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未曾远航》 前言 契子 2004年7月25日,这是一个极其特殊的日子。无论是对于这所学校,还是对于本届所有的高考生。 当教务处人员将写有各班考生分数的名单粘贴于公告栏处的时候,原本平静的场面顿时变得轰动起来……相继而来的学生抑或是家长,纷拥着向前面的人群挤去,人头潺动,让原本就些轰动的场而变得越发躁动起来…… 可是无论你是望眼欲穿急不可待也好,还是心静如水淡如从前也罢,分数都已成定局。所以很多时候,我一直在想,其实高考就好比人生的一场重大官司,无论开庭受审的过程是多么的沉重而激烈,而结局却如同终审叛决,带着极其残酷的意味,无论你能否接受,都必须坦然面对。 只是,对于每一个应战的高考生而言,自己能否如愿以偿,好像并不是最大的悬念,平日的表现,应该就可以推测出一二。今日前来,不过是想证明一下心中的想法。毕竟考场上的事谁也说不准?关键时分,临场发挥失误或是超常发挥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但是这样的情况毕竟不多。就像一个一直徘徊在年段40名左右的学生,要他来个超常发挥——考个年段第一,这样的概率恐怕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除非40个人同时失误。所以绝大多数的学生在得知自己的分数后既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喜,也没有流露出过多的失望,只是在父母惊羡的目光中,或是同学们啧啧称赞的口中,把目光转移到了那张最具醒目的“本校前五十名”的排榜名单上。它就如奥运场上那一块块耀眼而光辉的奖牌,吸引了众多人的眼球。要知道,在这所以“教学质量”著称,每年都以“持续不下”的“业绩”向各所“大学”输送着一批又一批的新成员的高级学府,能荣身挤进“前五十名”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呀! 而那些位居前十名的学生,毫无悬念的成了新一届“名牌大学”的后备军…… 但不知为什么……几乎所有的学生在看过这张“光荣榜单”之后,都显示出一种无比惊愕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几百名学生挤兑在一起,或是凝神思考,或是低头窃语,或是轻声呢喃,或是微微叹息……更有甚者,竟然有种幸灾乐祸的快感,直至引来众人的狂怒……人群中重新掀起一阵狂热的**…… 几十米开外的教学楼,空空荡荡,只有一位班主任老师木然的站在教室门前的走廊上,神色忧伤的看着操场上公告栏前的情景……是的,她在等人……可是,直到落日黄昏,她也没有看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这么重要的日子,她们俩人居然一直没有出现过…… 眼里渐渐的迷漫上厚实的雾气,是的,这是一个多么残酷而冰冷的现实,从昨天收到“统改”完毕的试卷,直到现在,她的内心仍然无法释怀。而今天,就在此时,她的内心悲愤凄凉得仿佛要凝结成冰。是的,她不明白,她始终没能想明白,她最器重最引以为豪的两名学生,曾经几乎包揽了学校所有奖项的优秀生,当之无愧的成为本学校的最具影响力的“代言人”,参加过无数次区县市的各种比赛,而且每次比赛都能不负重望,载誉而归的全能生……就连考试都以绝对惊人的优势,轮番坐擂“冠亚军”宝座的学生,而今……竟然在这一次人生最关键的转折点,考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成绩,均以一分之差并列排在第十一名,与她们所报考的“名牌大学”失之交臂…… 如此美好的前程,就这样断送了…… 这是她从教这么多年来,最痛心疾首的一次…… 昨夜,满满的遗憾与哀伤一直纠缠着她,让她一夜难眠。就在今天早晨,早醒的她为了解开心中的疑虑,竟不知疲倦的从厚沓的试卷中找出了她们的卷子,然后认真的审核起来,然而,呈现在眼前的一幕又一幕却让她彻底惊呆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节 此时,正值盛夏。 上午十点整。 一辆汽车在漫长的道路上缓缓前进,仿佛一条无力的小虫在匍匐爬行…… 车窗外,太阳耀武扬威的放射出万丈光芒,被烘烤的大地,好像要蒸腾似的,不停的喘着粗气。道路上,不轻意间卷起的尘土在刺眼的阳光里仿佛脱疆的野马肆意飞扬,路旁的小树此时也无力的低垂着脑袋,偶尔有那么三两只小鸟烦燥地吱吱喳喳的叫着,无规则的扑腾着羽翼丰满的双翅,从这一枝丫飞落到另一枝丫…… 车窗内,左右两旁的天蓝色窗帘都已齐齐拉开,可是这样似乎并不能起到什么降温效果。先前还是如春意般盎然,兴致勃勃的乘客,在燥热袭来的那一刻都像憋了气的足球,懒洋洋的摊坐在椅子上,半睁半闭的双眼恍若热焉的花儿无力的低垂着…… 精神涣散,游离思索…… 不知何时,再放眼望去。乘客们已经像一个个失去风度的学者,尽显本色。上车时还是那整齐划一的座椅,此时经由他们的“匠心独运”之后,真可谓是别具特色:有90度直角版,有110度倾斜版,有135度仰卧版……座位上的扶手也有起有落,有高有低…… 时间在酷热的煎熬中缓慢推移…… 有妇人渐渐的扬手扇风, 有小伙子渐渐的挽起衬衣, 有男士渐渐的卷起了裤脚…… 不过,让人值得欣慰的是,因为彼此陌生,所有的这一切“不优雅之举”,只是“毫无声息”的上演着,彼此之间并没有直接性影响。 一个小时后,有那么一两位定性不够,终究无法修成“正果”的乘客睁开疲倦的睡眼,瞅一瞅车窗前上方的电子温度计,懊恼的叹口粗气,眼底掠过一丝无耐与困乏,然后又无奈的撇撇嘴,继续昏睡。 是的,在这样闷热的环境里,想要保持着良好的定力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别是对于那些体型有如企鹅一般,号称“一吨半”的肥婆而言,真乃叫苦不迭。体内堆积如山的热量被厚厚的脂肪阻塞着,纵使有回天乏术,也不能让空调的凉意避开脂肪直达心脏呀!于是那空调便成了罪魁祸首,嘴里低骂道:真是活见鬼了,都开到17度了,还这么热,这是哪个厂家生产的劣质产品呀!……但也只能低声咒骂,毕竟在公共场合,自己的抱怨很有也许会直接影响到别人的心情,让原本就内心烦乱的人们产生一种强烈的抵触情绪,到时候很有可能就会唾味横飞,说不定还会让这个原本就燥热的车箱产生爆炸似的轰动…… 然而,就在这时,却不知从哪里窜出了一个不怕死活的女人的声音:“师傅,这附近有解手的地方吗?”(车上虽设有公侧,但是具说是关闭性的,原因何在并不详,只是耳闻是为了保持车内其空气的新鲜性与免去其清理的麻烦性。)这一声骤响,只见全车箱的人的双眼齐刷刷的飞射过去,在目光锁定的那一瞬间,眼中的惊疑与鄙夷明显浓烈了几分。 那是一个妇女的声音。是的,共公场合,这样的问话难免让人觉得唐突与不雅,不是么?再说,这是一个常识性的错误,作为乘客,她应该知道长途汽车中途停车解手,也是定点限时的。哪能说停就停呀?就算能停,那公侧也不是说有就有的。况且每至一个“解手点”,师傅都会自动提醒乘客下车,又何需再问呢?…… 这不,师傅还未反应过来,她抱在膝盖上的小男孩却仿佛被齐刷刷射过来的目光给吓着了似的,拼命往妇女怀里蹭。妇女下意识的拍拍小男孩的后背,仿佛在抚慰他。可是她才刚刚拍完,男孩却微微的颤动着身子,好像突然掉进了冰窟窿,寒冷得厉害,妇人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刚刚还有些无疲倦的面容顿时变得精神百分,她警惕的坐直身子,十指紧紧相扣,牢牢的抱着男孩。可是男孩却好像完全不能自控,身子颤抖得愈来愈烈,两手也激烈的抓狂着,也得脸上的神情痛苦而扭曲。 就在这时,紧挨其旁,一位衣着妖艳的女士神色惊慌的从椅子上弹坐起来,如大白天遇见鬼似的惊骇,脸色霎白的她嘴里却不闲着,尖叫道:“公共车上撒尿,这小孩子不懂事,这当妈的难道也不懂事呀,真不害臊!”然后鄙视而清高似的往外挪了挪。 尖锐的声音如惊雷般在车箱里炸响。不过这倒也不错,随着这件突发事件的产生,原本烦躁而异常寂静得仿佛要发霉的车箱,这会倒平添了几分生气与活力。 乘客们好奇心起,纷纷探着身子,想要看个究竟,毕竟这样的尿湿事件发生在这样一个足有一米多高的小孩身上,实乃罕见。前后左右座位的人真是大饱眼福,静身坐着就能窥视百年奇观。只是苦了那些距离远的乘客,那一刻他们恨不能将自己变得孩童也好凑上前去看看热闹。当然,这样的幻想是不成立的,也许是因为最后的道德堤防线,所以在好奇心如火苗般急剧窜烧的那一刻他们只能自我控制强行将其熄灭。于是乎,只是缓身坐下,凝神思考,抑或是低头窃语,目光中的惊疑渐渐淡去,嘴角不自觉的扬起,那疲倦的面容上露出了久违的淡淡笑意。 人呀!什么时候才能摒弃这种爱看热闹的低俗思想呀!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换们思考,关心一下她们呢?也罢,为什么还要显摆出一副自恃清高的样子,冷眼相看呢?知道吗?这些嘲意,比起空调的降温效果还更好,车箱里人们的注意力已经被转移——再也没有听到哪个人抱怨天气燥热了…… 可怜的妇人,真不知道,如果她看到了人们眼神里流露出的轻蔑和潮讽,她的心会有多么悲怆……终于,有那么一两位好心肠的人,微微的叹口气,好像在为妇女的窘境而深表同情…… 妇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轻轻的抬起头,谦卑的目光疾疾的掠过整个车箱,仿佛要用无声的言语传达着自己的歉意。然后又疾疾的低下头。只是没有人会注意到,妇女在低头的瞬间,脸上的歉意随即逝去,似乎连过渡都略了,直接变成焦虑与忧伤,仿佛一个守在重症病房的探望者……而眼底陷进的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无可言喻,却真真实实存在的沉痛与伤感,或许还有那若隐若现的迷茫和踌躇,细而看之,还有那一份从骨子里透出的坚定和执着…… 为何妇人的表情会复杂? 可是没有人会去在意她的表情,就像没有人会去在意车窗外闪过的延途风景。在短暂的“骚动”过后,车箱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是的,无论人们的好奇心多高,可是毕竟是“事不关已呀!”他们所在意的,只是一个宁静的世界,一个安静的车箱,或是何时才能抵达的目的地,然后去尽情享受,洗去一身的疲倦与燥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节 幽寒静静的躺在椅子上,双眼低垂,神情漠然,嘴里正漫不精心的嚼着口香糖,仿佛刚才所上演的惊心动魄的一切,于她而言就似车箱弥漫着的空气,沉闷而又轻若无声。 彼时的她像是厌倦了这索然无味的“家伙”似的,她略微一侧身,一俯头,随着一声轻咳,那干瘪的口香糖便不偏不倚的飞落进身后过道上的垃圾篓里。 然而就在她微微抬头欲坐回原位时,眼角的余光却不偏不倚的收进妇人的侧影,不知道,也说不是什么异样的感觉,她不自觉的微微转过头来,妇人那复杂的神情,瞬间贯入眼中。她的心猛然一颤,心跳加速,那一刻的她的心好像要蹦出来似的,那是一双多么熟悉的双眸呀!…… 像是一块巨石,从开而降,火光迸发,砸向了心底的最深处,带着缕缕惆怅与伤怀,无数模糊的影像与片断在脑中交汇,这些年来,她一直感觉有一种东西在追寻着自己。这一刻,她突然恍悟,那种东西不是别的,正是这样的一双目光。无论她是走在校园的肠长小道上,还是穿梭在喧嚣的街角,抑或是家门口的草地上,她总会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在黑暗中,或是在某一个隐蔽的角落,有一双这样的目光,正遥望着自己,追随着自己。曾经她也以为是错觉,直至好友沈冬梅也这样告诉她的时候,她才真正注意到,并在后来“故意制造的事件”里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确实有人在“跟踪”着她,只是不知道那双目光的真实主人——那是一张面目狰狞无可辩别的脸。只有那双眼睛,承载着揭露他内心所有情感的使命。那双眼眼,充满了歉意,愧疚,痛心,同样是那样的复杂,有忧伤有泪光,有不忍有坚定…… 她的视线长久的落在妇人的脸上…… 可是那个人为什么要跟踪他,那个在梦境中出现过无数次背影的“他”又是谁呢?…… 妇人重新抬起低垂了许久的头,才发现刚才只顾着给儿子收拾擦洗尿湿的裤子而被她忽略的这双已经凝视地望着许久的双眸,妇人尴尬的冲她笑了笑,脸上的筋骨在微红的光晕里极不自然的扭在一起…… 幽寒这才恍过神来,为自己的失态感到些许的尴尬,僵硬的回礼微笑…… 幽寒转身,正欲坐回椅子,却在匆匆的最后一瞟中,她惊奇的发现妇人的表情凝固了,准确的说妇人在看清她的脸庞之后,表情突然迵异,先前的微笑消失贻尽,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愕,困惑,震撼,还有那一丝丝的激动,妇人紧紧的盯着她看,一张嘴不禁张得好大,只差没有尖叫出声来,她的眉头高高扬起,那无神的双眸此时正放射出奇异的光芒,仿佛要穿透她的身心,看清她身体的每一个细微处。然而,只是一分钟以后,妇人的情绪又莫名的低落下来,她微侧着头,眼角微眯,神色凝重,像是陷入了深沉的思索与回忆之中,仿佛突然看见了一个非常熟悉又亲密却突然失踪多年毫无音讯的友人,现在又魔法般的站在眼前,仿佛梦幻一般,不知是真是假。直至确定此时并非梦境,为呈现在眼前的一切而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又急于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的惊喜与急迫…… 但最终,妇人的嘴又缓慢的合上了,嘴角轻轻的勾抹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她轻声呢喃了几句,既而又微微的摇了摇头,仿佛终于确定出现在眼前的“友人”只是一场华丽的错觉,她眼底惊异的光芒被彻底隐去,仿佛夏日里的暴风雨,电闪雷鸣,来得速猛,去也骤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节 宽阔的空地前,规范化的停放着各路汽车。 候车室里,乘客满座。 广播里不时的传来即将起程的车次与其路线,提醒着乘客做好相应的准备及需要注意的各事项,然后到相应的检票口检票上车。 敞开的各扇玻璃门,陆续有人进来或是出去。 一位女士,端坐在临窗的地方。即使混在黑压压的人群中,依然让人无法忽略。她的超凡与脱俗,不禁让人感慨到何谓真正的“鹤立鸡群”之势。哪怕只是匆忙一瞥,她也会像漆黑的夜暮中突然燃起的一盏灯,将其光亮瞬间投进你的眼球,然后将你的视线紧紧吸引。正是这种耀眼,从内而外,让人不由自主的伫足观望。那种感觉,就像平民百姓见到偶像明星般,怎么能安之若素。 她一身浅杏色职业套装,其上衣采用了韩版式收腰风格,一双相同色系的高跟凉鞋,让她惟妙惟曼的身材更显高挑而动人。一头微卷的头发恰到好处的渲染着时下最具流行的粟棕色,一个淡紫色发夹简约而大气,就那样自然的将一头卷发轻轻的挽起,在夏日的酷热里,露出修长的脖劲,显得格外清爽而干练。精致的脸庞,完美的五官,婉约中透着几分大雅之气。皮肤光滑细嫩,仿佛一个坐拥天下的气质女王,凡事不必鞠亲。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让人忍不住的想多看上几眼。她的眉毛整齐划一宛如线条般轻轻勾勒,微微的向上扬起,平添了些许的精神。一双剔透的眼睛微微透着一丝寒意却在那修长的捷毛的衬托下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芒,那丰润的双唇宛若玫瑰花瓣自带着浑然天成的娇艳,微微的轻启,露出的牙齿如雪般洁净无暇,耳上的吊坠时而轻轻的晃动一下,散发着宁静的光芒。 仿佛有一种无声的引力,周边的人无不投来痴迷的目光,眼神里写满了赞许和欣慕。 然而此时她却无心顾及旁人的目光,于她而言这样的目光没有任何意义…… 她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坐姿优雅如同绅士。只是不时的她会抬起头,望一望左面墙上高悬的电子钟,然后又侧过头透过高大而明亮的玻璃窗向外面的停车场张望。 时间的空隔里,不时有启程的汽车缓缓驶出站点,又有汽车返回车站。 时间,缓慢而迅速的推移着…… 一种不安渐渐涌上心头。于是乎,她的目光会一直委随着车窗外每一辆驶入站点的车,直到确定并不是自己所等的那辆车时,才帐然若失的收回视线…… 是的,没有人知道她轻轻叠复在一起的双手此时已经紧紧的握在一起了,更没有人会想到,她的掌心已经磨擦出汗汁了。 其实她真的没有必要这样,因为她所坐的位置从窗口直望出去就是她要等的那辆车的停靠点。 不信,你只要稍稍的走出来,就可以看见悬浮在壁墙上的车程标示。 是的,这是一个基本性常识,这么大一个车站,几十条路线,岂能容许车辆乱停乱靠,那不简直乱了章法。 可是,她心里实在是急呀!紧张的神精刺激着耳膜,脑袋里开始轰轰作响。 酸涩的眼睛在过于频繁的使用过后,眼皮也轻轻的跳动起来。 此时的候车室,人已经少了很多,热闹算不上但也绝对称不上宁静,可是她居然可以听到自己频频跳动的心脏声。 还有那越发急促的呼吸声! 对面高悬的电子钟上,刺眼的显示着当下时间17:00。 她终于站起来了,探出大半个身子…… 是的,汽车已经整整晚点两个小时了! 急剧攀升的恐惧感如洪水般漫上心头,吞噬了她原有的那份优雅与淡定。 她心慌意乱的在那个座椅前来回的走着,双手交叉横放在胸前,头稍稍下倾,呈凝思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抓破头皮也想不到。原有的那份焦虑莫名的成了一股愤怒之火。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居然一大早,留下一张字条给她的外婆外公,然后就这样消无声息,坐上长达800公里的长途汽车,只身来到这个从未去过一次的陌生城市,就凭着一个地址来了。 她才19岁呀,一个不谙世事,不知世事艰险与凶恶的少年呀!…… 她无力的摊坐在椅子上。 可是,这一刻,除了等待她还能做些什么……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 时间一分一分的消逝。 时间一刻钟一刻钟的远逝。 ………… 伴随着渐行渐远的乘客,越发宁静的车站,渐渐了失去了白日的喧嚣,过道里,一个已经散落着丝丝银发的老人妪偻着干枯瘦小的身躯在过道里清洁卫生…… 是谁说过,夏日是火热昂扬,激情似海? 可是为什么此刻的她只能感觉到深深的寒意,好冷好冰,仿佛掉进了冰窟窿,那寒意,从脚底渐渐上升至身上,直至扩散到每一寸肌肤…… 仿佛下一秒她也要凝结成冰。 然而,事实上,她错了,在寒意袭便全身的那一刻,她已经失去了绝大部分的知觉——麻木不仁的她反而感觉不到冷了。就像一个失去理智的人根本感觉不到自己举止的疯狂。她只能恍恍惚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好轻好轻,像是脱离了地面,悬托在半空中,飘呀飘,然后在某一个时刻忽悠悠的掉下来,好像随时都会摔得粉碎…… 夏天的白天不是要比任何一个季节的白天都更漫长吗?可是为什么暮色还是来得如此遂不及防,天边像是倒了墨一般的骤然漆黑下来。幸好,夜幕侵袭而来的那一刻,远处的灯光次第的燃起来了,努力的想要将粘稠的黑夜撑破,只是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于是借仙人托愿,一颗颗顽皮的小星星不顾月亮妈妈的劝阻,早早的跳出了云层,齐心协力,闪烁着,放射出明亮的光芒…… 于是,天空重新撑开一片透亮。 第一次,女士发现城市的灯火也略带着一丝丝戏虐…… 她的思绪开始飘飞,开始混乱,开始不安,仿佛一只受了惊吓了小羊羔乱了方寸,歇斯里的乱跑乱撞…… 汽车为什么会晚点这么长时间呢?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电视上或是一些报纸上经常有报到一些关于交通事故的命案,汽车突然失控坠入悬涯,或是与迎面而来的卡车相互碰撞,车毁人亡。亦或是途中突然遭遇一些不法分子,持刀抢劫,车内混乱……车箱里血流成河…… 无数的片断涌入大脑,无止尽的拉扯着她的神情细胞,她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疼痛得仿佛要迸裂开来…… 然道…… 不……不会的…… 也许……只是…… 可是……为什么?…… 难道……真的是…… 不不……不会的…… 那一刻,她的眼神变得幽深而湿润。 她浑身颤抖着,整个人惊恐的来回挪着步子。 有细密的水珠渐渐的涌上额角…… 她伸手去擦拭,却越擦越多。 双腿也无可竭制的微颤起来…… 终于,她像失去平衡力似的,踉跄着跌坐回椅子,然后如一尊雕像,神情冰冷,一动不动,唯一还能证明她活着的是那双充满湿润的双眼…… 女儿你在哪里?是妈错了,是妈亲手造下的孽。当年,妈不该抛下你,让你跟着年迈的外婆外公,自己一个人来到这个繁华而遥远的城市。 你一定是恨妈妈了,所以才和妈妈捉迷藏,躲起来,是不是?所以你要惩罚妈妈,让妈妈担心,对不对?……所以你要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封寥寥数语的信…… 知不知道?……妈妈现在好想你……你是妈的命根子…… 可是,你在哪里……在哪里?…… 咽喉哽咽,有泪水悄悄的滑落而下……带着伤痛欲绝的悲楚,如冬日的雪花般光芒流转,却寒意沁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节 幽寒的离开,绝非偶然,也非心血来潮,这就像一件蓄谋已久的事,随着时机的成熟,或是火候的到位,逐渐铺陈而开…… 其实,从记事以来,幽寒就没有真正的快乐过。从小,爸爸妈妈就不在身边,她是在人们异样的眼光中长大的。记事以后,她也很是疑惑,可是她没有过多的追问,她觉得外婆不说定有其中的道理,她在心理默默的猜测也许父母早就不在人间了。可是外婆却意外的告诉她,她的爸爸在她还很小的时候为了救下车轮下的妈妈去了遥远的天国,所以她的妈妈依然很好的活着。于是她默默的记下了外婆的话,而她也因此痛苦而快乐着。 可是,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是和外婆外公住在一起——按理说或是按任何时候的风俗而言她也应该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才对呀?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爷爷奶奶在哪儿。 更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外公对她的态度是那般的冰冷与敌视。从她记事起,外公就从来没有对她笑过,他的目光冷俊而严历,透着一种深遂而幽怨的寒光,仿佛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即便在阳光下依然闪着逼仄人心的寒意,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威严与恐怖,在她年幼的内心里已经铬印下了无可抹灭的痕迹。 这些年来,每次只要她做错事,总会遭到外公的雷廷震怒,哪怕只是摔破了一支小碗,也会遭遇外公的破口大骂,仿佛她所犯下的是一个无可饶恕的滔天大罪…… 是的,在她看来,自己不过是外公的出气筒,抑或者连出气筒也不如…… 更让幽寒大惑不解的是,外婆的态度——与外公的态度形成了一种白与黑的鲜明反差——或者说是站在绝对对立的立场上。每次只要外公稍微训斥自己,外婆总会如老鹰护雏般义无反顾的保护自己,为了自己,与之展开一次次“激烈”的言语斗争,有的时候还会进行短暂的“武力”斗争。当然如果老两口的感情一直不合,导致这样的局面还能够理解。可是幽寒看得出来,老两口的感情一直甚佳,只是在对待她的事情上,产生了严重而巨大的分歧…… 外婆对自己的好,是幽寒生命里的不可多得的阳光。 这些年来,也正是因为这束阳光,不管再忧伤再难过再委屈,幽寒都咬得牙一步步走过来了。 可是,越是成长,她越发认识到外婆的难处。 因为她的存在,让原本相扶相依的两个老人常常如刺猥般相互攻击,而且到最后往往是心软的外婆坐在那里闷声不发,或是低垂着头在那儿黯然神伤的抹眼泪…… 她的离开,一定会让外婆“夹在两人中间”难以为人的处境得以改善吧! 当然她的离开,并非只是因为这,更重要的是,她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何要食言,在她高考这一关键的转折点,也没有如约出现,让她数年来的盼望又成了一场空。 幽寒淡笑。 随着一声急促的长鸣,汽车以极速始进了停车场。 车刚刚停稳,司机便利索的打开灯源,紧接着前后两扇车门缓缓而开。死寂的车箱顿时热闹起来,乘客们迅速的拿起行礼,唯恐落在后面,过道里,挤满了人,一个个就像是被关押了多年的囚犯对于昔日的自由有一种极度的渴望和向往。可是几十号人物全挤在过道里,那队伍排得就像一条长龙,偶尔有那么几个明白人,知道肉体的解放还需要一定时间于是先解决精神上的囚禁,于是站在过道里便一个劲的向窗外瞅去。那沸沸扬扬的场景,更像即将干涸的鱼塘里眼瞅着就要翻白肚皮的鱼儿,一场即时的大雨,让这个频临死亡的鱼塘顿时有了生命…… 只有她,缓缓起身,轻轻的将行礼从头底上的货物架上拿下来,看着争先恐后的人们,神情漠然的坐回了原位…… 过道里,队伍在缓慢而迅速的缩短着。幽寒看着站在过道里急不可待的乘客,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是的,途中因为要道阻塞,汽车已经延误了四个多小时,现在又何必在意这短短的几分钟呢? 这样想着,幽寒又不禁偏过头去——她想看看后车箱还有多少尚未下车的乘客——其实她心里也急呀!只是她的急不是表现在行为上。或者说她的内心是矛盾的,着急中又有一种莫名的害怕。然而在她抬头的瞬间,她却意外的发现,之前那位引起了小小骚动的妇人双手正搭在小男孩的肩上,两人正并排站在了队伍的最末端。应该也是着急着下车吧!只是,令幽寒奇怪的是,妇人的目光好像已经落在她的身上好久了,眼神里依然带着那种难以言状的复杂感情……更令幽寒奇怪不已的是,当妇人发现她投递过去的目光时,又不动声息的疾疾收回视线,仿佛一个心虚的作贼者,极力想要掩饰什么。 这是为什么呢?幽寒想不通,也无从想起,之前妇人初看到她的时候表情就甚是异常,现在依然这般专注而出神……这然道仅仅只是巧合吗?幽寒想着,见后车箱座位上已经没有一个人了,然后稍稍起身舒展了一下有些麻痹的身躯…… 一阵喧嚣声,仿佛惊起了梦中人。原本愣愣发呆的淑雯,迅速的抬起头,透过略显幽暗的玻璃窗,她看到了那辆刚刚抵达的汽车。 淑雯的眼睛突然像燃着似的放出万丈光芒,那再熟悉不过的车牌。 停车场外,道路上,霓红的灯火,次第亮了起来,闪着迷人的光辉,遥远的星空中,无数的小星星也努力的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淑雯赶紧起身,正要向那辆汽车奔去,突然间,脚一软,踉呛着往后退了一小步,大腿不偏不倚的撞上了椅角,“啊”随着一声低喊,脚腕处传来钻心的疼意,失去平衡的身子险些跌坐在椅子上,淑雯这才发现因为才时间的静坐等候,大腿已经有了微微的麻意。 淑雯迅速的跺跺脚,然后又弯下腰狠银的掐了几下大腿的麻酸处,然后才恍若无事的连走带跑的出了候车室。 乘客们一个紧接着一个下了车,有序而迅速,仿佛有人在无声的指挥。 淑雯站在离车头两米之远的站台上,一动不动,眼睛却瞪着大大的。是的,因为要同时察视从两扇门里出来的每一个乘客,所以不容有半点疏松,她的目光急迫而迅速的打量着每一个人,一个,两个,三个……可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却一直没有出现。望着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少,那些早些下车的人儿,步履匆促,有些已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这是今日唯有的一班车次。 她的眼神渐渐的失去了光彩。她的心在慢慢的下沉,下沉,突然身子抖然一颤,她感觉自己仿佛被一根看不见亦摸不着却有着超强的韧性的隐形铁丝紧紧的拽着,然后一直拖曳至幽深、冰冷、晦暗、阴森的可怕地狱,她拼命的想逃,想逃,却发现全身的力量都好像被抽空了,手脚无力,动弹不得。 司机瞅了瞅空荡荡的后车箱,随之将车灯一熄。 愣愣发呆的淑雯只觉得灯光一闪,整个车箱顿时黯淡下去,仿佛一个期待已久的希望彻底的宣示了它的结束。 车上已经没有人了,淑雯眼角那残余的一丝光芒也骤然隐去,瞬间漆黑如墨。她僵硬的站在那里,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直觉,惊恐让她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如纸, 后车门已经关上了。前车门,一身魁梧的司机慢悠悠的点燃一支烟然后带着一身的倦意缓缓的走下来。 黑暗中一个身影委随其后,在前车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闪了下来。 司机大骇一下,惊魂未定,这不刚刚吸进的一口烟还来不及吐出来就被惊愕得呛在喉咙里,咳嗽不止。反应过来后,大喘一口气,竟佩服起这个乘客的淡定与沉着。 两米开外,淑雯的眼里突然放射出一道无以伦比的亮光。就像一个宣叛死刑的人突然又重新得到了赦免,那种激动,无以言表,她盼到了,她终于盼到了,那个自己已经低声默念了无数遍名字的人。 只是,淑雯仿佛并不适合激动。因为激动的人通常只有两种表现,而这两种表现就像是两极分化,要么炮语连珠,滔滔不绝,要么就是激动得喉咙哽塞,结果反倒哑口无言。 而淑雯却恰好属于后者,她站在那里,只有肢体与面容在无声的传达着她内心的狂喜。淑雯的视线紧紧的落在女儿的身上,久久,久久。那是一张许久未曾相见却依然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是的,历经了18年的精心酝酿,老天终于如愿以偿的在她的身上完美的雕琢出了他父亲的所有影像。无论是脸庞,还是发型,甚至于五官神韵都如他的父亲般富有了阳刚之气。一头短发细细碎碎,自带着浑然天成的亚麻色,就那样自由的松散着,给人一种灵动而桀骜不逊的洒脱感。发丝很短,轻轻的触及额头,将她那张不大不小不方不圆不长不短不能说是“美”却绝对称得上“英气逼人”的脸庞修饰得更是无懈可击。眉宇之间全然透着男子的深沉与帅气。是的,她就像是她父亲的克隆,一样的浓眉大眼,一样挺阔的鼻梁,一样性感而唯美的唇角,一样俊美而清晰的轮廓……只是,淑雯的眼神一黯,她好像比她的父亲瘦多了,而且眼神里多了几分与这个年龄极不相称的阴郁…… 全新的世界,让幽寒在大开眼界的同时有种恍惚的晕眩感。是的,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显示着这个城市特有的繁华与富有。一眼望去,整个车站和自己在县城里就读的重点高中时的操场一样宽敞。向远眺望,林立的高楼与辉煌的灯火,形成了海一般恢宏的气势……透过入站口,可以看见就近的那条街道上,南来北往的车辆如流水般奔腾不息…… 幽寒静静的伫立在那里,望着这个辽阔无边的城市,突然觉得自己是在梦境里,有些不真实的感觉,那一刻,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与任性。是的,她连母亲的样子都不太记得,准确的说她只有模糊的影像,母亲的样子,还是在她上一年级的那年匆忙刻进脑海的,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天知道她变成什么样了,偌大的城市她上哪儿找去,这和大海捞针有何不同。即便是遇到了,也未必认得出来呀! 想想自己真的太过天真了,太过可笑了。 感觉到有一双目光一直在追随着她,幽寒有些恍惚的回过头来。 是的,十年的光阴足以改变许多的事情。就像一个只有两岁的小孩无论你对她的印象多么深刻,事隔十年,当她以小姑娘的身份再次站在你的面前的时候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未必认得出来。因为这样的变化大得可谓翻天覆地。可是如果对方是个青年人或是中年人,事隔十年再次相遇,你要认出来也许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而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法律规定对于不同年龄阶层的人所持身份证的有效期不同。 幽寒愣愣的望着站在眼前这个表情迥异的女人,记忆翻腾,很快的,凭借着这模糊的印象,她知道了对面那个气质高贵的女士所谓何人。 先前的多虑如冰封瓦解般顿时消失,这样的场景确实令她出乎意料,她如愿以偿的见到了自己要见的人,可是为什么,她站在那里,又恨又悲,而且委屈的突然想哭…… 伫足而立,四目相对,彼此都一直没有开口,这一刻,无数的情感的浪潮在内心冲撞碰击。 直到有轻快的铃声响起,淑雯轻轻按下接听键,说了声:“等到了。”就挂了机。 淑雯激越的心终于慢慢的平静下来。于是,她走向前去,微笑着喊了声“婷婷”,然后拉起女儿的手走向了灯火辉煌的街口…… 而幽寒也就因为那一声轻喊任由着眼前这个女人牵着自己的手。那一刻,她甚至忘了所有的言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节 晚饭过后,看了会电视,幽寒就困乏的直想睡。 淑雯看着女儿的倦意,带着女儿,走进了卧室。然后交待了一些什么后,就轻轻的退了出来。 其实,那应该叫“客房”才对。 见怪不怪——预料之中,客房依然保持着高贵而奢华的布置——但这一刻,她似乎已经失去了欣赏的兴致。 关上房门,熄了灯,幽寒躺在柔软的席梦思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昏暗里望着全然陌生的世界,如潮的思绪将先前的困意驱散得无影也无踪。 夜风,带着丝丝的凉意,透过半开半闭的窗子直直的吹进来。唯美的窗帘在夜风的诱惑与挑衅下,终于像贞洁的少女失去了操守——渐渐的褪去了矜持的外衣,衬着窗外的亮意,可以看见它轻轻的舞弄着自己唯曼的身姿…… 可是,为什么,望着在风中轻舞的窗帘,幽寒却莫名的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宿命感。想到这,幽寒突然感觉好笑,是的,对于这样的年龄,一个甚至连人生的“百味”都未曾品尝过几样的人而言,说宿命是不是有点“言过其实”了呢?就好像把“历尽沧桑”用在一个二十岁的人身上,简直可以说是荒谬至极。 可是,如果没有夜风来拢,此时的窗帘该是多么恬静呀!恬静得只需要享受着窗外如此唯美而炫烂的夜色。不是吗?又何需如些这般的舞弄着孱弱的身姿? 就像冥冥之中老天早有安排,在她人生最为关键的转折点时泼上一盆冷水…… 有一滴泪,顺势滴落在被褥上,不知道被褥感觉到她温热泪水里的的丝丝凉意没有? 可惜,被褥感觉不到,如果感觉得到她一定也会伤心的哭泣。 心一点点的沉下去。 很沉很沉,仿佛一个长期受着非人压迫的奴隶,身心俱疲。 人生还那般的漫长,以后的道路她该怎么走下去…… 只是一天,她那原本瘦削的脸颊似乎又消瘦了一圈。 原来,她一直觉得母亲是爱她的。 因为奶奶曾经对她说过,母亲最爱的就是她了,当年,母亲为了保护她,不惜拿自己的生命作赌注。 奶奶要幽寒记她的话,无论如何也不要去恨母亲。 可是,每次幽寒托着自己的下巴,仰着脑袋,眨巴着眼睛问奶奶:“那为什么妈妈还要离开我呢?”奶奶却总是摸摸她的小脑瓜,笑着她:“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了。” 可是,现在她已经18岁了,却一点也不明白! 母亲爱她吗? 这是一个多么可笑的问题呀!答案当然是毋庸置疑的:爱!当然爱!要不然当初母亲怎么会生下自己呢? 但在今天看来,这样的答案却显得多么愚不可及呀!那种感觉就好像在说:两个流着相同血液的人,就一定有着深浓的感情。如果真是这样,还会出现曹植的《七步诗》吗? 如果母亲真的爱她,也是过去式了。 就像现在,这个男人才是母亲生命里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既然如此, 那又何必抱有幻想呢? 她抿嘴, 眼角勾起一抺淡淡的冷笑。 睡吧! 睡吧! 就这样睡去! 最好永远不要醒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节 早晨,淑雯从厨房里走出来,双手捧着精心准备的餐点,轻轻一俯身,香气扑鼻而来。惬意的将餐点摆上桌,她深呼了一口气,然后享受般的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随即脸上荡漾起灿烂的笑容,仿佛完成了一项巨大的工程或是签下了一份重要的合同。亦或是像一个执着的少年完成了一项她梦寐以求的事情,不亦乐乎! 她正欲转身,唤醒沉睡中的女儿。 这时,一阵狂风吹来,毫不手软的抛起窗帘,发出呼呼的响声,让这原本平和温馨的场面失却了原有的和谐感。 淑雯淡笑,径直走向窗台,双手轻轻一扬就将摇曳的窗帘系成了一个完美的蝴蝶结,一切是那么得心应手,浑然天成。 只是,窗外的天空却突然变得阴暗沉郁,仿佛一个顽皮的小孩不小心打翻了黑色的墨水汁,慢慢的漫延开去,不多时,乌云滚滚,气势逼人,仿佛战争中的一群狂奔的烈马气势汹汹,形势骇人…… 乌云很快遮闭了大部分天空,大地在一瞬之间进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突然一道刺眼的亮光,横空而过,仿佛要把天空劈成两半,雷声隆隆,响天动地,贯入耳中,仿佛要把耳膜给震破。只是一瞬间,狂风夹着暴雨,倾盆而下,哗哗的打在地上,天地之间一片模糊,很快竟然就分不出界线来…… 淑雯倒吸了一口气,城市的天空很少下雨,这样的狂风骤雨更是少见。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关上窗户,原本今天她想带女儿好好出去逛一圈的,让她开心开心的。 可是,现在…… 她的眼角掠过一丝遗憾,仿佛窗外的天空一样阴郁沉闷。 淑雯关上窗户,以免雨水透过窗户撒泼进来。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犹如窗外的大雨一样速猛而突兀。 “大清早的,谁会打来电话呢?”淑雯默默的想着,就在昨天的清晨……想到这,她脸上的肌肉凝结在一起,一种莫名的不安油燃而升。 她疑惑的接起电话。 电话的那头,传来母亲的声音,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无以名状的神情。 这些年来,对于母亲,淑雯一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激。 然而 渐渐的 渐渐的 像是听到了什么…… 她微笑的脸庞顿时僵硬在那里。那感觉,就像是有人横空的甩出手臂然后使尽全身的气力狠狠的煽了她一巴掌,骤然间变得苍白如纸。 紧接着,眉头也皱了,然后在下一秒钟呈现如岁月般褶皱的痕迹。 再然后,那修长的捷毛也仿佛也受到了牵连,微颤了几下终于毫无遗力的垂力。 仿佛动物链里的连锁反应。 鼻孔处的呼吸声也越发深沉起来,恍若刚刚结束了一声激烈的健身运动。 甚至也薄薄的双唇也失却了定力,颤抖得居然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而那双眼睛,早已冰冷如大海,那么幽暗,那么深遂…… 直到电话的那头传来一声低吼,是一个粗暴的男人的声音,淑雯才有些恍过神来,她明白,那是自己年迈的父亲。 吼声里,淑静仿佛受到了威喝,不再多言,匆匆的挂了电话。 电话里,空余下嘟嘟的茫音…… 愣愣的放下电话,淑雯突然像一个失去了所有支力的人软软的跌坐在冰冷的沙发里。 为什么……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一刻她痛苦得仿佛就要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节 是的,她的思想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狂风暴雨似的激烈斗争之后,终于如失衡的天平,重重的倾向了一边。 人生的道路上总是有太多的十字路口,而我们无法同时去涉足。 这也许就是生活的本质。既然注定要有所选择,那么她只能放弃自己美好的前程,只因为那份亲情更为可贵而又唯一得无可替代。 只是,她不能将这个决定告诉父亲。如果父亲知道了一定会很自责很伤心。所以,她必须将这个“放弃高考”的计划实施得天衣无缝。她要依然如故的去上学,依然热忱的为高考而“备战”,依然信心满满的填写报表,直到淡定自若的的走进考场,不动声色的答题…… 只有这样,即便是东窗事发,她才能为自己做更好的掩饰与撤退。 然而,就在沈冬梅为自己计划的周全感到有一丝丝的宽慰的时候,一个新的难题又冒出来了。 她要不要将自己放弃高考的事情告诉好友幽寒呢? 是的,在做下这个决定的最初,她只想过不让父亲知道,但是后来再一琢磨,就觉得也不能让幽寒知道。想想,她们曾立下的海誓盟约,那绝非孩子气般的随兴一说,再论他们其深厚的交情。如果幽寒知道了,以她决绝的个性,说不定会讲“哥们义气”“同生死共患难”然后一声不吭自毁前程。到时候,她可就是天大的罪人了。她真的不敢保证自己能说服幽寒,让她别感情用事。再者,退一万步而言,即便是自己说服了幽寒,这件事仍会影响着她的心情,抑或者让她的精神处于消沉状态,这样很有可能导致她在考场上发挥失常呀! 经过再三权衡,沈冬梅决定不要将将些事告诉幽寒。她想等到考试结束,成绩出来了,自己再向幽寒说明一切。到时候好友一定能理解自己的吧! 一个人的放弃总好过人两个人的放弃。 是的,既然不能完成自己梦寐以求的梦想,那么,就代由幽寒替自己完成吧!她上了大学,就恍若自己也上了大学,不是么? 沈冬梅站在窗前,任由思绪拉扯着记忆,不断的在脑中轰鸣。 有微微的湿气蒸腾上眼眶,有阴郁的色调涂抹上憔悴的面容…… 可是高考早已结束,暑期都已经过去二十几天了。因为一直忙于家务加之当初的“隐瞒”,她一直没有勇气主动联系幽寒。她想就让幽寒再快乐几天吧!可是为什么这些日子里,幽寒居然也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自己呢? 昨天是高考放榜之日,她在家中静静的等待幽寒的消息。 听说,每一年的放榜之日,还很早学校里就可以看见该届考生焦急等待的身影。 悲喜交集中,沈冬梅想,幽寒一定会来找自己一起去学校看成绩的。 可是,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昨日,她一直等到下午两点,也没有看见幽寒的身影。 是的,按理说,幽寒应该比自己还更在乎高考的成绩。抛开别的原因不说,幽寒曾屡次在自己面前说过,外公对她的“恶劣”态度,虽然她并不明白其中的确切原因,但是她明白,幽寒只有努力的做得更好,才能让外公对她令眼相看。 不服输是少年时代特有的个性,很多时候我们做事的动机很纯粹,也许只是为了赌一口气,和一个与敌视自己的人赌气,而去努力的达成一个并不容易达成的目标。 幽寒说,她能让外公另眼相看的最有效途径就是在学业上取得最大的成绩。所以,无论如何,幽寒一大清早就应该心急如焚的来找自己,相邀着去学校才对呀。可是直到中午两点钟,也不见幽寒的踪影。恐惧与不安让沈冬梅坐立不安,她终于走出了家门,搭上了开往“清源镇”的班车。可是当她忐忑不安的来到幽寒家,开门的居然是幽寒的外婆。外婆双眼红肿声音哽咽的告诉她幽寒留下一张字条一声不吭的去了大城市。 她去大城市做什么呢? 为什么一声不吭的就突然决定去大城市呢? 而且离开的日子与高考揭榜的日子居然不谋而合,然道这仅仅只是巧合吗?…… 那一刻,沈冬梅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事情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她宽慰了几声老人家,便不动声色的退了出来。是的,从她悲痛的神情里,沈冬梅完全可以感觉到老人家有多么疼爱自己的外孙女。 退出来后,沈冬梅将之前的顾虑完全抛到了脑后,然后立马拨打了幽寒的手机。 但是,令沈冬梅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幽寒的手机居然关机了。 她有些恍然的回到家。 整个下午,忐忑不安的她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的拨打着同一个号码,可是幽寒的手机至始至终都处于关机状态。那一个下午,沈冬梅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只觉得自己的神精好像弓上的弦,随着时间的缓慢推移,被越拉越紧,越发紧崩的弦随时都会因为利箭的射出而被扯断。内心也因为过分紧张好似大火焚烧似的灼热翻滚…… 晚上八点,正当她再一次要拨打幽寒电话的时候,她却意外的接到了班主任徐老师的电话…… 她这才知道,幽寒居然和自己一样,落榜了。 恍若睛天霹雳…… 又似六月下雪…… 是的,没有经历过的人,也许永远也不会明白这种感受。 那种恍若生活的信念被瞬间瓦解,天地之间在顷刻之间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的冰冷感觉。 就像学俯收到成绩报表的那一刻,校长,班主任以及所有的老师都目瞪口呆,错愕不已的样子——是的,这样的现实对于他们而言是多冰冷而残酷——他们真的无法两个曾经一直轮番坐擂冠亚军宝殿的领军人物,居然双双落榜…… 这是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她也有什么不可言说的苦衷么?…… ………… ………… 无数的思绪纷拥而至,沈冬梅的心如海上的浪潮,时起彼伏,再也无法平静…… 这一刻,即便是电话打通了又能如何?一切,还有意义么?她愣愣的想着,重重的摊坐在床上。 纷繁的思绪里如梦魇般纠缠着她,于是,昨夜的她彻底的失眠了…… 于是乎,直至现在,她是一脸平静与憔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节 幽寒站在原地,望着散落在地上的肉酥蛋饼,突然觉得那就像一只只无辜受伤的小生灵,带着异常唯美而悲怆的气息。那一刻,她真的好想立马就蹲下去,把一个个小生灵呵护在手心。就像自己曾经冰凉的心想要找个温暖的地方取暖一般。可是双腿却仿佛灌了铅似的无法挪开步来。而她眼底的光芒随着沉痛的回忆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弥散开去…… ……………… ……………… ……………… 夏末的一天,六岁的幽寒穿着一身花衣裳趴在自己的床前,煞有介事的折着纸飞机。不多久,十多架造型各异的纸飞机在她灵巧的小手中如悠扬的琴声飘逸而出。 那个时候,惬意与快乐依然是幽寒生命的主题曲。外婆推门进来的时候,幽寒正拿着自己精心叠制的纸飞机在屋里煞有介事的进行着一次次的飞行演练。十几个来回下来,幽寒俨然成了一个技术娴熟的“航天员”,十几架飞机在她的完美操控下在并不宽敞的空间里仍犹如一群活轻盈的小鸟在穿梭飞行。幽寒光着小脚丫追逐着它们满屋子的奔跑…… 那一刻,她快乐得仿佛也要飞起来了,所以全然没有注意到外婆是什么时候溜进小屋的。 外婆干咳两声。 幽寒惊骇,以为是什么东东,骤然的停下脚步,然后晃过可爱的小脑袋。 外婆用力一瞪眼,好像生气的样子。 幽寒耸耸脑袋,调皮的眨眨眼,嘻嘻的干笑两声。 外婆故作责备的样子,然后神秘的掩上门,走到幽寒面前,半蹲下身子凑在幽寒耳朵前,微笑着轻声道:“婷婷,外婆告诉你一个消息哦!你外公今天一大早就去你舅公家了。” “什么?”幽寒转溜着玛瑙般的黑眼睛,不明白外婆话里的意思。 “今天是你舅公七十岁寿辰,你外公前去为他祝寿呀!”外婆解释道。 幽寒轻轻的“哦”了一声,“可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幽寒的心思仍在飞机上,所以来不及多想就仰着脑袋问外婆。 “你不是一直想出去玩吗?”奶奶轻轻的捏着幽寒红扑扑的小脸蛋,脸上写满的全是宠爱。 “哦……是呀!……”会意过来的幽寒,随即乐呵呵的笑起来,她拍着小手,欢乐的在原地作蹦蹦跳,嘴角处还陷进了两个动人的酒窝。 然而只是一瞬间,她又像想到了什么,安静得呆立着,一脸凝重,她望着外婆,脸上写满了迟疑“可是,外公要去多久呢?会不会中途回来呢?” 外婆微微一愣,她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外孙女竟然有着如此慎密的思维,但由此也可得出这个小家伙的内心是多么惧怕她的外公呀!她扯扯小家伙有些歪斜的衣服,劝慰道:“放心吧!你舅公家远着了。你外公好不容易去一趟,当然会在那里多逗留上一两天。”外婆顿了一下,继言道:“还有……|”仿佛像了为了挑逗贝贝,突然说了一半又停下来。 幽寒俨然看出了奶奶是在故意卖关子,扯着奶奶的衣角一脸的哀求状,嘴里却甜甜的说道:“外婆,我的好外婆,我最爱的外婆,还有什么嘛?……” 外婆被幽寒一连串甜腻的称呼叫得心花怒放,她捏捏小家伙的鼻头,一会就摊牌了:“再者说,外婆了解你舅公那好客的性格,外公就是想快点回来,你舅公八成也不同意的!” 这会,悬而未决的心终于沉沉落地了,幽寒高兴得再一次又蹦又跳,仿佛这样还不够表达内心的激动,她索性冲进奶奶的怀抱,淘气可爱的幽寒一会搂着外婆的脖子一会又拉她的手臂,还在奶奶的额角上亲昵的吻了一下…… 是的,年幼的心总是那般单纯活跃,对外界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与新鲜感。可是在这之前,每次只要她出外和小伙伴玩的时候,外公的脸色总会比平常更加阴沉威严。如果她是一身脏兮兮的回家,那么外公的脸拉得就恍若可以贴到地上去,有时还会打她的小屁股。所以很多时候,幽寒还是会看脸行事,尽量呆在家里,哪怕只是自娱自乐也好。 幽寒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放纵的鸟儿,终于可以在广阔的天空里肆意飞翔了…… 只是,没有人会想到,那一天,对于幽寒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天,她与村里所有的孩子打闹成一片——老鹰抓小鸡,冲关、炸野鸭、捉迷藏、丢用捐…… 直至暮色时分,她才意犹未尽,悻悻而回。 正欲迈进房门的时候,却隐隐约约听到从厨房处传来的低语声。暮色渲染,将这一切弥漫上一种神秘而诡异的色彩。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幽寒蹑手蹑脚的走近,踮着脚尖贴在窗前往里看。厨房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位阿姨,那阿姨虽然着装素雅,精神不是很饱满略带些许的疲倦,但依然透着几分气质与美丽。她身材高挑,五官娟秀,皮肤虽然不是很红润但白皙而光洁,只是眉宇之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似忧伤似凝重,特别是那双眼睛,一直凝望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对这里有着很浓厚的感情…… “他呢?现在身体好吗?”是那个陌生阿姨的声音,平静中透着一丝沉重。 “他呀!身子骨硬朗着了。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外婆淡淡的说道,语气里看不出任何的波澜。 阿姨欣慰般的淡笑,“那么……您呢?” “我呀!……”外婆随即接过话题,可是只说了两个字,喉咙像是突然被东西卡住了般说不出话来……是好么……还是坏呢……这些年来……好几次外婆的嘴角都微微的动了动,但最终是欲言又止。 隔着窗户,幽寒定定的盯着外婆看,沉默中外婆的表情渐渐的变得繁复而忧伤,沉默中她仿佛陷入了深沉的思绪中,周身都散发出一种寒冷的气息,眼角渐渐的弥漫上湿润的雾气,良久,她揉揉发涩的眼眶,终于微微的低下头去…… 记忆里,那是外婆最忧伤的一次。 于是,灯光下,外婆忧伤的身影如画般定格在幽寒的脑海中。 幽寒定了定神,若无其事般的走进厨房,一边走一边欢快的叫喧着:“外婆,我回来了。” 然而这一叫,没把外婆唤醒,却招来了阿姨异样的目光。阿姨骤然的转过头来,双眼直直的望着幽寒,在看清了幽寒的样子后,整个人的变得有些激动起来……特别是她眼里骤然燃起的光芒耀眼而深遂得仿佛黑夜中的星辰…… 幽寒大骇,是的,在她年幼的心田里,无法明白一个陌生的阿姨为什么会对自己产生如此大的反应。她一惊,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小腿却不偏不倚的绊在一张小小的板凳上,随着一声尖叫,幽寒直直的向地面摔去。 说时迟那时快,眼瞅着就要摔在地面上,阿姨一闪身,幽寒不偏不倚的跌坐在阿姨舒软的大腿上。 阿姨紧张的扶起幽寒,然后有关切的声音温柔的飘荡的空气里:“摔疼了吗?” 没等幽寒回答,阿姨已经低下头去,争分夺秒的想要确认有没有摔伤。 前后不过几分钟,陌生的阿姨就变得好亲近好温柔。那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的妈妈,幽寒心中一暖,冲着她甜甜的微笑道:“谢谢你!阿姨!” 反应过来的外婆,一把拉起幽寒护在怀中,一脸的自责。 那一晚,家里就这样莫名的多了一位客人。 那一晚,幽寒意外的发现外婆一夜难眠。 第二天,幽寒醒来的时候,阿姨已经离开了。 可是,那天早餐,幽寒却意外的吃到了香喷喷的肉酥蛋饼。 年幼的幽寒并没有多想,她一直天真的以为这只是一个巧合。 ……………… ……………… ……………… 事隔一年,幽寒要上一年级的时候,外婆才告诉她,那位阿姨就是她的母亲。 于是母亲的样子才匆忙而模糊的刻进幽寒的脑海中。 直到现在,幽寒才恍然明白,自己忠爱了这么多年的肉酥蛋饼就是源于母亲的手中…… 六岁那年的那天夜里待幽寒熟睡以后,母亲手把手的教外婆做肉酥蛋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节 厨房里,贴墙而垒的土灶上并排安放着两个锅。 两个锅大小不一,只要在农村长大的孩子,都知道它们有着其自己不同的使命。 现在左边的那个大锅正烧着满满一锅水。 此时的沈忠良,腰间系着一条黑色围裙,蹲在地上平铺而开的编织袋前砍切着猪食。 是的,在农村要做好一顿早餐还真是不简单。既不像城市一样煮饭可以用电饭煲,炒菜可以用电磁炉或是液化汽。在农村,特别是经济紧张的家庭,仍旧在延续着较为老旧的作饭方式。水煮饭,捞饭,蒸饭,全要在这两个锅里完成,而且就算是准备完了人吃的食物,还要准备家畜吃的。 不过经过一早上的忙碌,饭已经用蒸笼蒸熟,稀饭也在盆里盛着,菜也炒好了搁置在木厨内。 切完猪食,就该叫老母亲和女儿开饭了。 沈忠良神情有些异常的走出厨房门。这两天,他的心情都不太平静。不,准确他的心情糟糕透什么都一把年龄了,总是免不了有什么小毛病的。平常也就是让地方上的土医生给看看,开点中药吃吃,能缓解一下,虽然不见好转但也没有恶化,只是天寒或是天凉的时候,腿就更加不听使唤,会麻会痛。刚开始土医生说是风湿性腿寒,可是久治不愈后又说可能坐骨神精痛,至于引起坐骨神精痛的具体原因何在,那就不太清楚。沈忠良惊骇,如此下去怎么得了,于是硬拉着母亲上了一次医院,挂号检查打针抓药,那一次花了150多块钱,老母亲知道后心疼得要死,从此以后不管沈忠良怎么劝说老母亲也不进医院了,她说自己都一把老骨头了,治了也没多大效果,还是把舍下来的钱给小梅上学吧。当时沈忠良听了哗的鼻子一酸差点要哭出来。他常常想要是自己有点能力,母亲的身体也不会恶化到现在这个地步。而目前,最让他担心的是,母亲已患上了白内障,而且有些时日,因为之前老母亲一直未吭声,沈忠良也未曾注意到,现在因为病情加重,他才有所查察。如果不及时动手术,后果不敢设想。所以,他想等过两天把猪卖了,换了钱,就立即带母亲上县城的医院去动手术。 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次老母亲轻易就同意了。 老人家想如果自己的眼睛瞎了,那么自己和废人又有什么两样,到时候更会拖累这个家。 只是,生活为什么总是这样。一个问题还未解决另一个难题又接踵而至呢? 想到这,沈忠良的眉头都紧紧的皱在一起了。是的,这是一个令他更加头疼的问题。 他到底该怎么办呢? 沈忠良一边想着,一边往锅里添着水,洗完锅就该开饭了…… 当沈冬梅搀着奶奶走进来的时候,沈忠良正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抽着纸烟。 沈冬梅微微一愣,父亲患有气管炎,已经很多年不抽烟了,现在怎么又抽起来了呢? “爸……你怎么?……”沈冬梅惊疑的说道,同时脸上现出担忧的神情。 沈忠良微垂着脑袋因为想得太过入神,竟没有察觉到女儿和母亲是什么时候走进厨房的,被女儿这么一叫,突然有种惊魂的错愕,吸入口中的烟还没有来得过滤就被疾疾的喷了出来,被呛到的他一连咳嗽了好几声,才感觉胸腔处舒顺了一些。 感觉到女儿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手中,反映过来的沈忠良尴尬一笑,忙解释说是昨天工友硬塞给自己的,觉得扔了怪可惜就拿出来抽了。于是他就将烟头摁在地上熄灭了。 是的,烟确实是昨日一工友给的,当时他盛情难却的他就装在口袋里,他想到时候再行处理。 抽过烟的人,都知道,这东西最好别沾,一沾上就会有瘾呀!当初若不是心疼那些烟钱,他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戒掉的。 可是他现在心里实是憋得难受呀!见上衣口袋里还有一只烟,就干脆点燃抽了,要换是以前,他会毫不犹豫的丢掉。一直以来,她都以女儿为骄傲。每次看到女儿拿回一张张奖状的时候,他就感到由衷的欣慰。是的,他一直坚信着,那么优秀的女儿一定不会辜负他的期望,考上理想的大学。 沈忠良清楚的记得四个月前,女儿和自己说过,她想报考离家近一点的“厦门大学”,可是学校却一再希望她报考北京的”复旦大学”,并且开出诱人条件,宣称只要她能考上,校方愿承担一切的学习费用。沈冬梅举旗不定,犹豫再三,觉得这事还是得和父亲商量一下。沈忠良记得,当时自己一听整个人足足愣了好几分钟。是呀!“复旦大学”多么有名气的大学呀!虽然他知道女儿的成绩一向优异,但是并没有料到优秀到可以上“复旦”。可是校方居然认为女儿有能力上这样的知名学校,这是一件让人感到自豪的事呀!但是,他会尊重女儿的选择——从小失去母亲的她,他明白亲情对于女儿而言意味着什么,那是她绝对无法分割的一部分,要她离开自己去那么遥远的城市学习,一年难得回来一次,对她而言是一种精神的严重摧残。沈忠良略一思忖,当时就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是,他希望女儿能够从长远的角度“宏观”的看待问题——为自己的前程着想。是呀!在穷山僻岭的山沟沟里窝了一辈子的男人,苦难与艰辛让他深刻的明白生活的不易。但是,这一切的磨难并没有束缚和禁固他的思想。相反正因为其生活的艰难性与狭窄性,让他更有一种超然的思想与见解。他觉得年轻人就应该有其高远的目标与理想,她觉得只要女儿有能耐闯出去,就应该不为世俗的牵绊而勇往直前……因为,那是她走向成功的最有力途径。 末了,女儿意味深长般的点点头。 而后一直到高考结束,沈忠良也没有再过问什么。他觉得女儿自有分寸,她只要努力的赚钱,为女儿攒够学费就是——即使她的学费可“免”,可是生活费总免不了吧!可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女儿不仅没能考上“复旦”大学,连信心十足的“厦门大学”也没考上,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居然是以一分之差落榜了。 昨日,中午吃饭闲聊之际,他的工友罗昌键告诉他,今日是高考揭榜之日。他顿时来了兴致,也不问工友为什么知道,就向包工头请了两个小时的假,一骨碌跑出了工地,搭摩托车进了县城。以前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他来过,于是轻易的就找到了学校,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张“榜单”,女儿居然排在第11名,他的心一凉,这样的名次明摆着不可能上“复旦”了——虽然他不知道“复旦”的录取分数为多少,但是他明白能进去那儿念书的,都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那么,“厦大”能上吗?他到处打听,最后才从教务处得知“厦大”的录取分数线。 他忘记了自己当时是怎么走出教务处的,这样的现实太突然太残酷了,他觉得天蹋下来了,恍若世界末日般的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暗……就像……就像当年妻子撇下他和仅有几个月的女儿……一声不吭的走了…… 回到工地后的他,再也无心工作,因为一直想着女儿的事,他的手差点被搅拌机给折了,幸好工友及时制止,才防止了这一意外事件的发生。好不容易熬到完工,当他火急火燎的往家里赶直想质问女儿这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却扑了个空,老母亲告诉他说小梅中午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他当时就感觉到事态有些严重,而半小时后,当他看着女儿一脸低沉的往家里走的时候,他胸口的怒火便渐渐的熄灭了。 他什么也没有问,就好像什么事也不知道一般。事情会这样,他也有很大的一部分责任呀…… 一直到晚饭过后,他决定找女儿谈谈心,按理说,女儿落榜了,她的心里比谁都难受,可是当她走近房间,隔着房门听到女儿正在通电话,女儿的声音压抑而痛苦,而后他便听到很轻很轻的抽泣声,他本来想破门而入,可是觉得这样不妥,于是踟蹰着来到窗前,窗子没有关严,他拨开一点点,看见女儿一头扎在被褥里,有嗡嗡的哭泣声间隔着传来……于是他便悄悄的撤离了…… 他想,就给她一点时间吧!等她心里平静了,让她重新复读一年,她一定能考上的。 可是,今天清晨,当他看见女儿神情恍惚,一脸憔悴的站在窗前愣愣的想着什么的时候,一种莫名的不安与后怕又油燃而升。 而后,女儿不知什么时候又一声不吭的扛上锄头,跑到菜园…… 这一切,就像被打乱的章节,错综而复杂,连接不起来,他想不通,也参不透…… “爸,你想什么呢?想得这般入神。”有小手在眼前直晃。 沈忠良从思绪中恍过神来,抬起头,看见女儿又回复了之前的平静与笑脸。 沈忠良有些牵强的笑笑,站起身来,才发现饭菜不知何是已经摆上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节 的士车上。 司机惬意的开着车,车箱里放着叶倩文所唱的精典老歌“潇洒走一回”,旋律激昂振奋,深入人心,司机有时会兴致盎然的哼上几句。 只是,车箱后面静得诡异。 她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看似有着很深的隔阂哦? 但很快司机又微微一笑……这好像不是他应该关心的问题! 还是专心开他的车吧! 这时,歌曲完毕,他释怀的伸手换了个碟片,然后,音箱里重新传来一首曲调欢愉的歌曲“快乐崇拜”。 这是一首男女合唱的歌,那急速而快乐的旋律,可谓是直冲云霄,许多人一听便会有种翩翩起舞的感觉。 司机精神陡然振奋直达新的境界,他挪动了一下身子,坐得更加端正了。 幽寒皱眉,这强烈的噪音,震得她原本疲惫休憩的神精几欲断裂。 “司傅,麻烦您把音乐关小声一点,行么?”淑雯仿佛察觉出了女儿神情的异样,及时说道。 “行,行,没问题”司机殷勤的应道,心里却是有微微的失落。 好此的好心情,就这样被打扰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服务者最大的快乐就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为客人提供上层的服务。 这样想着,司机脸上再起涤荡起灿烂的笑意。 如果后座位上那位面容冷淡的淑雯,看见司机脸上洋溢着的幸福与满足,一定会嫉妒得恨不能上去甩上几巴掌,此时此刻的他好像不是在驾驶车,而是在驾驭自己的幸福人生。 ………… ………… 的车停下。 淑雯打开车门,走到前面的车窗口去付钱。 幽寒坐在车里,思绪却不知在游荡在哪个国度,直到司机转过身,望着并未合上的车门,有些疑虑的问道:“这位小姑娘,你不下车么?”幽寒这才有些生硬的一笑,慌忙地下了车。 此情此景,似乎有点熟悉的味道…… “回去吧!”淑雯开口说道,本来是一件多么令人轻欣的事情,但不知为什么,在说这话的时候,淑雯仍觉得自己的喉咙处干涩发痒,胸口仍沉甸如积石,仿佛有好多话都堵在了胸口处,可是望着女儿淡漠的神情,她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幽寒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却有意的稍稍放慢了脚步。 淑雯微微侧头,依然不动声色继续向前走。 三步之遥,幽寒尾随其后。 似乎,她们的关系永远只能如此定格,看似只有一步之差,可是中间却好像隔着很遥远的距离。 居名区的老头,望着一前一后相继而走的两个人,她们脸上的表情有种无法言说的怪异…… 老头微微的眯起眼,伸手在那有些光秃的脑袋上抓了又抓,眼里写满的全是不理解,如果没有记错,之前她们也是这样…… 依然是那幢白色的高楼。走进那扇敞开的豪华大门。 然而让幽寒惊疑的是,这一次,这个女人没有向左拐,她径直向右走了几米,然后停下来,伸手在壁墙上的电子显示器上按了几下,然后就听到什么轻微的震动声。 幽寒一头雾水,不明白母亲在做什么。她看了看显示器旁的设施,这才反应过来,母亲是要乘坐电梯。是呀!其实她早该料到的,像一幢这么气派的楼房,怎么可能没有安置电梯了。 只是为什么,她第一次来的时候,这个女人并没有乘电梯,而这一次…… 应该是走累了的缘故吧!其实,刚才在的士车上,她都差点要睡着了,只是这个女人坐在旁边,让她感觉很不自然,而她不想让这个女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样。 电梯门“叮咚”一下打开了,幽寒紧跟着女人进了电梯。 电梯门重新合上,然后缓缓上升。 然而在电梯起动的那一刻,幽寒只觉得脚下突然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头皮处传来强烈的晕眩,视线瞬间模糊,重心不稳,让她如醉汉般身子倾斜向一边。 “怎么啦?”一只修长的手臂紧紧的扶住她。 幽寒随即猛晃了一下脑袋,稍稍站定,然后轻轻的抽回手,却并未哼声。 幽寒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从小因为胃口不好,她一直处在消瘦的队列。 是的,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尽管自己一直偏瘦,可是她的个子却处于中等偏上的水平,这不,19岁的她已经长到162cm了。可是至从16岁月经来潮以后,她就仿佛患上了贫血之症,有的时候在地上多蹲上一会,站起来的时候也会感觉短暂的晕眩感。 只是这一切,幽寒从来不向任何人提起。包括她最爱的外婆——外婆为她操的心已经够多了。 有些痛还是烂在心里好,这样至少不会让人感觉到自己的脆弱。恍若别人不懂自己的悲伤,自己的笑容也会显得更真实。 淑雯住的楼层并不高,在第四层,所以平日里她都是走楼梯。 电梯很快就到了四楼。随着一声“叮咚”,门再次开了,幽寒跟着女人踏出了电梯…… 然而才走了几步,幽寒却又不由自主的回过头来,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电梯门紧紧合上的那一刻,她的心猛然一沉,只是一瞬间,莫大的失落感袭卷而来,在电梯门重重合上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快乐与欢笑也这样永远的合上了…… 其实,在她折身返回的那一刻,她就义无反顾的选择抛弃单纯与快乐了……不是吗? 可是,这一切,淑雯仿佛并不知情。她急迫的想要去开门,去摸口袋,她这才恍然大悟般的想起早上出去得太急而忘了带锁匙,就连手机也落在了房里。 哎!她轻轻叹息。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懊悔。 之前,所有见过她的人,都夸她是个精明能干,有勇有谋的女人。做事具有大将风度,临危不乱,松驰有度,沉着淡雅,所以才能管理着一家那么大的服装企业,手下的员工高达五百名。 可是有谁会知道,就是这样一位气质女王,在职场上游刃有余的知名女性,也有她其致命的弱点呀!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早上她出去买菜的钱还装在衣袋里,否则连搭车的钱也没有,这会还要在路上晃荡了…… 淑雯自嘲般的笑笑,伸去去按门铃,可是房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淑雯焦急的又按了好几下,房里依然没有一点动静。 然道郑华出去了吗?他的工作也挺忙的,这会说不定还在公司开会呢?…… 进不了门,也打不了电话,而人却早已疲倦得不成人形,这可如何是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节 夜暮深垂。 繁星闪烁。 偌大的医院,肃穆而寂静,座落在华美与光芒流转的城市中,显得格格不入。 楼前的空地上,两位身着白色条纹衣服的老人情绪有些微微的低落,望着城市远处的繁华与喧嚣,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与憧憬中。 直至,感觉到腿脚有些微微的发麻,才意识到出来太久了,缓缓起身,意犹味尽的走向病房的走廊。 幽长的走廊,散着各种各样刺鼻的药味,间接有妇士神情凝重匆匆走过,让原本静谧而燥热的空间,竟弥漫上一股悲伤与死亡的气息。 走廊的尽头。 一扇轻掩的门。 一个肥头大耳,皮肤却异常白皙,着装讲究的男人,正气喘吁吁的往里走,开门的瞬间,像是怕惊着了屋内的病人,脚步有意识的轻了点。 男人刚进屋,甚至来不及掩门,便疾步朝病床走去,内心的担忧与不安,不溢言表。 男人刚刚靠近病床,便伸出手,心疼得欲抚摸病床上那张疲倦而睡着的脸庞。 手机的铃声却适时响了起来。 轻柔的音乐声在寂静的病房里依旧显得有些突兀。 男人快速按了接通键,低喃了几句。然而病床上的人还是被惊醒了,缓缓的睁开了睡眼,看到眼前的男人,努力的撑起身,扯出一丝疲倦的笑意,道:“你来了!” “嗯,别动,躺着好!”男人大步向前一步,将手机麻利的装进口袋,一手贴心的扶住病人,另一只手又麻利的拿过忱头放在病人的后背,让她靠在上面。 “淑雯,女儿昨晚不好好的吗?今天怎么就进医院了呢?还有你?……”男人眼睛紧紧的盯着病床上的人,恨不得能快一点知道答案。但语气却依旧柔和得有如二月的春风。 淑雯眼神一黯,有深深的焦虑浓进眼底,但只是一瞬间,她便努力扯开一抹花一般的笑容:“没什么大碍,女儿可能就是身子骨差——贫血,这和我当年怀她的时候营养没跟上,也有一定的关系,医生说没事,好好调养一段时日就会好。” 男人听到这,这才大大的呼了一口气,伸手搬了张椅子坐下“那你呢?” “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淑雯说得爽爽朗朗,仿佛此时躺在病床上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话语一出,才觉得自己真是有些逞能了,不好意思地疾疾坐起身来,要下床。 “我想也是。”男人应声接过话题,“你呀!就是太紧张太操心了,最近因为女儿高考得分的事,离家——”似乎是感觉到自己说错话,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低沉有如呼吸。 淑雯的脸由睛转阴又转雨,然而片刻过后,又像是阴霾散去后的天空,澄澈而清新。 “走吧,去看看女儿,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已经去看过了,现在,说不定,已经醒了。”郑华看着妻子捉摸不定的脸,故作轻松的说——是的,和妻子在一起这些年,她的性情他又怎会不了解!她一定有事瞒着自己!想来,定是女儿的病…… 男人不敢多想,他只是定定的看着妻子仍旧有些疲惫的脸,心里泛起一阵阵的疼意——想来她不告诉自己,定是怕他担心! 这些年她总是这样,什么事都自己扛。 淑雯没有应声,只是轻轻点。 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淑雯突然问:“对了,华,你怎么知道我们娘俩在医院呀?” 郑华轻笑一声,什么事能瞒得了他呀?! 淑雯见他笑得有些得意,不由得嘴角也扯出一抹由衷的笑意! 是的,这些年,幸好有他陪在身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节 vip病房。 淑雯与郑华对视一眼,期许着女儿早已醒来,迫不及待的推开门。 只是,病房里寂静无声.恍若世界末日一般,阴暗而幽深。 像一声闷雷,从天而至,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轰的一声霹雳而开。 淑雯背倚着门,失声叫道:“不……不会的……” 郑华惊得回眸,妻子那骤然失色的脸与幽深而空洞的目光让郑华全身又是一哆嗦。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淑雯喃喃自语,想到医生的话,淑雯便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女儿躺在病床上一直未醒,都是自己一手酿成的。 淑雯越想越恼自己,悲愤的捶打着自己的双肩,恨不得打死自己。 郑华又急又恨,却只能紧紧的抓着她捶打双肩的手,然后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就像当年他向她求婚时许诺一样,会一辈子照顾她疼爱她一样。可是现在,看着她这么难过这么痛苦,他却不能为她分忧解难。 他知道她是因为女儿的事,可是女儿到底是怎么呢?今天早上他去上班时她还好好的,为什么现在却像个病人似的,一直躺在床上,久久没有醒过来? 可是他不能问,至少现在不能问。 窗外,夜已经彻底暗下来,夜空高远,无星无月。 只是城市的灯火太过繁华遮掩了夜本该有的清冷与寂静,医院楼前的空地上,几盏昏暗的路灯努力地为清冷的医院撑起一片小小的光明。 良久,淑雯缓缓的抬起泪水纵横后的脸:“华,帮我件事,好好的照顾婷,我要出趟门” 郑华,有些微微的醋意:“哪的话,什么叫帮,婷婷也是的我女儿,你放心好了” “嗯!”淑雯似乎并没有查觉出丈夫语气里的失落。 “可是,你要去哪儿呢?去做什么?”郑华关切的追问道。 “这个……你先别问了……等有时间我再慢慢告诉你。” “好,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我说不准……” “那公司的事?……”。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 连夜,淑雯便赶回了公司,并拨出了一连串数字…… 而郑华只是静静在陪在病房,期待着她能早点醒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节 8月11日。 沈忠良没上工地去,他在几天之前已经向包工头请好了假——如果是别人,包工头绝对不会答应,现在正是工程繁忙期,但考虑到沈忠良平时表现良好,勤劳肯干,从不拈轻怕重,而且手脚也麻利,包工头便答应了,只是让他忙完家里的事赶紧回工地来。 这天吃过早饭,沈忠良和女儿一齐带着老母亲来到县城里的医院做白内障手术。 所谓的白内障就是指晶状体混浊,而导致视力模糊,减退,严重者会致失明。白内障手术就是通过手术摘除混浊的晶状体并植入人工晶体,使患者的视力增加。但在手术前检查出老母亲的晶状体已经是“过熟期”,所以对于晶状体的选择就有些苛刻性,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越贵的晶体就越好,医生告诉沈忠良,根据老人家的眼部情况,选择价位为1800元的软性折叠式人工晶体较为妥当。 沈忠良疑问的看着医生,缓言道:“这个晶状体的性能会比较好么?”在得到医生的肯定回答后,沈忠良没有再多想,语气坚定的说:“行,那就选它。” 这一天,手术得以如期进行。 第二天清晨,老人家从睡意中醒来,她静静的取下眼罩,突然孩子般“啊”的失声尖叫了一声。 谁知,这一声尖叫却把站在窗前的沈忠良和沈冬梅吓了一大跳。她们齐齐转过身来,沈冬梅一个箭步冲到床榻前,拉着老奶奶的手,紧张的问:“奶奶,您怎么啦?”沈忠良也紧步跑上前来,目不转睛的望着老母亲。 “我……我能……我能……”老人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她索性停下来平息了一下气息,气息刚顺,她便急匆匆的说道:“我能看见了,而且……而且很清晰哦!” “真的吗?”沈冬梅有些迟疑的问道,突然她眼光一闪,指着窗外的阳台对奶奶说道:“奶奶,您快看,阳台上的花开得多鲜艳呀!就像雨后的彩虹夺目炫丽!” 老人家偏过头,向阳台望去,只见阳台上摆着两盆仙人掌,但并未花开。老人家正欲开口,突然悟到了什么似的,她故作生气状,伸出手朝着沈冬梅的鼻尖轻轻的点了点:“好你个小滑头,居然敢骗起奶奶来了?”但是谁都可以听得出来,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责备。 沈冬梅终于忍不住内心的狂喜,一把抱住奶奶,笑得像一朵花。奶奶看着她如花的笑脸,打趣道:“这花开得才叫鲜艳,炫丽得像雨后的彩虹!” 沈冬梅嘟着小嘴,委屈道:“奶奶,你不可以学我!” “好好,奶奶不该学你!……” 门口处,医生适时走来,看着紧紧拥抱的一老一小,把手指放在嘴边,轻轻的“嘘”了一声,然后示意沈冬梅放开手:“患者刚刚做完手术,不可以做过激烈的头部运动,否则会牵涉到眼部,影响其手术效果。” 站在一旁的沈忠良,望着无比激动的老母亲与女儿,喜不自禁的他悄悄的背转过身去轻轻的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而后,医生把沈忠良叫到办公处,开了一些口服用药与眼药水。他告诉沈忠良,手术顺利是一个好的开端,但不能因此而放松警惕,回家后如果有任何的异常症状要立即返院作检查。他还特别叮嘱沈忠良,手术后的护理及许多需要注意的事项,饮食也是其中之一,不能马虎。 沈忠良静静的听着,她惊觉,手术后还有这么多的护理及注意事项!还好医生耐心提醒。但沈忠良担心自己会遗漏什么,态度谦卑的对医生说:“不好意思,能不能将您之前提到的有关术后的护理及注意事项写成文字并打印一份给我?” 医生望着沈忠良,足足愣了一分钟,但愣意过后,他微笑着答应了。 下午四点,办理完出院手续,沈忠良小心翼翼的将那张打印好的纸张收好。 这天晚上,待老母亲睡下后,沈忠良把女儿唤到跟前,然后慎重的把从医院带回的那张纸交到女儿手上,让她一定要照顾好奶奶。 ………… ………… 8月13日清晨。 沈忠良骑上老式自行车赶往工地,清晨的阳光静静的洒落在他身上,恍若流淌着的静静忧伤。 或许是为了赶时间,他拼命的踩着自行车,自行车以高于平常两倍的速度不停的向前驶去,有细密的汗珠从额角渗出,可是他的双眼一直望着前方,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汗珠渐渐汇成小溪,悄然而下…… 是的,他的内心太压抑了。母亲已经是快70岁的人了,现在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可是他居然不能陪在她的身边,还要劳烦女儿代为照顾。他觉得自己活得真是窝囊,从小没有本事,先是妻子背离而去,留下不满一岁的女儿。是母亲代他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女儿拉扯长大。后来女儿终于一天天的成长起来,学习成绩也一向很好,居然一下子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可是学习用功,成绩优异的她,高考居然落榜了。这是谁的责任?还不是自己的错?现在母亲的身体又沦落成现在这般田地?这是谁的错?还是自己的错!!! 也许,这一辈子,他也不会忘记,在医院里医生愤怒的对他说的那句话,你知道吗?你母亲的晶体已经是过熟期,如果再晚一步,可能就会永远失明。 是的,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更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 他什么也不是!!! 车速越来越快,快得恍若要脱离地面飞起来了。一个石头,一个巨大的石头突兀的横亘在路的中央,紧急刹车,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随着一股巨大的阻力,惯性之下车与人齐齐向前飞了出去。 幸运的是,路旁是一丛草地。 沈忠良晦气的撑起身,扶起压在身上的自行车,才发现手臂处有点微微的使不上劲。原来,刚才车与人一齐飞出去的时候,车摆重重砸在手上,手臂被磕伤了。 沈忠良重新骑上自行车,忐忑不安的心让他渐渐的放慢了车速,这是不是不好的征兆?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倒下,如果他倒下了,这个家怎么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节 沈忠良的突然晕厥,让片场变得更加骚动与不安。 沈冬梅惊恐万分,连滚带爬的扑倒在父亲的身上,脸上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泛滥成灾。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接连倒下,要她怎么承受得了? 有好心的村民欲把躺倒在地上的沈忠良抱起来,被隔壁王大婶制止住了,她让人搬来一张板凳,将他的两脚架在板凳上,让血液重新缓缓流向脑部,然后有规律的按压人中穴位。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沈忠良缓缓的睁开眼,几秒钟之后,他双手撑地吃力的站起身来,身子一晃,险些摔倒,村民欲过来扶他,他摇摇头,踉跄着走到母亲的身边,扑通一声跪下了。 喉节骨随着深痛的呼吸而起伏波动,沈忠良努力的想要克制住自己激越的情绪,可是泪水还是不争气的从眼眶里流出来…… 宁静无声的泪水像溪流一般止不住的往下流,流向脸庞,流向颈部,静静的滴落在坪地上,很快地的氲染开来,在坪上圈出一个偌大的阴影,亦如沈忠良在心底深处撕开的一道伤口,无法愈合。 一只厚实的手臂轻轻的落在沈忠良微颤的肩上,然后手心收紧,有轻轻的力道从温暖的手心处传来,“沈大哥,请节哀!!” 可是让他如何节哀呢? 母亲的眼睛已经混沌了几年,现在好不容易做了手术,她老人家才刚刚可以看见这个鸟雨花香,多彩的世界,为何却一声不吭就走了呢!以前她最开心的事就是往墙壁上贴孙女捧回的学习奖状,后来眼睛混沌了,她怕贴不好,就要求儿子贴,必须贴得整整齐齐,公公正正。如今满墙的奖状书,就像殿堂一般金碧辉煌,她高兴得合不扰嘴!每天都要看上几遍!她老人家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孙女捧回一张金灿灿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她说孙女考上大学了,这个落魄的家便有了希望!!!可是如今孙女的录取书都还没有盼到,她却走了,她老人家怎么舍得下心呢?就在出院的第二天晚上,她老人家还商计着找个媒婆,替他说个亲?他沉默着都还没有支声呢?……她老人家还有那么多的牵挂,那么多的期盼,那么多的等待……她如何能暝目呢? 沈忠良没有说一句话,悲痛至极的他只是紧紧的抱着老母亲已经冰冷的尸体,任凭记忆撕扯,他知道,从此以后,所有关于她和母亲的美好回忆,都只能定格在梦中,定格在遥远的天国! 好心的村民看着沈忠良这样哭下去也不是办法,几个人一同将他从地上架起来,让他坐在之前搬来的小板凳上,然后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导他。 沈忠良从村民的口中得知,老母亲死于车祸。 原来,夜幕时分,当老人家横穿马路的时候,正逢一辆大货车呼啸而来,黑暗里视野受阻,待司机反映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了及了,巨大的车轮从她的身上齐齐辗压过去。 司机害怕承担责任,直接逃离了现场。 那么事实的真相果真如此么? 不,事实的真相随着老人家的死亡,也从此封尘雪藏。 原来,收工后,沈忠良到罗昌健家做客,怕家里人担心他的晚归,其间打过电话说明情况。 可是夜深了,见儿子迟迟未归,想到儿子每天早出晚归的工作,老人家的心里不免生出几分心疼,躺下后的她又爬起来,一个人柱着拐杖来到村口前等儿子。 村口有一条南北通向的水泥大路,那是回家的必经之路。 老人家坐在路口,微弱的星光下,一颗慈爱的心也被辉映得淋漓尽致,她心疼儿子,这些年来儿子为了支撑这个家着实不易,终年早出晚归,偶尔和朋友聚会,也要待到收工之后,挣下的钱一部分用于日常开销,一部分用于女儿的学费,剩下的全用在了她的老弱病残上,就像这次白内障手术,一下子就用掉了两千多元,这对于他们这样一个家庭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呀! 如今,儿子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孝心,治好了她的眼睛,她心满意足了,他不能再当儿子的累赘,不能再成为儿子的负担,他才四十出头,他还有他的人生路要走,他还应该娶个老婆,享受婚姻享受爱情,可是如果她还活在世上,无疑是儿子人生前进路上最大的拌脚石,试想,有哪个女人愿意嫁给一个上有老母,下有女儿的男人?如果她走了,也许儿子再婚的机率会大大提升,毕竟她的孙女那么优秀? 老人家越想越觉得自己多余,她觉得她该去找她的老伴了,老伴走了十多年,在天国的那头也一定孤独寂寞了! 所以,当一辆货车从远处呼啸而来的时候,老人家缓缓的站起身,在货车驶近的霎那,老人家借助拐杖的力道,一个闪身,踉跄而出,卷入了车轮之下。 司机措手不及,车轮从老人家身上直直的辗压过去,血奖喷涌,就这样悲壮的制造了一场车祸的迹像。 多么慈爱而可怜的老人! 该怎么去描述当时的境遇呢?沈忠良只觉得他的世界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暗,,痛苦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漫长得让他觉得他终会在这样的痛苦里渐渐疯狂,直至老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节 夜,已经很深了。 空气渐渐的褪去了白日的燥热,蒸腾出丝丝的凉意。夜风,像一把精致的小扇,轻轻的摇摆着,带来了不可多得的凉意。 在微微的凉意里,大地,如美人般,已经沉沉的睡着了。月儿洒落着银色的光华,大地像披上了一件华丽的盛装。 月光流淌,似情人的触抚,温柔而细腻。 无数的星星,如一群纯真而可爱的孩子,眨吧着亮莹莹的眼睛,偶尔,会从田间,池塘传来那么一两声蛙鸣,像是在梦中遇见了心仪已久的“恋人”,正朝着自己翩翩而来,忍不住抑或是忘情的吱出声来……将宁静的夜撩拨出淡淡的情丝…… 夜,唯美得恍若一幅画。 可是,谁又会想到这是一个失眠夜。 土屋里,静谧而低沉。月亮渐渐偏西,月光透过后墙那扇小得可怜的窗口,投进一束狭长的光线,在漆黑如墨的房间里努力的撑开一片光明…… 沈冬梅仰躺在靠墙而摆的硬质木床上,借着那束刺眼的光线,能清晰的看到,处在黑暗中的沈冬梅像木偶般一动不动,似乎已睡着,但那微微颤抖的睫毛下,那双看似宁静无波的眼睛,却会不时的眨上一下,也许是忘了,连睡衣都没换,还穿着白日的t恤衫与牛仔裤,洗得几乎泛白的被子意外平整的叠放在床的右上角。 也许是习惯成自然,也许是平静而淡然的心态,抑或者是因为身子瘦脂肪少的原因,沈冬梅一直不怕热——虽然屋里一直连一台简式而廉价的风扇也没有。但穿着薄薄的睡衣,四肢伸开,沈冬梅也总能安然入睡…… 但是,忘记了是从哪一年的夏天起,她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如果记忆没有失误,应该是从爷爷去世的那一年,她开始会拿薄薄的被子当枕头抱,那种感觉,就像爷爷生前把她抱在怀中,用胡须轻轻的扎她,虽然有微微的痛痒但却格外温暖的感觉…… 也就在那一年,她终于明白有一种感情叫怀念。而后,每至爷爷的祭日,看着奶奶脸上一闪而过的落漠和孤寂,她的心就会无可遏制的疼痛起来。这样的疼痛,不仅仅是缘于奶奶,更重要的是,她在奶奶深情而痛楚的眼眸中,真实的感受到了“爱情”的力量,它就像一把双刃箭,来时让人觉得幸福快乐,去时让人觉得痛不欲生,也让她更深刻的体会到了父亲当年的颓败。那以后,她的大脑无可逃避的被输入一个“新”的名词——“母亲”。是的,对她而言,这只是一个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名词称谓,或者说这只是一个从未曾见过面的女人。但是,她无法想象在当时,在那个思想相对封闭的年代,女人的背叛,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意味着什么。她无法想象,在那个女人转身离去以后,父亲的人生发生了一场多大的劫难,更无法想象,在以后的日子里,父亲是怎样一步一个脚印走下来的…… 她只知道,父亲心里一直放不下母亲。 最初的记忆,是在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那时正值深秋,父亲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灰色无袖衬衫,背对着她,默然的站在土屋前的坪地上,两手垂在身侧,右手的指尖处夹着一支根,烟头一明一暗的闪着,透着一种阴冷诡异的气息,屋子里的灯光从敞开的木门透出些许的亮意,借着微弱的光线,可以朦胧的看见,浓浓的烟雾从他身旁缓缓的翻腾而出,伴随着父亲那轻不可闻的叹息,让年幼的她觉得,父亲的背影格外落魄而渺小,仿佛会随着烟雾的蒸腾而消失…… 后来的日子,在爷爷与奶奶一次次苦口婆心的劝勉下,父亲虽然没有很快重新振作起来,但精神状态也没有继续恶化下去。而且,她清楚的记得,在她开始记事的第三年,也就是她刚上小学一年级的那年,期末,当她捧着鲜艳的小红花和金灿灿的“三好学生”的奖状回到家的时候,父亲突然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亲了又亲,而后居然露出了久违的笑意,她才知道,任何的“病”均有解药。二年级,当她以同样优秀的表现和优异的成绩而被授予“三好学生”的荣誉称号的时候,父亲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大伤全愈,整个人开始振作,三个月后,居然连吸烟的坏毛病也改了…… 只是,谁会料到,在十年后的今天…… 手指微颤,松开的右手渐渐的又握紧成拳,掌心传来硬实的触感。 沈冬梅稍稍侧身,试图找到一个舒适点的的姿势,却发现全身早已像上了枷锁一般不自在,她索性坐起身来,目光毫不回避地落在右手上。 渐渐摊开的掌心现出十二张已经被抓得皱巴巴的钞票,重叠在一起,共计1200元整。 望着手中的钱,只是一瞬间,眼里又蒸腾起浓浓的雾气。 这是一个只属于她的秘密,无可否认,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奶奶的死她有着无可推卸的责任。 两年了,奶奶一直不肯接受手术,可是有一天又突然应允了,其中的原因,她未曾细细掂量。 手术后奶奶虽然表现得很开心,可是只要父亲一上工地,她一离开,却恍若换了个人似的,常常一个人坐在屋里一呆就是大半天,更多的时候,她只是静静的望着墙上的奖张发呆。 好几次她要问,却欲言又止,只想一定是奶奶老了累了的原因,怕问多了,奶奶心里更难受。 手术后给奶奶补身子,奶奶也是推三阻四,而她只当是奶奶心疼钱,安慰几句便不再多言。 后来,奶奶居然找她谈话,让她理解这些年来父亲的不易,与及一个男人的孤独,在未来的日子里,让她尽可能的帮父亲找个伴…… 她未曾吭声,是的,对于“有个后妈”这件事,她嘴上不说,可是心里一直是排斥的,她宁愿那个位置一直空着,也不要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来与她急夺父亲的爱,何况父亲已经被“女人”伤过一次,她不要,更害怕悲剧重蹈覆辙…… 所以,当奶奶和她说明这件事的时候,深陷在思绪中的她并没有意识到奶奶语气的反常与神情的异样,自然不会想到那是奶奶对自己的一种交代,一种临别前的“遗嘱”。 直到送走姑姑与姑丈,那天傍晚,从甘蔗地里回来,奶奶慎重的将1200元的钞票塞至她手中,说是姑姑与姑丈给的,让她代为保管着,她在片刻的惊诧之后,推唐不过,也没有多想,便相信了奶奶的话,默默的收下了,只想过后和父亲道一声,便匆匆转进厨房去了……而这,便是奶奶临终前的“遗产转交”。而她,只凭借着自己浮浅的推测,居然什么异样也没有查觉到,什么也没有意识到…… 直到深夜,起来夜尿,感觉不对劲的她才发现奶奶早已不知去向,该死的她,才微微感觉到事情不妙,她冲出家门,四下寻找,借着朦胧的月色,她亲眼看到潜伏在村口道路旁的奶奶,已经朝着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扑了出去…… 她咆哮着,呐喊着,冲出去,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太晚,太晚了…… 这件事情就如磐石一般紧紧的压在胸口,让她沉重的喘不过气来。她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如果父亲知道了“实情”,会是怎样的一种反映。又或者说,如果奶奶的死仅仅局限于“车祸”,纯属“意外”,也许父亲的心里还能好受些。 可是在内心的最深处,她仍旧无法说服自己,为着这个看似成立的“理由”,而理所当然的将事情继续隐瞒下去。这样的隐瞒,看似出于为父亲着想,实质却更像在为自己开脱,为自己辩驳,让她的罪恶感越来越深……就如每日每夜躺在床上,她再也无法安然入睡…… 是的,退一万步而言,一向奉行“孝道”为先的父亲,如果知道了实情,只会觉得是自己没有尽到做儿子的责任与义务,更加自责颓丧…… 所以,无论是出于为父亲着想也好,或是个人自私心理作祟也罢,她都只能将这件事情隐瞒下去,或许在未来的某个日子里再翻辗而出,抑或者就这样永远的石沉大海…… 但事情似乎远没有她所想象中的简单。昨日中午时分下殡完毕,从墓地回来的父亲,午饭也没吃,就一头扎进奶奶的屋里,一呆便是几个时辰。 傍晚时分,在门外踌躇了大半天的她,终于鼓起勇气走进屋去,然而看到的竟是父亲惊魂未定的表情与局促不安的迥然神态,就在她为之惊诧的片刻,父亲又恢复了往日的低迷与忧伤…… 然道这只是她的错觉所致,惊疑之间她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那个绳皮袋上,袋口上两朵用红色丝带扎成的蝴蝶结显得格外刺眼,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然道父亲也有所查觉? 那么她到底该不该道出实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节 下午3点。 天宏漂染有限公司。 豪华气泒的董事长办公事。 一位气质高贵,皮肤白皙的女王,正优雅的坐在旋转真皮坐椅上,批阅着业务部刚刚送来的业务资料。 财务经理推门进来,毕恭毕敬的递上报务,“贾董!您要的资料我已经整理出来了。” 贾淑雯轻轻的点头,打开资料夹,目光静静的浮过眼前的文字,最后落在最末的一栏数据上,嘴角不自觉的扯出一抹轻不可见的笑笑。 按照公司这些年来逐渐递增的营利情况,不出两年,天宏漂染有限公司便可成功上市。 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她却没有了当初的那份狂喜和激动。 记得当年,她未婚先育,执意生下女儿的时候,父亲气极败坏差一点亲手掐死自己的外孙女。 即便在当时,她也能理解父亲当时的绝望与痛楚,因为她的原因,父亲在村里颜面尽失,毫无尊严,还因此丢了“镇长”一职。 用父亲当时的话说,她不仅葬送了自己的一生,也葬送了父亲的一生。 父亲从此要夹着尾巴做人。 她知道,她只有干出一番伟业,才能血洗自身的污秽。 那么公司成功上市,应该算得上是事业有成了吧! 财务经理感觉到了气氛有些微微的低沉,很聪明的悄悄的退了出来。 办公桌上精美的台历上,那黑白分明的日期,仿佛一根根寒针,直直的刺入贾总曾经自认为已经坚强到无懈可击的心脏。直至当她得知女儿落榜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她所谓的坚强与成功,都像悬浮在空气里的水泡,易碎而虚幻。 再过一个星期,便是开学的日子。 如果一个星期内,她还能让女儿回心转意,劝其复读一年,那么一切的一切就还有希望。 可是她能成功说服女儿吗? 她的心里确实没有底。 想到这,淑雯不禁想起郑华来,丈夫是个既有远见又有主见的人,他旗下经营的公司多达十几家,涉及面广,有餐饮业,电子业,旅游业,资产过亿。如果问问他,他定能想出什么点子来。 可是该怎么和他说呢? 自从上次在墓地,她背弃诺言,不合时宜的出现,再一次疏远了他们父子之间原本就有些遥远的距离。 而后无论郑华打了多少个电话,儿子都不曾接过一个。 他知道郑华心里难受,也许还在心里默默的怪着她。 是呀!一个人再能干,也有他的软肋之处,而儿子,就是他的软肋。 弹出的通讯录,又疾疾的按下了退出键。 “知道吗?这孩子资质聪慧,如果可以,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她复读一年……否则就是我们这些做老师与父母的失职,也怪我,当然没有留心,我真想知道她的心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看看她的答题卷子,作文部分居然偌大的一片空白”班主任老师的话像皮鞭一样一次次的抽打在淑雯的身上。 半个月前,女儿晕倒,她瞒着郑华回了一趟老家,来到了女儿就读的重点高中,找到了她的班主任,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女儿的落榜最直接的原因竟是高考60的作文居然一个字都没有写。 这样自毁前途,需要多么绝裂,多么心如死灰,才可以做得到。 也许也正是这样身心受着折磨,女儿才会晕倒。 就像那天她惊慌失措的把女儿送进医院,医生对她说的,要她做好心理准备,女儿可能患上了“心病”。 贾淑雯轻轻的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袋越发沉重。 办公桌上,手机铃声突兀的响了起来。 贾淑雯看着手机屏幕上陌生的来电显示,只以为是哪个人不小心拨错了号,或是哪个推销者在推销产品,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么多年,这样的“垃圾”电话她接得多了,见怪不怪了。 铃声不依不饶的响着,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涤荡出扰人的音子,贾淑雯拿过手机,轻轻的按下了拒绝键。 岂料,刚一挂机,铃声又一次响起来,带着惊人的执着与坚定,在空气里一遍一遍的重复着。 贾淑雯看着屏幕上持续跳动的陌生号码,只觉得它像一个绝裂的孩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万般无奈,伸出一只手按下接听键,另一只手去端桌上冲泡好的咖啡。 手机贴近耳际的时候就想着等对方一说完,便立马拒绝,好挂机,岂料手机里却传来了高分贝的呼叫。 是李婶的声音,急切而惊慌。 电话的那一头也不知说了句什么,贾淑雯浑身一震,整个人惊得从椅子上坐起来,慌乱中竟不小心触翻了杯子,咖啡喷撒而出,飞溅在资料档案上,水迹晕染开来,字迹模糊,形成了偌大的一片污渍。 看着桌上狼藉的一片,贾淑雯像是突然被洗了脑一样,清醒过来。 她扶正杯子,挂上电话,关上门,跑下楼梯。 随着一阵尖锐的长鸣,门卫疾疾按下电动遥控门。 一声长啸,一辆a6奥迪像火箭般驶出了天宏集团公司的大门。 门卫看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老板不同往日的开车风格,纳闷不已,真担心她会遭遇一场飞来横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节 当淑雯火急火燎赶回家中,已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 开门的瞬间,扶在门把上的手僵在半空,女儿站在门口,正欲从里屋开门出来,她的肩上挎着一个行礼包,正要离开这里。 视线交错的那一刻,幽寒眼里平静得没有一点星光,眼前站着的这个人,从此以后,与自己的生活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淑雯眼里的光却像暴风雨中的火花,明灭闪烁,这个人,被自己视如生命,却有可能从此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就像从没有来过一样。 幽寒淡淡的迈开步子,朝着门口走去。 想必在一个小时之前,李婶已经将她外出求职的事告诉她了,否则这个女人此时此刻也不会出现在视线里。 一只手却适时抓住了她的手。 幽寒轻轻甩手,却没能挣脱母亲的束缚。 “去哪?” “这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不知道!” “如果不知道,就想清楚了再走,可以么?”说完,去拉女儿肩上的的挎包。 幽寒用力一反击,挎包重重的砸在母亲的手臂上。 挎包上精品的装饰品在母亲白皙的手背上印出深深的痕迹。 母亲痛得微微的低头看了一眼,却没有吱声。 李婶在里屋一米远的地方僵硬的站着,看着夫人和小姐拉开的战式,心里着实涅了一把汗。 “我找到工作了,该离开这里了。”幽寒淡淡的说道,“我已经十八岁了,十八,已经到了可以独立的年龄。” 淑雯哑然失笑,只觉得全身的气力像被瞬间抽手了似的,“那你的大学梦呢?” “您觉得像我这样的人,配追求梦想么?”幽寒淡淡的笑道。 “为什么不配?” “一个连母亲都不要的孩子,您觉得配么” “你是怪我当初抛下你,一心只为追求自己的幸福?” “然道不是这样么?”故意拉长加重的话语声,带着深深的讽刺与责备。 血液腾腾的涌向大脑,巨大的冤屈与委屈如洪水阻在胸口,就又无法喷涌。 空气里弥漫着地雷般的烟火味。 李婶站在一旁,着急得一边用手擦掉额头上冒出的涔涔冷汗,一边偷偷的背过身去,悄悄的在手机键盘上按下一连串的号码。 “如果我告诉你,当年我是被逼无奈,你会信么?” “你觉得我应该信么?”幽寒挑高眉毛,嘴角带着微微的嘲意。 “当年,我生下你,为了生存,为了养活你,我不得不将你托付给我妈,也就是你的外婆带。” 这就是母亲所谓的借口么? “那我的父亲呢?” “你的父亲,在我怀你的那一年,为了救下你和我,被飞驰而来的汽车卷于车轮底下,然后去了遥远的国度” 淑雯说完的时候,深深的低下头去,因为她不愿意让女儿看见她眼里骤时涌上的泪光。有些痛她只能默默承受,女儿从小就缺失父爱,就让父亲伟大的形象在他的心中继续保存下去吧! 幽寒一时语塞,她从小就没有见过父亲,曾经她以为是父亲抛弃了他们母女俩,如村里不堪入耳的传闻一般。 可是当她仰着脑袋一本正经问外婆的时候,外婆却只是眼中含泪,轻轻摇摇。 从此,父亲在她心中就像一个谜,日日夜夜缠绕着她。 “既然如此,为什么外公如此厌恶我?恍若我就像瘟疫一般,还有村里的人,无论大人还是小孩,为什么要对我指指点点?” 淑雯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所有的苦痛都要我一个人来背?”幽寒颤抖着瘦弱的双肩,哽咽着,追问着,咆哮着。 “都是妈的错,是妈的错。”肆意疯狂的泪水,像暴雨般止也止不住,却只能任凭记忆撕扯!!! 不是么? 她有什么权利去指责村民的嘲讽? 她有什么权利去批判父亲的绝裂? 如果她没有留下让她们嘲笑的话柄,如果她没有如此深刻的伤害到父亲。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既然是你的错,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都不回来看我,除了我六岁的那一年,甚至于高考的时候?” 高考二字一出,淑雯的身子猛然一颤,她早就知道,女儿的“落榜”,作文一片空白,是最大的原因之一,但她从不知道,她的“缺席”才是最直接的原因。 淑雯深深皱眉,可是事到如今,她总不能*裸的告诉女儿自己当初的处境,她每一次的回来,都会加重对外公和女儿的伤害,村里的流言恶语,闲言碎语,就像洪水猛兽,只有在她消失的时候才会渐渐归于平静。 “我想有一天,你会渐渐明白。” “明白什么?明白你这么多年不回家,早已忘了父亲,忘了我,在外面傍了个有钱的男人,重新姐建了新的家么?” 淑雯张了张,正欲解释,只见郑华正气喘吁吁的从屋外走进来。 幽寒哑然失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她哪知道李婶刚给他打了电话。 郑华焦急的想知道现场情况,可是现场浓浓的火药味,让他聪明的选择了沉默。他只是静静的望向女儿,女儿脸上的阴冷与淡漠,就像千年寒冰,让人发颤。郑华又将视线转移至妻子的身上。 幽寒望向彼此沉默的母亲与继父,冷笑一声,朝着门口,正欲离去。 “告诉我,要怎么样,你才愿意留下来,要怎么样,你才愿意复读一年,考取大学”像濒临死亡的人带着最后的绝裂与哀求,从幽幽的山谷穿透而来,射进自己轰隆作响的耳膜里。 幽寒的迈出的脚步猛的定在那儿。 “只要你愿意复读一年,考上大学,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泪水风干在脸上,只剩下一颗冰冷得几欲绝望的心。 “是呀!有话可以好好说,你的前程,才是最重要的!”郑华看着有所触动的女儿,忙过来救阵。 “都这么在乎我的前程?!”幽寒望着屏息凝神定定地望着自己的母亲与继父,只觉得好笑。 淑雯与郑华像是要给女儿一颗定心丸似的,不约而同的点头。 “既然如此,我说我的条件,你们听好了!”幽寒深吸一口气,眉毛一挑,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幽寒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声间响亮“我要你们离婚!!!” “离婚???……”像山谷的回音久久的涤荡在每一个人的耳际,直直的刺向最脆弱的心脏。 淑雯惊得倒退一步。 郑华惊得瞳孔睁大。 站在一旁的李婶惊得张大嘴巴。 空气像是凝滞了一般,沉静得只能只到彼此心跳加快的喘息声。 死亡般的沉默,如黑色浪潮一点一滴吞噬着空气里最后的一丝温存。 幽寒深吸一口凉气,平静的迈开步子,朝着门口走去。 “等等!” 幽寒站定脚步。 “给我两天的时间考虑可以么?” “不可以?” “那一天。” 幽寒轻轻摇头。 “只要一天,如果一天后,我还不能给出满意的答案,到时候你的去留我绝不干涉。” “行。” 郑华站在一旁,身子僵硬得像掉进了千年冰窖。 李婶站在一旁,只觉得心脏都还在扑通通的狂跳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节 幽寒站在自己的卧室前,隔着客厅,看着母亲将继父拟好的离婚协议书渐渐的撕成碎片,碎片投进纸篓的那一刻,幽雯只觉得身体里最后残留的一丝温存也在一点一滴的消逝干净。 眼角传来酸涩的刺痛,幽寒仰起头,轻轻的眨了眨眼,因为她害怕一用力,不争气的眼泪就会情不自禁的往下掉。 曾经,每次提至母亲,外婆总会一遍遍的告诉她,在这个世界上,母亲是最爱她的人,一个为了她可以连自己的的声誉和性命都不要的人。 可是现在呢?不过是一道选择题,一道关于爱情与亲情的选择题,母亲都自私着不愿满足她。 为什么?为什么?…… 哪怕母亲只是为了哄她,暂时答应她,她也会很开心很开心,或许便会重拾儿时的梦,踏上辉煌的求学之路。 就像小的时候,外婆告诉她,只要她乖巧懂事,品学兼优,以优异的成绩考上重点高中,母亲就会回来看她。所以她一直努力的坚持着,像一颗夹在巨石缝中的小草,哪怕生命里只有一丁点的阳光与养分,它也会顽强的生活下去。 幽寒深吸一口气,嘴角扯起一抹牵强的笑意,看来,还是高估自己的价值了。揉一揉,发酸发胀的双眼,才发现,眼角的泪水早已隐退而去。 原来,当一个人真正疼痛到极致的时候,已经不会流泪了,当身体被撕裂成千万片的时候,那种疼痛早已麻木了神经线,无知无觉…… 幽寒背起行礼,落漠的走向大门,从此以后,这里的一切,无论是人还是物,都和自己不再有关联。 淑雯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脸色苍白得骇人,她目光呆滞,灵魂像是被人抽离而去只剩下一副冰冷的躯壳。 李婶站在一旁,看着只顾愣愣站着的少奶奶,突然冲向大门,张开双臂,挡住了去路。 “李婶,你这是做什么?”幽寒微怒。 “少奶奶,您倒是说句话呀?”李婶神情忧虑,话语哽咽,将目光从幽寒的身上转到淑雯的身上。 “可是我还能说什么呢?她都执意要走了?”淑雯望着李婶,低缓的说道。 “告诉小姐关于她父亲的真相,这样,也许她就能理解您的为难之处。”李婶回视淑雯,语气里充满了鼓励。 淑雯惊得霍然抬起头,恍若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幽寒惊得骤然睁大眼,眼里写满了疑问。 “少爷连夜出走的时候,嘱咐过我,如果少奶奶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要立马通知他,他会第一时间到民政局办理手续,好让小姐安心上学。倘若少奶奶没有签字,那么也一定先要做好小姐的思想工作,最好是告诉小姐关于她亲生父亲的真相,否则你们母女间的隔阂只会越来越深!” 淑雯内心深深一颤,只觉得像是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的覆在自己受伤的胸口,可是每一次的抚摸却让内心不可遏制的疼痛起来。 幽寒倒抽一口凉气,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所不知道的呢?而李婶作为局外人都似乎了如指掌。幽寒定定的望了李婶一分钟,然后又将目光移到母亲的身上。 淑雯定定的回视女儿,眼里却漆黑得就像深潭一般:“我可以为了你舍弃一段婚姻,舍弃自己的幸福,可是却不能舍弃了他,否则绝情寡义的人是我,禽兽不如的也是我,这样的我,和你的亲生父亲又有什么区别呢?” 像一颗巨雷,在头顶轰然爆炸,冲击着耳膜。 像一盆冷水,突然狠狠地淋在身上,冰寒刺骨。 像一根长刺,突然卡进咽喉,难受之至。 像一个谜团,刚刚解开,却突然被全部否定。 幽寒甩了甩微微晕眩的脑袋,极力克制着内心的不安:“你不是说,我的父亲,在你怀我的那一年,为了救下你和我,被飞驰而来的汽车卷于车轮底下,然后去了遥远的国度?” 淑雯深吸一口气,声音略带颤抖:“本来我不想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可是事到如今,我好像已经没办法再隐瞒了。”淑雯停顿了一下,努力控制着内心的悲痛,“那一年,在我和你的父亲有过肌肤之亲后,你的父亲说好回家准备聘金把我欢欢喜喜娶进门的,可是后来一去便再无音讯,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问过所有认识我们的人,都没有再找到他?”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可能呢?……”幽寒难以置信的摇头。 “是的,我也不相信,可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一直到我把你生下来,他也没有出现过。如今,一晃,竟十八年了!” “不会的!不会的!”幽寒拼命的摇着头,眼里却浓进了深深的失望与痛楚。那个,在自己的心目中一直像谜团一样神秘的父亲,在母亲口中竟变成了这样一个绝情寡义的人! 淑雯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静静的闭上眼,任由往事在脑中重现,在心里撕扯出一个偌大的口子。 幽寒望着母亲惨白的脸,惨白的唇,沉默的表情,想到母亲话语的可能性,一种可怕的感觉突然像浪潮一般覆盖上来,幽寒身子颤抖得越来越厉害,背上的行礼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像瘫了一样跌坐在地面。 原来,曾经日日夜夜在村里相传的谣言是真的,十八年前,父亲先是抛弃了她们母女俩,而后,母亲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也离家出走,重觅新欢。而她从生下来,就注定不受人欢迎,所以外公才会为她取了一个这么悲伤的名字。 这然道就是自己日日夜夜所期待的“身世之谜”么? 这就是母亲不愿离婚的真实原因么? 那么她呢?她算什么?……就像“哪里有我的家”那首歌里所唱“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剩下我自己好像是多余的?” 如今看来,她确确实实是多余的。 幽寒越想越悲伤,她扶着墙,缓缓起身,静静的走出屋门,走向电梯,走出小区的大门…… 李婶看着小姐失魂落魄的走出大门,心中暗骂自己帮了一个倒忙,伸出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可是现实生活中,还有多少的事情是我们始料未及的,不是么?……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节 幽寒走出小区的大门,向左,顺着城市道路延伸的地方静静的往前走。 夏日的朝阳刺眼的照在幽寒帅气而淡漠的面容上,她平静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波澜,一头细细碎碎的亚麻色头发,似乎失去了往日的色泽,在阳光下的炙烤下,贴着额角的汗水,像是风雨中的稻草有些微微的零乱。 直到十年以后,当幽寒再回首此刻,她仍会想,其实,只有任何一个环节转变一下,那么后来的人生轨迹可能就会被完全颠覆。比如,孩童时代的她,如果外公对她的态度没有那般恶劣,如果她高考的时候,母亲如期而至,甚至于她落榜之后,如果母亲答应了她的“离婚”条件,或者之后如果她并没有从母亲口中得知,自己是被父亲遗弃的孩子,只要任何一个“如果”成立,她都可能不会如此自暴自弃,自怨自艾,那么她就会凭借着自身的努力与聪慧顺利的考进大学,然后直攻研究生,硕士,博士,在知识的海洋里实践着自我的最大追求与价值。 可是有的时候,生活就是这般无情与残忍。在她陷入人生低谷的时候,却再一次的迎来了一个令她连死都无法接受的现实,那就是她心中像谜团一样伟大的父亲原来却是一个抛妻弃子,绝情寡义的人。 一个父亲不要,母亲不疼的孩子,和孤儿院里的孩子还有什么区别么? 幽寒静静的走在街上,内心悲痛得像是要渗出血来,却仍抱着一丝丝的侥幸,只要母亲追出来,一次次的哀求她,或许她也会答应。 可是,遗憾的是,这一次,母亲并没有如预想中一样追出来,像是彻底的放弃了她。 此时大概是上午九点半,夏日的阳光已经耀眼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幽寒只觉得背部的汗水像水一般浸透了衣服,头皮传来沉沉的晕眩感。直到走到百米开外的公交站点,她才停下沉重的脚步。 休息了大概十分钟,仍觉得一个人晕晕沉沉,全身无力,幽寒想必自己是中暑了,起身在附近的药店买了两瓶霍香正气水,又来到隔壁的小店买了一瓶农夫山泉。 坚持着回到公交站点,就着水,两瓶霍香正气水一眨眼功夫就被消灭干净。 身边一位紧挨其旁的少女,闻着飘荡在空气里有些怆人的霍香正气水药味,惊异得望了望帅气而淡漠的幽寒像喝饮料一样自然淡定的表情,心中不免有些升腾出一丝丝的敬佩。 大概十分钟后,一辆开往长途客运站的8次公交车驶了过来,车门一开,幽寒便毫不犹豫的上了车。 二十分钟后,客车顺利抵达长途客运站。 幽寒买票,检票,上车,客车启动的那一刻,幽寒才反应过来开车的师傅很眼熟,这才知道这次乘坐的长途客车,正是自己上个月来这座城市时所搭乘的那一辆。只是车上的乘客早已不是当初的面孔了。 只是,那个令她记忆深刻的妇人,有着一双饱含着世间所有情感的眼睛,在看清她的面孔时眼里骤然闪耀出的奇异光芒,以及光芒褪去后的沉痛与幽深。还有妇人身边那个足有一米多高的孩子,也不知为什么会上演那惊心动魄的“尿湿事件”…… 是不是,她们也正经历着和自己一样不尽人意的人生…… 想到这,幽寒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淡淡的浅笑。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幽寒疑惑着低头一看,手机上跳跃的名字是最近才被增进通讯录的,幽寒微微皱眉,毫无犹豫的按下了拒听键。 岂料,短短的几秒钟之后,铃声再次不依不侥的响起来,幽寒只觉心中烦燥,再一次按下了拒听键,怕对方还会打过来,然后索性关机。 别怪我,我给过你机会的,可是你轻易的就将我放弃了。 淑雯听着手机里最后传来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只想女儿一定是心里难受,出去散心去了,一旦心里平复下来,一定会理解她的做法的。 可是直到幕色时分,淑雯再次拨打幽寒的电话时,手机仍是关机,她才意识到这一次,自己已将女儿伤得彻彻底底。 惊慌之余,淑雯最终拨打了远在家乡的老母亲——谢静芬的电话,她才得知女儿已经回到了家乡的县城,只是没有回到村里,听说她在县城下车后,直接坐了另一辆班车,去了同县城的另一个小镇。 淑雯疑惑顿升,是什么人,让女儿如此上心? 可是谁也不曾料到,就在幽寒驱车赶往盖洋镇的时候,一个衣着得体,面容清丽脱俗的不速之客,却悄无声息的闯入了周家村,来到了沈冬梅那座低矮的土屋前。 而沈冬梅就是抓破脑皮也不会想到,这个不速之客的身实身份。 是命运的捉弄,还是生活的嘲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节 这个衣着得体,清丽脱俗的女人,今年刚好40岁,乍一看,要比同龄人年轻许多,特别是比起住在小镇上这些大字不识几个,只知道插秧种菜,洗衣做饭的农村妇女,要年轻上十岁。论身材,虽然称不上丰满匀称,但着实保持得不错,没有一点变形走样的迹象。论相貌,虽然称不上国色天得,但五官端庄,比例协调。论皮肤,虽然称不上白皙细嫩,但洁净无暇,看得出,她生活在安逸富足的优越环境里。 只是走近的时候,莫名的,却能发现她额角上那几条条深深的抬头纹,像孩子随手在画纸上画上的波浪线条。更像是渐入垂幕之年的老人额角有了岁月的痕迹,只是被她用漂亮的刘海巧妙的遮掩而去。如若不细看,根本查觉不出来。 所以当这个女人,刚刚跨进村子的时候,那些村里的孩童们都以为是大明星来了,既惊又喜,一拥而上,欢呼着呐喊着,尾随其后,一个个探着脑袋想都要多看一眼漂亮阿姨。 女人眨吧着眼睛,一边微笑着和孩子们打招呼,一边看着这个村庄历经十八年的春风改革已是欣欣向荣的小康盛景,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女人穿过水泥铺成的小路,一直走到路的尽头,最终停在山脚下一座低矮的土屋前。 恍如隔世,历经漫长的时光遂道,女儿重新站在这里,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可是她抓破头皮也不会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座低矮的小屋依然孤寂的偎依在山脚下,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瘫痪在那儿。因为其年月的久远,土墙面上已经有了线条般的细纹。特别是靠墙角有一处地方仿佛经过了烈焰轰烤裂开了两条如小指般粗细但足有30公分长的线条,看着让人不胜心寒,真担心,若遇强风暴雨,小屋会不会在瞬间夷为平地。屋不认识这位漂亮阿姨,一个个把眼睛睁得大大的。 沈冬梅的目光重新落在女人身上,眼前的这个女人衣着得体,清丽脱俗,即便静静的站在那也像从豪门走出的阔太太一般,散发着一种富贵气息。她实在想象不出这个完全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女人怎么可能与自己如此平凡的父亲扯上关系。 沈冬梅最终在孩子们期待的目光中,微微一笑:“可能,这位阿姨是走错路了吧?” “可是,可是她好像从一进村,就一路奔着你们家的方向走,好像对你们家很熟悉?”一位年迈的老奶奶,突然从人群外走近前来。 这位老奶奶名叫曾凤淑,是村里老年人中年纪最长的一位,今年已经90岁了,却耳聪目明,也是老人中身子骨最硬良朗的一位,起初她一看见这个漂亮女人的时候,就有了疑心,村里上上下下大约有一百户人家,共几百号人物,她几乎都记得清清楚楚,见女人进村,她紧紧的跟在围观的孩子后面,生怕发生什么事,现在的社会乱着哩!她担心这个女人说不定是乔装打扮的人贩子。 可是看女人的一举一动,心思像是完全不在孩子们的身上。特别是当她看见这座低矮的小屋时的惊愕与内疚,老人才否定了自己最初的想法。 沈冬梅被曾奶奶的话弄得云里来雾里去的,正准备开口,女人的声音却突然像是穿越了几个世纪般漫长的过滤,平静而清晰的传来:“您好,我想问一下,沈忠良,沈先生是住这里么?” 沈冬梅浑身一颤,像触电般僵硬在那里,眼里却闪着灼人的光芒,她抬起头,目光不可思议的落在女人的身上。 女人定定的望着眼前这个高挑清瘦的女孩,她齐肩的长发被扎成一个马尾辫,瓜子脸,容颜略显菜色,像营养不良,但眉宇间透着一种远山般的清寂与安恬。她的身上,有着一种超越了年龄的成熟与淡然。 沈冬梅看着微微失神的女人,惊奇的回问道:“阿姨,您刚才说您找沈忠良,是么?” 女人轻轻点头。 “冒昧的问一句,您是哪位?”沈冬梅心中疑惑重重,却仍保持着那份特有的平静,慢慢的试探道。 “他是住这儿么?” 沈冬梅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现在,能告诉我你的真实真份么?” 女人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内心波动的心绪,如果沈忠良还住这里,那么眼前这个刚刚从屋里走出的女孩应该便是他的女儿吧?那么也就是自己的…… 沈冬梅望着有些微微失愣的女人,扬起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迟疑着轻唤道,“阿姨?……” 孩子们看着漂亮阿姨不是莫名的走神,就是回避着不回答沈冬梅姐姐的问题,对她的真实身份更加好奇了。 那个六岁的小弟弟突然又跑到阿姨的跟前,扯着女人的衣服问:“漂亮阿姨,您到底是谁呀?你为什么会认识沈伯伯呢?” 寂静中,孩子们眨吧着黑溜溜的眼睛,期待着阿姨的回答。 其中一个稍微胖一点的男孩,嘟着小嘴嚷嚷“要是阿姨再不说话,我们就不理她了。” “对!不理她了!” “对,她要再不说,我们就把她赶出村去!” …………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场面变得有些微微的骚动。 女人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开口,应该说她不知道该如何准确的阐明她和沈忠良的关系,或者说她们之间根本没有关系。 许是听到了屋外的骚动声,沈忠良起身,从屋里走出来。 可是眼前热闹的场面却让他彻底惊呆了。村里的孩子们都聚集在家门前,人群中央站着一位衣着得体,清丽脱俗的女人,女人的周身散发着豪门特有的富贵气息。沈忠良眼底的光芒渐渐聚焦,然后不动声色的轻轻合了合眼。 “忠良,你认识这女人么?”曾奶奶看着沈忠良一言不发的样子,急不可待的问道。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沈忠良沉思了片刻,最终轻轻的点了点头。 女人没有想到,事隔十八年,那个曾被她伤得遍体鳞伤的男人,居然说还认识她,这需要有多么大的胸襟! 想到自己曾经的绝情,女人激动得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那么漂亮,那么富态,完全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女人,居然给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工下脆了。 像一幅精美的图画,突然被人撒了几滴墨汁;像一首精典的曲子,突然被弹错了几个音符;像一个完美的意境,突然被人糟蹋无遗。一瞬之间,这个漂亮的阿姨好像失去了所有的高贵与尊严,让人大跌眼镜。 沈冬梅心中大憾,将目光转向父亲。 沈忠良温柔的回视女儿疑惑的眼神,几秒钟几后,温情收敛,将视线轻轻的落在女人身上“你这是做什么?跪着不好,先起来吧!” 女人轻轻摇头,脸上的泪水却突然像雨点般落下来。 “你还是先起来吧!”沈忠良的语气平静,平静得让人觉得心里莫名的生疼起来。 感觉到气氛有些微微的不对,曾奶奶驱散了所有的孩子,自己也相跟着回家去了。 可是女人似乎没有听见沈忠良的话,依然跪在地上,泪水更加肆意而狂疯地流在脸上,肩膀抖得像是拨浪鼓似的。 “冬梅,你去扶她起来吧!” “爸,她是谁呀?” “她叫林丽艳,你的亲生母亲!” “林丽艳?……我的母亲?……”沈冬梅疑虑的重复道,她木枘的走过去,遵照父亲的意思,本着善良的本性正欲扶起跪在地上的女人。岂料,女人却突然张开双臂,将沈冬梅紧紧的搂在怀里。 沈冬梅没有挣扎,只是任由女人紧紧的抱着,这一刻,她的心里没有别的杂念,她不是冷漠,也并非冷血,只是这么多年了,这个“母亲”一直以“似有而无”的形式存在着,她早已坦然的接受并习惯了这一切。她只是望着父亲平静无波的脸,内心不由的微微的生疼起来。 奶奶刚刚去逝不久,父亲还没有从悲痛中彻底醒过来,为了安葬奶奶,父亲没有按时出工,也因此丢了工地的工作。 而现在,这个女人,居然这么不合时宜的重新闯入他们的世界…… 就在沈冬梅担心之际,不经意抬头的瞬间,却看到了站在了几米开外如魔术般出现的幽寒。 沈冬梅惊喜得绽放出如花般的笑脸!!! 幽寒静静的回望她,脸上绽放出更加灿烂的笑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节 随着一声急促的长鸣,汽车极速驶进了停车场。 车刚刚停稳,司机便利索的打开灯源,紧接着前后两扇车门缓缓而开。死寂的车箱顿时热闹起来,乘客们迅速的拿起行礼,唯恐落在后面,过道里,挤满了人,一个个就像是被关押了多年的囚犯对于昔日的自由有一种极度的渴望和向往。可是几十号人物全挤在过道里,那队伍排得就像一条长龙,偶尔有那么几个明白人,知道肉体的解放还需要一定时间于是先解决精神上的囚禁,于是站在过道里便一个劲的向窗外瞅去。那沸沸扬扬的场景,更像即将干涸的鱼塘里眼瞅着就要翻白肚皮的鱼儿,一场即时的大雨,让这个频临死亡的鱼塘顿时有了生命…… 只有她,缓缓起身,轻轻的将行礼从头底上的货物架上拿下来,看着争先恐后的人们,神情漠然的坐回了原位…… 过道里,队伍在缓慢而迅速的缩短着。幽寒看着站在过道里急不可待的乘客,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是的,途中因为要道阻塞,汽车已经延误了四个多小时,现在又何必在意这短短的几分钟呢? 这样想着,幽寒又不禁偏过头去——她想看看后车箱还有多少尚未下车的乘客——其实她心里也急呀!只是她的急不是表现在行为上。或者说她的内心是矛盾的,着急中又有一种莫名的害怕。然而在她抬头的瞬间,她却意外的发现,之前那位引起了小小骚动的妇人双手正搭在小男孩的肩上,两人正并排站在了队伍的最末端。应该也是着急着下车吧!只是,令幽寒奇怪的是,妇人的目光好像已经落在她的身上好久了,眼神里依然带着那种难以言状的复杂感情……更令幽寒奇怪不已的是,当妇人发现她投递过去的目光时,又不动声息的疾疾收回视线,仿佛一个心虚的作贼者,极力想要掩饰什么。 这是为什么呢?幽寒想不通,也无从想起,之前妇人初看到她的时候表情就甚是异常,现在依然这般专注而出神……这然道仅仅只是巧合吗?幽寒想着,见后车箱座位上已经没有一个人了,然后稍稍起身舒展了一下有些麻痹的身躯…… 一阵喧嚣声,仿佛惊起了梦中人。原本愣愣发呆的淑雯,迅速的抬起头,透过略显幽暗的玻璃窗,她看到了那辆刚刚抵达的汽车。 淑雯的眼睛突然像燃着似的放出万丈光芒,那再熟悉不过的车牌。 停车场外,道路上,霓红的灯火,次第亮了起来,闪着迷人的光辉,遥远的星空中,无数的小星星也努力的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淑雯赶紧起身,正要向那辆汽车奔去,突然间,脚一软,踉呛着往后退了一小步,大腿不偏不倚的撞上了椅角,“啊”随着一声低喊,脚腕处传来钻心的疼意,失去平衡的身子险些跌坐在椅子上,淑雯这才发现因为才时间的静坐等候,大腿已经有了微微的麻意。 淑雯迅速的跺跺脚,然后又弯下腰狠银的掐了几下大腿的麻酸处,然后才恍若无事的连走带跑的出了候车室。 乘客们一个紧接着一个下了车,有序而迅速,仿佛有人在无声的指挥。 淑雯站在离车头两米之远的站台上,一动不动,眼睛却瞪着大大的。是的,因为要同时察视从两扇门里出来的每一个乘客,所以不容有半点疏松,她的目光急迫而迅速的打量着每一个人,一个,两个,三个……可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却一直没有出现。望着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少,那些早些下车的人儿,步履匆促,有些已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这是今日唯有的一班车次。 她的眼神渐渐的失去了光彩。她的心在慢慢的下沉,下沉,突然身子抖然一颤,她感觉自己仿佛被一根看不见亦摸不着却有着超强的韧性的隐形铁丝紧紧的拽着,然后一直拖曳至幽深、冰冷、晦暗、阴森的可怕地狱,她拼命的想逃,想逃,却发现全身的力量都好像被抽空了,手脚无力,动弹不得。 司机瞅了瞅空荡荡的后车箱,随之将车灯一熄。 愣愣发呆的淑雯只觉得灯光一闪,整个车箱顿时黯淡下去,仿佛一个期待已久的希望彻底的宣示了它的结束。 车上已经没有人了,淑雯眼角那残余的一丝光芒也骤然隐去,瞬间漆黑如墨。她僵硬的站在那里,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直觉,惊恐让她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如纸, 后车门已经关上了。前车门,一身魁梧的司机慢悠悠的点燃一支烟然后带着一身的倦意缓缓的走下来。 黑暗中一个身影委随其后,在前车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闪了下来。 司机大骇一下,惊魂未定,这不刚刚吸进的一口烟还来不及吐出来就被惊愕得呛在喉咙里,咳嗽不止。反应过来后,大喘一口气,竟佩服起这个乘客的淡定与沉着。 两米开外,淑雯的眼里突然放射出一道无以伦比的亮光。就像一个宣叛死刑的人突然又重新得到了赦免,那种激动,无以言表,她盼到了,她终于盼到了,那个自己已经低声默念了无数遍名字的人。 只是,淑雯仿佛并不适合激动。因为激动的人通常只有两种表现,而这两种表现就像是两极分化,要么炮语连珠,滔滔不绝,要么就是激动得喉咙哽塞,结果反倒哑口无言。 而淑雯却恰好属于后者,她站在那里,只有肢体与面容在无声的传达着她内心的狂喜。淑雯的视线紧紧的落在女儿的身上,久久,久久。那是一张许久未曾相见却依然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是的,历经了18年的精心酝酿,老天终于如愿以偿的在她的身上完美的雕琢出了他父亲的所有影像。无论是脸庞,还是发型,甚至于五官神韵都如他的父亲般富有了阳刚之气。一头短发细细碎碎,自带着浑然天成的亚麻色,就那样自由的松散着,给人一种灵动而桀骜不逊的洒脱感。发丝很短,轻轻的触及额头,将她那张不大不小不方不圆不长不短不能说是“美”却绝对称得上“英气逼人”的脸庞修饰得更是无懈可击。眉宇之间全然透着男子的深沉与帅气。是的,她就像是她父亲的克隆,一样的浓眉大眼,一样挺阔的鼻梁,一样性感而唯美的唇角,一样俊美而清晰的轮廓……只是,淑雯的眼神一黯,她好像比她的父亲瘦多了,而且眼神里多了几分与这个年龄极不相称的阴郁…… 全新的世界,让幽寒在大开眼界的同时有种恍惚的晕眩感。是的,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显示着这个城市特有的繁华与富有。一眼望去,整个车站和自己在县城里就读的重点高中时的操场一样宽敞。向远眺望,林立的高楼与辉煌的灯火,形成了海一般恢宏的气势……透过入站口,可以看见就近的那条街道上,南来北往的车辆如流水般奔腾不息…… 幽寒静静的伫立在那里,望着这个辽阔无边的城市,突然觉得自己是在梦境里,有些不真实的感觉,那一刻,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与任性。是的,她连母亲的样子都不太记得,准确的说她只有模糊的影像,母亲的样子,还是在她上一年级的那年匆忙刻进脑海的,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天知道她变成什么样了,偌大的城市她上哪儿找去,这和大海捞针有何不同。即便是遇到了,也未必认得出来呀! 想想自己真的太过天真了,太过可笑了。 感觉到有一双目光一直在追随着她,幽寒有些恍惚的回过头来。 是的,十年的光阴足以改变许多的事情。就像一个只有两岁的小孩无论你对她的印象多么深刻,事隔十年,当她以小姑娘的身份再次站在你的面前的时候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未必认得出来。因为这样的变化大得可谓翻天覆地。可是如果对方是个青年人或是中年人,事隔十年再次相遇,你要认出来也许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而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法律规定对于不同年龄阶层的人所持身份证的有效期不同。 幽寒愣愣的望着站在眼前这个表情迥异的女人,记忆翻腾,很快的,凭借着这模糊的印象,她知道了对面那个气质高贵的女士所谓何人。 先前的多虑如冰封瓦解般顿时消失,这样的场景确实令她出乎意料,她如愿以偿的见到了自己要见的人,可是为什么,她站在那里,又恨又悲,而且委屈的突然想哭…… 伫足而立,四目相对,彼此都一直没有开口,这一刻,无数的情感的浪潮在内心冲撞碰击。 直到有轻快的铃声响起,淑雯轻轻按下接听键,说了声:“等到了。”就挂了机。 淑雯激越的心终于慢慢的平静下来。于是,她走向前去,微笑着喊了声“婷婷”,然后拉起女儿的手走向了灯火辉煌的街口…… 而幽寒也就因为那一声轻喊任由着眼前这个女人牵着自己的手。那一刻,她甚至忘了所有的言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节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天地之间早已连成一片,远远望去,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大雨在天地间肆意的扫荡,努力的寻找每一个可乘之机,然而却被厚实的玻璃挡在了窗外。雨水拍打在玻璃上,发出了“呯呯”的声响,亦如一个多情的人儿在唱着忧伤的曲调…… 淑雯站在窗前,愣愣的恍若稻草人,大雨撒落在窗户上的水渍已经将玻璃模糊成一片。 然而这场大雨不是落在地上,而是落进了淑雯的心坎,她的心逐渐被淋湿了,温度就这样一点点散去…… 抑如饭桌上的早点,渐渐的失去了温热…… 双腿渐渐变得棉软无力,她慢慢的跌坐在椅凳上。 突然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天际。借着电光可以看见淑雯愣愣的表情此时已经阴郁得恍若抹了一层灰。既而一阵轰隆的雷声传来,空前绝后的巨响,仿佛要把万物给震醒。 淑雯的身子猛然一颤。 突然,她眉头上扬,火冒金星,仿佛一团熊熊烈火,亦像一只憋了气的足球突然充进了气“嗖”的一下澎胀起来。她呯的一声从椅凳上弹起来,径直走向寝室。 可是,方向性错误,她走向的是女儿的卧室。 门呯的一声被推开了,淑雯大步走进去。 幽寒依旧在蒙头大睡。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动静或是声响。 窗外的狂风骤雨也不例外。 就像当初的她可以目空一切,充耳不闻,无视老师的劝阻或是同学们愤怒的目光,在课堂上明目张胆,瞠而皇之的公然大睡。直至老师把她带到办公室以后,苦口婆心的规劝。而她却伫然而立,沉默无语。 仿佛一切于她而言都无关紧要。 如此反复几次,老师便也只能格外开恩。(毕竟她的瞌睡没有直接影响到别的同学。) 如果换作是别的学生,想必老师早就叫他面壁思过了。 但是对于她,老师终究狠不下心。 因为她一向的沉默无语,她的眼神总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忧伤。 更因为她的成绩。 她的成绩惊人的优异。 优异到只要在课堂上稍稍一听,就“梦游”似的云游四海,而且考出的成绩常常是令人目瞪口呆——不是位居榜首就是退居第二。 老师愕然,同学们哗然一片…… 如果是一个差生突然在一夜之间考出了优秀的成绩,或许有人会怀疑这其中有水份。 可是第一名的成绩,哪来的嫌疑之言? 除非天降神兵,助也! 曾有老师断言,像这样资质的学生,要是加以努力,可能就是北大抑或者清华的料。 ☆☆☆☆☆☆ 淑雯伸手,掀开盖在女儿身上的被子,把她从床头直直的拽起来。 幽寒惊醒,揉揉朦胧的睡眼,看着一脸怒气的母亲,顿时一愣,倒吸了一口寒气。 母亲怎么啦?…… 看她的样子——凶神恶煞的恍若想吃人。 无数的念头纷繁闪过脑海。 然后又迅速而逐一排除。 最后定格于其一。 然道,母亲已经知道了吗?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 可是,这也太快了吧!——昨日高榜才刚揭榜。 何况母亲就是知道了也不至于如此这般吧? 是的,她怎么可能会在乎自己呢? 从前,不在乎。 现在,依然是。 这样,才合乎情理。 幽寒的鼻翼勾起一抺冷冷的笑意,漫不经心的头一仰,双手一摊,又欲倒然入睡。 淑雯彻底暴怒了,双目圆瞪,脸上青筋暴跳,她挥出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幽寒从床上拽起来,一直拖向客厅。 幽寒只觉得手腕的关节处“咯咯”的作响,一阵疼痛传来,她拼命的想要挣脱,却发现母亲细嫩修长的手臂里竟然蕴藏着有如鹰爪一般的力道。 幽寒吸气,使尽全身解数,用上这18年来凝聚的所有力气,猛力一甩,挣脱了母亲的手掌,一个踉跄,狠狠的跌坐在沙发里,她表情冰冷,怒目而对。 “干嘛了这是?想痛死我吗?”幽寒怒道。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考上大学?”淑雯转身面对她,双眼逼视,语气里除了置疑就只剩下火药的味道了。 幽寒惊叹,原来真是为这事呀! 这消息传得还真快也! 可是,母亲是从哪得来的消息了? 然道是外婆告诉她的吗? 可是外婆是怎么知道的呢?她的家在一个小镇上,而她就读的高中却在县城里,外公是不可能进城问的,他老人家从来就不关心她的事。 然道是外婆进城去看了。不,不,绝对不可能的,她老人家最怕坐车,路程再短都晕车,而且每次呕吐得恍若只剩下半条命。何况,外婆根本不知道今天是高考揭榜的日子。因为,他所就读的高中是县城的最好学府,她们村除了她一人没有第二人。再者,外婆就是知道了,也不可能前往,因为当清晨起来,看不见她人的时候,外婆一定急坏了,哪还有心思去想学分的问题呢?虽然她留了字条,让她别担心,可是外婆怎么可能真不担心她呢? 幽寒皱眉,心里默默的说了声:“外婆,对不起!” 然而幽寒很快又从歉疚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了。 母亲的样子好像真的很恼怒,好像真的很在乎她是不是能考取大学。 但很快的幽寒又将自己的想法否定了,是呀!母亲怎么可能在乎自己呢? 十几年了,她从来没有回来看过自己,甚至于高考…… 现在倒在这,假装一副很关心很在意的样子,有意义么?…… 想到这,幽寒眼中一黯,重新抬起头,面无表情的望着母亲,冰冷道:“考题很难,智商有限!” “真的吗?那么在这之前你的成绩几乎是名列榜首,又何以解释?”淑雯的话语里明显带着置疑。 幽寒一愣,母亲是怎么知道的呢!从她记事起她只见过一回母亲。 但很快她又冷笑道:“那就是临场发挥失误呀。”不痛不痒的语气却带着一丝挑畔。 “真的吗?那你的失误也太有分寸了吧?”淑雯追问道,语气里带着绝烈的味道,“就差一分,仅一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有多少人想上大学,你然道不知道吗?你倒好……” 幽寒刚想附合,考场上自己握着笔迟迟不愿下手的情景却如画般清晰的呈现在眼前。语文30分的作文,她居然只字未写。 幽寒淡笑,看来真是低估了自己的能力,还以为自己离报考的大学分数至少会低上30分,没有想到居然只差1分…… 绝裂的笑容里,幽寒淡淡的抬起头,岂料却不偏不倚的迎上母亲的目光。 那是一双充满复杂感情的双眼,有愤怒有不解有忧愁有幽怨,但更多的是深深的遗憾。 可是这又能证明什么呢? 幽寒淡笑,并不作声。 看着女儿一脸的漠然,淑雯除了震惊就是心如刀绞般的锐痛。 她站在原地,冰冷得说不出一句话。 可是,她的身子却一直在微微颤抖着,恍若要证明着她激越的情绪并未散去。 是的,从一开始她就相信女儿的能力。这些年来,她的成绩一直优秀得无可挑剔。高考前的一次模拟考试中,女儿的成绩依旧是位居榜首,她的分数居然超出了市重点30分,可是现在…… 唯一的解释就是因为考场上的”失误”。 而眼前,女儿的态度与话语,更坚信了她的想去。 想到这,淑雯暴跳如雷,双手握拳,指夹深深的嵌入肉内,她怎么能如此粗心大意?她这无疑是在自毁前程呀?这些年来,她在外辛苦奔波,努力挣钱,不就是为了让她接受更好的教育,成为一个有所作为的人吗?她倒好,一点不把自己的前途当回事。她就是再怎么游戏人生,也不能置自己的将来而不顾呀?…… 淑雯只觉得胸口处有一股火焰在熊熊燃烧。终于,她像一只发怒的熊狮,咆哮着,瞬间失去理智的她,不知怎么,猛然伸出右臂,随着“啪”的一声巨响,一个巴掌落在了幽寒的右脸颊上,幽寒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打得偏过脸去,脸上很快出现了五个鲜红的指印,嘴角也慢慢的红肿起来,泛出了点点的血丝…… 一定是打疼了吧!她的面部肌肉骤然收缩,嘴也轻轻的歪至一边,她用细嫩的小手敷在伤口处,眼神里写满的除了震惊与失望,更多的是愤怒与憎恨…… 十几年来,内心聚积的所有忧伤和委屈,仿佛一个偌大的脓包被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狠狠的划开,脓水迸射而出的一瞬间也淌出了鲜红刺目的鲜血……感觉到眼里有氤氲的雾气,幽寒随即抬起头,可是泪水来得太过凶猛,眼眶势单力薄,再也无力挽回那不争气的水滴,晶莹的泪花顺着脸颊流静静的淌下来,流进嘴角,流至脖颈,然后滴落在地面上,带着绝裂的气息……四溅开来…… 汹涌的泪水,疯狂在脸上,可是——居然没有哭声…… 淑雯傻了,停在半空中的右手臂僵在那里,身子却不由自主踉跄着向后倒退了一步……。 天啊!都做些什么呢? 淑雯倒吸了一口寒气,只觉得自己脸上一阵火辣,打过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这一刻,她慌乱得不知所措,仿佛一个小孩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弥天大错…… 窗外,依旧下着雨,只是雨小了很多,细细的雨,像是留恋这人间似的,久久的不忍离去,徒增了一种莫名的伤感。 淑雯定了定神,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慌不迭的冲向前,紧紧的抱着幽寒,像宝贝一样搂在怀里,仿佛只要一松手就会像消失的无影无踪。不,不,她就是她的宝贝,她就是她的命根子……以前是,现在依然是…… 有一种宁静叫波涛暗涌。 幽寒就那样的任由着母亲抱在胸前,没有挣扎,一动不动的,恍若泥塑木雕。 感觉到女儿身体的僵硬,淑雯迟疑着抬起头,静静的望着女儿,脸上被打过的地方,五个手印通红得恍若血染一般触目惊心。淑雯的心紧紧的纠在一起,她颤抖着抬起右手轻轻的靠近女儿红肿的面庞,含着泪的睛眶里写满了懊悔与痛楚…… 身体一阵微颤,或许是弄疼女儿了吧!幽寒“哦”的一声低叫,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 “很疼吧?对不起,妈错了,是妈的不对……”淑雯慌了,说着,忙伸手去拉女儿的手臂,然而这一刻,幽寒却抵触性的用力甩开母亲伸过来的手。 因为太过迅猛,指甲直直的磨擦着滑过的肌肤,手臂处传来刮皮般的巨痛。 然后在下一分钟,在淑雯细嫩而修长的手臂上呈现出一道长长的红血条。 然而幽寒却熟视无睹。 是的,至少在那一刻,幽寒觉得她的手好脏好脏,而这样的手根本不配打自己。 抑或者,而这样如线般的触目的红血条不过是对母亲打自己的一个小小回礼。 泪水渐渐的风干在脸庞。幽寒冰冷的目光机械的横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她要离开她的魔掌,离开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 这里是她和那个男人的地方! 这里并不属于她! 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呢? 她冷笑,这是对自己所做一切的最佳诠释。 笑毕,她起步就走。 淑雯慌了,神志混乱的冲向前去,正欲去拦她,不料身子一颤,一个踉跄,整个身子失去了平衡,撞到了桌角,右手顺势一扬,桌上的食物随手一带,随着“呯”的一声,碟子摔在地上,碎片横飞,食物撒落一地…… 突如其来的巨响,让幽寒止步,她回头看了看,就是那么不轻意的回眸一瞟,她只觉得全身有如触电一般,她双目圆瞪,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什么? 那撒落一地的是什么? 那撒落在地上透着鲜红的胡萝卜的食物是什么? 那撒落在地透着鲜红的胡萝卜又夹着肉丝的是什么? 幽寒连眨了几下眼睛,生怕自己看错。 那荷包似的形状那完全相同的菜系…… 天啊!她差一点惊声叫出来,那居然是她最爱吃的肉酥蛋饼呀! 虽已冷却,但细细一闻,还透着幽幽的香味。 那是母亲为自己做的吗? 是吗? 怎么可能? 她怎么会做? 她怎么可能会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节 在离幽寒所在的清源镇,向北,二十公里外,有一个名为“盖洋”的小镇。 小镇上有一个“周家村”。 在这个村庄最靠边的地方——山脚处旁,有一座座西向东的低矮土房。 虽然这只是一座再简单不过的土房,但是因为其方位的独立性与其地势所处的高度性——虽然在高山前显得格外低矮,但是比起这个村乃至整个小镇的住房的水平位置,却显得“高高在上”。所以依然格外显眼。 其实真正使这座土屋不容忽视的最大原因在于,其“土屋”的唯一性。 你应该也会有这种感觉吧! 倘若在一筐的苹果里放进一个梨,那么这个梨的“收视率”一定要高于筐里任何一个苹果的“收视率”。 我无法解释产生这种现象最本质的原因,或许这只是人类最正常的一种心理反映。 是的,毋庸置疑,这样的土屋在整个小镇就只剩下最后一座了。 80年代末90年代初,在这个周家村还没有一座洋房。整个小镇除了镇政府,医院和学校是洋房,再也找不出别的洋房了。 那个时候,人们住的不是草棚就是木房,最好的不过士屋。光景最好的人家里能摆上一台收录机。 那个贫困的年代,谁家若能盖一座砖房就是很了不起的事,因为其难度性,于是人们就把砖头垒砌而成的房子叫成“洋房”。 就像旧社会的中国制造不出火柴,就把从外国进口而来的火柴称为“洋火”。 到了90年代末,情况有了些许改观,小镇上少部分先富裕起来的人开始建起了洋房,电视机也喜洋洋的搬进了屋。引得周围的人兴致盎然——纷纷前去观看。 那个时候周家村安静得仿佛冬日的湖面没有一点生机。 但是,到了20世纪初,小镇变得有些热闹起来,一半的人开始建起了自己的小洋房,黑白电视机已不再罕见。 这个时候,周家村仿佛不甘落后,也象征性的建起了几座洋房。 直到20世纪末期,整个小镇乃至周家村,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座座旧房先后被夷为平地,而后洋房如雨后春笋般争先恐后的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两层楼,三层楼,甚至还有四层楼的……一座比一座华丽,一座比一座气派,有些方位宽敞些的,周围还种上花木,外加围墙,恍若别墅似的。彩色电视机也纷纷的代替了黑白电视机曾光辉的历史。热热闹闹的搬进了门。 只有这座土屋,这座独立而孤寂在山脚旁的土屋,经历了残酷现实的摧残,然后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瘫痪在那儿。 因为其年月的久远,泥巴筑就的墙面上已经出现了一道道细纹,有几处地方仿佛经过烈火轰烤裂开了一道道宽大的缝。看着让人不觉担心,下雨天,雨水会不会直接渗入屋入。房底上曾经如鱼鳞似整齐划一的瓦片早已失去了原本银灰般闪亮的色泽,变得弯弯扭扭,也不知道曾以旧换新过多少次,新旧的瓦片交杂在一起,加之岁月的侵蚀,变得斑驳不堪,仿佛泼墨般晦暗而幽黑。在瓦片与砖石的夹角处,还戏剧般的长出了绿森森的苔藓。 土屋内,窗户前,静立着一个女孩。她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浅灰色无领t恤,露出细长的脖颈,一条直筒牛仔裤把两只修长的腿衬托无遗,让她更显清瘦而高挑。齐肩的短发被束扎成一个马尾辫,瓜子脸,容颜略带菜色,却洁净光滑,一缕刘海服贴的斜过额头直至耳际,略显女子的温柔与恬静,一双小眼睛天赐一般居然是双眼皮,小鼻子微微挺起透着一种远山般的清寂,一张小嘴轻轻的合着如樱桃般甚是可爱。此时的她正静静望着窗外,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抑或者什么也没想。夏日的晨阳透过木栅栏似的窗子,轻轻的斜射在她的身上,如空气般静静流淌,无声也无息。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迷离与晕眩感,论年龄,她正值青春年华,论长相,她秀美而灵气,可是的她的眉宇,她的神态,她的全身上下却透着一股不法言传的情愫。她就是幽寒的高中同学——沈冬梅。 是的,远在城市的幽寒万万没在想到,清晨,当暴怒的母亲把她从床头直直拽起来的时候。她的好友沈冬梅已经站在窗前,长达二个多小时了。 沈冬梅就那么安静的站在窗前,两个小时没有挪动一步,也没有说一句话,恍若泥塑木雕一般没有了思想。可是她的脸色却黯淡得没有一丝光彩,眼睛因为长时间没有休息也黑了一圈。是的,没有人明白,在她平静的外表下实则是如何的暗潮涌动。昨夜她一夜未眠,准确的说她是睡不着。如潮的思绪让她的大脑一直处于“激跃”状态,根本难以入眠,所以天才蒙蒙亮的时候,躺卧难安的她索性从床上爬来。 本来她想去做早饭的,可是当她推开房门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那是她至爱的父亲,他走进厨房,紧接着有轻响声从厨房里传出来。 于是,她又悄悄的退回了房间。 要不去挑点水吧!可是想想,水缸里的水昨天傍晚的时候父亲已经挑满了。 要不去采些猪食吧!可是后菜园有两畦猪菜已经长得绿油油的了,而且前两天,她已经到别人家的菜地里采回了满满一担子。 要不上山拾些干柴吧!墙角垒着的柴已经不多了,估计烧不了多久。可是,父亲一向不让她上山的——除非父亲带着——拾柴的地方远着了,足有几公里,她一个女孩子,父亲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要不就打扫一下卫生吧!可是前屋后院东西不多,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地板虽然没铺水泥,可是长年累月的走来踏去,泥巴严实的仿佛泥浆糊只恐怕连泥灰都难以扫起来了,所以也没啥好收拾的。 ………… 清晨的厨房里不时传来锅碗瓢盆的轻响声,沈冬梅托着下巴,捉磨着自己能干些什么。可是思来想去,好像自己什么也干不了。 是的,这些年来,父亲对她总是疼爱有加。只是并不“溺爱”,节假日的时候,父亲会让她做各种家务,自己却有意的”袖手旁观“,因为在父亲看来,“穷门养娇女”是一件多么可怕而可悲的事情。 所以,这些年来,沈冬梅在田里地间虽然一直没能帮上什么忙,但在家务上绝对称得上是“一把手”,值得一提的是她的“厨艺”确实不凡,虽然只是普通的农家菜,可是经过她的精心调制,爆蒜撒葱,切姜放糖,酸辣兼并,加之刀功不错,对于火候的掌握有度,却可谓是酥香入味,脆嫩滑爽。 不过,即便这会父亲从厨房里走出来让她去帮忙,估计她也做不好。说不定会像六岁那年第一次学炒菜手忙脚乱把味精当盐巴下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是的,不同的身世,完全不一样的经历,让她渐渐变得懂事成熟而内敛起来——她懂得必要的时候,该如何适时的隐退自己的情绪,不为人所察觉。可是她终究还是一个孩子,她的内心太乱了,像无数缠绕的线条,繁复而纠结,剪不断,理还乱。 是的,一个人无论她的“演技”有多高深,功底有多厚实,她可以瞒得过很多人,可是,她却无法忽略掉这种自身的感受,她可以欺骗任何一个人,却无法欺骗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感受。 无可否认,自从三个月前她萌发了“放弃高考”之念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再也没有平静过。 而后的日子里,她的内心便开始了炼狱般的煎熬。是的,念头毕竟是念头,只要一天没有付诸于行动,一切都是空谈。 是的,当情感与理智不能同步的时候,抉择就显得分外扰人! 就像此时,她站在窗前,透过木栅栏似的窗子望着整个小镇如画般的美景,她的心就会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整个小镇就那么几座洋房,可是十几年的光阴逝去,家家户户都盖起了洋房,而且一座比一座新颖漂亮。每次当她穿过村道看着那一座座矗立在自己眼前的洋房时,她的心就会不由的一阵酸涩。 她常常在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住进这么漂亮的房子呢? 这并不是说她厌恶住这样的土房,只是内心不免有些期许。 当然,这也不是说她在责备父亲的无能。 她从小就没有妈妈,这些年来,父亲又当爹来又当妈,着实不容易。爷爷去世的那年,父亲为了安葬他老人家,听说没少花钱。不过这倒也没有关系,毕竟父亲勤劳能吃苦,所以过点平常的小日子和供她学业倒是轻而易举的事,由于父亲的吃苦耐劳,也慢慢的也积下了一些小钱。眼瞅着应该也快能建个小洋房了,可是年迈的奶奶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耳背加白内障,腿脚还不方便,现在连走路都要柱根拐杖,而且还经常生病,为了给奶奶治病,家里的积蓄全没了,还欠下了一些外债。 但父亲是这个村庄乃至整个镇上出了名的大孝子。所以她从来没有听到父亲的一句抱怨。 可是沈冬梅明白,不抱怨并不代表生活就不艰辛。 相反,父亲这般的隐忍与坚强更加表明其生活有多不易。 而且,这几年来,自己的学费一年高过一年。特别是她上了县城的高中以后,光是每个月的生活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资呀! 想想,这些年来,父亲一个人支撑着整个家,多么不容易呀!看看他的样子,个子不矮可是却瘦得像根竹竿,不过四十出头,脸上却写满了岁月的累累痕迹,黝黑的皮肤干涩粗糙仿佛非洲难民,乌黑的头发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这两年也依稀的长出了刺眼的银丝,恍然间,背也微微的驼了…… 作为女儿她应该有本能的良知与孝道,她不能再让父亲为了她,为了这个家,依然如故的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奔波劳累了…… 可是,小学六年,中学三年,高中三年,十几年来的努力与坚持,就这样突然要她全全放弃,她的心中不免会有失落与不舍。是的,她从小就是一个有着远大理想与抱负的人,她热爱学习,她热爱她的学业,像生命一样热爱着,所以这些年来,她的成绩一直很优秀,估秀得无可挑剔,她的目标是将来考取一所理想的大学,然后进军学士,攻读硕士,拿下博士学位……甚至是双博士……她多么渴望与期待在知识的领域能创造出一片碧海蓝天啊! 更何况,早在一年前,她曾和好友幽寒立下了海誓山盟的约定。沈冬梅清楚的记得,那天幽寒因为不小心踩到了同桌的脚,因为没有及时道歉,结果被同桌的男朋友挨了一拳,鼻血都流出来了。要知道,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幽寒本来在班上的争议就很多,上课还经常性打瞌睡,在同学们看来她就是仗着自己的成绩好而目中无人,所以她的同桌早就看不惯她了,于是她的同桌在被踩之后,待机想要报复。那天,差一点发展到大打出手的地步,幸好被自己及时制止了。沈冬梅记得,那天幽寒的心情本来就很沮丧,这倒不是因为被人挨了一拳,只是因为幽寒挨了一拳,使得记忆更加深刻。那天,他们一起跑到学校的后山上去玩,那座山虽然不是很高但也不低,可是不知不觉他们居然爬到了山的最,这顿饭可是不白吃的,所以不来者会遭闲言碎语,说是为了省下贺礼或是红包钱。但是遇到丧事,除了有血缘关系的亲属会通知,其它的人从不通知——都是不请自来——准确的说是以自愿为原则,这天也不用花一个子,想来则来,不来也不会遭非议。用当地话说就是:没亲没故,何必沾这样的霉运呢?就是白贴钱,人们一般也是避而远之。所以“喜事”常常是门庭若市,而“丧事”刚清冷如夜,形成了天壤之别的场景。 而且在当地形成了这样一种共识,或者说是看法,不是走投无路者,谁愿意去替人“挖坟抬棺”哎呀!那是一件多么没有尊严的事情呀! 可是他的父亲为了那300元钱,全然不顾自己的尊严。返回的途中,因为前几天太过疲劳一个不留神失足从陡坡上直跌下来,惊险的溜了好长的一段坡,还好被一颗大树卡住,才幸免于难,但膝盖却磕到了旁边的一块山石上……肿了好大一块。 要知道,父亲就是急着筹她那三百元的生活费呀! 那天,她不动声色的回到学校,于是就做下了那个决定。 是呀!她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的前途,而一味的让父亲做出牺牲呢? 更何况,奶奶的身体每况愈下,今后要花钱的地方会更多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节 是的,她的思想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狂风暴雨似的激烈斗争之后,终于如失衡的天平,重重的倾向了一边。 人生的道路上总是有太多的十字路口,而我们无法同时去涉足。 这也许就是生活的本质。既然注定要有所选择,那么她只能放弃自己美好的前程,只因为那份亲情更为可贵而又唯一得无可替代。 只是,她不能将这个决定告诉父亲。如果父亲知道了一定会很自责很伤心。所以,她必须将这个“放弃高考”的计划实施得天衣无缝。她要依然如故的去上学,依然热忱的为高考而“备战”,依然信心满满的填写报表,直到淡定自若的的走进考场,不动声色的答题…… 只有这样,即便是东窗事发,她才能为自己做更好的掩饰与撤退。 然而,就在沈冬梅为自己计划的周全感到有一丝丝的宽慰的时候,一个新的难题又冒出来了。 她要不要将自己放弃高考的事情告诉好友幽寒呢? 是的,在做下这个决定的最初,她只想过不让父亲知道,但是后来再一琢磨,就觉得也不能让幽寒知道。想想,她们曾立下的海誓盟约,那绝非孩子气般的随兴一说,再论他们其深厚的交情。如果幽寒知道了,以她决绝的个性,说不定会讲“哥们义气”“同生死共患难”然后一声不吭自毁前程。到时候,她可就是天大的罪人了。她真的不敢保证自己能说服幽寒,让她别感情用事。再者,退一万步而言,即便是自己说服了幽寒,这件事仍会影响着她的心情,抑或者让她的精神处于消沉状态,这样很有可能导致她在考场上发挥失常呀! 经过再三权衡,沈冬梅决定不要将将些事告诉幽寒。她想等到考试结束,成绩出来了,自己再向幽寒说明一切。到时候好友一定能理解自己的吧! 一个人的放弃总好过人两个人的放弃。 是的,既然不能完成自己梦寐以求的梦想,那么,就代由幽寒替自己完成吧!她上了大学,就恍若自己也上了大学,不是么? 沈冬梅站在窗前,任由思绪拉扯着记忆,不断的在脑中轰鸣。 有微微的湿气蒸腾上眼眶,有阴郁的色调涂抹上憔悴的面容…… 可是高考早已结束,暑期都已经过去二十几天了。因为一直忙于家务加之当初的“隐瞒”,她一直没有勇气主动联系幽寒。她想就让幽寒再快乐几天吧!可是为什么这些日子里,幽寒居然也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自己呢? 昨天是高考放榜之日,她在家中静静的等待幽寒的消息。 听说,每一年的放榜之日,还很早学校里就可以看见该届考生焦急等待的身影。 悲喜交集中,沈冬梅想,幽寒一定会来找自己一起去学校看成绩的。 可是,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昨日,她一直等到下午两点,也没有看见幽寒的身影。 是的,按理说,幽寒应该比自己还更在乎高考的成绩。抛开别的原因不说,幽寒曾屡次在自己面前说过,外公对她的“恶劣”态度,虽然她并不明白其中的确切原因,但是她明白,幽寒只有努力的做得更好,才能让外公对她令眼相看。 不服输是少年时代特有的个性,很多时候我们做事的动机很纯粹,也许只是为了赌一口气,和一个与敌视自己的人赌气,而去努力的达成一个并不容易达成的目标。 幽寒说,她能让外公另眼相看的最有效途径就是在学业上取得最大的成绩。所以,无论如何,幽寒一大清早就应该心急如焚的来找自己,相邀着去学校才对呀。可是直到中午两点钟,也不见幽寒的踪影。恐惧与不安让沈冬梅坐立不安,她终于走出了家门,搭上了开往“清源镇”的班车。可是当她忐忑不安的来到幽寒家,开门的居然是幽寒的外婆。外婆双眼红肿声音哽咽的告诉她幽寒留下一张字条一声不吭的去了大城市。 她去大城市做什么呢? 为什么一声不吭的就突然决定去大城市呢? 而且离开的日子与高考揭榜的日子居然不谋而合,然道这仅仅只是巧合吗?…… 那一刻,沈冬梅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事情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她宽慰了几声老人家,便不动声色的退了出来。是的,从她悲痛的神情里,沈冬梅完全可以感觉到老人家有多么疼爱自己的外孙女。 退出来后,沈冬梅将之前的顾虑完全抛到了脑后,然后立马拨打了幽寒的手机。 但是,令沈冬梅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幽寒的手机居然关机了。 她有些恍然的回到家。 整个下午,忐忑不安的她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的拨打着同一个号码,可是幽寒的手机至始至终都处于关机状态。那一个下午,沈冬梅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只觉得自己的神精好像弓上的弦,随着时间的缓慢推移,被越拉越紧,越发紧崩的弦随时都会因为利箭的射出而被扯断。内心也因为过分紧张好似大火焚烧似的灼热翻滚…… 晚上八点,正当她再一次要拨打幽寒电话的时候,她却意外的接到了班主任徐老师的电话…… 她这才知道,幽寒居然和自己一样,落榜了。 恍若睛天霹雳…… 又似六月下雪…… 是的,没有经历过的人,也许永远也不会明白这种感受。 那种恍若生活的信念被瞬间瓦解,天地之间在顷刻之间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的冰冷感觉。 就像学俯收到成绩报表的那一刻,校长,班主任以及所有的老师都目瞪口呆,错愕不已的样子——是的,这样的现实对于他们而言是多冰冷而残酷——他们真的无法两个曾经一直轮番坐擂冠亚军宝殿的领军人物,居然双双落榜…… 这是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她也有什么不可言说的苦衷么?…… ………… ………… 无数的思绪纷拥而至,沈冬梅的心如海上的浪潮,时起彼伏,再也无法平静…… 这一刻,即便是电话打通了又能如何?一切,还有意义么?她愣愣的想着,重重的摊坐在床上。 纷繁的思绪里如梦魇般纠缠着她,于是,昨夜的她彻底的失眠了…… 于是乎,直至现在,她是一脸平静与憔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节 幽寒站在原地,望着散落在地上的肉酥蛋饼,突然觉得那就像一只只无辜受伤的小生灵,带着异常唯美而悲怆的气息。那一刻,她真的好想立马就蹲下去,把一个个小生灵呵护在手心。就像自己曾经冰凉的心想要找个温暖的地方取暖一般。可是双腿却仿佛灌了铅似的无法挪开步来。而她眼底的光芒随着沉痛的回忆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弥散开去…… ……………… ……………… ……………… 夏末的一天,六岁的幽寒穿着一身花衣裳趴在自己的床前,煞有介事的折着纸飞机。不多久,十多架造型各异的纸飞机在她灵巧的小手中如悠扬的琴声飘逸而出。 那个时候,惬意与快乐依然是幽寒生命的主题曲。外婆推门进来的时候,幽寒正拿着自己精心叠制的纸飞机在屋里煞有介事的进行着一次次的飞行演练。十几个来回下来,幽寒俨然成了一个技术娴熟的“航天员”,十几架飞机在她的完美操控下在并不宽敞的空间里仍犹如一群活轻盈的小鸟在穿梭飞行。幽寒光着小脚丫追逐着它们满屋子的奔跑…… 那一刻,她快乐得仿佛也要飞起来了,所以全然没有注意到外婆是什么时候溜进小屋的。 外婆干咳两声。 幽寒惊骇,以为是什么东东,骤然的停下脚步,然后晃过可爱的小脑袋。 外婆用力一瞪眼,好像生气的样子。 幽寒耸耸脑袋,调皮的眨眨眼,嘻嘻的干笑两声。 外婆故作责备的样子,然后神秘的掩上门,走到幽寒面前,半蹲下身子凑在幽寒耳朵前,微笑着轻声道:“婷婷,外婆告诉你一个消息哦!你外公今天一大早就去你舅公家了。” “什么?”幽寒转溜着玛瑙般的黑眼睛,不明白外婆话里的意思。 “今天是你舅公七十岁寿辰,你外公前去为他祝寿呀!”外婆解释道。 幽寒轻轻的“哦”了一声,“可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幽寒的心思仍在飞机上,所以来不及多想就仰着脑袋问外婆。 “你不是一直想出去玩吗?”奶奶轻轻的捏着幽寒红扑扑的小脸蛋,脸上写满的全是宠爱。 “哦……是呀!……”会意过来的幽寒,随即乐呵呵的笑起来,她拍着小手,欢乐的在原地作蹦蹦跳,嘴角处还陷进了两个动人的酒窝。 然而只是一瞬间,她又像想到了什么,安静得呆立着,一脸凝重,她望着外婆,脸上写满了迟疑“可是,外公要去多久呢?会不会中途回来呢?” 外婆微微一愣,她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外孙女竟然有着如此慎密的思维,但由此也可得出这个小家伙的内心是多么惧怕她的外公呀!她扯扯小家伙有些歪斜的衣服,劝慰道:“放心吧!你舅公家远着了。你外公好不容易去一趟,当然会在那里多逗留上一两天。”外婆顿了一下,继言道:“还有……|”仿佛像了为了挑逗贝贝,突然说了一半又停下来。 幽寒俨然看出了奶奶是在故意卖关子,扯着奶奶的衣角一脸的哀求状,嘴里却甜甜的说道:“外婆,我的好外婆,我最爱的外婆,还有什么嘛?……” 外婆被幽寒一连串甜腻的称呼叫得心花怒放,她捏捏小家伙的鼻头,一会就摊牌了:“再者说,外婆了解你舅公那好客的性格,外公就是想快点回来,你舅公八成也不同意的!” 这会,悬而未决的心终于沉沉落地了,幽寒高兴得再一次又蹦又跳,仿佛这样还不够表达内心的激动,她索性冲进奶奶的怀抱,淘气可爱的幽寒一会搂着外婆的脖子一会又拉她的手臂,还在奶奶的额角上亲昵的吻了一下…… 是的,年幼的心总是那般单纯活跃,对外界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与新鲜感。可是在这之前,每次只要她出外和小伙伴玩的时候,外公的脸色总会比平常更加阴沉威严。如果她是一身脏兮兮的回家,那么外公的脸拉得就恍若可以贴到地上去,有时还会打她的小屁股。所以很多时候,幽寒还是会看脸行事,尽量呆在家里,哪怕只是自娱自乐也好。 幽寒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放纵的鸟儿,终于可以在广阔的天空里肆意飞翔了…… 只是,没有人会想到,那一天,对于幽寒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天,她与村里所有的孩子打闹成一片——老鹰抓小鸡,冲关、炸野鸭、捉迷藏、丢用捐…… 直至暮色时分,她才意犹未尽,悻悻而回。 正欲迈进房门的时候,却隐隐约约听到从厨房处传来的低语声。暮色渲染,将这一切弥漫上一种神秘而诡异的色彩。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幽寒蹑手蹑脚的走近,踮着脚尖贴在窗前往里看。厨房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位阿姨,那阿姨虽然着装素雅,精神不是很饱满略带些许的疲倦,但依然透着几分气质与美丽。她身材高挑,五官娟秀,皮肤虽然不是很红润但白皙而光洁,只是眉宇之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似忧伤似凝重,特别是那双眼睛,一直凝望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对这里有着很浓厚的感情…… “他呢?现在身体好吗?”是那个陌生阿姨的声音,平静中透着一丝沉重。 “他呀!身子骨硬朗着了。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外婆淡淡的说道,语气里看不出任何的波澜。 阿姨欣慰般的淡笑,“那么……您呢?” “我呀!……”外婆随即接过话题,可是只说了两个字,喉咙像是突然被东西卡住了般说不出话来……是好么……还是坏呢……这些年来……好几次外婆的嘴角都微微的动了动,但最终是欲言又止。 隔着窗户,幽寒定定的盯着外婆看,沉默中外婆的表情渐渐的变得繁复而忧伤,沉默中她仿佛陷入了深沉的思绪中,周身都散发出一种寒冷的气息,眼角渐渐的弥漫上湿润的雾气,良久,她揉揉发涩的眼眶,终于微微的低下头去…… 记忆里,那是外婆最忧伤的一次。 于是,灯光下,外婆忧伤的身影如画般定格在幽寒的脑海中。 幽寒定了定神,若无其事般的走进厨房,一边走一边欢快的叫喧着:“外婆,我回来了。” 然而这一叫,没把外婆唤醒,却招来了阿姨异样的目光。阿姨骤然的转过头来,双眼直直的望着幽寒,在看清了幽寒的样子后,整个人的变得有些激动起来……特别是她眼里骤然燃起的光芒耀眼而深遂得仿佛黑夜中的星辰…… 幽寒大骇,是的,在她年幼的心田里,无法明白一个陌生的阿姨为什么会对自己产生如此大的反应。她一惊,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小腿却不偏不倚的绊在一张小小的板凳上,随着一声尖叫,幽寒直直的向地面摔去。 说时迟那时快,眼瞅着就要摔在地面上,阿姨一闪身,幽寒不偏不倚的跌坐在阿姨舒软的大腿上。 阿姨紧张的扶起幽寒,然后有关切的声音温柔的飘荡的空气里:“摔疼了吗?” 没等幽寒回答,阿姨已经低下头去,争分夺秒的想要确认有没有摔伤。 前后不过几分钟,陌生的阿姨就变得好亲近好温柔。那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的妈妈,幽寒心中一暖,冲着她甜甜的微笑道:“谢谢你!阿姨!” 反应过来的外婆,一把拉起幽寒护在怀中,一脸的自责。 那一晚,家里就这样莫名的多了一位客人。 那一晚,幽寒意外的发现外婆一夜难眠。 第二天,幽寒醒来的时候,阿姨已经离开了。 可是,那天早餐,幽寒却意外的吃到了香喷喷的肉酥蛋饼。 年幼的幽寒并没有多想,她一直天真的以为这只是一个巧合。 ……………… ……………… ……………… 事隔一年,幽寒要上一年级的时候,外婆才告诉她,那位阿姨就是她的母亲。 于是母亲的样子才匆忙而模糊的刻进幽寒的脑海中。 直到现在,幽寒才恍然明白,自己忠爱了这么多年的肉酥蛋饼就是源于母亲的手中…… 六岁那年的那天夜里待幽寒熟睡以后,母亲手把手的教外婆做肉酥蛋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节 可是,所有的这一切,又能证明什么呢? 幽寒久久的伫立在那,这一刻,她冰冷而仇视的心变得更加繁复而纠结,是的,至少在这一刻,她不知该如何去评判眼前的这个女人。 淑雯蹲在地上,脑袋低得好像没有一丝的气力,所以她悲痛而抽搐的表情没有人可以看得见,伸出的手在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着,她缓缓的拾起摔得支离破碎的菜碟。 冰凉的磁砖地板上,肉酥蛋饼渐渐的失去了所有的温热。 恍惚中,一个不留神,淑雯右手的食指尖触到碎片的锋芒处,只觉一阵轻疼,骤然缩回手,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指尖处迅速冒出血来,像喷涌的喷泉,淑雯赶紧伸出左手紧紧的捏在伤口边沿处,可是却依然无法阻止鲜血向外涌,血越来越多,形成血水顺着手腹缓缓的流下来……恍若一道细细的小溪…… 幽寒的心紧紧的纠在一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以前,她一直以为对于母亲自己只有深深的恨意,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只有恨吧! 那么,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呢? 她慢慢的走上前去,她想去扶起母亲! 她想去安慰母亲!哪怕她根本没有想好措词。 但—— 卫生间里听到巨响的郑华,洗濑完毕后便匆匆的赶了出来。 看着气氛有些异常的场面,郑华先是一愣,然后摆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微笑着打圆场:“没事的,摔了下次重新做过就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前去,缓缓的扶起失魂落魄的妻子,然后扶撑着她走向沙发处…… ………… ………… 又是他。 她歇斯底里呐喊! 又是这个男人。 她歇斯底里尖叫! 她要离开这里, 逃离他们的视线。。 这不是她的家, 这里不属于她…… 身体因为过分的激越而颤抖起来。 终于,她转过身,如旋风般狂奔而去。 郑华震惊得张大嘴。 恍过神来的淑雯,急急甩掉郑华的抓着的手,撒腿就向门口跑去,可是楼道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女儿的身影。 可是她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她慌里慌张的跑下楼梯,跑向街角…… 郑华见状,云里来雾里去的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是的,郑华了解妻子,知道女儿婷婷在妻子心中的地位,这些年来,虽然一直在外,可是她每天都在惦念着女儿。那天,当她知道女儿“离家出走”时她是多么焦急呀!可是后来当她在车站见到女儿的时候,高兴的简直快疯了——那天夜里妻子一直在他耳根讲述着女儿的一切,说自己的母亲谢静芬是如何夸自己小孙女婷婷的乖巧,说她是个一个多么懂礼貌的小孩,说她的成绩是何等的优异,说她的志向是多么的高远……那一晚妻子兴奋得几乎睡不着觉……那么,今天,是什么事情,让她如此恼怒得大打出手呢?她明明知道自己和女儿之间的鸿沟已经在岁月的无情流逝中日益突兀显峻起来。更重要的是,这道亲情的鸿沟并不会因为女儿的优秀一面而变得浅淡……或许在女儿高深度的意识里,会变得更加深沉而凝重…… 无数的疑问纷纷涌向在脑,可是他知道现在根本不是想的时候。 他折回屋子,拿了把锁匙,也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节 厨房里,贴墙而垒的土灶上并排安放着两个锅。 两个锅大小不一,只要在农村长大的孩子,都知道它们有着其自己不同的使命。 现在左边的那个大锅正烧着满满一锅水。 此时的沈忠良,腰间系着一条黑色围裙,蹲在地上平铺而开的编织袋前砍切着猪食。 是的,在农村要做好一顿早餐还真是不简单。既不像城市一样煮饭可以用电饭煲,炒菜可以用电磁炉或是液化汽。在农村,特别是经济紧张的家庭,仍旧在延续着较为老旧的作饭方式。水煮饭,捞饭,蒸饭,全要在这两个锅里完成,而且就算是准备完了人吃的食物,还要准备家畜吃的。 不过经过一早上的忙碌,饭已经用蒸笼蒸熟,稀饭也在盆里盛着,菜也炒好了搁置在木厨内。 切完猪食,就该叫老母亲和女儿开饭了。 沈忠良神情有些异常的走出厨房门。这两天,他的心情都不太平静。不,准确他的心情糟糕透什么都一把年龄了,总是免不了有什么小毛病的。平常也就是让地方上的土医生给看看,开点中药吃吃,能缓解一下,虽然不见好转但也没有恶化,只是天寒或是天凉的时候,腿就更加不听使唤,会麻会痛。刚开始土医生说是风湿性腿寒,可是久治不愈后又说可能坐骨神精痛,至于引起坐骨神精痛的具体原因何在,那就不太清楚。沈忠良惊骇,如此下去怎么得了,于是硬拉着母亲上了一次医院,挂号检查打针抓药,那一次花了150多块钱,老母亲知道后心疼得要死,从此以后不管沈忠良怎么劝说老母亲也不进医院了,她说自己都一把老骨头了,治了也没多大效果,还是把舍下来的钱给小梅上学吧。当时沈忠良听了哗的鼻子一酸差点要哭出来。他常常想要是自己有点能力,母亲的身体也不会恶化到现在这个地步。而目前,最让他担心的是,母亲已患上了白内障,而且有些时日,因为之前老母亲一直未吭声,沈忠良也未曾注意到,现在因为病情加重,他才有所查察。如果不及时动手术,后果不敢设想。所以,他想等过两天把猪卖了,换了钱,就立即带母亲上县城的医院去动手术。 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次老母亲轻易就同意了。 老人家想如果自己的眼睛瞎了,那么自己和废人又有什么两样,到时候更会拖累这个家。 只是,生活为什么总是这样。一个问题还未解决另一个难题又接踵而至呢? 想到这,沈忠良的眉头都紧紧的皱在一起了。是的,这是一个令他更加头疼的问题。 他到底该怎么办呢? 沈忠良一边想着,一边往锅里添着水,洗完锅就该开饭了…… 当沈冬梅搀着奶奶走进来的时候,沈忠良正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抽着纸烟。 沈冬梅微微一愣,父亲患有气管炎,已经很多年不抽烟了,现在怎么又抽起来了呢? “爸……你怎么?……”沈冬梅惊疑的说道,同时脸上现出担忧的神情。 沈忠良微垂着脑袋因为想得太过入神,竟没有察觉到女儿和母亲是什么时候走进厨房的,被女儿这么一叫,突然有种惊魂的错愕,吸入口中的烟还没有来得过滤就被疾疾的喷了出来,被呛到的他一连咳嗽了好几声,才感觉胸腔处舒顺了一些。 感觉到女儿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手中,反映过来的沈忠良尴尬一笑,忙解释说是昨天工友硬塞给自己的,觉得扔了怪可惜就拿出来抽了。于是他就将烟头摁在地上熄灭了。 是的,烟确实是昨日一工友给的,当时他盛情难却的他就装在口袋里,他想到时候再行处理。 抽过烟的人,都知道,这东西最好别沾,一沾上就会有瘾呀!当初若不是心疼那些烟钱,他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戒掉的。 可是他现在心里实是憋得难受呀!见上衣口袋里还有一只烟,就干脆点燃抽了,要换是以前,他会毫不犹豫的丢掉。一直以来,她都以女儿为骄傲。每次看到女儿拿回一张张奖状的时候,他就感到由衷的欣慰。是的,他一直坚信着,那么优秀的女儿一定不会辜负他的期望,考上理想的大学。 沈忠良清楚的记得四个月前,女儿和自己说过,她想报考离家近一点的“厦门大学”,可是学校却一再希望她报考北京的”复旦大学”,并且开出诱人条件,宣称只要她能考上,校方愿承担一切的学习费用。沈冬梅举旗不定,犹豫再三,觉得这事还是得和父亲商量一下。沈忠良记得,当时自己一听整个人足足愣了好几分钟。是呀!“复旦大学”多么有名气的大学呀!虽然他知道女儿的成绩一向优异,但是并没有料到优秀到可以上“复旦”。可是校方居然认为女儿有能力上这样的知名学校,这是一件让人感到自豪的事呀!但是,他会尊重女儿的选择——从小失去母亲的她,他明白亲情对于女儿而言意味着什么,那是她绝对无法分割的一部分,要她离开自己去那么遥远的城市学习,一年难得回来一次,对她而言是一种精神的严重摧残。沈忠良略一思忖,当时就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是,他希望女儿能够从长远的角度“宏观”的看待问题——为自己的前程着想。是呀!在穷山僻岭的山沟沟里窝了一辈子的男人,苦难与艰辛让他深刻的明白生活的不易。但是,这一切的磨难并没有束缚和禁固他的思想。相反正因为其生活的艰难性与狭窄性,让他更有一种超然的思想与见解。他觉得年轻人就应该有其高远的目标与理想,她觉得只要女儿有能耐闯出去,就应该不为世俗的牵绊而勇往直前……因为,那是她走向成功的最有力途径。 末了,女儿意味深长般的点点头。 而后一直到高考结束,沈忠良也没有再过问什么。他觉得女儿自有分寸,她只要努力的赚钱,为女儿攒够学费就是——即使她的学费可“免”,可是生活费总免不了吧!可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女儿不仅没能考上“复旦”大学,连信心十足的“厦门大学”也没考上,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居然是以一分之差落榜了。 昨日,中午吃饭闲聊之际,他的工友罗昌键告诉他,今日是高考揭榜之日。他顿时来了兴致,也不问工友为什么知道,就向包工头请了两个小时的假,一骨碌跑出了工地,搭摩托车进了县城。以前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他来过,于是轻易的就找到了学校,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张“榜单”,女儿居然排在第11名,他的心一凉,这样的名次明摆着不可能上“复旦”了——虽然他不知道“复旦”的录取分数为多少,但是他明白能进去那儿念书的,都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那么,“厦大”能上吗?他到处打听,最后才从教务处得知“厦大”的录取分数线。 他忘记了自己当时是怎么走出教务处的,这样的现实太突然太残酷了,他觉得天蹋下来了,恍若世界末日般的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暗……就像……就像当年妻子撇下他和仅有几个月的女儿……一声不吭的走了…… 回到工地后的他,再也无心工作,因为一直想着女儿的事,他的手差点被搅拌机给折了,幸好工友及时制止,才防止了这一意外事件的发生。好不容易熬到完工,当他火急火燎的往家里赶直想质问女儿这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却扑了个空,老母亲告诉他说小梅中午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他当时就感觉到事态有些严重,而半小时后,当他看着女儿一脸低沉的往家里走的时候,他胸口的怒火便渐渐的熄灭了。 他什么也没有问,就好像什么事也不知道一般。事情会这样,他也有很大的一部分责任呀…… 一直到晚饭过后,他决定找女儿谈谈心,按理说,女儿落榜了,她的心里比谁都难受,可是当她走近房间,隔着房门听到女儿正在通电话,女儿的声音压抑而痛苦,而后他便听到很轻很轻的抽泣声,他本来想破门而入,可是觉得这样不妥,于是踟蹰着来到窗前,窗子没有关严,他拨开一点点,看见女儿一头扎在被褥里,有嗡嗡的哭泣声间隔着传来……于是他便悄悄的撤离了…… 他想,就给她一点时间吧!等她心里平静了,让她重新复读一年,她一定能考上的。 可是,今天清晨,当他看见女儿神情恍惚,一脸憔悴的站在窗前愣愣的想着什么的时候,一种莫名的不安与后怕又油燃而升。 而后,女儿不知什么时候又一声不吭的扛上锄头,跑到菜园…… 这一切,就像被打乱的章节,错综而复杂,连接不起来,他想不通,也参不透…… “爸,你想什么呢?想得这般入神。”有小手在眼前直晃。 沈忠良从思绪中恍过神来,抬起头,看见女儿又回复了之前的平静与笑脸。 沈忠良有些牵强的笑笑,站起身来,才发现饭菜不知何是已经摆上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节 站在相同的地点却处在不同的立场,沈冬梅与父亲相互沉默着,所以她不能理解父亲的心思,而父亲抑不了解她的苦衷。 于是乎,当所有的事情以我们意想不到的结局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时候,我们除了惊愕,除了感伤,除了悔恨,却也无能为力。 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吧!也许,很多事情冥冥之中早已注定,而我们根本无法颠覆,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我们是那般的渺小。 就像明明是同一片蓝天,不过隔着几百公里的距离,却是完全不同的天地,沈冬梅所在的农村安静得让人发慌。而幽寒所在的城市却下了一场暴雨。 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雨洗礼的大地,渐渐的又恢复了喧哗与活力…… 道路上,南来的,北往的,各种车辆穿流不息,时而发出各种“鸣声”。人行道上,人来人往,有须发苍苍,悠然自得的老人;有身强体健,步履匆匆的中年人;有衣着光鲜,散发着激情与活力,神彩飞扬的青少年;还有淘气逗玩,活泼可爱的小孩…… 生活于他们而言,就像弹奏中的一首月光曲,美妙幽扬动听…… 幽寒静静的伫立在街头,双腿颤动着,却使终没有再挪动一步。雨后的阳光轻柔的洒照在她的身上,怜惜般的在她“微湿”的身上晃动异乎寻常的光泽,似乎想要给她单薄的身体传输一丝丝的温暖。然而,莫名的……一种怪异的感觉,幽寒轻轻一吸鼻,只觉得一股凉凉的酸意骤然蹿上鼻尖,紧接着一个响亮的“喷嚏”在空气里炸开。 鼻孔处有凉凉的感觉。幽寒伸手,难以置信的向鼻孔处摸去,然后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方小小的手帕,疾疾拭去。 幽寒微叹!如此的贱命怎么能配有如此娇贵的身体呢?不过是被雨淋湿了一下下,然后又被太阳晒了晒,这样简单的过程,这么小小的几乎称不上考验的“考验”,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就“感冒”了呢? 幽寒轻轻俯身,像是想避开晃眼的光线,却发现自己脚下长长的阴影。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格外悲伤。 是的,纵然她可以选择离开母亲和继父,恍若她们从来就不存在,像孤儿一般继续寂寞而幸福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是她可以逃脱内心深处那沉重的“枷锁”吗?她可以摆脱内心深处那最沉重的“幽怨”吗?离开了这里,她就可以重新开始吗?不,不行……思绪无法停止,记忆无法删除,除非她的神精短路,除非她从此失忆,或者说她的大脑被移植……就像她的影子般直至死都会寸步不离的陪伴着她…… 是的,她终究无法摆脱命运所赋予的沉重感。 就像早晨,当她气极败坏的冲下楼梯的时候,她在雨中疯狂的往前跑,拼了命的往前跑。那一刻,她只想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所以,哪怕是跌倒了,她也不气不馁的重新爬起来,继续向前冲……可是道路的遥远,哪是用双腿可以丈量的? 她终于像失志的少年,停下了脚步,是的,她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她木枘的站在原地,抬头仰望,因为高楼林立,只能垂直的看见头底上一小片天空。 大雨后的天空,澄澈如镜。只有几朵白云悠悠的飘荡在半空中,太阳穿过云层从里面跳出来,光芒依旧,把天空照得一片通亮,只是人情味般的褪去了往日的燥热与毒辣。阳光斜射而下,两旁矗然而立的建筑物一部分在斜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辉煌气魄。幽寒惊异的发现,就在那一小片触目可及的天空里,渐渐的呈现出一道彩虹,像一座巩桥一般横亘在两边的建筑物上,虽然不能观其全貌,但丝毫不减其美感,鲜艳的色彩层次分明,一种巧夺天宫之神韵给人无尽的睱想与美感…… 路人驻足观望,不时发出各种惊叹声和赞美声…… 幽寒静静的伫立在街角,任由阳光将她身上最后的一点湿气蒸腾干净。她看着人们惊喜而陶醉的神情,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莫名的,她想到一句话——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 现在的人们好像常用这样一句话来劝勉自己。 其实那只是一种自然现象,不是么? 简而言之是:阳光穿透小水滴,经过折射作用,把原来的白色光线分解成红橙黄绿蓝靛紫等七种色彩,然后就形成了我们肉眼所看到的七彩虹。 一种再寻常不过的自然现象。 可是自欺欺人的人们,为了寻求精神上的慰藉,却诗意般的将其艺术化,哲理化。 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明知道要挽回这一切根本不可能,却还痴痴的等,傻傻的盼……盼着有一天,自己能像所有的孩子般,享受母爱的温暖。 听着汽鸣的喇叭声,看着飞驰而过的车辆,那一刻幽寒突然有种莫名的绝裂,那一刻,她真想一头撞上去,就这样死于车轮底下,一了百了。 (可爱的读者,如果读到此处,你会觉得笔者的这个想法太过牵强不合情理,那么请你静下心来想一想。有这么一句话:思想与其思想本身的运用,可以将天堂变成地狱,抑或将地狱变成天堂。也就是说,天堂与地狱有的时候仅仅只是一念之差。特别是处于这个年龄的人,年轻冲动而疯狂,情感逐渐丰富却尚未真正成熟,情绪容易波动,处于理性与感性之间,是最敏感也是最脆弱的时期……) 但—— 只是一瞬间,她又全全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 爸爸早已“死去”的说法还是一个谜。 外公横眉冷视的阴冷目光还有眼前。 同学生议论猜疑嘲讽的声音还有耳畔。 那个夺走了她的母亲的男人始终仍然幸福着。 …… 她不甘心。 她真的不甘心! 为什么所有的痛苦要她独自一人来承担? 至少…… 哪怕…… 她的眼角骤然升起一抺诡异的笑,幽深而阴暗。那一刻,恍若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阴谋孕育而生…… 她转身,准备按原路线折回。 可是她突然傻往了,因为她早已分不清“回家”的路了。 刚才跑出来的时候,泪花就无可遏制的涌进眼眶。当时内心太过激愤,只想着彻底的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再也不回来,所以冲下楼梯的时候,她想也没想,看见哪条路通往远方,她就拼了命往前跑,因为跑得太快了,跑得太远了,她也忘了自己转过了几次弯,跑过了几条街,越过了几个十字路口…… 那个小区叫什么名字,她更是不知。 这可如何是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节 街道上,有那么多身影,她要找的那个人,到底在哪儿? 淑雯走在人潮里,恐惧如诅咒般疯狂盘踞着她的心扉,她的心怦怦的跳着,快得恍若随时都会从胸膛里蹦出来,快得让她的觉得呼吸都不真实。 在越发急促的呼吸里,她继续寻找。脚下,却恍若踏空似的,没有一点真实的感觉。 “哎哟,谁呀?走路这般不小心,痛死了!”一个打扮得像花儿般的中年妇女,满心不悦很是愤怒的转过身。 淑雯却浑然不觉,看着迅速转过身来的妇女,惊愣!错愕! 妇女刚想破口大骂,看着着装不俗,面容白净,虽然有些狼狈但气质依旧高雅尊贵的而又一脸茫然的她,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那刚要出口的脏话竟不知不觉的咽了回去。 妇女樱红的嘴角一撇,欲言又止,刚要起身,低头见自己微微泛红的脚后跟,仍责备的追加了一句:“以后走路小心点!” 走路?小心?!淑雯有些恍神的看着妇女……刚才只觉得脚底像碰到了什么,片刻恍过神来的淑雯,随即现出迁强而抱歉的微笑,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妇女冷冷的白她一眼,转身离去。 妇女才走出两三米外,淑雯的眼里又融进深深的不安与担心。 是的,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调控自己有些微微失控的情绪,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去注意自己行为的失态! 无论平时,她有多么在意自己的形象! 此时此刻,她心里想的只有女儿!!! 有微微的晕眩感从头皮处传来,天和地仿佛颠覆了一般,慢慢的旋转起来。 她被迫站立,用力的眯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那双乌黑而沉痛的双眼,依然如黑夜里的猫头鹰,敏利的搜寻每一个微小的猎物…… 可是天不遂人愿,街道上的人太多太多了,恍若是为了呼吸雨后清新的空气。 淑雯怕看漏了眼,目光360度的旋转搜寻。可是如果人群是静止不动的那也好办,即便有百万人,千万人,甚至上亿人,她也会不乏其劳的找出那个陌生而熟悉的面孔。 可是人群怎么可以静止呢? 更让淑雯眼花缭乱的是,有些人的移动是缓慢的,有些人的移动是迅速的,再加上横来的,纵往的车辆,时而交错着在眼前晃过,让原本较为直观的场面在汽车瞬间的遮挡之后变得更加混乱起来。有些人她甚至还来不及看清,就已经疾步消失在视线的尽头,而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人群,又戏剧般的混进人群…… 有时,看到远处有一个酷似的背影,她疾步向前,却突然横冲出来一辆汽车,把她迈出的脚步硬生生的给逼退回来,人没追上,司机却惊魂未定的停下车来又是瞪眼又是低骂…… 淑雯静静的立在那里,低垂着脑袋……像一个乖乖受训的孩子。但是当车子重新启动,呼啸而去的那一刻,淑雯却像瞬间“解禁”的人又恢复了之前的着急与紧张,她迅速的抬起头,向之前的方向望去,遗憾的是,那个酷似的背影却早已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她的目光就像是黑夜里闪烁的星星,时明时暗。 时间缓慢而迅速的推移着…… 她忘了自己在街道上走了多久,只感到双腿酸痛得已经没有一点力气,恨不得能在地上小坐一会。眼睛也干涩乏力得像是一夜未眠的人,其实昨晚她也一直没有睡着,女儿的出现就像一件遂不及防的事情让她在强烈的惊愕中有种莫名的不安。此时此刻,她的眼皮沉重得一直想要垂下来,可是,内心无限漫延的恐惧与思想上不为叠加的压力却一直逼迫着她不可以这样做…… 可是,所有的努力似乎都是徒劳…… 那么大的一个城市,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灰暗的色彩渐渐涌进眼眶,雾气渐渐蒸腾上眼角…… 无数沉封而零散的片断在脑中疯狂拼凑,渐渐的呈现出绝裂而完整的图像。 如果当初她顺从父母之意打掉这个孩子,现在也不会如此悲痛,与父亲的关系更不会闹成今天这般局面! 当年,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她付出的代价是难以估计的。 不是么? 80年代初,那个并不开放的年代,在农村,一个女子,未婚先孕,这是多大的羞耻。 不过如果仅仅只是未婚先孕,人们品头论足起来,无非会说年轻人不自爱,不检点,一时冲动犯了傻,活活找罪受,活该! 当然,如果那个曾经把她肚子整大的男人,到最后娶了她,人们的耻笑也许会随着时间慢慢消褪,直至风平浪静。 可是问题的关键在于,那个曾经说要爱她一生一世的男人,居然在她怀孕一个月的时候,突然无缘无故的消失了,然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她,真正让人鄙夷唾骂的在于,她,在被男人抛弃之后,不顾亲人的劝阻,也不管门风败落,顶着与家人闹翻与绝裂的后果,义无反顾的生下孩子…… 一个女人,没有结婚生下孩子。在旧社会,是一件多么不光彩的事。在那个年代,又有哪个男人会愿意娶这样的女人呢? 她的做法把父母的心彻底伤透了,恼羞成怒的父亲终于将她赶出了家门。 可是,那些用泪水与血水浸泡的日子,只有她自己明白其中的酸楚与煎熬。 曾经的她,也曾细细掂量过事情的严重程度,无论从自身的名节或是未来的前程,抑或是对这个家庭,对父母所造成的负面影响……从任何一方面而方,她都应该悬崖勒马,理智的选择放弃,切不可一错再错。 于是,在怀孕两个月的时候,她想到了药流,到医院咨询过后,她也买下了药,可是每次药物才刚刚吞至咽喉处,她的脑袋处就突然腾的一下轰鸣的想到炸开来,然后就有婴儿般的啼哭在耳畔想起。她惊骇的呛咳起来,直至把药全盘吐出。 如此反复几次,她知道自己下不了手。 她决定改做人流——让医生来替她完成。可是当她躺在手术床上,当所有的一切准备就绪,在医生即将为她麻醉的那一刻,她就觉得肚子里的小孩仿佛有预感似的,隐隐在踢腾,而且越来越清晰,她摸着轻轻起伏的肚皮,脑海里总是莫名的勾勒出一个婴儿模糊的轮廓,可是婴儿的那双眼睛却格外分明而深沉,那婴儿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脸上写满的全是哀求,恍若在轻轻的呼唤着“妈妈——不要,妈妈——不要……” 每一次,她总是如噩梦般惊醒,从手术床上骤然的弹坐起来,然后双眼总会习惯性落在手术室里的托盘剪子上,她甚至可以看见在那些钳子剪子上沾满了通红通红的血,冰凉和恐惧就会紧紧的袭便全身,然后喉咙处也仿佛瞬间被什么硬物给卡住了似的,酸涩难耐的说不出一句话。胸口也跟着急促的喘息而剧然的起伏着……然后,不知不觉就有泪水渐渐的弥漫上眼角……越来越汹涌的泪水,如小溪般流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让站在一旁的医生们都傻眼了…… 如此折腾了几次,她最终声泪俱下的选择了生下小孩。 是的,如论如何,小孩都是无辜的。血浓于水,她想,她的外婆外公终有一天会平静的接受这个残酷的事情吧!这个孩子一生也许注定没有爸爸,但是她会用自己全部的力量去爱女儿,让她依然健康的成长…… 可是当她抵住所有的压力与痛苦生下女儿的时候,她才发现事情远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简单…… 亲戚从此不要她登门造访。 邻里乡亲对她有如祸害避而远之。 母亲对她伤心至极,整天以泪洗面。 气极败坏的父亲,当时就将她扫地出门…… 为了生下女儿,她付出的代价着实沉重。 有时她会感伤的问自己,这样做值得吗? 然而,事隔六年,当她再一次见到女儿的时候,当女儿甜甜的冲着她微笑的时候,她突然觉得生活已经给了她最完美的解答。这些年来,她一直那么乖巧那么聪明,成绩一直是那般的优秀……只是,对于父母,那份愧疚——就像对于女儿的爱一般,与日巨增。 思绪繁复的飞扬,任由记已撕扯,她一刻也没有停止寻找的脚步。 暮色渐渐来临,带着死一般的沉寂、恐惧与绝望。 夕阳的余辉洒落在大地上,有如血染一般,映红了淑雯落魄而疲惫的脸庞。她的身子被残阳拉得好长好长,仿佛只要一个不留神,就会腰折。 她的脑中越来越混乱,未来的人生,到底会如何演化,她无法去想,也不敢去想…… 直到又有一辆汽车,迎面而来,紧急连续的按着“喇叭”,随着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司机惊骇的从车里探出头来大声喝骂,她才从失魂落魄中觉醒,疾速后退,回到了人行道上…… 暮色越来越浓郁,风轻轻的吹着,带着诡异的气息,扰乱了她的发丝,发丝随风肆意的飞扬,轻轻的打在脸上,迷失了她的双眼。 都说夏日的夜风令人期待,可以驱散空气里的沉闷与燥热,可是为何此时的她心却冷得瑟瑟发抖……仿佛寒冬腊月一般!!! 突然,淑雯瞬间站定,脸上的忧虑顿消,只是瞳孔骤然睁大,死死的盯着前方那个熟悉的背影,低垂的眉毛瞬间扬起,干涩的双唇微启,仿佛想要说些什么,露出洁白的牙齿。但她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嘴角牵扯了几下,最终紧紧的合上了。 那个熟悉的背影,仿佛有预感似的,转过身来。 四目相视。 只是,淑雯却突然伸手揉了揉了迷离的双眼,仿佛不敢相信眼前这突如其来幸福让她几欲落泪的时刻。 这是真的吗? 淑雯喃喃的问着自己,片刻的沉寂之后,她突然像疯了一般急急的冲向前去紧紧的抱住女儿。仿佛只要一松手,女儿就会再度消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节 的士车上。 司机惬意的开着车,车箱里放着叶倩文所唱的精典老歌“潇洒走一回”,旋律激昂振奋,深入人心,司机有时会兴致盎然的哼上几句。 只是,车箱后面静得诡异。 她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看似有着很深的隔阂哦? 但很快司机又微微一笑……这好像不是他应该关心的问题! 还是专心开他的车吧! 这时,歌曲完毕,他释怀的伸手换了个碟片,然后,音箱里重新传来一首曲调欢愉的歌曲“快乐崇拜”。 这是一首男女合唱的歌,那急速而快乐的旋律,可谓是直冲云霄,许多人一听便会有种翩翩起舞的感觉。 司机精神陡然振奋直达新的境界,他挪动了一下身子,坐得更加端正了。 幽寒皱眉,这强烈的噪音,震得她原本疲惫休憩的神精几欲断裂。 “司傅,麻烦您把音乐关小声一点,行么?”淑雯仿佛察觉出了女儿神情的异样,及时说道。 “行,行,没问题”司机殷勤的应道,心里却是有微微的失落。 好此的好心情,就这样被打扰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服务者最大的快乐就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为客人提供上层的服务。 这样想着,司机脸上再起涤荡起灿烂的笑意。 如果后座位上那位面容冷淡的淑雯,看见司机脸上洋溢着的幸福与满足,一定会嫉妒得恨不能上去甩上几巴掌,此时此刻的他好像不是在驾驶车,而是在驾驭自己的幸福人生。 ………… ………… 的车停下。 淑雯打开车门,走到前面的车窗口去付钱。 幽寒坐在车里,思绪却不知在游荡在哪个国度,直到司机转过身,望着并未合上的车门,有些疑虑的问道:“这位小姑娘,你不下车么?”幽寒这才有些生硬的一笑,慌忙地下了车。 此情此景,似乎有点熟悉的味道…… “回去吧!”淑雯开口说道,本来是一件多么令人轻欣的事情,但不知为什么,在说这话的时候,淑雯仍觉得自己的喉咙处干涩发痒,胸口仍沉甸如积石,仿佛有好多话都堵在了胸口处,可是望着女儿淡漠的神情,她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幽寒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却有意的稍稍放慢了脚步。 淑雯微微侧头,依然不动声色继续向前走。 三步之遥,幽寒尾随其后。 似乎,她们的关系永远只能如此定格,看似只有一步之差,可是中间却好像隔着很遥远的距离。 居名区的老头,望着一前一后相继而走的两个人,她们脸上的表情有种无法言说的怪异…… 老头微微的眯起眼,伸手在那有些光秃的脑袋上抓了又抓,眼里写满的全是不理解,如果没有记错,之前她们也是这样…… 依然是那幢白色的高楼。走进那扇敞开的豪华大门。 然而让幽寒惊疑的是,这一次,这个女人没有向左拐,她径直向右走了几米,然后停下来,伸手在壁墙上的电子显示器上按了几下,然后就听到什么轻微的震动声。 幽寒一头雾水,不明白母亲在做什么。她看了看显示器旁的设施,这才反应过来,母亲是要乘坐电梯。是呀!其实她早该料到的,像一幢这么气派的楼房,怎么可能没有安置电梯了。 只是为什么,她第一次来的时候,这个女人并没有乘电梯,而这一次…… 应该是走累了的缘故吧!其实,刚才在的士车上,她都差点要睡着了,只是这个女人坐在旁边,让她感觉很不自然,而她不想让这个女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样。 电梯门“叮咚”一下打开了,幽寒紧跟着女人进了电梯。 电梯门重新合上,然后缓缓上升。 然而在电梯起动的那一刻,幽寒只觉得脚下突然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头皮处传来强烈的晕眩,视线瞬间模糊,重心不稳,让她如醉汉般身子倾斜向一边。 “怎么啦?”一只修长的手臂紧紧的扶住她。 幽寒随即猛晃了一下脑袋,稍稍站定,然后轻轻的抽回手,却并未哼声。 幽寒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从小因为胃口不好,她一直处在消瘦的队列。 是的,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尽管自己一直偏瘦,可是她的个子却处于中等偏上的水平,这不,19岁的她已经长到162cm了。可是至从16岁月经来潮以后,她就仿佛患上了贫血之症,有的时候在地上多蹲上一会,站起来的时候也会感觉短暂的晕眩感。 只是这一切,幽寒从来不向任何人提起。包括她最爱的外婆——外婆为她操的心已经够多了。 有些痛还是烂在心里好,这样至少不会让人感觉到自己的脆弱。恍若别人不懂自己的悲伤,自己的笑容也会显得更真实。 淑雯住的楼层并不高,在第四层,所以平日里她都是走楼梯。 电梯很快就到了四楼。随着一声“叮咚”,门再次开了,幽寒跟着女人踏出了电梯…… 然而才走了几步,幽寒却又不由自主的回过头来,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电梯门紧紧合上的那一刻,她的心猛然一沉,只是一瞬间,莫大的失落感袭卷而来,在电梯门重重合上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快乐与欢笑也这样永远的合上了…… 其实,在她折身返回的那一刻,她就义无反顾的选择抛弃单纯与快乐了……不是吗? 可是,这一切,淑雯仿佛并不知情。她急迫的想要去开门,去摸口袋,她这才恍然大悟般的想起早上出去得太急而忘了带锁匙,就连手机也落在了房里。 哎!她轻轻叹息。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懊悔。 之前,所有见过她的人,都夸她是个精明能干,有勇有谋的女人。做事具有大将风度,临危不乱,松驰有度,沉着淡雅,所以才能管理着一家那么大的服装企业,手下的员工高达五百名。 可是有谁会知道,就是这样一位气质女王,在职场上游刃有余的知名女性,也有她其致命的弱点呀!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早上她出去买菜的钱还装在衣袋里,否则连搭车的钱也没有,这会还要在路上晃荡了…… 淑雯自嘲般的笑笑,伸去去按门铃,可是房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淑雯焦急的又按了好几下,房里依然没有一点动静。 然道郑华出去了吗?他的工作也挺忙的,这会说不定还在公司开会呢?…… 进不了门,也打不了电话,而人却早已疲倦得不成人形,这可如何是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节 从进门到坐下,幽寒都没再说一句话。 于她而言,眼前的两个人,一个是从小就抛弃她的女人,而另一个则是将她彻底推入地狱的男人。 这个女人和男人结合在一起,便组成了一对名副其实的狗男女。 幽寒愤愤的想着,一大碗“七彩干贝汤”,在她低头的瞬间,咕噜一声,便吞咽得一口不剩。肠胃顿通,仿佛加满油的汽车,开得特别顺溜,就着菜,一盒饭三下两除二,便解决完毕。而后,她又自顾自的吃起菜来,嘴角连连传出不雅的吧叽声…… 桌子的对面,才吃下几口饭的郑华,看着女儿狼吞虎咽的样子,一脸平静,仿佛早已在意料之中。 桌子的斜对面,淑雯定定的看着女儿震惊得仿佛看外星人似的,瞳孔放大,放大,再放大,那一口不知何时送入口中的米饭,因为惊愕张大的嘴巴,险些洒落而出。 “嗝……嗯!”肚子传来胀痛感,幽寒不禁打了个饱嗝,这才意犹味尽的放下筷子,抬起头来,神采飞扬的望了望男人,又望了望女人,双手一摊,眉毛一挑:“你们慢吃!”便兀自离开了餐桌,朝客厅里的沙发走去。 淑雯和郑华,面面相觑!却不约而同的望向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幽寒,眼里写满了惊疑和担忧。 想不通,也猜不透,眼前的女儿,该作何解释? 幽寒坐在沙发上,背对着她们,摸着鼓胀的小肚肚,望着这个装潢与摆设都极为典雅而奢华的客厅,脸上阴森的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以后的日子里,一天三餐,她一顿也不会少,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有精力充沛了,她才能与之抗衡到底! 好戏在后头!咱们走着瞧! 只是,浓浓的睡意,扑天盖地而来,幽寒急急泡了个澡,便进了“客房”。 而后,不过几分钟,“客房”的灯便熄灭了。 应该是累了吧!走了那么远的路程,淑雯想。 而后不久,淑雯也走进了卧室,可是躺在床上的她,却怎么也睡不着。飘飞的思绪让倦意甚浓的她终究无法进入梦乡! 是的,今天能找回女儿,已实属幸运。 但是眼前的一切,还真让人头疼,旁的不说,就拿女儿晚餐的吃相而言,便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似泄恨,似幽怨,似赌气,似在作践自己,更似所有这些情绪的总和! 女儿已经长大成人,有自己的思想与见解,虽然并非成熟,但是以女儿现在这样意气风发的年龄她会努力的去捍卫自认为对的事情,就像当初的自己——年少轻狂,根本听不进父母的任何劝说,所以才造成了后来难以收场的局面。 淑雯的心渐渐缩紧,想着事情的前前后后,一种不安油燃而升……成绩遥遥领先,高考却落榜,却仅差一分;孤身前往,突兀的出现在这个城市;逃离,又奇迹的归来…… 所有的这一切,根本无法猜透…… 郑华像安慰孩子般似的,让淑雯别想太多,然后关掉手机,躺下来没几分钟便睡着了。 他也累了。 也许男人的特性之一就是不易在同一件事情上纠结太久,他们总是能够冷静的适时的把一个“问题”缩小化。 但是,于淑雯而言,这却是一道坎,一道她穷其一生也不知可否逾越的坎。 窗外,夜,已经深了,偶尔一辆汽车如鬼般出现,又如魂魄般消失…… 诡异的路灯下,天地之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苍白…… 淑雯看着这样的夜色,只觉得头皮越发沉重。 床头上,响起丈夫均匀的呼噜声。 淑雯浅笑,当初刚结婚的时候,她可是怎么也受不了这如雷的呼噜声,后来,不知怎么的,竟也慢慢适应了。 如潮的思绪渐渐淡去,如燃尽的火苗弥漫着缕缕烟尘,缓缓的,静静的。 是不是,有些事注定要有个适应过程? 就像当初那个男人抛下她时,她痛不欲生。 可是时光竟在不知不觉中治愈了她的伤口。 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会的,一定会的。 罢了…… 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节 夕阳西下。 残阳如血。 偌大的医院。 vip病房。 白色如雪的墙壁,恍若刚刚刷新,白得那般空洞,那般清冷,却又那般执着。 窗前,一位女士面窗而立,窗外燥人的光线让她微微的低着头,脸上的表情无法看见。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头微卷的头发虽是时下最具流行的粟棕色,却未经细心打理,有些随意的垂落而下,散在肩上,让那白皙修长的脖颈,也少了几分高贵与唯美。只有那一身面料精细,做工上乘,裁剪得体的服装显示着她身份的优越。脚下,一双高雅名贵的高跟皮鞋,油亮剔透得一尘不染,在默默的显示着她身份的高端。 她默然的站在那里,恍若陷入了沉思,好久好久都未曾动弹,全身散发着一股逼仄人心的寒气。 两米开外。 一张宽大的病床。 一根细长的滴液针管从半空中垂下来,细小的针头悄悄的刺进病床上一只瘦如柴枝的手臂上。 白色如洗的床单。 白色如洗的枕头。 白色如洗的枕头上静静的枕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女。 白色如洗的床单静静的盖在少女瘦弱的身躯上。 输液管里的水静静流淌着, 一滴 两滴 三滴 四滴 五滴 ………… ………… 那般恬静。 那般执着。 那般固执。 像一个幽远而宁静的声音,在轻轻的呼唤着……快快醒来吧! 可是病床上的少女好像累了,她静静的闭着眼,气若游丝,恍若永远都不愿醒来…… 病房里寂寞无声,恍若沉封千年的冰室,透着渗人心脾的寒气。 突然,门被轻轻的推开了。 窗前的女士,像一个敏锐的督查,以为是女儿醒了,蓦然回身,在看清了进来的是一位年轻的护士时,稍有失意,眼底骤然亮起的光芒显然又黯淡了几分。但也许是因为站得太久,加之动作幅度太大的原因,腰部瞬间传来一阵巨大的酸痛感。 女士蹙眉,疾疾伸手撑了撑腰。 年轻的护士见状,礼貌而谦和的朝女士笑笑,:“不好意思,打扰了” 女士看着护士小姐手中的点滴药水,笑意然然,轻声道:”我这是老毛病了,不要紧!" 由于职业的本职性,护士一边为病床上的少女更换点滴水,一边关切的低喃道:“老毛病?……” 但女士显然没有听到护士的低喃,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一动不动的女儿,她的心越发忐忑不安:“护士,如果我没记错,这是第五瓶,也是最后一瓶点滴水吧?!” 护士头也没回,想也没想,直答道:“是呀!这是最后一瓶。” 女士身子一软,像全身的最后的一丝力气也被抽走了。 “怎么,您的女儿还没有醒吗”护士换好药,又关切的追问道。 护士的话,像闪电一般,强大的电流瞬间穿透惶恐不安几欲崩溃的女士身上,让她的心痛得越发不能呼吸。 寂静无声,无人应答…… 护士转过身,正欲走出病房,感受到气氛有些微微的不对,瞅了瞅神情呆滞,面色苍白的女士,又望了望病床上纹丝不动的患者,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神情惊愕,疾疾用手掩口,不知如何圆场,匆匆退离病房。 门被轻轻合上。 病房又重新恢复到千年冰窖的清冷。恍若从未有人来过。 可是护士的那句话,却如一根细长的铁丝,紧紧的缠在女士的心上,让她越发觉得生疼。更像一个巨个的魔掌,悄悄的伸入她的心脏,用尽挚天之力,将五脏六腑一道拔除,让她有滴血的痛楚。 是呀,从上午十点破门而入,进到女儿的睡房,见情况不妙,将她疾疾道往医院,打完针,到现在,已经足足过去10个小时了。 更要命的是,医生开的五瓶点滴水均已输完,只剩下最后这一瓶,如医生所言,在用药方面,量已经足够猛烈,甚至有些过超,可是为什么女儿居然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 当然这是a城最好的医院,无论从医疗设备还是医疗水平各方面而言。 这可如何是好?…… 然道……真如医生所言?…… 如幽幽山谷传来的低沉回音,一遍遍在耳边回荡……“您要有心理上的准备……她的病可能……” 女士发疯似的甩动着几欲炸开的脑袋,眼中含泪,声音沙哑而颤抖,不会的……不会的…… 可能用劲过猛,也可能是过于疲倦,女士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便失去重心,斜斜的倒向窗口。 可是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臂,一只温暖而厚实的手臂却不偏不倚的挽住了她…… 女士只觉得柔软的身躯被一股强大的力道给挡了一下,便晕了过去…… 那张脸她甚至来不及看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节 夜暮深垂。 繁星闪烁。 偌大的医院,肃穆而寂静,座落在华美与光芒流转的城市中,显得格格不入。 楼前的空地上,两位身着白色条纹衣服的老人情绪有些微微的低落,望着城市远处的繁华与喧嚣,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与憧憬中。 直至,感觉到腿脚有些微微的发麻,才意识到出来太久了,缓缓起身,意犹味尽的走向病房的走廊。 幽长的走廊,散着各种各样刺鼻的药味,间接有妇士神情凝重匆匆走过,让原本静谧而燥热的空间,竟弥漫上一股悲伤与死亡的气息。 走廊的尽头。 一扇轻掩的门。 一个肥头大耳,皮肤却异常白皙,着装讲究的男人,正气喘吁吁的往里走,开门的瞬间,像是怕惊着了屋内的病人,脚步有意识的轻了点。 男人刚进屋,甚至来不及掩门,便疾步朝病床走去,内心的担忧与不安,不溢言表。 男人刚刚靠近病床,便伸出手,心疼得欲抚摸病床上那张疲倦而睡着的脸庞。 手机的铃声却适时响了起来。 轻柔的音乐声在寂静的病房里依旧显得有些突兀。 男人快速按了接通键,低喃了几句。然而病床上的人还是被惊醒了,缓缓的睁开了睡眼,看到眼前的男人,努力的撑起身,扯出一丝疲倦的笑意,道:“你来了!” “嗯,别动,躺着好!”男人大步向前一步,将手机麻利的装进口袋,一手贴心的扶住病人,另一只手又麻利的拿过忱头放在病人的后背,让她靠在上面。 “淑雯,女儿昨晚不好好的吗?今天怎么就进医院了呢?还有你?……”男人眼睛紧紧的盯着病床上的人,恨不得能快一点知道答案。但语气却依旧柔和得有如二月的春风。 淑雯眼神一黯,有深深的焦虑浓进眼底,但只是一瞬间,她便努力扯开一抹花一般的笑容:“没什么大碍,女儿可能就是身子骨差——贫血,这和我当年怀她的时候营养没跟上,也有一定的关系,医生说没事,好好调养一段时日就会好。” 男人听到这,这才大大的呼了一口气,伸手搬了张椅子坐下“那你呢?” “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淑雯说得爽爽朗朗,仿佛此时躺在病床上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话语一出,才觉得自己真是有些逞能了,不好意思地疾疾坐起身来,要下床。 “我想也是。”男人应声接过话题,“你呀!就是太紧张太操心了,最近因为女儿高考得分的事,离家——”似乎是感觉到自己说错话,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低沉有如呼吸。 淑雯的脸由睛转阴又转雨,然而片刻过后,又像是阴霾散去后的天空,澄澈而清新。 “走吧,去看看女儿,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已经去看过了,现在,说不定,已经醒了。”郑华看着妻子捉摸不定的脸,故作轻松的说——是的,和妻子在一起这些年,她的性情他又怎会不了解!她一定有事瞒着自己!想来,定是女儿的病…… 男人不敢多想,他只是定定的看着妻子仍旧有些疲惫的脸,心里泛起一阵阵的疼意——想来她不告诉自己,定是怕他担心! 这些年她总是这样,什么事都自己扛。 淑雯没有应声,只是轻轻点。 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淑雯突然问:“对了,华,你怎么知道我们娘俩在医院呀?” 郑华轻笑一声,什么事能瞒得了他呀?! 淑雯见他笑得有些得意,不由得嘴角也扯出一抹由衷的笑意! 是的,这些年,幸好有他陪在身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节 vip病房。 淑雯与郑华对视一眼,期许着女儿早已醒来,迫不及待的推开门。 只是,病房里寂静无声.恍若世界末日一般,阴暗而幽深。 像一声闷雷,从天而至,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轰的一声霹雳而开。 淑雯背倚着门,失声叫道:“不……不会的……” 郑华惊得回眸,妻子那骤然失色的脸与幽深而空洞的目光让郑华全身又是一哆嗦。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淑雯喃喃自语,想到医生的话,淑雯便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女儿躺在病床上一直未醒,都是自己一手酿成的。 淑雯越想越恼自己,悲愤的捶打着自己的双肩,恨不得打死自己。 郑华又急又恨,却只能紧紧的抓着她捶打双肩的手,然后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就像当年他向她求婚时许诺一样,会一辈子照顾她疼爱她一样。可是现在,看着她这么难过这么痛苦,他却不能为她分忧解难。 他知道她是因为女儿的事,可是女儿到底是怎么呢?今天早上他去上班时她还好好的,为什么现在却像个病人似的,一直躺在床上,久久没有醒过来? 可是他不能问,至少现在不能问。 窗外,夜已经彻底暗下来,夜空高远,无星无月。 只是城市的灯火太过繁华遮掩了夜本该有的清冷与寂静,医院楼前的空地上,几盏昏暗的路灯努力地为清冷的医院撑起一片小小的光明。 良久,淑雯缓缓的抬起泪水纵横后的脸:“华,帮我件事,好好的照顾婷,我要出趟门” 郑华,有些微微的醋意:“哪的话,什么叫帮,婷婷也是的我女儿,你放心好了” “嗯!”淑雯似乎并没有查觉出丈夫语气里的失落。 “可是,你要去哪儿呢?去做什么?”郑华关切的追问道。 “这个……你先别问了……等有时间我再慢慢告诉你。” “好,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我说不准……” “那公司的事?……”。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 连夜,淑雯便赶回了公司,并拨出了一连串数字…… 而郑华只是静静在陪在病房,期待着她能早点醒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节 时间在高度焦虑下,一分一秒的向前推移。日子在疯狂的担心与思念下已变成一种极度的煎熬。 是什么时候开始,早已习惯了有她的陪伴。 郑华坐在窗前,处理完公司的事,才觉得疲惫得不行,最近医院公司两边来回跑,也没有好好休息下下。往办公椅上一躺,想闭目养神一会,但又不自觉地想起妻子来了。 对他而言,妻子的出行,就像一个无法解开的谜,暴露在阳光下,却隐藏在黑暗处。 而对于自己的沉默,则像一个无法打开的盒盖,其中的玄机,连他自己,也无法道清,就像当年他爱上她一样,无法言表,义无反顾。即便儿子百般阻挠或是以断了父子关系相逼,他也未曾放弃。 爱情有的时候,连他自己也无法说清。 或许是爱屋及乌,从第一眼看见婷婷,他但对打心里喜欢上这个阴郁而帅气逼人的小女孩。 可是他甚至来不及施展他的爱,女儿却病倒了。 女儿婷婷的病情,像一个巨大的谜宫,身陷其中,却理不出一丝一毫的头绪,就像她的出现,至始至终,便是如此。 郑华耐不过焦急的内心,终于还是起身,走至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城市的繁华顿时映入眼帘,只是此时却再也没有往日的那份闲情与雅致。 妻子出行,距今,已经整整一个星期了,可是杳无音信。 掏出手机,迟疑了片刻,郑华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的那头,很快有人按下了接听键。 “王婶,她醒了没?” “郑董,小姐还没醒。”恍若是怕电话那头的人伤心,王阿姨故意将声音压低了一些。 “哦,那她醒的时候,第一时间通知我。”郑华小心的吩咐道。 “郑董,您放心,我会的。”王阿姨怕是听出了郑华语气里的失落,故意将声音又压低了一些。 “王婶,辛苦你了!” “哪的话,您放心!”王阿姨放下电话,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当保姆这些年,侍候过不少大户人家,像这样和气的东家,还是少见,虽然是熟人介绍,不过还是小心为妙。 电话的这头,郑华放下电话,心想但愿王婶能将婷婷照顾周全。 正想着,办公室的门却被轻轻的扣响了。 开门的瞬间,郑华着实吃惊了一下。 是的,即便是做梦,郑华也不会料到,出现在门口的竟然是自己的儿子。 自从他和贾淑雯登记结婚以来,儿子回来的次数伸出手指,都可以数得出来。 郑华一高兴,眼中竟有了泪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节 老庭院。 老子号餐馆。 自动玻璃感应门,一开一合,郑华与儿子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在邻窗的位置,两个人找了一张桌子,缓缓坐下。 服务生见生意上门,热情的过来打招呼,微笑着递上菜谱名单。 相邻的几张桌子都坐了不少人,四五人一桌,或七八人一桌,人数悬殊较大,可见来自五湖四海,他们正操着不同的口音,或是聊着不同的家常轶事,或公司的喜闻乐见。 间隔,有新来的一拔人,在前台服务员的指引下,神彩飞扬的向预定的包厢走去。 不时,有小朋友,跑下桌,在席间调皮的欢乐追逐。 偶尔,能听到几声大人的喝斥声和小孩的嬉笑声。 席间,两位服务员正忙得不可开交,端茶倒水,端菜送饭。 整个餐馆,猜拳声,酒杯的碰撞声,谈笑声,叫唤声……声声入耳,倒洋溢着几分热闹的喜庆。 郑华与郑强,鲜有话语。父子之间,只是静静的望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倒有几分说不出的生疏与尴尬。 良久,似乎是为了打破这沉静的氛围,郑华略带歉意的对儿子说:“生意这般好,估计要等上一会了。” 郑强嘴角浮起一丝轻不可见的浅笑,儒雅而颇具绅士风度的轻声道:“没有关系.” 郑华看着这般沉静内敛的儿子,有些微微的不适应。想当年,儿子是那么的桀骜不驯,顽固不化,焦燥爆动,目中无人……仿佛所有的贬义词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用当年他的班主任老师的话说,这简直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学生。 郑华有些微微的走神,是从何时候起,儿子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又从何时起,他已脱胎换骨。 “怎么呢?”郑强将手在郑华眼前轻轻一晃,“没事吧?“ 郑华回神,轻轻摇头。 思量良久,郑强轻语“爸,您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么?” 郑华一头雾水,答不上来,只是定定的望着儿子。 儿子眼神默然,语气平缓,“明天,是您和母亲结婚30周年纪念日,也是她的忌日,虽然她已经不在世上,但是她好像一直还活着,活在我的心上,像从来都不曾离开一样!” 话语一出,像一声闷雷,猛的击在郑华的脑袋上。只是一瞬间,那尖锐的疼痛便让他有种沉重的晕眩感,就像当年,正逢结婚纪念日,他不失浪漫,准备好了烛光晚餐,手捧玫瑰想要给妻子意外的惊喜,谁料,却传来了她死亡的噩耗,他疯了一样冲出家门,在事故现场,他抱着躺在血泊中的妻子,对着天空,咆哮呐喴,失声痛哭…… 那一年,儿子才16岁,刚上高一,正值青春叛逆期。 妻子的离世,给了他和儿子最沉重的一击。 恍惚间,前妻已经走了14年。 儿子深吸一口气,端起不知何时已经上桌的啤酒,打开,倒满一大杯,一口气喝了个光。 啤酒流入体内瞬间传来的冰凉感,让郑强眼中又多了几分迷离与失落:"想必您把妈也忘得差不多了吧?” 郑华望了望儿子,没有吱声,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郑强自嘲的笑笑:“想当初,您捧着妈的骨灰盒,失魂落魄,肝肠寸断,哭了几天几夜,发誓今生再也不会有爱的女人了,可是……” 郑华被儿子这么一说,曾经的点点滴滴又如电影般在脑中重现。千头万绪,只觉胸口闷得慌,他端起啤酒,也倒满了一大杯。 郑强连忙伸手阻止:“不行,等会您还要开车。” 郑华轻轻的拨开了,“没关系,我找人代驾就是了。” 既然如此,郑强也不再阻拦,任凭着他一口气喝光了一大杯啤酒。 “可是为什么才几年,您却忘了您的承诺,娶了现在的女人?”郑强望着有些伤感的父亲,原不想再刺痛他的心,可是悲从深处来,他着实忍不住,他爱他的父亲,可是他更恨他的父亲。 所以,至从父亲娶了现在的女人,他便疏离了父亲,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少到连他自己想到都觉得心疼。 郑华深吸一口气,千言万语,哽咽在喉,却又无从说起。他又何尝不知,他和儿子的距离,也正是因为娶了现在的妻子,才一步步拉远的。 可是有些事情,他真的不知要如何解释。就像现在,他爱着现在的妻子,却依然会在某些特别的时日,想起远在天国的前妻。 郑强看着沉默不语的父亲,只觉得内心更是苍凉:“您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为什么30岁了,却一直不结緍么?” 郑华霍的抬起头,定定的望着儿子,急于想要知道答案。 是的,无论从身高长相,或是学历,各方面而言,儿子都是他的骄傲。说出去,真的没人会相信,一个堂堂北京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如今30岁了,却连个女朋友也没有,换谁谁会相信。 所以,这一直是郑华心头的另一个痛,远在天国的妻子,也一定会怪他,儿子都这般年龄了,却还不为他操持婚姻大事。 可是,如果儿子从心底抵触婚姻,又岂是他能张罗得了的? 郑华静静的等着,希望儿子能够给他合理的解释。 郑强心中一黯,父亲宁静的眼神里写满了关切与急迫,可是这一切又能证明什么呢? 像父亲这么痴情的男人,最终还不是娶了别的女人。 郑强自嘲的笑笑,像是无声的回答,是呀,他凭什么再相信爱情呢? 既然不爱,那么为什么又要结婚呢?…… 郑华看着情绪越发低落的儿子,又静静的喝起了啤酒,一杯接着一杯…… “别只顾着喝酒,吃点菜吧!”郑华将不知何时已经上桌的菜,往儿子那边挪了挪。 郑强轻轻应合了一声,便交起一口菜往嘴里送。 是的,母亲的离世给了他太大的冲击,也是从那时起他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变成了一个成熟内敛的男子汉,只是眉宇间的愁绪再也挥之不去…… 餐馆依旧弹奏着热闹的小曲…… 两个男人,在临窗的位置,却静静的在独自享受着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 没有人会明白,两个大男人在一起,也会有说不尽的离愁别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节 第二天清晨。 像无声的默契,郑华与郑强起了个大早。 即便是清早,气温依然延续着夏日特有的炎热。只是天地之间多了几层阴郁,太阳像是有心事躲进了云层,迟迟不肯出来,空中飘浮着朵朵淡淡的铅灰色的云,像一个刚刚失恋的姑娘家,泫然欲泣。 准时出发,汽车在公路上奔驰了近两个半小时,终于在一座高山前停下。 父子俩下车,又走了近20分钟的山路,终于踏上了通往墓地的山坡路。 此时已是上午10点,天空中的云层越聚越多,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浓重的铅灰色,太阳也不知不觉爬上了山头,在没有云层布属的地方,释放出耀眼的光芒,让原本燥热的天气更上一层楼。 郑华与郑强汗流浃背,却依然没有休憩,直向山头。 墓地的风带着死亡特有的沉重与伤感,将他们吹得格外清醒而低迷。 墓碑越来越接近,郑华与郑强脸上的神色却越发深沉而凝重。 如果没有记错,像今天这样,父子俩人同时出现在墓地,已经是8年前的事了。 八年前,当他与淑雯结为夫妻的时候,儿子极力反对,连夜去了北京。 整整八年了,儿子还是不能原谅他呀! 突然,郑强的脚步定住了,如触电般! 郑华惊愕着疾疾收回了迈出的脚步,前倾的身子往后缩回。 几十米开外,在那密集的墓碑丛中,前妻的墓碑直直映入眼帘。 一个女士身穿一身裁剪得体的黑色西服,肤如白雪,一头微卷的粟棕色头发轻盘而起,显得格外干练而精明,她背影挺拔的矗立在墓碑前,脸上肃穆的表情背对着看不到,但她挺直而僵硬的身躯,却让她周身散发着一种沉痛的气息,她沉静的望着墓碑,仿佛对长眠在脚下的人,表示着沉痛的思念。 郑华的眼睛眨了又眨,此时此刻,他真的无法相信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切! 郑强只觉喉咙里像是突然卡进了一块硬物,浑然难受,看着立在墓碑前的人,像是有一股强大的气流从下至上,直贯脑门,让他的身子猛的颤了一下,头晕目眩! 黑衣人头轻轻的动了动,像是在对墓碑上的人说些什么,情绪有些波动,良久,见她缓缓低下身来,将手中的粉红色康乃馨花束**的摆放在墓碑的正中央下面。 康乃馨,那是母亲生前的最爱。 这到底是何许人也,她怎么会知晓母亲的最爱呢? 郑强疾疾向前,欲要看清! 黑衣人缓缓转身。 四目双对,火光喷射! 往事如影片在脑中回放,渐渐的刻画出清晰的模样! 郑华站在原地,心中懊恼不已,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后悔,后悔当初的口无遮拦! 儿子挺拔的身子瞬间变得僵硬而冰冷,放在身侧的双手渐渐握紧成拳,左手指甲嵌入肉内的刺痛感让他周身喷涌而出的愤怒找到了一个新的渲泄口,同时也让他保持着最后的一点清醒,否刚当右手传来轻微的折损声,他怎能意识到,手中还紧紧握着母亲最爱的康乃馨呢? 郑强轻轻呼气,吸气,呼气,再吸气……待心情慢慢平复后,他的嘴角努力扯出一抺淡淡的笑意,满含深情的走向母亲的墓碑。 黑衣人感觉到气息的凝重,绅士的退出一条路来。经过呆若木鸡的郑华身边时,淑雯有片刻的惊愕,她张了张口,最终欲言又止,然后深深的欠了欠身,便神色黯然的向山坡下走去。 郑华望着妻子远去的背影渐渐的消失在山坡下,百感交集。收回视线,向前几步,才发现跪在前妻墓碑前低声泣语的儿子,不知何时已经将淑雯带来的花束清理出来,放在了旁的位置上。墓碑的正中央下面,只放着儿子带来的一大捧红色康乃馨以及他最近才照的一张在北京天安门城楼下摆着酷酷的造型,英气逼人的照片。 郑华但看不语,他明白妻子在儿子心中的份量,那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而这也是儿子直到现在,依然无法原谅他再婚的原因。 离开墓地的时候,郑强的脸色依然平静如许,也许他应该感谢,自己接受了这样的高等教育,知识熏陶下,人格得以提升,修养得以沉淀,否则他真的担心自己会像那些毫无素质的冲动青年,质问父亲“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是怎么一回事?至少在初见那个“黑衣”女人的时候,他会咆哮着,呐喊着,让她滚得远远的,甚至于在看到“康乃馨”的时候,直接抡紧拳头,揍她一顿,不是么?…… 知识虽然提升了人的素质却让人隐藏了人类最真实的情感,真不知这是教育的失败还是教育的成功?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人,父亲在他心中的伟大的形象怎会一落千丈?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人,他又怎么会置疑父亲对母亲的深厚感情,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埋葬得一丝不剩?…… 郑华看着儿子径直向山坡下走去,疾疾加快了脚步。手机却适时的响了起来,郑华将手伸进口袋里,摸索着按下了拒接键。 岂料,没过一分钟,手机又不依不饶的响了起来,无奈,郑华只能掏出手机,边走边唤:“儿呀!你等等!”在看到屏幕上跳动着的李婶二字时,郑华疾疾按下接听键。 “郑董,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什么,小姐醒了?”郑华吃惊道,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是呀!小姐醒了!刚刚醒的!”电话那头,李婶高兴得语调又提高了一分贝。 “好,好,我知道了!”郑华语气里竟有了几分激动。 几米之外,郑强的身子又是猛得一颤,即便父亲努力克制着内心的狂喜,但他还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他无法想象,现如今还有什么事能让他的父亲高兴成这样! 郑强没有过问,继续向山坡下方走去。 回来的途中,太阳像突然被人摘掉了似的,天地之间阴暗如潭,乌云密布,如滚滚浓烟,大雨倾盆而下,像积聚以久的悲伤突然喷涌着,渲泄着,如山洪爆发,天地之间瞬间化为一片巨大的雨帘,哗哗的雨声像经久不绝的哭泣声…… 原本两个半小时的路程足足开了三个半小时才回到家中。 郑华刚到家,却又接到李婶的电话,于是郑华又疾疾赶往医院。家中,只剩下郑强一人。 第二天清晨,郑强只留下一张字条,直接坐上了开往北京的飞机。 就像八年前,在父亲的再婚典礼上,他一声不吭,连夜去了北京! 这道鸿沟,不知是否还能逾越! 郑华看着手中的字条,一滴泪直直的滴落在纸上,氲染开来,不着痕际!恍若错觉。 晓芬,是我错了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节 8月4日,上午10点,手头的事务刚有些松懈,郑华便第三次拨通了儿子的手机号码。只是电话里依然传来了不尽不意的回应:“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这天下午,在幽寒的坚持下,淑雯为女儿办理了出院手续。临了,医生把淑雯叫到办公处,一再交待,病人的体质仍很虚弱,需要用心调理,尤其是心理方面,更要好好疏导…… 医生的话,淑雯自然明白,这一次的出差,也证明了医生的推断是正确的。 郑华与淑雯,因为公司的事,不能时常抽身。而李婶因为工作积极,表现优良,被继续留以任用。为了方便照顾,李婶搬进了郑董的家府。 这天傍晚,李婶按照淑雯的吩咐,准备了丰盛的营养晚餐。 幽寒看着香味四溢,满满一桌子的佳肴,只觉得鼻子一酸,泪水不知不觉便盈上眼眶。 李婶不知情,慌忙追问:“小姐,你怎么呢?是哪里不舒服?” 幽寒却只是轻轻摇头,李婶的细心与亲切,让大病初愈的她想起了远在家乡,对她疼爱至极的外婆。 在医院病床上的时候,她睡了很久很久,睡得很沉很沉,恍若只要这样睡下去,十几年来所聚积的所有痛苦与委屈都可以随之而去,她不愿醒来,真的不愿醒来,所以她一直睡着,一直睡着,几天几夜,不曾睁开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梦里,她仍然感觉到有一双手,一双温热而深情的手轻轻的覆盖在自己冰凉的手掌上,轻轻的来回抚摸……耳际,是轻不可闻的声响,却无时无刻不在传递着爱的呼唤…… 所以她努力呀再努力,终于睁开了沉重的双眼,可是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张陌生的脸庞,那一刻,她的心痛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李婶精心准备的晚餐,在幽寒一句“抱歉,没什么胃口”的话语中得以结束。 无论李婶如何劝说,未果。 望着几乎没有动过的饭菜,李婶脸上的焦虑与疑惑又浓重了几分。作保姆十几年,伺候过不少有钱人家的小姐少年,像眼前这样没有一丝架子的小姐真是少见,但是像这样没有一丝小姐架子却又体弱忧郁的小姐,还真是盘古开天地——头一回碰到。 是的,李婶就是抓破头皮也不会想到,这个富家小姐的身世竟是如此坎坷与不幸. 接下来的几天里,母亲与继父都没有再提及‘高考失利“的事情,也许是考虑到她的大病初愈,难免有些避讳,抑或许是因为忙于工作,幽寒自然也不想深究。 只是每天,母亲与继父都会努力摆出一份好心情,笑顔相对,殷情而关切的问她想不想出去逛逛,到公园走走或是想吃些什么,只要吩咐李婶安排便是。几个来回下来,幽寒都觉得腻了,倘若真有心,也不会请个保姆来照顾她,不是么? 几经如此,幽寒都摆出一副事不关已,漠不关心的样子,甚至冷言冷语相对,于是他们的耐心就像盛夏的的暴雨——无论曾经的姿态多么强烈真实而分明,然而很快消失贻尽。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便索性连询问都省了。每天依然如故的去上班,只是一日三餐,依然吩咐李婶,尽量丰盛些。 ………… ………… 时间在缓慢的推移里渐行渐远,带着不可言说的锐痛悄无声息的向前驶去。 淑雯坐在董事长办公室,刚刚签完助理送过来的一份最新报表,才觉得口渴得不行,沏了杯茶,缓了缓紧张的神精。前几天因为出了趟门,公司很多的事务都落下了,这几天因为忙着处理公司的事,也抽不出时间陪女儿。现在忙里偷闲,掐指一算,女儿出院也有快有一个星期了。 最近在李婶的照料下,女儿的心情似平复了些许,只是神情依然淡漠而疏远,仿佛仍陷在忧伤的国度,久久不能自拔! 看来,是时候找女儿谈谈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节 8月10日。 清晨,太阳公公起得很早,殷勤的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大地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子,闪着动人的光泽。 居民区,从这个名字朴实无华但建设堪称一流的高极小区里,走出一位妇人。她虽然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休闲服,但那一头微卷的烫发,那优雅的步伐,以及眉宇间那少有的高贵气质,都悄无声息的泄露着她身份的尊贵。 妇人走出小居的大门,转身,十分钟后,走进了最近的一个大型商场。 再见妇人的时候,她左手提着鲜红翠嫩的胡萝卜,绿油油的青菜,还有数个鸡蛋,右手提着活蹦乱跳的鱼与虾,新鲜至极的猪肉…… 她正兴致勃勃的往回赶! 当幽寒起床的时候,妇人的已备好了早点。 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幽寒咽了咽口水,只觉得食欲被瞬间勾引而出。 这一幕,被妇人敏锐的捕捉进眼底,她微微一笑,转身进了厨房。 幽寒四下张望,才发现李婶今天不在。 只是,李婶哪去了?…… 幽寒刚想问出口,目光却不经意的落在母亲端出来的早点上,一时语塞。 肉酥蛋饼!!! 母亲居然“再次”做了她最爱吃的肉酥蛋饼!!! 幽寒望着母亲,哑然失笑! 然道母亲不知道——这道菜,是她心口上的一道疤么? 郑华从卧室里走出来,饶有兴趣的说道:“手艺不赖,挺香的!” 淑雯但笑不语,转身又进厨房,端出了现磨的豆浆。 就餐开始,郑华笑着夹了一块肉酥蛋饼放在幽寒的碗里,“趁热吃!凉了就不香了!” 幽寒没有吱声,看着继父夹来的肉酥蛋饼,只是微微的笑了笑,岂料嘴角两侧竟扯出两个淡淡的酒窝。 像一股暖流,悄悄的涌进心田,郑华只觉得眼角一片湿润,女儿花一般的年龄就该拥有如此甜美的笑容! 幽寒惊诧,母亲做的肉酥蛋饼,和记忆里自己六岁那年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为什么她却再也吃不出当年那种香味……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怀念起外婆做的肉酥蛋饼!——只有外婆做的,闻着吃着都是那么香! 早餐过后,继父照常上班去了,母亲却意外的留了下来。 幽寒背靠沙发,手按遥控器,眼望电视屏幕,眼中却没有一丝的交距,也不知思绪早已飘荡至何处。 十分钟后,淑雯在女儿身边坐下来,既而又拉过女儿纤细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良久,像经过深思熟虑,淑雯沉痛的话语声如老驴拉磨似的一字一句往外挤:“孩子,妈妈知道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的委屈!但是,妈妈希望你能复读一年!” “复读一年?!”幽寒静静的听着,喃喃的重复道,仿佛这是一句高深莫测的话语,她要用心品味才能理解其真正的内涵。 “答应妈妈,好吗?”商量的口气,却带着哀求的情感。 “好吗?”幽寒仍旧喃喃重复着二字,抬起头,却意外的看见母亲饱含深情的双眼,此时的她早已褪去了女王般的高贵与优雅,只剩一脸的低迷。幽寒内心不由一颤! “可是,复读一年做什么呢?”幽寒不解,至从六岁那年以后,母亲再没有回来看过她,更不用说过问她的学业,现在却要她复读一年,何其可笑!“要我考上大学,是么?” 淑雯摒住呼吸,重重的点头。 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痛苦,如火山爆发,喷涌而出:“那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考大学?考上大学,对我有什么意义?” 女儿突然激越的情绪,让淑雯始料未及,握着女儿的手不禁颤了颤。 淑雯脑中一片零乱,以女儿的智商与聪明,她绝对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重大意义呀! 可是,要如何回答才能给出一个既恰当又合适并且还能让女儿欣然接受的答案呢?第一次,她发现自己如此无能!千言万语哽咽在喉,却挑不出一句中听在理的话来! 空气里涌上一层灰暗的色彩,恍若起伏的黑色巨浪,汹涌而来…… 面对着她的提问,母亲居然没有回答。 幽寒深吸一口气,缓缓的闭上眼。 读大学对她而言,真的没有任何意义。 学历再高,文凭再好,又能怎样? 然道她的人生就会乌云散尽,春意盎然么? 历史的诗篇无法改写,未来的道路也仍是一片阴郁! 她的人生注定是悲剧! 从小没有父亲! 外公不爱她,甚至于敌视她! 母亲抛下她,去了一个遥远的城市。 并且还和另一个男人走在了一起。 全然不顾她的感受! 只有年迈的外婆宠着她!!! 冷了,只有外婆为她添衣!饿了,只有外婆为她做饭!哭了,只有外婆给她安慰! 学校开家长会,她的身旁坐着的仍然是外婆! 同学们投来异样的眼神,背地里经常悄悄的议论她!更有甚者,指着她的鼻尖说她是被人遗弃的流浪狗,野种。她气不过,冲上前去和对方撕打起来,在场的同学看热闹似的围成一圈,或是呐喊,或是助威……因为义愤填膺,她把对方打得鼻青脸肿,结果被老师大训一顿并加罚站,甚至还要写悔过书……她一边写着悔过书,一边眼泪哗哗哗的往下掉…… 同学们渐渐的疏远她,学校也变成了她的伤心地,她开始有意或是无意的迟到早退,有时课上一半就呼呼大睡。老师气不过,找到家中,结果外公不问青红皂白,把她打得皮开肉绽,她的嘴角淌着血,眼中淌着泪…… 也许在当年被“授予”幽寒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注定她的人生只有痛与泪…… ………… ………… 可是,生活何其戏剧! 就是这样一个处在阴暗角落里的小女孩,她任性淘气,可是却有着超人般的聪明头脑。 小学课程简易,没能显现! 初中稍稍复杂,崭露头角! 结果一鸣惊人,上了重点高中! 待到高中,她的聪慧,就像怀胎十月的女人,突兀而显峻!更像纸包不住火,熊熊燃烧。 课堂上并不专心听讲甚至打瞌睡的她,成绩却次次榜上有名,有时居然直冲榜首。 班主任对其行为的散漫,成绩的优异,两者大相径庭的分格,大为不解! 对此,幽寒对自己在课堂上的“放肆”行为作了惊人而完美的诠释,她说老师所讲的内容她已经掌握在心,反复听来甚觉乏味,才偶尔走神走岔。换而言之,老师所授课程,大部分同学需要五分钟才能听懂理顺的知识,她却能在一分钟内迅速消化。 而事实也一再证明了幽寒的言论,要知道,在800多人的高考名校,能名列前茅,位居榜首,是何等概念!看着她为学校赢回的一张张奖状,一座座奖杯,一次次荣耀,老师们不得不相信。 直到高一下学期第三次月考,沈冬梅的崭露头角,才让幽寒有了强劲的对手, 但有了对手,未曾不是一件好事,而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对手的出现,并没能打压下幽寒的强劲! 但是,令人遗憾的是,更多的时候,幽寒的成绩就如海上的波浪时起彼伏。 情绪低落的时候,她的成绩便不理想。 情绪好转的时候,她的成绩自然理想。 分数于她而言,就像是手中的玩偶,可以随意摆弄! 老师为此很是担忧,曾一次次的试图做通她的心理工作。 在老师长期的关心下,在沈冬梅一次次的鼓励劝勉下,她们携手,一步一步的走来。 好不容易,终于走完了高中三年,走向了高考的关键时刻! ………… ………… 幽寒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望着母亲颓败的神情,心里只觉得一阵阵抽痛。 是呀!以她的能力,读完了高中三年,就等于已经一脚踏进了名牌大学的校门,可是为什么,临了却…… 如果高考那天母亲有如约出现,她一定不会意气用事,现在的她一定收到金灿灿的录取通知书了! 幽寒一声轻叹,径直向“客房”走去,合上门的那一秒,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原来,放弃高考并非她的本意…… 原来,她也是真心热爱学习的…… 可是她的梦丢了…… 坚持了12年的梦,就这样丢了! 就因为一念之差! 谁的责任????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节 和女儿的谈判以失败告终,在意料之中,但以沉默结束,却在意料之外。 值得庆幸的是,从一些蛛丝马迹可以看出,女儿其实还是神往大学的! 那么,一切就还有希望! 原来,生活里最让人安慰的事莫过于“有希望”! 许是这段时日太累了,这天夜里,淑雯破天荒的睡了一个好觉! 只是,幽寒却因这次谈话,心情再一次糟糕到了极点! 但谁也没有料到,也就是在这一天,命运的大手,直直的伸向沈冬梅,正式拉开了悲剧的帷幕! 这天夜里,凌晨三点,整个盖洋镇还沉浸在黑暗的静谧中。然而在那个山脚下,在那座唯一的土屋里,却早早的亮起了灯光。尤其是屋外的坪地,用三角架支起了一盏100瓦的强力灯泡,亮如白昼。 沈冬梅躲在门后,门被轻轻的推开一条缝隙。厨房里,传来父亲剧烈砍柴的声音,锅里是满满的一大锅水,他正在努力的加大火力。 坪地,灯光下,高个子屠夫正在霍霍的磨着尖刀,末了,把刀刃扬起来睢一瞧。另一个矮胖屠夫正坐在一张高脚板凳上吧搭吧搭的抽着烟,偶尔和那个磨刀的伙伴磨叽了几句。因为隔着一段距离,并不能听得太清楚,只能看见那个抽烟的屠夫望了望漆黑如墨的夜色,然后有如叹息似的低下了头,沉默着像是进入了瞌睡状态! 直到几分钟后,父亲从厨房里走出来,说锅里的水将要沸腾了,两个屠夫才撑起精神,一个手中擒刀,一个手中执着长柄铁钩,直奔猪圈。 其实,家里每年都有喂猪,猪是家里的经济来源之一。但每回杀猪,幽寒从未像今天这样积极过。屠夫来杀猪,都是定在凌晨三点左右,待到去毛,开膛破肚,清理完内脏,天刚好大亮,然后直送镇中心的市场贩卖。 凌晨三点,正是沈冬梅睡得正香的时候,以前她都是在猪破空的嚎叫声中骤然惊醒,然后惊悚的窝在被子里待屠夫杀完另一头猪——她最怕见血。在农村,猪都是成对喂养,然后两头猪一起宰杀。 但这一次,沈冬梅却一夜未眠,无可否认,一方面是源于学业上的事,但更主要的原因是,父亲说,杀了猪,卖了钱,就可以送奶奶到县里的医院动手术了——她的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她心疼奶奶,就像心疼父亲的操劳一样。 不久,耳际传来猪骚动的蹿栏声,紧接着是危险逼近恐惧挣扎的嚎叫声,然后是长柄铁钩遂入下巴被强行控制后的痛苦嘶叫声,而后是尖刀直插咽喉撕心裂肺破空而来的啼叫声,最后是筋疲力尽奄奄一息的嘟噜声。数分钟后,另一头猪也伟大牺牲,去了极乐世界! 沈冬梅有些心惊的从屋里走出来,看着静静躺在地上的两头猪,它们的下巴被铁钩撮了好深的一个洞,咽喉处有一个硕大的口子,想必这就致命的伤口,伤口处此时还淌着血,地上血染一片。沈冬梅稍稍一偏头,就看见旁边还盛着两大盆的猪血,沈郁的猪血鲜红而刺眼,沈冬梅直直向后倒去——她晕血,还好父亲适时从厨房里出来,扶住了她。 沈忠良嗔怒道:“怕见血还出来!” 沈冬梅嘿嘿干笑两声,吐吐舌头:“人家在练胆嘛!”,话才刚说完,她都有些佩服起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 父亲向她使个眼色,你个小鬼头,谁不知道你的那个心思呢? 沈冬梅撇撇嘴,睫毛低垂下来,故作沮丧状。 沈忠良摇摇头,作罢。他弯腰端起一盆猪血,手指末端传来微微的温热感,就像猪的体温,盆里的血还泛着微细而密集的泡泡,眼角微微一皱,脑海里却如闪电般晃过一个画面。 只是一瞬间,沈冬梅捕捉到了父亲眼里深不可测的悲伤。但在下一秒,又骤然隐去,静若止水。让沈冬梅不得不怀疑是自己的幻觉所致。 但是,当父亲端着猪血从自己的身旁走过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到了父亲身上透出的微微寒意——这应是人性最伟大最高尚最可亲可敬的一面吧!即便是面对牲畜,善良的父亲也会心有所触,怜惜不忍呀! 可是转而想之,猪的一生大抵都是享受的过程,虽然短暂但是它却用其短暂的一生为人们谋利谋福,这应该是生命另一种更高意义与价值的体现吧!就连他们的血,也有一定的食用价值。 这样想的时候,幽寒就觉得心情舒畅了些。她走过去,直直的盯着另一盆猪血,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恐惧,她把殷红的血幻想成绽放中的玫瑰花海,想象成暮色时分弥漫天际的浪漫的红霞,微笑弥漫上嘴角,头居然不晕了,她弯下腰端起另一盆猪血向厨房走去。 待沈冬梅重新走到坪地的时候,两个屠夫已经系上了防水围裙。身旁,一个开口直径足有一米多的木质大圆桶里,父亲刚刚蓄上大半桶滚烫的开水,两个屠夫齐心协力,动作麻利的拎起一头猪滑入水中,水位刚好适中,高个屠夫揪着猪肥大的耳朵,麻利的荡漾着将其猪身完全浸透,然后又借用长柄铁钩将猪头摁入水中,动作极其连贯,恍若文章一气呵成。数分钟后,她用长柄铁钩浮出猪身,用手轻轻一拨以检验剔毛效果,一切果然在理想之中,猪身上的毛轻轻一揪就揪下一小把。高个屠夫用铁钩控制住肥硕的猪头,拖向桶缘,直至猪身露出水面上半身,矮胖屠夫环抱猪的腰身,齐齐抬上屠凳。然后沈忠良迅速的在大桶内重新添入开水,因为桶内的水温较之前而言稍稍降低了一些,这次另一头猪在水中多泡了几分钟,直到一样的剔毛效果后,才被抬上了另一张屠凳。 明亮的灯光下,沈冬梅看得格外入神。两个屠夫各执一把刀,开始剔毛,直至猪身白白净净的时候,他们才用尖刀划破肚皮。沈冬梅第一次这么清晰的看到猪的的全内脏,它丰富的就像一个大超市,却杂而不乱。 沈冬梅激动之余好奇心也随之高涨,她指着内脏问屠夫:“叔叔,你能告诉我这叫什么吗?”屠夫见她兴致高昂,也为扫荡困意,便不厌其烦,井然有序的指着各内脏依次介绍起来:“肺脏,心脏,肝脏,脾脏,胃,十二指肠,空肠,回肠,结肠,盲肠,直肠,胆囊……”还特意告诉她,哪个是猪板油,哪个是网油。每次杀猪屠夫都会将它们单独刮割出来,这次也不例外,沈冬梅知道它们是用来炸油的,但并不知道其部位的专业名称,更不知道板油是猪身上出油率最高的部位,网油其次。 沈冬梅兴致勃勃的回道:“正因为这样的原因,东家都是留着炸油,用以日后炒菜,这就是在市场上很少看见板油与网油出售的原因,是这样么?” 屠夫见它反应灵敏,满口应道:“对呀!就是这样!” 一个晚上,幽寒都精神饱满的站在一旁,看着屠夫如何把错综复杂的内脏巧妙分离,或是弃之,清理干净,分别安放…… 天色渐渐泛白,两个屠夫收拾好一切,然后把猪牢牢的捆在摩托车的后座上。 厨房里,父亲就现有的材料——猪血,小肠,瘦肉,适时的做好饭菜,招待辛苦了一晚的屠夫。 两个屠夫匆匆填饱肚子,然后起动摩托车,颠簸而去。 早饭过后,沈忠良便骑上家里那辆老式自行车匆匆赶往工地。沈冬梅在家自然也没有闲着,先是打扫了一下因杀猪而被弄脏的坪地,坪地上撒落着猪毛,沾染着血迹还有粪便屎尿,特别是那一个开口直径足有一米多宽的木质大圆桶,里边大半桶的水此时已经脏臭无比——各种内脏挤压而出的垃圾全在其中。这些脏水要倒到水沟里让其冲走……往年沈冬梅都在学校,所以都是他父亲在清理。沈冬梅拿来尿桶,用尿瓢将其装入桶内,然后倒在水沟里,如此反复,清理完那大半桶脏水时,沈冬梅感觉腰都直不起来了——她心疼奶奶,知道奶奶腿脚不利索,眼睛不好使,什么都抢先干了,但怕奶奶心理不好受,就将洗碗这类更轻的活儿交给奶奶做。 临近中午,坪外的活儿才忙完。午饭过后,沈冬梅又开始切板油网油,奶奶则在一旁帮忙烧火。 一直到下午两点,手中的活儿才忙完。而后沈冬梅又跑到小屋后山旁边的甘庶地忙开了。从记事起,每年父亲都会种上半亩甘庶,年底的时候可以卖些小钱,以缓解春节时期手头的紧张。 小的时候,她也常常跟在父亲的屁股后面跑,所以甘庶什么时候抽芽,什么时节该移植,什么时候该施肥,哪株甘庶该剥壳了……她都知道。 而今天她是来拔草的,父亲最近在工地上忙,一直没有时间顾得上料理这块地,都是沈冬梅代劳了。 从地里回来,已经是傍晚六点钟。她才刚踏进屋,奶奶便急忙拿来毛巾为她擦脸,还端来水给她喝。沈冬梅尽情的享受着奶奶的伺候,她知道,奶奶乐意为她做这些。 然而,沈冬梅并不知道奶奶只是太心疼她,在奶奶看来,沈冬梅的乖巧与懂事早已超越了这个年龄所该有的本事。 待沈忠良从工地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屠夫阴着一张脸在坪地上等他已经一个小时了。沈忠良抱歉至极,屠夫才缓了缓神色,将卖猪肉的钱如数递给他,跨上摩托车疾速而去。 沈忠良算了算,两头猪结了2060元,加上之前积蓄1800元,老母亲的手术费是不成问题了。其实到了九月份女儿开学的时候,在工地上做了近三个月的他,也可以结算到四千元的的工资——如果是重点大学,半年的学费也算是够了,只可惜女儿居然……想到这,沈忠良不禁叹了一口气。 可是沈忠良并不知道,他这轻轻的叹息,却被几米开外的老母亲听得分明——也许是眼睛不好使了,听力反而更加突显出来。老母亲的心骤然一缩,一种酸楚顿时涌上心头,她知道,儿子为了支撑这个家,着实不容易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节 8月11日。 沈忠良没上工地去,他在几天之前已经向包工头请好了假——如果是别人,包工头绝对不会答应,现在正是工程繁忙期,但考虑到沈忠良平时表现良好,勤劳肯干,从不拈轻怕重,而且手脚也麻利,包工头便答应了,只是让他忙完家里的事赶紧回工地来。 这天吃过早饭,沈忠良和女儿一齐带着老母亲来到县城里的医院做白内障手术。 所谓的白内障就是指晶状体混浊,而导致视力模糊,减退,严重者会致失明。白内障手术就是通过手术摘除混浊的晶状体并植入人工晶体,使患者的视力增加。但在手术前检查出老母亲的晶状体已经是“过熟期”,所以对于晶状体的选择就有些苛刻性,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越贵的晶体就越好,医生告诉沈忠良,根据老人家的眼部情况,选择价位为1800元的软性折叠式人工晶体较为妥当。 沈忠良疑问的看着医生,缓言道:“这个晶状体的性能会比较好么?”在得到医生的肯定回答后,沈忠良没有再多想,语气坚定的说:“行,那就选它。” 这一天,手术得以如期进行。 第二天清晨,老人家从睡意中醒来,她静静的取下眼罩,突然孩子般“啊”的失声尖叫了一声。 谁知,这一声尖叫却把站在窗前的沈忠良和沈冬梅吓了一大跳。她们齐齐转过身来,沈冬梅一个箭步冲到床榻前,拉着老奶奶的手,紧张的问:“奶奶,您怎么啦?”沈忠良也紧步跑上前来,目不转睛的望着老母亲。 “我……我能……我能……”老人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她索性停下来平息了一下气息,气息刚顺,她便急匆匆的说道:“我能看见了,而且……而且很清晰哦!” “真的吗?”沈冬梅有些迟疑的问道,突然她眼光一闪,指着窗外的阳台对奶奶说道:“奶奶,您快看,阳台上的花开得多鲜艳呀!就像雨后的彩虹夺目炫丽!” 老人家偏过头,向阳台望去,只见阳台上摆着两盆仙人掌,但并未花开。老人家正欲开口,突然悟到了什么似的,她故作生气状,伸出手朝着沈冬梅的鼻尖轻轻的点了点:“好你个小滑头,居然敢骗起奶奶来了?”但是谁都可以听得出来,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责备。 沈冬梅终于忍不住内心的狂喜,一把抱住奶奶,笑得像一朵花。奶奶看着她如花的笑脸,打趣道:“这花开得才叫鲜艳,炫丽得像雨后的彩虹!” 沈冬梅嘟着小嘴,委屈道:“奶奶,你不可以学我!” “好好,奶奶不该学你!……” 门口处,医生适时走来,看着紧紧拥抱的一老一小,把手指放在嘴边,轻轻的“嘘”了一声,然后示意沈冬梅放开手:“患者刚刚做完手术,不可以做过激烈的头部运动,否则会牵涉到眼部,影响其手术效果。” 站在一旁的沈忠良,望着无比激动的老母亲与女儿,喜不自禁的他悄悄的背转过身去轻轻的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而后,医生把沈忠良叫到办公处,开了一些口服用药与眼药水。他告诉沈忠良,手术顺利是一个好的开端,但不能因此而放松警惕,回家后如果有任何的异常症状要立即返院作检查。他还特别叮嘱沈忠良,手术后的护理及许多需要注意的事项,饮食也是其中之一,不能马虎。 沈忠良静静的听着,她惊觉,手术后还有这么多的护理及注意事项!还好医生耐心提醒。但沈忠良担心自己会遗漏什么,态度谦卑的对医生说:“不好意思,能不能将您之前提到的有关术后的护理及注意事项写成文字并打印一份给我?” 医生望着沈忠良,足足愣了一分钟,但愣意过后,他微笑着答应了。 下午四点,办理完出院手续,沈忠良小心翼翼的将那张打印好的纸张收好。 这天晚上,待老母亲睡下后,沈忠良把女儿唤到跟前,然后慎重的把从医院带回的那张纸交到女儿手上,让她一定要照顾好奶奶。 ………… ………… 8月13日清晨。 沈忠良骑上老式自行车赶往工地,清晨的阳光静静的洒落在他身上,恍若流淌着的静静忧伤。 或许是为了赶时间,他拼命的踩着自行车,自行车以高于平常两倍的速度不停的向前驶去,有细密的汗珠从额角渗出,可是他的双眼一直望着前方,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汗珠渐渐汇成小溪,悄然而下…… 是的,他的内心太压抑了。母亲已经是快70岁的人了,现在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可是他居然不能陪在她的身边,还要劳烦女儿代为照顾。他觉得自己活得真是窝囊,从小没有本事,先是妻子背离而去,留下不满一岁的女儿。是母亲代他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女儿拉扯长大。后来女儿终于一天天的成长起来,学习成绩也一向很好,居然一下子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可是学习用功,成绩优异的她,高考居然落榜了。这是谁的责任?还不是自己的错?现在母亲的身体又沦落成现在这般田地?这是谁的错?还是自己的错!!! 也许,这一辈子,他也不会忘记,在医院里医生愤怒的对他说的那句话,你知道吗?你母亲的晶体已经是过熟期,如果再晚一步,可能就会永远失明。 是的,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更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 他什么也不是!!! 车速越来越快,快得恍若要脱离地面飞起来了。一个石头,一个巨大的石头突兀的横亘在路的中央,紧急刹车,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随着一股巨大的阻力,惯性之下车与人齐齐向前飞了出去。 幸运的是,路旁是一丛草地。 沈忠良晦气的撑起身,扶起压在身上的自行车,才发现手臂处有点微微的使不上劲。原来,刚才车与人一齐飞出去的时候,车摆重重砸在手上,手臂被磕伤了。 沈忠良重新骑上自行车,忐忑不安的心让他渐渐的放慢了车速,这是不是不好的征兆?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倒下,如果他倒下了,这个家怎么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节 但不幸的是,屋漏偏逢下雨天。 这天沈忠良因为手臂被车摆磕伤了使不上劲,加上内心抑郁,在工地上干活的时候难免动作慢了些,包工头看着他不同往日的做事风格,想到昨天格外开恩刚放了他一天的假,结果今天就‘老油条’起来了,心中自然大为不爽,劈头盖脸将他训了一顿。 沈忠良在众目睽睽之下,沉默着没有应声,一个男人的尊严在此刻似乎被贬得一文不值。 工友们看在眼底,恨在心上,同是生活在生活最底层的人,却只能一个个低垂着头,心里暗骂包工头不是人。 要知道,即便是手受了内伤,沈忠良的手脚也不慢。 但作为包工头,他哪会体会工人阶级的艰辛,他所想要的,就是尽最大的可能榨取这些工人的血汗。 而作为沈忠良,即便憋屈,也不能错话,真是有点说不过去了,“这孩子平常不这样,今天是他生日,穿了新衣服,总觉得自己特别帅,一个劲的要给爸爸看。” 显然沈忠良没有生气,妇人终于安心的笑了笑,径直走向厨房。 “来,让伯伯也看一下,今天的小寿星有没有帅!好不好??……”沈忠良张开双臂呈拥抱状。 罗昌健的儿子被沈忠良略带滑稽的表情给乐坏了,他躲在父亲的身后,一本正经道:“伯伯,今天我妈妈已经夸我很帅了,那就是真的很帅很帅哦!我妈妈从不骗人的哦!你然道觉得我不帅么?”然后像小模特似的,摆出一个酷酷的poss。 罗昌健与沈忠良对视一眼,顿时笑得前俯后仰! 厨房里,妇人听着从门外飘进来的笑声,脸上写满了浓浓的幸福! 谁说不是呢?嫁给一个男人,幸不幸福,不能只看这个男人赚钱的能力,更多的时候要看他对这个家的负责与担当程度。她们的生活从不富裕,但这个男人也从没让她愁过,更多的时候,她的要求,哪怕是再奢侈无理的要求,这个男人都会竭尽所能的满足她,他不浪漫,却比任何一个男人都更贴心,更暖心。 厨房里,飘逸着幸福的香味。 餐桌上,一桌子菜,不光养眼,更加养胃,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沈忠良和罗昌健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着饭菜,席间,罗昌健的儿子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他像机关枪似的纵横扫射,把沈忠良逗得哈哈大笑。妇人秉承着农村人特有的热情与真诚,不时往他们碗中夹着菜,而做为被唯一邀请的贵客,沈忠良眼前的两个碗里,一个装着芳得四溢的茶树菇鸡汤,一个则装着满满的爽口菜肴…… 快乐的时光总是美得让人淘醉,沈忠良吃得肚皮都像要撑破了似的,却仍往嘴角送进一块脆椒鱼片。 说真的,沈忠良之前一直以为自己的厨艺不错,但今天才知道,自己的厨艺和罗昌健的妻子相比较,还是差远了。这一刻,他似乎有些微微羡慕起他的这位工友起来,像这样贤良淑德,勤劳质朴,还略带姿色的女人,在乡村已经不多见了!!!难怪之前工友老是在他面前夸耀自己的妻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因为罗昌健一家人的热情款待,饭后两个大男人坐在大门前,乘着皎洁的月光,泡茶聊天,述说着两个男人之间的心事。其间,深知好友境况的罗昌健有意介绍一个对象给沈忠良,让他考虑一下是否见面,沈忠良坦言之前被“爱情”伤得太深,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想过婚姻的事,她需要时间考虑,也需要征求女儿的意见…… 辞别工友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之前已经给女儿打过电话说明情况,家里人自然不会担心他的晚归。沈忠良脚下不疾不缓踩着自行车,内心不免泛起丝丝涟漪,其实,工友说得不错,家里也确实需要一个女人,要不然,这个家始终不完整。即便他曾经被爱情伤得遍便体磷伤,但也不能因此而失去爱的能力呀! 夏日的夜风在耳边轻轻吹过,吹得沈忠良心潮激荡,他想着也许这个女人的出现能让女儿感受到一份迟到的温暖,也许这个女人的出现,能帮助女儿重拾高考的信心!!! 但是先和这个女人碰个面,待有发展的可能性再和女儿商量一下?还是先和女儿打个招呼,得到女儿的同意后,他再和这个女人见面?哪种做法更为得当一些,沈忠良心里还真是没有底,正当沈忠良在心里思量着如何是好的时候,自行车不知不觉已经驶进了盖洋村。 莫名的声响,惊动了百米之外的一只狗,伴随着突如而来的狂吠声,沈忠良着实大骇了一下,一颗心顿时蹦到了节骨眼上。 他下意识的寻声望去,百米之外,自己屋前的坪地上围着黑压压的一群人,而这只狗正蹲坐在主人两米开外的地方,许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才警觉的性的站起身来,朝几米之外的他狂叫起来! 像一声惊雷,人群一阵骚动,人们纷纷侧转过身,乘着月光,看到了百米外的沈忠良。 直觉告诉沈忠良,大事不妙! 但屋前的坪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全村的人都围聚于此。 沈忠良疾疾推开自行车,随着咣的一声,自行车沉沉的栽向地面,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往自家的坪地走来。 像是有人在无声的指挥,人群很快的让出一条道。 月光下,空地上,黑压压的人群中,他的老母亲,他那慈爱的老母亲正静静的躺在血泊中,他的身上盖着一块洁净如新的白布,只露出一张脸,嘴角有殷红的血迹,脸袋下是一摊刺目的鲜红,她眼中含着泪,走得眷恋而安祥!!! 她的女儿——沈冬梅,正跪在奶奶的跟前,紧紧的拉着她的手,脸上的泪水像滂沱大雨止不住的往下淌!! 像是有无声的巨大电流瞬间贯穿身体,沈忠良立在让出的空地前,目光呆滞,恍若瞬间失去了直觉。 人们甚至来不及反应,只随着沈冬梅的最后一声尖叫,他那伟岸而坚强的父亲就这样直直向身后倒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节 8月19日,也就是手术后一星期。 这天,沈冬梅按照医生的嘱咐,带奶奶到县城医院去做定期复查。本来父亲想一同陪着去的,但是奶奶一直让他放心上工地,她说手术的当天伤口虽然有些疼痛,还伴有头痛及恶心,但是这些症状在一天后就渐渐消失了,而且后来一直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因为奶奶一直劝阻加之工地包工头也不太愿意再批父亲的假,沈忠良便放弃了陪老母亲进城复查的念头。但是在去工地前,沈忠良却尽可能的多拿了五百多元钱给女儿,还千叮咛万嘱咐,在医院一定要照看好奶奶,注意医生说的任何一句话,还要把检查报表带回来。 沈冬梅默默的记下了父亲所交待的一切任务——其实,即便是父亲不交待,她自己也会尽心去做。 复查的结果依然是可喜的,没有任何的并发症及不良反映。医生告诉沈冬梅,按目前的形势看,只要继续保持良好的生活起居,饮食上不松懈,然后注意疏导患者的心情,不出一个月,患者的视力即可恢复到最佳的手术效果。 想到这,正在清除鱼内脏的沈冬梅不禁的笑了笑——是的,无论怎么样,老天,也终有有仁慈的一面,对不对?看吧!自己的付出并没有白费哦! 知道吗?为了让奶奶的眼睛能够尽快好起来。出院后的第二天,沈冬梅就把医生之前打印在那张纸上的所有注意事项牢牢的记在心里了。现在的她,就像一个专业的护士。她清楚的知道,白内障手术后,患者在饮食上虽然并没有特别的禁忌,只要不喝酒,不食辛辣即可。但是,一定要尽可能的保证其营养的均衡性,当然,在营养均衡的情况下以流质或半流质为主效果会更好。最后,如果能够从多方面摄取对眼睛有益的元素,就恍若锦上添花。比如叶黄素和玉米黄质都具有很强的抗氧化剂作用,它可以吸收进入眼球内的有害光线,并凭借其强大的抗氧化性能,预防眼睛的老化,延缓视力减退,达到最佳的水晶体保护效果。而富含叶黄素和玉米黄质的食品有:绿叶蔬菜(例如:菠菜、甘蓝和芥菜等)、南瓜、绿色的豆类(例如豌豆)和椰菜等。 当然,这些“注意事项”如果仅仅只是停留在思想上就好比“纸上谈兵”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它更需要付诸于行动。所以,也就在奶奶出院后的第二天,幽寒炒菜都是以清淡为主,而且为保证其营养性还尽可能的多样化,为避免浪费在份量上减半。还常常跑到市场上一转溜就是大半个小时,就是为了找那富含叶黄素与玉米黄质的蔬菜。 从县城医院复查回来后,她就按照父亲的吩咐到集市上买了一条草鱼回来——在乡镇屈指可数的几种水养鱼中,就属这种鱼肉质不粗刺还少。本来父亲是让她买条大点的,让她和奶奶一块吃。可是沈冬梅哪里舍得——她只买了一条大小适中的鱼。 今天,她要做生鱼粥给奶奶吃。其实,父亲只交待让她煮鱼,但并未提醒她要以粥的形式——可是,用心的她早就想得很周到了。 就在沈冬梅切鱼片的时候,她隐约的听到好像有人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虽然听得不太清楚,但她可以确定不是奶奶。沈冬梅停下手中的活,向门外一看,然而一个人影也没看到。应该是幻觉吧!沈冬梅轻笑一声,是呀!家里的亲戚少得可怜,很少有人登门造访——奶奶是那一代少有的单传,爷爷虽然还有一个哥哥,感情不错,可是叔公在去年也去世了。叔公的子女家里的光景都还不错,也许是觉得有这样一个穷亲戚,面子上无光,加之距离相隔甚远,就好像断了联系一般,鲜有来往。 奶奶是单代独传的最大受害者,她从小就尝尽了没有“兄弟姐妹”的孤独滋味。所以,在那个并未限制“生育”的年代,她在生下一个第一胎男婴后,又努力的造就下一胎,但是出于对家庭经济状况与及身体瘦弱的原因,在生下两个女儿以后,她就放弃了再生育的念头。所以,沈冬梅还有两个姑姑。可是大姑,在出嫁的那一年,却不知什么原因与爷爷闹翻了,然后性格刚烈如火的她再也没有踏进过这个家门,后来唯一见到的一次,是在爷爷的丧礼上,从此,再无交集。只有小姑,性情从小温和善良,每年都会回来探望,仿佛这里已经深深的扎下了她的根…… 沈冬梅有些伤怀的想着,然后又继续低头切鱼片。然而就在这时,呼叫声再次响起。 这一声,较之前那声更大更清晰,沈冬梅确定这次不是幻觉,而且听音质……好像是……沈冬梅高兴地放下菜刀,然后急急的迎了出去。 坪外的土坡下,一男一女正一前一后的朝这座小屋的方向微笑着走来。 沈冬梅心喜若狂,她一边走上前去,一边朝屋里轻声唤:“奶奶,奶奶,您快出来,您看谁来了。” 昏暗的光线里,许丽萍听到孙女的欢叫声,好奇着到底是谁来了,她拿过墙角的拐杖,匆匆起身,踱步到窗前,透过窗户看到坡下的人时,先是一惊,然后又是一亮,最后眼角的光芒竟一明一灭的闪烁着。 窗外,沈冬梅的笑容灿烂得就像春日里明媚的阳光,灵动而温暖。然而不知为什么,她的心仍旧敏锐的跳了一下,笑容渐渐的凝固在嘴角,她眨了眨那双黑溜溜的小眼睛,直直的望向小姑与小姑丈,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虑,脱口而出:“你们怎么来了?” 其实,沈冬梅的疑问不是没有道理,小姑与小姑丈虽然每年都会回来,可是时间都选在“冬至”左右。她嘴里不说心里却很明白,农村人家,那个时候地里田间的活儿都忙完,而且收割在家的稻谷也都晾晒起来了。这个时候正好能抽出一些时日,忙了一年,手头自然也就宽裕一些,来的时候就不至于两手空空,还能塞上一些小钱,而且这时又避开了春运车费暴涨的时节。 但是,问题一出口,沈冬梅就后悔了,她赎罪似的的伸手要敲一敲自己的脑袋。 然而一切似乎已经来不及了,她看见小姑丈突然站定了,然后将手中的水果袋轻轻一甩,一张脸像弓一样拉得好长,眉毛直直的竖起来,瞪着一双眼睛,语气冰冷而僵硬的说道:“怎么,不欢迎吗?” 沈冬梅呵呵干笑两声,像一个犯错的小孩的低下头不敢言语。 沈秀莲见状,爱抚似的摸摸侄女的后脑勺,安慰似的说道:“你姑丈和你开玩笑了,你还不知道他的脾气吗?” 这一说,恍若大赦天下,沈冬梅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精神振奋,她冲姑丈做了个鬼脸,然后嘻嘻的笑起来:“姑丈,你的演技还不够精湛哦!真正生气的人,他的脸色和平常是完全不一样的,而且眼睛里也会冒火光的哦!像要吃人似的” 陶良明不怒反笑,有些甘拜下风的说道:“你个机灵鬼!” 沈冬梅吐吐舌头,然后亲热的挽起小姑的手臂。然而小姑却不领情,估计是因为侄女刚才装可怜相“欺骗”了自己,心里大为不爽,她轻轻一个甩手,撇开了沈冬梅的手,然后自己向坡上走去。留下沈冬梅站在坡道上,傻傻的不知为何。 这下,可把陶良明乐坏了,他站在原地,看着侄女挫败的样子,兴奋之极,练拳脚似的伸出左右腿各踢腾了两下,然后抚住肚皮,哈哈的大笑起来:“我老婆在帮我报仇呀!” 谁料,沈秀莲突然回过头来,狠狠的瞪了一眼老公,她严肃的表情仿佛在告诉他,在小孩面前,正经点,太嚣张了哦! 小姑丈委屈的撇撇嘴,笑声戛然而止,焉焉然。 这一切,全被沈冬梅看在眼里,她望向挫败的姑丈,眉毛一挑,得意一笑,仿佛在说,呵呵,怎么样!就知道你俩夫妻感情深似海!可是再好哟,也别在我面前炫耀!对吧?!看吧,吃苦头了吧?你老婆还是更偏爱我这个小侄女噢!!!然后示威般的像箭一般追上小姑。 小姑丈看着沈冬梅趾高气昂的样子,故作生气状,恶狠狠的回瞪她一眼。 此时的沈冬梅已经亲热的挽上小姑的手,却不忘回头,朝姑丈扮个鬼脸。 仿佛他们相见的场面永远这般搞怪而充满温馨!!! 沈秀莲紧紧的拉着沈冬梅的手,是的,她又何尝不知道,侄女每次在她们夫妇面前表现得如此开朗而顽皮,也许只是在以另一种方式表达着对她们的亲近与热爱。这是一个从小就缺失母爱的孩子,但是在她的内心深处仍保存着一丝孩童的天真与无邪呀!而她,又怎么忍心伤了她的心呢? 走在后头的陶良明,看着老婆轻轻的拉着侄女的手,心里由衷的祝福着,如果可以,真希望这个没妈的孩子能永远这样童真,这样乐观下去…… 手被轻轻的握着,内心如涟漪般荡漾起一股莫名的情愫。沈冬梅轻轻的侧过头去,耀眼的阳光下,低矮而身体结实的小姑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上却显示出一种说不出的亲近与仁爱……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那一刻,她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那个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节 第二天清晨,刚吃罢早饭,沈秀莲与陶良明便辞行要走。 沈忠良先是一愣,他并没有料到妹妹此行会如此匆促。但转而一想,也合乎情理。 现在仍属于农忙时节,她们夫妇年年种烟,此时地里的烟叶刚刚收烤完毕,但还要忙着挑选等级,清理烟地,烟地清理后还要赶着种第二季的农作物,水稻田里还赶着追加最后一次肥料…… 妹妹与妹夫是惦记着老母亲的身体,听说还动了手术心里终究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瞧瞧。现在确定老母亲没什么事,便放宽心了。 惊诧之后,虽有几分不舍,但沈忠良并未挽留,只是道:“你们路上要小心。” 陶良明微笑着回道:“放心吧。” 相视,在眼神片刻的交流之后,于是,两个男人不再言语。 通常,男人是扮演知性的一面,他们在表达感情的时个总是趋于简单,甚至不需要方式,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而女人却总是扮演着感性的一面,她们表达感情总是趋于繁复,会有很多的方式,而言语就是最直接的一种。这也许正是“父爱深沉,母爱浅淡”这一现象的最好解说。 两米开外,沈秀莲与老母亲相对而站,正进行着马拉松似的“告别”仪式。但大多时候,是沈秀莲扮演“长辈”,而母亲扮演“晚辈”。虽然要离开了,但这里仍有她太多的回忆与牵挂。沈秀莲像嘱咐小孩似的,嘴里一直叨嗑着什么,一双眼睛情不自禁的游走在母亲瘦小单薄的身躯上,眼里的光芒随着心湖的荡漾,光芒一点一滴的散去,渐渐的染上了一层灰暗的色调。她知道,当年父亲遂然去世,对母亲的打击很大,加之与大姐的关系进一步的僵硬化,让母亲内心大受煎熬。如今,不过六十几出头的老人,却早已白发苍苍,脸上写满了岁月的沧桑与褶皱,一双手如百年老树似的干皱粗老,背也驼了,拐杖已经成了她生命里无可缺失的另一个人生伴侣,离开手杖,老母亲几乎寸步难行。沈秀莲一边心疼的打量着母亲,一连提醒着她一定要保重,再保重…… 末了,转身离去。 沈冬梅站在门口,望着姑姑与奶奶依依惜别的场景,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往日特有的平静与清远,也许,她只是在为小姑的匆忙离去,而不舍。其实,她心里不是不明白,小姑与小姑丈的为人,这次就是因为担心奶奶的身体,特意跑来看一看的。她们匆匆离去,也是情非得已——上有七旬过半的两老口,下还有两个刚刚上学的孩子,也就她的表弟,日子过得也着实不容易。 走至几米开外的小姑,回过头来,看见神情静寂,平静得甚至看不出任何表情的沈冬梅,恍若意识到什么,突然折回身来,然后逗她似的,在她的小鼻子上轻轻的捏了捏,接着又把垂在她额前的头发轻轻的携到耳后,凑到她的耳际,悄悄说了一句话。 沈冬梅抬起头,难以置信的望着姑姑。 沈秀莲眼眸带笑,坚定的向她点点头。 一颗心,一颗带着丝丝凉意的心,渐渐的又有了春日般的温暖。沈冬梅眼眸带笑,望向小姑,仿佛这是她们无声的约定。 送走妹妹与妹夫,沈忠良正要赶往工地,看着女儿依依不舍的望着姑母姑丈远去的背影,一个疑惑顿然而生:“对了,你小姑刚才和你说啥了呢?” 沈冬梅望望父亲,故作糊涂状,然后嘿嘿干笑两声,并不作答。 沈忠良只好作罢,怏怏而去。 自行车的轮胎一圈转过一圈,带着宿命般的无奈朝前驶去。沈忠良,不禁又陷入到痛苦的思绪中。是的,无论何时,他都无法接受女儿“高考失败”这一残酷的事实。而现在,随着开学时间的渐近,他的心更加起伏难平。虽然,他一直缄口默言,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对于女儿的“高考失误”他一直有种莫名的猜测与隐隐的不安。 高考放榜这些天了,女儿也只字未提此事,而现在,如此,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想到这,沈忠良的额角竟沁出了一层冷汗…… 他咬咬牙,晚上,无论如何都要与女儿开诚布公的谈一次。无论怎样,他都必须知道实情! …………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节 但不幸的是,屋漏偏逢下雨天。 这天沈忠良因为手臂被车摆磕伤使不上劲,加之心里有事,干活的时候动作慢了些,包工头看着他不同往日的做事风格,恼怒成羞,劈头盖脸便将他训了一顿。 沈忠良在众目睽睽之下,沉默着没有应声。 工友们看在眼底,恨在心上。 要知道,即便是手受了内伤,沈忠良的手脚也不算太慢。 但作为包工头,他哪会体会工人阶级的艰辛,他所想要的,就是尽最大的可能榨取这些工人的血汗。 而作为沈忠良,即便憋屈,也不能不定爸爸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是真的么?爸爸不会忘了小宝的生日?”儿子有些迟疑的问道。 “是真的!爸爸最爱小宝了!!!”妇人微笑着安抚道。 想到爸爸已经在路上了,儿子高兴得咧开嘴笑了,他探着小脑袋,两只眼睛黑溜溜的转着。 突然儿子高兴的拍起手来:“妈妈!我看见爸爸了!我看见爸爸了!!!”然后欢喜的挣脱妈妈的怀抱,向爸爸跑去。 罗昌健寻声望去,见儿子穿了一身漂亮的新衣裳,脚下的红色运动镂空小跑鞋也特别耀眼,像电视里的小明星似的显得格外帅气而精神。罗昌健将自行摞在地上,想要弹掉身上的尘灰以免弄脏了儿子的新衣裳,岂料儿子已经像猴子攀树似的紧紧贴上来,罗昌健笑得乐呵呵的,将手上的灰尘往屁股上一抹,便不管三七二十一,高兴的抱起儿子,亲了又亲…… 妇人看着父子俩亲热的场面,眼里写满了幸福感! “爸爸!爸爸!你说今天的小宝帅么?”儿子眨着明亮的小眼睛,等待着父亲的回答。 “帅!当然帅呀!今天的小宝是全世界最帅的人!”罗昌健不假思索,很配合的连连点头。 儿子听得心花怒放,在父亲的怀里上蹭下蹿似的摇晃着。 “小宝,该下来了!要不然爸爸可被你累坏了?” 儿子撒娇的摇摇头,他留恋父亲宽厚的胸膛前那温暖的怀抱。 但下一秒钟,儿子便乖乖挣脱了父亲的拥抱。 “走,咱们去把汤热一下,让你爸爸洗手去,准备开饭了!”妇人牵起儿子的手,正欲转身走进厨房,突然,儿子指着几米开外夜幕下的沈忠良,好奇的问道:“爸爸,这位伯伯是谁呀?” 罗昌健猛的一拍脑门,歉意的道:“看我,只顾着抱儿子,竟把你撂在一边了,对不住兄弟,真是太对不住了……” 妇人也赶忙走上前来,赔礼道歉。客人第一次登门,竟把人家给冷落了,真是不好意思!!! 显然客人没有生气,妇人这才安心的笑了笑,“都饿坏了吧!饭菜都准备好了,我把汤重新热一下,就可以开饭了!”说声,转身走进厨房。 有片刻的恍神,眼前如此温馨的画面,像极了二十年前…… 沈忠良的思绪只停留了片刻,便抽回神来“来,让伯伯也看一下,今天的小寿星有没有帅!好不好??……”说声张开双臂呈拥抱状。 谁知小寿星果然大方,像小模特似的,立马摆出一个酷酷的poss。 罗昌健与沈忠良对视一眼,顿时笑得前俯后仰! 厨房里,妇人听着从门外飘进来的笑声,嘴角扬起美丽的弧角! 是的,妇人一直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有一个可爱的儿子,还有一个爱她的男人!!!她们的生活从不富裕,但这个男人也从没让她愁过,家里家外的操持着,更多的时候,她的要求,哪怕是再奢侈无理的要求,这个男人都会竭尽所能的满足她,他不浪漫,却比任何一个男人都更贴心,更暖心。 厨房里,飘逸着幸福的香味。 餐桌上,一桌子菜,不光养眼,更加养胃,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沈忠良和罗昌健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着饭菜,席间,罗昌健的儿子说着流利的普通话,他像机关枪似的纵横扫射,把沈忠良逗得哈哈大笑。妇人秉承着农村人特有的热情与真诚,不时往他们碗中夹着菜,而做为被唯一邀请的贵客,沈忠良眼前的两个碗里,一个装着芳得四溢的茶树菇鸡汤,一个则装着满满的爽口菜肴…… 沈忠良吃得肚皮都像要撑破了似的,却仍往嘴角送进一块脆椒鱼片。 说真的,沈忠良之前一直以为自己的厨艺不错,但今天才知道,自己的厨艺和罗昌健的妻子相比较,还是差远了。这一刻,他似乎有些微微羡慕起他的这位好友,像这样贤良淑德,勤劳质朴,还略带姿色的女人,在乡村已经不多见了!!!难怪之前工友老是在他面前夸耀自己的妻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因为罗昌健一家人的热情款待,饭后两个男人坐在大门前,乘着朦胧的月色,借着屋里透出的灯光泡茶聊天,述说着两个男人之间的心事。其间,深知好友境况的罗昌健有意介绍一个对象给沈忠良,让他安排一下见面时间,沈忠良坦言之前被“爱情”伤得太深,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想过婚姻的事,她需要时间考虑,也需要征求女儿的意见…… 辞别工友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 借着手电筒的光亮,沈忠良脚下不疾不缓踩着自行车,内心不免泛起丝丝涟漪,其实,工友说得不错,家里也确实需要一个女人,要不然,这个家始终不完整。即便他曾经被爱情伤得遍便体磷伤,但也不能因此而失去爱的能力呀! 夏日的夜风在耳边轻轻吹过,吹得沈忠良心潮激荡,他想着也许这个女人的出现能让女儿感受到一份迟到的温暖,也许这个女人的出现,能助他度过眼前的难关!!! 但是先和这个女人碰个头,待有发展的可能性再和女儿商量一下?还是先和女儿打个招呼,得到女儿的同意后,他再和这个女人见面?哪种做法更为得当一些,沈忠良心里还真是没有底,正当沈忠良在心里思量着如何是好的时候,自行车不知不觉已经驶进了盖洋村。 莫名的声响,惊动了百米之外的一只狗,伴随着突如而来的狂吠声,沈忠良着实大骇了一下,一颗心顿时蹦到了节骨眼上。 他下意识的寻声望去,百米之外,自己屋前的坪地上围着黑压压的一群人,而这只狗正蹲坐在主人两米开外的地方,许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才警觉的性的站起身来,朝百米之外的他狂叫起来! 人群一阵骚动,人们纷纷侧转过身,借着月光,看到了百米外的沈忠良。 直觉告诉沈忠良,大事不妙! 但屋前的坪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全村的人都围聚于此。 沈忠良疾疾推开自行车,随着咣的一声,自行车沉沉的栽向地面,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往自家的坪地走来。 像是有人在无声的指挥,人群很快的让出一条道。 月光下,空地上,黑压压的人群中,他的老母亲,他那慈爱的老母亲正静静的躺在冰冷的坪地上,他的身上盖着一块洁净如新的白布,只露出一张脸,嘴角有殷红的血迹,脸袋下是一摊刺目的鲜红,她眼中含着泪,走得眷恋而安祥!!! 她的女儿——沈冬梅,正跪在奶奶的跟前,紧紧的拉着她的手,脸上的泪水像滂沱大雨止不住的往下淌!! 像一声巨雷,震天动地,伴随着刺眼的闪电,强大的电流瞬间贯穿身体,直击脑门,沈忠良立在让出的空地前,目光呆滞,脸上惨白。 人们甚至来不及反应,只随着沈冬梅的最后一声尖叫,他那伟岸而坚强的父亲就这样直直向身后倒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节 沈忠良的突然晕厥,让片场变得更加骚动与不安。 沈冬梅惊恐万分,连滚带爬的扑倒在父亲的身上,脸上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泛滥成灾。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接连倒下,要她怎么承受得了? 有好心的村民欲把躺倒在地上的沈忠良抱起来,被隔壁王大婶制止住了,她让人搬来一张板凳,将他的两脚架在板凳上,让血液重新缓缓流向脑部,然后有规律的按压人中穴位。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沈忠良缓缓的睁开眼,几秒钟之后,他双手撑地吃力的站起身来,身子一晃,险些摔倒,村民欲过来扶他,他摇摇头,踉跄着走到母亲的身边,扑通一声跪下了。 喉节骨随着深痛的呼吸而起伏波动,沈忠良努力的想要克制住自己激越的情绪,可是泪水还是不争气的从眼眶里流出来…… 宁静无声的泪水像溪流一般止不住的往下流,流向脸庞,流向颈部,静静的滴落在坪地上,很快地的氲染开来,在坪上圈出一个偌大的阴影,亦如沈忠良在心底深处撕开的一道伤口,无法愈合。 一只厚实的手臂轻轻的落在沈忠良微颤的肩上,然后手心收紧,有轻轻的力道从温暖的手心处传来,“沈大哥,请节哀!!” 可是让他如何节哀呢? 母亲的眼睛已经混沌了几年,现在好不容易做了手术,她老人家才刚刚可以看见这个鸟雨花香,多彩的世界,为何却一声不吭就走了呢!以前她最开心的事就是往墙壁上贴孙女捧回的学习奖状,后来眼睛混沌了,她怕贴不好,就要求儿子贴,必须贴得整整齐齐,公公正正。如今满墙的奖状书,就像殿堂一般金碧辉煌,她高兴得合不扰嘴!每天都要看上几遍!她老人家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孙女捧回一张金灿灿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她说孙女考上大学了,这个落魄的家便有了希望!!!可是如今孙女的录取书都还没有盼到,她却走了,她老人家怎么舍得下心呢?就在出院的第二天晚上,她老人家还商计着找个媒婆,替他说个亲?他沉默着都还没有支声呢?……她老人家还有那么多的牵挂,那么多的期盼,那么多的等待……她如何能暝目呢? 沈忠良没有说一句话,悲痛至极的他只是紧紧的抱着老母亲已经冰冷的尸体,任凭记忆撕扯,他知道,从此以后,所有关于她和母亲的美好回忆,都只能定格在梦中,定格在遥远的天国! 好心的村民看着沈忠良这样哭下去也不是办法,几个人一同将他从地上架起来,让他坐在之前搬来的小板凳上,然后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导他。 沈忠良从村民的口中得知,老母亲死于车祸。 原来,夜幕时分,当老人家横穿马路的时候,正逢一辆大货车呼啸而来,黑暗里视野受阻,待司机反映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了及了,巨大的车轮从她的身上齐齐辗压过去。 司机害怕承担责任,直接逃离了现场。 那么事实的真相果真如此么? 不,事实的真相随着老人家的死亡,也从此封尘雪藏。 原来,收工后,沈忠良到罗昌健家做客,怕家里人担心他的晚归,其间打过电话说明情况。 可是夜深了,见儿子迟迟未归,想到儿子每天早出晚归的工作,老人家的心里不免生出几分心疼,躺下后的她又爬起来,一个人柱着拐杖来到村口前等儿子。 村口有一条南北通向的水泥大路,那是回家的必经之路。 老人家坐在路口,微弱的星光下,一颗慈爱的心也被辉映得淋漓尽致,她心疼儿子,这些年来儿子为了支撑这个家着实不易,终年早出晚归,偶尔和朋友聚会,也要待到收工之后,挣下的钱一部分用于日常开销,一部分用于女儿的学费,剩下的全用在了她的老弱病残上,就像这次白内障手术,一下子就用掉了两千多元,这对于他们这样一个家庭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呀! 如今,儿子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孝心,治好了她的眼睛,她心满意足了,他不能再当儿子的累赘,不能再成为儿子的负担,他才四十出头,他还有他的人生路要走,他还应该娶个老婆,享受婚姻享受爱情,可是如果她还活在世上,无疑是儿子人生前进路上最大的拌脚石,试想,有哪个女人愿意嫁给一个上有老母,下有女儿的男人?如果她走了,也许儿子再婚的机率会大大提升,毕竟她的孙女那么优秀? 老人家越想越觉得自己多余,她觉得她该去找她的老伴了,老伴走了十多年,在天国的那头也一定孤独寂寞了! 所以,当一辆货车从远处呼啸而来的时候,老人家缓缓的站起身,在货车驶近的霎那,老人家借助拐杖的力道,一个闪身,踉跄而出,卷入了车轮之下。 司机措手不及,车轮从老人家身上直直的辗压过去,血奖喷涌,就这样悲壮的制造了一场车祸的迹像。 多么慈爱而可怜的老人! 该怎么去描述当时的境遇呢?沈忠良只觉得他的世界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暗,,痛苦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漫长得让他觉得他终会在这样的痛苦里渐渐疯狂,直至老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节 三天后,是出殡的良道吉日。 沈忠良把老母亲安葬在父亲的身边,两座坟紧紧相挨。 这样,就算到了遥远的天国,母亲才不会太孤单。 而这,也是作为儿子的他,唯一能为老母亲做的最后一点事情。 母亲的离去,就像在他心里划开的一道深深的口子,痛得他的神经都麻木了。 他甚至不知道,这些天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他只知道,所有丧事的相关事宜,都是好心的邻里相亲替他操办的。甚至于,为他破例改写了这个村庄甚至整个小镇百余年来的不成文的规定。 这个村庄,按照惯例,凡遇丧事,丧家是不能收取任何金钱或物品,而且关系疏远者,人们都是尽量避而远之,怕沾了晦气与霉运。 但许丽萍的去世却默默的改写了这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热心的村民,送上“丧费”,为他请来道士,请来锁喇手,折烧纸,做纸房,买纸钱……所有主人公应该操办的事,都为他周全的想到了…… 是的,他满怀感激,感谢这些邻里乡亲,在他最艰难最无助的时候伸出了援助之手…… 但是,有些痛苦,扎在心上就像播进心田的荆棘的种子,会生根发芽,想要拨除,何其不易! 母亲下葬已经有三个多小时了,从墓地回来,他一头扎进母亲的屋里,然后就没有离开过。 屋里没有开灯,昏暗中透着些许的清冷,沈忠良愣愣的坐在母亲昔日的床头,床头上摆着母亲生前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和枕头。 眼里脑海里浮现的全是母亲晃动的身影。 沈冬梅静静的站在门前,望着父亲苍白而憔悴的面容,只觉得心一阵一阵的绞痛。 一阵轻响,像是碰倒了扫帚打落在地上的轻响声,沈忠良微微抬眼,望着女儿转身退出的背影,又望向一墙金碧辉煌的奖状,随即,陷入了沉思。 夏日的太阳,渐渐偏西,透过小屋后面有如栅栏似的小窗户,斜射而进,束光似的横劈在沈忠良单薄的身上,恍若要将他内心的阴霾努力挥散开去, 沈忠良背转身,视线正巧迎上这束光亮,刺眼的让他微微眯起眼,他这才想到自己在这个屋子里已经坐了几个小时,挪了挪身子,才发现小腿都有些微微的发麻。 沈忠良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呼出,连眨了几次眼,又伸出粗糙的双手拍了拍自己都觉得僵硬化的面部,终于感觉精神了几分。他缓缓起身——帮母亲的遗物好好收拾一下,拾掇几件像样的衣物,改天再烧寄给她,也许在天堂的那一边,有用得到的地方。 沈忠良伸手打开那个木质有些微微腐坏剥落的旧衣柜,随着“吱”的一声轻响,那个螺丝已经有些松动的柜门缓缓而开,然而在衣柜完全打开的那一刻,沈忠良却僵在那儿,瞳孔睁大,脸色骤然苍白,伸出的手如触电般骤然缩回. 柜子里,想象中应该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竟不知去了哪里,里面并排放着两个蛇皮袋,鼓鼓的,袋口各用一条红线紧紧的扎好。 像有一颗闷雷在头顶轰然炸天,惊愕与难以置信,瞬间代替了之前的低落与痛楚,沈忠良转身,疾疾探头,才发现母亲喜欢放在床角的那双当年与父亲结婚时的小布花鞋也没有了踪影。 然道?……沈忠良来不及多想,迅速打开蛇皮袋。出乎意料的,母亲的衣服与鞋子,居然都在袋子里。 这是什么意思?是谁收拾了母亲的遗物?是女儿吗?不可能!那会是谁呢?……然道,是母亲自己?想到这,沈忠良只觉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然道……母亲早已预料到自己的后事?可是,母亲是因为车祸才去世的。沈忠良越想越觉得可怕,涔涔冷汗从额角冒出来…… 那天,当他在邻居们的摇晃与呼唤声中渐渐恢复了意识的时候,只觉得脑部一阵晕眩,他缓缓睁开眼,就看到女儿无力的瘫跪在自己面前,泪眼婆娑……脸上泪迹斑驳,显然之前汹涌的哭过…… 他疯狂的拨开人群,发疯似的扯掉盖在母亲身上的白布,才发现母亲的身体早已失去了体温,身上的衣服破损得像被猛兽撕裂而开,肌肤没有一处是完好的,血浆喷涌,四下一片殷红,血肉模糊得像是被狼群啃食过一般,大腿的关节处露出被辗压过的已经折断的白骨,触目惊心得让人不敢直视! 他咆哮着将母亲的搂在怀里,才发现,母亲的脑后也有个偌大的伤口,所以地上才会有那么一大滩血……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沈忠良搂着母亲已经冰冷的身体,将自己的脸紧紧的贴在母亲沾染血浆的脸上,泪水滚落而下,晕染成斑驳陆离的一片,而模糊了他悲怆而又苍白的面孔…… 身旁,邻里乡亲们黯然神伤的样子他看不到; 眼前,邻里乡亲们哎声叹息的声音他感觉不到; 耳际,邻里乡亲们的劝慰声他听不到…… 直到身后的王大婶颤幽幽的说道:“是呀!车祸的事,谁又能想得到,节哀吧!” “车祸”二字一出,他悲痛欲绝的神经才敏锐的拉扯了一下。 是的,车祸。一看母亲的伤势,就知道是车祸,可是当这两个字以言语的形式充斥在空气中的时候,他却觉得尤其刺耳。 他“腾”的一声从地上站起来,两手紧紧的抓着那个妇人的手臂,拉命的摇晃,连哭带喊的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 ……………… ……………… 是的,无论是当时的迹象,抑或是旁观者的口供,都毫不争议的表明,母亲出于车祸,纯属意外…… 车祸,那个司机,那个疾速而过的司机,才是真正的杀手。 沈忠良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愣愣的望着眼前收拾得整整齐齐的“遗物”…… 可是,眼前的一切又该作何解释?母亲的衣服一向摆放在衣柜里,为什么还要装进蛇皮袋里了……而且,从衣服折叠的作风上看,是母亲自己叠的,还有,那袋口的红色蝇子,仔细一看,居然是母亲年轻时扎头发用过的丝带。 两条丝带,寓意深刻,比翼双飞,是爱情的向征,那是父亲第一次见到母亲时,送给母亲的定情信物,年轻时的母亲很爱用它扎起一个漂亮的马尾辫,这条丝带,母亲一直视若珍宝,藏得很深。 按理说没有人可以轻易的找得到,而现在不仅完好的呈现在眼前,而且均被扎成蝴蝶结,母亲在向谁表达着思念?然道……沈忠良眉头一凝,眼神一黯,重重的跌坐在床尾。 门外,响想了女儿轻轻的脚步声,沈忠良不动声色的将蛇皮袋放回衣柜。 合上门的时候,沈忠良在心里轻轻的问自己,这个家,还有什么秘室是他所不知道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节 夜,已经很深了。 空气渐渐的褪去了白日的燥热,蒸腾出丝丝的凉意。夜风,像一把精致的小扇,轻轻的摇摆着,带来了不可多得的凉意。 在微微的凉意里,大地,如美人般,已经沉沉的睡着了。月儿洒落着银色的光华,大地像披上了一件华丽的盛装。 月光流淌,似情人的触抚,温柔而细腻。 无数的星星,如一群纯真而可爱的孩子,眨吧着亮莹莹的眼睛,偶尔,会从田间,池塘传来那么一两声蛙鸣,像是在梦中遇见了心仪已久的“恋人”,正朝着自己翩翩而来,忍不住抑或是忘情的吱出声来……将宁静的夜撩拨出淡淡的情丝…… 夜,唯美得恍若一幅画。 可是,谁又会想到这是一个失眠夜。 土屋里,静谧而低沉。月亮渐渐偏西,月光透过后墙那扇小得可怜的窗口,投进一束狭长的光线,在漆黑如墨的房间里努力的撑开一片光明…… 沈冬梅仰躺在靠墙而摆的硬质木床上,借着那束刺眼的光线,能清晰的看到,处在黑暗中的沈冬梅像木偶般一动不动,似乎已睡着,但那微微颤抖的睫毛下,那双看似宁静无波的眼睛,却会不时的眨上一下,也许是忘了,连睡衣都没换,还穿着白日的t恤衫与牛仔裤,洗得几乎泛白的被子意外平整的叠放在床的右上角。 也许是习惯成自然,也许是平静而淡然的心态,抑或者是因为身子瘦脂肪少的原因,沈冬梅一直不怕热——虽然屋里一直连一台简式而廉价的风扇也没有。但穿着薄薄的睡衣,四肢伸开,沈冬梅也总能安然入睡…… 但是,忘记了是从哪一年的夏天起,她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如果记忆没有失误,应该是从爷爷去世的那一年,她开始会拿薄薄的被子当枕头抱,那种感觉,就像爷爷生前把她抱在怀中,用胡须轻轻的扎她,虽然有微微的痛痒但却格外温暖的感觉…… 也就在那一年,她终于明白有一种感情叫怀念。而后,每至爷爷的祭日,看着奶奶脸上一闪而过的落漠和孤寂,她的心就会无可遏制的疼痛起来。这样的疼痛,不仅仅是缘于奶奶,更重要的是,她在奶奶深情而痛楚的眼眸中,真实的感受到了“爱情”的力量,它就像一把双刃箭,来时让人觉得幸福快乐,去时让人觉得痛不欲生,也让她更深刻的体会到了父亲当年的颓败。那以后,她的大脑无可逃避的被输入一个“新”的名词——“母亲”。是的,对她而言,这只是一个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名词称谓,或者说这只是一个从未曾见过面的女人。但是,她无法想象在当时,在那个思想相对封闭的年代,女人的背叛,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意味着什么。她无法想象,在那个女人转身离去以后,父亲的人生发生了一场多大的劫难,更无法想象,在以后的日子里,父亲是怎样一步一个脚印走下来的…… 她只知道,父亲心里一直放不下母亲。 最初的记忆,是在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那时正值深秋,父亲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灰色无袖衬衫,背对着她,默然的站在土屋前的坪地上,两手垂在身侧,右手的指尖处夹着一支根,烟头一明一暗的闪着,透着一种阴冷诡异的气息,屋子里的灯光从敞开的木门透出些许的亮意,借着微弱的光线,可以朦胧的看见,浓浓的烟雾从他身旁缓缓的翻腾而出,伴随着父亲那轻不可闻的叹息,让年幼的她觉得,父亲的背影格外落魄而渺小,仿佛会随着烟雾的蒸腾而消失…… 后来的日子,在爷爷与奶奶一次次苦口婆心的劝勉下,父亲虽然没有很快重新振作起来,但精神状态也没有继续恶化下去。而且,她清楚的记得,在她开始记事的第三年,也就是她刚上小学一年级的那年,期末,当她捧着鲜艳的小红花和金灿灿的“三好学生”的奖状回到家的时候,父亲突然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亲了又亲,而后居然露出了久违的笑意,她才知道,任何的“病”均有解药。二年级,当她以同样优秀的表现和优异的成绩而被授予“三好学生”的荣誉称号的时候,父亲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大伤全愈,整个人开始振作,三个月后,居然连吸烟的坏毛病也改了…… 只是,谁会料到,在十年后的今天…… 手指微颤,松开的右手渐渐的又握紧成拳,掌心传来硬实的触感。 沈冬梅稍稍侧身,试图找到一个舒适点的的姿势,却发现全身早已像上了枷锁一般不自在,她索性坐起身来,目光毫不回避地落在右手上。 渐渐摊开的掌心现出十二张已经被抓得皱巴巴的钞票,重叠在一起,共计1200元整。 望着手中的钱,只是一瞬间,眼里又蒸腾起浓浓的雾气。 这是一个只属于她的秘密,无可否认,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奶奶的死她有着无可推卸的责任。 两年了,奶奶一直不肯接受手术,可是有一天又突然应允了,其中的原因,她未曾细细掂量。 手术后奶奶虽然表现得很开心,可是只要父亲一上工地,她一离开,却恍若换了个人似的,常常一个人坐在屋里一呆就是大半天,更多的时候,她只是静静的望着墙上的奖张发呆。 好几次她要问,却欲言又止,只想一定是奶奶老了累了的原因,怕问多了,奶奶心里更难受。 手术后给奶奶补身子,奶奶也是推三阻四,而她只当是奶奶心疼钱,安慰几句便不再多言。 后来,奶奶居然找她谈话,让她理解这些年来父亲的不易,与及一个男人的孤独,在未来的日子里,让她尽可能的帮父亲找个伴…… 她未曾吭声,是的,对于“有个后妈”这件事,她嘴上不说,可是心里一直是排斥的,她宁愿那个位置一直空着,也不要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来与她急夺父亲的爱,何况父亲已经被“女人”伤过一次,她不要,更害怕悲剧重蹈覆辙…… 所以,当奶奶和她说明这件事的时候,深陷在思绪中的她并没有意识到奶奶语气的反常与神情的异样,自然不会想到那是奶奶对自己的一种交代,一种临别前的“遗嘱”。 直到送走姑姑与姑丈,那天傍晚,从甘蔗地里回来,奶奶慎重的将1200元的钞票塞至她手中,说是姑姑与姑丈给的,让她代为保管着,她在片刻的惊诧之后,推唐不过,也没有多想,便相信了奶奶的话,默默的收下了,只想过后和父亲道一声,便匆匆转进厨房去了……而这,便是奶奶临终前的“遗产转交”。而她,只凭借着自己浮浅的推测,居然什么异样也没有查觉到,什么也没有意识到…… 直到深夜,起来夜尿,感觉不对劲的她才发现奶奶早已不知去向,该死的她,才微微感觉到事情不妙,她冲出家门,四下寻找,借着朦胧的月色,她亲眼看到潜伏在村口道路旁的奶奶,已经朝着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扑了出去…… 她咆哮着,呐喊着,冲出去,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太晚,太晚了…… 这件事情就如磐石一般紧紧的压在胸口,让她沉重的喘不过气来。她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如果父亲知道了“实情”,会是怎样的一种反映。又或者说,如果奶奶的死仅仅局限于“车祸”,纯属“意外”,也许父亲的心里还能好受些。 可是在内心的最深处,她仍旧无法说服自己,为着这个看似成立的“理由”,而理所当然的将事情继续隐瞒下去。这样的隐瞒,看似出于为父亲着想,实质却更像在为自己开脱,为自己辩驳,让她的罪恶感越来越深……就如每日每夜躺在床上,她再也无法安然入睡…… 是的,退一万步而言,一向奉行“孝道”为先的父亲,如果知道了实情,只会觉得是自己没有尽到做儿子的责任与义务,更加自责颓丧…… 所以,无论是出于为父亲着想也好,或是个人自私心理作祟也罢,她都只能将这件事情隐瞒下去,或许在未来的某个日子里再翻辗而出,抑或者就这样永远的石沉大海…… 但事情似乎远没有她所想象中的简单。昨日中午时分下殡完毕,从墓地回来的父亲,午饭也没吃,就一头扎进奶奶的屋里,一呆便是几个时辰。 傍晚时分,在门外踌躇了大半天的她,终于鼓起勇气走进屋去,然而看到的竟是父亲惊魂未定的表情与局促不安的迥然神态,就在她为之惊诧的片刻,父亲又恢复了往日的低迷与忧伤…… 然道这只是她的错觉所致,惊疑之间她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那个绳皮袋上,袋口上两朵用红色丝带扎成的蝴蝶结显得格外刺眼,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然道父亲也有所查觉? 那么她到底该不该道出实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节 下午3点。 天宏漂染有限公司。 豪华气泒的董事长办公事。 一位气质高贵,皮肤白皙的女王,正优雅的坐在旋转真皮坐椅上,批阅着业务部刚刚送来的业务资料。 财务经理推门进来,毕恭毕敬的递上报务,“贾董!您要的资料我已经整理出来了。” 贾淑雯轻轻的点头,打开资料夹,目光静静的浮过眼前的文字,最后落在最末的一栏数据上,嘴角不自觉的扯出一抹轻不可见的笑笑。 按照公司这些年来逐渐递增的营利情况,不出两年,天宏漂染有限公司便可成功上市。 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她却没有了当初的那份狂喜和激动。 记得当年,她未婚先育,执意生下女儿的时候,父亲气极败坏差一点亲手掐死自己的外孙女。 即便在当时,她也能理解父亲当时的绝望与痛楚,因为她的原因,父亲在村里颜面尽失,毫无尊严,还因此丢了“镇长”一职。 用父亲当时的话说,她不仅葬送了自己的一生,也葬送了父亲的一生。 父亲从此要夹着尾巴做人。 她知道,她只有干出一番伟业,才能血洗自身的污秽。 那么公司成功上市,应该算得上是事业有成了吧! 财务经理感觉到了气氛有些微微的低沉,很聪明的悄悄的退了出来。 办公桌上精美的台历上,那黑白分明的日期,仿佛一根根寒针,直直的刺入贾总曾经自认为已经坚强到无懈可击的心脏。直至当她得知女儿落榜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她所谓的坚强与成功,都像悬浮在空气里的水泡,易碎而虚幻。 再过一个星期,便是开学的日子。 如果一个星期内,她还能让女儿回心转意,劝其复读一年,那么一切的一切就还有希望。 可是她能成功说服女儿吗? 她的心里确实没有底。 想到这,淑雯不禁想起郑华来,丈夫是个既有远见又有主见的人,他旗下经营的公司多达十几家,涉及面广,有餐饮业,电子业,旅游业,资产过亿。如果问问他,他定能想出什么点子来。 可是该怎么和他说呢? 自从上次在墓地,她背弃诺言,不合时宜的出现,再一次疏远了他们父子之间原本就有些遥远的距离。 而后无论郑华打了多少个电话,儿子都不曾接过一个。 他知道郑华心里难受,也许还在心里默默的怪着她。 是呀!一个人再能干,也有他的软肋之处,而儿子,就是他的软肋。 弹出的通讯录,又疾疾的按下了退出键。 “知道吗?这孩子资质聪慧,如果可以,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她复读一年……否则就是我们这些做老师与父母的失职,也怪我,当然没有留心,我真想知道她的心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看看她的答题卷子,作文部分居然偌大的一片空白”班主任老师的话像皮鞭一样一次次的抽打在淑雯的身上。 半个月前,女儿晕倒,她瞒着郑华回了一趟老家,来到了女儿就读的重点高中,找到了她的班主任,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女儿的落榜最直接的原因竟是高考60的作文居然一个字都没有写。 这样自毁前途,需要多么绝裂,多么心如死灰,才可以做得到。 也许也正是这样身心受着折磨,女儿才会晕倒。 就像那天她惊慌失措的把女儿送进医院,医生对她说的,要她做好心理准备,女儿可能患上了“心病”。 贾淑雯轻轻的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袋越发沉重。 办公桌上,手机铃声突兀的响了起来。 贾淑雯看着手机屏幕上陌生的来电显示,只以为是哪个人不小心拨错了号,或是哪个推销者在推销产品,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么多年,这样的“垃圾”电话她接得多了,见怪不怪了。 铃声不依不饶的响着,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涤荡出扰人的音子,贾淑雯拿过手机,轻轻的按下了拒绝键。 岂料,刚一挂机,铃声又一次响起来,带着惊人的执着与坚定,在空气里一遍一遍的重复着。 贾淑雯看着屏幕上持续跳动的陌生号码,只觉得它像一个绝裂的孩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万般无奈,伸出一只手按下接听键,另一只手去端桌上冲泡好的咖啡。 手机贴近耳际的时候就想着等对方一说完,便立马拒绝,好挂机,岂料手机里却传来了高分贝的呼叫。 是李婶的声音,急切而惊慌。 电话的那一头也不知说了句什么,贾淑雯浑身一震,整个人惊得从椅子上坐起来,慌乱中竟不小心触翻了杯子,咖啡喷撒而出,飞溅在资料档案上,水迹晕染开来,字迹模糊,形成了偌大的一片污渍。 看着桌上狼藉的一片,贾淑雯像是突然被洗了脑一样,清醒过来。 她扶正杯子,挂上电话,关上门,跑下楼梯。 随着一阵尖锐的长鸣,门卫疾疾按下电动遥控门。 一声长啸,一辆a6奥迪像火箭般驶出了天宏集团公司的大门。 门卫看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老板不同往日的开车风格,纳闷不已,真担心她会遭遇一场飞来横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语 第1节 2004年7月25日,零晨3点30分,这个名为“清源”的小镇还沉睡在一片寂静中,像一个贪睡的孩子还未睁开朦胧的睡眼。空气里浮动着山区特有的湿气与清冷,像秋日的清晨,凉意习习。 浓浓的黑暗中,一轮寂寞的弯月静静的挂在山的那一头,恍若遗世孤立。千里之外,依稀有几颗小星星努力的想要在粘稠的夜色中撑开一抹微微的亮意。星空下,整个小镇像停止跳动的心脏,失去了生命的迹象。远处的群山吞没在如墨的黑暗中还未能辨出一丝一毫模糊的轮廓,只有田间或是畔上偶尔传来一声两声的蛙鸣虫吟声,在这个寂静的氛围里都显得格外突兀面烦燥。 小镇向北,有一幢三层高的小楼房,在这个小镇算得上是上等门户。一缕微弱的光芒突然从微微开启的门缝里斜射而出,紧接着一个脑袋小心翼翼的探出了门外,像小偷行窃,唯恐被人发现,一双眼睛如猫头鹰的利眼警惕的向周围查看,见门外安静如常,夜色浓郁,幽寒才蹑手蹑脚的从门缝里钻出来。 人终于钻出来了,幽寒伸出手欲将行礼包取出,才发现伸出的手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着,她用力掐了一下大腿,强制自己不要慌。岂料,行礼包经过门卡时,包上的锁扣却不偏不倚的撞在了门板上,发出剧烈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夜色里,像*的的爆炸声惊心动魄。幽寒赶紧去抓锁扣,一个倾身,头居然栽了下去,一张脸直接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吻,突起的鼻子碰得一片生疼。幽寒吓得心脏都蹦到了嗓子口,倘若此时外公夜起如厕,发现了她的行迹,一定会将她生吞活剥不可。她在心里暗暗祈求着苍天保偌,又慌忙起身,重新抓好锁扣,拎出行礼包。 有惊无险,幽寒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仍不放心,脑袋又探回门内,向里望了望,确定安全后,才轻轻合上大门。 幽寒麻利的挎上行礼包,顺着家门前一条水泥小路一口气跑出了几十米外,突然她停下脚步,迟疑的回头,神色忧伤的望向那幢隐没在夜色中的小楼房,水气氲氤着涌进眼眶,那里,有她亲爱的外婆,幽寒嘴唇轻颤,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头也不回的绝然而去,她害怕,再稍作停留,眼泪便会泛滥成河…… 在小镇的出口处,一丛茂盛的杂草堆里,幽寒借着手机的光亮,翻出了那辆事先藏在杂草堆放里的自行车,然后一口气驶出了几公里。 几公里外的三岔路口,幽寒刚停车,便看见一辆车牌号熟悉的的士从另一个路口驶出来,司机调头转弯,动作娴熟,如约而准时的停在了最后一个通往县城的路口旁。 幽寒坐进车里,神色平静的望了望遗弃在路边的还有八层新的自行车,又伸出头,望了望来时的路,神色一黯,迅速关闭了手机。 天边不知何时渐渐的露出鱼肚白,天地之间一切事物也都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汽车奔驰着,带着她驶向县城的长途汽车站。 幽寒静静的仰靠在座椅上,一言不发,脸上恢复了惯有的淡漠与疏远,眼里浓进的是与这个年龄极不相称的阴郁气息,与之前那个手忙脚乱的出逃者,恍隔千年。 出逃计划大捷告成,为什么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语 第43节 幽寒站在自己的卧室前,隔着客厅,看着母亲将继父拟好的离婚协议书渐渐的撕成碎片,碎片投进纸篓的那一刻,幽雯只觉得身体里最后残留的一丝温存也在一点一滴的消逝干净。 眼角传来酸涩的刺痛,幽寒仰起头,轻轻的眨了眨眼,因为她害怕一用力,不争气的眼泪就会情不自禁的往下掉。 曾经,每次提至母亲,外婆总会一遍遍的告诉她,在这个世界上,母亲是最爱她的人,一个为了她可以连自己的的声誉和性命都不要的人。 可是现在呢?不过是一道选择题,一道关于爱情与亲情的选择题,母亲都自私着不愿满足她。 为什么?为什么?…… 哪怕母亲只是为了哄她,暂时答应她,她也会很开心很开心,或许便会重拾儿时的梦,踏上辉煌的求学之路。 就像小的时候,外婆告诉她,只要她乖巧懂事,品学兼优,以优异的成绩考上重点高中,母亲就会回来看她。所以她一直努力的坚持着,像一颗夹在巨石缝中的小草,哪怕生命里只有一丁点的阳光与养分,它也会顽强的生活下去。 幽寒深吸一口气,嘴角扯起一抹牵强的笑意,看来,还是高估自己的价值了。揉一揉,发酸发胀的双眼,才发现,眼角的泪水早已隐退而去。 原来,当一个人真正疼痛到极致的时候,已经不会流泪了,当身体被撕裂成千万片的时候,那种疼痛早已麻木了神经线,无知无觉…… 幽寒背起行礼,落漠的走向大门,从此以后,这里的一切,无论是人还是物,都和自己不再有关联。 淑雯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脸色苍白得骇人,她目光呆滞,灵魂像是被人抽离而去只剩下一副冰冷的躯壳。 李婶站在一旁,看着只顾愣愣站着的少奶奶,突然冲向大门,张开双臂,挡住了去路。 “李婶,你这是做什么?”幽寒微怒。 “少奶奶,您倒是说句话呀?”李婶神情忧虑,话语哽咽,将目光从幽寒的身上转到淑雯的身上。 “可是我还能说什么呢?她都执意要走了?”淑雯望着李婶,低缓的说道。 “告诉小姐关于她父亲的真相,这样,也许她就能理解您的为难之处。”李婶回视淑雯,语气里充满了鼓励。 淑雯惊得霍然抬起头,恍若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幽寒惊得骤然睁大眼,眼里写满了疑问。 “少爷连夜出走的时候,嘱咐过我,如果少奶奶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要立马通知他,他会第一时间到民政局办理手续,好让小姐安心上学。倘若少奶奶没有签字,那么也一定先要做好小姐的思想工作,最好是告诉小姐关于她亲生父亲的真相,否则你们母女间的隔阂只会越来越深!” 淑雯内心深深一颤,只觉得像是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的覆在自己受伤的胸口,可是每一次的抚摸却让内心不可遏制的疼痛起来。 幽寒倒抽一口凉气,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所不知道的呢?而李婶作为局外人都似乎了如指掌。幽寒定定的望了李婶一分钟,然后又将目光移到母亲的身上。 淑雯定定的回视女儿,眼里却漆黑得就像深潭一般:“我可以为了你舍弃一段婚姻,舍弃自己的幸福,可是却不能舍弃了他,否则绝情寡义的人是我,禽兽不如的也是我,这样的我,和你的亲生父亲又有什么区别呢?” 像一颗巨雷,在头顶轰然爆炸,冲击着耳膜。 像一盆冷水,突然狠狠地淋在身上,冰寒刺骨。 像一根长刺,突然卡进咽喉,难受之至。 像一个谜团,刚刚解开,却突然被全部否定。 幽寒甩了甩微微晕眩的脑袋,极力克制着内心的不安:“你不是说,我的父亲,在你怀我的那一年,为了救下你和我,被飞驰而来的汽车卷于车轮底下,然后去了遥远的国度?” 淑雯深吸一口气,声音略带颤抖:“本来我不想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可是事到如今,我好像已经没办法再隐瞒了。”淑雯停顿了一下,努力控制着内心的悲痛,“那一年,在我和你的父亲有过肌肤之亲后,你的父亲说好回家准备聘金把我欢欢喜喜娶进门的,可是后来一去便再无音讯,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问过所有认识我们的人,都没有再找到他?”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可能呢?……”幽寒难以置信的摇头。 “是的,我也不相信,可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一直到我把你生下来,他也没有出现过。如今,一晃,竟十八年了!” “不会的!不会的!”幽寒拼命的摇着头,眼里却浓进了深深的失望与痛楚。那个,在自己的心目中一直像谜团一样神秘的父亲,在母亲口中竟变成了这样一个绝情寡义的人! 淑雯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静静的闭上眼,任由往事在脑中重现,在心里撕扯出一个偌大的口子。 幽寒望着母亲惨白的脸,惨白的唇,沉默的表情,想到母亲话语的可能性,一种可怕的感觉突然像浪潮一般覆盖上来,幽寒身子颤抖得越来越厉害,背上的行礼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像瘫了一样跌坐在地面。 原来,曾经日日夜夜在村里相传的谣言是真的,十八年前,父亲先是抛弃了她们母女俩,而后,母亲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也离家出走,重觅新欢。而她从生下来,就注定不受人欢迎,所以外公才会为她取了一个这么悲伤的名字。 这然道就是自己日日夜夜所期待的“身世之谜”么? 这就是母亲不愿离婚的真实原因么? 那么她呢?她算什么?……就像“哪里有我的家”那首歌里所唱“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剩下我自己好像是多余的?” 如今看来,她确确实实是多余的。 幽寒越想越悲伤,她扶着墙,缓缓起身,静静的走出屋门,走向电梯,走出小区的大门…… 李婶看着小姐失魂落魄的走出大门,心中暗骂自己帮了一个倒忙,伸出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可是现实生活中,还有多少的事情是我们始料未及的,不是么?……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语 第44节 幽寒走出小区的大门,向左,顺着城市道路延伸的地方静静的往前走。 夏日的朝阳刺眼的照在幽寒帅气而淡漠的面容上,她平静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波澜,一头细细碎碎的亚麻色头发,似乎失去了往日的色泽,在阳光下的炙烤下,贴着额角的汗水,像是风雨中的稻草有些微微的零乱。 直到十年以后,当幽寒再回首此刻,她仍会想,其实,只有任何一个环节转变一下,那么后来的人生轨迹可能就会被完全颠覆。比如,孩童时代的她,如果外公对她的态度没有那般恶劣,如果她高考的时候,母亲如期而至,甚至于她落榜之后,如果母亲答应了她的“离婚”条件,或者之后如果她并没有从母亲口中得知,自己是被父亲遗弃的孩子,只要任何一个“如果”成立,她都可能不会如此自暴自弃,自怨自艾,那么她就会凭借着自身的努力与聪慧顺利的考进大学,然后直攻研究生,硕士,博士,在知识的海洋里实践着自我的最大追求与价值。 可是有的时候,生活就是这般无情与残忍。在她陷入人生低谷的时候,却再一次的迎来了一个令她连死都无法接受的现实,那就是她心中像谜团一样伟大的父亲原来却是一个抛妻弃子,绝情寡义的人。 一个父亲不要,母亲不疼的孩子,和孤儿院里的孩子还有什么区别么? 幽寒静静的走在街上,内心悲痛得像是要渗出血来,却仍抱着一丝丝的侥幸,只要母亲追出来,一次次的哀求她,或许她也会答应。 可是,遗憾的是,这一次,母亲并没有如预想中一样追出来,像是彻底的放弃了她。 此时大概是上午九点半,夏日的阳光已经耀眼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幽寒只觉得背部的汗水像水一般浸透了衣服,头皮传来沉沉的晕眩感。直到走到百米开外的公交站点,她才停下沉重的脚步。 休息了大概十分钟,仍觉得一个人晕晕沉沉,全身无力,幽寒想必自己是中暑了,起身在附近的药店买了两瓶霍香正气水,又来到隔壁的小店买了一瓶农夫山泉。 坚持着回到公交站点,就着水,两瓶霍香正气水一眨眼功夫就被消灭干净。 身边一位紧挨其旁的少女,闻着飘荡在空气里有些怆人的霍香正气水药味,惊异得望了望帅气而淡漠的幽寒像喝饮料一样自然淡定的表情,心中不免有些升腾出一丝丝的敬佩。 大概十分钟后,一辆开往长途客运站的8次公交车驶了过来,车门一开,幽寒便毫不犹豫的上了车。 二十分钟后,客车顺利抵达长途客运站。 幽寒买票,检票,上车,客车启动的那一刻,幽寒才反应过来开车的师傅很眼熟,这才知道这次乘坐的长途客车,正是自己上个月来这座城市时所搭乘的那一辆。只是车上的乘客早已不是当初的面孔了。 只是,那个令她记忆深刻的妇人,有着一双饱含着世间所有情感的眼睛,在看清她的面孔时眼里骤然闪耀出的奇异光芒,以及光芒褪去后的沉痛与幽深。还有妇人身边那个足有一米多高的孩子,也不知为什么会上演那惊心动魄的“尿湿事件”…… 是不是,她们也正经历着和自己一样不尽人意的人生…… 想到这,幽寒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淡淡的浅笑。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幽寒疑惑着低头一看,手机上跳跃的名字是最近才被增进通讯录的,幽寒微微皱眉,毫无犹豫的按下了拒听键。 岂料,短短的几秒钟之后,铃声再次不依不侥的响起来,幽寒只觉心中烦燥,再一次按下了拒听键,怕对方还会打过来,然后索性关机。 别怪我,我给过你机会的,可是你轻易的就将我放弃了。 淑雯听着手机里最后传来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只想女儿一定是心里难受,出去散心去了,一旦心里平复下来,一定会理解她的做法的。 可是直到幕色时分,淑雯再次拨打幽寒的电话时,手机仍是关机,她才意识到这一次,自己已将女儿伤得彻彻底底。 惊慌之余,淑雯最终拨打了远在家乡的老母亲——谢静芬的电话,她才得知女儿已经回到了家乡的县城,只是没有回到村里,听说她在县城下车后,直接坐了另一辆班车,去了同县城的另一个小镇。 淑雯疑惑顿升,是什么人,让女儿如此上心? 可是谁也不曾料到,就在幽寒驱车赶往盖洋镇的时候,一个衣着得体,面容清丽脱俗的不速之客,却悄无声息的闯入了周家村,来到了沈冬梅那座低矮的土屋前。 而沈冬梅就是抓破脑皮也不会想到,这个不速之客的身实身份。 是命运的捉弄,还是生活的嘲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语 第45节 这个衣着得体,清丽脱俗的女人,今年刚好40岁,乍一看,要比同龄人年轻许多,特别是比起住在小镇上这些大字不识几个,只知道插秧种菜,洗衣做饭的农村妇女,要年轻上十岁。论身材,虽然称不上丰满匀称,但着实保持得不错,没有一点变形走样的迹象。论相貌,虽然称不上国色天得,但五官端庄,比例协调。论皮肤,虽然称不上白皙细嫩,但洁净无暇,看得出,她生活在安逸富足的优越环境里。 只是走近的时候,莫名的,却能发现她额角上那几条条深深的抬头纹,像孩子随手在画纸上画上的波浪线条。更像是渐入垂幕之年的老人额角有了岁月的痕迹,只是被她用漂亮的刘海巧妙的遮掩而去。如若不细看,根本查觉不出来。 所以当这个女人,刚刚跨进村子的时候,那些村里的孩童们都以为是大明星来了,既惊又喜,一拥而上,欢呼着呐喊着,尾随其后,一个个探着脑袋想都要多看一眼漂亮阿姨。 女人眨吧着眼睛,一边微笑着和孩子们打招呼,一边看着这个村庄历经十八年的春风改革已是欣欣向荣的小康盛景,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女人穿过水泥铺成的小路,一直走到路的尽头,最终停在山脚下一座低矮的土屋前。 恍如隔世,历经漫长的时光遂道,女儿重新站在这里,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可是她抓破头皮也不会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座低矮的小屋依然孤寂的偎依在山脚下,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瘫痪在那儿。因为其年月的久远,土墙面上已经有了线条般的细纹。特别是靠墙角有一处地方仿佛经过了烈焰轰烤裂开了两条如小指般粗细但足有30公分长的线条,看着让人不胜心寒,真担心,若遇强风暴雨,小屋会不会在瞬间夷为平地。屋不认识这位漂亮阿姨,一个个把眼睛睁得大大的。 沈冬梅的目光重新落在女人身上,眼前的这个女人衣着得体,清丽脱俗,即便静静的站在那也像从豪门走出的阔太太一般,散发着一种富贵气息。她实在想象不出这个完全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女人怎么可能与自己如此平凡的父亲扯上关系。 沈冬梅最终在孩子们期待的目光中,微微一笑:“可能,这位阿姨是走错路了吧?” “可是,可是她好像从一进村,就一路奔着你们家的方向走,好像对你们家很熟悉?”一位年迈的老奶奶,突然从人群外走近前来。 这位老奶奶名叫曾凤淑,是村里老年人中年纪最长的一位,今年已经90岁了,却耳聪目明,也是老人中身子骨最硬良朗的一位,起初她一看见这个漂亮女人的时候,就有了疑心,村里上上下下大约有一百户人家,共几百号人物,她几乎都记得清清楚楚,见女人进村,她紧紧的跟在围观的孩子后面,生怕发生什么事,现在的社会乱着哩!她担心这个女人说不定是乔装打扮的人贩子。 可是看女人的一举一动,心思像是完全不在孩子们的身上。特别是当她看见这座低矮的小屋时的惊愕与内疚,老人才否定了自己最初的想法。 沈冬梅被曾奶奶的话弄得云里来雾里去的,正准备开口,女人的声音却突然像是穿越了几个世纪般漫长的过滤,平静而清晰的传来:“您好,我想问一下,沈忠良,沈先生是住这里么?” 沈冬梅浑身一颤,像触电般僵硬在那里,眼里却闪着灼人的光芒,她抬起头,目光不可思议的落在女人的身上。 女人定定的望着眼前这个高挑清瘦的女孩,她齐肩的长发被扎成一个马尾辫,瓜子脸,容颜略显菜色,像营养不良,但眉宇间透着一种远山般的清寂与安恬。她的身上,有着一种超越了年龄的成熟与淡然。 沈冬梅看着微微失神的女人,惊奇的回问道:“阿姨,您刚才说您找沈忠良,是么?” 女人轻轻点头。 “冒昧的问一句,您是哪位?”沈冬梅心中疑惑重重,却仍保持着那份特有的平静,慢慢的试探道。 “他是住这儿么?” 沈冬梅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现在,能告诉我你的真实真份么?” 女人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内心波动的心绪,如果沈忠良还住这里,那么眼前这个刚刚从屋里走出的女孩应该便是他的女儿吧?那么也就是自己的…… 沈冬梅望着有些微微失愣的女人,扬起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迟疑着轻唤道,“阿姨?……” 孩子们看着漂亮阿姨不是莫名的走神,就是回避着不回答沈冬梅姐姐的问题,对她的真实身份更加好奇了。 那个六岁的小弟弟突然又跑到阿姨的跟前,扯着女人的衣服问:“漂亮阿姨,您到底是谁呀?你为什么会认识沈伯伯呢?” 寂静中,孩子们眨吧着黑溜溜的眼睛,期待着阿姨的回答。 其中一个稍微胖一点的男孩,嘟着小嘴嚷嚷“要是阿姨再不说话,我们就不理她了。” “对!不理她了!” “对,她要再不说,我们就把她赶出村去!” …………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场面变得有些微微的骚动。 女人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开口,应该说她不知道该如何准确的阐明她和沈忠良的关系,或者说她们之间根本没有关系。 许是听到了屋外的骚动声,沈忠良起身,从屋里走出来。 可是眼前热闹的场面却让他彻底惊呆了。村里的孩子们都聚集在家门前,人群中央站着一位衣着得体,清丽脱俗的女人,女人的周身散发着豪门特有的富贵气息。沈忠良眼底的光芒渐渐聚焦,然后不动声色的轻轻合了合眼。 “忠良,你认识这女人么?”曾奶奶看着沈忠良一言不发的样子,急不可待的问道。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沈忠良沉思了片刻,最终轻轻的点了点头。 女人没有想到,事隔十八年,那个曾被她伤得遍体鳞伤的男人,居然说还认识她,这需要有多么大的胸襟! 想到自己曾经的绝情,女人激动得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那么漂亮,那么富态,完全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女人,居然给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工下脆了。 像一幅精美的图画,突然被人撒了几滴墨汁;像一首精典的曲子,突然被弹错了几个音符;像一个完美的意境,突然被人糟蹋无遗。一瞬之间,这个漂亮的阿姨好像失去了所有的高贵与尊严,让人大跌眼镜。 沈冬梅心中大憾,将目光转向父亲。 沈忠良温柔的回视女儿疑惑的眼神,几秒钟几后,温情收敛,将视线轻轻的落在女人身上“你这是做什么?跪着不好,先起来吧!” 女人轻轻摇头,脸上的泪水却突然像雨点般落下来。 “你还是先起来吧!”沈忠良的语气平静,平静得让人觉得心里莫名的生疼起来。 感觉到气氛有些微微的不对,曾奶奶驱散了所有的孩子,自己也相跟着回家去了。 可是女人似乎没有听见沈忠良的话,依然跪在地上,泪水更加肆意而狂疯地流在脸上,肩膀抖得像是拨浪鼓似的。 “冬梅,你去扶她起来吧!” “爸,她是谁呀?” “她叫林丽艳,你的亲生母亲!” “林丽艳?……我的母亲?……”沈冬梅疑虑的重复道,她木枘的走过去,遵照父亲的意思,本着善良的本性正欲扶起跪在地上的女人。岂料,女人却突然张开双臂,将沈冬梅紧紧的搂在怀里。 沈冬梅没有挣扎,只是任由女人紧紧的抱着,这一刻,她的心里没有别的杂念,她不是冷漠,也并非冷血,只是这么多年了,这个“母亲”一直以“似有而无”的形式存在着,她早已坦然的接受并习惯了这一切。她只是望着父亲平静无波的脸,内心不由的微微的生疼起来。 奶奶刚刚去逝不久,父亲还没有从悲痛中彻底醒过来,为了安葬奶奶,父亲没有按时出工,也因此丢了工地的工作。 而现在,这个女人,居然这么不合时宜的重新闯入他们的世界…… 就在沈冬梅担心之际,不经意抬头的瞬间,却看到了站在了几米开外如魔术般出现的幽寒。 沈冬梅惊喜得绽放出如花般的笑脸!!! 幽寒静静的回望她,脸上绽放出更加灿烂的笑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语 第9节 随着一声急促的长鸣,汽车极速驶进了停车场。 车刚刚停稳,司机便利索的打开灯源,紧接着前后两扇车门缓缓而开。死寂的车箱顿时热闹起来,乘客们迅速的拿起行礼,唯恐落在后面,过道里,挤满了人,一个个就像是被关押了多年的囚犯对于昔日的自由有一种极度的渴望和向往。可是几十号人物全挤在过道里,那队伍排得就像一条长龙,偶尔有那么几个明白人,知道肉体的解放还需要一定时间于是先解决精神上的囚禁,于是站在过道里便一个劲的向窗外瞅去。那沸沸扬扬的场景,更像即将干涸的鱼塘里眼瞅着就要翻白肚皮的鱼儿,一场即时的大雨,让这个频临死亡的鱼塘顿时有了生命…… 只有她,缓缓起身,轻轻的将行礼从头底上的货物架上拿下来,看着争先恐后的人们,神情漠然的坐回了原位…… 过道里,队伍在缓慢而迅速的缩短着。幽寒看着站在过道里急不可待的乘客,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是的,途中因为要道阻塞,汽车已经延误了四个多小时,现在又何必在意这短短的几分钟呢? 这样想着,幽寒又不禁偏过头去——她想看看后车箱还有多少尚未下车的乘客——其实她心里也急呀!只是她的急不是表现在行为上。或者说她的内心是矛盾的,着急中又有一种莫名的害怕。然而在她抬头的瞬间,她却意外的发现,之前那位引起了小小骚动的妇人双手正搭在小男孩的肩上,两人正并排站在了队伍的最末端。应该也是着急着下车吧!只是,令幽寒奇怪的是,妇人的目光好像已经落在她的身上好久了,眼神里依然带着那种难以言状的复杂感情……更令幽寒奇怪不已的是,当妇人发现她投递过去的目光时,又不动声息的疾疾收回视线,仿佛一个心虚的作贼者,极力想要掩饰什么。 这是为什么呢?幽寒想不通,也无从想起,之前妇人初看到她的时候表情就甚是异常,现在依然这般专注而出神……这然道仅仅只是巧合吗?幽寒想着,见后车箱座位上已经没有一个人了,然后稍稍起身舒展了一下有些麻痹的身躯…… 一阵喧嚣声,仿佛惊起了梦中人。原本愣愣发呆的淑雯,迅速的抬起头,透过略显幽暗的玻璃窗,她看到了那辆刚刚抵达的汽车。 淑雯的眼睛突然像燃着似的放出万丈光芒,那再熟悉不过的车牌。 停车场外,道路上,霓红的灯火,次第亮了起来,闪着迷人的光辉,遥远的星空中,无数的小星星也努力的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淑雯赶紧起身,正要向那辆汽车奔去,突然间,脚一软,踉呛着往后退了一小步,大腿不偏不倚的撞上了椅角,“啊”随着一声低喊,脚腕处传来钻心的疼意,失去平衡的身子险些跌坐在椅子上,淑雯这才发现因为才时间的静坐等候,大腿已经有了微微的麻意。 淑雯迅速的跺跺脚,然后又弯下腰狠银的掐了几下大腿的麻酸处,然后才恍若无事的连走带跑的出了候车室。 乘客们一个紧接着一个下了车,有序而迅速,仿佛有人在无声的指挥。 淑雯站在离车头两米之远的站台上,一动不动,眼睛却瞪着大大的。是的,因为要同时察视从两扇门里出来的每一个乘客,所以不容有半点疏松,她的目光急迫而迅速的打量着每一个人,一个,两个,三个……可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却一直没有出现。望着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少,那些早些下车的人儿,步履匆促,有些已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这是今日唯有的一班车次。 她的眼神渐渐的失去了光彩。她的心在慢慢的下沉,下沉,突然身子抖然一颤,她感觉自己仿佛被一根看不见亦摸不着却有着超强的韧性的隐形铁丝紧紧的拽着,然后一直拖曳至幽深、冰冷、晦暗、阴森的可怕地狱,她拼命的想逃,想逃,却发现全身的力量都好像被抽空了,手脚无力,动弹不得。 司机瞅了瞅空荡荡的后车箱,随之将车灯一熄。 愣愣发呆的淑雯只觉得灯光一闪,整个车箱顿时黯淡下去,仿佛一个期待已久的希望彻底的宣示了它的结束。 车上已经没有人了,淑雯眼角那残余的一丝光芒也骤然隐去,瞬间漆黑如墨。她僵硬的站在那里,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直觉,惊恐让她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如纸, 后车门已经关上了。前车门,一身魁梧的司机慢悠悠的点燃一支烟然后带着一身的倦意缓缓的走下来。 黑暗中一个身影委随其后,在前车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闪了下来。 司机大骇一下,惊魂未定,这不刚刚吸进的一口烟还来不及吐出来就被惊愕得呛在喉咙里,咳嗽不止。反应过来后,大喘一口气,竟佩服起这个乘客的淡定与沉着。 两米开外,淑雯的眼里突然放射出一道无以伦比的亮光。就像一个宣叛死刑的人突然又重新得到了赦免,那种激动,无以言表,她盼到了,她终于盼到了,那个自己已经低声默念了无数遍名字的人。 只是,淑雯仿佛并不适合激动。因为激动的人通常只有两种表现,而这两种表现就像是两极分化,要么炮语连珠,滔滔不绝,要么就是激动得喉咙哽塞,结果反倒哑口无言。 而淑雯却恰好属于后者,她站在那里,只有肢体与面容在无声的传达着她内心的狂喜。淑雯的视线紧紧的落在女儿的身上,久久,久久。那是一张许久未曾相见却依然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是的,历经了18年的精心酝酿,老天终于如愿以偿的在她的身上完美的雕琢出了他父亲的所有影像。无论是脸庞,还是发型,甚至于五官神韵都如他的父亲般富有了阳刚之气。一头短发细细碎碎,自带着浑然天成的亚麻色,就那样自由的松散着,给人一种灵动而桀骜不逊的洒脱感。发丝很短,轻轻的触及额头,将她那张不大不小不方不圆不长不短不能说是“美”却绝对称得上“英气逼人”的脸庞修饰得更是无懈可击。眉宇之间全然透着男子的深沉与帅气。是的,她就像是她父亲的克隆,一样的浓眉大眼,一样挺阔的鼻梁,一样性感而唯美的唇角,一样俊美而清晰的轮廓……只是,淑雯的眼神一黯,她好像比她的父亲瘦多了,而且眼神里多了几分与这个年龄极不相称的阴郁…… 全新的世界,让幽寒在大开眼界的同时有种恍惚的晕眩感。是的,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显示着这个城市特有的繁华与富有。一眼望去,整个车站和自己在县城里就读的重点高中时的操场一样宽敞。向远眺望,林立的高楼与辉煌的灯火,形成了海一般恢宏的气势……透过入站口,可以看见就近的那条街道上,南来北往的车辆如流水般奔腾不息…… 幽寒静静的伫立在那里,望着这个辽阔无边的城市,突然觉得自己是在梦境里,有些不真实的感觉,那一刻,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与任性。是的,她连母亲的样子都不太记得,准确的说她只有模糊的影像,母亲的样子,还是在她上一年级的那年匆忙刻进脑海的,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天知道她变成什么样了,偌大的城市她上哪儿找去,这和大海捞针有何不同。即便是遇到了,也未必认得出来呀! 想想自己真的太过天真了,太过可笑了。 感觉到有一双目光一直在追随着她,幽寒有些恍惚的回过头来。 是的,十年的光阴足以改变许多的事情。就像一个只有两岁的小孩无论你对她的印象多么深刻,事隔十年,当她以小姑娘的身份再次站在你的面前的时候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未必认得出来。因为这样的变化大得可谓翻天覆地。可是如果对方是个青年人或是中年人,事隔十年再次相遇,你要认出来也许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而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法律规定对于不同年龄阶层的人所持身份证的有效期不同。 幽寒愣愣的望着站在眼前这个表情迥异的女人,记忆翻腾,很快的,凭借着这模糊的印象,她知道了对面那个气质高贵的女士所谓何人。 先前的多虑如冰封瓦解般顿时消失,这样的场景确实令她出乎意料,她如愿以偿的见到了自己要见的人,可是为什么,她站在那里,又恨又悲,而且委屈的突然想哭…… 伫足而立,四目相对,彼此都一直没有开口,这一刻,无数的情感的浪潮在内心冲撞碰击。 直到有轻快的铃声响起,淑雯轻轻按下接听键,说了声:“等到了。”就挂了机。 淑雯激越的心终于慢慢的平静下来。于是,她走向前去,微笑着喊了声“婷婷”,然后拉起女儿的手走向了灯火辉煌的街口…… 而幽寒也就因为那一声轻喊任由着眼前这个女人牵着自己的手。那一刻,她甚至忘了所有的言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语 第30节 这天晚上,郑华回来的有些迟,也许他在刻意回避什么。推开寝室门的时候,他以为妻子已经睡着了,岂料,淑雯只是静静的坐在床头,见丈夫回来,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 郑华望着淑雯恍惚的神色,想到下午回来取资料时沉黯而尴尬的场景,既而又想到女儿住院时,他问起医生女儿的情况,医生一副责备的神色,心中不免又沉重了几分,儿子今天终于肯接他的电话,可是语气里的冰冷仍如冬日的霜雪,何况幽寒还小郑强几岁,原有的家庭破灭,重新组建另一个家庭,其实伤害最大的就是孩子。 “苦痛别一个人藏着,告诉我女儿的情况,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我说过,不是什么打紧的病,可能是当年怀她的时候,营养没有跟上,导致她的身子骨有点薄弱!”淑雯故意说得轻轻淡淡,可是郑华还是听出了语气里的沉重。 “如果真是这样,我下次去药店多买一点滋补品,让李婶帮着多炖一点营养的汤。” “也好,她身子确实也太瘦了一点!” 郑华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的望着妻子,眉心渐渐聚扰,一双眼睛深遂得恍若浪潮涌动,他不明白,妻子为什么要刻意隐瞒女儿的病情。 思量良久,郑华还是忍不住道:“在医院的时候我问过医生,但医生一脸责备的看着我,那一刻,我从他的眼中明白,我确实不配做他的父亲。” 淑雯惊得抬起头,她没有料到丈夫会这样激动,最终只能如实相告“医生说她可能患有成人轻度自闭症。”淑雯深吸一口气,“上次女儿住院的时候,我离开的那几天,我曾找过校方了解情况,女儿的班主任告诉我:幽寒的性格确实有些怪异,沉默少语,性格孤僻,上课从不举手发言,有时居然还在课堂上睡觉。下课也不与人搭腔,整个学校,她只和两个人说话,一个是她敬仰的学长,一个是她视如知已的沈冬梅。至于老师找她谈话,她也是惜字如金。” 郑华倒抽一口凉气,“这种病的形成与生活环境和成长氛围有很大关系,又或许,她曾遭遇过什么打击。” 水雾蒸腾,濡湿了淑雯的双眼,她静静的坐在床头,恍若泥塑木雕。 郑华张开双臂,将她圈在自己的怀中,轻柔道:“我们一起努力,开导女儿,放心,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对面的客房里,幽寒坐在床头,手里捧着那本精美的相册,目光深遂而幽深。她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每一张相片,相片上的女孩从幼儿至少年,每一张都是那么可爱而帅气,只是脸上的笑容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透着一股深沉和苦涩。 为什么,到了现在,母亲还不肯说实话,如果这些年,母亲真的没有回来过,那么这些照片是怎么来的?然不成是她雇人偷拍下的?好吧,如果这些生活照真是她雇人拍的,也只能说明母亲的确在乎她,既然这般在乎,为什么一走就是十几年?这显然不合理。 看得出来,为她拍下这些照片的人,确实是费了一些心思的。这些生活照,都是在特定的日子里。比如,第一张照片,画面唯美,是她入幼儿园的第一天,外婆兴奋地牵着她的小手,她乐得一蹦一跳,朝阳的光辉照耀在她的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子般。第二张照片,她终于上小学了,六一儿童节,操场上,国歌飞扬,红旗飘飘,高年级的姐姐*的为她系上红领巾,她为自己成了一名少先队员笑得一脸灿烂。第三张照片,二年级,她因为表现优异,被评选为“三好学生”,她站在高高的舞台上,乐呵呵的接过老师递上来的奖状。第四张,三年级,她参加县里的作文大赛,一举夺冠,她站在高高的领奖台上,接受众人的祝贺。还有第五张,第六张,第七张……每一张照片,都是她成长历程最唯美的印证,都富有特定的意义与价值。 泪水滴落下来,灼伤了幽寒迷离的双眼。可是当她逼问母亲这些年为什么对她不闻不问的时候,母亲却没有辩解半句?她是无力辩解,还是不屑辩解?还是另有苦衷?可是,到底还有什么是她所不能知道的呢?…… 幽寒有种几近崩溃的疯狂,她发疯似的伸出两只手,在自己的头上来回摩挲,可是,即便她将自己的头发抓得像鸡窝似的蓬乱,也理不出一丝一毫的头绪。 是她误解了母亲,还是至始至终,母亲从未将她放在心上? 电话响了,幽寒烦燥的接起来。 只听到她喂了一声后,便没有再吱声,电话的那端,不知说了些什么,短短的一分钟,幽寒的脸色却白了又白,恍若失血的玫瑰。 挂上电话,她起身,将相册小心翼翼的放回盒子里,放回壁橱原来的位置,像从未动过一般,然后用手机在网上预定了一张明天上午七点,最早的车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语 第31节 第二天清晨,幽寒醒来得特别早,准确的说,是因为她害怕误了早班车,一夜都没睡着。 收拾好行礼,走出“客房”的时候,不过五点一刻钟,如果不是夏天,恐怕还没有天亮了。幽寒正迟疑着要不要和母亲打个招呼,毕竟这样一声不吭的走掉,确实显得自己很没有修养。可是想到,母亲和那个男人正同床共忱,也许,还正做着美梦了,她的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 她没有多想,径直走向大门。 “这么早,你去哪里呢?”如鬼魅般响起幽幽的声音。 幽寒惊骇,心跳都仿佛蹦到了节骨眼上,惊魂未定,回过头来便看见母亲从屋里走出来,身上还穿着家居服,一双眼睛黑了一圈,显然昨夜没有睡好。 “我想,我该离开了!” “去哪里?” “这么关心我?”幽寒的话语里明显带着嘲弄。 “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淑雯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呵呵,难得你这么关心我!” “……”淑雯听出了女儿话里的嘲弄,只是,她对女儿的在意,哪是用言语可以表达的。 “去看我的一个朋友。” “你的那个朋友是叫沈冬梅么?” “……”幽寒霍地抬起头,目光惊惧的望着母亲,这个女人好像什么都清楚。 “你们是很好的朋友?” “那又怎么样?” “我知道这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从小没有母亲,她的父亲现在高位截肢,奶奶年迈又患白内障。” 幽寒哑然失笑,“看不出来,你的心肠很软,很有同情心!” 面对着女儿的讥讽,淑雯没有反击,只是一瞬间,她突然明白,女儿为什么会与沈冬梅走得那么近。 几近相同的身世,她不过是在另一个人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所经历的,所承受的,所看到的,都是痛苦或不幸,越来越自闭,越来越抑郁,久而久之,就患上了成年人轻度抑郁症,是这样么? 想到这,淑雯只觉得胸口窒息的疼,她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激荡,恍若漫不经心道:“听说这次高考,她也未能遂愿。” 幽寒心中暗叹,缓缓道:“真不知,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你所不知的!”说完,头也不回,就往外走。 淑雯慌得声音明显高了几分贝:“你等一等!!!” 幽寒迈开的脚步,顿在那里。 “那你见完你的朋友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现在没有心情想这个问题。”其实她曾无数次问自己,放弃高考之后,以后的人生她该怎么走?可是思来想去,她都无法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就似无论她怎么做,她的人生都已注定与悲伤相随。 “之前,你人生的不幸是我造成的,我对你表示深深的抱歉,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下半生偿还。我不乞求你的原谅。但是,我不希望,你以后的人生也活在痛苦与悔恨里。”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想你是明白的,你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结束你的学业,我害怕将来的某一天,你再回首现在的事,你会幡然醒悟,你现在的做法多么愚昧而幼稚。” “愚昧??幼稚??”幽寒不禁哈哈大笑,笑容里带着绝裂的味道:“比起我的愚昧与幼稚,我觉得你的自私与虚伪更加可恶!你们这些大人总是高喊着‘为了子女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的口号,却做着一件又一件伤害子女的事情。你不是说你在乎我么?可以呀!证明给我看呀?” 此时此刻,被母亲这样阻拦着,再被她这样“教导一番”,再加之昨晚沈冬梅的电话,幽寒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喷涌燃烧,让她激愤异常。 淑雯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在昨天晚上,沈冬梅打电话给幽寒,告诉幽寒自己的母亲居然回来了,而且还想带走她,还说可以为她以后的人生保驾护航,高位截肢的父亲,那般善良,害怕连累女儿一辈子,居然答应了。幽寒听后,悲愤得居然说不出一句话。她觉得,如果她在场,一定会上前去狠狠的上前给那个女人一巴掌,“母亲”二字,她还不配。 淑雯望着女儿喷火的眼,再望着她肩上的行礼包,想到这次离开,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心下一急,竟脱口道:“你要我怎么证明?” 幽寒怅然失笑,眼神里带着极度的轻蔑和挑衅,“我怕你做不到?” “你说,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做得到。”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幽寒一字一顿,说得异常坚定而响亮。 “恩!”淑雯重重点头。 “那行,只要你和这个男人离婚,我就相信你是在乎我的。” 像一个*,直直的落在头底,然后轰的一声巨响,炸得淑雯目光呆滞,脸色惨白,手心颤抖,心脏抽痛,双腿沉重,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就似有人拿着刀子在她身上一刀一刀的割着肉。 这是真的么? 是听错了么? 郑华从屋里走出来,女儿的话并不算大声,像歌声一样悠悠的飘入耳内,听清之后,却他有咱被雷电击中的晕眩感。他知道女儿排斥他,甚至于厌恶他,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居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像一场博弈,从一开始,幽寒就知道,胜算的机率不大,一边是亲密的爱人,一边是摒弃多年的孩子,现实已经呈现给了她最好的答案,幽寒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抬头望了母亲最后一眼,朝门外走去。 眼看着幽寒的身影将消失在视线里,心像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鲜血喷涌,疼痛得无以复加。 “好,我答应你!”淑雯一狠心,居然抛出了这句话,只是这句话,似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话刚说完,她居然整个人直直跌坐在地板上。 幽寒迈出门去的脚步,顿在那里,似有一股暖流消消的涌进心田,泪光迷离了她的双眼。 郑华身子猛然一颤,疾疾用手扶着墙,这一刻,望着跌坐在地上的狼狈样,他好想走过去扶她一把,可是双腿却恍若灌了铅似的沉重,挪不开步来。她说什么?离婚?从此以后,她将不再是他的妻子,那么,他又凭什么再去给她最后的搀扶呢? “我要赶车,待你把事情处理好,通知我!”说完,幽寒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 她何曾知道,继父站在母亲的身后,已经好一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语 第32节 地属同一个县城。 “清源镇”向北,二十公里外,有一个名为“盖洋”的小镇。 小镇上有一个“周家村”。 在这个村庄最靠边的地方——山脚下,有一座坐西向东的低矮土房。 虽然这是一座再简单不过的土屋,但是因为其位置的独立性,就显得格外刺眼,像被这个小镇遗忘的一户人家。 其实真正使得这座土屋不容忽视的最大原因在于,其“土屋”的唯一性。 80年代,90年代,这样的土屋随处可见,可是到了20世纪,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纷纷盖起了砖房,且不论大小,条件差点的,一层,条件好点的,两层,更有甚者,居然盖到了三层。 整个小镇,已经再也找不出第二家这样的土屋了。 而这座土房,就是沈冬梅的家。 高二的那一年暑假,闲来无事的幽寒,第一次到好友家登门拜访。 那年,即便是之前冬梅曾告诉过幽寒自己的家庭情况,幽寒在心中明了的情况下,亲眼目睹了冬梅的寒舍时,内心还是升腾起一丝的心疼与心酸之意。 就像她初次见到沈冬梅的时候,她再也无法将眼前这个性情温和,一脸阳光的女孩,与这样悲惨的命运联系在一起。 所以,而这种心疼与心酸,甚为浓烈,就像扎进心脏的刺,难以拔除。 幽寒回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还剩最后一趟班车,开往沈冬梅所在的小镇。 班车历时一个小时,终于抵达“盖洋”镇中心位置,幽寒下车,又徒步走了近30分钟,才到达幽寒的家。 其实,说是住在镇上,却不过与小镇挨了个边。 依然是两间破败的土屋,因为其年代的久远,泥巴筑就的墙面已经出现了一道道细纹,有几处地方仿佛经过烈火轰烤裂开了一道道宽大的缝,看着让人不觉担心。房吧?” 幽寒惊得抬起头,看向冬梅,她脸上的疏远与轻冷,是她从未见过的。认识她两年多,她一直是平和而温柔的,即便身世同样不幸,她却从不怨天尤人。也许是因为父爱的伟大,也许是受父亲良好心境的影响,在她的身上,有种超越了这个年纪的沉稳与内敛,在她身上,你所能感受到的,永远是满满的能理,以致于,她在学样或是同学中,口碑一直不错。 何时起,她开始有了这种变化。也许,是从她父亲瘫痪的那一刻起,也许,是从这个女人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平静的心湖像是投下了一颗巨石,涤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这是我们的家事,我不希望,有旁人的介入。”女人一字一顿,清晰明亮。 想想自己的到来,确实是有些唐突,她甚至没有预先告诉冬梅一声,幽寒正迟疑的是否该起身,一双手轻轻的伸过来,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似要将什么力量传递于她,只是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心安了很多。 安抚好幽寒,沈冬梅故意放大姿态,向这个贫穷而落败的土屋扫视了一圈,微微转身,视线定格在这个衣着华丽的女人身上,缓缓道:“我觉得,你可能搞错了,我们这么个破庙,怎么容得下你这么一尊大佛。说是一家人,岂不玷污了你的尊贵的身份。” 女人的身子颤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与狼狈,她故作镇定,再开口时,连语气也变得沙哑撕裂:“不管如何,我是你的母亲。” “我想你搞错了,父亲在我刚记事的时候说过,我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幽寒冷笑一声,笑容里带着几分不羁与嘲弄。 女人的身子更加猛烈的颤抖,她向前一步,一双眼睛直直的射向沈忠良:“你这是在咒我死么?” “我……我……!”沈忠良大叹一声,重重的低下头去。当年,这个女人抛家弃子,和另一个男人远走高飞,他痛心疾首,也确实恨透了她,但咒她,他却从未有过,那毕竟是他曾经深爱过的女人。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儿一天天的长大,越发懂事乖巧,聪明灵利,他甚至感谢上苍,赐予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儿给她他。当初他之所以撒下这个谎,是因为他不想让女儿知道她的母亲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不过,让沈忠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17年过去了,这个至始至终再也没有露过面的女人,居然回来了,而且还口口声声的要带走他含辛茹苦养育长大的孩子。 如果换作是之前,他是拼了命也不会同意,可是现在,他还有什么能力去阻止?他连女儿最起码的生活都保障不了!将女儿留在身边,她还要受多少苦,遭多么罪,而这个女人却能承诺给她最好的前途与未来。那么他又还有什么理由不放手呢? 沈忠良深深的低下头去,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不至于让人看到他眼中晶莹的泪光。 面对着男人的沉默,女人像是突然找到了突破口,她调转视线,直逼沈冬梅,眼里闪着一丝温柔的光:”我想,你的父亲已经告诉你,我这次来的目的。” “当然。”冬梅挑眉,语气轻淡:“但我不会跟你走。” “你的父亲已经答应了。”女人抬高声调,一字一字,异常清晰而响亮。 “我知道。”冬梅淡淡的道,语气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露珠,让人琢磨不透她激越的内心,她的视线不自觉的落在父亲的身上,数十年来,因为长期的操劳奔波,父亲会显得比同龄人苍老一些,他的皮肤幽黑而粗糙,可是父亲的腰杆永远是笔直挺立的,他的笑容永远是温馨灿烂的。直至一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却似乎改变了他的一生,她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如此沉默,如此颓丧过。此时的他,他静静的坐在轮椅上,穿着一件洗得几欲发白的t裇,一条黑色西裤因为褪色变得斑驳不堪,宽大的裤褪里空空荡荡。他的头垂得很低,短短的几个月,鬓角处的白发似乎又增加了不少,显得格外刺眼眩目,脸上的表情亦看不见,可是她能清楚的感觉到父亲双肩在微微颤抖。此时的他,既像一个孩子般,脆弱无助,又像一个老人般,苍老而无力。 沈冬梅的心紧紧的揪在一起,这样的父亲,需要她的陪伴与照顾。 “你应该知道,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任何能力,来照顾你!”女人的声音再次如洪钟般响起。 幽寒心头一滞,原来,比起自己的冷漠与绝情,这个女人更胜一筹。 “我给你两个选择。”幽寒压抑住心中的熊熊烈火,她最最敬爱的父亲,岂得容忍这样的女人来污辱贱踏。他不想让父亲看见她的悲愤,或者说,她不希望将自己不良的情绪传递给父亲,可是她又必须维护父亲应有的尊严,就像小的时候,父亲用心的呵护自己一般,她调转视线,望向这个站在父亲身旁,却美貌如花的女人身上,淡淡的说道,“第一,收回刚才的话,向我父亲道歉,第二,如若不然,这里不欢你,希望你立马走出这个大门。”她手指向门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比任何时候都显得不可犯冒。 女人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像被人掌捆了一样,最后变得酱紫一片。 最终,即便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在冬梅谴责的目光里,漂亮而高傲的女人,深深的弯下腰去,向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表示了自己的歉意。 女人抬头的瞬间,却听到冬梅干净利落,如泉水般清澈的话语声:“我希望你不要再费力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跟你走,我的父亲用尽毕生的心血来疼我爱我,我不可能弃他而不顾,我想能够陪在他的身边,照顾他,就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女人的身子巨烈的颤抖,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男人将头埋得更深,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这一幕,如画一般刻进幽寒的脑袋,直至多年以后,她仍然忘不了,当时,冬梅脸上的坚定与刚毅。 以至于,后来所发生的一切,让她觉得难以置信,就像做了一场噩梦,而她真希望那只是一场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语 第33节 外婆打来电话的时候,幽寒正在与沈冬梅商量如何说服沈忠良,让他放下心中的包袱。 女人这次来势汹猛,却有种志在必得的气势。 本想着解决完沈冬梅的事情再回“清源”镇,可是电话里,外婆的话语声却有种说不出的急迫与担忧。 沈冬梅安慰幽寒,让她放心的回去,至于这个女人,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跟她走的。 幽寒这才放下心来,于第二天清晨,离开了冬梅家。 令幽寒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记忆里那个性格外向,对她总是暴跳如雷,恨得咬牙切齿的外公,居然静静的坐在屋前的小板凳上,身子微微向前倾,低着头,手里夹着一根烟,像是许久未抽,烟灰已经露出一小截,他头不动,眼不眨,眼里没有一点焦距,恍若抽了魂一般,缕缕的轻烟在他的身边扑腾飞舞,扩散出呛人的烟味,映着他越发苍白却没有表情的脸,让人有种难以置信的恍惚感觉。 幽寒记得外公已经很多年不抽烟了,久到她都快忘了外公也曾是一名抽烟高手,他曾经一天的烟量高达三包,后来因为严重的气管炎,不得不戒掉。 外公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遭遇了什么打击?幽寒正纳闷着,外婆从厨房里走出来,见到乍然出现在眼前的幽寒,惊喜的呼唤出声:“丫头,你可算回来了。” 外公惊得抬起头,手中的烟头猛然一颤,掉落在地上,烟灰散落开去,无踪无影,像极了生活的反复无常。 幽寒抬眸,对上外婆晶莹的眼眶,柔肠百结。 贾振华从板凳上站起来,缓缓走近,然后伸出手,莫名的一把将幽寒搂进怀里。 幽寒大骇,心跳加剧,血压狂飙,如果患有高血压,那一刻她相信自己一定会血管暴裂,当场暴毙。 多年来,压抑在内心的情愫,像火山爆发,喷涌而出,贾振华紧紧的拥抱着幽寒,越来越紧,仿佛只要一松手,她就会彻底的消逝在视野里。 全身传来骨头碎裂的酸痛感,幽寒咬紧牙关,咬到唇角渗出血丝,咬到脸色惨白,呼吸迟促。对于外公反常的举动,幽寒不敢轻举妄动,外公的火暴脾气她了如指掌,她是在外公的怒骂下成长起来的,有时委屈的她,倔嘴几句,便要遭遇外公的暴打,打到身上淤青一片,红肿一片,以致于她一次次的怀疑,这是不是他的亲外公?…… “老头子,你快松手,你弄疼丫头了。”感觉不妙的外婆赶紧大力掰开老伴的手,心中却没有来由的一片心酸。 反应过来的外公,下意识的松了松手,手中的力道减了几分。 像濒临死亡的人,一瞬之间危险全被解除,所有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倒让人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外公轻轻的拥着幽寒,伸出那只笨拙的手轻轻地在她头上来回抚摸,眼底弥漫出无限的温情与怜爱。其实在她漫长的成长岁月里,他也可以这样疼着她,宠着她。就像年轻时的他,宠着女儿一样。可惜,他知道得太晚了。 幽寒的胸膛紧紧的贴着外公的胸膛,她似乎能感觉到外公脉博的跳动,微微一抬头,外公温热的呼吸喷薄在脸上,一双眼深如大海,里面仿佛蕴藏着很深很深的情愫,让她有种晕眩的迷离,即便是小的时候,外公也没有拥抱过她,哪片是只言片语的温情也不曾给。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幽寒本能的警觉起来,全身的神经线又开始紧绷起来。 就在幽寒抓破头皮也想不出来的时候,外公略带沙哑的声音轻轻的在头,居然有闲情关心起政事来。半个月台,镇长因此受牵连,也被撤职,当时我觉得压在胸口上十几年的一块巨石终于被搬开了,兴奋得一夜未眠。 “可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外婆颇有不解,“然不成你是对当年被撤职的事还耿耿耿于怀?” “你说呢?”外公脸色又阴沉了几分,“我明明没有犯任何工作错误,他们却偏偏给我安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然后让我滚下台来,换作是谁,不会生气,不会记恨!” “可是你确实是犯了错误呀?”外婆更加不解,“谁让你的野心那么大!竟收动起贪念来!” “我?野心大??”外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皮笑肉不笑,突然,他笑声止住,脸上的线条绷得紧紧的,眼里却一处漆黑:“这还不是他们下的圈套,为了让我下台,他们可是想方设法。我不过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可是镇长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外婆越听越为迷糊。 “还不是因为你那宝贝女儿?”郑华没有继续说下去,当年镇长的儿子相中了自己的女儿,可是女儿却一口回绝了人家。 “可是当时你也并不中意人家的儿子呀!”外婆越想越不明白,“你因此受了牵连,丢了职,而他现在也得到了相应的报应,你的心结也该解了,为什么这些天来,你反而闷闷不乐?” “老太婆你不会明白!”贾振华低叹一声,垂下头去,没有说话,即便是夫妻,他也不可能告诉事事告诉老伴,如果老伴知道了,她是否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这是贾振华心中的一块结,当年,是他一手打断了女儿的幸福婚姻,是他活生生的逼散了一对夫妻,如果说镇长可恶,他又何尝不可恶? “你不说,我怎么会明白?”外婆越说越着急,讲了这些多,却还理不出一点思绪。 “是我对不住幽寒!”贾振华望向幽寒,语气低缓:“孩子,这些年外公让你受苦了。” 幽寒思绪混乱得好,他不明白,外公怎么会在短短的时间里,却完全变了一个人。 也许,他正经历着什么或是曾经经历过什么。 可是,这到底会是什么呢?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外婆电话里的急迫与担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语 第34节 接下来的两天,外公依旧反常,烟不离手,一根接一根。 幽寒决定暂时留下来。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幽寒担心的不是外公,外公曾经对她的冷漠与冰冷,已经像一颗毒瘤长进心田,那里已经荒芜一片。她只是害怕外公一直这样反常的颓废下去,外婆的身体会因为过度担心而挎掉。 外婆,这个在童年的生活里唯一给过她无数温暖与力量的亲人。 幽寒一次次的问外婆,在她离开的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一些什么。 外婆思量了很久,觉得解铃还需系铃人,于是只能如实相告。几天前,她的高中班主任及校长亲自登门,要家人配合劝她复读一年,校方曾对外公说:这孩子确实是块读书的料子,如果她愿意,相信考个清华北大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他说你的作文连字数都没凑够,居然还考了个年段第十一名。这件事,给了外公很大的冲击力。 名校校长来访这件事,像一个巨大的弹药包,不偏不倚的砸向了这个小镇。 “可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幽寒不解,她瞳孔睁得很大:“这件事也许能是让他强烈的虚荣心又膨胀一回。” “我想这次你是真的错怪他了!”外婆低叹一声,缓缓道“夫妻这些年,以我对你外公的了解,他确实有些虚荣,他毕竟是个知识分子,当过村书记,曾经也算得上是有些脸面的人,你若有才,能成气候,他自然为你开心。”外婆顿了顿,继续道:“你不知道,你考上重点高中的那一年,你外公高兴得一个晚上没有合眼,他其实是疼你的呀!” “疼我?”幽寒嘴角带着一丝轻不可见的嘲弄与讥讽,“所以,当校长亲自登门的时候,告诉他,我有这个能力却落榜的时候,他痛心疾首,是这样么?” 外婆的视线静静的落在幽寒的脸上,那一刻,她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种绝裂与冷漠,也就是在这种深深的绝裂与冷漠中,外婆定定的看着幽寒重重的点头,然后一字一顿,仿佛是用尽了生命所有的力气:“也就是在那一天后,你的外公彻底的变了一个人。” “可是,这又能证明什么呢?其实什么也证明不了,唯一能证明的便是,校长的话给了他很大的冲击力,或者说他从未料到,我有能力上清华。” “你不知道,7月25日,你出逃的那天,外公醒来没看到你,气得将我臭骂了一顿,说是我将你宠坏了,可是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赶往县城,去到你所就读的学校,查看了你的高考分数。” “你是说我的高考分数,是外公亲自跑了一趟学校。”幽寒难以消化外婆的话,她记得她刚到a城的第二天,母亲便得得知了她的高考分数,气得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不可,她一直以为是冬梅告诉外婆的,因为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在乎她的分数。 “是的,连我也不相信,或者说我也不足够了解他!”外婆轻叹了一口气,继续道:“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也许这就是他爱你的方式!” 幽寒倒抽一口凉气,她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最终还是忍不住道:“我想外公之所以愿意到县城查证我的高考分数,应该也是受了外婆您的推托吧?” 外婆很是诚实,这一次她没有为老伴辩解,或者说她觉得所有的谎言都可能不攻自破,她只是淡淡道:“倘若他不愿意,我就是求他十遍也无济无事。你知道,我一坐车就晕车,那天,我也就是随口一提” “可是,他知道我落榜的时候,既不痛苦也不反常。为什么校长老师一来,整个人就彻底变了呢?”幽寒心如明镜,对于外公对她的态底,她早已看淡。 “他知道你落榜的时候,其实情绪也很低落。”外婆略一思考,继续道:“这些天,他总是喃喃自语,说你的落榜他有一半的责任。” 幽寒哑然失笑。 “他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你的性格不会变得这般冷漠而偏激,也绝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外婆似乎情不自已,眼中已经有了泪意,声音也变得沙哑哽咽:“所以,这些天,他不吃不喝,除了睡觉就是抽烟,一根接一根的,你知道的,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抽烟了……”外婆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连幽寒都快听不到了。寂静的空气里,只能听到一声高过一声的抽泣声。 幽寒无力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或者说直觉告诉她,外公对她的歉意并非是一朝一夕形成的,他口中的对不起,应该还有别的原因,而这所谓的别的原因可能连外婆也不知情,可是还能有什么原因呢?她实在想不出,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是否与父亲当年的离开有关联,母亲说父亲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踪无影,无论怎么都找不到。 外婆看着思绪游离的幽寒,有几分的恍惚,几分的焦虑:“所以只要你好好的和他谈谈心,宽慰上几句,他应该就会没事的。” 幽寒恍惚的想,真的有这么容易么,抬头的瞬间,视线静静的落在外婆写满焦虑的脸上:“怎么安慰,然不成真要我复读一年么?” 外婆重重的点头,语气里透着激动:“这不是你多年的梦想么?” 幽寒对上外婆炽热的目光,心中一滞,迟疑着不知怎么回答,唯恐伤了外婆的心。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来,幽寒正好找到了一个免于回答的借口,她掏出手机,正欲接起,可是屏幕上闪现着一个陌生号码,幽寒将往事在脑中翻了一遍,也没忆起自己何时将号码告诉了陌生人,唯一的解释就是拉圾电话,幽寒正欲挂断,对上外婆的视线,反应过来,背过身去,不动声色的接起来,向屋外走去:“喂,你好!现在找我有什么事?……” 电话的那端,女人听到这样似乎早已相识相知,熟络的回话声,有片刻的错愕,“喂,你好!非常抱歉,打扰到您!” 幽寒的大脑整整缺氧了一分钟,她不明白,怎么会无端的冒出这么个女人来,而且听语气,女人似乎认识自己,疑惑道,“您哪位?” “我叫晓玉,是郑华前妻的妹妹。”女人的声音很柔缓,听得出是一个修养不错的女人。 “郑华?你说的是我的继父?” “对,他是我的姐夫!不过在他和你的母亲登记结婚的那一日,我就应该改口了,非常抱歉。”女人的声音依旧温柔。 “你是说,这个男人在此之前有过一次婚姻,这是他的第二次婚姻?”幽寒简直难以置信。 “对。”女人回答得很肯定,连让人产生怀疑的念头都没有。 幽寒沉默了整整一分钟。 “你不知道么?”女人的声音依旧轻轻柔柔。 “我当然不知道,你姐和你姐夫离婚,是因为我母亲的原因么?” “不,不,你误会了,都怪我没有表达清楚。我姐早已不在人世了。” “什么意思?” “你的母亲,是在我姐离世后,才认识我姐夫的。” “既然如此,你找我又有什么事呢?”幽寒心中有些不耐烦,兜了一大圈子,原来这女人也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我希望你可以继续成全你继父与你母亲的这段好姻缘。”女人的声音柔缓中带着恳切。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抱歉,我很忙。”幽寒正想挂机。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急迫起来,声音也高了几分贝:“你的继父拟了离婚协议书,两天后便是她们到民政局离婚的日子。” 幽寒愣愣的没有说话,脑海里浮现出几天前的画面。 ………… ………… 淑雯望着女儿喷火的眼,再望着她肩上的行礼包,想到这次离开,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心下一急,竟脱口道:“你要我怎么证明?” 幽寒怅然失笑,眼神里带着极度的轻蔑和挑衅,缓缓道,“我怕你做不到?” “你说,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做得到。”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幽寒一字一顿,带着漫不经心的嘲弄。 “恩!”淑雯重重点头。 “那行,只要你和这个男人离婚,我就相信你是在乎我的。” ………… 像一场博弈,从一开始,幽寒就知道,胜算的机率不大,一边是亲密的爱人,一边是摒弃多年的孩子,现实已经呈现给了她最好的答案,幽寒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抬头望了母亲最后一眼,朝门外走去。 眼看着幽寒的身影将消失在视线里,心像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鲜血喷涌,疼痛得无以复加。 “好,我答应你!”淑雯一狠心,居然抛出了这句话,只是这句话,似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话刚说完,她居然整个人直直跌坐在地板上。 ……………… ……………… 幽寒从回忆中醒来,只听见电话的那端女人依然在作着最后的努力:“我想这并不是你所希望的结局!” 挂上电话,幽寒百感交集,但最让她觉得可笑的是,天下怎会有这样的傻女人,那是自己姐姐的丈夫,她怎么能允许自己的姐夫再爱上别的女人呢?而且,他们还结了婚?结了婚,居然一听到他们婚姻出了状况,居然比谁都着急?爱情不都是自私的么,她不怕,她姐姐从坟墓里爬出来,找她算帐,掐死她么??? 幽寒思来想去,唯一的解释就是:一定是母亲或是继父花了重金收买了人心,让她来当说客,否则她怎么会有自己的电话号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语 第35节 日子一天天的逼近八月底,离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谢静芬似乎知道自己无力说服外孙女,不再做无用功,只是安静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也许,当年,女儿离家出走的那一日,她抱着襁褓中的女婴,就明白了有一种命叫“宿命”。 这天,贾振华坐在屋前的小板登上,眼里有着深遂的黑暗。他清楚的记得,那日校长亲自登门的情形,校长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千叮咛万嘱咐:“拜托了,这件事全权拜托你了。”手中的烟头一明一灭,像极了他眼中的忧伤。 突然,贾振华站起身,扑通一声跪在幽寒的面前,眼中含泪:“算是外公求你了,如果你就这样放弃了自己的前途,这一辈子,外公的良心都会过意不去!” 幽寒背着外公,站在屋外的星空下,八月的天空,月光如水,繁星闪烁,可是她却满脸疑惑,脑海里一遍遍的回荡着晓玉的那一句话:“你的继父拟了离婚协议书,两天后便是她们到民政局离婚的日子。”刚接到电话的时候,他以为这个晓玉是继父找来的说客,会不依不侥的缠着她,直到说服她为此。可是一整天过去了,她却再也没有接到这个女人的一个电话,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 听到声响,幽寒背转过声,看见曾经如虎一般威不可慑的外公那么卑微的跪在自己的面前,有种似喜而悲的感觉。 外公的话,如魔音穿脑,像濒临死亡的野兽在刺骨的寒风一遍遍的哀嚎怒吼。 只是特殊的成长历程,让她的心早已坚硬如石,她愣愣的,只是静静的站着,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外婆远远的看到,像疯了一般冲过来,心疼地扶起地上的老伴,对幽寒有了这些年以来的第一次怨恨:“婷婷,不是外婆责备你,你的外公千错万错,你也不该这样对他呀。他毕竟是长辈呀,哪有长辈给晚辈下跪的道理呀?” 幽寒心痛至极,一句话没接上来,有雾气弥漫上眼角。正欲摔门而去,手机铃声响起来,心想,定是那个晓玉打来的,赶忙掏出来,可是在见到屏幕上跳动着的电话号码时,她眼中的光芒明显黯淡了几分,又是一个陌生人的号码,她本不想接,可是屏幕上显示着这个号码来自“北京”,她心中一滞,而且尾号是三个8,迟疑间,她的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您好,您哪位?” “你好,你是贾淑婷么?”电话里传来一个青年男子的话声声,声音算不上温和柔缓,但绝对算得上客气有礼。 “你哪位?”幽寒心情本就不好,所以说话时语气也难免重了几分,甚至透着一丝不耐烦。 青年男子似乎听出了幽寒语气里的不善,但因为时间紧急,也没太地意,“你好,我叫郑强,郑华是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现在的继父,我的父亲与你的母亲,决定于明日下午三点到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我希望你能终止这件事的发生。” 幽寒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他们真准备这样做?” “是的。” “那我应该庆祝一下才对?为什么要终止呢?” “原因后叙我会告诉你!因为五分后我乘坐的航班起飞,时间紧迫。” 幽寒低头看了一下手中的手机,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也就是说她明天一早,坐最早的班车赶往a城,也未必能来在明天下午三点赶到民政局,她漫不经心,淡淡道:“有本事,你自己阻止呀?” “我就是不敢确定我有这样的能力,才找你!”青年男子语气里透着急迫:“你把地址发给我,两分钟内。” 幽寒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始神差的将自己的地址发了过后,一分钟,手机里便收到一条信息,是中年男子发过来的,幽寒打过去,对方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信息上写着:准备一下,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四点,车牌号xxxxx奥迪a6会在你发给我的村口处接你,保证你在明日下午三点赶到a城民政局。 幽寒看着信息,愣愣的站了很久,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确定,她会坐上这辆小车,去阻止这场婚姻的结束么? 许是想得太过入神,以致于外婆站在身后,幽寒也没有查觉。 外婆看着幽寒思绪游离,只以为刚才自己说重了,幽寒还在与她生气了,谁知幽寒见她站在身后,第一句话便是:“高考分数揭榜以后,我的母亲还有往家里来过电话么?” 外婆不知道幽寒到底想问什么,但还是老实的回答:“没有。” 幽寒轻轻的回应了一声,便往屋里走去,走到一半,回过头来,对外婆说:“明天我可能还要去a城一趟。”然后转身往屋里走去。 外婆眉心聚拢,这孩子到底在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语 第36节 零晨三点,幽寒正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手机里传来轻微的震动声,幽寒撑着困意,强行坐起来,看到手机里发来两条信息。 直觉告诉幽寒,应该是郑强发来的,点开,果不其然。 第一条:当年,我拼尽全力,也没能阻止父亲与你母亲的婚礼,所以一怒之下,去了千里之外的北京,后来他们结婚了,我也像现在的你一样,恨不得她们离婚,我恨你的母亲,恨她夺走了父亲对我的关爱,更夺走了他对我母亲的那份深情。这些年,因为恨,我甚至没有回来过,除非母亲的祭日。 第二条: 半个月前,小姨给我打电话,说父亲与你母亲的婚姻,是她撮合的。我难以置信,因为小姨与我母亲是嫡亲的两姐妹,她们的感情一直深厚,我不相信,作为妹妹在自己姐姐离世后,会怂恿自己的姐夫去娶别的女人?直到我亲眼看到母亲的遗书,我才知道,这竟是我母亲临终前的嘱托! 幽寒看着信息,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在a城,当她第一眼看到母亲一身职业套装,一脸精明能干的样子,确实有些暗暗佩服母亲,居然能在这样繁华的大都市站稳脚跟。可是当她看见一身魁梧,皮肤白净的继父,她才明白过来,继父就像一颗参天大树,而母亲不过是攀沿而上的藤蔓而已,她之所以能住得起这样高档的小区,全是倚仗了这个男人。她清楚的记得,在医院的那段日子,李婶无微不至的关怀着她,一方面是出于继父的身份,另一方面是继父给出的薪水确实不菲,出院那日,继父是开是奔驰来的,那辆车看着并不扎眼,可是后来她上网一查,居然要80多万,可见继父身价不一般。 她一直觉得,当年定是母亲主动追求的继父,为了他的钱,为了能在他的身上捞取大把大把的钱,当然这个男人给予他的可能不仅仅只有钱,也许还有地位名誉和身份。 当然,她甚至怀疑过母亲使用过一些阴暗的手段,因为母亲的容貌算不上出众,身材虽也匀称,但绝对比不丰满性感的女人,皮肤白皙却没有年青女子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唯一的亮点就是透着几分气质美,但是像继父这样成功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会没有呢?为什么,继父没有选择别的女人,唯独钟情于她呢? 可是现在,一个晓玉,一个郑强,已经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倘若他们不是继父或是母亲找来的说客,那么,母亲与继父决定离婚的事情便是真的?可是,像继父这般身份的人,怎可能如此轻易就答应了呢? 不,不,这一切都还是疑问,晓玉,怎么好端端的就冒出个晓玉,还蹦出个郑强?她一定要落实清楚,说不定母亲与继父,是在上演苦肉计?想到这,幽寒便回了一个信息。很快郑强回信了,但只有短短的一话:信与不信,也许只在你的一念间,抱歉,我刚下飞机,很困,要先睡一会。 幽寒恼了,电话拨过去,对方却已关机。 幽寒坐在床头,越想越觉得心里阻得慌,连睡意也全部散去,他推开窗,窗外漆黑一片,无星无月,连微风都不曾有,静得让人发毛,他突然想起郑强说过:今日零晨四点会派人在村口接她。 幽寒低头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是3:50。她半信半疑,为一探虚实,她便偷偷溜出了家门,借着手电的光芒,在村庄口,她果然看见了一辆奥迪a6,车牌号为xxxxx。 司机正在打盹,抬头的睡间,见到她,精神一振,像见到熟人似的,很热情的下车,微笑着为她打开了后车室的门。 夜色依然黑漆漆的,静得让人发麻,也许是司机过分的热情,让幽寒越发紧张,她的心蹦蹦的跳着,却始终没有迈开前进的步伐,她的视线幽幽的落在司机的身上,借着手电的光芒,她看清司机不过四十出头,皮肤不错,却长得贼眉鼠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烟抽多了的原因,对她笑的时候,露出一嘴的黄牙,幽寒关掉手电,正迟疑着,这人怎么跟认识她似的?即便是晓玉或是郑强,也未见她的真容,弯腰低头,冒着被人贩子拐卖的危险坐了进去,一颗心还悬在节骨眼上,便看见车里靠车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位男子,车内的光线不是很亮,但足以让人看清大致的轮廓,男子看上去约摸二十出头的样子,戴着一副莫大的黑色墨镜,将脸遮去了三分之一,穿一件白色衬衣,一条黑色西裤,一条皮带系在腰间显得格外有品位,身材修长匀称,即便是那么随意的仰靠在座椅上,却显得格外优雅而风度。 也许是车上男子优雅而颇具风度的样子,让幽寒莫名的定了定心。 幽寒怀着一种诡异的心情安静的坐着,直觉告诉她,她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可是直觉也有可能出错。 司机坐进驾驶室,回过头望了望还在闭目养神的男子,欲言又止,只是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幽寒紧崩的那根弦,似乎又紧了,男子不似坏人,可是司机那贼眉鼠眼笑起来的样子,怎么看也不似好人呀?说不定,他们就是犯罪团伙,只是长相不同罢了。 司机善于察颜观色,见幽寒一脸淡定,身板却笔直僵硬,两只手紧张的握成拳,轻声道:“你放心,我们都不是坏人,我不过是受郑公子之托来接你,他说,必须保证你在今天下午的3点赶到a城的民政局。” “你说的是郑强?” “对呀!” “你和他很熟?” 司机点头,想了一会,感觉不对,又摇头。 幽寒纳闷,幽寒的视线落在身旁的男子身子,“那他是谁?” 司机忍不住笑起来,笑容里带着难得的兴致:“我觉得还是由他本人告诉你会更适当些!” 幽寒有种吐血的欲望,不再多言。这一刻,她只后悔上了这趟车,欲下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司机发动引擎,车子像风一样飘出了“清源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语 第37节 天色渐渐擦亮,窗外的景色已经幻化出模糊的轮廓。 在司机娴熟的车技下,奥迪a6在高速路上飞驰着。 幽寒心中起伏,看着车上显示的码表,不由暗暗惊叹,刚刚一闪而过的路标显示,距离a城不过300公里,照此速度下去,不过两三个小时的时间,便可在中午十二点之前赶到a城。 也许直到现在,她才想明白,陌生的电话,陌生的人,陌生的车,他甚至担心这是他人密谋编织的一个看似天衣无缝的谎言,她甚至会有生命的安危,可是她却还是毫不迟疑的上了车,只是因为心底的深处极力想要证明什么?母亲亲口说过,会为了她离婚,可是她不相信,或者说她至始至终不相信,母亲真的能为了她放弃这段婚姻,她不相信,她的母亲与继父,会出现在民政局的大厅。 也许直到现在,在幽寒看来,母亲与继父的离婚就像一场闹剧,她无关痛痒,她只在乎母亲能否真的兑现诺言。 男子醒来,优雅的伸了一个懒腰,看了看身旁一脸帅气却表情冷淡的幽寒,又望了望专心开车的司机,困意散尽,拿出放在身侧皮包里的手机,开机,手机屏幕设置了密码,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点进去,只是望了一眼上面的时间,便将手机重新放回皮包里。 男子沉默着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静静的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调转视线,望向窗外,窗外是连绵起伏的山峦,偶尔有那么一两间低矮的屋舍散落在远处的青山绿水中,耀眼的阳光将大地照得一片通透。他不知道现在的具体方位,但是他知道车子已经上了高速,而从幽寒的家乡到高速“入口”至少需要一个小时吧,零晨四点,当他坐在后车室看到幽寒出现的时候,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真是太困了,他记得自己只眯了一小会,怎么就天亮了呢? “少爷,已经过省新服务站了,再过两个小时便可下高速。”司机透过后视镜发现男子已经醒来,似乎已经猜测到他的心思,善意的提醒到。 男子听到此话,没有吭声,眉宇之间的担忧隐去,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心中暗赞,这司机果然靠谱,不愧是父亲一手*出来的。 只是父亲一向公私分明,若知道他私下差遣他的司机,一定会升出几分不悦。可是情况紧急,为了保密性,他只能这样做。 手机里有短信进来,男子优雅的掏出,轻轻点开,神情专注,白皙的手指在屏幕键盘上如轻舞飞扬。 幽寒侧头,望着男子英俊的侧脸,优雅的坐姿,与及举手投足间自带着一种令人倾心的涵养,“少爷”二字,如钟声一样在脑中回荡飘扬,渐渐的,她眉心聚扰,掌心渐渐握成拳,脸上现出阴冷而憎恨的神色。 男子编辑完,成功发送后,将手机重新放回皮包内,静静的闭上眼,现在,他还需要做最后一项准备。 幽寒绷着脸,掏出手机,找到郑强的号码,拨了出去,不知为什么,下一秒,身旁男子的手机屏幕便亮了起来,隔着皮包,柔美的音乐铃声仍如潺潺流水迂回婉转,幽寒侧头,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她迅速挂掉手机,皮包里的铃声戛然而止。 男子正欲掏出手机,抬头的瞬间看着幽寒犀利的目光仿佛箭一般射向自己,眼眸里充满了深深的不解与质问,再看着她握着手机的手在不停的巨烈颤抖,她刚才似乎拨了一个号码,但很快又挂了,拨号挂机不过一分钟,而皮包里的手机铃音随着她拨出号码的那一刻也响了,铃音在她挂上电话的那一刻居然不谋而合的也中断了,一瞬间,男子似乎意识到什么,伸出去掏手机的手又收了回来。 ………… ………… ………… a城,时间下午14:50,民政局门口,淑雯与郑华相视良久,默默的走了进去。 民政局里,一左一右两个柜台,离婚和结婚是分开办理的。 郑华递上各种相关证件及离婚协议书,淑雯静立于旁,神情恍惚。 工作人员望着离婚书上的协议,抬头看了一眼气质不凡,情绪却有些低落的淑雯,又望了望一脸平和,眸里却隐隐有伤的郑华,郑重的提醒到:“你们考虑清楚了吗?” 郑华点头。 淑雯似没有听到,有人轻轻的拉她的衣角,她恍过神来,眼眸深遂的望向身旁的郑华,麻木了似的点头。 工作人员低头开始受理。因为他们的离婚不涉及财产纠纷,亦不存在孩子的抚养权,所以流程会更加快捷。 岂料,就在工作人员低头打印资料的时候,一个女人,穿着一套休闲服,约摸四十出头的样子,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冲着男人就喊:“姐夫,你不能离婚!” “晓玉,你怎么来呢?”郑华定定的望着晓玉,只觉得不可思议,她和妻子的事情,没有第三人知道。 工作人员霍的抬起头,望着淑雯惊疑道:“她是你妹妹?” 淑雯摇头。 工作人员纳闷至极。 淑雯解释道:“她是他以前妻子的妹妹。” 工作人员继续低头受理离婚事件。 女人慌了,狠的敲击着工作台,“麻烦你,再等等,他们真的不能离婚。” 工作人员抬起头,满脸的惊疑与不可思议。 “对不起,只要给我十分钟,十分钟,就够了!”女人对着工作人员,央求道,话里仿佛带着一丝哽咽。 工作人员满脸严肃,甚至可以说有些不悦,婚姻岂是儿戏?她将资料放回台面上,正色道:“你们考虑清楚了再来吧!”说完,起身离开了座位。 “晓玉,你在干嘛?”郑华低声喝道,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怒意,他好不容易才说服淑雯,来到民政局,现在晓玉一出现,如果妻子一反悔,那么他的计划岂不全打乱了。 晓主看着郑华有些失神的样子,痛心道,“姐夫,是不是从我姐走后,你也帮我当外人看了?离婚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瞒着我。” “不是,晓玉,你听我说,等我将事情办完,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郑华定定的看着晓玉,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的伤感。自从他娶了淑雯,晓玉便离开了这座城市,在此之前,晓玉本是个未婚主义者,一直高喊着“婚姻是对男女双方的捆绑”的口号,只恋爱不结婚,身边的男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一直到四十岁都未婚,不知为什么,四十五岁的时候突然想通,可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年华,便随手抓了一个男人,结果很不幸,遇上了人渣。 晓玉看着郑华有片刻的恍惚,只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效果,赶紧趁热打铁,“我想你们一定是遇到什么坎了,可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慢慢解决,为什么非要以离婚的方式?!” 淑雯抬起头,正对上晓玉的寻问的眼睛,幽幽道:“对不起,他是为了我才这样做的。” 郑华脸上闪过一抹痛楚,他巡视了一下四周,看到对面的柜台有几对新人正在办理结婚登记,似乎是发现这边起了风波,一个女人正投射过来异样的眼光,郑华将晓玉轻轻拉到一旁,小声的劝说:“事情真的没有你想象中的容易,我说过,等事情办完了,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晓玉怒视郑华,眼神里有道不尽的无奈与责备:“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呢?你们不做任何努力,就这样轻易放弃?对得起你们的爱情么?” 郑华张口,欲要反驳,话阻在喉咙里,硬生生的被吞了回去。然不成她告诉晓玉,他这样做是为了女儿么?然不成他告诉她,女儿只有一分之差就考上了清华,然不成他告诉她,女儿对他的恨已经深入骨髓。然不成,他告诉她,女儿还患有成人轻度自闭症。 如果女儿因为他的存在而赌气,不愿复读,那么这一生妻子都会因此而遗憾吧?而他也会为此而自责一辈子。当年他的再婚对儿子已经造成了莫大的伤害,这次,他不想因为自己的自私,彻底毁了女儿的大好前程。也许他的松手,也能成全女儿的健康。 晓玉看着郑华无动于衷的样子,焦急的掏出手机,她知道她无法再继续拖延下去。 “对不起!晓玉,十分钟已经到了。”郑华哑声道,他看了站在一旁的淑雯,走向前面的柜台。 晓玉慌了,血液涌上她的脸,她目光如灼,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的跳跃,她查找到郑强的电话,急急拨了出去,对方才刚接起,他就对着话筒低声尖叫,像一个没有素质的中年大妈,“郑强,你到底在哪里,你不是说一切顺利,现在都三点了,为什么还见不到你人?”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晓玉的脸像突然被人抽了似的,痛苦难堪,她对着手机低声小吼:“你为什么不早说?” 对方不知又答了什么,她气得血液又涌上脸部,连脖子都涨红了。抬头的瞬间,见柜台前,工作人员已整理好相关资料,正递上最后一张纸,让郑华与淑雯在上面签字摁手印。她慌了,愤怒的挂掉手机,箭一般冲上前去,紧紧的抓着郑华正欲签字的手。 郑华没有吱声,握笔的力度却又大了一些,眼见着笔尖就要触及纸页签名的空白处,晓玉的手突然一松,他看着郑华冷若冰霜的脸,眼泪一颗一颗的掉下来,像冰雹一样滚落在郑华握笔的手上:“如果我姐泉下有知,她一定会怪我不尽心。” 郑华握笔的手轻颤了一下。 淑雯的脸色白得透明。 “我答应过她的。我姐临终前,一直嘱托我,待她走后,让我帮着你物色一个合适的女人。我当时还取笑她说我自己都是个不婚主义者。怎么帮忙物色?我姐说,只要我愿意,就一定能办到,如果我不替你留点心,你可能下半辈子都单着。” 晓玉没有说出口的是,自己也正是受了姐姐与姐夫姐的影响,才有了婚姻的念头,只可惜,在错的时间里遇到了错的人。 郑华握笔的手巨烈的颤抖,他的妻子,不是死于车祸么?他赶到的时候,她已倒在血泊中,没有呼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语 第27节 幽寒睁开眼的瞬间,望着陌生的房间,苍白的壁墙,雪白的床单,大脑整整空白了一分钟。 当意识逼近清醒的时候,幽寒努力的支起身,也许是卧床太久,全身的肌肉传来一种无力的酸痛感,她伸手拿过忱头立在床头,靠了上去。 “小姐,你醒了!”李婶推门进来,见状,惊喜的迎上前去。 幽寒先是一惊,但很快一颗心便凉了下去。 窗外,是透着朦胧亮意的夜色,室内,是泛着刺眼光线的苍白,幽寒的视线安静的落在李婶的身上,那是一张异常陌生的脸庞。 幽寒轻声道:“您是哪位?” 李婶的笑容似乎僵了一秒,但很快这种僵硬便悄失不见:“我是受你父亲之托,来照顾你的。” “你认识他?”幽寒惊疑。 “不认识呀!”李婶答得顺口自然。 幽寒的视线静静的落在李婶的身上,她的相貌,让人无法轻易猜测出她的真实年龄,但凭经验而言,她的年龄应该有50岁了,个子不高但也不算矮,身形有些微微的发胖,可是肤色确实不错,是那种健康的白里透红的皮肤,甚至透着一层淡淡的油亮光泽,笑容亲切而自然,眼眸透亮,穿着朴素却不廉价,而且异常干净整洁,没有一点为生计而劳碌奔波的迹象。 “你是他请来照顾我的人?”幽寒迟疑着,始终无法将这位略显富态的李婶与“保姆”的身份联系在一起。 “对呀!就是人们俗称的保姆。”李婶似乎看出了幽寒眼中的置疑,“怎么不像么?” 幽寒点头,坚定的表示了自已的猜疑。 李婶心中暗叹,然道,在有钱人家里呆久了,也染上了一点贵气,连带着样子也变得富贵起来呢? 面对着幽寒疑惑的表情,李婶解释道:“我真是保姆,可能是因为我服务的对象,大都是一些比较有钱的主子,所以无形之中也受了感染似的。” 幽寒心中的疑惑被涤荡而去,随之漫延上来的失落与愤怒让她苍白的脸色有了一丝血色。 原来,这些天来,日日夜夜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竟然是她们花钱聘来的保姆。 然道,她们的工作已经忙成了这样?还是她们根本不屑于她的生病? 正想着,门被轻轻推开了。 看着推门进来的母亲,幽寒着实吃了一惊。 长相精致的母亲,肤如白雪,神色却有种异于平常的轻冷与平静,一身裁剪得体的套装,一改往日素雅的色调,竟选了最沉重肃穆的黑色,一头染着时下最流行色调的棕红色短发,应该是经过细心梳理,服贴有型,只有发梢,像是在风中被吹散开来,竟有些细微的纷乱,透着几分风尘仆仆的意味,脚下的高跟鞋也变成了最庄重的冷黑色,鞋跟不仅比平日低了两公分且变成了粗根,像是为了便于行动而特意为之,鞋根上意外沾上了一些黄泥,也不知从何处匆匆而来,竟还没有来得及处理或是发现。 可是即便如此,她的身上依然散发着一种特有的气质,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作为女强人特有的精明与干练的高冷气质。 见幽寒醒来,淑雯眉宇间的轻冷与平静,瞬间消逝不见,她走向前去,关切之心溢于言表:“你醒了,人还难受么?”话刚说完,才注意到站在床头另一侧的李婶,冲她微微一笑。 李婶,淑雯自然认识,八年前,也曾在郑华家当过保姆,只不过,那个时候,服务的对象是他的儿子,郑强。 毕竟多年未见,想到这几天,多半是李婶在照顾女儿,淑雯不免对李婶多寒暄了几句。 幽寒置若罔闻,兀自掀开被子,就要起身。搁置在床头的手机铃声却适时的响了起来。 屏幕上“沈冬梅”三个字显得格外刺眼而夺目,幽寒只觉得心跳仿佛漏了一拍,连呼吸都变得急促紧张起来。 “……这一年来,她独自默默忍受着心中的巨痛,我也是从同学口中隐约得知的,想告诉你,但她不让,我不解,她说告诉你了只会增加你的痛苦,高考完毕后,她可能会弃学,唯一的希望就是你能顺利考上心仪的大学,可是你居然落榜了,这使她很痛苦……” 学长的话像风一样拂在耳际,望着屏幕上持续跳跃着的名字,幽寒只觉得内心沉痛得恍若要滴出血来。颤抖着手按下了接听键,幽寒甚至还未来得及出声,手机里便传来沈冬梅异常惊喜的呼叫声:“幽寒,是你么?” 那般关切,那么着急,幽寒鼻头一酸,泪水涌上眼眶,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汹涌,让语气尽量变得平静自然:“对呀!是我!” 可是电话的那头,沈冬梅还是听出了话语里的哽咽声,沉默了片刻,再出声时语气已经褪去了那份惊喜与激动:“高考放榜后,我去找过你,可是你外婆说你找母亲去了,我当时有点傻眼,现在想来,也合乎情理,有哪个孩子不想见一见自己的亲生母亲?可是为什么,你要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呢?” 沈冬梅深吸一口气,望了望站在眼前一脸疑虑的母亲,收回视线,淡淡的回道:“你觉得我还有坚持的意义么?” “有呀!”沈冬梅一字一字清晰分明:“当然有,那是你毕生的梦想呀?你有爱你的外婆,有我这个好朋友,有关心你的学长,还有老师校长,都很关心你!至于你的母亲,我坚信她也是爱你的!” “冬梅,谢谢你!真心的谢谢你!”幽寒声音激越波动,她又何尝不知,其实最需要安慰的那个人,是沈冬梅。 “幽寒,据说前几日你的母亲去了学校,找到老师了解情况,我想她心里是在乎你的。” 挂上电话,幽寒径直走出病房,身后传来脚步声。 幽寒站定,转过身,对着一脸惊诧的李婶与母亲,怒声道:“别跟着我。”话毕,回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淑雯站定,不敢继续跟着,只是投递给李婶一个示意的眼神。 李婶领会意,匆匆跟了上去,嘴里念叨着:“小姐,您慢点!您这是要去哪?今天天色已黑,您就是要出院,也要等明天办了出院手续呀!” “我知道,您别跟着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语 第29节 时间在缓慢的推移里,带着不可言说的锐痛向前驶去。 下午3点。 天宏漂染有限公司。 豪华气泒的董事长办公事。 一位气质高贵,皮肤白皙的女王,正优雅的坐在旋转真皮坐椅上,批阅着业务部刚刚送来的业务资料。 前几天出了趟门,公司的一些事件都落下了。 财务经理推门进来,毕恭毕敬的递上报务,“贾董!您要的资料我已经整理出来了。” 贾淑雯轻轻的点头,打开资料夹,目光静静的浮过眼前的文字,最后落在最末的一栏数据上,嘴角不自觉的扯出一抹轻不可见的笑笑。 按照公司这些年来逐渐递增的营利情况,不出两年,天宏“集团”有限公司便可成功上市。 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她却没有了当初的那份狂喜和激动。 记得当年,她未婚先育,执意生下女儿的时候,父亲气极败坏差一点亲手掐死自己的外孙女。 即便在当时,她也能理解父亲当时的绝望与痛楚,因为她的原因,父亲在村里颜面尽失,毫无尊严,还因此丢了“书记”一职。 用父亲当时的话说,她不仅葬送了自己的一生,也葬送了父亲的一生。 父亲从此要夹着尾巴做人。 几年前,当她往家里汇去一笔钱,盖了小镇上那幢“体面”的房子时,父亲的心结依旧没有打开。 她知道,她只有干出一番伟业,才能血洗自身的污秽,才能证明自己。 那么公司成功上市,应该算得上是事业有成了吧! 财务经理感觉到了气氛有些微微的低沉,很聪明的悄悄的退了出来。 办公桌上精美的台历上,那黑白分明的日期,仿佛一根根寒针,直直的刺入贾总曾经自认为已经坚强到无懈可击的心脏。直至当她得知女儿落榜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她所谓的坚强与成功,都像悬浮在空气里的水泡,易碎而虚幻。 再过一个星期,便是开学的日子。 如果一个星期内,她还能让女儿回心转意,劝其复读一年,那么一切的一切就还有希望。 可是她能成功说服女儿吗? 她的心里确实没有底。 想到这,淑雯不禁想起郑华来,丈夫是个既有远见又有主见的人,他旗下经营的公司多达十几家,涉及面广,有餐饮业,电子业,旅游业,资产过亿。如果问问他,他定能想出什么点子来。 可是该怎么和他说呢? 自从上次在墓地,她背弃诺言,不合时宜的出现,再一次疏远了他们父子之间原本就有些遥远的距离。 而后无论郑华打了多少个电话,儿子都不曾接过一个。 他知道郑华心里难受,也许还在心里默默的怪着她。 是呀!一个人再能干,也有他的软肋之处。原来她和丈夫如此相似,女儿,是她的软肋,而儿子,是丈夫的软肋。 弹出的通讯录,又疾疾的按下了退出键。 “知道吗?这孩子资质聪慧,如果可以,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她复读一年……否则就是我们这些做老师与父母的失职,也怪我,当然没有留心,我真想知道她的心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她的门门功课都很好,我想这仅仅拥有聪慧的头脑是不够的,应该也有勤奋的因素在里面,虽然偶尔她也叛逆,上课睡觉,她应试是热爱学习的,但不知为什么,这次语文作文部分连字数都没达到,一等一的写作高手,居然……”班主任老师的话像皮鞭一样一次次的抽打在淑雯的身上。 半个月前,女儿晕倒,她瞒着郑华回了一趟老家,来到了女儿就读的重点高中,找到了她的班主任,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女儿的落榜原因居然出现的作文上。 这样自毁前途,需要多么绝裂,多么心如死灰,才可以做得到。 也许也正是这样身心受着折磨,女儿才会晕倒。 就像那天她惊慌失措的把女儿送进医院,医生对她说的,要她做好心理准备,女儿可能患上了“成人轻底抑郁症”,说白了这也就是一种“心病”。 这些日子,在李婶的照顾下,女儿的脸色似乎有了一丝血气,偶尔也会和李婶叨嗑上几去。 也许,也该找女儿谈谈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语 第38节 上午11点。 高速路上,路标明确显示,距离a城只有80公里的距离,司机贼眉鼠眼的笑着,一双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得意之下,不由微微加大了油门。 一股作气,驶出十公里,然而,刚穿过一条长达2公里的隧道后,司机开始猛踩刹车,随着一声尖锐的刹车声破空而起,在abs防抱死装置的保护下,奥迪a6紧急而安全的停在了右侧车道。 巨大的惯性让司机的身子差点从座位上弹跳而起,幸好有安全带护着。司机惊魂未定,心跳加快,暗暗责怪自己吊以轻心,否则也不至于这般惊险。 后位上,眼疾手快,男子与幽寒几乎是同时伸出手,牢牢的抓住了车门上方的扶手,以防止巨大冲力下身子向前倾。 原来前方发生了严重的交通阻塞。 望着眼前的三个车道被阻得水泻不通,密密麻麻的车辆像一条长龙一直沿伸到视线的尽头,司机低叹一声,气恼的一拳打在大腿上,许是下手太重,痛得他面部抽搐。 司机转过身来,望着后座上的男子,急声道:“怎么办?” 男子戴着墨镜,脸色突然一僵,立即吩咐道“赶紧打电话让人查一查,前方具体什么情况?” 司机表情凝重,掏出手机。 很快便有了回复,道路前方几公里的下坡路段刚刚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交通事故,一辆左车道行驶的小车突然爆胎,因为司机驾龄不高,应变能力差,慌乱之中犯了大忌,竟猛打方向盘,致使汽车狠狠的撞向右侧防护栏,飞了出去,与此同时,右车道行驶的司机,见横空飞来一物,本能的向左车道回避,谁料左车道上一辆小车正疾驰而来,刹车不及,两辆车不偏不倚,正好撞了个满怀,其中一辆性能较差的小车直接被横甩到了中间车道,后面的三辆小车,因为没有保持安全距离,加上长下坡,连环撞上,车上共有12人,其中2人死亡,4人重伤,6人轻伤,关于赔偿和责任,各方争执不下,交警拍照取证,造成了严重的交通阻塞。 司机气得咬牙切齿,嘴里竟爆粗口:“他奶奶的,这群王八糕子!!!” 男子坐在车上,眼里浓进一抹深沉的黑暗,他调转视线,透过高速公路中央的隔离带,他清晰的看到对向车道的交通畅通无阻,有如神助,一辆辆小车随着“嗖”的一声,便消失在视线的尽头,他的嘴角扬起一抹淡薄的讥诮。 也许是男子过分的沉静,让司机微微不悦,想到他们不辞劳苦,连夜驱车,就是为确保万无一失,能在下午三点赶到a城的民政局,岂料现在却横生出这样一劫,倘若因此前功尽弃,真他妈不值呀!但碍于男子的身份,他也只能隐忍着低声道:“少爷您倒是想想办法呀?” 男子的目光如秋水一般轻轻地抚过司机那张焦躁不安的脸,沉寂中让人揣测不透他的心思,良久,他静静的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缓缓道:“现在不过12点,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了,应试能赶上吧!” 司机的脸上闪过一抹担忧,“如果赶不上怎么办?像这种重大交通事故,阻上几个小时也是有可能的事?” 男子的脸上闪过一抹无柰,“如果真是如此,只能说这是天意!” 司机内心激愤,“然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男子仰靠在座位上,着急却镇定,沉静而又优雅,他静静的闭上眼睛,缓缓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其实你比我更明白,然不成占用应急车道,做违法犯罪的事?或者向交警求救?可是,求救也要有合适的理由,您觉得我们的理由合适么? “那我们就这样坐着干等?”司机的目光幽幽的落在男子的身上,黯然的目光下是一张因连夜赶车而变得憔悴疲倦的面孔。 男子心升歉意,像安慰似的,哑声道:“如果在13:50之前能通,都还来得及,现在不过12点,还有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您也别太着急,趁这个时间段,好好休息一下。” “如果13:50道路还没有通呢?”男子深吸一口气,视线越过车流落在了那条空荡荡的应急车道上,突然他沉闷的低语:“老爷对我有恩爱” “那又怎样?”男子听着司机的话,朝着他视线的方向望过去,似乎明白了他话语中隐藏的另一层意思,心下不由一惊,喝道:“绝不可以。” 司机没有说话,眼中却浮现出老爷当年有情有义的那一幕,也许,现在是他报恩的时候了。 司机静静的闭上眼,养足精神。 男子的双手在身侧渐渐的握成拳,倘若司机这样做,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父亲大人。 一旁的座位上,幽寒静静的坐着,双目垂闭,一脸平静,像是已经睡着了。当他猜到并得以证实,身旁坐着的男子就是继父的儿子,就是那个在电话里说着五分钟后即将登机的郑强,在零里三点给自己发了两条信息,并又毫无客气关机的郑强,零晨四点又与司机同时出现在家乡小镇,戴一副宽大的墨镜,以陪同者的身份。这种*裸的欺骗,这种蒙在骨里,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她恨不能伸出手,狠狠的地在对方的脸上甩上一巴掌。如果不是在高速路上,估计她早就跳下车,头也不回的走了。所以当她看见前方道路阻得一踏糊涂的时候,她一点不急,反倒有暗暗窃喜,她甚至感觉是上苍开眼,在惩罚他们的不实诚。 郑强与司机的对话,她无心去听,也无心过问,她心中明朗,交通阻塞也无关紧要,三点一过,他们离婚成功,便证明母亲爱她,若不离,她也不想再自作多情。当然,若能亲眼目睹这一刻,当然更好。就像观看世界杯,亲临现场是一种感受,隔着荧屏,又是另一种感受。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消逝,带着戏耍的成分,眼前的车流却像进入了漫长的冬眠,没有一丝一毫生命的气息。司机从瞌睡中醒来,望了望手机上的时间13:40,毫不犹疑的,点火,准备发动引挚。 “你疯了!”郑强大惊,弹跳起来,两手按住司机的双肩,借着身高的巨大优势,探过身子,伸手将车钥匙一拧,迅速的熄火,怒斥道:“有你这样玩命的么?” 司机一脸臭臭的,“若真被抓到,不过是被扣分,罚款什么的!” “说谁的,你再说一遍!”郑强怒发冲冠,情急之下,语气重得跟吃了*似的,与之前那个优雅与风度的男人,简直不像同一个人:“扣分,罚款是小,若是出了事怎么办?当年,我的母亲就是因为车祸丧的命。” 司机本像被人打了鸡血,闻言,一张脸立马挎下来,像丧失了所有表情的木偶,一动不动,苍白呆滞。 男子见状,情绪缓和,拍了拍司机的肩,安抚道:“对不起,冒犯了,情急之下,语气重了些!” 司机缓过神来,轻轻的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覆上少爷的手背,拍了拍,意思是没有关系。 郑强放下心来,坐回椅子上,侧过头,见幽寒往车门那边移了移,似要保持最大的间距,一脸吃惊的望着自己,不惊笑出声来,脱口道:“被吓着了!” 幽寒老实的点头,这种外表优雅而风度的男子,若是凶暴起来,比外公更甚一筹。 “我是郑强。”男子放低声音,轻声道,似在抚慰幽寒那颗刚刚受惊的小心脏。 “我知道。”幽寒唇角扬起一抹轻不可见的讥笑。 “我知道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但我还是想重申一遍,包括,我并没有要故意隐瞒,或是欺骗你的意识。”郑华语气虔诚。 “那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幽寒不解。 “因为你至始至终都没有答应我会终止这场婚姻的结束。我说刚登机,无非是想让你感受到情况紧急,时间紧迫,我是连夜登机的,打电话的时候实则刚下飞机。我零晨三点你发了两条信息,也是为了能让你感觉到事情的严重与迫在眉捷,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减少你对他们的偏见,至于,连夜赶来,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带着你去阻止他们的离婚。”郑强耐心的解释道。 “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跟你来呢?”幽寒反问。 “应该是直觉吧!”郑强说得轻轻淡淡:“你恨你的母亲,应该是同样的爱着她,你的内心是矛盾的,矛盾的人,自然会做矛盾的事!” “你像是研究过心理学,但是你错了!”幽寒一字一顿,“我是真希望他们离婚。因为离婚,才能证明母亲对我的在乎!” “如果你真这样认为,认为你的母亲只有离婚,才能证明她对的你在乎,那我恭喜你,因为不仅是你的母亲,连我的父亲也很爱你!” “你什么意思?”幽寒扬眉。 “是我父亲拟的离婚协议书!”郑强抑制住内心的苍凉,当年,他万般阻拦,也没有阻止父亲娶这个女人,现在他们的离婚,他依然阻止不了,可是这个妹妹,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你是说,我母亲本身并没有强烈的离婚意识?”幽寒惊疑。 “不,你的母亲很爱你,爱情与亲情本身不矛盾,可是你却让它变成了一道单项选择题,他们太过相爱,我的父亲想让你母亲好受一点或者说歉意少一点,挣扎少一点,所以主动作了选择。” “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你的话?”幽寒反问,语气里有漫不经心的讽刺。 “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相信,我的父亲对你母亲的情,对你的爱,怎么能这般深,这般浓烈。”郑强的语气里有种莫名的苍凉:“那是我的父亲,他可以全然不顾我的感受,却将你们如宝般捧在手心,你知道么?我有多嫉妒多恨,我巴不得他们离婚,撇得干干净净。可是小姨却反反复复的要求,我实在敌不过,勉强才答应的,所以行程才会这般苍促,但,即便是现在,我的内心比你更矛盾。” 这一刻,望着身旁这个坐姿优雅而颇具风度的郑强脸上所流露出的落魄,和眼神里透着的隐隐忧伤,她不得不说,这一刻,对于眼前的这个人,他已经恨不起来了。 时间在两人的交谈中一分一秒的过去,慢慢的逼近15:00。一个电话响想,郑强接起,是小姨打来的,他只说了句还在高速上,小姨暴声指责了一句,便挂了电话。 然而就在他挂上电话的一分钟后,前方的车流开始缓缓前进,越来越快的车速,三分钟后的下一个分叉口,几乎所有的车都朝着另一个分叉口驶去,驶向b城的车辆几乎为零,有如神助,司机望着空荡荡的高速路,直接将车速加到了最大,不过半小时,便到达了b城,下了高速,司机超近道而行,只用了短短的五分钟,便于15:40分抵达了民政局门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语 第39节 15:40,民政局大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郑强难以置信的望着晓玉,眼里浓进深深的痛苦:“你说什么?晓芬出车祸的前两个月,已经检查出了乳腺癌,而且是晚期?” 晓玉点头,淡淡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些年,本来我也不想提及,那个时候你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她不想你分心,也不想你痛苦,所以一天拖一天,一直没有和你说,郑强那时还很叛逆,我姐一直担心他,得知病情很严重的时候,她就递交了辞呈,她车祸的那一天,也就是她在公司上的最后一天班。” 郑华只觉得脑袋像是要炸开似的,头疼得厉害,他曾经那般深爱的妻子,而他居然连她这般病重也不知情,其实,他应该有所查觉的,只要他用心一点,再用心一点,就可以完完全全可以感觉到:有一次深夜,他醒来夜尿,发现妻子坐在床头,皱着眉头,额头渗满汗水,他觉得不对劲,妻子却笑着说刚作了噩梦,然后若无其事躺了下来,于是他便信以为真。还有一次,他见妻子往医院跑,他疑心问起,妻子却说是急性肠炎,到医院拿些药吃便没事了,而他也不再多疑。 两次偶然,都被妻子巧妙的掩饰过去,其实,他只要用点心,就会有所查,妻子的不对劲。 那些日子,妻子的精神状态好像越来越差,疲倦乏力,人也一天天的消瘦,他一直以为是儿子的事让她心力交瘁,因为在这之前,班主任刚打过电话来告状,说他们的儿子违反学校多项纪律,屡教不改,如此下去,校方可能会考虑让他休学,当时,妻子气得差点晕厥过去,加之妻子工作繁忙,他也就没有往深处想,只是劈头盖脸将儿子臭骂了一顿。 那个时候的他,有着男人的雄心壮志,事业之心,一心扑在工作上,没有太多精力与心思去关注妻子的反常,直到结婚纪念日,妻子的晚归,让他有些微微的不满,他觉得这么重要的日子,妻子居然完全不放在心上。他根本不知那时妻子申请辞职已满一个月,按照流程那是她上的最后一天班,她答应了老板离职前完成手头的那项重要工作。加班加点,本就一身疲倦的妻子,一忙完,就匆忙往家中赶,而他明明知道妻子是为了赶完手头的工作,才耽误了时间,他抓起电话,对着妻子仍是一通责备与抱怨,他暴跳着问妻子,为什么就不能放到明天做?至于那么急么?工作就那么重要么?接连着几个炮轰,他清楚的记得,那时电话里传来几声汽车的喇叭声,紧接着他就听到了妻子可怕的尖叫声。原来,那时妻子正经红绿灯,通话中,他满腔的愤怒与不解,让妻子一时分神,竟将油门当刹车踩,才发生了惨重的车祸,他终于明白,是他亲手葬送了妻子的生命,原来真正的凶手是他?她爱他如生命!而他却连她已辞职都不知,对于她的病重,更是不知。 后悔,内疚,负罪感,像潮水般漫上心头,撕扯着她混淆的神经线,让郑华的胸口像刀绞一样疼,他突然像疯了一样冲出民政局的大门…… 淑雯见状,慌忙去追,跑至大门口,被晓玉一把拦下,她对着淑雯安慰道:“没事的,让他去吧!他需要时间,更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良久,淑雯眼中含泪,望着郑华仓促而逃的背影,黯然的点头。 晓玉将手中装着结婚证,户口本,身份证的塑料文件带交至淑雯手中,不忘叮嘱道:“不管怎么样,都不要放弃我姐夫,他是个好男人!” 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这一幕,被随身闪到阶梯旁矮树后的幽寒看得一清二楚。 从奥迪车上下来,幽寒便一路小跑着冲向民政局的大楼,也许今天办理登记的人会很多,也许他们办理的时间会往后推移,也许她还来得及制止。 可是隔着长长的阶梯,幽寒看见,继父像疯了一样冲出了民政局的大门,然后横冲直撞的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像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 她正纳闷至极,见母亲与一个约摸40岁左右的女人,小跑着跟了出来。她身子一闪,躲进了阶梯旁的一株郁郁葱葱的矮树后。 眼前的这一幕,不偏不倚的落入幽寒的眼帘。 女人的话语,如风一样飘来,清晰入耳。 这个声音,同车上郑强手机里听到的声音是同一个人,也就是几天前打电话给自己的晓玉。 拨开矮树的一丛叶子,幽寒清楚的看到,母亲手中提着的那个透明的塑料文件袋里装着一些证件,身份证,户本口什么的,最外侧,是两本红色的小本子,虽然隔着几米的距离,可是封面上“结婚证”三个字还是隐隐可见,不用说,那是母亲与继父的结婚证,之所以有两本,是男女双方各一本。 幽寒的大脑有片刻的缺氧。她不知道该项如何理解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她只觉得脚下一软,全身像被人抽了力气一般,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刚才,她看见继父失魂落魄的从民政局冲出来,还以为他们已经办理离婚,之前郑强在车上告诉过她,继父与母亲其实都爱她,她的心莫名一震,升出一丝不忍,可是现在,母亲手中的结婚证却像一个巴掌狠狠的打在了她的脸上,原来,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在母亲心中的地位! 幽寒隐忍着心中的巨痛,正欲起身,看见几米之外的母亲,仍站在民政局的大门外,愣愣的像是在发什么呆。 幽寒眼中一黯,坐回地上,眼前的一切明显是矛盾的,不合情理的。既然不想离婚,又何必来到民政局?既然来了,为何又是眼前这般局面?是因为晓玉的出现么?可是仅仅一个外人,她凭什么这么轻易就阻止了这场“离婚”?就在半小时前,这个女人还怒气冲冲的打电话给郑强,责备他的办事不利?可是短短的时间内,她是如何劝下这对夫妻的?即便,她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高估了自己在母亲心中的地位?可是她仍无法相信,她连一个外人的分量都敌不过。 幽寒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泪水却不争气的掉下来,她用手用力去擦,可是眼泪掉得越是凶猛,她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这是她为母亲流得最后一次伤心泪。 泪眼婆娑中,却见母亲接了一个电话,三言两语就疾疾挂掉,然后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幽寒正疑惑着母亲是不是找继父去了,毕竟继父离开时的样子太反常了。 思虑间,手机响了,幽寒很随意的接起来,甚至没有来得及望一眼屏幕,直到手机里传来沈冬梅的话语声,幽寒才从悲痛中恍过神来,她瞪着一双大眼睛,将耳朵掏了又掏,像是在怀疑自己的听力,冲着手机大吼:“什么?你再说一遍?” 也许是她的声音分贝太高,不仅明显的掩盖了她之前的悲痛,也强烈的表达出她心中的怒意及不解。电话的那头,沈冬梅明显顿了一下,放低语气重复的说了一遍之前的话:“我答应了那个女人的要求,跟她走。” “你丫的呸的,你不是答应过我,保证不会跟她走的么?”幽寒怒极,竟爆粗口,声音明显又高了几个调:“你告诉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电话里安静了整整有一分钟,如一个世纪般漫长的等待,幽寒等得着实不安而烦躁,可是沈冬梅的人品她是懂得的,她绝不是一个追求物质享受的人,更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父亲对她的爱,在冬梅看来是她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的,幽寒脑中激灵一闪,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是那个女人逼你的吗?” 电话那头又是死一般的沉寂,幽寒摒住呼吸,有那么一刻,她甚至错觉以为沈冬梅已经挂机了,焦急不安与怒火,让她觉得自己都要窒息了,可是冬梅仍沉默着没有吱声,不知是因为悲伤到绝望,还是因为绝望到冷静。 如果此时冬梅就在眼前,她真的恨不得能上前狠狠的扇她一巴掌。兴许这一巴掌,能将她打醒,居然这么轻易就妥协了! 幽寒正思考着打个电话给郑强,让他将她送回家乡的小镇,既然他将她接来,就有义务将她送回去,只要她回到“盖洋镇”,她就能在第一时间阻止这场错误的发生。 她不能让母亲为了她离婚,因为母亲不爱她。可是她绝对可以让冬梅留下来,因为她爱她的父亲胜过于爱自己。 想到这,幽寒冲着话筒就喊:“冬梅你等我,等我回来!” 似乎是猜到幽寒的心思,冬梅终于忍不住哽咽道:“你不用那么辛苦赶回来,没有用的,那个女人从不逼我,因为她知道我不会听她的,可是她一次次的逼我的父亲,污辱我的父亲,我不知道,从前那般乐观坚强的父亲居然在她面前服了输,他说,如果我不跟这个女人走,他宁愿死了。”冬梅的声音颤抖而沙哑,透着沁人的寒意,“他说,他宁愿死了!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幽寒狠狠的咬住下唇,咬到嘴里泛出了血腥味,即便都在残缺的家庭里长大,可是她仍羡慕冬梅,不管怎么样,她是在爱的氛围中长大的,曾几何时,她曾多么羡慕冬梅有一个这么爱她的父亲,这份父爱曾带给她多大的快乐,如今就带给她多大的残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语 第31节 这天晚上,郑华回来的有些迟,也许他在刻意回避什么。推开寝室门的时候,他以为妻子已经睡着了,岂料,淑雯只是静静的坐在床头,见丈夫回来,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 郑华望着淑雯恍惚的神色,想到下午回来取资料时沉黯而尴尬的场景,既而又想到女儿住院时,他问起医生女儿的情况,医生一副责备的神色,心中不免又沉重了几分,儿子今天终于肯接他的电话,可是语气里的冰冷仍如冬日的霜雪,何况幽寒还小郑强几岁,原有的家庭破灭,重新组建另一个家庭,其实伤害最大的就是孩子。 “苦痛别一个人藏着,告诉我女儿的情况,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我说过,不是什么打紧的病,可能是当年怀她的时候,营养没有跟上,导致她的身子骨有点薄弱!”淑雯故意说得轻轻淡淡,可是郑华还是听出了语气里的沉重。 “如果真是这样,我下次去药店多买一点滋补品,让李婶帮着多炖一点营养的汤。” “也好,她身子确实也太瘦了一点!” 郑华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的望着妻子,眉心渐渐聚扰,一双眼睛深遂得恍若浪潮涌动,他不明白,妻子为什么要刻意隐瞒女儿的病情。 思量良久,郑华还是忍不住道:“在医院的时候我问过医生,但医生一脸责备的看着我,那一刻,我从他的眼中明白,我确实不配做他的父亲。” 淑雯惊得抬起头,她没有料到丈夫会这样激动,最终只能如实相告“医生说她可能患有成人轻度自闭症。”淑雯深吸一口气,“上次女儿住院的时候,我离开的那几天,我曾找过校方了解情况,女儿的班主任告诉我:幽寒的性格确实有些怪异,沉默少语,性格孤僻,上课从不举手发言,有时居然还在课堂上睡觉。下课也不与人搭腔,整个学校,她只和两个人说话,一个是她敬仰的学长,一个是她视如知已的沈冬梅。至于老师找她谈话,她也是惜字如金。” 郑华倒抽一口凉气,“这种病的形成与生活环境和成长氛围有很大关系,又或许,她曾遭遇过什么打击。” 水雾蒸腾,濡湿了淑雯的双眼,她静静的坐在床头,恍若泥塑木雕。 郑华张开双臂,将她圈在自己的怀中,轻柔道:“我们一起努力,开导女儿,放心,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对面的客房里,幽寒坐在床头,手里捧着那本精美的相册,目光深遂而幽深。她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每一张相片,相片上的女孩从幼儿至少年,每一张都是那么可爱而帅气,只是脸上的笑容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透着一股深沉和苦涩。 为什么,到了现在,母亲还不肯说实话,如果这些年,母亲真的没有回来过,那么这些照片是怎么来的?然不成是她雇人偷拍下的?好吧,如果这些生活照真是她雇人拍的,也只能说明母亲的确在乎她,既然这般在乎,为什么一走就是十几年?这显然不合理。 看得出来,为她拍下这些照片的人,确实是费了一些心思的。这些生活照,都是在特定的日子里。比如,第一张照片,画面唯美,是她入幼儿园的第一天,外婆兴奋地牵着她的小手,她乐得一蹦一跳,朝阳的光辉照耀在她的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子般。第二张照片,她终于上小学了,六一儿童节,操场上,国歌飞扬,红旗飘飘,高年级的姐姐*的为她系上红领巾,她为自己成了一名少先队员笑得一脸灿烂。第三张照片,二年级,她因为表现优异,被评选为“三好学生”,她站在高高的舞台上,乐呵呵的接过老师递上来的奖状。第四张,三年级,她参加县里的作文大赛,一举夺冠,她站在高高的领奖台上,接受众人的祝贺。还有第五张,第六张,第七张……每一张照片,都是她成长历程最唯美的印证,都富有特定的意义与价值。 泪水滴落下来,灼伤了幽寒迷离的双眼。可是当她逼问母亲这些年为什么对她不闻不问的时候,母亲却没有辩解半句?她是无力辩解,还是不屑辩解?还是另有苦衷?可是,到底还有什么是她所不能知道的呢?…… 幽寒有种几近崩溃的疯狂,她发疯似的伸出两只手,在自己的头上来回摩挲,可是,即便她将自己的头发抓得像鸡窝似的蓬乱,也理不出一丝一毫的头绪。 是她误解了母亲,还是至始至终,母亲从未将她放在心上? 电话响了,幽寒烦燥的接起来。 只听到她喂了一声后,便没有再吱声,电话的那端,不知说了些什么,短短的一分钟,幽寒的脸色却白了又白,恍若失血的玫瑰。 挂上电话,她起身,将相册小心翼翼的放回盒子里,放回壁橱原来的位置,像从未动过一般,然后用手机在网上预定了一张明天上午七点,最早的车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语 第31节 淑雯一时语塞,她呆呆的坐在那儿, 空气里涌上一层灰暗的色彩,恍若起伏的黑色巨浪…… 面对着她的提问,母亲沉默着没有吱声。 幽寒深吸一口气,努力的平复着自己激越的情绪,再出声时连她自己都佩服起自己来,因为语气里的平静已经如水般清澈透明:“外婆告诉我,高考的那天,我的母亲便会回来,她说母亲很爱很爱我,她也一直一直很关心我的学业。” 淑雯张了张口,正欲说什么,女儿的声音又轻淡淡的飘浮在耳际,“可是那天我等了好久好久,都没有看见你。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总有一天你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淑雯身子一僵,如触电般定在那里。女儿是在以这样的方式惩罚她么? 幽寒起身,黯然神伤的向“客房”走去,合上门的那一秒,泪水竟忍不住的流下来。是呀!以她的能力,读完了高中三年,就等于已经一脚踏进了名牌大学的校门。如果高考那天母亲有如约出现,她一定不会意气用事,现在的她已经收到金灿灿的录取通知书了! 就因为一念之差! 现在想来也觉得痛惜!!! 可是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个说好了,要和她一起考入大学对生活充满希望的沈冬梅,整整备战三年,临了,不也是选择放弃了么?……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语 第35节 时间是17:35,盛夏时分,这个时候还不算晚,残阳将天际染得一片通红,但屋子里的光线却显有些黯淡,许是临山而建,光线所有遮挡,加之墙上只开了一个小小的木窗,所以光线并不充足。 屋子左边的书桌前,坐着冬梅,中间的板凳上坐着她的母亲,右边的轮椅上,坐着她的父亲沈忠良。 轮椅!!!幽寒只觉得胸口一滞,即便是之前学长打电话告诉过她,冬梅的父亲因为一次意外高位截肢,但亲眼看到仍觉得眩目刺痛。 此时的沈忠良似乎比两年前沧桑了许多,想必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改变了他。 幽寒心中暗叹,世事的无常,有的时候,真是人们所无法预想的。 见幽寒到来,冬梅冲她微微一笑,起身,到厨房,搬了张长板凳进来。 幽寒才刚坐下,便听到女人的冷冷的话语声,“她是谁?”,语气里透着明显的不善。 幽寒闻声抬起头,正对上女人的眉眼,心中一颤,这女人长得确实很漂亮,她的漂亮不同于母亲的气质美,是那种女人见了嫉妒,男人见了动心的那种。即便是坐着,那凹凸有致的性感身材仍彰显无遗,肤白貌美,一张脸,真是漂亮到妖艳。 女人抬头的瞬间,似乎也被幽寒这一脸的帅气所惊愣,而且这种帅气中还透着与这个年龄极不相称的淡漠。 冬梅没有回答她的意思,对于眼前,这种集美貌于一身的女人,她不屑甚至于有些微微的不耐烦,如若不是碍于她尊敬的父亲,她想自己可能会出言不逊,想了想,最后轻声淡:“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幽寒惊得抬起头,看向冬梅,她脸上的疏远与轻冷,是她从未见过的。认识她两年多,她一直是平和而温柔的,即便身世同样不幸,她却从不怨天尤人。也许是因为父爱的伟大,也许是受父亲良好心境的影响,在她的身上,有种超越了这个年纪的沉稳与内敛,在她身上,你所能感受到的,永远是满满的正能量,以致于,她在学样或是同学中,口碑一直不错。 何时起,她开始有了这种变化。是从她父亲瘫痪的那一刻起?还是从这个女人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平静的心湖像是投下了一颗巨石,涤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这是我们的家事,我不希望,有旁人的介入。”女人一字一顿,清晰明亮。 想想自己的到来,确实是有些唐突,她甚至没有预先告诉冬梅一声,幽寒正迟疑的是否该起身,一双手轻轻的伸过来,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似要将什么力量传递于她,只是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心安了很多。 安抚好幽寒,沈冬梅故意放大姿态,向这个贫穷而落败的土屋扫视了一圈,微微转身,视线定格在这个衣着华丽的女人身上,缓缓道:“我觉得,你可能搞错了,我们这么个破庙,怎么容得下你这么一尊大佛。说是一家人,岂不玷污了您的尊贵的身份。” 女人的身子颤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与狼狈,她故作镇定,再开口时,连语气也变得沙哑撕裂:“不管如何,我是你的母亲。” “我想你可能搞错了,父亲在我刚记事的时候说过,我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幽寒冷笑一声,笑容里带着几分不羁与嘲弄。 女人的身子更加猛烈的颤抖,她向前一步,一双眼睛直直的射向坐在轮椅上的沈忠良:“你这是在咒我死么?” “我……我……!”沈忠良轻叹一声,重重的低下头去。当年,这个女人抛家弃子,和另一个男人远走高飞,他痛心疾首,也确实恨透了她,但咒她,他却从未有过,那毕竟是他曾经深爱过的女人。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儿一天天的长大,越发懂事乖巧,聪明灵利,他甚至感谢上苍,赐予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儿给他。当初他之所以撒下这个谎,只是觉得这个女人不顾一切的走了,就不会再回来,想断了女儿对她的念想,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不想让女儿知道她的母亲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不过,让沈忠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17年过去了,这个至始至终再也没有露过面的女人,居然回来了,而且还口口声声的要带走他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 如果换作是之前,他是拼了命也不会同意,可是现在,他还有什么能力去阻止?他连女儿最起码的生活都保障不了! 沈忠良深深的低下头去,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不至于让人看到他眼中晶莹的泪光。 面对着男人的沉默,女人像是突然找到了突破口,她调转视线,直逼沈冬梅,眼里闪着一丝温柔的光:”我想,你的父亲已经告诉你,我这次来的目的。” “当然。”冬梅挑眉,语气轻淡:“但我不会跟你走。” “你的父亲已经答应了。”女人抬高声调,一字一字,异常清晰而响亮,仿佛在刻意申明。 “我知道。”冬梅淡淡的道,语气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露珠,让人琢磨不透她激越的内心,她的视线不自觉的落在父亲的身上,数十年来,因为长期的操劳奔波,父亲会显得比同龄人苍老一些,他的皮肤幽黑而粗糙,可是父亲的腰杆永远是笔直挺立的,他的笑容永远是温馨灿烂的。直至一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却似乎改变了他的一生,她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如此沉默,如此颓丧过。此时的他,他静静的坐在轮椅上,穿着一件洗得几欲发白的t裇,一条黑色西裤因为褪色变得斑驳不堪,宽大的裤褪里空空荡荡。他的头垂得很低,短短的几个月,鬓角处的白发似乎又增加了不少,显得格外刺眼眩目,脸上的表情亦看不见,可是她能清楚的感觉到父亲双肩在微微颤抖。此时的他,既像一个孩子般,脆弱无助,又像一个老人般,苍老而无力。 沈冬梅的心紧紧的揪在一起,这样的父亲,需要她的陪伴与照顾。 “你应该知道,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任何能力,来照顾你!”女人的声音再次如洪钟般响起。 幽寒心头一滞,原来,比起自己的冷漠与绝情,这个女人更胜一筹。 “我给你两个选择。”幽寒压抑住心中的熊熊烈火,她最最敬爱的父亲,岂得容忍这样的女人来污辱贱踏。他不想让父亲看见她的悲愤,或者说,她不希望将自己不良的情绪传递给父亲,可是她又必须维护父亲应有的尊严,就像小的时候,父亲用心的呵护自己一般,她调转视线,望向这个站在父亲身旁,却美貌如花的女人身上,淡淡的说道,“第一,收回刚才的话,向我父亲道歉,第二,如若不然,这里不欢你,希望你立马走出这个大门。”她手指向门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比任何时候都显得不可犯冒。 女人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像被人掌捆了一样,最后变得酱紫一片。 最终,即便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在冬梅谴责的目光里,漂亮而高傲的女人,深深的弯下腰去,向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表示了自己的歉意。 女人抬头的瞬间,却听到冬梅干净利落,如泉水般清澈的话语声:“我希望你不要再费力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跟你走,我的父亲用尽毕生的心血来疼我爱我,我不可能弃他而不顾,我想能够陪在他的身边,照顾他,就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女人的身子巨烈的颤抖,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她难以置信,以为,她抛出的条件足够诱人。 男人将头埋得更深,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原来,她的女儿,比想象中还更懂事成熟。 这一幕,如画一般刻进幽寒的脑袋,直至多年以后,她仍然忘不了,当时,冬梅脸上的坚定与刚毅。 以至于,后来所发生的一切,让她觉得难以置信,就像做了一场噩梦,而她真希望那只是一场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语 第43节 幽寒挂上电话,只觉得胸口阻得慌,曾经和冬梅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如影片般在脑中回放,刺激着撕扯着她在日月的长河里变得越发冰冷荒芜的心,耳畔却反反复复的回荡着冬梅的那一句话“他说他宁愿死了,你说,我还能怎么样?”。 她不敢想象冬梅在说这句时的颓败与无助。认识冬梅两年多,她一直是坚强与乐观的化身,在她的身上有着超越了这个年龄的成熟与安静,她就像黑夜里的那轮明月,默默的散发着宁静的光芒。如果说,幽寒这个名字,是外公为自己下的魔咒,那么冬梅这个名字,却截然相反,是父亲对她寄以了强烈的厚望,冬梅说过:父亲之所以为她取了这样一个名字,就是希望她如寒冬腊月里的梅花一般,勇敢坚强,无所畏惧。 幽寒清楚的记得,高一期末,学长转学后的第二天,隔壁班级有个女生叫叶妙真,人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长发及肩,才十六岁的年龄一对胸部就发育得饱满结实,小小年纪就很注重穿衣打扮,很博男同学的喜欢。遗憾的是,从小优越的生活环境造就了她公主清高傲慢,骄横霸道的性格,曾因疯狂追求周健而得名,因嫉妒学长对她的好,三番五次的找她碴,学长一走,她的锋芒更甚。 这天下午放学,幽寒正独自一人穿过操场,叶妙真与几个男同学正在打篮球,见幽寒经过,正准备投篮的球竟一个反扣,狠狠的砸在十几米开外的幽寒的脑袋上,幽寒吃痛一声,倒在了地上。众人的尖叫声中,叶妙真跑向前,拾起地上的球,对坐在地上的幽寒露出一个妩媚的笑,恰逢有同班同学经过,叶妙真立即换脸,满怀歉意的焦急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一个不小心,球就打偏了。”然后伸出手去扶跌倒在地上的幽寒。同学见此情景,自然信以为真,甚至没有停下脚下,就朝着远方走去。如若换作她人,幽寒自然会相信这事的偶然性,可是对方竟是找过她几次碴的人。待同学一走远,叶妙真便立马收回手,两手交叉环于腋下,眼睛幽幽的望着坐在地上的幽寒,完全一副居高临下,应谋得逞的嚣张,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仇恨的眼神明显透着几分挑衅。与她一起打篮球的几位男生,自然看出了端倪,但没有人为她伸张正义,反而都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幽寒知道,自己一向不合群,像她这样沉默寡言,孤僻冰冷的性格,确实不讨人喜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这种事要是闹大了,不见得对自己好,若再传到外公耳中,自己又免不了一顿揍,外公一向不分青红皂白,何必呢?于是大气不出,起身往医务室走去。 刚走了不过几米,便听见身后传来冬梅的话语声,她的声音不悲不亢,不算大声,但绝对不容置疑:“你是故意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叶妙真语气轻淡,不痛不痒,完全不把沈冬梅放在心上。 “凭我的良心!你相信么?我可能会把这事告到老师那里去?”沈冬梅也不怒,语气缓慢,冷幽幽的吐出这样一句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 “你去告呀?你以为我会怕么?”叶妙真轻蔑一笑,但语气却明显有几分颤抖。 “你以为我不敢?我要让所有同学知道,我们的叶妙真同学长着一张好看的脸,却有一颗不怎么善良的心!” 沈冬梅说完,故意扫视了她身旁的几位男生,因为一直以来成绩斐然,沈冬梅也算得上年段里数一数二的重量级人物,而此刻她眼中的光芒太锋利,意识到自己的错,男生们纷纷低下了头。 “你!”叶妙见男生们都低下了头,气得脸都红了:“你敢?” “呵呵!”沈冬梅突然笑起来,又向前一步,语气仍轻轻淡淡,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感:“你觉得我不敢?我为什么不敢呢?然道别人就要任凭你欺负,连反击一下都不可以么?” “你……”叶妙真咬着牙,喷火的双眼像是要噬人,:“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小心我连你也一起揍。” 沈冬梅不怒反笑,眼睛眨呀眨,亮得像天上的星星,“当然,如果你能道歉,并保证,从今往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我想我也不需要多管闲事!” 叶妙真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名列榜首,在大家眼中的“好学生”,乖乖女,居然敢根自己较量,愤怒得紧紧握住拳头,她咬着牙,脸色黑沉,声音嘶哑:“你有种再说一遍?” 幽寒慌忙站起身,也顾不得去拍身上的尘土,赶忙去拉冬梅,叶妙真的手段她是见实过的,她之所以会这般嚣张,就是仗着自已的家世,她的背景,足以让她趾高气扬。 可是,冬梅站在原地,一脸平静,脚下却像长了漫长的触角似的,根深蒂固,任凭幽寒如何拉扯,也岿然不动。 冬梅一脸微笑,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聊天,“我一直扮演着一个好学生,最近可能手确实有点痒了,不安分了,也想揍揍人,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给我这样的机会?”说着,冬梅伸出两只手,轻轻甩了甩,看似漫不经心道:“只是,不知道,揍了你,会不会脏了我的手?” “你!”叶妙真气得咬牙切齿,从小到大,她可是一直被人呵在手心,哪受得了这样的刺激,猛地上前一步,扬手正欲甩出一巴掌,却被冬梅紧紧的扣下。叶妙真怒极,又甩出另一只手,结果又被冬梅狠狠扣下,叶妙真奋力挣扎,谁料,冬梅手下一紧,痛得叶妙真“呲”的一声,眉头都皱起来了。 叶妙真终于安分下来,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貌似文静内敛的女子,力道却大得惊人。因为,她并不知道,生于长于农村的冬梅,从小就帮衬着父亲家里家外的操持,早已有了超过同龄人的气力。 叶妙真终于平静下来,沈冬梅松开手,经过这次教训,想必她是不敢了,走了两步,冬梅似不放心,又折身回来,靠近叶妙真一步,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叶妙真的脸突然就垮了下来,像一个打了败战的将军,脸色难看得要死。 幽寒很是好奇沈冬梅附在叶妙真耳际说了什么,以致于她那么颓败。 事后,去医务室查看伤口的时候,幽寒问过沈冬梅,但她只是微微一笑。直到现在幽寒都还记得冬梅当时说过的话,她说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遇到像叶妙真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心慈手软,否则她会觉得我们是真的好欺负,活该被期负。 幽寒听得寒毛都竖起来,像叶妙真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岂能轻易认输? 而沈冬梅却一脸平静,一脸淡然,在沈冬梅如常的平静与淡然中,幽寒渐渐心安下来,时间一天天的推移,一星期,半个月,一个月,叶妙真果然没有再找她的碴。 可是谁也不曾料到,一月后的一天清晨,学校操场旁的公告栏前人声鼎沸,热闹异常。待幽寒挤进人群,整个人都傻掉了:公告栏里醒目的粘贴着一张如报纸般大小精美的图纸,图纸的左侧附有一幅彩色画,夕阳西下,在低矮破旧的土屋前,衣着简陋一脸黝黑的沈忠良愤怒至极,高高的举起手,一只口杯狠狠砸向地面,一旁沈冬梅一脸忧伤沉默着杵在原地,鬓角发白的奶奶则站在她的身侧默默的抹着眼泪。右侧则是文字说明,如故事一般详尽的说明了沈冬梅家庭的残缺与贫寒,添油加醋的道起了父亲沈忠良的无能与年迈奶奶的精神失常,叫同学们要远离一个在这样的阴暗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说这样的孩子往往性格偏激,心智不健全。 幽寒怒极,血浆喷涌,眼冒金星,她一把扯下报纸,撕得粉碎。有些痛,即便存在着,但隐没有黑暗里,不为人知,是一码事,暴露在阳光下,又是另一码事。这一点,幽寒深有体会,就像小学时代的家长课上,同学们指着她身旁的外婆,对她讥笑嘲讽,说她就是一个有妈生,没妈养,没爸疼的野种的时候,她愤怒得一把冲过去,和同学们撕打起来。 这张画报,无疑告诉所有同学,沈冬梅的家庭的不幸,父母离异,父亲无能,奶奶苍老,家境贫寒,生活艰苦。但没有人会追问画面上的真实内幕,幽寒知道,事情就发生在几天前,是冬梅第一次心疼父亲的操劳,产生了退学的念头,父爱深沉,得如女儿有此想法,愤怒至极,将手中的口杯狠狠砸向地面,让她彻底打消辍学的念头,从今往后不能再提。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现场的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扑天盖地,汹涌澎湃,尖酸的,刻薄的,炎凉的,添油加醋的……人性的邪恶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幽寒怒吼:“这张图纸简直就是无中生有,胡编乱造,你们不要相信。” 可是幽寒越是这样说,围观的人情绪却越发高涨,越发相信画报上内容的真实性。 幽寒怒不可遏,撞开人群,去找叶妙真算帐,如今,敢在学校如此猖狂之人,除了她,绝无二人。 一只手臂却从人群中伸出,将她紧紧的攥住,幽寒抬头,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不知何时,沈冬梅已站在了人群中,只是因为图纸上的消息太劲爆,以致于没有人注意到她。 在众人的吹嘘声中,沈冬梅走到公告栏前,拿起一支粉笔在刚才贴过画报的地方*的写下一行字:本人沈冬梅,在此感谢大家对我家庭状况的关注与关心,母亲在我幼小的时候离开了家,父亲是位纯朴的农民,家里虽穷,可是父亲很爱我,奶奶也很疼我,从小到大,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至于刚才画面上的情形,我想如果有人想知道内情,我可以如实相告…… 写完,沈冬梅如往常一般牵着幽寒的手离开了,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像从高中突然抛下的一个*,本以为会造成毁灭性的伤害,却在轻描淡写的几行字里,得以剧终。 如果你被狗咬了一口,然道你还要咬回来么? 面对这样的污辱,我的冷静如常便是对她最好的回击。 这是冬梅对整件事的全部解释。 幽寒一直不敢相信,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一直忐忑不安,她甚至猜想,只要时机成熟,冬梅一定会伺机报复,就像上次她被足球砸伤一样,冬梅狠狠的替她出了一口恶气。 可是她错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冬梅早已将此事抛之脑后,而是将精力更多的用在了学习上,她甚至又冲上的冠军的宝座,以至于冬梅幽默的对她调侃道:“该回神了!怎么怕我输不起,又把宝座还给我了吗?” 直到那刻,幽寒才明白,漫长的成长岁月里,沈冬梅的内心早已强大到令人震撼的地步。如果后来他的父亲没有经过那一次的变故,她的母亲没有意外出现,她将永远看不到沈冬梅的颓废与无助。她会像黑夜里的那轮明月,永远的散发着令人着迷的光与热。 像精心垒砌的一座万丈高楼,在一夜之间轰然倒蹋,化为乌有。 像用心浇灌的一颗种子,发牙长叶,茁壮成长,却在一瞬之间,连根拔起。 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温暖,在一瞬之间,冰冻成河。 幽寒神情恍惚,颤颤巍巍往前走,全然忘了脚下是台阶,一个倾身,整个人向前栽去。 突如其来的恐慌,让她紧紧的闭上眼,黑暗中,整个人像球一样一骨碌从石阶上滚下来。脊背撞上台阶,手臂磕在石面上,双腿磨擦过地面……疼痛从身体的各个部位传来,刺激着她越发紧张的神经。 幽寒咬紧牙关,就在她紧张几欲晕厥的时候,身子停止了滚动,身下传来舒服的触感,像是突然有人将她抱进了怀中。 幽寒惊疑,霍的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密密麻麻的嫩草经过人工浇灌,如地毯一般整齐舒适。 幽寒大大的吐出一口气,生来第一次,感觉到上苍的垂怜。因为石阶下方,隔着两米的距离,竟是一片绿茵茵的草地。 幽寒伸手理了理有些散乱的短发,又轻轻抹掉沾在脸上的尘土,触及额头,疼得叫出声来,借着手机屏幕的镜面,幽寒隐隐看到自己的额角处有一个两公分的伤口,低头再看,手臂,大腿也都擦破了皮,淤青一片,背部应该也蹭破了皮,贴着衣物,混着汗水,像是在伤口上撒了一口盐,疼痛愈加分明。不过比起生命危险,这点小伤确实不算什么。 幽寒忍着疼痛,缓缓起身,看来有必要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天气炎热,伤口易感染,尤其是额角处,一旦留下疤,可不好。可是身子刚刚勉强站稳,幽寒却仿佛看到了怪物似的,脸色大变,疾疾后退一步,险些摔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语 第44节 幽寒,怎么也不会想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那位长得贼眉鼠眼的司机。 司机表情疑惑的看着她,像是看天外尤物一般。 幽寒知道,此刻的自己很狼狈,满身伤痕,衣服污灰,头发零乱。 想必这会司机一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语 第46节 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奇妙。 直到多年以后,幽寒才明白,这一次的偶遇对她的人生将产生多么远大的影响。 如果没有这一次的遇见,她将永远无法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 但在当时,当那个男孩紧紧握手她的手,根本无视她的反感与淡漠,而一遍遍追问:“姐姐,姐姐,你还记得我吗?”的时候,她突然振臂一挥,以致于男孩跌倒在地,一头撞到墙角,吃痛得龇牙咧嘴。 女人心疼的跑过去,查看伤口,当她再次抬起头来望向幽寒的时候,这一次爱子心切的她眼里并没有流露出一丝斥责,反而有那么一丝让人难解的柔情。 而幽寒,也因此,最终停下了打算迈开的步伐。 男孩站起来,定定的望着她,眼睛里闪着灼热的光芒:“姐姐,对不起,是我太鲁莽,但能见到你,我真是我太激动了!” 幽寒眉心聚拢,眼睛眯成一条缝,看来这人不仅身体有病,连脑袋也有问题。 “小姐,你认识她们吗?”司机站在一旁,看幽寒神色寡淡,好奇道。 “不认识。” “那我们走吧!天色不早了。” 幽寒点头。 男孩张开双臂,挡住幽寒的去路。 “你到底想怎么样?”幽寒恼了,压抑住满腔的怒火,一字一顿“不要以为你是个小朋友,就可以胡搅蛮缠!” “姐姐,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幽寒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目光冷淡得像是可以结成冰。 “你认识一个叫贾淑雯的阿姨么?”男孩脱口道。 幽寒目光里的冰冷瞬间瓦解,像突然被雷电击中,巨大的电流穿膛而过,让幽寒有种站不稳的感觉,晕眩了整整两分钟,幽寒的意识才逐渐清晰,但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狐疑道“你刚才说什么?” 男孩这一次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字异常清晰:“你认识一位叫贾淑雯的阿姨么!” 这一次,连司机也懵了,这个男孩怎么会知道董事长夫人的名字? “你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她是你什么人?” “我舅说,那是他交的第一个女朋友,也是最后一个!” “你舅舅?”幽寒觉得大脑像严重缺氧,眼前像是有无数的星火在蹿,晕乎乎的。 “是的,可惜后来分手了!” “既然如此,那有什么好说的?”幽寒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一半,如此道来,他也许不过是母亲颇具丰富的恋爱史册中的一员,仅此而已。 “可是我大哥忘不了她,因为这个女人他后来再也没娶!”这次说话的是女人,她眸光黯淡,本来她对大哥的这段爱情一直噗嗤以鼻,觉得他愚不可及,为了这个女人,他曾疯狂的毁掉了自己的一生。 “果然是个痴情男!”幽寒大赞,但话语中的讽刺意味太过浓烈:“不过,真不值得。” “听这口气,你认识她?”这一次,女人冷静,思维清晰:“上次在长途车上,你告诉过我你家住盖洋镇,据我大哥描述,这个女人当年也住盖洋,但不知……”女人没有说下去,想必为了躲开她大哥,就再也没出现过。 幽寒眼珠子转溜,这男人,终身未娶,据她推断只能有两方面原因,第一,就是世间奇葩,空前绝后的痴情种。第二,就是神经病,看这小孩也有病,搞不好是家族遗传。显然第一种可能性机率为零,为避免引火上身,索性道:“不认识!” “也对,事情都快过去20年了,那时候你不过刚出生,也许待你长大一点的时候,她早就离开了。”女人停了停,望着长相帅气,眉眼精致,留着一头亚麻色短发的幽寒,缓缓道:“不过你和我大哥年轻时的样子真像,只不过你是女人身,他是男人身。” 但天下长得相的人,未必都有血亲。 女人没有说出口的是,正因为长相酷似,她和儿子才会错把幽寒与舅舅的孩子联系在一起,毕竟出生年代,地址都对了,但现在这个女孩一口否决她不认识贾淑雯。 所以她应该是真不认识吧! 试问,有哪个孩子会不承认或不认识自已的母亲呢? 应该是大哥搞错了,那个叫贾淑雯的女人根本没有怀他的孩子,即便有也可能被她流掉了。 如果当年她真愿意替大哥生下这个孩子,那她又怎会走得这般绝裂呢? 哎!可怜大哥苦苦等了这个女人一辈子! “姐姐,你住盖洋镇,认识那里的人,可以帮我打听一下这位阿姨的下落么?”男孩仍不死心,一脸天真的对幽寒说。 幽寒呵呵干笑两声,看着男孩一脸稚气,女人一脸失落的样子,恨不得狠狠扇他们每人一巴掌,但她最终还是忍住了,但出口的话却像刀子一样尖锐刻薄:“刚开始,我只觉得这个男人贱,现在我感觉你们也一样贱,有意思么?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样?这都过去多少年了,然不成这个贾淑雯也终身未嫁!真是可笑!还是你们想拆了她现有的家庭,跟你们口中的舅舅或是大哥,结成连理?” 女人的脸像被人掌掴了一样,刷的一下变成了酱紫色,她低声道:“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们是什么意思?” “我大哥一直说,这个女人帮她生了一个女儿。”女人解释道:“但我们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真的是,我们想帮他找到他的孩子。” 幽寒头脑一震,脸色霎白,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然不成这个男孩口中的“舅舅”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母亲说过:当年父亲为了救下她们母女二人,惨死在了歹徒的乱刀下。 如果父亲还活着,她没有必要说谎的! 然不成当年负心的人,是母亲,为了不受到谴责,所以才编织下了这样一个美丽的谎言。把父亲描述的那么英勇无畏,就是为了减少内心的一点罪恶感吗? 是的,她一直怀疑母亲话语的真实性! 可是就算母亲能编织谎言骗过她,那村里的人呢?她又如何瞒得过? 为什么村里的人会说父亲是个负心人呢? 幽寒越想越晕,越分析越乱,像一团乱麻,缠在一起。 男孩似是看出了幽寒的反常,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放到幽寒的手上。 照片上是一位年青的男子,精致的眉眼,棱角分明,站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帅气逼人。 “他是谁?”幽寒惊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毫无疑问,她一眼就看出了这张照片上的男子和母亲客房里相册中的男子是同一个人。 更确切的说是出自同一张的胶底,唯一不同的是这张是原版,而母亲相册的那一张是经过她后期合成。 “这是我大哥年轻时的照片!”女人解释道:“照片是当年他们还在一起时拍下的,只洗了两张,他和那个女人各一张,我大哥一直视若珍宝!所以才能保管得这么好。上次在长途车上遇到你后,我儿子回家就去翻了相册,还索性撕了下来,一直贴身带着。” “你确定只有两张?” “对呀!大哥和那女人其实还有一张合影,可惜被我父亲一怒之下撕了,父亲说我大哥鬼迷心窍,无药可救!” 这一次,望着这张照片,幽寒即便一万个不相信,她也该承认照片上的这个人,便是自己的父亲。 如此想来,便能解释,母亲相册里为什么会有一张她与这个男子的合成照,寓意父女团聚。 心里多少是有些安慰的,或者说有些小激动,真好,她的父亲还活着。 但是当时,直到幽寒离开她也没有承认自己认识贾淑雯这个女人。 但她还是下意识的要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这让女人倒有几分惊讶。 “也许,我可以试着帮你们打听一下这个叫贾淑雯的女人……”幽寒掩饰道:“如果有消息,我可以通知你。” “哦!也好,说不定真有奇迹发生!”女人开始报自己的手机号。 幽寒掏出手机,点击屏幕的时候才恍悟过来屏幕早已是个大花脸,根本输入不了。 尴尬之余,男孩已转身跑进诊所,借用诊所的一张药方单写下了联系电话,并塞到了幽寒手里。 男孩收回照片,小心翼翼的放回衣袋里。 也许是为了表现得淡然一点,幽寒连号码都没看,就将纸条塞进衣袋里。 转身离开的时候,幽寒像是卸下了所有防备,刚走了没几步,只觉双腿发软,头晕眼花,饥肠辘辘的她才意识到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当然,陪同她饿了一天肚子的,还有司机。 两人在小镇上找到一家小店,填饱完肚子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过半,刚走出小店司机的手机便响了,司机掏出来看见屏幕上跳跃着的号码,愣了一秒,他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幽寒,见幽寒正望着他,急急收回视线,走出几米开外才接起来。 司机的诡异让幽寒觉得有几分忐忑,她甚至又想到他曾蹲过监狱,胡思乱想之际司机已打完电话,走过来对她说:“今晚太迟了,赶回市区至少需要一个多小时,不如找个旅社住一晚,明早再回吧!” 幽寒没有拒绝,一则确实晚了,二则也确实累了,从昨天晚上同母异父的哥哥陪同司机连夜驱车来接她,到民政局亲眼目睹母亲的食言,再到学长意外的出现,最后到男孩那张特别的照片,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堆积在一起爆发,让她的神经线都快崩裂了! 即便她急于知道真相,但也不差这一晚上的时间呀,谁让她把手机又摔坏了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语 第47节 打听到小镇只有一家名为“舒居阁”的旅社,旅社规模不大,司机在前台登记了两间单人房,两房对门,幽寒进门时已经是晚上11点。 由于确实疲惫不堪,加之伤口众多,幽寒随意洗漱了一下,换了套临行前带来的干净衣服,便睡下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破晓,房门打开,幽寒着实吓了一跳,司机站在门口,靠着墙,手里提着早点,若有所思,像是等她很久了。 察言观色,幽寒第一反应就是司机急于赶回a城。 可是是什么原因呢? 幽寒也不问,接过早餐,坐在走廊的长板凳上悠悠的吃起来。 出乎意料,司机也不催,完全一副仆人对主子的低姿态。 待幽寒吃完走出旅社,司机却已经将车开到门口,一轰油门,驶离了小镇。 一路上,司机闷声不吭,表情凝重,像有什么难言的心事。 一小时后,汽车抵达a城的“永隆国际”社区,司机将车停在社区外整齐划一的露天停车位上,幽寒刚下车,便看见一辆黑色奔驰远远的朝这边开来,然后在紧挨其旁的一个车位上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一个身着浅兰色职业套裙的女人从车里下来,身材唯美,发型简约,皮肤白皙,妆容得体,步伐优雅,全身上下透着成功女性的精明与干炼。 “夫人,有老爷的消息么?”司机不知何时已经上前。 女人摇摇头,目光落在身旁一脸呆愣的幽寒身上,见她头上的伤口已经上了药,手上也缠了纱布,眼中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触动,“小李,麻烦你了!” 司机脸上的表情显得生涩而动容,似笑而非,还好夫人没有斥责之意,不管怎样,是他连夜驱车将小姐接进城,至于现在她身上的伤口,他也是有责任的:“夫人,对不起!我应该事先向您报备一下行程的。” “这不怪你,是少爷让你这么做的,当然,少爷也是出于好意!”晓玉已经向她说明一切。 说到底,淑雯的心里还是有几分感动,她何尝不知,郑强打心眼里排斥她,但这次,为了阻止这场“离婚”,竟不远千里从北京飞回来,还企图说服女儿放弃拆散这桩“婚姻”,想当初,他可是一万个不愿意她和郑华结婚。 这是不是意味着郑强已经从心底承认她这位继母了呢? “可是,我终究还是把事情搞砸了!”想到在诊所遇到的那对母子,想到她们之间的对话,还提到夫人的名字,还有那张令小姐脸色大变的照片,司机就觉得心里发麻,那里是不是暗藏着一个被掩埋的身世之谜。而这个谜,很有可能是夫人一生都不愿再被提起的谜。而现在,小姐似乎已经知道了。 “小李,你怎么啦?”夫人看着司机迥异的神色,不解道。 “哦!没什么”司机回过神,在不了解事情的真相下,还是别乱揣测,他将手中的药袋递给淑雯:“夫人,这里面是医生开的药,有外涂的,也有内服的,饭后服用,每天两次,记得提醒小姐。” 淑雯点头。 小李以为夫人一定会问些什么?可是她信任的眼神告诉他,只要他不说,夫人就不会有任何置疑,哪怕小姐身上有多处伤口,她也相信是偶然,然道她就没有任何疑虑么? 也许就是这种过度的信任,让司机反而觉得心中不是滋味,准确的说有那么一点内疚。 小李觉得他辜负了这份信任。 想当初他跟着老爷的时候,多少人质疑甚至暗讽郑董的用人原则,后来公司的规模日渐壮大,为宏扬企业的正面形象,郑董的坐驾也从最初价值低廉的“代步车”变成了价值不菲的“名车”,后来企业的知名度一天高过一天,作为公司的ceo,经常出入公众场合,高级会所,接洽商业人士,会见上流人士,他的形象就是公司的核心力量与灵魂所在,而小李做为郑董的专属司机也因其频繁的出现在公众视野,引人诟弊。开始有人背地里建议郑董把司机换掉,人事部经理也有意引荐更为合适的人选,理由是且不论小李不太入流的外貌,和俗气的衣品,有损贵公司形象,就是他蹲过牢狱的背景也足以带来许多负面影响,可是郑董从不以为然。 议论声多了,难免传到小李的耳中,想到郑董对自恩重如山,小李决定自拟辞呈。 郑董看着辞呈,一脸苦相的拍着小李的肩膀说:“老弟,你是找到更好的工作了吗?所以,连你都不愿帮大哥了!是么?” 小李也不辩解,只说自己确实不想干了。 谁料,郑董突然半开玩笑似的侃道:“怎么?不满意薪资是么?我给你加,行不?” 小李苦笑不语。 谁料,郑董突然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不知道,找个司机容易,但要找个像你一样的司机真难!公司里的员工对我都恭恭敬敬,尊卑有别,这种上下层的疏离感太过强烈了,就不是好事。就连各部门的几个经理,大多时侯都是看我脸色行事,在他们眼中,更多的时候,我只是他们需要讨好的“上司”,这种人物关系下我听不到“逆耳忠言”或是“他们建设性的良言”,这对公司的前途发展大有不利,我是人,不是神,我也会犯错,我也需要有人为我提个醒!恐怕全公司只有你对我直言不讳,大多数时侯你就像我的左膀右臂,若你走了,我是真不习惯……连我夫人都说,我找了个好司机。” 司机震惊,自己和董事长夫人只有两面之交,说过的话不足十句,为何夫人对他如此认可和赞许。 承蒙厚爱与信任,至此以后,小李再也没提辞职之事。 “小李,你怎么啦?”淑雯看着小李一脸沉思的样子,不解道。今天他似乎总不在状态,是因为担心老爷吧! 小李回过神,迟疑道:“我只是在想公司原计划定于下午的记者发布会该怎么办?是不是要被迫取消?” “不可以,无论如何都要保证这次会议的顺利进行!如果发布会取消,将会对龙腾集团造成不可估量的毁灭!” “可是……” “没有可是,商场如战场,现在恐怕有很多人都在等着看龙腾集团的笑话!尤其是鼎兴集团,是龙腾最大的劲敌,上次竞标失败损失过亿,鼎兴已对龙腾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逮着机会……若龙腾突然无故取消会议,那么龙腾的新兴产业将受到最大程度的置疑和冲击。” “可是董事长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 “小李,你跟了老爷这些年,您知道在我和老爷结婚之时,他最爱去的地方是哪么?或者说当年夫人的车祸现场你知道么?” 小李眉头紧蹙,努力回忆,他清楚的记得前任夫人离世时,他刚进老爷的公司不到半年,那个时候的公司甚至不能称作公司,充其量只能称作工作室,规模小的可怜,公司上下全部加起来也不到20号人,那个时候即便是蹲过牢狱的他也瞧不起眼前这个一开口就信誓旦旦说要在五年内把公司壮大成一个上千人的知名企业的男人。可是,因为有过案底,求职四处碰壁,眼高手低的他决定屈尊于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毕竟对方给出的薪资还不错。 可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郑董眼光独特,投资的第一个地标项目就连本带利,大赚一笔。从此郑董的人生就像开挂了一般,很多中小投资商都前往洽谈,欲与之合作,就在他意气风发想要大干一场的时候,却传来了妻子的噩耗。 小李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无常。那以后郑董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常常喝得烂醉如泥,而他最爱去的便是东街的那个“逍遥铺”,因为他与前任妻子就是在那里认识的,他说那里有妻子的影子…… 像突然想到什么,“夫人,我先走一步。”话音刚落,司机已经发动引挚,奥迪a6一溜烟驶离了视线。 淑雯站在原地,望着奥迪a6消失的方向,眼中幽暗,但愿小李能找到他。 幽寒站在一旁,从母亲和司机的对话中,加上自己所见,她似乎能模糊的勾勒出事情的原委。为了成全她的学业,继父的这么逼真,但是你做到了,老实说,我很佩服你。” 淑雯放在门把上欲开门的手明显一顿。 “现在我告诉你,就在昨天我不仅知道了我的父亲没有死,而且还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卢佳鹏!”关于名字,是男孩在将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塞到幽寒手上的时候,轻轻的附在她耳边告诉她的。 淑雯猛的回头,脸上的表情惊骇而困惑,曾经那有如窒息的疼痛,似在一瞬间袭上心头,卢佳鹏,这个曾经如梦魇一样一直纠缠着她的男人,曾让她一夜一夜不能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后语 第48节 于淑雯而言,今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推她入地狱的人,也曾带她上天堂。 可笑的是,当初她爱上这个男人,只用了一秒钟,而忘记他,却需要用漫长的时光。 也许,直到合眼,这个名字她依然会记得,只是,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他曾带给她的伤害,深入骨髓,浸透血液。 见母亲微微走神,幽寒心中的猜测又笃定了几分,这一刻,她甚至可以百分百确定,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的的确确没有死。 可是,在此之前母亲为何要一次次的编织下“他已亡故”的谎言呢? 戈培尔说: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 可是,谎言永远是谎言,之所以会成真理,想必是从心理学的角度出发,传播的人多了,或是听得多了,便产生了心理暗示,让人信以为真。 由此可见,母亲对父亲的恨,如苍天大树,枝叶繁茂,根基深厚。 开门进屋,淑雯仍沉默着没有说话,不是她不好奇为何女儿一夜之间便知道了父亲的名字,而是昨天晚上,她打电话给司机,司机只说小姐受了伤,并没有提到遇到特别的人或特别的事。关于“肖翔”这个人,会不会是这次回到老家后,老两口告诉她的,如果是,为何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是出了何种原因…… 对幽寒而言,母亲的沉默,对自己无异于一种刺激,这个女人居然可以如此漠视她的感受,之前提到父亲,母亲总是以各种原因搪塞过去。而今,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她父亲还活着,而这个女人仍置若罔闻,连一句解释都不愿给…… 时光似流水,冲刷尽了母亲对父亲所有的爱,但是母亲于她血浓于水的亲情,也能这般轻如尘埃么? 既如此,只要她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解开纠缠自己长达十几年的身世之谜,她一定会安安静静的离开,再也不要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幽寒径直走向“客房”。 淑雯在沙发上坐下来,沉思片刻,正欲掏手机打个电话,却见女儿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捧着一本精致的相册。 这本相册一直被收在一个木盒子里,盒子是放在衣柜最上方并不起眼的地方,怎么就被女儿注意到了呢? 幽寒将偌大的相册放在母亲跟前的茶几上,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然后指着那张合成照,淡淡道:“照片上的男子就是肖翔,我的亲生父亲,而他身旁的女孩,应该就是我,对么?” 淑雯顺着女儿的手指望去,照片上的男子,还是二十岁的年龄,菱角分明,帅气逼人,而现在十八岁的女儿,简直就是他的克隆。 答案昭然若揭,淑雯诚实点头,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幽寒颇为不悦:“可是,这能说明什么呢?能证明你的父亲还活着么?不能够呀!因为这是一张合成照,原是两张单人照片,经过我人为的处理合成了一张。” “这点不用你说,我自是看出来了。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把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的照片拼接在一起吧!” 话语一出,淑雯着实一愣:“老实说,我当时根本没往这方面想。我只是觉得你们父女连面都没见过,然后就把你和他的照片拼合成一张,寓意父女团聚!” 幽寒忍不住笑了,可是笑容里却带着淡淡的薄凉,“难得你还有这份心思!” 淑雯眼神深邃如海,语气却异常平和,“我想如果他还活着,应该会是一位好父亲!” “不用如果,他确实还活着!”幽寒语气冰冷,神情淡漠而疏离,想到时至今日,母亲仍有所隐瞒,心中甚寒。 “不可能……”淑雯斩钉截铁的说道。 “昨天有个妇人拿着一张照片,和您相册中的这张一模一样,他说照片上的男子叫肖翔,他一直在找一个叫贾淑雯的女人,女人原是盖洋镇的人,二十年前,这个女人为肖翔生下一个女儿后,便再也没露过面,现如今,这个肖翔仍旧未娶。”顿了顿,幽寒又略带嘲讽道:“怪我愚昧,在所有条件都吻合的情况下,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可能性,我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这位男子就是我从未谋面的父亲。” 淑雯难以置信的抬头,困惑和惊愣让她的脸部僵硬而苍茫,恍若置身于迷雾霖林。良久,她眸光微潋,眼中有了波澜:“你说的这个妇人叫肖薇?” 幽寒暗惊,疑惑于母亲的反应,怏怏道:“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淑雯眼中的波澜褪去一半,:“那你有她的联系方式么?” “当然,好不容易得知一些消息,我当然会留个心眼。”话落,幽寒才发现被狠狠打脸,去掏衣袋,口袋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幽寒又去掏裤袋,依然空空的,那张写有聊系方式的纸条早已不翼而飞。幽寒这才想起,昨晚在旅社洗漱时换了身衣服,而纸条忘了拿出来,又转身去找那套被换下的衣服,可是依然没有。 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就这样没了,幽寒懊悔的想扇自己一巴掌。 可细想,昨晚临睡前幽寒检查了一遍,纸条明明在的,只是当时确实太困了,便没打开看号码,为何一夜之间便没有了呢?幽寒觉得事有蹊跷。 就在这时,母亲的手机响了,原本有些走神的母亲在看过来电显示后,明显精神了几分,她疾速接起来,对方不知说了什么,那刚刚有如星火般飞扬的神色立马又黯淡下去。 淑雯抓起钥匙就往外走,走到门口似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过头对幽寒说:“小李说找到郑华了,我要去一趟。你先在家休息一下,我会让李婶过来……关于你父亲的事,我想我们有必要再找那位妇人核实一下,也许当年我也被骗了。” 幽寒站在原地,望着母亲离去的匆匆背影,整个人彻底懵了,什么叫“也许当年她也被骗了”,她不是说父亲是为了救下她们娘两惨死于歹徒之手吗?怎么现在又翻供了? 淑雯出了门,径直向电梯走去,脑海中却零乱不堪,其实她隐隐约约可以判定,女儿口中描述的妇人应该就是肖薇,是肖翔唯一的亲妹妹,否则她也不会对事情了如指掌,可是当年正是这个女人囗口声声的告诉她:她的哥哥肖翔已经死了。 那时候,她自然不会相信,可是当时,她站在大门外,听着从肖家正堂里传出来唢呐与大镲合奏的哀乐声,看着一条条白色条幅挂满木门,新置的白色花圈左右摆开,再抬眸望去,正厅中央的床板上摆着一具遗体,遗体上盖着死人专用的被服,只露出脚上的鞋,鞋子的大小正是肖翔的尺寸,肖妈脆在一旁哭得死去活来,她悲怆得难以置信,想进厅看看,却被肖薇疯了一般拦下,穿着丧服,戴着丧帽,哭得眼晴肿胀,脸色惨白的肖薇恶狠狠的瞪着她,怒吼道:“你害死了我哥,我们一家人不想看到你,你给我滚!”声音之大,如雷贯耳,身旁前来追悼的人齐刷刷的望过来,那年不过二十岁的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人们射来的如箭一般毒辣的目光下,她吓得全身哆嗦,满脸通红,神志恍惚的她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委屈得泪水纵横,在众人的指责声中她跌跌撞撞的离开了现场。 后来,觉得事有蹊跷的她仍去过肖翔所在的庄村打听此事,可是村里的人见到她,都像知道她就是肖家口中传说的“害人精”一样,没人敢搭理她,每个人遇到她都像见了瘟疫一样,或像遇到洪水猛兽,躲得远远的…… 之后她又几次去到肖家,都见肖母披头散发地终日坐在大门一侧的一张破旧的小板凳上,手里抱着一件旧得发黄的男士白衬衣,神精失常的念念叨叨,像疯子一般…… 再后来,随着肚子一天天显怀,她再也没有听到过肖翔的任何消息。 至此之后,她确信了肖翔死亡的事实。 如他们所约定的誓言一般,肖翔用死证明了他对她的“爱”。 淑雯在震撼之余,内心受到深沉的打击,年幼无知,稚气冲动如她,若不是她对肖翔献计:若是你父母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你就以死相逼。他应该不是生出死亡的意念吧,没想到弄假成真,他真的死了。 而她因为这份负罪感,最终生下了腹中的孩子,成了众人眼中那个恬不知耻的女人。 但是,为了孩子的身心健康成长,为了给孩子塑造出一个伟大的父亲形象,她编织下了那个伤痛却美丽得让人感动的谎言。 而今,隔了二十年,这个肖薇居然说告诉女儿,肖翔还活着…… 那么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躺在肖家正厅中的尸体又是谁?肖母当年又是受了什么刺激…… 淑雯思绪混沌,直到走出永隆社区的大门,门卫与她打招呼说刚有个快件需要签收一下,她才回过神。 幽寒站在宽敞的阳台上,俯视而下正对社区的露天停车位,幽寒看着母亲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物件然后上了车。 见车子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幽寒一溜烟跑下楼。 在路边,等了大概近20分钟,一辆的士也没打着,偶尔看见有的士驰骋而过也是载了人的,想必是这片区的人太富有,出行都配有私家车,所以载客司机从来不在附近寻找客源。 无奈之下,幽寒沿路又自走了近20分钟,才找到一个公交站点,直到几辆公车过去,才看见一辆的士以不急不慢的速度驶来,车窗摇得很低,司机侧着头,目光如鹰一般敏锐的掠过站在路旁候车的乘客,幽寒慌忙举起双手猛烈摇晃,只为吸引其注意力。 司机停下车,调转头,贼亮的眸光落在幽寒帅气的脸上,稍有一愣,然后视线下滑,越发深遂的眼眸似乎暗示了他观摩揣测的内心,仿佛在问自已眼前这位是否是个有钱的主?如若是,车价是否要喊高一点。 见幽寒除长相帅气外,不施粉黛,衣着朴素,根本不像富家小姐,眸中的光亮褪去,脸上的热情也褪去,缓缓道:“小主这是要去哪?” 幽寒闻言,愣了一秒,尴尬的说道:“我去郊区的一个小镇,但我不知道那个小镇叫什么名字。” 司机闻言,一脸惊悚,两眼上翻,像看外星人似的。 幽寒慌忙解释,“师傅,您听我说,那个小镇距离这大概有一小时的车程,镇上有个‘舒居阁’,还有个‘老李诊所’……” 考虑到劳神费力,还可能榨不到多少油钱,司机*,侧过头,见几米开外,一个涂着口红,打扮得十分娇娆的姑娘背着一个精美的皮包,踩着恨天高,正笑靥如花的向他招手,会意的他直截回绝道:“不知道地名,我没办法载你去。” 能怪人家么?看着的士载着新的目标扬长而去,幽寒像憋了气的足球蹲了下来。 十分钟后,又见一辆的士驶向站台,幽寒起身拦下,这一回幽寒二话不说,打开后车门径直坐了进去,这样司机就算不识路,也不能轻易撇下她了。 小胖子司机一脸懵圈,问幽寒要去哪? 幽寒语气平静:“载我去‘舒居阁’。” “哪里的舒居阁?”司机疑惑道。 “一个小镇的旅社,小镇上还有个‘老李诊所。”幽寒故意答得干脆利落,井井有条,那语气倒有几分,我已经说得这般清楚,你还不知道路,就是你不对的感觉。 司机刚想反驳,见幽寒一脸淡漠,斜倚在靠背上一句话都不想再多说的清冷样,便索性闭嘴了。 “放心吧,路费我会照单全付,甚至根据耗费时长补偿于你。”说完,幽寒闭住眼,佯装很疲惫的样子。 总不能将乘客驾下车吧?小胖司机无奈,一路见人打听,终于知道幽寒口中的小镇是指“安清”小镇。 谢天谢地,终于打听出了这个小镇。 然而后来的事,却让幽寒的心再一次跌到了谷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后语 第49节 1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后语 第50节 幽寒想过继续追查下去,那么,当天进入旅社的所有人都有嫌疑,但是即便最后锁定目标,找出黑衣人,又能怎样?估计对方也会因偷窃无获而拒不认账吧! 因为幽寒的失窃物是一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仅此而己。 有谁会因为偷了一张纸,而承认自己是贼? 估计就是去报案,幽寒觉得自已也会被人当疯子一样轰出来! 走出诊所,幽寒越发觉得自己是倒霉透了,怎么住个旅社,也可以把东西弄丢。 沿着通往镇中心街市的一条小道缓缓而行,一路上,就这起“偷窃案”幽寒想过有多种可能性,但在当时,涉世未深的幽寒,怎么也没能把这事与陪同自己住旅社的司机小李联系在一起。 其实,这起“偷窃案”的策划者便是司机小李。黑衣人叫小范,是这家旅社的老板,和司机小李不仅熟识,而且是生死至交。 据说当初年少无知,曾一起过案,后来事情败露,未伤及人命,情深义重的小李便索性背下一切罪行,小范则从轻发落,在狱中蹲了两月便得以释放。 小范铭记在心,为报大恩,从此洗新革面,堂堂正正做人。 这次小李开口,名义上像“行窃”,不过是拿张纸条,所以小范也没推托,当即就答应下来。为安全起见,小胖还是乔装成黑衣人。当天清晨,司机小李借“早餐”之名将幽寒引开,小范则趁机潜入幽寒的房间,顺利偷走了那张纸条。 至于司机小李为何要偷走纸条,背后的真实原因倒让人有些吹嘘动容。 他害怕,小姐一旦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么董事长和夫人的婚姻,可能会受到更大的威胁。 无奈之际,幽寒想到了“老李诊所”,那个女人带着儿子来看病,李大夫一定有为其开药,那么留根处方上应该会记录下她的联系方式,以便病情的跟进和查询。 幽寒觉得自己的分析有一定道理,暗自庆幸还有一线希望。一抬头,却犯难了?眼前黑压压的一片民房,少说有一两百户,那个“老李诊所”就像散落在茫茫人海中的一位相貌普通的先生,无论体重身高外观上论,都毫无彰显之力!怎么找!那天司机小李载着她七拐八转,可是把头都转晕了,才找到了这家诊所。 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怎能放弃? 乡缜小路,崎岖不平,幽寒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逢人便问,好不容易找到“老李诊所”时已经是下午两点钟,全身的汗水把衣服都打湿了,脸被太阳烤得火辣辣的疼,头发胡乱地粘在额头上,热气蒸腾,身上散发出难闻的汗臭味。那刚要愈合的伤口在汗水的侵蚀下,又似要裂开口子来,隐隐作疼。 作为大夫,病人回访,这是常有的事,但当幽寒再次以“狼狈”的面貌出现在老人面前时,老人着实愣了很久。 心疼之余,老人为幽寒倒了一杯水。 幽寒一口喝完,谢过,说明了来意,老人惊愣的望着她,一脸不解。 幽寒想了想,一脸悲伤道:“她可能是我失散多年的姑姑。” 老人有所动容,但职场有职场的规则,医生要有医德,按理说他是不能向外人透露病人的相关情况,尤其是联系方式。 见老人沉默不语,幽寒心里越发着急,想到母亲说起“肖薇”二字,那该是父亲的姐姐或妹妹的名字,便脱口而出:“我姑姑叫肖薇!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个女人是叫这个名字么?” 老人看着幽寒一脸着急,泫然欲泣的样子,终于动了侧隐之心,低头看了看病历档案,果然备注栏里写着“肖薇”二字,于是点点头. 震惊之余,幽寒断定,这个叫肖薇的女人应该就是自己的姑姑!! 如此便能解释,在长途车上,女人见到她,为何会一脸反常和惊愣,还莫名其妙地问她一些年龄,家庭方面的问题,包括男孩,总说她长得很像一个人。 如此便能解释,在诊所外,再次相遇,女人莫名名妙的向她说起大哥的痴情与婚姻的不幸,男孩无端拿出他舅舅的照片……原来,从一开始,这对母子,就开始怀疑她的身份。 然而,接下来老人的一句话,却让幽寒的心瞬间凉如冰川,“不过,她并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为什么?”幽寒简直难以置信。 老人无力的摇头,“这以自愿为原则”,老人记得,当时他有意让她留下联系方式,但不知为何,肖女士委婉的拒绝了。 “那她还会来么?” “这个不太好说。” “那她儿子得的是什么病?” “病倒不是什么大病,但要治愈,以当今的医疗水平,根本不太可能!” “那如果她还来,麻烦您通知我一下行么?” 老人点头。 可是,天知道,这位叫肖薇的女人还会来诊所么? 一颗心似在凉水中又泡了一遍。 离开诊所,幽寒来到小镇上的街市,这也是小镇最热闹的地方。 幽寒找到一家手机店,把摔成一个大花脸的手机递给维修师傅,维修师傅面无表情的说道:“维修费要160元,修不?” 幽寒眨眨眼,再一次感受到被宰的切肤之痛,咬咬牙,道:“好。” 从手机店出来,看见一位衣服洗得发白,鬓角有些斑白的母亲正牵着女儿的手向隔壁的服装店走去,说是牵,倒不如说是生拉硬拽。 女孩拼了命的想要挣脱,许是母亲的态度太过强硬,又或许是她手中的力道大过猛烈,女孩眼眶红红的,似有落泪的冲动,她双膝几欲脆地,对着母亲苦苦哀求道:“妈,我求求您了,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母亲回过头,深沉的眼睛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与绝决。 这场景太过悲壮,让幽寒误以为是一场家庭暴力,竟不自主的停下脚步。 好奇心使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幽寒注意到,女孩的皮肤不算白,甚至可以说有些黑,像太阳晒多了的那种黑,但黑中透着红润,是一种很健康的肤色。不同于自己的肤色,纯白,那种一眼就能辨别出来的,天生遗传下来的白,白得没有血色,白得空洞而纯粹。幽寒估摸着女孩的年龄和自己相仿,眉宇间透着一股稚嫩似要褪去,但青春的气息又未完全展露的矛盾韵味。 此时的她似乎意识到周围气氛不对劲,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噗的一声站起来,冲向前亲昵的一把将母亲抱住,神秘的附在耳边说了几句话。 母亲听罢,脸色一黑,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在女孩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此时的她也不知是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围观者,还是根本不在乎,对着女儿凶道:“不行,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听我的,你看你身上的衣服都旧成什么样子了!你总是说没关系,没关系!可是眼瞅着就要开学了。你总该给自己置一点像样的行头吧!” “妈,置什么行头呀?搞得那么隆重,像在招女婿似的。您若真想置行头,也得等我出嫁的那一天啊。”女孩见母亲那般执着,忍不住调侃道。 “好了,别贫嘴了!妈知道你懂事乖巧!可是妈知道县城学校不比在农村和家里,你要穿的体面一点,要不然连同学都会看不起你,晓得么?” “哎呦!我的妈,我的亲妈,我的祖宗,你咋也变得这般势力眼了呢?您然道忘了您从小是怎么教育我的了吗?我求求你了,咱别买了行不?我说过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同学怎么看我,那是她们的事。这开学眼瞅着就是一大笔学费,你还给买衣服干嘛呀?您看您和老爸,为了供我上学省吃俭用,平时连肉都舍不得吃……”看母亲不依不饶的样子,女孩也顾不了身边这么多的围观者,如实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本以为母亲会有所动容,岂料她脸色陡然一变,黑得包公一般,眼皮一掀,一双利眼像箭一般射了出去,然后一字一句,重如磐石,“怎么翅膀硬了是不?连妈的语都不听了?还是嫌妈不会赚钱,连给你买身衣服的钱都没有?” “哎呦,我的亲妈,我的老祖宗!您这可是冤枉我了。我可真没那个意思!”女孩看母亲似有山洪暴发的趋势,赶忙解释道。 “如果真没这个意思,就乖乖跟我进店去选两套衣服。你要上大学了,妈打心眼里开心,你还不给我表示下么?咋还这般磨磨唧唧!” “……” “怎么,若不听话,以后就不要认我这个妈!”说完,女人脸色铁青的往店里走去。 “……”女孩懵了,眼睛眨呀眨,暗暗揣测母亲这回是真生气了。不敢再还嘴,低着头,乖乖跟了进去。 透过玻璃窗的镜面,母亲看见女儿终于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脸上立刻呈现出“阴谋得逞”后的幸福微笑。 女孩跟在其后,看着母亲踏着轻快的步伐,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意。 她何尝不知,刚才的一幕是母亲上演的激将法而已,其良苦用心,她理解,便不忍心再辜负。 其实在乡镇或是一些经济落更为落后的僻壤小村庄,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除了养活一大家人,还要供养自己的子女上大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们的积蓄其实就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一日一月,一点一滴,积少成多,就像蜗牛负重前行,无此辛酸和艰难。 但是令人欣慰的是,这份辛酸和艰难背后,往往夹裹着父母对子女深沉的爱,包裹着一家人浓浓的情谊。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只有幽寒仍站在原地,眼中水汽氲氤,说实话,女孩身上的衣服虽然不算新,但绝不像母亲说的那样“旧成什么样子了。” 服装店里,鬓角斑白的母亲一脸幸福的帮女儿挑选着衣服,眼中的宠溺如海一般清辙而深沉。身旁的女儿,点点头,心满意足的接过母亲为之精挑细选的漂亮衣服,脚步轻盈地向试衣间走去。 这一幕,唯美如画卷,也刺眼如火光。 如果不是那一声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幽寒可能会一直沉浸在这份复杂的情愫里而无法自拨。 “幽寒,你怎么啦?这两天打你电话为什么总是无法接通?” 幽寒语塞,总不能告诉冬梅,是因为看到学长和别的女孩在一起,激动使然,不小心把手机掉地上摔坏了,绞尽脑汁,终于想了一个可以勉强搪塞过去的理由,“哟,可能手机用久了,老化了,信号不好吧!” 似感觉到幽寒的迟疑,冬梅心中一黯,她记得幽寒现在用的这款三星手机,正是高二那年自己陪着她去买的。 那时候,因为学长的转学,幽寒不惜投掷5000元的高价到**店买了一部当时最新款的手机,内存大,容量足,网速快……原因就是为了能与学长保持良好的联系。 当时冬梅还调侃幽寒小题大做,不就是打个电话,qq上聊个天,至于么?真不愧是土豪呀!可是短短的两年,手机就老化了,冬梅真有点难以相信…… “幽寒,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么?”冬梅不想回避,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对于在a城遇到学长的事,幽寒避而不谈,她只将在车上和诊所遇到母子的事如实相告。 冬梅听后,有点难以置信:“所以,你的父亲还活着!” 其实,比起父亲的死,他活着的事实,更让幽寒难以接受:“你说,当年他抛弃我的原因是什么?” 语气里的失落与忧伤比责问还多! 电话那端,冬梅沉默了很久,久到幽寒感觉到她像是离开了似的,正欲开口,才听到冬梅如钟声般幽远而宁静的声音缓缓传来,:“幽寒,其实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一遍遍的问自己,我答应跟那个女人走,这样做对么?我想到头皮发麻,彻夜难眠,后来我想通了,如果这样做能让我最心爱的父亲心里好受,单凭这一点也许就值了。世界上,最大的折磨,不是肉体上的疼痛,而是精神上的蹂躏,我想我若留下来,父亲会一辈子都活在愧疚里,所以我的离开,成全了他的幸福,也成全了我自己。”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生活很多时候都不能按照我们预定的轨迹行走,会有太多的挣扎与无奈,但我们不能一味的沉溺在这种痛苦的情绪中,有的时候,我们必须尝试着释怀与放下,放过别人,也等于放过自己。” 幽寒笑得苦涩,语气冰冷得似乎带着质问:“别告诉我,你已经不恨你的母亲了?” “老实说一点不恨是不可能,但是恨又能怎样?所以我尝试着把她当成路人甲,当成我生命里的过客,如此这份恨便渐渐薄弱了。连受伤最多的父亲都能原谅她,为什么我不能释怀了。如此反复,渐渐的心倒宽了很多。” “抱歉,我确实没有你的心胸和肚量,我想我直到死也不会原谅我的母亲与父亲。”冬梅的善意,幽寒明白,但她终究无法如此洒脱,虽然都生长在残缺的家庭里,但是冬梅是浸泡在父亲浓浓的爱意中,裹在奶奶甜蜜的怀抱里幸福的长大,而冬梅则是在外公的打骂下与和外婆的叹息与泪水下夹缝求生。 境遇类似却又截然不同。 所以所谓的感同深受!其实并不符合逻辑,同样是伤,深与浅,大与小,程度不同,体质不同,治愈时效不同,无可厚非,这是幽寒的结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