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归来》 第一卷 (一) 明朝隆庆三年(1569年)秋,苏州府望月酒楼。 宋廷执笔,在宣纸上一气呵来:“风华月貌柳作腰,只为君子解衣袍;胸有文章千百斗,指下丹青赛名流;豪气英姿谁能及大明王朝我第一;世间女子多虚慕,财色方显名利高!” “好文采,好文采啊……宋公子不愧为当今第一大才子,书法精湛;举手成文,出口成章啊,此次乡试想必是榜上有名啦……”陆常德拍手叫好,对宋廷的诗文夸了又夸,赞了又赞。 “是啊!宋公子英俊潇洒,才貌双全,加之父亲又是苏州富商宋禹平,今后定是前途无量啊!”围观的文人也都随声附和了一番。 “哼!我岂是依附父辈之徒……”宋廷冷冷地撇了陆常德一眼,离开了月亭。 月亭是望月酒楼独有的一道风景,装潢雅致怡人;经常有文人墨客、显赫贵族在这里吟诗作对、品茗赏月,较好的书画墨宝则会陈列于亭内供他人欣赏! 望月酒楼生意兴隆,常常是座无虚席,宋廷从阁楼下来,穿过车水马龙般的大厅;大厅里食客爆满,有酣畅痛饮者,有正行酒令者,还有围桌谈天论地者,甚有酒醉爬于桌面胡言乱语者…… 宋廷左右环顾了一下,眉宇间表露出熬人的英气,他鼻梁高挺,朱唇皓齿,仪表不凡!他打开折扇,微微扇动!扇面作有桃花一支,画风独特、笔墨细腻,尽显桃花之妖艳,乃画中佳品!旁边赋诗一首:“桃花十里送春风,烟花柳巷夜朦胧。他日及第登高阁,摘花拂柳一举功!”足以彰显宋廷的傲气与自信。 他刚走出酒店门口,有个书童即刻迎了过来,说道:“少爷,你要的上等的墨、纸,我都一一购齐了……” “很好!”宋廷干脆地回道,接着走下石阶。 “少爷,我还听说今晚酉时寻香楼名妓李芸娇会在吴淞江上渡船游江,到时候可有热闹看了!”书童眉飞色舞地说道。 “哦……那本少爷今晚就去会会这个绝世美人儿!”说罢,便携书童往家的方向走去。 他们走到一处庭院大门口停下脚来,只见那牌匾高挂,名曰“宋园”。 “哎哟……少爷回来啦!”突从门内出来一家丁,见到宋廷格外欣喜,将二人迎进屋内去,又连连朝院内喊到:“老爷……老爷,少爷回来啦!” 进入院内,一个巨大的花坛立与院中,房屋纵横,门饰雕花精明,仆人无数,真乃大户人家! 片刻过后,从堂屋走出来一对中年夫妇,约模五十岁左右,男子大腹便便,衣着华贵,留八字虚,由此可见他便是富商宋禹平,也就是宋廷的爹了;女子饰容庄重,虽上年纪,但面容娇好,她正是宋廷的母亲刘氏! “爹,娘,孩儿回来啦……”宋廷大步上前去环抱住二老。 “哎呦,咋们玉儿(宋廷字帛玉)回来啦,来让娘瞧瞧,瘦了没有!”母亲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抓着宋廷的胳膊左瞧右瞧。 “夫人……男儿志在四方!这帛玉才出门几天啊,你看你……”宋禹平严色到! “爹爹说得是理,孩儿已经成人,是应到外面闯一闯了,孩儿此次乡试定能上榜中举,年后我即进京会试,中个榜眼探花……以光耀门楣!”宋廷信心满满地说道,举手投足间尽无比的狂妄。 “不急,不急……吾儿有如此志向,爹深感欣慰;爹虽读书不多,但也知道‘成家立业’,这成家在前,立业在后,得先把你的终身大事给办了……哈哈!” “玉儿,你爹说得对呀!你看我跟你爹都这把年纪了,也该抱孙子享清福了哦!”母亲在一旁说道! “哎!你们早年就给孩儿定好了亲事,那张家小姐我连面都没有见过,谁知是美是丑,要是那张家小姐面容丑陋,岂不害苦了孩儿!”宋廷叹息着说道到!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管那张小姐长相美丑,你都得娶她。”宋禹平话语斩金截铁,他退到厅堂坐于堂侧,继续说道:“再说我跟那张忠是几十年的世交,他把女儿嫁到我们家那是故人之媒,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好的!” “反正我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随你们怎么着……”宋廷语气强硬,转身朝大门口走去! “唉……少爷,少爷!”书童把购来的墨纸放到堂桌上,边喊边叫着追了出去! “你……你出去就不要再回来啦!”宋禹平气得从椅子上腾起身来,“气死我啦,这臭小子……” “老爷……玉儿刚回来你就把他气走了,你这是要做什么呀!”刘氏抱怨道! “这小子脾气是越来越怪了,都是你给惯的……”宋禹平说罢,便朝里屋走去! 宋禹平靠贩卖茶叶起家,如今在苏州府内是家喻户晓的富商,仅仅商铺就布满全城;由于老来得子,夫妇二人对这唯一的儿子十分的溺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二) “少爷……少爷,等等我,等等我啊!”书童在后面紧追不舍。 “你别跟着我,我一个人散散心去!”宋廷步履不停,往闹市方向走去! “哎呀!少爷……你就别跟老爷赌气了!”书童跟在后面,见赵廷不语,又继续说道:“我觉得老爷说得也有道理啊,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再说啦……我听说那张家大小姐也是个美人儿,他爹又是六品通判,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想跟他家攀上亲戚呢!” “呵……咱们小六何时变得这么有学问了我才不想跟什么通判攀什么亲戚呢六品通判是个什么官”赵廷一脸的不屑。 “小六哪里懂什么学问了,不过听你们文化人说得多了记得些罢!”小六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又继续说:“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少爷拒了这门婚事,恐怕老爷跟夫人那边都不好交代了……” “有什么不好交代的,我可非逆来顺受之辈,我宋帛玉的终身大事岂能由别人作做主,哼!”宋廷摇动着折扇,趾高气昂地说道! 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市中心,这里车来人往、商铺密集,摊位上售卖着各种物品,水果、饰品、小吃等琳琅满目;吆喝声,喧嚣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二人刚走到一处酒楼门口…… “哎呦!这不是才子宋帛玉吗”迎面走来一个体态肥硕的男子,国字圆脸,面容可掬!不过二十左右,他左右各站一男子,家丁打扮! “难得子福兄也有雅兴逛这醉香楼啊,一起喝一杯”宋廷拱手行礼道。 “喝一杯就喝一杯,还怕你不成” 二人随即一前一后走进了醉香楼。 醉香楼是一家中高档酒楼,内设大厅,歌舞台;二楼有书房画室、雅间,歌舞台上正有一舞姬在随歌曼舞,舞姿妖娆,着装绚丽;台下时时响起一阵拍手叫好声! “哎呦哟!宋公子跟李公子来啦,快快请,快快请……”一位褐发男子笑盈盈地迎了过来,红光满面,却已有五十好几,尽显富态,此人正是醉香楼老板濮尔童! “楼上雅间……”濮尔童朝楼上吆喝到,“二位请楼上坐!” “不用了,濮老板……我们坐大厅就可以了!”宋廷对濮尔童说道。 “是啊,是啊!濮老板不用费心了,我跟宋公子也是常客啦,老规矩!今儿就坐大厅,还可以看歌舞表演……你忙去吧!”李子福忙说道。 “好好好……那二位这边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给二位备酒菜!” 二人于正对舞台五六米处的席位坐下。 “帛玉,你瞧这舞姬,长得可真俊!”李子福用手把着下巴,捋了捋那稀疏的胡子,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对面的舞姬,见宋廷不语又接着吟到:“真是‘一步两步疾似风,三步四步步如虹’啊,哈哈哈!” “我看一般!多日不见……子福兄非但学问不见长,连品味也变得如此一般!”宋廷瞟了那舞姬一眼,只见那舞姬身形婀娜,面如粉玉,甚是可爱! 那舞姬似乎也注意到了宋廷,当宋廷再去看她的时候,她抿嘴一笑,竟是那么的迷人! 李子福听了宋廷一番话甚为不悦,坐在席间拉长着脸。 “难道是新来是怎么以前没有见过……”宋廷目光不移,细语道。 “你叫来濮老板一问不就知道了吗”李子福说道。 “嗯嗯……不必了!”宋廷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我现在身心俱疲,哪有这闲功夫招花惹草!” 此时,店小二端上来一壶酒,摆上酒杯,斟了酒,说道:“二位公子请慢用!” “怎么……有烦心事李子福问道。 “不提也罢,来……干一杯!”宋廷举杯。 “好好……干!” 两人一饮而尽! “上菜咯!烧鹅一只,鸡柳一盘,清蒸蟹黄一碟,富贵鱼……”店小二一口气端上来九道佳肴,色美味香,令人垂涎欲滴! 就在两人大快朵颐之际,曲声忽停,舞姬也停止了舞蹈;她缓步从舞台一角走下,步履轻盈,朝宋廷的席位缓缓走来! “帛玉……她来啦,她来啦!”李子福激动地站起身来对宋廷说道。 宋廷装作没有听见,泰然自若地喝着酒。 “请问这位就是宋廷宋公子吧,小女子久闻宋公子大名,今日难得一见……深感荣幸!”那舞姬走到宋廷跟前行礼,娇羞地说道。 “你怎知我就是宋廷……你是何人”宋廷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回道! “都说宋廷才华横溢,风流倜傥;小女子见公子气宇轩昂,气度不凡,公子若不是宋廷,恐无人敢为宋廷了!”那舞姬说完这一番话,脸已经变得绯红,甚是好看! “过奖啦……还不知道小姐如何称呼呢”宋廷这才仔细瞧了瞧这舞姬,心里竟有些紧张起来! “小女子姓秦名霜儿,因为家道中落,不得已在此卖艺为生!” “秦霜儿……”宋廷看着秦霜儿那张俊俏的脸,缓缓地说出了三个字! “哎呦!酒菜都凉了!既然秦姑娘如此雅兴,坐坐坐……我们一起喝一杯!”一旁的李子福突然插话进来,“小二,上碗筷……再给我们上点热菜!” 宋廷移了一把椅子,唤秦霜儿坐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三) 三人边饮边聊,酒过三巡;那秦霜儿竟有些不胜酒力,手微微扶着额头,略带醉意,面带朱色,娇柔可伶! 一度交谈,方知秦霜儿原是前苏州知州秦伯焘之女,秦伯焘因为得罪了朝中权贵而被陷害,被罢免了官职后被流放到边关,一家人也跟着受到牵连。 “宋公子才华出众,此次乡试定能夺得头衔,以后可就青云直上了……”秦霜儿醉意朦胧,缓缓说道! “那还用说,宋公子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李子福啊,哈哈哈……”李子福抢着说道! “那是当然,等我高中状元,定大摆宴席三天!他日为官,定忘你不了!”宋廷大言道,举杯饮酒。 “好!有帛玉这句话就心安了!来来来……干。”李子福招呼秦霜儿举杯! “小女子恐不胜酒力……不敢多饮!”秦霜儿拂手推迟,那纤纤玉手色如白玉,碧光可见! “朱色难掩玉娇容,宛如花开暮色中……”宋廷深情地望着对面的秦霜儿,突然缓声吟道! 秦霜儿有些害了羞,竟用长袖遮住半张脸! “我来!我来……下句我来接!”李子福听宋廷吟诗,急忙说道,“呃……吃饱喝足睡一宿,醒来美人在床头!哈哈哈……” “呵呵……李公子想必是喝醉了!”秦霜儿乐道! “没醉,谁说我醉了,我清醒得很呢……嘿嘿!”李子福憨笑道! “世间难寻钟情郎……风尘一生何所依”秦霜儿柔情似水地看着宋廷,轻轻地吟道! “妙啊!真妙……没想到秦姑娘也是如此多才,实属世间少有啊!”李子福叹到! “风尘一生何所依”宋廷重复着秦霜儿的诗句,若有所思! “李公子过奖啦!霜儿才疏学浅,哪里敢当!”秦霜儿突然站起身来,继续说道:“今日多谢二位公子盛情款待,霜儿酒兴已至,不敢再饮……二位公子请慢用,霜儿失陪啦!” 宋廷跟李子福起身行礼,秦双儿离了席去! “我们接着喝,来……坐!”李子福已通红着脸,对宋廷说道! “帛玉啊!秦霜儿可真不错,不过我听说今晚李芸娇会渡游吴淞江,那可是大美人啊!”李子福面露淫光,对宋廷说道! “喔你也想去会会这美人儿” “要是能得到李芸娇这样的美人,这辈子也值啦,呃……”李子福抖擞着脸上的横肉,张开大嘴啃起蹄髈来! “哈哈……子福兄可识得手中肉味”宋廷笑问道! “怎么红烧蹄髈啊,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尝尝”李子福不解地说道! “猪肉” “废话,当然是猪肉!” “我还以为子福兄吃的是鹅肉呢,哈哈……”宋廷快意地说道。 李子福愣了一下,说道:“宋帛玉,你这是何意你是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子福兄莫恼,帛玉开个玩笑而已。”宋廷辩道! “开玩笑哼……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你这小子,一贯瞧不起人,我就让你瞧瞧我怎么把李芸娇弄到手!哼……”李子福站起身来,他胀红了脸,眉头紧锁,显然是气得不清! “子福兄若要逞能,恐怕是以目摘花,自取其辱了,呵呵……!”宋廷一脸不屑地说道! “你……你宋帛玉休要羞辱于我!”李子福朝宋廷大声吼道,转身就往酒楼门口走。 “怎么啦李公子这是怎么啦是不是小店招呼不周啊”濮尔童走过来挽住李子福的手臂,说道。 “哼……走开!”李子福推开身旁的濮尔童,走出门去。 大厅里的食客们纷纷把目光投向宋廷,宋廷手持青花瓷壶,悠然自得地斟着酒;杯酒下肚便起身,令小六结账离开了。 吴淞江流经苏州府地域,形成了多条支流,这些支流穿过一些繁华的街区,现成了运河,很多商旅船只靠这条河与外界进行经济贸易;因此这里码头商铺聚集,而名妓李芸娇所在的寻香楼正处在吴淞运河的河边上。 现在正值初秋,河岸边秋叶初黄,一丛丛淡黄的银杏在微风中摇曳着,在水面上投下朦胧的倒影! “少爷,你看!”小六指着正朝他们迎面走来的陆常德,说道! “陆常德怎么也来凑热闹了?”宋廷疑惑到! 陆常德朝他俩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约二十多岁的男子! “哎呀呀!真是巧啊,竟然在此地又遇见宋公子;看来我俩缘分不浅啊,哈哈……”陆常德说着,拱手朝宋廷行礼。 宋廷回礼道:“陆大使怎也有雅兴来此地,莫非也是为了一睹名妓风采!” 陆常德是苏州盐茶大使,九品官职,与宋禹平交往频繁,傲气的宋廷很不屑与其打交道;不过家里的生意很大一部分都要依托这位盐茶大使,所以宋廷不得不表面上对他客气! “哪里的话这是犬子子健,今年二十有一,比你大三岁;算是你兄长,不过子健性格孤僻,一无所长,今后还望你这做贤弟的多照顾啊,哈哈……”陆常德拽着旁边男子的衣袖说道。 宋廷假笑着,不语。 “今天也是为了让犬子长长见识,来……子健,见过宋公子!”陆常德继续说道。 “见过宋公子……”陆子健诺诺地朝宋廷行了个礼。 “子健兄客气了,既然陆叔叔是我爹的好友,那你我何须客气多礼,酉时就快到了,我们边走边聊吧”宋廷说道。 一行人朝着寻香楼的方向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四) 寻香楼共三层,整栋建筑修建得气势恢宏又不失精妙绝伦;红漆色的外体显得格外夺目,房顶青瓦覆盖、雕栏玉砌! 夕阳映红了晚霞,也映红了寻香楼,秋风萧瑟,摇曳着寻香楼垂挂的灯笼;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此时寻香楼旁码头人群拥簇,繁杂一片!一艘约三十多米的船停泊与码头,船身呈梭形,两头约窄,有楼宇两层,如此民用巨轮实属罕见,见到的人无不为之瞠目! “哇……公子你看,好大的船啊!那船上还盖了两层楼房……”小六惊叹,对宋廷说道! “不必惊奇,这叫楼船!”宋廷对小六说道,他皱眉沉思,心想这李芸娇到底有多出众啊竟如此大场面…… “是啊……这李芸娇是出了名的美人,自然有人愿意为其一掷千金,这区区一楼船算什么”陆常德在一旁正言到。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寻香楼的大门突然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妇人,身胖如鱼、腰肥如桶,她即是寻香楼的老鸨李艮娘,她浓妆艳抹,却已显风烛残年,挪到一旁捋了捋衣袍,欣荣面貌。 接着跟出来一个老汉,虽显消瘦,但精神抖擞,他挪到大门另一旁,四下环顾了一番,大声吼道:“接风了……”,那声如洪钟,响彻两岸!紧随其后的是几名婢女打扮的女子,他们走到前面去驱散着拥挤的人群,开出一条道来! 就在众人凝神企望之时,李芸娇从寻香楼内缓缓走了出来,她发鬓整洁,饰品紧罗密布于鬓间,蒙着青丝面纱;修长的身体撑着一套粉装华服,锦衣绣有牡丹,做功精美绝伦;她步态约显沉着——显然是服饰过重,在左右婢女的搀扶下挪着小步,尽管如此,仍然可见其匀称、凹凸有致的身形! 人山人海的河岸顿时变得更加喧嚣起来! “那就是李芸娇啊,可惜看不到脸!”小六说道。 “李芸娇不但貌美,而且才华横溢,此等女子可不是一般人能见得到的……呵呵!”陆常德对小六说道。 宋廷不以为然地说:“我看未必,李芸娇久居寻香楼,从不抛头露面,见过她真容的怕也不多,至于这才貌,怕是有人道听途说,夸大其词了吧!” 宋廷打开折扇,轻轻扇来,继续说道:“是否才貌出众,一会儿便知,哼……” 陆常德听了宋廷这番话,轻笑了一番,没有说话! 李芸娇沿着那条开出来的人道走上了船,中途有伺机想踏上船的男子,均被赶了下来,船缓缓驶入了河心…… 就在此时,在一片吵杂声中透出来一丝琴声,那琴声正由船上发出,悠扬婉转,如河中之水清澈撩人、沁人心扉;岸边顿时静如子夜,任由这琴声在这水天之间回旋飘荡! “公子……这李芸娇弹琴的功夫可不赖嘛,你听这琴声,简直就是人间神曲啊!”小六听到琴声后,侧脸望着宋廷说道! “哼……雕虫小技而已!”宋廷回道。 伴随着琴声,有人唱到:“红颜泪……泪如雨,长歌一曲……道尽人生!谁把美人比知己,何处去……” 那声音温柔细腻,让人感觉一阵酥麻,妙不可言,唱歌的正是李芸娇! “怎么还唱起来了?”宋廷异色道。 “公子,这下你该服了吧!光靠这歌声,这李芸娇就能称之为奇女子了!”小六对宋廷说道。 “呵呵……据说这李芸娇啊,不但琴弹得好,歌唱得好听;而且也擅长书画,吟诗作对更不在话下!”陆常德打岔道。 宋廷表情凝重,不发一言! “爹,宋公子可是苏州第一大才子,论才华、相貌,任何一点都比李芸娇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一旁久久不语的陆子健开口说道。 这一席话让宋廷非常惊讶,心里暗想这闷葫芦竟然会说出这一番堂皇之言,不过宋廷还是比较乐意听的。 “那是当然!宋公子的才华当然不会输于一风尘女子,不过……”陆常德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陆叔叔……你继续说来!”宋廷对陆常德说道。 “咳……没什么,没什么;我说话就是这样,有一出没一出的!”陆常德表情尴尬地说道。 宋廷不再追问,突然起身朝渡口奔去。 “唉……公子!你去哪里啊,公子,你等等我……”小六在后面边喊边追! 宋廷来到渡口,跳上了一只小木船,待小六赶到时,他已经划出去了五六米远。 “公子,你干嘛去啊公子……”小六在岸边焦急地叫喊着。 “你就在这里等我……”宋廷远远地回道。 宋廷的木船缓缓朝着李云娇的楼船靠近,围观的人群顿时躁动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五) “你是何人莫要挡了我们李姑娘的道……”船的夹板上站一白衣婢女朝宋廷喊到。 “在下宋帛玉……要见李姑娘,请通告一声!”宋廷拱手行礼道。 “管你是谁,我们李姑娘岂是你想见就可以见的!”那婢女不耐烦地说道! “好个小丫鬟,竟如此无理;我今天就挡你道了,看你还能怎么样?”宋廷无赖道! “你……你等着!”那婢女气愤道,转身急忙通报了去! 琴声停罢,那白衣婢女从船榻走了出来,说道:“要见我们李姑娘倒也可以……都说宋公子才艺超群,我们李姑娘倒想要见识见识,李姑娘愿意出题,只要宋公子能连过三关,便可登船进榻!” 见宋廷不语,那婢女继续说道:“宋公子难道不敢了?看来大名鼎鼎的宋公子也只是浪得虚名之徒!” “他不敢,我敢……”李子福正渡来一乌篷船,远远朝宋廷的木船驶来,他来势汹汹,身后依旧站着几个家丁! “原来是子福兄啊……没想到子福兄也如此多情,可惜子福兄的多情用错了地方咯!”宋廷泰然自若地说道。 “宋帛玉,你别得意!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李子福狠狠说道! “哦……呵呵,难不成子福兄想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宋廷挑逗道! “你……不跟你作口舌之辩!”李子福无奈道。 就在二人交涉之际,从侧面驶来一只小木船,那船头站着的正是寻香楼的老鸨李艮娘,她表情很不愉快,怒气冲冲! “是谁在这里捣乱还不快给我闪开……”李艮娘远远朝二人吼道! 宋廷与李子福同时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船渐渐靠近,大概离有五六米远的时候,李艮娘咪着眼细细地注视了二人一番。 “哎呦……这不是宋大富豪家的公子与李知县家的公子吗?你瞧我这眼神儿,刚才言语多有冒犯,请多恕罪,多恕罪啊……”李艮娘认出了二人,歉意地说道。 “李鸨母无需自责,我跟李公子不过是想一睹李芸娇的美貌,在此截船,稍有冒犯!”宋廷对李艮娘说道。 “宋公子哪里的话,不过今日是我们芸娇姑娘接风游江之日,若此时应见了公子,往后怕会生来是非,实在令我为难啊!”李艮娘苦苦地说道。 “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来……我给你钱!”李子福边说着边往怀里掏,掏出来一沓银票往李艮娘船上丢,几张银票掉落在水里,李艮娘赶紧用手去捞! “是不是还不够啊,宋廷……”李子福看着对面的宋廷,鼓着眼说道。 “这……我身上没有带钱!”宋廷翻了翻袖口,摸了摸身上,在腰间掏出一块玉来,“要不这样吧,这是我随身携带的一块玉,应该能值几个钱!” 宋廷把玉递给了李艮娘,那李艮娘接过玉,两眼发直,如获至宝般地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满心欢喜…… “既然如此,那二位请便,不过能不能见得上就看二位的本事了!”李艮娘说完便渡着小木船往岸边去了。 “二位公子既然诚心要见我们李姑娘,那就要按照李姑娘定下的规则行事;可不由得谁胡来!”那位白衣婢女正言道。 “别再啰嗦了,这李姑娘要使什么坏招尽管使来,再啰哩啰嗦这黄花菜都凉了!”李子福很不耐烦地说道。 “好……第一关是猜灯谜,李姑娘会将灯谜写于卷轴上,然后挂于船头,猜对者及过关!”那婢女刚说完,就侧过脸去大喊到:“上灯谜……” 不一会儿,一个面容消瘦的蓝衣婢女手里拿着一个卷轴走了出来,她走到船头,举起手来,那卷轴“簌”的一声打开了。 那白卷上用浓墨工整的写到“得月楼前先得月,打一字。”字迹柔美秀丽,颇有功底! “这叫什么灯谜嘛灯也不见一个,就剩下谜了!”李子福嚷嚷道! “子福兄,你先来”宋廷在一旁说道! “这……我想想,让我想想!”李子福低头在船上踱来踱去,那船儿竟也摇摆了起来。 “哎呀!还是你来吧……我实在想不出来!”李子福对宋廷说道! 宋廷看了看焦急的李子福,窃喜道:“那我就不客气咯,乃是一个窝棚的‘棚’字!” “宋公子果然是聪明过人,李姑娘早已把谜底写于我手上的巾帕上,的确是窝棚的‘棚’子,请看……”那白衣婢女撑开手中的巾帕,一个“棚”字出现在那巾帕之上。 “哎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唉……”李子福在船头捶胸顿足地说道。 李子福气愤未平,那蓝衣婢女又拿出来一个卷轴,在船头打开来,上面写到“暮日下柳梢,打一字”。 李子福看到这一行字,嘴里喃喃道:“暮日下柳梢……柳树里面加个日字,是个什么鬼东西嘛哎……这李芸娇可是鬼机灵得很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六) 就在李子福苦苦思索未果时,宋廷似乎已经对谜底了然于胸,他悠然自得地扇着扇子,两眼微闭,面带笑意! “子福兄可有高见?”宋廷睁开眼来对李子福说道。 “这……我猜是杳无音讯的‘杳’字,柳乃‘木’,在上为‘杳’,在下为‘杲’,所以一定是个‘杳’字,哈哈……”李子福突然对自己的臆见颇为自信,神色欣然地说道! “公子高见……公子高见啊!”一旁的家丁竖起大拇指,媚笑着称赞道! “这下没什么话说了吧!嘿嘿嘿……”李子福奸笑道。 那白衣婢女摇了摇头,说道:“不对……” “什么?不对……这……”李子福表情诧异,接着说道:“宋廷……你来,我倒要看看你能道出个什么鬼!” 宋廷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暮日为夕,柳聚成林;林下夕阳——梦。实乃一‘梦’字。” 听到宋廷这一番阐释,那白衣婢女点了点头道:“嗯……公子果然才思敏捷,确实是‘梦’字。” 她打开手中的巾帕:“请看……” 那巾帕上赫然写着一“梦”字。 “这这这……咳呀!”李子福极度郁闷地叹道! “下面是第二关,由李姑娘出对子,两位公子来对。”白衣婢女说道。 “对对子……我最拿手了,这下我可不能再有任何差错了!”李子福很认真地说道。 “出对子咯……” 呼声过后,那蓝衣婢女手里捧着一个卷轴缓缓走出,照例来到船头,打开卷来,上面写到“天上飞来金凤凰”。 “我来,我来!这可难不倒我。”李子福刚看到对子,就急迫地说道。 李子福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吟道:“天上飞来金凤凰……呃,有啦!水里游来一只鸭!” “噗……呵呵……”那白衣婢女竟喷笑出了声来,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 身旁的蓝衣婢女也跟着笑了起来。 “李公子,你可真逗,这叫什么对子呀”那白衣婢女稍作镇定道。 “怎么我这对子对得不好吗”李子福严肃道。 “凤凰怎能对上鸭对不上,对不上哟……”那婢女乐意未消,对李子福说道。 “那我改改……呃……改成‘鹅’,如何”李子福连忙说道,“水里游来一只鹅,这下该可以了吧” “你这呆头鹅,鸭变成了鹅不还是以五谷杂粮为食儿的家禽吗”白衣婢女说道。 “这……”李子福哑口无言。 “宋公子,还是你来吧。”白衣婢女望向宋廷说道。 “这有何难天上飞来金凤凰……水中阁楼藏娇娘!”宋廷一气呵来。 “水中阁楼藏娇娘,嗯……不错,不错!宋公子对得好,对得妙啊;看来今天……”白衣婢女细细品诵着宋廷的对子,爱慕之情油然而生! “够啦……不就是一个对子吗哼……快快出题!”李子福打断了她的话。 “李公子……按照规则,你已经出局了,所以……你请回吧!”白衣婢女对李子福说道。 “什么?我出局啦……就是说我见不到李芸娇啦”李子福显得有些失望,睁着大眼扬着短眉说道。 “嗯……你请回去吧,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白衣婢女说道! “什么以后有机会我今天就要见李芸娇,来……扶我上去!”李子福说罢,两只手已经往那楼船上扒。 后面的家丁站到船头来,用力把李子福往上面推,乌篷船由于头重脚轻,整个船身斜了起来;李子福身高较矮,再加上身体较胖,扒起来很吃力! “呃……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不能胡来……”白衣婢女慌了手脚,蹲下身来把李子福往外面推。 可那李子福就跟一个扒在墙上的蛤蟆一样,前半身死死地爬在夹板上,下半身则悬在外面。就在此时,宋廷的船划了过来,他靠好了船,手向上一伸,一把抓住了李子福的胳膊,用力往下一拽…… “扑通”一声,那李子福连同家丁一起掉进了水里。 “救命啊!救命……我不会游泳,快救我……快!”李子福呛着水叫道。 宋廷赶紧朝李子福递了撑杆过去,李子福这才抓着杆子爬上了船,坐在船头不停的咳嗽,试图把那吞入肚里的河水给咳出来。 宋廷接二连三往河里递出撑杆,把那几个家丁一个个拉上了船,楼船上的婢女们则焦急地干望着。 “阿……欠!好你个宋帛玉,尽然为了一个风尘女子与我作对,我跟你没完……”李子福打了个喷嚏,怒气冲冲地对宋廷嚷到,他浑身湿透,蹲在船头瑟瑟发抖。 “子福兄这又是何苦呢刚才帛玉确有冒犯,不过……凡事不能强求啊!”宋廷故作羞愧地说道。 “哼……咱们走着瞧,我们走!”李子福朝宋廷狠狠斜了一眼,狼狈地渡着船离开了! 看着李子福远离的背影,宋廷心里开始显得有些不安起来,他很清楚李子福的为人,耍起赖来也不好对付;再加上李子福的爹李慈又是七品知县,李慈与宋禹平也时常往来,要是把这事捅到宋禹平那里去,恐怕对这个儿子也会心存芥蒂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七) 正当宋廷陷入沉思的时候,从后面飞来一个船影,那是一艘较大的乌篷船,船头站着一个花衣男子,头戴花色方帽,富态十足,约摸二十来岁;身后站着四五个身着黑衣、头戴黑帽的男子,船尾还有一船夫正撑着船。 乌篷船刚靠稳,那男子就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呦……挺热闹嘛!本少爷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好戏哟……哼哼!” “你又是何人”白衣婢女说道。 “连本公子都不认识,哼……”那花衣男子傲慢的表情突然显得有些不高兴。 “我们公子可是苏州知州郝寿芳的爱子郝胜,另外,东厂御马监总管冯保是我们公子的亲舅舅……你们这些市井小民见到我们公子还不快快行礼!”一个黑衣男子气焰嚣张地说道。 “你这奴才,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怎有你说话的份”宋廷好不客气地说道。 “你……公子,你瞧这个人好嚣张!”那奴才说罢,便目露凶光地看着宋廷。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打狗也不看主人,你这般羞辱我的奴才,分明是没把本公子放在眼里!”郝胜对宋廷说道。 “我凭什么要把你放在眼里,你算那根葱”宋廷一脸无视道。 “你……你这小子,来……给我上,本公子今天不教训一下你,看来你皮要痒痒了!”郝胜急了眼,吩咐手下踏上宋廷的船去。 “郝公子……郝公子莫怒!”白衣婢女见形势不妙,劝阻道。 那几个黑衣奴才这才罢了手。 “郝公子既然远道而来,定是诚心想见我们李姑娘,何必为了一点小事而坏了这大好的姻缘呢”白衣婢女继续说道。 “嗯……这小妞说话我爱听。”郝胜面露悦地说道。 “想必郝公子也是博学多才之人,这样吧……由奴家代替李姑娘出一个对子,如果郝公子能对得上来,就许你登船,你看如何”那白衣婢女对郝胜说道。 宋廷听到白衣婢女这一番话,不禁皱紧眉头,神情不安起来! “你……”郝胜不屑地斜了她一眼,“你会出对子” “奴家才疏学浅、才艺不精,望公子莫要见笑!”那白衣婢女自谦道。 “好吧……你尽管出对来吧!” 那白衣婢女睁大了眼,眼球朝上转了一转,缓缓念道:“慧眼一双识明珠!” “慧眼一双识明珠……”郝胜口里复念道,“呃……有啦,秀乳一对侍郝郎!哈哈……” 那几个黑衣奴才也跟着哈哈地笑了起来…… “你……你,下流……无耻!真是有辱斯文……”白衣婢女气愤地说道。 “呃何来斯文之辱啊”郝胜故作无知地说道。 “郝公子,今日李姑娘身体不适,不易见客,你请回吧……”白衣婢女对郝胜鄙视地说道。 “什么?身体不适……那更应该让本公子瞧瞧啦,本公子最懂得怜香惜玉啦,嘿嘿……”郝胜坏坏地笑道,好色之态尽显。 郝胜刚说完,就已伸直了手臂往那楼船上爬。 “你休要胡来……”宋廷渡上前去按住了郝胜地肩膀。 “你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放手……”郝胜转过脸来恶狠狠地对宋廷说道。 “我不放又如何”宋廷不甘示弱地说。 “来人啊……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给我拉开!”郝胜命令道。 几个黑衣奴才顿时朝宋廷拥了上来,宋廷迅速伸出另一只手抓住郝胜的手腕,朝他后背一掰,那郝胜“哎呀”地惨叫了一声,脸垂向下,另一只手则死死扣着楼船夹板。 那白衣婢女见状,也不知如何是好,转身跑到船楼里去了。 “别过来……不然我就把你们主子丢到河里去喂鱼!”宋廷气势逼人,凶恶地说道。若在女人眼里,那张凶恶的脸此时应是异常的英俊。 “哎呀呀……痛痛痛!轻点,轻点。”郝胜痛苦地叫道。 那几个奴才见此情景,也不敢再上前一步。 宋廷身高近八尺,而郝胜不到七尺,还约显消瘦,所以郝胜根本就不是宋廷的对手。 “你们别过来,别过来……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郝胜惊恐地说道。 就在此时,陆常德父子跟小六乘着小木船驶了过来。 “少爷……”小六远远地朝宋廷喊到。 宋廷看到陆常德他们驶来,松开了郝胜的手臂,那郝胜猛地退到了乌篷船的中央,揉着被掰疼了的那只手臂。 “公子……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依我看……今日暂且放他一马;等他日到了我们的地界再收拾他也不迟。”一个黑衣奴才凑到郝胜耳边轻声说道。 “嗯……有道理!”郝胜点头道。 “小子……本公子今天就放你一马,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栽在我的手里。”郝胜向前一站,盛气凌人地对宋廷说道,“走……” 宋廷不予理会,目光灼灼地看着郝胜的船划开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八) 陆常德刚赶到就问:“宋公子没事吧?” “没事儿,遇到了几个无赖!”宋廷淡然地说道。 “何止是几个无赖那么简单这个无赖可大有来头!”白衣婢女这才从楼内走出,忧虑地说道。 “这位姑娘是”陆常德看着白衣婢女问道。 “我叫宁儿,我李姑娘的贴身婢女……”白衣婢女道。 “哦,宁儿姑娘,你说的那位大有来头的无赖到底是谁啊”陆常德问道。 “哎……那可是苏州知州郝寿芳的公子,听说他舅舅还是当朝御马监总管。”宁儿说道。 “御马监总管是什么官啊是不是养马的啊”小六疑惑道。 “是养马的……不过可是在皇帝身边养马的!”宋廷说道。 “嗯……当朝御马监总管冯保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那无赖说的可是冯保”陆常德问道。 “对对对,说的是叫冯保。”宁儿急切地回道。 陆常德顿时神色黯然,过了许久才说道:“帛玉啊!以后可得当心点,如果你出了什么事你爹也不好过啊;我跟你爹也算是老交情了,当叔的也奉劝你一句,凡事不要太冲动,有时候该忍则忍!” “陆叔叔说得是理,不过帛玉一向看不惯仗势欺人的人,我也知道此次定会惹祸上身;放心吧……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别人!”宋廷言辞恳切地说道。 “哎……要是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你呀……还是太年轻了。”陆常德叹道。 “今日若不是宋公子在此阻挠,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宁儿在此谢过宋公子了!”宁儿半蹲身子对宋廷行礼道,“这前脚赶走了知县的儿子,后脚又来了个知州的儿子,哎……这官家子弟怎都如此轻浮无赖啊!” “那李子福也来啦”陆常德惊讶道。 “可不是吗?那无赖死活要往船上来,若不是宋公子出手,恐怕……哎!”宁儿摇头叹息道。 “宁儿姑娘不必客气,不过举手之劳而已;稍有正义感的人恐怕都不会袖手旁观吧!”宋廷义愤填膺地说道。 宁儿对宋廷的话表示默默的赞许,接着说道:“宋公子……我们李姑娘已在船厅内等侯了,请登船吧。” 那一旁的侍从就要去拿来木板架在两船之间。 “且慢……今日已生了事端,恐怕不便再作久留了,还是改日再会吧……”宋廷边说边令小六撑起船来。 “这……宋公子!”宁儿欲挽留。 “宁儿姑娘,请告知你家小姐,我宋廷他日再登门拜访……告辞啦。”宋廷揖手道别。 那木船瞬间便划出去了十多米远。 “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陆常德说道。 两父子的船也跟着朝岸边驶去。 宁儿看着远去的船只,心里不由得焦虑起来。 “宁儿……宋公子走了吗?”一个声音唤道。 宁儿回过头去,见李芸娇正从船楼帘门口走过来。 “呃……小姐怎么出来啦?”宁儿急忙上前去扶住李芸娇。 “那宋公子今日为了我而得罪了那两泼皮无赖,他日定会遭来报复,恩情难报怎叫我心安呐……”李芸娇深情脉脉地说道。 “那宋公子说了,以后还会特地登门拜访小姐呢……” “真的吗?” “嗯……宋公子可不像那俩泼皮无赖,他定是言出必行之人!” “哦……我们宁儿对宋公子这般仰慕,难道宁儿对宋公子动了心”李芸娇挑逗道。 “没有,没有……宁儿哪敢有非分之想啊!”宁儿神色惊慌地说道,脸上却已挂上了红晕。 “逗你呢!傻丫头,呵呵……” “小姐……你……哼!” “宁儿……那宋公子长相如何”李芸娇目光柔情地望向岸边,那眼神尽令人陶醉。 “那宋公子仪表堂堂,气度不凡,还非常有才华……小姐跟她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呵呵……”宁儿俏皮地说道。 “你这丫鬟,真是不知羞!”李芸娇白了宁儿一眼,心里却似蜜一样甜,不由得羞红了脸颊。 微风拂面,宋廷迎风而行,他心里似把那微风比作女子的手,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脸与脖颈;他双目紧闭,享受着那幻境里的美梦…… “到了,公子……”小六说道。 船不觉已经靠了岸,宋廷一跃而下,走入人群中。 琴声再次响起,那琴声少了几分优美,却多了几分悲怆,还透露着一丝儿女情怀;宋廷知道这是李芸娇为自己所奏之曲,他停下脚步,朝那楼船眺望而去。 “耳畔玉音绕,斯人心事了啊!”宋廷浩然吟道。 “真是‘此曲天上……呃,什么有我想不起来了!”小六摸着脑袋磕磕巴巴念道。 “是此曲只因天上有……”宋廷轻拍了一下小六的脑袋说道。 “对对对,嘿嘿……”小六憨笑着说道。 天色已暗,街道两旁点起了灯笼火烛,热闹未消,二人渐渐朝着宋园的方向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九) “老爷,老爷!少爷回来啦!”一个家丁兴冲冲地跑到堂屋向宋禹平报告。 宋禹平坐在堂屋里,手持一彩釉精致茶杯,他正把杯里刚泡的碧螺春往嘴边送,听到家丁来报,又放下了茶杯。 “他还有脸回来呀!哼……”宋禹平气愤地站起身来。 宋廷穿过院子,缓缓走到堂屋门口,迟疑了一下才又朝屋里走。 “爹……”宋廷惶惶不安叫道。 “哼……你这臭小子,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一天到晚就在外面鬼混!”宋禹平厉声道。 “爹!我……”宋廷欲言又止。 “什么事?吞吞吐吐的!”宋禹平疑色道。 “呃……没什么,我要睡了,爹您也早点睡吧。”宋廷说话时,人已经朝里屋走去了。 “臭小子,不知道搞什么鬼!”宋禹平斜目说道。 宋廷躺在床上,紧闭双眼,他一遍遍幻想着李芸娇的模样,但除了她蒙着面纱的样子,宋廷却再也想不到她该有的模样。 “李芸娇啊,李芸娇……你当真是美若天仙么?”宋廷自言自语道。 宋廷转念又想到李子福那双充满怒意的眼睛,不禁心里凉意一阵。 第二天清晨,宋廷在秋凉之气的侵袭下醒了过来,他忽感左脚一阵冰凉酥麻,咋一看去,那脚竟赤裸裸地晾在外面。 “哎呦……”宋廷呻吟道,急忙将脚缩回被窝里。 “少爷……少爷!”小六急冲冲地冲进屋里来。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宋廷问道。 “是有两件事……两件事!”小六踹着大气说道。 “哦”宋廷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我喝口茶水,再给你说,哎呦哟……”小六拍打着胸口,走到木几旁拿起茶壶往杯子里倒茶。 咕噜咕噜几口茶水下肚,小六说道:“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与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呃……你这小子!何时跟人学会卖关子啦”宋廷严色道。 “呵……还不是少爷你教导有方啊!”小六乐道。 “说正事,别瞎扯了!”宋廷道。 “那我就先告诉你好消息吧。”小六眉毛上扬,继续道:“你……中啦!” “嗯”宋廷诧色道。 “官人来报,苏州第一才子宋廷,乡试力拔头筹,中得举人!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小六眉飞色舞道。 宋廷坐在床沿上,用手扶着下巴,不露声色。 “诶……少爷,你中了举人呐,怎么不见你开心的样子啊。”小六郁闷道。 “坏消息一定是昨晚的事被老爷夫人知道了吧!”宋廷说道。 “呃……少爷,你怎么知道的啊?”小六疑惑道。 宋廷起身穿衣,系好腰带,说道:“去……给我打水,我洗洗脸!” “诶……好呢!”小六拿起铜盆朝屋外走去。 一番洗漱后,宋廷才散漫地向堂屋走去,小六紧随其后。 “老爷现在正在气头上呢,你一会儿说话小心一点啊!”小六说道。 “我又没错,怕什么!”宋廷回道。 宋廷正欲从偏门跨进堂屋,就听见从屋内传来一整欢声笑语。 “哎呀!禹平兄啊,令郎才华出众,如今已中得举人,今后可谓是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哈哈……”说话的正是知县李慈,他与宋禹平正对而坐,长满皱纹的脸上色斑点点,下巴处长着一撮胡须。 “哪里哪里!梦文(李慈的字)兄过奖啦,犬子此次中举不过是侥幸而已,今后还得你这个做长辈的多多提携啊!”宋禹平回道。 “爹……”宋廷夺门走到宋禹平跟前叫道。 “诶……帛玉来啦,哈哈!我跟你爹正说到你呢!”李慈站起身来媚笑道。 “还不快见过李大人!”宋禹平冷峻道。 “帛玉拜见李大人!”宋廷拱手行礼道。 “哎哟……免礼免礼!我跟你爹向来以兄弟相称,私底下叫我叔就可以了,不必那么见外。”李慈上前去扶宋廷。 宋廷直起身来,坐到了宋禹平旁边的木椅上。 就在此时,两个身着浅蓝色衣服的婢女各用托盘端着一盏茶走了过来,并分别将茶水放到了宋禹平与李慈旁边的茶桌上。 “梦文兄,这是我托下人精沏的上等碧螺春,请品尝!”宋禹平微笑着说道。 “客气客气!”李慈持杯而饮,“嗯……真是好茶!” “哎……梦文兄啊!犬子昨晚在吴淞江上……”宋禹平叹道。 “昨晚之事不怪帛玉,是我那不争气的兔崽子自讨苦吃,还不都是我那夫人给惯坏了。”李慈抢话道。 “帛玉!还不快给你李叔赔礼道歉。”宋禹平朝宋廷呼道。 “李叔……帛玉昨晚无意冒犯子福兄,望叔恕罪!”宋廷起身朝李慈行礼道。 “贤侄不必自责,我那狗崽子要是有你一半优秀我就满足了!”李慈道。 “叔这是哪里的话!”宋廷说道。 “哎呀……看到门口的官轿,我还以为是谁在这里呢!原来是李大人啊!”从院里正走来一位头戴官帽,青须满腮的中年男子。 “呃……是哪股风把张大人吹到这宋府来了啊!真是幸会、幸会。”李慈起身迎了出去。 宋禹平父子也跟着一道迎了出去。 来人正是张忠,也是宋廷未来的岳父;宋廷看到这位未来的岳父竟有些心神不定起来,头垂得很低。 “俞承兄别来无恙了啊(张忠字俞承)!”宋禹平拱手道。 “路过贵府,便想着进府来看看我的老朋友,没想到李大人也在,哈哈!”张忠道。 “帛玉见过张叔伯!”宋廷行礼道。 “帛玉啊!以后可得改口了……哈哈哈!”李慈打趣道。 听李慈这么一说,宋廷更是心如梆钟,面如赤枣。 哈哈哈…… 一行人笑着走进了堂屋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十) 四人入堂而坐,婢女端来茶水。 “禹平啊!如今帛玉已是举人之衔,可谓是年少有为,不知今后有何打算啊?”张忠问道。 “晚辈打算年后进京赴考,争取能金榜题名,有朝一日入朝为官,为国效力。”宋廷豪言道。 “甚好,甚好……帛玉贤侄不愧为人中之龙,胸怀大志!”李慈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张忠皱着眉头说道:“帛玉才华出众,确有治世之能啊……不过男大当婚,这……” “是啊!禹平!这帛玉年纪也不小了,君淑也正待字闺中,不如择个良辰吉日把他俩的婚事给办了吧。”李慈说道。 “嗯……我正有此意!”宋禹平捋了捋八字须说道。 听了宋禹平的话,张忠紧皱的眉心顿时舒展开来! “这婚姻大事嘛,时机对了就得尽快办了,避免夜长梦多;帛玉贤侄人才一表,不知道有多少个李芸娇啊、王芸娇的想与宋家攀亲呢?呵……”李慈眉梢上翘,一脸诡异道。 “李芸娇”张忠诧异道。 “呃这么大的事你还不知道吗?昨晚……”李慈道。 “梦文你别说啦!”宋禹平尬色,打断了李慈的叨语。 “什么事?你让他说。”张忠指着李慈说道。 “咳咳……昨晚帛玉为了那李芸娇把知州郝寿芳的儿子给揍了。”李慈饮了口茶,继续道:“不过这事呢也不能怪帛玉,都说红颜祸水,连我家那狗崽子也让李芸娇给迷得团团转。” 张忠再次皱起眉头,放下了刚送到嘴边的茶杯道:“帛玉年少无知,难免会做些个荒唐事……再说这人不风流枉少年嘛,等成了亲就不一样了嘛!!” “那是,那是!不过众人皆知帛玉与君淑已有婚约,而如今帛玉为了一风尘女子与他人大打出手,恐怕略伤风化啊。”李慈道。 “哈哈……李大人恐怕言之过重了吧,我宋帛玉不过是教训了几个调戏良家女子的臭流氓,怎就成了有伤风化了啊”宋廷站起身来苦笑着说道。 “哦”张忠张口举眉。 “张叔伯……你是不是该问问这调戏良家女子的都有那些人啊?”宋廷问道。 “照你说来,无非就是那郝胜想要非礼李芸娇,然后你才出手打了郝胜吗?”张忠反问道。 “李大人!按照大明律例,调戏良家妇女该当如何呢?”宋廷眼如利剑般地看着李慈说道。 “呃……这……”李慈显得有些紧张,低头用衣袖去抹额头。 “李大人作为知县,该不会连我朝基本律法都不清楚吧!”宋廷趾高气昂道。 “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啊帛玉你就直说吧。”张忠着急道。 “昨晚子福兄喝了点小酒,见到李芸娇渡船游江;借着酒兴,他险些对李芸娇做出不轨之举,幸好晚辈阻挠及时,不然李大人这父母官的一世英明就难保了。”宋廷走到李慈对面,貌似抓到了别人的把柄得意地说道。 “够了……帛玉!你怎么能这样对李大人说话呢?”宋禹平说道。 “呃……咳咳!哎呀!都怪我教子无方啊!”李慈羞愧地叹道。 “好啦好啦!今天本是帛玉中举的大好日子,搞得跟兴师问罪一样;何不备上酒席,为帛玉庆贺庆贺。”张忠说道。 “对对对!好久没有一起喝过酒了,‘路途遇知己,无酒不痛快’啊!哈哈……”李慈附和道。 “嗯……好!好!我这就去叫厨子备点酒菜,咋们哥儿几个今天好好喝几杯。”宋禹平起身说道。 “爹……你就在这里陪张叔伯跟李大人吧,孩儿自去张罗就是了。”宋廷拱手行礼道。 “嗯……好吧,你叫那厨子把我珍藏了多年的秋露白给取出来。”宋禹平摆手道。 宋廷退出堂厅,朝伙房走去。 “少爷,少爷!不好啦,不好啦!”小六急急忙忙从外面跑进来截住宋廷。 “发生了什么事这般着急!”宋廷说道。 “我刚见到了张小姐,她……她跟别人吵起来了!”小六踹嘘道。 “你说的是哪个张小姐?”宋廷问道。 “就是你未婚妻张君淑啊……”小六回道。 “哦……怎么回事”宋廷问道。 “不清楚啊,你快去看看吧!”小六急道。 “你确定是她”宋廷疑惑道。 “她自己说的……她说她是举人宋帛玉的未婚妻张君淑啊。”小六说道。 宋廷这才跟着小六朝院外赶了出去,二人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子贤街。 “就在前面,你看!”小六指着一处“巧手面”门头说道。 宋廷几步跨到面馆门口,只听见面馆内传来一阵阵争吵声,其中有一支声音特别的尖细有力,凭这声音可以判断这是一位少女的声音。 “你凭这样说我夫君,你算老几……你这个混蛋……混蛋。”一红衣少女正对着一个粗汉骂到。 三五个男子抓着那粗汉的臂膀往一边拖,他语不成句,结结巴巴有一句没一句地朝那少女喊到。 相反那少女口才就好得多了,她那樱桃小嘴就像上了发条一样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她五官端正,衣着光鲜,说话的时候嘴角处有一个浅浅的酒窝,非常好看,果真是美人坯子一个,身旁的三个女子同样抓着她的胳膊往另一个方向拽。 面馆内一片嘈杂,围观的人三三两两在一旁议论着。 忽然间,面馆内吵闹消逝,馆内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这位刚踏进门的年轻人。 “都说张通判家的张大小姐知书达理,温柔贤淑;今天一见真是让人大失所望啊。”宋廷悠然道。 “你是谁你凭什么管我”张君淑斜视着宋廷道。 大概是宋廷的外表过于出众,那张君淑面对如此英俊的男子说话的时候竟显得底气不足,把脸侧到一边,不敢直视宋廷。 “哼……我才懒得管你呢!我不过是想到这里吃碗卤水面而已,你这么吵,会倒我胃口。”宋廷淡定自若地坐在张君淑身旁的凳子上说道。 “嘿……你这个人真是奇怪!明知道这里在吵架还到这里来,倒了胃口活该呀!”张君淑冷峻道。 宋廷拿起桌角一旁的茶壶倒了一杯茶说道:“你既将为人妻,不待在闺中等着聘娶,却整天在外面抛头露面,甚与人争吵泼骂,与那山村泼妇有何区别?” “你……你!”张君淑气急。 宋廷举杯欲饮。 突然间!“啪”的一声!只见一条牛皮鞭狠狠地打在了桌子上,那桌子上便留下了一道浅浅的鞭痕。 宋廷依然神色自若,杯中的茶水尽然一滴未洒,他仰首而饮。 “诶!你……今天就让你尝尝本小姐鞭子的滋味。”张君淑怒火越烈,扬起鞭子欲朝宋廷身上打。 围观的人无不为宋廷揪着一颗心,但鞭子却迟迟不见落下。 原来就在张君淑落鞭的那一刻,小六冲上去抓住了那条牛皮鞭。 “不准伤害我家少爷!”小六目光炯炯地看着张君淑说道。 “你这狗奴才,你给我放开,我今天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家伙……你放开!”张君淑拖拽着牛皮鞭,但她毕竟是女子,哪里拖拽得动。 身旁的两三个女子此时也一起上前去拽张君淑的胳膊,要把她手里的皮鞭给夺下来。 “小姐!小姐……算了吧!我们好不容易才偷偷出来玩一次,要是被老爷知道了就不得了了啊!”一位拽着张君淑手腕的女子说道。 张君淑应是稍有忌惮了,她顿时放下了扬鞭的那只手,但嘴里还在叨叨个不停。 “你休要伤我家少爷,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小六松开手中的皮鞭说道。 “小六……多嘴。”宋廷截了小六的话。 “我管他是谁?谁让我难堪我就让谁难受,哼……”张君淑嘟翘着嘴说道。 “仗着爹是六品通判就可以刁蛮任性、恶语伤人,看以后谁会娶你这样的女人。”宋廷肘放于桌上,把弄着手里的空杯说道。 “哼……我刁蛮任性那是我的事,他人若非伤我在先,我又怎会无故伤人。”张君淑突然一改之前的嚣张口气,将鞭子收于腰间,双手捋着耳旁垂在胸前的一束秀发继续说道:“苏州茶商宋禹平的独子宋廷与我早有婚约,他是苏州府第一大才子,如今又中了举人,哼哼……恐怕你连他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宋廷看到张君淑那洋洋得意的表情,不屑地说道:“在下偶闻宋公子大名,在我看来他可是状元之命,有治国之能;你跟他乃天壤之别,极不般配;再说了,那宋公子还不一定会同意这门婚事呢!” “哼……有什么不般配的我爹如今是六品通判,这官场上的事情他可是熟门熟路,宋廷今后想要入朝为官,可少不了我爹这层关系。”张君淑扬起嘴角说道。 “这是什么话难道他宋廷想要做个官还得倚仗一个区区六品通判,呵!可笑……”宋廷忽然站起身来拍桌吼道。 张君淑怔了一下,直瞪着宋廷那张铁青的脸。 “真是愚人之见。”宋廷转身朝门外走去。 “少爷,等等我!”小六也跟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十一) 宋廷走出门去张君淑才缓过神来,轻轻地说道:“这人真怪……” “小姐!你没事吧!”身旁的女子上前去拽了拽张君淑的衣袖,这个女子名叫阿媛,是张君淑的贴身婢女。 “没事……就是不明白刚才那个人为什么发火,难道他是宋廷的朋友”张君淑疑惑道。 “不会吧!”阿媛道。 “完了,要是我刚才那些话传到帛玉耳朵里就不好了。”张君淑忧虑道。 “哎……我们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就遇到这种事情,真是扫兴!”阿媛埋怨道。 “都怪那些个臭男人,在背后说帛玉的坏话!”张君淑双手叉腰,怒视着渐散的人群。 二人随即一前一后走出了面馆。 “小姐,刚才那些人说姑爷与青楼女子有不白之情,你是怎么看的呢”阿媛紧跟着张君淑说道。 “哼……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呢!我相信帛玉绝不是薄幸之人。”张君淑嘟嘴道。 “是吗?可刚才小姐在面馆里的表现可非满不在乎哟!呵……”阿媛乐道。 “诶!我可是帛玉的未婚妻呃,我怎么能忍受别人在我耳边说我相公跟别的女子有这有那的。更何况还是个青楼女子,叫什么来着呃……我给忘了!”张君淑用右手食指轻戳着太阳穴说道。 “叫李……芸……娇!”阿媛一字一字吐道。 “对对对……李芸娇!青楼女子多数轻贱风流,帛玉才不会正眼瞧她们一眼呢!”张君淑自信道。 “可是奴婢听说那李芸娇貌美倾城,很多男子都被她迷得团团转。”阿媛说道。 “是吗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有此号人物”张君淑道。 “小姐一直待在闺中,不曾外出,当然不知道有这号人。”阿媛回道。 “哦……本小姐貌美如花,比起那李芸娇可不差毫分。”张君淑昂首道。 “咱们小姐的美貌自然是不输于那李芸娇,不过自古才子多风流,若是那李芸娇施展勾媚之术,恐怕姑爷也难以抵住诱惑。”阿媛说道。 张君淑神色凝重,突然停下脚步取出腰间的鞭子攥在手里,恶狠狠地说道:“若是那李芸娇敢来勾引帛玉,我绝对饶不了她。” 午时,天空聚来片片龙鳞状的白云,一束束光从云缝间透下来,那些“龙鳞”则如镶了一道金边似的。 街上走着的人都会忍不住抬头去看一看这一难得的美景。 “小姐,哇……好美的云啊!”宁儿站在寻香楼楼台护栏边上对屋里的李芸娇喊到。 李芸娇正在织锦,她听见宁儿唤她,即刻放下手里的活儿,朝楼台走去。 “什么?”李芸娇问道。 “你看天上,喏……”宁儿指向头地,吟诗对饮一回就已足矣。”李芸娇说道。 “小姐不必自惭形秽,说不定宋公子并无门第之见,已对你心生爱意了呢!”宁儿宽慰道。 “呵……世俗伦常岂是一般人能够打破的,恐怕……我跟宋公子今生注定是无缘无分了。”李芸娇冷言道。 “哎呦……娇儿啊,娇儿。” 从屋外传来一阵娇滴滴呼声,李芸娇正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门就已经被推开了,来人正是老鸨李艮娘,她依旧浓妆艳抹、富态十足。 “哎呦……娇儿诶!你怎么还不梳妆更衣啊,今天刘公子花高价包了场子要听你弹曲儿,你快快穿戴好了,下楼去吧!”李艮娘说道。 “妈妈……我今日身体不适,不易见客!”李芸娇回道。 “这……嘿嘿!娇儿啊,那刘公子可是慕名而来,他不但人长得不赖,还很舍得花钱;你只要给他弹上一两曲,对他笑一笑,那白花花的银子啊……就来啦!嘿嘿嘿……”李艮娘嬉笑道。 “妈妈!你我可曾约法三章;女儿进这寻香楼可非供人取悦作乐,非女儿自愿,你可逼迫不得。”李芸娇说道。 “哎哟喂!娇儿你这是哪儿的话啊?妈妈一直视娇儿为亲身骨肉,怎么会逼迫你呢?”李艮娘上前去握着李芸娇的手,故作慈眉善目,继续说道:“不过啊!妈妈我如今也收了人家刘公子的银子,你若不下楼,我怎么向他交代啊!” “你把那银子退还于他不就行了吗?”李芸娇道。 “退不得……退不得哟!那刘公子家大业大,咋们可得罪不起,他如今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见你不可呀!”李艮娘说道。 “恐怕不是那刘公子不可得罪,而是妈妈不肯弃舍那些银子吧!”李芸娇挣脱开李艮娘的手,转身背对李艮娘说道。 “娇儿你这是什么话啊?妈妈我一直供你吃、供你住!你非但不曾回报我分毫,还说出这样的话,真叫我心寒啦……”李艮娘一脸委屈道。 “妈妈请息怒,娇儿方才只是无心之言;你去与那刘公子说我身体抱恙,今日不便见客,等他日康复了,自当奉陪!”李芸娇说道。 “这……呃……可是,我怎么开得了这个口,那刘公子定不依!”李艮娘结舌道。 “妈妈你就辛苦一下,去与那刘公子说道说道!”李芸娇说话之间已把李艮娘往门外推。 李艮娘极不情愿地被推到了门外,一脸无奈地嚷道:“亏了亏了……原以为养了只金凤凰,没想到尽是一只不下蛋地央鸡。哎……亏了!” 李艮娘骂骂咧咧地下了楼去。 李芸娇关好门,随即倒背靠在门上,她努力地昂着头,但眼眶里的泪花还是止不住流了下来。 “小姐,你没事吧?”宁儿问道。 李芸娇像是没有听见宁儿说话一样,面无表情地望着屋梁。 “小姐……你不必在意李妈妈说的那些话,她人就是那样,叨叨惯了!”宁儿上前去安慰道。 “哼……我乃轻贱之命,哪里还会在乎别人的毁谤之语,命当如此,我又奈何”李芸娇冷冷地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十二) 宋廷走出巧手面馆后就一直在街上溜达,他脑海里一遍遍重复着张君淑说的那番话,内心却感到无比的反感、厌恶。 “少爷……再往前走就是寻香楼了。”小六说道。 “寻香楼……”宋廷呢喃道。 百步余外的寻香楼就矗立在宋廷的眼前,他却停下步子,转身道:“去望月楼!” “啊?少爷不去看看李芸娇吗?”小六问道。 “流言是非猛于虎……你还嫌我麻烦不够多吗?”宋廷说道。 “呃……嘿嘿!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嘿嘿……”小六憨笑道。 二人穿过喧闹的街巷,没一会儿就来到了望月酒楼。 “二位里边请!”店小二呼道。 宋廷携小六一道进了去。 “少爷,你先上楼去,我去点些酒菜……”小六道。 “嗯,不必太铺张,简易些罢了!”宋廷回道。 宋廷上了二楼却没有找席位坐下,而是朝月亭走去。 时有过路者与宋廷打招呼问好,宋廷只是客气的点头回应一下。 茶香充溢着通往月亭的走廊,宋廷缓步而行,感受着茶的芬香。 “峨眉雪芽……”宋廷自言道。 因为父亲是茶商,终日与茶打交道,而宋廷自小耳濡目染,不觉已从父亲那里学来了闻香识茶的本领。 通往月亭的走廊不长,不过十余步,一道珠帘代替了门,使得半开放式的月亭显得更加宽敞明亮。 宋廷掀帘欲进,却听见里面有人话语, “宋禹平这回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他那儿子倒也争气,偏偏中了个举人。” “是啊!平时我们在宋禹平面前就显得低人一等,他这几年生意做得是顺风顺水,如今他家里又出了个才人……这名利啊,都让他宋禹平给占啦。” “更嫉人的是他还攀上了张忠这层关系,再怎么说张忠也算是个小有名头的官,这官商通婚嘛,互利互惠;今后宋廷那小子靠这层关系可真是前途无量了……” “是啊,是啊……怎么好事都让他宋家给摊上了” “咳咳……”宋廷故意咳嗽了几声,走了进去,见一群文人秀才正聚在一起品茶闲聊,室内茶雾缭绕,香气扑鼻。 见宋廷来了,他们即刻停止了交谈,其中一位中年男子迎过来说道:“哎呀……帛玉贤侄大驾光临,我等真是如沐春光啊!哈哈……” 这名男子叫陈修才,参加科举数次,却一直名落孙山,年近半百仍是秀才,因此很多人都叫他陈秀才。 “陈秀才严之过重了,你们刚不是聊到我宋帛玉吗?现在怎么不聊了?继续啊!”宋廷说道。 “帛玉贤侄不要多想啊!呃……我们也就是闲来无事,再此话唠话唠,都在夸你呢!嘿嘿……”陈秀才假笑道。 “哦正好我也闲无去处,不如把你们心里想说的,都一道说与我听吧!”宋廷说道。 “呃……这!”陈秀才哑口。 “诶嘿……陈兄,我等还有事,就失陪啦!”一男子拱手行礼,转身欲朝外面走,后面跟着四五个人。 “不急、不急!既然在此相聚,何不看我作画赋诗一番,你们不是很想见识我的才艺吗?”宋廷说完,转而来到一张案桌旁,那桌上备有现成的笔墨纸砚等文宝。 众人顿时朝长桌围了上去,几乎围得严丝合缝的。 宋廷神情专注,三两下碾好墨,持起羊毫大笔,吸了水、沾了墨;那毛笔便在那宣纸上行云流水般走了起来;不一会儿,几只鸟的形态跃然于纸上。 鸟态已成、只差细琢;宋廷放下大羊毫,捉了一支小狼毫在手里,没两下就雕刻出了鸟的喙、羽、爪。 “嗯……帛玉贤侄画工卓绝,这几只乌鸦画得真是栩栩如生、鲜活动人,但不知为何这些乌鸦全都张着嘴巴?”陈秀才捋着下巴的胡须说道。 其他人也都随口称赞着,宋廷显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言语,一心将心思放在这画纸上;他笔锋朝上用淡墨勾勒出一棵树枝,又在枝头勾画出一只喜鹊,那喜鹊体美翅亮,与枝条下的黑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画毕,宋廷又在留白处提上了一首诗:“枝头金丝鹊,地上嗟舌鸦,鹊有鸿鹄志,鸦无半寸光。” 提好了诗,宋廷从袖间取出一枚印章,往诗下方处一戳,说道:“好啦……裱挂起来吧,让他人都来欣赏欣赏我宋帛玉的佳作。” “好,好啊!宋公子才高八斗,在下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五体投地,五体投地啊,哈……”一位年轻书生打扮的男子竖起拇指称赞道。 “好个屁呀好!就知道说好,看不出来这是一首羞辱你我的打油诗吗?蠢货。”陈秀才朝那男子呵斥道。 宋廷整理了一下衣衫,说道:“尔等甚多闲言碎语,帛玉不过略施小计,献丑啦!哈哈……” 众人连连叹气,羞不可止,却也都敢怒不敢言;宋廷揣好印章,端起桌角处的一杯还留有余温的茶水,一饮而尽,接着摇头叹道:“上好的雪芽,却被一帮庸才给糟践了!可惜,可惜呀!” 放下茶杯,宋廷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月亭。 宋廷刚离开,陈秀才立即恼怒道:“这像什么话嘛,哎呀呀……羞煞人也,羞煞人也!” 众人又开始喋喋不休,议论起宋廷来。 “少爷,酒菜都备好了,就等着你来吃呢!”小六见宋廷下楼来,即刻说道。 “不吃啦,先回去再说!”宋廷回道,径直朝店门口走去。 “可是……这……嗨呀!”小六很是郁闷,顺手抓起盘子里的一只鸡腿赶了出去。 宋廷回到家里的时候,张忠与李慈刚好离去,宋禹平守着满桌的残羹冷炙,醉眼朦胧,刘氏则在一旁倒来茶水正递给宋禹平。 “爹,娘……孩儿回来啦!”宋廷唤道。 “哎呦……玉儿,你回来得正好,你瞧你爹都喝醉成什么样子了。”刘氏连忙说道。 “谁……谁说我醉了我清醒得很咧!”宋禹平饮下茶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说道。一旁的刘氏连忙上去扶着他的臂膀。 宋廷也帮忙上去扶着父亲。 “爹,我扶你去歇息吧!”宋廷道。 “我没醉……我清醒得很咧!你……你这臭小子,一天就在外面跑!别以为中了举人就……就可以胡来啦……”宋禹平口齿含糊地叨叨着。 宋廷扶着父亲歇息了后,才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偷偷去伙房弄了些吃的果腹,随后一个人溜进了书房里。 “在想什么呢?”刘氏不知什么时候进了书房,看着正发着呆的宋廷问道。 “呃……娘!没……没想什么呢!”宋廷茫然无措道。 “玉儿!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都说母子连心,你的心事怎么能瞒得了娘的眼睛呢?”刘氏慈爱地望着儿子说道。 “娘……我!我……”宋廷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吧,娘又不是外人!”刘氏说道。 宋廷表情难堪,紧皱眉头,良久才说道:“此事非同寻常,还是等爹酒醒了再说吧!” 刘氏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静静地看着儿子。 “娘……我出去一下!”宋廷走出了书房。 刘氏隐约感觉事有不妙,不禁忐忑不安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十三) “老爷起来啦!来……喝点参汤吧!”刘氏端着一碗人参汤放在了桌子上,宋禹平朝她走了过来,瘫软地坐在了椅子上。 “夫人!玉儿呢?”宋禹平问道。 “他啊!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还没有回来呢!”刘氏回道。 “哎……”宋禹平端起桌上的参汤,叹了口气! “老爷无故叹什么气啊?”刘氏问道。 宋禹平咽下一口汤水,说道:“我就想啊……尽快把咱们玉儿的婚事给办了……这人到了你我这个年纪啊,就什么也不图了,只求身体无恙,孙儿满堂……可我这身子骨是一年不如一年,玉儿的终身大事也还未落定……” 刘氏取来一件棉大衣披在宋禹平的肩上,说道:“老爷心中所想之事何尝不是为妇所盼的呢?可咱们玉儿生性固执,恐怕不会顺着你我,与那张忠之女成婚啊!” “玉儿涉世未深,对儿女之事知之甚少;他与君淑又素未谋面,相互间性格秉性全然不知,他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正常的。”宋禹平说道。 刘氏点了点头,说道:“不如这样吧,我们择日把那张忠父女请到府上来,让玉儿跟君淑会面会面……正好我也想见见这个未来的媳妇儿。” “不妥不妥,君淑还未正式过门呢?”宋禹平连连摇头道。 “有什么不妥的反正君淑早晚也是我宋家的人。” “可是……若是旁人有闲话!会毁了两家名声,再说张忠也不会同意。” “那该如何呢?” 宋禹平站起身来,沉思了片刻,说道:“这事还得我说了算,由不得他黄口小儿胡来,依我看得在中秋节把婚期给定下来,不然夜长梦多。” …… 就在这个时候,宋廷从外面走进来了。 “玉儿,你回来得正好,为父有话与你说!”宋禹平对刚踏进门的宋廷说道。 “哦孩儿正好也有事要与爹商论呢!” “我跟你娘决定在中秋节把你与君淑的婚期给定了;你又是何事啊?” 宋廷眉头一皱,说道:“我要退婚……我要退了与张君淑的婚约!” “混账……这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怎能说退就退!”宋禹平拍案而起。 刘氏见宋禹平生了火,急忙上来宽慰道:“老爷你可别上火;玉儿啊……这婚事可不是买卖,怎能轻易退掉呢” “怎么就不能退了?那张君淑刁蛮任性,粗鲁无理,我若娶了这样的女子,恐怕将永无宁日,事后成为笑柄。” “胡说!你都没有见过她,哪里晓得这些?”刘氏反驳道。 “孩儿有没有胡说,你叫来小六一问便知!”宋廷面不改色道。 “那张君淑就算有点小姐脾气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她是官家女子,等她过了门定会有所收敛的。”宋禹平说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反正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娶张君淑的!” “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啊,咳咳……”宋禹平气急,一只手撑着桌沿咳嗽着。 “老爷你没事吧!要不叫郎中给瞧瞧吧!”刘氏上前去搀扶着。“玉儿,你就听你爹的吧!要是把你爹气出个长短来,你……哎!” “我去请郎中!”宋廷夺门而出。 秋意渐浓,院中栽着的几颗银杏树已冠黄枝枯;秋风掠过,枝摇叶落。 “不碍事,想必是受凉了,咳咳……”宋禹平扶坐在椅子上,刘氏在一旁轻拍着他的后背。 不一会儿,宋廷便叫来郎中,给宋禹平号了脉,开了几副药。 “家父这病没大碍吧”宋廷送郎中至院门口问道。 “只是受了点风寒,稍加调养即可恢复。”郎中说道。“不过令尊面色浑浊,恐是心有忧虑……倘若心神愉悦,或可不治而愈也!” 宋廷吩咐小六付了些银子给郎中,郎中便离了去。 从此以后,只要父亲提起与张君淑的婚事,宋廷都不再反驳,只是一阵沉默;宋禹平夫妇觉得儿子已经接受了这门亲事。然而,这个自命不凡的少爷在这种事情上竟选择了逃避。 他日升则出,日落即归,独自穿梭于各大酒巷,终日沉醉在琼浆玉液之中。 天刚暗下来,小六站在宋园门口焦急地等候着,一辆马车缓缓地驶了过来,马车上载着的正是喝得酩酊大醉的宋廷。 “哎呦!都醉成这样子了!”小六急忙上去扶下宋廷,轻声说道。 看守的仆人也上前去帮忙把宋廷往院里挪。 “你们谁都不许说,听见没!”小六叮嘱道。 “是是是……” 次日酒醒神清,又是如此。他最喜欢喝的是醉香楼的“明日醉”,这是一种用优质糯米精酿而成的无名小酒,因为此酒涩中带甘,口感极佳,饮下一时半会不觉醉,宋廷故称其为“明日醉”。 一壶“明日醉”,再配上一份酱香鸭,一盘翡翠鱼,外加一碟花生米。宋廷就能在醉香楼里待上半天功夫。 优美的舞姿,动人的琴声,让半醉的宋廷心旷神怡,分不清眼前的这一切是梦是真。 台上跳舞的正是秦霜儿,她舞艺比之前精进了不少,那琴、胡、锣、鼓齐声争鸣,把整个大厅的氛围带入了空前的高潮,秦霜儿外面穿了一件粉红长裙,袖间拖出两条长长的丝带,在舞台上不停地转着圈,两条丝带就像两条飞舞着的彩虹;台下早已是一阵欢呼雀跃。 曲声停了,舞也终了;然而欢呼声却并未终止,反而越加浓烈、越来越近。 秦霜儿穿过大厅过道,缓缓走向宋廷,就如上一次一样,不过这次多了些看客、多了些热闹。 “小美人……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呀来……来陪哥哥我喝一杯吧!”一个醉汉拦住了秦霜儿的路说道。 “诶……你让开!”秦霜儿怯道。 “我……我就不让,你能怎么着啊!哈哈哈……”醉汉摇摇晃晃站起来欲伸手去摸秦霜儿的脸。 秦霜儿被吓得往后猛退了几步,由于裙子太长,后退的时候不料自己踩着了裙子,她整个人朝后面摔了下去。 眼看就要摔在了地上,秦霜儿“啊”地叫了一声,她双眼紧闭,却感觉有一支大而有力的手将自己紧紧拽着,待她睁开眼来时,她人已经在宋廷的怀里了;她微微扬起脸来,看着宋廷的侧脸,她从来没有这么近地看过男人——如此英俊的男人,顿时感到无比的紧张,心跳加速,连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张雪白的脸上早已泛起了红晕。 宋廷用力摇了摇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他一只手紧搂着秦霜儿,一只手指着那个醉汉恶狠狠说道:“你……休要胡来!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你……你是谁你怎么不懂先来后到的规矩,这妞是我先看上的,你……一边去!”醉汉胡喃着,半握拳头朝宋廷使去。 宋廷猛地一推,把那醉汉推倒在地,就在这时,濮尔童冲了过来。 “怎么啦?怎么啦?”濮尔童问道。 见濮尔童过来,秦霜儿慌忙地从宋廷的怀里挣开来,羞涩地离开了。 “客官没事吧!”濮尔童扶起地上的醉汉,又抬起头来。“哎呦!是宋公子啊!小店招待不周,请见谅,见谅……” 宋廷瞟了濮尔童一眼,歪歪斜斜地坐回了席位上。 “濮老板,上酒……”宋廷摇晃着空酒壶道。 “诶……好呢!给宋公子上酒!” 又一壶酒端到了宋廷的酒桌上,他一杯接着一杯喝着,而这一切都被秦霜儿看在了眼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十四) “宋公子,你已经醉了,不宜再饮了!”一个娇柔甜美的声音对宋廷说道。 宋廷醉眼迷离地望了一下身旁站着的秦霜儿,嬉笑道:“你即非我妻……又非我妾,何必管我” 说完就又饮下了一杯。 “我……” “怎么……你是不是想说……你早就爱上我了啊,啊哈哈……” 秦霜儿听到宋廷这番话,不禁心里一悸,却也没有立即反驳;倒表现得格外的冷静。 片刻过后,秦霜儿正对着宋廷坐了下来。 “方才多谢宋公子替我解围,不然……” “不……不必多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向就是我的行事作风。换了别人……我也一样会出手的。”宋廷抢话道。 秦霜儿不再劝宋廷少饮,她翻起桌上倒扣的一个釉瓷杯,伸手去拿宋廷面前的酒壶。 “你要喝”宋廷拽住秦霜儿手里拿起的酒壶问道。 “你喝得,难道我就喝不得” 宋廷松开手来,“叮叮咚咚”酒便倒进了釉色杯里,秦霜儿举杯揽袖一饮而尽。 “好……酒逢知己千杯少,你这个红颜知己我……我交上了!”宋廷拿起酒壶往各自的杯子里斟满了酒。 两人你来我往,一杯接着一杯,一壶酒很快就见了底。 “宋公子,宋公子!”秦霜儿轻唤了宋廷两声。宋廷却只是“呃”的应了一声,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啊哼哼……”秦霜儿突然自发的痴笑起来,“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宋帛玉呀宋帛玉,枉你聪明过人,竟也不识这女人的心啊!” 话语刚落,濮尔童就走了过来。 “宋公子喝醉了吗?”濮尔童问道。 “嗯!” “宋公子……宋公子!”濮尔童轻拍着宋廷的肩膀叫道。“看来喝得不少啊!” “还得有劳濮老板差人将宋公子送回去了。”秦霜儿缓缓起身,忽感酒劲上了头来,她身子微晃了几下,用指尖轻抚着额头,姿态美得令人痴醉,连濮尔童这样年过半百的男人都会忍不住偷看上几眼。 “这个时候送他回去恐怕不妥!”濮尔童伸头探向店外,见外面天光地明。 “呃……不如暂且送他到我房中歇息,等他酒醒了自会离去。” “这样妥当吗?” “有何不妥的难道让宋公子一直趴在这里吗?” “嗯……也只有这样了!”濮尔童无奈地点了点头,随即唤来两个伙计,将醉得不省人事的宋廷望楼上抬去,秦霜儿紧随其后。 “明日醉”不算烈酒,不过酒劲退得慢些,常能令人醉上一宿或睡上一夜。 宋廷睁开眼来已是第二天清晨了,他先是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再又看到了盖在身上的花边秀被;他深感疑惑、诧异,最后不得不惊讶得差点从床上蹦了起来。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儿”宋廷忙问道茶桌旁坐着的秦霜儿,她正直眼望着宋廷。 “这是我的卧房,你昨天喝多了,所以……” “昨天……昨天!我……哎呀!”宋廷拍了一下脑门,急忙伸手去拿衣服,“我要更衣了,你可以出去一下吗” “我不看你就是了!”秦霜儿把身子侧向一边,目光避开宋廷。 房间不算很大,但却很整洁别致。一个漆红色的雕花梳妆台最是显眼,一个茶桌、几个木凳都是上好的木料加以精工而成;离梳妆台不过三尺的地方放着一口小书桌,上面放着些许文墨典籍。 “昨晚……我,我有没有……有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啊?”宋廷很吃力地问道。 “昨晚……我们……”秦霜儿回头看到正在系腰带的宋廷,羞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不得不又转过脸去。 “霜儿姑娘,帛玉本无心冒犯……昨日酒后乱性,罪该万死!”宋廷拱手给秦霜儿赔罪,“若不是帛玉已有婚约,定会娶霜儿姑娘为妻,可是……” 秦霜儿看着眼前不知所措的宋廷,既觉得可气又觉得好笑,心想:原来聪明的人也有糊涂的时候,你宋廷不是自称苏州第一大才子吗?哼……今天我就好好捉弄一下你这个不可一世的家伙。 “可是什么啊可是!错已酿成,你说这些有什么用……要怪就怪造化弄人,怪我秦霜儿命苦!”秦霜儿凄声连连,貌似果真受了很大的委屈一样。 “这……这可如何是好!”宋廷似乎慌了手脚,不觉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以往盛气凌人、翩翩君子的形象全无。 “宋公子不必过于自责,昨夜之事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吧;我定当守口如瓶,绝不透漏半点风声!”秦霜儿故作正色道。 “霜儿姑娘,你放心!明日我定差人送些银两与你,保你今后生计无忧。” “哼!谁要你的银子?我秦霜儿虽然身份卑贱,却无贩皮卖肉之心,你赐我银两岂不是要羞辱我……”秦霜儿厉色道。 “霜儿姑娘莫要生气,帛玉自知罪不可恕,赠你银两不过是想做些补偿罢了,你勿多想啊!”宋廷辩解道。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任何补偿!” 宋廷看着秦霜儿已通红的双眼,心生怜爱之意,他靠近了她,想要去挽她的手,不料刚抬起手来又放了下去。 “霜儿姑娘,你多保重!”宋廷拱手道别,转身朝门外走了出去。 宋廷走出门去后,秦霜儿迟疑了片刻便又跟了出去,而宋廷却已经下了楼去,秦霜儿看着离去的宋廷,心中感到无比的失落。 她确实捉弄了宋廷一番,不过自己倒像是这场“恶作剧”的受害者,感觉昨夜的“荒唐事”真的就发生过一样…… “呃……宋廷这小子这么早就来醉香楼喝酒啦?”李子福远远看见匆匆走出醉香楼的宋廷自言道。 “公子!这宋公子最近时常出入醉香楼,蹊跷得很呢?”一个家丁飞舞着眉毛说道。 “嗯……是不正常,走……进去看看去!” 李子福进了大厅里,左右打望了一番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嘿嘿……李公子今日要吃点什么?”店小二笑脸迎了过来。 “跟你打听个事情!过来过来……”李子福示意店小二把耳朵凑过来。 “您请说!” “宋廷宋公子今儿早是不是来醉香楼了?”李子福凑近店小二的耳朵窃窃而语。 “他呀……他昨日就来啦,压根儿就没有回去!” “你是说他在这醉香楼过了夜” “可不是吗?他跟秦霜儿……” “咳咳……不好好干活,整天说三道四,还要不要工钱啦!”濮尔童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对店小二呵斥道。 店小二栗色地走开了,李子福也显得有些尴尬。 “濮老板好像不欢迎我来醉香楼啊!” “哪敢,哪敢啊!李公子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就是!嘿嘿……”濮尔童脸色突变,笑嘻嘻地说道。 “霜儿姑娘在不在叫她出来跳支舞。” “哎……实在不巧,霜儿今日身子不舒服,到现在还躺着呢!” 李子福站起身来,冷言道:“我突然就没有了胃口……改日再来!” “诶……这……”濮尔童欲挽留,却也不知如何开口。 李子福便扭动着肥硕的身体走出了店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十五) 宋园大门口,小六焦急地来回踱着步,远远看到一个挺拔的人影靠近。 “哎呦喂!少爷你总算是回来了,可急死我了……你这一宿都去哪儿了啊?”小六朝宋廷飞一般地窜了去。 “老爷跟夫人可知道我一夜未归” “还不知道……我都封着口呢!” “那就好!” “少爷,你快进屋去吧,老爷刚才还问你起呢……” 转眼中秋已至,大户人家都忙着准备祭月,一张长长的香案,上面摆放着各种祭月物品,有苹果,葡萄等水果,西瓜雕琢成莲花状放在香案两旁,这个仪式月饼自然是少不了的,大大小小的月饼占据着大半张案面。 香案设在院内,此时不过酉时,却已能见到圆月当空,与暮日同辉,碧空万丈,云霞寥寥,甚是壮观。宋禹平早已备好香烛,就等日落了。 “爹,你要我定的酒席已经定好了。”宋廷从院外走了进来。 “嗯……”宋禹平目视西方,泰然自若。 太阳终于下了山去,月亮的光此刻反而更加明亮耀人。 宋禹平点燃了香烛,对着头道。 “他是帛玉他……”张君淑已面红耳赤,哑口难言,深低着头。 “走吧,进去再聊!”宋廷说道。 宴满天下楼的大掌柜叫红姑,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最擅长处理人情世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向是她的处事作风。她也是一个非常懂得保护自己的女人。 “哈哈哈……这么说你跟玉儿是不打不相识啊!” “我也不是当真要打他,只是想要吓唬一下他嘛,谁让他……” “我这丫头啊从小就像个男孩子,一天舞刀弄抢的,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禹平啊,以后你给我好好管教管教……” “这丫头……就这样挺好,有灵气,我喜欢!我就想尽快把他们的婚事给办了,哈哈……” 两家人坐在一起聊得正欢,这时门被推开了。随后传来一阵娇滴滴的声音。 “哎哟……听说张大人跟宋老爷来啦,奴家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众人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见红姑正托着一壶酒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些端着各类美味佳肴的女子,一时间香气扑鼻,令闻者垂涎。 红姑模样俊俏,身材依旧保持得很好,白皙的脸蛋下生着一张漂亮是嘴——那也是一张厉害的嘴;若不是眼角处有几道浅浅的皱纹,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她已有三十多岁了。 “哎呀……红掌柜亲自侍酒,我等受之有愧啊!”宋禹平站起身来说道。 “奴家特地令酒保取出了我店珍藏了多年的……金盘露,今日定要与各位贵客来它个不醉不归!呵呵……”红姑话语刚落即举起酒壶往桌子上早已摆好的杯子里斟酒。 斟好了酒,红姑自发端起一杯酒来,说道:“奴家招待不周,自罚一杯!” 接着一饮而尽。 “红掌柜这手中的金盘露,比起禹平兄家中的秋露白……可有得一比呀?”张忠打趣道。 “那自然是比不了了,素闻宋老爷颇爱藏酒,家中不乏上好的佳酿;我这小小酒楼,酒窖里放着的也都是普通老百姓常喝的糟酿。”红姑模样谦逊,声音温柔得就像能穿透耳朵一样。“这金盘露还是托人走转才弄到的,望两位老爷不要嫌弃。” “这是哪里的话啊,来……坐坐坐,坐下来一起喝。”宋禹平说道。 “诗云:‘空传仙掌擘青霄,可似真珠泻小槽白露白云都不要,温柔乡里探春醪’。就是指的这个金盘露,酒真是好酒……”宋廷搭了话,说完就站起身来在桌上取了一杯,一饮而下。 “呵……宋公子不愧博学多识,没曾想对酒也有深有了解。”红姑盯着宋廷,盈盈一笑地说道。 “哎……这酒虽好,不过我还是喜欢喝醉香楼里的小米酒……”宋廷放下酒杯说道。 红姑显得有些尴尬,不过始终保持着一副笑脸。 “爹,娘,张叔,婶娘,帛玉出去透透气,失陪一下。”宋廷拱手道。 “呃……这……” “出去透透气也好……君淑啊,你跟帛玉一起出去吧,去外面逛逛,看看月亮。”张夫人灵机一动说道。 “啊哦……”张君淑木讷着。 “对对对,你们俩出去转转,好好聊聊,嘿嘿……”刘氏也跟着附和着。 “玩一会就回来,你们可别走太远啦!”张忠嘱咐道。 “嗯……”张君淑点了点头,随即跟着宋廷走出了门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十六) “帛玉,你慢点,等等我……诶!”张君淑跟在宋廷后面约十多尺远。 宋廷就像没有听见一样,头也不回地往酒楼外走出去。 “帛玉……你扶我一下,这梯子……”张君淑在石阶上停了下来。 宋廷这才扭头回望,见张君淑已在后面三丈开外。 “真是麻烦!”宋廷不悦地往回走去。 他走到张君淑身旁,伸出一只胳膊,嘴里却不说一句话,也不去看张君淑。 “诶……你是木头啊?你这样站着,怎么扶我啊?” “你……你!”宋廷很是无语,却也无奈,不得不伸出另一直手挽住张君淑的两只胳膊。 张君淑被宋廷挽住的那一刻,忽然紧张不已,身体像是触到荆刺一般,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 “你倒是走啊!”见张君淑久不挪步,宋廷不耐烦地说道。 “噢……” 她走得很缓慢,甚至慢过老妪的步伐。 下了石阶,宋廷即刻放开手来,念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既然女子难养,你们男人还要娶妻干嘛?”刚才还步履维艰的张君淑突然变得灵巧起来,一下子就蹦开了。 深远的夜空圆月朗照,那月亮就像一个大灯笼,仿佛给大地万物披上了一层薄霜;街道两旁的灯笼火烛却被映衬得像点点星光,楼影鬼魅、山峦依稀,再加上喧嚣不绝的人流,这一幕盛世壮景宛如梦境,亦如画卷。 街上摊位密集,琳琅满目的商货常常能令游人止步不前,尤其是久居深闺的女子。 张君淑早已扎进了人堆里,她左瞧右望、东挑西选,似个初涉尘世的孩童,仿佛对一切东西都充满好奇。宋廷紧跟在她后面,生怕她会一眨眼走丢了似的。 “别到处乱跑,走丢了我怎么向你爹交待?”宋廷神色严肃地说道。 “我都这么大个人啦!怎么会走丢,哼……”说完便晃着脑袋跑向了另一边去了。 “诶……”宋廷不得不又跟上去。 “嗯,好香……这个也不错……”张君淑边说着边捧着一些胭脂水粉、香料首饰等挤出了人堆。 “诶……小姐,你还没有给钱呢,诶……”卖饰品的摊主匆忙地追了出来。 “多少银两?”宋廷一把拽住摊主的胳膊。 “呃!总共是一两五十文!” 宋廷掏出一些银子递到摊主手里,说道:“不用找了!” “呃!多谢公子……公子慢走!嘿嘿……”摊主手里捧着银子乐不可支。 不过片刻功夫,宋廷怀里便抱着些大大小小的布袋纸包,足有好几十斤重;张君淑两只手里也各拎着两个皮纸口袋,全是张大小姐“扫荡”而来的“百货”,若不是现在手脚不便,怕也还会继续买下去。 “帛玉,你快点呀!晚了就赶不上灯会了!”张君淑朝身后的宋廷喊到。 宋廷步履蹒跚,怀中抱着的货物几乎快挡住了他的视线,不由得一阵寻思:我堂堂七尺男儿,如今竟被一女子呼来唤去,还要抱这么沉的东西,哎!早知就该把小六叫来…… 就在宋廷陷入沉思的时候,张君淑已站在了近百步之外的石拱桥上了,他朝宋廷挥手喊到:“喂……你倒是快一点啊!” “看来孔老夫子说……说得没错,呃哟……”宋廷把怀里抱着的东西往上一携,又才一步步朝前挪,过了良久才走到桥头。 “抱这么点东西还走这么慢,亏你还是个大男人呢!哼……”张君淑从桥心走回到桥头。 “你有完没完要不是看在你爹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你……买这么多没用的东西给我抱着,现在又这般喋喋不休!”宋廷显得很是无语,边喘气边说道。 “诶!我可是你的未婚妻耶,你给我拿点东西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我又没有说要娶你,你……” “当心……”张君淑看着宋廷脚下的石阶,呼喊道。 她取下宋廷怀中最上面的两只小包裹,说道“我再帮你拿一点吧!” 石拱桥是宋代所建,两侧的石栏石墩均为上等的方石加以雕琢而成;年代虽远,纹饰未损。此时两侧的栏杆上各挂着三五个小红灯笼,桥墩上还缠绕着些红丝线,二人一同跨桥而上。 “帛玉……听人说啊,这座桥名叫‘月桥’,是月老用三万六千五百根红线织成的呐!未婚男女只要同时踏上这座桥呢……就会深深爱上对方,然后相伴到老!”张君淑欣然说道。见宋廷不应,她又继续说:“用一座桥来了却他人姻缘,倒是省事不少,没想到神仙也会偷懒,呵……” “这种迷信蛊人的话你也信!”宋廷不屑道。 “哼……你不信,我信!”张君淑突然跑到了前面去。“帛玉,快点,快点上来!” 就在此时,迎面走来一位白衣女子,她步伐轻盈,蒙着白色面纱,微风轻拂,纱巾飘逸;她与宋廷擦肩而过。 “啊……”一阵娇柔的叫声吸引了桥上的行人。而后又听到一阵物品触地都声音。 众眼望去,见那白衣女子脸上的面纱已被掀了下来,而宋廷怀里的货物也散了一地。 “对不起姑娘,在下并非有意的……”宋廷慌忙弯腰去捡地上的纱巾,也没有注意到女子的容貌。 那白衣女子已不知所措,她用长袖遮住脸来,生怕别人看见,她脸上有疤或是长相丑陋不得而知。 宋廷将纱巾举到白衣女子面前,她才伸出一只手接过巾帕,微语说道:“多谢公子!” 声音很细很柔,但宋廷听得很清晰。 “发生什么事啦?哎呀!帛玉……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张君淑此时跑了过来,去捡桥阶上散乱的货件。 “姑娘!你的脸……”宋廷想问下去,但又觉不便多问,就又止住了。 那白衣女子已将纱巾蒙在了脸上,整个过程迅速利落,不遗春色。 “帛玉,你还站着干嘛?快帮我捡起来呀!”张君淑喊到。 “诶……李姑娘,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害得我好找啊……”一位婢女装扮的女子从人群里跑了过来。 “你是……宁儿!”宋廷皱眉思索道。 “呃……宋公子,怎么是你”宁儿诧异道。 “这位是”宋廷将目光转移到白衣女子身上,只见那白衣女子也目光柔情地看着自己。 “呵……宋公子一向聪明,这个时候怎么反倒糊涂了呢?”宁儿笑着说道。 “她是李芸娇李姑娘” “不是她还能是谁?难道我还能侍奉第二个李姑娘?呵……” “你是宋廷宋公子……方才奴家的纱巾不小心缚了宋公子怀中的包裹……才致散了一地!都怪我不小心……”李芸娇致歉道。 “李姑娘不需自责,应怪我没有看路……” “你们说够了没有?看都把我的胭脂散了一地!”张君淑抱着一堆凌乱的包裹走了过来。 “宁儿,去帮这位小姐拿上一些。”李芸娇说道。 宁儿应了一声便去帮张君淑拿了些包裹。 “呐!帛玉你把这些拿着!”张君淑把最大的两个包裹递给了宋廷。 “不知道这位姑娘该怎么称呼呢”李芸娇问道。 “我叫张君淑,是帛玉的未婚妻……你就是李芸娇我跟帛玉就快成亲了,你可别想打什么主意,哼……”张君淑说道。 “张君淑……你给我闭嘴,你在说什么呢?你把李姑娘当成什么人啦?”宋廷突然怒火中烧,朝张君淑喝道。 “宋帛玉,你……哼!”张君淑转身一个人走开了。 “你还不去追”李芸娇说道。 “随她去吧……我受够了!” “她可是你的未婚妻,再说她一个姑娘家,你不怕她遇到坏人” “哎……”宋廷叹了一口气,便追了上去。 看着宋廷渐远渐隐的身影,李芸娇内心泛起了一阵忧伤的涟漪,不禁叹道:“千金易得,良缘难求啊!” “姑娘,你且把心放宽啊!”宁儿在一旁宽慰道。 “我没事……只叹事与愿违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十七) 宴满天下楼之后,宋廷与张君淑的婚事才算是定了下了,宋禹平如释重负,心情自然好了不少,此时正约了些好友在茶楼闲聊。 “听说冯公公近日要到苏州私访,我等可不能怠慢了啊。”说话的正是陆常德。 “是啊,咱们这些地方小吏,可得罪不起他冯保。”一位黑脸男子说道。 “你们身在官场,终日诚惶诚恐、如履薄冰。哪像我这般悠闲自在,哈哈……”宋禹平自满地说道。 “禹平兄何必说这种风凉话我等若是像你这样日进斗金、富甲一方,怕早就退出官场,逍遥快活去了!”黑脸男子说道。 “哎呀……钱财再多,也难买一生喜乐无忧,有谁能够见益忘忧,见财病去呢?”宋禹平说道。 “禹平说得有理。这人啦,年轻的时候想方设法争权谋利;不知说了多少违心的话,做了多少糊涂的事,不就是为了那白花花的银子吗?可到头来呢……还不是化作一堆黄土……”陆常德说道。 “冯保此行恐怕不单单是游山玩水那么简单!”宋禹平凝色道。 “禹平的意思是……”陆常德豁然道。 “京中官员到了地方,哪个不是打着皇恩浩荡的旗号,到处搜刮民脂民膏。亦或拉帮结派、私结党羽……这权利之争最终还不是害苦了贫苦老百姓。”宋禹平说道。 “谁说不是啊,古往今来……” 话匣打开,舍内论声不绝,从先秦谈到东汉,从天子说到平民,朝代更替、风云变幻;有歌颂勤政爱民的帝王的,有痛批奸臣逆贼祸害朝纲的,人人义愤填膺,个个正义凛然。 次日清晨,一列车马使进了苏州城,排场不算太大,倒也足以彰显身份,车上所乘人物正是御马监总管冯保。 除了女人。上等的客栈、上等的客房、上等的酒菜——每一样都面面俱到;这当然也是官场的“规矩”或是“为官之道”。 酒足饭饱,冯保想要到处溜溜瞧瞧,于是携了左右随从及部分官员在苏州城里巡游了一番。嘴里还要不停地说着:“咱家奉呈皇命,到此地探查民情……”话语间还带着几分妖里妖气,随从官员还都会溜须拍马一番,迎合一番。 冯保虽是太监,却不像普通太监一样只懂得伺候皇帝妃嫔;除了不近女色以外,其他的趣味爱好可也跟普通男子无异。他喜好舞文弄墨、养花听曲,也喜欢看戏;既然有些个爱好,自然会有人会投其所好、献媚献宝,官场之人大多精明得很。 暮色初下,苏州城内已是灯火通明,一片繁华的景象。荣盛戏楼位于城中最繁华地段,左右商铺密集,热闹非凡;戏楼是木石结构,底部筑有巨石墩,戏台高出人身好几尺,四根巨大的明柱撑起挑角式飞檐,雕花窗户栏杆格外的别致精美。 瓦舍内早已人群簇拥,正对戏台处的席位却空出了几个。 “贵客到!”看场的一声吆喝。 来人正是冯保,他身着长衣棉袍,气质雄伟,脸上干干净净,面色煞白得毫无血色,不到三十的年纪却看起来十分老练沉稳,后面跟着一行人,其中就有张忠与李慈。 楼主招待一行人入了坐,又备了茶水,戏才开了幕。第一场戏是出自三国时期的《空城计◎挥泪斩马谡》。 “好……好!”场内一阵阵拍手叫绝。 冯保也兴致勃勃,一场《空城计》看完,冯保说道:“孔明诡计甚多,也不能怪仲达无胆;论智谋,古往今来有谁能比得上诸葛孔明呢?呵……” “那是,那是!不过下官认为,时势造英雄,诸葛亮也不过是借势而上,冯公公若是生在乱世,怕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嘿嘿……”李慈拍着马屁道。 “论排兵布阵、带兵打仗,咱家自认不及孔明,可这助政治国……咱家定也不输他诸葛亮,哈哈……”冯保倒也一点不谦虚。 张忠在一旁默不作声,蔑视着李慈的马屁和冯保的张狂。他心里自然是瞧不起冯保这样的宦官的;不过他也清楚,冯保也是惹不得的,所以不得不装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第二场戏是《斩马谡》,戏子们盛装上场,浓墨重彩;一场戏下来,全场悲寂,待气氛复苏,又议论纷纷。有人说诸葛亮治军严明,马谡死得其所;也有人说马谡罪不至死,诸葛亮不近人情…… “哎呀……军中正是用人之际,马谡不该杀、不该杀呀!”李慈连连叹道,仿佛戏中之事实实在在刚发生一样。 “人已死,谈及何用孔明也是凡人,怎能无情”冯保举杯饮茶,又道:“戏也看啦,茶也喝啦……要是再来点曲子岂不更好” “有……有!知道公公喜欢听人弹曲儿,早就给您安排好啦!”李慈站起身来,接着朝场主打了个手势。 正当冯保探头之际,戏台上的幕布、屏风等已被撤了去,铺上了一层毯子。 没一会儿,一女子抱琴而出,她面蒙青纱,装束随意,修长的身子丰韵娉婷,娇柔可人;远远望去,宛如脱世之仙子。 现场唏嘘一片,都在揣度女子的身份、年龄,亦或相貌…… “公公,此女子是苏州府一等一的才女,下官此次特地请她来给公公奏上一曲。”李慈说道。 “喔……看这身子倒是温婉端庄,可为何要蒙着脸”冯保疑惑道。 “只因她过于貌美,若是她不蒙着面,观者恐就只瞻其貌,无心听琴了。”李慈回道。 “是吗?世间真有这等美女”冯保质疑道。 “那李芸娇确实长得俊俏,蒙面不过是为了避免好色之徒起歹心而已,李大人有些夸大其词了吧。”张忠突然开口道。 “俞承在理,不过我所言不也虚,那李芸娇的美貌可是众人皆知的……”李慈道。 李慈话音刚落,琴声便响了起来。 李芸娇弹的曲子叫《潇湘水云》,著于南宋,全谱共十段。她技艺精湛,指法娴熟,对音符的把控游刃有余。冯保识音律,这在太监里面是很少见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十八) 琴声悠悠,回旋婉转。 几许功夫,李芸娇已奏《潇湘水云》至第五段。冯保凝神倾之、不吐颜色。 见冯保不露声色,李慈在一旁轻声问道:“公公!这曲儿弹得怎么样啊?” 冯保饮下一杯茶,慢慢说道:“琴倒是弹得不错,不过……” “公公请说!”李慈又道。 “只闻琴声、不闻情生!只见其表、不见其里。算不得绝妙!”冯保说道。 “喔……公公的意思是……” “此女心怀他物,无心抚琴……犹如蚕吐丝、蛇蜕皮,始于本能,心神未动,难侵人心。”冯保有板有眼地说道。 “哦……下官算是明白了,公公的意思是说这李芸娇的心思不在这琴上,而想着其他事情。”李慈对音律一窍不通,不过此刻也不得不装懂一番。 冯保只笑不语。 李慈拍马道:“公公果然高明,司马仲达若是有您这般懂琴,就不会中那孔明的空城计了,嘿嘿……” “哼哼……你说话倒很中听,不像那宋禹平,咱家差人去请他看戏,他却故意推辞。哼!分明是不把咱家放在眼里。”冯保神色不悦地说道。 “禹平生意甚隆,茶庄遍地,抽不开身也是正常的嘛!公公不必介怀。”张忠说道。 “哎呀……我看俞承这是在替自家人说话啊,宋禹平有你这样的亲家公那是何等的福份啊!”李慈一副心不甘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话你分明是……”张忠激动道。 “好啦!你们是来吵架还是听曲的呀!”冯保白了两人一眼,厉声道。 “公公息怒、息怒。”李慈连连道。 就在此时,烛影闪动,影子的尽头站立着一伟岸男子,他四下探了一番后,走了过来。 “玉儿,你怎么来啦?”张忠见来人是宋廷,诧异道。 “见过叔父!”宋廷对张忠拱手道。 “哟!这不是帛玉吗?怎么……你爹请不动,叫你这个做儿子的来代礼吗?”李慈不满地看着宋廷,又转向冯保道:“他是宋禹平的独子宋廷,前不久刚中举人。” 冯保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风度翩翩的宋廷,道:“果然是气度不凡,不过听人说宋禹平家的公子高傲自大、恃才傲物……你此番来访是何意呀” “家父身体抱恙,知道冯公公驾临苏府,恐有怠慢,特令小生前来拜访。”宋廷抱拳行礼道。 “哼……他宋禹平几时把我放在眼里过?咱家好心好意启明圣上,欲封他个一官半职的。可他却屡次三番推脱……也罢,也罢!”冯保不甘地说道。 “家父自知身单力薄,无心为官,辜负了冯公公的一番心意……小生在此替家父谢过公公。”宋廷客套了一番,又朝身后打了个手势,小六便窜了进来,他手举木案,但木案内乘着的并非食物茶水,而是一口精致的楠木锦盒。 “家父特令小生备了些上好的茶叶赠与公公!还望公公笑纳!”宋廷说话间已经将锦盒打了开来,里面分装了两个小包裹,另外旁边还放了一口精致的镶了宝石的小木盒。 小六将锦盒置于冯保席间的茶几上,不等宋廷开口,他又将那口精致的小木盒打了开。 小木盒刚被打开,只见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夺目而出,在灯笼烛火的照耀下泛着蓝光,冯保两眼一亮,一阵窃喜;身旁的人见到此珠皆无不惊叹。 “嗯……好茶!令尊这份心意我领啦!”冯保点头说罢,命左右把锦盒收了起来。 父命已授,宋廷本应就此退下,但他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坐到了旁边的空席上。或许是琴声有一种特别的魔力,将他吸引住了。 “你懂琴”冯保问道。 “略懂一二!”宋廷答道。 “都说你才华出众,诗词书画无不精通!咱家此刻听这曲也乏啦,你可否借此景此曲儿赋诗一首呢?”冯保对宋廷说道。 “公公此番南下定是受了皇上之命到此探查民情、抚恤百姓,而实不该再此作乐享受、听曲吟诗!”宋廷一口回绝道。 “哼哼!咱家一心为明,奔波劳累至此,难道不该稍作消遣吗?”冯保略显不悦。 “帛玉,你怎么对公公如此无礼?你……”李慈斥责道。 “我不过就事论事,难道说错了吗”宋廷不以为然道。 “啪”的一声,冯保拍案而起,道:“好一个就事论事,咱家在朝中虽然谈不上位高权重,不过三公三孤尚且对我礼让三分,你出此言分明是不把咱家放在眼里。哼……” “帛玉,你……你惹恼公公了,还不快快陪罪!”张忠在一旁焦急地说道。 “不用啦!咱家有些乏了,今儿个就到此吧!”冯保站起身来,面如死灰一般地看着宋廷,“哼”了一声转身朝外走去。 “倨傲无礼,不可教也!”李慈冷冷丢下一句话跟在冯保后面。一行人也跟着出去了,只有张忠留了下来,待冯保走远了,他才无奈道:“你呀你!定要惹祸上身才肯罢休!哎……” 宋廷双目紧闭,仿佛置身事外,不予理睬;张忠挥袖而去。 《潇湘云水》已经奏至尾声,此时琴声激荡,高潮迭起,李芸娇似要用尽浑身力气将那风卷残云、摧石断金的情景演绎出来;如此一来,宋廷的心神就愈发的不安起来,他心下暗悔道:“宋帛玉呀,宋帛玉!纵使你百般憎恶庸官贪官,可也不该惹火烧身,自绝后路啊!” 就在宋廷懊悔之际,李云娇已经弹完了曲子,她目光正穿过喝声一片的人群盯着宋廷,但宋廷却丝毫未察觉,他此时也无心去瞧台上抚琴之人一眼;李芸娇退下台去,宋廷也起身朝舍外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十九) “宋公子!请留步。” 宋廷闻声止步,回过头:“你是李姑娘?”表情略惊略喜。 “宋公子好眼力。”李芸娇依旧蒙着面,蹑着小步走到宋廷跟前。 “在下奉家父之命,特来拜会冯公公,没想到竟会在此地遇见李姑娘,幸会幸会。”宋廷拱手道。 “呵……宋公子这是要回府了么?”李芸娇问道。 “事已毕,在下正准备打道而回。李姑娘又为何会在此地呢?” “奴家本是应了李妈妈之令到此为冯保弹曲助兴。” “方才所听之曲想必就出自姑娘之手了,她人是万万弹奏不出此等曲子的……没想到那冯保这般会消遣作乐。” “可不是,奴家自不愿抛头露面,听人差遣;可又不敢得罪这等人物。哎……”李芸无奈道。 “也罢……姑娘可也回去寻香楼倒也不远,在下愿……愿护送姑娘回……回去。”宋廷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显得有些慌乱,话也连不成一整句。 “呃……场主已备好了车轿,不过……宋公子既然愿代车马之劳,奴家自是盛情难却,有劳公子了……”李芸娇做了个一般女子害了羞会做的动作,想必她的脸早已红透了。 二人并肩而行,不过足足隔了有近一丈远。 眼下已是深秋,虽是戌时,但街道两旁依旧灯火通明,热闹非凡;酒馆、茶楼等商舍冒出的浓浓白雾随风飘散在街头巷尾,致使街景朦胧,走在其中,如入梦境。 如此美景,加上又有美人相伴,此时的宋廷理应感到无比的幸运与满足。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二人却不曾说上一句话。 “英雄难过美人关”!宋廷虽不是英雄,却也有几分英雄般的傲气。一度想见李芸娇的他,此时真到了李芸娇跟前却变得像个畏首畏尾的病猫,平日里的风度洒脱在此时全变成了猥琐木讷。 不知哪里吹来的凉风,李芸娇感到一阵凉意,将身子往里缩了缩,双手抱臂,嘴里发出轻轻的“嘶嘶”声。 “天转凉了,别冻着了!” 李芸娇还没来得及反应,宋廷话语间已将一件米白色的长衣披在了她身上。 “宋公子,你……”李芸娇望向身旁脱了外衣的宋廷,忽感那伟岸的身躯似乎要将自己压倒,如此貌美健硕的男子是多少世间女子向往的啊?想到这里,李芸娇心里感到一丝喜悦、美滋滋的。 这长衣倒也不厚,不过在李芸娇看来,此刻这件长衣胜过了一切锦衣玉帛。 宋廷搓了搓双手,朝手心哈了口气,道:“我身体强健着呢!倒是你这弱身子骨儿,若是受了凉,怕是要得风寒症了。” “芸娇谢过宋公子!”李芸娇目光深情的望着宋廷。 “姑娘不必言谢,在下对姑娘的才学一度充满好奇,真有了说话的机会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宋廷说道。 “哦想必宋公子身边不乏绝色美女,怎么会对我一卑贱女子生奇” “人分三五九等、高低贵贱,别人都以此交友结缘,而我宋廷却从不遵循此道;若是知己,那人就算是乞丐、山贼我也会毫不犹豫的与其结交。所以至今我也没有遇到一个可以与我谈心的朋友。” “这不就是‘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吗……”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不觉打开了话匣子,说到历史典籍,谈到名人情史,畅所欲言,已无话不谈。李芸娇还说到了自己的身世,她原本住在离苏州城七十里外的一座山村里,十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淹没了村子,她有个哥哥也被洪水冲走了,父母带她逃难到城里,最后也都病死了。流落街头的李芸娇最后被李艮娘收养,还请来先生教她读书识字,授她琴棋书画。“李芸娇”是李艮娘给取的名字,她本叫“邹玲”。 “家里人都不直接叫我的名字,都叫我‘小妹’。母亲最疼我了,到现在我都忘不了母亲离开时的样子。”李芸娇提及往事,悲上心头,眼中不禁泛起了泪花。 “想不到姑娘身世如此凄怜……”宋廷话语沉重,或是为了打破这种氛围,他接着提高嗓音道:“小妹,邹小妹,好!我许久就希望有个妹妹了,哈哈……那……以后我就叫你邹小妹,可好” 李芸娇迟疑了一下,说道:“公子愿认我作妹妹,即是我的福分……奴家深感荣幸。”话虽如此,不过语气生硬冷淡;仿佛在说:“谁要做你妹妹呀?”不过李芸娇就是李芸娇,她不会像秦霜儿那般古灵精怪,也不如张君淑那样刁蛮任性,这一点宋廷自然是清楚的。 “前面就是寻香楼,今日有劳公子了,公子请回吧。”李芸娇说道。 二人此时离寻香楼不到百步距离。 “嗯,告辞!” “公子,想必这衣服已沾上了奴家的‘污秽’之气,若就此还予公子实在不敬,不如……待芸娇洗干净了在奉还公子吧。”李芸娇脱下长衣捧在手上说道。 “这……”宋廷张嘴未合。李芸娇又接着说道:“三日之后的酉时,公子到虎丘山破老李宅,芸娇在那里奉还公子新衣。”说话间,李芸娇已“飘”出去一丈多远。 看着李芸娇优美婀娜的身形渐渐消失在薄雾中,宋廷呆呆地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缓过神儿来。 三日光阴转眼即至,宋园内,刘氏正在吩咐仆人们做事。 “诶……小六!过来……来!”刘氏招呼道。 “夫人有何吩咐?”小六小跑到刘氏跟前。 “怎么一大早不见少爷?”刘氏问道。 “少爷一大早就出去了,他没让我跟着。”小六回道。 “这个玉儿不知道又在搞些什么名堂,你去寻寻,给我盯着点,可别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刘氏正言道。 “呃!这……”小六作出为难之色。 “怎么你连我的话也不听啦?”刘氏铁青着脸说道。 “呃……好……我这就去!”小六不敢迟疑,连忙出了院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二十) 小六不敢懈怠,在城中搜寻着宋廷的踪影,酒楼、茶楼、花亭、湖边,凡事宋廷可能去的地方均找了个遍,可也寻无所获。他哪里知道,此时的宋廷已独自架着马车在二十里外的路上了。 不一会儿功夫,宋廷就驾车到了虎丘山脚,这是一座海拔不算高的山,称它为山实在有些勉强,或可称其为丘。 宋廷安置了车马,便攀了山去。此时离酉时之约尚早,宋廷何故早来,或许是想一览一下此地美景,亦或是想早点见到李芸娇吧。 不久,宋廷就来到了相约之地-破李老宅。这是一座破旧的宅子,看样子已年久失修,门梁上挂着凌乱的蛛网,推门进去,吱嘎作响。院里没有什么景致,杂草丛生,虽是如此,不过两层青瓦楼房依旧朱色未消,一些窗户雕花也颇为讲究,想必宅子的主人也不是普通老百姓。 见不到李芸娇,宋廷只好走出老宅,去别处寻景了,关于虎丘山名字的来由,有人说吴王阖闾葬于此,葬后三日有白虎蹲其上,故曰虎丘:也有人说丘如蹲虎,正是白虎所化,故唤作虎丘山。宋廷也听过此类传说,不过在他看来,一处风景圣地会有一个或者多个怪诞的传说,不过是世人的想象与向往罢了,他从不相信有神兽灵禽、鬼怪幽灵的存在。 这一带风景倒是特别的怡人,宋廷闲情漫步,没一会儿就来到了剑池;池狭长,深两丈,长不及百步,南宽北窄,活像一把平铺的剑;有清泉涌出,靠近池边,寒气逼人。 就在此时,一位挑着两捆生柴的白首樵夫路径此地,嘴里唱吟道:“渔靠水来我靠山咯,砍了柴货换小钱咯……只因老汉我贪那杯哟,几个铜子酒二钱咯喂……” “老人家好雅兴……歌虽妙,只怕这森山之中也无人能听得见吧。”宋廷上前去对老汉拱手道。 “哈哈……这山里的飞禽走兽,百花百草哪样不能听到我的歌声呢?”老汉放下柴货,抖搂了一下衣衫道。 听老汉这么一说,宋廷暗暗笑了笑,说道:“晚辈初到此地,见这石墩上刻有‘虎丘剑池’四个大字,可又再一瞧这池,除了水清石碧,再也难寻剑的踪迹……” “呵……年轻人文质彬彬,一看就是个书生……此地乃是吴王阖闾的陵冢,相传吴王生前爱剑,死后就用三千多把好剑陪了葬,这剑池底下便是剑冢。”老汉有声有色地说道。 宋廷点了点头,老汉又继续道:“这池中之水四季冰凉袭人,正是拜那些剑之剑气所赐。”话语间,老汉已蹲下身来,捧了一口凉水喝下了肚。 “如此一来,这水岂不是苦涩难咽”宋廷说道。 老汉摇了摇头,只笑不语。 宋廷不解,便也蹲下身子去捧水喝,水刚入口,那一丝冰凉之意便透过牙缝直达心底,宋廷顿时间感到整个人似乎都浸泡在了冰水中;随之而来的一阵甘甜立即又涌入脑门,就在这一凉一甘之间,不禁已沁人心扉,让人心神愉悦。 宋廷喝过无数名茶好酒,却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泉水,他又捧起一弯水来,刚凑到嘴边,却见一只手拦在了胸前。 “年轻人……这水虽好,可不能多饮啦。”老汉捋着胡子道。 “哦喝多了会如何?”宋廷问道。 “喝多了寒气上身,会得疟疾。”老汉说道。 “哦……”宋廷站起身来,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时候也不早啦,老汉我还得赶回去呢!”说完便又挑起了柴。 与宋廷道别后,老汉又哼着小曲儿渐渐走远了。 “李芸娇应该也快来了吧。”想到这里,宋廷欲转身往回走。 “宋公子!”一个甜美而熟悉的声音突然唤到。 宋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身姿婀娜的翠衣女子站在十步之外的石阶上。也就在看清女子面容的刹那间,宋廷几乎被她那倾国倾城的美貌给慑了魂,正是:“观花还需逢时节,识人初面得认真,倾城之貌藏不住,宛若芙蓉出水来”。 “宋公子……公子!”李芸娇又唤了两声。 “啊!你……你是李姑娘你……”宋廷这才缓过神儿来。 “噗……奴家蒙着面宋公子尚且认得,这摘了面纱公子怎就认不得了呢?”李芸娇笑道。 “姑娘真是没若天仙,美到竟让人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我……”宋廷还有些思绪未定。 李芸娇缓步走下石阶,来到宋廷跟前。 “我真的很美吗?到底有多美”李芸娇眼睛直直地看着宋廷的脸,两人此时的距离不到一尺远。 宋廷将脸侧到一边,不敢去瞧李芸娇。 “怎么啦?你刚才不是还说我美若天仙吗?现在却又不敢正眼看我。”李芸娇浅笑道,话语中带有几分**。 “李姑娘,我……你,你不是要还我衣衫吗?怎么……”宋廷结舌道。 “我放到老宅里了,我见老宅有人去过的痕迹,就知道你已经先到了,放了衣衫就寻了出来,没想到你果然在这里。”李芸娇目光移开,转身朝一条小径走,宋廷紧随其后。 沿途的景色倒也不错,二人一路漫谈,穿过虎丘寺,来到了一座墓前。 “这里葬着的是唐代名妓真娘,此人不但姿色不凡,且品行高尚,守身如玉。最后不堪受屈辱投缳自尽,哎……”李芸娇深深叹了一口气,随后对着真娘墓跪拜起来。 “世间难得有这等贞烈女子,以身抗命,令人钦佩。”宋廷在一旁感慨道。 李芸娇站起身来,眼眶里已泛着些泪花:“我等风尘女子,哪一个不是身不由己呢倘若有一天我……” “不会有那一天的,不会的!”宋廷似已读懂了李芸娇话中的意思,截话道。 男人的柔情往往会出现在女人心悲欲泪的时候,这个时候的男人往往会毫不保留地表现出自己怜香惜玉的一面。 宋廷也是众多男子中的一个,面对身边这样一位美人儿的“悲鸣”,自然不会无动于衷。他试图想用某个肢体动作—抚背、拦肩,去宽慰李芸娇,但手刚举到半空却有落下了。 “走吧,我们去前面瞧瞧去。”宋廷引着李芸娇朝别处走。 游了近半晌,天色渐暗,二人原路返回,折回破老李宅时太阳已经下了上头。 “你的衣衫还放在屋子里呢,我去取了来。”李芸娇说道。 “我跟你一道去吧。”宋廷说道。 此时的屋子里已是漆黑一片,二人只能扶着栏杆、窗门往里面走。 “你以前住过这里吗?”宋廷问道。 “嗯,以前我跟李妈妈就住在这里,到现在已有好多年了。”李芸娇回道。 “哦,怪不得你对这里的环境这么熟悉……” “小心一点,这里有道门梁,你头低一点。”李芸娇嘱咐到。 “哎呦!哎呦!”两人几乎同时发出声来。 “李姑娘,你没事吧,哎呀……都,都怪我。” “我没事,你……你没事吧;怪这门梁太低了。” 二人的头狠狠地撞到了一起,尴尬过后,又同时笑出了声来:“哈哈哈……” “总算拿到你,呵……”李芸娇从一张木桌上拿起一个包裹。 不知什么原因,她竟然忘记了后面还有一个摸索而来的宋廷,急地转身…… “啊……”的一声,这一下子整个人直接冲进了宋廷的怀里。 “李姑娘,你……”宋廷感觉李芸娇的身体紧紧地贴着自己,暖暖的、软软的,竟不觉地慌了起来。 “我……”李芸娇透过一丝暮光深情地望着宋廷那张模糊的脸。 宋廷此刻已是心血澎湃,他紧紧地搂住李芸娇,朝李芸娇那只能看得见轮廓的脸上吻了去。顷刻间,两人的唇深深的交织在了一起,就像两块残玉合成了一块完整的玉,严丝合缝、合二为一。正是:“郎有情,妾有意,郎有情情深似海,妾有意意比天高;亦是干柴遇见烈火,久旱逢甘霖”。情至时处,已不能自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二十一) 自从虎丘之约后,宋廷与李芸娇的关系就变得亲密了起来,二人经常私下幽会,逐渐变得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这日,二人相约在距寻香楼百步开外的一个亭子里,此时已是子时,多数人家都已熄灯就寝,街上还零星散布着些灯火。 刚见到宋廷,李芸娇便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道:“帛玉,我好想你!哪怕你我分开一刻一分,都能让我牵肠挂肚、魂牵梦萦。”话语切切、甚是恸人。 “我何尝不是时时刻刻盼着与你相见呢?”宋廷捧起李芸娇的脸,深情说道。 “哎……”李芸娇深深叹了一口气。 “怎么啦?” “我俩此刻虽能享受鱼水之乐,但不刻便又要分开……再者,你与那张小姐婚期已近,恐怕今后……”李芸娇推开宋廷,苦诉道。 宋廷怔了怔道:“你放心,我不会抛下你跟张君淑成婚的。” “啊!难道你要悔婚不成”李芸娇惊道,瞪着两只大大的眼睛。 “现在悔婚也来不及了……” “哪又有何法?” “逃……”宋廷缓缓说出一个字。 “逃婚”李芸娇更是惊讶,眼睛也睁得更大。 “嗯”宋廷点点头。 “如此一来,你怎么跟你父母交待啊?我不想你因为我落下个不孝的罪名。”李芸娇走近宋廷,紧握住他的双手道。 “今后我会跟二老请罪的。” “要不这样吧,你先娶了张小姐,再为我赎身……我愿做小,终身为妾伺候二老。”李芸娇正色道。 “哪有这么简单我若娶了张君淑,恐怕她也容不得你。”宋廷皱眉道。 “可是……” “我不但要逃婚,我还要带你一起走!”宋廷抚摸着李芸娇的脸,眼神里充满了爱意。 李芸娇听到宋廷这样说来,倒也不惊了,仿佛她早就知道宋廷会这样打算,脸上露出知足的笑容,随即将头埋进了宋廷的怀里…… “什么?你要跟宋公子私奔”宁儿瞪大眼睛说道。此时正是辰时,天刚打明;宁儿端着的一盆热水差点洒了地。 “嘘……小声点,别让他人听了去!”李芸娇坐在床沿上,头靠着一根床柱,面带笑意。 “姑娘……你说的是真的吗?”宁儿质疑道,话语比刚才细声了很多。 “嗯,我跟帛玉打算在他成婚前夜离开苏州。”李芸娇坚信不疑地说道。 “那……那李妈妈这边你怎么交待啊?”宁儿问道。 “呃……我自有打算。”李芸娇起身,准备洗漱梳妆。 正午,天色阴暗,不见秋日。 “我要见李芸娇,还不快让我进去。”李子福大声嚷到,他被一名婢女拦在寻香楼门口,恼羞成怒。 “李姑娘不见客,官人请回吧!”婢女道。 “嘿……我就不信啦,你知道我是谁吗?”李子福冷冷道。 “我们公子可是李知县家的大少爷,你们得罪得起吗?”一个家丁凶道。 “不管你是谁?李姑娘说了,除了宋廷宋公子,谁也不见。”婢女说道。 “他奶奶的!宋廷……又是宋廷。”李子福直跺脚,气得来回踱步。 “把李艮娘给我叫出来!”李子福喊道。 “李妈妈今儿不在。”婢女道。 “呃……”李子福气急。 “公子,想必那宋廷跟李芸娇早就有了私情。”家丁又说道。 “真是便宜那小子了!哼……”李子福越发不满起来。 “公子,那宋廷跟张小姐就要成婚了,如果我们把他与李芸娇私会的事捅出去,那……嘿嘿。”家丁坏笑道。 “嗯!”李子福点了点头,又道:“那也得有凭有据才行。” “公子,奴才倒是想到一个办法。”家丁说完,便又凑近李子福耳边私语了一番。 “嗯……这法子不错!没想到你这脑瓜子还蛮好使的,啊……哈哈……”李子福眼睛一亮,展颜大笑。 次日,县衙外人潮簇拥。 “哥儿,这谁又犯事啦?”一男子问道。 “听说犯事儿的叫王老汉,至于犯了何事也不清楚。”另一男子回道。 众人论声不绝,嘈杂一片。 李慈正坐于堂上,手里拿着罪状看了一遍,说道:“王老汉,本名王德厚,年五十有一,有人状告你犯了偷窃罪,你可认罪” “冤枉!冤枉啊!小的没有偷东西,大人我冤枉啊……”王德厚跪于堂下,左右环顾了一番,见几名衙役手持水火棍立于两侧;惊恐万分,声音也有些颤抖。 “每个到我这里的犯人都说自己是冤枉的,如今这人赃并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李慈手指地上装有金银细软的一个包裹(一些银子珠链还掉了出来);又看了一眼王德厚身旁跪着的一个瘦脸男子。 “大人啦,小的虽是贫苦人家,可这偷窃犯法的事是万万也不敢做的呀,望大人明查,明查啊!”王德厚激动万分,嚎嚎大叫。 就在这个时候,县衙大门冲进来一个年轻女子,步伐急促,正是宁儿。 “爹爹!”宁儿远远地喊叫起来,跑到王德厚身边,扑腾一下跪在了地上。 “丫头,你……你怎么来啦……”王德厚哀容满面,几乎失声。 “大人,冤枉啊!我爹为人老实敦厚,不可能偷拿别人的东西。”宁儿朝堂上喊到。 “秀才,本官再问你一遍,你可是亲眼看到王老汉偷了你的财物”李慈问道。 “秀才”便是眼前的瘦脸男子,他应道:“禀报大人,小生今早带着银两去采购布匹,本想走水路近一点,于是就乘了王老汉的船;中途有些乏困,便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也没有在意,可事后才发现银两被掉了包。” 秀才说完,又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说道:“这两个包袱几乎一模一样,可里面的东西……”打开包裹来,里面尽装满了干草石块。 “你说当时船上就只有你们两个人,可确定”李慈问道。 “千真万确!小生若有半句妄言,可遭天打雷劈。”秀才举起一只手,作发誓之势。 “嗯……”李慈点了点头,“王老汉!你还有什么话说,如今这赃物也在你家中搜出,难道本官真的黑白不明,好歹不分么?” “爹爹……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宁儿焦急地望着王老汉,几乎快哭了起来。 “我不知道……不知道啊……啊!”王老汉一脸委屈无助。 “来人啦!把王老汉押入大牢,择日发落。”李慈横袖一挥,呼道:“退堂!” 随即两名衙役架起王老汉朝堂下拖,王老汉惊恐万状,嘴里不停地喊着“冤枉”。 宁儿紧紧抓住父亲的手,痛哭流涕,她苦苦哀求着、呼喊着,但又有谁会理会她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押了下去;伴随着嘈杂声,宁儿瘫软地趴在了地上,几近昏厥。 过了许久,宁儿才从悲痛中清醒过来,衙内已是空无一人,她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县衙大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二十二) “宁儿姑娘!”一个声音叫住了宁儿。 宁儿病态般地回过头,见李子福佯笑着朝自己走了过来。 “你是……”宁儿一脸茫然道。 “嘿嘿!在下李子福,想不到……宁儿姑娘这么快就把我给忘啦!”李子福故作失落地说道。 宁儿略加思索道:“李子福……你,你就是上次那个无赖!你想干什么”话音刚落,人已朝后退了好几步。 “姑娘别害怕!我又不是坏人,嘿嘿……”李子福坏笑着逼近宁儿。 宁儿心生怯意,转身欲“逃”。 “诶……宁儿姑娘!”李子福拦住了宁儿的去路。 “你让开,不然我要叫啦!”宁儿呵斥道。 “嘿嘿!难道……你不想救你爹出来?”李子福狞笑道。 “我爹……”宁儿停下脚步。 “你爹偷窃他人财物,数额巨大,不判死罪,也得充军。嘿嘿!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你爹受苦受死么”李子福正色道。 “我爹是冤枉的!”宁儿言辞激愤,又思索了片刻。“难道……是你设计害了我爹” “只要宁儿姑娘以后乖乖听我的话,我保证很快就能让你父女团聚。嘿嘿……”李子福坏笑道。 “你卑鄙!”宁儿鄙视道。 “李芸娇与宋廷私下幽会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我爱慕李芸娇已久,只要你帮我把他俩给拆散,我就放过你爹。”李子福道。 “你妄想,我才不会帮你做这种损人利己的事,瞧你那熊样儿,我们李姑娘就算瞎了眼也不愿意看你一眼。”宁儿义正言辞白了李子福一眼。 “你可要想好啦!只要我一句话,明日就能让你爹变成刀下鬼。”李子福恐吓道。 “啊……李姑娘与宋公子两情相悦,已到了如胶似漆的地步,岂是你我能拆得散的”宁儿道。 “宋廷与张家小姐就要成亲了,你认为你们李姑娘跟了宋廷会有好结果?”李子福道。 “哼!宋公子与张小姐的亲事哪能成他与我们李姑娘……”宁儿像是说错了话般突然止住了。 “他与李姑娘怎样?你说……”李子福急切地问道。 “没……没什么!”宁儿有些慌张,想避开李子福那刀锋般的眼神。 “你可以不说,但我可不敢保证你爹能不能够活过明天。” “你……”宁儿乱了方寸,“好吧!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这就对了嘛!” “宋公子跟我们李姑娘决定私奔,就在宋公子成亲前夜。” “哦……这对狗男女居然想私奔,呵……今儿我就叫这对活鸳鸯变成分飞燕!” “你可不许害我家李姑娘。” “放心,我稀罕她还来不及呢嘿嘿……” “那你快为我爹洗白冤屈,还他清白。” “急什么?事成之后你爹自然就出来了。从现在起你给我盯紧了,他俩有什么动静立马告诉我;乖乖听话,不然的话……哼哼……” 转眼已是数日光景,冬日既有暖阳高照,亦有寒风呼啸;宁儿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眺着远方。对她来说,再暖的太阳也暖不了她那颗冰凉的心,再凛冽的风也吹不散她内心无尽的阴霾。 “在想什么呢?”李芸娇朝宁儿走过来问道。 “没,没什么!”宁儿回道。 “一直以来,我都当你是我的亲妹妹。你最近老是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可别瞒着姐姐?”李芸娇说道。 宁儿噘了噘嘴,道:“还不是一想到明日姐姐就要与宋公子去京城了,路途遥远;不知何时能回,丢下宁儿一个人……” “傻瓜,等宋公子进京赶考过后我们就能回来了,不过才一年的时间,你可要照顾好自个儿。”李芸娇说道。 “我自然会照顾好自己,倒是姐姐你……没有了我在身边照料,怕……” “能跟宋公子在一起,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李芸娇倚着花窗,脸上泛着浅浅的笑容。 “一想到宋公子姐姐就面带春光,哟哟哟!发浪了!呵……”宁儿打趣着跑开了。 “哼!死丫头,竟敢取笑我,看我不收拾你!” 两姐妹在屋子里追来赶去,嘻嘻哈哈,打打闹闹,足足有半响功夫。 暮日时分,天色灰暗,小茶馆。 “宋公子跟李姑娘约定明日辰时在城外二十里处的百芳亭会合。你打算怎么做”宁儿问道。 “很好!明日你替李芸娇给宋廷带个话儿。”李子福说道。 “我要我说些什么?”宁儿问道。 李子福把脸凑近宁儿的耳边,轻声细语了一番,转而大笑道:“哈哈……事成之后我不但会放过你爹,我还想纳你为妾呢?瞧你也有几分姿色,呃……”李子福用手指挑起宁儿的下巴。 宁儿猛地推开李子福的手,愤然道:“谁要做你的妾?你如此轻薄、又无赖至极。若不是你抓了我爹,我才不会与你这种人同流合污去坑害别人呢。哼!” 李子福上前去抓住宁儿的手,另一只手里拿出一小纸包放在宁儿的手心,道:“把这个给李芸娇喝下去,让她今晚睡个好觉。嘿嘿……” 次日,黎明还未完全从暮色中脱离出来,天蒙蒙亮;一辆马车迎着寒风飞驰在山涧,偶有夜莺啼叫。 “车夫,离百芳亭还有多远啊?”车上的人问道。 “快啦!快啦!不过二三里路就到了。”车夫回道。 “哦!去往百芳亭的路可否只此一条” “嗯!只有这条道儿。听说这条路是一位状元郎修的,所以这条路也叫状元路。”车夫转头往车内看了看,问道:“公子为何如此着急赶路呐” “小生此趟是要赶往京城去。初出远门,也不知道途中可有客栈安顿……” “哎呀!公子出远门怎么也不带个伴儿去往京城的路可远着呢,这道上还有很多山贼歹人,你一个人可要当点心呐!”车夫截了话激动地说道。 “哈哈……再恶的人,我宋廷都不会放在眼里。” 车夫摇头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只顾赶车…… “公子,百芳亭到啦!”车夫勒住马缰道。 宋廷撩开车帘,跳下马车道:“辛苦了!”从腰间取下钱袋,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车夫。 “这……公子,我可没有碎银子找你啊!”车夫手足无措道。 “不用找了,你且回吧!” “呃嘿!多谢公子,多谢公子!”车夫接过银锭,连连作揖;转身跳上马车,拉了缰绳调转马头,“公子定是富家少爷,一路可要当心,切记财莫外露;紧要关头,舍财当可免灾,驾驾……” “多谢长辈锦言,小生定当谨记。”就在宋廷眨眼之间车马已驶于数丈之外,渐渐消失在晨色中。 百芳亭是一座八角亭,亭柱漆色未消,不过看上去也有好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年头了;亭边有一棵孤柳,秃溜溜的枝干看上去犹如年过古稀的老人。 “百……芳……亭!”宋廷抬起头来,一字一字念道,或是对亭子的用名感到困惑,宋廷一直紧锁眉头,片刻过后他才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两旁的两根柱子上,上面各拓着一副金字对联,在晨色的照耀下金光许见。 “一纸皇榜踏金銮,十年寒窗亲苦盼。”宋廷轻声念道。 亭边立了一大块石碑,刻有铭文:白芳亭,建于宣德六年——状元李岱幼年丧父,家虽贫,勤学不戳;终金榜题名封翰林院学士。李母教子有方,李岱忠孝仁义,慈善清廉,自清尽家财修路建亭,奉献世人;“白芳”实为李母之姓名,故作“白芳亭”以颂扬慈母教导抚育之恩。 “原来这个亭子是儿子为母亲所建,此地难道是李岱赶考时母子依别之地……‘白芳亭’想必是被后来人给改了名儿,‘百芳’——百芳同绽……改一改也未尝不好。”宋廷自言道。 “哎!”宋廷叹了一口气,沉重地说道:“绝非孩儿今日不孝,爹……娘,望您二老能明白我的苦楚,待孩儿金榜题名后,自当归来谢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二十三) 自古姻缘天注定,世事难料不由人! 想那宋廷在百芳亭等候多时,却始终等不来李芸娇,有些不耐烦了,背了手在亭子里踱来踱去。 “晨时已过半,娇儿怎的还不来”宋廷搭了个手棚看着日头,那光耀人,照得他睁不开眼来。 忽见斜日下出现一个人影儿,宋廷喜不自胜,断定是李芸娇来了,慌忙地迎了上去。 “怎么是你”宋廷疑惑道。 这哪里是李芸娇,斜日下站着的分明是丫鬟宁儿。 “见过宋公子!”宁儿施礼道。 “宁儿,你家李姑娘呢?”宋廷失落问道。 “正是李姑娘差我来的,姑娘让我给公子托个口信儿。”宁儿回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宋廷问道。 “公子与李姑娘私奔的事儿走漏了风声,那李妈妈哪肯放人现如今姑娘已被妈妈关在闺房,寸步难移。”宁儿说道。 “原来如此……我这就跟你回去找李艮娘要人。”宋廷道。 “万万不可,若这一回去,别说要得人来,恐怕连公子的名节也难保全耶!”宁儿正色道。 听宁儿这么一说,宋廷即刻踌躇不定,不知如何是好。 “公子无需烦恼,等这段风口过了,姑娘自会来找你,与你相会。”宁儿道。 “当真怕是李芸娇不肯来故教你来宽慰我的吧。”宋廷不屑道。 “公子这是哪儿的话?”宁儿说话间已从怀里取出一支金凤钗,又说:“这是李姑娘的贴身之物,姑娘托我转交与公子;姑娘说了,到了新平即与公子会合,共赴京城。” 宋廷识得凤钗,正是李芸娇常戴之物,宋廷接过钗子握在手里;有钗为证,宋廷对宁儿之言再也深信不疑。 别过宁儿,宋廷挎了包袱寻了路去。正是:“碧空青岭晨熹熹,飞雀走彘声呿呿。枯木老藤相依依,飞花秋叶皆漓漓。情似杯中陈年酒,入心沁肺醉伤人。缘同孤月镜中明,望定尘埃不可及。孤生离乡全为名,夺魁怀抱美人归。” 那方新郎官已“溜之大吉”,这边宋园内还喜气洋洋,热闹非凡。真是:锦绣佳联满堂红,枯木焦草若还春。宴客缤纷、佳朋满座;席间果蔬菜肴琳琅,院外人流车马满目。 宋禹平正忙得不可开交,招待高官、侍奉富贵,不敢怠慢。上至达官贵人,下有贩夫小吏都齐聚一堂,恭祝贺礼、共享婚宴。 “诶呀呀!恭喜恭喜……”一行衣着光鲜的宾客临门。 “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列位里边请,里边请。”宋禹平笑盈盈地招呼道。 “老爷,时候不早了,该迎亲了吧!”一位灰发老儿走过来说,他正是宋园管家。 “嗯……”宋禹平点了点头,问道:“帛玉还没起床” “老奴不知啊!”管家道。 宋禹平愤然道:“这个帛玉越来越不像话了。”喊道:“小六!小六!” “呃……来啦!”小六匆忙赶了过来。“老爷有何吩咐” “快!去看看少爷起床没?”宋禹平吩咐道。 “好呢!就去。”一溜烟去了厢房。 不多久功夫,小六即返,神情慌张、边跑边叫:“老爷,不好啦!不好啦……”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宋禹平呵斥道。 “少爷,少爷他……他……”小六语不成句道。 “你倒是说呀,那小子又咋啦?”宋禹平不耐烦地吼道。 “你去看看……去看看吧!”小六压低了声音,显得很不安。 众人似乎被喧哗身惊吓了,一个个将目光盯在这一对主仆身上。 “各位请便,失陪一下!”宋禹平僵着笑脸对宾客拱手施礼,转身随小六转至厢房,管家紧随其后。 推开房门,小六急忙把宋禹平引到案旁,说:“少爷像是给老爷夫人留下了一些话。” 宋禹平稍加环顾了一下空荡的房间,即刻又把目光集中在了桌案上的砚台,砚台下压着几页书信,宋禹平挪开砚台拿起信儿看了起来。 须臾间,宋禹平紧皱眉头,双手颤抖。 “老爷,少爷说了什么啊?”管家在一旁问道。 宋禹平忽然情绪激动,大声吼道:“混账东西!逆子……逆子!”猛地把书信揉成一团丢在了地上。 宋禹平往日从未发过如此大的火,唬得他二人胆战心惊、瑟瑟发抖。 “去……赶紧去把夫人叫来。”宋禹平吩咐道。 小六哪敢怠慢,即刻动身。 “回来!”宋禹平又招呼道。“切记……不要声张!” 小六又才掩门而去。 再说张府,虽少了几分宋园般的阔气富有之态,却也多了几分书香世家的味道;富贵竹横生,万年青茂密。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主子迎客备茶,仆奴张灯结彩。正值冬季,院内却无凋败之象。反而喧喧嚣嚣、热热闹闹;闺房内:“娇儿披红还带羞,钗儿挂满云鬓头,三五丫鬟各有意,七手八脚显身手”。正是:“妆粉敷面白,黛粉描黑眉,胭脂涂小嘴,花钿贴脸间”。 那张君淑本就貌美,装扮了一番后更是貌比天仙、胜似貂蝉。 “小姐……你今天好美!”阿媛手持铜镜举过来说道。 张君淑嘴角微扬,望着铜镜里自己的样貌漫笑道:“难道我往日就不美了?” “美美美,小姐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奴婢嘴笨……”阿媛说道。 “还不掌嘴!”张君淑斜眼望着阿媛,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 “是是是,该掌嘴!”阿媛慢条斯理地在自己的小嘴上轻抚了几下,“小姐这下满意了吧!” “你这精灵鬼,想挨鞭了吧,连我都敢戏弄,哼!”张君淑噘嘴道。 “哎呀!我们小姐都要嫁人啦还不改小姐脾气,以后有宋公子……唉!不对,应该改口了,是宋姑爷……有我们宋姑爷调教,小姐这鞭子以后怕是使不成了!哈哈……”阿媛嬉皮笑脸地说道,其余的丫鬟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死丫头,看我不抽你!”张君淑闻得笑声,气得跺起脚来,不甘又站起身来准备取鞭,不料刚迈开步就踩住了身下的嫁衣裙摆,摔了个踉跄。 众丫鬟见状赶紧上前去扶起小姐,只见那冠斜妆花,实在滑稽可爱。“噗”的一声大伙儿又哈哈大笑起来。 笑意散去,众丫鬟又重新给小姐打理了一番,张君淑对着铜镜看了又看,无比欢喜。 “小姐,说实在的。论容貌,你并不比李芸娇差,只是小姐平日喜好舞刀弄棒,性格似男儿,缺少了女人柔情的一面。”阿媛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要怎么才能变得柔情呢?”张君淑问道。 阿媛把眼前梳妆台上的胭脂盒拿来放到了张君淑手里说:“像这样……拿起胭脂,丢掉鞭子。俗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男人啦!都喜欢贤淑端庄的女子;你嫁到宋家去,要是还带着副鞭子去,可不是好哩!” “你说得有些道理,不过让我学女人那样走路我可学不来。娇滴滴的,像那胆怯的鹌鹑一样,咦……”张君淑神情夸张地说道。 “呵……我看小姐你这一辈子也学不会女子走路啦!呵……”旁边另一个丫鬟乐呵道。 “呵呵……”又是一阵欢笑。 “咦都这个时候了,宋府的人怎么还不来迎亲呢?”阿媛探头看了看窗外的光景,疑惑道。 “是啊!”张君淑起身,笨手笨脚地挪到窗户旁,也探出头去瞧,不见迎亲队,不闻锣鼓声。转而对阿媛道:“要不你随打先的去宋府探探情况吧。” “嗯!奴婢这就去!” 阿媛离开小姐闺房,随少数的一行人直奔宋园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二十四) 行至宋园已过午时,阿媛跨过正门,穿过人流径直走进大厅,没心思去寻觅珍馐美馔;一心要询问个拖沓的原由来。 “唉!小哥,请问宋老爷在何处?”阿媛拦住一园丁问道。 “老爷在少爷厢房呢!”园丁回道,接着指到:“走廊到头,二楼左边一间便是了。” 急切切、匆忙忙,须臾间已来到厢房门外,四下无人,只听见屋内有窃窃之言,又有女人啼泣之声;阿媛凑近门缝,听到:“夫人啦,你就别哭啦!哭得我心里慌得很哩!” “玉儿如今一个人去了京城,路途遥远,又没个伴儿;凶吉未卜……叫我做娘的怎安心”刘氏止住哭声,哽咽道。 听到此段,阿媛心里不禁打了个凉颤,暗暗道:“难道宋公子逃婚了?” “都是你给惯的……那逆子死在外边倒还干净;如今这烂摊子叫我如何收场,传出去叫我颜面何存呐”宋禹平气呼呼说道。 “宋禹平,你还有没有良心啊?竟说这样的话,咱就玉儿这么一个儿子,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刘氏情绪激动,大声嚷道,接着连连抽泣:“没良心的,没良心的……呜呜……” 听到此处,阿媛再也按耐不住了,急切地下了厢房,径出宋园,直奔李府而去。 厢房内哀声一片,管家忽然道:“老爷,老奴倒有个主意,不知可行否?” “你有甚主意?只管说来就是。” “当务之急,需找一位与少爷身形相仿的男子替婚拜堂,事后再与张大人说明事由,争得宽恕。” 宋禹平沉思了片刻,长叹了一口气道:“如就依你所言也罢,只是这节骨眼去哪里寻得合适的人来?我这府上可尽是些女眷老朽……” 正在犯愁之际,突然有人推门来报:“老爷,老爷,陆大使来了,人已在大厅里呐。”宋禹平随即出了厢房,行往大厅。 宋禹平刚到大厅,一眼就看见了陆常德,装着若无其事笑盈盈迎道:“贤弟别来无恙啊,今日莅临舍下,倍感荣幸,呵呵……” “兄长哪里的话今日帛玉贤侄大婚,可喜可贺,愚弟此来沾光了罢,呵……”陆常德笑着拱手行礼,又吩咐道:“子健,还不快见过伯父。” 话毕,从陆常德身后走出来一位年轻男子,正是陆子健,他手里捧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红色锦盒。 “侄儿见过宋伯父。”陆子健躬身施礼道。 陆常德随即接过锦盒递到宋禹平跟前,说道:“薄礼一份,不成敬意。” 宋禹平横竖打量了一番陆子健,突然欣喜道:“他是子健?他就是你的儿子子健……好!很好!” 陆常德有些纳闷,不知宋禹平见到自己的儿子为何如此惊喜。 管家接过陆常德手里的锦盒后,宋禹平又才把陆常德引到僻静的后院,趁四下无人之际把宋廷逃婚之事与其一一告知。 陆常德听罢,凝重地说道:“帛玉贤侄年轻气盛,做事是缺了些妥当,这逃婚可不是小事,今却如何是好啊?” 宋禹平突捉紧陆常德的一只手,深切地说:“贤弟可得帮帮我。” “我?我能助兄长甚呢?”陆常德疑惑道。 “方才观令郎之身形,倒与帛玉有几分相似,可替帛玉拜堂成婚呐!”宋禹平说道。 “不不不,我想兄长可是急昏了头了,这等愚蠢之计怎可行?”陆常德惊诧道。 “有甚行不得?只需令郎迎了新娘,替拜了天地,等天黑即可返还。”宋禹平道。 “这……这……除此计外,可有它法?”陆常德即问。 “势已燃眉,别无他法矣。”宋禹平回道。 “哎……也罢!待我去与子健说去。”陆常德无可奈何,“不过……他俩虽身形相识,可面相不符,又怎弄?” “这好办,我就对外宣称,犬儿偶感痘疹,面容难堪,恐伤大雅。取青布遮住脸部即可。”宋禹平道。 如此,陆常德便依了此计;后又唤陆子健详述了一番,让其换了新郎装束,遮了面,出了园,骑了马,随迎亲队从宋园往李府而去;锣鼓喧天,浩浩荡荡。 却说阿媛腿脚也快,一路疾风,正到李府。来不及饮茶解燥,急匆匆去了小姐闺房,推开房门,见三两仆奴正拿来红盖头给张君淑试戴。 “小姐,小姐!”阿媛喊道。 张君淑听见喊声,喜悦不已,忙取下盖头,问道:“帛玉可来接亲了?” “这……呃!”阿媛支支吾吾。 “你倒是说呀,人到没到?”张君淑急不可耐道。 阿媛给张君淑暗使眼神,以示不便扬声,张君淑倒也领会,随即遣退左右。 “这会儿四下无人,你可以说了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张君淑问道。 “小姐,不好啦!宋姑爷他……”阿媛窃声窃语,还不时环顾四周,发现有一扇窗户未关,起身关了窗户,继续说道:“故爷他跑了,他逃婚了。” “啊!”张君淑顿时失颜,表情惊愕。 “我去宋府探听道,姑爷逃去京城了,宋夫人还在那间哭得稀里哗啦的,这婚怕是结不成了。”阿媛郑重其事地说道。 “不可能,不可能!死丫头胡言乱语,掌嘴!”张君淑激动道。 “是真的,小姐!这等事怎可拿来胡扯?要不这吉时将至,为何还不见迎亲的呢?”阿媛说道。 “一定是李芸娇,一定是她……是她勾引了帛玉;我这就去找她理论。”说罢摘下凤冠,脱去霞帔,换了素装;不顾阿媛阻挠,偷溜出了李府。缘若姑息,必会相遇;情至深处,心乱不己。 张君淑心性急躁,刁蛮冲动,不多时便来到寻香楼地,她双手叉腰,面带怒火;站在门口朝里大喊:“李芸娇,你这个狐狸精,你给我出来。”如此叫喊了数遍,不见动静,便要冲撞进去。被几名女妓拦了住,礼道:“张大小姐,这里边你去不得,去不得哟。” 张君淑不理会,大喝道:“你们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把李芸娇给我叫出来,要不然本姑娘一把火烧了这里,叫你们无处安身。” 众人惊恐,就在此时,宁儿走了出来,冷笑道:“哟!这不是张大小姐吗?张大小姐今日大喜,不去拜堂成亲,怎到这里来撒泼来了?” “少在这里装蒜了,你们这里面的没一个好东西;专干勾引男人、谋人钱财之事,本小姐今儿个就闹你个鸡飞狗跳,让你们不得安生。”张君淑不甘示弱回道。 “没本事看好自家男人,反倒怪起别的人来了,哼!宋公子与我家姑娘两情相悦,是你家不识好歹,硬结婚姻,今儿宋公子出逃,那也是你家自种苦果,与我等何干,你还不速速离去,免得坏了你张家门风。”宁儿振振有词、言辞灼灼。 “你叫我走,我偏不走,李芸娇坏我亲事,今儿个不交出李芸娇,你们休想清净。”张君淑骂咧道。 “呵呵!我看你是脑袋进了水,也不想想,宋公子都离家出走了,难道李姑娘还会留在此地”宁儿说道。 “他们难道……”张君淑思索道。 “你如果快马加鞭赶往新平镇,或许能赶上他俩。不过我劝你别白费力气,宋公子是不会喜欢你的。”宁儿说道。 “新平镇”张君淑连忙退出,转身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二十五) 正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张君淑对宋廷一片痴情,以至不顾个人安慰,竟然真就听进了宁儿的话,雇了马车往新平去了。李府上下,除了丫头阿媛,皆不知新娘已经落跑。 “迎亲到!”话音落处,已是张府大门外了。 陆子健假以宋廷之身,代其迎亲,自是不知所措,心惊胆战。下马进府后,拜了“岳父”、“岳母”,张忠见其蒙面,不解其意、却也不好过问,幸有宋园家仆解疑,才安了张忠的心。 张夫人欲携众女婢去闺房接出新娘子,行至门外,房内却不见欢声,只闻啼泣。推开门,已被眼前的一幕吓出魂去,眼前三五婢女抱成一团正在哭泣,独不见爱女。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小姐呢?”张夫人呵斥道。 阿媛见夫人进来,止住了泪,连连请罪,将在宋园所闻与小姐出走之原由一并道出。 “混账丫头,竟敢胡扯,那姑爷已在堂内,你竟敢诬其逃婚,如今小姐误信你话,出走了去;你罪大恶极……”张夫人情绪激动,怒不可遏。 见夫人发怒,阿媛不敢再多言,只顾磕头认错。 张夫人哪肯罢休,吩咐家法伺候。 堂内仆童来报闺房出事,张忠连忙赶往。 “啪嗒!啪嗒……”正是挨板子的声音,还夹杂着些惨叫。 “住手!”张忠大喝道。 阿媛挨了板子,正趴在长凳上,一旁的家奴应声收起板子,把阿媛缓缓扶起。 “甚不像话!甚不像话!吉时已到,不迎小姐出门,你们却在这里闹腾,气煞我也……”张忠斥责道。 夫人迎了出来,见到张忠后情绪越发歇斯底里了,又将女儿出走之事述了一遍。张忠闻叹,忙秘令数名家丁出门去寻小姐下落,又吩咐全府上下不许声张,否则乱棍打死。正是:“姻缘缥缈几能合一波三折终成空。” 张忠拍打着脑门,三步一叹,不知所措;又遇家仆来催,他便恶狠狠地骂道:“让我去哪里给她变个新娘出来要不让你娘替我家嫁给那姓宋的小子,便宜他去……滚!”说来也巧,刚骂咧完,就见阿媛正扶着腰出现在眼前。“唉!对啊!何不找个丫头替君淑出嫁呢?”张忠忽灵光一闪,唤来阿媛,不容多言,急令她去小姐闺房换上新娘装束,照常吩咐三五丫头为其戴冠修鬓画眉;不多时,新娘即出。 张忠走到阿媛跟前,说道:“如今我要你代替小姐出嫁,此后身子若有闪失,你就当许了宋家,作个小妾,保你衣食无忧。” 阿媛弱弱地应了一声,随即在众人搀扶下走入堂内,红盖头下,外无一人知道新娘已由小姐变成了丫鬟;二堂坐上,新人敬酒献茶。一番礼数后,陆子健才迎着阿媛率众朝宋园原路返回,围观者不计其数。正是:“一朝连理满堂红,不计姻缘过与功;古来月老牵红绳,凡人岂能自主张” 却说陆子健接了新娘至宋园时,吉时已经过了,但宴未尽、席未散,新人入堂、众宾欢腾;却也有窃窃私语者,说是吉时既已过,再拜堂定不吉利耶!为首的李艮娘最为言重,道:“今儿本是宋公子大喜的日子,不料误了吉时,吉时不及反为凶,不祥,不详!” “无稽之言,真是荒诞;有甚不详?只有心术不正之人才会信卜信神,我红姑就不信那些。哼……”红姑离了席间,走到李艮娘身旁翻白了眼道。“你……你!”李艮娘气急。就在此刻,傧相宣拜天地、敬酒。几番过后,方才领新人入了洞房。 天将向晚,暗影渐浓。宋禹平令家奴点起烛火,五步一烛、十步一灯,整个园内灯火通明,亦如白昼。宴席分于内舍、雅间共十余桌,院席无数。众宾开怀畅饮,闹闹嚷嚷声不绝于耳,雅间内多为富豪官吏,宋禹平依次敬酒致谢,忽有人报:“张大人、李大人到!” 宋禹平闻声而出,见张忠、李慈已至堂内,连忙拱手行礼。心里不安而寻思道:“难道顶婚之事败露,张忠问罪而来” “亲家,不邀自来,失礼失礼!”张忠言道。 “亲家公哪里的话,今日犬子与爱女喜结连理,大喜之日,如何失礼?想必是亲家有所交代。”宋禹平回道。 “呵呵!非也,今日前来一为叙旧……二来嘛!是有些公事与亲家商议。”张忠说道。 众人诧异,皆好奇张忠来意,于是议论纷纷。 李慈见状,大声说道:“今日张大人到此,是有公事与宋老爷商议,各位勿扰,请自慢用、慢用!”众人才就坐如初。 “哎呦喂!这不是张大人、李大人嘛?是什么夜风儿把你俩给吹来啦……这堂都拜完啦!席也都快散啦……”红姑窜出人群,到李慈、张忠跟前;李艮娘见状,不甘落后,也都凑了过去,各自寒暄、礼毕后,依次进了内舍雅间。 饭食珍美、琼浆甘甜,但张忠无暇品尝,闷闷不悦,若有心事;宋禹平见张忠这般愁容,越发心惊胆战,怯声问道:“亲家可有心事?” 张忠顿了片刻,才回道:“无事、无事,请……”端起酒来扶袖饮下。 宋禹平亦饮了一杯,又问道:“亲家方才说有公事相商,所谓何事?” 张忠佯笑一番说道:“哪有公事?不过是想过来看看亲家公;也怕闺女初嫁不习惯!” “张大人真是爱女心切啊……为人父母,皆当如此!”李慈站起身来,手举杯酒,“来,咋们共敬张大人一杯。”言罢,众皆举杯而饮。 不然,酒已过三巡,张忠突然伸长脖子,凑到宋禹平耳边轻生问道:“亲家!我闺女可还好?” 宋禹平闻言,以为洞房出事,急忙起身唤陆常德,陆常德闻声而至,宋禹平离席问话,“子健是否不轨?”又嘱咐看好房门方才归席,真似:惊弓之鸟归巢来,如坐针毡心不安。 “何事惊慌?”张忠问道。 “无事……无事!”宋禹平强装淡定。 “亲家无实言,唉!失陪……”张忠脸色突变,欲离席,众人惊讶。 宋禹平忙拉住张忠的手,说道:“亲家勿恼,我说,说罢了。”宋禹平亦凑到张忠耳边,说:“家猫出逃,野猫入宅,恐野猫偷腥,心难安耶。” “喔?”张忠不解,欲问其意。正在此刻,堂后忽传来呼救之声。 宾客皆惊,立而观望!见一女子着新娘装朝堂后跑出,她衣着不整,发饰凌乱,奔走不及,摔倒在地;仔细一瞧,竟是阿媛。须臾间,又赶出来一男子,他东倒西歪,手举铜酒壶,一副醉态,口里直叨念着“娘子,别跑”,此人正是陆子健,陆常德也赶了过来,一把揪住陆子健,喝道:“混账东西,竟敢做出不齿之事来。” “他……他不是宋姑爷,我不认识他……”阿媛惊魂未定,怯怯说道。 宾朋见一对新人并非宋廷与张君淑,开始起哄议论、说三道四。 宋禹平与张忠羞愧不已。李慈、红姑、李艮娘一行对此也倍感惊讶。纷纷质问,而宋张二人只是摇头叹息,并无言语。 “各位稍安勿躁,听我一言!” 话音刚落,众人皆朝堂内望去,只见管家立于门侧。他捋了捋胡须,继续说道:“诸位不要误会,老儿是宋园的管家,今日呢!是我们公子与张府千金大喜的日子,想必是新婚夫妻初入洞房,不了房事,才出此笑话。”说罢,便叫人把新人扶起。 “这哪里是宋公子与张小姐!简直胡扯……”有人大声嚷到,即刻又是一整吵杂声。 “诸位,诸位!听我把话说完。”管家伸开双臂,手掌向下,示意宾客勿吵勿闹。“给各位发的请帖确实是宋张两家联姻的喜帖,但非宋廷与张君淑二人之喜;而是我们宋老爷的义子与张大人的义女之喜。” 听到此段,宋禹平顿时心舒意坦,走到管家身旁接话说道:“诸位有所不知啊!我与陆常德陆兄弟是深交故友,在先年就认了他儿为义子,今日吾儿子健大婚,谢各位捧场!呵呵……”言毕,拱手道谢。 张忠见状,亦与众宾澄述与阿媛义女之事,此至,再无多言者,而后新人续入洞房,宾客欢杯畅饮,至深夜才皆散去。正是:“走了郎才还女貌,亲事不成愁二老。亏得老奴随机变,替主分忧解锋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二十六) 时至深夜,宾客各自散去,宋园上下送客、收场毕才入夜就寝。 李艮娘醉了酒,加上轿子上下颠簸,一路呕吐不停,到寻香楼下,尽把胃里吐了个清尽。左右搀扶上楼去,正撞见刚昏睡而醒的李芸娇;待李艮娘坐下,李芸娇忙端来一杯醒酒参汤侍其喝下,急问道:“妈妈今儿可去宋府赴宴了?竟醉成这副模样儿。” 李艮娘呵呵一笑,说道:“去了!去了……大户人家就是阔气;那排场……”边说着边用手比划,一副醉态。 听到此处,李芸娇心里一阵凉意,寻思道:“帛玉怎么可能跟张君淑成亲?他明明答应跟我去京城的,难道因为我睡过头失约让他变了主意?不可能,不可能……” “郎才女貌……百……年好合!好!好……”李艮娘又是一阵乱语。待李芸娇再想去问时,她已倒头睡去。 无奈之下,李芸娇只有托宁儿出门打听,哪里知道,宁儿已受李子福摆布,自然不肯告知真相,只说宋廷与张君淑果真成了亲,不日二人还一同进京游玩去了;自那以后李芸娇便悲痛万分、郁郁寡欢,整日容不上妆、发不加饰,时常一个人对着窗外发呆,宁儿看在眼里,心中却内疚不已…… 再说宋禹平自儿子离家后,一直以来就心里不快,茶庄、粮铺的生意需要打理,有些力不从心,想到身边缺少个得力助手,干脆就假事真做,真就收了陆子健为干儿子,吩咐陆子健夫妇住进宋园内,帮忙打理店铺,自此两家常有往来,和和睦睦。刘氏担心儿子一个人进京没人照料,便让小六赶去照料,小六备了盘缠驱车而去。 还说宋园宴后之事,那日宾客各都醉极而归,李慈回到家中,见李子福正在与丫鬟嬉戏打闹。李慈气急,借着酒意破口大骂,将李子福骂得狗血淋头、一无是处,又说宋廷如何如何的优秀、何等何等的出类拔萃,生子若如宋廷此生足也。自此,李子福心里便怏怏不快;一连离家多日不见回,正好这日游逛到寻香楼,见门庭开放,便径直往里去,有婢女阻拦,李子福正欲施威,见宁儿正好下楼来,对其以好言相诱,又以狱中宁儿父亲相逼,才得已入内。 宁儿追问何时放父亲出狱,李子福只说时机未到,老头儿在牢里有吃有喝,不会受罪。 二人行至二楼阁厅,见李芸娇正在提诗作画,面容愁绪、衣衫不整,忽见李子福闯进来,李芸娇惊慌失措、掩面拂衣,大怒道:“谁让你准他进来的,快让他出去!” 李子福见李芸娇如此美色,淫心四起。 宁儿故作委屈的样子,说道:“拦不住,他死要见姑娘。” “肃伯,肃伯!”李芸娇大声唤着龟保。 “别嚷啦!我就过来看看美人儿,听说美人儿最近身体欠佳,我心很是挂念,若不嫌弃,我愿请来全城最好的郎中为美人你医治!嘿嘿……不知意下如何呀!”李子福道。 “你的好意实不敢受,没别的事请你马上出去。”李芸娇面无悦色,冷冷说道。 李子福嬉笑着走近案台,看了看案上的画作,说道:“牡丹……漂亮!” “哼!就你这样,还懂画,再进私塾念几年吧。”李芸娇斜了李子福一眼,又拿起手里的笔画起来,只见笔尖在宣纸上行走,如行云流水。 “我是不懂画,可我懂你的心啊!”李子福越发肆无忌惮,将脸凑近李芸娇,“嘿嘿……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对宋廷再痴情又有何用?他还不是抛下了你……” “你住口!帛玉有情有义,哪是你这般无赖可比的,你给我滚,滚出去!”李芸娇大声呵斥道。 听到此话,李子福亦按耐不住,怒道:“他宋廷有哪里好,不就一小白脸吗?我哪里比不上他?” “哼!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那副德性!才华品貌,你哪一样能比得上他?”李芸娇鄙视道。 “你……” “哎呦喂!我还说是哪位稀客呢?原来是李公子大驾,有失远迎,恕罪恕罪。”李艮娘闻声而来,见二人面色难堪,笑着说道:“李公子初临舍下,实属难得,老奴去给公子备上酒菜,可否赏脸,与奴家喝一盅呢?” “老东西,伺候我爹还差不多,哼!”李子福转身下楼,夺门而出,心中暗暗道:“宋廷,你小子命好,既然我什么都比不上你,那我就让你没命享受你的好命……” 自别了宁儿后,宋廷一路跋山涉水,风餐露宿,行了数日,才终于到了新平镇。这是个偏远小镇,镇上不过百来十户人家,商铺店舍更是寥寥无几。街道倒也清净,两条路并作一条后再无岔道。宋廷看到“新平”字样,欣喜不已,向十步之外的一间简易茶舍奔去,叫了一壶凉茶,迫不及待直接对着壶嘴喝了起来,茶毕,宋廷丢下些银两,又去寻食去了。 “就这家吧!”宋廷走进了一间名曰“易饱斋”的饭馆,寻了座暗想道:“没想到这小饭馆名字倒是起得有点意思,想必店主也是个读书人。” 由于不逢吃饭时,店里没几个食客,小二上前招呼宋廷点菜,或是肚饥的原因,宋廷草草点了几个菜,外加一壶小酒;等酒菜上桌囫囵般地吃了起来,酒足饭饱后又找了家小客栈投宿。 次日,天刚破晓,宋廷还在睡梦中,依稀听到马车奔驰,待他清醒过来,又听见有人大声拍打着门环。 “来啦!来啦!”掌柜边应边去开门,“这么早就有人来投宿了?” 门刚打开,一女子便冲了进来,大声喊道:“帛玉,你在不在?你快出来!帛玉……” 这声音如此熟悉,张君淑——宋廷脑袋里闪出一个人来,来不及多想,急忙穿好衣服、鞋袜。 “姑娘您找谁呀?”掌柜跟在张君淑身后问个不停,张君淑却不应不答,嘴里只顾叫喊。 “嚷什么嚷啊?那么大声……耳朵都快被你震聋啦!”宋廷扶着木梯,缓缓下楼。 见到宋廷,张君淑欣喜不已,大步流星走到宋廷跟前,说道:“宋帛玉,你是个大混蛋,你让我找得好苦啊!”说罢,噎呜噎呜地哭了起来。 世上没有铁石心肠的男人,如果有,那也只是他还没有遇到肯为他流泪的女人。宋廷见张君淑跑这么远来找自己,现在又哭成了泪人儿,心中的柔情如潮水般涌来,对张君淑又哄又逗,为其拭去脸颊的泪珠。 “这一路过来还没有好好吃顿饭吧?”宋廷问道,张君淑点了点头。 “走,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宋廷领着张君淑走出了客栈。 天色尚早,不过有几家小吃店已开门迎客了,二人进了一家面馆,点了两碗面。 “这里比较偏僻,你就将就吃点吧,等吃完了我叫马车送你回去!”宋廷说道。 “我不走,我要跟你一起去京城。”张君淑瞪大眼睛说道。 “别胡闹啦!你父母肯定担心死你啦。再说啦,京城这么远……” “你是怕我吃不了这苦,受不了这罪是吧!”张君淑打岔道,“哪……李芸娇就吃得了这苦?对了,怎么不见李芸娇呢?” “就跟你直说了吧,我正打算跟李姑娘去京城的,我跟你的婚事全是父母之命,我也没打算和你成亲。”宋廷说道。 “不成,反正我这辈子嫁定你啦,你走到哪儿,我就跟你到哪儿,正好我也想去京城玩玩……至于李芸娇嘛,她可是青楼女子,你要是娶了她,门不当户不对,会被耻笑的。”张君淑振振有词道。 “青楼女子怎么啦?人贵在品性,不在出生,你生在官宦之地,那是你命好,品德不见得有人家高尚。”宋廷辩道;就在此刻,面上了桌。 “我……” “别再说啦!快点吃吧,吃了我去叫马车。”宋廷埋头吃面,见张君淑不动碗筷,劝道:“快吃吧!别耍小姐脾气了,一会儿都凉了。” 张君淑还是不肯吃,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下起雨来,张君淑看了看雨,说道:“下雨了,我可不想在雨中赶路。” “那就等雨停了你再走吧。”宋廷说道。 张君淑这才不甘情愿地拿起筷子吃起来,心里暗暗念道:“雨啊,不要停,一直下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二十七) 阴晴雪雨,四季无常。正是:“雨神降凡尘,不肯返天庭。布云施雨促,流连新平镇。” 却说宋廷二人在新平镇滞留了二日,见雨不停、云不散,无处可去,整日往返于客栈与饭馆之间,除了吃饭喝酒,就是听风观雨。 “这初冬之雨,势不大不猛,却绵绵尤长,不知下到什么时候?”宋廷站在窗边看雨,见街前细雨丝丝,远山浓雾蔓蔓;闻莺嘀声声,甚似哀鸣。 “依我看来呀,不下个十来八天的恐怕停不了。”张君淑说道。 “哎……”宋廷叹息,更是因为不见李芸娇的缘故。 “你的李姑娘啊,恐怕是不会来咯!要不我跟你去京城吧!我长这么大还没去玩过呢。”张君淑说道。 宋廷不搭话,只是望着路口的方向。 “诶,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张君淑推搡着宋廷。 宋廷不睬,凝神片刻后缓慢吟道:“天苍无故洒牛毛,林中神鹊也哀嚎。不是囊中无谷栗,实其知音无踪迹。”诗毕,回头看着张君淑说:“她若不来,定是出了事故。” “没事儿,她不在还有我嘛,我跟你去京城,一路上也有个照应。”张君淑欣然说道。 “你……哼!”宋廷淡淡说道,随即走开。 午后雨歇,天光地明。街上行人渐出,有二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各骑一匹高头大马来客栈投宿,令店家牵开马匹,卸下蓑衣斗笠,正逢宋廷进出,其中一人一直打量着宋廷。宋廷正要上楼,被那人叫住。宋廷不知其意,问何故。 “兄台可是宋廷宋公子?”那人问道。 “正是在下,请问你怎么知道?我与兄弟不曾相识。”宋廷回道。 “都说宋公子风度翩翩、气质非凡,这市井小镇除了你找不到第二个更似宋公子的了。”那人说道。 “哦!兄弟好眼力,想必兄弟有事找我?”宋廷说道。 二人中的另一人把那人拉到一边,一阵私语后,那人又对宋廷说道:“在下受人之托,有封信交与宋公子。” 宋廷听说有信来,料想定是李芸娇所书,急切说道:“可是一位姑娘所托?信呢?”边说着边就在那人身上搜了起来。 “诶……公子莫急。”那人拨开宋廷的手,“天刚下雨,我怕信弄湿了,把信放在了来时的一间破庙里了,现在雨停了,公子可与我一道去取。” 宋廷应允,随即跟那二人一道去了。 三人行了数里才抵达破庙,庙宇确是破落不堪,荒草杂乱丛生,想是废弃多时了。宋廷向二人索信,那二人不应,只是狞笑。一人从腰间迅速拔出一支匕首,眨眼功夫便架在了宋廷的脖子上。 “宋公子,对不住啦,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俩也是受人之托,你到了下边可别怨我俩。”那人说道。 “你们俩个小毛贼,胆子倒不小,不知道受了多少银两来取我的命呢?”宋廷淡定自若说道。 “呵……你的命……不值钱,买家肯花几百两银子要你的脑袋,已经算是抬举你啦。”那人恶狠狠说道。 “哈哈……你们两个蠢贼真是蠢到家啦,哈哈……”宋廷边说边笑。 “你笑什么?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 “我笑你们两个毛贼真是鼠目寸光、没有头脑,本公子的命岂只值几百两银子,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 “帛玉……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啦!”就在此刻张君淑突然跟了过来。 见张君淑出现,宋廷不安起来,对张君淑暗使眼色,可张君淑不解其意,问道:“怎么啦?他俩是谁啊?”越走越近,见到宋廷脖子上的匕首,吓得大叫,转身想溜,可为时已晚,被另一歹人逮住,将二人五花大绑,置于庙角。 “谁让你跟来的?这下好了,跟着我做冤死鬼咯。”宋廷对张君淑打趣道。 “我不见你人,听掌柜说你跟着两个人出来了,一路打听,就找到了这里。”张君淑怯声说道,“他们是什么人啊?是不是跟你有仇啊?” “你说这两个蠢贼呀!”宋廷故意说得很大声,“不是劫财就是劫色咯。” 张君淑听说“劫色”二字,吓得把身子一缩,嘴里嘀嘀咕咕。 “你俩叫什么叫?叫也没用,这里荒山野岭,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就乖乖等死吧。”那歹人一边在庙外磨刀,一边朝里面喊道。 不一会儿,二歹人磨好了刀,径直而入,对宋廷二人说道:“你俩可还有话要说?不然一会儿就没机会说了。” 张君淑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放声大哭。 “哥,这小妞长得不错,要不这小妞就别杀了,抓回去伺候我俩,我都好久没有碰过女人啦!嘿嘿……”一歹人说道。 “啪”的一巴掌,打在那歹人脸上,“色心不改,留这小妞必有祸根,留不得。” 被打的歹人捂着脸,点头说道:“是,是……哥说得对。” “我要给我爹写封信,身为人子,却不能尽孝,子之过也。”宋廷说罢,便作出痛哭之状。 “哥,你看这人挺孝顺的,要不给他纸笔,成全他吧。”那被打脸的歹人说道。 “这荒山野岭哪里去弄纸笔啊……”另一歹人说道。 “哎呀!爹呀,娘……孩儿不孝,不曾想让您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宋廷突大哭起来,表情甚是浮夸。“儿子死后,家里的万贯家财无人继承,家业百余无所寄托,此乃儿之过也。儿今日不幸遇到两个蠢贼,尽以区区百两银子贱卖儿命,家有富可敌国之财,儿无长命之福呀……” 那二歹徒听到此段,心里便琢磨起来,问道:“不知道令尊是何人?尽有家财万贯。” 宋廷只顾作哭,不理不睬。 “我知道宋公子是苏州府人,苏州府富商云集,真正富可敌国的嘛,也就那么几位,不知道宋公子家父可位列其中?”那歹人又问道。 “哥,他姓宋,他爹也姓宋……”另一歹徒说道。 “废话,还用你说吗?”那歹人琢磨道,“他爹要真是宋禹平就不好办啦……” “他爹要是宋禹平,我们就拿他做人质,叫宋禹平拿万两黄金来换。”另一歹徒说道。 “不行,宋禹平财大势大,苏州府地官府都得给他面子,这……”那歹人有些不知所措,“小子,你爹是不是宋禹平,老实回答我;若敢骗我,我就先剁了她。”那歹徒一把揪住张君淑的头发,张君淑吓得边叫边哭。 “别,别……你别吓她,她从小娇生惯养,惊不起吓的。”宋廷对那歹人说道。 “这小妞确实长得不赖,细皮嫩肉的,哈哈!今天我就开开荤。”那歹人说罢,就去扒张君淑的衣服。张君淑猛烈反抗,嚎啕大叫。 “我说,我说,我正是宋禹平的独子,如假包换,如假包换……”宋廷连忙说道。 那歹徒这才住手。 “你们两个禽兽、畜生,我要告诉我爹,将你们两个碎尸万段,呜呜……”张君淑边嚷边哭,两条被绑着的腿齐蹬着地面,“我爹可是府通判,知州、知府是我爹的好友,知县是我爹的下属,我爹要是知道你们这样待我,定不放过你们。” 听到此段二歹徒更是吓出一身冷汗,忙溜出庙外商议。 “哭够了没有?看把你吓得!”宋廷对张君淑说道。 “你说得倒轻松,刚才我差点就被……呜呜!”说罢,又哭了起来。 “别哭啦!他们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宋廷泰然自若道。 不过片刻功夫,二人又才进庙来,皆换了副面容,一个强挤脸皮笑得难堪,一个憨憨傻傻乐得可爱。 为首的歹徒笑盈盈说道:“哎呀呀!方才不知宋公子身份,多有冒犯,请恕罪、恕罪。”边说着边扇自己耳光,又给宋廷磕头作揖,。 “还不给我俩松绑。”宋廷吩咐道。 二歹徒才急忙给宋张二人解了绑,连连道歉;宋廷扶起张君淑。 宋廷命二人说出背后指使者,二歹徒誓说不知道其身份,宋廷便也不再追问;教二人今后不可再为非作歹,二人连连应诺,另叫把客栈的马匹留下便放二人走了。 “就这样放他们走啦,本小姐还没有好好治治他们呢?”张君淑从怀里掏出鞭子狠狠地挥了两下。 “走吧,打他们一顿又有什么用呢?”宋廷扶着张君淑。 “哎哟!不行……我腿好麻,走不了了,肯定是刚才被绑太紧了。”张君淑躬着身子,双手扶着自己的腿说道。 “哎……麻烦!”宋廷蹲在张君淑跟前,“本少爷吃点亏,背你一程吧。” 张君淑乐不可支,重重地压在了宋廷的背上。 虚惊已过,宋廷背着张君淑离开了破庙,朝客栈而去,二人一路上有说有笑,似把之前的“噩梦”忘得干干净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二十八) 话说宋廷与张君淑回到客栈,见马棚里又多了两匹马;正踏进大门,又见两个官差打扮的男子正在柜台与掌柜交谈,掌柜见到宋张二人,便伸长脖子望向二人,又指了指,嘴里不知道说些什么,那两位官差齐回头,张君淑瞧见二人面目,就如老鼠见到猫一般,二话不说,“嗖”的一下跑出去了。 两位官差连忙追了出去,宋廷不解,只能跟在后面,不一会儿功夫,那两位官差就架着张君淑回到了客栈;宋廷问何故,张君淑一个劲儿说两位官差是绑匪,唤宋廷救她。 “是这样的,我俩是君淑的表哥,现任府衙门捕快;此次表妹离家出走,我俩受姨父所托,特来寻表妹回去,不知公子怎么称呼?”其中一人对宋廷说道。 “哦……你们来了我就放心了。”宋廷说道,又拱手称:“在下宋廷,幸会幸会。” “你是宋禹平的儿子宋廷?”另一人惊诧问道。 “正是在下。”宋廷回道。 “哦呵!原来是自家人,我是大表哥,那是二表哥;都说妹夫英俊潇洒、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真不一般!”大表哥说罢,哈哈一笑。 张君淑用力挣脱开来,嘟嘴说道:“我跟我夫君在一起你们还担心什么?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们回去告诉张老爷子,如今我已是宋家的人啦,是死是活与他张家无关。” “可是表妹……姨父姨妈很担心你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大表哥说道。 “我能有什么三长两短,难道我夫君会害我不成?”张君淑边说边挽着宋廷的胳膊,宋廷不悦,无言以对。 “对了妹夫,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呢?”二表哥问道。 “说来,说来话长……”宋廷有些尴尬。 “我准备陪他进京赶考,等他中了状元,我就成状元夫人啦,啦啦啦……”张君淑突又撒开手来,在一旁手舞足蹈。 “哦……那是好事,以妹夫之才,定能脱颖而出进前三甲。”二表哥说道。 宋廷凑到张君淑耳边细语道:“别闹啦!快跟你表哥回去,我可不想让你难堪。” “我才不回去呢?家里不好玩,我要去京城玩玩!”张君淑噘嘴说道。 两位表哥在一旁私议了一番,说道:“既然表妹不愿意回去,我俩也不能硬拆散你们;表妹有人照顾我俩也就放心了。” 宋廷正要说话,张君淑突然举起手来捂住宋廷的嘴,把他推到一边,宋廷无计可施。 “君淑!”大表哥唤道,张君淑转身蹦了过去。 “这是我俩凑的一点银两,你拿去使吧,京城路途遥远,要使银子的地方多着呢!”大表哥把银子递到张君淑手里,约莫几两银子。 “就这么点啊?还不够我吃一顿呢!”张君淑嫌弃道。 “这可是我俩两月的俸禄,嫌少拿来……小样儿!”二表哥说道。 “嘿嘿,跟你们闹着玩呢,银子到了我手里还想要回去呀,想得美……哼!”张君淑俏皮地说道。 两位表哥牵出马匹,说道:“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回去啦,姨父还在家里等着回信儿呢!你们路上万万小心,有什么难处记得来信!”说罢,便跨上了马,宋廷欲开口,又被张君淑堵了回去。 “妹夫,我表妹有些任性,你多担待点,告辞!”大表哥嘱咐了一番,扯缰而去。 宋廷追赶不上,只能在原地抱头埋怨,张君淑则嬉皮笑脸、洋洋得意。 次日清晨,张君淑早早起了床,去宋廷房外敲门,半天不见动静,于是推开门进去,却不见人影,又下楼去寻,看见宋廷正在给马喂草。 “大小姐,睡醒了吗?”宋廷看见张君淑后说道。 “宋大少爷可是状元之才,不念四书五经,却在这儿当起马夫来,呵!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吧。”张君淑挖苦道。 “不喂饱马儿,我们怎么上路啊?”宋廷边说着边往马槽里填草。 “这么说你是答应让我跟你去京城啦!”张君淑乐道。 “你想多了吧!我才不打算跟你去京城呢,我准备打道回府。”宋廷说完,双手互拍了几下,以拂去料渣尘埃。 听宋廷这么一说,张君淑心里暗暗寻思道:“现在帛玉跟李芸娇好不容易分开了,若再回去,他俩必会旧情复燃……” “我不回去,我都跟我表哥他们说了那番话,哪还有脸回去,除非……”张君淑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宋廷问道。 “除非让我住进宋园,成为宋家媳妇。”张君淑说道。 “胡闹,我俩还没有正式拜堂;婚姻大事,岂容胡来。”宋廷正色道。 “难道你心里就只有李芸娇吗?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张君淑一副无辜可怜的模样问道。 “有些事勉强不来的,去收拾一下吧,等下要赶路了!”宋廷说道。 张君淑并不理睬,蹲坐在一旁。 宋廷自顾自的,完了又准备进屋里去收拾,就在上楼的时候,听到张君淑在外面大叫了一声:“宋廷,你算什么男人?”宋廷只摇了摇头,上楼去了。 收拾妥当,一直不见张君淑行动,宋廷出门去寻,可客栈前前后后都找遍了也没有人影;最后不得不去街头巷尾打听,焦头烂额之际,有个钓鱼归来的老者告诉宋廷,说河边有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与他口述之人相似。宋廷无暇猜测,径直奔向老者所指的那条河。 穿过一条狭长的绿荫通道,揽过一片松帘,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田园风光,草垛成堆、牛羊自在;小河潺潺,丛山绵延。 “柳暗花明,风光无限!”宋廷自言道。 宋廷来到河边,见张君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不时朝河里丢石子,嘴里嘀嘀咕咕个不停。宋廷稍稍靠近,私下听到“宋帛玉,你算什么男人嘛?口口声声说要出人头地,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而踌躇不前,没志气;满腹经纶又顶个屁用,跟你爹比起来差太远啦……都怪那个李芸娇,简直是个狐狸精,不知道帛玉怎么会看上她,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了。”张君淑牢骚过后便下了地,走到岸边,躬着身子望着水里自己的倒影,整了整发鬓,理了理衣衫,自言自语道:“我这么美……帛玉真是瞎了眼了。哼……” “咳咳……”宋廷不知何时站在了张君淑身后,重重地咳了几声。 忽听到身后有人,张君淑吓了一惊,急忙转身,却没站住脚,眼看就要栽进河里了,嘴里大喊,幸好宋廷眼疾手快,一把将张君淑搂了过来。张君淑一个转身,举手打人,不料被宋廷抓住了手腕。 “怎么?又想打人?”宋廷说道。 张君淑仔细一瞧,说:“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哪个色魔呢?” “若不是我这个色魔救你,你现在已经变成了落汤鸡!不谢谢我,还想打我,呵!”宋廷打趣道。 “人家不知道是你嘛,再说……谁让你鬼鬼祟祟的!”张君淑说道。 “张大小姐闲情逸致啊,竟然能找到这种地方。” 此语一出,张君淑也不甘示弱,说道:“宋大少爷何必如此,明知道本小姐心情不好,还以言辞相讥……走吧!”言罢,二人慢慢悠悠往回走。 “怎么?想通啦!决定回家啦?”宋廷问道。 “哎!细想一下,我回去大不了被爹娘说一顿,不至于颜面扫地,可有些人回去就不一样咯。”张君淑话语尖锐,表情不屑一顾。 “你倒说说,我现在回去怎么就会落得个颜面扫地呢?”宋廷问道。 “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你逃婚在先,可宋家为了保存颜面,会对外宣称你是为了进京赶考才拒婚的,是为功名而去,不足为耻。但如果你现在回去的话,那宋家的话就成了谎言,你想想……到那时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会是什么后果了吧,宋老爷子一向以诚信为本,把名誉看得比命还重,你这一回去定会要了老爷子半条命。”张君淑说得有条有理。 “嗯……分析得有道理,看来我以往小看张大小姐了。”宋廷诚服道。 “其实在我看来,你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李芸娇,其实你是怕!”张君淑又说道。 “怕?怎么讲?”宋廷问道。 “你怕你考不上状元,丢你们宋家的脸,有负苏州第一才子的称号。所以你才借李芸娇之故,为自己找退路,我说得对吧!”张君淑有板有眼地说道。 宋廷听到这里,不由得哈哈大笑,笑后说道:“你还会使激将法,厉害厉害!本少爷今天就甘愿中你一计,这就进京,去考个状元玩玩。”张君淑大喜,宋廷又问:“我还以为你只会舞刀弄棒,脑袋瓜子还挺好使,兵法有三十六计,不知道你下一步会对我施展什么毒计呢?” “美人计!” “美人计?此计伤不到我。” “我看未必。” “要不今晚你就试试,哈哈……” “臭流氓,还说你不是色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二十九) 宋廷二人回到客栈,收拾妥当,正欲上路,却听见远远有人呼喊,回头一看,只见小六正朝自己挥手,他驮着一个沉重的大包袱,气喘吁吁朝二人小跑过来。 “小六,你怎么来啦?”宋廷先问道。 “夫人怕少爷路上没人照顾,让我赶来伺候哩!”小六憨笑着说,又转而惊奇地看着一旁的张君淑。“怎么……怎么张小姐也在呢?” 张君淑斜了小六一眼,说:“怎么?你的意思是我不该出现在这里吗?”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小六连忙解释。 “你都带了些什么?这么沉?”宋廷接过小六手里的包袱,欲打开看。 “天凉啦!夫人让我给少爷带了点暖衣,还有一些书。”小六说道。 宋廷把包袱系好在马上,三人一道儿上路了。 光阴似箭,眨眼间半月光景已过,三人这一路走来还算平顺,眼看离京城还有大半行程,而今却已是人困马乏;沿途可以借宿的地方甚少,恰巧此时天也暗了。 “帛玉,天快黑啦!”张君淑骑马在后喊到。 宋廷下马来,环顾四周,见此处两面环山,中间有一块空地,旁边有道溪流,说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今晚就在这谷里暂歇一宿吧。”令小六把马牵开栓牢。 “哎哟,好累呀,又冷又饿……”张君淑抱怨道。 “大小姐,受不了了吧!”宋廷打趣道。 “本小姐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不知道还要走多久?”张君淑委屈地说道。 宋廷从包里掏出来一些干粮递给张君淑,又去拾了些柴放到空地上,掏出火折子生了火;小六打了些喝的溪水,三人围火堆而坐。见张君淑有些害凉,宋廷把自己的裘皮大衣披在了她身上,说:“既然要出远门,为何不多带点衣物,若是感了风寒,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张君淑暗里欣喜,也不搭话,只是把大衣往里拾掇拾掇。三人闲聊了一阵竟皆睡去…… “起来,起来!” 朦胧中听见有人喊叫,宋廷睁开眼来,见天已亮透,一伙着装怪异的人正围着自己,再看看小六跟张君淑,脖子上各架着一把雪亮的大刀,吓得瑟瑟发抖。 “少爷……咋们……像是遇到山贼啦!怎么办?”小六话语哆哆嗦嗦。 “小子,今天遇到咱们,算是你们运气好。”为首的山贼用刀指着宋廷说道,你看他面如黑炭,胡须倒竖,很是凶恶。 “各位好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宋廷拱手道。 “到了寨中,跟我们大当家说去吧……统统带走!”贼首逐令将三人押解,马匹牵走。 三人连同马匹被押到贼营,只见此处树荫葱翠,林下约有十余来间草屋;放眼望去,约有四五十个山贼手持家伙,分布在各个要口,个个凶神恶煞。 “快去通知大当家,今儿个有货!”贼头吩咐道,小贼领命而去。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从营后的林子里又冒出一些山贼,不下三十人;人群中簇拥着一个彪形大汉,你看他眉似尖刀,环眼大口,额凸耳长,留络腮胡,甚是凶煞。 “大哥,今儿个弄了些好货,请看!”贼头把三人的包袱依次摊开在地,见里面尽是些金银首饰、银票干粮、书籍衣物。 “不错!收起来,下来给兄弟们分了去,呵呵!”大汉乐着说道。 “那……那三个人怎么处置?”贼头问道。 “想必又是进京赶考的,打发他们些银两,送他们过山去。”大汉道。 “要是他们报官怎么办?”贼头又问。 “报官又怎嘀?老子要是怕官,就不干这买卖了!”大汉凶道。 贼头不再多言,转身欲去。 “慢着……带上来俺看看,究竟是何许人家,尽然这般富足。”大汉忽又提道,贼头领命。 须臾间,三人被推搡着出来,站成一排,大汉绕三人转了一圈。 不等大汉发语,宋廷先开口道:“你就是大当家的?” 见宋廷面不改色,语气有力,大汉说道:“我劫了这么多人,那些人见到我不是跪地求饶,就是哭爹叫娘,你是第一个敢正眼看我的……小子,报上名来,说说好话,说不定老子一会儿高兴了,就把你们给放了。” “呵!我打娘胎里出来还没怕过谁呢?你们这帮山贼,在我眼里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宋廷趾高气扬说道。 “小子,你不想活啦!敢跟我们大当家这么说话。”贼头抽刀指着宋廷,狠狠说道。 大汉示意贼头收刀,又说:“别吓着人家。” 就在此时,山间小道走来两个人,两个女人。 一个挺着大肚子步伐蹒跚,一个正直妙龄步态轻盈,妙龄女子搀扶着大肚孕妇缓步行来。 大汉见状,急忙走上前去,也帮着搀扶,令小弟搬来椅子扶孕妇坐下。 “夫人,你怎么出来啦?你不在洞里好好养胎,万一动了胎气……”大汉话语柔情似水,如换了个人。 “你尽做些打家劫舍的行当,我怕你伤天害命,有损阴德,不得不出来瞧瞧。”孕妇说道。 “没有害人,没有害人,这几个人不是在这里好好的吗?你看!”大汉手指三人,“待会儿我就放他们走,诶……你放心了吧,嘿嘿!” “依我看啊!你就别做什么山大王啦,去找点正当营生,替肚子里的孩子积点德……”那孕妇一阵絮絮叨叨。 “哎!知道啦……”大汉有些不耐了烦,“来人,快扶夫人回去,免得动了胎气。”两三个小弟上前去,又搀扶着不甘情愿的孕妇离开了。 “女人就是啰嗦!”大汉叹道。 “哥,听说你抓了个俊俏的书生,不会就是他吧!”妙龄女子直盯着宋廷看,看得是心花怒放,大汉点头称是。 “诶……看什么看啊!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啦!”张君淑醋意大发对妙龄女子大喊道。 “哟!挺有脾气的嘛!”妙龄女子始终以侧脸对着三人,你看她‘身形婀娜如葡藤,牛角发簪显精神。倾国倾城半张脸,一身戎装似豪杰’。 “阿兴,给他们二十两银子,送他们过山去。”大汉对贼头吩咐道。 “不行!”张君淑与那妙龄女子异口同声说道。 张君淑又接着说道:“就二十两怎么够啊!我那包袱里是我全部的嫁妆,价值千金,你们得还我。”说完扯了扯宋廷的袖子。 “大小姐,这里是贼窝,你怎么还跟山贼讲起条件来啦,真有你的!”宋廷轻声对张君淑说道。 那妙龄女子走到大汉身边,两人私语了一番后,那大汉哈哈大笑,女子则躲到一边羞窃。 “你们两个可以走,他得留下。”大汉指着宋廷说。 “不行,我们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小六正色道。 “对,帛玉不走,我也不走。”张君淑也说道。 “帛玉,你叫帛玉?”大汉看了看宋廷,又瞅了瞅张君淑,见其貌美,便说:“你不走是吧?那正好,留下来给我做压寨夫人,大夫人有生孕,我近日正想纳妾呢!哈哈……” 张君淑听大汉这么一说,吓得心惊肉跳,又哭又闹。 “兄弟们,杀猪宰羊,今日俺与舍妹纳妾嫁夫,双喜临门,今夜来它个一醉方休。”大汉豪言一出,众贼欢呼雀跃。 “等等,什么纳妾嫁夫?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宋廷打断道。 “小子,不知你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舍妹看上你啦!”大汉对宋廷说道。 “岂有此理,我可没有答应要娶她。”宋廷直言道。 听宋廷这么一说,那妙龄女子不乐意了,到大汉跟前撒了撒娇,大汉大喝道:“小子,不要不知好歹,你要是不乖乖跟俺妹成亲,俺就剁了你。”余怒未消,又有小贼报称邻贼来犯,大汉怒气冲天,令将三人押回洞内看管,自己带自家兄弟在外御敌。 正是:“身陷贼营命难保,一波未平又起浪。进京路途多番险,匪女要嫁如意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三十) 话说宋廷三人落入贼窝,突又生变,邻贼头目率四五百之众来攻山头。 双方对峙于寨前,敌贼头目身长不过六尺,油头垢面,带着棕帽,续着长辫,他坐于山前大喊道:“刘大虎,听闻你今日在我的地界上捞到笔横财,我今儿来不为别的,只要你交出货来,我即带兄弟们下山去,要不然,休怪我无情。” “我呸……殷二鬼,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要不是俺收留你,你还能活到今天。要让俺逮到,定活劈了你。”刘大虎挥动着手里的断头大刀骂道。 “呵……你能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全是你咎由自取,你心慈手软、妇人之仁,不配做老大,我劝你赶快缴械投降,免得伤了自家兄弟性命。”殷二鬼喊道。 宋廷三人被带到洞口,见此洞高三丈有余,宽数丈不计。洞。”刘大虎制止道。 “一山不容二虎,依我看……要是你们大当家的不离开这块地界,恐怕给再多的金银珠宝,殷二鬼也不肯罢休。”宋廷说道。 “那又该如何?”刘大虎问道。 宋廷微微一笑,说:“逃咯,有多远逃多远。”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嚷嚷。 “什么?逃!”阿兴瞪大眼睛,“大哥,别听他胡说八道。”说罢,一把揪住宋廷。 “我可没有胡说八道,你们大当家的早就想金盆洗手了,正好做个顺水人情,把山大王的位置让给他殷二鬼,岂不两全。”宋廷说道。 “小子,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宰了你。”阿兴按耐不住要拔刀。 “够啦!”刘大虎走到宋廷跟前,又说:“小子,俺看你不简单,可有退贼之策?” “退敌有何难?”宋廷满怀自信说道,“不过我有个条件,待退了敌你要送我们过山,我那些财物,必须如数奉还。” “好,如真退了敌,俺即刻送你们过山,你那些金银俺分毫不取。”刘大虎话语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小子,别说大话,若不退敌,我定饶不了你。”阿兴恶狠狠地说道。 宋廷令取出此地的山峦地域图,刘大虎照办。宋廷一览地图,计了然于胸,指着图纸上“桃花寨”处问道,“这里可是敌贼大营?” “嗯,不错,此地离这里有十多里路。”刘大虎回道。 宋廷又问:“洞内可有通往后山的路?” “有一条,可是这条路十分难行,少有人走。”刘大虎说道。 “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们从这里逃走吧?”阿兴不屑道。 “洞里可有官兵服饰?”宋廷又问。 “有,有,早年官兵来剿,劫了些。”刘大虎说道。 宋廷令取出五十套官兵服饰,挑五十个精壮的男子穿上,又对刘大虎说如此如此行动。 刘大虎听后如梦初醒,说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哥,殷二鬼一直在洞外叫骂不停,骂得甚是难听,怎么办?”小妹至洞外进来禀报,她此刻与先前有所不同;宋廷直视其貌,见右脸眉扬嘴翘似喜,左脸眼塌唇落如悲,单看右脸确是美人回眸,单看左脸又如娇儿含忧;一张脸却似二人面,甚是怪异。宋廷不敢再多看,只觉心瘆意凉。 “随他骂去,俺坚守不出,他能奈何?哈哈……”刘大虎说罢,便依计行事,令五十身着官兵服饰的兄弟自后山小道而出,去袭桃花寨。 却说殷二鬼在洞外骂了半响,骂得口干舌燥,尽皆疲惫。令自家兄弟在树下歇息。忽有探子来报说寨子遭官府围剿,殷二鬼急令回寨,就在敌贼回撤之际,宋廷让刘大虎带洞内其余的兄弟去追袭,果然贼敌闻风丧胆,四下逃窜,遗下许多弓弩、刀斧,刘大虎尽叫拾起归寨。 击退敌贼,洞内上下欢喜不已,刘大虎叫兄弟们备好酒肉,众人大吃大喝、无比痛快,刘大虎叫兄弟们给宋廷一一敬酒,宋廷很快便招架不住,晕醉过去。 次日,宋廷酒醒,携张君淑、小六二人前去与刘大虎道别,索要财物。不料刘大虎推脱着说什么前路险峻,殷二鬼随时可能半路拦劫,叫住些日子太平了再走。其实哪里知道,这都是刘大虎小妹从中作戏,不许宋廷离开。三人无可奈何。 正午十分,宋廷一行无所事事,至寨前闲游,忽有小弟报称殷二鬼在路西劫货杀人,栽赃嫁祸于大当家。刘大虎问言大怒,率阿兴等前去一探究竟,宋廷一行也跟在后面,凑个热闹。 一行人大约行了七八里路来到一处山谷,见一条可通车马的小道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具上半身裸露的男尸,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刘大虎掀起一具尸体,令其背部朝上,只见那尸体背心刻有“杀人掠财者刘大虎”的字样,再掀其余尸体,皆如此。刘大虎顿时怒不可遏,对殷二鬼一顿臭骂,誓要将其铲除,逐令将尸体掩埋。宋廷本无心过问山贼之间的恩怨,但却诟病于殷二鬼这般残害无辜的行径。 回到寨中,刘大虎即与众兄弟商议如何如何对付殷二鬼,叫立刻动身。却有人不同意此举,此人正是阿兴,他说道:“往日攻打桃花寨,几番失利,今日大哥却因一时之愤而去,恐怕事不能成啊!” 刘大虎问宋廷意见,宋廷只说阿兴在理,刘大虎不听,自带众兄弟挥兵而去,宋廷叫阿兴带一班弟兄去接应,令他如此如此做,以防不测。 良久,才有人报说刘大当家的劫寨失败,正被殷二鬼追杀,幸途中阿兴巧设烟雾阵阻敌才得以逃脱。回到洞中查点人数,少了二十多人,刘大虎悲痛万分,懊悔不已,责备自己害死了众多兄弟。 功不能取,守又恐不能长久,无计可施的刘大虎整日愁眉不展、借酒消愁。张君淑催促宋廷上路,宋廷此刻却不打算走,没事看看书打发时间,一连数日都是如此。 阿兴见大当家的如此消沉,于心不忍,自带一伙兄弟欲去与殷二鬼决战,宋廷制止道:“你这一去必是羊入虎口,何必白白丢了性命。” “难道就让那殷二鬼逍遥自在,大哥被他害成这样,此仇不报活着无趣。”阿兴愤愤不平,推开宋廷。 “你若听我的,保你功到事成。”宋廷自信满满说道。 “你又有什么计策?可说来听听……”阿兴急不可耐问道。 “何不回洞中找刘大虎一起商议去?”宋廷说罢,与阿兴一道回洞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三十一) 宋廷与阿兴归洞,见刘大虎斜躺在床,怀抱酒坛,双目紧闭。 “大哥,宋公子来啦,他说有法子对付殷二鬼。”阿兴走到跟前,对刘大虎说道。 刘大虎翻动着身体,晃了晃脑袋,撑起身来坐在床上,一副醉态,冷冷道:“有甚法子?说来听听。” 宋廷往旁边的虎皮椅上一坐,说:“此计非同小可,需谨慎行事,若有疏忽,前功尽弃;大当家的这般模样,如何成事?” “俺不就喝了点酒吗?如何成不了事?”刘大虎说罢,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宋廷跟前,宋廷闻那酒气熏天,便知刘大虎喝了不少。 “大当家的酒尚未醒,再说无益;你带我去桃花寨看看。”宋廷对阿兴说道,阿兴应允照做。 行不多时,二人来到一处高地,此地林木稀疏,可远眺,可将眼前地理一览无余。 “看……那就是桃花寨!”阿兴指着一处村寨说道。 宋廷望去,见村寨房舍无数,皆排列有序,紧密罗布,中心有一座稍大的圆形小楼。五条主道弯弯曲曲自中心向外而发,将整个村寨分作五瓣,之间又有无数小道贯穿,远远望去,就像盛开的桃花一样。 “桃花寨,真乃名副其实也。”宋廷自言道。 “此寨很是邪乎,一旦进去,便会迷路。”阿兴说道。 “哦,那寨里岂不每人要带一张地图?”宋廷问道。 “不需地图,这寨里标有暗记,只有殷二鬼与他的几个死党知道。”阿兴说道。 “听说你们大当家的跟殷二鬼以前是故交,怎么……”宋廷好奇,便问。 “哎!说来话长,那殷二鬼以前就是个要饭的,就在这村口差点饿死,大哥见他可怜,便收留了他;那殷二鬼心狠手辣,却很机灵,很会办事,很快就成了二当家,大哥把寨里很多事都交给他办,谁知那殷二鬼狼子野心,暗地里拉帮结派。一日慌称官府来剿,设计把大哥赶出了桃花寨。”说道此处,阿兴神情悲恸,又叹道:“桃花寨地形奇特、易守难攻,先前多有官府率军围剿,都未能入,恐怕……” “兵法有云:‘地形有通者,有挂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险者,有远者’。此六类皆有弊,知其弊加以计,便可破敌。”宋廷说罢,指道:“你看,这寨外碉楼环绕,固若金汤;若强攻,必是徒增伤亡,就算有幸攻入寨中,无所指引,迷路乱窜,也会被对方所擒。” “那照你所言,想要攻寨擒贼,岂不妄想?”阿兴失落道。 “非也,此寨乃依桃花阵所布,布设虽妙,也有破绽。我自幼熟习兵法,知欲破桃花,必攻其心。这中间小楼想必就是殷二鬼的本巢与金库……破贼之时,就在今夜。”宋廷满满自信。阿兴却将信将疑。 回到本寨中,宋廷又问:“阿兴,寨中可有会木匠活的?” “有几个,可有吩咐?” “你去召他们过来,另外把洞里所有的木料,空箱统统给我搬到外面来。”宋廷吩咐道,阿兴不解其意,也只照办。 待一切就绪,宋廷又叫把洞里以往所劫的金银全部搬出,阿兴有些为难,说:“其他的都好说,这银子嘛……大哥没发话,我不敢动啊?” 此刻刘大虎酒已经醒了大半,他自洞内而出,问道:“你们在干嘛?” “大当家的,可否借你几箱银子一用?”宋廷走上前去问道。 “借银子?不借!”刘大虎话语直接,又说:“这些银子可是兄弟们今后的安家费,哪能随便借。” 阿兴脸色难堪。 紧接着刘大虎把嘴凑到宋廷耳边,轻声细语道:“你们是不是要去打桃花寨?” 宋廷呵呵一笑,故意大声说道:“大当家的何必明知故问呢?本想着替洞里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拿下桃花寨,可大当家的却舍不得这几个小钱儿,哎!真为兄弟们感到不值啊!” 刘大虎听到这里,脸色羞愧,急忙把宋廷拉到一边细声说道:“兄弟,快别这么说,你这样说让俺多没面子啊……你到底有没有把握啊?要是拿不下桃花寨,那些银子可就打水漂了啊!等你嫂子生了产,一家子要俺养活哩。”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放心吧,借你这点银子保证双倍奉还。” “那……那好,俺就再信你一次!”刘大虎说罢,令兄弟们把洞里的财物逐一搬出,足有六大箱金银珠宝,打开一看,见那黄灿灿金器耀眼,白花花银锭夺目。珍珠玉器,不计其数;众贼看了,无不惊叹心动。 ”这可是俺全部家当,你要怎的使?”刘大虎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啦!”宋廷说完,令几个会木工的兄弟赶做了三个更大箱子,内设暗格;而后将大箱子抬到马路上,又弄来三辆马车,将箱子放到马车上。又在众兄弟中挑出六个精壮的男子,携带硫磺、鱼油干草藏在暗格内,吩咐他们如何如何行动,六人应允。再将六大箱金银珠宝倒在上层然后封箱。最后找来七八个兄弟扮作商人的模样,赶着马车慢慢悠悠朝殷二鬼的地界驶去。 万事俱备,只待东风;此刻天已暗了下来,宋廷再三嘱咐不可走漏了风声;令刘大虎取出全部的官兵制服,约有六七十套,叫阿兴等众兄弟穿上,阿兴不解其意,便问宋廷为何。 宋廷笑着说道:“待会儿敌寨火起,你携这帮兄弟打前锋,敌贼见官兵闯入,必然不敢抵抗,定会弃寨而逃,如此,就事半功倍了。”阿兴闻言,心悦诚服。 却说那几个乔装成富商的兄弟赶着装满金银珠宝的马车到了殷界,没多久就遭到了殷二鬼的人前来打劫,兄弟几人弃车而逃,几大箱金珠尽被拉回了桃花寨内。殷二鬼打开箱子看了看,欣喜不已。 正在此时,有人报说刘大虎带人前来骂战,殷二鬼无暇敛金,叫把金银珠宝抬进库里,披挂率众应战去了。 三大箱金银珠宝连同暗格下的人一同被抬进了库房,见没了动静六人便从箱子里钻了出来,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硫磺鱼油,撒倒在易着物上,尽皆点燃,库里顿时火苗乱窜,六人齐呼:“着火啦,快来救火!”须臾间,就有人打开了库房的门赶来救火,六人趁乱逃走。 到了寨门前,殷二鬼见刘大虎区区十来人,便大笑道:“刘大虎,你瞧瞧你!就剩这么几个人儿还敢来送死。” “殷二狗,你敢不敢与俺较量一番,你若赢了,俺马上离开此地,永不复还。”刘大虎跨马横刀说道。 “哼!单打独斗我自知打不过你……如今你已似孤家寡人,我有何惧?”殷二鬼刚说完,就有人报说金库起火。 殷二鬼闻言大惊,说道:“今日且罢,改日再战。”言毕,率众而去。 殷二鬼匆忙赶至圆形小楼,见火势凶猛,无法控制,转眼火光冲天,连呼带喊:“快快快!救火……”一阵风过,将火送至临近的房舍,众贼齐上阵灭火也于事无补。 就在此时,阿兴率一帮着官兵制服的兄弟从南杀出,桃花寨守卫见官兵杀来,惊慌失措,又闻后院失火,无心防御,弃了弓弩碉楼,边跑边喊:“官兵来啦,官兵来啦……”闻声者皆惊慌而逃。 有火光引导,阿兴很快带众兄弟追到了圆形小楼,此时殷二鬼一伙还在奋力救火,等缓过神来,已被阿兴等人团团围住,中途有几人顽固反抗,皆被制服。 “殷二鬼,看你今天往哪里逃?看看我是谁?”阿兴摘了官帽,狠狠说道。 “是你……”殷二鬼瘫软在地,衣衫焦灼,面容狼藉,很是狼狈。 刘大虎带队而来,他分开人群而入,见到殷二鬼,大笑着说:“殷二狗,你也有今天!”说罢,叫给绑了。 桃花寨已破,殷二鬼已擒,刘大虎欣喜之际,令兄弟们灭了余火,就寨内设宴庆祝,宋廷等人也都赶来,各个痛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三十二) 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宋廷——出生富贵、才子举人,书生意气。刘大虎——草莽贼寇,一介武夫。可二人都有个共同的爱好——喝酒。二人又有些相似之处。可就在此刻,这两个原本天地之遥的人却成了生死之交,宋廷唤刘大虎大哥,刘大虎称宋廷为贤弟。 谈到酒,刘大虎自夸千杯不醉,宋廷自嘲酒鬼投胎。二人酒桌上见高低,几大坛米酒被抬到桌上,二人你一碗我一碗往肚里灌,丝毫不惧。 “大哥,如今殷二鬼也捉了,你打算怎么处置他呢?”宋廷问道。 刘大虎咕噜咕噜灌下一碗酒,反问道:“贤弟意下如何?” “大哥不是对殷二鬼恨之入骨吗?难道不想杀之而后快?”宋廷说道。 刘大虎顿了顿,叹道:“俺是粗人,以前就知道打打杀杀、嫉恶如仇。自从遇见了你嫂子,我才知道男人也有心软的时候,也有柔情的一面……你嫂子信佛,说什么因果报应,叫我少作恶、多行善,近两年俺也有所收敛;都知道俺是土匪,可俺抢的都是贪官污吏,财主土豪。俺已经很久没有杀人啦!都忘记了杀人是什么滋味。” “大哥本性不坏,又有一身好武艺,为何不参军报国呢?”宋廷问道。 “参军?先也试过,俺去参军报名时,那官役竟管我要人事。俺拿不出银两,后被拒之门外,至此痛恨贪官。想想官场如此腐败势利,不进也罢。”刘大虎说罢,又一碗酒下肚。 “世道太平啦,难免会生出些嗜血害虫,我志在做官,就是想把那些个蛀虫给铲除掉。扫尽天下之污浊,还黎民清净之福地。”宋廷言罢,托起酒碗一饮而尽。 “好一句‘扫尽天下污浊’,贤弟年纪轻轻便胸怀天下,愚兄我自愧不如啊;加上弟才智过人,定能如愿。”刘大虎边说边举杯,“来,愚兄敬你一杯。”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聊到夜深,见酒坛干了才肯回房入睡。 次日,刘大虎令把昨日所有被俘者逐个牵出,足足有四五十人,就圆形残楼下站成数列,殷二鬼位于列首,宋廷等人皆站于两侧。 “殷二狗,你还有什么话说?今番被擒,可还嚣张?”刘大虎叱道。 “刘大虎,单凭你根本就不可能破我桃花寨,在死之前我只想知道,是何方高人在为你出谋划策?如此,我死而无憾耶!”殷二鬼被两人押着,挣扎着说道。 “好!俺就让你见识见识世外高人。”刘大虎看了看宋廷,笑道:“贤弟,此人想要一睹你的英姿。” 宋廷应允,走到殷二鬼身旁,说道:“殷二鬼,你作恶多端,天理难容;我不过略施小计替天行道,若还保命,希望你改邪归正,回头是岸。” “回头是岸……我早就当自己死啦,死人如何回得了头?到得了岸?”殷二鬼面无血色,冷冷笑道。 “帛玉,这个人看起来好吓人啊!”张君淑走过来挽着宋廷说道。 “帛玉……多好听的名字啊!这妞真美,你可艳福不浅啊,哈哈……”殷二鬼忽又狂笑不止。 “殷二鬼,你死期到啦,竟还笑得这般自在。”刘大虎挥了挥手里的刀说道。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殷二鬼趾高气昂,视死如归。 “你想死,俺却偏不让你死,俺要让你生不如死,哈……”刘大虎从腰间拔出一支匕首,走到殷二鬼跟前,又说:“你叫殷二鬼,俺今天就让你变成鬼。”说罢,快手一刀割下殷二鬼的一只耳朵,张君淑被这一幕吓得大叫,转过脸去不敢看。殷二鬼一阵惨叫,似鬼哭狼嚎。 “这一刀祭死去的弟兄。”刘大虎言毕,又迅速一刀割下了殷二鬼的鼻子,“这一刀祭那些无辜的亡魂。”殷二鬼又一阵惨叫,拼命挣扎着,血流如注。 “带下去止血。”刘大虎吩咐道,又对众兄弟说:“殷二鬼原是俺的部下,因俺管教不严,以致今日之祸,俺难辞其咎。”说罢,一刀砍下了自己的左手小指,众人皆惊。 阿兴与小妹急忙上前去查看伤势,刘大虎忍痛笑着说道:“不就丢个指头吗?比起那些死去的兄弟,这点伤算什么?” “哥,你这又是何苦呢?”小妹泣嘀道。 “大哥,那殷二鬼本性如此,你何苦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呢?”阿兴心疼道。 刘大虎自称无碍,对那些被俘者说道:“你们原本也是俺兄弟,此番过失只因受到殷二鬼的挑唆,俺不怪你们,你们走罢。”遂令将他们松绑。那些被俘的人却都不走,其中一人带头说道:“刘大当家的宽宏仁义,小的们真是鬼迷心窍才做出愚蠢之举,大当家的若不计前嫌,我等还愿意誓死追随当家的。今番过后,绝不敢再有二心。”言毕,扑跪于地,其它俘虏皆如此做。刘大虎大喜,请各位起身,叫乘上热汤热饭招呼。降的降,逃的逃,殷二鬼的势力彻底瓦解。 刘大虎稍作包扎,便领着宋廷来到焚毁的金库,此地有人全天把守。二人入内,见一片狼藉,炭灰堆积成山。刘大虎用手拨开炭灰,见下面全是金银珠宝。 刘大虎乐着说道:“贤弟此番功劳最大,俺要将这些银两分你一半。” “大哥见外啦,我灭殷二鬼,可不是为了一己之利,大哥只要将君淑那份嫁妆还给她,再给我点进京的盘缠就可以啦!”宋廷推脱道。 “这哪能成呢?这……” “大哥若还当我是兄弟,就请我喝点好酒,此外,不敢他图。”宋廷打断道。 “好!既然如此,愚兄也不多劝。” 刘大虎令将库里金银清出,装于箱内,足有十来箱,遂又归还了张君淑的金银。一切妥当,刘大虎找来能工巧匠,准备重建圆楼。 殷二鬼被关在一处,逐渐伤愈。刘大虎依照宋廷之言,欲派二人将其押往百里之遥的县衙门,并请宋廷修书一封,书言:“此人乃本县桃花寨悍匪,一向无恶不作,罪恶滔天。以往多有无辜生灵命丧其手。闻官府多番剿而不灭。今山民自行围剿,幸而得除,如此贼人,不敢擅自主张,望青天衙门依法处置,还民公道。” 二人押着殷二鬼,欲赶赴县衙门。却遇阿兴阻挠,说:“殷二鬼此去如放虎归山,贻害无穷。县衙知县昏庸无道,必不肯处置。”刘大虎不听阿兴之言,说“夫人待产,见血不利等等”。阿兴无奈,只能叹息。 这日,夫人忽感腹痛难忍,下体见红破水;道是要临盆了,刘大虎忙令人叫来产婆,准备接生。众人在屋外焦急等待,久久不闻孩子哭声,刘大虎恐有意外,也不顾众人劝阻便冲进了产房内,见母子平安,产婆正在给婴孩清拭污秽。 刘大虎欣喜之际,问道:“孩子怎么不见哭呢?”宋廷等人尽都进屋,也觉得奇怪。 “不知道啊!这孩子生出来,不哭不闹,甚是安静。”产婆说罢,把孩子包裹好递到张大虎手里。“恭喜大爷,生了个大胖小子。” 一听是儿子,刘大虎更是欣喜若狂,令阿兴重赏了产婆。 新生命降临,众人都面带喜悦。夫人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问道:“他爹,孩儿该叫什么名儿呢?” “俺叫刘大虎,就叫他刘二虎吧。”刘大虎脱口而出,又看着怀里的孩儿。“二虎,二虎。” “不行不行,怎么能叫刘二虎呢?多难听啊,一点都不文雅,让帛玉给起个名字吧!”小妹说道。 “对对对,俺怎么没想到有军师在呢!”刘大虎说罢,把孩子递给宋廷,打趣道:“让贤弟起名有些大材小用了啊。” 宋廷接过孩子,说道:“这孩子异于常人,不哭不躁,你看他紧握拳头,虽闭着双眼,但表情傲娇,就叫刘傲罢。” “好,好名字!刘傲……哈哈。”刘大虎大笑。 众人都点头称好,逐个抱了抱,亲了亲。 眼见天气越凉,宋廷三人至此已停足半月有余,欲赶路上京,此刻宋廷正与刘大虎辞行,刘大虎听宋廷说要离去,顿时不悦,说初生刘傲,欲再添一喜,来个双喜临门,劝囍过再走。 宋廷不解,问有何喜,刘大虎只笑不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三十三) 话说刘大虎听宋廷说要离开,万般不允,说近日有喜宴,叫待赴了宴再走。宋廷不知何宴,便问:“刘傲满月尚早,想必不是满月宴?弟实在想不到还有何喜。”此时,小妹推门进来。 “小妹,你来得正好,哥正有一件事要与你俩宣布。”刘大虎笑着说道。 “什么事?”小妹问道。 “俺也不绕弯子啦,看得出来,小妹对贤弟很有意思,你俩年纪又相仿,俺准备近日把你俩的婚事给办啦!”刘大虎刚说完,小妹就羞红了脸,不言不语,就只顾笑。 “大哥,此事万万不可!”宋廷回绝道。言语一出,刘大虎与小妹立马拉下脸来。 刘大虎淡淡说道:“你是不是嫌弃小妹长得丑不愿意娶她?” 宋廷看了一眼小妹,见她垂下一边头发遮住那半张脸,咋一瞧,还真是美若天仙。 “不是,我……我尚年轻,婚姻大事可暂缓,再说自古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我双亲不在,媒也未做……如何能草率成婚呢?”宋廷断断续续说道。 “不打紧,像我跟你嫂子,不什么礼数也没行吗?还不是照样过来啦……只要拜了天地,入了洞房,那咋们就是一家人啦!依我看,明日就可行拜天地之礼!”刘大虎笑着说道。 “不成!”一个洪亮而尖锐的声音穿透进来。 回头一看,见张君淑推门而入,后面跟着小六。 “他俩不能成婚!”张君淑气势汹汹地说道。 “哦……他俩成婚有何不妥?”刘大虎问道。 “实不相瞒,我是帛玉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他俩要成了婚,哪至我于何地呢?刘大当家的,你可不能仗势欺人。”张君淑言辞灼灼。 “此话当真?”刘大虎看着宋廷问道,宋廷点头不语。 “哦!原来如此,那……这……”刘大虎有些不知所措,来回踱着脚步。忽又似灵光一闪,说道:“这不打紧,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很正常嘛!你们俩商量一下看看哪个做大,哪个做小?” “不成,帛玉是我一个人的,我可不愿意跟别人同享。”张君淑不肯罢休。 “我也不要跟他共侍一夫。”小妹也不肯让步。 “你怎么这般不要脸?帛玉根本就不喜欢你,你看看你……长得这么难看,还想跟我争……”张君淑说得难听。 “我看帛玉也不怎么喜欢你,你刁蛮无理,缺乏教养,比我好不到哪儿去。”小妹道得痛快。 两人一句接着一句互讥,言辞激烈,旁人劝说也无用。 争辩过后,小妹说道:“我们寨里每人都有些硬功夫,以前立下规矩,比武喝酒,谁要是能胜过我们,我们就甘愿认输。你可敢跟我一比?” “比就比,谁怕谁!要是我输啦!我就把帛玉让给你?”张君淑说罢,从腰间取出牛皮鞭子。 小妹拔出一把七十多公分的弯刀,跃跃欲试。 宋廷见状,慌忙说道:“大哥,叫她二人快住手,君淑不会功夫,万一……” “你怕我伤到你的未婚妻?放心吧!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小妹说罢,遂与张君淑来到屋外的空地上。 须臾间,大伙儿都来看热闹,围了一大圈。 “大哥,你快叫他俩住手。”宋廷见二人摆好阵势,对刘大虎哀求道。 “放心吧贤弟,小妹自有分寸,不会有事的。”刘大虎宽慰道。 宋廷怕出意外,不顾刘大虎独自去劝架,刚走到二人中间就被齐推出来,摔了个踉跄。心里暗暗寻思道:“没想到这两个女人力气竟然这么大。”一回神儿,二人已经挥刀扬鞭打起来了。 只见鞭到之处,竟皆扑空;刀砍之地,也无着落。二人斗了几回合,不分胜负,索性丢了鞭、弃了刀,拳脚相加。一个拽头发,一个扯耳朵;一个掐胳膊,一个捏大腿;又喊又叫,抱作一团,旁人皆大笑不止。宋廷见此情景,也是哭笑不得。最后不得不让大伙儿齐出手,才把二人分开,各自回房。 张君淑自认受了气,怏怏不乐,宋廷安慰道:“好了,大小姐!喝杯茶水宽宽心。”说罢,倒来一杯热茶递到张君淑手里。 张君淑一把接过茶水,一口喝下:“不行,我还要与她一决高下。”说完起身欲去。 宋廷迅速拉住张君淑一只手,说:“别去了,刀剑无眼。” “怎么?你担心我啊?”张君淑回过身来,把脸凑近宋廷,面带笑意,甚是可爱。 宋廷忙把手松开,见眼前张君淑头发凌乱似稻草,脸上被掐后留下的红手印,“噗”一下笑喷了。 “你笑什么?”张君淑疑惑道,“有什么好笑的?” “你……你看看你的样子……哈……”宋廷大笑不止。 张君淑走到梳妆台前,看到铜镜里的自己,羞涩难当。忙找出木梳、胭脂打理,还一边呵斥宋廷不准笑。 乐极之后,宋廷赞赏道:“没想到,你居然还有两下子。” “本小姐自幼习武,虽然不是练的什么正派功夫,但防身擒贼还是绰绰有余的。”张君淑自我陶醉道。 “刚夸你两句就翘尾巴,也不害臊。” …… 晚上,寨内点起火堆,各要口打起火把。坝上人潮涌动,吵吵嚷嚷;摆两张方桌,两坛酒,碗具无数。小妹与张君淑各据一处,目光如炬,气势汹汹。 “张君淑,你还真有胆量,敢来与我比酒量。”小妹说道。 “有什么不敢的?白天未分胜负,此刻必见高低。”张君淑回道。 “好……倒酒!”小妹大喊一声,两小弟各自近前分别在两张方桌上倒满十大腕酒。 小妹首当其冲,举起一碗酒咕噜喝下,此举足令张君淑瞠目结舌。 “该你啦!”小妹正色道。 张君淑很少沾酒,她不喜欢酒的味道,觉得酒苦涩难咽。喝酒不如喝茶,甚至不如喝无味的水,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喝酒。此刻她却不得不喝下她讨厌的东西。或许有人会认为张君淑任性、无知。殊不知普天下的女子皆如此,为了挚爱会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去不想去的地方。古有孟姜女哭倒长城,后有杜十娘怒沉宝箱;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祝英台魂断爱人墓碑前。云云种种,皆因一个“情”字,古有诗云:“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张君淑怯生生的端起酒来,勉强地尝了一口,酒涩难咽,尽皆吐出。 “怎么?喝不下去啊?哼!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小妹言道。 张君淑环顾四周,见众人目光至此,不管不顾,一咕噜灌酒下肚,顿时觉得心似火燎,十分难受。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小六寻见宋廷,报说张君淑醉酒之事,此刻宋廷正与刘大虎谈及冶兵耕作之事。 闻君淑醉酒,宋廷急忙赶往,来到事处,见张君淑趴在桌上,一脸通红,满口胡话。 “你们简直过分了,明知道她不会喝酒。”宋廷斥责道。 “是她非要跟我见个高低的,你反倒怪起我来,你们可还没成亲呢,你就护着她。”小妹辩道。 “走,我扶你回屋去。”宋廷伸手去扶张君淑。 “不要……我……我没醉,我还没……没喝够!”张君淑一个劲的挣扎着。无奈之下,宋廷只好将张君淑整个抱起,转身就走。 “宋廷!”小妹直呼其名。 “有事请说!” “今儿可是我赢啦,无论如何,我都嫁定你啦!” 宋廷不再搭话,径直离去,小六紧随其后。小妹气急,一个劲的跺脚嚷骂。 宋廷抱着张君淑回到后者的住处,将其平放在床,脱鞋盖上被子,吩咐小六去熬些姜汤来,侍其服下;又打了些热水为其擦脸。张君淑仍旧胡话不停,宋廷也都随声附和着,小六在一旁嬉笑。 宋廷见小六发笑,便问:“你是笑我不会照顾人是吧?” “不是,是从来没见过少爷这般体贴、哄人,张小姐要是知道了肯定很感动!嘿嘿……”小六说道。 宋廷顿了一下,叹道:“哎……她为了我离家出走,中途吃了不少苦;又遇到山贼,一路上心惊胆战,还跟别人打架喝酒,想想挺过意不去的。” “既然张小姐对少爷如此痴情,那少爷何不……” “我也常常想……但我对她的感觉应该就像对待亲人一样,而对李姑娘的那种感觉又不一样。” “不懂你们男男女女之事。”小六瘪嘴说道。 “等你再长大一点就明白啦!去,烧点水我洗个澡。”宋廷吩咐道,小六应允。 待小六出门,宋廷看着床上昏睡着的张君淑,说道:“你呀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跟人家打架也就算啦,还去跟人家比喝酒,自己有几斤几两难道不清楚吗?傻……不过傻得可爱。”责备中带着一丝怜爱。 次日清晨,天刚打明,宋廷起床欲更衣,突然冲进来四五个手捧新郎服的男子,其中一人说道:“宋公子,我们受小妹所托,前来给公子更衣。”说罢,就逐个往宋廷身上套,不由得宋廷推脱反抗。 穿戴齐全,那人又从坏里掏出来一根麻绳,令两人按住宋廷,反手一绑,说:“小妹说啦!如果公子途中反抗,就给绑起来。”言毕,推搡着宋廷出了门;不管宋廷如何叫嚷谩骂,尽皆不应不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三十四) 接着说寨内遭遇,宋廷被几人硬套上新郎装,绑了架到一处老宅,见此地四处贴了红,院内矮树枝头皆挂了彩。里里外外忙个不停,小妹正指挥着:“这个‘囍’字再往左边贴一点……对对,好!”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莫名其妙把我绑到这里来!”宋廷对小妹怒吼道。 “做什么!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今日我俩拜堂成亲啊。嘿嘿……” “胡来,我可没有说要娶你。” “昨日张君淑输给了我,咱们可是有言在先,愿赌服输,难道想抵赖不成?” “那是你俩的事情,何必牵扯到我。” “哼……果然不出我所料,反正今天由不得你。”说罢,叫看紧宋廷,自己去里屋了。 这时,刘大虎率人而来,他们各个携了酒食,带了家什。顷刻间,院内就布置妥当,牛羊鱼肉满桌,美酒佳酿飘香。 “哈哈……恭喜贤弟……”刘大虎抱拳大笑道。 “大哥……你怎么也跟着胡来?” “诶……不是俺要胡来,实在是你俩有缘,你与俺今生注定沾亲带故,不可违背天意呀!”刘大虎看到宋廷被绑着双手,“诶……怎么还给绑上啦?快快,解开,解开。”才被解了绳子。 宋廷自知跟一帮山贼讲道理是讲不通的,苦劝也无用,索性不再多言,独自生着闷气。 “新娘到!”一个兄弟扯着洪亮的嗓门叫道。须臾间,小妹着红装而出,你瞧她:“粉黛朱唇半面妆,纤纤细腰惹人羡。” 见到如此打扮的小妹,众人逐个惊叹。 “相公,你我该拜堂啦!”小妹看着闷闷不乐的宋廷说道。 宋廷一直不语,面带愁容,气氛格外凝重。 刘大虎为了打破僵局,说道:“对对对,该拜堂啦,误了时辰就不好啦!嘿嘿……” 小妹性急,见不得宋廷这般模样,大声吼道:“宋廷,你别给我拉脸瞪眼,本姑娘愿意嫁给你,你倒还受委屈啦?你以为你是什么稀罕物啊!我告诉你,今天就算你再不怎么愿意,也要把这堂给拜咯。”说完,叫两个弟兄强行把宋廷架了起来,又请刘大虎上坐。 此刻,从院外闯进来两个人,他们一前一后径直而入,小妹一瞧,见是张君淑与小六二人。 “你们这帮山贼,居然恩将仇报,早知道就不应该帮你们,让殷二鬼烧了你们的山洞……”张君淑边走边喊道,怒气冲冲。 “去,把这两个人给我轰出去!”小妹吩咐道,张君淑与小六又都被赶了出去。 小妹自行戴上盖头,一声炮响,宣布拜堂,“一拜天地,二拜兄长……”宋廷不肯“就范”,被人强行摁头行交拜之礼。 几番礼数后,大伙儿开宴吃酒。新郎新娘被推进新房内,门外把守俩强壮男子。外人不得入内,屋里的人也别想出来。 张君淑听闻二人进了洞房,气得在院外又哭又闹。 小妹见宋廷良久不掀盖头,坐在床沿边也不吭声,干脆自行揭下盖头来。靠在宋廷身旁,说:“相公,今日是我俩的大喜之日,你不要闷闷不乐嘛。” “大喜的日子?哼……”宋廷冷笑道。 “我知道你嫌我容貌丑陋,我也自知配不上你,但是我就是喜欢你,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只要是我想得到的,我就会不惜一切去争取。” “你知道强扭的瓜是不会甜的,就算今日你能如愿,它日我也会离你而去。” “我管不了那么多,只要拥有过,就不会有所遗憾;我宁愿拥有一刻的幸福,也不要抱憾终身。” “可往往一时的快乐过后,换来的确是无尽的折磨、痛苦。” “不去想那些,相公!更衣就寝吧。”小妹一边说着一边去给宋廷脱衣。 “不不!现在天色尚早!”宋廷推辞道。“这样吧!咱俩喝点酒如何?” 见宋廷主动索酒喝,小妹大喜,急令看守取来一坛好酒,备些小菜。 二人举杯,述前尘往事,小妹其实本名叫刘小玉,只因寨中多是男子,大伙儿都随大当家的口了,没人再叫她名儿。说道此处,她欣喜认为这是上天的安排,一个叫“帛玉”,一个叫“小玉”,皆含“玉”字,难道不是命中注定吗?她又直言不讳,道自己容貌之故,说只因儿时害了重病,医治不及导致面瘫,如今一半张脸全无知觉,也不会有所表情。宋廷就说针灸可以疏经脉,若遇良医,说不定可以以针灸治愈。小妹说时隔多年,恐怕无法医治了…… 酒过数巡,小妹酒量不及,醉倒过去。宋廷却依旧清醒,他仔细查看了一下房间,见房间后壁土砖松动,像是被人敲打过,他用力一推,墙上竟塌出一个窟窿,他顺着窟窿钻了出去。 来到屋外,他很快看到了正在院外叫骂的张君淑与小六二人,三人团聚,格外欣喜。宋廷顾不了张君淑问东问西,只叫各自回屋拿行李,准备偷溜离开。 三人一路悄悄冥冥,刚走到寨门口,便见到刘大虎率众迎在那里。 “遭啦!被发现了,这下走不了啦!”张君淑怯怯说道。 “贤弟,要走也不打个招呼,是何道理呀?”刘大虎问道。 “诶……大哥执意相留,恐不愿放行,故偷留耶。大哥带这么多兄弟在此,不是想捉我回去,成其美事吧?”宋廷说道。 “呵……贤弟疑心了,俺知道弟无心成婚,在此等候多时,前事只因迁就小妹,怕她以后没人要,今日就让她做一回新娘吧。”刘大虎说罢,教牵出两匹马来,“这两匹马现在物归原主。”宋廷叫小六接过马缰。 “没想到贤弟这么快就熟悉了寨里的地形,俺还怕你找不到出寨的路呢!” “这倒难不倒我,我去以后希望大哥就按我说的,把兵器都融了打锄具,开荒耕作,勿再抢盗,如此,才能安身立命啊!”宋廷言罢,刘大虎连连点头称诺。 “这里有些银两,贤弟请笑纳。”刘大虎双手递过一个布囊。 宋廷推辞不受,张君淑却走上去一把接过银子,说:“我来替他保管,反正我跟他早晚都是一家人。”后又感觉沉重便打开来看,细数约有白来十两,随即放入包袱,欢喜不已。 刘大虎又打了个手势,身后便走出来两个弟兄,他们手里各捧了一小坛酒。 “贤弟,这是俺托人寻来的绍兴花雕,又称‘状元红’,你留着路上解渴。可务必考个状元回来,哈哈……”刘大虎说道。 “大哥如此美意,盛情难却!”言毕,接过酒来缚于马上。这时阿兴又怀抱小刘傲而至。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来……傲儿乖,给你小叔道个别。”刘大虎接过刘傲,又递给宋廷,宋廷抱过孩子,亲了又亲,才递还给了刘大虎。 临别之际,各自哀伤,待宋廷走远,刘大虎一行才依依不舍归了寨。 大约酉时,小妹才酒醒,发现宋廷一行已去,大发雷霆,责备看守不利,又骂哥哥无情,哭天喊地、伤心欲绝,后把自己关在屋里,独自落泪,刘大虎苦苦劝说也无用。 却说殷二鬼被寨中二人押往县衙门,连行数日才到目的地,县令接过状纸文书,览了一遍,不审不问,直接令把殷二鬼关进大牢,二人遂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三十五) 历经风霜雨雪,踏遍千山万水。宋廷一行自桃花寨出发,又走了一个月才抵达京城,刚好再过二日就是春节,三人入城,见街上人潮拥挤,场面十分热闹繁华。一路走来看来,新鲜不断,竟将疲倦抛之脑后。看那商铺云集,有卖靴袜貂袄的,有主饭食酒水的,有当铺米铺,有消遣作乐的小件。路边摊不计其数,各种货物堆积成山,红灯笼、捏糖人、春联对子、香烛烟花等等,就不一一详说了。 张君淑把马缰甩给小六,一头扎进人堆里,不一会儿便拎着大件小件出来,宋廷叮嘱她莫要乱跑,害怕走散。 三人住进了一间名叫“贤来居”的客栈。放下行李,吃了些饭食,宋廷本想休息,可被张君淑硬拉出门去,又逛了半晌,天已渐暗,才会客栈歇息。 张君淑自己住一间房,宋廷与小六住一间,睡至夜深,宋廷梦醒,闻琴声而起。不知何人弹奏,听琴声悠悠,宋廷忽起相思,拨烛挑灯,写起信来。次日清晨,宋廷早早起床,将写好的信投往驿站,共两封书信,一封家书寄给父母,另一封则寄往寻香楼。 随着一阵鞭炮轰鸣,宣布除夕之夜降临,京城内锣鼓喧天,烟火耀眼。 宋廷三人穿梭在人群中,街头有大头和尚戏狮,玩龙灯、走高跷、变戏法、花鼓戏等耍子。张君淑尤为欢喜,似初生孩儿,东瞧西看,任何事物都觉惊奇。这可累坏了宋廷与小六二人,紧跟在这个大小姐身后,还要帮忙拎东拿西。 京城如此繁华,连宋廷也觉到眼界大开,更别说久居深闺的张君淑了,看那酒楼林立,阁宇环绕。街道上随处可见车马穿行,轿话!”说罢领陈修才到了雅间。 掩了门,关了窗,陈修才问道:“公子所谓何事?需如此小心谨慎。” “都知道你是临摹高手,模仿他人的字迹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今儿你就给我写一封信,照宋廷的字迹写。”李子福说罢,笔墨伺候。 “不知公子要此信作甚?”陈修才问道。 “这个你别管,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陈修才听罢,点头称谢。 李子福一番口述,陈修才落笔收工。信写好,李子福拿在手里对字迹,果然是真伪难辨,遂付了一锭银子给陈修才。 李子福把伪造的信封在之前的信封里,给了宁儿,托她交给李芸娇。李芸娇听说宋廷来信,万分激动,接过信拆开看起来;她看了一遍,忽脸色大变,接着又看了数遍,转而愁容满面,嘴里念叨:“不可能,不可能,这不是真的……帛玉不可能这样对我。” 宁儿见李芸娇如此反应,便拿过信来看,信中说道:“芸娇,见字如人,前因你失百芳亭之约,我俩未能如愿共赴京城,此乃天意,今我已令寻新欢,前尘往事只当一场梦,望你能另寻真爱,勿挂怀——帛玉亲笔。”寥寥数语,却字字如针,宁儿知道这是李子福的调包计,却不敢说穿。 李芸娇不敢相信信中所书,又夺过信来看了一遍,见确是宋廷的字迹,顿时泪如雨下,泪水滴到信上,字迹变得模糊不清。 宁儿见李芸娇如此伤心,差点心软道出真相,忽想到狱中老父,便又打消念头,只能对李芸娇道些安慰之词。 李子福听了宁儿叙说李芸娇见信后的反应,大笑自己的阴谋得逞,便又故技重施,叫陈修才伪造了一封寄往京城的信。 自那以后,李子福隔三差五就往寻香楼跑,言只为夺得美人一笑,李芸娇却一直闭门不出。 却说宋廷三人整日闲游京城,眼见逛遍了各处美景胜地,百无聊赖之际,只能看书消磨时间,再则会试将近,需养精蓄锐备战考场。这日宋廷正在房中小憩,忽驿使来报,有家书一封。宋廷起身接信,辞了驿使,宋廷迫不及待拆信来看,见是父亲亲笔信,念道:“吾儿帛玉,见信无忧!为父已见儿书,深知吾儿胸怀大志,有朝一日若能为国效力,定要全力以赴,不可懈怠;为父此生不曾踏入仕途,深感遗憾,若儿能完成志愿,为父甚感欣慰;前日逃婚之责不再追究,务必善待君淑,我宋家媳妇非她莫属!切记!——父禹平。” “臭老爹,居然还记得逃婚之事,居然让我好好待君淑,还……哎!”宋廷自言道。 “少爷,少爷!”小六撞门而入。 “什么事啊?慌慌张张的。”宋廷问道。 “你看!这是什么?”小六从袖间取出一封信来,递给了宋廷。 宋廷见字迹眼熟,连忙打开来看,看到中途,尽将信揉成一团,大骂了几声摔门而去。小六见宋廷发怒,忙将信拾了起来,欲去找张君淑。 此时张君淑正在客栈门口撞见离去的宋廷,她朝宋廷打招呼,宋廷不理。 “怎么啦?这个人今天怎么怪怪的?”张君淑疑惑道。 小六赶了出来,说:“少爷本来刚才还好好的,看了这封信之后就变成这样子啦!” 张君淑将信展开来看,看完后不禁哈哈大笑。 小六感到莫名其妙,问道:“这封信到底写的什么啊?你们一个看了闷闷不乐,一个看了开怀大笑,真是奇怪。” “你小孩子家问那么多干嘛?一边玩儿去。”张君淑展颜道。 过了良久,不见宋廷归来,张君淑怕生意外,便叫小六一块儿出门去寻。二人来到一处他们近来常去光顾的酒楼,一眼便看见了宋廷。 ”宋大少爷好有雅兴啊!居然一个人喝了这么多酒。”张君淑见到桌上的几个空坛,打趣道。 宋廷已经有几分醉了,他强打精神说:“酒不醉人人自醉,情不伤人人自怜。”说罢,举杯欲饮。 “不行,你不能再喝啦!”张君淑夺下了宋廷手中的酒杯。 “你不要管我,让我醉……只有醉了才不会有烦恼。”宋廷说罢,又大声叫道,“拿酒来,拿酒来!”店家闻有客人招呼,便抱着酒过来了。 “你敢,把酒拿回去!”张君淑举鞭呵斥道,店家被吓一惊,抱酒离开。 小六在一旁苦劝宋廷未果,张君淑索性强行将宋廷拉起,又叫小六在后面推。如此,将宋廷生拉硬拽弄回了客栈。 人言:哀莫大于心死。此刻宋廷内心的哀痛不知是否如此,由于酒的后颈上来,他此时已经醉倒过去了;小六打了些热水,张君淑用帕子沾水拧干了给宋廷擦脸敷额,又给他洗了脚盖了被子。 “没想到一个李芸娇就能让你变成这样,你真是混蛋。”张君淑对昏睡着的宋廷骂道。 “张小姐,你回房去歇息吧,少爷我来照顾就可以啦!”小六说道。 张君淑哪肯离开,一直待到天黑才回房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三十六) 话说宋廷自看了那封伪造的信后,忽心灰意冷,意志消沉。张君淑一大早起床,却不见宋廷人影,问小六才知又去酒楼醺酒去了。 还是那家酒楼,张君淑径直而入,店家见张君淑到来,心惊胆战,急忙赶到宋廷席旁,轻声细语道:“客官,你夫人来啦!这酒……”迅速将桌上剩余的半坛酒抱走。 张君淑用犀利的眼神盯着店家,店家佯笑道:“不是小的要灌他酒,实在是这位客官他好这一口!嘿嘿……” 店家是一个约摸五十多岁瘦小老头,本名方老九,酒楼亦叫老九酒楼,如此用名,称不上高雅,却有点意思。酒楼不大,还算别致。 张君淑走到席上,坐到宋廷对面,喊到:“店家,上酒!” 听张君淑叫酒,方老九有些纳闷,便使小二过去搭话询问。“请问客官要喝什么酒?”小二问道。 “把你们这里的好酒通通给我拿出来。”张君淑大声吩咐道。 小二点头应允,去取酒。须臾间,一张不大的方桌上放满了各种酒,有甘绵微苦的竹叶青,有陈香爽口的花雕,有金色清香的金华酒,有浓郁味甘的麻姑酒,还有声名远扬的金盘露…… “大小姐,你这是闹哪一出呢?”宋廷有气无力地问道。 张君淑倒酒入杯,一饮而尽,丝毫不惧;接着又倒满杯。 “别闹啦!”宋廷按住张君淑欲举杯的手。 “哪你又是闹的哪一出呢?”张君淑没好气地说道。 “李芸娇赎身从良,弃我而去……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宋廷说罢,从怀里掏出来那只凤钗捏在手里。 “这是……” “这是芸娇的凤钗,没想到当初的约定已化作泡影。”宋廷看着凤钗摇头叹息。念道:“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你心里只有李芸娇,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啊。”张君淑突然红了眼眶。“我为了你可以不顾一切,而你却没有丝毫感动,你不觉得这对我一点都不公平吗?” “公平?何来公平?我知道你真心待我,这一路为我吃了不少苦。我又何尝不想待你好一点呢?可是……” “我不管!”张君淑迅速从宋廷手里夺过凤钗。“既然李芸娇已弃你,你就应该忘记她。而不是这般消沉糜醉。” “拿来,还给我!”宋廷起身叱道。 “不给,就是不给。” 二人竟在酒桌上争抢起来,张君淑本也无心,可不曾想被宋廷手一揽,尽顺手将凤钗抛进了身后的水池里;宋廷急忙跑到池边寻看,却哪里还寻得到。 方老九赶过来说道:“这池水下有暗流,恐怕已经流走了。” 宋廷顿时怒上心头,加上喝了些酒,不管不顾,直接上前去给了张君淑一记耳光。 张君淑怎么也没有料到,宋廷居然会动手打自己,她瞪着眼睛,面如死灰,眼泪却如泉水般一涌而出。此时的她却一反往日常态,不说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再看宋廷呢,他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掌,如梦初醒,深责自己刚才一时的冲动;想要去唤张君淑,却见人已经走远了。 宋廷回到客栈已经是酉时了,天将向晚,小六见到宋廷归来,慌忙说道:“少爷,你总算回来啦!张小姐她……她!” “她怎么啦?别吞吞吐吐的。”宋廷急问道。 “她走啦!她早上回来就一直在房间里哭,后来又收拾了行李,这会儿都走了半个时辰啦!” “你怎么不拦住她?”宋廷埋怨道。 “我拦了,没拦住啊!” “哎!这可怎么办啊?”遂吩咐分头去找。 虽是正月,但京城的天却依旧寒冷,此刻又飘起了雪花。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二人寻了半宿未果,各自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客栈,眼见雪越下越大,有的地方雪已积了起来。 “这天寒地冻的,君淑到底会去哪里呢?”宋廷愁眉不展。 “少爷,张小姐会不会独自回苏州了啊?”小六问道。 “不可能的,苏州那么远,她一个女孩子不可能独身上路。”宋廷话语如此肯定,心里却七上八下,暗自祈祷。 “那她会去哪里呢?这京城这么大……” “先歇息吧,待天明再去找。” 次日,二人早早起床,见外面雪飞依旧,街道上都垫上了一层薄雪。行人往来,留下了无数七零八落的脚印。宋廷二人顾不上饭食茶水,奔走在各个街头角落,寻觅张君淑的下落。可想而知,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人是多么的困难,若那个人有意躲着自己,想要寻到恐怕更是难上加难了。此时的张君淑若还在京城,恐怕也不愿意见到宋廷,所以除非她自己现身,不然宋廷哪怕掘地三尺也徒劳无功。 “与君相识,不知相惜,待君离去,悔之莫及!若复得君伴我左右,愿此生不负长相守!”宋廷蹲坐一角,缓缓念道。想是寻累了、渴了,取出腰间酒袋,灌酒下肚。 如此寻了数日,宋廷二人早已精疲力尽,想想当初信中对父亲的承诺,再想想张忠夫妇怨恨的表情;心里除了悔恨,更多了些害怕,害怕张君淑遭遇不测,害怕自己无法承担这一切都后果。 忽然,宋廷见到正前方有个青衣女子,其背影酷似张君淑,心中大喜。不料这个时候窜出来三个男子,为首的华衣男子拦住了那个女子,几番调戏。 宋廷几大步上前,一把推开那个华衣男子,怒道:“你们这帮禽兽,竟敢做出龌蹉之举。”说罢,回头一瞧,见身后女子并不是张君淑,无比失落。 青衣女子由于惊吓匆匆跑开,华衣男子却很不甘,怒骂道:“你今儿要多管闲事?” 宋廷见眼前这个男子头戴方帽,十分神气,又觉得似曾相识。 “是你小子,真是冤家路窄呀!本公子今天就好好收拾收拾你!”那华衣男子率先认出宋廷,卷起袖子势要干架。 宋廷冥思片刻,忽想起此人就是当初在吴淞江上撒野的郝胜,冷冷道:“我也没有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郝公子。时日不见,郝公子还是这般飞扬跋扈,淫猥下流。” “你……这儿可是京城,你别以为我治不了你……给我上。”郝胜说罢,与身后两个男子齐上前,与宋廷扭打起来。 宋廷势单力薄,被三人打倒在地,一阵狂踹。 “住手!”小六见状大喝一身,急忙冲过来制止,不料被卷进去亦是一阵狂揍。路人围观,却都无人敢制止。 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来一个人影,她挥动着鞭子,三五两下把郝胜三人驱打开来。鞭子劲猛,打得三人嗷嗷大叫,惧不敢前。 小六扶宋廷起身,仔细一瞧,见挥鞭者正是张君淑,欣喜不已。 “君淑,你总算肯出现啦!我就知道你还在京城。”宋廷情深欲泣道。 张君淑看了一眼被打得鼻青眼肿,脏乱不堪的宋廷二人,怒骂道:“竟然把他打成这样,让你们尝尝本小姐的厉害!”说罢,挥鞭撒气。 “住手!” 话音刚落,张君淑的鞭梢已被眼前的男子攥在了手里。见他脸方眼大、唇厚鼻挺,衣着光鲜;又身强体壮,臂膀有力,张君淑拖拽不及,说道:“你……你是谁?赶快放开,不然本小姐对你不客气啦!” “我堂堂武举人,岂惧你这两下子。”男子说罢,撒开鞭梢。 “大公子,你来啦!”一人上前迎道。 “哥!你来得正好,赶紧替我收拾收拾他们。”郝胜欣喜道。 男子撇了郝胜一眼,呵斥道:“一天到晚到处惹是生非,我们郝家的脸都让你丢尽啦,还不快滚!” 郝胜无奈,骂骂咧咧带二仆离开,众人也逐渐散去。 “原来你们是一家子!”张君淑收起鞭子,趾高气扬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今儿暂且放过他们。” “哈哈!你这小姑娘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有意思。”男子笑着说,又询问了宋廷二人有无大碍。 宋廷拜谢男子出手相助,张君淑辞别男子,转身欲去,宋廷一把拉住她的手说:“君淑,你去哪里?” “你管我干嘛?”张君淑冷冷道。 “对不起!我不应该动手打你,你别走!” “哼……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放开我!”张君淑挣扎着说道。 宋廷死拽不放,小六也上前去劝道:“张小姐,你不再的这段日子里,我们找你找得好辛苦啊,少爷整日茶不思饭不想的,你瞧……他都成什么样子啦!” 张君淑果然就看了看宋廷,见他面容憔悴,无精打采,顿时心生怜悯,鼻酸欲泪;又见被打青的脸,身上还沾着污泥,却又不觉想笑。 “那是他活该……”张君淑口不对心淡淡说道。 “哎呀!还有什么是酒桌上谈不拢的?咋们应该找个地儿边喝边聊,我也很想听听你们小两口的故事!”男子说罢,招呼三人往酒楼去。宋廷紧拽着张君淑,生怕她溜了似的。 张君淑不情不愿,憋嘴丢了一句:“又是一个酒鬼。” 酒楼内,男子听了宋张二人的事,连连大笑;张君淑见他笑得开心,便骂他没心没肺。男子随即自诉是郝胜的同胞哥哥,名叫郝勇,曾夺武举,现职七品典仪。 宋廷遂问郝勇,为何全家都在京城,郝勇说父亲如今已调离苏州,现任通政司一职,宋廷释然。又感叹既为兄弟,为何郝勇与弟性相差甚远。郝勇则说郝胜从小娇惯,性情乖戾;又不学无术,才致如此。 酒过数巡,意尽心满,各自才辞别散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三十七) “君淑,以后可别再这样偷偷的离开了。” “那得看你表现咯!” “你不在的这几天,我想了很多;虽然我对李芸娇还有一丝牵挂,但我更害怕失去你,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一点都不习惯……我发觉,我……” “你怎么啦?倒是说啊!干嘛吞吞吐吐的?” “我发觉我已经开始喜欢你了!” “……哼!你这个花心大萝卜……” “不过你放心,从今往后,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 “真的吗?我才不信……到时候又冒出来个什么王芸娇、刘芸娇的,宋大少爷不会又变心了吧?” “怎么会呢?难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啊?” 宋张二人回到客栈后冰释前嫌、握手言和。原来张君淑这几日一直住在隔壁的客栈,宋廷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关注下。因此宋廷被打时她才能够及时的出现。 “哎呦!大小姐,你轻一点!”宋廷坐在床沿上,忍痛叫道。 “忍着点,这点痛都受不了,还是不是男人啊?”张君淑边说话边给宋廷敷药,“这伙人下手也太狠了吧,不过还好,都是皮外伤。” “就是啊!幸好你及时出现,不然非把我俩打残废了!”小六坐在茶几旁,自己拿着药往伤口敷。 “活该呀!谁叫你们多管闲事啊!打残废了才好呢,省得再去多管闲事。”张君淑叱道。 “我若真残废啦,以后可有得你累咯,吃饭穿衣走路,甚至出恭都得要你照顾。”宋廷打趣道。 “想得美,我才不要照顾你呢。”张君淑说罢,用力往宋廷伤痛处一摁,宋廷疼得直叫。 这几日光景,亏得有张君淑的悉心照料,宋廷与小六的伤势也基本痊愈,又赶上庙会,张君淑好玩,强拉着宋廷二人去京西的白云观。 正行间,张君淑喜言道:“听说白云观有个活神仙,算命特别准。待会儿我们就去找他算算!” “我从不相信那些江湖术士,只要银子给到位,他们就会说些好听的哄你;若钱给少了,他们就会说些不吉利的吓唬你。”宋廷不以为然道。 “有些东西呀!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算算也无妨嘛!就当求个平安嘛。”张君淑说道。 “对呀少爷,就算一算你这次能不能考上状元。”小六插话道。 “废话,本少爷可是志在必得。”宋廷自信满满。 不多时,三人已来到了观前。虽然天寒地冻,雪花纷飞,但此处人潮人海,十分拥挤,大多是些来祈福求安的人。 穿过牌楼直见山门,山门由石材砌成,共三道石拱门。闻说跨过三道门就意味着跳出三界,正入神仙府邸。山门石壁上雕刻有各种珍禽异兽,流云花卉,来往人群无不顿足观望一番。 “瞧!那里有个算命的道士,会不会就是那个活神仙啊?”小六指着山门旁的一个老道问道。一看那老道鹤发童颜,蓄着山羊胡;身着灰白道服,身前摆着摊位,道桌上放着各种道具,桌旁立一幡,上书“救苦解难”四个大字。 “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你就是那个算命特准的活神仙?”张君淑问道。 “神仙二字不敢当,就是卜卜凶吉,占占利害罢了。”老道士谦恭道。 “那你今儿给我……不!给他算一卦!”张君淑说罢,将宋廷从一旁拽了过来。 “算什么算啊?我都说了不算的,这都是骗人的把戏,走吧!”宋廷不耐烦道。 “吾观公子天庭宽阔圆润,五官清秀,轮廓分明,必定是大富大贵之命!”老道士看着宋廷振振有词道。 “你听听,我这还没给他银子呢,这好听的话就说了一堆,被我说中了吧?”宋廷含笑道。 “就让他算一算嘛!”张君淑恳切道。 宋廷无奈,从腰间掏出来一些银子,往桌子上一丢,冷冷说道:“你说吧,说点好听的哄本少爷高兴啦,这些银子就是你的!” “公子,请收起你的银两,未开卜,岂敢收费。”老道士言毕,将桌上的银子聚于桌角。 “帛玉,别这样为难老人家嘛。”张君淑说道。 “好吧!那你就替我算一卦,要是不准,你这活神仙的招牌恐怕不保。”宋廷勉强道。 “占卜祈福,心诚则灵,像公子这般轻浮心疑,于身不利也。”老道士回道。 “不必多言,你算就是了!”宋廷吩咐道。 “不知公子是求功名前程,还是取姻缘福利呢?”老道士问道。 “当然是为了功名前程。”宋廷回道。 “功名前程,时运在天!公子可取一字、一物,或者一景作引子,吾即可占之。”老道士言道。 宋廷冥想了片刻,看着飞舞的雪花说道:“你就以这雪为引子,给我算一算!” 老道士闭了闭眼,定了定神,即问道:“公子今年贵庚可是二九十八周岁?” “对呀!你如何得知?”宋廷惊讶地望向张君淑,张君淑也觉得不可思议。 “那就对啦!”老道笑着说道。 “对什么对?你还没有给我解卦呢!如何说来?”宋廷催促道。 “公子请摊开手来。”老道士说罢,宋廷照做。 “请问公子看到了什么?”老道士问道。 “什么都没有啊。”宋廷看了看手心空无一物,又有些急不可耐。“你就别卖关子啦!” “飞雪玉花握不住,功名利禄一场空。”老道士把了把山羊胡。“这一切都在你的手心哩。” 宋廷很快明白了两句话的意思,愤然道:“江湖术士竟这般胡言乱语,不可轻信,走吧!”遂叫二人离开。 “诶!你这两句什么意思啊?我没听明白。”张君淑偏要追根问底,守在桌旁不愿走。 “你问他去吧。”老道士目视宋廷,接着又补充道:“雪,落地为水,水可泽万物,遇土成林,覆石生藓,入河可载舟渡人;水亦能摧万物,侵木则朽,触铁即锈,入河也能覆舟伤人啊!人生难免大起大落,置之死地而后生,方为圆满啊。呵……”说罢,又把了把山羊胡。 张君淑听得是云里雾里,连拍脑门,问道:“那你看我呢?我运势如何?” 老道士看了看张君淑,说道:“姑娘五官端正,口齿伶俐,定是大家闺秀。” 张君淑听老道士如此言语,立刻笑逐颜开。 “不过……姑娘奸门有瑕,恐招小人,需得提防提防。”老道士忽皱眉道。 “诶!走啦,别听他胡说八道的。”宋廷不耐烦地回身拉着张君淑朝观里走,张君淑挣扎着嚷到“还没有算完呢”。 待三人走远,老道士深深叹息道:“哎……红颜命薄,可惜啦!” 宋廷三人进入观内,正逢观内祭祀大典,大典在邱祖殿殿外的道场进行,邱祖殿供奉的是全真教祖师丘处机,殿门两边柱上各有一副对联:悟道藏玄机四海驰名朕信宠,见君礼稽首一言止杀救苍生。毋庸置疑,此两句对联皆是歌颂邱祖师生前事迹的,殿外左右两边各站一排道士,他们身着黑色道服,手持拂尘;中间摆一案台,上面摆放着祭祀用的活鸡,鲜果面饼等。一旁还有吹奏乐曲、献舞的。 一声鼓响,一位穿着黄道服的老道自里而出,来到案前,他正了正衣冠,稽首毕,又三拜九叩,嘴里念叨着。最后杀鸡取血,焚了纸钱元宝才终了。 祭祀毕,又有别的道场活动,宋廷三人一路看来,无暇全顾,只往热闹好玩的地方去。 白云观殿宇较多,三人后又逛了灵官殿、三官殿、财神殿、玉皇殿、救苦殿、药王殿、七真殿、三清四御殿、钟鼓楼、罗公塔等诸地。各个殿宇景致不一,有的恢宏气派,有的清幽僻静,有的别致豪雅,有的简约大气。 三人游玩了半晌,才意尽心满。出观来已过了申时,再去看山门一角,那老道士早已收摊不知去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三十八) 雪过天晴,阳光明媚!这日,宋廷早早的出了门,想一览京城晴日下的景色;见晴空万里,仅有一些楼房瓦:“是哦,少爷都出汗了,我去打点水给少爷擦擦脸吧。” “不用,你忙你的去吧!” “我这会儿也没事可做呀。” “这样,你去给我弄些笔墨纸砚来……快点啊!”宋廷吩咐道,小六应允而出。 不多时,小六买齐了文房四宝归来,宋廷立即取了笔墨,摊开桌纸;又支开小六,独自画起画来。见他挥毫自如、妙笔生花,不一会儿,一副《闺中沐浴图》便油然而生,那画中女子玉面含羞,赤身裸体靠在沐桶上,低头望着水中倒影。画中背景正是那张屏风,屏风上作了一支牡丹,真是人儿娇媚,花儿娇艳。层染有序,用笔精湛,仿佛画中人儿就要从画里走出来了一样,乃画中上品。画毕,宋廷又沉思了片刻,举笔在空白处作诗一首:“牡丹真国色,浴女独自羞。花不及人艳,人比花风流。”诗毕,自我称赞了一番。 “帛玉!你在吗?”话音刚落,张君淑人已经推门进来了。 宋廷忽见张君淑进屋,惊慌失措地将画揽在身后。直直的看着对方。 张君淑此刻换了一件白蓝相间的花袄,下穿一条白花竖裙,头饰精美,发鬓整洁。显然花了不少功夫打理。 “你怎么啦?”张君淑见宋廷如此奇怪,便问道。 “没……没怎么!”宋廷支支吾吾。 “才怪呢!后面藏的是什么?”张君淑一把揽开宋廷,取过画来。 “你……你还说你什么都没看见。”张君淑看到画后,羞红着脸叱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宋廷羞愧难当。 又过了片刻,张君淑忽脸色一变,走到宋廷跟前,含笑道:“帛玉,其实就算你看到了也无妨,我早晚不都是你们宋家的人吗?”她脸上红晕未消,声音悦耳。 “君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宋廷绝不是那种猥琐不良的人啊。”宋廷正色道。 “我知道!”说罢,一把搂住宋廷。 宋廷眉宇舒展,面带悦色,也把张君淑紧紧揽在怀里。 二人温存之际,小六突然推门而入,见到此景,甚觉尴尬,便又匆匆掩们离去,二人坐在床沿上各自羞愧。 “帛玉,这画虽美,可万万不能让他人看到。我的身体只许你一人看。”张君淑说道。 “那当然,以后我就把这幅画带在身上。”宋廷言毕,忽又想到信的事,便问:“你今天可是收到一封信?” “对呀!是小六告诉你的吧?”张君淑问道。 “嗯……那信中有没有提到我啊?” “有啊!信中说让你用心待我,如果你敢欺负我的话,他不会放过你的。” “啊!”宋廷思索道:“李芸娇竟这样说,想必对我是彻底死心了。” “信中还说,让我今后好生做宋家的媳妇,要贤良淑德,不可刁蛮任性。” “哦,那你得努力咯!”宋廷说完,又暗自想到:“李芸娇如此识大体,真是难得呀!” “哎!你说我爹为何这般啰嗦啊?” “你爹?”宋廷十分诧异道。 “当然啦,不是我爹难道是你爹呀!你爹会这样教我吗?” “哦,你爹教得好,教得好。”宋廷附和道,又思:“搞了半天是张忠写的信,我还以为是李芸娇写的呢?” “信中还说我舅父病重,恐时日无多……”张君淑悲从中来,泪欲滚出。 宋廷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安慰道:“好了好了,别难过,生死有命,悲也无益。” 有美人入怀,可谓人生一大快事。若得功名,又似锦上添花。不知宋廷能否如愿,还听下回道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三十九) 隆庆四年农历二月初九,北京贡院,各考官就绪,各地举子云集赴考,此次会试取科目经义、诗赋、策论。试题由礼部拟定,考试分三场,每场三天。 时任礼部尚书的张居正监办此次会试,此人为人正直,刚正不阿。欲从中择三百名贡士,贡士次月再参见由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通过殿试者赐进士,进士即可正式入朝为官,可谓寒窗数载,只为今朝。 经过几日的奋书弄墨,各考生试毕,至此会试圆满结束。宋廷对自己自信满满,相信必定能通过会试,刚离场就见到守在院外的张君淑与小六二人。有张君淑这么一个美人在身旁,其他举子视之无不羡慕嫉妒。 “帛玉啊!这次会试有把握吗?”张君淑问道。 “嗯,此次出题的人想必与我心灵相通,虑我所虑,忧我所忧,相信主考官看了我的陈述,心中疑虑定能烟消云散,豁然开朗。”宋廷胸有成竹道。 “你呀!一向自信满满,但愿你能如愿以偿。”张君淑略有所思道。 “咋们少爷的才学可是有目共睹的,难不成你对此还有所质疑?”小六说道。 “当然不是,我只是有点紧张!”张君淑说道。 “你紧张什么啊?又不是你考试?”宋廷笑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自从你进了贡院,我心里就十分忐忑。”张君淑说道。 “我知道了!爱一个人呢,就会与他同乐同忧,你深爱着少爷,自然就会为他担心紧张咯,是不是啊?少爷!”小六笑着说道。 “嗯,有几分道理,你小小年纪就懂得了这些,不简单啊,哈哈……”宋廷点头称赞道。 “哪有啊!我才不会为他担惊受怕呢!我……”张君淑羞怯道。 “还不承认,你看,脸都红啦!”宋廷打趣道。 三人一路有说有笑地回了客栈。 会试结束,需经总裁阅卷、取中,最终排列名次。 礼部正堂,各公职人员正就此次会试结果作最后归纳。一官吏手捧着一张试卷看了良久,后又称赞不绝。张居正见状,便将卷夺过来,揽毕,亦十分赞赏,说道:“这篇《安民策》文采极佳,所道之处正是当朝症疾之所在,又而对症下药去疾,此法固能攘外安内,振奋人心。正符当今圣上之心思,亦是百姓黎民之所望啊。”由于封卷,不知何人所作,只知是苏州卷。 三日过后,榜文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有的考生观榜过后,喜得开怀大笑,有的则悲至跌足痛哭。会试第一名称为会元,位于榜首。宋廷一眼就在榜首见到了自己的名字,而后夸口道:“状元之衔,非我莫属也!”回到客栈,与张君淑、小六二人谈说此事,皆欣喜不已。 三月初,殿试如期在太和殿广场举行,贡士们精神抖擞,欲为这最后一试全力以赴,由于皇帝亲临考场,此处布置重兵严防把守。 各考生相继入席,严阵以待。近午时,隆庆皇帝自殿而出,众人下跪叩首,齐呼“吾皇万岁”。礼毕,皇帝亲口致辞,辞毕,众又呼“吾皇隆恩”。 殿试的题目先由皇帝口授一番再下发,所有贡士依题作答,主要阐述命题的中心思想,无外乎治国方略、民生问题等。隆庆皇帝大声宣道:“今日乃朕之大幸,亦是尔等幸耶,尔等皆国之栋梁,谓精英中的精英。朕一人势单力孤,需列位替朕排忧解难,亦是国之幸、民之幸也…………今各位贡卿就以‘帝王之幸,帝王之心;黎民之幸,黎民之心’为题,施展破天遁地之才。朕早已求贤若渴,愿一睹列位高见。”言毕,众生便开始冥思苦想作答。 宋廷持卷见题,不觉思绪万千,亦如天马行空,提笔挥来…… 殿试结束,剩下的就是等待,这段时间对于各个考生来说是煎熬而漫长的。此刻的宋廷心里也没底,毕竟能参加殿试的贡士都是佼佼者,要在众生中脱颖而出也绝非易事,如今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发榜之日,京城异常热闹,城内无论达官显贵、贩夫走卒皆奔走相告,所以无需观榜就知道谁中了状元,谁中了探花,又是谁中了榜眼。 “少爷,少爷!”小六自楼下跑到楼上,边跑边叫,推门而入,“少爷,中啦!中啦!” 宋廷此刻正在屋里作画消遣,泰然自若道:“哦?你又是从哪里探来的消息呢?” “现在大街上都在流传呐!一甲第一名,苏州宋廷。”小六乐道。 “你才知道啊?我早就知道啦!”张君淑自门外而入。 “啊?你们早就知道了啊!”小六摸着脑袋瓜惊诧道。 “可不是嘛!这种事情我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呢?”张君淑说道。 “如今心愿达成,不枉费我这些年下的功夫啊。我要修书一封,给爹娘报喜。”宋廷言毕,取纸写信。正欲落笔,就有官吏到客栈宣旨,宋廷等人下拜听旨。 此次录取进士共计七十人,进士们在状元宋廷的携领下往太和殿拜谢隆庆皇帝,此外又要专门赴国子监和孔庙拜谒孔子,并在那里举办谢师典礼。届时,诸进士由宋廷率领,在孔庙向孔子行礼后,更换补服,前往国子监彝伦堂拜谒国家最高学府的校长——祭酒、司业。接下来,三名校长分别向状元、榜眼、探花进酒并簪金花,其余诸进士由祭酒、司业的属官进酒、簪红花。 在国子监还要进行一项活动,那就是立题名碑。据说这最初起源于唐代进士张莒的一时兴起,唐中宗神龙年间,初中进士的张莒在游览长安郊外的慈恩寺时,兴致突发,将自己的大名题在大雁塔下。从此文人雅士的纷纷效仿,日后每科进士在发榜之后,都会集体来到慈恩寺,将自己的姓名、籍贯和及第时间用墨笔题写在大雁塔墙壁上,若有人将来做了卿相,还要用红笔将名字改过。“雁塔题名”一度成为学子莫大的殊荣。宋代以后,因京城迁离长安,不复有雁塔,遂改为在国子监立题名碑。题名碑立毕,众进士又举行了一系列的庆祝活动,吟诗作对、饮酒歌舞那是少不了的。如此几日,又才参加朝考,封官加爵。 宋廷经过朝试后,被授予六品翰林学士官职,虽然官职不高,但能为皇上拟诏,实权甚大。可谓前途一片光明。 古人言“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宋廷已得偿所愿,金榜题名。遂向皇上申请即日启程,返乡探亲。 高头大马,红花玉帛,圆顶大轿。侍卫持刀立于两侧,威风凛凛;敲锣打鼓的,牵马的共计三十多人。张君淑喜笑颜开上了轿,小六欢欢喜喜打前阵,宋廷跨上大马,英姿飒爽。形形色色的人儿赶来围观,热闹非凡。 此时,却从人群里走出来一个人,身后跟着二三家奴,宋廷眼看此人正是前日无赖郝胜,便理也不理,只顾与众人答礼。 “宋公子,宋公子……”郝胜跟在马后喊了数声。 宋廷撇了郝胜一眼,没好气的问:“郝公子何事?该不会又来找茬吧。” “不敢,不敢!”郝胜羞愧道,“前日一时糊涂,冒犯了公子,还望见谅,今闻公子高中,特来道喜,这里有小小贺礼一份,请笑纳!”说罢,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欲递给宋廷。 “不敢当,郝公子家世显赫,我自知不敢高攀。如此贵重的贺礼,实不敢收。”宋廷说话间,把郝胜的手往身旁用力一推,将锦盒摔在了地上,里面滚出来一颗硕大的金珠。郝胜无奈,只能将金珠拾起,觉得面子尽失,心里充满了怨恨。 行不多远,又见郝勇立与道旁,宋廷在马上拱手示好,郝勇亦回礼。二人如此以眉目答礼数回才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四十) 却说宋廷中了状元后,经批准得以返乡探亲,大路行有半月,择小路又行了一日,路径桃花寨,宋廷吩咐入寨停歇。 一行人刚停马落轿,就有人入报,刘大虎随即率众喜迎而出。 刘大虎见宋廷头戴金冠,身着锦衣红袍,脚踏金边黑履,称奇道:“贤弟真不愧为世之俊才,果真就中了状元,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哈哈……” “还得多亏了大哥的两坛状元红呢!呵……”宋廷打趣道。 “宋公子一路长途跋涉,想必也乏了。”阿兴从一旁迎来,拱手称礼,“兄弟们,杀鸡宰羊备酒,替宋公子洗尘。” 宋廷致谢,又问:“怎么不见小妹?” “他呀……知道你来啦,这会儿正躲在屋里化妆打扮呢!嘿……”刘大虎乐道。 “她再怎么打扮也不如我好看!难不成她还想跟我争状元夫人的位置不成?”张君淑至轿中而出。 “哎呦……俺是说怎么少了一个人呢!原来你躲在轿子里呐!”刘大虎言毕,招呼一行入寨。 短短数月,曾经焚毁的园楼已经重新修缮,宋廷惊叹不已。刘大虎一家就住在园楼里头,一行三十多人被安排在园楼坝子歇息,倒茶的倒茶,端水的端水。 宋廷想进楼里参观一番,推开门刚一踏脚,突然“嗖”的一声,从门后闪出来一把雪亮的弯刀,把宋廷吓了一惊,待缓过神来,那刀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小妹,刀剑无眼,你……你可忧着点儿!”宋廷丝毫不敢动弹,怯声说道。 “你这个负心汉、薄情郎,你居然还敢再来。”小妹自门后而出。 “你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嘛!”宋廷哀求道。 “进来!”小妹厉声道,“关门!” 宋廷依允照做。小妹就这样“挟持”着宋廷来到了自己位于二楼的闺房,一把将宋廷推倒在床上,掩实了门后,才收起刀来。 “你我既已拜过天地,那我就是你的妻子,我若杀了你,岂不背上了谋杀亲夫的罪名。”小妹一边言语,一边解下自己的腰带。 “你要做什么?这……”宋廷见小妹宽衣解带,制止道。 “相公……此刻你就不要做什么正人君子啦!你我就此刻行了夫妻之礼吧。”小妹突变得柔情,言毕,已脱得只剩两片遮羞布,几乎赤身站在宋廷面前,脸上却无半点羞涩。 不得不说,小妹的身材确实不错:“杨柳细腰显婀娜,前挺后翘无余肉”。虽然不及张君淑肤白,却十分火辣性感。 宋廷用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小妹的身体,将脸侧到一边。 “怎么?我的身体难道不好看吗?”小妹将宋廷的脸扭过来。 “小妹,你别这样!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亲妹妹,我不敢对你有半点非分之想,你就放过我吧。”宋廷恳请道。 “哪个要做你的亲妹妹?今儿你自投罗网,我不可能再错失良机,你是自己动手,还是要我代劳呢?”小妹狠狠说道。 宋廷起身欲走,小妹迅速从一旁操起刀来,架在自己脖子上。 “宋廷,你今天要是敢出去,我就死在你面前。”小妹威胁道。 “别别别!你放下刀,放下刀。”宋廷大惊失色道。 “我如今给你看了我的身子,你若就此离去,我哪还有脸面存活于世?”小妹言辞激烈。 宋廷无奈,自知小妹性烈,若再强逼,恐怕生出意外,不得不屈服让步。 “就这一次,以后不准再缠着我。”宋廷缓缓解下自己的红袍锦衣。“还有,今天的事,不准说出去。”小妹迫切行事,一一应允。 二人随即缠绵在床,行鱼水之事…… 事后,小妹心满意足,二人穿戴整齐而出。坝上宴已备妥,酒肉飘香,珍馐无数;人皆入席。 “贤弟,来!过来这里!”刘大虎招呼道。张君淑亦招手。 宋廷上前就坐,小妹也跟着挨着宋廷坐下,如此,左边坐着张君淑,右边挨着小妹。俩女子针锋相对,很不友善。 “帛玉,你刚才去哪里啦?”张君淑问道。 “我……呃!”宋廷结舌。 “他当然是跟我在一起咯!”小妹插话道。 宋廷撇了一眼小妹,夹菜给君淑道:“快吃吧,你不是早就饿了吗?” “我也要!”小妹亦伸碗过来。 “你……”张君淑气急,拍案而起,“你还要不要脸啊?” 小妹也站起身来:“我怎么就不要脸啦?我看你才不要脸呢,我跟帛玉都拜过堂、成过亲啦!我跟他还……” “够啦!还有完没完了!”宋廷大喝道。 众人皆惊,伸着脖子张望。 “嗨呀呀!大伙儿尽管吃,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多担待。”刘大虎起身招呼,如此才各自喝酒吃菜了。 宴席过后,张君淑拉着宋廷到房间里盘问与小妹的事,宋廷要么闷不作声,要么故意岔开话题。张君淑问而无果,气愤不已;自此对宋廷心怀不满。 一日,曹州知府府门外,一人头戴面具,路拦府轿,称有要事相告。知府本无暇顾及,但此人异常难缠,无奈之下只能召其入府秘事。那面具人俯耳言事,知府细细听来。 “什么?曹州府地有山贼横行,欲密谋造反!”知府闻言大惊。面具人言辞凿凿,并称以性命担保。 就在知府犹豫不决之际,一人至内而出。 “寿芳啊,你来得正好。”知府喜迎道,“听此人说本府届内有山贼作乱,不知其言真伪,正徘徊不定,你给我斟酌斟酌。” “哦!有这等事?”那人惊诧道。 “这位是通政司郝寿芳郝大人,现在我府上作客。你把山贼之事具说一遍。”知府言毕,那面具人又依言道了一遍。 见二位长官心存疑虑,那面具人忽揭下面具,道:“小人这副面容就是拜那伙山贼所赐,他们凶残无比,削了我的鼻子,割了我的一只耳朵,我如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本想着官府能为民除害、伸张正义,不曾想二位大人如此心疑。”说罢,大哭起来。 二人见此人果真少了鼻子,缺了耳朵,模样吓人。 “仇不能报,贼不可除,我留此残身有何用!”说罢,就要往身旁的洪柱上撞。 知府见状,急忙拉住了他,说:“不可冲动,不可冲动。”方才歇止。 “那伙山贼有多少人?”郝寿芳问道。 “得有两三百人不止,他们居于僻壤,名桃花寨,前小人告知本州县令,谁知那县令昏庸无能,说我乱言,还将我痛打了一顿。”那面具人说着卷起裤角袖子,果见伤痕累累。“那伙山贼常年打家劫舍,如今已财资丰厚,恐欲招兵买马,造反作乱啊!” “哦!当真?”郝寿芳忽眼睛一亮。 “千真万确,不敢胡言啊!”面具人恳切道。 “好,就信你这次,若所言虚假,你可知道后果……陈知府,可即刻发兵剿贼,待事成,定是大功一件,我定会上奏朝廷,助你加官进爵。呵……”郝寿芳言毕,陈知府称谢,随即发本部兵马千余人,由面具人领路开往桃花寨。 却说桃花寨内醋意未消,却又即将大难临头,众人全然不知。 “哎呀!俺这几日眼皮儿一只跳,不知道是不是有祸事临头啊?”刘大虎说道。 “没想到大哥也如此迷信,呵……”宋廷说道。 “哎!想来是俺多虑了。” 二人走到园楼下,刘大虎抬头望着门脸,道:“诶!俺这新居落成,尚无牌匾,不如贤弟替俺书写如何?” “大哥委托,却之不恭!”宋廷说罢,叫小六拿来文房四宝。 须臾,众兄弟,随从官吏都来观看,宋廷大笔一挥,落下“世外桃源”四个正楷大字,落款“隆庆四年,新科状元宋廷书”并盖上印章,作牌匾;又书对联一副:“身处太平与世无争,心闲自得柳暗花明。”众人拍手称绝,刘大虎遂叫人制了匾挂了起来,对联也贴在了园楼正门两侧。 宋廷问及耕作之事,刘大虎说兄弟们前些日子开了些荒,但由于个个懒散惯了,不愿下地干活;寨中颇有积蓄,没粮了就拿银子去邻村换粮,没肉了就拿珠宝去集市买肉。宋廷说长此下去必生祸端,不如把库中银两上缴朝廷,图个清净。刘大虎则言官吏腐败,银子一旦上缴便又落入贪官手里,缴不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四十一) “小刘傲乖,来来来,让姨抱抱。”张君淑在屋里逗孩子,抱起小刘傲就亲。 “这孩子不怕生,不管是谁都能抱……一到晚上整宿不睡,可把我给折腾够了!”夫人说道。 “这孩子很招人喜欢,你看他长得多乖巧可爱啊!一点都不像他爹那般粗鄙。”张君淑盯着小刘傲说道。 “你既然这么喜欢孩子,可以早点跟帛玉要一个嘛!他现在也中了状元,正是时候哩。” “哎……”张君淑深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 “都说儿子随娘,但愿刘傲长大了别像他爹那样……我希望他能多些学问,就像帛玉那样。” “像帛玉那样有什么好的,到处沾花惹草,风流成性。”张君淑瘪嘴道。 “是谁在说我坏话呀!”宋廷忽然推门而入,“小刘傲乖,告诉叔……是谁在说你叔的坏话呀,来!让叔抱抱。” 张君淑抱着刘傲闪在一边:“这个人很讨厌,我们别理他,去外面玩去。”说罢,抱着孩子就要往屋外走。 “君淑!”宋廷拽住张君淑的胳膊,“你听我给你说嘛!” “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俩都睡在一起啦!” “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我跟她……” “君淑,你把孩子给我吧,你们好好谈谈!”夫人接过孩子出了屋。 “你们男人原来都是这副模样,见一个爱一个,花言巧语、风流下作。”张君淑没好气的说道。 “这次的事情,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我也有我的苦衷啊!当时……”宋廷辩解道。 “不得已而为之?哼……若不是两厢情愿,那种事能强求得来?” “当时我以为她闹着玩呐,谁曾想……” “够啦!你不要再说了!做了就是做了,再多说有何用?”张君淑摔门而出,宋廷只得呆站在那里。 夜里,宋廷辗转难眠,随后取酒出来,独自买醉。忽小妹来敲门,宋廷说多有不便,将其拒之门外。小妹不肯罢休,说道:“相公,你我既已成夫妻,有何不便之理呢?” 宋廷虽微醉,倒也清醒,说:“前事有言在先,今后不可蛮缠,你怎能这般赖皮,恬不知耻呢?” “帛玉,你我既已拜堂,就是终身夫妻,怎能止于一日之情呢?”小妹说道。 “与你拜堂那是你们强逼的,绝非我心甘情愿。我跟君淑已有婚约,不可违背,你请回吧!”宋廷说罢,就要关门。 小妹把着门闩道:“你们虽有婚约,可我已经是你的人啦!难不成你想不负责任?” “只能怪你自作自受!”宋廷说罢,关了门,上了门闩。任由小妹在门外嚷叫。 次日,小六慌里慌张的来敲门,宋廷待其进屋后询问何事惊慌,小六说张君淑不见了,有人说见她一大早就出了寨。 宋廷猛拍脑门:“真是伤脑筋,尽都不让人省心。”说罢,直奔张君淑的住处。 到了张君淑的寝室,见包袱甚的都不见了踪影,宋廷才断定张君淑这是赌气离开了。 “贤弟!”刘大虎带人赶到,“听说君淑离寨走啦!怎么回事啊?” “想必是有人给她说了些什么吧!”宋廷瞥了一旁的小妹一眼。 “小妹,你是不是对君淑说了什么伤人的话啊?”刘大虎质问道。 “哪有啊!我才赖得理她呢!”小妹低头说道。 “这样吧,俺马上叫兄弟们去追赶,想必走不多远。”刘大虎说道。 “不必啦!反正我正欲离去,这几日感谢大哥盛情款待!来日再聚吧。”宋廷说罢,叫众官吏随从整顿上路。 宋廷叫小六牵出马来,欲自己骑马去赶张君淑,令小六随后带队跟上。 马刚牵出,宋廷跨上马背,与刘大虎等兄弟拱手道别,那小妹万般不舍,却只能独自哀伤。 宋廷已去,小六率众随从亦走远,刘大虎安慰着正在啼泣的小妹,说道:“帛玉与君淑人家是门当户对,如今又中了状元,俺们这野村山民,不可与之高攀呀。”说罢,众兄弟都为之叹息。 时过午时,桃花寨内兄弟们正在休憩,闻报有一伙官兵朝北门而来,他们径直而入,熟门熟路,寨中兄弟个个心惊胆战。刘大虎正惊讶之际,那伙官兵已经行至圆楼,并将圆楼包围了起来。 “刘大虎,你快出来!”有人叫道。 刘大虎遂开门而出,见这些个官兵个个手持兵刃,人多势众。 “各位官爷有何贵干啊?”刘大虎问道。 “大人,此人就是贼首刘大虎。”那面具人盯了一眼刘大虎对一旁的陈知府说罢,又混到了队伍中。 陈知府跨前一步道:“刘大虎,听说你为此地山贼,常年打家劫舍,残害无辜,如今又欲密谋造反。可有此事啊?” “冤枉啊!大人,俺乃是一介良民,岂敢造反作乱呢?”刘大虎辩白道。 “你若真是冤枉的,我等绝对不敢乱抓人,来人啊,给我搜!”郝寿芳吩咐道。 令一出,就有百多人进圆楼里搜查。 “这里没有!” “这里也没有!” …… 众官兵将圆楼搜了个遍也未找到任何赃物,后又撬开仓库。 “官爷,这里面都是些粮食,实没别的!”刘大虎阻止到。 “走开,别耽误执法。” 又被推开来。 入内,众兵撬开木箱,掀开草席,果然都是些谷物粮食,除此别无它物。 “嘿嘿!俺说啦,都是粮食吧!”刘大虎说道。 见查无果,郝寿芳对面具人呵斥道:“你不是说这里面有财赃吗?” 面具人也觉得纳闷,怯声道:“说不定他们把财物都搬到别的屋子去了。” 随后,郝寿芳又令所有人挨家挨户的搜查。 “都给我找仔细咯,把眼睛擦亮咯!”陈知府在一旁指挥道。 直到未时末,全体官兵才将整个寨子查了个遍,却依旧未见任何蛛丝马迹。郝寿芳怒了,陈知府慌了,面具人也怕了。 “大人,俺就说了嘛!肯定是有人诬告,如此刁民定要严惩啊!”刘大虎说道。 “陈知府,准备收兵吧。”郝寿芳失落地吩咐道。 就在此时,见夫人正在一旁给小刘傲喂食,她端着一碗精制流食,一勺勺往孩子嘴里送。 “等等!”郝寿芳忽像是看到了什么,他走到孩子跟前,蹲下身子揽过孩子胸前挂着的金锁项链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孩子她舅舅在孩子满月的时候送的,嘿嘿!”刘大虎急忙跑过来辩道。“还不拜见大人。” “民女见过大人。”夫人施礼道。 “孩子他舅舅好阔绰啊!不知道现居何处?所从何事呢?”郝寿芳问道。 “他舅舅在外地做生意,这几年挣了些银子。”刘大虎战战兢兢道。 “是吗……无知小民,还敢撒谎,给我继续搜!”郝寿芳怒道。 刘大虎叫夫人抱开刘傲,心里确是惶恐不安。 不多时,就有人报发现暗道,郝寿芳大喜,叫看紧刘大虎夫妇,自己亲自前往查看。原来就在刘大虎夫妇居室的地面上被发现暗藏地道。众兵合力揭开地板,见下藏一暗室。 郝寿芳率先入室,见暗室内屯放着大木箱十余个,遂叫人撬开箱来,见里面全是金珠宝贝,郝寿芳见到如此之多的金银珠宝,看得的心花怒放,两眼放光,随后叫人一一搬出。 “这又作何解释啊?难不成也是孩子舅舅送的满月礼?”郝寿芳指着十来箱金银珠宝问刘大虎。 “这……这!”刘大虎哑口无言。 “哈哈……没想到小小山贼竟能敛此横财,我等又是大功一件啊!”郝寿芳对陈知府说道。 “那是,那是!此番功劳多在郝大人啊!我乃是辅力而为呀!”陈知府谦卑道。 “陈知府哪里的话?我定禀明圣上,此番剿贼你功不可没,求皇上为你加官赐赏。”郝寿芳说道。 “那就先谢过郝大人咯。”陈知府拱手称谢。 “你我多年故交,不必客气。” “呵……那是,那是,那这伙山贼如何处置啊?”陈知府问道。 “把这贼头押回去,择日盘查了财物数目,昭告天下后再行处斩。”郝寿芳说道。 “把他给我绑起来。”陈知府指着刘大虎吩咐道。 “谁敢动他?”只听见大喝一声,众官兵回头一看,见阿兴领着百来十兄弟自兵中冲出,他们手持镰刀斧头,个个凶猛无比。众兵去拦截,一时被砍杀了数十人。 郝寿芳与陈知府见状,惊得直呼救命,千余官兵齐上阵,杀成一片。 “你们怎么来啦?”刘大虎托着阿兴的双手问道。 “大哥有难,兄弟岂能置之不理?”阿兴豪言道。 “不值啊!他们人多势众,这不是让兄弟们白白送死吗?”刘大虎颤言道。 “我等早就视死如归啦,只要大哥一家能脱身,就算值啦!”阿兴说话间,又砍杀了两人。 “好兄弟!”刘大虎大喝一声,赤手一拳打死一兵卒,夺过刀来,怒睁环眼,大喊道:“狗官,纳命来。” 郝寿芳见刘大虎迎面杀来,吓得魂飞魄散,忽面具人持刀上前截住了刘大虎的刀锋,郝寿芳趁机遛走,小命得保。 “哥,我来助你!”小妹手持弯刀杀了过来。 “不要管我,快带你嫂子跟刘傲走。”刘大虎大喊道。 小妹听言,遂进屋去寻人,见夫人紧抱着小刘傲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嫂子,不要怕,快跟我走!”小妹拉起夫人就往外走。 刚走出门,就遇到众兵来袭,小妹左挡右砍,砍伤了几人,击退了数人。领着母子二人朝寨北而去。 经过一番激烈的冲杀,寨中兄弟死伤无数,最后仅阿兴领数人冲出重围,皆朝寨北而逃,在途中与刘大虎、小妹等相遇。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刘大虎悲恸道。 “会不会是宋廷揭发了我们?”阿兴试问道。 “不可能,我待贤弟一向不薄,他不可能做出如此绝义之事。”刘大虎坚定道。 “哥,人心隔肚皮,你又知他安的什么心呢?”小妹说道。 听小妹这么一说,刘大虎心里再一想前日宋廷劝自己缴银之事,心里便开始猜测起来。 “大哥,你先走吧,我来断后!”阿兴说罢,撇开刘大虎冲向正追赶而来的官兵。刘大虎制止不住,欲同往,被小妹拉着才罢了。 “我不行了,你们走吧!不要管我。”夫人突然倒地。 刘大虎见状一惊,抱起夫人一看,见背部深中数刀,血已染衣。 “夫人,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刘大虎哀痛着,从夫人怀里抱过孩子。 “大虎……刘傲就交给你啦,要好好把他养大……”夫人说罢,渐渐闭上了眼睛。 “嫂子,嫂子!呜……”小妹也哭了起来。 “啊……”刘大虎大叫了一声,那声如巨雷,响彻山谷,想是惊吓了怀里的小刘傲,刘傲哇哇大哭,刘大虎亦泪如雨下。 须臾,官兵蜂拥而至,刘大虎与小妹各自掩杀,后被冲散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四十二) “大人,卑职等无能,让刘大虎跑掉啦,不过我们捉到了一个女的。”一官差向陈知府禀报,又令“带上来。” 见四五个兵卒押解着小妹而来,另两个兵卒从圆楼里搬出椅子,服侍郝寿芳与陈知府坐下。 “跪下!”官差大喝道。 小妹面无惧色,狠狠仇视着二位大人,却不肯跪。 “叫你跪下!”那官差猛朝小妹小腿后一踢,把小妹踢跪在地。 “你们这些狗官,不得好死!”小妹恶狠狠骂道。 “如此刁民,给我掌嘴。”陈知府吩咐道。 “啪啪!”两下,小妹被一兵卒猛抽了两个耳光,疼得直呻吟。 “大人,此人是刘大虎的妹妹,可将此人押回府内,作诱饵诱捕刘大虎。”面具人上前提议道。 “嗯,此计甚妙!”郝寿芳称赞道,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面具人顿了片刻,回道:“小人叫殷洪!” “殷洪!很好,此次你功劳不小;方才本官危难之际,又亏得你挺身而出救我性命,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做个侍从,如何?”郝寿芳说道。 “谢大人收留!小人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殷洪喜极,跪地拜谢。 “把这女的押回去!”陈知府吩咐后,又叫些人来把那十几箱金银珠宝搬走。 “此次剿贼伤亡不小,把死去的官兵尸体抬回本部,一一统计,上报朝廷以作抚恤……另外,把那些死去的山贼就地挖坑掩埋了吧。”郝寿芳吩咐道,陈知府点头应允。 “大人,这山寨留不得,不如放把火烧了,以绝后患。”一官差提议道。 “嗯……烧!”郝寿芳点头准许。 就在兵卒们准备往圆楼投火的时候,郝寿芳突然制止道:“先别忙烧,把那牌匾取下来。” 取毕,郝寿芳细细品着“世外桃源”几个字说道:“不知何人所书,笔法竟如此精湛。” “新科状元宋廷,你看这里。”陈知府指着落款处说道。 “今年的状元确实是一个叫宋廷的……”郝寿芳沉思道。 “难道状元郎暗结山贼?”陈知府质疑道。 “此事非同小可,不可枉自猜测,待查明真相后再作打算。”郝寿芳正色道。 随后叫取下匾文,才下令放火烧楼。须臾,寨内四处火起;风行之处,火光冲天。 众官兵渐渐离去,留下一片焦灼之地…… 一行回府后,小妹被关进了府衙狱中,监狱昏暗脏乱,冷僻阴森,散发着恶臭。 “哼哼!刘小玉,你也会有今天。”殷洪突然现身。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你是谁?”小妹惊诧道。 殷洪狞笑道:“反正你要死啦!就让你看看……我是谁。”说罢,揭下面具。 “你是……” “怎么?认不出我来啦。”殷洪把脸凑近了些。 “啊!”小妹被殷洪的模样吓得大叫,“居然……是你。” “怎么?吓到你啦!哈哈……我殷二鬼可是有仇必报;要怪就怪刘大虎太心慈手软了,要是当初一刀把我宰啦,你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吗?”殷二鬼说罢,戴回面具。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当年要不是我哥收留你,你早就饿死山头,没想到你居然恩将仇报,卑鄙小人……”小妹破口骂道。 “哼!随便你骂,骂痛快了好上路。哈哈……”殷二鬼笑着离去,小妹猛拍打着牢门骂个不停。 次日,殷二鬼又来到狱中,小妹一见到他便开始破口大骂。 “你省些力气吧,待会儿有你使力的地方。”殷二鬼说罢,又吩咐道:“带进来。” 只见两个衙差押着一个身着破衣,十分邋遢猥琐的汉子至外而入。 殷二鬼奸笑道:“再怎么说你也算是个女人,可惜本大爷对你没兴趣……把他关进去。” 那汉子被推进牢房里,与小妹关在一起,衙差随即上了锁。 “不要,不要,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小妹惊慌失措跺脚拍门大喊。 殷二鬼阴阳怪气道:“我知道你晚上很寂寞,给你找个伴儿,你可别反抗,你越反抗,这哥们就越兴奋,哈哈……”说罢,拂袖而去。 “你别过来,你老实点……”小妹退到墙角,双手抱膝,十分惶恐。 “嘿嘿……娘子,你别怕!”大汉嘴角趟着口水,朝小妹猛扑了上去。 “救命,救命!快救我……”小妹朝牢外负责看守的衙差呼救,那些衙差却只是站在原地哂笑。 小妹身为女子,力终不及,身边又无可用兵刃,可怜玉体尽受辱于此。事后,小妹嚎啕大哭,伤心欲绝。数日内,那大汉但凡性起,便会对小妹奸辱一番。 一日,曹州城内,一大群人正围着看一张告示,上书道:“曹州府境内,有山贼藏匿于桃花寨,此帮山贼横行于世,常年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幸得官府已将其尽数剿灭,今擒得女贼头目刘小玉,将于明日午时三刻在东门菜市口斩首示众。以此警示,祸国必亡,殃民即死。” 众人看了告示,无不拍手称快。 就在此时,人群里挤进来一个大汉,他带着竹编斗笠,檐压得很低,怀里抱着一个不足一岁的孩子,他十分利索的扯下告示,撇开人群而去。 府衙内,郝寿芳与陈知府正在堂内饮茶漫谈,忽有人入报称女贼撞壁自杀了。二人大惊,急忙赶往狱中查看,须臾便至。 “报告大人,此女贼方才忽然猛撞墙壁,如今已经气断人亡了。”一衙差指着躺在牢房中的小妹说道。 陈知府进入牢房中探查,见一角落蹲着一个大汉,他正瑟瑟发抖。 “他是谁?”陈知府指着那大汉问道。 “小人不知啊!此人是殷洪安排进来的。”那衙差说道。 “这不胡闹吗?”陈知府怒道,“这男女犯人怎能关在一起呢?” “小人也觉得不妥,这女的近几日被折腾得够惨的;又几乎未吃东西,估计是受不了了才自杀的。”那衙差说道。 “那你们为何不制止呢?”陈知府质问道。 “我等以为是大人您的意思,所以就没有管。”那衙差怯声道。 “如今这女贼已死,该如何是好啊?”陈知府担心道。 “去,去把殷洪叫来。”郝寿芳吩咐道,“你消消气,待殷洪来了再寻计较。” 不多时,殷二鬼大步而来。 “拜见二位大人。”殷二鬼跪拜道。 “殷洪,你看看你做的好事。”陈知府指着小妹的尸体道。 殷二鬼探头一看,心中疑惑,便冲到牢房内,见小妹头破血流,再用手指触及小妹的口鼻处,探毕出,跪地道:“小人本想打煞一下女贼的嚣张气焰,没曾想弄出人命来,小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边说着边往地上磕头。 “算啦!如今人已死,罚你也无用,以后办事可得知轻重。”郝寿芳道。 “那明日诱捕刘大虎之计岂不落空?”陈知府道。 “大人,其实这个好办。”殷二鬼起身道,“咋们找个犯人顶替不就行了吗?” “可我这狱中暂无女犯,这……”陈知府说道。 “男的也成,找个身形与女贼相仿的犯人,化作女贼的模样,任那刘大虎看不出来。”殷二鬼说道。 “我看可行。”郝寿芳插话道。 “如今也只有这样啦!”陈知府无奈道。 遂吩咐两衙差把小妹的尸体拉到城外去掩埋了,那二人领命用马车拉着尸体到一郊区,正欲挖坑埋尸,忽见一条小河,一人提议说挖坑费事,不如把尸体丢进河里让鱼虾捉食了去,另一人赞同,随后二人把尸体丢进了河里。 次日,囚车装载着顶替小妹的犯人自府衙而出,径直开往东门菜市口,那车上犯人发遮脸、低着头,不叫不喊,任由街头百姓指责,谩骂。甚至有人朝他丢瓜皮鸡蛋,一路受尽屈辱。 到了菜市口,犯人被去了枷,押跪于刑场中心,郝寿芳与陈知府端坐与帐前,直待午时。 “寿芳,你说刘大虎会不会来啊?”陈知府问道。 “我前几日就已经派人发了捉住女贼的榜文,昨日又复发了行刑告示;那刘大虎若看了告示,今日定会来救,你就放心吧。”郝寿芳坚信道。 刑场外围,围观者无数,多是些平民百姓,还混有一部分便衣兵官。 眼看午时三刻即到,众人都屏息以待,气氛显得特别凝重,陈知府不停地擦拭着额头的汗珠,郝寿芳也颇不淡定,心碰碰直跳。 忽然,南面急速驶来一辆马车,那马车横冲直撞,若入无人之境,把围观的百姓撞散开来,一时之间人皆心惊,四下乱窜。 “来啦!叫各部准备。”郝寿芳吩咐道。 那马车冲到离犯人不足十步的地方被截停,忽从马车内冲出一人来,你看他手持大环刀,目光利如剑,面似鬼愁容,身轻巧如燕。他一跃而起,大叫一声,眨眼间便砍倒俩兵卒。 “快快快,都给我上!”陈知府大喊道。 令一下,从杂乱的人群里冲出来五六十个手持刀剑的便衣,将那男子层层围住。 就在此时,从西边驰出一骥,马上跨一大汉,手握断头大刀;你看他威风凛凛,头系灰巾,怒睁环眼,大喝一声:“刘大虎在此!” 陈知府见状,大惊道:“怎么会有两个刘大虎?” “想必有一人定是其同党,加派人手,这刘大虎勇猛无比,不可轻视啊!”郝寿芳说道。 陈知府便又使出三十衙差去围刘大虎,刘大虎自马上一跃而下,跳到圈内,与被围的男子背抵背紧挨着。 “大哥,你来啦!”那男子欣喜道。 “阿兴,俺的好兄弟,俺还以为你死了呢!太好啦,哈哈……”刘大虎亦大喜。 “统统给我上,抓到二人重重有赏。”陈知府大喊道。 刹那间,众兵卒一拥而上。 正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知二人能否脱险,还看下回道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四十三) 真是:乱刀飞舞血四溅,壮士一喝敌丧胆。 刘大虎与阿兴二人并肩而战,每挥一刀,皆至要害,只见那些兵卒纷纷倒地,哀嚎不断。 “阿兴,你去救人,俺来掩护!”刘大虎吩咐道。 阿兴领命,随即杀开一条路来,朝囚犯方向紧逼。一波兵卒欲去拦截,被刘大虎堵住了去路,众兵见刘大虎凶猛无比,尽都不敢近身。 “小妹,快跟我走!”阿兴未分真假,抓起那囚犯的一只胳膊就往外拉,却拉不动。 阿兴见不对劲,回头仔细一看,见犯人不是小妹,大吃一惊,欲挣开手。那囚犯却死拽着阿兴的手不放。阿兴气急,一刀将那囚犯的手砍了下来,急退到刘大虎身旁,那囚犯则倒地惨叫。 “大哥,犯人不是小妹,我们中计啦。” “他奶奶的……撤!”刘大虎狠狠骂道,此间又砍死俩兵卒。 二人且战且退,众兵刀剑相加,却不能抵挡。 “快快!给我拦住,别让二贼跑啦!”陈知府心急,大吼道。 就在此时,戴着面具的殷二鬼冲入助战,他手持斩马刀与刘大虎交手,只过了几招就被震得双手发麻,终不敌。索性弃了刀,从腰间取出一袋石灰粉,迅速朝刘大虎抛撒去。 “大哥小心!”阿兴见势,扑过来挡在刘大虎前面。 刘大虎只顾砍杀,待反应过来时阿兴已经着了石灰,他捧着眼睛,疼得直叫。 “阿兴!阿兴……”刘大虎一只手扶着阿兴唤道。 “大哥不要管我,快走。”阿兴大喝一声,一把推开了刘大虎。 众兵见阿兴失利,便迅速将其围住,刘大虎欲再冲入阵中救人,却为时已晚。 由于眼着石灰,阿兴无法抵抗,只能活活被乱刀砍死。 “阿兴!阿兴……”刘大虎连喊数声后痛哭不已。 众兵砍杀阿兴泄愤后,又来围砍刘大虎,刘大虎无惧,怒呵一声!手起刀落一刀劈来,一兵卒用手中长枪去抵挡,可怜连人带枪被劈成两半。众人见状大骇,皆不敢再向前。刘大虎趁机跨上了马,以刀指陈郝二人,大喊道:“狗官!不报此血海深仇,俺誓不为人。”喊毕,众人皆惶恐,刘大虎遂拍马而去。 郝寿芳叫不必追赶,吩咐打扫战场,令把阿兴的头颅挂于闹市示众。回府后,郝寿芳对殷二鬼又是一番夸赞,并对其重赏。 刘大虎本将刘傲寄在别处,事后慌忙去领,那寄户见刘大虎满身是血,吓得就要报官;刘大虎不愿伤其性命,知此处不宜久留,便抱着刘傲逃出城去了。 次日,官府到处张贴缉拿刘大虎的通缉令,并附上女贼刘小玉在狱中自杀的榜文。刘大虎在城门口见了榜文后泣不成声,哀叹道:“傲儿啊傲儿!以后就只剩俺爷俩了!”说罢,心感万分悲凉,遂抱着刘傲向北而去。 虽然未捉住刘大虎,但郝寿芳自觉已立大功,不日便携殷二鬼率重兵押送那十多箱金银珠宝回京了。 却说那日宋廷自离了桃花寨,独自骑马去追上了张君淑,经过一番好言好语后,张君淑虽不再生气,可也还有些介怀。行了大半月,才到了苏州府,前有侍卫带刀开路,后有锣鼓声声喧嚣,宋廷跨于马上,十分神气。一行缓缓入城,围观看热闹的人密密麻麻,站于两旁,中间让开一条直通宋园的道来。 宋园外,宋禹平早就率众等候,他笑容满面,时不时与旁人搭话;不多时,人马俱到。 “状元郎到!”侍从喊罢,众人皆喜。 宋廷急急下马,大步跨到父母跟前,拜毕,紧握住二老的手道:“爹!娘……不孝儿赶考归来,令二老久等也!” “呵……此番吾儿不负众望,能及第夺魁,乃是家门之幸,玉儿!好样的!”宋禹平拍了拍宋廷的肩膀道。 “玉儿,让娘看看!瘦了没有……”刘氏眼眶含泪,对宋廷嘘寒问暖,又细细打量了一番。 “哎呀!夫人又来啦……走!进屋去说。”宋禹平道。 “诶!君淑呢?她不是跟你一道的吗?”刘氏忽然问道。 “对呀!君淑呢?”宋禹平亦感疑惑。 “她先回去了,说晚一点过来!”宋廷说罢,二老才恍然。 时至午后,宋园内大摆宴席,邀重宾赴宴。豪门盛宴,好酒好菜自然是少不了的,宋禹平叫人抬出他珍藏多年的三大坛金盘露,又令掌勺师傅备了各种海味珍馐,可真是:酒香扑鼻闻者醉,佳肴美食见者饥。 “帛玉!”忽见一人在院门口朝里招手,声音甜美。 宋廷闻声即知来人是张君淑,便走上去迎接,她身着粉色长裙,梳着流云鬓,插着精凤钗。 “君淑,你来啦!”宋廷含笑道。 “不止我一个人,嘿嘿……”张君淑说罢,闪在一旁。 “张叔,张婶!”宋廷施礼,显得有些拘谨。 “嗯!”张忠微笑点头,“帛玉,恭喜你呀!” “嘿嘿!帛玉呀,以后是不是得改口啦!”张夫人笑道。 “嘿……您二老里边请吧!家父已在堂内等候。”宋廷说罢,遂引二人朝里走。 宋禹平见张忠夫妇到来,便喜迎而出,随后引入雅间漫谈,宋廷则带着张君淑在院内四处逛。 “哇!你家院子好大。”张君淑逛至一处,停足惊叹。 “以后你可以在这里种些花草树木,天热的时候就在这儿乘凉避暑。”宋廷指着一块空地说道。 “我才懒得弄呢!你家里这么多下人,叫下人弄不就行啦!”张君淑瘪嘴道。 “有些事情亲力亲为会显得更有意义嘛!再者说,种花种草也可怡情舒心,难道你不想从中寻找点乐趣。”宋廷说道。 “还怡情舒心呢?我除了挥鞭舞剑,对别的事情没兴趣。” “在桃花寨我看你不是挺喜欢刘傲吗?不如我们尽快要个孩子,免得你整日无所事事。” “我才不要跟你生孩子呢!” “是吗?”宋廷忽然坏笑道,“那可由不得你!”说罢,就要去揽张君淑。 张君淑迅速躲开,边跑边笑,嘴里大叫宋廷色鬼,宋廷则紧追在后面,此处四下无人,二人便在此打情骂俏,追追逐逐。 张君淑跑到一处走廊,忽然迎头撞到一个人。 “你眼瞎吗?”那人大吼道。 “你是谁呀?说话注意点。”张君淑没好气地回道。 由于光线偏暗,均不知道对方的相貌穿着。 “我是谁?哼……你是新来的丫鬟吧,居然不知道我是谁。我告诉你,我是宋老爷的干儿子,也就是当今状元郎的干哥哥,你记住了没有?” “呵!我还以为是谁呢。”张君淑不屑道。 就在此时宋廷赶了过来,问道:“怎么啦?” 那人自识得宋廷,忽脸色一变,客气道:“帛玉,你来啦!没什么……就是有个丫鬟有些不懂规矩,我教训了她一下。” “丫鬟?哪有丫鬟?”宋廷环顾了一下左右问道。 “是我!”张君淑大声说道。 “你说的是她呀!”宋廷“噗!”的一声,“她是君淑啊,可不是丫鬟。” “君淑?”那男子摸着后脑勺,“弟妹?她是弟妹!” “什么弟妹?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大哥呢!”张君淑气愤地走开。 “帛玉,刚才是误会,你代我向君淑赔个不是。”那男子嘱咐道。 “没事儿!她就那个脾气,一会儿就好啦!”宋廷说罢,追了上去。 赶到张君淑身后,宋廷说道:“君淑,你该不会这么小气吧!” “呵!我哪里小气,只是你这哥哥也太霸道了,不知道你爹怎么会收这么一个干儿子?” “他是陆常德的儿子,叫陆子健……现在帮着我爹打理茶庄粮铺,也住在这院里,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可不希望你们之间闹得不愉快。”宋廷说道。 “我才不要跟这样的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呢。我看他就不像好人。” “是吗?对了……阿媛也住在这里,她呀!现在是你我的嫂嫂。”宋廷瞪大眼睛看着张君淑说道。 “啊?”张君淑大吃一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我进京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真叫人难以预料啊!”宋廷感慨道。 “怪不得一直不见阿媛,我还以为她……” “小姐!”忽一人从堂下跑过来。 “阿媛!”张君淑一眼就认出了阿媛,虽然她一身女主打扮。 二人紧握双手,喜极而泣,紧接着一阵寒暄,阿媛把之前所发生的事一一道说给张君淑,适才恍然大悟。 宾客逐渐入席,达官显贵、富商文人皆来恭贺。宋廷偶有露面,却都只是随便敷衍。他不喜欢与这些人打交道,或是说根本不屑与这些人打交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四十四) 新 ζê Ъ誮Ъ ·峯k Ъx·νg媶嫩 櫩 櫩 ξe 糵 êc o窺Ц i c oc iЪc 媿 櫧c i檪c c· iЪ i n嶯 媢c iê i ê êc ζ i μ i ЦЦЪ 櫩尡c ° c ξ姶Цi 姶 c姶 ллe в xЦ Ц c 漴 c c akθ cê ν 媳êθ γ c ЦcЦ媦 c ê 価 媩媩η θθνc o檺 c c ê ξêiêc 檪Ц ЪaЪ μ檪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四十五》 新 有的人面对烦恼忧愁,会选择一醉方休,希望长醉不醒,这或是逃避的表现;宋廷独自买醉,一杯接一杯,以为醉后便不再去想,怎料越喝越清醒,最后满脑子都是李芸娇、李芸娇!暗想道:“我心里已经有君淑了,为何还对李芸娇念念不忘,我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了……” 好一个多情种! “宋公子!”一个甜美的声音唤道。 宋廷抬头,醉眼朦胧中看见一个女子正朝自己缓缓走来,看她:“青衣蓝裙紫霞帔,如沐春光好年华,步履轻盈悄无声,似那蝶儿花前下。” “霜儿,你……是你!”宋廷忽见霜儿,甚是惊诧。 “宋公子独饮闷酒,貌似心里烦忧?”秦霜儿问道。 “你来得正好,可陪我喝几杯。”宋廷一边吐着酒气一边说道。 秦霜儿也无推脱,坐下来招呼小二增副杯筷。 “宋公子,你如今金榜题名,又有娇妻在堂,何来烦恼呢?”秦霜儿问道。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往往是解了旧愁,又添新忧啊!”宋廷感叹道。 “公子为何事烦恼?可否相告?”秦霜儿问道。 宋廷迟疑片刻道:“哎!俗事,不提也罢。”说罢,举杯下肚。 小二取来酒杯筷子递给霜儿,霜儿斟满酒来,又给宋廷斟了些。 “公子,霜儿敬你一杯!”秦霜儿揽袖举杯。 宋廷亦捧杯相迎,二人互相寒暄,又饮了数巡。忽有客人招唤秦霜儿起舞,却被濮尔童辞却,道是霜儿姑娘正陪状元郎喝酒,抽不开身来;那客人有些恼怒,却也无奈何,濮尔童则赔礼道歉、送酒送菜。 “不好意思,耽误了你!”宋廷略表歉意道。 “公子哪里的话?你倒是帮了我哩!”秦霜儿抚额道。 “哦?” “反正我现在不想跳舞,难道不是帮了我吗?” 宋廷见秦霜儿满脸通红,眼神迷离,道:“姑娘想必是醉了,酒且歇了吧!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言罢,夺过秦霜儿手里的酒杯放在桌上。 “我哪里醉了,我只是有点头晕而已。”秦霜儿晕晕乎乎站起身来,“不信我给你舞一段。”说完就朝舞池走去,你看她摇摇晃晃、跌跌撞撞,旁人欲上前挽扶,皆被推辞。 明明才说不想跳舞,现在又主动要去跳舞,女人难道都这么善变吗?宋廷木然地摇了摇头。 笙竹管弦、琵琶二胡,声声齐下,堂下一片喝彩;斑斓之中,秦霜儿似一只飞燕窜出,立于舞台中央,她右手曲于头顶,作兰花状,左手张开在身后,身体微斜,单腿着地,似一只欲待开屏的蓝色孔雀。 顷刻,堂下食客纷纷站立瞻望,拍手叫好;宋廷也被此情景吸引,站起身斜倚着椅子,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一只手举着满酒的酒杯,醉眼凝望着台上的秦霜儿。 秦霜儿似有三分醉,她面带笑意,借着酒兴尽情施展舞技。 一支舞分四段演绎,第一式称“问世”,见她单腿深蹲,另一条腿直直的伸展于侧,几乎着地,却未着地,功力可见一斑!惹得观者唏嘘不已,宋廷也很是吃惊,手里虽举着斟满酒的酒杯,却迟迟忘了往嘴边送。秦霜儿缓缓起身,似一只正在拼命破壳的雏鸟;待身子刚立正,她忽迅速向后甩出一条腿,身子向前倾出,胸脯向下而挺,待那甩出的腿翘到头顶后,她又迅速用一只手抓住脚踝,形似一张拉满的弓,如此腰力,恐怕只有专业的杂技演员才能媲之。台下顿时又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但看霜儿,却是轻松自如,全不费力。第二式唤“丰羽”,秦霜儿放下头顶的脚来,侧着脸长身而立,双手曲于腰间,手背贴在两肋、手掌外翻,十指不停的颤抖着向外缓缓伸展开来,就像一只正在抖擞翅膀的雏雀;这只“雏雀”一边欣赏着自己的“双翅”,一边撩起裙边,踮起脚尖绕舞台转了一圈后,侧身横劈而下,那殷红小嘴间突地叼了一支粉红牡丹。回眸间,万种风情谁能抗拒?她目光含情,直盯着台下木立的宋廷,宋廷显然已被深深吸引,痴痴看着她一动也不动。 所有人惊呼过后,忽又一片安静,个个只管瞠目结舌,密集的目光笼罩着秦霜儿以及她那双玉手,那不是一双普通的手,除了比一般女子的手指稍长些、更白些,那双手似乎更具有某种魔力,纤细的手指如激流中随波舞蹈的水草,充满了活力。 秦霜儿展开双臂,颤抖着十指,这一幕恰似那展开翅膀的飞鸟,欲迎风翱翔了罢;她身子忽向后一弯,那细腰又如那绵竹,弯而不曲、挺而不松,一个旋风腿,秦霜儿又直直的站了起来,台下的人惊呼“妙哉!妙哉!”。她取下嘴角衔着的花,随意一抛,台下的人争相抢夺,花未落地,已散落成无数的花瓣,秦霜儿殷殷一笑,这一式也终了。 这一刻,二胡声声渐落、笙声却起,铜钹铜锣呼出,牛皮大鼓鸣动,琴师跳动的十指奏出山呼海啸的乐章;紧闭双眼,似有山洪如排山倒海而袭来,叫人浑身毛孔张开、毛发直立,热血沸腾。 此乐曲虽足以夺人心弦,但终究只作陪衬,秦霜儿直身立于这锣钹鼓琴笙声中,眼光流动。此刻,自横梁上滑下一条蓝绫,秦霜儿一跃而起,凌空一把抓住,整个人随着荡了出去,她挥着一只手儿,彩色丝带飘动,看上去真的就像一直飞翔着的蓝色孔雀,又或像一个驾云的貌美仙子。台下的人群已经沸腾,个个呼声不绝,甚者尖叫。有一个人笑得最欢、心也最乐,他就是醉香楼老板濮尔童,因为他知道客人越欢喜,越开心,他收到的银子就会越多。 房梁上撒下了一些花瓣、金箔纸。为了使表演更加绚烂,氛围更好,濮尔童可没少花心思。秦霜儿飞舞在这绚烂纷飞的碎碎中,那一瞥、那一笑,可令多少豪杰为之动容,可令多少英雄为之博命呢? 女人的美,有上千上万种!有的女人五官精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的大小长短比例刚好,增减一分都有损美观,再配上一副好身材,就很完美了,这样的女人在任何一个陌生男子口中都会被称作美人。有的女人天生长着一副惊艳世俗的好面容,拥有一种非凡的气质,哪怕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能让人终身难忘;若再习得些才华,那不知有多少男人会为之疯狂?这样的女人在很多陌生男子口中都会被称为仙子,这样的女人已是世间少有,李芸娇算是其中之一吧! 像秦霜儿这样的美人又有些与众不同,她或许不能让每个男人第一眼见到她时就对她恋恋不忘,但没有一个男人在看她第二眼、第三眼时还不对她动心,除非那个男人是呆子、傻子。正如饮酒,越饮到最后,越能使人体会到饮酒的乐趣,饮酒的人往往在不知不觉中就醉了。 宋廷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已不敢再多看秦霜儿一眼,他低头,发现杯中的酒已洒了……。 秦霜儿落回舞台,这一式也终了,叫做“腾飞”。 孔雀舞因为变化多端、形态繁多,极少有人能练到神形兼备、天人合一的程度。秦霜儿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这其中离不开她与生俱来的天赋与她对舞蹈的热爱;在她年幼的时候,父亲常邀舞姬到家中表演,久而久之使她对跳舞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强硬着要拜那舞姬为师,父亲拗不过,只有答应了。回顾往事,总会令人唏嘘不已,曾经的官家小姐,变成了如今的舞台女郎,谁知造化如此弄人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四十六》 新 这支孔雀舞最后一段叫作“蜕变”,跳完前三式,秦霜儿已有些小喘,显然废了些力气,但她的心里确是无比开心的,而且比以往任何一个在舞台上的时刻都要开心,因为台下坐着她爱慕已久的男人;她知道,他此刻也在认真地看自己。 女人往往会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展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示自己的美、自己的才华修养;其实男人也一样,每个男人都不甘心落后于别的男人,他们会常常拿自己跟周围的男人比较;身高胖瘦、五官容貌、才艺智慧、体魄力气甚至是酒量都可以拿出来比较,希望自己能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与众不同、一枝独秀。 虚荣好胜——正是人的本能! 舞很美,人也很美! 秦霜儿扭动着婀娜的身体,双手合十于胸前;紫色的霞帔上锈着白色花瓣,如片片羽毛随风舞动;加上孔雀舞特有的体态,一眼望去,秦霜儿简直真如一只活灵活现的孔雀。 看!这只“孔雀”时而娇艳欲滴,时而垂影自怜,时而震翅欲飞,时而孤芳自赏。岂止一个“美”字、一个“妙”字可以形容的。 一声哨令,这只“孔雀”忽然似那脱壳金蝉,亦或似那蜕茧蝶儿,刹那间将一身紫色霞帔青衣蓝裙全脱了下来。众人惊呼! 宋廷来不及反应,再次睁开眼时,见台上飞舞着一直金色的“凤凰”。秦霜儿蜕下紫蓝衫,里面竟穿还着金色的锦衣长裙;上好是丝,织出来的绸缎可以柔软得像女人的皮肤,精良的做工,绣出来的锦物可以细腻如真。这套锦衣长裙采用江浙一带的优质蚕丝,加上京城名匠的精良工艺,更有宝玉金丝银环等配饰,闪耀金光!这样一件织物,就算放在皇宫内,也算得上是上等品了。 再仔细一看,衣服上竟还绣着凤羽,这或是一件“凤袍”,但与凤袍不同的是,它无肩无袖,秦霜儿穿着她就显得裸露了些。 光洁无暇的手臂、肤白如雪的颈肩已一览无余;甚至可以看到秦霜儿胸前那道漂亮的乳沟,如此大胆不俗的服饰设计,不知出自哪位能人巧匠之手。 对于楼里的男人来说,这绝对是一场视觉盛宴,一次特大的福利。 天底下哪有不好色的男人? 曲未终,舞未尽;台下的人儿已经开始朝台上丢东西了,丢什么东西呢?瓜皮菜叶?当然不是,而是那白花花的银子! 能来醉香楼消费的人大多身份不俗,底层贫苦百姓是很难消费得起的;就算是普通人家也舍不得花这个钱,在这里吃一顿的花销或许能维持他们一家人好几个月的生活开支。所以,若是顾家的男人是绝不会来这里花钱的,但世上的男人良莠不齐,往往就有些贪图享乐之徒。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银子落在台子上的声音,这声音在濮尔童看来是那么的悦耳,他一点也不觉得吵,闭起眼睛享受着这一美妙的时刻。 曲终于还是终了,舞也还是尽了,濮尔童多希望这曲、这舞能多停留一会儿。也希望那些打赏的大爷们能多喝点酒,酒喝多了手会抖,手一抖那手里的银子就会抓不住,通通抛向那舞台上,最后落入舞台后面的钱匣子里。 但不是所有的客人喝多了都是件好事! “啪!”酒杯碎地声,尖锐乍耳。 濮尔童听到这个声音的第一反应是——有人闹事!于是赶忙从后台赶到席间,不少客人也围拢过来一探究竟。 “老板,这个人喝醉了,不肯结账!”不等濮尔童开口,店伙计已发言。 濮尔童看了一眼地上的醉鬼,见他正用力扶着身旁的椅子,试图站起来。 “不肯结账,想吃霸王餐?”濮尔童没给好脸色,冷冷道。 那个醉汉半睁着眼,吐着酒气,恍惚道:“我没钱,就……不给,你能把……把我怎么样?” “嘿!吃饭不给钱,还嘴硬。”濮尔童半蹲着身子,指着醉汉的鼻子呵斥,又吩咐道,“把他扶起来!” 俩伙计上前把醉汉架了起来,丢到一旁的椅子上,他满面虬髯,额部淤青,衣衫不整且上衣浇湿,歪躺在椅子上,形似一张棉毛毯子。 “给我搜!”濮尔童又吩咐道。 俩伙计将醉汉身上搜了个遍,却不见半个铜子,濮尔童气得直跺脚,骂骂咧咧。 “老板,听说这人是个惯犯,附近的饭店酒楼他都蹭过。”一个伙计贴近濮尔童耳边说道。 “哼!今儿真倒霉,碰到个老赖!”濮尔童很是郁闷,恶狠狠盯着醉汉,又道:“我这里可不是慈善堂,任由你们这些无赖白吃白喝,给我绑起来,然后送官。” 俩伙计听罢,就要架起醉汉往外拖。 “慢着!” 二人闻声,停下步伐回头,见宋廷正缓步走来。 濮尔童忽变了副嘴脸,笑盈盈躬身道:“哎哟!无赖闹事,扰到状元郎赏舞了,该死,该死!” “他在此间花了多少银两?”宋廷问道。 “总共五两银子!”一个伙计回道。 “还摔碎了一个杯子!”另一个伙计补充道。 “一个杯子二十文钱,所以,一共是五两二十文。”濮尔童说道。 “把他放了!”宋廷自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这锭银子足锭二十两,我替他付了,顺便把我那桌账也结了!” “岂敢岂敢!既然状元郎开口……”濮尔童又急忙吩咐道:“放人放人!” “你为……为什么给他银子,老子今天就吃……吃霸王餐啦,怎地?”那醉汉突然清醒了些,挣脱开来,摇摇晃晃地站着,直瞪着宋廷。 “是是是,这银子不能收,不能收!”濮尔童哈腰道。 “你是谁?我……我的事不要你管,你别想跟我套……近乎!”醉汉伸手指着宋廷,含含糊糊道。 此语一出,不少围观的食客便按耐不住,私底下骂醉汉不识好歹。 “原来你们不认识啊?”濮尔童惊诧道。 “我几时说过跟他相识?”宋廷淡然道。 濮尔童转面看着醉汉,冷眼道:“不知好歹的东西,把他轰出去!” 俩伙计又上前去欲架起醉汉。 “你算老几?凭什么……凭什么叫我出去,老子还……还没有喝够呢!”醉汉奋力挣扎,若不是有人把扶着,想必已经摔倒了。 醉汉被拖了出去,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老子就是不给钱,怎么样……你赚了那么多钱,还想赚老子的钱,休想……休想……”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街头。 众客散开,各自安排。 濮尔童笑道:“这个酒鬼就是个不识好歹的疯子,状元郎别往心里去,老儿我再去给您上几个好菜。” “不用麻烦濮老板了,这锭银子请收好。”宋廷说话间,转身朝自己的席位走去。 濮尔童抓起银子,走到宋廷席位旁,苦苦道:“哎哟喂!怎敢收状元郎的银两呢,这……” “濮老板,你再如此,岂不扫了兴了,恐怕以后我都不敢再来这里喝酒了。”宋廷悠然道。 “别别别!怪我失礼,怪我失礼……那您请慢用,有何吩咐招呼老儿一声。”濮尔童这才拿着银两退去。 “没想到人喝醉了酒这么有趣,不知道我喝醉了是不是也这般有趣呢……”宋廷自言自语,拿起酒壶斟酒。 “哎呦喂,来啦!下来啦!”有人惊呼道。 宋廷目光扫向楼道,见秦霜儿正缓步下楼来,她此刻着一身蓝白相间的襦裙,走路的步履依旧那么的轻盈。 食客们纷纷涌入楼道,几乎堵住了秦霜儿的路,他们各捧一杯酒,恳请秦霜儿去自己的席间共饮。这些人七嘴八舌、吐沫横飞,秦霜儿很是反感,不得不用衣袖挡住脸来。 秦霜儿寸步难行,无奈之际,见人群中涌出一个高大的影子,他一把抓住秦霜儿的手腕,拉着她朝自己的席位走去;这是一只宽大细腻温柔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到自己的皮肤上,这种感觉秦霜儿似曾相识,所以她没有反抗,而是紧跟着这个男子的步伐。 到了席间,秦霜儿毫不犹豫地坐了下来,还是自己之前坐过的那张椅子,那只大手也松开了,她忽然有些羞怯,不敢去瞧眼前这个男人,把脸扭到一边。 “霜儿姑娘,你没事吧!” “没……没事!多谢,多谢宋公子……”秦霜儿结舌道。 宋廷微微一笑,正要说话…… “霜儿姑娘,在下对姑娘敬仰已久,想请姑娘到席间共饮,不知可否啊?” “霜儿姑娘,老夫是五湖钱庄的王掌柜,想请你小酌一杯……” “霜儿姑娘,我对你朝思暮想……” “够啦!”宋廷大声呵斥道。 吓得这些围拢来的食客失声变色,个个不敢多言。 过了半响,一个戴灰帽的公子捧杯道:“我等对状元爷钦慕已久,在此敬状元爷一杯!”说罢,仰首饮尽。 “对对对,我等敬状元爷一杯!”众人纷纷举杯。 “笑话,尔等个个獐头鼠目、好色成性,只图享乐、胸无大志;我宋廷若是与尔等同饮,岂不失了身份,哼……”宋廷冷冷道。。 “你……”灰帽公子很是尴尬,气急甩袖而去。 众食客也都愤愤不平,无奈散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四十七) 新 “宋公子,你何必为了我去得罪这些人呢?奴家身世卑贱,不值得公子这般垂怜。”秦霜儿嘤咛般说道。 “你认为我是因为你才教这些人难堪的吗?”宋廷反问道。 “难道不是?” “不是。”宋廷左右环顾了一下,轻笑道:“你看看这些人,他们哪个不带着一副势利的嘴脸。你若有钱有势,他们就会想方设法的巴结你、讨好你。” 秦霜儿默然的点了点头。 “你见过哈巴狗吗?”宋廷问道。 “哈巴狗?” “哈巴狗之所以对你摇尾巴,是因为你手里拿着食物,要是你不给它吃的,它就不会再讨好你了,或许……还会咬你一口。” “你既然如此讨厌这里的人,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喝酒呢?何不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图个两眼干净。”秦霜儿问道。 “难道还有比这里更好的去处吗?”宋廷反问道。 “呵……这苏州府好的酒楼成百上千,要找一处清幽之地何难?”秦霜儿笑道。 “难是不难……可你偏偏不知,有些酒是万万不能在清冷的地方喝的。” “哦……难道喝酒还分场合?” “当然了!”宋廷抿了一口酒,吃了几粒花生米,接着说道:“风急勿撑伞,心凉莫独饮……一个人若是心情不悦是万万不能独自饮酒的!因为……一个人喝酒很容易醉。” “可你此刻不还是一个人呐?” “不是还有你吗?” “我……若我不在呢?”秦霜儿睁着大眼睛看着宋廷。 宋廷顿了顿,道:“你若不在,自然是少了几分雅兴,能找个人说话饮酒不容易,遇见你,我自然是幸运的。” 秦霜儿听了这番话心里感觉暖暖的。她屏住笑意,斟满酒说道:“看来……我在宋公子眼里还不算讨厌!” “你跟他们不一样,因为……你是女人。”宋廷直言道。 “我若是男人,你是不是也会讨厌我。” “那不一定,这里的男人也并不是每个都令人厌恶。” “哦……你说的是……” “刚才那个吃了酒不给钱的人就挺有意思的。”宋廷说着话,嘴角已不觉往上扬起。 “啊?”秦霜儿眼睛睁得更大了。 宋廷看着秦霜儿那双清澈又充满疑惑的眼眸,悠然道:“你不用这么吃惊!” “可是……可是刚才那个老赖吃了饭不给钱,确实很可恨呐!”秦霜儿提高了些嗓音说道。 “在我看来,他不但不可恨,还有些可爱。”宋廷浅笑道。 秦霜儿已哑口无言,不知道宋廷为何会说这般话。 秦霜儿正欲发问,宋廷已抢先开口,道:“那个老赖顶多跟我一样,有些贪杯罢了……” 满桌的菜几乎没动,已经凉透,桌上的酒却续了一道又一道,二人杯来杯往、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已过晌午了。 正是;醉酒易糊涂,错把真言露。 恍惚之间,宋廷忽见李芸娇正媚眼看着自己,他一把捉住她一只手,紧握在手里,深情意浓道:“芸娇,你万万不能嫁给李子福,万万不能……” “哼!” 那只手迅速挣脱开来,就如脱手的泥鳅;宋廷恍然,才发现自己错把秦霜儿当成了李芸娇。 “宋公子好生多情,家有娇妻,心里却还藏着别的女子。”秦霜儿娇嗔道。 宋廷面带愧色,忽又笑道:“想必是酒喝多了些,才会胡言乱语、胆大妄为,惭愧惭愧。” “酒后露真情,宋公子对李芸娇这般痴情,为何不为其赎身,纳如府中呢?”秦霜儿说道。 宋廷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一切皆是缘分……有缘无分,也是枉然。” “在我看来,缘分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什么天意命运,不过是世人堕于争取,选择退缩的一种借口罢了。”秦霜儿皱眉道。 宋廷看着眼前的秦霜儿,发现她此刻的表情是那么的认真。 “或许……你并不是因为爱李芸娇才对她念念不忘。”秦霜儿接着说道。 “哦?” “或许你是因为得不到她才会时刻想着她,得不到她才会觉得她是最好的、最美的。” 宋廷惊奇地问道:“你很懂爱?” “不懂。”秦霜儿思虑了一番,接着说道:“奴家还是官家小姐的时候,记得有一次去市集,在一所商铺发现了一件漂亮的舞帔,颜色样式我都很喜欢,可我当时没有多带银两,心想第二天带足银子再去买,谁料第二天,店家却已将那件舞帔卖给了别人。哎……可惜!” “不就是一件衣服吗?有何可惜?” “你怎知,得不到的东西往往是最好的,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要,这或许就是人的本性。有时候放弃比坚持更难,却也更有用;与其坚持毫无意义的东西,不如珍惜已经拥有的一切。” “我明白了,或许你说的有道理。” “浅浅谬论,不足为理。” “你那支舞跳得很好!”宋廷忽然称赞道。 秦霜儿一愣,她没有料到宋廷竟然会如此称赞自己,在她眼里,宋廷高傲且不露形色,就算对别人有所欣赏,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大概才华出众的人皆是如此。 “雕虫小技,只当献丑了。”秦霜儿谦逊道。 “温婉而不俗,恃才而不骄!你的确不一般。”宋廷又赞道。 “公子过奖了!” “好了,今日也尽兴了。”宋廷抬杯道。 “公子要走?”秦霜儿迎杯。 “正当走了。” 秦霜儿打望了一眼窗外,说道:“日头尚高,何必匆忙?” “以后多有时日,闲暇时,我定当来光顾。”宋廷饮了酒,放了杯,起身与秦霜儿道了别,走出了醉香楼。 正是:濮掌柜恭送状元郎,秦舞姬难舍愁断肠…… 翠柳茵茵两岸垂,乌篷悠悠水面推;谁的琴儿弹得妙?引来黄莺无数回。 值吉日良辰,宋廷寻山祭祖归来,路经吴淞江,闻有人弹奏,兴致猝然上来,教下马走路,驱了下人随从,独自朝码头而去,那方那处,正是寻芳楼。 来到岸边,见一乌篷正在江中缓渡,篷内何许人?旁人不知,但宋廷却已知晓一二,他顺势取来一叶小舟,划了过去。 彼此不过三五丈时候,乌篷内钻出一丫鬟,宋廷正眼看去,见是熟人,定下心来叫道:“宁儿,李姑娘可在?” 宁儿寻声而来,惊道:“宋公子,如何是你?” 琴声突地停了,只听得见潺潺流水声,撑夫弄篙声。 二舟相并,宋廷恳请道:“劳烦告知李姑娘,宋廷求见?” “这……容我去通报一声。”宁儿说罢,退进了篷内。 片刻,珠帘掀,宁儿钻出。深躬道:“宋公子,你还是回去吧,李姑娘她……她……” “呵……”宋廷佯笑,至怀里掏出一支凤钗。“既然如此,请代我把这支钗儿交还给李姑娘。” 宋廷举手递过金钗,宁儿接在手里无言。 宋廷朝乌篷拱手,大声喊道:“李姑娘,请多保重!”遂撑船离开。 宁儿捧着凤钗回到篷内,李芸娇问道:“他走了?” 不待宁儿回答,她抢先激动道:“他来干什么?他为何还要来纠缠我?”话刚说出,泪儿已下。 “你手里拿的什么?”李芸娇问道。 “哦!这……这是宋公子叫我交给你的。”宁儿说罢,把凤钗递给了李芸娇。 李芸娇接过凤钗端详了片刻,又握在手里来回捏拿,仿佛在触集钗子上残留的余温,疑惑道:“这是我的凤钗,怎么会在他手里?去,快去叫他回来!” 宁儿迟疑,不得不应允照办,却见宋廷的船已经划远了,来报李芸娇,李芸娇悲愤不已,将凤钗重重摔在了船板上。 “金钗可能是被宋公子捡了去,特来归还,姑娘何必烦心呢?”宁儿怯声道。 李芸娇不作声、只垂泪,将指尖轻轻放在琴弦上,须臾,琴声又响起了。 宋廷回到了岸上,听着这哀怨悲鸣的琴声,感到思绪万千、心乱如麻。。 回想起那日秦霜儿说的那番话——与其坚持毫无意义的东西,不如珍惜已经拥有的一切。 宋廷忽然感觉如释重负,豁然开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