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语者》 第一章 阴阳路 石磨盘 我叫孟凡，今年二十一岁。 打我记事起，爷爷就养着一只黑猫。 它跟爷爷很亲近，不管去哪里，都要身后一直尾随着。 然而这次回家的时候，我发现这只黑猫就一直不正常。 爷爷爱抽烟，黄铜口的长烟袋一直不离手，我的印象里爷爷的形象，就是他手持一根长长的烟袋，身后跟着一只黑猫。 爷爷为人话不多，逢人打招呼只是点点头，冷淡的很。 稍大一些我方才知道，爷爷是阴阳先生，都说他可以明阴阳，断生死，名气大得很。 在距离我们村十几里地，有一个地方叫十里磨盘。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那个地方有一座高台，高台处于四面环山之处，从山头上可以远远望见。 小时候，我妈就一直嘱咐我，千万不要去那里玩，那地方邪门得很，进去就出不来。 十里磨盘没有十里，只是在群山之中的一处空地上，突出地面的一座形似磨盘的小高台。从周围的山头上往下看，那高台呈圆形，不知道是人工建造还是自然形成的。 奇怪的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论雨雪，那下里磨盘上面，总是笼着一层雾气，这就使得从山顶向下看的人看不真切，只是隐隐见到一个轮廓。 我不知道我妈为什么不让我去那里玩，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进去就出不来，只是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才让我对那个地方起了敬畏之心。 这件事，还得从张大侉子说起。 张大侉子是外乡人，来这边做买卖，后来倒插门到一个大户家里当女婿，算来也就是不几年的事情。 倒插门女婿，在我们这边本就让人看不起，但是张大侉子一直任劳任怨，对上了年纪的二老很是孝敬，一直伺候到二老辞世。 也就是在一天下午，张大侉子媳妇小翠急急燎燎地来到我家找我爷爷，说张大侉子不见了。 小翠人长得俊俏，不像是乡下人。 小脸白白净净的，眼睛也很大，身材更是前凸后翘惹火得很。所以张大侉子起初受村子里不待见，其中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大伙都说好好一朵花，插在牛粪上了。 说来也是，张大侉子一副怂样，跟小翠在一起几年也没生个孩子，这种人怎么能娶着小翠这样的漂亮媳妇？ 我当时正在陪着爷爷下象棋，见小翠进来，爷爷身边的黑猫"呜"一声叫，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小翠。 我虽然跟小翠年纪相仿，但是我家在村里辈份矮，只能叫人家婶子。 爷爷把手里的棋放下，缓缓地说："他婶子，别着急，你先坐这儿，有什么事儿慢慢说。" 小翠看了看我，我把一张小凳往她身边推了推。 但是小翠并没有坐，只是加快着语速说："老叔啊，老叔你可得帮帮我，大侉子不见了，这都两天了都不见人影。" 爷爷眼皮都不抬："会不会是去隔村老二家喝酒去了。" "没有啊，要是去了就好了，昨天我就去老二家找了，没见人。本来这么一个大人，我也不担心，可是前阵子他嚷嚷着要去十里磨盘看看，我好说歹说才劝下来，我就怕他自己偷偷摸摸地又去了，你说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咋整啊。" 说到这儿，小翠眼睛一红，几乎要哭出来。 看着小翠梨花带雨，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边有点不是滋味，就劝道："婶子你先别急，侉子叔这么大人了，料着也不会出啥事儿。" 爷爷瞥了小翠一眼，说："没报警？" 小翠摇了摇头："我这不第一个就找老叔您帮忙了嘛，您老的规矩我知道，报了警您老就管不了了。" 爷爷点了点头："八字带了吗？" 小翠忙把一张纸递给爷爷，爷爷接过来，带着黑猫慢慢走进了西边里屋。 那个屋子我没有进去过，好像在印象里，只有爷爷才会进出那个屋子。我记得小时候问过我妈，我妈只是摇着头不告诉我。 听人说我小时候的确去偷看过，但是被什么东西吓得人世不省，但是对这段经历，我一点印象没有。但是从那之后，我对那个屋子就充满了排斥感，再也不想走近半步。 看着爷爷进屋，我笑呵呵地给小翠倒了一杯茶。 我很少有跟小翠单独相处的机会，自从与张大侉子结婚之后，小翠平时也不怎么出门。 我看她瞪着大眼睛一直向里边张望，就说道："婶子你也别着急，我爷爷既然说答应了，就应该没问题的。" 没想到小翠一把抓住我的手说："孟凡啊，你可能跟老叔好好说说，不管怎么着也得把你侉子叔找到啊，不然……不然我也活不下去了。" 说完又哭了起来。 我能感受到她的手冰冰冷冷的，还打着颤，看起来很紧张。但是那光滑软嫩的手在与我碰触间不由令我心神一荡，"咕咚"一下咽了口吐沫。 我把手抽出来，反过来握住她的手，来回来地蹭了蹭，还别说，这女人的手背就是滑，跟软玉似的。 "婶子你就放心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小翠看着我半晌，而后有点慌乱地把手缩了回去。 手里一空，我有点怅然却失，但是心头跳得厉害，与小翠双手相握的酥麻感久久不去。 我有点尴尬地笑了笑，把水杯往她面前推了推："婶子，你先喝点水。" 小翠犹豫了一下，然后拿起杯子把水喝了，用手指轻轻抹了一下嘴角的水滴。 这时候，爷爷从屋里走了出去，脸色有点难看。 他脚下那只黑猫竖着尾巴，跟一根木棍一样，又直又硬。 小翠慌忙站了起来，迎上两步问道："老叔，怎么样。" 爷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人没了。" 小翠摇摇晃晃地站了一会儿，而后眼睛一翻，向后就倒。 我忙起身把把她抱住，那单薄的衣物下，光滑的肌肤仿佛就跟我的身体毫无阻隔地直接接触在一起一样，尤其是她胸前的两团柔软之物，顶在我的胸口，让我全身如触电流。 我低头一看，她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眼角间还带着泪滴。 爷爷走过来，拿手掐着她的人中，好一会儿，她才悠悠醒了过来。 她感觉到自己躺在我怀里，挣扎着起来，看着爷爷哭着问道："老叔，你说侉子人死了，死在哪儿了，咱得把他的尸体带回来啊。" 爷爷摇了摇头："带不回来了，他在十里磨盘。那个地方你也听说过，没有人能进去后再出来。" 小翠听了这话，"嗵"一声给爷爷跪下，大哭道："老叔，老叔啊，你行行好，怎么也得把大侉子帮我带出来啊。" 我见她哭成那样，心里也不忍，说道："爷爷，你看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爷爷瞪了我一眼，然后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只是回身去了屋里。 小翠在地上哭了半晌，方才起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而后飞奔着出了院门。 我觉得这件事，爷爷真的有点过了。毕竟人家丈夫死了，你就不能给个好脸色？安慰一下也行啊，怎么就这样人情淡泊。 我看着小翠的背景消失在路口，转身回到屋里，见爷爷正坐在炕头上抽烟。 我凑过去问道："爷爷，您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爷爷瞪了我一眼："你懂啥！" 而后把目光转向别处，摇着身子跟念诗一样幽幽地说道："阴阳路，石磨盘，十人去，一人还。" 那只黑猫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然而又把头放在爷爷的腿上。 一连几天，小翠家都在忙活张大侉子的丧事，我家离他家不远，这事儿来来回回也都知道，免不了去帮个忙搭把手。 俗话说得好，若要俏，需戴三分风流孝。 小翠身穿孝衣，梨花带雨，反添了不少妩媚之色。 张大侉子没了尸身，只能借衣冠下葬。街毗左右也都来帮忙，看着小翠的样子，都唏嘘不已，当听说张大侉子死在十里磨盘，脸色都为之一变，一个个噤若寒蝉。 我本来想借着机会跟小翠说几句安慰的话，可是一看她那样子，想想还是算了。 说来也是，前两年，小翠父母双亡，如今又死了丈夫，自己成了小寡妇，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我们这边的风俗，七天发丧。 因为张大侉子是衣冠入殓，规矩又复杂了许多。待到了七天头上，从隔村请来的响器师傅也到了，在众人的帮忙下，抬起棺材就要发丧。 然而就在这时候，让所有人想不到的是张大侉子回来了。 这一下把大伙都整懵了，小翠更是脸色惨白，瞪着大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张大侉子。 按道理来讲，我爷爷断命寻人，从来没有失手过，不然小翠也不可能听到我爷爷说了这两句就回家办了丧事。看来爷爷这一次是真的失手了。 可是奇怪的是，张大侉子见到满院为他帮忙办丧事的人，没有多问，径直就来到了屋里。 大家伙见此情景，围上来东问西问，无非就是这几天去哪儿了之类的问题，但是张大侉子却一句也不回答，只是冲着披麻带孝的小翠喊饿。 不等小翠反应过来，便抓起桌上的祭品就往嘴里塞。 等吃过完了祭品，还是喊饿，小翠全身发软根本就动不了，有人便帮忙从锅里打出本来要招待帮忙的人的饭菜，端给张大侉子吃。 张大侉子不再说话，也不拿筷子，更不嫌热，伸手抓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就往嘴里送。 这时候，张大侉子"噗"一声，放了一个响屁，一股恶臭弥漫了四周，几不可闻。 一个上年纪的老人看出不对劲，慢慢走到我身边说："小凡啊，我看这事儿不简单啊，你快去把你爷爷叫来。" 我当然也知道不简单，当下点了点头，飞奔回家，把这事情跟爷爷一说。 没有想到爷爷脸上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只是慢慢说了一声："他不是活人。" 听到这儿，我顿觉周身一冷。张大侉子明明真真实实地回来了，还在家胡吃海塞，但是爷爷说他根本就不是活人，莫非--诈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铜心加印 案头点血 听了爷爷的话，我全身都麻了。 见爷爷穿鞋下炕，那条大黑猫"喵呜"一声就窜下地来，跟着爷爷出了门。 我莫名有点担心，追上爷爷问道："爷爷，你以前见过诈尸吗？" 爷爷没看我，一边走一边摇头："没见过。" 我心头一凉，既然爷爷连诈尸都没有见过，那他肯定也不知道伏尸之法，但看着他波澜不惊的表情，不像是心里没底的样子。 我忐忑不安地跟在爷爷身后来到张大侉子家，张大侉子依旧坐在地上猛吃，此时他的肚子已然鼓了起来，跟怀孕了一样，但是嘴里还是一直吃个不停。 大家看到爷爷来了，似乎都有了主心骨，纷纷向爷爷身边靠拢。 小翠这时也挤到我的身边，一脸惊恐的问爷爷："老叔，这……这是咋回事？" 爷爷冷冷地"哼"了一声："他不是活人。" 一听这话，众人"哗"一声。我再仔细看了张大侉子一眼，果然见他目光呆板，表情苍白，眼睛里没有一点神采。 旁边一个人颤着声问道："老孟啊，你懂得的多。你说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这难不成了诈尸了？但是也没有听说过诈尸的还能说话呀。" 爷爷一指小翠说道："那你得问问她，她做的好事，自然会回来找他！" 大伙一听这话，脸色一变，听爷爷这话，好像是小翠要故意害死张大侉子一样。 小翠"嗵"一声就跪在我爷爷面前。 小翠的声音都变了声："老叔，你一定要救救我，我知道我做错了！"说完掩面哭了起来。 爷爷叹了口气，说道："小翠啊，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他去十里磨盘啊，你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啊！" 听了爷爷这话，我的心脏不由突了一下，听爷爷那意思，是小翠故意叫张大侉子去的十里磨盘。可令人不解的是，张大侉子在村里生活的时间不长，但是再怎么也有几年了，关于十里磨盘的风言风语，料想他也听说过。 这样说来，张大侉子不可能仅仅因为小翠的一句话，就去十里磨盘送死啊。 我隐隐感觉着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是怎么个不简单法，自己又想不出来。 张大侉子还坐在地上，不住往嘴里塞着东西。 爷爷不知道从哪里拿了把剪刀递给我，说："去把他的头发剪下一绺来。" 听了这话，即便是光天化日，又是众目睽睽，我不也由全身打起了摆子。 刚刚爷爷已经说了，现在的张大侉子已经不算是活人，我现在去他头上剪头发，那不是找死吗？ 我不解地看着爷爷，并没有动。 爷爷拍了拍我的肩膀："放心吧，爷爷在这儿。" 在我听到这句话时，我心里稍稍有了点底。 爷爷通阴阳断生死的本事我从记事起就开始听说了，再加上这些年的耳濡目染，知道在这时候爷爷绝对不会拿我的性命开玩笑。 当下转过头，一步步向张大侉子走去。 这时众人都不说话，屏息宁神地望着我，所以周围静了下来。我听到张大侉子咀嚼食物的嘴里发生"喀吱喀吱"的声音，虽然是酷暑三伏天，我却感觉全身阴冷。 再靠近的时候，我似乎听到张大侉子一边吃东西，一边在嘴里呢喃着什么。 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的身体很有节奏的在抽搐。 当我走到张大侉子身前，稳了一下狂跳的心脏，正想拿起剪刀时，却听见张大侉子嘴里低语的内容。 "阴阳路，石磨盘，十人去，一人还……" 他随着自己抽动的身体很有节奏的反复吟唱着这句话，那声音难听得很，我感觉骨头都快酥了。 我来不及多想，飞快地拿起剪刀，拿手轻轻扭住他的一绺头发，伸出剪刀"嘶"一声就剪下来。 与此同时，一阵阴冷的风"呼"一下吹了进来，将堂屋里的黄纸灵幡吹起来，洒得满地都是。 一声惨厉的猫叫，爷爷脚边的猫如临大敌，全身毛发根根乍起，尾巴竖起来，跟一根铁棍一样，警惕地望着坐在地上的张大侉子。 我心说不好，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个时候，张大侉子慢慢转回头来。 他下身没有动，只是将头慢慢转过来，整整转了一百八十度，然后恶狠狠地看着我。 我的脑袋"嗡"一声，一片空白，只能感觉着心头"咚咚咚"如同捶鼓一样。 我看到张大侉子的脸惨白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眼睛里的眼瞳如同针尖那样小。 张大侉子直直地看了我半晌，突然又说了句："阴阳路，石磨盘，十人去，一人还！" 然后冲着我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这时候我才发现，从张大侉子嘴里发出来的，居然是女声。 这诡异的一幕把我吓傻了，我受不了他那逼人的眼光，挣扎着想向后退，但是全身软软地提不起一点力气。 张大侉子却慢慢低下身子，阴冷的笑容停留在他脸上，居然慢慢向我爬了过来。 众人一看这个情景，都吓得脸色发白，如果不是爷爷在场，我估计早就跑了。 "妖孽，你敢！" 爷爷在这时发出一声暴喝，伸手一把将我拉回来，抢过我手里的那绺头发，飞快地放在那杆烟袋锅里。手下一刻不停，变戏法一样另一只手上就出现了一张黄符，轻轻一抖，那黄符"噗"一声自行点燃，而后拿燃烧的黄符点着了那绺头发。 头发在烟袋锅里烧的飞快，一股恶臭一下子就弥漫了整个空间。 爷爷把烟袋嘴放入口中，猛吸一口，吐出一口浓烟向张大侉子的脸一喷，张大侉子呆了一下，突然大叫一声，就像一只灵猴一样，以常人无法理解的速度飞快地窜出去，又回头看了我一脸，而后消失在院子门口。 爷爷的那只黑猫狂叫一声，也如同离弦的箭一样追了出去。 众人还没有从震惊中醒过来，直到爷爷却身体歪了一歪，倒在地上，这才回过神来，七手八脚地把爷爷扶起来。 我忙拨开众人来到爷爷身边。见爷爷的脸色很不好，隐隐笼罩着一种浓重的青黑色。见此情景，我大惊失色，看着爷爷毫无生气的脸，不由哭了出来。 爷爷无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喃喃地说："孩子，别伤心，这都是命。" 说完向小翠看了一眼，说："今天我这么做，不为你，你不用自责。以命换命，这是天意。" 小翠脸上阴阳不定，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众人七手八脚将爷爷送回家里，便各自回去。 爷爷一直咳嗽，躺在床上起都起不来。 那只黑猫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一直没有回来。 我倒了碗温水端给爷爷，但是他摆了摆手，示意我把水放到一边。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有气无力地说道："谁也别恨，这是命。我活不过今晚，但是……咳咳……但是今天没把那孽帐降住，怕是日后来为难于你。" 我早已是泪流满面，看着他的脸，那青黑之色更加浓，慢慢说道："爷爷，你不会有事的，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爷爷缓缓地摇了摇头："天意弄人，这件事本来不想把你牵扯进来，没有想到到最后还是脱不了这造化。也罢，也罢……" 说到这里，爷爷本来失去生机的眼睛里，猛地精光闪动。他坐起身来，拉住我的手，说："凡儿，别怪爷爷，从今以后，你，就是本门弟子，以后心存大道，度化世人。" 我懵了，根本就不明白爷爷在说什么。 不等我反应过来，爷爷的滚烫的烟袋就印在我的脑门上。 我全身一颤，就想往后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发觉自己的身体根本就不能动。 皮肉相煎传来"滋拉滋拉"的声音，一股烤肉的气息传入我的鼻腔。我瞪大眼睛，忍受着额头传来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顺着那疼痛涌入我的皮下。 这时，爷爷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暴喝一声："三清道祖，八方神魔，今有孟龄昌传大道于孙儿孟凡，铜心加印，案头点血，五行三界，百邪不侵。" 说完拉过我的右手，"噗"一声，一口血喷在我的手上，而后伸出手指在手上画着凌乱的符号。 爷爷画得很快，但那符号看起来很繁琐，画完最后一笔，爷爷的全身开始猛地颤抖了起来。 仿佛是用尽最后的力气，爷爷慢慢摊起手掌，盖在我的手掌上。 一时间，如撕心裂肺一般剧烈的疼痛令我不由自主的抽回手，但是爷爷的手如同铁钳一样有力，丝毫抽不出来。 我疼得冷汗淋淋，跳着脚大声叫道，疼痛通过手掌，似乎弥漫到我身体的每一处毛孔。 我的意识慢慢被剥离，身体也开始无力。 我听见窗外有声音传来，转头一看，只看到那只黑猫不知道何时正坐在那里，像一个经历了无数轮回的智者那样一动不动，深遂的眼光直直地看着我和爷爷。 我眼前一黑，脑子一空，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三更阴人索命 夜半恶鬼敲门 当我从昏迷中醒来，爷爷已经死去多时。 因为我上小学的时候父亲出门打工，生死未知。母亲回娘家多年，都已改嫁。所以，我算是由爷爷一手带大。 看着爷爷的身体直挺挺地躺在那里，想着今后就留我一个人无依无靠，心头悲恸万分。 我们这边的规矩，是人死后受赡七日方可入殓。可是爷爷留下字条，只可停尸三天。 我将爷爷的烟袋放到爷爷身边，看着棺材里爷爷的脸，煞白煞白的，还透着青色，想到以后爷爷再也回不来，心头伤心，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入殓当天，几乎全村人都来送爷爷，可见爷爷在十里八乡的威望。那时候，长长的送葬队伍从村口一直排到二里河。 这天小翠也来了，我从心底里认为爷爷的死跟小翠一家脱不了关系，虽然之前爷爷交待了，这都是命，但是我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一个坎过不去。 等到盖棺封土，已是日傍西山。 众人都各自回家了，我坐在爷爷的坟前默默地流着泪。 现在的我有点害怕回家，一回家就想起爷爷的生前种种。 那只大黑猫趴在坟头，时不时抬头看我一眼。 说也奇怪，爷爷临死之前拿烟袋烫我的额头，又划我的手掌，但我醒来后，却看不到一丝异样，连红肿都没有。 想起那天的撕心裂肺的疼痛，犹在心头，可是怎么可能连个红印都没有呢？好像那件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找不到一点点痕迹。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一幕是不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身后想起一阵脚步声。 回头一看，原来是小翠。 这么晚了，她怎么一个人来坟场干什么。 我没有说话，感觉着她来到我的身边站定，幽幽地说："孟凡，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不由在心头"哼"了一声，回应道："没有办法，爷爷生前说了，这都是命，不怪你。" 可能听出了我的语气冷漠，小翠也不说话了，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天色黑了下来，风有点冷。我站起身来，看小翠依旧没有走的意思，便问道："有什么事吗？" 小翠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 我说道："如果没什么事，就回家吧，我也回去了。" 说完，我就往回走，没想到手臂一紧，却被小翠一把抓住。 我感觉到她的手臂很冷，而且还在剧烈地颤抖。 她瞪着大眼睛看着我，慢慢地说道："我……我不敢回家。" "为什么？"我有点奇怪，更加有些尴尬。 这深更半夜，在坟场，尤其是在爷爷的坟前，跟一个女的这样拉扯确实是有失体统。 小翠有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声音有点颤抖，说道："昨天晚上，张大侉子又来了。" 虽然对小翠心存芥蒂，但是陡然听到这句话，我还是心头一震。 张大侉子的样子我是见过的，那可怖的形象现在想起来还犹在眼前。 虽然我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可是如果不是亲眼所以，说起来那些怪力乱神之说，我也是将信将疑。 之前爷爷说过，事出有异必为妖。 这张大侉子屡次三番来找小翠，莫非仅仅因为小翠是他生前的老婆这么简单？ 想起爷爷说过的言语，似乎是小翠害张大侉子去的十里磨盘，这张大侉子莫不是来找小翠索命来了吧？ 看小翠想起昨晚之事，显然是心有余悸，身子有点打摆。 我问道："张大侉子昨晚来找你干什么了？" 小翠说："他只是在窗外站了一会儿，就走了。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当时我很害怕，根本就不敢看他。" 说着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指甲都嵌入我的肉里。 "小凡，你得想想办法，我担心他今晚还会来。" 我看了看她，心想如果爷爷的话说得是真的，那么即便是张大侉子找她索命，也是死有余辜，更何况爷爷也是因此而死。 可看到她楚楚可怜的脸，心头又是一软。 我把她的手推下去，不敢再看她，说道："你也知道，我没有爷爷那两下子，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说完，我不再管她，自顾自向家的方向走去。 我回到家里，心里烦闷的很。不知道是因为小翠还是因为什么，我饭也没吃，合身躺在床上。 虽然跟小翠说了句狠话，但是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却总是浮现在我的眼前。 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说实话，现在的我有点后悔，当时不应该就这么丢下一个女人自己回来。 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反过来又一想，如果张大侉子要害她，昨天就动手了，还能让她活到今天？ 想是这样想，但心里还是忐忑不安。 我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被子蒙上头。 "阴阳路，石磨盘，十人去，一人还……" 一个声音在这时轻飘飘地传到我的耳朵里，我的脑子不由"嗡"一下。 这几句话，我第一次是听爷爷说过，然后就是变成活死人的张大侉子，可是在这深更半夜，这声音莫名其妙地在只有我一个人的屋子里响起来，令我头皮都发麻。 我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啪"一下打开灯。确定屋子里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人，可是刚刚那声音是从哪儿来的？ 难道我出现在幻听？ 想想也有这种可能，尤其是爷爷刚死，因为想到以后要靠自己生活，心理压力也大。 躺下之后，却还是怎么也睡不着，一直迷迷糊糊的。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一阵敲门声。 "嗒嗒嗒！" 只三声，就恢复了平静。 我看了看时间，十二点十五分。 这深更半夜的，难道是小翠害怕，过来找我？ 如果这门敲得急促，我反而不会紧张，那可能真的是小翠找我，抑或是别人，最多是警察。 但是那敲门声很怪，仿佛就是用长长的指甲，轻轻点在门上一样。 声音很轻，令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那敲门声不急不缓，又敲了三下。 我起身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停在那里，努力压低着急促的呼吸。 周围静了下来，我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带动着脖子上的动脉和耳膜，打鼓一样跳动着。 门外没了动静，我反而更加紧张，慢慢凑到门边，瞪大眼睛透过门口的缝隙向外看。 外边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见，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我突然想到今天回来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院子的大门似乎没有锁，想到这儿，不由头皮一紧。 现在让我出去锁门，打死我都不敢，尤其是在听到那诡异的敲门声之后。 我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见有动静，就想往回走。刚刚转过身，那诡异的敲门声又想了起来。 "嗒！嗒！嗒！" 依旧不急不缓的三声，这一次，我的毛发都乍了起来。 原因是就在刚刚我从门缝里，根本就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我腿一软，一下靠在门边上，抻着头再往外看，却依旧没有看到有人。 我狠了狠心，轻轻地把门栓拉起来，轻轻打开一条小缝，这时候，一个黑影从我眼前"噌"一下窜了出来。 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只黑猫。 刚刚吓得我魂都快没了，我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正想骂一句，就听见外面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响了起来。 我刚刚爬起身来，那脚步声已经到了院门口，紧接着小翠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小凡，救救我，他来了！" 我当然知道小翠口中的"他"，就是死了的张大侉子。没来得及反应，一个柔软的身体就扑到我的怀里。 突如其来的温玉满怀令我心头一跳，以至于她说的话都来不及在脑子里反应。 黑暗中，我感觉到小翠的身体剧烈地打着战。她似乎来的急切，身上还穿着睡觉时穿的单薄衬衣，我能感觉到她衣服下方光滑如丝一般的肌肤。 小翠的身子很冷，仰起头来，可怜楚楚地看着我，眼角全是泪，大大的眼睛里泛着恐惧的光。 "他来了，他又来了。" 我也有点紧张，自从那天看到张大侉子那个样子，我就对那一幕心有余悸。 但是此时此刻，我总不能把小翠再推出去，尤其是她的温软的身体还靠在我怀里。 "婶子，别说了，先进屋吧。" 我搂着她往屋里走，随手把门栓栓紧，进了里屋坐在床边上。 就着灯光，我看到她的脸煞白煞白的，显然是吓坏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抽动了一下，居然有点心疼。 小翠此时惊魂未定，但也发现我俩现在这个姿式太过暧昧，而且这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脸色一红，推开我向一边靠了靠。 随着怀里一空，我心里有点失落，小翠的味道留在我的身上，令我有点心神荡漾。 就在这时候，屋外面就传来深重的脚步声。 "咚！咚！咚……" 由远而近，每一声响动，就觉得脚步的主人离我们这间屋子近了许多。 小翠瞪起眼睛，低声叫了一声，又扑入我的怀里。 我这时也怕得要死，心脏"腾腾"地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但是我还是伸手拍着小翠的后背，以示安慰。 听着屋外的脚步停了，但片刻之后又响起来，不同于刚才，此时的脚步有点急促，似乎正围着院子转圈。 我和小翠抱在一起，吓得瑟瑟发抖。 我发现自己的牙也不由自主地上下相撞，发出快速而清脆的撞击声。 那脚步声片刻不停，一直持续到鸡叫，方才安定。 我和小翠听到外面没有声音了，还是没敢出去，抱在一块谁也不敢说话。直到一缕阳光从窗外射了屋里，小翠才羞红着脸从我怀里坐起来。 "走了？"小翠定了定神，低着声音对我说了一声。 我揉了揉僵直的双臂，大着胆子透过窗户向外看，果然见到外面空空如也，仿佛昨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起身打开房门走进院子，却见院子里的一片空地上，一个个很深的脚印赫然映入我的眼里，仔细看去，似乎像一个用脚印排成的图案。 这时小翠也跟了出来，这一看之下，微微一愣。 "这个图案，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猫无六载 犬不八年 我看着有点杂乱的脚印，看似没有章法，但是从某个角度一看，的的确确是一个有迹可循的图案。 听小翠说这个图案她见过，我忙问她在什么地方见过。 小翠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不好意思地回了句："我忘记了。" 听了这话，我有点泄气。 不管怎么说，张大侉子不会无缘无故大半夜在我家院子里画这么一个东西，更何况他是人是鬼还尚不可知，就显得这事情更加奇异。 但是小翠既然说想不起来了，我也不能再苦苦追问。 趁着清早人少，小翠独自回家了。 我拿了把扫帚把院子里的脚印扫干净，却发现这脚印仿佛是张大侉子背着很重的重物踩出来的，每个脚印都深深印入土里。 我心念一动，拿着纸笔照着地上的图案轮廓大概的描了下来。 一连几天，小翠天天到晚上来我家过夜。我特地把一间房打扫出来让她住，但是她说自己害怕，我只好在床下边打了个地铺。 小翠在我们两人中间拉了个帘，就这么将就着。 总而言之，两个孤苦无依的人，总算有了一个伴。 爷爷生前养的那只大黑猫一天到晚不着家，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有人说看到它天天从爷爷的坟的方向回来，我想着可能是它舍不得爷爷，去那里陪伴。 说起来猫这个东西，的确是挺有灵性的。 想到这儿，我有点心酸，便每天拿给好吃的放到它的食盆里，可奇怪的是，从来没有见它动过。 张大侉子从那天之后，也没有再来过。 这天一早，我正站在门口刷牙，就见村长站在院门外边，贼眉鼠眼地往里看。 我把嘴里的牙膏沫子吐出来，向村长打了个招呼。 村长的脸色有点尴尬，嘿嘿笑了一下，正了正头上的前进帽，踏步走了进来。 我觉得村长这么早来我家肯定是有事儿，自从爷爷过世，很少再有人到我家里来。 果然，村长用目光扫过我，直直向屋里看。 这时候小翠从屋里走出来，村长的脸色更加尴尬了。 他把我拉到一边，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凡啊，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是不应该管。但是毕竟咱们村儿的情况在这儿呢，你说人家小翠刚刚死了丈夫，咱们这么做有点不地道。你也这么大了，我跟你婶子说了，让她从外村给你张罗个媳妇……" 我一听这话头一对，就拦住了村长，问道："村长你说什么呢。" 村长瞟了我一眼，向小翠施了个眼色："这真是不合适啊。" 我说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俩又没干啥。 村长说："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打小看你长大的，但是村子里这风言风语可传开了。" 我说："村长，咱有些事儿，不能瞎说，也不能听风就是雨呀。" 村长有点急了："你这孩子，你说没干啥，那两人都住一个屋了，让人家怎么想，连我都不信。" 一听这话，我也觉得村长说得有道理，毕竟农村里不比城市，就算是城市这种事儿还得避点嫌。虽然我跟小翠没那啥，但是瓜田李下的，的确容易让人误会。 想到这儿，我低声说道："村长，不是小翠愿意来，也不是我让她来，关键是这里边有事儿。" 村长一拍胸脯："有事找你叔我啊，说吧，有啥事，你叔帮你解决。" 我一指村长："叔，这可是你说的啊。" 当下把张大侉子怎么把小翠从家里追到这儿来，又怎么在院子里转圈原原本本地跟村长一说，村长面露惧色，脸色也白了。 我怕他不信，拉着他到院子中间。 "你瞅瞅，脚印子还在这儿呢。" 村长这才脸色一变，蹲下身子拿手指往脚印里量了量，起身看了看说道："这都踩进去一截指了，好家活。" 我说："可不是嘛。小翠这才来的我家，一直没走。村长要不乐意，不然让小翠先去你家跟婶子住两天？" 村长脸色一变，生怕张大侉子追着小翠到他家，忙摆了摆手说："那个，先在你这儿将就将就，我家也不太方便。" 话锋一转："小凡，我可跟你说啊，在你这儿可以，你可不能干错事儿，你还年轻，懂吗？"说到这儿，还看了小翠一眼，压低着声音说，"寡妇不祥！" "放心吧村长，我懂，我懂。" 我点着头答应着。 村长把帽子摘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说道："这么着，我这就去打听打听，找个先生来，你们先将就将就。小翠，你在这儿委屈着点吧。" 小翠也挺乖巧，红着脸像个害羞的小媳妇："没事儿，村长。" 看着村长摇着头走出大门，小翠走过来问我："村长刚跟你说啥了？" 我看着她那对大眼睛，摇了摇头："也没说啥。" 吃过了早饭，小翠就回家了。我闲来无事，就学着爷爷的样子，把躺椅放在门口，躺在那里晒太阳。 我家里边没有地，生活开销全靠爷爷那门手艺，现在爷爷不在了，家里的钱是一天比一天少。 这时候，那时黑猫回来了，它看了我一眼，而后蜷起身子卧在我旁边。 不知道为什么，它看我的眼神，总让我觉得有一种长辈看晚辈的倨傲。这让我心里边有点不舒服，便说道："成天到外面偷食吃，家里的东西一口不动。" 说完就眯起眼睛，想小睡一会儿。 然而耳边却传来一个声音："你要惹祸呀。" 我腾一下从躺椅上坐起来，不可思议地来回来看了看，不见一个人影，可那个声音刚才是被我听得真真切切。 那声音明显是个女声，但是阴阴冷冷，让人一听就不寒而栗。 我打了个冷战，把目光投到那只黑猫身上。 我看到那猫的眼睛里透着一种玩味之色，毫不客气地跟我对视着。 我感觉那个声音就是从那只黑猫嘴里发出来的，但是想到这儿，又觉得不可能，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动物开口说话。 就在我想要转回目光的时候，那声音又来了："别看了，就是我。" 我全身的毛发都一根根乍了起来，一紧张，从躺椅上摔了下来，伸手指着黑猫："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说出半句话来。 那黑猫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毛，冲着我说道："你胆子这么小，怎么把你爷爷的手艺继承下来，看来是后继无人咯。" 说着话，它转过身子就向墙角走去，"噌"一下就窜上了墙头，回过头来向我说道："十里磨盘的事，你最好别管。张大侉子你最好也当没看见，这些事跟你都没有关系。" 说完往墙外边一跳，没了影儿。 我反应过来，忙追出去，却见它竖着尾巴顺着河沟向十里磨盘的方向走去。 这段时间，怎么什么邪门的事情都让我碰上了。 先是张大侉子死而复活，又追着小翠到我家院子画了一个粑粑似的图案，现在连爷爷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黑猫都能开口说话了。 俗话说得好，猫无六载，犬不八年。 意思是说，养猫超过六年，那猫就能通了人气，懂了世故，如果心数不正，就是祸及主人。所以早年间养猫在六年头上，就把猫弄死。 可这只是传说，今天倒是开了眼了。 话说回来，以前它跟爷爷在一起时，也没见它说话呀。 突然间我想到了一件事，打我记事起，这只黑猫就这么大，一直跟着爷爷，到如今我都二十一了…… 想到这儿，我不由全身一冷。 按早年间的说法，这只猫岂不是要成精了？ 我怔怔地站在那里，脑子里胡思乱想，却也是摸不着半点头绪。 村长秉持了一贯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下午的时候，果然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一个先生。 村里人平常也见过这些趋邪避鬼的道士，可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热闹。一听说这个消息，全都跑到我家来看热闹。 我心说这村长也真是，你不是应该带着道士去小翠家吗？到我家来有什么用？ 村长把前进帽拿在手里，一进门就招呼我说："小凡啊，过来认识认识，这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先生，陈道长。" 我看了看那个陈道长，身材高瘦，穿一身道袍，远远一看的确透着那股仙风道骨的劲儿。 "小友有礼。" 陈道长向我揖了个首，我也向他点了点头，把村长一把拉到一边。 "你是我亲叔，你把他带我家来看什么。" 村长瞪了我一眼："你不说张大侉子来你家了吗？这才带他来看看，难不成不来你家，去我家。" 说完村长回身向陈道长抱歉地笑了笑，而后向我说道："凡子，你跟陈道长说说，越详细越好。" 没有想到那陈道长一摆手，说道："不要麻烦了，我知道了。" 听了这话，我心头一凛，感觉这陈道长是真的有两下子，看他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不是凡人。 陈道长说完这句话，举步来到张大侉子踩的脚印旁边，细细查看。 我们都没有人说话，一个个瞪着眼珠子看着这位陈道长把脚踩入脚印中，顺着方向走来走去。 突然间脸色一变，站身身来向村长说道："这是金龟卸甲，毛村长，这件事有点棘手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固执生前还债 怨恨死后销魂 小翠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站在人群外面向里看，一听这话，脸都白了。 我也有点紧张，见村长走过去说："陈道长，您的意思是，这件事你管不了？" 陈道长伸手捋了捋胡子，掐指算了算，说道："也不是不能办，只是免不了费一番周折。" 一听这话，村长忙道："陈道长你无论如何也要帮帮忙，钱不是问题，只要道长能把事儿解决了就成。" 陈道长又问："苦主来了么？" 村长扭头找了找，招手把小翠叫了过来。 陈道长上上下下把小翠打量个透，然后说："这里人多眼杂，咱们借一步说话。" 听了这话，村长站起身来，向看热闹的喊道："走走走，没啥看的，都回家该干啥干啥去。" 他身为一村之长，本身就具有一些威望，加上平日里热心得很，谁家出了事儿，他都是忙前忙后，所以人缘挺好。 听他这么说，大伙便嚷嚷着退出了院子，但是却还不走，站在院门外抻着脑袋向里看。 我向村长说道："叔，我看咱们还是屋里说吧。" 村长忙说："对对，咱们屋里说，屋里说。" 待到了屋里，陈道长说道："这件事，起因在这位苦主身上。你与你那丈夫结婚几年，虽是名义上的夫妻，却未同房。如今你丈夫怨气难消，便来找你，目的就是想跟你做真正的夫妻。" 一听说小翠没有跟张大侉子同过房，我和村长都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小翠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原来他们根本就没有行夫妻之礼。可是这么多年了，这怎么可能。 见小翠低着头不说话，脸都红到了脖子根，我才相信陈道长说的话，的确是真的。 这时候，我打从心里相信眼前这个陈道长的确是有两把刷子。 可是听陈道长的话，仿佛这张大侉子死而复活，跟十里磨盘也没有多大关系，只是因为生前没有与小翠没有行过床弟之事，才过来找小翠。 听了这话，村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翠，不知道心里再想什么。 我也没心思琢磨村长，向陈道长问道："那张大侉子到我家院子里踩的那鬼画符的东西，就是什么意思？" 陈道长晃了晃脑袋，慢吞吞地说道："你说得没有错，这就是鬼画符，意思是就要同苦主成就好事。你们当然看不懂，但岂能瞒得了我？" 听到这儿，我冷汗就下来了。 我也知道刚刚村长为啥一眼一眼地看我和小翠了。 当晚张大侉子是跟小翠来到的我家，知道我跟小翠孤男寡女待了一夜，才画的那个鬼画符。这几天没有来，是不是也是因为知道小翠一直在我家？如果他误会我跟小翠有什么，会不会找上我？ 想到这儿，不由心里打了个突突。 看着小翠一脸惊恐之色，村长的脸色也变了，忙问道："道长，你看这是怎么办。" 陈道长点了点头："放心，放心，有我在此，还容不得那妖孽撒野。容我先去死者的坟前观望番。" 听了这话，我心头大定，看来，村长这次是找对人了。 我们陪着陈道长来到张大侉子的坟前，陈道长围着坟前转了几圈，问道："下葬几天了？" 小翠回应道："就十几天的事。" 陈道长又伸手算了算，又不知道从哪拿出一只罗盘来看了看，说道："墓有龟相，上有天泽，却未及落地就没了。这墓里，应该根本就没有尸体吧。" 我心说这不废话么，有尸体的话，张大侉子还能去我家？ 村长点了点头："对呀，那时候张大侉子去了十里磨盘，没有人能去把他的尸体带出来，无奈之下，只能用衣冠下了葬。" 陈道长说道："不妨，毕竟这是他的阴宅，他本该入土为安，再入轮回，没有想到放不下执念成了妖孽。遇到我，算他倒霉。明日这个时候，我会再来，设坛施法，收了那孽账。" 听了这话，村长连连点头，我也放下心来。 村长拿出一个大红包放给陈道长，陈道长摆了摆手说道："出家之人，视金钱如粪土。这降妖除魔本来也是份内之事，村长还是快快收回去吧。待明日我与小徒前来，到时候若村长有心，赏他点财帛。他修行尚浅，毕竟是一介凡人，况且家有老母需要赡养，这也是人伦天道。" 村长听他这么说，便把红包拿了回来，对陈道长的态度更加恭敬。 说实话，通过这件事，我也对那陈道长刮目相看。看来的确是得道高人，不然谁会对钱不动心？ 我本来还想问问他黑猫说话是怎么回事，但是想了想，怕他误认我是神经病，就没有说出口。 等送走了陈道长，村长转头问我："咋样，靠谱不？" 我点了点头："这个我看行。" 与村长和小翠分开，我回到家里，刚进屋，就看见那只黑猫蜷在凳子上。 本来我因为陈道长明天就可以降了张大侉子的事，心情挺好，几乎就忘了黑猫这一茬了，这时陡然看到它的一瞬间，仿佛心脏一下就停止了跳动一样。 见我进来，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我。 我停住的动作，打了个激灵，就想退回去，可是双腿却不听使唤一样在原地打着摆子。 "进来！" 黑猫的声音难听得要死，就像两块木头放在一起摩擦一样。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进来！" 黑猫又说了一句，这一次的语气有点尖利。 我现在想跑肯定是不行的，因为我发现自己没有地方可去。去小翠家，本来村里就传着我俩的风言风雨，去别人家，解释说自己家猫会说话，后果可想而知。 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再说这黑猫如果真想害我，我都不知道能死多少回了。 虽然这么想，但是我心头还是忐忑不已。 我硬着头皮走进去，站到门边上。 我自认为这是与黑猫相距较远的安全距离，一有不对劲，回头就跑应该来得及。 那黑猫眼神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看着我半晌，说道："不是让你不要多管闲事吗？为什么不听话？" 我心说我为什么要听你一只猫的话，那不被人笑掉大牙？ 但是我心里紧张，张了张嘴，半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黑猫盯了我半晌，说了句"跟我来"，就轻飘飘地跳下板凳向里屋走去。 我跟了进去，见黑猫跳到柜子上，向我看了看，说道："把这个拿着。" 我定睛一看，见在它面前，正放着一张不知是用朱砂还是鲜血写的一张黄色道符。 这个，是它自己画的？这怎么可能。 我有点举棋不定，黑猫开口说道："明天，你把这个给那个阴阳先生，告诉他随身带着，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他。" 听了这话，我有点吃惊，同时对黑猫的恐惧也减轻了几分。 "你是说，那个阴阳先生办不了张大侉子？" 黑猫冷笑一声，那眼睛里闪出阴恻恻的光，说道："张大侉子好办，但是他坏了人家的事，十里磨盘的东西不可能饶了他。" 说完跳到地上，我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听那黑猫的意思，张大侉子到底还是跟十里磨盘的东西有关系。 黑猫走到门口，摇了摇尾巴回头向我说道："更何况，那人可能连张大侉子都办不了。" 说完就出门而去。 我则怔怔地站在那里，脑子里一片混浊。 听黑猫的意思，那陈道长是个骗子？ 我亲眼见到陈道长的手段，各种前因不用人说，自己就能算出来，连小翠没有与张大侉子同房都算出来了，怎么可能是骗子？ 然而有些东西从会说话的黑猫嘴里说出来，因为它本是妖异之物，按理说肯定比常人说话更加容易相信。 我摇了摇头，拿起那张符看了看，那纸上的符号很复杂，我根本不相信那只会说话的黑猫会画出这种东西。 但我还是把符纸放到衣袋里，以备不时之需。 小翠今晚并没有过来。不知道是在乎村里的风言风语，还是怕我向她打听她跟张大侉子的事。 我一夜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踏实，第二天一早，听人说陈道长现在正在张大侉子坟前施坛做法。 我胡乱洗了把脸，就急促促地向张大侉子坟前跑去。 来到目的地，却见那里已经站满了人，小翠也在。陈道长和一个跟我年经相仿的年轻人，应该是陈道长所说的徒弟，正在坟前支起的法坛边上忙碌着什么。 我看到村长正弯着腰把一条一条的鞭炮往地上排，便走过去跟村长打了个招呼。 这个时候，陈道长已然把法坛上的香烛点燃，而后把桃木剑拿起来，口中念念有词。 我与他距离尚远，听不清念的是什么，无非是一些咒语之类的。我看到那法坛上，摄魂铃、往生纸、天师法印、狼毛笔一应俱全。 那法师步罡踏斗，口中大叫一声，只听"呼"一声，手里的符纸一下就无火自燃。 这一手把在场的众人全都震住了，我也心头大定，这法师果然有手段。 "吉时已到，开棺合骨！" 陈道长说了一声，而后鞭炮大动，几个壮年小伙拿着铁锹三下五除二就把张大侉子的棺材给挖了出来。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棺材里没有张大侉子的尸骨，但是一闻见那棺材的腐败气息再加上刚刚翻出来的泥土味，不知怎么，就感觉全身一冷。 这时候，陈道长一把拉过小翠的右手，用一把形状奇怪的小刀把她中指刺破，将血抹在一个纸人的眉心、人中、双肩及肚脐下三寸的丹田处，而后一声爆喝，那纸人居然"腾"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离奇的场面把我看得一愣一愣的，身边看热闹的也发出一阵惊呼。 这时候村长走到我身边，点了根烟说道："这下我可真就放心了。" 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个人影突然冲了进去，扑倒在法坛上，将法坛一下就扑倒了，法坛上的法器洒了一地，香烛纸钱满地都是。 而后，那人又一下扒在刚刚被抬出来的棺材上，冲着众人哈哈大笑。 见此情景，村长脸色一变，把烟头往地上一掼，骂道："妈了个逼的，这个三疯子咋就没给看住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