说王爷昨儿歇在你这里，你也不至于今儿马上就瞧出有孕来。更何况我还听说王爷昨晚趁夜离开的，就留了这么点功夫，能不能让你有孕还两说呢。” 林柔听她说前半句先是松了一口气，不过是借这件事羞辱她罢了，只要不是牵扯到了方江，一切都好说。 但听她说完最后一句，林柔又沉不住气了，这话踩了她的痛脚，她忍不住的反驳道：“侧妃莫要胡说，王爷子嗣传承乃是大事，侧妃今日这般造谣，就不怕来日传到王爷耳朵里去么？” 她绝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昨晚顾景行根本没有碰过她的事儿，哪怕只是个玩笑也不行。 叶佩云却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果然昨晚顾景行真的对林柔做了什么，看来顾景行并不是不行，只是没有打算碰自己而已。 两个人各怀心思，一见面就硝烟味严重。 石嬷嬷好容易摆脱了芷禾，生怕林柔在里头出什么岔子，急匆匆的跑进来：“我们姨娘在休息，侧妃怎么能就这么随意进来？” 头一个月是最不稳当的时候，石嬷嬷年纪大，从前在林府见多了有点风吹草动就滑胎的例子。 先不说这一胎对林柔多重要，只说这个时候滑胎了就不正常，她和林柔都就不用要命了。 叶佩云冷笑一声：“我是侧妃，她只不过是个姨娘，按说应该是她去雪云轩给我请安的。怎么，我屈尊降贵的来这里看望一个姨娘，她非但不起身给我请安见礼，反而还要我等通报不成？这王府有没有规矩可言了！” 石嬷嬷瞪大眼睛死命护着林柔：“侧妃可不要仗势欺人的好！” 说她仗势欺人？ 呵，今天她还就仗势欺人一回了。 “姨娘真是好大架子，连身边一个下人都敢这样跟侧妃说话。好，今儿本妃就好生教教你王府的规矩！” 她扭头唤道：“芷禾，去掌她的嘴，直到她记住规矩为止！” 芷禾一听要她去打林姨娘，颇感为难，犹豫着不肯去。 石嬷嬷也不会允许旁人动林柔的，更是露出一脸凶相来：“侧妃也不要欺人太甚，姨娘怎么也比侧妃早进府许多年，又是王爷表妹，侧妃就这么对姨娘动了手，就不怕在王爷面前没法交代吗？要打要罚奴婢受，还请姨娘放过侧妃！” 林柔忙拉住她：“你做什么！我们没有做错事，你不要巴巴的凑上去挨打……” “呵呵，就凭你一个奴才还不配让本妃教训你，上梁不正下梁歪，奴才不懂事就是主子调教的不好，主子调教好了，奴才自然也就长记性了，芷禾，让林姨娘好好长长记性，去！” 芷禾是真不想去，她一个奴才对姨娘动了手，怎么都说不过去。 而且她知道像叶佩云这样的主子出了事以后是绝对不会护着自己的。 即使这是她下的命令，最后也只会把她退出去顶缸。 石嬷嬷眼见就要挡不住了，心里已经打算好待会儿真动手的话就来硬的，哪怕是伤着了侧妃也决不能让林柔受半点委屈，务必保护好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0章 争执 这边叶佩云眼看着芷禾犹豫不决，直接推了她一把，“去啊，本妃的命令你当耳旁风吗？” 芷禾一个踉跄跌出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说了句：“姨娘，得罪了。” 就要动手。 石嬷嬷哪能真的让她动手，当下一把架住她将她拦下来，这正合芷禾心意，正好她本来也不想对姨娘动手。 哪知道石嬷嬷一不做二不休，居然还先下手为强，直接甩了芷禾一巴掌。 这下就是芷禾也受不了了，都是伺候人的，谁比谁高贵，凭什么她就要对自己动手？ 她要还手，奈何敌不过石嬷嬷身强力壮，被控的死死的，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眼看着两个女人撕扯起来，闹的不可开交时，门外传来一声历喝：“都在干什么？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居然是叶婉清来了。 她本来是因为昨晚顾景行留下的那句话心里存着疑惑，结果今天早上又听说昨夜顾景行半夜从飘风院跑了，前脚出来后脚就去了雪云轩，再后来就不见人影了。 想必是去了值上。 他这么匆匆忙忙四下里乱窜的，到底是在忙个什么鬼？ 所以叶婉清起了心思，想要来飘风院瞧瞧，吃个瓜，却不想一来就撞上这么一个大瓜，叶佩云的人居然和林柔的人打起来了。 这可了不得，她身为正妃的正义感上线了，这能不管吗？ 当然要管管。 她在正屋升座，看着地下四个女人排排跪，使足了威严冷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石嬷嬷最是嘴快，指着那边的人就是一通告状。 叶佩云哪能就这么被人给比下去，嫌弃芷禾是个不中用的，索性自己争上了。 一时间吵吵嚷嚷，宛如而是只鸭子一起嘎嘎嘎，吵的叶婉清头痛。 不过事儿听明白了，就是叶佩云想来找茬，结果没找明白，两边人反而打起来了。 这好办，各打五十大板，也给各自的主子一个震慑，简单粗暴。 叶婉清一拍桌子低吼道：“安静！” 底下几个人都不说话了。 石嬷嬷一静下来立即又去扶着林柔，如今天气转凉的厉害，地上也凉的厉害，飘风院不比清虹苑是正妃住的地方，她生怕林柔跪久了伤了胎气。 叶婉清看到了这个细节，再看看旁边芷禾只顾自己缩成一团像个鹌鹑，恨不能离开叶佩云十米远的样子，暗叹一口气，林柔好歹身边有个衷仆，她叶佩云有什么。 如果将来有一天芷禾背叛了她，那叶婉清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 “今天这件事情两边都有错，一个是王爷的侧妃，一个是王爷的表妹又是姨娘，哪一个都是金尊玉贵的不便惩罚，就由你们各自身边的人代领受罚。” 她指指院子：“去外面跪半个时辰，背诵王府的规矩，跪多久背多久。” 林柔立刻就护着石嬷嬷，跟叶婉清求情：“王妃，是妾身的错，要不是妾身没有及时起身给侧妃请安，嬷嬷也不至于为了妾身和芷禾大打出手，求王妃饶过嬷嬷这一次！” 这是两人上次翻脸之后头一回见面，也是头一回说话。 和叶婉清想象中的场景完全不一样。 来之前她想象过无数开场白，也想象过无数情况，唯独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果然理想与现实是背道相驰的。 “你倒是恳求请。” 说实话叶婉清至今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林柔，以至于她要和自己绝交，若说单纯为了争宠，立场，那也说不过去。 太后倒台，她和林拂影之间也没有什么直接的利害冲突了，林柔在从前就两边摁着与自己交好，没道理如今她和林拂影没有冲突了反而林柔又和自己过不去了。 想起她之前那副决绝的样子，和眼前这幅低声下气的模样对比起来，还真是判若两人。 林柔带上了哭腔，眼眶都有些发红了：“嬷嬷都是为了妾身才冲撞了侧妃，求王妃高抬贵手放过嬷嬷！” 这是整个王府唯一与她贴心的人了，她当然不忍见到石嬷嬷受罚。 如今这么冷的天气，只是跪在屋里就能感受到膝盖发凉，去外面跪上半个时辰，这双腿还要不要了？ 看着林柔这么不要命的替石嬷嬷求情的样子，芷禾抬头看了看自家主子无动于衷的模样，甚至还巴不得她出去罚跪，自己好脱身事外，不禁有些羡慕，也有些失望。 叶婉清俯身，在林柔耳边耳语：“想要我放过她也不是不可以，告诉我你与我交恶的原因。” 林柔迟疑了。 她退开一点距离看着叶婉清，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她自己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反正她不相信。 都已经把她侮辱成那个样子了，如今还要在拿出来鞭打一通，让她自己打自己的脸，来换取她羞辱人的快乐。 她怎么能做到这份上？ 一边是自己的颜面，一边是体贴自己的石嬷嬷，林柔一时间陷入了难以抉择的境地。 刚刚叶婉清说那句话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石嬷嬷并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但看林柔这样为难的样子，她也不管叶婉清究竟说了什么了，直接起身往外走去。 不就是罚跪，她跪就是了。 等林柔察觉到石嬷嬷已经出去跪下了的时候已经晚了，她转回头来看着叶婉清，目光里的恨意毫不掩饰。 叶婉清看她要吃人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和她之间的仇恨是彻底洗不清了。 之前究竟是什么原因都已经不重要，就这件事，她又记恨到了自己头上。 算了。 叶婉清觉得心里累得很。 叶佩云在一旁看石嬷嬷已经出去了，芷禾还在自己身边跪着，压低声音斥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是想连累本妃与你一起罚跪吗？” 芷禾弱弱的应了声是，不情不愿的起身出去罚跪了。 外面两个人一起背诵王府规矩，叶婉清也没了一开始过来吃瓜的精神气，捏着眉心只觉得一点精神都没有。 反倒是林柔，也不知道是情绪太激动了还是跪太久了，身上十分的不舒服，忍不住又想干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1章 她真的有孕了 她生怕别人看出什么来，使劲忍着，奈何这种反应根本不是她轻易能控制住了的，身子还是一抽一抽的发抖。 林柔心里存着侥幸，叶家姐妹俩都是没有生育过的，八成看不出来。 便是往那方面想了，她也可以推说是吃坏了肚子。 可她忘了叶婉清懂医术。 这样的反应在叶婉清眼里就变得十分敏感，她刚想问一问林柔是不是不舒服，直觉却让她话到嘴边又顿住了。 一想到林柔怀孕，她就本能的有些不舒服，但想起来顾景行和她说过，无论发生了什么，请她一定相信他。 叶婉清内心纠结之下还是选择了相信顾景行。 那么林柔究竟是怎么回事？ 或许她不是怀孕了，她只不过是吃坏了肚子反胃而已。 这个问题折磨着她，叶婉清上前去亲自将叶佩云扶起来：“地上凉，别跪着了。” 转而又去扶林柔。 林柔心里恨上了她，并不打算让她扶，自己撑着就要起来。 结果跪的时间太长了，加上有孕身子弱，一起之下有些站不稳，还是崴了一下。 叶婉清趁机一把扶住了她，捏住了她手腕。 喜脉是所有脉象中最容易诊断出来的脉象，叶婉清当即就断定她真的是怀孕了。 这确实是喜脉。 那一刻叶婉清脑子里有些发懵，宁肯相信是自己摸错了脉象，又坚持扶着林柔过去坐下，就这么好长一会功夫，她摸到的就是喜脉。 就凭从前爷爷对她魔鬼训练出来的能力，喜脉都能摸错那她爷爷白费劲了。 她怀孕了。 她自己知道吗？ 能摸出来，至少也已经有一个月了，往前算算日子，那时候差不多就是叶佩云进府的前后，顾景行天天被叶佩云缠着不能脱身，就连她自己几乎都不能见到顾景行。 那林柔是什么时候怀孕的？ 还是说时间更久？ 林柔坐稳了之后一把把手抽了回去，似乎很是厌恶被叶婉清这么捏着，不客气写在了脸上。 对面的叶佩云看出来林柔的态度，当然不肯放过这个嘲讽叶婉清的机会：“姐姐还真是热心肠，殊不知人家都不领情呢。” 叶婉清现在没心情吵架，她当然知道林柔不领情，但她心思现在也不在这上头。 她什么都没说，回到自己位置上去坐下，叶佩云又道：“姨娘大概也看出来了，我这姐姐一贯就爱粉饰太平，殊不知功力有些不到家，姨娘可担待些才好，也省的王爷一天天的为了这些事着恼。” 两个人各自怀着自己的心事，谁也顾不上听叶佩云瞎叨叨。 叶佩云自己反倒来劲儿了，“王爷本来日理万机就很忙，我们更加不应该给王爷添乱不是？姐姐和姨娘真以为王爷看不出来你们那点小心思？” 如今林柔已经不怎么在乎王爷不王爷的了，她有了自己的归宿，眼下只是担心孩子的问题不要在不合适的时候被人发现，还有外面跪着的石嬷嬷。 倒是叶婉清被叶佩云说的烦了：“没完了是吗？” “姐姐是听不下去了么？”叶婉清越生气她越得意，故意伸手抚摸了一把头上的簪子：“王爷说了，喜欢像妹妹这样单纯安静的，姐姐若是还想要留住王爷的心，不妨好好和妹妹学学。” 她动作那么明显，分明就是想让人注意那簪子。 叶婉清当然看出来了，她摸了半天，搔首弄姿的，她就是不接茬，不提那簪子。 还王爷喜欢单纯安静的，王爷那不是夸你，是拐弯骂你蠢呢。 她别过头去不搭理她，叶佩云没能得逞，有些不服，索性直接挑明了说：“姐姐看妹妹今戴这簪子好看么？” 叶婉清不耐烦的敷衍了两句：“好看好看。” 这并不能满足叶佩云：“这可是王爷特意赏给我的，姐姐你……” 叶婉清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你有我没有，很好看，王爷很宠爱你，满意了吗？满意了就闭嘴。” 再看看外面那两个罚跪的，半个时辰还早呢，她不可能在这里干等着，想了想起身离开了。 叶佩云被呛了一句，有点没面子，抬眼看了一下林柔的脸色，从她脸上读出了嘲讽。 她也坐不下去了，起身走人，路过芷禾身边的时候说了句：“罚跪完了自己回去。” 芷禾应声，就这么被留在这里罚跪背规矩，好容易熬过了半个时辰去，终于可以起身了。 因为跪的太久，地上又冷，膝盖疼的厉害，芷禾疼的有些不敢动，歪在地上坐了半天才起身。 倒是旁边的石嬷嬷，林柔亲自出来扶着她，一点点挪了进去。 芷禾听见林柔说：“我记得屋里还有药酒，待会儿替你擦一擦。你如今这个年纪受了凉过几年要作病的。” 石嬷嬷连声说不用不用：“姨娘哪能闻的了那药酒的味道，奴婢自己来就行了。” “不过是味道刺鼻了点，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你腰不好自己弄不方便，我替你擦。” 主仆两个越说越远，直进了屋。 芷禾十分羡慕，但也只能羡慕了。 她在国公府的时候是石姨娘院子里的人，不过不是近身伺候的。 后来石姨娘被赶走，为了清理门户，从前石姨娘身边亲近的人都被清理走了，这才轮到她上前去伺候。 到底不是从小跟在身边长大的心腹，即使现在跟着叶佩云陪嫁过来了，叶佩云也没有将她当亲近的人看待。 像林柔和石嬷嬷那样的主仆情谊，她是不用指望了。 一路踉踉跄跄回了雪云轩，叶佩云正舒服的喝茶，见她回来了，也不问一句腿怎么样，反倒的埋怨上了：“你若是动作快一点，当时咱们也就不至于被她过来抓个正着。” 芷禾才在飘风院受了刺激，回来被她呛了这么一句，心里那股子委屈更深了。 她没说话，只拖着一瘸一拐的腿准备回自己屋里去，叶佩云叫住了她：“你去哪？” “奴婢回去擦……” “回去什么？今儿是你当值，你走了谁来伺候本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2章 不肯解释 她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还伺候她，如果有一天这双腿废了，芷禾恶狠狠的想，必然要从她身上讨回来，拼了一条命也要讨回来。 “去给我灌个汤婆子来，出去走了一趟，手冻的有些凉。” 芷禾没有反驳，一瘸一拐的去了，给她灌了汤婆子送回来，强忍着双膝疼痛站在身边当值，就这么生生熬了一天。 入了夜好容易熬到换了人下值，回去一看两个膝盖已经肿的馒头一样，动一下就钻心的疼。 芷禾委屈的掉眼泪，自己一个人寻摸了药酒忍着疼擦，想起林柔主仆，越发想念在国公府的日子。 至少一个屋里一起伺候人的姐妹还能一起说说话，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别人的主子是奴才的依靠，她的主子，什么都不是。 卖身契还在叶佩云手里捏着，她连替自己的未来想一想都没有资格。 也不知道这样日复一日的日子要忍受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叶婉清从飘风院出来后一直心神不宁，没有女人能够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一点想法都没有。 这个三妻四妾才正常的时代，她不应该为了这种事就低落难过，只是因为心里有了期待，有了奢望，会生出占有欲来，觉得那个男人只能属于她一个人。 况且他说过让她相信他的。 她问道：“这阵子府里有没有什么大夫进来过？” 莺歌想了想摇摇头：“倒是没听人说起。” 她管家，府里要是有大夫来看诊，诊金是要公中出的，不过若是私库里出的话，是不会记在公中的账上的。 但也瞒不过她的眼睛，外男来后院看诊，来者何人，哪家的，来看的什么，看诊记录什么的都是要登记造册记录下来的。 所以并没有什么区别。 既然没有记录，那就是没有人来过。 难道说林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那也不应该，她都有反应了，月事肯定停了，她自己不懂，石嬷嬷也不懂么？林拂影也不懂么？ 她是个特殊例子，进来的时候没有特意派嬷嬷来教规矩，但叶佩云却是有的，专门教导姑娘变成妻子后如何侍奉丈夫，以及女人那点事儿。 林柔怎么可能不懂。 那就是她不想让人知道。 “莺歌，你听说过妇人有孕却不让人知道的例子么？如果有，都是为什么？” 这给莺歌问的脸上一红：“王妃……”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要怎么回答这些问题？ 倒是燕舞，虽然也脸红，却是个管不住嘴的：“奴婢倒是听说过，说是胎神坐不稳，说出去胎神会害羞，就跑了，会带走孩子一起跑。” 这说法也不是没有依据，现代医学的解释是头三个月胎还不稳，容易出意外，说出去了之后再出了意外不太好解释，倒是和胎神没关系。 那林柔就是因为这个？ 莺歌觉得很奇怪：“王妃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难道是……林姨娘？” 刚刚叶婉清给林柔把脉，她是看见这个小动作了的。 叶婉清嘘了一声：“这件事不要声张，我总觉得不太好，咱们先等等看看。” 一整天下来她都心神不宁，傍晚时分顾景行回来了，本能的看出来叶婉清有点不对劲。 不光自己魂不守舍，对他的态度也冷淡了许多，问又问不出个缘由来，吃饭时也一言不发。 他挑了些在外头遇见的趣事说给她听，叶婉清听着也是笑不出来，敷衍的扯扯嘴角了事。 这绝对是有问题了。 顾景行借着喝水的功夫看了卫宁一眼，卫宁动作很小的先做了个把脉的动作，又垂下手来覆盖在肚子上。 乍一看就像是规规矩矩站着一样。 但顾景行看懂了。 她这是发现林柔怀孕的事儿了。 怪不得。 但这件事他自有计划，又不好提前说与她知道，只能握住她的手：“我说过，不管出了任何事，你要做的就是相信我，好吗？” 他这么态度突变，叶婉清当然知道他是看出来自己察觉到什么了，她心里拧成了麻花，艰难的开口：“我愿意相信你，但是王爷，我还是想问一问……” 她没说完，就被顾景行竖起手指放在了嘴唇上，目光直直落在她眼底：“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做，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后悔做这个决定的。” 既然他都已经这么说了，那就是不打算让她继续过问下去。 叶婉清心里说实话还是觉得不舒服，又不好说出来，七上八下的，一股子拗劲上来了。 “既然王爷说我可以相信你，那为何不敢让我问？” “我有不能说的苦衷。” “有什么是我不能和王爷一起扛着的？” 顾景行渐渐沉下脸来，放下了筷子：“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这样的态度让叶婉清第一次感受到了危机的滋味，她退而求其次，哪怕他真的动了林柔也不要紧，她想要他一句实话。 “那王爷现在就可以给我了，不论是什么，我都能接受。” “现在不行。”顾景行拒绝的很干脆。 他的计划谁也没有告诉，倒不是怕她泄露什么或者妨碍什么，只是不想伤害到她。 所以还是让她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两人说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叶婉清觉得她都已经退让到这一步了，顾景行还是不愿意跟她说实话，真的是让她很失望。 她放下筷子，什么都没说，安静起身进了卧房，关门前故意大声吩咐了莺歌：“没有我的允许，今晚任何人不许进来，我累了，要歇息。” 这哪里是吩咐莺歌，这直接就是说给他听的。 顾景行闭了闭眼睛，面色彻底黑了，一仰头灌下一杯茶，重重将茶杯顿在桌子上，起身离开。 卫宁叹了口气摇摇头，燕舞缩缩脖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说得好好的忽然就这样了？” 莺歌道：“你傻呀，这都看不出来？王妃就是想要王爷一句实话，想知道林姨娘是不是真的怀孕了，王爷这个都不肯说，王妃能不生气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3章 回娘家 叶婉清发现自己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即使身处这样一个时代，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顾景行和别人同过房这种事。 从前她能接受林柔的存在是因为她对顾景行没有感情，后来她能接受叶佩云进王府是因为她知道顾景行根本不可能把叶佩云当回事。 说到底她心里还是现代人的思维，只接受一生一世一双人，对待感情的态度还是自私和独有。 叶婉清翻来覆去，心里刀扎一样的难受，一直到快要天亮了才终于睡着，然而一睡着就开始做噩梦，合眼没多久就又醒了。 她翻身坐起来，想起上回林柔和自己绝交的时候也是这样睡不着觉。 或许从前林柔和自己交好只是图一个自保，如今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有了王府的长子，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将继续和自己虚与委蛇。 被人当傻子利用的滋味相当不好受。 叶婉清觉得自己眼下的处境像极了狗血小说里闺蜜和老公一起背叛女主的情节。 她愿意相信顾景行，可事实摆在眼前，她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莺歌燕舞卫宁，收拾东西，待会儿我们就走。”她扬声吩咐下去。 弄的三个人都莫名其妙：“走？去哪里？” “当然是国公府，还能是哪里。”叶婉清翻身下床，也不用人伺候，自己去梳头，看着满桌子头面首饰一点心情都没有，简单的挽了个现代的丸子头就作罢了。 真是可笑，她若是真的想对林柔不利，有的是机会，又怎么会和她交好。 她以为怀个孕就是万全之策了吗，能生下来才是本事。 凭自己的医术，不知不觉间让她流产易如反掌，太医院全上阵也一样查不出是自己干的。 横竖她这么不信任自己，顾景行又不愿意给出一个解释，那她走还不行吗？ 腾地方，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 莺歌察觉到叶婉清这是因为生了顾景行的气才要回娘家，试图劝她冷静，被叶婉清一个眼神给驳回了。 她一贯就是决定了就决定了，才不会轻易改变主意，三人无奈，只能收拾了东西陪着她回国公府。 顾景行去上朝了，卫宁跟在她身边脱不开身，所以他是等晚间回府才知道叶婉清离开的事。 他知道叶婉清这次是真生气了，但转念一想，她不在似乎也是个好事，就让她在国公府避一阵子。 温雪晴本来以为她只是回来坐坐，还挺高兴的，结果看她还带了东西回来，大有跑回来住的架势，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怎么了这是？” 叶婉清脸色不好，给温雪晴请了安就回屋待着去了，什么也没说。 温雪晴问不出来，哪能就这么善罢甘休，拦住了莺歌燕舞询问缘由，结果两个人都不敢说，卫宁又不是国公府带出去的人，她也不好问的太过。 “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温雪晴叹气，看来只能自己想办法打听了。 嫁出去的姑娘跑回娘家来不声不响，多半是和夫君吵架了。 女孩子面皮薄不好意思说也是有的。 不过在叶婉清这里就不存在这个面皮薄的问题，她不肯说，多半问题不大容易善了。 似她这般常年和丈夫没什么感情的也就罢了，偏顾景行平日里对她极好，以至于如今有点问题她就受不了。 温雪晴敲了半天的门，屋里也没人应声，最后她说：“你再不出来，我要进去了啊？” 叶婉清这才吱呀一声从屋里打开门，也还是沉着一张脸，话也不说，开了门就扭头回去了，坐在床上发呆。 温雪晴过去，拉着她手放在自己膝盖上拍拍：“横竖你现在也无事可做，陪我出去走走。” 叶婉清摇头：“没心情。” “你没有没关系，我有就行了。”她笑笑，“不是说要好好孝顺为娘么？如今就有个机会摆在眼前，怎么不打算孝顺我了？” 叶婉清哭笑不得：“母亲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嘛？” “没有啊，真的想出去走走。” 看着温雪晴认真的样子，叶婉清都开始怀疑这个温雪晴是不是也只剩了个壳子，里头也换了个穿越来的魂。 “母亲就不好奇我和王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么？”怎么还有心情出去逛街。 是想等她逛累了好有机会套话？ 温雪晴挑眉：“问你你又不肯说，我不给你找点事做，难不成就看着你在这自怨自艾？若是心思不在这上头了，你也能好受一点，走。” 温雪晴没给她考虑的余地，直接拉着她出门了。 弄的叶婉清十分无奈，被迫营业的走在街上心想，母亲太智慧了也不好…… 但别说，这一招确实是管用的，起初她确实一点心情都没有，但逛的久了渐渐心思也被街面上琳琅满目的摊贩转移。 果不其然女人的天性就是如此。 母女两个在一个手炉摊子前驻足，原是温雪晴说天渐渐冷了，想多买几个手炉，她一向爱这些小玩意儿，不拘是老字号铺子里的，还是这种小商小贩的。 一辆马车徐徐驶来，叶婉清还在看手炉，温雪晴往旁边退让了一下，马车路过她面前的时候，有风掀起车窗的帘子来，温雪晴瞄见了里头坐着的那个人。 郎眉星目一如旧，只不过脸上多了些岁月的痕迹，下巴也蓄起了胡子。 手一松，手炉跌落在地。 叶婉清被动静吸引过来注意力，弯腰捡起她掉在地上的手炉，在看温雪晴直勾勾的盯着某一个方向发呆，也好奇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却什么都没发现。 “母亲，看什么呢？” 温雪晴依旧目光沉沉的盯着那个方向，压根没有听到叶婉清说话，直到叶婉清拉扯着她的胳膊摇晃了好几下她才算是回过神来。 “啊？怎么了？” 叶婉清很郁闷，问她怎么了，她还想问问怎么了呢。 “母亲这是看见什么了，连手炉都弄地上去了。” 刚刚的手炉已经摔坏了，只能买下来，温雪晴从这时候开始就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4章 温雪晴的旧识 叶婉清好奇的不行，究竟是看见了什么才让她变成这幅样子？ 这可真棒，不是说为了让她转移注意力才出来逛街的么？怎么现在她的问题没有解决，温雪晴自己还逛出问题来了。 两个有问题的女人在一起逛街也都是兴致缺缺，无奈叶婉清只能选择先回家。 温雪晴回了家依旧还是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叶婉清怎么问，她也只说没事，但目光就是透出心事来，呆呆的看着某个地方，一看就是半天。 究竟是怎么了，难不成最近风水不好，冲撞了什么，以至于成了这么个多事之秋？ 叶婉清晚膳也用的食不知味，温雪晴更加没动几筷子，就是敷衍的上了饭桌点了个卯了事，压根没吃几口就撤了。 这回回府，叶婉清没和温雪晴睡在一起，而是回了自己从前的房间去睡。 她回想白天发生的细节，温雪晴应该是见到了什么才会惊的手炉都掉了，在那之前最让人有印象的就是过去一辆马车。 叶婉清有点后悔自己白日里没注意那辆马车是谁家的，不然也好查出来温雪晴为什么看见那辆马车……或者说看见了马车里的人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可惜外祖家远在山东，不然也可以问问外祖外婆，温雪晴是不是曾经有什么旧识。 目前看来是真的有这么个人的，如果他一直都在京城，温雪晴再怎么不出门，也不至于十几年了从来没有见过他。 这只能说明他是近期才进城的。 所以想知道这是谁也不难办，只要查查近一段时间以来进城的人都有哪些，他用得起马车，那说明他身份不低，这就筛选出去一大半的人，剩下那一半人里，再把那些已经出城了的筛选掉，就又剩下寥寥无几了。 届时去查查这些人的马车都长什么样子，叶婉清那天没仔细看，但若是让她再见到那辆马车，她还是能认得出来的。 她和顾景行闹别扭的事儿也没有外人知道，想利用王妃的身份之便查一个人容易的很，唯一顾虑的就是温雪晴。 查别人就算了，查和温雪晴相关的人，叶婉清有些下不去手。 她决定先问一问温雪晴自己的意思。 温雪晴早起就不在屋里了，问了下人说是去了花园散步。 这么冷的天，花园里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好散步的。 叶婉清去了花园，果然见到温雪晴一个人坐在一个角落里发呆，手里似乎还拿着个什么东西呆呆的看，已经看了老半天，连身后有人来了都没有察觉。 “母亲。” 叶婉清喊了一声，温雪晴一惊，下意识握起手来将手里那东西藏好，见是叶婉清来了，冲她一笑：“这么冷的天，你出来做什么？” “这么冷的天，母亲不也一个人在外面么？身边也不带一个伺候的人，仔细着凉了。” 说着将带来的斗篷给她披在肩头。 温雪晴拢了拢斗篷，悄无声息的将手里那个小玩意儿收进了袖子里。 不过叶婉清一惊看见了，是个玉葫芦的挂坠。 用一根红绳拴着，颜色已经掉的很浅，看上去年代久远了。 一片冰心在玉壶。 这玩意八成就是定情信物之类的东西了。 叶婉清看破不说破，就在她身边坐下来，柔声问道：“母亲是不是有心事，不妨和女儿说说。” 温雪晴不承认：“我哪里有什么心事。” “都说知女莫若母，其实倒过来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呢？母亲有心事，女儿当然看得出来，若是母亲实在不想说，女儿也不强求，只是请母亲仔细自己的身子，莫要这么冷的天还一个人在外头冻这么久了。” 她拉着温雪晴的手捂在自己手心里：“瞧母亲的手都已经冻的冰冷了。” 温雪晴心疼她，不想让她用自己的手心替自己暖手，抽出来反握住她的手，拿斗篷一角盖上了。 “我这身子骨不好，天气一冷就开始手脚冰凉，这个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并非是在这里冻得，即便是在屋里，手也是这样凉。” 像是为了让叶婉清相信，更像是为了让她自己相信这话，还特意添了一句：“不然呢，我买那许多手炉做什么。” 叶婉清噘着嘴：“纵然父亲不好，但那个人也不值得母亲惦念。” 这话惊得温雪晴脸色大变，连忙四下里看了一圈才抬手捂住叶婉清的嘴：“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没胡说。”叶婉清觉得憋不住了，“一个让母亲不顾自己身子不好也要大冷天跑出来挨冻的人，确然不值得让母亲这样放在心上。” 温雪晴手足无措，简直要捂住自己的脸了：“你快些闭上嘴，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我知道啊，这里又没有别人，女儿又不是无知少女，好歹也是嫁过人的人，也知道有心上人的滋味了，母亲这样的表现，旁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么？” 她说到这里，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气的是这父母之命的婚姻困住了温雪晴这么多年，心疼她连心头思念都不敢宣之于口。 她知道温雪晴顾虑的是什么，她如今的身份是国公夫人，冠夫姓，叶温氏，心里惦记着别人就是不忠，若是敢宣之于口那可是跟荡妇也没什么两样了，要浸猪笼的。 叶婉清觉得不公，凭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却要求女人全身心的忠于一个男人？ 如果叶汉海对温雪晴一门心思的好，那她也认了，可叶汉海根本就做不到，他极端自私，妻子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个可以利用的关系网而已，一个撑门面的存在。 那温雪晴又凭什么一定要衷心于他。 她衷心的，是国公夫人这个角色，这个名存实亡的身份而已。 温雪晴被她这番言论惊的瞪大眼睛：“住口！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言语？也就是同我说说罢了，这若是传了出去，你知道是什么后果么？” 知道又如何？命运的不公要自己去对抗，这要是在现代，夫妻俩日子过成这样，早就离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5章 一片冰心在玉壶 叶婉清道：“母亲记不记得上次女儿回来与母亲同吃同住的时候，那会儿母亲夜里说梦话，便喊过一个人的名字。” 当时她听的不怎么真切，也没真正放在心上，直到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叶婉清才想起来上次温雪晴说梦话喊人名字的事。 温雪晴局促的低下头，她一向端庄大方，很少有这种窘迫的时候，“哪有……” 然而这样的否认也是苍白无力的，一个人做梦的时候反映出来的东西总是最真实的，她不止一次梦见过那个人，梦见过自己少女时与他一起留下的那些羞涩的记忆，还有刚刚被藏起来的那个小玉葫芦。 多少年了，这桩心事深埋心底，不敢提起来，每每想到，就像是已经愈合了的伤疤又被生生撕开一个口子，鲜血淋漓。 叶婉清看她已经有些动摇，趁机问道：“母亲这些年来对父亲也是一点感情都没有，我原以为母亲是记恨父亲对您不上心，如今方知母亲的心早就已经给了别人，嫁给父亲不过是父母之命。” “这些年来母亲缠绵病榻，除了从前石姨娘苦心孤诣的算计，更有母亲自己的心病在里头？” 温雪晴这次没否认，她确实有心病。 “马车里那个人，是母亲从前的心上人吗？” “我没想到他还活着。”温雪晴终于吐口，憋在心里多少年的陈年往事被翻出来，布满灰尘，要细细的一点点拂去方能看得清本来的面目。 这话让叶婉清狠狠的吃了一惊，什么叫没想到他还活着。 温雪晴仰起头来长叹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掏出那个小玉葫芦来垂在手上。 那是一块暖玉雕琢出来的小玉葫芦，造型小巧可爱，被摩挲了多年已经晶莹圆润，表面十分光滑，触手生温，是个极好的东西。 “这个，当年是他送我的。”温雪晴抚摸着那小葫芦，透过晶莹剔透的玉，看见当年往事。 她还在闺中的时候说是家教森严，倒也不能说是老古板的严苛，父亲温琒算得上是一个开明的父亲了，教会女儿做人的道理，男女大防也一样不落的教会她。 但从不限制她的脚步，不像别的闺阁女儿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温琒一直觉得姑娘家要娇养，但不是笼养，他赞成女儿出门走走看看。 只有见识的多了眼界才能放得开，将来以后遇到事情才能稳而不乱。 所以温雪晴少女时与许多官家小姐都不太一样，她时常可以女扮男装出门去游玩，偶尔也能结识一些文人墨客，文雅公子。 因为温琒教养的好，对于男女之防温雪晴一直牢记在心，所以虽然见得人多，但从未出过任何纰漏。 她乔装的很好，也没有人认出来她是个姑娘。 男装的温雪晴时常在茶馆诗会与人吟诗作对高谈阔论，知道天南地北的许多事，日子过的好不快活。 这些文人墨客一个个以儒雅为荣，甚少会当面驳一个人的面子，即便是有什么不同的意见，也不会表达的很明显。 以至于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温雪晴觉得外面的人都很友好。 直到有一次诗会上遇见一个生面孔，也不是当地人，皮囊生的不错，看着也是年轻气盛的样子，却丝毫不给人留脸面。 有人谈起天南地北的见闻，但凡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太对，这人就一定要指出来。 若是遇上吟诗作对的，旁人都是好一通夸，这人却非要指出旁人不好意思说的缺点来。 一场诗会下来，这人把在场所有人都给得罪了一遍，包括温雪晴在内。 那天她带了一篇自己作的文章让参与诗会的人品评，旁人都说她这是谦谦公子的格调，唯独此人犀利的来了一句：娘们才做这种文章。 温雪晴从来没觉得这么丢人过，那天之后她记住了那个人的名字，纪星野。 被纪星野批了一句之后，温雪晴颓废了好长时间，不想做文章，不想作诗，连笔墨都不想看见。 被人夸习惯了的她受不了纪星野这样犀利的说她不好，深受打击。 一直以来她觉得自己外貌可以扮成男人的模样，情怀也一样能和男子一样，吟诗作对都能带上豪迈的男儿情怀。 纪星野不客气的打破了她的美梦，一点余地都不给。 她特别不服气。 还是温琒意识到女儿的不对劲，特意关心之下才问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知道真相的温琒大笑不止：“原来就这么点事儿？亏得为父这般教导你，这点打击便受不住了。那你可知道男人在朝为官，遭受这样的打击是常有的事。亏你还觉得自己也能和男儿一样，若这点事都受不住，还真配不上称自己和男儿一样。” 温雪晴噘着嘴：“若是所有人都说我不好，我便也认了。可没有人说我不是，唯独他说我的不是，分明就是他看不惯我！” 温琒反问：“那他光说了你一个人的不是吗？” 这下给温雪晴问住了，还真不是，这个纪星野把所有人都给说了一通，满嘴里没有一句好话。 温琒说了两点：“你说所有人都说你的不好你就认了，那眼下就只有一个人说你不好你都受不住，你又凭什么觉得所有人都这么说你你就受得住？” “他若是只说你一个人的不好那就是他看不惯你，但他说了所有人的毛病就说明他是真的能发现问题所在而不是针对你一个人。” 彼时温雪晴也是一样的年轻气盛，还是个姑娘，小脾气上来了怎么哄都不管用，心里明明觉得温琒说的有道理，嘴上就是死不承认。 还一边说话一边踢腿：“我不管，反正他不是个好东西。” 温琒知道女儿的脾气，倔，要脸，当下也不逼她，就让她自己想一想。 温老爷子对自己的教养很有信心，他觉得只要给温雪晴时间，她就一定能想清楚。 后来温雪晴埋在房间里一个人闷了很久，逼着自己冷静，放下成见去看问题，越想越觉得父亲说的有道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6章 针锋相对 “那会儿我也是太过自负，自高自大，再加上那些文人才子们一个个都好面子，自己的和别人的，即便是有问题也从不会当面指出来，因此我总觉得自己一直是有真本事的。” 温雪晴回忆起从前来，面上总忍不住带出叶婉清从未见过的温情。 她没差最，专心听着温雪晴讲从前的事。 要面子可以说是个毛病，一旦养成了，一时半会是改不过来的，所以温雪晴被纪星野打击了一番之后，虽然自己想通了，可迈不过这个坎儿，很久没出去见人。 后来再次听说纪星野消息的时候是从温琒的口中，没想到纪星野竟然是当地新上任的县令。 上任前他故意隐藏自己的身份在民间游走，就是为了体察民情，像这样的诗会他去过，百姓的田间地头他去过，街上的小商小贩他都打过交道。 温琒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些事情的，在家说起这位年轻的县令老爷来也是赞不绝口，“这位小老爷是真正想要当好父母官的人才会有这些举动啊。” 当时温雪晴就只有一个想法：“他性子这么冲动，一场诗会就把人得罪光了，日后操持公务还不是步步坎坷啊？” 温琒反问她：“你觉得是他这样犀利指出问题所在更好呢，还是像你们一样一个个把问题都捂起来，像个脓疮一样任由其越烂越深的好？” 温雪晴不说话了，温琒道：“想要改变点什么，就总要有些牺牲，有人不喜欢，就会有人喜欢，端看他选的是什么路。” 那时候温琒是布政使，纪星野是地方官，既然都在一个地方，也少不得彼此之间打交道，纪星野时常去温府，温琒又从不限制温雪晴的行动，两人少不得时常见面。 不过即便是在自己家中，温雪晴也一直以男装形象与纪星野见面。 偶尔也会说起时政来，温雪晴有个当官的父亲，对于许多事情都有自己的见解，纪星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知道她是个姑娘，时常会批判她看问题妇人之见。 虽然温雪晴真的是个姑娘家，可被说妇人之见她还是觉得很生气，两人见十次面能有九次在吵架。 吵归吵，两人都是年轻气盛，当面脾气上来了吵的脸红脖子粗，过后却都能冷静下来去想问题。 一个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一个觉得自己刚刚指责的太过分了，于是下一回见了面就仿佛上次什么都没发生过。 叶婉清听到这里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温雪晴佯装不悦的问她：“你笑什么？” “也不知道到底是母亲太会装，还是这位纪大人实在是眼拙，相处了这么久，居然没有看出来母亲是女子。” 她倒是很好奇这位纪星野后来究竟是怎么知道温雪晴是个姑娘家的。 温雪晴面上一红，想起来从前的事，不觉将玉葫芦捏得更紧。 其实叶婉清不知道的是，那时候纪星野是有个心上人的，到底也是年轻，没能躲过年轻男人的共性，某一天他出门见着了一位出门逛街的小姐，惊为天人，自此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都是那姑娘的那张脸。 他并不知道温雪晴是姑娘，虽说天天吵架，可也将温雪晴当成了可以无话不谈的好哥们，因此心里有了这姑娘之后终于憋不住把这心事同温雪晴说了。 当时温雪晴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自己心里不是个滋味，听他说起那姑娘如何漂亮，自己是如何想念她，就觉得这话怎么这么刺耳。 纪星野很是莫名，他说：“我天天挑你毛病，也没见你嫌弃我说话刺耳，从前不都好好的吗？” 温雪晴懒得和他说太多，更加不想搭理他。 纪星野就开始思索这到底是为什么，还真让他摸出门道来了，当时就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温雪晴还有点期待的看着他，结果他说：“你该不会也看上那姑娘了？” 差点给温雪晴噎了个仰倒。 他这还没完，还在继续说：“我拿你当好哥们，你可不能想着撬墙角，那姑娘我从头一回见着她就相中了，绝对比你早！” 温雪晴心里堵得慌：“你什么时候成了这么肤浅的人了，不过才见了一次就这么思之如狂的，你看上她什么了？是言辞谈吐让你着迷？还是文采词赋让你沉迷？” 这纪星野就说不上来了，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县令大人摸着后脑勺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只知道憨笑。 温雪晴忍不住打击他：“你不就是看上那张面皮了么？红粉骷髅，如今一张脸貌美如花，十年二十年以后你再看，我不信她不会老不会丑。” 一席话说的纪星野无言以对，他还就是因为一张脸就对那姑娘沦陷了，除了知道那姑娘是谁家的，其他的一概不知。 他也觉得这样太肤浅了，但正在兴头上，一时半会又回味不过来，也不想得罪好兄弟，就给温雪晴赔笑脸：“不过说实话温兄你也就是吃亏在是个男人上，你这张皮囊若是生为女子也不比那姑娘差。” 也就这句话能让温雪晴听着觉得顺耳一点，她眼睛亮了一下：“真的？” 纪星野啧啧两声：“瞧你还说我肤浅，你一个大男人，我夸你比女人还好看把你高兴的，岂不是比我还肤浅？” 这个关于肤浅不肤浅的话题，后来怎么结束的温雪晴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时候恰逢上巳节，正是男女出游踏青的好日子，纪星野身为父母官，当日必然是要与民同乐的。 上巳节那日温雪晴恢复了女装，带着云嬷嬷出了门。 那日里有无数男女泛舟湖上，平日里暗自心悦的男男女女这一天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出来见面散步说话。 别人都成双成对，温雪晴孤身一人带着云嬷嬷坐在小船上在湖面上随意的飘，也不拘飘到哪里去，手里提着跟柳条把水面划拉出一圈圈波纹，像是有心事的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7章 兄弟乃是女儿身 云嬷嬷常年陪在她身边，当然看得出来她的心事，便问她是不是在想纪大人。 温雪晴说今天纪大人忙着呢，怕是见不着了。 可这人就是这么经不起念叨，才说完了见不着，一转眼就见着了。 纪星野穿着官服，正好站在岸边，两眼盯着一姑娘直勾勾的发愣。 温雪晴从前没见过他说的那姑娘，如今终于见着了，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也顺着他目光看过去。 那姑娘确实生的不错，面容姣好，是有让男人看一眼就思之难忘的资本，只可惜…… 姑娘面前也站着一个男子。 那男子正将手里一串迎春花交给她，姑娘羞答答的接过来，又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方小巧的帕子来递给了那男子。 男子提着帕子抖了抖，有风吹来，那帕子随风飘扬。 温雪晴在湖面上隔得远，但也看得出来那帕子上绣了花，还绣了字。 显然是早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这一天拿出来送人的。 在看纪星野，一脸的失落。 这一刻温雪晴忽然觉得心里没那么堵了，有点想笑，但看着纪星野失落的这个样子又笑不出来。 他看上的姑娘有心上人了，纪大人眼光实在不怎么样，找姑娘这件事也实在是肤浅，你都盯着人家那么久了，怎么也不打听打听人家定了亲事没有。 就一个人在这里傻乎乎的单相思。 温雪晴就这么坐在船上看着纪星野满脸失落的转身离开，躲在人群里徘徊了一阵子之后，也叫了一条船上了湖面。 湖面上零星散着几条船，都是出来玩的百姓们，唯独纪星野一身官服站在那突兀的很。 温雪晴心里有点激动，很想把船靠过去和他说两句话，但想想自己今天穿的是女装，又只能作罢。 偏就是这么不巧，她才收了这个想法，纪星野就已经瞧见她了。 他看见温雪晴那张熟悉的脸，但却是个女子，显然是意外极了，不过还是让艄公撑船靠过来。 温雪晴想躲也已经来不及，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靠过来，心里已经想好了说辞，准备把自己真实身份说出来了。 纪星野靠过来之后先揖手行了个礼：“温姑娘好。” 本以为他上来会先问问女装的事儿，结果他这么淡定的反应，反倒让温雪晴有些不淡定了：“纪大人不好奇我的身份？” 纪星野很老实的说实话：“是好奇过，毕竟从未听温大人和温兄提起过还有个孪生妹妹。” 温雪晴顿时觉得哭笑不得，他宁可相信有个没听说过的孪生妹妹，也不愿意相信天天和他打交道的男人其实就是个女人。 “温姑娘与令兄不愧是一母同胞，长得真是一模一样。从前只听说龙凤胎长相相似的，不想今日真的见到了，甚感神奇。” 温雪晴心说，根本就是一个人，可不就是长得一模一样么。 她也不点破，故意问道：“从前听家兄提起纪大人，说纪大人是个风姿卓绝的人物，怎么今日一见看纪大人好像精神头不济的样子，莫不是公务劳累？” 纪星野叹了口气，这话可以跟他的温兄说，却不好跟一个姑娘说。 不过他也想起来之前开玩笑说温兄若是个女子，容貌必定不差，那时候他非但没有因为被人说像女人而生气，反倒还觉得高兴。 如今看来好解释了，他妹妹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夸他像女人好看，岂不就是等于夸他妹妹好看么？ 怪不得他高兴。 思绪转了一个弯，纪星野突兀的来了一句：“温姑娘和令兄感情实在是不错。” 平时他不是这样的，今日实在是因为心不在焉才会如此，反倒让温雪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好端端的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这个嘛……纪大人怎么忽然这么问？” 纪星野就将自己方才心中所想说出来。 这实在是颠覆了之前温雪晴对他的认知，那个睿智的纪大人呢？ 情场失意对男人来说这么可怕么？ 当时她也没多说什么，纪星野也不好跟一个好兄弟的妹妹说自己的事情，只一个劲儿的谈论和她“哥哥”之间发生的事情，温雪晴只淡淡的听着。 以一个别人的身份从纪星野口中听他说起自己的事情感觉还真挺独特的。 别看纪星野天天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各种打击批判她，实际上对她的评价还是很高的。 “我也没想过会遇上你哥哥这么个人，看待问题总是另辟蹊径。我这人又死要面子，回回说他妇人之见，可他从来不知道我回去后也会采纳他的意见。” 温雪晴只是笑，听他说采纳了自己的意见，莫名觉得心里小鹿乱撞。 整个下午，纪星野就和女装的温雪晴这么聊上了，从一开始一人一条船，道后来纪星野上了温雪晴的船。 直至天黑时方才要分开，纪星野让温雪晴给她哥哥带个好，温雪晴点头说好。 次日纪星野造访温琒，说起昨日见到了温公子的孪生妹妹，温琒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应该是见到了温雪晴女装了。 当下温琒拆了女儿的台，哈哈大笑说自己就只有一个女儿，之前那个儿子，也是女儿假扮的，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 这回轮到纪星野自闭了。他没法接受一直以来的温兄真的都是个女人的事实，一想起来自己还和她开过男人之间才会有的玩笑，他就觉得没法接受。 接下来整整一个月，温雪晴都没见过纪星野，等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过了莺飞草长的三月，樱花开的漫山遍野连成了云。 那天她去庙里上香，他外出公干，好巧不巧的两人就这么遇上了。 温雪晴若无其事的冲着他行礼：“见过纪大人。” 纪星野却没有办法直视她了。 只要一想起来之前和一个姑娘家说过那么多男人之间的玩笑话，纪星野就觉得面子上十分过不去，那种羞愧在此时此刻不觉化作愤怒：“你为何要骗我？” 温雪晴也不知道如何解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8章 暗许终身 男装是为了行事方便，见人方便，后来一回两回的也没什么机会和他解释清楚，就这么误会下去。 “是我的不是。”温雪晴索性认了个错。 她和别的姑娘不太一样，错了就是错了，也不哭哭啼啼的纠缠，干净利索。 看她这么痛快，纪星野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 “女子行走在外多有不便，我是想自己多些见闻，开开眼界，因此男装示人。不想对大人造成了困扰，是我对不住大人。” 纪星野怔怔的看着她，说来也怪，她男装时许多看法态度都带着女子的观点，那时候他觉得这个男人怎么有些娘们唧唧的。 如今她换回来女装了，依旧还保持了男装时候的干脆利索的风格，他反倒觉得看着十分顺眼。 大概是哭唧唧的娘们看多了，反倒觉得她这样子的让人神清气爽。 “上巳节那日听大人对我赞誉极高，我受宠若惊。可我隐瞒身份至今害的大人这么生气，自觉十分配不上大人这样的赞誉。若是大人生气，那我以后再不出现在大人面前便是。” 其实温雪晴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听难过的，想想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就刀割一样的难受。 即便是能见到，必然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痛快的谈笑风生，估计也只能远远的看他一眼了。 没想到她说以后不见面了，纪星野比她还着急。 他本来也不是这个地方土生土长的人，来这里做县令能遇上一个谈得来的朋友不容易。 虽说之前温雪晴隐瞒了身份，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的感觉很不好。可这一个月来他也想过了，温雪晴与他很谈得来，她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其实不是那么的重要。 他生气更多的点就在于之前他还不知道温雪晴真实身份的时候说了许多过分的话。 若是温雪晴能够不介意那些话，以后两人还能好好相处，继续高谈阔论，还和以前一样。 他艰难的开口：“既然……你都已经道歉了，那我也没有不接受的道理，毕竟身为父母官，这点肚量还是要有的。” 两人的误会就这么解除，比想象中的更要顺利，温雪晴自己也松了口气。 其实她也很紧张，很害怕以后真的就这么断了。 明知道两人一男一女，最终总会有分道扬镳的那一天，她也只是希望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还能和他多说说话而已。 后来两人又说起纪星野瞧好的那个姑娘，温雪晴问他：“现在你还对那姑娘念念不忘么？” 纪星野叹气：“其实你说的对，我就是肤浅了。那会儿觉得她生的美丽，见之不忘，就以为是动了真情。上巳节那日才知道人家早就已经说了亲事，身为父母官哪有抢亲的道理，后来渐渐也就淡忘了。再想起来，方觉也就那么回事。” 红粉骷髅，她说的没错。 温雪晴浅然一笑，上巳节之后剩下的那点子堵在心口的气这会儿也没了。 之后纪星野依旧时不时的往温府去，拜见温琒，偶尔温雪晴也会出来一起说说话，只不过不再继续用男装了。 没过多久温琒调任，要去别的地方，举家离开。 临行前一天夜里，纪星野难得一见的翻了墙头闯进温府去私下里见了温雪晴。 他会做出这样的行径来让温雪晴实在是大吃一惊。 一直以来两人都恪守礼法，从来没有过任何越矩的事情，他忽然来这么一出，实在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纪星野趴在她的后窗上，隔着窗户与她说话。 “只要一想到以后就见不到你了，我这心里就难受的慌。” 温雪晴听着这话除了脸红还是脸红，又怕隔壁值夜的下人听见，尽可能压低声音说道：“又不是这辈子都见不着了。” “话是这么说，可再见面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纪星野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一样，最终还是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惊的温雪晴险些叫出声来，虽然意外，又害羞，可最终还是没有抽回手。 这让纪星野放心了许多。 他生怕她会拒绝的，这一握他是鼓足了勇气，心里想着若是不成以后两个人真的就彻底分道扬镳，再也别想说话了。 “温姑娘，实不相瞒，这阵子与你相处，我已经对你动了心。你相信我，这次我没有肤浅。你的才华见识让我为之倾倒，我是真心的……” 他说的有些急促，有些语无伦次。 来之前明明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说，可真正到了开口的时候还是卡壳了，说的颠三倒四的，越是着急，越是想不起来之前想要说什么。 闹到最后反倒是他自己红了脸，恨不能抽自己一嘴巴子。 温雪晴倒是一直看着挺淡定，就只看着他这幅窘迫的样子浅笑。 可心里也是乐开了花，吃了蜜一样的甜。 手被他握在手心里，春末的夜晚还有些凉，他的手心里温温的，让她心里也一样觉得温温的。 “今天能看一看一贯从容的纪大人如此窘迫的模样，也是不枉此生了。” 她这么说，弄的纪星野更加窘迫了。 他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便放开她的手，从自己脖子里摸出一个玉葫芦来，塞进她手心里。 “这个东西是我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戴在身上的，从未离开过，现如今我将它给你，就当是个承诺。一年，就一年的时间，我一定努力让自己配得上你，来向温大人提亲娶你。” 于男女之情上，温雪晴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她知道什么人能动心，什么人不能动心。 从前她一直克制，一直觉得自己和别的姑娘不一样，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 从前那些文人墨客，诗会上的公子哥，她看不上他们是因为那些人都不是对的人。 眼前这个才是真正的有缘人，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温雪晴一颗心就已经沦陷进去了，再也拔不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9章 一年之约 她收下了这个小玉葫芦，很用力的点点头：“好，我等你一年。” 温琒在她的婚姻大事上也不至于强求她嫁一个她不想嫁的人，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第二天温琒带着一家老小出发，纪星野前来送行，穿着一身官服，用的是当地县令的身份。 温雪晴坐在马车里，从车窗里看着他骑在马上，没有了往日的威风凛凛，连背影都透出不舍来。 她这是头一回为了一个男人掉眼泪，觉得要长久的见不到一个人很难过。 不过想想一年后他就会来提亲，只要熬上个一年，就可以下半生一直在一起了，她又收住了眼泪，离别是为了日后的团聚，难过个什么呢？ 分开之后，温雪晴也打听过后来纪星野的动向。 他果然没有让她失望，温琒调任之后的第二个月纪星野就因为政绩突出升迁了。 之后他创造了奇迹，三个月之后又一次升迁，速度之快在外放官员里是头一份的，这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照这个速度，一年之后他就可以赴京任职，成为京官了。 虽说品级不会一下子提拔的太高，但同一品级的京官和外放官员那可是两码事儿。 等到他来京城的时候，大概就是两人团聚的时候了。 一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又到了莺飞草长的季节，在过两个月就到了约定的日子，温琒也在这期间升任到了二品尚书令，关于他的消息却渐渐减少了。 直到某一天…… 敬国公世子忽然上门来提亲，要迎娶她做世子妃。 偏温琒还答应了。 温雪晴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明着反抗父亲，被温琒甩了一个耳光。 “为父从小到大培养你如此见识，耳提面命让你守着男女大防，可不是为了让你随随便便就嫁给一个人的！” “可是父亲……” “没有可是！你生在高门大户，就应当知道高门深似海的道理，也应当知道你生下来婚事就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像你这样身份的女子嫁人从来不是看你自己喜欢不喜欢，而是看你嫁的那个人对你的母家有没有用。” 这样的理论温雪晴其实一直都懂，她只是沉浸在对纪星野的思念中，一直以为温琒从不拦着她和纪星野来往，那就是默许了他们之间的事情。 也一直以为最终她可以顺利的嫁给纪星野。 没想到她也逃不过既定的命运，最终父亲还是要牺牲她的幸福，将她的婚姻大事用作他仕途上的垫脚石。 温雪晴不服，温琒只说了一句话：“看看你母亲就知道了。” 后来便再也不许她辩解。 温雪晴试过逃跑，被温琒发觉，将人抓回来软禁了。 为了不嫁给敬国公世子，温雪晴试过绝食，温琒命人掰开她的嘴给她喂吃的。 此时此刻温琒很是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培养的她这般有见识，一直以来都颇有自己主意的姑娘一旦不听话起来，反而更加难以收拾。 温雪晴死活就是不答应嫁到叶家，她在坚持，只要等够了两个月，纪星野就来了，到那时候她就胜利了。 没想到最终她终于等到了纪星野的消息时不是等到他来提亲的消息，而是等来了他的死讯。 还是温琒告诉她的。 她不信：“若是为了逼我嫁给敬国公世子，那父亲这样欺骗我的手段也是在是卑劣了一些。” 温琒道：“是真的。你以为他为何升迁的如此之快？你以为你见识够多？实话告诉你，官场的黑暗你所见者不过百中不过一成。他若不是使了手段，又怎么可能那样的速度升迁。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她不信：“他不可能这样做，他一向都是个正直的人，他能升迁的这么快，一定是因为他能力出众。” “我不否认他能力出众，但你也不能否认官场不是一场诗会。他既然做了这样的事，就要承受事发之后的后果。他动用了关系往上爬，结果占了别人的位置，惹了不该惹的人，终究是意外身亡了。” 温雪晴听得明白，这个意外身亡可不是个简单的意外，根本就是有人蓄意算计。 她央求父亲帮帮他。 温琒表示没办法：“人都已经尸骨无存了，我能怎么样？” 温雪晴把自己埋在屋子里哭了三天，看着玉葫芦看了三天，三天后她打开房门出来，主动答应了嫁到叶家。 出嫁那日，国公府做足了架势，十里红妆给足了她这个新嫁娘面子。 她坐在花轿里，手里还捏着那个玉葫芦。 “并非是我等不了了，实在是我不相信你这么轻易就会放弃我。” 她怀疑纪星野的死就是国公府的手笔，为了让她能够乖乖的嫁过去，故意把她的心上人暗算了。 成婚当夜，叶汉海推门进来掀了盖头，看见的就是她满眼的恨意。 他只以为她是被逼嫁过来才会如此，便坐在她身边道：“我知道这桩婚事你不满意，我亦是如此，但父母之命不可违，你我日后好生过日子，至少外人面前要装的和谐。” “是吗？”温雪晴反问，“既如此，你何不娶一个你喜欢的。” 叶汉海挺无奈的，都说了父母之命不可违，就这一句话，他看得出来温雪晴是个性子执拗的姑娘。 “我们这样的身份，喜欢的和有用的注定不能同时拥有。” “你可以去喜欢对你有用的。” “你能做到吗？” 温雪晴摇头，她不能。 不过她有另一桩事要问：“是不是你们干的？” 叶汉海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温雪晴直接抽出匕首来顶在他喉咙上：“我没想过国公府也能如此手段卑劣，为了逼我嫁过来，竟然要做到这种地步！” 这件事，是她这辈子除了接受纪星野的玉葫芦之外第二次冲动之下做的决定。 这件事叶汉海真的是冤枉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很聪明，转念想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刚刚说过，娶你只是父母之命，并非是因为喜欢。你的心上人是死是活都不影响你要嫁给我这个事实，我更加没有必要为了逼你嫁给我就去杀你的心上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0章 究竟是不是他 温雪晴不愿意相信，但她又不得不相信。 这件事之后，注定了她和叶汉海之间没法交心。 当夜叶汉海并没有与她圆房，但到底给足了她面子，在屋里留了一夜，第二天还割伤了自己替她搪塞了元帕交了差。 却在大婚第三天就抬了石姨娘过门，也算是生生打了温雪晴的脸。 她不在乎，她心里也没有叶汉海这个人，他爱娶什么人就娶什么人。 再后来就连朝廷都下了通报，说纪星野徇私舞弊，已经伏法，温雪晴这才不得不相信他死了的事实。 心灰意冷之下，又加上当初老国公还在，念叨着要孙子，在正房生下孩子之前一直让石姨娘喝避子汤，温雪晴死了心，才有了叶婉清。 有个孩子做依靠也好。 没想到多年后的某一天，她居然又在大街上看到了纪星野。 将埋藏了这么多年的心事倾吐出来之后，温雪晴恢复了当初的冷静：“或许是我认错人了，既然朝廷都已经说他伏法了，那他怎么可能还活着，必然只是个长得相似的人而已。” 想想当年她自己不也弄了一出女扮男装，让纪星野误以为是孪生兄妹的戏码么？ 天下之大，会有长得一样的人也不稀奇。 叶婉清听完整个故事，一时间也觉得回不过神来。 最大的感受就是更加心疼温雪晴了。 和她比起来，再想想自己那点破事儿，根本就不叫事儿。 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温雪晴，只能搂着她胳膊，小鸟依人的靠在她肩头柔声喊着娘亲。 好在自己穿越过来了，温雪晴要是知道她唯一当成依靠的女儿也换了个芯儿，估计比现在更加受打击。 温雪晴抚摸着她的秀发，叹了口气：“这老话说得好啊，人心不足蛇吞象。从前知道他死了，年岁久了也不觉得如何。可那天见到那个人后，这心里就怎么也安稳不下来，就总是想起从前的事，总是想知道那究竟是他本人，还是只是一个长得相似的人。” 叶婉清明白这种感受，真正死了心就不会有期待，那个人的出现就是在温雪晴一潭死水的心上荡开了涟漪。 “若是母亲实在放不下，女儿可以帮母亲去查查那个人的来历。” 她想要查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温雪晴摇头拒绝了：“不用了，万一他只是隐姓埋名，好容易瞒过了朝廷活下来，如今有了妻室儿女，你再这么一折腾，反而又要弄的他家破人亡，何苦呢？” 是啊，何苦呢？ 叶婉清替温雪晴感到难过。 又感慨命运的不公，都已经让温雪晴死了心了，却为何又要安排这么一个人进京来，还偏偏让她看见。 一时间她竟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果顾景行在就好了，他必然能给出一个主意来。 叶婉清这么想着，不觉自己心里也难受起来，看来自己是在顾景行身上陷的不轻，遇到事儿第一个想的就是他。 温雪晴抹了把脸，擦干眼泪转了话题：“倒是你，和王爷究竟是怎么了？” 叶婉清不太好意思说。 不过是个侧室怀孕而已，这种事在这个时代的人看到了再正常不过了，只有她眼里揉不得沙子，觉得难以接受。 她撅噘嘴，还是不好意思说：“没多大事儿，就是我想母亲了，想回来住两天。” “住两天？如今已经两天了，你今晚就回王府去。” “不回去！”叶婉清拒绝的很干脆。 还说呢，都两天了，顾景行连一个解释都没有给过她。 温雪晴拉下脸来：“两口子过日子，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王爷对你很好，我都看在眼里，究竟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要跑回来躲着不见他？” 叶婉清啧啧啧：“这话旁人说也就罢了，母亲您和父亲这十几年了，这道坎两个人都没过去，还说女儿呢……” “你竟学会顶嘴了？看来我对你太放纵。” 温雪晴说着就作势要去拧她，叶婉清忙跳起来躲开，一时间叽叽喳喳，气氛反倒缓和了不少。 当然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继续住在这里想要瞒着温雪晴也一样是瞒不住的。 后来温雪晴从莺歌嘴里套出话来，知道了林姨娘怀孕的事儿，给叶婉清生生教训了一顿。 说她这点肚量都没有，妾侍生的孩子也是正室的孩子，再说林姨娘进府都多少年了，是时候该有个孩子了，自己不加把劲快点怀上一个，反倒要去计较别人的，哪里有王妃的样子…… 诸如此类说了一堆，听的叶婉清又委屈又不耐烦。 看在温雪晴真心为她好，又因为大环境如此的份上，她还是耐着性子听完了她的说教，这要是换个人，叶婉清能听下去三句都是给足面子了。 又到了问仙堂每个月报账的日子，因为这阵子她住在国公府，账本就送去了国公府。 账本没什么问题，成鑫一直是个让她放心的掌柜。她看过就让人把账本送回去。 来送账本的人说，成鑫最近有个新想法，打算开个分号，想请和她当面商议商议。 叶婉清本来想说，这种事找黄煊就可以了，但转念一想又把话吞了回去，成天闷在家里也要长蘑菇了，不如出去找点事做。 “行，我亲自过去一趟见见成鑫。” 开分号可不是个小事，尤其是问仙堂这样的大买卖，要找铺面，要谈地契房契的价钱，还要重新招人，伙计掌柜什么的，以及分号的货怎么安排，千头万绪都要理清楚。 估计够她忙一阵子了。 忙起来可就没工夫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说不定过一阵子也不用等顾景行给她什么解释了，她自己就想通了呢。 等她到了问仙堂，才发现黄煊也在。 这也不算什么意外，毕竟黄煊在问仙堂占的股份比她更多，这么大的事他不出面反而奇怪。 两人互相打了招呼，像是很有默契一样也不说多余的话，张口就是谈生意。 黄煊道：“近日来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知王妃可愿意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1章 分号 黄煊道：“我们不妨效仿医馆，请几位大夫在堂里坐诊，来抓药的人可以顺便来看诊，长此以往等于又多开了一门生意。” 对于他这个主意，叶婉清眼前一亮，立即表示赞同。 在现代，除了医院这种地方看病买药一站齐活的，有一些大药房也会请老中医坐诊，或者测血压这种的吸引客流量。 叶婉清当即就蹦出来一个念头，若是这种模式在这里能做大，是不是也可以发展成像是现代医院那样规模的所在。 关键这种经营模式她还有一个优势，就是她自己懂医术。 叶婉清思路发散出去，“想要赚银子，就不能局限在一种买卖上，之前咱们不是出过养生方子么，如今补品类的药材依旧卖得不错，倒是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黄煊感受到她的兴奋，自己不禁也跟着兴致高涨起来：“愿闻其详。” “古往今来，养生这种事情一直存在。男人希望长生不老，女人希望容颜常驻。人人都有这样的想法，但只有有钱人才真的玩得起这些东西，所以我们的接下来的定位就是从这些人的口袋里赚银子出来。” 她啪的打了个响指：“我们除了请大夫在药铺坐诊之外，还可以开一些像养生堂这样的地方，根据人群不同，季节不同，利用不同的手段给人调理身子，例如舒筋活血祛湿……” 黄煊听着，先是点点头，再是摇摇头：“这个主意，行也不行。” 叶婉清不明白了：“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这是个什么说法？” “想靠着养生赚钱是可以的，只不过那些富户人家可不会像普通人一样跑出来做这些事。” 被他这么一提醒，叶婉清发现自己到时忽略了这一点。 倒也是这个理。 她托着腮犯难，嘴里嘀嘀咕咕：“旁人不说，就说顾景行这样的，让他调理他可以接受，让他跑出来在这种人人都能来的地方调理，他是断然不会接受的。” 首先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其次他又有些洁癖，一张床什么人都躺上去过，他看都不会看一眼，还躺上去……杀了他。 她说的声音也不算小，黄煊听的真切，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王妃与王爷还真是伉俪情深。” 叶婉清有点颓然，情深是情深，情深架不住各种外界来的问题。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黄煊挑眉问道：“王妃与王爷闹别扭了？”说的是问句，用的倒是肯定的口气。 叶婉清有些吃惊，过后又有点恼怒：“先生这是在背地里调查我？” “怎么会。”黄煊忙摆手：“成鑫把账本送去了国公府而不是王府，这个也不是什么秘密。刚刚王妃又说也不知道王爷现在怎么样了，说明王妃至少也有几天时间没见过王爷，不然怎么会有此一问。所以我推断王妃是不是与王爷闹别扭了。” 听他这样说，叶婉清脸色缓和下来：“还以为你查我呢……你这脑子不去衙门查案也是可惜了。” 黄煊不以为意，只是有几分好奇：“王妃与王爷不是一直很要好么？为何会走到如此地步？” 这事儿说起来也是一桩心里的痛，叶婉清不想多提，摆摆手打岔：“我们还是来讨论一下这个分号的事儿，饼要一口一口吃，效仿医馆啊开养生堂啊，这些往后放放，分号还没弄利索呢。” 她不想提，黄煊却没有要住口的样子，眼里都是探究，看着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专注：“其实王妃大可不必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王爷身上。” 叶婉清假装没听见，她这不就是为了让自己不把心思放在王爷身上才跑出来给自己找事儿做的么。 “说句大不敬的话，王妃这样惦念王爷，王爷也未必会知道。” 叶婉清目光一滞，他知道她在想他么？ 其实有那么几个瞬间，叶婉清还真有点怀疑顾景行对她的感情是不是专一的。 她不怀疑顾景行心里有她，然而这毕竟是一个男人把三妻四妾当做荣耀的年代，他可以爱一个人，却未必会只爱一个人。 黄煊继续道：“我自问对王妃的性子也有几分了解，知道王妃不是一个轻易使小性儿的女子，能逼的王妃回娘家对王爷视而不见的事情，必然不是个小事。” 看来他还是想打听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叶婉清实在是不想说，搪塞过去：“先生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别人夫妻两人之间的事情，外人最好不要插手。” 看出来叶婉清已经有些恼火了，黄煊立即住嘴：“是我失言了，王妃莫怪。” 叶婉清没看他，目光盯着账本，看似在思考，可根本什么都看不进去。 黄煊转移了话题，开始说起分号选址的事情。 提了几个他看好的地段，又分别分析了这几个地段的优势劣势，请叶婉清选一选。 叶婉清心不在焉：“这个事情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决定了的，先生让人把这几个地址写下来，回头我有时间了一一过去实地看一看再做决定。” 黄煊答应了，不过没有让别人来写，亲自写了份清单给她。 “其实王妃也不用非要亲自去跑一趟，若是信得过我，我来安排就好。” 叶婉清性子特别直，有其实现在心情不好的时候，说话也就特别直，盯着他的脸不留情面的来了一句：“先生这是想夺权？” 问仙堂是他占比多一些，可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他说行就行了？这是什么道理。 黄煊立即表态：“我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看王妃最近心情不好的样子，这些地方彼此之间又相隔甚远，怕王妃累着。” 叶婉清啪的合上账本：“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娇小姐，也不是什么怕吃苦受累的女子，当初既然决定接受问仙堂，就知道早晚会有这样一天，我决定了要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先生不必多说了，我亲自去看过再做决定。” 她表现出这样的强势来，黄煊就做出退让，答应了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2章 福仙记的桃酥 这几天叶婉清天天往外跑，吃过早饭就出门，中午在外面寻了个地方匆匆打发一顿了事，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府。 倒不是这几个地方多难找，只是她在观察这几个地方的人流量，往来的都是什么人，以及附近的商铺对日后她开了分号会有什么影响。 没有计数器可真是不方便，她蹲在外面数着过往的人数的都快要不会数数了，莺歌燕舞被她拉出来一起数，两人也都数的崩溃。 几天下来，叶婉清把这几个地方都给摸清了，和黄煊列出来的清单上写着的情况都差不多。 其实黄煊一点欺骗她的意思都没有，这一点她是清楚的，她就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忙起来的时候就没有多余的心情去想顾景行了。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体会过失恋的滋味，一上来就嫁了人，先婚后爱，这会儿她和顾景行还依旧有夫妻之名，却陷入冷战，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算不算失恋。 反正一想起他来就觉得心里刀割一样的难受。 黄煊每天都会见她一面，每回都会说让她不要劳累之类的话，叶婉清知道他这是客套，但还是觉得有些烦。 从前爷爷和师兄也会照顾她是个女孩子，那仅限于她会不会因为性别被人欺负的照顾，从来没有因为她是个姑娘就觉得她能力不行。 她撑着爷爷的诊所撑不下去的时候跑出去拉赞助，师兄只是鼓励她，失败一次不要紧，还可以有下次。 从来不会说，这种事太累了你一个女人家做不来。 他会在客户提出让叶婉清陪酒作为赞助条件的时候跟人干一架，告诉她别怕人欺负，有哥给你兜着。 但也不会说，你一个女人家跑出去拉什么赞助。 黄煊在这一点上就有些比不上师兄，每每看着他那张和师兄高度重合的脸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叶婉清就出戏的要命。 也再一次确信了他不是师兄穿过来的。 路过福仙记的时候，叶婉清刚好觉得肚子饿了，顺路拐进去想要买点桃酥，结果被告知已经卖完了，新做的还要有一阵子才能出锅。 掌柜的问叶婉清是要等一等，还是先买点别的。 叶婉清想起她和顾景行刚大婚的时候进宫去见叶璃音，结果她因为早上没有吃早饭又喝了茶在车上就醉茶了，那时候顾景行就买了福仙记的桃酥给她垫了肚子。 刚刚路过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很想买一点来吃，现在听说卖完了，不禁有些失落，也没有心情买别的，摇摇头说算了，出了福仙记。 回了问仙堂的后堂，叶婉清草草吃了点东西打发肚子，就开始对账。 午后是容易犯困的时候，她在府里闲着没事时常会睡个午觉，看账又是个十分枯燥的事儿，这会儿困劲上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天气有些冷，睡着了更容易冷，叶婉清缩成一团，才换了个姿势，就看到顾景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正在给自己披上衣服。 看到他的一瞬间叶婉清顿时什么都不顾了，之前的糟糕心情也都抛开远远的，惊喜的喊了一声：“王爷！” 这一喊，倒是把自己给喊醒了。 哪有什么王爷，不过有人给她披衣服倒是真的，来得是黄煊。 她一下子失落下来：“是你啊……” 黄煊的表情看上去好像也很失落的样子：“见到是我，王妃仿佛很失望？” “也谈不上失望不失望的，就是梦见他了……”叶婉清一下子住了口，心说自己跟他说这些做什么，合作关系罢了，利益场上的合作对象又不是可以交心的朋友。 扭头看到他披在自己身上的是他自己的斗篷，便抬手取下还给他：“谢谢先生，我现在醒了，已经不需要这个了。” 黄煊看着她把斗篷递过来，迟迟不去接，“这衣服能为王妃取暖，也是它的福气。” 叶婉清听着他这么个言论，其实心里明镜似的。 说实话黄煊算是个会撩拨人心的人，只不过他找错撩拨的对象了，她若是心里没有旁人，这会儿必然沦陷在他的温柔里。 可惜她早就心有所属，黄煊这种趁人之危的表现就让她觉得有点厌恶。 再加上对师兄害死自己的恨意多多少少会因为他的容貌转移到他身上来，叶婉清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谈谈了。 “我记得从前先生救过我的命，所以我欠着先生的人情。” 黄煊听出来她口气不太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王妃怎么忽然提起这个来，举手之劳罢了。” “我说过我这人一向不爱欠人情，还是要还的，但先生也不要以为有了这一层关系就可以多出一点别的什么来。” 她顿了顿，尽可能隐晦道：“我与王爷之间，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与先生之间则是生意往来。可以说各有各的日子，先生也不要因为我是王妃就将我看的很特殊，只当我和先生那些合作伙伴一样的人就行。” 这番话，叶婉清觉得自己已经在尽量维护黄煊的面子了。 希望他能听得懂。 黄煊听后，眨了眨眼睛，神色复杂，垂下头去半晌才接过斗篷来放在一边，就维持这个背对着叶婉清的姿势道：“是我逾越了。原以为和王妃之间有了这么多的合作，至少也能是朋友，看王妃心情不太好，多问两句无碍的。” 说罢他摇摇头：“倒是忘了我这样可能会让王妃觉得难做，也罢……对了，这个给你。” 他去旁边桌上提过来一个食盒，里头是福仙记的桃酥。 叶婉清打开一看意外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想买这个没买到？” 黄煊一愣，随即若无其事的接上话：“王妃喜欢就好，刚刚看王妃在睡觉就没打扰，还生怕王妃不喜欢。” “那倒没有，先生有心了，回头我让莺歌把点心的银子给先生送去。” 黄煊连忙拒绝：“不用……一点小点心而已，王妃就算不把我当朋友，难道连这点银两也要计较清楚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3章 谣传四起 叶婉清道：“一是一二是二，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 黄煊怎么可能让莺歌给他送银子，这点心根本不是他买的，他刚开始也并不知道叶婉清想买这个没买到。 这点心其实是顾景行亲自去买了特意让人送来的，嘱咐了莺歌不许说是他送来的。 恰逢莺歌接到点心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听到了这番话，借口自己要和叶婉清谈事情，顺手把点心接进来，也没让莺歌亲自送。 结果叶婉清自己说这是她没买到的东西，黄煊就接着了话茬，也没承认也没否认。 若是让莺歌知道了，那他这谎言岂不是瞒不住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王妃亲自给我，至少当面算清楚，后续也不会有什么纠葛，这不正是王妃想要的么？” 这话说的让叶婉清没法反驳，只能摸出荷包来，把银子给他。 叶婉清咬了一口桃酥，有碎渣渣粘在她的唇上，黄煊忍着想要给她拂下来的冲动，假装无意的问道：“原来王妃喜欢福仙记的桃酥？” 倒也谈不上喜欢，只是忽然想吃了。 因为是跟某个人有关的东西，牵动了那一份回忆而已，这个东西本身并没有多么让叶婉清痴迷。 “还行。”她敷衍道，把一整个桃酥都吃完了。 桃酥有点干，她舔了舔唇，原本粘在唇角的碎屑被她舔进去，觉得嘴里多少有点不舒服，便喊了一声：“莺歌，倒杯茶来！” 黄煊盯着她的动作目光呆愣了许久，听她喊人一下子回过神来，语气仓促的来了一句：“我来！” 他表现的有点不对劲，急急忙忙的，叶婉清身边也不是没人伺候，断然没有让他去倒茶的道理，趁着他离开之前扯住了他袖子将他扯回来：“不用劳烦先生，让莺歌去倒就好。” 黄煊回头看见她捏着自己衣袖，略有失神，随即微微一笑点头：“好。” 心里却很可惜，她只是拽了他的袖子，此时若是顾景行在这里，她大概会拽着顾景行的手腕？ 他回去椅子上坐下，抚摸着袖子上刚刚被叶婉清捏过的地方，这件衣服他要好生放起来，不打算洗，也不会让任何人碰了。 叶婉清并不知道他此时存了这么个心思，只是心无旁骛的继续核对账目，将分号的选址和他一起确定下来。 一连忙了几天的功夫，总算把眼前的一桩大事给敲定了。 叶婉清伸伸懒腰，一直以来紧绷着，忽然之间放松了，好像又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黄煊提出要送她回国公府，被她拒绝了，他便没有再坚持。 这么多天了，一直也没个消息，顾景行也没有说要过来跟她解释解释的意思，她又执拗，不肯主动去问问。 反正问了他也不肯说，不然她也不会跑回国公府去不是？ 身边带着莺歌燕舞走在街上，没有乘马车，无事一身轻，又临近黄昏十分，叶婉清不禁想起两人之前在天津的那次，那时候有多高兴，这会儿就有多失落。 路上，莺歌想起今天的桃酥来，不是很明白王爷为什么坚持不让王妃知道这点心是他送的。 但王爷心里肯定还关心着王妃的。 她憋不住的多话了一次：“这么久了，王妃不打算回王府么？” “你看人家打算让我回去么？”叶婉清反问，“问都不问一句，我又何必回去自讨苦吃。” 说不定她不在的日子里，人家和表妹双宿双飞快活得很呢。 其实是很打算的！莺歌心里说，很想告诉她桃酥是王爷送的，但又不敢违抗王爷的意思，只能心里憋着。 叶婉清叹气，把顾景行想的这么坏之后又很过意不去，心里猫抓似的难受。 身边路过的人几句嚷嚷传入耳朵：“听说路已经修一半了，修通之后西漠野蛮子长驱直入，遭殃的还是百姓，这是不把咱百姓的命当回事啊！” “就是，这不引狼入室么？” 修路的事儿？ 这话引起了叶婉清的注意，她这才注意到街上往来的人群十之八九议论的都是修路的事儿，且都是持不赞同的态度。 百姓的消息说灵通也灵通，说闭塞也闭塞，这种朝廷上决定好了的事情，对百姓来说根本改变不了什么，顶多议论几句罢了。 但是大众议论一件事总会有各种不同的声音出现，若是意见出奇的一致那就只能说明这个说法是有人刻意传扬出来的。 必然是顾景行坚持修路通商威胁到了某些人的利益，因此这些人才会故意利用百姓的力量，试图用舆论阻止这件事。 不然为什么只说西漠会来欺压百姓，而不是说通商之后各种好处呢？ 叶婉清来自现代，深知舆论的可怕。 这个没有网络的地方，人传人的力量也不可小觑，她必须想个法子阻止这种对顾景行不利的言论继续传扬下去。 至于背后主使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顾景行自会处理。 她生气归生气，牵扯到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叶婉清很有原则，个人恩怨就往后放，先解决正事。 想帮忙阻止舆论，说着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第一个传出来的言论很容易被人先入为主的相信，一旦这个时候再出现一个反面的声音，必然会被单方面压倒。 所以让人依法炮制出去宣扬修路通商的好处是行不通的。 那就只能让他们切切实实的体会到甜头才能阻止这种言论，可路都还没修明白，甜头从哪来？ 叶婉清已经在问仙堂的大堂上坐了一上午了，听着外面的言论愈演愈烈，心里也是越来越烦，一点头绪都没有。 成鑫从外面回来，怀里抱了只不知道哪里捡来的小猫，身上有伤，成鑫一进门就喊伙计：“去弄点止血粉来。” 伙计迟疑：“这给人用的东西，也能给畜生用吗？” 这个成鑫也不知道行不行，只说先把血止住了再说，伙计便去取了。 叶婉清在旁边听着，忽然就想到了什么，顿时眼前一亮，这小猫出现的真是时候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4章 新的生意经 她激动的一拍大腿：“有了！” 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她兴奋不已对成鑫道：“其实我们也未必非局限于做人的生意，我们还可以做牲畜的生意啊！” 旁人听了这话都一脸茫然，牲畜的生意？难道要跟牲畜要银子？这是要开个肉铺宰猪吗？ 成鑫直接看着怀里的小猫陷入了沉思。 叶婉清生怕自己忽然想到的思路待会儿没了，兴致勃勃的描述出来：“猪马牛羊也会生病的，咱们中原条件好这些事情不是很多，可西漠那边却不这样。” 首先一点西漠是游牧起家发展成的国家，至今都没有放弃游牧，大规模牲畜群的数量肯定比中原要多得多。 其次西漠那样恶劣的环境，什么牛羊马群因为环境带来的伤病损失每年不计其数。 而西漠的土地环境这样恶劣，想要靠自身条件种植药材绝无可能。既然江南制造局的产物能用来与西漠通商，那为什么药材不能？ 这个想法简直超出这些人的想象，他们都知道大秦要和西漠通商了，但那是朝廷的事儿，和他们没啥关系。 眼下叶婉清这么一说，所有人第一个反应就是很疯狂，第二个反应就是王妃掉钱眼里了。 之前开分号寻店铺的时候，这些人见识了王妃是如何口唾沫横飞与人砍价的。 那架势连骂街的泼妇都要退避三舍，谁能想象那个毫厘必争的居然是王妃？ 成鑫瞠目结舌的看着她：“王妃，这件事我们要不要和黄先生商量一下？毕竟与西漠通商做药材生意也不是个小事，投入的成本太大了。” “高投资高风险高回报，这些东西咱们觉得可有可无，几只畜生而已死了就死了，可西漠不这么认为。在他们眼里，他们那些畜生是他们的家人，如果有希望让家人活下来，你会选择让家人去死吗？当然不会，所以畜生药材对他们来说是刚需。” 其实做药材生意只是个幌子，她真正想要达到的目的其实是另一个。 那就是让这些做药材生意的先做尝试，等他们在和西漠通商这件事情上尝到甜头了，现在的流言也就不打自销。 这就叫事实胜于雄辩。 不过真正将药材送去西漠，再带着银子回来，前前后后耗费的时间太久了，顾景行拖不起，那就只能先从自己口袋里掏一点出来。 她拍案而起：“成鑫，马上散布消息出去，就说西漠急需牲畜药材，高价先收一批，三日之后货物从问仙堂出发，谁家有的马上送来。” 成鑫刚从外面回来，听叶婉清这样安排，已经意识到她大概想做什么了。 “王妃，这样不妥，咱们会赔死的。” 叶婉清沉了一口气：“已经顾不上了，家国大事面前，咱们能做一点是一点，一个问仙堂的盈亏已经算不上是什么了。” 成鑫到底和她还是不一样，他就是为了养家糊口才来的问仙堂，即便现在是个独当一面的掌柜了，也并没有像叶婉清那样心怀家国天下。 外面的流言会不会影响顾景行他不关心，国库空不空他不关心，谁当皇帝谁掌权他都不关心，他只关心问仙堂能不能挣钱。 若是按照叶婉清这般做法，想让那些药材商尝到甜头，势必要问仙堂垫钱进去。 到后面是不是能赚回来还真不好说。 若是在问仙堂负担得起的范围内，成鑫也不好说什么，可若是超过了这个范围，他们这些人将再次饿肚子，这是成鑫不能接受的。 他这是进入问仙堂以来第一次这样直白的忤逆叶婉清：“王妃，这件事，恕不能从命。” 叶婉清正在兴头上，一时间也没考虑那么多，直接愣了，完全没想到成鑫会反驳她，不听她的命令。 “为什么？” “我不想饿肚子。”成鑫说的是最实在的话，他没有那么大的情怀，所以叶婉清的情怀是他不能理解的。 而叶婉清眼下的状态同样也不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态：“成鑫，你听见外面那些流言了吗？若是不尽快压下去，王爷这桩善举做了一半被阻挠就只能搁置。没有了通商，接下来大概率就是战争，到时候国将不国，哪里还有家可言？” 成鑫不想听这些大道理：“这些都是朝廷要考虑的事情，王妃，我们只是普通的小百姓，这些东西不是我们能掌控的。” 叶婉清此时情绪正在风口浪尖上，总觉得成鑫已经跟了她这么久，竟然还这么不理解她，这简直让她难以接受。 “成鑫，我一直以为你目光放的很远的，原来你就这么肤浅么？” 成鑫放下怀里的小猫，很认真的给叶婉清跪下行礼：“王妃，是小的达不到王妃的期望，让王妃生气了。若是王妃这次执意如此，那小的只有……” “只有什么？” “另谋出路。” 叶婉清气笑了：“你这是用离家出走威胁我是吗？” 成鑫垂着头：“谈不上，只是小的总要生存，总要有口饭吃。王妃的栽培小的铭记在心，小的跟着王妃是因为能吃一口饱饭，若是不能，那就没办法了。” 叶婉清闭了闭眼，用尽力气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成鑫，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有困难的时候我没放弃你，如今我有困难了，你想扔下我就走人？” 成鑫只是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唯独身影依旧透出固执来。 问仙堂其他的伙计都感受到了火药味，一个个停下手里的事情，看着争执的两个人，谁也不敢出声。 “好，好啊，不愧是我亲自挑选的人，如今出息了，敢反过来威胁我了。行，当初你留下是我提出来的，但也是你自己选择的。如今你要走，我也不好拦着，把手上的事情料理好，支了你自己的工钱，想走就走，不用来跟我说了。” 谢汉知道不能再这么旁观下去了，忙上来劝成鑫：“你何必这么顶撞王妃？当初王妃的收留之恩你都忘了吗？快跟王妃道个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5章 决裂 成鑫固执的不道歉，反而说出了更伤人的话来：“王妃已经忘了自己的初心，对问仙堂的心意早就已经变了。如今的问仙堂在王妃的眼里不过是个敛财的工具，可问仙堂在小的眼里却是耗费了心血的所在。” 谢汉捏着他胳膊：“快别说了！” 成鑫不停，继续道：“如今王妃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已经不顾问仙堂的死活，可有考虑过小的的感受？”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抬起头来盯着叶婉清，神色里满是失望。 他失望，气头上的叶婉清又何尝不失望。 一门心思因为外面流言的事情着急的叶婉清此时根本冷静不下来：“在家国大事面前，你还只顾着一己私利，又何尝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王妃要明白，小的只是个普通小百姓，胸无大志，惟愿能吃个饱饭。家国天下这样的情怀不是每个人都会有的。若是王妃觉得小的算不上大丈夫，那小的也没法子。” “你！”叶婉清气毛了，“要走就走，走了就别回来。” 她这是赌气的话，成鑫也是情绪积累到这儿了，对着叶婉清磕了个头，起身去账簿上记下一笔，自拿了银子就要往外走。 眼瞅着事情要闹僵，于明谢汉忙上前阻拦：“掌柜的，问仙堂你付出了这么多心血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难道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成鑫冷着脸：“两位叔叔，你们的心意我明白，实在是此处容不下我，王妃而不再是当初的王妃了。” 最终成鑫还是走了。 于明谢汉觉得他就是想吓唬吓唬叶婉清，没想到他来真的，忙追出去拦人，叶婉清沉着嗓子喊了声：“都站住！” “王妃……” “铁了心要走的人留不住，何必白费力气。” 于明急坏了：“可是王妃，就这么让他走了，一时半会儿上哪去再找一个掌柜的来？” “能人有的是，不差他一个。” “王妃，可这问仙堂从王妃接手下来开始就是成鑫在打理，如今就这么让他放弃了，换了谁心里都不好受啊。” 他这是在提醒叶婉清，让她多少考虑一下成鑫的感受，问仙堂名以上是她的产业，但一直在往里倾注心血的却是成鑫。 可叶婉清的毛病之一就是不冷静的时候六亲不认，眼下她就是这个状态，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把流言压下去，别的一概考虑不到了。 叶婉清挥手：“不用再说了，我心意已决，就这么定了，马上把消息散布出去，收集药材，若是有能治疗牲畜的方子也可以重金收买，剩下的事情我来安排。” 说完她起身要走，临走之前却听见那小猫喵呜喵呜叫了几声，她扭头看了一眼，是个黑灰相间的小狸花，长的水灵可爱，软乎乎的。 一个小伙计正抱着它呢，见叶婉清看它，多嘴问了一句：“这猫……怎么处置？” “留着，给它个名字叫招财。”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剩下问仙堂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女人啊…… 这猫就算是这么留下了，还取了这么个名字，只求它不会辜负这个充满期望的名字。 于明问谢汉：“如今掌柜的走了，问仙堂群龙无首，可怎么是好？” 谢汉也没办法：“能怎么办，王妃正在气头上，只能去找黄老板了。” 确实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谢汉遣了个小伙计去请黄煊过来拿主意，本指望黄煊能及时拉一把，让叶婉清悬崖勒马，顺便把成鑫请回来，没想到黄煊来了听完刚刚发生的事情之后就只有一句话：“按照王妃说的办。” “什么？” 所有人都震惊了。 真这么办的话，岂不是要把问仙堂送上绝路？ 眼下开分号的节骨眼上，处处都要用银子，一两笔生意赊账就算了，这么一大笔钱赔出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本，岂不是要把问仙堂给弄垮了？ 黄煊看了一圈众人的反应问道：“怎么，担心吃不上饭？” 众人确实是这么担心的。 他很大方，直接道：“这样，王妃吩咐下来的事情照办，但银子不走问仙堂的账，从我的私库里出，这件事不要让王妃知道。” 又吩咐江瑞：“让账房过来个人，把账面做了，不要让王妃看出端倪来。” 江瑞叹气，知道自己横竖拦不住他这样做，除了照办也没有第二条路。 消息发布出去，一开始百姓们都是将信将疑，路才修了一半就要开始通商，东西都运不过去，忽悠谁呢？ 可看问仙堂门口陆陆续续有人推着小车过来了，留下了东西领了银子满脸喜色的离开，那样子也不像是假的。 就有些心思活络的人开始动了念头，看眼前这架势，问仙堂是垫付了药材的银子，且不说后来能不能出的去，只说眼下怎么也不至于亏损就对了。 横竖有问仙堂垫背呢，再说问仙堂还是摄政王妃的产业，一半一半也算是朝廷的产业了。 朝廷既然已经出手了，想必这事儿错不了。 于是过了一阵子，问仙堂门口就更热闹了，药材商一车一车拉着药材过来出手，都换到了银子，比平日里药材的价格要高出一成左右。 傍晚时分，城门关闭之前，问仙堂门前已经装了几大车的药材，两匹马拉一辆车，徐徐出了城往西去了。 这架势可是来真的了。 一方面是真假不知的流言纷纷，一方面是实实在在拿到银子的真金白银摆在眼前，百姓一向就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有一部分人带了头，剩下的就蜂拥而至，第二天开始来问仙堂的人就更多了，等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问仙堂足足拉出去昨天两倍数量的药材，一路向西去了。 这下百姓们真的就相信了这件事是实实在在能带来好处的，以后的不知道，至少眼前是真的。 宵禁之后，问仙堂的伙计们都没回家，留在了问仙堂，忙了一天一个个累的瘫软起不来，一个小伙计有气无力道：“没想到昨天那几个托儿能起这么大作用，不过才两天功夫，硬是出去了问仙堂半年的流水银子，再这么下去问仙堂真的就要垮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6章 格局 叶婉清在屋里闷了一整天没出门，可一直不停的在打听外面的消息，问的最多的就是两句话：“成鑫回来没有？流言缓和了没有？” 得到的答案一个好一个坏，问仙堂演了一出戏之后，流言确实被压下去了，但成鑫似乎真的铁了心一去不复返。 叶婉清托着腮，事情过去这么久她也开始冷静下来了，渐渐意识到自己真的做错了。 适逢莺歌进来给她上茶，见她趴在窗口上发呆，便过去劝道：“王妃，外面冷，仔细吹了风头疼。” “莺歌，你说我是不是太偏激了？” 莺歌有些心疼的看着她。 “这一整天我都在考虑这件事。古话说在其位谋其政，从前我只是个小姑娘的时候考虑的就是穿好看的衣服戴好看的首饰。而如今我成了王妃，所接触到的看到的无不都是家国天下这样的大事。身为王爷的后宅不能干政，但我可以在补触犯规矩的前提下帮王爷做点什么。只是我自己这么想，别人却未必这么想。就像现在的我，也不能要求从前的我去想着现在所想的事情一样。”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换了个姿势，依旧趴在窗台上，外面的冷风吹的她手都红了，脸颊也红了，鬓边的发丝轻轻飘扬，她不为所动。 只有这样的冷清才能让她冷静下来，方便思考。 莺歌看她这个样子，心情也特别沉重。 她想了想道：“奴婢只是个伺候人的，不懂王妃眼中的格局是怎样的。不过奴婢想废话两句，王妃可愿意听？” “你说。”现在有个人能陪她说说话总是好的，叶婉清怕自己这么憋着会憋出别的毛病来。 莺歌道：“王妃记不记得几年前王妃还是大小姐的时候，有一回奴婢精心打了个络子送给了王妃，当时王妃说很喜欢留下了，奴婢听了心里也欢喜。” “过了一阵子奴婢打扫时在角落里发现了自己送给王妃的络子，已经落了一层灰。那络子……奴婢花了几天的功夫抽空打的，也实在是费了一番心思。” “当时奴婢心里很不高兴，觉得自己的心意被践踏了，可到底王妃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奴婢再怎么得王妃宠信也还只是个下人，主子对下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奴婢没有资格不高兴，只能将这件事压在心底。” 这是原主做过的事情，原主的记忆对于叶婉清来说就像是个数据库，只有用得着某一样东西的时候才会想起来一下。 像这种小事她知道归知道，莺歌不提起来她也不会刻意去回忆，甚至根本没有印象。 此时莺歌说起，叶婉清看到了原主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一个络子，当时她喜欢也是真的喜欢。 然而原主是个什么都不缺的人，不过是个络子罢了，对她来说新鲜劲也就那么一会儿，又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 后来就找不见了，她也没打算找，没了就没了，再过后就彻底忘了还有这么个东西。 叶婉清扭头看着莺歌，刚好瞧见她正放下手，眼圈有点泛红。 “对不起。”她起身过去拉着莺歌的手，看见她过了这么多年想起来这件事还是伤心，就知道原主这个无意中的行径实在是伤的她不轻。 不是她做的，但她愿意替原主给莺歌道个歉。 莺歌没想到她真的会道歉，一时间反而慌了手脚：“不是的王妃，奴婢没有要责怪王妃的意思，只不过……”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告诉我，一个人费了心思的一样东西不被别人当回事，对这个人来说是很伤感情的，对不对？” 莺歌不好意思的笑笑：“奴婢眼界小，眼里就只看得见这样的小事，不能为王妃分忧，只知道给王妃添堵，实在是奴婢的不是。奴婢给王妃赔罪……” 说着就要蹲下去行礼，叶婉清忙托住她：“你快别这样了，这真真是要让我羞愧死。你哪里是眼界小，你才是真正能看明白事的人。你有这样的才识，若是出身好一些，也不至于这样被埋没了。” 她明白莺歌这话其实是在借着自己是个侍女眼界小暗喻成鑫也只是个小百姓而已，眼里只看得见自己的利益其实也正常。 别说她是个王妃，即便是王爷，也没有资格要求成鑫毫无保留的付出自己所拥有的的一切。 莺歌看叶婉清听懂了，只笑笑：“王妃在窗边上吹了半天的风，只怕是要受凉，喝口茶暖暖身子。” 说着把茶递过去她手里，自己过去把窗户关上了。 叶婉清已经缓过来，自己做错了的事总要自己承担后果，刘备都能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出山，她为什么不能忍着点面子去请成鑫回来？ 好歹流言已经平息的差不多了，她躲在屋里不出面，也是个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该结束了。 她先回了一趟问仙堂，看了一眼账目，这几天出去的流水确实很让人触目惊心。 不过这批药材也并不是真的有去无回，这笔银子早晚要从西漠人手里赚回来。 亏空不过是一时罢了。 有人送上消息，成鑫已经准备离开京城了，叶婉清生怕赶不及，一刻也不敢耽误，总算在成鑫离开之前截住了他。 他连包袱都收拾好了，晚来一步只怕就见不到人了。 成鑫也没想到叶婉清会来见他，也并不知道叶婉清已经解开了自己的心结，见了她依旧还是很冲的口气：“怎么，王妃要来找小的兴师问罪么？” 叶婉清倒是十分诚恳，直接就冲着他蹲身行了个礼：“是我对不住你，那天我不该跟你说那样的话强迫你。” 她这一出是成鑫死活没想到的，生生吓得包袱都丢了，人也蹬蹬后退了好几步，直接跌坐在椅子上。 这一下子真就成了他作者接受叶婉清行礼的场面。 成鑫意识到不对劲，屁股一碰到椅子就立马装了弹簧一样弹起来，闪到一边去。 他伸手想要将叶婉清扶起来，又碍于男女有别，身份有别，伸出来的手又缩回去又伸出来，整个人都无措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7章 画的大饼吃不下 “王妃这是做什么，折煞小人了！这个小人可受不起，王妃快起来啊！” 叶婉清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我今天来，除了跟你道歉，还想请你回问仙堂去继续做掌柜。你想提条件也不要紧，我能答应的就答应。” 她就差说一句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 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上一回把人气走就是因为逼着人家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这回可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成鑫慌里慌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看着叶婉清蹲在那只一个劲儿的哎呀；“王妃别这样，折煞小人了！” 他始终不说回去的事情，叶婉清觉他应该是要提条件，但又不好意思主动替，索性自己先开口：“回去之后，你的工钱给你提三成怎么样？” 成鑫显然有些心动了，但嘴巴动了动还是没说要答应回去的话。 叶婉清觉得是自己条件不够，干脆敞开了加码：“不够？那么在这个基础上，问仙堂每年的分红给你一成。” 成鑫脸色更难看了，吞了吞口水，倒吸一口冷气，还是欲言又止。 钱都开到这份上，这是叶婉清的极限，她已经没有什么能继续给他加码的余地了，他还是不肯回去。 既然钱不行，那就从别的方面入手：“若是你有瞧好的姑娘，你成亲给姑娘的聘礼我给你出了，再在京城给你置办一座宅子。” 就当是员工福利。 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大方了。 然而成鑫似乎还在犹豫，到这个时候叶婉清心里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今天过来找他回去这个决定是不是做错了。 已经提出了这样的条件他还是不愿意答应回去，难道是还嫌不够？如此贪得无厌，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既然我说的你都不喜欢，那你想要什么你自己说？”叶婉清忍着脾气问道，语气里已经有些掩饰不住的不耐烦了。 成鑫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说了实话：“王妃，小的说句心里话，这画出来的大饼填补饱肚子，小的离开这几天也不是一点不关心问仙堂那边的动静，去问仙堂出手药材的人最终拿走的都是比市面药材贵了一成的价格。小的估量了一下这几天问仙堂收药的量，如今的问仙堂只怕已经是个空架子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成鑫似乎壮了胆子，索性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小的还是那句话，小的没有多么远大的志向，只是想吃口饱饭罢了。” 叶婉清听明白了，她知道自己没有必要继续多说，成鑫不相信问仙堂会缓过来，他穷怕了，也饿怕了，他丝毫不能忍受再一次经历艰苦。 哪怕这只是一阵。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阵子问仙堂给她积累下来的财富让她实现刚刚允诺给成鑫的承诺还是能做到的，只可惜，成鑫已经不相信她了。 也罢，不是每个人都是莺歌，都能在被她伤了心之后还能够无限制的包容她。 她站起身来：“当初我刚接手问仙堂的时候，情况也不必现在好到哪里去，那时候你愿意留下来，为什么如今就不愿意了呢？” “那不一样……” “你实在要走，我也拦不住你，我只问你一句，想好了吗？”叶婉清神色清冷，“这次走了，以后就真的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成鑫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点头，还是决定要走。 这是叶婉清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但既然已经发生了，她也只能接受现实，一个一心要走的人是留不住的。 “行，好歹也相识一场，既然你要离开了，我也不能让你空着手离开，莺歌。” 莺歌递上一叠银票，成鑫要拒绝，莺歌直接给他塞进了包袱里。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要去哪里我也不问，一路上总有用得着银子的时候，这点银票足够让你撑一阵子了。只是你记好了，无论到哪里，都不要轻易漏财，免得被人盯上。” 成鑫口口声声坚持要走，其实心里也不好受，这个地方给了他成长，眼瞅着就要离开了，心里也舍不得，却又不得不走。 他跪下去，给叶婉清磕了个头。 叶婉清没拦着，但也没有再看他一眼，直到成鑫离开房间，消失在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叶婉清才用冰冷没有感情的声音对莺歌道：“咱们走。” 她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看过一个短篇小故事。 讲的是一个人捡了一只流浪猫回家，好吃好喝的伺候，但流浪猫可能向往自由，有一天趁这个人不注意跑了。 过了几天这个人下班回家发现跑了的猫守在自己家门口，饿的瘦了一圈。 他知道这猫是在外面吃不饱受了委屈知道回家了，这个人心软了，打开门把猫放进去，以为猫吃了这次教训之后就不会再往外跑了。 结果过了一阵子猫又跑了，又和上次一样，过了几天之后猫饿的骨瘦嶙峋的回来了，这个人又生气又无奈，但还是把猫放进去了。 等到第三次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个人已经不想再搭理这只猫了。 叶婉清觉得自己现在特别能理解当时故事里这个人的心境。 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还有难以形容的难过。 人和人之间可以有很多种感情，她以为她和成鑫谢汉于明这些人之间是共患难过来的，她一直以为这些人至死也不会背叛她的，现在才知道她错了。 算了，不想了。 她一路失魂落魄的回了问仙堂，却听谢汉说：“黄老板来过了，说在分号等王妃。” 叶婉清觉得有些有气无力，又不能不搭理黄煊，万一分号那边有事呢？ 她只能过去一趟。 黄煊在分号的后堂等着她，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饭菜香味，进屋一看桌上果然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 “王妃来了。成鑫的事情我听说了，王妃心里想必不好受，不过留不住的人也不必多费心思，王妃不如先来用点膳再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8章 黄先生带来的饭菜 说实话叶婉清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处于一种接近放空的状态了，什么都不想做，但又做什么都可以。 行，吃点就吃点，横竖也到了午膳的时辰，她知道自己的尿性，过了这阵子没胃口的情绪，后面还是会觉得饿的。 她过去坐下，道了谢，才发现这小菜有些眼熟，随意尝了一口，果真是聚福楼的手艺。 “先生这是从聚福楼弄来的？”她有些诧异，也不是太敢确定。 黄煊微笑点头：“确然是，放眼整个京城，还有哪家比聚福楼更好的酒楼么？既然要请王妃吃，自然是要拿得出手的东西。” 叶婉清心情低落，聚福楼是顾景行的产业，她吃着聚福楼的饭菜，又想起了顾景行来，心里越发不是个滋味 一时间百般情绪上了心头，鼻腔就有些酸胀，眼眶也有点湿润。 黄煊像是在安慰她一样：“我早就同王妃说过，大可不必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一个人身上。” 叶婉清以为他说的是成鑫，就点点头表示赞同：“是啊，你说得对。” 没了一个掌柜，还可以再找另一个掌柜。 总不见得没了一个成鑫问仙堂就经营不下去了，只不过再找到了新的掌柜之后她大概不会把新掌柜当自己人看待了而已。 这话黄煊之前跟她说了许多次，她始终没放在心上，不想这次却听进去了，黄煊颇感欣慰。 明明都已经和顾景行闹别扭成了这样子，还这样费尽心思为了他的事情操心。 她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子完全不必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折磨这个状态的。 哪怕这个男人是王爷，也没什么不同，不能让她开心幸福的就是配不上她。 他道：“想通了就好，这样是不是将来不久的某一天，我就再也不用称呼你王妃了？” 叶婉清有点茫然，不明白成鑫走了和他用不用称呼自己王妃有什么关系，不过她也不是很在乎这些虚名，随口道：“称呼无所谓，我现在没心情想这些，你看着办。” 这么放纵的心态，让黄煊看到了更多的希望。 他想了想，还是说：“那还是等那一天再改口。王妃自己可以不在乎，却不能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我若是人前人后两个称呼，只怕是会被有心人利用。” 叶婉清听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的，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什么那一天？” 黄煊忙道：“没什么。” 他不说，叶婉清也懒得继续追问，只低头吃东西，一想到这是聚福楼的菜，心里就又酸又疼的不是个滋味。 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犯贱，一边生他的气，离家出走，一边还对他的事上心，暗地里使劲帮忙。 黄煊倒了两杯酒，叶婉清也没拒绝，与他碰杯，一饮而尽喝了，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故意开始和他商议问仙堂接下来的方向。 倒也相谈甚欢，黄煊在做生意这方面确实是个人才，许多叶婉清想不到的漏洞他都给提出来了，还给出了解决方案。 从头到尾，叶婉清都不知道这次问仙堂垫付的银钱都是黄煊出的，黄煊不许别人说，自己也没告诉过她，问仙堂的账面也做平了，叶婉清根本看不出来端倪 经过这次的事件后，百姓之间流言纷传的风向立刻倒向了另一边，张太师这一把算是输了个彻彻底底。 而修路的事情也进展的十分顺利，据说已经快要打通了。 这天晚膳过后，夜幕降临的时分，叶婉清照旧蹲在窗口对着月亮发呆，忽然外面闹起来，燕舞进来通传：“王妃，王府来人了，要求见王妃！” 叶婉清立刻不淡定了：“王府来人了？可是王爷出了什么事？” 这一下把温雪晴也给惊动了，忙出来问：“怎么了这是？” 王府来的婆子就在外面候着，见人出来忙回禀：“王妃，夫人，王府出事了！” 林姨娘被诊出来有了一个月的身孕，王爷在侧妃面前提了几次要借着姨娘有孕这次机会抬举姨娘，等生下孩子就抬姨娘为侧妃。 侧妃心生嫉妒，也怕自己地位受到威胁，今天晚膳的时候居然给姨娘的膳食里放了堕胎药，药性凶猛，眼见着姨娘的孩子保不住了。 眼下王爷要处置侧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姨娘也被禁足了，整个飘风院都被封锁起来，由侍卫看守，任何人不许出入。 太皇太妃没了法子，只能让人来请王妃回去拿个主意。 听完事情的原委，母女两个都惊了。 叶婉清头大，真是一天天的不消停，叶佩云能不能别蠢到这份上，居然明目张胆的去给林柔的胎动手脚。 不过另一桩事更加让叶婉清觉得不对劲，她问那婆子：“你刚刚说林姨娘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婆子点头说是，叶婉清又问：“不是一个多月么？当真不是听错了？” “王妃，老奴说的千真万确，这话也是王爷亲口承认的，如何能有错啊？” 事情有蹊跷。 叶婉清明明记得当初自己给林柔把脉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一个月身孕了，如何现在又过去了一个月，还说是只有一个月？ 其中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故？ 她愣神的功夫，温雪晴也在边上着急：“云儿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这般糊涂！这次祸闯大了……我去前院找国公爷，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叶婉清一把拉住她：“母亲费这个心思做什么？” “再怎么说她如今也是我名下的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我总不见得袖手旁观？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不指望王爷能放过她，但求你父亲能说两句话，至少可以让王爷对她从轻发落。” 叶婉清不想让她蹚浑水，林柔这个胎太过诡异，她自己去处理就好了。 “母亲，这是王府的事情，叶佩云也不是您亲生的，这件事就不要插手了。” 温雪晴到底心软：“我还是去找你父亲说说情。身为嫡母对这样的事情不管不问，回头传出去别人说我心狠面黑，于你的名声也不好听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9章 王府出事了 说白了还是心软，叶婉清也知道温雪晴就这么个脾气，拦是拦不住的，倒不如让她去找叶汉海说情。 她也知道叶汉海是绝不会出手帮忙的，若是由此事能让温雪晴看清叶汉海究竟是个什么人才好。 对宠妾就那个态度，对宠妾给他生的女儿又是这么绝情的话，温雪晴看过了之后就不得不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了。 她放开手：“算了，母亲实在想去那就去，不过父亲未必会插手这件事。” 温雪晴叹了口气，自带着云嬷嬷往前院去寻叶汉海了。 叶婉清看着王府来那婆子问道：“太皇太妃那边怎么说？” 婆子回话：“太皇太妃说王妃才是王府执掌中馈之人，这种事情还是请王妃回去定夺的好。” 一个太皇太妃，一个王爷，哪个不能定夺，要等她回去，分明就是因为这件事牵扯了叶佩云，是国公府的人，太皇太妃这是想看看她的态度才这样说的。 不过即便林拂影不这么说，她也是要亲自走一趟的，林柔这一胎怀的蹊跷，她想亲自搞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走。” 她带人连夜赶回了王府，王府后院灯火通明，飘风院传来林柔的哀嚎声，不停喊着我的孩子，外面侍卫把守的密不透风。 去请人的婆子说：“王爷这是怕另有人再加害林姨娘才让人守在这里的。” 话说的漂亮，叶婉清却觉得不像是这么回事，只是防着一个叶佩云，多加两个婆子守着也就罢了。 瞧这个架势，更像是在看守一个囚犯一样。 她问道：“侧妃呢？” “被关在雪云轩了。” 倒也是宽容，她还以为出了这么大的事，叶佩云至少也要被关柴房。 “那王爷呢？” 婆子说在清虹苑。 叶婉清没多说什么，径直回了清虹苑。 快要一个月功夫没见过顾景行了，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好不好。 她也幻想过许多两个人重新见面的场景和理由，却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 许是近乡情怯，真到了清虹苑门外的时候她反而有些不敢进去了。 叶婉清站在门口酝酿了一下情绪，身边的人都退开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听到的越少越好，就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她沉住气推门进去。 不想才迈进去一条腿，就被一股大力给拽到了一边，猛然撞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清淡的草药香顿时充满了她的鼻腔。 紧接着就是一个铺天盖地几乎要吞噬了她的吻落下来。 门被顾景行一脚踹上，他将叶婉清搂在怀里，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怎么也吻不够。 她不在身边的日子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折磨，现在她回来了，他真想把失去的时间都补上。 叶婉清被他搂在怀里亲的喘不过气来，快要窒息了，不得不用力将他推开：“王爷……”然而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不由自主的柔媚。 顾景行一双眼睛看着她几乎要点了火：“我想你，非常想你，想的恨不得飞过去找你回来。” “那你为什么没去？” “因为手里的事情没有解决。”顾景行说话间又一次将她搂进怀里，叶婉清听着他的心跳，比任何时候都要快而有力，头顶上传来他的声音：“如今我可以告诉你了，我没碰过林柔。” 就像一道惊雷炸开，叶婉清惊了一跳；“那她的孩子？” “不是我的。” 这信息量有点大，叶婉清一时间有些接收不过来了。 顾景行拿脸颊蹭着她的秀发，声音有些疲惫：“我早就知道林柔与人苟且，只是一直未曾揭穿她。可不曾想她居然试图用别人的孩子冒充是我的子嗣来换取自己的地位，是以我容不得她了。” 叶婉清震惊了，林柔也太大胆了，这种事就是放在现代都让人难以接受，更何况是这种时代。 顾景行可是皇室中人，她连混淆皇室血脉的念头都敢动，如此挑战底线，是真的活腻了吗？ 就没想过会被发现吗？怪不得之前自己就发现了她有孕，可顾景行却说要自己相信他，却不给一个解释。 原来他早就已经知道其中原委，这种事又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如今能说了，大概是因为孩子已经没有了，说出来也无所谓了？ 一时间叶婉清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安慰顾景行好还是先震惊林柔的胆大妄为的好。 “好在这个孩子已经生不下来了。”顾景行算是松了一口气，“侧妃动的手，这也是我让你回来的原因。” 只是有一件事他没有明白说出来，叶佩云之所以会动手设计林柔的孩子，其实也有他的算计在里头。 叶婉清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他三番五次的在叶佩云面前提起要抬举林柔，甚至有意透露出以后林柔的地位会超过她的意思，但就是不碰她。 他清楚的知道叶佩云的弱点，他知道叶佩云绝不会容忍林柔骑到她头上去的。 就算她现在自己赶紧去怀一个也没有办法抢在林柔前面生下来，最终林柔还是会威胁到她的地位。 只要林柔的孩子生不下来，她就能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 最后果然不出所料，叶佩云动手了。 顾景行一直隐忍不发，就是在等这一天，一举两得除掉一个孽种的同时也除掉了一个看着不顺眼的女人。 叶婉清也不笨，前前后后一联想大抵也猜出来叶佩云为什么如此沉不住气了。 但究其根本，就算有顾景行推波助澜的原因，若是她自己没有这样的心思，顾景行再怎么推波助澜也没用。 既然叶汉海都已经不准备保她了，顾景行让她回来亲自处置叶佩云，也只是为了保全国公府的一个颜面罢了。 “走。” 两人携手到了雪云轩，叶佩云坐立不安，听说他们来了立刻扑过来，跪在地上抱住了顾景行的大腿：“王爷，妾身知道错了王爷，可妾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王爷，只要王爷不休了妾身，要打要罚妾身都认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0章 侧妃倒台 顾景行厌恶的一脚将她踢开，自去了椅子上坐下，叶佩云又扑过来抱着叶婉清的腿哭喊：“姐姐，我们可是一脉同源的姐妹啊，不管从前多少恩怨，如今只求姐姐能保住妹妹一条命，姐姐，救我啊！” 叶婉清看着她这没出息的样子直叹气：“你怎么能做出这么蠢的事情来？” 叶佩云不甘心的说：“我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地位，我有什么错！她不过是一个姨娘罢了，肚子里那个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算生下来也只能是个庶子，堂堂王府的长子是个庶子，说出去让人笑话！” 其实长子是个庶子也没什么好笑话的，多子多福，没有孩子才会让人笑话。 叶婉清冷冷道：“这不是你弄掉她孩子的理由。” “那我呢？凭什么她生一个孩子就能和我平起平坐？” “曾经有一个做正室夫人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没有珍惜，现在你在这里嚷嚷什么？做错了就是做错了，理由不重要，你做了就要承担责任。” 说着她也甩开叶佩云，走到顾景行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叶佩云趴在地上，忽地呵呵笑出声来：“叶婉清，你是不是对我现在的情况喜闻乐见？” 她跪着直起腰来，指着叶婉清道：“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做出这种事来，你好赶我下台？” 在叶婉清眼里，她这种人最不值得同情，自己做错了事缺永远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只知道怨天尤人，怪这个怪那个。 她没有必要和她多费口舌，不过她说的话也不算是完全不对：“我承认，我从来就没有看上过你。忘尘算计我母亲，你算计我。可你想过没有，你一直都是被人利用的棋子。” “你以为太后为什么极力要促成你和张家的亲事？因为太后知道我会因为张太师和王爷是死对头这个原因阻拦你嫁过去。所以太后就可以趁机提出让你来王府做侧妃。” “她让你传递消息，监视王爷，挑我的错处，她告诉你等有一天我成了下堂妇，你就可以成为正妃了是不是？” “这一路走来你一直在被太后利用而不自知，还尽心尽力替她做事。我不是没提醒过你，也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外面那么多的青年才俊你不愿意去嫁，你宁愿这么名不正言不顺的进王府做侧妃，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岂不是你自找的？” 她将叶璃音的算计都说出来，并不是为了让叶佩云醉后清醒一点，只是想要和她算总账了而已。 叶佩云依旧不服。 凭什么她就要低人一头？ 凭什么她叶婉清那个德行都可以做摄政王的正妃，自己明明诗词歌赋都比不学无术的叶婉清强却要因为庶女这个身份落於下风？ “你少在这里假好心！说的堂皇冠冕的，你会真正替我找一门好亲事？才怪！” 她总是这么执迷不悟，叶婉清道：“你想过没有，若是你当初听我的话嫁给人家做正妻，你的地位又何尝会受到威胁？” 可说完这话她又觉得自己不该说这话。 温雪晴不就是个正妻么？还是个正经的诰命夫人，可结果呢？ 叶汉海还不是眼睁睁看着石硕一天天算计她，害的她缠绵病榻视而不见。 顾景行在旁边听的头大，叶佩云这样执迷不悟让他觉得厌恶，他打断两人，对叶婉清道：“不用和她废话了，你说怎么处置，都依你。” 叶佩云慌了，若是让叶婉清全权处置自己，这些年来国公府到王府，从石姨娘到她自己，新仇旧恨加起来，叶婉清还怎么肯放过自己？ 她忙膝行过去想要求情，却在对上顾景行冷冰冰的眼神时不得不停下来，转而看向叶婉清。 “姐姐，我知道错了，从前是我对你不起，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你放过我？” 叶婉清点点头：“确实是姐妹一场，我不会让王爷剥夺了你侧妃的名号，也不会要了你的性命。看在父母的面子上，我也不会打你罚你……” 她会这么好心？叶佩云听着这番话，只觉得有些瘆得慌，后面一定还有不过。 果然叶婉清继续说道：“不过我要是什么都不做，也对不起林姨娘掉了的这一胎。” 叶佩云喉咙发干：“你想怎样？” “很简单，给你个差事，你进宫去办，就当做是你你做错这件事的补偿。” 差事？还要进宫去办？ 叶佩云暗暗松了口气，无非就是让她去取悦谁，然后套取消息。 这种事对她来说自觉不难，比起来别的都可以接受。 “什么差事？” “去景福宫，服侍我们的好姑母。”叶婉清玩着指甲，轻飘飘的来了这么一句。 旁边的顾景行诧异了一下，对她这个处置办法感到很绝，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这么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对叶佩云来说简直比剥夺了她侧妃的身份都让她难受。 叶璃音被终身囚禁，让她去伺候叶璃音，岂不是意味着她也一样被终生囚禁了么？ 而且叶璃音曾经弄权，皇上必然痛恨她，自己进去陪着她一起被囚禁，少不得被皇上一起恨上。 这辈子就真的再无出头之日了。 叶佩云大叫着我不去：“你这个疯子，你好狠的心！你这是打算让我下半辈子都生不如死的活着，与其这样，那我宁可去死！” “行，”叶婉清点点头，很认真的样子，“那你就去死。改日王府就会传出侧妃身染恶疾暴毙的消息。王爷和父亲都会给你一个体面的身后事的。” “你！”叶佩云恨的咬牙切齿，她不去景福宫，留在王府即便是囚禁也还有一线生机，她不觉得林柔一个孩子值得自己配上下半生跟叶璃音绑在一起。 然而叶婉清也不打算给她机会了，喊了一声：“来人！” 这次进来的不是婆子是侍卫，叶佩云知道她来真的了，慌了神：“姐姐，你不能这样，我不去景福宫……” 喊叫也没能阻止她被带出去，这个时辰宫门已经下钥，只待明天早上攻门一开，叶佩云就会被人带进宫去，送进景福宫，从此困在那四方的小院子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1章 垫付银钱 叶佩云被带走后，叶婉清才看向顾景行：“没问过王爷的意思，自作主张保留了她侧妃的身份，王爷不会怪我？” 顾景行摇头：“既然说了让你处置，那随你怎么处置，我都依你。” 他明白她的意思，王府的侧妃是有定数的，只能有两位。 叶佩云凭空占据了一个侧妃的名分，日后他身边多出来一个女人的可能性就下降了一半，他况且他自己也并不想再纳侧妃，倒不如留着一个有名无实的侧妃做挡箭牌。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之前的别扭从未存在过。 叶婉清隔着小桌去拉他的手：“原来你一直都在忍受着这样大的委屈，既然你从来没有碰过她，当初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因为不知道后面会怎样发展，不让你知道就可以有完全的把握让你置身事外。” “可是王爷，我希望有些事情能跟你一起面对的，而不是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风浪，我自己躲在后面安逸。” 顾景行点头，眼含笑意：“所以你利用问仙堂收购药材，平息流言。” “你都知道了？”叶婉清有些惊讶。 他点头：“那日你走了之后，我便始终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这些日子你做了什么我都知道，你开心不开心我也都知道。福仙记的桃酥好吃吗？” “福仙记的桃酥？你怎么知道我吃过？”她诧异，但问完马上自己反应过来。 刚刚顾景行不是说了么，这阵子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 那必然也知道那天她想要买福仙记的桃酥结果没买到的事。 顾景行看她的表情也看出来她想通了，并不解释，只是微微一笑。 叶婉清报以一笑，心里却波澜起伏，想起那日黄煊带来的桃酥来，若那些是顾景行让人买的，那他……岂不是跟自己撒谎了？ 怪不得他会知道自己想吃福仙记的桃酥。 叶婉清又问道：“那聚福楼的饭菜，也是王爷的手笔了？” “这是自然，除了我，谁指使的动聚福楼的人亲自去送吃的。” 其他时候的不知道，这两次的倒是能肯定了，黄煊确然是冒名顶替了顾景行送给她的吃食，谎称是他送的。 这种行为让叶婉清觉得极其膈应，难以接受。 明明都已经说明过自己的想法，他却依旧还抱着这样的心思。即便是他怎么想，自己阻止不了没办法，那他为何不能用自己的心意去做示好的事？ 却要拿着别人的心意谎称是自己的？ 看顾景行的样子还不知道这些，那也没有必要让他知道了。这种事她一个人恶心就够了，用不着拉顾景行一起下水。 两人之间仿佛从来没有过隔阂一样，体己话说完才想起来飘风院还有个林柔等着处置。 叶婉清问顾景行想怎么办，顾景行说这件事情他不打算闹大，对任何人面子上都不好看。 况且现在天色太晚了，林柔胎死腹中，今晚飘风院有的折腾，想处置她至少也要等她安静下来再说。 叶婉清被黄煊膈应到了，平复了半天的情绪才想起来眼前摆着一个大瓜没吃，忙问道：“那她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王府护卫方江。”顾景行有些不想提这件事，知道叶婉清后面还会问，索性自己一次说清楚，“她应该是早就想生个孩子提升地位，奈何我一直不动她，所以她就生出了借种的心思，引诱了我身边的方江与她欢好。等确定自己真的有了身孕之后，又故意骗我去喝酒，试图制造出酒后让她怀孕的假象。” “其实那晚我并没有喝醉，而且也知道她的意图，故意陪她演了一场戏罢了，她也信以为真，以为我真的相信了这个孩子是我的。” “我一直以来隐忍不发，也是为了抓到她与方江苟且的证据。却不想侧妃抢先出了这么一场幺蛾子……” “早在发现她试图借种之前，我甚至想过如果她和方江真的两情相悦，成全他们也不是不可以。” 叶婉清听完大摇其头，直呼惋惜：“王爷对她还是很好的，只可惜她自己选错了路。” 借种可是大事，比起来叶佩云更为恶劣，如果不是顾景行自己及时发现了，以后指不定酿造出多大的祸端来。 飘风院的婆子传来消息，说林姨娘的死胎终于打下来了，只是林姨娘现在身子太虚弱晕过去了。 顾景行脸色极其难看，虽然林柔对他不起，到底还有一层表妹的身份在这里，他还是问了一句：“有无危险？” “回王爷，倒是没有大碍，只是药性猛烈，又失血过多，需要休息。” 叶婉清看顾景行暗暗捏紧了拳头，情绪不是很好的样子，便说明儿再处置，打发婆子走了。 她起身过去搂着顾景行，此时此刻也只有她能明白顾景行的心情了。 一门心思替人家打算，结果人家根本不打算领情，还反过来算计你。 这会儿他心里对林柔该有多失望。 “天色不早了，王爷要不要早些歇息？” 顾景行点头，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好，既然王妃说要歇息，那咱们就歇息！” 说着站起身来，顺便将叶婉清打横儿抱起，叶婉清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腾空，再看顾景行挂着坏笑的脸，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王爷累了一天了，现在就不能好好歇息一下吗？” “小别胜新婚，我就是累死也要做个风流鬼……”话音落下，叶婉清已经被他扔进了床帏里…… 这一夜，顾景行真的用命诠释了什么叫小别胜新婚。 次日一早，顾景行华丽丽的赖床了，直接让福忠去宫里告假不上朝。 外面已经接近天寒地冻的节气，房间内格外暖和，地龙火热，温香暖玉暖的他心里都是温柔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2章 处置方江 他这话吓得叶婉清连连摆手：“别了，咱们都还年轻，大好生命不能就止步于此，来日方长，咱们往后慢慢试行吗？” 顾景行本来就是开玩笑的，看她确实十分疲累，也就放过她了。 吩咐了人将早膳送进来，匆匆吃了两口便一同前往飘风院去。 林柔也是刚刚醒来不久，昨夜才小产过，这会儿人看上去虚弱的要命，嘴唇都是发白的。 院子里原本伺候的人都已经打发出去了，现在林柔身边伺候的都是顾景行临时安排的人。 不得不说他是个狠绝的人物，林柔小产痛苦成那个样子，却故意将方江关在飘风院的耳房里，命人看守，将他捆了个严实。 让他听着林柔的惨叫声，却什么都做不了，连咬舌自尽都不行。 这对他来说造成的折磨不下于林柔小产遭受的痛苦。 甚至林柔根本不知道昨天自己嚎叫了一晚上，方江就在隔壁房间里听着。 但她心里隐隐有一个疑惑，顾景行极有可能已经发现了孩子不是他的这件事了，不然为何她出事开始，石嬷嬷就不见了踪影。 她问过身边伺候的人，全都顾左右而言他。 这会儿顾景行人来了，却不去卧房里看望她，而是让她拖着病体下床去见他。 林柔病病歪歪的，连给他请安都要人扶着才能蹲下去，说话声也是有气无力。 她这副模样也并没有得到顾景行多少同情，只是沉着脸看着她：“你可知罪？” 林柔心里一咯噔，知道事情不好了，但还想拼一把，咬着牙不承认：“王爷……妾身没能保住王爷的孩子，妾身知罪。” 顾景行冷哼：“本王的孩子？你到也说的出口！” 林柔心慌得更厉害了，嘴上却依旧硬撑：“王爷何出此言？这个孩儿是妾身与王爷骨血的融合，为何说不出口？” “本王从未碰过你。”顾景行不想多废话，命令外面的人把人带上来。 被五花大绑还嘟着嘴的方江被扔进来，摔在林柔身边。 他看着林柔这幅样子，眼里的心疼都掩饰不住。 两人若不是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深情倒也真是一段佳话。 林柔在看见方江被扔进来的一瞬间一颗心已经彻底跌到了谷底，原想着即便是发现了孩子不是他的，可只要自己不说，就能保住方江。 没想到顾景行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她身子一软瘫倒在地，顾不上还有人在，坚持爬过去扯掉了方江嘴里的布。 一能说话，方江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样？” 林柔哭的说不出话来，事情到了这一刻，抵赖已经没有用了，唯一只能求顾景行网开一面，放过他们。 她捧着方江的脸，咬着嘴唇道：“我没事，你放心……” 又转头给顾景行磕头：“王爷，妾身知道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罪大恶极，王爷断不会轻饶了妾身，妾身只求王爷仁慈，放过方江。一切罪孽，妾身自己承担。” “不！王爷，是属下有罪，属下染指了不该染指的人，求王爷放过柔……林姨娘，一切罪责由属下承担！” 方江被绑着，行动不便，没有办法跪起来，只能维持这个姿势拼命给顾景行磕头。 没几下就已经鲜血淋漓。 这样的场景，叶婉清看着都不禁有些动容。 可顾景行丝毫不为所动，就只冷眼看着两个人求情，等话都说的差不多了才冒出来一句：“现在知道错了，当时怎么不觉得错？” 两个人只是不停认错，拼命磕头，林柔刚刚小产过，情绪又大起大落，哭的狠了直接晕了过去。 方江急的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不停扭动身子试图靠近她，却在即将碰到林柔的时候被顾景行示意侍卫将他再次拉开。 叶婉清在旁看着，顾景行这是杀人诛心，这一对苦命鸳鸯眼见着是不能好了。 “柔儿，你醒一醒，柔儿……”方江的喊叫声不绝于耳。 那一声声柔儿让顾景行听着脸色越来越阴沉。 林柔对他来说不算是一个女人，但至少也是个妹妹一样的存在，曾经他也将她当妹妹宠爱过，也喊过柔儿这个名字，如今听着方江这样喊，他只觉得恶心。 即便他没碰过林柔，林柔名义上也是他的女人，方江究竟对她动了怎样的情，才能不顾他在这里就这样喊她。 “你倒是本王的好护卫，捎带着连本王的姨娘都一并护卫了，还护卫到床上去，不枉本王疼你一场。” 方江转过头来：“王爷，属下知罪，求王爷救救她，只要她能好好的，王爷想怎么处置属下，属下都无怨言！” “你在教本王做事？” 方江忙说不敢。 顾景行深吸一口气，胸膛鼓起，这段时间以来倒也收集了不少证据，可没想到都没用上，这俩人承认的倒也痛快，比他想象中的更痛快。 他问方江：“后悔吗？” 方江沉思良久：“不后悔。” 叶婉清扭头去看顾景行，他不怒反笑：“好，不愧是本王的人，是条汉子。可即便如此，本王依旧也留不得你了。” 没有男人能容忍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人留在眼前，尤其他还是个王爷。 方江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结局只能是个死，他认了，也不求情，只求顾景行能放过林柔。 顾景行不答：“这是本王的事，至于你，本王不曾冤枉了你，事后本王会命人将你厚葬，也会厚待你的家人，这桩事你的家人也不会知道。” 方江泥首：“谢王爷恩典。” 顾景行打了个手势，侍卫上前将方江拖了出去，方江的眼神自始至终都落在林柔身上没有离开过，直到他再也看不见林柔。 林柔还在边上躺着，刚小产过，地上冰凉，没有人管她，叶婉清探口气，上前给她施针，好不好的先让人醒过来再说。 两针下去，林柔悠悠转醒，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刚刚方江所在的位置。 一看那里已经空了，一颗心沉到了底，几乎是爬到了顾景行脚边去：“王爷，你把他怎么了王爷？妾身拿自己一条命换他的命好不好？求求你了王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3章 情为何物 都说女人的身子给了谁，心就一并给了谁，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 至少看林柔是这个样子的。 叶婉清自己没什么太大的体会，她也没碰过别人，也没喜欢过别人。 她醒来就这个反应，甚至连辩解都没有，叶婉清还以为她至少也会为自己争辩两句，争取一点宽大处理的机会呢。 然而这两个人满身心的只想着对方。 这和叶婉清之前看过的所有的剧情都不一样，和她想象中的林柔也不太一样，她这种性格，不到穷途末路的时候应该不会这么破罐子破摔。 真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她扯着她道：“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你的孩子也已经没有了，不如好好将自己身子养好才是正经。” 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己身体更重要的事情了。 林柔不停，死命缠着顾景行，求着他放过方江。 顾景行只是沉着脸，神色复杂，愤怒之余也不乏怜惜，他是狠毒，并非无情，怎么说也是入府陪伴了他好几年的人，拿着当自己妹妹疼惜过的，结果做出了个这么不争气的营生来。 到底他还是气不过，从她手里抽出脚来：“你若只是钟情于他也就算了，偏你动了混淆皇室血脉的心思，这一点罪无可恕。” 这句话一出，叶婉清也吓着了。 翻脸归翻脸，以前的感情也不能说一下子就完全没有了，她也扑通一声跪下求情道：“王爷，她虽然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好歹也没有酿成大错，况且那个男人已经伏法，她自己也已经成了这个样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就放过她这一次！” 顾景行沉沉闭上眼，咬了咬牙才道：“既然王妃都替你求情了，那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废去你姨娘的身份，从此……” 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一声厉喝：“不可！” 随即门口一暗，却是林拂影带了人来了。 屋里人忙欠身给她请安，她看都不看一眼，直接由身边的人搀扶着前去诸位上坐下，神情严肃的扫了一眼一屋子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林柔身上，重重哼了一声。 林柔被她强硬的视线看的抬不起头来，只弱弱的喊了一声：“姑母……” 顾景行不解林拂影为何要阻拦自己处置林柔，大概是怕要了她的命，他弯腰解释道：“母妃，儿子并不会要了林柔性命，只是她做出这样的事来，总不至于就此放过？” 林拂影听了他的话，视线却转向了叶婉清。 宫里待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很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叶婉清看不懂她看自己这一眼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想想自己似乎也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应该不会这个时候跟自己挑毛病？ 当下只能低头不语。 林拂影的目光并未从她身上移开，话却是对着顾景行说的：“柔儿只是滑了个胎而已，又不是她的错，既然害的她小产的罪魁祸首已经处置过了，且护卫不力之人也已经伏法，这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顾景行皱眉：“母妃？” “她小产也非自己所愿，本来就伤了身子失了孩子，你不照拂她也就算了，还要处置了她，这要是传出去，外面的人又该作何感想？” 顾景行低头行礼：“王府内部的家务事，何须管外人的看法？” “是么？你可知道人心叵测众口悠悠，事出反常必有妖，姨娘小产你这般反其道而行之的处置方式，别人都不是傻子，你以为别人不会猜出来各种原因么？” 一时间，几个人都僵在原地，叶婉清悄然抬头看了林拂影一眼，她总算是把视线从自己身上挪开了，她松了口气，暗道姜还是老的辣。 不愧是老一辈，想的就是周全。 顾景行只想着她不轨，要处置，身在局中难免想的不够周全，林柔亦是如此，身处风口浪尖，情绪激动之下肯定冷静不下来。 “王府的名声不能就这样毁于一旦。尽管如今太后已经不再掌权，可朝中盯着王府的人不知凡几，越是这样的时候我们就越是出不得半点差错！” 除了叶婉清，林柔和顾景行都神色复杂。 顾景行是心有不甘，林柔则是露出了希翼的神色来，但林拂影洞察人心，瞥了林柔一眼就道：“堂堂王府，死一个护卫不是什么大事，忠心护主的狗还能留一个身后的哀荣。” 她这是在提醒林柔，不要妄想着不处置她也可以不处置那个女干夫，这件事要最终的结果不是要一个真相，而是一个在所有人面前都能交代过去的说法。 不管是顾景行，还是外面的人。 她是顾景行姨娘的身份，轻易不能动，那就只能让方江去做平息顾景行怒气的鬼。 顾景行听懂了林拂影的意思，双手在袖子里捏成拳头，忍了良久，也内心交战了良久，最终还是请示道：“那依母妃的意思，该如何做？” “为补偿林姨娘的失子之痛，依旧抬她为侧妃。” “什么？” 林柔和顾景行同时惊道，都不敢相信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林拂影神情淡定：“只有这样的结果才是让所有人都觉得正常的结果。一个侧妃罢了，摆在那也碍不着你的眼，你好生考虑考虑，哀家乏了，先回去了。” 说完扶着秀萍的手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根本不打算过后面的事。 待走远，林拂影才扫了秀萍一眼：“你是不是也觉得哀家留着林柔这个做法难以理解？” 秀萍垂首：“奴婢愚钝。” “修远的意思你看不出来吗？林柔的胎已经两个月余，这么久的时间他不可能丝毫没有察觉，那就是故意留着这个孽种布了个局，一举除掉身边两个女人，好让王府只有叶婉清一个正妃。” 秀萍恍然大悟，早就猜到有这种可能，却没想到顾景行真的会做到这份上。 “奴婢说句不中听的，寻常人谁都能这样，王爷这个身份却不能做个情种。王爷人中龙凤，那个女人抵挡得住？总有一天王妃会恃宠而骄，毁了王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4章 林柔不能被废 林拂影并没责怪她说的出格，反倒很是赞成她这个说法，只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他这个样子本无可厚非，身为女人，谁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只钟情于自己一人呢？只可惜……” 他是个王爷，是皇室中人。 感情这个东西，对皇室中人来说就是软肋，是致命的弱点，先不说将来有一天有人拿着叶婉清的性命要挟他时他会不会妥协，就怕叶婉清给他吹枕边风。 这种风吹久了，男人挡不住的，就连皇帝都遭不住。 曾经身为宠妃的林拂影太清楚这一点了。 “所以林柔不能被废。” 不但不能被废了，还得抬了她的地位，让她仅次于王妃。 秀萍赞道：“太皇太妃果然高明，留下一个制衡王妃的棋子，让王妃不能在王府一个人独大。” 但她略一思忖又觉得不对，“可是经此一事，王爷即便是迫于太皇太妃的压力留下了林姨娘，只怕是日后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谁愿意跟一个绿了自己的女人打交道。 “那她还如何能够起到牵制王妃的作用？” 林拂影勾起唇角：“她不用做什么，她只需要呆在那当她的摆设就行了。” 这不是给顾景行看的，是给外人和叶婉清看的，让她心里有所忌惮，时刻记得自己不是顾景行的唯一，看见林侧妃就会想起她背后还有个太皇太妃来。 在新的侧妃入府之前，林柔的作用就在于此。 林拂影不可能允许顾景行真的就只有叶婉清一个女人，他自己不打算纳妾，总会有人替他打算纳妾，王府的势力要稳固，关系网就得壮大。 而女人和亲事，就是最快最稳固的方式。 林柔逃过一劫，伏在地上，脸上也不知道是冷汗还是泪水，头发丝粘在脸上一片，目光无神，样子极其狼狈。 顾景行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怒火，不阴不阳的来了一句：“你真是有个好姑母啊。” 只有叶婉清知道，这件事他之所以听从了林拂影的提议，并非是因为她多孝顺，而是因为林拂影的话精准的打击在了他的死穴上。 诚如林拂影所说，外面盯着王府的眼睛不知凡几，这种时候王府不能有任何波折传出去，王府的名声也不能以这样的方式被毁。 这件事再屈辱，他也只能忍下来，不但不能把林柔摔进淤泥，还得将她捧上云端。 叶婉清太心疼他了，这个身份给了他与生俱来的荣华富贵，也给了他与生俱来的重担。 原来身处这样的地位也得忍辱负重。 他放下话：“扶林姨娘为侧妃，一切吃穿用度按侧妃的规制来，但终身不得离开王府半步，本王与她，此生不复相见。” 说完最后一个字，顾景行人已经迈出了门槛，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谁也没理，背影透着一股凄凉。 林柔整个人瘫软下来瘫在地上，泄了一口气，流着泪苦笑。 叶婉清上前去扶她起来：“你刚小产，地上凉，仔细自己的身子。” 林柔也不使劲，就破罐子破摔的态度：“都已经这个样子了，我仔细身子有什么用呢？” “好歹也是个侧妃了，后半辈子长着呢，女人家身子娇贵，要是就这么落下了毛病，以后这个不能那个不能，人生要少了多少乐趣。” “呵……”林柔笑的比哭还难看，“我还能有什么乐趣？最珍贵的人已经没有了，我要这侧妃何用？我要这条命何用？” 这么自暴自弃的态度，叶婉清很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觉，特别想骂她两句，明知道自己的身份，还非要干这种不符合身份的事儿。 现在人死了，又在这哭哭啼啼。 当初顾景行说过，要留着她的干净清白，日后给她寻个更好的出路，可她呢？ 拒不接受，非要自己这么干。 要不是看她现在这个惨兮兮的样子，身边的人又都被打发走了，连个能说话的都没有，叶婉清真的会破口大骂，让她清醒一点。 但眼下她实在是可怜的要命，叶婉清只能一忍再忍，吩咐旁边伺候的人将她扶起来，弄到屋里床上去。 就是个摆设的侧妃，顾景行也不打算给她换个居所，依旧留在了飘风院，这些下人都是顾景行的人。 说是来伺候她的，更像是来监视她的。 叶婉清尽心尽力照顾她，能亲自动手的就尽可能亲自动手，不用下人上手，她这是在故意做样子给人看，让这些知道侧妃是个摆设的下人们看看。 即便王爷对这个侧妃不上心，但王妃对她上心，日后这些人少不得要考虑考虑对林柔客气点，这样以后她的日子也能好过点。 她总是嫌弃温雪晴心软，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林柔和她翻了脸，她不明就里，看她现在这个惨样，依旧还愿意看在从前的情分上给她留一条后路。 她把下人都打发了出去，自己留下来给林柔施针止血。 小产过后本来就没有好好休养，又加上情绪激动，林柔流血有些多不说，还大有止不住的趋势，腹痛不止。 尽管她极力忍着，叶婉清把脉鬼才又何尝自己摸不出来。 林柔像个活尸似的躺在那，任由叶婉清给她扎针。 叶婉清实在是憋不住话：“说句实话，你动借种这种心思，站在王爷的角度上看，他把事情做到这份上已经是突破底线的隐忍了，我心疼他，也气你。” 林柔只呆呆的看着帐子顶，不说话。 她继续道：“当然我也明白你的处境并不容易，太皇太妃保你，并非只是因为你是她的侄女，也是想留着你来牵制我。” 林柔这次倒是动了动眼珠子，可过后依旧很丧气，她都这副死样子了，还能牵制什么呢？顾景行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她又有什么资格牵制叶婉清呢？ “王妃同我说这些，是想示威么？”除了这个，林柔想不出别的理由来，“眼下在这里对我这样百般的照顾百般的好，是可怜我，想看一个丧家之犬摇尾乞怜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5章 心如死灰 她这种总喜欢把自己放在卑微位置的性格让人和她相处起来觉得特别累，叶婉清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这要是以前，她会解释一下，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不过现在她没那心情了。 反正知道解释了她也不会听进去的，卑从心头起，万般不由人。 除非哪天她改了自己这个臭毛病。 她抄起帕子擦了擦手，往旁边一扔，懒懒散散道：“这针还要在你身上停留一会儿，这段时间你可以睡一觉，我守着你。” 林柔闭上眼睛：“也是，横竖如今我没有什么值得让王妃忌惮的地方了，即便是死在这几根针底下，王爷大概也只会拍手叫好，夸赞王妃会办事？” 听听这个人，人家好心给她施针止血，她倒好，当面说人家想要她的命。 叶婉清气的咬牙，声音也拔高了：“是，我就是看不惯你，就是想要你死，你入府比我早，又是太皇太妃侄女，你的存在就是我的障碍！你满意了吗？你不就是想听我说这些吗？还有什么想听的，一并说了，我学给你听？” 她这么发作起来，林柔反而愣了，呆呆的看向她不说话。 叶婉清本来翘着二郎腿在旁边椅子上歪着缓劲儿，这会儿直接激动的站起来：“看什么看，我要是想让你死也用不着这么费劲，你小产之后血流不止，只要我不管你，你早晚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我看着你自己去死不好吗？何必非要往自己身上扣屎盆子！” “还有，我本来不想提醒你的，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啊？那你最好考虑一下你有没有什么在意的东西或者人，比如你亲娘，比如你的情郎，或者你情郎的家人，等等等。” 林柔一听这话顾不上自己身上还扎着针，挣扎就要坐起来，吓得叶婉清赶紧过去给她按住了：“乱动什么？” 知道林柔想要问什么，叶婉清直截了当道：“你我都是身不由己之人，是死是活都轮不到自己做主的那种身不由己。太皇太妃拼着让王爷恨她也要保下你一条命，你以为你说死就死了？” 林柔无力的躺回去，眼睛里都是空洞。 半晌后渐渐蓄满了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苦笑一声：“我这条命，原是从来由不得自己，如今连生死之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侧妃，呵，可我想要的都没了，我还要这侧妃的名分何用？” 叶婉清有些听不下去的挠挠脖子，命不是比什么都重要的吗？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现在要承担后果了就开始哭哭啼啼，自己是什么人不能做什么事心里没个数么？ “我说这话可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不过你也是个蠢货，不就是个男人罢了，又不是什么绝世好男人，你离了他就活不下去了吗？不就是个孩子，你和他的孩子就算生下来了，他这一辈子就要背负着一个大秘密活着，等有一天这个秘密暴露了，你以为这个孩子会好过？他不会恨你？与其这样，不如及时止损，就这么结束了一切便罢了。等过几年王爷消了气，你还会有孩子的。” 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信了，不过劝人么，先忽悠的稳住了情绪再说。 一个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人，叶婉清对于分手这种事见多了，以至于她觉得爱上一个人就是一辈子这种事也就只有小说电视剧才会有。 然而林柔一句话就问倒了她：“王妃得知我有了身孕之后便回了国公府整整一个月不曾理会王爷，在王妃心里，王爷又何尝不是只能有王妃一个人？” 她被噎得死死的，明明觉得自己这件事和她这件事完全不是一个性质，但又不忍心继续说什么反驳的话。 算了。 爱怎么着怎么着。 叶婉清一瞬间觉得心特别累，横竖自己回不去了，这个处处都是巨坑的时代她也要在这里一直活到老去死去的那一天，那些现代人的思想，是时候放弃了。 “你睡会，我去给你配药止血。” 林柔本来不想睡的，后来也许是因为太累了，也许是睡着了就不会想那么多，她还是睡着了，就连叶婉清什么时候拔了她的针，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她醒来后身边伺候的那些人依旧还是顾景行安排的人，不过态度却是客气了许多，想必是叶婉清交代过什么了。 林柔也问过那些人石嬷嬷的去向，大概是这种事没有什么瞒着她的必要，服侍的人没有隐瞒，很痛快的说了实话。 石嬷嬷因为包庇林姨娘和方江私通，瞒而不报，被割了舌头罚去做苦役，但因为割了舌头没有药止血，昨天夜里石嬷嬷就咽了气。 林柔早知道石嬷嬷大概已经活不了了，原想着她能没什么痛苦的就死了也就罢了，没想到是这么个死法。 一时触动了情绪，少不得又是一场哭泣。 没有人劝她不要哭了，小月子里哭伤眼睛。她自己也没有问过方江的事情，大概是想自己骗自己，只要得不到他已经死了的消息，就好像他还活着一样。 叶婉清离开飘风院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去了一趟国公府。 回府的时候温雪晴正歇着，神色看上去很是不好。 见她回来，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热情来，这样的一反常态让叶婉清猜出来她在叶汉海那里碰壁了。 她也没问，只是道：“母亲也不用太难过了，着终究还是她自己选的路。” 温雪晴目光无力的瞄了她一眼：“云儿倒也罢了，我只是心疼你，摊上这么个父亲。” 那晚她去找了叶汉海，叶汉海还没睡，见她来了，不等她开口就先一步道：“这件事我管不了，是她自己自作孽。” 温雪晴当时一愣，下意识的以为他只是嘴上这么说，其实背地里会想办法的，所以顺茬说道：“毕竟是王爷的第一个子嗣，王爷生气是必然的，云儿这孩子心气儿又高，国公爷若是能想想法子，王爷少不得看在国公爷的面子上对云儿从轻发落，只要能留住这条命，就是云儿的造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6章 袖手旁观的父亲 哪知道叶汉海听后反问了她一句：“谁告诉你我要想法子的？” 温雪晴不敢相信：“国公爷，云儿是您的骨肉，是石姨娘的女儿，难道出了这样的事，国公爷就只是站干岸吗？” “不然呢？” 不然呢……好一个不然呢，温雪晴一字一句的咀嚼着这三个字，一时间竟哭笑不得。 他的亲生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这个非亲生的挂名母亲跑来找他想办法，结果他这个亲爹就来了个不然呢。 “又不是我逼着她去害人家小产，”叶汉海面无表情，“当初她非要去王府做侧妃，我应允了。出门前便说过，以后她好与不好都是她的造化了。” 他说的好像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可温雪晴听着就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她坚持道：“国公爷，要不还是……” 叶汉海没等她把话说完就打断了她：“夜已深，夫人累了。来人，送夫人回房休息。” 这样的反应，出乎温雪晴的意料之外，但在叶婉清的意料之中。 在她来之前，原主和父亲的感情就不怎么养，她来了之后更是觉得这位父亲是个极端自私的人。 这次叶佩云的事情一旦他插手了就会影响到他自己，只不过影响大小的问题。 以他这样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允许这种影响到他的事情发生呢？ 倒不如袖手旁观，能把自己摘干净，还能得到一个大义灭亲的美名。 她拉着温雪晴的手：“其实母亲也不必太过惊讶，但看父亲当初在姑母那件事情上的表现就会觉得他会有今天这样的态度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说起叶璃音倒台的事，即便是前头已经铺垫成那样了，最终压倒骆驼的稻草其实还是叶汉海。 要不是他那个时候站出来说话，恐怕事情不会发展的这么顺利。 温雪晴长叹：“太厚的事情，我尚能骗自己说那不是亲生的姐姐，可如今云儿怎么也是他亲生骨肉，他也能这么站干岸，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心寒无比。” 这算是看清了么？ 早就该如此了。 石姨娘这么多年来一直靠着饮食暗害温雪晴的事情，凭他的精明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一直默许，可不单单是因为他对温雪晴没有感情的缘故。 他便是这样一个骨子里冷血透顶的人。 叶婉清往温雪晴怀里靠过去：“女儿真希望母亲能如从前一般肆意的活着，这些年来后宅这种吃人的生活把母亲的棱角都磨光了，都不像您自己了。” 在不知道温雪晴做姑娘时那些事前，叶婉清以为温雪晴就是这么个性子，在听说了之后更多的是觉得惋惜。 这深宅后院究竟是个怎样可怕的地方，那样肆意潇洒的一个女子生生被磨成了一个无欲无求的妇人。 温雪晴拍拍她后背：“我只希望你不要走我的老路。” 说到这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同王爷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回家住了月把日子，对于自己和顾景行为什么闹别扭要回娘家这个问题避而不谈。 好容易出了事回王府了，现在又跑回来，温雪晴生怕她回去处理完了事情又要回来接着住娘家，不得不问一句。 叶婉清有些不好意思的将事情前因后果说了，到底是考虑到王府名声，她还是隐去了林柔与人私通怀了野种的事，说成了是自己善妒。 当然惹来了温雪晴一顿教训：“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身为正妃，你不能为王爷诞育子嗣还不允许妾室生，你可记得七出之条之一便是善妒？也就是王爷不与你计较，出了这样的事还想着让你回去处理，这是给你台阶下，此番你可要好生接着这个台阶，好生服侍王爷才是。” 其实不是这么回事，叶婉清知道自己理亏，也不争辩，只一个劲儿道是是是，好容易等温雪晴自己说累了，再加上看她自己也一副敷衍的样子，这才住了嘴不说了。 又说起叶佩云来：“罚她去服侍太后，也亏你想得出这个主意，凭她那么高的心气儿，这后半辈子只怕是毁了。” 叶婉清道：“都说了是她自己选的路。从她决定要给王爷做侧妃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毁了。当初咱们不是想方设法的要将她嫁给一户好人家做正妻的么？可谁让她自己不接受的呢？”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到底母女一场，我想着去外面买些冬日里能用得上的东西托人送进宫去。好让她们姑侄两个好好过个冬。正好你也来了，不如陪我一起去？” 叶婉清答应了。 其实她知道，温雪晴这哪里是真的要出去买东西，国公府什么现成的没有，她只是想找个借口出去逛逛罢了。 母女两个在街上转了许久，什么都没买上。 温雪晴走了许久，反倒感慨起来：“想当初在山东老家的时候，这个时节就已经隐隐开始有年味了。那时候我闲来无事就爱去街上溜达，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什么都不买，就是觉得心里舒畅。” 后来嫁了人，来了京城里，几乎没有了出门的机会，又加上石姨娘暗算，多年来缠绵病榻，别说出门了，就连归云轩的门都很少出。 “十几年了，这街面上几乎没什么变化，有时候走在这，我会觉得恍惚，就好像时光从未离开过。” 叶婉清心疼她心疼的要命，一个姑娘家最好的时光就这么在嫁错人的结果里蹉跎掉了。 面上却依旧要装出笑脸来：“母亲说的哪里话呢，女儿我这么大个人在这里摆着，时光没离开过，我又是哪里来的？” 温雪晴冲着她一笑：“说的倒也是，是我多愁善感了，说起来我们出来这许久还什么都不曾买过呢，去那边瞧瞧布匹。总能用得上的。” 母女两个进了布匹行，选了几匹厚实的打算送进宫去，交代了店里的伙计把货送到国公府，叶婉清又撺掇温雪晴自己也选几匹布做新衣裳，温雪晴被她哄着，也看好了一匹，刚要伸手去摸摸质感，就被人捷足先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7章 再遇故人 温雪晴一伸手，刚好就按在了旁边伸过来的一个男子的手背上。 她闪电般缩回手，尴尬的打算道个歉：“对不……” 一回头看清了对方的样貌，一句话才说了个开头就说不下去了，整个人身子僵硬的愣在那里，宛若遭受了晴天霹雳。 温雪晴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一时间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先说哪句，那个埋藏在心底十几年的名字就在嘴边，可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 就只能这么怔怔的看着对方，心里乱成一团。 对方也僵硬了一下，眼中闪过震惊，也不知是因为一个妇人如此直勾勾盯着他看太失礼，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很快，这一瞬间的惊讶过后男人便缓过神来，展颜一笑：“夫人先请。” 这时候叶婉清也注意到这边了，并没看到刚刚发生了什么，看对方和这边说话，出于礼貌也冲着他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 转而准备问温雪晴这块料子怎么样，才发现她正看着对方出神。 上回在手炉小摊旁边擦肩而过的时候叶婉清并没有看到这个男子的长相，是以并不知道这次是又遇到上回那人了，可也意识到情况不太对。 这男子打量了叶婉清一眼，那种目光像极了一个长辈打量一个多年未见的小辈的样子。 温雪晴还在盯着他发愣，这人面带微笑，只淡淡的来了一句：“在下是身上有什么不妥么？” “我们……是不是曾经认识？”温雪晴还是憋不住问了出来。 时隔多年，那张脸虽然还是她熟悉的样子，却也变化了太多太多，沧海桑田，也留下了不少岁月的痕迹。 她不敢确定那人是不是纪星野，但问完了之后又有些后悔了，即便他是，又能怎么样呢？ 可能他也已经有了家室子女，有了自己新的生活，过去的一切都只能是过去，自己和他那点事儿，对于现在的安稳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而自己，身为国公夫人，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便是见到了昔日的情郎又能如何？ 那男子挑眉，疑惑的反问了一句：“我们认识吗？” 那就是不认识了。 一瞬间温雪晴松了口气，又难免失望，眼中好容易燃起的神采瞬间失落下去，躲开他的目光手足无措的说了句：“不好意思，大概是妾身认错人了。”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那男人来了一句：“在下白渊，不知是否和夫人认识的人长得相似？” 温雪晴本来都已经拉着叶婉清要走了，听到这句又顿住了脚步。 岂止是相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上回在手炉小摊旁边看见他的时候，她真的就以为他是纪星野。 这么多年过去，温雪晴已经能很好地调整自己的心态，她重新端庄起来：“天下之大，有长相酷似之人也不足为怪，方才是妾身失礼了，还请先生勿怪。” 白渊略一颔首，温雪晴没再说什么，拉着叶婉清走了。 她走的有些匆忙，像是在逃离什么。 叶婉清已经猜出来了：“母亲刚刚见到那人，莫不是就是？” 温雪晴也没藏着掖着：“刚开始我确实以为是他，只可惜不是。” 说完又自己苦笑着摇摇头，有什么好可惜的。 叶婉清倒是生出点吃瓜的心思来，原来母亲曾经的恋人长这个样子。 之前一直神秘的一个人物，忽然之间长相就这么明了的摆在你面前了，好像一下子就失去了神秘的色彩。 叶婉清扭头往回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个叫白渊的男人正出来，刚好视线也和她对上。 那一眼，叶婉清觉得他的神色说不上来的复杂，绝不是一个陌生人该有的神态，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熟人再次相见时那种感慨，又好像是在蓄意酝酿着什么阴谋诡计一样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心里疑惑：“母亲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分辨出来是不是同一个人呢？毕竟一个人想要改名换姓隐藏掉自己曾经的痕迹也不是办不到的事。” 温雪晴摇摇头：“分辨什么呢？是他如何不是他又如何？时过境迁，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已经嫁给了你父亲，有了你，本就不该还想着过去的旧人的。” “这话说得，没有人能控制住自己的心去思念谁忘记谁。如果真的不在乎了，又怎么可能见到一个长得相似的人就如此激动呢？母亲，人可以骗过所有人，唯独骗不过自己。” 叶婉清并不觉得这是个事儿，即便是嫁了人那又如何？横竖叶汉海对她也不好，他又那么自私，这样的丈夫与他和离了也不算坏事。 以后找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快活肆意的过完余生不好吗？ 何必非要绑在叶汉海身边成天郁郁寡欢。 温雪晴被她的话说的沉默，但没接着说什么，只是道：“走。” 后来母女两个就直接回了府，也没买别的东西，本来是为了出去逛逛散散心的，结果并没有散心，反倒还添堵了。 叶婉清该回王府了，看着温雪晴这个样子觉得放心不下，只得让云嬷嬷仔细守着她，并把遇到与纪星野长得相似的人的事情提了一嘴。 云嬷嬷听了也只是叹气：“孽缘啊……老奴晓得了，会好生照看夫人的，王妃且放心回王府去。” 叶婉清千叮咛万嘱咐之后走了，又吩咐了人把东西送进宫去，估摸着景福宫那两个人见到这批东西心里头都会不是个滋味。 都是心气儿高的人，必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施舍，可冷宫那种地方条件艰苦，这漫漫寒冬若是没有点东西又怎么熬得过，所以便是心里膈应也不得不接受。 这才是最让人恨得咬牙的地方。 叶婉清在前院找了一圈，福忠说王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很久了，粒米未进，太皇太妃来劝过也不管用。 她道声知道了，门也不敲擅自进了书房去。 顾景行听见声音，怒斥：“不是说了不许进来打扰本王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8章 温雪晴入狱 “我也不许么？”叶婉清柔声问道。 听见是她的声音，顾景行转身看了她一眼，面色带了一丝愧疚，但没再说什么。 她上前去，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肢，将自己整个身子贴在他的后背上，柔声道：“我知道你生气，但是答应我，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那是我一手调理起来的，我不允许你就这么破坏了。” 顾景行扣住她贴在自己腹部的双手，很是享受她这样依偎着自己的感觉。 “她怎么样了？” “我已经为她施了针，开了药，之后的调养就看她自己了。” 顾景行嗯了一声，动了动嘴唇，还是说道：“她究竟为何要如此？” 也许是等不了了。叶婉清想起她莫名其妙的和自己绝交翻脸，至今都没问出一个缘由来，她能感受到林柔对顾景行男女之情其实很是模糊，不然也不会只是借个种，却对方江用情至深。 “子嗣对女人来说，甚至比对男人更为重要。子嗣对男人来说只是传承香火继承家业，而对女人来说就是她们的命，她们的地位，全部身家和心思。” 她抬头看着顾景行的后侧脸，“从前府里就只她一个女人，即便是王爷有了我，我也并没有将她视作威胁的存在，自从侧妃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这也不是她借种的理由！”顾景行恼火道，情绪发泄出来，语气也很重：“不管她有没有孩子，这个府里有没有侧妃，我都不会亏待她，何至于此。” 他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宫廷的冷血自小教会了他心如钢铁，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失去了人该有的感情。 林柔在他这里从未被当做是他的女人看待，但她在这里的这些年，也曾经给过他陪伴，一起下过棋，聊过诗词，她懂得不多，为了迎合他也在学了不少东西。 所以顾景行一直想着时机成熟就给她安排一个好前程，让她去嫁人，重获自由，别被这王府拘束了一辈子的大好时光。 没想到出了这种事。 叶婉清试探的问道：“王爷，我说句不该说的话。” “你在我这里没有什么不该说的。” “既然王爷早就已经打算好了要放她自由，那何不趁此机会把事办了？” 顾景行偏过头来，她还是不懂男人。 他可以自己放她自由，但他容忍不了她的背叛。 尤其还是他身边的人。 “本王给过她机会了。”他只能这么说。 叶婉清也不再逼他，重新靠在他的后背上：“王爷放心，不管以后发生什么，王爷只要记得我始终会站在王爷身后就够了。” 顾景行转过身来，面对着她将她抱在怀里，把脸埋进她的脖颈中，声音沉沉的道：“答应我，这辈子都不要离开我。” 叶婉清用力点点头：“我肯定不会离开你的。” 反正现代那个陈言秋已经死了，这辈子她就只能作为叶婉清活下去，能在这里收获真爱，何不好好珍惜呢？ 面前这个人，他肩上背负了太多太多，别看他平日里手段狠辣行事果决，其实他也有脆弱的一面，只不过从来没有人看到罢了。 她有幸见过了这样一面，她觉得心疼这个人，多大的压力都自己扛着，不过不用怕，以后有她了，这辈子她陪着他一起扛着。 隔天宫里就传出了个惊破天的消息，有人往景福宫里下毒，景福宫一个太后一个侧妃双双中毒险些丧命，要不是太医去得快，这会儿只怕是宫里的丧钟已经敲响了。 这个消息本就十分恶劣，没想到还有更加恶劣的，宫里查出了毒的来源，正是日前国公夫人送进宫的一批过冬被褥。 太后是倒台了，可依旧还是太后，小皇帝并未废黜太后的名分，侧妃也就算了，胆敢给太后下毒，这个罪名可不算小，等到叶婉清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温雪晴已经被下在大牢了。 关心则乱，叶婉清一下子慌了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这件事显然是有预谋的，幕后主使根本就是有备而来，不然温雪晴堂堂国公夫人，怎么能说扔进大牢就扔进大牢。 而且东西是她托人送进去的，最后没有查到她头上来，却拿温雪晴开刀，目的性实在是太强。 若说因为她是王妃的身份不敢动她也不可信，都能把手伸到景福宫去了，又怎么会惧怕她是个王妃。 看来这次的幕后主使不简单。 顾景行还在上朝没回来，叶婉清情急之下慌了手脚，全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有心要去大牢看看温雪晴，却也知道自己未必能进得去。 想去问问叶汉海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拦着点，但想想又觉得多余，他最是自私了，连叶佩云这个亲生女儿出事他都能坐视不理，何况他对温雪晴并无感情。 思来想去，似乎没有一个想法是行得通的，叶婉清急的掉眼泪。 莺歌燕舞在旁边劝慰她，说王爷会有办法的，让她不要急。 她怎么可能不急？从前的冷静淡定都是因为事情没临到自己头上来，如今轮到温雪晴了，那是她心目中分量极重的一个人，叶婉清慌的双手发软牙根发麻，完全不能集中精力思考问题。 “王妃不如去宫门口等王爷？”莺歌提议，“这事若是要查，少不得也要进宫去。” 倒也是，叶婉清已经全然没了主意，一听这话立马收拾起来出了门，去宫门口等着顾景行。 路上的时候，她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温雪晴常年养尊处优，如何受得了大牢里的恶劣环境？ 况且背后有人想使坏，她在大牢里必然不会好过。 叶婉清还是调转车头先去了大牢，有钱能使鬼推磨，见不到那就是因为银子使的不够，在温雪晴出来之前，她决不允许温雪晴在牢里受罪。 到了大牢门口，果不其然不允许探视，亮出身份都不行，别人却可以轻易进去。 叶婉清掩饰住心里的不安，拿出气势来问道：“为何旁人进得，本妃进不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9章 见到温雪晴 那看守倒也有话说：“温氏乃是要犯，上头交代了要严加看管不许探视，王妃，得罪了。” 要犯？上头？ 叶婉清按捺不住，上前一把拎住看守的衣领：“这上头说的是那个上头？” 看守也没想到她一个女人居然还能动手，再加上她身份摆在那里，也不敢还手，可又不能说实话，一时间只能僵持。 莺歌到底沉稳些，上前把叶婉清拉下来，又给那看守塞了几张银票：“军爷都辛苦了。谁不是爹生娘养的呢？我们王妃惦记母亲一时激动不小心得罪了军爷，这点银子就当是给军爷赔罪了，闲来拿去吃茶。” 她塞出去的银票都是一百两一张的，旁人来探视都是几两的碎银子打发他们，何时见过这么大方的手笔。 一时间上头的吩咐和银子之间，看守还是选了银子。 “啊那个，说的也是，谁都是爹生娘养的，那什么，”他招呼同伴，“咱哥俩去解个手……” 就这么把叶婉清给放了进去。 大牢里重重关卡，关押着各色犯人，一个个蓬头垢面臭气熏天，地上铺着草垛，墙上结着蛛网，一路走来气味难闻。 越是往里走光线越是昏暗，气氛越是压抑，一想到温雪晴被管在这种地方，叶婉清难受的心都要碎了。 好容易到了关押要犯的地方，要进去少不得又是一番打点，终于见到了温雪晴。 她没了平日的端庄大气，穿着一身肮脏单薄的囚衣蜷缩在角落里，头发也被弄的乱糟糟的。 见世面再多她也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来到这种地方难免害怕，缩在角落里的样子让人心疼。 叶婉清心揪的难受，隔着栏杆喊了一声：“娘亲！” 温雪晴听见熟悉的声音，先是一哆嗦，随即才抬起头来，看见叶婉清有些不敢相信，站起来时还险些摔了一跤，急匆匆跑过来隔着栏杆握住女儿的手：“你怎么来了？” 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倒也难怪，本来天气就冷，这种地方更是阴冷，穿的这么少不凉才怪。 叶婉清忙脱了自己身上的斗篷塞进去给她披上，又用自己的手心搓热了给温雪晴捂着手取暖。 看守不给她开门，能让她来见一面就已经是最后的极限了，母女两个只能隔着门说话。 温雪晴一个劲让她不用管自己，问她怎么来了。 叶婉清比她更着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会想办法把这件事弄清楚，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只是这样看也看不出来温雪晴身上是不是有伤，是不是被动过刑了。 叶婉清多少知道一点，有些刑手段极其刁钻，穿上衣服看着好好的，但就是让你有苦说不出。 温雪晴摇头说没有，叶婉清还是不放心，“把你弄进来的是什么人？” 知道是谁动的手或许还能找到点线索。 “是禁卫军。” 叶婉清一下子泄了气，禁卫军是宫廷护卫，直接对皇帝负责的，让禁军出面抓一个人，必然已经惊动了小皇帝了。 她一颗心沉到了底，总不至于才刚刚扳倒了太后，小皇帝就想要对功臣卸磨杀驴了？ 那也不应该啊，拿温雪晴开刀，是想对付谁？叶汉海？还是顾景行？ 母女两个才说了没两句话，看守已经过来赶人了，叶婉清不敢多待，怕自己在这里多待一会儿，等人走了他们对温雪晴不客气，只能急匆匆和温雪晴告别，临走前又打点了看守，求他们对温雪晴好一点。 叶婉清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大牢，一出来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她根本不敢想温雪晴还要在这种恶劣的地方待多久，想起来一次心疼一次。 耽误了这些时辰，顾景行差不多也应该下朝了，叶婉清没有停顿，上了马车紧赶慢赶往宫门口去。 到宫门的时候，刚好赶上顾景行下朝出来。 他也已经听说了这件事了，见到叶婉清只有一句话：“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说。” 叶婉清虽然心急，但也知道顾景行不会不管她，见到他仿佛就有了主心骨，一路强忍着到了王府。 进门后顾景行第一句话就是问她：“你可知道这次太后中的是什么毒？” “什么？” “七星散。” 叶婉清震惊，宛如被人敲了脑壳。 之前顾景行身上的毒，中途被人换了配方，后来叶婉清辗转查出来，所谓的换了配方其实根本就是换了一种新的毒，有个名字就叫七星散。 没想到又在这里出现了。 难道说这两件事背后都有所关联不成？甚至于幕后主使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不可能是我母亲下的毒，她根本不会知道这种东西，必然是有人陷害她……”叶婉清心急如焚，也知道说这些话并无什么意义，只是心里太乱，总要说点什么来缓解。 顾景行点头，扶着她双肩：“我知道不是岳母，此事处处透着蹊跷，背后之人的目的并不简单，甚至比你我想象的更要复杂，咱们要一步一步来。” “可是我母亲她……”叶婉清嗒掉泪，别的都好说，温雪晴在那种地方受罪，她就心疼的不能呼吸。 “我会让人去守着，你放心。”顾景行揽她入怀安慰道，“既然问题出在送进宫的那批东西上，那么那家布匹行就不能轻易放过。” 被他这么一提醒，叶婉清也意识到问题了。 她俩也不是什么从从未露过面的生面孔，想跟踪太容易，而且当时买的东西也不是直接带回去，是要求布匹行送货，想要在里头动手脚机会太多了。 “所以这次幕后之人可能是想要借刀杀人，除掉太后？然后借此机会利用我母亲，要么我父亲，要么你我，总之得有一方伤筋动骨，是不是？” 顾景行点头，“分析的没错，但问题来了，这个想要除去太后的人又会是谁？” 一个倒台的太后，被永久圈禁不得出宫半步，又能对谁造成威胁？ 叶婉清立即就想到了一个人：“难不成会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0章 借刀杀人 她怀疑是布匹行遇见的那个叫白渊的男人有问题，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彼此不相识，那为何要算计温雪晴？ 还是说那个白渊是谁的刀？ 顾景行就没这么多顾虑，既然要查，早晚都是要查的，布匹行要查，那个叫白渊的男人也要查。 他把人撒出去，吩咐一切可疑的人都不要放过。 叶婉清依旧愁眉不展，一个国公夫人的身份若是拿出来还不够看，皇帝舅母的身份怎么也够唬人了，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敢算计温雪晴，这只能说明这个背后之人地位不低。 “会是谁呢……” 顾景行沉吟：“我倒是有个怀疑的人，只是不太确定。” “谁？” “张太师。” 叶婉清一愣，立刻明白了顾景行为什么说不太确定了。 倒不是因为没有证据，实在是张太师和顾景行的对立就是放在明面上的，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不知道这俩人不对付。 即便是要做点什么，张太师应该也不能做的这么明显，这不明摆着告诉别人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不过顾景行一向不都不是个心软的主儿，既然让他盯上了，那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我去会会他。”事不宜迟，他立刻就准备动身。 叶婉清拦住他：“能行吗？张太师也不是吃素的，咱们就这么直截了当的去问，他也不至于轻易就把实话说出来？” “他说不说都没关系，只要他做过就必然会留下痕迹，被查出来是早晚的事。” 这次他不准备放过张太师了。 自从上次赵峥出事之后他就一直打算找个机会收拾张太师，白白让他蹦跶了这么久，也算是便宜他了。 他直接去了太师府登门造访，张太师人不在家，出来招待客人的是张太师的二公子张彦。 张彦只是张太师的庶子，是张太师早年的风流果实，是张夫人养大的。 说起来张彦的生母连张太师的小妾都不算，不过是张太师外出公干借宿农户时瞧人家姑娘生的漂亮，起了心思，拿着给个名分的花言巧语就把人给哄到手了。 一夜春风后张太师启程继续赶路，借口说路上带这个女人不方便，等回来再接她入府，没想到这姑娘死活没等到张太师来接她，反倒是等来了一个孩子。 她自己倒也罢了，只是不能让孩子流落在外，因此抱着孩子一路辗转找到了京城来。 那时候张太师还不是太师，正值升迁的关头，这时候把这个儿子认回来对他的仕途影响颇大。 但张家老太君却不愿意让张家的血脉流落在外，便出了个主意，让张彦留下了。 彼时张夫人的母家于张太师的仕途升迁至关重要，偏府里有个小妾是张太师的心头宠，张夫人早就看那爱妾不顺眼了，眼瞅着那爱妾怀胎已经七个月，万一生了个儿子就能母凭子贵。 她正为这事儿和张太师闹别扭呢，张彦生母找上门来的当天晚上，老太君进了儿媳妇的房间彻夜长谈，次日那宠妾就难产而亡，留下了一个大胖小子，而后院的枯井里则又多了一具尸首。 一个没有亲娘依靠的庶子，又是在自己名下养大，对张夫人和她亲生的儿都造不成什么太大的威胁，还能除去一根心头刺，张夫人对婆母这个主意当然是欣然接受。 所以这些年来，张夫人对张彦这个庶子倒也照着嫡子一样的培养，诗词才学一样不给他落下。 但始终会在别的地方给他点脸色看看，有意无意打压他，无时不刻不在给他灌输你生母卑贱所以你也卑贱，你生来就是个下贱胚子，你的存在就是为了以后辅佐你嫡出的弟兄等等…… 而张太师什么都知道，但他不管，毕竟他连这个儿子的生母长什么样子都要忘记了，却因为这个儿子失去了自己一个爱妾。 以后每每看见他就想起那个惨死的爱妾，又想起自己曾经和一个村妇有过一场，简直就是耻辱，因此就连他自己对这个儿子也没什么好脸色。 生父的态度尚且如此，张夫人自然更加有恃无恐。 小时候张彦还以为是自己功课不够好才换不来父母的疼爱，因此发奋用功，以至于多年积累下来他的才华甚至比张太师的几个嫡子都要出众的多。 可他却不如那几个不如他的兄弟来的自信，心思又如女人一般细腻，很容易东想西想想太多，还特别记仇。 芝麻绿豆大点的小事儿他都记得住，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人时常心惊胆战，指不定哪个细节不对就得罪他了。 两人就在客房坐了，下人上了茶来。 都说相由心生，张太师生了一张国字脸，偏眉眼间透着狡诈。 这张彦八成是像极了母亲，一张脸瘦长秀气，有几分女子的阴柔，欠缺了男子的阳刚，跟张太师半分也不像，倒是继承了张太师那点狡诈的气质。 “王爷登门造访，实在是蓬荜生辉啊。家父平日里两袖清风，用不起什么好茶，还请王爷不要嫌弃才是。” 顾景行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不齿，张太师还两袖清风，张彦说这话也不觉得亏心。 话说回来，他这茶确实算不上什么好茶，勉强能入口。 嫌弃当然是不能嫌弃的，顾景行装模作样：“哪里，张太师乃国之栋梁，平日里没有闲暇研究这些也是有的。” 他就不是个客气的人，张彦也清楚这一点，东拉西扯的没意思，他主动问道：“王爷忽然大驾，不知有何指教？若是方便的话留个话，待家父回来由彦代为禀明。” “倒也没什么，只是一时手痒，想找令尊手谈一局。” 开什么玩笑，找死对头下棋，他是闲的没事干了吗？ 张彦打了个哈哈：“那既然王爷不方便说，彦也就不好多问，如此招待不周，还请王爷见谅。” 他说这番话时看似脸上挂着笑，眼底却阴冷一片透着不悦，他觉得顾景行分明就是瞧他不起，所以才不肯让他代为传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1章 愿与太师手谈一局 今儿坐在这里的若是个嫡子，只怕是他痛痛快快的留下话了。 顾景行不知道他心里想了这许多，唯独觉得和这个人打交道让他很不舒服，这话也是赶客的意思，横竖他来是为了张太师，见不到人也没有在这里耽误时间的必要。 正要起身离开时，外头却传来张太师打着哈哈的声音：“我说怎么喜鹊叫个不停，原来是王爷大驾光临了。” 张太师回来了，进门少不得一番寒暄，彼此见礼过后，张彦毕恭毕敬请了个安，说了声告退，张太师挥挥手让他走了，自己过去坐下。 “这庶子不成器，没在王爷面前丢人？” 他对张彦的不喜是一点都不掩饰，旁人说起自己儿子一般都是犬子小儿，极少会直接说我那庶子。 儿子不比女儿，将来都是要传承香火建功立业的，这般说法已经不是自谦了，是自辱。 顾景行没闲工夫计较他喜不喜欢哪个儿子，只随口道：“与张太师同朝为官也有多年，倒是不曾与太师手谈一局，不知太师可否愿意赏个脸？” 张太师也是十分意外，好端端的怎么忽然上门来找他下棋。 但看他那架势全然没有允许他拒绝的意思，那就下。 当下吩咐人上了棋盘来摆上，二人也不废话，你来我往厮杀起来。 棋盘半满时，黑子白子数量相当，不分伯仲，每落一子都越发艰难，棋盘上局势越来越严峻。 原本两人都凝神思索，气氛沉静压抑，待张太师落下一子后顾景行忽地来了一句：“张太师的棋路手法本王领教了，倒不像是大开大合的路子，更偏谨慎多一些。” 张太师棋艺原本就比不上顾景行，与他杀了半盘已经是绞尽脑汁，哪有心思去想别的，顺嘴接了一句：“王爷高技，献丑了。” “那若是太师知道自己稳赢，又会是怎样的路子？” 这时候张太师就是再怎么心无旁骛，也该听出来他话外有话了，手执一子迟迟不落，抬头狐疑道：“王爷今儿来，总不至于就是为了跟老夫杀一盘拿老夫出气？” “本王自然没这么幼稚，真真是想来领教领教太师的棋路手段。” 说完他扔了手里的棋子，一下子打乱了棋盘上的棋局。 眼见也没法继续下下去了，张太师索性放松了精神，也扔了手里的棋子道：“老夫上了年纪，心思比不上王爷年轻来的活络，王爷有话不妨直说，不然老夫愚钝，实在猜不出王爷究竟有何指教。” 顾景行选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本王哪敢对太师有什么指教，倒是想问问太师，可知道七星散？” 张太师脸色一变，“王爷是为了国公夫人来的？那王爷还真是找错人了。” “是吗？”顾景行轻笑，“太师千不该万不该，当初赵峥临死前太师不该去牢里探监。” 张太师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这会儿更难看了，不过到底是朝廷上摸爬滚打的年岁比顾景行更久的人，很快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到底是自己的爱徒，老夫也不想他到了地下以后恨老夫无情无义，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他。” 老狐狸还挺能装的，顺着他的话就跑了，顾景行把话题又扯回来：“太师还没回答本王，是否知道七星散呢？” 张太师也不直接作答，而是反问道：“老夫倒想请教王爷，知道如何，不知道如何？” 他不知道才怪，他当初还想给小皇帝下七星散呢，要不是叶璃音不准许，小皇帝大概龙椅都还没捂热乎就驾崩了。 “太师做事这么绝情，就不怕将来到了地下遭报应？就不怕以后转世轮回不得一个好结果？” 张太师一直知道他想说什么，忍耐到现在终于拍桌子了：“王爷身份高贵却也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朝中皆知老夫与王爷不合，此事便是有人借刀杀人，那也绝不会是老夫。难不成在王爷心里，老夫就是这种愚钝不堪之人？” 他激动的胡子都要飞起来了，顾景行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挑眉又问：“太师大概忘了灯下黑一说？” 张太师真想吩咐人把顾景行扫地出门，他这是根本没把他当人看：“老夫当然知道，但风险这么大的事情老夫不做，王爷这样猜度，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 顾景行顺着他的话点点头：“说的也是，方才下了一盘棋也能看得出来，太师一贯的路子更为谨慎，这种自曝其短的路子想必不是太师的手笔。” 说完他站起身来，拱拱手算是礼数：“扰了太师清静，本王就先回去了。” 张太师气的瞪眼，一步也不想出去送他，连屁股都没离开椅子，大马金刀的坐在那来了句：“慢走不送。” 顾景行也不生气，潇洒的留下一句：“太师留步。” 人已经迈出了门槛，张太师哼了一声，看了一眼棋盘，越看越生气，一袖子把满棋盘的棋子都扫到了地上去，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顾景行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张彦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跟上，顾景行知道他来了，但并没打算停下脚步搭理他。 张彦只跟在他身边随着他一起往外走，解释道：“彦替家父来送送王爷。” 顾景行依旧没说话，这些虚礼做的再足也改变不了他和张太师是死对头的事实，所以有或者没有他不在乎。 “家父年事已高，有时候腿脚不方便，王爷莫怪。” 顾景行停住脚步：“二公子似乎很在意本王对太师的看法？” 张彦笑笑，态度十分谦卑。 他在乎的不是顾景行对他爹什么看法，他在乎的是自己的颜面，他同顾景行说话，顾景行也不搭理，身边又跟着下人，这让他十分没面子，所以他会多说两句，说到顾景行搭理他为止。 “说起来彦与王爷倒是有着一层独特的缘分呐。” 顾景行挑眉：“说来听听？”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和这个二公子还能有什么缘分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2章 果然和他有关 张彦顿了顿才道：“王爷的侧妃，原本是要许配给彦的叶二姑娘不是么？当初彦倒是真心实意期盼了一阵子这门亲事能成。” “哦？二公子是在怪本王抢了你的亲事。” 他用的是肯定的口气，直白的剖析了张彦的内心，张彦却死命拒绝承认自己是这个意思，还试图掩饰想要利用这层关系和顾景行扯上边的意图。 “彦不敢，王爷莫怪，彦只是感慨缘分的奇妙，并无其他的意思。” 顾景行不是个爱在这种话题上和人浪费时间掰扯的人，再未搭话，背着手走了。 张彦立在原地目送他上了马车离开，直到走到拐角看不见了为止，脸上那种似有似无的微笑表情一直都在。 叶婉清这会儿已经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恰逢出去查布匹行的人回来，直接把布匹行的人给带回来了。 这本就是个切入点，叶婉清把人隔开了一个一个亲自审问，果不其然布料出了问题。 她们走后，那个白渊也订了一批货，但仓库里的货不够用了，恰好母女两个买走的料子里还有白渊想要的那种。 于是掌柜的就派人去国公府询问是否能和白渊换一批货，白渊愿意出两倍的补偿。 国公府给出的答复是可，于是两人订了送进宫的布料就这么被换了一批。 结果进宫当天就出事了。 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了，布料中途经手的人太多，不光哪个环节出的问题难以确定，甚至连是不是布料的问题都不好说。 叶婉清明面上把人打发回去了，背地里却差人盯着，一旦有什么特殊动向立刻来报。 她还得进宫一趟，叶璃音掌权的时候结仇太多，如今进了冷宫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想对她动手机会可太多了，如果她能证明问题和布料被褥没关系，那温雪晴立马就可以被放出来。 至于剩下的，慢慢解决不迟。 顾景行还没回来，叶婉清留下话，自己带了人进宫去了。 景福宫在最角落的地方，常年无人，穿过了整个皇宫，东一长街走的几乎望不到尽头，除了偶尔路过的宫女太监，就只有叶婉清和卫宁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这么大一个皇宫，却容不下一个失势的女人。 这宫里的人心一如这入了冬的天气一样寒凉。 因为景福宫出了事，所以看守比往常多了一倍。叶婉清来的时候不出意外的被拦在了门外，她亮出王府的腰牌来。 “我乃摄政王妃，谁敢阻拦？” 守卫为难：“王妃，皇上有旨，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事急从权，皇上那边自有本妃和王爷去交代，天塌下来压不到你们头上。本妃是来查案的，早解决了早利索，你们也不想在这种地方耽误太久？” 几个看守互相看了一眼，碍于这个王妃身份复杂，和里面那两个女人牵扯过多，索性也就不拦了，把人放了进去。 两人中毒之后太医已经来过了，开了药服下，这会儿看上去依旧精神不济的样子。 叶璃音住的是正殿，冷宫到底是冷宫，没有火盆没有地龙，关不严的窗户往里灌风，殿内连个摆设都没有，冷清的让人害怕。 她看见了躺在寝殿床上的叶璃音，有一阵子没见，叶婉清几乎没认出来这就是她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姑母。 没了往日的尊贵，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虽说太后的位分还在，可从前一应的供应除了必需品几乎都断了。 她一个人埋在被子里正在发抖，破旧的被褥没法御寒，她缩成一团闭着眼睛，余毒未清所以嘴唇还是泛白的颜色，从前的一头秀发如今枯草一般缠绕打绺，就连脸上的皮肤也不复从前精致的模样。 一眼望去就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听见来人的动静，叶璃音睁开眼，背着光要看清来人是谁有点费劲，她眯着眼睛分辨了好半晌也没看清是谁，叶婉清只能跪拜下去：“给姑母请安。” 她终于知道来的是谁了，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冷笑：“呵呵，你来了？” 叶婉清站起身来，吩咐卫宁把门关上：“侄女来看看姑母。” “来看笑话的？”叶璃音因为太冷，说话的声音都打颤，“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是人是狗都敢来欺负哀家一把了。” 还是自称哀家，叶婉清听着只觉得悲凉，这是多不甘心？ 她拖了自己的斗篷给她盖在被子上，说来也是可笑，仅仅是她这么一个斗篷，都比叶璃音的被子来的御寒。 叶璃音本来还秉承着自己的骄傲不想接受，最终抵不过温暖的诱惑，还是接受了这个斗篷。 她蜷缩着，贪恋的感受久违的温暖。 “你们母女两个，双簧唱的好啊！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打量哀家如今这幅样子，耍猴呢？” 叶婉清福身行礼：“侄女不敢，姑母想多了，母亲确然是想送一些布料被褥来给姑母过冬用，不想出了这样的意外，侄女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叶璃音只是冷哼，精神不济又把眼闭上了。 她今天来也不是为了跟叶璃音叙旧的，而是为了查案，寒暄的话说完，就得开始问正事儿，“敢问姑母在这之前可曾吃过什么东西？” 不愧是宫斗冠军，又垂帘听政过，叶璃音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想证明布料被褥没有问题洗脱你母亲的罪名？你可以死了这条心了，太医院已经验过，确然是布料的问题。” “太医院是太医院，侄女是侄女，侄女只相信自己查出来的结果。” 叶璃音脸上有了点戏谑的神情：“这一点你倒是跟我学得不错啊。” 叶婉清不跟她废话，上前拉出她的手来开始把脉，叶璃音本来抗拒，只是她身在病中，又一直吃不饱，怎么抵抗的过叶婉清身强力壮。 这症状是七星散没错了。 叶婉清起身开始去翻找屋里剩下的布料被褥。 有问题的那些都被带走了，但要是毒下在了布料里，那肯定会留下一些痕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3章 请太后死了这条心 叶璃音躺在床上看着她，嘲讽道：“你与其在这里查，还不如去查别的地方，你以为你之前来过的那些人会给你留下什么线索么？” “倒也是。”叶婉清直起腰来，“但是姑母，刚刚侄女也说过了，我更愿意相信自己查到的。” 她在放置过新布料的地方发现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料味道，但她在布匹行的时候可没闻到店里有香料味道。 正常来讲，布匹行是不会使用香料的，这样会让布匹染上香料的味道。 因为要照顾到有些顾客闻不得香料，例如身怀六甲的妇人等。而有些客人买回去之后会自己熏香，若是布匹上原本就有香味，两种味道会串在一起，讲究的人难以接受。 看看叶璃音眼下这个处境，必然也不可能有人闲的没事干了给她提供香料用。 这味道只能是送来的布料留下的，布料上的香味也只能是有人故意熏上去的。 谁会有这个闲工夫给送进冷宫的布匹熏香，叶婉清分析这熏香存在的意义只能是用来掩饰另一种味道。 叶璃音挣扎着撑着身子坐起来，刺骨的寒意直往杯子里钻：“婉儿，这些年来姑母待你如何，你自己心里可都清楚。” 来了来了，经典台词来了。这种台词一般作用在打感情牌之前，接下来就是借着感情牌索要好处了。 叶婉清嗯了一声：“自然是有数的。”你怎么拿我当大傻子看待，怎么利用我，怎么阻挠我的幸福，我可都清楚着呢。 叶璃音大概是想笑的慈祥点，只是那张形容枯槁的脸如今怎么都慈祥不起来了：“姑母从未要求你报答过什么，但是婉儿，若是没有姑母这么不遗余力的推动，你也不能嫁得如今的如意郎君是不是？” “嗯，是的。”谢谢您呐，这位郎君一开始还想要我的命呢，要不是我自己机智，今儿您也见不到我活生生站在这儿了，她有些不耐烦，“姑母有话不妨直说。要知道这查案刻不容缓，我在这里耽误一会儿，幕后主使就逍遥一会儿，姑母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情景？” 叶璃音自己大概也憋不住了，铺垫也懒得继续铺垫了，直接道出自己的目的：“曾经哀家垂帘听政的时候朝中就有不少人反对哀家，即便是如今哀家沦落到如此田地了依旧还有人容不下哀家，想要哀家去死。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瞧瞧这称呼变的可真够快的，有求于她的时候就你姑母我，感情牌一打完了马上又成了哀家，叶婉清漫不经心的听着，心说这还不明显吗？ 意味着有人想让你死啊。 “这说明有人不希望哀家活下去，怕哀家东山再起。”叶璃音的声音渐渐透出强硬来，“若是你能让哀家出去这个破地方，哀家这辈子都会记得你的好。” 还想着出去呢？ 没要了您老人家的命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让你出去，且不说民间牝鸡司晨的流言不好听，就说小皇帝正在一步步成长起来。 他再小也是个男人，这男人一旦尝到了权利的滋味就会食髓知味欲罢不能，想让他再把权利交出来？ 想多了，怎么可能。 况且小皇帝也知道这位母后是什么德行，估摸着要不是孝义上没法和天下人交代，他连母后的命都不会留着。 叶婉清微微一笑：“多谢姑母还惦记着侄女的好处，只不过姑母实在是高估了侄女的本事。况且姑母操劳了这大半辈子，好容易能有这么个消停的日子过，何不趁着闲散无事安享晚年？” “你！”叶璃音被气着了，安享晚年？亏她说得出口，就这么个破地方，活下去都成问题，还安享？开什么玩笑。 她指着叶婉清质问：“如此说来你是不准备帮哀家了？” “姑母是不是忘了自己究竟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通敌叛国，这事儿也是放在别人身上那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可偏偏姑母是太后，皇上的生母，自然没法诛九族，只能囚禁。” 她顿了顿，神情严肃起来：“侄女活的好好的还不想死，姑母若是要被诛九族，侄女好端端就得跟着一起死，姑母您就别想着东山再起了，留着一条命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就两人聊天的功夫，叶婉清又已经把屋里的其他东西也一并查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事情到这儿差不多就该结束了，她最后说完，冲着气的喘气都穿不匀的叶璃音福了福身：“姑母好生休息，侄女告退了。” 旁边偏殿还有个叶佩云呢，这位姑母还不是亲生的，她都看过了，那位妹妹好歹还是亲生的，她也不好厚此薄彼不是？ 比起来叶璃音，叶佩云的状况明显要好得多。 她来冷宫的时间还不算长，人还没被磋磨成叶璃音那副惨样，却也没了往日的光鲜。 也许是因为年轻，也许是因为叶璃音占用了太多的东西，她中毒的程度比叶璃音也浅的多，人已经能下床了。 叶婉清一进来就看见她坐在屋里小圆桌旁边，在喝水。 这种地方没有茶，她只能喝水，却依旧用茶壶倒进茶杯里，一杯接一杯，仿佛里头真的有茶。 见叶婉清进来，她也并不觉得意外，早知道她会来，还很客气的跟她请安，只不过是坐着请的，屁股都没离开凳子半分。 叶婉清过去她对面坐下：“妹妹看起来气色不怎么好。” 但看得出来她打扮过了。 这身衣裳应该是她在冷宫里能找出来的最好看的一身了，只是苦于实在没什么首饰能用，素面朝天，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有些撑不住这身衣裳。 “是呢，这种地方本就不是人住的，托姐姐的福，来到这种地方，又怎么可能气色好的起来。” 说着又喝了一杯水，还冲着叶婉清晃晃水杯：“姐姐要不要来一杯？” 也不等叶婉清回答，她自顾自给叶婉清也倒了一杯放在眼前，自己又端起杯来在鼻端深深嗅了一口：“从前从未觉得，连茶末都是好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4章 探视妹妹 叶婉清这才看出来那水也不只是单纯的清水，略带浑浊，底下还飘着碎渣渣，大概就是她说的茶末了。 还真符合她的个性，无时不刻不希望把自己包装的很贵族，然而骨子里的卑微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这般刻意做作还不如大大方方坦然的喝白水。 水是同一个地方流出来的不假，但叶婉清绝不会喝，谁知道她有没有在杯子上动手脚。 “别说什么托我的福，这个功劳我可不敢领受，要不是你自作孽，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她看到叶佩云捏着杯子的手明显收紧了。 “王爷早就知道你进府什么目的，王爷本也打算将你养在王府一辈子，横竖王府不缺你一张嘴吃饭，可你非要惹事儿，王爷又如何容得下你。” “分明是你容不下我！”叶佩云咯的一声将茶杯顿在了桌子上，还不敢用力放，生怕磕碎了，内务府可不会来给冷宫补充物资。 她心有不甘，“我不信王爷对我一点情意都没有，他跟我说过那些话，夸我好看，说我可爱，若非是他真的对我有情，又怎么可能说得出那番话？” 叶婉清略略挑眉，想象了一下顾景行对着叶佩云说这些话的表情，他大概忍得很辛苦？ 如今她一点醋意都没有了，淡淡解释：“那是为了得到你的信任。妹妹啊，你太低估男人表演的天赋了，说句好听的而已，又不会让他们损失什么，还能换来你的信任，又有什么做不来的？若非如此，你又如何会相信他传递给你的假消息从而拿去送给太后？” “你！你胡说！我不信！分明是你看王爷与我相好所以你醋了才故意说这些话来刺激我，我不会相信的，一个字也不会！” 叶婉清也不在意：“无所谓啊，反正我说的话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说我会给你找个好人家把你嫁了你信过吗？如果那个时候你听我的现在你还舒舒服服的当你的当家主母呢。哪能落得现在这个冷宫熬着的地步。” 像叶佩云这样的人是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的。 “那贱人入府多年不曾有孕过，为什么偏偏我来了不久她就有孕了？王爷不止一次说过，等她生下孩子就要抬她为侧妃。我也阻拦过，可王爷说他也没法子，人家诞育子嗣有功，又是太皇太妃侄女，总要有所表示。” “等日后她也成了侧妃，还有个孩子，而我什么都没有，王府的人会怎么看我？她分明就是故意和我争宠的！” 叶婉清扶额，不管人家是不是争宠，她害人家孩子这件事本身就是不对。 不过也确实是个傻子，被顾景行拿捏的死死的，利用她在乎自己地位这一点，故意刺激她，她就真的上当了。 当然这话叶婉清也不会告诉叶佩云的，她淡淡道：“知道你输在哪里么？” “只恨我不能在那贱人前头怀上孩子，不然哪里有她跟我争的份儿！” 真是个付不起的刘阿斗，都到这份上了还在计较这些呢：“妹妹啊，你不要忘了你已经是嫡女，却始终忘不了石姨娘教给你那些目光浅显的东西，只知道看眼前，别人说什么你都信，给点好处就摇尾巴，你以为太后多年来对你不闻不问，忽然就如此热情会无所图？” 说到这里的时候叶婉清是真的想开导她，可叶佩云偏偏就是不开窍：“别假惺惺了，你说太后对我不是真心，那你又岂是真心想帮我寻婆家？照你这么说，我不信你的话也是应该！” 这歪理让叶婉清一时间无法反驳。 她索性不反驳了，摆摆手顺从了她：“行，你说得对，我说不过你，你赢了好？” 闲话说了太多，该干正事了，叶婉清询问她这几日的饮食等各种细节，叶佩云还是一样的不配合：“我不会告诉你的，这是你的报应，当初你害了我娘，现在轮到你了，也该你来尝尝这个滋味！” 跟她娘一样的会使性子，可惜没学到她娘半分的精明。 就叶汉海那样的老狐狸，她娘在他手底下安安稳稳的过了半辈子，最终自己作死才摊上这么个结果，她倒好。 把她搁叶汉海手底下她大概活不过两集？ “你也看到了，如今有人想要太后的命，你和太后同住，一旦她那边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你就会第一个受到波及。这次是有人陷害我母亲送来的布料被褥有问题，下次指不定就是在饮食里放点什么……” 叶佩云直接打断她的话：“这个姐姐可就多虑了，我等蝼蚁之辈怎么配和太后用一样的饭食？” 傻子，说不愿意配合，不还是说出来了。 既然吃的东西不一样，还是一起中毒了，叶婉清觉得自己果然可以死了这条心了，确实和吃的没关系，问题的来源就是布料。 想从布料下手洗刷温雪晴罪名的法子如今是行不通了，只能去找下一个突破点。 她理所当然的想到了那个叫白渊的男人。 巧合可以是巧合，但巧合太多就是人为。 想起他看自己的眼神，想起上回让温雪晴看了一眼就失魂落魄的男人也是他，又想起这次在布匹行的巧遇，再加上他那让温雪晴看一眼就以为是纪星野的长相。 叶婉清猜测，他绝对认识温雪晴，也认识纪星野，说不定他就是纪星野的孪生兄弟，甚至就是纪星野本人。 叶婉清出了宫，马不停蹄的动用人手去查那个叫白渊的男人。 王府的人办事就是利索，才第二天就传回消息，说那个叫白渊的人私下里和张彦见了一面。 但两人都非常谨慎，见面的过程也都是小心翼翼，并没能打听到两人见面究竟谈了什么。 有这个线索也已经足够了，兜兜转转，还是绕不过张太师呢，这个老匹夫，昨儿在顾景行面前装傻充愣，还不是占了灯下黑的便宜。 有了线索就要考虑下一步怎么办了，去找张太师打草惊蛇是不能够的，她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干的，那就先找证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5章 巧合太多便是人为 她直接派了卫宁去盯着白渊，一旦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动向马上采取措施。 说起这个白渊，底下人也给她查了点东西出来。 此人是个商人，祖籍两广，此前一直默默无闻，原本是做香料生意的，真正发家是在几年前，好像一夜之间暴富一样蹊跷的很。 如今规模扩大了不少，不光做香料，别的方方面面也沾染了一点。 香料生意…… 布料上那些香料的味道，又是个巧合。 至于说他祖籍两广这一条，叶婉清本能的觉得不对劲，他那个长相就不是两广人该有的长相，是个典型的北方汉子的样貌。 她隐隐想到了点什么，看来要查的东西还有很多呢。 宫里传来消息说，太后和侧妃都已经脱离危险了，好在毒不是下在饮食中，所以不是很致命。 正是因为这样，温雪晴才能得以保住性命，但想要放她出来依旧还是不能够。 叶婉清上下打点，只求温雪晴在大牢里尽可能少受点罪，摄政王的脸面有时候很好使，刑部和大牢那边都不得不买顾景行的面子。 这样总算让叶婉清心里好受了点。 这天她女扮男装出了趟门，特意去了一家茶楼，也不跟小二要雅间，只说约了人来，小二明白，也不打扰。 叶婉清上了楼来寻到一个房间门口站定，却不敲门，也不进去，就只站在门外等着。 里头传出两个男人的说话声，像是正经事已经谈完了，一人说：“没事别老来找我，让人看见了不好。” 另一人道：“公子坦坦荡荡，有一两个朋友也没什么，何须如此做贼心虚避着人？” 之前被称公子的人有些不耐烦：“你懂什么，你当我的对手是吃素的？你倒是无所谓，我的前途可不想毁在你手上。” 说罢起了身，紧接着门开了，出来的是张彦。 叶婉清提前闪身躲在了一边，张彦并没有察觉到旁边有人，生着一肚子气走了。 她眼看着张彦下了楼，消失在拐角，自己才现身，大摇大摆的进了雅间，随手把门关了。 适逢白渊正要离开，一看她进来愣了一下，仔细辨认了一番才认出来她是谁。 “叶姑娘，王妃？” 看她这个架势，大有把人堵在这里不让人家走的意思，白渊脸色僵硬了一下，很快恢复淡定自如，“在下与王妃素不相识，不知王妃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叶婉清女扮男装的技术还是很到家的，一般人看不出来她是个女的，但白渊一眼就能认出她来，不是将她的长相记得很牢就是仔细研究过她。 不论是哪一种都很可疑。 叶婉清甩开折扇横在胸前过去坐下，姿势也十分的大马金刀，反正外面有卫宁守着，白渊出不去。 “素不相识？这话说早了。果然当官的都有个共通的毛病就是撒谎不脸红。” 白渊神色再度僵硬了一下，随即笑道：“王妃大概是误会了，在下只是个商人，并非什么官员。” “是吗？”叶婉清挑眉：“看来你扮演白渊久了，竟忘了自己本来姓什么。那我提醒你一下，纪星野。”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叶婉清一字一顿咬的很重。 瞬间白渊眼中闪过杀气，叶婉清毫不畏惧，直勾勾的与他对视，两人视线碰撞的瞬间不知道已经交锋了多少回，都不肯先败下阵来。 叶婉清恨不能生食其肉喝其血，明明曾经是那样深厚的情感，温雪晴甚至十多年来一直珍藏着他给的小玉葫芦挂坠。 他倒好，没死就算了，不来找她也算了，一出现就弄的腥风血雨，出手就是想要了旧时恋人的命。 这就是渣前任的典范啊，怪不得人家说分手见人品。 这身份地位很锻炼人，叶婉清做了这么久的王妃，和人对眼早就不怂了，许久之后还是白渊败下阵来，拳头不知何时已经捏的死紧，掌心都被掐出指甲的月牙印儿。 “还不打算承认么？非要我把证据甩到你脸上才肯承认自己是纪星野？”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白渊再隐瞒下去也没有必要，索性承认了：“王妃倒是好本事，怎么发现的？” 叶婉清收回目光：“让你死个明白也不是不行。雁过留痕人过留名，你千不该万不该，造假的身份不该选了个离自己祖籍十万八千里的地方，以为这样就能撇开关系让人怀疑不到你头上。” “要知道人生长在什么地方对长相是会造成一些差异的，我曾经研究过各个地域人的相貌，你的长相与两广人丝毫不搭边，因此我起了疑心去查了白渊这个人……” 白渊这个人确有其人，甚至身份还挺不一般的，他的母亲是张太师当初那个宠妾的亲姐姐。 宠妾死的不明不白，但张太师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并没有让宠妾的家人知道她死的真相，张彦也一直以宠妾为生母。 之所以宠妾成了张太师的妾，一方面张太师正牌夫人背景强大，另一方面宠妾本身是个庶出，而她嫁给白渊父亲那个姐姐却是嫡出。 张太师因为对宠妾的歉疚，所以对宠妾唯一的姐姐的夫家也一直暗中照顾，白渊父亲从一个小县令一路做到布政使又成了两广总督，这其中可全都是张太师的功劳。 但白渊这孩子自由体弱，天生不足，一直以来都是个药罐子，因为病弱的缘故几乎从来没离开过家门。 直到他十几岁那年忽然离开了白府，据说送进道观去修身养性了，此后就再无白渊的消息。 白渊再一次出现，就成了一个做香料生意的。 叶婉清当时就觉得不对劲，病成这个样子，留在家里休养不比道观那种地方强多了？ 而且白渊的父亲既然已经做到两广总督的位置，不管他是真的有实力还是裙带关系上位的，他自己做官又怎么可能允许这个嫡长子去经商。 经历过前面余清韵李代桃僵的事儿，叶婉清这次胆子大了不少，直接作出一个猜想，这个经商的白渊，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白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6章 他真的是纪星野 纪星野苦笑一声，但看向叶婉清的神色里却带了几分欣赏：“不愧是她的女儿。” 两广那么不远万里的地方她都不放过，把白家也查了个抵掉，还能猜出来真正的白渊已经死了。 这一点就很不容易。 叶婉清并没有因为他是温雪晴的旧情人就对他客气，从前再多的情义那都是从前的事了，如今他这样设计陷害温雪晴，这就让叶婉清不能忍。 “废话不多说，直接交代，为什么要这么做？” 纪星野又怎么会轻易吐露事实，又开始装傻充愣：“做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叶婉清最烦这种电视剧台词化的回答，都已经事到临头了还在这里装呢，装的这么明显，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么？ “你今天不交代，张二就回不去，晚一些张太师会收到消息，说张二被你鼓动投奔了摄政王。会有王府的人把张二的贴身信物拿给张太师看，你觉得到时候等待你的会是什么？” “张太师怎么会轻易相信这种鬼话。”纪星野避开她的目光，口气强硬道。 叶婉清挑眉，对于纪星野这个人，别的她研究的不多，但从温雪晴嘴巴里听到过的那些足以让她描绘出一部分这个人的画像来。 见多识广，善于分析，而且年纪轻轻就能步入仕途那是有一定头脑的，至于后来的升迁，虽说可能有不正当的成分在里头，不过以他当时的本事，如果不走歪路，到今日建树也不会少。 像这样的人，他自信的时候是不介意让别人看见他的自信的，但他不自信的时候就很介意别人看见他的不自信。 所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别开了目光，不想让叶婉清发现他心里对叶婉清这番话的认可。 叶婉清也真的会这么干，如果简单粗暴一点她可以选择直接说张二在白渊那里遇害了，不过这一招对于杀伤力不大。 横竖张彦就是张太师一个不怎么宠爱的庶子，他得到这样的消息之后能给出的最大的反应无非就是弄死纪星野而已，并不会有什么后续动作。 这不是叶婉清想要的。 所以她出了这么个损招。 张彦此人有点才华，也对自己有怀才不遇的看法，偏偏他不受宠，在他父亲眼里也不受重视，满腔抱负也施展不开拳脚，这些张太师心里必然都有数。 所以说他会投靠顾景行也不奇怪，张太师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儿子投靠自己的死对头呢？不管这个儿子是不是受宠的。 叶婉清也不回答，她现在就看的是自己和纪星野究竟谁更能沉得住气。 不管他期间经历了什么从纪星野变成了白渊，这其中想必有不少曲折，而且他如今找上门来了，一出手就对付昔日的心上人，也绝对不是鲁莽的行为。 他必然已经有了保持后续动作的本钱，叶婉清堵的就是他这些本钱依托于张彦的帮忙，而且他不想失去这些本钱，所以他也不能让张彦因为他陷入危局。 纪星野的目光在逃避了叶婉清有一会儿之后大概也意识到叶婉清真的会这么干，他开始正视叶婉清了。 此时两人手里都拿捏着对方的软肋，就看谁先低头了。 纪星野坐下来，十指交叉，两个大拇指不停交互旋转，他在思考。 叶婉清也不打扰他，给他足够的时间让他去思考。 他并没有让叶婉清等太久：“这么做，对你来说没有好处。” “这么做，对你我来说都没有好处，端看谁的损失更大。你不要忘了我手里的底牌还有王爷，而你……什么都没有。” 她说的斩钉截铁，这是顾景行之前教她的东西，不要被对方带动了情绪，还要带动对方的情绪，她在给对方洗脑，让纪星野觉得这一场对赌他赌不赢自己。 其实明明她才是手里筹码虚晃一枪的那个。 纪星野到底也是混迹过官场商场的人，也挺沉得住气，还开始反攻了：“小姑娘，如果你的王爷有用的话你也不用来找我了。” 叶婉清笑了，把玩着茶杯，那风姿一如玩世不恭的纨绔哥儿一样：“这是我的事，如果你不乖乖配合我，你该失去的一样不会少。我，不会轻易怜悯一个人。” 说到最后她抬起眼来看向纪星野，目光锐利的能穿透他的视线。 温雪晴是她的底线之一，对她这种活了半辈子都没有母爱的人来说，温雪晴给了她曾经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的温暖。 纪星野敢这么动她的温暖，她拼了命也要把纪星野扒下一层皮来。 借用一句现代很流行的话，原谅他是上帝的事儿，她的任务是送他去见上帝。 纪星野目光一沉，他发现这个小姑娘比他想象中的要狠辣许多，颇有温雪晴当年的风范。 不愧是她的女儿。 他反倒放松下来：“你这算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一旦你自己的损失和我达成平衡了，你就一点便宜都赚不到。” 看他这么不配合，叶婉清直接失去耐性，起身过去窗户前冲着外面打了个手势。 纪星野一看不妙，忙也跟着去看外面，果不其然就看到两个人绑着一个被蒙了头的男子离开了茶楼，看穿着打扮正是张彦。 他震惊看向叶婉清，叶婉清表现出狠戾的神色来：“早就和你说了我不是来和你开玩笑的。” “让他回来！”纪星野语气急促了许多。 “那就要看你了。”叶婉清重新回到桌子旁边坐下，“反正从这里到太师府还要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估计够你交代一下你该交代的东西了。” 这一招逼上梁山真的是戳到了纪星野的软骨头，没奈何，纪星野只能叹了口气：“你想知道什么？” 她想知道的多了，先问一个最好奇的：“我知道你过去和我母亲之间的事情，既然有着那样深情的过往，为何如今再见却要对她下那样的狠手？” 纪星野神色复杂：“我们的过往……你母亲告诉你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7章 死里逃生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先回答问题。” 纪星野沉沉闭上眼睛：“很简单，因为我恨她。当初我的遭遇，都是因她而起。” 当年他只是个小县城的父母官，温琒虽说赏识他，但要把女儿嫁给他却不那么容易。 所以他只能拼命往上爬，手段在正当和不正当的边缘徘徊，也确实见到成效了，他的升迁比同期的官员要快的多。 但对于温琒的条件来说远远不够。 而且那时候温琒要去京城了，所以他与温雪晴定下了一年之约。 这期间两人也一直保持书信往来，他会把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告诉她，也会把自己的迷茫告诉她。 而温雪晴每每都会鼓励他遵从自己的内心去做就好，她会一直等着他来提亲的那天。 纪星野始终没忘记这个约定，也没停止过自己的努力，本以为这样的状态会一直持续下去，没想到变故来的如此之快，令人意想不到。 他被人告发了。 为了往上爬，纪星野确实采取过一些手段，他一直尽可能维持在不越界的范围内，比如偷偷调查上司拿捏上司的把柄。 为此也确实得罪了不少人，所以他一直很小心，尽可能不让自己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 唯一没有提防的人就只有温雪晴一个。 告发他的人也是温雪晴。 叶婉清不信，听到这里忍不住就拍了桌子：“不可能！” “你母亲跟你提起过我与她之间的往事时是不是说的都是风光旖旎？她当然不会说自己干过什么龌龊事儿。” 纪星野满脸都是嘲讽，“比起敬国公世子，我算是个什么东西。她不想做那个背弃信义的人，又没有办法让我主动松口，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弄死我。” “我不信！”叶婉清斩钉截铁，她断定温雪晴不是那样的人，若是她真的为了背叛纪星野做出了这样的事，那为何这么多年来她依旧把纪星野深埋心底念念不忘？ 那个小玉葫芦，她保存了那么多年，有心背叛的人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举动来。 知道纪星野被自己害死，她不是应该把那个玉葫芦丢的远远的，生怕纪星野顺着旧物找上门来才对么？ 总不至于是为了自欺欺人？ 再说她对叶汉海没有感情这个叶婉清是看得出来的，她又要为了谁背叛纪星野？ 纪星野的不屑写了满脸，轻狂也不掩饰：“怎么，你母亲的一面之词在你这里句句都是实话，而我亲身所历到了你这里就是瞎编？那你又何必要问我？” 叶婉清没法反驳，但她还是不愿意相信温雪晴会这样做，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 “你继续说。” 纪星野反倒不说了：“说了你也不信，没必要了。” “信不信是我的事儿，说不说是你的事儿，还是你不想拦截我的人去太师府了？” 若不是身份特殊，纪星野真会对她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来。 他又继续说下去。 被告发之后，他被莫名其妙扣上了谋逆的帽子被下了大牢，受尽折磨拷打，只为了能让他吐出一份他谋逆的口供来。 他宁死不屈，自己没做过的事情坚决不肯招认，还试图问出来究竟是谁在幕后这样想要让他死。 这时候他还没想到自己为什么会落魄至此，甚至温雪晴还是他心目中让他支撑着活下去的精神支柱，更不会想到这件事情和温雪晴有关。 那些人当然不会轻易让他知道是谁这么想让他死。 他受尽酷刑之后昏死过去，之前泼冷水的法子都不能让他醒过来，再加上当时是寒冬，他的呼吸心跳脉搏都已经十分微弱。 狱卒断定他成了这幅样子反正活不了了，要一份口供的结果还是死，和直接死也没多大区别，索性直接将他扔进了乱葬岗。 不想天无绝人之路，他非但没死，反而还在乱葬岗那种地方醒过来了。 拼着一身伤一寸一寸的爬到了有人的地方，被一户农家给救了下来。 那时候他就决定一定要查出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说到这里纪星野拉开了胸前的衣服。 这个举动来的突兀，但叶婉清好歹是个穿越女，并没有被他这个动作吓得捂眼尖叫，只是目光稍稍回避了一下。 之后就被他胸口狰狞的伤口震惊到了。 那是铁烙留下的印记，三角的形状和凹凸不平的皮肉让人联想到当时大牢里狱卒那狰狞又恶毒的嘴脸。 他指着这块伤口道：“这是我的耻辱，是不是很吓人？像这样的耻辱我身上还有好几处。” 叶婉清吞了吞口水。 电视剧里她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但那都经过美化处理了，又不会直勾勾的摆在你面前，即便是展示角色的伤疤，也没有多强的视觉冲击力。 这个不同，这个是实打实的，叶婉清胃里一阵倒流上涌，生理上难以接受这种画面带来的视觉冲击。 那些想要为温雪晴辩驳的话就在嘴边却说不出口，语言在这个时候苍白无力。 纪星野似乎很满意她受到惊吓的表情，合上了衣服继续说下去。 养好了伤之后，他没急着离开那户农家，毕竟现在的他一无所有不说，还成了个没有身份的人，决不能被从前见过他的人认出来。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大雨滂沱的一天。 那天小路上来了几个人，看上去像是一个主子带着几个随从，为了赶时间抄小路往两广地界去的，不巧碰上大雨天道路泥泞难行，马车轮子陷进泥里拉不出来。 这几个人只能弃车步行，先找个地方避避雨，等雨停了之后再回去把车拉出来继续赶路。 好巧不巧，就借宿在了收留纪星野的这户农家。 那时候纪星野留了个心眼，这户农家捡他的时候问过他的身份，当时他在犹豫怎么回答，结果这户人家以为他是个哑巴。 他索性将计就计一直装哑巴。 这位带了几个随从来借宿的主子，就是张彦。 主人家看出来张彦气度不凡不是一般人，怕吓着纪星野，就没让他去招呼，只让他躲在屋里别出来，他自己也不想出去，生怕遇上官场上的熟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8章 命运的转折 偏偏这个张彦架子大的要命，明明是来寻求帮助的，还要到处挑毛病，这个不满意那个不满意，弄的主人家十分无助。 两口子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也没见过大世面，不知道人心险恶，不然也不会随便捡了个纪星野就把他给收留了不是？ 纪星野心里惦念主人家对自己的恩德，看他们受欺负，冲出去跟张彦干架。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纪星野以前也是个书生出身，并不是个打架的料子，很快就被制服了。 主人家求情也无济于事，纪星野被扔到外面去淋雨。 他躺在雨地里，从地上捡了个水缸碎片磨断了绳子偷偷溜回屋里去，本来想直接把张彦杀了了事，不想听到他和随从们对话。 “老爷这事儿做的也太不厚道，表弟给表哥奔丧，没必要？” 张彦似乎挺不高兴的：“那也没办法，我还得指望老头子，他说的话我也不能不听。” 顿了顿他又道：“何况我那个药罐子表兄死了这个消息也只不过是猜测而已，我那个表姨妈不是坚称他没死么？” 几个随从一叠声起哄：“都成那样了，还有什么活头，还不如死了利索。” 张彦敲了一下随从的脑袋：“这话让老头子听见倒霉的又是本少爷，他是我表姨妈的命根子，我表姨夫又子嗣不旺，他要是真死了……呵呵。” 纪星野听了半天，摸出个大概来，张彦打着去看望生病表兄的名义前往两广，偏这位表兄是不是已经死了又不好说。 那时候纪星野还不知道这人是谁，本来还不打算放过他的，但后面张彦又说了一句话：“老头子重视我娘，捎带着对我表姨妈都这么上心，唯独不重视我，不就是恨我娘为了生我才死的么？如果我能讨好我表姨妈，到时候表姨妈跟老头子美言几句，那我在老头子面前的处境就能好不少。” 随从一个个称赞他睿智，张彦倒是没飘，反而沉思：“说起来容易办起来难，如果这个时候有个神医能让表兄痊愈，比什么都管用。” 神医上哪找去？张彦这个想法也只能是想想，一个病的快死的人，估计没人愿意救，说不定人已经死了。 纪星野心里动了动，暂时按下了杀他的心思，开始思量起来这件事。 这样隐姓埋名没有身份的日子他过够了，两广地界离这边十万八千里的远，他若是能逃到两广去，就能放开手脚休养生息，毕竟碰到熟人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所以他开始盘算着，利用张彦逃到两广去。 眼下就有个现成的法子，冒充所谓的神医。 但神医哪有那么容易冒充，冒充神棍还容易些，假神医想被戳穿太容易了。 纪星野想了个法子，找了点石棉瓦磨成粉末，趁着半夜时分张彦熟睡的时候倒在了他身上。 次日醒来张彦浑身发痒，难以忍受，没人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纪星野就在旁边这么看着，直到张彦打算拿农户两口子出气，要杀人的时候，他忽然跳出来了。 他说他能治。 那两口子愣了，没想到自己收留的哑巴居然会说话。 纪星野没管他们，就上前随便捣鼓了一阵子，又掐指一算，装模作样的念叨了两句就跟张彦说，大概多久多久之后，你这奇痒难忍的症状就会消失。 张彦当然不信，他一不诊脉二不用药这也叫治病？这不大忽悠么？ 纪星野就说自己其实是个巫医，被仇家设计陷害失声，只有遇到有缘人才能解开这个诅咒，张彦就是他的有缘人，所以他出手替张彦诊治了。 既然是巫医，诊治的法子自然和普通的郎中不一样，张彦被他忽悠的一愣一愣的，纪星野只说到时候你且看这症状是否会好便是了。 等一到时间，张彦果真就好了，不禁啧啧称奇。 纪星野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从前为官的时候见过民间这种事，石棉瓦的灰碰触到皮肤会出现奇痒，但过一阵子会好的。 他赌张彦是个贵公子，不会知道这种民间才有的调调，所以拿这事儿忽悠他。 就这么着，张彦对他的态度大转变，觉得上天都在帮他，他需要神医的时候就给他来了这么一个人。 张彦问他：“既然你说我是你的有缘人，我帮你化解了你的那什么诅咒，那你是不是要报答我？” 这要是换了旁人，肯定要说，我帮你治好了你的痒症还不算报答么？但纪星野等的就是一个他主动开口招揽自己的机会，因此打蛇随棍上，点头说是。 张彦就提出让他去医治两广那个表兄。 绝口不提人可能已经死了的话。 既然是巫医，总要端端架子，纪星野装模作样的说了一堆缘分啊规矩啊等等等，最后还是答应跟着他去了。 目的是要报恩。 就这么着，纪星野到了两广。 叶婉清听他说，觉得这个张彦真够蠢的，当初没把叶佩云嫁给他也是失策，不然两个蠢货在一起一定很配。 纪星野说到这里也不用叶婉清催他了，这些事情憋在心里这么多年，他也需要倾诉的缺口。 到了两广之后才发现，其实人已经死了，但白夫人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死了，忧思过度之下得了癔症，天天念叨儿子没死，儿子还活着。 死了个儿子，疯了个夫人，这两件事没一件好听的，白渊的父亲就假称白渊需要去道观修身养性，暂且瞒住儿子的死讯，又哄骗夫人说要在家吃斋问道，儿子就能好起来。 心里只装着儿子的白夫人真的就信了，天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心问道，比真正的道士还虔诚。 这个节骨眼上，张彦上门了，带着纪星野，说这位神医能生死人肉白骨。 白渊的父亲当然不信，张彦就游说他，纪星野比张彦聪明多了，言谈中他确定，白渊已经死了。 眼看着两人就要谈崩，纪星野忽然站出来说：“我就是白渊。” 白父大怒：“放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9章 共同牵扯 白父没被人这么戏耍过，恼怒到了极点，指着他的鼻子道：“先前敬你是个能人忍让你几分，不想你竟口出狂言，我家中留步的你这种无法无天之辈，来人！把这个人轰出去！” 任凭是谁，才刚死了儿子，老婆又是这个样子，糟心的不行的时候来个人说，我就是你儿子，好脾气也得气的想杀人。 纪星野非但没有恐惧，反倒很冷静，“大人大可不必这么激动，若是大人听完在下接下来说的话还是执意如此的话，在下无话可说。” 白父确实很愤怒，但也还保持了一丝丝冷静，看得出来这个人刚刚说的那句话并非只是为了消遣他，加上他又是张彦带来的人，白父皱眉想了想，允许他继续往下说。 不得不说白父的这个决定影响了后来的许多事情。 纪星野接下来开口之前并没有让张彦回避，他要的就是让张彦知道这个秘密，这样一来白渊被李代桃僵的事情他也就有所参与，以后他逃避不开。 一旦自己白渊这个身份出了什么问题，张彦也别想独善其身。 他对白父道：“令郎常年卧病在家，想必没有多少人见过令郎的真面目。令郎如今去了道观修身养性，想必是大人有不得已的苦衷才这样做。既然这只是个权宜之计，那必然要有一个结果。大人有没有想过日后要怎么收场？” 关于这个问题，白父不是没想过，他确实不愿意公布自己儿子已经死了的消息，有那么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自己也不愿意接受儿子已经死了这件事。 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把他的心态分析得如此透彻。 “少则几天，多则几年，令郎总不见得一辈子躲在道观里不出来见人。若是这个法子有效，能让令郎身体好转，日后白大人依旧可以有一个生龙活虎的儿子。” 话说的隐晦，但聪明人之间互相打交道不需要把话说的太直白，白父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略略有点心动了，不过兹事体大，他不能这么草率的就作出决定，他在思考。 纪星野观察着白父的反应，有思考就说明有机会，他动摇了。 他继续道：“实不相瞒在下是个身份见不得光的人，所以在下需要一个能见的光的身份。既然成了大人的儿子，那大人就是在下的亲生父亲，亲儿子该做的在下一样不会少做，平日里膝下孝敬，大人百年日后送终顶孝盆。家产在下会自己想法子去挣，日后是不是给在下，大人自己说了算。” 这是好处，同样的，风险他也不打算隐瞒，既然要合作，利弊都要说清楚：“但在下是身上摊着事儿的人，遭人陷害，如今已经成了个死人。两广地界与北方千里之遥，在下估摸着碰不到熟人。万一遇上了，被人认出来，在下顶着，只是大人难免要受点波折。” 至于具体是什么样的波折，就看遇到的是什么人了。 这个他也一样不用说的太明白，白父也是官场上混的，他自己会分析清楚。 说完这些他就没再开口，他在等待，白父在思考，气氛沉闷，唯独张彦在愤怒。 “好小子，你敢利用我？” 纪星野依旧很冷静：“我确实在利用你，所以呢？若是你觉得心中不忿，大可拿了我去告发。不过这样做的后果你可要想清楚了，万一我反咬你一口包庇逃犯，你翻不了身。” 张彦气极：“你想的倒是美，我可以说是追击你至此，费劲千辛万苦才将你拿下。” “是吗？”纪星野依旧很冷静，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和张彦之间的交锋不只是他二人之间的交锋，更是做给白父看的一场表演，这是他的好机会，他不能浪费了。 所以他把张彦踩的死死的。 “你大概忘了这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看见你我同行相处和睦，这可不像是追击逃犯的样子，说是弟兄俩还差不多。到时候朝廷相信你一个人一张嘴，还是相信众多百姓的说法？” 这一路上他把张彦这个人前前后后了解的差不多，摸清了他自己的性格，知道此人想问题容易瞻前顾后，在家又不受宠。 若是出了这种事，他爹本人会不会保他先不说，至少他不敢肯定他爹会不会保他。 所以他只能自保，自保的方式就是不出错。 这一系列的推断让纪星野吃定了张彦不会告发自己是个见不得人的身份，况且他就是想要告发，他也不知道告发个啥。 这一路上张彦吐出来不少东西，纪星野倒是很谨慎，从来没说过关于自己的过去。 偶尔提到也是半真半假，张彦根本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也正是归功于这一场表演，把白父最后那一点动摇给按住了。 “既然你在道观能有所好转，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今日你也已经回来看过了，不如回去继续养身子，等彻底养好再回来也不迟。” 这俨然就是在跟自己儿子说话了。 张彦吃惊的很：“姨夫，这就是个骗子，难道姨夫真的就要让他假扮表哥？” 白父摆摆手：“我主意已定。” 之后就让人安排下去，把纪星野送去了道观，又安排了自己的亲信随着他一起去，主要就是为了给他讲关于真正白渊生前的一系列细节。 既然要假扮一个人，就要了解这个人不是吗？ 白父这样安排也有另一层考量，他不能立马就这样把一个人放在自己身边，让他在道观待着，也是给双方一个缓冲期，便于观察这个人是不是自己能控制住的。 纪星野在道观待了半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半年后他回到白家，除了脸长得不一样之外，他已经活脱脱是另一个白渊了。 不论是说话的习惯，饮食习惯，一举一动，行走坐卧都是白渊生前的模样。 为了装的更像一些，他甚至还带上了大病初愈之后的虚弱，不看脸的话，就连白父自己都看不出来眼前这个人并不是真正的白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0章 冒名顶替 做到这种程度上已经十分令人满意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彻底得到白父的信任。 这半年的时间里白母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中一心问道，纪星野回去之后就去看望白母。 哪有母亲不认识自己儿子的呢？即便是白母如今已经疯癫，但也依旧能认出来纪星野不是她的儿子。 纪星野跪地拜她的时候白母还以为自己求无量天尊起作用了，激动的无以复加，可眼前的“儿子”一抬头，一张陌生的脸，白母再度疯了。 “你不是我儿子，你不是我儿子！” 纪星野耐性好的可怕，一点点哄，一遍遍安慰，就这么日积月累的洗脑之下，生生让白母相信了他就是白渊。 别的不说，就这点叶婉清就很佩服他。 她自己好歹占了原主原身的便宜没有被温雪晴知道里头换了个芯儿，白渊是直接从里到外全是假的，连伪装都没有，居然也让白母相信了他。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她不是问道么？我就说道家祖师从阎罗王手里给我抢了一条命回来，至于变成了另一个人的脸，是为了骗过牛头马面，让他们认不出我来，这样就不能来勾我的魂，取我阳寿了。” 纪星野沉浸在回忆里：“人性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拿住了弱点就等于拿住了整个人。” 叶婉清看着他云淡风轻的说出这番话来，脊背上一阵恶寒，觉得自己刚刚和他的对阵确实有点小儿科了。 这个经历了地狱的折磨又爬回人间的人，比自己经历过的死亡更加可怕，更加真实。 他成功给自己换了身份的秘诀就是拿捏了人性的弱点，当然这个过程中也不乏运气的存在。 叶婉清折扇合起来一下下敲着自己手心，回味这件事。 这其中八成是有什么误会，告发他的应该是另有其人，总之绝不可能是温雪晴。 “后来你是如何查出来告发你是我母亲做的？” “这你就不用关心了。” 不说她就自己猜，所有能查得到的东西都是因为留下了蛛丝马迹，如果说这件事是有人故意留下痕迹想让纪星野以为是温雪晴做的呢？ 她反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母亲当初为何要告发你？” 纪星野面露不屑：“无非是看上了国公府的权势。” 叶婉清没急着反驳他：“即便如此，当初你二人只是私下里约定好了要厮守终身，并未明面上过定，而且以当初我外祖家的能力，想撇开你也也不用多麻烦。以你俩的交情，她想离开你完全可以好好说，毕竟我母亲口中的你，是个很讲道理的人。何至于非要把你弄死？你觉得她是那种心狠手黑的人吗？” 这个倒是把纪星野给问住了。 多少年来他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温雪晴为何要背叛他，为何要这样陷害他，但每每都会因为仇恨给出自己同一个答案，她看上了国公府的权势。 即便是他想要冷静下来理智分析的时候，也会在这个苗头出现之前让自己扼杀掉这个想法。 他的愤怒需要有一个人来承担，从前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所以他这种针对温雪晴的恨意说是没有由来也是有由来的。 叶婉清在这件事上不打算用常规的方式，她打算速战速决，从纪星野身上打开缺口解决问题。 当下纪星野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叶婉清抽出帕子来捂住了口鼻，门缝伸进来一根香，袅袅香烟散发着浓烈的香味。 纪星野闻到这个味道就意识到不对劲，但已经晚了，这种香比蒙汗药起效更快，他刚一站起来人就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而叶婉清的帕子上提前用解药泡过了，所以根本不受影响。 外面进来两个随从，都是王府的人，她指指纪星野：“扛回去。” 纪星野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在怀疑了一会儿叶婉清是不是给他弄瞎了之后，昏昏沉沉的意识到自己头上被裹了黑布袋。 这般反应迟钝是那个迷香的后遗症，随即他发现自己回到了一个相对熟悉的环境里，牢房。 虽然并不是他曾经待过的牢房，但牢房这个环境本身就足以让他打心底开始产生恐惧。 一如当年他进牢房进的莫名其妙的一样，这次进牢房也一样进的莫名其妙。 他这辈子最不想再待的地方就是牢房，这次他进来，叶婉清绝对用的不正经手段，又是和上次一样。 这最大限度的挑起了他那些不好的回忆。 再怎么冷静的人在面对自己最恐惧的坏境的时候都会失去冷静，纪星野爬起来扑到门边去抓着栅栏门大喊：“叶婉清！你无耻！” 才骂了一句，旁边就传来一个女声：“你做什么骂我女儿？” 纪星野浑身都僵住了，艰难的吞了口唾沫，慢慢扭过头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他设计她入狱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两个人会在这里见面。 温雪晴站在那看着他，脸色苍白带着怒意，还夹杂着见到旧相识而带来的复杂情绪，整个人也是僵硬的。 纪星野被蒙着黑布袋扔进来的时候，温雪晴还没意识到这个人是谁。 两个曾经走到知己这一步的人此时隔着牢房的栅栏墙四目相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终还是温雪晴开了口：“你厌恶我便冲着我来，不许骂我女儿。” 纪星野此时心情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他放开栅栏门，慢慢走向她的牢房那一边。 温雪晴明知道两人之间隔着一道墙，他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但他脸上那种轻蔑还攻击性还是让她本能的后退。 纪星野走到栅栏前前头站定，语气平静的问了一句：“你也知道啊？” “什么？”温雪晴一时间没搞懂他说的。 “我讨厌你。” 他一字一顿道，说的无比清楚，生怕温雪晴没听明白，又补充了一遍：“我讨厌你。” 说罢他隔着栅栏墙，直勾勾盯着她，等着温雪晴的反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1章 是谁写的信 就像是一个打架打输了的小孩又一次碰到了对手，不甘心的用语言去挑衅对方，就是为了看看对方被自己气到的神情。 温雪晴似乎被伤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捂住了胸口，那里挂着从前他给的小玉葫芦。 曾经的一片冰心在玉壶，如今变成了我讨厌你，大概没有比这种重逢更加让人不期待的了。 她低下头去，不管什么年纪的女人，终究还是性感的。 果然是他，真的是他。那句我讨厌你让温雪晴确认了，确实是他。 知道他没死，她开心，也激动，这份开心并没有持续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转变为巨大的失落，铺天盖地的席卷了她的全身。 “我明白，应该的。” 她这种反应也没能换来纪星野的满意，积压了多年的愤怒在这一刻得到了爆发。 “应该？不应该，你不配！”他怒吼，“你连让我讨厌你都不配！你这个失信的女人！” 温雪晴早就已经模糊了视线，此时再也忍不住眼泪，嗒嗒掉下来，砸在牢房的干草垛上。 当初她是听说他已经死了才毁约，她也不想这样，只是如今解释什么都晚了。 纪星野还不打算放过她，冷笑着继续嘲讽她：“怎么，嫁了人学会装可怜了？你之前那些本事呢？你的凌厉呢？” 不是挺会扮男人的吗？怎么现在男人扮够了，开始扮女人了？真是让他看不下去，这个样子的温雪晴和那些矫情的女人没什么区别，不都是一副用可怜的面孔骗取同情的模样么？ 他这么不遗余力的挑衅到底是让温雪晴有点忍不住了。 她放开捂着胸前的手，抹了把眼泪抬起头来：“当初是我负了你不错，可我也不是故意要如此的，这并不是你现在可以这样肆意辱骂我的理由，若不是听说了你的死讯，我何至于此？” 死讯？她还有脸提这个？他还没找她算账呢，她倒是先提出来了，倒是好，省事儿了。 “说的真是大言不惭，你也不想想我为什么会死。” “我也不希望你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比谁都难受，甚至想过为你守身不嫁，但你觉得可能吗？” 她生在那样的家族，她的终身大事就是家中父辈用来巩固仕途的工具，即便不是叶汉海也会是别人。 如果当初纪星野活着，她可以拼命熬个几年，但终生不嫁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明明是真实的感想，到了纪星野这里就变了个味：“别装了，你怕是巴不得我死！我不死你也不能清清白白的嫁进国公府，所以你告发了我，一路将我陷于死地。” 温雪晴愣了：“我告发你？何出此言？” 温琒是说过他往上爬的手法用的过激所以出事了，可说她告发他，这就是无稽之谈了。 “还想装？我死里逃生终于被我查出了幕后主使，当年你与我通信，那时我心里的哭无人诉说，我信任你，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却没想到这些信件后来为我招来了杀身之祸！” 温雪晴更茫然了：“我与你通信？我和曾与你通信过！” 当初她随温琒进了京城之后就与他断了联系，所有和他相关的消息都是来自温琒，那时候她还天真的以为温琒赞成两人呢。 所以后来才会那么失望。 通信一说又是从何而起，她连他在哪都不知道，又怎么通信？ 纪星野鼻子里嗤了一声：“自别后，甚是想念；郎君若安好，便是晴好天；诸如此类的言语不都是你亲笔所书的么？怎么，写的时候不觉得羞耻，这会儿开始觉得羞耻了不成？” 他说的这么有鼻子有眼的，温雪晴意识到不对劲，她即便是真的和他通信，也不会在信里写那样的话，那个年纪的她可不像别的小女儿那样整天风花雪月的。 即便是要说，也是谈时局，论天下，从前两人见面的时候说的什么，如今便依旧说什么才对。 她皱眉沉思，半晌才道：“我从未给你写过信，必然是有人冒充我。” 纪星野双手抱胸，看好戏似的看着她：“真是个极好的理由。” 温雪晴却很认真：“先不说我不会写那样的东西，就问你一句，信中可曾提到过我们从前在一起时的任何事？” 纪星野愣了。 这个还真没有，半分都没有。显然不符合常理。 不能见面的两个人好容易通个信，他也写过不少追忆往昔的内容，每每都要长篇大论的写上好几张纸，可温雪晴的回信每次除了鼓励他的话，就是那些风花雪月，要么就引经据典写两句诗词，从来没有和他追忆往昔。 当时他也觉得奇怪过，但也找了个温雪晴是姑娘家怕信件被人截了，毁坏名声什么的，所以写的很隐晦。 可现在她说当年有人冒充她写信，似乎更能合理的解释这点不对劲。 如果当年真的有人冒充温雪晴给他写信，那这些年来他都是恨错了人，是背后有人蓄意利用温雪晴要设计他，现在他来京城把温雪晴算计进大牢，也是做错了？ 他不愿意相信，十几年的坚持就这么错了，他隐隐又希望真的是有人在冒充温雪晴。 温雪晴见他沉思，又道：“当年我女扮男装去过不少诗会，见过我笔迹的人不在少数，想模仿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一点更加让纪星野动摇的厉害。因为她说的没错。 “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以至于有人要利用这种方式来害你？” 此时纪星野已经完全不敢直视温雪晴的眼睛了，他避开她的视线，反复开始分析眼下这个状况。 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冒充了温雪晴，首先这个人要知道他和温雪晴相好，其次这个人熟知温雪晴笔迹，且当初信件确实是从京城送出来的，那多半是温雪晴身边的人。 而且还是原先和她同一个地方，她去了京城之后也一并到了京城。 如此一来范围就缩小了许多，符合这样条件的人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说就是她身边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2章 误会解开 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纪星野还在想到底会是谁能干出这种事情来，温雪晴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她实在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人一直以来不遗余力的培养她，将她培养的如此出色，最终却用这种方式让她变成现在这个心如死水的模样。 她轻轻摇头，“不会的，我宁愿希望是我自己写的那些信……” 看她这样，纪星野意识到她大概知道是谁了，忙扑过去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究竟是谁？” 温雪晴却开不了口，仿佛只要她不说，不承认，这个答案就从来没有出现过。 而纪星野忍受不了这样的等待和猜测，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之间的岁月蹉跎了这么多，他误会了她这么多年，剩下的时间都是弥足珍贵的，他一刻也不想浪费了。 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温雪晴眼里噙满了泪水：“说到底，其实还是我对不住你，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也不至于害你至此。” 她总是不说，纪星野快疯了，疯狂的摇晃着栏杆：“你倒是说啊！究竟是谁做的？只要有了答案，我们出去就可以找他报仇，把这笔账讨回来！” “不可能了……”温雪晴仰起脸来，本是想让泪水流回去，但只能顺着脸颊流出来更多，“是我父亲。” 话一出口，纪星野彻底呆住了。 刚刚他还说要报仇，没想到会是温琒，要报仇就要放弃温雪晴，想要她就放弃报仇，鱼与熊掌历来都是个难题。 温琒的书法特别好，写得一手好字，各种字体信手拈来。 他酷爱收集字帖，每每拿到的新帖埋头苦练几日就能模仿的形似，达到神似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连字帖都能仿的惟妙惟肖，仿自己女儿的字迹对他来说更不算是多大的事儿。 别看温雪晴女扮男装在外面与人打交道的时候那般犀利，连语气神态都能模仿成男人的样子，但她在家依旧还是小女儿的娇憨姿态。 是以温琒才会在这一点上失策，将信中的语气拿捏错。 也是纪星野十分信任温雪晴，即便是察觉到不对劲了，也一直选择相信她，给她找理由解释她的不对劲。 他不知道温琒这个特点，但温雪晴知道，所以她能想到这一点，而且除了他，也没有旁人能符合这个幕后之人所有的特点了。 温雪晴说这些的时候语气里透着绝望，当初为了让她嫁给叶汉海，父女两个几乎决裂，她嫁人之后几乎就没回过娘家，也是因为不想看见温琒。 加上母亲又已经去世，并没有什么好眷恋的，这个娘家有跟没有也差不多。 这也就是为什么石姨娘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叶汉海的纵容是一方面原因，她自己也看出来温雪晴和娘家的关系不是很好。 一个没有娘家撑腰的正头夫人算什么？弄死了也没人管。 本想着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将来以后温琒百年的那一天，她回去给温琒尽孝便也是了。 结果让她发现这么一桩事。 纪星野听着，脑子一片空白。 恨了这么多年，真的就是恨错了人，白白蹉跎了这么多岁月，到头来就是个误会，一个三言两语就能解开的误会。 真真是人生如戏。 他无力的笑笑，身子慢慢滑下来坐在地上，语调凄苦：“曾经读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时，还觉得说的很对，上天不会对谁特别厚待，也不会对谁特别亏待，上天是公平的。如今看来，公平又是个什么东西？你我招惹了谁，要经历这般波折？” 上天就是不仁不义，就是把天地万物当成是没有生命的贡品一般对待。 若不是这个误会，此时两人之间大概又会是另一种情景。 温雪晴摸出脖子里一直挂着的小玉葫芦来：“这些年来我一直以为你死了，心想着这辈子也就这般再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你与我那段曾经，我便带到地下去慢慢回味。不成想上天带我不薄，竟让我有生之年又能见到你。” 纪星野本来吹头叹气，一抬眼就看见那个小玉葫芦，眼熟的很，一下子将他带回了曾经那段日子里。 那段时间大概是他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了。 他惊道：“这东西……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留着？” 温雪晴温柔的一笑：“是啊，毕竟是你的心意，总不好丢弃了。” 纪星野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隔壁的监牢里，叶婉清正透过一个小孔看着这边的景象，两人说的一字一句她都听到了。 纪星野是被她故意扔进来的，既然旁人说不清楚，那就当面对质，让两个人当面说。 如今误会算是解开了，她却高兴不起来，没想到幕后黑手居然会是外公。 原主自小对这个外公也没什么印象，温雪晴几年都不回一次娘家，后来温琒举家又搬离了京城去了山东，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 没多大感情不代表血缘也就这么断了，怎么说都还是亲人，这种事居然是亲人做出来的，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她对温琒没什么感情尚且觉得如此，更何况温雪晴还是温琒的女儿，自幼被温琒养大，二者之间有着的是割舍不断的感情，叶婉清不敢想象温雪晴此时心里又该是个怎样难受的滋味。 不过眼下不是叙旧情的时候，她还有用得着纪星野的地方。 她看向旁边的顾景行，他一直没做声，等着她的反应，叶婉清点了点头，顾景行得了她首肯，方才吩咐人把纪星野给带出来。 那边两个人刚刚解开了多年的误会，有许多话要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先说哪句好一些，纪星野忽然就被人带走了。 两个人都慌了神，温雪晴这时候才想起来，她甚至都没问问纪星野究竟是为什么进来的，为什么这么巧合，正好就关在她旁边的监牢里。 而纪星野对牢房的恐惧在他过去的经历中已经深深刻在了骨子里，每次被人带走都不知道有怎样严酷的刑罚在等着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3章 达成协议 此时一如从前一样被人不由分说的带走，有些伤疤好了也不会忘了疼，他开始觉得身上那些结疤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恐惧占满了他的心底。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忘了强忍着恐惧回头对温雪晴道：“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出去，然后把你救出去……” 话没说完人就已经被带走了。 温雪晴一个人在那出不去，也只能干着急。 纪星野原以为自己这次被拉出去要面对的又是和从前一样各种层出不穷的酷刑，然而并没有。 他只是被带到了一个看起来十分干净的房间，摆设也简单，一张桌子几张椅子，仅此而已。 只是屋子里的两个人似乎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叶婉清和顾景行。 他见过叶婉清所以认识，至于顾景行，毕竟要报复一个人之前总要摸清楚状况，所以他也偷偷观察过顾景行很久，因此也认识。 一见面他就喊出来：“王爷？王妃倒也算了，王爷尊驾出现在此，似乎不太寻常。” 顾景行对他一看见自己就知道自己是谁这一点也并没有表示太多的惊讶，倒是看出来纪星野在克制着自己的恐惧。 当然这种恐惧并不是来源于他的。 这个不重要，有恐惧就说明他有短板，这就好办，想要拿捏一个人，最怕的就是没有短板。 “本王的岳母在这里，本王来看看有什么不寻常？” “看不出来王爷还是个孝子。”纪星野保持对方不动我不动的原则，他不知道顾景行对自己究竟有什么目的，贸然开口说的多了只会让自己陷于被动。 虽然他现在的情况本身就非常被动。 顾景行不喜欢啰嗦，单刀直入：“你与本王的岳母之间依然解除了误会，所以本王要借你的手，还岳母一个清白。” 这个没问题，在知道了当年的事情的真相之后，这个要求顾景行不用提他也会做的。 毕竟温琒是温琒，温雪晴是温雪晴，他不会来父债子偿那一套，他心里很清楚温雪晴是没有办法反抗温琒的。 他点头同意：“谨遵王爷吩咐。” 当然顾景行要他做的还不止这一点，这么轻易就放过一个人他也就不是顾景行了。 后来纪星野在这个房间里待了很久很久，但顾景行说的并不多，多半时间都耽误在纪星野的思考上。 他从房间里出来之后就直接被带出了大牢，再也没见到温雪晴。 也是这之后他才知道，在茶楼的时候叶婉清故意让他看见被带走的那个人不是张彦，只是一个身形和张彦差不多的人穿了和张彦一样的衣服诓他罢了。 他被放出来第二天，就有禁军直接闯进了太师傅，直奔张彦的院子，在他的房间里“搜”出了七星散来。 于是顺理成章的，张彦就因为给太后下毒图谋不轨被抓了。 张太师何尝看不出来这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满朝文武那么多人不去搜，上来就搜他的家，还一搜一个准，那东西是不是从张彦房间里出来的都未可知。 可证据摆在那里，来抓人的又是禁军，他要是敢阻拦就是忤逆犯上，只能眼睁睁看着禁军把人带走。 毕竟来人说了，如果张二公子真的是清白的，刑部审问之后自会还给公子一个清白。 刑部是什么地方，进去一圈不死也要脱层皮，还清白？有命出来再说。 张彦吓坏了，大呼冤枉，也顾不上他爹以前对他的态度是不是重视了，现在只有他爹能就他。 张太师忍着怒意，心里暗骂这崽子没出息，面上却不得不说：“你且放心去，刑部的大人们都极其公平，必然会还你一个清白。” 这话说给张彦听，也说给来拿人的人听，警告这些人这件事他不会不管。 张彦还是被带走了，动静闹的极大，连张夫人都惊动，追出来看时张彦已经没了踪影。 张太师黑着脸站在门口，夫人问他：“这事儿要管么？” 依她看来，不管最好。这孩子就是个眼中钉肉中刺，她养了这许多年膈应的差不多了，趁此机会除这个累赘自己还能落个干净，省的日后张彦尾大不掉了，她还要费心思费手脚。 张太师斩钉截铁道：“管。” 对张太师来说，这不是管不管张彦本身的问题，这是有人想要借张彦敲打他，是谁还不是显而易见么？ 此事若是他不出手就等于无声宣告自己认输了，所以他管的其实是自己的颜面。 别说这次被带走的是他不受宠的儿子，就是带走他家里一条狗，他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张夫人当即就不太高兴，却没说什么，自返回去了，她明白张太师的意思，所以并不会当面阻拦他。 横竖人已经被带走了，想解决有的是机会，刑部那些人一个个下手没轻没重的，张彦又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万一受不住刑什么的……也不奇怪么是不是？ 身为当家主母，只有肚量和智慧并存才能把这个位置坐的长久安稳。 刑部的动作很快，张太师在外面想法子奔走的时候，张彦已经吐口了。 他承认景福宫中毒事件是有他的参与，只不过他的目的并不在让叶璃音中毒，他真正的目标是叶佩云。 审问他的时候叶婉清就在屏风后听着，这个答案让她意外的很，叶佩云什么时候招惹过张彦了。她蠢归蠢，也不至于闲的没事干去招惹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人？ 结果张彦道出原因来却让叶婉清哭笑不得。 当初两人险些定下亲事，张彦知道自己的亲事自己没得选，所以他花了很久的时间说服自己接受叶佩云。 好容易等他说服自己了，结果就传来叶佩云转头进了王府当侧妃的消息。 若是换了别人，也许松口气就这么过了，可张彦他不这么觉得，他觉得他花了这么久的时间心思让自己接受娶一个没见过面的女子为妻，结果这个女子竟然抛弃了他。 这实在是不能原谅，一定是叶佩云贪恋王府荣华富贵，瞧不上他，这种女人更加不可原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4章 所谓报复 仇恨的种子从此就这么埋下了，张彦一直在等机会报复叶佩云，没想到还真让他给等到了。 那日纪星野在布匹行遇到温雪晴并不是意外，实在是他故意和温雪晴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母女俩的谈话也被他听到了，知道温雪晴要买一批布送进宫去，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所以他拦下了这批布。 想要在送进宫的东西上动手脚，就得有人帮忙，所以他找到了张彦。 张彦一听这个消息，自己也起了心思，这件事若是成了，宫里叶佩云不会好过，宫外温雪晴也不会好过。 所以他很痛快的就帮了纪星野的忙，顺利将一批动了手脚的布料被褥送进了景福宫，之后就传出了中毒事件。 叶婉清实在是不喜欢叶佩云，但这次她真的是替叶佩云觉得冤得慌。 亏她之前还觉得叶佩云和张彦两个蠢货在一起挺配呢，如今看来叶佩云幸亏没有嫁给这种家伙。 不然一叶佩云的本事，在他这种报复心这么强的人手里未必活的过两三年。 指不定哪件别人觉得正常的事就会让他记仇。 这一次反倒是叶璃音才是真无辜，是被捎带着受伤害的。 可惜她一直看不清现实，以为外面有人觉得她活着是个威胁，所以才想要她的命，还想着东山再起。 殊不知如果不是叶佩云进了宫，她大概连中毒的资格都没有。 张太师知道顾景行想对付他，所以张彦必须保出来，他请刑部尚书喝了顿酒，刑部尚书喝得烂醉之后承诺：“令郎牵扯了这么大的事儿，进了刑部少不得要走走过场，大家面子上好看嘛！至于之后的事儿，太师大可放心，大家同僚几十年，交情总归不浅，总不好辜负了不是？” 话里话外透着的意思就是这件事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张太师许以重利，允诺事成之后给刑部尚书一万两。 黄金。 不过张太师不知道的是，前脚他离开，后脚烂醉的尚书大人就立即眼神清明换了个人似的，哪里还有刚刚那副烂醉如泥的样子。 暗门打开，顾景行走出来，刑部尚书立马站起来，毕恭毕敬对他行礼。 顾景行负手而立，看都不看他一眼：“你做的很好，拿到东西之后就把人放回去。” 刑部尚书腰弯的更低了，连声称是。 他敢不是么？他小辫子在人家手里捏着，鬼晓得顾景行上哪去知晓的他弟弟贩私盐的事儿。 贩私盐可是重罪，他弟弟又是他养大的，等于半个儿子，他宁可自己死了也不能让自己弟弟出事儿。 比起来自家兄弟，出卖一个张太师算什么，横竖顾景行要搞张太师，他在刑部这么多年的敏锐嗅觉不会有错，日后谁输谁赢一目了然，他当然清楚自己该站在哪一边。 张彦在刑部留下一份口供，承认了他指使人下毒不说，甚至还招认了他让人下毒是他老子授意的。 当然这份口供不是他的本意，刑部尚书做了这么多年刑部的营生，精明的很，绝不会给人留下屈打成招的把柄。 所以张彦在刑部大牢没少受罪，却没在身体上留下任何伤痕，但都是写让人受不了的东西。 比如拿漏斗插进喉咙灌辣椒水，比如拿泡了水的草纸盖住脸，比如把人绑的结结实实的在脚底抹了颜让羊来舔…… 各种折磨的人痛不欲生的手段却又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张彦何曾受过这样的罪，三番五次差点死了，再也撑不住，不得不把他爹给卖了。 刑部尚书做了个顺水人情把张彦给放了，还亲自把人送回了太师府，张太师很守信用，当场兑现承诺，给了他一万两黄金，用马车拉回去的。 这些黄金也没让刑部尚书体会到快乐，他知道这些东西根本不是他的，顾景行在背后盯着呢，他只不过是个搬运工，黄金在他手里走个过场，捂不热就要被交出去了。 心真痛啊，但是没办法，他得保住兄弟的命，也得保住自己的命，别人的命对他来说不重要，自己活着才要紧。 刑部尚书看看满车的几箱子黄金，叹了口气，悲凉啊。 张彦的这份供状很快摆在了小皇帝的龙案上。 小皇帝看着供状，再看看面前站着的顾景行，已经渐渐成熟的脸上是捉摸不透的深沉。 顾景行垂手道：“皇上以仁孝治天下，太后到底是皇上生母，不管是否垂帘听政，遭遇此等事都非同小可，若是任由幕后黑手逍遥法外，如何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 小皇帝懂了。 原本他还在犹豫，他的母后掌权多年，一直将他当傀儡，他恨也是恨的，有那么几次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想过如果没有母后了也不错。 所以这次是个好机会，但也如顾景行所说的，那是他亲娘，在权利回到自己手中之后，恨意渐渐淡了，他也有些下不去手。 顾景行的意见很中肯，意思也很明白，他听懂了。 既然以仁孝治天下，那他这个天下之主就得有个仁孝的样子，母后被人毒害，当然不能放过幕后之人。 于是朱笔御批，查！ 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谁也没有想到张太师居然会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 众人人口一词，说法不一，张太师在朝为官多年，羽翼也是有点的，也不乏帮他说话的人，只是谴责他的人更多。 叶汉海比起来从前这阵子话似乎多了不少，“太后毕竟是太师旧主，太师平日里高风亮节，又怎么可能谋害旧主，此事只怕是有什么误会。” 张太师恨不能把他说这句话给塞回去他嘴里，太恶毒了这个人，看似在帮他说话，实则给小皇帝提了个醒：你可不要忘了，这家伙以前是效忠你母后的，所以在他眼里你是个什么东西。 他还没说话，辅政大臣中两个翰林之一却开口了：“臣以为不然，此供状乃是张太师的次子亲口所供，旁人可能陷害太师，难不成太师的亲儿子也要陷害太师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5章 釜底抽薪 这位翰林名叫康彻，是个墙头草一样的存在，平日里看着不哼不哈的，但很有自己的看法，不然一点能力都没有也成不了辅政大臣之一。 张太师借此机会陈情：“正是如此，只听说过徇私枉法者，却从未听说过陷亲人于不义的说法，还请皇上明鉴。” 后面不知哪个大臣来了句：“太师大概忘了有句话叫大义灭亲。” 张太师被气了个仰倒，到底还是稳住了自己，没去指责说大义灭亲这句话的人，抬头觑小皇帝脸色，试图看出点什么。 这孩子越来越长大之后，越学的越来越深沉，只看他脸色丝毫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倒是叶汉海却忽然来了句：“要是这么说，倒也不是没可能……二公子没见过刑部的阵仗，或许受不住刑屈打成招了也是有的。” “这……”张太师出了一身冷汗，刚想要说点什么，小皇帝在上首抢先道：“大胆！张太师之子身份何等尊贵，刑部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居然敢对张公子动刑？” 刑部尚书立刻站出来澄清自己：“皇上，臣惶恐啊！臣当然知道张公子是什么人，如何敢对张公子用刑？臣为证清白，斗胆请求皇上，请张公子到场验伤。” 张太师猛然回头看向刑部尚书，从他说要验伤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那一万两黄金打水漂了。 旁人不知内情，他还不知道么？ 张彦回去之后整个人都惨兮兮的，并非是身上有多少伤，而是人已经被唬的不像样子了。 他本就瞧不上这个儿子，再一看他这幅样子就更瞧不上他了，随口问了句：“受刑了？” 吓尿了的张彦只知道点头。 可看他穿的整整齐齐，也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张太师又问：“刑部这么好心，还给你裹了伤口？” 张彦一想起自己那些遭遇，额头冷汗就下来了：“没有伤口，没有……” 这么一来张太师更生气了，没有伤口还这幅样子，无能！ 但很快他就知道张彦究竟遭遇过什么了。 凭借他的敏锐，知道刑部这么做可不只是为了屈打成招这么简单他们一定藏着后招。 现在他知道后招是什么了。 果不其然，早就有人把张彦给带进宫来了。就在他前脚除了家门来上朝的时候，后脚人家就冲进去把张彦带走了。 他人在朝堂上，也没人给他报信，对此事一无所知，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彦那个废物被带上来。 空学了一肚子诗词歌赋，却实实在在的验证了什么叫百无一用是书生。 人是带来了，不过验伤也不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脱他衣服，所以得换个地方，钦点几个人去给他验伤。 而且验伤之前过场也是要走的，小皇帝道：“刑部的人，可有打过你？” 不等张彦回答，顾景行就继续道：“张公子可要想好了再说，你要污蔑刑部倒是没什么，但这欺君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刑部的人究竟有没有打你？” 他故意将打字咬的很重，是在给张彦提醒。 但实际上，他遭受的那些刑罚没有一样称得上是打的，张彦何尝听不出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心里恨极了，可哆哆嗦嗦了半天，终究还是只能说没有。 不过他不死心，没挨打但挨了别的啊！ 他又道：“不过……” 刑部尚书根本不会给他机会把话说完：“张公子，我这条命可就捏在你手里了啊！公子自己身上若是原来就有伤痕，可莫要赖在我头上才是。” 他根本不是想说这个！张彦正要辩解，小皇帝就一副失去耐性的样子：“张彦从刑部出来也才一夜功夫，伤痕必定是新鲜的，验伤的人自会看出来，到时候自见分晓。” 说完他抬手示意人带张彦去验伤。 小皇帝身边的小太监扯着嗓子喊：“带张公子验伤！” 张太师就站在那等着，也不说话，此番他算是看出来了，小皇帝和顾景行勾结到了一起，有心想要弄自己。 且走且看，没那么容易。 验伤的结果当然是没有伤痕，张彦就没有必要继续出现在大殿上了，穿上衣服之后直接被送了出去，验伤的几个人出来给小皇帝复命。 小皇帝理所当然的点头：“既然没有伤痕，那必然不是屈打成招，说的话也都是真的，张太师，你怎么说？” 张太师上前一步，站的脊背笔挺，揖手道：“回皇上！臣以为此法不妥，刑部手段繁多，真想要刑讯逼供一个人，完全可以做到不在身上留下伤痕，只要保证人不死了就行，例如溺水……” 他非要把话说明白，对于有些人来说也是非常不按套路出牌的行为。 刑部尚书扑倒在地：“皇上，臣冤枉啊！” 反正张太师都不按套路出牌了，他也没必要按套路出牌：“皇上，张太师以臣弟弟性命为要挟，逼臣与其合作，还给了臣一万两黄金做报酬。可臣衷心于皇上一人，自己死不足惜，弟弟的命更加不值钱，唯独一颗忠心请皇上明鉴！” 都收受贿赂了还一颗忠心，小皇帝怎么肯相信他，当下怒吼：“大胆！一万两黄金都都收了，还说什么对朕衷心，打量朕是傻子不成？” 刑部尚书低头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倒是顾景行站出来道：“回皇上，这一万两黄金他确实没有自己贪昧，在拿到手的当时就交给了臣，问臣要怎么处置，是臣让他不要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小皇帝马上就换了个脸色：“原来如此，既然是皇叔安排的，那必然是有皇叔的道理。太师，你怎么说？” 眼看着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了，张太师却依旧维持了他的淡定：“皇上，凡事都要讲证据，现在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臣给太后下毒过。” 接下来的事儿，你自己看着办。 张太师的嚣张已经写在脸上，现在刚拿到权利不久就想要收拾辅政大臣，这孩子还是嫩了点。 总不至于真的以为单凭这点事儿就能把他给扳倒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6章 嫁了人的女孩没有家 如果做皇帝能蠢到这份上，那他这个皇帝也做不久。 张太师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小皇帝就忽然说了句让他脊背冒冷汗的话：“不知太师可还记得你那爱徒？” 他在朝中党羽不少，学生也不少，小皇帝忽然剔除来这么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张太师着实愣了一把。 此时此刻小皇帝卸去了一直以来的伪装，不再一脸小迷糊的模样，目露精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那爱徒赵峥临死前还给太师留下了一份大礼在朕这儿存着，朕一直以来都不曾交给太师，如今看来是时候了。” 赵峥…… 张太师死死瞪着上首的小皇帝，赵峥留下的绝非什么好东西，他知道自己太多秘密了。 看来小皇帝早就知道了赵峥留下了自己的把柄，但一直以来隐忍不发，成天扮猪吃虎，就是为了等着有一天有机会和顾景行联手把自己弄倒。 他低估了这孩子的狠毒。 所谓给太后下毒这件事不过就是个幌子，赵峥留下的东西才是对他来说真正致命的武器。 张太师隐隐有种感觉，他的死期不远了。 只是他不会这么轻易认输，当即冷笑一声道：“皇上登基不久，天下不稳，臣等尽心尽力为皇上效力，皇上总不想天下人对皇上留下个卸磨杀驴的看法？” 他实在是太嚣张了，这种明目张胆威胁皇帝的话，在私底下说也就算了，小皇帝顶多生一场气。 可他偏偏选在朝堂上说，这摆明了就是在挑战小皇帝的威严和脸面，仗着自己劳苦功高，要是老资历的臣子，小皇帝不敢把他怎么样，就这般嚣张。 可惜他错了，他忘了小皇帝背后还有顾景行。 这一次小皇帝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服软认输，小皇帝给出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小皇帝站起身来，年纪虽小，却已经长成了少年人一样的身板，一身龙袍加持，威严与意气风发并存，风华正茂的让人不敢直视。 “张太师毒害太后，心存不轨，来人！将此人拿下！” 字自掷地有声，铿锵有力，殿外立刻进来一批禁军直奔张太师而来。 张太师断喝：“谁敢动！” 他这个时候吓唬人已经没用了，禁军直接效命于皇帝，小皇帝是铁了心想要收拾张太师，这时候谁还会给张太师留面子。 张太师就这样被摘了官帽，脱了官服，被禁军一路拖着出了大殿，不服气的声音还在大殿里回荡。 其他大臣无人敢出声，这次小皇帝做的手段有些蛮横了，同样的这也是在给所有人提个醒，小皇帝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上朝只知道坐在那昏昏欲睡的小孩了。 他这一次是杀鸡儆猴。 张太师锒铛入狱的同时，另一边温雪晴也已经被放了出来。 叶婉清在大牢外面等着，她一出来就立刻提着衣服上前去给温雪晴披在身上，将她裹的严严实实的，又扶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里燃着小火炉，四壁都用棉帘子裹了，早就捂得严严实实，一上来暖烘烘的，连坐垫都用填了棉絮的软垫子铺着。 “这段日子里，母亲受苦了。” 她捏着温雪晴被冻得通红的双手，用自己的手心给她取暖回温。 这桩劫难总算是要过去了。 温雪晴抽出手来，把叶婉清的手塞回去她自己的衣袖里，心疼女儿，不让她用手替自己暖手，自去小火炉上烤火。 “好在有你这么个好姑娘，我在里头虽说这几日过的不算舒服，倒也没受什么罪。这人活一辈子不就是不断尝试么，如今我也算是尝试过牢狱之灾的人了。” 她自嘲，叶婉清却心疼，这种尝试还是不要有的好。 叶婉清不接茬：“我替母亲准备了豆腐，待会儿到家母亲吃一块。” 温雪晴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是……清清白白做人的意思？” “是啊，母亲果然懂我。” 温雪晴拍拍她的肩头：“本来就是清白的，又何须吃那东西。” 这个以前叶婉清也很不屑，清白就清白，不清白的吃个豆腐就清白了么？如今轮到自己身边的人身上了，她才明白这只不过是一种心灵上的寄托罢了。 她摇晃着温雪晴的手臂撒娇：“母亲，就当是今日吃的饭菜加了个豆腐那么平常的吃一口嘛，一口就可以了，不管是不是有寓意，吃了就好了，好不好嘛？” 哪个当娘的能受得住女儿这么撒娇，温雪晴妥协的点头：“好好好，就依你，我吃便是了。” 叶婉清这才算是满足了。 母女两个一路上说说笑笑，温雪晴估摸着时间，掀开帘子看看外面，不止怎地神色就渐渐淡下来。 叶婉清看出来母亲的不对劲，忍不住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忽然不高兴了？” 她看着外面熟悉的道路：“快到国公府了。” 叶婉清也看了一眼：“是啊，快到国公府了……”她顿了顿，忽然意识到什么，“母亲可是担心周围的人会指指点点？那咱们要不要从侧门进去，至少能避开人群。” 温雪晴摇头：“我倒不是计较这个。只是心里觉得，这偌大一个国公府，也就只是国公府罢了。” 叶婉清有点没弄懂这句话的意思，不是国公府是什么？ “它不像个家。”温雪晴幽幽道，语气透着无限的悲凉。 叶婉清一颗心被狠狠的一震。 在现代的时候她就一直在听说一句话，女孩子嫁了人以后就没有家了。 而她自己一直是个没有父母的人，爷爷走到哪，哪里就是家，又是个母胎单身狗，对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悟。 直到现在，温雪晴已经到了这般年纪，忽然之间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她想起在牢房她和纪星野之间的对话，冒充她写信给纪星野，害的纪星野差点死掉的人是温琒。 怪不得温雪晴会忽然说她没有家了。 叶婉清心里刀割一样的疼，很想说点什么安慰她一下，可这时候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7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只能试探的提出：“那母亲若是不想回国公府，不如去王府住两天？” 温雪晴收回目光来，别过头去若无其事道：“不用了，王府毕竟还有太皇太妃在，总也不好给你添麻烦。你瞧瞧那火炉怎么不热了？是不是该加碳了？” “是呢，该加碳了。” 叶婉清低头去给火炉加碳。 其实哪里需要加碳，火炉烧的旺旺的，又已经到了国公府门口，温雪晴只是不想让她看见眼泪罢了。 趁着叶婉清拨弄火炉的当儿，温雪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不多时马车在国公府门口停下。 叶婉清先下了车，也没用别人，亲自扶着温雪晴下车，又给她加了一层斗篷，生怕她刚刚在马车里温暖，一出来冷冷清清着凉。 莺歌燕舞没跟在她身边，是早就来了国公府，安排人生火烧水，温雪晴前脚进了门，后脚就已经准备好了热水供她沐浴。 叶婉清亲自伺候温雪晴梳头，牢房的环境实在是不怎么样，没有梳子，到处都是蛛网干草，温雪晴在里头呆了几天，头发占了不少灰尘干草，看着不如从前那般乌黑顺滑了。 要先一点一点梳开才行。 叶婉清生怕她疼，小心翼翼不敢用劲，但凡看见头上有草屑都是仔细用手摘下来的。 才几天功夫，她就有白头发了。 从前温雪晴身子弱归弱，却并没有白头发。 叶婉清看着心里难过，悄悄捏住那根白发，故意假装梳的用力，趁机把白发拔掉了。 温雪晴吃痛，本能的瑟缩了一下，叶婉清忙道歉：“弄疼了母亲，是女儿的不是。” “没关系，你只管梳便是了，梳头哪有一点没感觉的。” 其实温雪晴自己心里也知道自己有白发了，她自己也不愿意去面对这个事实，多少年的时光，就这么流逝了。 梳好了头，叶婉清又服侍她去沐浴。 沐浴用的房间被热水氤氲了很久，已经暖暖的，进去都是雾气。 叶婉清一面给她脱衣服一面道：“母亲进屋已经有一阵子，身上想必暖回来了，此时沐浴才不会冷热交替受风寒。” 温雪晴泡在热水里，四肢百骸都舒畅了，这几日来的紧张在这一刻彻底放松下来，她惬意的靠着木桶，任由叶婉清往她身上浇热水。 “人都说儿子好，可我还是觉得女儿好，贴心，怪不得都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 叶婉清嘻嘻一笑：“女儿觉得也是呢，娘才是女儿的避风港，爹算是个什么……” 东西两个字生生刹住车没有说出口，倒不是怕叶汉海听了去，也不是觉得不够敬畏，而是忽然意识到此时此刻提这个太煞风景了。 但温雪晴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乐呵呵的，捧起水来冲掉自己身上的花瓣。 叶婉清真想扇自己一巴掌，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当下她不敢乱说话了，乖乖服侍温雪晴沐浴完。 出来后温雪晴随口问了一句国公爷可下朝了？底下人回道已经下朝回府了。 温雪晴又问：“那他可曾来过？” 下人说没有。 叶婉清看着她，温雪晴道：“如今我回来了，既然他不来见我，想必就是让我去见他的意思，我去便是了。” 说罢真的起身要往前院去，叶婉清叹气，去见什么啊，有什么好见的。 她噘着嘴，不太高兴，温雪晴看出来她情绪不对，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只是觉得替您不值。从出事到现在，他老人家屁都不放一个，现在好不容易您人出来了，人家不来看看问问也就算了，还端着架子等您过去见他，哪里像是夫妻该有的样子。” 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温雪晴却不以为意：“夫为妻纲，本该是我去见他的，你若是不想见就在这等着我回来。” “罢了，我陪您一起去。” 来都来了，也不去给便宜爹请安，少不得又是一顿数落。 估计温雪晴这性子去了也不会给自己讨公道，她便跟着去，替温雪晴讨公道。 叶汉海在书房。 叶婉清记得上次来这里还是看叶佩云绝望的戏码，这次来不知道会不会看见温雪晴绝望的戏码。 “给国公爷请安。” “给父亲请安。” 叶汉海正埋头写什么，听见声音抬起头来，对叶婉清点点头，又对温雪晴比比手，示意她坐。 温雪晴起了身正要去坐下，叶婉清却故意扶着她去了另一个方向坐，故意不给叶汉海面子。 叶汉海本来又低下头去继续写东西了，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一眼，也没什么表示，想坐哪就坐哪好了。 气氛僵硬的很，他甚至都不问一问温雪晴这几日可有受苦，只埋头写自己的东西。 叶婉清撇着嘴，要不是温雪晴在这里，她就怼上了。 温雪晴柔和的开口：“这次妾身的事情，可有牵连到国公爷？” 这话给叶婉清气了个仰倒，她真是好脾气，不指责叶汉海什么都不管，还要担心自己是不是牵连他了。 叶汉海的反应更加让她生气：“不曾。” 就这么两个字，就完了。 接下来叶婉清真的就忍不住了，直接蹦出来：“当然不曾。母亲锒铛入狱，父亲明知道母亲是被冤枉的，被人算计的，却袖手旁观压根不管，如此深明大义的站干岸，可不是不曾牵连么！” 这一番言辞犀利正面嘲讽，被温雪晴拉着袖子也没能阻止住。 叶汉海终于放下笔，正经抬头看着娘俩了。 “你觉得这件事我改管？” “父亲觉得不该么？” “该如何管？此事牵连到太后，你母亲若是清白的，清者自清。若她真的心怀不轨，那为父即便是插手了也一样改变不了结果。” 叶婉清鼻子里嗤了一声：“不就是怕牵连到自己么！太后倒台父亲可是出了致命一击啊，如今对和太后牵扯起来的事情当然是敬而远之。” “放肆！”叶汉海一拍桌子站起来，脸色阴沉：“这就是你和为父说话的态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8章 父女对峙 在之前她刚来的时候叶汉海发火她还能感受到原主身体带来的本能的恐惧，这种恐慌的感觉还会影响到她。 但现在不会了。 他生气说明自己说对了，打蛇打七寸，照着他的痛点狠狠敲打没错的。 叶婉清道：“让我猜猜，父亲大人应该不希望看到母亲平安无事的出来对？” 叶汉海顿时目露凶光，“你……” 这话温雪晴自己也有点听不下去，压着嗓音道：“胡说什么呢，他到底是你父亲，放尊重些。” 叶婉清对温雪晴的话倒是能听进去几分，让她放尊重些也不过是因为他是她父亲这个身份罢了。 行，那就放尊重些。 当下叶婉清冲着叶汉海行了个礼，语气也放软了不少，唯独说出来的话依旧犀利：“太后的事情始终是父亲的一块心病，太后活着一天对父亲来说心病就存在一天，所以这次的意外对父亲来说是个很不错的机会，最好的结果就是太后薨逝，而目前为这件事顶罪偿命。父亲大人，女儿说的是也不是？” 叶汉海也没拦着她，就这么听她说完了，原本紧绷的脸色倒是慢慢放松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他这姑娘的政治敏感度不下于他，剖析人心的能力也很强，只可惜和他不是一条心，又是个女儿身。 不然倒也真是个可用之才。 叶婉清眼瞅着叶汉海神色的变化，从愤怒到平静，又透出几分赏识和讥讽，已经把他心中所想猜了个七七八八。 这人一向是个心情不挂在脸上的主儿，如今心中所想也不隐藏了，她猜测道：“怎么，父亲大人是也想要了女儿的命吗？” 温雪晴终于憋不住了：“婉儿，住口，不许胡说！他终究是你父亲，虎毒不食子，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次叶婉清没客气，对温雪晴敬重依旧敬重，话却说的不留情面了：“是吗？虎毒不食子？母亲还是把父亲想的太美好了，母亲或许没见过佩云自己来找父亲求情的时候是什么场面，但母亲应该没忘了您亲自为了佩云的事情来找父亲求情时父亲说过什么。” 这番话把温雪晴给堵的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叶汉海这人面冷心硬，也知道叶婉清的分析不无道理，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觉得不愿意接受，带了点自欺欺人的意思。 觉得只要我不相信，这一切就不是真的。 她抬头去看叶汉海，看到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叶汉海丝毫为自己辩解的打算都没有，温雪晴不是蠢货，他若是愿意看在多年夫妻的情分上为自己辩解两句，说不是这样的，那倒也还好，温雪晴觉得也还能接受。 就眼下这种两个人没有感情，但维持表面相敬如宾的状态，她愿意继续保持下去，为了国公府的名声，为了叶婉清的名声。 可他不。 当一个人面对一件可能冤枉了他的事情连辩解都不肯辩解的时候，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这件事并没有冤枉他。 她有点接受不了，宁可相信这件事是自己想多了。 “国公爷，是这样吗？” 叶汉海别开眼睛，不与她对视，只冷冷回答：“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这么说，那就是是了。 温雪晴如遭重击。 好歹这么多年的夫妻，心里没有彼此便也算了，他宠爱石姨娘她也认了，两人私下里几乎形同陌路，在外人面前还要装的相敬如宾，这些都无所谓。 他私自温雪晴也知道，他好权术她也清楚，这些年来也不是没出过事，每一次都化险为夷，温雪晴只当自己瞎了聋了也不去管。 可这个名为她丈夫的人，现在居然想要她去死。 而且不是为了给别的女人腾地方，只不过是为了去除他的一块心病去做别人的替罪羊而已。 这不是狠心，这是冷血无情，比狠心更可怕。 温雪晴彻骨恶寒。 想起了石姨娘的遭遇，想起了叶佩云的下场。一个是他曾经的宠妾，一个是他宠妾生下的女儿，遇到事了他真的是袖手旁观，一个字都不肯说，一点忙都不肯帮。 如今轮到自己了，他一样的不肯帮忙。 温雪晴甚至还衍生出一个想法来，这次若不是叶婉清夫妻两个鞍前马后的跑，保下她一条命来，叶汉海是不是会出手推一把，真正弄死自己。 她活了半辈子，没觉得哪一年的冬天像现在这样格外冷。 “国公爷，是妾身输了。” 叶汉海并搭话，温雪晴又嘲讽的问了句：“是否妾身还要谢国公爷不杀之恩？” “我何苦要杀你。” “是啊，国公爷不用亲自动手，自然有人替国公爷这样做。” 屋子里的气氛越来越严肃，也越来越僵硬，叶婉清站在旁边，她知道温雪晴这是想明白了叶汉海这个人究竟有多可怕，接下来就用不到她多嘴什么了。 叶汉海依旧还是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冷漠问道：“夫人究竟想说什么？” 温雪晴声音有些颤抖：“国公爷冷血至此，就不怕将来以后遭报应么？妾身的死活也就算了，横竖当初国公爷也并不想娶妾身，可佩云是国公爷的亲生女儿，国公爷竟也忍心看着她落魄至此不管不问？” 叶汉海背起手来：“你话太多了。当年我不想娶，你不也一样不想嫁么？至于佩云，那是她自己自作孽，本公从未逼她做过什么。” 言外之意，叶佩云是什么下场和他没关系。 叶婉清在一边听着直摇头，心里感慨，做人能无耻到这份上，这一位独一无二了。 这就是个火坑，早脱坑早超生。 真庆幸原主早早就死了，摊上这么个爹，不死也得脱层皮。 本以为这次温雪晴与这个便宜爹和离是十拿九稳的事儿了，结果等了这么半天，多绝情的话都说了，该摊牌了？ 结果，温雪晴站起来，就要走。 要走？ 这戏码不太对，不应该是提出和离么？怎么就走了？还要继续和他维持夫妻关系，继续在火坑里带着不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9章 和离与丧妻 她想的很美好，但她还是忘了一件事，这个时代总不是她生活的时代，离婚这种事习以为常，这个年代里被休的下堂妇要被人诟病的，和离虽说不是被休，但周围人指指点点，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且先不说女子，便是男子也极少会有提出和离来的。 夫妻不和的两个人，男人一般选择纳妾，宠妾灭妻，或者对正室直接不加理会，有美妾陪着还管什么黄脸婆。 女人的话，就只有忍耐了。 和离了就不能留在夫家，也不是每一个人的娘家都能接受一个和离了或者被休妻了的女儿回来，那么就无处可去了，除了忍耐也没有第二条路能走。 她满心里想着让温雪晴赶紧和离，却没考虑过这些后果。 此时一看温雪晴这个态度，顿时有些接受不了，追着她出去，直截了当的问出来：“母亲为何不与父亲提出和离？” 温雪晴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似乎也不奇怪她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王妃有一个和离的母亲是要被人笑话的。” “我不在乎！我只希望母亲能够活得好好的，幸福快乐就够了，旁人指指点点，我又不会少块肉。” 温雪晴不想再提这件事：“好了，你不要说了，和离的事我不会同你父亲说的，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回王府去好生歇着。” “哎，母亲……”叶婉清还想再说什么，温雪晴已经撇下她独自离开了。 她追到归云轩的时候，温雪晴吩咐下来闭门不见，云嬷嬷也没办法，温雪晴这次较真了，她也不敢忤逆温雪晴的命令，只能好言劝叶婉清回去。 叶婉清只能回王府，整个人都心神不宁的，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说的话让温雪晴恼的厉害了。 这段时间以来事赶事都挤在一起了，叶婉清靠在美人榻上，身上堆着虎皮褥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毛，除了累还是累。 闭目养神的当儿，顾景行回来了，下人要通传，他比手没让人吱声，自己静悄悄进了房间，就看见叶婉清躺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眉眼间都是疲态。 温雪晴已经回府的事他听说了，她还是这样子，必然是因为有心事。 他凑过去，轻手轻脚拉了张椅子在旁边坐下，歪过身子来在叶婉清额头亲了亲。 叶婉清半睡半醒的，正乱七八糟的做梦，被他这么一亲之下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惊跳起来才发现是他回来了，顿时松了口气，身上的虎皮褥子也滑倒了地上。 “王爷回来了。” 顾景行弯腰去给她捡起虎皮褥子来重新盖在她身上，看她想起身请安，将她按住了，“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客气，岳母可还好？” 叶婉清点点头：“除了这几日在牢里吃的不是很好，别的都没什么。” 顾景行板起脸来：“你没说实话。” 都还好哪里至于这个样子，能出来是好事。 “我不明白，都到这份上了，她为什么就是不能和父亲和离呢？” 又不像当初他们两个，头顶上太后压着，朝堂上大臣盯着，加上顾景行还是皇族的身份，处处都是掣肘，根本没法和离。 温雪晴与叶汉海之间也没什么太大的牵扯了，为什么就狠不下心来呢？ 这么赖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顾景行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这毕竟不是小事，现在不和离，不代表不想和离，给岳母一点时间，不要逼她。” 叶婉清叹气：“不是要逼她，只是觉得……”她心里难过，忍不住哽咽起来，眼眶很快湿润了，说起叶汉海的冷血，越说越激动越生气，想起温雪晴的委屈来，哭的哆嗦。 顾景行看她这么难过，索性自己坐在了美人榻上，将她放在自己腿上抱着，把人楼在自己怀里哄她。 叶汉海此人极度自私不信任任何人他是知道的，而且此人还不止这个毛病，他深藏不漏，就像耐心潜伏的眼镜蛇，总能在关键时候跳起来给你致命一击。 例如之前太后倒台，眼前张太师倒台。 他不是出力最多的那个人，但绝对是给出致命打击的那个人。 这种人又冷血又无情，才是极度危险的，他深知叶婉清对温雪晴这个母亲的重视程度，也隐隐看到了叶汉海的将来，叶婉清希望温雪晴与他和离这件事，其实他是赞成的。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能想到的事，叶汉海未必想不到，留着温雪晴在身边，对叶婉清是个掣肘，同样的也能够用来牵制他自己。 所以顾景行估摸着即便是温雪晴提出来要和离，叶汉海也未必会愿意与她和离，除非能发生一件事逼的他不得不这样做。 叶婉清哭了好一阵子，情绪渐渐发泄的差不多，人也冷静下来了，靠在顾景行怀里捏着帕子抹眼泪，一抽一抽的道：“这会儿我觉得有些对不住我娘。” “怎么说呢？” “她是在替我们稳住我父亲。”叶婉清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住自己因为哭而上不来气的抽抽，“一旦和离他就成了孤家寡人了，等于说他娶了我母亲能带来的好处全都会失去，而且还会失去牵制我的利器，以他的算计不会想不到这些，若是知道我母亲生出和离这样的心思来，只怕是我母亲的处境更加危险。” 和离和丧妻不一样。 温雪晴若是香消玉损了，那始终还是他的国公夫人，以前因为温家的关系网站在他这边的人还是会继续站在他这边。 和离则意味着温雪晴与他彻底脱离关系，那么捎带着因为温雪晴与他扯上关系的人，能脱身自然会赶紧脱身。 叶汉海这种只进不出的自私鬼当然不会看到这种现象发生。 顾景行没有言语，只将自己的脸颊贴在她头顶上，搂紧了她。 从她进王府到现在的这段岁月里，他早就已经从猜忌防备到后来全身心的接受她，到现在想要守护她。 她的烦心事，他来替她解决，即便是她也有能力自己去搞定，那不重要，他想做便去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0章 选择 温雪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发呆，手里捏着那个小玉葫芦，一闭上眼就会想起从前和纪星野之间的那些事儿。 明明已经过去十几年了，现在想起来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每一个细节都很清晰。 她甚至能想起来第一次两人在诗会上见面的时候他说了什么。 那时候被他当面嘲讽了，她心里可真生气呐，明明恨死他不给自己留颜面，可后来怎么就发展成这个地步了呢？ 她也还记得那时候他少年得志，兴冲冲的因为看到人家姑娘长得好看就朝思暮想，天天跑来和她说他如何想念那姑娘，实则连人家都许了人家都不知道。 以至于在上巳节那天游湖的时候闹了一出大笑话。 她也记得他发现自己女扮男装的时候气的一个月没搭理她。 温雪晴想到这里就忍不住自己笑出声来，那时候他总说她生的比姑娘还秀气，可惜是个男人。 后来知道她真的是个姑娘，估计心里偷着乐了很久。 如果后来没有发生那些事，如果温琒没有背地里使坏，那么现在两个人之间一定是另一种不同的结局。 可惜没有如果。 她嫁给了别人，他九死一生改头换面回来，本想找她报仇的，最终还是放过她了。 往后呢？往后怎么办呢？ 婉儿说让她和离，她也想，可她不能这么做。 成了自由身，她就能去找纪星野，然后两个人重新聚在一起，找回曾经的时光么？ 和离了，日子会比以前过得更好么？ 叶汉海固然可怕，身为他的妻子就像待在一个魔鬼的身边，但至少这样她还能控制住这个魔鬼，让他不去祸害婉儿。 一旦她提出和离，以叶汉海的精明，怎么会不知道白渊是谁，他会以为自己是为了纪星野才要和离的。 即便是他同意了，自己走了，这个魔鬼就没有人牵制他，婉儿会直接暴露在危险面前。 她的女儿，她来守护。 横竖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错过了就意味着没有缘分，又何须强求？ 她和叶汉海被迫绑在一起，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缘分，不管两人是不是心里有彼此，谁都不能提出和离这件事。 当年她嫁过来给叶汉海带来的好处他不可能轻易放弃，所以他也不会同意和离的。 余下的生命，不如就化作一堵墙挡在女儿面前，挡住她父亲这个魔鬼，守护不了她一辈子，那就用自己的一辈子守到不能继续守着她了为止。 温雪晴用力一拽，把小玉葫芦从脖子上拽了下来，最后端详了一眼，捂在心口仔仔细细感受着这已经伴随了自己十几年的玉。 依旧温热。 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拉开门，喊了云嬷嬷来，吩咐她：“去找一把锤子来。” 云嬷嬷不晓得她要做什么：“夫人要做什么奴婢去做就好了，何须亲自动手？” 温雪晴口气很坚定：“去找。” 云嬷嬷没办法，只能去找，不多会儿带着一把小锤子回来交给了她：“不知这样的锤子合不合夫人心意？” 是个精致的小锤子，大概是用来敲核桃的。 不过无所谓，是个锤就行。 温雪晴接过来，在桌上铺了一块布，把那玉放在上面，又包起来，随后举起了锤子。 云嬷嬷在一旁看着她这一系列的动作了，顿时明白了她想干什么，忙上前去阻拦她：“不可啊夫人，这玉您从不离身的戴了十几年，已经有了灵性，不可就这么砸了啊！况且这还是……” 还是纪大人给的。 温雪晴坚持要砸：“留不住的东西，不属于我的东西，何苦强留下去，就让它归去它该去的归宿。” 云嬷嬷还是心疼这玉，她太清楚这玉对温雪晴来说意味着什么了。 “夫人，当年的事就是误会，也许纪大人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但咱们也不是没有解释的余地啊！既然是误会，那说清楚就好了，何至于要闹到这般田地……” “这般田地？”温雪晴垮了肩膀：“对，都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了我还留着这东西做什么？这十几年来我不离身的保留着他送我的东西，结果他可好，没死不让我知道便算了，一见到我干的竟然是这种事，你觉得我还有必要留着他的东西么？” 说罢举起锤子又要砸，云嬷嬷自知拦不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手起锤落，温雪晴真是一点没留情面的，下了死手，等揭开布的时候小玉葫芦已经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云嬷嬷直呼可惜。 温雪晴却冷着一张脸，随手把锤子扔在碎了的玉渣渣上：“没什么可惜的，不过是一块玉而已，收了，我不想再看见。” 她方才是故意那么说的，云嬷嬷从小跟在她身边，她和纪星野之间的事她都是看着过来的，若不说的绝情一点，云嬷嬷拼死也不会让她砸了这玉葫芦。 如今最后的念想也已经没有了，温雪晴心底反倒轻松了不少。 这样对纪星野也是一种保护，叶汉海这么睚眦必报的性子，可说不准会不会找纪星野的麻烦。 就这样。 这个冬天格外的寒冷，大秦开国以来就没有过几个这样冷的冬季，冷风呼啸，街上的乞丐流浪汉都找地方躲起来避风了，连遇上集市的时候都不见得街上有几个人。 这么冷的天气里人心也容易跟着冷淡下去，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问仙堂新招的掌柜是个一板一眼沉闷的主儿，每月一回进王府报账，平日里管事都是中规中矩，并不出彩，也挑不出毛病。 每到这时候叶婉清就很希望成鑫能回来。 外面冷风嗖嗖，朝堂上倒是热闹非凡。 顾景行私下里搜集张太师犯罪的证据，组织了一大半的大臣弹劾他，当初赵峥死前留下的东西如今总算是派上用场。 唯一可惜的是许多罪名还不能明摆着罗列出来，不然张太师的头上的罪名还得摞的再多点。 例如他暗中勾结太后给小皇帝下药，虽说没成，却也被人添油加醋给他定了个欺君的罪名，这种事断不能拿到明面上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1章 补救 张夫人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不希望丈夫就这么倒了，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活动，找关系找门路，看能不能有缓和的余地。 然而事到如今所有人都看出来摄政王一党是想要让张太师好看，如今也不再是太后垂帘听政的时候了，张太师倒台不过是早晚的事。 现在帮了他，之后能得到的实质性的回馈只怕是来自摄政王一党的疯狂报复和清算。 怎么看都划不来。 张太师入狱的这段日子，张夫人动用了所有关系，事情也无事于补。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大家都愿意做锦上添花那个，而不愿意去做雪中送炭那个，因此她也并没有得到什么好的结果。 这段日子以来也让她看尽了人心冷暖。 从前那些迎来送往嘘寒问暖的贵妇小姐们如今见了她恨不得老远就开始绕道走，能装不认识就装不认识。 谁也不想和她扯上关系。 大厦倾颓，不过也就一夜功夫。 为了上下打点，张夫人变卖了不少家产，眼看着曾经繁茂的一个太师府一夜之间变的门可罗雀，张夫人几乎一夜白了头，几日功夫下来看上去就老了十几岁。 府里那些儿子们平时一个个争夺名利一个比一个蹦的高，如今派上用场了一个一个往后缩，那些个小妾们争宠的时候一个比一个会气她，如今家里出事了，一个个全成了缩头乌龟。 里里外外全靠她一个人操持。 张夫人身边的嬷嬷也姓张，看她如此劳累心疼的不行，炖了点甜羹给她端过来，张夫人还在盘账，随口道：“放一边。” 张嬷嬷放下甜羹，走过去她身后替她揉肩：“夜深了，夫人歇一歇。老爷如今身陷囫囵还指望着夫人呢，若是夫人都倒下了，那老爷可怎么办呢？” 知道身边的人是为自己好，张夫人听着这话还是觉得闹心。 倒不是因为张嬷嬷说的话，而是想起了眼下的处境，她放下笔，捏了捏眉心，扭头看到旁边的甜羹，神色复杂。 张嬷嬷很有眼力见，见张夫人瞧那甜羹，忙过去端起来服侍她用。 张夫人用了两口，却推了推不再用了。 “可是今日这甜羹不和夫人口味？”张嬷嬷问道。 “不是。”张夫人叹了口气，“这人心里苦，嘴巴也是苦的，尝不出味道来，端走，不想用了。” 张嬷嬷看她这样自己心里也不好受，看着这甜羹道：“这是从前夫人最爱吃的东西，每日里雷打不动必用一碗，如今竟连这个也吃不下了。” “老爷还在牢里受苦，而这次怕是老爷的一个劫，能不能过去都不好说，当真是黑云压城的境况。” 说到这张夫人顿了顿，吩咐张嬷嬷：“去准备些银子来，明儿咱们出去一趟，我有用。” 如今家里还没到缺银子的地步，这段时间张夫人也天天往外跑，张嬷嬷早就习以为常，并未多问就去准备去了。 清晨一早，张夫人带着张嬷嬷出了门，张嬷嬷还以为这次也是和前几天一样是去求人，但是并没有，张夫人竟然让车夫把马车拉倒了监牢外面。 张嬷嬷惊异：“上头不是说了见不到老爷的么？” “我知道。”张夫人道，随即吩咐她去打点门口的看守。 进这道门很容易，不容易的是见到想要见到的人。 张嬷嬷没想到的是，她花功夫打点了里里外外，终于进来了却不是去见张太师，反而去见了关在另一边的张彦。 一个不成器的庶子而已，废这功夫见他做什么？ “夫人，咱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不，”张夫人看着蹲在牢房里的张彦冷笑了一下，“见的就是他，开门。” 最后一句乃是吩咐狱卒，狱卒收了不菲的银子，当然乐得成全他们，把门开了不说，自己还回避了一下。 张彦死活没想到张夫人会来看自己，还以为她是来救他出去的。 他进来的比张太师要早，而且消息闭塞，根本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父亲是生他的气所以才这么久都不来救他出去。 结果现在看到张夫人来了，第一个反应就是父亲派她来救自己出去的。 他扑上去，跪在张夫人面前抱着她的腿痛哭流涕：“母亲，您终于来救我了母亲！快带我出去，这个鬼地方我呆够了！” 以他的骄矜的性子，换做以前是不会这么低声下气的，但在这种地方磋磨了这么长时间，他那点浮于表面的骄矜在就磨光了。 先出去再说，颜面什么的在这种地方根本不存在，这是他蹲牢房悟出来的道理。 张夫人从小就很厌恶他，这种时候看着他这幅嘴脸更加厌恶他。 她用尽力气踢开张彦，满脸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看着他的目光都是不屑和愤怒。 张夫人怒道：“救你出去？想得倒是美，要是没有你这个孽种，你父亲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说着又踹了他一脚泄愤。 这一脚踢在了肋下的位置，直接踢的张彦蜷缩成一个大虾的模样，喘不动气了。 张夫人言简意赅的将这段时间张太师的处境说了一遍，张彦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不可能，父亲是当朝太师，三朝元老，权倾朝野，又是辅政大臣，怎么可能被弹劾入狱！” 他恐惧的不是张太师倒台，而是张太师倒台了他却还在这里，别人会对他客气几分是看在他父亲是张太师的面子上，如今没有了一个当太师的父亲，谁还会给他面子，谁来救他出去。 指望眼前这个嫡母吗？这个嫡母恨不能他死了算了，怎么还可能好心让他出去。 张夫人咬牙切齿的瞪着他：“都是你这个孽种！当年我就不愿意你进家门，你和你那个卑贱的母亲都应该直接死在外面！” 张彦一愣，张夫人从小到大侮辱他倒是不少，却从未说过他不应该进家门这种话，他不是在太师府被生下来的吗？ 何来不愿意他进家门的说法，他母亲不是太师的宠妾么？又怎么会卑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2章 破碎的梦 张夫人似乎很满意他疑惑的样子：“看来你还不算太蠢，听得出来我在说什么。” 不过那又如何，这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张彦头脑嗡嗡作响，预感张夫人会说出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来。 张夫人带了点耀武扬威的意思和他说出了实情：“多少年来你一直以为你生母是柳姨娘，你父亲不喜欢你是因为柳姨娘为了生你难产而死，是你害死了柳姨娘，这话对也不对。” “你确实害死了柳姨娘，但她并不是难产而死，更不是生你而难产，她在七个月身孕的时候被秘密处死，而你根本就不是她生的，是你父亲在外面勾搭的野女人生的！” “不可能，我不信！”张彦疯狗一样怒吼，“一定是你想贬低我打压我才故意这样说的，我就是柳姨娘生的，我不是野种！” 对于柳姨娘这个没见过的“生母”，张彦本身没有感情，他只知道柳姨娘是父亲的宠妾，想着这样子能太高一下自己的身份罢了。 如今连这点抬身份的资格都没了，他怎么能接受。 张夫人呵呵两声：“没说你是野种，好歹你也是你爹亲生的，但你是孽种。当年柳姨娘得宠风头太过，你祖母也想要整治她但她有了身孕，此时动手招人耳目实在不合适。偏这时候你生母带着你找上门了，于是你祖母便留下了你，假称是柳姨娘生你难产而死，趁机要了柳姨娘的命。” “这一切你爹都知道，但无可奈何只能接受现实。你的存在就是提醒他曾经和一个乡村野妇有过苟且，你就是他的耻辱，你的出现又害死了他的宠妾，所以他一直不喜欢你，你明白了？” 这个真相对张彦的打击是致命的，比杀了他更难受。 张夫人很懂得打蛇打七寸，她养大了张彦，太清楚张彦在乎什么害怕什么了，把这些真相告诉他，直接摧毁了他心底的那道墙。 从小就不受宠不受重视的人，对身份的看重和别人关注的需求已经成了心里的执念，越是想要越是得不到。 到头来守着那点微不足道的可怜东西跟人摇尾乞怜，张夫人毫不留情的把这最后一点东西都给摧毁了。 “如果你仅仅是柳姨娘生的，我也不至于这么讨厌你，但你就是个贱皮子生的孽种，本不该出现在太师府的种。” 张彦疯了一样的摇头：“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你骗人，你一定在骗人！” 他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这样的结果，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了，来来回回就只知道重复这么一句话。 张夫人鄙视极了他，“这次如果不是你这件事，你父亲也不会出事。” 别人就等着一个借口呢，他倒好，亲手给人送上门去了。 这次张太师的事不管能不能熬过去，张彦都别想活了。 他必须死，但不能死的太痛快，张夫人弯下腰，掏出一个小竹筒来拔掉了塞子，将里头的东西倒在了张彦身上。 那黑漆漆的几个点儿沾身就活，竟然长出几条腿来开始到处乱爬。 张彦虽是个男人，可也算是个公子哥，寻常哪里碰过这些东西，一看身上爬了几条虫子顿时恶寒不已，拿袖子去拍打。 张夫人闪开老远，捂着鼻子道：“不用费力气了，这东西这么轻易让你打死，我又做什么费劲儿送到你身上。” “这是什么，这什么东西，拿走啊……”这玩意儿似乎有毒，沾到皮肤的地方立刻红肿起来，奇痒无比，伸手去抓挠也不觉得解痒，反倒是觉得痒到心里去了。 整个皮肉骨头都在痒，让人难以忍受。 虫子在他的拍打之下受了惊吓，更加到处乱跑，跑着跑着居然咬开他的皮肉钻了进去。 张彦看着更是大惊，啊啊乱叫，眼睁睁看着那虫子在他皮底下一路跑进去，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张夫人看看差不多了，让狱卒开了门退了出去，同狱卒道：“此人生了怪病，会过人的，平日里离他远点。” 狱卒一听就明白了，又收了人家的银子，当然是一门心思照着张夫人说得来。 要么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他们底下这些当差的才不管上头发生了什么大事，也不管谁死谁活，谁给钱就给谁干活，就是这么简单。 留在张彦身上的是张夫人花重金从南边来的贩夫走卒手里买来的毒虫，中原没有这玩意儿，所以也无人能治。 沾了就是个死，而且死法极其痛苦。 她要的就是折磨张彦。 这边张夫人来给张彦送了一份大礼的同时，那边下了朝的小皇帝也亲临大牢看望张太师了。 小皇帝穿了一身黑色的斗篷，带着兜帽，把自己遮盖的严严实实，带着几个护卫出现在这里，身后的人亮出宫里的腰牌，无人敢阻拦，一路畅通无阻见到了张太师。 张太师不愧是权倾朝野一辈子的人，即便是落魄到这个地步了，也依旧架势十足，在草垛上端坐。 见小皇帝来了，动作慢吞吞爬起来要行礼，小皇帝直接给他阻止了。 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真的要行礼，不过就是做做样子罢了，横竖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也不在乎这些虚礼了。 张太师果然就很理所当然的又坐了回去，“多谢皇上恩典。”说这话的时候看都不看小皇帝一眼了。 小皇帝也不在乎，对一个将死之人没必要浪费自己的情绪。生气也好高兴也罢。 他道：“太师就不好奇朕为什么亲自前来么？” 张太师端坐：“皇上既然来了，自然会说明为什么来。”所以用不着问，等着就行了。 小皇帝笑笑：“太师可知道，当初赵峥为何留下了你的秘密？” 张太师一听这话，一直半睁半闭的眸子忽然睁开了一下。 这也是一直以来萦绕在他心头的一个结，赵峥死的不明不白，他明知道背后有人动手脚，但查不到半点线索，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现在小皇帝忽然提出来，张太师猛然意识到，这事儿只怕是小皇帝也有参与其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3章 最后一面 果然小皇帝道出了实情，他将当时顾景行怎么派人去劫狱，怎么冒充他的人哄骗赵峥，怎么从赵峥手里套出东西来，全说了。 张太师听后只是苦涩一笑。 小皇帝问他：“太师是没想到自己算计了别人一辈子，临了了还能被别人算计一把，因而发笑么？” “非也，老夫只是觉得死期不远了。” 什么样的人最能保守秘密，就是死人，当一个人还没死就已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那只能说明这个人离死不远了。 小皇帝嗯了一声：“确实如此，太师果然是个聪明人，朕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张太师挑眉：“未必然，皇上若是如此喜欢老夫，必然也不会舍得老夫去死。” “从朕小时候，母后就一直教会朕一个道理，喜欢未必就要得到，喜欢的东西也未必能得到。所以朕这里，喜欢和拥有，并不相关。” 叶璃音从小就不允许他有自己喜欢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 五岁那年他在御花园抓到一只兔子，带回去养起来，叶璃音知道，但没管他，直到他把兔子养出感情了，叶璃音命人当着他的面把兔子杀掉。 那时候他因为心里难过不舍，哭了很久很久。 后来一个小太监在宫外采买的时候给他带了一个跑马灯回来，点上蜡烛滴溜溜的转，特别有意思，他很喜欢，挂在自己宫里，时常玩玩看看。 这个叶璃音也知道，一开始也没管他，过了三五天之后叶璃音又让人当着他的面把那灯笼给烧了。 小皇帝渐渐长大，他有个玩的很好的小太监，别人都畏惧他皇帝的身份对他毕恭毕敬，只有这个小太监能把他当普通人一样陪着他玩。 他很喜欢，这个小太监，一如兔子和灯的结局，叶璃音让人当着他的面，砍下了这个小太监的头，连一个全尸都不给人家留下。 到这一年他已经八岁了。 从前年纪小，不懂得反抗，只知道伤心难过了就哭来发泄情绪。 八岁的孩子知道的东西不少了，在叶璃音又一次这样做了之后，小皇帝终于明白，他不能有自己喜欢的东西。 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有。 他冲着叶璃音哭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每次我喜欢的东西你都要毁掉，你明知道我会舍不得，你还是要这样做，为什么我不能有自己喜欢的东西！” 叶璃音也不说话，任由他哭喊，等他闹累了，闹不动了，才吩咐了人打水给他洗脸，自己依旧端坐不动，高高在上犹如神明睥睨人间。 她说：“你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本宫这样做是为了锻炼你的心志。一个帝王不能被自己的感情锁牵绊，更不能有软肋。所有你所谓的你喜欢的东西都会成为你的软肋。等你登上那个龙椅，别人拿你的软肋威胁你的时候你是妥协还是放弃你的软肋？” 即便是和儿子说话，她也依旧用本宫这样冷冰冰的称呼，即便是儿子已经伤心难过到力竭，她也依旧只是让别人去伺候他，而不是亲自上去给儿子一点慰藉。 “与其等那个时候忍痛放弃你的软肋，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坚不可摧。所以本宫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毁掉你所喜欢的一切，只有这样，将来以后你才不会轻易为了一点有的没的东西动心，被牵绊了感情。” 这次之后，小皇帝就知道了他为什么不能有喜欢的东西，所以他也学聪明了，不管任何东西再怎么喜欢也从来不在表面上流露出来。 不只是这个，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将自己的真实情感深藏在心底，在叶璃音面前争取伪装成她想要的样子，让她满意，让自己消停。 后来叶璃音确实满意了，某种意义上讲，叶璃音也确实成功了，她养出来一个冷血无情的孩子，也断送了自己最后的希望。 在她倒台的时候小皇帝根本没有任何怜悯之心，就任由那些人将她囚禁起来，甚至都没有想过要去看她一眼。 太师意识到，他眼前这个小皇帝其实长久以来一直都是在扮猪吃虎。 看着天真的就是个穿龙袍的普通小孩子，实际上他的内心已经强大到像个大人一样，足以支撑起一个朝廷。 失算了，他低估了这个孩子，他一点都不单纯。 “横竖皇上是不打算放过老夫了，那么老夫也送给皇上一个忠告如何？” “对于将死之人没什么是不能的，太师请说。” 太师站起来走过去栅栏前，小皇帝终究年纪小，身形虽然抽条了，站着也还没有张太师一个老头子高，所以张太师低着头和他说话。 “老夫死后，皇上也不要太过信任摄政王，不可太过于重用他，不然日后将无法收拾。” 小皇帝今儿就是来看看他临死之前多狼狈的，换个说法就是来解气的。 他说的倒真的是个忠告，只可惜小皇帝现在心思不在于此，听他说这话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他临死前还想要摆顾景行一道。 在叶璃音掌权的过程中，只有顾景行扶持着小皇帝成长，顾景行对他来说是可以信任的人，他在顾景行这个皇叔这里得到了在母后身上都没有得到的亲情的感觉。 怎么可能把张太师这话当真。 不过他很会伪装，没往心里去也没有让张太师看出来，倒是点着头应允了：“太师的话，朕会记住的。” 小皇帝就这么走了，张太师还要继续蹲一阵子的大牢，倒也不是案子没审明白，纯粹就是小皇帝任性了一回，故意想让他在这里头多呆几天。 被压制了这么多年，到如今他总算能扬眉吐气一次了。 赵峥留下来的关于张太师的罪状他亲自看过，有一条就是撺掇叶璃音给他下药，让他痴傻，便于控制。 也幸亏叶璃音没有答应这样做，不然今时今日叶璃音的下场也就不只是被囚禁起来那么简单了。 小皇帝已经具备了身为一个皇帝该有的素质之一，决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4章 别人的错误 叶婉清回王府耐着性子等了好几天，始终没有国公府那边的消息，温雪晴一直很安静，压根没提过要和离。 她终于坐不住了。 昨天顾景行带回张彦死了的消息，据说死状很惨，全身溃烂到血肉模糊，都是自己抓的。 那虫的狠毒可以说是蛮横霸道，一点机会不给人留。 听狱卒说，张彦被下了虫之后生生熬了三天三夜才受不住死了，期间无数次一头撞墙想要把自己撞死，可哪有那么容易。 狱卒什么犯人没见过，这种折磨人的方式比起来用热水烫了身体再拿刷子刷掉皮肉的酷刑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见张夫人到底是有多讨厌他。 叶婉清担心张彦临死前有没有把纪星野供出来，顾景行让她放心，即便是供出来了，也不会有人理会的。 眼瞅着张太师也已经倒台，被问斩只不过是看皇帝哪天心情不好的事儿，她眼下更着急的是温雪晴什么时候才能和离，什么时候才能脱离叶汉海这个火坑。 她憋不住亲自去了一趟国公府，打算当面劝劝温雪晴，日子是给自己过得，比起来有些有的没的虚名，自己过的舒坦才要紧。 好巧不巧的，她回了国公府还没来得及去见温雪晴，就先遇见了叶汉海。 既然见都见了，叶婉清也不能选择性眼瞎，不情不愿的给他行了个礼请安。今日他休沐在家，见了叶婉清回来，宛如上次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看着她。 “回来了。” 语气倒是柔和，叶婉清对他的印象已经坏透了，觉得他比笑面虎更可怕，这么平淡的语气跟你说着话，指不定心里憋着什么坏呢。 所以她口气就带出点不高兴来：“父亲大概是觉得女儿回娘家太勤了，嫌烦么？” 叶汉海淡淡道：“那倒不至于，国公府总归是你娘家，没有娘家人不许女儿回门的道理。” 他居然能说这么有良心的话？ 叶婉清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也魂穿了叶汉海。 “看来父亲今日心情不错。” 叶汉海点点头，不忌讳的承认了：“为父这几日心情都不错。” “这么说上次女儿的顶撞并没有影响父亲多久。” 叶汉海终于正脸看她了：“聪明人是不会拿着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的，更不会惩罚很久。” 叶婉清一听这话立即点头：“原来父亲也知道这个道理啊！” 对于温雪晴来说，又何尝不是类似的道理，要是温雪晴能明白就好了。 只可惜，叶汉海不是个好对付的。想要让他答应和离，就得有个让他拒绝不了的借口，还不能影响到温雪晴的将来，这事儿有点难办。 叶汉海对这个女儿天天见着他就带刺儿也已经习以为常了，加上心情好，这次也不以为忤，依旧背着手慢慢踱步，叶婉清就跟在他身边慢慢的走，想着怎么劝温雪晴，怎么找叶汉海的把柄。 思维渐渐发散出去。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父女之间有生以来难得这样安静的相处。 画面居然有几分诡异。 这么不说话的相处，叶婉清一直觉得特别尴尬，想到哪说到哪，没话找话的来了一句：“听说张彦已经死了，父亲总算是可以放心，这件事不会牵连到父亲。” 不料叶汉海却摇头：“结论下的太早了。” 叶婉清说话带刺，嘲讽道：“难不成父亲希望母亲也丢了性命才会彻底放心么？” 叶汉海骤然看向她：“你这是在试探为父的态度？” 她本来还真没有这个意思，但叶汉海反应这么大，让叶婉清不得不多想。 既然人家都说了，那她索性真的试探试探他：“父亲与母亲当初也是为了权利和利益才联姻的，母亲若是不在了，曾经因为和母亲这场联姻带给父亲的好处也会一并不在了。” 叶汉海说不：“她生是叶家的人，死是叶家的鬼，进了叶家的门，她所带来的一切都不会再出叶家这个门。” 叶婉清心凉了半截，瞧瞧，这个态度多么的鲜明，他这是宁可死老婆也不能和离的意思。 以他这种话到嘴边留三分的性子，能把话说的这么直白，摆明了就是告诉叶婉清，我知道你试探我，那我就给你个我的态度好了。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说下去了，索性呵呵一笑，生硬转了话题：“这次母亲出事，全因张彦心胸狭隘而起，好在张彦已经死了，只可惜没能手刃他。让他死在了别人手里。” “这些东西没必要过分在意，死在谁手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已经死了。接下来轮到他父亲，张家的几个儿子，皇上只怕是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说的如此笃定，叶婉清忍不住瞧着他：“张太师走到今天这一步，只怕是父亲在里头功劳也不可小觑？” 这话说的带了三分认真七分戏谑，叶汉海也已同样的态度回答她：“话可不能这么说，是他自己造孽，因果报应罢了。” “那父亲呢？父亲觉得自己会不会也有因果报应的一天呢？” “行的正坐得直。”叶汉海说了半句话，便没有下文了，听上去没头没尾的。 叶婉清撇撇嘴，心里吐槽他，根本就是不敢说么，还要面子，又不能说自己什么都没做过，光秃秃的说这么一句话罢了。 她朝着叶汉海请安：“女儿还要去给母亲请安，就不耽误父亲歇息了。” 叶汉海挥挥手，准她去了。 叶婉清来了后院，温雪晴正悠闲自在的浇花呢。 冬日时分外头那些花都枯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连叶子都没有，温雪晴依旧精心照顾。 懒散的阳光罩在她后背上，透出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叶婉清绕过影壁站在墙边上看着她，不知为何就忽然浮现出她刚穿过来时第一次回门见到她的画面。 这个在这个时代第一个给了她温暖的女人，她希望她能幸福。 叶婉清喊了一声：“母亲。” 温雪晴闻声回过头来，见是她回来了，欣喜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就跑回来了？快过来暖暖，瞧这小手都冻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5章 说说体己话 母女两个进了房间，屋里点着炭盆，驱散了外头的寒气。 叶婉清对着火盆搓搓手，温雪晴让她尝她新制的红枣姜茶。 “女人家身子娇贵，尤其是到了冬日里更是容易寒凉，前日我听人说这两样东西泡茶喝是最好不过了，我喝了几日觉得还不错，你也喝一些。” 叶婉清其实很不喜欢红枣的味道，现代的时候各种红枣味的小零食和饮料她都不碰的。 不过到底是温雪晴一番好意，她不好意思拂了，便接过来喝了一口。 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有母爱滤镜加持也还是不喜欢，只是为了不让温雪晴失望，叶婉清多喝了几口，做出一副还不错的样子来。 她也就是吃了上辈子没有亲生父母的亏，若是她有爹妈她就会知道，在爹妈眼里，儿女表达我喜欢吃喝某一样东西，等于我要给孩子把这东西当饭吃。 温雪晴一听她说不错，立刻来了精神：“我让人弄了好些呢，既然你喜欢，那我让云嬷嬷给你包一些带去王府泡着喝。” 叶婉清一听哭笑不得，现在想拒绝八成来不及了？ 她只能道：“不用了母亲，这又不是什么麻烦东西，我自己也能弄的，王府又不缺这点东西。” 温雪晴把头一偏：“那能一样么，你自己弄的是你自己弄的，我给你弄得是我弄得。” 又吩咐云嬷嬷去取。 叶婉清无奈，眼见推脱不了，只得受了。 没多时云嬷嬷带着包好的东西回来了，叶婉清一看快要哭出来，老大一包了，她不知道要喝多久。 身边莺歌收了东西，叶婉清拉着温雪晴的手道：“我想和母亲说说体己话。” 屋里伺候的人都是有眼力见的，一听她这么说，云嬷嬷带头把人都带了出去，只留下母女两个。 温雪晴看她这么郑重其事的，也好奇起来了：“你究竟要跟我说什么，这么神神秘秘。” 叶婉清也不拐弯抹角了，单刀直入：“母亲还想和父亲继续过下去么？” 温雪晴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僵住了，从她手里抽出了手坐直在那里不言声。 “这次他能袖手不管，下次就能把母亲推进火坑，”叶婉清急的起身绕过小桌坐在她身边晃着她胳膊道：“母亲可仔细想一想，枕边人这个德行岂不恐怖？” 温雪晴推开她：“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事，你一个小辈就不要掺和了。再说我与你父亲名存实亡，他不宿在我这里很多年了。” “还是母亲因为纪叔叔做的事生了他的气？” 提起纪星野，温雪晴心中剧痛，她本以为连小玉葫芦都已经砸了，可以做到毫不在意的，其实怎么可能真的一点不在意呢？ “母亲若是一时半会下定不了决心，我可以给母亲时间。这件事我来想办法，只要母亲答应愿意与父亲和离。” “我不会答应的，你不要管这件事了。” 叶婉清心疼她：“其实没什么可怕的，和离对母亲来说是好事，总好过一辈子赔在这上头。我知道母亲不与父亲分开也是为我好，可看着母亲不开心，我这心里就好受了吗？” “行了，不管什么理由，这件事不许再提，不然的话你也不要说你是我女儿了，另外这件事也不许让你父亲知道。今儿我就当你什么都没说过，把这事儿忘了。” “可是……”叶婉清还想再说什么，被温雪晴一个眼神瞪的闭上了嘴。 别看温雪晴平日里温温吞吞的，一旦她拿出从前的凌厉架势来也还是很吓人的，叶婉清憋了一肚子话，在她这样的眼神里硬是一个字不敢多说。 温雪晴见叶婉清消停下来，这才收起视线，又拉起她的手拍了拍，柔声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我已经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凡事自己心里也有数，也知道改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既然选择了留下来，那我自然知道将来以后会面对什么。你只需要和王爷过好你的日子就好了，不需要担心我。” 怕叶婉清不信，她又语气坚定的补充了一句：“相信我，你父亲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夫妻多年，她清楚的知道叶汉海是个什么人。 身为一个极致的利己主义者，只要能让他有所图，在他这里就是座上宾。 温雪晴当然清楚自己继续留下来选择不和离，将来有一天就会被叶汉海推进火坑。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她宁愿是自己，如果没有她在这里挡着，那么被推进火坑的就直接是叶婉清了。 从屋子里出来，叶婉清失落的很。 她清楚温雪晴倔强的性子，既然温雪晴已经这样决定好了，那么自己似乎再怎么努力也没用。 云嬷嬷大致知道她想说什么，看她出来，上前道：“王妃可否借一步说话，老奴想给王妃看个东西。” 叶婉清当然不介意，虽云嬷嬷去了。 云嬷嬷掏出一个小布包来放在桌上细细展开，里头是一堆被打碎了的玉的碎块，颜色质地看上去都很眼熟。 “这是……”叶婉清回忆了好一阵子，猛然想起来这是个什么东西，“母亲那个小玉葫芦？” 云嬷嬷点点头。 “怎么竟成了这个样子？” “是夫人自己动手砸碎了的。” 叶婉清惊讶不已：“什么时候的事儿？” 云嬷嬷说是温雪晴回来的当天晚上。 叶婉清一下子就明白了，从那一刻开始温雪晴就已经决定好了她要选择的路。 原来她不是没想过和离，昔日的知己恋人就在眼前，又怎么可能一点想都没有，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只是选择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一直留在国公府守护自己罢了。 这具身体与温雪晴之间，到底还是母女，心意相通，都在为彼此着想。 她希望温雪晴能选择自由，温雪晴希望她能平平安安。 既然已经不能改变了，那就彼此守护。 叶婉清点点头：“我明白了，还烦请嬷嬷替母亲将这些东西都收好。人生变幻，谁也说不好将来会发生什么。若是将来有一天母亲转变了心意，还能有个后悔的余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6章 张太师之死 轰动朝廷一时的张太师案在拖延了许久之后总算要走到最后一哆嗦了。 时年腊月初七日，铺天盖地的大雪已经下了整整两天，整个京城成了白色，银装素裹，煞是好看。 皇帝盛装升座，于早朝之上下令今日处斩张太师。 讽刺的是，早朝上还宣布了另外一个消息，顾景行提议修的商路已然修通了。 满朝文武齐刷刷跪下，恭喜皇帝贺喜皇帝。 大家伙心里头可都清楚着呢，当初要修路，张太师死活不同意，最终还是修了。 即便如此，这期间张太师也没少蹦跶，皇帝一直隐忍不发，好容易他倒台了，家里该收拾的收拾了，就是不处斩他，就是关着他。 没想到皇帝会选在今天这个日子把这两个消息一起公布。 这不是给张太师上眼药么？可见皇帝心里真真是恨毒了他。 临死前还要让他恶心一把。 说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如此，连着下了两天大雪，地上积雪足足没过脚背那么厚，偏今天要处斩张太师了，天却放晴了。 万里无云。 若不是地上满地的白，真看不出来前一天还阴云密布大雪漫天。 大臣们三三两两往外走，宫中道路是不能有积雪的，早就有小太监清扫干净，走起来清清爽爽。 有人道：“看来上天都不放过张太师，选这个时候放晴。” 按规矩，若是当日阴天则不能斩首犯人的。 本来死人阴气重，若不见阳光那就更加不吉利，犯人死了阴魂不散会为祸人间的。 另一人也说：“这话说得，皇上是什么人，天子啊，这上天不看天子的意思还能去照顾一贼人不成？” 一行人打着哈哈走远了。 张太师一世英名，临了临了成了别人嘴里的贼人。 他被押上刑场等待行刑，皇帝亲自去监刑了。 这不能说史无前例，只是对皇帝来说是头一遭。 他要亲眼看着张太师死，他要告诉张太师，任凭他从前再怎么嚣张，再怎么算计着让他当傀儡皇帝，最终不还是斗不过他，不还是要死在他面前么？ 街面上被清场了，官兵拉起了黄布幔围成道路供皇帝过。 观刑台四周被用厚厚的帐子围起来，密不透风，里头还架了火盆，保证皇帝不冷。 比起来这样豪华的阵仗，张太师就很可怜了。 囚衣很单薄的一层，这么冷的天，裹的严严实实的都冷得不行，何况张太师一把年纪，还只穿的这么单薄。 从他被押下囚车的时候就已经冻僵了，直接不会走路，是被人架上去的，跪也是被强行按下去的。 现在到午时还有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张太师就要这么冻着跪在雪地里。 胡茬上已经结了细小的冰碴，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哆嗦，样子十分可怜。 皇帝就在观刑台上坐着，喝着热茶烤着火盆看着他在那受冻。 他当然知道有人说他残忍，人家年纪一大把了，死到临头了还不让人家消停，还要逼人家受这样的罪。 皇帝就是故意的，别人怎么说他不在乎，张太师都是自找的。 在出大牢之前，皇帝已经命人把商路修通的消息告诉了张太师，张太师叹息。 终究还是阻拦不住。 这一路上层层叠叠要设立关卡，守关就得有人，修路的提议是顾景行出的，安排这些自然也都是他的营生。 平白给他手下多出来这么多的人，他若是一辈子衷心倒也罢了，一旦有一天他想反水…… 人数多少倒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人守着的是大秦的门户，只要将来有一天祸乱起，他一声令下，这条路所有的关卡统统放行。 大秦危矣。 可惜小皇帝没考虑到这一层。 他已经给小皇帝留下忠告了，帝王之术无非在于一个平衡，他在的时候还能牵制一下顾景行，等以后他不在了，辅政大臣几乎就是顾景行一人独大。 至于那个叶汉海，他算是看出来了，人家打算和顾景行站在一起。 如果朝中无人能牵制顾景行，以后小皇帝还是会走上原来的老路，不同的是从前他母后垂帘听政，以后是他皇叔挟天子以令诸侯。 日头渐渐上了中天，眼瞅着时辰就要到了。 张太师用力抬起冻僵了的脖子，煎熬总算要结束了。 这一个时辰对他来说感觉比这一辈子都要长，都要难熬，此时此刻死已经成了解脱。 监斩官看看头顶上的日头，又看看皇帝的脸色，皇帝端坐不动，倒是他身边的贴身太监点了点头。 于是建站跟拖着长腔喊：“时辰到，行刑！” 张太师听到这一声，终于松了口气，他原本还是不想死的，这一个时辰熬下来，他发现自己居然能坦然赴死了。 听到这一声宣判他人生走到末路的喊声，他居然没有觉得害怕。 张太师张了张冻僵了的嘴唇，大着舌头说出了这辈子最后一句话：“谢主隆恩！” 随即刽子手抽掉了他后背上插着的写着斩字的牌子扔到一边，一口酒喷在大刀上，手起刀落，咔嚓一声，人头落地，血溅三尺。 朝中半数的文武大臣被拉来观刑了，这一幕一出，有人闭目不忍看，有人啧啧叹息，也有人泰然自若。 叶汉海抬起手来对插在了袖子里，缩了缩脖子。 旁边的顾景行看了他一眼：“国公爷冷么？” “谢王爷关心，可比不上张太师冷啊。” “说的也是，任凭这天寒地冻，也比不上人心寒凉。” 叶汉海挑眉，“看来王爷王妃确实是伉俪情深。”叶婉清枕边风吹的不错，她自己跑回来指责了一番他冷血无情，现在连顾景行也来暗讽他冷血无情了。 顾景行点头：“这个自然，婉儿怎么也是本王发妻，本王就是豁出去性命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发妻身陷险境还能无动于衷。” 叶汉海已然淡定自若，就跟没听懂似的，前言不搭后语的来了句：“商路修通了，以后就到了王爷大展宏图的时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7章 皇上做的绝 顾景行没接他话茬，因为观刑台上已经在喊了：“皇上起驾！” 所有人都回过身去行礼，恭送皇帝回宫去。 皇帝的背影看上去透着意气风发，显然商路修通和张太师的死这两件事让他龙颜大悦，他觉得到了自己大展宏图的时候了。 如今他除了还差一场亲政大典，已经和亲政没什么区别。 五个辅政大臣被他弄死一个，两个墙头草，一个缩头龟，剩下他自己是拉着他这辆车往前跑的那匹马。 顾景行心里清楚的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与小皇帝之间就已经变了。 皇帝不再是从前那个无助的小孩，他也不再是那个单纯为他提供帮助的皇叔。 从今天起，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彻底变成了先君臣后叔侄。 等有一天皇帝悟了权衡之术，发现自己无人可以制衡，那张太师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 顾景行觉得，有必要替自己安排一条后路了。 熬到了这个时辰，所有人都饥肠辘辘，顾景行回了王府，叶婉清果然还在等着他一起用饭。 午膳也是她亲手准备的，是他喜欢的四菜一汤配白米饭。 简简单单，不是多名贵的东西，但充满人间烟火气。 见他回来，叶婉清上前行礼请安过后招呼他坐下吃饭，两人如同寻常夫妻一般一边吃一边闲聊。 叶婉清给他夹菜，打趣他：“为了送张太师要王爷熬到这个时辰才回来也是辛苦了。不过王爷刚刚看过那么一幕场景，这会儿吃饭会不会倒胃？” 顾景行故意张嘴让她喂，吃了一块肉后才微笑道：“王妃亲自下厨，就是倒胃也得忍着。” 叶婉清啧啧两声，“王爷真是会说笑，要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光听这句话还以为是我做的东西多难吃呢。” 顾景行还是那句话：“王妃亲自下厨，就是难吃也得忍着。” 叶婉清憋不住了：“求求王爷别说了，再说下去妾身都要开始怀疑自己的厨艺了。” 两人开着玩笑，气氛倒也和谐，全然不像是刚刚观看了一场砍头的样子。 顾景行吃到一半发现屋里摆着几个箩，里头是各色豆子，便问道：“这种事让下人去做就好了，何至于你一个王妃亲自动手？” “明儿就是腊八了，”叶婉清解释道，“这些东西收拾收拾熬点腊八粥，拿去孝敬太皇太妃的，总要亲自动手才显得孝心不是？” 是啊，明儿就是腊八了，眼瞅着马上就过年了，张太师死在这个节骨眼上，家里儿子们一个不留，全都按了个罪名抢在张太师前头斩首了。 张家的女眷们倒是都留下来，没有被牵连，皇帝说了，罪不及家人，太师府给她们留着，张夫人的诰命给她留着，张太师的女儿们日后依旧还能嫁人。 这简直比杀了她们都难受。 没有了男人顶着的太师府，里里外外就剩下一个张夫人，更嘲讽的是丈夫都没了，她却还留了个诰命夫人的头衔。 从前这个头衔多么的荣耀，现在这个头衔就多么的讽刺。 还说什么允许家里的女儿们嫁人，说的容易，如何嫁，嫁给谁？ 从前张太师在，他的女儿就是个庶出的也一样值钱，如今张太师没了，太师府倒了，他的女儿们就是一堆枯萎了的花，摆在那别人看都不会看一眼。 看似留了条活路，实则是钝刀子剌肉，一点点把这些女人们在无形中逼上绝路。 一家子小妾女儿们哭的哭闹得闹，到处挂着飘飘荡荡的白绫也被这场雪的颜色给淹没了。 皇帝没有归还张太师的尸体，直接扔去乱葬岗喂野狗了，张家办丧事也只能用衣冠冢。 叶婉清笑不出来了：“皇上成长的比我们想象中要快许多，也比我们想象中要狠毒许多。甚至于比太后更加狠毒。” 顾景行沉默良久才说：“坐上了那个位置就是高处不胜寒，不这样对别人残忍，就是别人这样对他残忍，他没有的选。” 叶婉清心里生出另一桩担心来：“以如今王爷的权势地位，日后只会更甚，皇上如今尚且在用人之际，还不会如何，一旦日后皇上翅膀硬了，王爷的处境会十分危险。” 他继续向前，则权势滔天，这是自古以来帝王都忌讳的。 若他止步不前甚至后退，则不用皇上忌讳他了，试问满朝文武哪一个不是捧高踩低的主儿，他站在高处动他不得，一旦他跌下神坛，一人一脚也踩死他。 横竖都不是个好下场，叶婉清不禁为他未来的路感到担忧。 她会想到这里，这让顾景行觉得很欣慰，让他有种两个人一直在并肩前行的感觉。 “无需担心这个，我们之间的交易依旧算数。” 想当初两人还针锋相对的时候定下的交易，如今看来却是另一番味道了。 “王爷，你说我们现在这样算不算相依为命？” “你说算，那就算。”顾景行挑眉。 如果是她，那他觉得相依为命没什么不好的。 他看着叶婉清给他盛汤，“你我若只是普通夫妻，也就不用为了这桩事发愁。” “要的。”叶婉清道，“普通夫妻也有普通夫妻的愁，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只不过小人物眼里只有小事，塞的满满的就看不见大事。而对于我们来说，小事自有下人操心，所以我们眼中就只需要看见大事。” 顾景行接过她递过来的汤：“倒也未必，你我与别人不同，即便舍了这一身荣华也不用为银子发愁。” 叶婉清可不这么觉得，这人金山银山富贵窝里出来的，从来不知道坐吃山空这回事，多少银子够花一辈子的？ 即使自己够花了，儿孙可怎么办，不还得愁死么？穷不过三代，是绝种的意思。 当她把这个担忧表达出来之后，顾景行却神秘的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非也，方才说过你我与旁人不同，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叶婉清好奇道：“什么好消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8章 进退维谷 “咱们的人在那边和扎尔克的人接上头了，这一批运过去的药材扎尔克全盘接受。” 叶婉清还愣了一下，这阵子事儿多，她差点把这批药材的事儿给忘了。 当初这批药材是打算挪出去卖的不假，不过当时修路这件事还酝酿中，所以叶婉清的计划是把药材运出去，在别的地方出手兑换成现银回来填问仙堂账上的空。 没想到顾景行居然在背后运作了一下，直接一边修路一边运输，等路修通了，药材也送到了。 如此一来刨去路上的耗损和运输成本，这批药材在扎尔克手里还大赚了一笔。 毕竟物以稀为贵，西漠环境恶劣，别说畜生，就连人用的药材都是稀缺物，扎尔克手底下养着一大批的军队马匹，凛冬降临，这批药物对他来说比金山银山都稀罕。 叶婉清兴奋的几乎是跳到了顾景行的怀里去，搂着他的脖子啃了几口。 “王爷这可真是救了我的命啊！” 一屋子伺候的人忙别过头去，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 她这股子兴奋劲儿让顾景行觉得很是受用，顺势搂住了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挑起她下巴与她四目相对。 “所以你可明白我方才说的了？既有做生意的门路，你我便是舍了这荣华也一样饿不死。” “咱们两个这辈子即便是不做生意也一样饿不死，我主要是担心以后咱们的子孙要是有什么不肖的，把生意给做砸了，一样还是要饿死。” 顾景行放下手来将她圈的紧了些：“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只管你好好的便可，至于后辈的事，就让他们自己操心去。” 他这理论听起来倒也没错。 叶婉清沉吟：“这么说来，有了这路，咱们就能与西漠通商了？似乎觉得这事儿太容易了些。” 顾景行也正色起来：“这个倒是没有，这次咱们的药材不算是两国之间的交易，纯属问仙堂与扎尔克之间的私下往来。至于两国通商总归是件大事，还是要派人去谈判的。” “从京城到西漠一去遥遥上千里，明儿就是腊八了，这个节骨眼上派人出去，只怕是要在外面过年，谁肯去啊？” 这个顾景行之前也问过小皇帝的意思，看他的架势八成是想拖到年后。 年前还有最后一次税收，这一批赋税收上来之后刚好能填一次国库的缺，不过也撑不了太久。 过年前后会有一笔不小的开支，等到过完年还是要面临同样的困境。 这事儿拖延不得了。 而且这还是个肥差，代表朝廷前去西漠谈判的大臣身份可不一般，这一路过去要过多少个州县。 那些外放的官员想要往上爬，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这位谈判的官员是会直接面见皇帝的，路过的时候把他伺候好了，回来朝廷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就是大大的提携。 怎么让他在众多官员里记住自己？ 这也不是多大的学问，就看谁的孝敬丰厚了。 单看这一点，前往西漠去谈判确实是个不错的美差，至于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到了西漠之后还要忍受西漠艰苦恶劣的条件，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叶婉清问他：“皇上如今信任王爷，等到年后王爷可要亲自前去谈判？” 顾景行摇头：“让别人去。皇上总要成长的，从前他羽翼未丰，又有太后垂帘听政，我受皇兄嘱托拉他一把，但不能拉扯他一辈子，是时候放手让他自己学着走了。” “所以王爷这就开始打算着急流勇退了么？” 叶婉清心里不无担忧，朝中多少人虎视眈眈盯着他，他处在这个进退不得的局面上，终究是选择了一步步隐退么？ “可是自古以来坐上那个位置的无一不是疑心甚重，若是皇上对王爷起了疑心，不再信任王爷……所以王爷可有想好退路？” 顾景行忽然答非所问的反问了她一句：“你有多久未曾替我把脉了？” 虽然这个问题来的突兀，叶婉清还是仔细想了想：“约摸着能有月余了。怎么王爷身子不爽利了？” 顾景行没说话，就只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叶婉清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异口同声的说了句：“称病。” “不愧是我的王妃，”顾景行赞道，“如今已能与我心意相通。没错，便是称病。我已经有了打算，算是个不进不退的主意。再扶持他几年，这段时间里渐渐把手上的事情交出去，等熬到他能办亲政大典的年纪，再称病回家养老，唯独兵权留在手里。” 只要有兵权在身，就是护身符，不论是皇帝还是和他有仇的朝臣都不敢对他轻举妄动。 眼下看来似乎只有这个办法了。 至于届时会有什么变故也不好说，那就要走一步看一步了。 腊八这天，叶婉清特意起了个大早亲自去厨房盯着熬了腊八粥，命人盛了带着去给林拂影请安。 她清楚现如今林拂影对她的心态，一方面依旧忌惮她，一方面又在渐渐接受她，这样的矛盾之下怎么相处好就要她这个做儿媳妇的来把握尺度了。 若是刚强太过，则林拂影的系带更甚，若是示弱太过，则更加给了林拂影拿捏她的机会。 她盈盈下拜：“给太皇太妃请安。” 许是因为今儿腊八，林拂影心情还不错，面上看着笑盈盈的，叫她起来。 叶婉清站直了身子，从身边跟着的人手里拿了粥，亲自奉上：“这是妾身亲自熬制的腊八粥。腊八喝腊八粥，百病不缠身，太皇太妃请尝尝。” 林拂影很给她面子，接过来尝了一口，满意的点头：“比宫里御膳房熬的要好一些，甜而不腻，软糯可口。” 叶婉清微微垂首行礼：“多谢太皇太妃夸奖。” 林拂影问她：“这东西费工夫，一大早起来熬制，你可用过早膳了？” 自然是没有的，瞧这意思林拂影八成是想让她陪着一起用，叶婉清想了想说了实话：“回太皇太妃的话，尚且不曾用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9章 如此催生 末了又问她：“太皇太妃可用过早膳了不曾？” 林拂影果然也摇头：“这几日身上懒怠，加上天又冷，起的晚了些，还不曾用早膳，正巧你这腊八粥就来了，吃了两口算是垫垫肚子。” 叶婉清甜甜一笑：“可巧呢，妾身正厚着脸皮想来太皇太妃这里蹭一顿早膳，因着要等这腊八粥的火候到位，还担心来的完了，太皇太妃已经用完了早膳呢。这么看来妾身倒是个有口福的，有幸能尝尝太皇太妃这里小厨房的手艺。” 一番话说的挺甜，带了些示好的味道，让人听着也舒服。 林拂影本来就有此意，也不拒绝，吩咐底下人去传膳，就摆在暖阁里吃。 等着饭菜上桌的当儿，两个人说起闲话来。 叶婉清道：“今儿朝廷上也不休沐，王爷要早早去上朝，皇上中午要是大宴群臣，只怕是王爷要晚上才能来陪太皇太妃，妾身替王爷来太皇太妃尽个孝，也不枉太皇太妃疼我一场。” “你们的心意哀家都懂，要尽孝随时都能尽孝，也不差这一两回的功夫。不过你能来，哀家心里也高兴，总算有个人陪着也热闹。” 叶婉清听明白了她这话什么意思，这是嫌她尽孝尽的不够殷勤啊，平常不尽孝，逢年过节了来装模作样了。 这不是您老人家自己说的么，不用每日里晨昏定省，初一十五请安就好。 现在又说平日里不尽孝，嫌冷清，可也难办呢。 她心里不爽快，面上却不表现出来，不咸不淡的应了句：“这不是怕来的勤了啰嗦太多怕您老人家嫌烦么！妾身嫁进门时太皇太妃便说过了喜静，妾身心里也是惶恐呢。” 不就是打嘴仗么，这个操作从她来到这里第一天起就有了，都是基操，熟练得很。 反正原则就是不能输，也不能赢，理要抓在自己手里，还不能拂了她的面子。 原以为林拂影还能说出什么打压她的话来，没想到林拂影顺着话茬说下去：“毕竟规矩是人定的，请安也只是个心意，不拘初一十五还是每日，也不拘晨昏定省还是旁的什么时候。横竖就在王府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和修远都还年轻，日日往我这老婆子这里跑，只怕是烦啊。” 叶婉清忙道：“岂敢岂敢。给太皇太妃晨昏定省日日请安本就是妾身该做的，承蒙太皇太妃恩慈，准许妾身偷懒，只要初一十五请安。” 话说到这儿，早膳都已经上齐了。 许是因为今儿腊八，虽说是早膳，上的菜式还挺丰盛。 一道名为水晶石榴的水煎包做的是晶莹剔透，皮薄馅大，小巧玲珑，摆在盘里看着让人不舍得下口去吃。 另有一道蒸肉丸子，栗子扒鸡，鱼唇炖三宝，莲子红豆沙。 这些东西在王府都不算是多么名贵的东西，平日隔三差五就能见着。 只不过以林拂影的脾性，平时的早膳也不会吃这么油腻丰盛，多半是清粥小菜日日换着花样来。 这是算计好了她今日会过来，早有准备呢。 林拂影让她别客气：“早上功夫仓促，哀家已经让厨房精心准备过了，或许比不上你清虹苑的小厨房精致，却也别嫌弃，凑合用。” “哪里哪里，”叶婉清哪能真的嫌弃，“能入了太皇太妃法眼的厨子必然不是普通人，做出来的东西又岂能差劲了不成？” 下人上前给两人布菜，一人盘子里夹了一个水晶石榴的小包子。 叶婉清尝了一口，包子皮用的糯米皮，有些许的粘牙，馅料用的是虾仁，腌制过了，鲜美可口又能中和糯米皮的粘腻感。 确实是用了心思做的，搞不好小厨房忙了一个通宵才准备出来这些。 秀萍看叶婉清吃完一个包子，又给她夹了一个，还说了一句：“看王妃似乎很喜欢这道水晶石榴呢。” 好吃确实好吃，很喜欢就谈不上了。 叶婉清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一直都不喜欢吃包子，不管这包子是白色小麦粉皮子的还是粉红色糯米皮的，她会觉得好吃，但不会喜欢吃。 当然当着林拂影的面也不能说她不喜欢，只点点头报以一笑算是敷衍了，秀萍是她身边的老人，这个脸面要给的。 林拂影看着她，难得流露出那么几分慈母的神色来：“喜欢就多吃点。” “谢太皇太妃关心。” “不然以后你也随修远一起喊哀家母妃，一口一个太皇太妃的，你喊着不累，哀家听着也觉得累。” 叶婉清一口包子没吞下去，被这句话噎在喉咙里险些噎死，拿帕子捂着嘴咳嗽了半日才算是缓过气来，又不好意思吐，狼狈的灌了口水冲药丸似的冲下去了。 这滋味可不好受。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拂影怎么忽地提出这么个要求来？ 叶婉清看到她那难得和善的眼神心里瘆得慌，她宁可林拂影虎视眈眈跟自己瞪眼珠子。 “太……太……这……”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改口又改不过来，原来的称呼又不敢继续用了。 “嗯？”林拂影一偏头，发出一个单音节来。 行…… “母妃。”叶婉清硬着头皮上了，也不知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如果她是在用这种方式表示对自己的认可，那这认可来的也真是突兀。 林拂影满意了，面带微笑道：“这冬日里没处寻摸真的石榴给你吃，便想了这么个主意，让小厨房做了这么一道菜来，也算是这么个意思了。” 叶婉清更不懂了，她没说要吃石榴啊。 即便是她说了想吃，林拂影这么好心费劲巴拉的找不到就让小厨房给她整代替品的操作也不正常啊。 但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石榴寓意多子多福，从前在宫里的时候，到了吃石榴的季节，妃子们不管爱不爱吃的都会吃上两个，好借个好意头。” 合着是催生来了。 怪不得，要改口，又给她吃什么石榴，还真是有备而来的。 叶婉清松了口气，只是催生倒也罢了，不是什么别的大事等着她耍心眼子就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0章 多子多福 她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来：“母妃……” 撒娇真是女人天生必备的技能，对着男人能撒，对着女人一样能撒。 林拂影在这种时候格外和气：“你瞧你，为人妇的日子也不短了，母妃也是过来人，咱们娘俩个说说体己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这是个什么时代，她好意思就不正常了，不好意思才是正常表现。 她还不想让林拂影瞎猜她有什么不正常。 林拂影催生起来和别的普通老太太没什么区别，那口气一模一样。 “当初定王爷像修远这么大的时候儿子都已经生了七八个了，女儿也有三四个。修远这个年岁也不小了，却膝下犹空，少不得被有心之人猜测其中缘由呐。” 能有什么缘由，孩子这东西看缘分，可能缘分不到。 “如今修远身边也就只有你一个中用的，林柔虽说被哀家使了手段保下来了，还抬了个侧妃，但看修远那意思，八成这辈子都不打算再动她一下了，哎，也是造孽啊！” 她说到这里，叶婉清又明白了几分。 从前还仰仗林柔能给顾景行生个一男半女的出来，如今这是觉得林柔指望不上了，也看清了自己儿子什么德行，纳妾也指望不上了，终于想起来还有个正妃能用。 所以跑到她跟前来催生了。 叶婉清不答话，垂着头只管脸红。 也不是真的不好意思，只是她必须这么表现，才能看起来像个正常的样子。 “王妃，这一桌子菜可都是太皇太妃花了心思的，都寓意着多子多福呢。” 秀萍在边上说了一句，等她说完了林拂影才斥道：“就你多嘴，不许胡说。” 叶婉清只能更加尴尬的笑了笑，依旧不说话。 林拂影见状有点急了，拉着她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真真一副母慈女孝的样子：“如今这里没外人，你同母妃说实话，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没有！” 这个真没有，也决不能有，叶婉清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她虽然母胎单身还跳过了恋爱这一步直接嫁人，但也清楚的知道一个定律。 那就是当老婆婆想把手伸进儿子房中掺和的时候往往会制造出更大的麻烦来。 哪怕眼前这位是曾经的宫斗不知道冠军还是亚军季军，她也是个女人，也是个婆婆，并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如果有，那就是她制造出来的问题只会比普通人更严重。 “这就对了嘛，哀家也觉得不至于。前些时候修远和你腻在一处一连几日功夫也不嫌腻，总不至于是有问题的。” 叶婉清这次是真的脸红了。 不是说古人含蓄么？怎么老母亲这么奔放的议论儿子行不行都不带避讳一下的？ 林拂影拍拍她的手：“既然你们小两口蜜里调油的，那就尽快拿出个果实来。在王府里你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不比当初哀家在宫里的时候，怀个孕都要提心吊胆，整天提防这个提防那个，生怕有人动手脚害了肚子里的孩子。” 叶婉清只剩下尴尬的份儿了。 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还有反抗的余地吗？ 当然没有。 这个腊八过的哟，叶婉清经历了一场从未想过自己会经历的洗礼，被催生。 这一顿早膳吃了很久很久，林拂影跟她说的话比她认识她以来加起来都要多，态度前所未有的和善，弄的叶婉清都玄幻了，又开始怀疑林拂影这个壳子里是不是也换了个芯儿。 好容易一顿多子多福的早膳吃完了，林拂影非常赏脸的，明明已经吃饱了，却还硬撑着当着她的面把她送来的一碗八宝粥给喝完了。 瞧瞧，人家都做到这份上了，就是为了要个大孙子，你好意思拒绝吗？ 叶婉清出来的时候，晃荡着一肚子多子多福，真希望自己吃进去的这一肚子有寓意的菜直接变成孩子得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自己心里也有些疑惑，明明和顾景行之间从来没有过什么措施，又不是一年半载才来一次，怎么至今就没动静呢？ 从前是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也不觉得不对劲，如今林拂影提起来了，她才开始想这个问题。 是她不行，还是他不行？ 医者难自医，要是顾景行不行，她还能扎两针调理调理，要是她自己不行那就没办法了。 晚上顾景行回了府，还没喘口气呢，就来人说太皇太妃说今儿腊八，想请他过去一起用晚膳。 那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顾景行便去了，进了门才发现叶婉清也在，脸色极其不自然。 见了他过来，给他请安的声音都别别扭扭的。 顾景行第一个反应就是林拂影是不是又给叶婉清委屈受了。 可看林拂影的神色也不像是生气，叶婉清这别扭也不像是受了委屈的别扭，他闹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得先给林拂影请安。 林拂影叫起来，让他坐。 顾景行坐在了叶婉清身边，在桌子底下捏了捏她的手，两人目光对上，叶婉清眼里娇羞难掩，立马又垂下眸子去。 他极少看叶婉清这副模样，不明所以的看看林拂影，母妃究竟做了什么，弄的一个平日里跳脱的女子如此娇羞？ 林拂影吩咐人给顾景行布菜。 一只水晶石榴糯米皮小包子摆在了顾景行面前。 叶婉清头垂的更低了。 秀萍又开始陪林拂影唱双簧，这石榴啊，多子多福啊，你不要多嘴啊，说给那王爷听啊。 顾景行一听就明了了，怪不得。 他立即就扭头去看叶婉清，这丫头现在恨不能把自己的脸埋进胸里去。 比起来媳妇应付婆婆，儿子应付娘就容易的多。 顾景行笑道：“母妃放心，儿子加把劲，争取明年就给母妃一抱抱俩，龙凤双生。” 叶婉清捂脸，哪有那么容易。 林拂影倒是喜滋滋的，这是催生的人最想看到的态度。 能一抱抱俩龙凤双生那感情好，便是不能，哪怕三年抱俩也是好的。 “是这个理呢，不拘男孩女孩，先生一个再说。哀家年纪大了，成日诵经礼佛，就盼着能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1章 雪中忆旧时 母子俩一顿操作，几乎你一言我一语等于把这事儿定下来了，这种时候好像叶婉清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用过了晚膳从林拂影处出来，两人踩着雪并肩而行。 府里别处的积雪一早就清扫干净了，林拂影自己院子里的是她自己没让人清扫，说是觉得白白的干净。 积雪铺在这里，没人走过的时候确实白茫茫的一片很干净，一旦被人走过了，不一会儿就是泥泞的一片。 只是不过人又不行，所以她院子里的下人都小心翼翼贴边走，连脚印来回都只有一行。 他们两人是主子，自然不能贴墙根走。 这干净的积雪一脚踩上去嘎吱作响，叶婉清特别喜欢这种脚感。 她一直都挺喜欢下雪的，这种刚下完了还没有开始化雪的时候是最让人舒服的。 天地都是白的，干净的纯粹。 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刚记事时印象中的第一场雪，也是像现在这样下的铺天盖地的。 一大早爷爷叫醒她说外面下雪了，她兴奋的爬起来就跑出去了。 清晨一早外面连个人都没有，满地的白雪没有被人踩过，她在雪地上疯跑，留下一地小脚印，那时候她有种这片天地都属于她一个人了的感觉。 后来渐渐长大，她一直都没忘了那种快乐的感觉，只可惜人越大越忙，忙着学习，后来就是忙着事业，再也没有了那种快乐的时光。 她踢了一脚地上的雪，满地的雪花被她踢飞起来，伴着盘旋着落回去，美的短暂。 “如果有小人国，会不会觉得这是又下了一场雪？” 这是她小时候常有的念头，小孩的心思总是单纯，喜欢构想出另一个世界来，然后给这个世界编好多好多的故事，自导自演玩的很欢乐。 长大后已然记得这些，却没有当时的乐趣了。 顾景行瞧着她：“王妃这个想法好生清奇。” 他是个没有童年的人，规行矩步长大的，小时候被灌输的就是满脑子的帝王之术家国天下，普通小孩有的乐趣他统统没有。 叶婉清又踢了一脚，扭头看他：“王爷瞧，好不好看？” 这会儿天气不错，月光洒下来，雪片被她一脚一脚提起来，打着旋儿盘旋着落下，月光下一片一片的银屑飞扬，比起来初初落雪时又是另外一番况味。 “好看。” 看她玩的开心，他不想扫了她的兴。 在他眼里，这些雨雪本是无情物，本谈不上什么美丑。 只是今日因为有她在，月色里更衬的雪地白如银练，她一袭火红的斗篷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在雪地里格外刺眼。 叶婉清越玩越高兴，人在雪地里转着圈跳腾，身边的雪被她踢的四处乱飞，她在这样的景色里，比天上的仙子更明艳。 因为有她在，顾景行愿意多看两眼这些从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东西，赫然发现，确实很美。 她一个人打着圈踢了半天，好大一片雪被她踢了个遍，挺开心的，除了脚有点冷没什么不好。 一个人玩多少有点没意思，叶婉清跑回他身边扯着他衣服道：“王爷，不如我们一起打雪仗？” 顾景行挑眉，不允许：“雪太冷，你会冻了手。” “没事，”叶婉清不在乎这个，“打雪仗就是图一乐，玩起来就不觉得冷了。” “那我让下人给你团雪球。” 叶婉清一阵无语：“那不行，打雪仗都不能自己团雪球玩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她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自己和顾景行一人一边站好，身边各自围着几个下人马不停蹄的团雪球，团好了递给他们，然后他们再面无表情的扔向对方。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有钱人的快乐？ 一点激情都没有，果然有些快乐是有钱人想象不到的。 还是自己玩来的开心。 她扯着顾景行的衣袖来回摇摆，噘着嘴跟他撒娇：“哎呀难得下这么大雪，你就陪我玩一会儿嘛！可好玩了，我保证你玩起来就不想停下。” 顾景行：“……” 果然没有男人能受得住心爱的女子对着自己撒娇。 从前也是低估了她缠人的功夫。 “好。”他答应下来。 他喜欢她这样的称呼，你你我我的，真的就像是寻常夫妻一般，家常又有烟火气。 叶婉清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可欢乐了，蹲下去就要团雪球，顾景行一把拉住她阻止道：“别……” “怎么了？不是刚答应的么？这么快就要变卦啊？” 顾景行摇摇头：“不是，不要在母妃的院子里玩。咱们挪个地方。” 叶婉清这才反应过来，倒也是，闹腾起来动静太大，林拂影一向是个喜静的，这么闹腾跟送她走没啥区别。 两人挪去了王府的小花园里。 整个王府除了林拂影的院子也就只有小花园的积雪还没有被清扫了，毕竟大雪天的，花园也没景可看，没有人来，下人们偷懒放着不管，反倒成就了叶婉清一番乐趣。 说是陪她玩，顾景行真的是陪她玩。 叶婉清进了花园看着满地干净的没人来踩过的学就兴奋的想上天，直接躺下去先打了个滚。 好在身上穿的厚实，又有斗篷裹着，沾了一身的雪沫子，站起来抖一抖便也就干净了，不至于弄湿了衣裳。 顾景行看她这么毫无形象的样子止不住摇头，挥挥手把下人都遣出去了，没有他的允许不许进来。 虽说都是身边亲随的人，但被他们看见王妃这幅样子到底也不成体统，有他一个人看就够了。 叶婉清找回了小时候踩雪的乐趣，满地里飞奔，斗篷在身后被风鼓起一个扇形，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摇摆。 “我可太开心了！”她跑的有点急促，说话间呼哧呼哧喘粗气，哈出来的热气在月光底下格外显眼。 顾景行看小孩子似的看着她，目光里满是宠溺，“跑慢点，仔细滑倒了。” “那不能够，现在可不是结冰的时候，这个时候的雪是最不滑溜的了，绊倒也不会滑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2章 王爷的偶像包袱 说到这里，叶婉清又想起另一桩事，顿时来了精神：“对了，王爷不说我还忘了呢，等过几天太阳晒化了雪，地上结了冰的时候，我们出来滑冰玩？” 顾景行再次哭笑不得，她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不是打雪仗就是滑冰。 “你还嫌不够冷吗？” 这种天气，在屋里待着，暖暖的烤着炭盆，看看书说说话晒晒太阳不舒服么？为什么净爱想一些跑出来挨冻的主意。 “多穿点就可以了。”叶婉清玩劲儿上来了，才不管冷不冷呢，兴致勃勃的时候不想那些。 她蹲下去团了个雪球，也不大，就一个拳头那么大小，来回团的结实了，眼珠子一转，趁着顾景行不注意就朝着他丢过去。 本以为必然会打中的，哪想到顾景行警惕性极高，轻轻一偏头就闪避过去。 居然没打中？ 叶婉清觉得这一定是巧合，这次让他闪过去了，下一个决不能给他这么便宜。 她蹲下去又团了一个，这次捏的大了点，冲着他身上招呼。 不料顾景行依旧很灵敏，一个侧身又闪避过去了。 叶婉清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团的雪球砸在了他身后的树干上，唧一声摔了个粉碎，只在树干上留下一团细碎的白。 她不服：“不算数，你使诈！” 顾景行也不服：“我怎么使诈了？” “人家跟你玩呢，你拿你武功跟我玩？我又没习过武，这不公平！”叶婉清气的噘嘴。 顾景行哭笑不得：“这乃是习武之人的本能反应，那我若是不躲，杵在这给你当靶子？” “那也没意思啊，我又不是什么刁蛮大小姐，干嘛要活人当靶子，这么多的树那个不能给我当靶子。” 顾景行挑眉：“你这就没意思了，既不让我当靶子，又不让我闪避。” 叶婉清想了想，确实被自己绕进去了，她道：“没说不许你闪避，但你不能用外挂！” 估计他不理解外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特意解释了一下：“不准用你的功夫。” 顾景行从善如流的答应。 叶婉清和他说好了，又蹲下去认认真真的团雪球，结果一个球还没捏明白，迎头就是一个痛击。 顾景行如法炮制比她更快的团了一个雪球，在她出手之前先砸过来。 只可惜他准头太好，随随便便一砸就砸在了她的天灵盖上。 叶婉清直接给砸懵了，瞪着眼杵在那，头顶上的雪沫子簌簌的往下掉，宛如一个傻子。 顾景行瞧她这呆头鹅一般的模样忍不住有些想笑。 哪知叶婉清嘴一撇，开始嘤嘤嘤：“你欺负我……” 这可吓着了顾景行，顾不上笑了，忙过去蹲下给她拍去头上的雪沫子，正色问道：“打疼你了？” “嘻嘻~”打疼是不疼的，这玩意儿杀伤力又不大，她只是想把人骗过来打。 下一刻，一个雪球直接拍在了顾景行的头顶上。 这次轮到他懵逼了，脸上挂着和刚刚叶婉清一模一样的表情，头顶上的雪沫子簌簌的往下掉。 叶婉清拍手叫好：“可算是打中了！” 顾景行无奈至极，自己拍拍头上的雪沫子站起身来：“你这才是真的使诈啊。” “王爷熟读兵法，岂不知兵不厌诈这句话？” “兵不厌诈是这样用的？” “都说不厌诈了，自然不拘怎样用。” 顾景行眼底闪过一丝狡诈：“是吗？” 叶婉清看到他这个眼神，忽然意识到不好，但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顾景行抬腿踹了一脚身边的树干，紧跟着自己远远跑出去，留下叶婉清站在原地，树上的积雪被他这么一踹，抖落了十之七八，掉了叶婉清一身。 他站在远处看着叶婉清的狼狈样子，颇有些幸灾乐祸：“兵不厌诈，嗯？” 叶婉清咬牙切齿，这么搞脖子里落了好些，透心凉的感觉顺着皮肤穿行过四肢百骸，简直不是一般的刺激。 酸爽啊！ “好哇，你这是仗着自己有本事欺负我是？你等着，此仇不报非君子！” 她抖落身上的雪，还长了个心眼，防着顾景行偷袭她，特意绕到树后去躲着团雪球，一边还观察顾景行的动向。 不得不说这人还真是偶像包袱重，都已经玩到这份上了他还能端庄的站着，长身玉立，哪里像是来打雪仗的，分明就是来赏雪景的。 当然，叶婉清是不会承认顾景行是来吊打她的。 她一气团了十几个雪球，自己就躲在树后头，一个接一个瞅准了顾景行往他身上招呼过去。 顾景行不愧是习武之人，只当是暗器飞过来，要么腾挪闪避，要么直接用手挡，叶婉清这边接二连三扔的卖力，顾景行那边格挡的轻轻松松。 看上去好像根本没出什么力一样。 等叶婉清手里的雪球一气儿都扔完了，顾景行依旧还是那副风流公子的模样站着，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 叶婉清从树后跳出来，叉腰站着：“王爷这就没意思了啊！” 顾景行却觉得有意思的很：“王妃玩个游戏还要输不起，不如我们回去，别玩了。” 叶婉清不承认：“我才不是输不起，玩游戏为的就是一个开心嘛不是？但是，只有胜利，才会让我觉得开心！” 他老开外挂，吊打她，根本就不给她胜利的机会，她上哪开心去。 开什么玩笑。 顾景行啧啧两声摇着头：“还不承认呢，这不就是输不起么？赢了就开心，赢不了就吵架。” “那你也不能光自己赢呐！” “那我放水，你开心吗？” 叶婉清撅起嘴来，说的倒也是哦，他放水，她确实能赢，但怎么感觉跟侮辱她似的。 算了算了，这人果然是个没有童年的家伙，打个雪仗都玩不起来。 横竖玩了这么半天她的鞋子也湿的差不多了，刚刚兴致勃勃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这会儿没了兴致到开始觉得脚丫子冷了。 她妥协：“行，那回去，不玩了。” 顾景行还不死心的逗她：“你若是太想赢，我倒是不介意给你放水让你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3章 我们生个宝宝吧 叶婉清摆摆手：“可别了，我介意。” 让他放水，还不如不玩呢。 她拍拍手，抖抖衣服走过来，顾景行看她双手因为玩雪冻得通红，伸出手去将她两只手一并握住了裹在自己手心里，还捧到嘴边哈了口气。 他的手心温温暖暖的，被这么裹着很舒服，叶婉清肆意享受了一下，就像把手抽出来。 却被他握得更紧：“别乱动。” “我回去烤烤火就行了，这样你的手会冷的。” “我是个男人，不怕冷。”顾景行说着，一面将她的手裹的更紧。 叶婉清心里挺感动的其实：“王爷待我真好。” 顾景行唇角一勾，没说话，继续裹着她的手给她哈气，又反复揉搓，直到给她暖和的差不多了，才扯着她的袖子给她把手盖上了。 又解了自己的斗篷给她披在外面，眼看着叶婉清要推辞，他把脸一沉：“披着，听话。” 一声听话，带了点强势，又带了点宠溺，用他那苏的不行的嗓音说出来，叶婉清听着没法拒绝，乖乖披上了。 “你才闹腾过，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儿不捂好了回头要着凉。” 这是他小时候的经验，大冷天练武练的一身汗也没放在心上，就这么在外头歇息，结果回头就发起了高热来，烧的起不了身，躺了三天才开始好转。 这些常识叶婉清当然都知道，不过自己知道和旁人关心终究是两回事，被人宠着的感觉确实很让人沉迷。 回了清虹苑，屋里点着火盆，烧的暖暖的，一进来整个人都热乎起来。 莺歌燕舞来服侍叶婉清脱了湿漉漉的鞋袜，又打了热水来服侍她泡脚。 她嘱咐道：“让小厨房去熬一碗姜汤来给王爷用，刚刚在外头冻了那么好一阵子，喝点姜汤暖暖身子驱驱寒。” 燕舞哎了一声去了，不一会儿端着姜汤回来送到顾景行面前：“王爷请用。” 顾景行很少喝姜汤这玩意儿，闻着那辛辣刺鼻的味儿就有些冲头，当即皱眉道：“不用，拿走。” 燕舞小心翼翼补了一句：“这是王妃特意嘱咐让王爷用的。” 顾景行立即变了个态度：“那就拿回来。” 然后接过碗来一饮而尽。 当然喝完了之后脸上的表情也并不怎么好看。 过了一会儿，叶婉清跑完了脚出来，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她才刚泡过脚，不想穿袜子，横竖也没别人，就这么光着脚出来了。 地毯上的毛绒半遮半掩着她雪白的脚丫，珠圆玉润的脚趾头小巧可爱，脚背纤长骨肉均匀，一双美足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女子的双脚几乎和女子的贞洁一样重要，寻常不能给人瞧的。 不过叶婉清不是寻常人，她对这个不怎么重视，只觉得这样舒服，也没想那么多。 顾景行听到她出来的动静，目光一眼落在了她脚背上。 他想起当初两人尚未交心时，那会儿天热，她穿的单薄衣衫出来见她，也是这样果着双足踩在地上。 看的他心猿意马。 如今也还是一样的结果。 这双脚在他眼中就如同毒药一样的存在，看一次心动一次，他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会对女子的一双脚如此痴迷。 顾景行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去：“今儿累了一天了，时辰不早，我们早些歇息可好？” 叶婉清也正有此意：“好啊。” 此时的她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就是觉得泡完了脚，舒服过了，玩了一晚上的乏劲儿也上来了。 所以出来喊他回屋睡觉。 顾景行忽地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不等叶婉清反应过来，就弯下腰去，打横儿将她抱起，大步流星进了内室。 帘子在他身后落下，挡住了视线。 外头是冰天雪地，汤婆子暖过的被窝里则是另一番火热的境况。 他喘着粗气，目光迷离的看着她，粗哑着声音道：“我们生个小世子。” 叶婉清咬着嘴唇不回答，她也想，但她太害怕生孩子了。 “要不然小郡主也行。” 这有啥区别啊，生儿子生女儿都是一样的受罪，她很认真的思考生个什么东西的问题，忽略了男人这个时候根本不在乎生与不生。 这只是一种邀约罢了，想与她共遨游极乐天地的一种邀约。 她不答话，只咬嘴唇，他看在眼里，再也忍不住，“横竖都是要生的，那来……” 是夜，月光皎洁。 屋外，莺歌燕舞还有卫宁并肩坐在台阶上托着腮看月亮。 “今夜又是不用我们上夜的日子，这月俸拿的都有些不太踏实了。” “感觉明早两位主子又要赖床了呢。” “能偷懒，有何不好。” “……” 过了腊八就是年，大街上的小摊小贩开始有了年货，年味越来越浓重。 临近年底，朝中的事情也越来越忙，这段日子叶婉清也不怎么清闲，府里大大小小的开支都从她手上过，过年这个那个都要筹备。 这是她嫁过来后的第一个年，原主是个不学无术的，没管过账，她也没操持过一个家的新年，这么大一个王府，她也是头一回经手这么大的事儿。 比管问仙堂累多了。 横竖问仙堂有伙计有掌柜，她只需要每个月过目一下账目完事儿，别的根本不用她操心，反正还有黄煊呢。 王府的事儿就不能偷懒了。 “王妃，告假的人的名单已经列出来了，还请王妃过目。” “王妃，厨房要采买的一应事物也已经列好了清单，请王妃过目。” “王妃，这是这个月各处要支应的炭火，请王妃过目……” 底下人一波接一波的过来，有过来领月例银子的，有过来告假回家过年的有过来要钱买东西的，大大小小一堆烂事儿。 弄的她焦头烂额。 “行了行了，啥都要我过目，我就是二郎神也才长了三只眼，哪里过的来这么多目？” 她挥手赶人，“先回去找各自管事儿的，商议好了让管事儿的来找我回话！” 各处管事拿着比一般下人多得多的月例银子，到了这种时候就知道偷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4章 问仙堂分号 不把这些人利用起来白瞎了她支应出去的那些月例银子了。 这么一忙起来，问仙堂开分号的事儿就只能暂时搁置，全都交给黄煊去盯着。 过了腊月二十的时候，大头的忙活总算消停了一阵，这天叶婉清抽了个空去了一趟问仙堂的分号亲自看了一眼，开的热热闹闹的。 和总号那头不同，这边主要是零散生意，以及义诊。 原本她想的是自己亲自来坐镇，给人义诊的，但最终计划还是没能成行。 黄煊请了几个名大夫轮番过来坐诊，还兼管着开方子的事儿。 原本这几个大夫听说是来义诊，纷纷拒绝，但黄煊开出高价，又忽悠了一番，说问仙堂是什么人的买卖大家心里都清楚。 行医问药一辈子，图的不就是个名声？ 若是能在问仙堂有个好名声，以后家中后辈们，或者他们的徒弟们，日后都会跟着沾光的。 这些老先生们要的不多，也就这点东西，黄煊拿捏的死死的，条件开够，一个个前赴后继过来了。 做事还特别殷勤。 问仙堂分号开起来没多少时日，名声已经超过了总号。 许多看不起病的人纷纷慕名而来，大家口耳相传，分号生意火爆。 这个景象让她觉得很欣慰，多亏了黄煊在背后操持，不然这分号也没有今天这样的繁荣。 说起黄煊，叶婉清忘不了黄煊之前那一通操作，把顾景行给她买的桃酥说是他买的，把顾景行给她送来的饭菜说是他安排的。 她明白他想要邀功，想钓自己，这个行径让她不齿。 撇开这些，她又很认可黄煊在做生意这方面的能力，只是这人的人品实在是让她无语的很。 从扎尔克哪里赚来的药材钱，叶婉清也已经处理好了，该分章分章，该填缺填缺。 问仙堂账面上没出过缺，尽管黄煊嘱咐了不要让她知道他填了银子进去，但叶婉清推断一番还是看出了端倪来。 后来东问西问，总算把话套出来，知道他垫了不少银子进去。 这次她过来，也是为了解决这件事，必须把黄煊的人情还上，不然她想厌恶这个人都不能理直气壮的厌恶他。 她交代了分号的掌柜，等下次黄煊来的时告诉他，去找王府的账房对账，把他的钱给他结清。 叶婉清在分号待了大半日功夫，别的不看，就坐着看景。 她在观察这个模式究竟有没有什么不足之处，这一天看下来，还真让她看出点东西来。 义诊虽说能解决大部分问题，但也解决不了大部分问题。 能解决的都是吃吃药就能解决的问题，不能解决的问题就是比较麻烦的了。 例如身上生了脓疮的，常年痛风的，诸如此类，单靠吃药解决不了的，就得动手。 脓疮得切，她搞不定。 那些靠针灸能搞定的，她倒是能搞，只是靠她一人之力终究顾不上太多。 所以还是得想个法子解决这个问题。 再招大夫的话也不是不行，就是继续用义诊的方式会超支。要是不义诊，又回到了原先的问题上，那些看不起病的人，依旧看不起病。 她一壶茶一壶茶的喝，坐到了大夫收工的时辰。 那大夫的小徒弟过来替大夫收拾药箱，身为师父，自己优哉游哉的喝口茶伸伸懒腰，顺嘴问问小徒弟，今儿可又学到什么没？ 叶婉清忽地眼前一亮，别人能收徒，她为什么不能？ 从前爷爷的心愿就是把陈氏针灸发扬光大，碍于条条框框太多没能把诊所的规模做大。 但现在她有这个条件了，完全可以自己收徒，然后把陈氏针灸发扬光大啊！ “就这么办！”叶婉清兴奋劲上来了，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 收徒。 届时一方面可以完成爷爷的心愿，另一方面也不至于自己忙不过来，等有一天自己嗝屁了，这门手艺至少也能传承下去。 属于爷爷，属于她的传承。 顺便这一桩买卖走上正轨之后她还能开个养生堂，就让她那些出师了的徒弟们去操持，自己坐着收钱，继续收徒弟，没事研究研究，温故而知新。 岂不美哉。 满屋子人被她惊了一跳，叶婉清也顾不上理会，抬手一招呼，“走，回家。” 卫宁对她这想一出是一出习以为常，淡定的跟着她出去。 回府后叶婉清就开始算计这事儿究竟要怎么筹备。 首先必然是收徒，想想容易，真执行起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怎么收，收几个，怎么授课，在哪授课，都是问题。 她倒是想贴告示，完了告示一贴，少不得一群人过来要入门，届时怎么筛选又是个问题。 经历了成鑫，叶婉清发现自己对用人识人这件事上能力十分差劲，她还是会把人想的太美好。 总觉得成鑫和她之间毕竟是那样的关系，那样的矫情，成鑫会跟着她干到底的。 结果人家偏不按照剧本走，好嘞，傻眼了。 成鑫还只不过是个掌柜，替她管钱罢了，收徒可就不一样了，传承的是她的手艺，到时候学的差不多了，拍拍屁股走人，掉头去招摇撞骗，那她一番心血全就毁了。 再一个，收进门的徒弟还有可能是对家派来卧底偷学本事的。 回头在她这里学了本事，再拿着她的本事挤兑她，逼的她没有活路，那她岂不是更加对不起爷爷一辈子的心血。 回来思量了这么一阵子，之前在分号时兴起那股子兴奋劲儿全然没了，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 正好晚间顾景行忙完了回府，叶婉清将自己思量了半天的事儿同他说了，问他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建议。 顾景行想也不想就道：“这个简单。你担心收徒会有这许多后患，索性不要收了。” 叶婉清皱眉，这算是什么主意？ 哪想到顾景行还没说完：“直接自己生一个多好，放心。” 叶婉清再次萎了。 这主意还不如不出呢。 他这段时间想孩子想疯了，她都怀疑他一天天哪来那许多精力，甚至为了让他晚上消停点，叶婉清都在考虑让他吃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5章 寒山寺 顾景行将她揽过来哄道：“凡事都等翻过年来再说。” 叶婉清想了想觉得也是，还有没几天就要过年了，这时节收徒实在不是个好时机。 况且过几天还要去寒山寺上香祝祷，温雪晴早些日子就已经和她说好了，到时候要她陪着一起去。 原本温雪晴就有这个习惯，年底就去寺庙拜个佛上个香，与其说是因为信奉，倒不如说是想要找一个心灵的寄托更合适一些。 近些年来因为身子不好，已经有好些年不曾去过。 今年被叶婉清调理起来，上山一趟不成问题。 二人又说了一会子话，相拥着歇息了。 寒山寺什么都有，去上香也不用特意准备什么，带够银钱也就是了。 这日叶婉清早早就出了门，去国公府接温雪晴一道上山。 寒山寺离着远，冬日里又是昼短夜长，一天一个一个来回实在有些赶了，索性就带着衣物留在山上住一夜再回来。 叶婉清特意带了卫宁在身边以防不测，马车在国公府门口接上了温雪晴一并上山。 清晨有些凉，马车里点着小火炉，温雪晴还带着手炉，穿了个斗篷，只挽了个最简单的发式，一派素净的模样。 母女两个在车上说着话，一路上倒也不觉得时间过得多慢，等到了山脚下时大日头明晃晃在头顶上挂着了。 温雪晴下了车看看天色，面色有些欣喜：“今儿也是天公作美，这样晴朗的好天气适合出来走走。” 叶婉清笑着应和：“谁说不是呢，还是外头的空气新鲜，天天在屋里闷着都要长出蘑菇来了。” 马车没法上山，只能停在山脚下，母女两个步行爬上去。 好在这山不算太高，也并不陡峭，就是台阶多了些，百级长阶，一路不停歇的走上去也实在有些费劲。 叶婉清占了年轻的便宜，觉得倒也还好，其他几个都是伺候人的，平时来回走动的多，也都还受得住。 唯独温雪晴常年养尊处优惯了，前些年又常年缠绵病榻，身子底子不行了，如今想要爬着百级长阶就有些困难。 一气儿上不去，走一段就要停下来歇歇。 等好容易到了山门处，一行几个人除了卫宁淡定如常外，都已经气喘吁吁了，口中呵出白气来，额角也沁出一层汗珠。 一小沙弥出来招待她们，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几位女施主，里面请。” 几人纷纷双手合十回礼，跟着小沙弥进去。 寒山寺占地极广，分成了前院后院。 前院是礼佛的地方，香客们便在这里上香礼佛，正中一个大佛堂，四周是成排的小佛堂，还有僧人们早课晚课的地方。 佛堂后头就是僧人们的住所。 而佛堂门前是一片大广场，广场正中一株几人合抱粗的老槐树，寒山寺都还没建起来的时候这株槐树就已经在这里了。 因为年岁久远，又常年被佛经洗礼，众人都传说这槐树有了灵性，对着许愿很灵的。 所以人们会把心愿写在红布条上挂在树枝上，算是留个念想。 长年累月下来，老槐树的树枝上新的旧的重重叠叠挂满了飘飘荡荡的红布。 若不仔细看，一眼望过去还以为这槐树生的是红叶子。 风一吹，飘飘荡荡的宛如一团红云在这里。 也不知哪一代的僧人，好心给这老槐树周围修了一圈护栏围起来，等到这个念头，这株老槐树已经成了寒山寺一大景观。 叶婉清这是头一次来，但是原主来过。 她隐约记得，原主甚至也在这上头挂过红布条，至于具体写了些什么东西就不记得了，毕竟那时候尚且年幼，原主又是个爱玩的性子。 别人挂是真的有所求，她挂只是因为好玩。 这会儿叶婉清想起原主的记忆来，不禁觉得讽刺。 这些香客，这些僧人，也不过如此。 来了寺庙，守着佛祖，心有所求不去求佛祖，反而当着佛祖的面去求一棵树。 前脚拜完佛后脚跑来求一颗传说中成了精的树帮他们达成心愿，这些僧人也不拦着点，也不知道这些人心里怎么想的。 好坏这是人家的地盘，她心里吐槽也不能真的说出来，只陪着温雪晴便是了。 后院一般就是香客们住的地方了。 比起来前院，后院其实更大，不过不全都是房间，还有一大片竹林，乃是这山上天生的。 香客们在这里留宿，也可去竹林里逛逛，坏境清幽，比起来前头吵吵嚷嚷的佛堂反而更容易让人静心。 小沙弥领着温雪晴在前头大佛堂上了一炷香，又看着她供奉上了香油钱，眼见着脸色比初时接待她们进来的时候更和善了许多。 叶婉清瞧在眼里，心中暗讽，说什么佛门清净，也不过如此，都是看人下菜碟，见钱眼开的东西。 这个时辰寺里的大僧人都已经回自己禅房去了，小沙弥道：“如今已经快要午时，女施主想要诵经礼佛可下午再来。小僧先带几位去用一碗寺里的素面。” 温雪晴自然是没有二话，小沙弥带着几人来到了后院，特意给寻了个清静的房间，位置有些远，但几个人都很满意。 毕竟要在这里过夜的，离别人远一点也方便。 小沙弥道：“几位女施主稍事歇息，素面马上送来。” 等小沙弥走了，叶婉清才放松了身子，不再端着架子往椅子里一倒：“装模作样的可真够累的啊，说什么跳出三千丈红尘，不也一样逃不出世间俗务。” 温雪晴面色严肃：“不许胡说，平日里你口没遮拦也就罢了，如今来了佛门之地，便要心生敬畏，不该说的话就咽回肚子里去。” 叶婉清撅噘嘴，不想惹温雪晴生气，心里依旧不以为然。 明明就是嘛，这些和尚自己就心不诚，还指望别人心诚，说白了不过也就是个赚钱填饱肚子的营生罢了。 想当年太祖皇帝因为朝廷苛捐杂税，民间又闹饥荒，一家子死的死散的散活不下去了没了法子才去的皇觉寺么，初衷也就是为了吃一碗饱饭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6章 一切有缘法 这个房间的坏境倒也算是清幽雅致，若不是知道这里是寒山寺的后院，只单看这个房间丝毫不觉得这是寺庙里的房间。 许是给香客住的，并没有按照和尚禅房的样式来。 多宝格上还摆着几只央视不一的青瓷花瓶，一侧的墙上挂着一幅秋雁海棠图，也不知道是出自哪位大家的手笔。 叶婉清在这方面审美不行，只知道画的不错，要说哪里不错就说不上来了了。 窗前案上点着檀香，香气幽幽才算是有了点佛寺的样子。 供奉了香油钱之后的待遇果然不一样，不出多会儿就有几个小沙弥端着素斋送过来了。 一人一碗素面，另有几样精致的小菜。 不得不说这寒山寺的厨房水平倒是很不错，叶婉清吃了一口面，给出的评价是：“若是哪天这个做饭的大师傅还俗了，我可以让王爷挖他去聚福楼专门煮面条。” 温雪晴不得不解释了一下：“这里做饭的大师傅未必也是和尚。” “那更好，还省了还俗的麻烦。”叶婉清吃的有滋有味，一面惦记着替顾景行挖个人，一面又开始犯愁自己收徒弟的事儿。 找个厨师容易，收个学针灸的徒弟可就难了。 温雪晴一面吃东西一面警告她不要乱来，叶婉清连连吐舌，说自己不会乱来。 心里却不以为然，手艺这么好，要委屈在这寒山寺煮面条，还真不如去聚福楼，至少工钱管够不说，还管吃，想吃啥就吃啥，管饱。 顾景行在这一点上毫不吝啬，他可清楚想要笼络住人才就得出点血的道理了。 吃过饭后温雪晴小憩了一会儿，听说前院大师出来讲经了，便去了前院去听经。 她本是想带叶婉清一起去的，只是叶婉清实在受不了一群和尚讲经叽里咕噜那般枯燥，索性装睡，怎么叫都叫不醒。 温雪晴只能放过她。 等前脚温雪晴一走，后脚叶婉清就爬起来，披上了斗篷去后头竹林里撒欢。 冬日没几个人来，竹林里安静的很，她摘了一片竹叶当口哨吹着玩，遗憾这样的环境没有相机能拍个照。 这竹林环境再好，玩的久了还是会觉得枯燥，叶婉清转了几圈，失了兴致，无聊之下决定去前院看看，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前头大师讲完了经，听经的香客们各自散了，温雪晴一时兴起过去抽了个签，却抽出来一句：惊旧恨，遽如许。 温雪晴怔了怔，这并非是什么禅机，乃是出自一首宋词贺新郎，说的是见故物怀恋人之情。 她忍不住想起前些日子自己砸碎了小玉葫芦想斩断情丝，与过去彻底诀别。 这才过了没几日功夫，却在这里抽签抽出来这个，未免也太巧了些。 “师傅，在下也想抽一支。” 她正举着签兀自发呆，就听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顿时惊得她整个人怔住。 脖子僵硬的扭过去，一眼瞧见的正是这些年来刻在心底的那张面孔。 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即便是先前见过许多次，即便是已经连信物都毁了，决定了要放下了，再见到他时依旧难以抑制心中的悸动。 纪星野并未回头，只自顾自抽了签，落地却是一句：新花与故吾，已矣可两忘。 他垂头念出这签上的字来，声音轻飘飘的，刚好温雪晴听见了。 她手里的签捏的更紧，看，连上天都已经安排好了两人的命运。 纪星野似乎很不满意这签，递回去道：“我想重新抽一支。” 那和尚摇头：“施主莫要坏了规矩。世间有缘法，抽到了便是施主的缘法，不是施主的强求不来，便是强求来了，终究还是要还回去。” “大师说的这缘法，大师自己信么？” 那和尚只双手合十颂了声佛号。 纪星野又道：“那这缘法又是谁定的呢？我只想自己决定自己的缘法。” 和尚还是那句话：“不是自己的，莫要强求。” 纪星野还想说什么，后面排队等着抽签的人不耐烦了，忍不住嘲笑了他一句：“这抽的就是个运数，心诚则灵。哪能次次都是上上签。你若是这么想抽上上签，不如让大师把所有的签子都写上上上签，你随便抽，哪一根都是上上签。” 这自然是不能够的。 温雪晴在旁听到这里，放下手里的签起身离开。 那和尚说得对，不是自己的莫强求，一切有缘法，而今天她的缘法就是留在国公府，她顺从了命运的安排，也已经不想再反抗了。 纪星野不再同那和尚争论，起身追了上去，跟在温雪晴身后，倔强道：“我不信命。” 温雪晴心跳漏了一拍：“那又如何呢？” “你这些年过得并不好，你的丈夫对你也不好，我都知道。” 纪星野快走两步超过去她前面拦住了她的去路：“你一直对我避而不见，我知道你在怨我上次的事做的绝。是我对你不住，不奢求你能原谅我，我只是……” “我是国公夫人，身负诰命，你这般与我说话于我名声不好，回头传出去，国公府要被人耻笑不说，连带着摄政王妃也要被我连累，你还是离我远一些。” 温雪晴说完低头要从他身侧走开，纪星野横跨一步拦住她去路。 “这不是你的本意对不对？你不是一个这么绝情的人，当年若不是我出了意外，如今的我们就不是现在这副模样了。” 温雪晴闭了闭眼，心里依旧还是痛的，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只有现实。 纪星野不死心，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在担心什么？世俗？我不嫌弃你嫁过人生育过，我们可以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居。若是你因为上次的事不肯原谅我，那你告诉我，究竟要如何你才肯原谅我？” 温雪晴听着他的声音，就像是在心头割刀子一样难受，血淋淋的翻开伤疤。 他不懂，她也不能说，像纪星野这么痴情的人，其实也是最干净的，恨就恨到极致，才能对她做出那种事，爱也一样爱到极致，才能过了这么多年历经生死依旧放不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7章 终究扰乱了我的生活 “这不是原不原谅的事，你我之间都已经是过去了，不必再提。” 温雪晴压着心底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平静，语气听起来也平静，淡淡说完就要离开。 纪星野神色悲怆：“你若是不给我一个答案，我就……” “就怎么样？死在我面前吗？” 重症下猛药，温雪晴知道他的性子，执拗的很，自己若是这么好声好气的跟他说是劝不住的，除非能让他彻底死心。 “方才抽的签你也看见了是个什么内容，大师说的话你才刚刚听过八成也不至于马上就忘了？但凡你还没变成个傻子总该知道这些都意味着什么。” “你我无缘，强求不来，明白吗？你不是不信命么？一直以来你非要强求，你看看你强求的结果是什么？” “你一场算计将我送进大牢，害的我险些丢了性命，就是因为一场误会，因为你想要报复我。” “如果你不出现，我现在还好好的过我的日子，什么事儿都没有，也不用遭受着一场无妄之灾。” “是不是你觉得是我活该？谁让我父亲冒充我呢？但以我们俩当初对彼此的了解，你甚至都看不出来我被人冒充了，记恨了我这么多年，还跑来报复我，分明就是你我无缘。” 温雪晴发泄似的说了这么多，言辞犀利步步紧逼，全然不给纪星野考虑的机会，最后问道：“现在你是要如何？” 这么一串话，生生给纪星野问的愣在当场，满眼都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不愿意相信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又觉得这样才是真正的她。 从前她正青春年少的时候便是这样一幅犀利的样子，那个熟悉的她又回来了。 只是为何却又如此陌生？ 其实说这些话，温雪晴自己心里也并不痛快，只有痛苦，又不能不说。 纪星野呆呆看了她半晌，试图在她脸上看到点开玩笑的意思，然而并没有，她认真的。 是啊，要怎么办？ 出事之后温雪晴一直闭门不出，他也是千方百计打听到她要来这里上香，所以才过来守着，期盼着能见她一面。 来之前其实已经下定了决心，只求她原谅就好，然而见了心里惦记了这么多年的人之后反而失去了理智，甚至忘了自己今天来是要干什么来的。 冷静下来想想，是啊，她说得对，既然两个人之间无缘，又何苦非要强求。 这些年来他孑然一身，而她嫁人生子，有自己的人生，身边太多的牵绊。 原不原谅他又有什么不一样呢？原谅了然后呢？ 逼着她和敬国公和离，逼着她放弃现在的生活，然后和他隐姓埋名去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躲躲藏藏的过完下半生？ 这样子的生活比起来她身负诰命国公夫人的生活不只是差远了那么简单，和坐牢又有什么不一样。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次相遇也不意味着曾经错过的时光还可以补回来。 纪星野沉痛的意识到一个事实，他现在所作所为的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心里的一个执念罢了。 但很快他想起两人在牢里见面的时候她脖子上还带着当年自己给她的那只小玉葫芦。 不对，她说这些话就是故意的！ 激动之下，纪星野一把捏住她手腕：“你想故意刺激我离开对不对？其实你心里还想着我对不对？” 大庭广众之下他这个动作实在是超出温雪晴承受范围了，她试图挣脱，奈何纪星野太激动了，太怕再次失去她了，拉得有些紧。 他无比珍惜这次见面的机会，他心里清楚的知道，这有可能是两人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许多话这次不说清楚，就只能留到下辈子。 只是过了奈何桥，下辈子谁还记得想要说的话呢？ “你放手！”温雪晴有些慌，看看周围人来人往，万一遇上个认识的人看见了两人在这里拉拉扯扯，回京后流言蜚语的传开去，她名声要不要了？ 到时候连累的可是国公府和王府。 她无奈的很，一面挣扎一面道，“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沉着冷静一些呢？” 好歹也是曾经身为父母官的人，沉着冷静不可能没有，只是纪星野这人本身就是个执着的性子，执拗的要命，于情之一字更是像个毛头小子一样。 一如当初他只看人家长得漂亮就心心念念惦记着，甚至都忘了打听打听人家是不是已经许了人家。 在知道温雪晴其实是个姑娘之后躲了一个月的功夫用来思考自己究竟要怎么面对这件事。 这要是换了别人早就欣喜若狂了，他还要思考这么久。 明明对温雪晴那么熟悉，却就是看不出来她的书信是别人冒充她写的，还自以为是的找借口。 后来事发，他侥幸活下来，捡了一条命之后又执着于这件事，十多年了从来没淡过，直到如今。 一知道了这件事是个误会之后，马上又转变了态度，连一点缓冲都没有，这便是这个人横冲直撞的特性。 多少年了一直如此。 也正是他这样的个性，当初身为父母官的时候不畏强权，在任期间也确实造福了一方百姓，同样的，因为他这样的个性，后来也造就了他这样的悲剧。 即便是没有温琒的算计与参与，他走到这一步也是迟早的事。 他带着几分歉意放开了温雪晴的手，温雪晴忙看了一圈周围，只期望这里没有熟悉的人在。 既然他提到了那个小玉葫芦，温雪晴垂了头，索性直接说明白：“那东西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我不信。”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是我亲手砸碎的。” 温雪晴自己也不知道云嬷嬷把那玩意儿给留下来了，不然估计还能说拿来让他看看。 纪星野试图在她眼中看到撒谎的样子，然而她神色认真的很，他一颗心渐渐冷下去。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了吗？” 温雪晴别过头去：“事到如今，你还想听我说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8章 诀别 纪星野的声音似乎是有些变了调了，透出丝丝的绝望来：“什么都可以，那个男人对你并不好，你若是心里委屈，可以同我说。” 温雪晴听了只是笑笑，满满的都是嘲讽，也不知道在嘲讽谁，“这就是你想听的？想听我对你说，和我丈夫在一起不快乐，和你在一起快乐又幸福，你好趁机让我和离？和你私奔？” 他又想去拉温雪晴的手，被温雪晴提前察觉躲开了，纪星野有点失望，但还是试探道：“并不是私奔，你我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只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罢了。” “不，”温雪晴摇头，“在我看来，没有祝福的婚姻就是私奔。” “我改主意了，”纪星野声音急促起来，“我愿意为了你拼一把，那些人的祝福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没有他们我们也一样可以活得很好！” 温雪晴背过身去，她真的不想再听了：“你太幼稚了。” 她很好奇纪星野这十几年里究竟是怎么过的，为什么这么多年的沉淀都没能改掉他这横冲直撞的性子。 明明拥有着能够决策的头脑，却就是不能用在每一个地方上。 一到了情之一字上就开始犯糊涂。 “你就不想问问，我究竟改了什么主意吗？”纪星野殷切的看着她的眼睛等着她的回答。 温雪晴再次转了个身子背对着他：“不感兴趣。” 谈到如今，她心里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了，再也不是刚刚看见他的时候那种激动不安的情绪。 或许缘分一说只是一个让她自己心里好受点的托辞，她这时候觉得两个人最终没有走到一起是对的。 纪星野嘴唇动了动，看样子是想要解释什么，然而对着温雪晴决绝的背影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也罢。”他叹了口气，“既然你不想听，那就罢了。总之这次的事，是我对你不住，这辈子我们就这样了，我确实也不该来打扰你现在的生活，对不起。从今往后不会了。” 温雪晴只嗯了一声，和过去彻底做一个道别也不是一件让人很愉快的事。 她终于清楚地意识到，原来这些年来自己心里惦记着的那个人，也不过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 因为惦记着他，思而不得，她自己在无意中将他美化的完美，可真正的他并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子。 编织出来的美好被这个人亲手打破的时候温雪晴才意识到这一点。 既如此，彻底放下也罢。 纪星野又道：“若有来生，有缘再聚。” 这不像是他该说出来的话，温雪晴只当他在引用话本子上说的话，也没往心里去。 这辈子还过不明白，谁顾得上下辈子。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她中规中矩的对他点了下头，以她的身份，是不用跟纪星野这样身份的人行礼的。 纪星野读懂了她的意思，揖手为礼，一揖到地，保持这个姿势直到她离开。 他已经得到了结果，今日一别，与君长诀。 温雪晴并不知道身后的人心中做了怎样的打算，她在通往后院的路上遇见了叶婉清。 “你怎么过来了？” 叶婉清凑过去喊了声母亲，察觉到她眼圈有点发红：“母亲哭过了？” 温雪晴胡扯：“前头的香有些熏眼睛。” 这个理由倒是不错，叶婉清也没有怀疑，但她总觉得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母亲身上仿佛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似乎变得潇洒了一些？ 叶婉清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觉得，直觉。 “今儿大师都讲了些什么？” 温雪晴温柔一笑，望着天空幽幽道：“世间有缘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叶婉清下意识的接了这么一句，之后自己噗嗤笑了一声，“大师怎么可能说这种话，我开玩笑的。不过因缘因果说是佛经中最广为流传的论调，来听经的香客又不是每个人都信佛，想必大师挑了这个浅显易懂的是方便每个人都能听懂。” 或许温雪晴的变化是因为她听经的事儿。 叶婉清想起自己从前去健身房，虐的两腿发软，洗完澡出来走在大街上的时候觉得自己走路都在生风，宛如气场两米八。 温雪晴会被讲经影响也不奇怪。 在寒山寺后院留宿的这一夜，也并无什么事发生，除了叶婉清对这里花样百出的素面十分喜爱，惦记着要挖这里煮面的大师傅去聚福楼又被温雪晴训斥了之外。 这一夜过的平静，叶婉清怎么也没想到，就在次日她回京之后，京城里已经炸锅了。 有人趁着宵禁的时候满京城张贴榜文，文中怒斥了大批官员买官卖官的罪行，并说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还有许多恶行并未揭露出来。 如果这些官员能引咎辞官回家种地，他可以把剩下的事情烂在肚子里，如果这些官员抱着侥幸的心思继续做官，为非作歹，那他就不客气了。 这事儿影响极大，想要掩饰都掩饰不住，榜文中并没有指名道姓说是谁曾经买官卖官，但也已经在民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百姓议论纷纷，都在猜到底是哪个勇士这么大胆，敢贴出来这个东西，也在猜到底是谁买官卖官，还有那些没公布出来的恶行究竟都是什么。 顺天府已经撒出来一大批人满城里撕这些榜文，一边又在查到底是谁张贴出来的。 一上午了，丝毫收获也无。 这种事百姓津津乐道，别说真的手里头没有线索，即便是有，知道是谁做的，估计也不会把这个人供出来的。 眼见着顺天府捂不住，早朝上也炸了锅，小皇帝第二次当朝雷霆大怒，因为不知道是谁在干这事儿，索性直接把所有官员全都骂了一遍。 上一次发大火还是张太师下大狱之前。 一个少年皇帝，尚未亲政，发起火来也一样挡不住的霸气侧漏，帝王震怒谁敢吱声，众人跪了一地，齐声高呼：“皇上息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9章 京城之乱 等小皇帝骂够了，才沉声沉气的问朝臣打算怎么办。 然而没有人吱声。 要么就是刚刚被骂怕了，要么就是打算明哲保身心里有想法却故意不说，省的做了出头鸟。 小皇帝耐着性子等了几个呼吸的功夫，见始终没有人吱声，也不啰嗦，直接开始指名道姓的让人回答。 从辅政大臣开始：“康彻，你来说。” 这位翰林一个哆嗦，冲口而出：“回皇上，臣以为此人居心不良，污蔑朝廷命官，煽动百姓情绪，务必要把此人给找出来问罪才是。” 小皇帝面无表情，又喊另一位翰林：“梅晋。” 这位梅晋人如其名一样的没劲，被喊到了就来了一句：“回皇上，臣附议！” 小皇帝脸色依旧没什么变化，目光又瞄向了他舅舅。 叶汉海抬眼瞄了一下小皇帝的眼色，无奈的答道：“回皇上，臣以为当务之急是要稳住百姓的情绪，此人只是张贴榜文说有人买官卖官却并未指出来是谁，无非就是两种可能。要么就是此人自己想要买官卖官但结果不合心意索性将这事儿爆出来却又害怕被报复，因此不敢指名道姓。另一种可能就简单了，根本没有这事儿，此人只是在裹乱。” 小皇帝深吸了一口气，不置可否，扭头看向另一边：“王爷以为如何？” 顾景行给出了视角截然不同的回答：“皇上不如先命人查查哪些人的官是买来的。” 就是这么言简意赅，直接告诉皇帝自己的态度，他认为这件事确有其事，并且直接给出了解决方式。 就在其他大臣战战兢兢以为皇帝还会继续点名问话，心里飞快的想着怎么编一套说辞的时候，小皇帝却不问了。 “都听见了？”他忽地提高了声调，“买官卖官一事自来有之，若非此事已经发酵到一定程度了，必然不会闹成这个样子。一个脓疮小的时候还能藏着掖着，越是捂着越是溃烂，开始散发恶臭了，捂都捂不住，那必然就得连根拔走。” 他也不打算让大臣们平身，就这么跪着听他说话：“朕继承大宝，自登基那日起就决心做一个好皇帝，然而前狼后虎，先有太后垂帘听政掏空国库，民间传言牝鸡司晨。后又有今日榜文上这群废物，正经事儿十个办不成一件，腌臜事儿办起来一个顶十个！” 整个大殿里回荡着小皇帝还略带稚嫩却言辞振振的声音：“试问这样一个朝廷，让朕如何做一个好皇帝，如何对得起自己的百姓子民？” 底下群臣又是齐声高呼：“臣有罪，皇上息怒！” 小皇帝越发怒意高涨：“息怒？朕如何能息怒！倒是你们这群人中间，真正有罪的不知凡几！有买官卖官，就有官官相护。摄政王让朕派人查，朕倒是想问问，让谁去查？” 没人吱声。 “朕身为一个皇帝如此背运，若是指派了去查这件事的人，本身就是那个买官卖官的，回头公报私仇，贼喊捉贼，拿平日里清廉的好官开刀，真给朕捉上来几个贼，朕是不是也只能稀里糊涂的就认了，蒙在鼓里当个傻瓜皇帝？” 底下一片：“臣不敢！” “不敢个屁！”小皇帝暴躁的来了这么一句，“你们拿着朝廷给的官位出去买卖，赚银子的主意都打到朕的头上来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这下这些大臣连场面话都不敢说了。 横竖说什么都要挨骂，还不如省点力气少说两句。 小皇帝到底年纪小，方才也忍了很久不让自己发脾气，可这脾气一旦有了一个宣泄口就再也忍不住，不吐不快。 现在骂完了人，又想起来顾景行曾经教过他，身为皇帝坐在至高无上的那张椅子上，就要学会让自己的脸变成面具。 不要让人从自己的脸上看出他在想什么。 小皇帝深吸一口气，又重新把脸变成面具，坐回去那张椅子里。 这事儿要查的，让谁去查就是个问题，一如他刚刚自己说的，万一指派的人本身就买官卖官，岂不是贼喊捉贼。 他为难极了，天下人人都想要当皇帝，殊不知真正的皇帝反而是最不想当皇帝的。 既然这事儿难办，那就把球踢出去，让他们自己去看着办。 “皇叔与舅舅，还有两位先生，你们都是朕的左膀右臂，朝廷的肱股之臣，如今张太师已经不在了，朕可就指望你们了。” 在朝堂上喊私下里的称呼乃是大忌，小皇帝却偏偏故意这么叫，颇有点和大臣们赌气的意思。 你们彼此之间抱团玩我，我也不是没有人和我抱团，那就一起玩。 他其实心里也清楚，这几个辅政大臣都有各自的支派，即便是不如当初张太师在的时候，和顾景行玩对立那么明显，但这几个人也不会真正打心眼里抱作一团。 明争暗斗总是有的。 他直接将这几个人绑在一起，这件事办得好也不是一个人的功劳，办不好一群人一起吃挂落。 互相牵扯之下，必然不会有人敢乱来，只要顾景行在那盯着，他还是放心的。 他的三皇叔是他目前在朝廷里唯一敢信任的人。 当然不止这些买官卖官的人要查，这个出来贴榜文的人也要查。 事分派下去，剩下的也没心情处理了，直接退朝。 反正就是不上朝，也会有大臣跑去御书房找他回话，谁还有事儿直接御书房说。 四位辅政大臣各有各的心思，下朝后难得一见的出现了四位辅政大臣一起往外走的场景。 自然是在商议这件事要怎么办。 两位翰林一如既往的墙头草，在叶汉海和顾景行面前几乎保持沉默。 这一次，叶汉海和顾景行依旧意见不统一。 一说查贴榜文的人，一说查买官卖官的人，争执不下，一路走到午门了还在争论这件事。 两位翰林夹在中间听着，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劝慰也不是，站队也不是，实在是为难。 两人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两位翰林，争论了一路，这时候却异口同声的把问题扔给了两人：“依二位之见，该如何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0章 贤内助出手 这俩人一个没劲，一个墙头草，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两个人唯唯诺诺，你一言我一语，不是夸王爷英明就是夸国公爷睿智。 总而言之康彻就是马屁一段胡乱吹，梅晋就跟着康彻一起吹。 终于翁婿两个听的不耐烦了，这俩人做辅政大臣简直就是来凑数的。 只有和稀泥的时候才能用得上。 然而眼下这个状况容不得他们和稀泥。 于是在宫门口，两位爷各自上马车之前终于不端着了，三言两语定下了个策略。 顾景行道：“此人既然已经把事做到这份上，那他接下来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朝廷中有些人买官卖官的事儿必然是存在的，至于具体是谁么……” 叶汉海接上话茬：“既然这个张贴榜文的人没有指名道姓的说出来，那这些人自然会因为侥幸心理而继续躲着。” “所以我们不妨继续利用这个人，把所谓买官卖官的人给钓出来。” 叶汉海点头，难得一见的和他意见一致：“且这人说了，这些官员的恶行还不只是买官卖官，若是我们装作不肯处理这件事，他恼怒之下必然会把剩下那些恶行公之于世，继续煽动百姓的情绪利用他们。” 于是策略就这么定下了，明着不管，暗中观察。 事情闹得这么大，不止外头的人知道了，王府里的人自然也知道了。 清晨叶婉清去给林拂影请安的时候也说起了这事儿来。 林拂影甚是担忧：“眼下到了年关上，却出了这样的事，皇上少不得让修远去处理。朝中官员互通有无者不知凡几，这事岂是那么好处理的？” 叶婉清这会儿还没弄明白事情的原委，只能说好话安慰林拂影：“母妃大可放心，凭王爷的本事，就几个官员买官卖官，一点小事儿而已，又有什么好怕的，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 话说的漂亮，好听也是好听，林拂影听着却没觉得多舒坦：“真的是大风大浪反而不怕，最怕的就是阴沟里翻船。” 她看着眼前一向爱吃的蜜汁叉烧都觉得不香了，下不去筷子，索性丢了碗筷不吃了。 “你身为堂堂王妃，也要学着聪明点，不要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买官卖官明面上看不是多难查的事，可实际上这些买卖了官职的官员互相之间串通一气才是最难处理的。你可听说过一根筷子和一把筷子的故事？” 叶婉清挑眉，这么老掉牙的故事小时候就听说过了好，原来这个时候就有这个故事了么？ 不过这不是重点，她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官员互相之间沆瀣一气才是真正难以处理的，只是在林拂影面前，她要是不装的蠢一点，什么都锋芒毕露的，那岂不是显得林拂影很蠢？ “母妃教训的是，妾身回头就好生和王爷请教请教，不求给王爷帮上忙，但求不给王爷添乱就好。” 林拂影瞧了她一眼，心里何尝不知道她这话就是个恭维话，但也不打算戳穿她。 女人之间，其实比男人们更会一些面子功夫。 林拂影话锋一转，又道：“哀家记得你刚入府的时候三日就破了林柔被害的案子，虽说后宅女人家之间的纷争和外头的事情没法比，哀家还是想听听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她能有什么看法，这件事来的突兀，她手里一点线索都没有，啥情况都不知道，只能摸索着说。 “妾身觉得，这张贴榜文的人是有意把事情闹大。方才母妃也说了，眼下临近年关，这人又是这么个行径。百姓们平日里最恨的就是官员不务正业，如今这人此举成功把百姓的情绪都煽动起来，若是朝廷上不好生处理这件事，只怕大家都没法好好过这个年。” 她一边思索一边说。 这个时代没有网络，这种到处张贴榜文的方式是传播瓜最快的方式。 如今人人都已经吃到这个瓜了，想要压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当事人揪出来，把所谓有恶行的官员当众处置了。 不然百姓只会一传十十传百，口耳相传议论不断，到时候舆论的压力会压垮朝廷。 别看皇帝高高在上真龙天子就等于他没什么好怕的了，他是不用单独惧怕某一个人，那么一个群体呢？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是历代帝王都惧怕的东西，不管这个帝王是个明君还是昏君。 按照现代网络舆论压力制造出来的影响来看，舆论确实会影响到一些决断的。 由此可见这个张贴榜文的人是有点脑子的，知道自己想做的事情凭借一己之力做不到，那就借助大众的力量。 想到这里，叶婉清冒出一个想法来：“这么说的话，这个张贴榜文的人手里一定有一个这批官员的名单，如果朝廷处理的让他不满意，或者遗漏了某个人，他必然会继续利用这种方式煽动百姓的情绪，曝光名单上的人逼迫朝廷继续处理，如此一来……” 说到这里她就被林拂影给打断了：“简直荒唐，如此一来岂不是朝廷被一个不明身份的人牵着鼻子走？朝廷的脸面又何在？若是以后人人都来这么一出，这世道岂不是乱套了？” 她之所以这么激动，倒不是真的觉得朝廷的脸面很重要，她只是觉得顾景行的脸面很重要。 但其实叶婉清本来想说的是，如此一来他们就可以获得完整的官员名单。 林拂影抢先这么说了，叶婉清也不好当面拂了她面子，只得顺着她的话道：“母妃说的是，所以妾身以为，务必要先找到这个张贴榜文的人，如果能直接从他手里套取这个名单，那后续一切事就都好办了。” “说得容易，这人既然能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把榜文贴的满京城都是，又怎能轻易被人找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1章 调查榜文 真的想要找一个人的话其实有的是办法，一个人只要做了一件事就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即便这个时代没有那么多高超的科技技术，也不代表着就一定落后到一点办法都没有。 有了之前几次的经验，叶婉清已经对如何去找这个人这件事脑子里有了一个大致的思路。 她甚至都没有等顾景行回来，从林拂影那里出来就直接换上了男装出了门。 她要亲自去看看榜文。 榜文其实很好找，毕竟这人张贴的满京城都是，每条街至少有个一两张。 叶婉清出了门没走多远就在朱雀大街上见到一张，一群人围观在那看热闹，指指点点。 卫宁护着她挤进去，叶婉清大致看了一眼傍上的内容，言辞激愤，内容倒是很隐晦。 她摸着下巴，心说这人把话说到这份上，按照现代八卦记者狗仔的路数来看，应该是手里真的有料，但是这么直截了当的公布的话影响太大，所以才用了这么一种隐晦的方式。 进可攻退可守。 这只是第一步试探，如果局面超出控制，那大概就是找个替罪羊出来顶缸，假装这事儿平息了。 如果一切在控制之内，那他手里名单上的人将一个都不能逃脱。 叶婉清戳戳卫宁：“这人不去当狗仔挖料可惜了。” 卫宁并不懂得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她也不好奇，听过就算了，也不追问。 反正叶婉清只是想找个人听她说这句话，并不在乎听的人给不给一个回应。 榜文她看过了，正自分析呢，来了一群官差驱散了围观的百姓，上前来把榜文给撕了。 叶婉清一看是顺天府的人，忙将他们领头的拦住，上前询问：“这榜文能否给我一份？” 那人因为这事儿正烦着呢，又不认识叶婉清，怎么可能给她一份，挥挥手赶人：“起开起开，别在这裹乱！” 叶婉清亮出腰牌，还是当初用过的刑部书令史的腰牌。 关于这个书令史叶青的身份，除了刑部有几个人知道叶青就是王妃之外，别人都只知道这个叶青和顾景行关系匪浅，是类似于他心腹的人，得罪不起。 这领队一看这腰牌，脸色顿时为难极了。 叶婉清抬出顾景行来：“王爷命刑部暗中查访这件事，所以我不好声张，连官服都不穿。这样这背后之人只顾得上明面上提防顺天府，却会在别人面前露出破绽。都是办案子的人，想必你也知道王爷这样安排的用意。” 话都说到这份上来，这领队还能拒绝她不成，只得乖乖交出榜文来。 叶婉清留下了榜文，顺便又问了一句：“顺天府的兄弟们这样对于压制百姓舆论也起不到多大作用，毕竟大家都看过榜文了，撕与不撕也没多大区别。” 那领队叹气：“叶书令有所不知，府尹大人吩咐的务必要撕干净，这样才能逼那个人再次出来贴。只要他一出来就能把他给抓住。” 于是抓人的任务就完成了。 叶婉清很想笑，也确实笑了，不过笑的很客气。 还伸手拍拍那哥们的肩表示同情，嘴上却说：“府尹大人很英明，兄弟们都辛苦了，去办。” 这智商也能当上顺天府尹……怕不是买来的官职哦。 前脚送走了顺天府的人，后脚就有人学她的样子拍她的肩膀：“叶书令与人称兄道弟的倒是挺娴熟。” 这声音…… 叶婉清转过头来：“王爷怎么在这里？” “王爷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顾景行背着手，马车停在不远处。 刚刚他路过这里，车夫老远看见自家王妃在和顺天府的人打交道，便问顾景行要不要过去接了王妃一起走。 顾景行掀开帘子就瞧见刚刚那一幕，他饶有兴味的看完了戏才过来。 “让我猜猜，不出意外的话皇上大概让王爷查这件事了？不如妾身给王爷一个方向，王爷可以先查查顺天府尹。” 顾景行看她一脸坏笑就知道她没憋什么好主意，倒也配合的问她：“愿闻其详。” 叶婉清便将刚刚那官差说过的话说给顾景行听了，又道：“能想出这么个主意来，王爷说这顺天府尹是不是个人才？” 顾景行扯着嘴角点点头：“王妃说的是。” 原本听说顺天府派人出来到处撕榜文到处打压百姓不许议论此事的时候他就觉得此举愚蠢，原本想要让顺天府尹撤人的，但最终想了想还是任由其发展了。 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他低头瞅瞅叶婉清手里拿着的榜文：“你要这个做什么？” 叶婉清抖了抖：“线索啊。” 她展开榜文，“这纸张的样式，用的什么墨，以及笔迹，都是线索。” 顾景行提醒她：“笔迹就算了，这是刊印的。” 可叶婉清却不这么觉得：“王爷以为，这种要命的东西哪个管刊印的官方敢接这个活？” 京城里刊印的营生都是归朝廷管着的，也就那么几个点，这人要是真蠢到跑去找官方的人刊印，那要把他查出来不费吹灰之力。 所以即便是刊印，也是他自己一点点弄的。 横竖就这么几个字，整块板子刻上字就齐活了，连活体印刷术都不用搞。 综上所述，叶婉清才会把字迹也归类进线索里头去。 她在这里分析案情，顾景行却注意到她拿着纸张的手都冻红了，因为穿的是男装出门，她没有能和男装搭配的斗篷，所以就没有穿。 他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给她披上：“仔细冷。” 叶婉清正兴奋呢，顾不上冷：“王爷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这些事自有人去查，你若是冻坏了我心疼。” “现在可不是矫情的时候，王爷见多识广，快瞧瞧这用的是什么纸？” 看她如此认真，知道她这是破案的瘾又上来了，拦是拦不住的，堵不如疏，顾景行自己耸耸肩：“此处风大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去车里谈？” 生怕叶婉清光顾着兴奋拒绝他，他又补了一句：“去车里也不耽误我辨认这是什么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2章 纸张来源 这样说果然管用，叶婉清欣然应允跟他一起去车里，主要还是看他把斗篷给了自己，心疼他冷。 车里点着小火炉，暖烘烘的舒服多了。 这种纸不是顾景行用过的，所以他也辨认不出来究竟是个什么货色，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不是什么高等货。 叶婉清有点失望，“普通货色的纸张估计种类不少，这要怎么辨认？” “何必非要给自己找事，我们见的不多，但有人见得多啊。”顾景行吩咐外头车夫，“去这附近最近的书斋。” 书斋是出售文房四宝的地方，叶婉清顿时恍然，对哦，她怎么忘了，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那些人做的就是这一行的生意，一天天眼力见的就是各种各样的笔墨纸砚，让他们去辨认当然要容易的多。 不多时就已经到了附近的书斋停下，叶婉清兴致勃勃，捏着榜文就要下车，被顾景行一把拽住。 “怎么了？” “别急。”他拿过榜文来，撕拉一声撕成两半，刚好把有字没字的地方给分开了。 他将有字的那一半丢在车上，带着没有字空白的那一半：“现在走。” 叶婉清吐吐舌头，自己还是太冲动了，要是人家看到榜文的内容知道有人在查背后之人，怕连累到自己不说实话怎么办。 顾景行带着半边白纸进了书斋，提着那纸就是一句：“我想买和这个一样的纸。” 那书斋的掌柜接过去翻来覆去研究了半天，最后又递回来摇摇头：“我们这里没有这样的纸。” 顾景行不疑有他，人家说没有，他扭头就走，叶婉清很想说点什么，但顾景行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她只能憋着跟上。 直到上了车才问道：“万一那人撒谎呢？我们要不要……” “不用，他确然没撒谎。” 撒谎的话是很容易能看出来的，或眼神飘忽不定，或神色古怪不自然，或顾左右而言他，或各种小动作。 但凡人只要是撒谎了，就总会出现这样那样不正常的表现的，那个书斋的掌柜全然没有这些。 京城里的书斋不止一家，也不拘非要奔着这人在哪里买的去查，只要能有个卖纸的认出来这是个什么纸，再让底下人去查哪个书斋买卖过这种纸，就可以一步步缩小范围。 从而查出这个人是谁。 即便这个路子不行，那也还有别的线索。 马车在下一家书斋门前停下，顾景行依法炮制的问掌柜，掌柜看了一眼这种纸就笑嘻嘻的来了句：“客官这可就难为人了，我根本不认识这种纸。” 顾景行冷着脸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一出门就打了个手势，不知道隐藏在哪个暗处的暗卫忽然出现，进了店里把掌柜给制服了。 他这才折返回去，手里提着那张纸又问了一遍，不过这次是直截了当的问的：“认识这种纸吗？” 那掌柜被暗卫用刀抵着脖子依旧嘴硬：“不认识……” 顾景行冷笑：“靠这个生意吃饭的却不认识自己手里的货，你看我像个傻子？” 那掌柜明显紧张了，咽了口唾沫，居然还有胆子接他的话：“不像，不像……” 暗卫不知道使了个什么手法，一下子把那掌柜的臂膀给卸了，咔嚓一声响，一条胳膊就无力的垂在那，掌柜疼的一头都是冷汗。 顾景行这次直接懒得问了，目光阴冷的看着他，不怒自威，气势逼人。 叶婉清站在他身边都能感受到一股冷气逼人。 几乎没有人能在顾景行这样强势的气场下坚持住的，掌柜加上疼加上恐惧，到底还是说实话了：“我，我认识，这是素黄纸，不是什么高档货，书写晕墨，纸质又硬，只有刊印用的多。但这东西太硬不宜穿孔，所以现在刊印用的也不多了，整个京城就只有两个地方还在卖这个素黄纸。” 一听有线索，顾景行继续问道：“谁来买过？” 掌柜道：“不认识，只知道是个男的，给了双倍的银子让我别透露他来买纸的事。他买的量又大，给银子又爽快……” 就替他隐瞒一下了，哪想到这帮人一上来就下这么狠手，直接卸了他一条胳膊。 为了那点钱把命搭进去不值当，所以接下来顾景行问什么他说什么，知道的都吐出来了，不知道的就实在没办法。 暗卫临走前又给他把胳膊接了回去，顾景行和叶婉清则继续去找另一家卖素黄纸的铺子，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的线索。 路上，叶婉清疑惑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人似乎有意留下线索让我们查到他。” 不然他为什么选素黄纸这么明显的东西，明明能用的选择那么多，还给掌柜留下话说不要透露他的行踪。 这样一来掌柜对他的印象反而会更深刻，一旦真的有人来查，立马就会想起他来。 这岂不是等着人来查么？ 她看向顾景行：“这会不会是什么圈套？” 顾景行捏着手里的纸，神情高深莫测：“是不是，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到了另一家卖素黄纸的铺子，果不其然套出更多的消息来。 买纸的男子身量挺高，不胖，听口音是北方人，但明显在南地待过。他蒙着面看不清长相，不过身上的衣料不像是便宜货，是时下非富即贵的人中间流行的斜纹锦。 他买光了铺子里所有的素黄纸，数额巨大所以提供的是银票，银票是通宝钱庄的。 掌柜的回忆：“这人似乎很有钱，他给钱的时候套出来一叠银票，面额都不小，看票面好像都是通宝钱庄的票子。” 这就好办了，钱庄的营生是不能蒙着面办的，而且兑换银票或者现银都要入账记录，直接去查查近期有谁兑换过大批量银票就能找到线索。 二人没有停留，直接又去了通宝钱庄。 法子确实可行，也确实查出来近期兑换过大批量银票的人是谁了，只是这个人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尤其是叶婉清，即便她最近有点不待见这人，确也不愿意相信是他干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3章 银票的去向 当两人坐在黄煊宅子里的时候，黄煊并没有表现出来任何慌张，唯独对于两人忽然造访觉得有些诧异罢了。 “江瑞，给二位贵客上茶。” 顾景行竖起一只手来做了个阻止的动作：“不用了，本王今日来是有正事，不是来品茶的。” 如此说法倒是有点不留情面了，不过黄煊也不放在心上，顾景行在他面前向来不留情面。 因着顾景行身份贵重，主位的位置给了他坐，黄煊自觉在下首坐了：“不知王爷王妃二位今日前来造访所为何事？” 依旧还是顾景行在问他：“黄老板近段时间可是在通宝钱庄兑换了大量银票？” 如此开门见山，说的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口气。 黄煊有点意外他会问这个，确实兑换了，老老实实点点头：“确有此事，可是有何不妥？” 顾景行又问道：“用作何处？” 这次黄煊先是看了一眼叶婉清，犹豫着没有回答。 顾景行脸色不豫：“王妃不是外人，黄老板有话但说无妨，不用避着王妃。” 这话来之前叶婉清也问过，问顾景行自己用不用避一避，顾景行让他跟着。 黄煊又看了叶婉清一眼，叶婉清不知道他这样当着顾景行的面一直看自己是什么意思，想起他顶替了顾景行的名义给自己送吃的那件事，心里多少有些膈应。 心说且先不说她是个有夫之妇，即便她不是，也不能使这种手段是不是？ 如今当着她丈夫的面也这么不避讳，也亏得顾景行信任她，不然黄煊这一操作岂不是将她置于不义之地。 她避开黄煊目光不看他，满眼爱意的看向顾景行。 一时间屋里的场面就显得有些诡异起来，黄煊盯着叶婉清看，叶婉清盯着顾景行看，顾景行盯着黄煊看。 最终打破沉默的还是顾景行：“黄老板似乎是没睡好，以至于此时此刻魂飞天外了去，没听见本王说的话。” 闻言，黄煊收回自己的视线，颇有些无奈的道：“王爷可还记得前阵子王妃的问仙堂出手了一批牲畜用的药材一事？” 顾景行颔首，黄煊又道：“彼时问仙堂走了个掌柜，便是因为不同意王妃从问仙堂出资垫付这批药材的银钱，但王妃坚持要这样做，是以草民私下里兑了大量银票瞒着王妃将这笔钱垫进去了。” 顾景行挑眉，笑容里带了几分嘲讽：“本王没记错的话，这问仙堂似乎是当初王妃与黄老板合伙经营的？那为何黄老板做出这样的决定来要瞒着王妃？” 到这时候，银钱的去向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在他看来黄煊的做法实在是欠妥的厉害。 黄煊一笑：“以草民对王妃的了解，若是草民说了要这样做，王妃定然不会允许，是以还是瞒下来的好。” 顾景行的嘲讽更加不加掩饰：“黄老板也是个有意思的人，要么就一直瞒着，要么就从一开始就别瞒着。这般前后不一乃是行商大忌。王妃心善不与你计较，但本王却不得不考虑考虑黄老板这样的人品是否值得继续合伙下去。” 黄煊浮于表面的笑意也渐渐染了寒霜：“问仙堂当初是王妃用自己的嫁妆填进去才盘下来的铺子，自古以来妻子的嫁妆丈夫是不能染指的，难不成王爷想被人指摘吃软饭？” 眼瞅着两人越说越远，已然偏离了今日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再说下去只怕是要吵起来了。 叶婉清不得不出来打圆场：“这些以后再说，既然黄老板兑换银票的目的和银票最终的去向都已经有了结果，那么王爷，咱们是不是该进行下一步了？” 既然不是他，那就别在这里耽误时间，继续去找真正该找的人。 顾景行沉着脸转头看向她，叶婉清忙隐晦的表示自己不是替黄煊说话，只是想赶紧离开这里，连连摆手：“并非是妾身因为合伙人的关系就包庇黄老板，实在是案子比较重要，妾身也想快点找出这个人来……” 顾景行收回目光，“既如此，那走。” 他连一句和黄煊道别的话都懒得说，礼数什么的他不是不懂，但那也要看是跟谁，黄煊么，他不配。 “等等！”黄煊却忽然出声喊住两人，“草民知道不能过问案情，但草民斗胆问一句，王爷可是在寻找近期内兑换了大量银票的人？” 这是显而易见的，没有什么瞒着他的必要，顾景行漫不经心抖抖袖子：“怎么，黄老板知道有这样的人？” “确实知道有一个，不过不完全符合王爷要找的人的条件。此人手里确实有大量银票，但是不是近期兑换的草民就不得而知了，王爷何不去找这人问问线索。” “如果让本王知道黄老板在信口开河，本王可不会顾忌到王妃的面子对黄老板网开一面的。” 黄煊摇头：“王爷为国为民鞠躬尽瘁，草民是知道的，帮不上忙也断然不敢给王爷添乱。” 他顿了顿道：“数月前从南方入京一商人，此人手中就有大量银票，想必是入京一路上携带银票比现银方便一些。草民和他打过交道，银票也是通宝钱庄的。” 两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内容。 通宝钱庄京城确实只此一家，但也不是别无分号，只不过分号不在京城。 他们都被思路框住了。 顾景行有个好处，他懂得暂时放下矛盾。 他问道：“此人是谁？” “两广白家的白渊。”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叶婉清又吃了一惊，怎么会是他？ 但回想起来书斋掌柜提供的线索，方方面面的细节和白渊都能对的上号，而且斜纹锦原先也是南方过来的料子，在京中虽然盛行，但她从来没见黄煊穿过。 倒是纪星野么…… 她没记错的话，他在布匹行算计温雪晴那次穿的就是斜纹锦的料子。 从黄煊的宅子里出来，叶婉清觉得手心有些冒汗。 “为什么是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4章 白家别业 倒不是多担心纪星野这个人，而是担心纪星野出事会不会连累到温雪晴。 她一瞬间转过了很多念头，甚至有些怀疑纪星野是不是想要布一个局将叶汉海拉下水。 只要叶汉海完犊子了，他就有了可趁之机。 思及此，叶婉清又开始担心叶汉海是不是真的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被人抓住把柄了。 如果他真的干了，少不得会连累温雪晴。 看张夫人如今的下场就知道了，所谓你的地位配不上你所拥有的一切，就会有人想方设法的来抢走你眼下的一切。 皇上把太师府留给了张夫人和张家的女眷们，然而张家的铺子和生意都开始莫名其妙的出现问题。 她听说张家的财产已经一点一点被搜刮干净了。 别看张夫人的母家势力不小，一个被母家抛弃的出嫁女，母家势力大小与她本身并无关系。 不过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而已，谁都能上来踩一脚，张夫人再刚，背后没有强大的后盾做支撑，也只能是个纸老虎罢了。 过不了多久，张夫人和太师府里的那群女人就得搬离太师府了。 一旦叶汉海出事，日后温雪晴的下场也不会比眼下的张夫人好到哪里去。 她不无担忧的看着顾景行，顾景行知道她有话要说，遂握住她手道：“先不要想太多，走一步看一步。” 只要事情还在可控范围内那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她反握住顾景行的手：“王爷，求您件事儿可以吗？” “你我之间，不用一个求字。” 叶婉清摇头：“这件事对王爷的处境来说有些徇私了。张贴榜文的人是纪星野这件事，求王爷无论如何瞒住我母亲。” 顾景行点头：“按规矩，案情的细节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自然也不能让岳母知道。只是这次参与这个案子的不止我一个人，四位辅政大臣都有参与其中。” 这意思明摆着，我可以不说，但你没法保证你父亲不多嘴。 叶婉清也听出来他的画外音，沉了一口气：“我晓得，父亲那边我自会去想法子。” 既然人已经找到了，叶婉清又问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用不用通知康梅二位大人？” 顾景行摇头：“既然兵分几路各自调查，我们能查到端倪，他们一样也会有自己的法子查出点东西来。” 各自为政就行了，这才刚开始，没有必要都搅合到一块去。 等到后续真的挖出来买官卖官的官员名单了再凑头商议不迟。 小皇帝私下里给他们几个通过气，眼下已经临近过年，若是年前这个事儿不解决，大家谁也别想好好过这个年了。 因此这件事要速战速决才行。 二人马不停蹄又赶往白家别业去找纪星野，张彦出事没有连累到他，他依旧好端端的住在京城的白家别业里。 本以为这件事会很棘手，叶婉清甚至都已经想象过无数种可能会出现的情况，也想象过了这些情况该有怎样的应对之策。 无论如何要从纪星野嘴里套出点东西来，不管他是真的手里有这么一份官员的名单，还是单纯的就是想搞事情。 白家的别业大门洞开，门口连个守门的都没有，福忠上前去喊了一嗓子，没有人回应，他又进去查看了一圈，绕过影壁，偌大一个庭院连个洒扫的下人都没有。 空的可怕。 福忠出来回话，这情况古怪的很，要不要让暗卫先进去查探情况。 顾景行想了想说不用，亲自进去了。 这院子也不像是很久没人居住的样子，地上有刚刚打扫过的痕迹，厨房还有新鲜的菜，灶台里还有刚烧出来的木灰。 正屋旁边的小桌上摆着茶盘，倒扣着一整套的茶具，盘子里还有未干的积水。 “看这样子，是临时把家里伺候的人给遣散了，时间不会太晚，最早也是昨天。” 顾景行猜测了一下，又伸手在多宝格上抹了一把，干干净净的，一点积灰都没有，显然是刚擦过。 叶婉清联想到了余家老宅，几乎也是一样的情况，但比这个冷清多了。 她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怕是要出事。” 纪星野不能死，起码某不能死，不然这件事就彻底没有头绪了。 “贵客比我想象中来的倒是更快。”两人正在屋里查看，忽然有人说话，二人俱是一惊，一起往门口看去。 一身月白色斜纹锦长衫的纪星野站在门口，映衬着冬日懒洋洋的阳光，有那么一瞬间看上去倒像是梦境里出来的人一样颇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他的忽然出现让叶婉清吓了一跳，顾景行倒还算是淡定：“你早知道有人要来。” 纪星野迈步进了屋子，比比手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自己去取了茶具来，亲自给两人沏茶，又送到两人面前来放下。 给叶婉清递茶的时候，叶婉清忍不住质问他：“你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纪星野依旧不紧不慢的把茶放下，语气倒是很平静：“报仇。” 叶婉清不淡定了：“过分了，既然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何必还要这样揪着不放？上回闹了一回难道还不够吗？何苦非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纪星野让她坐下：“王妃误会了，草民要针对的并非是叶夫人。把人往绝路上逼的另有其人，曾经草民因为这批人险些丢了命去，如今是时候把这笔账都要回来了。” 另有其人…… 原本叶婉清听他说针对的不是温雪晴的时候还稍稍放心了一下，可随即听到他说后面那些话不觉又紧张起来。 如果她没记错，当年的事情是她外公引起的。 若是他要报复这些人，是否她外公温琒也包括其中？ 她还想要再说点什么，顾景行已经按住了她的手，轻轻摇头，既然已经来了这里，倒不如听听纪星野怎么说。 看他这个架势，倒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要面对这一天一样。 “王爷说的没错，草民确实是早就知道有人要来，只是不知道谁会来的最快。没想到是王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5章 官员名单 “京城里那些榜文，是你张贴出去的？” “是草民。” “买官卖官那些事，你能肯定确有其事？” 纪星野再次点头：“能，不光能，甚至草民手里还有这些官员其他恶行的证据。虽说一两件拿出来都不算是什么大事，但凑在一起足以让这些相互勾结的官员一起落马。” 顾景行指了指空荡荡的庭院：“所以你在张贴完了榜文之后就直接遣散了所有人，是不想连累他们，准备舍身就义了？” “此事事关重大，草民自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不能连累其他人。” 他站起来走到门口去站着，刚好挡住了阳光，那种恍若虚幻中走出来的朦胧感让他看上去像是个飘忽不定的鬼魂。 “这白家别院原本就是白家闲置在京城里的宅子，自从数月前我进了京之后才招来这些人打杂做事，不过是来混口饭吃，何至于为了我一个人让他们无辜枉死。” “倒是我自己，这条命横竖也是捡来的，如今为了大义舍弃出去，也不枉我多活了这些年。” 说到这里他回过头来：“今日来的是王爷，我反倒放心了。王爷推行新政，效仿先人九品中正制，我就知道王爷是个靠得住的人。” 他进屋去拿了一叠账本出来放在桌上：“这一些是我这些年来搜罗到的一批官员买官卖官的银钱往来记录。另外这一本……” 纪星野从里头单独抽出一本账簿来，几乎每一页都写满了，每一页又只是寥寥几笔：“是某一些官员的恶行，强抢民女，强占土地，搜刮民膏民脂，冤假错案，中饱私囊，借着裙带关系徇私枉法，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就不一一细说了，全部都有迹可循。” 说话间，顾景行已经随便抽了一本账簿来翻开，只是随意翻翻，上头记录的东西就已经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朝廷腐朽他知道，谁能想到这维持的很好的光鲜表面之下竟然藏着这样数量庞大的脓疮暗痤。 有些表面上看起来十分中正，平日里为人也十分正直的官员竟然也会私下里参与操控科举，暗中把裙带关系给举荐上来，反而是那些真正的有才之士被没落了。 纪星野看他翻到这一页，长叹一声：“若是没有这些人徇私枉法，王爷这个新政能拯救多少真正有才华之人。可同样的，若是没有这些人徇私枉法，即便是没有王爷这个新政，这些真正的有才之士也不会被淹没。” 一片寒凉。 叶婉清咽了口唾沫，口干舌燥，看着这一切只觉得脊背发毛。 纪星野道：“好官不是没有，只是一个好官也没有办法和周围十个烂官抗衡。当一群蝼蚁一起抱团，形成的力量足以趟过他们平日里最怕的水流。” 听到这里叶婉清想起来一句话，当愚昧成为主流，清醒就成了原罪。 “曾经草民也是为官之人，只是做一个九品芝麻官的时候草民想着一定要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后来才知道这个想法有多困难。” “当时年轻一腔热血，凭着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做什么都是刚正不阿。当地乡绅恶霸贿赂我银子想要把他们干的烂事儿压下去，我不收。县衙的衙役们有用那些害人的玩意儿的，只要被我发现一律不饶。这么一来二去，渐渐把县衙的人都得罪光了，后来又把周边的官员也得罪光了。” “所谓墙倒众人推，当初我往上爬确实是用了点不正经的手段，我顶头上司的黑料威胁他，若是不提拔我就把他的小辫子抖出去，上司怕了，只能往上举荐我，所以我后来爬升的那么快，用的全都是这个法子。” 叶婉清这才明白，她听到的故事里所谓的不正经的手法究竟指的是什么。 她一直以为是纪星野抵不住诱惑和那些黑心官员同流合污之类的，后来他的倒台也是他背后那些见不得光的事被人掀开。 如今看来，他竟然从头到尾都是个正派，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初心。 “后来温大人要举家进京去，我与你母亲说好一年之后再相见，想必这件事被温大人知道了。他之所以要置我于死地，也是因为他知道我的性子，一年之后必然兑现承诺。他也知道我做过的那些事，官场无情，一旦有一天我失手了被人盯上，身后带着的灾祸也会一并带给你母亲，所以他必须要在我兑现这个承诺之前将我处理掉。” 这是那日在寒山寺见到了温雪晴之后他才终于领悟出来的道理。 可怜天下父母心，温大人想着的是女儿的幸福，而他想着的只有要和温雪晴相好，却忽略了自己干的那些事儿会不会把心爱的女子一并拖入深渊去。 “后来我有了白渊这个身份，名义上的父亲为官，我却选择了经商。有时候商人的身份反而更容易做一些事。” 他刻意去接近那些官员，学会了用虚假的嘴脸和他们打交道，搞好关系，表面上看起来官商勾结，背地里借着这层勾结不知道打听到了这些官员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 他无力改变什么，只能尽力做出一定程度上的补救。 经商有了点钱，那些被强占了土地的农户们，他就背地里自己出钱再买一块地赔给他们，被抢了的民女，能救的就救，救不了的也只能尽量用银子弥补姑娘的家人。 但他一个人的力量再怎么也是有限的，很快就力不从心，纪星野发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除非有一天这些毒吏都死绝了，这些问题也就不复存在。 在一步步接近当年他出事时参与他那桩案子的官员的同时他也在积累证据。 为了获取这些官员的信任，他不惜编造一个不存在的人出来，故意去花钱捐官，再进一步打入买官卖官的内部圈子里，成为所谓的中间人。 替人牵线搭桥，也促成了几笔买官卖官的生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6章 搅乱一场风雨 他痛恨这些事久矣，当然不会让这些人舒服。 但凡是他手上促成的买来的官，都做不了多久，他会在背后使坏，让这些人不好过。 手段也不一而从。 要么找人装鬼去吓唬人，要么找人使美人计把官员赤条条扔出去丢丑，要么直接给官员下药让他们痴傻做不成官。 多少年过去了，当年山东那批地方官如今几乎都已经成了京官，一个个地位都不低。 这批人连根拔起之后，朝廷不免又是一阵动荡。 而且这些年来先皇病染沉疴，渐渐的不理政事，叶璃音逐步染指朝政，以至于这批人越发大胆。 虽不都是太后党，却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叶璃音倒台的时候是朝政最不稳定的时候，已经拔除了一批活跃在明面上的太后党，不可能短时间内再继续处理一大批官员。 不然等于朝廷一下子换了一批人，原先的一切都会乱套。 所以这些人也算是逃过一劫。 而如今小皇帝渐渐成长起来，风格也渐渐形成，看出了励精图治的影子，估摸着日后也是个不属于先皇年轻时的好皇帝。 他是顾景行在叶璃音眼皮子低下一手培养出来的，顾景行知道小皇帝不可能不清楚这种事拔出萝卜带出泥，一牵连就是一大片。 但他还是执意要这样做，那就说明他故意想要在朝廷里来一场大换血。 他是想要趁机培养自己人。 顾景行手指有节奏的敲击账簿，一边听着纪星野陈述这些年来发生的事，一边心里思忖，小皇帝也没辜负了他的一番培养，已经学会走一步看十步，及时把握机会了。 既如此，这件事成与不成，全看他要不要帮他这个忙。 顾景行脸色越发深沉，他的新政要推行下去也得有个助力，小皇帝想要一个契机安插一批效忠于他的新人更要有一个契机。 纪星野在这个时候出现简直就是刚要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那就办。 趁着年前时间急促，大刀阔斧砍瓜切菜把事情麻溜的解决了，好好过一个年热闹热闹，热闹过后所有人都会忘记这件事，不声不响就过去了，正合了小皇帝的心意。 等有人再不怕死的把这件事拿出来说的时候，小皇帝的屁股也已经坐稳了，这些人的坑也已经占牢了，再说也没用。 顾景行啪的一声合上账簿：“若是之后需要你去面圣，当着皇上的面你可还敢这样说？” 纪星野点头。 “你要知道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届时会发生什么本王也说不好，你可能会遭受点折磨。” “死都不怕，有何所惧。” “你想的太简单了，你不怕死，那你怕不怕生不如死？” 纪星野反而笑了：“王爷，把人折磨的生不如死是为了吐出不存在的事，但如果想要掩盖一些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急于让人闭嘴的时候，灭口是最快的办法。” 也就不存在什么生不如死。 顾景行难得流露出些许赞赏的神色来：“好，有几分胆识。”不愧是当年岳母能看上的人。 若朝中官员都能像他这般，也不至于腐朽至此。 纪星野翻开他单独放置的账簿，指着一页给顾景行看：“在邢台有一家古玩店，是当初陆建任职时开的，后来他调任离开邢台，这家古玩店依旧开着，低价搜刮真品，高价出手赝品，只这么一家店就搜刮了不少银子。” “也不是没有人试图揭发这家店的恶行，只不过揭发的人后来下场都不怎么好。谁跟银子过不去？破财免灾是最简单最快的解决方式，久而久之店里就养了一批打手，吓唬吓唬就能解决了固然好，若是靠吓唬解决不了的，就只好动手。” 陆建如今已经官至三品秘书监，就属于那种极其会伪装的，而且还是出了名的惧内，青楼楚馆一概不敢去，京城公子哥大人们遛鸟养花斗蝈蝈的营生他也一概不敢碰，唯独就爱个字画字帖。 见了字帖就跟八百年没见过烧鸡的饿鬼一般。 朝中许多人都笑话他身为一个男人没点男人该有的爱好，就连他夫人都自嘲，说他就剩下字画这么点喜好了，也不好剥夺了他的。 就这么一个看着活在夫人的鸡毛掸子底下的官员，背地里干的也是这样的营生。若是不说谁能想到。 “王爷以为这个陆大人仅凭着自己家那点产业和他的俸禄怎么搜罗的起那许多的字画，这便是答案了。” 如陆建之流的还只是躲在暗处的，明面上的已经有不少了，若是像这样细究下去，整个朝廷恐怕找不出来几个干净的了。 毫不意外，这场动荡将会是小皇帝接手朝政以来第一次大规模的动荡，除了处理贪官污吏，他甚至还能借机铲除异己。 到这个时候，证据不证据的就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即便是没有，也可以给他造出点来。 顾景行思忖了这许多，手指依旧敲击着桌面，他和纪星野之间已经再没什么好说的了，需要的东西都已经拿到手了。 纪星野对他行了一礼：“草民随时听候王爷差遣。” 二人从白家别业出来，坐在马车里准备回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擦黑了。 叶婉清守着马车里小火炉星星点点的光亮问他：“这件事就这么让王爷捷足先登了，另外三人那里王爷打算怎么办？” 这个顾景行早有打算：“既然皇上说了要我们四人一起处理这件事情，这些结果自然是要与另外三位一起分享，商议出一个结果来在一起去皇上面前回话。” 叶婉清有点不甘心：“可这样让他们三个坐享其成，王爷这番功夫岂不是白费了？” 顾景行勾唇一笑：“都是些身外之物，名利罢了，有什么要紧？” 他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生下来就是皇子的人，又不需要和一大堆兄弟抢皇位，名声这东西之于他从来就没重要过。 从他插手政事开始，美名有过，骂名亦有过，一路坎坷走到今天扶持着小皇帝成长了，他不得不开始考虑另外一桩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7章 锋芒渐显 那就是收敛锋芒。 当年他的皇兄在一片凄风苦雨里登基继位，身边也不乏有几位像如今小皇帝身边的辅政大臣一般的人物追随着他。 只不过短短几年时间里那几位从龙有功的大臣没有一个落得一个好下场，理由只有一个，功高震主。 皇兄表面上对这些人客客气气，实则私下里用尽手腕搜罗他们的短板，一直隐忍不发，直到最后的时候才给出致命一击，直接把人拉下马。 而活得最久的那一位最终熬到了告老还乡，虽然几年后皇兄依旧没有放过他，他死在了自家的田间地头，死因是遭遇了贼人抢钱。 可顾景行却清楚背后的原因，哪个贼人这么不长眼去抢一个田间种地的糟老头子的钱。 那些所谓的贼人分明就是禁军假扮的。 同样的他也清楚这位熬到了八十高龄还死在自家地头的大臣究竟是怎么在皇兄眼皮子底下熬到这把年纪的。 一个是他懂得收敛，二一个是他懂得主动暴露自己的短处。 眼瞅着当年皇兄一个个手刃老臣的时候，这位老家伙开始了他劣迹斑斑的日子，让皇兄知道他不是没有短处的，主动把自己的把柄送到皇兄手里捏着。 如此以来给皇兄造成一种他能控制住这个大臣的错觉，从而才让他活到了这么久。 他再怎么能算计，也拼不过皇帝手里拿捏着生杀大权，也忘了皇帝的猜忌之心一旦起来了，除非驭龙宾天，不然不会消散。 如今小皇帝是皇兄的亲生儿子，他已经表现出来和当年皇兄几乎一样的性情，所以顾景行不得不防着点。 这种冒头的事决不能做，还得把功劳让出去。 叶婉清只心疼他，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她的心态已经从刚刚来到权力中心之初那种兴奋变成心累了。 “一天天活在算计里，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但转念一想，谁不是这样。 即便是不处在这样的权力中心不也一样要活在算计里么？就如同她还是陈言秋的时候，也没少同来诊所的病人互相算计，最终反倒死在了最没想过要算计的师兄手底下。 因为临近年关，所以这件事进行的非常仓促，且没什么悬念。 顾景行丝毫没敢耽误，回府之后就命人去召了另外三位辅政大臣来王府，四个人在书房里足足谈论了两个时辰方才散去。 叶婉清在清虹苑做好了晚膳，等到星夜时分顾景行才姗姗来迟。 看着他疲惫的脸色，叶婉清倒了杯菊花枸杞茶给他：“都安排好了？” 顾景行点头：“此事会在明日早朝上发作起来，明日这早朝只怕是要持续到中午时分了。若是我回来的晚，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横竖现在小皇帝还有用得上他的时候，即便是想要收拾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针对他。 叶婉清不想这个时候给他心里添乱，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她还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人沉默吃完晚饭，下人来收了东西走，叶婉清倚着床头坐着，顾景行枕着她的腿半躺着，叶婉清替他按摩头。 也不知道顾景行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清晨一早叶婉清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没亮，身边已经没人了。 伸手一摸被窝也已经冷透，可见顾景行已经离开多时。 今日的早朝透着一股诡异又压抑的气息，大臣们都知道是因为前日满京城里张贴榜文的事，一个个噤若寒蝉。 那些平日里有过不义之举的官员恨不得自己变成透明的，只希望别人看不见自己，生怕四个辅政大臣真的查到了点什么。 这四位昨晚已经商议好了怎么说，顾景行要做的就是起个头：“回皇上，此事已然有了头绪，关于张贴榜文这个人，臣等已经查到了他的下落。”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神色各异。 有人巴巴的希望这人手里买官卖官的人员名单已经交出来了，不知道待会儿是不是会公布出来，可以趁此机会踩政敌一脚。 有人心里还存了几分侥幸，希望这件事就只是这个人在瞎胡闹罢了，其实他手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名单。 如果没有这份名单，那榜文上所谓的手里还捏着其他恶行黑料什么的也就都不存在。如此就能逃过一劫。 然而大家心里更清楚的是，事情到了这份上，顾景行既然如此郑重其事的拿出来说了，这事儿只是这个人瞎胡闹的可能性并不大。 今日只怕有不少人要倒霉了。 小皇帝沉着脸问：“此人是谁？” 康彻上前道：“回皇上，此人名白渊，乃张太师次子张彦的姨表兄。” 张太师倒台这件事明面上看来并没有连累亲族，不意味着小皇帝对他的亲族会毫无芥蒂，很明显的这件事之后他的亲族渐渐被小皇帝给架空起来了。 一个接一个失势。 想要介绍白渊的身份有很多种说法，康彻故意用了这样的方式，就是想让小皇帝知道白渊和张太师有关系，勾起小皇帝对张太师那些不好的回忆。 事情还没开始，先埋下一个致命的种子。 “这白渊早些年常年体弱缠绵病榻，后来不知怎地病愈，之后就开始经商。数月前来到京城，一直为人低调，找到这个白渊也实在是费了一番功夫。” 说这种话无非就是想让皇帝知道，他们办事办的多不容易等等，小皇帝心知肚明，说了两句辛苦了的场面话，让他们继续说下去。 康彻看了一眼梅晋，梅晋刚要说话，就被康彻抢了先：“皇上，商人多狡诈，这个白渊也是一样的难缠，从他手中套出名单来，可实在是费了一番功夫啊！” 这是小皇帝想要的结果，拿到名单。 他在听到康彻说这话之后表现出了抑制不住的激动，身子微微往前挪了挪：“康爱卿，可是已经拿到名单了？” “回皇上，正是！” 此言一出，旁边的梅晋吃了一惊，皱紧眉头，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8章 名单 他正要说话，却被顾景行一声轻咳给止住了。 梅晋看向顾景行，只见他轻轻摇头，梅晋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不停的用眼神示意他，昨天可不是这样说的！ 顾景行垂下眸子，眼观鼻鼻观心，借着衣袖的遮挡，在小皇帝看不见的角度对着梅晋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梅晋这人该没劲的时候就不没劲了，他知道顾景行看懂了他的意思，他也看懂了顾景行的意思，他这是打算默认了康彻的行为。 真是急人，再不阻止就来不及了。 康彻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度，朗声道：“臣等不负皇上所望，不光拿到了名单，甚至拿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小皇帝不傻，略略一想就知道他们拿到的是什么东西了，原本前倾的身子又坐了回去，面上带了几分喜色。 “不愧是朕的肱骨国之栋梁，办事果然迅速。” 他到底还是个少年人，太急于铲除异己，太想要坐稳这个皇位了。 即便是已经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但在极度激动的情绪之下还是会抑制不住的把心情挂在脸上。 顾景行默不作声的看着他的表现，若是放在以前他会想到的是这孩子还是没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如今他依旧会这么想，但是会想的更深一层。 他对于这种事如此上心，日后会是一个狠辣程度不输于他父皇的皇帝。 顾景行暗暗叹了一口气，在这种皇帝手下活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出来了。 小皇帝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激动的有些过头了，干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情绪：“此事事关重大，绝对不容小觑。若是真查实了这份名单上的人有买官卖官的行为，朕决不轻饶！” 说到最后一拍龙椅扶手。 众臣跪了一地，齐声高呼：“皇上圣明！” 确然圣明。 圣明的小皇帝让康彻当朝宣读了他拿到手的名单，甚至都没有留下半点缓冲的余地。 例如说一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给这些人一个主动站出来承认的机会。 当康彻从袖子里掏出名单展开，准备宣读的时候，朝堂上站着的朝臣里，有参与了买官卖官事件的人依旧还有人抱有侥幸的心思。 不过是一个躲在背后搅弄风雨妖言惑众的货色，哪来那么大能量真的能把所有人都查出来。 未必就能把自己的名字给念出来。 但当康彻一个接一个读出名字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为自己这种心理感到后悔了。 纪星野给出来这份名单排列顺序也是精心安排过的，越是放在前面的人，罪行越是严重，买卖的官职越高，价格越高。 第一个就是重头戏。 直到一份名单读完，站在大殿里每一个参与过这件事的人谁也没有逃脱掉。 一开始小皇帝还有些摩拳擦掌的意思，其中有几个名字正好是他想要找机会除去却一直没有机会除掉的人。 这次这些人出现在名单上让他觉得非常满意。 然而随着康彻念名单的声音一直不停下来，小皇帝也渐渐脸上变色了。 人数多的超乎他的想象。 顾景行一直默不作声的站着，还有站在另一边的叶汉海，仿佛自己不存在一样。 昨晚商议此事的时候两人就都意识到，这份名单实在是太长了，根据纪星野给出的资料来看，有些人就只是稍稍沾了点边，完全没有必要在早朝上念出来。 和前头那几个巨头比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但最终两人都默许了让这份名单好不掩藏的暴露在早朝上。 一来是想看看小皇帝面对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处理，处理得好就是他为自己立威的机会。 二来也是想敲山震虎，朝廷的腐朽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也不是一两个人的问题。 任由其这么腐朽下去，到时候大厦倾颓，覆巢之下无完卵，他们这些人也一样捞不到好处。 腐烂的脓疮既然已经暴露出来，挖掉势必会肉疼，疼过了之后就是新生，只有新生的肉芽才能让这个烂洞长好，之后才会有海晏河清。 等到康彻念完之后，小皇帝发现情况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他视线不受控制的看向顾景行。 顾景行只假装没看见，他又去看叶汉海，叶汉海也低着头继续装死。 他又不能这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截了当的求助于这两个人，只能强压着情绪自己想对策。 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全部杀光，要么放他们一马。 毕竟除了买官卖官这一条，康彻也说了还有些别的东西还没拿出来，真要是论起来只怕大家脸上都不会好看。 届时朝堂上一片狗咬狗，岂不是成了菜市口。 直接杀光确实能够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问题也会随之而来，这么多的空缺，一时间上哪去找人填上？ 但若是为了维持当下稳定的局面而放他们一马，一旦开了这个先例，就会让他们觉得这不是一件大事，反正又不会死，往后这样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严重到刹不住车。 小皇帝内心天人交战，无论选择哪一条路后面的烂摊子都不是那么容易收拾的。 可眼前又是他铲除异己最好的机会。 究竟是杀还是不杀？ 这些人的势力盘根错节，相互交织，小皇帝眼前浮现出叶璃音掌权时自己傻子一样坐在这里看热闹的场景。 不论如何那都是他一辈子的耻辱，将来也会是史书上无法抹去的一笔。 许是他眼中露出了杀机来，底下已经有人开始求情了。 说什么罪不至死，说什么眼下临近年关，事情闹大了大家都不能好好过一个年，说什么年关见血不吉利…… 各种求他饶恕他们的理由层出不穷。 一声声犹如重叠的波浪涌上来，渐渐淹没了他的理智。 小皇帝抬起眼来，眸子里尽是犀利。 “当年太祖皇帝整治贪官污吏，别说买官卖官，便只是贪墨这一项就下了极大力度。” 他顿了顿，扫视了一眼群臣，少年人的面孔上呈现出不符合这个年纪的阴冷与狠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9章 不留情面 “太祖皇帝治下，官吏贪墨六十两银子便可斩首。后来这项法度被废弃，但我朝律例对贪官污吏的整治依旧严苛。” “即便是在这样严苛的律例之下，你们这一群人依旧还要明知故犯，是打量我大秦律例是个摆设呢，还是打量朕是个瞎子聋子呢？” 一番话下来，意思已然很明白了。 底下求饶声不断，小皇帝充耳不闻，继续自说自话：“我大秦有科举，是为遴选有才学之士入仕为官为我朝效力，从院试开始，历经乡试会试殿试，重重关卡一路下来，为的是给寒门学子铺一条路，让寒门学子也能有机会登顶有所建树。” “而你们！”小皇帝声音陡然提高，震的底下跪着的人身上抖了一抖，“一个个以权谋私，生生利用手中的职权之便掐断了这条路！” 小皇帝说到激动处，站起来来回走动，背着手从这头走到那头。 “正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废物存在，大秦的朝廷成了一团糟。不管是目不识丁的货色还是流氓地痞，只有有银子就能做官。试问这样的人当了官又能有什么建树，能为朕办成什么事？” “朕的百姓子民在这些人手底下生活的水深火热，骂的是你们，恨的是皇帝！” “你们这是官逼民反！”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在大殿上久久缭绕，挥之不去。 等余音落下，大殿上一片寂静，没有人敢轻易出声，几乎安静到了呼吸可闻的地步。 站着的，跪着的，乱糟糟的一片，一眼望过去十分可笑。 理直气壮的人才敢在他的震怒之下依旧站着，而那些被念到名字的胆小的早就跪下了，胆大的或者品级高的原本也没打算要跪，后来是意识到情况不太对才打算稍稍服个软，给小皇帝个面子跪下去意思意思。 没想到他们还是低估了这个少年皇帝的狠心程度。 一个人的报复心可以非常强，强到希望你去死。 而一个做了皇帝的人的报复心，是恨不得你的九族一起去死。 小皇帝结束了被人当傻子的生涯，他的狠辣从这一天开始正式展现出来了。 冬日凛冽的寒风里，阳光冷淡的没有一丝温度。 身穿轻甲的禁军一对一对成排的拖着被去了官帽除了官服的官员往外走，官员们的呼喊声此起彼伏，然而禁军不会手软，场面十分壮观。 大秦的天牢从太祖皇帝之后再一次迎来了它的辉煌，一时间装满了人不说，装的还都是有品级有资格站在金銮殿上直接面圣上早朝的官员。 小皇帝下了死命令，这次扔进天牢的官员一律不许任何人探视，但凡有探视者，可以放进去，但进去了就别想再出来，与犯人同罪。 一律不许为他们求情，谁想求情，也可以，进去一起陪着。 但凡发现有狱卒胆敢接受犯人好处的，就地处死。 这样大的打击力度之下，这些进了大牢的官员们直接被耳目闭塞，无法与外界互通消息。 同样的，这件事不光在朝廷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捎带着整个局面都开始动荡。 首先，既然是买官卖官，除了这批人要处理，那些买了官的也要处理，朝廷之外还要有不少官员下马。 其次这些官员之间的关系网非同小可，已经有一些氏族联合起来准备联名上书，指责皇帝不择手段施行暴政。 小皇帝唯一的好处就是没有后宫，他不用面对妃子们为了替自己的父兄求情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烦恼。 但仅仅是这些，桩桩件件加起来也已经够他头疼的了。 下朝后他直接没有放人，把四位辅政大臣全部拘到御书房去议事去了。 梅晋在去御书房的路上一直不停的手背拍手心，“康彻啊康彻，你这是干的什么事儿啊！明明都是王爷的功劳，你此番出来抢功算是个什么啊？” 平日里他与康彻也算是有些私交，从来没想到康彻竟然会是这种人，一时间有些不能接受。 康彻看了顾景行一眼，顾景行就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走在前面。 他胆子更大了：“梅兄，我何时和皇上说这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了？我说的不都一直是臣等么？再说了，王爷都没说什么，你在这里这么激动做什么？是觉得我抢了你表功的机会不成？” 梅晋在这种时候又没劲了，除了指着康彻一个劲儿的你你你之外，什么下文都你不出来。 康彻摊摊手摇摇头，意思是你没辙了没话说了？然后自己走了，留下梅晋一个人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别的什么。 真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当上辅政大臣的。 小皇帝早就已经在御书房等着了，脸色阴沉的能滴出墨水来，整个御书房即便是烧着地龙，一进去依旧寒冰刺骨。 他现在性子急的连几个人给他行礼都没耐心看完，直接抬抬手：“都免礼都免礼，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一套虚的！” 几个人跪到一半，膝盖还没碰到地上又站直身子。 梅晋这个没劲的根本没法给他提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除了提问题就是给他添乱。 “皇上，恕臣多嘴，这些人关在牢里也不是个主意，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总得赶紧处理了才是啊！还有这些人的家眷只怕是要跪到午门外去哭了，还有他们空出来的缺儿，该让谁去填上啊？这段时间内找这么多填缺的人有些不容易，更别说要考核每个人是否能胜任……” 他叽里咕噜说了半天，最终连极端自私的叶汉海都听不下去了，不得不出言打断他的话：“这些皇上自有定夺。” 小皇帝一听这话都想把桌子上的奏折扔他脸上去。 他要是自有定夺还要他们过来干什么？ 不就是为了一起定夺定夺么？ “舅舅，这次的事必须速战速决，不知舅舅和皇叔有什么好的主意？” 叶汉海这么自私的人是绝不会把自己放在风口浪尖上的，也不会出没把握的主意，更不会做没底的允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0章 全部处斩 所以他说了一堆假大空的话出来：“皇上所行的一切都是顺应天意，这些人最后不管落个什么下场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所以不管皇上最终做出什么决定，臣都鼎力支持皇上。”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小皇帝很清楚他的性子，他就是棋盘上那炮，想让他往前冲，除非前面有个卒挡着，不然他什么都不会做。 为了给他找个卒放在前面挡着，小皇帝转脸看向康彻。 在他心里，此时此刻顾景行是他背后的依仗，不能放在前面当马前卒。 也是康彻现在急于出头表现，大包大揽的：“皇上放心，臣得皇上看重必然要替皇上分忧，外面那些求情的，臣替皇上拦着！” 拦？ 若是拦得住，他也不用这么费心了，小皇帝一手撑着头，烦躁的不行，最终还是把视线投向了顾景行。 顾景行叹了口气，无奈至极。 到底还只是个孩子，许多事情有心无力，再加上又是叶璃音养大的，少不得沾染一些妇人之见。 他再怎么暗中指点，也只能是从旁辅助，真正要成长还得靠他自己。 “皇上，针对这一点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白渊的做法虽说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我们也不妨借助一下他用过的法子。” 小皇帝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但叶汉海却已经听懂了，眯了眯眼睛，并未说话。 顾景行解释道：“他看似一己之力掀起了眼下这个轩然大波，实则不然，他是借用了百姓的力量。” 说话要点到为止，身为帝王要足够会听，会分析。 小皇帝头痛之下本来是在等着顾景行把话说完的，等了半天发现没动静，一抬头看他一副已经不打算说了的样子，这是让他自己去领悟啊。 百姓的力量…… “朕明白了。皇叔不愧是朕的引路明灯，就按皇叔说的办！” 叶汉海暗中瞄了顾景行一眼，神色晦暗不明。 顾景行只是垂眼暗暗叹息，他本想收敛锋芒的，最终却总是不受控制的往前走。 至于出缺的位置找人填缺的事儿，也不是一两日的功夫就能解决完的，最快的法子就是靠举荐。 好在科举出身的进士们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放榜之后就能为官的，这些人才储备也能顶上一定的作用。 一些不甚重要的位置可以先让这批人顶上，另外一些暂时让朝中其他大臣暂代事务，日后慢慢有了合适的人再填缺。 无论如何先熬过眼下这个年关再说。 这次的案子也算是“证据确凿”，过完小年不过三天功夫，在大年二十六这天，这批人全部被判处斩立决。 一时间浩浩荡荡的囚车车队押着身上只剩下白囚服的官员们往菜市口去。 沿途出现了万人空巷的盛景，百姓们夹道观看，把道路两旁围了个水泄不通。 官兵筑起了人墙来也只能勉强挡住人群，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往囚车上扔烂菜叶子臭鸡蛋，于是所有人纷纷开始效仿，开始往囚车上扔东西。 这就是顾景行所谓的借助百姓的力量。 百姓们平日里最痛恨的就是贪官污吏，这些百姓中间不乏家里有学子的，十年寒窗苦读就为了一朝有机会能出头。 结果这些人买官卖官，一手操作直接阻断了他们出头的道路，他们岂能不恨？ 人的情绪是会传染的，群情激奋也是这么来的。 在这样的盛况之下，这些官员的家眷氏族再怎么豪横也不敢露面替他们求情了。 菜市口围着的百姓更多，哪怕后面的人看不见也要围在这里，他们觉得只要我人来了，看不看得见，我也是参与了一场整治贪官污吏的大事件。 能看见这么多的狗官排着队去死，这辈子也值了。 这一天没能等到午时就开斩，刽子手只有三个，犯人斩首了一批又一批，刽子手的刀都已经砍的卷了刃，血流成河。 混乱中有不知道是谁的尸体被偷了去，说是要剁烂了喂狗。 官兵们阻拦也就是做做样子，其实根本拦不住。 所谓的法不责众，总不能把在场百姓都打了。 外面闹哄哄的时候，也有许多地方是安静的。 比如御书房。 小皇帝站在占据了整面墙的大书柜面前，背后就是龙椅的椅背，章小六守在旁边像个活死人一样一动不动，他看不清小皇帝的脸，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个合格的内侍，就是要在主子不需要自己的时候学会装死。 小皇帝发话了：“小六。” 章小六立马活过来，虾着腰应声：“奴才在。” “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午时末了。” “这个时辰，菜市口那边该结束了？” 章小六怎么知道，他一直守在这里，也没人来送个信儿，他只能尽可能把话说圆乎了。 “皇上，监斩官大人们都是办事靠谱的，绝不会让皇上失望的，皇上放心。” 当然不会让他失望，他希望他们死的官员今天都可以死的透透的，他们空出来的位置以后顶上去的就是他的人了。 在这之前他以为自己做完了这件事之后会很高兴，然而现在真正到了这一刻了，小皇帝却发现自己好像并不是很高兴。 他很困惑：“小六，朕是不是做的有点过了？” 他是个孩子的年纪，小六也不大，就大了他个五六岁的样子，做不过也还是个少年人罢了。 身为奴才，他唯一的职责就是伺候好小皇帝的饮食起居，外头菜市口那些官员脑袋掉了没有掉到哪里去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答道：“皇上是天子，众望所归，天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今天朕下令杀了好多人。” 章小六不觉得这有什么，他全程参与了这件事，但命令也不是他下的，所以他不会像小皇帝一样有什么负罪感。 他想了想，选了个自己能理解的说法：“奴才犯了错，主子要打要罚都是奴才的福分。满朝文武都是为皇上办事的，若是办不好，那皇上责罚他们，也是他们的福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1章 各怀心思 章小六的说法让小皇帝心里多多少少轻松了一点，还反问了一句：“是吗？” 这句问的章小六直接跪下了：“奴才只知道伺候好皇上，嘴笨不会说话，若是说错了什么，还请皇上不要责怪奴才。若是皇上愿意听，就当是个乐呵听听，奴才能为皇上献点乐子，就是死了也值了。” 小皇帝终于回过头来，面上带了点笑意：“你这嘴巴抹了蜜了？什么死不死的，当年朕把你的命留下，你的命就是朕说了算了，你就不能不经过朕的同意自己去死，记住了吗？” 章小六知道这一波是混过去了，忙磕了个头谢恩站起来。 小皇帝深吸一口气，在龙椅里坐下，抬起自己的双手反复看着。 都说皇帝手里掌握着生杀大权，原来就是这个滋味啊，一句话下去，这么多人就掉了脑袋。 当初他亲自看着张太师被砍头的时候心里还没这个感觉，只觉得畅快，那个他恨的人终于死了。 那时候是他头一回体会到皇帝这个身份能给他带来的乐趣。 张太师位极人臣，除了他，也没别人有资格让人名正言顺的砍下他的头了。 这次不一样，死的人很多，除了他本来就想让他们死的，还有计划外的，他下旨的时候想过这些人会不会半夜跑来找他索命的问题。 最终他还是选择让他们去死。 反正当年太祖皇帝杀的官员比他多的多了，太祖皇帝不也活得好好的，也没被鬼吓死。 那他身为太祖皇帝的子孙，自然也有太祖皇帝护佑，他怕个屁？ 他释然了。 白家别业里，纪星野看着日头一点点过了中天，开始偏西，外面安静的很，街坊邻居都去菜市口看热闹了。 唯有他还待在家里。 想象中的生不如死并没有到来，没有人来找他的麻烦，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运气好。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纪星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来，把里头鲜红的粉末倒在了茶水中，端起茶来仰起头一饮而尽，没有一丝丝犹豫。 他坐在正屋正对门的椅子上等着最后一刻的到来，这条捡来的命也已经走到尽头了。 纪星野用白渊的身份做了这些事，不是不知道后面他会连累白家，但他也没打算避开这一点，白家不无辜，后面不管遭遇什么，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他这一辈子，最想要的终究还是没得到，那就做到他最想做到的事，也算是没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喉头腥甜，衣襟上渐渐沾染了血迹，纪星野头一歪闭上了眼睛，唇角还挂着滴滴答答流淌下来的鲜血。 以及一丝满足的微笑。 即便生命已经离他而去，他也依旧维持着他生前维持了一辈子的正直，身子做的笔直端庄，丝毫不肯歪一歪。 外面青天白日的闯入一拨人来，穿着黑衣，在阳光下十分刺眼，手里都提着兵刃，入了别业如同进了无人之境，直接闯入了正屋。 一大群人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一个个眼睁睁看着服毒自尽死在了椅子上的纪星野，彼此对望一眼，交换意见，然而这一切对纪星野来说，依旧都是安静的。 他早就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刀锋入肉又抽出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批人连他死了都不放过他，还要肆意破坏他的尸体。 等这些人离开之后，屋子里血腥气浓的呛人，已经看不出还有个人在那了。 奈何桥上不知道能不能等人，下辈子定要选一个和她有缘的八字再投胎。 国公府归云轩，温雪晴百无聊赖的守着火盆子烤火，忽地炭火哔剥两声蹦出几点火星子来，温雪晴闪避不及被溅到了手，疼的她闪电般缩回来。 云嬷嬷急忙上前查看，捧着她的手使劲儿的吹，好在只是烫出了一个小红点。 “这明明是上好的银霜炭，怎么还能出这种事，必然是炭火里头掺了次等的炭。” 云嬷嬷一头用冷水浸了帕子给温雪晴捂着，一头埋怨采买的人手脚不干净，必然从中吃回扣了。 温雪晴只是笑笑：“人活一辈子谁还能没有个意外，这点小事算什么。只是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稳，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云嬷嬷提醒她：“今儿可不就是有个大事发生了么，听说皇上因为买官卖官震怒不已，斩了半个朝廷的官员呢，就今儿，菜市口，瞧这时辰估摸着已经完事儿了。” 所有官员都去观刑了，这会儿叶汉海还没回府。 “国公爷是辅政大臣，只是去观刑而已，夫人不必太担心。” “我不是担心他，”温雪晴心里乱的很，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你说那究竟是个什么人，隐藏在背后却煽动起这么大的风波来，他能知道这么多买官卖官的官员名单，想必他自己也不简单。” 云嬷嬷尴尬至极：“夫人，咱们妇道人家管男人这些事做什么，横竖天塌下来男人顶着，这也不是咱们能置喙的了的事儿。” 可温雪晴就像是没听见一样，盯着炭火继续说：“那日我同国公爷说话，也听说了几个名单，这些人当初可都是在山东地界上待过的。” 云嬷嬷听她越说越不对，试图阻止，但温雪晴让她不要说话。 “若是不该我知道的，国公爷自然有数，也不会和我说。他没细说，我却也看得出来，这份名单上罗列出来的人几乎都是从当年山东出来的这几个官员辐射出去的一张网，背后这个人真正想要针对的，原本就只有山东出来的那几个官员而已。” 听她说到这里，云嬷嬷心惊肉跳的，忙捂了她的嘴：“夫人，快别说了！” “无妨，”温雪晴毫不在意，“横竖已经放下了，虽然没有人告诉我，但那个张贴榜文的就是他对不对？” 她目光坚定的看着云嬷嬷，云嬷嬷脸上的闪躲让她有了答案。 “出了这样的事，他自己也不能全身而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2章 婆媳之间的试探 云嬷嬷在边上看着，十分无奈。 温雪晴自小就冰雪聪明，这种事情想瞒着她是没用的，最终她还是会通过蛛丝马迹猜测出来。 就比如这一次，她就推断出来这是一场报复。 当初纪星野就是在山东地界上出的事，具体都有谁参与了她不知道，却也看得出来当初那批人一个都没逃过。 “夫人，都是过去的事了。” 温雪晴拿起火钳来拨弄炭火：“过去了吗？”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放下了不等于忘记了，事情闹的这般大，他总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即便是小皇帝不追究，也会有别人不肯放过他。 不曾想上次寒山寺一见竟然是两人这辈子最后的诀别。 早知如此上次就不跟他说那些绝情的话了。 直至此时她方才领悟出来，原来并非是他一根筋不清醒，实在是想最后搏一搏，不成功便成仁，若她还愿意与他一处，那就不会又今天这一场风波了。 “大概是我送他走的。”温雪晴看着炭火冒出的火星子在半空中飘摇了几下就灭掉消失不见，神色有些哀伤。 惦记了半辈子的人，最终落得这么一个结局，人非草木，她也不是铁石心肠，说没有遗憾是假的。 云嬷嬷看她心里难过，犹豫不决，张了几次嘴，最终还是没有将自己还留着那个砸碎了的小玉葫芦的事告诉她。 回头云嬷嬷自己寻了个机会，背着温雪晴把那碎玉寻了出来，就在后院里挖了个坑埋了。 填土的时候，云嬷嬷还特意打开帕子看了一眼。 曾经被温雪晴放在身边十几年的小玉葫芦如今已经支离破碎，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云嬷嬷叹了口气，一铲子一铲子填上了土。 命运是个神奇的东西，在某个不被人注意的时刻就已经注定了最后的结局。 一如温雪晴举锤砸向小玉葫芦的时候。 也一如已经咽了气的纪星野被黑衣人砍得一块一块的时候。 叶婉清正盘膝坐在罗汉床上，对面坐着林拂影，中间摆着一方棋盘，两人正在下棋。 床前点着炭盆，哔剥的炭火把屋子拱的暖烘烘的。 林拂影执白子，叶婉清执黑子，棋盘上黑白二子旗鼓相当，谁也不逞多让。 “你的棋艺倒是出乎哀家意料。”林拂影思量半天之后才落下一子，总算是围了黑子一片。 她一面捡起黑子丢开一面说道。 叶婉清手里的黑子迟迟落不下去：“妾身棋艺不精，让母妃见笑了。” 眼瞅着黑子已呈败势，叶婉清绞尽脑汁极力想要补救，却又觉得棋盘上黑子的局势让她顾此失彼，救得了东墙救不了西墙，不管下在哪里，总要损失不少。 林拂影也不催她，就静静等着她落子：“你也不用过分谦虚，明知道哀家这是在夸你。” 叶婉清真想抹一把汗，她还是别夸她了，总觉得瘆得慌。 “这次的事情，听说你为修远出了不少力。”林拂影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叶婉清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才好。 想了想抬腿下地，行了一礼道：“是妾身僭越了，还请太皇太妃恕罪，往后妾身会仔细自己言行。” 无论如何，服软是没错的。 硬刚也得看和什么人，和林拂影刚没什么好结果。 哪知林拂影这次并不是要指责她，抬抬手让她起来：“哀家并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你能为修远做事，哀家觉得这很好，起来。” 叶婉清稍稍放心了点，站起身来重新回到罗汉床上，一盘棋下到一半，还是要接着继续下去。 “小皇帝也是个不辨是非的主儿，这次事情能得以解决，究竟是谁的功劳都不知道，丝毫皇帝该有的睿智也无。” 叶婉清一惊，不想林拂影人在家中坐，尽晓天下事，连康彻抢功都知道了。 终究母亲这个视角看问题和身为政客人臣看问题还是不一样。 她只心疼儿子被人抢了功劳，心里不平，却没想那许多。 要不要给她解释一下？叶婉清纠结着不知道要不要开口，好歹也是在宫斗里活下来的，不至于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 她只能道：“皇上交代的是让四位辅政大臣一起负责这件事，最终的功劳也是四位辅政大臣共同的。” 林拂影嗤之以鼻：“你不要打量哀家年纪大了心思不灵活了便想不清楚这些东西，说归说，哀家明白修远的打算。” 她把手里把玩了半天的白子扔回罐子里，“瞧瞧这四位辅政大臣都是什么货色，一个你父亲，一个你丈夫，这两人自不必多说。剩下那两个墙头草，一个太有主见，一个太没主见，这样的货色不抢功靠自己何年何月才出的了头。” 顿了顿又道：“叶璃音总算也是有点头脑的，明明朝中人才济济，却偏选了这么两个人做辅政大臣，你可知道她究竟是何用意？” 在林拂影眼里，四个辅政大臣除了她儿子，剩下的三个一无是处。 只是当着叶婉清的面，也没直白的评价叶汉海，算是客气了。 其实她就是当着叶婉清的面说叶汉海的不是，叶婉清心里也不会有什么不痛快，反正在她眼里那个便宜爹本身也就不是个东西。 一个小皇帝信任的人，一个极端自私的人，一个没劲的，剩下一个善于钻营的，除去那个已经死了的张太师不算，这样的局面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妾身斗胆猜一猜，姑母这样做的用意是想要给皇上的未来铺路。若是几位辅政大臣都是王爷这种级别的，将来以后想要扳倒他们也不太容易。反倒是康彻梅晋之流摆在那看着能起点作用，实际上不过是纸老虎，有的时候有用，用完了要扔也容易，不至于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她猜的一点没错。 林拂影看着她的眼神倒是比以前多了几分赞赏：“从前倒是小看你了。” 叶婉清垂了头默不作声。 就原主那个草包德行，不光是林拂影，换了谁都得小看她，谁让她自己不争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3章 一场雨的冲刷 说到这里林拂影忽然问了一句：“你那姑母，现下如何了？” 叶婉清也不知道她问这话是不是一种考验，但她选择了实话实说：“妾身也不知道。妾身只是在上次下毒事件时去过一次景福宫，也只是为了找线还母亲一个清白，自那之后就再也没去过景福宫。皇上上一次不追究已经是妾身侥幸，妾身不想以身犯险，给王爷添麻烦。” 林拂影有几分感慨：“哀家年轻时争了一辈子，爬上了四妃之首的位置，成了太妃又和皇后较劲。她也是好运气，熬成了太后，没了对手，不成想最后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这么一个下场也是阴阳人自找的，人呐，还是得有个对手，不然她真以为自己很厉害，飘了，跌的就很惨。 当然叶婉清又不能和林拂影直接说她这样是她自己作死这种话。 她对叶璃音是没什么好感不假，那是因为她不是真正的叶婉清。 在外人眼里，叶璃音怎么也是她姑母，她若是在林拂影面前表现的这样冷酷无情，留给林拂影的印象也不会好。 那样会让林拂影不得不考虑等日后有一天顾景行遇到什么问题了，她会不会对顾景行也是一样的态度，落井下石。 可又不能表现的对叶璃音太过亲昵，这个尺度得好生把控。 叶婉清思忖了一下这个话要怎么说：“姑母是妾身的亲人，如今这般妾身心里总也是心疼她的。可回想起来她是如何落得今日这般下场的原因，妾身也只觉得无奈。路都是自己选的，旁人也是说不得。” 林拂影看上去对她这个回答还算是满意，扭头看看窗外的天色，渐渐阴沉下来没了阳光，看样子不久之后不是一场雪就是一场雨。 曾经在深宫里漫长的日日夜夜，她有多少天是这样看着窗外的天空竖着指头熬过来的？ 越是这样阴沉不见阳光的天气，越是容易让人心情沉重。 “像我们这样的女人，这一辈子过的也不会有什么不同，生前风光还是落魄暂且不论，死后都只会变成一个牌位上一串长长的谥号，甚至连名字都不会留下，一辈子争来斗去的，又有什么用的？” 这人上了年纪就爱胡思乱想，叶婉清听懂了她的意思，怕死。 她安慰道：“母妃正当壮年呢，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如今天下太平，往后母妃还有的是好日子要享福呢。妾身还没给母妃生个小孙子，等以后母妃含饴弄孙岂不快活？妾身还指望母妃亲手给小世子做个虎头帽呢。” 林拂影瞄了她一眼：“你这嘴儿倒是越发会说话了。虎头帽就别指望哀家了，你这是嫌哀家眼睛坏的不够快。不过等孩子生下来，哀家少不了他的见面礼，这个你尽可以放心。” 顿了顿又道：“话说回来，这事儿也要抓紧些个了。一个合格的王妃不光要在方才那些事情上给修远提供助力，更要为修远诞下嫡子才是要紧。” 这话前前后后含了好几层意思，叶婉清心里有了底，捡了最要紧的说：“妾身明白，既然已经嫁入了王府，那就是王府的人了，自然会一切以王府，以王爷为先。娘家的事自有娘家的人去处理，妾身会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是摄政王妃，还请母妃放心才好。” 至于旁的，例如她生不出孩子就要给顾景行纳妾生这种事，也不急于这个时候表态。 便是她能大大方方的让顾景行纳妾不介意，也要看顾景行自己介意不介意。 林拂影想要的是她的一个态度，如今朝中局势不明，稍有一个风吹草动机会发生根本上的改变，她需要确认自己是不是能真的对叶婉清放心。 外头天色越发阴沉，原以为能再下一场雪，不想过了一会儿淅淅沥沥之声不绝，居然开始下雨了。 本来腊月里就冷的厉害，再一下雨就更冷了，已经看完了热闹的百姓眼见着变天了，一个个开始往回走，不多会儿功夫就都散光了。 原本热闹的街面上一下子恢复了冷清。 菜市口斩首那个台子上一地的血迹被雨水冲刷了一阵子，渐渐露出地面原本的颜色来，血水顺着雨水冲出来的沟槽流走，丝毫痕迹都不曾留下。 仿佛这里刚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这一天就这么在轰轰烈烈中过去了，忽然的变天仿佛意味着新一个轮回的开始。 京城里暗流汹涌，波诡云谲隐藏在阴暗看不见的角落，正渐渐酝酿，发酵。 当初纪星野张贴的满京城都是的榜文已经被撕的一点不剩，这次的事件也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至于这些官员们死了之后空缺出来的那许多位置怎么办，谁去填缺，就不是百姓们能操心的问题了。 他们也不打算操心，他们只知道处置了这一批贪官污吏，买官卖官的风气就会被最大程度上杀住。 留下来的那些不能说是绝对的好官，起码也坏不到哪里去。 这就够了。 大秦朝开国以来，上一次这么脍炙人口的大事件还是在太祖皇帝的时候。 不难预料这位少年皇帝日后的风采大概不输给当年的太祖皇帝。 有人漠不关心，有人蠢蠢欲动。 但这些都不能冲淡即将过年的喜气。 这场雨过后，京城里依旧四处洋溢着喜气洋洋的年味，百姓们在街头巷尾挂起了红灯笼，满大街摆着的小摊小贩都开始贩卖各色年货。 小皇帝下了命令，不许大张旗鼓治丧，那些被斩首了的官员的家人们只能关起门来在自己家中挂上白绫。 红与白是最为互相冲撞的两种颜色，却同时出现在这样的时刻。 百姓们欢天喜地准备过年的氛围和一些高门大院府邸里沉闷的气氛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若是天空中的飞鸟有思想，俯瞰地面的时候大概会疑惑为什么满地火红里会绽放朵朵白花。 日子该过的还是得过，时间也不会因为有人悲有人喜就停留，新年就在这悲悲喜喜的冲撞里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4章 第一个新年 每每过年的时候皇帝都会大宴群臣。 谁是皇帝，谁是群臣并不影响大秦的这个惯例，人多人少该热闹了还是一样的热闹。 反正丝竹声声，礼乐歌舞，烟火满天，只要想热闹，有的是法子。 而且每到新年不止满朝文武进宫赴宴，还有西漠南诏并周边所有的部落都会派使臣前来一起庆贺。 场面十分宏大。 今年也不例外，这是小皇帝登基后的头一个新年，即便是前几天刚刚大杀四方，可小皇帝就像是没事人一样，该筹备大宴筹备大宴，到了大年三十宫门大开，迎接四方来使，该吃吃该喝喝。 大宴在晚上开席，文武群臣是要在宫里陪着皇帝一起守岁的，丝竹歌舞会一直持续到子时，然后再吃了宫里的饺子方才算是结束。 回家之后还依旧要熬着一整夜守岁。 命妇进宫得着朝服，从头到脚一丝不苟，连身边带着的侍女都要穿的隆重又喜庆，当然不能越过主子去。 叶婉清本打算下午好好睡一觉，好应付晚上守岁的，她怕自己熬不住。 然而午膳时分刚过，她才去床榻上躺下，就被莺歌燕舞揪起来梳妆打扮。 叶婉清觉得太夸张了：“大宴要晚上才开始，用得着现在就这么着急吗？我先睡一觉也来得及。” 两个姑娘异口同声道：“来不及。” 叶婉清撇嘴：“又不是没穿过朝服……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我先去睡一觉。” 才迈开腿就再次被拽回来，燕舞道：“好王妃，好主子，这可不是偷懒的时候，这回和从前进宫面见太后能一样么？今儿可是大年三十，不但京城里的内外命妇都会出席，还有外邦使臣也会出席，王妃好歹也是京城美人榜上排得上名号的人物，可不能在外邦女子面前丢了份儿啊！所以咱们得好生打扮才行，不能马虎了。” 莺歌也点头：“是啊是啊。” 叶婉清头都大了：“你们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啊……” 嘴里虽然吐槽，但人还是老老实实坐下来任由两个人给她捯饬。 到底是看得很重的日子，这俩丫头也是想着今儿能让她在一堆命妇和外邦使臣面前艳冠群芳，上妆的时候格外仔细。 叶婉清一开始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点点起变化，后来直接没了耐性，趁着两个姑娘给她脸上一层又一层铺粉扫胭脂的时候两眼一闭直接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婉清睁眼的时候日头已经开始西斜了。 两人正给她收拾头发，为着要带头冠，所以头发要梳的很紧，防止时间长了会松散下来。 叶婉清被扯得头皮疼，想想这一晚上都要这么熬着，不觉叫苦连天：“能不能松点？反正一会儿要上头冠，头发随便一弄就完了啊，何必梳的这么复杂，又看不见。” “那不行，松了会乱的。” “是啊王妃，别人都正儿八经的梳，咱们更不能落后。” 叶婉清觉得眉毛都要被扯的吊起来了，她现在特别想喊一句：妈，头发扎的有点紧！ 她以为这就是痛苦的开始了，没想到这还不算开始，只是个开胃菜而已，真正的痛苦还在后面。 等莺歌拖着托盘，托盘上放着她的头冠，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叶婉清弱弱飞问了一句：“我不去了行吗？” “当然不行。” 说话的是顾景行。 他已经换好了朝服，刚打了帘子进来。 这会儿叶婉清才收拾了一半，头冠还要固定，衣服还没换，见他进来忙轰他出去。 顾景行被叶婉清当着莺歌燕舞的面赶人，觉得十分没面子：“又不是没见过，这么紧张做什么？” “这王爷就不懂了，总而言之收拾了一半的女人最不想让人看见她现在的样子，王爷还是委屈一下在外头等着。” 他被叶婉清轰到了外间去，无奈寻了张椅子坐下，隔着门喊道：“今晚母妃也会去，你不要耽误太久了，快一些弄好。” 阖府上下都去了，不可能把林拂影一个人丢在王府过年，小皇帝如今也要依仗顾景行，当然会放这个恩典，特意下旨准太皇太妃自己决定去不去。 林拂影那头也在收拾，到底年纪大了，又不用和别人争奇斗艳的，她只需简单上个妆，看上去气色好一些，再穿上朝服也就是了。 比叶婉清这边要简单的多。 顾景行过来的时候林拂影已然弄好了，就等叶婉清了。 甚至被遗忘的林柔也已经收拾停当，也是要跟着一一起去的。 王府里发生的事情并没有让外面知道，外人只知道林柔有孕又失了孩子，侧妃这个位置是为了弥补她才得来的。 既然对外她还是侧妃，自然也要带着她一起去。 直到这个时候，叶婉清才忽然之间意识到，要过年了。 这是她穿越到这里的第一个新年，这些平日里尔虞我诈的人在这一刻都放下了心思，起码今日他们都是家人。 她要和这些家人们一起进宫去，一起过年了。 这种隆重的感觉忽然之间涌上心头，仪式感就有了。 叶婉清才开始觉得有些激动起来，老老实实戴上头冠，又换上衣服，从珠子到飘带，几乎武装到牙齿。 上一回这么隆重还是大婚的时候，可惜那份隆重被原主体验了，她并没有什么切实际的体验。 收拾好之后莺歌燕舞一人一边拉开门，叶婉清仪态万方的从内室出来，顾景行正等得不耐烦，一抬头就见到她一身盛装，端庄笔挺的站在那。 整个人隆重的不行。 有一瞬间顾景行生出一股错觉来，她往那一站，仿佛是母仪天下的那个女子。 甚至大婚那日她一身红装也没能让他觉得像今天这么惊艳。 然而这份惊艳和端庄被她一开口毁掉了：“头上这玩意儿实在是有些重了，我能不能先摘下来，到了宫门口再戴上？” 顾景行对她母仪天下的幻想破灭了，颇有些失望的看着她，很决绝的否定了她的请求：“不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5章 好意头 命妇的朝服也分冬装夏装的，之前进宫去见叶璃音，穿的是夏装，那时候她觉得里三层外三层跟捂痱子似的难受。 却没想过冬装的朝服比捂痱子更难受。 层层叠叠穿起来，暖是暖了，却行动不便。 裙摆就七八层，里头还有裤子。 叶婉清现在十分纠结待会儿她想要解手了该怎么办，看着重重叠叠的裙摆，身边没有两个人同时提着她别想痛快的解个手。 而且身为王妃，朝服本身就制作的十分华贵，满绣的纹样，各色珠链，还有云肩，光这一身衣服好几斤重。 更别说头上嵌满了宝石珍珠的头冠了，她觉得自己脖子都要被压断了。 她可算明白为什么画像里那些贵妇都那么端庄了，穿成这样简直就是被迫端庄，你想歪脖子驼背都不行。 顾景行走过去对她伸出手来，叶婉清把手放到他掌心里，随着他的脚步慢慢悠悠的往外走。 感觉自己从头到脚僵直的想跟木头。 恨不能在自己脚底下踩个滑板，她就负责站着，顾景行负责拖着她走。 林柔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许久不见，她人都瘦的快要脱了相。 上次小产之后她并没有把身子养好，失去了孩子又失去了心上人，还失去了自由，连番遭受打击，是个人都受不住，她连死的自由都没有。 若不是今日这个机会，这辈子她都见不到顾景行的面。 侧妃的朝服没有正妃这么隆重，但也十分华丽。 林柔的相貌原本也算是艳丽丰腴，可如今却又瘦弱又憔悴，这一身盛装在她身上显得有些撑不起来。 还好她身边伺候的人手巧，给她妆容上的十分巧妙，多多少少掩盖了一番她的憔悴。 她站在寒风里，小产过后虚弱的身子十分畏寒，看上去有些微微发抖，手中原本捧着手炉，见两人出来，忙把手炉递给身边的芷禾，自己屈身行礼。 “妾身给王爷王妃请安。” 顾景行一脸冷漠，宛如没看见她一样，根本不搭理。 叶婉清无奈，只得上前亲自将她扶起来：“天冷，你还是把手炉抱着。” 她自然的宛如和从前两人交好的时候一般。 林柔心中百感交集，再看向叶婉清时眼中多了几分凄凉和感激，以及依旧掩饰不住的自卑。 她瞄向顾景行，叶婉清知道她在顾忌，索性亲自从芷禾手中拿过手炉塞进她手里：“这里没有外人，待会儿上了马车只剩你自己，也尽可以捧着，等进宫的时候别让人瞧见就好。” 林柔终究还是垂下眸子，蹲身福了一福：“多谢王妃。” 叶婉清叹气，经过了这么多事，过了这许多日子，从前的种种仿佛过眼云烟，她与自己翻脸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介意了。 “走。” 还得先去接了林拂影一起出门，叶婉清穿的这一身实在是行动不便，见了林拂影的时候给她请安，动作僵硬又别扭。 林拂影也是这个时候过来的，这些年早就习惯了，看着她这幅样子居然有点憋不住想笑。 横竖今儿高兴，林拂影道：“免了免了，大过年的，又不是外人，自家人面前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 叶婉清却坚持要行大礼给她请安，等跪拜完了，林拂影示意秀萍上前给叶婉清塞红封。 她笑道：“哀家晓得你是冲着这个来的。虽说从前哀家挺瞧不上你这个媳妇，但哀家不是没规矩的人，该给的自然不会少了你的。” 居然还给压岁钱…… 叶婉清瞧瞧顾景行，顾景行冲着她会意一笑，让她收下。 其实她不是在询问顾景行能不能收，林拂影亲自给的红包她能拒绝么？那不是打林拂影的脸么？ 她只是想看看顾景行有没有。 显然他没有。 又扭头去看林柔，林柔更加没有。 林拂影这是给了自己多大脸面呐！ 叶婉清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了。 她抬脸觑林拂影脸色，看得出来她今儿是真高兴，又磕了个头给林拂影道了谢，大着胆子开玩笑：“母妃宽厚，儿媳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此番儿媳实在是穿成这样不太适应，想先在母妃这里练练手，省的待会儿进了宫在大家伙面前跪拜皇上的时候踩了裙子出糗，丢王府的脸面。” 说到这儿她看林拂影并无愠色，才又继续道：“不曾想还讨来了母妃一个大红封，今儿就当是个开年红的好意头，祝愿母妃福泽延年万事如意。” “好，哀家就借你吉言。快起来，时辰不早了，今日各路命妇进宫，待会儿路上马车只怕不少，别误了时辰。走。” 王府三辆马车，顾景行叶婉清共用一辆，林拂影一辆，林柔一辆，一路往京城去。 路上马车确然不少，但朝臣百官有哪个能比得过顾景行地位高的，即便是路上拥挤，旁人见了王府的马车也要先行避让的。 他们根本不需要担心误了时辰的问题，该担心的是别人。 京城城门大开，好迎接各路使臣进京。 今晚的宵禁也取消了，百姓们可以肆意热闹一夜。 王府的三辆马车到了宫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擦黑了，宫里已经点了灯。 从宫门口进去的一路上，道路两旁每隔五步一个红灯笼，一眼望过去犹如一条火红的长龙绵延不绝，场面十分壮观。 文武百官和家眷已经有先到了的，大家在宫门口遇见少不得彼此寒暄打招呼，倒是热闹的紧。 原本按规矩，皇上在前朝设宴招待文武百官，皇后在后宫招待各路命妇，但小皇帝尚未大婚，没有皇后，所以这一次百官使臣还有命妇们全都聚集在怡和殿。 好在怡和殿足够大，即便是百官与家眷都来了，外加使臣们一起，也依旧不拥挤，装下这么多人绰绰有余。 顾景行地位高，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宴席上的位置自然也靠前。 而且今日林拂影也来了，她不光地位高，连辈分也是最高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6章 情敌相见 按照规矩，她本该坐在上首的位置的，只不过林拂影情况比较特殊，已经出宫很多年，她又不想太高调，所以随着顾景行一并坐在了下首的位置。 即便如此也还依旧免不了许多想要巴结顾景行的人逮着了机会上前来给她请安。 平日里足不出户的老太皇太妃，想巴结都没机会，好容易见着了，还能不赶紧的么？ 这下就是好一阵闹腾，人家上前来请安，林拂影又不能把人家晾着不理会，少不得要奉承。 等歇下来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了。 好不容易得了空，林拂影才压着声同顾景行道：“早知道是这么个情况，就不用巴巴赶着这么早过来。” 今儿场面倒是盛大，毕竟各国使节也都来了。 太监们引着人们入座，寒暄声此起彼伏。 换上了粉红宫装的宫女们一个个捧着托盘有条不紊的在席面之间来回穿梭，给每一张小桌子都送上精致的各色点心果子。 官员品级不同，桌上能得着的东西也不尽相同。 外邦使节的席面那边，倒也有几个熟人，扎尔克也来了，这次依旧带着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巴丽娜。 比起来扎尔克浓烈的西漠长相，巴丽娜看上去反倒更像中原人多一些，毕竟她的母亲是中原女子，而她长的更像她母亲。 若不是她作西漠女子打扮，坐在一干中原人中间也看不出来她来自西漠。 叶婉清上回没见过她，见她与扎尔克有说有笑很是亲密，还以为她是扎尔克的女人，好奇问了句：“出使大秦这样的事，连妾也可以带在身边？还是他们允许娶别国女子做正妻？” 顾景行解释道：“那是他妹妹。” 竟然是妹妹？ 这兄妹俩之间的长相还真是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大概是各自长得像自己母亲。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巴丽娜长得很美，比京城里许多漂亮姑娘都要美的有特色，叶婉清带着探究多看了她两眼。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原本正在和扎尔克说笑的巴丽娜也把目光投向这边来，正好和叶婉清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既然对视上了，叶婉清想着礼不可失，便遥遥冲着她一笑，微微颔首，算是礼数。 哪想到巴丽娜并不回礼，甚至看向叶婉清的神色都不怎么友好，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嘴里还在和扎尔克说着什么。 那种眼神让叶婉清觉得非常不舒服。 她特别不喜欢这种感觉，被人盯着自己，盯着她的人还在和别人嘀嘀咕咕，怎么看都像是在说她坏话。 巴丽娜这是头一回来大秦的除夕宫宴，她又喜欢热闹，看什么都新鲜，刚刚还在问扎尔克顾景行坐在哪里，就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 她扭过头来，看见了顾景行的同时也看见了那个盯着自己看的女子。 一身朝服盛装而来，生的倒也美艳，通身透着中原女子独有的端庄大气，坐在顾景行旁边的位置，还冲着自己微微颔首。 “阿兄，她就是摄政王妃？” 扎尔克说是，巴丽娜哦了一声：“原来就是她啊。” 她倒是挺幸运的，能嫁给顾景行这么好看的人做正妻。不过听说他们中原人的嫁娶都是父母说了算，想必顾景行能娶她也不是因为她有多好，只不过是父母之命罢了。 倒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女人的直觉往往很准，叶婉清清楚的感觉到巴丽娜对自己浓重的敌意。 她寻思自己这是头一回见到巴丽娜，也不至于得罪了她，她对自己这敌意哪来的？ 原本友好的心态因为巴丽娜的敌意让叶婉清觉得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让她心里不舒服的人，她也没必要敬着。 当下叶婉清板起脸来从她脸上挪开目光，今儿是个大场面，她不能失态，既然让她不舒服了，那不看就是了。 巴丽娜撇撇嘴：“得意什么。” 扎尔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妹子不乐意了，关切问道：“怎么了？谁招惹你了？” 巴丽娜挑眉：“那个王爷一定过的很不开心。” 扎尔克一头雾水，“这话是怎么说的？” “中原人规矩多，嫁娶都由不得自己做主，王爷娶的那个王妃也一定不是他自己喜欢的人。他能开心的起来才怪呢。” 扎尔克哭笑不得：“他们中原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不像咱们大漠儿女自由奔放，反正人人都是这个样子，也谈不上开心不开心。再说了，王爷又不是只能娶一个老婆，他要是有喜欢的女人带回去当小妾也是一样。”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 这妹子还是太单纯了，所思所想就只有一根筋，看什么都很简单。 她说中原人嫁娶由不得自己做主，其实大漠儿女的奔放也只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皇权争斗之下，最快速最稳固的结盟方式就是成亲。 西漠那些权贵之间的嫁娶又何尝不是由不得自己做主？ 她从小被他的母亲养在膝下，一个没有了生母的庶女对他母亲来说没有什么威胁，好好养大了还能嫁出去与别的强族联姻。 所以宠也是真宠，她也不用像别的庶女那样一天天费尽心思去争夺什么，该有的母亲也没少过她的，可以说是成长的无忧无虑了。 才成了现在这个性子。 明眼人都知道，扎尔克的母亲把巴丽娜养成这个样子，只是为了方便控制她罢了。 扎尔克自己也明白这一点，却也从来没有和巴丽娜透露过一丝一毫。 他确实喜欢这个妹子，和心思单纯的人打交道是最放松的。身边都是尔虞我诈的人，唯独在巴丽娜这里他可以放松一下心神。 他也是实实在在的宠爱她，身为哥哥，巴丽娜这样的妹妹带给他的依赖感让他觉得很满足。 巴丽娜也看到了坐在顾景行身后的林柔，模样有些憔悴，在巴丽娜眼里就成了干瘪。 她撇撇嘴：“他那不是有小妾么，看上去也没我漂亮。” 扎尔克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你比她们都漂亮还不好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7章 他不爱你 巴丽娜一想觉得也是，这样的话也就不用担心顾景行看不上她了。 来的人越来越多，叶婉清少不得要和一些上前来请安的命妇说话。 她面上挂着得体的笑，仪态万方。 毕竟穿成这个样子，想不端庄都难。 落在旁人眼里，她的一举一动都尽显高门典范，是个合格的王妃该有的样子。 扎尔克被妹妹提过了之后也开始注意起叶婉清来，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像这样的女人，很难一点都不喜欢她。” 刚好就被巴丽娜给听了去，“阿兄说的是那个王妃么？” 她瞥了一眼叶婉清，她正拉着旁边一个命妇的手亲切的说什么，顾景行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似乎真的透着宠溺和爱意。 甚至唇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大概是真的喜欢才会有这样的神情？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巴丽娜就皱了皱眉，很不愿意接受自己这个认知，倔强道：“不可能。就是喜欢也只是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 毕竟是她看上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被迫娶回家的女人。 扎尔克却拍拍她的肩膀：“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你要是知道卖给咱们那批药材的主意是谁出的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巴丽娜只是单纯，不是傻，立马就猜出来了：“是她？” 扎尔克点头。 她马上就明白了扎尔克为什么说顾景行未必不会喜欢她。 这次买药材的事情，巴丽娜多少知道一点内情的，也知道不久之后两国之间会互通贸易。 若是叶婉清能想出来这样的主意，那绝对说明她与顾景行之间能说得上话，不只是一个简单的花瓶摆在家里好看的而已。 既然如此，顾景行喜欢她就真的不是没可能。 巴丽娜再看看顾景行看叶婉清的眼神，越看越觉得那是打心底里透出来的笑意。 这期间有旁人过来跟顾景行请安的时候，他可是连客气都不跟人客气的，冷着一张脸，好像来人欠了他八万吊钱。 她有些闷闷不乐，看叶婉清的眼神敌意更重了。 如果更早遇到他的是自己，现在还有别的女人什么事儿啊！ 这时候一声太监拖着长腔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场上的人顿时安静下来，同样一身盛装的小皇帝从殿后出来，身后是甩着拂尘的章小六。 大概是御膳房饭菜做的好吃，小皇帝身量抽条极快，此时站在那看着除了有些瘦弱之外，俨然一副大人的模样了。 群臣和使节们纷纷跪地叩拜，山呼万岁。 小皇帝昂首挺胸的站在那，睥睨天下，看着地下跪了一地的人，胸中涌动着一股激昂的情绪， 大秦太祖皇帝开国之初就立下夙愿，要一统天下。 然而大秦延绵至今，尽管已经成了泱泱大国，当年太祖皇帝的夙愿却依旧未成。 小皇帝看着眼前这些人，暗暗发狠：这个夙愿，必要落在他手上完成，有生之年，这里跪着的这些人，都将成为他的臣子！ 他平举双臂，朗声高呼：“平身！” 等众人都起身了，他才道：“今儿是除夕夜，朕与大家君臣同乐。” 说着举起杯来，自己先一饮而尽，底下众人都随着他的动作举杯饮酒。 小皇帝又简单说了几句话，便宣布开席。 丝竹声起，腰肢纤细身形窈窕的舞女鱼贯而入，水袖漫天，训练有素的宫女一个接一个开始上菜。 步子迈得飞快，盘子端的四平八稳。 叶婉清坐了这阵子，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终于能开始吃东西了，又还得继续端着，不能吃的痛快，甚至不能自己去夹东西。 得身边的侍女夹了放在面前的盘子里，她往嘴里送的时候还得拿袖子挡一挡。 一举一动都是规矩。 饿成这个样子，吃个东西还要慢条斯理小心翼翼，简直就是折磨。 反观对面外邦使节那边，人家不是中原的人，没这许多规矩，互相之间互道新年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十分痛快。 叶婉清看的更饿了。 想想这场宴席要持续到子时，真是痛苦啊。 旁边顾景行看出来她不自在，在她耳边悄声道：“要是没有喜欢吃的，可以带点点心借口更衣出去吃饱了再过来。” 总好过在这里饿着。 这一幕落在巴丽娜眼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她以前也有过喜欢的男子，也在一起打过交道，只有心里欢喜的时候才会这么亲热的说话？ 两两看着都烦的人怎么可能这么亲热。 叶婉清偷偷对着顾景行比了比大拇指，夸他机智，让燕舞趁人不注意，每一样糕点都拿了一点藏在袖子里，真的借口更衣躲出去了。 出了大殿，叶婉清立马觉得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身上穿着的衣服又复杂，头上戴着的东西又重，还得时刻注意表情管理，这哪里是君臣同乐，简直是上刑。 “快快快，都拿了什么东西来给我吃一点，饿死了要！” 眼瞅着周围没人，叶婉清赶紧的伸手跟燕舞要吃的。 燕舞也是争气，拿出来的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叶婉清咬了一大口云片糕，能痛痛快快吃东西的感觉真是太满足了。 然而她这满足还没持续多久，就被一声清脆的声音给打断：“果然是装的。” 两人都吓了一跳，叶婉清第一个反应就是把吃的藏在身后，忙回头看向声音来源：“谁，谁在那！” 柱子后头却是巴丽娜走出来。 叶婉清见是她，下意识重新站直了身子，不知道她跟过来要做什么，努力把嘴巴里剩下的那点东西吞下去。 想想刚刚自己的行为都被巴丽娜给看了去，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最好能时光倒流，那她绝不会再让巴丽娜看见自己失态。 “原来是……”叶婉清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知道怎么称呼她，话说了一半就顿住了。 巴丽娜提醒她：“我的姓氏是索佳氏。” “索佳小姐。有礼了。”叶婉清藏在背后没吃完的东西已经被配合默契的燕舞给拿走了，她又恢复了原先的端庄，“不知道索佳小姐忽然造访，有何指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8章 王妃的嘴骗人的鬼 巴丽娜也不掩饰：“你私下里的表现和刚刚在席上的表现可完全不一样啊。刚刚是那副样子，现在见了我过来，又变成这样一副面孔，你的端庄果然是装的。” 这话任凭谁听了都会觉得不舒服，叶婉清不觉得这有什么。 她一直以来就不是个端庄着长大的，但那样的场合需要她端庄，所以她就端着了，有什么问题么？ 值得这个索佳·巴丽娜巴巴的跑过来讽刺她。 到底是外邦使节，她的家族又买下了她送到西漠去的全部药材，叶婉清满心不痛快，又不好和她撕破脸，正想着怎么说合适的时候，燕舞这个急性子就气冲冲的来了一句：“跟你有什么关系！” 叶婉清怕惹出事端来，忙轻斥了一句：“燕舞，闭嘴。” 燕舞垂头：“奴婢知错。” 巴丽娜双手抱胸，靠在柱子上：“你这种两副面孔的人，在你们中原叫什么来着？小人？伪君子？” 满满的讽刺丝毫不加掩饰。 若是刚刚在席上对视的那一眼，叶婉清觉得她对自己有敌意还有可能是误会了她的话，那现在她就十分肯定，这个巴丽娜确实对自己很有敌意。 她是要维持客气，但也不打算就这么让人白白的嘲讽了，当下也凌厉道：“我大秦泱泱大国最是讲究以礼待人，私下里如何都不要紧，人前却要端庄自持。索佳小姐如此看不惯我们这样做，想必西漠没有这个习惯了？” 巴丽娜哼了一声：“假惺惺。” 叶婉清一笑：“那么西漠人都是私下里什么样，人前也是什么样，是么？” “那是自然，”巴丽娜有几分骄傲，“我们大漠儿女都奔放豪迈，哪像你们一个个装模作样的。” 叶婉清点了点头：“只有未开化的野猴子才会人前人后一个样，以前听说西漠人都被称作野蛮子，如今得索佳小姐亲口承认，倒也不算是冤枉了你们。” 巴丽娜没想到自己来嘲讽叶婉清，结果却跳进了叶婉清挖的坑里，反被挖苦了一顿，顿时气极了：“你……” 叶婉清敛了笑意，冷起脸来问道：“没记错的话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本妃不知究竟何处得罪了索佳小姐，以至于索佳小姐要一上来就这般敌对？” 巴丽娜刚刚吃了她的亏，知道她嘴皮子厉害，这会儿不跟她废话，直接道：“我就是看你不顺眼！” 叶婉清当然知道这话就是个气话，绝不会是根本原因。 人活一世，看着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人人都要上去挖苦一番那累也累死，巴丽娜对自己的敌意绝对有原因。 既然她不说，那也没必要追问下去，事出有因，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她出来耽搁的也已经够久了，当下对着巴丽娜微微一点头：“席间尚有美味佳肴不可辜负，索佳小姐若是喜欢这里的风景不妨留下来自己观赏，毕竟西漠见不到这样的美景，本妃就先失陪了。” 说罢带着燕舞回了席间，留下巴丽娜一个人看着她的背影，脸色一点也不好看。 好好的溜出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结果遇上这么一桩事，糟心的很。 叶婉清回来以后脸色就很不好看，顾景行看出来她不对劲，悄声问她怎么了。 她简而言之：“碰上个疯狗乱咬人，被恶心到了。” 刚刚她前脚走了，后脚巴丽娜也离开了，顾景行是注意到了的，这会儿两人说话的功夫，巴丽娜也回来了，脸色比叶婉清更难看。 他前后一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禁失笑：“她跟你说什么了？” 叶婉清惊异：“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叶婉清没心情开玩笑，只丧丧道：“我也不知道哪里招惹她了，上来就说我装，说我是小人，两面派。” 顾景行虚握了拳头抵着嘴唇轻咳掩饰自己的笑意：“倒也不算是冤枉了你。” 想想她在府里的样子，再看看她在这里的模样，可不就是两面派么。 “是吗？” 叶婉清面带笑意，手却伸到了顾景行的腿上捏住了他腿上的肉，笑嘻嘻的就使了把劲狠狠一捏。 “额……”顾景行忍着痛，脸上还要装着笑：“她一定是嫉妒你生的美，可惜她没见识过，你在本王榻上的时候更美。可不就是两副面孔么。” 这小话说的，有够漂亮。 叶婉清被哄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又觉得刚刚掐他那一下使劲有点大，便悄悄摸了摸：“还是王爷会说话，可还疼不？” 顾景行凑到她耳边去：“可疼呢，要王妃吹一吹才会好。” “胡说什么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叶婉清羞红了脸，一把将他推开了。 对面巴丽娜看着两人打情骂俏，嘴巴都能挂上油瓶子了。 扎尔克看着只是笑：“都说女人长得漂亮叫祸水，这男人长得太好看了比女人还要祸水。” 巴丽娜知道她哥这是笑话她看上人家的脸了，哼了一声：“你懂什么。” “回头阿兄给你找个比那王爷还好看的男人，省的你天天惦记他，还要在这里生闷气。” “不要，我又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才惦记他。” “哦？”扎尔克似笑非笑，“上回你也是这么说的。” “这次不是了，不是了！”巴丽娜挣扎着狡辩。 扎尔克好整以暇的点头：“嗯……这句话你上次也说过。” 气死了。 巴丽娜现在不想理他了。 舞乐告一段落，舞姬都退了下去，上来一个乐伎，蒙着面纱抱着琵琶，身后跟着两个宫女抬着一张凳子给她放在身后。 那乐伎盈盈行礼之后就开始弹琵琶，弹的是琵琶名曲十面埋伏。 只见她五指翻飞，琵琶声嘈嘈切切，果真弹出了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势。 等曲子到了高潮时，有人上来给顾景行敬酒，顾景行不好拂了人家面子便接了。 才从天津码头回来的曹永成也上来给顾景行敬酒，身边还跟了个侍女倒酒。 两人你来我往说几句喝一杯，那侍女就只管低着头倒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9章 侍女下毒 没有人注意到那侍女借着曹永成身形的遮挡，在倒酒的时候让酒水浇到了自己手指上。 随即这侍女将这杯酒递给了顾景行。 曹永成喝得有点多了，嘴里胡言乱语的说着醉话，顾景行忙着应付他，只盼快些将他应付走了，省的他喝的酣了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两人碰了一下酒杯，各自干了。 那侍女死死盯着顾景行，眼见他将这杯酒喝了，唇角掩饰不住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来。 她这怪异的神色好巧不巧落在了叶婉清眼中。 叶婉清有些莫名其妙。 京城许多姑娘觊觎顾景行的美色这个她知道，也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宫女会因为服侍过顾景行而得意洋洋她也知道。 但这一位未免有点太诡异了？ 这神色也不像是追星女孩近距离接触过爱豆之后那种兴奋。 反倒更像是…… 阴谋得逞？ 不好！ 叶婉清立刻转眼去看顾景行，果不其然他的脸色开始有点不太对劲了。 紧接着顾景行捂着腹部咳嗽了几声，竟噗的吐出一口血来。 这个侍女果然有问题！ 叶婉清反应迅速，立刻扣着顾景行后颈将他按的弯下腰，把手伸进他喉咙里抠喉催吐。 一面又大喊来人：“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她指的当然是那个侍女。 不管这个侍女是不是有问题，反正先将她控制起来是不错的。 这一变故立刻惊动了所有人，就连喝高了的曹永成都惊出了一身冷汗来，吓得酒醒了大半。 顾景行是和他碰杯之后立刻就出了问题，不管他是不是清白的，这事儿追究起来他逃不了一番调查。 上首小皇帝一见出了变故，惊得直接站起身来。 章小六立马甩着拂尘将小皇帝护在怀里，尖着嗓子大喊着来人护驾。 小皇帝推开章小六，顾不上询问顾景行究竟如何了，马上下旨封锁了整个怡和殿，不许任何人出入。 林拂影离得最近，反而是最后一个回过神来的。 等她意识到出事，叶婉清已经按着顾景行吐了一地。 方才吃进去没几口东西几乎全都吐了个精光，夹杂着大片的鲜血。 林拂影老脸煞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尽管叶婉清这个操作十分不雅，林拂影知道她的本事的，为了儿子的命，也没敢给她添乱。 在场所有人都陆陆续续意识到有人在宴席上下毒这件事，一个个不是马上丢下杯子就是四处找银针出来试毒。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好在也算是控制住了。 跟着曹永成倒酒的那个侍女被穿着轻甲的禁军死死地按在地上，一双眼睛都是杀气，然而还挂着狰狞的笑意。 在外邦使节都在场的除夕大宴上出了这种事，简直就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 这边顾景行已经吐的没有东西可吐了，但情况还是很乐观，面如金纸，呼吸困难，这毒酒下去，竟引发了了他体内原有的毒。 都已经这么久没有发作过，叶婉清几乎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好在他刚刚中了毒，别人也不会想到还有这一层。 叶婉清忙向小皇帝请旨：“皇上，此处太乱，可否寻一个清净之处让王爷先行医治？” 这个是自然的，小皇帝亲自下来开路，让人抬着顾景行，引着去了后殿。 叶婉清跟着要去，却被林拂影一把拉住。 她一回头，就对上林拂影满脸急切的神色。 此时此刻她只是一个担心自己儿子性命的母亲而已。 她已经急得说不出话来。 叶婉清明白她的意思，拍拍她拉着自己的手道：“母妃信我，就是以命换命我也要保住王爷性命。” 她扫了一眼周围，已经混乱不堪。 小皇帝一走，在场就只有林拂影身份地位最高。 除了自家的文武百官还有许多番邦使节在，大秦向来以大国风范自居，如今已经出了这样的事，不能再乱下去了。 她按住林拂影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铿锵有力道：“我去为王爷解毒，还请母妃主持大局。” 林拂影看着她坚定的目光，眼下除了相信她也没别的办法。 “好，修远的性命就交给你了。” 说完她提裙走上高台，打算撑起这个场面。 叶婉清一刻不敢耽搁，径直走到那个侍女面前，把手一伸厉声道：“解药交出来。” 侍女发狠的看着她：“没有解药。” 叶婉清啪的就是一个耳光甩过去，声音更提高了一个度：“交出来！” 侍女笑的更阴狠了：“你是蠢货吗？我奔着让他必死无疑的目的而来，又怎么可能还有解药！” 说完把嘴一闭，叶婉清见势不对，忙伸手去捏住她下巴，狠狠一错，硬生生给她下巴捏的脱臼。 那侍女疼的叫出声来，可下巴脱臼了，她也闭不上嘴，想要咬破藏在后槽牙里的毒丸自尽也是不能，只能任人摆布。 她看叶婉清的眼神更恨了。 叶婉清管不了那么多，吩咐两个禁军：“看好了她，不许让她寻死。” 自己上手把侍女的浑身上下搜了一遍，果然没有解药。 还真是奔着必死无疑的目的来的。 叶婉清气的想杀人，又狠狠甩了侍女一个耳光，直接打的她掉了一颗牙，自己的手掌心也火辣辣的疼。 找不到解药就没必要继续耽搁了，先救人要紧，至于这个侍女，自有人去处置她。 她忙奔去了后殿。 路上随手抓了一个宫女吩咐：“让太医来的时候带一套针来，快去！” 后殿顾景行已经昏迷了。 一如之前他毒发时的惨状，难以呼吸，浑身经脉倒流一般痛楚难当，整个人都在不停的抽搐。 叶婉清狠命撬开他牙关，想找个东西塞进他嘴里，防止他咬了自己舌头。 可一时间手边也找不到什么能用的东西，叶婉清一狠心，索性把自己的手塞了进去。 顿时剧痛传来，疼的她浑身一哆嗦。 人在极度痛苦之下咬合力不是一般的大，叶婉清差点疼的哭出来。 她看许多人都跟进来围在旁边，转头看向小皇帝：“皇上，可否疏散人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0章 急救 小皇帝并不知道叶婉清其实是会医术的，但看她处变不惊有条不紊的这一系列处理方式，知道听她的没错。 终究还要依仗顾景行，他决不允许顾景行出问题。 当下立刻下旨：“都出去！” 叶婉清看向章小六：“劳烦章公公为王爷宽衣。” 章小六一哈腰，立即上前照做，叶婉清指示他：“上衣全解开。” 她忍着剧痛，抓着顾景行的手腕给他把脉。 情况并不怎么乐观，这一杯毒酒下去，弄的顾景行现在的脉象比起来她刚认识他的时候更加不如。 她从来没有在他身上感受过这么深的恐惧，害怕到连被咬破的手都顾不上疼了。 小皇帝看她给顾景行把脉，暗暗吃惊。 从前没听说过这个表姐会医术啊！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追问：“皇叔如何了？” 叶婉清摇头。 小皇帝阴沉了脸色，一跺脚：“马上让人去查，给朕查！到底是谁想要害了皇叔性命！” 章小六立马吩咐人去了。 太医背着药箱急匆匆的冲进来，叶婉清一看太医来了马上问道：“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太医连连点头说带了，叶婉清伸出手来要针。 太医有些迟疑：“这……” 小皇帝在一旁怒道：“就按王妃说的做！” “是是是……”太医不敢耽搁，将针包铺开来。 叶婉清撇开太医，抽出针来瞅准了穴位就是一针下去，她的手还在顾景行嘴巴里咬着，她也不管，只全神贯注一针接一针戳下去。 看的太医是胆战心惊。 且不说这样的速度极有可能找不准位置，就顾景行现在这全身抽搐不停的动，她敢这样下针，胆子真是不小。 而且一只手还被顾景行给咬着，眼见着已经被咬出血来了。 很快顾景行胸前银针林立，一群太医看的瞠目结舌。 王妃竟有这样的手段？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而且这样不利的条件下下针，她竟然丝毫没有下歪，看她年纪轻轻，竟然有这样的功力，这让那些已经从医数十年的老油条脸往哪放。 开玩笑，叶婉清从前可是在她爷爷手底下被魔鬼式训练带出来的，爷爷曾经模拟过许多种状况训练她的定力和专注力。 甚至火车站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她都去扎过人偶，眼下这种算什么，抽搐而已，小场面。 胸前的针下完，顾景行的情况看上去缓解了一些，至少不再死命咬牙了。 叶婉清终于得以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果然已经被要的鲜血淋漓。 她从太医药箱里抽了纱布出来随便一缠，扯了顾景行的外裤露出他的腿来，又是一通下针。 直到做完这一切，叶婉清才提着一口气，抽出时间来去看顾景行的脸色又给他把了脉。 脉象平稳了一些，但危险依旧很危险。 没有解药的话只靠针灸驱毒效果会大打折扣。 她再怎么努力顾景行体内也还是会有余毒。 这次和他原先那种不同，小剂量长期沉淀造成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不像这次，直接给你来个泰山压顶。 你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成了肉饼死翘翘。 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等待也不代表什么都不做，想要解毒，就要有解药，想要解药，就得知道下了什么毒。 叶婉清不打算把全部的希望用来撬开那个侍女的嘴，她也不愿意让太医知道顾景行体内还有原来的毒，因此并不让太医给顾景行把脉。 她只是让太医去看顾景行刚刚吐出来的东西，还有他刚刚用过的酒杯，看能不能查出来下的是什么毒。 又让人去拷问那个侍女。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严刑拷打这种事存在的合情合理。 卫宁问她要怎么做的时候，叶婉清只阴沉着脸吩咐：“吐口之前只要不死，任何方法不问。” 卫宁有了数，自去拷问那侍女去了。 顾景行才是她真正的主子，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小皇帝像是想到了什么，叫住太医：“对了，那个贱婢身上也可以查一查，说不定还有残留的毒药。” 他这一说倒是提醒了叶婉清：“皇上英明，方才她是打算服毒自尽的，被臣妇给拦住了，此时她口中的毒应该还在，劳烦太医一并看一看，说不定和下给王爷的就是同一种。” 太医领命去了。 叶婉清这才腾出手来仔细处理自己手上被顾景行咬出来的伤口。 她一只手终究不方便，章小六想要帮忙，被小皇帝拦住了，小皇帝亲自给叶婉清处理伤口。 叶婉清本不想让他动手，小皇帝端起皇帝架子来：“王妃是想要抗旨吗？” 她只好让他帮忙。 小皇帝动作倒是仔细，虽说身为皇帝，平日里连穿衣洗漱这种事都不用亲自动手，但他动起手来做这些事也并不笨拙。 “三婶要是疼就说出来，我再轻一些。”此时没有外人，他称呼也变了。 叶婉清都差点忘了自己和这个小皇帝还沾亲，摇摇头说不疼。 “也不知道是谁对三叔这么狠，竟然选在这个时候动手。” 真真是用心险恶，尤其是番邦使节都在这里，出了这样的变故，岂不是在外人面前损了大秦的颜面。 叶婉清有些无奈，也恨得咬牙：“王爷平日里得罪的人也不少，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都能组成一个营了。还好这次抓住了那个侍女，背后之人应当不难查。” 小皇帝已经替叶婉清包好了纱布，包的还挺好看的，十分平整。 他道：“刚才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个贱婢是曹永成带过来的？” 叶婉清知道他这是在怀疑曹永成，但她也知道曹永成和顾景行是盟友，应该不会是他。 这话她没跟小皇帝说。 各人立场不一样，在小皇帝眼里，顾景行和曹永成之间的关系就是结党营私。 眼下他还依仗顾景行，不会计较什么，难保日后他成长起来了，翅膀硬了，不会回过头来翻旧账。 “我已经让人控制了曹永成，若是他真的心怀不轨，朕决不轻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1章 凶手的来历 叶婉清暗暗叹气，还是用委婉的说法替曹永成开脱了一下：“臣妇觉得应该不会和他有关系。曹总督也不是傻子，真要做不至于做的这么明显。” 小皇帝点头：“三婶说的是，不过这种事情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而且眼下这种境况，外面那些人要的是一个交代，朕需要一个人暂时替朕稳住人心。” 所以曹永成不管有没有问题，他都要当替罪羊，哪怕只是暂时的。 若事后查出来他没有问题，那再另行安抚就是。 叶婉清心情复杂，小皇帝如今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帝王了。 他不过还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罢了，别人家这么大的孩子在干什么，上树掏鸟下河摸鱼满大街追着狗子玩弹弓。 而他已经在这深宫的磋磨之下用那瘦弱的小肩膀扛起了一个王朝的重担来。 这么短短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已经想了这么多。 身为帝王，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好了。”小皇帝把纱布最后打了个结，“朕会让太医定时给三婶换药，三婶自己也要仔细着些伤口，不要沾水才好。” “多谢皇上。” 叶婉清收回手来，又给顾景行把了脉。 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他能保住一条命，很大功劳是一开始发现喝了毒酒的时候给他催吐了。 如果此时不是在宫宴上，叶婉清还打算趁着他昏迷之前让他大量喝水，冲淡毒素，加快代谢。 然而这种场合想要喝口茶都要等着宫女过来倒，哪来的条件大量喝水。 此时顾景行安静的躺着，人也不抽搐了，只是他的脸色看上去依旧很痛苦的样子。 嘴角一片狼藉，干涸的血迹掺杂着呕吐过后的粘腻。 他平时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这样子他一定很不舒服。 章小六是个很有眼力见的人，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叶婉清在想什么，马上吩咐人去打了水来，让叶婉清给顾景行擦洗。 卫宁去了不多时回来了，手上裙摆上还沾染着血迹。 “禀皇上，王妃，那贱婢招了，是太师府的人。” 小皇帝一拳砸在桌子上：“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那个下药的侍女名叫惟水，原先是张太师嫡子身边的人。 惟水是太师府买来做粗活的丫鬟，但偏她生的漂亮，渐渐长大就被周围做粗活的婢女欺负。 就因为嫉妒她长的好看。 某日她被别的促使婢女排挤，给关在了柴房里。 按说正经主子是不会去柴房那种地方的，偏巧那天张公子做错了事，想找个地方躲着，就躲进了柴房里去。 两个七八岁的孩子躲在一处，一个被人欺负，一个怕母亲训斥，同病相怜之下自然而然就抱团取暖。 那时候的小张年纪也不大，也没有太大的主子架子，并没有因为惟水是个粗使婢女就低看她。 反倒觉得这个小姑娘说话声音很好听，长得也很好看，他愿意和她打交道。 小张公子听着惟水诉说她都是怎么被人欺负的，小拳头捏的死紧，说等我出去了一定给你报仇。 惟水也很好奇他好好一个正经主子为什么会害怕父母，还要躲在柴房里。 小张公子说他那母亲张夫人对他要求十分严厉，背书若是背的不好也是要打手心的。 他是嫡子，不能被屋里那个庶子比下去，他还不如一个庶子用功，母亲很生气，加上他又打碎了母亲很喜欢的一个茶盏，所以出来躲一躲。 惟水说，你这么躲着有什么用，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其实小张公子又何尝不知道，但小孩子，哪想的了那么多。 后来大家发现主子丢了，把府里找了个天翻地覆的时候，小张公子自己出去了，还带着惟水一起回了院子。 说他掉进了井里，是惟水把他捞上来的。 对了，为了把谎话说的像真的，小张公子特意跳进水缸里滚了一圈。 张夫人虽然很怀疑惟水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到底能不能有本事把小张公子一个男孩子从井里捞上来，但看在儿子掉进井里的份上，到底还是没有处罚他。 并且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把他的“救命恩人”留在了他身边伺候他。 反正以后到了年纪也得给他找个通房，正好惟水长得也不错，看着是个美人胚子的模样。 既然儿子喜欢，那留下不无不可，等年纪一到直接收房，顺理成章。 也省了他自己去外面勾搭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家里塞给他的反而看不上的麻烦。 后来一如张夫人所预想的那样，惟水被收房了。 太师府出事的时候，惟水才刚刚有了身孕，听说了太师府出事的消息直接动了胎气，等张公子被处斩的那一日，惟水到底是受不住刺激，滑胎了。 她多方打听到了太师府出事的原因，暗暗计划着要报仇，死一个不亏，死两个有赚。 才有了今天这一出戏。 叶婉清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朝堂争斗总是会有这种无所谓的牺牲。 因为立场不一样，想法也是天壤之别。 在小皇帝眼里，张太师首鼠两端，擅专弄权，是个留不得的人物，他落得那个下场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可是在张家人眼里，张太师为了朝廷一生鞠躬尽瘁，最后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帝王凉薄啊。 偌大一个太师府，所有的女眷小皇帝都没去动她们。 唯独惟水一个婢女如此性烈，干出这种事来。 她看了小皇帝一眼，惟水这波操作只怕是要连累到太师府剩下的女眷了。 小皇帝阴沉着脸听完，表情依旧没有变化。 他只要一个结果而已，至于原因，还有过程，对他来说不重要。 他问卫宁：“可有交代毒药来源？” 卫宁摇头。 小皇帝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去查。” 这就不管卫宁的事儿了，章小六安排了亲信去查这件事。 另一头太医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这毒叫天香草，乃是一种极为罕见的东西，本身虽然有毒，但毒不死人，只是会让人产生些许的不适罢了。且不用干预也能自己排出来。但这种东西一旦沾了酒那就是剧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2章 天香草 太医解释了一番，叶婉清听着却心惊不已。 前阵子她研究医书草药，发现了一种和这个天香草差不多的东西，但因为那本古籍年代久远，字迹模糊，具体叫什么名字已经看不清了。 只能知道这种东西会慢慢腐蚀内脏，若只是一次两次误食了一星半点，倒是死不了，难受是会难受的。 若是长久服用，每次都是一星半点，日久天长下来可杀人于无形。 古籍上记载的这个东西，和太医说的这个天香草何其相似。 难道说顾景行体内原来的毒，就是来自于天香草？ 这个下毒之人真真是用心险恶。 之前应该是用了隔一阵子就给顾景行下一点剂量的方法来控制，前期根本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来。 等到剂量积累到一定程度了，就开始有所表现。 就是她把脉所诊断出来的，这种毒会慢慢导致他脏器衰竭，快则八年慢则十年，就会要了他的命。 究竟是谁这么大仇恨？ 想要他死又不让他快点死，要这么一点点的折磨他。 难道是张太师？ 从前赵峥供出来张太师的罪状上，有一条就是张太师试图让叶璃音给小皇帝下毒，让他变成痴傻儿，让他成为傀儡皇帝。 那次她就有点怀疑顾景行中毒的事情和张太师有点关系，后来查了很久不了了之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去看小皇帝。 小皇帝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正好也抬头看向她。 由于这里还有外人在场，有些事不能明着说，两人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张太师已死，这个到底是不是和他有关系早就已经死无对证。 要等查出接过来才会知道。 叶婉清问太医：“太医可知道这种天香草来自何处？” 都说了极为罕见，那惟水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当然是因为她背后有人。 太医道：“此物生长在极端环境里，昼夜温差极大，土壤也不是普通的土壤，乃是火山熄灭后留下的岩浆土。因此此物虽然有毒，却有另一个用处，驱寒。” 这一点古籍上倒是没有记载，叶婉清追问：“怎么讲？” “世间万物但凡相生必相克，天香草与青蒿一起用，于寒热症有奇效。” 寒热症算是顾家一种家族病，早些年皇家每一代总有那么几个皇子公主因为这个毛病夭折。 起初像是感染了风寒，就当成风寒治了。 后来死的孩子多了，到了这几代才发现并非是风寒，而是一种极其难治的病症。 发现这个问题的太医将其命名为寒热症。 一旦发病几乎救不回来。 在小皇帝爷爷那一辈才终于有了转机，一个太医想出了以毒攻毒的法子，冒死用了天香草，在寒热症这个皇家视为洪水猛兽的不治之症底下夺回了一条人命来。 叶婉清看向小皇帝，小皇帝点点头，表示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她皱眉，“那用了这种东西之后就没留下什么后遗症么？” “回王妃的话，俗语说是药三分毒，但凡药物，药性相生相克，平常咱们用的东西若是用对了那是良药，用错了那就是毒药。这天香草亦如是。” 只要搭配的好，毒药变良药。 叶婉清自嘲的一笑，倒也是，和青蒿一起用就是治疗寒热症的良方，沾了酒就是剧毒。 是她糊涂了。 “太医可有法子解这天香草的毒？” 之前那种慢剂量的慢性毒，和眼下这种沾了酒的烈性毒发不一样，叶婉清现在心神不宁，不敢自己给他开方子。 又不敢耽误太久，只能交给太医。 太医道：“臣尽力一试。” 这些太医总是这样，都不会把话说死了。 叶婉清也没办法，总不能把刀架在别人脖子上逼着人家承诺一定能想出办法来？ 然后治不好再要了他的命？ 小皇帝就没她这么客气了：“不是尽力一试，是务必解毒。皇叔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朕要你们整个太医院陪葬！” 叶婉清苦笑一声，经典台词啊。 太医院，自古以来古装电视剧里的陪葬天团。 那太医唯唯诺诺的应了声，抹着冷汗出去琢磨方子去了。 叶婉清给顾景行拔了针，他依旧还没醒过来。 这么熬着也不是办法，叶婉清看向小皇帝：“皇上，如今大宴还在进行，外面的文武百官都还需要皇上，王爷这里有臣妇就够了。” 言外之意，你赶紧的出去看看，把人家扔在那不像话。 顺便把林拂影换回来看看她儿子。 小皇帝也觉得自己一直在这里不太合适，又叮嘱了几句场面话，起身出去了。 不多一会儿林拂影急匆匆进来。 常年的深宫生活让她又定力稳住刚刚的场面，但也耗尽了她所有的理智。 此时一进来看见顾景行躺在那，整个人都崩溃了，扑过去喊着顾景行的名字，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全然没了太皇太妃的镇定。 叶婉清在一旁轻声安慰着：“母妃且冷静一些，王爷如今稳定多了，太医已经去开方子，不多时熬好了药给王爷服下就没事了。” 林拂影心系儿子，抹着眼泪看着他：“他都这样子了，要哀家如何冷静？” “王爷性命无虞，只是日后休养少不得费些时日。母妃也要保证自己身子，可别回头王爷醒了，母妃却又倒下了，想必这也不是王爷想要看见的。” 听她这么说，林拂影总算是肯抹了眼泪收敛情绪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冷静下来之后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身份。 方才在外面，她还要硬撑着微笑稳住众人，看着来来往往调查的下人进来又出去，心急如焚却不能表现出分毫，真是一颗心滚油里煎着一样难受。 叶婉清将事前的前后说了。 林拂影冷笑：“他一家子死是自作孽，连张太师的正房夫人都没出头，凭她一个贱婢就有这样通天的本事？” 就一个侍女能弄到天香草这种事，林拂影就不相信。 “皇上已经让人去查了，妾身发现的时候就给王爷催吐，喝进去的酒都已经吐了出来，现在体内残留的余毒不足以要了王爷性命，但也少不得受点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3章 信任 林拂影听完脸色更加阴沉，怒意萌生：“只是余毒就已经这样厉害，这背后之人是丝毫不留情面呐！” 叶婉清也沉默了。 其实她分析的有道理，不愧是宫斗出来的狠角色，第一时间就能发现惟水的事情漏洞百出。 她正要说什么，林拂影转过头来看见了她的手，皱眉问道：“你这手是怎么了？” 叶婉清往身后一藏：“没事……” 林拂影也不追问，只冲着身边伺候的宫女厉声问道：“你来说，怎么回事？” 宫女吓得一哆嗦跪下了：“刚刚王爷痛苦难忍，王妃用自己的手给王爷咬着缓解痛苦……” 叶婉清想要阻止的时候她已经说完了。 真是让人无奈。 她其实不打算让林拂影知道自己怎么伤着的，好像有故意讨好的嫌疑。 林拂影很是意外，似乎没想到叶婉清能为了顾景行做到这份上。 就连她自己都未必能有这个魄力。 她看向叶婉清的目光就多了点别的东西，像是信任，又像是赞赏。 只不过这是在宫里，许多话不能乱说，林拂影只对着叶婉清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别的再不多说，唯独拉住了她受伤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轻轻摩挲。 半晌才问道：“好孩子，疼不疼？” 能不疼吗…… 叶婉清忽然心里一酸，眼眶就湿润了。 像是一根紧绷着的弦一下子断了。 从顾景行出事到现在，她也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中，恐惧和担心交织，可她丝毫不敢放松。 直到听到林拂影问她疼不疼，看到她看自己的眼神整个变了的时候，叶婉清绷不住了。 在这种时候，用这种特殊的方式，她终于换来了林拂影的信任。 “母妃……” 林拂影什么都没说，给她擦了擦泪水。 也不过是个豆蔻少女罢了，经历了这么多事，还要顶着自己的不信任，在王府如履薄冰的过日子。 如今她方看出来，这个姑娘对自己的儿子真的是真心的。 这比什么都好。 林拂影最终还是伸手揽着叶婉清，让她靠在自己肩头痛快的哭了一场。 看着她，林拂影也想起了当年自己刚入宫的岁月。 偌大一个深宫，举目无亲，步履维艰，步步为营，时刻提防别人算计，要争宠自保，又不能太过冒尖出头。 那年她也不过才十六岁而已，说心里一点不害怕是假的，这么多年，终究是熬出头了。 此时此刻的叶婉清，和她当年的心境大抵也差不多。 叶婉清哭了一场，总算是把情绪发泄的差不多。 才梳洗停当，外头太医就送来煎好了的药，叶婉清本想亲自给顾景行喂下的，奈何手不方便，便由林拂影代劳了。 外面的除夕大宴依旧在继续，丝竹声声，仿佛这个插曲被大家伙遗忘掉了。 那种热闹的气氛和后殿这里的冷清相比起来形成了鲜明的冲撞。 十分的讽刺。 顾景行虽然人还在昏迷，却能喝得下药。 两人合力，一个扶着一个喂，到底是把一碗药都给他喝下去了。 再次扶着顾景行躺下，叶婉清也没招儿了，这回就看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只要人能醒，后续一切都好说。 殿外有动静传来，像是有人在吵闹。 林拂影皱眉，十分不悦，让人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叶婉清似乎听见了巴丽娜的声音，隐隐约约像是在说让她进去。 果不其然回来的宫女说是西漠来的贵族小姐巴丽娜想要进来探望王爷，被皇上安排的守卫拦住了，因此吵闹。 她还真是对顾景行用情至深啊。 叶婉清想起刚刚自己溜出去在外面遇见她发生的事，这会儿她又追过来，心里忍不住泛起酸溜溜的劲儿来。 这些西漠野蛮子怪不得叫野蛮子。 明知道别人有老婆还巴巴的往上凑，一点道德底线都没有吗？ 看她身份地位也不低，怎么愿意上赶着给人做小妾。 她看了一眼林拂影，很想开口赶人，但又不能这么说，憋得难受。 林拂影倒是通透：“不用搭理，她要闹自让她去闹，横竖皇上不会让她来打扰就是。” 她说的确实没错，不一会儿外面果然没动静了。 小皇帝怎么可能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让外人进去看顾景行。 曹永成被带下去了，他也没反抗，知道这事儿最后必然会还给他一个清白。 曹夫人也是个明事理的，看着丈夫被带走，本想求情的，但看到丈夫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的眼神，生生忍住了。 依旧在席间和人谈笑风生，该吃吃该喝喝。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时间一点点过去。 后殿守着顾景行的人心里不是滋味，这个年过的也落寞。 前面歌舞升平的人一个个也有些心不在焉，都想知道这件事后面会怎么发展。 外面匆匆进来一个小太监，找到章小六说了几句话，章小六脸上色变：“当真？” 那小太监点头。 章小六立刻回去小皇帝身边，把刚刚小太监的话说给他听。 小皇帝一面听着，一面举杯与众人庆贺，脸上的笑意只是凝固了一瞬间，依旧没什么变化，听完只说了一句：“知道了。” 外面燃起烟火来，在天上随着巨响绽放，五光十色煞是好看。 子时了。 众人纷纷站起来给小皇帝敬酒，齐声说着新春贺词，这场大宴总算是能结束了。 小皇帝应付完众人，暗中吩咐章小六：“安排下去，把人看好了，一个不许离开。” 大宴散去，众人纷纷离开，留下空荡荡的大殿。 小皇帝急匆匆赶去了后殿，顾景行依旧还没醒过来。 “太皇太妃，皇叔如今这幅样子也不宜挪动，不如今夜就让皇叔留在这里养着。朕会让人给太皇太妃把钟粹宫收拾出来，供太皇太妃临时休息。若是太皇太妃短了什么，尽管让人来同朕说。” 林拂影微微颔首：“如此多谢皇帝了。” 叶婉清依旧留在这里守着顾景行，小皇帝称自己还有公务要处理，并未久留，只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4章 一步险棋 小皇帝说他还有事要处理，并不是借口，确实是还有事要处理。 他没有回乾明宫，而是回了御书房。 一进门就转身问章小六：“可打听清楚了？那个叫惟水的贱婢并非是太师府的人？” 章小六哈腰道：“奴才派出去的都是信得过的人，听张夫人亲口否认的，说府上从来没有过一个叫惟水的婢女，她的儿子也从来没有过什么从小就看好了留在房间长大收了房的丫鬟。” 小皇帝眯起眼睛：“这么说，一切都是惟水杜撰出来的，她真实的身份另有其人。” 章小六询问：“王妃身边跟着的卫宁用惟水的两片指甲换来的这些消息。依皇上的意思，是不是要再继续追查一番？” 小皇帝点头：“此事蹊跷，查是要查的，让慎刑司最好的精奇嬷嬷亲自动手，务必套出点别的东西来。” 章小六应声去办了。 太师府里，张嬷嬷给张夫人捏着肩，张夫人正在灯下对账簿。 如今的太师府日子过的愈发艰难，她的母家不想被牵连，也不怎么帮衬，原先的铺子也开始出问题，渐渐就要到了入不敷出的境地。 往年太师府的除夕夜，妻妾们一起守岁，孩子们在院子里放烟花，下人们忙忙碌碌，整个太师府热闹非凡。 而如今就只剩下冷清。 正屋里一灯如豆，窗影上映出两个女人的剪影来，有种无处话凄凉的感觉。 张嬷嬷问道：“夫人真的放心惟水么？若是她失手可如何是好？” 张夫人看上去似乎不怎么在意的样子：“这次不成还有下次。” 顿了顿，她抬头：“她不是成功了么？不然宫里何至于如此紧张。” 张嬷嬷又问道：“可是那惟水自小跟着公子，虽说是个婢女，却也没受过多大委屈，被公子宠的跟大小姐似的，若是失败了被抓受不住刑把咱们供出来可怎么办？” 张夫人更加不在意：“太师府里关于惟水的一切都已经被抹干净了，任凭宫里来查，咱们只当没有过这个人。” 她冷笑一声：“只要咱们说不认识她，她越是咬死了咱不松口，情况反而对咱们约有利。” 张嬷嬷沉默，张夫人继续解释道：“宫里只会以为是栽赃陷害。以惟水的性子，她男人死了，她抱着复仇的心思去给那姓顾的下药，早就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这样一个人，她若是不吐口就罢了，只要她吐口了，说的必然就只有实话，也吐不出别的东西来了。 倒也不是她多能抗刑，实在是从小就呆在太师府做婢女，除了自家主子谁都不认识，即便是想攀咬也没得能攀。 “夫人，这实在是一步险棋，若是宫里信了惟水说的话，那咱们……” 张夫人冷笑，捂着汤婆子暖了暖因为没有充足的炭火而冰冷的手，目光落在空旷处：“你觉得，咱们太师府现在的状况，还能有多坏？”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 宫里放烟火的声音络绎不绝，外面南邻北舍过年的热闹声隔着几重院子都能听见，唯独太师府冷清得像一座点了灯的死宅。 正屋的灯灭了，窗影上两个女人的影子也随之一起消失不见。 怡和殿后殿，顾景行还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林拂影又守了一会儿，叶婉清劝她说：“母妃还是去钟粹宫先歇息着，这边一有消息妾身马上让人知会母妃一声。” 林拂影摇头：“眼下这样的情况，哀家怎么还睡得着。” “可是母妃也上了年纪，这么熬着不睡于自个儿也不是个方儿。王爷虽说昏迷着，却也未必对身边的一切全然不知，他会担心母妃的。” 她百般劝说，看林拂影依旧愁眉不展的样子，又道：“母妃且放心去钟粹宫，每隔半个时辰妾身让人去那边告知母妃王爷的情况。” 也只能这样了。 林拂影起了身，由宫人搀扶着出了怡和殿，外面备下了轿辇，抬着她走了。 此时后殿除了两人带进来贴身伺候的人，就是常驻怡和殿伺候的宫女太监。 外面是小皇帝安排的太医，寸步不离的守着，一旦有了动静马上进来查看情况。 叶婉清知道顾景行一向谨慎，肯定不喜欢身边这么多人盯着，把宫女都遣散出去，只留了卫宁在旁伺候。 万一有什么不对，卫宁有功夫在身，至少也能护两人周全。 顾景行看上去依旧脸色不好，叶婉清替他把了脉，估摸着是刚刚太医开的药已经开始起作用了，脉象比之刚刚要平和了一些。 她坐在床边，撑着腮帮子守着，不错眼睛的盯着他看。 夜已深，叶婉清困的头一点一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恍惚中晃了一下子，一头扎在了他身上。 这可给叶婉清惊醒了。 她晃神了一下，意识到身边是什么情况，忙抬头去看顾景行。 却蓦然和他深黑的眸子对上。 “你……” 她错愕。 顾景行却竖起手指放在唇上轻轻嘘了一声，叶婉清立即闭嘴。 但就是这一声也已经惊动了外面守着的人，立刻有一个小宫女进了来问道：“王妃可是有什么吩咐？” 顾景行早就在听见有动静的时候闭上眼睛继续装晕了，小宫女悄然看了顾景行一眼，他还没醒呢。 叶婉清摆摆手：“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又担心王爷，不小心呓语了。你且下去。” 那小宫女应了一声是，退了两步出去了。 叶婉清看了卫宁一眼，卫宁会意，去门口守着了。 顾景行这才再次睁开眼，这回叶婉清也不敢出声了，只用口型问他感觉如何。 顾景行扯了扯唇角，捂着腹部硬撑着坐起来。 叶婉清看得出来他虽然醒了，但依旧很不舒服，试图将他按回去躺着，顾景行却坚持要撑着身子起来。 她无法，只好由着他。 毕竟刚刚中了毒，吃下去的东西又都吐了个干净，此时腹中空空，又虚弱无力，顾景行费了老劲儿也只撑起了半个身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5章 这是个好机会 不过这也够了。 他用手指在床上写字，叶婉清不敢眨眼的看着，他写的是：可有查到是谁？ 叶婉清点头，同样也写字回答他：说是太师府的人。 她扫了一眼门口的方向，看他这么谨慎，又写了一句话问他：可是担心有人盯着？ 顾景行点头，写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毕竟是在宫里，小皇帝也已经不是从前的小皇帝了。 很快他又写：这次是个机会。 叶婉清皱眉，不解。 顾景行喘了口气，才继续写：装病。 叶婉清看了这两个字，陡然明白过来。 即便没有这一次，他体内原本就有毒，可因着种种原因一直不敢让人知道，怕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去。 但这次是个机会，不管惟水给他下的毒能不能清干净，往后就对人说余毒未清。 刚好能把他中毒的事情公之于众，又能借此掩盖他原本就中毒了的事，既能明目张胆的让人来治病，又能让原本的下毒之人放松警惕，敌明我暗，方便调查真凶。 怪不得他说是个机会。 见叶婉清明白过来，顾景行勾唇一笑，写了句：隔墙有耳，回府详谈。 叶婉清点头，觉得心疼的很，即便是这种时候了也不能安心养病，还得殚精竭虑想这个想那个。 活成这样，他得多累啊。 撑了这么一会儿，顾景行已然疲惫不堪，头晕目眩的很，腹中又翻江倒海，火烧火燎的难受。 他松了劲儿，直接让自己跌回去躺着，嘴皮子干出裂缝来，额头一层细密的汗珠。 叶婉清起身倒了水喂他小口小口的喝了一杯，好让他润润嗓子，又拿帕子给他擦拭汗珠。 顾景行捏住了她的手，往自己身前拽了拽，叶婉清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不使劲，顺着他的力道依着他。 直到顾景行给她拽的几乎要躺下去了，他自己又伸出来一只手，叶婉清才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让自己躺在他身边。 她连连摇头，摆着手比划说这样不行，你还病着，怎么可以压着你。 顾景行只有气无力的一笑，因为实在是浑身难受，也没了平日里锐利的锋芒，看着居然有种让人心生怜惜的感觉。 他抬手，抓着叶婉清的手臂直接将她给拽倒了，躺在自己身边搂住了她。 耳语的声音在叶婉清耳边响起：“让我抱一会儿。” 他向来强势硬气，这会儿因为病着，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却满是浓情蜜意。 叶婉清一下子就觉得心里涌上来一股软软的情绪，想要就这样沉溺在他怀里。 她也不抗拒了，就这么安静的躺着，任由他抱着自己，听着耳边他有些有气无力的呼吸声，在这个充满险恶的环境里寻到了一丝丝心安。 这一夜过的热闹又平稳，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卫宁过来将她叫醒。 叶婉清其实也没怎么睡着，迷迷糊糊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因为怕惊醒了顾景行，她都没敢翻身。 醒来的时候扭头看了他一眼，薄唇微张，双目微闭睡的还算安稳。 脸色看起来比昨天夜里要好多了。 叶婉清替他把了脉，依旧还是五内紊乱的脉象。 不过问题不大了，日后悉心调养总能给他调理回来。 能睡着是好事儿，至少不用清醒着感受痛苦。 叶婉清也不叫他，就让他睡着，自己起了身出了后殿，在外面看见守了一夜的太医，眼下挂着浓浓的乌青。 “太医一夜辛苦了。” 太医哪敢说自己辛苦：“皇上有命，王爷为国为民鞠躬尽瘁，能为王爷效劳也是我的荣幸。” “一点小心意，太医下了值去吃茶。”叶婉清对莺歌使了个颜色，莺歌将一个小荷包塞到了太医手里。 太医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数目应该不算小。 顿时那张疲惫的脸上眉开眼笑，配合着两团乌青，看上去有些惨。 小皇帝还没发话，太医也不能走，依旧在这里守着，意思性的进去给顾景行把了脉。 叶婉清在一旁看着他把脉，套他的话：“王爷体内这毒如何了？” 太医沉吟半晌，把了又把，滋滋倒吸冷气，却不说话。 叶婉清引导他：“王爷常年作息不规律，时常劳累，晚上处理公事到三更天不休息也是有的，日常饮食也十分不规律。我早就看出来王爷五内紊乱，也劝过王爷注意休息，可王爷……哎……” 太医挑眉，像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既这样那便说得过去了。王爷常年劳累，自然耗损的厉害。再加上这次毒性猛烈，还是要多注意休息才是啊。” “有劳太医了。” “岂敢，岂敢。” 正说着，外头通传林拂影过来了。 叶婉清忙出去迎接，林拂影没等她行完礼就把她扶起来：“这时候就别管这些虚礼了，修远如何了？” “回母妃的话，王爷眼见着比昨天夜里好了一点，这会儿正睡着呢。” 林拂影一听顾景行还在睡着，顿时压低了声音，连脚步声都放的很轻，生怕进去吵醒了他。 她到床前去看了一眼，见顾景行脸色确然是比昨夜好了一些，心里也稍稍放心了一点。 可这么着也不是个事儿，儿子这副模样，做母亲的总是心疼。 林拂影皱着眉，轻轻叹了口气。 她怕吵醒了顾景行，便示意叶婉清到外面去说话。 叶婉清跟着她出来，林拂影情绪很不好：“这件事皇上可有说怎么处置？” “尚未。” “修远这次也真是无妄之灾了。张太师自作孽不可活，无论如何都是咎由自取，即便不是修远，也还会有别人，这样的结果也是早晚的事，何苦来哉的人都死了还不消停。” 叶婉清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宫里耳目众多，听顾景行昨晚说的那意思，小皇帝现在也不能全然信任他，在这里说太多，指不定传到小皇帝那里就成了什么样。 所以她福了一福：“母妃稍安勿躁，皇上自会处置此事。” 林拂影也是心里挂念儿子，加上出宫多年，因此失了分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6章 深宫险恶 此时听她这么说，意识到自己该把嘴闭上。 “好了，哀家知道了。好容易进宫一趟，哀家去一趟安华殿替修远祈福，倘若修远醒了，务必让人去安华殿知会哀家一声。” 叶婉清矮了身子：“是。恭送母妃。” 此时天还没有完全亮，但宫里的清晨来得早，这个时辰已经热闹起来了。 宫女们人来人往的打水洒扫，收拾收拾准备服侍宫里的主子们洗漱。 今日是大年初一，朝中休沐，小皇帝不用去上早朝，原该早早起了去给太后请安的。 但太后被禁足，他身为皇帝，平日里去看望也就算了，大年初一给一个禁足的太后去请安未免不合适。 原本可以睡一个懒觉的，但小皇帝早早起来了，收拾停当直奔怡和殿后殿来，看望顾景行。 叶婉清从昨晚开始折腾的就没怎么吃东西，正饿得不行，又穿着厚重的朝服折腾了一晚上，这会儿整个头晕眼花了。 穿过来这么久，她几乎都要忘了这具身体不吃饭会有低血糖的毛病。 正想着让燕舞去找点吃的，就有小宫女进来通传，说皇上来了。 叶婉清心里叫苦不迭，只能先出去见小皇帝。 小皇帝快步而来，匆忙说了一句免礼平身就进了后殿去。 顾景行还在睡着，他看了一眼，没吵他，又退了出来问太医话，叶婉清就在一旁听着。 站的是十分痛苦，眼冒金星，胃里酸痛，甚至还有些想吐的感觉。 她知道这是因为胃酸过盛刺激的，头晕是因为供血不足。 即便是现在不能吃东西，但凡能有机会让她坐一下也不至于这个德行。 只求小皇帝能快点问完…… 好在小皇帝确实问的挺快的，太医罗里嗦说了一堆，小皇帝根本听不进去直接不耐烦了。 “朕只想知道结果如何，说点朕能听懂的！” 太医立刻言简意赅多了：“王爷这毒眼下无大碍，得悉心调养日后看情况。” 叶婉清生怕小皇帝继续问别的，马上过去跪下，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皇上，王爷时常在府中忙到深夜，一日三餐经常不能按时进，这般折腾，就是身子好也遭不住啊！臣妇斗胆跟皇上请旨，让王爷趁此机会好生歇息几日。” 说这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实在是站不住了，过来跪下其实跪的也不标准，等于跪坐的姿势了。 但起码这种姿势能让她好受点。 小皇帝连说自然自然，虚扶一把，让叶婉清起来。 叶婉清还没缓过劲儿来，不肯起身，又跟小皇帝废话别的。 说什么太医守了一夜也特别辛苦，太医院又不缺人，不如让太医也会去休息一下。 她实在怕待会儿两人再唠起来，她又得在边上站着等很久。 她想吃饭啊！ 小皇帝八成是觉得她有话要说旁边有人不方便什么的，她的要求一概都准了，直接打发了太医回去休息。 因着大年三十太医还守了一夜，没能和家里人一起守岁，小皇帝还慷慨的赏了他一些东西。 弄的那个太医感激涕零。 终于清静了，叶婉清松了一口气，总算肯起身。 站起来第一句话就是：“皇上这个时辰赶过来，想必还不曾用过早膳？” 确实不曾用过。 小皇帝有点不好意思：“原想着过来看看皇叔，若是皇叔能进膳了，便同皇叔一起用。如今看来……” 看来是不行了。 叶婉清尴尬的一笑，她只是想提醒小皇帝，不管你吃没吃，我还没吃呢。 结果小皇帝也不知道是不是听不懂，给她来这个。 当然小皇帝若是真的听不懂也就不是小皇帝了。 他又道：“既然皇叔还睡着，咱们好端端的这些人也不能耽误了不是？横竖已经来了，朕不如就在这里陪着婶婶一起用膳。” 说着就叫人传膳。 叶婉清松了口气，总算可以吃饭了。 他能不能一次把话说明白，别这么大喘气，整的她是在遭不住。 虽说和皇帝一起用膳特别不自在，起码能吃点东西垫垫，等回了王府之后再敞开了填饱肚子也是一样。 小皇帝的早膳也特别奢华，没有一百零八道，但也有十八道了。 “如今国库艰难，朕原本不是日日都这样奢侈的，只是今儿大年初一，御膳房为了讨个好彩头，特意多弄了点东西。” 小皇帝还特意解释了一下。 若不是眼下情况不允许，皇帝的早膳一百零八道也不能算奢侈。 可他十八道菜就已经算得上奢侈了。 可见国库眼下是个什么境况。 叶婉清粗略的数了数，六个凉的六个热的六个小点心，三六一十八，估计取的是六六大顺的意思。 她忽然就想起现代的流行语六六六。 原来古人这么潮，早就有了六六六了。 今年也不知爷爷怎么样了。 身为陈言秋的自己死在了现代，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估计这个年过的也不能快乐。 师兄有没有替自己孝敬爷爷？ 爷爷到底知不知道师兄是凶手？ 昨儿人来人往的时候，她还没想起现代的一切，这会儿这股情绪一上来，莫名其妙的就开始收不住。 吃到嘴里的美味也变得味同嚼蜡。 一时间视线变得模糊，喉头有些酸酸的，鼻子胀的难受。 小皇帝瞧出来她情绪不对劲，却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放下筷子安慰她：“皇叔会没事的，婶婶也不用想太多。朕太医院的太医任凭婶婶调遣，只要能让皇叔好起来，朕会不惜一切代价。” 叶婉清被小皇帝的声音拉的回过神来，放下筷子起身福了一福，也不争辩，就将错就错认下了他说的话：“多谢皇上关怀，臣妇一个妇道人家，王爷就是臣妇的天，原本依附着的天忽然塌了，臣妇一时难以接受，在皇上面前失仪了，还请皇上恕罪。” “快快起来，这本是人之常情，何罪之有？” 吃过早膳，小皇帝回了御书房去，留下叶婉清依旧在这里守着顾景行。 约莫太阳升起的时候，顾景行大概是饿的狠了，他醒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7章 堪堪脱险 叶婉清一直在床边上守着，一见他醒来先是惊喜：“王爷可算是醒了！” 随即想起林拂影来，又吩咐宫女：“快，快去给太皇太妃报喜，就说王爷醒了！” “王爷这会儿觉得怎么样？可有好受些了？”她抓着顾景行的手，关心溢于言表。 顾景行睡了这许久，精神头也并没有好一些，腹中依旧火烧火燎的难受。 只是不想让她担心，故意不说实话，勾出一抹笑意来：“好多了。” 叶婉清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这是在安慰自己。 “人呐，唯独不能对大夫撒谎，说实话，哪里不舒服？” 顾景行十分无奈，抬手扶额：“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摸了摸肚子，“仿佛有一团火在烧。” “这天香草沾了酒，毒性甚是猛烈，会有灼烧感也是有的。加上昨夜胃里空空如也，又喝了药，少不得伤胃。” 叶婉清知道自己情绪不稳，不好拿主意，加上小皇帝让太医院换了个太医过来，她出于多方面的考量请了太医进来为顾景行把脉。 这会儿究竟是不是能吃东西了，让太医拿个主意。 太医进来看过，点了头说可以吃东西，但只能吃流食，且一定要清淡，少进。 这都不是问题，能吃说明是好事儿，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叶婉清暗中松了口气，让宫女去御膳房取清粥来。 小皇帝吩咐过了，让一直在火上煨着，等顾景行什么时候想用了随时都可以用。 很快清粥送过来，叶婉清扶着顾景行靠着床头坐着，自己一小勺一小勺的喂他。 顾景行唇角始终挂着笑，看叶婉清的眼神有点似笑非笑。 “王爷笑什么？” “我在想，若是有一天我真的成了个废人，有你这样的贤妻，日子大概过的一样滋润。” 叶婉清立刻变了脸色：“呸呸呸，浑说些什么呢，不许胡说！你怎么能成了废人，有我在一天，你就要好端端的一天。” 顾景行只是笑，“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 叶婉清脸上一红，啐了一口：“德行。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说着又给他喂了一口粥。 吃过饭后过了一阵子，药煎好了，叶婉清又要给顾景行喂药。 顾景行嫌药太苦，一勺一勺的喝太折磨人，索性自己端着碗大口大口灌了下去。 这药喝下去多少会有点让人犯困的作用，加上顾景行一直精神头不好，躺下去又睡了。 这一睡就是一天，期间小皇帝抽空过来了一趟，林拂影一直在安华殿诵经祈福，叶婉清就在边上守着。 闲下来的时候才能想得起来一些有的没的。 下毒的人是惟水，惟水说她是太师府的人，她用的毒是天香草，可天香草极其罕见。 她问过太医，宫中的御药房都不曾有这种东西，而天香草的生长条件，听起来像是现代新疆吐鲁番一带。 按照现在大秦的版图来看，那一带地方现在还不属于大秦，也不属于西漠，只是一个连国家都算不上的小部落。 惟水是怎么弄到那种地方才有的天香草的呢？ 还是说太师府和那个部落有什么关系？ 这东西不宜存放，所以应该也不是存货。 现在正是番邦使节来贺的当头，这新鲜的天香草……只能是那个部落带过来的。 她记得当年杨贵妃爱吃荔枝，但荔枝只有南方有生长。 从南方到北方路途遥远，且荔枝这东西保存不易，离树活不了几天。 偏杨贵妃爱吃新鲜的。 因此运输就成了难题，为了保证荔枝新鲜，都是连土带树一并运输的，到了之后现摘现吃，最大程度上的保证新鲜。 说不定这天香草也是这般运输的。 小皇帝年纪小，对宫里以前发生的事也不清楚。 倒是太医院的院判告诉叶婉清，以前宫里的天香草都是撘坦部落进贡上来的，撘坦部落一年来一次，就是除夕大宴的时候。 有了这一条，那么一切就都对上了。 曾经边疆战乱的那几年，顾景行也亲自带过兵的。 先皇的雄心壮志就是一统天下，那时候顾景行用兵如神，顺着西漠边境一路把边境的四十九部打的只剩下十七个。 其余的都收归大秦了。 撘坦是这些小部落里最难啃的一块骨头。 据说当初撘坦部落的老首领死在了亲征的战场上。 尔后撘坦部落给顾景行为数不多的败绩里添了一笔，加上那时候战线拉得太长，秦军几乎粮草不支，侥幸没有被大秦收归版图。 但要每年上贡。 算是保留了自己的名字依附于大秦了。 撘坦来京是半月之前的事儿，半个月的时间想要打听到张太师的事儿不算难。 借着张太师府里人的手，要了顾景行的命，这就是撘坦部落的报复吗？ 叶婉清越想脸色越难看，他们几乎连隐藏自己的意思都没有，堂而皇之的用了他们特有的天香草给顾景行下毒。 顾景行现如今在大秦是什么地位，撘坦人不会不知道。 但他们还是这么做了。 难道就不怕这样做引起的后果么？ 战火漫天，生灵涂炭。 还是说撘坦部落早就在朝中安插了内应，知道如今大秦根本打不起，也不敢打。 所以他们没什么好惧怕的。 而且顾景行若是死了，朝廷里就再也没有哪一个将领的名字能让撘坦部落感到惧怕了。 叶婉清甚至想到了更可怕的一点，他们就是故意挑事儿的。 趁着太后倒台，小皇帝根基不稳，五个辅政大臣内斗。 这个时候要了顾景行的命，就又去了一个辅政大臣，还出去了小皇帝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届时大秦的朝廷是个什么情况？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唬的后背上出了一层白毛汗。 即便先不管这些，如今知道了这次顾景行中毒和撘坦部落有关，那他体内之前的毒呢？ 难道也和撘坦部落有关吗？ 她再次出了一身白毛汗，这比刚刚那些推测也好不到哪里去。 旷日持久的给他下毒，那这个人岂不是早就潜伏在他身边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8章 一个局 不然以他的警惕性，如何会察觉不到这个人的存在。 中毒中的是神不知鬼不觉。 也不知道惟水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她有没有供出什么来。 比她更关心惟水是不是吐出东西来的还有小皇帝。 底下人来报说慎刑司的精奇嬷嬷已经用尽手段，惟水却什么都不肯说。 唯独只肯承认自己是太师府的人。 至于那毒的来路，是她在街上一个摆地摊的算卦先生那买来的。 底下人来回小皇帝的时候，小皇帝只冷哼了一声：“扯。好好的算命先生不给人算命卖毒药？” 那小太监低着头不敢说话，章小六替小皇帝问道：“那她又是如何知道那算命先生手里有毒药的？” 小太监低着头回：“惟水说是那算命先生拦着她非要给她算一卦，算过了之后说她身负大仇，要报仇雪恨，得找个契机，就给了她这个毒药。” 章小六听完看了小皇帝一眼，小皇帝也看了他一眼。 这明摆着就是个局，设好了套等着惟水往里钻。 太师府张夫人那边说不认识惟水，惟水死活咬死了自己是太师府的人。 她若是没有点人在背后支撑着她，又如何能混进宫女里面。 可见是有人说谎了。 小太监还有话要说，章小六让他说利索点。 “精奇嬷嬷还问了，那算命先生长什么样，惟水说看不清，那先生蒙着面，十分神秘。据周围的人说好像给她算过命之后就没出现过。也正好是她去那里之前的几天出现的。” 如此就更加确定了，这就是针对惟水的一个局。 或者惟水自己也是局中人，一颗棋子罢了。 那神秘兮兮的算命先生极有可能就是撘坦部落的人。 来去无影踪。 章小六让小太监下去，看着小皇帝有些为难道：“若这人只是个普通人，皇上可命人查京城进出的记录。但他跟着使团来的……” 就不好找了。 他可以是使团里的任何人。 朝廷总不能去盘问使团？ 小皇帝背着手，脸色凝重。 显然他也想到了是撘坦部落干的好事儿。 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而且更为难的地方在于，即便是有证据，他又能拿人家怎么样？ 打一仗吗？自然是不行的。 大秦现在国库空虚，打起来就是烧银子的营生，前方粮草根本供应不起，兵器盔甲哪一样不是钱。 这次幸亏了叶婉清发现的及时，不然这步棋就下死了，真真是由着他们欺负。 小皇帝一拳头打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章小六吓得连忙去看小皇帝的手。 看他手都砸红了，心疼的捧着他的手直吹气。 “哎哟喂我的主子呐，您要是有气就往奴才身上撒，可千万不能拿着自己龙体这么折腾啊，看这手都砸红了，奴才瞧着心疼啊！” 小皇帝神色略略柔和了些：“朕没事。” 但也没把手抽出来，任由章小六给他吹气。 这种心情烦躁的情况下，章小六这么一下下轻轻吹着，倒也觉得舒服。 心情莫名其妙就平静下来了。 “幸好皇叔没事。”他冷静下来之后分析道，“只要皇叔还活着，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顾景行好些年前有个名号叫西北战神，还有个外号叫活阎罗，这些名字都不是白叫的。 他打起仗来不要命，用兵如神，别人能打的他能打，别人不能打的他还能打，别人打不下来的他更加能打下来。 他的名字对西北边疆有些部落来说比杀神都好使。 直接勾起他们内心的恐惧。 章小六对政事不感兴趣，他只关心小皇帝。 吹了半天之后问道：“皇上也该关心关心自己龙体，这些事，总有文武百官替皇上操心。” 小皇帝一脸不屑：“他们？他们算是什么东西，除了只会让朕头疼以外，正事儿一件不干。” 他深吸一口气：“此事总要有个结果，不是给别人的，而是为了给皇叔一个交代。” 毕竟现在他还要依仗这位皇叔。 一来没有证据，二来也是打不了，所以撘坦那边他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件事也需要有一个人来背这个锅。 既然惟水咬死了太师府，那就甩给太师府好了。 他勾勾手指，章小六太明白他的意思了，狗一样的哈着腰凑了上去。 小皇帝在章小六耳边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 章小六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大年初二的早上，早朝恢复了。 除夕大宴上被带下去的曹永成这天早上出现在了大殿上。 小皇帝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曹永成是被冤枉的，他真的什么都不知情，也没有给顾景行下毒的意思。 只不过刚好他给顾景行敬酒的时候那个侍女动了手脚，他只是倒霉撞上了而已。 至于再具体的东西，小皇帝没有在早朝上说太多。 退朝后小皇帝又去看了顾景行。 他气色又好了些，昨晚又吐了一次，早上进了一碗粥。 林拂影也在。 这深宫对她来说既熟悉又陌生，脱离了皇宫几年之后她居然有些不能适应这宫里的日子了。 想着顾景行好一些了便回王府去。 顾景行自己也有这样的意思。 所以小皇帝来的时候他就提出来想要回去了。 “臣是外男，在宫里多有不便，还请皇上准许臣回府养病。” 小皇帝想留他几日，也好做给别人看，显得他君恩浩荡。 “皇叔莫要想着许多，横竖朕如今尚未大婚，身边连个承幸的都没有，有何不便？” “后宫佳丽三千，即便只是一个小宫女也是皇上的女人，臣有自己的王府，还是避避嫌的好。” 他坚持如此，小皇帝也说不过他，只能答应放他出宫回府去。 但阵仗弄的很大，先是暖轿直接抬进怡和殿的大殿里，接着送他出宫的马车依仗快要赶上当年送他上战场的阵仗了。 弄的尽人皆知。 还赏赐了许多东西，其中不乏名贵草药。 叶婉清看着宫女一箱一箱的往车上搬草药，心里暗暗叫苦，觉得害怕的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9章 戏精王爷在线装病 还是别整这些了，指不定这里头哪个东西就能要了人的命。 她就是开问仙堂的，做药材生意的，她最不缺的就是这个玩意儿啊！ 即便心里这么想，谢恩还是要谢恩的。 顾景行虚弱的很，下床都是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架着他下来的。 一路从后殿走到大殿去，这点路一步一喘气三步一停顿，生生走了一炷香功夫，虚弱的快死了一样。 小皇帝看着都恨不得亲自上手给他背出去。 碍于身份还是没动，只看着。 好容易，暖轿给他抬了出去，上了马车，顾景行整个人歪在马车里的暖榻上，仿佛走了这几步路颠簸了这点距离已经耗了他半条命去一样。 样子真是惨的令人心疼。 林拂影在一旁看着揪心不已。 马车依仗终于出发，一路往宫外去，小皇帝亲自相送，直送到午门上才折返回去。 才出了宫门走了没多远，就听外面一阵马蹄声传来，来人直接把车队给拦下来了。 叶婉清在马车里陪着顾景行，听见外面的动静不禁皱眉：“谁胆子这么大？” 很快她就有答案了。 外面是个女子的声音，说着有点蹩脚的中原话在质问前面引路的护卫：“王爷在哪辆车上？” 叶婉清扶额：“是巴丽娜。” 这声音她听了一次就再也忘不掉了，她忘不了巴丽娜那个自信满满的声音说她装，说她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后来被她呛的一句话说不出来，被骂野蛮子也只能忍着。 她以为自己身为一个现代人已经够开放了。 没想到还是草率了。 天真。 外面巴丽娜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我要见王爷。” 车里叶婉清和顾景行也听见了。 叶婉清用那种生无可恋的眼神看着顾景行，顾景行比她更加生无可恋，摊了摊手，表示他并不想见这个女人。 “王爷倒是厉害的很，人在家中坐，桃花天上来。” “我是无辜的，又没招惹她，谁知道她怎么会找上我。” 叶婉清撇撇嘴，她当然知道顾景行不会招惹她，巴丽娜就不是顾景行吃得下的那一挂。 如果他床上一定要有个女人，那他宁可选林柔，也不会是巴丽娜。 外面马蹄声嘚嘚，巴丽娜已经找到马车旁边来了。 叶婉清根本不想搭理，这个女人给她的感觉很不友好，留给她的印象也非常差劲。 她也不去开车厢的门，也不去开车窗，她就想看看巴丽娜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顾景行有气无力的歪着，眼看叶婉清无动于衷的样子，苦笑：“我还指望王妃帮我挡桃花。” “可别，王爷真看得起我，外面这位可不是桃花，那是辣椒，我像是能挡得住的人吗？” 外面有靴子落地声音，估摸着是巴丽娜下马了。 果不其然紧跟着就传来敲车窗的声音。 “王爷，我知道你在里面，之前你中了毒，一直在宫里养病，我不能去看你，担心的要命，你现在好不好？” 顾景行看了叶婉清一眼，那意思是我不说话才显得更虚弱。 叶婉清无奈极了，她非得去跟那辣椒正面刚是吗？ 怎么觉得顾景行就像是要看戏一样。 她不得不隔着车窗喊了一句：“多谢索佳小姐关心，王爷现在好得很。” 巴丽娜一听是叶婉清的声音，显然是不买账的：“王爷既然好的很，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叶婉清一脑袋问号，觉得这是什么人间迷惑思维。 王爷为什么就非得见她。 为了面子，她不得不说的漂亮点：“外面冷，王爷受不得风，只能辜负索佳小姐的好意了。” 她能顾全面子，巴丽娜却未必也能。 “我看不是王爷受不得风，是你不想让王爷见我？” 叶婉清差点就冲出去打人了，但她忍住了，想听听巴丽娜还能说出什么奇葩的言论来。 巴丽娜果然没说完：“你们中原女子不都是讲究三从四德吗？丈夫都是天，怎么到了你这里，你就不敬丈夫了，连王爷见谁不能见谁都要管。” 叶婉清天灵盖都要气的顶飞出去了。 她可知道什么叫造谣一张嘴了。 这阵仗跟着的这么多人，别人不明真相的听了巴丽娜这话会怎么想？ 顾景行是真的虚弱到不能见风，又不是她不让他出去见人。 巴丽娜冲击了她的三观，有妇之夫她还这么明目张胆的上来纠缠，还是当着正妻的面，她心里到底有没有廉耻这两个字？ 估计是没有的，西漠不是都被称作野蛮子么？ 野蛮子懂个屁的廉耻。 她懒得解释，就任凭巴丽娜在外面喊。 巴丽娜喊够了，直接开始敲车窗：“王爷，你就让我看一眼，知道你好了，我也能放心了。” 事到如今，顾景行不得不亲自回句话：“索佳小姐的好意本王谢了，实在是本王身子虚弱受不得风，不能与索佳小姐相见了。” 说着还不忘了用力咳两声，显得自己病得很厉害一样。 巴丽娜皱着眉头，这话一定是叶婉清让他说的。 他果然过得不快乐。 这个王妃除了刁钻爱管丈夫啥也不是。 她生长在西漠，根本不能理解不能见风的说法。 西漠那样的环境根本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哪天没有风了人们反倒觉得天灾要来了，西漠的孩子都是吹着风沙的洗礼长大的，从来没有不能见风这一说。 甚至于有些病被说是懒出来的，出去吹吹风晒晒太阳自己就会好。 巴丽娜不依不饶：“王爷身强体健，才不是受不得风的娇气之人，不若出来吹吹风透透气，让风神带走身上的病气岂不好么？” 叶婉清终于烦的受不了了，扯着狐皮大氅把顾景行从头到脚盖住了，才扯开了窗户一点点小缝，从缝隙里露出一只眼睛来看着巴丽娜。 “说完了吗？昨天王爷中毒的时候是个什么境况你亲眼看见了的，现在你是非要要了他的命是吗？” 这话她没大声喊，是小声说的，只有巴丽娜听得见。 巴丽娜撇撇嘴：“你起开，我不和你说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0章 当众求爱 “对不住，这个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叶婉清丝毫不让，“王爷需要休息，这外面冷，我劝你别耽搁时间，让他快点回府的好。” 这后面的马车还有林拂影跟着呢。 她好容易搞定了林拂影，别回头巴丽娜闹腾起来，林拂影又要开始觉得她能力不行，连个女人搞不定。 巴丽娜可不是中原女子，还跟你讲道理的。 西漠人都彪悍，谈不拢的时候就直接动手了。 她更是被嫡母宠大的，一向想要什么都不缺，呼风唤雨的跟公主也差不多了。 哪能容的了叶婉清这么不给她面子。 她一撸袖子：“今儿我见不到王爷就不走了。” 说着就打算去开车门，强行上车。 叶婉清趁着她还没走远，瞅准位置拉开车窗伸出手去对着她胳膊肘麻筋的位置弹了一下。 巴丽娜顿时整条胳膊都麻了。 当初她对付石嬷嬷就是这么干的。 石嬷嬷也被她这一招治怕了。 巴丽娜当然也不例外，胳膊麻了的瞬间她叫出声来，托着自己的手柄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你！你大胆！” 叶婉清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我就没胆小过。” 不过她倒是有点意外巴丽娜居然没有被唬住。 但想想也不算多奇怪，巴丽娜生于西漠，估计小时候没少打架，会有碰到麻筋的情况也不算少。 估计她习惯了。 所以叶婉清继续吓唬她：“这次是让你小惩大诫，你要是真的敢上来，就不是让你胳膊麻的问题了。” “你又不敢对我怎么样。”巴丽娜总是自信的要命。 说话的功夫胳膊上的麻劲儿已经过去的差不多。 她觉得她又可以了。 叶婉清神色阴冷：“敢不敢的我已经干了，不介意干一票更大的。” 这是明着威胁，说完又凑近窗口，压低了声音道：“你这般死缠烂打，或许在西漠有用，对别人也有用，但王爷不吃这一套。你想让王爷厌恶你，以后听见你名字就躲，你就尽管纠缠。” 这招比什么都管用。 巴丽娜漂亮的眼睛瞪得老大，看了看叶婉清，像是自己心里在作斗争，最终还是做出让步了。 在输给叶婉清和被顾景行厌恶之间，她觉得前者不重要，反正有的是机会挽回。 至于后者，那可是没什么拯救的机会了。 她不死心的后退了一步，还试图通过窗口往车里看一眼，被叶婉清无情挡住。 巴丽娜傲然仰着头，翻身上马，才居高临下对叶婉清说：“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恭候。” 叶婉清轻飘飘的来了一句。 巴丽娜打马而去。 叶婉清气的要死，啪的一声关上了车窗。 什么玩意儿…… 顾景行被大氅闷的有点难受了，听见人走了，掀开大氅喘了几口气，总算舒服点了。 “看来男人长得太好看了也是个祸害。” “确实是。王爷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这次叶婉清正在气头上，也不管他是不是还病着，不客气的说气话。 顾景行硬撑着挪了挪身子，侧过去她身边躺下，把头枕着她的腿：“你能为我吃醋，我还是很开心的。” 叶婉清扶额：“这样的醋一点也不好吃。”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真的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顾景行长叹一口气：“对她来说不算厚颜无耻。” “这还不算？”外面多少人看着呢，她就这么热烈大胆的告白了，还是个有妇之夫。 要不要脸。 顾景行曾经带兵打过仗，对西漠那边的情况比叶婉清知道的多。 “他们不似咱们一般号称礼仪之邦，于男女之事上并无太多讲究。看好了便看好了，彼此喜欢就行。甚至男子若是看上了别人家的妻子，可以请那家的丈夫出来决斗，凭输赢决定妻子跟谁。” 听着他这样说，叶婉清分分钟想到了动物世界。 怪不得叫野蛮子。 这还真是野蛮子行为。 “他们真的开化了吗？”叶婉清发出灵魂拷问。 竟然还有决斗争取交配权的操作……真是很绝。 这样一来巴丽娜会有这样的举动就不奇怪了，毕竟人家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这么一想，叶婉清又觉得心里舒服了点。 但这事儿依旧棘手：“人家可是倾心于你了，王爷打算怎么处理这桩桃花？” 顾景行两眼一闭：“不用理会，就这几日他们就要启程回西漠了。从此山高路远，她便是惦记我，还能隔空送秋波么？” 说得倒也是。 人走了就消停了。 唯独这两天发生的事儿像是吞了苍蝇一样让叶婉清难受。 马车到了王府停下，暖轿跟过来停在马车门口，依旧还是两个小太监架着顾景行上了暖轿，抬着进了王府。 暖轿当然还是小皇帝御赐的，让跟着回王府，把人抬进屋里再回宫去。 王府门口围着好些大臣，都是听说了顾景行回府跟过来看望他的。 顾景行谁也不见，让福忠把人都回绝了。 回了清虹苑安顿下，把宫里带来的人都送了走，才终于算是能畅所欲言的说句话了。 林拂影跟着过来看他，顾景行全然没了之前在宫里的时候那种起不来的架势，虽说依旧精神不好，至少自己能走，不用人架着。 “你……”林拂影看他这样子，有些说不出话来。 顾景行点点头：“儿子确实是装的。” 这毒虽然厉害，吐出来基本就好了大半，加上叶婉清施针及时，又服了药。 他五内紊乱是因为原本就有慢性毒导致的，胃疼是不吃饭就服药的缘故占了大半。 “让母妃担心了，儿子之所以要装成病得很重的样子，其实是为了做给皇上看。” 林拂影皱眉，她多少已经猜到了儿子的意思。 顾景行把自己前后的打算一说，林拂影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以你的说法，这件事果真是个不错的机会，趁机向皇上称病，也不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之后再给皇上手里送点无关紧要的把柄去，让他放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1章 所谓公平 林拂影听后不置可否，只是道：“既然你已经拿定了主意，那便这般去做。” 她叹息，心里有些凉意。 “每一个坐上那个皇位的人，最终都逃不过高处不胜寒的结局。” 顾景行点头：“确实如此，不然为何会有伴君如伴虎的说法。” “我与你父皇，又何尝不是如此。” 顾景行沉默了。 当年林拂影在宫里可是宠冠六宫的宠妃，连皇后都忌惮她三分。 老皇爷去她的钟粹宫，始终都是笑眯眯的样子，小时候他还养在钟粹宫的时候，看着母妃和父皇嬉笑怒骂，有时候会生出两人不过就是寻常夫妻的错觉来。 没想到在林拂影心里，他的父皇也是个多疑之人，也会觉得伴君如伴虎。 他并未追问太多，“所以说上天是公平的，给了你一些，就会让你失去另一些。” 身为皇帝，天下至尊，万民敬仰，得到了所有的权利身份地位钱财，失去的却是做人的乐趣。 身份会禁锢许多快乐，言行举止都要十分注意，时刻不能放松。 一天天雪片似的奏折往面前堆，天下大小事都要处理，日子不太平的时候还要防着有人行刺，睡着了都不安稳。 偏偏就是这样，人人都想去争那个位置。 值得吗？ 等那些人知道了坐上那个位置会变成什么样，还会继续去争吗？ 大概是看出来顾景行在想什么，林拂影道：“当初我便是不赞成你去争皇位，甚至都不赞成你涉足朝政。只想着日后你能做个富贵闲王就很好。只是……” 只是他太聪明，老皇爷欣赏他的才华聪慧，过早就带着他参与政事，注定了他不能做一个富贵闲王。 这些就不是林拂影一个当妃子的人能决定的了。 母子俩说话的功夫，叶婉清在别处换衣服。 三十就穿上了这一身，接连穿到了初二，连梳洗都是草草了事，她已经快要崩溃了。 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去把这一身劳什子给换下来。 感觉这辈子都不想再穿了。 换上了家常的衣服后，叶婉清感慨不已：“这才是人穿的衣服啊……” 那边母子俩还在说话，她也不急着过去打扰，又拆了头发洗了脸，清清爽爽的收拾了一遍。 直到林拂影离开，叶婉清才过去。 她早知道顾景行是装的那么惨，一直没说破，还配合他演戏。 倒也配合的默契。 这会儿见顾景行生龙活虎的，也不觉得奇怪。 “如今终于能畅所欲言了。王爷小时候在宫里长大，可知天香草？” 他确实知道有这么个东西，不过他没生过寒热症，也没遇上过别人生寒热症，对于这个东西他只知道这个名字，是撘坦部落独有的东西，别的就不甚清楚了。 叶婉清与他促膝长谈，将他在怡和殿睡觉的时候自己所思所想与他说了一遍。 内室的气氛压的很沉。 顾景行长久的沉默不语。 叶婉清推测出来的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甚至完全可以成立。 他回忆了一下首次毒发的时间点，是他出征边塞回来一年之后。 其实他出征之前，边塞已经打了几年的仗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出征，其实是先皇当时想要御驾亲征，去鼓舞士气的。 奈何当时先皇已经病的不轻，身体状况不允许他去做这样的事，就只能换成顾景行上战场去，替他走个过场。 他是这么嘱咐顾景行的，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毕竟那时候顾景行还年轻，还没带过兵，去了有用的就是他王爷这个身份。 让先皇意外的是顾景行是个天生打仗的料子，一年的功夫就已经创下了辉煌的战绩。 直接打的西漠和边塞小部落纷纷服软，结束了为期几年的战争。 但同样，他也触犯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忌讳。 回京的时候他见了先皇第一件事就是请罪。 好在先皇并不计较，反而大肆封赏，怎么说他能一年之内结束拉了几年的战线，这都是大功一件。 先皇的病情并没有好转多少，反而越来越重。 之后边疆再无战事，风平浪静，他没想到的是一年之后他遇上第一次毒发。 顾景行苦心孤诣的把这件事瞒下来，谁都没告诉，连先皇都没告诉。 当时并没有把自己中毒这件事往撘坦部落上联想，直到叶婉清如今告诉他这些。 “若是这天香草的慢性毒要积累很久，那一年之后才发作也就能解释的通了。” 若真是撘坦部落做的好事，也就一样能解释得通为什么他差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蛛丝马迹。 叶婉清托着腮：“只有一件事我想不通，这样的慢性毒需要旷日持久的小剂量下毒，是谁潜伏在王爷身边这么久，还能一直找到机会下毒呢？” 他入口的东西，要身边的人试吃，要银针去试，那为什么他身边的人没有人有这种症状。 “许是吃的少。”顾景行自己说。 试吃又不用一盘子全都吃下去，每样只尝一小口，说不定根本就碰不到带毒的那一口。 而且给他试吃的又不止一个人。 这也是一种防范手段。 长期使用同一个人试吃，等信任建立起来了，这个人自己先服了解药再下毒，等到一命呜呼了就晚了。 所以宫里和宫里出来的王爷公主们，都不会长期用一个人试吃。 叶婉清失笑：“其实对王爷来说，用不用同一个人好像没多大区别了。” 反正都有毒，而且毒不死人。 顾景行说着自己忍不住也笑了，确实如此。 然而笑过之后，还是要回来面对正经事。 他道：“就算皇上也查出来这件事和撘坦部落有关，他也一定不会有任何动作。” 叶婉清都明白，但就是觉得心寒：“王爷为了朝廷做了这么多，护住了大秦护住了朝廷，到头来王爷吃了亏，朝廷却没有能力反过来护着王爷了，只能让王爷忍气吞声。想想真觉得替王爷不值。” 顾景行面色有些淡然：“其实我们这种人，命生来就不是自己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2章 叶汉海的试探 别看表面上看着光鲜，拥有普通人没有的，其实承受的也要更多。 不是沦为政治工具，就是沦为陪衬的工具。 凭他一己之力也不能改变什么，只有接受现实。 除非他是那个至尊之人，能够一手掌控别人的命运。 这个话题太过于沉重，不适合这个时候拿出来说，叶婉清打了个岔，把话题给引开了去。 外面有下人来通报说，国公府敬国公来访，问王爷要不要见。 两人对视一眼，叶婉清道：“王爷拿主意。” “既然是岳丈来了，那自然是要见的。请进来。” 等叶汉海进来的时候，顾景行又变成了之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躺在床上看起来出气多进气少。 看叶汉海进了门来，他挣扎着要下床，叶婉清就在一旁费力的扶着。 叶汉海一看这个架势，哪能真的让他起身下床，忙上前拦着：“王爷身上不爽利，就不要起身了。都是自家人，躺着就好。” 顾景行也不跟他客气：“既然岳父这么说了，那小婿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两个人都知道这就是表面上的客气罢了。 谁也没当真。 叶汉海坐在了床边上，一副沉痛的样子：“除夕大宴上见王爷出了这样的意外，之后王爷一直在宫里养着，我这心里记挂，又不得见。今日听说王爷回府了，特意来看望王爷。” 说着让人捧了一只狭长的扁木盒上来让顾景行看：“这是千年野山参，用来补身子是最好不过了，特意带来给王爷。” 顾景行也跟他客气：“岳父客气了，虽说中了毒，好在婉儿反应快，及时催吐过，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咳咳……” 一面说一面捂着嘴咳了两声。 这叫没什么大碍？ 叶汉海瞧着那是一阵紧张，忙问了句没事？ 顾景行看了他一眼说没事，说话间又是一阵猛咳。 叶汉海终于坐不下去了，反正人来过了，看也看过了，他又不会治病，留在这里只会影响顾景行休息而已。 人情到位就够了。 叶汉海起身告辞。 叶婉清随着出去相送。 自从温雪晴出了事，她对这个便宜爹是越发的没有好感。 这人唯利是图，又能把自己这个属性隐藏到极致，看上去还很清高的样子。 像他这样的利己主义者，如果不是抱有什么目的，又怎么可能主动来王府看望顾景行。 可不要说是出于人情冷暖看望女婿，她不信。 送便宜爹出门的时候，叶婉清就不拐弯的直接问了：“父亲这次过来王府是有什么事么？王爷如今这个样子，父亲开不了口，同女儿说也是一样。” 反正她管家。 叶汉海原本走在前头，听了她这句话回头看了她一眼：“为父没事就不能来王府了么？” “倒是能来，但这可不像是父亲能做出来的事。” “你倒是直接。” “直接点好，省的彼此之间会错了意。” 叶汉海面无表情，语气平静的替自己解释：“只是来看望一下王爷可有好些了没，仅此而已。” 瞧瞧，这人就是这样，很善于隐藏自己的真正目的，更善于把自己伪装的十分清高。 好像他多关心顾景行一样。 叶婉清讽刺他：“父亲这个时候前来，不怕被人说结党营私了吗？” “怕什么，岳父看望女婿天经地义。” “那如今父亲看过了，可有什么想说的？” “好生照顾王爷。” 说话间，叶汉海已经走到了二门上。 他停下脚步对叶婉清道：“到这里就行了，莫要继续相送了。” 叶婉清本来也不打算送太远，要不是为了说这几句话，她根本就不打算出来送一送的。 她行礼送叶汉海离开。 看着便宜爹远去的背影，叶婉清真是越发觉得他是个便宜爹，不光占了自己的便宜，还占了温雪晴的便宜。 如若不是温雪晴心软改了主意不和离了，他现在早就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了。 可惜温雪晴这一辈子就要被拴在他身边了。 顾景行躲在府里养起了病来，不日就听说宫里传来消息，说惟水身为给顾景行下毒的凶手，罪大恶极，已经伏法。 这个消息也不是什么意外的消息，因此并没有引起顾景行多大的情绪来。 听过了也就算了。 实际上惟水是受不过刑生生被折磨死的。 小皇帝想从她嘴里得到点关于撘坦部落的线索，可她到死都没透露半点。 并非是因为她硬骨头，实在是跟她真的没关系，她没得说而已。 不过死了也好，对外这件事也需要有一个交代，不能是曹永成，也不能是撘坦部落，那就只能是惟水这个出头鸟了。 惟水死了的当天，张太师已经嫁出去的长女在回门的路上出了事。 拉车的马不知道为什么受了惊，长女从车上滚落下来，又被马蹄踩踏，直接断了气。 她一死，夫家就不认这个账了。 这下可好，长女的丧事只能在太师府办。 本来就没能好好过个年，如今更是要办一场白事，整个太师府凄风苦雨的，偌大的府邸苍凉的让人不忍看。 大过年的，长女也不是什么好死，丧事办的不是很隆重，十分潦草。 即便如此，还是出事了。 长明灯不知道怎么点着了帐幔，灵堂起火，天干物燥更容易烧起来，连带着左右一片的屋子都被烧了个精光。 下人们倾巢而出，一桶接一桶的泼水救火，也还是到没有东西能烧了火势才停下来 救火的下人死了好几个，长女的尸体都没能抢出来，张太师的两个爱妾直接丧身火海。 好在剩下的人都逃出来了。 一家子女人们站在一块，看着烧成了一片废墟的房子，一个个脸色惨淡的要命。 张夫人肉眼可见的变老了。 这些事情桩桩件件接二连三的发生，绝不是简单的巧合而已。 太师府从张太师倒下的那一刻，厄运的轮子就开始碾压了。 如今终于轮到了他们这些孤儿寡母们。 她忍着情绪安排众人清点人数，看还剩下几个，都少了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3章 太师府再出事 人人心里都是凄苦的，一群女人失去了男人的支撑，遇到事情就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 张夫人就守着一堆废墟，清点完了人数。 好在家里的银钱都不在这边放着，虽说烧了屋子，到底银钱没被烧了。 她让张嬷嬷去取了银子来。 “今日为了太师府而丧身火海的，均厚葬。若还有家人的，会留给家人一笔抚恤银子。” 顿了顿张夫人又道：“如今太师府是个什么境况，你们也都看见了。所有人的卖身契都在这里，若是谁觉得太师府待不下去了，想离开的，上前来领了卖身契走人。此时要走的，我绝不拦着。过后想走可就走不掉了。” 她说完沉默了好一阵，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并没有一个人上前去领卖身契。 有一些是家生子，有一些是太师府还辉煌的时候买来的。 这种时候要让他们离开，倒显得他们落井下石嫌贫爱富一样。 心里想离开的其实不在少数，唯独缺一个带头的。 张夫人看他们都不说话，互相看对方，就知道他们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她也不催促，就这么看着，等着。 又过了好半晌，终于有个人犹豫不定的挪动着脚步上前去了。 旁边的人拉住他：“你还真要走啊？” 那人道：“不然呢？但凡老太师还活着，我也不至于就这么走了。可如今是什么情况，你也不仔细看看，留下来干什么？等着饿死？” 跟着一群女人是没有前途的，甚至可能将来连吃饱饭都是问题。 谁愿意去伺候人，还不是为了吃一口饱饭。 果不其然有人带了头，后面就有人陆陆续续跟上了。 眼看着手里的卖身契越来越少，底下站着的人也一样的越来越少，张夫人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是她让人走的，她心里依旧不是个滋味。 不是因为这些人的离开，既然知道留不住，也没必要强留，更没必要为此难过。 张夫人难过的是张太师，什么叫人走茶凉，这就是。 等底下再也没有人上来的时候，张夫人扫了他们一眼问道：“还有没有人要走？” 没有人回答。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家生子，有的甚至三代人都是府上伺候人的，离开了太师府业务处可去，心里情愿不情愿的，也只能留下来了。 张夫人扬了扬手里的卖身契：“最后的机会，还有想走的可要好生把握住了。” 再三确定了没有人要走，张夫人把卖身契放在一边，站起来清点了生下来的人数。 只有十几个，烧的可怜。 偌大一个太师府，以后就靠这几个人做事了。 她喊话说：“既然不走了，那就要留下来和太师府共渡难关。大家的月例银子不会少，因为你们要做更多的活，所以月例银子反而还会增加。” 要是以前有这样的好事，这些人必然会举起双手来欢呼。 可眼下，这些人并没有表现出来多高兴的样子。 这么几个人能干什么，连一个后院都未必能伺候好了。 往后要干着十个人的活，拿着两个人的钱，谁能高兴的起来。 不离开是因为没有地方可以去而已。 烧了的房子想要重新起来，短时间内基本上别想了，太师府现在拿不出来这么多钱盖房子。 女眷们本来就是住在后院的，烧的是前院的房子，也不算是没地方住。 张夫人安顿好了府里的事情，草草将长女下葬。 回来正要歇歇，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到下人喊着出事了。 最小的那个庶女，在自己房间里上吊死了。 不久前她的母亲才刚刚丧身火海。 张夫人愣愣的看着吊在屋顶上的人，已经有赶过来的下人上去将人放了下来，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就像是一个诅咒一样，仿佛这个宅子里的每一个女人都逃不过，一个接一个的都会死去。 什么时候会轮到她自己？ 张夫人不敢想。 这个庶女究竟为什么要上吊，她也不想去追究了，已经没有意义了。 回到自己院子里，张夫人觉得后背瘆得慌。 她拉着张嬷嬷的手，有些害怕的问道：“天要亡我张家是吗？老爷已经去了，他却连剩下的这些人都不放过。” 唬的张嬷嬷连忙阻止了她的话头：“夫人快别说了，没有谁不放过咱们，这只是意外……” “呵，怕什么，心里想什么就说。这事是我错了，自从惟水那件事之后就是我错了，皇上的怒火无处发泄，就盯上了咱们。” 逃不掉了，都逃不掉了。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就是她自己。 惟水这件事上，她自己才清楚她不无辜。 天香草确实是来自撘坦部落的东西，也确实是撘坦部落这次来这边特意带过来的新鲜的。 早些年张太师与撘坦部落也打过交道，张夫人打听出来这次来出使的人里有个以前张太师的熟人。 她就去找了这个熟人，谎称自己家中有人得了寒热症，急需这个天香草救命。 那人看在以前张太师的份上，还真的给了张夫人一株天香草。 顺利拿到了天香草后，张夫人开始布局下一步棋。 如何能用这个玩意儿杀死顾景行。 惟水就是她瞌睡的时候主动送上门的枕头。 那天惟水在张公子的园子里烧纸被张夫人给装了个正着，她知道惟水的性格，也看出来惟水对她儿子用情至深，当即她就想到了一个借刀杀人的法子。 她利用了惟水的仇恨，和惟水说了许多许多，话里话外把矛头指向了顾景行。 那意思就是，如果不是顾景行，太师府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府里的男人们也都不用去死。 她想去报仇，却没法报。 惟水心动了，说自己愿意去刺杀顾景行，为张家报仇。 这个时候张夫人还特意演了一出戏给惟水拦了下来，不许她冲动，不要连累偌太师府剩下的女眷们。 好说歹说终于劝的惟水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4章 张夫人的布局 当一个人生出了一种心思的时候，这个种子就深深的扎了根。 看似这个想法被按下去了，实则一直在那，指不定哪天有个合适的契机，这个想法还会再次跳出来。 所以就有了那个算命先生的出现。 也是张夫人故意安排的。 故意在惟水面前演一出戏，勾起惟水心里想要报仇的想法，再趁机给她天香草提炼出来的毒药。 惟水回来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着张夫人将她安排进宫去，除夕大宴是她接近顾景行最好的机会。 张夫人半推半就，最终如她所愿，让她成功混进了宫女里头，就有了后来她给顾景行下药那件事。 事情到了这一步，小皇帝的怒火还是烧到了她们身上。 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横竖都是要死的人，不如死之前把话说痛快了。 张嬷嬷也是拿她没办法，只好有着她说下去。 “估计我也活不久了。顾家人都记仇，这个皇上也是一样，他不会放过我的。但你只是个下人，你不一样，若是你能或者离开太师府，去乡下寻个地方过完剩下的年岁，别回京城了。这是个是非之地。” “夫人胡说什么呢，没有的事。六小姐一定是因为姨娘的死伤心过度才随着姨娘去了的，并没有人要害夫人，夫人想多了。” 她也希望自己是想多了，可惜这世上的侥幸和奇迹从来都不会给命中注定要死的人。 三日后，京城里人人都知道，太师府剩下的那一宅子女眷，一个接一个全死光了，一个不剩，死法各异。 不是掉进井里淹死，就是抹脖子自杀。 唯独张夫人是中毒而亡，据看见的人说，张夫人死后嘴唇都是乌青乌青的，十分可怕。 她身边的张嬷嬷在她死后也自杀殉主了。 小皇帝感慨了一句上天不公，随便派了个人过去把这件事收了个尾，算是打发了。 顾景行听了之后只是冷笑：“恐怕真正自杀而死的只有那个张嬷嬷一人而已。” 皇帝再小也是皇帝，帝王之怒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 也不要以为当了皇帝就不会欺软怕硬，当了皇帝也还是人，他不能忘撘坦部落身上撒气，就必须有个撒气桶。 叶婉清给他施针：“倒也不算是冤枉了她们，那个惟水，不到死都说自己是太师府出来的么？要说和太师府那些女眷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反正不信。” 没有人会相信的。 逝者已矣，张太师和他的太师府到此为止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 眼下朝中还有更值得关心的事，就是选拔官员。 顾景行瞥了公务躲在府里养病，朝中选人的事儿他没再插手，但消息还是盯着的。 年前杀掉的那批官员空出来的缺一时半会还填不上，但也已经填上了不少。 小皇帝时常会来王府坐坐，意思再明显不过，希望顾景行能回去继续当他的辅政大臣。 有张太师这个先例摆在这里，他的今天就是顾景行的明天，顾景行心里不怎么想回去。 可一下子抽身出来又不太现实，在小皇帝来来回回第三趟的时候，顾景行松口了。 承诺身子好一点就回朝廷去为皇上效力。 小皇帝乐得什么似的。 等小皇帝走了，叶婉清才从屏风后头出来。 “有时候我真的摸不清皇上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看着运筹帷幄，可又好像天真的像个孩子。” “都有。”顾景行沉着脸，“他本身还是个孩子，但他已经学会了运筹帷幄，玩弄权术，并且已经掌握了这种权术的精髓就在于平衡二字。” 他是真的掌握了，并不是顾景行夸他。 他比叶璃音更适合做一个当政者，三番五次的求他回去，除了本身依仗他之外，还是为了让他回去制衡叶汉海。 康彻和梅晋两个人加起来都玩不过一个叶汉海，小皇帝很犀利的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他急了。 叶婉清忧心忡忡：“王爷就这么答应了皇上回去朝廷，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这次中毒这么好的机会，不能全身而退，他可白受罪了。 顾景行沉吟半晌：“沾了官场的边儿，想退出来哪有那么容易。且走且看。” 如今朝中的人都在想方设法的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往里安插自己人，毕竟这么多的空缺，谁能知道以后这个位置上的人会不会被升上去。 这玩意儿就像下围棋，占地儿越大赢面越大。 插一个保本，插一双有赚。 顾景行才重回朝廷的第一天，接手处理的就是这种事。 小皇帝到底还年轻，选人这种事这么难处理，靠他自己是不行的。 选人的名单他要帮着把把关。 这日下了朝回来，一群小孩儿围着轿子乱喊什么小儿治国，牝鸡司晨的话，好像还编了个歌谣。 隔着轿子，加上他们人又多，被侍卫给驱赶了，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没听清。 后来回了王府，顾景行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可没想到的是，过了没几天功夫，这件事居然变的越来越离谱。 整个京城街头巷尾都在讨论小儿治国这种话。 甚至京城地界上还出现了严重的治安问题，有强盗大半夜的入户抢劫，一时间弄的人心惶惶，人人到了天一黑就门户紧闭。 小皇帝因为这件事龙颜大怒，严令顺天府把这个作乱的人给找出来，还京城百姓一个安宁。 顺天府尹叫苦不迭，上次一个张贴榜文的就弄的他焦头烂额，这次又是强盗，又是大半夜行事的。 怎么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夜猫子转世成精了？为什么都喜欢大半夜的不睡觉出来搞事情。 没奈何，皇上亲自下旨了，这事儿必须解决。 他安排了人彻夜蹲守，就等着那强盗出现，就可以将他一举拿下。 没想到那强盗就好像知道顺天府有这样的安排似的，只要顺天府尹安排了人晚上蹲守，这一晚上就彻夜相安无事。 一旦他把人撤了，那马上又会出事。 几天下来顺天府尹愁的头发都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5章 西漠政变 他都开始怀疑这个强盗是不是衙门的人假扮的，不然为什么一把人手派出去就没事了。 莫不是因为抽不开身。 强盗的事儿毫无进度之下，小皇帝几乎就要杀鸡用牛刀，让顾景行去处理这件事了。 京城这边遭贼的同时，西漠那边也不太平。 西漠内部起了内乱，有人带兵造反多了皇位，把老皇帝给杀了，自己称帝了。 这人正是扎尔克。 索佳氏原本只是西漠皇室旁支，是个贵族，在西漠政局里也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一辈出了扎尔克这个人才，带兵打仗一把好手不说，还特别有政治头脑，有远见。 同大秦不同的是，大秦的兵都是朝廷的，带兵的人只是有兵权，若是朝廷想收回兵权，最多就是困难点，还是能收回来的。 但西漠不是。 西漠的兵可以说是私有制。 比如扎尔克手里的兵，他把军队养起来了，这支军队就是他的。 他忠于皇帝，那一切相安无事，他要是想造反了，结果就是现在这样，起兵逼宫，夺权篡位。 历代以来能坐稳了西漠皇帝这个位置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手里怎么都有点能压住了底下那些带兵的将军的资本。 扎尔克头上这个老皇帝是失算了，没想到扎尔克私下里招兵买马，把军队养的超乎整个西漠朝廷的预期。 这要归功于叶婉清的那批药。 这批药让扎尔克私有牧场的牲畜在这个冬天大大减少了损耗，他的骑兵才会有充足的战马使用，才会一举夺位成功。 政局的变更并没有给西漠带来多大的动荡。 整个建立在大漠上的国家一向都是强者为尊，今天扎尔克能抢了老皇帝的位置，那说明他确实很强，大家服气他。 明儿有个人比扎尔克更强，杀了他再抢了他的位置，那大家伙儿也一样服他的气。 比起来这种在中原看来很缺德的事，他们更不愿意被一个弱者代领国家。 消息传到宫里的时候，顾景行刚好在。 小皇帝看着他，把信递了过去。 顾景行看完第一个反应：“此人是个刺头，西漠日后只怕是咱们大秦的劲敌。” 第二个反应：“皇上可御笔亲书一封贺表，着人送去给扎尔克，恭贺他新帝继位。” “继位？”小皇帝口气有点嘲讽，“他那叫夺位，不叫继位。” 顾景行道：“西漠与中原不同，他们于礼义廉耻这些事比咱们大秦弱化了许多，皇上拿中原这一套去看待他们没用。以眼下国库的情况，皇上还是和扎尔克做个朋友的好。” 扎尔克这人野心勃勃，当初顾景行和他打交道的时候就感觉出来了。 那时候他还知道收敛一点，如今是一点不隐藏，直接把自己的野心摆在了阳光底下。 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他，尽可能的让两国别打起来。 非要打，也不是不能打，大秦占了地大物博的便宜，真的打起来举国之力供着一条战线还是撑得住的。 但打完了之后呢？ 掏空了家底去豪赌这一场谁也占不到便宜的游戏，赢了没有奖励，输了连底裤都不剩下。 小皇帝年纪小，于西漠风土人情了解的不甚多，他更多的是在研究西漠政局。 对扎尔克此人，因为叶璃音的事儿，小皇帝也研究过他的性格和行事作风。 这人是个阴险的货色，本来就不好对付，以后他当了皇帝，恐怕更加让人头疼。 其实不光顾景行不想和扎尔克打起来，此时的扎尔克也差不多成了个纸老虎，他更不想和大秦打起来。 冬季是西漠最难熬的时候，粮食匮乏，草场都成了秃子，牲畜不是冻死就是饿死。 这样的条件下他强行起兵逼宫，和老皇帝的军队打了一场，打了老皇帝一个措手不及。 赢是赢了，但也只剩下喘气的劲儿了。 再打一场他是绝对吃不消的，他需要时间休养生息。 他不像大秦，底子丰厚，西漠这些年来就没有个安稳的时候，从来都是过得且过。 春暖花开的时候不知道屯粮，等到天寒地冻大雪封山了，就靠掠夺熬过冬天。 来年开了春依旧不知道屯粮，周而复始，是个恶性循环。 扎尔克还不是皇帝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个问题，若是一直这么下去，西漠早晚会有熬不过去的时候。 必须要改变现状才行。 他给老皇帝谏言过，老皇帝没听进去，既然谏言不管用，他最终选择了自己上。 直接篡位成了皇帝。 顾景行同小皇帝道：“新皇继位是件大事，皇上的贺表可派一使臣送去，方显重视。” “倒是可以这么做，只是这使臣又该派何人合适？” 顾景行细数条件：“此人地位不能太低，不然显得不够重视。此人要心志坚定，扎尔克是个刺头，胆小鬼如梅晋之流去了只会被扎尔克刺的哭着回来。还要巧舌如簧，对扎尔克此人十分熟悉，方能与他应对如流。其余种种就好说了，皇上可按这些做出定夺。” 小皇帝听完失笑：“别的不好定夺，这个倒是容易的很，朕眼前不就有一个现成的人选吗？” 顾景行假装听不懂的样子，小皇帝只是盯着他看。 “臣万万不可，皇上还请另选贤能。” “皇叔，此事没有比皇叔更合适的人了，连皇叔都推脱，那朕手中真的无人可用了。” 他根本不问顾景行为何推脱不可以，直接就把话钉死了。 两人之间是一场看不见的博弈，顾景行想好的理由都没法说出来。 这步棋，小皇帝难得的预判了他的预判。 他那些条件说出来，不就是只有他能符合么。 摄政王的地位足够高，心智足够坚定，也确实巧舌如簧，确实很熟悉扎尔克这个人的脾性，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他想亲自去一趟，但他先要演一场戏，推脱一下，最终营造出一种，是小皇帝让他去，他不得不去才选择去的效果。 结果小皇帝看透了他的想法，直接掐断了他的后路，演戏的机会都不给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6章 预判了你的预判 顾景行只好换个法子：“臣才大病初愈，前去西漠路途遥远，若是路上发病，只怕是耽搁了皇上的大事。” 说起来这个，之前去王府看望他的时候充满了亲情冷暖的小皇帝就消失不见了，这会儿小皇帝根本不关心他的死活。 只关心自己江山稳不稳。 他甚至搬出了玄学那一套：“皇叔且放心，天佑我大秦，皇叔是顺应天命行事，上天怎么会让皇叔遇到坎坷，必然保佑皇叔一切顺利。朕会让大师在安华殿为皇叔祈福的。” 看顾景行还想说什么，小皇帝扯开一个笑容来：“都说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上回一杯毒酒没能要了皇叔的命，可见皇叔是个命硬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皮笑肉不笑的，看上去多少有些阴森。 顾景行沉默了，把剩下的话都吞了回去，低头行礼：“臣，遵旨。” 他真的越来越像一个皇帝该有的样子了。 这次去西漠，除了贺表，就是与扎尔克商榷两国通商的事。 另一个也是顾景行想要尽可能的淡出小皇帝的视线之外，此去西漠少说也得耽误三个月的功夫，拖上三个月的时间，足够让小皇帝找到自己的未来的代替者开始培养。 当他变得可有可无，小皇帝不再需要他制衡别人，就到了他可以离开的时候。 顾景行出了御书房，章小六进来给小皇帝上茶，看小皇帝脸色不好，关切问了一句：“皇上可是哪儿不舒服？” 小皇帝长叹一口气：“并未，只是心里觉得有些累。” 章小六知道和顾景行的事有关，他不关心顾景行死活，他只关心小皇帝好不好。 他说：“既然是王爷自己想去的，那这一路上是好是坏是福是祸都是王爷自己的造化。皇上无需担心这许多。这世间啊，谁离了谁都还是一样的过。奴才说句大不敬的，皇上才是这大秦的主子，王爷也只是伺候皇上的人罢了。” 这话倒是说进了小皇帝的心坎里。 今时不同往日，他坐在这张龙椅上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从前身后有个母后把持朝政，这个椅子对他来说就只是个椅子。 现如今权利到了自己手里，他才渐渐体会过来，这张椅子为什么称之为龙椅。 尝到了权利滋味的人终究是不一样了。 他对顾景行，依仗也是真依仗，却也不是从前那般的依仗了。 去年他背着叶璃音赏了顾景行一院子花那会儿，他对顾景行的态度是传递友好，为未来他能帮自己的忙铺路。 而如今他对顾景行，则是希望顾景行能效忠于他，但又不能僭越了他。 章小六的话，某种意义上确实说出了他的心声来，渐渐的顾景行在他这里就从一个可以依靠亦师亦友的人变成了伺候他的人。 只不过比下人要高几等而已。 “就你会说话。”他冲着章小六一笑。 章小六很是受宠若惊的模样：“奴才哪里敢当，都是皇上教得好。” “朕当初没白捡了你。”小皇帝回忆起往事来，“朕的身边向来留不住人，你能留在朕身边还站住了脚，也是你自己的本事。” 坐在这个位置上日子久了，难免高处不胜寒。 他才不过到这个程度，就已经有了这种感受，身边有个能懂自己心思的人，不失为一件幸事。 章小六垂头：“全仰仗皇上周全。” “朕周全不了你，也是你自己机灵。” 这倒是实话，章小六之所以能在他身边熬出头，真的是因为他自己机灵。 叶璃音对于小皇帝的控制他看在眼里，他看懂了叶璃音的意思，只要是小皇帝看对眼的，不管是人是物通通留不住。 他想要留在皇帝身边，就必须反其道而行之。 一方面让小皇帝信任他，喜欢上他伺候，一方面让叶璃音看见，小皇帝不喜欢他，他不会成为小皇帝的弱点，是可以放心留在他身边的人。 他悄然告诉小皇帝，平日里对他态度不要太好了，要严厉一些，没事找茬挑刺罚跪罚俸，再不行还可以动手。 不光要在太后在的时候这样做，即使是太后不在的时候也要这样做。 做给太后的耳目看。 小皇帝开始还于心不忍，章小六就故意自己犯错招惹他。 又一次叶璃音来的时候章小六不小心把茶泼出来一点，忙跪下请罪。 小皇帝觉得这又不是多大事儿，就没管他。 结果叶璃音看在眼里，当场就让人打了章小六二十板子，还扬言要把他丢出去，故意试探小皇帝的反应。 小皇帝硬是忍着看着章小六挨了二十板子，准备发话求情让他留下的时候，章小六拼着最后的清醒摇了摇头，让他不要开口求情。 小皇帝一忍再忍，说出来的话就变成了：“既然母后已经决定了，那就照母后说的做。” 然后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扭头就走，决然离去。 这反倒把叶璃音给唬住了。最终也没有把章小六扔出去，而是让他留在了乾明宫。 章小六养伤的期间，小皇帝忍着不去看他，也不敢让人去看他。 他不确定哪些人是叶璃音的眼线，除了章小六，他谁都不信任。 那段日子是最难熬的，他一天的生怕章小六熬不过去死了。 还好章小六熬过来了。 等他能下床，一瘸一拐的去给小皇帝请安的时候，小皇帝体会到了什么叫欣慰。 章小六是他第一个在叶璃音手里保下来的人。 那之后，一主一仆一直维持着这种做戏的相处模式，直到叶璃音倒台，小皇帝才终于不用天天忍着心疼挑剔章小六了。 “能伺候皇上是奴才的荣幸，奴才这条命是皇上给的，奴才这辈子剩下的命就是为了皇上而活了。” 章小六说到动情处，直接跪了下去。 小皇帝亲自过去将他扶起来，“你我都还年轻，说什么一辈子不一辈子的。你与旁人不同，只要朕在一天，你就一天还是大总管。” 章小六借着小皇帝的力道站起身来，哈着腰抬头看他，两人会心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7章 替你尽孝 如今是多事之秋，年关才刚过，京中四处盗贼肆虐，顺天府衙门的衙役们被从休沐的舒适里强行召回去当差，一个个懒散的不行。 再加上这贼人狡猾，一点线索头绪也无，上头又压的紧，日子很不好过。 百姓们这个年过的一点也不算开心，家家户户门户紧闭，连年味都淡了许多。 等到开春三月还有春闱，届时会有许多来自全国各地的学子们赴京赶考，这事儿一天不解决就一天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剑。 刑部大理寺都惊动了。 前往西漠的使臣名单也已经定下来了，除了顾景行之外，还有康彻，户部尚书程荪，御史中丞段迁和戴进。 出发之前，顾景行上了折子给小皇帝，说自己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向小皇帝请旨，准许叶婉清一并跟着去，方便路上照顾。 小皇帝准了。 但同时又下了另一道旨意到王府去。 大致意思就是因为夫妻二人都离家出远门了，这一去山高路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家中太皇太妃独自一人无人照顾，为表孝心将太皇太妃接进宫里来照料着，替顾景行尽孝。 直到顾景行回来为止。 这道旨意是章小六亲自跑了一趟来传的。 顾景行领着叶婉清在王府前院接了旨，叶婉清起身之后上前两步，含笑请章小六进屋吃口茶再走。 章小六也笑的客气：“就不叨扰王爷和王妃了，奴才在皇上面前还有别的差事，还着急赶回去呢。” 话说的也客气，只是在这些人面前，他全然没有了在小皇帝面前那副谦卑的模样，腰杆子挺得直直的。 叶婉清也不挽留：“既如此，那就不留公公了，还请公公回头得了空能赏个脸来王府坐坐。” 说话间，借着衣袖的遮挡把手上一个鎏金镯子褪了下来，过到了章小六手上。 这金子什么时候都是硬通货，越是到了乱世越值钱。 章小六在宫里不缺打点他银子的人，对他来说金子更加简单粗暴。 果然章小六不动声色把金镯子藏进了袖子里，哈着笑脸道：“这个自然，自然。” 然后浩浩荡荡带着人离开了。 顾景行裹着披风，为表示客气，他特意站在门口目送着章小六走的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府。 一转身，面色就变了。 叶婉清变脸比他还厉害。 “这哪里是替咱们尽孝，分明就是扣押人质。呵呵，不愧是他娘亲生的种，手段都和他娘一样一样的，如出一辙。都爱玩扣押人质这一套。” 她没忘了当初叶璃音为了让她从王府找出兵符的时候故意把温雪晴弄进宫里扣着当人质威胁她的事儿。 如今顾景行要为了大秦远走西漠去和谈，结果小皇帝人前一张脸，人后又是一张脸。 嘴上笑嘻嘻，背后捅刀子，转手把顾景行的娘弄进宫扣着。 好让顾景行时刻记着不能乱来。 顾景行只是脸色阴沉，看上去倒是没有叶婉清那么愤懑。 “他会这样做，其实也在意料之中。” 但也在意料之外。 顾景行想过小皇帝会用点手段牵制他的，不过他没想到小皇帝会直接做到这份上，在林拂影头上动主意。 要知道，以两人之间目前的关系来说，小皇帝只要这样做了，那就等于告诉他信任没了。 叶婉清呸了一声：“翻脸不认人，也不想想到底是谁帮他夺回权力的。” “撕破脸倒是没有，他只是在给我提个醒而已，目前还用的上我，自然也不敢撕破脸。” 顾景行脚步不停，直接往后院去。 这个消息要马上让林拂影知道才行。 叶婉清陪着他一起。 林拂影表现的比两人想象中的要淡定许多，甚至一丝一毫的愤怒都没有。 “既如此，那就去。” 自从和解之后，叶婉清对她的感情也是有点变化的。 虽不至于真的将她当亲妈一样看待，至少也愿意真正将她当个长辈一样打心眼里敬重一下了。 当下她道：“母妃，就没有个什么法子挡一挡吗？此番进宫可不是个好事儿，妾身与王爷天高路远也顾全不了母妃。” 林拂影看了她一眼：“小皇帝手里没有别的筹码能用来牵制修远的，只能拿哀家做文章。此事看起来确实是小皇帝做的不厚道，但反过来想想，若不是她母后当初为了拉拢修远特意许哀家出宫，此时哀家本来就应该在宫里不是么？” 叶婉清一时没话说，看了看顾景行，沉默许久才开口：“早知如此，妾身就应该留下来。这样一来人质就是妾身了。” “没用，即便是你留下来，皇帝还是会接哀家进宫。” “为什么？” “王妃可以有很多，母妃就只有哀家一个。” 这话放在别的时候说，叶婉清一定会多想，但是这种时候说，就再合适不过。 她太明白林拂影这样说的意思了。 在小皇帝眼里，对顾景行来说血亲比老婆更重要。 “你们也不用太过于纠结此事。”林拂影似乎挺看得开，“哀家进宫是皇帝牵制你的筹码不假，但若是哀家在宫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也一样是你们对皇帝发难的好借口。” 话一出口，两人均脸上色变。 顾景行更是紧张的站起来：“母妃，切不可乱来。” 林拂影老神在在的喝了口茶：“自然不会。哀家这样说只是想让你明白，他把哀家捏在手里究竟是捏了个筹码还是捏了个火药丸，全看他自己。” 仔细想想这话是有道理。 顾景行轻握拳头抵着嘴唇咳嗽了两声，叶婉清忙扶着他：“王爷……” “没事，这几日的风有点凉。” “皇上也真是的，明知道王爷身体这么个情况，还非要让王爷出使西漠，究竟安的什么心？” 是卸磨杀驴，巴不得他死在路上，好把自己给撇清吗？ 顾景行拍拍她的手：“该来的早晚会来，咱们自己小心点也就是了。” 顿了顿他又道：“其实这也是一个好机会，我避开一段时间，他自己做什么都能放得开手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8章 立场决定视角 叶婉清皱眉，有些不解：“他想做什么？”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培植自己的势力了。 想清楚了这一点，顿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窜满了整个脊背。 难道说两人之前担心过的问题这么快就来了吗？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不管当皇帝的人是谁，终究还是容不下任何一个对自己有威胁的人。 使团出发的日就定在初八。 小皇帝特意拨了一批禁军随行，护卫使团的安全。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的很，说是护卫，实则监视。 毕竟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即使他们不是出去打仗的，当了皇帝就会多疑这一点也不会改变，该防着他们照旧还是防着。 小皇帝很重视这一次出使西漠，特意亲自来送行。 浩浩荡荡的依仗一路出了宫门外，黄色的华伞宝盖围在小皇帝身边，直到出了城门。 顾景行下车与小皇帝道别：“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臣等不日就会归来，还请皇上就此留步。” 小皇帝拉着顾景行的手，深情的几乎要落下泪来：“皇叔，此一去千里迢迢山高路远，那西漠又是极其凶险之地，一群未开化的野蛮子，皇叔千万要平安归来才好。” 顾景行自然少不了跟他客气一番。 明知道他也就是面子工程，但谁让他是皇帝，皇帝的面子必须给他做圆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跪了一地，拜别了皇帝出发了。 京城里的百姓一个个都出来看热闹。 人群中偶尔有明白人多嘴了一句：“这一去说是和谈去的，看着是好事儿，实则不然。” 有人问怎么讲。 “若是我大秦国力强盛之时，何须用得着我大秦派出使臣亲自跑一趟那荒蛮之地。西漠那些野蛮子若是敢来犯我疆土，大军挥师北上，自将他们打回去便是。” 言外之意，如今朝廷腐朽，国力不复当年，已经不再是那个谁也不怕，说打就能打的大秦强国了。 倒是个明白人。 小皇帝的依仗正好回宫经过这里，那人身边的人立刻捅了他一下：“祸从口出，还是莫要多言了。” 那人不以为然，这么明显的事儿，他看得出来，就有千千万万个百姓也能看得出来。 只不过没有人说出来罢了。 不说就等于不存在了吗？ 自欺欺人。 他抬眼瞥了一眼仪仗里的小皇帝。 高高在上的坐在他的肩辇上，四周垂着黄纱帐幔，影影绰绰的看不清他的神色。 那个年纪轻轻的天下之主目不斜视，旁若无人的坐在他的四方小天地里，面无表情。 估计是没听见，毕竟这么多人，动静也不小，即便是人群中有什么说话声，估计也都被掩盖过去了。 实则不然，这话小皇帝听见了。 只不过从小到大在叶璃音磋磨下长大，他早就学会了用面具伪装自己真正的面孔。 等经过了这一段路，章小六才抬头看了小皇帝一眼。 与此同时，小皇帝仿佛与章小六心有灵犀一般也低头看了他一眼。 他读懂了章小六的目光，对着他使了个眼色。 章小六放满了脚步，渐渐在仪仗里落后了去。 城外，使团队伍在官道上越走越远。 最前头是开路的禁军，最后头也是禁军，真正的官员们都在队伍中间零零散散夹杂着。 这样的队形安排也是方便保护。 顾景行的马车并不是最华丽的，甚至也不是最宽敞的。 这样也是为了混淆视听，防止路上遇到不可测的意外。 只是他的马车里别有洞天。 外面看着破破烂烂的不妨碍里面弄的精致。 马车四壁都用厚厚的棉布包裹了，防止透风。 车里燃着小火炉，设了一张软塌，铺着填了棉絮的金丝软锦，榻上还有舒适的被褥，方便顾景行在车里睡觉。 另有一张能收起来的小几，闲来饮个茶，放点东西，十分方便。 叶婉清随身带了她的医书药典，这些东西都是不能搁下的，一时不看只怕是要忘掉一些东西。 顾景行掀开帘子看向外面，此时已经行至京郊，又是冬季，外面景色越发荒凉的很。 才刚出发第一天，整个队伍都没什么紧张感，走的也不快，前不久刚下过雪，这会儿雪化了之后路面保持了坑坑洼洼的状态被冻得硬邦邦，走起来颠簸的要命。 叶婉清看了一会儿就晕晕乎乎看不下去了。 这样子的条件之下看书实在是费眼睛，这个年代也没有近视镜，她做陈言秋的时候五百度的近视眼，干什么都不方便。 原主的身体养的很好，视力也不错，她很珍惜的，不想把原主的身体弄成近视眼。 索性扔到一边不看了。 顾景行忽然开了口：“那两个御史中丞，其实是你父亲的门生，你可知道？” 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但此时顾景行一提起这个来，叶婉清就明白了他想说什么了。 “就如母妃所说，此时小皇帝手里没有他自己的筹码，又不完全信任任何人，所以他在玩权衡之术？” 每个派别都抽了人凑在一起，互相制衡，谁也不能奈何了谁。 顾景行已经身份地位足够高足够刺眼了，派了一个王爷，再派一个国公爷出来，这个使团的阵容就有点欺负人的架势。 所以不能动用叶汉海，只能抽叶汉海的门生跟着一起来。 叶婉清也看了一眼窗外，叹了口气道：“如今皇上的心思是越来越难猜了。” “身在那个位置，难免如此。” 立场决定视角，当初他对顾景行信任，那是因为那时候叶璃音把持朝政，顾景行才是他能相信能用得上的人。 如今顾景行依旧是他能用的上的人，但他自己的立场已经变了，捎带着他眼里顾景行的立场也变了。 顾景行招来随行的禁军侍卫长，询问了路程进度，估摸着今天傍晚时分能到天津地面。 他想了想，吩咐道：“到了天津找个地方停下来休整，如今年关刚过，大家的状态还没调整回来，不用一上来就急着赶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9章 行贿 等使团到了天津地面的时候刚好是傍晚时分，太阳已经下山了，处处都已经掌了灯。 天津这个地界承载着两人之间一些美好的回忆，顾景行选择在这里休整除了这个地方刚好适合休整，也是有几分私心在里头的。 这次和去年微服私访过来不同，使团出行多大的动静，一路上各地官员想必早就已经收到信了。 天津的知府在城门口迎接。 “下官徐元杰给王爷请安，给各位大人请安。” 他分不清到底哪个马车里的是谁，只能冲着队伍大喊。 大家当然都听见了。 但顾景行才是正使，这里头也是他地位最高，他不说话谁敢出头。 叶婉清伺候他裹上斗篷，带了兜帽，才让车夫掀开帘子，扶着他露了个面：“徐大人不必多礼，本王奉旨出使，路过天津，叨扰徐大人为使团稍作安排。” 徐元杰看见他，立马颠颠儿的跑过来，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一揖到底：“下官见过王爷，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就等着王爷和各位大人到呢。” 顾景行依旧面无表情：“一切从简，不许惊扰百姓。” 徐元杰连声道是，自己去了亲自引路，带着众人去了一家酒楼。 像他这样的地方官，除非能混进京城去，不然穷其一生也未必有幸能和顾景行这种级别的王爷见一面。 这样的好机会他当然要好好把握住了才是。 至于不许惊扰百姓，说白了也就是一句屁话。 酒楼已经被清场了。 这种规格的酒楼平日里也不是普通百姓能来得起的，能招待一次顾景行这种王爷级别的人物也算是这家酒楼的荣幸，停业一天也不算什么。 毕竟赚的是个脸面。 只是街道上使团队伍必经之路也都一并清场了。 路边的小商贩一律不许出来摆摊，普通百姓一律不许路过，见一个抓一个，商铺也都被勒令关门。 堪堪等了一整天。 顾景行一路走，一路看着路边，冷冷清清的，知道宵禁也不至于这个时辰就开始，必然是徐元杰为了装腔作势，故意让人家都关门了。 当下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到了酒楼吃饭时才敲打了徐元杰几句。 “本王记得去年来天津事，任上的还不是徐大人？” 徐元杰坐着也得哈着腰说话，那样子跟狗似的：“下官惶恐，下官是去年十一月之后才来上任的，所以王爷不认识下官，也是有的。” 去年十一月，那差不多就是叶璃音倒台之后大量更替官员的那一阵子，看来原来的官员也是太后党，或者太后党的亲信。 既然如此那就更好办了。 “你来了任上也已经有一阵子了，对于你前任的事迹想必也有一定的了解。” 这话的意思就多了，说了解或者不了解，或许都是个坑，具体哪一个是坑就看提问者的意思了。 徐元杰不太清楚顾景行的脾性，察言观色了好一会儿，也拿不定主意怎么回答。 又看看桌上其他陪衬官员的脸色，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他是知道一些原因的，想了半天，觉得实话实说保险一点，于是点点头，说知道。 顾景行要的就是这个答案：“既然知道，那就更应该恪守己任，清明己身，不要再犯了前任同样的错误。” 徐元杰脑门上开始冒冷汗，觉得坐不住了，索性站起来连连称是。 顾景行也不让他坐回去，就继续这么说：“如今皇上推行清廉，严惩贪官污吏，清廉的好官是什么样子的，徐大人心里应该有个数。” 徐元杰当然有个数，但利益当头，摆在眼前的真金白银谁忍得住诱惑。 他不信顾景行忍不住。 有话说自己是什么样的，就会以为别人也是什么样的。 徐元杰好容易爬上来的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能捞钱的机会，他觉得顾景行说这话是在提醒他，该孝敬点了。 于是他自以为很聪明的点头，然后道：“王爷的意思下官明白了，王爷放心，下官定然不辜负王爷的期望。” 他这么说，顾景行就当他听懂了。 当下也没多说什么，一顿饭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 等到了晚上，使团的人各自回了客栈休息，顾景行自然是独享了天字一号房。 房间里摆着一只托盘，用红绸子盖着，就放在一进门的小方桌上，特别刺眼。 他神色一紧，和叶婉清对视一眼，这么显眼的东西显然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的。 是敌是友尚且不知，两个人谁也没有上前去动那个东西。 两人对望一眼后，叶婉清试探着上前要去掀开那块红布。 即便是里面真的会喷出毒雾啥的，死的也是她，顾景行要活着，他还有更大的事要做。 还没碰到那块布就被顾景行拦住了，亲自要去掀开。 叶婉清拦住他：“万一有危险……” “不会，我们这么大阵仗出来，刚到了天津地界上就出事，这里的人一个都逃不掉责任，他们不至于这么白痴，在这里对我不利。” 京城里那些个想要他命的也不会急着在这里动手的。 他一把掀开了那块红布。 底下托盘里，整整齐齐码着一盘子银元宝，亮的刺眼。 这还不算，元宝底下还压着银票，顾景行没动，但看得出来银票的面额很大。 这倒是让他有点意外了。 叶婉清狐疑：“谁送来的？” “徐元杰。”顾景行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他今儿敲打了徐元杰，徐元杰才上任不久，还想着往上爬，生怕他往京城里说小话，所以试图用银子堵住他的嘴。 一出手就这么阔绰，看样子徐元杰没少搜刮民膏民脂啊。 顾景行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来，如今国库空虚，底下有些官员反而比皇帝还有钱，真是可笑。 叶婉清心头也是厌恶极了这些官员，贪赃枉法，朝廷的腐朽就是腐朽在这些官员的手里了。 她问道：“这些银子，王爷打算怎么办？” 以顾景行的性子，断然是不会收的，她以为顾景行会把银子还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0章 放了个大血 哪想到顾景行勾唇一笑：“留下。” 叶婉清一愣：“嗯？” 他脸上露出一丝狡黠来，“这种送上门来的东西，不要白不要，还回去只会让徐元杰记仇，不如留下来，我自有妙用。” 叶婉清很好奇他究竟想怎么用，顾景行也不说，只是神秘的卖关子：“明儿你就知道了。” 这一晚上给叶婉清憋的难受，不论她怎么问，顾景行就是不说打算怎么安排这些银子。 好容易熬到第二天了，清晨一早顾景行起了床就召集了使团的官员们，下了一条命令。 他是带着银子去的。 很快叶婉清就知道他所谓的自有妙用是什么了。 他居然让人把这些银子分发给了昨日因为使团进城而被关门清场的商铺。 说是给这些商户的补偿。 当然被清场的商户数量巨多，这点银子是不够用的。 所以顾景行还使了个坏，以天津府的名义发的银子。 也就是说，如果这些银子不够用的话，剩下的银子还是要发的，只不过是从徐元杰的手里出。 商户们都沸腾了，高呼王爷千岁。 顾景行站在高处，整个人裹在斗篷里，带着兜帽，高洁的像个观音降世。 “这是朝廷爱惜百姓，并非是本王的功劳，大家只要记住朝廷心中有百姓就好。” 徐元杰的脸色非常之难看。 给顾景行的那些银子对他来说不算多肉疼，毕竟当初以为能换来顾景行的另眼相看。 但现在…… 这是真的出血了。还是大放血那种。 几乎把他的家底掏空了。 这还不算，掏银子的是他，赚了好名声的反而是顾景行。 他越是一口一个强调这是天津府的银子，百姓就越是以为顾景行廉洁爱民，不想自己沽名钓誉，所以才假称天津府的名义做这事。 徐元杰才是最憋屈的那个，一通操作下来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反而自己赔进去不少。 他恨死了顾景行，却毫无办法。 使团的官员们几乎都看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但没有一个人敢帮徐元杰说话。 这个时候出头，找死么？ 叶婉清躲在车里看戏，觉得顾景行真是奸诈的厉害。 这一招直接给徐元杰摁的死死的，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了这个教训了。 临走之前，顾景行特意给百姓放话：“若是官府不作为，大可以上京告御状。” 其实百姓也没有几个真正上京告御状的，这话就是说给徐元杰听的。 让他心里有个数，如今朝廷的心是向着百姓的，再干这种事，乌纱帽也别想要了。 离了天津，叶婉清笑了一路。 顾景行倒是始终一脸淡定，就看着她笑，自己则老神在在。 最终他还是憋不住了：“有那么好笑吗？” “我忘不了徐元杰脸上那个表情，不过王爷这一出闹的，这一路上只怕是没人给王爷上贡了。” “无所谓，我不缺银子。” 叶婉清又笑起来：“王爷是不缺银子，可别人缺啊！这么大张旗鼓的闹了一场，准确的说是接下来这一路上的官员只怕没有人敢给使团上贡了。” 断人财路杀人父母，叶婉清笑够了，也开始想正事。 “所以王爷差不多从一开始就拉了整个使团的仇恨。咱们这一路上怕是更要小心了。” 眼下是不会出事，越往下走，天高皇帝远的时候，人心胆子也就开始跟着大起来。 即便是真的出了事，查也是无从查起。 所以说，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这一点顾景行也想到了：“原本就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仔细一些也就是了。” 原本还想在天津逗留一阵子再出发的，但徐元杰这事儿一出，直接耽误了许多功夫，更加没法在天津逗留了。 只能等下次有机会再回来吃果子汤圆。 接下来的行程加快了许多，一路上走走停停，许多时日下来倒也平安无事。 京城这边，小皇帝一直以来就没闲着。 送使团出京去的当天，宫里就抓了个百姓，小皇帝亲自见了他。 此事进行的非常隐秘，无人知晓。 是章小六让手底下养着的一批心腹太监把人带进去的。 正是在人群中说朝廷不行了的那个人。 小皇帝看的没错，这人果然不同寻常。 一般人被抓进宫里必然先怕得不行，可这人居然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流露出来，依旧淡定的不行。 只是胆子大做不到这一点的，这人胆子太过人了。 小皇帝在乾明宫的密室见了他。 上来就问：“你说那些话，可有想过后果？” 这人只是冷笑，并不说话。 章小六见状，立刻怒了，尖声斥道：“大胆！皇上面前胆敢言行无状，咱家看你是活腻歪了！” 小皇帝反倒是劝阻了他：“你先不用生气，且看这个人怎么说。” 章小六这才退下，依旧气得不行，那人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怎么这年头连实话都不让人说了吗？” “妄议朝政，你可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名？” “知道。” “知道你还说？”章小六再次忍不住，上去怼了一句。 小皇帝再次安抚他的情绪，又扭头去问那个人：“连妄议朝政的罪都知道，你不是一般人啊。” 章小六狐疑的看看皇帝，他也怀疑这人不是一般人，小皇帝刚刚要来见他之前，章小六就劝过小皇帝，不要亲自出面，派个人出去审问他就可以了。 但小皇帝拒绝了。 “能说出这种话来还面不改色，来到了这种地方，这种处境，依旧处变不惊，说明此人胆识过人。这种人若是能收为己用，将是一大助力。” 章小六觉得不妥：“万一这人心怀不轨，那皇上岂不是养了只老虎在身边？” “朕身为皇帝，若是连这样一个平民的胆识都不如，岂不是枉为帝王？” 尽管如此，最终章小六还是不放心，让这人见到小皇帝的时候被五花大绑着，还特意让人检查了他全身上下，确定他口中没有藏着暗器才让小皇帝见到了他。 “一不一般不知道，反正是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1章 那就入朝为官吧 这话说的怨气十足，且听起来有故意跟小皇帝作对的意思，章小六这回忍不住了，直接一脚踢过去。 这人本来就被五花大绑着，挨了一脚之下哪能维持得住平衡，直接滚到了地上，样子十分狼狈。 然而这人却没有半点觉得丢脸的意思，神情依旧倨傲的很。 小皇帝对他越来越有兴趣了。 “其实你不说，朕也有办法查出你的身份。” 他躺在那，姿势一点也不好看，说出来的话气势却一点也不减弱。 “那你自己去查，问我干什么。” 小皇帝抢在章小六揍人之前把他给挡住了。 明明是激怒人的话，反倒是激起了小皇帝的小孩子心性。 说到底，他年纪也不大，平常跟那些朝臣一本正经惯了，已经许多年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过话了。 即便是章小六，对他也是毕恭毕敬，两人虽然亲近，却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可是你说的，那朕早晚要查出你是什么人来，不过不管你是什么人，朕已经不打算放你走了。” 这人也不害怕，视死如归的把眼一闭：“要杀要剐随你便，落在你手里除了认命也没别的法子。” 小皇帝更乐了：“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想死啊？这要是个正常人还不使劲求饶。” 这人确实很年轻，甚至长得也还不错，一表人才的样子，就是眉眼间透着一股子倔劲儿，看着不太好相处。 “求饶有用吗？” “朕发现你挺爱说大实话的。” “撒谎太麻烦了，还得圆。” 章小六听了在背后来了一句：“说你胖你就喘。” 小皇帝没在意他，“你这么直来直去的，不怕得罪人啊？” “横竖就是一个死，有什么好怕的。” “进御史台怎么样？” 小皇帝这么神来一笔，弄的两个人都愣了。 章小六直接给他跪下了：“皇上啊，咱们都还不知道这人姓甚名谁，就让他进御史台，这朝政可不是闹着玩啊皇上，外面那些大臣要是知道皇上干了这么个事儿，只怕是要闹起来啊！” 小皇帝毫不在意：“那就让他们去闹。横竖如今朝中官员出缺的多，区区一个御史台算什么。至于他姓甚名谁，还不是朕一句话的事儿，朕非要往东，谁敢往西？” 章小六都快哭了。 他知道小皇帝急于培植自己的势力，但着急也不是这么着急法啊。 开春之后的春闱就是个很好的机会，届时他可以笼络一批考生成为他的亲信。 无论如何也不能是眼前这个来路不明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实在。 谁知道他是不是有些人刻意安插在那，故意引起小皇帝注意，就是为了让小皇帝把他带进宫来的。 如果是，那幕后主使现在显然已经达到目的了。 “皇上，三思，三思啊！” “朕心意已决，就这么定了。给他准备官服。” 地上躺着的被五花大绑的不知道姓甚名谁的大实在：有人问过我的意见吗？ 眼看着小皇帝要走，章小六追着小皇帝也要走，大实在生怕别人把他给忘了，连忙大喊一声：“我不做御史，我不要进御史台！” 那就是个言官聚集地，小皇帝就觉得他特别能说大实话就让他进御史台，这也太儿戏了。 小皇帝第一次见到这么敢说的人，他主动给他官做，居然还拒绝？ 他有点恼了：“朕对你如此宽容，你该感恩戴德才是，你还敢抗旨？” 大实在摇着头：“你又没正经下旨。我看不上御史台的活，你要让我当官，就让我当个我能看得上的。” 章小六眼看着这人越来越不像话，急得跺脚。 “那你看得上什么？” “能干实事的位置。”大实在脸色开始正经了。 他脸上终于浮现出一点能让人读得出来的神情来，似乎痛恨什么人似的。 “如今朝廷腐朽，许多人什么事儿都不干，欺上瞒下，白拿俸禄，仗着主少国疑搅乱一池春水，再这样下去，大秦亡国是早晚的事。” 小皇帝看出来了，他这是想救国。 “朝廷腐朽是不假，但连朕一个皇帝都拉不回来的错误，你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又凭什么觉得你能做到？” “站在高处的人有高处看不见的东西，站在低处的人有低处行事的方便。” 小皇帝终于收起了玩闹之心：“你究竟是谁？” “曾经的大理寺卿冯子瑜之孙，冯骥翼。” 小皇帝和章小六都震惊了。 果然不是一般人。 怪不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还如此的胆识过人。 冯子瑜是先帝在世时声名在外的一个大理寺卿，过他手中的案子没有一件破不了的，也没有一件不公平的，再风光的人到了他手里也得秉公办事。 因此他得罪了不少人，最终被人设计之下造就了一桩所谓的冤假错案，被先帝流放三千里。 自他以后，大理寺再没出过这样的人物。 后来听说冯子瑜死在了流放地。 没想到他的孙子也是个如此不一般的人物。 冯骥翼，这个名字听着就很有寓意，老骥伏枥，依旧希翼。 他这个名字，承载了曾经祖父的希望。 小皇帝记事的时候冯子瑜已经被流放走了，但他听说过这个大理寺卿的威名，倒也挺崇敬这个人的。 “今日你说那番话，是故意的？” “是。” “若是朕没听见，或者朕听见了没有带你进宫呢？你待要如何？” “春闱时，自会震惊众人。” 说完冯骥翼又笑了一下：“估计以眼下朝廷这个腐朽的程度，即便是我写出了惊艳的文章来，也未必能上达天听。” 他苦笑一下，像是在自嘲。 小皇帝和章小六对视一眼，这还算是捡到宝了？ 小皇帝使了个眼色，让章小六给他松绑，章小六一万个不乐意的照做了。 “朕崇敬你祖父，但一上来就给你个大官那不可能，你要做，也得从底层做起。” 他知道朝臣各自都有自己的党羽，唯独没有属于他自己的，要培养人，就得从名不见经传开始。 “这个自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2章 小心为上 冯骥翼的到来就像个儿戏，小皇帝将他安排在大理寺做了一个最不起眼的小人物。 章小六确实派人去查了冯骥翼的背景，正如他本人所说的那样，是先帝时大理寺卿冯子瑜的孙子。 可他还是不放心。 “皇上，奴才没有说先帝不对的意思，只是这个人的祖父到底是被先帝流放的，又死在了流放地，此人留在皇上身边，若无事也就罢了，若他真的居心不良，皇上的安危就要受到威胁啊。” 小皇帝不怎么在乎：“他现在的职务，又不用来上朝，想要来见朕难上加难，用不着这么害怕。” 章小六挺难过的：“奴才只是担心皇上。” “朕这样的安排自有用意。他不是说想要为国效力么，那就让他从底层做起。若是他真的有这个心，日后自会有一番作为。若是他只是想借故接近朕，找机会行刺，那他得费点功夫了。” 所以对小皇帝来说没什么好担心的。 行就行，他可以多一个自己的势力。 不行就不行，反正他也不亏。 章小六费劲巴拉的劝了半天，一点用没有，黯然神伤。 使团一行人已经行至太行山一带，气候越发恶劣了许多，到了山脚下的时候刚好遇上风雪交加。 这样的天气眼见着是没法赶路了，使团只得就近找了个客栈暂时歇脚，打算等风雪过去再启程。 山脚一带地处荒凉，平日里没有什么人经过，最多就是往来的商户，因此这个客栈也不算大。 整个使团全部住进来显得十分拥挤。 除了几位养尊处优的官员三三两两挤在一间房里，剩下的随从杂役侍卫们都是七八个人一间房，挤大通铺。 唯独顾景行身份尊贵，依旧是与叶婉清独占了天字一号房。 外面寒风呼啸，这里也没有火炉能够取暖，连窗户都被吹的呼呼作响。 叶婉清裹着被子缩成一团冷得发抖，顾景行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倒是好面子，虽说冷的嘴都白了，却忍着没做出什么失态的举动来。 他身子还不好，本来就中毒，容易受寒，又加上前不久惟水给他下的那一次，顾景行看上去比叶婉清还惨。 叶婉清招呼他：“我们过来抱着一起取暖。” 顾景行从善如流，一点废话都没有的就过去了。 他的斗篷更大一些，展开了盖在被子上保暖。 两个人的体温互相传递，总归比一个人瑟瑟缩缩的要强得多，隔了一会儿，被窝里总算是回暖了不少。 身体上舒适了，脑子才能腾出空间来思考。 顾景行开口道：“今儿收到消息，皇上安插了一个人进了大理寺。” 叶婉清第一个反应就是：“所以皇上终于开始试图培植自己的势力了？” 对于这样的事情发生，顾景行并不意外：“我不在，他相对来说能放得开手脚一些。虽然有些方面可能不太方便。” 好过他在眼前，凡事都要有所顾忌，不敢敞开了干。 “虽然王爷不在朝中，可我爹还在啊。总不见得比起来王爷，他更信任我爹？不然为何这种事要避开王爷，反而不避开我爹？” 顾景行思忖道：“或许正是因为对你父亲不算信任，所以他发现与否其实没什么要紧。” 叶婉清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继而又问道：“那关于这件事，王爷准备怎么办？” “不怎么办，既然他早晚都要培植自己的势力，避开我让他放开了干反而对我有利。” 这样一来他可以放心他自己培植起来的人不会跟顾景行有瓜葛。 两人说着话，风吹着窗户咚咚作响，好像随时都能被风吹开一样。 叶婉清把被子又紧了紧，顾景行倚着床头半坐着，她靠在顾景行怀里，两个人裹着被子，一时无话，瞅着那呼啦作响的窗户发呆。 这还是天字一号房，尚且如此状况。 也不知道那些官员们居住的房间得多恶劣的条件。 他们又不能彼此之间靠在一起取暖，两个大男人估计做不出这种事来。 叶婉清有点好笑的道：“这些大人们这一趟出来可受了不少罪了。” “换来的好处也不小。” “说的也是，不过他们再怎么受罪，终究也只是暂时的，过了这一段就好了。可是这里的百姓常年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该有多不容易。” 顾景行沉默。 这一带常驻的百姓并不多，所以造成了地广人稀的状态。 说白了，也就是三不管地带。 所以其实今夜并不好过。 风雪交加的夜晚，那些占山为王的绿林好汉未必能出来为非作歹，但架不住使团这么大的阵仗，捞一笔油水够吃半年的。 他吹了灯，搂着叶婉清躺下，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小声说：“不要睡的太沉，枕头底下有匕首，必要的时候用来防身。” 叶婉清心里一个咯噔：“难道会有人行刺吗？” “说不好，小心为上。” 两人昏昏沉沉睡去。 渐渐入夜，风雪渐沉，天地间被遍地的雪映衬出一片耀目的白。 窗户依旧咚咚作响，掩盖了一切窸窸窣窣的声音。 门被推开一条小缝，外面有袅袅的烟雾顺着门缝飘进来，飞快在屋子里蔓延。 过了没多会儿，只听外面一声：“差不多了，上！” 随即门被推开，两个蒙面大汗闯进来，一言不发直奔床铺的位置举刀就刺。 直到扑哧扑哧扎了好几刀才意识到不对劲。 这不是刀锋入肉的感觉。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的神情，其中一人一把掀开床上的被子。 空无一人。 只不过是枕头埋在被子里假装里头有人罢了。 “上当了！” 两人转身就要逃跑，一回头才发现房间早就已经被围起来了，门外全是严阵以待的禁军。 侍卫长站在最前面看着两个蒙面大汉，废话也不多说一句，一挥手，身后的手下们上来四个人，两两一个将两个蒙面大汉给按住。 两个蒙面人不愿意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儿，拼命挣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3章 遇刺 这时候，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两个人从一群禁军侍卫身后出现了。 蒙面人再次露出茫然的神色来，但很快就不得不接受眼前的这一切。 侍卫长一把扯掉了两个人脸上的面巾，这两个人是典型的粗犷的陕北汉子长相，留着络腮胡子，五大三粗，看上去也不像是很有脑子的样子。 “说，谁指使你们来行刺。” 侍卫拉了一张椅子过来给顾景行坐下，他扯着自己的斗篷裹紧了一些，说话间嘴巴里哈出了热气。 实在是太冷了。 两个人果然不是个有脑子的，没想到自己要干的事儿一上来就失败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反问一句：“你们究竟是怎么……” 问了一半后半截就梗住了，也不知道是先问怎么知道有人要来好，还是先问怎么躲出去的好。 毕竟他们一直守在门口，可没看见有人出来。 看在两个人快死了的份上，顾景行很仁慈的允许他们死的明白点。 “这房子破败不堪，连墙壁都是木板拼起来的，拆了墙就能到隔壁去。” 隔壁就是侍卫们居住的房间。 两个壮汉傻眼了。 “你们的问题，本王回答完了，现在轮到你们回答本王了。” 两个壮汉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谁也没回答。 叶婉清站在顾景行身后，不失时机的说了一句：“那个指使你们来行刺的人大概就在我们这个队伍中间，即便是你们现在不说，以后我们也会自己查出来，但不管你们说与不说，你们两个都已经活不过今晚了。” 这下好家伙，两个人一听更犹豫了。 说不说都是个死，那说不说有什么不一样？ 其中一个就很大胆的来了一句：“既然你们自己能查出来，那你们自己去查！反正哥俩个拿钱办事，没有出卖人的道理。” 叶婉清点着头：“二位好汉够义气。但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们两个一样的想法。” 两人遇刺的事情并没有惊动其他人，只有这些侍卫知道，抓了人就是关门打狗。 叶婉清上前去，绕着两个人来回走：“两个人是山寨出来的好汉？是不是事成之后还有重利可拿？是不是雇主拿着你们的山寨威胁你们不许出卖他？” 从两个壮汉的表情来看，她猜对了。 她继续说：“这一切是在你们成功的前提下，但现在你们失败了不说，还被我们抓了个正着。” 叶婉清顿了顿，眼看着两人中有一个已经开始发抖了。 “所以你们还会以为雇主会相信你们什么都不说？不管你们说不说，雇主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山寨。这个人能雇凶杀我们，也能雇凶杀你们。你们自己考虑一下。” 这两个没脑子的壮汉看上去就跟闹着玩似的。 也不知道那个幕后主使到底在想什么，找了这么两个人来行刺。 是觉得顾景行爬不动，还是觉得顾景行也一样没脑子。 两个壮汉低着头开始商量这件事。 一个道：“横竖说与不说都活不成了，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另一个道：“万一这娘们诈咱们？” 刚刚那个道：“你看看这阵仗，诈不诈的有区别吗？” 另一个沉默了。 满屋子的禁军侍卫，宫里出来护卫皇帝的人，站在这的气势不是两个没脑子的山匪能比的了的。 最终两人还是决定：“行，我们说。” 但他们还是没能说出来。 窗外咻咻两声，两只小短箭穿透了窗户，直钉两人的脑门。 显然这箭头有毒，本来被打了脑门就已经活不了了，这两人倒下去的时候嘴唇眼圈迅速变成了乌黑色。 这是一点余地都不留。 侍卫长立刻反应过来：“追！” 带着人跳窗就追了出去。 今夜大雪，外面一片的雪白，若是有人逃跑的话，这雪地上必然会留下脚印，很容易追到人的。 可雪地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一众侍卫追出来之后看了一圈，都觉得不对劲，难不成这人会飞？ “不对，调虎离山，回去，保护王爷！” 侍卫长怒吼一声，一干侍卫又冲回去。 顾景行被这么多人保护着，如果有人想要对他下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些人全部引开，在他落单的时候再动手。 果不其然屋里已经没有了顾景行的身影，而叶婉清则晕倒在一旁的地上。 “这下坏了！”侍卫长懊恼的跺脚。 刚刚那两个蠢货就是用来做障眼法的，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等大家都开始放松警惕的时候，真正的危险才刚刚降临。 他的手下还在纠结刚刚那两只暗器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侍卫长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蠢货，地上没有人，不代表屋顶上没有人！” 他拍了手下一巴掌：“现在暗器怎么来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王爷人在哪。” 偌大一个使团，出了这种事还不能声张，因为幕后主使可能就是使团的人。 还要把顾景行找出来，这简直就是个巨大的难题。 顾景行即便是警惕如此，提防着有人半夜下手，一吹了灯就和人换了房间，还故意和叶婉清对话给外面的人听，迷惑别人，到最后还是没能逃脱的了对方的圈套。 侍卫长叫来了卫宁，让她照顾叶婉清，自己想办法去找顾景行。 这周围就只有这一家客栈，最近的一户人家也在四五里地开外。 客栈外面的雪地上一点脚印也无，这说明顾景行一定还在客栈里。 那两个替死鬼的蠢货是早就潜伏在客栈里的。 使团是下午的时候到的客栈，也没有人离开过，除非有人接应，不然计划不会安排的如此周密。 侍卫长有些怀疑这个客栈的老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下令：“封锁消息，就说王爷染了风寒身体不适，由王妃照料，暂时不宜见人。把客栈掌柜和小二都控制起来，去厨房熬一锅姜汤挨个房间送一碗，趁机看看他们都是什么反应。” 侍卫长是皇上的人，历代禁军直接听命于皇帝，他深知顾景行眼下对小皇帝的用处，顾景行出事，他自己的脑袋也别想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4章 王爷失踪了 叶婉清是被敲晕了的，并没有什么大碍，醒过来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为了防止莺歌燕舞被吓着，卫宁一上来什么都没说，等叶婉清醒了才告诉莺歌燕舞昨晚发生了什么。 两个姑娘果然吓着了。 她俩从小到大也就是在国公府伺候人，从国公府伺候到王府，最多就是跟着叶婉清出了趟远门去了趟天津。 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吓得手足无措也是有的。 倒是卫宁淡定的很。 “此时不宜声张，在外人面前不要露出任何不对劲来，装也得装的若无其事。” 哪有那么容易。 叶婉清自己在知道顾景行失踪了以后都做不到绝对的淡定。 她甚至不知道昨晚自己究竟是被谁打晕的。 卫宁问她：“昨晚侍卫们出去追人之后，房间里还有谁？” 叶婉清拼了命的回忆：“只有我和王爷……” 但是当时她晕倒之前看到顾景行的神色很是惊讶，那种意外和不敢置信毫不遮掩的写在脸上。 叶婉清迟疑着道：“我只能猜测，这个人是王爷认识的人。” 而且还是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不然顾景行这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不可能失控到流露出那种神情来。 可是遍观整个使团的队伍，叶婉清也想不起来究竟有谁做出这种事能让顾景行产生那样的神色。 比起来叶婉清，卫宁已经跟了顾景行许多年。 或许有些人和事，她知道的比叶婉清更多。 叶婉清思考的时候，她也在思考。 一样的百思不得其解。 倒是燕舞忽然问了一句：“王爷身边的福管家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叶婉清和卫宁对视一眼，“是他！” 只有福忠毫无预兆的背叛才会让顾景行产生那样的神色。 此时的顾景行被绑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福忠，尽管已经在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了，但他依旧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甚至想要辨认一下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带了人皮面具，伪装成了他的贴身管家福忠。 然而并没有。 他就是福忠本人。 “王爷一定很意外。”福忠背着手站在他面前，一改往日面对顾景行的时候谦卑的态度，气定神闲。 “你看上去可不像是个常年伺候人的。” “跟着王爷久了，不免学到了一点气度，让王爷见笑了。” 顾景行并不关心这个：“为什么？” 福忠给出的理由很简单：“有人想买王爷的命。” “这个本王知道，本王问的是你，为什么？” 福忠笑了，与他的名字极不相符，脸上写满了阴险狡诈：“王爷以为我一直效忠你不成？实则不然，我从未真正的效忠过王爷，只不过从前我隐藏的好，王爷从未发现我有异心罢了。” 顾景行强自压下心头的震惊，面色如常的看着他，然而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失望。 “福忠，你跟着本王，也有二十年了？” “至今日已经二十年三个月零十一天了。” 记得真清楚。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一开始。” “是谁？” 这次福忠没有回答，只是道：“只怕王爷知道了真相会很失望。” 顾景行冷笑：“事已至此，还有什么能更让本王觉得失望的事了吗？” 然而福忠只是看着他，那神色像极了怜悯。 顾景行讨厌极了这种神情，没有人会喜欢别人怜悯自己。 忽然之间他想到了一件事：“这么多年来，给我下毒的人也是你？” 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来还有谁能在他身边坚持给他下毒还不被他发觉的。 只有福忠可以做到，他怀疑谁，也没有想过要怀疑到福忠头上去。 顾景行既希望福忠否认，又希望他承认，到最后福忠还是点了点头承认了：“王爷说的没错，是我。” 这么多年来的信任一朝崩塌，顾景行体会到了溺水之人的滋味。 看来这个想要让他死的人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布局了啊。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直接让他夭折在幼时算了，为何这些年来任由他发展成这样强大，这场狩猎游戏的背后究竟是谁？ 他想不通。 “那个人与你究竟是什么关系，以至于你能这样潜伏在本王身边，多年来默不作声的到了今天？” 福忠依旧没有回答，他只是摇头：“王爷与那人，都是我的主子，我不能出卖他。” “那你就这样对本王？” 福忠不言语。 顾景行此时此刻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了。 那人选在这个时候动手是有原因的，他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也没想清楚究竟是谁会在背后指使福忠选在这个时候动手。 他一死，朝中局势必然会发生变化。 原本小皇帝还可以让他和叶汉海之间互相平衡，一旦他死了，就只剩下叶汉海独大。 难不成是叶汉海？ 以他的性子，似乎也不像。 使团里有他的人，一旦自己这个时候出事，叶汉海也逃脱不了干系。 福忠抽出匕首来，在烛光里闪着寒光，他摸了摸刀刃，看向顾景行：“王爷放心，我会下手利索点的，王爷不会有痛苦。” 死亡来临的如此之快，即便是顾景行也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不真实感充满了全身。 他还有太多的事情没做，要死也不能是这个时候死。 如果眼前是别人，他此时可以保持绝对的冷静，但此时眼前是福忠。 顾景行也是人，也有人的感情，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人一朝叛变，他到对方拿着刀子对着自己的时候都还没法接受这个事实。 “等一下。”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顾景行皱起眉头来：“你把婉儿怎么样了？” 震惊过后，他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叶婉清。 来到这里之前，福忠潜入了房间一个手刀劈晕了叶婉清，接下来他中了福忠的迷香，人事不省。 再醒过来就已经在这里了。 福忠一笑：“还以为王爷有什么未竟的心愿。王妃现在很好，请王爷放心，我伤害谁也不能伤害王妃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5章 背叛者 一行人怎么也不敢相信福忠会是绑票了顾景行的那个人。 侍卫长已经找了一圈，客栈的人也已经被控制起来了，使团里人人面色如常，表面上看不出什么。 听说王妃醒了，他过来见叶婉清，听了福忠就是幕后主使的想法，一时间也懵了。 “他……不是王爷身边的心腹吗？” “正是因为他是王爷身边的心腹，所以才更加容易下手。” 叶婉清问道：“这个客栈应该有什么暗道密室之类的东西，这么大的雪，离开必然会留下痕迹，福忠此人谨小慎微，他不会冒这个险的。” 侍卫长头大的要命：“即便是有，这客栈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密室指不定在哪一间房间里，挨个去找动静太大了。”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叶婉清吃不准福忠把顾景行弄走究竟是要干什么，也吃不准顾景行现在究竟是不是还安全，但她必须逼自己冷静。 从前都是顾景行帮她兜底，如今顾景行身陷险境，就只有她能帮他了。 她不能崩溃。 叶婉清硬逼着自己去想一切的可能性，福忠常年跟在顾景行身边，究竟是什么人许了什么样的利益能让他做出背叛顾景行的选择来？ “密室的机关或者是入口必然是藏在合理中的不合理，而且是要方便出入又隐秘的，就冲着这些去找，会有收获。” 这话说的玄之又玄，侍卫长听着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迟迟不动弹。 “总之不会在客房。万一遇上手欠的客人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就会发现密室。大堂或者寻常客人不会去的地方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叶婉清只得继续指点。 这也只是她的猜测，究竟对不对她自己也不对。 在这里她唯一和密室什么沾点边的经历就是在顾景行的书房里找兵符那次。 当然也并没有什么收获。 所有关于这些玩意儿的经验都是来自于影视剧。 而影视剧中密室这种存在的触发机关往往都是桌子上的什么摆件啊，墙上的什么挂件啊。 也就是她刚刚说的隐藏在合理中的不合理。 桌子上有个摆件是合理的，但如果这个摆件在桌子上固定了拿不下来，那就是不合理了。 侍卫长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只能带人出去找了。 还真让叶婉清说对了，开启密室的机关确实是藏在合理中的不合理。 往往开店都会供奉财神像祈求财源滚滚，但是这里供奉着的是观音像。 寻常人只会觉得这客栈老板可能信佛，也不会往深处去想。 落在一门心思找茬的人眼里，观音像就成了不合理。 侍卫长亲自动手，把观音像上上下下摸了个遍，并无什么能动的地方。 而且整个观音像都是拿不下来的。 他福至心灵，尝试着扭动了一下。 轧轧声起，侍卫长心里一喜，果然。 “找到了，咱们走。” 旁边的柜子挪开，里头是一条密道，密道的另一头必然就是密室了。 禁军们一个个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密道，谨慎的往前挪动。 顾景行眼瞅着福忠手里的匕首慢慢靠近了自己的脖颈，说一点想法没有是假的。 “看在你我主仆这么多年的份上，至少也要让让本王死个明白？究竟是谁想要本王的命？”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拖时间。 叶婉清没事，那她发现自己不见了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找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这一点他相信她能做到。 拖住福忠，就是给叶婉清争取时间，也是给自己争取时间。 福忠两次被他打断，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泄了口气道：“王爷还真是执着啊，反正都要死了，是谁要这么做的重要吗？” 顾景行点头：“当然，若是不知道仇人是谁，难不成本王来时找你报仇？” 按说生死之事谁都说不清楚，但这话好像戳到了福忠的软肋，他想了想，还是交代了：“好，横竖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说说也无妨。是国公爷。” 这个答案和顾景行心中所想不谋而合，可他却并没有觉得自己猜对了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儿。 相反的，顾景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似乎是看出来他的怀疑，福忠为了让他相信，特意解释了一句：“不然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王妃，王爷说是？” 不对，大大的不对！ 顾景行面不改色，心里却已经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他故意在这里强调不会伤害叶婉清，仿佛就是为了坐实他是叶汉海安排过来的人一样。 但他忽略了一点，叶汉海并不怎么在意女儿的生死。 相比之下，叶佩云在叶汉海那里反而更受宠一点，可如今叶佩云是个什么下场？ 更别说本来就不受宠的叶婉清了。 如果福忠背后的人真的是叶汉海，那他得到的指令必然是：不用管叶婉清的死活，而不是，伤害谁也不能动叶婉清。 这不是明摆着暴露自己吗？ 顾景行没明着表示自己的怀疑，反而表现出一副相信了的样子来：“岳丈为何要这样做？” 他要看看福忠会如何说。 福忠也不亏是跟了他多年的人，居然还真的把眼下的局势给看明白了，说出了一番听起来有头有理的话。 “如今朝中除了国公爷就是王爷最大，只要除去了王爷，皇上能倚重的人就只有国公爷一人，届时国公爷就可以权倾朝野再无任何阻碍。” 他自以为这样说没有破绽，殊不知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 顾景行更加肯定了福忠背后的人不是叶汉海。 他之所以这样说，只是想要转移视线，故意把锅扣到叶汉海头上，顺便给叶汉海泼一盆脏水。 那这背后之人极有可能是叶汉海的死对头，同时也是他的死对头。 “岳丈这一步棋下的挺久，为了除去本王，甚至连女儿都嫁进来王府了，却没有想过他要了本王的命以后，他的女儿就成了寡妇，无人敢收留的那种。” 他一顿：“这与方才国公爷吩咐你的不许伤害王妃，岂不是自相矛盾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6章 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顾景行说着，扬起一侧唇角，勾起一抹三分凉薄七分漫不经心的笑意来。 福忠脸上渐渐色变，他知道自己的破绽被顾景行给看出来了。 “福忠，你跟了本王这么多年，把本王研究的这么透彻，国公爷是本王的死对头，你却没有好好研究研究他。” 福忠已经笑不出来了，捏着匕首的手捏得更紧，瞳孔有些放大，这是极度紧张的表现。 “你怕我说出来你想要隐藏的那个人的名字。”顾景行自信的说道。 他就是在诓福忠，其实他心里依旧没谱，根本不知道具体可能是谁指使福忠这样做的。 福忠怎么也想不到顾景行竟然真的能猜出来。 他好像很怕顾景行真的说出那个名字来一样，急了眼的捏着匕首就要往他脖子上扎，直接冲了过去。 顾景行早有准备，连人带椅子狠狠往旁边一晃，堪堪避过了福忠这一下。 可脖子上的皮肤还是被划了一道伤口出来。 福忠一击不中，又举起匕首刺了第二下。 这次距离更近，根本没有留给顾景行任何闪避的空间和时间。 眼看着刀尖就要戳进皮肉里去，就听噗的一声闷响，福忠的动作硬生生顿住了。 紧接着一股血腥气蔓延开来，鲜血一滴一滴落在顾景行胸前的衣襟上。 福忠瞪大眼睛低头看着自己胸前，一把剑的剑尖伸出来，沾满了血迹。 一剑穿心。 侍卫长到了，他来的正是时候，刚好赶在福忠即将行刺成功的那一刻之前先把福忠给刺了。 一点活路都不给他留。 顾景行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想喊一句留活口已经来不及了，剑透心脏，福忠眼看着是不能活了。 他趁着福忠还没咽气，语气急促的问出来：“究竟是谁指使你的？快说！” 然而福忠只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嗬嗬的音调，随即人就僵硬的倒了下去断了气。 顾景行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福忠死去，到底还是没问出来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密道里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是叶婉清和卫宁一起追过来了。 侍卫长扔了剑，跪地行礼：“王爷，属下救驾来迟，还请王爷恕罪。” 外面叶婉清闯进来，只看了一眼密室里的局势就知道顾景行已经脱险了。 顿时脑子里紧绷的一根弦断了，再也坚持不住，直扑过去抱着还被绑在椅子上的顾景行大哭。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似乎只会说这一句话了。 顾景行很想安抚她一下，奈何还被绑着，动弹不得。 侍卫长以及其他赶过来救人的禁军看着这一幕一个比一个尴尬，不知道该看天还是该看地。 既然这里也看不到天，那看地。 叶婉清生怕自己看到的这一切是假的，生怕失去顾景行，将他抱得死紧死紧。 顾景行呼吸有些困难，不得不干咳了两声才说：“你再这样抱下去，我没有被福忠杀死也要被你勒死了。” 说的叶婉清这才松开了手，左看右看了一圈，敏锐的发现了他脖子上细细的一条伤痕。 顿时心疼的不行：“王爷你受伤了？福忠这个混蛋玩意儿，这么多年的情谊他也真的下得去手？” 顾景行叹气：“他连我的命都想要，这点伤算什么？王妃能先给我松绑吗？” “哦对，对不住对不住……”叶婉清真是被紧张的情绪冲昏了头，甚至忘了顾景行还被绑在椅子上这件事，立马过去背后给他松了绑。 福忠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打结技术，叶婉清忙活了半天最终还是找禁军要了把剑把绳子砍断的。 顾景行站起来抖落身上的绳子，看了一眼地上福忠的尸体，不无失望：“若是能留下活口就更好了。” 侍卫长立刻请罪：“是属下疏忽，请王爷责罚。” “人已经死了，责罚你他也活不过来。”他收回视线：“这件事都有谁知道了？” “属下不敢宣扬。” 没有人知道最好。 “把尸体带走，楼上那两个山匪的尸体也一并留下，本王有用。” 折腾到现在已经过了午时了。 原本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一早就可以出发了的。 出事之后侍卫长对使团的人说王爷偶感风寒身体不适继续休整，那些养尊处优的大人们一个个因为太冷也懒得出屋。 饭菜都是禁军给送上门去，理由是不放心外人和大人们接触。这些大人们也就没怀疑有别的。 因此这件事瞒的很轻松。 至于有人听见了昨晚的动静，这就是顾景行刚刚说那两个没头脑的尸体的用处了。 他召集了使团所有有头有脸的官员们，让他们看两个没头脑的尸体和福忠的尸体。 编了一套说辞：“昨夜这两个人意欲行刺本王，是本王身边的福忠忠心护主替本王挡了一剑，自己却丢了性命，本王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心中难过……” 再加上现在时候不早了，出发走不了多久又会天黑，又要找地方停下来休息，索性今天不走了。 继续在这里停留一天，明天一早再出发赶路。 这套说辞完美的把整件事情给圆了过去。 即便是昨晚有人听见了有动静，这个说法依旧能圆过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劝王爷节哀顺变，顾景行没多做表示，让人把福忠的尸体就在这附近找了个地方埋了，随意立了个碑，再无其他表示。 终于安排好一切回了房间，一关上门叶婉清就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顾景行抚摸着她后背：“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你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简直要了我半条命去。还好你没事。” 顾景行唇角勾起一抹笑来：“多亏了你有本事。” 能找到他。 叶婉清觉得挺愧疚的：“我这不是什么本事，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顾景行听话的梗起脖子让她看。 伤口不深，只是划开了一层皮，血已经结痂了，就这么放着不处理都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7章 苦中作乐 刚刚为了不让使团的那些人发现他脖子上的伤，顾景行还特意用了个巧遮挡了一下。 这样接下来的好几天他都要小心了。 叶婉清还是给他上了药。 身为一个现代来的人，这种伤口不处理她总是觉得不放心。 如果是在现代的话，叶婉清还会拖着他去打一针破伤风。 事情过去之后，两个人窝在屋里，顾景行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叶婉清在这件事上表现的很尴尬，难为情的看着顾景行：“我很想说我父亲不会这样做，但又不想替他说话……” 顾景行点头：“你的意思我都明白，这件事现在越来越棘手了。” 可以说是毫无头绪。 叶婉清努力在一片凄风苦雨里试图找点好消息：“其实也不算是绝对的坏事，至少从此往后你身边就没有能给你偷偷摸摸下药还不让你发觉的人了。” 但显然她这个尝试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只要一想到身边的人这么长久的锲而不舍的仗着他的信任给他下药，顾景行的眉头就舒展不开。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这件事让他看上去像一头鬓毛都耷拉下来的狮子，可怜又委屈，难过的让人心疼。 叶婉清咬了咬嘴唇，觉得自己这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想说点别的什么缓和气氛，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敢开口。 因为她想起了自己的经历。 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最终要了她的命。 和顾景行眼下的情况是何其相似。 以至于她来了这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法接受这个事实，甚至于到现在了看见黄煊那张脸都会心里揪着拧成一团的难受。 她张开双臂抱住了顾景行：“我懂你的痛。” 是真的懂。 感同身受。 尤其是顾景行这种从不轻易信任一个人的人，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嘴上不说，心里是放心的。 这样的人给你迎头痛击一下子，直接把三观都震碎了。 更加没法原谅。 顾景行把头埋在她怀里，她的温暖让他觉得舒服了许多。 半晌之后，他抬起头来。 叶婉清察言观色，看他好像缓和的差不多了，才提出自己刚刚想到的一个问题：“这件事会不会是皇上的安排？” 顾景行摇头：“绝无这个可能，他甚至都不会知道福忠是被人有意安排在我身边的人。” 叶婉清一拍自己的脑袋：“是我糊涂了。前脚皇上在朝中安插了一个自己人的消息刚传来，后脚你就出事了，我总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 关联或许有，但和小皇帝没什么关系。 顾景行决定把这件事放在心底，暂且不去管他，出使西漠是个要事，不能被别的事儿扰乱了心情。 他遇刺这件事，说是瞒着别人，可实际上哪里瞒得住。 使团看出来他的意思是不想声张，一个个都陪着他演戏装傻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实则消息已经飞快的传回京城了。 小皇帝看着侍卫长传回来的信件，神情越来越凝重。 他想到了一个极有可能的人选，看完信之后立马让章小六安排了肩辇，去了一趟景福宫。 才几个月不见，他那曾经艳冠后宫的母后就已经苍老的不成样子。 他几乎都有些认不出来了，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景福宫的老宫女坐在那。 叶璃音头发白了一片，乱糟糟的垂着，也没好好梳理，大冷天儿的她正坐在院子的栏杆上晒太阳。 手脚都已经生了冻疮，她好像浑然不觉似的，双手也不拢进袖子里，就这么摆着。 小皇帝在踏进景福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狠狠愣了一下。 他从母后的眼神里读出了对自由的向往，对权利的向往，对地位的向往，对天空的向往。 那是他曾经也向往过的，自由和天空。 一时间他体会到了什么叫母子之间的共鸣。 叶璃音也看到了小皇帝了。 景福宫每日里除了送饭的再也没有外人来，叶璃音许久不见外人，乍一见到自己的儿子，也觉得十分陌生。 母子俩对望着愣了一会儿，还是小皇帝先反应过来：“给母后请安。” 连儿臣都不说了。 叶璃音呵呵笑了两声，随即就笑到停不下来，声音讽刺的要命。 “请安？你看哀家这个样子，像是安的样子吗？” 显然不像。 小皇帝已经学会了找好听的说：“景福宫安逸，好过前朝纷争。” 安逸，好一个安逸，安逸的她失去了从前一切拥有过的东西。 “这样的安逸给你要不要啊！”她怒吼着训斥自己的儿子。 这一刻她没把儿子当皇帝，那就是她生的一个孩子而已。 小皇帝低着头，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个太监上前，架着叶璃音进了屋。 叶璃音一路挣扎一路尖叫，怒骂小皇帝不孝，小皇帝充耳不闻，自己也跟着进了屋。 “儿臣今日来，是想要问母后一件事。” 面对怒气冲冲的叶璃音，小皇帝已经比从前淡定多了，也没有了害怕的情绪，说话依旧四平八稳。 毕竟现在他也没有必要害怕叶璃音了。 叶璃音失望之极的看着自己儿子：“无事不登三宝殿，如今看着你母后我这个样子，你很开心是不是？” 小皇帝没接话，又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叶璃音冷笑：“你还知道争取我这个母后的意见？我若说不想回答你呢？你就不问了？” 那当然不会。 小皇帝也不啰嗦了，直截了当的发话：“母后许多年前究竟有没有在皇叔身边安插人手埋伏，伺机要他的命？” 想了想似乎年岁不大对，他又改了个说法：“亦或者是收买了皇叔身边的人？” 这个问题好生古怪，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叶璃音反问了小皇帝一句：“那你觉得呢？” 小皇帝实话实说：“儿臣若是知道，也就不必来问母后了。” 叶璃音别过头去：“哀家说没有，你信吗？” 不等小皇帝回答，叶璃音又问道：“那哀家说有，你倒是说说哀家有什么理由这样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8章 冷漠如斯 自然是利用不成反目成仇。 小皇帝心里想，嘴上却没说出来。 叶璃音嘲讽的看着他：“既然你都说不出理由来，那我又有什么必要这么做？” 她用有些破旧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冷宫破败，就不用残茶招待皇上了。” 小皇帝看她这幅样子，与自己这么疏远冷漠，心里多少还是有点难受的。 问题已经得到了答案，小皇帝索性起身告辞。 叶璃音没想到他来得快走得也快，甚至都没有半点留恋想要多坐一会儿的意思，自己反而后悔了。 刚刚就不该那么说话，至少儿子难得能来看她一眼，让儿子多待一会儿也是好的。 可她倔的很，要面子，小皇帝就这么走了，她也没开口挽留。 心里再怎么难过，嘴巴也闭得紧紧的，一扬脖子把一碗茶都灌了进去。 叶璃音没想到今天景福宫这么热闹，白天她儿子来了，晚上她弟弟又来了。 叶汉海打点了宫门的守卫，趁着夜色进了景福宫。 彼时叶璃音正打算睡下，结果宫门响动，她以为小皇帝去而复返，还挺高兴的迎出来。 然后就愣住了。 黑色的斗篷，黑色的兜帽底下藏着的是那个把她送到今天这个境地的人。 她的好弟弟。 叶璃音的笑容就僵硬在脸上，语气也丝毫不掩饰不快：“你来干什么。” “我来问姐姐一个问题。” “呵，我这里成了什么，巫祝吗？我能未卜先知？怎地一个两个都来我这里问问题。” 叶汉海显然知道小皇帝也来问过问题了，他更直接：“让人刺杀顾景行的事情是不是姐姐让人去做的？” 他收到了段迁传回来的消息，因此知道了顾景行遇刺的事儿。 只是前因后果十分模糊，不过那都不重要，段迁在信中告诉他，顾景行极有可能怀疑是他干的。 他自己知道不是，却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干的。 叶璃音觉得十分可笑：“你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现在是什么样子，让人去刺杀顾景行？我？亏你想得出来！” 叶汉海不为所动，“姐姐曾经也是个走一步看十步的博弈高手，说不定姐姐早就已经埋下了棋子，如今只不过刚动了而已。” 曾经？ “我的曾经都被你毁了，你还有脸来跟我说曾经？”叶璃音就着夜色看着一张脸都藏在兜帽底下的叶汉海：“既然你提起来了，我倒是要与你说道说道，曾经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谁？你心里可有点数？” 为了给叶汉海谋权铺路，她甚至不惜得罪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结果呢？换来这么一个下场。 叶汉海好像丝毫愧疚也无的样子，坚持要从叶璃音嘴里得到一个答案：“顾景行遇刺，是否和姐姐有关？” 叶璃音甩手就是一巴掌。 叶汉海被打的偏过脸去，但没还手。 “是，就是我干的，人是我安排的，他死了我高兴，你满意了？”叶璃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么个回答显然就是跟她无关了。 叶汉海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还不忘了刺她一下：“方才姐姐说为了我，让我有点数。我确实很有数，即便是没有姐姐做的那一些事，我一样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你！”叶璃音没想到叶汉海会这么绝情，这么不要脸，直接否定了她曾经做过的一切。 她愤怒极了，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子：“叶汉海，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没有叶家，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到如今你也就只是个碌碌无为的废物罢了，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是，我是没什么好得意的。但我现在不是废物。” 这就够了。 叶汉海一改以往的风格，句句带刺，一点也不含蓄。 怎么说呢，毕竟如今的叶璃音对他来说已经失去威胁了。 说完他转身要走，不想偏殿里冲出来一个身影，冲到他身边跪下去抱住了他的腿，哭喊着：“爹爹别走，求爹爹救女儿出去，冷宫这种地方本不是女儿一个王府侧妃应该待的，求爹爹救女儿出去！” 叶汉海厌恶的皱眉，试图把叶佩云甩开。 叶璃音反而带了几分看好戏的态度，倚在旁边的柱子上道：“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你这位父亲自私的程度你还没见识过吗？他能把你扔进来不管，就能看着你死在这里不管，救你出去？你还不如相信顾景行能来救你出去。” 说起顾景行，叶璃音又想起什么，阴阳怪气道：“你倒也不愧是你爹的种，顾景行遇刺差点死了，你刚刚也听见了？你就只想着自己能不能出去？那可好歹也是你丈夫，你都不问一句。真是亲生的。” 一样的自私。 叶佩云就像是没听见一样，一直哀求着叶汉海想办法弄她出去。 叶汉海被她缠的没办法，一脚踢开她：“滚！” 然后大踏步走了。 一身黑衣无情的消失在夜色里，景福宫的大门再次关上，仿佛从未打开过。 叶佩云绝望的坐在地上。 不敢相信叶汉海真的会绝情到这个地步。 叶璃音打击她：“早就和你说过了，傻孩子。” “都是你！”叶佩云的委屈不甘像是寻到了发泄口，冲着叶璃音就去了，“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都是你害的我成了这个样子，你怎么还有脸来说我？” 要不是叶璃音安排算计她，她也不会入王府成了侧妃，也不会替叶璃音传递消息，更不会失手害的林柔流产，跑到这种地方来陪着叶璃音受罪。 她也就是吼两声了。 叶璃音就算失势至此，在叶佩云面前也依旧是绝对的强势和高傲。 “你进王府是我安排的不假，可是你自己愚蠢有不中用，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弯下腰去，捏住叶佩云的下巴，一字一顿道：“张太师家被灭门了，如果不是哀家算计你，如今你连这条命都没资格留下！” 说罢狠狠甩开叶佩云，自己扭头进了屋，只留下叶佩云一个人在院子里哀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9章 暗夜密谋 这个夜里，顾景行遇刺的消息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人人心怀鬼胎，想着自己的心事。 兵部尚书翟彦坐在国公府的客房里，对面是叶汉海，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正顾自饮茶。 翟彦有些可惜的拍拍大腿：“不管这次是谁干的，这要是成功了多好？摄政王要是死了，他手里原有的兵权咱们至少可以收回来一半。” 叶汉海却摇头：“不，他不能死。” 至少这个时候不能死。 这个时候两人的势力相争不下，他要是刚好死在了出使西漠的路上，几乎所有人都会怀疑是他干的。 这对他极为不利。 以他的性子，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他都不会允许发生的。 比起来让顾景行活着对他造成的不便，他死在这个时候更麻烦。 茶杯挡住了他半张脸，翟彦看不清他的心思，立场又不是他的立场，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国公爷，眼下这个状况，只要摄政王一死，国公爷就顺理成章的成了皇上唯一的倚仗，那两位翰林说是辅政大臣，实则就是来充数的，一点用没有，岂不美哉？” 叶汉海懒得和他废话，只瞄了他一眼：“百姓们太平日子过久了，自然就会忘了朝廷养兵的好处，偶尔见见血，也是为了他们好。” 翟彦点着头：“横竖顺天府刑部大理寺都解决不了这些乱贼，最终不还是得用兵出马。” 叶汉海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说到底，咱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皇上。百姓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皇上虽然早就不是新帝登基，可先前太后执掌朝政的时候留下的名声不是很好，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得想法子给皇上弥补回来才是。” “是这个理，还是国公爷一心为了皇上想，不像那摄政王，只顾着自己沽名钓誉。” 话一出口，翟彦就觉得屋里气氛开始有点不对劲了。 一转头就看叶汉海正目光沉沉的看着他。 翟彦骤然反应过来，顾景行还是叶汉海的女婿呢。 两人再怎么争夺名利，再怎么貌合神离，这面子功夫也得维持一下，他这样当着叶汉海的面骂他女婿，基本上和骂他差不多。 翟彦一时间有点尴尬，立马补救说：“额这个……出使西漠也是个力气活儿，如今王爷身子尚未痊愈就一路颠簸去那苦寒之地和那群野蛮子打交道，实属不易啊！” 叶汉海听着，脸色好像并没有好一点。 翟彦看不出来这个面具脸究竟是不是还在怪他说错话，只能继续救场：“此次出使西漠，若是摄政王不去，去的就是国公爷了，摄政王这样做也实属有孝心，替国公爷免了奔波之苦。” 叶汉海懒得继续和他废话，翟彦话太多了，多说容易多错。 “咱们做臣子的，只要一心为了皇上，把皇上的差事做好就行，别人的事咱管不着。” 翟彦听出来他这句话就是想把这事儿给翻篇儿，算是松了口气。 叶汉海又道：“令郎接任陕西布政使，如今也差不多已经到任上了？” 这话唬的翟彦连连摆手：“尚未，尚未。犬子出发的比王爷要晚了好几天，哪能这么快就到，没有的事……” 这不是明摆着暗示顾景行遇刺的事情和他儿子有关系么，开什么玩笑，当然不能承认。 别说现在人还没到地方，就是到了也不能承认。 叶汉海好像只是随口一提似的，之后就再也没说什么。 翟彦不敢多待了，这就是个阴阳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典型的能笑嘻嘻给你捅刀子那种。 跟这种人打交道最累了。 他连忙起身告辞，趁着夜色回家去了。 另一边，乾明宫里，章小六来报：“皇上，钟粹宫来人了。” 钟粹宫是当年林拂影还在宫里做宠妃的时候住的地方，后来老皇爷驾崩，钟粹宫就一直给他留着。 先帝在位期间一直没有动用过钟粹宫。 如今接了林拂影进宫当人质，自然还是住在钟粹宫里。 “她倒是消息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本来是想瞒着她的。” 章小六听了问道：“那奴才去回绝了来人。” “不用，朕亲自去一趟。” 既然把人弄进来当人质扣着，那正主出了事儿，人质觉得不安也是有的，总得安抚一下。 钟粹宫里灯火通明，林拂影在正殿里不安的走来走去，秀萍看不下去了：“太皇太妃还是歇歇，这样走来走去的也不是办法，只是传来的小道消息，未免会夸大其词，王爷不会有事的。” 话是这样说，可说到底是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若不是亲自确认了无事，又如何才能放心。 正说着话，外面太监通传说皇上来了。 林拂影忙出去接驾。 小皇帝不敢在她面前端架子，虚扶一把：“太皇太妃不必多礼。” 林拂影与小皇帝在正殿里一边一个坐了，林拂影吩咐人给小皇帝上茶。 心里知道他这个时辰必然是为了顾景行遇刺的事来的，却又不好开口问，只能等他先说。 心里滚油泼了似的煎熬。 小皇帝也不跟她废话，上来就直接道：“想必最近的事情太皇太妃也已经听说了。” 林拂影难掩焦急之色：“皇上漏夜前来，不知王爷的情况如何了？” “皇叔吉人天相，有惊无险，前头传来消息说王爷平安无事的躲过了，凶手也已经伏诛，太皇太妃可以放心了。” 林拂影总算是松了口气，连连拍着胸脯；“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末了反应过来，看了皇帝一眼，又起身微微行礼道：“多谢皇上记挂，特意前来知会哀家。” 小皇帝也站起身来：“皇叔乃是摄政王，朝廷栋梁，朕的肱骨，朕无论如何不会让皇叔有事的，太皇太妃还请放心。” 林拂影点头，试探道：“哀家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皇上准许。” “太皇太妃请讲。” “王爷从前在朝中做事雷厉风行，得罪的人不少。这种事能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是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0章 安抚 “能否请皇上加强守卫，哀家一把年纪，半个身子入了黄土的人，也没什么别的期盼，只盼着有生之年能见到王爷平安归来。” 这话说的很客气了，小皇帝把她弄进宫来当人质，用来要挟顾景行，结果顾景行却遇刺了。 显然这让林拂影很是不满。 即使眼下两个人都有筹码在手，都不敢轻举妄动，难免以后有机会会产生什么纠葛。 这个时候别说她提出要加强护卫，她提什么要求小皇帝都得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为了将来考虑。 小皇帝当然是立即点头：“这个是自然的，皇叔在外面出了事，朕也非常担心，太皇太妃提之前，朕已经派人追过去了，这批人都是大内身手顶尖的侍卫，追上皇叔之后寸步不离的守着，必然能护卫皇叔安全。” 林拂影看他态度好，自然也不继续在这件事上为难，双方总要有个台阶下的。 “如此多谢皇上了。” “应该的。皇叔遇刺本就是朕护卫安排不周导致，还请太皇太妃见谅。” “不敢不敢。” 双方客套了几句，小皇帝也不在这里久留，起身离开了。 林拂影礼数周全的起身相送。 小皇帝走了没多会儿，秀萍从外头回来，面色带了几分震惊。 “太皇太妃可知道刺客是什么人？” “刚刚皇帝不是说，是太行山一带的山匪打劫么？” 秀萍摇头：“太皇太妃也是关心则乱了。使团乃是朝廷派出去的，区区山匪何来这么大胆子动使团的队伍？” 她这么一说才提醒了林拂影，若是放在平日里，她断然不会想的这么简单，确然是关心则乱。 “所以是使团有人暗中作梗？” 秀萍点点头：“这个人太皇太妃绝对想不到是谁。” 能让她想不到是谁的人，她也不想费脑子去猜了：“你便直接说便是。” 秀萍看看殿内无人，才压低声音道：“是福忠。” 林拂影瞪大眼睛，神色愕然。 “怎么会是他？” 从前顾景行在宫里的时候他就已经跟在顾景行身边了，后来顾景行出宫开府他也跟了出去。 成了王府的大管家。 顾景行贴身的事都是他打理的，可以说是顾景行极少数的能信任的人之一。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都让人想不到他会叛变。 还是在这样的时候叛变。 一瞬间林拂影想了许多种可能：“修远对不住他了？还是他被人收买了？” 若是连这样身份的人都能被人收买，那顾景行身边还有谁是能信任的？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从头顶直到脚后跟。 原本顾景行就轻易不相信人，好容易有这么一两个，还背叛他。 冷静下来想想，林拂影迟疑道：“福忠八成也是被人利用了的。他不过是个家奴，害了自己的主子对他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除非背后有人。” 秀萍在一旁疑惑不已：“可是放眼整个朝中，谁有这样的本事收买王爷身边跟了二十年的人呢？” 而且福忠孤家寡人一个的，也没有家人能用来要挟他，除非他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别人受伤。 若是他真的有这样的把柄，那顾景行又怎么会不知道。 “等修远回来再问不迟。眼下只要修远没事就好。” 秀萍宽慰她：“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没事的。皇上不是已经加派人手过去保护王爷了么，太皇太妃不要太担心了。” “本来老皇爷膝下就子嗣缘薄，只得三个儿子，修远不能再出事了。” 说起往事来，秀萍面色流露出恨愤来：“当初皇后自己不能生育，便嫉妒嫔妃，也不许嫔妃生育，生怕威胁了她的地位，可她却没有想过，若是老皇爷一生无子，百年之后又该怎么办？” “当初皇后不能生育是因为幼年时生过大病伤了根本。即使如此她依旧还能成为皇后，也是老皇爷有意为之。” 当初皇后家世显赫，本就本着外戚专权的路子在走了。 这样家族中出来的女子入了宫只能更受宠。 若是再生下孩子，外戚专权之风就更加刹不住车。 所以即便是皇后本身能生育，入宫之后也会因为种种“意外”变得不能生育。 不管她是不是皇后，只要是她家族中出来的女子入了宫，宫里也会想方设法的让她变得不能生育。 这也就是后来皇后选了一个族妹入宫分宠，却依旧不曾诞下孩子的原因。 她自己不能生育，反倒还省了皇帝一番手脚。 “当初宫里留不住孩子，多少嫔妃胎死腹中，即便是生下来了，也一样是夭折的下场。老皇爷膝下这三个孩子来的实属不易啊。” 秀萍也感叹：“后来皇后性子渐渐变得乖张起来，老皇爷本就不喜皇后，自从与太皇太妃两情相悦后，更是招来皇后嫉妒。” 回忆起往事，林拂影勾起唇角：“人人都说是哀家斗倒了皇后，其实是她自己作死。老皇爷对她只有出于身份的敬重，本就没有感情了，她偏偏不肯满足，偏偏要贪心想要更多，那就怪不得哀家心狠手辣不留情面。” “当年老皇爷甚至都已经应允了将先皇过到皇后名下抚养的，却没想到越是这样做，反倒越是助长了皇后的野心。” 秀萍回忆起那段黑暗的日子，至今觉得心有余悸。 当初皇后得了先皇为儿子，甚至想着让宫中只有先皇一个孩子，来保证自己的地位。 当初宫里是有公主的，然而她连公主都不肯留下。 甚至做的毫不掩饰，直接让人把公主推下湖中淹死了。 事后以家人为要挟，让动手的小太监独自一人揽下了所有罪责，自己依旧高高在上当她的皇后。 老皇爷明知道是怎么回事，碍于皇后家族势力太大，又没有证据，无可奈何把这件事儿给这么算了。 甚至于二皇子，也就是顾景行的二哥先天不足也是拜她所赐。 在得知了云嫔怀着身孕时皇后让人给她下药，非但没能落掉她的胎，反倒惊动了老皇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1章 睹物思人 云嫔这次出事是在公主溺水而亡之后不久，老皇爷才刚处于失女之痛中没走出来，对云嫔腹中的孩子给予厚望。 皇后非要选在这个时候下手，态度也是嚣张至极。 一来是仗着没有证据，也没有人敢出卖她。 二来是仗着母家势力之大，老皇爷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然而这次她真的踩到了老皇爷的底线。 这件事没有证据不要紧，老皇爷随便找了个旁的由头，把皇后禁足了足足一个月。 算是出口气。 这个月以来，朝臣们就没有消停过，一直不停的上折子，说什么国不能一日无母，皇后犯得也不是什么大错，让老皇爷对她从轻处罚。 老皇爷有心要给皇后一个下马威，对这些声音统统不理会。 要求宽恕皇后的折子统统原封不动的打回去。 这次之后，皇后果然消停了不少，但帝后离心离德也变得越发加剧。 当时老皇爷放话说，若是云嫔这一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让皇后偿命。 最后云嫔的孩子还是平安生下来了。 老皇爷还是喜极而泣的。 只可惜他没高兴多久，太医就告诉他这个孩子先天不足。 云嫔是个身子极好的女人，孕中又十分主意各种禁忌，这孩子有问题只能是皇后给她下药落胎没成的那次落下了毛病。 二皇子有毛病的罪责又怪在了皇后的头上。 奈何皇后母家势力太大，老皇爷的怒火也要找个人发泄，既然动不得皇后，那就把皇后贴身伺候的人都给发落了。 这次之后，皇后身边就没了个贴心的人。 皇后日渐疯魔，渐渐也没了个皇后的样子。 若不是忌惮她母家的势力，她连皇后这个位子都坐不稳。 回忆到这儿，林拂影依旧觉得一阵胆寒。 “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纵然她家族对朝廷有功那又如何？有言道墙倒众人推，又有一句话叫物极必反。他家势力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时，别说老皇爷忌惮他们，朝中许多人看着也是眼红。” 秀萍点头：“功高震主向来是为人臣子最大的忌讳。当初他们家中若是懂得这个道理，必然也能多活两年，只可惜，他们不懂。” 林拂影嘲讽的一笑：“岂止是不懂啊，甚至还觉得老皇爷和朝廷没有了他们家不行。” 那段惊险的日子，林拂影依旧记得老皇爷随身带着匕首，甚至于夜里睡觉都把匕首放在枕头底下的。 虽说不至于有人能闯入深宫来行刺，但不这样，他根本睡不着觉。 只有身边有个匕首什么的，才能让他觉得心里踏实一些。 真真是过的心惊胆战。 林拂影起身到了偏殿，这里一景一物都还是当年的样子，宫人每天过来打扫，但是从不乱动这里的东西。 打扫完了就放回原位。 林拂影抚摸着每一样东西，心里生出物是人非的感慨来。 “秀萍，若不是哀家已经年老，经历了这么多事留下了这么多记忆，此时此刻站在这里，仿若回到了当年。” 这个偏殿才是她原来做妃子的时候的寝殿。 这段时间搬回了钟粹宫来，为了避免睹物思人，林拂影特意让人重新收拾出来另一个偏殿作为寝殿。 今日之事让她不可避免的回忆起了老皇爷，所以才会想要过来看看。 出工的时候宫里的任何东西都是不能带走的，当年老皇爷赐给她的首饰如今依旧还保存在这里。 都由专人保管。 每一样东西都保留的完好。 她拿起一枚雀上枝头赤金手镯来，眼前又浮现出当年的情景。 这枚镯子是当初她成了锦妃的时候，搬入了钟粹宫不久老皇爷特意命人为她打造的。 锦这个封号也是由她的名字而来。 拂墙花影动，疑似玉人来。 当时老皇爷说，每每听到拂影这个名字，就想到锦绣一片，不如就用锦字做她的封号。 既然晋了妃位，宫殿也要给她换一个，便将钟粹宫赏给了她居住。 钟粹宫院子里有一棵陈年的柿子树。 她搬进来的时候刚好是狮子成熟的季节。 京城里的灰喜鹊很多，常常成群结队的落在柿子树上吃柿子。 钟粹宫这里的喜鹊落的尤其多。 那时候林拂影闲来无事就喜欢坐在廊下看着柿子树枝头的喜鹊叽叽喳喳的结伴啄柿子吃。 一群群的鸟儿来了又走，叫的欢畅。 头顶上的天空被四方的宫墙割成四方的小块，人坐在这里看天，就像是井底之蛙看天，仿佛天空就剩下了这么点。 林拂影很羡慕那些雀儿，无拘无束。 她时常会怀念从前自由的日子，尽管她已经成了宠妃，宠冠六宫，风头无两。 尽管这个时候她已经开始尝试着接受现实，对老皇爷动心，这也不能阻碍她对这一小块四方天空之外那一片更广阔的天空的向往。 已经是深秋了，她习惯性的手里捏着一柄团扇，也不扇，只是喜欢。 斜阳顺着回廊的檐子打下来，落在年轻的美人脸上，似乎是嫌弃阳光有些刺眼，她举起团扇挡了挡脸。 依旧举目去望那些鸟儿。 老皇爷从门外进来，绕过影壁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回廊，美人，柿子树。 落满枝头的鸟儿像是因为老皇爷的到来受了惊，哗啦一片的飞走。 要不是秀萍提醒，林拂影根本没有注意到老皇爷来了。 她忙起身给老皇爷行礼请安，却在跪到一半的时候被老皇爷拖着手肘拉起来。 他说：“刚刚看见你靠在躺椅上那一幕，朕心里就觉得，大概古人说的岁月静好就是这个模样？是朕来的不是时候，打断了你的情致。” 林拂影只是微笑：“皇上说的哪里话，皇上能来，臣妾心中自是欢喜。” “此话当真？” “怎能有假，难道皇上不相信臣妾么？” 老皇爷堂堂帝王至尊，也会因为她这么一句话露出孩子一般的欣喜来。 “如此甚好，朕今晚不走了，留下来陪你用膳，与你灯下手谈一局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2章 雀上枝头 这一晚上之后没几天，内务府的人就送来了这枚雀上枝头的赤金手镯。 镯子打造的相当之精致，那雀儿用的就是院子里枝头上落着的灰喜鹊的样子，眉眼看上去都栩栩如生。 甚至镂空的花纹还打造出了小柿子的形状。 内务府总管亲自送来的。 “娘娘大喜，这可是皇上专门命人为娘娘打造的镯子。雀上枝头本就是喜上眉梢的寓意，娘娘您瞧，这上头还有小柿子，取的是事事如意的美意。这可都是皇上想出来的主意，让工匠照着做的，娘娘瞧可还喜欢？” 自然是喜欢的。 金子本就难以铸造，还能打造成这么精致的样子，可见老皇爷也是有心了。 林拂影放下镯子，事物依旧，可惜斯人已经不再。 秀萍看她神色不好，上来劝道：“太皇太妃脸色不好，若不然就去寝殿歇息一会儿？” 这些东西，看见了难免想起从前来。 她年纪也大了，经不得这些回忆一遍遍伤她的心。 林拂影放下赤金手镯，看着秀萍问道：“你说当年如果没有那个术士批命，如今的我，又会是什么样子？” 大抵是嫁了个寻常的官员，做个当家主母，儿女绕膝，悠闲自在一生？ 林拂影当年的事情，秀萍每一件都知道。 但那些事过了这许多年之后都已经成了宫闱秘史，哪能轻易挂在嘴上。 尤其如今回到了宫里，一言一行更应该仔细一些。 外面殿里当值伺候的可不是当初的心腹了。 指不定哪句话不对就传到了小皇帝耳朵里。 同样的小皇帝也不是老皇爷，不会对一个爷爷辈的老妃子多么宽容。 秀萍拦住了她的话头：“太皇太妃这几日休息的不好，又加上听闻了王爷遇刺的消息，心里担心，难免神思恍惚。奴婢替太皇太妃点上安神香，太皇太妃早些歇息。” 林拂影听懂了她的意思，叹了口气，不再执着于过去，自去了另一个偏殿歇息不提。 不出所料，钟粹宫的人确然有小皇帝留下来的眼线。 尤其在出了这样的事之后，小皇帝需要确认林拂影对这件事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前脚林拂影才睡下，后脚钟粹宫主仆两个说过的话就一字不漏的传到了小皇帝耳朵里。 “太皇太妃果真没有再就王爷遇刺一事说过别的？” 眼线摇头说没有。 小皇帝挥挥手让眼线走了。 当然，福忠的事情也是小皇帝有意放水让钟粹宫知道的。 他自己也很好奇福忠究竟为什么要对顾景行反水，所以故意放水让林拂影知道，想听听林拂影是不是知道什么。 如今看来林拂影显然也是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 章小六哈着腰，替小皇帝磨墨：“皇上，依奴才看，这个福忠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皇太妃不以为福忠背后的人是皇上就行了。” 小皇帝皱着眉头：“她虽然嘴上没有这么说，但难保她心里不会有这样的怀疑。如今在宫里，她即便是这样想了也不会宣之于口，给朕落下把柄。” 章小六想了想，大着胆子道：“奴才倒是觉得未必。” “嗯？”小皇帝挑眉看向他，“你有什么想法？” “皇上看啊，如今王爷在出使西漠的路上，太皇太妃再傻，也不至于会到了怀疑皇上要派人杀掉自家使臣的地步。” 他没好意思明着说，顾景行现在对你还有用，这一点她林拂影也知道，所以就只是这一点来说，她就不会怀疑你。 所以章小六只能挑了个看上去漂亮的说法，让小皇帝明白他的意思。 经他这么一提点，小皇帝还真觉得是这么回事。 他一笑：“看不出来，你倒是会说话。” 章小六连说不敢。 坐上了这个位子，就一天比一天多疑，朝政千丝万缕，他要把每一丝都想到了。 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身在棋局中就难免有些雾里看花，倒是章小六天天跟在他身边，什么都知道，却又身为一个局外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儿反倒是能看的清楚一些。 他再次将眼线传回来的林拂影说过的话前前后后想了一遍，末了问道：“你比朕年长几岁，可曾听说过皇爷爷当年宫中有什么术士？” 章小六不好意思的笑了：“皇上这就难为奴才了，奴才虽然打小进宫，但被皇上捡回来之前也就是个做粗活的，见过的地位最高的也就是院子里的总管太监，连个正经主子都没见过，上哪去听说这些事儿啊。” 倒也是，小皇帝倒是把这事儿忘了。 他父皇对术士这些什么的并不相信，只相信钦天监说的话。 他爷爷那一辈宫里还来过术士倒是让他觉得很奇特。 所以当年术士究竟说了什么，让林拂影惦记了这么多年？ “你去查查这件事，做的隐秘点，不要让人看出端倪来。” 章小六应了声是，把这事儿记下了。 小皇帝派出去的大内侍卫一路轻装简行，除了吃几乎一路不停，连睡觉的时间都缩到最短，终于在过了太行山四天之后追上了使团的队伍。 顾景行心里清楚，这些人名为保护，实则也是来监视的。 至于具体监视的谁，就不好说了。 总之这些人来了之后，使团里的官员们一个个脸色都开始变得不正常起来，说话办事都小心了许多。 想必是怕这些人奉了皇上密旨追查顾景行遇刺的事情，查到他们头上。 这一路上并无什么太大的波折，倒也平安顺利。 一个月后，队伍抵达边境。 往前走有两条路，都能去往西漠，只不过走北边那条路要绕一些，而且会经过撘坦部落。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若天生毒药，五步之内必有解药。 天香草只在撘坦部落有生长，那要解天香草的毒，就要在天香草生长的地方附近找另一种东西。 如今已经到了这里，撘坦部落的地盘近在眼前，叶婉清是有些心动的。 她想要去撘坦部落绕行，看能不能顺便找到天香草的解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3章 使团抵达边境 大秦在边境有驻军，使团一路风餐露宿的行至此处，反倒不急着赶路了。 原本这一路上都还好，越往西北走，一路上越荒凉。 队伍走得慢，有时候一连几天见不到一户人家，上一站采买来的新鲜的食物根本撑不住这么多人吃。 就落到全员啃干粮的地步。 随从们倒还好，都是习惯了伺候人的。 只是官员们平日里一个个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哪里受得了这种苦。 平日里的斯文人经历了这几天也变得不再斯文，嚷嚷着嘴里要淡出鸟来。 边境驻军的驻地虽说也苦寒，到底好过这些人在路上的艰辛。 这一带地质土壤特殊，寻常作物不能种植，却能种土豆和一些这一带独有的作物。 将士们也会自己养一群牲畜，以供平日里宰了吃肉。 使团到了这里，几日不曾开荤，终于能吃上一顿正经的人吃的东西，一个个比过年还高兴。 这里的守将叫侯瑾舟，前些年战乱时曾经在顾景行手下做过参将。 后来打完仗了，无事可做，顾景行回京去，他依旧留在了边境做了守将。 都说战场上刀剑流血一起打拼出来的都是过命的兄弟。 侯瑾舟对顾景行也是如此，除了敬佩，也是生死之交。 即便是许多年不见，此时见了面依旧如同昨日才见过一般。 侯瑾舟带着一群守将全副盔甲出来迎接使团，见了顾景行就扑通一声跪下了。 “末将见过王爷！” 他身后跪了一地的将士们也跟着一起喊：“见过王爷！” 一群热血汉子，吼声震天。 顾景行亲自下了车，上前去将侯瑾舟扶起来。 他这人一贯待人冷漠，旁人给他行礼请安了不起说一句免礼，不高兴了看都未必看一眼。 可他对待这些跟着他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将士们不一样，从不托大拿乔端架子，平和的不像个王爷。 “这西北的风沙磋磨人，当年我回京的时候你还是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如今几年不见，越发粗糙了。” 面对昔日一起拼过命的兄弟，顾景行连本王的自称都不用，直接自称我。 侯瑾舟起了身，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王爷又笑话末将。” “我说过了，在我面前不用这么拘礼。”顾景行看上去很高兴，还拍拍侯瑾舟的肩，又一一从他背后将士们脸上扫过。 其中有不少熟面孔，他都能叫上名字来。 这些人都很感动，这就是顾景行与别的将领的不同之处，他从不把这些人当普通人对待。 为表尊敬，叶婉清也不在车上呆着了，跳下马车过来站在顾景行身后对一干将士微微福了一福，并未说话。 她此时穿了一身男装，头发也束起来了，看着是个白净的小生模样，行的却是女子的礼节。 旁人还在纳罕，侯瑾舟却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见过王妃。”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也纷纷跟着给叶婉清见礼。 叶婉清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很敬佩军人这个群体的，不然以她王妃之尊根本用不着给他们行礼。 她落落大方的一笑：“诸位将士不必多礼。各位守护我大秦疆土，都是我大秦的卫士，值得敬佩之人。” 不管这话是不是表面上客气，听着就是让人舒服。 侯瑾舟看向顾景行：“兄弟们早就听说王爷在京城大婚，娶了王妃，早就想知道是个怎样的王妃才配得上咱们王爷，如今一见，王爷的眼光果然不俗。” 顾景行回头瞧了叶婉清一眼，他的王妃确实不俗。 使团的人又与将士们一一见礼过，安顿下来。 夜晚的时候将士们为了招待驻军，特意宰了两头牛，就在营地里点起了篝火烤肉吃。 使团的文臣聚作一堆，侍卫们聚作一堆，顾景行单独与从前的老部下坐在了一起，巡防的事自有驻军的人操心。 朝廷来的几个文官看着顾景行与这些兵将划圈猜酒，一点王爷架子都没有，爽朗的样子与平日里判若两人。 文官们一个个惊掉了下巴，若不是跟着使团来了这里，只怕是这辈子都想象不到顾景行还有这样的一面。 可那些兵将仿佛对他这幅样子司空见惯了一般，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几个文官聚在一起吃着肉，还要维持平日里所谓的文雅，看着顾景行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还跟一干兵将们打哈哈。 难免会有言语。 “真想不到王爷还有两副面孔。” “这有什么奇怪的，那些当兵的在他眼里，和咱们这些人就是不一样。” “就是，人家武将，看不上咱这些文官。” 程荪摇着头，这些人是不是仗着顾景行听不见，胆敢说的这么大声。 他看了一眼同样没发话的康彻，觉得这不太像他的性子。 转念一想又觉得他许是怕得罪人，索性不言语，又觉得不算奇怪。 随着使团一起来的女眷就只有叶婉清和她身边的侍女们。 男人们特意给她单独弄了个小帐篷，好让她们几个女子待着方便。 帐篷就在顾景行那堆篝火不远的地方。 卫宁在帐篷里架起了火盆自己烤肉。 外面传来男人们爽朗的笑声，叶婉清托腮坐着，她能清楚的从里头分辨出顾景行的声音来。 莺歌燕舞就没出过远门，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又新鲜又兴奋。 倒是卫宁淡定的很，他们这种暗卫自小训练起来的，女人当男人练，男人当畜生练。 营地这种场面对卫宁来说并不稀奇。 只不过这里是明着的营地，暗卫训练都是在很隐秘的地方，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两个姑娘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兴奋劲儿来。 就连平日里沉稳的莺歌都话多了不少。 两人不怎么善于烤肉这种事，都是卫宁在操持。 烤好了给大家吃。 她平日里就话不多，这会儿又忙着烤肉，不怎么说话也不稀奇。 倒是叶婉清一直沉默发呆，像是在想心事的样子。 莺歌问了一句：“王妃在想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4章 打探状况 燕舞咬这一口肉道：“王妃八成是觉得在这帐篷里闷得慌想出去走走？” 莺歌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王妃哪有你这么顽皮，我看是你自己想出去走走？” 这里都是男人，她们四个女子出去怎么都不方便。 叶婉清摇着头：“没什么，你们玩。” 她确实是在想心事。 只不过这事儿也没必要跟任何人都说出去。 一群人闹腾到半夜，顾景行一时高兴，喝的有点多，人事不省的被人架着送回了他自己的帐篷去。 侯瑾舟派了个人过来请叶婉清过去。 顾景行看起来好像不太对劲。 叶婉清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这是喝多了酒导致毒发了。 好在她提前采取过错失，所以并不严重，扎两针就好了。 她把人遣了出去，自己给顾景行施针。 侯瑾舟带了几个人在外面亲自守着。 心里还纳闷，顾景行以前酒量可以说是千杯不倒的，怎么如今这就不行了。 果然是温柔乡里更自在么……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的功夫，叶婉清出来了。 侯瑾舟忙给她行礼。 叶婉清闪身避开了说不用：“你们都是王爷的兄弟，我不敢受你们的礼，将军以后还是不要这么客气的好。” “这不行，王妃，礼不可废。” “男子汉大丈夫不拘小节，这里又不是在朝廷，也不是在京城，礼数不礼数的是做给人看的，像王爷那样随意些就好。” 她这么说，侯瑾舟倒是真的放松了不少。 叶婉清就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痛快利索。 看侯瑾舟总是往帐子里看，她主动道：“王爷刚刚吐了一次，这会儿已经睡下了，明早上想必就醒酒了。” 侯瑾舟放心了一些，挠挠头有点难为情道：“从前王爷的酒量千杯不醉的，也没成想这许多年不见，王爷酒量反倒减了不少。一帮子兄弟都是粗人，不小心把王爷给灌成了这样子……” 叶婉清笑笑：“王爷在京城确实不怎么喝酒。大概是没有你们这帮兄弟陪着，一个人喝也没意思。” 一时无话。 末了叶婉清忽然说道：“侯将军，能向你请教一件事吗？” 侯瑾舟连连摆手：“请教不敢当，王妃有话但说无妨。” “这阵子，撘坦部落的情况如何？” 这…… 侯瑾舟一时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王妃身为一个女子，询问这种问题是出于何种原因？ 刺探军情么？ 不过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说说倒也无妨。 “如今撘坦部落不比从前了，毕竟撘坦部落和西漠十分接近，冬季一样的不好过。” “那岂不是守卫松散的时候？” 叶婉清心里合计，或许这个时候入境能有机会找到天香草的解药。 然而侯瑾舟却摇头：“并未。撘坦人一向对界线划分这件事看的很重，而且极其自私。咱们这边一匹马跑过去他们也要占为己有，他们那边一根毛飞过来也得拿回去才算数。” 还真是自私的厉害呢。 叶婉清心说这种人怪不得睚眦必报。 跟顾景行打仗打输了就下毒害他。 不过如此说来这样的情况下前去找药其实并不容易。 侯瑾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敢问王妃一句，打听这个做什么？” 反正现在顾景行中毒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叶婉清索性挑着重要的和他说了。 侯瑾舟听闻后又惊又惧：“撘坦人欺人太甚！” 怪不得顾景行酒量如此不济，原不是因为常年不喝酒才会如此的缘故，倒是因为中了毒。 念及此，侯瑾舟又觉得十分懊悔：“早知道王爷如此情况，就不拉着王爷喝酒了，此番又要害的王爷毒发，少不得受点苦。” 叶婉清摇头：“不知者不怪，他见到你们是真的高兴，这我看得出来。他想喝谁也拦不住，我已经替他施针压制住毒性了。” 顿了顿又道：“之所以同将军打听撘坦部落的情况，是我想着潜入撘坦部落去寻找天香草的解药。” 侯瑾舟脱口而出：“撘坦就有解药么？” 叶婉清摇头：“这个我不能肯定。但天下万物相生相克，但凡是个毒物，五步之内必有解药。古籍上是这么说的，我没验证过，但我想试试。” 侯瑾舟原本听说有解药还眼前亮了一下，但听说这只是叶婉清的猜测又神色黯然下去。 他劝道：“若是如此，我劝王妃还是打消这个念头的好。” 叶婉清皱眉：“为什么，这关系到王爷的性命。我的针法虽能为他减轻痛苦，终究治标不治本，拿到解药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侯瑾舟思忖着：“这种事王妃去做太过危险，若是真的有，我可派人去寻找，若是王妃不能确定有没有……那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他看看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同叶婉清道：“以撘坦人这个性子，王妃这样潜入进去无异于给了他们一个情报，称王妃是我朝安插在他们那边的眼线，趁机挑起战争，也不是做不出来。” 叶婉清一阵脊背发凉。 她竟没有想到这一点。 眼下大秦的国力空虚至此，小皇帝已经决定了短时间内绝不可以有战争爆发，她此去不管成与不成，只怕结果都不会乐观。 好一点拿到了解药，被发现，借机挑起战争来。 坏一点拿不到解药，被发现，结果还是一样。 找到解药，顺利拿到手还不被发现的机会，也不是没有，太冒险了。 她事先竟然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只一门心思想着给顾景行找解药。 一叶障目了。 若非事先问过了侯瑾舟，鲁莽行事只怕是要挑起更大的麻烦来。 侯瑾舟道：“时辰不早了，王妃要不然早些歇息？” 叶婉清扭头看了顾景行的帐子一眼，侯瑾舟忙道：“王爷这里交给我来照顾就好。” 她点点头，也没留下来，回了自己的小帐篷。 这里毕竟是营地，两人虽说是夫妻，但也要注意点影响。 侯瑾舟看着她进了小帐篷，才看向顾景行的帐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5章 偷溜被抓 就在她刚刚站着的那个位置背后就是帐篷门帘的缝隙。 顾景行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正从缝隙里看着侯瑾舟。 侯瑾舟过去半跪行礼：“王爷……” “刚刚你说得很好。” 原来刚刚叶婉清与侯瑾舟谈话的时候顾景行其实并没睡着，他醒了，甚至还在帘子后头听见了叶婉清说的所有的话。 他不出声的躲在帘子后头示意侯瑾舟照着他的意思说，打消了叶婉清试图前去撘坦部落的想法。 多年来一起打仗的默契让侯瑾舟准确的猜到了他的意思。 顾景行撩起帘子，让他进来，整个人脸色惨白，看上去有气无力的。 侯瑾舟忙上前扶着他，过去榻上躺下，刚要点灯就被顾景行制止了。 “点了灯，她就会知道我还没睡。” 侯瑾舟只好放下火折子。 “王爷，发生了这样的事怎么也不和末将们说，末将们刚刚还一个劲儿拽着王爷喝酒，这下好了，害的王爷受罪。” 顾景行并不在乎这个：“这点小毛病还受得住……这事儿没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绝不能让她身涉险境。” “那王爷的毒……”侯瑾舟担心不已。 顾景行精神头看上去十分不好，说话说一句喘三喘，整个人憔悴的不行。 “死不了，绝不可以让她去撘坦部落。” 侯瑾舟看着顾景行，心情复杂。 王爷对这个王妃是有真感情的。 两个人都在为了对方考虑。他觉得这个王妃，王爷娶的值。 “王爷放心，等有朝一日，兄弟们必定铁骑踏平撘坦疆土，灭了那帮蛮子，替王爷报仇！” 顾景行摆摆手：“这些以后再说。她的性子我了解，即使阻拦了，也不会善罢甘休，派人盯着她，别让她出事。” 侯瑾舟应了声是；“末将这就让人去办。” “还有，京中来的大内侍卫不要让他们察觉动静。” 侯瑾舟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点点头去了。 留下两个兄弟在这里照看顾景行。 不得不说顾景行真的很了解叶婉清的性子。 即便是这么说了，后半夜的时候放哨的几个小兵前来找侯瑾舟汇报说抓到一个奸细。 侯瑾舟第一个反应就是叶婉清偷跑被抓了。 他觉都顾不上睡了亲自跑过去看，果然是叶婉清。 她换了一身夜行衣，把一头秀发给裹在了黑头巾里，顺便还束了胸，这么乍一看还真就是个男人的模样。 也怪不得小兵没认出来。 没认出来更好，也省了许多麻烦。 侯瑾舟想起来这件事不要让大内来的人知道的嘱咐，故意当着小兵的面狠狠踹了叶婉清一脚。 当然他也没敢真的踹，雷声大雨点小，看着挺使劲儿的，只是把人给碰倒了而已。 还怒骂了两句，怎么难听怎么来，最后装模作样：“此时颇为严重，正值使团路过此地的时候出现这么个人，事态非同小可，人带回去，我要亲自审问。” 小兵不疑有他，反正这种事本来也轮不到他们管，他们只负责看门，人抓到了任务就完成了，谁爱审问谁审问。 侯瑾舟一路提溜着被五花大绑的叶婉清回了自己的帐篷，一进门就给她松了绑，随即跪在地上请罪。 “刚刚末将也是迫不得已，对王妃多有得罪，还请王妃责罚。” 叶婉清哭丧着脸坐在那，哪敢真的责罚顾景行的兄弟们。 “你起来。”她有气无力的，挫败的很。 侯瑾舟看她一眼，起来了。 叶婉清托着腮，看上去又生气又委屈，还有点不服气。 她都这样了，特意等到了后半夜所有人困的不行防卫最松懈的时候开溜，为什么还是被抓住。 那两个小兵好像专门守在那里等着她似的。 侯瑾舟想起顾景行说的话来，越发觉得顾景行这么在意这个王妃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王妃，即便是王妃想要替王爷解毒，至少王妃也要保证自己没事才行。撘坦人和西漠相比起来好不到哪里去，都是一群蛮子。王妃千金之躯孤身前往凶多吉少，最后王妃即便是拿到了解药，可王妃自己有个三长两短的，王爷又岂能心里舒服？” 叶婉清撇撇嘴：“我无所谓的。但他是大秦的摄政王，大秦需要他，朝廷需要他，你们这些将士们更需要他。有他在，是能维持大秦根基安稳的，用我的命换他的命稳赚不赔的买卖。” 听到这里，侯瑾舟对这个王妃更生出几分敬佩之心来。 “王妃大义，末将佩服。末将之前说过，若是实在需要，末将可派人前去寻找。咱们都是些糙人，常年和那些蛮子打交道，比起来王妃更知道如何自保，王爷身边更需要王妃，王妃切勿这么自暴自弃。” 叶婉清摇摇头：“别人去我不放心，毕竟我自己都不知道那玩意儿长什么样，必须得亲自确认了才行。” 这些兵将有的甚至大字不识一个，让他们去认草药，可能把正经草药当成杂草略过去了也未可知。 这么着，猴年马月也找不到啊。 不管她如何说，侯瑾舟都是不会允许她去冒险的。 “如今大秦派出使团出使西漠，撘坦部落必然虎视眈眈盯着，稍微有点动静就会引发动乱，王妃不妨想想这一点。” 叶婉清烦躁的薅头发：“老说他们是蛮子蛮子，我看他们可一点都不蛮子，精明的很。给王爷下毒，别的地方都没有解药，去他们那里找解药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是打着因为一个人灭掉一个国的主意来的呀，哪里是蛮子能想出来的主意。” 她这一通发泄，真真是又可爱又让人无奈。 侯瑾舟居然有点羡慕顾景行了，身边有这样一个女子，想必很幸福。 他挠挠头，想什么呢，那可是王爷的王妃。 “其实末将还有个想法，就是不知可不可行。” 叶婉清两眼放光：“你快说！” “等使团从西漠离开，顺道去拜访一下撘坦部落，如此一来名正言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6章 吐的像有孕 “就是不知道王爷会不会允许这样做。且朝廷也没有下令说要出使撘坦部落，因此这法子只是末将胡乱想想罢了。” 叶婉清并未表现的多兴奋。 她也不是傻子，侯瑾舟只是个守将，又不是什么能左右朝政决定的大事。 出使这种事根本不是他能左右的决定。 顾景行地位虽说够高，却也不是皇帝。 让他带着使团擅自改道出使别国，还是在皇帝没有同意过的情况下，这等于把他送上死路。 侯瑾舟这是在提醒她，别找事儿。 “谢谢将军提醒我。” 侯瑾舟这么三番五次的阻拦她，看样子她得想个别的法子了。 从前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那绝不会就这么放任不管。 天香草的解药，她是一定要拿到的，不管用什么办法。 既然直接进撘坦的地盘去拿这一招行不通，那就只能另想他法了。 “夜色深了，侯将军也得休息，我去看看王爷。” 侯瑾舟没拦着她，让她去了，看得出来自己这一番胡说也算是让她彻底打消想要进撘坦部落的想法。 他也算是能松一口气了。 但看到帐篷外面守着的小兵，侯瑾舟继续演戏：“守卫不能松懈，都给我盯紧点。” 使团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 他们到达边境时西漠皇宫就已经收到消息，这会儿大概已经准备起来了。 顾景行带着使团启程的时候，以前的老部下本来是都想来送行的。 被顾景行拦住了。 兄弟们对他的情谊他很理解，但这些人对他的情谊不是小皇帝喜闻乐见的事儿。 况且他身边还带着大内侍卫。 最后只有侯瑾舟带着一队小兵前来送了送，直把使团送出了边境去。 渐渐进入了西漠地带，环境看着越发的荒凉不已。 沿途偶有西漠的牧民游荡，或赶着成群的牲畜，或单枪匹马，也不知道是在查看地盘还是干什么。 叶婉清上辈子这辈子都没来过这种地方，还挺兴奋的，一直都在掀开了车窗帘子往外看。 冷风灌进来，吹的她小脸通红。 顾景行给她放下帘子：“一片荒漠戈壁，有什么好看的。” “也不是啊，那不是有草场吗？” 这些景儿，顾景行打仗的时候看的够够的了，现在一点兴趣都没有。 “草场长出来的东西也只能给畜生吃，人吃不了。” 叶婉清又往外瞄了几眼，前面广袤的一眼望不到尽头，也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看到烟火气。 这么远的距离都是这种环境，也怪不得西漠每每到了冬季都要来抢东西。 他们自己没有。 这种土地种啥啥死。 “西漠人还真是强悍啊，生活在这种地方居然还能繁衍这么多代。” “他们也不是全都只有这种土地，西漠的核心地带与大秦类似，除了风土人情有所不同之外，种植作物还是可以的。” 但是架不住这样的地方太少，西漠人又能生，一代一代下来，渐渐就不够用了。 进入了西漠边境，再到番答城，快马加鞭也得走个七日功夫，照这个速度怎么也得十来天。 头几天叶婉清还觉得这样天高地阔的环境看着让人心胸都开阔了。 几天之后她开始明白自己还是太天真。 干，无穷无尽的干的感觉要把她给吞噬了。 缺水倒是不缺水，就是从内而外的干燥让人觉得十分不适。 风又硬又冷又刺骨，路又难走，途中经过了一片真正的戈壁滩，底下全是石子砂砾，马蹄难行，马车颠簸，还真不如自己下去走来的痛快。 活了两辈子从来不知道晕车是什么感觉的叶婉清在这个时候被颠吐了。 反倒是顾景行因为经历过，这个时候反倒淡定的很，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样子。 看叶婉清吐的天昏地暗的，顾景行下令使团原地休整。 叶婉清头晕目眩的靠在顾景行怀里，听着马车外面猎猎作响的风声，感觉身上没有一处不是酸的。 几乎要颠散架了。 顾景行提了水囊来喂她喝水。 叶婉清含了一口，就觉得一股反胃劲儿袭来，腮边泛酸水，忙又冲下马车去，哇的一声又吐了。 顾景行跟着跳下去，给她抚摸后背顺气。 “早知如此，就不带你出来了。” 叶婉清呕的提不上气来，很想说话，一张嘴又倒抽气。 此时胃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吐的了，吐出来的都是酸不溜秋又苦涩的胆黄水。 好容易缓过劲儿来，她才摆摆手道：“别说这种话，我要是不跟着来，你可怎么办？” “有随行医官。” 叶婉清根本不相信他们。 好容易觉得吐的差不多了，顾景行扶着她爬回去车上，叶婉清躺下去往他腿上一靠，两眼一闭，什么都不想想了。 顾景行略带了几分愧疚的神色，替她把沾到连上的几缕碎发顺到耳后去。 叶婉清闭着眼有气无力的哼哼：“真佩服这些人，这段路这么难走，还要千里迢迢的跑道边境去跟大秦打仗，还能生龙活虎的。他们都是魔鬼吗？” 顾景行失笑：“体质不同罢了。他们世代生活在这里，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恶劣的环境。反倒是他们这里有些人到了中原才会出现不适的症状。”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况且人家过来打仗，又不是坐车来的，不是走来的就是骑马来的。” 叶婉清艰难的睁开眼：“骑马就不会这么难受了么？” 只要一想到接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就打心眼里绝望。 顾景行摇头：“骑马有骑马的好处，但整个人暴露在风沙里，倒还不如坐车。” 叶婉清拉着他的手，无比恳切：“我宁可暴露在风沙里，也不想受这份活罪了。” 顾景行还想说些什么，叶婉清忙抬起手来按住了他的唇。 “就这么定了，风沙大我自有办法，再这么下去，还没等到番答城呢，我就先吐死了。” 说着她自己也笑了：“知道的是我舟车劳顿疲累才会如此，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怀孕了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7章 不知恬耻 顾景行挑眉看着她：“万一是真的呢？” 叶婉清连连否认：“不可能不可能！” “嗯？你在质疑本王的能力？”顾景行佯怒。 “不是……”叶婉清哭笑不得，“只是我不想这个时候有孕。” 顾景行沉默了一下，看神色似乎有些失落，半晌才问道：“为何？” “这个情况……不适合有孕。”叶婉清指了指周围，“这么动荡，还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回去。有孕的头三个月是最容易出问题的，这么颠簸，不合适。” 顾景行像是松了口气，倒是忽略了这一点，之后就没再说什么。 休整了一番后，使团重新启程上路。 叶婉清真的改成了骑马，而且还是明目张胆的与顾景行共乘一骑。 戈壁上风沙大，叶婉清倒是聪明，拿了件衣服将整个脑袋蒙起来，就剩下两只眼睛留下看路。 其实她与顾景行共骑一匹马，完全可以把眼睛一起蒙起来。 反正她又不需要看路。 两人一前一后坐在一匹马上，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荒原，风沙肆虐，吹的顾景行的披风在身后鼓起来，猎猎作响。 若不是身后跟着一大群使团的车队有些煞风景，两人这样骑马走在荒原上的场景倒是像极了一幅画，有种粗犷凄楚的美。 除了开路和护卫兼并的大内侍卫，前头就再无旁人了。 整个使团的人都能看见这两个人一起骑着一匹马在前头卿卿我我，旁若无人。 有些迂腐的文官就有些受不了。 在后面嘀嘀咕咕，不敢嘀咕顾景行，就去嘀咕叶婉清。 说她不知检点。 “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的，像什么话。” “一个女人家出来抛头露面的也就算了，还这样不知恬耻与男人卿卿我我，实在是让人没眼看。” 这时候前头顾景行低了一下头，似乎是亲了怀里的人一口。 “……不知恬耻！” 说这些话的都是同一个人。 段迁听不下去了：“王爷王妃人家是夫妻两个，伉俪情深怎么了？你搂着你的小妾亲热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你的小妾不知恬耻。” “你……” 段迁撇着嘴，不打算搭理这位老学究了。 “敬国公这个女儿从前在闺中的时候就名声狼藉，可见敬国公教女无方。” 他守着叶汉海的人都敢说叶汉海的坏话，也真是勇气可嘉。 戴进对着他竖了竖大拇指：“大人十分敢说，朝中就缺大人这种敢说的，不过现在大人可以先省点口舌，留着这份勇气，等到了番答城跟那些蛮子较劲。” “这这这……真是污人耳目，自己不知检点，还要带累王爷的名声，让人看不下去！” “看不下去不看，”段迁有些烦他，“有句话叫眼不见为净，你自己回马车里待着，帘子一放啥事没有。” 两人一唱一和怼的这位老学究无话可说。 顾景行说得对，骑马比起来坐车确实没那么容易想吐了，但也没舒服到哪里去。 坐在车里终究活动空间大一些，可以坐着可以躺着，甚至可以盘膝而坐，正襟危坐。 但骑马，就只能乖乖的坐在马上，没有第二种选择。 这种姿势维持的久了，屁股被马鞍硌得有些疼。 再一个就是冷。 不过这个倒也还好忍受，穿得厚一点，身后还贴着顾景行，两个人靠在一起是可以互相取暖的。 她又往顾景行怀里依偎了一些。 顾景行知道她冷，便将她搂的紧了一点。 “若是受不了的话，可以先去车里。” 叶婉清摇头：“我宁可在这里。” 后面几句议论声顺着风送过来飘进耳朵，她依稀听见了一些抛头露面不知恬耻的说法。 这种词汇必然不会用来形容男人，使团里的女人除了她就是她的侍女。 这些自命清高的文官们想必也没有闲心情闲的没事去骂几个侍女。 那就是在骂她了。 她动动顾景行：“王爷，听见了么？” 顾景行当然听见了，所以他故意低下头去，隔着她蒙着脑袋的衣服亲了她一口。 就是故意亲给那些人看的。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等这事儿了了，我不会让他好过。” 叶婉清让他消气，顾景行认真道：“胆敢冒犯你，就得付出代价。” “那又如何呢？他心里认定的东西，也不会因为付出了代价就更改。”叶婉清带了几分嘲讽的意味说道，“在这种人的眼里，身为女人，就是原罪。他只是想要挑女人的错罢了。” 同样的事情男人做就没关系，但女人做就是错。 甚至做得是对的，是中规中矩的事儿，他们一样鸡蛋里挑骨头。 这种情况在几千年后的现代也没有完全改变，依旧有这种视性别为对错定义的男人存在。 他们通常被称之为直男癌。 顾景行可以惩罚他一个，却不能阻断这种思维的存在，也更改不掉这种思维模式的存在。 何必在这种时候多生事端。 出了戈壁滩之后，人烟渐渐多起来，穿过一座座城池，使团一行终于抵达了番答城。 为表重视，扎尔克亲自带人出来迎接的使团。 番答城没有戈壁滩上气候那么恶劣，因为背面依山，反倒还有些许暖意。 顾景行进城之前已经换上了朝服以表隆重，叶婉清也已经重新换好了王妃的装扮相随左右。 身后使团的文官们亦是如此。 他与扎尔克已经算是老熟人了，如今再次相见，却与以往大不相同。 从前在战场上，两人是生死对手，后来扳倒叶璃音那场争斗中，两人又是合作伙伴，叶婉清将药材送往西漠的时候两人又成了相互之间的雪中送炭。 如今扎尔克已经成了西漠的王，身份上自是有了转变，和从前再不相同了。 巴丽娜跟在前来迎接的人群中，远远看见了顾景行，顿时面露喜色。 随即又看见他身边跟着的叶婉清，又觉得不悦起来。 “怎么她也跟着来了？不是说中原人规矩多，女人不能随便出门的吗？” 巴丽娜压低声音冲着扎尔克问道，扎尔克面上笑容不变，同样有也压低声音说了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8章 老熟人相见 双方相见，少不得又是一番礼节寒暄，自然是热闹了一阵子。 互相见礼之后，扎尔克爽朗大笑，拍着顾景行的肩膀问道：“上回一别之后数月不见，王爷如今身上可大安了？” “多谢西皇挂念，如今已经大安了。倒是西皇，别来无恙？” “甚好甚好！”扎尔克与大秦打交道次数很多，中原话学的是越发的精。 顾景行颔首道：“还没来得及恭喜西皇大喜。” 扎尔克倒是挺大方：“王爷能来，就是对朕最大的恭喜了。” 说起来这些西漠人，倒是挺有意思的。 他们有自己的一套礼数，可政局上许多机构都是在模仿大秦，连皇室的称谓都是模仿大秦皇室的称谓。 顾景行是大秦皇室的皇子出身，大秦的摄政王，称呼扎尔克为皇帝不太合适，为了区分只能称呼他为西皇。 只有他们西漠人自己才会称呼扎尔克皇上。 许是被人叫野蛮子叫多了，潜意识里也想要摆脱这样的称呼，西漠也处处都在尝试模仿大秦。 因此许多贵族都会说大秦的语言，有精通者中原话说的很好，只听口音听不出是西漠来的人。只可惜碍于长相太过鲜明，看一眼还是会被分辨出来。 顾景行与扎尔克是老熟人，可别人不是。 许多人扎尔克只是在宫中除夕大宴上见过一次，自然也不屑于去记住他们的名字。 顾景行便为他一一介绍。 从前他们只是大秦众多的臣子之一，如今他们是来出使的，身份不同，扎尔克对待这些人的态度也会有所不同。 只要他想，他还是能记住这些人的名字的。 使团风尘仆仆的来了，虽说和谈是重头戏，却也不至于来了第一天一上来就正儿八经的谈事儿。 少说也得让人家休息一下。 使团被安排在番答城的驿馆内，却单独邀请顾景行进了宫里。 西漠效仿大秦，王称帝，但他们的皇宫却没法效仿大秦的建筑，而是依旧沿用了西漠的典型建筑。 不过比寻常的房屋建造的更为华丽堂皇一些。 顾景行进宫去见扎尔克，当然不会把叶婉清单独留在驿馆，自然也是一并带进去了。 叶婉清这一路见多了西漠遍地都是的帐篷，这么正经的建筑倒是少见。 比起来外头平民的那些，西漠皇宫看上去充斥着一股子土豪的味儿。 让她想起了现代一处著名的旅游景点，同样也是依山而建，看上去不如景点那么景点，也是虽不中亦不远矣。 进来之后更加充满了那种土豪一般的气息。 前头伺候的人带路，叶婉清特意与人拉开了一点距离，小声对顾景行说道：“为何我总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有些眼熟？” 她眼熟是必然的，这里许多东西又是在效仿大秦。 顾景行肯定了她的想法。 碍于人在眼前，叶婉清有句话没好意思说出口。 这里的一切给她一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感觉，处处都想要效仿，却又处处都想要保留一些自己的特色。 若是非要找出一点形容来，大概就是金发碧眼高鼻深目的西方人，顶着一头金色的头发梳了个清朝的旗头穿上旗装踩着花盆底的样子。 也不能说丑，就是透着一股无与伦比的怪异。 扎尔克在宫中设宴，打算专门和顾景行叙叙旧。 不意外的，巴丽娜也在。 如今扎尔克当了皇帝，巴丽娜自然而然成了长公主。 加上扎尔克一贯喜欢惯着她，这样的场合她会出现也不奇怪。 一如以往，巴丽娜丝毫不掩饰对叶婉清的不喜欢，见到她也一起跟着来了，立刻就把一张脸拉得老长。 或许是如今身份变了，相比较起来在除夕宫宴上的时候，巴丽娜情绪收敛了许多。 虽脸上挂着对叶婉清的不喜欢，却也老老实实与她见礼。 寒暄过后，各人各自落座。 不等扎尔克开口，巴丽娜就抢先道：“皇兄从前总是说中原礼仪博大精深，可如今看来也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女人也能随随便便就出门呢。” 叶婉清一笑：“你们能，我们为什么不能？” “哦？你们不是喜欢称呼我们野蛮子么？怎么，自诩礼仪之邦的中原，也要效仿野蛮子么？” 之前她在叶婉清这里吃过亏，如今依旧还是不长记性。 叶婉清只是笑笑没说话，这野蛮子可是你自己承认的，不是我说的。 要不是碍于扎尔克现在是皇帝了，这话她就说出口了。 扎尔克显然脸色变得非常不好看，神色严厉的撇了巴丽娜一眼。 巴丽娜还不是特别能适应身份角色的转变，被哥哥剜了一眼很是委屈：“皇兄……” 扎尔克这次当着顾景行的面没给她留面子，怒斥：“如此场合，不许乱说话。” “皇兄你以前不是……”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扎尔克不留情面的打断了她的话。 巴丽娜噘着嘴，眼看着眼圈就红了。 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在心上人面前这么丢人的。 倒是顾景行出来打圆场：“长公主天真烂漫，倒也不失为美。” 扎尔克打了个哈哈：“朕这个妹妹，从小被朕惯坏了，让王爷笑话了。” “哪里哪里，倒是本王的王妃被本王宠的有些无法无天，虽说人坐在这了，可本王在身边，她依旧以为是在自己家呢。” 说着扭头瞧了叶婉清一眼：“多少也要注意些，这可是别人的地盘，不是咱们的王府。” 叶婉清知道他这话表面上是在说她的不是，其实也是在向巴丽娜表明心迹。 他心里只有他的王妃，别的女人没地方放了。 叶婉清很配合的冲着他福了一福：“是妾身的不是。” 巴丽娜脸色更难看了。 扎尔克的脸色同样也不怎么好看。 但能坐上一国之君位置的人，光靠蛮力武力是没用的，他很懂得伪装自己。 很快扎尔克就恢复了神色如常的样子，举杯冲着顾景行敬酒：“此次请王爷前来，一来是叙旧，二来也是表示对王爷的感谢。若是没有王爷当初那批药材，也就没有今天的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9章 小宴 这种官话场面顾景行早就已经应付自如，他心里十分清楚事情绝不只是扎尔克表面上说的这么简单。 他属于新皇继位，本身只是皇室的旁支，并非嫡系。 这一点西漠与大秦是一样的，旁支只是嫡系的奴才，为嫡系干活出力的罢了。 对别人来说旁支确实是贵族，对嫡系来说却不是。 他们认为旁支只是沾了他们的光而已。 如今扎尔克以这样的身份干掉了老皇帝自己登基为帝的情况，不是没有先例，西漠的百姓也确实不在乎。 只可惜，想要坐稳这个皇位靠的不只是百姓支持就够了，政权想要维持下去，靠的还是朝廷。 这点事儿连叶婉清这个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都能想清楚，更别说顾景行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想法。 果不其然，扎尔克客气的话说的差不多之后，渐渐开始进入正题。 只不过他所说的和顾景行二人所预想的还是有点出入。 扎尔克居然提起了他相助顾景行扳倒叶璃音的事儿。 “自从太后倒台后，大秦民间牝鸡司晨的传言，大概已经消失了？” 顾景行不进他的坑，“我大秦历朝历代，多有国主年幼，太后垂帘听政的惯例，民间百姓姿势习以为常，并无什么奇怪。” 扎尔克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着急，就像是没听见顾景行的话似的自己继续说自己的。 “倒是要恭喜大秦皇帝回归正统。” 这话就欺负人了，顾景行放下酒杯：“西皇说笑了，我大秦皇帝一直都是正统，又何来回归一说？” 这样的谈话就没意思了，扎尔克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他是想要试探如今大秦小皇帝皇位坐的稳不稳，结果顾景行嘴巴如同铁桶一样密不透风，什么都探不出来。 他们西漠人一向直来直去，很少这么拐弯抹角。 也就扎尔克与旁人不同，他看清了西漠若是一直这么野蛮下去，早晚是个被大秦吞并的下场。 所以他一直以来钻研大秦的习俗和文化，也学会了拐弯抹角那一套。 只可惜，今天坐在他面前的是个鼻祖级人物。 他所幸不按套路出牌，直接上硬菜了。 “中原有句话叫礼尚往来。朕这个人大方，举手之劳可以不计较得失，可王爷也不能玩卸磨杀驴那一套？多少有些不厚道。怎么朕之前帮过王爷的忙，现在王爷就不认账了不成？” 叶婉清举着酒杯挡着自己半张脸，做出个鄙视的神情来。 刚刚还说今天这个宴席是为了叙旧和感谢顾景行雪中送药。 现在看来，感谢没看出来，倒是看出来叙旧了。 原来他说的叙旧指的是这个。 顾景行根本不买账，他哪里是轻易能被人拿捏住了的人。 “西皇如今是贵人多忘事，当初西皇找上本王可不是白白给本王帮忙的，乃是有条件。” 扎尔克脸色一滞。 顾景行继续道：“本王从来不是卸磨杀驴之辈，这件事西皇出手帮忙本王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只是一样，你我之间互不相欠。” 扎尔克吃了个亏，想要玩道绑没成功，叶婉清憋笑憋的有点辛苦，放下酒杯改成拿帕子擦拭嘴角。 借此来挡住自己这难以忍受的表情。 女人对女人的直觉最为准确，巴丽娜在旁边不去注意哥哥和顾景行之间的唇枪舌战，反倒是盯着叶婉清的一举一动。 试图从她的举动中找出点错处来，以此来证明她配不上顾景行。 叶婉清拿酒杯挡脸，拿帕子挡脸，做的再自然看着也目的性极强。 巴丽娜察觉到了叶婉清对扎尔克的嘲笑，噘着嘴颇为不乐意。 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得意的。 王爷再有本事那也是王爷有本事，又不是她的功劳，中原女人，呵。 扎尔克尴尬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又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大秦的皇帝，听说都要等到十六岁才能亲政。现在的大秦皇帝才只有十一岁，又没有太后垂帘听政。王爷身为摄政王，又是皇帝的亲叔叔，必然日理万机操劳的很？” 言外之意，是不是你在把持朝政。 叶婉清笑不出来了。 他这么三番五次的试探大秦的虚实，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单纯试探也就罢了，他还想知道顾景行是不是把持朝政，想知道他手里有多少权柄，他又想干什么？ 叶婉清有种不好的预感，也没有心情笑了，目光犀利的看向坐在上首的扎尔克。 那张生的粗犷又深邃，有着浓厚西漠特色的脸上写满了对权利的渴望。 他的狼子野心全都挂在了脸上，毫不掩饰。 她暗忖，如果此时此刻她是扎尔克，这么试探这些会是为了什么目的。 如果顾景行能挟天子以令诸侯，那就假意与顾景行合作，获取他的信任，来日一朝攻进大秦，直捣黄龙，冲着京都长驱直入。 那么顾景行就成了叛国之贼。 若是顾景行不愿意，那么就许以重利。 例如扶持顾景行做皇帝。 他这是在玩弄人心。 如果顾景行对自己做皇帝这一条利益心动了，那么就会答应他。 等西漠的铁蹄真的踏入了京城的土地，大秦还会继续存在吗？ 顾景行的性命还能继续留着吗？ 他扎尔克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踏遍大秦的土地，占据肥沃的中原。 如果顾景行愿意，那么事情就更好办了。他不知道可以省掉多少口舌。 即便是最后说不通，他也可以放出风声去，让所有人知道今天这场宴席上发生了什么。 顾景行通敌叛国的罪名即便是不能直接坐实了，至少给所有人的心里留下了疑云，来日一旦出现什么变故，顾景行就是第一个被推上断头台的人。 阴险，恶毒。 从顾景行答应撇开使团单独赴宴开始，就已经落入了他的圈套之中了。 也或许只是自己想多了，但眼下情况凶险，她不得不以最坏的打算去预想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此时，叶婉清的目光忽然和扎尔克的眼睛对上，她从扎尔克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0章 互相试探 顾景行不慌不忙，一一解释。 “我大秦皇帝十六岁方可举行亲政大典，这不代表大典之前皇帝不会处理政务。当今圣上天资聪颖，即便是不用太后垂帘听政，也一样天佑我大秦，国泰民安。” 对自己他是避而不谈，扎尔克来回几次什么都没打听到。 他嘲笑顾景行：“泱泱中原，却把希望寄托于天，实在是可笑。” 这话已经说得很不给面子了，连巴丽娜都听不下去，忍不住插嘴：“阿兄，当着王爷的面，这么说好像不太好？” 叶婉清冷笑：“瞧长公主的意思是，当着面说不太好，那么就可以背后说了的意思？” 她顿了顿，看着巴丽娜不悦的眼神，又继续说：“在我们中原的礼数里，似乎背后说人更加不好。” 巴丽娜杏眼圆瞪：“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公主在帮王爷说话，有你什么事儿？” 叶婉清淡漠的哦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事一样：“长公主才是什么意思。本妃这个正室夫人坐在这里，什么时候轮到别的女人来替自己的丈夫说话了？” 两个女人抬起杠来，两个男人反而插不上嘴。 但谁也没有想要插嘴的意思。 眼下这种场合，不论是谁占了先机，都意味着背后代表着的势力占了上风。 顾景行非常清楚叶婉清嘴上不饶人的毛病。 先前在除夕宫宴的时候，巴丽娜就败给了叶婉清的嘴皮子，这会儿顾景行一点都不担心她吃亏。 反倒是巴丽娜是个急脾气，一时半会儿说不过就想开始凶人：“你好大的胆子，在我们番答城的宫里，也敢这样跟本公主说话！” 叶婉清哎的一声：“这还不都是长公主你教得好么。当初除夕宫宴的时候，长公主不也在我们大秦的皇宫里这样子跟本妃说话么？” “你……” “本妃一直以为西漠便是这样的习俗，在别人的地盘上耍威风。所以这次入乡随俗，特意效仿长公主的做法。当初长公主在大秦皇宫里怎么说话，现在本妃在番答城的宫里就怎么说话。” 巴丽娜咬着嘴唇，看着叶婉清说不出话来了。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叶婉清嘴皮子底下吃亏了。 最可恨的是她每一次都说不过叶婉清，总是输给她。 长这么大，大家都宠着她哄着她，巴丽娜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 气急之下，巴丽娜恨愤的咬牙：“你们中原人一个个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挺不错的。” 叶婉清挑眉：“不知道长公主这话是夸还是贬？” “你以为呢？” “听长公主的语气，似乎不算是夸赞？” “知道就好！” 巴丽娜还以为叶婉清终于认输了一次，还没来得及得意一下呢，叶婉清就打了她的脸：“长公主莫不是忘了，王爷也是中原人，长公主这么贬低中原人，可见心里也是看不上王爷的。” 这下刺激的巴丽娜直接站起来了，几乎就要冲出席面去，要不是身边的人拉住她拉的快，她现在八成已经冲到叶婉清面前和她打起来了。 她气的跳脚：“你不要在这里夹带别人，我说的是你，是你！” 叶婉清点点头，依旧面带微笑的认下来了：“嗯确实，我们中原讲究夫妻一体，你说的是我，就是没把我看在眼里，就等于没把王爷看在眼里，其实也没什么区别的。” 说罢还特意扭头去跟顾景行福了一福，跟他请罪：“王爷，是妾身给王爷丢脸了，招惹了是非上身，还请王爷恕罪。” 顾景行早知道她不会吃亏，在一旁看她把巴丽娜压制的死死的，玩的开心，也不干扰。 这会儿还配合她：“无妨无妨，本该是我护着你才是，既然没能护的了你，这件事自然也不能怪罪于你。” 这意思不是她的错那就是巴丽娜的错了。 输给叶婉清只是让巴丽娜觉得生气而已，被顾景行说出这种话来她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丢脸。 此时的巴丽娜觉得自己像是个跳梁小丑一样。 事情到了这一步，扎尔克也不打算继续看热闹了，出面当和事佬，让巴丽娜坐回去。 巴丽娜扭着身子，很生气：“阿兄！” “坐下！” 看他动了真格的，巴丽娜只能不情不愿的坐回去，看了叶婉清一眼，觉得自己这个亏吃的真不划算。 扎尔克对顾景行道：“小孩子之间玩闹，王爷不要当真。” 顾景行笑笑：“自然不会当真，西皇宠爱长公主，所以长公主天真可爱也是有的。倒是本王的王妃，执掌中馈久了，事事都要深思熟虑，在这一点上是万万比不上长公主的。” 这是在暗暗嘲讽巴丽娜幼稚。 叶婉清掩口轻笑：“王爷谬赞了。” 巴丽娜委屈的撅噘嘴。 被自己看上的人看不上的感觉还真让她不爽。 以往她看上的男人可没有一个敢用这种态度对她的。 扎尔克不想再在女人的事情上计较长短，重新将话题归向正轨：“方才也算是与王爷相谈甚欢，朕只是想让王爷知道，朕从前与王爷的合作，两相得利，乃是双赢的局面。不知王爷以为如何？” 话锋忽然转了风向，自然是有了别的目的，顾景行只是举杯敬酒，并不答话。 且看看他究竟有什么打算再说。 扎尔克撇开拐弯抹角那一套，直截了当的交了个底：“王爷也知道朕这个皇位是怎么来的。不怕王爷笑话，如今朕坐在这个位置上，几乎没有一夜好眠。时常心惊胆战，生怕一觉入梦就再也没有梦醒的机会了。”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政权不稳固，虽然当了皇帝，但是睡觉都睡不安稳。 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 别人看出来和他自己说出来又是两码事儿。 身为一个皇帝，把自己的弱点当面交底2，这其实已经是一种求助的行为了。 顾景行读懂了他的意思，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自古以来皇朝更替难免会有不顺服之辈，西皇想要好眠，必然要先解决这些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1章 王爷余毒未清 他当然知道这些，他跟顾景行说出来不是想听顾景行跟他说废话的，所以他问道：“王爷以为如何？” “无用的东西，弃之即可。” 意思简单粗暴，杀了就完了。 扎尔克面色沉了沉，说得简单，但那些人杀不得。 顾景行心里更加清楚，他这是想要借助大秦的力量，帮他坐稳皇位。 这种事不能轻易答应，就像当初他要借助扎尔克的力量扳倒叶璃音一样，也是游说了扎尔克许久。 是因为有利可图，扎尔克才会答应下来。 顾景行思忖之后问道：“西皇方才说双赢的局面，本网愚钝，还想请教西皇，如何双赢？” 想让他帮忙，那么也得让他有利可图，但现在他看不到自己的利益在哪里，自然也不能轻易答应扎尔克给他帮忙。 “两国永交秦晋之好，再无战乱，对两国来说岂不是最大的双赢？” 这话别说顾景行这样的政客，就连叶婉清都听不下去了。 本来两国开放了通商贸易之后就等于说是默认了和睦邦交，现在他要拿着这个当成交换条件让顾景行出手帮他坐稳皇位。 咋地想要空手套白狼啊？ 就觉得自己聪明，把别人都当傻子？ 她笑道：“西皇的账算的明明白白，小女子佩服。我的问仙堂还缺一个账房先生，不知西皇有无兴趣？” 这么明显的侮辱，扎尔克居然忍下来了。 可惜巴丽娜脾气暴躁，她哥哥能忍，她可不能忍。 “你好大的口气，居然让我堂堂西漠的皇帝去给你一个小小的药铺当账房先生，吃了多少熊心豹子胆敢开得了这样的口？” 她在这里实在是太容易添乱了，扎尔克忍耐道极限，吩咐底下人：“公主喝醉了，扶公主回去休息。” “我不走，他们太欺负人了，凭什么要我走？” 巴丽娜很抗拒，扎尔克两眼一眯，底下人屁都不敢放一个。 比起来一个从前庶出的公主，和眼下的皇帝扎尔克，狗都知道听谁的。 于是巴丽娜就被两个强壮的仆妇拖着架走了。 嚣张的叫骂声渐渐远去，最后重新归于安静。 没有了捣乱的人，终于可以好好谈事情了。 扎尔克带着几分阴险的神情问顾景行：“除夕大宴上，朕亲眼所见王爷中了毒，不知王爷这毒，解了没有？” 这次轮到叶婉清不淡定了。 顾景行中的是天香草这种毒是个秘密，怎么现在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似的？ 扎尔克既然问出来这个问题了，那说明他多少知道点什么，叶婉清第一个反应就是顾景行中毒的事情，他是不是也参与其中了。 “西皇这是什么意思？”她抢先问道，“难道说王爷解了毒，西皇还想要让王爷再在这里中一次毒吗？” 扎尔克做了个赔罪的手势：“王妃稍安勿躁，朕绝非这样的意思，只是朕略有耳闻，王爷余毒未清。看在昔日交情的份上，朕愿助王爷一臂之力。” 叶婉清坐不住了，腾地站起来：“此事隐秘，西皇又是从何得知？” 顾景行脸色凝重，拉了叶婉清一把，让她坐下。 已经不用问了，他略一思忖已经知道扎尔克从哪里知道的这件事。 想要知道他中的什么毒不容易，但要知道他余毒未清很容易。 在边境大营的时候，他曾经与将士们一起喝过一次酒，醉酒之后这件事也没瞒着所有人，是有几个曾经关系好的将士知道的。 看来边境大营混进了西漠的细作。 只是这样倒也还不算多严重的事，最可怕的是这个细作的身份应该不低。 至少是能够接近他身边的人。 顾景行不愿意去怀疑侯瑾舟，或许是侯瑾舟身边的人出了问题。 扎尔克坐在上首看着顾景行，脸色充满笃定。 他坚信这个条件对顾景行来说是极具诱惑力的，他在等着顾景行的答复。 但顾景行让他失望了：“西皇美意，本王心领了。只是本王总不能拿一己之利与整个国家相比较，西皇以为呢？” 扎尔克看着顾景行的目光渐渐变了模样，但顾景行随即又道：“我大秦泱泱大国，若是愿意与西皇结交秦晋之好，想必明眼人都明白这其中的含义，西皇以为如何？” 所以这件事其实还有商量的余地，只是别拿着他做筏子就好。 扎尔克放在桌子底下渐渐收紧了的拳头又松开了，倏然再次露出笑容：“王爷所言极是，来，喝酒喝酒！” 接下来就是把酒言欢，说的风花雪月，与国事无关的东西了。 整个一场宴席下来，简直比上战场打仗还要累。 好在扎尔克并没有拼命的给顾景行灌酒，都是他自己喝光了，顾景行喝不喝他根本不管。 酒过三巡后，扎尔克命自己的亲随送顾景行回住处。 亲随叫丁安，也是老熟人了。 丁安引着两人在宫里穿行，说道：“皇上这阵子为了国事操碎了心，许多忠于先皇的旧人根本不愿意接受皇朝更替这件事，眼下朝政乱作一团。” 他一个伺候人的，敢说这话必然是扎尔克授意过。 顾景行没说什么，丁安继续道：“使团这次前来，也算是为皇上正名了，既然大秦愿意承认皇上的地位，西漠那些反对皇上的人也会有一些看风向倒戈的。” “不过……”丁安犹豫了一下，还看了看四周，时不时有路过的宫人，他远远的看见人就住了口，等人过去了才继续说。 “不过皇上让我提醒王爷稍稍注意一些身边的人，未免有人会对使团不利。” 顾景行道了谢：“宫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了，这必然是西皇细心的安排。至于其他人，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若是我大秦的使团在西漠出了什么意外，西漠也无法对大秦交代，两国邦交就会就此崩塌。这其中关窍，想必别人也能明白。” 现在两边谁也打不起，硬是要起烽烟，也只能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丁安点点头，用西漠的礼数对着两人行礼，然后推开一个房间的门：“这座宫殿就是皇上为二位准备的住处了。二位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先回皇上身边当差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2章 忧国忧民好皇帝 丁安回了扎尔克身边，将顾景行的话原原本本的说给了他听。 扎尔克正处理公事，手上不停，嘴上说道：“我们大漠的男儿都是骁勇善战的，在有些人眼里，中原那些文弱书生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丁安皱着眉头：“皇上，说句不该说的，单打独斗确实是这样，可用兵不是打架，咱们大漠男儿是强，却也不是战无不胜。” 扎尔克听了终于停下了手上的事情，拍拍丁安的肩，甚是欣慰：“连你都懂得道理，有人不懂。” 就是老皇帝那些死忠的部下们，身为大漠儿郎的骄傲已经深深的印在了他们的骨子里。 他们生来就认为中原人无能，中原人一个个都是病秧子，打起来也只能被大漠儿郎给打趴下。 长年累月的尊贵生活让他们已经忘了骑马挽弓的感觉，也忘了战场是个怎样残酷的地方。 他们甚至以为打仗就是两拨人上来硬拼，靠着体力取胜。 殊不知中原人最善排兵布阵。 他常年守护边境，从一开始的蛮打到后来效仿大秦的兵法，渐渐琢磨出了一套带兵的路子。 心里最清楚一旦和中原开战，以西漠眼下的情况是个什么结果。 别看中原现在国库空虚，西漠也未必能讨到便宜。 那些老人们一个个坐在富丽堂皇的宫里，听着边境传来的捷报，没有见过血肉横飞的沙场，还以为胜利来的多容易。 哪怕才刚刚经历了一场逼宫，朝代更替，连老皇帝都已经被拉下马了，他们依旧顺着骨子里的想法，认为大漠儿郎的优势足以碾压中原人。 “他们常年身处权利中心，不会不知道使团在这里出了问题，中原那边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就是想要挑起战争。到时候打不过就是朕的不是，就有理由让朕退位，让有能者居之。若是朕御驾亲征……” 结果自然不用说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不小心被人一箭射死了也是他自己倒霉。 他都死了，那些人更加有理由换一个他们自己满意的皇帝。 丁安心疼扎尔克：“皇上，这样的人，没法带着西漠壮大。我们大漠儿郎的骄傲不是因为出身皇室，而是因为我们生在大漠，我们世世代代追随着狼图腾，比天上的雄鹰更勇敢。” 这是一种信仰，却已经有很多人忘掉了。 只有扎尔克，是真心想要带着西漠壮大的，他会做一个好皇帝。 那些不愿意承认他的人，其实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做不到他能做到的而已。 西漠效仿中原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有些人，中原的精髓没学到，学到的都是些糟粕。 比如，对血统的崇拜。 扎尔克无奈的叹息：“派人去保护使团的人，千万不要让他们出事。” 丁安去安排了。 扎尔克捏着眉心靠在椅子里，今天这一番试探，他是想要知道大秦如今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他在估量两国现在的比重。 有一群捣乱的人在，他不得不衡量出来一旦出现最坏的结果的时候，西漠究竟能不能占到便宜。 至少现在他决不能和中原开战。 顾景行是个人精，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给他透露出来。 明日正式和使团谈判的时候，他得想办法让老皇帝那些旧部闭上嘴，别妨碍他的大计。 叶婉清关了门窗，依旧能看到外面有人在守着，来回徘徊。 她不悦道：“这究竟是保护还是监视还是软禁？” 顾景行倒是很淡定：“都有。总之扎尔克想要的就是我们不出事。他现在比谁都担心咱们在他的地盘上出问题。” “这方法也太极端了。” “结果才是最重要的，过程不重要。” 顾景行很看得开，甚至还有心情研究屋子里的摆件。 是个树根雕刻的鹰。 看不出来是个什么树根，但这鹰雕的倒是栩栩如生，足以看出匠人手艺高超。 他还挺喜欢的。 叶婉清看他依旧这么不紧不慢的，心里急死了。 连外面人来人往都顾不上，将刚刚在席上自己想到的坏结果说给他听。 “若是使团回京后在皇上面前说你的不是可怎么好？毕竟咱们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们根本不会知道，造谣一张嘴，全凭臆想，别人很容易就相信了。” 澄清什么的很困难。 顾景行依旧欣赏着那鹰雕，“使团不会这么干的。” “我的爷啊，您又不是三岁小孩，别把人想得这么美好啊。这些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出卖的。” “我知道。”顾景行终于收回目光，也正经起来，“你也要知道一点，使团的人在朝廷里各自为战，但现在他们都是使团的人，就必须团结起来，因为利益都是连在一起的。” 他伸手在叶婉清的鼻子上刮了一下：“你说他们造谣我叛国，那么以皇上多疑的性子，又岂能不怀疑他们当中有人追随我一起叛国？既然找不出来是谁，索性全部杀掉。到时候谁也活不了。” “你说，他们谁会傻到冒这个险？” 叶婉清也是急的上头了，被他这么一提醒，恍然觉得，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看着她恍然大悟的样子，顾景行失笑：“现在放心了？” 叶婉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么说是我自作聪明了。我都能想到的东西，王爷当然也能想到。” 末了放下手，又有点尴尬：“侯将军这个挠头的动作太魔性了，不知不觉就能传染人。” 她一提起侯瑾舟来，顾景行脸色瞬间变得冰冷。 他究竟有没有问题？ 叶婉清察觉到了顾景行的不对劲，警惕的问道：“怎么了？” 她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还回想了一遍自己刚刚说的哪里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顾景行就开口问她：“你以为扎尔克是怎么知道我余毒未清这件事的？” 他这么冷不丁的一问，叶婉清多少有点反应不过来，脱口而出：“他猜的？” 这个答案也是她猜的，刚刚一门心思扑在顾景行身上，老想着他的处境，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3章 谈判 顾景行却摇头，神色凝重：“他不至于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咱们的大营被混进了细作。” 叶婉清倒吸一口凉气。 “咱们在大营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顾景行背着手，他也在想这个问题。 但就在刚刚，他意识到这个问题想也没什么必要想的。 “那个细作既然能打听到我余毒未清这件事，必然已经得到了不菲的信任。能做到这一步就说明混迹其中的时间不短了。想打听什么打听不到？咱们说过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叶婉清一片心凉：“这可如何是好……” 顾景行让她稍安勿躁：“事情要一件一件的解决。眼下先把和谈的事解决完。只要能开放通商贸易，国库空虚的问题就能得到解决。而且眼下两国交好的话，未来至少十年不会再起战火。” 再远了的日子他就不敢保证了。 人心都是会变的，小皇帝和扎尔克都不是什么安生的人。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种安稳日子过惯了就缺少刺激。 这些上位者最喜欢的游戏就是掌控天下局势。 正式的谈判终于还是来临了。 众人坐在长长的谈判桌对面，各自开出各自的条件筹码和底线。 坚守自己底线的同时拼命的也在试图拉低对方的底线。 这不只是两国之间在做买卖，更是代表着自己这一边朝廷的尊严和地位。 顾景行和扎尔克反倒很少说话，只看着鸽子的人唇枪舌战。 物以稀为贵，大秦能提供供西漠的东西都是西漠所稀缺的东西，但大秦想要的，就只有钱。 还有安宁。 这场谈判进行了许久，清晨开始，中午停下来吃了顿饭，直到黄昏日落的时候依旧还没有停止。 扎尔克把老皇帝的旧部给绊住了，挡在了谈判桌外面。 现在留下来的都是他自己的人，拼了命的想要争取自己的利益。 这一天下来，并没有谈出来个什么结果，但顾景行反倒看明白了一件事。 扎尔克是个好皇帝。 他是真心想要为西漠做点事的。 谈判的这一整天，叶婉清就在宫里等着。 她本以为顾景行不在的时候，巴丽娜会趁机过来找自己的麻烦。 毕竟昨天自己让她当着众人的面难堪了。 结果竟然没有。 她不知道的是，扎尔克直接把巴丽娜给软禁起来了。生怕她跑出去捣乱找麻烦。 为此巴丽娜在自己的宫里大吵大闹，但是没有人理会她。 她并不理解一件事，从前扎尔克只是个将领，带兵打仗出库里的，如今他成了一个国家的决策者，身份转变了之后，他就不只是她的哥哥了。 他首先是这个国家的帝王，其次才是她的兄长。 从前扎尔克对她的那些宠爱，如今都要思量再三，即便是纵容她，也要在不影响这个国家的前提下进行。 晚上顾景行回宫的时候，满脸写着疲惫。 叶婉清给他疏通筋骨解乏。 “这场谈判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西漠的抠门超出了我预想的程度。” 叶婉清心疼他要这么操劳：“扎尔克很没诚意吗？” 她没有见到谈判桌上的激烈，只能靠猜测的。 “他很有诚意，但此事体大，他要考虑的东西就很多。” 有人送了饭菜来。 看上去很丰盛，牛肉羊肉应有尽有，各种做法，却没有菜。 在西漠这么恶劣的环境里，能种的地基本上都用来种粮食了，菜这种东西，很难成活。 久而久之，西漠人就基本上懒得种菜了。 即便是有，也十分稀有，不像中原，菜品齐全，各色各样，能做出满汉全席一百零八道菜来那么琳琅满目。 叶婉清本来就不是个特别爱吃肉的人，自从来了这里，顿顿都是肉，以至于她现在看见肉就想吐。 但是不吃又没办法。 “也不知道西漠的百姓怎么过日子，没有菜吃的日子几天我就受不了了，他们一辈子这么熬着，就不会短命吗？” “那也没办法，这种地方种粮食都已经寸土寸金了。” 叶婉清叹息，“可惜了那么大片的土地啊，如果都能用来种点什么……” 说到这里，她还真的开始寻思能种点什么。 “王爷，咱们带来的货物里，是不是还有土豆？” 叶婉清有点激动。 这里的环境虽然恶劣，但是大部分土地也不是绝对不能用。 好东西种不了，土豆地瓜还是可以的。 这两样东西一旦可以大面积种植，能解决很多问题。 之后再教给他们技术，土豆地瓜还能加工成各种各样的吃食，比起来这样顿顿吃肉，虽然营养依旧比不上中原来的丰富，但聊胜于无。 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二日的谈判，风向完全变了。 使团这边硬气了许多，面对西漠的砍价寸步不让。 西漠出面和使团谈判的人都感觉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然昨天使团的态度还是试图以理服人，今天就直接变成了没得商量。 果不其然，户部尚书程荪抛出了另一个筹码：“大秦可以教给西漠种菜的技术，让西漠许多荒废的土地也能长出作物来。中原有句老话叫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我们这一桩事，对西漠来说，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稳赚不亏。若是答应我们的条件，这一筹码可以作为附赠。” 西漠这边的人整个沉默了。 毫无疑问，使团这一招狠狠地踩在了西漠的软肋上。 大臣们纷纷交流眼神，每个人都在别人眼里看到了心动的神色。 扎尔克在和顾景行交流眼神。 顾景行神情似笑非笑，扎尔克却带着满面的严肃。 这个主意就是昨晚叶婉清与顾景行商议的。 土豆好活，叶婉清有把握让土豆也能在这种地方生长。 只要西漠能接受这个条件，她可以亲自教会他们种植的技术。 小时候爷爷喜欢种菜，叶婉清可以说是什么都懂一点。 虽然不精，但是够用了。 顾景行又一次觉得，叶婉清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叶璃音这一辈子，别的事都不好说，唯独这件事做的深得他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4章 答应和亲 他觉得回去以后要好好感谢一下叶璃音。 如果不是当初她乱点鸳鸯谱，也就不会有今天这幅场景。 西漠现在为难得很，他们很想接受这个条件，又碍于面子觉得对方临时增加条件是对他们的欺辱。 大殿里狼图腾有一半浸泡在阳光里，另一半隐藏在黑暗中。 扎尔克坐在上首，脸色黑沉沉的看不清表情。 他始终不发话，这些谈判桌上的大臣都是他的部下，也不敢轻易做出决定来。 但使团这边都是些人精，已经看出来这一招是拿住了西漠人的命门了。 他们反倒不急了，就等着扎尔克放话。 暗中感慨王爷不愧是王爷，一招制敌，出奇制胜。 良久的沉默之后，扎尔克抬起头来。 “两国邦交，总要有些诚意。” 这话是什么意思？ 扎尔克想起昨晚他去看望巴丽娜的时候，巴丽娜哭着求他，把她嫁给顾景行。 以和亲的名义。 扎尔克第一个反应是拒绝。 “你只是看好了他长得好看，比他长得好看的人多得是。你只是想跟他要好没关系，但是以和亲的名义，你太胡闹了。” 巴丽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从来没有人，被我看上了还能看不上我，我要让他知道他做的到底有多错误。” 扎尔克有些生气：“你太任性了。” 巴丽娜反问：“我不是一直如此么？” 她不能理解：“阿兄你变了，以前的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确实变了。 在考虑这件事要怎么拒绝的同时，他也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如果能借助巴丽娜和亲的名义，就可以明目张胆的安排眼线，这样他可以随时知晓大秦的情况。 日积月累，东拼西凑，大秦究竟是个什么底子，他总能摸索明白。 或许……可行。 “王爷，自古以来两国交好，少不得和亲。朕在这里想向王爷求个亲，将小妹巴丽娜嫁与王爷为妻，如何？” 西漠这边的人也都茫然了。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扎尔克能把他一直宠爱的妹妹嫁去中原。 但很快有人反应过来，扎尔克这是个应对之举。 对方加条件，那么这边也加条件。 和亲。 这性质就有点变了。 顾景行脸色渐渐凝固。 扎尔克会让巴丽娜嫁给自己，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以巴丽娜的性格和西漠人的处事态度来讲，确实是在意料之中。 只是顾景行没想到扎尔克会在这种时候提这件事。 还是嫁与他为妻。 他有妻子，他的妻子只能是叶婉清，他也不打算自己身边再有别的女人了。 可这件事又关系到两国邦交的大事。 扎尔克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吃准了他这是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为了大秦，他不会拒绝，为了自己，他又不想娶。 扎尔克很想知道他会给出一份怎样的答案来。 顾景行面色阴沉了许久，瞬间转过了许多念头，目光在所有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给出了答案。 “既然是为了两国邦交，那我大秦愿迎娶西漠公主和亲，永结秦晋之好。” 扎尔克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的就答应。 看来他的王妃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不算多高。 就这样，一场持续了两天的谈判，在一场儿戏一般的交换条件中结束。 扎尔克与顾景行互相签下国书。 盖下玉玺的那一刻，消息长了翅膀一样飞出去，传遍了西漠的每一个角落。 也传到了等在宫里的叶婉清和巴丽娜的耳朵里。 人的悲喜并不互通，人的悲喜也不尽相同。 巴丽娜兴奋的睡不着，尽管因为被扎尔克囚禁，她已经气得两天一夜没睡了，黑眼圈特别重，可她还是睡不着。 她太高兴了。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叶婉清脸上的表情。 叶婉清呆呆的坐在那，外面的人和她说，大秦的王爷答应了迎娶巴丽娜公主。她有些不相信顾景行居然答应了这个条件。 甚至她第一个反应不是自己的处境，而是顾景行的处境。 他本身就已经是摄政王了，又是辅政大臣之首，这样的身份地位本身就足以招来小皇帝的猜忌。 现在又娶了个和亲公主。 还是西漠的公主。 这是嫌小皇帝猜忌的不够重，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然后她才想到，人家是和亲公主，嫁过来肯定不可能做妾，巴丽娜只能做王妃。 那么她这个原本的王妃又将如何？ 最好也是下堂妇，说不定为了照顾巴丽娜的感受，她连一个妾的名义都不能有，只能被休。 或者再坏一点。 死。 给别人腾地方。 她怕死，怕极了。 她那么爱的一个人，答应了娶别人，这是已经背叛她了？ 那她是不是应该心痛一下？ 叶婉清觉一颗心漏风似的往下沉，无底洞一样落不到底，无边无际的往下掉，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的那种。 顿顿的疼。 难过的甚至忘了哭。 果然在极致难过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甚至物极必反，她都感受不到痛苦了。 不是他亲口说的，她都不会相信。 她要等着见到他的时候，听他亲口承认：是的，我答应了娶别人。 我不要你了。 叶婉清坐在那，自己脑补着顾景行站在她面前说着不要她了的话，忽然就心口抽痛的难受，眼泪一下子就涌上来了。 当初说好的相依为命，原来不过都是过眼云烟啊。 她抹了把眼泪，心里不受控制的想起了那些玛丽苏小说里，被恶毒女配挤上位而被迫让位的正室女主们。 成了下堂妻，他们都能翻身把歌唱，因为那是小说。 但她这不是，她这是活生生的世界，人心残酷，在利益面前，所谓感情不堪一击。 早知道她就早早的替自己准备好后路。 现在好了，嫁妆没有了，问仙堂的钱都被她掏出来在顾景行为国库垫钱的时候填进去了。 她什么都没了，本以为还有他就够了，但现在连他都没了。 巴丽娜现在一定很得意。 叶婉清狠狠的抹了把泪想，她是公主，想得到什么有的是手段，可能以后自己的苦日子就要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5章 公主天真 巴丽娜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自己呢？ 几次接触下来，叶婉清看得出来她是个极其嚣张的人。 如今小三上位成功，身后还有着一个强大的母族支持她。 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巴丽娜必然容不下她的。 莺歌进来给她送茶，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喊了她好几声，叶婉清才回过神来。 “你来了。” “王妃心情这样糟糕，想必是为了王爷答应迎娶巴丽娜公主的事儿。” 她放下茶蹲在叶婉清的脚边，抚摸着她的膝头安慰她：“王妃也不要想这么多了，如今这个形式和时局，咱们身处别人的地盘，处处都是未知和危险，王爷想要达成通商贸易的协议，就只能答应西皇提出的要求。说不定这件事回头还有转机呢。” “能有什么转机？国家大事，难道要他反悔吗？”叶婉清悲凉的问道。 莺歌自己心里也清楚转机基本上不会有了，却还是因为看不下去叶婉清这样消沉难过，强行安慰她。 “王爷心里都是王妃，他一定不会愿意废了王妃的。哪怕他不能拒绝迎娶巴丽娜公主，也顶多就是让巴丽娜公主做个侧妃。” “不可能了。”叶婉清此时此刻在无限扩大的悲伤之下觉得脑子比什么时候都清醒。 她看向莺歌，握住她的手：“我和你一样，也期盼着是这样的结果。总归他只是答应娶巴丽娜，但是没说一定会给巴丽娜一个正妃的位置。” 莺歌点头：“是的呢，王妃还是要相信王爷的好。” “那你相信他吗？”叶婉清反问，眼神已经没有了任何神采，“人家是一国公主，迎娶进门给王爷当妾？” 莺歌被问的说不出话来。 她叹气。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呢？ “王妃，王爷一定会把这些事情安排妥当的。这一年来他对王妃究竟如何，咱们都看在眼里，奴婢还是愿意相信王爷不会辜负王妃。” 叶婉清空洞的目光投向一个空洞的地方，呆滞的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安排？给咱们安排一个看起来说得过去的后路吗？” 一个下堂王妃，哪里还有什么看起来说得过去的后路。 “莺歌，我到底，还是恋爱脑了。” 莺歌没听懂她是什么意思，却又不敢多问，生怕刺激到了她。 叶婉清说完这句，看向门口的位置，从消息传来到现在，过去很久了，顾景行没有在她面前露面过。 她想要得到他的一个解释，是不是自己能接受的先不说，他至少要有句话。 哪怕他过来说，婉儿，为了大秦，我不得不这样做，哪怕我知道对不起你，也请你体谅体谅我的难处。 她也会硬撑着点头，说好的，我体谅你。 然后把委屈都藏在心底，默默地离开，不给他添麻烦。 但是没有。 甚至连一句，你在这里妨碍了我了，请你滚开，都没有。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但是可以不用面对问题。 叶婉清估计顾景行是不想说这些话。所以他直接什么都不说。 这不像他的性子。 叶婉清越想越悲哀，越想越委屈，最后把眼泪憋回去，端起茶来一饮而尽。 “估计他是为了避嫌？”她试图给顾景行找借口。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燕舞本来在外面守着的，这个消息传来之后，外面那些人对她们的态度直接大变样。 有人出言不逊，燕舞跟人拌嘴吵了几句，闹出了点动静来。 不过燕舞向来是个吵架不能输的，虽然吵赢了，可一肚子气轻易消除不了。 这时候风风火火的冲进来，张嘴就嚷嚷：“王妃，这些人也真是欺人太甚了，明明咱们还没……” 她说到这里，莺歌冲着她拼命的做手势，让她别说了。 燕舞硬生生顿住，意识到自己这是说错话了。 本来叶婉清就心情不好，她这么一闹腾，刺激的她心情更不好了。 叶婉清烦躁的站起来：“不想了，他爱干啥干啥。如今谈判的大事儿搞定了，又顺便抱得美人归，对一个男人来说，事业爱情双丰收，简直就是人生巅峰了呢，哪里还能想起糟糠妻。” 她泄愤似的骂了两句，转身要回寝殿去自己找清静。 就听外面来人通传说有人来了。 叶婉清一喜，第一个反应就是顾景行回来了。 她转身就冲出去迎接，然而进来的却并不是顾景行，而是此时此刻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还知道自己是个糟糠妻。” 这也就是在男人三妻四妾的时代，放在现代，这种场面就是典型的小三逼宫正室的戏码啊。 不论结局是不是能改变，气场不能输。 叶婉清挺直了脊梁，一脸霸气的看着她：“你们西漠的男人都死光了，以至于堂堂一个公主要来跟别国的女人抢丈夫。” 这次巴丽娜不受她刺激了。 把顾景行赢到手的巴丽娜这会儿春风得意，听她说这句话非但不生气，反倒还点点头：“死光了倒是不至于，但也差不多了。本公主看不上他们，那些人在我眼里是死是活没什么区别。” 叶婉清不屑的冷笑：“果然是公主，眼光可真高。哦不对，你做了公主也才几天的功夫，看来你只是自视甚高罢了，眼光高不高，跟你是不是公主没多大关系。” “随便你怎么说。王爷相貌堂堂，是我喜欢的长相，比西漠那些粗鲁野蛮的糙汉子强多了。从小到大我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包括人。这一次也是一样，我不能打破这个规矩。” 叶婉清翻翻白眼：“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这叫强迫症，这叫有病。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的人生信条就是属于我的一切谁都别想夺走，包括人。” “无所谓。”巴丽娜趾高气昂，“随便你怎么说，反正现在他答应娶我了，你那个人生信条，是时候改改了。” “是吗？”叶婉清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公主啊，你到底不是天生的公主，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6章 嘴皮子打压 巴丽娜可是在她嘴巴上吃过几次亏的，这次觉得自己占尽了上风，前面一番话狠狠的把叶婉清给压了一头，现在她陡然冒出这么一句来，巴丽娜觉得很不妥。 但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妥。 她觉得叶婉清一定是又想用她那巧舌如簧的嘴刺激自己，决定不继续和她抬杠了，扭头就跑。 叶婉清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你怕了，你不敢听。不听也没关系，反正你听不听，你的错误就摆在那里，就像一个不及时医治的脓疮，等到烂透了的那一天，你想要后悔也来不及了。” 巴丽娜被她这话说得，刚刚的好心情一下子跌没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给我闭嘴！” 什么犯错误，什么脓疮，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就是她被抢走了男人不甘心，在这里打嘴炮么？ “西皇开口要求和亲是你求来的？” 巴丽娜上来就是一句：“你怎么知道？” 说完就后悔了，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叶婉清就是我求来的吗？ 叶婉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那么她就可以进行接下来的魔法攻击了。 “谈判到了第二天西皇才提出要和亲这一说，说明他自己没有这个意思，如果他有，从一开始他就会提出来。” 巴丽娜撇撇嘴：“那又如何？我阿兄一向疼我，就算他一开始不想提，现在他还是答应我了。” 真是个傻子。 “两国邦交并非儿戏。第一天的谈判既然没有成功，那就说明双方都还留着底牌没有亮出来。到了第二天我大秦亮出了自己的底牌，西皇提出了要和亲，看上去似乎没毛病。” “但是！”叶婉清忽地话锋一转，一步步逼近巴丽娜，目光凌厉的看着她：“如果西皇不提和亲这件事，他就可以有机会提出更多的底牌来。你求了自己的姻缘，就浪费了他更多的机会和资源。眼下看不出弊端来，可一旦鼻端出现，你觉得西皇会不会恨你。” 巴丽娜咽了咽口水，觉得嘴巴有点干。 不行，不能怂，不能相信她说的，她就是想要让她生气，露出马脚。 这不就是这个狡猾的中原王妃用惯了的招数么？ 巴丽娜嘴硬道：“可他既然提了，就说明他还是接受这件事的。不然如今他已经成为皇帝，他自己不愿意，还有谁能逼迫他？” 叶婉清摇摇头：“天真。” 他是皇帝又如何？能逼迫他的人想逼迫他有的是办法。 别人不说，大秦的小皇帝不就是个例子吗？ 巴丽娜气急败坏，抬手指着她的鼻子吼道：“现在任凭你怎么得意，等到了大秦，你也就只是个下堂妃了，看你还在么在我面前得意！” 她骂完要走，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来，回头扔下一句：“王爷现在在我那里，你嫉妒吗？那就狠狠地嫉妒，气死你！” 这话说的不乏小人得志的得意。 现在顾景行就是最好的武器，只要他还在她手里捏着，叶婉清就是说再多也没用。 巴丽娜气鼓鼓的走了，留下叶婉清一个人又是生气又是委屈。 唯一一点爽的地方就是她又一次在嘴皮子上压制住了巴丽娜。 以前吵架吵赢了她还能觉得有点开心，现在是一点都不开心。 叶婉清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巴丽娜最后说那句真的是杀招，她忍不住开始脑补顾景行在她那里会干什么。 那些画面她想都不敢想。 巴丽娜气冲冲的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地方，顾景行端端正正的坐在正殿里在看公文。 “你的好王妃！” 顾景行不理会她。 “我跟你说话呢。” 顾景行抬起头来，很认真的承认了：“我的王妃，确实很好。” “你？”巴丽娜很意外他会这么说，“你到底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故意想要气我？” 顾景行依旧还是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不是说我的王妃很好吗？” “她欺负我！” 巴丽娜跑过去坐在顾景行身边抱住了他的胳膊，缠着他跟他告状：“她说了许多让我生气的话。如果她够聪明，就应该知道这些话不该说。” 顾景行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胳膊来，也不问叶婉清究竟说了什么气她的话。 现在她说什么都是应该的。 所以顾景行挪了个地方继续坐着看公文，并不想被巴丽娜打扰到。 巴丽娜很不舒服。 所以她又追过去了。 “你马上就要娶我了，你打算什么时候休了她？” 顾景行头也不抬，继续躲开她：“本王自有打算。” “那你也要让我有个数。不然等到了中原，我是去和亲的，你还有个正妃，我岂不是要被人笑话死。” “不会的，长公主身为和亲公主，无人敢笑话公主。” “那我不管，你必须休了她，让她来跟我道歉。” 她恨的咬牙，“不然的话，等以后我成了王妃，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这话彻底激怒了顾景行。 凌厉如有实质的目光骤然射向她的方向，语气也变得冰冷不留情面。 “长公主还请慎言。本王一日不曾休妻，她就一日还是本王的王妃。长公主身为和亲公主，这样诋毁友国的王妃，实属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反正她很快就不是了……” 巴丽娜被顾景行的目光有点吓到了，却依旧还是嘴硬。 她生来性子娇蛮，一直都是被人宠爱着长大的，想要什么从来没缺过，也没有人对她严厉过。 顾景行这样，她有点害怕，却也依旧不服。 “你对她不敬，就是对本王不敬。若只是私下里的恩怨倒也罢了，牵扯到两国邦交，长公主还是好好思量思量。” 他起身，大摇大摆的往外走去。 巴丽娜怎么可能放他离开，立即大喊：“拦住他！” 顾景行已经走到了门口，守门的侍卫听了巴丽娜的话，举着武器就要拦人。 然而在对上顾景行冷厉的目光时却吓得一哆嗦，开始犹豫着要不要放人出去。 顾景行只冷冷的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7章 你去死吧 侍卫最终还是把顾景行放走了。 巴丽娜气的跳脚：“没用的东西，本公主的话都不听了是吗？不想活了是吗？来人，把这两个废物拖下去，打死他们！” 真是气死她了。 这几天下来是她人生中过的最不顺利的几天。 先是为了让扎尔克答应她嫁给顾景行费了不小的力气，又被叶婉清给教育了一番，最后顾景行居然帮着叶婉清说话。 还无视她的囚禁，直接闯了出去。 简直就是把她的颜面扔在地上踩了个稀碎。 “去，跟着他，看他去哪了。”巴丽娜吩咐身边的侍女。 就是不能把人守在自己眼前，她也得知道他的去处。 侍女上前去跟在顾景行身后。 本以为顾景行会去叶婉清处，结果并没有。 他甚至连叶婉清所在的方向都没去，直接去了扎尔克的宫殿所在的方向。 侍女吓了一跳，顾不上继续跟踪下去，掉头回去找巴丽娜了。 巴丽娜皱眉：“他去找阿兄做什么？” 难不成是要告状？ 她慌了一下，扎尔克警告过她说不许生事，毕竟这件事牵扯到两国邦交。 现在她跑去和叶婉清吵了一架，还让顾景行生气了，如果他真的去找扎尔克告状…… 巴丽娜还是有点害怕这个哥哥的。 自从扎尔克当了皇帝之后，巴丽娜就觉得他变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 许多时候扎尔克不再无条件的纵容她宠着她，也会让她守规矩，记住大道理。 “不行，再去打探，看他都跟皇兄说了些什么。” 侍女着急忙慌的又去了，不多一会儿回来，看样子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公主放心，王爷只是让皇上给他安排一个新的住处而已。” 侍女从扎尔克身边伺候的人嘴里打听出来的。 顾景行跟扎尔克搬出了中原的规矩，说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实在是不雅。 毕竟巴丽娜是个和亲公主，这时候就坏了名声，到了中原以后对她的处境也是不利的。 扎尔克被他给说动了，还真给他安排了一个新的住处。 巴丽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要安排一个新的住处，那就是他根本不打算回去叶婉清那里住。 这说明叶婉清其实在他心里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至于刚刚帮着叶婉清说话，大概只是觉得现在叶婉清还是他的王妃，两个人的面子都是相互牵连的才会如此。 巴丽娜意识到这一点，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不管怎么说，那个叶婉清就是个绊脚石。王妃这个称呼应该是属于我的，她一天霸占着这个称呼，我就一天得不到王爷的正眼。他们中原有句话怎么说的？什么占什么……” 侍女提醒她：“那叫占着茅坑不拉屎。” “哦对，就是这个意思。”巴丽娜不屑于说这么粗鄙的句子，但很赞同这个说法，“中原文化果真很不错，怪不得皇兄一直推崇。” 她张开手让侍女伺候她解衣服：“今天先睡觉，反正过几天就要开拔前往中原了，我还有时间解决那个叶婉清。” 叶婉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反正早上起来的时候两只眼睛肿的很难看。 她哭多了之后睡觉就会这个样子。 按说这样的浮肿用冰敷会很快消肿，但是这里没有冰，莺歌只好用冷水浸泡了帕子给她敷在眼睛上。 效果比不上冰块，好歹也是有的。 正敷眼，巴丽娜又来了。 叶婉清眼睛上蒙着帕子看不见来人，巴丽娜一进来就看见叶婉清此时的状态，用眼神阻止了想要说话的人，把屋里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叶婉清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还在跟莺歌说话：“你这帕子都多久了，再给我换一条来。” 都被她的体温捂热了，该换了。 随即脸上的帕子就被一把抽走。 叶婉清下意识的觉得这个动作很不对劲，睁眼一看就看见了巴丽娜那张脸。 她还以为自己眼睛坏了看错了，坐起来好生分辨了一下，确实是巴丽娜又来了。 叶婉清立即就没好气的问道：“你来干什么？” 昨天不是刚来过吗？怎么今天又来了？没完没了的，耀武扬威让她觉得很快乐吗？ 巴丽娜把帕子丢进水里，溅起不小的水花来，叶婉清挡了一下，心情更不好了。 她用了一晚上的时间让自己缓和过来，巴丽娜总有办法让她不舒坦。 “你干嘛！”叶婉清礼数都不想管了。 礼数也要看对谁。 巴丽娜看着她脸上红肿的两只眼睛，仿佛挺满意的：“看样子你是哭过了，很伤心是？” “关你屁事。”叶婉清翻了个白眼，早晚都是要撕破脸的人，她懒得维持表面上的客气。 巴丽娜对于叶婉清哭过这件事，仿佛找到了一点自己的慰籍。 她得意的问道：“昨晚我回去，跟王爷说你说了许多气我的话，你知道王爷怎么说吗？他说你不知轻重，竟然连和亲公主都不知道尊敬，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王妃人选，你就应该成为一个下堂妇。” 反正顾景行究竟说了什么叶婉清也不会知道，瞎扯又不要钱，还可以让叶婉清不爽，巴丽娜怎么高兴怎么来。 叶婉清又来了一句：“关我屁事。” 这两句话还真是好用极了，能应付任何情况。 巴丽娜一咬牙：“你……” 算了，她生怕自己又说不过叶婉清，索性直接从腰带里摸出一把刀来，咣当一声扔到叶婉清面前的地上。 叶婉清皱眉看着那刀：“你什么意思？” “你自己动手。我想过了，让王爷休妻，对他来说不是个好事儿。但如果他的王妃死了，他重新娶一个王妃，那就没有问题了。所以你得去死。” 这是什么歪理？ 叶婉清简直被她气笑了：“公主，说你天真，你还真就天真起来了。而且你不光自己天真，你还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天真。” “你什么意思？” “他休妻名声不好，那这个节骨眼上王妃死了，马上又娶了一个新王妃，你觉得这是避开了让他休妻的坑，但你真的以为别人什么都看不出来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8章 守孝三年不许嫁娶 巴丽娜略一思忖就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那我不管，反正这是早晚的事儿，我不可能让他休妻的，只能是你去死。也不差这几天了，你自己利索点，别耽误我的时间。” 叶婉清在嘴皮子打压巴丽娜这件事上已经摸出经验来了。 “你还不如让他休妻，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能嫁给他。按照中原的规矩，我死了他要为我守孝三年，这三年里不可以嫁娶，你要嫁最少还要等三年。所以我死了反而对你更加不利。” 其实顾景行根本就不用为她守孝三年的。 叶婉清就占了巴丽娜不动中原规矩的便宜，故意这么说，诓她。 诓的住更好，诓不住她也不会乖乖去寻思。 巴丽娜果然不动中原的规矩，一听之下反而犹豫了。 叶婉清挑眉看着她：“如何？” 眉眼间都是王者对青铜的蔑视。 巴丽娜憋不住了：“你骗人，我去找王爷问清楚，这里有不止你一个人懂中原的规矩。” 说着她就作势要走。 要是叶婉清撒谎的话，她肯定不敢让自己去找别人确认，肯定会拦着自己的。 结果：“随便你！” 叶婉清居然毫不在乎。 巴丽娜很不服，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结果，不愿意相信中原真的有这样的习俗。 但她性子很执拗，一定要去问个清楚。 叶婉清觉得烦躁的很，这人一天天的没事就来破坏别人的好心情，是不是以为自己很幽默。 还要去问明白，问，尽管问，就怕你不问。 问了之后顾景行才会主动来找她，然后给她一个解释。 顾景行才不紧不慢的用过了早膳。 他本来就身子不太好，来了这种地方之后有些水土不服，早起腹泻了好一会，终于能吃进点东西去了。 正擦嘴的时候巴丽娜冲进来了。 顾景行只看了一眼来人是谁就收回了视线：“公主不好好歇息，来本王这里做什么。” 巴丽娜直接冲到他面前的位置上坐下，开口就问：“我问你，在你们中原，是不是妻子死了丈夫要为妻子守孝三年不能嫁娶？” 原本顾景行还只是不太想搭理她，但是听到这话之后，目光倏然变得冷若冰霜，利剑一样望向她。 巴丽娜被这样的眼神吓坏了，她在顾景行眼里看到了杀气。 “本王劝公主，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起的念头也最好不要起。本王的忍耐是有底线的。” 这已经是明显的警告了。 巴丽娜当即什么也没敢说，也没敢问，看出来顾景行是动了真怒了，灰溜溜的离开了他的住所。 但她性子如此，不肯吃亏，回去以后越想越气，索性问身边的侍女：“到底还能有什么法子能不伤害王爷的名誉，还能让那个叶婉清下堂？” 侍女不是中原人，但是从小跟在她身边，整蛊别人的事儿干多了，坏心眼子一个接一个。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还真让她想出了主意：“方法倒也不是没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行。要么让叶婉清自己写和离书。要么让中原皇帝拆散他们。” 巴丽娜眼前一亮：“这倒确实是个好主意。如果是叶婉清自己要和离，那么别人只会嘲笑她，而不会嘲笑王爷。那如果是皇帝让他俩分开……” 那么就是皇帝背黑锅了。 侍女道：“公主准备怎么让中原皇帝开口？听说他们中原规矩很多，见皇帝不太容易。” 巴丽娜信心十足：“那又有什么难的，我是和亲公主，为了两国邦交做贡献，去了中原皇帝必然是要主动见我的。到时候我就说出来，我不要做侧妃，我要做王妃。皇帝为了两国邦交肯定会让叶婉清腾地方。” 侍女笑嘻嘻的：“公主真聪明。” “那当然。像王爷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如果不能是我的丈夫，那也不可以是别人的丈夫。反正我想要的一定要得到，不会有例外。” 侍女还配合她：“就是，咱们公主想要的，谁敢抢谁就得去死。” 顾景行身边是带着暗卫的，巴丽娜走后，顾景行把暗卫唤出来。 “去盯着公主和王妃，不要让两个人碰上，也不要让形迹可疑的人接近王妃。” 暗卫要走，顾景行又把人叫住：“让卫宁长点心。” 暗卫这次真的走了。 顾景行脸色阴沉的站在那里，明日启程回中原，路上的功夫他可以有一百种不重样的办法把巴丽娜和叶婉清分开，不让她俩见面。 但现在在番答城，是巴丽娜和扎尔克的地盘，他就不太好操控。 只能暗中保护。 也不知道巴丽娜去找叶婉清说那些话的时候叶婉清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她一定很生气。 可是她到现在都没有来找他。 顾景行背着手在殿内来回的走，神色有些焦躁。 几次三番的已经走到殿外了，迈出去的脚步却又收回来。 见了她说什么？ 说了又怎样？ 这件事最终还是要有个结果，等最后的那一天再说。 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不可以出任何岔子。 叶婉清的想法落空了。 顾景行始终没有出现，即使是整个使团已经启程回中原了，她也依旧没有见到顾景行一面。 他好像在故意躲着她一样。 偏这次叶婉清牛脾气也上来了，心里抓肝挠肺的难受，但就是不肯主动去见他。 燕舞看她这么难受，在旁边撺掇她：“王妃就该去问个清楚，难不成从前王爷对王妃那些情深款款都是浮云不成？” 叶婉清拒绝的很干脆：“不去。这次是他辜负了我，就算要主动低头，也是他来低头。” 决不能是她。 作为一个新时代女性，在这种事上低头，掉价。 莺歌看的比较清楚：“王爷是不会低头的。王爷身份高贵，这种事情又不是他故意要如此，乃是为了大局着想。站在王爷的角度，合该王妃理解他配合他才是。” 燕舞气坏了，这是她第一次与莺歌闹不和。 “他无奈，我们王妃就不无奈了吗？好端端的天降祸殃，王爷娶了那西漠公主做正妃，咱们王妃多尴尬啊？后半辈子可怎么过啊？难道要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指指点点不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9章 终究是无法 别人非要戳脊梁骨也没办法，而且就一阵风，很快就过去了。 叶婉清在意的不是这个。 “这件事不明不白的，我心里很不痛快。大局如此，他也实属无奈，我并非不能理解。至少我得有个知情权，就这么被分手，这不是把我的尊严丢在地上踩吗？” 她嘴里又开始往外蹦让人听不懂的词汇了，莺歌燕舞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管这些。 都觉得替她委屈，却并没有像她一样的想法。 “咱们做女人的，生来就有太多的无奈，遇上这种事，也只能认命了。” 在莺歌眼里，许多事是不能反抗的，因为反抗也不会有结果。 燕舞和她想法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脾气比较冲，性子比较跳，心里明知道这件事无可改变，但还是要嘴上发泄发泄。 叶婉清不爱听这种话。 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久，久到她都已经快要忘记自己原来的世界了。 有些时候她以为自己已经在无可奈何的接受这个世界的规则了，现在才发现，那种想法是因为她还没有被威胁到切身利益。 就如眼下这般。 别人在考虑她被下堂之后怎么办，她在考虑自己的尊严。 并非是她眼光不够长远，实在是她上辈子成长起来的快要三十年里，结婚离婚这种事就跟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她不是不可以离婚，她是不可以不明不白的被离婚。 尤其还是在男人有了别人的情况下。 上路已经七日了，依旧没有见过顾景行。 叶婉清清楚的知道，他就是在刻意躲着自己。 当队伍停下来休整的时候，叶婉清下车遛弯透气，总是忍不住往顾景行的马车那边看。 静悄悄的。 暗卫假扮的车夫和随从都在旁边守着，顾景行人就在车里也不出来。 路上遇到驿站，客栈，夜间住店的时候，也是根本看不到他的影子。 顾景行就像是长在了马车里一样从不露面。 叶婉清甚至还偷偷打听过顾景行最近的身体状况，得到的答复只有两个字，很好。 是啊，他很好，根本就不需要自己。 还想着他身上不舒服了，还是会需要自己给他施针的。 然而人家现在抱得美人归了，心情爽快的很呢，哪里还需要自己这个糟糠妻。 想想自己真是贱。 被人抛弃了，还巴巴的想着人家。 人家根本就不想见她，还奢望着能来一场偶遇。 就是真的遇上了又怎么样？ 隔着人群遥遥的四目相对上演一场琼瑶式深情对望？ 还是怒气冲冲的冲过去上演一场泼妇骂街。 不论哪一种，都不是她想做的，也不会得到任何结果。 卫宁看她这个样子，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王爷若是想见王妃，自然不会让王妃这么苦等着见不着，王妃不如先歇了这份心思。” 叶婉清心情极度不好，身边也没个能说话的人，明知道卫宁平日里说话就这个德行，听了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长日来的憋屈让叶婉清现在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什么意思？我歇了这份心思，我自己的心思自己憋在心里还妨碍谁了呗？” 卫宁：“……”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爱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别跟我说话了，我怕我再骂你。” 这种时候心情糟糕到了极点，还要憋着不对别人发脾气，真是太难了。 她只能先把人打发走。 卫宁被赶去了另一辆马车，也挺无奈的。 并非是她愿意为王爷说话，实在是她知道王爷背后为叶婉清做过什么，但又不能让叶婉清知道。 而且最近，顾景行的情况很不好。 舟车劳顿长途颠簸，加上路上吃住都不是很好，期间他毒发了两次。 都是靠自己硬生生熬过来的。 且比认识叶婉清之前更为痛苦。 这些他都不允许别人说出去，更不允许说给叶婉清知道。 之所以躲在车里，只是不想被人看出来他脸色不好。 至于巴丽娜…… 他一并躲着，对外说是为了长公主的名声着想，否则到了中原，别人嘲笑的就是她。 巴丽娜虽然不乐意，但是为了能和亲，她对顾景行的话还是比较听从的。 自从福忠死了，顾景行身边就是一个暗卫在贴身照顾他。 这个暗卫跟卫宁的情况差不多，也是自小被捡回去培养起来的，衷心，懂分寸。 顾景行一路上这已经是第三次毒发了。 暗卫对这些事一概不懂，一路上又不停顿，根本没有地方去买药。 即便是身边带了药，也没法熬药。 全靠顾景行自己硬撑着。 暗卫看他痛苦，看不下去了：“王爷，要不然还是去请王妃过来？” “不许……”顾景行说话有气无力的。 暗卫：“可王爷这个样子，万一……” 他大着胆子说：“这次的事情王妃会理解的。毕竟是两国的大事，王妃不是能闹腾起来的人。” “不许！咳咳咳……”顾景行这次用了几分力气，语气重了些，也带的自己更难受了。 胸腔里一阵抽搐，腹中一阵绞痛，两下夹攻之下他像个大虾一样蜷成一团，试图让自己舒服点。 暗卫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只能干坐着，比顾景行还难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下了。 如今已经出了西漠的地界，进入了大秦的边境。 只不过和来时的路不一样，这次走的是之前开出来的通商之路。 并不会路过边境大营。 这一路上多城镇，暗卫请示他：“王爷，要不要在这里停留一天？也好给王爷一个休养的时机，一路上颠簸不比客栈里来的消停。” 行程都是定好了的，哪里能随意耽搁。 况且他这么无缘无故的要停留，旁人难免会多想。 使团还有叶汉海的人，这不是给他送把柄么？ “不用，用膳之后继续赶路。” 暗卫知道劝不住他，只能出去传令了。 顾景行叫住他：“回来，吩咐客栈的伙计，给王妃的饭菜不要放姜，她若是吃面，汤水必须要足，王妃素日里无辣不欢，她若是点了辣的，必要给她配一道清火的菜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0章 你三岁吗 每回都是这些，暗卫都已经能背下来了。 若是打尖，就叮嘱王妃的饮食喜好，若是住店，就叮嘱王妃的被褥一定要晒过的干爽的。 顾景行自己都病成这个样子了，心里还惦记着王妃。 可王妃呢？从要和亲的消息传出来就没搭理过王爷，别说亲自来见王爷了，就连打发人来问一声都没有过。 王爷是何等人物，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冷落过。 暗卫暗中叮嘱了客栈掌柜这些事，给了银子要走的时候，卫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了。 这是侍卫的大忌，没发现身后有人。 “你怎么来了？” 暗卫和卫宁之前原本是在一处训练起来的，彼此相熟。 后来因为卫宁是个女子，被安插在了叶婉清身边，一来做眼线，二来也是身兼护卫之职。 卫宁去了叶婉清身边后，和原先一起训练起来的人也偶有相见，虽然彼此之间话都不多，关系不算好，也不算恶。 现在暗卫这句话说的敌意满满，卫宁敏锐的察觉出来了。 “你来时我就来了。” “那你怎么不说话？” “你都说了。”我说啥？ 暗卫翻个白眼就想走。 卫宁拉住他：“马武，我没得罪你？” “你没有，你当然没有。你现在攀上高枝儿了，和咱们这些奴才不一样了，哪敢让你得罪啊？” “你把话说清楚，别这么阴阳怪气的。” 马武撇撇嘴：“我刚才说的话，你可是都听见了？” 卫宁点头，自然听见了。 “那你觉得我就是一介武夫，我连王……夫人的面都没见过，我会知道这些？” 卫宁有点不耐烦了：“自然是主子说的。你能不能说重点？” “重点就是这个。主子惦记着夫人，夫人呢？”就当主子死了一样，屁也不放一个。 她自己这般无情无义也就算了，怎么卫宁是主子的人，也不说帮着一起劝劝她，好歹让她知道个好歹。 马武一路上看顾景行痛苦成那个样子之后，再见到卫宁也开始看她不顺眼了。 卫宁说到底也还是个女孩子，听马武说这话也觉得有些不乐意了。 “便是如此，暗搓搓的做这些有什么用？又不许夫人知道。” 人家都不知道他做过这些，又一天天躲着不肯见，现在又来怪人家，只有三岁吗？ “知道不知道的，至少还有夫妻的情分在，问一句不过分？” 问倒是问过了，你们说挺好。 卫宁懒得多搭理他，反正说了他也听不懂。 她转头就要走。 马武小脾气上来了，扭头又吩咐掌柜的：“刚刚跟你说的全都不算数！有些人啊自己矫情，还要别人来操心，如此倒不如自己去说好了！” 这话就是说给卫宁听的。 果然卫宁听完沉不住气了，不走了，又掉头回来：“你什么意思啊？主子的吩咐你敢不听？” 马武理直气壮：“主子的吩咐我自然是要听的，但是事儿我做了，人家听不听就不管我事儿了。” 那个掌柜都快哭了。 听他们在这里一口一个主子的说，想必这群人伺候的人身份不低。 这是底下人自己内讧，把锅甩给别人啊。 他哪里背的起啊。 卫宁果真看向掌柜的，那眼神仿佛要杀人。 掌柜的愁眉苦脸，就差跪下了：“这位大爷，这位姑奶奶，您二位要吵架不要紧，别拿小人做筏子行吗？” “谁跟他吵架了？” “谁跟她吵架了？”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 说完又很嫌弃对方：“别学我说话。” 又是异口同声。 这下两人都不想说第三句话了，一起扭头就往外走。各自回到自己主子身边。 顾景行熬过去一股劲儿已经差不多了，见马武回来一脸怒气，忍不住问：“怎么了？长公主闹事儿了？” 也没听见外面有动静，应该不至于是巴丽娜。 马武垂着头不说话。 顾景行沉了脸色：“说话。” 马武不敢违抗他命令，只能扯了个谎话：“这破地方，连点能给主子补补的东西都没有。” 身为他的暗卫，可不会因为这种事儿就气的拉脸子，肯定还有别的事儿。 “在本王身边伺候，第一条就是要衷心。连说实话都做不到，以后也不用留下来伺候了。” 马武吓着了，他连说不敢，最终还是说了实话。 说是遇到了卫宁，又替顾景行鸣不平：“王爷病中还要如此操心王妃，王妃也不过问王爷一声……” 顾景行脸色更难看了：“王妃也是你能议论的？” 要不是看在这些人都是跟了他多年的老人的份上，就冲这句话，他不会轻易原谅他们。 甚至因为动了气，说完这话咳嗽个没完，马武忙上前帮忙抚背顺气，连说自己做错了，再也不敢了。 顾景行缓和了半天才算是缓过来，“有些事并非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在时机成熟之前是不能说实话的，你知道就好。” 马武知道个什么啊，他就是个暗卫，头脑简单，只能看见顾景行为了国家大事操碎了心，叶婉清还不理解，和他闹别扭，也不见面。 索性这一路上巴丽娜不闹事儿，不然顾景行烦也烦死了。 她几次求见未果，倒也老实了，大概是觉得反正是要成婚的，回了京城有的是时候见面。 叶婉清那边她也不是没去过，都被暗卫挡回来了。 叶婉清自己是不知道巴丽娜来找过她的。 这会儿下了车去客栈吃饭，习惯性的朝着顾景行马车所在的方向看了看，依旧啥都看不见。 他本人跟外星人一样神秘，倒是这几天跟着他伺候的马武露面了。 叶婉清又有一种冲动要过去看看过去问问，到底因为赌这一口气不想自己降尊严，就没过去。 卫宁从外面回来，一脸的不高兴。 她一贯就是这么个脸色，叶婉清也没在意。 直到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她才看出来卫宁不对劲。 一边吃一边小声骂骂咧咧，这可不像是她的性子，她平日里万事不上心的。 “怎么了，饭菜不对你胃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1章 夜谈 末了自己也道：“若只是饭菜不对你胃口，以你的性子也不止于此。到底遇见什么事儿了？” 卫宁道：“我只是替王妃委屈？” “我有什么好委屈的？” 卫宁很想说，但最终也没说出口。 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 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好好一个王妃，结果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叶婉清听她这么说，心里沉甸甸的难受，嘴上还得反过来安慰她：“没事的，这件事早晚要解决的。” 能怎么解决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现在顾景行对她避而不见，她又不愿意主动放下身段去找他。 且走且看，心里一点底没有。 卫宁暗暗叹气，原本叶婉清在京城里的名声就不怎么好，这要是再出这么一档子事儿，她回京之后在别人眼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地位也可想而知。 这种话说出来只能凭空让叶婉清多一些难受，所以卫宁索性忍下来了。 晚间寻了个客栈歇脚，叶婉清颠簸了一天已经睡下了，卫宁左右睡不着，索性跑出去透透气。 她坐在客栈的屋顶上，却瞧见了车队里，顾景行的马车停在车队里被别的马车包围起来。 形成一个很安全的包围圈。 马武坐在他的车顶上，正抱着腿仰着头看月亮。 习武之人的本能让他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看。 顺着感觉看过去，马武看见了坐在屋顶上的卫宁。 白日里两人刚吵过一架，这会儿见了彼此未免觉得有些尴尬。 不过到底也是一起共事的情谊，又不是记仇的人，冷静了一天下来，这会儿都不再生对方的气了。 卫宁这里没什么事儿，索性一跃下了屋顶，往马车那边去。 马武这里也不缺他一个人，便安排了别的暗卫守着顾景行的车架，自己也下了车顶过去了。 附近有一条河，两人距离一步远的距离，在河边慢悠悠的走着。 卫宁说起眼下叶婉清的处境来，语气倒是平心静气了。 “王爷究竟是怎么个意思？如今你在王爷身边伺候，多少能知道一点？” 马武摇头：“我只是护卫王爷安全的，只是王爷看得起我让我近身伺候，并没有真正顶替了福忠的位置，王爷这么心思深沉的人，心里想什么怎么会轻易让咱们这些人知道呢？” 倒也是。 卫宁暗暗叹气，知道他说的也是实情。 安慰的职责就只是护卫安全，以及执行任务。 顾景行政务上的事情他们完全插不上话。也没有资格插手。 马武感慨：“倒是我错怪王妃了，原来她并非完全没有心思。” “我又何尝不是。” 卫宁弯腰捡起一块鹅卵石来扔到水面上打水漂，扔了好几块之后就地坐下了。 “以我们自己的眼光来看，都觉得对方是个无情无义的，其实并不是。” 马武也跟着她一起坐下，看着水面波光粼粼：“我也不是很明白王爷究竟是怎么想的，心里如此牵挂王妃，却又要答应和亲，答应了却又不与王妃解释清楚。” 暗中关心还不许王妃知道。 王妃也是。 这两个人的别扭程度真是到了一定程度了。 也不知道回京之后又是怎样的一番腥风血雨。 那个巴丽娜，也不是什么善茬，性子执拗的很。 马武甚至怀疑，王爷莫不是想弄一出娥皇女英那一套，二女共侍一夫。 并称王妃。 他将这想法与卫宁说了，卫宁嘲笑他：“你觉得这两个女子，哪一个是能心甘情愿接受这种事的？” 马武不了解叶婉清的性子，她是很了解的。 她绝不是那种会这么不明不白轻易退让的女子。 “有时候我觉得，她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卫宁仰头看着天。 想起叶婉清的那些言行，还有关于她从前在京城里的名声，一个人可能会因为某些事性情大变，但是变化也得有个边儿。 顶多从前温婉的一个人忽然变得暴躁，或者从前蛮不讲理的一个人变的知书达理。 却不会多出一些从前没有的东西来。 联想起从前关于叶婉清的传闻，卫宁觉得，她这不是性情大变，她这是直接变了个人。 当初王爷让她去叶婉清身边做眼线，监视她的时候，卫宁还觉得不乐意。 像这样一个名声在外的蠢货，用不着在身边安插眼线。 她又做不出什么来。 两人在这坐了许久，马武道：“咱们得回去了。” 都不能离开各自的主子太久。 巴丽娜在路上老实了很久很久，越发临近京城的时候，她又开始闹腾了。 三天两头的要去求见顾景行。 顾景行不见她，她就跑到叶婉清那里去，两人关在屋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每每都是巴丽娜气的脸都绿了从叶婉清那里跑出来。 偶尔也会有人看见叶婉清大骂着追出来：“就你这点战斗力，回回都在我手底下吃亏，回回还要来找虐，你真是不长记性啊！” 巴丽娜整个人都暴躁的不行，却就是不敢回嘴。 这种戏码越来越多。 直到在进京的那一天，这套戏码终于被推上了顶峰。 这天巴丽娜早早就换上了西漠的衣服，还是最华贵的公主朝服。 顾景行这一路上极少露面，这次终于从车里出来了。 脸色看着有些苍白，但骑在马上，穿着朝服，看着也是光辉万丈的模样。 巴丽娜坐在马上，想要与顾景行并肩而行。 他的身边本应该是王妃的位置，叶婉清怎么可能允许她霸占自己的位置。 先不管巴丽娜进京以后什么身份，现在顾景行的王妃还是她叶婉清，那个位置，就只能是她叶婉清。 巴丽娜敢霸占她的位置，她就敢给巴丽娜点颜色看看。 京城里早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城门大开，等着迎接使团荣耀归来。 眼看着巴丽娜骑着马就要进城的时候，她的马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发了狂，扬起前蹄不停的蹦跶。 巴丽娜骑术精湛，好险没有被马儿摔下去。 但是架不住马儿一直这么受惊发狂，巴丽娜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住那畜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2章 公主坠马 堂堂和亲公主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被摔下马去。 她的那匹马直接狂奔掉进了护城河，溅起来的水花三尺多高。 众人忙闪避，但还是有许多人被溅了一身水花。 顾景行倒是淡定得很，坐在马上巍然不动，只提起袖子挡了挡脸而已。 巴丽娜上一回从马上摔下来还是她刚学会骑马的时候，这些年来野马没驯服过，也没被野马甩下来。 这会儿这么一摔，头发都乱了，衣服也脏了，样子狼狈极了。 关键城里好多出来看热闹的百姓，全都看到了这一幕。 原本百姓们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还想看看这西漠的公主长啥样。 能被送来和亲的，肯定是个仪态万方的美人。 结果就看到这么一幕……笑话。 百姓们一个个指指点点，嘲笑这公主也没个公主的样子。 巴丽娜摔得有点重，自己根本爬不起来。 看着那些百姓对自己指指点点嘲笑她，巴丽娜感觉她长这么大就没这么丢人过。 顾景行一直骑在马上，只吩咐手下的人赶紧过去照看公主。 自己半分想要下马的意思都没有。 他手下的人还没过去，倒是有人动作更快。 叶婉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上前，穿的比巴丽娜更华丽，满头珠翠，是王妃的朝服。 她提裙上前，弯下腰去，面带笑意：“长公主可还好？” 那样温温柔柔的样子，伸手扶着她，礼数周全的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巴丽娜这几天在路上可是没少找她挑衅，但每一次都打嘴仗打不过叶婉清，打架打不过叶婉清身边的卫宁，给她气够呛。 以至于她都不用看见叶婉清，只要一想到她的存在就觉得头顶冒火。 结果现在她过来跟自己这么一副面孔，装什么装，谁不知道谁什么德行。 巴丽娜当然不肯让叶婉清扶她，一把把人推开了：“你干什么？你走开！” 叶婉清被她这一推之下，故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长公主，我只是好心要扶你起来，你何至于此？” 巴丽娜凶巴巴的看着她：“好心？你能有什么好心，别装了，我看你就是想趁机害我还差不多！” 她越说越激动，想到自己在这么个大庭广众之下丢尽了脸面，就气不打一处来：“说不定我坠马也是你害得！” 叶婉清更委屈了：“我……我一直在马车里，如何能害的长公主坠马？” 使团乱作一团，莺歌燕舞上前来把叶婉清扶起来拉到一边，燕舞劝道：“王妃明明是一番好心，可人家却不愿意领受，咱们也没有必要拿着热脸去贴冷屁股。咱们走。” 叶婉清却按住燕舞：“长公主远道而来，难免有不适应的地方。我身为主人，总要考虑到客人的感受不是？” 说着还看向巴丽娜，目光里藏着只有巴丽娜才能看懂的意思。 她在宣告主权。 就算巴丽娜这一路上都在不停的找她，让她主动提出要离开顾景行，要么就是威胁她去自杀，那又如何。 只要一天名分还没定下来，她就还只是个客人。 只要她一天没有被顾景行亲口说不要她了，她叶婉清就还是大秦的摄政王妃。 巴丽娜读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气得哆嗦。 对她的态度就更凶了：“你得意什么？看见本公主摔下来丢人，就能衬的你高贵了？若是让我查出来是你害的我坠马，我绝不轻饶了你！” 叶婉清这次很意外的没有跟巴丽娜正面刚，而是软了态度。 “长公主实在是冤枉我了，这马儿受惊是常有的事，公主远来是客，我怎么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有损两国邦交呢？” “你……” 巴丽娜忽然发现一件事。 她上当了。 她越是对叶婉清这么凶巴巴的，别人对她的印象就越是不好。 叶婉清这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先害的自己坠马，又故意在别人面前做出这样一幅温柔贤淑的样子来，无论自己怎么生气，她都始终表现的知书达理。 就是想让自己刚来就在百姓心里留下一个坏印象。 果真狠毒！ “卑鄙！”巴丽娜气不过，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来，“你们中原人，原来都是这么无耻下作！” 叶婉清直接不说话了。 她这一句话就把人得罪光了。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必要继续纠缠下去。 程荪看不下去，上前道：“长公主还请慎言。王爷，咱们现在是？” 顾景行从刚刚叶婉清出现开始，视线就一直落在她身上没动过。 人似乎是在呆呆的出神。 这会儿程荪喊他，他也没听见，程荪无奈，只得又喊了一声：“王爷？” 顾景行回过神来，收回目光：“进城。皇上想必已经等急了。” 此时叶婉清已经被人搀扶着回到后面她的马车里去。 顾景行扭头朝后看了一眼，叶婉清从头到尾目光就没有往他这边停留一下。 就知道她还在生气。 不过很快这件事就可以有一个结果了，他也可以跟她有一个交代了。 巴丽娜被人扶起来，底下有人又牵了一匹马过来给她骑。 这次顾景行并没有给她机会让她与自己并肩而行，而是有意识的先行一步，让巴丽娜在自己身边落后半步。 车里，叶婉清心情大好。 “好样的。”她夸卫宁。 刚刚马受惊，确实是叶婉清设计出来的手笔。 是卫宁暗中弹了几个小石子出去，害的马儿受惊，而且弹了不止一次，眼看着巴丽娜就要把马儿控制住的时候卫宁就故意使坏。 等巴丽娜终于坠马了，出丑了，叶婉清就出去演戏，装模作样，巴丽娜是个直性子，哪里能想得到那么多。 根本没注意到叶婉清忽然之间性情大变，只想着自己和叶婉清之间不共戴天，见到她就只想吵架，结果中计了。 使团进城。 这一路走来，围观的百姓对着巴丽娜指指点点。 她明明是异域的人，却拥有一副极度接近中原人的面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3章 抵达京城 脾气还不怎么样，一点礼数都不懂。 离得远没有看见前面发生了什么的百姓，也早就听前面传过来的话，说这个西漠长公主和摄政王妃起了争执。 到后面以讹传讹，说的越来越离谱。 巴丽娜在大秦的印象就这么被毁了。 这还不算，许多人还说，西漠被称为野蛮子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连堂堂公主都是这么个行径，平民就更加不用说。 巴丽娜长这么大就没这么丢人过。 这会儿的她，除了愤怒，更多的是委屈。 她知道出了这种事，现在想要挽回自己的名声已经很难很难了。 以前在西漠，还有一大家子护着她，受了委屈也能找人说说。 现在远在大秦，身边就只有跟着一起来的一个侍女，还不是往常用惯了的人，是扎尔克临时为她挑选的。 她满腹委屈也没人诉说，顾景行根本就不看她一眼，也不知接下来她要面对的是什么。 都是叶婉清，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等自己成了王妃，等叶婉清成了下堂妇，这个仇她一定要好好的找回来。 午门洞开，紫禁城里不能骑马，所有人都只能下马步行。 巴丽娜为了争一口气，依旧走在前面，与顾景行并排。 叶婉清跟在后面，看着前面两个人的背影，怎么都觉得刺眼的厉害。 但是现在到了宫里，她也不敢造次，有什么只能等见过了小皇帝以后再说了。 小皇帝站在太和殿的丹陛上，文武百官位列两旁，站的整整齐齐，旌旗飘扬，随风猎猎作响。 场面宏大的很。 顾景行带着使团还有巴丽娜就在中间这条长长的路上穿过人群朝着小皇帝走去。 小皇帝站的极高，离得远了也看不清他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 待走到丹陛前站定，众人行礼。 巴丽娜行的是西漠的礼仪，小皇帝还特意指名道姓的让她不必多礼。 “长公主远道而来，这一路上舟车劳顿辛苦了，如今进了京城，少不得一切习惯都要稍作改变。” 巴丽娜也有懂事的时候。 “这是自然，中原有句话叫入乡随俗，如今我来了大秦，少不得要按照大秦的规矩来。” “既如此，那朕安排人让长公主先在宫里稍事歇息，等长公主休息好了，朕再设宴为长公主接风洗尘。” 巴丽娜疑惑的看了顾景行一眼：“难道不是住王府吗？” 小皇帝爽朗一笑：“长公主远来是客，虽说是来和亲的，但名分定下之前也还是客人。住在王府多有不便，倒不如宫里宽敞，也是我大秦的待客之道。” 小皇帝这么说，巴丽娜也没再追究下去。 早就知道大秦的皇宫进进出出的十分不方便，横竖还要设宴招待她，去了王府还要再重新进宫，倒不如直接住在宫里方便些。 觐见其实费不了多少工夫，打了个照面行了礼就算完事儿了。 巴丽娜被安排在了延禧宫住下。 皇宫她不是第一次来，但是在宫里住下倒是第一次。 而且延禧宫以前她也没来过，小皇帝还安排了一大堆宫女太监在这里伺候她。 一群人呜呜洋洋的，上来给她磕头行礼。 一个掌事嬷嬷教她规矩。 巴丽娜不解：“我只不过在这里住几天而已，等成亲后就搬出去了，用不着学这些东西？” 嬷嬷听着她这番话，那表情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能做到掌事嬷嬷的，头脑也不会太简单，听不懂也不会多问什么。 只是跟巴丽娜打马虎眼：“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长公主即便是只在这里住一天，也要遵守这里的规矩。” 巴丽娜无奈的很，她在叶婉清身上吃了大亏，民间的传言会不会传到皇帝耳朵里她不知道。 但她现在知道不能再闹幺蛾子出来了。 于是答应了乖乖学规矩。 宫里的规矩太多，许多习俗和西漠又相去甚远，一时半会儿也学不完。 掌事嬷嬷先捡要紧的教她，以便于应付晚上的大宴。 巴丽娜不想再出丑，所以学的也挺认真。 匆匆忙忙一个下午过去，很快到了大宴前夕。 毕竟名分还没定下来，所以巴丽娜也不用一上来就换大秦的衣服。 她还可以继续穿着自己带来的衣服。 掌事嬷嬷很明事理的退出去，把巴丽娜和她的侍女留下来，让她有个自己的时间缓缓，也好让她的侍女服侍她换衣服。 侍女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要不是她会行礼问好，巴丽娜都要怀疑扎尔克给她塞了个哑巴过来。 这时候这个侍女却表现出来异常的精明。 “长公主，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惊慌，要镇定。不要忘了你身上背负着整个西漠的荣耀。” 她说这番话的口气可不像是一个普通的侍女会有的。 巴丽娜找准了关注点：“你是说，你知道待会儿会发生什么？” “奴婢不知道，但奴婢知道肯定会有事发生，还请长公主到时候不要惊慌。” 巴丽娜是个直性子，最烦这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有点烦躁了：“丽莎，有话直说。” 丽莎却不再说话了。 巴丽娜有种自己掌控不住丽莎的感觉，为了维持公主的尊严，她吓唬丽莎：“你要是不听话，你也就不用在我身边伺候了。” 丽莎根本就不怕：“长公主不要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您亲信的人都没有带过来，没有了奴婢，长公主在大秦就是孤身一人，一旦遇到点什么，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长公主还要赶奴婢走吗？” 巴丽娜听明白了：“你在威胁我？”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跟长公主陈述事实。” 巴丽娜冷哼：“你是皇兄的人。” 丽莎没说话，等于默认了。 “怪不得。皇兄让你来盯着我。” 丽莎又默认了。 巴丽娜忽然觉得有些悲凉。 “以前皇兄那样宠爱我，没想到现在也会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来。我身边的人一个都不让我带来，就只让你跟着我来，说什么帮着我出主意，其实就是让你来管着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4章 陪伴还是看守 丽莎给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低眉顺目，说出来的话却听着并不是多么恭顺的。 “皇上从前还在潜邸的时候，公主可以过的无忧无虑。如今皇上已然登基，公主自然也要负担起为整个西漠分忧的重任来。” 巴丽娜看着丽莎那并不怎么出众的面庞，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特别想杀了她。 但她不敢。 丽莎是皇兄的人，巴丽娜心里清楚如今的皇兄已经不是她以前的那个阿兄了，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什么事儿都顺着她，惯着她。 况且在中原，她也确实需要一个能时时陪再自己身边给自己出主意的家乡人。 丽莎不是她想要的人，却好过没有。 罢了。 巴丽娜接过她手里的水，口气不悦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跟在我身边服侍。不过你也要记住了，我才是公主，你不是，你只是皇兄选来陪在我身边的下人。仅此而已。” 丽莎依旧还是那副低眉顺目的样子：“这是自然。” 接风宴的时辰快要到了，丽莎最后伺候巴丽娜整理了服侍和头饰，然后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长公主，我们可以出发了。” 巴丽娜转身往外走去。 外面有小皇帝安排的人等着迎接她，给她带路去怡和殿。 前面八个宫女列成两排，提着宫灯和香炉引路。 这是秦王宫里接待外宾的礼节。 巴丽娜是来和亲的公主，身份地位贵重，但这还不算是最高礼节。 最高乃是十二个宫女引路，宝盖华伞仪仗。 能有这种规格的例如西漠皇帝来朝，现在的扎尔克。 夜幕已经开始降临，巴丽娜昂首阔步的走，身子端正，丽莎在她身后半步远的距离跟着。 “长公主记得自己的使命，待会儿到了大宴上，不该说的不要乱说。” 巴丽娜心头火起。 她好歹是个公主，好歹是王公氏族家里长大的女子，还没蠢到那份上。 偏偏这种时候她就算是心里生气，嘴上又不好发作。 但想想待会儿就能见到顾景行了，巴丽娜又觉得期待起来。 叶婉清从回了京，距离顾景行最近的时候就是在城门口算计巴丽娜闹那一场的时候。 之后回了王府更衣休息，直接把清虹苑的大门给从里头上了锁。 前院的人谁都进不去，谁来敲门都不理。 马武本以为回了王府之后顾景行就不会继续用他贴身伺候了，没想到顾景行还是让他贴身伺候着。 他将一个装了香囊的小盒子交给马武：“去清虹苑，送给王妃。” 结果马武在清虹苑吃了个闭门羹回来，垂头丧气的。 “主子，属下无能，别说见到王妃，就连清虹苑的门槛都没能进去。” 顾景行面色一沉。 马武忙跪下去：“属下办事不利，还请王爷责罚。” 顾景行叹气：“罢了，你起来，这原不管你的事儿。” 他收回盒子，马武欲言又止，他道：“有什么就说，别吞吞吐吐。” “其实王妃不想见王爷也没关系，今夜有长公主的接风宴，届时王妃总是要出席的。” 那时候不想见也要见到了。 不光见到了，甚至还得跟顾景行坐在一张桌子上。 顾景行闻言牵动唇角，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你下去准备。” 马武去了。 顾景行打开那小盒子，里头是一个丑绝人寰的香囊。 是当初叶婉清亲手给他绣的。 自从他上朝戴了一次出去显摆之后就一直好端端的收在这里。 这次回来，知道她不会愿意见他，所以拿这玩意儿当敲门砖。 没想到人家根本不理睬。 倒也罢了，横竖接风宴上还是要见面的。 他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他一贯以来很讨厌这些宴席应酬的场合，这次竟然觉得开始期待了。 不光是她，林拂影还在宫里。 今夜接风宴，一并也能再见到。 原本顾景行还说等着叶婉清一起出门进宫，结果马武去清虹苑接人，又一次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主子，王妃已经从侧门走了。” 这是铁了心不想见他啊。 从侧门走也不跟他一起进宫。 不过也无所谓，待会儿进了宫不还是得坐在一起。 一个人有心想要避着另一个人的时候办法多得是。 顾景行进了宫才看见座位是怎么安排的。 林拂影一如既往的低调坐在了下首的位置，叶婉清则单独一张小桌，略略往后错开一些，坐在了林拂影身边。 此时正陪着林拂影有说有笑呢。 原本属于摄政王的桌子则空空如也，只留了一张椅子，只给他一个人坐。 太监唱着摄政王到，她听见了，却头也不抬一下。 顾景行从进了怡和殿，目光就没有从叶婉清身上挪开过。 这个女人绝起来，还真有的是招数让人下不来台。 她陪着林拂影而坐，走的时候孝顺儿媳的路子，旁人就是觉得她不与顾景行坐一处似有不妥，也不好明着说什么。 顾景行去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紧跟着巴丽娜也进殿了。 她一进来就看见了顾景行已经来了，再看他身边的位置空空如也，叶婉清已经被赶去了林拂影身边坐着，不由得新下欢喜。 但看叶婉清依旧穿着王妃的服制，就知道她还是摄政王妃。 顾景行还并没有休了她。 多少日子都等了，巴丽娜也不急于这一时。 才刚刚回京而已，急急忙忙的，顾不上也是有的。 王爷休妻是大事儿，自然不能私下里悄悄就办了，说不定顾景行就是要今夜在接风宴上当众说出来。 巴丽娜越想越觉得心中欢喜，坐下来后边瞧着顾景行那边，面带笑意。 这画面诡异又尴尬，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不对劲。 顾景行两眼盯着叶婉清，巴丽娜则不错眼珠的盯着顾景行，而林拂影只顾着与林拂影有说有笑。 知道的这是婆媳两个，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俩母女呢。 林拂影许久不见儿子，顾景行进来时瞥了两眼，却见叶婉清依旧淡定如初，根本就不往顾景行那边看。 旁人瞧不出来，林拂影却能看出来，叶婉清这是使了多大劲儿才控制住自己不去搭理顾景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5章 明争暗斗 林拂影压低了声音，面上笑盈盈的问她：“真的不打算看一眼吗？” 叶婉清神色一滞，与她装傻：“母妃要妾身看什么？”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面上依旧神色如旧，旁人也瞧不出来两人在聊什么。 林拂影意味深长道：“你与修远之间这么硬别扭着也不是办法，此事总要有个解决的。” 叶婉清只是垂头笑笑，并不接话。 末了林拂影又道：“这次是他自己糊涂了，怎能答应这种事。按说这不像是他的行事作风啊。” 叶婉清笑不出来了：“妾身也这么觉得。此事王爷实在是太冲动了，且不说以后妾身要如何自处的事，即便是妾身让出位置，让那长公主做了王妃……” 她顿了顿，忧心忡忡：“如今皇上本就开始防着王爷了，若是王爷的妻室身后还有一个如此强大的母家，对皇上来说岂不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历来帝王都容不下身边对自己有威胁的人，顾景行本就有功高震主之嫌，如今再多一个长公主做王妃。 只怕是活不了几天了。 他就这么想死？ 林拂影叹气：“若是哀家在他身边，断然不会让他做出如此冲动的决定来。” 虽说谁做她儿媳妇都行，但这个谁都行也得有个边儿。 叶婉清起初也不得她喜爱，后来渐渐也接受了她。 如今有她珠玉在前，再看巴丽娜这幅德行，比之当初叶婉清在京城里的烂名声更加不如。 甚至林拂影今日午后以及在钟粹宫已经听宫里大舌头的宫人说起京城门外发生的事。 她是宫里呆了半辈子出来的老人了，自然知道马儿不会无端端就受了惊。 巴丽娜又是西漠出来的，西漠一个个骁勇善战，她身份高贵，不可能不会骑马，也不可能轻易降服不了一个受惊的马。 她马儿受惊必然是有人在背后使坏。 听听这事儿的前因后果，林拂影大概也能猜测出来这是叶婉清在背后使坏算计这个巴丽娜了。 即便如此，堂堂一国公主，连这点小伎俩都识别不出来，中计了。 足以说明巴丽娜是个没脑子的。 这样的女子在修远身边做王妃，对他一点助力都没有。 两人桌子离的有点距离，林拂影心里有疑惑，也不能隔着老远的距离问自己儿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只能静观其变。 小皇帝出来了，接风宴正式开始。 一上来偶还是那些俗套的礼数。 巴丽娜应付的很好，很有一国公主该有的风范。 她心里怀着期待，等着叶婉清下堂的那一刻。 白日里在城门口的那件事，巴丽娜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 这辈子她都不会原谅她。 等她失去了王妃身份的那一天，就是报仇的那一天，她绝不会让叶婉清好过，绝对！ 接风宴已经酒过三巡，却始终没有人提起这件事来。 巴丽娜已经喝了一些酒，虽不至于喝醉，但也微醺了。 她看着对面顾景行那张脸，有些晕晕乎乎的。 这样好看的男人，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她的夫君啊！ 再看叶婉清，陪着她的婆母说话，满脸洋溢着笑意的样子，看上去相谈甚欢。 中原不都是婆媳之间很容易不和吗？为何这婆媳两个却能彼此交谈的这么畅快？ 真不知道她究竟是使了什么手段笼络住了这位婆婆的心。 看来她的命留着还有用，以后这个太皇太妃也会是她的婆母，倒是可以跟她请教一下怎么拉拢婆母。 巴丽娜举杯站起来，冲着顾景行道：“王爷，我敬你一杯。” 这是礼数，顾景行并没有拒绝，也举杯一饮而尽。 丽莎看了她一眼，敬个酒而已，倒也没什么。 可是没想到接下来巴丽娜说出来的话让她惊掉了下巴：“王爷准备何时休了这位王妃？” 此言一出，场上顿时安静下来。 只剩下丝竹之声。 就连那些跳舞的舞姬们节奏也略有停顿，乱了一下。 这话对众人造成的震惊实属不小。 一直强装淡定的叶婉清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冲动之下就想要站起来。 还是林拂影眼疾手快将她给按住了。 所有人在被巴丽娜震惊过之后，整齐划一的看向对面的顾景行，都在等着他的反应。 顾景行面色疑惑的问道：“长公主此言何意？” “既然本公主是来和亲的，总不至于让本公主做侧妃？” 她指着叶婉清道：“难道我堂堂一个公主，还要屈居于一个臣子的女儿之下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就又一次被震惊了。 这次甚至比上次更甚。 和亲，虽说也有宗室女出嫁，或者公主下嫁给宗室宗亲的例子，只是这种例子并不适用于现在这种情况。 顾景行本身身份地位就更高了，小皇帝如今还没举行亲政大典，他再娶了西漠长公主做王妃，小皇帝的皇位也一并让给他好了。 叶婉清气的浑身发抖。 她知道巴丽娜是故意的，自己在城门外算计了她，现在她在这里给自己难堪，下不来台。 这一路回来，她隐忍了一路，一言不发，此时此刻所有的憋屈都爆发出来，眼眶迅速就湿润了。 林拂影按着她的手：“忍一时风平浪静。事态还不知要如何发展，且先看看。” 叶婉清眨眨眼，试图把眼泪憋回去。 然而忍了这么久的委屈哪有那么容易憋回去，泪水滚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莺歌递上帕子，叶婉清垂着头擦了擦泪水，狠狠吸了吸鼻子，再抬头的时候又是一副微笑的面孔。 把一个王妃该有的礼仪做到了极致。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丢脸，决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巴丽娜认输。 顾景行听见身后的动静，扭头看向叶婉清，刚好看见她垂着头偷偷擦眼泪。 那泪仿佛是割开了他的心流出来的血一样让他难受。 即便如此，叶婉清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也依旧不看他一眼。 当他是空气。 顾景行咬了咬牙，硬逼着自己冷静。 “长公主这话就让人不懂了。公主是来和亲的，怎地竟要给本王做王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6章 与谁和亲 丽莎在巴丽娜身后恨不能堵上她的嘴。 她伸手去扯巴丽娜的衣服，让她不要再说了。 自己打算站起来解释一下这件事情，结果巴丽娜喝了酒，酒劲儿上来了，执拗劲儿也上来了，根本不听劝。 还直接把丽莎的手给甩开：“别拽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丽莎只能低下头去做出认错的姿势来。 西漠有这么一个公主真是西漠人的灾难。 巴丽娜站起来，多少有点摇晃，指着顾景行道：“当初你在番答城的的宫里是怎么说的？答应和亲，怎么，现在把我诓来了，两国贸易通商的协议签订了，你就想反悔了不成？” 顾景行风度翩然，也站起来，略行了一礼：“自然不会反悔。毕竟是牵扯到两国邦交的事，如何能轻易反悔。” 巴丽娜声调提高了一个度：“那你就休了她！我是绝对不会屈居于她之下的。在此之后，她不许留在王府，不然……” 她说到这里被丽莎给拉住了，不然后面那句话就是，我就要了她的性命。 顾景行脸色阴沉的能滴出墨汁来，目光凌厉如利剑，直通龙的看向巴丽娜。 她太嚣张了。 “本王当日在番答城答应的是和亲，可没答应公主和本王两个人的和亲。” 巴丽娜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日在番答城，扎尔克和使团和谈的时候她就躲在殿外偷听，顾景行确实是这么说的。 如今他不肯娶自己，也不算是违背了诺言。 所有人都面有惊讶之色，目光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一个个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叶婉清终于在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看了他一眼了。 眼底满是惊讶。 有些动物可能不是人，但有些人他是真的狗。 两国邦交这么大的事儿，他居然用这种法子把人家西漠长公主给诓来中原。 他这么狗，扎尔克知道吗？ 不管扎尔克是不是知道，反正她肯定巴丽娜是不知道的。 看她现在茫然的表情，叶婉清心底生出一股快感来。 顾景行这一手，直接让巴丽娜又一次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话。 巴丽娜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景行：“你……” 丽莎终于看不下去了，扯着巴丽娜坐下，自己上前跟众人用西漠的礼仪行礼一圈：“对不住各位，我们长公主喝醉了，口中胡言乱语，还请各位见谅则个。” 巴丽娜这会儿倒是清醒得很，被算计了这一出，酒都醒了。 “顾景行！你在番答城说答应和亲，现在又说不娶我，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殿下，答应和亲，长公主要嫁的，是我大秦的皇帝。本王只是个王爷，依旧还是皇上的臣子，身份低微，不配迎娶长公主。” 小皇帝在上首坐着，目睹了这一场好戏的全部，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 倒是章小六在他身边站着，面色震惊，似乎想说点什么，可看小皇帝不为所动的样子，最终还是忍下来了，什么都没说。 林拂影算是松了口气。 如此安排再好不过了。 看样子他做好了这个打算，回来的这一路上都没有让叶婉清知道。 现在倒是让她知道了，可也晚了。 以叶婉清的性子，这次她儿子把这儿媳招惹的不轻，想要挽回，怕是难喽！ 好歹巴丽娜不会成为她的儿媳了，这一点是林拂影最为满意的。 接下来的事她不打算再过问，果不其然顾景行自己心里有数。 叶婉清从刚刚顾景行透露出来实情开始，嘴巴就张的能塞进去一个鸡蛋，至今没法缓过神来。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娶巴丽娜。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诓她。 都没有让自己知道。 把所有人都蒙在了鼓里。 想到自己这一路上以来的憋屈，叶婉清觉得心情复杂极了。 一边觉得自家男人不用被抢了挺高兴的，一边又觉得这一路憋了一肚子气挺委屈的。 那边巴丽娜已经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了，气的上头，若不是丽莎拉着她，她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一场接风宴弄的像一场笑话，在一片唏嘘声中散了席。 回到乾明宫，章小六终于憋不住气了。 “皇上，这都是什么事儿？这都叫什么啊！王爷桩桩件件都没同您说过，就如此自作主张，究竟有没有把您放在眼里？” 小皇帝似笑非笑，“朕都没生气，你生什么气？” 章小六忙赔罪：“皇上恕罪。” “朕倒是觉得，这样的安排是极好的。你看那长公主的性子，若是直接跟她说，让她来与朕和亲，只怕是她不会答应。” 章小六大着胆子道：“奴才觉得，就是现在这样，那个长公主也不像是能乖乖答应的样子。” “确然如此。”小皇帝心里清楚的很，“但这样的处理方式与直接让她来中原又有所不同。如今她已经来了，想要闹腾之前就不得不考虑一下两国之间的利益。” 章小六恍然大悟的样子：“皇上圣明，如此一来，长公主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了。” 末了他像是想到什么一样问道：“难道皇上一早就知道王爷会如此安排？” “朕不知道。” “那……” “你是不是想问，在长公主要嫁摄政王和亲的流言满天飞的时候，朕为什么不拦着他带长公主回来？” 章小六垂首，“奴才这点小心思，在皇上面前也是无所隐藏。” “他若是不娶，便也罢了。他若是真的敢娶，那王府倾覆，也不过是一夜之间的事儿。” 小皇帝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冰冷如霜。 整个乾明宫暖阁就像是被找了一层冰碴子一样阴冷。 章小六看着这个将他捡回来的小皇帝，他已经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男孩子成长成了一个真正明白自己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了。 “皇上，奴才还有一事不明。” “说。” “若是当初皇上并不知道摄政王如此安排，却为何还要将长公主安排在延禧宫居住？” 小皇帝嘲讽一笑：“简单，朕只是不想让长公主和皇叔走的太近罢了。如今看来他早就存了这样的心思，朕倒也省了不少事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7章 小皇帝的谋算 章小六哈腰奉承：“皇上圣明。也得亏的那摄政王明事理，并未真的生了迎娶长公主的心思，不然这性命怕是也不用要了。” 小皇帝面色喜怒不明：“他是朕的皇叔，也是大秦的摄政王，协理朝政多年这些事他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章小六嘲讽道：“也不免他要生出觊觎之心来，若是真这般，皇上也不用心慈手软放过了他。不然就是当朝第二个太后了。” 顿了顿，章小六又问道：“可和亲这事儿皇上起先也是不知道的，这也算是摄政王自作主张了。皇上可要因此惩戒他一番？” 小皇帝并未说话，似乎是在考虑这件事。 章小六眼底起了几分狠戾：“奴才以为，皇上可以趁此机会收回摄政王手中的权柄，以巩固朝纲。” 小皇帝眯起眸子来，眼下确实是个好机会，然而他还需要利用顾景行掣肘叶汉海。 若是此时收回顾景行的权柄来，那叶汉海一人独大，放眼整个朝廷，只怕是没有人能制衡的了他。 这也是个难题。 这些事，小皇帝都并没有瞒着章小六，纵然他只是个奴才，也不指望他能出什么主意，与他说说就只当是多个人说闲话了。 章小六狡诈的一笑：“这个容易啊，国公爷既然不犯错，那就递一个机会让他犯错便是了。横竖皇上想要的就只是一个结果而已，过程是什么并不重要不是吗？” “你这狗奴才，还挺机灵。”小皇帝龙颜大悦，在章小六脑袋上拍了拍，“只可惜，你是个残缺之人，不然若是入了朝中，也能是朕不错的左膀右臂。” 章小六真的就跟个狗似的哈着腰嘿嘿两声，就差没有一条尾巴摇两下了。 “皇上谬赞，奴才就是奴才，伺候好皇上就是奴才的职责，皇上不嫌弃奴才就是奴才的荣幸。若奴才真的是个全乎人，入了朝中，反倒会不如现如今这般与皇上亲厚了。” 伴君如伴虎，章小六跟在小皇帝身边多年，深谙如何取悦小皇帝。 看小皇帝听了他的话脸色果然越发好看起来，章小六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每一个当了皇帝的人，都忌惮自己身边的人。 越是亲近越是忌惮。 他能保住今天这一份荣华富贵，也不至于因为小皇帝喜欢他，愿意保住他，也是他自己机灵。 小皇帝很满意的嗯了一声：“你倒是明事理，有些人啊，就是该处在他的位置上，换了个位置，意义就变了。” 他摆摆手：“罢了，不说这些了，长公主那边如何了？” 章小六嗤笑一声：“那长公主也实在不是个聪明人，这会儿因为没能嫁的成摄政王，正在延禧宫闹腾呢。” 小皇帝并不打算搭理：“她要闹，就让她闹去。又不是生来就是公主，不懂得负担起公主肩头该有的责任也是有的。” “长公主早晚也是要明白的，毕竟和亲不是儿戏，乃是大秦与西漠两国邦交的大事。” 他思忖着，“方才接风宴上，奴才看长公主身边那个侍女反倒是更像个明事理的。” “不奇怪，”小皇帝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扎尔克不蠢，这位公主是个如此不明事理的，他必然要安排一个精明人在身边盯着她才是。” “那奴才斗胆问一句，皇上准备如何安顿这位长公主？” 这个问题小皇帝在接风宴上顾景行说出巴丽娜要与他和亲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好了。 如今他不到大婚的年纪，又尚未举办亲政大典，封后是不可能的。 一个和亲公主也没有资格封后。 为表重视，只能给她一个尽可能高的位分。 “让礼部拟旨，择日册封长公主为贵妃，封号裕。” 章小六应了声事，领命下去办了。 延禧宫里动静闹得很大，巴丽娜摔了眼睛里能看见的一切能摔的东西，气的发疯。 “骗我，骗我！都在骗我！我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心愿达成了，没成想连皇兄都在骗我！” 她一边喊一边砸东西，喊一句砸一个，延禧宫正殿多宝格上的瓶瓶罐罐都被她砸了个差不多。 丽莎知道她的性子，等她发泄的差不多了，才伸手拦住她又要砸碎的一个青瓷花樽。 “长公主，不能再砸了。现在一切木已成舟，您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现实。” 巴丽娜一把推开她：“够了，你闭嘴！你也知道这背后的阴谋？所有人都知道实情，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就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所有人都在把我当笑话看！” 只要一想到在接风宴上的时候她当众提出过要嫁给顾景行，当时有多兴奋多期待，现在就有多羞愧多后悔。 丢脸丢的真是够了，她这辈子就没这么丢脸过。 丽莎冷漠的提醒她：“长公主自己也应该明白，您对摄政王并非是真心，只不过竟相中了摄政王的好皮相罢了。他在您眼里与咱们西漠那些被您看上过的男子并无什么不同。” “闭嘴，你又不是我，你怎么会知道我对他到底是不是真心？” “长公主一贯以来便是这样的习惯，奴婢自然知道的。” 巴丽娜忽然抽出一把西漠的弯月刀来，抵着丽莎的脖子：“你再说一句，我弄死你信不信？” 丽莎丝毫不畏惧：“长公主杀了奴婢若是能泄愤，大可以这样做。但长公主也要记得，奴婢是皇上特意挑选来陪伴在长公主身边为长公主保驾护航的。若是长公主现在弄死了奴婢，日后若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只怕是没有人为长公主出谋划策了。” 巴丽娜火冲头顶：“你敢拿皇兄来要挟我？” 丽莎一副谦卑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谦卑：“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在为长公主陈述事实。” 巴丽娜气的一下子扔了匕首，呼哧呼哧直喘气。 眼下走到这个地步，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所有人都知道她现在要嫁的人是小皇帝，小皇帝也默许了这件事，想反悔也是不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8章 裕贵妃 巴丽娜平静不下来。 “大秦皇帝如今才十一岁，撑死了算他十二岁，怎么也就只是个小屁孩，要我怎么看得上他？” 可她自己也不过才十五岁而已，并不算多大的年纪。 丽莎对此并不回应什么。 巴丽娜走到圈椅里坐下，“跟顾景行比起来，他连个男人都不是，让我嫁给他，我宁可嫁给西漠那些汉子，至少还是个真男人。” 丽莎依旧不说什么。 她知道自己现在拦着她也拦不住，倒不如由着她的性子让她说个痛快，等她脾气过去了再给她讲道理。 巴丽娜嘟哝了半天，撒气撒够了，委屈劲儿上来了，看着一地狼藉捂着脸掉眼泪：“我不嫁，我不想嫁给一个小屁孩。” 丽莎喊了个人来收拾地上的碎片，等收拾完了，殿里没别人了，她才过去巴丽娜脚边蹲下，给她擦眼泪。 “长公主，身为公主，享受西漠子民的崇敬，就得为西漠子民带来福泽。如今您的和亲能为西漠换来贸易通商和更多的好处，牺牲一人换天下万民之幸。长公主，您自己考虑一下。” 巴丽娜是个被宠爱着长大的孩子，从小就不知道责任两个字怎么写。 犯了错有人兜着，想做什么只管自己开心，可以说是真正的无忧无虑。 从来没有人要求她这样那样。 现在跟她讲责任，巴丽娜当然接受不了。 “可为什么是我？明明宫里不止我一个公主，为什么非得是我？” “谁让您主动提出来了呢？” 外面小皇帝的旨意传来，是章小六亲自来宣旨。 巴丽娜知道自己没得选了，丽莎对她使了个眼色之后，巴丽娜只能红着眼睛跪下去老老实实的接旨。 章小六宣读完了旨意，把旨意放在了巴丽娜的手上，尖着嗓子道：“恭喜裕贵妃了！册封礼定在下月初二，是个上上吉日，皇上对裕贵妃可真上心呐！” 巴丽娜可一点也不高兴，任性归任性，也知道轻重，并没有当着章小六的面发作起来自己的不快。 而是顺着大秦的规矩磕头谢恩。 章小六宣读完了旨意，又让外面候着的一群宫人鱼贯的进来。 每个人手里都捧着黑漆木的托盘，托盘上都盖着明黄的绸布。 一个太监唱礼单，章小六一一把明黄的绸布揭开，里头是小皇帝给巴丽娜的各色上次。 掐金丝蝴蝶穿花步摇一对，玉如意一对，莲花翡翠手镯一对…… 后面还有各种布匹衣料多数。 章小六给巴丽娜看完了赏赐的礼品，客气的露着笑道：“裕贵妃，瞧瞧，这些都是皇上的美意，每一样都是双数，取成双成对的意思。如今这后宫里啊就唯有您一人，皇上所有的宠爱可都是您一个人的。” 巴丽娜兴致缺缺：“眼下而已。等过几年后宫新人不断，我只是个贵妃，还会有皇贵妃皇后，底下妃嫔无数，到时候我算什么？还哪来的成双成对？” 如此不识趣的话也就巴丽娜敢说。 章小六听着心里不悦，脸上就僵硬了一瞬。 碍于自己只是个太监的身份，也不好指责巴丽娜，不咸不淡的来了句：“到那一日还早着呢，裕贵妃不如惜取眼前的好日子，好生笼络住皇上的心比什么都重要，只要皇上的心呐在您这人，将来这后宫里进来多少人都不是事儿的。” 巴丽娜并不相信他的话：“古来帝王都多情，哪有能对一个人一心一意的皇帝。” 别人不说，她哥扎尔克就妻妾成群，也没见他对哪个妾特别宠爱过。 今天这个女人屋里睡，明天那个女人屋里睡。 章小六听了这话对巴丽娜心里更是不悦。 “这就看长公主的本事了。前朝之中一人专宠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巴丽娜懒得和一个太监多废话，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他。 章小六身为大总管，宫里的人谁见了他不得敬着他三分，谁敢对他翻白眼。 你不想嫁，我们皇上还不想娶呢。 得意个什么。 末了他又将外头候着的第二批宫人照了进来。 “裕贵妃，如今您是贵妃了，这延禧宫的摆设总不好就这么空着，所以皇上啊都给您补上了。” 他招招手，吩咐宫人们：“快，给裕贵妃摆上！” 巴丽娜还在觉得憋屈，并不觉得这算是什么恩宠。倒是丽莎若有所思的样子。 没一会儿，延禧宫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甚至要比之前看上去更奢华了许多。 章小六满意的看了一眼：“裕贵妃远道而来，想必对我大秦的诸多规矩还不甚了解。册封礼之前的这段日子里，会有宫里的嬷嬷前来延禧宫教导裕贵妃规矩。裕贵妃好生学着。若是短了什么，就让人去乾明宫找奴才。” “知道了。” 章小六哈腰行礼：“裕贵妃若是无事，奴才就先退下了。” 巴丽娜没说什么，章小六一挥手：“走。” 带着人一溜走了。 等人一走，丽莎把人都遣了出去，拉着巴丽娜说道：“贵妃可知道皇上给贵妃补上这些东西是何用意？” 巴丽娜听着贵妃两个字刺耳的很：“你改口改的倒是顺溜。” 丽莎没理会她的不爽快，只自顾自道：“这说明咱们的一举一动，皇上都知道。” 所以才会前脚巴丽娜把东西都砸了，后脚小皇帝就给补上了。 巴丽娜眉头一皱：“怎么个意思，我人都来了，也答应嫁了，他还要监视我？” 她一个玩心重的人，平日里根本没怎么经历那些尔虞我诈。 并非是没那个脑子，只是她不愿意去想罢了。 丽莎替她分析：“这便是贵妃初来乍到的时候做的孽。皇上对摄政王防备的紧，偏贵妃一上来说要嫁的人是摄政王，皇上难免会觉得咱们皇上与摄政王之间是否达成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因此他不信任摄政王，也不会信任贵妃。” 巴丽娜沉默了很久，最后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丽莎握住巴丽娜的手：“贵妃放心，奴婢会替您想法子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9章 追妻火葬场 顾景行出宫回府的时候，林拂影并未跟着一起出宫。 他是出了宫之后，才有一个小太监追上来说与他知道。 “王爷，皇上口谕，太皇太妃年事已高，不宜过多挪动。且太皇太妃在宫中安养天年最为合适，因此就让太皇太妃继续留在宫中安养。” 顾景行并未反对，只是道：“谢皇上隆恩。” 他心里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巴丽娜来和亲，说要嫁他，这事儿惹的小皇帝猜忌了。 小皇帝原本就猜忌他，现在更加如此。 又因为他一时半会找不出什么别的法子来找自己的茬，只能先把林拂影扣在宫里，作为他的掣肘。 小皇帝真是越来越会谋算了。 也越来越谨慎了。 叶婉清依旧不跟他说话，也不跟他一辆马车，自己带着莺歌燕舞和卫宁单独一辆车跟在他的马车后面走。 听到外面的动静，打发了莺歌出去问是怎么回事。 莺歌回来说给她听，叶婉清感慨：“往后的路只怕是越来越艰难了。” 卫宁问道：“王妃要想法子把太皇太妃接出来吗？” 燕舞却道：“想什么法子，别说没法子，就是有法子也不想。王爷出了这种事都不与王妃说明一声，平白的让王妃收了这许多的委屈，还要王妃替王爷出力。咱们可不当这个冤大头。” 叶婉清安抚她：“行了，别生气了，王爷是王爷，太皇太妃是太皇太妃，不能混为一谈。我若是真的要出手救太皇太妃出来，也只是因为太皇太妃是我的长辈，我只是尽一份孝道罢了。” 和他顾景行没啥关系。 她吩咐车夫，“咱们的车依旧还是走侧门。” 只是为了免得和顾景行的车撞上。 回了清虹苑，一进门就把门给关了。 莺歌关的门。 关了之后回来对叶婉清道：“奴婢方才看见王爷往这边来了，要不要开门请王爷进来？” 叶婉清反问她：“你都已经把门关了，还来问我要不要放人，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莺歌讪笑了一下：“估摸着待会儿王爷就要来敲门了。” 她才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敲门声。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最后都转头去看叶婉清的脸色。 叶婉清还生气呢。 甚至比之前在路上的时候更生气了。 这么大的事都不和她商议，是故意想气她呢还是觉得她嘴巴太大提前和她说了她守不住秘密？ 害的她一直以为顾景行要娶别的女人了。 “他喜欢敲，就让他敲去，谁也不许理会。” 卫宁很想说点什么，几次张了张嘴，最后都闭上了。 叶婉清这一路上怎么委屈她是看见了的，有心想帮王爷一把，又觉得心疼叶婉清。 外面的敲门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尔后就没声儿了。 叶婉清起先还听着敲门声惬意的喝茶来着。 燕舞多事儿，去门口张望了一下，说外面是顾景行亲自在敲门。 原本顾景行堂堂王爷之尊，什么时候亲自敲过门的。 结果现在敲门声停了，叶婉清的茶就觉得喝不下去了。 “才这么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了？” 怎么，怕手疼啊？ 真不是个男人…… 她浑身不自在，起身在屋里来回走动。 莺歌道：“王妃若是觉得想见王爷，下一回王爷来的时候把人放进来便是了。” 叶婉清炸毛的猫儿似的否认：“开玩笑，谁想他了，人家都想把我给休了，我还想他，不想，一点也不想！” 嘴上说着不想，心里还是念叨。 嘟哝了一句：“他能不能有点诚意，不开门就不会继续敲啊？” 三个侍女都无语了，你都说了不许开门，人家敲多久都没用啊！ 就这会儿功夫，外面院子里却有了动静，像是什么东西落了地，发出沉闷的声响来。 她们不开门，顾景行竟然直接翻墙进来了！ 叶婉清惊讶的瞠目结舌。 看着顾景行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进了屋，还怡然自得的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院子门关上了，大家觉得反正不开门他也进不来，谁也没想过要把屋里的门也关上。 顾景行谁也没理，径直走到叶婉清面前：“婉儿，还生气呢？” 说着拉起了叶婉清的手，笑的一脸讨好。 叶婉清原本还没回过神来，这会儿被他一拉手倒是回味过来了。 这么轻易就原谅他，让他觉得自己很好拿捏怎么的？ 当下很不给面子的把手抽出来，礼数周到的行了个礼：“妾身怎么敢生王爷的气，没有的事。” 然后起身就要走。 顾景行上前一把将人捞进怀里，从背后搂住了她：“我晓得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厚道，可若是不连你一并瞒住了，又如何能瞒住所有人？” 叶婉清拼命挣扎：“放开我，放手！” 气死她了。 她生了这一路子的气，哪能这么轻易就消气。 不然她岂不是白白受了这些委屈。 看她动了真格的，顾景行也不敢强行搂着她，乖乖放手了。 仍旧是一脸讨好的看着她。 叶婉清跑出去老远，才回头看向他，语气冷冰冰的：“王爷是觉得妾身管不住自己的舌头，大嘴巴漏风是吗？” “倒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做戏要做真。” 呵。 “王爷这一路上，美人相伴，可顾不上糟糠妻了啊。” “胡说，我根本没搭理过她。” 没搭理过？ 也不知道巴丽娜哪来的自信跑到她那里去扔刀子给她，让她自杀让位。 她看上的好王爷大概还不知道她干过这事儿？ 现在巴丽娜也已经成了皇上的女人了，叶婉清也没必要把这事儿说给他知道，说了好像她多小心眼似的。 “那便是妾身耽误了王爷的好事儿。” “没有没有，我对那种野蛮的女子没兴趣，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顾景行放低身段伏低做小，不停认错。 叶婉清一口气咽不下去，自己进了内室，把门一甩：“王爷舟车劳顿也辛苦了，不如先回玄月阁休息，明儿一早还要上朝呢。” 顾景行坚持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直到你消气为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0章 这人他装睡！ 被冷落的感觉实在是难受极了。 想让她消气，怕是一时半会不大容易，不然她这气岂不是白受了？ 让顾景行觉得她好像这么好打发的样子。 那以后还不是骑在她头上拉屎啊！ 尽管顾景行本来就可以骑在她头上拉屎。 但自愿的和被迫的终究是两种不一样的概念。 叶婉清不搭理他。 顾景行就死皮赖脸的在门外守着：“我不上朝了，什么时候你消气了什么时候我再去上朝。” 叶婉清阴阳怪气的说道：“快别介，回头朝臣们议论起来，京城里又要传出妾身的传言了，说妾身狐媚子上身，魅惑的王爷不思朝政可就不好了。” 她连称呼都变了，从我又变成了自称妾身。 顾景行听着还真是刺耳朵，头痛的很。 这女人较劲起来真是比朝堂上的老油条还难以对付。 那些老油条们至少有迹可循，但女人较劲起来直接没有方向没有逻辑，只能靠硬生生哄，早晚哄的她消了气为止。 甚至于这个过程中还会出现什么变数，则更是全无方向和逻辑可言。 顾景行堂堂一个王爷，守在女人的卧房门外，低声下气的哀求讨好，那模样看的让人心里难受。 说到底，叶婉清知道自己心里还是爱他的。 若是不在乎了，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些事儿生气。 比如她不会因为大街上的路人甲搂了哪个姑娘而吃醋生气。 她想象着顾景行在房门外跟自己求情的表情，心里越发难受了。 也心疼他，要这样伏低做小，心里装了一堆事儿，都要自己忍着，还不能有任何人说出去。 她叹气，翻了个身背朝着外面，拉起被子蒙上头，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但越是这样，越是睡不着。 黑暗中一闭上眼睛就是顾景行的脸。 这被褥上都是他的味道。 他身上那种淡淡的独有的草药香，早就在他长年累月住在清虹苑的时候留在了她的被褥上。 叶婉清一把掀翻了被子，仰面朝天的躺着，心里头烦躁的不行。 “王爷，夜深了，你回去。”她开口赶人。 心里想着若是人走了大概自己这里能清净点。 反正这件事真的伤了她的心，不想搭理他。 外面没了声儿，半日功夫，外头传来一声轻叹。 叶婉清拥着被子坐起身来，盯着门口的方向。 “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原谅我。我也不求你能马上原谅我。给我个机会，早晚有一天，我会求得你的原谅。” 门上的影子闪了闪，渐渐远去，然后就是关门声。 想必是他已经出去了。 叶婉清重新躺下来，心里想着这事儿。 前前后后，几个来回下来，她都已经不知道自己生的是谁的气了。 这阵子以来，她一路上看着顾景行的马车，想象着他在车里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能出来与自己见一面。 每次巴丽娜过去求见他，叶婉清只要是听到了动静就会躲在自己车里看。 那个时候啊她还真的很羡慕巴丽娜。 羡慕她可以明目张胆的跑去见顾景行，自己却因要憋着一口气，不能这么做。 巴丽娜每回来找她的时候，都会因为她的毒舌气的扭头就跑，一回回的，她就是不气馁。 每回来都用同样的招数刺激她。 有时候叶婉清觉得真的是起了杀心，索性杀了这个巴丽娜好了。 也有很多时候叶婉清都在想着自己的后路。 那时候她就在想，一开始两个人走到一起的时候，她就决定了只是互相利用，绝对不能对他动情。 后来是怎么走到一心相随的呢？ 怎么一步一步对他情根深种的呢？ 顾景行不搭理她，叶婉清恨得牙痒痒，但每每想到他毒发时痛苦的样子，还有他身份高贵却依旧有着许多无奈的事情，她又心软了。 叶婉清这么一整夜翻来覆去的想啊想，想了很多很多，夜色渐渐深了的时候，叶婉清终于堪堪睡过去。 第二天清晨，原本该过来伺候她起身梳洗的侍女并没有来。 叶婉清懒得看外面的时间，还以为时辰还在，又睡了一会儿。 再次醒来觉得总是差不多了，扯了扯床头上的铃铛，试图喊人过来。 结果并没有人过来。 叶婉清有点生气，怎么她出了趟门，院子里伺候的人都懈怠了不成？ 她现在还是名正言顺的摄政王妃呢！那个巴丽娜以前还有传闻说她要成为王妃，现在已经直接和王妃不沾边了。 怎么这些人一个个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吗？ 她本来就有起床气，这会儿更生气了，直接自己翻身下床打算出去找个人问问。 结果一拉开门，就有一个人影倒在了她脚下，吓得她往后退了一步。 才终于看清这人是顾景行。 他熟睡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皱着眉头略显不安的样子。 叶婉清意识到是他之后，下意识的弯腰将他扶起来：“王爷，王爷？” 难道他没走，就在门口守着睡了一天？ 顾景行一向浅眠，这次这么大的动静还不醒，必然是真的累极了才会如此。 叶婉清扶着他，不禁又是一阵心疼。 如今巴丽娜已经封了贵妃，想必他心头一桩心事算是彻底放下了。 这才能好好睡一觉，连摔了都不醒过来。 但看到他眼皮子低下的眼珠好像一直在动的样子，叶婉清忽然意识到自己又被骗了。 这人他装睡！ 叶婉清意识到这一点，立刻冷漠无情的撒开手不干了，直接给顾景行重新摔到了地上去。 上一次有防备，没摔着自己疼。 这次直接毫无预兆，顾景行根本没想到叶婉清会做他不敢做的事。 她把他给扔了。 顾景行痛的装不下去了，睁开眼就看到叶婉清已经站直了身子打算要走，忙一把拉住了她的裤脚。 “你就忍心把我扔在这里？” 叶婉清装没听见，坚持要走。 顾景行见自己装惨不成，便算了，自己撑着身子坐起来道：“我替你准备了早膳，用一些。” 外间桌上果然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1章 老婆奴 他居然为了她亲自下厨了？ 叶婉清多少是有点意外的，为了哄她消气，顾景行也真是下了血本了。 她用力扯了扯裤腿，顾景行并不放手。 叶婉清只好无奈道：“妾身总要先洗漱？” 顾景行终于放开了她，叶婉清一逮着机会就跑了。 洗漱回来，就见顾景行坐在桌边上等自己，又已经恢复了那个玉树临风的样子。 仿佛刚刚被摔到地上一身狼狈的不是他一样。 他正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等着自己过去用膳。 叶婉清这一刻心里是迷茫的。 过去还是不过去？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不过去，她饿得慌，过去……顾景行在旁边，难免觉得掉价。 就好像她自己主动贴上去似的。 但最终还是禁不住吃喝的诱惑，加上肚子确实也饿了，叶婉清还是选择了美食。 这给了顾景行极大的鼓励。 殷勤的替她夹菜：“尝尝这个，好吃吗？” 叶婉清对碗里顾景行夹给她的菜不为所动，故意自己去盘子里吃别的东西。 满脸都是冷漠的表情。 此举本来就是想刺激刺激顾景行的，谁让他这一路上一来总是惹自己生气。 可没想到这个举动非但没能刺激的了顾景行，反倒让他更高兴了似的。 他瞧着叶婉清道：“好，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横竖我夹给你的，和你自己从盘子里夹的，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叶婉清瞥了他一眼，怎么吃个饭这么多话。 以前跟他说话，三句话换不来一个嗯。 顾景行继续道：“横竖都是我做的。” 这意思很明显了，你要么不吃，要吃就是我做的。 叶婉清整个人都无语了。 男人固执起来这么固执的吗？ 而且她认识顾景行这么久，也没见过顾景行这么不要脸的一面。 不过算了，谁会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反正有顾景行这么一尊大神镇在这儿，估摸着厨房里旁人做的饭也到不了她跟前。 反正要吃，吃谁做的不是吃。 这么一想，叶婉清反倒坦然多了。 敞开了吃，给自己吃了个饱。 顾景行在边上心满意足的看着她吃完，才开口问她：“把我做的饭菜都吃了，可见是原谅我了？” 想的容易。 “王爷既然都做了，不吃也是浪费粮食，况且妾身就是不吃王爷做的，估摸着别人做的也到不了妾身跟前？既然只有王爷一个人做的东西能吃，妾身为什么要饿着自己。” 这话说的不冷不淡的，这种口气让顾景行特别难受。 他一把握住叶婉清的手：“不管如何，只要你吃了，我就高兴。” 叶婉清抽回手来，面色淡淡的：“那您自个儿高兴，妾身还有事，先去做事了。” 其实她能有什么事儿做。 无非就是看看书，练练字，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高兴了就看看草本经，多认几种草药，多记几个方子。 但现在这个心情显然不适合搞学术研究，叶婉清在屋里铺了宣纸，随便抽了一张字帖出来准备练字。 顾景行又厚着脸皮跟进来，两眼只盯在她身上挪不开。 看她要练字，便自告奋勇上前要给她磨墨。 叶婉清也懒得管他，反正知道他赶不走，索性由着他，把他当个空气一样看待。 可顾景行是个王爷，什么时候自己动手磨过墨？ 这墨汁晕的并不怎么匀乎，以至于叶婉清蘸了墨汁写出来的字，比划深深浅浅的，就跟画画似的。 顾景行仿佛没瞧见不对劲，继续磨墨，继续盯着叶婉清。 他的王妃真漂亮。 虽然巴丽娜面向独特，中原和西漠的特色兼并有之，可哪里比得上他的王妃端庄大气。 叶婉清被他盯着本来就写不好，再加上他这个墨汁研墨的实在不成样子，这练字又进行不下去了。 她搁下笔，有些无奈的问道：“王爷难道不用去上朝吗？” 顾景行牵唇一笑：“你难得主动同我说句话。别说我今儿不打算去，就是打算去，这会儿也不打算去了。” 叶婉清一听，直接好家伙，这是真打算坐实她祸国殃民的名头不成？ 朝中那些大臣们会怎么看待她。 她不像以前一样红了脸往顾景行怀里依偎过去，娇笑着说一句王爷说笑了。 而是笔直地站着，不留情面的给顾景行戳刀子：“分明是王爷自己想偷懒罢了，别拉上妾身做筏子陪衬。” 要是以前，顾景行还挺不愿意承认自己懒的。 但现在，为了能让叶婉清原谅自己，顾景行已经做到了，她说什么是什么的地步。 “是是是，是我自己想躲懒了，与你无关。” 叶婉清更拿住把柄了：“既然与妾身无关，那王爷不如换个地方歇息。省的妾身在这里碍了王爷的眼。” 依旧还是往外赶人的意思。 为了能征求她的原谅，顾景行把屋里头伺候的下人都提前赶出去了。 这会儿叶婉清就是想要叫一个下人来也叫不来。 全都不知道躲在哪里，连莺歌燕舞都没了踪影。 叶婉清只当是卫宁带着她们去哪个屋顶上调皮去了。 也懒得叫人来，叶婉清亲自推着顾景行：“王爷自己有玄月阁，比妾身这清虹苑更为华丽富贵，王爷何必委身于此，弄的妾身整日里惶惶不安。” 顾景行听完这句话更加不肯走了。 叶婉清又是推又是拉，直接把顾景行丢到了屋子外面，随后自己一把关上门，不再搭理他了。 她扒着门缝瞧了一会儿，顾景行转身走了。 这次他是真的走了。 叶婉清开了门，自己磨了墨，打算练字静静心。 然而还没写几张呢，外头顾景行居然又回来了。 手里捧着几串冰糖葫芦。 三月末的日子，早就已经过了吃冰糖葫芦的好时节。 天气开始回暖，草长莺飞的，这冰糖葫芦外面裹着的糖衣多少有些挂不住，有些融化了。 顾景行往她面前送过去：“趁着还能吃就吃了，我记得你爱吃这个，回头糖衣都掉光了，想吃也不是这个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2章 掣肘 叶婉清才吃了早饭没多久，哪能吃得下这个。 可不吃那糖衣都开始往下掉，就这么放着实在可惜。 她咬了咬牙：“王爷自己吃了。” “不，既然是买来给你的，自然是要你吃了的好。” 叶婉清和他赌气呢：“妾身多谢王爷美意，只是妾身现在并不想吃，王爷非要妾身吃，妾身觉得十分为难，就……” 她才说到这里，顾景行捧着冰糖葫芦转身就走。 叶婉清忙叫住他：“王爷做什么去？” 顾景行头也不回道：“既然你不想吃，那我扔了就是。” 叶婉清立即跳下南炕：“别……我吃就是了。” 生气归生气，心意不能浪费。 顾景行背对着她露出一丝阴谋得逞的笑意来。 这一招对付她果真是管用的。 叶婉清真是无奈极了。 怪不得有些时候女孩子会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对死缠烂打的男孩子动心了，还是扛不住男孩子的死缠烂打这件事本身而已。 说实话糖衣开始融化了的冰糖葫芦并不怎么好吃，口感也不甚好。 叶婉清还是坚持吃完了。 顾景行看着她的吃相，眼底满是宠溺。 等她撸完了最后一个山楂球，顾景行忽然伸手在她唇角轻轻摩挲了一下。 叶婉清一愣，知道是自己嘴角粘上了东西。 对于顾景行这种撩妹的手段，叶婉清愣过一下之后就开始习以为常。 这个动作，毕竟以前时有发生嘛。 却没想到这次却不一样。 顾景行抹掉了她唇角的糖汁，回手把手指头塞进了他自己的嘴巴里，还吮吸了一下。 叶婉清咻的一下子就脸红了。 他居然把她嘴角落下的糖汁给舔了去？ “王爷你……” 顾景行却笑着看着她：“很甜。” 叶婉清不说话了，脸上发烫，扭头就跑。 顾景行留在原地，挑挑眉毛：“生气倒也挺可爱的。” 回府已经有些许日子了，天天都是如此。 顾景行一天天赖在清虹苑，一天天让人带口信给小皇帝，就称病不朝。 小皇帝派出去查探的人回宫禀报说：“王爷如今日日守着王妃，呆在府里诸事不管，只事事以王妃为重。” “看来王妃这醋坛子也不小。”小皇帝听的有点乐呵，“一个假消息，弄的她现如今还在生气？” 章小六也觉得有些好笑：“这事儿说来也是摄政王做的不厚道，连自己枕边人都骗，这要是换了奴才，奴才也一样觉得生气。” 小皇帝看了他一眼，挥手让查探的人下去了。 “在你眼里，朕的这位皇叔，可是个老婆奴的样子？” 章小六果断摇头：“回皇上，奴才觉得并不是。奴才浅见，摄政王这是在试图隐藏自己，避嫌收敛锋芒，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摄政王刚刚出使西漠立下大功，这个时候皇上必然会对他大加封赏。他若是不受就是抗旨，若是受了那就更加成了众矢之的。这种法子反倒是最好的。” 直接不露面，不上朝，给众人留下一个他是老婆奴的印象，给小皇帝留下一个抓他错处的把柄。 如此一来既可以避开封赏，不用考虑到底要不要接受的问题。到时候小皇帝给他来一个功过相抵，直接不给封赏了，这一关也就躲过去了。 二来也是向小皇帝表明态度，他并无争夺之心。 越是在这种立功的时候，就越是容易引起小皇帝的猜忌。 躲在家里天天追着老婆的屁股跑，怎么看怎么没出息，小皇帝对他的猜忌也会少很多。 小皇帝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走：“朕早就说过，皇叔是个聪明人。这次和亲的事，虽说是他自作主张，替朕弄了个妃子回来，说到底两国贸易通商现在如火如荼的走着，国库已经逐渐充盈，边境百姓也能过上安稳日子，怎么看都是功大于过。” “至于那个裕贵妃，朕的后宫那么大，养着她一个也不费事，就让她在后宫里呆着。” 章小六连声称是。 “皇上，近日来国公爷似乎越发高调了。” “这个自然，没了肘腋之患，他当然会原形毕露一些。再说使团里也有他安排的人，如今朕都已经提拔了他们，国公爷一党的势力又增添了许多。他高兴之下难免会露出狐狸尾巴来。” “等国公爷的尾巴露全了的时候，就是皇上动手之时了。对了皇上，还有一事奴才要禀报。” “说。” “王妃托人带话进来，说是要问问皇上，准备什么时候把太皇太妃放回去？” 小皇帝挑眉，哦了一声，“王妃倒是有意思，一头跟皇叔不和睦，一头暗地里替皇叔讨要太皇太妃，两口子在府里演戏呢？” 章小六却看出点端倪来：“奴才倒是觉得未必。王妃此人，恩怨分明，她和王爷是一头的事儿，和太皇太妃又是一头的事儿。不混为一谈，各做各的也是有的。” 他试探的看了看小皇帝的脸色，尝试着问道：“奴才瞧皇上的意思，是不打算把太皇太妃送出宫了？” 小皇帝理所当然的点头：“自然不打算。自古以来嫔妃没有出宫的，除非是玉损香消之日。先前母后为了笼络皇叔，才允许太皇太妃出宫休养。却殊不知，送走了一个能够掣肘皇叔的利器。太皇太妃呆在宫里，岂不是最正常不过的？” 他说的如此直白，显然是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 章小六哈腰：“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安排人去给王妃回话。” 叶婉清让人往宫里递话这件事顾景行并不知道。 得到宫里拒绝的答复她也并不觉得意外。 如今的小皇帝，觉得林拂影对顾景行来说是个很好的掣肘，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她。 他跟叶璃音母子俩还真是同出一脉，都喜欢拿捏人质这一招。 看来要想想别的办法了。 门外顾景行又来了。 叶婉清扶额，假装没看见他。 顾景行进门第一句话就是：“你让人进宫去传话了？” 叶婉清不想多说，只嗯了一声，算是回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3章 皇上有旨 顾景行默了一默才问道：“宫里的人怎么说？” “母妃并没有回来，王爷自然也就知道答案了。” 早知道是如此，所以也没什么好觉得意外的。 顾景行还是道：“谢谢你。” 叶婉清浑身不自在：“不是为了你，别多想。” 比起来她先前左一句王爷右一句妾身，这句话听着就让顾景行觉得亲切了许多。 “母妃在宫里也是好事儿。至少可以给咱们腾出时间来。” 叶婉清皱眉：“王爷不是一向讲究孝道吗？怎么如今竟然想着用自己亲娘给自己换取缓冲？那万一皇上在宫里为难母妃，王爷又要如何自处？” 她这是在故意找茬。 怎么能让顾景行不痛快她就说什么。 就是为了报复顾景行回来的这一路上让她觉得不痛快。 叶婉清自己心里可清楚了，小皇帝才不敢对林拂影有什么不客气呢。 小皇帝就差把林拂影弄个神龛供起来了。 顾景行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也不与她计较，只好言好语的哄着：“母妃在宫里，皇上对咱们的猜忌就会少一些。许多事情咱们也能够放开手脚去做。” 叶婉清忙撇清关系：“是王爷，王爷要做的事，和妾身没关系。” “我知晓你心里不痛快，所以……” 他话还没说完，外头就来了个侍女，急匆匆的冲进来就跪下了：“王爷……” 顾景行被打断，脸色瞬间就变了，冷厉问那侍女：“何事惊慌？” “宫里来了圣旨，还请王爷去前院接旨。” 顾景行沉着脸道了声：“知道了，你先下去。” 再看向叶婉清时，神色又是极尽温柔：“还要劳烦你，陪我一同出去接旨。” 这种事不能拿来闹着玩，叶婉清一言不发的起身，也不管顾景行，自己先迈步出去了。 顾景行心里一喜，也不计较她把自己撇到后面，急走两步跟上去，走在她身侧的位置。 两人身后带着一大群服侍的人到了前院，来传旨的是章小六。 顾景行一出来便带着众人跪下，章小六扫了一眼人到齐了，才开始宣读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近日惊闻皇叔抱病，不能理朝，特派太医数名为皇叔诊治，特赏赐千年野山参一株，灵芝一株，并其他药材各数，以保皇叔早日痊愈！钦此！” 章小六念完，面无表情的合上卷轴：“王爷，接旨！”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能在这些皇亲国戚面前站得笔直，接受他们对着自己跪拜。 明知道他们跪拜的不是他这个太监，而是他手里小皇帝的旨意。 但这并不影响他享受这些。 顾景行磕了个头：“臣领旨谢恩！” 然后双手高举过头顶接过了小皇帝的旨意。 章小六仰着脖子看着顾景行一行站起来，才稍稍弯了弯腰，脸上又露出那种谄媚的笑来：“王爷，这可是无上殊荣啊！皇上如此倚重王爷，可见王爷真乃我大秦的肱股之臣，是我大秦的脊梁啊！” 顾景行面色严肃道：“章公公还请慎言。本王不过是做好为人臣子的本分罢了，这大秦的脊梁一说可担当不起，回头皇上听了心里难免要多想。” 章小六讨了个没趣，脸上的假笑也不笑了，随意应付了几句客套话，离开了王府。 才出了门，章小六就对着门口的石狮子啐了一口。 “装什么清高，心里想的什么谁还不知道怎么的？” 小皇帝下旨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小皇帝说了什么他可是一清二楚。 “朕这位皇叔啊，心思多着呢，从前父皇在世时，皇叔就是能力出众的那位，皇爷爷早些年觉得皇叔是个可为储君的，又加上太皇太妃还是皇爷爷的宠妃，他可是险些就成了储君。” “要不是后来朝臣们极力反对，坚持立嫡立长，这太子之位才落到了父皇的头上。皇叔是到嘴的鸭子飞了，只怕是心里不能甘心。” “这些年来皇叔对朕是没话说，朕也确实信任皇叔，但朕想起从前的种种，再看看眼前这晃晃悠悠的皇位，有些事朕不得不防啊！” “皇叔曾经那样一个锋芒毕露的人，如今却也开始避着朕了，一天天在家假装自己是个老婆奴，对着王妃奴颜婢膝的。他哪里是这样性子的人？只怕是做样子给人看罢了。” “小六啊，依你看，如何啊？” 章小六自然是对小皇帝唯命是从，点头哈腰：“皇上说的对。老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看小皇帝似乎很爱听这个，又继续接着说下去：“普通人尚且如此，何况您还是皇上，真龙天子，多少人盯着您呐！那些人不敢对皇上怎么样，那是因为他们没那个本事。不是奴才夸摄政王，实在是摄政王太危险。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若是摄政王惦记上了皇位……这后果只怕是不堪设想。是以皇上早做打算总是对的。” 章小六总能准确的戳在小皇帝的心窝子上说出他最爱听的话来。 小皇帝在下这道旨意之前心里也挣扎犹豫过。 他有今天，这位皇叔的暗中教导功不可没。 他能从太后手里夺回权柄，也是全靠这位皇叔暗中出力。 可以说皇叔为他做的，比他亲爹都多了。 他亲爹就留给了他一条命，一一个王朝的烂摊子大麻烦，要不是皇叔撑着，他走不今天。 如今他却要开始猜忌他的皇叔，防着一手带着他成长起来的人功高震主，甚至反过来觊觎他的位置。 人非草木，他做了皇帝，心也还是肉长得，加上还年轻，做这事的时候终究是觉得心里不忍。 章小六这一番话，成功让小皇帝摆脱了良心的谴责。 他开始觉得自己这样做是有道理的了。 后来就是这道旨意进了王府。 等章小六一走，顾景行便晃了晃旨意给叶婉清看：“看来还是我错了，母妃在不在宫里，对我来说并无什么区别，皇上该做的事，他还是会做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4章 三个太医 他极其自然的将旨意递给叶婉清。 叶婉清不去接，扭头就走了。 走了两步又觉得气不过，停下来扔了一句：“既如此，那就更要把母妃接回来了。” 一堆下人面前，她给顾景行弄了个没脸。 顾景行也不以为忤，看着叶婉清离去的背影只是一脸温柔。 直到府里的下人来他面前请示：“王爷，皇上派来的太医到了。” 顾景行一眨眼功夫就像是换了个人，满面的温柔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浑身上下透出来的冷冽。 “请进来。”声音没有丝毫的波动，冰冷的声线让人脊背发寒。 三个太医进来轮番给顾景行诊脉。 顾景行不想让他们看出他体内还有长年累积的余毒未清，所以在他们诊脉的时候故意动了动手脚。 以至于脉象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三个太医完事儿后客客气气对着他行礼，自己却躲到一边商议去了。 顾景行也不加理会，就看着他们三个在那里嘀嘀咕咕。 三个人，都是太医院的顶尖好手，可在顾景行的脉象上，三个人诊出来的却是三个结果。 这要怎么跟顾景行交代？ 即便是他这里好交代，那么小皇帝那里怎么说？ 至少也得有个统一的口径才行？ 商议了半天，带头的那个太医选了个最稳妥说辞。 “王爷，自除夕大宴王爷中毒以来，便落下了病根。如今这气候起了变化，正逢换季的时候，王爷身上不爽利，乃是这毒留下来的毛病旧病复发了。” 顾景行听着他们在这里一本正经的瞎扯淡，不置可否，只说了句：“有劳三位太医了。” 又吩咐马武去取银两来给三个太医分了。 三个太医一开始还假装清高，不住推辞，顾景行不耐烦：“太医这是嫌本王给的少？” 三人这才一脸勉为其难的样子收下银子。 其中一个说道：“王爷，皇上有旨，让微臣留在王府，每日晨昏定省的给王爷诊脉，好让王爷早日好起来，继续为朝廷效力。” 这哪里是为了让他早日好起来，这分明就是想要光明正大的留下一个人来看着他。 叶婉清表面上看上去走了，其实没走远，躲在暗处听着呢。 这太医的话她听的明明白白的。 虽说是瞎话，可叶婉清不这么想。 她并不知道顾景行动了手脚了，这几个太医诊出来的都是不同的脉象，还以为这三个人是真的诊断出来顾景行余毒未清导致旧疾复发。 他们还跑到边上去商议了许久，难不成是顾景行病得厉害了，不知道怎么开口，所以需要先商议商议？ 但看顾景行这模样，生龙活虎的，又不像是毒发了的样子。 叶婉清心里犯嘀咕。 这人天天呆在王府，多了一双眼睛，许多事她就更加麻烦，不好下手。 她想趁着顾景行睡着了给他悄悄诊脉都不行。 既然要做戏就得做全套，把夫妻不和演到底。 叶婉清又找到了一点她刚来王府的感觉了。 那时候为了在叶璃音面前假装恩爱，她和尚未达成共识的顾景行假装亲热。 顾景行当时就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做戏么，就要做全套。 如今又要再来一遍。 命运果然是个轮回，苍天饶过谁。 罢了，谁让顾景行这么出挑，谁让历代帝王都多疑。 叶婉清悄悄离开，回了后院去，照旧把清虹苑的门给关了，谁来都不见。 接连几日功夫，顾景行天天过来撬门翻墙，无孔不入的往她屋子里进。 那个被小皇帝留下来的太医就比顾景行更加无孔不入。 顾景行冲着她说话的功夫，太医就要进来来一句，王爷气色不好，要为王爷诊脉。 五次三番的下来，叶婉清几乎就要假戏真做了。 她直接掀翻了桌子：“既然王爷身上不爽利，那王爷不如回自己院子里去歇着好了，何必非要跑到妾身这里来，一回回的耽误了病情，回头皇上怪罪下来，就是妾身的不是了。妾身可担待不起！王爷请回。” 那太医在旁边看的冷汗直流。 顾景行平日里在朝廷上是什么样子，宫里讨生活的人一个比一个清楚。 这王妃果然够彪悍，居然敢跟王爷这么说话，甚至还直接对着王爷下了逐客令。 再看顾景行，仿佛还一脸喜滋滋样子。 似乎并不觉得被自己的王妃下了逐客令是什么丢脸的事儿。 “既然王妃生气了，那咱们也别在这里碍着王妃的眼了，你要给本王诊脉，就去本王的玄月阁。到了时辰本王自会去让你诊脉。” 这太医抹着冷汗，差点就答应了。 他才不能答应呢，答应了就达不到打探消息的目的了。 这顾景行刚刚还对着叶婉清各种谄媚讨好，回头跟他说话就是这么一副冷冰冰的语气了，转变的还真是一丝缝隙都没有。 眼瞅着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太医依旧赖在顾景行家里不走，叶婉清依旧日日烦躁的不行。 顾景行一天一个小花样，不是给她送点头面首饰来，就是从花园里掐一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给她插瓶。 但今日已经到了午后了，外面还是没有任何拍门的动静。 顾景行这个时辰了还没过来。 叶婉清这阵子养成了午睡的习惯，此时困的脑仁突突跳着疼，躺下去却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心里想的全是顾景行今儿怎么没来。 一天天习惯了他敲门翻墙爬窗的，乍然没了动静反而不习惯了。 既然他不来，那个太医也不来。 清虹苑清静的像是没人住了似的。 叶婉清索性不睡了，爬起来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 心想这阵子的戏演的应该差不多了？ 小皇帝也不蠢呐，再这么下去小皇帝只怕是要起别的疑心了。 这时候外面那熟悉的拍门声响起来了。 叶婉清心里抑制不住的狂喜，他来了！ 她匆匆擦了脸，跑回床上去躺着装睡。 然后心里默默算计着时间，再过一会儿，院子里就该传来熟悉的翻墙落地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5章 汤圆 然而并没有。 叶婉清狐疑的眨眨眼，莫非是自己时间估算错误了？ 倒也不能够，之前天天如此，为何今天就有例外。 叶婉清憋不住爬起来想亲自去看个究竟，但还是忍住了。 万一那个太医跟在他后面呢？ 叶婉清忍着抓心挠肝的感觉，喊来了燕舞：“去开门，看王爷在干什么。” 燕舞挑眉，坏笑的看着她：“王妃到底还是想念王爷了是不是？” 叶婉清态度坚决的不承认：“才没有！” 然而眼珠子却一直往门口的方向瞄。 “奴婢不信。” “他一直在外面弄出动静来，害的我都没能睡觉，我这会儿脾气可大着呢，你不想被我责罚，就赶紧去！” 燕舞笑嘻嘻的跑了，去给顾景行开门，直接给他放了进来。 叶婉清从窗户缝里看到了燕舞这个“吃里扒外”的小蹄子居然这么痛快就把人给放进来，生怕顾景行身后跟着那个太医。 万一猜猜了点什么，岂不是更加完蛋。 叶婉清来不及多想，往床上一躺，面朝里被朝外，开始装睡。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顾景行一屁股坐在了她的床边上。 叶婉清等着顾景行的手按到自己身上来，然而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 反倒是听到丁丁的声响，清脆的很。 像是碗碟碰撞的声音。 这算是什么，他知道自己装睡，捧着吃的来自己面前吃，故意馋自己？ 但很快叶婉清就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 那碗碟碰撞地声音中，还夹杂着另外一点轻微的声音。 笃笃笃，听上去有些闷。 她仿佛在哪里听到过，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 “这京城里可是难得能开一家果子汤圆的铺子……” 果子汤圆！ 京城居然也有了！ 叶婉清一下子想起来那个笃笃笃的闷响声是什么了。 就是勺子敲打在过了糖衣的果子上发出的声音。 她喜欢听这种东西被咬破的时候发出的声音，也喜欢拿勺子敲打着玩，听哪个声音好听，判断糖衣裹的厚不厚。 顾景行一面说，一面又弄出点声音来，看叶婉清居然还能沉住气继续装睡，就继续漫不经心道：“今儿可是头一日开业，供应出来的可不多，亏得我下手快，这才抢了一碗来。” 叶婉清终于憋不住了。 她爱吃这个，可爱吃了，顾景行这么引诱她，她哪里遭得住，一骨碌爬起来，接过碗就捞了一勺子放进嘴里。 那味道还挺纯正的，和在天津的时候吃的味道一模一样。 怪不得他今日敲门半天就是不爬墙进来了，原来是因为手里捧了这个东西，没法爬墙。 一爬墙岂不是都撒了。 顾景行看她吃得开心，唇角牵起笑意来：“慢一些吃，别噎着了，我不同你抢。” 叶婉清吃的欢欢喜喜，心里高兴，嘴角也是憋不住笑意。 但又要矫情，抬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吃。 今日太医没跟着来，顾景行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 他压低声音道：“有人查到皇上也在暗中准备对付你父亲。” 叶婉清嘴里正含着一块果子呢。 顾景行用耳语一般的声音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动作顿了顿，一说完这句，叶婉清嘴一闭，咔嚓一声，把果子给咬碎了。 汁水溅了满嘴。 酸不溜秋的。 这果子忽然他就不甜了。 她抬眼看着顾景行。 他面色严肃，说出来的话却依旧还是那些哄她开心的话，极尽一个老婆奴的样子。 叶婉清就知道了，那个太医八成就在附近，说不定是她的窗外，等着听顾景行会跟她说什么。 她不敢回答什么，心里却如同这果子汤圆一般凉。 小皇帝准备对付叶汉海…… 叶汉海死活她不在乎，一个便宜爹而已，原主没啥亲情在里头，她更加没有。 但她担心的是，叶汉海还没有与温雪晴和离。 小皇帝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一旦他真的找到了把柄对付叶汉海，还成功把叶汉海拉下马了。 那温雪晴呢？ 势必也会跟着一起被牵连。 想要让温雪晴与叶汉海和离的念头再次浮上心头。 叶婉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一碗果子汤圆都吃了。 因为装了心事，后来吃的味同嚼蜡。 吃完了把碗往顾景行手里一塞：“味道不错，多谢王爷了。” 这是在表示多谢他递消息。 太医在窗户底下听着，摇了摇头。 这王爷如今这么没出息了？ 都已经沦落到为王妃端茶倒水的地步了。 起初顾景行要出府的时候，他还极力想要拦着他。 生怕他出去和人有什么牵扯，是自己打探不到的，回头小皇帝那边问起来，他没法交代。 但顾景行对叶婉清和对待别人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态度。 他借口顾景行身子不好，不让他出门，顾景行大声怒斥他：“本王只是在家抱病，又不是被皇上软禁在王府，你一个小小的太医胆敢阻挠本王的行踪本王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太医无奈，只能让顾景行出门去。 又借口怕皇上怪罪下来，厚着脸皮跟着他出去。 结果就看到他去了一家果子汤圆铺子，买了一碗果子汤圆回来。 还忽悠叶婉清说是头一天新开的。 其实已经开起来很久了。 太医听完了一耳朵就离开了，照旧到了花园里，找到一个正除草的园丁。 这园丁就是小皇帝安排在太医和皇宫之间传递消息的人。 依旧还是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全都是一些家长里短。 小皇帝听的心烦，挥手让人下去了。 又对章小六道：“朕是不是真的想多了？” 章小六跟着小皇帝的节奏在屋里来回踱步：“都是皇子出身，摄政王的昨天就是皇上的今天，皇上自然会明白摄政王心里在想什么。” “可他日日如此沉迷于女色，又要如何在朝政上有所建树？” 连朝政都不理会了，还怎么抢夺皇位。 章小六依旧觉得小皇帝是对的：“障眼法罢了。摄政王比皇上年岁大一些，肚子里的谋算也多一些，但终究躲不过皇上圣明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6章 皇帝就是我的原则 其实小皇帝一个小屁孩，章小六一个小太监，这样的两个人哪里懂得男女之间两情相悦的感觉。 所谓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一个没体验过，一个再也体验不到，当然只能用最恶劣的想法去猜测别人。 “那皇上就准备这么放过摄政王了不成？”章小六看得出来小皇帝对顾景行已经是极其不信任了。 他自己与顾景行是无冤无仇的，但他的原则就是小皇帝的喜好就是他的喜好。 小皇帝讨厌谁，他就跟着讨厌谁。 没有理由，没有原则，哪怕小皇帝讨厌的那个人曾经对他有恩，他也一样会首先把小皇帝的心情放在第一位。 小皇帝不觉得如何：“横竖现在太皇太妃还在朕手里拿捏着，谅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他一边说一边看了几个折子，越发的烦躁起来，看着看着甚至直接把折子给摔到了地上去。 惊的章小六打了个突儿，忙上前去把地上的折子捡起来，一一归拢好重新长得龙案上。 又哈着腰劝慰道：“皇上息怒，不管朝臣们说了什么，皇上还是要以自己的龙体要紧，且莫要气坏了自己才是啊！” “息怒？”小皇帝黑着脸敲着折子，“你自己看，就这些东西，让朕如何能息怒！” 章小六一脸为难：“这个……奴才怎么能擅自看皇上的折子，都是朝廷大事，奴才看这个，这不合规矩……” “什么擅自，朕让你看的，你看便是。” 章小六这才应了声是，战战兢兢打开折子翻了翻。 越翻越心惊。 这上头不少内容都是在说民间最近的传言，说什么主少国疑，大秦危矣之类的话。 这些朝臣一个两个都像是脑袋不想要了一样，接二连三的把这些事儿拿出来上折子给小皇帝看。 就是吃准了法不责众这一条，仗着小皇帝不敢把他们全砍了头。 章小六抹了把冷汗把折子放回去原来的地方。 “皇上，愚民言论，不足为惧。先前太后把持朝政那会儿，民间不也说什么牝鸡司晨的传言么？后来不也是不了了之。这次的事儿，皇上也不必放在心上。” 小皇帝眯起眸子来：“不了了之？你也用不着这么哄朕，若不是母后倒台被囚禁，这牝鸡司晨的传言只怕是到现在都不能平息，哪来的不了了之。” 他拍了桌子一巴掌：“上一次是这么个情况，如今要朕怎么办？难道要朕去死不成？” 这话吓得章小六膝盖一弯扑通一声就跪在他脚底下了，声音都带了哭腔。 “皇上，万万不可说这种话啊，连想都不能想！这大秦需要皇上，愚民百姓言语不当，宰了就是，何苦要生这劳什子的气……” 小皇帝亲自伸手将他拉起来。 “朕也就是说个气话罢了，朕还没有办亲政大典呢，这个时候去死，他日史书工笔记载朕的时候，岂不都成了笑话了？” 他沉了一口气，“比起来这些传闻更为要紧的事儿，还有另外一桩。” 从过年期间开始，京城里的盗贼就没停止过。 今儿这里出现一下，明儿那里出现一下，一直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一旦朝廷重视这事儿了，派人出面处理了，马上又会销声匿迹。 但只要风声稍微松一松，马上又会重新变得猖獗起来。 弄的百姓和官员们都苦不堪言。 就这么一来二去的，有人发现京城里竟然出现了一个完整的组织。 还有名字，叫罗峰党。 不过这名字也就只有他们自己人内部这么叫，外面的人都称之为乱党。 这乱党极其狡猾，从上到下简直就像是一个小朝廷一样组织严密。 且朝廷一而再再而三的派人去查，却始终查不出来乱党的根基在什么地方。 眼瞅着乱党一天天开始发扬壮大，却阻止不了，对朝廷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京城这个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始终找不出一个乱党的老巢来。 小皇帝脸色阴沉的问道：“小六，依你看，这怎么说？” 章小六不假思索就来了一句：“那必然是朝中有乱党的同党……”说到一半闭上嘴了。 他一个太监都能想到的事儿，小皇帝当然也想到了。 果然小皇帝点点头：“这个不难猜，主要是这同党是谁，这个人在乱党内部又是个什么地位，这才是值得一查的东西。” “皇上，怪不得乱党一直对朝廷的行动了如指掌，果然是因为有同党在朝廷里，提前给他们通风报信了。” “是啊，这次这主少国疑大秦危矣的传闻，也是这个乱党传出来的。” 他皱紧眉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乱党形成如今的规模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事的。想必有一阵子了。朕怀疑，从母后还在把持朝政时乱党就已经开始筹谋今天了。” 说不定牝鸡司晨的说法也是乱党传出来的。 而且更可笑的是，乱党一贯以来都是走的化整为零的路子。 别说不出来作乱的时候不容易抓人，就是出来作乱的时候也不容易抓人。 甚至顺天府的衙役试图跟踪乱党的党徒查他们的老巢，结果还跟丢了。 关于乱党内部那些事情，眼下查得到的内容差不多都是乱党自己透露出来的。 并非是因为查这件事的官员多厉害。 这件事让小皇帝觉得尊严受到了严重的挑战。 “这帮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更没用，又怕安排到乱党在朝中的同党去查这件事，朕这几日来都在为这件事头痛不已。为何我大秦就是如此多灾多难？” 章小六心疼小皇帝，年纪轻轻的就要操心这许多事。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了：“皇上，奴才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皇上可让摄政王去查此事。” 小皇帝扭头看着他。章小六一下子跪下去：“这阵子摄政王不在朝中，于朝中对乱党的安排丝毫不知情，必然就不是那个通风报信之人。且之前摄政王查过几起大案子，最后均成果斐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7章 治理乱党的人选 “所以，这件事摄政王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这个提议，小皇帝也不是没想过，但小皇帝并不是很想用顾景行。 从前他太过于倚重顾景行，现在他渐渐可以独立处理各项政务了，也就不想再事事倚仗顾景行。 所以顾景行天天在家躲着不上朝他也不管，反倒乐见其成。 只是派人盯着他别有什么不轨的动作便是。 这种事若是让他去办，岂不是给了他立功的机会？ 届时他身上的功劳越多，想要摆脱他就越困难。 小皇帝心烦意乱，手指关节不停地敲击桌面，想着其中的利与弊。 章小六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对他的心思也还是能猜出来一二的。 这会儿就试探的提了个建议：“皇上不如先用他去解决了这一桩麻烦，若是事后怕摄政王居功自傲，便可寻一错处让他功过相抵。” “如此一来，皇上的麻烦解决了，也不会让摄政王有什么在皇上面前卖弄的机会。” 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法子，小皇帝之所以没往这方面去想，只是因为当局者迷罢了。 章小六此时一提这事儿，小皇帝猛然觉得，此法可行。 “去传旨。” 章小六哎了一声就去了。 顾景行接到旨意的时候，一如既往的泡在清虹苑磨叶婉清。 原本叶婉清已经被他哄的差不多了，这道旨意一来，彻底结束了叶婉清与他之间的龃龉。 章小六一走，叶婉清就表示出自己的担忧来：“这差事怕是没这么好办。” 顾景行面带笑意：“你这是在担心我？” 叶婉清眉头紧锁，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她心里对顾景行的气性也没那么大了。 更多地是因为矜持，前头生了那么久的气，傲娇了那么久，一下子放下架子实在是有些抹不开面儿。 这会儿就顾不上了。 她将这乱党的事儿前前后后粗略的撸了个大概。 最后得出结论：“皇上是无人可用了才找上王爷。” 对于顾景行那句，是不是担心我，丝毫不加理会。 她在屋里走来走去：“乱党形成了今天的规模，前前后后几波人都没有找到乱党的巢穴。无非有两种可能。” 顾景行看她这么认真的帮自己，知道她消气了，心头狂喜，面上却不得不用力装的很正经的样子听她说。 “一种是巢穴根本不在京城，乱党的核心头目也不在京城，目前所有已知的消息都是他们放出来的烟雾弹。” “另一种么，就是朝廷有人，故意为乱党打掩护。” 叶婉清走了两圈，得出这两条结论之后，继续往下分析下去。 “依我看，小皇帝选的答案是后者。他吃不准朝中哪位大臣是乱党的同党，生怕把这桩事交到乱党的同党手里去，所以就想到了王爷。” 她跺脚：“真是可恶，典型的用人靠前不用人靠后，皇帝做到这份上，能保住及个人对他衷心的？” 有用的时候荣华富贵的养着你哄着你，没用的时候就把你冷在一旁放着，就差给你软禁了。 顾景行倒是不在乎这些。 历代皇帝谁不是如此。 既想要用你，又怕你太有用了。 他忍着心头的高兴去跟她谈正经事，不敢再问一句无关的言语，生怕叶婉清一个生气，又和他重新开始置气。 “你说的这些都没错，乱党既然有了这样的规模，找出老巢来是迟早的事儿。除了朝廷中有同伙之外，就是查这件事的人没用对法子。” 叶婉清扭头看他：“王爷准备用什么法子？” “简单，送一个同伙进去。” 在家哄老婆哄了好几个月的王爷终于回来上朝了。 这一日早朝上热闹的很，许多人围在顾景行身边说话，说什么的都有。 顾景行依旧还是那个不近人情的脾气，高兴了应付你两句，不高兴了理都不理你一下。 不久后叶汉海也来了。 如今朝中这两位算是大头。 两人碰了面，互相行了个礼，叶汉海难得自嘲一次：“老夫教女无方，倒是让王爷受累许久了。” 顾景行冲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岳丈说的哪里话，王妃天真可爱，这般做法原是夫妻两人之间的情趣罢了，不巧被人传得满城风雨，倒是让诸位笑话了。” 叶汉海又跟他谦虚了两句，话题很快扯到乱党这件事上来。 “听说皇上特意让人去王府传旨，要将这件事交给王爷处置？” “是这样的。”顾景行承认的很痛快，又不是什么秘密。 叶汉海若有所思：“乱党一事发酵已久，顺天府和朝廷中前前后后在这件事上浪费了不少精力，依旧毫无进展，王爷此番怕是要费点功夫了。” “无妨，为皇上效力，应该的。” 兵部尚书翟彦插了句话：“这些乱党日久成了气候，还是在天子脚下，真真是耸人听闻。” 兵部一个侍中啧啧两声：“其实诸位大人也用不着这般担心，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罢了，咱们朝廷百万雄兵，届时大军压境围住京城，害怕乱党不投降？” 此言一出，周围一圈人都在看着他。 这位侍中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看我干嘛，不就是这样的吗？” 顾景行冷笑：“既然蔡大人觉得这件事这么简单，那不如蔡大人去做如何？” 蔡良忙行礼：“不敢不敢，王爷说笑了。” 顾景行黑了脸：“说笑？蔡大人以为本王在说笑？这可是朝廷大事，蔡大人竟然拿来说笑，本王实在不知蔡大人究竟是何居心！” 旁人一看顾景行居然发火了，一个个都噤了声，心里想什么的都有。 有的觉得这个蔡良自己也是没事找事儿，好容易熬到侍中的位置没多久，非要去招惹顾景行干嘛。 有的觉得顾景行本来是不想接这个事儿的，却又不能抗旨，正好一肚子气无处发泄呢，蔡良自己撞上来了。 蔡良嗫嚅着还想要解释什么，大殿上传来太监高亢尖锐的嗓音：“皇上驾到！” 上朝了。 小皇帝在龙椅上端坐，第一眼就看见了顾景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8章 拿别人出气 他表现出来极大的热情：“皇叔回来了。听说前阵子皇叔在家抱病，朕特意派了太医去王府为皇叔每日请平安脉，不知皇叔如今可大好了？” 顾景行行礼：“多谢皇上关怀，如今臣身上已然大好了。” 小皇帝这才一脸放心了的样子：“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又是顾景行上前一步站出来：“皇上，臣有事启奏！” 小皇帝满脸都是欣慰的神色，指着顾景行对朝臣们说：“瞧瞧，诸位都瞧瞧，这才是肱股之臣，心里装着朝廷装着天下，养病这许多事日，今儿头一日回来上朝，就有事要启奏给朕。” 底下朝臣们齐声喊道：“皇上圣明，王爷英明。” 然而许多人心里却觉得不以为然。 他是在家养病很久了，但你那不是给他派了任务他才回来的么？ 这不是手上有任务，总得问明白怎么弄，有事启奏有什么奇怪的。 这便是小皇帝的尿性了，如今用人之际，他可以放下身段对你表现出求贤若渴的态度来，将你捧的高高的，好让你心甘情愿的为他办事。 “皇叔有何要事，请讲。” 顾景行毫不留情道：“皇上，臣要参一个人。” 小皇帝有点意外。 他还以为顾景行会说关于乱党的事儿呢。 没想到一回来就要找他告小状。 难不成他是想要告那个太医？天天在王府听墙角？ 小皇帝还真的开始盘算如果顾景行真的要参那个太医一本的话，他该如何应付。 结果并没有太医什么事儿。 顾景行厉声道：“身为皇上的子民，大秦的臣子……皇上，敢问是否要事事以朝廷为先？” 小皇帝吃不准他究竟想要干什么，只能点点头：“自然是如此。” 顾景行又道：“可如今有人凭着自己一己的喜好，拿着国事开玩笑，皇上以为，此人该如何处置？” 小皇帝眯起眼睛，心说皇叔这是在给朕下套呢。 是谁又不说，拿着什么事儿开玩笑也不说，开的什么玩笑也还是不说，上来就问怎么处置。 这要是说的轻了，他不满意，说的重了，他满意了，再把这个人的名字说出来…… 小皇帝觉得开始烦躁了。 早知道就不听章小六的，把这个瘟神请回来干什么。 一回来就给他添堵。 “皇叔说的这个人，究竟是谁？告诉朕，朕若是查明了真相，绝不轻饶了他！” 小皇帝也不是个蠢蛋，才不会轻易就答应顾景行的要求。 顾景行也不藏着掖着，把刚刚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 蔡良在后面几乎是爬出来跪在地上给小皇帝磕头：“皇叔，臣冤枉啊！臣没有拿着国事开玩笑，臣只是觉得此法可行啊！” 一个侍中而已，无关紧要。 小皇帝松了口气。 这就好办了。 他拉下脸来：“既然你觉得你没错，那就是朕的皇叔错了？” 顾景行听了这话，还特意回过头来看了蔡良一眼。 那一眼是在提醒他，说话小心点。 蔡良连连摇头说不敢。 小皇帝立马道：“既然不是朕的皇叔错了，那自然就是你错了。” 蔡良哭丧着脸，觉得特别无奈，又很委屈，无从辩驳。 谁让人家是王爷呢？ 小皇帝又一口一个朕的皇叔，弄的蔡良满腹委屈不敢诉说。 “朕仿佛记得，蔡侍中是前不久刚刚升任上来的？” 蔡良忙磕头说是，已经意识到不好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看来蔡侍中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一个什么位置。既然摆不正位置，那这个侍中就先别做了，原先做的什么，就还回去做什么。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自己的位置摆在那里，再来跟朕回话。” 蔡良好容易升了官没多久，又要被撸回去原位，当然很不乐意。 却又不能抗旨，只能磕头谢恩。 小皇帝看向顾景行：“如此，皇叔可满意？” 顾景行不置可否：“一切全凭皇上处置。” 叔侄俩对望了一眼，隔着长长的丹陛，一路火花带闪电，众人都能感受到两个人较劲儿的那股旋风搅动起来。 让他回来办个事儿还要讨价还价的，小皇帝越发觉得以后得多多提防他一些了。 “乱党的事儿，皇叔准备如何去查？” 早知道他要这么问，顾景行准备好了一肚子答案，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把所有人说的昏昏欲睡。 和从前的处理方式也没什么不同。 小皇帝不免有些失望。 还以为他能给出什么了不得的法子呢，其实也没有，还当朝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撸了一个官员下去。 但既然让他回来处理了，那就交给他处理就是。 横竖这个人一向喜欢不按套路出牌，也许他是怕朝中有人，知道了他的计划，再去通风报信。 嘴上说一套给大家听的，私底下还有一套计划，是暗中执行用的。 小皇帝这么分析了一下子，觉得在理。 下朝后，叶汉海走到了顾景行身边去。 “王爷这阵子在家，被小女磋磨的不轻？从前王爷可不是这种人啊，拿着无辜之人撒气。” 顾景行不咸不淡的：“本王可不是拿着无辜之人撒气，实在是这件事确实不能用来开玩笑。听听那个蔡……” “蔡良。” “蔡良说的话，什么百万雄师，什么围了京城，这话像话吗？不就是个乱党，用得着动用朝廷的百万雄师？还围了京城，什么意思？知道的是来剿灭乱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来逼宫了，天下要乱了呢。” 顾景行背起手来：“本王若是不给他点教训，他还以为以后这种话可以随便说。” 叶汉海干笑两声，顾景行这确实脾气有点变了。 从前他也不会说这许多话的。 通常一句话能一个字以内解决的，他不会多说一个字。 “看来这温柔乡不是个好地方。” 顾景行摊开手：“岳丈真是会说笑，这阵子本王待的大概是冰窟，何来温柔乡？” “王爷刚刚不是说，情趣吗？” 顾景行把脸撇到一边去：“和岳丈讨论这种事情，实在有些抹不开面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9章 打脸 他抹不开面儿，叶汉海也不继续与他谈论这些。 话题回归到正题来。 “先头许多官员查过乱党的事，皆是毫无头绪，王爷打算从何下手？” 顾景行摇头：“本王才刚接手这件事，自然是更加毫无头绪。至于从何下手么，等本王看过之前的记录再说。” 这意思是不打算与叶汉海多啰嗦了。 叶汉海倒也看得懂，并不继续缠着他说下去，任由他走了。 原先面上还不动声色的样子，等顾景行一走远，叶汉海立即变了个脸色，变得阴郁无比。 兵部尚书翟彦凑上来：“国公爷，皇上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叶汉海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翟彦管不住嘴：“早些时候满朝文武举荐国公爷去查这件事，皇上就是不加理会。却一转头把还在家里和女人缠绵的王爷弄了回来查这件事，这不是摆明了要打国公爷的脸吗？” 这话说的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的叶汉海脸色更难看了。 “翟尚书，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翟彦闹了个没趣：“我这不是替国公爷鸣不平吗？” 叶汉海恢复了神色，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倒是不用，王爷怎么说也是皇上的亲叔叔，皇上更愿意多信任王爷一些也是有的。” 他看了一眼翟彦，又道：“还有，翟尚书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种话也敢放在这里说。当真是不怕脑袋搬家啊。” 说着拍了拍翟彦的肩膀，自顾自走了。 翟彦看着他的背影，心说装什么清高。 明明就是心里不满了，又不敢表现出来，生怕别人到皇上面前去参你一本。 顾景行跑了一趟顺天府，把和乱党有关的所有卷宗都看了一遍。 这一看就是一整天。 自从京城在过年期间出了盗贼之后，到现在发展成乱党，前前后后处理这件事的人换了好几茬。 卷宗也是记得乱七八糟，一天看下来看的人头昏脑涨。 顾景行挑出来几宗紧要的，让人带回去，又传了顺天府尹来问话。 因为这件事情，顺天府上上下下换了好几茬的人，唯独顺天府尹稳坐他的位置，从没变过。 顺天府尹战战兢兢的跪在堂下，等着顾景行问话。 以往都是他坐在堂上，看着堂下别人冲着他跪着。 那时候感觉威风凛凛的，现在换了个位置，变成自己在堂下跪着了。 才知道当初那些在堂下跪着的人心里得多恐惧。 何况眼前坐在堂上的还是大名鼎鼎的摄政王，这震慑力可不是一般二般的。 “乱党在京中散布谣言，百姓可有什么反应？” 顺天府尹磕了个头：“没……” 顾景行没听清：“没反应？没反应是什么反应？” “回王爷，下官……下官是说，没，没查过这个问题。” 顾景行神色不豫，继续问道：“乱党的言论最初是从何处传出来的？” 顺天府尹又磕了个头：“没……” 这次顾景行不等他解释了，直接替他解释了：“没查过？” 顺天府尹抹了把汗，很不想承认，但又必须承认。 确实没查过。 顾景行已经脸色阴沉了，眯起眼睛继续问道：“那么乱党的头目是谁，现如今集结了多少人，为何要做出这般行径来，都可有眉目了？” 顺天府尹趴在地上以头抢地，索性就不直起腰来了，反正他也不敢直面顾景行的问题。 顾景行勃然大怒，啪的一拍惊堂木：“身为父母官，这么大的案子一问三不知，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一点成果都没有，成何体统！” 顺天府尹只是磕头谢罪。 “若是这个椅子不想坐了，可以让出来给别人，你自己回家养老去。” “下官知罪王爷！”顺天府尹才刚过而立之年，让他回家养老未免太早了。 “既然如此，那就把刚刚的问题好生调查明白，明日这个时辰之前，本王要看到结果。” 说完下堂，背着手走了，理都没理一眼顺天府尹。 府尹抹了把冷汗，可算是躲过这一劫了。 从前是因为没有方向，只想着抓住歹人便完了。 谁能想到后来又出了这许多的幺蛾子，还乱党…… 也不知道顾景行问这些东西做什么，好端端的谁去查这些无关紧要的玩意儿啊。 府尹也不敢多问，把问题吩咐下去，撒出去人开始地毯式的查起来。 顾景行回了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夜色如墨的时辰了。 他一如既往的，一回府直奔清虹苑。 没进门就闻到了里头飘出来的饭菜香。 那是他熟悉的味道，是叶婉清的手艺。 顾景行心里一喜，推开门快步走进去，只见桌上果然摆上了四菜一汤，叶婉清正穿着便装，刚从后厨出来。 见他回来，她有点不好意思的冲着他一笑。 “回来了，洗洗手坐下吃饭。” 就像是寻常家中的两夫妻一样，没有了繁文缛节的礼数，反倒更显难得。 顾景行依言去由底下人服侍着洗了手，来到桌前坐下。 叶婉清给他倒了一杯茶：“今晚咱们就以茶代酒，边吃边喝。” 其实她是想说边吃边聊的。 可她又不想把聊天闲话变得太正式。 话到嘴边就成了边吃边喝。 顾景行一饮而尽。 一碗茶硬是被他喝出来喝酒的气势。 底下人服侍两人用膳，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吃了个半饱的时候，叶婉清使了个眼色，莺歌燕舞带着一屋子伺候的人退了出去。 只剩下他俩。 “前阵子，我确实是心里很难过的。”叶婉清开口，她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想到哪说到哪，“那时候就觉得，三妻四妾这种事，原来我骨子里还是不能接受。” 顾景行不敢去看她，只看着眼前的饭菜，却也没再动筷子。 “听说你答应和亲的消息之后，我是不相信的，我想等着你亲自来给我一个解释，然而等了一路子，我什么都没等到。” 顾景行憋不住了，“其实我那是……” “我晓得的，你先听我说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0章 疯狂试探 叶婉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这一路上，我有事没事就注意你的车架，就试图能和你来一场偶遇，然后听你把话说明白。” “我想着，如果你是觉得我不适合做王妃了，大可以明明白白告诉我，咱们堂堂正正和离，谁也不欠了谁的。” “但是你什么都不说，还躲着我，每常巴丽娜还要来找我的麻烦，我当时就觉得，这场婚姻，给了我什么呢？” “曾经的甜蜜是有，可眼前就只剩下伤心难过了，我就觉得以前咱们在一块，就好像大梦一场，那样的不真实。” 顾景行听到这里，伸手过去扣住了她的手握住：“不是梦，都是真的，我向你保证，以后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是我对不住你。” 他把她的手捏的紧紧的。 她终于又愿意和他说话了，这很好，他很高兴，也很愧疚。 叶婉清说起来停不住，就像是要把这阵子所有没有跟他说过的话都说一遍似的。 她把这一路上自己多生气，怎么跟巴丽娜吵架的，种种细节都说给他听了。 一开始只是想吐槽，到后来真的就变成了闲聊。 顾景行听着她回回碾压巴丽娜时还笑出声来。 “像她这样生长在大漠上的女子，性格本就英气豪放又粗犷，却不够细致，自然是比不过你。” 说着他一顿：“明知道比不过，却还硬是要往你面前凑，非要赢你一场，也真是固执。” 叶婉清很无语：“确实挺固执的。我早就跟她说了，说你看上我们王爷不就是觉得王爷长得好看么？哪天你再遇到一个比王爷长得更好看的，你分分钟就会抛弃了我们王爷去找那个更好看的。那我们王爷冤不冤呐？就这么被你抛弃了。” 顾景行却把这话给抓出来另一个重点：“怎么可能还有比我更好看的男子，莫不是我不在你身边的这些日子，你又瞧上什么别的小白脸了？” 说着他就往叶婉清身边凑，试图搂住她。 叶婉清跳着躲开，坐到了另一个凳子上。 “你知不知羞，我说的是这个事儿吗？都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你长得好看的也不是没有，只是我们没见过罢了。你别这么自恋。” 顾景行很理所当然的问道：“既然有，为何没见过？没见过，又如何证明有？” 叶婉清：“……” “你这是诡辩论。” 顾景行才不管什么诡辩不诡辩的，坚持凑过去搂住了她。 “总而言之，不论如何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旁人在我眼里就是红粉骷髅，没什么分别。至于那个巴丽娜究竟是看上我这个人了还是我这张脸了，于我来说都不重要。” 叶婉清被他这一通情话给撩的心里痒痒的，也不挣扎躲开他了，任由他抱着。 原以为他会有接下来的动作什么的，叶婉清都已经想好了待会儿要不要闭上眼睛等着他的动作呢。 顾景行却忽然安静下来，静静的抱着她一动不动。 “你不知道，这阵子我害怕极了，害怕你相信了传言是真的，回京以后就开始写和离书，坚持离开我身边。” “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巴丽娜还没有成为皇上的妃子的时候，我真的不敢让你知道真相。” 叶婉清抹了把嘴，这不还是嫌弃她大嘴巴么？ “但现在不怕了巴丽娜已经成了裕贵妃，倒也没资格继续惦记你了。” “是我对不住你。”顾景行沉声道，声音哑哑的，压的很低，满怀愧疚。 叶婉清依偎着他，觉得这么沉重的话题再也不想继续了，就话锋一转问道：“乱党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顾景行把之前查到的说了一遍：“这些东西都是我看卷宗得来的，与其说是我在查，与之前那些人查的并无不同。” 叶婉清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不过才头一天而已，皇上也不会催促你什么的。倒是咱们去了一趟西漠回来，原本不过是几个盗贼，却发展成了乱党，显然不是一日之功，背后若不是有人，一些乌合之众如何能团结起来。” 叶婉清想起以前来。 “我觉得，所谓乱党早就有了，并不是因为这些盗贼的出现才出现的乱党，反而正是倒过来，因为乱党的出现，才有了这些盗贼。” “乱党若是一下子就露面，大家必然没法接受他们的存在，朝廷必然派兵镇压，这就是将自己置于极大的危险之中。” “但如果乱党出现之前先小打小闹干点别的，再慢慢形成所谓的乱党，就形成了温水煮青蛙的效果。” “百姓的接受程度越来越高，乱党也就那么回事，接下来就可以明目张胆的出现了。” 她这一番分析，顾景行觉得十分赞同。 “我今日问过之前查乱党的人，一问三不知。那么所谓乱党内部的结构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想必是有人故意让他们知道的。” 顾景行沉思着说：“且不说这些情报是不是真的，乱党内部是不是如同一个小朝廷，就说这个透露消息的人能想出这么一套东西来，本身就极其不简单。” 叶婉清极少看他这么神色凝重：“这次的乱党，很棘手？” “岂止是棘手，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是一场筹划了许多年的阴谋，有人想要造反。” 瞧瞧这个乱党，从出现到浮出水面，整个过程可不就是像极了朝代更替的样子？ 再看乱党内部所谓的小朝廷一说，不正暗含了乱党想要自立为王的意思？ 这甚至已经不是暗含，乃是明着告诉所有人，我就是要这么干了。 幕后之人才是最可怕的。 造反之心如此之重，这么多年来却无人察觉，还能把这一切事都做得悄无声息，可见不是一般人。 叶婉清想到了什么：“会不会和给你下毒的那个人有关？” “走一步看一步，我已经让人去查了，说不定能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顾景行捏着眉心，把眉心捏出一个红点来，让他那张脸看上去宝相庄严的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1章 物伤其类 “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多久没有好生在一起聚聚了，如今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顾景行坏笑着看着叶婉清，叶婉清也腼腆的看着他。 下一刻，顾景行将她打横儿抱起来，丢在了床铺上。 帐幔放下，一夜风光旖旎。 两人这算是正经和解了，叶婉清难得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外面莺歌燕舞进来伺候她梳洗，叶婉清看着窗外的太阳伸了个懒腰，觉得今儿天气格外好。 “他应该已经上朝去了。”她心情愉悦的说道。 顾景行确实上朝去了。 甚至又在朝上和人吵起来了。 还是昨天被他撸了位置的那个侍中蔡良。 蔡良对他很不满，处处与他作对，顾景行在朝上怒骂了他几句，蔡良被小皇帝当面申饬，差点再也不许他来上朝。 退朝后小皇帝将顾景行单独留了下来。 “皇叔从前可不是这样的脾性，如今这是怎么了？” 顾景行装傻：“臣不是一直都是这个性子么？可曾有什么变化？” 小皇帝道：“皇叔从前极其稳重，从不会轻易与人吵架的。” “哦。”顾景行不以为然，“皇上就当是臣这些日子在家中夫纲不振，积蓄了情绪，须得有个地方发泄。” 这个说法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小皇帝心思颇多：“那何必非要揪着一个人不放？” 这次顾景行喊冤了：“臣原本都已经打算放过他了，撸了他侍中的位子便算了，谁成想他心中对臣不满，一而再再而三挑衅臣。这别说臣这几日心绪不稳，便是臣好端端的，也断不能容他这般行事不是？” 小皇帝左冲右突的，几番试探都被顾景行给不软不硬的挡了回来。 当下他也毫无办法。 反倒是顾景行反守为攻，问道：“皇上新得的裕贵妃，可还合皇上心意？” 这话问了跟上山夺笋差不多。 小皇帝才十一岁，撑死了十二的年纪，能干什么啊。 就是有女人，顶多也就是给他暖床。 真正的就只是暖床而已。 巴丽娜别说她不想，她就是想做点什么，小皇帝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啊。 这所谓的贵妃，也就是摆在那好看的一头衔罢了。 小皇帝一哂：“就当是多了个玩伴，也还是不错的。裕贵妃真性情，没事儿与朕叫阵对骂两句，倒也是个及其新鲜的体验，毕竟从未有人敢和朕对阵叫骂过，她敢。” 顾景行憋着笑：“裕贵妃果真是真性情。皇上是天子，她又是公主出身，与皇上在一处，她分不清谁高谁低也是有的，皇上若是心里不痛快，可让宫里的礼教嬷嬷去调教她礼数。” “朕又何尝没有让嬷嬷去教她，可她那一身的本事，哪个嬷嬷能教的了她，不出半日功夫朕已经折了三个嬷嬷进去了。” 顾景行装作吃惊的样子：“裕贵妃难不成把嬷嬷赐死了？” “倒也不是，嬷嬷哭着来求朕，说就是株连九族也不想伺候裕贵妃，朕也是没法子啊。尚未大婚的年纪，就收了这么一个贵妃在后宫里，往后谁家的女儿敢进宫当皇后？” 这话是说给顾景行听的，暗示他不问圣意就擅自给他塞女人，现在可好了，后果闹得不小，准备如何收场？ 顾景行听懂了也装作没听懂，他可不准备去管后宫的事儿。 当下行了个礼：“臣还有乱党的案子要查，就先告退了。” 小皇帝目送顾景行离去，扭头去问章小六：“你说在皇叔眼里，裕贵妃和朕之间，是不是像极了民间的童养媳？” 小六哭笑不得：“皇上说的哪儿话啊！这童养媳他也不是这么一回事，媳妇比丈夫大的多多了，哪像皇上您和裕贵妃，虽说贵妃大一点，却也比皇上大不了几岁，够不上童养媳的。” “是啊，比朕大不了几岁。”小皇帝背着手看着天感慨：“还是大好青春的年华，却要一辈子断送在宫里了。” 章小六很少有摸不准小皇帝脾气的时候，这次也是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看似心疼巴丽娜，其实是在心疼他自己。 巴丽娜好歹过过自由自在快意人生的日子，他一出生就在宫里，长大了还在宫里，将来以后依旧也是在宫里。 外面那些快活和他都没什么关系。 皇帝这个身份对他来说是荣耀，同时也是束缚。 巴丽娜和小皇帝每一回骂战章小六都在小皇帝身边看着。 他知道小皇帝为什么不生巴丽娜的气。 他喜欢在巴丽娜身上看见那种自由的影子，来自大漠的姑娘，热情又奔放，不拘小节的性情是宫里女子没有的。 别说宫里，中原女子都极少有这样的。 他纵着巴丽娜保持这份纯真，从这一次次的对骂中感受外面的天地。 就像是行走在沙漠里快要渴死的人，卑微的汲取沙漠中那一点点的水分。 章小六哄劝小皇帝：“皇上，民间有个说法叫回丈人门。成了婚的女需要陪同妻子回娘家瞧瞧。皇上有了裕贵妃，按说也可以回一回丈人门。只是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不甚方便。加上外面正闹乱党呢，皇上也是不宜出行。不过奴才觉得，等外面乱党的问题解决了，皇上真可以回丈人门去。顺便出巡，巡幸各地，也是一番壮举。” 这个提议让小皇帝觉得很受用。 前去西漠他没什么兴趣，但出巡，他很有兴趣。 “如今还不是时候，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朕记下了，等机会成熟，朕就安排一次出巡。” 小皇帝心情大好，背着手走了。 章小六忙跟上，觉得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看着是皇帝，天地至尊的身份，可到底都是可怜孩子，没见过外面的一草一木。 不像他，进宫当太监之前还是在外面生活的，见过不少有意思的小玩意儿。 小皇帝被章小六说的起了兴致，一路去了延禧宫。 他去找巴丽娜对阵开骂战去了。 巴丽娜过惯了大漠的生活，在这宫里一天天憋的要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2章 四时风物 “这宫里除了规矩什么都没有，要多无聊就有多无聊，早知道如此，我来着中原做什么。” 已经换上宫装也有一阵子了，巴丽娜依旧还是穿不惯这种看上去漂亮却里里外外十分繁琐的衣服。 她更喜欢西漠的衣服，多半都是短打，干净利索，行走起来也不用提裙子。 不像这，处处都要人伺候才行，洗个手都得两个侍女提着袖子。 她还是贵妃，贵妃的服制更为复杂，发式也更加复杂繁琐。 丽莎对于她这个脾性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看多了习惯了根本就懒得搭理她什么。 倒是外面传来一声还略带稚嫩却已经很有气势的声音来：“谁说的，这宫里好玩的东西多的很呢，只不过你从未发现过而已。” 原来是小皇帝来了。 满宫里的人都跪下去给小皇帝请安行礼，连丽莎都跪下去了，就只有巴丽娜依旧站得笔直。 她故意的。 反正她本来就看不上小皇帝，也不愿意嫁给一个她眼里的小屁孩。 这宫里规矩多，她就偏不守规矩，小皇帝看在她是西漠公主的份上也不会把她如何。 顶多就是不喜欢她而已。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诚然小皇帝也确实因为她这样不守规矩而生气，回回斥责她，和她争吵，事后却没事人一样，该给的赏赐一分不少，该来看她一次不落。 一开始小皇帝和她争吵之后负气而去时，宫里还有些人觉得这个裕贵妃一上来就把皇上给得罪完了，她的荣宠也就到头了。 横竖就只剩下一个贵妃的名头好使而已。 还想着玩拜高踩低那一套。 结果后来发现小皇帝不论她如何忤逆，对她的态度依旧不会改变。 这次被她忤逆完了，下回依旧来她这里找不痛快。 于是宫里宫外就都传开了，说这是小皇帝对裕贵妃独有的宠爱方式。 又有一说是皇上后宫空虚，偌大一个后宫就只有裕贵妃一个妃子，连个被宠幸的宫女都没有，不宠她宠谁？ 之后延禧宫上上下下再也没有人敢对她玩拜高踩低那一套。 巴丽娜自己不是个有心眼子玩宫斗的，对于身边伺候的宫女态度上的变化不怎么在意。 倒是丽莎暗中收拾了好几个见风使舵的，替巴丽娜把威严竖起来了。 这次和以前也没什么不一样，巴丽娜见了小皇帝依旧不客气：“你来干什么。” “朕来看看自己的贵妃，有何不可？” “谢谢，用不着。” “是吗？”小皇帝挑眉，随意挑了个地方坐下，“朕要是不来看你，不出一个月，你这延禧宫就跟冷宫差不多了。” 有宫女上前来给小皇帝奉茶，小皇帝端起来喝了一口，味道不像是平日里喝惯了的。 “你家乡的茶？” 巴丽娜点点头：“西漠的油麦茶，你应该喝不惯？” 小皇帝又尝了几口，起初是有点喝不惯这样的味道，但是喝多了觉得似乎也不错。 “你来了也有些日子了，以前怎么没在你这里喝到过这种茶？” 巴丽娜难得神色黯然了一些，没有说话。 小皇帝猜度她的心思：“想家了？” 巴丽娜依旧没说话，她确实是想家了，但她性子要强，不愿意承认。 小皇帝笑笑：“你愿意把这个茶拿出来跟朕分享，朕很高兴。所以决定回报你一下。” 巴丽娜百无聊赖的往圈椅里一坐：“你能怎么回报我，我想要的你又给不了。” “由着你的喜好来当然不行，不过朕可以给你点别的。” 一会儿之后，两人在御花园里并肩行走，身后跟了一大堆伺候的人。 “这就是你说的回报？”巴丽娜很郁闷。 她知道宫里有个御花园，但是从来没来过。 也没有兴趣来，皇宫这么大，但是一座座的宫室看上去也没什么差别，在她眼里全都是牢笼而已。 至于这个大牢笼里的花园，又能好看到那里去。 她懒得浪费那个时间和精力去逛御花园。 小皇帝领着她往前走：“朕听人说，你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所以朕带你来看看。想必你还不知道御花园其实景色不错？” 眼下才只是在御花园入口处转了转，并未有什么稀奇的景儿入眼。 巴丽娜看上去兴致不高；“花园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想看花儿，路边哪里没有啊。 巴巴的把花儿草儿的种在一个院子里，巴丽娜觉得和自己一样，他们也被限制了自由，觉得替那些花儿可怜。 小皇帝没管她的心思，继续说道：“中原地大物博，有四时风物，穷尽一生也未必能看的尽中原风景。可惜朕从未出宫过，也只能在这御花园的小天地里感受一下了。” “你既然从来没有出宫过，那你怎么知道外面有四时风物？”巴丽娜毫不留情的戳他心窝子，“说不定是底下那些人骗你的呢。” 小皇帝摇头：“底下的人会骗朕，但我泱泱中原祖祖辈辈的祖先们不会骗我。那些博物志里讲述的，总不见得都是编的？” 底下人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公主也真是虎啊，敢这么和皇上说话。 不过看皇上好像并不生气的样子，底下人又都松了一口气。 果然皇上还是很宠爱这个贵妃的，连这么忤逆的话都不觉得生气。 两人已经走到了御花园深处。 到了景色别致的地方，园丁奖景致打理得很好，树木错落有致，梨花都开了。 枝头上白雪似的一片。 “今年天暖的快，花开得也快，你倒是赶上了好时候。” 巴丽娜原本心情低落，被带着在御花园逛了一圈之后也渐渐活跃起来了。 “你果然没骗我，确实挺好看的。” 她心思直，想到什么说什么。 小皇帝有些自豪：“那是自然，朕是九五之尊，何须骗人。” 巴丽娜感慨：“只是一个花园就已经这么漂亮了，外面得多好看？” “外面自然是更好看的。” “那我能不能去外面看看？” 这个提议倒是让小皇帝觉得意外，宫妃不能随意出宫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3章 逛街 这个规矩巴丽娜必然也知道。 寻常宫妃知道这个规矩，别说提出这样的要求来，连这样的想法都不会有。 可她不管这些，她不但有这样的想法，她还提出来。 之前章小六就建议过小皇帝可以出巡，但出巡劳师动众的，动静太大了，非常之麻烦。 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成行。 如果只是出宫玩玩，那就简单多了。 这个想法在小皇帝脑子里一出现就再也抹杀不掉。 他真的开始酝酿没事的时候带着巴丽娜微服出宫，出去逛逛再偷偷回来。 反正不会有人知道。 “说起来，朕在这一点上还不如你。你从西漠一路前来，几乎横穿了整个中原。虽说一路上舟车劳顿，倒也能见到不少东西，朕连这些都见不着。” 巴丽娜撇撇嘴：“其实也见不到多少好东西，一路上很多时候都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小皇帝拉着她的衣袖走远了两步，小声问道：“既然如此，那么咱们出去走走怎么样？” 巴丽娜还没意识到他说的意思是要出宫，依旧兴致缺缺：“宫里就这么大，能走到哪里去？” “出宫走走。” 巴丽娜眼前一亮：“真的？” 小皇帝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其实他自己也特别想出去。 两人一拍即合，约定了三天后微服出宫。 在这之前小皇帝要把手里积攒的政务都处理干净，才能没有心事耽搁的出门。 这事儿只有章小六和丽莎知道。 两个人把身边的人都瞒得死死的，免得消息传递出去了被有心之人利用。 这几天巴丽娜一直过的挺煎熬的，一想到可以出宫就觉得挺兴奋。 小皇帝比她更兴奋，处理起政务来也勤奋了许多。 日子过的很快，等到了约定的日子，巴丽娜早早就换上了宫女的装扮等着小皇帝下朝。 早朝上的小皇帝显得十分的仓促，什么事儿都没耐心听，无关紧要的事儿就三个字，知道了，要紧的事儿就容朕想想。 以至于大臣们都觉得他这是怎么了。 小皇帝匆匆结束了早朝，下了朝就直奔延禧宫。 章小六建议小皇帝从西华门出宫，那里人不多，许多往来采买的小太监也喜欢从这边走，出去了也不容易被发现。 四个人伪装成出宫采买的宫女太监，带着腰牌一路低着头出了宫。 章小六早就已经让人安排好，一出宫就找了个地方换了外头平民的衣服。 本来他还安排了马车，但被小皇帝拒绝了。 “好容易出去一趟，朕想自己走走，看看外面的百姓，看看这京城里天子脚下的子民们都是怎么过日子的。” 说来京城里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但是比宫里要强多了。 他们出来的日子也是讨巧，正好赶上了集市热闹的时候。 街边小摊小贩什么都有，各种讨巧的小玩意儿一大堆。 两个人一个是西漠来的，没见过，一个是生下来就没离开过宫里的，更加没见过。 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就跟乡巴佬进城似的。 反正两个人谁都不缺钱，瞧见什么新鲜的小玩意儿就停下来买一点回去。 丽莎和章小六两个人根本拿不了两个人买下的那么多东西，幸亏带了便装的暗卫，拿不了了就丢一些给他们。 直接送回宫去。 章小六进宫之前经历的那点人生在这个时候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充当了讲解，给两个主子讲解各种他们不认识的小玩意儿。 两个主子比小孩还幼稚，连拨浪鼓都买了好几个。 还有空竹，明明谁都不会玩，但看摊主玩的很厉害，就买了回去。 路过一个风筝摊，巴丽娜瞧着各色风筝做的精致又漂亮，驻足看了一会儿。 小皇帝说等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在御花园里放风筝，她一高兴把所有花样的都买了一只让人送回去。 “等天气好的时候，一天出来放一个，多快乐啊！” 小皇帝到底也还是个孩子心性，这会儿被勾起了兴致，几乎忘了自己还是个皇帝：“到时候记得叫上我啊！” “行啊，反正这宫里除了你也没人陪我玩。”巴丽娜答应的很痛快。 随后两人又见到一个糖人摊子。 那摊主手很巧，拿汤汁儿浇灌出来各色的糖人。 西漠可没有这样的好东西，巴丽娜瞧的走不动路。 扯着小皇帝的袖子问他：“还有这样好玩的东西，你怎么不跟我说啊？” 小皇帝自己也挺郁闷的，“我倒是想说，可我也得知道啊？” 他没出过宫，也不会知道宫外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那糖人铺子的老板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一看两人这样就知道：“二位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没见过这民间的小玩意儿也实属正常，二位喜欢什么花样？小人给您二人弄一个？” 许多大户人家觉得外头的东西不干净，都不准家里的孩子出来玩。 玩物丧志，糖人这种东西更是大户人家瞧不上眼的。 反倒是平民百姓的孩子们喜欢这些玩意儿。 几文钱就能弄一个。 两个人都不懂这玩意儿怎么玩，章小六就发挥了作用：“咱们主子有的是银子，把你会的都整一个。” 说着放了一个银子在摊子上。 老板一看这是来大生意了，顿时使出浑身解数，花样弄了一个又一个。 什么猫儿狗儿鸡鸭兔子鱼，天上飞的地下跑的，只有你叫不上名字的，没有他画不出来的。 一时间摊子上插满了糖人。 引的许多小孩过来围观，一个个拍手兴奋的不行。 要不是来了大户，还真看不到这么多花样呢。 有个小孩起哄：“这些糖画都是扁的，可见你不会弄圆的，你本事不行啊！” 那老板被嘲讽了，立刻就不乐意了：“谁说我不会？我会的东西多着呢！” 巴丽娜好奇道：“怎么还有圆的？” 小孩跟她解释：“就是吹出来的。” 巴丽娜更不懂了，茫然去看小皇帝。 小皇帝哪里知道这些，就让老板吹一个瞧瞧。 老板也是痛快人，真的就开始吹，三下两下吹了一个小猪出来，栩栩如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4章 玩伴 他将那小猪递给巴丽娜：“姑娘拿着玩玩就罢了，要入口的话就算了。” 他吹的那个地方被剪掉了，但这猪肚子里都是他吹进去的气儿，大户人家讲究，吃了吃出毛病来，他就倒霉了。 所以提前打好招呼。 巴丽娜捧着那小猪爱不释手：“这么稀奇的小玩意儿怎么舍得吃啊，你放心，我不吃。” 不吃也放不了多久，到底是吃食，早晚有坏掉的一天。 一群小孩起哄他，老板又吹了几个小东西给两人拿着玩。 最后巴丽娜和小皇帝一人手里举着好几个糖人，心满意足的走了。 章小六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两人并肩而行，忽然觉得两人这样子越来越像夫妻了。 他有点不乐意。 这个巴丽娜心里装着顾景行，在顾景行之前也看上过许多男人。 西漠人不讲究，但到了中原，像巴丽娜这样的女子就是不守妇道的。 她怎么配得上小皇帝。 章小六心想，看来回宫之后得找个机会提醒一下小皇帝，让他不要沉迷于儿女私情的好。 没有女孩子能抵得过胭脂水粉的诱惑。 巴丽娜常年呆在西漠，肌肤不如中原女孩子那般细腻，走到胭脂水粉铺子钱被老板娘好一通忽悠，什么东西都买了一点。 差点连铺子一起买回去。 被老板娘生生宰了大户。 好在小皇帝不在乎钱，她要什么就给买什么。 老板娘直打趣儿：“瞧这小公子年纪不大，却是个懂得疼人的。” 两人这么一起出来，确实很像小夫妻，又嘻嘻哈哈的样子，看着倒是挺恩爱的模样。 别看小皇帝年纪不大，可个头窜的飞快，比巴丽娜还高了一头。 巴丽娜摆摆手：“他才不是疼我，他只是有钱而已。” 老板娘只当巴丽娜是害羞，哎哟一声：“这如今这么会疼人的男人可不多了，小姑娘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巴丽娜是个直性子，想到什么说什么：“他疼人那是他的事儿，跟我没什么关系，以后他还会疼别人，反正我也看不上他。” 小皇帝到底是皇帝，面子还是要的：“你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就不怕我生气吗？” “我当着你的面，更过分的话不也说过了吗？你能把我怎么样？”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老板娘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就当是奴家说错话了还不行？你们两个一看就是一对欢喜冤家，倒是让人羡慕呢。” 巴丽娜很想说，你快别羡慕了，你羡慕我让给你。 被丽莎见势不妙拦住了。 离了胭脂铺子，小皇帝觉得有点不高兴了。 忽然就没了之前的兴致，接下来看什么都觉得兴致缺缺。 巴丽娜也不蠢：“被我说的不高兴了？” “既然我跟你一起出来，别人以为我是你丈夫……诚然我也确实是你丈夫，你不愿意承认也不能说出来啊。” “那……我不是为你好吗？”巴丽娜难得有脑子转的快的时候，“以后你还会有别的妃子，这次你带我出来，下次带别人出来，别人会觉得你三心二意，对谁都是一个德行，表面夸你，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骂你呢。” 中原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西漠也是这样。 巴丽娜也是一时间想不出来能说什么了才说这话。 小皇帝不以为意：“我看你就是心里还想着别人。” “那又怎么样，你那皇叔不还是把我骗了，卖给你了。” 这又是个不愉快的话题。 小皇帝还不能说顾景行的坏话，他现在还要指望顾景行给他办事儿。 好话他也不想说，索性什么都不说，“回宫。” 这么一弄，巴丽娜也没了兴致，回宫就回宫。 回去之后，两人在外面买的东西尽数送到了延禧宫。 巴丽娜也没兴趣了，看都不看一眼就进了屋。 丽莎追在她身后：“皇上极有可能已经对贵妃动了心了。提起摄政王来，只怕是皇上在吃醋。” 巴丽娜挑眉：“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丽莎回想着路上发生的事儿，“那胭脂铺的老板娘说二人是夫妻，贵妃不承认，皇上便不高兴了，这意思是明摆着的。” 巴丽娜心里烦躁的很：“摆脱，可别，我受不起。” 她起身回寝殿，丽莎跟上去：“贵妃不能总想着摄政王，不过是一个好看的皮囊罢了，如今贵妃应该记着自己的身份。” 巴丽娜不耐烦的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下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对小皇帝没有那种感觉，顶多就是在一块玩觉得开心。 她还是个颜控，小皇帝的长相很漂亮她承认，但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更没想过跟一个小屁孩成为夫妻这种事。 贵妃这个身份，她也是没办法，如果她不是来和亲的，如果小皇帝不是小皇帝，她才不会在这宫里困着呢。 撒腿就跑了。 小皇帝一回宫就屏退了左右，章小六给他伺候茶水。 “你有话要说？”小皇帝喝了一口茶，看章小六那张脸就知道他憋了很久了。 章小六哈腰：“皇上真不愧是皇上，奴才想什么皇上都知道。” 小皇帝似乎情绪不高：“有话就说。” 章小六斟酌了半晌才开口：“皇上，历朝历代后宫专宠的妃子都没有好下场，皇上若真宠爱贵妃，也要收敛着些则个。” 小皇帝正喝茶呢，他说完小皇帝一口茶喷出来。 章小六吓得忙抽了帕子给他擦嘴：“哟，皇上您慢着点……” “你以为朕对那个野蛮女人有心思？”小皇帝哭笑不得，“若不是皇叔将她塞给朕，朕怎么会多看她一眼。这满宫里也就她和朕说话的口气不像个奴才，所以朕没事儿去她那玩玩坐坐散散心放松放松。她是个不错的玩伴，但作为女人，不行。” 小皇帝表示的很干脆，章小六听懂了他的意思，松了口气。 只要没动了心思就好。 “你啊，一天的别胡思乱想这些。” 小皇帝敲敲他的脑壳，嫌弃他话多，但对他依旧很宽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5章 还是不要出去了 章小六心思多，试探着又说了一句：“皇上，奴才瞧着那裕贵妃也不像是个安稳的性子，今儿出去玩的也不算尽兴，只怕是日后还要想着出去玩。” 小皇帝不觉得这是个什么问题，巴丽娜的成长经历决定了她就是这样的性子。 他摆摆手：“她喜欢玩，就让她玩。她若是在宫里能安安心心住下，朕还觉得她有问题呢。” 章小六见小皇帝没明白他的意思，多少有点急：“不是，皇上，奴才是说，这如今外头乱党肆虐的时候，皇上寻常还是别出门了？” “那就让她自己去。” “皇上……”章小六真急了，“这宫妃随意出宫本就不合适，裕贵妃又身份贵重，若是出宫去因为乱党遇到了什么危险，岂不是坏了我大秦与西漠的两国交好？” 话说到这里，小皇帝的脸色就开始凝重起来了。 “皇叔那边，乱党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章小六弓腰：“早上摄政王还派人进宫来递消息说，抓到了一个自称是乱党头目的人，正审问呢。” 小皇帝似笑非笑：“皇叔不愧是皇叔，旁人做不到的事情到了他手里总能有点不一样的发展。” “要奴才说，摄政王有本事，对皇上来说是好事儿，也是坏事儿。” “朕当然知道，所以好钢用在刀刃上，像皇叔这样有本事的人，要让他极尽所能的发挥他的本事，但也不能让他累着了。这些朕自由安排，你去找人打听打听，看皇叔审问出什么来了？” 抓人的是王府的暗卫，严格来讲并不算是朝廷的力量，只能说是王府私养的。 衙门的衙役在这件事上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连个贼都抓不来。 那帮人玩忽职守倒是一把好手。 抓来的这个人，有个诨名叫二狗子，住在城北的。 京城里，数城北那一片地方最荒凉，也最穷，百姓戏称那一带为贫民窟。 这个二狗子在十里八乡还挺有名气的，一如他的名字一般上不得台面。 平日里小偷小摸的事儿没少干，那天嘴欠了调戏调戏良家妇女，手贱了去人家地里拔两颗菜。 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也加入了乱党，还被抓了。 不过说来也是，就他这个德行的，不抓他抓谁。 二狗子自称是乱党内部的头目，但要审问他又什么有用的东西都说不出来。 刑房里一片血腥，二狗子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 再问他，就反反复复重复一句话：“我不是乱党，我真的不是乱党……” 手下出来跟顾景行禀报情况：“王爷，这人确实不是所谓的乱党头目，但他确实和乱党有过接触。” 顾景行眯了眯眼睛，没说什么。 手下继续解释：“他之所以要说自己是乱党的头目，一来是为了假装自己很有面子，二来也是觉得，只要我们相信他是乱党的头目，就会对他客气些，因为这样的身份有价值。” 顾景行只说了两个字：“愚蠢。” 末了又问道：“那他提供了什么有用的消息？” 手下犹豫了一下，顾景行瞅了他一眼：“痛快点。” “他虽然……在乱党之中身份不是多重要的，但也特别特殊，类似于细作。” 听见细作两个字，顾景行目光立刻警惕起来：“打探谁的消息？” “怪就怪在这里，也不是说一定要打探谁的消息，他们是来者不拒，什么消息都收。像二狗子这种坊间流氓，东家长李家短的什么都能知道一点，差一点就赶得上江湖中的丐帮了，所以乱党将他也收入其中，要的就是他这份油滑。” 手下非常郁闷：“王爷，乱党究竟是想要做什么？这种东西打探来了又有什么用？” 顾景行原本是嫌弃刑房附近气味难闻，一直用帕子捂着鼻子的。 这会儿把帕子放下来了。 一脸凝重。 “有用，确实有用。” 乱党是想要造反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造反之后干什么呢？自然是拥护另一个人当皇帝。 这些看似没什么用的东家长李家短，这种时候就变得很有用。 一个人想要登上高位，不止官员们的声音要听，百姓的声音也要听。 百姓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顾景行站起身来：“说他油滑，果然是油滑，他的作用可不止这一星半点，他有意抬高自己的身份，也不只是为了打肿脸充胖子这么简单，他没尽然说实话。” 手下没明白顾景行什么意思。 顾景行也懒得解释了，这些人只是办事的而已，说得越多泄露的越多。 他吩咐道：“人别死了，该怎么办怎么办。” 随后自己走了。 他亲自去见了小皇帝。 半真半假的说了一遍自己得到的情况。 “此人尚且有用，臣请皇上将此人交给臣处置。” 小皇帝没问他还有什么用，只是问他：“若是朕允了，皇叔可能给朕一个保证，破了这乱党的案子？” 顾景行点头：“关乎江山社稷，臣也是顾氏族子孙，自然也不希望顾氏千秋万代的江山基业一朝倾覆。自然会倾尽全力，尽早解决乱党的案子。” 对于日渐多疑的小皇帝，顾景行特意强调自己也是顾氏的子孙。 这是一步险棋。 一方面他可以让小皇帝觉得，自己这是在给自己人办事，他可以放心。 另一方面也是在提醒小皇帝，都是一家子人，凭什么只有你能当皇帝。 我还是你的长辈，你能我也能。 小皇帝面无表情，“好，有皇叔这句话，朕就放心了。这件事交由皇叔去办，若是有谁胆敢阻拦的，皇叔尽管来这朕开口。” “谢皇上厚爱。” 顾景行从御书房退出来，这个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大侄子，如今已经越来越会伪装自己了。 他能从小皇帝的语气中听出来担忧，多疑，不信任。 可小皇帝对他表现出了十足的信任。 这种冲突的感觉让他十分不舒服，而且似曾相识。 他出宫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却又想不起来这种感觉究竟在哪里见到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6章 二狗子 回了王府后，顾景行照旧去了清虹苑。 如今他自己的玄月阁他已经几乎不怎么回去了。 反倒是清虹苑成了他最常去的地方。 有叶婉清在身边，他总能感受到舒心。 心中所思所想也能和叶婉清畅所欲言，叶婉清也总是能给出他想要的答案来。 叶婉清早就做好了一桌膳食等着他回来。 顾景行进了门，侍女上来脱了他的披风，伺候他净手，等顾景行坐到桌子旁边的时候，屏退了所有人。 只有夫妻两个一起用膳。 “王爷似乎有话要说？” 顾景行将二狗子的事儿同叶婉清说了。 叶婉清想了想，“这是想搜集民声？” 这一点想法果然与顾景行不谋而合，“你果然懂我。这只是其中一样，像二狗子这样的人必定不计其数，你再想想这其中还有别的什么没有？” 叶婉清皱眉，眼波流转：“像二狗子这样的人更容易隐藏。一般来说不会有人能想到连二狗子这种市井流氓他们都愿意收纳进去。” 这次倒是真的没猜中顾景行的心思。 叶婉清无限接近权力中心，却从来没有真正的融入进去过那个权力中心的圈子。 想法自然还是有点出入的。 “你仔细想想，”顾景行提醒她，“这阵子京城里的流言是怎么兴起来的？” 流言？ 叶婉清是个女人，平日里能听见的各色流言太多了，一时间还没意识到他说的是哪一条。 “主少国疑。”顾景行只说了四个字。 叶婉清骤然明白过来，惊的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我懂了，二狗子之流，并非只是单纯的搜集民间的各色消息，他还在把乱党之中的消息传递到民间去。” 顾景行点头：“正是这个意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先让百姓意识到主少国疑，再让百姓之中流传开来那个真正能撑得起一个大秦的人的名字。好周密的安排。” 叶婉清吃不下去了，拿着筷子的手有点发抖。 “可这一步棋也太冒险了，岂不知当初傅代淩兴的传言害的傅后险些丧命。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定数，就把自己的名字暴露出来，皇上也不是傻子，难道知道了这个人是谁，也知道了这个人的意图，他不会提前把这个人杀了保自己江山安稳吗？” 顾景行也放下筷子，“这一点这个人自然也早就已经想到了。也不难解决。王朝更替，天地间就得有个什么异象，百姓们最信这个了。” 叶婉清咽了咽口水：“此人心思之深，不可小觑。” “所以我已经安排了一步棋，若是这步棋能成功，这事儿就容易的多。” “什么棋？” “你瞧着就知道了。” 二狗子被关了好几天，这几天里乱党的事情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兵部尚书翟彦嘲讽顾景行：“王爷抓住了一个小喽啰就死捏着不放，怕是再也找不到别的有用的乱党分子了？” 顾景行当庭和他吵起来：“尚书说本王不行，那尚书自己必然是有办法的了？那么这事儿本王不干了，让给尚，若是案子破了，尚书也是大功一件。” 翟彦不买账，直接跟小皇帝告状：“皇上，王爷这是恃宠而骄，不把皇上的命令当回事。皇上的信任才让王爷去办这件事，王爷说推诿就推诿，成何体统。” “是尚书觉得本王不行的。尚书也知道本王是皇上金口玉言下旨去办这件事，怎么尚书是觉得皇上看人的眼光不准？”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给翟彦压得腿肚子打转。 小皇帝在上头坐着，当场脸色就黑了。 翟彦忙跪下去，连声说臣没有这个意思。 小皇帝看起来脸色很不好，草草说了两句把这件事给带过了。 退朝之后，翟彦一身汗的往外走，蔡良躲在他身后，想要趁着他不注意偷偷溜走。 结果被翟彦瞧了个正着，直接给他叫住了：“你给我站住！你还想跑？” 蔡良嬉皮笑脸的：“尚书大人，这就是个意外，意外嘿嘿！” “狗屁的意外，要不是你给本官出主意，说只要打压了摄政王，把这件事抢过来，就是大功一件，本官也不至于中了摄政王的圈套，得罪了皇上！现在可好了，皇上虽说什么都没说，可本官接下来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胆战心惊！” 蔡良不以为意：“横竖皇上什么都没说，尚书大人怕什么？” “万一那摄政王再在皇上面前吹风怎么办？” “他不能够。”蔡良摆摆手让翟彦放心：“他不屑干这种事儿。” 这次翟彦不信他的邪了：“不屑，去你的不屑，他不屑他当朝在朝堂上给本官挖坑？” 翟彦转了转眼珠子，觉得蔡良越发的不可信。 “莫不是你自己心里恨透了摄政王，想要借本官的手，借刀杀人？竟然敢算计本官？” 蔡良怎么会承认：“尚书大人，下官就是十万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干呐！大人想啊，这乱党多难处理的事情，摄政王都处理不好，若是大人破了案子，皇上该怎么嘉奖大人？” 他不提皇上还好，一提皇上翟彦脸色就更难看了。 什么都没说，只是拿手指了指蔡良，一脸怒气的走了。 蔡良站在原地，眼底闪过一丝阴森。 不远处，顾景行刚好路过，隔着人群和蔡良打了个照面。 蔡良一接触到顾景行的目光，就立即垂下脸去。 等他再次抬起头来，顾景行已经走的不见人影了。 他去牢里看了二狗子。 二狗子被严刑拷打了几天，已经不成样子了。 因为他吩咐了不许人死了，所以牢里还特意安排了大夫给二狗子治伤。 二狗子那个恨啊，咬牙切齿的。 顾景行站在门外看着他，随口问了一句：“吐出什么新东西没有？” “这流氓地痞倒也是个硬骨头，什么都吐不出来。” “哦？有点意思。那就熬着他，什么时候吐出来了，什么时候放人。” 二狗子快疯了：“我特么就是个小混混，我能吐什么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7章 大兄弟啊 “自然是有什么吐什么。” 顾景行是不会亲自和这种级别的小人物搭话的，走到一边去，边走边看似闲聊似的说道：“这乱党的事儿是个烫手山芋，也是个香饽饽，如今朝中人人都想要来抢功，本王头顶上压力大得很呐。” 手下自然是向着顾景行说话的：“王爷不用理会那起子小人。他们是眼红王爷有了进展，想要捡现成的吃罢了。” “哪有那么容易。今儿个兵部尚书就被自己手底下的人撺掇着和本王来打岔，被本王三言两语给岔回去了，让他在皇上面前闹了个好大的没脸。” 那手下又道：“王爷威武。” 顾景行对恭维话不怎么感兴趣。 “也不知道是兵部尚书太蠢，还是那个手下太聪明，这种事也站出来当出头鸟。” 顾景行和手下说着话，越说越走远了。 二狗子渐渐听不见声音，趴在门上凑过去还想继续听听，也只能听见一些没有用的闲话。 兵部尚书也要参与这事儿？ 兵部那不是管兵的吗？朝廷要派兵了？ 经过这事儿之后，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就没见到蔡良。 小皇帝看蔡良的位置空着，特意问了一句：“那缺了的是谁啊？” 他记不住这么多人，也没有人来告假。 翟彦道：“回皇上，是蔡良，昨日说身体抱恙，不易面圣，让臣来给他告个假，臣的罪过，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众人都心知肚明，肯定不是蔡良病了的事儿。 蔡良就是真的病了，要找人告假也找不到兵部尚书头上去。 他那个级别，身边多少同级的同僚不能用，非得找翟彦。 小皇帝懒得多问，继续上朝。 退朝后顾景行就听说蔡良得罪了翟彦，被翟彦找人揍了一顿，正在家养伤呢。 他听了只是一笑了之。 “都说兵部尚书小心眼，这个人他也敢招惹，会挨揍也不奇怪。” 就在当天晚上，翟彦就出事儿了。 喝了花酒回来的路上被人给砍了，受了点伤，事情闹的还不小。 不过那个砍人的凶手也很快就被抓了，竟然就是蔡良。 真是精彩的很呢。 翟彦被砍了好几刀，酒都醒了。 蔡良也不知道是不敢下重手，还是心软手下留情了，翟彦身上的伤口都不是致命的位置，而且也不深。 包一包养几天就都好了。 蔡良被几个衙役按在地上，瞪着眼睛死死瞪着翟彦：“是你先做了初一，我才做的十五！” 翟彦喝了酒本来就难受，现在又难受又疼，看着蔡良恨得牙根痒痒。 “王八蛋，你自己得罪了人被人揍了，就来砍本官？你这是谋杀朝廷命官知不知道！” 蔡良抖搂他：“分明就是你这个狗官找人揍的我！就是不服气我跟你出主意让你去抢……” 眼看着他居然这么虎，什么都往出了说，吓得翟彦自己身上有伤都不顾了，直接上前去捂住了蔡良的嘴。 “胡说八道些什么！” 蔡良呜呜呜的喊了半天，什么都说不明白。 翟彦生怕他说出什么不中听得来，吩咐人给他嘴堵上，先丢进大牢去，等明日上朝再做处置。 蔡良就被堵上嘴巴拖走了。 翟彦这才嘬着牙花子倒吸冷气，伤口扯得是真特么疼。 这个王八蛋！ 蔡良一路呜呜呜，一路被丢进了大牢里。 说来也巧了，他正好就被丢进了二狗子隔壁的空牢房，和二狗子就隔着一道栅栏墙。 关蔡良的这间牢房，是这一趟的最后一间。 右手边就是墙壁，左手边就是二狗子。 蔡良双手还被捆在背后，动弹不得，也没人给他松绑，被扔进来呜呜呜了半天，狱卒一个理会他的都没有。 没办法了，蔡良只能蹭啊蹭，好容易蹭过去二狗子那边的栅栏墙上，呜呜呜又是一通喊。 这几天二狗子对进来新人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了，听见了动静，但没搭理。 这会儿蔡良在这喊了半天，二狗子被吵得不行，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吵什么啊，烦不烦呐！” 蔡良又是瞪眼又是摇头，各种方式跟二狗子表达想要让他把自己嘴巴松开的意思。 呜呜了半天，二狗子被吵的睡不着，身上的伤口还疼，只能不情不愿的起身过去给他把东西拔了。 这走这几步路，身上又是一阵火燎的疼。 二狗子气坏了：“安静点，别吵了老子睡觉。” 蔡良怎么可能安静点，他可是个话唠：“大兄弟，如今都是患难兄弟了，既然已经给我把嘴松开了，不如一并帮个忙，好人做到底，就顺便给我松绑了？” 蔡良一边说着还把身子转过去，让二狗子给他松绑。 二狗子可是个流氓地痞，是绝不会轻易帮助别人的那种。 他能扯掉蔡良嘴里的布条已经很不容易了，让他给蔡良松绑，实在是想多了。 “你说帮忙就帮忙啊？老子有什么好处？” 说着自己一屁股坐下去，丝毫没有打算帮忙的意思。 蔡良一看这不行啊，都没人管他，他可不能一直这么绑着。 他所幸开始跟二狗子唠嗑上了。 “大兄弟，犯了什么事儿进来的？” 二狗子不搭理他。 蔡良又问：“大兄弟，看你这一身的伤，看样子是个重点照顾对象啊，估摸着犯得事儿不小。” 二狗子不乐意了：“不是，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蔡良挺会掰扯的，说：“话不是这么说，事儿越大，说明大兄弟你有本事不是？” 这么一夸，二狗子听着才算是舒服了点。 蔡良一看游戏，继续吹：“不瞒你说大兄弟，这里头的事儿我也听说过一星半点的，越是打的厉害的，事儿越是被上头重视，越是个人物。” 男人没有不喜欢被夸的，二狗子以前就是个流氓地痞，被人这么吹捧，有点飘飘然了，还挺享受。 “这种程度的伤，一般人没几个能撑住的，只要吐口了，基本就解脱了。你还在这关着，可见大兄弟你没吐口。是条汉子，在下佩服。” 说着他还背后冲着二狗子比了比大拇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8章 演戏 二狗子一身的伤，撇了他一眼，倒也不算太蠢：“我看你是他们派来让我说实话的？我都说了，我能说的都说了，还要我怎么样啊？” 他一激动，扯得身上的伤口又开始疼，情绪更不耐烦了。 蔡良摇头：“嗨，我对你说没说说了啥不感兴趣，上头那些也不是傻子，这么蠢的招儿他们想得到但是不屑于用。我就是个得罪了人被关进来的。” 二狗子没搭理他，自己窝在草垛上闭目养神。 蔡良叹气：“哎，想我大小也是个官儿，好歹还是能站在朝堂上面圣的，没想到一朝落到这个地步，连个给松绑的人都没有。” 官儿？ 二狗子一听他居然还是个官儿，离他更远了。 因为太冷，还把两只手踹袖子里缩成一团。 还说不是来诓他的，都说了自己是个官儿了。 实在不是他多有风骨，骨头多硬，他真的就是一流氓地痞，能有多大本事。 实在是他能说的都说了。 那些人的问题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同党是谁，乱党里的人都让他干了什么。 他一地痞混混，能干什么。 乱党那些人一个个谨慎的要命，每一回他去见面，地点都不一样，连个发话的人都见不着，能见着的他也不认识，根本叫不上名字来。 他能说啥？ 顾景行有一点猜得没错，主少国疑这种流言确实是乱党里面传出来的，只不过不是二狗子传递出来的。 他确实没干过这事儿，不然也不至于到这份上了还不说。 蔡良瞧他越走越远，忍不住道：“大兄弟，我看你也受了不少罪了，我呢在这里呆不了几天的，等我的门路给我找找关系我就出去了。这么绑着实在是难受，你给我松开行不行？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等我出去了，一定记着你的好处。” “快得了，你能不能出去还不知道呢。” 蔡良急眼了：“我真能！这样，你要是不信，那眼前的好处你总可以相信的？你摸摸我兜里是不是有银子？这银子你拿去，就当是你给我松绑的报酬行不？” 银子比什么都具有诱惑力，尤其是对二狗子这种地痞来说。 他很快就心动了，但很快就冷静下来：“这种鬼地方，要银子有什么用。” “你傻啊大兄弟，你在这里为什么受罪？因为你没有银子，你要是有银子你想想？” 这句话真正的让二狗子动心了。 不愧是当官的，这一点他怎么就没想到。 他看了看蔡良，立刻变得一脸亲热的样儿，好像刚刚对蔡良敬而远之的不是他。 “那个，官老爷，你看……” 蔡良很适时的往他身边凑了凑：“来来来，大兄弟，解开了银子就是你的了。” 二狗子龇牙咧嘴的忍着伤痛凑过去给他松绑，顺便从他袖子里摸出了两块银子来。 一个爱财的人许久不见银子，这会儿比见了亲爹还高兴，拿袖子擦了擦，又亲了亲。 “这真是我的了？”他还有点不信。 蔡良大方的很，又摸了摸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物什儿也掏出来给他了。 二狗子喜笑颜开，马上把蔡良当亲爹看待。 还跟他套近乎：“官爷，怎么回事儿啊？好好的当着官怎么就进来了？” 蔡良活动着手腕：“别提了，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给上头出主意出错了，结果上头一个不高兴就给我扔到这犄角旮旯里受罪来了。” 二狗子想起来之前顾景行临走的时候说过的那些话，莫不就是眼前这个？ 他试探的问道：“和……乱党有关系？” 蔡良故作吃惊：“怎么，你知道？大兄弟，你可不简单呢！” 二狗子见自己才对了，往墙上依靠：“别提了，我就是因为这事儿进来的。” “哟，还真是难兄难弟啊！” 蔡良不失时机的和二狗子套上近乎，这样一来两个人称兄道弟的还真就更多了一层亲热劲儿。 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一同忽悠，没多会儿二狗子就把蔡良当自己人了，什么都往出了说。 他怎么进的乱党，怎么进的大牢，审问的时候说了什么，蔡良都知道了个一清二楚。 有了银子打点，二狗子吃上了进了大牢以来最好的一顿饭。 期间进来一个人来探视蔡良，仿佛是说要弄他出去的事儿，二狗子更觉得出去有望了。 没成想就这么熬了三天的功夫，期间二狗子又受审挨打好几次，始终没有人来弄蔡良出去不说，就连蔡良都挨打了。 二狗子有点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不用说他也知道，蔡良把人得罪的狠了。 上头有人不想让蔡良出去，甚至为了除掉他，还给他安了个罪名，私通乱党。 蔡良挨了几次刑，回来以后那叫一个恨啊。 “我好心出主意，结果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人心不古啊！” 二狗子替他惋惜：“你好好的前途就这么毁了。” 蔡良恶狠狠的：“不，我不会就这么毁了的，这事儿没完。” 他看看周围，见无人注意，拉着二狗子悄声道：“我已经买通了外面的人，今晚会有人来劫狱，到时候把你一起弄出去，咱们去要了那狗官的命！” 二狗子这辈子就没出息过，自以为最了不起的经历就是加入了什么乱党，完了又被抓进大牢里。 经历了严刑拷打之后，他觉得自己出去跟别人有的吹了。 没想到现在还要经历更大的事。 越狱。 这种事儿没人帮衬着他自己可办不到，蔡良本身有门路，想必能逃出去不是什么难事儿。 二狗子激动坏了：“这要是能出去，你就是我亲大哥！” 蔡良忙让他小声点，生怕让人听见了。 这一个下午二狗子过的提心吊胆的，吃饭手都在发抖。 反倒是蔡良特别淡定。 眼看着小窗外面的夜色渐渐降临了，二狗子盼着要出去，问了一遍又一遍。 蔡良让他噤声：“这种事儿当然要夜深人静了才能搞，不然你走不出去几步路就被抓回来，你不是白费劲儿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9章 卧底成功 二狗子一想觉得也是，熬了半天，一遍遍的看外面的天色。 这牢房里的小窗实在是看不真切，他以为时间过了很久，实际上也才过了没多一会儿。 最终二狗子觉得熬不住了，脑袋一点一点的，直接睡了过去。 蔡良看看他的反应，又喊了几声，二狗子睡得跟猪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蔡良对着外面的狱卒使了个眼色，狱卒上前来给蔡良把牢房门锁打开了。 他出去，狱卒又抄起一只凳子来，一把把二狗子牢房的门锁给砸了，弄出不小的动静，直接给二狗子惊了一跳。 蔡良没给二狗子反应的时间，大喝一声嗨！和狱卒“缠斗”起来，一边打一边喊：“大兄弟，快走！快走啊！” 狱卒一拳头把蔡良给干翻了：“想跑？没门！” 说着就要去关二狗子牢房的门。 二狗子睡的迷迷糊糊，被这老大的动静惊醒，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 蔡良一头倒在地上，死死抱住狱卒的腿，扯直了嗓子喊着让二狗子快跑快跑。 二狗子终于反应过来了，眼看着蔡良拼了命救自己的场面那叫一个悲壮，他怎么能放过这种好机会跑路。 他顾不上身上疼了，爬起来冲向门口，哆哆嗦嗦手忙脚乱摘了门锁就往外跑。 跑之前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回去捞蔡良一把。 蔡良这个时候展现出了无私的精神：“别管我，快跑啊！” 二狗子这个流氓地痞也没有什么患难与共的意识，自私至上，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跑就跑不掉了。 眼看着狱卒已经开始喊来人呐，有人越狱了，二狗子再也没犹豫，直接跑了。 真正想要离开牢房也不太容易，外面还有重重把守。 二狗子这种货色，油滑的功夫用在这上面不好使，走了每两步就被看守给拦住了。 完犊子。 二狗子心里想。 没想到外面冲进来几个人，上来把拉着他的狱卒给打翻了，拖着他就往外走。 二狗子也不认识这几个人，愣了一下，想必是来救蔡良的。 他天人交战了一番，还是指了指里面：“我不是蔡良，蔡良在里面还没出来！” 那几个人显然也愣了一下，马上又分出两个人去找蔡良。 夜色里，一群人狼狈的从大牢跑出来，身后一群人喊着追杀他们， 顾景行上早朝之前，马武过来禀报说，事儿成了。 “没露馅？” “没有，接下来就看下一步了。” “很好，走。” 蔡良和二狗子两个人被追的跟狗一样，在一个破庙里躲到天亮才敢出来。 然而满大街都是榜文，通缉他们两个的。 两人眼下根本无处可落脚。 只能继续躲在破庙里。 那几个救人的是蔡良的家丁，外面风声这么紧，也不敢一群人躲在这里。 家丁把人弄出来就跑了，估计蔡良府里现在也不好过。 二狗子问蔡良现在怎么办，蔡良咬牙切齿的：“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家里还有老娘要养，娇妻美妾的，就在这个不人不鬼的地方，算什么事儿？” “你不是说要去要了那个狗官的命吗？” 蔡良快要气疯了：“说说容易，你怎么要，我现在有家不能回，那个狗官家里又进不去，总得想个办法。” 二狗子给他出主意：“狗官总有落单的时候，咱们在他上朝路上弄死他不就行了。” 蔡良沉着脸：“让我再想想。” 他嘴里嘀嘀咕咕：“一切都是因为乱党而起，不如就还在乱党上给他了解了算了。” 听到乱党两个字，二狗子眼睛就亮了。 蔡良又道：“当初他想要抢功，自己处理乱党的事儿，我给他出主意，他自己把握不好机会，弄了个没脸，结果把账算在我头上，我如今可不会让他好过。” 他忽地计上心来：“咱们来一出借刀杀人。” 二狗子呆了：“怎么借？” 午后惬意的时光，顾景行正在房中和叶婉清下棋，卫宁进来禀报说：“马武传来消息，说蔡良已经正式进入乱党之中了。” 叶婉清一愣：“蔡良是谁？” 顾景行却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来：“那个二狗子带他进去的？” 叶婉清更弄不明白了：“二狗子不是还在大牢里关着吗？” 卫宁退下去，顾景行才嘘了一声：“小声点，是我安排了一出苦肉计，蔡良就是那黄盖。” 他这才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叶婉清直呼高明。 “王爷这是连朝臣都一起瞒下来了。” 顾景行点头：“毕竟朝中有人是乱党里的人，若是不弄的像真的一点，也偏不过去别人的眼睛。” 而且蔡良是个暗棋，没有人知道蔡良其实是顾景行的人。 马武让人放出风去，说蔡良藏身破庙，但破庙已经一把火被烧了，里头剩下两具尸体。 是找了两个死囚扔进去顶替的。 尸体上有个蔡良一贯喜欢的玉佩，好让人断定尸体就是蔡良的。 真正的蔡良已经随着二狗子一并混进了所谓的乱党内部去。 至于接下来的事，就看蔡良的本事了。 这日叶婉清回府去看望温雪晴，母女两个说了一会子话，前头来人传话说，国公爷想与夫人王妃一起用膳。 叶婉清一肚子嘲讽：“哟，这倒是稀奇了。” 温雪晴按了她一下，“怎么说话呢，好歹也是你父亲，想跟你一起用个膳也实属正常。” 叶婉清照旧讽刺：“事出反常必有妖，平日里我不回门，也不见得他问一句我过的好不好，如今我回来了，他忽然想起来要跟我用膳了？” 温雪晴一直很温婉：“许是年纪大了。” “年轻的时候用不到人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个女儿，如今年纪大了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女儿了。” 温雪晴知道这孩子的脾性，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道：“难得咱们一家三口吃个饭，待会儿你见着了你父亲，客气些。” “知道了。”叶婉清很不耐烦，她客气也是看在温雪晴的面子上客气的。 不多会儿叶汉海来了，见了叶婉清，也依旧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0章 父女间的试探 “你倒是已经许久不曾回门了。”等叶婉清行过礼，叶汉海一上来就是这么一句。 要不是温雪晴坐在这里，叶婉清真的会起身就走。 但她还是呛了一句：“父亲这是不欢迎女儿回门了？” 叶汉海不冷不热的样子：“为父倒是无所谓，只是你母亲牵挂你，若是平日里有空了，可时常回来看看。” 叶婉清不留情面的戳穿他：“父亲这些年来什么时候这么在意过母亲？只怕是如今没了石姨娘，年老寂寞，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正妻了？” 温雪晴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叶婉清只好闭嘴。 叶汉海神色看不出来有没有尴尬，一如既往的面具脸。 “你随王爷一起去了一趟西漠，倒是涨了不少见识，还险些失去了王妃之位，如今也该学着稳重一些。” 稳重……呵呵。 叶婉清不想搭理他，自己吃自己的，时不时给温雪晴夹菜，就是不给他夹。 气死他。 叶汉海好像也不当回事，偶尔寻个话题问她两句什么。 叶婉清是你问我我就说，你不问我我也不主动找话题。 这顿饭吃的不尴不尬的。 末了叶汉海提起：“王爷如今奉命查乱党的事，可有眉目了？” 叶婉清吃东西的动作稍稍一顿，但很快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是想打听消息啊。 能让你知道就怪蛋了。 她淡淡一笑：“父亲这话问的，后宅女眷是不能干涉政事的，这种事情父亲问我，不合适？” 这么明显的搪塞他哪能看不出来呢。 叶汉海只是淡淡道：“王爷信任你，连去西漠都带着你，这点小事你若是想要知道，也不难。” 叶婉清放下筷子：“父亲如今已经毫不掩饰自己了吗？打探消息都这么明目张胆。” “这是朝廷大事，为父想要知道，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是在家里，家中不谈国事，父亲还是先用膳。吃东西的时候操心太多，仔细吃下去的东西克化不了。” 叶汉海在她这里碰了个软钉子，只得先吃饭。 温雪晴一直没吭声。 等饭后下人撤走了碗筷，上了小点心的时候，叶汉海才寻了个借口支走了温雪晴，只留下父女二人。 叶婉清本来想把温雪晴留下的。 但温雪晴明知道叶汉海是想要支开她，还是离开了，她也没办法。 叶汉海这才道：“你不在朝中，又去了西漠，离开京城许久，或许不太明白朝中如今的状况。” 能有什么状况。 “皇上如今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小孩了。”叶汉海道。 叶婉清心想，这是开始博同情了？ “如今皇上已经越来越像一个皇帝的样子，你以为为什么王爷回京之后许久不上朝，皇上也是不闻不问？” 叶婉清不答。 “为父这段时间在朝政上遇到的阻难也不小。”叶汉海话锋一转，说起了自己。“有人想要故意挖坑让为父跳进去。” 叶婉清瞄了他一眼。 “为父知道你一直以来与为父不是一条心，这个不打紧，但你需要知道的事，你心思在不在我这里，你姓叶，是我的女儿，一旦国公府倒了，你在王府，又凭什么以为你可以洁身自好？” 覆巢之下无完卵。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叶婉清已经想到这一层了。 她面上装着不在乎，心里却明白，小皇帝这是已经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先前这些有自己势力的老人就得一个接一个的清除掉。 首当其冲的就是国公爷和摄政王两个。 这两个要留就得一起留着，要除掉就得一起除掉。 留着可以互相制衡，除掉一个剩下的另一个就会一家坐大。 所以现在两人已经无形中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必须为对方考虑了。 叶婉清心里跳得厉害，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借着茶杯的遮挡掩饰自己的惊慌。 叶汉海看出来她此举的用意，也不戳穿她。 “你是个聪明人，既然已经想通了，自然也就知道为父今天与你说这些的意义在哪里。” 叶婉清放下茶杯，犹豫着开口：“乱党隐藏的很深，王爷接手之后与之前的人一样，调查起来无从下手，所以他在想新的法子。如果父亲有什么主意，也可以帮衬一下王爷。” 她知道顾景行布下卧底的事儿，卧底的意义就在于除了卧底和直线上司之外没有人知道。 她不敢告诉叶汉海。 但她试图从叶汉海这里套点有用的东西出来，如果他有的话。 叶汉海似乎并没有什么能让叶婉清套出来的东西。 他答非所问道：“如今局势险峻，你要告诉王爷，调查的同时要记得自保。” 这个不用你告诉，我们王爷可懂得自保呢，早就想着要退出庙堂了。 “知道了。” 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叶婉清虚与委蛇，应付他。 “若是有什么困难，大可以来告诉为父。” 叶婉清还是没憋住问了一句：“父亲，之前我撺掇母亲与你和离，你就不记仇么？” 话一出口，空气似乎凝固了。 叶汉海眼中一瞬间浮现出了杀机，但马上归于平静。 院子里一片新叶从树上落下，打着旋儿飘到水沟里，顺着水流飘走了。 叶婉清盯着那叶子消失，才听见叶汉海的话：“谁还没有个过去。这些年来你母亲在我这里过的并不好这是事实。如今你也出过气了，是时候该与为父一条心了。” 这个回答等于回答了个寂寞。 叶婉清依旧没弄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就当他是记仇。 “以后对母亲好一点。咱叶家人丁不旺，到了我这一辈就只有我和佩云两个姑娘家，佩云又是个不中用的，父亲只剩下我一个女儿了。” 她也是在告诉叶汉海，你没有儿子，你就是真的想要干点什么，你也只能指望我一个。 所以对娘好点。 两个人就算是互相制衡了，叶汉海对她也算是客气：“这是自然，一日夫妻百日恩，好歹我与你母亲也是十几年夫妻了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1章 真心还是假意 彼此之间的筹码拿捏的都是对方最在乎的东西，谁也不能轻举妄动。 父女做到这份上，估计也是前无古人了。 后面还有没有来者就不知道了。 叶婉清看着他半晌，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父亲，人心都是会变的对？” 叶汉海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来，但还是点点头：“这是自然。” “父亲如今对我，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我也不打算追究了，终归于从前不同了就是。” 有些话挑明白了就不好看了，叶汉海压低了眉心正想要说点什么，叶婉清又继续说下去。 “既然父亲能这般变化，那焉知别人不会？” 叶汉海忽地意识到：“你在说谁？” “父亲别吃心，我说的自然不是你。而是皇上。” 叶汉海警惕的看着她，揣测她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我大秦一向以仁孝治天下，太后眼下是个什么境况父亲还没忘了？” 这个时候提起太后来，叶汉海没忘了当初是他贡献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已经猜到叶婉清想要说什么了，但叶婉清不把话说完，他就绝不开口，警惕的绷紧一根弦。 “太后被软禁，大秦立国两百年，历朝历代都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许多时候百姓都是没有记忆的，他们只关心自己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至于上头这些人干了什么，他们就不想关心了。” “等过几年之后，一切稳定下来，皇上的治国之道走上了正轨，底下的百姓就会忘记太后是怎么倒台的。皇上也会想起来仁孝治天下这句话，他其实没有做到。” “到那个时候，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会想起来还被囚禁的太后。一个已经对他没有威胁的太后，还能用来成全他孝顺的美名，到时候父亲以为皇上会怎么做？” 他可太清楚了。 现如今他能为了叶婉清还有利用价值，厚着脸皮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过来跟她一起上演天伦之乐，一起用膳。 作为一个皇帝，身处高处，在这方面只会做的比他这个做大臣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届时随便一个借口一个理由就能把太后放出来，把慈宁宫当神龛供着。 成全他孝顺仁君的美名。 等到那时候，也就到了算旧账的时候。 当初为了扳倒太后贡献了一份力量的人，从前功劳有多大，后来下场就会有多惨。 叶婉清提醒他：“做臣子的，该学会张弛有度。尤其是咱们这些和皇上沾亲带故的。皇亲国戚不好做，父亲该收敛的时候还是收敛一些的好。” 叶汉海那双眼睛并没有因为他上了年纪而变得浑浊，反倒依旧如一个潜伏的猎手一般透着精明。 “为父心中有数。” 他嘴上这么说，叶婉清知道他其实根本没有听进去。 这些话，她肯说，也是看在自己占据了原主身体的份上，替原主尽一份心罢了。 另外一点也是当初让温雪晴与他和离没能成，如今他的生死与温雪晴是绑在一起的。 若是不想温雪晴受苦，她心里再不情愿也得保着叶汉海的荣华富贵。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父亲若是没有别的事儿，女儿打算去母亲那里告个别，准备回王府了。” 叶汉海点头准许了。 叶婉清起身离开，回了归云轩又拉着温雪晴说了一会子话才离开。 蔡良其实并不算多顺利，乱党不是那么容易混进去的，尤其他还是官员出身。 朝廷让人查乱党的这个节骨眼上，来了个人想要加入罗峰党，哪能这么容易就取得信任。 还是二狗子帮他说了不少好话，总算是让他跟上线搭上话了。 一如二狗子一样，只是隔着个门帘子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具体姓甚名谁一概不知道，是圆是扁也通通看不到。 蔡良倒是诚恳，一上来直接供出了不少官员的黑幕。 比如谁家里有什么什么值钱的字画，谁谁家里有个小金库藏在什么什么地方，哪个看上去正经的官员藏了个女人在哪个宅子里…… 对旁人来说这些东西听上去没什么用，对乱党的人来说倒是有用极了。 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造反，为了最终的大旗能够师出有名，现在就要一步一步腐蚀掉朝廷的名声。 这些黑幕一旦放出去让百姓知道，会让百姓对朝廷的期待值减少许多。 长此以往下去就是一个不小的积患。 那人并没有立即就相信蔡良的话，说要考证一下。 蔡良也不急，得寸进尺：“我想跟你们借几个人用，去杀一个人。” 这么不见外的，帘子后头那个人还是头一回见着。 “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蔡良可清醒了，“老子给他们卖命，结果他们想要了老子的命。我可不会轻易放过那个人。如今我死里逃生，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他。” 帘子后头的人似乎在和人商量什么，毕竟没见过这种路数。 许久之后，帘子后头传出声音来：“就帮你这一回。” 蔡良感激不尽。 二狗子看着都惊呆了。 这待遇，蔡良这人还真不简单呢。 一上来居然就能说动罗峰党的人给他出人出力。 蔡良没说他要刺杀的人是谁，借到了人之后就埋伏在路口守着，等待时机。 是夜，偶有几声猫叫从街角传出来。 一顶小轿沿着空荡荡的街道走过来，蔡良盯着那轿子渐渐靠近，慢慢抬起了手。 “动手！” 几发冷箭嗖嗖射出来，轿夫应声倒地。 轿子里的人立刻警惕起来，马武高喊一声：“有刺客，保护王爷！” 又是几发冷箭。 隐藏在四周的暗卫不知从哪里跳出来护在轿子四周，马武钻进轿子，拽了顾景行出来就跑。 四面八方冒出来几个蒙面黑衣人，手里提着刀和暗卫打在一处。 马武趁乱拖着顾景行跑进一个小巷子里。 蔡良亲自追了上去，一边大喊：“狗官！今日我定要了你的命！” 说着提刀就砍。 蔡良是个文官，哪里比得过马武的本事，三下两下就被马武给干趴下了，根本近不了顾景行的身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2章 蔡良的卧底之路 他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一抬手对准了顾景行，袖子里嗖嗖几声，他竟然装了袖箭。 顾景行闪避不及，胳膊上中了两下，闷哼一声，鲜血直流。 马武见状，顾不上和蔡良继续纠缠，忙过去查看顾景行的情况。 顾景行捂着伤口：“本王没事。” 蔡良趁着马武分心的功夫又提刀砍上来，直接就是个不要命了的架势。 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马武纵然武功高强，遇上蔡良这么只攻不守豁出去性命的竟然也有点拿捏不住他。 而且还得保护顾景行，巷子又窄，马武施展不开，和一个不会武功的蔡良竟然来来回回纠缠了许久。 蔡良挨了马武几下子，也不管，疯了一样就想要越过马武往顾景行身上扑。 一有机会就往顾景行身上砍。 眼看着把两个人逼到了巷子角落里。 外面暗卫追上来，蔡良一看打不过，从怀里掏出一颗烟雾弹往地上一扔，顿时浓烟四散。 暗卫没防备，被呛得睁不开眼睛。 等到浓烟散去，哪里还有蔡良的影子。 “别追了。”顾景行捂着伤口，暗器有毒，他现在头晕的厉害，只来得及说了一句穷寇莫追，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叶婉清眼瞅着马武把人背回来，嘴唇都黑了，吓得心惊肉跳，两手发抖。 “怎么回事这是？” “遇刺了，路上遇上了通缉犯蔡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人手埋伏了行刺王爷，王爷中了暗器。” 叶婉清到底还算是个冷静的，惊吓过后立即清醒过来，一面询问情况，听马武说，一面让人找来剪刀和一应要用的东西，给顾景行处理伤口。 这暗器不能直接扒出来，暗卫说有倒钩刺，会把皮肉都带出来。 只能割开暗器周围的皮肉一点点掏出来。 叶婉清听着都觉得瘆得慌：“什么人这么狠毒。” 再看顾景行，此时已经昏迷的人事不省，估计刀子割下去他也未必会觉得疼。 这是动手的绝佳时机。 马武问叶婉清要不要找太医来，叶婉清说不用，她亲自动手，剪开顾景行的衣服，狠了狠心一刀划下去，把伤口拉的更大，露出里面的皮肉来。 周围一圈都有些发黑了，必须要及时处理。 她让莺歌去取了一些草药来敷在伤口上驱毒，一点点把暗器抠出来。 即便如此，还是带出来不少皮肉。 马武和暗卫们看着都有些看不下去。 叶婉清却坚持把另一个也一并抠出来了，拿草药敷了伤口，等流出来的血色已经恢复了红色才清洗掉，给他包扎好。 “如此一来明日王爷必然是没有办法去上早朝了，安排下去，找个人去给皇上告假，让王爷好好休息。另外府里加强戒备，难保通缉犯不会狗急跳墙，混进来行刺。” 马武下去安排了。 屋里没有了外人，叶婉清才捂着胸口干呕了几声。 面对顾景行的伤口，她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顾景行这个时候需要她，她不能倒了。 顾景行这身子，一次次的中毒，一回回的摧残，正当壮年的年纪被霍霍的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 这会儿还睡着，叶婉清也不去打扰他，就自己守在床边看着，时不时给他换个帕子敷在头上降温退烧，给他擦汗，拿浸湿了的棉布湿润他的嘴唇。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迷糊中有人在摸自己的头发。 叶婉清一下子惊醒了。 “你醒了？感觉如何？” 顾景行软趴趴的躺着，嘴唇有些泛白，面如金纸没有血色，有气无力的说了句：“疼。” 这么一声，给叶婉清心疼坏了。 “对不住，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刺伤了你的暗器太过歹毒，我只能给你把伤口弄大一些。” “没事。忍得住。”顾景行看看她身后，屋里没别人，是她自己在这里守了一夜。 叶婉清拿走他头上的帕子摸了摸：“已经不烫了。” 末了又心疼的看着他：“你这个苦肉计怎么还用到自己身上来了呢？” “如果不这么做，蔡良就没有办法得到乱党中人的信任。” 顾景行现在很虚弱，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这只是一出戏而已，是他早就和蔡良安排好了的。 演戏归演戏，但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从把蔡良关进大牢开始，派人去劫狱，刺杀顾景行，一切都是真的。 起初蔡良不想这么做，不忍心伤害顾景行，但顾景行说如果不做的真实一些，乱党那些人是不会轻易相信他的。 叶婉清看着他现在这幅样子，心里刀割一样的难受。 “为了朝廷，你付出了这么多，可皇上给你什么了？无穷无尽的猜忌，值得吗？” 顾景行惨然一笑：“谁让我是顾氏的子孙呢？这是我的责任。我别无选择。” 叶婉清拉着他的手：“只希望你现在遭的这些罪，最后都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这次的苦肉计确实没有白白上演。 顾景行遇刺受伤的消息在朝廷传开之后，成群结队的人过来看望，全都被拒之门外。 理由都是一样的，身子不适，不宜见客。 很快暗线那边传来蔡良的消息，蔡良也被暗卫砍了几刀，却终究是得到了乱党的信任。 为了不让他死了，乱党还特意找了名医为他疗伤。 接下去的路就靠他自己走了。 这些人要做的就是等待。 国公府派了人来送了几颗上好的野山参，也知道顾景行不会见，所以并没有要求求见王爷。 只是说国公爷传了话，让王爷好好养伤。 顾景行养伤的日子里发生了很多事，乱党内部的结构渐渐浮出水面，潜伏在乱党背后的那个人眼看着也要呼之欲出。 蔡良手里已经掌握了相当一部分的证据，但是背后那人隐藏的太深，他始终挖不出来。 他手里已经掌握了一份乱党头目的名单，却没有哪一个是和朝廷有关的人。 乱党的一些窝点也已经被蔡良挖出来。 眼瞅着就要走到最后一步的时候，蔡良却忽然被人暗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3章 幕后真凶 他死在这个时候，显然说明他已经触碰到有些禁忌了。 顾景行布局了这么久，终于要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他的棋子死了，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停下。 他等不及最后的时刻，把蔡良目前已经挖出来的乱党窝点全部端了，把目前能抓的人全都抓了。 阵仗搞的特别大，大牢一时间塞满了人，几乎天天严刑拷打不间断，哀嚎声不止。 就是为了套出幕后那个最终的头目到底是谁。 在乱党中地位越高的人，上的酷刑就越是厉害，连平日里无所事事的小狱卒这会儿都被拉去审讯犯人。 顾景行耐性不多，他下了最后通牒，三天之内得到一个结果。 某处黑暗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小窗子开着，透出外面昏暗的光线来。 屋子里飞卷的尘土在那一线天光里舞动，一个身影站在这一线天光里，背对着身后的人，背着手不说话。 身后那人跪在地上，似乎在哀求他。 “你不能就这么放弃啊。” “不然呢？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总有要一个人站出来顶上去。” “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事成之后封王封爵任我挑选！” “可你现在失败了，翟彦。” 那人转过身来，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脸，翟彦趴在地上，神情透出绝望来。 他听见那个人绝情的声音说道：“当初蔡良在你眼皮子低下出了问题你都没有察觉到，生生让蔡良混进来，现在全军覆没，你还在想着封王封爵？” “为什么是我？”翟彦不服，“叶汉海，你太自私了，是你自己想要当皇帝，是你自己一手组织起来的乱党，也是你自己为了把自己摘出去什么都不管，一切都让我去盯着，如今出了事，你就想把我推出去顶罪，你想得美！” 叶汉海站起身来，绕着翟彦走了一圈，那张脸始终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 半晌才说：“是吗？那你究竟想要如何？” “如果我败露了，你也别想好过！要死一起死。” 叶汉海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翟彦认识他这么多年，就没见他笑过。 此时他这笑声听着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仿佛来自地狱魔鬼勾人的声音。 “你想鱼死网破？翟彦，从一开始，乱党的人就是你在搜罗，从一开始，有意给乱党透露消息的人也只有你，从一开始，盗贼肆虐的时候也是你关照顺天府不要多管闲事，而我从头到尾没有参与过任何事，你想怎么不让我好过？” “你！” 翟彦指着他，气的浑身发抖，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半晌才一巴掌拍向地面，惊起一抹尘土。 那一抹光亮里打着旋儿飞舞的灰尘卷起凄美的弧度来。 翟彦爬起来，一张脸写满了绝望愤怒和不甘，慢慢呈现在光亮中，憔悴的可怕。 “原来从一开始，你就已经想好后路了，从一开始，你就想着让我在前头顶着，成功了，你占尽便宜，失败了，你全身而退，好算计，好算计啊！” 叶汉海半个身子暴露在光线里，半个身子隐藏在黑暗中，翟彦看不清他的脸。 他从来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 他的每一步棋都落下之前都已经想好了后面可能会发生的结果，并且都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是你自己太蠢，你明知道自己正在做的是什么事，还牵扯上了顾景行，却不知道警惕一些。” 他转过身来：“蔡良这么明显的一步棋，你看不出来吗？任由蔡良进入罗峰党，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你咎由自取。” 翟彦不服：“顾景行不是你女婿吗？你肯定早就已经知道什么了，你却什么都不告诉我，眼睁睁看着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叶汉海，今天我翟彦就把话放在这里，这次别说你失败了，即便是你成功了，那张龙椅，你也一样坐不久！” 叶汉海毫不在乎：“这就不管你的事儿了。” 他心里清楚得很，从顾景行接手这件事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失败了。 但他不能败露。 所以蔡良这步棋，他看出来了是顾景行的布局，他却放任事态继续发展，并不去提醒翟彦防着点。 他是个很懂得舍弃的人。 尽管罗峰党走到今天不容易，但没了一个罗峰党，还有罗岭党，罗山党，他要保住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他自己。 那日叶婉清的话也从另一方面提醒了他。 该收敛就收敛，所以他收敛了。 只要他自己好好的，全身而退了，那么他一直以来筹划的大业总有成就的一天。 皇帝还小，一个小屁孩再怎么精明，又能有多大本事。 他看向翟彦：“只要你能守口如瓶，你的父母妻儿上半辈子过得什么日子，下半辈子还一样过什么日子。一个承认了罪责，畏罪自杀的人，皇上不会为难他的父母妻儿。” 翟彦笑了，越笑越疯狂。 “呵呵，哈哈哈，祸不及妻儿，这种话用在皇上身上，你信吗？”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不能做到。” “你能吗？现在你还不是皇帝，你也只不过是皇帝的一条狗，皇上让你三更死，你也活不到五更，更别说保住我的父母妻儿了。” 叶汉海对他的不信任丝毫不以为忤：“眼下你只有这一条路能走，要么被灭族，要么留下希望。而且除了相信本公，你没有别的选择。” 叶汉海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翟彦再次跪下去，仰天大笑，整个人都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他和叶汉海相处了这么久竟然没有看出来这人是个自私到这个份上的货色。 该怎么形容他呢？白眼狼？还是毒蛇？ 似乎都不足以形容他的万一。 为了大权，连姐姐都能奉献出去的人，他早就该想到的，自己不过是个与他非亲非故的同僚，他怎么会对自己留情面？ “哈哈哈哈……叶汉海，我诅咒你，这辈子你都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我诅咒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4章 最大的敌人是队友 身后是翟彦不服气的喊叫声，叶汉海根本不在乎。 如果输了就像这样不服气的喊几句话泄愤就能起作用，那他这些年来韬光养晦谨小慎微，谋求算计了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 有这个闲工夫，不如直接像翟彦那样愤懑不平的喊几句话完事儿。 乱党谋逆的计划已经彻底夭折，顾景行果然有两把刷子。 叶汉海看着身后关上的门，那里面还关着翟彦。 好在乱党上上下下所有的事情都是翟彦出面去办的，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幕后主使是他。 即使所有人都已经被抓了，他也不在乎，只要翟彦的嘴巴够紧，那他依旧就还是安全的。 他还是小皇帝信任的舅舅，他还是扳倒太后有功的功臣。 至于顾景行，是他这条路上最大的阻碍和敌人，但他也可是是他走在这条路上最大的助力。 如果不能加以利用变成自己人，那他也一样留不得了。 叶汉海举步离开。 隔日早朝上，曾经风光无限的兵部尚书翟彦就以一幅阶下囚的面孔出现在大殿上。 小皇帝怒不可遏：“可恶，朕信任你，许你掌管兵部，你倒是个好臣子，竟然想着替朕操心起这个天下来了！” 翟彦跪在地上，模样甚是狼狈。 他带着重枷，挂在脖子上压得他直不起腰来。 “皇上，臣有罪。” “你当然有罪！” 小皇帝一拍龙椅扶手：“朝堂上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谋逆之徒，才会如此混乱不堪！我大秦如今风雨飘摇的时刻，你非但不能出力效忠大秦，反倒还要来添乱一笔，是在该死！” 翟彦低着头，没有任何辩解的意思。 “臣愿伏诛。” 他态度这么老实，倒是让人觉得非常反常。 就连平日里最没劲的梅晋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进言道：“皇上，臣以为，此事有蹊跷，历朝历代所谓的逆贼都不在少数，却没有如此没有斗志的，翟大……翟彦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个逆贼啊。” 有些事情，人人心里都会有那么点想法，一旦有人将这点想法正式宣之于口了，那些模糊的想法就会变得更加坚定许多。 就比如眼下。 也有些人不这么想。 谁看不出来翟彦不对劲，好好的既然要谋逆，现在承认的这么痛快，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哪里像个逆贼的样子。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小皇帝看不出来？ 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怀疑的样子来，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并不是他蠢，只是他需要一个背锅的人来尽快结束这件事。 翟彦就是这个背锅的。 至于背后真正的主使是谁，小皇帝或许并不知道，也或许他其实知道，但他不想追究。 梅晋既然提出来了，小皇帝也不能不加理会，意思性的问了一句：“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啊？” “回皇上，臣以为，该彻查。” 叶汉海瞅了梅晋一眼：“梅大人的意思，是王爷查的不够彻底了？” “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 叶汉海打断了他的话：“查案讲究证据两个字，单凭一个觉得如果能解决所有事，那何必还要苦心孤诣的去找证据查线索？所有事凭一句觉得定论便是。” 他还特意问顾景行：“王爷以为如何？” 顾景行面色阴沉，像是在思考什么，听叶汉海喊他，随口应付了一句：“国公爷说的是。” 此时此刻，除了梅晋，叶汉海，顾景行，还有小皇帝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那就是尽快结束这件事，让翟彦出去背这个黑锅，尽快给百姓一个交代。 乱党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主少国疑的说法也已经传了很久，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只怕是这样的说法深入民心，十分不利于小皇帝坐稳皇位。 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明面上找一个人先顶上，背地里再细细调查。 一向精于自保的叶汉海这时候却忽然站出来多说了两句。 “皇上一向以仁孝治天下，仁孝仁孝，既然逆贼已经伏法，那么臣以为，在这件事上是否可以祸不及家人，放过翟彦的妻儿老小？” 这种要求，小皇帝自然不会拒绝。 “这是自然，此事事关重大，想必他事成之前也不会轻易说与家中妻儿知道，若因此就连累其家中老小，想必朕也会被天下人唾骂。” 他当然会答应。 叶汉海算准了的这一点，所以他才会开口。 他吃准了小皇帝是为了让翟彦背锅所以绝不会狠心连累他家人的想法。 同时当着翟彦的面这样说，也是为了让翟彦看看，他答应过保他的家人这件事，确实也做到了。 闹腾了好几个月的乱党一事，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小皇帝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说是谋逆是重罪，不用等到秋后了，斩立决，三日后行刑。 留下三日功夫，给他和家中妻儿老小最后会面的机会和时间，吃顿饱饭再上路。 这事儿了了之后，叶婉清听说了叶汉海为翟彦家人求情的事情。 她意外的很。 “王爷要防着我父亲有诈。”这是她第一个反应，继而又道，“原以为这件事会很难，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总觉得十分不真实。 顾景行正泡功夫茶，听她这么说，头也不抬的问道：“你以为如何？” “我父亲此人从来不是个能为了别人出头的人，他会帮翟彦求情，只能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私底下达成了什么交易，这桩交易的最终结果对他有利。” 可是迷惑的又来了，和一个死囚又能达成什么交易？ 死囚唯一的价值就是他的死了。 叶婉清想到这里，仿佛被雷劈了一样，觉得后背上生出了一层白毛汗来。 “难道说……翟彦替我父亲去死……” 他为什么要替叶汉海去死，除非叶汉海和乱党的事情有关系。 显然在这件事上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叶婉清看向顾景行的时候，顾景行的视线也同时抬起来，落在了她的脸上。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会，都看到了对方眼里和自己想通的想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5章 猜到了是国公爷 “我们没有证据。”顾景行道，“而且他地位极高，身份贵重，现在还是皇上根基不稳的时候，动了敬国公这样的大员有弊无利，但兵部尚书就无所谓了。” 叶婉清心跳如擂鼓。 真是越害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她没想过叶汉海竟然想着谋反。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叶汉海只是极度自私而已，为了自己的利益能把叶璃音给打趴下，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可是他谋反…… 她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也一样知道谋反在这种地方是一个什么样的重罪。 自己找死就算了，他一出事，必然连累温雪晴。 所幸这次的事情没有把他牵扯进去，只是推出去一个背锅的。 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他能每次都这么幸运吗？ “他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 叶婉清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也并不算是多么意外，只是他隐藏的太好了，从来没有人看出来过他的野心罢了。” 叶婉清反问：“那王爷看出来了吗？” “也算是看出来了，也不算。”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的，叶婉清也没继续追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现在别的都已经无关紧要了，接下来最重要的是怎么阻止他的下一步动作。 如果他有的话。 顾景行让她放心。 “出了这件事之后，短时间内他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了。” 小皇帝也不是傻子，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这个时候作妖，也不像是他的风格。 叶婉清想了想觉得也是。 “只是可惜，上次没能让我母亲成功与他和离，如今可好，我只能祈求他不要有事，不然我母亲也脱离不了干系。”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得到祸不及妻儿的待遇。 若是叶汉海以后真的有什么事情东窗事发了，他和翟彦还不一样。 翟彦是个背锅的，他不是。 小皇帝不想落下一个骂名会放过翟彦的妻儿老小，他不行。 除了温雪晴，甚至还会连累王府。 叶婉清不愿意看到任何一种结果。 “我想回去见见他，和他谈谈。” 顾景行阻止了她。 “见他容易，谈谈也容易，但是谈什么？让他不要没事作妖？” 叶婉清也说不上来要做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才行。 “这段时间咱们这日子过的风雨飘摇的，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母妃还被皇上留在宫里不曾回来，也不知道有什么法子能让母妃回王府来。” 让林拂影回王府这件事顾景行短时间内是不指望了。 横竖林拂影留在宫里，小皇帝也不敢对她不客气。 只要人还是安全的，其他的都可以容后再议。 顾景行安慰她：“皇上恩典，非要留着母妃在宫里孝敬她，咱们也不好拦着皇上龙恩浩荡。过阵子就是母妃的生辰，这个节骨眼上他总不好挡着我和母妃见面。” 叶婉清没关心过林拂影的生辰是哪一天，惊觉自己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母妃生辰快要到了么？我竟然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是哪一天？不知道我现在准备贺礼还来不来得及……” 她要准备贺寿礼，顶多也就是出去买点什么，再不济就是命人专门打造一套贵重的首饰头面。 至于自己亲自绣点什么是不用指望了。 她的手是拿针的不假，但是没有线的针，玩不了绣活。 从前跟林柔学的那点手艺，实在是拿不出手，自己绣个帕子玩玩也就算了。 给林拂影绣贺寿礼简直就是羞辱林拂影。 买东西的话……估计来得及。 “四月十七，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顾景行倒出一杯茶来递给她。 叶婉清脸上一红：“别人家都是妻子操心这些事，替丈夫记着日子，准备东西，到了咱们这里，我空顶着一个执掌中馈的名头，却什么都做不好。” 还不如林柔呢。 起码她细心，这种事绝不会错过，也不用等着顾景行亲自操心，还替她准备寿礼。 现在是四月十五了，后天就是林拂影的生辰。 幸亏顾景行已经替她准备好了东西，不然就只能出去买了，还未必能买到合适的。 叶婉清有点好奇：“王爷替我准备的什么？” “一尊雕花青玉摆件，到时候你就瞧见了。母妃会满意的。” 叶婉清很好奇究竟是什么雕花摆件，这么神秘兮兮，值得让顾景行给出这样的评价来。 不过顾景行不说，她也不好多问。 顾景行又提起另一桩事来：“明日会有客人来，你准备一下。” “客人？是谁？” 她想不出来京城有谁能入的了顾景行的青眼，能让他郑重其事接待的。 一向都是别人巴结他的份儿，他还爱答不理的。 “是我外家的一个表兄，虽说出身大族，但是并未入仕，一直在外游历四海，这次是特意来京城替母妃贺寿的。” 林拂影的母家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也是响当当叫得上名号的。 如果不是背后有强大的娘家做支撑，单凭生了一个儿子的宠妃这样的身份，也做不到这么多年来都在宫里这个吃人的地方稳如泰山的。 这些年林家渐渐低调，并未式微，只是为了避嫌，不想树大招风，引来皇帝的猜忌，族中许多有才华的青年才俊并不入仕。 除非朝中指名道姓要人。 整个家族只安心做个富贵大族，连京城地界都不沾足，只在江南地面上购置了宅子安心过日子。 因为宫里太皇太妃这尊大佛，朝野上下对林家这个家族也敬重三分。 这次来的是林拂影长兄的幼子，比顾景行大三岁，名叫林琸。 林家在京城没有宅子，所以林琸入京自然是要住在王府的。 他去找客栈落脚也不是不行，终究面子上不好看。 叶婉清把这事儿上了心，头天晚上就吩咐下去让底下人把客房收拾出来，已经明天要采买的一应东西，都列了清单吩咐下去。 清晨一早起了身，顾景行已经去上朝了，叶婉清去前院亲自看过了给林琸准备的房间，确认了没什么问题，又去厨房问东西都采买回来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6章 纨绔倒骑驴 顾景行既然亲自嘱咐下去，想必他对林琸的到来很是重视。 即便是他不重视，为了林拂影的面子也不能怠慢了林琸。 叶婉清在厨房巡视了一圈，一再叮嘱：“这次招待的是贵客，绝不可以出任何纰漏，全部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准备。事做好了有赏，出了篓子，都仔细你们一个个的皮！” 众人齐声应是，又开始热火朝天的忙碌。 叶婉清从厨房退出来，回清虹苑去换了一身天青色的衣裳，看着端庄大方，又不会太过出风头。 顾景行一时半会还不会下朝，她便亲自去前院等着接人。 已经有下人去城门口守着了，一旦林琸进城，马上就回府知会一声。 也不知道林琸什么时候才能到。 这个通讯全靠喊的年代，叶婉清尤其怀念起手机这种东西来。 她坐在正厅的椅子上，两眼发直的想着上辈子的生活，陡然发现已经遥远的像是梦里一般。 她曾经活过的那二十九年的日子，在来到这个世界接近一年的时间之后就已经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是啊，那时候是方便的很，可人与人之间不也一样十分脆弱吗？ 只要关了手机和电脑，就谁也找不到谁了。 时间过了许久，眼看已经辰时末了，还是不见人影。 莫不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 叶婉清坐的不耐烦，自己起身跑去了大门处查看。 她问门口上守门的小厮：“可有什么消息传回？” 小厮说并未。 她堂堂一个王妃自己在门口守着也不像话，既然还没消息，她问过了就打算转回府里去。 街面上一个纨绔公子倒骑着驴，手里摇着折扇，嘴里哼着曲儿往这边走。 叶婉清只听说过张果老倒骑驴，现实中倒着骑驴的还是头一回见，不禁多看了几眼。 也没看清那纨绔的长相，毕竟倒骑驴，只能看到他一个后背。 看衣着倒也是个华丽的。 正逢有官员坐着轿子路过，那驴也是个倔脾气，坚决不走弯路，直着往前走，眼看着就要和那官员的轿子撞上。 轿夫们没有得着大人的命令自然也不敢随意停下，一个个瞅着那驴迎面过来。 驴身上那纨绔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小曲儿中，折扇敲着手心打节奏，全然不知道即将惹出乱子来。 轿夫们面面相觑，脚底下又不能停，步子顿时乱了套。 左边的往左走，右边的往右走，总不见得大活人非要和一头驴撞在一起。 于是苦了轿子里的官员，左右摇摆，脑袋在轿壁上撞的咚咚响。 官员怒了：“怎么回事！” 掀开帘子一看，迎面一个驴脑袋就怼上来，直接打着响鼻怼了他脸上。 场面一度很失控。 轿夫们被驴这一撞，一个个东倒西歪。 官员从轿子里滚出来摔在地上，那驴倒像是没事儿驴似的，踩着他的袍子从他身上走过去。 驴身上那纨绔对自己身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直到那官员大喊着站住，驴子又路过了歪倒的饺子，纨绔亲眼看见了这失控的场面，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打着节奏的折扇停在手心，一侧的眉毛挑了挑，狭长俊美的桃花眼浮现出迷惑来。 “这位官爷，这是做什么？” 他开口了，声音一如他唱小曲儿时一样，带着四分漫不经心三分轻佻两分玩世不恭一分倦怠。 那张脸是极其美丽的。 身为一个男人，把一张脸长成这个样子，确实只有美丽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了。 说他俊，却又缺了点阳刚，说他像女人，却又实实在在是一张男人该有的面孔。 或者说，是阴柔，但不阴郁。 眉眼鼻子嘴巴，每一处线条都长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嫌重，少一分则太娘。 叶婉清本来是要回府的，被这一出热闹给吸引住了脚步。 又被这张脸给惊艳了一下。 这要是放在现代审美中，那些所谓的男团门面都得靠边站，这就是顶流中的顶配颜值啊！ 甚至比起来顾景行都要美上三分。 顾景行是俊美，他则是美，而且和他相比，顾景行太过于凌厉冷漠不近人情，少了一股子他那种玩世不恭的纨绔味儿。 那官员气得不行，当街被一头驴给撞的滚出轿子，这脸面丢的。 这人还没事人一样，问他这是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 “来人，来人，给本官拿下！” 官员气的手抖。 那纨绔似乎吓着了：“官爷，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犯事儿，这么就要拿下我，似乎有些不讲理了？” “你胆敢冲撞朝廷命官，就这一条就足以把你拿下，都愣着干什么，动手啊！” 那官员气的脸都绿了，纨绔依旧坐在驴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看上去一点都不害怕，官员手底下的人上去拿人，才扯住了他的手臂，也不知道纨绔用了什么法子，那人居然被甩了出去。 叶婉清在边上看热闹，一看到这儿心里暗叹一声：这是个隐藏的高手啊。 四两拨千斤用的很妙。 后面几个手下轮番上来拿人，可这纨绔仿佛像是会了武侠小说里的粘衣十八跌一样。 那些人一个接一个的吃了亏，他依旧一副淡定的样子，出手如闪电，根本没人看清他怎么动手的。 叶婉清在边上看热闹，倒是看的分明。 练家子。 而且还是那种下过苦功夫的练家子。 对人体穴位了解的很透彻，才能干出这种事儿来。 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粘衣十八跌，他只不过是借着巧劲儿刺激了那些人的穴道罢了。 那官员吓坏了：“妖物，你是个妖物！” 纨绔一笑：“妖物不妖物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官爷你躺在地上应该挺凉的？要不要我扶你起来？” 一口一个你啊我的，连尊称都不用。 叶婉清挑眉，脑子里略过一句话：大隐隐于市。 别是遇上什么所谓的隐士高人了？ 这么年轻，看破红尘了？ 一副看淡一切的模样。 她忽然很想把这个热闹看下去。 这纨绔身份绝不简单，而且看着脸生，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7章 看热闹看到家门口 他这么一来一回的，早就已经把这个官员得罪透了。 这官员看官服少说也得是正三品，她不认识，不知道是谁。 只知道能做到正三品的朝廷命官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叶婉清忽然好奇这个纨绔要如何收场，除非他家中是皇亲国戚，不然把一个三品得罪成这个样子，谁的面子都拉不下来。 那三品果真也问上了：“真真是无礼至极，你究竟是仗了谁的势，敢在这天子脚下这么嚣张！” “自然是本王的势。”不等那纨绔说话，就有一道清冷无情的声音传来。 这会儿正是下朝的时候，顾景行的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过来了。 此时个停在不远处，刚好看到了这一幕混乱的场面。 他瞎了轿，对着纨绔点点头，那纨绔见了他跟什么似的，可亲热了，凑上去就拿折扇在他肩头点了点。 “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这官爷好生厉害，你再不来，愚兄只怕是要进天牢去逛逛了。” 叶婉清大吃一惊，刚还在说他除非是皇亲国戚，不然解不了这个困局。 没想到他还真是。 吃了半天的瓜，看了半天的热闹，没想到这纨绔就是林琸。 这下她不敢看热闹了，忙提裙上前迎接。 “原来是表兄到了，妾身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在这等了半日不见表兄，还以为只是个路过的，真是失礼。” 说着还福了一福。 那三品原本还脾气冲天，丢了这么大的人，想着非要让林琸吃点苦头不可，不然这事儿不能善罢甘休。 结果他居然是顾景行的亲戚。 这下好了，这三品官只能自己吃个哑巴亏。 手下扶着他爬起来，好在顾景行还算给他面子，亲自道了个歉。 他都做到这份上，三品官也不好一直计较，憋着一肚子气走了。 林琸这才正式和叶婉清见礼：“见过王妃。” 叶婉清忙虚扶一把：“不敢不敢，表兄好容易来一趟，原是妾身招待不周。还请表兄不要怪罪才是。” 林琸笑笑：“话也不能这么说，王妃一定也想不到我会这么个方式过来，再说王妃也没见过我，认不出来也是有的。” 叶婉清尴尬的笑笑，心说你也知道你的出场方式比较叛逆啊。 林琸也有正经的时候，同顾景行道：“表弟这王妃果然不一般，愚兄早就说，能让你看得上眼的女子怎么会是一般人，早就想着要见识见识，如今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顾景行也不跟他客气：“这是自然，一般的女子也不配入我的眼。” 顿了顿，又盯着林琸道：“同样的，能成为我女人的人，也不是谁都能觊觎的。” 此时林琸正盯着叶婉清瞧，震惊于她的美貌。 被顾景行说了这么一句，立即回过神来，“这是自然，自然。” 说完打了个呼哨，那驴子优哉游哉过来。 叶婉清招呼了府里的下人过去把他的驴子牵去了后院喂着，又吩咐人去城门上等林琸的人叫回来。 “王爷，表兄，府里准备了酒菜，站在这风口上也不是事儿，不如进府一叙？” 两个男人互相比了比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一并进了府，叶婉清在后面跟着。 陪着她看了半天热闹的莺歌燕舞在旁边小声道：“没想到太皇太妃的侄子竟然是这样的人，倒真是让人意外。” “是啊，看太皇太妃那边端正的模样，不想她的侄儿这般放浪形骸，也怪不得城门上等着的小厮没认出他来。” 叶婉清却不以为意：“他又不入仕，这幅样子倒也没什么。” 游戏红尘挺好的。 这不就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理想生活么？ 家里有钱有权有势，自己的人生不需要有任何的担忧，每天不用为了五斗米发愁，也没有任何需要操心的事儿。 这样惬意的人生，不当一个惬意的米虫游戏红尘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的眷顾。 叶婉清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人家上辈子积了多少德，这辈子才换来这样惬意的日子。也不知道我下辈子能投胎成一个什么样的人生。” 燕舞道：“王妃福泽深厚，下辈子自然还是个王妃的命，说不定成为宫里的娘娘，成为皇后也是有的呢。” 叶婉清吓得连连摆手：“你快别说了，我当一个王妃就已经当的心惊胆战，你让我去宫斗剧里，我只怕自己活不过两集。” 又是她们听不懂的说法。 不过莺歌燕舞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词汇，甚至大致能猜出来是什么意思。 “多少人想要去做宫里的贵人娘娘呢，咱们王妃真是与众不同，别人都想进去，王妃不想。” 叶婉清没好意思说有什么稀罕的。 一个大牢笼多少女人的命运就被这个大牢笼拴住了一辈子不得自由。 就连林拂影这样的，幸运，能出宫过一阵子，现在不还是回去了。 她还是喜欢自由自在的天地，她不想这辈子都被拴在一个地方。 外面的风景多么广阔，有机会她要遨游山川四海，成了宫里的女人，这辈子这些就成了奢望。 顾景行到底是宫里长大的，她说这些话也得考虑考虑他的感受，只能自己默默地想想了，不能宣之于口。 她在前厅陪着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 林琸与顾景行两人喝酒，她一个女人家在这里不方便。 临走前她叮嘱顾景行一定要少喝，毕竟身子不好。 她走后，林琸问道：“听说你在除夕大宴上中毒了，如今可大好了？” “有你弟妹调理着，虽说不算大好，但也没有大碍了。” “弟妹还有这样的本事？” 顾景行眉眼间流露出几分自豪来：“我早就说过，一般的女子入不了我的眼。” 林琸不客气的拆他的台：“可我怎么听说，这门亲事是太后赐婚的？” 言下之意，并非是你自己选的。 顾景行面不改色：“娶进门和看上眼是两回事。” “你倒是会狡辩。这话不知道弟妹听见过没有，若是她没听你说过，我倒是不介意当一次长舌妇说给她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8章 表哥 顾景行脸色一黑：“表兄若是生了这样的心思，今儿只怕是走不出这个门了。” 林琸哈哈大笑：“哪里哪里，开玩笑的，愚兄刚刚可是什么都没说。” 两人东拉西扯，谈天说地，最后说起眼下的局势来。 “说来姑母也是冤，好容易出宫在王府颐养天年了，结果又回到了宫里去。” 顾景行脸色难看了几分。 这小皇帝按说也算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如对付起他来是一点不手软。 林琸又道：“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眼下还不能有。” 林琸久不在京城，并不知道小皇帝是个什么德行。 但对于顾景行是个什么本事的人物他还是很清楚的，见顾景行都这么愁眉苦脸的，他心里对小皇帝也约莫有了个数。 “看来皇上年纪不大，心思不小啊。连你都难住了。” 拿捏人质这一招确实让人头疼的厉害，除非不在乎那个人质，方可放开了手脚。 可不在乎的人，小皇帝也不会弄进宫去当人质。 “看来皇上也是有所忌惮的。不然这次姑母寿宴，他也不至于主动提出来要大办一场庆贺庆贺。” 明知道这样会给一些他忌惮的人光明正大见面的借口，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顾景行喝了一口酒道：“也不尽然，或许皇上是想要看看究竟那些人心思不老实。” 林琸懵了：“这……这我来岂不是把自己送到了风口浪尖？” “林家多年来无心仕途，只是个世家，本分老实，皇上应该不会对林家有什么想法。” 但旁人就不一定了。 “且走且看。明日就是寿宴了，皇上恩典，允许亲族早早进宫，我打算早些进宫去看望姑母。” 顾景行没什么意见，“母妃多年未曾有机会与母家的人见过面，你能早些进宫去看望她也好，也能让她高兴一些。” 林琸小时候做过顾景行的伴读，两人一直以来感情都不错。 又在一处喝了一会儿酒，林琸不像顾景行有顾忌，敞开了喝的，把自己喝趴下了。 底下人送他去了客房休息。 次日一早，顾景行照旧去上朝了，叶婉清在清虹苑梳妆打扮，外面有人进来传话。 说是林琸让人来问的，她打算几时进宫去，一道走还是各走各的。 叶婉清想了想，到底是叔嫂的关系，一道走难免被人闲话，不如各走各的。 林琸也没什么意见，依旧骑着他那头驴子，自己优哉游哉先去了。 叶婉清想起林柔来。 如今她对外依旧是侧妃的身份，只有府里的人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林拂影的寿宴，侧妃不出面，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关于她，顾景行好像已经忘了府里还有这个人一样，一直没有提起过这次寿宴要不要她一起去。 这会儿再去请示他也已经来不及了。 叶婉清让莺歌去林柔那边传个话，让她也一起准备准备，一道去。 到底是王府的颜面，也是林拂影的颜面。 为了不让外头的人说三道四，该做的功夫都要做足。 林柔自那件事之后一直避世不出，顾景行也没亏待了她，该给的用度饮食一概不缺。 只是她心里装着心事，加上小月子没养好，身子一直虚弱。 叶婉清收拾好了顺路去她的住处接她的时候，见着她几乎要撑不起那一身衣服了。 “给王妃请安。” 林柔如今是真的柔了，弱不禁风的。 叶婉清亲手将她扶起来，看她瘦的都要脱了相了，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许久不见，你越发瘦了。” 林柔只是动了动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女为悦己者容，如今我心都已经死了，王爷也已经厌弃了我，相貌美丑，又有谁能在乎呢？” “话不是这样说的，身子还是自己的，养好了身子，留待来日。” 林柔再未说什么，叶婉清看她不想说话的样子，也不好一直拉着她纠缠，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王府，一人一辆马车，往宫里去了。 马车上，叶婉清看上去兴致不高的样子。 “王妃还在为了侧妃的事难过？”莺歌问道。 叶婉清叹气：“怎么说呢，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般丰腴的一个姑娘，现在却成了这幅样子，真真是可惜了。” “也不能这么说，是她自己作的这个下场，若不是太皇太妃一力保着她，如今是不是还有命在都不好说。” 这个时代的女子，各有各的悲哀。 跟了一个男人就只能一辈子都是这一个人的。 虽说放在现代，林柔这行为也一样是要被诟病，可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叶婉清还是觉得她太惨，心里替她难过。 顶着顾景行姨娘的身份，从来没有与他有过夫妻之实，头一次圆房给的就是方江，心也一并跟着给了他了。 后来顾景行又厌弃了她，即便是呆在同一个府里，但这辈子只怕是也见不到顾景行他人了。 心里会一直想着方江，放不下，日渐憔悴也是有的。 这真真是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了。 林琸比她先进宫不少时候，早就已经见着林拂影了。 多年不见娘家人，林拂影见着了林琸格外亲切，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林琸也是个能说会道的，哄得林拂影很开心。 “如今你年岁也不小了，膝下可有孩子了？” 林琸尴尬了一下：“这……姑母问早了，侄儿尚未婚配。” 林拂影惊了：“你这个年岁，竟然还不娶亲，家中都不着急吗？” 急肯定是急的，但是他急任他急，我自清风过山岗，林琸不在乎。 “若不是遇上心仪的女子，侄儿还真不想成婚。” 林拂影摇着头：“你倒也是个性情中人，好在你不是家中独苗，不然只怕是由不得你这么逍遥自在。” “传宗接代的事，自有大哥去完成，我只安心过我的逍遥日子便是。再说了，毕竟是要厮守一辈子的枕边人，若是日日相看两生厌，这一生过的得有多煎熬？于我，于那姑娘，都不公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9章 偶遇贵妃 话是这么说，可多少夫妻都是一辈子这么过来的。 林拂影本想劝他说，娶妻娶贤，若是正妻不是自己喜欢的也不打紧，再纳个妾便是了。 只是一个小妾而已，想要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家中也不会过多干涉。 可听他说了最后一句，林拂影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确然如此。 他可以娶一个不喜欢的正妻回来放着，自己再去纳喜欢的小妾回来厮守。 他是高兴了，可那正妻就没这么高兴了。 说到底自己也是女人，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说得好。 一时间也没什么好说的。 横竖她困在宫里，林家如今盘踞江南岸，也就是问问，见是见不着的。 说多了徒增伤感。 再者外臣进后宫也是有时辰限制的，林琸进来的时间不短了，不好一直待着。 便起身告辞出去。 寿宴设在晚上，如今还没到用午膳的时候，时间还早，现在出宫晚上再回来也不方便。 不如就在宫里待着。 林拂影从自己宫里拨了个小太监给林琸带在身边，领着他去御花园闲逛。 林琸一向不喜欢身边有人跟着的，就连他平日里贴身的小厮，也都不和他一起出门。 就像这次进京，两个人各走各的，他骑着驴自己悠然自得先进京了，他的小厮赶着马车带着他的家伙什，傍晚时分才赶到京城。 这次进宫来，他自己进来的，把他的贴身小厮留在了王府。 但宫里规矩森严，行差踏错都会惹来杀身之祸，身边有个太监跟着也是有必要的。 小太监一路为他引路，给他讲这里是什么什么地方，住的什么什么人。 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 小皇帝后宫空虚，出了一个延禧宫住了一个裕贵妃，一个钟粹宫住了一个林拂影，景福宫关着叶璃音和叶佩云，别的宫室都空闲。 小太监说起的都是前朝住的人。 林琸听的没什么兴趣，但也没让小太监闭嘴。 叽叽喳喳说着话也挺好，就当解闷了。 路过延禧宫的时候，小太监道：“这里住的是裕贵妃。” 林琸听出来不对：“裕贵妃，这说法不像是先皇的贵妃，是当今圣上的？” “是，”小太监道，“说来这贵妃还有一段故事。贵妃是西漠公主，来和亲的。原本贵妃瞧上了王爷，还以为来了中原是与王爷和亲呢，满心欢喜的，却不曾想最后是与皇上和亲。” 林琸笑出声来。 这公主也是天真，谁家和亲的公主嫁过去是嫁给王爷的。 “倒也是苦了皇上了，年纪轻轻的……”说到这儿林琸闭了嘴，这可不是在外头，有些话还真不能乱说。 小太监惊的私下里看了看，见无人才松了口气。 “我的爷，奴才晓得您在外头逍遥自在惯了，可现如今进了宫，少不得口头上留意着些，留着脑袋才能继续逍遥啊！” “知道，知道，你继续说，我不插嘴了就是。”林琸是个很好说话的主子，还安抚小太监的情绪，让他别害怕。 小太监却不敢说太多了，生怕引的这位主子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 这一路到了御花园，景致倒是不错，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雀鸟也多起来。 好巧不巧的，头顶上飞过去一鸟儿，顺道留了点货，偏巧落在了林琸肩头。 “这宫里的鸟儿脾气都这般大么？”林琸瞧着自己肩头上的鸟吩咐很无语。 小太监忙给他擦拭。 大块是能擦掉，可痕迹依旧还留着。 终归不雅。 小太监请示他：“钟粹宫还留着一些王爷曾经穿过的衣服，奴才瞧着爷身量与王爷相仿，想必王爷的衣服也能穿，不如奴才去取一件来给爷换上？” 他穿了一件坎肩，也不用换整套，只需要换一个坎肩就行了。 林琸想了想，点点头道：“也好，你去。” 小太监哎了一声，转身去了。 留下林琸一个人在御花园闲逛。 这时节已经有些花儿开了，林琸是个性情中人，寻常男子对花花草草的没什么兴趣。 可他不，他喜欢这些东西。 他瞅着那樱花开的不错，站在樱花树下端详了许久，想着弄一些花回去酿酒。 便顺手脱了坎肩当兜子用，伸手去摘那些够得着的花。 摘了就放在坎肩里。 他还挑挑拣拣，要捡那些好看的摘，长的奇形怪状的他还瞧不上。 没多会儿坎肩儿里堆了一小堆花儿。 他也是好耐性，挑挑拣拣也不嫌烦。 一阵风吹来，卷着地上他摘下来的花打着旋儿飞走。 “哎，我好容易选的……”林琸追着那些花跑，一阵乱扑，试图把那些花儿救回来。 结果被一条伸出来的树根绊了一跤，直接摔了个大马趴。 他长这么大还没这么狼狈过，这会儿出了个丑，只庆幸御花园没人瞧见。 风也停了，他就这么趴着归拢了一下地上还能归拢的花，重新揽进怀里，捧着准备爬起来重新放回坎肩去。 却不想一抬头，就瞧见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双女子的绣鞋。 林琸：“……” 不是御花园没人吗？什么时候来的人？ 他回想起自己刚刚趴在地上毫无形象的样子，也不知道这女子看光了多少。 他顺着那双绣鞋抬头往上看。 一身华丽的衣着，顶着一张眉眼深邃艳丽的脸，看上去极其年轻，约莫也就十几岁的样子。 那一头华丽的头饰实在是把这样一张年轻的脸庞给显得老了许多。 那女子正眼巴巴的看着他，眼里都是惊艳。 林琸只心思一动，就已经知道了这是谁。 他也不急着爬起来，两腿一弯直接变成了跪姿：“给裕贵妃请安。” 巴丽娜惊讶：“你见过我？” 她还是不习惯说本宫。 林琸摇头：“不曾。” 巴丽娜更惊讶了：“那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皇上的后宫，不就只有裕贵妃一人么？” “那你怎么就知道我是裕贵妃，不是什么太妃，也不是什么宫女？” 林琸要笑了：“太妃没有你这么年轻的，宫女也没有敢穿的你这么华丽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0章 你很聪明 这分析的头头是道，巴丽娜一时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只眨眨眼：“你挺聪明啊。” 林琸有点哭笑不得。 这就聪明了。 她真可爱。 也得亏了后宫就只有她一个，不然就她这样的脑子，只怕是宫斗起来活不过三天。 她半天不说让林琸平身，林琸也看她不像是个讲究的样子，干脆懒得等她开口，自己起身了。 巴丽娜果真没计较。 西漠来的姑娘，于礼仪之事上并不如中原人这么诸多讲究。 林琸起身之后也没理会她，继续去捡自己的那些花。 巴丽娜就自己一个人出来的。 她经常来御花园，起初丽莎还跟着她一起，生怕她行差踏错惹出什么祸端来。 但后来渐渐发现，后宫无人，整个御花园基本上也没什么人，即便是有，多半是宫女和园丁。 偶尔能遇上林拂影，林拂影又是个不操心这些闲事的。 再往后巴丽娜说身边跟了个人烦，不想她跟着，丽莎也就放任她自己出来玩。 巴丽娜看林琸低着头捡那些花，很仔细的样子，仿佛那是天地间唯一一件值得他去用心的事。 不禁自己也被这种感觉感染了，跟着一起蹲下去帮他一起捡。 林琸的相貌在京城和江南岸都算是排的上号的美。 巴丽娜又是个颜控，见着林琸的第一眼就惊艳于他的美貌，心底悸动。 这会儿一面帮他捡花，一面抬眼偷看他。 林琸也不是傻子，察觉到巴丽娜总是偷看他。 他一面把坎肩伸过去，让巴丽娜把她手里的花放进去，一面问道：“裕贵妃这样，似乎有些于理不合。” 巴丽娜对于自己贵妃的身份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知度，别人都这么称呼，她也就这么答应。 至于贵妃意味着什么，她从来没想过。 “有什么合不合的，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长这么大，没人管过她干什么。 林琸瞧她一派天真的模样，心说这姑娘这脾性倒是对他胃口，只可惜这是皇上的女人。 也可惜这是皇上的女人。 她这样的性子，出去行走江湖最合适不过，却唯独不适合留在宫里。 她像极了沙棘花，开的满了枝头的样子纯粹又热烈。 “身为贵妃，我是外男，你不能这样一直盯着我看。” 巴丽娜脾气上来了：“我看你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换了旁人还入不了我的眼呢。求着我看我都不看。” 林琸更是哭笑不得，真不愧是西漠来的姑娘。 就是这么奔放。 可惜这里不是西漠。 也不知道是谁让她来和亲的，她这样的性子，就应该留在大漠上，那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拘在这宫里，就像是雄鹰没了翅膀，只能瞎扑腾，还扑腾不开。 “宫里的女子，按说见了外男应该尽早回避的，好不好看都不应该多看。” 他本不是个爱讲道理的人，只是觉得巴丽娜性子太可爱，忍不住自己正经起来。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太酸腐，啧了一声，改口道：“不过既然你想看，那趁着现在没有人就给你看个够。毕竟被人夸好看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虽然他从小到大都已经习惯了别人说他好看。 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恭维话听多了也还是个享受。 他这么不按套路出牌，巴丽娜反而傻眼了。 她不是不懂规矩，只是不爱讲究罢了。 来了中原好歹也有些日子，日日都有宫里的教习嬷嬷来给她将规矩，教她怎么行走坐卧一系列，天天弄的她很烦。 也很抗拒，很叛逆。 什么都懂，就是不想按照规矩来。 之前林琸越是跟她说什么，于理不合，你不能这样，她就越是非要对着干，非要看。 可林琸忽然改了口，说你想看就看个够，巴丽娜反而不好意思继续看了。 “你……跟别人很不一样啊。”她犹豫着说了一句。 对着长得好看的人，她通常容易脾气好一点。 “当然不一样，我比他们长得都好看。”林琸很不要脸的承认了。 巴丽娜噎了噎，长这么好看的她没见过，长得好看还这么不要脸的她更没见过。 不过他也确实有这么炫耀自己的资本。 “你捡这些花做什么。”跟他说话没什么顾忌。 这阵子巴丽娜都快要憋死了。 这里每个人都对她恭恭敬敬的，说起话来各种自称，她连个能痛快聊天的人都没有。 见着了一样不讲究的林琸，她觉得捡到宝了。 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林琸如实相告：“也不是捡，就是摘了树上的花儿被风吹跑了。原是想摘些花回去酿酒的。” “这玩意儿也能酿酒？”巴丽娜惊奇。 大漠荒原上，喝的最多的就是马奶酒，再就是从中原买回去的烈酒。 酒过入喉，火辣辣的刀子划过一样，带劲儿。 这樱花能酿酒，她也是头一次听说。 林琸看她这么大反应，不禁也好奇：“怎么，西漠没有这样的酒？” 巴丽娜摇头。 末了又想起什么来似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知道我是西漠来的？你怎么知道？” “自然是有人同我说的。西漠来了个和亲公主，皇上的后宫就只有一个人，可不就是你么？” 巴丽娜哦了一声点点头：“倒也是哈……” 林琸继续仰着头去摘花。 他不光正脸长得好看，侧脸也是绝美。 这样一个美男子站在樱花树底下，偶尔有风吹拂，花瓣落在他的肩头，看上去就像是那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好看。 巴丽娜看着看着看的痴了。 林琸已经摘了满满一坎肩的花，他掂掂分量，满意极了。 “这就够了。” 巴丽娜原本看着他出神，这会儿回过神来，看着那点花瓣，觉得少得可怜。 “这点够干什么。” “一壶酒够用了。” “一壶酒怎么够喝，要酿酒，就酿一坛子酒，要喝也要喝个痛快。” 她骨子里就带着大漠儿女特有的豪放，说起来喝酒就很带劲儿。 大漠儿女小时候都是把酒当水喝长大的，个个都是千杯不醉的海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1章 极好的聊天对象 可来了宫里以后，各种规矩拘着，想喝酒都不能痛快。 林琸把花瓣归拢到一处，“这你就不懂了，那一坛子一坛子喝个痛快的，那是烈酒，这樱花酿酒讲究的是一个细品慢咽，若也如烈酒一般牛饮下去，那才是糟蹋了。” 巴丽娜没喝过樱花酒，她连果酒桃花醉都没喝过，并不懂得这其中的道道。 听林琸说喝酒还要慢慢品，撇撇嘴来了一句：“小家子气，喝酒还细嚼慢咽的，岂不麻烦？娘们唧唧。” 这是她在中原新学来的一句话。 娘们唧唧。 她觉得很好玩，平日里也没有个人能聊天，现在好容易有人陪她聊天了，马上就拿出来用。 林琸被她逗笑了。 知道单纯的这样解释没用，想要让她明白这其中的妙处，还得让她自己亲自尝一尝。 他索性道：“我在京城，还要住一阵子，这酒大概是来得及酿出来。到时候你要是不嫌弃，我送进来给你一壶，你也尝尝，就明白我为什么这么说了。” 巴丽娜来了精神：“好啊，这可是你说的，你不要忘了，酿好了一定要给我送一壶进来。” 她想了想，浑身上下摸了一遍，最后从手腕上解下来一个手绳递给林琸。 是一条灰黑色的绳子，看上去带了有年岁了。 绳子上拴着几颗动物的牙齿，看上去像是狼牙的样子。 林琸不解：“这是做什么？” “我要了你的酒，不能白要，所以给你点东西作为交换。” 她抖了抖那狼牙手绳，“这是我从西漠带来的，今天出门走得急，身上也没带什么值钱的物件儿，就只有这个不是皇上赏赐的，还是我带了好多年的东西，才能拿来给你，你要是看不上，就先留着，下回我再找找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给你。” 林琸惊的往后退了一步：“你这是想害死我啊。” 这叫私相授受，他一个外男和宫妃搞这个，罪名跟私通也差不多了。 没人发现还好，要是被人发现了他私下里接受宫妃送的东西，还是个贴身之物，江南岸那整个林家只怕是顷刻要覆灭了。 这不明摆着给小皇帝送借口么？ 林琸连连摆手，差点连花都扔了：“不不不你不能给我这个东西，哪怕你拿个皇上赏赐的东西说赏赐给我的都不要紧，你这么贴身的东西不能给我。” 巴丽娜直来直去，以为他看不上自己给他的狼牙手绳，皱着眉头道：“狼牙在我们大漠上可是力量和地位的象征，一般人是不能拥有的，你看不上？” 林琸讪笑：“我看得上，可我不敢要啊，要了你这玩意儿不等于要了我的命么？这一看就是你的东西，传出去别人说我跟你私相授受，到时候你我都得死。” “你这是什么话，前言不搭后语的。你说你给我送酒不要紧，那我送你东西有什么不可以？” “这不一样我的娘娘，我给你送酒，那是光明正大的往里送，这酒进了宫可是要经过一道道检查的，为了防止有毒，前头的人还得尝尝，等到了你宫里，只怕是要少一半。” 他又指了指那手绳：“你这东西给我，名不正言不顺的，我拿着于心不安啊。” 巴丽娜依旧让他拿着：“你给我就是光明正大，我给你不也是光明正大么？有什么好怕的。别人问起来你就说是我给的，看他们能怎么样！” 林琸想跪下给她磕头。 “姑奶奶，我求您了行吗？放过我。” 巴丽娜偏不，他越是不想要，她就越是想给。 “我们大漠儿女，从不轻易欠人情。这东西就当是跟你交换一壶酒了！” 她生怕林琸不收，直接丢到了那一丛花里头。 手绳有点分量，掉进去把花瓣也溅起来不少，直接把手绳埋在了花瓣底下。 巴丽娜丢了手绳转头就跑。 林琸捧着一大堆花瓣，根本来不及去追，巴丽娜跑的又快，三下两下没影了。 他又不好在御花园里大喊娘娘，这不是更引人注目么？ 林琸无奈，这真是个性情中人啊。 也不知道小皇帝怎么和她相处的来的。 他伸手去捞那花瓣，试图把里头埋起来的手绳找出来。 结果还没捞起来，钟粹宫的小太监捧着一坎肩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爷，坎肩来了，爷快穿上，一会儿着凉了！” 林琸只好把手拿出来，不敢当着小太监的面去捞手绳。 心说这位娘娘这是给他埋了个暗器啊。 他啊了一声：“行，穿上。” 小太监极其自然的伸手就要去接他手里的坎肩：“爷，奴才给您拿着。” 林琸哪敢让他拿着：“不用，你伺候爷穿上，这东西爷要自己拿着。” 小太监不明所以，林琸多嘴解释了一句：“这要酿酒的，不能沾染第二个人的气味，不然爷喝不下。” 小太监嘿嘿一笑：“奴才明白，奴才不碰，奴才伺候爷更衣。爷，您抬抬手？” 林琸由小太监伺候着穿上了坎肩，看看手里这一兜子花，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他不让别人沾手，难不成他要捧着这些东西到晚上？ 真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啊。 巴丽娜一路气喘吁吁的跑回了延禧宫，扶着门框呼哧呼哧喘个不停。 丽莎听见动静，过来扶着她回屋，让人给她倒了一杯水。 巴丽娜渴得要命，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下去了。 “怎么了这是，撞见什么了？”丽莎问道。 巴丽娜吃惊：“你成精了？千里眼啊？” “宫里能让娘娘这么跑的，无非就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娘娘怕人追上来，才要赶紧跑回来。” 巴丽娜松了口气：“到也没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怕人追上来倒是真的，我遇见了……” 她说到这里，狠狠一噎。 她在御花园和人说了半天的话，还约定好了送酒，连狼牙手绳都送出去了。 这时候才意识到，她竟然都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谁，是哪家的公子。 丽莎疑惑的看着她，等着她往下说下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2章 狼牙手绳 巴丽娜难得聪明了一次。 以丽莎这个事妈的德行，自己要是说遇见了一个不认识的外男，还约定好了要他的酒，连狼牙手绳都送出去给他了。 丽莎非把自己叨叨死不可。 这事儿不能让丽莎知道。 巴丽娜干笑了一声：“额，我碰见一种虫子……就长得很漂亮，但不知道叫什么，有些害怕，就跑回来了。” 丽莎显然不信。 大漠上是少见虫子，可也不至于见到一种没见过的虫子就怕成这样。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丽莎安慰她道：“娘娘应该跑回来。听中原人说，越是长得艳丽的东西，毒性越是大。” “啊，对，就是这样。”巴丽娜顺着她的话点头。 心里却在想着那个外男。 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他酿好了酒会不会给自己送进来一壶。 也许她可以去求求皇帝，问问他知不知道谁家有这样一个长得好看的俊公子。 当然这个念头很快也被巴丽娜给打消了。 身为皇上的女人，让皇上帮她查别的男人，这就林琸说的话了。 和找死有什么差别。 算了，也许他还能记得给她送酒，到时候问问是谁送的不就完了。 反正狼牙手绳送出去了，他不会放鸽子的。 这边林琸捧着一捧花，和小太监边说边聊，最后出了御花园。 他老这么抱着也不是事儿，得想个法子趁着没有人注意到他，把狼牙手绳弄出来，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小太监寸步不离的跟着，林琸并没有什么机会，啧啧两声，觉得挺绝望。 “爷，怎么的了？” “没什么，怎么觉得这背上有点痒痒。” 林琸瞎扯淡不带停嘴的。 小太监忙道：“爷，奴才给您挠挠？” “不用了，我自己挠挠就行。” 嘴上这么说，他也没有真的去挠挠。 小太监也不好问什么，总觉得他去了一趟御花园回来，就变得有些神神道道的。 路上遇到了前去钟粹宫见林拂影的叶婉清和林柔。 林琸同叶婉清见礼之后看向林柔。 几乎都没认出来这就是林柔，要不是林柔躬身行礼：“见过堂兄。” 他还以为是叶婉清身边的丫鬟，怎么也打扮的跟侧妃似的。 没想到这就是正经的侧妃。 “你如今，怎么成了这幅样子？我记得上回见到你，还是个丰腴的姑娘？” 林柔苦笑一声，也不想提自己那档子破事儿。 叶婉清站出来替林柔挡了挡：“侧妃前阵子，病了一场，如今身子还没养好，自然看着虚弱些。女人家的事儿，表兄还是不要多过问了。” 林琸恍然：“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多打扰了。” 叶婉清笑笑，领着林柔去了钟粹宫。 林琸对怀里这一大包花瓣头疼的很，主要是里头淹了的那个手绳让他头疼。 得先想法子把身边这个小太监支开。 “你出来也挺久了，不用回去钟粹宫伺候？” 小太监感激涕零：“爷心疼奴婢，奴婢多谢爷。钟粹宫有的是人伺候，不缺奴才一个。奴才伺候爷是太皇太妃给的差事，奴才得办好了才不让太皇太妃失望。” 支不开。 林琸有点绝望。 “从前是够用的，可你没看刚刚又来了两个主子么？这会儿只怕是人手不够用了。” 小太监不开窍啊：“别说来了两个主子，就是再来十个主子，钟粹宫也照旧有人伺候，不缺奴才一个。就是天塌下来，奴才今儿也要把这个差事办好，伺候爷。” 林琸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叹了口气：“你的差事，果真办的很不错，回头爷定跟姑母说一声，好生提拔你。” 小太监喜不自胜，对着林琸就是一揖到地：“奴才谢爷恩典！” 林琸捧着这花穿过了大半个皇宫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把里头的东西捞出来。 此时此刻他希望再来一只鸟能给他拉一泡屎。 别说来个鸟拉泡屎了，就是让他把身上的衣服贡献出去都不要紧。 他不好再回钟粹宫去，只能去前面的长春宫暂时待一会儿。 长春宫是叶璃音做皇后时候的住处。 后宫一直无人，长春宫荒废了许多年，一进来灰扑扑的。 林琸忽然有了主意，做出一副呛得不行的样子来，让小太监去打扫。 小太监为了当好差事，果然上当了，老老实实去打扫屋里。 林琸道：“你好生打扫，我去外面把花晒晒。” “哎，爷您去，待会儿奴才打扫好了喊爷您进来休息！” 林琸去外面，背对着小太监，伸手进去摸了一把，趁着没人看见，把那狼牙手绳埋在了树底下。 他可聪明了，这玩意儿怎么能随身带着。 万一被人发现了，那可就是杀头之罪。 埋在这里，等出宫前有机会再过来拿，万无一失。 小太监手脚麻利，没多一会儿把长春宫正殿打扫干净了。 林琸把花收起来，带进去放着。 “爷想歇歇，没你事儿了，你出去守着。” 小太监从善如流，出去守着了。 林琸是真累了，昨天喝了不少酒，今天早上醒得又早，这会儿只想睡一觉。 晚上寿宴还是要继续喝酒的，现在不养足精神，晚上可撑不住。 叶婉清带着林柔进了钟粹宫，给林拂影请安。 林拂影许久不见林柔，看她瘦成这个样子，心情复杂。 恨其不争哀其不幸。 “都起来。” 她看向林柔：“如今你这幅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当年林家女儿的风范？” 林柔柔柔弱弱的：“是妾身不中用。” “你是不中用，放着好好的王爷不……”林拂影说着说着意识到这里是宫里，不好继续说修身，只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不提了。” 可到底是自家出来的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她还是多说了一句：“身子是自己的，好生养着才是，没得让人说咱们王府养不起一个侧妃，苛待成这个样。” 林柔福了一福：“妾身晓得了，多谢太皇太妃关心。” 林拂影又看向叶婉清：“修远不爱见她，你便关照关照，也算是尽了王妃的职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3章 看淡了 林柔看上去仿佛对一切都看淡了似的，福了福身：“多谢太皇太妃和王妃厚恩，承蒙不弃，妾身一个败体残躯，不敢劳师动众的……” 叶婉清安抚她：“人活一辈子，谁还没有个犯错误的时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留下你，一来是为了王府的颜面，二来也确实是母妃心善，不忍见自己母族的人遭横祸。” 说着她看了林拂影一眼，不管是不是，你就承认了。 林拂影原本没有这个意思，此时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叶婉清也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认不认同也没什么区别。 索性点了点头。 林柔垂下头去，心中也是千丝万缕的复杂。 一方面也是觉得当初实在是激进了，另一方面也是心里依旧放不下方江这个人。 斯人已去，想再多也是无益。 如今留的这一条命，也不知道能干点什么，姑且过的一天算一天了。 至于身子养得好养不好，她心里也没了想法，并不在意。 只是她知道，只要自己活着一天，留着侧妃的身份一天，娘家她的生母就能过的好一些，体面一些。 除此之外，她这一辈子也没什么旁的想法了。 见过了林拂影，留在钟粹宫用过了午膳。 午后林拂影是要歇午觉的，两人左右也是无事，叶婉清想着林柔一天天被关在自己屋子里，好容易出来一趟，便同林拂影知会了一声，带着林柔去了御花园闲逛。 林柔比从前变了很多，性子也淡了很多。 此时御花园的景也算是不错了，她看着也并未有什么惊喜的神色，眼底都是淡淡的。 叶婉清瞧着她如今的模样，心里也很不是个滋味。 却也庆幸她经历了这一系列事情之后还没有黑化。 要不然她一黑化，自己少不得又要上演一出接一出宅斗大戏。 还是被迫营业的那种。 她拉了林柔的手，冰凉凉的。 林柔穿的也不少，四月的天了，有的人已经换上了单衣，她还裹着冬衣，披着斗篷，照旧手脚冰凉。 “有些话，一直以来我都没什么机会同你讲，如今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我想问问你。” 林柔有点意外，但很快就又淡定下来，仿佛觉得她会来问自己这些是意料之中。 “王妃请讲。” 叶婉清思忖了一下，才问道：“当初你我交好，我能看得出你是真心实意与我姐妹相称，可后来究竟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以至于你要与我反目？” 她记得那会儿送了一只鸡给她来着，难不成她嫌弃那只鸡了？ 也不至于啊，又不是动过的，是新烤出来没吃过的。 林柔大概也预料到了她想问这个，神色极其不自然。 即便时隔这么久，林柔目光依旧还是闪躲着她。 她的不自信是刻在骨子里的，不会因为时过境迁就有所改变。 “王妃真的要听么？” “就当是让我死个明白。” 她难过也是真难过，叶婉清从前也是个性格很冲突的人。 她粘人，却也不喜欢和人有过分的交集。 一旦她能和哪个人十分要好，就可以什么都一起分享。 若是路人甲，多说句话打听点东西她都会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像这般性子，她对于友情这种东西还是非常看重的。 “王妃，实不相瞒，当初王爷从未与我圆房过。他一直说不想耽误了我，等以后寻个合适的机会将我放出去，所以才不会碰我。” 这个叶婉清多少知道一些，甚至她也赞成这一点。 她没插话，让林柔继续说下去。 林柔道：“但那时候有一阵子我对王爷是动了心思的。当时以为是真正的男女之情，如今向来不过是嫉妒王妃受宠，我只是想要争宠罢了。为了给我的龌龊找一个借口，我便自己骗自己，觉得身为王爷的妾侍，倾慕王爷也是应该。” 确实是应该。 顾景行那样风姿绰约的人物，姑娘家会对他心动一点也不奇怪。 何况还是名义上属于他的女人的林柔。 嫁进来这么多年，他不动她，不等于丝毫不理会她，两人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交集的。 平日里的相处之中，难免林柔会对顾景行动一些心思，她理解的。 林柔继续说下去：“那时候王妃找我做女工，说起王爷一定会喜欢我的绣活，于是我便绣了一个荷包给王爷。当时王爷收了，我心里欢喜，我以为王爷心里是有我的。” 这件事，叶婉清确实有印象。 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 那时候她说这句话，也不过是为了商业互吹罢了。 顾景行是不是真的会喜欢她的绣活，叶婉清自己也不知道。 她自己随口一句话，林柔当了真。 叶婉清听到这里已经大致才出来后面发生什么了。 “直到后来有一天，我看见王爷身上带着王妃送给他的荷包，却没有戴我送的，那时候我心里有一丝不舒服，却也觉得理所应当。” 她一个妾侍，比不过王妃也是有的。 叶婉清咽了咽口水，越发觉得心慌起来。 她局促的想要解释点什么，又觉得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显得十分苍白又多余。 “不知道王妃还记不记得那天，你我一起泛舟湖上，采摘荷叶。” 叶婉清当然记得。 就是那天的荷叶，她做了叫化鸡，也就是那天的叫化鸡之后，她察觉了林柔的不对劲。 “王妃一定不知道那天我在荷塘里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我绣给王爷的荷包飘落在了荷塘的角落里。” 那个画面依旧浮现在林柔的脑海里。 脏兮兮的荷包飘在那，她没忘了自己当初看见那个荷包的时候那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叶婉清呆呆的站在那，脚底下走不动路了。 她尴尬的开口：“也许……也许王爷不经意间丢了……丢在了那种地方，他找不到也是有的？” 这话她自己都不信。 顾景行从不去那种地方。 林柔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她苦笑：“王妃不用解释了。我自与王妃说实话便是。我知道王爷从不去那，荷包自然也不会是王爷自己丢在那的，所以当时我以为是王妃嫉妒我，瞧不起我，所以才将我送给王爷的荷包故意丢在了那样的角落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4章 裂痕一直在 话说明白，林柔心头像是放下了一桩大石头。 轻松了不少。 她本以为自己说出来会让自己陷入更尴尬的境地的。 “是妾身善妒，王妃若是心里不痛快，就尽管责罚妾身，妾身绝无怨言。” 她冲着叶婉清福身行礼蹲了下去。 叶婉清忙将她扶起来。 “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信吗？” 林柔笑笑：“如今是与不是已经没有什么重要的了。我心里有了别人，王爷心里是不是有我，我早就已经不在乎。” “真的不是我做的。”叶婉清固执地想要解释清楚，“原来你与我生分，是因为这个。我一直以来都不希望失去你这个姐妹，所以这一点你一定要明白。若是我不满你对王爷有心，我会明着表示出来，而不是用这种低劣的手段。” 她认真的看着林柔，“若是王爷心里真的有你，我就是扔掉他身边所有关于你的东西又能弥补什么？什么都弥补不了。” “甚至还会让王爷觉得我肚量小不能容人，这样做反而会将王爷从我身边推开。” “但若是王爷心里没有你，我做这个干什么呢？岂不更是多此一举？” 林柔嗯了一声：“如今我已经知道了。当初确实是我误会了王妃的意思。”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都不再继续开口了。 一时无话。 叶婉清其实并没有觉得心里好受多少。 她本以为，两人之间若是有什么误会，只要解开了就好了。 但现在她才真的明白，误会已经造成了，破裂也已经破裂了，即便是把话说开了，两个人也再不能回到从前去。 就像破碎了的镜子，再怎么拼接的完美，裂缝还是在。 照出来的影子也还不是完整的。 这个朋友，失去了就注定失去了。 一阵风吹来，林柔裹紧了斗篷，“起风了。王妃，妾身体弱，身子受不得寒，就先失陪了。” 叶婉清强留着她也没用，点点头吩咐莺歌燕舞送她回去。 她一个人留在御花园，找了个小亭子进去坐下，呆呆的望着一片一片的樱花树。 开的像云一样，煞是好看。 这样美丽的景色，明年还是会有的。 但一年一年的开，看上去似乎都一样，却又不是原来的了。 多么神奇。 想起刚刚和林柔生分的那阵子，那会儿心里难受的感觉现在又浮上来了。 林柔被送回钟粹宫的偏殿歇息。 莺歌燕舞还要回去找叶婉清，并没有多留，送她回来就走了。 林柔站在窗边，听见燕舞离开的时候说了一句：“侧妃显然还是不信任王妃的。” 莺歌拦着她，让她不要乱说话。 燕舞不服，声音又大了几分：“不就是如此么？她若是信任王妃，后来也就不会和王妃生分，还借子争宠。也得亏了她识相，老老实实的做个名存实亡的侧妃，没有再和王妃争斗。不然骨头渣都不会剩下！” 她越说越生气，莺歌捂都捂不住她的嘴。 只能用力扯着她走远。 林柔全都听见了。 她也知道燕舞这就是说给她听的。 她不在乎了。 确然她依旧不信任叶婉清，她也不信任任何人了现在。 她没有继续和叶婉清争斗，也不是因为知道自己争不过叶婉清，而是觉得没必要。 当初她小产，和方江的私情被捅出来，身边知道这件事的，人人唾弃她。 石嬷嬷被处置，她已经没有一个贴心的人能帮着她了。 唯独叶婉清不计前嫌，还给她抓药施针止血。 后来林拂影看在姑侄这个面子上请了个大夫进来为她诊治，大夫说过，当初若不是及时止住了血，她这条命就要交代在那个时候了。 某种意义上讲，是叶婉清救了她的命。 方江已经死了，失去孩子的时候她想过随着心上人一起去了算了。 可后来活下来了，她依旧思念方江，却失去了和方江一起死的勇气。 有句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现在的她，也就是这种心思。 就当是为了让家里的姨娘过的好一点，顶着侧妃的身份活着。 太皇太妃过寿，事情不大不小。 也还没到了要宴请文武百官的境地，但至少够的上关系的总是要宴请一下的。 不是大宴，也就用不着去怡和殿。 所以就在乾明宫旁边的春和殿摆了个宴席。 人也不多。 林拂影自然是在的，小皇帝当然也在，身为小皇帝后宫唯一的嫔妃巴丽娜也来了。 再便是叶婉清夫妇二人与林柔。 江南林家就只来了一个林琸。 只七个人，在春和殿这个不大不小的地方算是个家宴，再上了歌舞丝竹，也算是热闹。 林拂影难得打扮了一番，看上去比平日里年轻了不少。 到底是皇帝的恩典，林拂影面带喜色，心情不错的样子。 歌舞丝竹声声迭起，小皇帝就在丝竹声中起身举杯给林拂影敬酒。 “恭祝太皇太妃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林拂影也回敬小皇帝：“多谢皇帝美意，哀家今日全托皇帝的福，一个老婆子也能过一回寿了。” 小皇帝也和林拂影谦虚了几句。 接下来叶婉清顾景行与林琸也分别说了贺寿词敬酒。 剩下的就只是丝竹之声。 上头小皇帝与林拂影闲聊，看上去像是一副不错的天伦图。 叶婉清与顾景行说着话。 前头一个琵琶伎正弹十面埋伏。 叶婉清在这方面的造诣也就仅限于能听出来这是十面埋伏的曲子，再多了她就不知道了。 倒是顾景行在宫里长大的，方方面面都懂一些。 拉着她品评曲子。 还给她讲这个琵琶伎弹错了哪个地方，应该是如何如何。 两人有说有笑，看着倒也亲热。 林柔依旧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对什么都不关心，身边的热闹她也不往心里去，顾景行与叶婉清亲密无间，她看着只是羡慕，并不嫉妒。 若是方江还活着，若是当初的事情没有被捅出来，如果她不是顾景行侧妃的身份…… 也许现在她也可以与方江两个人这么亲密无间的耳鬓厮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5章 转移注意力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成了定数，已经去了的人就再也回不来，已经发生的事再也无可改变。 她垂着头暗自神伤，人人都有自己的事，倒是没有人注意到巴丽娜此时的目光就跟长在了林琸身上似的。 从她入席，到现在，她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林琸。 林琸倒也是大方，任由她看，自己就盯着歌舞瞧。 假装不知道巴丽娜在盯着自己看。 开什么玩笑，这种场合被人瞧出来他和皇帝的贵妃之间有点什么，他还活不活了。 巴丽娜脸上一副呆呆的神色不错眼珠的盯着林琸，心里倒是一阵狂喜。 起先还在为了不知道林琸是谁而惋惜呢。 想着只能等着林琸送酒的时候再打听他是谁。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甚至还可以明目张胆的打听林琸姓甚名谁。 太皇太妃的侄子，很好。 明明顾景行也在，巴丽娜此时此刻却觉得，和林琸相比起来，顾景行似乎也失了颜色一般。 明明两个人都长得甚是好看，可她就是觉得，林琸在她这里有些不一样。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其实小皇帝早就已经注意到巴丽娜的目光不对劲了。 巴丽娜来了这些日子，小皇帝也知道巴丽娜是个颜控，对于长得美的男子她会多看两眼。 反正就是养在宫里做做样子，他对巴丽娜也没什么感觉，巴丽娜爱看谁看谁，他不在乎。 林琸长得确实很够资格让巴丽娜多看几眼。 到底是京城和江南美男榜都能排的上号的人。 据说京城里的美男榜为什么把他排在顾景行后面，是因为顾景行到底身份贵重。 可以说顾景行如果不是个王爷，排行还得落在林琸后头。 足可见林琸的容貌究竟有多让人惊艳。 巴丽娜看的痴痴的，连身边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丽莎拉了拉她的袖子：“贵妃，太皇太妃喊您呐。” “啊……恭祝太皇太妃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巴丽娜猛回过神来，下意识的举杯朝着林拂影敬酒。 她以为还在这个环节呢。 林拂影脸色僵了僵，又不好不接话，只能回敬她一杯酒。 “多谢贵妃。哀家是想问，贵妃来了中原也有一阵子了，在中原的生活可还习惯？” 巴丽娜点点头：“习惯，习惯，一切都好。” 这敷衍的太明显了，她说完只想回头去看林琸。 林拂影又有话说：“贵妃远道而来，中原诸多习惯都和西漠不大相同。听说皇帝让宫里的教习嬷嬷去延禧宫教导贵妃礼仪了？” “是有这么回事。”巴丽娜依旧还是在敷衍。 林拂影说起来没完没了的：“不知贵妃如今学的如何了？” 巴丽娜要不是已经学了这么久的礼数，她这会儿真的就要翻脸了。 有完没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故意耽误她不让她看美男呢。 其实林拂影就是故意的。 她也是女子，看得出来女子看男子的眼神都意味着什么。 巴丽娜用那样的目光盯着她的侄子看，眼里写满了热情，林拂影何尝不懂。 一个外男和贵妃有牵扯那可就不光是他一个人的问题了，还会牵连家里。 林拂影为了林家着想，也绝不可以让巴丽娜对林琸有什么想法。 所以她一直没话找话，想方设法的转移巴丽娜的注意力。 毕竟当着皇帝的面，她也不好做的太明显。 巴丽娜显出几分不耐烦来：“若是太皇太妃想知道，改日臣妾去太皇太妃宫里请安，让太皇太妃看看臣妾学的怎么样了，如何？” 林拂影听得出来巴丽娜这是不耐烦了。 她不耐烦，她也不能停下不缠着她。 “请安就不必了。哀家只是觉得，贵妃在这里也没有亲人，若是受了什么委屈，无人诉说，心里难过的时候可以来找哀家说说话。” 巴丽娜笑笑：“多谢太皇太妃，臣妾并没有什么委屈。” 林拂影就像是没听见似的：“横竖哀家一日日在这宫里闲着也是闲着，贵妃性子爽朗，能来陪哀家说说话，哀家心里也高兴。” 巴丽娜深吸一口气，她直接道：“太皇太妃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同臣妾说？” 你想说什么就快点，不要老是拉着我闲扯。 林拂影眼睛眯了眯。 她是有话要说，但不能明摆着说。 林拂影看了一眼小皇帝的脸色，小皇帝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一直盯着歌舞。 她又看了看林琸，林琸也好像事不关己一样的在看歌舞。 可林拂影瞧得出来林琸这会儿很紧张。 他就不是个容易紧张的人，他一个游戏红尘的纨绔公子，看歌舞是他最享受的事了，舞姬个个都是美人，看美人他紧张什么？ 显然他知道些什么。 甚至他真的和巴丽娜有些什么。 为了保住林家不遭难，林拂影决不能让巴丽娜对林琸有想法。 “哀家能有什么话说，不过是瞧着贵妃觉得像是上辈子见过一般，亲切，就多说了几句。贵妃莫不是觉得哀家一个老婆子烦人了？” 丽莎忙跪下去插嘴：“贵妃喜欢太皇太妃，也愿意听太皇太妃说话，只是贵妃远道而来，对中原的诸多规矩还在学习中，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是以不敢多说。” 林拂影看了丽莎一眼，巴丽娜是个奔放的，但她身边带来的这个侍女却是个有心思的。 看得出来巴丽娜情绪不好，为了防止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索性冒着风险插嘴。 若是放在平时，林拂影此时定要训斥丽莎，主子说话一个奴婢插什么嘴。 可现在，林拂影反而有些赏识这个丽莎了。 “这倒不至于，哀家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自然知道贵妃远道而来。若是有些许不对的地方，哀家也不会同贵妃计较。” 巴丽娜撇了丽莎一眼。 丽莎这人，从不说废话，不做没用的事儿。 她不会不知道自己是个奴婢的身份，主子说话她插嘴是个什么下场。 她插嘴，无非就是想堵着自己的嘴，好不让自己说话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4章 裂痕一直在 话说明白，林柔心头像是放下了一桩大石头。 轻松了不少。 她本以为自己说出来会让自己陷入更尴尬的境地的。 “是妾身善妒，王妃若是心里不痛快，就尽管责罚妾身，妾身绝无怨言。” 她冲着叶婉清福身行礼蹲了下去。 叶婉清忙将她扶起来。 “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信吗？” 林柔笑笑：“如今是与不是已经没有什么重要的了。我心里有了别人，王爷心里是不是有我，我早就已经不在乎。” “真的不是我做的。”叶婉清固执地想要解释清楚，“原来你与我生分，是因为这个。我一直以来都不希望失去你这个姐妹，所以这一点你一定要明白。若是我不满你对王爷有心，我会明着表示出来，而不是用这种低劣的手段。” 她认真的看着林柔，“若是王爷心里真的有你，我就是扔掉他身边所有关于你的东西又能弥补什么？什么都弥补不了。” “甚至还会让王爷觉得我肚量小不能容人，这样做反而会将王爷从我身边推开。” “但若是王爷心里没有你，我做这个干什么呢？岂不更是多此一举？” 林柔嗯了一声：“如今我已经知道了。当初确实是我误会了王妃的意思。”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都不再继续开口了。 一时无话。 叶婉清其实并没有觉得心里好受多少。 她本以为，两人之间若是有什么误会，只要解开了就好了。 但现在她才真的明白，误会已经造成了，破裂也已经破裂了，即便是把话说开了，两个人也再不能回到从前去。 就像破碎了的镜子，再怎么拼接的完美，裂缝还是在。 照出来的影子也还不是完整的。 这个朋友，失去了就注定失去了。 一阵风吹来，林柔裹紧了斗篷，“起风了。王妃，妾身体弱，身子受不得寒，就先失陪了。” 叶婉清强留着她也没用，点点头吩咐莺歌燕舞送她回去。 她一个人留在御花园，找了个小亭子进去坐下，呆呆的望着一片一片的樱花树。 开的像云一样，煞是好看。 这样美丽的景色，明年还是会有的。 但一年一年的开，看上去似乎都一样，却又不是原来的了。 多么神奇。 想起刚刚和林柔生分的那阵子，那会儿心里难受的感觉现在又浮上来了。 林柔被送回钟粹宫的偏殿歇息。 莺歌燕舞还要回去找叶婉清，并没有多留，送她回来就走了。 林柔站在窗边，听见燕舞离开的时候说了一句：“侧妃显然还是不信任王妃的。” 莺歌拦着她，让她不要乱说话。 燕舞不服，声音又大了几分：“不就是如此么？她若是信任王妃，后来也就不会和王妃生分，还借子争宠。也得亏了她识相，老老实实的做个名存实亡的侧妃，没有再和王妃争斗。不然骨头渣都不会剩下！” 她越说越生气，莺歌捂都捂不住她的嘴。 只能用力扯着她走远。 林柔全都听见了。 她也知道燕舞这就是说给她听的。 她不在乎了。 确然她依旧不信任叶婉清，她也不信任任何人了现在。 她没有继续和叶婉清争斗，也不是因为知道自己争不过叶婉清，而是觉得没必要。 当初她小产，和方江的私情被捅出来，身边知道这件事的，人人唾弃她。 石嬷嬷被处置，她已经没有一个贴心的人能帮着她了。 唯独叶婉清不计前嫌，还给她抓药施针止血。 后来林拂影看在姑侄这个面子上请了个大夫进来为她诊治，大夫说过，当初若不是及时止住了血，她这条命就要交代在那个时候了。 某种意义上讲，是叶婉清救了她的命。 方江已经死了，失去孩子的时候她想过随着心上人一起去了算了。 可后来活下来了，她依旧思念方江，却失去了和方江一起死的勇气。 有句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现在的她，也就是这种心思。 就当是为了让家里的姨娘过的好一点，顶着侧妃的身份活着。 太皇太妃过寿，事情不大不小。 也还没到了要宴请文武百官的境地，但至少够的上关系的总是要宴请一下的。 不是大宴，也就用不着去怡和殿。 所以就在乾明宫旁边的春和殿摆了个宴席。 人也不多。 林拂影自然是在的，小皇帝当然也在，身为小皇帝后宫唯一的嫔妃巴丽娜也来了。 再便是叶婉清夫妇二人与林柔。 江南林家就只来了一个林琸。 只七个人，在春和殿这个不大不小的地方算是个家宴，再上了歌舞丝竹，也算是热闹。 林拂影难得打扮了一番，看上去比平日里年轻了不少。 到底是皇帝的恩典，林拂影面带喜色，心情不错的样子。 歌舞丝竹声声迭起，小皇帝就在丝竹声中起身举杯给林拂影敬酒。 “恭祝太皇太妃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林拂影也回敬小皇帝：“多谢皇帝美意，哀家今日全托皇帝的福，一个老婆子也能过一回寿了。” 小皇帝也和林拂影谦虚了几句。 接下来叶婉清顾景行与林琸也分别说了贺寿词敬酒。 剩下的就只是丝竹之声。 上头小皇帝与林拂影闲聊，看上去像是一副不错的天伦图。 叶婉清与顾景行说着话。 前头一个琵琶伎正弹十面埋伏。 叶婉清在这方面的造诣也就仅限于能听出来这是十面埋伏的曲子，再多了她就不知道了。 倒是顾景行在宫里长大的，方方面面都懂一些。 拉着她品评曲子。 还给她讲这个琵琶伎弹错了哪个地方，应该是如何如何。 两人有说有笑，看着倒也亲热。 林柔依旧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对什么都不关心，身边的热闹她也不往心里去，顾景行与叶婉清亲密无间，她看着只是羡慕，并不嫉妒。 若是方江还活着，若是当初的事情没有被捅出来，如果她不是顾景行侧妃的身份…… 也许现在她也可以与方江两个人这么亲密无间的耳鬓厮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5章 转移注意力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成了定数，已经去了的人就再也回不来，已经发生的事再也无可改变。 她垂着头暗自神伤，人人都有自己的事，倒是没有人注意到巴丽娜此时的目光就跟长在了林琸身上似的。 从她入席，到现在，她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林琸。 林琸倒也是大方，任由她看，自己就盯着歌舞瞧。 假装不知道巴丽娜在盯着自己看。 开什么玩笑，这种场合被人瞧出来他和皇帝的贵妃之间有点什么，他还活不活了。 巴丽娜脸上一副呆呆的神色不错眼珠的盯着林琸，心里倒是一阵狂喜。 起先还在为了不知道林琸是谁而惋惜呢。 想着只能等着林琸送酒的时候再打听他是谁。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甚至还可以明目张胆的打听林琸姓甚名谁。 太皇太妃的侄子，很好。 明明顾景行也在，巴丽娜此时此刻却觉得，和林琸相比起来，顾景行似乎也失了颜色一般。 明明两个人都长得甚是好看，可她就是觉得，林琸在她这里有些不一样。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其实小皇帝早就已经注意到巴丽娜的目光不对劲了。 巴丽娜来了这些日子，小皇帝也知道巴丽娜是个颜控，对于长得美的男子她会多看两眼。 反正就是养在宫里做做样子，他对巴丽娜也没什么感觉，巴丽娜爱看谁看谁，他不在乎。 林琸长得确实很够资格让巴丽娜多看几眼。 到底是京城和江南美男榜都能排的上号的人。 据说京城里的美男榜为什么把他排在顾景行后面，是因为顾景行到底身份贵重。 可以说顾景行如果不是个王爷，排行还得落在林琸后头。 足可见林琸的容貌究竟有多让人惊艳。 巴丽娜看的痴痴的，连身边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丽莎拉了拉她的袖子：“贵妃，太皇太妃喊您呐。” “啊……恭祝太皇太妃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巴丽娜猛回过神来，下意识的举杯朝着林拂影敬酒。 她以为还在这个环节呢。 林拂影脸色僵了僵，又不好不接话，只能回敬她一杯酒。 “多谢贵妃。哀家是想问，贵妃来了中原也有一阵子了，在中原的生活可还习惯？” 巴丽娜点点头：“习惯，习惯，一切都好。” 这敷衍的太明显了，她说完只想回头去看林琸。 林拂影又有话说：“贵妃远道而来，中原诸多习惯都和西漠不大相同。听说皇帝让宫里的教习嬷嬷去延禧宫教导贵妃礼仪了？” “是有这么回事。”巴丽娜依旧还是在敷衍。 林拂影说起来没完没了的：“不知贵妃如今学的如何了？” 巴丽娜要不是已经学了这么久的礼数，她这会儿真的就要翻脸了。 有完没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故意耽误她不让她看美男呢。 其实林拂影就是故意的。 她也是女子，看得出来女子看男子的眼神都意味着什么。 巴丽娜用那样的目光盯着她的侄子看，眼里写满了热情，林拂影何尝不懂。 一个外男和贵妃有牵扯那可就不光是他一个人的问题了，还会牵连家里。 林拂影为了林家着想，也绝不可以让巴丽娜对林琸有什么想法。 所以她一直没话找话，想方设法的转移巴丽娜的注意力。 毕竟当着皇帝的面，她也不好做的太明显。 巴丽娜显出几分不耐烦来：“若是太皇太妃想知道，改日臣妾去太皇太妃宫里请安，让太皇太妃看看臣妾学的怎么样了，如何？” 林拂影听得出来巴丽娜这是不耐烦了。 她不耐烦，她也不能停下不缠着她。 “请安就不必了。哀家只是觉得，贵妃在这里也没有亲人，若是受了什么委屈，无人诉说，心里难过的时候可以来找哀家说说话。” 巴丽娜笑笑：“多谢太皇太妃，臣妾并没有什么委屈。” 林拂影就像是没听见似的：“横竖哀家一日日在这宫里闲着也是闲着，贵妃性子爽朗，能来陪哀家说说话，哀家心里也高兴。” 巴丽娜深吸一口气，她直接道：“太皇太妃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同臣妾说？” 你想说什么就快点，不要老是拉着我闲扯。 林拂影眼睛眯了眯。 她是有话要说，但不能明摆着说。 林拂影看了一眼小皇帝的脸色，小皇帝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一直盯着歌舞。 她又看了看林琸，林琸也好像事不关己一样的在看歌舞。 可林拂影瞧得出来林琸这会儿很紧张。 他就不是个容易紧张的人，他一个游戏红尘的纨绔公子，看歌舞是他最享受的事了，舞姬个个都是美人，看美人他紧张什么？ 显然他知道些什么。 甚至他真的和巴丽娜有些什么。 为了保住林家不遭难，林拂影决不能让巴丽娜对林琸有想法。 “哀家能有什么话说，不过是瞧着贵妃觉得像是上辈子见过一般，亲切，就多说了几句。贵妃莫不是觉得哀家一个老婆子烦人了？” 丽莎忙跪下去插嘴：“贵妃喜欢太皇太妃，也愿意听太皇太妃说话，只是贵妃远道而来，对中原的诸多规矩还在学习中，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是以不敢多说。” 林拂影看了丽莎一眼，巴丽娜是个奔放的，但她身边带来的这个侍女却是个有心思的。 看得出来巴丽娜情绪不好，为了防止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索性冒着风险插嘴。 若是放在平时，林拂影此时定要训斥丽莎，主子说话一个奴婢插什么嘴。 可现在，林拂影反而有些赏识这个丽莎了。 “这倒不至于，哀家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自然知道贵妃远道而来。若是有些许不对的地方，哀家也不会同贵妃计较。” 巴丽娜撇了丽莎一眼。 丽莎这人，从不说废话，不做没用的事儿。 她不会不知道自己是个奴婢的身份，主子说话她插嘴是个什么下场。 她插嘴，无非就是想堵着自己的嘴，好不让自己说话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6章 唱一出大戏 巴丽娜脾气也就那样，丽莎是知道这一点的。 此时她瞅她一眼什么意思，丽莎心知肚明。 这种场合上许多话也不能说明白，丽莎只是把头垂得更低，并不与巴丽娜的目光直视。 林拂影看着主仆两个这个互动，眼底拂过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两个看起来没有什么交集的人在这里一直不停的说说说，林拂影又是一副没话找话的样子，引得旁人也注意起来。 叶婉清忍不住低声问顾景行：“母妃这是怎么了？” 顾景行也瞧出来不对了：“必然是有事儿。” 具体什么事儿，他眼下也看不出。 巴丽娜冲着林拂影一笑：“太皇太妃如此热情，还真是让臣妾有些无所适从了呢。” 说着举起杯来：“太皇太妃，臣妾远道而来，到了中原也已经有些日子了，还尚未正经与各位见过面，如今趁着太皇太妃过寿这个好机会，正经拜见一下各位。” 这第一杯酒，自然是敬林拂影的。 林拂影也不好拂了她面子，便受了。 巴丽娜略过了皇帝，扭头对着顾景行：“王爷，我……本宫能来中原和亲，王爷也算是半个媒人了，这杯酒，还请王爷一定不要拒绝。” 顾景行当然不会拒绝。 连林拂影都不拒绝，他这个时候端架子有些说不过去。 叶婉清就在旁边坐着，看巴丽娜轮到自己的时候会想出什么说辞来。 巴丽娜果然也没有把叶婉清给落下。 说法也是简单粗暴的很：“既然给王爷敬了酒，自然也不能落下了王妃与……这位是？” 她之前在除夕大宴上见过林柔，不过那会儿没怎么注意林柔的长相。 又已经时隔许，她也不怎么记得林柔的长相了，所以才会问一句。 叶婉清微笑着介绍：“这位是王爷的柔侧妃。” 巴丽娜礼数周全：“原来是柔侧妃，真是失礼。既然已经给王爷敬了酒，王妃与侧妃自然也不能落下，还请二位赏脸。” 两位当然要赏脸。 这一圈都完事儿了，剩下最后一个就是林琸。 林拂影这会儿已经把脸拉得很长了。 她巴丽娜上演这么一出大戏，不就是为了最后这一下压轴的吗？ 偏她做的礼数周全，林拂影有心想要阻拦，也不好直接开口。 她要是不许巴丽娜给林琸敬酒，反倒是显得欲盖弥彰了。 巴丽娜到了林琸的时候有些得意洋洋的，口气都变得不一样了。 “这位公子，本宫孤陋寡闻，竟不知这位公子是何许人也？” 林琸心里直骂街。 他越是想要躲着她，她就越是往上凑，还做得这么明显，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吗？ 尽管真的没什么，看起来好像就是有什么。 又好像准备有点什么。 林琸只能挂上尴尬的笑，举杯朝着她：“贵妃娘娘言重了，草民只是江南来的一介小老百姓，贵妃娘娘久居深宫，自然不曾见过草民。至于草民的姓名，说出来怕是污了贵妃娘娘的尊耳，不说也罢。能得贵妃娘娘敬酒，乃是草民三生有幸，草民先干为敬，贵妃娘娘随意。” 说完自己一扬脖子灌下去，把杯子倒过来示意自己喝光了。 这简直就是打了巴丽娜的脸。 巴丽娜被他弄了这么一出，面子上有点过不去。 堂堂一个贵妃想要问人姓名竟然没有问出来，多丢脸。 倒是小皇帝这个时候出来打圆场：“贵妃，你才来了不久不知道，这位是太皇太妃家的侄子，名林琸。也是个青年才俊的人物，只是不曾入仕，也不曾在朝中有名号，是以你不知道也是有的。” 巴丽娜对着小皇帝浅浅一笑：“原来是林公子。太皇太妃家中真是出美人。臣妾从前见到王爷已经惊为天人，如今见到这位林公子，更加觉得这世间还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呢。” 末了她还特意做出一副娇羞的样子来问小皇帝：“皇上，臣妾中原话学的不好，方才没说错什么？这些话，是这么用的？” 小皇帝哈哈大笑：“贵妃真是惹人怜爱，贵妃来了这些日子，能把中原话学到这份上已经不错了。” “谢皇上夸奖。” 小皇帝来了兴致：“朕再教你一个说法，叫谬赞。” “谬赞？”巴丽娜有点别扭的学着发音，显然不懂是什么意思。 小皇帝就开始给她解释谬赞是什么意思，用在什么地方。 两个人就这么聊上了。 林琸站在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求助似的看向林拂影。 林拂影对着他轻轻压了压手，让他坐下了。 小皇帝这样的表现让林拂影有些吃不透。 他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经过刚刚这么一出，顾景行与叶婉清也都看出端倪来了。 林琸长得这么漂亮，巴丽娜又是个看脸的。 连她自己不都也说了么，在她眼里，林琸那张脸，把顾景行都给比下去了。 显然她这是看上林琸了。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都觉得谁摊上巴丽娜谁倒霉。 顾景行甚至都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答应和亲，把巴丽娜弄到大秦来。 她这看脸的毛病一天不改，一天就是个祸害。 林琸出身林家，她看上林琸，小皇帝权衡利弊之下，当然不会对巴丽娜做什么。 毕竟她背后可是整个西漠。 所以小皇帝若是要动，就只能动林琸。 借着这个由头，削弱林家的势力。 也就等于削弱了顾景行身后的势力。 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夫妻两个都已经想明白了。 同时也明白了林拂影刚刚为什么那么没事找事儿的拉着巴丽娜说话。 她老盯着林琸看，小皇帝也不是瞎子，时候久了他当然也看得出来巴丽娜不对劲。 林拂影这是在想方设法的保林琸，保整个林家啊。 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 叶婉清看着顾景行，用眼神问他要不要做点什么。 顾景行轻轻摇头，让她先按兵不动。 动作太大，反而会引得小皇帝更加起疑心。 还不如先看看事情的走向如何再做决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6章 唱一出大戏 巴丽娜脾气也就那样，丽莎是知道这一点的。 此时她瞅她一眼什么意思，丽莎心知肚明。 这种场合上许多话也不能说明白，丽莎只是把头垂得更低，并不与巴丽娜的目光直视。 林拂影看着主仆两个这个互动，眼底拂过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两个看起来没有什么交集的人在这里一直不停的说说说，林拂影又是一副没话找话的样子，引得旁人也注意起来。 叶婉清忍不住低声问顾景行：“母妃这是怎么了？” 顾景行也瞧出来不对了：“必然是有事儿。” 具体什么事儿，他眼下也看不出。 巴丽娜冲着林拂影一笑：“太皇太妃如此热情，还真是让臣妾有些无所适从了呢。” 说着举起杯来：“太皇太妃，臣妾远道而来，到了中原也已经有些日子了，还尚未正经与各位见过面，如今趁着太皇太妃过寿这个好机会，正经拜见一下各位。” 这第一杯酒，自然是敬林拂影的。 林拂影也不好拂了她面子，便受了。 巴丽娜略过了皇帝，扭头对着顾景行：“王爷，我……本宫能来中原和亲，王爷也算是半个媒人了，这杯酒，还请王爷一定不要拒绝。” 顾景行当然不会拒绝。 连林拂影都不拒绝，他这个时候端架子有些说不过去。 叶婉清就在旁边坐着，看巴丽娜轮到自己的时候会想出什么说辞来。 巴丽娜果然也没有把叶婉清给落下。 说法也是简单粗暴的很：“既然给王爷敬了酒，自然也不能落下了王妃与……这位是？” 她之前在除夕大宴上见过林柔，不过那会儿没怎么注意林柔的长相。 又已经时隔许，她也不怎么记得林柔的长相了，所以才会问一句。 叶婉清微笑着介绍：“这位是王爷的柔侧妃。” 巴丽娜礼数周全：“原来是柔侧妃，真是失礼。既然已经给王爷敬了酒，王妃与侧妃自然也不能落下，还请二位赏脸。” 两位当然要赏脸。 这一圈都完事儿了，剩下最后一个就是林琸。 林拂影这会儿已经把脸拉得很长了。 她巴丽娜上演这么一出大戏，不就是为了最后这一下压轴的吗？ 偏她做的礼数周全，林拂影有心想要阻拦，也不好直接开口。 她要是不许巴丽娜给林琸敬酒，反倒是显得欲盖弥彰了。 巴丽娜到了林琸的时候有些得意洋洋的，口气都变得不一样了。 “这位公子，本宫孤陋寡闻，竟不知这位公子是何许人也？” 林琸心里直骂街。 他越是想要躲着她，她就越是往上凑，还做得这么明显，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吗？ 尽管真的没什么，看起来好像就是有什么。 又好像准备有点什么。 林琸只能挂上尴尬的笑，举杯朝着她：“贵妃娘娘言重了，草民只是江南来的一介小老百姓，贵妃娘娘久居深宫，自然不曾见过草民。至于草民的姓名，说出来怕是污了贵妃娘娘的尊耳，不说也罢。能得贵妃娘娘敬酒，乃是草民三生有幸，草民先干为敬，贵妃娘娘随意。” 说完自己一扬脖子灌下去，把杯子倒过来示意自己喝光了。 这简直就是打了巴丽娜的脸。 巴丽娜被他弄了这么一出，面子上有点过不去。 堂堂一个贵妃想要问人姓名竟然没有问出来，多丢脸。 倒是小皇帝这个时候出来打圆场：“贵妃，你才来了不久不知道，这位是太皇太妃家的侄子，名林琸。也是个青年才俊的人物，只是不曾入仕，也不曾在朝中有名号，是以你不知道也是有的。” 巴丽娜对着小皇帝浅浅一笑：“原来是林公子。太皇太妃家中真是出美人。臣妾从前见到王爷已经惊为天人，如今见到这位林公子，更加觉得这世间还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呢。” 末了她还特意做出一副娇羞的样子来问小皇帝：“皇上，臣妾中原话学的不好，方才没说错什么？这些话，是这么用的？” 小皇帝哈哈大笑：“贵妃真是惹人怜爱，贵妃来了这些日子，能把中原话学到这份上已经不错了。” “谢皇上夸奖。” 小皇帝来了兴致：“朕再教你一个说法，叫谬赞。” “谬赞？”巴丽娜有点别扭的学着发音，显然不懂是什么意思。 小皇帝就开始给她解释谬赞是什么意思，用在什么地方。 两个人就这么聊上了。 林琸站在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求助似的看向林拂影。 林拂影对着他轻轻压了压手，让他坐下了。 小皇帝这样的表现让林拂影有些吃不透。 他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经过刚刚这么一出，顾景行与叶婉清也都看出端倪来了。 林琸长得这么漂亮，巴丽娜又是个看脸的。 连她自己不都也说了么，在她眼里，林琸那张脸，把顾景行都给比下去了。 显然她这是看上林琸了。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都觉得谁摊上巴丽娜谁倒霉。 顾景行甚至都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答应和亲，把巴丽娜弄到大秦来。 她这看脸的毛病一天不改，一天就是个祸害。 林琸出身林家，她看上林琸，小皇帝权衡利弊之下，当然不会对巴丽娜做什么。 毕竟她背后可是整个西漠。 所以小皇帝若是要动，就只能动林琸。 借着这个由头，削弱林家的势力。 也就等于削弱了顾景行身后的势力。 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夫妻两个都已经想明白了。 同时也明白了林拂影刚刚为什么那么没事找事儿的拉着巴丽娜说话。 她老盯着林琸看，小皇帝也不是瞎子，时候久了他当然也看得出来巴丽娜不对劲。 林拂影这是在想方设法的保林琸，保整个林家啊。 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 叶婉清看着顾景行，用眼神问他要不要做点什么。 顾景行轻轻摇头，让她先按兵不动。 动作太大，反而会引得小皇帝更加起疑心。 还不如先看看事情的走向如何再做决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7章 被迫营业 小皇帝同巴丽娜聊了几句，把巴丽娜教会了怎么用谬赞。 一转头看见林琸坐下了，唉了一声：“林公子，朕早就听说过你的才名，对你颇多欣赏，只是一直无缘相见，如今你好容易入京一次，朕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笑眯眯的，可几个和林家相关的人都听的寒毛直竖。 他不想错过什么？ 林琸自己也一阵头皮发麻，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皇上谬赞……”在刚刚小皇帝教了巴丽娜谬赞之后再说这个词，怎么都感觉怪怪的，“草民贱名竟也能有幸上达天听，草民实在是惶恐。” “哎，别这么说，太皇太妃怎么也是朕的长辈，算下来你也算是朕的长辈，朕一个做小辈的见见长辈怎么了。” 林琸飞快的想着要怎么接话。 这功夫，小皇帝又继续说道：“久闻林公子一支横笛名闻天下，不止今日可有幸一闻？” 林琸的横笛确实是江南一绝，名头叫的很响亮的。 不过在京城这边倒也没什么动静。 京城里的人都不关心这些。 小皇帝连这个都知道了，还当众说了出来，他这是想让这些人知道，他并非是一个耳目闭塞的人。 顾景行垂着头喝酒，借着酒杯的遮挡目光渐渐阴鸷。 小皇帝的耳目已经伸到江南去了。 这一点他竟然丝毫不知道。 也得亏了江南林家这些年来一直老老实实安分守己，不然就凭小皇帝这暗中的这些手段，也万万容不下林家了。 林琸的视线不自觉的去瞄林拂影。 在宫里，最忌讳乱出头。 现在是皇帝让他出头，出头可能会被人盯上，不出头就是抗旨，进退都是个死。 他身后是整个林家，他不敢自己拿主意。 林拂影也挺无奈的，只能说：“既然皇帝让你演奏一曲，你自演奏便是。” 林琸也是无奈，说了几句客套话，抽出腰间的横笛来开始吹奏。 吹的是一曲江南春。 是一首听欢快的曲子，还有几分悠扬，江南水乡的韵味十足。 巴丽娜生长在大漠上，没见过水乡的风景韵致，听着这一曲只觉得心驰神往。 当然她根本没听懂。 对她来说现在是吹奏的人比较要紧，这曲子就算是她听得懂，不是林琸吹的，她也依旧不会当回事儿。 现在是林琸吹奏的，她听不懂，也会觉得很好听。 小皇帝看着巴丽娜的反应，倒是沉浸其中的样子。 林拂影浑身紧绷的坐着，不由自主捏紧了手里的酒杯。 秀萍在一旁站着，比林拂影更紧张。 顾景行依旧盯着眼前的桌子，好像周围发生的事情与他并不相关。 叶婉清有点坐不住，想起巴丽娜在路上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再看看她现在对林琸的痴迷，她觉得这个人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见一个爱一个，放在现在那就是海后啊。 林琸一曲演奏完，行了个礼退回去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巴丽娜兴奋不已，面色潮红：“真好听。” 小皇帝点点头：“朕也觉得挺好听的。” 寿宴上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不说剑拔弩张，却总是浮动着一丝丝紧张。 小皇帝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举起杯来转了一圈：“今日是家宴，大家不用这么拘谨，而且在座的各位都是朕的长辈。这样，朕敬你们一杯。” 说完自己先喝了。 底下人只好一起举杯，敬皇上。 这酒喝下去跟催命符似的，喝多了就容易误事，误事就容易丢命。 小皇帝显然看出来巴丽娜对林琸的态度不一样了。 旁人拼命的想要转移注意力，小皇帝却故意把林琸给拎出来，往巴丽娜面前显摆。 他是想要对林家动手了不成？ 歌舞还在继续，丝竹声声，明明悠扬动听，只是宴席上人人各怀心思，谁也无心欣赏歌舞了。 一场寿宴就这样在浮动着刀光剑影的气氛里结束。 林拂影坐着轿子回了钟粹宫，秀萍在旁边跟着，一路上憋着不说话。 等回了宫关上了门，秀萍才迫不及待的问道：“太皇太妃，这……” 林拂影按着椅子扶手，眉头紧蹙：“早知道会有这种事，就不该让林琸进京。” “那眼下可如何是好？这真真是骇人听闻了，哪有跟了皇上的妃子还对别的男子这样，另眼相看的？” 秀萍根本接受不了这种事。 她在宫里伺候了大半辈子，倒也不是没听说过嫔妃与别的男人私通的事儿发生。 只是那都是些不受宠的嫔妃，常年深宫寂寞，私通的顶多也就是个太医侍卫。 而且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来。 甚至有些若不是珠胎暗结，只怕是这辈子都不会被发现。 宫中有宴席，嫔妃与外臣共在一处的也不是没有过，也没有嫔妃敢这样明目张胆的与外男这么眉来眼去。 即便林琸根本不想搭理她，巴丽娜也还是死死盯着人家的脸瞧。 这还是当着皇上的面，胆子也恁大了。 林拂影深吸一口气：“她不是中原人，西漠都是一些野蛮子，未开化的模样，那些人教出来的姑娘又能是什么知礼数的？她会做出这种举动来，哀家倒是觉得一点都不奇怪。现在难得是怎么拦住这件事。” 秀萍咬着牙：“皇上显然已经发现了什么了，不然也不会让公子出来演奏横笛，这不是明摆着引起裕贵妃的注意么？” “皇帝要发现什么咱们也拦不住，现在就看贵妃是不是懂事了。” 要下手阻拦这件事，也得从巴丽娜身上动手。 林琸虽然纨绔，游戏红尘，却也不是个没脑子的，他清楚这件事的后果。 绝不会胆子大到与宫里的嫔妃暗通款曲这么糊涂。 秀萍问道：“太皇太妃，要不咱们去找裕贵妃聊聊？” “聊什么？眼下皇帝盯得紧，你去了，岂不是送上门去？” “那可如何是好？” 林拂影强迫自己沉静下来：“裕贵妃这边不能放松，眼下要紧一桩事，就是赶紧让林琸出京，回江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7章 被迫营业 小皇帝同巴丽娜聊了几句，把巴丽娜教会了怎么用谬赞。 一转头看见林琸坐下了，唉了一声：“林公子，朕早就听说过你的才名，对你颇多欣赏，只是一直无缘相见，如今你好容易入京一次，朕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笑眯眯的，可几个和林家相关的人都听的寒毛直竖。 他不想错过什么？ 林琸自己也一阵头皮发麻，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皇上谬赞……”在刚刚小皇帝教了巴丽娜谬赞之后再说这个词，怎么都感觉怪怪的，“草民贱名竟也能有幸上达天听，草民实在是惶恐。” “哎，别这么说，太皇太妃怎么也是朕的长辈，算下来你也算是朕的长辈，朕一个做小辈的见见长辈怎么了。” 林琸飞快的想着要怎么接话。 这功夫，小皇帝又继续说道：“久闻林公子一支横笛名闻天下，不止今日可有幸一闻？” 林琸的横笛确实是江南一绝，名头叫的很响亮的。 不过在京城这边倒也没什么动静。 京城里的人都不关心这些。 小皇帝连这个都知道了，还当众说了出来，他这是想让这些人知道，他并非是一个耳目闭塞的人。 顾景行垂着头喝酒，借着酒杯的遮挡目光渐渐阴鸷。 小皇帝的耳目已经伸到江南去了。 这一点他竟然丝毫不知道。 也得亏了江南林家这些年来一直老老实实安分守己，不然就凭小皇帝这暗中的这些手段，也万万容不下林家了。 林琸的视线不自觉的去瞄林拂影。 在宫里，最忌讳乱出头。 现在是皇帝让他出头，出头可能会被人盯上，不出头就是抗旨，进退都是个死。 他身后是整个林家，他不敢自己拿主意。 林拂影也挺无奈的，只能说：“既然皇帝让你演奏一曲，你自演奏便是。” 林琸也是无奈，说了几句客套话，抽出腰间的横笛来开始吹奏。 吹的是一曲江南春。 是一首听欢快的曲子，还有几分悠扬，江南水乡的韵味十足。 巴丽娜生长在大漠上，没见过水乡的风景韵致，听着这一曲只觉得心驰神往。 当然她根本没听懂。 对她来说现在是吹奏的人比较要紧，这曲子就算是她听得懂，不是林琸吹的，她也依旧不会当回事儿。 现在是林琸吹奏的，她听不懂，也会觉得很好听。 小皇帝看着巴丽娜的反应，倒是沉浸其中的样子。 林拂影浑身紧绷的坐着，不由自主捏紧了手里的酒杯。 秀萍在一旁站着，比林拂影更紧张。 顾景行依旧盯着眼前的桌子，好像周围发生的事情与他并不相关。 叶婉清有点坐不住，想起巴丽娜在路上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再看看她现在对林琸的痴迷，她觉得这个人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见一个爱一个，放在现在那就是海后啊。 林琸一曲演奏完，行了个礼退回去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巴丽娜兴奋不已，面色潮红：“真好听。” 小皇帝点点头：“朕也觉得挺好听的。” 寿宴上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不说剑拔弩张，却总是浮动着一丝丝紧张。 小皇帝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举起杯来转了一圈：“今日是家宴，大家不用这么拘谨，而且在座的各位都是朕的长辈。这样，朕敬你们一杯。” 说完自己先喝了。 底下人只好一起举杯，敬皇上。 这酒喝下去跟催命符似的，喝多了就容易误事，误事就容易丢命。 小皇帝显然看出来巴丽娜对林琸的态度不一样了。 旁人拼命的想要转移注意力，小皇帝却故意把林琸给拎出来，往巴丽娜面前显摆。 他是想要对林家动手了不成？ 歌舞还在继续，丝竹声声，明明悠扬动听，只是宴席上人人各怀心思，谁也无心欣赏歌舞了。 一场寿宴就这样在浮动着刀光剑影的气氛里结束。 林拂影坐着轿子回了钟粹宫，秀萍在旁边跟着，一路上憋着不说话。 等回了宫关上了门，秀萍才迫不及待的问道：“太皇太妃，这……” 林拂影按着椅子扶手，眉头紧蹙：“早知道会有这种事，就不该让林琸进京。” “那眼下可如何是好？这真真是骇人听闻了，哪有跟了皇上的妃子还对别的男子这样，另眼相看的？” 秀萍根本接受不了这种事。 她在宫里伺候了大半辈子，倒也不是没听说过嫔妃与别的男人私通的事儿发生。 只是那都是些不受宠的嫔妃，常年深宫寂寞，私通的顶多也就是个太医侍卫。 而且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来。 甚至有些若不是珠胎暗结，只怕是这辈子都不会被发现。 宫中有宴席，嫔妃与外臣共在一处的也不是没有过，也没有嫔妃敢这样明目张胆的与外男这么眉来眼去。 即便林琸根本不想搭理她，巴丽娜也还是死死盯着人家的脸瞧。 这还是当着皇上的面，胆子也恁大了。 林拂影深吸一口气：“她不是中原人，西漠都是一些野蛮子，未开化的模样，那些人教出来的姑娘又能是什么知礼数的？她会做出这种举动来，哀家倒是觉得一点都不奇怪。现在难得是怎么拦住这件事。” 秀萍咬着牙：“皇上显然已经发现了什么了，不然也不会让公子出来演奏横笛，这不是明摆着引起裕贵妃的注意么？” “皇帝要发现什么咱们也拦不住，现在就看贵妃是不是懂事了。” 要下手阻拦这件事，也得从巴丽娜身上动手。 林琸虽然纨绔，游戏红尘，却也不是个没脑子的，他清楚这件事的后果。 绝不会胆子大到与宫里的嫔妃暗通款曲这么糊涂。 秀萍问道：“太皇太妃，要不咱们去找裕贵妃聊聊？” “聊什么？眼下皇帝盯得紧，你去了，岂不是送上门去？” “那可如何是好？” 林拂影强迫自己沉静下来：“裕贵妃这边不能放松，眼下要紧一桩事，就是赶紧让林琸出京，回江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8章 心思 只要人走了，巴丽娜见不着了，就先死心一半。</p> 剩下的那一半就好办了，日久天长的，再施以手段，慢慢也就让她死心了。</p> “那王爷那边？”秀萍又问道，“要不要也知会一声？”</p> 林拂影摇头：“不用，这是宫里的事，他插不上手，即便是有心，也是鞭长莫及，莫要给他添乱了。”</p> 她顿了顿，冷笑一声：“当初皇帝留着哀家在宫里，本意是学他娘，想要拿捏了哀家和修远，却不曾想如今反倒是无形中给哀家留了一个方便。”</p> 与此同时，宫外回王府路上的马车上，叶婉清手心有些冒汗。</p> 此事非同小可，她觉得心里有些慌乱。</p> “王爷，难不成皇上现在想要对林家动手了？”</p> 林家是林拂影的母家，不管林家是不是做了什么，在小皇帝眼里，就是顾景行身后的助力。</p> 如果将来以后小皇帝想要拉顾景行下马，那么现在少不得要先将顾景行身后的一切势力一一解决干净。</p> 这一点两人早就已经想过，却没想到小皇帝竟然这么心急，现在就要开始动手了。</p> 顾景行倒是很冷静，一直在思考这件事。</p> “倒也未必。”</p> 叶婉清急了：“可是刚刚看皇上的反应分明就不正常。他一定看出来裕贵妃对表兄是什么态度了。从前她对你青眼有加也就罢了，如今裕贵妃可是皇上的嫔妃，哪有男人能受得了自己的女人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何况他还是皇上，这可是一个极好的对林家下手的机会。”</p> 勾引嫔妃，这是多大的罪名。</p> 足以抄家灭族了。</p> 顾景行还是摇头：“皇上不会这么激进的。今日的事即便是他有这个想法，顶多也就是警告的意思罢了。”</p> 他按住叶婉清的手：“你也不用紧张，现在皇上政权未稳，许多事还需要依仗于我。而且眼下我与你父亲分庭抗礼，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若是我们两个都留着，皇上可以让我们两个互相牵制。如果这种平衡打破了，我与你父亲之间的任何一个，他都没有这个能力去抗衡。”</p> 而目前为止，小皇帝还并未对叶汉海有什么明显的动作。</p> 以他的性子，不可能主动打破这种平衡。</p> 叶婉清听他这么分析，觉得也有道理。</p> “是我多想了。”可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p> 两边都是她关心的人，一个母家一个夫家，等真的到了那一天，小皇帝利用完了这些人，想要让他们下台了，她夹在中间，真的会不知道如何是好。</p> “那这次，我们真的不用做什么吗？”</p> 顾景行摇头：“母妃会做的，她在宫里，消息要灵通一些，不比我们在宫外，有心无力，鞭长莫及。”</p> 叶婉清叹了口气：“当初在路上我就该解决了她。”</p> 顾景行笑出声来：“胡闹，她是西漠的公主，你解决了她，西漠岂能放过你。”</p> 叶婉清半真半假道：“不放过就不放过吧，横竖是我动的手，扎尔克就是愤怒，朝廷把责任往我身上一推四五六，谁也不牵连，用我一个人换一方平安，也不会有现在这些事，岂不好？”</p> 顾景行脸色严肃起来，认真的看着她：“听着，我不许你说这些话，也不许你有这种想法。我顾景行还没到了让自己的女人豁出去性命来保一方平安的地步。真要是有那么一天，注定有一个人要去死，那也是我，而不是你。记住了吗？”</p> 最后一句，他说的已经带了寒意。</p> 他已经许久没有用这种口气跟叶婉清说话了。</p> 叶婉清感受到他是真的动了怒，心里也是感动的。</p> 至少他真心想着自己。</p> “王爷，如果当初……”</p> “没有如果。”顾景行打断了她，“不许再说傻话。谁也不会提前知道将来会发生的事。即便是当初你会知道巴丽娜如今会惹出来这许多的麻烦，我也不会允许你赔上自己的性命去换取我的平安。”</p> “王爷……”叶婉清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投进他怀里。</p> 顾景行的胸膛依旧结实温暖，听着他有节奏的心跳声，叶婉清也渐渐安定下来。</p> 他运筹帷幄，一定会有办法让困难迎刃而解的。</p> 头顶上传来顾景行磁性好听的声音，“眼下事情还没有太糟糕。巴丽娜一直都是个见色起意的人。她当初能为了我，不惜跑来和亲，如今不也还是见到林琸就把我忘在了脑后？说不定过一阵子她看腻了，一样会把林琸忘在脑后。”</p> 叶婉清哭笑不得的提出一个想法来：“让她忘了你的原因是来了一个在她眼里比你长得好看的林琸。那要让她放弃林琸，岂不是还要去找一个比林琸长得更好看的男子送到她面前去？”</p> 她说着自己都觉得荒唐，“且不说能不能找到一个比林琸还要好看的男子了，即便是能，到时候林琸脱身了，遭殃的也会是那个男子。这种事也太不厚道了，为了让我们自己的人脱身，把别人推进坑里去。”</p> 顾景行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按说你这个主意也不是不行，如果巴丽娜真的对林琸情根深种了，可能我会这么做。”</p> “别……”</p> 顾景行挑眉，似笑非笑的带了几分戏谑看着她。</p> 叶婉清才意识到自己被顾景行给忽悠了。</p> 他怎么会用这么荒唐的法子。</p> 即便是真的这么干了，转移了巴丽娜的视线，小皇帝就真的会放过林家了么？</p>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p> 马车摇摇摆摆的走在青石板路上。</p> 车里的人也跟着摇摇晃晃。</p> 叶婉清觉得她自从来到了这里，她的人生就没有真正的安稳过，始终都是风雨飘摇的样子。</p> 宴席散了后，小皇帝又去了御书房批阅了剩下的奏折，直到三更天时分，才算是忙完了手头所有的事。</p> 章小六心疼小皇帝劳累，给他端来一碗燕窝粥。</p> 小皇帝趁热吃了一口，忽地笑了一下。</p> 章小六不解：“皇上，可是有什么喜事？能否说出来让奴才也跟着开心开心？”</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9章 不定时炸弹 小皇帝脸上带了几分笑意问道：“你猜，今晚会不会有人睡不着？”</p> 章小六想了想，小皇帝这话说的应该是指谁。</p> “回皇上，奴才愚钝，别人睡不睡得着奴才不晓得，奴才只晓得皇上是这天下之主，皇上若是睡不好，旁人就谁也别想好好睡。”</p> 小皇帝瞅了他一眼：“你倒是个会恭维的。裕贵妃宫里和长春宫都有没有动静？”</p> 寿宴散了的时候，小皇帝确实让人去这两处地方盯着了。</p> 章小六这段时间一直陪着小皇帝，看他一直在批阅奏折，也就没有打扰他。</p> 对外面的事也没管。</p> 这会儿小皇帝问起来，章小六忙去外面唤了人来问话。</p> 来回话的小太监对章小六道：“大总管，长春宫是没什么动静，不过延禧宫……”</p> 小太监欲言又止。</p> 章小六挺直了腰杆子，气派十足：“有话就说。”</p> “裕贵妃似乎是在宫里发脾气，奴才让人去打听，说是裕贵妃身边那个陪嫁的侍女丽莎不让裕贵妃出门，裕贵妃不满了。”</p> 章小六挑眉，若有所思：“裕贵妃出门想要干什么？”</p> “这个就不晓得了，那个丽莎把裕贵妃拦的滴水不漏，旁人什么都没打听出来。”</p> 章小六骂了一句：“没用的废物。”</p> 把人打发走了。</p> 他自己回去跟小皇帝禀报，末了还自责说：“奴才没用，奴才没有打听出来皇上想要听的消息。”</p> “倒也不用。”小皇帝满不在乎，站起身来随意走动了两步疏散筋骨。“就算没打听出来，朕其实也能猜到一二。”</p> 他背着手，走到窗户前停下。</p> 这时候也已经深了，外面月色正好。</p> 小皇帝瞧着夜色：“也不知道裕贵妃远在这异国他乡的地方，会不会想念西漠的月亮。”</p> 章小六不在乎别人：“裕贵妃既然已经来了，那自然要入乡随俗。当初皇上不也说了，等以后时机成熟的时候，要微服巡幸，前往西漠，届时裕贵妃也能回去西漠看看西漠的月亮。”</p> “裕贵妃不是这样的人呐。”小皇帝自说自话，对章小六的话就像是没听见似的。</p> “这人啊，总有个寄托心思的地方，向来裕贵妃已经找到了她的寄托了。”</p> 章小六不解，疑惑的看着小皇帝。</p> 小皇帝也不在乎，他身边的人不用知道太多，只要好好当差就行了。</p> “回乾明宫。”</p> 寿宴结束后第二日，林琸就出了宫，往王府去居住了。</p> 同时也带走了他那一捧樱花。</p> 他找到了叶婉清：“能否同王妃商议一件事？”</p> 叶婉清疑惑，他能有什么事儿找自己商议的？</p> “表兄无需客气，有话请讲。”</p> 林琸神色有些为难：“这事儿不太好办，王妃若是觉得为难，可以不用答应。”</p> 叶婉清哭笑不得：“表兄不说是什么事儿，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办到啊。不过表兄放心，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定然不会推辞。”</p> 林琸纠结了很久才开口：“我想请王妃进宫帮我带一样东西出来。”</p> 帮忙带东西？</p> 林琸将他把巴丽娜给的手绳埋在长春宫树底下的事儿说了。</p> 叶婉清差点跳起来：“表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啊。”</p> 林琸脸色惨淡的点点头：“并非是我胆子大，实在是裕贵妃胆子太大了。都说女子长得漂亮是红颜祸水，其实男子长得漂亮何尝又不是祸水了？只不过是红不红的问题。”</p> 他就是因为这张脸，引火上身了，让巴丽娜瞧着中意，不管三七二一就给了一个手绳给他。</p> 出宫的时候是要检查的。</p> 他不是宫里的人，为了防止私自夹带宫中物品出宫，他出宫至少要经过三道门搜身才能放行。</p> 那个手绳实在是没有地方能放的。</p> 绝对会被搜出来。</p> 林琸道：“本想着让王爷帮忙带出来，只是王爷进宫去上朝也不方便去后宫，去了反而会让人起疑。”</p> 所以他只能找叶婉清帮忙。</p> 她以去见林拂影的名义去后宫，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p> 即便是她也要经过搜身那也不怕。</p> 裕贵妃自己高兴，愿意给王妃赏赐一条手绳，谁也不会说什么。</p> 最大的难处就在于怎么进入长春宫，怎么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手绳带出来。</p> 叶婉清发觉自己好像被绕进去了：“表兄，这带不带出来的还不是问题，问题是你自己对裕贵妃……是个什么意思？”</p> 他为什么要把巴丽娜给的手绳带出来？</p> 他要是对巴丽娜没想法，他要这个干什么？</p> 林琸急了：“王妃莫要开我的玩笑了。那可是贵妃，是皇上的女人，我就是再风流，也不至于饥不择食道这种地步，对皇上的女人动心思。我一定要拿出那手绳来，实在是因为那是个危险。”</p> 埋在树底下看似安全，但其实也不安全。</p> 若是有园丁去打理树，就会发现树底下埋着的手绳。</p> 那不是一般的手绳，特色鲜明，一看就是巴丽娜的东西。</p> 她从来不去长春宫，好好的她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长春宫的树底下？</p> 再想想林琸曾经在长春宫居住过，难免不会让人多想。</p> 所以要在别人发现这个东西之前抢先取出来。</p> 不然一天不拿回来，林琸心里一天不安稳。</p> 连路过京城最大的青楼乐坊看姑娘都没心情了。</p> 叶婉清明了了他的心思，也算是松了一口气。</p> 她生怕林琸拎不清，风流到皇帝的女人头上去。</p> 那可真的就是给皇帝送把柄了。</p> “既如此，那少不得是要给堂兄帮忙的。再不济母妃也在宫里，想要做这件事也方便的多。”</p> 林拂影是他的姑母，叶婉清自己要是拿不出来的话，让林拂影去想法子，林拂影一定会办的。</p> 为了林家，她也会把这件事做成了。</p> 见她答应下来，林琸双手合十做了个祈求的动作：“谢天谢地，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东西拿出来，找机会送还给裕贵妃，这个千万不能让人知道了才好。”</p> 叶婉清点头：“放心吧，此事事关重大，我心里有数的。”</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0章 当面对质 寿宴结束了第二天叶婉清就再次递帖子进宫去，要见林拂影。</p> 按说她想见林拂影，只要林拂影应允了，她就可以进宫去见，不用管小皇帝的意思的。</p> 这事儿却瞒住不小皇帝的耳目。</p> 她的帖子送进去，前脚进了林拂影的钟粹宫，后脚乾明宫就收到了消息。</p> 章小六对这事儿还有看法：“皇上，昨儿才见过面，今儿就又要见面，这已经算是过从甚密了，皇上要不要……”</p> “不用拦着，要见就见。”</p> “可万一见了面，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咱们岂不是……”</p> 小皇帝抬眼看了一眼章小六，章小六瘆了一下，忙哈腰行礼：“是，奴才这就去安排。”</p> 他亲自去接了叶婉清进宫。</p> 路上毫不忌讳的问道：“王妃对太皇太妃还真是孝心十足啊，昨儿太皇太妃的寿宴才过了，今儿就想太皇太妃，又要进宫来请安了。”</p> 叶婉清笑笑：“倒也不是，本妃曾经在京城里是个什么德行什么名声，章公公也不是不知道，要说孝心么……本妃自己都不好意思承认。实在是落了东西在钟粹宫，想要拿回来。”</p> 章小六斜眼看了她一眼，“是吗？”</p> “自然是的。”</p> 这可真是个极好的借口。</p> 章小六继续刨根问底：“不知道王妃落下了什么东西啊？”</p> “是贵妃赠予本妃的一条手绳。”</p> 章小六眼珠子亮了。</p> 果然和巴丽娜有关。</p> 他穷追不舍：“奴才要是没记错的话，王妃和裕贵妃之间好像并没有好到这份上，能互相送东西的地步，怎地裕贵妃会忽然送了王妃一条手绳？这是个什么说头？”</p> 叶婉清暗道一声该死，竟然把这一茬给忘了。</p> 这下可怎么把这话给圆回来啊？</p> 章小六是小皇帝贴身的人，他说的话十之八九就是小皇帝说的话。</p> 他要试探，十之八九也是小皇帝的意思。</p> 这步棋走起来是相当凶险，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p> 叶婉清犹豫着开口：“啊……这个吗……”</p> 章小六看出来叶婉清的犹豫，笑容有些阴森森的。</p> “当初裕贵妃尚且不是贵妃的时候，曾经对王爷一见钟情。后来在何勤回来的路上，奴才可是听说裕贵妃对王妃不敬，一路上吵吵闹闹甚至都动上手了。王妃与裕贵妃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子呢。”</p> 身为一个奴才说这种话已经是僭越了。</p> 但他身份特殊，毕竟是小皇帝面前的红人，叶婉清听着心里极其不舒服，却也不好说什么。</p> 谁敢打皇帝的脸。</p> “确实如此。”叶婉清一面敷衍他一面脑子飞快的转，“但正是因为如此，我们两个反而更加真性情。冤家宜解不宜结么，如今裕贵妃已经成了贵妃，自然不能再觊觎别的男子。与我讲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p> “是吗？”</p> “这条手绳，便是裕贵妃赠予本妃，用来讲和的信物。因此这个东西十分重要，本妃可不能轻易弄丢了，那岂不是辜负了裕贵妃的一片苦心？”</p> 她只能这么说了。</p> 希望巴丽娜聪明点。</p> 这个说法很容易被戳穿，一旦章小六去巴丽娜面前对峙，自己就直接露馅了。</p> 忽悠章小六不算什么欺君之罪，甚至连个事儿都不是，却会让小皇帝更加多想。</p> 现在要么章小六不要派人去问巴丽娜，要么巴丽娜聪明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p> 小心翼翼走一步看一步吧。</p> 章小六果然对叶婉清这个说法根本不相信。</p> 不过他倒也是直接，也没有打发人去问巴丽娜，也没有自己亲自私底下去找巴丽娜确认口供。</p> 他直接带着叶婉清去了延禧宫。</p> “奴才还急着去给皇上复命呢，这一趟差事办的不容易，王妃体谅些则个。”</p> 他用的是小皇帝让他给巴丽娜传话的借口，把叶婉清给带到了延禧宫。</p> 路上，叶婉清道：“章公公诸事繁忙，本妃也已经入宫好几次了，熟悉道路的，章公公且先去忙，本妃自己去便是了。”</p> “这可不行，皇上吩咐了，务必要把话带到，把人送到，两样哪一样也耽误不得。王妃不让奴才送了，这不是要了奴才的命么？”</p> 他不给叶婉清离开的机会，也就是不想给叶婉清私底下去和巴丽娜穿口供的机会。</p> 叶婉清后背冷汗都出来了。</p> 这个章小六，不愧是皇帝身边带出来的人，怎么这么狡诈阴险。</p> “章公公，办差要学会变通。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来日皇上问起来，我就说章公公尽职尽责，将我们送到了目的地才里的，皇上想必也会相信本妃的话，也相信章公公办的差，公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p> 章小六不苟言笑：“话是这么说，可这是欺君之罪，王妃身家背景雄厚，自然是不怕死，可奴才怕啊。这等事，奴才可不敢做。皇上交代下来的事情，奴才还是老老实实办了的好。”</p> 叶婉清被他当面打脸，弄的脸色非常之尴尬。</p> 现在的情况也是凶险万分，显然是小皇帝已经起了疑心了，才特意让章小六过来走一趟。</p> 叶婉清紧张得手心出汗，不知道待会儿巴丽娜那边能不能看出来事情不对劲，能不能对的上她的话茬。</p> 若是对不上的话，章小六回去同小皇帝一说，往后的事情只怕是要走上最坏的那条路了。</p> 叶婉清扭头看看卫宁，示意她做好最坏的打算。</p> 卫宁表示明白。</p> 章小六把这点小动作尽收眼底，却没什么反应。</p> 一路引着叶婉清到了延禧宫。</p> 叶婉清越是靠近延禧宫，越是心慌的要命。</p> 巴丽娜一向和她不对付，她给林琸的手绳，如今自己跑来讨要，巴丽娜对自己这个厌恶程度，听说了这事儿还不暴走啊？</p> 这可怎么才好。</p> 叶婉清站在延禧宫门前，最后一次试图脱身。</p> “章公公，既然延禧宫已经到了，公公进去传旨吧。本妃就自己先去钟粹宫了，唯恐太皇太妃等得着急，也不好耽误了公公的差事。”</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1章 什么意思？ “别呀，王妃，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就进去坐坐吗。不是说王妃与裕贵妃讲和了？既然江讲和了，那现在都已经到这儿了，不进去坐坐说不过去吧？还是说王妃耍奴才玩呢，并没有和裕贵妃讲和。”</p> 叶婉清一下子笑起来：“这个怎么可能，当然已经讲和了。”</p> 顿了顿，又道：“只是怕耽误了公公的差事。公公来这里替皇上传话给裕贵妃，必然不方便有外人在场，本妃还是避一避的好。”</p> 章小六一甩拂尘拦住了叶婉清的去路：“王妃说的哪里话。王妃既是皇上的表姐，又是皇上的婶婶，不论是那一层关系算下来，王妃在皇上面前都不算是外人，皇上要说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王妃有什么要避一避的呢？”</p> 一番话把叶婉清堵的一点退路都没有。</p> 章小六咄咄逼人的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她要是再不进去，那可就是真的说不过去了。</p> 欲盖弥彰。</p> 即便是能盖过去，之后章小六回到小皇帝面前，说的话也不会好听。</p> 小皇帝疑心重，再让人暗地里去查查这个那个的，少不得又要惹出一番麻烦来。</p>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p> 叶婉清强装淡定：“既然如此，公公好意，本妃自然也要进去和裕贵妃说说话，做下来一起吃吃茶。”</p> 章小六露出一个不阴不阳的笑容来：“那么王妃请。”</p> 叶婉清没同他客气，抬脚进了延禧宫的门。</p> 里头巴丽娜看上去心情很不好的样子，看见叶婉清进来，仿佛一瞬间心情更不好了。</p> 叶婉清一看这架势，生怕巴丽娜抢先说出什么不中听的来，直接装作一副很熟的样子：“妹妹呀，怎么了这是？谁惹你生气了，说出来姐姐替你出口气。”</p> 巴丽娜显然没听懂：“你……”</p> 叶婉清根本不让她把话说完，又把话头给抢了。</p> “妹妹，昨儿咱们不是刚刚拜了把子么，既然已经姐妹相称了，那么惹了妹妹生气的人，姐姐自然也不会放过。”</p> 巴丽娜更疑惑了：“我什么时候……”</p> 叶婉清心里苦啊，这个女人果真是不开窍。</p> 她都已经暗示的这么明显了，她竟然还听不出来？</p> 叶婉清一把拉住巴丽娜的手，用力捏了捏，背对着章小六，对着巴丽娜拼命的使眼色。</p> 巴丽娜看不懂，她一向直来直去，但是丽莎看懂了。</p> 她上来抢先到：“王妃莫要担心，贵妃娘娘只是想念家乡了，奴婢正在劝呢，说中原有句话叫千里共婵娟，夜晚的时候家乡的父老也都在看着同一轮月亮，贵妃娘娘觉得奴婢说的话不中听，正生奴婢的气。”</p> 叶婉清心里挺欣赏这个丽莎的，看看人家多聪明。</p> 这才是应该活在宫斗剧里的角色。</p> 她接过话茬来：“你说的倒也不错，身为一个奴婢，能把中原文化学的如此透彻倒也不简单了，你家贵妃娘娘为何要生气啊？”</p> 丽莎琢磨着巴丽娜的性子：“贵妃娘娘说，即便是能看着同一轮月亮，也看不到家中父老乡亲的脸，一样不能缓解忧思。”</p> 叶婉清笑起来，拉着巴丽娜过去坐下：“妹妹啊，你远道而来，想家了也是有的。不过如今你不是有我这个姐姐了么？若是想家了，心里不舒服了，就让我进宫来陪陪你，可好不好？”</p> 巴丽娜只是直性子，不是愚蠢。</p> 叶婉清进来的时候身后跟着章小六，一脸阴恻恻的表情。</p> 她一上来又反应这么奇怪，一个劲儿的使眼色各种暗示，就连丽莎都开始暗示自己。</p> 巴丽娜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试探着顺着话茬接着叶婉清的戏演下去。</p> “姐姐……说的也是，不过想家这种事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放下的，也许日子久了就好来。说起来，姐姐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没有？总不见得姐姐隔得老远就知道我心情不好，特意来找我的吧？”</p> 叶婉清见她接上茬了，心里送了一口气。</p> 心说这第一关总算是过去了。</p> 接下来才是难关。</p> 她瞄了章小六一眼，期间又用力捏了捏巴丽娜的手。</p> “昨儿妹妹不是赠予我一个手绳么？是你们西漠独有的东西，挂着一只狼牙。”</p> 她一面说，一面捏着巴丽娜的手，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p> 手绳是送给林琸的，长的什么模样也只有她和林琸知道。</p> 叶婉清怎么会知道？</p> 巴丽娜有点不敢开口，迟疑的看着叶婉清。</p> 叶婉清继续给她加把劲儿：“妹妹说，这个手绳是妹妹与我讲和的信物，方才我还在和章公公说呢，章公公还不信呢，章公公说我与妹妹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既然闹得不愉快，又怎么可能讲和？妹妹你说，咱们是不是讲和了呢？如今你已经是贵妃，一颗心自然都在皇上身上，与我之间也没有什么龃龉了，何必要争个你死我活呢是不是？”</p> 这番话透漏的信息太多了。</p> 巴丽娜一时半会有些接受不过来。</p> 不过她也有她的办法：“你刚刚说，剧……什么，与？什么意思？”</p> 这法子转移注意力，也就只有她用才好使，章小六不会起疑心。</p> 就连小皇帝都在寿宴上教她谬赞这个说法怎么用呢。</p> 叶婉清给她解释了一番龃龉是什么意思，字怎么写，还拉着她去书桌前写给她看。</p> 章小六要跟过去，巴丽娜火了：“这是本宫的寝殿，你跟进来做什么？”</p> 章小六忙退了一步：“奴才该死！”</p> 叶婉清暗赞巴丽娜终于聪明了一回。</p> 跟着她进了寝殿，在书桌上铺了纸，一边嘴里说着不相干的话，一面龙飞凤舞的把事情大概写下来给她看。</p> 巴丽娜看完大惊失色。</p> 瞪着叶婉清。</p> 叶婉清点点头，让她继续配合自己演戏。</p> 巴丽娜不清楚这其中曲曲折折的严重性，但她知道叶婉清都已经放下脸面这么来找自己了，这事儿一定闹的不简单。</p> 还牵扯上了章小六，她转了转眼珠，决定顺着叶婉清的话往下说，至于两人之间的恩怨，为了林琸她可以暂时放一放。</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2章 皇上关心你 她跟上了叶婉清的调调：“那种东西我这里多得是，你要是喜欢再拿一个去就是了，丢了就丢了，用不着这么大动干戈的回来找啊。”</p> 大漠女子，对这些小事儿从不放在心上，她这么说，倒也符合她的性子。</p> 章小六盯着她们两个，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p> 可巴丽娜一贯也不是个善于心计的，她这样表现只能说出自本意。</p> 两人一边说一边从书桌边上离开，丽莎偷偷躲在后头把那张写了字的纸给收了。</p> 叶婉清拉着巴丽娜又说了几句话，故意说给章小六听的。</p> 说完后又问章小六：“章公公不是说皇上有话要对裕贵妃说么？可莫要耽误了皇上的差事才好。”</p> “哦，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话，”章小六挂着一脸勉强的笑，“皇上嘱咐裕贵妃，近来开春柳絮多，怕贵妃不习惯，平日里出门小心着些。”</p> 叶婉清笑嘻嘻的拉着巴丽娜：“妹妹你瞧，皇上多关心你啊。”</p> 心里却明镜儿似的，小皇帝那人哪有闲工夫管这些，这话只怕是章小六自己想的。</p> 绝对是。</p> 巴丽娜一脸不在意的样子：“我大漠的儿女哪有这么娇气，不就是柳絮，没关系的。再说了，大漠上见不得这些，我倒是想见识见识这东西能有多厉害呢。”</p> 叶婉清拉着她纠正她：“妹妹这话讲错了，这柳絮伤人，有哮症的人遇上了少不得要发病的。再者说了，皇上关心你，你是要谢恩的。”</p> 巴丽娜依旧还是坚持她自己的性子：“谢恩我自己会去谢，现在皇上不在这里，我谢什么？”</p> 规矩她都懂，就是这会儿她心里烦，就是不想讲规矩。</p> 还得配合叶婉清演戏，情绪坏透了。</p> 章小六听着这话脸色阴狠了一下。</p> 若不是这话真的不是小皇帝说的，就巴丽娜这个态度，日后他必然要找个机会让巴丽娜吃点苦头长长记性。</p> 好在这话只是他自己瞎编的。</p> 却也由此可见巴丽娜对皇上的态度，她心里根本就没有尊卑的观念。</p> 不过章小六是个阴险的人，心里不高兴，表面上也从不表现出来。</p> 这会儿只是点头哈腰装得谦卑：“是是是，贵妃娘娘说的是，贵妃娘娘天真烂漫，这样的性情在这宫里还真是难得呢。”</p> 巴丽娜心里不耐烦，也听不出来章小六这话说的阴森森的，可叶婉清听出来了。</p> 当初叶璃音掌控欲多么强的一个人物，小皇帝身边留不住人，章小六留下来了。</p> 足可见章小六不是个简单人物。</p> 她知道自己提醒巴丽娜小心没用，就直接对丽莎说：“好生照顾你家主子。她自小在西漠长大，对中原诸多规矩尚且还不熟悉。你是她身边最贴心的人，凡事替她仔细着，若是遇上你家主子任性的时候，你可要好生劝勉着才是。”</p> 丽莎是个人精，听得出来叶婉清在提醒她什么。</p> 便行礼回话：“谢王妃关心，奴婢自会替贵妃娘娘万事小心。”</p> “既如此，我还要去太皇太妃宫里请安，就不在此久留了。”</p> 她又扭头对章小六道：“章公公，该走了吧？”</p> 这会儿的语气就有点傲慢了。</p> 不就是想来当面对质么，如今人已经来了，对质也已经对质完了，你可看出什么来了？</p> 章小六自知理亏，心里有不服，面上当然还是谦卑顺从的模样。</p> “王妃请，王妃请……”</p> 从延禧宫出来，章小六就没有继续跟叶婉清一道走了。</p> 叶婉清自己带着人去了钟粹宫，章小六回乾明宫。</p> 路上，叶婉清一直脸色很不好看。</p> 章小六果然就是来找事儿的，说不定就是奉了小皇帝的命令来试探她的。</p> 刚刚还一口一个要把人亲自送到钟粹宫，现在可好了，一步也不肯多送。</p> 她扭头看了卫宁一眼，卫宁什么都没说，心里可明白着呢。</p> 叶婉清收回视线：“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p> “怀疑王爷。”</p> “做的这般明显。”</p> 叶婉清伸出手来，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层细汗。</p> 延禧宫里，巴丽娜憋了一肚子火，丽莎正在烧掉刚刚叶婉清写过字的纸。</p> “她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发现我看上林琸了，发现我送他东西，想要利用这个威胁我啊？有意思吗？好玩吗？”</p> 丽莎叹气，巴丽娜明知道叶婉清不是这个意思，却非要这样说。</p> “不就是想要报复我么，在来中原的路上我是做的过分了点，但我也是为了我自己。他们中原人不是有句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么？那会儿她要是不让位我就只能当妾，这怎么可能？我堂堂一个西漠公主要给她一个臣子的女儿敬茶？太没道理了吧？”</p> 她就是只想着自己，又特别任性。</p> 丽莎都有点看不下去了。</p> 等一张纸烧完，她浇了一杯水上去，确认什么痕迹都看不出来了才走到巴丽娜面前去。</p> “公主，这里如果是西漠，你怎么样都没关系，自有咱们的皇上替你兜着。可这里是大秦，你是裕贵妃，言行举止，要有个贵妃的样子。”</p> 丽莎已经很久没有喊巴丽娜公主了。</p> 她这是在提醒她的身份，让她不要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为什么来。</p> 她的身后是整个西漠，不能因为她一个人的任性就连累了整个西漠。</p> 巴丽娜咬牙切齿的：“你也来管我！在这个地方，就只有你一个人是我家乡来的人，你和我站在一起，你还来教训我，给你胆子了是吧？”</p> 丽莎依旧还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恭敬。</p> “贵妃要是对奴婢不满意，要杀要剐随便，只是请贵妃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自己的使命。不该动的心思不能动，不该想的人也不能想，不该说的话，更不能说。”</p> 巴丽娜快要被丽莎这幅活死人的样子烦死了。</p> 一天天一点表情都没有，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张嘴闭嘴就是提醒她规矩，提醒她不要这样不能那样。</p> 比老妈子都烦人。</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3章 愚蠢的贵妃 “不就是一个手绳吗？在西漠，两情相悦的男女互相送东西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怎么到了这里就不行了？”</p> 她站起来走来走去，“我西漠儿女不欠人情，林琸说要给我送酒，我当然要给他点东西作为交换。那个狼牙手绳可是我亲手猎杀的第一头狼的牙齿做出来的，我能把这个给他，我多重视他啊。”</p> 以前巴丽娜也看上过不少男子，也给别的男子送过东西，但是从来没有给别人送过什么上心的东西。</p> 都是随手买来的，不稀罕的物什儿，送了也就是意思意思。</p> 唯独这一次，她把自己非常看重的手绳送给了林琸。</p> 丽莎心想，如果西漠还能有别的公主出来和亲，这桩事扎尔克是死都不会让她掺和吧。</p> 在这件事之前，她早就已经发现了巴丽娜的狼牙手绳不见了。</p> 原以为只是丢在了某个地方，再三询问之后才知道是被她送人了，还是送给了一个男人。</p> 在西漠，这种事情也得分情况。</p> 未婚的男女相互送东西原是寻常，可是已经嫁了人的女子也是不可以这样做的。</p> 更别说这里还是大秦，她还是皇上的女人。</p> 更加要恪守礼法。</p> 刚刚叶婉清进来的时候巴丽娜说自己被丽莎惹得心情不好，就是因为丽莎正在同她说这件事。</p> 若是不被发现倒也算了，一旦被发现了，丽莎给了她几种应对方式。</p> 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叶婉清就来了。</p> 甚至还跟着章小六。</p> 当时丽莎就看出来，指不定就是这事儿露馅了。</p> 一开始她不说话，是因为她也吃不准叶婉清到底是不是自己这边的。</p> 直到后来看明白了叶婉清是来帮忙的，才变着法儿提醒巴丽娜不要和叶婉清对着干。</p> 巴丽娜这个人，聪明也是聪明，蠢也是真蠢。</p> 她心情好的时候挺聪明的，任性起来就特别蠢。</p> 而且也很自私。</p> 丽莎很清楚她的弱点，也知道怎么拿捏她。</p> “贵妃若是一定要任意妄为，恐怕林公子会遭殃。”</p> 一提到她看好的人，巴丽娜就立刻变了个态度；“怎么讲？”</p> “您身后是西漠，明面上还是皇上的女人，皇上不会怎么着您，不管是为了西漠还是为了皇上自己的颜面，您都是安全的。</p> “但皇上的怒火还是要发泄，那就只能在林公子身上找回来，贵妃自己说是不是？”</p> 巴丽娜火大：“迁怒于人算什么本事？”</p> “这不是本事不本事的问题，这里的坏境如此，这里的规矩也是如此。皇上就是这里的神，掌管着一切生杀大权，他说的话就是真理，他要这么干，有一万种法子，贵妃拦不住，也不要奢求能拦住。”</p> 巴丽娜垂下头，噘着嘴，总觉得心里非常不痛快。</p> “我这次来和亲，真是叫什么，赔了夫人又折兵，本来喜欢的人没能嫁成，嫁给了一个小屁孩就算了，现在好了，连喜欢别人的资格都没有了，这都是什么破规矩！”</p> 她是被宠大的，自私自利就算了，她的嫡母从来没有教会过她女子该有的贞洁思想。</p> 除了西漠本身民风奔放之外，巴丽娜从来不觉得她身为一个女人看上这个看上那个，见一个爱一个是什么不好的事。</p> 原本看别人她也应该懂得，已经成了亲的女子，就该守着自己的丈夫好好过日子。</p> 但她的嫡母告诉她，要顺从自己的心，不用委屈了自己，喜欢就喜欢了，这不是什么错。</p> 不得不说她这位嫡母也是个很能隐忍的人。</p> 耐心十足。</p> 教养一个庶女在身边这么多年，潜移默化的影响她，彻底将她带歪。</p> 等有一天再给她找个看上去不错的人家嫁出去。</p> 就她这种想法，嫁过去也不会好过。</p> 只是她这位嫡母八成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沾光成为公主，还跑到中原来和亲。</p> 不得不说，扎尔克不愧是他母亲亲生的，一样的心思阴险。</p> 他亲妈怎么教养的巴丽娜，他心知肚明，依旧还能做出一副宠爱她的样子来。</p> 也清楚这个妹妹被自己亲娘教养成了什么样子，所以答应她来中原和亲的时候特意挑选了丽莎在她身边。</p> 巴丽娜就是那脱缰的野马，丽莎就是那条缰绳。</p> 很好。</p> 丽莎把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让巴丽娜自己去琢磨。</p> 巴丽娜沉默了很久很久，丽莎也没去管她。</p> 倒是钟粹宫这边，林拂影听了叶婉清的话，直接整个人都站起来：“你说什么？”</p> 叶婉清忙拉着她：“母妃莫要这么激动，事情现在还是有转机的，首先一桩要紧的就是把那个手绳找回来。”</p> 林拂影眉头紧锁：“这还能有什么转机？当初这个裕贵妃怎么盯着修远的你也是见识到了，如今她又盯着林琸，这不是正好给皇上借口，对林家下手吗？”</p> 林拂影真是一个头有两个大，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p> 好在林琸自己没有这个意思。</p> “早知道就不让他进京了，如今出了这许多事，也不知道如何收场。”</p> 叶婉清也是有些烦躁：“裕贵妃在这件事情上的执着妾身是见识过的，除非能让她自己想办法放弃对表兄的觊觎，不然确实很难收场。”</p> “能有什么办法？”林拂影捏着额角，“她一个野蛮子，脑子里一点礼义廉耻都没有，看上一个算一个，如今已经嫁人了，还是改不了这样的臭毛病。”</p> 叶婉清道：“也不知道章小六这一趟究竟是不是皇上的意思，如果是，那么皇上对咱们已经起了心思。”</p> 这就很可怕了。</p> 林拂影深吸一口气：“回去让修远想个法子安排下去，一定要让林琸尽快离开京城。只要他人不在这里，裕贵妃就没办法，皇帝也就不能利用这件事无中生有。”</p> 叶婉清点头：“这个自然，妾身会与王爷说一声。只是长春宫那手绳……只怕还是要劳烦母妃身边的人去做。”</p> 章小六既然已经起了疑心，试探过她，那她去长春宫只会让章小六想得更多。</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4章 你僭越了 林拂影明白她的意思。</p> “这件事交给哀家来安排，眼下咱们的好处就是没有人知道长春宫的树底下埋着这么一个东西，皇帝那边也不要放松，让人去盯着点。”</p> 叶婉清点点头，退了出去。</p> 准备出宫门的时候叶婉清看见影壁后头一个人影闪过去，鬼鬼祟祟的。</p> 她心思一动，对跟着送出来的秀萍道：“如今母妃年纪也大了，喜欢清静，平日里身边伺候的人够用就行，人多吵闹，只怕是母妃不会喜欢。嬷嬷是母妃身边的老人了，这些事情少不得要嬷嬷帮着操心一些才是。”</p> 叶婉清一边说，一边朝着刚刚人影闪过的地方使了个眼色。</p> 秀萍到底也是跟着林拂影半辈子的人，立刻就明白了叶婉清的意思：“奴婢自然晓得的，回头太皇太妃身边不该有的人自会清理出去。”</p> 叶婉清放下心来，领着自己的人走了。</p> 快要走到西华门的时候又遇上了章小六。</p> 他看上去好像特意在等着自己似的。</p> 叶婉清迎上去笑道：“章公公这是一天天的挺清闲，不用在皇上面前当差，却满宫里溜达，这差事让人羡慕啊。”</p> 章小六也不动声色：“王妃真会开玩笑，奴婢是在皇上跟前当差的，只不过皇上跟前当差的也不只有奴婢一个人，天天戳在皇上的眼窝子里，只怕是皇上看多了会烦，该消失的时候就得消失。”</p> 叶婉清嘲讽他：“皇上日理万机多忙呢，哪有闲工夫没事就去瞅瞅眼前当差的人长什么样姓甚名谁。再者说了，只是当差伺候人的，又不是两口子过日子，久了还能相看两生厌，章公公可真是想多了呢。”</p> 她这是在嘲讽章小六，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p> 章小六听懂了叶婉清的意思，哈着腰低下头去：“王妃教训的是。”</p> 唇角斜斜的往上勾，末了又说了一句：“可话说回来，别说如今皇上的后宫就只有裕贵妃一个人，就是日后有了皇后，有了别的嫔妃，哪一个陪伴皇上的时间能比奴才更久呢？所以奴才更要好生的，莫要让皇上瞧着奴才厌烦了，奴才才能活得久啊，王妃说是也不是？”</p> “你僭越了。”叶婉清懒得和他说着许多弯弯绕的。</p> 在章小六面前，她是主子。</p> 宰相门前七品官不假，主子就是主子，给奴才面子也得有个限度。</p> 章小六说什么活得久这一类的话，是在提醒叶婉清什么？</p> “是是是，王妃说的是，奴才是僭越了。奴才斗胆问一句，王妃去了一趟钟粹宫，可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p> 叶婉清实话实说：“不曾。”</p> “哟，这可真是可惜了，王妃白白进宫一趟，这东西也没找到，岂不是辜负了与裕贵妃讲和的情谊？”</p> “这个就不用章公公操心了。本妃一天到晚去的地方也不算少，指不定丢在路上了也未可知。”</p> 章小六似乎和她较上劲儿了：“王妃出了宫回府的路上都是坐马车的，即便是在路上丢了的东西，找找马车不就行了？”</p> 叶婉清眯起眸子来：“原来章公公平日里在皇上面前也是这么当差的？主子的事情也要事无巨细样样过问？本妃说在路上丢的，在章公公眼里，离开了钟粹宫之后出宫的这段路就不叫路了是吧？”</p> 不等章小六说话，叶婉清又继续道，“若是本妃在这一段路丢了东西，回来又找不着了，只能说是被宫里人给捡走了。章公公身为大总管，约束不住这宫里的人，耽误了本妃与裕贵妃的情谊，本妃还想问大总管一句管教不严之罪呢，章公公可有什么话要说？”</p> 真是尖牙利嘴。</p> 怪不得连摄政王都被她哄得团团转。</p> 章小六咬牙切齿，碍于自己的身份又不好继续和叶婉清说太多，只能低头说了几句认错的话，让叶婉清走了。</p> 秀萍回了屋子里，林拂影依旧眉头紧锁，心里烦躁的很。</p> “太皇太妃，这事儿要怎么安排？如今皇上必然盯得紧，咱们去长春宫，只怕是……”</p> 林拂影摆摆手：“咱们也不用明面上做，你想想，什么人去动这些花草树木的不会引起旁人的疑心来？”</p> 秀萍思索了一下：“太皇太妃说的是……园丁？”</p> 林拂影点头：“正是。”</p> 秀萍面露喜色：“太皇太妃真是圣明，如此一来倒是可以瞒得住旁人的眼睛了，神不知鬼不觉。”</p> 林拂影嗯了一声：“去安排吧。”</p> 秀萍又道：“方才王妃离开的时候瞧见咱们宫里似乎有不该有的人，这个要不要？”</p> “就让他在那吧，既然是皇帝想要关心哀家，那哀家也不能拂了皇帝的好意不是？”</p> 秀萍明白了，自去让人安排园丁的事儿。</p> 林拂影在宫里淫浸多年，自然有点自己的人手。</p> 事情很快安排下去。</p> 有消息送到了小皇帝跟前，说宫里的园丁动了长春宫院子里的树。</p> 好像还从树底下拿走了什么东西。</p> 小皇帝想了想，“当初林琸进宫的时候，是不是就住在长春宫的？”</p> 小太监道：“是。”</p> “这事儿没有发生过，你也从来没有来找朕说过。”</p> 小太监眼珠一转明白了：“奴才告退。”</p> 他前脚出去，后脚章小六端着茶进来了。</p> 刚刚小太监说的话他可是都听见了，瞧小皇帝的意思，好像是不打算管。</p> 想想前面林琸在这里住过，后脚林拂影就安排人去树底下挖东西，必然这东西和林琸有关系。</p> 小皇帝为什么不管？</p> 他有些不能理解。</p> “皇上，这林家，最近似乎不太老实。”</p> 小皇帝看折子，头也不抬：“哦？”</p> “王妃三天两头的进宫，之前王妃和裕贵妃闹的那样不愉快，皇上也是知道的，上回王妃进宫来，却说什么和裕贵妃讲和了，皇上不觉得奇怪吗？”</p> 小皇帝照旧头也不抬，换了一个折子继续看：“有什么奇怪的？”</p> “皇上知道，这两个人的性子都不是什么轻易能放下的，怎么会忽然讲和呢？”</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5章 明儿不用当差了 “是吗？你是这样想的？”</p> “是，奴才以为，当初裕贵妃觊觎摄政王，事情闹得尽人皆知，整个使团队伍无人不晓，甚至裕贵妃当初还不管不顾的试图要了王妃的性命，这样的深仇大恨，一王妃的性子，奴才以为不可能轻易就放下了。”</p> 小皇帝抬起头来，看着没什么表情的样子。</p> “那依你看，裕贵妃现在心思在谁身上？”</p> 章小六眼珠子转了转：“裕贵妃现在已经是皇上的贵妃，按说心思自然应该在皇上身上，只是……”</p> 他还没说完，小皇帝手里的折子就啪的一声被甩在了桌子上。</p> 吓得章小六立即闭了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p> 小皇帝照旧脸上看不出表情，唯独一双漂亮的眼睛此时看上去有些阴森森的。</p> 昭示着他已经生气了。</p> “依你之见，依你之见，那你的意思就是朕的看法不是看法了？”</p> “奴才不敢，奴才知罪，请皇上恕罪！”</p> 章小六猛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忌讳，忙开始拼命磕头。</p> 次次触及地面，发出咚咚的声响，这是实打实的在磕头了。</p> 小皇帝也没让他停下来，就这么阴沉沉的看着他。</p> 章小六出了一身冷汗。</p> 裕贵妃以前再怎么觊觎顾景行，那也都是过去的事儿了。</p> 现在不管她心里装着谁，她都是皇上的女人，明面上是。</p> 所以他当着小皇帝的面说巴丽娜心里有别人，岂不是不留情面的提醒小皇帝，你的女人把你绿了么？</p> 小皇帝听着章小六的磕头声，脸色渐渐也跟着目光一起阴沉了许多。</p> 他站起身来，走到章小六跟前去。</p> 章小六一边猛磕头，一边看到眼前明黄色的皂靴停下来。</p> 他能感受到小皇帝身上那股阴冷的气势，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下来。</p> 皇帝不愧是皇帝。</p> 他不说停下，章小六就不敢停下，只能一直不停的磕头。</p> 很快，地面上就泛起红的的一团。</p> 小皇帝看见了，也依旧没有让他停下来。</p> “如今你差事当的越发好了。”</p>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p> “敢不敢，你也都是这样做的。”</p> “奴才有罪……”</p> 小皇帝抬起眼来，从他身边走过去，在屋里来回踱步。</p> 脚步声和章小六的磕头声混杂在一起，听起来就像是两个人的心跳互相交缠。</p> “朕信任你，让你跟在朕的身边替朕做事，朕把什么事儿都交给你了，让你做了这紫禁城的大总管，可你呢？”</p> 章小六身上已经开始哆嗦。</p> “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p> 小皇帝的声音透出一丝丝的失望来。</p> 章小六从来没有在小皇帝这里受到过这样大的惊吓，他一个劲儿不停地磕头，同时转了个方向，转到小皇帝的方向去。</p> 刚刚他磕头的地上，留下了一片已经把地面浸湿了的血迹。</p> 转过来磕头的地方，很快又落下一片鲜红的血迹。</p> “你管的也太宽了。”小皇帝沉声道，“他俩是不是讲和了，跟你没有什么关系。裕贵妃是朕的贵妃，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朕自然会去体察她的心意，至于王妃，她既是朕的表姐，也是朕的婶婶，她心里怎么想的，朕自然也会想法子去探知清楚。”</p> 章小六立刻接上话：“是是是，皇上圣明，是奴才僭越了。”</p> “你确实是僭越了！”小皇帝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带上了怒意。</p> 其实章小六猜测他的心思猜的八九不离十。</p> 对于国公府，对于林家，对于太后在的时候那些遗留下来的老人们，他心里确实是防备的。</p> 只不过他的防备要藏在暗处。</p> 而且现在他也清楚自己还不到了能离开这些老人为他职场朝政的时候，所以就算是防备，也不能让这些人察觉。</p> 小皇帝指着章小六的脑袋：“你以为寿宴上发生了什么朕看不出来吗？朕不瞎，也不蠢。”</p> 章小六不敢说话了。</p> “朕心里有自己的考量，如果能让你做的事情朕自会让你去做，朕没有让你去做的事情，你去做了，你想过后果没有？”</p> 章小六一心为了小皇帝，此时他已经不敢辩驳了。</p> “你这是在打乱朕的计划！”小皇帝又是愤怒又是无奈。</p> 他身居高位，所思所想必须顾全大局。</p> 可章小六不一样，他所处的位置，只是个奴才。</p> 他眼里能看到的，就只有一个小皇帝而已。</p> 所以他格局小，他做的一切事情都只是为了小皇帝一个人。</p> 巴丽娜可能会绿了小皇帝，他就去调查巴丽娜。</p> 顾景行可能会危及到小皇帝的利益，他就会想方设法搜集到证据，帮着小皇帝弄倒他。</p> 叶婉清和巴丽娜勾结，不知道想要做什么，他就在背后调查这一切。</p> 小皇帝自己不下命令，他就自己去做，他只想为了小皇帝做点事儿。</p> 不同的立场决定了不同的想法。</p> 他做的这些事情，小皇帝心里未必不想做。</p> 只是在小皇帝的立场来看，现在还不是时候。</p> “好了，起来吧。”小皇帝把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他也没有必要解释。</p> 他是主子，主子的想法，奴才不能揣测。</p> 奴才需要做的就是乖乖听话。</p> 主子需要奴才做什么，奴才就去做什么好了。</p> 章小六缓了口气，连着说了好几声谢皇上恩典，才敢爬起来。</p> 额头上已经肿了，血红的一片，血水流淌下来糊住了眼睛，他也不敢去擦一擦。</p> 地上两坨血迹非常刺眼。</p> 小皇帝挥挥手：“下不为例，你去洗把脸吧，明儿不用来御前当差了，好好把伤势养好。”</p> 章小六心里一凉：“皇上，皇上奴才没事的，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奴才不碍事的！奴才只想侍奉皇上左右，还请皇上能够恩准，不要赶奴才走！”</p> 小皇帝看了他一眼：“你想抗旨吗？”</p> 这一声听得出来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p> 章小六心里慌的没了底。</p> 这些年来他陪着小皇帝一路走来，度过了多少艰难险阻。</p> 连太后三番五次的想要处置了他都熬过来了。</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6章 干儿子 本以为他能这辈子都侍奉在小皇帝身边，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被小皇帝给赶开了。</p> 他仿佛看见了两个人之间出现了裂痕。</p> 章小六很怕这样的事情。</p> 他要想法子修补这条看不见的裂痕。</p> 眼下继续坚持下去只能触怒了小皇帝，章小六只能暂时告退，退了出去。</p> 他前脚出了门，后脚就听见小皇帝招呼了一个小太监进去清理地上的血迹。</p> 章小六心里很不是个滋味。</p> 御前的营生，以往都是他做的。</p> 不管是什么脏活累活，即便是擦地，御前的那块地，一向也都是他在擦。</p> 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插手了。</p> 可现在……</p> 小皇帝当着他的面让别人去干他干的事儿。</p> 这分明就是在打他的脸。</p> 他还是让小皇帝生气了，他对自己失望了。</p> 章小六站在暗处，看着那个小太监端着抹布和盆子进去，不一会儿又端着抹布和盆子出来。</p> 毕恭毕敬弯着腰的样子，像极了当年他还没有跟在小皇帝身边的时候那种谦卑的样子。</p> 低头哈腰，见了人都不敢抬一下头。</p> 这个小太监，会不会是下一个他自己？</p> 好一个心机的孩子，想要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偷偷上位，将他挤走？</p> 不可能，他不会给任何人这样的机会。</p> 小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只能是他。</p> 哪怕日后他有了皇后，有了三宫六院的宠妃，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依旧还是他。</p> 章小六招呼了那个小太监过来。</p> 他是大总管，在主子面前是奴才，在奴才面前是主子。</p> 小太监过来对着他态度也是非常恭敬：“章公公，有什么吩咐？”</p> 章小六指指自己的脸：“伺候咱家去把脸洗了。”</p> 能伺候大总管，一般的小太监可没有这个荣耀。</p> 这个小太监平日里就是个做粗活的，这会儿被章小六盯上了，还真以为自己能借此机会晋升一下。</p> 不说以后能爬多高，起码不用做粗活了。</p> 他面露喜色；“是，公公，奴才这就去打水！”</p> 不得不说，这个小太监也是有几分细致的。</p> 不光打了水来，还顺便找了点药来，一点点的替章小六擦干净脸上的血迹。</p> 章小六闭着眼，一言不发，任由小太监伺候他。</p> 小太监道：“公公，奴才要给您上药了，您忍着点。”</p> 章小六喉咙里嗯了一声。</p> 小太监就开始给他抹药。</p> 动作也确实非常细致。</p> 太监也不能算是个男人了，去势以后方方面面就变得揪细。</p> 只是这样闭着眼感受他的动作，还真有几分像女人。</p> 过了一会儿，小太监收了手：“公公，药上好了。公公还有什么别的吩咐没有？”</p> 章小六睁开眼，“去给咱家拿个镜子。”</p> “哎。”章小六立刻去了。</p> 镜子很快拿过来，章小六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额头肿得不像样子，破了一大块，好在只是皮肉伤。</p> 不过小太监上药上的挺匀乎。</p> 章小六夸了一句：“你这手，倒是挺仔细。”</p> 小太监高兴了：“谢大总管夸奖！”</p> “平日里做什么的？”</p> “回公公，奴才就只是个洒扫的。”</p> “做粗活的，这样揪细的一双手，真是可惜了，想不想往上爬？做点轻松的差事？”</p> 谁不想啊？</p> 要不是家里穷的没办法，谁愿意来宫里当太监。</p> 太监也是人，谁不想做点轻松的差事。</p> 小太监立刻点点头，扑通一声跪下去了：“求公公青眼，求公公提携！”</p> 章小六面色渐渐阴沉。</p> 果不其然了。</p> 若不是他发现的早，指不定哪天就被他爬到自己头上去了还不知道呢。</p> 他还真是想着趁此机会往上爬。</p> 小太监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大难临头了，还想着好事将近呢。</p> 他也没看章小六脸色，大着胆子说了一句：“求公公收奴才为干儿子，奴才愿意为公公养老送终！”</p> 这句话直接让章小六眯起了眼睛。</p> 还送终？</p> 这就盼着他死了？</p> 死了好给他腾地方，好让御前伺候的人变成他？</p> 他也没表示出自己的不满：“好啊。”</p> 小太监还以为自己怎么也得费一番口舌的，没想到就这么容易，章小六就同意了收他为干儿子。</p> 乐得小太监立马磕头：“谢干爹收留，谢干爹收留！”</p> 宫里确实有老太监收小太监为干儿子，为自己养老送终的事儿。</p> 不过历代以来像章小六这么年轻的干爹却一个也没有。</p> 往前数数，最年轻的大总管坐上大总管的位置时也二十大几了。</p> 也没有一成了大总管就开始收干儿子的。</p> 自己的屁股还没坐稳呢，收个干儿子在身边养虎为患，等着把自己踢下去不成？</p> 小太监这也是挺冒险的，让章小六这么年轻的大总管收自己当儿子。</p> 收干儿子要办仪式的。</p> 小太监磕了头，问了一句：“敢问干爹，咱们什么时候拜祖宗？”</p> 这收干儿子的仪式叫做拜祖宗。</p> 太监都是断了根的人，干儿子的作用跟亲儿子是一样的，将来都是衣钵传承，和正常人过继是一个道理，所以拜干爹的仪式叫做拜祖宗。</p> 意在告慰祖宗在天之灵，我这个断了根的不肖子孙也算是有后了，请列祖列宗护佑这个后人。</p> 也算是洗清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罪名。</p> 章小六闭目养神：“咱家这个样子，也磕不了头，等什么时候咱家这脑壳子好利索了再说吧。”</p> 小太监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p> 连声说好。</p>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的人生轨迹会在这个时候发生彻底的转变。</p> 从此就开始做起了飞黄腾达的梦来。</p> 章小六让他起来，说道：“明儿皇上让咱家不用当差，御前不能缺了人。如今你已经是咱家的干儿子了，不如你就明儿替咱家去御前当差一天，也好让皇上瞧瞧你机灵，以后少不得提拔你。”</p> “儿子谢干爹提携！”</p> “这么着，咱家教教你怎么在皇上面前当差……”</p> 翌日，小皇帝起了身，进了一个脸生的小太监伺候。</p> 小皇帝刚想喊小六，就想起来昨天是他自己打发小六去歇息了。</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7章 一箭双雕 “新来的？”</p> 小太监应了声是，心里欢喜，多说了两句：“奴才是干爹新收的干儿子，干爹今儿不当差，特意让奴才来伺候皇上。”</p> 干爹？</p> 小皇帝一听就知道是章小六。</p> 他扫了一眼小太监，太能拔尖，一上来就表明身份，是想要得到自己的另眼相看。</p> 小皇帝不动声色，张开手让他伺候着穿好衣服，去上朝了。</p> 平日里上朝都是章小六跟着，不过今儿章小六不在，但也轮不到一个从来没有在御前伺候过的太监跟着。</p> 小太监觉得自己是章小六的干儿子，那肯定是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伺候的，所以自作主张的跟着小皇帝去上朝了。</p> 原本御前有多少人都是又定数的。</p> 章小六不在了自然有人顶上。</p> 之前在御前伺候的小德子看这个小太监跟着去上朝，心有不甘，可小皇帝没说话，他也不好说什么，对这个小太监就十分不满起来。</p> 都是御前的人，章小六跟了小皇帝许多年，他们也不好说什么。</p> 只是他们这些人都是慢慢熬上来的，中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苦难，凭什么这个小太监一上来就能爬上御前的位置？</p> 嫉妒能催生出许多阴险来。</p> 小德子悄声教小太监：“寻常啊皇上上朝的时候都是你干爹喊皇上驾到，退朝的时候喊退朝，如今你干爹不在了……”</p> 你干爹不在这里，这份差事就是我的。</p> 但小德子不说，故意在这个地方停顿下来。</p> 小太监心思单纯，一听这话就觉得，寻常干爹的营生，他不在那肯定是我干啊。</p> 于是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明白，待会儿我来喊。”</p> 小德子没拦着他，阴恻恻一笑，让了一步，让他走在前面，跟在小皇帝的肩辇旁边。</p> 小皇帝扫了一眼，刚好就瞥见这个小太监超过了小德子的位置，跑到了前面，跟在他身边。</p> 小皇帝抬起眼来，什么都没说，但已经有了不悦之色。</p> 小太监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等到了地方，自以为灵巧的甩了甩拂尘，上前去搀扶小皇帝下肩辇。</p> 小皇帝并没有搭理他，也不用他扶着，自己下来走了。</p> 小太监察觉到小皇帝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回头问了问小德子：“德公公，皇上这是怎么了？”</p> “没事，”小德子忽悠他，“皇上又不是后宫嫔妃，又不是七老八十，正当壮年的年纪，没病没灾的，自己会走路，不用人扶着。”</p> “哦……这么回事儿？”小太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以往他远远的瞧着，皇上下轿都是要人扶着的。</p> 怎么到了他这里就不用了？</p> 小皇帝进了大殿，跟在身后的小太监，清了清嗓子，声音高亢的喊了一声：“皇上驾到——”</p> 但紧跟着又是一声：“皇上驾到——”</p> 两声几乎重叠在一起了。</p> 后面那一声是小德子喊得。</p> 小太监有点懵逼，回头看了一眼小德子，小德子赔着笑解释；“习惯了，习惯了……”</p> 前面小皇帝也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没说什么，照旧坐上了金銮殿的龙椅。</p> 底下大臣听见今儿喊了两声，一个个都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过这个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大家该跪下跪下，该山呼万岁还山呼万岁。</p> 整个上朝期间，小皇帝脸色看起来都不是很好的样子。</p> 好容易等退朝了，小太监又是一声：“退朝——”</p> 小德子紧跟着也是一声：“退……”</p> 这次小皇帝忍不了了。</p> 他回头看了一眼小太监，小太监正回头看小德子。</p> “怎么回事！”小皇帝怒道。</p> 上朝这么大的事，给他弄出这么大的笑话来，让满朝文武心里嘲笑。</p> 如今退朝又给他闹笑话，这个干儿子到底是哪里来的野路子。</p> 这么爱拔尖。</p> 小太监吓得忙跪下了。</p>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p> 小德子也跟着跪下了，“皇上饶命啊，奴才不知道这个人是哪里来的，原本章公公不在这里，这差事都是奴才来做，奴才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儿要有人和奴才抢差事，皇上恕罪啊……”</p> 这时候小皇帝还在龙椅跟前站着，满朝文武都在看着，两个太监那里跟争宠似的。</p> 小皇帝一脚将小太监踢的滚下台阶去。</p> “你既然这么爱拔尖，就去慎刑司拔尖去吧。”</p> 章小六也是个蠢货，收儿子就收儿子，收这么个货色干什么。</p> 给他添堵吗？</p> 小太监大喊着饶命，还说：“是德公公让奴才这么干的啊，皇上饶命啊……”</p> 小皇帝没搭理，哼了一声拂袖走人了。</p> 满朝文武也跟着散了去。</p> 回御书房的路上，小德子略略有点得意。</p> 就这么容易就铲除了一个可能存在的绊脚石。</p> 这也真是个蠢货，章小六自己很聪明，怎么收儿子收了个蠢货呢？</p> 小德子自己得意洋洋，并没有注意到小皇帝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p> 等回了御书房，小德子给小皇帝上茶。</p> 以往都是放在书桌上的，可今儿小皇帝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伸手去接了。</p> 小德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忙又端起来放在小皇帝的手里。</p>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茶水一下子打翻了。</p> 小皇帝顿时脸黑了，甩了甩一手的水怒道：“找死！”</p> 小德子吓得魂飞魄散，忙跪下去：“皇上饶命！”</p> 饶命？</p> 能饶命就怪了，一早上上演了两次笑话，那个蠢货干儿子固然有罪，可小德子又无辜么？</p> 若不是想着出头拔尖，又怎么会别人已经喊了他还非要跟着喊。</p> “是不是觉得踢走了章小六的干儿子，心里挺得意？”小皇帝犀利的很，一针见血。</p> 小德子忙摇头：“皇上明鉴，皇上明鉴，奴才没有这样的意思啊！”</p> 有没有已经不是他说了算了的。</p> 小皇帝怒道：“来人！既然小德子这么喜欢和那个蠢货一起争抢，就让他去慎刑司去和那个蠢货一起作伴吧！”</p> 外面进来几个侍卫，拖着小德子就走。</p> 小德子那叫一个冤枉啊，哪想到自己设计了一个绊脚石，竟然还把自己一并绕进去了？</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8章 看不见的裂痕 这两个人一起进了慎刑司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章小六的耳朵里。</p> 章小六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在庑房里躺着。</p> 脑门上缠着白布条，额头上的血迹渗透出来，红红的一块。</p> 平日里跟在他身边做事的小太监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的。</p> “那小德子还以为自己聪明，殊不知这是在拿着皇上的颜面做筏子，皇上岂能轻饶了他。”</p> 章小六没说话。</p> 他好歹也是个大总管，平日里身边巴结他的人也不在少数。</p> 是有那么几个忠心耿耿的。</p> 这时候看着他要倒了的样子，可小德子一完蛋，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皇上身边到底谁才是那个最吃香的。</p> 于是那些巴结他的人还不是一样不遗余力的巴结他。</p> 良久，章小六才说了一句：“他活该。”</p> 那小跟班也跟着咬牙说了一句：“就是，他活该！谁让他只想着出头冒尖儿的？”</p> 章小六扭过头去，目光阴森森的看着那个小跟班。</p> 小跟班吓得一个机灵：“大总管，奴才就只想着怎么效忠皇上，怎么帮衬着大总管一起伺候皇上，奴才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大总管能给一口饭吃就够了，够了嘿嘿……”</p> 这是个聪明人。</p> 章小六心想。</p> 有没有野心不说，至少知道把自己的野心藏起来。</p> 也知道在不该出头的时候不出头。</p> 他招招手：“藐视君上，该当何罪？”</p> 小跟班吓得差点尿裤子：“大总管饶命啊，奴才没有这样的意思，奴才只是觉得皇上处置那两个蠢货处置的好，皇上英明皇上圣明！”</p> 章小六道：“没有怪你的意思，就只是问你，你回答便是。”</p> 小跟班一头冷汗的回答：“藐视君上，罪该万死！”</p> 章小六点点头：“这便是了，既然如此，让那两个人进慎刑司还是皇上仁慈了。皇上是个明君，仁慈也要看是对谁，你明白了吗？”、</p> 小跟班眼珠子一转，立刻说：“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去办。”</p> 慎刑司里，惊奇嬷嬷正给两个太监用刑。</p> 小跟班进了来，厌恶的捂住了鼻子，对着精奇嬷嬷亮出了腰牌。</p> 大总管的腰牌那可是相当的好使。</p> 精奇嬷嬷立刻对小跟班点头哈腰：“总管大人什么吩咐？”</p> 小跟班看看那两个人，冲着他们扬扬下巴：“几位嬷嬷都辛苦了啊。”</p> “不辛苦不辛苦，大总管有吩咐，咱们几个哪里还敢说辛苦啊！”</p> “这两个蠢货犯的可是藐视君上的罪过，丢尽了皇上的脸面，以后皇上瞧见了这两个货，这心里头未免也是堵得慌。几位嬷嬷，你们说，咱们能让皇上心里堵得慌吗？”</p> 话没怎么说明白，但意思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p> 惊奇嬷嬷在慎刑司混迹了一辈子，谁还听不出来这里头的意思不成？</p> 一个个立刻点着头：“明白，明白，总管放心，奴婢几个一定把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p> “嗯，这就行。”小跟班临走之前才说了实话：“其实我不是大总管，我只是奉命来传话的。”</p> 几个嬷嬷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撇撇嘴。</p> 不是摆什么臭架子。</p> 再回去看那两个人，已经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p> 上头发话了，这两个蠢货的性命不用留着了，而且已经没了顾忌，怎么死就无所谓了。</p> 几个嬷嬷一步步走到两个太监跟前，露出狰狞的笑容来。</p> 不久后，慎刑司的人到了庑房，给章小六回话，说事儿都已经办妥了。</p> 那个小太监和小德子都已经死了，而且是受尽酷刑活活被折磨死的，死的透透的。</p> 章小六很满意，赏了来传话的人金叶子，把人打发走了。</p> 小德子也算是他的一个眼中钉了。</p> 在小皇帝面前，他是个红人不假，但他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片刻不离的守着小皇帝。</p> 因此他休息的时候就会有别人顶上，替他当差。</p> 小德子就是看上去最受小皇帝青眼那一个。</p> 从前他不担心自己的地位，如今就不一样了。</p> 他做事做过了头，热得小皇帝心里不痛快。</p> 旁人看不出来，小德子只怕是个眼尖的。</p> 为了避免小德子趁机上位，这样好的机会，他不会放过，趁机要了小德子的命。</p> 一日过后，章小六头上缠着纱布回到了小皇帝身边去当差。</p> 小皇帝看看他那脑袋，包起来让他看上去惨兮兮的。</p> “你要是伤还没好，就不用急着回来当差，回去养着吧。”</p> 章小六扑通一声跪下了：“皇上，奴才就是死，能死在差事上也心满意足了，这点伤算的了什么，皇上千万别不要奴才了啊。”</p> 他知道自己那点小伎俩在小皇帝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p> 他趁机把小德子送上路的阴谋，只怕是小皇帝看出来了。</p> 好歹也是小皇帝身边用着顺手的人，他就这么把人给弄死了，小皇帝心里难免多想。</p> 章小六担心小皇帝让他回去养着，是因为这件事继续生他的气，不想让他在御前伺候了。</p> 小皇帝哭笑不得：“谁不要你了？你这幅样子，朕派你做点什么都得考虑考虑，用起来也不痛快，还不如等你伤养好了再回来。”</p> 他其实已经消了气了，是章小六自己多想而已。</p> 章小六哀求：“奴才愿意跟在皇上身边伺候。能伺候皇上是奴才的荣幸，有皇上的龙气罩着，奴才的伤势才会好的更快，求皇上不要赶奴才走啊！”</p> 小皇帝被他哭的头大，只能让他留下来。</p> 但人留下了，敲打还是要敲打的。</p> “记住了以后有些事该管，有些事不该管，自己心里有点数。”</p> “是是，奴才明白。下不为例。”</p> 他已经承认了错误，小皇帝也不为难他，继续看折子。</p> 外面有人进来禀报说，林琸送了一坛子酒进来，说是进献给裕贵妃的。</p> 小皇帝一愣：“给裕贵妃的？”</p> 来人把林琸带来的话说了一遍。</p> 说是裕贵妃自己想要尝尝樱花酒，林琸奉了裕贵妃的命，替裕贵妃酿酒。</p> 樱花还是御花园里采摘的樱花。</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9章 送酒 章小六下意识的就想要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又憋了回去。</p> 小皇帝略一思忖，又问道：“那他现在人在哪里？”</p> 传话的人道：“林公子现在在宫门口等着，没有皇上的允许，不敢进来。”</p> 小皇帝道：“既然是裕贵妃要的酒，那就给她吧。”</p> 章小六道了声：“是，奴才这就去替裕贵妃把酒接回来。”</p> “不用，让林琸自己送进来。”</p> “让他自己送？”章小六又疑惑了。</p> 这岂不是等于给了他们见面的机会？</p> 小皇帝瞪眼看着他，伤疤还没好呢，就忘了疼了？</p> 章小六只好退了一步，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p> 传话的小太监就去了。</p> 林琸本来也就只是为了避嫌，所以才特意让人传话进去，先经过小皇帝的同意，才让人给巴丽娜送酒的。</p> 没想到小皇帝竟让他亲自送。</p> 这是个什么路数？</p> 考验？</p> 这下好了，进与不进都是个死路。</p> 进去，指不定一个动作不对，一句话不对，就要被小皇帝盯上。</p> 不进去，直接就是抗旨。</p> 跟寿宴那天小皇帝要他吹笛子是一个路数。</p> 算了，进去吧。</p> 也许小皇帝就是因为不放心，所以一定要放在自己眼皮子低下盯着。</p> 林琸跟着带路的小太监，带着一坛子酒去了延禧宫。</p> 巴丽娜尚且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p> 闲得无聊正睡觉呢。</p> 是丽莎开的门。</p> 见是林琸来了，丽莎的脸色非常之难看，“林公子来做什么？”</p> “自然是给裕贵妃送酒来了。”</p> 丽莎故意道：“林公子是外男，给后给的嫔妃送酒，又是什么意思？让皇上知道了难免会让我们贵妃难做，公子还是请回吧。”</p> 说着就要关门。</p> 林琸忙用手抵住门：“我就是奉旨过来送酒的，既然是皇上的旨意，那就说明皇上什么都已经知道了，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你这样拦着不让我进去，岂不是正好让皇上觉得我和裕贵妃之间有什么？”</p> 丽莎皱眉，他这样说，即便是没什么也要说的有什么了。</p> 哪想到林琸笑笑：“亏你还是大漠上来的，亏得你们还说大漠儿女坦荡荡呢。我看你一点也不坦荡。你们裕贵妃还是西漠女儿家的性情，你反倒更像是这宫里土生土长起来的，规矩守的可森严。皇上都不觉得我们有什么，你遮遮掩掩的做什么？”</p> 他长得好看，笑起来更是有一股魅惑人心的邪劲儿。</p> 丽莎被他怼了个哑口无言。</p> 里面睡觉的巴丽娜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从窗户上看到了是林琸来了，衣服都顾不上换，穿着寝衣就跑出来了。</p> “你来了？”她跑到院子里站定，光着两只脚丫子踩在地上，离着林琸有点距离，面容羞涩。</p> 林琸忙给巴丽娜行礼：“给裕贵妃请安。天气寒凉，裕贵妃还是穿上鞋袜的好，免得寒气破体而入，就不好了。”</p> 丽莎忙过去给巴丽娜挡上。</p> 林琸却始终都没有抬头。</p> 巴丽娜心里一阵欢喜：“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坐吧？”</p> 丽莎还想要阻止：“贵妃，外男来此，让他进来不合适。”</p> 巴丽娜怒道：“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p> 丽莎只好不说话了，巴丽娜亲自上前，把林琸迎了进来。</p> 她看见林琸手里的酒坛子，惊喜问道：“给我带的？”</p> 林琸说：“是。上回答应了裕贵妃要酿一坛樱花酒，这次特意给贵妃带了来，就是上次在御花园采摘的樱花。”</p> 巴丽娜兴奋极了，一直都顾不上穿鞋，吩咐丽莎：“快去找酒杯！”</p> 她要和林琸一起喝。</p> 送林琸来的小太监一直在旁边等着，没有离开。</p> 丽莎把所有的门窗都敞开着，去找了酒杯来放在桌上。</p> 林琸给两个人都倒了酒。</p> 巴丽娜举起来就要一口干了，但想起来上次在御花园里林琸说的话，这种酒要慢慢喝，慢慢品。</p> 她又放慢了动作，不急着喝了，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p> 林琸看她的样子，忍不住道：“贵妃越来越有中原女子的模样了。”</p> 丽莎在一旁怒斥：“大胆，区区一个外男，也敢对着贵妃品头论足？”</p> 林琸看向丽莎，也不生气，“夸一句，你这么生气做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只夸了你家贵妃，没有夸你，你嫉妒了？”</p> 丽莎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能把她说的脸红，林琸带着几分轻佻的模样这么说话，丽莎竟然觉得脸红了。</p> 又羞又气。</p> 林琸笑的更欢了：“你瞧瞧，这不也有了几分中原女子的模样了？”</p> “你……”丽莎咬牙：“登徒子！”</p> 林琸也不否认：“确实如此。我呢，就是个靠着家族混吃等死的纨绔哥儿，用京城里的人说就是那一无是处的草包。吃喝玩乐样样拿手，就是正经事儿不行。可不就是个登徒子么？你说的倒也挺对的。”</p> 丽莎有的是一肚子想法等着他的否认，好回怼他。</p> 唯独他并不反对，反而自己承认下来了。</p> 这样反倒是让丽莎觉得没了法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p> 这当口儿，巴丽娜在旁边已经喝完了一小杯樱花酒。</p> 清甜的味道就像吃了樱桃一样。</p> 她头一次觉得，这种并不烈的酒也可以如此好喝。</p> 巴丽娜放下酒杯，林琸一面和丽莎说话，一面顺手给巴丽娜又倒了一杯。</p> “贵妃觉得如何？”</p> “还不错。”巴丽娜这次不小口的喝了，一口干了。</p> 喝酒吗，还是这样子比较痛快。</p> 主要是心里高兴。</p>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觉得高兴。</p> 也许是因为林琸还记得答应了她的酒，也许是因为她这是头一次看见有人能把丽莎怼的没话说。</p> 丽莎噘着嘴生气，巴丽娜拍拍她：“好了，你也不要一天到晚像个老妈子一样，见了谁都要说教两句。中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个比一个厉害？你今天碰上比你厉害的了吧？”</p> 林琸纠正她：“就是一物降一物。”</p> “哎对，就是这个，一物降一物，你倒是比她厉害多了，自从进了宫，我就没见过她嘴上功夫输给谁过。以后啊你要常来，我倒是想看看，她还能怎么嚣张，也只有你能让她闭上嘴了。”</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0章 啥自由啊 林琸哭笑不得：“裕贵妃似乎对自己身边的人非常不满？”</p> 巴丽娜撇嘴：“谁让她老是管着我？”</p> 丽莎不服气说道：“奴婢这都是为了贵妃好。”</p> “知道知道，但我不用你这样为我好！”</p> 林琸看着主仆两个争吵，自己也不插嘴。</p> 刚刚那些话，他都是故意这么说的。</p> 小皇帝派来接他进宫的人并不离开，就是为了想要看看他找巴丽娜是个什么情况。</p> 那他不妨利用一下这个机会。</p> 那些话，也是为了表示他无心朝廷，他林家也一样的无心朝廷。</p> 只想偏安一隅罢了。</p> 登徒子，既然丽莎这么认为的，那他就做到极致好了。</p> 反正他对谁都是这个样子，对巴丽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p> 这样反其道而行之，反而会让小皇帝觉得放心。</p> 登徒子的眼里，女人都是一样的。</p> 他不无遗憾道：“贵妃的要求，我怕是做不到了。”</p> “怎么，你刚刚怼她不还怼的挺欢快吗，怎么现在做不到了？”</p> “说两句话当然没问题，只是鞭长莫及，以后就说不上话了，我要回江南了。”</p> 巴丽娜一下子站起来：“你要回江南了？为什么？这么快就走，不多住两天了吗？”</p> 一想到他要走，巴丽娜觉得特别空落落的。</p> 只要他在京城里，哪怕轻易见不着，起码还有办法能见到。</p> 如果他回了江南，那就真的见不到了。</p> 林琸叹气：“贵妃大概也看出来了，我是个极其喜欢自由的人，在京城里规矩太多，一言一行都要谨慎，这对我来说太过于束缚了。我还是喜欢回去江南老家，那里没有人管我，我想干什么干什么，多自由自在。”</p> 巴丽娜比谁都渴望自由，也比谁都讨厌这里的规矩。</p> 这话倒是引起了她的共鸣。</p> “你说的倒也是，没有了自由，人活着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不过你还能得到自由，我……就什么都得不到了。”</p> 她有些难过，看看那坛就，越想越觉得难过，干脆举起坛子来喝，连杯子都懒得用了。</p> 早知道顾景行使坏，她就不来中原了。</p> 现在弄的这么个结果。</p> 真讨厌。</p> “你就不能不走吗？”</p> “这就难为我了，我留在京城里无事可做，又什么都不能做，还不如回我的江南去，至少柳儿思思都在呢，还能陪我说说话。”</p> 林琸说起来这两个人的时候一脸向往。</p> 巴丽娜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柳儿？思思？都是女人吗？”</p> 林琸点点头，毫不犹豫的承认了：“都是女人，还是漂亮的女人。她们都是江南青楼里的花魁娘子，填词唱曲儿，琴棋书画样样都行，没事儿找她们一起喝喝酒，唱唱小曲儿，那日子多风流快活，不比闷在这京城里强多了？”</p> 外面小太监听着忍不住往这边看了一眼。</p> 看来这个纨绔名不虚传啊，还真是个纨绔。</p> 当然，这话也是林琸故意说给外面的小太监听的。</p> 就是为了借他的嘴，给小皇帝传话。</p> 还有那什么柳儿思思的，也都是他杜撰出来的。</p> 平日里他并不怎么喜欢去青楼，也不喜欢找什么青楼花魁娘子。</p> 爱喝酒倒是真的，但也就是跟一帮兄弟一起喝酒。</p> 至于女人么……</p> 他顶多也就是在诗会雅集这样的地方，和大家闺秀一起吟诗作对。</p> 到底也是因为他才情好，许多大家小姐都喜欢在雅集啊诗会的地方和他对对子，听他吟诗。</p> 所以得了个风流才子的名号。</p> 之所以杜撰一出他喜欢去青楼的说法，也是为了能让巴丽娜对他死心。</p> 若是巴丽娜知道他这么风流，只怕是心里对他的期待也会少很多。</p> 巴丽娜果然生气了。</p> “好哇，你竟然……”她刚想说，你竟然在外面有这么多女人，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有什么立场说他呢？</p> 自己又不是他什么人。</p> 自己是皇上的裕贵妃。</p> 他女人再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p> 可她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p> 林琸见这一招凑效了，继续加码：“这次来京城，也已经许久不曾见到我那要好的花魁娘子了，倒也甚是想念她们几个，此去江南快马加鞭也得走很久，回去晚了若是她们被人赎身带走，岂不是又是一桩遗憾。”</p> “你还快马加鞭？”巴丽娜更听不下去了，就为了几个青楼女子，他就……</p> 丽莎拉着巴丽娜的衣袖：“贵妃，慎言。”</p> “慎个屁！”巴丽娜气的站起来，“还自由，你自由个屁，我都还不自由呢，你想要什么自由？我在这个宫里一天天的规矩一大堆，我还没说不自由呢，你天天在外面，想去哪去哪，你还不满足，你还想怎么样？”</p> 她就是这个脾气，性子一上来，什么都不管不顾了。</p> 林琸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一时间也愣了，不知道怎么应付。</p> 丽莎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真是难控制。</p> 得亏了小皇帝的后宫就只有她一个人。</p> 不然就这样的脾性，被人算计死个一百次都不够的。</p> 林琸犹犹豫豫的站起来，“贵妃娘娘息怒，你我之间毫无关系，你说这样的话……不妥吧？”</p> 巴丽娜被他堵的一噎，是啊，毫无关系。</p> 可怎么能是毫无关系呢？</p> 她喜欢他，那可是他的荣幸，他看不出来吗？</p> 自己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甚至不惜违背自己的身份，他怎么可以说是毫无关系呢？</p> 一瞬间，巴丽娜的占有欲被全部调动出来了。</p> 就像当初她为了得到顾景行，想要杀了叶婉清一样。</p> “你休想走。”</p> 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p> 自由，自由是个什么东西。</p> 她火大的跳起来：“关门！”</p> 直接把林琸关在延禧宫，生米煮成熟饭，看小皇帝还能怎么样。</p> 这太胡闹了。</p> 不光是丽莎慌了，林琸也慌了。</p> 这不把自己搭进去了吗？</p> 还是那句话，小皇帝看在西漠的份上不会把巴丽娜怎么样，但绝不会放过林家。</p> 这多好的机会啊。</p> 林琸比巴丽娜动作更快，嘴里喊着使不得，跳起来就跑。</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1章 荒唐的贵妃 他速度快，巴丽娜好歹也是长在大漠荒原上的女子，常年打猎什么的都不在话下。</p> 追赶一个人更是手到擒来。</p> 哪怕她穿着繁琐的贵妃服饰，也依旧抢在林琸出门前将他给拦住了。</p> 林琸打心眼里慌了：“贵妃娘娘，我是个外男，你是个嫔妃，你这样做，你我可都是要被诛九族的啊！”</p> “那不能，皇上不能跑到西漠去诛我的九族，至于你么，我会替你求情的。”</p> “别开玩笑了贵妃娘娘，草民还没活够呢，还不想死呢，就放过草民吧？”</p> 前头他好容易铺垫了那么一堆，准备借着小太监的口让小皇帝明白他的心意。</p> 结果巴丽娜就这么一出，直接给他毁了。</p> 真是彪悍，怪不得都说西漠那边是野蛮子。</p> 巴丽娜不管不顾的，脾气真真就是上来了。</p> 林琸越是抗拒她，她就越是一定要拿下林琸不可。</p> 丽莎上来阻拦，被巴丽娜直接推出了门去，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p> 不光关上了，还上了门栓。</p> 这下好了，所有人都进不去了。</p> 都只能在外面眼睁睁的看着。</p> 这位贵妃，当真是整个大秦有史以来最特立独行的一位，奔放到出格。</p> 外面的人都急坏了。</p> 这算是什么事儿？</p> 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本就是忌讳，何况还是皇上的贵妃。</p> 更加不能这样做。</p> “要不要去找皇上？”</p> 丽莎一时间也没了主意。</p> 找还是不找都不是个好主意。</p> “先把人弄出来再说！”</p> 她果断下了命令，让人去想办法把门撞开。</p> 林琸是个非常能屈能伸的，他看得出来巴丽娜是个执拗的眼里没有别人的人。</p> 到了这份上和她来硬的是不行的，所以他来软的。</p> 直接扑通一声给她跪下了。</p> “贵妃啊，我晓得你看上我，也是我的荣幸，但是贵妃啊，你这样看上我等于让我去死，我死了你也还什么都得不到。如果我还能活着，你虽然一样什么都得不到，起码你还能看我两眼不是？”</p> 他指指自己的脸：“至少我这张脸还是挺养眼的是不是？多看看也是个享受是不是？”</p> 巴丽娜被他的话给绕进去，觉得挺有道理的：“你说得对，但我不想听你的。”</p> 林琸吐血。</p> 遇上这种人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p> 外面人已经开始撞门了。</p> 宫里的门，做的可真结实。</p> 几个小太监来回撞了好几轮，始终没撞开。</p> 林琸趁着这点功夫试图说服巴丽娜自己服软：“贵妃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来这里是为了两国交好的。若是因为你的缘故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大秦和西漠的情谊也会毁了的。”</p> “这样的话，不光皇上不会放过我，你的兄长也不会放过你的啊！”</p> 巴丽娜撅了撅嘴，知道他说的确实是实情。</p> “所以，贵妃娘娘，放过我吧？”</p> 就这么放过他，巴丽娜还真是不甘心。</p> 小皇帝对她，也就是个朋友，她也没有把小皇帝当自己的丈夫看待。</p> 既然这样的话，巴丽娜说了一句特别骇人的话：“这么麻烦，这个贵妃我不当了还不行吗？”</p> 林琸看了看门框，考虑自己一头撞死，小皇帝会不会就此放过林家。</p> 巴丽娜仿佛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很不错的样子，嗯了一声：“横竖我是来和亲的，跟谁和亲都一样。皇兄会理解我的。”</p> 说着她一拍手：“就这么定了！”</p> 林琸满脑子都是，使不得啊！</p>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巴丽娜就凑上前来，直接捧着他的脸颊亲了一口。</p> 少女柔软的唇瓣温热的触感在脸上留下一个滚烫的烙印。</p> 林琸并非没有接触过女子，这一下依旧让他浑身上下都酥麻麻的，整个都愣住了。</p> “你……”</p> 他捂着脸。</p> 巴丽娜好像满足了一样，欢天喜地的跑去开门了。</p> 门栓一拉开，外面撞门的小太监两个人抱成一团撞了进来跌倒在地。</p> 丽莎冲进来，看看跪在地上的林琸，再看看满面春风的巴丽娜，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儿。</p> 如果她知道巴丽娜此时的想法，那她一定也会吐血的。</p> 巴丽娜挥挥手：“你走吧。”</p> 林琸哀求的看着她：“贵妃，三思，三思啊！”</p> 巴丽娜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p> 她已经三十思了，就这么定了。</p> 人生苦短几十载，要过的快活才值得。</p> 丽莎不知道刚刚巴丽娜说过什么，看林琸这个表现，也意识到不妙。</p> “究竟怎么了这是？”</p> 巴丽娜威胁林琸：“你要是敢说出来，我就跟皇上说你非礼我，让皇上诛你九族！”</p> 林琸快哭了：“好好好，我不说，但是这位姐姐，好生劝劝你家贵妃，让她莫要再胡闹了好不好？”</p> 巴丽娜不搭理他，反正现在谁说都不管用了。</p> 她主意已定。</p> 丽莎心很累。</p> 林琸爬起来跑了，整个一脑门子汗。</p> 眼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自保了。</p> 太胡闹了这个人。</p> 刚刚门外那个小太监已经不在这里了，林琸知道他此时此刻一定已经去了小皇帝那里。</p> 巴丽娜和自己共处一室的事情，很快小皇帝就会知道了。</p> 林家接下来的命运，就在小皇帝的一念之间。</p> 简直要了命了。</p> 林琸咬着嘴唇，懊恼极了，自己今天为什么要进宫，为什么要来送酒。</p> 想要让小皇帝知道自己的意思有的是办法。</p> 他来不及多想，直接去了乾明宫。</p> 与其连累家人，不如直接自己把整件事情扛下来算了。</p> 乾明宫里，小皇帝确实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p> 外面林琸求见的时候，小皇帝让人去回绝了。不见。</p> 林琸跪在殿外，不停的磕头求情，只说是自己的过错，求皇上不要牵连他的家人。</p> 另一边，巴丽娜也来了。</p> 林琸现在一看见她就想哭。</p> 他一个大男人，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哪个女人折腾的这么苦不堪言过。</p> 她还来干什么，还嫌事情不够乱吗？</p> 巴丽娜看见他在这里，意外了一下，随即也没理会，直接让外面当值的小太监去通传一声，说她要见皇上。</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2章 比喻 这位贵妃做的荒唐事儿，小太监也听说了。</p> 他看看巴丽娜，再看看林琸，还是进去通传了。</p> 不多会儿太监出来说：“皇上请贵妃娘娘进去。”</p> 巴丽娜一笑，抬脚进了乾明宫。</p> 小皇帝正在看书。</p> 她进了门，先给小皇帝行了个礼，小皇帝抬了抬眼皮子，把屋里其他人都遣了出去。</p> 只剩下两个人。</p> 巴丽娜觑小皇帝脸色，也看不出息怒来。</p> 只是小皇帝的气场有些吓人，她原本的冲动在这个时候忽然就冷静下来了。</p> 原本要说的话也就有些开不了口。</p> 一时间两个人谁都没说话。</p> 半晌之后还是小皇帝先开口了。</p> “身为朕的嫔妃，你干的好事啊。”</p> 语气也听不出情绪来。</p> 巴丽娜撇撇嘴：“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你的嫔妃，也不想做你的嫔妃。你可不可以放我自由？”</p> 自由？</p> “你可知道，进了宫，这一辈子就是这宫里的人了，自由这两个字，也就仅限于这宫里的地方。”</p> 巴丽娜点点头，反倒认真起来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我长这么大能接受的东西。在我们西漠，即便是宫里的女人，也不会像在这里一样，一辈子出不去门，我们西漠人人都是自由的，热情又奔放，那样的人生才是我该有的人生。皇上，你不希望有那样的人生吗？”</p> 起初她也喜欢中原的繁华，也喜欢京城的热闹。</p> 新鲜劲过去之后，她依旧还是怀念西漠自由的日子。</p> 小皇帝没说话。</p> 巴丽娜替他说了：“皇上，你心里也是渴望能够拥有自由的吧？上次你带我出去玩，不也很开心吗？”</p> “朕是一国之君，上次出去不是出去玩，乃是去体察民情。”</p> 巴丽娜沉默了一下，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p> “皇上，我一直觉得你我之间更像朋友，这种话，你跟你的大臣说说也就算了，在我面前，没有必要装模作样了吧？毕竟上次我们出去，到底是体察民情，还是出去玩，你我心里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p> 这话直击灵魂了可以说。</p> 小皇帝哑口无言。</p> 巴丽娜无疑是真实的，丝毫没有遮遮掩掩。</p> 他出生在宫里，长这么大，眼里看见的都是虚伪，耳朵里听见的都是阿谀奉承。</p> 生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他自己都快要忘记真实是什么样子的了。</p> 巴丽娜的到来，撕破了他身上的一个口子，将他埋藏在内心深处那些沉寂许久的反骨都释放出来了。</p> 把心里所想的话说出来，其实没有那么难。</p> “皇上，我看得出来，其实你也不愿意把我当嫔妃看待，如果我不是你的妃子，也许我们两个可以成为好朋友。你接受我在你的后宫，不过也就是因为我皇兄的事儿。”</p> “我不太明白，两国交好，为什么非要有联姻？为什么非要牺牲一个人的幸福？百姓们都不喜欢打仗，我们好好的通商贸易不行吗？没有我，该做的生意一样做，难道不是吗？”</p> 这样的言论，小皇帝还是头一次听说。</p> 这其中牵扯了太多的东西了。</p> 两个国家之间的利益不是她嘴上说的那么简单。</p> 她身为一国公主，也不可能一点都不懂。</p> 却依旧能说出这种话来。</p> 小皇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她到底是愚蠢还是天真。</p> 这两个词语之间也不过是一线之隔。</p> “巴丽娜。”小皇帝这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你玩过……”</p> 他本来想问巴丽娜有没有玩过一种叫家家酒的游戏，但想了想，她长在西漠，大概西漠的孩子们不玩这个。</p> 于是又改口：“你和人一起去打过猎吗？”</p> 巴丽娜点头：“当然，我西漠人人都会打猎。”</p> 毕竟是个游牧民族成长起来的国度。</p> “那若是你们同时看好了同一样东西，那这样东西给谁？”</p> 巴丽娜想也不想：“当然是谁先打着了就给谁。”</p> “若是分不出呢？”</p> “怎么可能分不出？总有一个先射中的。”</p> 小皇帝继续问她：“你先射中了，但是猎物没死，跑了，随后又被你同伴给射中了，这一次猎物终于死了。那你说，这个猎物是谁的？”</p> 巴丽娜不明白他问这么明白干什么：“不就是一个猎物么，何必两个人一起争来争去，大不了再打别的就是，总不至于每一样东西都是这样的结果。”</p> 总能分出个你我来的。</p> 小皇帝有些无语。</p> 和她讨论这样的问题简直聊不下去。</p> “假如就只有这一个猎物。你觉得如果不是你先射中了，让猎物跑得慢了，你的同伴也不可能射中这个猎物，所以这应该是你的。但你的同伴觉得，即便是没有你之前的那一下，他也依旧能射死这个猎物，所以这个猎物应该是他的。这种时候，你觉得应该怎么分？”</p> “你这不是找事儿吗？”巴丽娜从来不爱在这种小事上计较，甚至还没有意识到小皇帝给她打这个比方的意义在哪里。</p> “大不了我不要了。”</p> 小皇帝扶额。</p> “那我这样跟你说，现在好比你和我是两个国家的……”</p> 他还没说完，巴丽娜就插嘴：“这不就是事实吗？”</p> 小皇帝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巴丽娜这个抬杠似的天真。</p> “现在你和我之间有一块土地，这块土地物产丰富，你觉得土地是你的，我觉得土地是我的，所以我们为了抢夺这块土地打起来了，之后我打赢了，你不服，你想要夺回这块土地，休养生息之后你又回来打我，这么来来回回，世世代代的仇就结下了。就算有一天，这块土地已经失去了抢夺的价值，我们依旧还是会抢夺这块土地。不为了这块土地本身，只是为了争一口气。”</p> 他顿了顿才问道：“你明白朕的意思了吗？有些东西不是说停下来就能停下来的，也不是说消失就能消失的，许多年下来积累下来的问题，还有方方面面积累下来的问题，都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3章 你走吧 巴丽娜也沉默了。</p> “所以联姻是一种又快又简单的方式。如果我们两个人成了一家人，这些问题就都不会存在了，即便还在，也会维持表面上的和平。这就是百姓想要的。我们这些人之间，面子不面子的他们不会理会，他们要的就只是安安稳稳过日子。你明白了吗？”</p> 这种话，也是小皇帝第一次和人说出来。</p> 他太清楚百姓想要什么了，也太清楚他们这些身居高位的人想要什么了。</p> 然而身边的人都不能和他们说这些话，只有面对巴丽娜这样真实的人的时候，他才能把这种话说出口。</p> 巴丽娜依旧沉默不语。</p> 她在想着小皇帝说的这些事情。</p> “你说的我能明白，但我不想背负这样的重担。”</p> 她的嫡母从小到大将她养的无法无天，她只想要快乐，她不想背负任何责任。</p> 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才是她想要的结果。</p> 小皇帝问她：“所以，你如今中意林琸？”</p> 他问的这么直截了当，巴丽娜也有点意外，不过也没否认：“确实如此。”</p> 小皇帝又问：“可朕记得之前的时候，你对朕的皇叔中意的很。”</p> “那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看。”</p> “林琸也长得好看。”</p> 巴丽娜不说话了，小皇帝说：“即便是你得到了林琸，然后呢？现在你觉得他长得好看，想要得到他。得不到就日思夜想，夜不能寐。终于有一天你发现还有人比他长得更好看，更合你的眼缘，于是你又想抛弃他。”</p> 巴丽娜不服：“我不是这样的人。”</p> “可你对皇叔的态度就是这样的。”</p> “不一样……”巴丽娜红了脸，“他不一样。”</p> 人人都说，她对于长得好看的人就会青眼有加，她不知道什么叫喜欢。</p> 可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在御花园里看着那个男子站在樱花树下的时候，她的心跳就开始乱了。</p> 她见过太多长得好看的男人了，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p> 后来和他说话，她觉得对着这样一个人，她能体会到那些温柔的女孩子温柔起来是什么样子的。</p> 原来她自己也能有温柔的一面。</p> 林琸答应她，要给她一坛酒。</p> 她日思夜想，盼着林琸给她的酒。</p> 林琸真的来了。</p> 在此之前，她还在做梦，就连梦里都是林琸的影子。</p> 梦见他在樱花树下对着自己举起酒杯，树上的花瓣被风吹落，落在了酒杯里，飘飘荡荡的，粉红又好看。</p> 醒来的时候听见外面有他的声音，巴丽娜还以为自己的梦没有醒。</p> 天晓得那时候她多高兴。</p> 对顾景行，确然也是觉得他长得好看，想要占为己有。</p> 可也只是想要占为己有而已，更多的是为了争一口气。</p> 唯独对林琸，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不一样。</p> “皇上，你我之间为什么不能互相放过呢？你也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我们为什么还要挂着夫妻的名号熬一辈子。以后你还可以有很多很多别的妻妾，你可以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可我呢？按照你们大秦的规矩，我就只能有你一个人，可我不喜欢你。”</p> 所以这不公平。</p> 这话也就她敢说。</p> 而且说出来小皇帝还不觉得生气。</p> 确然如此。</p> 他自己小时候也曾经大胆的想过如果反抗眼下的一切规矩会如何。</p> 但他不敢做。</p> 连尝试都不敢。</p> 巴丽娜替他尝试了。</p> 连不喜欢皇帝这种话都敢当着他的面说。</p> 他在巴丽娜身上看见了另一个自己的影子。</p> 自从学会了如何杀伐果决如何狠心之后，小皇帝难得一见的心软了一次。</p> “你走吧。”他说。</p> 巴丽娜没听懂：“去哪里？”</p> “去你回来的地方。”</p> “西漠？”巴丽娜以为自己听错了，还确认了一遍。</p> 小皇帝点点头：“横竖你也不愿意在这里，既然你想回去，那就回去吧。”</p> 许久之后，巴丽娜从乾明宫出来，神色非常之复杂。</p> 林琸已经在这里跪了很久，看见巴丽娜出来，很想问一句到底是什么情况。</p> 却又不敢。</p> 他只是一个人的话，怎么都无所谓，但他的身后是整个林家。</p> 他不能冒险。</p> 听说了消息的林拂影也在秀萍的搀扶下匆匆赶来，刚好遇上巴丽娜出来。</p> 她看巴丽娜的神色，并不是什么雀跃的样子。</p> 这个贵妃一向是个把心情挂在脸上的角色，她神色这么凝重，那说明事情非常不容乐观。</p> 林拂影看了地上跪着的林琸一眼，顾不上等他行礼，让当值的小太监替她通传，她要见皇上。</p> 小太监说：“皇上说了，今天谁也不见，太皇太妃请回吧！”</p> “就去通传一声……”</p> 林拂影还在说，小皇帝却亲自出来了。</p> “太皇太妃不必麻烦了，朕亲自出来了。”</p> “皇帝……”林拂影凑上前去，“这件事……”</p> 小皇帝打断了她：“太皇太妃想说什么事？林公子怎么在这里，不是说进宫来要去探望太皇太妃么？想必太皇太妃等的久了不见人才找到朕这里来要人了吧？”</p> 林拂影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p> 小皇帝不动声色的继续说道：“你也真是的，来给朕请安，请过了就算了，总不能因为朕，耽误了去给姑母请安不是？快起来吧，如今太皇太妃人也已经来了，不如就顺道去钟粹宫坐坐，也省的太皇太妃心里记挂着。”</p> 绝口不提延禧宫的事。</p> 巴丽娜已经走远了，出了乾明宫，不见人影了。</p> 林拂影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宫门，再看看小皇帝的脸色，又看看林琸，吃不准小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p> 眼下肯定是不打算追究的，以后就不知道了。</p> 他究竟是一直不打算追究了，还是留着算一次大的账？</p> “皇帝……”林拂影再次开口。</p> 又一次被小皇帝打断了：“太皇太妃，有一件事要和太皇太妃商量，朕没有皇后，太后又病着，只有太皇太妃能替朕拿个主意了。”</p> 林拂影心里一沉，这就要来了是么？他能有什么事和自己商量的，八成关于林琸的吧。</p> “皇帝请讲。”</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4章 横竖也是一条命 她被邀请进了乾明宫正殿里坐着。</p> 小皇帝道：“方才裕贵妃同朕说起，说想要去为故乡和大秦祈福。朕想着裕贵妃远道而来，也没有见识过我大秦地大物博，她又是个不喜拘束的性子，这次不如就让裕贵妃去一个远一点的地方。”</p> 他说到这里，林拂影心里已经凉了半截。</p> 所以，果不其然这件事还是触及到他的底线了。</p> 他已经连西漠的面子都不顾了，直接就要处置了裕贵妃。</p> 宫里的嫔妃犯错，再不济贬为庶人，打入冷宫而已。</p> 入了冷宫的妃子从此被皇上遗忘，这辈子活着也就是孤独的活死人一个了。</p> 可真真是比死了还痛苦。</p> 小皇帝竟然要把裕贵妃送出宫去，还要送到远一点的地方。</p> 连巴丽娜都躲不过，那林琸……</p> 林拂影尝试着求情：“皇帝也说了，裕贵妃毕竟远道而来。身上少不得还保留着西漠独有的特性，于我中原大秦各项礼仪规矩尚且有不清楚的地方也是有的，皇帝何必……”</p> 小皇帝笑了：“太皇太妃想说什么？”</p> 他问的这么直截了当的，林拂影反而觉得不知道如何接茬了。</p> 她要说什么？她想保住巴丽娜，顺势为林琸求情？</p> 小皇帝做了个请的手势：“太皇太妃喝茶。”</p> 林拂影应付了一下，哪有心情喝茶。</p> “裕贵妃出宫是去为国祈福，太皇太妃不必紧张。在我大秦，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先例，当初太祖皇帝的越贵妃，还有高祖皇帝的召仁皇后，不都如此么？我朝出一个裕贵妃，也不算是什么新鲜事了。”</p> 林拂影住了嘴，听他这意思，并没有废了巴丽娜的打算，反倒像是真的有这么回事一样。</p> 他说的这两个老祖宗的例子，后来都是回宫了的。</p> 难不成他以后打算让巴丽娜回宫？</p> 那林琸……</p> 林拂影估摸出来他的意思。</p> 巴丽娜到底背后还有一个西漠支撑着，他生气，也不好做的太过分，又不好废了她，只能让她出去呆着。</p> 自己来个眼不见心不烦。</p> 等这股子气过去了，再把人接回来，就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p> 但林琸估计就没这么幸运了吧……</p> 林拂影一颗心剩下的半截也凉透了。</p> 小皇帝看林拂影半天不说话，自己又继续说道：“今天找太皇太妃来，是想要商量一下，有一桩差事想要让太皇太妃首肯。”</p> 差事？</p> 林拂影警惕的很。</p> “皇帝请讲。”</p> 这小皇帝现在心眼子多着呢，指不定憋着什么坏。</p> 小皇帝道：“贵妃身份贵重，出门远游，一去旷日持久的，护卫总要做到位才行，宫里倒是能调集人手出来做护卫，只是这缺一个领头的。朕眼下就瞧着有一个人不错，不知道太皇太妃肯不肯放人？”</p> 林拂影心里隐隐约约想到了林琸。</p> 让林琸去做护卫首领，保护着巴丽娜出宫祈福？</p> 这是什么路子？</p> 小皇帝究竟是单纯只想这样安排，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p> 林拂影犹豫着张了张嘴，最终说道：“这种事情，哀家一个老太婆子怎么好插嘴，皇帝决定就是了。”</p> “越是这件事情，越是要太皇太妃参与才行。朕瞧准了的这个人，便是太皇太妃的侄子，林公子。”</p> 果然是他。</p>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可小皇帝真的把这个名字说出来的时候林拂影还是觉得身子一震。</p> 脊背都停止了。</p> 旁边站着的秀萍也紧张的看着林拂影。</p> 小皇帝究竟想要干什么？</p> 可小皇帝接下来却不说话了。</p> 林拂影看他的目光往自己身后瞄，便侧头道：“你先下去。”</p> 秀萍只好福了一福，退着走了两步出去了。</p> 此时屋里就只剩下林拂影和小皇帝两个人。</p> 林拂影道：“皇帝，如今已经没有外人了，咱们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吧？究竟是怎么个意思？哀家一把年纪受不住刺激，皇帝给哀家一个痛快吧就。”</p> 小皇帝深吸一口气，既然林拂影都已经开口了，他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装模作样了。</p> 秀萍在外面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会儿看看屋里，一会儿看看跪在地上的林琸。</p> 原本林琸还有些急，这会儿反而淡定了。</p>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把玩着折扇的坠子，在那里一根一根的数着穗子上有几根线。</p> 看他这么吊儿郎当的模样，秀萍跺脚：“公子啊，你怎么就一点也不着急呢？”</p> 林琸挑眉：“嬷嬷怎么就知道我不着急？”</p> “你这……”秀萍看看他把玩穗子的手，竟然不知道说什么。</p> 林琸看她也在看，把扇子往前送了送：“不然，嬷嬷也来数一数这上头有几根线，打发时间？”</p> “哎呀，公子啊，你就别玩弄奴婢了，这眼看着就要天塌了，公子怎么就……”</p> “天塌不下来。塌下来我一个人顶着。”</p> 他叹了口气，收起扇子来，直挺挺的跪着，看上去正经多了。</p> “嬷嬷，不是我不着急，实在是事情要来，着急也没用。姑母不是已经进去了么，究竟是什么结果，待会儿自然就会有分晓。这段时间我与其在这里急得热锅上的蚂蚁找不到北，倒不如冷静下来想想如何应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嬷嬷说呢？”</p> 秀萍竟然无言以对。</p> 这个林琸，家里人都知道他一直以来都是个纨绔，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份担当。</p> 林琸道：“这件事，若是能善终，那最好，若是不能善终，所有的罪孽我一个人来抗，必然不会连累到姑母，嬷嬷放心。”</p> 秀萍心软了：“公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p> 才说这话，里头门开了，林拂影走出来。</p> 秀萍忙迎上去：“太皇太妃……”</p> 林拂影的脸色看不出喜怒来，小皇帝并没有出来。</p> 她只是走到林琸跟前：“你起来吧，跟我回宫去，有话对你说。”</p> 这平静的语气，林琸也听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结果。</p> 总而言之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好。</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5章 出宫祈福 说不定这次去钟粹宫已经是最后的道别了。</p> 可能从钟粹宫出来，他就要进慎刑司或者天牢，也说不定。</p> 林琸垂着头，一路跟在林拂影身后，一言不发，等进了钟粹宫，林拂影才吩咐秀萍把门关上。</p> “姑母，您也不用犹豫，只将我推出去顶着就罢了。我虽不才，也知道林家和我一个人孰轻孰重，这次的事情本来也就是我一个人引出来的，合该我自己来担着。我一个人换林家整个家族，不亏。”</p> 林琸视死如归的说，末了还叹了口气：“哎，都说女人长得太美了是红颜祸水，其实男人又何尝不是个祸水？”</p> 林拂影一拍桌子：“你还笑得出来！”</p> 林琸惊得打了个突儿，越发觉得事情不乐观，反而笑的更轻松了。</p> “横竖也是个死，人生苦短，倒不如乐乐呵呵的死，旁人都愁眉苦脸的，我怎么也得看开点不是？姑母以为呢？”</p> 要不是这宫里多年的教养规矩，林拂影此时真想骂人了。</p>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p> 秀萍已经很多年没看见过林拂影翻白眼了。</p> “你啊你……”林拂影拿手指点着林琸的鼻子，“给我跪下。”</p> 林琸没有二话，老老实实跪下去。</p> “你父母养大你一场容易吗？做事如此冲动，且不说会不会连累了修远一家子，就说你父母吧，你若是真的要把事情扛下来，你上一回见你父母，只怕就是最后一面了。”</p> 林琸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心里再怎么难过，面上也只是嘻嘻哈哈的。</p> 林拂影拍完了桌子又重新镇定下来：“这次的事情，若是真想要平息下来，还确实是要把你推出去没错了。”</p> 听了这话，林琸垂着头，沉默了几个呼吸的功夫，又抬起头来道：“没事，我懂，我都懂。”</p> 看来他真的回不去江南了。</p> 秀萍看着姑侄俩这幅样子，也觉得很不好受，气氛压抑的厉害。</p>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等我死了以后，还请姑母替我父母带个话去，就说是我不孝，以后不能为爹娘尽孝了。”</p> 林拂影瞅着他：“皇帝交给你一个差事，让你去办，若是办得好，说不定还能留你一命。”</p> 林琸一愣，随即眼前一亮：“真有这事儿？姑母且说，是什么差事？”</p> “裕贵妃要出宫去寺庙祈福，缺少护卫，皇帝让你做护卫首领，保护裕贵妃安全，等祈福结束的时候……”</p> 林拂影就没继续往下说了。</p> 林琸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不管怎么说，这条命眼见着是保住了。</p> 虽然这个结果也不算是最好，至少能保住命。</p> 他试探的问道：“这只是个好听的说法吧？是不是裕贵妃实际上被贬出宫了？”</p> 林拂影摇头：“并非如此，裕贵妃还是裕贵妃，你这也算是入仕了，成为护卫首领，好好做你的差事，别的不用多想。”</p> 怎么可能不多想。</p> 皇帝这个意思，林琸竟是琢磨不透了。</p> 他爬起来上前问道：“姑母，皇上恐怕还开了别的条件吧？”</p> 林拂影摇头。</p> 他不信：“必然有，皇上手里哪里有这么便宜的营生？”</p> “你不用问了，去收拾收拾，准备出宫。”林拂影不耐烦了，挥手把人赶走，自己进了寝殿。</p> 他一个外男，也不好进寝殿去，站在那呆了半晌，林拂影就是不肯再多说一个字，只能离开。</p> 章小六已经将他护卫的衣服准备好了，还有他的腰牌令牌，都已经亲自送了来。</p> 速度倒是挺快的。</p> 章小六阴阳怪气的说话：“恭喜啊，林护卫。”</p> 林琸也就不客气的受着了：“皇上吩咐的紧，不日就要出发，看样子是没空请公公喝酒了，不然这样的好事儿，真要请公公喝两杯才行。”</p> 章小六别扭的更厉害了：“这倒是用不着，好生把皇上的差事办好了，比什么都是在。”</p> 林琸接了衣服和令牌，章小六喊了一个小太监来送他出宫。</p> 等林琸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天黑下来，连晚膳的时间都已经过了。</p> 府里也已经接到了消息，顾景行坐在前厅等着他，叶婉清也在。</p> 一屋子人都闷闷的不做声，气氛十分压抑。</p> 见他回来，一屋子人立刻起身迎上去，看他手里还捧着一叠衣服，都愣了。</p> 连顾景行都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p> 衣服上摆着护卫的令牌，顾景行认得那是什么东西，愣了一下：“这是？”</p> 小皇帝的意思，他很少有弄不清楚的时候。</p> 这次却死活不明白小皇帝究竟想要干什么。</p> 林琸苦笑：“我倒是捡回来一条命，可惜啊……”</p> 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p> 顾景行和叶婉清二人面面相觑。</p> “这巴丽娜哪里像是个坐得住的，让她出宫祈福，她不折寿就不错了。”</p> 叶婉清焦急不已，拽着顾景行的袖子：“会不会是不好在京城里动手，所以把两个人都弄出去，万一在外面遇到了什么意外，那可就和宫里没关系了。”</p> 顾景行摇头：“应该不至于。”</p> 若是真的这么做了，那就等于告诉林拂影，告诉整个林家，他要对林家动手了。</p> 这岂不是让林家提早准备么？</p> 这可不像是小皇帝的风格，他要动，也得动一个措手不及，在绝对有把握林家翻不了身的时候动手。</p> 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p> “王爷，要不明天我进宫一趟，问问母妃的意思？”</p> 林琸摇头：“不用了，明天就出发。”</p> 问了也不会说。</p> 他今天就问过了，林拂影只说让他照着皇上的意思去做，别的不用管。</p> “可是……”叶婉清焦急不已，心里总觉得不安稳，顾景行却按住她的手，让她不用这么紧张。</p> “既然已经把人留下来了，那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明儿我去探探皇帝的意思。”</p>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p> 叶婉清问林琸是不是还没吃晚饭，命人去收拾了晚膳给林琸用。</p> 林琸丝毫没有出了这种事愁眉苦脸吃不下饭的样子，甚至还问到：“有酒吗？”</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6章 舅舅来拉家常 叶婉清哭笑不得：“表兄还有心情喝酒，可真是心大。”</p> 林琸那套理论又来了：“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何必非要愁眉苦脸的？反正这个吃饭的家伙什现在是别在裤腰带上了，不如趁着自己还能用，吃个痛快，喝个痛快，玩个痛快。”</p> 他一边拍着自己的脑袋一边说道。</p> 倒是真看得开。</p> 叶婉清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子江湖武侠气。</p> “你不去闯荡江湖真是可惜了。”</p> 林琸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快意江湖多痛快。”</p> 翌日上朝，小皇帝在朝堂上说了这件事，让裕贵妃出宫去祈福。</p> 满朝文武自然又分成了两派，一边同意一边反对。</p> 最终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该去还是得去。</p> 小皇帝这个年纪，按照女孩子的话来说还没开苞呢，让他传宗接代也不现实。</p> 一个女人放在宫里也没什么用，出不出去的没什么影响。</p> 意思意思的争论了一番。</p> 只是一样，小皇帝当朝放了一句话，说日后还要将贵妃迎回来。</p> 这意思就是死不了了。</p> 顾景行得了这句话，也放心了不少。</p> 这次让巴丽娜出宫，最多也就是小皇帝看着她烦，又不好动她，只能出此下策。</p> 宫里的事情，能瞒着自然要瞒着。</p> 架不住有些人消息灵通。</p> 得知了这次裕贵妃出宫，护卫首领是林琸的事儿。</p> 退朝后，小皇帝在御书房批折子，外面章小六进来，说敬国公求见。</p> 小皇帝挑眉：“他怎么来了？请进来。”</p> 叶汉海进的门来，小皇帝一副亲热的样子起身迎接他：“舅舅来了，快请坐！”</p> 叶汉海还像模像样的跪下给他行礼，跪了一半就被小皇帝给提起来，拉着他去旁边椅子里坐下了。</p> “舅舅这次来找朕，是有什么要紧事？”</p> 叶汉海皮笑肉不笑了两声：“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起来许久不曾和皇上唠唠家常话了。”</p> 小皇帝听着一副很喜悦的样子，心里却很不以为然。</p> 你是个喜欢跟人唠家常的人么？</p> 开什么玩笑，有事就直接说得了。</p> “也是，舅舅膝下如今无儿无女，年纪也渐渐大了，少不得会孤单寂寞。”</p> 他吩咐人给叶汉海上茶：“朕好歹也是舅舅的晚辈，陪舅舅说说话，以解相思也是好的。”</p> “不敢，不敢……”叶汉海客气了两句：“臣再怎么歹也不是什么孤家寡人，至少膝下两个女儿，只是未曾陪在身边，但妻子还在，起码也有个人能说说话。”</p> 小皇帝点点头：“确实如此，都说少来夫妻老来伴，朕还年轻，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也觉得身边要是有个人陪着，怎么都是好的。”</p> “臣还算是幸运的，托皇上洪福，一切都好。”</p> 小皇帝听得出来他话里有话，又不肯继续往下说，就等着自己给他抛砖引玉呢。</p> “舅舅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提起这个来？可是遇到什么事儿了？”</p> 叶汉海点头：“确然是遇到一点事，心中少不了多了一些感触，说与皇上听了，皇上莫要嫌弃臣年纪大了烦人才好。”</p> “怎么会，舅舅肯和朕说，是没有把朕当外人，朕愿意听。”</p> “前不久，臣才把翟家老小安顿好。从前好歹也是个诰命夫人，如今就只剩下一个寡妇，带着孩子。从前的高朋满座，如今门可罗雀，臣看着，不觉心里凄凉，人心炎凉，世态炎凉啊。”</p> 他说的是翟彦。</p> 小皇帝怎么会忘了。</p> 翟彦的夫人以前也是有诰命的。</p> 只是翟彦死了之后，哪怕他是个背锅的，留下了他一家老小的性命，可从前因为他得到的一切荣耀也都被收回去了。</p> 翟夫人的诰命也就没了。</p> 偌大一个家业，按说撑着后半生应该不难。</p> 只是当你的能力撑不住你所拥有的这一切的时候，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让你失去这一些。</p> 翟家的宅子被人强行占走，家里的银钱田地也都被各种各样的强取豪夺弄走。</p> 翟夫人一个女人能怎么办，告状无门，没有人管这件事。</p> 后来落得个流落街头的下场。</p> 翟彦的老母亲也因为受不了刺激一病不起，没几天就过世了。</p> 原本家中的下人一个个也都离家而去，寻找新的出路了。</p> 还是小皇帝暗中让叶汉海去安顿这母子两个。</p> 叶汉海来找他说这事儿，也算是给他一个交代。</p> 小皇帝心里清楚的很，叶汉海不至于亲自跑来跟他交代一下这件事已经安排完了，他肯定还有话要说。</p> 这个人便是如此，审时度势，不到成熟的时候绝不做不该做的事，不说不该说的话。</p> “皇上，翟彦已死，乱党也已平，可皇上不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么？”</p> 蹊跷，当然蹊跷。</p> 这话谁说都不要紧，唯独叶汉海说就不对劲了</p> “所以舅舅的意思是？”</p> “翟彦背后必定还另有其人，皇上以为，这人会是谁？”</p> 小皇帝沉默了。</p> 他已经清楚了叶汉海此次的来意。</p> 这个人未必就是真正的乱党背后主谋，但一定是叶汉海想要除去的人。</p> 他做出相信叶汉海的样子来：“舅舅以为？”</p> “皇上只需要想想，当初这个案子是谁审理的。”</p> 他明白了。</p> 叶汉海这是盯上了顾景行了。</p> 可他为什么之前不说，这个时候突兀的跑来说这种话？</p> 这不符合叶汉海的性子，必定有什么原因在里头。</p> 叶汉海继续引导他：“从前废了多大的劲儿都没有任何进展的案子，怎么到了王爷手里一夜之间出了结果。留下翟彦一家老小的性命，王爷也是同意的，王爷为什么会同意？皇上以为呢？若不是心中有愧，知道翟彦只是个顶罪的，只怕是也没那么容易留下他一家老小的性命吧？这样做了，自己心里才会好受一些，皇上以为呢？”</p> 一连两个皇上以为呢，不动声色的引着小皇帝的思路走。</p> “再者，裕贵妃也是王爷带回来的，甚至在此之前皇上都不知道和亲这件事。而现在，裕贵妃出宫祈福，跟着前去的又是王爷的表兄，皇上……”</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7章 怀疑的种子 叶汉海的眼底不动声色的掠过一抹阴险。</p> 小皇帝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p> “舅舅可真真是替朕考虑的好舅舅啊。”</p> 叶汉海低头行礼：“不敢当，不敢当。”</p> “毕竟朕当初能坐上这个皇位，其中也少不了舅舅的功劳，若不是舅舅全力支持母后，那些老臣们也不会轻易的让母后垂帘听政，允许朕这个幼主登基。”</p> “终归都是皇上的江山，臣尽心尽力辅佐皇上，也算是对得起先皇，对得起叶家的栽培了。”</p> 话已经说完了，也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p> 对于刚刚他说的，小皇帝信与不信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他要在小皇帝心里留下一个怀疑的种子。</p> 身为皇帝，他多疑是必然，只要他先入为主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顾景行再说什么话，怎么解释，情况对他都是不利的。</p> 那他的目的就达到了。</p> 小皇帝只要忌惮顾景行，两眼盯着顾景行的动向，对他来说就是有利的。</p> 原本他并不打算冒这个险去说这件事。</p> 这次巴丽娜莫名其妙的出宫祈福，又莫名其妙的让林家的人去做护卫首领，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p> 这点不寻常告诉他，必须做点什么了。</p> 于是他跑去和小皇帝说了这些。</p> 话很聪明，点到为止。</p> 接下来许许多多的是是非非，就靠小皇帝自己去联想了。</p> 巴丽娜身后是西漠，林家和巴丽娜走得近，就等于顾景行和巴丽娜走得近。</p> 这一点小皇帝不会想不到。</p> 再加上之前乱党的事情也是顾景行一手操办的，翟彦被他推出去当出头鸟，成了弃车保帅的那个车，眼下小皇帝的目光怎么也不会落到他身上。</p> 等扳倒了顾景行，剩下的一切就都好办了。</p> 前脚叶汉海出了御书房，后脚章小六过来上茶，目光直往门口撇。</p> “你想说什么？”小皇帝问道。</p> 章小六道：“皇上，奴才觉得，敬国公的话，可信也不可信。”</p> “是吗？那你说说看？”</p> 经过上一回巴丽娜的事儿，小皇帝敲打了章小六之后，他说话就变得小心翼翼了。</p> 这回是得到了小皇帝的首肯，他才肯继续开口。</p> “如今朝堂上的形式，就这么两股风刮得最起劲，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p> 他一面说，一面觑小皇帝脸色。</p> 见小皇帝并没有表示什么不满才继续说道：“旁的都不要紧，就是这两股风，不管哪一股上来吹另一股，都是说明自身有问题的。”</p> 小皇帝挑眉看向他：“你是觉得，朕的舅舅有问题？”</p> 章小六跪下去：“皇上的舅舅是不是有问题，奴才不晓得，奴才只晓得，敬国公与摄政王，这两个人如今两虎相争的局面，若不是结果有利于自己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去做的。”</p> 旁的不说，这话小皇帝还是很认可的。</p> 叶汉海今天莫名其妙的跑来忽然跟他说这些话，本身就带了点不寻常的味道。</p> 不符合他的性子。</p> 连章小六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身为一国之君又如何会看不出来。</p> 叶汉海如此乱了方寸，看似想要把火烧到顾景行身上，其实也是在引火自焚。</p> 就像章小六所说的，若不是牵扯到自己的利益，也不会如此乱了阵脚。</p> 所以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如此乱了阵脚？</p> 小皇帝放下茶杯。</p> 站在这样的高度，他无疑是孤独的。</p> 遇到这样那样的事情，也只能自己一个人思考。</p> 其实答案，叶汉海也已经给出来了吧。</p> 关于乱党。</p> 小皇帝沉沉的闭上眼睛。</p> “裕贵妃已经出发了吧？”</p> 章小六看看时辰：“回皇上，已经出发了，算时间这会儿八成已经走到了城郊了。”</p> 他顿了顿：“皇上，奴才有一事不明。”</p> “说。”</p> “裕贵妃出宫祈福，原属寻常，可皇上为什么要让她去江南呢？”</p> 小皇帝睁开眼睛问他：“你多大的时候进宫的？”</p> 章小六一愣，没想到小皇帝会忽然问他这个。</p> “奴才约莫十岁上净身入宫的。”</p> “进宫之前，你都去过什么地方？”</p> 这……这个真就多了。</p> 他原本也不是京城人士，他是逃难过来的。</p> 这一路上路途遥远，倒也见过了不少地方，进了京城之后被卖给了一个大户人家，又顶替了那户人家的儿子进宫净身。</p> 这才成了太监。</p> 小皇帝又问他：“进了宫，就再也见不着外头的东西了，你可有想过要出宫？”</p> “皇上就别打趣奴才了，奴才一个太监，这辈子生是紫禁城的人，死是紫禁城的鬼，哪里还能奢求着出宫？”</p> “朕不是这个意思，你可曾想念过宫外的日子？”</p> 原来是问这个。</p> 章小六实话实说：“也想，也不想。奴婢当年是个穷种，宫外的日子苦不堪言。可实实在在的，宫外的日子也自由，没有这许多的规矩……”</p> 说到这里章小六忙解释道：“皇上别多想，奴才不是说宫里的规矩不好，终究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奴才是说，从前奴才野惯了，刚刚入宫那阵子还真不习惯各种各样的规矩，总是记不住，时常挨打，如今习惯了，反而觉得没什么……”</p> 后头他说这些，小皇帝都已经不在意了。</p> “连你都觉得宫外的自由令人向往，裕贵妃是西漠人，长这么大就没有受到过任何拘束，如今来到了紫禁城，各种规矩拘束着，她心里不痛快。”</p> 何止是她心里不痛快，他自己心里一样的不痛快。</p> 那次和她一起出宫，是他长这么大唯一的一次离开紫禁城。</p> 他明白了历代为什么总是有宫里的妃子想着要出宫。</p> 原来宫外真的这么精彩，这么自由。</p> 他看到的还只是冰山一角，他没看到的还有更多。</p> 泱泱华夏，中原大秦，地大物博，他这个一国之君却从来没见过。</p> 是不是挺可笑的。</p> 巴丽娜心向往之的自由，同样也是他心向往之的自由。</p> 他得不到的，就让巴丽娜替他去吧。</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8章 身在棋局中 小皇帝心驰神往，章小六却不是很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p> “皇上，裕贵妃虽说生的美艳，母族也很强大，可皇上以后还会有许许多多的嫔妃，不止裕贵妃一人啊……”</p> “你是不是以为，朕想让裕贵妃出宫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因为真的宠爱她，才会放她自由？”</p> 章小六一时语塞。</p> “朕对裕贵妃，丝毫没有男女之情，朕只是觉得，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p> 她的叛逆，她对自由的向往。她的种种行径。</p> 无一不是他曾经想要的想做的想说的。</p> 她仿佛就是另一个他，把他没有胆子去做的事情没有胆子去说的话都说出来了做出来了。</p> 章小六看着小皇帝的神色，内心产生了深深的自卑与嫉妒。</p> 很夹杂着几分羡慕。</p> 他羡慕巴丽娜的出身那样高贵，可以让小皇帝觉得，她可以是他身边的朋友。</p> 可以是他的代替品，可以成为他的眼睛，替他去看看宫外的一切。</p> 而自己，只能是他面前的奴婢。</p> 没有资格提什么是他的影子。</p> 自己不配。</p> 章小六也庆幸，如今能够陪伴在小皇帝身边的人是他自己。</p> 而不是巴丽娜。</p> 他也就只有这一点优势了。</p> 巴丽娜的车队已经出了宫，林琸穿着一身护卫的衣裳在前面开路，身后是大批的侍卫，再之后才是巴丽娜的马车。</p> 队伍浩浩荡荡，跟着大批的随从。</p> 旌旗招摇，猎猎作响。</p> 车窗上的帘子被掀开，露出巴丽娜那张绝美的容颜来。</p> 她满脸都是喜色，高兴的像个孩子。</p> “终于能出宫了，那里好是好，就是憋得慌，到处都是规矩，走路先抬哪条腿都有讲究，那些在宫里活了一辈子的人他们不累吗？”</p> 丽莎和她一起坐在车里，一言不发。</p> 她在思考这件事。</p> “难道贵妃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吗？”</p> 巴丽娜摇摇头：“不觉得啊，出宫祈福就是个借口，其实就是放我出去玩，皇上人挺好的，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p> “难道贵妃就没想过，以后可能再也回不去了。”</p> “回不去就回不去，回去干什么，反正那个地方我也不想回去。”</p> 巴丽娜一脸不在乎，“宫里啊，玩玩也就算了，规矩我不是不能守，一两天可以，你让我一辈子活在规矩里，那是万万不能够。”</p> “可若是如此，咱们西漠……”丽莎还要继续往下说，巴丽娜直接打断了她。</p> 她看上去脸色很正经。</p> “丽莎，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蠢，这个大秦的皇帝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难对付。他也是人，有血有肉。我知道你担心我被废了，你放心，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被废了。”</p> 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丽莎不知道她这份自信究竟是哪里来的。</p> 只觉得无比担心眼下的处境。</p> 巴丽娜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好了，我说没事就没事。”</p> 出行前的那一天，小皇帝和她促膝长谈了很久。</p> 那是她和小皇帝之间的秘密，别人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谈过了什么。</p> 唯独一件事是她可以保证的，那就是她不会有任何危险，西漠与大秦之间的通商贸易也不会有任何的动摇。</p> “皇上答应了我，离开直隶地界就可以自己骑马了，等到了江南地面上，咱们就更自由了，乔装打扮一下，也不会有人认识我，泛舟河道游玩，自由自在的，岂不美哉？”</p> 丽莎已经无话可说了。</p> 她索性不说话。</p> 等一行人到了一个客栈歇脚的时候，丽莎悄悄放了一只鸽子出去。</p> 巴丽娜此时还是贵妃的装扮，只不过带了帷帽，挡住了面孔。</p> 这也是小皇帝要求的，在她离开直隶地界之前，装样子也得装的维护紫禁城的颜面。</p> 想想过一阵子就可以得到的自由，巴丽娜对于这点小小的要求遵守的很好。</p> 林琸一开始还担心她会闹脾气，然而并没有。</p> 这让林琸觉得放心了不少。</p> 她能乖乖听话就很好。</p> 这样一路上大家都省了不少事儿。</p> 大队车马走的很慢，出了直隶地界就用了六七日的时间。</p> 这段日子可给巴丽娜憋坏了。</p> 才一走出去，巴丽娜就迫不及待的换上了马匹，从马车改成了骑马。</p> 她女扮男装，骑马自己走。</p> 车队后面也改成了商队。</p> 所有人都乔装打扮，之前队伍里带着的旌旗也都收起来了。</p> 巴丽娜本来就生的秾艳，扮上男装看着也不违和。</p> 她出身西漠，骑马本身就是她的强项。</p> 和林琸一起在队伍的最前方纵马奔驰，丝毫不输给他。</p> 林琸早就知道西漠来的女子骑马是一把好手，巴丽娜这一身的马术依旧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p> “你慢点！”巴丽娜在前面纵马疯跑，林琸在后面跟着追。</p> 大部队的人马都已经被他们两个甩到后面远远的了，四面都是林子的官道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互相追逐。</p> 巴丽娜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痛快了。</p> 从出发过来和亲开始，她就没有机会这样好好的骑一次马。</p> 这仿佛是她与生俱来的技能一样，从前在西漠的时候，这就是她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p> 林琸眼看着她越跑越远，生怕她不知道路跑岔了，又怕后面大队跟不上，两头为难。</p> 便又用力狠狠抽了自己的马屁股一鞭子，夹紧马腹追了上去。</p> 好容易追到两个人并肩而驰，林琸试图去抓巴丽娜的缰绳，强迫她停下来。</p> 巴丽娜察觉了他的意图，冲着马屁股又是一鞭子。</p> 马儿吃痛，扬起前蹄打着嘶鸣，越发快速的向前冲去。</p> 眼看着就差那么分毫之差，硬是没抓着她的缰绳。</p> 这么一刺激，林琸的好胜之心也上来了。</p> “我还就不信，我今天拦不住你了！”</p> 巴丽娜一边跑一边回头挑衅他：“要不我们打个赌吧，你今天能拦住我，接下来的三天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要是拦不住，这一路上你都不许干涉我干什么，怎么样，敢不敢？”</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9章 丛林纵马 林琸一听好家伙。这赌注她死活不亏啊。</p> 她输了就堵上三天，她赢了就堵上一路子。</p> 当他是傻子吗？</p> 林琸也大喊着让她改改赌注：“那不行，你要是输了，你这一路都要听我的！”</p> 巴丽娜有这个自信让他抓不到自己，“那干脆，我赢了你一路别管我，我输了一路都听你的，怎么样？”</p> “就这么定了！”</p> 巴丽娜兴奋极了，大喊一声：“驾！”</p> 林琸也策马追上去。</p> 风将两人鬓边的发丝扯直。</p> 中原的马，身高腿长，不像西漠，普遍要矮一截。</p> 为了对抗风沙的环境，个子矮一点的马更容易在恶劣的风沙天气里站住脚。</p> 反倒是腿太长个子太高的，容易失去平衡。</p> 因此巴丽娜兴奋也不只是她终于能骑马了这一点，实在是中原的马腿长，比西漠的马跑得更快。</p> 她太快了了。</p> 她喜欢这种风吹在脸上的感觉，喜欢看着两旁树木飞快倒退的画面。</p> 林琸平日认识的姑娘倒是不在少数，才华一等一的他见多了。</p> 江南女子多温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了不起能舞个剑，出门不是坐轿就是坐车，骑马的没有。</p> 巴丽娜太特殊了。</p> 她身上有一股别的女人没有的飒爽。</p> 让林琸看着也升腾起一股热血来。</p> 路上相处了这几日下来，两人早就已经熟悉了。</p> 巴丽娜一向不爱计较中原这些礼数什么的，因此两人之间渐渐的也就不再注重称呼。</p> 说起话来你啊我的，随意的很。</p> 林琸追着她，不得不承认巴丽娜骑马的本事在中原算是一等一的。</p> 连寻常男子都未必比得上。</p> 林琸这还是头一次骑马输给旁人，还是个女人。</p> 无论他再怎么使劲，再怎么用力催促胯下的马儿，就是追不上前面的巴丽娜。</p> 明明两人的马不相上下，可她好像就是有本事让自己的马比别人的快一截。</p> 眼瞅着就要到了约定的地点，若是巴丽娜赢了，这一路只怕是要累死个人。</p> 谁管的住她啊。</p> 她自己愿意听话还好，她不想听话，还赢了这么一个赌注，林琸就只能求着自己能活着到江南了。</p> 平安不平安的，那都是奢求，眼下不用想了。</p> 巴丽娜眼看着胜利在望，信心十足。</p> 要是赢了这一场赌注，往后的日子就轻松多了。</p> 她夹紧马腹用力催促马儿，试图把林琸甩得更远一点。</p> 没想到这一鞭子下去，马儿却不知为何受了惊，猛地扬起前蹄来，嘶鸣一声，打着响鼻失控了。</p> 这事儿原本巴丽娜也是不怕的。</p> 她曾经连野马都驯服过，何况这匹马还是已经驯服了的。</p> 巴丽娜用力拉紧缰绳，不论这马儿怎么发疯，怎么扬起前蹄试图把她甩出去，她都能稳稳当当的把自己巴在马背上。</p> 这马儿甩了几次没能成功，越发的上来性子，竟冲着树林子里撞过去。</p> 这下巴丽娜彻底慌了。</p> 这些树林子里的树木又不算是多么高大，枝丫横着斜着伸出来，到处都是。</p> 特别碍事。</p> 马儿在这种地方发了疯，巴丽娜还要防着被甩出去，还要小心自己不被树枝划着。</p> 做一件绝对不能分心的事一旦分心了，那就会出现危险。</p> 林琸从她的马儿发了疯开始就紧张起来，看到马儿冲进了树林子，想也不想直接就纵马跟了进来。</p> “巴丽娜！”</p> 林琸进了林子的时候，正好看到巴丽娜为了躲避一根垂下来的枯枝，没能拉住缰绳，成功的被马儿甩下了马背。</p> 他想必也不想就喊出了她的名字，两腿用力，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准确的落在她落地的地方接住了她。</p> 巴丽娜从来没有因为马儿发疯而感受到像现在这样心慌的感觉。</p> 还以为这次自己必死无疑了呢，结果落下去之后想象中的疼痛也并没有到来，反倒是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p> “你没事吧？”林琸搂住她，顾不上那因为发了性子跑远了的马儿，找了个落叶多的地方把她放下了。</p> 巴丽娜惊魂未定，身上依旧还能感受到刚刚他抱着自己的感觉。</p> 一颗心突突的跳个不停，速度极快。</p> 好像身体里有无数的小蚂蚁在爬一样。</p> 她看着林琸，只觉得脸上滚烫。</p> “你……刚刚叫我什么？”</p> 林琸这才意识到，他刚刚情急之下竟然喊了她的名字。</p> 两人之间虽然不怎么讲究礼数了，可是平日里他依旧还是喊她贵妃的。</p> 林琸忙道：“刚刚是我失……”</p> 失礼了还没说出口，巴丽娜就羞涩的垂下眼睛：“我很爱听。”</p> 林琸梗住。</p> “啊？”</p> “贵妃贵妃的，我一直都不觉得自己像个贵妃，明明有名字，你们都不用。”</p> 她说着抬眼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的垂下眸子。</p> 脸红的能滴出血来。</p> 林琸为难的抽抽嘴角：“这不好吧？”</p> “有什么不好的？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p> 巴丽娜又豪情壮志起来，她扯着林琸的衣领，把他拽的靠近自己：“叫！”</p> 她命令道。</p> 林琸是个很懂得识时务的男人，看她牛脾气上来了，立刻顺从她的话：“巴丽娜。”</p> “这才像话……”</p> 巴丽娜一下子又失去了刚刚那股子豪横劲儿，看上去又像是个羞涩的少女该有的样子了。</p> 林琸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一直计较，遂问道：“你有没有伤到哪里？”</p> 巴丽娜被他的问题拉回神智，感受了一下：“好像也没有哪里不舒服……”</p> “那你还能走吗？”</p> “能啊，怎么不能，不就是从马上摔下来吗？我们大漠儿女不摔几回马还长不大呢。”</p> 说着她就要站起来。</p> 才一起身就哎哟一声歪倒下去。</p> 这才意识到脚踝扭到了。</p> 原本还没觉得疼，这一站起来用力了才感受到一股剧痛传来。</p> 一下子疼的巴丽娜出了一头的冷汗。</p> “快坐下！”</p> 林琸忙扶着她重新坐下，自己半跪在她面前，托起她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轻轻扯开了她的裤脚。</p> “疼的话，就喊出来。”林琸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动作，并未注意到巴丽娜此时的眼神。</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0章 我数一二三 巴丽娜咬着嘴唇摇摇头，漂亮的眸子犹如小鹿一样充满灵气。</p> 此时此刻她似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觉得他捧着自己脚踝的动作如此细致。</p> 被他触摸的感觉如此微妙，是她从来没有过得体验。</p> 心跳的节奏都乱掉了。</p> 林琸一心生怕她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只专心致志的看着她的脚踝。</p> 西漠女子特有的略带古铜色的肌肤呈现在眼前。</p> 脚腕上还带着带有西漠特色的装饰。</p> 即便是如今穿着中原大秦的衣服，她也没有放弃属于西漠独有的特色，依旧保留了一些曾经的习惯。</p> 她的脚并不像中原女子一般细嫩，因为常年骑马，脚底生了老茧。</p> 不过并没有让人觉得这双脚粗糙，反倒更添了几分英气。</p> 林琸摸了摸她脚踝的位置：“稍微有点脱臼，还好并不是很严重。”</p> 他抬头，正对上巴丽娜痴痴的目光，不禁怔了怔，自己也有些出神。</p> 两人目光相撞的一瞬间，彼此很快都回过神来。</p> 巴丽娜眨了眨眼，极其不自在的别过头去，脸色越发的红润了。</p> 林琸呼吸有点重起来，声音压的低沉沉的：“我会帮你接上，待会儿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p> 巴丽娜点点头，可看她的样子根本没听进去林琸究竟说了什么。</p> 林琸又说了一遍，“待会儿我数一二三，就给你接回去，准备好了吗？”</p> 巴丽娜抿着嘴唇：“我知道了，这点小事不算什么，我不怕疼的，你只管弄你的，不用管我。”</p> “好，那我数了，一……二……”</p> 巴丽娜还在等着他的三，结果三还没说出口，林琸手上忽然用力，咔嚓一声给巴丽娜把脚踝给接了回去。</p> 巴丽娜毫无防备，知道会疼，却没想到这么疼，立刻疼得尖叫起来。</p> 紧跟着就是出了一头冷汗。</p> “你不是说一二三的吗？三呢？”她倒抽冷气，伸手试图去抓脚踝，却只能够到小腿的位置。</p> 因为疼，下手有点重，揪住了裤子，反倒是让小腿上露出来的肌肤更多了一些。</p> 林琸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要去看那片肌肤，挪开了视线看着地上。</p> “越是防备着等着，就越是容易更加痛的厉害。倒不如在你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就动手，至少那股劲儿过去的快一些。”</p> 接上以后，最疼的时候很快就过去了，接下来果然慢慢就舒缓了许多。</p> 巴丽娜不好意思的瞄着他：“没想到，你还这么细心。”</p> 他看上去明明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p> 林琸站起身来：“你的马已经跑不见了，只能坐我的马回去，我抱你上马。”</p> 他伸出手，巴丽娜把手放在他的手心。</p> 男人手心里温热的温度让她心底仿佛有微波荡漾。</p> 她借着林琸的力道站起来，林琸打了个呼哨，把自己的马招呼过来，弯腰抱起了巴丽娜。</p> 巴丽娜横在他怀里，自然而然的抬起手臂来搂住了他的脖颈。</p> 女子娇嫩的肌肤触摸到林琸脖颈后面的发丝，隔着发丝摩擦着他的皮肤，林琸抑制不住的有些心猿意马。</p> 两人谁也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那马儿倒是挺听话的，自己过来站稳了，林琸抱着巴丽娜将她放在了马背上。</p> 他牵着缰绳在前面慢慢的走，巴丽娜坐在马背上看着他颀长的背影，一头乌黑的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脑后。</p> 并不像顾景行那样中规中矩的梳着大秦男子的发髻，看上去倒是多了几分随性。</p> “林琸……”巴丽娜喊了一声他的名字。</p> “嗯，我在。”他没有回头，但声音很自然地回复了她。</p> “你好像很喜欢穿白色的衣服？”</p> 印象中自从见到他开始，他穿的就都是白色的衣服。</p> 或许款式会有不同，会有不一样的暗花，但是自始至终一直都是白色的，从来没变过。</p> 林琸一笑：“纯粹。”</p> 他没有回头，巴丽娜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也不懂他的意思。</p> 她歪头：“什么？”</p> 白色，纯粹，干净。</p> 他觉得自己不能活的干净活的纯粹，但他的内心一直都想要保持这样的纯粹，穿一身白色，是他对这个世道的反抗。</p> “没什么，只是纯粹觉得好看罢了。”他随口敷衍了一句。</p> 巴丽娜却听出来不对：“你刚刚可不是这个意思吧？”</p> 她歪着头，抬手拂开树上垂下来的枝条：“这样的白色，让我想起了家乡夜晚的月色，一样的干净，一样的纯粹。不知道为什么，来了大秦以后，再也看不到那样的月色了。”</p> 林琸愣了愣，回头看了她一眼。</p> 她竟然能读懂自己的想法。</p> 虽然也算是误打误撞无意间猜对了的。</p> 倒也算是一种缘分。</p> 他在江南流连青楼楚馆的时候，那些花魁们看似一个个都是他的红颜知己，却没有人能真正懂得他的内心是怎样的孤独。</p> “月都还是那个月，并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是你的心境不一样了。”、</p> 巴丽娜叹了口气：“这里的夜晚冷冷清清的，没有篝火，没有赛马，更没有人斗歌赛舞。”</p> 宫里甚至每天到了时辰就会落锁，要开门要经过一道道通传，麻烦的很。</p> 弄出大一点的动静来都是不允许的。</p> 她至今不能适应这样冷清的夜晚。</p> 所以她一直觉得丽莎是个怪物，明明在西漠长大的女子，为什么能够忍受的了宫里这样枯燥无味的生活。</p> 林琸笑笑：“往后就不会了。江南的夜晚虽然比不上你嘴里说的西漠的夜晚那样热闹，至少也不会像宫里那样冷清。”</p> “真的吗？”巴丽娜有些期待起来。</p> 她以为大秦各处的夜晚都是像宫里一样的。</p> “江南水乡，河道密布。除了潮湿些，也没什么不好的。夜晚的时候挂起灯笼来，河面上倒映出灯笼的影子，璀璨如星子，倒也挺好看的。”</p> 西漠最缺的就是水，就是河道。</p> 林琸说的这些，巴丽娜心向往之。</p>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景象，也想象不出来河道密布究竟是什么样子的。</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1章 只是惊了马而已 “早知道应该向皇上请旨，带你走水路。”</p> 大运河两岸的风光比起来这一路上时而荒无人烟时而丛林密布的官道要好看多了。</p> 水路也快。</p> 巴丽娜撅噘嘴：“都已经走到这个份上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p> 唯一的安慰，好歹还能骑马。</p> 也算是给她解闷了。</p> 林琸一笑：“倒也是。”</p> 两人说着话，已经牵着马走出了林子，回到了之前的官道上。</p> 耽误了这么一会儿功夫，后面的大队人马都已经追了上来。</p> 侍卫们看到这幅景象，还以为两人遇刺了呢，紧张不已。</p> 林琸表示没事，只是惊了马而已。</p> “这些马匹都是宫里精挑细选出来的，轻易怎么会惊了马？”</p> “再怎么温驯的马，也架不住贵妃这样骑法。”林琸冲着巴丽娜一笑，“贵妃是西漠的公主，也只有西漠多矮种马经得住贵妃这么催促。”</p> 她八成是觉得马快，很刺激，还想体验一下更快的感觉，越发催的急，反倒是惹得马发了性子。</p> 撒丫子飞奔。</p> 马儿毕竟是马儿，再怎么温驯，也是畜生，骨子里总是有野性的。</p> 丽莎上来行礼，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贵妃有没有伤着哪里？”</p> 巴丽娜让她看看自己的脚：“只是扭了一下，问题不大。”</p> “贵妃从前在西漠的时候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这已经是天大的问题了。”</p> 巴丽娜沉下脸来：“并非是林护卫的缘故，是我自己非要纵马，催的马儿发了性子跑了，我被摔下来，要不是林护卫追上来及时，你现在只怕是见不到我了。”</p> 她听得出来丽莎在讽刺这些人对她保护不力。</p> 刚刚确实是林琸帮了她不小的忙，而且好不容易有个人能和她好好聊天，她不允许丽莎又扼杀掉她的快乐。</p> 丽莎听得出来她是真的生气了，而且她确实也是这样的意思，捧一踩一。</p> 她默默地退下去不说话，接过了林琸手里的缰绳：“我来吧。”</p> 林琸犹豫了一下还是放手了。</p> 不过这是他的马，见自己被陌生人牵着，开始不安起来，蹄子不停的刨着地面，扬起尘土来。</p> 丽莎也是出身西漠，原以为控制一匹马怎么也不在话下，结果她发现竟然有点控制不住林琸的这匹马。</p> 林琸也好像是故意的似的，看得出来丽莎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马儿，却就是不出手帮忙，就这么站干岸。</p> 渐渐的，丽莎脸上有点挂不住了。</p> 巴丽娜也丝毫没有要出声让林琸帮帮忙的意思，一样站干岸。</p> 半晌，丽莎意识到这匹马不会轻易服从一个陌生人的事实，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将缰绳重新交给了林琸。</p> 自己走到巴丽娜身边去：“贵妃既然脚扭了，还是坐马车方便些。”</p> 巴丽娜真是要被她气死了。</p> 她不想坐马车，太闷了。</p> “我不去。”</p> “贵妃千金之体，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旁人没法向皇上交代。”</p> 她说的这个皇上，一语双关。</p> 不只是向小皇帝没法交代，跟扎尔克也是没法交代。</p> 同样的，大秦对西漠也是没法交代的。</p> 这话就是说给林琸听的。</p> 林琸总归还是个识大体的，听懂了丽莎的意思，也帮着劝道：“贵妃还是去坐车吧，眼下脚踝受了伤，需要静养，骑马不太合适。”</p> 他知道巴丽娜不在乎这点小事，所以找了个能让巴丽娜在乎的理由：“若是落下了病根，以后再想要骑马就不太容易了。”</p> 巴丽娜准备说出口的拒绝的话就吞了回去，老老实实点点头：“那我怎么下去？”</p> 刚刚是只有两个人，如今大队人马都在这里，不可能再是林琸抱着她下来。</p> 丽莎上前，自己跪在地上，趴下。</p> “请贵妃下马。”</p> 巴丽娜看看林琸，林琸点点头，她踩着丽莎的背下了马。</p> 林琸抬起一条手臂来适时的搀扶了她一把，等丽莎起身，他将巴丽娜交给了丽莎。</p> 丽莎对林琸说：“林护卫要谨守自己的职责，不要辜负了皇上对你的期待才是。”</p> 她眼尖得很，看得出来巴丽娜对林琸的感觉不太一样，因此特意提醒了他一句。</p> 提醒一个头脑清醒的人，比提醒一个任性的人要有用的多。</p> 林琸略一点头：“我自然清楚。”</p> 丽莎搀扶着巴丽娜回了马车上。</p> 大队人马继续前行。</p> 林琸走在最前头，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马车，帘子垂着，挡住了视线，看不见里面的情境。</p> 不知怎地他觉得有些怅然若失。</p> 这一路倒也还算是平顺，约莫过了三五天的样子，巴丽娜的脚伤已经好的差不多。</p> 自己出来走走已经没有任何大碍。</p> 由于人多，两人这几日都没有什么机会单独说说话。</p> 巴丽娜坐车，他骑马。</p> 即便是能有机会说得上话，也都是公事公办，旁边有人在，说的也不痛快。</p> 巴丽娜觉得憋得慌。</p> 马车终究不如自己骑马来的自在。</p> 她只盼着快点到江南，等到了江南就自由了。</p> 不用天天闷在马车里，这小小的四方天地还不如她呆在宫里。</p> 这日在一个小镇子上落脚。</p> 眼看着天气不是很好的样子，怕是会下雨，再加上众人又连日赶路，林琸决定在这里歇一天再走。</p> 这个镇子也算是繁华，毕竟是交通枢纽的位置，能在这里喘口气也好。</p> 众人休整的时候，巴丽娜自己寻了个机会偷偷溜出去，路过林琸身边的时候快速的击掌三下，冲着他眨了眨眼睛。</p> 大家都在忙，除了林琸，没有人看见她的小动作，还以为她只是出来散散步。</p> 林琸不动声色，也没理会她，继续指挥众人卸车，把马拉去客栈后头喂草料。</p> 巴丽娜上了楼，她的房间是最好的位置，外面有露台，后面的窗户靠着街景，不论哪个角度看出去都是不错的。</p> 她趴在窗台上看热闹，打发无聊的时间。</p> 越是往南走，民俗风情就越是不一样。</p> 比起来京城脚下的繁华，这里的热闹自有一股闲情自在的感觉。</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2章 夜会 而且这里往来的商客很多，各地的人都有，所以这里的女人们打扮的也都是最新潮的。</p> 这样的景象在西漠根本见不到。</p> 巴丽娜看着楼下街道上黑压压的人头，来来往往，虽不说摩肩接踵，人群倒也算是密集。</p> 京城中妇人们的打扮多半比较保守，这里就不一样了。</p> 穿什么的都有，女子出门也很少带帷帽。</p> 若是有戴的，八成也是因为怕晒。</p> 她看了半天，觉得看中了好几种漂亮的发式，可是自己不会梳。</p> 也不知道这次身边带出来的侍女有没有人会这种发式。</p> 估计不会吧？</p> 都是京城里来的，哪里见过外面的东西。</p> 她又瞅着那些女子漂亮的衣服，觉得那种衣服穿在她身上大概会更好看。</p> 看得久了，巴丽娜觉得看已经不能满足她，别人有的，她也想有。</p> 反正离天黑还早，巴丽娜索性穿上外套起身下楼去了。</p> 丽莎跟上她，巴丽娜也没反对。</p> 横竖她是要出去买东西，身边也需要有人帮她拿一下。</p> 她可不会自己拿着。</p> 丽莎见她今天格外的好说话，也没拦着她出来走走。</p> 在西漠，巴丽娜一直都是自由自在的，想去哪去哪那种。</p> 如今憋得久了，她脚伤也已经好的差不多，让她出去走走也好。</p> 林琸看她要出门，自己有事脱不开身，吩咐了两个侍卫跟上去。</p> 巴丽娜也没反对，任由他们跟着，自己一家店一家店的逛。</p> 看到什么喜欢的就买，看到漂亮的衣服就试，丽莎在这种时候难得的不让她讨厌。</p> “好看吗？”</p> “不好看。”</p> “那算了，这个呢？”</p> “这个还不错。”</p> “老板，包起来。”</p> 巴丽娜这一路试了不少衣服，买了不少衣服，顺便还给丽莎也买了一堆东西。</p> 到底也是个女人，丽莎也没反对。</p> 她心里其实也很向往那些东西的。</p> 巴丽娜一路逛到天色都要黑下来，两个侍卫上前来提醒：“夫人，该回去了，不然林大人该等急了。”</p> 若是放在平日里，巴丽娜可不会这么乖乖的就回去。</p> 今日是有别的事情，她乖乖答应了。</p> “行，回去就回去。”</p> 一行人回到客栈，正值晚饭的时候，林琸出了趟门回来，看见巴丽娜平安无事的归来，才算是松了一口气。</p> “玩的开心？”他问道。</p> 巴丽娜一笑：“可开心了。”</p> 买了很多东西，当然开心。</p> 不光是她，就连丽莎都难得露出点笑意来。</p> 公主虽然不喜欢她，到底身边也就只有她一个人是来自她的故乡的人，两个人一起互相说家乡话的时候总还是觉得倍感亲切。</p> 她有点什么，也会照顾她。</p> 当然这也不妨碍丽莎唠叨她的时候巴丽娜讨厌她。</p> 吃过晚饭，巴丽娜借口说玩了一天累了，早早就歇下。</p> 丽莎不疑有他，伺候了巴丽娜睡下，自己去外面守夜。</p> 巴丽娜确实是睡了，不过睡得不安稳。</p> 她需要休息，又怕自己睡过头，一直睡睡醒醒。</p> 倒是外面守夜的丽莎没有什么心事，反倒是睡得安稳。</p> 眼瞅着外面的天色已经差不多了，巴丽娜最终还是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悄悄爬起来，梳妆打扮，换上了今天刚买的衣服。</p> 她特意仿照今日看到的样式梳了一个发髻，带上了新买的发饰。</p> 巴丽娜虽然是西漠人，但她本来生的就不是那么的西漠特色浓厚，顶多就是比中原人看着眉眼更深邃一点。</p> 打扮成这个样子一点都看不出来她是个异域女子。</p> 反倒更衬托的她艳丽风情。</p> 巴丽娜看看外面丽莎睡得正沉，悄悄开了窗户从窗户上跳了下去。</p> 外面正好是个草垛，她一出去落在了草垛上，声音不大不小，惊得巴丽娜半天没敢动弹。</p> 在确认里面丽莎并没有被惊醒之后，巴丽娜才敢起身从草垛上下来。</p> 周围寂静的很，并没有人在。</p> 难道是她自作多情了？</p> 巴丽娜有点失望，忽地听见背后有人说话：“你今天真好看。”</p> 她猛地转过身来，月色底下，林琸一身白衣，腰间挂着长笛站在那里，宛如谪仙。</p> 巴丽娜惊喜的扑上去，直接挂住了他的脖子：“我还以为你不来了。”</p> 林琸身子僵硬，犹豫着要不要抱她一下。</p> 一双手不安的在巴丽娜腰间上上下下，始终没有勇气落在她的腰上。</p> 倒是巴丽娜自己激动过后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忙从他身上下来，略略有点脸红。</p> 但很快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p> “怎么会。”</p> 林琸本来是不打算来的，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若是回头巴丽娜问起，他就直接说自己没看见，或者不懂她的意思。</p> 然而夜色渐渐降临之后，他的内心越发动摇不止，在来与不来之间摇摆不定。</p> 纠结了一番之后，林琸还是来了。</p> 哪怕他不知道来了能干什么，他只是觉得想来，那就来吧。</p> 周围安静的很，两个人似乎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p> 空气中有点小小的羞涩，又有些不知所措，两个人看着对方，彼此心里都弥漫起紧张和不安。</p> “你……”</p> “你……”</p> 两个人同时开口。</p> 又同时闭嘴。</p> “你先说。”</p> “你先说。”</p> 又是同时开口。</p> 这样忽如其来的默契让两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p> 还是巴丽娜先开了口：“这里静悄悄的，我们去哪里啊？”</p> 林琸挑眉：“连去哪里都没想好，你就要出来？”</p> 巴丽娜理直气壮的：“我对这里又不熟，怎么会知道去哪里。我还以为你知道呢。”</p> 林琸比她更理直气壮：“不知道，我又没来过这里。”</p> 巴丽娜倒是随意的很：“不如我们随意找个地方吧？”</p> “行。”林琸也很痛快。</p> 大半夜的他不敢打胡哨，所以早有准备，直接去马厩把自己的马牵过来了。</p> 不过马蹄包裹了破布，走起路来一点声音都没有。</p> 那马看上去有点不会走路的样子，别别扭扭的，巴丽娜一下子笑出声来。</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3章 夜奔 “好好的马儿，怎么给弄成了这个样子？”</p> 林琸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仔细马蹄弄出动静来惊动其他人。”</p> 他倒还挺细致的。</p> 两人拉着马儿出了客栈，林琸解开了马蹄子上包裹的破布，自己拉着缰绳，对巴丽娜道：“这会儿没人，想跑马就去跑吧。”</p> 末了他又添上一句：“只是别像之前那样了。”</p> 弄的马儿发了性子，再摔一次可就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只是崴了脚了。</p> 巴丽娜动作麻利的翻身上马，裙子被她的长腿撩起，掀开一个完美的扇形弧度。</p> 裙摆落在马屁股上，慢慢垂落下来，特别好看。</p> 她低头看着站在地上的林琸：“一起？”</p> 只有一匹马，她要去跑着玩，总不至于林琸在原地等着。</p> 那两个人出来的意义在哪里。</p> 他看她跑马么？</p> 林琸道：“若是要我一起，那就得咱们两个一起骑一匹马了。”</p> 巴丽娜不在乎：“那就骑一匹马。”</p> 她说着伸手把身后的裙摆收了起来，给林琸腾出地方好让他上来。</p> 林琸只犹豫了一个呼吸的功夫，也拉着缰绳翻身上马，坐在了巴丽娜身后。</p> 他从后面伸过手来环绕着巴丽娜的身体拉着缰绳，凑在她耳边说了声：“坐稳了。”</p> 然后用力一夹马腹，马儿撒开四踢跑了出去。</p> 这个小镇依山傍水，是个风景很不错的地方。</p> 两人一路纵马飞驰，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十分清脆悦耳。</p> 风声呼啸从耳边略过，道路两旁的房屋树木都在飞快的后退，渐渐离开了小镇，到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山脚下。</p> 今晚月色不错，山脚一条溪流潺潺而过，看上去宛如一条白练子。</p> 在西漠，别说大片的水了，就连这样的景色都未必能见得到。</p> 山清水秀的。</p> 月色下看着别有一股心旷神怡的风味。</p> 两个人松了缰绳，也不管，任由马儿悠闲散步的沿着小溪慢慢走。</p> “你怕不怕死？”</p> 巴丽娜忽然来了这么一句。</p> 如此良辰美景，如此诗情画意，她说这么一句话突兀的很，林琸有些不解：“何出此言？”</p> “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p> 林琸看看怀里的她，又往远处看了看：“知道。”</p> “知道，那你不怕死吗？”</p> 她现在明面上的身份可还是小皇帝的裕贵妃，林琸和她这么亲热，被人知道了可是杀头的大罪。</p> 林琸点头：“怕死，不过人生苦短几十载，既然活着就及时行乐吧！”</p> “那有一天这件事被捅出去了，皇上要处置你，你怎么办？”</p> 林琸挑眉：“只求皇上能放过林家，至于我……无所谓。”</p> “那要是他不放呢？”</p> 林琸沉默了。</p> 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只不过他没说出来。</p> 而且这个想法其实有些惊骇世俗了，他也不确定自己揣测的小皇帝的心意是不是对的。</p> 他没有回答，还反问道：“那你呢？你喜欢皇上吗？”</p> “怎么可能……一个小屁孩。”尽管他是皇帝，可他也只有十一岁，在巴丽娜眼里就只是个小孩而已。</p> 再说长得也不够成熟，看着是个少年人的模样了，稚嫩的感觉依旧还在。</p> 林琸哭笑不得：“小屁孩，头一次听说有人敢这样形容皇上的，你就不怕他听见？”</p> “我什么不敢干。他不就是个小屁孩么？不过话说回来，你喜欢我吗？”</p> 他们西漠女子就是这么热情奔放又大胆，心里想什么就说出来了，也不像中原女人似的扭扭捏捏。</p> 教化礼法约束之下，即便是有心爱的男子，也不能堂而皇之的宣之于口。</p> 心思都要隐藏起来。</p> 林琸也说不上来。</p> 他一向风流，对每一个女子都可以很温柔，却也可以对每一个女子都很冷漠。</p> 从前在他眼里，那些红粉佳人一个两个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p> 无非她作诗好一点，她唱曲儿好一点，至于美么，美则美矣，无甚灵魂。</p> 在巴丽娜这里，林琸觉得特别想要见到她。</p> 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想要看见她。</p> 起初在延禧宫那会儿，明明对她避之不及，后来真的避开了又觉得想回去。</p> 如今能够呆在她身边，林琸觉得没什么不行了。</p> “也许吧。”</p> 巴丽娜不乐意了：“你这是什么回答？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也许是什么意思？”</p> 林琸也实话实说：“就是也许。说喜欢吧，我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喜欢，说不喜欢吧，又觉得见不到你的时候很想你。”</p> 巴丽娜这段时间对他已经有所了解了。</p> 知道他也算是阅女无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p> 尽管经常去青楼楚馆那些地方，但他也只是喝花酒，并没有留在那里面过夜，也没有动过哪一个姑娘。</p> “像你这种见多识广的，不应该在男女之事上更有经验么？”</p> 林琸哭笑不得：“越是如此，反而越是看不清自己的心。有时候也会很想念青楼里的姑娘，忽然想听她唱曲儿，就去见了她，真的见到人了，又觉得不过尔尔，心里头那股子劲头也就一下子没有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p> “那我呢？”</p> 林琸仔细想了想：“或许不太一样吧，想你的时候想见你，见到你的时候觉得很开心。”</p> 他这样的回答让巴丽娜也觉得很开心。</p> “这不就是了，你见到别人没有像见到我这么开心，这不就是你喜欢我么？”</p> 林琸挑眉：“是么？这就是喜欢了么？”</p> 她的喜欢，真的挺简单的。</p> 巴丽娜蜷缩在他怀里，仰起脸来看着月亮，伸出手去挡了挡月光，留下一条缝。</p> 月光从指缝里流出来，看着真亮啊。</p> “不然怎么样？你们中原人总是喜欢把感情想的很复杂，要什么一生一世生死盟约的。我们就没这许多道道，喜欢了就在一起，若是其中有一个死了，那就再找一个，死了的人不会复活，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着，你说呢？”</p> 林琸看着她仰着脸看月光的样子。</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4章 你想要自由吗 那片月光顺着指缝在她脸上投下一条条的银光。</p> 随着她说的一句句话，那条光线在她脸上挪来挪去，她的眸子时明时暗。</p> “好端端的，怎么就扯到生死之事上去了。倒是有一样，你是贵妃的身份，你我之间是没有结果的，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p> 巴丽娜眸子暗了一下，放下手来：“没有。”</p> 怎么可能没有。</p> 以前她是见一个爱一个不假，也没有想过要跟谁长长久久的。</p> 这次不一样，她想了很多很多。</p> 今天在小镇子上她看见许多青年男女一起出来的，两个人拉着手，看上去挺恩爱的样子。</p> 她就很羡慕，自己身边只有一个老古董丽莎跟着。</p> 她也希望自己能和心爱的男子手拉手出来买东西，逛街。</p> 然而她的身份不允许。</p> 巴丽娜不想和小皇帝过一辈子，以后小皇帝还会有更多的女人，她也懒得和那些女人叽叽歪歪。</p> 在宫里，就算你不找事儿，别人也会来你这里找事儿，这辈子是不得消停的。</p> 那天她问过小皇帝：“将来以后你的后宫填满了女人，她们天天斗来斗去，还要拉着你一起斗来斗去，你会不会觉得烦，想要逃离？”</p> 小皇帝也没瞒着她：“会。”</p> 也不用等到他的后宫塞满了人的那一天，就是现在他都想逃离了。</p> “那如果你不顾一切丢下这一些自己逃走了会有什么后果？”</p> 小皇帝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在开玩笑吧？朕是皇帝，怎么可能丢下若大的一个国家自己逃走？”</p> “既然不能……那你岂不是这一辈子都得这么过了？”</p> 小皇帝的回答是沉默。</p>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p> 她自己嘟哝着说想要逃离。</p> 林琸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追问，自己翻身下马，扶着她一起下来。</p> 两个人就在小溪流的边上席地而坐，并肩看着天上的月亮，一句话也不说。</p> 夜很安静，也有点凉。</p> 巴丽娜搓了搓手，林琸脱了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p> 她看了林琸一眼，那张漂亮的脸在月色底下看着更立体许多。</p> 真是百看不厌。</p> “中原有句诗，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这月亮千古以来一直就是这一个，也不知道它是不是也很孤独。”</p> 她很少有这么多愁善感的时候。</p> 林琸伸出手臂来将她搂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不用想这许多，月亮怎么会孤独。它在天上有许多的星子陪着不是吗？”</p> “听说人死了之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是不是真的？”</p> 人死了都埋在地底下了，怎么会变成天上的星星。</p> 不过偶尔相信一下也不是不行。</p> 林琸点点头；“是真的。”</p> 在西漠也有这样的说法。</p> 甚至西漠比大秦更愿意相信这样的说法。</p> 他们是游牧民族，许多人经常居无定所，人死了以后就埋葬在他死的地方，过了许多年再想要去找那片坟墓，或许已经找不到了。</p> 因此许多牧民想要祭拜先人都是找不到寄托的。</p> 他们更愿意相信他们的先人已经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在天上看着他们。</p> 不像中原人，都有固定的地方埋葬，都有固定的地方祭拜，墓碑放在那里就放在那了，轻易也不会挪动，更不会多年以后找不到地方。</p> “你说，我阿娘现在会在天上看着我吗？”</p> 她的亲生母亲难产而死，她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自己的亲娘。</p> 说没有感情也不是一点也没有，她偶尔也会觉得好奇，想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怎样的人。</p> 她的亲生母亲原是中原人，就算变成了天上的星星，那也一定是中原的星星吧？</p> 如今她身在中原，觉得和自己的亲娘距离更近了一些。</p> 林琸顺着她的话安慰她：“会的。”</p> “她一定不希望我像现在这样。一点也不自由。”</p> 巴丽娜说着有些难过，倒不是为了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母亲，单纯的是因为自己眼下的处境罢了。</p> 林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静静的搂着她，陪着她一起看天。</p> 半晌之后，两个人都在沉默。</p> 林琸以为巴丽娜已经睡着了，低头一看才发现她并没有睡着，只是睁着眼睛盯着眼前的溪流在看。</p> “在想什么？”</p> 这么安静，反而不像是她的性子了。</p> 他并不知道巴丽娜从来没有见过亲生母亲，还以为她是因为想亲娘了而难过。</p> 还想着安慰她两句：“令堂一定会在天上陪着你，如果你想她了，那就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反正也不会有人来。”</p> 巴丽娜知道他是误会了，摇头道：“我不想她。我就是觉得自己以前图什么。”</p> 林琸没听懂。</p> “我来这里，是因为摄政王。那时候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看，铁了心想要得到他，明知道他对我一点想法都没有，可是我不服，我觉得我长得也不差，他凭什么看不上我。”</p> “后来觉得，可能是因为他的王妃在吧，我以为杀了他的王妃我就可以得到他了，但是我还是太天真了。”</p> “为了能留在他身边我才求着皇兄要和亲，跟着他来了中原，但是事情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来嫁给他和亲，反而我成了裕贵妃，这完全不是我想要的结果。”</p> “再后来认识了你，慢慢到了现在，我回想起来以前的自己……”</p> 她说到这里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p> 对顾景行，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他。</p> 除了知道他姓甚名谁长得好看之外，对于他的一切都是一无所知的。</p> 包括他的喜好，包括他平日里的习惯，以及他的过去，一切的一切，全部一无所知。</p> 所以那样的执着，也只是执着本身罢了，毫无意义。</p> 她为了自己的任性付出了太大的代价。</p> “如果有一天，我要你放下一切跟我走，你会愿意吗？”</p> 林琸犹豫了。</p> 他身后是整个林家，他不敢做出这样的保证。</p> 巴丽娜好像并不急于知道他的答案。</p> “你不说也没关系，你还有时间考虑。”</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5章 通信 林琸依旧没有说话。</p> 他知道这一天不会有的。</p> 就两个人的身份而言，谁都不可能真的放下一切什么都不管了。</p> 即便是真的有这样的一天，那也一定是情况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p> 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走到这一步的好。</p>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巴丽娜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p> 林琸的衣服还披在她的身上。</p> 她起身的动作让衣服滑落下来，两个人一起弯腰去捡，结果彼此同时抓住了衣服的同一个位置，握住了对方的手。</p> 两人抬起眼来，彼此的目光相撞，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点星光闪闪。</p> 巴丽娜放开了手，林琸收回了自己的衣服穿上，打了个呼哨。</p> 已经溜达着走出去老远的马儿自己跑了回来在他面前站定，他什么都没说，让巴丽娜先上马，随后自己也翻身上去，坐在她身后。</p> 一如来的时候那样一前一后骑着同一匹马往回走。</p> 两人回到客栈，并没有惊动任何人。</p> 林琸看着巴丽娜翻窗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了窗户才离开。</p>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p> 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忽然就产生了这样的情愫，对方还是皇上的人。</p> 感情来的莫名其妙，巴丽娜不算是多好的女子，甚至连最起码的礼义廉耻她都做的不够好。</p> 可他就是觉得会想着她。</p> 也许这就是孽缘吧。</p> 巴丽娜回去也是一样的睡不着，这一晚上翻来覆去，天快要亮的时候才终于睡着。</p> 一早大队人马又要出发继续赶路，丽莎敲门进来叫她起床，巴丽娜根本没睡醒，起床气特别大。</p> 下楼的时候顶着两个黑眼圈，心里想着的都是昨天晚上两个人的私会。</p> 虽然没睡醒特别难受，可是想想马上就能见到他，巴丽娜的情绪又高兴起来了。</p> 林琸并没有在客栈的一楼用早膳。</p> 他起来的更早，已经吃过东西，去外面指挥下人装车了。</p> 巴丽娜草草吃了点东西，借口说想要出去透透气，跑到院子里去看着他们装车。</p> 林琸一回头就看见巴丽娜站在门口，他不动声色的继续指挥众人，在巴丽娜看不见的角度，唇角却微微扬起。</p> 丽莎跟在巴丽娜身边，她知道巴丽娜在看什么，她也在看着林琸。</p> 林琸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甚至他都没有往巴丽娜这边看一眼。</p> 想必是上次她对林琸说的话他听进去了。</p> 这一点不错。</p> 唯一让丽莎心里放不下的就是西漠那边还没有回信给她。</p> 她不知道西漠那边对这件事究竟是怎么个意思，没有命令就不能有行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p> 万一耽误了扎尔克的大计，那可就不是一个死就能解决了的。</p> 毕竟人多，装车很快就结束了。</p> 丽莎让巴丽娜继续坐车。</p> 巴丽娜也没反对。</p> 毕竟昨天晚上没睡好，坐车的话还能继续睡一会儿，哪怕车子颠簸，起码比不睡要强的多。</p> 车队出发之后，林琸远远的在前面带路，一个副手追上来，看看身后和大队人马的距离拉开了一些，才小声和林琸说话。</p> “林大人，昨晚在客栈上空打下来一只鹞子，看着不像是大秦有的东西，而且是西边飞过来的。”</p> “有人和西漠互通消息？”</p> 副手点点头，把一张小纸条递给林琸。</p> 林琸拉开看了一眼。</p> 是西漠的文字。</p> 他看不太懂，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只能先收起来。</p> 回头想办法破译出来。</p> 副手往后看了看，小声道：“这个贵妃……”</p> 林琸瞪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贵妃怎么了？慎言。”</p> 副手有点尴尬：“如今就只有咱们两个，旁人也听不见咱们说的话，林大人何必这么小心。若不是这个贵妃有问题，皇上又怎么可能打发贵妃去江南，生死不问的。”</p> 大秦历朝历代确实有嫔妃出宫的先例。</p> 对外说得好听，其实那些女人若不是有问题，又怎么会轻易出宫。</p> 无非是犯了大错的，或者家里人犯了大错被牵连了的。</p> 至于能回宫，那自然是因为有手段。</p> 出宫的不少，能回宫的没有几个，一只手都数的过来。</p> 至于为什么没有人提起那些没有回宫的，那是因为她门既然不能回宫，自然都已经死在了外头，史书工笔也不会浪费笔墨记上一笔。</p> 这次这个贵妃，来自西漠，才没几天功夫就出宫去祈福了，现在路上都能打下来西漠传递消息过来的鹞子，说她没问题，谁信。</p> 林琸让他闭嘴：“贵妃不可能有问题，她是来和亲的，若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岂不是明摆着告诉皇上，西漠有问题？你以为西漠皇帝这么蠢？”</p> 这个副手被问的一愣，细细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p> “可若不是如此，那又如何解释这个东西？”</p> “自然是她身边的人有问题。”</p> 丽莎不也是西漠来的吗？</p> “那……”副手迟疑的问道。</p> “先按兵不动，别打草惊蛇。她收不到消息，想必心里已经起了疑心，将她看紧了，别让她继续传递消息出去。”</p> 副手点点头，表示明白了。</p> 一队人继续往前走。</p> 这一走就走了足足一个月的功夫。</p> 这一个月里，丽莎也不止一次往外送了消息出去，可是都是石沉大海，丝毫没有回信。</p> 她渐渐开始坐不住了。</p> 眼看着巴丽娜被送走，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西漠那边也没个准话，难道就看着事情这么发展不成？</p> 还是说自己和西漠互通消息的事儿被发现了？</p> 被发现了也不要紧，她用的都是西漠独有的文字。</p> 这里的人没有人能看得懂。</p> 即便是截获了她的消息，也是白费力气。</p> 殊不知林琸并非池中之物，这一路上他想尽办法，还真的把丽莎的信件给破译过来了。</p> 她是写给扎尔克的信。</p> 内容很简单，她怀疑巴丽娜是被废了，小皇帝明面上不好说，背地里在打主意，问扎尔克要怎么办。</p> 至于扎尔克的回信么，说让她看着办，若是对西漠不利的话，西漠那边自然会采取一定的手段。</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6章 朝堂争吵 林琸把破译出来的信件连带着原件一并差人送回去了京城给小皇帝。</p> 如今京城里也不算太平，关于西漠通商的事儿，如今已经算是步入了正轨。</p> 源源不断的货物运送到西漠去，换来了银钱和西漠独有中原稀缺的许多东西。</p> 国库的急，算是救回来了。</p> 这段时间里，小皇帝手段凌厉，在朝中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亲信。</p> 许多积年的老臣们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地位不保。</p> 即便如此，朝中依旧还有关于西漠通商贸易这件反对的呼声。</p> 这次巴丽娜出宫祈福，又一次引燃了一些人的炮仗。</p> 上朝的时候有些人又一次提起了这件事，说让一个外邦女子去为大秦祈福不太合适。</p> “西漠若是收到了消息，未免以为裕贵妃在宫里不受宠，因此才会出宫去祈福。若是他们觉得祈福只是个借口，少不得对我大秦发难。”</p> 小皇帝静静的听着，底下的两个派系争论不休。</p> “如今皇上的后宫就只有裕贵妃一人而已，若是裕贵妃不受宠，难不成还是那些伺候人的宫女儿受宠吗？”</p> “若是西漠那群野蛮子也能这么想就好了，可惜野蛮子就是野蛮子，不是我大秦礼仪之邦，想事情也都是简单又粗鲁，他们只会觉得，若是人受宠，何必要赶出宫去。”</p> 赶出宫去这说法也实在是太不好听了点。</p> 可实实在在的就是小皇帝提出来要求让巴丽娜出宫去江南祈福，保皇派有心想要反驳，又觉得理亏。</p> 只能换一个点来抓。</p> “口口声声称呼西漠人都是野蛮子，裕贵妃也是西漠人，难不成裕贵妃也是野蛮子？这样将皇上置于何地？”</p> 两边人眼看着就要吵起来，小皇帝终于发话了。</p> 声音不轻不重的：“怎么，诸位爱卿把朝堂当成了菜市场不成？”</p> 一干人都不说话了。</p> 末了一个反对的老头子跑出来叽叽歪歪：“皇上，臣也是为了大秦的江山着想啊！如今商路已经通了，若是西漠举兵来犯……”</p> 又是这一套说辞。</p> 当初开路的时候就是这种说辞，一遍一遍又一遍。</p> 无非就是小皇帝自己保上来的这些人已经渐渐威胁到了他们的地位，而且不久之后就科考。</p> 到时候这些人直接忠于小皇帝，他们这些老人在朝中更加没有立足之地。</p> 如何能不紧张。</p> 前一日林琸派人送的信件才刚刚到了他手里。</p> 小皇帝自己心里清楚西漠这些人根本不消停。</p> 越是通商之后，越是见识到中原地大物博，他们原本就不是偏安一隅的角色，如今更是眼馋大秦的疆土，眼馋大秦的物资。</p> 这个事儿也不好说。</p> 扎尔克上位之后确实在效仿大秦的礼仪教化。</p> 奈何西漠历代以来就是未开化的模样，一时半会也学不到多少东西。</p> 想要把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习惯扭转过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p> 这件事有利有弊，小皇帝在朝堂上当着众人的面什么都没表露出来，私下里却召见了顾景行。</p> 御书房里，只有他们叔侄二人。</p> “皇叔啊，朕委托你办的事情，如今进展的如何了？”</p> “既然是皇上吩咐的，臣自然不敢怠慢。”</p> 小皇帝点点头：“如此最好。西漠人自古以来一直野心勃勃，朕不能不做两手准备啊！”</p> 顾景行也是这么想的。</p> “臣和扎尔克打过几次交道，一直觉得扎尔克此人是个信不过的。前些日子侯瑾舟传来消息，扎尔克休养生息过来，果然开始招兵买马了。”</p> 这也是不出所料的事。</p> 小皇帝早就中顾景行口中听说过关于他对扎尔克的评价。</p> 自己见过扎尔克，和他打过交道后，也能看得出来扎尔克是个野心勃勃的人。</p> 他不会满足于坐在番答城里管着那片贫瘠的土地。</p> 通商之后，大秦的商队也带去了种植土豆和番薯的技术，让西漠在粮食这件事上缓解了不少压力。</p> 也有许多来自大秦丰富的食物卖给了西漠那边的人。</p> 他们尝到了甜头，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来到中原驻扎下来。</p> 也有不少大秦的商人在西漠那边也尝到了甜头，也留在了西漠常驻做生意。</p> 边境并不阻止两边的百姓通婚，据说有些两国的百姓已经开始互相通婚了。</p> 这是个好事儿，也是个坏事儿。</p> 若是能两国相处融洽，以后就不会爆发战争。</p> 若是真的走到那一天，这些已经互相通婚的百姓们将会是最难过的一批人。</p> 一边是自己的小家，一边是家国大义，哪一个都割舍不下。</p> 叔侄两个聊天，说边境的形势时说起来这些事，顾景行感慨：“凡事有利就有弊，每每两国相争生灵涂炭时，遭殃的必然是百姓。”</p> 小皇帝点头：“朕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既然已经开放了通商贸易，两边的百姓少不得打许多交道。这一来一回的接触多了，少不得有人彼此之间暗生情愫。若是强硬下达政策不许两边通婚，只怕是也能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倒不如顺其自然。”</p> 顾景行不动声色，但小皇帝这意思他听懂了，无事最好，真的有事了，那些个百姓他也不打算管。</p> 他沉声道：“皇上说的是。”</p> 在这件事上，他并不觉得小皇帝残忍，反倒觉得他成长的越来越像一个皇帝的样子了。</p> 战争本身就是要死人的，妇人之仁只会制造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烦来。</p> 为了几个百姓不去顾全大局，不是一个皇帝该有的作风。</p> 小皇帝忽然话锋一转：“此次朕让贵妃去祈福，皇叔是不是一直有话要说？”</p> 这事儿之后，叶婉清进宫好几次，去了钟粹宫好几趟，林拂影三番五次要见他，都被他给回绝了。</p> 倒是顾景行，一直没什么动静。</p> 凭他对这位皇叔的了解，心知肚明他不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p> 顾景行见他忽然提到这个，也就不隐瞒了。</p> “臣以为，皇上此举多少有些不妥。”</p> 妥不妥的，事儿都已经这么办了，现在说也就只是说说，想要更改是来不及了。</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7章 建造一尊大佛 小皇帝瞥了他一眼，顾景行也正好这个时候撇了他一眼。</p>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一瞬间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也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防备。</p> 自从小皇帝执掌政权的日子越发久了之后，顾景行在他面前就越发谨慎的多。</p> 人是会成长的。</p> 小皇帝还要用得到顾景行，又不想他参与太多。</p> 顾景行既想着要全身而退，却又不能一下子撒手不管。</p> 两个人都在不停的试探彼此。</p> “既然皇上已经说到这里了，那臣也就不隐瞒了。京城里就有皇家寺庙，贵妃要祈福，就算不在宫中的宝华殿，也可以去京中的寺庙，何必非要去江南那么远？”</p> 江南是他外家所在的地方，让巴丽娜顶着个出宫祈福的名头去江南，还是让林琸护送。</p> 这一次，顾景行不得不承认，他看不懂小皇帝这样做究竟是什么意思了。</p> 小皇帝就知道他要这么说。</p> “皇叔问的，也是朕要跟皇叔说的。皇叔可听说过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p> 顾景行心头一震：“莫不是……皇上对裕贵妃不信任也是有的，可皇上万万不可对裕贵妃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才是。”</p> 若是他不想留着巴丽娜在身边，又不好明目张胆的把人除去，所以想了这么个法子出来。</p> 万一在路上遇到个什么意外，或者水土不服生个病起不来了，就这么咽了气，西漠那边也没什么好说的。</p> 可仇恨的种子也依旧会埋下。</p> 甚至于最后背锅的是林琸，以及林家。</p> 哪知道小皇帝爽朗一笑：“皇叔放心，朕又不蠢，怎么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来。裕贵妃到底是西漠的人，身在大秦皇宫，少不得知道一些西漠的探子打听不到的消息传回西漠去，因此只有找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将她支开，朕才可以放开手脚干自己想干的事。”</p> 所以这次并非是要针对林家？</p> 顾景行依旧不敢放松警惕，他想干什么？</p> 小皇帝继续说道：“朕想着，朕身边也没有什么能信任的人了，唯独皇叔一人，因此眼下有桩事要交给皇叔去办。”</p> “皇上请讲。”</p> “这贵妃出宫祈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朕也是想着建造一座大佛，以表诚心。”</p> 顾景行莫名其妙：“皇上这是？”</p> “这大佛啊，要一座山那么高，那么宽，因此要修建这么一尊大佛少不得动用不少人力物力。这么大的石料也不好找，因此朕想着，索性直接就把这大佛刻在山里便是了。”</p> 要是换了旁人，第一个反应肯定是觉得这么劳民伤财的东西完全没啥必要整。</p> 还刻在山里，谁闲的没事跑到山里去拜佛。</p> 可顾景行却不是这样想。</p> 小皇帝如今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断然不可能这么胡闹。</p> 他这么一段话，已经把信息透的很清楚了。</p> 要动用不少人力物力，要建在山里，要高大。</p> 他这是想练兵。</p> 而且还是偷偷的练兵。</p> 修建什么大佛，根本就是个幌子。</p> 要召集一大批人去山里躲着练兵那是需要一个理由的，修建大佛就是个极好的理由。</p> 白天干活，晚上练兵。</p> 躲在深山里是为了躲人耳目。</p> 所以他将巴丽娜找了个借口支了出去。</p> 也许巴丽娜自己没有这个心眼跟西漠互通消息，但未必她身边的人没有这个心眼。</p> 顾景行去西漠的时候曾经注意到过，当时巴丽娜身边的贴身侍女并不是丽莎，而是另有其人。</p> 后来巴丽娜来大秦身边带着的人就只有一个丽莎，并没有她那个贴身侍女。</p> 这足以说明丽莎跟着过来是带着目的的。</p> 是有人故意安排在她身边的。</p> 显然小皇帝也看出来了，巴丽娜离开京城，丽莎就必须跟着去。</p> 这样一来这边发生的事情她就没有办法敏锐的探知。</p> 西漠那边放在这里的眼睛也就等于没用了。</p> 顾景行想清楚了这一点，他站起身来，问了三件事：“不知皇上选好了这个地址没有，皇上要这些人建造大佛，是想用在哪里，又想要多久的时间之内建好这尊大佛？”</p> 他这么问，小皇帝就知道他是听懂了，不禁面露喜色。</p> “不愧是朕的皇叔，从小把朕带大的，果然能明白朕的意思。”</p> 他正色起来，“这尊大佛在河南地界上，这座山的名字叫观台山。”</p> 说着他站起身来，拿出卷轴来在桌子上铺开，上面是一副堪舆图。</p> 顾景行凑过去。</p> 观台山的位置十分微妙，与川陕地界的沙太山并立为京城门前的最后一道屏障，若是西漠来犯，一路直逼腹地，这两道门户是最后两道拦在路上的山。</p> 这两条路，过了这两座山，前头就是一马平川了。</p> 若是西漠兵强马壮，一路打过来，京城就没什么希望了。</p> 顾景行很明白小皇帝为什么要在这里练兵，他是在防着西漠来犯。</p> 这件事顾景行没有理由不答应。</p> 这已经不是一个小问题了，这关系着大秦的存亡。</p> 这批人练起来，没有这一天最好，也可以用作他途，若是真的有这一天，远可上前线，近可防京城。</p> 这些人是绝对有必要存在的。</p> “皇上高瞻远瞩，臣佩服。”</p> “也是皇叔教导的好，让朕知道了未雨绸缪这四个字。”</p> “臣明白皇上的意思了。这件事臣会去办，皇上放心。”</p> 小皇帝拍拍顾景行的肩膀。</p> 如今他年纪不大，可是身量已经与顾景行相差无几。</p> “朕的身边，已经没有什么能信任的人了，唯有皇叔一人而已，皇叔可千万不要顾府了朕的期许才是。”</p> 顾景行并未说什么。</p> 小皇帝并不是真正的打心眼里信任他，只是钟粹宫里有个太皇太妃在，他知道顾景行不敢翻什么风浪罢了。</p> “皇上打算让臣什么时候出发？”</p> “皇叔觉得什么时候方便，那就什么时候。”</p> 这个问题顾景行没什么好说的，这种事情自然也是越快越好。</p> 这次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许多事临走之前要安排好。</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8章 要解决的事 回到王府，顾景行脱了朝服，叶婉清服侍着他换上舒适的常服。</p> 他把屋里的人都遣了出去，叶婉清知道他有话要说。</p> 她想到了顾景行要说的事情可能很严重，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p> “这……若是我没估计错的话，这一去只怕是一年半载回不来了？”</p> 她不懂军政，但也知道要培养起来一支队伍，还是抵挡门户的队伍，绝非一日之功。</p> 而且为了掩人耳目，还要弄一尊大佛。</p> 她想到了乐山大佛。</p> 那样巨大的工程，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弄出来的？</p> 这样两头忙活，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结果。</p> “皇上这是真放心王爷，把王爷当成了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p> 顾景行笑笑：“他不是放心我，他是放心母妃在宫里。这件事情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连你父亲都没有告诉。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p> “我父亲没有什么把柄捏在他手里，所以他用起来不放心，是这个意思吗？”</p> “不止。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京中应该还有西漠来的探子，他把裕贵妃都支走了，他不相信裕贵妃，这一点也不奇怪。”</p> 叶婉清久久没有说话。</p> “王爷这一去，肩上的担子可就重了。”</p> “这倒是无所谓，我身为顾家的子孙，为了大秦的江山，做什么都是应该。”</p> 叶婉清问他：“皇上怎么说，可允许我陪着王爷一起去？”</p> 那是个苦地方，到底要不要让叶婉清跟着一起去这个问题，顾景行也在纠结不已。</p> 不让她去吧，让她自己留在王府他也不放心。</p> 万一有人趁虚而入对她不利，自己保护不了她，鞭长莫及，出了事儿都够不着。</p> 若是带着她去吧，远离了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p> 可观台山不是什么好地方，去了少不得风餐露宿，哪有留在王府舒服。</p> 至于小皇帝那边，他才不管呢。</p> 一个女人而已，在他眼里不算个事儿。</p> 顾景行思忖良久，叶婉清自己已经拿定了主意：“我跟王爷一起去。”</p> 他皱眉：“那个地方太苦了。”</p> “我不在乎，”叶婉清说的很决绝，“再苦的地方，也比不过边关的将士常年留在那个苦寒之地来的辛苦，而且我若是留在京城，日子久了见不到王爷，还不如让我去受苦。”</p> 至少可以呆在顾景行身边。</p> 身体上的苦，怎么也比不过相思之苦，能看见他，许多别的问题都不复存在。</p> 顾景行心里乱的很，蹙眉看着她。</p> “你嫁给我，这辈子只怕是注定了不能安稳。”</p> 一开始他还不愿意娶她，嫌弃她。</p> 如今却觉得娶了她是亏欠了她。</p> 他的身份特殊，注定成为众矢之的，也注定成为朝堂争斗的工具。</p> 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安全的。</p> 如今是林拂影被扣押在宫里当人质，那么下一个呢？</p> 接下来叶婉清又会不会遭遇什么？</p> 回想当初，那种抗拒她的心态就像是另一个人的想法似的。</p> 叶婉清摇头：“快别这么说，若是你我的缘分在这里，即便是现在你将我甩开，日后我们还是会走到一起的。”</p> 所以倒不如顺其自然的好。</p> 顾景行胸腔里闷得慌，将她揽进了怀里。</p> “先前因为我，害的你差点死在巴丽娜的手里，如今又是因为我，你连个安生日子都不能过。”</p> 说不定这只是个开始，将来这支队伍拉起来了，小皇帝又会想出别的幺蛾子来。</p> 他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放心把这样一支力量留在他手里的。</p>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p> 这简直就等于把一把利刃留在了他手里。</p> 等这把刀打磨好了的时候，小皇帝一定会把刀收回去的。</p> 叶婉清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摇着头。</p> “我不在乎的。其实换个角度想想，能够离开京城，躲开这里的视线，去观台山那边，虽说衣食住行能苦一点，比不得王府舒适，终究能自在许多。”</p> 那边可就没得讲究这许多规矩了。</p> 这么想，要去观台山也不算是个坏事儿。</p> 顾景行将自己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心疼的亲了亲她的秀发。</p> “只是咱们走之前，王府里还有一桩事要解决。”</p> “王爷请说，若是我能办的，我就办了。”</p> 顾景行低下头去，在她耳边耳语了一番。</p> 叶婉清吃惊的瞪大眼睛：“王爷你……”</p> 顾景行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悄声，莫要被人听了去。”</p> 叶婉清眼珠子都不知道往哪放的看了一圈屋里：“这么大的事，王爷……我……要怎么说？”</p> “先不用说，就让她自己知道吧。”</p> “所以，王爷其实原谅她了？”</p> 顾景行摇头：“也谈不上原谅，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因为这件事怪她，只不过种种原因之下，总要把表面上的功夫做足了。”</p> “我晓得了，所以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吗？”</p> 顾景行点头：“你来办吧，我出面不合适。”</p> 叶婉清心里百感交集，得知了这件事后不禁觉得十分心疼顾景行，又十分心疼林柔。</p> 事情究竟是怎么一步一步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的呢？</p> 哎……</p> 顾景行在清虹苑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照旧去上朝了。</p> 走的时候路过了林柔居住的院子。</p> 林柔靠在窗户边上，看着楼下顾景行的身影经过，心里毫无波澜。</p> 如今她在这里，顶着一个侧妃的身份，吃穿用度样样不缺，唯独没有了人味儿。</p> 就像是一个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p> 顾景行几乎已经忘了她的存在。</p> 倒也是，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头顶上一片绿呢？</p> 林柔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空，万里无云，今天又是个好天气呢。</p> “清晨风大，妹妹还是莫要坐在窗边的好，仔细受了风着凉。”</p> 林柔回过头来，叶婉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站在门口。</p> 也没有一个下人来通传一声。</p> 她失宠后，屋里的下人都懒怠，她也懒得管。</p> 林柔懒懒散散的起身行礼：“给王妃请安。不知王妃大驾光临，是有何指教？”</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9章 该来的还要来 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她对一切都是懒懒散散的，提不起任何兴致来。</p> 每天活得像个行尸走肉。</p> 这会儿叶婉清过来找她，她不开口说什么事儿，林柔自己也不主动问，就这么坐着。</p> 叶婉清看她亲自沏茶，屋子里也没有个下人伺候，想她好歹也是顶着个侧妃的名头，却落得个几乎就也事事亲为的地步，心中不忍。</p> “你屋里这些个人，如今也太不像话了，你不好生训斥她们一下么？”</p> 林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何必呢？”</p> “好歹你也是个侧妃，若是王爷知道你如今是这副模样，必然也会愤怒的。”</p> 林柔只是嗤笑一声：“王爷愤怒，是因为他的颜面受损了，而不是因为心疼我。”</p> 她倒是挺看得开。</p> 叶婉清道：“若是王爷在乎呢？”</p> “不可能了。”林柔自己寻了个地方坐下，“我就是再不济，心里也是清楚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放过一个对他不忠的女人。”</p> 她能有今天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值得庆幸的了。</p> 若是换了旁人，这会儿只怕是连命都没了。</p> 而她还能留着个侧妃的地位，苟活也是活着，起码该有的一应吃穿用度一点不少。</p> 这已经值得让她知足了。</p> 没有方江，她活着也只剩下府里的亲娘这么一个动力。</p> 只希望府里不知道自己在这边的情况，能够因为她这个侧妃的缘故对她的亲娘好一点。</p> 叶婉清过去拉起她的手问道：“你如何就一定会这么觉得，若是王爷从未怪过你呢？”</p> “王妃就不要看我笑话了，我自知有愧，只想就这么安静的了此残生，别无他想了。”</p> 心上人心上人没了，孩子孩子没了，她这辈子活得像个笑话，还剩下什么？</p> “可是王爷之前早就已经说过了要放你出府，你虽然说是做错了，可说起来也只能是在王爷放你走之前，把你该做的做了而已。”</p> 林柔摇摇头，把手抽出来。</p> 没有人愿意一直提起自己过去的丢人事，叶婉清一直这么说个没完，林柔就是个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她不是。</p> 她本就自卑又敏感，在经历了这件事之后更加如此。</p> 林柔不禁有些怒了：“王妃，若是今天来只是来看我的笑话的，那王妃可以走了。”</p> 叶婉清也知道自己这样说一直说不到主题上，林柔自己也确实不会想到顾景行的安排，她顿了顿，将林柔按回去了椅子上坐着。</p> “林柔，”叶婉清正色道，“王爷做了一个决定，想必你听了会十分欢喜。”</p> 林柔第一个想法就是顾景行是不是要赐死她了。</p> 她的内心毫无波澜，死就死了吧，反正这条命也是捡来的，早就该死了。</p> “既然如此，我自当接受命运的安排。王爷能留我活这许多日子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我也不敢奢求什么，只求王妃能不能在王爷面前替我求一个恩典？”</p> 她生怕叶婉清不答应，不等叶婉清说什么，又忙继续道：“并非是为了我自己求的。”</p> 叶婉清看着她：“你想说什么？”</p> “林府中，我娘亲一直不怎么受待见，如今我身为侧妃，林府不清楚我的情况，因为我的身份才对我娘亲客气了几分，日后一旦我死了，我娘亲就得继续过苦日子，是我不孝，不能在娘亲面前尽孝就算了，还不能让娘亲省心，只求我死后，王爷王妃能多多少少照顾一下我娘亲，让她不用继续再遭受林府里那些人的磋磨，我就知足了。”</p> 说着她起身向前一步，冲着叶婉清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也不管叶婉清同不同意，一个劲儿的直磕头。</p> 几下下来，额头上顿时淤青了一片。</p> 叶婉清忙上前去拉她，哭笑不得：“快起来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王爷要让你死了？”</p> 林柔就像是没听见似的：“求王爷王妃成全妾身最后一点孝心。”</p> “好好好，我答应你，你先起来。”</p> 林柔这才起身，“王爷他……”</p> “王爷说了，侧妃林氏病重，已经药石无医，暴毙。”</p> 林柔本来想问问，刚刚不是还说了，顾景行并没有要赐死她的意思么？</p> 眼下这又是什么意思？</p>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问了。</p> 横竖也是个死，也许她的死，就是换来她娘亲安稳的条件吧。</p> 林柔淡然应允：“我晓得了，王爷可说了没有，我要什么时候暴毙？”</p> 这话问起来似乎有些奇怪，叶婉清听着也特别奇怪。</p> 她笑笑：“当然是越快越好。”</p> 林柔点头：“我没什么好说的了，王妃，究竟是白绫还是毒酒？”</p> “都不是，是毒药。”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锦盒来打开，里面躺着一颗圆滚滚的小药丸。</p> 林柔并没有反抗，似乎觉得这样的决定之后她心中一个包袱就解脱了。</p> 她乖乖的拿起那个药丸吃下。</p> 生吞的，水都没有喝一口，甚至吃的没有一丝丝犹豫。</p> 吞下药丸后，林柔静静的等着死亡的那一刻到来。</p> 她趁着自己意识还清醒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还请王妃务必要成全妾身的娘亲。妾身下辈子一定记得王爷王妃的大恩大德。”</p> “一定。”叶婉清做了最后的承诺。</p> 林柔只觉得腹中绞痛，神志越来越模糊，渐渐眼前开始天旋地转，再过不了多久，人就已经失去了意识。</p> 叶婉清上前摸了摸她的鼻息，已经没有任何气息了。</p> “来人。”她喊了一声。</p> 外面进来几个暗卫，站成一排听她吩咐。</p> “把侧妃抬出去，装棺，也不用停灵了，直接发丧。”</p> 暗卫都是绝对衷心于顾景行的人，顾景行的命令他们绝对服从。</p> 这次顾景行的命令就是，王妃说的话，就是本王说的话。</p> 这几个暗卫什么也不问，抬起林柔就走</p> 棺木是早就已经在外面准备好了的，几个暗卫只是把人放了进去就算是了事。</p> 至于丧事，更是十分的糊弄。</p> 前脚林柔才死了，后脚王府就已经往出了发丧。</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0章 侧妃之死 大概再快的丧事也没有这个来的快了。</p> 丧事办的也并不风光，甚至可以说百姓家里办丧事也比这个有排场一些。</p> 几个暗卫抬着棺木出了门，后面跟着几个王府的下人一路撒纸钱，没有丧乐，也没有吹打，走的十分安静。</p> 一如林柔当年进王府，安静的悄无声息。</p> 周围仿佛失了声，一路上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这哪里像是大户人家办丧事的样子？</p> “听说这个侧妃身份不高，在王府也不受宠，没成想如今死了都只是这个待遇。”</p> “这些皇亲国戚的事儿，谁能说得清楚，这么糊弄，这分明是连脸面都不要了。”</p> “谁说不是呢，听说啊这位侧妃林氏之前好像是做过什么不光彩的事儿，差点被休了，后来不知怎么就成了侧妃。”</p> 百姓们说的津津乐道，送丧的队伍从京城一路送到城外去，不一会儿几乎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王府的侧妃生了恶疾药石无医暴毙了。</p> 出了城之后，送丧队伍里有一个婢女打扮的人立马掀了自己身上的白衣，露出原本的面容来。</p> 居然就是叶婉清。</p> 城外路边上早就已经备好了一辆马车，不同于寻常的马车，这辆车十分的宽大，里面能多容下几个人。</p> 几个暗卫将棺材丢进了马车里，其中一人上了前面充当起车夫的角色来，架着马车往远处去了。</p> 里头叶婉清连同卫宁两人合力将棺材板掀开，里头林柔的容貌十分安详，看上去依旧还是她活着的时候的模样。</p> 卫宁伸手摸了摸：“还没凉。”</p> “没凉就对了。”凉了就死了。</p> 叶婉清掏出一个小药瓶来交给卫宁：“想办法给她喂下去。”</p> 卫宁倒是简单粗暴，一把捏住林柔的下巴，强行弄开她的嘴，把药水倒了进去。</p> 奇怪的是，林柔明明已经没了气息，可这药水倒进去却依旧还能继续吞咽。</p> 卫宁手法很好，揉了几下林柔的脖颈，药水就都被她喝了下去。</p> “咳咳咳……”</p> 喝下药水的林柔猛地咳嗽起来，人也醒了。</p> 旁边的叶婉清像是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一样，并不因为林柔死而复生觉得惊讶。</p> 最惊讶的是林柔自己。</p>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看周围的马车，看看自己身体所在的棺木，再看看叶婉清和卫宁。</p> 愣了半天，开口来了一句：“我不是……死了么？”</p> 可是为什么这两个人也会在这里？</p> 难道她俩也死了吗？</p> 还是……</p> 自己根本就没死？</p> 叶婉清点点头：“你确实是死了。”</p> 林柔也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叶婉清这么说，她又信了。</p> 心说莫不是这阴曹地府中醒来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死后最后见到的人？</p> 那卫宁又是怎么回事？</p> 她之前可没有见过卫宁。</p> 叶婉清又道：“你只是假死而已。”</p> 林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假死？”</p> 怎么可能？</p> “王爷早就说过要放你走，只是你一直不相信王爷真的会这样做。”</p> 林柔瞪大眼睛，嘴巴里刚刚喝了药的苦味依旧还在，马车摇摇晃晃，弄的她也跟着摇摇晃晃。</p> 身子偶尔撞在棺材边上，撞得生疼，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p> “当初王爷的想法就是如此，寻个理由，让你假死，最后再放你自由，给你一个新的身份活着，自由自在的岂不好？”</p> 叶婉清冲着她一笑：“现在这个想法已经变成现实了。”</p> 林柔恍惚得厉害。</p> “这……”她又是震惊又是害怕，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点什么好。</p> “从此以后你就自由了。”</p> “王妃，现如今是什么年月？”</p> “什么年月也不是，你早上刚刚服下了王爷为你准备的假死药。”</p> 马车走了这么一会儿功夫，也不过才临近中午时分罢了。</p> 林柔的神志渐渐回到脑子里，她非常茫然：“既然只是让我假死，又这么快发丧，王爷又何必让我服下假死药这么麻烦？”</p> “只是避免路上可能会发生的意外，这件事必须保证所有看到过你发丧的人都知道你死了。”</p> 送丧的队伍走了这么一路，之后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她死了。</p> 如此一来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p> 按说这个假死药可以支撑人七天时间。</p> 只是顾景行着急出发要去观台山，没有那么多时间留在这里耗着。</p> 二来也是避免节外生枝，所以叶婉清选择了这个最仓促的模式。</p> 她指指马车里堆砌的一些东西：“这些本来是给你的陪葬，名正言顺带出来的，供你后半生拿来用。”</p> 这些东西都换成钱，应该够用了。</p> 林柔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愿意相信自己其实并没有死这个事实。</p> 然而很快她又有了新的担忧：“既然我并没有死，那我娘亲……”</p> 叶婉清安慰她：“你放心，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娘亲，王爷和我会安排好。”</p> 为了赶时间，马车一路走，一直没停。</p> 车上备了干粮和水，几个人就在马车里凑合着吃了一点东西打发了肚子，赶路一直赶到了接近傍晚时分。</p> 林柔路上不止一次的问道：“王爷究竟想要将我安排在哪里？”</p> 叶婉清一直故作神秘的不肯说，看上去似乎除了这件事，还隐瞒了林柔另一件事。</p> 直到外面充当车夫的那个暗卫停下了马车，敲了敲车壁说：“王妃，已经到了。”</p> 叶婉清才打开车门，拉着林柔下车去。</p> 她指着一处地方让林柔看：“你瞧，那是谁？”</p> 路边站着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尽管满脸沧桑，可她还是一眼认出来那是谁。</p> “方江？”她喊出了那个日思夜想的名字，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梦，“真的是你吗？”</p> “是我。”方江早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在这里等她。</p> 从早等到晚，他几乎都以为她不会来了的时候，马车闯入了他的视线。</p> 他从来就是个沉闷的人，也不会说什么太矫情的话。</p> 如今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他一个壮硕的汉子也只是眼里积蓄了泪花。</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1章 诀别 “方江……”他没死，他竟然没死！</p> 林柔这一瞬间只觉得百感交集。</p> 满腹的话想说，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p> 只站在那里看着方江，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出现在眼前，活生生的人站在那里，她却脚底下生了根似的站在原地，动弹不得。</p> 还是叶婉清推了她一把：“快去啊，愣着干什么？”</p> 她一个踉跄，不远处的方江下意识的伸手要接她一下，却也不敢上前来。</p> 半晌，林柔仿佛回过神来似的，迈开步子朝他冲了过去，一头扑进了他怀里。</p> “方江，方江……”</p> 她只是一遍一遍的喊着他的名字，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p> 方江也紧紧地将林柔搂在怀里，生怕再次失去她。</p> 他亲吻着她的秀发，七尺的汉子也禁不住落下了眼泪来。</p> 良久之后，方江才吐出一句：“你瘦了。”</p> 远处的叶婉清和暗卫卫宁都不忍心再看这一幕，都回过头去背过身，让他俩好好说说话。</p> 林柔窝在他怀里，哭着摇头：“不要紧，我没关系，我真的没关系……”</p> 一对苦命鸳鸯就这么搂在一起，看的让人心酸。</p> 林柔哭了好半天，才终于想起来问一句：“你……究竟是怎么回事？”</p> 她实在是问不出来，你不是已经死了吗？</p> 方江叹了口气：“当初王爷确实是想要让我死的。”</p> 那时候把他拖出去乱棍打了一顿，也是真的打，没留情，后来打的他奄奄一息的时候将他丢去了乱葬岗。</p> 那天夜里下了大雨，方江在乱葬岗被冰冷的雨水浇了一顿醒了。</p> 浑身都是剧痛，他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p> 一个穿着黑斗笠的人过来，蹲在他身前。</p> “后悔吗？”</p> 方江听得出来，是王爷的声音。</p> 他用仅存的意识摇头。</p> 不管顾景行问的是哪件事，他都不后悔。</p> 顾景行又问：“如果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你还会不会这样做？”</p> 方江身上疼得说不出话来，雨水不停的浇在身上，冷的他哆哆嗦嗦。</p> 他不知道顾景行问的是哪件事，但此时此刻他想到了林柔那张脸。</p> 她确实很美，也很风情。</p> 两人之间的接近也确实是起源于她的利用，她故意的引诱。</p> 可上钩也是他自愿的。</p> 挨着那些乱棍的时候，他就是靠着脑子里想着林柔的脸才熬过来。</p> 如今他想到的，还是她的脸。</p> 顾景行久久没有得到他的回答，也不继续问了，起身离开。</p> 方江也是后来才知道，顾景行临走之前吩咐了守在旁边的暗卫：“任由其自生自灭，若是明日午时他还活着，留他一命。”</p> 也是造化，方江竟然真的撑到了第二天的午时。</p> 前一天晚上他淋了雨，第二天被大太阳晒了一天，这又冷又热的下来，还一身的伤，方江几乎真的就要没命了。</p> 偏巧就是这个时候暗卫将他带走了。</p> 他躺在床上养了三个月的功夫才能重新下床。</p> 听暗卫说，他那段时间高热不退，嘴里一直说胡话，念的都是林柔的名字。</p> 林柔听他说着从前的经历，平静的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p> 她不是太明白，两个人做出了如此悖逆的事情，为什么顾景行还是愿意放他一命？</p> 只有叶婉清才明白为什么。</p> 顾景行不是不知道方江是什么人。</p> 他是个非常不容易相信别人的人，能留在身边伺候的，不能说他一定信得过，至少个人绝对说得过去。</p> 当初方江和林柔渐渐开始露出端倪的时候，顾景行并没有阻止。</p> 反而任由两个人发展。</p> 林柔在利用方江，他又何尝不是？</p> 叶婉清知道，处置了方江，是顾景行身为一个男人对自己尊严的维护。</p> 而后来留下了方江的命，也是因为他无法面对自己利用了方江愧疚的心。</p> 所以他才会说，生死有命，活不活的下来，都是方江的造化，是他自己的命，与顾景行无关。</p> 如今既然方江已经活下来了，那他也不打算计较过去，索性直接放了林柔自由。</p> 林柔听完只觉得心脏被拧的生疼，她抚摸着方江的脸：“你受苦了。”</p> “我不要紧的，倒是你……”</p> 瘦成这个样子，才是真的让人心疼。</p> 后面暗卫已经把马车上的陪葬品留了下来，叶婉清上前与两人道别：“我们得回去了。”</p> 林柔回过头来一下子给叶婉清跪下了。</p> “王妃，替我带个话给王爷，就说林柔多谢王爷的大恩大德，多谢王爷大义成全……”</p> 方江在一旁也跪下了：“若不是王爷大度，方江也不会有今天这条命，这条命，是王爷给的。这辈子这个人情还不了，下辈子方江一定还上。”</p> 两个人都是泪眼滂沱，叶婉清一手一个把两个人拉起来：“你们的话我一定替你们带到。但是谨记王爷的吩咐，无视切不可出现在人前，远走高飞，永远别再回来了，走的越远越好，天涯海角，总有你们的容身之处。”</p> 两人点着头答应。</p> 林柔有些不舍得与叶婉清分开。</p> 从前再多的恩怨，到了这个时候都已经无所谓了。</p> 她拉着叶婉清的手道：“王妃，今日一别，只怕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从前我做错了许多事，也误会了王妃许多，凡此种种，是我对不住王妃，我……”</p> 林柔哽咽的说不下去。</p> 叶婉清心里也不好受。</p> 毕竟曾经她是真的将她当成了好闺蜜好姐妹在相处的。</p> 尽管也有决裂的时候，可今日一别就是生离，从此天高地远，若非有心，就再也找不到对方了。</p> 以前的事情，还有什么是不能放下的？</p> 她一把抱住了林柔：“以后你就可以做回你自己了，再也不用为了别人而活，能和自己的心上人厮守在一起，世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幸福的事，你终究是熬出了头，和方江好好过日子。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就没有心事了。”</p> 说罢她又看向方江。</p> 方江知道她有话要说，忙过来在林柔身边站好，不经意间拉住了林柔的手。</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2章 留条后路 叶婉清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不觉就被喂了一嘴狗粮。 “方江，林柔这次跟你走，是舍弃了一切的，你可知道？” “我知道。”方江点头。 叶婉清嗯了一声：“她这一走，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林柔这个身份她也已经彻底抛弃了。” 这其实是一个很艰难的事情。 “她的家人朋友父母，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已经为了这次离开放弃了，她唯一剩下的就只有一个你，所以方江，你务必要好好对她。” 方江转过头去，深情的看着林柔：“你放心，我会好生对你。” 他本来就不是个会说太多好话的人，凡事都落在行动上。 林柔此时也深情款款的看着他，神色中除了对他的爱慕之情，还有满满的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她如今也只不过是一个后宅里出来的没有见过外面人心险恶的年轻姑娘罢了。 只是心里装了一个人，眼里就只剩下他了。 再也看不见其他。 她这么心驰神往的，叶婉清祝福她的同时，想的却不全是好事儿。 方江如今看着还算是个老实人，也是个靠得住的。 可是将来呢？ 林柔这样子的情况才是最危险的，她没有任何寄托，没有任何依靠。 她全部的身家性命都在方江身上，她的幸福与否也都在方江身上。 如果方江对她好，不抛弃她，倒也算了。 可一旦有一天方江想要变心了…… 那林柔真的就直接走上了绝路。 眼下她的眼前就是一片悬崖，方江就是她的缰绳，一旦断掉了，她就会直接掉下那个没有后路的悬崖。 这么想着，叶婉清拉着林柔到了一边，还特意转头看了方江一眼。 “回头我在京城里置办一个宅子给你。”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方江听得见。 “若是有一天你过不下去了，至少京城里还有一个你的容身之地。” 林柔震惊，连连摇头：“不，王妃，我受不起这样的……” 叶婉清打断了她的话：“我说你受得起，你就受得起。我将你当成是好姐妹一样的看待，又怎么会看着自己的好姐妹放手不管？只要我还有一口汤喝，就一定会给你留下半口。” “王妃，我与方江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是历经了千辛万苦，自会珍惜眼下的这一切，断然不会轻易就变心。我相信他。” 说着，林柔目光坚定的看向方江。 叶婉清心里无奈。 她还是太年轻。 人都是会变得，谁知道将来会如何呢？ 就像当初她为了顾景行和她争风吃醋的时候，八成也没想过会有今天这样的变故。 她会爱上另外一个男人。 甚至与当初林柔勾搭方江试图借种的时候，八成也没有想过后来有一天她会爱上这个她想要利用的工具人。 所以人都是会变得，不要只看眼下方江好像很靠得住的样子，日后谁也说不上来会遇到什么。 尤其是林柔眼下还是这么个状况，她比别人更加危险。 方江在她面前有恃无恐，就只有那个所谓的爱情是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 他想要变心，成本太低了。 但叶婉清现在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和她说这些，林柔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方江觉得有所顾忌。 这些话，她是说给方江听的。 他日后能一心一意对待林柔也就算了，一旦他遇到了什么，想要变心了，对不起林柔之前，少不得也要先想想她今天说的话。 “我晓得，在你心里，他就是最好的，我不是说他不好，只是同为女人，我心里想着你，只希望你能过得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用力捏了捏林柔的手：“落叶尚且归根，人都是念旧的。将来以后过了许多年，或许你会想念京城的一切，如果到时候你愿意回来，就回到我送你的宅子去住几天。” “即便是不能以林柔的身份回来，至少你想回来看看了，也有个落脚的地方，若是你想要见我，让人去王府送个帖子，我必然会出来见你。” “这样至少你不会觉得从此以后你这一辈子就只是个无根的浮萍，只能浪迹天涯漂泊无依了。” 她能为林柔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控制不了，也不能预知。 她也不可以现在就说许多方江以后可能会变心之类的话，林柔听不进去不说，还会觉得她是在挑拨离间。 没有这个必要。 林柔感激不已，又一次要给叶婉清跪下，被叶婉清拉住了。 “你不用这样，你我姐妹，你在我眼里的地位是不一样的，我愿意为你做这些，你也不用有什么负担，只需要记得，你还有我这么一个姐妹也就是了。” “王妃，我能不能问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明明当初她背叛了两个人的姐妹情谊，还想着算计她，反目决裂的。 林柔不明白。 叶婉清只是一笑：“你不需要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但你只要知道，你在我眼里的位置真的很不一样，这就够了。” 她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没有了从前的闺蜜朋友，孤零零的一个人。 曾经的陈言秋是个很矛盾的人。 她害怕一个人的孤独，又不喜欢别人踏足她的世界。 像她这样的人身边想要拥有一个朋友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温雪晴是她在这个世界里温暖的安慰，但长辈毕竟是长辈，许多话也不是和长辈什么都能说的。 对她来说林柔算是天赐的小伙伴。 哪怕两人所处的位置是对立面的，可是后来有一段时间两个人是真的真心实意的在相处。 是闺蜜之间的情谊。 或许林柔对她也只是为了生存而虚与委蛇，所以在她眼里，自己这个正妃也就是缺了个玩伴，所以拉着她一起玩。 叶婉清的心情，是任何人都不能理解的。 没有过和她一样的经历，只是靠语言的表达太过于苍白。 “好了不说了，时候不早了，你们该出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3章 人心易变 夕阳西下，昏昏暮色里，叶婉清站在古道上目送着方江的小马车远去。 接下来往后他们要去哪里她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 以后的日子对林柔来说就是新生了。 她自己也要开启人生的下一篇章。 叶婉清上了马车往回赶。 说实话顾景行竟然会留方江一命，这让叶婉清觉得挺意外的。 她一直以来觉得顾景行是个手段铁腕冷酷无情的人，认识这么久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有这样心软的一面。 夜色渐渐降临，马车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叶婉清和卫宁坐在一起，谁也不说话，气氛安静的令人害怕。 黑暗中，叶婉清听见卫宁问了一句：“王妃在想什么？” “没什么。” 之后便没了动静。 马车颠簸，叶婉清忽然毫无预兆的问了一句：“卫宁，从一开始你就是王爷留在我身边的人，是不是？” 黑暗里看不见卫宁的脸色，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但她确实是慌了。 夜色就是她最好的掩护，卫宁心跳快了许多。 这种时候，她问了，就是说明她已经知道了。 自己承认与不承认，其实没什么太大区别。 “王妃，我……” “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说你是自小被卖到江湖卖艺班子里去卖艺为生的，那时候我其实是相信你的。但是后来你表现出来的种种，都不像是一个跑江湖的人该有的表现。” 她看不清卫宁的脸色，只是车厢这个私密的空间里，气氛开始渐渐变得僵硬，又浑浊，透出一股子沉寂的凝固来。 “你话少，行事果敢利索，武艺高强，身上透着一股子冷厉的狠劲儿，这些特征，在我的认知当中，只有一种人才会拥有。” 特工。 她虽然自己没有闯荡过这个世界所谓的江湖，但也知道真正的江湖卖艺人不该是这样的性情。 叶婉清曾经看过金庸笔下的每一本书，她认识里的江湖是个神秘的所在，江湖中人个个都有自己的性情，个个都有自己的人生。 而特工的成长经历都是一样的。 冷冰冰的训练，千篇一律的作息，没有任何色彩可言。 那种真正经历过的人生和编造出来的一个虚伪的过去，是会给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的。 一开始她还不觉得卫宁有什么不对劲，等她开始觉得卫宁不对劲的时候，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她给人那种感觉，叶婉清一直觉得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直到后来她接触的顾景行的暗卫接触的多了，她终于知道卫宁身上这种别扭又熟悉的感觉是怎么来的了。 她也是顾景行身边的暗卫之一。 暗卫又不是不能有女的。 “许多我的事，王爷都知道，起初我还没有想清楚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因为我从来没有怀疑到你身上。” 卫宁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因为愧疚，甚至都不敢去看叶婉清缩在的方向。 良久的沉默之后卫宁才吐出一句：“对不起，王妃。” “我不是让你跟我道歉的。” 叶婉清的语气透着沉闷，也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什么。 “是我让王妃失望了，我辜负了王妃的信任，但是请王妃相信，如今王爷已经彻底相信了王妃，我跟在王妃身边也只是为了保护王妃，再也不是为了为王爷刺探王妃的一切了。” 这大概是卫宁认识叶婉清以来一次里面说话最多的一次了。 “不用说了。” 叶婉清声音有些冷冷的。 卫宁有点急了：“可是王妃……”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嗯？” 卫宁有点没听明白。 叶婉清叹了口气：“只是觉得感慨。日子一天天的过，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她和顾景行之间最初的最初，两个人互相防备，互相利用，到如今已经彼此之间相互信任了。 这种变化也是当初的她自己想不到的。 劝人容易劝己难。 回来的这一路上叶婉清都在想这件事。 她能想着将来以后林柔会遇到的种种可能，甚至替她铺路。 那么自己呢？ 将来以后的自己和顾景行之间也会这样一直和谐下去吗？ 如果有一天她和顾景行之间走不下去了的时候，谁又能为她铺路。 之前一直都是习惯性的逃避问题，今天林柔的离开让她意识到了有些东西逃避是没有用的。 即便是不去理会，那些问题也还是一直都在。 林柔这一走，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甚至于自己身上也在发生连自己都想不到的变化。 身为一个现代来的人，她原以为自己能在这个世界里也保持初心。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也觉得莺歌燕舞两个人只不过是她的奴婢。 她的心事，也不适合跟这两个人说。 从前她可不会有这种想法，不会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现在她明白了，任何时候的人都有三六九等，唯一不同只是当自己身处下等的时候才会不愿意承认这个所谓的三六九等。 如今她的身份地位无一不是很高的，优越感也就自然而然的来了。 无边的寂寞和孤独包围了她。 车厢里，她依旧能感受到卫宁身上的慌张和无措。 她应该是怕如今的身份暴露了，被送走？ 如果自己这里不要她了，那么顾景行那边也一样不会要她了。 届时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叶婉清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在王爷面前说你什么不是，也不会不要你。” “王妃……”卫宁依旧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本就是个话不多的人，也是个不怎么会说话的人，遇到这种事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 从前她就只有训练训练训练，出师之后就为顾景行做事，一向走的都是干净利索的路线。 身为一个女人，其实一直被当成是男人使。 “卫宁，你会有觉得孤独的时候吗？” 卫宁不明白叶婉清为什么忽然问这个，摇了摇头。 又想起来黑暗中叶婉清看不见，于是道：“没有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4章 心事重重 真的要细想起来，其实自己也想不清楚究竟是不是会有觉得孤独的时候。 要不是叶婉清问，她自己好像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你有没有午夜梦回的时候，猛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你自己一个人。” “王妃，若是车厢里太黑了，那要不我们出去骑马？” 这次出来也是低调，并没有带太多的马出来。 她们两个要出去骑马，那就只能让外面护送的暗卫进来坐车。 多少有点欺负人了。 叶婉清知道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孤独的感觉更加将她围绕起来。 “不用，这样就挺好的，这种情况下适合思考人生。” 她想念过去的生活了。 想念爷爷，想念师兄还没有背叛她的日子，想念从前学校里认识的小伙伴，想念那些形形色色的客人们。 黑暗中卫宁挠了挠头，今晚王妃感觉怪怪的，她又说不上来王妃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不如等回去之后和王爷说一声。 心里才这么想着，叶婉清就来了一句：“刚刚我说的话，不许让王爷知道。” 卫宁只能无奈的应了一句是。 叶婉清这是因为信任她才会这么跟她说。 也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了。 跟着叶婉清的这些日子以来，卫宁早就已经被叶婉清折服，她既然说不许告诉顾景行，那就不告诉。 回到城里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叶婉清身份特殊，又是顾景行亲自交代过的，所以城门上开了一条缝把人放了进来。 回了王府，顾景行在清虹苑等着她。 叶婉清见了他，只说了一句事情都已经办妥了，再也没有多余的话。 顾景行看出来她情绪不对：“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难过。” 顾景行估摸着她是因为林柔的离开而难过。 上前搂住了她：“不要想太多了，这也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当初她没有选择方江，如今或许会有更好的结果。” 叶婉清叹了口气：“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那就怨不得旁人了。” 说到底，顾景行和她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在顾景行眼里，能够留下他们的性命已经是格外凯恩了，在叶婉清眼里，林柔和方江完全是被世俗这个五指山给压在山底下的孙猴子。 “出发去观台山之前，府里可还有什么事情要安排的么？” 顾景行倒是不在意这些：“你看着安排就是。” 如今林拂影在宫里，王府只需要人盯着就是，也没有什么大事儿需要安排的。 倒是外头那些事儿，顾景行需要一一安排好。 他不在京里，但也不能失去了京中的眼睛耳朵。 不然人往观台山一戳，真的就成了又聋又瞎。 失去了消息，就失去了先机，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能有应对之策。 第二天一早，叶婉清起身去了一趟国公府。 这次去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她想临走之前去看看温雪晴。 温雪晴也得知了两人要去观台山的事情。不过具体是要做什么，叶婉清没有说与温雪晴知道。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母女两个相拥而坐，慢悠悠的左右摇晃着身子。 “从前都在京城里，想见就能见着，日子久了的不来看母亲，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这一走却是一时半会的见不着了，这心里头就不是个滋味了。” 温雪晴安慰她：“你看你，想这许多做什么，又不是生死离别，一去不复返了，不过是去的日子久了些，一时半会的不见也没什么。再说，咱们还能书信往来不是么？有什么想说的，就写在信里说说，也是不错的。” “这不一样……” 叶婉清从温雪晴怀里探出头来，“我若是在身边，有点什么事儿想来就能来，心里也不会多么着急。我这一走，母亲这里若是有点什么，我又不能马上就知道，即便是知道了，也够不着，心里可不知道要有多着急呢。” 温雪晴笑笑：“傻孩子，我在家里好端端的，又不出门，能有什么事儿呢？” 她自己确实不会有什么事儿，叶婉清担心的是她那个便宜爹。 这位老人家的野心越来越大了，她心里头没底。 像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温雪晴压低了声音道：“有我在，你也不用担心你父亲会对王爷不利。” 叶婉清听了这话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所以如今她那个便宜爹已经对自己的心思不加掩饰了吗？ 连温雪晴都能看出来这样的端倪了？ 她忙拉着温雪晴的手：“母亲，这些事情我和王爷两个人足够应付了，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无妨，到底是日日带在身边的人，有个风吹草动的，总比旁人知道的多一些。我能为你做的，也就这点事儿了。” 叶婉清急得要死，额头上都是冷汗，心跳如擂鼓。 “他要做什么由着他做，交给我们自己来处置，母亲，千万不能冲动！” “知道了，只是这么一说，他能做什么呢？我好歹是他的发妻，他这样看重名声的人，又怎么会对自己的发妻做什么。” 温雪晴尽管如此说，叶婉清还是觉得心里不安。 上次乱党的事情，隐隐已经有了端倪。 却又找不到任何证据。 叶汉海隐藏的太深了。 他野心勃勃，却从不让人抓住把柄。 想要拿捏他都无从下手，滑溜的像一条泥鳅。 有那么一瞬间叶婉清冲动的想着不走了，直接留下来算了。 “王爷的事情更重要一些。婉儿，如今你成亲也已经有些日子了，却还是膝下无子，王爷身边也没有个侍妾，府里唯一的侧妃也已经不在了，你再不抓紧一些，只怕是要说不过去了。” 温雪晴很会转移话题，说到这里，叶婉清脸红了一下：“连母亲都觉得我不生孩子是个罪过？” 她自己是生过孩子的，知道生孩子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其实也不太想让自己的女儿受这个罪的。 奈何谁也逃不过世俗二字，当然在她眼里，还是女儿的命更重要一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5章 偶遇考生 从国公府回来，叶婉清心里觉得，也许有个孩子也不错。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把孩子生在王府怎么都没问题，若是去了观台山那种地方却怀孕了，事情反倒就麻烦了。 大人怎么都能过得了个日子，小孩子就未必了。 话说回来，她和顾景行之间也从来没有过什么措施，怎么到如今还没动静？ 真的动了心思想要孩子的时候她倒是有点羡慕林柔了。 林柔和方江在一起也没多久的功夫，人家说有就有了。 要说是因为林柔年轻，她现在这个身子也不年老啊。 总不至于自己穿过来这里，不光把心理年龄带过来了，还把生理年龄一并带过来到了么？ 罢了罢了，不想了。 顾景行花了几日功夫安排好京城中的一切，拖家带口的出发了。 临出行的时候，小皇帝微服出来送他。 “皇叔此去，肩上的担子实在是重，朕先预祝皇叔一切顺利。” 顾景行行礼：“此事关乎我大秦国运命脉，臣自然马虎不得。” “朕等着皇叔的好消息。” 顾景行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皇上，就此别过，莫要耽误了宫里的要紧事。” 小皇帝也没说什么，退了两步，点了点头。 顾景行和随从们拜别了小皇帝，众人也只是行了个常礼。 毕竟小皇帝是微服出来的，动静太大反倒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来。 小皇帝目送着顾景行的车队一路出了京城的门。 直到看不见了，章小六才站在小皇帝身后问道：“皇上，咱们是这就回宫，还是？” “不急，好容易出宫一趟，咱们不如就在外头转转再回去。” 远了的地方他也去不了，想要体察民情，也就只能看看京城里的民情了。 上回和巴丽娜一起出来闲逛的感觉委实不错，小皇帝心里惦记着，漫无目的的四处走走看看。 见着什么好玩的就停下来瞧瞧。 一看他就知道是个不经常出门的，看什么都新鲜。 那些摊主看他穿的富贵的模样，一个个存心宰他，小皇帝也是实在，反正他也不缺这几个钱，别人一招呼他就买。 买了也不自己拿着，就说让家里下人来取，自己优哉游哉空着手就走了。 身后乔装跟出来的侍卫们，不一会儿功夫手里就大大小小提了一堆没用的东西。 小皇帝可以说是除了女人用的东西他不看之外，别的吃的喝的全都看，看了就买。 摊主卖多少他就要多少。 章小六只庆幸带出来的银子够用。 逛了一路下来，小皇帝也饿了，随便找了家看起来还算是干净的馆子打算吃个饭。 章小六紧张的不行：“皇上，不可啊，这里头多脏，皇上哪能在这种地方用膳？” “为什么不能？百姓能用，朕为什么不能用？” “百姓那都是些凡夫俗子，和皇上真龙天子万金之躯哪能比的了？” “什么万金之躯，不过是说说罢了，朕也是个吃五谷杂粮的，每日里也要吃喝拉撒睡，说起来与百姓也并无什么不同。” 他今儿逛了一圈了，心情格外好，“再说了，成日里山珍海味的吃着，偶尔换换别的东西，也是不错。就这了。” 小皇帝举步进了馆子里，挑了一张桌子准备坐下。 章小六抢在他坐下之前忙上前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凳子，又用自己的衣摆擦了擦桌子，伺候了小皇帝坐下。 自己也不敢坐，站在一边招呼小二过来点菜。 两人的做派倒是挺大。 小二来了过来问章小六要点些什么，章小六想也不想，张嘴就来：“把你们店里最贵的东西拿上来！” 小二一看来了大客户了，是个出手阔绰的，立刻来了精神：“得嘞您呐！” 吩咐后厨忙着招呼这主仆二人。 很快第一道菜就上来。 章小六依旧还是沿用了宫里的习惯，先拿了银针出来试了试，又自己先吃了一口试毒。 这些事小皇帝倒是没说什么，关乎性命，他是丝毫不会马虎。 反倒是旁边一桌年轻人，从两人来了开始就在看着这边。 到这会儿看这边的眼神就更不对劲了。 “这般做派，一看就不知道是哪一家的纨绔子弟。” “出个门还要这般小心翼翼，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等着害他性命似的，这么怕死，索性不要出门好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刚好让小皇帝和章小六听见了。 小皇帝不动声色，倒是章小六忍不住了，怼了一句：“胡说八道什么呢！” “呵，难道不是么？你们来的比我们还晚了许多，我们的菜还没上来，反倒是你们的菜先上来了。可不就是这店家捧高踩低，瞧着我们几个不像是有钱人，欺负人么？” “大胆！”章小六怒道，一时没留意差点暴露了自己太监的嗓音。 好在他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是个少年人的模样。 旁人也没在意，只当是年纪小声音也还没长开，并没有往他是太监这方面去想。 看他还想要继续说，小皇帝及时拦住了他：“出门在外，不要惹是生非。” “皇……爷，这些人也太……” 章小六心里气不过，觉得很不服气。 小皇帝多么金贵，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这群凡夫俗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也配这样和小皇帝说话。 “原就是咱们的问题。确然是比人家来得晚，菜却上来的比人家快。” “可这是……” 章小六可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他可是皇帝，别说菜比人家上的快，他就是在这里吃吃喝喝不给钱那也是理所应当。 再说了，先给谁上菜那不是店家的事儿么？ 知道先给他主子爷上菜那是店家会做人。 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在这里嚷嚷个什么劲儿。 “这样，诸位这一顿，就算是朕……今儿在下请了。当做是补偿各位。” 这群人原本只是看小皇帝又是如此爱干净，吃个东西还如此小心翼翼，还以为他是个什么纨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6章 微服私访 心里觉得酸罢了。 原本也不是什么有胆子挑事儿的人。 这会儿小皇帝这么个态度，他们反倒觉得理亏了。 这上菜的顺序，原是店家的问题，小皇帝一手包揽到了自己身上来，他们几个互相交换了眼神之后，其中一人站起来对着小皇帝拱拱手：“方才是在下几个鲁莽了，还望兄台不要见怪。” “你们说不见怪就不见怪了？你们算是个什么东西！”章小六不服，不客气的怒怼道。 小皇帝等他说完了才出手阻止，让他安静。 “几位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 这几个人说话没有半点京片子的味儿，反倒是带了几分外地口音。 因此小皇帝有此猜测。 他还真猜对了。 这几个年轻人确实是外地来的。 “我等乃是柳州来的，进京赶考的考生。” 不久之后确然就是科考了。 不过这批考生进京也委实早了点。 小皇帝上了心：“距离科考还有一阵子，几位这么早早就进京来，莫不是记错了时间？” “倒也不是，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帝国之都，想必比外头那些小地方繁华的多，我们几个早就想着要一仰帝都风采，因此提早几日过来，四处逛逛看看。” 原来如此。 小皇帝点了点头，还没等他说什么，那几个考生其中又有人站出来道歉。 “方才冲撞了兄台，实在是不好意思。原本以为兄台是哪家贵族的纨绔公子，出个门这般阵仗，后来看兄台这般知书达理，是我们错怪兄台了。” 小皇帝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接茬。 倒是章小六冷笑一声，这几个人还真是会找茬。 此番他陪着小皇帝出来，那些乔装了的侍卫就不说了，明面上前前后后也就他和小皇帝两个人，这也叫阵仗大？ 他嘲讽道：“冒犯了我们家主子，几句冒犯了就想打发了？” 那个考生便又继续道：“兄台自己个儿确实是个好样的，可唯独兄台身边这个伺候的，架子倒是摆的比兄台更大。” “你……” 小皇帝按捺住章小六，出门在外原就不比宫里，不必处处讲究。 倒是这几个考生，敢于直言，如今朝中还就是缺少这样耿直的人入朝为官。 他将自己伪装成考生，上前与她们几个凑热闹，打听出来几个人的名字。 一顿饭的功夫，与他们一起闲聊，聊当今朝中的制度，聊地方上的风土人情，若不是一开始闹得不愉快，后面也算是相谈甚欢。 这顿饭吃了许久。 还是章小六看时辰不早了，三番几次的提醒小皇帝宫里还有事要做，不能耽误了时辰，小皇帝这才不得不起身回宫去。 回宫后，章小六问道：“皇上，那几个考生，要不要派人盯着点？” 小皇帝点头：“自然是要的。” 章小六点头：“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去。” “慢着。”小皇帝又道：“以你的性子，必然是去对人家不客气。但朕不是这个意思，这几个人实属难得，让人去跟着他们，看这几天他们都干了什么说了什么，务必一字一句来回禀朕。” “皇上……”章小六还想说什么，被小皇帝一个眼刀给瞪了回去。 “小六，莫不是忘了上次的教训？” 章小六忙跪下：“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小皇帝冷着脸，回过头去，只留下一个背影给他：“如今你是越发嚣张了，若是以后还这样，也不必在朕的身边伺候了。” 培养一个贴身伺候的人并不难，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他想要的是一个能读懂他的内心，且听话的人。 章小六渐渐开始出格，他的耐心可以容忍他一次两次，若是章小六一直如此，那章小六这个人也就没有必要留下来了。 小皇帝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章小六在身后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眼瞅着科考的日子渐渐近了，早朝的时候也将这件事提上了议程。 这天早朝商讨了一番关于科考的事宜之后，别的什么都没说就退朝了。 年前一番近乎屠杀的洗牌，如今朝中填补进来的人依旧还不全，空缺的位置依旧很多。 是以这次科考选出来的考生将会有许多人多了个机会，能够入朝为官的。 大臣们三三两两的往外走，口中议论的无不是这次科考有关的话题。 叶汉海独自一人往外走，后面几个大臣跟上来。 “国公爷，这次的监考官究竟选谁，国公爷心里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叶汉海道：“这样的事情，咱们身为臣子的怎么好插嘴，皇上心中自有定论。” 末了他又叹了口气，仰起头来看天：“如今江山是代有人才出啊。诸位，说句不好听的，咱们都老喽，接下来就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几个老臣们。 “如今皇上年纪尚轻，虽说处理政事也已经逐渐能独当一面，可许多事还是要依靠咱们这些老人辅佐不是？年轻人是有年轻的好处，却不够老练啊。” 叶汉海挑眉：“兄台此言差矣。咱们老练，那也是从稚嫩的时候过来的，这些年轻人早晚也有一天变成咱们这样老练的样子。主要的一点……” 他顿了顿，才压低声音道：“这些考生入朝为官，年轻，有才能，没有背后千丝万缕的关系，容易掌控。这才是皇上真正想要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些老臣一个个都听懂了叶汉海背后的意思。 等新一批的年轻人入朝为官之后，朝中就渐渐没有这些老人的立足之地了。 小皇帝是个野心勃勃的皇帝，这个谁都看得出来。 他已经在渐渐归拢权柄了。 如今这些人一个个的要不是动不了，他也想要将他们都除去。 等这一批考生入朝为官之后，小皇帝大概就要开始对他们下手了。 “这……科考乃是历朝历代的规矩，咱总不能为了这个，就不办这科考了？” 只要有科考，就有新的考生上来，就会为朝廷输送人才，他们担心的事情，早晚有一天会发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7章 拜高踩低 九品中正制确然也像那么回事，可这和正经科考毕竟是两个路子。 新政要办，科考也不能废弃。 说着话，几个人就出了宫门。 倒是有一个人若有所思。 这看似是个死局，其实也不是全无办法。 又过了几日，朝廷已经选出了这次科考的监考官。 科考的选题也渐渐缩小了范围，只等最后小皇帝拍板拟定考题了。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 这日小皇帝批阅完了奏折问道：“这阵子，赴京赶考的考生们都已经到了京城了？” 章小六回话道：“京城里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批考生了，这可是三年一度的大事，想必那些考生自己也十分上心，不会耽误了才是。” 小皇帝又问：“上回让你监视的那几个考生呢？是什么情况？” “这几个人起初几日还天天在京城里闲逛，游山玩水的，看着好不自在，这阵子八成是考试在即，已经没有心情闲逛了，反倒是日日关在客栈里温书，也不怎么聚集在一起，各住各的。” 看样子这几个人也不过是结伴一起上路进京的罢了，彼此之间并不熟悉。 他期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那接下来就等科考放榜后这几个人的表现了。 他顿了顿，想起了什么：“这阵子京城里来的考生十分之多，除开那些京城中有亲戚可以投奔的，剩下的人岂不是都要去住客栈？” 章小六点头：“这个奴婢早已经打听过，确然如此。” “京城里的客栈如今可还够用？” 章小六笑笑：“这个么。说够用，也够用，说不够用，也未必够用。” 小皇帝眯起眼睛来：“这话是怎么说的？” “皇上不常去外面，有所不知。”章小六给小皇帝科普，“那些生意人一个个眼里头就只有银子，若是银子使的够，没有房间也能给你腾出房间来。若是银子不够，有房间也是住不上的。平日里倒还好一些，越是到了这种时候，这种事情就越是严重。” 他没有把话说得太清楚，但小皇帝心里也清楚了。 这些人，见钱眼开，这种全国各地考生进京赶考的时候，更加是赚钱的好时候。 有钱就让你住店，没钱就把你赶出去，给有钱的腾地方。 那些有银子的考生就可以住的舒舒服服，安心温书，准备考试。 没有银子的考生，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风餐露宿，如何还能准备考试？ 这样一来，那些寒门考生要出头的机会就越发的少了。 实在是不公平。 小皇帝道：“更衣，朕出去走走。” 他出宫去转了一圈，穿了一身普普通通的衣裳，让章小六垮了个包袱，专门去那些客栈之类的地方，询问有没有房间。 有房间的，就说自己银子不够了，能否宽限一下。 没有房间的，因为这样的穿着，自然被店家赶出来。 小皇帝就拿出银子来送上，店家立马换了一张脸，连连说有房间。 果然就像章小六猜测的那样，所谓的有房间，不过是把人赶出来腾地方罢了。 甚至有的客栈更是过分，直接抬价。 平日里一两银子就能住的上房，如今却已经哄抬到了二两三两，甚至更多。 许多考生住不起客栈，只能找一些避风的地方打发时间。 小皇帝转了一圈下来，深感如今世道不公。 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想要给那些被压在底层的考生一些机会。 他不是他的父皇，也不是他的母后。 他坐上皇位或许是被逼的，但既然已经坐上来了，那他是真正想要当一个好皇帝的。 回宫后，小皇帝办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整顿客栈的事情。 “查，给朕查！让人去查那些哄抬价格的，查出来不许声张，记下来，等过了这阵子让他们直接关张，那些看银子办事的，不是要银子吗？找个由头，他们自食恶果。至于考生们，将那些没钱住店的考生集中在一处，国库给他们出钱，将他们安顿下来，安稳度过这几日。” 政令一出，上行下效，动作十分迅速。 甚至底下没有人听到任何风声，乔装的侍卫一家一家客栈盘查，谁家有问题，谁家本本分分做生意，一一都记录在案。 等这些生意人收到风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一时间开客栈的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盯上。 有门路的已经开始四处找门路了。 不过这次没有人敢惹这趟浑水，皇上这是下狠心要管这件事，谁敢顶风作案？ 那些因为没有银子住店的考生们都被集中在一处，专门辟出一间客栈来让他们住进去。 这些考生对朝廷对皇上那是感激涕零，一个个咬紧了牙关，赌咒发誓说一定要做出好文章来，一定要榜上有名，好有机会报效朝廷，报效皇上。 这几日京中的气氛直接两极分化，弥漫着一股紧张劲儿。 大臣们私下里对这些事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叶汉海这天用晚膳的时候桌上少了他最爱吃的一道菜。 他不悦问身边的人：“怎么没有芙蓉玉翠？” “回国公爷的话，采买的小厮没有买到这道菜要用的材料。” 叶汉海放下筷子：“怎么办事的，连点菜都买不回来？国公府缺银子了？” 底下人为难：“国公府倒是不缺银子，实在是这阵子京中的一切供应都先紧着考生来，许多东西先挑了送去了那些考生居住的客栈去供应考生吃好喝好了，剩下的才是供应到各处的。这芙蓉玉翠要用的东西原不是什么太名贵的菜，倒是更适合送去给那些考生们用。” 叶汉海嗯了一声，也不置可否，盘子一推不吃了。 底下人忙跪下请罪。 “无妨，不管你们的事儿。皇上要做个明君，自然手腕有要硬气一些，这些考生可是日后的国之栋梁，朝廷的肱骨，紧着他们，也是有的，就这样。” 他起身回了书房，唇角挂着冷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8章 歧视 小皇帝还真以为几千年来的不公，就凭他几天功夫就能扭转回来不成？ 自古以来水至清则无鱼，他想要做一个明君倒也没错，只是他若是这般成了明君，又不知道要断了多少人的饭碗。 那些人岂能甘心？ 为君之道，不光要一心为民，这些朝臣也不能不照顾。 他身为一国之君不止有百姓，他治理这些百姓又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少不得还得依靠这些人替他办事。 不好生让这些人心里舒坦，他这个皇帝又怎么可能当的舒坦。 这一点道理他都不明白，显然他还不是一个真正成熟的掌权者。 看这个架势，他是想要给寒门学子一个机会。 理论上来讲不是不行，但实际上确实不行。 出身寒门的那些人，见识浅陋，学识也和高门子弟有所差距。 即便是给了他们机会，让他们入朝为官，许多东西以这些人的眼界看不长远，只会出一些鼠目寸光的主意。 国家不能放在这种人手里治理，他们自己出身寒微，掌权之后也只会想着怎么给那些同样出身寒微的人一个机会。 而且有相当一部分寒门出来的人会仇视高门富贵子弟。 这样的人日后八成会在很多问题上和这些出身高门的人意见相左。 一门心思只想着怎么帮助那些同样出身寒微的人。 甚至于有时候让他们出主意，他们都未必能出的了主意，就只知道想着怎么和9出身高门的那批人作对。 只因为自己的共情，就忘了自己所处的位置，看不清楚自己要做的事，国家不能交给这种人治理，长此以往，他们会捎带的皇位上的那个人也变得一样的鼠目寸光。 到这种时候，国家就完了。 相反，出身高门的子弟们，因为从小就见多识广，有许多人为了继承家业，从小就被有目标的培养。 上至丞相的儿子，下到七品官家的儿子。 即便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家里的儿子，也绝对比那些山乡野夫的儿子来的有见识。 叶汉海对于小皇帝此举，十分的看不上，却也不出手阻止。 反正在他看来，那种人即便是给了他们机会，他们也是难成大器。 何必非要浪费这样的精力让他们去明白这个道理。 而且他也不打算阻止。 这种事看不惯的人太多了，又不只是他一个，即便是他不出手阻止，也一定不会缺少出手阻止的人。 不过这一次，小皇帝搞这桩事情力度这么大，少不得会出现一些漏网之鱼。 这次若是让一些寒门子弟上位，那就当是他们运气好罢了。 横竖小皇帝年纪也不大，照他这么搞下去，他这个皇帝也当不了多久了。 这次的监考官人选已经确定下来了。 一共两位监考官，名字刚被确定下来，家里的门槛就被踏破了。 不过这两个人还算是精明的，看得出来小皇帝很重视这次的科考，这些人这个时候来登门拜访为的是什么显而易见。 为了不惹祸上身，两个人对最近的来客一律拒不相见。 礼物也一样据而不收。 倒是有一些精明的就心中有数。 监考官和阅卷的根本不是同一批人，即便是见到了监考官又有什么用。 傻子才去作弊呢。 即便是作弊的时候监考官看不见，在场的人还有侍卫呢。侍卫也可以向监考官举报作弊者。 聪明的人已经去找阅卷的夫子了。 而且是私下里悄悄地找。 两个监考官门前的动静，小皇帝是知道的。 他不光知道，而且还是亲眼看见的。 没有人知道小皇帝微服出巡了。 而且还是在这种多事之秋，御书房的奏折堆积成山的时候，他又微服出宫了。 别的地方没去，先去了两个监考官的府邸门前。 来拜访的人踏破了门槛。 小皇帝让自己的侍卫乔装成拜访的人上前去登门造访，一样被撵了出来。 这样的结果小皇帝还算是满意的，至少他没选错人。 这两个人这个时候闭门谢客倒还算是聪明的表现。 他让随性的人把登门造访的人的名字都记下来，回去以后慢慢查，若是查到了谁有问题，严惩不贷。 中午的时候小皇帝又去了上次那家馆子吃饭。 好巧不巧的，又遇到了上次那一批考生当中的一个人。 不光小皇帝认出他来了，他也认出小皇帝来了。 两人寒暄着打了招呼，坐在了一张桌子上一起吃饭。 聊起来的话题自然是科举的事情。 那考生直摇头：“最近都不能好好温书，住进来一大批穷鬼，一天天吵吵的没完没了，真是晦气。” 这些穷鬼也是小皇帝统一安排他们住的，这个考生在这里嫌弃晦气，这不是明摆着嫌弃小皇帝这个决策晦气么？ 章小六当场脸色就不好看了，不过小皇帝倒是喜怒不形于色，一直表现得很淡定。 “这些人出身寒微穷苦，身上没钱就不能住店，好容易进京来赶考，想必也是付出了不少，皇上能给他们一个机会，也是好的。” “好？”那考生直接翻了个大白眼：“兄台你是京城人士，想必自己有家可以住，你是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有多晦气！” 他开始数落这些寒门子弟的种种不是。 “这些人一个个丝毫不顾及旁人的感受，温书就温，非要大声朗读，扰的旁人心都乱了！” 这大声朗读也是人之常情。 小皇帝的帝师教他功课的时候，也会让他大声朗读。 不过吵到别人这种事，小皇帝自己确实也没有考虑过，只有他嫌弃别人吵，没有别人敢嫌弃他吵的。 况且也没有别人会被他吵到。 他道：“也许只是人家的习惯如此，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也是有的。” “呵呵，又不是让他改过来，只不过是在客栈住几天，消停几天都做不到？那又不是在他自己家里，旁人也是要温书的，他非要读春秋，旁人想要读左转都读不成，耳朵里全都是他读春秋的声音。若是因为被他影响了无法温书，考试落榜，那他是不是要负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9章 寒门难出贵子 小皇帝从来没有体会过，毕竟这个政策是他出的，他还在试图帮着那些寒门子弟说话：“也未必是所有的都这般，或许只是一个两个的有这个习惯？” 这个考生翻着冷眼不屑一顾：“若真是如此，我也不至于苦恼成这个样子。只是读书倒也罢了，大家都是读书人，都能理解一些。可这些人平日里的习惯也实在是太让人活不下去了。” 他道：“那些人洗漱完了，开门就泼水。这里可是客栈，不是他们的柴门陋户，打开门外面就是大街，随地都可以泼水啊？楼上的地板那么滑溜，这谁泼出来旁人走路都要被滑倒的！” 小皇帝皱眉：“还有这等事？” 他身居高位，从来没有想过有些人家的院子打开门就是外面的大街，就可以直接泼水。 那考生还没说完：“他们习惯粗陋也就算了，平日里就是这么过日子的，没见识过大世面，却也不肯改一改自己的臭毛病。吃饭发出很大的声音，唧唧嘴的吃，吃面就要吸溜吸溜，十分粗鲁。” “客栈里又不是没有沐浴的地方，几天下来不肯沐浴一次，衣服也不换洗一下，又不是没有换洗的衣服，身上臭烘烘的十分难闻，自己却觉得理直气壮。” “若是上门找他们理论，他们反而觉得我们多事，像这样的人，在下实在是不想日后与他们同朝为官，却又不想因为不愿意与他们同朝为官，而耽误了自己的前程。真真是左右为难。” 这个考生一番话说下来，小皇帝听的沉默了。 他没有想过那些寒门子弟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原想着只是想要给他们一个机会罢了。 如今看来惹得许多人不愉快，难道这个决定竟然是做错了吗？ 小皇帝思忖着说：“人各不相同，自小生活在什么环境里，所见所闻也有不同。那些达官贵人们，往上数三代，也许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有话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也未必每一个达官贵人生下来就是达官贵人的，有些人能自己拼一把坐上高位，若是连拼一把的机会都没有，又哪来的那些达官贵人？” 那考生点着头，又摇摇头：“兄台也是宅心仁厚。话是这么说，可事情却不是这个事情。虽说没有机会，他们也不能成为人上人。可兄台想过没有，如今人上人已经够多了，若是人人都想要当人上人，哪有那许多的官职让这些粗鲁的山野村夫去当人上人？即便是给了他们机会，他们也成功了，以后人人都是人上人，人人都是达官贵人，那么谁去种地？谁去做活？谁去伺候人？谁去做苦工？兄台，有些事情，总是有人要去做的，有些人总是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总想着往上爬，去够一些不该自己够的东西。” 他这番话，深得章小六的认同。 章小六在一边暗暗点头。 但内心深处也有点稍微的不舒服。 他自己以前就是个苦出身，没见过世面的那种。 刚进宫的时候看着那红墙琉璃瓦，看着那高大的房舍，觉得羡慕的不行，看什么都新鲜，也因为没见过世面闹了不少笑话。 后来他成了人上人，成了大内总管，曾经那些笑话过他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一个个都被他收拾掉了。 这会儿没有人知道他过去的经历。 他眼里只有带他走向高处的小皇帝。 他觉得小皇帝做的一切决定都是正确的。 小皇帝问道：“那依兄台之见，有些人就得一辈子种地，一辈子伺候别人，一辈子不能出头？” “兄台总是替这些人说话又是怎么回事？总有人要做这些啊！有些人生来就是做这些事的命。兄台岂没听说过有一句话叫山猪吃不来细糠？这种人，即便是给了他们机会，让他们成为了人上人，他们也未必能够享受得了这样的生活。” 小皇帝眯起眼睛来：“还未曾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免贵姓姜。单名一个刚字。” “原来是姜兄，失敬失敬。”小皇帝只是嘴上这么说说，却没有半分想要拱手为礼的动作。 “姜兄啊，殊不知有些人，生来就生在高门，但实际上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所以才有了纨绔子弟这一说。像这样的人，即便是生在高门，让他们去科考，也未必能成为栋梁之才啊！” 这话似乎说中了姜刚的心事。 “兄台啊，一看就是家中不让兄台接触外头的事情。即便是纨绔，人家若是有门路，若是想要榜上有名，即便是交个白卷也一样榜上有名的。” 小皇帝目光一凛，转头看向了章小六。 章小六的神情告诉他，这种事情确实有。 小皇帝试探着问道：“果真有这种事？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姜刚道：“兄台家里果真是将兄台保护的很好，看样子是不打算让兄台入仕了。所以在下才会说啊，那些出身寒门的人，根本就没有必要来参加什么科考，反正他们也不会有机会。” 小皇帝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了。 姜刚也只当是他头一回听说了这种不公平的事情难以接受才会这种脸色。 并没有想到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其实就是当今皇上。 甚至他还在继续不停地往下说：“这种事呢，也是司空见惯了的。兄台当真以为我们一行人这次早早入京城来，就是为了游山玩水？若是真的想要游山玩水，大秦江山多少地方去不得，非要快要开科考了的时候，跑道京城来游山玩水？这里说实话并没有什么好游玩的地方，但这里有人啊，兄台，如今可明白在下的意思了？” 当然明白了。 小皇帝又不是个傻子。 这些人早早的进京来，就是为了来找门路的。 小皇帝试探他：“既然姜兄一早就入京了，如今又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吃吃喝喝，想必是已经前途有望了？” 姜刚神秘一笑：“兄台觉得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0章 科考 小皇帝哪有心情跟他开玩笑。 不过还是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脸皮子：“看兄台春风得意的样子，必然如此了。” “兄台悟性很高嘛，”姜刚打了个哈哈：“这次科考呢，在下虽然嫌弃隔壁那个穷书呆子事儿多，扰了人清净，可在下并不需要温书。有李奎李大人在，我还怕名落孙山不成？” 小皇帝目露精光：“李奎？” “是啊，李奎李大人也算是在下的一个远亲，这次在下奉父母之命，来投奔李大人，为自己谋一个前程。如今已经奔走得差不多了，就等着科考开始了。” 说着他还叹了口气：“若不是非得有什么科考才能顺利入仕，在下也不用受这份罪，想想日后还要在考场待上三天三夜功夫，身边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简直就是折磨。” 这话彻底激怒了小皇帝。 他一直以为科考是为朝廷选出人才来，却没想到选出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若是科举之后榜上有名的都是这种货色，那朝廷的腐朽只会一天比一天厉害。 早晚有一天，大秦就会毁在这群人手上。 他索性饭也不吃了，直接茶杯一扔，起身走人。 章小六忙掏出一块银子来扔在桌上，跟了上去。 回程路上，小皇帝脸色一直非常难看。 章小六跟在他身后：“皇上，这些人都是些糊涂蛋，说的都是些胡话，皇上不要往心里去，龙体要紧，不要气坏了自己。” 小皇帝冷笑不止：“不往心里去？你看看，你自己听听，这种东西，让朕如何不往心里去？” 他一边说，一边怒极反笑：“朕好心给了寒门学子们一个机会，却不曾想好心办坏事了还？竟然引出了这么一大堆问题来，真真是……真是……” 他已经气得不会说话了。 章小六急忙替他抚摸后背顺气：“那个李奎李大人，也是胆子不小，如今皇上这么重视科考，他竟然还敢行一出科场舞弊，真真是罪该万死。” 他不说，小皇帝还差点忘了。 “李大人？他也配？直呼其名朕都觉得脏了嘴。这种东西，也不配在朝为官，回去以后让人去盯着他，若是有什么不该有的举动，不必来回禀朕了，直接拉了他关起来，等科考结束后……” 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不行，不能这样做，这样岂不是打草惊蛇？慢着，先不用动他，记住了这个……” 小皇帝一时间想不起来这个考生的名字了，顿了顿。 章小六十分清楚他的心思，替他接了个话提醒他：“姜刚。” “记住这个姜刚，等科考结束之后让人专门去看看他的卷子，若是有真才实学就放到地方上去历练，若是实实在在是个草包，就直接给他打回原形。” “奴才记住了。” 回了宫，小皇帝生了好久的气，这个科场舞弊的事情看样子明面上整治是拦不住的，比得背后里想个办法。 这么大的事儿，无论他有什么动作都会被人看出来。 小皇帝闷了一天，终于让他想出办法了。 “小六，等日后科考结束后，你就……” 他对着章小六耳语了一番。 事后章小六出宫去了，去了好一阵子才回来。 等科考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气氛也一天天紧张起来。 小皇帝除了上回因为穷考生没有钱住客栈的事情大动作了一场之后，再无什么动作。 就连叶汉海背地里安插在小皇帝身边的眼线都没有打听出来什么消息。 他推断，必然是小皇帝现在谁也不信任了。 把事情直接交给了章小六去做。 不然他不可能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除非小皇帝什么动作都没有。 科考终于在一片人心惶惶和期待中到来了。 入考场这天，搜身搜的格外严格。 有些考生试图蒙混过关的，都被拦在了外面。 搜身的侍卫都是小皇帝身边的御前侍卫，直接听命于小皇帝的，旁人的话，谁也不好使。 进场了之后，考场的大门关闭起来，里里外外形成了两个世界。 这些考生将要在这里度过三天的时光，这三天里吃喝拉撒全靠自己解决了，没有下人伺候。 外面的人也进不去，也没法知道里面的情况。 倒是考场里提供的食物都挺丰盛的，保证考生们吃好。 甚至还贴心的打听了每一个考生有没有不能吃的东西，若是有，给这个考生的饭食会特意避开这个东西。 保证考生不会因为吃坏了身子影响了考试。 这三日里，小皇帝闷在御书房，闭门不出，旁人想要求见也是不能，只能在上朝的时候见到他。 好在这三天并没有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非要见他不可。 三天很快结束，考场的大门再次打开，外面迎接考生们的家人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自家的考生出来，手里拿着吃的用的，还有披风。 初春的天气说冷也冷，考场无人伺候，总有些家里人担心自家孩子冷了热了的。 接下来的几天等待放榜，就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等待的时光是最煎熬的，有些人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的卷子是不是能拿到一个好名次。 有些人则胸有成竹，横竖都已经打点过了，所谓放榜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根本不需要担心成绩这个问题。 阅卷的地方，白纸翻飞。 形形色色的文章展现在这些老学究的面前。 小皇帝亲自来了，背着手到处巡逻。 见到要起身行礼的就直接按回去坐下：“好好阅卷，虚礼就免了。” 偶尔也会停下脚步随手抽一张试卷出来看一眼。 他扫视着这些阅卷的夫子们，一个个看上去清正廉明的，背地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手上沾了肮脏的钱。 章小六也四处转悠，好巧不巧就让他瞧见了那个姜刚的试卷。 他趁着人不注意把姜刚的卷子给抽出来了，藏在袖子里拿到了小皇帝跟前让他看。 小皇帝展开姜刚的卷子，看上去答题倒是挺工整，可言辞不畅，一看就是来敷衍了事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1章 阅卷 小皇帝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试卷交还给了章小六，让他原封不动的拿回去放好。 “留心着点李奎的动静，这件事不要声张出去。” 顿了顿，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吩咐道：“也盯着点这里的动静，看看是谁暗中给他行方便。” 章小六应了声是，把卷子放了回去。 小皇帝离开了阅卷的地方。 临离开的时候，章小六对着门口的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 后头一群阅卷的夫子们脑门上都冒出了不小的冷汗。 “看来这次科考皇上十分重视啊。” “可不是么，先帝在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有过亲自过来查看的情况。” “也不知道皇上刚刚过来了一趟看出来什么了。” “不管皇上看出来什么了，咱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啊。” 几句话，有人问心无愧，有人做贼心虚。 阅卷终究还是要阅卷的，一群夫子没日没夜的操劳，总算是赶着日子把事儿办完了。 按规矩，完事儿之后的试卷是要统一收拢起来的。 若是遇上那些经典的好文章，还是要单独留下来，留待日后编撰成册，给后人敬仰的。 这次依旧还是老规矩办事，完事儿之后的卷子都是统一封存起来送走的。 只不过，外人不知道的是，这次的试卷并没有送到翰林阁去封存，而是直接送到了宫外去。 就在皇宫附近的某处宅子里，冯骥翼正等在那里。 与他一起在宅子里等待的是他找来的一些学问高深的夫子。 这次冯骥翼是奉了小皇帝的密旨办事，从民间找一群有学问，人品也说得过去的夫子来这个提前准备好的宅子里，悄悄进行第二次阅卷。 小皇帝不相信宫里的那些夫子阅卷出来的结果。 既然都已经被他发现科场舞弊的事情了，那些人当中也不可能全部都是干净的。 这一次的考生里，绝对不乏有才之人，若是因为这次的科场舞弊，将他们的才华都埋没了，那朝廷的没落也将会从这里开始。 小皇帝一心想要选出来一批直接为他效力的青年才俊入朝为官，又想要扭转当今朝中的局势。 科考可以说是一个转折点，这次的机会说什么都不能浪费了。 所以他才会想到这样一个办法，让不知情的外人去进行第二次阅卷。 冯骥翼是他自己笼络的人，这件事是章小六直接出宫去通知冯骥翼的。 除了他们三个人，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甚至于这群夫子在来之前也不知道来了要干什么。 冯骥翼邀请他们的时候只是谎称家里的少爷到了念书的年纪了，邀请一位教书先生去家里的学塾教书。 这群夫子直到来了这里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然而谁也不能离开，连一丝一毫的消息都传递不出去。 这个宅子里的那些下人，看似是普通的下人，其实都是侍卫假扮的。 只要这些夫子露出一丁点想要离开，或者想要往外传递消息让人来救人的念头，马上就会被拦下来。 夫子们一个个恼怒的不行，问冯骥翼他什么也不说。 每日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态度也是十分的恭敬，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许离开，不许传递消息出去。 直到这批科考的卷子被送来。 冯骥翼才终于对这群夫子说明了其中缘由。 这些夫子们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想不到当今圣上如此心系天下学子，有此善举，再也不怕寒门难以出贵子了！” 众人都对小皇帝此举赞不绝口，一个个都拍着胸脯表示跟冯骥翼说，让小皇帝放心，他们绝不会徇私舞弊做小人，一定会公平公正的阅卷。 这些夫子都是来自民间，看惯了民间疾苦，对于寒门学子都有一份同情心。 冯骥翼生怕他们因为对寒门子弟的共情，而故意偏袒寒门子弟，因此还特意嘱咐了一下：“诸位先生都是有学问之人，即便是先生们有些自己也是出身寒门，但学生在这里想要提醒先生们一句，这次皇上要的是公平，有些人偏袒贵族子弟，所以才会劳烦诸位先生过来再次阅卷。但先生们也不要刻意偏袒那些寒门子弟。公平公平，咱们只看文章，不看写文章的人是什么出身，这才是皇上想要的结果，诸位先生可都明白了学生的意思了？” 夫子们一个个点头：“自然明白，定不会辜负了皇上的期许。” 尽管冯骥翼请来的夫子人数不少，科考的考生人数也一样不少。 阅卷是需要时间的。 按道理说，早就已经到了该放榜的日子了，可这一次却迟迟不放榜。 京城里早就已经炸开了锅，考生们一个个滞留京城，迟迟等不到放榜的消息，心急火燎的。 有门路的已经在到处打听缘由了，没有门路的只能到处去听小道消息。 甚至大臣们上早朝的时候都憋不住，一个个询问皇帝究竟是怎么回事。 主理这次科考的大臣一头雾水。 小皇帝下令名次结果秘而不发，他们询问为何如此，小皇帝也不肯说。 “皇上，这老规矩一直都是这个时候放榜，可若是不给考生们一个结果，总要有个缘由，对外要怎么解释啊？” 小皇帝直接把球踢回去：“自己想办法，总而言之这次的结果现在不许公布出去。” 于是从上到下乱作一团。 已经有一些嗅觉灵敏的人察觉到不对劲了。 “皇上如此重视这次的科考，咱们私下里有所动作的事情，皇上该不会是察觉了？所以才会将结果秘而不发？” “想必是因为出了点别的问题，这种事情回回科考都有，皇上自己也不是不知道，若是真要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且走且看。” 少不得有些背后有门路的人想要打听消息，但这次的事情就像是一个密不通风的铁桶，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出来。 甚至有些人辗转找到了叶汉海那里，想要试试叶汉海这里是不是能有什么门路知道点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2章 秘而不发 毕竟顾景行离开了京城去了观台山之后，和小皇帝关系最亲近的也就只有一个叶汉海了。 然而这次，就连叶汉海都没有什么法子打听什么。 他安插在小皇帝身边的眼线好像都被发现了一样，都被支开。 要么就是只能在小皇帝日常饮食起居的时候才能近前去，但这样也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他要小皇帝的日常饮食起居也没多大作用。 小皇帝如今也学会了演戏了。 一天天装的密不透风的，也不见什么人，也没有什么和往常不一样的习惯，看上去一切正常。 主考官心里没谱。 “这该放榜的时候不放榜，又不能给外头一个交代，这事情很难办啊。国公爷，可有什么好主意没有？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平日里和叶汉海也没有什么交集，这次也是走投无路了才找上门来，求叶汉海出个主意。 谁让叶汉海是小皇帝的舅舅呢，又是辅政大臣之首。 没了顾景行，朝臣里就只有他的地位最高了。 其实叶汉海自己也是摸不着头脑。 这是小皇帝第一次让他看不透。 “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就按照皇上的意思办。” 他这么说了，主考官心里更没谱了。 就是因为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才来找你，结果你给我来这个？ “那……对外？”主考官实在是没招儿了，试图从叶汉海嘴里讨点说法。 好歹对外也要有个交代啊。 叶汉海多精明的一个人：“皇上不是说过了么，让咱们自己想办法。”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这个尺度拿捏就很有学问了。 轻了不行重了不行对不上号还不行。 “国公爷，即便是皇上不让放榜，要压着秘而不发，那什么时候能放，总有个说法？” 若是外面那些考生知道一个确切的时间，至少心里还能觉得舒坦一点，安稳一点。 现在就这么悬着，三年一次的春闱，连个结果都没有，千里迢迢来到京城考了一场，就这么石沉大海，谁能甘心啊。 人一辈子有几个三年啊能拿来浪费啊。 叶汉海捋着胡子：“咱们做臣子的，最要紧就是谨守本分，千万不能随意揣测圣意，但也不能一点也不揣测。钱大人，你是做学问的人，在这件事上，你比老夫这个粗人要明白的多啊。” 主考官快哭了。 随意说了几句话离开了国公府。 叶汉海这个老狐狸，真是滴水不漏，但凡事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的事是一点都不沾边，口风都不给透一下。 真真是油盐不进。 小皇帝说让他自己想办法对外面交代，他能怎么交代啊。 真是愁死人了，小皇帝这次究竟是怎么想的？ 眼瞅着日子一天天过去。 皇宫外头的寨子里，冯骥翼焦急地来来回回走动，一会儿停下来看看这个，一会儿停下来看看那个。 偶尔外头会进来一个皮面白净的小子，操着尖细的嗓音说点什么，询问一下进度。 被审阅好了的试卷越堆越多，等着审阅的试卷越来越少。 这次的难度比起来上一次要更加大得多，工作也繁琐的多。 不光要审阅文章的好坏，还要避开上一次审阅结果的影响，还得把那些做了弊动了手脚的挑出来单独放着。 例如姜刚那份试卷。 除了笔迹工整之外一无是处，却得了个甲一等的评价。 类似于这样的也是要再次审阅给出评价的，然后单独挑选出来放着，再由专人将其记档。 头一次审阅的是谁，是什么等级，第二次审阅的是什么等级，至于是谁审阅的，那就不必要记录了。 夫子们日以继夜，屋子里好吃好喝供应，冯骥翼在这里守着，对夫子们任何的要求无有不应。 终于最后一个夫子也合上了手里的最后一份试卷，长出了一口气。 冯骥翼紧绷了好几日的精神也算是能放松一下了。 “谢天谢地，总算是完事儿了。诸位先生都辛苦了，皇上也知道诸位先生都是清流人士，拿银钱报答先生们实在是有些侮辱了诸位先生，但话说回来，先生们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为人处世，家里日常柴米油盐哪一样不要银钱？皇上思前想后，还是觉得银钱是报答先生们最好的方式。” 冯骥翼说着击掌三声。 后面一串小太监捧着盖着红布的盘子鱼贯而出，站在了冯骥翼身后。 他随手解开一个盘子上的红布，盘子里摆着的赫然是一盘码得整整齐齐白花花的银子。 清流啊名节啊什么的，嘴上说说的时候都容易，真正到了肚子饿没饭吃的时候，名节也不能用来填饱肚子。 这些夫子们一个个看到这些银子，眼睛都亮了。 冯骥翼说的没错，夫子也是人，也会见钱眼开，只不过他们比较会装，没有别人表现的那么明显罢了。 “诸位先生，”冯骥翼提醒他们：“此次的事情万万不能说出去，未免诸位先生因为这件事情遭逢不测，这次先生们所得的银钱，也要低调一些花销，以免被有心之人盯上。” 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一个个点头赞叹不已。 “皇上真是为咱们考虑，皇上圣明！” 冯骥翼把银子发给他们，又分批次分时间段派人把他们送回了家。 这么多人一起出门实在是太过显眼了。 最终二次阅卷出来的结果很快被放到了小皇帝的书案上。 小皇帝看着这次的结果，还有上一次审阅的时候舞弊的记档，脸色越来越难看。 事情远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许多。 原来私底下徇私舞弊的人如此之多，若非这次他铁了心要查这件事，还真的发现不了这么多有才华的寒门子弟都会被这些科场舞弊的恶劣之人给挤下去。 若是让那些靠着舞弊上榜的人入朝为官，日后的朝廷会是一副什么样子可想而知。 当真是可怕至极。 小皇帝守着眼前这一份档案看了很久，章小六注意到一个小太监偷偷溜了出去，他正要去抓那个小太监，小皇帝喊住了他：“不用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3章 放榜 “可是皇上……” 小皇帝摇摇头：“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就算他打听到了什么消息传递出去，也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无所谓，让他出去传。” 反正很快，这个消息他自己也要传递出去了。 他吩咐章小六：“让人去拟了皇榜，就按照这个结果放榜。” 章小六接过档案去了。 外面乱糟糟的一团，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的时候，几个官差提着东西过来了，开始往墙上刷浆糊。 人群中一阵激动的声音传来：“难不成终于要放榜了？” “看样子是，你看那些官差手里提着的不就是榜单么？” 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递出去。 耽误了好几天的消息现在终于要放榜了。 考生们一个比一个激动，纷纷围上来查看。 有些人胸有成竹，挤过来找自己的名字，看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姜刚就混迹其中。 直到看到最后，也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 他落榜了。 “不对啊，我怎么可能落榜？是不是漏掉了？” “怎么，姜兄，你对自己很有信心么？” 姜刚没有理会旁边的人，他明明已经托了李奎帮忙去找门路，银子都已经使了，自己也已经打点了不少人，怎么可能没有他的名字。 倒是周围许多寒门子弟欢呼雀跃：“中了中了！十年寒窗，总算不是辜负了！” 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许多原以为自己必然会榜上有名的考生互相之间都发现彼此并没有上榜，渐渐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他们之中有些相熟的，彼此交换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明白的意思。 心照不宣罢了。 这次恐怕所有的打点都已经落了空。 而这次之所以为什么迟迟不肯放榜的原因，只怕是也在这里。 这次榜单的结果，是真正公平的结果。 上榜的人都是真正有才学的人，不只是寒门子弟，也不只是高门子弟，只看才学。 那些私下里打点了徇私舞弊的考生想明白了这一些问题，在最初的失落过后，等来的就是恐惧。 科考这么大的事，能压着秘而不发不许放榜的只有皇上了。 这说明这次科场舞弊的事情，皇上已经亲自插手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查出来他们，若是查出来了，不只是这一次要遭殃，只怕是这辈子的仕途就全完了。 科考也要讲究一个信誉二字，没有了信誉的人，皇上怎么可能还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 一片人心惶惶里，大家最害怕的结果还是来了。 先是科考之前哄抬住店价格的那些客栈，一个接一个被取缔，被关张。 而那些捧高踩低见钱眼开的客栈，被罚了不少银子，张贴了榜文告示，榜文要张贴至少三个月，告知所有人，干了这种缺德事儿的店家都有哪些。 接着就是那些利欲熏心，接受了银子徇私舞弊的大臣，一个个被揪出来，连审问都没有，直接丢进了监牢。 最后就是那些背后寻找门路，打点人脉，试图靠关系上榜的考生。 也是直接张贴了榜文出来，将这些人的名字公之于众，皇上金口玉言，从此直接取消了这些人参加科考的资格。 换言之，也就是这些人这辈子都和仕途无望了。 这一系列雷厉风行的动作下来，弄的京城里是满城风雨。 也引得那些寒门子弟对小皇帝更加敬佩。 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出身寒门，想要成为人上人实在是太难了，才学倒是其次，几乎就是看运气。 而这一次他们所有人都有了好运气，这个运气就是皇上给的。 这阵子京城里的街上张贴的榜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的多。 围在那里看榜文的人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的多。 人群中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看完了所有的榜文，从人群里挤出去，一路回了国公府。 叶汉海面前守着一局棋，自攻自守，手里捧着一只小茶壶，一面品茗，一面听着小厮说外头的榜文和情况。 等小厮说完，他挥挥手，让小厮出去了。 小皇帝这一手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一把笼络了那些寒门子弟的心，等日后让这些人入朝为官，毫无疑问就是他手底下最衷心的走狗。 这还不算，而且这些人想要笼络他们，难度就比一般新入朝为官的青年才俊大了不是一点半点。 他们心里有了信仰，这个信仰就是小皇帝。 而且这样的信仰不会轻易崩塌，他们也不会轻易背叛这样的信仰。 “失算了。” 棋盘上，叶汉海一个接一个拾起白子，原本还处于优势的黑子现在一下子变成了劣势。 这次徇私舞弊的人当中，最倒霉的当属李奎。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小皇帝在科考之前从姜刚嘴里记住了他的名字。 这次直接拿李奎当典型拉出来游街罢了。 甚至小皇帝还抽了个时间在早朝上直接审问了李奎。 李奎大呼冤枉：“皇上明鉴啊，打点考官维护自己亲戚的考生上榜这个主意，臣是万万想不出来的啊！” 小皇帝冷哼一声：“怎么，还有人给你出主意不成？” 站在前头的叶汉海眼观鼻鼻观心，只是神色略略暗了一些。 李奎指着前头说：“是国公爷，是敬国公！他告诉臣这个法子的，他说的！” 小皇帝犀利的目光直逼叶汉海。 叶汉海上前一步，不慌不忙道：“皇上，臣并未给李大人出过这样的主意，不过臣确实跟李大人说过一些话，能否请皇上一听，再断定臣是否有罪。” “讲。” “臣和李大人说，科考结束之后，又会有新一批的青年才俊入朝为官，届时咱们这些老人家可就不中用喽！皇上可以问问李大人，臣是不是这么说的。” 李奎怔了怔，叶汉海还确实是这么说的。 但他不服：“皇上！国公爷不只是说过这个，他还说过，臣等这些老人们若是不想在这些青年才俊面前失去立足之地，也不是没有办法，这也是国公爷说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4章 李奎理亏 叶汉海看都不往后看一眼，直接对小皇帝道：“皇上，臣说的办法，是臣等这些老头子要勤政，要多多向这些年轻人学习，哪知道李大人他误解了臣的意思，竟然想着不让有才之士入朝为官，从而保住自己的地位。皇上，臣冤枉，臣哪里能想得到李大人竟然会想出这等旁门左道的法子来。臣有罪，臣未能及时阻止李大人，还请皇上降罪！” 说着他弓下腰去。 这李奎这下真就是像他的名字一样，理亏了。 他指着叶汉海，激动的整个人都在颤抖：“你……你你你……” 然而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下文来。 谁都知道他这是被叶汉海给忽悠了，但是架不住人家玩的高级，即便是知道叶汉海忽悠他，也一样拿叶汉海没招儿。 谁让李逵蠢笨，把事儿办在了明面上，也怪李逵想要拉一把的这个姜刚是个嘴上没有把门的，什么都往出了说。 觉得这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儿。 反正以往的科考回回如此，都已经成了大家伙儿心照不宣的规矩，因此所以才会越来越嚣张。 不巧，这个李奎运气不好，这次赶上了小皇帝铁了心想要整治这件事。 直接被拉出来做反面典型了。 被拉上大殿审问的还不止李奎一个，只要是名字被记档了的就被拉上来了。 小皇帝这次是丝毫没有心慈手软，一个也不放过。 谁求情都没用，甚至小皇帝还放话了，说求情的话同罪论处。 “这一次，朕之所以在名次出来之后迟迟不允许放榜，秘而不发，为的就是重新阅卷一次，重新排一次名次，为的就是要给那些被不公平待遇的人一个公平的机会。” “若非朕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朕还真不知道有多少青年才俊就这样被埋没！” 他极其恼火的将一叠卷子丢了下去，几张试卷由如雪花一样从丹陛上飞下去，落得满地都是。 小皇帝坐在龙椅上，明明年纪也不大，却已经练就了周身一股强烈的帝王之气。 他这一发火，底下文武百官立刻黑压压跪了一地：“皇上息怒！” “息怒？朕倒是想要息怒的，只可惜有人不争气。” 他伸手指着被扔下去的那些试卷：“都自己看看，这上头头一遍的阅卷结果，就这样的水准也能给判一个甲一等，让那些真正有才华的学子们情何以堪？” 有小太监上前去捡起这些试卷，拿给众位大臣传阅。 这些人越看越觉得不像个事儿。 一个个无地自容。 有些看到考生的名字和自己家沾亲带故的，就像是捧了个烫手山芋似的急忙把试卷扔给下一个人，生怕自己受牵连。 好在这次小皇帝并没有想要牵连别人的意思。 查出来谁要作弊了，查出来谁帮着作弊了，只查处了那些明面上的人。 底下那几个阅卷的夫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些人一生清廉，当然只是表面上看上去如此，本来可以顶着读书人清流的名头衣锦还乡安心养老的，结果现在弄得晚节不保。 也怪不得别人。 他们这些人，胆子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收受贿赂的时候也不见的手软，现在东窗事发了，一个个抖得像筛糠。 “科考乃是国之大事，岂能容得你们这些人在这里为了一己私利就左右了局势！” “皇上饶命啊，饶命啊皇上……” 一群人声音此起彼伏的喊着。 小皇帝冷笑，饶命？ 那断断不可能。 不但不能饶了这些人，甚至还要严惩。 “参与其中的人，全部革职查办，从此永不录用！情节严重者，抄家，财产充公，流放三千里！” 这已经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了。 抄家流放都是很重得罪才会给出的处罚结果，小皇帝这次可以说是下手特别狠了。 最倒霉的依旧还是被拉出来树典型的李奎。 理亏的李奎被罚得最重，直接没命了。 三日后推出午门外斩首示众，还勒令所有的考生都去观刑。 目的是为了让他们记住，科场舞弊不可取。 已经舞弊被取消了可靠资格的，让他们看看科场舞弊的下场。 没有科场舞弊，能够有机会入朝为官的，让他们看看帮着别人科场舞弊的下场。 李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被拖出去，只等三日后午门问斩了。 这次的事情闹的极大。 底下的人说什么的都有。 事后叶汉海私底下求见了小皇帝，上来第一句话说的就是：“皇上这次虽然雷厉风行，手段铁腕，但在臣看来，皇上此次做的还是不够彻底。” 小皇帝一直觉得事情做到这份上已经够了，没想到还是不够彻底。 他沉着脸问道：“那依舅舅看来，朕还应该如何呢？” 叶汉海进言说：“这次因为科场舞弊从此被取消了科考资格的考生们，少不得都是些高门子弟，这些人即便是自己失去了从科考这条路进入仕途的资格，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背后的身家不会善罢甘休。” 小皇帝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他想要说什么了。 但是他没有打断叶汉海，让他继续说下去。 “日后这些寒门子弟，因着皇上的隆恩能够有机会入朝为官，少不得要和这些没有了科考资格的考生的族人们同朝为官……” 说话，要点到为止。 尤其是和皇帝说话，话不能说的太满，不然会显得皇帝很蠢，但也不能说的太神秘，让皇帝会错了意，那也还是臣子的错。 把意思点明白了，说一半留一半就是最好的方式。 小皇帝确实听明白了。 那些考生的族人们少不得借机为难这些寒门子弟。 “那舅舅的意思是？” 如今的小皇帝已经学会了踢球了。 以前他是真的什么都不懂，每天坐在这里上朝也就是听听看看，暗中学学。 现在是心里有数，但是嘴上不说，就是要听听底下的人是怎么想的。 叶汉海垂首：“臣的意思，这些人，也不能留。” 这不是欺负小皇帝年轻不懂事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5章 狼子野心 这些人一个两个也就算了，可是京城里的高门势力树大根深，几百年来彼此之间互相联姻，互相之间盘根错节的，动了一个就会牵扯另一个。 这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全部处置了，直接朝廷都不用要了。 小皇帝也没有表现出来任何想要同意或者不同意的意思，只是说：“舅舅的提议，朕知道了。舅舅累了一天也辛苦了，小六，送舅舅回去休息。” 他强行送客，是表明了不想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叶汉海也没有打听清楚小皇帝究竟是怎么想的，就被赶了出来。 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隐隐浮现出怒意来。 如今的小皇帝，已经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开始对他也如此不敬了。 倒也罢了，就让他好好尝尝做皇帝的滋味。 能耍一把皇帝的威风，也不枉他来世上走一遭。 章小六一路把叶汉海送出了宫门才折返回去。 如今天气渐渐回暖了，章小六进了御书房，地位更低的小太监端上茶来给他，章小六接过来一口喝光了，又拿起小太监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 最后看着小太监。 小太监迅速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公公形容工整，没什么问题了。” 他来来回回走的一头的汗，在皇上面前是不能有任何形象上的问题的，会让皇上产生厌烦。 章小六这才进了御书房。 小皇帝斜斜的坐在椅子里，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那样子倒是有点雅痞的风范了。 “送走了？”见他回来，小皇帝问道。 章小六虾腰道：“回皇上的话，送走了。” “他可有说什么？” “国公爷什么都没说。只不过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也是小皇帝意料之中的事。 以往自己对他舅舅长舅舅短，大小事儿都要商量商量，如今顾景行不在这里，他更是要大小事儿都想要插一脚。 结果被自己不冷不热的赶了出去。 他要是能脸色好那才有鬼了。 “这就对了。”小皇帝坐直了身子，“朕的这位舅舅啊，说到底也只是一位族人，血脉上并不是很亲近，看他当初是怎么对待母后的就知道他的态度了。” 这次章小六没有接话。 小皇帝一脸轻蔑：“他真以为朕看不出来，他表面上一潭死水，背地里就是个野心勃勃的种。说到底他……” 小皇帝的话才说了一半，外面就有小太监匆匆忙忙的跑进来：“皇上……皇上不好了皇上……” 被打断了话头的小皇帝脸色一黑。 章小六忙训斥那闯进来的小太监：“这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冲撞了圣驾你担待的起么？天塌不下来！” 小太监忙问了好几声恕罪，这才开始说正事儿：“方才景福宫的守卫来报说，说太后娘娘病得很重，是否要请太医过去瞧瞧，还请皇上示下！” “母后病了？” 到底是母子连心。 从前叶璃音把持朝政，将小皇帝当成一个傀儡的时候，小皇帝心里确然是恨的。 如今叶璃音已经被囚禁，母子俩也已经数月不见，小皇帝自己也已经夺回了政权，从前的那些龃龉，在母子情分面前也已经算不上是什么了。 只是他自己过不了自己心里的一道坎，没有勇气主动去见叶璃音罢了。 如今听说叶璃音病了，还病得很重，下意识的还是十分担心她。 小皇帝当即就吩咐：“让院判过去瞧瞧。” 小太监得了命令，立刻就去了。 他自己在御书房里来回走动，十分不安。 章小六觑他脸色，试探的说道：“皇上若是担心太后安危，不如亲自去看一看。旁人再怎么传递的消息，也比不上皇上自己亲眼看到的来得安心不是？” 这正好是给小皇帝一个台阶下，哪怕这个台阶可有可无，他还是下了。 “摆驾。” 章小六立刻就吩咐出去：“摆驾景福宫！” 叶璃音是着凉了。 倒春寒的时候她贪图外头的景儿，入了也夜不肯回房间，就在外头的榕树底下看着树上的鸟儿成双成对来来回回，在那筑巢。 叶佩云去劝了很多次，她也是听不进去。 就看着树上那鸟儿从结成了双对，开始筑巢，到后来鸟巢都已经筑好了，她也终于病倒了。 叶佩云不愿意在这里伺候她，可也不想她死了，急得要命，把自己身上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赔了进去，才让门口的侍卫去找的小皇帝。 若是叶璃音好好活着，她还能以伺候叶璃音的名义留在这里。 好歹叶璃音只是被囚禁了，并没有被废了太后的名分。 她依仗着叶璃音，还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若是叶璃音不幸嗝屁了，她就失去了最后的价值。 叶佩云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始终坚信，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活着才有希望，要是死了，大概连死都要死在这里，死后魂魄都没法离开这里去投胎了。 她可不想下辈子还在这个鬼地方投胎。 还好，小皇帝还惦记着母子情分，还真的派了太医过来给叶璃音看病了。 等太医开好了方子的时候，外面传来太监尖锐的叫声：“皇上驾到！” 叶璃音和叶佩云都诧异了一下，小皇帝竟然还会亲自前来？ 诧异归诧异，叶佩云还是赶紧的去门口跪着迎驾。 小皇帝进来之后就直奔叶璃音的床前，谁也没有多看一眼，过去坐下就拉起叶璃音的手：“母后觉得如何了？” 他要做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来，叶璃音心里一股子气也只好强行压下去，配合着小皇帝的演出：“皇帝能来看哀家，哀家就已经好了大半了。” 说着看看外头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皇帝先让他们起来。” 小皇帝敷衍的喊了一声：“都平身。” 目光并没有离开过叶璃音的脸。 才数月不见，叶璃音看上去就像是瞬间老了十几岁一样。 再也不是他记忆中那个风韵犹存的母后。 “母后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竟就这么病了？朕真是十分担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6章 太后病了 叶璃音看着儿子的神情透出无比的复杂来。 既有想念，也有痛恨和愤怒。 如今知道担心了？当初干什么去了？ 一门心思想要夺回朝政，为达目的竟然联合了大臣把她这个堂堂太后给关押在这么一个偏远的地方。 现在又在这里装的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 都是做母亲的人，身居高位的母亲，和一般的母亲就不会完全一样。 叶璃音心里，对这个儿子的亲情占据了并不是很多。 “皇帝能有此孝心，哀家心满意足了。” 小皇帝扫了外面的人一眼：“你们都退下，朕有话要和母后说。”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屋里就只剩下母子二人。 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都失去了存在的必要。 叶璃音一下子甩开小皇帝的手，把头别到里面去。 “皇帝如今出息了，还记得哀家这个母后。” “母后说的哪里话，若不是母后当日的扶持，也不会有今日的朕。” 叶璃音冷笑一声：“所以皇帝就是这么报答哀家的？将哀家弄到这种地方来，囚禁至死？” 小皇帝沉默了一下。 大秦一向以仁孝治天下，他却囚禁了他的亲生母亲，这在将来的史书工笔上无论如何都会是一个抹不去的污点。 但当时的情况，为了夺权，他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小皇帝冷下脸来：“若是当初母后做的不这么过分，现如今也许会是另外一番景象。” 叶璃音气的咳嗽起来：“咳咳，你……咳咳，照你这意思说，咳咳，还是哀家的不是了？咳咳咳……” 小皇帝的动作像是要给叶璃音顺顺气，可最终还是忍住了自己的手没有伸出去。 “母后，朕只是就事论事，实话实说罢了。” 叶璃音自己心里也承认当初自己把持朝政把持的有些过分了，不过她这个人死要面子，嘴上是不会承认的。 而且她还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当初的小皇帝只是个四六不懂的小孩子，只是她手里的傀儡，是她用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工具。 如今的小皇帝已经成长起来，成了独当一面的一国之君，她也是打理过一个朝政的人，是断然不敢再将自己当初的目的让小皇帝知道了。 叶璃音只能装好人：“是，哀家承认当初哀家做的是有些过。可若非如此，你我孤儿寡母，岂不是要被那些朝臣们合起火来欺负？皇帝你年纪尚幼，哀家若不强势一些，又如何能镇压得住那些朝臣们。” 这话小皇帝也就是姑且一听了。 那时候他对朝政知道的确实是一知半解，但他不是个傻子，她也看得出来叶璃音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不是她所说的那样。 只是事到如今再计较这些也是没用了。 小皇帝就当是自己接受了这个借口。 “既然得知母后没有大碍，朕也就放心了。母后安心养病，朕会让人好好照看母后的病情。等来日朕再抽空来看望母后。” 说完就要离开。 叶璃音愣了一下，这就走了？ 竟是全然没有想要将她放出去的意思？ “皇帝。”她喊了一声。 小皇帝转过头来：“母后还有何事？” 看着小皇帝冷漠的眼神，叶璃音竟然觉得到了嘴边的话没有勇气说出来。 儿子确实是变了。 他早就已经不再是她手里的那个傀儡小皇帝了。 “罢了。” 叶璃音把话吞了回去，知道自己现在就是说出来小皇帝也不会轻易答应放自己出去。 那岂不是等于他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既然他还能来看自己，那说明这件事情已经出现了转圜的余地。 倒不如徐徐图之。 “哀家只是许久未曾见到皇帝，想要多看几眼罢了。既然皇帝朝政繁忙，那哀家也就不耽误皇帝了。” 小皇帝面色平静，告退离开。 他出了房门，章小六立刻迎上来扶着他下台阶。 叶佩云觉得这是个机会，刚刚他在里面和叶璃音说话的时候，叶佩云就已经左思右想了很久了。 甚至连待会儿见到小皇帝要说什么都已经想好了。 这会儿见到他，三番五次的鼓起勇气来想要上前去说些什么，可是每一次话到嘴边就顿住了。 每一次临到要把脚步迈出去的时候就犹豫了。 就这么一来一回的犹豫了好几次，小皇帝已经从她面前经过。 叶佩云咬咬牙，终于冲出来跪了下去。 “皇上！”她喊了一声。 然而此时小皇帝已经走到了门口，就要离开景福宫了。 她这么一喊，引起了小皇帝的注意，还把他给惊了一惊。 章小六在旁边扶着他，清楚的感受到小皇帝身子抖了抖。 他回头厉声叱道：“大呼小叫什么！没规矩的东西！” 小皇帝的脸色也有些不悦，透出明显的不耐烦来，看叶佩云的眼神也不算是友好的样子。 此情此景，一下子让叶佩云失去了信心。 然而她都已经冲出来了，想要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是不可能的。 她只好磕了个头：“奴婢恭送皇上。”以此来化解自己的尴尬。 “多事。”小皇帝嘟哝了一句，转身走了。 叶佩云听着小皇帝的脚步离开，才懊恼的抬起头来，暗恨自己刚刚为什么就不能大胆一点，说不定就有机会出去了。 如今错过了这么一个大好机会，没能出去，她就要继续留在这里照顾叶璃音这个挂名太后。 想想都觉得前途无望。 也不知道阿娘在寺庙里如何了。 屋里传来叶璃音的咳嗽声。 叶佩云愣在原地想心事，没理会她。 直到叶璃音喊她的名字。 叶佩云躲不过了，不得不转身进屋去见她。 “你想要趁机让皇帝放你出去？”叶佩云一进来，叶璃音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问的十分犀利。 叶佩云被猜中了心事，脸上一红，有些无地自容。 可嘴上就是嘴硬不愿意承认：“没有，我只是……想要礼数周全，恭送皇上出宫。” 叶璃音在宫里混了大半辈子，怎么可能连叶佩云这点小心思都看不清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7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她并没有因此嘲笑叶佩云，反倒是幽幽叹了口气。 起初叶璃音也是看不上家里这个庶女的。 冷宫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叶璃音又是个从小到大娇养着的，哪里受得了身边没人这种罪。 后来叶佩云来了，也是同样的处境。 叶璃音渐渐的也就看开了。 这叶佩云处处都是一副庶女做派，她看不上归看不上，好歹是个大活人。 只是无聊的时候说说话打发时间的话，这么个庶女也是聊胜于无。 “你来这冷宫，也有一段日子了？” 叶佩云垂着头，她从来没有放弃过想办法出去。 “这大秦开国以来，历朝历代也就出了我这么一个进了冷宫无人问津的太后，你来了这个地方，与哀家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叶佩云心里很想说，谁与你同病相怜。 我进来这个地方，还不是被你连累的。 若不是你非要撺掇我嫁给顾景行做侧妃，留在他身边探听情报，我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么个下场。 看她一直不说话，叶璃音老狐狸一个，当然知道她这是和自己没有共鸣的缘故。 她话锋一转：“我知道你一直想出去，哀家又何尝不是呢？” 叶佩云终于开口了：“既然太后一直想出去，那方才为何不趁机与皇上开口？皇上既然来了，说明皇上还有这个孝心，若是太后开口，皇上必然会答应的。” 只要叶璃音出去了，她就能跟着出去。 “傻孩子，哀家进来不是无缘无故进来的，出去又怎么能无缘无故就出去呢？那岂不是打了皇上的脸么？” 叶佩云急了：“可是太后进来也不是因为皇上进来的啊！” 后来的事情她也听说了，要不是因为叶汉海最后一根稻草，单凭皇上的本事，还真不一定能把太后弄进来。 太后只是笑而不语，轻轻摇摇头。 叶佩云在这方面的敏感远远比不上叶婉清。 她到底是在石姨娘膝下长大的，石姨娘的出身就不行，整一个小妾做派。 让她玩转后宅争斗她可以说是一把好手，但若是格局稍微大一点的事对她来说就有些吃不消了。 这样的一个人培养出来的女儿是个什么德行，自然也可想而知。 她根本想象不到这些事情究竟有多么复杂。 在她眼里，这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她不懂得皇上有什么不能说的。 “哀家确实不是因为皇上进来的，但皇上在这其中也是出了一份力的，最终若不是皇上拍了板，让哀家来这个地方度过余生，你以为就凭你爹一句话，哀家堂堂一个太后，轻易就进了冷宫，无人问津了？” “那以太后的意思，我们要如何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个么，自然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了，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 这次叶佩云再蠢也听明白了，这件事还是要落在她爹身上。 可经过了这么多，她自己也看清楚了，她这位父亲，看似疼爱她，实际上也就是个极度自私自利的人。 让太后出冷宫，摆脱囚禁这种事，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他怎么可能去做。 叶佩云犯难的嘀咕了两句：“估计爹他不会跟皇上开这个口的？” 叶璃音扫了她一眼，这个傻子总算是开窍了。 “其实啊，哀家近来冷宫被囚禁，是因为把持朝政，惹了众怒，是以想要出去难上加难。” 叶佩云叹气，可叶璃音接着又说：“但你就不一样了。” “请太后指教？” 叶佩云大概听出来这件事应该是有转机的。 叶璃音思索着说：“你进来乃是因为你得罪了摄政王和摄政王妃。这两个人，一个是你姐姐，一个是你姐夫。归根结底，你的症结还是在你姐姐身上。” 她就只说了这么多，叶佩云想起叶婉清来，心情依旧很复杂，又恨又怕又嫉妒。 那两个人，从头到尾就只将她当成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 不管是当初她为叶璃音打探消息的时候也好，还是后来林柔流产的事也好。 她觉得自己十分的悲凉，过得像个笑话一样。 “也怪我自己蠢，没有看清楚她真正的意图，后来上了她的当。” 其实侧面撺掇她去害的林柔流产的，还是顾景行。 只是叶佩云这个人，想法十分的狭隘。 到底她也是对顾景行动过几分真心的，总觉得不愿意把事情归咎到他身上去。 倒是自己，还有石姨娘，最终倒霉的原因都是因为叶婉清。 所以叶佩云记仇就一股脑的直接记在了叶婉清的身上。 怎么去责怪叶婉清可不是叶璃音最终想要的目的。 她把话题引开了：“你父亲乃是叶家过继过来的儿子，我说到底也不是他的亲姐，他会这样对我，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倒也无可厚非。” 接着叶璃音话锋一转：“可你就不一样了，你是他的亲生女儿，你落到这个地步，他连帮你一把都没有。” 当初叶佩云刚刚进来的时候，叶璃音就三句两句把话套出来了。 叶佩云进冷宫之前确实去求过叶汉海，只不过叶汉海根本不想管。 话说回来，他要是想管的话，现在叶佩云也就不用在这个地方受罪了。 叶佩云想起自己去找叶汉海求情的情景。 她还记得那一刻的心情。 伤心，绝望，她连叶汉海最宠爱的石姨娘的名号都搬出来了，依旧没有能打动一下叶汉海的心思，说一句我会帮你想想办法的话。 真就连敷衍一下都不肯。 如果当初叶汉海说了，我会帮你想想办法这种话，后来她还是进了冷宫，那她至少会觉得，叶汉海不是一点都不肯管她。 他只是无能为力罢了。 这一点，她能想得到，叶汉海不会想不到。 想得到，他也不肯这样做。 那个时候叶婉清问她，现在是不是已经看清了这个父亲的为人了？ 是看清了，如此冷漠。 当初有多宠爱石姨娘，后来对石姨娘就有多绝情，当初有多疼爱她，现在对她也就有多淡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8章 希望的曙光 叶璃音道：“哀家如今还是太后，人在冷宫，可名分并没有被废了。只要哀家能够出去，哀家就依旧还是那个风光的太后。” 叶佩云转眼看向她，她说这些没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她根本出不去。 “哀家若是想要出去，就得从你父亲身上下功夫。哀家也不怕对你说实话，经过了这次的事情，哀家对你父亲这个弟弟已经彻底失望了。” 说着叶璃音好像还担心叶佩云会不会听了她这么说她父亲的话而感到不乐意，还特意问了一句：“我这么说你父亲，你不会觉得介意？” 叶佩云摇摇头：“实话不瞒太后说，我对我这个父亲也是失望至极了，我想，他八成并没有将我当成女儿看待了？” “既然如此，咱们姑侄两个就要齐心协力，等待时机，等有一天能离开这个地方，再把这段日子受的罪都讨回来。” 她说中了叶佩云的心事。 说不上报复叶汉海，终究叶婉清她是真的想要报复她的。 出不去一切都是空谈。 “太后可是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并没有主意。 但是她敏感的察觉到这个机会很快就会来，转机很快就会出现。 “耐心等待，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叶佩云留了个心眼，觉得往后的日子总算是有了指望。 自从叶璃音病了，小皇帝来探望过一次之后，虽然没有亲自来探望第二次，但每天都会派人来问。 门外的侍卫对两人的态度也明显好了许多，这阵子送来的饭菜也比以前丰盛多了。 虽然赶不上之前叶璃音还没有进冷宫的时候的丰盛程度，却也确实是一个太后该吃的东西。 叶佩云也跟着沾了光：“太后，看得出来皇上心里还是关心太后的。” “这是自然。”叶璃音笑道，“当初皇帝下令将哀家关进冷宫，也是因为群情激奋不得已而为之，不废了哀家的名号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底线了。如今借着这个机会，当然要好好表表孝心。” “看来离太后离开冷宫的日子也不远了。” 叶璃音没有接话，点点头让叶佩云继续吃饭。 小皇帝每日空闲的时候都会抽空询问太后的情况如何了。 太医每天都会去给太后诊脉，然后来御书房回禀小皇帝，太后的近况。 听说叶璃音渐渐有所好转，小皇帝的神色看上去一日比一日放心。 “皇上，国公夫人已经进宫了。”章小六进来回禀。 “快请进来。” 小皇帝亲自起身迎接。 温雪晴是个女人，按规矩是不能进御书房的。 所以只能在外殿等候。 小皇帝一出来，温雪晴便起身给他行礼。 “臣妇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舅母快快免礼！”小皇帝虚扶一把，让温雪晴起来。 他自己就在首位上坐下了，吩咐宫女上茶。 “朕是小辈，按道理该朕去国公府看望舅母的，却因政务缠身，不得不匆匆忙忙将舅母传进宫来见一面，实在是失礼。” 温雪晴忙站起来：“皇上说的哪里话，皇上乃万金之躯，日理万机，天下政务要紧，臣妇一个妇道人家，能得皇上天威护佑，已经是莫大的荣幸，岂敢妄称是皇上的长辈，更不敢妄想皇上亲自劳动过府看望臣妇。” “舅舅舅母都是知书达理懂规矩的人，朕身为九五之尊，被规矩束缚着，身为晚辈不能尽孝，实在惭愧。” 温雪晴又是一番客套话。 两个人这么客套来客套去，始终说不到正题上。 温雪晴应付的几乎都已经无话可说了。 心里一直在打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小皇帝要想起来还有她这个八百年没什么动静一潭死水的舅母？ 还要特意传进宫来说话，让人去通传一声不就行了。 难道说叶汉海他…… 温雪晴心里一阵紧张。 小皇帝绕了半天圈子，终于把话说到了正题上。 “表姐……也可以说是朕的婶婶，如今被朕一声令下，离开京城，远走观台山，害的舅舅舅母膝下无人陪伴，实在是朕的不是。” 温雪晴心说，这是终于要说到正题了么？ 可他提起叶婉清做什么？ 她客套道：“皇上说的哪里话，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婉儿即便是在京城里，也不是日日会国公府的。臣妇只当是女儿依旧还在王府，不过是日久不回娘家罢了，心里也不会多想些什么。何况婉儿离京前去观台山，乃是去服侍王爷，而王爷是为国效力，也算是婉儿间接的为国效力了，这应该是臣妇的荣幸才是。” 小皇帝不接她的客套：“舅舅舅母二位渐渐年事已高，身边无人陪伴，朕想着总该弥补一下这份缺憾，因此朕想了个不是法子的法子，打算说给舅母听听，不知舅母意下如何？” 温雪晴估摸着没好事儿，又不能不让小皇帝说，只能说：“既然是皇上想的法子，那自然是极好的，臣妇岂有说不的道理？” “哎，”小皇帝一抬手，“这全看舅母的意思，万万不要因为朕是皇帝，就因为朕的身份而屈服于朕不敢说不，舅母若是觉得不愿意，大可以跟朕明言，朕绝不强人所难。” 温雪晴只是笑笑，她性子是温和，却也知道小皇帝这也就是嘴上说说，她要是真的不同意，那就是抗旨了。 只是不知道小皇帝究竟打得什么算盘？ 小皇帝道：“既然二老膝下无子女绕膝，因此朕想着找一个人去，认了二老为义父义母，陪伴二老膝下，共享天伦之乐。” 温雪晴脸色僵硬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她起身跪下去，泥首道：“臣妇多谢皇上隆恩。只是收养义子这件事，并非是臣妇一人说了算，还请皇上容臣妇回家与国公爷商量过后再定。” “哎，舅母这话就不是了，这后宅的事，向来都是执掌中馈的掌家夫人说了算，哪有还要问过大老爷们的道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9章 认一个义女 温雪晴还试图推脱：“话虽如此，可国公爷毕竟也是一家之主，若是臣妇就这么擅自做主了，不管国公爷的意思，只怕是国公爷回去要怪罪于臣妇……” “舅母，都说男主外女主内，别说是收养的义子义女，即便是亲生的子女，庶出还是嫡出一样都是归后宅主母管教。这次何况还是朕的旨意，舅舅是个明事理的人，想必舅母带了义子回去，舅舅也不会说什么的。” 果然被她猜中了。 先前客客气气的，说不愿意可以不同意。 现在她表示不同意了，果然小皇帝又开始拿着自己的身份压人，说她不同意就是抗旨。 他这哪里是奔着后宅主母管家的规矩来的，他分明就是觉得自己比叶汉海要好说话多了。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温雪晴自然也没有别的理由能够拒绝，只能同意了小皇帝的提议。 小皇帝击掌三声，让准备好的人上来。 是个女子，一身的宫女打扮。 看上去长得眉清目秀的，那双眼睛里透着一股子劲头，说好听点叫机灵，说难听点叫精明。 小皇帝介绍说：“这是邵玲秀，别看她是个宫女，可她出身却不低，祖父是前朝时候的邵太傅，只因后来父亲病重不治身亡，而母亲又追随她父亲而去，只留下她一个孤女无依无靠，因此朕自作主张将她收进宫里做了个宫女。这样身份的女子，倒也配得上成为你国公府的义女了。” 说着转向那宫女：“玲秀，还不快去见过你义母？” 邵玲秀也是个不怕生的，听小皇帝这么说，径直走到温雪晴面前，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冲着她磕了个头，张嘴就喊了一声义母。 真真是连一个拒绝的机会都没有给温雪晴。 温雪晴眼看着这个境况，就知道这件事情已成定局。 眼前这个邵玲秀，看着透着一股子精明劲儿，长得又漂亮，眉眼之中看上去颇有一股子石姨娘当年刚刚入府的时候那股劲儿。 长得不像，气质相似。 温雪晴心中明了，这邵玲秀原本只怕并不是给国公府做义女的，而是要给叶汉海做小妾的。 小皇帝八成已经对叶汉海起了戒心，想要往国公府塞人，时时刻刻盯着叶汉海的动静。 塞一个小妾进来，天天缠着他，在他身边打探他的消息岂不是更容易一些？ 可叶汉海这个人油盐不进，又不好说话，人也已经到了这把年纪，给他塞一个小妾进来怎么看都有些不合适。 再加上为了绕开叶汉海才找上的自己，哪有当着主母的面说，给你家老爷塞一个小妾在身边的。 所以这邵玲秀的身份才临时被改成了义女。 这样一来，让叶汉海没话说，让她这个当家主母也能好接受一点。 温雪晴扶着邵玲秀起来，装出一副喜爱的样子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真真是像名字一样，是个灵动秀气的姑娘，国公爷见了你一定喜欢的很。” 邵玲秀羞涩的低下头去只是笑。 但那笑意不达眼底，那秀色也只怕是装出来的。 当然了，小皇帝亲自选中的人，要去国公府做眼线的，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句夸奖就觉得害羞了。 小皇帝在旁边也顺势接腔：“瞧瞧，朕果然没有看错人，舅母见着这玲秀第一面就觉得如此喜欢，这足足说明你们之间是有缘分的。” 邵玲秀也拉着温雪晴的手，笑的唇红齿白的：“可不是么，虽说我今日是头一次见到义母，可是心里觉得亲切极了，仿佛见到了亲生母亲一样。义母，说不定上辈子咱们真的是母女呢。” 温雪晴故作亲热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瞧这小嘴儿，可真会说话。” 说着把手上的一个冰种镯子褪了下来，推到了邵玲秀的手腕上去。 “义母今儿出来的匆忙，也没有给你带什么见面礼，实在是不像话。这镯子是当初你义父送给我的，恰好我近日带了出来，如今就送给了你，也算是连带着你义父的那份见面礼也一并送了。” 邵玲秀摸着镯子：“谢谢义母，这个镯子真好看，玲儿喜欢极了！” “好孩子，回头再给你封个大红封，那才是正正经经像样子的礼呢。你义父这人平日里不拘小节，这样的礼数怕是他自己不会往心里去，义母替他记着了，你也莫要放在心上，莫要觉得你义父是不喜欢你才好。” “怎么会呢，既然这镯子是义父送给义母的，那足够说明平日里义父是把义母放在心上的，义父义母自然也就是夫妻同心咯！既然现在义母这么喜欢玲儿，那义父自然也会跟义母一样喜欢玲儿的，义母你说玲儿说的对不对？” 温雪晴点点头。 这怕是个不好对付的。 如此不怕生，一张嘴又这么会叭叭。 三言两语就能把人哄得开心，又好像自己是一家人一样。 好在叶汉海也不是个好对付的，平日里和自己也不算是亲近，就算这个邵玲秀放在自己身边，只怕是她也打听不到什么东西。 除非她自己能有法子去接近叶汉海，还不能引起他的疑心。 那就不管她的事儿了。 既然正事儿都已经解决了，温雪晴自然也就没有了继续留在宫里的理由，同小皇帝告了退，领着邵玲秀出了宫。 回府的马车上，邵玲秀一路都在叭叭说个不停。 看似随意的一句句话，实则都暗中留着坑儿，有的没的打听国公府以前的事儿，打听叶婉清回娘家的事儿，打听顾景行来国公府给岳父母请安的时候都说什么，甚至连叶汉海平日里和温雪晴两个人就是是不是要好这种事也要打听。 温雪晴看似随意的回答，其实也是避开了各种要害。 面对邵玲秀的时候脸色温温和和的，心里头则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应付她。 这人也不知道是小皇帝从哪里找来的，如此敬业，这还没进国公府呢，就已经经开始打听这个打听那个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0章 不加掩饰的义女 这要是让她进了国公府还了得？ 她与叶汉海是已经离心离德，但这次温雪晴心里知道，她必须要和叶汉海联起手来了。 须得想个法子把这个邵玲秀弄走，还不能背上个抗旨的罪名。 总之不能让小皇帝打听到国公府更多的事儿。 不为别的，就为了叶汉海不倒台，为了他不连累女儿。 温雪晴带着邵玲秀回到国公府的时候，叶汉海外出公干还没回来。 “玲儿，我让人先把北梨斋收拾出来给你先歇息着，等国公爷回来了，我再带你去见他，可好？” 邵玲秀依旧还是那个灵动的模样，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好啊，只要是义母安排的，怎么都好。” 温雪晴慈爱的摸摸她的头：“好孩子，真乖。” 末了又叹息了一声：“若是你父母还在世，必然会很疼你？” 提到了过世的父母，邵玲秀仿佛也并没有多么悲伤的样子，随口接了句：“或许。” 温雪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 她已经能够断定这个邵玲秀并非是真的邵玲秀。 或者说她并不是曾经邵老太傅的孙女。 一个小皇帝用来监视叶汉海的棋子罢了，给她安上一个看上去说得过去的名头，不过是为了让她顺利地进入国公府而已。 至于她到底是谁，对温雪晴来说并不重要。 北梨斋收拾出来之前，邵玲秀暂时歇在温雪晴这里。 温雪晴让人去找以前叶婉清留下的衣服来给邵玲秀换上，又让人准备了点心瓜果来招呼邵玲秀。 她忙活着这些的时候，邵玲秀好像这一切和她没有关系一样，在屋子里东张西望，每一处都瞧的十分仔细。 此时此刻面上却没有了之前那种浮于表面的娇憨的笑容。 直到温雪晴喊了她一声：“玲儿？” 她才回过神来，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啊，义母，我在呢。” “吃东西啊。”温雪晴把果盘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 “哦，义母，都是自家人了，就不用和玲儿客气了，玲儿馋了自然会吃。” 嘴上这么说，却压根不去碰那些吃食，连水都不喝一口。 有侍女给她拿来以前叶婉清穿过的衣服。 “这是王妃出嫁前在家里穿过的衣服，都是洗干净了熨过，又拿香薰熏过了才收起来的。玲小姐和王妃身材相仿，相比衣服也能穿的合身。玲小姐请随奴婢过来更衣？” 温雪晴淡淡的看着邵玲秀，不出所料她又拒绝了：“先不用急，我身上这一身衣服穿的还挺舒服的。” 那侍女为难的看着温雪晴，温雪晴轻轻摆手，让她下去了。 “玲儿来到这里，是不是觉得还不熟悉，有些放不开啊？” “没有啊！”邵玲秀理直气壮的说，“既然已经认了义父义母，那这里自然就已经是玲儿的家，在自己家里有什么放不开的呢，义母您说是？” “也是。”温雪晴点点头，也没说别的什么，由着她去了。 这个邵玲秀，浑身上下透出来防备，就差把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写在脸上了。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故意为之，还是小皇帝选的人不行，选了这么一个不成熟的货色过来。 不管是哪一种，提防着就对了。 底下人来报说，北梨斋已经收拾好了。 这个院子和名字一样，在国公府靠北的地方，再往后就是后墙了。 温雪晴这么安排也是故意为之，这院子并不寒酸，但是位置偏远，她想看看这个邵玲秀被安排在这么一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她究竟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温雪晴吩咐云嬷嬷道：“去挑几个机灵的侍女送去北梨斋，给玲小姐使唤。” 又对邵玲秀道：“云嬷嬷是我身边的老人了，你初来乍到，处处都还不熟悉，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可以问她。” “好呀好呀，多谢义母。” 云嬷嬷客气的比了比手：“玲小姐这边请。” 前往北梨斋的一路上，云嬷嬷将国公府的各项规矩说给邵玲秀听。 这个邵玲秀依旧还是老样子，一路都在东张西望，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不与人说话的时候，和跟人打交道的时候完全是两副面孔。 云嬷嬷瞧着她这模样，也不管她，只自己个儿说自己的，横竖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听不听得进去，那就是她邵玲秀的事儿了。 北梨斋的院门已经近在眼前。 云嬷嬷说了声：“玲小姐，我们就快要到了。” 邵玲秀仿佛一下子回了魂似的，又挂上了那笑容：“哦，就是这里了么？我刚刚忙着记路呢，这国公府可真大，北梨斋离归云轩又远，一不留神还真能走迷路呢。” 云嬷嬷心里暗忖，不是说太傅的孙女么？好歹太傅府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即便是清廉，至少也是住的三进三出的院子。 后来又是被收进宫里的，宫里什么没有，怎么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区区一个国公府，区区这么几步路，就让她成了这幅姿态？ 不过云嬷嬷也没说什么，温雪晴不说，她自己也能看出来这个邵玲秀不简单，一切以不变应万变就是。 她推开北梨斋的门，引着邵玲秀进去。 “午初放饭，不过玲小姐若是觉得肚子饿了，可先弄一些点心果子来吃着垫垫。” “不用，我不饿。” 云嬷嬷领着邵玲秀在北梨斋转了一圈，告诉她哪个房间都是什么什么，又领着她来到院子里。 外面站了四个侍女。 “这四个侍女是夫人特意挑选出来供玲小姐差遣的，名字也好记，分别取的是风花雪月四字，再加一个容字，就是风容，花容，雪容，月容。” 邵玲秀扫了四个人一眼，点了点头，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道：“名字倒是不错的。” “平日里玲小姐若是有什么事，就可以差遣她们四个去做。这四个也都是在府里积年了的侍女，对府里的一切都还算是熟悉，相比能好好帮着玲小姐尽快适应国公府的日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1章 行径古怪 邵玲秀背着手，冲着云嬷嬷一笑：“义母待我可真好，我方才瞧见义母跟前都没有这许多侍女伺候呢，我身边留下这么多人，算不算是僭越啊？” 云嬷嬷一怔，随即笑笑道：“玲小姐多虑了，僭越倒是不至于。夫人平日里喜静，身边不喜欢留人伺候，但是归云轩伺候的下人不比这里少。倒是玲小姐身边统共就这么四个人，粗活细活都要她们四个去做，只怕是人手还不够呢。” 邵玲秀脸上浮起几分思索的样子来。 “玲小姐若是觉得还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尽可以和老身说，老身能替玲小姐做主的，自然会替小姐做主。” “行啊，现在看来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等我想起来再说。” 这语气，这行径，也不像是大门大户里出来的样子，礼数都不算多周到。 这人…… 云嬷嬷带着一头雾水的离开了。 邵玲秀挥挥手驱散了风花雪月四个侍女：“我跟前不需要人伺候，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四人应了一声是，私下里散开去做事了。 邵玲秀自己进了屋，把门关了，私下里寻摸了一下，打开了后窗。 后窗对着的不远处就是国公府的后墙了。 只不过后墙和她的后窗之间还隔着一排柳树。 如今这个季节正是柳树抽芽的时候，瞧着葱葱郁郁的一排，长不长短不短的枝条垂下来，看着还挺好看。 邵玲秀看了一眼，又把窗户关上了。 外面有人敲门。 她皱了皱眉头喊了一声：“谁啊？” “奴婢是风容，想问问玲小姐平日里喜欢吃些什么，回头好去厨房抬食盒来。” 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 邵玲秀随口道：“什么都行。” 风容又问道：“玲小姐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没有，都说了什么都行的。” 风容在外面哎了一声，再没动静了。 邵玲秀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一圈。 这院子倒是够大，可惜位置不行。 单看屋子里的陈设，格局比起来归云轩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么看来也是个不尴不尬的所在。 要说住在这里的人地位高，可这位置偏僻得很。 要说住在这里的人地位低，这屋子的陈设又挺豪华的。 也不知道以前这里住的是什么人。 邵玲秀推开正对着院子的窗户，外面雪月二人正在扫地，看她推开窗户，过来问了一声：“玲小姐有什么吩咐？” “没有，我透透气。” 二人不再说话，继续扫地。 邵玲秀双手托腮趴在窗台上看了一会，这院子倒也是不小，看着风景倒也不错。 两边各种了两排柳树，等夏天的时候枝条垂下来，随风摇摆，一定是景色宜人的。 沿着墙根底下是一溜花坛，大概是因为这里已经长久没有人住过的缘故，花坛里枯枝败叶的一片，也没有什么花儿能看。 这会儿雪月两个人正在清理花坛里那些枯死的花儿。 当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有心栽花花不开了。 没有人打理，柳树自己也能长得很好，花儿却不行。 前前后后都是柳树，柳同留，刚刚她数了数，院子里的柳树刚好是九棵。 意思就是久留，所以这里从前搞不好是小妾住的地方。 邵玲秀随便喊了四个人其中的一个过来问道：“我义父的姨娘，从前是住在这里的吗？” “不是的玲小姐，石姨娘以前不住在这里，这儿是老国公爷在的时候最宠爱的福姨娘住的地方。” “那石姨娘现在？” “石姨娘早些时候犯了错误被赶出府去了，玲小姐可莫要在府里提起石姨娘了，免得国公爷听了心里难过。” 邵玲秀点点头：“知道了，你去忙。” 她心里清楚，她是来监视叶汉海和温雪晴的，温雪晴派来伺候她的风花雪月其实也是来监视她的。 雪容并没有急着走开，反倒是问到：“玲小姐打听这些做什么？” “我初来乍到，自己不把自己当外人，可也不能失了礼数是？万一这里有人把我当外人，我可怎么是好？若是还有旁人，少不得要去拜见一下才是。”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整个国公府也就叶汉海温雪晴两口子两个主子，他们这些下人平日里倒是轻松得很。 如今来了个邵玲秀，还是皇上塞进来的干女儿，其他人未免会觉得稀奇。 什么人能让皇上如此大动干戈，让平日里看上去那么不好说话的国公爷都放了口子，把人接进来。 这一个上午下来，北梨斋附近探头探脑的人不在少数。 邵玲秀只当是没看见，让人在两棵柳树之间扎了个秋千，自己坐上去晃晃悠悠的。 不是想看吗？那就让他们看个够。 她身上还穿着宫女的衣裳，却一副主子的做派。 这些过来看热闹的下人们一个个都觉得心里酸酸的。 人家以前也是个伺候人的，运气好被皇上钦点了来给国公爷当干女儿，摇身一变成了主子，自己还得继续伺候人。 当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午初刚过，风容和花容两个人带着食盒回来了。 “玲小姐，夫人特意吩咐了厨房今日做几样好吃的，就当是招待玲小姐了，也不知道这几样东西玲小姐爱不爱吃。” 食盒打开，里头都是些大鱼大肉的东西。 稀奇倒是不稀奇，看着丰盛是真的。 爱不爱吃，不是都得吃么？ 温雪晴要是真关心她，就该让她去归云轩一起吃，而不是她今儿第一天来，就让她自己一个人在这个偏僻的孤零零的吃饭。 这生猛的一顿，也不过是做样子给人看罢了。 邵玲秀也不介意，让人摆在了桌子上，吃的可香了。 有的吃为什么不吃。 午后，温雪晴让人送来了全新的衣裙给她。 都是时下流行的款式和花样，料子也都是上乘。 邵玲秀收下了衣服，等人走了，才摸着衣服嗤笑一声：“倒是个会做人的。” 她还没怎么着呢，整个国公府的下人就都知道国公夫人对这位新来的干女儿特别优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2章 初相见 也不知道这位尚未谋面的义父又是一位怎样的角色呢？ 邵玲秀倒是有点期待了。 叶汉海是临近傍晚的时候才回府的。 一进门就听底下人说夫人带了一位义女回来。 叶汉海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哦？我怎么不知道。” 后头得知了消息的温雪晴已经迎了出来，见到他，温婉一笑，微微蹲身福了一福：“国公爷回来了。” 叶汉海看见她来了，亲自问她：“听说你带了个义女回来？” 这事儿挺突兀的。 温雪晴点点头：“是呢，今儿一早皇上传了妾身进宫去，说是把咱们的女儿女婿都弄去了观台山，感念咱们老两口相依为命的，所以特意赐给咱们一位义女陪伴膝下，这可是皇上的恩典呢，国公爷回头可要好生去给皇上谢恩才是。” 几句话把小皇帝的意图说的明明白白。 叶汉海是个怎样的老狐狸，怎么能听不明白这话里头的意思。 他哦了一声：“既然如此，那么人在哪？身为义父，总要见见这位义女。” 温雪晴上前挽扶着他，两个人看上去很亲密的样子。 这个举动让叶汉海觉得有些意外，但并未在脸上有任何的表现。 他心里清楚，哪怕那个义女现在不在跟前，但是眼前这么多下人，谁知道她会从谁的嘴巴里得到点什么。 “国公爷这是头一回见到人家小姑娘，少不得要给人家备一份见面礼才是，不然人家小姑娘还以为这位新义父不喜欢她呢。” “夫人说的是，只是今日回来的匆忙，也不曾准备点什么，这见面礼么，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来，夫人可有什么提议？” “国公爷也不必想太多，人家初来乍到的，手里捏着点银子比什么都安心，国公爷说是也不是？” 叶汉海也没反对，当即就点头说道：“是这个道理不错，既如此，我就立即让人去包一个大红封来给她。” “还是国公爷英明。”温雪晴笑着奉承他，又吩咐身边的人：“去北梨斋，把玲小姐请过来。” 北梨斋…… 叶汉海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了温雪晴这样安排的用意。 两人看上去琴瑟和鸣的样子，一同在花厅里坐下，等着邵玲秀过来好一起用膳。 等着人来的时候，两人四目相对，又飞快的彼此移开视线。 多少年了，除了在外面的时候，两人都不曾有过这样和谐的时光。 如今为了在外人面前演一出戏，反倒是上演了这样一出景致。 邵玲秀来得到是很快。 远远见到叶汉海坐在这里，温雪晴执壶给他倒茶，这画面看上去倒是挺和谐。 也不知道这和谐是不是真的。 她上前来，对着叶汉海盈盈下拜，脸上又是那种娇憨中带着灵动的笑容：“想必这位就是敬国公了？义女邵玲秀，见过义父。” 叶汉海爽朗一笑，虚扶一把让她起身。 “邵玲秀，真真是个灵动秀气的好名字啊。我已经听夫人说过了，你是邵老太傅的孙女？” “是呢，承蒙义父不弃，愿意认下玲儿，玲儿也就心安了。” 温雪晴在一旁吃醋的说：“瞧你，见到你义父就这么开心，刚刚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开心。” 邵玲秀忙扑过去，搂住了她的胳膊笑嘻嘻道：“谁说的，玲儿可喜欢义母了！义母你瞧，玲儿这会儿穿着的，可就是义母让人给玲儿准备的衣服呢，玲儿穿着好不好看？” 说着她放开手，跑到空地上去转了几圈，让两人看她的衣服。 温雪晴笑着点头说好看，又转向叶汉海：“国公爷您说呢？” 叶汉海也点点头：“不错，不错，夫人的眼光在京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玲儿，你这位义母啊，别看她平日里不怎么打扮，真要是打扮起来那也是美艳不可方物，想当年她年轻的时候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呢。” “是吗！”邵玲秀一副惊讶的样子，随即又拍马屁：“义父这话差了，义母长得这么漂亮，别说当年了，就是现在，也依旧还是京城第一美人！” 一屋子人都笑出声来，温雪晴连声说：“你这小丫头，倒是会哄人，快过来坐下用膳。” 晚膳依旧丰盛。 邵玲秀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花厅里别提多热闹了。 饭吃了一半，邵玲秀忽然提出来说：“义母，玲儿能不能换个地方住？” 闻言，温雪晴夫妻二人都愣了一下，叶汉海不动声色的继续吃，温雪晴放下筷子问道：“怎么了，不喜欢那里？” 邵玲秀没有隐瞒，用力点头：“是啊，北梨斋离着归云轩太远了，玲儿想要见义母一面要走好久的路。皇上让玲儿过来是来承欢膝下的，住的这么远，玲儿不能承欢义母的膝下，时时孝顺义母，所以玲儿不喜欢。” 这明摆着就是想要找一个方便监视人的地方住。 温雪晴怎么可能答应她。 起初是自己不得不应付，现在叶汉海在这里了，她可不想管了。 直接把球踢给了叶汉海：“国公爷说呢？您是一家之主，拿个主意，我可是拿这个小机灵鬼没办法。” 叶汉海哪能不知道温雪晴的用意，他也不想管这件事。 他甚至根本不想将邵玲秀留在府里。 “夫人，后宅的事情，一向都是你在做主，这事儿你就看着办。” “义父……” 邵玲秀噘着嘴扭着身子撒娇。 温雪晴安抚了她一下，又对叶汉海说道：“妾身一直觉得北梨斋是个不错的地方，虽说远了点，可也清净，况且那里屋子又大，院子也大，玲儿这个欢脱的性子，有个大屋子大院子正好让她闹腾去，国公爷说呢？” 叶汉海只是嗯了一声。 温雪晴又继续道：“况且北梨斋景色不错，等夏天一到，葱葱郁郁的，再种上几棵花点缀，午后在院子里放一张躺椅，看看书吹吹风喝喝茶，都是不错的。” 叶汉海神色晦暗不明的看着温雪晴，带了几分探究的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3章 暗语 倒是邵玲秀闹腾起来：“义母，玲儿喜欢热闹，一个人住在那么大的院子里，要憋死了啦！” “好了好了，”叶汉海出声打断她：“你义母一向喜欢清静，这么多年了归云轩附近的几个院子都没有住过人，你若是想要见她，陪她用个膳也就罢了，不要无事就去闹腾她。” 邵玲秀撅起嘴来，委屈巴巴的样子。 温雪晴笑笑：“国公爷，北梨斋是个福地呢，比起来归云轩更大一些。玲儿到底是皇上赐给咱们的人，咱们不得好生对待才是？” 她这是在试探叶汉海的意思。 叶汉海思忖了一下：“自然要如此，唯有将北梨斋这个最大的院子给玲儿居住，回头皇上问起来，我也敢说没有委屈了玲儿。” 行了。 温雪晴明白了他的意思了。 “那依国公爷的意思，玲儿以后的饮食起居，就由妾身来照看了。” “自然，后宅的事情，一向都是你来做主。” 温雪晴掩唇轻笑：“有了这个义女在府里，国公爷你少不得要牺牲一些了。” 邵玲秀一下子来了精神：“义父要牺牲什么啊？” “你义父啊，也是个喜静的人，没事儿就爱在池塘里钓个鱼什么的，你这么闹腾，以后你义父安安静静钓鱼的时间少不得要丢掉许多，你说是也不是，小机灵鬼？” 邵玲秀扭着身子撒娇：“义母又嘲笑人家！” “话虽如此，可国公爷啊，这也不算是个玩笑了。国公爷以前不就常说，若是家里有个孩子还能热闹一些么，如今孩子有了，国公爷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少出门遛弯，多多在家里陪陪我们母女，陪陪玲儿，也不枉皇上一番心意。” “夫人这是明里暗里说我陪你的不够啊。” “国公爷还说呢，上回我说要去寺庙里上香还愿添香油，你又不陪我一起去，如今有了玲儿了，以后可就用不到你了，国公爷以后就都不必再去了。” 说着还撅了撅嘴。 她到底是个美人，年纪大归大，风华犹在，这样有些撒娇意味的噘嘴看着也是让人心软。 叶汉海嘴上笑着，心里却渐渐明白了温雪晴暗示他的意思。 先说让他牺牲，又说起寺庙来，让他以后都不要去寺庙了，看似没有什么关系，其实关系大了。 寺庙里有谁？石姨娘啊。 所谓的牺牲，其实不是他牺牲，温雪晴想要的是牺牲石姨娘。 “好好好，听你的，都听你的，夫人说的是，是为夫的不是，冷落夫人了，以后定然好好补偿夫人。玲儿，你也好生劝着你义母，不然回头她找我的麻烦可就了不得了。” 虽然不知道温雪晴想要利用石姨娘做什么，叶汉海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现在最大的麻烦不是石姨娘什么时候能接回来，或者能不能接回来，最大的麻烦是眼前这个邵玲秀。 他这番话的意思就是默许了温雪晴按照她自己的主意去做。 他不打算管了。 一行人又在这里继续说了一会儿话，叶汉海道：“我还有事要处理，你们母女两个好好聊聊。” 又单独对温雪晴道：“玲儿的事，交给你好好办了。” 温雪晴点点头：“国公爷放心，好歹灵儿也是皇上亲自交代让咱们收养的义女，怎么能亏待了她呢。” 接下来的时间里，邵玲秀几乎是时时刻刻陪在温雪晴身边。 如同一块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开。 直到用完了晚膳之后不久，温雪晴说自己乏了，想要歇息，让邵玲秀会自己的院子去。 邵玲秀还在扯着她的胳膊撒娇：“不嘛不嘛，玲儿不回去，玲儿想要和义母在一起睡。” 温雪晴这些年来不喜热闹，上一回和人一起睡还是和叶婉清。 邵玲秀是个细作，哪有资格和叶婉清相比较。 她又怎么会允许一个细作和自己一起睡。 这不是把性命交到别人手上吗？ 好说歹说一通劝之后，总算是把邵玲秀给劝走了。 人走了之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可算是走了。再不走啊，看样子今晚夫人就不用歇息了。”云嬷嬷对这个邵玲秀现如今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了。 瞧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一副厌恶的不行的姿态。 温雪晴倒是面色坦然：“随她的便。反正她在这个府里也呆不久了。” 一个女孩子想要离开府里，无非就是嫁人。 不过邵玲秀只是个义女，嫁人这种事怕是也轮不到他们来安排，说不定皇上也是要插一手的。 云嬷嬷并没有傻乎乎的以为温雪晴是想要将邵玲秀嫁出去，而是问道：“夫人有办法把她送走？” 温雪晴什么都没回答，却转移了话题道：“先安歇。”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儿，不急于这一时。 入夜时分，邵玲秀摸着黑爬起来，在窗边就着月色写了一封密信，然后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儿，窗外悄无声息的落下来一只鸽子。 邵玲秀将迷信卷成小纸条绑在鸽子腿上，把鸽子放飞了。 小皇帝还在批阅奏折，章小六在外面收了鸽子，回来将密信呈给小皇帝。 小皇帝展开看了一眼：“这是她不中用了，还是这两口子把朕当冤大头？” 这密信上的内容就是邵玲秀这一天在国公府的所见所闻，捡了一些重要的来说。 这和以往小皇帝所了解到的叶汉海截然不同。 这人可不像是个温和和善的货色。 见章小六在一旁有些疑惑的神色，小皇帝索性将密信给了他看。 他看了一眼，道：“这些信息对煌上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 “连你都知道，她却弄不明白朕的意思。” 他想要的，是叶汉海私下里有什么关于朝政的举措，或者是什么不该有的行为的情报。 而不是他这些家长里短。 不过小皇帝很快也释然了：“不过才刚去了第一天，想必还没有得到信任，什么都打听不出来也是有的。” “这岂不是辜负了皇上的希望？” 小皇帝并不在意：“横竖棋子已经安插进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4章 假戏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他相信当年母后打算用的人，必然不是什么没用的货色。 果不其然，几天之后小皇帝收到的第二封密信没有让他失望。 “敬国公对摄政王不满，企图霸揽摄政王的差事。” 他将密信冲着章小六抖了抖：“瞧瞧，人的贪念永无止境。” 这一回章小六涨了记性，没有多加妄言，只是道：“奴才不懂这些，但奴才知道，摄政王是皇上的皇叔，也是皇族的人，敬国公这样对摄政王不满，就是对皇族不满。” 小皇帝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未多说什么。 如今能想着包揽摄政王的缺儿，明儿还能想着干什么？ 邵玲秀在国公府呆了几天，一天到晚不是粘着温雪晴就是追着叶汉海屁股后面跑，以至于这两口子为了表演琴瑟和鸣，几乎都已经分不出到底是在演戏，还是两个人真的琴瑟和鸣起来了。 早先叶婉清刚刚出生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孩子的关系，两个人确实有一段日子十分和谐。 一起逗弄孩子，一起说说笑笑，倒真的像是一对和谐的夫妻。 只不过这种和谐并没有维持多久。 毕竟国公府还有一个石姨娘的存在，她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叶汉海和温雪晴两个人要好。 所以今天作妖明天作妖，一来二去的就再次生生让两个人再次生疏起来。 如今可好了，没有什么能让两个人反目的外来因素，反倒是不得不装的很和谐，假戏真做也不是不可能。 温雪晴又同叶汉海提起了上香还愿的事儿。 叶汉海本来是想要推脱的。 但温雪晴坚持让他去。 “国公爷都已经说好了要陪妾身一起去，怎么现在说话不算话了？” 叶汉海故意把脸一板：“也不知道上回是谁说的，以后让我再也不用去了。” 邵玲秀看着两个人对峙，笑道：“从前我瞧着祖父祖母就是这样子的。祖母说再也不吃祖父做的饭了，可祖父真的做了，祖母还是会吃的。所以义父，其实你会去的对不对？” 两个女人弄的叶汉海没办法，只能叹了口气同意了。 “不过有个条件，要等我把正经事忙完了再说。” “这是自然。”温雪晴柔声应道。 她之所以一定坚持要叶汉海也去寺庙，其实是想着让邵玲秀无话可说。 这件事让叶汉海参与进来，在邵玲秀的眼里会看起来更加真实一些，显得不那么刻意。 到了说好了去上香的日子，温雪晴收拾好了等叶汉海陪她一起出门。 邵玲秀早就吵着要跟着一起去，温雪晴自然是无有不应。 虽说邵玲秀不觉得去个寺庙能有什么事儿，但跟着去看看总是不错的。 这一路上自然是没有什么波折，叶汉海自己一辆马车，温雪晴和邵玲秀两人一辆马车。 到了寺庙，三人一起填了香油钱，又在大堂敬拜了佛像。 出来之后温雪晴道：“这里的风景倒是秀美，许久不曾来了，又正逢初春的时候，难得来一次，妾身想去到处走走。” 叶汉海看看附近，又看看温雪晴，犹豫了一下道：“横竖我也没事，不如陪你一起走走。” 温雪晴原本还一本正经的和他说话，一听这句立马喜笑颜开：“如此甚好。” 邵玲秀自然也没有不跟着的道理。 一行人不知不觉走了一圈，最后的时候到了寺庙的西园。 正逢一个身形纤瘦体量小小的和尚出来打水。 邵玲秀眼尖：“这和尚庙怎么会有尼姑？” 那尼姑也听见了这句话，正忙着打水呢，也是个暴脾气，头也不抬的就吼了一声：“关你屁事！” 吼完了才抬起头来，看见眼前的三个人时却愣住了。 石姨娘脸色瞬息万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在这里看见了叶汉海夫妇。 可以想到自己现在这幅样子，石姨娘立马又捂住脸转过头去。 心跳如擂鼓，整个脑子都乱了。 她不想让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看见自己现在这副鬼样子。 让温雪晴瞧见了看笑话，让叶汉海瞧见自己如此丑陋的一面，往后就算是有机会回到国公府，他和自己亲热的时候一想起了自己这副样子…… 煞风景的很。 叶汉海眼睛眯了眯，神色晦暗不明。 倒是温雪晴，不可置信的看了石姨娘一眼，又看了叶汉海一眼，最后的目光还是落在了石姨娘身上。 “你……” 石姨娘一听，连水桶都不要了，拔腿就跑，一溜烟就不见了身影。 温雪晴没说完的那半句变成了对着叶汉海说：“……不是石姨娘么？” 叶汉海脸色越来越难看了，瞅了一眼温雪晴，却没说话，又看向石姨娘离开的方向。 倒是邵玲秀打破了沉默：“义父义母，你们认识这个尼姑？她到底是怎么回事？石姨娘是谁？” 末了又自己恍然大悟：“哦，原来就是这个尼姑吗？我在府里的时候听下人提起过，曾经义父有一个妾侍石姨娘的，之前还在疑惑怎么府里不见这个人，原来是在这里呢。” 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可好好的一个姨娘，被遣送出来也不至于送进和尚庙当尼姑啊？太狠了，义父，她究竟犯了什么错，以至于要这样对她？” 温雪晴看看差不多了，急忙拉拉她：“小姑娘家家的，还是不要打听这些事情的好。” 邵玲秀就一直很好奇：“有什么不能打听的呢？本来么，让一个姨娘来这种地方就很不正常了，对这里的和尚们也挺不敬重的，也不知道这是谁出的主意……” 说完迅速捂住自己的嘴：“难道是……玲儿多嘴，玲儿失言，义父义母不要怪罪玲儿啊！” 叶汉海脸色没法看了：“不许说了。” 又转向温雪晴，刚要开口，温雪晴就抢先说道：“若是国公爷想要将她接回去，妾身是断断不能同意的。” “难道你还真想让她在这里呆一辈子不成？”叶汉海语气也变得凌厉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5章 欲盖弥彰 “今天这一切的结果，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即便是她曾经有再多的不是，受到了这许多惩罚也足以抵消了！” 温雪晴低着头，就是不愿意答应。 叶汉海也越发强硬：“刚刚玲儿不也说了，让她留在这里，对这里的神佛也是相当的不敬，这个主意本身就不是个好主意，你又何必如此坚持？” 温雪晴竟然回怼了回去，话语中一点尊敬都没有了。 “我何必如此坚持？你不知道吗？这些年来在府里，她对我做了什么你看不见吗？她差点要了我的命，又差点要了我女儿的命，她女儿还试图抢姐夫，这样的人，就是让她死了都是便宜了她，我不解恨，你竟然要让她回府？” 邵玲秀看呆了，她还没见过温雪晴这样暴躁的一面呢。 叶汉海直接和她吵起来：“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非要拿着从前的事出来纠缠，哪里还有点当家主母该有的样子？” “呵，到底是我纠缠还是你纠缠？我想从她来了这里之后，你想要让她回府的想法一直都没有死心过？好容易这次找到了机会，你就动了心思了？若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休想要让她回去！” “理由？好，你要理由，我就给你一个理由！”叶汉海转过身来正色道，“当初让她进来的那个人如今已经不在京城了，鞭长莫及，眼下就是把人接回去最好的时机，即便是以后她回来了，发现我把人接回府，心里不高兴，也已经生米煮成熟饭，还不是只能接受现实？” 让石姨娘来这里是叶婉清的主意。 温雪晴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度。 叶婉清是她的底线，提起叶婉清她就更加沉不住气了。 “你就这么不把你女儿的话当回事是吗？好，你要接回去也不要紧，你自己也说了，后院的事情我做主，即便是她能回府，回去之后是个什么身份，过得什么日子，还不都是我说了算？要是你不后悔的话，就尽管将她接回去好了！” 两人就这么在这里吵起来。 叶汉海气的甩袖子：“好啊，你竟然学会拿着这个来要挟我了是？我告诉你，后院你做主，但整个国公府，我做主！” 大抵有到底是谁说了算，走着瞧的意思。 叶汉海说完就拂袖而去。 温雪晴气的直哭。 邵玲秀一向叽叽喳喳，话特别多，这会儿却全程安静的看完了两个人吵架。 直到这会儿叶汉海走了，她才过去安慰温雪晴：“义母，不要难过了，义父这么在乎义母，想必不会不尊重义母的意见的。” 温雪晴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不，你不懂，你不知道你义父从前的时候多么的宠爱这个小妾，甚至于宠妾灭妻的事儿也不是没干过。” 邵玲秀倒是不知道这个，惊讶道：“这么严重啊？” “我还险些死在这个小妾的手上，后来她还试图对我的女儿下手，这种事如何能忍？” “所以就用这种方式羞辱她么？” 温雪晴没有多说，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邵玲秀看不下去了，一边哄一边给她擦眼泪。 温雪晴哭的不能自已，也不能就这样走出去，邵玲秀只能陪着她，等着她情绪平复下来。 另一边，叶汉海一个人上了马车，也没有了刚刚嚣张的气焰。 反倒是沉默的很。 他是个极度自私的人，可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对石姨娘也不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情分。 将她丢进寺庙不管，那是知道她人还活着。 如今就要利用她了，这一场利用下来，她就未必还能有命在。 他这些年来最放松的日子就是在石姨娘身边的时候。 但叶汉海也还是个有原则的人，而且他的原则性特别的强。 只要是威胁到他的，一概不能留。 像邵玲秀这种存在，更加不能留。 等温雪晴下山回府的时候已经天色开始擦黑了。 温雪晴哭的两只眼睛像核桃。 正好她进门的时候叶汉海正离开书房要往自己的卧房去，两人就在路上碰见了。 看见彼此的时候就像是百八年的世仇一样，谁也不说话，冷冷淡淡的。 邵玲秀劝道：“义父义母，都说床头打架床尾和，夫妻两个哪有不吵架的，平日里看着你们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样子习惯了，你们这个样子，玲儿真的不习惯呢！还是不要这样子了？” 叶汉海没说话。 温雪晴赌气似的说道：“谁要和他说说笑笑，你听见他今天说什么了没有，这个国公府，他说了算。原本还说后院的事情我做主呢，这样一个出尔反尔的人，谁要和他说笑啊？” 叶汉海声音不大不小的怼上一句：“不说就不说。” 邵玲秀哭笑不得：“人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如今咱们家里有两个老，真真是一对活宝，都已经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这样像小孩子一样吵架，也不怕人笑话。” 温雪晴哼了一声：“谁爱笑话谁笑话去，横竖丢人的是国公爷，我一个妇道人家，这种事情难道见得还少嘛？” 说完也不用邵玲秀扶着，自己回去院子了。 邵玲秀看叶汉海还在这里站着，多嘴问了一句：“一幅真的要把那个姨娘接回来吗？” 叶汉海瞪了她一眼：“多管闲事。” 邵玲秀心里一下子很上火。 好歹她也是小皇帝送来的人，叶汉海这阵子一直对她客客气气的，这么个口气和她说话还是头一次。 “玲儿多嘴了。” 叶汉海就像是没看见她不乐意了似的，自己扭头走了。 邵玲秀呵呵两声，回去北梨斋写了一封密信给小皇帝，说叶汉海打算把一个小妾接回来。 小皇帝在书房里刚刚批阅完奏折，正在温书。 夫子留给他的课业。 密信到了，小皇帝噗嗤笑出声来。 “朕这个舅舅，这是想转移朕的视线不成？” 一个已经被丢弃很久的小妾，这个时候非要接回去，分明就是想要掩饰别的什么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6章 故意恶心人 他让章小六传令下去，告诉邵玲秀，查查叶汉海在利用石姨娘遮挡什么别的事儿。 得了消息的邵玲秀存了个心眼，接下来盯人盯的更加勤了。 不过叶汉海也并没有给她留下太多的时间让她盯着找别的事儿，很快就有了新的动作。 他自从去寺庙回来第二天，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派人去把石姨娘给接了回来。 这事儿他甚至根本就没有和温雪晴商量，直接就让下人去办了。 温雪晴虽然猜到了他会有这个意思，却没有想到他真的会这么干，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动作如此迅速。 下人过来找她，问她石姨娘怎么安排，是否还住在原来的院子。 温雪晴当场就愣住了。 “什么？” 邵玲秀也在边上，还好奇的问了一句：“石姨娘？莫非就是昨天寺庙里提到的那位？” 温雪晴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并没有搭理她，只是跟下人说：“为什么要给她安排地方住？她在寺庙里住的好好的么不是？” “夫人，国公爷已经把人接回来了，如今人在前院等着。国公爷说后院的事情夫人说了算，说让夫人给人安排个住处。” 温雪晴脚底下一个没站稳，直接一屁股做下去了。 邵玲秀本来想要扶她一把，结果晚了一步，没扶住。 倒是云嬷嬷上来赶紧的替温雪晴抚摸后背顺气：“我的个姑娘啊，可千万不要想不开，人回来了就回来了，说到底咱们还是当家主母，她不过是个小妾，还不是被咱们拿捏的货色？” 温雪晴脸色煞白的半天没缓过劲儿来，云嬷嬷看邵玲秀站在那里不为所动的样子就来气：“玲小姐，烦请去倒杯茶来给咱们夫人顺顺气。” 她自己是不敢离开温雪晴的，温雪晴一直以来身子不好，这要是一下子晕倒了，磕着碰着可怎么好？ 邵玲秀哦了一声立即就去了。 很快倒了一杯茶回来，云嬷嬷捏着温雪晴的嘴给她灌下去。 温雪晴这才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一下子眼泪就出来了。 “如今，如今他竟然如此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把人接回来就罢了，还要来跟我说什么后院的事情我做主，嬷嬷，你可是没听见他昨天怎么说的，他说这个家是他做主还是我做主，如今又……我……” 云嬷嬷一边安抚她，一边说：“咱们不生气，不生气啊，为了石姨娘那个下贱皮子气坏了自己不值当得。她不是想要狐媚子缠着国公爷吗，那就让她缠着去，咱自己好生过日子就成了。” 温雪晴哭的更凶了：“他这是在故意恶心我呢？” 云嬷嬷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劝了，这事儿自己想着也生气。 邵玲秀在旁边看了半天也不说话，这会儿倒是插了一句嘴：“从前义父很宠爱这个石姨娘吗？” 云嬷嬷让她别出声了：“这个时候了，就不要故意惹夫人生气了！” 邵玲秀闭了嘴，倒是那个下人还在边上等着，此时见状问道：“夫人，究竟是要怎么安排石姨娘的事情？” 温雪晴叹了口气，赌气似的说道：“你回去跟国公爷说，就说国公府是他老人家做主的，我可不敢擅自做决定。” 那下人为难极了，犹豫着不肯走。 云嬷嬷斥了一句：“怎么，夫人说的话，听不清楚吗？” 无奈，他只能先退了出去。 邵玲秀在一旁眼珠子转了转，难不成真的只是想要把石姨娘接回来而已？ 但想想还是觉得不对，怎么就这么巧，刚好自己来了没多久，就想要把一个赶出去很久的姨娘给接回来。 果真还是像小皇帝说的那样，他在掩饰什么。 邵玲秀看温雪晴这幅样子，起身说道：“玲儿看义母好像心情很不好的样子，玲儿暂时就不打扰义母休息了，先行告退。” 温雪晴也没拦着，挥挥手让她走了，自己扶着额头一副头疼到不行的样子。 等邵玲秀一离开房间，走得看不见了，温雪晴才抬起头来往外看了看，云嬷嬷同她说：“夫人，她走了。” 温雪晴这才抽出帕子擦了擦眼泪，“许多年不曾这么做戏了，如今假装起来还真是累人。” “是啊，夫人与国公爷之间早就已经不复从前了，这阵子我看着夫人这么与国公爷两个人虚与委蛇，心里也是百般隐忍。不过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容忍了她这许多年，过了这一段时间，往后咱们就熬出头了。” 温雪晴竖起手指来放在嘴上嘘了一声：“嬷嬷，仔细隔墙有耳。” 云嬷嬷吓得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是我多嘴了。” 外面风容求见。 温雪晴让她进来了。 “最近她可有什么不对劲的举动？” “回夫人的话，她这人一贯神秘，每每夜间都说不用我们上夜，说是在宫里当宫女的时候习惯了伺候别人，一时间要让别人伺候了反而不习惯。但奴婢好几回发现，夜间无人的时候，会有鸽子飞来她房间，想必是她在与旁人互通消息。”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要维持住了没有什么不盖被她发现的被发现，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风容请示：“夫人，要不要做点什么？” “不用，什么都不用做，避免打草惊蛇。” 反正她在这里也晃荡不了多久了。 她嘱咐道：“你回去一切照旧，不要有任何异常的举动。” “奴婢知道了，奴婢告退。” 风容退出去离开的时候，正好在路上遇见了东张西望的邵玲秀，便喊了一声：“玲小姐在这里做什么呢？” 邵玲秀被人发现，也不慌张，极其自然的问道：“我想看看能不能抓个蝴蝶啊啥的，回去好让义母开心开心的。” 风容笑笑：“玲小姐真是会说笑，这个季节哪来的蝴蝶。” “找找看嘛，万一有呢。” “那奴婢帮玲小姐一起找？” 邵玲秀哪里是想要找蝴蝶，但也没有说拒绝的话，只是反问道：“你怎么忽然过来了？来找我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7章 石姨娘回归 风容摇头：“奴婢是过来请示夫人，渐渐就要入夏了，玲小姐的夏装是要怎么安排，从公中走，还是夫人亲自去想看料子给小姐定制新衣裳。” 邵玲秀哎了一声：“不懂事，我的衣裳怎么可以，这种时候义母正烦着呢，你不要为了这种小事去烦她。” 风容低头：“是，奴婢知错了。玲小姐对夫人真是十分关心呢。” “那是，义母对我很好，我自然要关心义母。” 风容陪着她说笑，心里却不以为然，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关心夫人的一举一动？ 邵玲秀找了个借口：“义母现在心情不好，你去让厨房弄点甜一些的小点心给义母送去，以前我在宫里的时候常听人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会好一些。” 风容知道她这是想要支开自己，也不和她纠缠，应了一声是就去了。 邵玲秀继续往前院去。 过了二门之后，她也不知道石姨娘暂时被安顿在了哪里，只能试探着往叶汉海的书房找去。 叶汉海正在书房里与人议事，并没有察觉到外面来了人。 还在和屋里的人说：“这是我府上的私事，不管旁人的事。” 那个与他仪式的人邵玲秀并不认识，她只听见那个人说：“国公爷对于此事还是要慎重一些的好，若是这件事回头传到了皇上耳朵里，难免会申饬国公爷后院不宁。” 叶汉海冷笑一声：“想多了，皇上可不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万一……” 那人才说了一句，邵玲秀在外面不小心碰到了一个花盆，那人立刻厉声喊道：“什么人？” 邵玲秀吃了一惊，一个鹞子翻身滚到了墙角处躲起来，听见里面的人已经追出来查看，她来不及多想，慌不择路逃跑了。 平日里她就赖在温雪晴身边的时候比较多，对于前院的地形还不是很熟悉，只凭直觉跑掉，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跑到哪里去了。 她钻进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安静的房间里，把门关上之后凑在门上看着外面的情况。 书房里和叶汉海议事的那个人追了出来，叶汉海也紧随其后追了出来。 眼看着那个人就要发现这个房间了，邵玲秀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翻窗从后面逃走的时候，叶汉海却喊住了那个人：“算了，别追了。” “可是国公爷……” “这是在我府上，又是青天白日的，想必是哪个吓人不小心碰到了东西，又怕被责罚所以才会逃走，不会有什么刺客的。” 那人有些无奈的看了叶汉海一眼，最终还是听了他的话，回去不追了。 邵玲秀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她躲进这个房间里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这个房间里可能有人。 如果刚刚那个人起了杀心，那此时她怕是已经是一具尸首了。 此时她冷静下来，分明清晰地感受到这里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存在。 “谁！” 她猛一回头，做出了防备的姿势来。 一个身穿尼姑衣服，头上戴着尼姑帽的女人站在那里。 此时她正一脸诧异的看着邵玲秀。 分明就是上次在寺庙遇见的那个石姨娘。 邵玲秀反应极快的放松了自己的防备姿势，毫无痕迹的改成上前去拉住石姨娘的手臂，拿出了在温雪晴面前的本事来，自来熟。 “石姨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你不要去跟义父告状好不好？” 自来熟可是她的看家本事，对付温雪晴用的这一招，对付叶汉海用的还是这一招，屡试不爽。 她自己这样不见外，对方根本没有机会跟她见外，很自然就会被她带动的觉得好像和她很熟一样。 石姨娘上次在寺庙里的时候见过邵玲秀一面，不过上次没来得及细看，只是隐隐对她的长相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那时候她还只是以为是温雪晴身边新收的侍女，还在想一个侍女怎么会穿的如此华丽。 如今看见她，模模糊糊也能认出来就是那天看见的那个侍女。 但她……刚刚说什么？ 义父？ 谁是她义父？ “你……”石姨娘十分的谨慎，再摸清这个女子的身份之前她不打算轻易开口，看她这么自来熟的样子，有的只是防备的心思。 邵玲秀没想到自己这一招对付石姨娘竟然不管用。 “石姨娘，我知道义父特别宠爱你，所以你跟义父说说，他一定会听你的话，好不好？” 哄一个人很容易，把他碰到高处，或者给他想要的。 石姨娘心里想要的就是身份地位和家中主君的宠爱。 但邵玲秀没想到石姨娘依旧对她十分防备：“你是什么人？” 这还用问吗？ “我是敬国公和夫人新收的义女啊，皇上说，义父义母两个人如今膝下没有儿女绕膝，又是一把年纪了，难免会觉得老来寂寞，因此做主牵线让我进入了国公府，认了国公爷和夫人为义父义母。” 石姨娘的眼睛里生起更浓的防备来。 没有儿女绕膝？ 所以认了个义女？ 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那她的佩儿怎么办？ 这段时间在寺庙里，消息不是很灵通，她不知道叶婉清究竟怎么了，以至于皇上要说出来这两口子没有儿女绕膝这种话来。 她只知道，只要还有一线机会，她就不会放弃让佩儿重新回来的机会。 如今来了个义女，又这么自来熟，一副把自己当成这里主人家的架势，那叶汉海还温雪晴哪里还能想的起来还有个叶佩云？ 石姨娘对这个邵玲秀就只剩下敌意了。 她防备的抽出自己的手臂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邵玲秀看这一招对她来说不起作用，也懒得继续费工夫，原本笑嘻嘻的脸色也变得冰冷。 “不知道倒也还好，横竖义父也不会知道是刚刚的人是我，只要石姨娘你不说，他也查不出来。” 石姨娘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那我要是说了呢？你也知道，你义父很宠爱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8章 是敌是友 邵玲秀并不害怕：“那我就说是你栽赃。” 石姨娘嗤笑一声，转身走开找了个地方坐下：“看他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邵玲秀撇撇嘴：“这个真的就不好说了，你只不过是一个犯了错误被赶出去的姨娘，如今义父把你接回来已经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而我背后还有皇上撑腰，你觉得如果我们两个之间起了争执，义父权衡益弊之后他会选择相信谁？” “你！”石姨娘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 不过这也是事实，她的身份却是非常尴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好容易回来了，首要的一件事就是要站稳脚跟，至于眼前这个障碍怎么铲除，以后可以从长计议。 甚至…… 她这样的身份说不定还可以利用一下。 刚刚不是说了么，她背后还有皇上撑腰呢。 如果能够利用她将温雪晴除掉，那自己不就终于有机会被扶正了么？ 到时候想要把佩儿接回来就轻而易举了，回来之后佩儿也就成了嫡女，再想个法子除掉叶婉清，让佩儿成为王妃。 石姨娘心里盘算着，面上也不过才过了一瞬的功夫。 想通了这一些，她一下子换了个脸色，对着邵玲秀笑道：“你瞧你，说的什么呢？刚刚发生了什么是，我确然是不知道的。又何来去跟你义父告状这一说呢？刚刚跟你开玩笑呢！如今这也算是咱们第二次见面了，我瞧着你亲切的很，所以跟你玩笑两句，你不会介意？” 这前后态度的转变分明就是她认清了是敌是友做出了选择了。 多个朋友多条路，表面上的和睦她也接受，邵玲秀哪有拒绝示好的道理。 当下邵玲秀也笑道：“姨娘真是有意思，怪不得义父这么喜欢你呢。” “对了，还不知道你的闺名？” “我姓邵，叫邵玲秀，是前朝邵老太傅的孙女。” “原来是邵姑娘。” “姨娘也不用这么跟我客气，我是国公爷的义女，喊你一声姨娘，你也喊我一声玲儿就好啦！” 两人这算是达成了表面上的共识。 当下火热的撩起来，邵玲秀把石姨娘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石姨娘故意把自己陷害温雪晴和叶婉清母女导致自己被赶出去的事情添油加醋颠倒黑白的说成是温雪晴母女容不下自己才会陷害自己，最终以至于自己被赶出去这个结果。 邵玲秀和她说了半天的话，话题渐渐转移到了如今的现状上头。 “不瞒姨娘说，我刚刚从义母那边过来，义母对于义父将姨娘接回来这件事情十分的不满。义父让人去知会义母一声，说要给姨娘安排个院子，义母给挡回去了，看样子是不打算安排姨娘了。” 石姨娘一点也不意外这样的结果。 “我早就知道她不安好心，其实那日我虽说离开了，但也并没有走远，毕竟已经许久不曾见到老爷，不想让老爷看到我这幅鬼样子，但又想多看老爷几眼，因此一直躲在暗处偷听你们说话，那日她与老爷吵架，我都听见了。” 邵玲秀对着她嘘了一声：“没关系的，义父会安排你。不过你可不要告诉义母我对你说过这些话，我还指望义母在这个府里立足呢。” “玲儿放心，这个我自然不会说，如今我分得清谁是敌谁是友。” “那就好了，姨娘，我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得回去了，你放心，我会在义父面前给你说好话的，义父如今可听我的话了。有我帮你出面，义父一定不会亏待了你。” “如此自然是好，还要请玲儿在老爷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啊。” 邵玲秀说了句这个自然，之后就离开了屋子。 石姨娘瞬间变了脸色。 呵呵，既然叶汉海宁可和温雪晴吵架也要将她接回来，那就足以说明她在叶汉海心目中的地位了。 哪里还用得着她来说什么好话。 还说什么叶汉海如今可听她的话了，她是想要表达什么，说自己如今在叶汉海心目中很有地位吗？ 那是她没有见过佩儿之前在家里的时候，她这位好义父多么疼爱佩儿！ 连叶婉清那个嫡女都比不上佩儿的待遇。 温雪晴不打算给石姨娘安排院子，叶汉海只能亲自出面，让人把石姨娘之前住过的院子收拾出来让她重新住进去。 如今石姨娘的头发还没有长出来，所以还只能戴着帽子。 而且因为长期在外面做活，原本细嫩的双手已经变得十分粗糙，没法看了。 这些其实都不要紧，假以时日都会养回来的。 要紧的是赶紧重新在国公府站稳脚跟。 从前伺候石姨娘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被遣散了，叶汉海自己做主，给石姨娘重新拨了一批人在她院子里伺候。 又给她置办了一些衣裳首饰。 虽说如今她还用不到首饰，总归不能一样也没有。 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叶汉海要走。 石姨娘一下子扑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 “老爷……” 如此吴侬软语的调调，任哪个男人都会心软。 叶汉海自然也不例外。 他顿住脚步：“我前院还有事，晚上再来看你。” “老爷可不可以留下来陪陪妾身？都已经这么许久没有见过老爷了，妾身想念老爷想得慌，老爷你摸摸，妾身的心都乱了呢！” 叶汉海心软归心软，就他一直都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软什么时候该硬。 现在不是和石姨娘你侬我侬的时候。 他拉开石姨娘的手道：“听话，如今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总不想再被赶出去？先去归云轩给当家主母请个安去。” 石姨娘立马拉下脸来：“我不去，她根本容不下我。” 她不想去自讨苦吃，也不想一上来就把自己的位置摆的这么低，让下人们都觉得她即便是回来了，也还是低了温雪晴一头。 叶汉海冷了脸色：“怎么说她也是当家主母，你不去于理不合，旁人少不得闲言碎语，我面子上也过不去，还是你想要回到寺庙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9章 憋闷 一听说要她回寺庙去，石姨娘立马老实了。 她委委屈屈的松开手：“既然老叶已经这么说了，那妾身只好听老爷的话，不让老爷为难。若妾身是夫人的话，必然也会听老爷的话的。” 这意思就是说她不会让叶汉海为难，但温雪晴会。 叶汉海没搭理这句话，扭头走了。 石姨娘目送叶汉海离开，身为女人的敏感让她察觉到，叶汉海对她的态度已经大不如以前了。 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有搭理过自己，这次忽然把自己接回来，中间必然发生过什么事。 搞不好和这个莫名其妙进了府的义女有关系。 石姨娘回到房间里去，看着桌上摆着给自己的一应用品，还有漂亮的衣裳。 她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穿过这么面料舒服的衣服了。 但如果不是出了这件事，这些衣服对她来说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如今却也已经成了奢望。 凭什么？ 石姨娘的手指从这些衣服上抚摸而过，却因为手指太过于粗糙而将这些衣服勾的抽了丝。 她心疼的忙试图抚平被勾的抽丝的地方，但只会将那个地方弄得更加粗糙。 “哼！”她索性恨愤的抓起这件衣服扔在地上，然后看着自己的手。 曾经养尊处优的一双手，即便是嫁给叶汉海之前，也从来没有被糟践成这个样子过。 如今手指变得粗糙，指腹龟裂硬邦邦的死皮翘起来，连稍微细致一点的料子都不能碰，碰一碰就会把料子弄成这样粗糙的样子。 这样子的手指，要养回去原来的模样还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才行。 石姨娘深吸一口气，如今她还要去给那个把她害成这样子的人去请安。 当真是心里不服气。 算了，这么久的煎熬都已经忍过来了，害怕这一时半会儿不成？ 她喊了人来，伺候她沐浴更衣，因为头发还没有长出来，所以只能带上帽子遮掩一下。 这才带着人去了归云轩，打算给温雪晴请安。 为了摆架子，石姨娘将叶汉海这次拨给她的人全部带了出去，身后一连串的跟着好几个。 要知道以前她身边出门也就一个嬷嬷跟着而已。 到了归云轩的院子，石姨娘被拦在了门口。 守门的丫鬟说：“我们夫人说了，不想见你，姨娘还是请回。” 石姨娘被这么拂了面子，哪里肯轻易就罢休：“我可是奉了老爷的吩咐，过来给夫人请安的。” “姨娘也不用抬出国公爷来压我们，国公爷说过了，后院的事情夫人做主，当初夫人就不同意国公爷将姨娘接回来，但国公爷一意孤行，夫人碍于面子也不好一味阻拦，只能说姨娘如今既然回来了，就安安生生本分做人，莫要再惹出些事端来了。” 石姨娘耸了耸肩膀，妖娆的理了理并不存在的发髻：“瞧这话说得，原来在夫人眼里，妾身竟然还是个不安分的。不过这后院既然是国公府的后院，国公府又是老爷说了算的，那少不得这个后院也一样是老爷说了算，夫人即便是身负诰命，若不是因为老爷，她不也一样得不着这个诰命么？如今这么拂了老爷的面子，老爷知道了心里岂不是会不痛快？你呀，回去跟你家夫人说一声，老爷决定了的事情就不要忤逆老爷的意思了，老爷让我来给夫人请安，已经是给夫人台阶下，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好。” 那守门的侍女也不是个吃素的，根本不吃这一套：“姨娘可是不知道，自从姨娘不在了以后，我们夫人和国公爷可恩爱的很，台阶？不管我们夫人愿不愿意下，国公爷都是要给的。” “别装了，要是老爷和夫人真的这么恩爱的话，将我接回来干什么呀？” “你……”这下侍女直接接不上话了。 石姨娘一下子冷了脸，直接把人一把推开，气势汹汹的就往里走。 “让开！” “站住！” 屋里传来一声断喝，声音不大，但气势很是凌厉。 石姨娘被这一声断喝户的硬是顿住了脚步。 “夫人，我可是来给你请安的，用不着这么不客气？” 屋里出来的是温雪晴，此时神色冷漠的站在台阶上看着石姨娘，居高临下的眼神让她看上去更加高贵。 而石姨娘磋磨了这些日子，早就已经失去了从前的气质。 站在温雪晴面前，怎么看都像是个下人。 温雪晴眼睛看着前方，从石姨娘的头顶上越过去，根本不屑于给她一个眼神。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妾通买卖，身为一个妾，在正室面前你就是个奴婢，一个奴婢胆敢这么嚣张，目无规矩章法，是万万不能饶恕的。你是自己认错呢？还是让本夫人家法伺候呢？” “你……”石姨娘怒了一下，很快又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忍着脾气主动示好，对着她福了一福：“妾身石氏，给夫人请安。” “妾身？我从未承认过你，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自称？” “老爷承认就够了，夫人，是老爷纳妾，又不是夫人纳妾。” 温雪晴终于给了她一个眼神：“即便是国公爷纳妾，那也得我这头同意了才算数，不然就只能算是个无名无分的，就连通房都比不上，更没有资格在我面前自称妾身，顶多就是个奴婢。” 石姨娘的颜面维持不住了：“你不要欺人太甚！” 温雪晴比她更大声的吼了回去：“想当初你日复一日算计着要我的命的时候也没见你觉得你自己欺人太甚！” 石姨娘咬牙切齿，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还拿出来说这些有什么用。 “不管怎么说，老爷既然愿意将我接回来，那就证明老爷心里还有我，我劝你，识相的就对我客气点，不然以前咱们过得什么日子，往后就依旧还是什么日子。” 以前？ 以前要不是被她那张假和善的面孔欺骗了，也不会觉得她是个好相处的，也不至于那么信任她，被她害的差点命都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0章 和正室争吵 温雪晴一点情面都不留：“石硕，我真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大的自信，觉得国公爷心里还有你？你凭什么这么觉得啊？你觉得你长得漂亮？可如今你也已经人老珠黄，离开了国公府之后你自己过得什么日子你自己知道，没有了养尊处优的优渥生活你的容貌早就已经不复从前。” “即便如此，那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要不是你女儿非要让我去寺庙受苦我至于这个样子吗？” 石姨娘疯了一样的嘶吼，甚至还要冲上去打人，被院子里伺候的婆子们拉住了。 温雪晴继续刺激她：“再说说你那狐媚子功夫，没有了你那张脸，你那狐媚子功夫也一样的不好使，难不成你会觉得国公爷放着年轻貌美的不要，会对着你一个人老珠黄的起心思？” “温雪晴！你不要太过分！分明是你们母女两个把我害成这个样子的，现在又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 温雪晴依旧维持着她正室的风度，淡定的让自己的目光从石姨娘的头顶上越过去。 “如果不是你招惹我们在先，你自己也不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如果今天的事情你觉得委屈，你打可以去找国公爷告状，看看究竟是个什么结果。” “温雪晴，温雪晴！你别走，你给我出来，你这个贱妇！” 眼瞅着温雪晴根本就不接受她的请安，也不接受她的示好，说完了风凉话直接转身进了屋，石姨娘觉得自己被侮辱得不轻。 好容易回来了，结果第一仗就打输了。 这府里的下人一个个可都是惯会见风使舵的，平日里就已经是拜高踩低，如今见到她失利，以后她还怎么在这个府里站稳脚跟？ 院子里伺候的人拽着她，看她还在吵闹不休，一个个都不耐烦了。 “姨娘还是回去，继续在这里吵闹也是没有好处，说不定国公爷回来了看见姨娘在这里闹腾，对姨娘的印象更不好了。” 石姨娘心里不服气：“老爷心里的人是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说我人老珠黄，可当年老爷对我对你分别都是什么态度你自己心里没个数吗？” 她像个泼妇一样跳起来指着温雪晴房间的方向骂道：“你不就是嫉妒我这些年来得宠，自己活守寡守出毛病来了，你拈酸吃醋，你不得好死！” 屋里，云嬷嬷多少有些听不下去。 “夫人，她这骂的也太难听了，要不要出去阻止她？” 温雪晴并不在意：“随她去，你看这些年来她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跳脚过？” “那是她自己比较会伪装罢了，这不，如今装不下去了，终于露出真面目来了？” 温雪晴一笑：“嬷嬷，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从前她占尽优势，根本不需要像现在这样把情绪流露在外。但如今她已经黔驴技穷了，跑到我这里来叫嚣，只能说明她自己也清楚，国公爷把她接回来并非真的只是因为心里有她。” 云嬷嬷被她一提点，顿时也想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是啊。”温雪晴怡然自得的做着点茶功夫，听着外面不休止的叫骂声，“她骂得越狠，我越是得意，这些年来的一口恶气，总算是能出一出了。” 云嬷嬷眼神奇特的看着她。 温雪晴挑眉：“嬷嬷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这些年来，我一直以为夫人是个性情寡淡的人，并不会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呢，没想到夫人也有这样的一面。” “嬷嬷，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又不是木头做的，我也有心，也知道恨，只不过从来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两人说着话，外面的叫骂声渐渐远了。 院子里的人把石姨娘给赶了出去。 这桩事儿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国公府。 石姨娘气的在自己屋子里大发脾气。 被叶汉海拨过去伺候她的人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免得她生气殃及池鱼。 “真是气死我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占了个正室夫人的名头吗？竟然敢这样欺辱我！” 外头那些伺候的人一个个交头接耳：“有本事她自己也去占一个正室夫人的名头啊？人家都说了，妾通买卖，她如今在人家夫人眼里就是个奴婢一样的存在，还真以为是从前国公爷宠着她的时候啊？” “可还说呢，国公爷既然已经不宠爱她了，又为何要将她接回来呢？” “谁知道呢？不过不管怎么说，她回来以后这样闹腾，即便是国公爷心里还念着她的那一点点好，也要被她给作没了。” 这些话，好巧不巧的就让屋里的石姨娘给听见了。 她拉开门冲出来：“都嘀咕什么呢？如今连你们这些下人都敢来欺辱我了是吗？” 石姨娘有些粗糙的手指指着外面站了一圈的人，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个个扫过去，充满了暴躁和不自信。 其实这些人说的也不无道理。 许多事她自己心里明白得很，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站不稳脚跟的话，所有人都会捧高踩低。 一个无权无势的主子在下人眼里一眼什么都不是，何况她连个正经主子都不是。 还是不被正室夫人承认的名分。 身份尴尬的要命。 一个下人胆子大，冷笑了一声说道：“石姨娘快别这样了，要不是王爷王妃离京，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国公爷也不至于想起来把你弄回来。说不定啊，等哪天王爷王妃回来了，石姨娘你还是要回去寺庙里。” “什么？” 这个消息倒是让石姨娘愣了一下，顾景行和叶婉清离京了？ “他们去哪里了？” “这个奴婢们就不晓得了，王爷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外出公干，既然王爷王妃感情甚笃，那王爷离开京城，王妃自然也是要陪伴左右的。” 石姨娘心里忽然就有了普。 原来是因为这个。 说什么没有儿女绕膝的话。 “原来如此。” 她渐渐淡定下来，也不生气了。 “你们这位正室夫人，以前也就是仗着自己的女儿嫁得好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1章 明枪暗战 她斜眼睨着归云轩的方向，尽管什么都看不见，但这并不影响她一副轻蔑的样子。 “如今没有了一个当王妃的女儿给她撑腰，看她还能硬气多久。” 底下人一个个都懒得和她掰扯。 即便是没有了当王妃的女儿撑腰，可人家还有皇上给的义女啊！ 丝毫不比一个当王妃的女儿差劲，皇上隔三差五的就会派人来给这个玲小姐送东西。 玲小姐脾气和从前王妃在府里当大小姐的时候十分相似，但又比大小姐乖一点，一天到晚的陪在夫人身边，很是得夫人宠爱。 反倒是她石姨娘才是那个什么后台都没有的。 依旧还是那个胆子大的下人，“石姨娘，奴婢劝你一句，如今能回来就照着夫人说的话，安安生生过日子好了，享清福不好吗？夫人可是有义女撑腰的人，姨娘你何必非要去招惹夫人呢？” 石姨娘并不在意：“一个义女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亲生女儿在的时候她不也一样差点要了温雪晴的命吗？ “要是哪天夫人一个不高兴了，和玲小姐诉说了两句，回头皇上派人来给玲小姐送东西的时候，玲小姐让人把这些事情带话给皇上，姨娘，你觉得国公爷保不保得住你？” 石姨娘被这话噎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能狠狠的一甩手，关上门进屋去了。 这天晚上，叶汉海并没有过来陪她。 石姨娘特意打扮了一下，浓妆艳抹的等到半夜，鬼影也没等来一个。 让人出去一打听，叶汉海去了归云轩过夜。 石姨娘气得又发了一通脾气。 不过这次因为叶汉海也在后院，所以她不敢闹腾的太厉害，只在屋里生了一会子气就算了。 寺庙那种地方，床板都是硬的，被子也不够暖和，睡觉一点也不舒服。 如今好容易回来，躺在了舒舒服服的雕花大床上，石姨娘睡了一个离开国公府以后最舒服的觉。 第二天石姨娘起来吃过了早饭，去花园里散步。 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她想看看这府里有没有什么变化。 也是为了找找机会，看能不能培养几个自己的心腹。 在这种高门大户里过日子，身边没有几个心腹是很难成事的。 越是那种底层的下人，一旦有什么机缘，被提拔上来，反而跟容易衷心。 他们没见过大世面，也没享受过青眼，稍微给点好处就收买了。 反倒是那些一等丫鬟，看着聪明伶俐，肚子里还稍微有点才学，但实际上很难掌控。 反正身份摆在那里，更好的主子都可以跟，何必非要跟她这个姨娘呢？ 没想到在花园里，石姨娘又碰到了邵玲秀。 她以为只是偶遇罢了，却不知道邵玲秀这是故意打听到她在这里，特意跑过来假装和她偶遇的。 “哟，这不是玲小姐么，这么巧啊，你也来散步？” “石姨娘啊？”邵玲秀装作偶遇的样子，“看来石姨娘心情恢复的不错呢。还有闲情逸致来赏花。” 石姨娘一听这话，眼睛一眯：“怎么，这话是怎么说的？” “听说昨天石姨娘把我义母给气了一顿？” 石姨娘脸色顿时就变了。 她想起来下人说过的话，万一温雪晴心情不好，找邵玲秀告状，邵玲秀再找小皇帝告状，那她还能落得个好么？ 当下她装作亲热的样子凑上前去，拉住了邵玲秀的手道：“瞧玲儿这话说的，我哪里敢气你义母啊？我不过是个妾侍，你义母那可是正经正室夫人，只有她气我的份儿，我也只能受着。” “是吗？姨娘，我义母脾气那么好的人，昨儿也发脾气了，可见姨娘本事不小。” 这话让石姨娘有些摸不清她到底是哪头的了。 不管如何，安抚住她的情绪是最要紧的。 这事儿她不怕叶汉海知道，但她不希望邵玲秀把这事儿捅到小皇帝那里去。 “玲儿，该说不说，你来得晚，不知道我以前和你义母就是这么相处的，有时候坐在一起说着说着就能吵起来，吵架完了第二天依旧还是好姐妹的样子。我知道你义母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她平日里的习惯都是怎样的，她喜欢的熏香是什么味道的，玲儿你说，如果两个关系不好的人，她会了解得这么清楚么？” 邵玲秀挑眉：“原来你和我义母还有这一层关系呢？我倒是头一回听说还有这样相处的姐妹俩。” “是啊是啊，原本我们两个吵架是真的吵架，但后来我们两个都发现，大家都在一个屋檐下住着，一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天天这吵来吵去的没意思，本来想着握手言和的，但后来客气了几天发现还是吵架来的舒服，索性就这么相处下来了，不吵一架还不舒服呢。” 邵玲秀也不是傻子，听了半天，像都傻子一样。 现在玩够了，直截了当的把话挑明了说，一点不给面子的：“姨娘是怕我找义父告状？” 石姨娘一愣，邵玲秀又觉得特别好玩的继续逗她：“哦，也不对，义父既然宠爱姨娘，那我找他告状说你把我义母给气着了，想必他也是不会管的。我想想，还有谁……” 她顿了顿，一拍手道：“哦，我想起来了。皇上啊！你不怕我义父，你一定怕皇上，就连我义父都怕皇上，是不是？” 石姨娘的脸色就像是吞了苍蝇一样。 她现在算是看清楚了，这个邵玲秀就是来耍她的。 人家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站在自己这一头。 她的假客气也挂不住了：“玲小姐，用不着这样？” “有什么用得着用不着的？姨娘，我在这个府里，地位可是不低，你是个犯了错被赶走又被接回来的姨娘，你最好摆正自己的身份，别没事儿去招惹我义母。” “原来玲小姐真的是来给那一位出气的。”石姨娘也不客气了。“既然如此，玲小姐怕不怕我将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偷听老爷谈话的事情告诉老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2章 期盼着骨肉团聚 邵玲秀勾勾唇角：“告状啊？随便喽。姨娘不妨想一想，即便是你告状了，你又能得到一个什么结果呢？” 石姨娘一时间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究竟是个什么结果。 邵玲秀就知道她没想过，只要她不怕，怕的就是石姨娘。 “姨娘不妨再想一想，我与姨娘现在，一个背后有皇上撑腰，一个只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姨娘，你觉得义父听了你的话，会选择相信谁？” 石姨娘嘴硬：“我的女儿可是在宫里服侍太后，玲小姐还是不要欺人太甚的好。” 即使她已经这样说了，邵玲秀依旧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太后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已经倒了台的半老徐娘，如今小皇帝寻常也不去看望太后，还被关在冷宫里。 这话说了还真不如不说。 还服侍太后，还不如直接说她女儿是被关在冷宫里陪着太后受罪的呢。 邵玲秀笑了笑：“姨娘，好自为之。” 她来激怒石姨娘也是有目的的，她想搅乱一池春水，好让这水底下掩藏着的一切都趁乱浮出水面。 只有这样，她才能打听到皇上想要的消息。 这次叶汉海把石姨娘接回来究竟是为了掩藏什么。 石姨娘白白受了一肚子气，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说得对，她的背后有皇上撑腰，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失势的姨娘，根本没法比。 至于太后那边…… 石姨娘心里盘算着，怎么说也得想办法让佩儿回来，至少有个人在自己身边，遇到事儿还有个商量的。 她回了自己的院子，沉住气一直安安静静等到晚上。 昨晚叶汉海没过来，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想个法子让叶汉海过来一趟，甚至哪怕只是见上一面也够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叶汉海回了府，却并没有来后院。 二门上已经落了锁，想要去前院里就必须惊动温雪晴，才能拿到钥匙。 这要是以前，她还有几分把握让温雪晴把钥匙交出来给她开门。 但现在石姨娘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了。 她在屋里徘徊着转了几圈，渐渐有了主意。 “常真，快去叫人，快去……”石姨娘面色痛苦的在卧房里喊人。 外面常真听见动静进来一看，石姨娘面如金纸，汗如雨下，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 “姨娘这是怎么了？”她吓得不轻。 石姨娘捂着肚子，哼哼唧唧，看起来痛苦的不行：“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左面了，只觉得难受的很，常真，快去叫人……” “哎哎，知道了！” 她这样子也不像是装的，常真生怕她真的有个什么闪失，自己也没个主意，二门也已经落锁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找谁。 出了院门急急忙忙往归云轩的方向去了。 如今这个石姨娘虽说不如从前那般得宠了，好歹也是国公爷非要得罪了夫人也要接回来的人，要是真的有个什么闪失，他们这些底下伺候的，只怕是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温雪晴本来已经歇下了，听闻外头吵吵闹闹的有动静，又被惊醒了。 云嬷嬷回来跟她说：“是石姨娘又闹起来了，说是身上不舒服，急三火四的样子，让叫人。” 温雪晴捏了捏额头：“从前也不是没用过这个法子，无非就是想要见国公爷，让人去前头给国公爷送个话，看国公爷怎么处理。” 云嬷嬷有些不情不愿：“这岂不正是遂了她的意？” 温雪晴很看得开：“不然呢，若是不遂了她的意，现在只是身上不舒服，下一步就是割腕上吊了，这一夜少不得没个消停。” 听她说的有道理，云嬷嬷也是没法子，让人打发了常真回去，又派了个侍女带着温雪晴的腰牌，去开了二门，往前院去请叶汉海过来了。 叶汉海原本不想来的。 温雪晴让人给他带了一句话，“石姨娘只是想要见见国公爷而已，既然早晚都要见，那不如早早地见一面利索。” 叶汉海也明白温雪晴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他也不推脱，带了人往石姨娘的住处去了。 远远看见屋子里灯火通明，进了院门就能听见石姨娘在里头呻吟声不断。 听上去好像真的很痛苦的样子。 叶汉海叹了口气，侍女打了帘子让他进去，他看见石姨娘捧着肚子躺在床上来回打滚，身上的衣裳被汗水浸透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真的不舒服还是假的不舒服。 石姨娘见他进来，硬撑着爬起来，几乎是滚到了地上去，给他磕头行礼：“老爷，漏液惊动了老爷，实在是妾身的不是，只是妾身这一病，生怕自己命不久矣。若是身在别处也就算了，既然已经回来了，只想着临死之前能见老爷一面，也就死而无憾了。” 这种话，在叶汉海听来跟放屁没什么两样。 听听也就完了。 他弯腰过去把石姨娘扶起来，又让她重新躺回去床上：“说的什么话，不舒服就看大夫，不要一张嘴就是死啊活的。” 至于她为什么不舒服，问都不问一句。 石姨娘清晰的感受到他和以前的不一样了。 从前他在自己这里的时候，还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宠爱和温存。 如今他在这里的时候，仿佛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一样，生疏的难以靠近。 不管她再怎么使出狐媚子的手段来，他也依旧能够淡定的面不改色。 终究是分离太久生疏了，还是真的像温雪晴说的那样，自己已经人老珠黄，从前貌美如花的时候管用的手段，现在再用就不好使了？ 总之叶汉海的反应让她觉得危机感十足。 “老爷能来看妾身，妾身心中不胜感激。” 叶汉海耐着性子，知道她这么把自己诓过来的目的绝不只是说这么几句话这么简单。 “有什么话你就说。” 石姨娘心里越发觉得不安的厉害。 他现在连自己的病情都不问一句了。那她就自己提。 “老爷，妾身这个毛病是在寺庙的时候就落下了。寺庙里生火不便，时常要喝冷水，以至于妾身落下了一个腹痛的毛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3章 她不在了才能团聚 叶汉海也没有别的表示，只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知道了，等明儿天亮了，我会替你找一个大夫来瞧瞧。” 找什么大夫啊，她又没病，只不过故意吃伤了东西，让自己腹痛难忍罢了。 她一把拉住叶汉海的衣袖：“老爷，妾身如今已经是这副模样，就不劳烦老爷了，这个毛病治与不治都已经这样了，只是妾身有另外一个请求，还请老爷能够恩准。” 叶汉海一副了然的样子，终于要开口了么？ “那就说。” “老爷，”石姨娘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又爬起来到地下去跪着了，这次叶汉海没阻拦她，“老爷，妾身也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自己的女儿了，母女生离这么久，妾身也甚是想念自己的女儿，老爷能否把佩儿接回来，让她和妾身母女团聚？” 这次叶汉海沉默了。 这事儿不是说办就能办的。 石姨娘看叶汉海面色迟疑，就知道他在犹豫。 犹豫就说明他有一定的几率不打算把人接回来。 石姨娘哭的更凄惨了，拽着叶汉海的裤腿摇摇晃晃，“老爷，她也是你的女儿啊，这么久没有见过面，难道老爷就不想念自己的女儿吗？” 她捂着肚子哼唧了几声，卖惨卖够了，才继续道：“同样都是老爷的女儿，嫡长女就享尽荣华富贵，贵为王妃，而庶出的小女儿就得受苦受难，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老爷，难道你忍心看着你的骨肉就这样过着天壤之别的生活吗？” 这一招对付别人或许有用，可对付叶汉海是一点用没有。 他冷漠的站起身来：“当初佩儿进宫服侍太后，是因为她害的王府林姨娘小产，若不是婉儿力保她，提出这样的办法，如今只怕是连性命都已经不保。此事还是不要重提的好，让她留在景福宫服侍太后，也是为了她好。” 这么说就是拒绝了。 石姨娘眼看着叶汉海要走，爬起来追上去扯住了他的衣服喊道：“老爷！你不能如此绝情啊！看在妾身服侍你这么多年的份上，你就救救佩儿！” 叶汉海用力挣了几下，试图把自己的裤子挣出来。 然而石姨娘拽的死死的，不给他机会。 “老爷，是不是因为老爷有了义女，身后有了皇上撑腰，所以老爷看不上妾身一个侍妾生的女儿了？” 她越是这么说，叶汉海心里越是上火。 “没有这样的意思，你起来。” “老爷不答应，妾身就不起来！”石姨娘今儿豁出去了。 不管怎么说，先把叶佩云弄回来再说。 叶汉海忍无可忍的弯下腰去，捏住了她的下巴：“把你接回来已经费了不少功夫，你还要得寸进尺的把你女儿也接回来，你以为宫里和寺庙一样吗？你这是在给我找麻烦！” 他说完又好像有些后悔了似的，蹲下去用大拇指擦干了了石姨娘脸上的泪水，放缓了声音道：“义女不义女的，终究是皇上塞进来的人，我总不能不顾及皇上的面子。” 石姨娘听到这里，眼中已经开始浮现出淡淡的绝望来。 “你可知道皇上为什么要给我塞一个义女进来？皇上说了，我的两个女儿都不在眼前，没有儿女承欢膝下，未免我寂寞，所以才让我认一个义女陪伴在身边。” 叶汉海深吸一口气：“你一直都是个懂事听话的，你可知道皇上这样的用意，这个时候我把佩儿接回来，岂不是打了皇上的脸面？” 果真如此。 他不愿意把佩儿接回来果真就是因为邵玲秀。 叶汉海摇着头：“其实话说回来，一个义女再怎么和你亲，又怎么能比得上自己的亲生骨肉来的亲呢？只不过皇上的圣意不可违，我也是没有办法罢了。” 石姨娘咬着嘴唇，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半晌，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豆大的眼珠子嗒滚落下来。 滴在了他手上。 叶汉海拉着石姨娘回去床上坐下：“若不是皇上给了我一个义女，我又何尝不想骨肉团聚？如今虽然不能把人接回来，但至少我能保证她在冷宫里不会受委屈，况且还是服侍太后，身份不低，和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他按着依旧抽噎不止的石姨娘躺下：“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那可是皇上塞进来的人，代表的可是皇上的脸面，至于佩儿，或许有一天玲儿不在国公府了，我还有机会即将她接回来。” 石姨娘抓住叶汉海的袖子：“老爷不要走！” 她咬了咬牙问道：“玲小姐究竟怎样才能不在国公府了？难不成老爷有办法让皇上收回成命？” 叶汉海皱眉：“怎么可能，女子哪有不嫁人的？如今她年纪尚小，等过几年她嫁出去了，自然也就不在国公府了，你且忍一忍。明儿一早我就找个大夫进来为你医治。我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回去了。” 他并没有打算留在这里过夜的意思。 这一次，石姨娘并没有强留他，老老实实让他走了。 但他的话却留在了她的心里。 只要没有了邵玲秀在这里，叶佩云就可以回来了。 要等她出嫁，那还要等多久？ 她一天都不想再多等了。 最快的办法，就是让她死。 石姨娘的眼里写满了阴狠，因为哭的太多而发红，看上去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充斥着凶狠。 叶汉海从院子里出来，一张脸隐藏在夜色里，阴森森的，看不清究竟是什么表情。 他稍稍侧头看了看身后石姨娘的院子，唇角勾了勾，似乎是笑了一下，继而回过头来走进了黑暗里，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二门再次上了锁。 整个后院重新陷入一片寂静里。 倒是北梨斋亮起了灯光来。 邵玲秀披着衣服出来，“外面发生什么事，这么吵？” 风容出去打听了一圈回来说：“似乎是石姨娘身上不舒服，惊动了夫人，开了二门让老爷过来了一趟。” 邵玲秀挑眉：“老爷又不是大夫，过来有什么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4章 松针茶 风容笑笑：“有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想必石姨娘太过于思念国公爷，见到国公爷能觉得舒服一点也未可知。” 邵玲秀可不会相信这么拙劣的谎言。 这么大半夜的非要劳师动众把人弄过来，当然是有别的目的。 一个妾侍能干什么，不就是争宠么？ “算了，不管她，回去睡觉。” “是。”风容重新伺候她睡下，自己继续到外面上夜。 第二天，叶汉海果真依言给石姨娘找了一个大夫进来为她诊治。 石姨娘根本没病，昨儿半夜闹了好几趟肚子，泄了一次又一次，今儿早上已经好的差不多。 只是身上没有力气罢了。 这个吃点东西也就解决了。 当然她也不会让大夫就把脉把出来她没病，所以大夫来把脉的时候石姨娘弄了个硬邦邦的东西夹在腋下，人为地改变了自己的脉象。 大夫沉吟半晌，果然摸出来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个所以然，只能摸着自己的胡子说：“这样，我为姨娘开一副药先吃着，若是往后再有什么不好的，姨娘再来找我，如何？” 石姨娘当然不会反对：“如此甚好，多谢大夫了。” 大夫就去开药方。 石姨娘趁机把人支开：“常真，去给大夫泡茶来。” 那大夫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开了方子就走，不用这么麻烦了。” “那怎么行，我国公府好歹也是个大户人家，总不能代付了一趟大夫来一趟连个茶都不给喝。” 她扭头坚持让常真去了。 屋里就只剩下她和大夫两个人。 “大夫，敢问这方子里能不能加上点通心草？” 大夫吃了一惊：“姨娘要这个干什么？” “哦，是这样子的，”石姨娘编了个谎话，“之前我在寺庙里待过一段时间，听高僧说这通心草有清心的作用，我日日礼佛，却就是不能静下心来，因此想着弄一点通心草来，好安心礼佛。” 通心草确实是有这样的作用。 大夫想了想，石姨娘又道：“多少银子都不要紧的，大夫只管给我开药就好。” 有钱不赚是傻子。 大夫给她把通心草写在了方子上，又叮嘱她：“这东西少量的用是好东西，用多了也是有危害的，切记不要贪多。” “这是自然。” 常真泡了茶回来，大夫也已经把药方写好了。 石姨娘送了大夫出院子门：“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出门，就不远送大夫了，常真，送大夫，顺便去帮我抓药回来。” 她站在门口，目送两人离开，心里得意极了。 拿到了通心草也才是第一步。 偶然一次机会，她知道通心草与松针茶一起喝是会产生一种毒素的。 寺庙也不是什么绝对干净的地方。 那些高僧明面上一个个道貌岸然的，私底下龌龊事儿也不少。 她就亲眼看见一个僧人为了身份地位，把顶在自己头上的那个高僧给毒死了。 用的就是这个通心草和松针茶的法子。 后来仵作来验尸，甚至并没有看出来是毒死的，看着倒像是憋死的。 可尸体上也没有什么被掐脖子或者勒脖子的痕迹。 有人问过，会不会是盖了草纸生生把人闷死的？ 仵作说不像，打湿了的草纸把人闷死虽然看上去像是一个没有痕迹的死法，可仔细看看，还是有迹可循的。 这个，没有。 但那天正好石姨娘自己机缘巧合，看见那个杀人的高僧另一个和尚的吃食里下了通心草。 而这个和尚平日里最爱喝松针茶。 如此一来，他不死谁死。 药抓回来，石姨娘没有急着让人去熬药，自己先把里头的通心草挑了出来自己藏着。 常真倒是勤恳，一天三次的给她熬药。 石姨娘一次也没有喝过，每次都倒掉了。 隔了两天，她特意去请示了叶汉海，说自己想要出门走走，叶汉海懒得理会，让她去找温雪晴。 温雪晴也知道自己不同意也拦不住她，她要出去，有的是办法。 索性就同意了。 “只是，你出去是要做什么，我总该有个数。” “只是想出去采一些松针回来，制作松针茶。” 温雪晴一愣，石姨娘解释道：“之前在寺庙里的时候喝过，如今依旧想念那个味道，还想着给府里的人一起尝尝，夫人该不会瞧不上妾身的心意？” 瞧上瞧不上的，也无所谓了。 她要弄就让她去弄，喝不喝是自己的事儿。 “要去就去，只是一样，记得出去了不许惹是生非。” “这个自然。” 温雪晴也不可能真的让石姨娘就这么自己潇洒的出去，她肯定要派自己信得过的人跟着她。 石姨娘倒也是真的老老实实，除了满地上找松针之外，果真没有任何越矩的举动。 几次下来温雪晴也放心了。 可放心的同时，又觉得莫名其妙，她会这么老实？ 好容易有机会出去，却只是捡松针而已，也不干点别的，这不像是她的性格。 为此，温雪晴特意让人去石姨娘捡松针的地方查过，确实没有做过什么手脚。 石姨娘每日里炮制松针茶，又是晒又是炒的，一天天忙的自己满头大汗，还真让她把松针茶弄出来了。 第一批茶出来的那日，石姨娘兴致勃勃的泡了一壶，提着满院子里走。 给温雪晴送了一些去让她尝尝，温雪晴当着她的面没有喝，石姨娘也不强求。 只是说：“妾身知道夫人信不过我，若是夫人不想喝，妾身也不好说什么，什么时候夫人想喝了，妾身随时恭候。” 说完就走了。 接着又去了北梨斋，给邵玲秀送了一些去。 邵玲秀倒是爽快，她送来，她就喝了。 “味道确实不错，清新淡雅，似乎还有一点雨后泥土一般的味道。” 石姨娘笑笑：“这茶算不上多么名贵，但胜在独特。我还以为，玲小姐你不会喜欢呢。” 邵玲秀摇摇头：“我倒是无所谓，什么都可以喝。反倒是石姨娘你……” 她说这话，敲了敲手里的茶杯，神色带着几分探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5章 互相欺骗 邵玲秀翘了翘唇角：“有句话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所以石姨娘有话不妨直说。” 被她一语道破心思，石姨娘有一瞬间的慌张，但很快就平静下来。 “既然玲小姐已经看透了，那我就不妨直说了。” 与其让她怀疑自己另有目的，倒不如主动送上门去，好让她放松警惕。 当下她道：“确实是有事相求，倒也不是什么太难办的事，只是想请玲小姐在夫人面前美言几句，请夫人能重新接纳我回府。” 邵玲秀明显有点意外：“就这事儿？” “实不相瞒，夫人对于这件事非常的抵触，老爷又前朝事忙顾不上我，如今能在夫人眼前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玲小姐你了。” 邵玲秀被她三言两语这么一哄，倒也真有了点想要相信的意思。 她遣散了屋里的下人，压低了声音同石姨娘道：“要帮你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我有个交换条件，就看你要不要做了。” 石姨娘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管她有什么条件，反正她也活不久了，先答应下来再说。 等到时候得手了，人一死，爱什么条件什么条件，她根本就不用理会。 “好，石姨娘果然是个痛快人。”邵玲秀贴近她的耳朵，小声道：“我要你打听到义父私底下有没有什么秘密。” 石姨娘震惊了：“你……” “姨娘别吃惊，”邵玲秀又露出那种娇憨又灵动的笑，整个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我初来乍到不久，义父又是个性情不外漏的人，我有心想要送义父一点什么答谢他的收养之恩，可又不知道送什么好。所以若是能知道义父私底下的一些情况，也许我就知道可以送什么礼物了。” 两个互相欺骗的女人互相扯淡，互相防备，并没有绝对的信任对方。 但面上都表现得好像很相信对方的样子。 石姨娘亲热拉住她的手：“这倒是容易啊，从前老爷最宠爱的就是我了，若是想要知道老爷的喜好，找我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夫人知道的我知道，夫人不知道的我还知道。” “既如此，那就成交了。” 两个女人彼此之间相视一笑，石姨娘道：“我会的东西还不止这一样，若是玲小姐喜欢，往后我再做一些别的来给玲小姐尝尝。” “如此自然好。” 送走了石姨娘，邵玲秀收起笑容来。 她还真以为自己会帮她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谁都看得出来温雪晴对她的抵触已经是刻在骨子里的了，劝两句就能管用么？开什么玩笑。 她不会去劝的。 石姨娘也知道邵玲秀不会帮自己去温雪晴面前说好话的，她的目的就只是想要遮盖自己去送松针茶的目的而已。 如今茶是送进去了，接下来就是想个法子送通心草进去给她吃。 这件事其实很有难度，少了不管用，多了会被看出来。 而且要做得毫无痕迹。 邵玲秀自己不吃，又不能逼她吃。 石姨娘绞尽脑汁，总觉得自己从前那些心机如今都已经打水漂了一样。 究竟能有个什么法子呢？ 这天叶汉海难得的来见她。 确实为了前朝的一桩事。 “寺庙又圆寂了一位高僧。” 石姨娘有点不明白，这种事他为什么要特意跑来跟自己说说。 难不成他怀疑是自己干的？那不至于，她都已经离开寺庙好几天了。 叶汉海又道：“你曾经在寺庙待过一段日子，可看得出来那几位高僧之间彼此的关系如何？” “老爷为何要来问妾身？”明明庙里那么多和尚。 “既然问你，肯定是有原因的。说什么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看他们心口不一的时候与常人无异。反倒是不相干的人才更加看得清楚，说的真实。” 毕竟是皇家寺庙，修习到了一定级别的高僧基本上可以算是国师级别的存在了。 因此不管是哪一个，只要是地位高的高僧死了，多多少少会引起朝廷的注意。 如今一连死了两个，期间相隔不过两月功夫，小皇帝对这件事很重视，特意让叶汉海去查。 叶汉海态度强硬的让仵作验尸，根本不理会庙里的和尚们说的什么剖开了尸体就不能去往西方极乐之类的说法。 几个仵作分别验过之后得出结论，他是中毒死的。 与上一个死了的高僧相同，这一个临死之前也是偶感风寒，所以熬了要来喝。 药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有人在药渣里看到了一味不应该存在的药，叫通心草。 但仅仅是通心草不足以致死，而且这个用量顶多就是造成身体不适，即便是偶感风寒，身子虚弱，也不至于要了命这么严重。 叶汉海的人分别审问了几个和尚，得到的口供都是不一样的。 不管是谁没说实话，反正有人撒谎了。 一人一个说法，让这件事情查起来困难重重。 但叶汉海有一个直觉，这是仇杀。 断定的原因也很简单，死的这两个高僧都是地位十分高的，平日里身强体健，怎么可能轻易染上风寒。 这病本身就有蹊跷。 再加上这两个高僧死了之后空出来的位置，总要有人顶上。 所以最可疑的人其实就是最有可能顶上这两个人位置的人。 然而后面几个有能力顶替位置的僧人说的话全都不一样。 若只是单单有一个人口供与别人不同，那还可以找出来是谁在说谎话，一人一个说法，就难找了。 所以叶汉海才会想到来这里找石姨娘。 她在寺庙待过一阵子，又不是寺庙的自己人，许多事情那些僧人可能不会防着她。 说不定她冷眼旁观的角度下，能看到点什么。 比如这几个僧人之间的关系。 石姨娘听到通心草的时候脸色就变了一变，下意识的以为叶汉海并不是为了什么僧人来的，而是来套她话的。 叶汉海看得出来她有些慌了，还以为她只是害怕。 “只是破案而已，不会让你再回去寺庙指认什么人，说说你的看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6章 旁观者清 石姨娘纠结了一下，咬着嘴唇道：“平日里妾身能见到那些僧人的机会并不多，至于死的两位，妾身不知道是哪两位，但听老爷说的这两位仿佛地位很高。” 叶汉海点头：“确然如此。” “这……妾身恐怕帮不上老爷什么忙了，平日里妾身根本没有机会见到地位太高的僧人，反倒是几个……管事的倒是常见。” 她只不过是被送过去受罚的，那些僧人收了叶家的钱，平日里给她一口饭吃而已。 所以也并没有人告诉她，所谓这些管事的，以佛家的称呼应该是一个怎样的职位。 不过也不影响，叶汉海明白她的意思。 “你继续说。” “那几个人，妾身知道名字的有一位恒晟，为人看着挺和善的，其实心里城府很深。另有一位恒秉，明明长得贼眉鼠眼，为人倒是实实在在，还有一位恒杓的，平日里话不多，让人拿捏不透他，偶尔说上一两句话，也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叶汉海听着点头。 寺庙内部也是一个小朝廷，尔虞我诈的事情也不少。 对外看似这些人好像真的看破红尘，四大皆空，可实际上身处俗世，哪里能真的做到这一切。 地位越高的人，每日里受人朝拜，地位越低的人，就只能去当一个知客僧，做着扫地引路的活儿。 和尚也是人，这样的差距要说看着心里头一点落差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知客僧可能不会去嫉妒那个高高在上的住持，可住持身边的大弟子却有可能会想要夺走师父的位置。 “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如何？”叶汉海又问道。 “这个妾身就不知道了，他们从来没有一起出现过。” 也罢，叶汉海摆摆手，起身准备离开。 他好容易来一次，石姨娘哪里能轻易就这么将他放走，忙也跟着起身拉住了他袖子试图挽留：“老爷，既然来了，不如就留下来过一夜？” 叶汉海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他是个很会思前想后的人。 前脚刚刚利用完了她，后脚就冷漠无情，日后想要继续利用她少不得就麻烦了点。 倒不如给她点甜头尝尝。 这么想着，脚步就又退了回去。 石姨娘喜不自胜，还以为自己魅力不减当年，又能重新拾得老爷的宠爱了呢。 叶汉海人在这里，可心里却惦记着案子，有些心不在焉。 他并没有在石姨娘面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石姨娘端着茶奉到他面前，喊了他好几声，叶汉海才回过神来。 “怎么？” “老爷喝口茶，奔波了一天了，润润喉也好。” 叶汉海喝了一口，嫌弃的皱眉：“陈茶？” 石姨娘为难的笑笑：“老爷也知道妾身如今在府里是个什么状况，也就只有这点陈茶了，谁还会给妾身送新茶来呢？” 叶汉海这个人也特别挑剔，陈茶喝着总是不如新茶口味来的绵软，他不喜欢，随手往边上一放，不喝了。 石姨娘脸色更加尴尬了。 早知道他今天要来，就该早走得准备一下。 哪怕是舔着脸去跟温雪晴要，怎么也得弄点新茶来给他喝。 “那……老爷若是不喜欢这个，妾身倒了去重新冲泡一壶来给老爷。” “不用折腾了。”叶汉海摆摆手：“你这里也没有新茶，再怎么泡，陈茶也泡不出新茶的味道。” 眼瞅着他好像很不乐意的样子，石姨娘站在那有些局促。 她在国公府的地位早就已经不是从前了，要什么没什么。 别说招待叶汉海这个大佛，就是自己平日里想要过得舒服一点都是问题。 叶汉海坐在这里百无聊赖了一会儿，加上石姨娘整个人局促不安的样子，丝毫没有了从前的情趣，他终究还是不耐烦的起身要走。 这次石姨娘自己也知道留不住他了，捏了捏拳头，终究还是没有去拦人。 却不想叶汉海路过桌子旁边的时候大袖一不小心带倒了一个罐子，里头的东西淌了出来。 屋里的光线有些昏暗，他一时间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啊，这是松针茶，是妾身自己煎的，之前还给老爷送了一些过去尝尝，老爷忘了么？” 叶汉海一愣：“是吗？” 他一点印象都没有，或许是下人瞧不上石姨娘的身份地位，所以她送来的东西才没有拿给他。 石姨娘看他好像有点兴趣的样子，忙问道：“老爷要不要尝尝？” “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处理，回头你让人送一些过去给我。” 叶汉海随口留下了一句话就走了。 石姨娘真是心情复杂的厉害，也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有那么一瞬间竟然很希望寺庙能够继续出事，这样老爷就可以多过来找她几次了。 “常真，”想起叶汉海刚刚说的话，石姨娘一刻也不想怠慢，立刻唤了人来：“把这些包起来送到老爷院子里去。” 常真为难：“现在吗？” “当然是现在，不然你还想等下辈子吗？” “可是姨娘，这个时辰二门已经落锁了。” “少说废话，这可是给老爷送去的东西，二门落锁了又如何，谁敢阻拦你？你只管去，若是谁敢不给你方便，明儿尽管和我说，我让老爷来做主。” 常真应了一声是，转身去了。 心里却烦透了这个不伦不类的主子。 国公爷不过是一时兴起来一次，她还真以为自己复宠如前了。 还送茶……国公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会稀罕这么个破玩意儿？ 大半夜的她还要去跟二门上的人扯皮。 这差事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该说不说，石姨娘提供的那点不是线索的线索也确实还是有点用的。 还真被叶汉海诓出来恒晟和恒秉不和。 恒秉说：“恒晟这人，在皈依佛门之前曾经在药铺做过一段时间的学童，多多少少懂得一点医理药理，平日庙里的师兄弟有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都是他出面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7章 松针 而这话，恒晟自己从来没有透露过。 他只是说自己皈依佛门之前是个苦孩子，替人家做事打长工糊口的。 叶汉海又变着法儿套话，恒晟始终隐瞒自己曾经做过药童这件事。 这一点颇为蹊跷，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叶汉海装作相信了他说的话的样子，让人暗地里去查他的住所。 手下回来后给他看了一样东西。 一把松针。 寺庙附近方圆十几里没有一棵松树，只有城西才有。 而想要去城西，就要穿过整个京城，这么远的距离，他的住所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个东西？ 要说他去过，脚底下带回来的，一两根倒也容易解释，可是整整齐齐的一大把，还是洗干净了的，这显然是故意带回来的。 “还有什么别的疑点没有？” 手下摇摇头：“并没有，这些和尚的饮食起居几乎都一模一样，唯独恒晟的房间里多了一把松针，全都带出来了。” 叶汉海把玩着松针，眯起眼睛想了想：“你下去，这件事不要声张。” 又把松针换给了手下，让他拿回去原样放好。 他一下子想到了石姨娘的松针茶。 来寺庙以前，石姨娘可从来看不上这玩意儿。 如今她居然还亲自动手炮制松针茶，估摸着也不光是因为身份地位大不如前，喝不起新茶的缘故才会想出这一招，估计也是看过寺庙里的人弄过这个。 他总觉得这两件事之间会有什么关系，但这两件事到底有什么关系，叶汉海一时间也觉得想不通。 从寺庙出来，叶汉海坐着马车往回走，路过一家药铺的时候车帘子被风掀起来，他看见了药铺的招牌，心里一动，喊了一声：“停车。” 车夫立马停了车：“老爷，有什么吩咐？” 叶汉海指了指药铺：“你去问问，松针与通心草一起用是什么功效。” 车夫不明所以，但也没敢多问，立马过去问了。 很快车夫问完了出来，脸色有点纠结：“爷，那个药铺的掌柜说，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会……” 叶汉海沉了脸色：“会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车夫低下头去，压低声音道：“会死人……”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老爷打听这个干什么。 叶汉海猛然明白了那两个高僧中毒是怎么来的了。 有人让他们用了通心草之后，又让他们用了松针茶。 这两样东西混在一起，直接要了两个人的性命。 原来如此。 叶汉海挥挥手：“走。” 弄清楚这一点，叶汉海立马安排了人，去寺庙把恒晟给抓了回来，顺便把他房间里的松针也一并带了回来。 恒晟倒是挺淡定的，被带到了刑部之后看着叶汉海，依旧还是那副出家人的模样，不急不躁对着他单掌行了个礼：“国公爷有礼了。想必国公爷以为我就是杀害了两位高僧的凶手。” “既然知道，那不如就自己招了，也省的受皮肉之苦。” 恒晟还是淡淡的：“不是贫僧做的，贫僧为何要招认？” “不是你做的？”叶汉海冷笑：“都到这个时候了，狡辩没什么用，不如痛快点。” “确实不是我做的。”恒晟抬眼看着他：“其实我已经知道你们翻过我的房间，也知道你们发现了松针，所以我一直等着你们来抓我。” 他已经不自称贫僧了，改成我了。 说的话也是话里有话的样子，叶汉海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不对：“你没想过要逃？” “想过，但我逃了，那我的嫌疑就洗不清了。国公爷不妨现在派人去追，真正逃走了的，另有其人，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叶汉海猛然站起来：“你指的是谁？” 恒晟说了一个名字，叶汉海没问他为什么，一声令下吩咐手底下人兵分两路，一路去寺庙找人，一路去山下追人。 等一切都安排好了，叶汉海才终于问道：“原因呢？” “国公爷是不是以为，我以前做过药童，稍稍懂得医理药理，知道通心草和松针一起用会要了人的命，又在我的房间里找到了松针，所以这件事就一定是我做的？” 这样的问题问的叶汉海好像走错了路子一样。 他谨慎地没有回答，直接给他来了个默认，等着他自己说下文。 “国公爷这次也是冲动了。国公爷有没有想过，所有一切的证据都会指向我，我做这件事之前会不会想到这一点？我为什么要做得这么明显？若是我杀了人，必然不会粗心到把松针留在自己的房间里，而且国公爷也没有在我的房间里找到通心草。” “再者说，这么容易就能找出来的凶手，国公爷不觉得其中有蹊跷么？” 他越说，叶汉海就越是觉得确实有蹊跷。 但叶汉海不是个轻易被人左右的人，即便心里有了怀疑，他也依旧还是有着自己的看法。 他让恒晟继续往下说。 “我只能说，松针是有人放在我的房间里的。而且能够知道通心草和松针放在一起会要人命这件事的，也未必就只有一个我。” “想必恒秉已经告诉过国公爷了，平日里师兄弟们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我来诊治，所以看上去我好像有更多的机会下手。可实际上，我越是机会多，也是容易让人怀疑，越说那个隐藏在暗处，被人忽略了的，看上去没有机会动手杀人的，反而更容易做成这件事，还能把嫌疑撇到我身上来。” 所以恒秉在叶汉海面前才会一个劲儿的强调恒晟会一点医术这件事。 目的就是为了转嫁注意力，让叶汉海理所当然的觉得这件事是恒晟做的。 现在显然他成功了。 “那我问你，当时我提到你的过去，你为何始终躲避问题？” “每个人都有不堪回忆的过去，国公爷以为我为什么一定要出家当和尚？” 恒晟幽幽叹了口气：“我原本也算是一个官宦人家的子弟，研究医理纯粹是因为兴趣。直到有一天我的父亲犯了事惹怒了皇上，我家被抄家，满门被斩首，是我的奶娘用自己儿子的命换了我逃出来。我出逃以后就去了平成的一个药铺当药童，隐藏了自己的身份，还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结果恒秉听出了我的京城口音，又听我晚上做噩梦喊爹娘，开始怀疑我的身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8章 真相 “后来被我蒙混过关，但恒秉这个人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他一直怀疑我的身份不对劲，暗中调查，居然真的让他查到了我是谁。他试图去向朝廷举报，只是为了立功拿奖励。” “可朝廷根本不相信他的话，还要杀他灭口。这是恒秉自己也没有想到的结局，他也逃了。” 这一点叶汉海倒是明白为什么。 满门抄斩结果漏了一个人，还堂而皇之的逃走了。 这对朝廷来说简直就是耻辱一样的错误。 朝廷容不下那个逃走的人，也一样容不下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所以恒秉冒冒失失的去举报，最终的结果也就只有一个死。 奖励什么的，那不可能，顶多赐他一个全尸而已。 “也许就是缘分，他逃亡的路上又一次遇见了我，我那时候已经无处落脚，打算去庙里当和尚了。恒秉也是一样的状况，他本来还想着逃到南方去躲一躲的，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是去了南方也没用，说不定有一天还是会被找到，所以不如跟我一起去出家当和尚，朝廷不会想到查和尚的。” 于是恒秉也成了和尚。 但两人之间一直存在芥蒂，长年累月的寺庙生活让两个人面上看起来和睦，私下里那个梗始终挥之不去。 “通心草和松针一起用会要人命这种事，也是这些年来偶然一次机会我说漏了嘴，结果就被他给记下了。” “松针茶这个东西，是我做药童的时候就接触过的。那个药铺的老板喜欢松针茶，因此我为了伺候东家，也学会了怎么制作松针茶。师兄弟们倒是也有不少人喜欢我的松针茶，没想到这就给了恒秉可乘之机。” 死的那两个高僧，机缘巧合的，还就是很喜欢松针茶。 这边恒晟的话说说完了，那边手下已经把恒秉抓回来了。 “国公爷，这小秃贼果然要跑路，属下在前往平城的路上把他截回来了。” 恒秉看这架势，就知道自己今天彻底暴露了。 横竖躲不过，他索性露出了真面目。 “恒晟，要不是因为你，我的人生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这些年来，我从来没有原谅过你！” 恒晟也笑了：“佛门常说，是非因果。当初你完全可以不理会我，可你非要去查我的身份，想要利用我的身份为你自己换取好处，结果天不遂人愿，你被朝廷追杀，不得已出家为僧，却要怪在我头上？我可从未逼着你查我的身份，也未曾逼着你去向朝廷举报我是个逃犯。” “可你这样的逃犯，人人得而诛之！” 恒秉不服气，一张脸扭曲的变形。 “是，逃犯是人人得而诛之，可是恒秉，你且想一想，当初你想要调查我最初的动机源自于什么，你的怀疑。仅凭你的一个怀疑，你就去查我的身份。我是个逃犯不假，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不是一个逃犯，仅仅是因为你的怀疑，我就要背上一个逃犯的帽子，这对我来说公平吗？” “你不用在这里狡辩了，”恒秉面目狰狞，指着恒晟道，“你终日里形容佝偻躲躲藏藏不敢直视别人的目光，生怕别人认出你来，睡觉都不安稳，做梦还要喊爹娘，偶尔梦呓还会说爹娘如果还在多好，看似只是个药童，可行为举止却处处透着将纠纷，一看就知道从前的身份不简单家中不是大富就是大贵。这一切的一切，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若我只是个富商的儿子呢？若我躲躲藏藏是被仇家追杀呢？若我做梦不安稳仅仅是因为想爹娘了，而我梦呓说爹娘还活着该多好，也不一定就是爹娘是被砍头的，也许是出海沉船，也许是马车坠崖，也许是被仇人追杀，你怎么就能认定了，我就一定是个逃犯？” 恒秉咬着牙：“你就是在强词夺理！” 恒晟倒是一直淡淡的模样：“强词夺理的是你。是你自己起了歹心，想要利用我获取自己的好处，种下了这样的因，最后得到了这样的果，你当然要自己受着。” “我不得已当了和尚也就算了，可和尚也分三六九等，我不能做那个最高等的和尚，还真是生不如死！可惜了，那几个老秃驴一个比一个能活，他们不死，我就没有机会上去。” 恒秉说到这里张狂的笑了一下：“倒也是要感谢你给我的主意，要不是你无意中说出来松针和通心草一起用能要人命，我也想不到这样的好办法杀人于无形。” 叶汉海始终一句话都不说，就看着这两个人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 “是我跟他们说，梦见佛祖召唤，大半夜让他们赤身裸体去院子里打坐，只需要一晚上，就可以感染风寒，到时候你就可以给他们开药方，而我去抓药，我在药里放了通心草，他们天天都在喝你的松针茶，这一服药下去，他们必死无疑。” “而把脉的是你，开药方的是你，所以他们死了，大家只会怀疑你。” “至于后来你房间里的松针，也是我放进去的，目的就是为了嫁祸给你。” 恒晟扫过他那张充满欲望的脸：“那你现在为何又承认了呢？” 他若是死撑到底不说，其实恒晟也没有办法证明就是他做的。 恒秉哈哈大笑，状似癫狂：“因为我受够了！那些秃驴死了一个又一个，始终都轮不到我，若是最后我把人都杀光了，自己上位，别人也一样会怀疑到我头上！” “当和尚的日子不好过，你以为我愿意天天早上起来念经？你以为我愿意天天跟那些上山上香的傻子们虚与委蛇？我不愿意！我从来都只想做官发大财，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当和尚！这种日子我过够了！” “可是如今我也是个逃犯的身份，离开了寺庙我能去哪里？除非就是一个死，还不如死了来的痛快。” 恒晟深深闭上眼睛。 “从一开始你就做错了，如果一开始你不针对我，如今你也不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9章 主意XiNShUHaiGe.CoM 恒晟不客气的反击了他：“所以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罢了，与人无尤。” “呸，你少在这里清高了！如果你不出逃，我也就不会遇上你，如果我不遇上你，我的人生也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这一切本来就是你引起的，你还想说与你无关？别想推卸了！” 恒晟越是这样一幅与世无争淡淡的样子，恒秉就越是暴跳如雷。 这么多年来，他早就看够了恒晟这种清高的模样，就连师父都说他是个很适合静修的人，反倒是他，所有人都说他六根不净。 可他为什么要六根清净？他本来也就不想去当和尚。 他去当和尚也就是为了找一个藏身之所，找一个暂时安身立命的地方。 仅此而已。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一辈子当一个敲木鱼念经扫地的僧人，一辈子过这种无聊的生活。 如果能成为住持，那就会自由一些。 但以他目前的德行，谁都不会想到让他做住持的。 不管怎么说，案子到这里已经破了。 这对叶汉海来说也算是个意外之喜。 不光破了寺庙高僧被杀的案子，顺道还找回来一个朝廷钦犯。 至于这两个人之间到底还有什么别的恩怨，他就丝毫没兴趣了。 事情已了，可以交差了。 叶汉海命人将两个人带了下去，分别关在两个不同的监牢里。 临走前，恒晟道：“我提防你也提防的够了，看到你如今的下场，我觉得心里甚是欣慰。” 恒秉疯了一样的大叫：“你是个疯子，你这个疯子！你为了把我揪出来，不惜连自己都搭上去，你等着，你的结果也不会好，你是个朝廷钦犯，你别忘了！” 恒晟已经不在意了：“我命该如此，苟且偷生这许多年已经够了，若真能这么结束了，反倒是个解脱。” 这些年他修习佛法并不是像恒秉那样应付差事，而是真的上了心的。 所以许多事情恒晟比较看得开。 于生死之事也已经看透了。 结束了这么一桩恼人的差事，叶汉海心情格外的好。 回了府之后下人沏茶，特意过来请示他：“国公爷，前儿石姨娘让人送了松针茶来，国公爷要不要用？” 松针茶？ 叶汉海忽地心里一动，状似无意的问道：“前几日她不是病了么如今身上可大好了？” “日日吃着药，看着精神倒是好了很多。” 叶汉海又问：“上次过府来给她把脉的那个大夫，让他再来一趟，我身上有些不爽利，让他给我瞧瞧。” 下人应了一声就去了，很快请了上回那个大夫回来。 那大夫替叶汉海把脉，沉吟了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叶汉海根本就没病。 他又不敢说实话，只能说：“国公爷日理万机，想必是这阵子过于劳累，有些气虚，老夫给国公爷开一副温补的方子，国公爷先用着。” 叶汉海根本不在乎他开什么药，随意点点头应了一声：“辛苦了，请喝茶。” 说着亲自给大夫倒了一杯茶。 那大夫吓得点头哈腰的，他哪里敢让敬国公亲自给他沏茶啊。 叶汉海倒了茶，比了个请的手势；“这是本公的姨娘亲自烹制的松针茶，京城里只此一家，大夫尝尝。” 那大夫犹豫了一下问道：“敢问国公爷，有几位姨娘啊？” 叶汉海略一愣：“只一位正室，一位姨娘，大夫何出此问？” 那大夫脸色就变了：“国公爷，敢问现在这位姨娘还好么？” “自然还好，怎么了，这茶有何不妥？” “这……没有，没有，没有不妥。” 叶汉海看他这幅样子，基本上就猜到了，石姨娘确实是从他这里拿了通心草。 不然他也不至于神色这么慌张。 叶汉海不动声色，也没有继续追问，抬抬手招了个人进来：“送大夫出去。” 但暗地里对那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明白他的意思，客客气气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夫这边请。” 一路把大夫送出了院门。 但他并没有就此回头，反倒是一直悄悄跟在那个大夫身后，一路跟到了他家里，翻墙进了他的院子。 那大夫回家进了门第一件事就是把门关上。 他的小徒弟看他这么慌里慌张的，不明所以：“师父这是怎么了？” “快，收拾东西，赶紧跑路，说不定要出事了。” “怎么了这是？师父你治死人了？” 大夫在小徒弟头上狠狠敲了一下：“嘴里能有点好话不了？谁治死人了？” “那没事为什么要跑路？” “前阵子，师父给一个姨太太开了通心草，结果那个姨太太还在家里喝松针茶，回头这要是查到我头上，我这条老命还要不要了？” 小徒弟显然也知道这两样东西是会死人的，一听之下脸色也变了。 “那咱们这么大家当，就这么不要了？” “行了闭嘴，命要紧，快收拾东西，今天就出发。” 那下人听到这里就没有继续往下听了，顺着原路翻墙离开了大夫家，回去国公府找到叶汉海，如实禀报了他听到的话。 叶汉海点点头：“行了知道了，你下去，这件事不要让别人知道。” 他猜得没错，石姨娘果然是装病的，借机弄到了通心草。 真是一出好戏啊。 晚上的时候，他去了一趟归云轩，找温雪晴下了一盘棋。 石姨娘早就听说了叶汉海来了后院，但是却去了归云轩。 她耐着性子等着，看叶汉海会不会主动到她这里来。 然而很快她就沉不住气了，眼看着夜色渐沉，就快要到了就寝的时候，也一直没有叶汉海的影子过来。 既然他不来，那她就过去。 石姨娘让人带了点她自己亲手做的小点心，往归云轩去了。 正要进门，就听见里面两个人正在说话，言语中似乎提到了叶佩云。 石姨娘心念一动，下意识停住了脚步，靠在门口偷听起来。 “妾身已经做出让步，国公爷把石姨娘接了回来，妾身看在国公爷的面子上没有将她赶出去，可若是还要接回她女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0章 黎明前夕XinShuHaiGE.CoM 温雪晴落下一子，抬眸看着叶汉海：“国公爷自己说，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语气里竟然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石姨娘嗤之以鼻的想，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多年来和叶汉海都没有什么感情，这会儿撒个娇就能拦得住叶汉海想要做出的决定了？ 不过听这话的意思，倒像是叶汉海真的打算把叶佩云接回来一样。 石姨娘决定继续听听叶汉海是怎么想的。 叶汉海干笑了两声：“骨肉生离乃是这世间极其残忍之事，你也是做了母亲的人，难道你忍心看着她们两个骨肉生离？” 温雪晴不服气道：“那又如何，妾身与自己的女儿，如今不也是骨肉生离了？” “那不一样，婉儿随王爷出去公干，若是空了想你了，也可以回来看看，等事情办完了，回来让她留在国公府常住一阵子陪你也不是不可以。” 温雪晴依旧不依不饶：“那也不行，国公爷怕不是忘了府里还有个玲儿了？” 这次叶汉海沉默了。 说起邵玲秀，石姨娘心里也是一道坎儿。 “国公爷，并非是妾身狠心，铁了心出于一己私欲不愿意让她们两个母女团聚，实在是玲儿来头不小，若是有她在，又让佩儿回府，皇上那边不好交代啊。” 叶汉海沉默了半晌：“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没有了玲儿，你就能答应把佩儿接回来？” 这也是石姨娘想要知道的答案，她顿时浑身都绷紧了，更是竖起了耳朵仔细听。 温雪晴半天没有说话，沉吟良久，把手里的棋子扔回去了盒子里。 “国公爷，妾身并非是不讲理的人，也明白骨肉分离的痛，虽然妾身自己很不喜欢她们母女两个，可佩儿到底也是国公爷的女儿，妾身身为一家主母自是不能太自私，其实玲儿，也不过是妾身不希望国公爷把佩儿接回来的一个借口罢了。” 这话让石姨娘激动不已，紧跟着就听叶汉海的声音道：“等等，过几年玲儿就要嫁人了，等她嫁了人，再把佩儿接回来也是名正言顺，到时候你心里也就缓过来了，想必不会再干预了？” 温雪晴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也许。” 石姨娘顿时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就继续听下去的必要了，转身就走。 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只要这个府里没有了邵玲秀，她的佩儿就可以回来了。 她走远后，下人进屋去：“国公爷，夫人，石姨娘已经离开了。” 叶汉海立刻放下手里的棋子，舒展了盘了很久有些麻木的腿。 “刚刚说的，她都听到了？” “刚刚石姨娘一直在听，想必是听到了的，走的时候满面喜色，脚步匆匆。” “那就是听到了。” 温雪晴也理了理坐皱了的袍子，也不想继续跟叶汉海演下去了，“既然听到了，那接下来是不是就该看好戏了。” 叶汉海起身离开，临走留下一句：“你看着安排。” 温雪晴福了福身，礼数周全的送叶汉海离开。 云嬷嬷问道：“夫人，真的要这样做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去安排。” 云嬷嬷应了一声，看上去也挺无奈的。 第二天一早，石姨娘就听见外头动静特别大，吵吵嚷嚷的，她睡不着了，爬起来问道：“外面是什么动静？这么吵。” 常真进来说道：“是采买的小厮过来送菜，和云嬷嬷吵起来了，说是有一样菜送少了。” 石姨娘睡眼惺忪的，烦躁不已：“少了就少了，有什么要紧的，这也值得嚷嚷起来。没得失了国公府的气度，显得小家子气。” 这个常真也打听到了：“说是夫人想要做一道菜给玲小姐吃的，少了这个菜，就做不成，所以云嬷嬷和人吵起来了。” 听到邵玲秀名字，石姨娘立马清醒了。 “什么菜？” “白玉翡翠。” 这可是石姨娘的拿手好菜，当初她做的白玉翡翠整个国公府无人能及，就连厨房里的厨子都要甘拜下风。 石姨娘冷哼一声：“她倒是脸皮子厚了不少，也敢班门弄斧起来了。” 想了想又道：“你出去打听打听，看这件事是怎么解决的。” 常真有点烦她，但还是去了，不久后回来说：“夫人哦今儿就先作罢，等下回送来了菜，再给玲小姐做白玉翡翠。” 这倒是个机会。 既然她不做了，那就轮到自己大显身手了。 石姨娘摸了摸荷包，掏出碎银子来给了常真：“你去，缺了什么你就去买，买了回来给我，白玉翡翠，她不做，我来做。” 常真一愣：“什么？”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常真莫名其妙的，拿了银子转身出去了。 石姨娘出手不算大方，但这些银子买点菜绰绰有余，到时候她少不得昧下一些留做自己的私房钱。 想想有银子拿，常真便又开心起来，老老实实去了。 温雪晴这边的人打听到消息，知道常真出去了，十之八九是石姨娘吩咐她去买菜了。 “让厨房开火。” 她亲自去下厨，做了几样小菜，忙活了半天之后总算做完，让人端着去了北梨斋。 结果发现石姨娘已经捷足先登了，正和邵玲秀有说有笑呢。 桌上摆着一道白玉翡翠。 温雪晴见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 她凑过去：“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石姨娘竟肯亲自下厨，玲儿，你倒是好口福。” 石姨娘和邵玲秀一起起身给她行礼。 温雪晴让两个人不用客气，自己过去坐下，先尝了一口那个白玉翡翠，随即夸赞道：“果不其然是国公府一绝。” 她放下筷子，对邵玲秀说：“玲儿，旁的不说，石姨娘这白玉翡翠当年在国公府可是无人能及的水平，也就你义父有这个口福尝一尝，想不到石姨娘与你倒是一见如故，竟肯为你做来吃。” 邵玲秀原本是十分防备的，但刚刚见温雪晴自己尝了一口，她戒心才稍稍松了一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1章 东风好借 她一向视石姨娘为洪水猛兽，如今都吃了石姨娘做的东西，那必然证明这个东西没有问题。 石姨娘看温雪晴竟然也吃了这道菜，先是下意识地想要阻止，但很快又觉得没有必要。 温雪晴也喝了松针茶，如果因此她也死了，那岂不是更加正好？ 这么想着，她笑道：“想不到妾身和夫人真是心有灵犀，竟然同时想到了为玲小姐做吃的了。” 说着她指了指后面侍女们带着的食盒。 “倒也是。”温雪晴笑笑，“光顾着说话了，就想着快点尝尝你这白玉翡翠，倒是把正事给忘了。” 她招呼了侍女上前来把东西摆上。 邵玲秀一看这一桌子的小菜，“今儿这是什么日子，两位这么殷切，玲儿再这么吃下去，吃怕是要吃成一个大胖子了。” 温雪晴笑笑戳了她的太阳穴一下：“你啊，现在就是太苗条了，看着干干瘦瘦的。小姑娘胖一点有什么不好，看着还有福气。” 邵玲秀和温雪晴有说有笑，石姨娘留在这里一起吃了顿饭，不得不说她这个白玉翡翠做的真真不是吹出来的。 就连邵玲秀这嘴刁的人，吃了也是赞不绝口。 很快一盘子白玉翡翠就被吃了个精光。 石姨娘自己也吃了一些，温雪晴只是最初尝了一口就不吃了，邵玲秀倒是没有多想。 她和石姨娘毕竟貌合神离许多年，不愿意吃她做的东西很正常。 一顿饭吃下来，三个人各怀心思，表面上看上去和睦的很，嘻嘻哈哈，吃完之后各自散伙。 温雪晴是最先走的。 邵玲秀知道她有午睡的习惯，今儿时间拖得晚了点，刚刚她就已经开始呵欠连天了。 石姨娘又留下来和她说了几句话，临走之前还不忘了提醒她：“玲小姐这里的松针茶可喝完了？若是喜欢，我那里还有，回头让人给你送一些来。” “倒是不用了，暂时还没喝完，等喝完了一定找姨娘去讨要。” “那就说好了。” 石姨娘也走了。 还回头看了看北梨斋的院子门。 这个被尘封了许久的院子，注定还是要被尘封的。 估计不久的将来就可以再一次看到这个院子被封起来。 等到那个时候，她的佩儿也可以回来了。 而且邵玲秀的死，也不会有人查出来是她做的。 即便是被人怀疑是吃坏了东西才要的命，那温雪晴也脱不了嫌疑。 她也喝了松针茶了，到时候她一死，她就让叶汉海把所有的罪名都归到温雪晴头上去。 直接给她来个死无对证。 想想一桩桩的麻烦一个接一个的解决，石姨娘的兴奋就掩饰不住，跃然脸上。 常真忍不住问了一句：“石姨娘这是笑什么呢？” 石姨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都挂在脸上了，忙收敛起来解释了一下：“想起刚刚和玲小姐聊起来有意思的内容罢了。” 常真也没有多问，一路随着她回了院子。 另一边，归云轩。 温雪晴静静的坐在罗汉床上，看着窗外洒了一地的阳光发呆。 即便是这样好的阳光底下，也有照不亮的黑暗的角落。 今天在有一个结果之前，她指定是睡不着了。 云嬷嬷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时不时左手手背拍打着右手手心：“怎么还没动静……” “嬷嬷，安静一些，早晚会有动静的。” 此时温雪晴是既希望有动静，又希望没动静，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可这件事非同小可，咱们不能有差池啊！”云嬷嬷根本静不下心来，看温雪晴还能这么淡定的坐着，她甚至都忘了温雪晴还有午睡的习惯。 还在想着她怎么能这么淡定。 温雪晴也只不过是表面上平静罢了。 “嬷嬷你说，人作了孽，会有报应吗？” 云嬷嬷吓得连忙呸呸呸：“夫人乱说什么呢，快呸呸呸，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谁作孽了，反正不是咱们。” 温雪晴浅浅一笑，收回目光来：“嬷嬷去找棋盘来，我想下一盘棋。” 云嬷嬷一愣：“下棋？和谁？” “我自己和自己下。” 下棋倒是次要的，主要她只是想让自己静下心来，不要总是去想这些事。 所以她需要做一件要思考的事情。 云嬷嬷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去找了棋盘来给她摆上。 “可惜奴婢不会下棋，不然陪着夫人一起下。” “倒也不用了。现在别说你不会下棋，就是有个会下棋的人在这里，我也是自己和自己下。” 只有自己和自己下，才能真正的没有任何闲下来的时间，一直都在思考。 看着她自己和自己下，有时候快有时候慢，很快棋盘上落了许许多多的黑白二子。 云嬷嬷感慨了一句：“亏得夫人没有喝松针茶，不然今儿吃那一口，奴婢真是吓得魂都飞了。” 温雪晴笑笑：“我要不是吃那一口，邵玲秀想必也不会放下戒心。” 温雪晴心里明白，邵玲秀可以对自己信任，却不会去信任石姨娘。 她自己心里知道，只要有她在，石姨娘的女儿就不可能有机会回府。 她和石姨娘之间，算是互相利用，也算是互相敌对，她直接影响到了石姨娘的益处，石姨娘对她示好，必然有原因的。 只有自己吃一口让她看见，她才能完完全全的放下戒心，去吃那个白玉翡翠。 眼下只是不知道石姨娘究竟有没有动手。 若是这白玉翡翠真的有问题，那今日之内就会有结果了。 棋下了一盘又一盘。 时间过得飞快。 温雪晴的目的达到了，她几乎已经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要下棋，整个人沉浸在棋盘的厮杀里的时候，外面传来消息：“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出大事了，玲小姐她出事了！” “嗒”一声，温雪晴手里的一把棋子落在了棋盘上，打乱了棋盘上的阵列。 所以该来的还是来了么？ 她有好一会儿目光是呆滞的，一时间竟然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高兴还是悲伤。 撇开身份，邵玲秀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义女，她会逗人开心，会陪着你说话，有她在的日子确实热闹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2章 邵玲秀之死 可惜了她的身份，注定了她不能留在国公府。 “夫人，夫人？” 下人喊了好几声，温雪晴才终于回过神来。 她扫了一眼乱糟糟的期盼，下了罗汉床，神情淡定：“出什么事了？” “玲小姐午后开始觉得呼吸不畅，一开始只以为是屋里不通风的缘故，后来开了所有的窗子，并没有多少，反倒是更严重了。玲小姐打发了屋里的风容去请大夫，结果风容还没回来，玲小姐人就已经不行了，是活活憋死的。” 温雪晴倒退了两步，脸色煞白煞白的。 这倒不是装的。 明明已经知道结果了，但真的发生了，切切实实听到这个消息了，还是会觉得如遭雷击一般。 其实刚刚有那么一刻，她也希望下人说的邵玲秀不好了只是她闹肚子厉害什么的，还有救的那种。 可现在，莫名又觉得心里像是一块大石头放下了。 心思转的飞快，其实也不过才过了一眨眼功夫，温雪晴忙吩咐道：“快，过去看看。” 她一路往北梨斋走，一路安排下去：“马上去查玲小姐最后吃的东西有没有蹊跷，派人去通知老爷赶紧回来，让他找一个靠得住的仵作过来，让府里的人把嘴闭上，事情在有一个结果之前不许走漏任何风声！” 下人应了一声是，末了又转回来问道：“可是玲小姐中午吃的东西是夫人您做的菜啊！” “那也要查，快去！” “是，夫人！” 安排好这一切，温雪晴急匆匆的赶往北梨斋。 不管是不是场面功夫，到底母女一场，她得去送送邵玲秀。 人活着的时候做了什么不要紧，死者为大，这个主意不是她出的，但她参与了，推动了，不去于心不安。 云嬷嬷跟着她的脚步：“夫人慢一些，慢一些……” 她哪里还能再慢一些啊！只恨不能立刻出现在北梨斋。 北梨斋此时已经乱成了一团，温雪晴一来立马镇住了场子。 “都安静，事已经出了，吵吵闹闹的能解决问题吗？人在哪，我去看看。” 花容过来回话，说邵玲秀此时还在卧房里。 温雪晴二话不说就走了进去。 云嬷嬷本来还想要拦着她的，觉得不吉利，可看这个架势也拦不住，只能跟上去。 邵玲秀脸色白得像个纸一样，躺在那姿势僵硬，已经了无生机，身上凉透了。 死不瞑目。 温雪晴伸出手去，将她的眼睛合上了。 “是我对不住你。” 她小声说，声音小的只有自己能听见。 末了又回头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中午的时候就开始觉得不对了，当时没想到这么严重。” “通知国公爷了吗？” “已经派人去找了。” 下人递上摆布，温雪晴盖在了邵玲秀的脸上，回头吩咐云嬷嬷：“带几个可靠的人，去把石姨娘的院子围起来，不许任何人出入。” “可是夫人这里……” “这里这么多人，不会有事的，这件事只有你去办我才放心，去。” 她这么说了，云嬷嬷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答应下来，带着人去了。 这边风风火火的消息才刚刚闹起来，那边石姨娘已经知道出事了。 她觉得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听底下人传出来的，好像温雪晴没事。 这倒是个遗憾，她一定是没有喝自己送去的松针茶。 算了，一码归一码，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拾她。 眼下这个大麻烦解决了，佩儿就可以回府了，这才是最值得高兴的。 石姨娘正暗自窃喜呢，忽闻外面有人吵嚷，原来是云嬷嬷带人把院子给看管起来了。 她暗道不好，难道被发现了什么？ 不可能，通心草她都已经收拾干净了，即便是发现了也不能证明什么，没有人知道通心草和松针一起会要人命这件事。 这么想着，石姨娘很快有点淡定下来，出去直面云嬷嬷。 “嬷嬷这是什么意思？” 云嬷嬷面对她，腰杆子挺得笔直，气势倒比她更像个主子。 “府里出了点事儿，未免动乱，夫人派了老身来保护姨娘。” 越是这样，石姨娘越是肯定，邵玲秀已经死了。 至于温雪晴是不是发现了她动手脚的事，她还吃不准。 但转念一想，温雪晴会怀疑她也很正常，毕竟中午刚刚吃过饭，如今傍晚时分邵玲秀就死了。 期间她没有吃过别的东西，那只能是中午那顿饭有问题。 毕竟她也做了一道菜去，温雪晴当然会怀疑她。 这么想着，石姨娘又淡定下来。 “嬷嬷真是会说笑，保护我？”她嗤笑一声，“只怕是真的有了什么，嬷嬷连自己都不能保护，谈和保护我？真要是想保护我，倒不如叫几个家丁过来更合适一些。” 她一面说，一面上下打量云嬷嬷，眼神里都是鄙夷。 “姨娘说笑了，这里可是内院，二门往里的地方，男人岂能随便进来？” “嬷嬷也不用强词夺理了，我晓得，夫人觉得我不老实，想要让嬷嬷来看着我，我懂，我老老实实待着就是，绝不让嬷嬷为难。” 云嬷嬷懒得和她废话，只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石姨娘也不打算和她多说，自回了屋里去待着了。 今日这个仇就先记下，以后再慢慢算账不迟。 反正温雪晴早晚有一天要死，她早晚有一天要成为下一任当家主母，到时候她被扶正，云嬷嬷这个老东西，她还不是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叶汉海听说了消息，很快赶了回来，不过是独身一人回来的。 他的贴身常随被他派出去找仵作了，他不能自己明目张胆的带着仵作回来，旁人若是瞧见了，岂不是第一时间就能猜出来，邵玲秀的死不正常，而且他还提前知道了这件事。 一进门，他就匆匆赶往北梨斋。 府里看上去一切如旧，温雪晴把场面控制的很好。 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的做自己的事，好像皇上塞进来的人死了这件事并没有发生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3章 东窗事发 叶汉海一进了北梨斋就听见压抑的呜呜的哭声。 也就只是装装样子，花雪月三个人低着头拿袖子挡着脸发出哭声，实际上一滴眼泪也没有。 温雪晴还在守着邵玲秀的尸体。 “她走了？”叶汉海上前看到了邵玲秀脸上盖着白布。 温雪晴并没有从邵玲秀身上离开，“事到如今，已经无可挽回了。” 此时屋里还有别人，只有叶汉海和温雪晴两个人明白这句话里头的两层意思。 邵玲秀已经死了，在小皇帝面前要有一个交代。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步一旦走不好，前功尽弃不说，甚至还能招来杀身之祸。 另一层意思，关于石姨娘，叶汉海也没有任何后悔的余地了。 叶汉海点头：“既然无可挽回，那就该怎么办怎么办。” 一个女人而已，对他的大业来说，没有什么要紧的。 温雪晴将自己的安排同叶汉海说了一遍，叶汉海点头：“你做的很好，仵作很快就来了，事情马上就会有一个结果。” 仵作是被叶汉海的长随带着从后门进来的。 人进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国公府的一切都在照旧进行，该做饭做饭，该洒扫洒扫。 对于仵作来说，没有哪一桩差事比今天的来的更容易。 结果都已经知道了，他来，也就是走个过场。 “人带回来了吗？” 叶汉海问身边的人。 “带回来了，在库房关着。” 一切都已经就绪了，叶汉海长出了一口气，放话道：“可以知会皇上一声了。” 这个时辰，宫门已经下钥了，进去不容易，但是往宫里传递消息还是可以的。 国公府派出去的人快马加鞭带着叶汉海的手书赶去了宫里传递消息去了。 温雪晴静静地等着，只觉得身上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乱窜。 此时石姨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洋洋自得里，做着不日就可以成为下一任当家主母的美梦，无法自拔。 一夜过去，一切平静如旧。 仿佛这件事不曾发生过。 除了云嬷嬷在外面守了一夜之外。 安静的不正常。 石姨娘一觉醒来，昨夜那股子高兴劲儿渐渐没了。 按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过了一夜，府里应该闹起来了才对，怎么这么安静？ 要不是云嬷嬷还在这里看着她，她几乎都要怀疑昨天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就在石姨娘还在纳罕的时候，外面来的了人，是叶汉海身边的长随。 “国公爷请石姨娘过去一趟。” “我？发生什么了？”石姨娘明知故问。 却被云嬷嬷给打断了话头：“姨娘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亲自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快些走，莫要让国公爷等急了。” 说着亲自上前，二话不说拖着石姨娘就走。 石姨娘用力挣扎，奈何力气比不上云嬷嬷大，身边的几个侍女也没有一个是衷心的，根本不打算帮忙。 她就这么一路被拖到了前厅去。 叶汉海坐在客位上，一脸沉重。 温雪晴在一边站着，低眉顺目。 主位上坐着一个少年人，风姿俊朗，气势非凡。 石姨娘不认识这个少年人是谁，但看他这个架势，连叶汉海都不敢坐主位了，想必身份地位不低。 能有这个本事的人只有一个，莫非…… 她正在猜测，叶汉海就厉喝一声：“大胆，见了皇上还不磕头！” 尽管已经猜到了，可确定了他的身份之后石姨娘还是一惊，竟然真的是皇上！ 他怎么来了？ 她忙跪下去磕了三个响头：“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没有听到小皇帝让她起来的声音，但她听到了叶汉海冷漠无情的声音：“启禀皇上，凶手已经带到，请皇上发落。” 凶手？ 石姨娘直接自己抬起头来，惊慌失措的否认道：“什么凶手，老爷你在说什么啊？” 叶汉海又是一声断喝：“闭嘴，皇上面前岂容你大声喧哗，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妾身……”石姨娘猛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叶汉海为何如此笃定她就是凶手？还对她如此冷漠？ 她看向旁边站着的温雪晴，瞪大了眼睛，伸手指着她：“是你，一定是你对不对？是你在老爷面前污蔑我……” 这次她话还没说完，小皇帝就亲自发话了。 “混账东西。”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有着千军万马一般的气场，石姨娘立刻怂了。 “朕的人，你也敢动，真是活腻了。” 石姨娘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怎么看出来是自己动了手脚的，但当下无论如何不能承认。 他们没有证据。 只要自己一口要定了什么都不知道，谁都拿她没办法。 “皇上，妾身冤枉啊皇上，妾身什么都不知道，懵懵懂懂就被带到了这里，上来就说妾身是凶手，妾身冤枉！” “你冤枉？”小皇帝看向叶汉海：“国公爷，你自己说。” 石姨娘又立刻膝行爬到叶汉海面前去：“老爷，老爷你知道我什么都没做过对不对？老爷你要为我讨回公道啊老爷！” 却被叶汉海一脚踢到一边去。 “毒妇，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来，还为你讨回公道，那谁为死去的玲儿讨回公道？” 叶汉海拍拍手，“来人！” 昨儿他带回来的仵作上前来，跪下去给屋里的人一一行礼。 等一圈说完了，叶汉海才问道：“你切说说，昨日你验尸究竟是个什么结果？” “回国公爷的话，玲小姐看似是憋死的，但实际上好端端的人不会被憋死，只能是因为某种原因导致导致她无法呼吸，所以被憋死。” 这在小皇帝听来等于说了句废话。 “说重点。” 仵作低下头去：“皇上，玲小姐无法呼吸并非是外力原因，而是来自于自身，她是吃了一些不该吃的东西，以至于抑制了呼吸，被自己别死了。” 石姨娘听着仵作的话惊恐地瞪大眼睛。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寺庙里的那个高僧死了都没有被验出来是什么毛病，为什么到了邵玲秀这里就验出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4章 凶手是她 她很想说一句这不可能，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这种时候自己坚决不能说任何这方面的话，说了就等于惹祸上身，把别人的怀疑招到自己身上来。 小皇帝面色沉沉的问仵作：“吃的什么？” 仵作道：“有一种方子，寻常人轻易不得而知。便是通心草和松针一起服用会遏制呼吸，以至于气闷而死，看上去没有任何外力伤，也不像是中毒，所以这种死法很难被仵作查验出来，若是用来杀人，可以说是个接近完美的法子了。” “既然如此，那你又是如何查验出来的？”小皇帝疑问道。 仵作垂首：“草民的师父，曾经遇到过这种事情，穷尽一生终于研究出来一种能够查验出这种死法的法子来。其实很简单，依旧是蒸骨。只不过寻常中毒蒸骨会呈现黑色，但这样的蒸骨呈现出来的是青黑色。” 其实根本没有给邵玲秀蒸骨，这就是一个说辞罢了。 石姨娘在一旁心里惊悚的厉害，依旧抱着侥幸的心思，即便是知道了用的这种法子，也不会知道下手的人就是她。 他们根本没有证据。 小皇帝从仵作身上收回目光：“如此说来，这个凶手倒也真是心思恶毒。” 石姨娘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生怕把别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来。 但即便如此，她也总是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抬起头来，正对上小皇帝冷漠但威势逼人的目光。 吓得她忙低下头去。 叶汉海见状，厉声喝道：“毒妇，皇上面前，还不招认！” 石姨娘豆大的汗珠都落下来了，趴在那里死命的抵赖：“老爷让妾身招认什么，妾身什么都没做过，妾身无从招起啊！” “还在抵赖？”叶汉海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小皇帝，继而又重新看向石姨娘：“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原本人证物证都在了，让你自己承认是想要给你留一个最后的体面，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那好！” 说着，叶汉海击掌三声。 石姨娘惊慌失措的瞪大眼睛，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外面两个家丁押着一个老头子进来，石姨娘一看见这个老头子脸色顿时就变得惨白。 这不是帮她弄通心草的大夫吗？ 他怎么…… 眼看着情况不妙，石姨娘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待会儿死不承认自己见过这个大夫，一口咬定这个大夫就是收了钱来诬陷自己的。 那大夫两腿哆哆嗦嗦的被带上来，小皇帝穿的是便装，他并不知道这是皇帝。 但他认识叶汉海。 见了叶汉海先结结巴巴的行了个礼，又对着小皇帝行礼，口称贵人安好。 小皇帝暗暗点头，倒是个会做人的。 他亲自开口问道：“听说你是大夫？” 这大夫忙低头说是。 小皇帝又指着石姨娘问道：“这妇人你可曾见过？” 他又低头说是。 石姨娘忙大声辩驳起来：“没见过！他撒谎！妾身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皇上，妾身一个后宅女眷，轻易怎么可能见到外男，分明就是这个老东西想要给妾身泼脏水才会这般说！” 小皇帝根本不理会石姨娘，只是厌恶的看了一眼叶汉海。 叶汉海会意，让人去堵住了石姨娘的嘴，好让她没法胡乱嚷嚷。 那大夫一直陷在恐惧里。 从一开始，他打算跑路，结果被国公府的人在京城城门口堵回去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事情不妙。 到了如今，除了说实话能够保住自己的命，他也知道自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而且没想到这件事连皇上都已经插手了。 他的恐惧达到了极点，说话也前所未有的干净利索。 这大夫指着石姨娘道：“就是这个妇人，当初草民入府给她瞧病，是她自己主动要求的想要通心草，草民其实是拒绝了的，只是她坚持要求，草民哪里敢和人家大户人家过不去，只能给了。只是草民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了，此物不可贪多，剩下的草民也管不了了啊！” 石姨娘在一旁疯狂的挣扎，嘴巴里不停地发出呜呜呜声，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眼睛瞪得老大，用力摇头。 下人死死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话，石姨娘情急之下咬了那下人一口挣脱出来。 气急败坏道：“你撒谎！你说你来给我瞧病，那你切说说，我当日得的是什么病？” 她心里早就已经打定主意，不管这个大夫说的她是什么病，她都统统不承认。 那大夫道：“你只是吃伤了肚子，腹泻而已。” 石姨娘指着那大夫拼命的否认：“你扯谎！我根本就没病！说，你究竟安的什么心，想要陷害我到如此境地！到底是谁给了你好处，让你如此对付我？” 说着她猛然指向温雪晴：“说！是不是你！” 大夫一天天见惯了三教九流，害怕归害怕，也不是个不长脑子的，当即就怼回去：“你不过一个深宅妇人，又有什么价值让别人这么费劲周章的非要布这么大一个局来对付你？甚至还惊动了皇上，你的意思是为了对付你还要惊动皇上来布这个局不成？” 这番话就比较厉害了，怼的石姨娘哑口无言，根本不敢继续往下说。 不是的话，那就等于承认了大夫说的话是真的。 是的话，她多大的脸面，让皇上来布一个局就为了对付她。 她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她依旧还是有话说：“好，就算你说你给了我通心草，那么老爷，为了证明妾身的清白，妾身请老爷派人去搜，但凡妾身的房间里出现一丝丝通心草，妾身以死谢罪！” “不用这么麻烦了。”叶汉海道，“你的房间，我已经派人搜过了。” 石姨娘心里十分没底，不知道这个搜的结果究竟是什么。 但她有意引导：“妾身就知道，老爷还是相信妾身的对不对？既然什么都没有搜出来，那总能证明妾身的清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5章 最终决断 哪知叶汉海抬手招了招：“拿上来！” 立刻就有侍女捧着托盘上来，盘子里放着的就是通心草。 “国公爷，这就是从石姨娘的房间里搜出来的东西。” 石姨娘一下子傻眼了：“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明明都已经扔掉了，为什么还……” 说到这里，她自己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视线都停驻在她身上。 石姨娘猛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即便是她已经发现了叶汉海这是在诓她，可也已经来不及了。 说出来这种话，就等于说承认了自己房间里原来是有通心草的。 这时候常真一下子跪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皇上，国公爷，夫人，奴婢可以作证，姨娘的房间里，原来确实是有通心草这个东西的，甚至玲小姐的死，也是石姨娘故意为之。” 石姨娘闻言，啪的就甩了常真一巴掌：“你这个贱婢！卖主求荣，你是不是想不得好死！” 常真挨了一巴掌，捂着脸哭哭啼啼，继续跪直了身子：“主子？姨娘算是哪门子的主子？人命关天的事儿，奴婢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真相说出来。” 她一边抽泣一边道：“石姨娘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的通心草和松针一起用可以要人命，因此特意跑去和玲小姐套近乎，制了松针茶让玲小姐喝。” “后来等玲小姐喝的松针茶够多了的时候，就趁着夫人想要给玲小姐做小菜的机会，把通心草代替了小菜做成了白玉翡翠，给玲小姐吃了，当天下午玲小姐就不行了。” “常真，你胡说八道！既然当日给玲小姐做了小菜的不止我一个人，那你凭什么断定一定是我下的毒？” 常真哭的难以抑制：“姨娘，都已经到了这份上了，你就承认了，刚刚你自己也说了，你把屋里的通心草都已经扔掉了，还是奴婢帮你扔掉的，现在又要抵赖和你无关，姨娘自己相信这些话吗？” 连自己都不能说服，又怎么可能说服别人。 有医官上前：“皇上，臣已经查验过玲小姐当日所食用过的东西，国公夫人做得没有任何问题，确实只有那个白玉翡翠里面是掺杂了通心草的。” 所以问题只能出在这里。 事情走到这一步，石姨娘已经彻底绝望了。 小皇帝冷冰冰的看着她，叶汉海当着小皇帝的面，直接发落了石姨娘。 “贱妇心思恶毒，用心险恶，为了一己私利谋害人命，本公实在没法继续留你在府里。看在以往的情份上，留你一个全尸，三尺白绫，一柄匕首，一壶毒酒，你自己选一个。” 石姨娘终于撑不住崩溃了。 事情怎么会这个样子？ 究竟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她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明明想的好好的，只要邵玲秀死了，她就可以把佩儿接回来，就可以重新过上从前一样的生活，可现在…… 温雪晴缓缓上前道：“国公爷，凶手固然要惩治，可是皇上在此，不宜见到血光，此时不如延后处置？” 叶汉海沉吟了一下，点头同意了。 并朝着小皇帝行礼道：“皇上恕罪，是臣思虑不周，险些冲撞了圣驾。” 小皇帝并不以为忤，反倒是挥挥手：“舅舅果不其然是朕信得过的人，破案如此神速，也不枉邵玲秀与你父女一场，如今也能沉冤得雪了。” 他站起身来，挥了挥衣袖：“既如此，那这个凶手就留给舅舅处置，希望舅舅不要让朕失望才好。” “皇上放心，臣定然让皇上满意。” 众人齐齐跪了一地：“恭送皇上。” 小皇帝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留下身后一连串阴冷的气息。 叶汉海看了看温雪晴，“人交给你了。” 石姨娘疯了一样嘶吼：“老爷，你别走，老爷你听我解释……老爷！” 然而叶汉海就像是没听见一样越走越远，石姨娘也被带到了暗室里暂时关押起来。 她不服气的在里面拍门，喊叫，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回应她。 这个世界就像是死了一样。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石姨娘累得不行，再也没有力气鬼扯了，缩在房间一角蜷成一团瑟瑟发抖。 这个时候，门忽然开了。 忽如其来的亮光让石姨娘的眼睛有些无法适应。 她抬起手来挡住眼睛，看向光亮照来的方向。 白光里，有一个身穿披风，身形纤瘦的人缓缓走来。 她知道那不是叶汉海，那就只能是温雪晴。 石姨娘猜得没错，温雪晴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女，手里捧着托盘，上面放着三样东西。 侍女进来把托盘放在了旁边的小桌子上就退了出去，门也重新关上了。 屋里重新陷入黑暗，安静的两个人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小窗子里射进来的一束光线是这里唯一的两广。 温雪晴站在这束亮光里，在石姨娘的角度看来有如神明。 “你来干什么，我要见老爷。” “你以为现在叶汉海还会来见你吗？”温雪晴冷漠的问道。 那种冷漠，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波动，不管是怜悯还是痛恨，都没有，她就只是来说一句话而已。 甚至连嘲讽都没有。 石姨娘心里一惊：“什么意思？” “你以为叶汉海为什么会这么快就知道是你干的，直接把你揪出来。” 温雪晴已经连着两次直呼叶汉海的名字，石姨娘更加觉得事情不对劲了。 她隐隐已经猜到了什么，但是自己不愿意去承认，所以她才坚持要见他，想要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 然而来的只有温雪晴。 这让她觉得心里凉了半截似的。 温雪晴缓缓走了两步，退出了那束光亮的范围：“你有没有想过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 黑暗中传来她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声音。 石姨娘出乎意料的没有和她吵架，静静地听着。 “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忽然之间就要把你接回来？你跟他提起叶佩云的时候他都跟你说过什么，还有那天你来我屋里的时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6章 一个交代 温雪晴说到这里顿了顿，石姨娘自己想起来那天她去归云轩，听见了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她抑制不住的问了出来：“难道说，那天你俩之间的谈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所以这一切事情的发生，你都想过没有？” 温雪晴问的这些问题，全都在告诉石姨娘，她杀了邵玲秀，这件事本身就是叶汉海布的一个局。 她就是那把杀人的刀。 石姨娘躲在黑暗里，看不清温雪晴的脸，但她迅速的感受到自己的心另一半也已经凉下来了。 果然就如同她猜想的那样子。 “邵玲秀是皇上塞进来的一个眼线，用来监视叶汉海的。他对于此事一直很不满，但邵玲秀又不能轻易动她，所以需要一个办法，既能除去邵玲秀，又能让他自己摘出来。” “所以他就想到了我？” 温雪晴并没有否认：“确实如此，一开始的计划就是借你的手杀了邵玲秀，再把你推给皇上当做一个交代。利用的就是邵玲秀占据了叶佩云的位置这一点，他笃定你不能接受这件事。” “但是至于具体怎么要邵玲秀死，那是你该考虑的问题，起初并不在他的计划范围内。” “直到你在府里四处散播松针茶，而寺里的高僧又死于谋杀，皇上让他去处理寺庙的谋杀案的时候，他知道了松针和通心草的事，联想到你的所作所为，之后就有了你在归云轩听到的那段对话。” “那是他让我配合他演的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刺激你快点动手，你果然不负所望，这么快就动手了。” “现在邵玲秀死了，他除去了自己的一个眼中钉肉中刺，又把自己摘干净，把你推出去在皇上面前当做是一个交代，皇上根本就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让你死了出口气，还损失了一个邵玲秀。” “石姨娘，从头到尾，你就是一个棋子，任人摆布的棋子而已。” 石姨娘无力的坐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的涌出来。 她不愿意相信，但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心里好像被千万只蚂蚁啃过一样的痛，这种剧痛压抑的她几乎无法呼吸。 “可是……以前他明明那么宠爱我……” “你错了，他只是宠你。你始终都不明白，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宠和爱其实是两回事，他从来没有爱过你，他也没有爱过任何别人，除了他自己。” 石姨娘仰起脸来，泪水流淌的满脸都是。 “我不甘心啊，这一辈子我都赔进去了，结果就搭在这么一个畜生都不如的东西身上。一个人怎么能做到如此冷酷无情呢？想想以前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那么的浓情蜜意，难道都是装出来的不成？” 温雪晴冷笑一声：“你也不用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了恶心我，或许那个时候他是真心的，但过了那个时候，从你身边离开之后，他就会马上忘掉刚刚发生的事情，他依旧记得自己是谁，你却沉沦在了他的世界，或者是他为你编织出来的世界里，以为他的心在你身上。” 石姨娘被她看透了心事，不甘心的咬着牙：“温雪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来告诉我这些，不就是想让我死心吗？你不就是想要报复我这些年来对你做的事情吗？我告诉你，你休想！我就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喘着粗气，在黑暗里疯狂的爬，试图抓住温雪晴的脚。 温雪晴早就已经躲开，就这么冷冷的看着石姨娘爬到了那一束光亮的地方，蓬头垢面发疯一样的模样。 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大喊：“温雪晴，你不用太得意！那个人今天会这样对我，明天也一样会这样对你！你不信你就等着瞧，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温雪晴一字不漏的听见了，她也不回应，就只是道：“时辰不早了，你该上路了。” 此时此刻，石姨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恨意究竟是针对谁的了。 她就是觉得不甘心，就是觉得自己走到这一步，是有人在一步一步的引导她，才会一脚踏入深渊。 石姨娘总是觉得，如果没有某一些人，她还是可以过得幸福美满的一辈子的。 她能落到今天这个田地，一定要有人为她负责，为她陪葬。 “温雪晴，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不是你占据了国公夫人的位置，那么国公夫人一定是我的，国公府的嫡长女也是我的佩儿。是你害的我至死都不能见佩儿最后一面，温雪晴，我恨你。” 她自己都说不上来她为什么这么恨温雪晴。 明明是她自己对不起温雪晴才是，她心里也清楚这一点。 可就是恨她。 或许，是不舍得去恨叶汉海。 那个她这辈子唯一的男人，她以为自己倾尽一颗心去爱的男人，最后还利用了她一把，让她去死从而保全自己的男人。 她还是恨不起来。 只能恨温雪晴，只是觉得自己的情绪要有一个人来承担。 温雪晴不在意：“随你的便，三样东西，你选一个。” “黄泉路上，我等着你，等着看你狼狈的样子。” “你放心，我一定风风光光的去黄泉路上见你。” 石姨娘咬牙切齿的，爬过去桌子旁边，摸到了匕首，恨恨的看着温雪晴的方向，对着自己的脖子不留情的抹了下去。 她听见自己皮肉被划开的声音，那一瞬间失去了呼吸，她很快身子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依旧死不瞑目，仿佛还想要再看看这个世界。 窗外的那束光亮照在她的脸上，脖子依旧汩汩往外冒血。 温雪晴走过去，站在光亮照来的方向，挡住了石姨娘脸上的光。 她蹲下，用手合上了石姨娘的眼睛。 然后自己站起身来，面对窗户，光亮里，温雪晴的脸上溅上了不少鲜血，让她的脸看上去有些狰狞可怖。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告诉石姨娘，利用她除去邵玲秀是自己的注意。 把所有的锅都甩到了叶汉海的身上去，这许多年来埋藏在心里的怨恨，在这一刻才终于彻彻底底的，被她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全部抛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3章 抓鱼 丽莎的第一句话就是：“林琸，你是个聪明人，以你我之间的身份，我能和你谈的也就只有一件事，想必你心里也已经清楚我要跟你说什么了。” 她把话说到这份上，林琸自然也已经明白她想说什么了。 林琸笑笑：“你家主子来江南是来为大秦祈福的，如今是还没到地头上，等真正进入了寺庙里，那日子比呆在宫里也好不了多少。你晓得她也是个爱玩爱自由的人，你忍心看着她日复一日的忍受这种被拘禁一样的折磨，每日里连吃的都只能吃素，岂不痛苦？” 他说的这些丽莎都明白：“即便如此，为了你们两个人都好，你还是离她远点。” “如何远点，我是她的护卫首领，负责的就是她的安危。” 丽莎撇撇嘴：“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林琸鼓掌了几下：“你倒是连这个都学会了，也是有心。” “你别打岔。” “好，我不打岔。在你家主子彻底失去自由之前，你想不想让她好生的玩个痛快？” “她想要玩个痛快，我也可以陪她玩，但你，终究不方便。” 林琸不客气的反驳她：“你才是那个不方便的。” 他伸手比划了一圈，“这江南地界，是我自小长大的地方，不敢说每一个地方我都知道，但能叫的上名字来的，基本上我都游历过。所以我知道怎么在最短的时间里，怎么让她见识最好的，玩最痛快的，吃最美味的，让她体验一把什么叫做人间快乐。所有的这一切，你能吗？” 她好像真的不能。 丽莎被他说的有些气结。 “可即便是如此，你就不怕你们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日久生情，都控制不住，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么？” 这次林琸久久没有说话。 这也是他所担心的，他对自己的自制力还是很自信的，但对巴丽娜他就没有那么相信了。 人啊，就是这么一种奇怪而又矛盾的存在。 明明心里知道此事不可为，事到临头了却依旧还是控制不住。 总是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但下一会看见她眼巴巴的过来，那个眼神让人没法拒绝，他还是会离经叛道的带着她去玩。 横竖等她到了寺庙里，两个人基本上就不会有机会再见面了。 等那个时候，日久天长，一日日的见不着，渐渐也就淡了。 丽莎也懒得多说什么，只放下一句：“不要忘了你身后的家族，荣耀系在你身上。” 对他来说，这句话比劝他一万句都有用。 丽莎回房间了，留下林琸一个人坐在这里，陷入沉思良久良久。 巴丽娜已经睡下了，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唇角都洋溢着微笑。 她却笑不出来。 前路艰难险阻，这次所谓的祈福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小皇帝的心思难以捉摸，她和西漠暗通消息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 她送出去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这阵子丽莎完全不敢再往外传递任何消息。 她担心的是巴丽娜要在这个所谓的祈福之地呆一辈子。 或许也用不了一辈子。 只要能够确定她在这里再也没有回去的希望了，那扎尔克就会起兵攻打中原。 到时候巴丽娜就是他出兵最好的理由。 但如果事情真的走到这一步了，巴丽娜还能有命活下去吗？ 小皇帝会放过她吗？ 丽莎觉得心头烦闷，事到如今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巴丽娜自己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样的处境一样，每天依旧没心没肺的。 该吃吃该睡睡。 她这样的人，真不适合负担和亲这种艰巨的任务。 一夜过去，巴丽娜一夜好眠，一晚上做梦都在梦见钟玉楼的鱼汤。 梦里她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鱼，她一气儿吃了个够。 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去找林琸，好让他带自己去钟玉楼吃鱼。 横竖如今已经快要到地方了，也不急着赶路，不如就先玩个痛快再说。 林琸昨儿和丽莎谈过一场，今儿见了她神色就有些不太自然。 但还是答应了带她去钟玉楼。 巴丽娜要了一条船，自己举着叉子亲自抓鱼。 明明眼瞅着那鱼儿游到了眼前，巴丽娜一叉子下去却一下子插了个空。 她不服气，见一个戳一个，始终戳不中。 林琸原本还在想心事，听着旁边水声哗哗作响，身上时不时被溅上点水珠，不一会儿衣摆就都弄得湿漉漉的，弄的他完全没有办法想事情。 回头一看巴丽娜的叉子依旧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弄着。 她执拗劲上来了：“我就不信了，我还抓不到一条鱼！” 说着对准了鱼儿刷的又是一叉子下去，自然又是戳了个空。 林琸失笑：“你这个样子，能抓着才怪，方向都错了。” 巴丽娜不服：“怎么错了，我瞅准了下叉的，要知道我在大漠上打猎可是箭无虚发的，这么近还戳不中，真是邪门儿了。” “这东西就是不能对准了下手的，你对准了自然抓不住鱼，来，我教你。” 说着他接过鱼叉，让巴丽娜对准鱼儿的下方再插下去。 巴丽娜将信将疑，但还是照做了。 这次果真让她叉到了一条。 那鱼儿被戳在叉子上，还在不停的挣扎摆尾，抬出水面以后甩的到处都是水。 巴丽娜顾不上脸上都是水，兴奋地大叫：“抓住了抓住了！” 引得旁边的人纷纷侧目。 倒是没见过这么明艳大方的女子。 江南女子比起来京城的姑娘虽然外放一些，没有那么矜持，却也没有人这么在外大喊大叫的。 但看看她的长相，透着些许的异域风情，想来不是江南人，倒也就不奇怪了。 林琸被她的情绪所感染，把心事忘了个七八成。 “你自小生长于大漠，对于水里的营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也是正常。这叉鱼啊，是一件很奇妙的事，你越是对准了反而戳不中，得对准了鱼的下头去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4章 黎明前的黑暗 巴丽娜觉得新鲜有趣，又不解其意：“这是为何？” 林琸耐着性子跟她解释：“这水中视物与在岸上又有不同，水里看东西多多少少会有些变形。有些水底你看着浅浅的一层，其实真的探下去比你想象中得要深一些。所以这鱼儿也是一样的道理，你瞧着浮在这里个地方，实际上人家不在这里，真正在更深一点的位置才是。” 巴丽娜像是上了瘾一样，一连叉上来三条鱼，拍手大叫好玩。 “你们江南还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林琸笑笑：“这三条够你吃一顿了，先放过别的鱼儿。” 这次巴丽娜乖乖听了他的话，把这三条鱼拿去让厨子炖了。 这鱼儿生的肥美，一条清蒸，一条红烧，一条煎了。 哪一种做法都好吃。 巴丽娜吃的痛快，恨不能连盘子都舔干净，撑的肚皮滚圆。 末后她打了个饱嗝靠在椅子上，扶着栏杆看着外面天水共长的景色，感慨道：“我要是能长住在这里多好。” 偏偏，不能。 林琸情绪被这句话说的有些低落下来。 但这个时候她还挺开心的，林琸也不想扫她的兴，就什么也没说。 过了好一会儿，眼瞅着巴丽娜困劲儿上来了，快睡着了，林琸才晃晃她：“要不要出去走走消消食儿？” 巴丽娜立刻来了精神，也不犯困了：“行啊，正好这几天还没逛够。” 这边街上的小摊小贩都挺有意思的，比京城里的集市好玩多了。 她玩性很大，这一路走来也玩过了不少城镇，就是觉得没玩够。 她在街上走着，一面和林琸说：“中原果不其然是个地大物博的地方，怪不得我阿兄一直说，如果能入主中原，那就此生无憾了。” 说完巴丽娜猛地捂住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小心翼翼的拿眼去看林琸的神色。 看他好像真的脸色不好了，忙又解释道：“你不要多想啊，每一个帝王不都是有称霸天下的心思么？你们皇帝不也想着让我们西漠和周边的部落小族臣服吗？” 林琸摇摇头：“其实你也不用跟我这么紧张，你哥哥实习莫的皇帝，又不是我大秦的臣子，即便是他起兵攻打过来，那也不过是两国之间必然会有的交战罢了，又不是臣子起兵造反……” 说到最后，林琸心烦意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巴丽娜都听不下去了：“可你是中原人啊，如果我阿兄起兵攻打过来，对你来说也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先不说这个了，你阿兄未必愿意起兵攻打大秦。毕竟战事一起，除非分出胜负来，不然就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生灵涂炭，人力物力财力耗费的不是一星半点，若非迫不得已，谁愿意做这样的事。” 巴丽娜还是觉得耿耿于怀：“既然我阿兄让我过来中原与你们和亲了，那就是不想打这场仗。所以……” 她本来想说，所以你们也不要起兵攻打我们西漠。 但想了想又觉得林琸只是一个臣子，有不是小皇帝，和他说有什么用，索性不说了。 既然话题已经这么沉重了，林琸干脆又问她：“你想过你的将来吗？” 巴丽娜是个只看眼前的人，还真没想过将来如何。 她从小到大，所有的一切都有人为她铺路，根本不需要她自己去想这个想那个。 甚至就连明天吃什么这种问题别人都已经替她考虑好了。 巴丽娜摇摇头：“横竖都是一天，过呗。” 林琸听了哭笑不得：“你这心态，比起来那些黄土埋了脚脖子的老人还要消极一些。” 巴丽娜不觉得这有什么：“今天还想不明白呢，我才不愿意去想明天那么遥远的事。” “如果明天你就要失去你的一切了呢？” 巴丽娜想也不想就摇头：“那不可能。” 她是西漠的公主，是和亲来的大秦裕贵妃，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让她失去一切。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林琸看起来有些失落，“并不是每个人的命运都能掌控在自己手中，哪怕这个人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也会有许多的不得已。” 巴丽娜不在乎：“那又如何，我又不是九五之尊，我活的开心快乐就可以了。” 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利己主义者，从来也没有考虑过别人。 林琸看着她现在快乐的样子，想想不久的将来她这份快乐就会消失不见，也没法反抗命运的安排，对她来说也不知道是一种多大的折磨。 “你有没有忘了，你这次来江南是来干什么的？”林琸终于还是把正经事儿说出来了。 巴丽娜的深色有一瞬间的凝滞，很快又恢复原样：“祈福呗。” “你知不知道这个祈福是怎么回事。” “念念经而已。” 她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林琸解释：“你要居住在寺里，深居简出，每日里吃素，早起做早课，晚上还有晚课。不能像现在这样到处游玩，你喜欢的鱼也不能吃了，甚至你都不能决定你自己吃什么。” 巴丽娜没说话，只是脚步快了点，走在前面，好像是不愿意听他说一样。 林琸追上去：“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你想……” “我想什么？你让我想什么？你也说了，皇帝他是九五之尊，他下了旨意，我就得遵旨，没有第二条路能走。我不知道我会面临什么吗？我想在这之前好好玩玩不可以吗？你提醒我这些有什么用？难不成我要抗旨不尊，不去祈福，跑掉出去玩吗？” 她一起说了这许多，越说情绪越激动：“我倒是想这样做，并且我也确实敢这样做，反正我身后有一个强大的西漠给我撑着。但是然后呢？我跑了，你陪着我吗？你敢吗？” 她问的如此直白，林琸直接呆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不敢。如果你不敢，你就不用跟我说这些，别把我当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对待，我又不是傻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5章 丽莎的挑拨 “我之所以不打算跑路，也是不想你们这些人被我连累，”巴丽娜转过头去，“其实我心里都知道，一旦我失踪了，你们这些人一个也活不了。皇帝那个小屁孩，一直惦记着想要培养自己的势力，所以朝中有些老臣的势力他就必须剪除掉。你们林家算一个，这次如果你护卫我不力，只怕就会成为皇帝对林家开刀的理由，我说的对不对？” 林琸竟然无言以对。 她说的都对。 对的超乎他的想象。 原来她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傻子，那个天真无虑的公主。 巴丽娜好像忽然之间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我以为你是那个最懂我的人，现在看来你还是让我失望了，就这么着。不玩了，回去。” 她掉头往回走。 林琸追上去两步拉她的袖子，被她不情不愿的甩开，林琸再去拉，试图说点什么，巴丽娜火了：“你别烦我了行不行？非逼着我发脾气吗？我可告诉你，我发脾气你遭不住！” 这一通吼，引得路人侧目。 林琸不想事情闹大，只好放开她，远远地跟着。 巴丽娜回了客栈，砰地一声关上门，把自己关在了屋里。 林琸站在楼下看着她进了屋，一时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这一路上的相处，她其实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刁蛮。 也许对别人来说她的性格确实很不讨喜，但是她的成长过程造就了她这样的性格，也不是她的错。 一个千娇万宠的小姑娘，家里人都还纵着她，总不能指望她像那些大家闺秀一样懂事。 让她去祈福，真是委屈她了。 原来这段时间以来，她种种放纵的玩乐，不过都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想要趁着失去自由之前好好享受享受还有自由的时间而已。 如果自己不提这件事，她还能继续保持这样的好心情，直到真正到达祈福的地方，然后开始深居简出的生活。 现在好了，他提这么扫兴的话题，让她这段快乐的时光描上了污点。 巴丽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闷气。 丽莎从外面回来，看见林琸站在楼下盯着楼上巴丽娜的房间发呆，久久不愿意离去。 就知道巴丽娜在屋里。 她悄无声息的上楼，推门进去。 巴丽娜正烦着呢：“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丽莎当然不会轻易出去。 看两人这个状态，少不得刚刚吵架了，最不济也是闹了别扭。 既如此，她怎么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贵妃，还有约摸三日的功夫咱们就到了，贵妃还有什么想要置办的，想要去看去吃的，不妨趁着这三日的功夫抓紧办了。” 这话放在这个时候说真真是火上浇油了。 巴丽娜听着更是心头冒火。 “烦不烦，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都把我当傻子看待？是不是都觉得我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白痴？不知道这一趟出来是来干什么的？” 丽莎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挨骂不要紧，要紧的是让巴丽娜对林琸的厌恶更深一层。 “奴婢自然不敢把贵妃当傻子，只是祈福是件大事，而且也不知道要持续多久的时间才能回去，贵妃一向是个爱玩的性子，不如这阵子去玩个尽兴。” 巴丽娜往床上一躺，她此时正在气头上，根本不会静下心来去细想一些问题。 比如一直以来丽莎一直不赞成她出去玩这件事，为什么现在忽然态度大变。 反而还催着她出去。 她生气起来，也还是个小女儿心态，这会儿对林琸是一肚子的不满，只想找个人发泄发泄情绪，把对他的不满说出来。 然而身边也没别人能说的，也就只有一个丽莎。 虽说她不怎么愿意和丽莎分享自己的心事，但这种时候就当是聊胜于无。 她翻身坐起来，扯着丽莎的袖子说道：“你说说这个人，我原以为他和中原那些别的丑男人不同，他是懂我的，可没想到他也是个榆木疙瘩。是不是这些中原男人都一个德行啊？” 丽莎越是听她这么说，心里就越是明白，这两人肯定是闹别扭了，而且林琸和巴丽娜说的，就是自己和他谈的内容。 正是巴丽娜最不想听的东西。 她趁机打击巴丽娜：“他们中原有句老话叫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咱们大漠儿女一个个都是豪情壮志不拘小节的，他们中原人自古就爱些穷讲究，总是在细节上计较。还爱弄些虚礼。旁的先不说，就看中原皇帝让公主出来祈福这一件事，就足可见一斑了。” 这个时候丽莎故意将称呼变成了公主，为的就是拉近距离感，让巴丽娜不知不觉中觉得她和她才是一家人。 巴丽娜真真是苦恼的要命：“早知如此，当初我为何要嫁来中原？” 丽莎坐到她身边去，拉着她的手说：“公主嫁过来中原，是为了大漠的和平做出贡献，大漠上的儿女都会记得公主的好，公主也是大漠上的英雄了。” 她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英雄这种事情，她只在乎自己能不能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太难熬了。” 丽莎眼里闪着野心勃勃的光：“公主若是想要结束这样的日子也不难，咱们大漠的皇上早晚会有一天起兵攻打过来，到时候公主就是皇上最好的内应。” 巴丽娜还沉浸在自己的儿女情长里，并没有太过于关注丽莎说了什么，碎碎念道：“即便是真的有这么一天，等阿兄打到这里来，也不知道又要过去多久了。” 她叹了口气：“丽莎，你不懂，如今我已经过来和亲了，不可能再打仗的。” “怎么不可能！”丽莎似乎看到了希望：“公主，若是想要让皇帝出兵，眼下就有一个非常简单的办法。” “什么办法？” “只要公主修书一封给皇上，只说中原皇帝欺辱与你，皇上立即就会发兵，直指中原。” 丽莎说的掷地有声，这口气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7章 大悲大喜 石姨娘最终带着对叶汉海的遗憾和转嫁给温雪晴的恨意死在了她人生中最后那点唯一的阳光里。 仿佛带着浓重的不甘心，想要宣示她这一辈子其实都像这一抹阳光一样明朗。 也或许只是一种希翼，既然这辈子已经如此了，那么来生就千万不要再过这样的人生。 要投生在阳光里，投生在光明的地方。 温雪晴从暗室走出去的时候，门外候着的云嬷嬷看见她满脸都是血，顿时吓了一跳，立马冲上来拉着她左看右看。 “哪里伤着了？奴婢就说夫人不能一个人进去，那个贱婢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温雪晴淡淡的拉开云嬷嬷的手：“我没事，是她自己抹了脖子，我身上的血都是她的。” 云嬷嬷这才松了口气，忙吩咐了身边跟着的小丫鬟赶紧去找干净的帕子来，替温雪晴擦洗。 温雪晴面无表情的找了个地方坐下等着，顺便吩咐道：“人已经死了，找人把尸体抬出去处置了。回头去国公爷那里知会一声，就说事情已经了了。” 小丫鬟福了一福，应了声是转身去了。 云嬷嬷忽然觉得温雪晴这幅样子不太对劲，忍不住抬起手来在她面前晃了晃。 温雪晴看向她：“怎么了。” 云嬷嬷涩涩道：“夫人，若是心里不舒服就说出来。” “没什么。” 她越是这样，云嬷嬷就越是担心：“按说，石姨娘如今好容易死了，咱们应该高兴才是，可是夫人这幅样子，奴婢觉得担心得很。” 此时温雪晴的神色配上她那一脸的血，看上去就像是丢了魂儿的行尸走肉似的。 温雪晴淡淡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正如你说的，如今这个人死了，咱们应当高兴才是。” 可不知为什么，她总是觉得高兴不起来。 仿佛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即便是恨着这个人，可说到底，这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就这么在她眼前没了。 小丫鬟打了水来，拧了帕子递给云嬷嬷。 云嬷嬷开始给温雪晴擦脸。 温雪晴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来的都是从前石姨娘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的样子。 如果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抱着坏心眼，也许那时候的真心实意会持续到现在。 两个人就可以是一辈子的好姐妹。 只可惜，从一开始她就是装的，心里想着的只是怎么算计要了她的命，好自己当正室夫人。 对石姨娘来说，温雪晴是她往上爬的路上的绊脚石。 但是对温雪晴来说，在看出来石姨娘的狼子野心之前，她是真正把石姨娘当成了一个好姐妹在对待。 那时候的感情是真实存在过的。 只不过后来变质了而已。 如今这个人死了，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感情，心里也是百味陈杂。 有些讽刺，也有些悲哀难过。 温热的帕子敷在脸上，良久之后，云嬷嬷道：“夫人，收拾好了，咱们回去？” “走。” 温雪晴站起来，才走了一步就觉得眼前一黑，人直挺挺倒了下去。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云嬷嬷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接住她。 可毕竟自己年纪也大了，这么一个晕倒了的人压得她自己也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了。 幸亏了身后的几个小丫鬟反应过来了，一个个上前去把两个人一起扶住了，这才没有一起摔了。 “夫人，夫人，怎么了这是，夫人你醒醒啊……” 一群人此起彼伏的一叠声叫唤，温雪晴就是毫无反应。 还是云嬷嬷年纪大稳得住，忙让人把温雪晴抬了回去，又让人去找大夫。 好在温雪晴只是情绪大起大落导致的气血瘀滞，所以才会晕厥，不算是多大的事儿。 好生歇息，莫要大悲大喜，也就是了。 尽管如此，云嬷嬷还是觉得担心得很。 石姨娘死了便死了，有什么好大喜大悲的。 大喜也就算了，有什么好悲的？ 大夫道：“若真是这样，反倒是个好事儿。这人的情绪藏于五脏六腑，皆有变化，皆受影响，若是这样发作出来了，日后便无事。倘若一直憋在心里，日后才是真真会落下一块心病的毛病。” 云嬷嬷叹着气：“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好容易熬到这一天，怎么就……哎，多谢大夫了。” “无妨无妨，医者父母心，好生劝着你家夫人，莫要再有大的情绪波动了。” 云嬷嬷亲自把大夫送到了二门上，这才转回去。 温雪晴忽然晕倒的事情惊动了叶汉海。 倒也是难得，他亲自过来看了。 温雪晴还没醒。 他过来瞧了一眼，听说没有大碍，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石姨娘已死，他可以去给小皇帝交差了。 倒是底下人来请示他，问石姨娘的尸首怎么处理。 以及要不要给石姨娘供奉一个牌位。 毕竟她是犯了错误被赶出去的，按说牌位是不能供在府里的。 再加上现在的死，是为了抚平皇上的怨怒而赎罪，说不定连尸首都只能扔到乱葬岗去喂野狗。 叶汉海连瞧都没有去瞧一眼石姨娘的尸首，只是道：“等我回来再说。” 他去了小皇帝那里，见面行礼过后第一句话就是：“回皇上，罪魁祸首已经伏诛。” 小皇帝阴沉着一张脸，他自己何尝不知道石姨娘只是个顶缸的。 真正想要邵玲秀死的另有其人。 可他没有证据。 反倒是石姨娘的证据齐全。 他心里不满，却也没办法。 只能装作信了的样子，还得笑脸相迎：“终究是和舅舅相好一场的女人，就这么没了，想必舅舅心里也是伤心难过的。也是她自己自作孽，好端端的非要去动朕的人，这也给旁人看看，动了朕的人，这就是下场。能起一个杀鸡儆猴的警醒作用，也算是她的造化了。” 叶汉海何尝不知道小皇帝这番话说是给自己听的。 动他的人，这就是下场。 是，一般人是这个下场，可他就不一样了。 现在小皇帝还不敢动他，不然也不会大费周章的弄一个邵玲秀进府里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8章 南方来报 叶汉海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所以一直以来有恃无恐。 当然，他这人一贯会装，心里再怎么张狂，只要不到撕破脸的时候，面上依旧谦卑恭顺。 他弓腰行礼口称：“皇上说的是，皇上乃是天子，谁人敢对天子不敬，自是不当饶恕。” 小皇帝在他视线看不见的时候脸色变得阴冷无比：“知道就好。” 话音刚落又立即道：“也幸亏了凶手只是舅舅身边的一个侍妾不是舅舅，不然朕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件事才好。” 叶汉海抬起头来时，小皇帝又恢复了那副少年人没有心机只能倚仗舅舅的模样，“上回高僧遇害那事儿，也多亏了舅舅才能，此事解决的异常顺利，往后朕少不得还有这样的地方，多要依仗舅舅。” “皇上谬赞了。” 他心里清楚得很，小皇帝这是在不动声色的告诉他，他已经明白这个通心草和松针的死法是怎么回事了。 叶汉海这人清楚明白的很，凡事该收敛时就收敛，绝不打没把握的仗。 小皇帝如今成长的很快，心机也越发深沉，即便是顾景行不在身边，不能提点他什么，却也不好把他惹急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这是个九五之尊。 他退了下去。 出了御书房的门就瞧见一个小太监脚步匆匆的过来，上台阶的时候因为走的太急了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啃屎。 正好摔在了叶汉海脚边上。 他一弯腰，顺手拉了小太监一把。 那小太监诚惶诚恐的，连声道谢。 叶汉海随口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小太监憋红了脸：“也不是什么急事，只是南方来报，说裕贵妃娘娘已经顺利到达了江南地界，所以特意派人送信来知会皇上一声。” “确实也不是什么太着急的事儿。你衣裳都摔破了，这个样子也不易面圣，没得落得个御前失仪的罪名，去换一身衣服再来，这事儿本公替你去禀报皇上。” 小太监为难，叶汉海把脸一沉：“怎么，本公说的话不好使吗？” 小太监只能连声称不敢，低着头倒退两步去换衣服了。 小皇帝正处理奏折，眼见叶汉海去而复返，也不问他怎么了，只笑盈盈看着他，等他自己开口。 叶汉海弓腰道：“皇上，臣刚刚听说，裕贵妃已经顺利抵达了江南。” “哦。”小皇帝恍然，“原来是这事儿。还劳烦舅舅又来跑一趟知会朕一声，这种事情让奴才们过来说就好了。” 叶汉海却摇头叹着气笑了一声：“臣也是没想到，林家那个纨绔公子，也有把事情办的漂亮的一回。” 林家的纨绔？林琸？ 小皇帝不动声色，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舅舅的意思是？” “护送裕贵妃从京城一路前往江南，本就不是一件容易办的差事，经年的老手都未必能丝毫不出差错。没想到这位林公子却办的不错。” 他每一句话都有自己的用意，小皇帝以不变应万变，不急着接茬，只打马虎眼：“倒也没辜负了朕的期望。” “所以皇上不觉得奇怪吗？” “舅舅的意思是？” “林家这位公子，一向以纨绔著称，一直以来也没有入仕，临时受命之下却能把这样一件差事办的如此漂亮，若说这其中没点原因，皇上信么？” 这次小皇帝敛了笑容，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 叶汉海这才目光阴沉的接下去：“所以这林家藏着这么一个有才能的子弟却不肯拿出来为朝廷提供人才，还要称其无才无德，岂不是欺君大罪。” 说完他盯着小皇帝的脸色，他脸上如同镶嵌了一张面具一样，看不出喜怒来，也看不出究竟在想什么。 想要用这个罪名就让林家倒台，也实在是太幼稚了点，这可不是叶汉海能犯的错误。 而且他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遇上一个昏君或许就听进去了，可惜了小皇帝不是昏君，也不会用这样的由头去动一个世家大族。 他清楚地知道叶汉海的意思。 林家壮大，就等于壮大了顾景行背后的势力。 如今朝中这两个人来回拉锯一样的争执不下，看起来好像是旗鼓相当的样子，可现在顾景行被派出去建造观台山大佛。 以叶汉海的聪明才智绝对猜得到他去做的事情不止这一桩事。 既然没法阻止，那就釜底抽薪。 林家有什么波动，少不得牵连顾景行。 那是他的外家，他不可能袖手旁观，只要能掣肘了他，自己就有机会翻身而上，让他落下风。 小皇帝是不可能轻易顺着叶汉海的意思来的。 “舅舅啊……”他意味深长的来了一句，“这林琸啊，从前未曾入仕，无事可做所以懒懒散散的也实属正常。可是这林琸好歹也是出身大族，家中为官者众多，自小耳濡目染能知道的必然不少，事情会办得漂亮也不奇怪。” 两个人机锋相对，都在明里暗里表明自己的态度。 叶汉海勾起一侧的唇角来，心有所思。 看来小皇帝心里还是向着叔叔那边啊。 倒也不奇怪，毕竟娘是亲娘，舅舅却不是亲舅舅，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族亲罢了。 尤其还刚刚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难免心里有芥蒂。 说不动他，也是有的。 也罢，这件事情，不急于这一时。 早晚有一天，路上这些绊脚石啊什么的都是要清理掉的。 他行礼告退。 “既如此，那臣就不耽误皇上的时间了。臣告退。” “舅舅慢走，小六，送舅舅。” 章小六快步上前，做了个请的收拾：“国公爷这边请。” 他出去并没有送叶汉海送的太远，送了一小段路自己就回来了。 跟在小皇帝身边日久，小皇帝心里的想法他都能摸个七七八八。 回到御书房门口的时候，章小六问门口当值的人：“方才在门口碰上敬国公的人是谁？” 当值的人回道：“回公公，是小茂子。” 章小六甩了甩拂尘：“倒是个会当差的，他人呢？让他过来见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9章 死个明白 很快那传信的小太监就被带来了见章小六。 章小六甩着拂尘，两眼抬高到了天上，都不往下看一眼，傲慢的问了一句：“胆子倒是不小啊，敢让国公爷替你跑腿办差事。” 这个传信的小太监一听这话就知道坏事了，哆哆嗦嗦的一边磕头一边认错：“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公公明鉴，奴才并非是胆大包天敢让国公爷替奴才跑腿办差，实在是刚刚奴才到了门口摔了一跤，国公爷说这幅样子不宜面圣，会落得个御前失仪的罪名，特意让奴才去换一身衣服再来，奴才本来是拒绝的，可国公爷他老人家……” 章小六听到这里才堪堪开口打断他：“你的意思是，都是国公爷的错咯？” “奴才不敢……” 嘴上说着不敢，心里却是大大的不服气。 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一个个哪有说话的份儿。 上头主子爷们发了话，他们就得听。 这个主子说的是，那个主子说的也得听，理会这一个就得得罪那一个。 看样子今儿这一顿打是逃不掉了。 哪想到章小六却好像是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一样，说了句：“也罢了，终究你是个当奴才的，国公爷好歹也是个主子，说的话你也不能不听。” 小太监暗地里抹了把汗，不敢吱声了。 章小六继续道：“这国公爷也真是的，好歹你也是皇上跟前伺候的人，他怎么敢对你指手画脚的？” 到这个时候小太监还天真的觉得，到底都是一类人，都是当差的，都是太监，这个大总管还是向着自己说话的。 可没想到，章小六毫无防备的话锋一转来了一句：“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把你要传给皇上听的信儿，先说给他听了。” 小太监身子一僵，话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情况可就不妙了。 章小六弯下腰去，小声的问这个小太监：“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小太监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这……奴才，奴才泄露了消息出去……” “这倒不要紧，能让你知道的也不怕人家国公爷知道。实在是你最大的错误是，本该是皇上先知道的东西，你让国公爷先知道了。臣子先于君王，你自己个儿想想，这意味着什么？” 小太监想明白了，吓得瘫软，说不出话来。 “既然你已经明白了，那这会儿死也是个明白鬼，你且去。” 章小六挥挥拂尘，旁边两个侍卫上来拖着小太监就走。 已经吓懵了的小太监这会儿忽然就回过神来了。 人对死亡本能的恐惧让他大声开始求饶：“章公公，大总管！奴才知错了，求大总管饶了奴才！” 他的声音渐去渐远，很快就听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捧着一个盘子，盖着布回来了。 捧到章小六面前掀开给他看了一眼，章小六立马别开眼神，厌恶的扇着鼻子：“拿走。” 那人要走，章小六又来了一句：“哦对了，拿去赏给国公爷，就说是皇上的意思。” 办完这一切，章小六才回去御书房找小皇帝交差去了。 小皇帝看他脸色不好，问道：“都交代明白了？” “回皇上，都交代明白了。” “东西送去了？” “已经让人去送了，就等着瞧国公爷的反应如何。皇上，奴才有句话想说，先请皇上恕罪。” “说。” 章小六思忖了一下才说道：“皇上，现如今咱们就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妥？毕竟现如今还不是和国公爷翻脸的时候。” 小皇帝放下笔，收起最后一份奏折，伸了个懒腰道：“那倒不能。这种时候，即便是朕想要跟他翻脸，他也不会跟朕翻脸的。” 他顿了顿，正了脸色道：“但朕一味地跟他求软求和，反倒是助长了他的气焰，让他没了敬畏之心。只有时不时给他一个敲打，他才记得住君臣之分。” 章小六冲着他一哈腰：“皇上圣明。” “你也不用这么拍朕的马屁，朕这个皇帝当的啊，也是如履薄冰。这个舅舅一天天的野心勃勃，真以为朕看不出来？” 他说着话，起来踱步。 坐了一天了，腰酸背痛的。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人家都可以出去骑射狩猎，纵马奔驰，他却要被困在这深宫里，常年与奏折为伍。 对于一个正处最爱玩的年纪的少年人来说，委实是一种折磨。 若是有的选，他宁可不做这个皇帝。 章小六上前扶着他，一步一步陪着他走。 “皇上也实在是辛苦，要日日的与这些人虚与委蛇。” “说到底，也还是为了祖宗的基业，大秦的江山。这些人目前还用得着他们，等什么时候朕的位置坐得稳当了，这些人一个留不得。” 章小六哄他：“奴才相信，这样的日子不远了。这一批出来的考生们，都已经外放出去了，能一步一步历练上来的，也都不会是等闲之辈。到时候留下来在朝廷里为皇上效力，哪里还用得着那群老头子在那里叽叽喳喳。” 这一批上榜的考生们，除了状元探花榜眼留在了朝中，其他的都放出去了地方上。 越是外放，越是能历练他们。 小皇帝长于深宫，深知越是残酷的环境中能成长起来的，越是可塑之才。 这是一点，二来让他们从地方上做起，也是为了让他们能够给自己打下一个基础。 空中阁楼看着漂亮，实在是底下没有根基，风一吹就倒。 从地方上培养自己的人脉和势力，日后上来了朝廷上，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想到这里，小皇帝问道：“说起来，这些人都已经到了地方上了没有？” “有一些近的已经到了。” 这些人不比巴丽娜一行人，有车有马，一路过去速度也算是快的，从京都到云南地界上，走上三个月也是有可能的。 像那些徒步上路的，只怕是走得更慢。 “光顾着生气了，倒是忘了问一问裕贵妃的消息。她到了江南，可还适应的了？” 章小六道：“据传信回来的人说，裕贵妃很喜欢江南的风光。虽说是大漠来的人，可江南气候温暖如春，比起来大漠要舒服得多。如果不是想家，裕贵妃在江南倒可以说是乐不思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0章 人头警示 想家这个就没办法了。 背井离乡的，难免会思念故土。 “林琸将裕贵妃照顾的可好？” “君命不可违，林公子自然不敢怠慢了裕贵妃。” 小皇帝意味深长说道：“怠慢不怠慢的，倒不是要紧。裕贵妃那个性子，她不怠慢人家就不错了，谁敢怠慢了她？就怕是照顾的过了。” 章小六有点不明白小皇帝的意思。 “皇上这是？” “罢了，他们到了就好，这件事就顺其自然发展，只不过有一样你要记住了，外面的人若是问起，你要说裕贵妃在江南水土不服，难以适应。” “奴才记下了。” 章小六不明白小皇帝为什么要这样说，但小皇帝的话，他无条件服从，他要这么说，那就这么说好了。 那个在门口摔了一跤的小太监的人头被送到了国公府去。 正好温雪晴醒了，叶汉海出于面子上的功夫过来瞧了一眼。 要不说为什么无巧不成书呢。 就在叶汉海过来看望温雪晴的当口儿，宫里来的人送人头来了。 说是不管国公爷在干什么，都要务必先接旨。 叶汉海不知道小皇帝在搞什么花样，想着既然是这样的旨意，那必然就不是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东西。 便就在归云轩接了赏赐。 才一拿到盘子，就闻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像是血腥气，又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让人掀开一看之下，叶汉海当即就扔了盘子。 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骨碌碌的滚出去老远，撞在了桌子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来回晃了两晃，停在那里不动了。 屋里的女人们都发出尖叫声来，一个个吓坏了，男人们也一个个惊慌失措，只不过没有尖叫出声就是了。 里头的温雪晴不明就里，听见外头乱作一团，出来查看。 这一看之下险些又背过气去。 地上一个人头摆在那，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死不瞑目的样子，实在是瘆得慌。 “这是……” 叶汉海听见温雪晴的声音，立马回过神来，瞪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夫人扶回去！” 温雪晴身子还很虚弱，却甩开了云嬷嬷，自己扶着墙过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你的事，别问了，回去躺着。” 叶汉海没多说一句，甩开手就走了。 温雪晴看着地上那个人头浑身都是鸡皮疙瘩，感觉胃里一阵阵酸气上涌，忍不住就是一阵干呕。 云嬷嬷强忍着恶心，命令底下人：“一个个都是死人吗？还不快些把那脏东西收了走！” 底下人为难的问道：“这东西要怎么处理？毕竟是皇上让人送来的，咱们若是就这么扔了，回头皇上问起来……” “这个还用问，既然是皇上让人送来的，那自然是扔不得，找个地方好生放起来。” 底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这可是个死人头，要好生放起来，这算是什么事儿？ 这玩意儿怎么放，放几天肯定就会臭了烂了，到时候又要怎么处理？ 他们为难的看着云嬷嬷，温雪晴缓和了一些，到底是拿主意的人：“既然是皇上让人来送给国公爷的，那自然是要送去给国公爷。” 这做法倒也够损的，却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底下人去了。 一个个战战兢兢，生怕叶汉海骂人。 还好叶汉海没有骂人，反倒是让人把这个人头放在了桌子上，就把人给打发了出去。 底下人松了一口气，一个个都走了。 留下叶汉海一个人，对着那人头发呆。 他认出来这是谁了。 就是那个只有一面之缘，在他面前摔了一跤的小太监。 前脚他从小太监嘴里知道了点不算秘密的东西，后脚小皇帝就把这个小太监看了头给他送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分明就是明摆着的。 他想说他的忍耐也是有限的，所以这个时候他就来敲打自己了。 这孩子倒也是个有血性的。 既如此，那这阵子就收敛一下。 他喊了声来人：“把这人头拿出去埋了。” “爷，埋哪？” 叶汉海怒：“你说呢！” 那下人平白无故挨了一顿呲打，委委屈屈就去了。 倒是到了江南的巴丽娜，真真是找到了自己的乐园。 江南这地界儿，风土人情和大漠不一样，和京城又不一样。 这里的人都温温柔柔的，姑娘们都好像是水做的一样，走在大街上看着水灵灵的，仿佛一掐一汪水。 她在京城的时候看着还不是那么的像是异域姑娘，到了这江南地界上，真真儿就一看就不是江南姑娘。 巴丽娜的长相在一水儿的江南女子里头就很特立独行了。 这里的男人们一个个也都是柔中带刚，比起来大漠粗犷的汉子是另一番天地，比起来京城里那些文绉绉爱装样子的文人墨客又有所不同。 巴丽娜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对这些看上去有些温柔的男人不反感。 要知道以前她一直觉得男人就是要阳刚才像是男人。 江南美食比起来京城的又是别有一翻风味。 大漠里吃的喝的种类不多，菜品也很少，多的就是肉。 巴丽娜已经吃习惯了。 到了京城菜才开始多起来。 没想到南方这边的吃法比京城又丰盛许多。 巴丽娜来了江南才三天功夫，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变的圆润。 林琸笑话她说：“你再这么吃下去，只怕是带来的衣服都不能穿了。” 巴丽娜嘴里塞着一块云片糕，鼓鼓囊囊的，话都说不利索：“那又如何，正好买新的。这里不光吃的挺多，衣服也挺好看。” 她还挺喜欢江南这边流行的样式的。 说话的功夫，她又在前头看见了一个小铺子，卖的不知道是什么吃食，在京城里没见过。 巴丽娜新鲜劲儿又上来了，拽着林琸就往前跑过去，想要买一些来尝尝。 这会儿两人是单独出来的。 巴丽娜把丽莎都给扔到了一边去，大队人马留在客栈里休整，两个人就忙里偷闲，乔装成平民百姓出来逛街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1章 美味天堂 “鲜花饼？”巴丽娜从来没想过鲜花这种东西还能吃。 她在京城里见识过用花瓣泡澡，就已经觉得惊讶不已了。 没想到这东西还能吃。 “以前我怎么没见过，京城里能吃的东西太少了？” 巴丽娜买了一包鲜花饼来尝尝，每一种花都有独特的味道，她觉得还挺喜欢吃的，决定回头再买一些回去慢慢吃。 林琸道：“这也不怪京城里吃的东西不多，你进京之后也没有什么机会去别的地方，只能呆在宫里，要么就是驿馆，这两个地方都不是什么吃食都能进去的地儿。在大秦，若真要享受地道的美食啊，还是得在民间。” 所以他今儿就单独带着她出来了。 这种事情早就已经经司空见惯。 这一路过来，巴丽娜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去大肆游玩，但基本上每一个地方顶多就只能停留一天，她也玩不痛快。 好容易到了江南，她再也不拘着了。 旁人都知道巴丽娜爱玩，又不喜欢拘束，不让人跟着，于是林琸身为护卫首领，陪着她一起出去似乎是合情合理。 至于男女大防这种事，横竖巴丽娜是大漠来的人，她不在乎。 出了门来天高皇帝远的，旁人也懒得理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巴丽娜好容易把鲜花饼吞下去，噎的打嗝。 林琸将随身带着的水袋递给她，让她喝了几口水缓一缓。 这也是他这一路上养出来的习惯。 巴丽娜爱吃，吃东西的风格还十分粗犷，所以经常噎着。 有些时候没有水喝，巴丽娜把自己吃噎着了之后就不停的打嗝，十分痛苦不说，还遭人嘲笑。 几次下来，林琸索性弄了两个水袋随身带着，好让巴丽娜随时都有水喝。 所以他这幅样子走在路上多多少少有些怪异。 旁的公子哥腰间不是扇子就是穗子就是荷包，他腰间除了两个老大的水袋晃荡晃荡的啥都没有。 要命的是林琸还长得好看。 江南的女子比起来京城里的女子，温婉是温婉得多，可大方也确实大方的多。 这一路过来，给林琸扔荷包的女子不计其数。 起初巴丽娜还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林琸仗着她不是中原人忽悠她：“这些姑娘看我不顺眼。” 巴丽娜还不屑一顾：“这些姑娘可能是眼睛不太好用了，像你这种长得好看的还要看不顺眼，难道要看一脸大麻子才顺眼？” 但没过一个时辰巴丽娜就开始发现不对劲了。 这些姑娘给林琸扔荷包的时候看他那个眼神，哪里像是不顺眼的样子，这分明就是非常顺眼么！ “你骗我！”巴丽娜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拿拳头捶林琸。 林琸也不躲，横竖她砸的并不重，就当是挠痒痒了。 “一路上过来看你也挺枯燥无聊的，这不是开开玩笑让你开心开心么。”他不要脸的解释。 巴丽娜也不是傻子：“你是开玩笑让我开心，还是开玩笑让你自己开心？” “自然是让你开心。” “我信你个鬼哦！”这是巴丽娜最近学会的中原的说法，“你就知道取笑我。” 说着她还撅起嘴来了。 人是个奇怪的存在，身处什么样的环境里，就会不自觉被环境所感染。 来了江南之后，巴丽娜温柔多了。 看上去更像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该有的样子了。 林琸看她好像真的在较真了，自己也知道玩笑开大了。 不过哄她也容易得很。 林琸拽拽巴丽娜的袖子：“我带你去钟玉楼吃河鱼。” 果不其然巴丽娜一听有吃的立即什么都忘了，两眼放光。 “河鱼是什么鱼，很好吃吗？” 她长在一个缺水的地方，别说河鲜了，水里长得东西全都没吃过。 到了京城才偶尔吃过几次鱼，但是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样，吃多了也就吃腻了。 河鱼这个东西，她没听说过。 林琸是在江南长大的，对于水里长得这些能吃的东西也算是如数家珍。 “咱们现在是在江浙一带，这一带最有名的就是钟玉楼。每日上桌的鱼都是现打捞上来的，下锅之前都还是活的，足够新鲜。钟玉楼的厨子都是代代相传。” “这里和别人家不同，徒弟怎么才算是出师了，不光要看师父是不是满意徒弟的手艺，还要看吃客们满不满意徒弟做的东西。等什么时候吃客们对徒弟做出来的东西也赞不绝口不挑剔了，徒弟才算是出师了。” “所以这钟玉楼厨子的手艺水平一直都很高，很受欢迎，因为这里的手艺好不好的评判标准不是教手艺的人，而是享受手艺的人。” “在这里除了可以像普通的饭馆那样点菜吃鱼，还可以自己下河捞鱼钓鱼，钓上来让他们做。除了能吃，还能玩。别的地方有的东西这里有，别的地方没有的东西这里还有。” 一番话说的勾起了巴丽娜的馋虫不说，连她的玩性也够起来了。 中原的孩子小时候上树掏鸟下河摸鱼都是常事儿，大漠的孩子从小最容易实现的娱乐活动就只有一个骑马。 至于摸鸟什么的，他们那边的鸟，多半都是鹰啊鹞子啊这种体型比较大的，一般来说这种鸟的蛋轻易也不是那么容易掏的。 听说还可以自己去下河摸鱼，巴丽娜兴奋的一蹦三尺高，直接把姑娘们给林琸扔荷包的事儿给忘了。 拉着林琸直嚷嚷着要快些去。 林琸同她说好：“今儿去就只尝尝就算了，毕竟天色晚了，摸鱼什么的下回再说。” “那不行，好容易来一次，你不让我玩，你是不是又想骗我？”巴丽娜噘着嘴拉着他的袖子，微微低下头，瞪着眼睛看着他。 这幅样子本就让人没法拒绝，何况她有长得漂亮，林琸差点就心软了。 他指指头顶上：“你看看今儿这天色，都已经这个时辰了，不光你要休息，鱼儿也要休息。过一会儿天色就要开始黑下来，鱼儿都不活跃，你也玩不痛快，不如找一个鱼儿都活跃的时辰过来玩，你想捞多少捞多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2章 我们谈谈 巴丽娜抬头看看天色，想了想觉得也是。 都是活物，人要睡觉，动物要睡觉，那么鱼要睡觉也很正常。 她点点头答应了，还生怕林琸给忘了，特意提醒了他一句：“千万记得你说的话，下回带我过来摸鱼，莫要忘了啊！” 林琸举起手来发誓保证自己不会忘了。 巴丽娜这才开心。 林琸带她去了钟玉楼，把里头的各色菜式一一解释给她听。 巴丽娜听的口水横流，觉得每一样都想吃。 “你就一个肚子，鱼性寒凉，这一遭吃下去你少不得要受点罪。咱们以后又不是不来了，一回尝那么一两个，慢慢享受岂不好？” 巴丽娜为难的不行，“好是好，可我还是每个都想吃，又不知道先吃哪个。” 这个好办，林琸给她拿主意，从最常见的开始吃。 “今儿就先尝尝鲫鱼炖豆腐。这奶白的汤喝起来是最鲜美不过得了。再来一份鱼汤面。” 林琸做主，就只给她点了不多的东西。 这一路上过来巴丽娜已经七七八八吃了一堆，这会儿即便是点了很多，她也一样吃不下。 这种美味是要享受的，吃不下硬吃就成了折磨。 若是一开始就让她觉得这是一种折磨，以后她就不会想吃了。 钟玉楼沿河而建，构造在这一带是独一份的独特。 所有给客人的房间都就只有一个朝向，面对着水，能看见伙计们在船上捞鱼的画面。 等待着上菜的功夫看着河里波光粼粼的景色，偶尔路过的船只，再看看远处白云蓝天，景色怡人，等待的丝毫不无聊。 巴丽娜趴在栏杆上看着他们的伙计站在船上撒网下去，开始捞鱼。 她对渔网又起了兴趣，一面目不转睛的看着，一面问林琸这个那个。 好多问题还生生给林琸问懵了。 别看他是在江南长大的，可他是个贵族公子哥儿，又不用亲自去劳作，哪里知道这其中的这些玄妙。 巴丽娜好几次不得其解之后啧啧摇头：“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懂。” 林琸无奈极了，摊开手说：“我当然不是什么都懂，我又不是神仙。” 底下那伙计捞上来一网鱼，全部提上来到在船上，从里头挑了一尾最肥硕的鲫鱼留下，其他的一个不留，全部赶回去丢进了河里。 巴丽娜瞧见了，大呼可惜。 “都留下来多好，全扔回去了，下次想吃还要重新捞上来。” 林琸哭笑不得：“这是钟玉楼的规矩，做的时候用几个就留几个，捞上来再多，最终也还是要放走的。有舍才有得，要懂得克制，才能生生不息源源不断有更多。” “河里的鱼就那么多，若是回回捞上来就留下，那用不了几回，鱼都打捞光了，咱们还吃什么？放回去，让它们有时间生小鱼仔子，咱们才能有更多的鱼来吃。” 巴丽娜觉得长见识了。 “原来这其中还有着许多的学问。” “其实并不高深，只是你不是这里的人，不了解也是有的。往后你在这里呆的久了，知道的只会更多。” 巴丽娜把拳头放在栏杆上，下巴放在拳头上，看着一条长河如带汩汩流过，神往起来。 发呆的功夫，鱼汤做好了。 小二拖着长腔喊着您的汤来了，把鱼汤放在了桌子上。 巴丽娜回过神来，这汤果然是奶白色的，几块豆腐白白嫩嫩的浮出水面一个小角，碰一碰晃悠悠的弹。 她兴奋极了，举起筷子就要去夹鱼肉吃。 林琸拦住了她：“先喝汤。” 巴丽娜这次没有抬杠，老老实实听话放下筷子，拿起勺子来先喝汤。 一口下去，真真是鲜美的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巴丽娜又喝了一口，鲜的她落泪：“我这辈子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鱼汤！” 旁边桌上的人不爱听了：“姑娘一看就是外地来的？这钟玉楼的鱼，样样都是绝，这不过就是个鲫鱼汤，姑娘就觉得了不得了？那姑娘明儿再来尝尝别的，只会更绝。” 林琸笑着道：“她确实是外地来的，从小长大的地方很少能见到鱼，好容易吃一次，激动一些也是有的。” 他又对巴丽娜道：“再尝尝豆腐。” 巴丽娜听话的夹了豆腐在嘴里。 “这豆腐我在京城里也是没少吃，全都是一股子豆子味，有时候还泛着豆子的腥气，了不得能沾上一点菜汤味儿，可这豆腐让我觉得这是鱼肉。” “这真的是豆腐，这鲫鱼汤啊，没有鱼肉。” 巴丽娜挑眉：“鱼汤没有鱼肉，你玩我呢？” “是真的没有，这肉都已经炖化了，全都在汤里，不然你以为这汤怎么这么鲜美？” “炖化了？” “是啊，哪里还有鱼肉给你吃。” 巴丽娜完全没想到这鱼肉还能给炖没了。 不过说回来，这鱼汤是真真鲜美的超乎想象，能来吃一顿，顿时有一种不枉此生的感觉。 鱼汤面也已经上来了。 这回里头确实是有鱼肉的。 这鱼肉也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筷子夹起来不碎，吃到嘴里爽滑有弹性，仿佛是豆腐带了筋道的口感一般。 巴丽娜呼噜呼噜把一盆汤一碗面全吃了个精光。 林琸没怎么动那盆鱼汤，只是把自己的面给吃了。 过后巴丽娜撑的肚皮滚圆，还打了个嗝。 走路都有些走不动了。 “真满足啊，钟玉楼果然名不虚传。” 在钟玉楼又是等着抓鱼，又是等着炖汤，耽误的时间有点久了，出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 巴丽娜吃的饱饱的，有些犯困，加上天黑了，也不吵着闹着要玩，林琸问她要不要回去，巴丽娜老老实实答应了回去。 回到客栈，林琸送了巴丽娜回房间去。 丽莎给她开的门。 看见林琸时丽莎的脸色不算太好。 林琸把人送回来，交差了，就要走，丽莎却跟了出来，把门关上，“林琸，我想跟你谈谈。” 林琸心里不觉得自己和丽莎有什么好谈的，但还是默许了和她谈谈。 两人来到楼下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你想和我谈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6章 扎尔克的期盼 巴丽娜震惊了。</p> 她原本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丽莎还真的把这个问题给想好了。</p> “你在开玩笑？”她猛站起来，“两国交兵生灵涂炭烽火漫天，就因为我一句话，说起兵就起兵，说打仗就打仗，你以为这是闹着玩的吗？”</p> “可是公主，”丽莎也站起来，“能够称霸中原，这一直以来都是皇上的夙愿，如今既然有这样的机会，我们为什么不加以利用？”</p> 巴丽娜心惊肉跳的，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不能做这样的事情……”</p> 丽莎紧追不舍：“可是公主想过没有，即便是公主不修这一封家书给皇上，这件事情终究也还是避免不了的。两国之间，终有一战。”</p> 巴丽娜还是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不能这么做，我不想做这个千古罪人。”</p> “这怎么能是千古罪人呢？”丽莎抓住她的手，“一旦咱们西漠成功入主中原，公主就是咱们西漠的大功臣，后世子孙世世代代都会铭记你的大恩大德的。”</p> 铭记她？</p> 巴丽娜撇了丽莎一眼，将她甩开：“你就不用把我当小孩子哄了，就算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后人铭记的也不会是我，只会是我的阿兄。”</p> 她即便不是天生的公主，好歹也是出身贵族世家，这点道理她还是明白的。</p> 后人即便会记住她的名字，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和亲送了命的可怜公主罢了。</p> 根本不会觉得西漠入主中原这样的大功劳和她有什么关系。</p> 而且她也确实不能这么做。</p> 一旦她真的写了这封让扎尔克出兵的书信，日后大秦危矣不说，林琸只怕也不会有好下场。</p> 中原皇帝大概会第一个拿他祭旗鼓舞士气吧。</p> 即便他能逃得过中原皇帝这一劫，也躲不过覆巢之下无完卵的命运。</p> 他是贵族，剧情轻重的那种贵族，扎尔克有朝一日真的成功了，又怎么会放过这些世家大族。</p> 她严词厉色的警告丽莎：“这封信，我不会写，你也不许写。”</p> 眼看着丽莎像是还要说什么一样，巴丽娜直接阻止了她：“想要在我阿兄面前建功立业有许多别的办法，但我决不允许你用着一种，引起生灵涂炭来。”</p> 看她真的是完全没有半分想要劝说扎尔克起兵的意思，丽莎对她不禁有些失望。</p> 巴丽娜看得出来丽莎的失望。</p> “我知道，你身为我的贴身常随，一旦我进入寺里开始祈福，你就得跟在我身边，我失去自由就意味着你也一样失去自由，所以趁现在你想要离开大可以走，我不会拦着你，中原皇帝也不会计较你一个婢女去了哪里这种小事。”</p> 话是这么说，丽莎哪里能真的离开。</p> 她行了个西漠的礼数道：“公主去哪里，丽莎就跟着去哪里。公主在这中原举目无亲，身边唯有丽莎一人，丽莎肩负皇上托付的重任，不能轻易就离开公主。”</p> 巴丽娜冷眼瞧着她：“如今你倒是肯说实话了？阿兄派你来，不只是服侍我这么简单，还有让你监视我吧？”</p> “公主……”丽莎有些为难的看着她。</p> 巴丽娜也不在意这些，挥挥手道：“我早就知道了，不然为什么陪我嫁过来中原的人不是我最亲近的人，却要把你塞给我。”</p> 她觉得心里有些沉。</p> 长这么大以来，到也不能说是头一次心情这么沉重吧，但也确实是少见的难受了。</p> 身份赋予了她很多，也禁锢了她很多。</p> 巴丽娜把丽莎给赶了出去：“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p> 丽莎怕她一个人呆着出事，不肯走，巴丽娜两眼一瞪，丽莎只能退出去。</p> 她的母亲也是中原人，中原好歹也算是她的半个故乡。</p> 来到中原起先也没觉得有多难以适应，日子久了才渐渐觉得，这人还是喜欢自己一直以来长大的地方。</p> 她还是怀念大漠。</p> 就像小皇帝期待看看宫外的世界一样。</p> 她一向做事都是凭着自己的性情，从前男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但真真的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过。</p> 遇见事情开始设身处地的去为对方着想了。</p> 就连当初她那样执着的想要为了嫁给顾景行就跑到中原来和亲，她都没有想过自己坚持要这样做的话，顾景行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况。</p> 现在她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替林琸考虑的时候，就连自己都觉得吃惊不小。</p> 巴丽娜也没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是小皇帝的妃子。</p> 一直以来她都在努力地去逃避这个问题，就是觉得和林琸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什么都不用考虑，他会替她安排好一切。</p> 她只管吃喝玩乐，他好像什么都懂，也能抓准怎么让她玩的高兴的那个点。</p> 只可惜……</p> 巴丽娜烦的不行，索性扯过被子把自己给蒙起来。</p> 另一边林琸也没好到哪里去，辗转反侧难以成眠。</p> 虽说他一直以来以纨绔的形象示人，但其实他骨子里也确实是比较有纨绔那性子的。</p> 一方面人特别清醒，也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一方面就是爱玩。</p> 例如巴丽娜。</p> 他知道那就是个不稳定因素，放在身边随时都能给他来一刀，却依旧甘之如饴。</p> 好像两个人之间的纠缠从御花园樱花树下初见的那一刻就已经定下了命定的缘分一样。</p> 夜深人静，林琸依旧能回想起来他在御花园里，初见她时的样子，和那时候的心情。</p> 那会儿她穿着一身华服，站在漫天的花雨里，就像是从一个懵懂无知的世界一下子闯入了凡尘，那时候她的眼神透着清澈与干净。</p> 他明知道她是裕贵妃，却又不觉得对她有什么敬畏之心。</p> 这就是一个称呼，不是她的身份。</p> 但之前他见到先皇的妃子时却不是这样的。</p> 这一路走来，巴丽娜带给他的感觉早就已经脱离了当初樱花树下那个闯入凡尘的精灵，她世俗爱玩，对一切都感到新鲜，仿佛活在世上没有烦恼一样。</p> 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带给了他无穷无尽的烦恼。</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7章 最后的路程 他这辈子没有为了哪个姑娘这么挠心挠肺过。</p> 可就是头一回让他有这种感觉的姑娘，又是个他不能觊觎的。</p> 也罢了，本来就是一段不该开始的缘分，即便是就这么没头没尾的结束了也是应该。</p> 横竖还有几天功夫他这次的差事就做完了，到时候甩手走人，就当是什么都没发生过。</p> 两个人还是要各过各的人生。</p> 接下来两天的一路上，对两个人都是折磨。</p> 谁也不想看见谁，即便是见了面，也都假装没看见，不是你就是我，一定要有一个避开眼神。</p> 倒像是两个人结了八辈子的仇怨一样。</p> 不管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该不该亲近，这种相处的方式总归是让人十分不舒服的。</p> 巴丽娜也老实了很多，也不到处乱跑了，所以原本剩下的两天的路程，基本上一天就走完了。</p> 到了安厦城，说是寺，其实说是尼姑庵更贴切一些。</p> 巴丽娜好歹是个女人，又是裕贵妃，顶着祈福的名义让她出来也不可能把她安排在满是男人的寺庙里。</p> 南成寺都是尼姑，创立者当初还是大秦开国皇帝的救命恩人，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皇家寺庙了。</p> 只因当年那位老尼姑不愿意离开江南，所以南成寺就一直留在了江南。</p> 朝廷也一直很重视南成寺。</p> 让巴丽娜来这里祈福是最合适不过的地方。</p> 大秦立国两百多年，南成寺早就已经不复当初的模样。</p> 中间朝廷出资扩建了好几回，因为寺里都是尼姑，所以周围百姓中的女人们都爱来这里上香，毕竟没有那许多避讳，心里也轻松些。</p> 渐渐地就成了周边贵妇名媛们来祝祷祈福许愿的地方。</p> 这样一来南成寺一直都是香火旺盛，且一直不缺香油钱。</p> 因为来的人非富即贵，出手大方，从来不会缺那一点点的香油钱。</p> 若是许愿灵验了，还会送来数目丰厚的感谢银子。</p> 因此这代代相传之后，到了这一代的南成寺尼姑都是见过世面的不说，日子过得一个比一个滋润。</p> 甚至有些女子削尖脑袋想要挤进去当姑子，就是为了过的滋润点。</p> 可南成寺也不是什么人都往里收的，要眼界高，长得也得漂亮。</p> 不然来的都是贵人，万一哪一个长得不顺眼，冲撞了贵人，不就等于冲撞了财神爷？</p> 裕贵妃要来的事儿，南成寺的住持早就已经接到了消息。</p> 等巴丽娜人快要到了的时候，林琸也特意打发了人过来说了一声，好叫她们有所准备，把巴丽娜的房间收拾出来。</p> 免得她受了委屈。</p> 这日护送巴丽娜的队伍已经抵达了安厦城。</p> 巴丽娜早上出发之前就已经换上了朝服盛装，此时端端正正的坐在马车里。</p> 丽莎并没有在马车里和她一起坐着，而是跟在马车旁边走路。</p> 巴丽娜听着外头的人声鼎沸，街道两旁的叫卖声，知道这是已经进城了。</p> 她掀开帘子看着外面，一如别的江南小城一样如画的风景，青石板路颠簸的马车一晃一晃。</p>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因为南成寺的存在多了一些繁荣的气息。</p> 可巴丽娜却没有了之前到达一个新城池时候那种喜悦的心情。</p> 因为这里不是一个新的开始，也不是新的游玩的机会，这里对她来说是结束。</p> 是失去自由的开始，是苦闷的开始，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p> 南成寺里虽说不比宫里规矩多，但也差不哪去，甚至可能不比宫里，至少宫里吃食不会短了她的，在南成寺，她只能吃素。</p> 丽莎看见她掀开帘子，便问道：“贵妃有什么吩咐？”</p> “到南成寺还有多远？”</p> “约莫还有一刻钟的路了。”</p> 那就是不远了。</p> 这里已经能隔三差五见到许多上香祭祀用的东西在卖，还没到地方，她就已经能感受到来自南成寺的那股气息了。</p> 西漠并不是一个崇敬佛的国家，他们有自己的神灵。</p> 巴丽娜也不是一个崇敬神灵的人，她更倾向于满足自己的心。</p> 她放下帘子。</p> 前面的车帘偶尔会被风吹开，她能瞥一眼在前头带路的林琸的背影。</p> 他骑在马上，高高大大的，已经换上了银白色的轻甲，凸显庄重。</p> 那一层轻甲套在他身上，也像是套在了两个人之间，隔绝了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美好，给她接下来要过的日子，和她过去这一段时间在路上的日子画上了一个看不见的屏障。</p> 队伍依旧在不紧不慢的前进，一刻钟也不长，很快就过去了。</p> 前面已经能看见南成寺的影子。</p> 林琸远远地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并没有想象中的隆重，门口出来迎接的只有两个小尼姑。</p> 地位大概相当于和尚中的小沙弥。</p> 他也不知道尼姑里有没有小沙弥这个说法。</p> 总之这个情况看上去不应当是这个样子。</p> 裕贵妃怎么也算是身份贵重，又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前来祈福，不说南成寺上上下下集体出来迎接，至少住持也要亲自露面的。</p> 怎么就只有两个小尼姑在这里守着？</p> 难道南成寺有南成寺的规矩，寻常不出来见人？还是在里头等着迎接呢？</p> 林琸不好过问太多，领着队伍一点一点靠近了南成寺，最终停在门口。</p> 两个等着的小尼姑上前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问道：“施主可是护送裕施主前来的？”</p> 林琸学着她们的样子双手合十还了个礼：“正是，裕贵妃正在后头的车里。敢问贵妃的住处等可都安排好了？”</p> 小尼姑道：“这个自然，施主前来带发修行，乃是我们南成寺的福分，住处饮食自然一应都已经安顿好了，只等施主前来。”</p> 林琸点点头，自转回去后面马车前头站定，行了个常礼：“南成寺已至，臣林琸敬请裕贵妃下车。”</p> 说完自己弯着腰，伸出一条手臂来，以给巴丽娜待会儿下车做搀扶之用。</p> 车夫放下脚凳，丽莎上前去拉开了车门帘子，巴丽娜仪态万方的从车里弯着腰出来，看都没有看一眼林琸，仿佛他不存在一样。</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8章 抵达南成寺 自己手一伸，搭上了丽莎的手臂，提着裙摆踩着脚蹬下了车。</p> 林琸虽然没有抬头，但也能感受到她的动作。</p> 手臂空荡荡的举在那里，留也不是，收也不是，一时间尴尬的不行。</p> 等巴丽娜两只脚都在地上站定了，才落落大方的目视前方，依旧让丽莎搀扶着自己，语调缓慢的开口：“林护卫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本宫与林护卫终究是男女有别，还是要避讳一些的好。”</p> 前几天一起逛钟玉楼吃鱼的时候也没见她要避讳。</p> 这是在生气呢。</p>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周围还有围观的百姓，林琸自然不能有任何的不满表达出来。</p> 当下他只能收了手，弯腰恭敬道：“贵妃说的是，是臣鲁莽了。”</p> 巴丽娜抬着头，按着宫里的规矩一下下迈着步子往前走，姿态是端到了极致。</p> 此时此刻她不仅仅代表着宫里的颜面，也代表着她身后西漠的颜面。</p> 从前她的身份不一样，只是个公主，在西漠人人都知道她的性情，她想怎么玩闹都没关系。</p> 可在这里不一样了，她成了和亲的公主，一举一动牵扯巨万，总不能让这里的百姓觉得，西漠是个没规矩的地方，就连公主都如此的没教养，也怪不得人称西漠人都是野蛮子。</p> 林琸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如此规矩板正的模样，忽然有一刻觉得她不像她了。</p> 她收起了自己最真实的模样，戴上了面具给所有人看，也把那个真实的自己藏在了内心最深处，不知道藏多久之后，就会连自己都忘了。</p> 巴丽娜由丽莎搀扶着走到两个小尼姑面前，并没有屈膝行礼，只是稍稍点点头就当做是打过招呼了。</p> “两位小师傅久等了。”</p> 两个小尼姑双手合十对着巴丽娜稍稍弯腰，也没有太多的客气话，一边一个让开路，做了个请的手势：“裕施主请。”</p> 林琸知道自己身为男人也不好直接进去，只能站在门口目送巴丽娜离开。</p> 这一走，也不知道下一回再能相见是何年何月了。</p> 他有些希望巴丽娜能回头看看，就当是留给他最后一个念想。</p> 但巴丽娜跟着两个小尼姑走的十分决绝，根本就不回头看一眼，仿佛对身后这个世界一点念想都没有，就毅然决然的奔赴了佛门里头去。</p> 直到巴丽娜跟着两个小尼姑进了大殿，转过了门里，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了，林琸才收回目光来。</p> “如今裕贵妃已经平安送到，咱们的差事可以了了。”</p> 他对自己带来的人说：“诸位还有护卫皇上安全的责任在肩，待休息过一日，便可启程回京了。”</p> 至于他自己，小皇帝当初的意思表达的很委婉，但也不难理解。</p> 横竖他是江南人，让他护送，一来是护送，二来也是差事完了之后他直接回家去。</p> 这护卫头子的头衔，其实也就是一阵儿的名儿，等这差事办完了，这头衔自然也就等于个废话了。</p> 没想到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副手却递上一份密旨。</p> 这个副手是小皇帝委派的人。</p> 这整个护送的队伍，哪一个不是小皇帝委派的人。</p> 林琸看见密旨被拿出来的时候狠狠的吃了一惊，忙跪地接旨。</p> 密旨只能他一个人打开看，副手说让他拿到手马上就打开领旨。</p> 林琸打开，小皇帝密旨的旨意却是让他继续留在这里，保护巴丽娜的安全，甚至连他的住处都已经给他找好了，最后还附着一个地址。</p> 林琸从前没来过安厦城，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这个地址具体是在哪里，只能先把密旨收起来。</p> 副手问道：“林护卫可领会到了密旨的意思了？若是领会到了，属下还得回京去给皇上复命。”</p> 林琸再次出了一身的冷汗，心里受惊的程度不下于刚刚听说有密旨的时候。</p> 他试探的问道：“裕贵妃这一路上倒是忙碌个不停，到时候皇上少不得问起裕贵妃路上的境况……”</p> “裕贵妃路上自然是忙个不停，既然是出来祈福，那么从哪里开始祈福不是祈福？皇上看重的是心意，而不是贵妃在哪里祈福。林护卫你说呢？”</p> 林琸听出来他的意思，似乎是有意遮掩，但又不敢肯定，又就继续试探下去：“皇上既然说了是来南成寺祈福，那自然是进了南成寺才算是作数。”</p> 副手嗨了一声：“林护卫这就痴了。那是做给别人看的，祈福重在有诚意，上天自然会垂听，贵妃一路上除了住店打尖儿，足不出户，从不露面，时常诵经，这样十二分的诚意，上天岂能不垂怜？林护卫你说是也不是？”</p> 这下林琸放心了。</p> 他不会把自己一路上陪着巴丽娜到处游玩的事情告诉小皇帝的。</p> 这个人和自己向来没有任何交情，又是小皇帝委派过来的人，至于他为什么会替自己遮掩这个问题，林琸只能觉得他这是明哲保身的选择。</p> 事关皇家颜面，即便是他告发了说自己和裕贵妃过从甚密，当时小皇帝可能会给他一份功劳，可事后少不得杀了他灭口，保全颜面。</p> 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得通了。</p> 林琸不会完完全全的相信这个副手不会去告发，所以自己这边也是要做好两手准备的。</p> 副手交代完密旨，自领着队伍去找地方歇息。</p> 只等明日天一亮，就带着队伍启程回京去。</p> 林琸则是自己顺着密旨上写的地点找了过去。</p> 他一路打听一路找，溜了一圈，最终找到了密旨上给的地址。</p> 这个宅子的位置，让林琸大吃一惊，还以为自己找错了。</p> 可问了一圈都说没错，是这个宅子。</p> 然而这个宅子，和南成寺共用同一堵墙作为间隔。</p> 也就是说，只要翻过墙壁就能进入南成寺。</p> 这堵墙还十分的矮小，以他的个头，几乎整整高出墙壁一头来，只需端端正正的站在这里，就能轻易看到墙那头的境况。</p> 小皇帝这样的安排究竟是何用意？</p> 而且巴丽娜一路上需要护送也就算了，她人都已经进了南成寺了为什么还要他留下来继续保护？</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9章 密旨 难道说因为巴丽娜西漠公主的身份，所以也会有人刺杀她？</p> 这让林琸觉得可能性不大的感觉。</p> 毕竟她走了这一路过来，也没见到有什么人刺杀她，甚至连一丁点的危险都没遇到过。</p> 除了巴丽娜自己吃东西吃的太急把自己噎着了，或者混着吃了相克的食物闹肚子。</p> 其他都无事。</p> 林琸进了宅子，宅子不大，他转了一圈，说是个宅子，其实也就一进一出的院子，刚好适合一个人住，自己带了个后院，后院墙隔壁就是南成寺。</p> 他看了一圈熟悉了这个小宅子，自己回了卧房躺下。</p> 显然在他来之前已经有人先来收拾过了，这是个空屋子，可是屋里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积灰的痕迹。</p> 连被褥都是新的。</p> 他在思考小皇帝的用意究竟是什么。</p> 难道说南成寺藏着危险？</p> 所以他留在这里的任务，不光是保护巴丽娜，还有揪出这个所谓的危险？</p> 一路劳累，林琸疲惫不堪，原本一直紧绷着的一根弦现在放松下来，竟然不知不觉想着事情就睡着了。</p> 另一头，两个小尼姑带着巴丽娜进了大殿，说是要去见住持。</p> 巴丽娜还以为在大殿里见面呢，可没想到两个小尼姑即将巴丽娜带去了后殿。</p> 这里应该算是住持平日里讲经间隙休息的地方。</p> 在这里见面也不算是特别的正式，没有在大殿里那种仪式感。</p> 住持是个微微有些丰腴的尼姑，看不出真实的年龄来，应该年纪也不算小，四十出头的样子。</p> 巴丽娜跟着两个小尼姑进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小桌旁喝茶。</p> 见着巴丽娜来了也不起身行礼，只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p> 巴丽娜还以为她身份贵重所以不用给自己行礼呢。</p> 她不是很懂得中原的这些头头道道的，所以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计较。</p> 只是她刚要说话，旁边的丽莎就厉声呵斥起来：“大胆，见了贵妃，还不下跪！”</p> 那住持被丽莎这么一吼，脸上才稍稍有了点严肃的神色。</p> 巴丽娜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劲。</p> 她记得之前自己见过林拂影曾经请了外头的姑子进宫讲经来着，那姑子地位也很高，可见了林拂影还不是照样要恭恭敬敬的行礼。</p> 那会儿她去找寻林拂影说话，林拂影解释了她的身份，那姑子也顺道给她行了个礼。</p> 这还是京城里的姑子，尚且如此，何况是远在江南的姑子。</p> 顶着半个皇家寺庙的名头，却不尊重皇家出来的人，这住持可不就是有些不对劲么。</p> 当下巴丽娜板起脸来，也没阻止丽莎，只当是自己身份贵重不轻易开口，所以由身边的侍女开口，这种事情也是有的。</p> 丽莎见住持迟迟不起身，冷笑着嘲讽了一句：“住持好大的架子，贵妃可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前来祈福的，按说见贵妃如见皇上，怎么，住持见了皇上胆敢不起身行礼，就这么大剌剌的坐着不成？”</p> 此话一出，那住持终于脸上色变，慌忙放下茶杯起身到巴丽娜面前磕了个头。</p> “贫尼不敢，贫尼见过裕贵妃，贵妃千岁，贵妃安好。”</p> 巴丽娜这才说话：“托住持的福，本宫好得很。”</p> 语气之间也不无轻蔑。</p> 住持也不等巴丽娜说让她起身，自己就先起了身来，张嘴就替自己解释：“贫尼也算是见过贵人无数了，却没见过贵妃这般风姿绝色的贵人，是以刚刚被贵妃的气质所震惊，因此失礼了。”</p> 只怕是不见得。</p> 若她是个男人，说这话巴丽娜还能信她三分，可她偏偏是个女人，还是个尼姑，说这种话，油嘴滑舌的像极了市井小民的路子，巴丽娜再天真也不会把她说的这番话当真。</p> 当下只是冷笑：“是吗？住持乃是出家人，需得知道一句话，红粉骷髅，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本宫如今是来带发修行为大秦祈福的，本宫的样貌在主持眼里就不应该有所特别，不管是极美还是极丑，主持都应当一视同仁才是，而不应该因为一个人的样貌就失了自己的仪态。”</p> 以巴丽娜对中原的了解程度，这种水平的话她是说不出来的，都是路上的时候林琸说给她听的。</p> 至于为什么会说起来这些，毕竟她这趟来，是要来寺庙的，因此会说起这些相关的话题也不奇怪。</p> 林琸说过，她就记在心上了，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就当个新鲜听过了就罢，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p> 此时想起他来，只觉得心头上有些刺痛的厉害。</p> 一股子火气都奔着那住持去了。</p> 住持被怼了个没脸，只能一叠声的道：“是是是，贵妃教训的是，是贫尼莽撞了。”</p> 可是字里行间，哪里像是承认自己有错误的姿态，语气中充满了敷衍。</p> 巴丽娜十分不满，打了这么两句话的交道，下意识地觉得心里十分厌恶这个住持。</p> 当下也不愿意多说，只道：“本宫的住处在哪？”</p> 住持忙道：“这个自然已经安排好了，请随我来。”</p> 巴丽娜回头看了丽莎一眼，丽莎轻轻摇摇头，两人睡也没说话，一路跟着住持往后走。</p> 从后殿出来，还是经过了大殿正门离开的大殿。</p> 巴丽娜有些好奇：“本宫来到这里，难道就不需要有个什么仪式之类的吗？”</p> 住持道：“要有自然也是有的，只是贵妃头一日来，舟车劳顿的，今日就免了吧。”</p> 听这意思，是以后再补上。</p> 巴丽娜没坚持现在就弄，跟着她往后去了。</p> 安排给她的住处在特别往后的地方。</p> 可以说是南成寺比较偏僻的一个角落了。</p> 这又让巴丽娜拱了一肚子火。</p> 好歹她也还是个贵妃，就给她安排这么个住处？</p> 即便她不是贵妃，起码也还有西漠公主这么一层身份，就这么一个破落院子，一间看上去不怎么大的小破屋子，就打发了她了？</p> 这地方距离前头也挺远的，她以后要是做什么早课晚课，去大殿做的话，岂不是每日里有半日功夫浪费在走路上？</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0章 没把贵妃放眼里 当下她不客气道：“这个地方本宫不满意，重新换过再来。”</p> 哪知住持翻了翻眼皮子：“贵妃，如今南成寺人员众多，能有个地方安排出来就不错了，这个地方是小了点，可也是为着贵妃着想。前头往来的香客众多，难免吵闹，少不得扰了贵妃清修。这里安静，倒是适合贵妃在这里为大清祈福，算起来也是为皇上积攒恩德的一桩美事，贵妃不会不愿意吧？”</p> 她倒也是能说会道，把皇上都太出来了。</p> 巴丽娜冷笑：“你这样的口才，黑的说成白的，窝在这里做个姑子住持真是委屈你了，本宫到是得给皇上修书一封，举荐你去做言官才好，少不得有一半的朝臣能毁在你这张嘴皮子上。”</p> 住持脸色变了，只是她低着头，巴丽娜看不清她的神色罢了。</p> 还修书一封，呸！</p> 不要脸的东西，能有个地方住就不错了，挑三拣四的，以为这里是宫里啊？</p> 她也不与巴丽娜多说，任凭巴丽娜怎么吐槽这里不满意，她就像是没听见一样，打呵呵打岔把话题岔开去说别的。</p> 最后道：“贫尼还有别的事情要忙，贵妃请先歇息，每日的斋饭自有人送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尽可以去找贫尼的徒弟询问。”</p> 说完就走了。</p> 直接把巴丽娜和丽莎给撇在这里。</p> 这交代事情也没有交代明白，每日里几时起床几时歇息，几时诵经，几时早课晚课，都没说。</p> 甚至于每日里几时用饭，也没说。</p> 那要是送饭的人忘了这件事，她就得干等着挨饿呗？</p> 她倒是说了不明白的去找她徒弟，可她徒弟姓甚名谁又没说。</p> 这等于说了句空话，忽悠了巴丽娜一句就走了。</p> 其态度可见一斑。</p> 等人一走，巴丽娜就气得跳脚：“怎么他们中原的出家人都这么搭架子吗？见了皇帝也这样吗？还是因为我是个妃子，所以她这么一个态度？”</p> 她知道妃子在宫里虽然位分挺高，可算下来，在民间来说也就只能是个妾。</p> “公主别急，咱们初来乍到的，凡事先忍一忍，且看看她以后的表现再说。但凡日后情况不对劲，咱们也好做出反应来，也不至于理亏了。”</p> 反正她们的背后还有西漠。</p> 这住持如果对任何人都是这样的态度倒也就罢了，没什么好追究的，若是只对她们这个态度，那就是有问题了。</p> 到时候发现了不对劲，少不得就要计较计较。</p> 她这么说了，巴丽娜也就没继续计较什么。</p> 今儿头一天过来，奔波了这么一路，也已经累得够呛，两个人在房子里转了一圈，不由得心头又升起一股子气来。</p> 说是收拾过了的房子，也确实是收拾过了的，可一看就知道是糊弄的。</p> 桌椅也只是草草抹过了，水干了之后留下的痕迹还在。</p> 拿手一摸，手指上留下黑乎乎的一片。</p> 床铺也是潮乎乎的，闻着一股子灰尘的味道，拍一拍瞬间浮起一片尘土来。</p> 就这，也敢说是收拾好了的房间？</p> 皇上亲自派来祈福的贵妃，南成寺的姑子们就是这样对待的？</p> 不管在什么地方，巴丽娜也没受过这样得罪。</p> 即便是过来这一路颠簸，也一直都是穷家富路，她在路上住的客栈也都是挑最好的，宁可多出点钱把天字一号房原来的客人撵走也要让她住天字一号房。</p> 这会儿让她住在这么小狭小的房间里不说，条件还如此之差劲，巴丽娜如何受得了。</p> “真是欺人太甚，这些老尼姑当我是什么人？敢这么欺负我，呵，不让她们吃点苦头，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p> 这又是她来了中原之后才学会的说辞。</p> 说着就要往外冲。</p> 倒是丽莎拦住了她：“公主还是稍安勿躁一些，咱们自己先收拾收拾，才来了第一天就惹出这许多事端来，回头于公主的名声也不好。”</p> 巴丽娜气头上来了，气血上涌：“这会儿你倒是胆小怕事了，之前你不还是死命的想要劝着我给我阿兄修书一封，好让我阿兄起兵攻打中原吗？那股劲头呢？”</p> 丽莎劝她：“奴婢依旧没有打消过这个念头，而且公主有没有觉得，眼下咱们的处境就是最好的借口。”</p> “你什么意思？”</p> “公主身为和亲公主，中原不以礼相待，反倒以这样的方式欺辱公主，分明就是没有诚意，既然如此，咱们西漠也就没有必要继续维持这所谓的表面上的和气，倒不如直接起兵攻打过来，为公主出一口气，岂不是正好圆了皇上想要一统天下的心愿？”</p> 巴丽娜只是嗤笑一声：“你以为一统天下这么容易？”</p> 还以为是当初扎尔克造反的时候啊？</p> 那会儿老皇帝的防守力量已经薄弱不堪，而扎尔克也已经是筹谋已久，还是趁其不备一举得手。</p> 看上去似乎很容易，其实看不见的伤亡才是最惨重的。</p> 朝廷中不少老臣都不愿意接受新一个朝代的到来，背地里给扎尔克使绊子的不少。</p> 还只是自己国家的朝代更迭尚且如此，何况攻打中原这个泱泱大国。</p> 从前巴丽娜也天真的以为这种事情很简单，直到她真的来了中原，真的和小皇帝打了交道，才发现以西漠的能力想要攻克中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p> “丽莎，你要知道，我，不是一个愿意被人欺负的人，不管是什么情况，什么理由，我长这么大没受过委屈，只要是委屈我就吃不下，所以你别拦着我，不然你就给我滚。”</p> 她指着门外，说的一点余地都不留，十分无情。</p> 眼见着巴丽娜已经动了真怒，丽莎知道她的性子，这种时候劝是劝不住的，只能尽可能的拦着，让她尽量不要把事情闹的太厉害。</p> 巴丽娜看丽莎不再阻拦，怒气冲冲的冲了出去，直奔前头大殿去，找主持了。</p> 然而住持不在，住持的大弟子方环出来接待的巴丽娜。</p> 方环年轻一些，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比起来住持要美貌许多。</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1章 南成寺之辱 方环生的娇媚的样子，若不是没有头发，是个姑子的打扮，倒也真真是个祸害一方的红颜祸水级别的人物。</p> 她见巴丽娜过来，大致上已经明白了是为什么。</p> 上前挂着一脸笑同巴丽娜行了个礼：“施主息怒，修行之人冲动乃是大忌，万要……”</p> “得了，本宫又不是你们庙里的姑子，少在这里跟本宫来这一套。住持呢，让她出来见我！”</p> 方环继续挂着一脸笑：“师父她老人家有事不在，施主有什么事，同贫尼说也是一样的。”</p> 巴丽娜不打算给她面子：“你？你还不够资格和本宫说话。”</p> 方环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在这一瞬间有了些许的僵硬，但还是勉强维持着：“施主，佛门清净之地，还请施主不要吵闹。”</p> 不要吵闹？清静之地？</p> 她巴丽娜听过谁的话，现在是个人就过来让她不要吵闹，她要是就这么听从了，岂不是以后人人都能在她头上踩一脚？</p> “呵呵，你不这么说还好，你越是这么说，我就越是要这么闹！”</p> 她说话间四处瞅了瞅，抬手就将旁边案上供着的一个香炉扫到了地上。</p> 方环惊得脸上色变，只来得及说了一句你，还没你出下文来，巴丽娜继续砸东西，触目所及之处可以说是寸草不生。</p> 能砸的全都被她扔到地上砸了，不能砸的也被她尽可能地破坏掉。</p> 一时间，屋里一片狼藉，桌上的东西落到地上碎了一片不说，原本上恭的吃食也都被扫到了地上去。</p> 摔烂了的摔烂了，被踩一脚的踩一脚，直接没法看了。</p> 方环根本阻拦不住她，巴丽娜出身于大漠，从小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p> 南成寺的姑子一个个天天养尊处优的，尤其方环还是住持的大弟子，身边也是有小姑子伺候的，哪里比得上巴丽娜的力气大。</p> 她上前去拉人，被巴丽娜一甩就摔到了地上，狼狈至极，帽子都掉了，露出光头来。</p> 丽莎这时却在一旁看着，并没有半分想要上前阻拦一下的意思。</p> 让她闹一闹，出一口气也好。不然待会儿就是把人拽回去了也是一样的劝不住她。</p> 她这一闹，里里外外的姑子们都慌了，都近前来试图阻止她。</p> 可有哪一个能近的了她的身？</p> 眼瞅着巴丽娜把屋里的东西都已经砸完了，又想要去砸外面的，依旧没有人能够阻止的了她。</p> 住持终于出现了。</p> 黑着一张脸。</p> “阿弥陀佛，施主气性实在是太大了。”</p> 巴丽娜见了她就冷笑一声：“我气性大？本宫从来就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即便是有气，那也都是事出有因，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事！张嘴闭嘴本宫气性大，你又是什么好东西？”</p> 住持被巴丽娜这么当众骂了个狗血淋头，面子上十分挂不住，看看周围，试图先稳住巴丽娜的情绪，让她去房间里说。</p> “施主，气大伤身，且先到贫尼屋里吃口茶消消气如何。”</p> 巴丽娜看出来住持的意图。</p> 好，既然她怕丢面子，那就让她把面子丢到底。</p> 从小到大，欺负过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p> 住持让她去屋里，她偏不去。</p>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有话就在这里说。住持倒是解释解释，宫里来祈福的贵妃，在你这里就只配住一个破落的小院子，一个几步见方的小破屋子，连一床像样的被褥都没有，本宫堂堂裕贵妃，就只配这样的待遇不成？”</p> 看着仿佛连那些前来上香还愿的贵妇人们的待遇级别都没有。</p> 听了这话，住持脸上更加有些挂不住。</p> 她看巴丽娜的眼神也不再掩藏鄙夷。</p> 住持放下合十的双手，上下打量了巴丽娜一眼，口气带了点嘲讽的问道：“从前只听说宫里的贵人都是端庄大方的，如今亲眼见到，却不成想原来是这个德行。真真是让人惊掉了下巴，贫尼倒是有些怀疑，施主真的是宫里的贵妃么？如果是，那也怪不得会被皇上派到这里来祈福了。”</p> 话说的不明不白的，巴丽娜只是娇蛮霸道不是白痴，自然听出来她的话外之音。</p> 不就是说她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性情也不怎么好，是个德不配位不配做贵妃的货色，所以才会被撵出来呗。</p> 她拖着长腔哦了一声，一副了然的样子：“怪不得呢，合着这么个态度对待本宫，是为着这个缘故？”</p> 既然已经撕破脸，住持也就懒得继续装了。</p> “不然呢，若只是来上香还愿的，我们自然好生接待着。可贵妃么……”</p> 住持说到这里眼神更加轻蔑了不少，“皇上只是说让贵妃来，也没说什么时候接贵妃回去，还要咱们南成寺供应贵妃的吃吃喝喝，这意思不就是把贵妃给弃了么！亏得贵妃还是宫里出来的，怎么连这个都不懂？”</p> 从前还端着点尼姑该有的样子，称呼是施主，现在直接把称呼都变成了贵妃了，一股子世俗劲儿立刻就出来了。</p> 还在这里作威作福，还真以为自己顶着个贵妃的头衔，就真的是贵妃了？</p> 没有了皇上宠爱的贵妃，即便是在宫里也一样什么都不是，何况是已经离开了皇宫，被皇上抛弃的贵妃，更加可以是一坨人人都能来踩一脚的狗屎。</p> 两个字，低贱。</p> 巴丽娜翻着白眼撇给住持两个字：“蠢货。”</p> 住持被骂了，心里自然不痛快，当即就怒了：“你当你还真的是个贵妃啊？居然敢骂我？”</p> “我骂的就是你！蠢货！”</p> 巴丽娜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你先打听打听我的身份，西漠嫁到中原的和亲公主，即便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是个被皇上厌弃了的贵妃，我也还有另一层身份，西漠公主。我的身后是整个西漠，你南成寺那些香客们真要和我比，哪一个能出得起比我更多的香油钱？”</p> 本以为这样说了，那尼姑至少能醒悟一点，没想到她非但没有醒悟，反倒还更加蛮横起来：“少在这里打充脸充胖子了，西漠？和亲？那又如何？听没听说过有一句话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管你是什么公主，来了咱们的地盘上，就得按照咱们地盘上的规矩办！”</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2章 狗眼看人低 胆子可真够大的，巴丽娜算是看清楚了。</p> 什么狗屁的南成寺，什么狗屁的创立者是大秦开国皇帝的救命恩人，这么一代一代传下来早就已经变味儿了。</p> 如今这些女人们，也就是打着尼姑的旗号骗吃骗喝罢了。</p> 平日里当地乡绅官员家里的贵太太见多了，见到自己这个所谓的没了皇上恩宠的贵妃，到了这些人眼里就成了典型的掉毛凤凰不如鸡。</p> 好好一个贵妃，比那些贵妇还不如。</p> 既然这样，那好。</p> “丽莎，去拿纸笔来。”</p> 丽莎警惕的看了她一眼，问道：“公主……贵妃，你要纸笔做什么？”</p> 巴丽娜火大的吼道：“让你去你就去！废话真多！”</p> “不用了。”</p> 忽然清朗的一声说话声传来，打断了在场所有人的思绪。</p> 众人纷纷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之间一个身形颀长，身穿银色轻甲，相貌及其俊美的男子缓步走过来。</p> 许是他的样貌太过于俊美，与他身上的轻甲相结合，让他呈现出一种天神下凡一般气质来，众尼姑不自觉退了两步为他让出路来。</p> 一个个看着他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p> 南成寺平常难得见男人，乍一见就是一个这样样貌俊美的，如何能不动心思？</p> 然而林琸谁都没有多看一眼，目光只落在巴丽娜身上。</p> 穿过众人走到巴丽娜面前，先是跪下去，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臣林琸，见过裕贵妃。”</p> 此时巴丽娜心里还对他又别扭，见他这个样子，心里头的别扭更厉害了，还夹杂着一股子酸酸的劲儿，鼻子就开始胀的要命。</p> 她端着架子：“免礼吧。”</p> “谢贵妃娘娘！”</p> 林琸站起身来，扭头怒瞪住持，厉声喝道：“好大的胆子！”</p> 住持当场下了一条腿，脸色瞬间就变白了。</p> 林琸是护卫首领，又是大族世家出身，身上的气质自然与众不同。</p> 别看他平日里纨绔，若是真的想要端着，气场丝毫不输给正经入仕了的公子哥儿。</p> “当今圣上后宫空虚，只此一个裕贵妃，自然是恩宠有加。裕贵妃早在西漠时就已经听说江南风光好想要来看看，只是嫔妃不能轻易出宫，因此皇上才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来，南成寺能奉旨接待裕贵妃，已经是莫大的恩赐，没想到你们竟然不知道感恩皇上龙恩浩荡，还在这里作威作福，对裕贵妃不敬，当真是该死！”</p> 这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p> 所谓祈福，果然只是个幌子。</p> 只不过这个幌子掩盖着的并不是贵妃失宠被撵出宫来，而是贵妃自己想要出来玩，所以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p> 那么如此说来，没有回宫的期限，意思就是贵妃想玩多久玩多久。</p> 皇上果真十分宠爱贵妃，才能把事情做到这份上。</p> 在大秦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p> 住持被林琸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想起自己刚刚的言语，忙替自己打圆场：“这不是贫尼怕贵妃气大伤身么所以权说两句来着，施主莫要误会了才是……”</p> “误会，说的倒是轻巧。怎么，住持以为自己很聪明，还是以为本官和贵妃都是傻子？”</p> 住持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p> 这个护卫首领把人送到了还不走，态度又如此蛮横，住持实在是吃不准这个人在皇帝那里究竟是个什么角色。</p> 她也不敢把人得罪的太狠了，前头一个裕贵妃已经得罪了，这个林琸……</p> 住持思索的功夫，巴丽娜瞧着林琸的背影，眼泪还是忍不住流淌下来了。</p> 她心里酸的要命，又觉得委屈的厉害。</p>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身份不管用了。</p> 以前仗着自己的身份，不管想要什么都会得到，提什么要求都会被满足。</p> 这次到了这里，她才见识到这个世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因为她的身份买账的。</p> 这是她最无助的一次，除了自己蛮横霸道的脾气和武力，她第一次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没有办法靠自己的本事赢得别人对自己的尊重。</p> 她也意识到，从前别人对自己点头哈腰的，都不过是冲着自己的身份来的罢了，和她本人没有任何关系。</p> 今天这一次要不是林琸及时站出来，这场戏还真不知道如何收场。</p> 林琸厉声道：“本官奉了皇上密旨，胆敢有对贵妃不敬者，由本官当场处置，不必回话。”</p> 如果之前住持还在吃不准林琸究竟是个什么货色的话，那么他说出这句话来之后住持就彻底软了。</p>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官爷，官爷这都是误会啊官爷，贫尼实在是为了贵妃着想啊官爷，体谅体谅贫尼吧官爷……”</p> 林琸看着住持这幅样子，就知道这个住持没多少脑子。</p> 如此的不经吓。几句话就唬住了。</p> 他仰着头：“体谅你？你对贵妃不敬，损的不只是贵妃的颜面，还有皇上的颜面。若是就这么轻饶了你，下回岂不是要变本加厉？”</p> 说着林琸喊了一声：“来人！”</p> 南成寺都是些尼姑，并没有什么男人，林琸喊了这一声，冲进来的都是一路上跟随着一起过来的侍卫。</p> 几个侍卫声若洪钟的齐声喊道：“在！”</p> 震慑力十足。</p> 刚刚林琸本来是睡着了的，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在吵闹的声音，起身打听了一下才听说是前头南成寺吵起来了。</p> 好像是和什么新来的贵妃有关。</p> 林琸当时就彻底清醒了，也不敢瞌睡了，立马爬起来把一路上跟来的侍卫都叫到一起。</p> 好在这群侍卫正好在附近寻了个地方用饭，并没有走远，一听贵妃在南成寺出了事儿，立马跟着林琸赶了过来。</p> 人是交给南成寺了，可人在他们还没有离开安厦城地面的时候出了事，那还是他们的责任。</p> 回去没法和小皇帝交代，赶过来那是必须的。</p> 林琸吩咐道：“把住持拉下去，打三十大板，命南成寺所有人前去观刑，以示警戒！”</p> 众侍卫应了一声是，也不管住持流泪满面，凄厉大喊救命，直接把人拖了就走。</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3章 破冰 很快外面就传来住持吃痛的惨叫声，喊的嗓子都哑了。</p> 这些人可都是宫里带出来的侍卫，什么世面没见过，打起人来下手可狠了，丝毫不留情。</p> 南城寺的姑子们都被迫前去观看住持挨板子，几个前来上香的贵妇还留在大殿里，只是听着那远远传来的声音就觉得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实在是瘆得慌。</p> 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姑子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眼瞅着住持挨了十几下之后衣服上已经开始有血迹渗出来了，几个胆小的姑子已经吓得不敢继续看，还有人跑到一边去干呕起来。</p> 林琸没有过去，依旧留在了这里。</p> 巴丽娜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来这里之前他惹自己生气的事情好像可以被原谅了。</p> 感受到身后的目光，他回过头来，对着巴丽娜深深一揖：“启禀贵妃娘娘，冲撞娘娘的住持已经被处置了，若娘娘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吩咐臣，臣为娘娘办妥。”</p> 如此生分，让巴丽娜心头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p> “我……本宫问你，皇上真的给你这样的密旨了吗？”</p> 密旨是有，但内容不是这个。</p> 林琸没回答，他的迟疑已经给出了答案，巴丽娜一急，真恨不能给他一巴掌打醒他。</p> “你身为本宫的护卫，本宫受辱，你来的如此迟，你可知罪？”</p> 林琸低着头：“臣知罪。”</p> “既然知罪，你自己去领罚，去后面禅室跪上两个时辰。”巴丽娜随手一指。</p> 后面哪里是什么禅室，是她刚来的时候见住持的地方，就是住持休息那个房间。</p> 林琸二话不说就去了。</p> 这时候几个看热闹的贵妇才算是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去给巴丽娜行礼，喊着娘娘千岁，想要跟巴丽娜套套近乎。</p> 巴丽娜心里装着心事，没闲心情和这些人掰扯，对丽莎使了个眼色，自己转到后面去了。</p> 丽莎留下来应付这群贵妇们，巴丽娜直奔后面住持的房间去。</p> 林琸真真老老实实的就跪在了这里，面朝着房间里的佛像，跪的直挺挺的。</p> 巴丽娜一看他这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去揪着他的耳朵就往上提。</p> 林琸疼得龇牙咧嘴的，还不敢喊太大声，只能捧着耳朵，压着声音：“疼疼疼，娘娘放手……”</p> 巴丽娜就是不放手，硬是提着他耳朵逼着他站起来才道：“娘娘个屁，我跟你说过什么，你是不是都忘了？”</p> 林琸捂着耳朵，疼的嘴歪了：“娘……巴丽娜，你用不用这么狠心，我耳朵都要被你扯下来了。”</p> 巴丽娜一听，上前又是一把扯住他耳朵，这次还拧了一圈：“我就扯，你是不是不服气？”</p> “我服我服，你先放开……”</p> 林琸一向能屈能伸，知道这个时候她生气，就得好好哄着，让她高兴了就完了。</p> 巴丽娜果然放开了手。</p> 她也知道林琸这样做是为了让南成寺的姑子们都知道，其实小皇帝很重视她，很把她当回事的。</p> 如此一来那些拜高踩低的姑子们以后就不敢再继续亏待了她。</p> “你知不知道假传圣旨是个什么后果，你就敢这样做？我倒是没什么，皇帝知道了顶多不理我。好歹我还是西漠公主，我身后还有我阿兄，可你呢？”</p> 相处了这么久，巴丽娜也知道了一些情况，小皇帝对他们这些世家大族虎视眈眈的，早就想着找个借口弄倒林家了。</p> 如今他这么做，岂不是正好给小皇帝送一个借口去么？</p> 林琸抹着自己的耳朵，脸上浮起一团可疑的红晕来。</p> 他长这么大还没有为了什么事儿脸红过。</p> “知道了就知道了吧，到时候我就说，这是为了维护皇上的颜面，维护朝廷的颜面，皇上大概会对我从轻发落。”</p> 这话明显就是在开玩笑。</p> 就连林琸说完自己都苦笑了一声。</p> 巴丽娜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只能啐了一句：“傻子！”</p> 林琸放下揉搓耳朵的手，那只耳朵依旧还有些红红的。</p> “你又何尝不是在保护我？”</p> 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他在假传圣旨，所以特意将他叫到了房间里单独问话。</p> 闹了这么一出，那些贵妇们回去少不得口耳相传，那个住持以后在南成寺只怕是混不下去了。</p> 巴丽娜被他看出了心事，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确实是这么想的，咬了咬嘴唇别过头去：“你想多了。”</p> 林琸故意逗她：“好好好，是我想多了。臣身份卑微，怎么配得上让贵妃娘娘替臣操心，是不是？”</p> 说到最后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p> 巴丽娜没憋住也噗嗤一声笑了。</p> 林琸趁机凑近她身边去：“不生气了？”</p> 这一问，巴丽娜又撇起了嘴，别扭的转过身去。</p> 他还知道问。</p> 看这样子还是生气的。</p> “别气了好不好？”他扯了扯巴丽娜的袖子哄道：“看今天这个情形，往后可能和咱们想象的不太一样，如果你想出去，那些姑子们可能未必会有胆子拦着你。到时候你若是想出去吃东西，我就带你去。”</p> 往后那些姑子未必还敢管她倒是真的，但是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进的来。</p> “你说的倒是容易。这可是姑子待的地方，岂能轻易把你放进来。再说了，外头茫茫人海的，我便是出去了，又去哪里找你？”</p> “这个好办，我在外头有个宅子，是皇上指定的地方让我居住，就是为了就近保护你的，宅子的后墙和南成寺的后墙是共用的，到时候我若是想要来找你，只需翻墙进来就好。”</p> 巴丽娜都震惊了。</p> 她难得有聪明的时候。</p> “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何皇上会让你留在这里保护我？”</p> 林琸点点头：“我确实觉得奇怪，但既然皇上这样安排了，那自然有他的目的，我只要好生做到了就是。”</p> 巴丽娜这次并没有多问他什么，只是道：“你们中原人规矩众多，我和你在这里呆的太久了只怕是外面那些人会说三道四。你在这里罚跪吧，我先出去了。”</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4章 养了个白眼狼徒弟 等巴丽娜出去的时候，外头那些贵妇人们都已经被丽莎打发走了。</p> 住持的板子也已经挨完了，这会儿已经走不了路，正被人抬着进来。</p> 她趴在藤床上，抬她的是四个看上去体格比较壮的姑子。</p> 丽莎拉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大殿正中间的位置，巴丽娜仪态万方的坐下了，理了理面前的裙摆，眼皮子也没垂一下，四个姑子把住持放在了她面前的地上。</p> 那住持挨了这么一顿板子，早就已经经被打的半死不活，这会儿哪里还有刚刚那股子嚣张的气焰，疼得直哼哼。</p> 脑门子上都是汗，脸上挂着的黏黏糊糊的一片一片的，也不知道是鼻涕还是眼泪。</p> 这会儿见着巴丽娜，态度大转弯，不停地求饶：“是贫尼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是贵妃娘娘，求娘娘饶恕贫尼一条命吧……”</p> “不知道？”</p> 巴丽娜这次倒是没说话了，旁边的丽莎和住持打交道，“也不知道刚刚喊我们娘娘一口一个贵妃的是谁，感情不是住持你。”</p> 住持知道自己这次把人得罪大了。</p> 想她天天和这些贵妇人打交道，没想到也有看人看走眼的时候。</p> 这个贵妃来到这里并不是被贬斥，而是因为太过于受宠，所以皇帝找了个借口允许她出来玩。</p> 她除了不停地求饶道歉，也没有别的话能说了。</p> 旁边方环也跪在地上，低着头看着地面，看上去倒是冷静，可是心里也慌得很。</p> 刚刚她对巴丽娜的态度也不算是多恭敬，住持挨打，不过是巴丽娜杀鸡儆猴。</p> 如果这个贵妃睚眦必报，那她最后只怕是也逃脱不了一场惩罚。</p> 丽莎把好听的不好听的，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一众姑子听着，心里都知道，台子上摆着的那尊是泥菩萨，眼前椅子上坐着的这位，才是活菩萨。</p> 以后该敬着谁捧着谁，大家心里都有数了。</p> 等事情进行的差不多了，震慑的也已经够了，巴丽娜才重新开口说话。</p> “既然这阵子住持不能理事，寺里的事情也不能没有人管，这段时间少不得得有个人出来撑撑场面。”</p> 方环立刻膝行两步上前去：“旁的原不该说，如今贵妃娘娘既然来了，那贫尼觉得，这个管事的人选，自然是非娘娘莫属。”</p> 她试图想要弥补一下自己在巴丽娜心目中的形象，若是能给她哄高兴了，那大概能免一场罪受。</p> 哪想到她不了解巴丽娜的性子，这次真真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p> 巴丽娜根本不懂中原这些俗礼，即便是她懂得，知道的也不多。</p> 让她管着南成寺，简直就等于是要看她的笑话。</p> 何况她一直想着要出去玩的事儿，哪里肯管这些乱七八糟的。</p> 天天俗务缠身，被拘在这里不能出去，她这不是自讨苦吃吗？</p> 当下巴丽娜直接拒绝：“怎么，你的意思是，让本宫一天天的什么也不敢，也不用为国祈福了，就守在山门上去接待那些来上香的香客们，陪着她们许愿聊天？”</p> 方环出了一身冷汗，连忙磕头：“不是的不是的，贫尼不是这个意思，贫尼是说，如今娘娘在这里，整个南成寺上上下下，再也没有人比娘娘的身份更加尊贵，所以这件事也就是非娘娘莫属……”</p> 巴丽娜烦死了，这些中原人怎么说话都爱绕弯子，她都说了自己不想干，这个大弟子非要让自己干。</p> “本宫看是你自己想管事吧？”</p> 方环一怔，没想到这个宫里出来的娘娘说话这么直截了当的，当下有些下不来台。</p> 心说就这样的人，也得亏了后宫就只有她一个嫔妃，不然的话只怕是活不过三日功夫吧？</p> 皇上怎么会喜欢这种货色。</p> 丽莎就像是看出了方环心中所想一样。</p> 她的成长环境到底和巴丽娜不一样，要说花花肠子，是个巴丽娜比不上她一个。</p> 她嘲讽方环：“娘娘何等冰雪聪明的人物，你们在娘娘面前有话只管直接说，用不着使那些弯弯绕，想要在娘娘面前打机锋，你们还不够格。”</p> 这就替巴丽娜给圆回来了。</p> 她的意思是说，巴丽娜身为贵妃，也不是一点心思都没有，直来直去的一个人，只不过是在她们面前懒得花心思罢了。</p> 方环被嘲讽了一场，额头上冷汗也出了不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p> 是只说自己想要趁机占据这个位置呢，还是继续把话说得委婉一点？</p> 巴丽娜心里想着林琸这会儿还在后头跪着呢，她只是装装样子，也没打算真的让他跪上两个时辰那么久。</p> 只想着赶紧应付完了这批人，自己好过去找他说话。</p> 当下道：“如今你师父不顶用，你既然是主持的大弟子，你又想管事，那在你师父好起来之前，南成寺的事情就你来管着吧。”</p> 方环大喜过望，忙磕头谢恩。</p> 她还以为这事儿少不得得有些波折，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到手了。</p> 住持在一边看着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心里那叫一个气啊，却又无能为力。</p> 只恨愤的盯着自己的大弟子。</p> 自己才刚刚一落难，她就出来落井下石，趁机霸占好处，亏得自己这些年来这么宠着她，真真是养了个白眼狼。</p> 巴丽娜把事情定下，起身就走。</p> 一众姑子松了口气。</p> 还以为这个贵妃脾气这么大，少不得还要大闹一场呢，就这么躲过了，自然是人人心里都松了一根弦，又不敢松的太厉害。</p> 都想着以后见了这位祖宗，好生伺候着就是了。</p> 方环从地上爬起来，几个平日里和她交好的姑子纷纷上前和她套近乎。</p> 反倒是以前众星拱月前呼后拥的住持这会儿趴在地上无人问津，可怜的要命。</p> 住持又疼，有没有力气，命都去了半条，说句话也要费上半天劲。</p> 好容易攒足了劲儿，喊了一句：“来人……”</p> 还是声细若蚊的，根本没有人理会。</p> 她如今算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从云端跌落淤泥的滋味，便是寺里又如何，便是方外之地又如何，人不还是那一群俗人么？</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5章 约法三章 最终方环还是安排了人把住持抬回去她平日里居住的屋子养伤。</p> 还请了大夫开了药方，让人专门伺候她，给她上药。</p> 虽说得了管事儿的权利，却也还不是新一任住持，这管事的位置来的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为了将来以后铺路，方环也不想现在就被人说自己冷血无情。</p> 对老住持，自己的师父，该有的孝敬，做样子也得做全了。</p> 她对自己的师父是做样子，对巴丽娜倒是真真的下功夫去巴结了。</p> 这头安顿好了住持的事，马上就跑去后头找巴丽娜。</p> 巴丽娜才刚刚和林琸分开，回到自己那个破落院子里。</p> 还没坐下呢，方环就来了。</p> 巴丽娜这会儿一心想着玩儿去，一看见她就烦，没好气儿的问她什么事儿。</p> 方环赔着一脸笑：“贵妃娘娘，您看您身份高贵，住在这样的地方实在是委屈了您，如今既然贫尼管了事儿，又是娘娘的恩典，不如贫尼给娘娘换个地方吧？”</p> 巴丽娜皱眉，还没说话，丽莎上前来：“早就应该如此了，即便是没有今天这桩事，你们也不该让娘娘住在这样的地方，损的可不只是娘娘的脸面，更还有皇上的，以及西漠的。娘娘是西漠的公主，住在这样的地方，这件事传去了西漠，你就不怕引起战火？”</p> 方环吓得连连称是，又连连道歉，又问起说前头还有专供贵人居住的大院子，房子大，环境也算是清幽，旁边还有一片竹林，问巴丽娜愿不愿意搬去前头居住。</p> 丽莎正要替巴丽娜应下来，却不想巴丽娜却一口拒绝了。</p> 这下丽莎也看不懂她究竟是怎么想的了，更别说方环。</p> “娘娘？”方环试探的说，“若是娘娘对前头那个地方还是不满意，贫尼愿意再为娘娘另选地方，不止娘娘有什么要求没有？不说能布置得和娘娘在宫里时一模一样，相似总是能做到的。”</p> 巴丽娜指了指脚下：“不换地方，就住在这里。”</p> 丽莎一愣：“贵妃？”</p> 方环也是不理解，还以为巴丽娜那股劲儿上来了，又要为难自己，扑通一声跪下了：“安排娘娘住在这里，原本是师父的主意，贫尼之前还提醒过师父，说娘娘是宫里来的贵人，金尊玉贵的身子，怎么能住的了这样的地方呢？只可惜贫尼人微言轻，师父又是贫尼的长辈，怎么也听不进去贫尼的话，娘娘若是不满意，求娘娘轻移贵步，贫尼愿为娘娘换一处所在……”</p> “行了，你不用解释了，本宫说住在这里就住在这里。”</p> 巴丽娜很瞧不上这个方环，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了踩自己师父一脚，趁机抬高自己。</p> 要不是那个住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巴丽娜都有些可怜那个住持识人不明，收了个白眼狼当徒弟了。</p> 方环还在尝试着让巴丽娜挪个地方。</p> 让她住在这里，方环总觉得心里不安，万一哪天有个什么不对，她在发作起来，这又是一桩罪孽，横竖赖在自己头上，自己也承受不起。</p> 巴丽娜火了，抄起一只杯子来就砸在地上：“怎么，本宫说的不是人话，还是你听不懂人话？本宫说了不换就是不换，你听不懂吗？还是你想僭越来做本宫的主？”</p> 方环吓得一哆嗦，磕头说不敢。</p> 却不明白巴丽娜为什么不肯换地方。</p> 之前她去前面闹腾，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还把住持给打了。</p> 怎么如今事情闹出来了，她反而又不换了。</p> 她哪里知道，巴丽娜坚持要住在这里，其实是为了提醒自己，让自己时刻谨记着，别人即便是对自己态度变了，尊敬自己了，尊敬的也不是自己这个人，而是她的身份。</p> 这个破落院子，就是她的耻辱。</p> 为了方便以后自己在这里出入，巴丽娜同方环道：“如今本宫既在这里安顿下来，少不得要立一些规矩，本宫与你约法三章，你好生遵守，若是你敢有违本宫的规矩，就别怪本宫不客气。”</p> 方环见识过她的不客气，当然不敢和她逆着来。当下立即点头：“娘娘请讲。”</p> 巴丽娜深吸一口气，仔细想了想：“这第一条，本宫既然是来祈福的，那该有的诵经的早课晚课，本宫自然会参与。只是本宫并非带发修行出家，也不是正经姑子，做不到每日里都随着你们一并诵经，所以本宫每隔五日去一次，寻常时候便自己留在这里诵经，你们不得干涉。”</p> 其实她根本不想去什么早课晚课，还每隔五日去一次，她一次都不想去。</p> 但既然说了来祈福，那也不能落人口实，这样的安排算是比较折中的。</p> 既去了，也在她自己能接受的范围内。</p> 方环巴不得这个祖宗别天天跑出来，还得伺候她，一个伺候不周就是杀头大祸。</p> 因此这第一条她自然赞成。</p> 巴丽娜又道：“这第二条，本宫生性不喜人打扰，身边既然有人伺候，那平日除了本宫允许的时候，不许任何人踏入这个院子半步，否则本宫便修书禀明了皇上，行先斩后奏之权。”</p> 这个方环也是巴不得，叩头答应了。</p> 但还是问了一句：“既然贵妃不许人打扰，那每日里的饭食，是贵妃身边的人去领取么？”</p> 巴丽娜想也不想就说：“这是自然。”</p> 她不会给任何人往这个院子里钻的机会的，不然日后她总是往外跑，少不得又被人发现她不在这里的时候。</p> 这第三么……</p> 巴丽娜想了想，“这第三条与第二条也差不多。今日一闹，少不得又许多人知晓了本宫在这里。本宫厌烦应酬，外头那些人若是进来送礼送孝敬，你自己想法子替本宫一概回绝了，本宫谁也不见，谁的孝敬也不收。但若是让本宫知道你打着本宫的幌子私下里吞好处，你吞了多少，本宫就让你吐出来多少不说，你还得搭进来一条命。你可记下了？”</p> 这也杜绝了大部分可能会发生的意外状况，省的有些人三天两头的来套近乎，耽误她的时间。</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6章 油盐不进 这一条对方环来说倒是有点难了。</p> 外头那些贵妇千金们如今已经知道了裕贵妃在这里修行，少不得会想要过来套套近乎。</p> 尤其是那些地方官，想要和京城里搭上关系那是千难万难。</p> 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谁愿意错过啊。</p> 若是能和裕贵妃搭上线，等裕贵妃回到宫里，和皇上只是提点了那么一嘴，这一辈子就可以青云直上，试图顺利了。</p> 方环虽然是个姑子，可是跟着住持，常年和这些贵妇人打交道，于这其中的门道心里是知道的一清二楚。</p> 因此听到这第三条，不由得有些犹豫：“这……”</p> 巴丽娜不愿意和她多纠缠：“怎么，本宫这般，是断了你的财路不成？”</p> 方环连忙解释：“并非如此，娘娘说的哪里话，贫尼早已经落发出家，乃是方外之人，是金钱如粪土。可贵妃娘娘，并非世人都是如此啊！娘娘这一条，还是要细细斟酌才好。”</p> 巴丽娜把脸一沉：“有什么好斟酌的？本宫说不见就是不见。”</p> “娘娘请细听贫尼说完了再决定也不迟。”</p> 她解释道：“大家仰慕皇上已久，皇上远在庙堂之高，寻常也轻易见不得面，如今好容易娘娘来了，娘娘深得皇上宠爱，能见娘娘一面，也就如同见到了皇上，娘娘说是也不是？”</p> 这马屁拍的，换个嫔妃也许就受用了，可巴丽娜不一样，小皇帝在她眼里就是个小屁孩，宠爱不宠爱的，她根本不在乎。</p> 方环继续道：“那些人想要来求见娘娘，自然是少不得带一些孝敬来。若是知道了见娘娘一面不容易，带来的孝敬自然更加贵重。到时候娘娘还是不见，少不得就引起旁人的怨恨来，背地里说三道四也是有的，届时传到了皇上耳朵里，于娘娘在宫里的地位也有不利啊！”</p> 巴丽娜冷笑：“你的意思是，来这里上香的一些长舌妇，因为见不到本宫，就到处乱嚼舌头，嚼道皇上面前去，想要毁了本宫名声？”</p> “贫尼不敢，贫尼说这些话，全都是为了娘娘着想，娘娘明鉴啊！”</p> “废物，你不就是想要一个说法么？你就说，不许见外客是皇上的意思，男的女的都不见，这些人胆子再大，难道还敢抗旨不成？”</p> 方环看巴丽娜这么油盐不进的样子，难为情的撇撇嘴角，想着怎么才能让她接受这件事。</p> 能没事见见这里的贵妇，对她自己是不是有好处，方环并不在乎，但对南成寺是有大大的好处的。</p> 对方环本人，也是大有裨益。</p> 如果由她引荐了，能见到裕贵妃，那些贵妇人以后少不得对她感恩戴德。</p> 如此一来她就可以趁机稳固自己的地位，住持年纪大了，这次受伤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好。</p> 到时候她再背地里使点阴招，让住持的伤势好的慢一点，拖得时间久一点，等自己的地位稳固了，笼络住了这些关系，到时候住持少不得要老老实实让出位置来。</p> 可巴丽娜偏偏这么软硬不吃的，放着那许多的孝敬不收，偏偏要装什么清高。</p> 哪有这样的人，见一面说几句话就能得着诸多好处，却就是不肯做这件事。</p> 她继续想别的法子：“可是贵妃娘娘，若是皇上没有这样的旨意，贫尼这样说，岂不是成了假传圣旨？”</p> “呵呵，”巴丽娜看出来她的小心思，“你不就是不想背上这个假传圣旨的名头么？其实你仔细想一想这件事，不管皇上有没有这个意思，本宫是后宫嫔妃，出宫本就应该低调，如今你把这件事情弄的如此高调，搞得尽人皆知，本身就已经违背了皇上的意思了，你自己说，该当何罪？”</p> 这么一番连打带消的，方环额头上冷汗直接下来了。</p> 巴丽娜又继续说：“再者说了，后宫嫔妃出了宫，不低调不说，还有的没的就见外人，你让皇上的脸面往哪放？你如此撺掇，是想置皇上的脸面于不顾吗？”</p> 方环直接吓得连连磕头：“贫尼不敢，贫尼不敢！”</p>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外头那些人想要通过你的引荐，来见到本宫，少不得要另外孝敬你点什么。如今本宫不见客，你别说从本宫这里吃回扣了，就连本来就属于你的孝敬也没了，所以你心里不服，想要劝本宫。不过你也不想想，外头那些人再怎么孝敬你，又能有多少好处？若是你把本宫服侍好了，让本宫满意了，来日本宫回宫去，在皇上面前说你两句好听的，你得到的实惠不比外头那些人孝敬你的来得更实在？”</p> 这笔账一算，方环顿时眼睛都绿了。</p> “果然还是娘娘冰雪聪明，贫尼是万万不能比的了。贫尼明白娘娘的意思了，贫尼在这里先谢过娘娘恩典，还请娘娘日后见到了皇上，替贫尼美言几句，替贫尼谢过皇上隆恩！”</p> “自然，只要你能让本宫满意，到时候皇上面前的好处，少不了你的。”</p> 巴丽娜唬她，方环真的信了。</p> 毕竟没有人敢拿着皇上的幌子乱开玩笑。</p> “既然想清楚了，那该怎么做，也就明白了吧？”</p> 方环连连点头：“贫尼明白，贫尼明白，一切谨遵娘娘吩咐！”</p> “既如此，那就去吧，本宫累了，想要歇息。”</p> 方环退了出去，临走还不忘千恩万谢的。</p> 丽莎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看着巴丽娜如今的变化，把方环给打发了。</p> “公主如今成熟稳重多了。”</p> 巴丽娜理了理裙摆：“你也不用一直把我当小孩子看待，人总是要成长的。”</p> 如今她明白了，身份帮不了她所有的忙，有些事，还是要靠脑子去解决。</p> 折腾了这么一顿，也确实累了。</p> 巴丽娜挪到床铺那里去，一屁股坐下，只觉得床上湿漉漉的一片，让人难受的慌。</p> 她吩咐道：“把这些被褥拿出去晒一晒，闻着这味道就像是要发霉了似的。”</p> 丽莎依言照做了。</p> 她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巴丽娜这会儿没那么搭架子了，自己也提了枕头拿出去晾晒。</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7章 后门偷走 院子也不大，一口井，几棵树，树中间拉着绳子就当是晾衣杆用了。</p> 两人把东西晾晒上，环顾这小院子。</p> 丽莎对这堵墙很不满。</p> “如此矮的墙，别说防贼了，连个猫儿狗儿都防不住，若是有力量一点的马儿，一跳就跳过来了。这隔壁住着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委实有些危险。”</p> 这意思是，早知道让巴丽娜答应方环换一个住所就好了。</p> 巴丽娜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打算和丽莎说。</p> “平日子里自己小心点就是了，我又不是皇上，难不成还能有人翻墙进来刺杀我？”</p> 她前脚说完，后脚还真有人翻墙进来了。</p> 不过不是来刺杀她的。</p> 林琸已经把衣服换下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袱，翻了墙进来站定脚步看着她俩，面上带笑。</p> “倒也真是巧了。”</p> 他原本就想着以后就靠这个矮墙翻墙进来找巴丽娜的。</p> 但一开始他也不知道巴丽娜就住在这个小院子里。</p> 还想着以后要翻墙进来得先看看有没有人。</p> 刚刚听见有人说话，他还特意等了一会儿，打算等人走了再进来的。</p> 没想到说话的人还就是巴丽娜和丽莎。</p> 这真真是巧合他妈给巧合开门，巧合到家了。</p> 巴丽娜还在状况外：“你……”</p> 林琸指了指隔壁：“我就住在这里。”</p> 见巴丽娜还有些发呆的样子，他把手里的包袱递给巴丽娜：“这是你让我找的东西，应该合适。”</p> 包袱里是几件男装。</p> 巴丽娜想着，要出门总不能大摇大摆的，所以得有几件男装才行，刚刚林琸临走前她嘱咐林琸的，让他出去弄件套男装来给她。</p> 没想到林琸这么麻利，这么快就弄来了。</p> 丽莎面露不悦之色，但也知道这俩人经过大殿上那一出之后和好了，一时半会儿想要挑拨也不是那么容易。</p> 因此这一时间就假装没看见，任由两人去了。</p> 打算日后再找个机会，让林琸离巴丽娜远点。</p> 巴丽娜惊喜不已，抱着包袱拉着林琸就进了屋，把包袱里的男装一件一件抖出来往身上比划：“还挺合身的呢。”</p> 衣服不光合身，看着样式也不错，挺适合巴丽娜的气质的。</p> 巴丽娜这会儿疲惫一扫而光：“不如我们现在就出去逛逛？”</p> 她那里是个闲的住的人。</p> 如今既然早课晚课的问题解决了，她也不用一天到晚被拘在这里，又与林琸才刚刚和好，自然满脑子都想着要出去逛逛。</p> 林琸还不知道约法三章的事儿，担心她的晚课：“去可以，天黑之前回来，不然你的晚课赶不上了。”</p> 巴丽娜满不在乎：“我今天没有晚课。”</p> 她把约法三章的事儿和林琸说了。</p> 林琸哭笑不得：“她竟也同意了？”</p> “不同意怎么办？她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巴丽娜霸道蛮横的问道。</p> “好好好，你说了算，自然是你说了算，快写换了衣服，一会儿我带你出去。”</p> 他退了出去。</p> 丽莎等在院子里，见他出来，就猜到了里头是怎么回事。</p> “她这就要出去？”</p> 林琸点头。</p> 丽莎神情冷漠：“我希望你没忘了上次我们说过的话。”</p> “自然不会。但我也同你说一句，她玩闹归玩闹，她自己也是个心中有数的人。”</p> 丽莎别开视线。</p> 她心中有数？她若是真的心中有数，扎尔克也就不会把自己派过来跟在她身边了。</p> 她要是有数，现在也就不会有事没事就对自己这么防备了，早就应该明白，自己才是她最大的助力。</p> 这次丽莎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巴丽娜换好了男装出来。</p> 英姿飒爽的模样，加上她略略带点西漠风情的长相，男装上身看上去英气十足，丰神俊朗，到真真是个美少年的样子。</p> 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她是个女子。</p> 她张开手臂转了几圈给两个人看：“怎么样，好不好看？”</p> 丽莎叹了口气，林琸打量了她一下：“好是好，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p> “缺什么？”</p> 两个人既然要出去玩，自然就要像个纨绔该有的样子。</p> 巴丽娜的气质不够纨绔。</p> 林琸用扇子敲着手心，敲着敲着忽然就有了主意，把自己手里的扇子送到了巴丽娜手里。</p> “来拿着，跟我学。”</p> 他假装自己手里还有扇子，做了个打开扇子的动作，在胸前摇了摇，又背起来一只手，摇摇摆摆的走路。</p> 巴丽娜瞧着好玩，就学着他的样子，打开折扇摇着，学他的样子走路。</p> 这下倒是真的有点像个纨绔的样子了。</p> 丽莎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直接回了屋，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p> 巴丽娜倒是乐了，她不在更好，没有人说教她了。</p> “怎么样？”她问林琸。</p> 林琸这次点点头：“有那么点意思了。”</p> “还差点意思啊？那还要怎么做？”</p> “这东西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成的，咱们先出去玩，剩下的再说。”</p> 他比了个走的手势，自己先翻墙过去了。</p> 一个小矮墙而已，巴丽娜也不是翻不过去。</p> 她不甘示弱，几个起落顺利从小矮墙翻了过去。</p> 两个人从林琸的宅子出来，没有人能想到这两个男人当中有一个就是来南成寺祈福的贵妃。</p> 巴丽娜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真是棒极了。</p> 江南的风景，真真是一个小镇一个景儿。</p> 这里因为有南成寺在的缘故，比之前一路上过来的许多城镇都要富裕一些，看起来也更加好玩一些。</p> 林琸以前也没来过这里，对这里不算是多熟悉，于是两个人也是一边探讨一边玩，既新鲜又刺激。</p> 江南水乡养鸭子的多，巴丽娜跟着林琸吃过了鱼，现在又来吃鸭子了。</p> 除了炖鸭，还买了一只酱板鸭带回去，说是要给丽莎尝尝。</p> 她有时候烦丽莎不假，但她也不是绝情的人，丽莎到底在她身边陪伴了这么久，要说感情也不是一点也没有。</p> 丽莎不能出来玩，自己就带一点好吃的回去给她吃，除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不算是亏待了丽莎。</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8章 所谓龙阳 “在大秦，有个说法，在腊月二十三这日送灶王爷上天，为了让灶王爷在玉帝面前说好话，特意用蜜糖把灶王爷的嘴黏上。你这是拿酱板鸭堵丽莎的嘴，却不怕她说出不好听的来？”</p> 林琸对她这个行径有些哭笑不得，不由得打趣她。</p> 巴丽娜对中原这些稀奇古怪的典故觉得很感兴趣，也不管丽莎说什么了，缠着林琸让他将灶王爷究竟是怎么回事儿。</p> 林琸就给她讲，巴丽娜听的津津有味。</p> 此时两个人还坐在饭馆里，一个大男人给另一个大男人讲故事，这画面怎么看怎么不正常。</p> 两个人前脚出了饭馆，后脚就有人憋不住敞开了说：“这年头，这龙阳之好都已经这么明目张胆了么？光天化日之下，实在是有伤风化啊！”</p> “你没瞧出来，那两个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么？说不定女人玩够了，换个口味尝尝鲜，也没什么特别的。”</p> 龙阳之好的两个人全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议论。</p> 巴丽娜手里提着酱板鸭，和林琸并肩走在街道上。</p> 现在夜色已经降临，店家门口都挂起了灯笼，各色各样的都有，热闹非凡。</p> 一条街望过去，仿佛一条花花绿绿的火龙蜿蜒向前，一眼望不到边。</p> 街上的人流依旧汹涌，摩肩接踵，并没有因为天黑了而少一点。</p> “在京城，可看不到这样的景象。”</p> 巴丽娜感慨。</p> 她是个爱热闹的人，这种场面最合她胃口。</p> 林琸提醒她：“在京城，你也不能出宫啊，自然见不着。”</p> “对啊……”巴丽娜撇撇嘴：“幸好我逃出来了。想想那些入宫的嫔妃，一辈子就这么呆在宫里了，又不能出来，岂不是要闷死？”</p> 林琸并没有在意她话里说的逃出来了是不是别有深意，却关注到她后面说的那些。</p> 是啊，和以后要回宫比起来，眼前南成寺这点拘束算的了什么。</p> 好歹在这里还能有事没事偷偷溜出来玩玩，在宫里连这样的机会都不能有，岂不是更痛苦。</p> 她这样的人，本来就是天上飞的鹰，就不应该被养在皇宫那样的牢笼里。</p> 禁锢了自由，也禁锢了她的心。</p> 一时间仿佛又没话说了。</p> 林琸怕提起她的伤心事，拉着她让她看前面有人围观的热闹景儿。</p> 巴丽娜不愧是个爱看热闹的，一看前面一大堆人围着，顿时忘了刚刚说过什么，立马挤过去就要去看热闹。</p> 因为人太多，林琸怕和她走散了，所以下意识就拉住了她的手，和她一块往里挤。</p> 巴丽娜察觉到林琸的这个动作，顿时心里一喜，脸上一红，那只手就像是木了一样不敢乱动了，任由林琸拉着。</p> 真希望这样的光景能再长一些，再长一些。</p> 两人站在人群里，就像是化作了一粒尘埃，把自己隐藏在了万万千千的尘埃里，没有人注意到他们。</p> 人堆里是表演胸口碎大石的。</p> 所有人都在专心看表演，拍手叫好。</p> 唯独巴丽娜的心思放在了自己被林琸握着的手上。</p> 他的手养得很好，除了练武握剑手心里有一层薄薄的茧子之外，手指也十分纤细，温度也刚刚适宜。</p> 被他的手这样握着，巴丽娜觉得自己的心跳都乱了。</p> 像是有小鹿乱撞一样，扑通扑通十分剧烈。</p> 林琸倒是没想那么多。</p> 他只担心两个人不要走散了，只紧紧拉着她的手。</p> 只要她的手还在，他就放心了。</p> 人堆里的她在看风景，他在看着她。</p> 一锤子下去，那壮汉胸口的大石碎成两半。</p>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鼓掌声。</p> 周围的人都拍手叫好。</p> 唯独巴丽娜静静地站着，连表演结束了都没注意。</p> 她不想拍手鼓掌，会结束被拉手这样惬意的小时光。</p> 林琸也没拍手，他怕自己一松手，巴丽娜就挤进人堆里，两个人走散了，可不那么容易找得到。</p> 毕竟天色太黑了。</p> 卖艺的人捧着锣四处收钱：“众位父老乡亲，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小人路过宝地，才艺粗陋，博大家一笑，求各位老爷太太赏脸啊……”</p> 这一圈下来，就转到了巴丽娜面前。</p> 巴丽娜是有钱的，她也想给点钱，可一只手被林琸拉着，另一只手提着酱板鸭，根本腾不出手来拿钱，只能尴尬的一笑。</p> 那卖艺的到也不在意，看热闹不给钱的人有的是，看她不打算给钱，笑了笑就走了。</p> 倒是巴丽娜，她这辈子没因为钱这么尴尬过。</p> 后来散了场子，林琸拉着她往回走，两人的手还拉在一起。</p> 巴丽娜红着脸低着头，倒是希望林琸能多拉她一会儿。</p> 可惜，现在人群散去了，路上的人都在往他们这里看。</p> 毕竟两个大男人拉着手的画面实在是有些不正常。</p> 林琸很快意识到这一点，立马就撒开了手。</p> 巴丽娜有些失望。</p> 手上已经被林琸捂的热乎乎的，他这么一撒手，一股凉意顿时覆盖上来，让她的脑子也清醒多了。</p> “对不住。”林琸看巴丽娜的神情，还以为她觉得被自己拉了手，占了便宜，心里委屈才会如此，所以说了一句对不住。</p> 巴丽娜气的差点给他一巴掌。</p> 什么对不住，放开手才是对不住。</p> “想不到你也有这样的时候。”蠢。</p> 林琸以为她真的在骂自己轻浮，又说了一句：“对不住，刚刚我只是怕……”</p> “你怕什么，怕别人说三道四？我现在是女扮男装，旁人又不知道我是谁，你有什么好怕的？”</p> 林琸听了这话一愣，直勾勾的看着她。</p> 巴丽娜咬着牙，垂了眼皮子道：“之前你连人家的脚都摸过了，现在摸个手，也不算什么，蠢货，非要我说明白。”</p> 林琸更愣住了。</p> 巴丽娜直接扭头跑开了。</p> 她虽爽朗，却也是个女孩子，说出这种话来，心里也是害羞的。</p> 林琸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p> 他心里是有想法，却又不敢真的往这方面想。</p> 如今巴丽娜把话挑明了，胆大如斯，他反倒不敢往下想了，接下来该怎么办？</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9章 逛得开心 两个人的身份注定了两个人之间不能有什么。</p> 他从一开始没压住自己的心思就是错误。</p> 事情走到如今这个田地，巴丽娜豪放不羁，大胆起来全然不管不顾，他却不能如此。</p> 前头巴丽娜已经走远了，一看身边没人跟上来，回头一看林琸还站在原地。</p> 她站住脚步挥手喊道：“干什么呢，还不快走？”</p> 林琸追上去，有心想要与她谈谈，但看巴丽娜如此开心的模样，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p> 这种事情，总是要深思熟虑之后说才合适，这么赤急白脸的也说不明白。</p> “时辰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p> 确实时辰不早了，天色都已经黑透了。</p> 他不说，巴丽娜也知道自己该回去了，就是不愿意回去。</p> 但想想以后还有机会出来玩，现在这个时辰，再不回去丽莎又该说一大堆唠叨的话了。</p> 两人回了林琸的宅子，林琸再送她到后院去翻墙回南成寺。</p> 整个过程十分隐秘，没有任何人察觉到。</p> 巴丽娜都已经准备好了回去之后要接受丽莎的唠叨，然而丽莎出奇的安静。</p> 见她回来，只是问了一声：“公主在外可平安？”</p> “挺好的。”</p> 然后丽莎就再也没说什么。</p> 她这么安静，巴丽娜反倒不适应了。</p> 追着丽莎屁股后问：“今天有没有什么事儿？”</p> 丽莎脸色淡淡的：“并无什么事儿。”</p> 巴丽娜不信：“真的没事儿？”</p> “没事还不好吗？难不成公主希望有事发生么？”</p> 她当然不希望有事发生，但反常即为妖，丽莎这么不寻常，她总觉得心里头瘆得慌。</p> 要是不问明白了，今晚怕是睡不着了。</p> 她拉着丽莎问道：“你是不是因为我出去玩不带着你不高兴了？”</p> 丽莎也看着她：“公主自己想想，这一路上公主出去多少次了，有几回是提前同我说过了的，等我发现公主人不见了的时候公主还不知道在哪玩得尽兴呢。我在这里提心吊胆的，终究也只不过是我自己瞎操心而已。”</p> “那我下回带着你一起？”</p> 这根本就不是带不带她一起出去玩的问题，丽莎所想，巴丽娜根本不明白。</p> 她不想再解释了。</p> 这位公主，用中原的话说，就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得亏了她不是个皇子，也不是嫡出的公主，不然真真儿是西漠的皇室没救了。</p> 巴丽娜为了自己能睡着觉，缠着她问道：“那下次我不同他一起出去了，我带你去，你也换上男装陪我去，外面可好玩了，许多西漠不曾见过的东西这里都有，你会玩得很开心的。”</p> 丽莎敬谢不敏：“多谢公主恩典，这份恩赐奴婢受不起。”</p> 这么冷淡的态度，让巴丽娜的耐性磨光了，恼火起来：“那你到底是要怎样？”</p> 她都这么赔着笑脸了，丽莎还是这么不冷不热的态度，究竟要怎么她才肯好好说话？</p> 丽莎看她生气了，有些无奈。</p> 该生气的是自己才是，她这个主子脾气，也真是谁都拿她没办法。</p> “奴婢不想怎样，奴婢只希望主子能好好的，不要忘了自己来中原，肩上负担着的是什么重任才好。”</p> 又是这套说辞。</p> 巴丽娜听了一万遍，耳朵都要起茧子了。</p> “肩负重任肩负重任，你除了这个还有别的说法吗？我心里有数，你不就是想要挑起战争好让我阿兄记着你的功劳吗？既然你这么想要功名，我回去让阿兄给你一个不就行了，何必非要把事情弄到那一步，生灵涂炭？”</p> 丽莎被她这么说，也终于受不了了。</p>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p> “公主如此任性，实在是让我失望。即便是咱们西漠民风开化，没有中原这许多规矩，皇室的嫔妃也不能与外男走的这么近，这一点公主想必是知道的吧？从前公主见一个爱一个，旁人谁都不说什么，如今公主嫁人了，是贵妃了，成日介与那个林琸在一起，公主可有想过后果？”</p> 巴丽娜烦透了，挥挥手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心里有数，用不着你一天天的这么提醒我。你说完了吗？说完了我要睡了。”</p> 丽莎被她这么一问，反倒哭笑不得：“明明我不打算说什么，是公主非缠着我要说话，现在又嫌弃我说得多？”</p> “我缠着你，是想问问今天发生了什么事让你看上去不开心，结果你倒好，又是一顿说教。有时候我都不明白，究竟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p> “发生什么事儿？能发生什么，公主早就已经做好了安排，不许人进来，不许人打探，连早课晚课都推的好几天才去一次，这样精细的安排，又能有什么事儿？”</p> 巴丽娜被她说的一顿倒噎气，索性不说了，自己回去床上睡觉。</p> 一躺下去，就发觉没有了白日里那股子潮湿劲儿和霉味儿，被褥松松软软，还有一股子清新的阳光的味道。</p> 比不上宫里的床铺舒服，倒也算是舒适了。</p> 她想起来白日里离开之前两个人把被褥都拿出去晾晒了的。</p> 这是丽莎自己拿回来的，还给她铺好了。</p> 自己在外面玩的开心，把这些事儿全忘了个干净。</p> 这要是身边没有丽莎这么个人贴身伺候着，只怕是这会子回来还不能倒头就睡，还得亲自收拾被褥进来。</p> 本来逛了一天就已经累得不行了，能回来就躺下真真是人间享受。</p> 这么想着，她不由得又觉得自己刚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p> 回过头去看看丽莎，她还没睡，蜡烛的烛花爆了几下，丽莎正拿着剪子剪掉烛花，始终都是一脸冷漠，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情绪。</p> 巴丽娜有些待不住了，索性下了床过去摇晃她：“你就别生气了。”</p> 她脸皮厚，一向如此，和身边的人也能拉下面子来。</p> 从前和扎尔克也不是没吵过架，不管是不是她的错误，回回都是她不要脸的主动求和告终。</p> 丽莎放下剪子：“我并没有生气，是失望。”</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10章 主仆争吵 她这么一说，巴丽娜忽然就有点后悔了，觉得自己就不应该来求和。</p> 这么一来，少不得又是一顿说教。</p> 她又开始想念自己从小到大陪在身边的贴身贴身侍婢了。</p> 她俩就从来不会拿着自己不爱听的话来说教自己，顶多只会好言相劝，但她自己也不反感。</p> 知道她们是为了自己好。</p> 和丽莎不一样。</p> 丽莎是扎尔克留在自己身边约束自己的。</p> 算了。</p> 话不投机半句多。</p> 她觉得早早先歇息了再说，明儿一早起来，去听听那劳什子的早课。</p> 说不定能让心里安静下来。</p> 方环果然是个上道的，巴丽娜立了规矩，她就老老实实遵守。</p> 一日三顿的饭食送到院子门口放下就走，也不敲门，安安静静的。</p> 丽莎出去取回来，巴丽娜吃了，换上南成寺姑子的衣服，去了前头姑子们做早课的地方。</p> 她以为自己能听得进去，然而那些佛经她念都念不顺，更别说背诵了。</p> 听着周围姑子们迷离咕噜的诵经声，巴丽娜昏昏欲睡。</p> 以前都是住持带着姑子们上早课，现在换成了方环，方环在前头坐着敲木鱼，梆梆声很有节奏。</p> 她听着更加想睡觉了。</p> 起初还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后来实在是睁不开眼了。</p> 那木鱼声听在耳朵里，简直就是最好的催眠调调，巴丽娜上下眼皮子直打架，后来终于撑不住了，两眼一闭，脑袋一歪，睡了过去。</p> 旁边的姑子昨日历见她闹了一场，今儿看她睡觉也不敢说什么，任由她睡去。</p> 等早课结束了，方环亲自过来叫醒了巴丽娜。</p> “娘娘，早课已经结束了。”</p> 巴丽娜醒过来，还有些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p> 看到方环，一时间甚至都没想起来她是谁。</p> 方环说：“可要人送娘娘回去？”</p> 她听见一句回去，也没想明白是回哪里去，反正回去是对的，就点点头。</p> 方环招了两个姑子过来，一左一右伺候着巴丽娜起身。</p> 她两眼迷离的被两个姑子扶着，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总算是彻底清醒过来了。</p> 这一觉睡得好，看来往后这早课晚课也不是什么折磨的事儿，睡一觉也就过去了。</p> 还能睡的比平日里更加安稳。</p> 巴丽娜在南成寺就开始了她惬意的小日子。</p> 高兴了就去听听经睡一觉，开心了就翻墙和林琸出去逛一圈。</p> 唯一可惜的是不能去远的地方。</p> 她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外过夜，怕自己心思玩野了收不回来。</p> 若是头一回能在外面过一夜相安无事，往后就会想着过两夜，三夜，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p> 索性一次也不在外面过夜的好。</p> 京城里，小皇帝案头上放着奏报，上书巴丽娜在南成寺的一举一动，全都一清二楚。</p> “四月二十九，贵妃与林护卫外出游玩一日。四月三十日，贵妃与寺内上了早课晚课，全程酣睡。五月初一日，贵妃未曾离开南成寺，于房中闷了一日……”</p> 小皇帝唇角勾勾：“她到时会给自己找乐子。”</p> 说完把奏报给章小六看了。</p> 章小六瞧着也乐了一下，随即又道：“贵妃也太不低调了，虽说是皇上恩典，她也不能如此不着边际。”</p>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旁人也拿她没法子。”</p> 小皇帝不打算管，只要巴丽娜不出格，她爱干什么干什么。</p> 章小六叹气：“贵妃能得皇上如此恩典，也真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p> “就当是朕这辈子得不到的，就让她替朕去得到吧。端午宫宴的事儿，准备的如何了？”</p> 眼瞅着就要端午了，往年宫中少不得要大宴群臣。</p> 今年顾景行不在，朝中在京城的官职又有诸多出缺的位置，几个科举上来的新人还没有资格参加这种级别的宫宴，所以说实话也没有多少个人。</p> 到时候冷冷清清的，反倒不如不办。</p> 所以这次依旧还是当做一个家宴简简单单吃顿饭就罢了。</p> 章小六弯腰回事：“这次拟定了一个名单，都是自己人。皇上请过目。”</p> 名单上有几个皇亲国戚和家里女眷的名字，还有少不得林拂影，叶汉海自然也是在列的，旁的也就没别人了。</p> 这些人凑一场家宴也是足够了。</p> 小皇帝点点头：“就让御膳房照着这个规格去办吧。家宴不用太复杂，也不用铺张浪费，如今国库虽说充盈起来了，但银子要用在刀刃上，该省的地方就得省。”</p> 章小六知道小皇帝说的刀刃是什么地方，默默点点头，应了声是，就退了出去。</p> 端午都要准备五色饼并五福袋，装上各色草药挂在身上房檐上床头上熏香，好驱赶蚊虫，寓意夏天就要来了。</p> 钟粹宫里里外外也挂满了香囊。</p> 林拂影难得心情好，亲自动手，也做了不少各色香囊。</p> 这会儿正挑挑拣拣往里头填草药呢。</p> 艾叶都是精挑细选过送进宫的，林拂影横竖闲着无事可做，便把艾叶又重新细细拣选了一遍。</p> 秀萍在一旁陪着她弄，一边说道：“太皇太妃何苦亲自做这费眼睛的营生，这些事情交给奴婢就行了。”</p> 林拂影道：“往年修远的香囊都是哀家亲自为他准备的，这孩子挑拣，讲究，这香囊里的东西都是要细细拣选了才行，不能有太长的枝子，也不能有太尖锐的突刺。这些事情也就只有哀家亲自做了才放心，旁人做的，哀家不放心。”</p> 她顿了顿：“这么些年了，早就已经习惯了，每年到了这个时候，若是不做点什么，反倒心里不舒服。”</p> 秀萍感慨：“太皇太妃为人母的心思真是感天动地，只可惜了今年王爷不在京城里，也不知道太皇太妃做好的这些荷包，要多久才能送到王爷手上。怕是等王爷拿到了这些东西的时候，端午都已经过了吧。”</p> 林拂影摇摇头，笑了一下：“无所谓，如今他有王妃了，这些事情自然有他的王妃替他操心，哀家这个老婆子，可以省一分心喽！”</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11章 探景福宫 说着林拂影将手里刚刚弄好的一个香囊放在盘子里。</p> 盘子里整整齐齐码着五个香囊，形色各异，但都是龙纹的模样。</p> 她拍拍手，吩咐道：“把这五个香囊送去乾明宫，就说是哀家亲手为皇帝做的。”</p> 五也是取了端午的一个吉利数。</p> 秀萍领命去了，把香囊送到了乾明宫去。</p> 小皇帝人不在乾明宫，还在御书房忙着批阅奏折。</p> 等他回到乾明宫的时候，秀萍早就已经走了。</p> 小皇帝看着那五个香囊半晌，伸手挨个摸了一遍，绣花绣的很精致，很仔细，摸上去细细软软的，里头填着的东西也是仔细挑选过的。</p>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时候来。</p> 那时候母后端午节也会做这样的香囊，绣的也是龙纹的模样。</p> 只不过那些香囊没有他的份儿，那都是送给他父皇的。</p> 他佩戴的，都是宫女做的。</p> 远没有这个精致。</p> 他的母后，从来没有亲手为他做过香囊。</p> 如今却得到了另一个长辈为他做的香囊。</p> 小皇帝心里感慨万千，心思动了动，选了一个双龙戏珠纹样的戴上，传来肩辇去了景福宫。</p> 前儿叶璃音病了的时候闹腾起来，他来过一趟之后就再也没有亲自来过。</p> 只听底下人来回送信说叶璃音的病情如今好的差不多。</p> 这一次他过来，还特意带上了旁人为他做的香囊，就连自己心里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想法。</p> 是故意想要气气叶璃音呢，还是想要提醒她，你这个当娘的为儿子做的太少了。</p> 景福宫里，叶璃音与叶佩云两个人也正在绣花挑拣艾叶做香囊。</p> 用的还是上一回诬陷温雪晴投毒的时候送来的布料。</p> 那批布料，后来清拣过了又送了回来。</p> 听外面太监唱皇上驾到的声音，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叶佩云很快起身去迎接，叶璃音却继续端坐不动。</p> 她即便是进了冷宫，她也还是太后，名分一日不除，她就还不需要见到皇帝行礼，反倒是皇帝见到了她，才要行礼。</p> 小皇帝一路走进来，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叶佩云，随口说了一声平身，到了叶璃音跟前，单膝跪地行了个礼：“给母后请安。”</p> “起来吧。”</p> 叶璃音架子依旧拿捏的很好。</p> 小皇帝起了身，就在旁边坐了。</p> 看到她在做香囊，再看看自己腰间挂着的林拂影给他的香囊，不禁觉得有些讽刺。</p> 他问道：“母后可是在做香囊？”</p> “自然是了，已经端午了，总要做一些来驱蚊虫。”</p> 小皇帝翻捡着布料和阵线：“母后的身子想必已经大好了。”</p> “倒是托皇帝的福，哀家如今已经大安了。”</p> “不敢当。母后若是凤体抱恙，自然也没有心情弄这些，是不是？”</p> 叶璃音听得出来小皇帝这话有刺，挺不舒服的，就没接茬，想听听他后面能说出什么来。</p> 小皇帝道：“母后身在这冷宫里，这香囊做了也就两个人，怕是佩戴不过来吧？”</p> 叶璃音略一思忖：“难不成皇帝想要？”</p> 小皇帝看了她一眼，她终于愿意给自己了？</p> 哪想到叶璃音又道：“这冷宫条件粗陋，布料也都不是上乘，想必皇帝瞧不上这里的东西。”</p> 小皇帝到了嘴边的想要硬生生吞了回去。</p> 出言嘲讽她：“倒也是。母后一个养尊处优的人，如今在这种地方过日子，必然委屈的很，这倒是朕的不是了。”</p> 说着他故意站起身来走了两圈，假装在看屋里的摆设。</p> 其实这屋里哪有什么摆设，无非就是他故意想要让叶璃音瞧见自己身上的香囊罢了。</p> 叶璃音果然也瞧见了。</p> 那香囊的做工，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p> 也不知道是哪个女人的手笔。</p> “如今皇上年纪也不小了，听说皇上封了西漠的公主为裕贵妃，那西漠公主的出身，八成做不来中原的女红吧？皇帝若是有什么中意的女子，大可先收了后宫放着，也好省了那公主一人独大。”</p> 她说这话的意思，小皇帝听明白了。</p> “母后别多想，如今儿臣只想着江山社稷，每日里奏折都看不完，哪里还有什么中意的女子。倒是前阵子接了太皇太妃来宫里居住，她老人家关心儿臣，日常饮食起居也过问不少。”</p> 竟然是她？</p> 叶璃音对林拂影一直没什么好感，要不是林拂影辈分大，又是太皇太妃，她是绝技不会让林拂影留一条命在的。</p> 斗不死她不罢休。</p> “皇帝如今已经是一国之君，也该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没有人能无缘无故的对你好，总归是事出有因。”</p> 小皇帝冷冷看着她：“是么？”</p> 他过去坐下：“母后是觉得太皇太妃绝对儿臣有目的，那母后说说，太皇太妃对儿臣是有什么目的？”</p> 叶璃音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的问出来，一时间倒是没法回答。</p> 小皇帝道：“连太皇太妃都知道替儿臣缝制香囊，母后从来没有替儿臣缝制过，如今好容易瞧见母后在缝制香囊了，即便是到了这个地步，母后也不肯为儿臣做一个吗？”</p> 他到底年纪也不大，也还是个渴望母亲疼爱的孩子，放下了皇帝的身份，说出来这番话，也是带着任性的意思在的。</p> 叶璃音愣住了。</p> 小皇帝气鼓鼓的：“母后只想着让儿子怎么争气，怎么努力，儿子都做到了，可是以往儿子让母后做的，母后做到了多少？”</p> 只是想要一点疼爱而已，这很难给吗？</p> 叶璃音越发愣住。</p> “别的皇子都有母妃们陪伴，唯独儿子，母后总是和儿子说，既然身为男子汉，就不应该婆婆妈妈。可是儿子不明白，一个小孩子想要娘亲疼爱一下，怎么就婆婆妈妈了？连儿子的奶娘想要疼爱儿子，母后都要杀了奶娘，说奶娘是惯坏儿子。殊不知母后这样对儿子，反倒是更伤了儿子。”</p> 这些话，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想说了。只可惜一直没工夫说。</p> 如今终于能够一吐为快，他总算是觉得卸下了心头的包袱，长出了一口气。</p>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12章 1母子交锋 “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叶璃音怔怔的问道。 她站起来，觉得很不理解这件事：“你身为一个皇帝，怎么能整天想着怎么温情怎么撒欢儿，那不是一个一国之君该想的事，你要做的就是争气。” 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叶璃音也依旧还没有放下过她的执念。 争气？ 小皇帝苦涩的一笑。 他的母亲将他生下来也就只有这一个目的了，就是为了让他争气。 身为人子，别人有的他没有，别人没有的他有可他却并不想要。 他真正想要拥有的就从来没有过，现在他知道了，自己以后也不会拥有的。 “母后既然只是想要一个争气的人，又何必如此辛苦生下儿臣，母亲不是已经有了这样一个人选了吗？” 叶璃音眯起眼睛：“你在说什么？” “朕的那位好舅舅，母亲的好兄弟，可比朕要争气多了。” “他怎么了？” 一听到小皇帝提起叶汉海来，叶璃音立马紧张起来。 看叶璃音这个神色，小皇帝更加觉得讽刺的很。 他这位母亲，终其一生都在想着怎么为母家弄权，只可惜她自己是个女儿身，唯一一个弟弟又不是亲生的，异父异母，只不过是同宗过继的而已。 古人有句话说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既然不是亲生的，又怎么可能会真正与她一条心呢？ 如果当初她不是为了扶持叶汉海上位，先培养自己这个傀儡皇帝占着地方，而是直接自己登基，学武后做一个女皇帝，或许到今日母子之间的关系也不会闹得如此僵硬。 “舅舅没怎么，朕只是想说，舅舅并没有让母后失望，他一直以来都争气的很，从来没有辜负过母后的期望。母后是不是觉得很满意？” 这番话话里有话，叶璃音听得出来他可不是在夸奖叶汉海，这期间一定发生过别的事情了。 “他究竟做了什么！” 叶璃音追问道。 “舅舅做过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母后要想一想，这些年来母后为了舅舅劳心劳力付出了多少心血，可最终呢？母后自己落得一个什么下场？虽说让母后进冷宫的旨意是朕自己下的，可母后不妨细想一下，以朕当初的情况，单凭一己之力，又能如何能撼动母后的地位？” 叶璃音不愧是做过太后的人，小皇帝这么不冷不热的几句话，瞬间给她点醒了。 不光是她想要让叶汉海上位，才这么费尽心思的弄权，就连叶汉海自己，其实心里也是想要夺位的。 只不过他一直以来都将自己的心思隐藏的很深，从来没有人看出来过罢了。 而自己为什么会进这个地方，归根结底，她和西漠互通消息被发现了。 一直以来她做的很隐蔽，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他顾景行又怎么可能发现自己这么隐秘的行踪。 小皇帝的话不外乎就是在提醒她，叶汉海背后捣鬼了。 让人查出了她的不对劲，再最后施压一把，最终将她拉下马。 小皇帝将她打入冷宫，反倒是留了她一条命。 如此看来，等日后叶汉海真的成功了，以他目前这个做法的德行，他又怎么可能会留下自己这条性命？ 一路想到这里，叶璃音脸色骤变。 看出她神色的变化，小皇帝就知道她已经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了。 他道：“前儿朕体谅舅舅膝下无儿女陪伴，难免会老来孤寂，因此千挑万选之下，为舅舅选了一个义女，送进国公府去陪伴他晚年。” 站在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叶佩云在听到这里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呼吸声粗重了一些。 但冷宫的生活让她学乖了不少，这种时候就没有说任何话，用力忍住了开口的欲望。 叶璃音倒不会像叶佩云那么傻乎乎的真的以为小皇帝就是单纯的想要给叶汉海认一个义女。 她心里门儿清，那其实是小皇帝安插在叶汉海身边的人，目的是盯着叶汉海的动向。 小皇帝继续道：“然而舅舅也不愧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当初他身边的侍妾石氏得罪了三婶，因此被逐出家门，如今三婶已经离开了京城，舅舅就趁机将人接了回去。” 说到这里，叶佩云面露喜色，抑制不住的上前一步问道：“皇上，父亲他，真的将我娘……将石姨娘接回去了？” 既然石姨娘都能回府，那岂不是说她离开这里也有希望了？ 是不是过一阵子叶汉海就会向小皇帝请旨，将她也接回去？ 然而她高兴得太早了。 小皇帝点点头：“确然是接回去了。然而事实证明，舅舅这个决定做的无比错误，甚至断送了这个侍妾的性命。” “什么？”叶佩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能，这不可能，既然父亲都已经肯趁着王妃不在京城把姨娘接回国公府，又怎么可能断送了姨娘的性命？” 小皇帝瞪了叶佩云一眼：“你的意思是，朕消息有误？” 叶佩云咬着牙后退了一步，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句：“不敢……” 可还是不愿意相信石姨娘已经死了这个事实。 如同一道惊雷一样劈在她的头顶上，让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小皇帝这才对叶璃音解释道：“这位侍妾野心勃勃，为了将来能在国公府给自己的亲生女儿留一个位置，把朕赐给舅舅的这位义女的性命给要了。” 说着瞥了一眼叶佩云。 叶佩云脸都白了，整个人直挺挺的往后退了两步，砰地一声坐在了地上，嘴里喃呢：“这不可能，不可能……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呢……” 叶璃音倒是挺冷静的。 毕竟这件事与自己没多大关系，一个侍妾死了就死了。 她也瞄了叶佩云一眼，若有所思的样子。 小皇帝该说的都说完了，最后看了一眼她们两人做荷包用的那些东西，伸手在箩筐里翻了翻，唇角一勾，似笑非笑。 “端午了，儿臣恭祝母后端午安康，万事顺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13章 1端午安康 在这种地方说什么万事顺遂跟开玩笑似的，挺讽刺的。 小皇帝走了。 叶佩云还坐在地上没缓过神来，石姨娘已经死了这个消息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毕竟长期以来她一直在做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以出去的美梦，梦中想着能和自己的母亲团聚。 结果现在一点防备都没有就告诉她，这个梦破裂了。 叶璃音看了她一眼，掩饰不住的鄙视。 “没出息的东西，人已经死了，哭有什么用。” 叶佩云正在情绪上，听了这话，也顾不上什么尊卑了：“太后这话说的好没道理，难道说我的母亲死了，哭没有用，就不能允许我哭了吗？” 叶璃音翻了个白眼：“哭可以，哭完了然后呢？你母亲就能复活了？还是你就能靠着哭给她报仇了？眼泪能报仇，你哭死了哀家也不管你。” 报仇…… 叶佩云抽噎着思索着这两个字。 她有些想不明白叶璃音说的。 石姨娘是因为杀害了小皇帝塞给叶汉海的义女，给自己留位置才会死，这样说仇人又是谁？ 要算在谁的头上？ 难不成是自己吗？ “你娘要是泉下有知，知道你是这么一个蠢货，八成也会觉得自己白死了，你如今连自己的仇人是谁都想不明白么？” 叶璃音几乎是嘲讽的反问道。 她还真想不明白，却又不愿意承认，只死死盯着地面，倔强的咬着牙不肯说话。 “蠢货，你仔细想想，皇帝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给你爹塞一个义女进去？” “不是说，怕父亲膝下有空万年孤寂么？” “这种话你也信，也怪不得你能被你那个姐姐算计到如此下场，真是不冤枉了你。” 叶璃音嫌弃不已的将事情给她掰开了揉碎了的分析出来。 “你父亲一直以来都有反心，想着谋权纂位，因此皇帝想要在你父亲身边安插人。既然侍妾不合适，那么给他塞个女儿就是唯一的选择。以你父亲的机警，怎么可能留着这个眼线在身边，自然要想法子除去她。” “但你父亲此人谨小慎微到了极致你是知道的，所以要杀这个人他不可能亲自动手，就得有个人来背锅。” 叶佩云觉得听到这里，遭遇了今日第二道惊雷。 她从来都不知道叶汉海居然有反心，也从来都没有想过他把石姨娘接回去只是为了利用她。 原来那些所谓的情谊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陪伴在枕边十几年的人，说放弃就放弃了。 哪怕是一条人命呢？也不应该这么冷血，何况是一个曾经浓情蜜意的女人，一个为他诞下了子嗣的女人。 但是回想起之前自己去找他求情的时候，叶汉海绝情的表现，叶佩云忽然又觉得，即便是他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似乎也不奇怪了。 叶璃音察言观色，看她神色一点点变化，慢慢凑近她身边坐下，拉起她的手道：“好孩子，你要知道，这种时候，我与你才是同病相怜的，我们有着同一个仇人，有着同一个目标，我想要从这里出去，就得靠你了，只有出去了才能为你的母亲报仇，要为你的母亲报仇，就非借我的手不可。你可想明白了？” 她这一招，是在逼着叶佩云没有任何选择的只能选择和她站在一起。 两个人只有在利益完全重合的时候才能做到彼此坦诚。 为对方考虑，站在同一条阵线上。 叶佩云被泪水糊的视线模糊，看不清东西。 她循着声音转过脸来，看着叶璃音那张模糊的脸只剩下一团白影，一如她的前路一样看不清楚。 她哽咽地问道：“太后，求太后赐教，我该如何做？” 叶璃音笑了：“很好，好孩子，既然你求了哀家，哀家自然没有不理你的道理……” 她拉着叶佩云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将自己的想法与她说了一遍。 也不能说叶璃音是个蛊惑人心的高手，只能说叶佩云太过于单纯。 端午宫宴之后，章小六从外头接到了南方来的奏报呈给小皇帝。 小皇帝展开：“林宅周围百姓皆指指点点说这里住着两个断袖。” 他看完把奏报递给了章小六：“这人胆子倒是大得很。” 章小六看了一眼，也是哭笑不得。 “若非皇上恩典，此时林家满门都该人头落地了。” 他说这话，半真半假，倒是真的有点希望林家满门人头落地的。 不为别的，就因为林家倒了的话，对小皇帝是有好处的。 其实好处有，坏处也有。 章小六毕竟只是个太监，其实很多事情他是看不清楚的。 他眼里就只有小皇帝而已。 章小六只知道，只要是小皇帝想做的事情，他就是竭尽全力，刀山火海，也要帮小皇帝去完成。 如今这桩事，他插不上手，就只能看看了。 经历过上回的事情，小皇帝的事情他再也不敢轻易自作主张了。 但他又好奇小皇帝的安排，遂问道：“皇上，裕贵妃的事情，皇上打算安排在什么时候？” “时机成熟的时候。” 至于这个时机成熟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小皇帝没说，章小六也不敢继续追问，小皇帝却又幽幽的说了一句：“裕贵妃自己会知道的。” 这话让章小六狠狠的酸了一把。 裕贵妃都知道，他不知道。 远在江南的裕贵妃此时正在早课上睡觉。 穿着一身姑子衣服带着帽子遮住了头发的巴丽娜坐在人群里和普通的姑子并无什么不同。 旁人也认不出来她就是裕贵妃。 早课结束后，巴丽娜也睡醒了。 跟着一群姑子去了前面大殿上香祝祷。 这次的身份是裕贵妃，只不过她懒得回去换衣服再回来而已。 她正上香的功夫，听见两个来上香还愿的贵妇在那说小话嚼舌根。 其中年长一点的贵妇说道：“前朝有一位嫔妃与人私通，下场听说很惨。” 年轻那个问道：“这宫里的私密事儿，姐姐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外祖母的亲姐妹是如今太皇太妃那一辈的嫔位，这事儿啊还是她去世之前我进宫去探望她听说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14章 密前朝密事 “那时候当今太后宠冠后宫，先皇十次去后宫，倒是有九次都在当今太后的宫里，因此满宫寂寞，许多年纪轻轻的嫔妃自然耐不住这样活守寡的日子。” 巴丽娜跪在那里，原本还在装模作样的念经来着，听到这里就竖起了耳朵来。 那贵妇继续道：“御前侍卫们一个个都是风姿绰约的人物，出身也都不低，父兄们都是朝中栋梁，成日守在宫里，少不得有些胆子大的嫔妃就动了心思。” “只是动心思归动心思，也没有几个人敢来真的。即便是嫔妃敢，御前侍卫也不敢啊。以他们的身份，想要女人外面什么样的没有，为什么非要去动皇上的女人，把自己一家子的前程赌上去？” “可偏偏有这么一个人却不一样。这能入宫的嫔妃入宫前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世家女子，御前侍卫也都是世家子弟，妹妹可想到了什么没有？” 那年轻一点的贵妇忽然就想明白了她说的意思：“姐姐是说，这两个人是青梅竹马？” “不错，确然是青梅竹马。从前在宫外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定情了，只是女子是朝廷定下的秀女必须要进宫选秀的。秀女不可以私下婚配，那男子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入了宫。” “两人原想着，选不中也就算了，可哪想到最终一路顺利，这个女子竟然被选上了。” 那年轻的听到这里，感慨了一句：“这可真真是棒打鸳鸯了，还是最无奈的那种，皇命不可违，成了皇上的嫔妃，就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不然就是抗旨了。” 年长的道：“可不是呢，听说后来那嫔妃还闹腾了好一阵子呢。当初先皇瞧着她性情与人不同，还十分宠爱了她一阵子。后来是当今太后使了手段，害的她失了宠。” “旁人都说她可怜，可她却觉得这是好事儿，不用天天面对一个自己不想面对的人了。独守空房不久之后就遇上了她那青梅竹马的儿郎被派遣到她的宫闱附近做了侍卫。” “都是年轻人，皇上又不肯来，这下就成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干柴烈火，两人就渐渐胆子大起来，滚到了一处去。” 年轻的那个听到这里，拿帕子捂住了脸：“真真是什么污糟事儿，不堪入耳。这要不是姐姐同我说，我断然是听也不会听的。” 一边听墙角的巴丽娜听到这里，心里不屑的切了一声。 还嫌弃污糟呢，还不是听的很起劲？ 这时候就听那年轻的又问道：“那后来呢？” 巴丽娜直接翻了个白眼，不是说听不下去么？ “后来那嫔妃珠胎暗结了，这还了得？宫中敬事房每月都会记录嫔妃月事，那嫔妃以往月事一向准时，这次接连两个月没动静，岂不是让人生疑心？这种事可马虎不得，于是敬事房就报了上去，穿了太医来一瞧，竟然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 一个皇上已经半年没碰过的嫔妃，竟然有了两个月身孕。 总不见得是凭空就有了一个孩子，又不是大罗金仙，少不得要有一个奸夫。 于是这事儿就低调又密集的开始查，最终查出来青梅竹马的那侍卫来。 此事一出，那侍卫本身自然没有什么好下场，据说是被凌迟了的 他的家人当然先皇也不打算放过。 只不过皇帝被人带了绿帽子这种事又不好宣扬出去，因此就在前朝找了个罪名扣在头上，把那侍卫一家子抄家流放下大狱，凌迟的凌迟，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 连女眷都不放过，全部充为军记。 这对女人来说是最屈辱不过的了。 “这可是前朝密辛，旁人我轻易不同他说的。” 那年长的贵妇说道。 两人叽叽歪歪的说完，上了香油钱，起身离开了。 巴丽娜扭头看着她俩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俩人说话好像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祝祷完之后，她回到了小院子里，翻墙去了林宅。 如今她做这事儿已经是轻车熟路。 人一落地就找到了林琸的屋里去，哪知林琸不在。 他想必是出去了。 巴丽娜也不着急，自己倒了杯茶，坐下来等。 林琸确然是出去了，他是追着一个人出去的，已经跑出去老远。 许久之前他就已经有这种感觉了，总好像被人窥视一样。 起初他以为只是邻居瞧热闹，也就没放在心上。 谁让他天天和一个“大男人”成双出入，别人难免觉得他有龙阳之好，多看几眼。 后来他渐渐发现不对劲，那人隐蔽的很好，即便是他察觉到这种感觉不对劲了，也还是找不到这个人的身影藏在哪里。 直到昨晚，他终于察觉到了那人的动静。 但他并没有打草惊蛇，一路隐藏，熬到了天亮时分。 他自己一直半睡半醒，好歹也算是休息了。 那人为了盯着他，一整夜不得好生休息，少不得这会儿警惕性就比不上他的。 因此林琸大清早的时候忽然暴起，把那人给惊着了，拔腿就跑。 林琸好不容易逼的那人现身，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当然追了出去。 此时他已经追出去三条街了，却始终追不上那人。 已经一夜不曾休息，身手还如此利索，绝对不是一般人。 会是谁呢？ 一直盯着自己，却又从来没有过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举动。 两人在屋顶上一个跑一个追，林琸情急之下折了一段树枝当成暗器丢过去，果真被他打中了。 只可惜树枝的杀伤力不算强，那人只是受到了一点点影响，并不能阻止他的脚步。 甚至还有功夫反击林琸。 林琸不得不避开对方扔过来的瓦片，就这么一闪躲得功夫，就被对方趁机脱身了。 他上前几步，看了一圈周围，没有发现任何关于他的踪迹，只能失望跺脚。 哪知脚底下不小心踩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却是一块令牌。 那是宫里才有的东西。 林琸顿时明白了。 原来小皇帝一直派人盯着他，甚至盯着巴丽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