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在大清》 正文卷 第1章 烽烟再起 乾隆元年(1736年)二月初六日,北京,冰雪初融,春寒料峭。刚交巳时(上午九点),紫禁城养心殿西暖阁,雍正亲书“勤政亲贤”的匾额下面,登基刚刚半年的乾隆皇帝在御座前的水磨青砖地上来回踱着,眼晴不时的看一眼放在御座旁小几上的一份奏折。 尽管这份奏折已经呈上来几天了,他也看过不知道多少遍,但是现在看见那奏折,心里还是有些许的兴奋和激动。 那是钦命经略大臣,统领苗疆军务,兼领贵州巡抚张广泗的报捷奏折,经过正月里二十几日的苦战,贵州苗乱已经全部平定。这场起于雍正十三年初的苗乱,历时将近一年,朝廷几次易帅,耗用国库七百万两白银,终于高奏凯歌。 乾隆元年伊始,就有这样一个天大的喜讯,不能不让他兴奋不已。然而,最让他激动的还不止于此。苗疆大捷,战事结束,自己这个新皇帝的威信如日中天,朝廷可以腾出人手和银子,进行自己谋划多日的更大战事了,这就是今天召见几位王大臣要议的事。 这时,太监李玉进来禀报:“主子爷,庄亲王及各位亲王大臣请见,已经在垂花门候着了。” “叫进吧。”乾隆说完,在御前上坐了。 不一会,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充礼、和亲王弘昼、军机大臣鄂尔泰、张廷玉依次走进来,并排跪下行礼。 “快起来吧,赐座。”待几个人都在小櫈上坐了,乾隆没有说政务,却温言絮语的和允禄、允礼拉起了家常:“十六叔、十七叔,前日去请安,皇太后还跟朕念叨,说朕小时候常粘住你们要蝈蝈笼子,趴在你们的肩头到树上摘果子。如今虽然君臣分际,可是每次见你们在朕面前行礼,朕心里都深感不安。” 允禄听了皇上的话,忙在座上一拱手道:“皇上仁德之心可昭日月,然而先国后家,君臣之礼断不可废。” “你们都是圣祖爷的儿子,世宗爷的兄弟,是朕的叔叔,岂能让你们每日见朕都行跪拜之礼?以后朝堂之上,行君臣之礼。便殿召见,就免了跪拜之礼,就这样定了,两位叔叔不要再辞了。” 允禄和允礼见皇上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若再推辞,拂了圣意,也是失礼,于是二人起身拱手道:“谢皇上恩典!” 待他二人重又坐下,乾隆才进入正题:“苗疆大捷的折子已经递上来几天了,善后事宜,你们可有了章程?” 张廷玉是军机大臣兼管着户部、礼部,苗疆善后事宜,没有一件不是用银子的事,于是他当先奏对道:“皇上,苗疆善后事宜,臣以为以两件事为要务,一是选派官吏,绥靖地方,复苏民生;二是张广泗以下有功将士的议叙封赏。” “衡臣说的是,”乾隆接着张廷玉的话说:“鄂西林(鄂尔泰)管着吏部,你和部里议一下,选一些不畏劳苦,清廉恤民的好官到府县里,军机处再议一下战后复苏民生的具体方略。张广泗封三等世袭轻车都尉,着任云贵总督,兼领贵州巡抚。” “以下各有功将佐官兵的封赏,阵亡将士的抚恤,你们一并议一下,该花的银子不要省。银子给的少了,从将军、游击到千总、把总,扣到兵那里,就剩不下什么了。” “皇上,”鄂尔泰说道:“奴才下去就和部里议一下,估计这事情,没有几百万两银子办不下来。好在苗疆平定,国内再无战事,用不了几年,也就松缓过来了。” 乾隆看了他一眼,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然后才幽幽的说道:“西南没了战事,国家却还没有太平,战事嘛,说有立时就有。” 皇上这话,把大家都说得惊愣了,不解的看着他,见没有下文,允禄忍不住问道:“皇上,莫非是准噶尔又兴兵进犯了?” “那倒没有。” “那是何处还有战事?” “东边,朝鲜!”乾隆干脆的答道。 “朝鲜?”弘昼眼下分管着兵部,他惊诧,怎么朝鲜进犯这么大的事,自己竟会毫不知情?他问道:“皇上,难道朝鲜兴兵进犯了?” “没有。”乾隆依旧语气平淡。 “皇上,”张廷玉问道:“莫非是朝鲜有了不臣之举。” “眼下也没有。” “那不知皇上所言朝鲜战事,是何所指?” “兴兵,伐他!”这次乾隆说得更干脆。 “皇上”,允禄也忍不住了,“朝鲜国既没有兴兵进犯,也无不臣之举,年年朝贡,从未疏漏,不知皇上何故要伐朝鲜?” “十六叔,”乾隆对允禄,也是对众人说:“往远了说,太宗天聪元年,因朝鲜助前明兵马侵伐我国,窝藏毛文龙,招我逃民扰我地方,太宗皇帝一征朝鲜,阿敏率部攻占安州、平壤,朝鲜仁主李倧逃往江华岛,遣使求和,承诺结盟、入质、纳贡、去明年号、约为兄弟之国,太宗皇帝撤兵。” “然而,太宗崇德元年,太宗皇帝由汗改称皇帝,正式立国号为大清。朝鲜臣僚群情汹汹,骂声一片,李倧拒不接见我大清使团,不接我大清国书,我使团离开汉城,沿途百姓塞路,顽童掷瓦砾以辱之。太宗皇帝称帝大典,朝鲜使臣罗德宪拒不下拜。” “太宗皇帝愤而率十万大军亲征朝鲜,仅十二日便抵王京城下,进而攻占江华岛,俘朝鲜王妃、王子、宗室七十六人。李倧率群臣徒步出城,至我大军大营拜见太宗皇帝,伏地请罪,太宗皇帝仁德如天,降旨赦之。重又筑坛盟誓,朝鲜奉我大清为正朔,并送质子二人。” “再往近了说,我大清入主中原九十余年,朝鲜上下在葬礼和祭祀中,竟一直用着前明年号。康熙四十三年三月十九日,朝鲜举行了一场盛大祭祀,祭的竟是已经死了六十年的崇祯,祭文的开篇便是:崇祯七十七年岁次甲申庚子朔十九日戊午,朝鲜国王臣李焞,敢昭告于大明毅宗烈皇帝……” “听听,崇祯七十七年!到现在,怕是要崇祯一百多年了吧,这样的年号亘古未有,闻所未闻!似这等阳奉阴违、背信弃义、首鼠两端之国,难道不该攻伐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2章 雷霆之怒 乾隆的一番话,句句属实,入情入理,竟说得在座的众人一时无以辩驳。怔了一会,鄂尔泰说道:“皇上,今日我大清之国力,不知胜过太宗皇帝之时多少倍,天朝兵至,朝鲜必又将举国来降,不知皇上有何打算?” 这话其实是拐着弯的顶了乾隆一下,事情明摆着,太宗两次攻朝鲜,最后无非就是朝鲜乞和、称臣、纳贡。现在人家本来就称着臣、纳着贡,你再去征伐,人家无非再乞一次和,再称一次臣而已,你还能怎样? 众人和鄂尔泰一样,看着乾隆如何回答,乾隆喝了一口茶,将茶碗放下,语气轻松的说了七个字:“除国、绝祀、设行省。” 这轻轻的几个字,对在座的几人来说,无异于一声惊雷,半晌没说话的允礼先按捺不住了,拱手急道:“皇上,如此便是不给朝鲜李氏留后路,其必狗急跳墙,作鱼死网破之举,到时举国皆兵,民皆悍然不畏死,恐轻易不能下之。” 在座的人中,张廷玉年纪最长,已经六十五岁,是三朝老臣。如今见这个刚登基半年的青年皇帝逞勇斗狠,兴此灭国大战,情急之下,不禁摆起了老资格,想好好的规劝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 他说道:“皇上,自周武王将箕子封于朝鲜,几千年来,虽偶有不臣之主,但多数时候仍为我中华属国。隋炀帝三次御驾亲征高句丽,兴兵少则六十万,多则百余万,却次次损兵折将,无功而返,劳师靡饷,国库倾尽,以致民不聊生,激起民变。前车之鉴,望皇上三思。” 张廷玉的话说得重了些,尤其拿出杨广举例,尤为不妥。乾隆听了,瞬间变了脸色,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地上快速的踱了几步,倏地停在张廷玉身边,厉声质问道:“张廷玉,朕因你是三朝老臣,礼敬有加,你却不知进退,以为朕年轻可欺。拿出杨广比之于朕,是说我大清不如隋朝,还是说朕也会同杨广一样,做一个亡国之君?” 他话还没说完,张廷玉已经吓得跪地,摘下顶戴放于地上,连连叩首,口中急道:“老臣急不择言,虽无心冒犯皇上,也请皇上治臣之罪。” 乾隆说到最后时,脸已经气得发白,听了他的话,更是怒不可遏,拿起小几上的茶碗,“啪”的在地上掼了个粉碎,口中怒道:“你住口,还敢自称老臣,正是因为你老,以为侍候了圣祖爷、世宗爷两代主子,才敢不把朕放在眼里,是不是,嗯?” 他这一说,在座的几人齐齐摘了顶子,伏地连连叩头。允禄吓得声音发颤,结结巴巴的说:“皇上……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张廷玉出言无状,冒犯皇上,罪不可恕。惟愿皇上念其素日奉职勤谨,不辞辛劳,臣斗胆恳请皇上从轻发落。”说罢又是连连叩头。 其他几人见允禄把该说的都说了,此时皇上在气头上,说多了没准适得其反,所以都不再说话,只是连连叩头。 乾隆摔了杯子骂了人,气已经出了一半,低头看着张廷玉连连叩地的满头白发,又想到刚刚说过两个叔叔便殿召见,免了跪拜之礼,心已经软了下来。 他又缓缓在地上踱了几步,已回过了脸色,长叹了一口气,换了柔声道:“十六叔你们都起来坐吧,衡臣也起来吧。既是无心之过,朕也就不怪罪了。” 张廷玉如蒙大赦一般,又连连磕了几个头,口中谢恩,方才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踉跄几步退到小櫈子边上,腿上已经没有了力气,一屁股重重的坐在櫈子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来人,”乾隆提高了声音冲着门口说。 “奴才在,”门口站着的侍卫吴镜湖闻声进来,跪在地上。 “叫个侍候的人来,”乾隆吩咐道。 “嗻!”侍卫退出去,很快有个小太监进来跪下,口中说:“主子。” “把地上打扫了,换热茶来,赐张廷玉、鄂尔泰参汤。” 小太监轻巧麻利的把地上的碎瓷片扫干净,擦干了水渍,又有太监捧着银盘进来,给众人分别奉上了热茶和参汤。 待太监都退了出去,乾隆才又温声说道:“也许是朕话没说明白,你们误会了朕。以为朕年轻自负,意气用事,其实不然。” 他喝了一口茶,接着说:“为什么隋唐都不遗余力的攻伐高句丽?隋炀帝和唐太宗不惜御驾亲征?就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周围山河四塞,有山川之险,有平原之利,有海洋之便,地土肥沃,水源充沛。” “谁占了它,就拥有了帝王之资,进可逐鹿中原,退可据关自守。于我大清而言,更是至关重要,因为它与满州龙兴之地犬牙交错,难分彼此。” “当年唐高宗做到了,他攻灭了高句丽,设了九府、四十二州、一百个县。但是他做得不彻底,虎头蛇尾,只灭了高句丽和百济,却留下了新罗。养虎终成患,新罗趁唐对吐蕃用兵之际,大举攻伐唐朝新设的州县,前后打了六年,最终将唐军赶到了大同江以北。” “大同江以南原高句丽和百济的土地,是李世民父子两代人,前后用了二十几年打下来的,却全都成了新罗的囊中之物。” “现在我大清如日中天,朝鲜阳奉阴违,虚与委蛇。朕敢保证自己,却不敢保证后世子孙个个都能励精图治,勤政亲贤。在座的诸位,又有谁能保证大清永远国富兵强?” “朝鲜有自己的语言、文字、君主、政权,除了对我朝称臣纳贡外,其实就是一个完整的国家。我朝对朝鲜,只是名义上的宗主国,既无实际主权,也无任何治权。他们有难,我朝要倾力相助。一旦我朝有难,彼等立刻从我朝脱离出去。这样的属国,留之何益?” “如果我朝不趁现在有这个能力,将朝鲜完全划入大清治下。倘若后世,让他人占去,岂不成了我大清的肘腋之患?莫说关外龙兴之地,就是关内中原,就是这北京城,也都岌岌可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3章 密谋台湾 “不是朕危言耸听,前明万历年间,日本丰臣秀吉两次大举攻入朝鲜,第一次攻朝,不到一个月就攻陷了王京汉城。前明先后出兵近二十万入朝与倭寇作战,朝鲜称之为‘壬辰倭乱’。” “虽然后来明、朝联军胜了,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明军因此实力大减,不得已削减辽镇兵额,我先祖才能乘势壮大。” “殷鉴不远,试问在座诸公,谁敢保证将来东洋倭寇不会卷土重来?到时我朝该如何自处?莫不成要走前明的老路吗?到时候悔之晚矣。现在,是到了非做不可的时候了。为后世子孙计,为万年基业计,我们多担当些,不应该吗?” 他这一番话,让众人明白了,这位年轻皇帝还真不是意气用事,他所说的话,真的有一番道理在里面。但即使如此,这事的难处,仍是无法想象的,众人一时还是难以接受皇上的主张。 允禄心中默谋了一番,斟酌着字句说道:“听了皇上的话,才知圣虑高深,远非臣等所能及也。但行此灭国之战,非举国之力,恐难功成。苗疆之乱初定,准噶尔部又不时骚扰。臣想此事须要妥为谋划,慎之又慎才好。” “好,十六叔。”乾隆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语气变得很轻松:“朕知道此事的份量,断不会草率行事。你们下去后,先将苗疆善后事宜处置妥当。朝鲜之事,只是我们君臣知道就好,待朕思虑周详,我们再议,如何?” 众人齐拱手道:“谨遵圣命!” “好,道乏吧!” 见众人退出,太监李玉在门口轻声说:“主子爷。” “进来。” 李玉进来跪下奏道:“早膳时主子翻了牌子的官员还在垂花门候着,主子见不见?” 乾隆感觉心中有些烦乱,对李玉道:“告诉奏事处,今儿个不见了,叫他们回吧,明日先见他们。” “嗻。”李玉叩了头,起身退了出去。 乾隆想着心事,侍卫吴镜湖悄声走了进来,见屋内没有别人,他走到乾隆跟前,悄声说:“皇上,头一次见您发这么大的火,可别气坏了身子。” 乾隆轻抚了一下额头,长吁出一口气,才道:“做这么大的事,没有这雷霆之怒,千钧之势,能成吗?” “你们说的话,我在门口都听见了,我也觉得朝鲜必须得打。可……是不是太急了点,苗疆刚花了那么多银子,善后又要大笔的银子,这……” “朕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们要做的事那么多,总要一件一件的做下去了才行。内政在稳步推进,可是军事上,目前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一件事了。你不知道朕心里急吗?天知道我们的时间还有多少?” “为什么现在只有这一件事能做?”吴镜湖不解的问。 “你跟朕来,”乾隆起身走了出去。 他跟着乾隆来到了养心殿的正殿,乾隆吩咐道:“让侍候的人都回避。” 等到吴镜湖把殿里的太监宫女都撵了出去,乾隆领着他走到正殿的东北角,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块巨大的黄绫幔帐对他说:“揭下来。” 吴镜湖拽住幔帐的一角,一用力,幔帐一下子滑落在地上,墙上赫然出现了一张巨幅的地图,地图最上方斗大的字写着“康熙皇舆全览图”。 乾隆在地图下沿的凹槽里拿起一根细长光滑的木棍,指点着地图对吴镜湖说:“你看,除了北方的罗刹国,将来我们最大的威胁都来自海上。这是朝鲜,这是台湾,这是琼崖。这三个岛形成一个弧线,将中国大陆东南沿海以及中国所有的海岸线包围了起来。” “如果我们在这三个岛上都驻有重兵,最重要的是有强大的海军,就可以将我们的海洋领土向前推进到大洋深处。朝鲜镇着日本,琼崖镇着安南,台湾居中,三岛互为犄角,可以应对来自海洋任何方向的威胁,确保中国本土万无一失。” “台湾和琼崖现在都是我们的,不用去打。但是目前我们没有强大的海军,即使敌人从海上来了,我们也只能望洋兴叹。所以台湾和琼崖现在的要务是设省和建军。” “设省吗?”吴镜湖插话说。 “对,台湾府改为台湾省,琼崖道改为南海省。” “我懂,我懂,没想到这么快。”吴镜湖兴奋的直点头。 “台湾和南海设省后,第一是发展民生,第二是建设海军,可那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得逐步向前推进。” “惟独朝鲜,名义上是属国,却不归我们治理,必须先把它拿下来。而且攻朝鲜不需要走水路,大清现有的军队就可以做到,所以说现在能做的,而且急于做的,只有这一件事。” “我明白了。”吴镜湖说道。 “还有更深的意思,你不明白,攻朝鲜是一举三得。”乾隆仰头望着地图上方,幽幽的说。 “怎么个一举三得?” “走,回去说。” 两个人回到了西暖阁,关上房门,坐下后,乾隆压低了声音说:“攻下朝鲜设省,就叫东海省,建设起强大的海军,与台湾和南海一起,对大陆形成拱卫之势,此为一得。” “满人入关后,对东北龙兴之地实行封禁。白山黑水,地广人稀,大片大片的黑土地无人耕种,北方地区的粮食还要用漕运从江南运过来,是不是一种巨大的浪费?” “如果在朝廷里提出解除关外封禁,朝廷的八旗势力和关外的那几个世袭罔替的王爷必然会强烈反对,这事肯定做不成。” “而如果我们对朝鲜大举兴兵,就要冲破柳条边,进入关外。过去的不仅是军队,还有大批运送粮草物资的民夫。到时候,我们在那些遭灾的、地少人多的省份招募饥民充当民夫,这样还可以省下赈灾的银子。” “等朝鲜打下来了,还要迁入大量的汉人定居,迁出大量的朝鲜人口。这些迁出的朝鲜人口就近分散安置在关外与汉人杂居。还有那些招募来的民夫,见到那么多一望无边的黑土地,还有谁愿意回到原来关内的贫瘠之地?” “关外军队,民夫,朝鲜人口多了,自然会有工商业者蜂拥而至。到时候来一个混水摸鱼,谁能分得清哪些是朝廷招募的民夫,哪些是买卖人?那样柳条边就形同虚设,关外封禁就不攻自破了,此为二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4章 王府遗恨 吴镜湖听得眼睛都直了,呆呆的问:“那第三得呢?” “刚才说了,北方还有一个最大的危胁。” “罗刹国?” “对,罗刹国。关外的土地幅员辽阔,资源丰富。罗刹人早就对这片地方垂涎三尺,清朝自作聪明的封禁政策,恰恰让地广人稀的关外土地更大的激起了罗刹人的觊觎之心。” “因为人口少,没办法供养大量驻军,所以关外地区的防卫力量十分薄弱,不堪一击。等关外人口多了,就地募集兵士,组建军队,战时上阵,平时屯垦。士兵定期轮换回家,军心也能安定。” “关外民风历来彪悍,建起一支庞大的军队,训练有素,战力非凡。到时候,罗刹人还敢轻易挑衅吗?此为第三得。” 吴镜湖此时心中已经对皇上钦佩得五体投地,由衷的感叹道;“我的天,皇上这是下得好大的一盘棋,如果这些事都做下来,中国可保千年无忧了。” 乾隆却没有他那么兴奋,站起身来,在地上缓慢的踱着步子,语气沉重的说道:“大处着眼,小处着手。世事如棋局,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啊。” 庄亲王府紧挨着皇城的西北角,正对着护国寺。允午后去了一趟工部说事情,回到王府时,太阳已经落到树梢了。 他回到内院,脱了翎道:“听说老四今天把茶碗都摔了?” 允听了弘晳这刺耳的话,深深的皱了皱眉头,略带惊讶的口气问弘晳:“你到底在宫里安插了多少眼线?” 弘晳诡秘的笑着,却没有回答,岔开了话题:“咱这个闲散王爷上不了台面,听说上面动了这么大的肝火,一时好奇,瞎打听着玩呗。” “哼”允哂道:“你也不用蒙我,你可不是打听着玩。不过,你俩毕竟也是我的亲侄儿,大老远的来了,我总不能拂了你们的面子。本来不让泄露,你俩听了,切勿外传。” 弘晈在一旁笑道:“十六叔多心了,二哥(弘晳为胤礽第二子)自不必说,就是我,您打小看着我长大,我是那口无遮拦的人吗?” 允没理他的话茬,端起茶喝了一口,用极轻的声音,缓缓的说道:“皇上要征朝鲜。” “哦,征朝鲜。”弘晳听了允的话,反应却很平淡。他已过不惑之年,天性聪颖,自幼颇受康熙喜爱,学问、见识在同辈人中都是一流的。 虽然是胤礽的第二子,但与他同母所生的哥哥十一岁时夭折,实际他是胤礽的长子,也是康熙的嫡孙,自小在宫里长大,是见过大世面的。 他想了一会,才叹气说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他阿玛就是靠年羹尧在青海打了胜仗才坐稳了龙椅,他有了张广泗苗疆之胜还不够,还想弄个更大的,生怕自己的屁股坐不稳,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允又皱了皱眉头,说道:“虽是私宅交谈,多少也得存点体面,怎么还把先帝爷也扯进来了?你这话听得我心惊肉跳。” “十六叔你甭心惊,我说的话,自是我来担当。”弘晳却一点没有打住话头的意思:“我阿玛坐了几十年的皇太子,最后却让他阿玛拣了个大便宜。” “就是我这个亲王,那是他们爷们给的吗?那是圣祖爷大行之前钦赐的,原旨意是孙辈中只特封我一人为亲王。可是到了他阿玛那,我变成了郡王,硬是又压了我八年才封了亲王,难道我还要承他的情吗?” 他好像是憋了很久的洪水终于把大堤冲出了豁口,越说越激动:“就是他,十二岁进宫有什么稀罕?我生在宫中,长在宫中,我让圣祖爷抱在怀里的时候,他额娘也就刚会走路吧。” “圣祖爷在郑家庄建了行宫,又建了王府,不就是想他老人家出京时能带上我阿玛,父子见面容易些吗?可惜圣祖爷驾崩的早,大行之前有旨意,欲令阿哥一人往住郑家庄,试问除了我阿玛,还有哪个阿哥有资格住在城外?” “可是那雍正,让我们全家搬到了郑家庄,硬是将我阿玛自己囚在宫里,到头来,一个人孤零零的老在了咸安宫。那宫里,是我阿玛的伤心地,他恨那里。如果他去了郑家庄,他不会走得那么早。我一想起我阿玛,这心里就像压了一块石头……嗬嗬嗬……” 说到最后,他已经是泣不成声。 允见状低声劝慰道:“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阿玛也走了十来年了。你现在稳稳当当的做个亲王,一大家子人安富尊荣,好生教养儿子们成人,不好吗?何苦再作他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5章 文字冤狱 弘晳已经止住了哭,抹了一把脸,带着鼻音对允禄道:“十六叔您的好意我领了,但人各有志。” “您是议政王,他不是要征朝鲜吗,你就上个折子,力主出兵朝鲜,也就是帮我了。” “呵呵,”允干笑着说:“上折子倒不必了,圣意已决。今天就是因为张廷玉劝谏的话说的过了点,皇上气得把茶碗摔了。” “把个张老相国数落得颜面扫地,磕头如捣蒜。要不是我老着脸皮求情,指不定怎么下台呢?” “那就好,”弘晳恨恨的说道:“他阿玛碰到了年羹尧,他碰到了张广泗,这又要征朝鲜,我就不信他们爷们能一直走运。” “苗疆的乱民,算上老幼妇孺总不过几万人,朝廷十几万人马前后打了一年,花了几百万两银子,还好意思吹嘘什么苗疆大捷!” “如今又要征朝鲜,真当朝鲜军队都是碗里的打糕吗?我就要看看他怎么在朝鲜碰个头破血流!” 允禄真的不想再听他说下去了,见是一个话缝,立马插话说:“你今天来问我皇上为什么摔茶碗,我也告诉你了。” “其他的我什么都没说,你说什么我也全当没听到。咱们爷们就说说家常,可好?” “十六叔你不必为难,”弘晳换了强硬的口气:“如果怕遭牵连,这就去老四那里告发我谋逆,就是抄家灭门,我绝不怨十六叔一句!”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哪个不是圣祖爷的骨血?你好歹叫我一声叔,我能忍心把你一大家子往火坑里送?” “我能看着咱们天家骨肉再自相残杀?你们都是我的亲侄儿,我不能害你,也不能坑他,不然将来没脸去见圣祖爷。” “你有什么想头,他有什么章程,反正我是谁也劝不住,我只能作壁上观。当叔的还是劝你一句,好自为之吧,哎!” 后晌,刚交申时(下午三点),张廷玉进宫来见乾隆。 他在府中刚吃过午饭,就有太监来传旨,令他申时进宫议事。 来的路上,他还在满心疑惑,皇上午后召见军机大臣,是极少有的事情,除非有紧急军务或是其他的大事突发。 可是苗疆已经告捷,眼下其他地方也没有战事,所以定然不能是紧急军务。 难道是头晌议政时的事情还没算完,皇上还要找后账?怎么想也不太可能。他一路想得脑门子发烫,也没有个头绪。 在西华门前下轿,走到养心殿垂花门前递了牌子,只一会儿,太监来叫进。 他走到西暖阁前,朗声说道:“保和殿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军机处行走、臣张廷玉恭叩圣驾!” “进来吧。”里面传来乾隆温和的声音。 张廷玉听了,心下稍安,太监挑起帘子,他躬身趋进,眼风一扫,见屋里除了皇上,还有果亲王允礼坐在小櫈子上。 到了拜垫前,甩下马蹄袖行了礼,待皇上叫起,赐座后,他在小櫈子上正襟危坐。 “衡臣老相,”乾隆先开了口:“头晌是朕火气大了些,话也说得重了,现在想来着实有些后悔。” “你辞出去以后,朕想起来,小时候在上书房读书,你随侍在圣祖爷左右,没少指点朕的学问,还曾经手把手教朕写字呢。” 张廷玉哪里能知道眼前这个皇上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这些事,到他这里现学现卖的,而他说的那些,也是确有其事。 他心里一阵酸热,忙拱手道:“皇上,是臣口不择言,冒犯了皇上,皇上责的极是,并不为过。倘若因臣年迈而轻纵,何以儆省后来人?” “好了,这事就此翻过,把你和果亲王召来,是为了这件事。”说罢,将一份奏折递过来,张廷玉忙起身过来双手接了,坐回小櫈子上翻开来看。 是左都御史孙国玺上的折子,内容很短,大意是奏请皇上将汪景祺的的头骨摘下掩埋。 张廷玉看了,心里一紧,不禁抬头瞅了一眼皇上的神色。这事太敏感了,自己必须要万分小心,如果在这事上说错了话,后果要比头晌那事严重多了。 汪景祺他虽然不熟识,但对他的事情却知道得一清二楚。汪与他是同年生人,少年即颇有才名,因而恃才傲物,狂放不羁。 也许正因为如此,他仕途坎坷,屡试不第。其父汪霖曾官至户部侍郎,而他四十几岁才考中举人。 因知仕途无望,便去投奔陕西布政使胡期恒,胡为时任抚远大将军年羹尧的亲信,因此将汪景祺荐入年羹尧的幕中,随年大将军在西宁大营中做了两年西宾。 在这期间著有《读书堂西征随笔》二卷,称年是“宇宙之第一伟人”,“盖自有天地以来,制敌之奇,奏功之速,宁有盛于今日之大将军哉!”,并将此书赠与年收藏,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 后来年羹尧坏事,在查抄其在杭州的宅邸时,这本书被发现并呈给了雍正,雍正在书的首页题字“悖谬狂乱,至于此极!” 年羹尧被赐自裁七日后,雍正下谕旨称汪景祺“作诗讥讪圣祖仁皇帝,大逆不道,”因被枭首示众,其妻发黑龙江给披甲人为奴,兄弟、亲侄俱革职,发往宁古塔。 而汪景褀的脑袋被悬挂在菜市口的通衢大道上示众,至今已经挂了十年了,那头颅早已变成了一具骷髅。 张廷玉自己就是个读书人,对大清的文字狱当然是了然于胸。因言获罪的事,自打顺治朝就开始了。 最初的起因是“华夷之辩”,一些读书人在诗书中表达出了慨叹乾坤反覆,怀念故国山河的情感,而这正刺痛了满清统治者最脆弱的神经,于是开始大兴牢狱,广事株连。 到了雍正朝,文字狱更是演变成了权力斗争的工具,铲除异己的手段。一时间诘告蜂起,从学界到官场,个个噤若寒蝉。 有清一代,文网之密,案件之多,株连之广,罪名之阴毒,手段之狠辣,都是史无前例的。 而这些,张廷玉又怎敢说出半句,他看过了折子,向允礼望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6章 阴损的雍正 只见允礼一脸木然,看不出任何门道。他只好又拿起折子,装出再仔细研读的样子,实则心里在紧张的斟酌着如何回话。 乾隆看出了端倪,先开了口:“这份折子递进来两天了,朕思量再三,还是先同你们俩个议一下。” 皇上已经说话了,就是再难开口,也不得不说了,张廷玉只能避重就轻:“皇上,汪景祺的头已经在菜市口挂了十年了,早已成了一具枯骨。” “着实挺骇人的,白天还好些,天一黑,胆子小一些的都绕着走。” “十七叔,你如何看?”乾隆转问允礼。 “回皇上,”允礼道:“汪景祺罪有应得,枭首示众已十年,先帝爷儆戒世人的用意已经达到,就把那枯骨摘下来,也无关大局。” “嗯,你们说的都对,但似乎说得不够,再看看这份折子。”说着,他又从小几上拿起一份折子递给允礼,一边说道:“这份折子递进来的还要早几天,朕留中了。” 允礼接过折子看了,又递给了张廷玉,他接过一看,是山东道御史曹一士上的折子,题目是《请宽妖言禁诬告折》,他细细看过,合起了折子,默不作声。 “还不止这些,”乾隆又说道:“朕这里,现就有着几份密折,诘告有人在诗中、文中、日记中,甚至家规中,墓志中有影射朝廷,攻讦世宗爷的词句。” “和汪景祺的枯骨比起来,是不是这些更可怕?” 张廷玉听了心中一凛,这确实比枯骨可怕多了。他是三朝老臣,亲眼见了多少人完全是无意之举,一个不慎,抄杀砍头,妻儿流放。 他为官多年,门生故吏遍天下,一听见这种事情就心里发紧,生怕哪个人倒了霉运,牵连到自己。 想到这里,他说道:“皇上,如果告发之事扑风捉影,无凭无据,而朝廷又大张旗鼓的去查办,确实容易弄得人人自危,于世风朝局都不利。” 乾隆道:“所以,朕才没有把这事拿到明面儿上来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就比如查嗣廷,就因为出了几道考题,被人编排出个维民所止,其后更是附会成了雍正去头。” “朕若说他冤,定然就会有人说朕是先帝爷的不肖子,全然不知敬天法祖。那些曾经告发过的人就会寝食难安,疑神疑鬼。” “朕若说他不冤,就有人会想朕一定也会视这种事情如洪水猛兽,毫不留情。为投朕所好,诘告的密折就会纷至沓来。” “新朝伊始,要推出很多新政,苗乱刚刚平定,国家可能还要有战事。有多少烦难的事情需要上下同心的去做,哪有多余的精力消耗在这上头?” 听了这番话,允礼倒不觉得如何,作为汉臣的张廷玉心里一松,一块石头落了下来。 他顿时有了说话的底气,拱手道:“皇上此念,定可使朝野风气为之一新,上下吏员心无挂碍,专心任事。” 允礼道:“皇上,臣说句不该当的话,新朝伊始,纠偏不宜过猛,转向不宜过急,似乎更有利于朝局人心的稳定。” “你们说的都对,”乾隆道:“所以,这件事情只能闷声去做,不能张扬。十七叔你下去后知会刑部,把汪景祺的人头摘下来,先寻个地方埋了。” “然后将他在黑龙江的妻儿亲属一并宽释,待家属回京后,再作移交。还有,把查嗣廷的家人也一并放回来吧。” “臣遵旨。” “衡臣,钱名世宅子门前的匾额还挂着吧?” “回皇上,还挂着。” 这又是一桩轰动一时的文字狱,钱名世是江苏武进人,有“江左才子”的美称,康熙四十二年癸未科探花,曾任翰林院编修、侍讲学士。 因与年羹尧乡试同年,交情颇好,年羹尧平定青海叛乱后,钱名世赋诗八首赠之。 其中有“分陕旌旗周召伯,从天鼓角汉将军”、“钟鼎名勒山河誓,番藏宜刊第二碑”之句,与汪景琪一样,极尽歌功颂德之事。 其实,公正的说,将年羹尧捧到天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雍正自己。 年羹尧青海大胜后,雍正兴奋异常,喜不自胜,竟然在年羹尧折子的朱批中说出来“卿乃朕之恩人”,“朕实不知该怎样疼你”这样有失身份的肉麻话。 他在百忙之中竟然还不忘给几千里外的年羹尧送玩具,并在信中写道:“今有新进三种小规矩甚如意,寄赐与卿以为玩具,卿之感固一日不敢忘,而朕之怜实不能一时不念也。” 一次赐给年羹尧荔枝,为保证鲜美,雍正令驿站六天内从京师送到西安,这种赏赐可与唐明皇向杨贵妃送荔枝相比了。 然而,一旦他对年羹尧翻脸无情,痛下杀手时,那些当初和他一样对年羹尧歌功颂德的人便都成了罪大恶极。在这件事情上,雍正的做法特别不厚道。 雍正四年,钱名世因赠诗而受年羹尧案株连,以“曲尽谄媚、颂扬奸恶”获罪,部议定为斩刑。 雍正表面上宽宏大量,免其死罪,只是革去职衔,发回原籍。 但他却亲自写了“名教罪人”的匾额,叫人悬在钱家祖宅的大门口,以后每月初一、十五,常州知府、武进知县会到他家宅门前检查该匾额是否悬挂。 他又命三百八十五位文臣写诗文声讨钱名世的“劣迹罪行”,诗文由雍正审核通过后,交付钱名世辑成专集,题为《御制钱名世名教罪人诗》。 用上好的宣纸刻印,刊行全国,极尽阴损刻薄之能事。 “衡臣,你以军机处的名义给常州知府写信,”乾隆道:“让他们去把匾额摘下销毁,以后府里、县里不准再为难钱家。” “臣遵旨!” “十七叔,曹一士的折子朕准了,但是不能明着说,还是留中。今后凡有告发他人诗文书札等悖逆讥刺的,如查无实迹,告发者反坐!” “就按这个意思,你下去和刑部议一议,拟个部文出来颁布下去。” 紫禁城,养心殿后殿,乾隆的寝宫内。刚交亥时(晚上九点),乾隆已经在宫女的服侍下洗潄完毕,和衣躺在榻上。 值事的太监已经吹熄了多余的蜡烛,只留下了一根,幽幽的火苗跳跃着发出昏暗的光。 虽然已经有了些许困意,但他感觉有些心绪不宁,闭目沉思。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想着征朝鲜的事情,想着宫里的事情,千头万绪,像一团乱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7章 深宫惊魂 他正想得入神,感觉门口有异样。他猛的睁开眼,骇然发现,寝宫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的开了。 弘晳和弘晈,一老一少两个人,脸色惨白,像两个鬼魅一样站在地上! 他猛然坐起,惊恐的望着这两个人。弘晳脸上泛着阴冷的笑,弘晈回身把门关上。 乾隆更觉害怕,喝问道:“宫门已经下钥,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不奉旨夜入内宫,你们好大的胆子!” 弘晳阴冷的脸上又多了一丝轻蔑,“嗬嗬”冷笑着说道:“少在那装模作样的吓唬人,宫里怎么了?” “我就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我见天儿在这里玩儿的时候,还没有你呢!” 乾隆豁然站起,怒道:“放肆!敢这样和朕讲话,你不要命了吗?来人!侍卫!侍卫!” “呵呵呵呵”弘晳笑得更张狂了:“喊吧,敞开了喊,看看有没有人进来接你的旨,奉你的诏,嗯?哈哈哈哈……” “侍卫!侍卫!来人!”乾隆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大叫着,可是,除了弘晳的阴笑,他听不到任何回应。 “省省吧,别费劲了。”弘晳向他走近了几步,他下意识的往后退,却被床榻挡住,一屁股跌坐在榻上。 弘晳站在了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弘晈也无声的跟了过来,站在弘晳身边,却不说话,只是两只眼睛死死的盯住他,目露凶光。 乾隆知道再叫已经没用了,想强迫着自己定下心神,可是说出的话却将他的恐惧暴露无遗:“你们……你们想要怎样?” “想要怎样?算账!”弘晳眉眼一挑,接着说道:“这都两辈子人的账了,旧账加新账,再不算算,时间久了,保不准还真就忘了。” 知道已经无可回避,乾隆也强自镇定下来,当即回道:“算账?哼!朕知道你的心思。” “你阿玛做了几十年的太子,如果他不被废,现在,这宫里的主子应该是你,对不对?” “你说得对!”弘晳提高了声音说道:“我就是这个心思,怎么样?我的心思有错吗?” “我阿玛是圣祖爷的嫡子,我是圣祖爷的嫡长孙,我做这宫里的主子,不应该吗?你呢?你阿玛是庶出,你也是庶出。我阿玛被封为皇太子的时候,你阿玛还没出生呢。” “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无论嫡庶、长幼、贵贱,你阿玛哪一点能和我阿玛比?你哪一点能和我比?嗯?” “你住口!”乾隆被他戳中了痛处,已经怒不可遏了,早已经忘记了害怕,厉声的反唇相讥:“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 “你阿玛的皇太子早就被圣祖爷废了,废了两次,明发诏谕!全天下人都知道,只有你还在梦中!” “没错,我阿玛是被圣祖爷废了,可是你阿玛的皇位就来得清白吗?没有他不清不楚的坐上了龙椅,哪轮得着你在这跟我大呼小叫。” “我懒得跟你费话,你阿玛做的事,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这会儿没准正在圣祖爷那为自己狡辩呢,你还不去帮着说两句!” 他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毫不迟疑的向乾隆刺来,乾隆猝不及防,惨叫一声,眼睁睁的看着那锋利的匕首深深的刺入自己的胸口! 随着“啊”的一声惊叫,乾隆猛的坐起,愣怔了一会,他才缓过神来,原来是一场噩梦。 他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贴身的衣服都已经粘在了身上,心怦怦的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房门“哗”的被推开,烛台上那根已经快要燃尽的蜡烛猛的一闪,几乎熄灭。值夜太监和侍卫快步冲进来,见皇上安然无恙的坐在榻上,这才跪下道:“主子!” “没事,今天累得紧了,睡得不好。”乾隆尽量轻描淡写的说道:“朕没困意了,掌灯,上茶。” 太监点亮了六根蜡烛,屋里顿时亮了起来。待人都退出去,乾隆感觉心跳渐渐平稳了,身上的汗已经退去,被汗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又粘又凉。 外面起风了,一阵阵呼啸而过,吹得窗扇一鼓一鼓的。偶尔有被风吹起的砂粒打在窗玻璃上,发出轻微的脆响。 殿顶檐角的铁马被风吹得叮叮当当,在寂静的寒夜中尤为刺耳。 他喝了一口热茶,呆坐在榻边,两眼迷茫的望着跳跃的烛火,还在回想着梦里那惊悚的一幕。 这半年来,已经不知道做过多少次噩梦,但这一次是最真切的,所以也最骇人。 弘晳和弘皎的心思他老早就知道,只是在他们的罪行还没有彰显之前,不可能无故对一个亲王、一个郡王下手,桃子总要等到熟了才能摘。 他双手用力在脸上搓了几下,又长长的叹出一口气,仿佛要把自己内心的苦闷都倾吐出来一样。 如果能回到从前,他从心里不稀罕做这个皇帝,什么苗疆,什么朝鲜,本就跟他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这半年来,每天战战兢兢的过日子,白天看着高居九重,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噩梦惊醒。怕自己睡觉说梦话,他让值夜的太监和侍卫都站得远远的。 他最渴望的就是回到原来的生活,这半年里,他记不得有多少次在梦中回到了家里,看到了日思夜想的妈。 妈还是那么美,只是明显的憔悴了,以前是满头的青丝,现在却依稀有了白发。 妈妈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张带相框的照片。从他记事起,妈妈的床头就永远摆着两张照片,那是他和哥哥的百日照。 此刻妈妈把他的照片拿在手里,一动不动,就是那样深情的望着,望着,不一会儿,眼泪从眼角无声的滑落。 他颤颤的喊了一声“妈!”,妈没听见。 他又大声的喊:“妈,是我,我回来了!” 妈还是没听见,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仍然深情的凝望着他的照片。 他更加大声的喊:“妈!妈!是我呀!”妈仍然没听见,他已经从梦里惊醒了,泪水已经流了满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8章 同是北京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乾隆皇帝,他叫黄越。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一切都源自于他半年前的一次北京之旅。 半年的一个早晨,北京一所五星级酒店的客房里,黄越刚刚睡醒。 他拿起手机,点开一条未读信息:黄哥,家里临时有点急事,今天不能过去了,我让一个朋友开我的车去接您,八点半准时,酒店停车场老地方等您,祝您玩的愉快! 小吴叫吴波,是一个网约车司机,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五天以前,黄越刚到机场,在网上约车,就是小吴开着车送他来的酒店。 小吴嘴甜又健谈,说话有喜感,对他也格外殷勤,黄越对他的印象不错,就把他的车包了下来。 八点四十,黄越吃完早餐,向小吴每天停车的地方走去。远远的,他就找寻小吴那辆白色的凯美瑞轿车,可是找了半天也没见到。 “操!”,黄越嘴里嘟囔着,“小吴这孙子,还说八点半准时,都这个点了还没来,找了个什么不靠谱的家伙?” 他边念叨着,边沿着停着场的通道,一辆车接一辆车的找过去。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刚接起来放在耳边,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传过来:“喂,是黄哥吗?小吴让我来接你,我就在停车场,离酒店大门不远,一辆黑色的吉普车,车牌尾号866……” 黄越挂断电话,转身向回走,刚走了没有多远,蓦的,一个尾号866的车牌映入眼帘。 我靠,这是一辆崭新的奔驰大g,硬朗而倔强的外型,夸张而醒目的车标。 黄越有些疑惑的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向车内看去。他怔住了,眼睛也变得直直的。 手握方向盘坐着的,是一个和小吴年纪相仿的女孩儿,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长了一张绝美的脸! 见他怔怔的没说话,女孩先说话了:“黄哥你好,上车吧。” “你好,”黄越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无比的笑容,嘴里胡乱的应着,刚要上车,抬起的腿突然又放了下来。 他说:“我还是坐后面,嗯,坐后面”,边说着,边关上了前门,拉开后门坐了进来。 女孩打着了火,微笑着仰头从后视镜里看着他,问道:“咋不坐前面?” “坐前面要系安全带,勒着不舒服。” “坐在后面最好也系上安全带,安全第一啊。” “没事儿,没事儿,我相信女人开车,女人开车都稳当。”黄越心口不一的说着,其实他真想系上安全带,他是一个特惜命的人,平素活得很仔细。 但是现在他不能系,不然就把自己的谎话戳穿了。他赶紧岔开了话题:“小吴家里有什么事儿了?不是说开他的车来吗?” “小吴的奶奶昨天晚上突然生病,住进医院了,”女孩边熟练的倒车,边说道。 “原本他是让我开他的车来接你,可是我想奶奶那边可能也需要用车,所以我就开自己的车来了。” “对了,”她倒好了车,停稳后,从座位旁边拿起一条软中华,转身递给黄越,“这是小吴给你的。” “这是干啥”,黄越一愣,边迟疑着接过烟,边不解的问。 女孩听了黄越的问话,并没有回头看他,一边慢慢地把车开出停车场,一边说:“小吴说,你给他的包车费是别人的两倍,他还半道撂下了,心里过意不去。” “他要在医院陪护,这几天恐怕都不能来了。听他说,你原定的行程还有三天,我答应他了,这三天我帮他一声,我再叫车也没问题的,他太客气了。” “没关第,吴波的奶奶从小看着我长大,小时候没少照看我,对我特别好。他去护理奶奶,我帮点儿忙也是应该的。” “行,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咱就这么定了,今天是十六号,咱们的行程到十八号晚上结束。” “我定了十九号的机票,你回头和小吴说一声,如果十九号他方便的话,送我去一趟机场,我按全天付他车费。如果不方便,我就另约车。” 经过一个短暂的停顿,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嗯,你和小吴是朋友?” “我们是发小,我五岁时,我爸妈带着我来北京做生意。当时租了一间房,和吴波家住在一个大院里。” “我们做了九年邻居,可以说是一起玩到大,小学时还是同班同学。后来我们家搬了,但是我们一直相处得很好。” 黄越从夹克的兜里掏出了烟,拿在手里停顿了片刻,却终于没有把烟从烟盒里抽出来,而是悄无声息的把烟盒装回了兜里。 黄越这个小小的举动让女孩发觉了,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问:“是不是想抽烟了?” “没有,不想。” “想抽就抽吧,我把车窗打开一点儿。” “嗯,你抽烟吗?” “我不会。” “哦,我这会儿不想抽。小吴奶奶的病情怎么样?严重吗?” “心绞痛,老毛病了,昨天晚上突然发作,赶紧送到了医院。早上我给小吴打过电话了,奶奶现在症状已经缓解了,不过大夫说,要住院治疗。” “你对小吴的奶奶很有感情吧?” “嗯,我家刚到北京来的那几年,我爸妈每天没白天没晚上的忙,根本顾不上家。我弟弟比我小两岁,放在了老家让奶奶照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9章 岸芷汀兰 “奶奶带不了两个孩子,外婆身体不好,带不了孩子,所以我就被爸妈带来了北京。” 女孩声音轻柔,娓娓道来:“那时我刚上小学,每天下午放学很早,回到家把书包往吴波家一扔,就和大院里的孩子们一起玩。” “到了晚饭时间,就在吴波家里吃。饭都是吴波奶奶做,做好了饭,奶奶就挨个胡同里,满世界的喊我俩回家吃饭。” “晚上困了,我就在吴波家里睡着了。每天都是爸妈回家后,我爸再把我抱回家里。” “奶奶人特好,对我就亲孙女一样。刚搬家的时候,我还经常回到大院里去看她。” “后来大院拆迁了,他们家搬到了更远的地方。我也上了高中,每天很晚放学。再后来去了南方上大学,就只能在放假的时候去看她了。”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奶奶也老了……” 女孩陷入了对孩提时代的回忆,说到最后,语气里带了些许的无奈。 黄越静静的听着她的述说,忘情的欣赏着她那美丽动人的脸庞,宛若凝脂的皮肤和乌黑顺滑的长发,这才是他坐在后座的真实用意。 不时的,还能嗅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幽香。那香味,既不是洗发水的香,也不单纯是香水的味道,而是混合了少女体香的那种特殊的味道。 有几次,那幽香飘过来的时候,黄越还不动声色的,贪婪的使劲嗅了嗅,幽幽的,淡淡的,沁人心脾,让人心醉。 他接着女孩的话头说道:“我们都长大了,长辈们当然也都老了。你和小吴是同学,那你俩应该同岁吧?” “不是,他九五年,比我大一岁,我是五岁上的小学。当时不够上学年龄,开始学校不收我。” “后来我哭着闹着就要和吴波一起上学,我爸和校长说了很多好话,校长让招生的老师考了我几道算术题,我都答对了,才收了我,呵呵。” “啧啧,你是个小神童啊,那么爱学习呀!” “什么小神童呀,那时我和吴波在一个幼儿园,后来他要去上学了,我就觉得特别失落,没有人玩了。” “那会儿我刚来北京不久,周围都是陌生人,爸妈还顾不上我。所以那时,在我心中,吴波就像我的哥哥一样,我每天就像个跟屁虫,跟在他后面跑。” “有谁欺负我,也是他护着我。每次我俩吵架,奶奶都骂他,呵呵呵,他奶奶就像我的亲奶奶一样。” “你父母干事业挺拼的,家里做什么生意?”黄越问道。 女孩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后以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起初是做建筑,这几年刚刚做开发。” “我靠,”虽然女孩已经刻意把话说得尽量低调,但黄越心里仍然是吃惊不小。 “尼玛,这是2017年的北京,在这里做房地产开发商,兜里没有几十亿人民币垫底,你敢说是房地产开发商吗?” 他透过女孩说的话,仔细的琢磨着她。小吴求她帮忙,她没有花钱再叫一辆网约车来接自己,因为那样对小吴是一种侮辱,小吴肯定不会同意。 但是她完全可以找一个司机,开着她的车,或者随便开一辆什么车过来。家里开着房地产开发公司,专职的司机肯定也不止十个八个。 但是她没有那么做,她自己开车过来了。因为,她是在以这样一种方式,来回报奶奶当年的恩情。 在她看来,这样做,远比千百句问候的话,或是几千几万块钱,更能表达她的心意。 见他半天没吭声,女孩开口了,“你呢,这国庆节假期也过去了,你怎么还有时间出来旅游呀?” “我?”黄越打心里有些高兴,这女孩第一次主动打听他的事情,至少证明自己没有让她反感。 他话语里都充满了笑意:“呵呵,我是无业游民一个,大学毕业后就没干什么,好几年了,就这样走来走去。你呢?这三天,会不会耽误你的事情?” “不会的,我现在也是无业游民一个,呵呵呵……”女孩开心的笑出了声,不知道是不是自我解嘲。 “无业游民?俺不信。” “真的,我夏天刚毕业,在家复习考研。去年大四时考了一次,没考上,今年还想再考一次,”女孩挺坦诚。 “哦,你今年刚毕业,那小吴是不是和你一样,也是今年刚毕业?在一起几天,我还没问过他。” “不是”,说到吴波,女孩又笑了,“小吴这个笨瓜,打小就不好好学习,小学时经常抄我的作业,因为学习没少挨他爸的打。” “后来考了一个专科学校,去年毕业。就考了一个本儿,开起了网约车。” “哎,我和小吴有点同命相怜呀,如果不是有我妈罩着,我也一定少不了挨我老爸的皮带。” “也是因为学习吗?” “嗯,因为学习,如果班里的同学考试时都发挥正常,我肯定是倒数第一,我的成绩一直很稳定,哈哈哈……” “哟,你还笑得挺自豪”,女孩带着揶揄的笑在倒车镜里瞟了他一眼,“你咋弄的?不好好学习,是不是光想着追女生了?” “还真不是,我上大学之前真的没追过女孩,” 黄越一脸坦诚:“我偏科,偏得厉害,我除了对英语没有感觉,还天生是个理科盲,数理化和我五行相克,八字不合。” “哈哈哈……”,女孩笑得比上一次还开心,“大哥,除了英语和数理化,那还剩下什么了?你倒底哪科行,体育行不行?”她都快笑出眼泪来了。 黄越看她笑得那么夸张,平静的问道:“美女,遇见了一个学渣,在心里笑笑就行了,不一定要笑出声来吧?” “什么美女?俗气。” “那我叫你小姐姐吧。” “不行,我听了起鸡皮疙瘩,叫我的名字吧,我姓叶,叶芷兰。” “芷兰”,黄越仔细的品味着:“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芷兰,香气浓郁,颜色青葱,这名字美的不要不要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0章 连降四级 不知不觉中,外面的天光已经放亮了。寝殿外面太监宫女的声音渐渐嘈杂起来,有的在吹熄宫灯,有的打扫院子,有的在换值交接。 寝殿外值夜的太监知道皇上从半夜醒来后,就再没睡着,茶水送了几次,蜡烛都换了三根了。 所以虽然已经过了叫起的时辰,太监没敢来叫,乾隆似乎还听见李玉在小声的叮嘱其他人不要弄出动静来。 他翻身坐起,双手在脸上搓了搓,蹬上靴子下了地,在地上伸欠了几下,对门外说道:“来人,洗漱。” 头晌强打着精神照常见人说事,处理政务,午后沉沉的睡了一个午觉,起来后才觉得状态好了许多。 拿起案上的怀表看了一下,已经过了申时(下午三点),他出了房门,向前殿踱去。 踱到西暖阁,向门前侍候的太监问道:“来了吗?” “回主子,来了一会儿了,在垂花门候着呢?” “叫进吧。” 他在御座上坐了,端起小几上的茶盏,刚喝了一口,门口有人说话:“江苏布政使,臣陈宏谋恭叩圣驾!” “进来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门帘被挑开,一个二品顶戴的中年官员弯腰进来,趋到毡垫前,甩了马蹄跪下,口中道:“臣陈宏谋恭请皇上圣安!”说罢磕下头去。 “起来站着说话吧。”乾隆淡淡的说。 陈宏谋身子一动,显然是迟疑了一下,却没有起来。乾隆以为他没听清,又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起来吧,站着说话。” 陈宠谋这才开了口:“臣……臣不敢奉诏,肯请皇上准臣跪着回话。” “为何不敢奉诏?是跪得久了,不习惯站了吗?” 陈宏谋哪里能听得出皇上话中的深意,又叩了一个头,说道:“朝廷有礼法,臣子面君须跪奏。位高年长者,也要皇上恩典才可免跪,臣不敢蒙皇上如此恩典。” 在下面低头跪着的陈宏谋自然看不见乾隆脸上的笑意,只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陈宏谋,朕问你,失礼和抗旨,哪个罪过更大些?” “这个……”陈宏谋顿住了,不知如何作答。 “别这个那个了,不准你跪着回话,起来!”乾隆虽然脸上带笑,口气却不容置疑。 陈宏谋无奈,又叩了一个头,才站起身来。不经意间抬头瞅了皇上一眼,看见皇上竟然是面带笑容,他赶紧又低下头,心中甚是疑惑。 做官十余年,眼前的这个新皇帝是第一次见,雍正皇帝见了七、八次也不止,像这样站着跟皇上说话,还是第一次。 像皇上说的那样,他真的是不会站了,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怎样都觉得便扭,真的感觉不如跪着自在。 乾隆看出了他的局促不安,温声道:“你不必心里不安,更不必担心违了礼法。这不是只给你一个人的恩典,以后慢慢的都会这样。” “你只是开了一个头儿罢了,因为这与要交给你的差事有关。礼法也是人定的,不合时宜的,该改也要该,不然容易闹出笑话。” 皇上的话让陈宏谋听得如坠云雾之中,大清立国就定下的森严礼法,已经施行了一百多年了,怎么到了这个登基半年的新君口中,就成了笑话? 皇上说出这样的话,本身才是最大的笑话。 究竟要给自己安排什么样的差事,竟然与笑话有关? “陈宏谋,知道为什么刚过完年就召你进京吗?” “想是召臣进京来述职的。” “呵呵呵,”乾隆笑出了声,“陈宏谋,不瞒你说,你还在进京路上之时,朕已经让军机处知会吏部,另择江苏布政使人选,你现在已经无职可述了。” 陈宏谋闻听,吃了一惊,自己是从二品布政使,掌管江苏一省的财赋,户籍,官员考核。 按照朝廷惯例,如有升降迁转,必先行文知会省里督抚,有的还要在邸报上刊出。 卸任官员还要交接政务,核查账目等诸多事宜,都办完后方可离开。 怎的自己事先毫不知情,只是接到廷寄,命自己即日来京。人还在路上,职位已经另择人选,这真是令人费解。 乾隆没去管陈宏谋心里有多少疑惑,再一次语出惊人:“陈宏谋,你另有任用,去做台湾知府。” 陈宏谋今天自打进了这屋里,见了这个青年皇帝,心里的疑惑就一个又一个接踵而来,而皇上最后的一句话,是让他最不能理解的。 自己为官十余年,从京官又辗转数省,从部院小吏一路做到布政使。 不仅为官清廉,而且实心做事,不畏劳苦。所到之处,深得民心,政声雀起,吏部考绩,每次都是“卓异”。 而现在,皇上竟然将自己一个从二品的布政使,连降四级,去做从四品的知府? 看皇上的脸色,也不似要降罪给自己,他又疑,又惊,连带着有些恐惧,本就不太习惯站立的双腿已经有些麻木了。 “陈宏谋,朕知道你满腹的疑惑,你先莫急,听朕慢慢对你说。看你好像站得很别扭,坐下说吧。” “这……” 见陈宏谋还要推辞,乾隆加重了语气:“坐吧,朕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总闹起这些礼数,正事都耽误了。” 陈宏谋这才在墙边的小櫈子上搭了一个边儿,斜签着坐了。 “来人!”随着乾隆的话音,门口的小太监孙静已经挑帘子进来,躬身应道:“主子。” “上茶。” 待孙静奉了茶,乾隆对他道:“让门外的人都回避,你去盯着。” 这差使孙静早就做惯了,只要是让自己或是侍卫吴镜湖在门口侍候,准是有极为机密的事情要说。 当下出来让门口的太监宫女都散了,自己则远远在守在殿外。 暖阁内,乾隆开了口:“知道朕为何要你申时进来递牌子吗?” “因为后晌很少见人说事,也没有其他人递牌子,所以咱们君臣二人可以做一番长谈。” 他接着说道:“陈宏谋,你是广西临桂四塘人,康熙三十五年生,今年四十一岁,雍正元年三甲进士。” “你原名陈弘谋,与朕同一个弘字。朕即位后,你为避讳,才改成现在的名字。朕说的这些,可都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1章 台湾建省 “回皇上,”陈宏谋在座中躬身拱手道:“臣多年在外省任上,今日是初次得见天颜。不仅恩荣殊遇,还承蒙皇上对臣俯察入微,令臣既惶恐,又疑惑。” “嗯,你说话倒也中肯,那朕也就推心置腹了。”乾隆道:“知道朕为什么对你了解这么多吗?” “因为朕为了务色一个合适的人选,足足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从上百人当中,最后选定了你。” “不为别的,就为你的公忠廉能,廉与能倒也罢了,最难得的就是这公与忠。做事存着公忠之心,就能上为国家,下为黎民,不计个人得失,不会趋利避害。” “你不必自谦,听朕接着说。”见陈宏谋要客套一番,乾隆没给他机会:“你离京后,即去台湾赴任。” “你到任后,朕就让军机处行文给闽浙总督和福建巡抚,以后台湾所有军政、民政、吏治等一干政务,由军机处直接管辖,不再归省里了。” “隔山越海,军机处如何能管到台湾去?只是应个名罢了。所以,你其实是归朕真接管。” “短则一年,多则两年,等你再回到台湾时,台湾已经不再是台湾府,而是行省了,你就是第一任的台湾巡抚!” “皇上要将台湾变为行省?” “对。” “那臣缘何要一、两年再回台湾?” “因为你要出远门。” “去哪里?” “学郑和,去西洋。” “去西洋?” “对,不只你一个人去,而是很多人。朕只找来你一个人,其他人就要你去找了。” “敢问皇上,要臣找多少人?” “大约要几千人?” “皇上要臣去西洋做什么事,要找那么多人?” 乾隆站起身来,边在地上踱着步子,边思量着,踱了几个来回,才缓缓的开口。 但却没有回答陈宏谋的问题,而是突兀的冒出来一句:“知道为什么将你调任的事情,既没有知会省里的督抚,也没有刊在邸报上吗?” “臣还是想得不甚透彻。”陈宏谋直言不讳。 “因为台湾建省的时机尚未成熟,朕不想过早的透露出消息。你从布政使调任知府,又非因过黜降,势必引起一片哗然。” “你自已选两个可用之人,做台湾同知,报吏部备案即可。上任时一并带去,你出使西洋期间,让他们分管军政,民政,务必要保证运转如常。” “你出使西洋,要做的事情,可说是千头万绪,朕一时也难以尽都说得清楚,有些事,甚至要你去了以后,相机行事。” “朕只能教你四个字的主旨,‘学以致用’。把西洋国家好的东西,强过我们的东西,对我们有用的东西,全都学回来。” “为什么朕思虑再三,最后觉得让你去最适宜。因为朕详细的看过你的履历,你从部院小吏做起,做过吏部郎中,知府,盐道,按察史,布政史。” “对吏治,刑名,民生,财税全都熟稔,对其中的弊端了然于胸,你最清楚我国哪些地方不如别人,哪些地方要改进。” “远隔重洋,万里之遥,不可能事事请示机宜,朕委你台湾知府兼钦命出使西洋各国全权大使,授你便宜行事之权,来不及请旨的事宜,你可自行决断。” “有一桩最重要的事,朕要和你交待清楚。你悉心遴选五百名学童,年龄在十二岁至十六岁之间,不拘贫富贵贱,不拘民族,也不拘地域,广东,福建,台湾等各省人氏均可。” “但必须要聪明伶俐,体魄健壮,不畏劳苦,是可造之材。遴选时就以为出洋使团做杂役的名义,每人每年给二十两月例。这样一来,富贵人家的纨绔子弟就可以拒之门外了。” “这些学童遴选出来后,学问肯定高低不一,有的甚至大字都不识几个,就要在台湾集中起来学习,不但要学汉字,还要学夷语,夷文,不然出去以后岂不都成了聋子瞎子?” “还要学习西洋国家的风俗,礼仪,便是你,很多也要去学。比如西洋那些国家,大臣见君主是无需跪奏的,要不学会这些,岂不是要闹出笑话?” 陈宏谋这时才明白,方才皇上所说要闹笑话的出处。 只是皇上说得这些事太出乎他的意料了,有很多甚至是头一次听说。虽然他一直在聚精会神的听着皇上的话,但还是一时无法全部理解。 见皇上稍作停顿,端起盏来喝茶,他拱手道:“皇上,出使西洋需要通译,教习这五百学童也要懂夷文夷语的师傅才行。” “这是自然,朕都替你想好了。郞世宁是意达利亚人,来我国二十年了,虽然已经年近五旬,但身体尚好,也想回自己的国家去看看。” “朕委他做使团参赞兼首席通译官,随你一同出使,你这次离京就可带上他同去。” “你可再去广州,在十三行里找一些精通夷文夷语的人,给学童们做师傅,瞧着好的,就聘来做通译,一同出使西洋。” “你要记着,此去重洋万里,前途莫测,钱给的少了,定然请不来能人的,所以不该省的就不要省。” “皇上,”陈宏谋问道:“这些学童去了西洋,都学些什么呢?要学多久?” “这五百人是开路先锋,如果他们学得好,事情进展得顺利,接下来可能会一批接一批的派人出去,人数也会越来越多,也许几千人,也许上万人。” “第一批这五百人,自然要学一些当下我国急需的学问和技艺。因学习各种技艺所需时间和长短不一,所以也不能一概而论。” “学童们在台湾学习期间,你也要对他们多番考察,逐个甄别。总之就是一个章程,朝廷不惜银子,学童亦要刻苦,务必因材施教,力求学有所成。” 乾隆忽然转了话题:“朕问你,如果学童们到了西洋的国家,受到夷人讥讽耻笑,你该如何应对?” “皇上,”陈宏谋不解的问:“学童因何会受到夷人的讥讽耻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2章 两害相权 “因为辫子。” “辫子?” “对,在西洋国家,只有女人才留辫子。朕曾问过郞世宁,他说,似我朝这种前面剃光,后面留长辫子的模样,到了西洋国家,就成了怪物一样。” “那……”陈宏谋无语。 “学童们本就没见过世面,如果处处受人耻笑,如何能安心学习?到时你岂不要前功尽弃?” “皇上,”陈宏谋紧张起来:“臣委实不知该如何处理,请皇上示下。” “两害相权取其轻。”乾隆淡淡的说道。 “皇上的意思是……”陈宏谋不敢说,在以前,这可是要命的事。 “剪掉。”乾隆说的轻描淡写。 “皇上有旨,臣不敢不遵,但臣有顾虑,不敢不实言以谏。皇上,兹事体大呀!” “这个朕知道,”乾隆的语气变得郑重:“朕花了那么多银子,送学童们出去,是让他们去学习经世致用的学问技艺,回来后强国富民。” “若处处照着祖宗家法来,就在家呆着好了,费那么大劲出去做什么? “臣明白了,知道该如何做了。” “你未必知道,”乾隆狡黠的笑着,“这里面有个尺度的学问,学童们剪辫子,你只能默许,而不能倡导。” “不然回来后,御史们弹劾上来,宗室里的人来呱噪,大家都麻烦。” “有学成回国的,执意还要梳辫子的,再留起来就是。风气一开,以后的事情就难说了。” 陈宏谋不能接受皇上对辫子的态度,但皇上的话他是完全听懂了,诏命煌煌,自己能不能接受这个态度有个屁的用? 于是拱手道:“臣谨遵圣命!” 乾隆在小几上拿起一个亮晶晶的银币递给陈宏谋,“你认得这个吧?” “回皇上,臣认得,这是本洋,夷人的银币。” “对,这银币重七钱二分,我们不做这样大小的。我们做一种一两的,一种半两的。” “你要把制作银币的机器,还有造线膛枪的机器和技术,都要最新最好的,连同技师,都给朕请到台湾来!” “皇上,”陈宏谋疑惑的问:“恕臣愚钝,线膛枪是什么枪?” “呵呵呵,”乾隆笑了,“朕说的急了些,竟忘了这个东西我朝没有几个人知道,朕细说给你听。” “现在火器营用的火枪和鸟铳,枪膛里面是平滑的,叫做滑膛枪。这种枪的弹丸击发出去,百步之外就失了准头,很难击中目标了。” “而线膛枪是在枪膛里面刻出螺旋状的线槽,这线槽就叫作膛线。弹丸从这种有膛线的枪膛中击发后,是旋转着飞出去,不仅射得远,且不易偏离方向,两百步外还能击中目标。” “你试想一下,若我们现在用的鸟枪火铳与这种线膛枪在战场上对阵,是不是成了烧火的棍子?” 陈宏谋听得呆了,心悦诚服的拱手说道:“这种枪臣闻所未闻,皇上说来竟如数家珍,圣学之深,当真是神化难名!” 乾隆微微一笑,并未理会他的马屁,接着说道:“不止是枪,同样的原理,还有线膛炮,你这次一并给朕带回来。” “朕从内务府拔二十万两银子给你,你到任后,台湾的赋税不必再解交户部,连同盐税,茶税,海关厘金,统交你使用。” “你出洋时,不要带银子,把银子全都换成茶叶、瓷器、丝绸,这些十三行的人最懂了,你可以去请教他们。” “将这些东西带到西洋,二十万两兴许就变成了四十万。你仔细筹划用度,大的方略用密折奏朕,若银两不够,朕再给你。” 陈宏谋听到这里,也顾不得皇上的旨意,“扑通”一声朝乾隆跪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皇上让臣做的这个知府,竟比总督巡抚权力更大。” “非是臣畏难推诿,实是怕臣才具平庸,难当此大任,辜负了皇上的厚望,也误了国之大计呀!” 乾隆双手将陈宏谋扶起,摁他到小櫈上坐下,语重心长的说道:“汝咨(陈宏谋的字),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要做的事,非但是我朝立国以来未有过的事,就是千百年来,也没有人做过。” “即使朕亲自去做,也未必就一定比你做得更好。朕翻遍了吏部的名册,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了。” “因为朕信得过你的道德操守,信得过你的公忠之心!你不必瞻前顾后,只管做去。做得好了,即为不世之功,做得不好,朕为你担责!” 一番话说得陈宏谋落下泪来,忙用衣袖拭了。 乾隆说道:“朕只能提点你这么多,其他细务,要你自己去斟酌了。对了,海上常有海盗出没,切记带上水师,轻重火炮也是少不得的。” 陈宏谋在座中一一应了,乾隆温声问道:“朕听说这么多年,你的家眷一直在北京?” “回皇上,家母年事已高,经不得舟车劳顿,所以一直住在京城,由内人照料。儿子们有的已经有了差使,有的还在读书。” “好,出洋日久,每个官员准携家眷一人。你就放心出去,家里朕自然会照应的。” “谢皇上恩典!” “还有一宗要切记,朕对外只说你去西洋各国考察通商事宜,其他的事均未透露。所以才让你在台湾筹划这事,出发也在那里。” “隔着大海,还有海禁,消息传递不畅,利于守住机密,你知道该如何做了吧?” “臣明白。” “给你一个月假,安顿好家里。一个月后递牌子进来,有遗漏之处,再议一下。” “三月中旬你启程赴台湾,给你半年时间筹备。西洋商船往来我国,一般三、四月间来,八、九月间乘风返航,你也在九月起程,如何?” “谨尊皇上圣谕!臣庶竭驽钝,拼死报效!” “朕也许还要派几个人随同你去历练,到时去台湾与你会合。时候不早了,道乏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3章 为了脸面 也许是因为前一晚没有睡好,或者是跟陈宏谋长谈之后,心情好了很多,乾隆当晚一夜好睡。 早上醒来,洗漱之后,去院子里疏散了一会儿,吸足了早晨清新微寒的空气,觉得神清气爽,周身又允满了力气。 用过了早膳,他边踱向西暖阁,边问身边的小太监:“昨天让岳钟琪早点进来递牌子,人来了没有?” 太监躬身答道:“回主子,早就来了,有小半个时辰了,在垂花门外候着。” “叫进吧,到温室。” 温室其实就是“勤政亲贤”里面的一个小套间,是乾隆平日里读书批折子的地方,很少在这里见人说事。 他刚在炕桌前坐了,有太监挑起了帘子,岳钟琪迈步进来,在地当中跪下,雄浑有力的声音说道:“罪臣岳钟琪恭请皇上圣安!” 乾隆望着下面跪着的这个人,身材虽不高大,却雄武刚健,已年过半百却未见老态,跪在地上也难掩其军人风骨,如铜浇铁铸一般。 他就是岳飞的二十一世孙,康熙朝就已经名满天下的大将岳钟琪了。 康熙五十六年,准噶尔汗国与沙俄勾结,意欲吞并青藏,出兵攻占了拉萨,围攻布达拉宫,拘禁了达赖和班禅。 康熙命十四阿哥胤禔为抚远大将军,赶赴青海督师平乱。 岳钟琪以副将衔率军为先锋,出奇兵,用良谋,斩关夺隘,一路攻进拉萨,平定叛乱,自此一战成名,雍正朝又在青海屡建奇功。 然而,雍正七年受命为宁远大将军,与靖远大将军傅尔丹分率两路军马进攻准噶尔部的伊犁,却屡屡受挫,打了三年,劳师靡饷仍旧是个胶着状态。 雍正盛怒之下,以“辜恩负国”先后将岳、傅二人锁拿,交兵部拘禁候议,部议岳钟琪“斩决”。 后来雍正念其进西藏,平青海的功劳,改为“斩监侯”,保住了性命,却一直身陷囹圄。 直到乾隆登基后,在雍正十三年底将岳、傅二人释放,回家过了个团圆年。 “东美(岳钟琪的字),起来吧,坐下说话。”乾隆温声说道。 岳钟琪早已经罢官夺爵,现今虽蒙恩获释,但仍是罪余之人。昨日接太监传谕,命他今日提前一个时辰进宫递牌子。 今天进来一看,是皇上单独召见自己,又是在这温室里,想是皇上不愿自己见到昔日同僚尴尬。 见皇上温语赐坐,想起自己几年来的牢狱之苦,险些丧命,又想起世间的人情冷暖,不禁心中一热,几乎掉下泪来。 但他毕竟是个铮铮铁汉,硬是忍住了,叩头谢恩后,起身在旁边小櫈子上坐了。 “几年没见了,你气色还好,这几年没少受苦吧?” “回皇上!”岳钟琪在座上拱手道:“罪臣是获罪当诛之人,承蒙先帝爷法外开恩,才得以苟延残喘。” “今又蒙皇上宽释,正思量无法报圣主高天厚地之恩,受些微苦头,怎敢劳皇上动问?” “呵呵,”乾隆轻松的笑了笑,说:“这都是些面儿上该说的话,朕相信你,获罪入狱,并不敢生怨望之心。但凭心说,你真的没有一点委屈?” 岳钟琪不愿意说违心的话,低头沉默片刻,正不知如何回答,乾隆却接着说道:“不要你为难了,朕替你说了吧,纵使有,也是该当的。” “皇上……” 岳钟琪想说什么,乾隆摆手止住了他,说:“朕虽然没有亲历过战阵,但是对西北几次用兵的情形还是不陌生的。” “苗疆为什么屡平屡叛?准噶尔为什么屡屡侵扰青藏?罗卜藏丹津为什么敢在青海作乱?” “说到底就是因为这些地方或是沙漠瀚海,无边无际;或是山高林密,道路难行;有的地方甚至是烟瘴千里,沼泽遍地。” “朝廷对这些地方鞭长莫及,莫说是大军作战,就是平时设流官,有的府县官宁可弃官不做,也不肯到任。” “一旦兴兵作战,后方向前线运上去一斤粮,竟要在路上消耗十几斤。我大军千里跋涉到了阵前,敌人逃得无影无踪,就是干耗着我们的军需供给。” “兵士们中了瘴毒的,被毒蛇咬伤的,掉进陷坑的,摔下山崖的,淹死在沼泽的,竟然比战斗中死伤多出几倍。” “我军竟不是和敌人在作战,是和这天气,这地势,这毒虫在作战!” “就像刚刚张广泗的苗疆之胜,大捷是说给外人听的,你是上老了战阵的,有什么不明白的?” “朝廷出动的正规军队,比叛苗全族人还要多。却打了几年不能完胜,从雍正朝打到乾隆朝。” “这仗打的,胜得起输不起。输了,折损的不仅仅是钱粮兵马,更重要的朝廷的脸面!是君主的尊严!” “所以一战败了之后,就要换将再战,再败再战,已经不是为了平乱而打仗,是为了脸面在打!” “就如你和傅尔丹,不就是因为被噶尔丹策零给拖进了泥潭,寻不到与敌决战的机会,战事久拖不决。朝廷几百上千万两银子供给着前线,却一次又一次丢了脸面。” “先帝爷忧心如焚,于几千里之外指示机宜,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如此打仗,能有个不败的?” 乾隆推心置腹,毫不掩饰的说了这么多,竟然像亲临过前线一样,句句说到了岳钟琪的心里,好像比他自己想到的还要多。” 他起初还能静静的听着,可是听到后来,纵是他铁骨铮铮的一个人,也再不能忍住,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不住的涌流出来。 只是在君前不敢放声,他只能双手掩面,眼泪从手掌、脸颊上滴下来,双肩也不住的颤动着。 正巧门前侍候的太监探头向里张望,乾隆看着他,眼神向岳钟琪示意了一下。 皇帝身边的太监没有一个不是人精的,那太监立马会意,顷刻拿了一条拧干了水的热毛巾过来,双手捧给岳钟琪。 岳钟琪见皇上不说了,也止住了哭,在座上向乾隆躬身拱手道:“罪臣无状,君前失仪了。”然后接过了毛巾擦着脸。 乾隆虚抬了一下手,转脸问太监道:“你刚才张望作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4章 半年为期 太监忙躬身道:“回主子爷,兆惠递了牌子,在垂花门候着呢,原有旨意说来了就见的,所以才来望一下。” “叫进来吧。” 很快,门帘子再次被挑开,一个看上去不到三十岁年纪,身着五品官服的人走进来,对着乾隆行下礼去:“奴才兆惠恭请圣安!” “起来站着说话吧,”乾隆说完,对岳钟琪道;“这是兆惠,现任兵部郞中。”又转对兆惠道:“这是岳东美,岳军门!” 兆惠对岳钟琪拱手道:“见过岳军门。” 岳钟琪已经做了几年阶下囚,好久没有人这样称呼他了,闻言慌忙站起,冲乾隆连连摆手道:“皇上,臣早已无官职,不敢称军门!” 乾隆笑着说:“那是以前,自现在起,朕将你的宁远大将军还给你,所以他该当叫你一声‘岳军门’。” “皇上!”岳钟琪双膝跪地,头叩了一下,又抬起时,眼中已经是满含泪水。他颤声说道:“臣这几年每每在梦里还在为朝廷出兵放马,就是把这把老骨头扔在沙场上,臣也算死得其所。” “既蒙皇上不弃,还让臣做这个将军,求皇上成全了臣的心愿!”说罢又叩了一个头。 乾隆被他感动了,穿上靴子下了炕,亲手将他扶起来:“东美,坐下说。”岳钟琪坐下后,乾隆在地上踱着步,接着说道:“既然你能有这份忠心志量,朕自然要成全你。找你来,就是为了打这一仗。” “莫不是西北又起战端?臣一定去挣回这个面子!” “呵呵呵,”乾隆轻松的笑出了声:“刚说过,自今而后,朕打仗不为面子,只为里子。不打则已,打则必胜!像西北那样泥潭里的仗,朕是不会再打了。朕要你领兵东征!” “东征?” “对!东征朝鲜!” 看到岳钟琪不解的神情,乾隆遂把昨天议事时和众人讲过的话,拣着大概重又对岳钟琪说了一遍。 岳钟琪听罢,却不似允禄他们一干人那样犹疑,干脆的说道:“皇上,打与不打是皇上定的事,怎样打胜才是臣要想的事。” “好!”乾隆听了赞道:“朕素来知你智勇双全,有先祖武穆遗风!” 岳钟琪听说到自己先祖,忙又起身跪下,乾隆却没再扶他,接着说道:“朕今儿早上还想到岳武穆,其实前明时,岳武穆和关公同称武圣人,明神宗追封岳武穆为岳圣帝君,关公为关圣帝君。” “我朝立国后,有人说岳武穆是抗金的,我朝原称后金,就不宜再将岳武穆立为武圣。此后,才有关圣人一家独大。” “朕却不以此为意。圣祖爷南巡时也曾去拜祭明孝陵,袁崇焕在宁远大败太祖皇帝,他的祠堂现不也在崇文门外花市斜街立着?” “现在出兵打仗,哪次不是汉军绿营挑重任?在这上面分得清满汉吗?想当初,都是各为其主的事,难说谁对谁错。” “朕钦佩的就是岳武穆这份孤忠!家国危难之时,上下主和之际,却如砥柱立于激流,不爱钱,不惜死,忠贞自持。正如司马光诗曰:孤忠贯白日,美志掩丹霞。” 跪在地上的岳钟琪听到皇上对先祖大加褒扬,连连叩头。乾隆扶起他来,道:“好了,坐下说差事吧,你且说说,征朝鲜要多少兵马?” 岳钟琪想了一会,说道:“皇上,臣以为五万精兵够用了。” “不,朕给你十万人,轻重火炮任你带,北京不够,朕让张广泗将他军中的悉数运来。朕问你,要用多少时日完胜?” “皇上,臣不敢用张广泗军中火炮。” “为何?” “正如皇上所言,苗疆形势多变,苗民叛服不定。不敢说什么时候就有战事,如果将其军中火炮悉数北运,将来误了西北战事,臣不是成了罪人?” “这个你不必担心,朕就告诉你也无妨,这几日正在商议苗疆善后事宜,昨日张广泗又有折子递进来,奏请增加贵州的兵额,朕意驳了他。苗乱已平,张广泗苗疆经略一职似乎也该免了,所辖兵马各回本省。” 岳钟琪不解的问:“皇上,如此措置,若苗乱再起,岂不是又要重新集结人马?” “苗乱很可能会再起,起了也不打了?” “不打了?” “对,不打了。苗乱和准噶尔侵扰青藏不同,只是因为改土归流做的急了些,当地的土司不甘心失了权力,自然要煽动民众作乱。” “朝廷派的流官又不能尊重当地风俗,妥为化解矛盾,只知道一味的弹压,不激起民变才怪。” “如果再乱,也就是改土归流缓上几年,无关痛痒。有这些年平苗乱花的银子,用来修路好不好?每年修一段,有个十年八年的就差不多了。” “修路时,可以征召当地苗民来做民工,挣了一份工钱,能吃饱饭了,谁愿意作乱?路修好了,又没有战事,客商自然就多了,当地的货物土产能运出来,百姓又多赚了钱。” “都过上了好日子,纵有再多土司来煽动作乱,也没人响应了。即使真的乱了,交通便利了,我大军无论是行军速度,还是粮草供给,都方便许多,平叛也是轻而易举。这样,是不是一举三得?” “不只是修路,还要垦荒,修渠,蠲免钱粮,粮食多了,先让汉民吃饱肚子,日子过得好了,让那些苗民看得眼热,就不用朝廷去改土归流,自己也过来了,是不是?” 这下岳钟琪听明白了,不禁由衷的感佩道:“皇上此举真有如天之德,能免了多少人死于战火。老臣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苗乱若再剿上几回,苗民真的剩不下多少了。” “是啊,”乾隆在御座上坐了,叹了口气道:“无论满人、汉人、苗民还是将来的朝鲜人,都是我朝子民,都要让他们过上安生日子。所以朕问你,征朝鲜要多少时日?” 岳钟琪迟疑了一下,说道:“三个月,臣敢保完胜,只是还要请兵部多拔一些火枪、鸟铳到军中。” “好!一言为定。现在是二月,就以半年为期,三个月筹备,三个月作战,到八月,一定要完胜。让李朝的军队在青黄不接时作战,八月庄稼熟了,仗也打完了,总不能让朝鲜臣民刚归顺就挨饿吧。” “至于火枪,呵呵,”他停住了,转脸问兆惠道:“你回京几日了?造出了多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5章 杀人利器 兆惠躬身答道:“回主子,奴才前日回京的。火铳造好的不多,共计一百二十支。” “因前几个月招募匠人,筹措材料,制出样来又反复试射修改,一直到上个月才最终成型,估计今后一个月能造两百支。” “都试过了吗?威力如何?是否可靠?”乾隆问道。 “回主子,奴才亲自试过了,威力比鸟铳不知道强了多少倍,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经过几番改造,已经可靠无误。因主子前有旨意,让奴才严守机密,所以这次才没带来。” “嗯,你做得对,你亲自试过了就行,朕要它也没有用。用三个月时间,还能造出六百支,差不多够使了。” 他二人的对话让岳钟琪听糊涂了,他见机插话问道:“皇上,兆惠说的火铳竟能有如此威力?” “呵呵呵,”乾隆听了兆惠的话很满意,开心的对岳钟琪说道:“实话对你说,朕为了征朝鲜,自登基后就着手筹划。” “这个兆惠,已经在奉天呆了四个多月了,过年都没回来。刚你不是要火枪吗,让他告诉你。” 兆惠对岳钟琪说:“标下向皇上奏说的,是连珠火铳。” “连珠火铳?” “是,岳军门可知道熙朝有个叫戴梓的人,字文开的?” “知道,就是造出威远大将军炮的那个人,后来被流放到了盛京,听说已经死了好多年了。” “对,就是他,是一个难得的造火器天才。熙朝时,南怀仁在圣祖爷面前,常以西洋火器自骄,夸耀他们国家发明的冲天炮如何厉害,并说只有他们比利时人能造出来。” “结果没等他们造出来,戴梓只用了八天时间就造出了样炮。圣祖爷率众臣观看试射,威力巨大,弹无虚发。圣祖爷大为赞赏,当即赐名为威远大将军炮。” “后来圣祖爷亲征噶尔丹,在昭莫多之战中,此炮大显神威,仅向噶尔丹大营开了三炮,敌军就落荒而逃。” “此事让南怀仁大大的丢了颜面,从此怀恨在心。后来勾结张献忠的养子陈宏勋巫奏戴梓私通东洋,结果戴梓被流放到盛京,靠卖画艰难度日,活了三十多年。” “戴梓曾试制出一种火铳,外形似琵琶,铳背有弹仓,可装二十八颗火药铅丸,有两个扳机,互相衔接,扣动一机弹丸落入筒中,同时解锁另一机,击发先前的弹丸。如此往复,可以瞬间连击二十八颗。” 他的话让岳钟琪听得瞠目结舌,他似乎有些怀疑的问:“如此威力的连珠火铳,岂不是抵得上几十枝火枪鸟铳了?怎的我原先竟毫无所知?” 兆惠笑笑说:“不止军门,起初标下也是毫无所知。戴梓制出火铳后,曾献给了康亲王,可是康亲王并未在意,看过后就撂开了手。” “据说后来戴梓做了一个怪梦,梦见连珠火铳被造出了许多支,在战场上屠戮无数生灵。梦中一人斥责他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尔若将此杀器献于朝廷,使其流布人间,尔之子孙将俱无活路。” “梦里惊醒后,他就将制出的火铳毁掉,连图样也都烧了,所以世人鲜有所闻。” “是皇上几个月前,密令标下前往盛京寻访戴梓后人。我辗转寻到了戴梓的四子戴高,问及此事,戴高最初三缄其口。” “直到我说是奉旨而来,他才不得已说了实情,当初戴梓烧掉的火铳图样是原稿,还有一份副本因当时没找到,后来就淡忘了。直至戴梓死后,家人在收拾旧物时,才偶然发现。” “戴高将图样交给了标下,标下奏明皇上,皇上即命由内帑拨银,在京中招募匠人,就地在奉天秘密制造。三月之后,将有七百支以资军用。” 岳钟琪听得两眼放出光来,激动的对乾隆说到:“皇上,果真如此,征朝鲜有两个月足够了!” “呵呵呵,”乾隆也笑得很开心:“还是以六个月为期,兆惠改武职,着升为参将,就在你麾下效力。” “你们先下去计议一下,将军队调度,所需粮饷,进军线路,甚或完胜后的善后抚民措置等一切细务写个方略奏朕。” “朕再与众王大臣议一下,议定之后,所需军费就由兵部与户部交涉。朕不能总去掏内务府的腰包,那些钱,朕还有大用呢。” 兆惠由五品文职骤升为三品参将,内心不禁一阵激动狂喜,但他也是一个深沉人,从容跪下叩首道:“奴才谢主子超擢之恩!” 乾隆对他道:“你与岳军门议完军务后,还要返回奉天,抓紧督造火铳,火药铅丸也要充足,雨季作战,切记做好防潮,然后就在奉天等候岳军门东征时会合。记住了吗?起来说话吧。” “奴才记下了。”兆惠叩头起身站到一边。 岳钟琪对乾隆道:“皇上,战事要筹备三个月,还要与众王大臣会议,臣想必难守住机密,怕很难出奇制胜。” “你见的是,这么大的事情,本就无秘密可言。我方有绝对的优势,就堂而皇之的进兵。” “但你要切记,太宗皇帝两次攻朝鲜,都是轻而易举。那是因为李朝只要称臣纳贡便可结盟媾和,他向谁称臣都一样,回去依然做他的国王,所以根本没有斗志。” “但这次绝不相同,纵使朕许他个亲王,接到北京来,只怕他未必肯做这个李后主。” “故而彼必将拼死一战,你切切不可生轻慢之心。如非必要,也不要杀戮太多,结下太多仇恨,将来也不好羁縻教化。” “莫说是平民百姓,就是兵士,只要放下武器,绝不可枉杀一人!” “只要李昑肯放弃朝鲜,他的族人一个不伤,他王宫的金银分文不取。朕封他亲王,在北京和热河各给他建一座王府,府旁可建太庙,随他住在哪里,朕保他全族人安富尊荣。” “他的儿子们封为郡王,俱可开府建牙,与蒙古王公一样礼遇。京畿、热河的皇庄,随他们挑选。他来北京,朕亲自郊迎!只要他安分守己,朕必不做赵光义。” “如果他定要冥顽不化……”乾隆顿了一下,咬了咬细白的牙齿,冷冷的说:“只怕鱼死光了,网也未必就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6章 阴毒的法子 岳钟琪道:“圣意臣俱已明白,臣不敢轻敌,只是这仗再难,也比西北要强些。总归能找到敌人决战,他难不成逃到海上去?” “臣稳扎稳打,剿抚并用,不敢滥伤无辜。这差使如果不能漂漂亮亮的办下来,即使皇上不降罪,臣也无颜再回来了!” “好!就是这话,”乾隆很满意:“你好生做去,这仗打下来,朕把三等公爵、太子太保都还你!” 岳钟琪与兆惠退了出去,太监进来躬身问道:“主子,早上翻过牌子的官员都在垂花门候着了,各位王爷和军机大臣也来了,请旨,先见哪个?” “让庄亲王、鄂尔泰他们有事去军机处议去,传和亲王、尹继善、刘统勋进来,到外间。” 说罢,他蹬上靴子下了炕,踱到了隔壁的“勤政亲贤”来,在御座上坐了。 不一会儿,听见门口一阵脚步声响,弘昼因是每天进来,乾隆特许不必报名的,其余二人在门外说道:“两江总督,奴才尹继善恭叩圣驾!” “内阁学士,上书房行走,臣刘统勋恭叩圣驾!” 听见皇上叫进,几个人进来,请过安,乾隆赐了座,问几人道:“知道为什么只叫你们三人进来吗?” “臣不知。”弘昼如实作答。 “是因为朕要说的这件事,在他们看来也许是小事一桩,朕郑重其事的拿出来说,有小题大作之嫌,议来议去,也未必能议出什么结果。” 见几个人用不解的眼光望向自己,乾隆从小几下面拿出一块黑乎乎,比鸡蛋大些的东西,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弘昼仔细瞧了瞧,说道。“皇上,这是鸦片。” “对,是鸦片。”乾隆将鸦片放在小几上,接着道:“前些日子英吉利国来了一个使团,朕让礼部接待了他们。” “昨日内务府送上使团呈上来的礼单,恰朕忙着,没空看,就让先送给皇太后瞧瞧,有看着顺眼的就留下。” “结果后晌朕去给皇太后请安时,皇太后竟把这个拿出来给朕看,说是从英吉利国的礼品中挑出来留下的,礼单上竟写的是福寿膏!” “皇上,”尹继善说道:“这个东西民间确实叫福寿膏,京里还少见,江南就多些,若是到了广州,就更常见了。” “对,就是这个福寿膏,据说还是前明万历御赐的名字呢。他在后宫炼制、服食的丹药里面,就有这个东西,吃得整日里头晕、眼花,三十年不上朝。” “皇上,”刘统勋说道:“鸦片确实危害不浅,早在雍正七年,先帝爷就下诏颁发了《兴贩鸦片及开设烟馆之条例》。” “条例规定,兴贩鸦片烟者,照收买违禁货物例,枷号一个月,发边卫充军。若私开鸦片烟馆,引诱良家子弟者,照邪教惑众律,拟绞监候,为从杖一百,流三千里。” “处罚不可谓不严厉,只可惜仍是没有禁绝民间吸食。” “岂止民间吸食,”乾隆道:“就是官员中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沾上了这个东西。” “皇上,”弘昼道:“这个东西传入中国,没有一千年,也总有八百年了吧。最早是当作药材来用的,它确实也有安神、镇痛、止咳的功效,所以才有人用它。” “岂止是安神止咳,还能让人乐而忘忧,欲仙欲死呢。”乾隆道:“这正是鸦片的可恨之处。” “开始用来当药材用,发现用后立见奇效,于是动辄就用,越用越受用,等感觉到难受时,已经是欲罢不能了。” “吸食成了瘾,一天不吸,则如百虫噬体,万箭穿心,为了能吸上一口,纵是卖儿鬻女,典房当屋,杀人越货也在所不惜。” “皇上,”弘昼道:“千百年来,民间怕还是当药材用的多些。如皇上所说成瘾不能自拔的也有,只是还在少数。” “你说的不错,可是你知道先帝爷为什么要在雍正七年颁布那个《条例》?就是因为进来的鸦片越来越多,渐成泛滥之势,而这后面,是有人故意为之!” “何人故意为之?” “英吉利人。” “皇上,何以见得?” “我朝物产丰富,所需大都能自给,而西夷各国却大量需要我国的茶叶。由于从我国买走的货物所值,是卖进我国货值的三倍,他们只能把大量的白银送过来。” “可白银终归是有数的,他们不能坐视越来越多的白银从自己手中白白流走,所以就想出了用鸦片把白银换回去的阴毒法子!” “如果此诡计一旦成功,大清的国人都成了瘾君子,慢说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卖茶叶赚回的银子,就是国家的库银,也早晚有被掏空的那一天!” “皇上,”尹继善道:“近年来海关进来的鸦片似乎不是很多,据臣所知,去年关上总计进口鸦片三百箱。” “你说的是海关上进来的,不包括不法商人偷运进来的。你可知道,东印度公司把鸦片从印度运到广州,一转手就是六倍的利!” “如此的暴利,纵是冒着杀头的风险也在所不惜,他们运进来的鸦片有多少?没人知道。” “何况,雍正七年的《条例》,现在已经形同虚设。这事怪不得别人,根子在我们自己身上。只是禁止贩运,禁开烟馆,却不禁吸,有了鸦片,在家里难道不能吸吗?” “海关上也未明确禁止鸦片入关。朕特意让人查了一下,海关上的《关册》中,至今还有鸦片入关的税率,每担鸦片纳银二两,每斤估价三钱。国家政令尚且自相矛盾,怎能禁绝鸦片?” 他说到恨处,情不自禁的一掌拍在小几上,顿了一会儿,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接着说道:“今日就把这事做个了断。” “尹继善着调任两广总督,到任后把海关上,十三行,西夷各国,尤其是那个东印度公司给朕盯紧了。” “刘统勋着任刑部右侍郎,给你禁鸦片的专差,抓紧同部里商议,拿出章程,制定新的条例,审议后颁布天下。” “新条例宁严毋宽,吸食者、贩卖者、开烟馆者一律治罪。夷人商船有夹带者,一律收缴销毁,处以罚金,累犯者治罪。偷运者一律重处,超过一定数量者,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7章 望鹤北归 “和亲王掌总,官员有吸食者,一律革职。参与贩运、开烟馆者,与主犯一体惩处。” “小尹你到两广任上后,还有一件要务。海关上禁止鸦片进口之后,私运者必将更加猖獗,你务必多处设防,严加稽查!” “一年之后,有再吸食者,朕唯刘延清(刘统勋的字)是问。如果你两广的地面儿再有偷运进来的,朕让老尹相公去广州,用家法治你!” 众人闻听皇上的玩笑,都轻松的笑了一回。弘昼问道:“皇上,这样一来,西夷各国是不是还得接着用银子换我们的茶叶。” “嗯,除非将来他们能有我们需要的正经东西,若不然,等海禁全开了,恐怕还得用更多的银子来换我们的东西。” “那他们的银子岂不是有用完的时候?” “也许会有那么一天。” “那到时他们还用什么来换?” “也许就得战场上见高下了。” 黄昏时分,晚霞将紫禁城的殿阁宫阙都照得红彤彤的。乾隆忙完了一天的政务,走到养心殿前的空地上,粗重的透了一口气,望了望西边的夕阳晚霞,虽然灿烂夺目,但很刺眼。 他移回了目光,又望向南方的苍茫天际。他不知道自己想找寻什么,现在他的心像一口枯井,空空荡荡,杂草丛生。 正愣怔间,看见遥远的天际出现了一个黑点,在慢慢移动。他好奇的望着,黑点慢慢的变大,到后来竟变成了许多个,原来是去南方越冬的候鸟北归了。 他伫立在那里,静静地仰望着那一片黑点无声的移动,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渐渐的看清轮廓了,看到了缓慢煽动的翅膀,是一群排成人字形的灰鹤,极快的从他头顶掠过。 他倏的转身,继续望着,然而只是一瞬的功夫,灰鹤飞过养心殿的房脊不见了,只留下一片寂寥的天空。他继续保持仰望的姿势,似乎想透过殿顶的重檐继续看着那北去的灰鹤。 他多想穿越这深宫,这围城,这山水迢迢,这浩渺时空,像灰鹤那样飞回到北方,因为那是他家的方向。 如果他不从家飞来北京旅游,也许他现在正在家里,和妈妈坐在一张饭桌上吃饭,看着她永远那么美丽动人的笑容。 脖颈仰的酸了,他无奈的收回目光,失魂落魄的向自己的寝殿走去。 颓然无力的躺在榻上,望着殿顶的藻井,那细密的斗拱,仿佛顷刻间就会化成一支支利箭,向他飞来,将他万箭穿心! 后面的深宫,前面的朝堂,那一个个对自己跪拜叩首,唯命是从的人,说不定哪天就会成为不共戴天,你死我活的敌人。 他真的累了,灰鹤都北归了,他也想回家,可是找不到回家的路…… 最可悲的是,不知道还有多少反清复明,盼望光复汉家法统的仁人志士,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将他除之而后快。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在狂风中挣扎,无论哪个方向刮过来的风,都恨不得将他撕得粉碎。 今天说起了岳飞,岳飞为国家、为民族付出了生命,但后人记住了他,深爱着他,流芳千古,彪炳史册。 如果哪一天,他被灌下了一杯毒酒,无声无息的死在这深宫里,有谁会记得他呢?甚至都没有人知道他曾经为自己深爱着的国家和民族做过的事情。 如果芷兰在,看到了他所做的一切,相信她会理解自己,可是明明前一秒钟还在一起,瞬间之后就两处茫茫皆不见,找了半年了都没找到,她到底去了哪里呢? 只要自己还活着,就要一直不停的找下去,哪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 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半年前,他和芷兰在走在潭柘寺的山间小径上,芷兰在前面走着,他故意稍稍放慢了脚步,和她拉开了几步远的距离,仔细的打量着她的身材。 笔直修长的腿,浑圆上翘的臀,瀑布般的黑发直到腰际。质地很薄的白色收腰小外套,搭配着湖蓝色的紧身长裤,完美的勾勒出迷人的曲线。 脚上一双白得一尘不染的旅游鞋,不仅没有掩饰住她高挑的身材,更加散发出青春的气息。 几天前,黄越去看过香山的红叶。那时,身边是个唐僧一样碎碎念的小吴。而今天,换成了芷兰,远看时,亭亭玉立,及近处,馨香醉人。他发自内心的感叹,这里的景色要比香山好多了。 正在他看得入神的时候,前面的芷兰见他没有跟上来,突然侧转过身来,扭着脸看他,黄越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停在了她挺拔的胸部。 芷兰好像发觉了什么,立刻微红了脸,马上转过身去,加快了脚步。黄越咽了一口唾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因为不想让芷兰黑天开车,所以不到四点,两人就走了潭柘寺。 车子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上,开上了一个坡顶,夕阳斜照,山峦起伏。黄越望着层叠的山峦,发出了感叹:“山川形胜,藏风聚气,北京真是一块风水宝地。” “可不是,要不然,元明清三朝也不会都选这里定都。” “哼,满州人入主中原,完全是天上掉下来的大便宜,他们自己都没想到,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取得天下。有时候我还真想过,如果我穿越到明朝做了崇祯,我一定会把满州人赶回长白山里打猎去。” “真的假的?你怎么做到?是用现代人的认知,对当时的满州人进行降维打击吗?” “如果要彻底打垮他们,肯定要用降维打击。即使不用这样,只用一个办法,至少能保大明百年国运。” “是吗?什么办法?” “迁都。” “迁都?” “对。崇祯有个好妻子,就是周皇后,称得上是贤良淑德,秀外慧中。她曾经向崇祯提出过迁都的建议,这对大明来说,无异于一剂救命的良药,可惜被崇祯这个偏执狂当成了耳旁风。” “为什么迁都就能保证大明不亡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8章 衣冠南渡 “正如金国当初没有灭了南宋一样,现在就说说后金,如果崇祯迁都,那么后金就会陷入和他们的女真祖先相同的境地,我假设一下,你就明白了。” “中国历史上有三次因动乱而发生的大规模人口南迁现象,称为‘衣冠南渡’,前两次是因为‘永嘉之乱’和‘安史之乱’。” “第三次就是因为北宋灭亡,赵构渡江,在杭州建立南宋,大批中原百姓为躲避金兵,跟着朝廷南迁。因为发生在宋高宗建炎元年,也叫‘建炎南渡’”。 “如果当初崇祯听了周皇后的建议,迁都南京。把辽东、京城乃至整个长江以北的军队全部调往江南,吴三桂也不会投靠满清,不会把五万明军精锐和二十万辽东百姓拱手送人。” “那么,就会有大批的中原百姓跟着中央政府向南迁移,就会出现中国历史上的第四次‘衣冠南渡’。” “北方地区连年的自然灾害,本就导致人口锐减,再出现大规模南迁的话,整个北方地区就会出现大量的无人区。” “让满州人入关,把空旷少人的北方地区扔给李闯的农民军和满州人去争,会不会很热闹?” “那李自成的农民军有没有可能投降了满清?”芷兰问。 “不会,李自成在清军和吴三桂的联合追杀下都至死不降,如果和满清单挑,更不会投降了。” “再说他当时的兵力十倍于清军,双方极有可能因为争夺势力范围而杀得你死我活。” “满州人入关时,满州八旗、蒙古八旗、汉军八旗加到一起,总兵力才十万出头。这十万兵力,如果要长途奔袭,跨越辽阔的北方,去渡江攻击明军。那么后勤供给就会出现大问题。” “前几次入关作战所带的粮草,只够在京城、直隶附近转转。如果一直向南进军,无论如何是不够的。那样,就要将军队化整为零,分散开来,到处搜寻,或买、或抢沿途百姓的粮食。” “在大片的无人区里,无粮可买,可抢。小股的清军,还可能受到农民军的袭扰,那么这些清军真的到了长江边上,还能有多少战斗力?”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清军入关后,能不能做出渡江攻击的决策都未可知。因为满清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存在着几派势力。顺治六岁继位,就是各派势力妥协的结果。” “如果真的占领了中国北方,满清内部就有可能出现分歧。就像一群强盗合起伙来出去打家劫舍,在没有抢到财物的时候是最团结的。” “在当时,北京城以及周边地区大量的财富近在咫尺,却抢不到手,这激发了满州人的斗志,使他们变得空前团结。” “一旦占领了广大的北方,有了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既得利益,很多人就会丧失了斗志,急于跑马圈地,划分地盘去了。” “就很难形成渡江作战的一致主张,最后斗争的结果,很可能会激发内部矛盾,甚至分裂。” “有一种胜利叫撤退,有一种失败叫占领。避敌锋芒,迁都自保,以图再战。用空间换时间,将战线拉长,将敌军分散,慢慢消耗。从古代到近代,都是立于不败之地的有效方法。” “只要中央政府不倒,哪怕国土沦丧,屡战屡败,但是仍然具有极大的号召力,凝聚力。” “如果崇祯明白这个道理,集结明军精锐,从容的把江南本就不多的农民军剿灭,然后再全力经营半壁江山。” “江南自古富庶地,多鱼米之乡,有清一代的大半时间,江南一省的税赋都占全国的三分之一。” “北方所需的粮食,很大一部分都要靠漕运从江南运过来。有了这样的物质基础,明朝的元气就会迅速得以恢复。” “最重要的一点,是民心和士气。崇祯死后,江南出现了几股明朝残余势力,这几股势力不但战斗力不行,而且自相残杀。” “即使是这样,江南的抗清斗争依然相当顽强,相当惨烈。不然也不会有‘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这样的惨剧发生。” “如果崇祯迁都南京,他是唯一的真命天子,有完整的行政体系,运行有效的各级官府,有赋税来源,有大量军队,有民心和士气,有了这些,大明会亡吗?” “可惜的是,崇祯一次又一次的错失了迁都的时机,一点一点被两线作战消耗着国家残存的实力。等到农民军把南下的道路彻底堵死之后,一切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有后人称赞明朝帝王的气节,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对这点我也不否认。” “可是,如果能保住大明半壁汉家江山,使亿兆百姓免受几百年剃发易服的蹂躏。与所谓的气节相比,哪个更有实际意义呢?可是崇祯就是像中了邪,始终走不出明成祖朱棣的老路。” “那如果他迁都,李自成会不会追着他打过江南?” “不会,李闯的格局决定了他没有那样的志向。在一群农民的观念中,攻进了北京,占了紫禁城,就是坐了龙庭。偌大的北方,还不够他折腾的吗?” “他手下的农民军也都是北方人,没有多少人愿意放着北京城不要,跟着他大老远跑到南方去。” “农民最大的特点是小富即安,他肯定就会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急于在北京称帝,先过过做皇帝的瘾。” “李自成已经把北京团团围住了,还派了一个投降的太监去同崇祯谈判,提出了三个要求。” “第一,要求封他为王,封西北的一片土地给他;第二,要一百万两银子犒赏军队;第三,不接受皇帝的召见。而且农民军还可以应朝庭的请求,帮助剿灭其他义军,甚至同清军作战。” “相对于国破家亡身死来说,这样的条件已经是很优厚了。可令不费解的是,崇祯硬是拒绝了。李闯一气之下,攻破了北京,杀进了紫禁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9章 不和你喝酒 第二天中午,黄越和芷兰从天坛公园出来,坐到车里,黄越问:“想吃点什么?” “我吃饭不挑,都行。” “你喜欢吃水爆肚吗?” “嗯,可以。” “那咱们去大栅栏,那儿有条胡同里的一家水爆肚,特香。” 大栅栏是繁华的商业区,不好找停车位,芷兰把车停在了远处,两人步行向大栅栏走去。路过一家超市,黄越进去买了一小罐臭豆腐。 芷兰好奇的问:“你就着臭豆腐吃水爆肚?” “嗯,老香了。”看见芷兰直咧嘴,黄越问:“你不吃臭豆腐吗?” “吃,但我只吃油炸的,就着臭豆腐吃水爆肚……”芷兰不说了,只是咧着嘴,愁眉苦脸的。 “瞅你那表情,是想说我口味太重了,是吗?说出来呗,别憋着。” 芷兰还是没说话,只是笑了笑,不过笑得很难看。 在黄越的带领下,两个人熟门熟路的找到了爆肚馆,黄越说:“咱找个靠门口的座位,省得臭豆腐的味儿熏到了别人。” 芷兰说:“这儿你挺熟的。” “嗯,小吴听说我爱吃水爆肚,带我到这儿来的,我俩都来吃过两回了。你的小料正常放吗?” “嗯,正常放。” “老板,来两份爆肚,一份小料不放香菜。” 吃完,两人走回了停车的地方,坐进了车里,芷兰问:“下午去哪?” “嗯,”黄越想了想,“这离北海公园不远,咱们去那儿吧,行吗?” “不是要去逛胡同吗?怎么又去北海公园?干嘛去?荡起双桨吗?”芷兰调皮的笑问。 “不去逛胡同了,难得这么好的天气,去北海旁边坐坐,感觉肯定挺好。不划船,你别害怕。明知道你不会同意,我干嘛要自讨没趣?呵呵。” 芷兰笑笑,发动了汽车。 北海公园,秋风送爽,平静的湖面波光粼粼,倒映着蓝天白云,绿树红墙。两个人沿着绿柳成行的岸边走了一会,在一个长椅上坐了下来。面对着宽阔的湖面,还有琼岛道:“嗯,虽然你挺败家,但心地挺善良。” 黄越厚着脸皮顺竿爬:“你没看出来吗?我不仅善良,而且还一身正气。” “有吗?”芷兰装模作样的端详了黄越一会儿,又左右嗅了嗅,摇摇头说:“正气倒没看出来,我怎么觉得臭豆腐跟着咱们来公园了?哈哈哈……”她作势捂住口鼻大笑了起来。 “快得了吧,臭豆腐罐早就扔在爆肚馆了。吃完爆肚,我又吃了两块口香糖,你这人损人不带脏字啊。” 芷兰没说话,只是捂着嘴开心的笑着。 整个下午,在愉快的聊天中不知不觉的过去。太阳西斜,落日的余晖将大地镀上了一层金色。游人已经不多了,几只小船在湖面静静的飘着。 风渐渐凉了起来,芷兰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来一件水粉色的薄外套穿上,衬得她原本洁白如玉的脸庞变得白里透红。 黄越望着她,突然觉得,她像极了一朵盛开的桃花,楚楚动人,娇艳欲滴。 蓦地,一种伤感袭上了他的心头,那滋味又苦又涩,久久难以咽下。 后天就要离开了,不知道此生还会不会和眼前的这个女孩重逢。眼前这朵清新脱俗的桃花,又会为谁绽放?谁会有这样的幸运? 芷兰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的眼神才从迷离中回转,终于鼓足勇气开了口:“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感谢你这几天的辛苦。” 芷兰的眼神从他的脸上扫过,又看向湖面,过了好一会,才说:“明晚吧,明晚我请你,算是给你饯行。” 黄越有点受宠若惊:“真的啊,你请我?请我喝杯壮行酒吗?浑身是胆雄赳赳,呵呵。” “吃饭,不喝酒。”芷兰的话很轻,但很干脆。 黄越有些失望:“你不会喝酒?” “会喝。” “酒量咋样?” “从来没醉过。” “那你啥意思?”黄越有点摸不着头脑。 “酒逢知己,从我会喝酒那天起,我只跟知己喝酒。如果我不想喝,没人能逼我喝。咱俩……”她顿了顿,“咱俩现在还只能算是朋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20章 飞来横祸 上午十点,芷兰已经开着车,行驶在去八达岭的高速公路上。 今天的天气一改前两日的蓝天白云,风和日丽。大概是昨晚就变了天,黄越早上起来,拉开窗帘就看见天阴阴的,好像还有轻微的雾霾。 高速公路上的车不是很多,车子飞快的行驶着。今天是三天行程的最后一天,不知道是天气影响了心情,还是心情应和着天气。这会儿,车里的气氛很沉闷,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车里很静,只有汽车划破空气的风噪声和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透过车窗,微微的传进车里。 不知过了多久,芷兰率先打破了沉默,她问黄越:“晚上想吃点什么?” “都行,我吃东西也不挑。”黄越说:“你喜欢吃什么,我一定也行。” “嗯,”芷兰想了想说:“那就吃东来顺的涮羊肉,怎么样?” “好啊,就是涮羊肉,我喜欢吃,让大小姐破费了,呵呵。”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 芷兰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黄越没话找话的问:“后来你弟弟来北京了吗?” “嗯,我家搬进了新房子,他就过来了,现在上大二。我爸妈公司里请的员工越来越多,可是也没见他们怎么轻闲。其实我妈不同意我考研,她想让我进公司帮她的忙,但是我不想。” “为什么不想?” “因为我从小看到我爸妈为了生意,忙得家都顾不上,更别说做自己喜欢的事了,我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女孩子有个本科学历,差不多就够了,考研也很辛苦的。我有一个大学同学,为了考研,把手机都停机了,整整一年把自己关在家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复习,才考上的。” “是啊,考研很难的,我去年就是因为功夫没下到,才没考上。”芷兰坦诚的说。 “就是,今年再试一回,考不上就算了。人家有颜值的都不用靠才华,你又有颜值又有矿,要才华干什么使?” “再说了,以你现实的条件,如果再有了研究生的学历,你想过没有,得有什么样的男人才敢娶你呀?” 经过三天的接触,黄越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哎呀,是不是我草率了,你该不是已经名花有主了吧?” 芷兰在后视镜里,含羞带怒的狠狠剜了他一眼:“哼,还没有谁能入得了姐姐我的法眼呢。” 就在她用眼睛瞪着黄越的时候,旁边一辆轿车飞快的从左侧车道超了过去,这家伙显然是严重超速了。 突入其来的黑影让芷兰吃了一惊,本能的向右侧轻打了一下方向盘,又马上打回来摆正,但车还是晃了一晃。 有惊无险,黄越在后面打趣道:“姐姐,你慢点开,生命无价。我妈说了,我今年本命年,万事得小心。” 芷兰笑啐他:“滚,闭上你的乌鸦嘴,我的命比你的值钱,呵呵呵……” 下午,当两个人从长城走下来,重新坐到车里时,已经是腰酸腿软了。 在车里歇了好一会,由于是阴天,天黑的要早一些,这时的天色已经略显晦暗了。该是返程的时候了,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这样无声的呆坐着。 好久,黄越用低而干涩的声音问道:“小吴奶奶的病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芷兰的声音也是低低的:“对了,我没有告诉吴波明天送你的事儿。” “唔?” “明天……明天我送你去机场,不要你钱,呵。”芷兰淡淡的笑了笑,可是笑得很不自然。 “芷兰……” “嗯?”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我不知道……”听了黄越的话,等了好半天,芷兰才幽幽的回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黄越也无言以对了。是啊,说什么呢?面对一个相处才三天的女孩,即使心里再如何动情,如何喜欢,能怎么说呢?说我喜欢你吗?芷兰不把他当成色狼才怪。 在以前泡妞的时候,这种瞎话可以不用走心,张嘴就来。可是现在,面对芷兰,他说不出口。人有时候真他妈奇怪,说瞎话时轻松自如,想说真话时,反而心虚气短。 最后,还是芷兰打破了沉默,她说:“回吧,说好了我请吃饭,别把你饿着了。”说着发动了汽车。 返程的路上,芷兰好像有些心神不定,车子开得明显比来时要慢。走了不到一半路程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车子开到一个山顶转弯处的时候,刚转过弯来,借着灯光,远远看见前面行驶着一辆大货车。 车上装的不知道是煤还是砂石之类的货物,用苫布盖着,看上去很重。芷兰的车速比大货车要快,渐渐离大货车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这时已经开始下坡的大货车,在重力的作用下,开始加速,越来越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不亚于奔驰大g的车速了。芷兰为了尽快超过它,也不自觉的加快了车速。 两辆车的距离又一次拉近,芷兰变换了一下车灯的远近光,示意大货车司机,然后打了左转向灯,向左侧慢慢靠过去。 就在左侧车轮刚刚跨过中心线的时候,突然,从大货车车厢左侧掉下来一大块石头一样的东西,猛的砸在了地上,又弹起了老高,翻滚着向奔驰大g射了过来。 一刹那间,芷兰猛地向左急打方向,堪堪躲过了那个东西。可是由于车轮打的太猛,车子猛的向路中间的隔离护栏冲过去,眼看着就要撞上。 芷兰本能的向右猛打方向,车子陡然转向,又直直的向右侧的防护栏冲过去。由于速度过快,当芷兰猛踩刹车,并试图将方向再打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一声巨大的撞击声震耳欲聋,奔驰大g撞断了护栏,冲了出去。 在车子撞上护栏的一瞬间,车身发生了变型,黄越右侧的车门忽然打开了,在车里剧烈的左右摇晃的他,整个人一下子飞了出去! 护栏外面是一个深谷,黑夜中深不见底,恐怖异常。随着身体极速的坠落,黄越听到了两个撕心裂肺的,绝望的叫喊。 一个是他自己的,另一个是芷兰的。只不过,芷兰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21章 无语泪流 当黄越醒来的时候,脑袋里一片迷茫。 眼前还不时闪过一块大石在汽车的灯光中,面目狰狞,翻滚着射过来。奔驰大g左冲右突,最后撞断护栏冲下山谷的恐怖画面。 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那震耳欲聋的撞击声,还有自己和芷兰绝望的惨叫。 随着神志慢慢恢复,他感觉有些诧异。因为他记忆中自己明明是掉下了山谷,可是为什么在落地之前,就已经没有了记忆,这显然不合情理。 “啊……”的惨叫之后,应该是“啪”的一声,然后自己先是感觉筋断骨折,肝胆俱裂的那种痛,身体再慢慢的变凉,最后失去知觉。难道不应是这样吗? 是不是自己在摔死之前,已经被吓死了?或者是摔下去的时候,头部先着了地,瞬间就没了知觉。 倒是有这种可能,可是这里好像不是阴曹地府,他也没在通往奈何桥的路上。他感觉有光亮,虽然像是蜡烛的光亮,却也亮得刺眼,自己好像还盖着厚厚的被子。 他慢慢的睁开眼睛,顿时感到头痛欲裂,忙又把眼睛闭上。过了许久,他又试着慢慢睁开了眼睛。 头还是很痛,他强忍住了,尽量用力把眼睛睁大,想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一个声音吓了他一大跳,“呀,皇上醒了,王爷,皇上醒了!” 这一吓,他忘了头痛的事,马上睁大了眼睛,循着声音看去。只见那声音刚落,飞也似的从外面冲进来两个人。进到屋里,又猛然停住脚步。 冲在前面的一个二十几岁模样的年轻人低声呵斥刚才叫喊的那个女孩:“禁声!在皇上面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那女孩低眉敛衽,不敢作声。年轻人接着吩咐道:“去,叫人去殿外给鄂相和张相传话。说皇上醒了,已无大碍,叫在殿外候旨,再去乾清宫禀告庄亲王和果亲王。”女孩忙答应着出去了。 那两人这才快步走到床前跪下,那年轻人语中带着颤音:“皇兄,您醒了,您可吓死臣弟了!” “皇兄?臣弟?”黄越顿时懵逼了。他没说话,不敢说。只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一根大辫子垂在脑后,虽然脑门子上长出了半寸多长的头发,但也能明显看出是清朝打扮了。 黄越只觉得脑袋如遭了雷击,“轰”的一声,本来很疼的,这下竟然麻木了。他希望这是一个梦,他用牙狠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生疼。 我操,完了,这不是梦。这是什么情况,拍清宫剧吗?也不是,因为满眼望去,没有一点现代社会的元素。这是现实的场景,这分明是穿越到清朝了! 那年轻人看他半天没出声,又急切的问道:“皇兄这会子觉得如何,可是没有气力说话?” 黄越想,自己总不说话也不成,总不能一直装哑吧,于是硬着头皮开了口,嗓音带着沙哑:“你是谁?” 这一问,把年轻人给唬得身上微微一震,显然是被吓到了。 他嘴唇翕合几下,才颤颤说道:“皇兄,您怎么了皇兄?我是五弟弘昼啊!他是弘晓啊!”他指着跪在自己旁边的那个十几岁的孩子说道。 熟知历史的黄越立时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就是雍正的儿子,乾隆的弟弟,排行老五的弘昼了。 那自己是,乾……隆……,弘历?对,该不会错了。那鄂相、张相必是受雍正遗命辅政的军机大臣鄂尔泰和张廷玉了。 又是怔怔的半天没有说话,黄越仿佛找到了自己年纪大了以后,老年痴呆的感觉。 那弘昼见他又闭口不语,又惊又急,忙又说道:“皇兄今日御极大典,可是仪节冗繁,累坏了,怎的连臣弟也不认得了?” “皇兄,皇阿玛的梓宫还停在乾清宫,朝中事务千头万绪,千斤重担全在您的肩上。皇兄,您,您可别吓臣弟呀……”说到这里,弘昼已经泣不成声,连连叩头。 黄越知道自己不能再多说了,因为现在大脑里一片空白,说得越多,纰漏越多,就越发难以自圆其说了。 默谋了片刻,他开了口:“老五,我……朕这会子头疼得紧,精神也不济,叫进一碗参汤来。你与弘晓去外面候着,叫侍候的人都出去。待朕好些,再传你进来。” “臣弟领旨,”弘昼和弘晓磕了头,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他自己,他掀开被子,双手撑着,慢慢的坐起来。先试探着活动了一下双手,又摸了摸手臂。 再摸了摸两条腿,又将两条腿先后抬起,分别弯了一下,又伸直。他舒了一口气,还好,四肢还都健全,除了有点僵硬麻木,也没有伤口。 这时,门口传来太监的声音:“主子,参汤好了。” “进”,黄越在榻上盘了腿,应道。 一个太监开了门,另一个用托盘端了一碗参汤进来,走到榻前跪下,将托盘举过头顶。 黄越伸手端起碗,先试着小嘬一口,温度刚好,就分作几口喝光了那碗参汤。将碗放在托盘上,太监起身,倒退着走到门口,转身走出去,又回身将房门关上。 一碗温热的参汤喝了下去,黄越感觉胃里面暖暖的,身上渐渐有了力气,头也疼得轻了些。 他闭目躺在榻上,回想着今天的遭遇。想着想着,不禁悲从中来,好好的怎么就穿越到了几百年前? 不知道能不能回得去了,该不会在这里一直呆下去吧。既使是成了皇帝,他仍然不愿意。 他宁愿回到文明发达的社会做一个普通人,也不愿在这里做个帝王。 自己在前世是不是已经死了?对,肯定死了。那么惨烈的车祸,那么高的山谷摔下来,断无生还之理。 还有芷兰,芷兰会怎么样?她系着安全带,应该不会被甩出车外。 上天保佑!但愿车里的安全气囊能救她一命。那么美的女孩,花样的年华,她该好好活着,去享受她想要的岁月静好,她一定还活着! 妈!他想到了妈,自己死了,妈该有多伤心!他心里猛然泛起无尽的悲苦,顿时感觉喉咙一阵酸痛,眼泪已经无声的滑落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22章 仙童下凡 黄越连忙用手去擦,可是,刚一擦去,又流出来。他不敢放声哭,只能一把又一把的抹着止不住的泪水…… 哭了好一阵,他感觉郁结在心中的气血稍有舒缓,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揉了揉有些胀痛的眼睛,抹了抹麻木的脸,他思量着,穿越到几百年前,至少又活了一回,总比直接见了阎王要好,既然是命,就得认。 也许命运只是和他开了一个玩笑,过些日子又穿越回去了呢。 寻思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坐起,两只手把自己浑身上下好一顿摸,又把枕头底下,床榻左右摸了个遍,除了枕头被褥,别无他物。 他颓然的倒在榻上,尼玛,前生的物件,一根毛都没带过来。一无所有,两手空空,这他妈是“祼穿”啊。 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活下来。得先过了眼下这一关,让自己这个天下掉下来的皇帝站稳脚跟,别穿帮了。 否则的话,搞不好会死得很惨。万一在这边没活明白,丢了性命,那可能真要去见阎王了。 所以他要暂时忘记自己前世的身份,打从现在起,他就要把自己当成乾隆皇帝了。 那个弘昼还在外面候着呢,自己对这个世界,除了史书上看来的那些,其他一无所知。 甚至对身边的这些人,太后、皇后、妃嫔、兄弟、王公大臣、太监宫女一个都不认识,这个皇帝当得是不是太搞笑了? 弘昼,对,就是弘昼。弘昼跟弘历,就是当下的自己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他是自己唯一能利用的人了,必须借助他度过眼下的难关。 所以当务之急是为自己现在的情形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先让弘昼信服了,接下来就容易了。 刚才听弘昼说,乾隆今天刚刚举行登基大典,那就是说,雍正刚刚驾崩十天,嗯,就顺着这个话头往下编应该容易一些。 他又在榻上闭目思量了许久,搜肠刮肚,绞尽脑汁的想着,直到觉得瞎话编得差不多圆了,才坐起身来,拿个大迎枕垫在身后靠了。 头还是一跳一跳的疼,他双手揉了揉太阳穴,提高声音对外面说道:“来人,传和亲王进来见朕!” 很快,弘昼进来,乾隆忙叫住他:“老五不必行礼,先去做件事情。” 弘昼立在当地,静听他的吩咐。乾隆声音低缓,却字字铿锵的道:“命殿内殿外所有人等悉数回避,命侍卫站在大殿五十步开外。无论何人,不得请见!” 很快,弘昼安排好了,一脑门子狐疑的重又进来。乾隆换了语气,和蔼的说道:“老五,搬个櫈子来,挨着朕坐。” 弘昼搬了个小櫈到床边,斜签着坐在了黄越对面。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已是亥正十分了。”见他如此郑重,弘昼也换了称呼。 晚上十点了,乾隆心里盘算着。 “老五”,毕竟瞎话就是瞎话,不能说得太快,乾隆放缓语速,字斟句酌的说道:“如此安排,只为今日之事,非但匪夷所思,而且骇人听闻。先帝大行,举国震惊。眼下形势,稳住朝局,安定民心为第一要务。” “皇上所言极是。”弘昼忙附和道。 “你我兄弟今日所谈之事,不但关乎朝局,更关乎祖宗基业,大清社稷,万不可稍有泄露,切记!” “皇上放心,臣弟烂在肚子里。” “嗯”,乾隆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老五,实言相告,朕当下如患上了离魂症的症候,不但近日事情已全然忘记,就连前朝后宫所有人等,也都认不得了!” “啊!”弘昼闻言大惊失色,“皇上,怎会如此?” “你别急,先将今日之事细说与朕听,朕再慢慢告诉你。” “是”,弘昼舔了舔嘴唇,稳住了心神,说道:“今日皇上登基大典,卯初时分王公及百官齐集太和殿。” “皇上遣人祭告天地,宗庙,社稷,后又素服步行至乾清宫大行皇帝梓宫前行大礼,告先皇受命即皇帝位。随后更换朝服返回太和殿,升座即位。” “王公以下文武各官及外国使臣进贺表,至未时方散了。皇上说有些困乏,要回寝宫歇息片刻。谁知刚刚在寝宫前下了大轿,不知怎的突然站立不稳,直向后倒去。” “幸有侍卫急忙扶住了,背进寝宫,扶到榻上,已然人事不省。急传太医院院使来,院使诊过,气息脉象俱无异常。” “据院使讲,大概是先帝突然崩逝,皇上悲伤郁于心肺,不得宣泄。则气机紊乱,致津液凝滞,血行不利而成痰瘀。” “这些时日,皇上外忙于朝务,内料理大行皇帝丧仪,还要筹划登基大典,是提着一口气在办事。一旦大事已毕,这口气泄了,痰气上涌,以至晕厥。” 见皇上边听边微微点头,弘昼咽了口唾沫,接着道:“院使说,皇上自幼娴习武功骑射,筋骨强壮,料无大碍。开了一剂平肝泄热,豁痰启窍的方子,煎好了喂下去,又过了约三个时辰,皇上才醒来。” “嗯,”乾隆听他说完,长吁出一口气,幽幽的说道:“痰瘀晕厥也是有的,但其实,朕是去见了皇阿玛!” “啊?”弘昼又是大吃一惊,“皇阿玛已然龙驭上宾,皇上又如何见得?” “朕只记得在这屋里正睡着,恍惚间似乎听见有人进来。” “睁眼看时,太监宫人一个不见,只有一童子立于门内,仙风道气,非同凡人。童子见朕醒来,笑道:人主今日初登大宝,可喜可贺!” “朕闻言起身,问道:童子是何人,来此作甚?” “童子道:吾乃文殊菩萨座下童子,今受圆明主人所托,领文殊菩萨谕命,特来寻你。” “朕听了甚觉诧异,问道:圆明主人乃朕皇考,不知有何事相托仙童,仙童既见过朕皇考,他老人家如今在哪里,状况如何?” “童子道:圆明主人躬行禅修,显密兼融。亲参实悟,直透三关。如今功德圆满,自是回了西方净土,成了菩萨。” “朕又问道:那仙童怎又领了文殊菩萨谕命?” “童子道:你家祖上与五台山颇有渊源,五台山乃是文殊菩萨应化道场,文殊菩萨常赞圆明主人,以人王之身,兼法王之事。握权实不二之道柄,度轮回无依之众生。是以禀了佛祖,将他接引至座前。今日我来,是圆明主人有话传于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23章 天人永隔 乾隆接着说:“朕闻听此言,忙伏地叩首道:儿臣恭听皇阿玛圣谕。那童子道:圆明主人因西行仓促,有些话未及说与你,心中惦念。文殊菩萨知他心事,特命我来引你前去与他相见。” “既是皇阿玛旨意,自当奉诏,只是朕乃肉体凡身,如何去得西方?那童子上前执住朕的手臂,道:不难,你只须闭眼,切莫睁开,随我来就是。” “朕闭上眼,便觉得身子腾空而起,如腾云驾雾般,只听耳畔风声作响。不知过了多久才落地,风声也停了。童子道:人主可睁眼了。” “朕睁眼时,只见祥云铺地,紫气氤氲,仙光弥漫。童子引我进入一间净室,有一年长童子迎上来说:你且稍候,我去接圆明主人法驾。” “不多时,年长童子回来,身后跟着一人,可不正是皇阿玛。朕见了泪流不止,忙趋前叩拜。皇阿玛慈言悦色,将朕拉起,到椅上坐了。” “朕观皇阿玛气色,竟比大行前好了不知多少,音容笑貌,一如往常。” 弘昼听到雍正出来,又触到伤心处,忙离座伏地,连连叩头,已是涕泪交流。 乾隆接着道:“皇阿玛握着朕的手说:你阿玛撒手人寰,来这里享了清静。千斤重担,要你来受累了。” “朕只是流泪无语,皇阿玛又道:行时匆忙,有些话未及嘱咐你,心里终觉不安,这是第一宗事。这些话至关紧要,你且莫哭,细听阿玛说。” “朕忙拭了泪,皇阿玛道:阿玛自圣祖爷手里接过了这大清江山,唯恐辜负了圣祖爷殷殷厚望,有愧于列祖列宗。” “所以终日朝亁夕惕,宵衣旰食。在位十三年,每日只睡两个时辰,每年只在寿诞时歇息一日。阿玛勤政若此,自问俯仰无愧,我大清现时府库充盈,人口日繁,轻徭薄赋,国泰民安,似已现盛世之象。” “但西来之后,方知盛世之下,隐忧已伏。如不警醒,则亡国绝祀之日不远矣!这是要和你说的第二宗事。” 弘昼听了这话,惊问道:“皇阿玛何出此言?” 乾隆说:“老五起来吧,坐下说话。” 弘昼起来,揉了揉跪得发疼的膝盖,坐在了櫈子上。 “我也是同你一样问皇阿玛。”乾隆接着说:“皇阿玛却道,此是天机,不可泄露,这第二宗事,阿玛只能言尽于此。” “你天资聪颖,十二岁时,你皇玛法第一次见你就心生喜爱,几日后便下旨命将你送入宫中抚养。皇玛法亲授你书课,并命你随驾巡幸热河,朝夕教诲,你陪着皇玛法走过了人生最后的时日。” “圣祖爷曾在你的生辰八字上批语:子午酉卯成大格。文武经邦,为人聪秀,作事能为。运行乙未、甲午、癸巳身旺,泄制为奇,俱以为美,字里行间无不寄你以殷殷厚望。” “阿玛相信你定能悟得出来,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拯我大清危亡,以保宗庙社稷,切切!” “皇阿玛接着说道:再说这第一宗事。圣祖遗诏说,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圣祖诏命煌煌,却偏有那别有用心之人传言你阿玛得位不正,将传位十四子篡改成传位于四子。满汉合璧诏书,又如何能作此改动?黄口小儿也明此理。” “又说你阿玛勾连大臣,伪制圣祖遗诏,此说更显荒唐无稽。圣祖大行之时,你八叔九叔十叔结党谋位,人多势大。你十四叔为大将军王,在外统兵十数万。” “唯独你阿玛势单力孤,无朋无党。在藩邸时,只知一心办差,从不与大臣结交。众兄弟中,只与你十三叔情意最好。而你十三叔因性情率直,失宠于圣祖,而被圈禁。后又患腿疾,十余年未痊愈,以致行走都有所不便。” “试问哪个大臣会愚蠢至此,与你阿玛勾连,行此亡身灭族之事?” “你阿玛也想兄弟友爱,和气一堂。但阿玛欲致大清于极盛之世,对上不负列祖列宗,对下造福亿兆黎民。” “可树欲静,风不止。那些心有不甘之人谣言惑众,事事掣肘,怀觊觎之心,行不臣之事。阿玛若不痛加整治,消弭祸患,如何能乾纲独断,锐意图新?” “你的情形与阿玛不同。与圣祖爷比,阿玛膝下荒凉。你们兄弟中现在世的,只有你与老五弘昼,老六弘瞻三人。” “弘瞻只有三岁,还不懂事。弘昼小你三个月,你们兄弟幼时就交好,情意甚笃,他断不会有你八叔他们那样的心思。” “你切切要疼爱你的两个兄弟,多加照拂。以你阿玛与众叔伯为戒,莫要让阿玛伤痛忧心!” 这话又说到了弘昼动情之处,他用手捂脸,不敢放声哭出来,只是不住的抽泣,双肩也微微颤动。 乾隆停顿了片刻,接着又说道:“朕闻听皇阿玛所言,重又伏地叩拜道:儿臣定遵皇阿玛教诲,万不让皇阿玛忧心!” “皇阿玛又拉起朕,一只手紧握住朕的手,一只在朕的手背上抚摸。眼中含泪,一直盯住朕看,仿佛看不够一样。” “看了半晌,悲戚的说:时辰到了,你得回了。从此你我父子天人永隔,相见只在梦中……” “相见只在梦中……”他喃喃的重复着最后一句话,想起了自己的遭遇,想起了妈,想起了芷兰,他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捂住脸放声痛哭起来,泪水顺着指缝不住的流下。 弘昼见他如此,也放了声,哭得更厉害了。 兄弟俩哭了好一阵,渐渐止住了。乾隆擦干了眼泪,张着红肿发胀的眼睛望着弘昼,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此时那年长童子进来,对朕说,你且稍坐,待那小童来,送你回去。” “说罢,送皇阿玛出去了。朕送皇阿玛至门前,皇阿玛又回头望朕良久,最后才依依不舍,转身离去。” “朕长跪于地,流着泪目送皇阿玛远去,直到望不见了,才又进屋来坐下。久等那小童不来,朕枯坐无味,见净室内有书架,便起身来瞧。” “那书架很大,摆满了书,都是佛经一类。只是最底层架子上的书,都用黄绫子盖了,朕一时好奇,便掀起了黄绫子一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24章 一片火海 “见那下面也满满的都是书,不同的是,这些书比寻常的书要大上很多,如同西洋画册大小,个个都贴有纸笺,上面写有字。” “细看那字,却原来是自秦汉以下的历朝历代,按顺序摆放齐整。只不过有的朝代只有一册两册,有的朝代却有好几册。” “朕一时兴起,将黄绫子全部掀开,往最后看时,见挨着几册《大明》的册子后面,赫然竟有几册是《大清》的!” “朕忙拿起最前面一册来看,封面上却没有字。翻开来看,却是一幅一幅的图像,图像下面还有字,是七言律诗,只是写得隐晦难懂,像是谶语。” “朕一幅一幅细看那图像才恍然大悟,原来每一幅图像,竟是记着本朝的一件大事!朕看见有太祖起兵,世祖入北京,圣祖冲龄登基……” “待看到第二册,竟看到了朕身穿朝服,坐在太和殿的龙椅上,丹墀下百官跪拜,竟与你说的今日情形一模一样!” “最让朕吃惊的是,第二册后,竟还有两册!朕急忙拿起翻看,一幅幅图像,有的能看懂,有的却不甚明白。” “但是,其中有三幅,最是让朕百思不得其解,也最是让朕惊骇!朕正专注看时,突然传来高声呵斥,吓得朕一惊!” ”原来是那两个童子进来,见朕翻看册子,那年长童子大怒道:好你个人主,却做这等下作事!” “那小童子说:也怪我俩疏忽,叫他窥破了天机,若是让菩萨知晓,定难逃责罚,却如何是好?” “那年长童子恨恨道:不成,必须得让他忘却才行。说罢大呼门外童子道,将那离魂散冲上一碗来!” “说罢两个人上来将朕按定,只一会儿,有童子端过一碗汤药来,二人不由分说,给朕强灌了下去。朕初时还挣扎,那药还洒了一些,然后便没了知觉,再醒来时已在这里了。” 他说到这里,弘昼已经听得瞠目结舌,怔怔的只是望着他不说话。 “只是,不知是不是那汤药剂量不足”,乾隆接着说:“朕醒来后,只忘了近日之事,不认得身边之人,却依稀记得那册中的图像。” 弘昼听他说到这里,忙问道:“皇上说有三幅图像最是让人惊骇,敢问是何图像?所记何事?可否说与臣弟听?” “自然可以,找你来,正为此事。”乾隆顿了顿,才又说道:“先说这第一幅图像,是一片火海!” “一片火海?”弘昼不解道。 “对,一片火海。”乾隆说话很慢,仿佛在努力的回想:“图像中一座楼立在一条河边,楼高三层。” “此楼周遭还有许多房屋,却都燃起熊熊大火,有的已烧成一片瓦砾。火场边还站着几个人,手执刀枪火把,却不是在救火,是在放火!” “啊,皇上可晓得火烧的地方是哪里?”弘昼急切的问。 “江南贡院!”乾隆一字一顿的说道。 “江南贡院?”弘昼将信将疑。 “对,江南贡院。”乾隆笃定的说道:“雍正五年,我奉皇阿玛旨意去湖广、两江巡查新政,在江宁时曾去过江南贡院。” “那图像中的楼就是明远楼,那河就是秦淮河。明远楼是江南贡院最高的楼,开闱时用作居高临下,监视考场之用。” “故形制特别,一层四面有门,二层三层四面皆是窗。是以朕能断定,那火场中的就是明远楼。” 弘昼似乎还是不敢相信,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说给皇上:“江南人文荟萃之地,我朝半数以上官员出自江南贡院,如何能付之一炬?” “是啊,”乾隆接着他的话说:“江南贡院,仅考试号棚就有两万多间,却全都烧成一片瓦砾,这该是多大的火呀。” “皇上可认得,那放火的是什么人?” “那放火的人面孔与我朝百姓无异,服饰头发却非我朝人。身着长袍,没有发辫,额前长满长发,有的还包裹着头巾。” “这分明是汉人谋逆作乱,图像中却不见我朝官兵,这……这真真是骇人听闻!” “我要是告诉你另两幅图像里的情形,你就不会觉得它骇人听闻了!”乾隆双眼无神的盯着前方,幽幽的说。 “啊?莫不是那两幅图像更可怕?” 乾隆没有回答,自顾自的说道:“第二幅图像也是一片火海,火烧得更大,烧红了半边天,那着火的地方却是……” “是哪?”弘昼迫不及待的问。 乾隆一字一顿的说道:“圆明园!” “啊,圆明园!”弘昼吓得差点从櫈子上跌下来,“皇上不会是看错了吧?”这次他是真的不敢相信了。 “千真万确,咱俩从小就常去园子里玩,对那里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虽然瞧着那图像,好像园子更大了些,但是大致还是看得出来的。” “而且,圆明园烧得比江南贡院更惨,一座楼都没有留下,全都陷入一片火海!” “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弘昼已经吓得语无伦次了。 “你可知那图像中放火的是什么人?” “什么人?” “夷人。” “夷人?” “对,就是和意达利亚、英吉利、博尔都噶尔(今葡萄牙)来使长得一样的人,手执火枪,服色齐整,一看便知是兵士。” “兵士?就是说有夷人军队火烧了圆明园?那圆明园与京畿近在咫尺,倘若园子被烧了,那北京城岂不是……”弘昼没敢说下去。 “你说的正是第三幅图像的情形,图像画的是正阳门瓮城外,箭楼已经被毁,许多夷人兵士正烧杀抢掠!而且看那兵士服色很杂,竟好像不止一国的兵士!” 弘昼彻底吓呆了,话也说不出来了,脑门子上早已渗透出了细密的汗珠。夷人军队打进了北京城烧杀抢掠,那大清岂不是亡国了? 半晌,弘昼故作轻松的笑笑说:“我大清天朝上国,威服四海。那夷人远隔重洋,来了只有进贡通商的份,又怎敢烧杀抢掠?事情许是不会那样不堪。” 乾隆却没有笑,他看着弘昼,心里充满了鄙夷,脸上却不能带出来。 他郑重的说道:“皇阿玛也说了,盛世之下,隐忧已伏。现在,那洋人自然是不敢打来,若是我辈不能奋起作为,以图自强,若干年后,谁敢保洋人不会打来?你以为夷人只有商船,没有战船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25章 扭转乾坤 在皇上的质问下,弘昼缄口不语。 乾隆接着说:“我朝海禁多年,通关口岸时开时闭。既使开的时候,也只有夷人货船人员往来。我朝却极少有人出去。那洋夷诸国究竟是何状况,人口,农工,军事,我们几近一无所知。” “我八旗铁骑,所向披靡,扫平海内,那是九十年前的事了。宁远之役,距今更是已过去一百一十年。那时,夷人已有了威力巨大的火炮,前明购来运到宁远。” “因是夷人出产,最初叫做红夷大炮,后来我朝为避‘夷’之讳,改作红衣大炮。宁远一战,袁崇焕凭着城坚炮利,大败我军。太祖因此郁愤成疾,不治而崩。” “一百多年之后,焉知夷人没有更为凶悍之火器,而我八旗兵士依旧凭借刀枪弓箭鸟铳,他日若与夷人战场对阵,胜算几何?” 乾隆挪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继续说道:“刚才你出去时,朕细细思忖,也许是皇阿玛去了西方净土后,窥破了天机,心下焦急,故使人唤朕前去相见。” “却又不能泄露,只盼着朕能自己悟出。所幸是朕误打误撞,看到了那图像。不然,又如何能悟出来?” “皇上”,弘昼也正色道:“今日若是旁人说了这番话,臣弟非但万不能信,反而定要严办他。可今日皇上说出来,臣弟自是深信不疑。只是,臣弟现在内心茫然,眼下该如何应对,还请皇上示下。” “事虽至关重要,却也不是迫在眉睫,可徐图之。”乾隆缓缓的说道,“被朕窥破了天机,或许是机缘巧合,或许正是先人庇佑,社稷之福。当下的急务是严关口风,万不可使人知道朕离魂失忆之事。” “是,全凭皇上作主,臣弟唯命是从。” “先帝大行,二十七日除服,还有十七日。好在这十七日间,你要留在内宫,每日到大行皇帝梓宫前哭灵,可朝夕不离朕的左右。” 乾隆慢慢思忖着说:“朕因守孝,也无需每日见人说事。细务由鄂尔泰,张廷玉处置,难决之事与报与你,你再带他们进来奏朕。” “对外就说朕因先帝大行,悲痛不能自持,精神稍有不济,也是能说得通的。” “国丧期间,朕不能去后宫见妃嫔。这两天,你跟朕一道去给皇太后请安,见人说话,随时提点着,容朕慢慢认得众人,也就好了。” 皇上说一句,弘昼应一句,待他略一停顿,弘昼道:“圣虑周详,如此措置,当无纰漏。” “接下来就说说你,”乾隆接着说:“我们兄弟俩自幼一同玩耍,一同去上书房读书,没人比朕更知道你。” “你的学问骑射都是好的,为什么近几年来不知上进,放浪不羁,行事荒唐?” 弘昼听说到自己,已坐直了身子,现在听皇上问话,思量着该如何回答。 乾隆不待他答话,又接着说道:“朕知道,你是因为看到上一辈人闹家务,手足反目,你吓怕了,起了畏谗避祸的心,是以自污其身,以求自保,以免兄弟阋墙之祸,是不是?” 听到皇上如此问,弘昼脸上一红,心知再也不能回避了,于是垂首低声道:“臣弟之心,难逃圣鉴。” 见弘昼老实承认了,乾隆接着说道:“皇阿玛也知道你的心思,所以特意嘱咐朕要疼爱你。你是朕的亲兄弟,即使皇阿玛不说,朕自然也会爱重你,断不会做那煮豆燃萁之事。” “你也是满州汉子,身上也流着爱新觉罗的血,保我大清江山,宗庙社稷,也是义不容辞。自今日起,收起你畏谗避祸的想法,为国家多出些力,帮你哥子多分些劳,休避怨嫌,尽管做去。” “你只要精白其志,实心任事,上不负列祖列宗,国家社稷,下不负君臣之义,手足之情,纵有些许过失,朕也都担待了,断不会疑你”。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阴冷:“倘若你真的生出别的心思,做出那天理难容之事,纵使朕欲回护你,奈何有祖宗家法,皇纲国宪!” 听到这里,弘昼再也坐不住了,“扑通”地跪了,连叩几个头,口中忙道:“皇兄推心置腹,以诚相见,臣弟敢不披肝沥胆,竭尽微忱!” 说着,又连叩了几个头,已经擦干的额头,又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起来坐吧,”乾隆的话再次变得温和:“这些日子里事情多,朕又多有不便,你诸事多与叔王、大臣们商议,也要当心自己的身子骨。” 乾隆凝视前方,目光中充满了憧憬:“你我兄弟风华正茂,若天假以年,可以做很多事情了。力挽狂澜,扭转乾坤,建千古未有之功业!” 弘昼心里微微嘀咕,皇上的话似有不妥之处,力挽狂澜也还勉强,只是这扭转乾坤,怎么听着有些别扭。 他没时间细想,更没胆子去纠正,只能随口奉承道:“皇上英明神武,雄才大略,定可做那德兼三皇,功盖五帝的一代圣君。” 乾隆笑着说:“德兼三皇不敢奢望,但极盛之世,想必你是见得到的。” 弘昼见皇上的话说完,趁着停顿的空,说道:“皇上,鄂尔泰和张廷玉还在殿外候着,刚才臣弟在外面候旨时,十六叔、十七叔也来了。” 乾隆明白了,弘昼这是在提醒自己,是不是该召见这四个人。 这四个人,乾隆是知道的。十六叔就是康熙的十六子,庄亲王允禄。十七叔是康熙的十七子,果亲王允礼。鄂尔泰和张廷玉是大学士,一满一汉两个军机大臣。 这四个人,都是雍正倚重的人。雍正虽然暴卒,未及交代后事。但在雍正八年他曾经大病一场,几乎丧命。 病中他曾召见亲王、大学士及军机大臣数人,特别面诏圣谕,也就是雍正遗诏的草本。 其中专门提及了这四人:庄亲王心地醇良,和平谨慎。果亲王至性忠直,才识俱优,实国家有用之才。 遗诏中对鄂尔泰和张廷玉评价更高,恩宠更隆。 诏书中说:大学士张廷玉器量纯全,抒诚供职;大学士鄂尔泰志秉忠贞,才优经济,安民察吏,绥靖边疆,洵为不世出之名臣。此二人者,朕可保其始终不渝,将来二臣着配享太庙,以昭恩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26章 造化弄人 雍正遗诏中专门提到了这四个人,用意很明显,这是留给弘历的辅政大臣了。 乾隆知道,目前朝局的稳定,还离不开这四个人。他们在外面等了这么久,自己不召见一下就叫回去,也有些不近情理。 外面还有一个弘晓,虽然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可他是雍正最亲的十三弟,老怡亲王允祥的儿子。 雍正八年,允祥病死,才九岁的弘晓袭封了怡亲王,世袭罔替,后代承袭爵位不减等,他比弘历、弘昼封亲王还早三年。 想到这里,他直起身,盘膝坐在榻上,对弘昼说:“传他们进来吧,传弘晓也进来。” 很快,外面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接着五个翎顶辉煌的官员鱼贯而入。 前面两人四十左右的年纪,弘晓随后,三个人都身着五爪团龙补服,是亲王服色。后面两个是六十多岁的老人,身着仙鹤补服,是一品大员了。 乾隆虽然谁都不认识,但区分起来也不难。弘晓前面两个亲王按年龄排位,肯定是十六叔庄亲王允禄在前。 后面两个军机大臣按职位排序,鄂尔泰是满人,首席军机大臣,肯定是他走在张廷玉前面。在等级森严的官场,这是丝毫也不能错的。 五个人走进来跪下行礼,请安。虽然乾隆知道清庭礼仪,懂得该如何应对,但毕竟是第一次见这么多大臣,而且是朝庭举足轻重的几位大臣,他心里还是不免一阵慌乱。 按礼仪,皇帝召见大臣,如果不叫起,就必须一直跪着奏事,但在正常情况下,这几人是不能让他们一直跪着的。 乾隆稳了稳心思,语气轻缓中透着威严:“十六叔,十七叔,你们都起来吧,赐座。” 五个人谢过,都坐了。因庄亲王领班觐见,所以他最先开了口:“皇上大安了,瞧着气色已无大碍了。” 乾隆装模作样的说道:“皇阿玛虽说御体不安已经有几个年头了,但突然就一病不起,龙驭上宾。” “每日里想起先帝谆谆教诲,音容宛在,怎能不令人神伤哀恸?急火上攻,不想就晕倒了。” 鄂尔泰是军机首席大臣,自然也不能干坐着不说话,于是接口说道:“皇上登基大礼已成,其他事情虽然繁杂,有些细务,奴才等商量着也就办了,有些不决之事,再来请皇上旨意。皇上身系大清社稷,亿兆黎民,万望节哀。” 乾隆这个刚穿过来的冒牌皇帝,对朝局政务几乎一无所知,召见这几个人,无非就是应付一下,不至于太过失礼而已。刚才编了那么多瞎话哄骗弘昼,已经想得他脑袋生疼。 就在刚才,他把自己记忆中关于这几个人的事情飞速的想了一遍,也只是想得零零碎碎。他生怕和这几个人说得多了,再聊起什么政务来,言多必失,自己会陷入被动。 必须要先把他们打发了,他心里打定了主意,缓缓的说:“新逢国丧,稳定朝局人心至关重要。朕身体无大碍,将养几日也就好了。” “今日之事,晓谕众人,勿使外传,违者严惩不贷!” “大行皇帝奉安梓宫之前,丧仪的事十六叔、十七叔多操持一下。弘昼、弘晓主管兵部,每日在先帝梓宫前哭灵之外,部里的差事也要切实管起来。” “大丧期间,非朕特旨,兵部驻军移防,将佐迁转之事,一概暂缓办理。” “上书房、军机处的细务,鄂尔泰、张廷玉斟酌办理。弘昼这些日子就在宫里,有难决之处,你二人可先禀过和亲王,再来奏朕。着弘昼兼领御前大臣、领侍卫内大臣。” 众人都退出去后,乾隆觉得有点饿了,让人上了些点心,就着热茶随便吃了点,又由宫女侍候着洗漱了,又解了辫子。 他还是第一次享受让好几个人侍候着洗漱,开始还有些不习惯,手脚动作都显得僵硬。 好几个模样标致,软玉温香的少女围着自己,那沁人心脾的体香,熏得他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他忙使劲晃了几下头,把自己拉回到现实中来。刚刚一个人祼穿到了几百年前,亲人生离死别,芷兰生死难料,自己前途未卜,却还有这样的心思? 他不禁暗骂自己,他妈的黄越,你能不能长点心? 别的都还好,就是这个年代没有牙膏牙刷。牙刷是竹制的,像毛笔一样,顶端劈成细细的竹丝,用来蘸着青盐刷牙。 乾隆既不熟练,也不习惯,青盐又咸又苦,有几次竹刷捅到了嗓子眼,弄得他直干呕。 躺在了榻上,明明很困很乏,他却怎么也无法入睡。外面偶尔传来值班太监极轻微的走动声,好像起风了,一阵劲风吹过,木制的窗户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乾隆的脑袋里像一团乱麻,千头万绪,心里面五味杂陈,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闷闷的。 同样的季节,同一个日子,甚至是同一个城市,自己却到了几百年前的世界,命运真真是捉弄人。 以前,他真的有很多次,白日做梦,想像着自己穿越到了古代,到唐朝见见杨玉环,到宋朝访访李师师,但那都是没事空想想而已。 这次真的穿越了,却到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来的朝代。 说心里话,如果真的要穿越,他宁愿向前再穿一百年,替朱由检坐了崇祯皇帝的龙椅。 那样,他会凭借自己对后世几百年的了解,关内灭李闯,关外平后金,绝不会让满州人统治泱泱中华两百多年。 他不是一个极端的民族主义者,但他对中华文化有着无比的热爱。 他一直觉得满清入主中原,不知道是历史老人搞的一个恶作剧,还是中华民族命中注定的一劫。 在西方国家工业革命已经萌芽,君主制开始走向没落之时。中华民族不但没有跟上世界的潮流,反而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阴差阳错的让一个地处偏远苦寒之地,有着强烈的农奴制色彩的少数民族入主中原,统治了华夏大地。 客观公正的说,满州人入主中原,将关内大片领土并入中国版图。清朝也出现了所谓的康乾盛世,社会相对安定,人口大量增长,这些积极意义是必须承认的。 但是,相对这些,满州人对中华文华的摧残是极其巨大的的,造成的损失是无法挽回的。 满州人入主中原后,文化不自信,人口不自信,又害怕重蹈蒙古政权快速灭亡的覆辙,对中原人民采取了几近变态的统治手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27章 潜龙在渊 剃发易服,峨冠束发变成了金钱鼠尾,宽袍大袖变成了长袍马褂,两千多年的飘飘襦巾,流风华韵就此消失。 进行文化阉割,禁锢汉民族思想,大兴文字狱,在乾隆一朝尤甚。就是这个弘历,编纂《四库全书》,实际上就是一个禁毁图书和篡改图书的过程。 最让人痛心的是,长期实行闭关锁国的政策,统治者愚昧无知,妄自尊大。固守着农耕文化,拒绝接受海洋文明。 使中国全方位的与世界隔绝,不仅隔断了中外科技文化的交流,更阻碍了生产力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 使得中国极大的落后于西方列强,直接造成了近代中国落后挨打,割地赔款,受尽屈辱的局面。 乾隆翻了个身,披散的长发压在身下,怎么都觉得别扭。 以前每每读到明末清初的那段历史,他的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受。 再看到清末受尽列强期凌的惨状,看到慈禧“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的丑恶嘴脸,他不知有多少次想象自己穿越到几百年前,代替崇祯指挥大明军队,消灭这群祸乱华夏几百年的罪人! 命运捉弄人,让他来到了一个他从心底反感的朝代。 然而他成为了手握权柄的乾隆皇帝,虽然不能实现在一百年前阻止满人入关的梦想,但是他可以在这朝廷,这后宫里潜伏下来。 让清朝,让整个中国的历史在这里发生转向,把大清的历史改写,把世界的历史也改写。 想到这里,他只觉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激动了一阵之后,他又回到了现实中来。他明白,这一切还只是一个宏伟的蓝图,他眼下还不具备付诸实施的能力。 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这个假皇帝做得像,做得真。像一条潜伏在无底深渊的巨龙,蓄势待发,伺机而动。 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除了历史书上学来的知识,以及对未来的了解,在当下的现实中,他几乎是一张白纸。不但要尽快的认识身边的每一个人,还要多读些书,多练练字。 清朝对皇子的教育是极严格的。六岁开始进上书房读书,读书时间为“卯入申出”,每天十个小时。除端阳、中秋、万寿(皇上的生日)、自寿(自己的生日)这几天放假,除夕都得照常去读书。 学习的内容包括满、蒙、汉等语言文字以及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每天下午放学后,吃过晚饭,还得学习骑射。 可以说,从皇子中随便找出一个,也不是自己能比的。在某些方面,自己可以藏拙,可以不骑马,不射箭,不说满蒙语言,但总不能不写字吧,大臣们的奏折总还是要朱批的。 乾隆翻了个身,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接着往下想。 先要站稳了脚跟,杜绝了穿帮的风险,才好按自己的想法去治国理政,那么最重要的就是网罗能够为自己所用的人才了。 当然,这不能操之过急。虽然自己贵为皇帝,但有国体,有祖制,有圣训,有运转了一百多年的官僚系统。 更有数量庞大的皇室宗亲,亲王、郡王、贝勒、贝子,他们的同宗同族,门下包衣,不知有多少人进入了六部九卿,八旗绿营担将了官员将佐。 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自己,暗中风传雍正得位不正,那就意味着乾隆是一个不正的延续。 康熙朝的废太子胤礽,八阿哥允禩、九阿哥允禟、十阿哥允,十四阿哥允禵,虽然他们有的死了,有的老了,但是他们的后人还在,而且人数更多。 这些人巴不得自己做出有违祖制,悖逆家法,人神共愤的事情来。他们勾连起来,逼宫篡位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个闪失,万劫不复啊!到那时,别说宏图伟业付之东流,恐怕想保全小命也是万难。 就这样在榻上翻来覆去的想着,一直到窗外微微有些发白,才困极而眠。 乾隆睡得正香,就被一个小太监碎嘴婆一样,一遍又一遍的叫醒了,乾隆恨不能爬起来,一脚踢死这狗东西。 可是他不能,他知道,早上五点起床,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就是皇上也必须遵守。 小太监再叫几遍,如果自己还不起来,那他就该背祖训了:黎明即起,万机待理。勤政爱民,不可忘乎。 这么做的用意,一是搬出老祖宗来吓唬人,二是一种道德绑架,如果哪个皇帝早上需要背祖训才能叫得起,那也太丢人了。 哎,看来皇上这活也不好干呀。今天是自己干皇上后第一天上班,可不能丢人,想到这里,他一咬牙爬起来。 起来了就不那么难受了,他由着宫女服侍着穿衣、梳头、洗潄了。 刚刚料理完,弘昼在外面请见,他没让弘昼进来,自己走了出去。 见过礼,两个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弘昼边用眼神示意,边小声的告诉他,身边太监、宫女的名字。 在院子里转了一会,两人坐上轿子去乾清宫雍正梓宫前哭了灵。正要就近拐去景仁宫给皇太后请安,远远的过来一个小太监,走到乾隆面前跪下行礼。 乾隆一脸懵逼,弘昼却认得他是太后身边的,便问道:“是皇太后有懿旨了吗” 小太监答道:“回王爷的话,皇太后叫给皇上传话,知道皇上身上不舒坦,叫早上不必过去请安了。” 这正遂了乾隆的心意,他正头疼这事呢。每天早上,皇后、皇贵妃、贵妃等一大帮子人都要过去给皇太后请安。 他若这时过去,满屋子人,一个是自己额娘,余下的都是自己的女人,自己却一个不认得,万一闹出笑话来,可不是小事。 于是他就坡下驴道:“好,你去回禀皇太后,后晌朕过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两人回到乾隆住处,这住处位于内廷西路西六宫北,原为明代乾西五所之二所,也叫乾西二所。 弘历生在雍亲王府,就是后来的雍和宫。在雍亲王府住到十二岁,被康熙接到宫中养育。 说是在宫中养育,其实他那时候,拢共也没在宫里住上几天。跟着皇上老爷爷,不是去承德避暑山庄,就是去畅春园,直到最后康熙驾崩在畅春园的清溪书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28章 开挂的人生 后来雍正继位,弘历就住在毓庆宫,十七岁大婚也是在毓庆宫,婚后就搬来了这里。雍正十一年,弘历被封为“和硕宝亲王”,这里被雍正赐名“乐善堂”。 弘昼问道:“皇上过些日子该移居养心殿了吧?” “嗯,”乾隆答道:“等到皇阿玛梓宫奉安之后吧。” 清初的皇帝,顺治和康熙原来住在乾清宫,康熙死后,雍正为表孝心,也为了给天下人做出俭朴的表率,没有住在乾清宫,而是住进了陈设朴素的养心殿。乾隆继位,自然也要搬进养心殿居住。 弘昼又道:“前几日有大臣提奏,此居处为肇祥之地,似乎不宜再叫乐善堂,鄂尔泰、张廷玉上奏,拟改称重华宫,不知皇上圣意如何?” 乾隆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会,道:“好,准了。” 用过早膳,乾隆让弘昼支走了所有太监宫女,两个人关起门来,在屋里说话。乾隆把所有自己能想到的前朝后宫的事情,全部向弘昼问了一个遍。 弘昼尽自己知道的,详细的给他讲了,乾隆一一用心记下。 茶水换了好几遍,直说到晚膳送过来。用过膳,叫过贴身侍候的太监,乾隆已经知道,他叫李玉。 “李玉,”乾隆吩吩道:“你去景仁宫,看看皇太后那里都有谁在?然后去乾清宫回话。”李玉答应一声,忙不迭的去了。 兄弟二人坐上轿子,来到乾清宫雍正梓宫前哭灵。哭灵完毕,刚出乾清宫大殿,李玉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见乾隆出来,李玉忙哈腰奏道:“主子爷,景仁宫那边只有主子娘娘在陪着皇太后说话。” “走,老五,我们一起去给皇太后请安。” 乾清宫与景仁宫只是一墙之隔,出了日精门向北,过了斋宫,就是景仁宫了。两个人没有坐轿,步行向景仁宫而来。 到了景仁宫,早有太监进东暖阁去奏报,乾隆和弘昼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东暖阁里,一个雍容华贵,满面慈祥的妇人坐在炕上。一个二十几岁,模样标致,仪表端庄的女人正从炕沿上下来。 不用说也知道,那妇人就是乾隆的生母钮祜禄氏,那年轻的女人就是乾隆的结发妻子,皇后富察氏了。 富察氏见皇上进来,缓缓蹲身行礼,姿容窈窕,仪态万方,当真有母仪天下的风范,让人一见顿生敬爱之情。 有皇太后在,乾隆的目光不敢在皇后的身上多作停留,笑着给皇太后行下礼去:“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皇太后见儿子行过礼,忙开心的笑道:“皇帝快过来坐,这会子身子如何了?你把你额娘吓着了。鄂尔泰、张廷玉越来越不会办事了,出了这么大个事,就敢瞒着不来说一声?” 弘昼也给皇太后行了礼,赔着笑道:“禀皇太后,是十六叔、十七叔见太医说皇上不碍的,怕您白跟着着急,才没叫禀您的。” 钮祜禄氏十三岁被指婚给二十六岁的胤禛,二十岁生下弘历,现今也不过四十几岁的年纪。由于保养的好,皮肤白皙,看上去还不到四十岁。 进入胤禛的贝勒府,到生下弘历,她的位份也并不高。 直到弘历十二岁时,随父胤禛初见康熙,康熙见弘历聪颖过人,十分喜爱,便接进皇宫去读书,亲自抚养,称弘历“是福过于予”,更是连声称钮祜禄氏是有福之人。 事实证明,康熙还真是一个伟大的预言家,他极其精准的预言了弘历母子荣华富贵,福寿绵长的一生。 他自己在位六十年,活了六十九岁。弘历在皇帝位六十年,在太上皇位三年继续训政,实际行使最高权利六十三年还要多。是中国历史上实际执掌国家最高权力时间最长的皇帝,也是最长寿的皇帝。 而弘历的生母钮祜禄氏,同样也是传奇一般的存在。雍正元年封为熹妃,雍正八年封为熹贵妃,雍正十三年弘历即位,尊为皇太后,上徽号崇庆皇太后。 乾隆在位期间四次南巡,四次东巡,三次巡幸五台山,两次去盛京,一次巡幸中州,以及木兰围猎,皆奉皇太后同行,平日不离左右。 有一次巡幸途中道路泥泞难行,皇太后车辇陷入泥淖。乾隆下辇,同大臣侍卫们一起将皇太后的车辇推出泥淖。不能排除他有作秀的成分,但是乾隆一生极尽孝道确是事实。 每遇皇太后万寿节,他必率王大臣行礼庆贺,六十、七十、八十庆典,一次比一次隆重。特别是太后八十大寿,年已六十的乾隆还穿彩衣,跳舞蹈,承欢膝下。 崇庆皇太后钮祜禄氏享尽了人间的荣华富贵,善至于终身,安详驾薨,谥号孝圣宪皇后,享年八十五岁,寿数之高,在清代皇太后中居于首位,在中国历代皇太后中也是极为罕见的。 她就是电视剧中甄嬛的原型,清朝王闿运《湘绮楼文集》中有描述:说熹贵妃钮祜禄氏是承德人,幼时家中贫寒,甚至没有一个可以使唤的下人。 她六、七岁的时候,父母亲为了生计,要她去集市上做生意,卖些酱油、醋、酒、栗子面等物。奇怪的是,每当她所到之处,这里的生意会非常火爆兴隆,大家认为她能够带来好运,都愿意她来到自己的店铺。 所以,她在承德时已经是小有名气了。十三岁的时候,钮祜禄氏到京师,正赶上选秀女,便当选入宫,后被指给了胤禛。 人生开一次挂并不难,难的是一生都开着挂。所以说,开挂的人生真的不用奋斗。 乾隆看着皇太后,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妈,一股酸热涌上心头,眼圈竟有些红了。 母爱是没有国界、不分民族的,虽然自己对这个朝廷,对现实的制度不能认同,但对面前这位满眼慈爱的皇太后,他却无法不认同。 他阴差阳错的成了乾隆皇帝,真正的弘历不知道去了何方。如果有生之年不能再回到前生,那他一定要像弘历那样,对眼前这个母亲极尽孝道。 希望冥冥之中,在另一个时空里的妈妈也能感受到自己诚挚的孝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29章 眉目传情 想到这里,他心里对皇太后的亲近感油然而生,笑着对皇太后道:“是儿子的不是,让皇额娘惦记了。这会子不打紧了,儿子身子骨结实着呢,哪里就倒了?” 就像世上所有的母亲看儿子的眼神一样,皇太后笑意盈盈的瞅着他,嘴上念叨着:“外头那么些个大臣,还有你叔王,兄弟他们,哪里就误了国家大事?你就不疼惜身子的只知道操劳。” 乾隆赔笑道:“皇额娘教训的是,儿子省得了,以后再不会让皇额娘忧心。” 这时,富察氏在一旁插了话,声音珠圆玉润,柔和悦耳:“昨个儿皇上醒了才有人来禀。叫人过去看,回说皇上正和五爷说话。再去看时已经晚了,怕扰了皇上的觉,就没再过去。” 乾隆听富察氏开口,便把目光转向了她,趁她说话的空儿,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仔细看着眼前的这位大清皇后。真的是眉耸春山,眼含秋水,唇似樱红,齿若编贝,好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富察氏是察哈尔总管李荣保的女儿,比弘历小一岁。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正统教育,娴于礼法,性格恭俭,有着很高的文化修养。 雍正五年,十六岁嫁与弘历为嫡福晋,到现在,已经为弘历生育过一子二女了。 雍正皇帝驾崩当天,弘历奉遗诏继位,富察氏同时奉皇太后钮祜禄氏懿旨立为皇后,只是要等到雍正丧期满二十七个月后,才能正式举行册立皇后的大礼。 乾隆有些看得呆了,直到把富察氏看得两颊绯红,低下头去,才缓过神来,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说道:“这些日子前头忙,皇额娘这,还有后宫里的琐事,你也受累了,自己也当心点身子。” 皇太后看了,笑着打趣道:“这才几日不见,小俩口就眉眼传情了,呵呵呵……” 听她一说,乾隆的脸也红了,富察氏的头垂得更低了。 又陪着皇太后说了一会儿话,乾隆和弘昼两个就辞了出来,临出门时,皇太后还叮嘱:“皇帝这些日子事情多,不必每天过来请安,知道你的孝心,你娘不计较那些个虚礼。” 乾隆笑着回道:“该讲的礼还是要讲的。”说完,他又望了一眼富察氏,富察氏与他四目相对,脸又是一红,忙把目光闪开了。 从皇太后处辞了出来,乾隆感觉浑身轻松。见过了弘历的老娘和媳妇,没出什么纰漏,总算过了一关。他的心情很好,扭转脸对弘昼说:“老五,你要是不乏,陪朕走一会吧。” 两个人闲适的迈着步子,沿着坤宁宫高大的东墙,向北踱来,太监们抬着空轿不远不近的在后面跟着。弘昼如释重负的说:“皇上莫非是好了?臣弟瞧着您给皇太后请安竟与平时一样,没有一点不同。” 乾隆笑道:“母子连心,得自天性,纵然忘了模样,一见仍然如故。” “皇上说的是。”弘昼笑着说:“早知道如此,臣弟就不用随驾了。” 接下来的几天,倒也没什么大事,除了每天去雍正梓宫前哭灵,去景仁宫给皇太后请安外,偶尔弘昼带着鄂尔泰、张廷玉进来说些难决的政务。 没有事的时候,乾隆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偷偷照弘历以前的奏折模仿着练字,因为有小学时上书法班的功底,几天下来,字写得竟也有些模样。 这天午后,没有什么急事要做,乾隆没有叫传晚膳。他叫过一个侍卫吩咐道:“叫上几个人,换了衣服,出宫走走。” 那侍卫虽然感觉有些诧异,但还是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因为太监长相特殊,很容易被人识破身份,所以他只带了侍卫出来。 不多时,乾隆和十几个侍卫悄悄的就近从神武门出了宫,向西绕过紫禁城,再转向南一直走下去。他在前面走着,身后不远处跟着五、六个侍卫,再往后还有六、七个侍卫,一人牵着两匹马。 乾隆开始有些不解,略一想就明白了,大概是这些侍卫常跟主子出宫,都很熟稔的。不知道主子要去的地方是远是近,如果远了就得骑马,所以每次都牵了马出来。 只是乾隆心里暗笑道,你牵了也白牵,爷我不会骑,哈哈。 一路向南,边走边看热闹,用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到前门大街,来到了大栅栏。 其实乾隆这次出宫,不只是为了解闷,还想出来吃一顿解解馋。这几天在宫里,他就没怎么吃饱过。没吃过御膳时,以为御膳多么好吃,乾隆这几天,就没吃过热乎饭。 每当他吩咐“传膳”,就有几十名太监组成的队伍,抬着大小六张膳桌,捧着几十个绘有金龙的朱漆盒,浩浩荡荡而来。 菜肴两桌,一百二十道菜。各种点心、面食、米饭、粥品三桌,咸菜一小桌。每个盛菜的碗或盘子旁边都挂着一个小银牌。 先要由两个专门尝菜的太监挨个的尝一遍,满桌子的菜,尝都要尝老半天。乾隆看那尝菜的太监倒是趁热吃得倍儿香,吃得白白胖胖。 等两个白胖太监尝完了,然后再等着,看看他俩是不是有中毒的症状。 在等待期间,又有太监过来,当着他的面,拿起盛菜的器皿旁边挂着的小银牌,将小银牌插到菜里片刻,再拿起来看看是否有变黑的迹象。 满桌子的菜挨个用小银牌试过之后,已经过了老半天,看两个白胖子还活蹦乱跳,确认安全了,他才能动筷。等吃到嘴里时,饭菜都已经没有一丝热乎气儿了。 你妈的,这御膳是给我做的吗,分明是给那两个死胖子做的,乾隆在心里暗骂了不知多少遍。 吃过两次之后,他传旨给内务府,以后备膳,不能超过三十二道菜,其他主食粥品咸菜都适当减少,每次最多只要三张膳桌。 既使是这样,他仍然觉得太多了,太浪费了,造孽啊。可是历史常识告诉他,不能再少了。这是封建皇权社会,很多时候,不造孽就不像皇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30章 病入膏肓 这个年代的大栅栏已经热闹非凡了,商号店铺鳞次栉比,摆摊小贩吆喝不断。他慢悠悠的边走边看,想看看有什么可口的小吃。 突然,竟看见一家饭馆的匾额写着“爆肚张”,他顿时来了精神,感觉胃口大开,竟然有些饿了。 走进饭馆,里面不大,摆着五、六张桌,柜台后面一个矮胖子中年男子,瞧着是掌柜模样,里面有一个伙计在收拾客人吃过的碗筷。 那掌柜见有人来,忙上前招呼:“这位爷,您吃点什么?” “来碗水爆肚,小料不放香菜,来块臭豆腐。” “哟,这位爷,小店没有臭豆腐,您先坐,我让伙计给您买去。”说着,他冲收拾碗筷的伙计喊到,“小三子,去拐角酱菜铺给这位爷买块臭豆腐。” 那伙计懒懒的答应一声,慢吞吞的接过掌柜递过来的铜钱,出去了。 乾隆找了一张对着店门的桌子坐了,这样站在马路对面的侍卫能看得见他,也省得过来探头探脑的望。 过了一会,伙计用一个小碟装着一块臭豆腐回来了,将小碟放在桌子,还盯着他瞅了半天,瞅得乾隆有点莫名其妙。 一碗水爆肚,两个芝麻烧饼下肚,穿过来这些天,第一次吃了顿饱饭。 乾隆心满意足的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喊了一声:“结账”。 那老板忙过来,哈腰笑道:“这位爷,吃好了您,一共四十文。” 乾隆向身上摸去,可是怀里袖子里摸了半天,毛都没有一根,他才想到,自己根本就没揣钱。 他向外面招了一下手,早有守在外面的侍卫跑了进来,他起身,抬手向店老板虚指了一下,就迈步出了饭馆。 吃饱了饭,天光还大亮着,乾隆悠闲的在街上逛着。这是他穿过来之后,第一次仔细的观察这几百年前的市井街巷,寻常百姓。 这个时代,跟他以前在电影电视里面看到的不大一样。现在的它,是鲜活的,灵动的。 杨树的叶子已经泛黄,一阵秋风掠过,随着飘下几片枯叶,那叶子似乎不忍离开树枝,在空中盘旋飞舞,转了一圈才落在地上。 高远的天空,是一尘不染的宝石蓝,蓝得让他有些不敢相信。活了二十几年,他第一次看到天空能够蓝到这样彻底,蓝到令人窒息。 空气中的味道也是极富个性,小吃摊的卤煮,饭馆里的火锅,药铺的草药香,甚至是马路上驴马走骡的尿骚气,和踏在黄土路上扬起的尘土所散发的那呛人的土腥味,都来得那样鲜明,那样真实。 绝不像他前世的街道,汽车尾气成为了一切气味的添加剂。 任何朝代,广大的普通百姓是最勤劳的,最淳朴的。带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希冀,奔波劳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可是,谁能知道,终年的辛劳,等来的也许不是心中愿景的实现,而是越来越重的盘剥,甚至是生灵涂炭的战火。 走着,看着,想着。这时,一个画面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一个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迎面走过来,面容娇好,身材也不错,走路的姿势却很怪异,摇摇晃晃的,像是随时会摔倒。 仔细一看,他明白了,这个女子是一双缠了足的小脚。欣赏市井街巷,蓝天落叶的好心情立马让这画面冲个精光。 望着那蹒跚而行的年轻女子,他真的难以想象,这个社会竟然会以这种丑陋的畸形为美。 那女子走路的模样,令他想起了《红楼梦》宝玉初见黛玉之时对她的印象: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就是这样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竟然让贾宝玉一见生情。 曹雪芹就生活在这个时代,《红楼梦》也是以这个时代为背景创作的。 他真切的感到,这个看似繁荣的社会已经病了,这个国家也病了,而且病入膏肓,病根源自这腐朽的制度,这病已经不是针砭药石所能治愈的。 回到重华宫的书房,他喝了几口太监端过来的茶,门前值守太监进来禀道:“主子,和亲王请见。” 乾隆起身走出屋子,对站立等候的弘昼说:“老五,陪朕走走。” 国丧期间,不方便去御花园,让人看见了会招来非议。两个人就沿着宫墙间长长的巷道,慢慢的走着。 “老五,”乾隆先开了口:“朕想着,内务府你也兼管起来,可好?” “皇上”,弘昼未置可否,只是看着他,面露征询之色,显然是不太明白他的用意。 “让你兼管内府务,是因为朕想做一件前所未有的大事,能帮朕做好这件事的人,非你莫属。” “皇上想做的是什么事?”弘昼问。 “你还得我说过的那第一幅图像吗?”乾隆低沉着声音问道。 “记得,江南贡院被烧,像是一群汉人造反作乱。” “对,没错。朕问你,历朝历代,老百姓造反作乱的原因是什么?” “大抵是因为吃不上饭了呗。” “对,可是你想过没有,是什么原因让老百姓吃不上饭了呢?” “遇到了荒年,水灾、旱灾、蝗灾,粮食收成不好。” “你没有说到根子上”,乾隆回头望了一眼,见几个太监侍卫不远不近的跟着,他转过头来,接着说道:“根子就在越来越多的农民没有了自己的土地。” 弘昼没有说话,显然是在专注的听着。 “历朝历代,越是到了快要覆亡之时,地土兼并的情形就越是严重。土地大量的集中在少数地主豪强,官员士绅的手里。没有了土地的农民,就得去租种地主的地。” “你试想,倘若农民有自己的土地,即便是遇到灾年,收成减少。百姓们艰难些,国家再赈济些,将就着就过来了。断不会有人去造反作乱,因为那是天灾,不是人祸。” “今年年景不好,明年许就好了,平民百姓,但凡有一丝希望,谁肯往绝路上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31章 长春宫主人 “若是农民租种地主的地,遇到灾年,粮食收成不好。打下来的粮食尚且不够交地租,有些黑了心的地主却又丝毫不肯减免。” “有的百姓辛苦一年,全家老小吃不上饭,却倒欠了钱。那些肩不挑担,手不握锄的地主豪强却依旧锦衣玉食,奢侈无度。” “丰年吃不好,灾年吃不饱。年年如此,看不到希望。穷急了的百姓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民不患寡而患不均,到那时,一夫倡乱,万夫景从,顷刻成燎原之势。” “前明李闯作乱,聚集百万之众杀进北京,就在这紫禁城里,逼得崇祯杀妻弑女,逃上煤山自缢。殷鉴不远,岂可不居安思危,昼警夕惕?” “前日和一个小太监闲聊,他说,他们老家一个县里,挂千顷牌的地主竟有四、五个,如此下去,怎么了得?” 皇上这一番长篇大论,听得弘昼脊背发凉,看着眼前的红墙黄瓦,逼仄巷道,仿佛看到了崇祯挥着宝剑砍杀亲人的一幕,他懦懦的问:“那皇上有何打算?” “我昨天叫来内务府堂官问了一下,现在皇家在直隶、奉天、吉林、黑龙江、山西及蒙古,共计有一千八百余所皇庄,七百多万亩地,还有大量的山场牧场。” “光是在庄上干活的壮丁就有六、七万人,加上一家老小,总人数有二、三十万人。” “这些皇庄名上是我皇家的庄子,实际却掌握在大大小小的庄头手里,庄里的劳役多是一些获罪之人或关外旧奴的后代,称为壮丁。” “庄子里每年的出产,向内务府交了皇粮贡奉,余下的就落在了庄头手里。” “这些个黑心庄头对上勾结内务府大小官员,宗室子弟贪墨侵吞。对下压榨壮丁,敲骨吸髓。” “今年就有几起壮丁纠集起来,叫歇闹事,欧打庄头的事,直闹到了官府,险些就要出兵弹压。这几日,朕思虑再三,断不能再如此下去。” “那怎么办?” “释放壮丁!” 弘昼吃了一惊:“释放壮丁?” “对,除去奴籍,成为自由民。不但释放,还将庄子的土地每人按若干亩数,按市价的七成发卖给他们。” “出不起钱的,可以分几年付清,或以收成相抵,以后每年按例缴纳钱粮。不愿意购买土地的,庄子上可以雇佣他们来耕种,这样也可保衣食无忧。” “皇上,这断不可行!”弘昼决然道。 “为何不可行?”乾隆问道。 “皇上,前明宫内每年花费银子九十多万两,另有脂粉钱四十万两,都是户部拨付。我朝立国后厉行节俭,圣祖爷时,每年户部向宫内仅拨付三万两银子。” “如今已经过去了几十年,户部现在每年向内务府定例拨银六十万两。可是这几十年间,皇家的骨肉开枝散叶,还有宫里使唤的人,比圣祖爷时多了十倍不止。” “现今内务府每年要花销一百几十万两,除去一些关税厘金,短缺的都要从皇庄的出息来填补。若是皇上发卖了皇庄的土地,没有了进项,内务府岂不是要坐吃山空?” “这就是朕要说的另一件事,”乾隆接着弘昼的话头说道:“朕想,自明年起,宫里停止选入秀女,停止补入太监。现有宫女,年满二十二岁的一律放出宫去。” “皇上,”弘昼听他这一说,不无担心的说道:“现在宫里制度,年满二十五岁的宫女才放出宫去,如果一下子调低了三岁,恐怕宫中使唤的人立时会少了许多。 “不怕,除皇太后及几位老太妃外,自朕而下,各宫里侍候的人酌减一些,也就差不多够用了。” 乾隆道:“老五,凭心说,二十五岁放出宫的老闺女,能容易找到人家吗?早几年放出宫去,尽量都找个好人家嫁了,不也是咱们皇家积了功德?” “皇庄的地也不是尽数发卖,先按三成筹划。其余七成的进项,差不多也够使了。庄子的地少了,内务府的人员也可以裁减一些。” “这是一件得罪宫里上下所有人的事情,自然是由朕下旨施行,不会让你来背这个黑锅。” “但是,朕不可能事必躬亲,细务上还得你来督着。这宫里头的主子,哪个不是有头脸的?没有你这个御弟王爷坐镇,这事定然做不下去。这就是朕让你来兼管内务府的用意,晓得了吧?” “臣弟晓得了,”弘昼答道。 “你尽管放胆做去,出了天大的事情,有朕给你撑腰。这是皇家内务,不必知会军机处和上书房。” “你和十六叔、十七叔,还有弘晓,会同内务府的人议一下,拟个章程奏朕,然后下旨施行!这第一步迈出去了,下面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啊,皇上还有下一步?” “当然有,而且不止一步。” “可否和臣弟说说?” “不能说,”乾隆诡秘的笑笑,“你顺着朕的想头自己去悟,看你能不能悟得出来,呵呵呵,”说完,他得意的加快了脚步。 转眼又是十几天过去了,到了九月十九日这天,是雍正帝驾崩二十七天除服的日子,将雍正的梓宫奉安雍和宫,待三年孝满再入葬泰陵。 从雍和宫辞柩回来,宫里所有人等都除去了丧服,撤去了白幡,重又换上了黄纱宫灯,大帝皇帝轰轰烈烈的丧仪宣告结束,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这些天在宫里,满眼的都是白幡白幛白孝服,看得人心里发紧。办完了雍正的丧事,乾隆也感觉到自打穿过来以后从未有过的轻松。 这天傍晚,给皇太后请安出来,他便命人直接抬着轿子向皇后富察氏的寝宫而来。 富察皇后的寝宫叫长春宫。雍正十一年四月初一日,雍正皇帝召集全国的得道高僧,在宫中大办法会。 雍正亲自开坛讲说佛法,并收王大臣,僧侣等十四人为徒,合称为十四大门徒,这其中就包括了宝亲王弘历,雍正给弘历赐号“长春居士”。 弘历与富察皇后感情甚笃,登基后,将紫禁城皇后寝宫赐名“长春宫”,将圆明园皇后居所赐名“长春仙馆”,其用意不言而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32章 第一次温存 乾隆穿越过来这些天,一次都没有碰过女人,不是他不想,而是不敢。 国丧期间,民间尚且“停嫁娶,辍音乐”,他身为皇帝,身为孝子,如果与妃嫔行苟且之事,传了出去,那是天大的过失。 他刚刚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立足未稳,正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时候,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去冒那样的风险。 所以这么多天来,她真正接触的,就是皇后富察氏。但是和她的几次见面,还都是在皇太后那里。今天,他还是第一次来皇后的长春宫。 他可不想一直憋屈着自己,就是他想,现实也不允许他这样做。年轻力壮的皇帝却久不临幸后宫,这本事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后宫成群的佳丽,都正值青春年少,哪一个盼着皇上临幸,不是若大旱之望云霓?一是解空房寂寞之苦,二是盼着早日怀上龙种,母凭子贵。 千顷良田,只有犍牛一头。即使他夜夜劳作,辛勤耕耘,尚不能做到雨露均沾。 如果把大家都撂荒了,一群深宫怨妇什么样的牢骚话说不出来?再经太监宫女添油加醋的一传,能把这事当成笑话传遍北京城。 这对他来说,无疑又是一个巨大的风险,他要做的就是把弘历之前所做的事情,尽最大可能的复制过来,这样才能保证他的安全。 依照宫里的惯例,皇帝久未临幸后宫,大丧除服,这第一晚,必然要在皇后这里过。而且,他的心里,现在也只想在皇后这里过夜。 在景仁宫见过富察氏仅有的几面,却在他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有几个晚上甚至在梦里梦到了她,这些天以来,他还真是有些期待,期待早日除服,早日来到长春宫见到她。 他的心事还没想完,长春宫已经到了。早就有太监来通知过,他在长春宫门前下了轿,富察皇后已经在殿外迎候。见到他过来,微笑着上前缓缓的行了礼。 院子里的太监宫女“呼啦”跪了一地,乾隆心情很好,和颜悦色的对大家说:“都起来吧。” 他面带笑意,不露声色的缓缓环视了一下四周,依据自己所知道的常识,大概认清了寝殿的所在,同皇后一起走过去。 长春宫装饰的富丽堂皇,但是皇后寝殿的陈设却很简单。只是收拾的干净整洁,一尘不染。一进屋里,就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富察皇后生来就好节俭,平时她从不佩戴用金玉珠翠制成的首饰,头上的饰物是用通草绒线做的花。 一次,乾隆在阅读康熙御制的《清文鉴》一书时,得知当年满族居住在关外苦寒之地,生活条件艰苦,有用鹿尾绒毛搓成线,代替金线绣在袖口的旧俗。 乾隆将此事告诉了富察皇后,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此后,富察皇后每年进献给乾隆的荷包都用鹿尾绒搓成的线缝制,十分简朴,以此表示她永不忘本之意。 富察皇后的这种节俭之风,深受乾隆的敬佩和尊重。他始终佩戴着富察皇后亲手为他缝制的荷包,一直到老去。 宫女们引导着他们进了寝殿,极有眼色的关了房门,轻轻的退了出去。 在小炕桌前,乾隆与富察氏对坐了,目光大胆的打量着这位在别人眼里自己应该再熟悉不过,而他自己却感觉那么陌生的妻子。 这一次富察氏没有脸红,只是笑嗔道:“上次在景仁宫,皇上也是这么盯着臣妾看,当着皇额娘的面,让臣妾羞得不行。看了这么多年了,还没看够吗?” 说着做了个鬼脸,一脸娇笑。乾隆这才看出来,原来富察氏也有天真可爱的一面。 只不过在众人面前,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必须恭谨端庄,举止有度,时刻不能离开一个“礼”字。 现在夫妻俩同处一室,在私密的空间里,她才能让自己放开一些。 “没看够”,乾隆笑着说,这也真是他的心里话。不要说他才见过富察氏几次面,连手都没有摸过一下,更别说肌肤之亲了。 就是他真的和眼前这个女人做了多年的夫妻,他相信也没有看够的那一天。 “那今晚就让你看个够”,富察氏的脸泛起了娇羞的红晕,“就皇上那生龙活虎的劲头,委屈了这么多天,也着实难为了,呵呵呵”。 乾隆第一次听到富察氏笑出声来,那声音如珠落玉盘,又似莺声燕语,真的让他有点魂不守舍了。 但是刚进屋就做那事,直奔主题,是不是太猴急了些?他是皇上,不是流氓。心里再怎么急,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 那富察氏却是善解人意,温存的道:“地下凉,皇上脱了靴子上来坐吧。”见皇上没言声,她就下了炕,来帮他脱了靴子。 乾隆上了炕,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脚,果然舒服了许多。 盘膝坐在炕桌前,与富察氏四目相对,这次她没有躲闪,深情款款的望着他,不无疼惜的说:“这阵子你瘦了,是不是事情太多,觉睡得不好?” “嗯,睡得不好。你呢,睡得好吗?” “不好,夜里常醒,还总是做梦。” “梦见什么?” “我这心里,除了皇上,还能装下什么?”富察氏声音低柔,吐气如兰:“皇上刚登基,肩上担了这么重的担子,我心疼你累。又怕自己做不好,拖累了你。” 乾隆再也把持不住自己,起身过来,把富察氏紧紧的搂在怀里…… 第二天军机处和上书房放假一天,太监也长了眼色,早上没敢过来叫他。 积聚的张力得到了释放,轻松惬意的乾隆依偎着富察氏丰肌秀骨的玉体香甜的酣睡了一夜,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了。 朦朦胧胧的看见富察氏脸冲着自己躺着,已经醒了,眼睛眨也不眨的正在盯着他看。 他伸手将富察氏搂过来,手在她光滑细腻的背上轻轻的抚摸着,柔声问:“你醒了多久了?” “醒了好几起儿了。” “怎么?是没睡好吗?” “没,睡得好着呢。” “那怎么醒了几次?” “醒了看看你在我身边,我心里踏实了,就接着再睡。” 乾隆猛然扳过富察氏的肩膀,又压了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33章 刀锋划过 在长春宫同富察皇后一起用过了早膳,乾隆回到了重华宫。在宫前下了轿,远远看见有太监和侍卫引着御用的剃头匠走过来。 侍卫双手捧着一个盒子,外面罩着黄锻子云龙套。 服丧期间不能剃发,乾隆脑门子上的头发已经有半寸多长了。 小太监在殿前朝南的明亮处摆了一把椅子,乾隆在椅子上坐了。 那剃头匠自己的衣服已经脱在了外面,身上穿着宫里特制的衣服。过来跪下磕了头,起身在乾隆身上围了一块明黄锦缎,又将毛巾在热水里洗了拧干,趁热敷在他的脑门上。 这时,侍卫将手里捧的盒子从云龙套里拿出来,是一个做工精美的紫檀木盒子。打开盒子,拿出御用的剃头刀。 那剃头匠又跪了,双手举过头字迹潦草,就是写错了一个笔划,或是落了一滴墨在纸上,都属“大不敬”,谁敢去触这个霉头? 即使是无心之过,也要担负对君父不诚不敬的罪名。纵使当时没有被追究,可是白纸黑字,铁证如山,对景的时候拿出来,就是要命的事。 雍正三年二月初一庚午日,天上出现了“日月合璧,五星联珠”的所谓“祥瑞”,群臣纷纷上表称贺。 时任抚远大将军、川陕总督的年羹尧也上贺表称颂雍正夙兴夜寐,励精图治。但表中字迹潦草,又一时疏忽把“朝乾夕惕”误写为“夕惕朝乾”。 雍正抓住这个把柄借题发挥,说年羹尧本来不是一个办事粗心的人,这次是故意不把“朝乾夕惕”四个字“归之于朕耳”。并认为这是他“自恃己功,显露不敬之意”,所以对他在青海立的战功,“亦在朕许与不许之间”。 接着年羹尧的噩运就一发不可收拾,四月,解除川陕总督职,夺抚远大将军印,调任杭州将军; 九月,尽削年羹尧官职,捕拿送京会审;十二月,廷议结果,给年羹尧开列九十二款大罪,请求立正典刑。雍正怕自己背上心狠手辣、杀戮功臣的恶名,于是赐其狱中自尽。 给雍正的折子虽然只是一个导火索,但充分反映了年羹尧自恃功高,骄横跋扈的作派,可谓取死有道。 而皇上写朱批,一天要批几十、上百份,又没人敢挑皇上的字,怎么可能还有那个耐性去写工整? 他知道康熙、雍正和弘历祖孙三代都有晚上批折子的习惯,他也曾经有两次在晚上批过奏折,但感觉实在是不习惯。 用惯了电灯的人,在烛光下看折子、写字真的是很累,眼睛很容易疲劳,晚上熬夜批奏折跟以前通宵打游戏完全不是一回事。打那以后,他尽量都在白天把奏折批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34章 那拉小妹妹 今天军机处和上书房放假一天,只要不是急件,一般的折子是不会送过来的。他把昨天送进来的折子批完,就可以舒缓一下了。 用毛笔写字的效率太低了,这一批就批了一个多时辰。 他放下笔,起身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脖颈和酸痛的手腕,心里想,如果能用电脑打字批奏折,那该有多爽。 凭他运指如飞的打字速度,批这点奏折那还不是轻松加愉快。批完折子,一个电子邮件发下去,哈哈哈…… 他的白日梦还没做完,门口有太监禀道:“主子爷,那妃请见。” 乾隆感觉有些诧异,这么多天,连皇后都没来过这里,这个那妃是第一个来请见的后宫妃嫔。 那妃就是那拉氏,比弘历小七岁,雍正十二年十一月,十七岁时被指婚嫁与宝亲王弘历为侧福晋,到现在还不到一年。 几天前,乾隆在景仁宫里见过她,娇小玲珑,模样可人,也是一个标准的美人胚子,只不过脸上稚气还未脱尽,还像个大孩子一般。 新皇登基,办完大行皇帝的丧仪,就该册封弘历原来做宝亲王时身边的侧福晋以及格格们了(这里所说的格格,可不是亲王、郡王、贝勒、贝子的女儿,亲王的低等妾也叫格格),按照位分高低册封为妃,嫔,贵人,常在,答应等。 昨日他刚准了礼部的奏请,在九月二十四日颁诏册封,这个侧福晋那拉氏被封为那妃。 这个那拉氏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乾隆二年封为娴妃;乾隆十年晋为娴贵妃;乾隆十三年,富察皇后薨,娴贵妃晋封为皇贵妃,摄六宫事,等同于代理皇后了; 乾隆十五年册立为皇后。立为皇后的五年里,她接连为乾隆生下了二子一女,可见乾隆对她的宠爱。 皇后的幸福日子过了十几年,却突生大变。乾隆三十年正月,那拉皇后陪乾隆第四次南巡,这次南巡成了那拉皇后命运的转折点。 南巡初期,一切都很正常。在途中,皇帝还为她庆祝四十八岁千秋。闰二月十八日,来到杭州。这一天,那拉皇后突然剪断自己的头发,从此就再也没有公开露面。 满人女子断发代表家中长辈死了,皇后断发代表皇上崩了或者皇太后薨了。乾隆闻知那拉皇后剪发之事,派人严查皇后身边的宫女,得出的结论是“自行剪发,意欲出家”。 乾隆盛怒之下,当天就派额驸福隆安按照指定的路线由水路遣送皇后回宫,并令那拉氏在翊坤宫后殿养病,不许见一人。 仅仅一年多以后的乾隆三十一年七月,那拉氏就去世了。 葬礼极其简单,不举国丧,不立谥号,不设神牌,不享祭祀,不能附葬,不能建陵,而是草草的葬在了纯妃的地宫,级别之低,世所罕有。 事后,内务府上报整个葬礼用银二百两七钱九分七厘。 至于她剪发的原因,一直众说纷纭。 有说因为色衰爱弛,渐渐失去了乾隆对她的宠爱; 有说因为乾隆在南巡期间,与民间女子有染,那拉氏苦劝无果,怒而断发; 有人说乾隆宠爱年轻貌美的令贵妃,想要立她为皇贵妃,那拉氏感觉地位受到威胁,反对不成,断发泄愤。 不管真相究竟如何,至少可以说明一点,那拉氏是一个很有性格的人,是一个敢做敢争的人。 乾隆说到:“叫进来吧。” 话音未落,那拉氏就轻盈的走了进来,跪下给乾隆行礼道:“奴婢给主子请安!”说话时脸上还带着调皮的笑。 给皇上行礼还敢如此的嬉皮笑脸,乾隆也是第一次看到。 看着她精心打扮过的妆容,娇小妩媚,笑靥如花的可爱模样,乾隆顿觉精神一爽,刚刚批奏折的疲累也立时轻了许多。 他心旌摇荡,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的说:“起来吧,你来做什么?” 那拉氏站起身来,又蹲了一个福,笑道:“奴婢是来谢恩的。” “谢什么恩?” “谢主子封奴婢为妃呀。” 乾隆笑道:“你这恩谢早了,还要过几日才下诏命呢。” 那拉氏做了一个鬼脸,歪着头说到:“听说过几日主子就要搬到养心殿了,主子在那儿召见外臣,可就不是奴婢能去的了,到那时见主子一面就更不易了。” 乾隆没有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听她继续说下去。 那拉氏很随意的向前走几步,来到乾隆身边,脸上依旧带着调皮的笑,说道:“奴婢知道主子昨天晚上肯定在主子娘娘那里,不知道主子今天晚上忙什么?” 乾隆被她调皮的样子逗得更来了兴致,却仍旧假装一本正经的说:“朕晚上忙什么,还需要告诉你吗?” 那拉氏却一点也不害怕,仍旧是满脸笑意,油嘴滑舌的说道:“奴婢怎敢过问皇上的国家大事。奴婢是心疼皇上为国事太劳乏,晚上批折子别批到太晚,早点歇息。” “朕不累,精神着呢。”乾隆依旧板着脸道。 那拉氏见他着了道,立即嘻笑着直奔主题:“那,既然皇上不累,今儿晚上,就把龙马精神赏了奴婢吧。” 这么多天,他第一次见到宫里的女人,敢如此大胆的说话。乾隆被他的话气得再也绷不住了,大笑着说:“亏你说得出口,这种事情还有来讨的。当心你主子娘娘知道了,用家法罚你。” 那拉氏放低了声音说:“主子不是说过,只有主子和奴婢两个人的时候,说话可以随意一点的吗?”说完,她斜着眼瞅着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乾隆心里明白了,原来以前她就这样和弘历说话,习惯了的,也是弘历默许的。 他也顿时理解了弘历,是啊,如果宫里的几十个、上百个女人千篇一律,见到皇上都是一个面孔,毕恭毕敬,百依百顺。 在床榻之上都中规中矩,无声无息,像木头桩子一样任自己摆弄,那皇上定然会少了很多乐趣。 像那拉氏这样的开心果,多了肯定不行,但也是少不得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35章 还没给钱呢 想到这里,乾隆也换了柔声道:“好了,朕知道了,今晚翻你的牌子,去吧。” “奴婢谢皇上恩典!”那拉氏喜笑颜开的跪下行了礼,美滋滋的辞了出去。 她刚出去,李玉在门口轻声的问道:“主子爷,将近未时了,要不要传晚膳?”对,这就是清宫的习惯,每日吃两餐饭,下午一点左右,就是晚膳了。 乾隆想了想那满桌子冰凉的饭菜,实在是不能勾起他的食欲,他淡淡的说了句:“罢了。” 他刚说完没有多一会儿,又有太监在外奏道:“主子爷。” 乾隆不禁心想,怎么这么烦,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能不能让人安静的待会了?有点没好声气的说道:“进来吧。” 只见敬事房的太监托着一个大银盘走了进来,到了他面前跪下,将银盘高高举起。 盘子里整整齐齐的摆了几十个绿头牌子,每个牌子上面写着一个妃嫔的名字,那是当天没有月信或身体不适等状况,可以侍寝的妃嫔。 这也是宫里的规矩,每日在皇上晚膳时,敬事房的太监会端着绿头牌子来让皇上挑选侍寝的妃嫔,所以这牌子也叫“膳牌”。 今天乾隆没叫传晚膳,敬事房的太监就直接把牌子端来了。皇上没胃口吃晚饭,却不一定没胃口做那事。 第一次翻牌子,乾隆心里有点紧张,一阵慌乱,随之而来的就是满满的幸福感。 看着大银盘里摆得满满当当的几十个绿头牌子,那就是几十个青春年少,如花似玉的女人,都属于自己。 他甚至能感觉到每个绿头牌子都在对他微笑,向他招手,批奏折的辛苦也顿时无影无踪。 他猛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丧失了立场,在六宫粉黛,百花丛中迷失了自我。 幸好自己是自觉自愿的反清义士,是一头没有组织的孤狼。要不然,说不定就违反了组织上的原则和纪律。 想到自己说不定哪一天就会为自己的使命抛头颅、洒热血,舍生取义,杀身成仁,他心里坦然了许多。 绿头牌子是按妃嫔的位份高低排列的,而且皇后不在这些牌子里面。 那拉氏原是侧福晋,现又封为那妃,她的牌子自然是排在前面。乾隆装作漫不经心的向盘子里扫了扫,然后随意的拿起写着那拉氏名字的牌子,翻扣了过去。 除了皇后的长春宫可以过去,还可以在那里过夜之外。若是要临幸其他妃嫔,必须严格按照宫里的规矩来。 被皇上翻了牌子的妃嫔,只能由敬事房驮妃太监背着送过来,而他不能亲自去妃嫔的寝宫。 那拉氏当然知道这个规矩,所意特意赶在他晚膳之前,还没有翻牌子的时候过来请见。乾隆既然答应了她,自然不能食言。 翻过了牌子,他又用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批完了桌上的奏折,放下笔,乾隆偏身蹬上靴子下了炕,趁着屋里没有别人,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又在地上闲适的踱了几步。 太监端着刚沏好的茶递进来,乾隆喝了两口就放下了茶盏。 他往袖子里装了几块银子,出门叫过一个侍卫,吩咐道:“叫上几个人,出宫走走。”侍卫应一声,麻利的转身去了。 和上次一样,乾隆走在前面,几个侍卫不远不近的跟着他,另几个人牵着马走在最后。 这次出宫倒不是为了闲逛,因为没有用晚膳,这会感觉有些饿了。乾隆又想吃水爆肚了,想了好几天了,馋虫都快爬出来了。 轻车熟路,一行人在皇上的引领下,直奔大栅栏而来。因为肚子饿了,乾隆脚下不禁加快了速度,没用了多久,就看到了爆肚张的招牌。 进了店,矮胖掌柜赶紧迎过来,满脸堆笑的哈腰说道:“这位爷,你想吃点什么?” 乾隆挑了一张冲着门口的桌子坐下,眼睛瞧着街对面站立的侍卫,嘴上对掌柜说道:“一碗爆肚,小料不放香菜,一块臭豆腐,两个芝麻烧饼。” 听他这一说,矮胖掌柜马上认出了他:“哟,是您呐,得嘞,您坐。”扭头向后边喊道:“小三子,去拐角酱菜铺给这位爷买块臭豆腐。” 还是上次那个伙计,慢吞吞的从后面走出来,懒洋洋的接过掌柜手里的铜钱。矮胖掌柜呵斥道:“麻溜点!别跟丢了魂似的。” 过了一会儿,伙计回来了。将装了臭豆腐的小碟搁在乾隆的桌上,眼睛又是直愣愣的盯着他瞅了半天。 乾隆被他瞅得有点发毛,心里陡然警觉,是不是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 要是在这让反清复明的仁人志士当成弘历给做了,那可成了千古奇冤了。 他向门外望去,看见街对面的几个侍卫不错眼珠的盯着店里,这才稍觉安心。一边不时用眼睛余光观察着周围,一边吃了起来。 矮胖掌柜见过他上次的派头,又见街对面站着几个人,直直的盯着店里,显然是跟着他来的。他心知眼前的这位客人肯定不一般,非富即贵。 见他慢条斯理的吃完,用帕子擦了嘴。掌柜赶紧把一盏沏好的茶端过来,满脸堆笑着说道:“爷您吃好了,您喝茶,明前的龙井,清口解腻。” 乾隆点头致谢,那掌柜转身忙去了。 看来这掌柜还真是用心巴结,地道的明前龙井,乾隆悠然的品完茶,将茶盏放在桌上,说道:“结账。” 掌柜不在柜台里面,那个叫小三子的伙计扔下手里的抹布,慢吞吞的走过来,乾隆掏出一块约二两重的银子放在桌上,说道:“不用找了。” 那伙计拿过银子,没言声,转身走了。 这顿饭几十文钱,而二两银子市价也值一千六百文,这伙计竟然板着一张死人脸,一个谢字都不说,乾隆心里骂道:“这狗才好无礼!” 懒得和他计较,乾隆起身整了整衣襟,迈步向门口走去。还未走到门口,那伙计在身后幽幽的说道:“这位爷,还没给钱呢。” 乾隆倏地转过身来,“刚才没给你钱?” “给了。” “给了你还要?”乾隆变色道。 “刚才给的是爆肚钱。” “还欠你什么钱?”乾隆有些怒了。 那伙计慢慢地走到乾隆身边,两眼冷冷的盯着他,阴森森的说道:“网约车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36章 摔得老惨了 听了伙计的话,乾隆像大白天见了鬼一样,死盯着伙计瞅了一会儿,旋即从袖子里掏出一锭二十两的纹银,“啪”的拍在桌子上,口里叫道:“掌柜!这伙计今儿歇了!” 说罢,抓起伙计的手腕,疾步走了出去。 这时的民间,主要流通的是制钱,只有向官府缴纳税赋或是商人的大宗交易才用银子。 民间即使用银子,也都是五两以下的银子,用夹剪将大银剪成碎碎的小银块,用戥子称量。穷苦百姓,很多人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二十两一锭的大银长什么样。 那掌柜听见乾隆的话,从后面过来时,乾隆已经拉着伙计走了出去。 掌柜两眼放光,一把抓过那锭大银细看,那银子青白发亮,蜂窝细边上带着银霜。他把银子一角放在嘴里使劲的一咬,然后看看上面依稀的牙印,不禁喜上眉梢。 走出店门口,见那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心里激动了一阵,猛然醒过味来,将银子攥在手里,警惕的四下看看,然后快步的向后面去了。 乾隆拉着那伙计走出老远才找到一个僻静处站下,他两眼直愣愣的盯着伙计问:“你是小吴?” “操!不是我还有谁,还真他妈是你。”小吴说话时,带着哭腔。 “你,你怎么也过来了,是专门来要车钱的吗?” “滚!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不是为了找你们,我他妈能到这来,呜呜呜……”他终于哭了出来。 “先说正事,说完再哭。”乾隆低声喝斥一句,又问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操,水爆肚蘸臭豆腐吃,可着北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那你是怎么过来的?芷兰呢?” “芷兰,”小吴反问他道:“芷兰没和你在一起?” “她怎么能和我在一起?” “她怎么就没和你在一起?车摔下去的时候,你不在车上?” “当时在车上,后来我甩出去了,可是芷兰,芷兰她在车里呀。” “没有,没在车里。”小吴呆呆的说。 “怎么会?”乾隆急了,“我没系安全带才甩出去了。芷兰系着安全带,怎么会不在车里?你能确定吗?是不是弄错了?”乾隆两手抓着小吴的肩头使劲晃着,说到最后,几乎是喊出来一样。 “我能确定,”小吴仍旧呆呆的,语气中带着绝望,“大g车被吊上来的时候,我就在现场。车摔得老惨了,所有气囊都爆了。” “当时找遍了,几十号人,车里和山沟底下都找遍了,一个人影也没有,一个人影也没有……” “怎么可能?”乾隆抓着小吴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口中喃喃的说。 半天,乾隆问小吴:“那你是咋来的?” “我,我……”小吴又带了哭腔:“芷兰她妈抓住我不放,说芷兰是替我出车才出了车祸,就冲我要人。” “她妈说,一百辆车都不在乎,只要芷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让她妈给逼急了,冲着她妈说,我去找芷兰,找不到,我就死在外面!” “我带上手电筒,到你们摔下去那片山里,找了两天两夜。到了一个山包道:“连你都过来了,那芷兰是不是也过来了?她能在哪呢?” “这可说不好,也许那地方,穿男不穿女呢。”小吴撇着嘴说。 “如果她没过来,就应该……就应该找到……”乾隆不忍说下去了。 “嗨,也保不齐穿得远了,穿到唐朝当公主去了。得嘞,我看您在这边混得比我强,干脆您先把车钱给我得了,我他妈真的受不了这罪了我……”说到最后,吴波又带出了哭腔。 “瞅你那点出息,”乾隆乐了,“你现在有啥打算,怎么想的?” “我想回家,我想我奶。”小吴又哭了。 “滚!”乾隆朝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要是能回家,我他妈早回了,和你在这废话!” “那你咋打算的?哎,你现在干啥呢?”小吴不哭了,瞪圆了眼珠子看着乾隆问道。 “我,我在宫里。” “在宫里?在宫里干啥?我操,你当太监了吧?”小吴说着,伸手朝乾隆裤裆里摸过来。 “滚!”乾隆打开了他的手,“我,我当了皇上!” “当了皇上,”小吴差点喊了出来,嘴咧得像开了口的胶鞋,“哎呀我去,都到这份上了还往死里吹呢,还当皇上……” 乾隆气得朝他屁股踢了一脚,笑着说:“你这二货,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那边那几个人,是一般老百姓吗?”说着,他用眼光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几个侍卫。 小吴顺着他的眼风瞧过去,果然,不远处站着那几个人,虽然是平常百姓的衣着,可是个个钉子似的站得笔直,身体精壮,眼光凌厉,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还有几个,明显就不是汉人,倒像是蒙古人。 他有些将信将疑,问道:“他们是啥人?” “御前侍卫。”乾隆淡淡的说道。 “御前侍卫?” “嗯,”乾隆不想跟他废话了,看见街对面有一间茶楼,他一扬手,早有一个侍卫飞快的跑过来,他吩咐道:“去你五爷府上,传他过来,到对面的茶楼。” 侍卫飞快的转身跑回去,边跑边抽出别在后腰的马鞭子,从牵马的侍卫手中抢过缰绳,飞身上马,双腿用力一夹,朝马屁股狠抽一鞭子,那马飞似的奔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37章 香不香 乾隆和小吴进了那茶楼,伙计迎上来躬身笑道:“二位爷,喝什么茶?” “楼上有客人吗?”乾隆问道。 “没有,现在是晚饭辰光,喝茶的客人少。” “好,楼上爷包了,不要让别的客人上来,沏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那伙计一看来了财神爷,忙不迭的答应了。乾隆又扬手叫进一名侍卫吩咐道:“两个人守在这楼梯口儿,除了你五爷,任何人不得踏上楼梯一步!” 两个人上了二楼,拣了最里面一个僻静的包间进去坐了。 片刻,伙计端着托盘进来,将一壶沏好的茶并四个茶盏放在桌上,又给二人各斟了半盏茶,恭恭敬敬的说道:“二位爷慢用。”说罢退了出去,关好房门下楼了。 小吴傻傻的看着端起茶盏喝茶的乾隆,问道:“你真当了皇上?” “嗯,”乾隆放下茶盏,轻轻的正色说道:“真的,我现在是乾隆。” 小吴这下似乎相信了,两只眼睛瞬间睁大了许多,放出贼亮的光:“真的呀,你真当了皇上,那,那我跟你混呗!” “嗯,必须的,咱俩既然遇上了,我还能让你继续当饭馆伙计吗?” “那当啥?” “进宫。” “进宫干啥?” “宫里除了皇上和妃子,还能有啥?当太监呗!”说这话时,乾隆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吴却没有笑,他站起来说:“走,走吧。” “干啥去?” “出去叫你的侍卫套辆马车,把我拉到你们出车祸那儿,把我整死,兴许我奶能找到我的尸体。” 乾隆又笑了一回,轻声说:“坐下,急啥?我还能真的把你阉了呀?要是把你阉了,你哪天穿回去了,估计你奶都不能认你,得让你再穿回来。” 和小吴聊天,让他感觉到久违的轻松,可以不用咬文嚼字,不用拿腔作调,不用怕哪句说的不对露出马脚。 小吴伸过脑袋凑近了他,压低了声音,呲牙咧嘴的说道:“你大爷的,你是不是韦小宝看多了?” “你弄个假太监进宫去,我心里倒是一百个愿意,反正后宫那么多妃子,你自己也忙不过来。可你当宫里人都是傻逼呀?你是想害死我,还是想害死你自己?” 乾隆没有了笑容,一脸严肃,语气沉重的说道:“说句心里话,我和你一样,做梦都想回去,真的,这个皇上我都不稀罕,有啥好?连手机都玩不上了。” “可现在回不去,那咱就得先活着,再等机会,是不是?你别看我现在是皇上,我还不如你呢。你以为这个假皇上那么容易当啊?” “你伙计做不好,大不了让老板给撵出来,再换个饭馆还是伙计。我这个假皇上万一露馅了,想去饭馆当伙计都不成了,那就得千刀万剐了。” “我现在孤掌难鸣,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在这个世界里,只有咱俩是一样的人,知道吗?” “我需要随时能见到你,至少有事咱俩可以商量一下,你也可以给我当个帮手,互相照应。所以你得进宫。不让你当太监,当侍卫。” “但我必须把话说在明处,如果我不出事,我保你一生荣华富贵。万一我折了,也许你得和我一起死。你想好了,不愿意干我也不会勉强你。” “你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就在北京踏实呆着,买个宅子,安个家,娶几房夫人,再生一堆孩子。你是因为我才穿到这边来的,我必须得管你。只要我在一天,我保你银子花不完。” 小吴眨巴了几下眼睛,结结巴巴的问乾隆:“那,那你能不能露馅呀?” “我没有绝对的把握,但我还是有点信心的。虽然我过来之后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但是我编了一个瞎话,花言巧语的骗过了弘历的弟弟,就是一会要来的这个人。” “有他帮我遮挡一下,应付过眼下的局面,以后如果我们万事小心谨慎,应该出不了大事。” “最庆幸的是,弘历本人不知道去哪了,现在我就是他,只要他不回来,我们老老实实的混下去,基本上是安全的。” “但是我不想这么混下去,我有一个想法,这个事如果做起来的话,还是有很大风险的。” “啥想法?”吴波问道。 “你想不想让鸦片战争,火烧圆明园,八国联军进北京,甲午海战,小日本侵华都不发生?你想不想早点剪掉脑袋后面的辫子?” “想!”吴波眼睛瞪得溜圆,不假思索的答道。 “好,这就是我想做的事,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干?” “愿意!我豁出去了,以后你就是我老大,我就跟你混了,要死一起死!” “好兄弟,是个爷们!我也不会轻易翻船的,如果咱俩干得好,兴许比真弘历更得民心,更有威望。到时候你跟着我,是我跟前第一红人,你能有亏吃吗?” “是啊,”吴波再一次两眼放光:“哎,老大,那我不成和珅了吗?” “对呀,你知不知道,和珅还有十五年才能生出来呢,你提前就把他的活干了,香不香?” “香个屁呀,”吴波突然反应过来,“你真当我不知道和珅的下场啊?你让我干和珅的活,等你一死,你儿子立马把我挂房梁上了,切!” “你是不是傻?和珅比弘历小三十九岁,弘历八十九岁死的时候,和珅才五十岁。你比我小两岁,我要是八十九岁死了,你也八十七岁了,还没活够啊?就是不死还能干啥?活多少是多?” “也是哈,”吴波又一次反应过来,“行,那就这么着了,干了!那我以后也是御前侍卫了呗?” “你现在还不能做御前侍卫,只能做御前行走?” “行走是什么玩意儿?” “行走就是见习的意思,你只能先做一个御前行走,在外围干点杂活,做个替补什么的,再慢慢来。” “老大,你不嫌麻烦吗?还行哪门子走?连安排个侍卫你都作不了主,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皇上?” “操,”乾隆又被他气乐了,“你以为御前侍卫是你家小区保安呀?谁来了都能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38章 玩阴的 “宫里的侍卫都是宗室子弟,满州和蒙古王公的子弟,平常满人至少也得是个武进士才能选进来。” “我找弘昼来,就是为这事,过一会儿他来了,你就听我安排。记住,不该说的,一句也不要多说。” “嗯,我知道了。”吴波应道。 “你就不用再回饭馆了,那还有你的东西吗?” “有个毛!我一过来就是这一身又脏又臭的行头。晚上和厨子睡一个炕,那孙子打呼噜像打雷。睡觉的时候,耗子在地下窜,蟑螂在身上爬。操,打死我也不回去了。” “你现在的这个人,有没有父母家人什么的,如果有,要有个交待,生活上也得照应着。” “我套过厨子的话,说我是通州薛家湾人,父母得病死了,我是个孤儿,到北京城里要饭,后来被饭馆的掌柜收留了。因为家里精穷,连个正经名字也没有,只知道姓黄,叫黄三儿。” 乾隆听了心下稍安,说道:“那好,你还叫你的本名吴波,以后尽量少到这个地方来,薛家湾也不要去,就把黄三儿这个人彻底忘掉。” “以后凭你的身份,估计和以前的熟人见面的机会也很少,不大有人会认得你。即使遇上了,你也一口咬定是认错了,小老百姓谁敢攀扯你?” “行,我知道了。哎,我说黄哥,虽说你现在的模样也算英俊,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但比你前生可差多了。离近了瞅,好像脸上还有细麻子点儿,啧啧,白瞎你前生的人儿了。”吴波撇着嘴,一脸惋惜的神情。 “你懂个屁,”乾隆乐了,“我脸上有麻子点,说明我已经出过天花了,身体里有了免疫力,再就不会被传染了。这个时代是没有疫苗的,全靠自己身体的免疫力。出过花儿的叫‘熟人’,没出过花儿的叫‘生人’。” “你倒是比前生长得英俊多了,因为你上辈子低,可是一看你就是个‘生人’,下次再传天花,你就够呛!” “我操,那可咋整?我可不想那么早死啊,还没当上和珅呢。” “那你就多行善积德,听我的话,别到处乱跑找妞泡,呵呵。”乾隆也开了句玩笑,随即换上了庄容,说道:“即使将来你像和珅那样,成了我身边最红的人,也只学和珅的能,而不要学他的贪。” “我现今是皇上,整个内务府的银子都是皇家私有的。知道内务府是干什么的吗?那就是大清的另一个户部,还兼有其他各部的职能。” “我们守着这个大金库,还愁银子不够花吗?犯不着再去贪赃受贿。” “别人给你好处,无非就是有求于你,你拿了人家的钱,就得给人家出力,就容易被人左右。” “时刻记着,我们的身份经不起仔细推敲,所以万万不可让别人牵着鼻子走。” “我们不但不能拿别人的钱,反而要经常的送钱给别人,不光送钱,还要送官、送爵位、送宅子送地,把有用的人都笼络过来,为我们所用,我们才安全,才能做成我们的事。” “我们只要活着的时候有花不完的钱,也许哪天就英勇就义了,留着那么多钱,有意义吗?” “老大,”吴波不无担心的问道:“你和我交个底呗,具体想咋办?是想把大清朝给搞倒吗?” “不行。”乾隆啜了一口茶在嘴里,却没有咽下,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品味那种苦涩。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咽下了茶,开了口:“把朝廷搞倒了,没有了中央政府,中国立刻就会成为一盘散沙,群雄并起,军阀割据,内战不断。” “不但让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如果再让列强乘虚而入,瓜分了中国,你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那你想咋办?”吴波追问道。 “玩阴的!”乾隆低低的声音中透着阴狠。 “玩阴的,怎么个玩法?” “你看过孙红雷演的《潜伏》吗?” “看过,看过两遍。” “我们就要像余则成那样,在敌人的阵营中伪装自己,潜伏下来。用他们的身份和资源,来做我们的事。一点点的把这个朝廷,把这个制度变成我们想要的样子。” “我们要做的事,可比余则成所做的复杂的多,需要的时间也更长,也许十几年,也许几十年。” “我去!几十年?老大,你想多了吧。”吴波不以为然的说道:“在敌营里潜伏几十年,还不能静默做冷棋,要时刻保持活跃,你觉得咱俩能活到几十年吗?” “也许几年都伪装不下来,咱哥俩就手拉手去见孟婆了。有没有快一点的办法?” 乾隆轻叹的一口气,说道:“快点的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秘密建起我们的军队,配备当下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发动一场革命,暴力夺取政权。” “可是你要知道,这一场战争,即使最后打赢了,要有多少人死在战场上?” “死的可都是我们的同胞兄弟。即使在满清政权中,最顽固,最凶残的敌人也只是极少数的满州贵族。” “绝大多数的士兵,只不过充当了这些贵族的炮灰而已。我们要推翻的只是这个朝廷和这个腐朽的制度,而不是要挑起民族纷争。” “即使是旗人,就像是后来的满族人一样,都是我们的同胞,而不是敌人。” “为了不让这些同胞白白的付出宝贵的生命,为了不让无数的百姓家破人亡,咱俩顶下了这个风险,我觉得值。” 他一口喝干了半盏茶水,将茶碗放下,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们的军队也必须有,最先进的武器也必须装备。” “万一局面变得最坏,无法挽回时,这支军队也许是我们立身保命的资本,也是实现目标的最后希望。” “对!对!”听得心里直发毛的吴波立即附和道:“你这想法太对了,必须得有自己的军队,有备无患呀。” “嗯,这个必须有,但需要时间。现在整个阵营里就咱俩,就是给你几十万人的军队,你带得了吗?” “人手,我们需要培植大量自己的帮手。这些人不需要知道我们最终的目标,但至少要做到对我们忠心不二!这也是我让你进宫中做侍卫的另一个用意。” “什么用意?”吴波边端起茶壶给两个人添上茶,边问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39章 独照峨眉峰 “这个现在和你说了也没有用,时间也不充许了。我只能先拣着重要的说,等你将来进宫里当上了侍卫,再和你说也不晚。” “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准自己的定位,适应戴着面具的伪装生涯。多想想一个人,从他身上找感觉。” “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余则成?”吴波问道。 “对,就是他。” “嗯,我懂了,我就把自己当成余则成。雪山千古冷,独照峨眉峰。以后我的代号就叫‘峨眉峰’,只不过他是天津站的,咱是北京站的,呵呵。” 紧张之余,吴波也没忘了贫一下。 “你这么想也行,”乾隆脸上轻松的笑意一闪即逝,盯着吴波,郑重的说道:“一个优秀的潜伏者,不但要把自己的伪装做得滴水不漏,更重要的是,不要在天长日久的伪装下迷失了自己,忘记了初心和使命。” “将来你官越做越大,荣华富贵,金银成山,仆从如云,美女无数的诱惑面前,你还肯不肯冒着生命危险再去坚守自己的立场?” “一大群奴才天天围着你献殷勤,你会不会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主子?” “我……”吴波显然是不愿意随口说假话,他犹豫着,也在慎重的考虑着。 乾隆不容他多想,语气冰冷的说道:“没时间让你再犹豫了,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现在反悔了还来得及,就去做个富家翁,我依旧保你银子用不完。” “如果你上了我的船,就再没有反悔的机会。” “不管你将来做了多大的官,一旦忘了自己的身份和使命,你就不再是我的兄弟和战友,而是我的敌人,甚至是最危险的敌人。” “到那时,我肯定会对你毫不留情,别说是你的荣华富贵,就是你的性命,也会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即使你出卖了我,你也只会比我死的更惨!因为在他们眼中,你和我一样,也是个异类,没人能容得下你。你如何打算?” 乾隆的话让吴波下了最后的决心,他咬了咬牙,笃定的说:“我想好了,老大你放心,以后我的命就和你拴在一起了。我也是个爷们,既然做了,就绝不后悔!” “好!”乾隆低声赞道:“能守住初心和立场,就可以尽量的把伪装做足了。” “不管是做奴才,做主子,还是做官员,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做得真,做得像。” “还要随时保持着警惕,永远都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喝酒也不要喝得失去理智,睡觉时身边也不能有别人。还记得余则成讲的,一句梦话牺牲了许多同志的事吗?” “记住,我们还不如余则成。他有上级,有组织,有千千万万意志坚定的同志。遇到困难的时候,他可以向上级请示,可以请求组织支援。” “即使他牺牲了,还会有无数个同志前赴后继的做下去,一直到实现目标的那一天。” “而我们,没有人可以去请示,也别指望谁来支援。如果一个不小心翻了船,就会死的无声无息。” “没有人记得我们无所谓,最可悲的是,所有的计划都会成为泡影,中国近代的命运也不会发生改变。” 小吴听了乾隆的话,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他用力的点点头,说道:“嗯,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我会时刻注意的。” 乾隆还要再说什么,突然听见木制的楼梯“噔噔蹬”的一阵响,他立刻示意小吴不要再说话。 两个人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门外,只听见弘昼的声音说道:“主子!” “进来吧。” 弘昼推门进来,回身关上门,就要行礼。乾隆小声止住他:“老五,这不是在宫中,礼就免了,过来坐。” 待弘昼坐下后,乾隆说:“小吴过来,见过你五爷。”吴波赶忙起身走过来,生硬的给弘昼行了礼。 看到弘昼略显诧异的神色,乾隆低声说道:“小吴是朕在做宝亲王时,在民间结识的异能之士,后来就断了音讯,可巧今儿在这遇上了。” 弘昼客气的冲小吴虚抬了一下手,上下打量着他,心里满是疑惑。 自从雍正五年,三哥弘时被削除宗籍,几个月就暴卒之后,全天下的人,只要不是傻瓜,都知道将来老四弘历继承大统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知道当年这个一人之下,全天下人之上的宝亲王,怎么会认识这么个不起眼的人?但是皇上不说,他是绝不敢问的。 雍正五年!他心中陡然想起一桩旧事,他觉得皇上没对自己说实话,他认识这个小吴的时间很可能不是他做宝亲王时,可能还要早。 他的思绪回到了雍正五年,那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让他至今记忆犹新。 那年三月,当时只有十六岁,还是宝贝勒的四哥弘历奉旨意去湖广、两江巡查新政。 原想着此行至少也要两个多月,他却在一个多月后突然回京。表面上一切如常,众人虽觉诧异,但没人敢问。 几天之后,就隐隐约约风传,是因为弘时让手下人收买了一帮江湖好手,在途中劫杀弘历,将他身边护卫的大内高手几乎杀光。 堪堪就要得手之时,也是弘历福大命大,遇到了江湖高人出手相助,历经苦战,险象环生,终于化险为夷。遂直接中断了行程,由那些人护送着回了京城。 当时,整个宗室和朝廷里,都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没人敢公开议论。 只知道在弘历返京的三天后,弘时突然被皇阿玛下旨削除宗籍,直接过继给自己的死敌,八阿哥允禩做了儿子,并且把他轰出紫禁城,圈禁了起来。 当时给出的理由是弘时“轻狂放纵,行事不谨”,却没有任何的实指。 当年七月十八日,四哥弘历奉旨成婚,娶了当今的皇后富察氏。八月初六日,三哥弘时暴亡,年仅二十四岁,后来风传是皇阿玛将他赐死。 如果真是这样,那皇阿玛让他多活了几个月,就是不想冲了弘历大婚的喜气。 在弘历大婚十几天后,就迫不及待的将其赐死,甚至都不想让他在世上多活一天,可见皇阿玛对他已经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 每每想到这些,弘昼都是心里发紧,脊背发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40章 扬长而去 看眼前这小子,竟然敢大喇喇的跟皇上平坐在一起,兴许就是当年对四哥有救命之恩的人。 可是看他的年纪,八年之前他才多大?怎么想都觉得蹊跷,但纵是他一脑门子疑惑,心里也不敢轻视了这个邋里邋遢,伙计模样的人。 乾隆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说道:“老五,小吴虽面儿上平常,却身怀异能,与朕也颇有渊源。” “朕想让他随侍在侧,将来是有大用的。一会儿让他跟你走,你府里人多眼杂,把他安置在你城外的庄子里。” “他出身民间,你找人教他宫中礼仪,侍卫的规矩。一个月后,把他补进御前行走,就说是你旗下的包衣奴才,刚从热河的庄子上过来。” 趁着乾隆说话的时候,吴波给弘昼斟了半盏茶。弘昼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一边点头应着乾隆的话。 乾隆又转对吴波说:“你五爷是朕的亲兄弟,定然亏待不了你。只是你不要怠惰,勤于习学。凡事谨慎些,多听你五爷的话。” “一会儿下去,你去知会饭馆老板一声,就说你遇到了亲戚,跟着亲戚讨营生去了。” 吴波忙就座上一躬身答应了,乾隆又转脸对弘昼道:“对了,再找个师傅,教他些拳脚功夫,骑射之术。好歹是宫里侍卫,也不能太不成话。” “就这样,你们去吧,朕也该回宫给皇太后请安了。” 三个人起身下楼,趁着小吴走在前面的当口儿,弘昼停下了脚步。 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乾隆道:“皇上龙体大安了?能认出这个多年不见的小吴,那以前的事情一定也都能记起了。” “嗯,朕也觉得在渐渐好转,有很多事情已经能记起来了。”乾隆应道。 三个人出了茶楼,天色已经擦黑了。乾隆在侍卫们远远的护卫下,向紫禁城方向去了。 望着四哥远去的背影,弘昼的疑惑越发的深了。眼前这个小吴连拳脚骑射都不会,是个什么他妈的异能之士?他定然不会在八年前救过四哥。 突然,他想起外面的传言,当年救四哥的人中,有两个妙龄女子,不仅武艺超群,而且美貌绝伦。 回到北京后,在皇阿玛的默许之下,四哥将她二人留在了京城,养在了畅春园里,早就收了房,只是没给名份而已。 想到四哥说的“颇有渊源”,这个小子会不会和那两个女子有关系?不管怎么说,眼下这个人是万不可怠慢的。 想到这里,他对跟来的一个长随吩咐道:“你去鸿福酒楼,订一个最好的雅间,我和这位兄弟一会就到。”那长随答应一声,飞跑着去了。 接着他又对另一个长随吩咐:“你回府告诉管家,叫他照这位吴兄弟的身段,准备几身儿里外的新衣服。” “再套一辆马车,带上十二个护卫,到鸿福酒楼等我,叫他和冯彪亲自来。”那长随应过,骑上马一溜烟儿的去了。 这时弘昼才笑着对吴波说:“吴兄弟,今日有缘相会,都这个时辰了,想是也饿了。咱俩先去喝上几杯,酒足饭饱,回庄子上歇息。不管什么事,明儿个再说,如何?” 吴波赶紧拱手谢道:“全凭五爷吩咐,只是请爷先去酒楼,小的还要去饭馆知会老板一声,随后就来。” “哦,也好,你知道鸿福酒楼吗?离这很近。” “知道,知道,前门大街最大的馆子,没有人不知道。” “那好,我就去酒楼等你。”弘昼转身去了,有两个护卫模样的人,赶紧牵着马跟了上去。 吴波回了爆肚馆,没有到后面自己的住处,他永远都不想再走进那又脏又臭,让他做了无数噩梦的地方。 他直接来到饭馆前堂,正在柜台里算帐的掌柜见到了他,就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嗡”的一下子从柜台后面冲了出来,直冲到他面前。 掌柜双手握住他的手,满脸堆笑,惊喜交加的问道:“三儿,你可回来了,刚才是什么状况?” 吴波却没有掌柜那么激动,他看着掌柜对自己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只是淡淡的照乾隆教的跟他说了。 在后面忙活的厨子听到声音走出来,恋恋不舍的对他说:“好兄弟,到了外面,照顾好自己,如果不好混,还回来。” 吴波感动的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从怀里掏出了自己仅有的一小串铜钱,拉过他的手,把铜钱放在他的手心里,说:“哥,你虽然打呼噜有点响,但你是个好人,平时没少关照我。” “这点小钱儿,你买酒喝。屋里我还有些破烂东西,你要不嫌弃就留着用,不能用的就扔了吧,你也多保重!” 厨子有些过意不去,吴波按定了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再推辞了。 掌柜却没有一点惜别之情,依旧笑得像花一样灿烂,称呼得像对家人一样亲切:“三儿,好兄弟!日后发达了,别忘了咱这小店,常来捧场。” 说着还要伸出双手来握,吴波却没理会他,只是潇洒的挥了挥手,在那矮胖掌柜和厨子满是羡慕嫉妒的眼神注视下,昂道挺胸的扬长而去。 掌柜那灿烂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鸿福酒楼是一间三层楼的大酒家,门脸很大,装饰极其豪华,平民百姓只有往里面瞅两眼的份。 吴波曾经几次在门前路过,有一次还停下,远远的瞧了瞧。酒楼门前有一大片空地,竖着好些个拴马桩,空地上停满了马车,轿子。 一大帮长随、轿夫模样的人凑在一起闲聊,显然是等着在酒楼里面吃饭的主人。 进出酒楼的客人,看衣着穿戴,个个都是非富即贵,气派非凡。 吴波心里思忖着,这样的酒楼,就是撂在几百年后,也绝对不是普通百姓能消费得起的。他“呱”地咽了一下口水,酸溜溜地转身走了。 可是今天不一样了,他可以挺直了腰板走进去了,心里充满了骄傲和自豪。 他气定神闲的进了酒楼,在轩敞的前堂站定了,四下打量着,酒楼里面的装饰比外面更加奢华气派。 一个衣着簇新的伙计迎过来,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用满是疑惑的目光看着他,问道:“您……吃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41章 拿去零用 吴波知道是自己一身寒酸的衣着让这酒楼的伙计以为他走错了门,这么多天以来,他已经见多了歧视,看惯了白眼。 他并不在意,只是淡淡的回道:“嗯,刚才有人来订过最好的雅间。” “哟!爷您来了,有!有人订过,爷您楼上请!”伙计立马换上了和矮胖掌柜同款的笑容,把前面那个“哟”说得特别夸张,好像盼小吴盼得望眼欲穿的样子。 伙计一边躬身请他上楼,一边对楼上喊到:“一位爷,上三楼富贵居!” 他的话音刚落,二楼也传来了响亮的应和声。吴波上到二楼时,已经有伙计在迎候,满脸带笑,伸臂哈腰的在前面引路,引着他上了三楼。 虽然是三楼,却和一楼一样高大轩敞,中间一条通道,两边都是一间间的包房,有几间已经掌了灯,显然是有客人了。 伙计引着吴波到最里面左手一间包房门前停了,敲了敲门,然后推开,请他进到了里面。 弘昼已经在桌前主位上坐了喝茶,见他进来,招呼道:“来,吴兄弟,过来坐。”又对伙计说道:“伙计,上菜,来一坛三十年的状元红!” 伙计躬身应了,转身出去。不一会,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里摆着一条刚洗过,拧干了水的毛巾,伙计将托盘双手捧给吴波,嘴里说:“爷,您净手。” 吴波伸手拿过毛巾抖开,毛巾还冒着热气,擦在脸上说不出的舒服。他一边揩着手脸,一边在心里感叹着,同样都是吃饭的地方,这里和爆肚馆那可真是天壤之别呀。 在这里,吃的不光是饭菜,还有那份尊贵和荣耀。 他打量着室内的陈设布局。这是一个好大的雅间,中间一个博古架将空间分隔成了外面的会客区和里面的用餐区。 室内装饰雅致华贵,墙壁上挂着几幅古旧的字画。 伙计走过来,恭恭敬敬的给吴波斟了一盏茶,吴波端起杯子喝茶的功夫,瞄了一眼桌上的餐具。 那汤匙、筷子、筷架,全都是银的,桌上四个银制的烛台,点着四支擀面杖粗的红色金漆蜡烛,将屋里照得通亮。 伙计收了毛巾,转身出去,很快又回来,手里捧着的条盘里放着一坛酒,酒坛旁边竟然放着两个玻璃杯! 吴波知道,在这个年代,不要说玻璃杯,就是普通的窗玻璃都极其昂贵。 还有他不知道的,即使在紫禁城里,也只有皇太后,皇上,皇后以及少数几个位份尊贵的妃嫔宫里才是玻璃窗。 内务府像看着眼珠子似的看着那窗玻璃,有不小心碎了的,从来都不舍得扔掉,裁成小块拼着用。 伙计给两人的杯中斟满了酒,就站在一旁侍候。弘昼不想让外人听到两个人的说话,摆手示意他退了出去。 很快,山珍海味一道接一道的上来,最后竟摆了满满一桌子,足有二十几道菜。 吴波穿越过来这么多天,在爆肚馆里一日三餐吃的最多的就是杂和面馒头,棒子面粥就着疙瘩咸菜,一点油花都没有。 有时拣下来客人吃剩的爆肚,舔嘴咂舌的吃了,算是能见到一点荤腥。如今见了这满桌子的山珍海味,眼睛早已经冒出了蓝光。 因见这小吴和皇上的关系非同一般,弘昼不敢轻慢。 吴波也知道眼前的这位御弟王爷权势熏天,就是朝廷一品大员,也未必有这个荣幸能和他坐在一起吃饭,自然对弘昼也是极尽巴结。 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两个人喝光了一坛状元红,桌子上的菜竟然有很多一口都没动过。 酒足饭饱,伙计又送上热气腾腾的毛巾,待两个人揩了手脸,又躬身引着两人下了楼来。 两个人满面红光的走出酒楼,酒楼外候着的王府随从早就侍立在门前。 见王爷出来,一个人赶紧到酒楼柜台去结账,余下二十几个人齐齐打下千去,“呼啦”跪了一地,口里叫道:“主子!” 吴波仔细看时,那些人中一大半是护卫模样,虽然是长随装束,却个个挎着腰刀,杀气腾腾。 弘昼却看也不看他们,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银票,借着酒楼门口大红灯笼的亮光随意翻了翻,拣出一张递给吴波。 吴波接过看时,竟是一张一千两的龙头大票,忙推辞道:“五爷,这可不敢当。” “什么他娘的当不当的,”弘昼笑道:“出门身上少不了要带点银子,这点先拿去零用,跟你五爷甭来那虚的。” 小吴见推辞不过,只得谢过,收了银票。 弘昼这才对随从们道:“都起来吧,那福你过来。”叫那福的中年汉子赶忙过来,到弘昼面前躬身说:“主子!” 弘昼拍着吴波的背对那福说:“这位吴兄弟是你五爷的贵客,要去城外果菜庄子住些日子,你带上这十二个护卫,亲自给送过去。” “把吴兄弟安置在上房,交待给庄头老黄,要是怠慢了爷的客人,爷就把他扔到永定河里喂王八!” 那福一连声的应着,弘昼又转对吴波说:“吴兄弟,这是我府上的管家那福,今晚他送你去庄子上。以后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和庄头说。” “我那庄子虽然离城里远点儿,东西倒还齐全,准保不会缺了你的。我平日里忙,你有事差个人到我府里找那福,一样的。” 弘昼又摆手唤过来一个头领模样的护卫,说道:“冯彪,你带着护卫们跟吴爷一起去庄子,这些日子就住在庄子上。” “教吴爷些拳脚骑射功夫。差不多就行了,别累着了伤着了我吴兄弟。” “功夫好坏不打紧,有一桩可是要紧的,你们要像护卫你五爷一样护着我吴兄弟,白天晚上不能疏忽。” “要是伤了一根毫毛,你知道五爷的规矩,不用我多说。” 那冯彪显然是一名训练有素的军人,麻利的扎下一个千,中气十足的喊道:“卑职明白!” 弘昼向冯彪招了一下手,然后向边上无人处走了几步。 冯彪知道王爷有话要单独交待,赶忙跟过来,哈下腰凑近了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42章 另有盘算 弘昼低声对他说:“你私下里再教你吴爷一些宫中的礼仪和侍卫的规矩,教得仔细些,省得将来闹笑话。” “教时尽量避着些旁人,别的也甭多打听,懂了吗?去吧。” 冯彪抱拳躬身应了,转过身来,向其余护卫一挥手,那些人步调一致,动作齐整的飞身上马,勒着缰绳等候出发的命令。 弘昼又对吴波说:“吴兄弟,去吧,一个月时间不长,很快就能见面。” 小吴满怀感激的给弘昼行了礼,起身和那福上了马车,那赶车的伙计轻扬鞭梢,喊声“驾!”,马车启动,一行人呼呼拉拉向城外去了。 吴波坐在颠簸的马车里,心里有些不解,皇上正是因为弘昼的王府里人多眼杂,才让自己住在城外的庄子里。 可是弘昼弄出这么大的阵势,只怕要不了两天,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了,那不是白费这劲跑到城外来了吗? 他哪里知道,弘昼的心里却是另一番盘算。皇上让住城外庄子里,如果不遵旨意,那可是罪过,所以必须让小吴住到庄子里。 可是要想掩人耳目,那可是万万不能真的实实在在照着皇上的意思去做。他本就兼着御前大臣、领侍卫内大臣,补一个侍卫进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就是朝中有人对这个侍卫的身份和来历有所质疑,谁有那个胆子来问?十六叔和十七叔都是人精,见皇上都默许的事情,更不会来自讨没趣。 皇上顾忌的是物议,自己担心的可是小吴能不能安全的送回皇上身边。物议最终议的是皇上四哥,小吴的安全可是自己一人担着干系。 皇上说小吴将来会有大用,不知道会有多大的用。既然这个人对皇上这么有用,谁知道那些暗地里不想皇上好过的人会不会打他的主意? 万一小吴在自己的手里有个闪失,皇上追究下来,那可要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只能先保自己没过失,物议不物议的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弘昼的庄子其实离城里也没有多远,出了永定门,一直向南走不到十里地就到了。 但是马车走得比骑马慢得多,冯彪等一干护卫分作两伙,一伙在前,一伙在后护着马车,却只能勒着马一溜小碎步,不敢撒欢儿。到了庄子时,已经是亥正时分(晚上十点)了。 一行人车马隆隆,在静夜里传出去好远,早惊得庄子里十几条大狗狂吠不止。 两个值夜的庄丁提了灯笼来看时,见是王府的人,忙不迭的开了门,一个人赶紧到上房来向庄头禀报。 庄头老黄搂着小妾睡得正香,被狗叫声吵醒了,接着又听见隆隆的车马声,听得出来了不少人。 这早晚庄子里极少来人的,老黄情知定有要紧事,忙叫小妾起来掌灯,自己起身穿好衣服出了房门。 到院子里瞧时,正遇上刚下车的那福。见是大管家这么晚亲自来了,老黄不禁一惊,忙过来见礼。 这时庄丁们已经拴好了狗,又张罗着把护卫们的马牵到马厩里拴好,准备草料。 吴波跟在那福后面下了马车,借着灯光看去,庄门正对着是一条路,比前面大街也窄不了多少,直直的向东伸展,黑夜里看不到头。 路北面一溜房子盖得高大气派,装饰考究,一望便知道是客房。南面一溜房子比北面更长,却简易的多。一半房子像是庄丁们的住处,另一半房子双扇大门很宽敞,小小的窗户位置留得很高,显然是仓库了。 那福给吴波和庄头引见着说:“这位是吴爷,这是庄头老黄。” 那庄头也是一个中年汉子,年纪与那福相仿,只是不像那福保养得白白净净,脸膛黝黑发红,身体却很壮实。 老黄又给吴波见过礼,那福接着说:“这位吴爷是王爷的客人,要在这里住些日子。” “挑间最好的客房给吴爷住,护卫们两人住一间房,房子要在吴爷的住房左右。” “叫厨房给护卫们张罗吃的,吴爷刚吃过,叫人把房间打扫出来。” 那福这边说着,老黄一个劲的点头。等那福说完,老黄将他二人让到了正堂,一落座,已经有庄丁端上来沏好的茶水。 老黄出去安排完了差事,返身回来陪着两个人喝茶说话。那福又把王爷交待老黄的话,拣着大意说了。 那老黄心里原本有些诧异,和亲王爷身份贵重,权势熏天,素来眼高于到你,可巧你就来了。脱了靴子坐到炕上来,这阴冷的天,脚都凉着了吧。” 乾隆坐到炕沿儿上,那拉氏忙过来帮他脱了靴子,在地上找一处烘热的地方将靴子放了。 乾隆盘膝坐在炕上,炕上暖暖的,坐上去很是舒服。他笑着对皇太后说:“皇额娘刚才说儿子什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43章 女孩出宫 皇太后没有回答乾隆的问话,却反问他道:“听内务府的人说,宫里要把年满二十二岁的宫女都放出去?可是真的?” “是真的,昨儿个内务府报上数来,年满二十二岁的宫女共计五百三十一人。”乾隆答道。 皇太后道:“说实在话,宫里这么多使唤的人,就是放出去这几百号人,也尽够使的。” “只是刚才我们娘们儿合计,皇帝刚登基,就放出去这许多人,别叫人看了,失了咱天家的威仪,皇帝的面儿上也不好看。” 乾隆赔笑着说道:“就像皇额娘说的,放出这些人去,宫里侍候的人也尽够使的。这些个宫女都是十二、三岁就进来了,伺候主子们差不多十年了。” “趁着年龄还不太大,早点放出去,找个好人家嫁了,那不也是咱皇家的一桩功德吗?” “儿子想了,皇额娘和几位老太妃身边的人一个都不减。从您儿子、儿媳往下,按位份酌减。” “儿子媳妇们都年轻,就不为宫里省点银子,也为小辈人做个样子,不要忘了先祖们创业的艰难。” “就像您儿媳这样身份,浑身上下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皇额娘不也常说,富贵不可享尽。儿子就是这点儿想头,如果不称皇额娘的心思,就不放出去也是可行的。” 富察氏听乾隆夸奖自己,脸上微微一红,低头不语。 皇太后听乾隆说话,人情道理都想到了,再也没有什么不称心的,因而也笑道:“你说的道理都对,额娘还有什么不称意的?” “就是我这宫里,还有几个老太妃那里,减几个人,还能缺了使唤的?” 乾隆也笑着回道:“既然皇额娘准了,那就定在冬至这天,将这些宫女放出宫去,每人多赏一年的月例,叫各家来人接回,一家子也过个团圆年,可好?” “好,好,我的儿,天理人情都想得周全了,这才是体天格物的好皇帝。”皇太后笑着说道。 “不减皇额娘身边使唤的人,是儿子的孝道。圣人以孝教化世人,儿子以孝治天下,这也至关重要,几个老太妃也是沾了皇额娘的光。” “非但如此,儿子还想请皇额娘移驾到慈宁宫去住。您现在是皇太后,总住在这景仁宫也于礼不合。” “儿子过几日也要搬去养心殿,就挨着慈宁宫,每日给您请安也近便些。” 皇太后敛了笑,换上了庄容,沉吟着道:“你的孝心额娘知道,只是额娘不能住进慈宁宫里去。” 看着乾隆不解的眼神,皇太后接着说道:“倒不是因为宫里传的,自打前头孝庄文皇后(顺治生母)在慈宁宫薨了以后,那宫里有异像,所以再没有皇太后敢住进去。” “那都是太监宫人们乱嚼舌根子的话,你额娘打心里不信。” “可后来仁宪皇太后(顺治第二任皇后)一直住在慈仁宫,仁寿皇太后(雍正生母)一直住在永和宫,再没人去慈宁宫住。” “那是因为后来人都自忖着,再没谁能及得上孝庄文皇后的功业和德望,这里头也有一个礼让先贤的意思,你额娘也不能悖了这个理去。” 乾隆听了,略一思忖,说道:“既如此说,儿子不敢违了皇额娘的心思,只是这景仁宫确实与皇额娘的位份不合。” “皇额娘看这样可好,慈宁宫的西边有一片场地,是前明的北司房,就将那些个矮房都拆了,给皇额娘另建一处寝宫。” “那地界在慈宁花园对面,皇额娘去园子里也方便,既合了皇太后的位份,也应了礼让先贤的道理,恳请皇额娘成全了儿子的这点孝心。” 新建一座寝宫,是皇太后想都没想过的,如今见儿子说的头头是道,处处都想得周全了,哪里还会有个不情愿的? 当下笑逐颜开,对乾隆道:“既是这样说,额娘就依了你,只是那宫殿的规制一定要比慈宁宫小些,要不然额娘住进去也不安心。” “成,都依了皇额娘,明儿个儿子就将这事交待下去。先叫工匠们丈量地面,绘出图样,呈给皇额娘瞧。” “哪里有不称心的,尽管让他们去改,什么时候您瞧着满意了,再动工建造。” “宫殿的名字儿子现时已经想好了,平民百姓家都盼着父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咱们天家,福自是不必说的,儿子惟愿皇额娘既寿且康,皇额娘的新寝宫就叫做寿康宫,可好?” “好,好,难为你眨眼的功夫能想得这么周全。就你这份聪慧,瞧着比先帝爷也强上一些。”皇太后望着宝贝儿子,笑得更开心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 乾隆让皇太后夸得微红了脸,没再接茬,把目光转向了富察皇后。富察氏正娴静的坐在櫈子上,面带微笑,两眼温情的看着自己,四目相对,又忙闪开了。 乾隆温声向富察氏问道:“你宫里可拢火了” “嗯,今儿个也拢火了。只是我禀赋薄,不敢叫烧得太暖,不然身子上燥热,也不受用。” 富察皇后轻声细语,娓娓道来:“我宫里使唤的人多,就多减几个,也使得的。” 乾隆也微笑着道:“减多了也不成,你的位份在那里,这事也还是要循着礼制来。要是你宫里使唤的人和下面的一样多了,那她们也不自在,是不是?” 说这话时,乾隆扫了一旁的那拉氏一眼。富察皇后听了没再说话,微笑着和乾隆对望了一眼,又把目光转向了别处,只是脸上依旧笑意盈盈。 那拉氏在一旁,将这夫妻俩恩爱熙和,柔情蜜意都看在了眼里,心里不禁泛起了一股醋意,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分毫。只是脸上带笑,颔眉低首,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 乾隆又笑对皇太后道:“儿子要回去看看有没有送进来的急务折子,若有,今天就要批下去,这就回了。” “快去忙吧,自己也爱惜着身子,别太累着了。额娘这边有你媳妇和那拉氏她们,你不用挂心。”皇太后笑着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44章 侍寝 重华宫,寝殿里,刚交亥时,也就是刚过晚上九点。乾隆已经在宫女的服侍下洗潄完闭,贴身太监过来,躬身轻声问道:“主子爷,是不是就寝?” 乾隆知道那拉氏已经被敬事房的驮妃太监扛进了重华宫来,现正在专供侍寝妃嫔歇息的房间里等候。 为了防备妃嫔行刺皇上,被翻牌子侍寝的妃嫔,必须洗浴干净后,浑身上下脱得一丝不挂,连一件首饰也不能留下。 然后由驮妃太监用大氅裹了,扛进暖轿,抬到重华宫,再扛到专门的房间里等候传唤。 如果是冬天,则在大氅外面再裹上一层厚厚的毡子,这样才不会把一丝不挂的妃子冻着。 他“嗯”了一声,表示答应。太监赶忙将榻上的被子掀开,然后麻利的将乾隆身上的衣服脱个干净。 脱成了白条鸡一样的乾隆躺在了榻上,太监赶忙将被子给皇上盖好,只不过被子的下沿只盖到了他的脚踝处,一双脚露在了外面。 太监吹熄了房里多余的蜡烛,只留下一枝,房间里顿时暗了许多。 他走出去,不一会,随着一阵轻微却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太监把裹着大氅的那拉氏扛进了房里。 乾隆虽然以前在书中看到过,但是亲身经历这场面还是第一次。他忍不住好奇的心情,在榻上歪着头,斜眼瞧着。 那驮妃太监肩扛裹着大氅的那拉氏的样子,活脱脱的像土匪刚刚在山下抢了民女,给山大王送过来一样。 他这里胡思乱想,那太监可是没有迟疑,麻利的过来将那拉氏轻轻放在榻上,解开大氅,那拉氏就像是剥了皮的鸡蛋,浑身雪白,一丝不挂,玉体横陈。 那拉氏坐起身,向旁边挪了挪身子。趁这功夫,那太监跪下冲着床榻磕了头,起身卷了大氅,躬着身向后退,退到门前,转身出去,将房门关上。 借着昏暗的烛光,乾隆看那拉氏时,她面带微笑,两颊潮红,却不像白天那样调皮贫嘴,没有说一句话。 因为她和皇上一样明白,做这事儿时,皇上甚至不如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隐私可言。寝殿里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门外却有好几个人,敬事房的太监会一直站在门口。 有人负责严格的掐算着时间,有人负责竖着耳朵听墙根儿,听里面的声响和往日是不是一样,有没有什么异常。 这是怕皇上兴奋过了头,纵欲过度,突发马上风,死在妃嫔身上。 也许是身子有些冷,那拉氏没有迟疑,跪爬在榻上,在乾隆裸露在外面,冻得有些发凉的双脚处,掀开被子,慢慢的爬进被窝里来。 乾隆将身子往边上挪了挪,也许是怕压到了皇上的龙体,她爬得非常慢,非常小心。一头秀发垂落下来,发梢从乾隆手臂上掠过,痒痒的。 乾隆耐着性子等着,待她爬到了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时,一把将她搂了过来。 那拉氏娇哼一声,倒在了乾隆的怀里。乌黑的长发冰凉顺滑,散发着诱人的芳香,仿佛黑色锦锻一般,铺在枕头上。 乾隆对着她那微张的嘴唇,深深的吻了下去…… 时间将将过去半小时的样子,正当乾隆全神贯注时,在门口听壁角的太监扯着公鸭嗓,冷丁冒出一句,竟吓得他浑身一抖。 “主子爷,是时候了。”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挨了这一吓,乾隆气得立马就要问候这个死太监的八辈祖宗。尼玛的,做个足疗至少也要一个钟吧,干这么大的事,半个钟的时间怎么能够?就不能人性化一点? 但是他终于没有骂出口,因为他知道,这是祖上留下的规矩,太监也只是尽了职份而已。 他不得已匆匆了事,从那拉氏的身上翻滚下来,正躺在榻上兀自牛喘,公鸭嗓再次响起:“主子爷,是时候了。” 乾隆知道,如果喊完第三声的时候,这个王八蛋就会在大门口背祖训了。 这夜深人静的,满院子的太监宫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第二天就能传遍整个内宫,那自己这个皇上可把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他紧喘几口气,尽量不让自己说话的声音带着喘息声,提着气说道:“进……” 随着“吱呀”一声响,太监开了门,一股冷风比他先一步进到了屋里。 那太监的表现极为专业,他知道现在满头大汗的皇上怕见凉风,只把房门开了一个窄窄的缝,仅够他侧着身子进到屋里,进来后,立马关紧了门。 他来到榻前,像来时一样麻利的将大氅摊开了铺在榻上,然后跪下冲着床榻磕了头,站起身来静静的等着。 这边那拉氏已经整理完毕,翻身跪爬在床上。面对着仰面朝天的他,像进来的时候一样,极缓慢的,一点一点的向后退着。怕压到了他,还刻意的离他远一些。 被窝里的乾隆却恋恋不舍,伸出手来,感受着她的温热从自己的手中一点点的滑过,最终只留下他落寞的指尖…… 待那拉氏在大氅上躺好,太监麻利的将她裹起,把同样浑身是汗的妃子冻着了,也是不小的罪过。很快,那拉氏像一个襁褓里的孩子一样躺在床上。 那太监又跪下冲着榻上磕了一个头,然后低着头轻声问道:“主子,留不留?” 一下子把乾隆问愣了,上次在皇后那里,没有这个程序,他是第一次经历这个。 他知道,如果他说“不留”,那太监就会把那拉氏扛到来时等候的房间,用手指在她身上的某个穴位轻轻揉按,“龙精”就会慢慢的流出,以减少受孕的可能。 他突然间陷入了迷茫,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自己该不该在这个世界留下自己的后代呢?只是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的纠结是非常愚蠢可笑的。 无论自己说留与不留,执事太监都会奉旨行事。但倘若自己说不留,那对刚刚小心翼翼的服侍自己的那拉氏来说,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 这对任何一个侍寝的妃嫔来说,都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甚至事后,皇太后都会过问,为什么临幸妃嫔,不留下“龙种”?可否有正当的理由? 虽然只有极短暂的迟疑,但他甚至听见了,裹在大氅里的那拉氏的喘息已经变得粗重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45章 还得试试 乾隆轻声说:“留,送那妃回宫歇息。” 那太监应了一声,又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来。却不似来时那样,而是平伸出双臂,托着那拉氏的后背和腿弯儿处,将她抱在怀里,向后倒退着走到门口,转过身去。 门口守着的太监瞅准时机开了门,待他走出去后,又迅速将房门关上。 隔着房门,能听见沉重而轻微的脚步声渐去渐远…… 寝殿里马上寂静下来,乾隆的气息还没有均匀,呼吸间,还能不时的嗅到枕头上,被子上甚至自己脸上残留的那拉氏的体香。 他惬意而满足的躺着,大脑中还在回味着刚刚过去的时刻。第一次在别人的监督下做这种事情,真的是不习惯。 如果不是他与生俱来的厚脸皮,这事体能不能顺利完成,都是一个问题。 最可恨的是,还吃了死太监一吓,幸亏自己心理素质过硬,不然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南宗建炎三年,当时的小朝廷暂驻在扬州。二月的一天清晨,高宗赵构正在和妃子亲热,过着自己的幸福生活。 派出去探听军情的内侍连夜逃回,报说金兵正向扬州奔袭而来,顿时吓得赵构阳事不举,自此落下病根儿,终身未愈。 赵构以前曾有一个儿子,五个女儿。可惜儿子三岁时夭折,五个女儿被金兵掳去,下落不明。 可怜赵构吃了这一下,从此抱憾终生。自二十一岁登基,到八十一岁寿终,再没生下一儿半女。 想到这里,他突然心里一惊,担心起来。我操,自己不会也和赵构一样了吧?不行,明天还得翻牌子,试试自己有没有被吓出毛病来。 明天翻一个位份低,不熟悉的妃嫔。不能去皇后那里,也不能再翻那拉氏这样位份高的。不然万一上了战场却亮不出刀枪,自己的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尼玛的,怪不得几代清朝皇帝都不好好在宫里呆着,不是住承德避暑山庄,就是往京西的园子里跑。 避暑只是原因之一,原来这里还有猫腻。紫禁城之外的行宫里,有些规矩就简化了,规矩的边界也模糊了,执行的力度也明显减弱。 在执行与不执行两可的时候,哪个狗胆包天的太监敢来坚持原则? 他又想到了那拉氏,不知道这个俏皮可人,细心体贴的小妹妹,后来因为什么伤透了心,愤而断发? 回想着刚刚的温存,他没办法把那个冰冷的现实与当下这个火热而又温柔的小妹妹联系起来。 他心里打定主意,他一定会始终善待这个小妹妹,即使没有能力改变她的天年,也一定不会让她落得那样凄凉的结局。 想到这里,他突然无奈的意识到这只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问题的根源在于这宫里的妃嫔制度。 皇上只有一个,而皇后以下,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常在、答应好几十,那些没有名份的更多。 无论哪个宫女,只要被皇上临幸过一次,就一生出宫无望了,有的甚至只和皇上见过几面,却要为此付出一生的代价。 这么多的女人,看似体面尊荣,实际上内心的空虚寂寞是别人难以理解的,一生都面临着情感与生理的双重饥渴与煎熬,很容易出现心理上的问题。 虽然他偶而也为自己能拥有这么多的女人而自豪过,但是很快,他知道这种自豪是极其自私而且卑劣的,是把自己一个人的欢愉建立在众多女人的痛苦之上。 但是目前,他不但无力改变这些,而且还要在这罪恶的制度里浸染下去,以最大可能的保护自己的安全,完成自己作为一个潜伏者的使命。 第二天刚交巳时(上午九点),众王大臣已经齐聚重华宫前的乐善堂内明间,与皇上议事了。 乐善堂是重华宫前院的正殿,原本是弘历在这里居住时行礼升座的场所,是雍正亲赐的名字,后来就用这个名字指代了整个乾西二所。 乾隆继位后,乾西二所更名为重华宫,乐善堂更名为崇敬殿,崇敬殿后是重华宫,再后面是翠云馆。 但因乐善堂的名字是先帝御赐,弘历做宝亲王时亲书的“乐善堂”匾额仍旧悬挂在崇敬殿的内明间,所以众人仍习惯叫这里做乐善堂。 这些时日,乾隆临时在这里召见亲王及军机大臣议事。但是这里毕竟是后宫内苑,众王大臣频繁出入,于礼制不合。而且军机大臣以下的官员是绝对不能进后宫的,所以很不方便。 其实重华宫离着神武门最近了,要出宫很是方便。但神武门是紫禁城的后门,乾隆若是带着一群侍卫,穿着百姓衣服,悄悄的从神武门溜出宫去,他感觉自己像是出去做贼一样。 而且,出了神武门是北城,如果要去热闹的南城,去吃水爆肚,要绕过整个紫禁城,反而更远了一些。 雍正生前在大内一直居住在养心殿,养心殿位于前朝与后宫的交界处。北门出去就是西六宫,东面紧挨着乾清宫,西面紧挨着慈宁宫,南面隔着御膳房就是军机处,离景仁宫也很近。 无论是给皇太后请安,去富察皇后的长春宫,还是见人说事都很近便。要出宫时,出隆宗门,走西华门也不算远。 因刚刚除了丧服,乾隆命内务府将养心殿重新修饰布置一下,过几日就搬过去。 此时,乾隆盘膝坐在炕上,庄亲王、果亲王、弘昼、弘晓、鄂尔泰、张廷玉依次在小木櫈上正襟危坐。 乾隆先开了口:“这些日子料理大行皇帝丧仪连带着内外事务,大家都很劳乏。现今大行皇帝奉安梓宫,咱们君臣议一下当下要紧的几件大事,拿出个章程出来,好叫下面去做。” 他顿了一下,扫视了一下众人,接着说道:“圣祖爷、世宗爷两代人宵衣旰食,孜孜图治凡七十余年,方有大清今日之气象。” “朕敬天法祖,以圣祖爷、世宗爷之法为法,以仁孝教化百姓,以律法约束天下,宽严相济,刚柔并用。” “望在座叔王兄弟臣工殚精竭虑,以赤诚之心佐朕治理天下,致我大清于极盛之世,朝廷定不会亏负尔等。” 满嘴的假话,竟能说得如此抑扬顿挫,朗朗上口,他不禁为自己说谎的能力所折服,这应该归功于多年的泡妞实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46章 铸钱的猫腻 这说的就是乾隆朝的执政纲领和基调了,见他说完停住了,庄亲王允禄接口说道:“皇上圣明若此,臣等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鄂尔泰在櫈上欠身说道:“皇上,照例新皇登基,颁发恩旨大赦天下,铸新朝制钱是两件要务,需尽早安排下去。” “对,今日就议这两件事,”乾隆说道:“先说这大赦,朕意照旧例有所改动,除遇赦不赦的大罪之外,死罪只暂缓勾决一年,不减等。其余仍照旧例,如何?” “皇上”,允礼说:“新皇登基大赦,乃乾隆朝首次大赦,为彰显皇上如天之德,死罪不依常例减等发落,恐有人心生怨望。” “哼”,乾隆哂笑道:“心生怨望的都是待决的死囚和他们的家人。奉公守法的百姓高兴都来不及呢。” “试问,若有罪犯杀了人,判了死罪,恰遇大赦留了活命,那对被杀之人公平不公平?对此等有罪该死的人,朕不稀罕他们的感激。” “暂缓勾决一年,也不是因为可怜他们,是朕想用这一年时间,将待决的死囚罪案,重新复核一遍,防止有冤案错案在里头。” 张廷玉说道:“皇上,死囚罪案是从县里,府里,省里直到部里,层层审理下来,如果一一复核,恐怕太费时日。” “费时日也要办,”乾隆道:“宽严相济,宽不是放纵,严不是滥杀。人命关天,总之就是一个慎字。这次复核下来,有枉法断案的官员,要惩处一批,这也是朕的一层意思。” “新朝伊始大赦一次,以后也不作为常例。朕就是要官员和百姓都明白,官府依律断案,百姓遵纪守法,犯者罪责相应,这才是依律法治国的精要。” “说到这罪责相应,朕还有一个想法,将斩首以上的极刑都废除掉,尤其是那凌迟,千刀万剐,简直是惨无人道。” 允礼分管着刑部,他却有着不同的看法,于是说道;“皇上,凌迟这类极刑本不常用,只为处置罪大恶极之人。如若将之废除,对谋反、大逆等罪也处以平常的斩刑,怕难儆世人。” 乾隆道:“前明朱洪武对贪官墨吏剥皮楦草,止住官员贪腐了吗?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险。治贪官,要靠制度严明,也要让官员有合理的俸禄。” “说到防民变,如果不能让百姓吃饱穿暖,光靠严刑峻法是没有用的。到了没有活路的时候,就应了那句话,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世宗爷时废了腰斩之刑,深得民心。而凌迟之残酷较腰斩更甚,为何不能废除?” 他的这一通话,从道理上无可挑剔,在座众人虽然觉得有违旧制,却也无可辩驳。 于是允礼只能顺着皇上的话说道:“既然圣意已决,臣下去后和部里堂官议一下,拟出细则,再请旨施行。” 见皇上对允礼的话表示默许,分管户部的张廷玉知道该说自己的差事了,于是说道:“皇上,新铸乾隆制钱的成色,铜铅比例,请皇上示下。” 乾隆听了,干脆的说道:“这个简单,乾隆制钱铅四铜六,重一钱二分。” 张廷玉道:“皇上,雍正制钱最初也是铅四铜六,虽说做工精美,可是因为含铜多,很多不法商人收了制钱,拿去熔了制成铜器,一转手成倍的利,以至于铜贵银贱之势更盛。” “后来先帝爷将雍正制钱改成了铅六铜四,方才有所缓解。即使这样,现在官价一两银子换一千文制钱,可市面上一两银子只能换八百文……”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可是乾隆已经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笑道:“衡臣,你以为朕要乾隆制钱铅四铜六,是不为流通方便,只为粉饰太平吗?” 张廷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他接着说道:“钱政的弊端不止在制钱的铜铅比例上,根子在于铜政、银政、税政和铸造上。” 乾隆盘膝坐得久了,腿有些发麻,他穿上靴子下了炕,在地上舒适的踱着步子,接着说:“先说铸造,户部有宝泉局,工部有宝源局,各省还有各省的宝局,有的省还不止一个。” “这么多的宝局,都在铸钱。各有各的尺寸重量,就连铜铅比例竟然也随意变化,闹得同样的雍正制钱,竟是大小不一,颜色深浅各异。” “还有一个道理在这里面,原来有的宝局,按照规定的铜铅比例来铸钱,可是看到那些铅多铜少的制钱一样好用,铸造成本却省下了好多。” “于是就纷纷效仿,竟没有一家宝局按照规定的铜铅比例来铸钱了,这就叫做劣币驱逐良币。” “上头来查,应着景糊弄一番,待人走了,依旧是偷工减料。这里面省下的铜,换成银子,进了谁的腰包,大概朕不说你们也都知道。” 他扫视了一下众人,大家都默不作声的听着他的话,他接着说道:“再说这税政,朝庭制度,百姓赋税要缴纳银子,可是平常百姓手里哪有那么多银子?” “于是按官价缴纳制钱抵银两,一千文制钱抵一两银子,下面官员收了制钱,再到市面上用八百文换一两银子缴到藩库,多出来的二百文制钱进了谁的腰包?想必你们也和朕一样清楚。” “再说这银政,自从前明英宗取消用银禁令,银子用了几百年,可是弊端显而易见。市银没有定数,用戥子称,用夹剪来剪,大块剪成小块,小块剪成碎银。” “官府税赋收上来的都是碎银,再熔了重铸成五十两一锭的官银,这重铸所产生的损耗就是火耗。” “圣祖爷时,一般州县的火耗加到每两二、三钱,有的四、五钱,偏远贫瘠税赋少的州县,火耗竟比正赋还要高,全部由地方官吏截留。” “先帝继位,力行整饬,向官员发放养廉银,推行火耗归公。纵然如此,这正赋之外附加的一到两成税赋,增加了百姓多少负担?” “碎银重铸,火耗年复一年,又有多少银子白白流走?” 他这一番话,将在座的王大臣都说得一头雾水,他们用迷茫的眼神看着皇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47章 铜矿之谜 最终还是张廷玉说出了大家的疑问:“皇上,几百年来,国家库银都是五十两的官锭,既便于存放,也便于核查数目,不知皇上……” 他没有说完,乾隆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说:“我不是说官银铸成五十两不对,而是说,流通的市银要有定值。” “定值,如何定值?”这次是弘昼不解的问。 “铸造银币”,乾隆一字一顿的说。 “铸造银币?皇上说的可是夷人的‘本洋’?” “对,前明万历年间就有了夷人传过来的银币,叫做本洋,但只是富贵人家用来把玩或收藏。其实,夷人铸造银币,就是为了便于银钱流通。” 乾隆在炕桌前站了,喝了一口太监刚刚换了的热茶,转过身接着说道:“银币与制钱相同之处在于,尺寸划一,都有定值。” “而且在银中掺入其他金属,就变得很坚硬,不像纯银那样质地软而容易磨损。不同之处在于,制钱是用熔化的铜水浇入模范中铸造。而银币是事先铸好银坯,然后用机器压制出来。” “我大清也铸造两种这样的银币,一种定重一两白银,一种定重半两白银。以后税赋收入的碎银,不再铸成官银,而铸成银币。” “五十枚一两重的银币码好,用桑皮纸卷起来,就相当于一锭五十两的官银,包起来便于存放盘点,拆开来便于流通使用。” “有一两、半两的银币,配上制钱使用,不需要用戥子称,用夹剪来剪。坚硬耐磨损,用上几十年也不需要重铸。是不是用起来很方便?又杜绝了铸官银的火耗?”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看着众人的反应。在场的众人被他这一番奇思妙想说得有些茫然,听着头头是道,细想又觉得不甚实际。 正费思量间,弘昼说道:“皇上,臣弟家里也有几个本洋,我还特意称过,好像不是一两,而是七钱二分。” “对,你说的没错,是七钱二分。夷人有夷人的算法,我们不管他,只图我们使用起来方便就成。一两银币换一千文制钱,半两银币换五百文制钱,妇孺老人也算得明白。” “可是,”弘昼又不无担心的说道:“皇上,一两银子换一千文制钱只是官价,自前明到我朝以来,都是铜贵银贱,市价上的制钱,从来都是高于官价。” “而且市价也是时高时低,就怕是真的有了银币,换起制钱来,也是不如想像的那样方便。” “老五说的好,”乾隆夸了一句,说道:“这就是朕接下来要说的铜政。我朝历来缺铜,铸造制钱要用大量的铜。” “堂堂大清,亿兆人口,虽然全国有几十处铜矿,但多数都是出产寥寥,只有云南一省产出最高,滇铜占了全国产铜九成以上。” “出产不敷用度,自然造成铜价上涨。铜价上涨,百姓更把铜器当成了稀罕物,高价买回来成了摆设或是用具。” “不法商家见有利可图,不惜熔了制钱铸成铜器出售,制钱少了,银贱铜贵之势更盛,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张廷玉当即答道:“皇上所言极是。云南出产的铜,历来不够国家使用。我朝铜荒由来以久,顺治年间,即开始从东洋购铜以补国内之缺。” “康熙年间,人口日益滋繁,制钱用量更大,几乎都是依赖洋铜。雍正元年,先帝爷严令云南整顿铜政积弊,并令除税课及官府收买供本省铸币者外,余铜听民自卖。” “铜产由此转盛,滇铜产量大增。但即是如此,从东洋进口之铜仍占每年用量的六成。” “衡臣说的一点儿不差,”乾隆说:“云南铜矿几乎遍布全省,但富矿不多,且开采日久,矿巷日深,转运不易,排水费工。” “矿洞多是斜巷入山,深者长达数里,逐级开采,一个大矿需用工千余人。采矿全靠人力锤凿,用麻袋、吊筐背出。” “条件恶劣,遇积水、崩塌,死者动辄数百。一名矿工出产,每日不过二、三十斤。所以,滇铜产量虽大,但采铜成本总是居高不下。” 张廷玉主管着户部,曾几次听户部铜政司的主事说过此次,心里自然十分清楚。让他吃惊的是,万几宸翰的皇上,居然能对云南采铜知道得如此细致入微。 他在櫈上躬身行礼,发自内心的赞道:“皇上体察之详,剖析之精,令臣感佩莫名。” 乾隆笑着说:“若要增加铜产量,就必须要……”说到这,他特意顿住了,仿佛是故意吊大家的胃口。看见众人都目不转睛的看向自己,他才接着说道:“开新矿。” “开新矿?”允禄以为皇上又能说出什么惊世之言,听他如此说,不免失望,心里嘀咕道,废话!这个还用你说? 他主管工部,这是他份内的差事,于是说道:“皇上所言极是,工部虞衡司每年派出大量人力四处踏勘,找寻新矿脉,只是收效甚微。” “那是因为没找正地方,”乾隆面露得意的笑着说:“十六叔你记下,告诉虞衡司,去江西省,饶州府,德兴县,去那找去。” “那有铜矿?”允禄睁大了眼睛问,显然是不信他的话。 乾隆笃定的说:“那不仅有铜矿,而且多是富矿,储量大而集中。最难得的是埋得浅,很多矿,剥开土皮儿就能见到矿石,省了多少人力,呵呵呵,”说到最后,他得意的笑出了声。 他笑了,在座的众人可是彻底蒙了,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位出北京城的次数都有限的新皇上,怎么能知道千里之外的江西有如此难得的铜矿,而且地方精准到府、县!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乾隆见他们都怔怔的不出声,又说了一句:“朕说那有,一准就有,十六叔你只管让工部的人去踏勘,一去便见分晓。” 张廷玉在座上拱手,语气小心的说道:“臣等不是信不过皇上,臣只是疑惑,铜矿埋于地下,工部年年踏勘尚不可得。皇上如何能于千里之外,洞若观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48章 就不告诉你 乾隆心里说,我如何知道,肯定是不能告诉你。他突然想起了一首儿歌,我有许多的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他想笑,忍住了没笑出声来,说:“是朕从古书上看来的。衡臣你是儒学大家,不过这学问,四书五经里没有,呵呵呵……”这下终于可以笑出声了,他笑得那么爽朗。 张廷玉再次拱手道:“圣学渊远,臣难望项背!” 允禄在一旁却没笑,也没有说话,内里是一肚皮想法。你这熊孩子,既知道德兴县有这么好的铜矿,为何不早说?害得工部费劲巴拉到处找,白花了多少人才物力? 人小鬼大,难道你阿玛在位时你就是不说,非得等自己即位了再说吗?太那个了吧…… 弘昼却和允禄的想法不同,他从心里没相信四哥的话。 小时候和阿哥们一起在上书房读书,让师傅们逼得养成了读书的习惯。出了上书房之后,四书五经读得少了,可其他杂书却是越读越多。 什么稗官野史,山河图志,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他无不涉猎。家里的藏书没有一万册,也有八千册,其中不乏宋版的古书。自问读过的书,不见得比四哥少,可怎么从来没听说德兴县有这么好的铜矿? 他很不解,却又不好问,只是隐约觉得,自打上次四哥晕厥又醒来之后,比以前城府更深了,更难以琢磨,好多地方都透着邪性。 “好了,客套的话不说了。”乾隆笑着摆了一下手,接着道:“朕在古书上,还看到有几处铜矿,只是德兴的这个最好。” “皇上,”允禄瞪大了双眼道:“既如此,何不让工部一体踏勘,若是开采产铜,可一举改变我大清缺铜之现状。” “十六叔,”乾隆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笑对允禄说:“总得给后世子孙留下些,再说,德兴的铜矿加上滇铜,眼下足够我大清的用度了。” “如此太好了,”允禄兴奋的说:“那就不用再花银子去东洋买铜了。” “不,十六叔,东洋的铜照买,越多越好。等到德兴的铜矿出了铜,让人去东洋放出风去,就说我天朝所产之铜已足够使用。” “这样兴许还能把东洋铜的价格压得低一些,然后照买不误,有多少要多少,不要心疼银子,把东洋的铜都买光了最好!”他说到这里,突然语气有点恨恨的。 “用银子把东洋的铜换回来,再用我朝的绸缎、食糖、药材去把银子换回来。如此,不仅铜有了,百姓的生计也会好起来。” 他抬头望向窗外,仿佛要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幽幽的说:“以后要用到铜的地方,太多了。” 弘晓这半天一言未发,此时插话道:“皇上,等有了足够使的铜,是不是就不会银贱铜贵了。” “也未必,”乾隆依旧慢慢的踱着步子,说:“即使有了足够使的铜,如果铸钱和税赋征收不加以变革,依然难除弊端。” “下面的那些个龌龊官,黑眼珠盯着白银子,只要看到好处,什么法子想不出来?所以,必须要变革制度。” “先说制钱,几十家宝局,各铸各的钱,成色参差不齐。市面上,不只顺治、康熙、雍正制钱,甚至前明的制钱,还大量在流通,一片乱象。” “朕想,以后工部和各省就不要铸钱了,统交户部办理。各省现有的宝局也移交户部,每省一家宝局,多余的裁撤掉,没有的建起来。” “皇上,”张廷玉赔笑道:“建立宝局,原因铜料沉重,不便运输。所以有些建在铜矿附近,产铜的省份,宝局多几个,无铜的省份建宝局,似乎没有必要。” “衡臣听朕说完,就不会这么想了。”乾隆接着说:“这是一篇大文章,需要各处协调统一,才能收效。” “户部在每省设一分司,每省省城设立一所宝局,隶属于户部分司,户部制定统一的铸钱模范、祖钱,各省分司依规铸造,才能保证各宝局所铸制钱成色大小毫无二致。” “铜矿附近所设宝局,一律裁撤。铜矿采出后,就地炼成铜料,运往省城铸钱。不要怕不便于运输,等铜够使了,铜料任商贾自由贩卖,只要有利可图,自有人送上门来。” “皇上,”半天没说话的弘昼发言了:“铜料毕竟是铸钱原料,放开自由贩买,若是有人买来私铸制钱,如何料理?” “嗯,所以朕说,乾隆制钱铅四铜六,务必设计美观,铸造精良,这就提高了仿制的难度。还有,私铸制钱的,私藏模范、祖钱的,一律重惩,绝不宽宥!” “当然,在这之前,先要把市面上流通的各色制钱逐渐回收重铸,用几年时间,让市面上只有乾隆制钱在流通。还有,百姓缴纳税赋,无论银两和制钱,一律照收,统按官价。” 张廷玉说:“皇上,若是税赋可以收制钱,那各省藩库存放盘点,都是大问题。” “呵呵呵,”乾隆坐到御座上,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说:“这个就是户部各省分司的另一职份了。” “各省的税赋收上制钱,统交到各省分司,充上缴户部之数。缴足之后,多余的制钱,由各省分司兑换成银两,交省里藩库领回。” “户部各省分司收了制钱,往来帐目记清楚,然后将乾隆制钱留下,余外的各色制钱送所属宝局熔了铸成乾隆制钱。如此几个往复,乾隆制钱就一统天下了。” “皇上,”张庭玉说道:“雍正及以前几朝制钱,有很多还完好无损,若都收回重铸,似乎有些虚耗人力物力。而且,而且……”他这突然发觉下面的话不大适宜,所以竟说不下去了。 “呵呵,”乾隆笑着缓解了他的尴尬:“你不说,朕也知道你下面的话。你是说,若此事成了例,等朕百年之后,新朝新君再将乾隆制钱收回重铸,岂不是代代劳民伤财?是不是?” 他的话说得张廷玉面色微红,一言不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49章 两个炸雷 乾隆接着说道:“将以前的制钱收回重铸,是因为那些制钱造得太过随意,就容易让人生了轻慢之心。” “譬如一处庭院,如若打扫得纤尘不染,来院子里的人也不敢随意丢弃垃圾污物,就能够保持洁净。” “而如果院子里原本垃圾遍地,来院子的人就会毫不在意,随手乱丢乱扔,这院子如何洁净得了?” “朕就是想一扫制钱的混乱局面,提高制钱仿制的难度,让不法之徒断了作奸犯科的念头。乾隆朝的制钱做得精美整齐,后世子孙也没有凭白收回重铸的道理,是不是?” 张廷玉真的没想到皇上还有这样的想法,细思之下觉得不无道理,于是就座上拱手道:“圣虑深远,非臣所能及也。” 乾隆没理会他的马屁,继续说道:“户部各省分司还有一个职份,就是核查各省藩库税银征收,银账、账实是否相符。” “因为户部各省分司与省里不相统属,做起事来不必瞻前顾后。这样,就相当于把户部直接放到了省里。分司在每省设藩库,库银属于户部,与省里无关。” “这样,就免了各省大老远的将库银押解来京,如遇省里有灾年,户部需拔银赈济的,就由户部在各省的藩库直接调用,是不是两头都省事?” “等将来制出了银币,铜钱也足够使了,百姓也不把铜器当稀罕物了。户部各省分司负责银币、制钱按官价任意兑换,那样,就再不会有银贱铜贵了,银两与制钱的兑换比例就稳定了。” “朕暂时就想了这么多,在座诸臣工再议一议,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他这一番长篇大论,把税、银、铜、钱说了个遍,论事切中要害,说理丝丝入扣,整个把困扰大清近百年的大问题一总的给解决了,这下彻底把在座的王大臣给惊住了。 尤其是张廷玉和鄂尔泰,自从雍正十一年,弘历获封和硕宝亲王,奉旨参与处理平定准噶尔叛乱和平定贵州苗乱等军务,这二人与宝亲王早晚在一起。 当时只觉得他聪明睿智,少年老成,处事练达,办理军务颇有见解。今日一见,这位青年天子,对民政竟然也如此了如指掌,成竹在胸。 他们自觉得,还真有些不太了解这个风华正茂的新皇帝。 见皇上发问,允禄看看众人无话,他在众王大臣里位份最高,想是大家都不愿抢在他前面说话,于是他说道:“皇上的这一番长篇宏论,竟把臣听呆了。” “臣真是百思不解,如此繁难复杂之事,皇上怎的就能想得如此周全缜密,环环相扣,臣等真是钦佩之至!” 虽然知道他的话有奉迎颂圣之嫌,但乾隆心里还是有几分得意,见众人不再说话,他接着说道:“想得好,也要做得好,做得实才行。” “这事主要涉及户部和工部,十六叔、衡臣你们下去和部里议一下,再发廷寄征询各省督抚的意思,集思广益,扎扎实实的拟个条陈出来给朕看。” 原说只议两件事,话说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单等着皇上说句话,就可以跪安辞出去了。 可是弘晓见这一头晌,自己才只说了一句话,这个议政王岂不是成了摆设? 虽然十七叔也没说上几句话,可他近几个月来时常生病,精神头已经不济了,能硬撑着进宫议事就实属不易了。 所以他已经没了心气儿,抱定了一个但求无过的想头,不关自己差事的事情一言不发。 自己可不一样,少年高位,不知道有多少宗室子弟眼红自己。今蒙新皇垂青,如果自己不能有所作为,终究逃不出一个世袭的名声。 想到这里,他赶紧盯着问道:“皇上,夷人的银币,我朝尚无法制作,工部也没有人会造那样的机器,甚至见所未见,不知接下来该如何?” “弘晓问到点子上了。”乾隆赞道:“刚议完了刑名和钱政,这可又是一桩大政了,索性咱们就再议议。” “如你所言,”他看着弘晓说:“不只是夷人造银币的机器我朝不能造,你可知道,夷人能造的东西,我朝不能造的还多得是。” 乾隆正要接着说,只听得乐善堂正殿里的大金自鸣钟沙沙的一阵响,接着就敲响了钟点,乾隆便不再说话,端起茶盏品茶。 一直等到自鸣钟连响了十下,静下来以后,他才接着说道:“就说这自鸣钟,还有这怀表。”说着他指了指放在小几上的金壳怀表,“我朝能造吗?不能!” “可笑的是,我朝不能造,却还有人说这是夷人的奇技淫巧,对此不屑一顾,真真是井蛙之见!” “殊不知,这小小的表壳里,有多少个机件?许多机件都比米粒要小得多,还要保证每个都要精密无误,相互衔接运转不差分毫。如此,这怀表才能走行准确。” “你们可以想见,这需要多高的技艺,我朝有这个奇技淫巧吗?” 在座众人让他说得无言以对,只是闷坐着不出声。乾隆接着说:“兴许你们不爱听,也兴许是不敢去想,但是朕必须告诉你们,在很多地方,大清已经落后了!” 他的话,像一声炸雷,在众人的头顶炸响!这话太刺耳了,尤其是从皇上口中说出来,让大家一时无法接受。想辩驳几句,却找不出话头。 圆滑的允禄接了话茬:“不知圣意如何?” “大清要开海禁,与西夷诸国通商,还要派员去西夷诸国学习。” 又是一个炸雷炸响了,这下有了辩驳的话头,不能再沉默了,鄂尔泰终于开了口:“皇上,我朝海禁由来以久,顺治年间五次颁布禁海令。” “顺治十七年,康熙元年,康熙十七年又三次颁布迁海令,禁止官民出海通商。” “圣祖爷曾有口谕:除东洋外不许与他国贸易,海外如西洋等国,千百年后中国恐受其累,此朕逆料之言。” 他边说边向左侧高高抱拳拱手,重复完康熙的话,便放下手,不再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50章 得意忘形 他不再说话,乾隆明显感觉到了他话里的份量以及略显强硬的态度。他现在不是和在座的几个人理论,而是要同顺治、康熙来辩驳了。 清廷历来最讲究敬天法祖的,今天议政,开篇自己也说过这样的话。因此绝不能说前面那两个做错了,却又得接着辩下去,不能退步,这得费些思量。 他端起太监刚换过的热茶啜了一口,放在茶盏,缓缓的说:“鄂西林所言不虚,当初世祖爷和圣祖爷施行的海禁之策也没有错。” “可是,时移事易,此时不同彼时了。 乾隆接着说道:“我朝初立时,台湾落入郑氏父子手中,一直依靠海上力量与我朝周旋。“ “还曾用糖和鹿皮与英吉利国东印度公司换取西洋枪炮,对我沿海屡加骚扰。” “彼时海内初定,南明残余尚未肃清,三番渐成尾大不掉之势。朝廷无力渡海收复台湾,故而屡颁严旨,封禁以靖海患。” “如今台湾已收复多年,只是偶有倭匪沿海作乱,跳梁小丑,不足为虑。终有一天把朕惹恼了,连他老巢一起端了!” 他此话一出,立觉失言,躲避着众人诧异的眼光,赶忙岔开了话题:“卾西林,你适才说到圣祖爷的口谕,落下了两句。” “原话是,海外如西洋等国,千百年后中国恐受其累,此朕逆料之言,国家承平日久,务需安不忘危。朕没有记错吧?” 鄂尔泰这才记起来,是自己把圣祖的口谕漏掉了两句,忙躬身道:“皇上博闻强记,远非臣所能比。” “圣祖爷堪当一个‘圣’字,智虑之深,远超常人。”乾隆刚才说走了嘴,此时内心慌乱,怕再出差错,只能搬出康熙老头子来打这些人了,于是他先给老头子戴上了一顶高帽子。 “如何做才是安不忘危?靠永远施行禁海之策吗?靠得住吗?秦朝修了万里长城,汉朝又修了一万里的外长城,都为了挡住塞外民族。” “结果如何?如果真能挡得住,我们还会坐在这里吗?”说这话时,他看向鄂尔泰,老西林也看了他一眼,忙又把目光移开,没出声。 乾隆接着说道:“你们可知道,造枪炮的技艺,比造怀表大约还要简单些。倘若哪日,夷人的大船黑压压的从海上开过来,船上装的却不是金银货品,而是威力前所未有之巨炮,我朝何以应对?” “知道我国从北到南的海岸有多长吗?有几万里!万里长城尚且挡不住金戈铁马,几万里的海岸线,没有任何防御,能挡住夷人的坚船利炮吗?” 说完这些,他停住了。今天状态有些不对,他不想再往下说了。 经过片刻的冷场,允禄开口了:“皇上,海禁全开,自由通商乃我朝立国以来未有之举。这事似乎比钱政更复杂棘手,容臣等下去后再细细仰窥圣意,详加思虑,改日再议可否?” 允禄的话正中乾隆下怀,他心里顿感轻松,即刻应道:“好,就这样说。着庄亲王、果亲王赏亲王双俸,鄂尔泰、张廷玉赏世袭一等轻车都尉。时候不早了,道乏罢。” “臣等恭领圣谕,谢恩!”众人离座起身,允、允礼躬身行礼,其他人伏地叩下头去。 待他们都退出去后,乾隆起身想在地上踱两步,可是发觉两条腿没有力气,又颓然跌回御座上。他才发觉,自己心头在突突乱跳,抚了一下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渗出了细汗。 他意识到,今天有些孟浪了,话说多了。本来只想议大赦和钱政两件事来着,都已经完事了,没成想让弘晓这个熊孩子给拐到沟里了。 贱兮兮的问什么造银币的机器,自己因为铜矿的事太过得意了,结果一下子没搂住,议到海禁和通商去了。后来更是说走了嘴,把要灭小日本的话都露出来了。 新皇上一下冒出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甚至还要推翻执行了近百年的海禁政策。自己弄得太猛了,这太反常了,不知道他们几个下去后会怎么想? 今天犯的错误有点儿低级,看来要学余则成,嘴上说说容易,做起来太难了!自己离一个合格的潜伏者还差得太远。得想一下补救的措施,尽量别让这几个人的反弹太过强烈。 允禄几个人从重华宫出来,弘昼拉着弘晓径直奔东华门去了,因为和亲王府在京城东北,怡亲王府在正东,朝阳门里的头条胡同,他俩人走东华门回府是最近的了。 宫里原来有规定,只有上了年纪的军机大臣和上书房大臣才有资格走东华门,其他人出入紫禁城,一律走西华门。 但是弘昼自打获封和硕和亲王,开府建牙,住进了铁狮子胡同的和亲王府,就自顾自的走东华门,守门的有几个胆子敢拦他?久而久之,连雍正也默许了。 弘晓借了弘昼的光,雍正因念及故去的允祥,也特旨准他出入东华门。 庄亲王府和果亲王府却都在京城的西北,因顺路,平时从宫里出来,允禄和允礼两个人经常是两顶大轿,一前一后回府的。 今天允有心事,出了西华门,他故意磨蹭着不上轿,待鄂尔泰和张廷玉升轿走了之后,他对允礼说:“老十七,坐我的轿,说说话。” 允礼也不说话,只是将手一让,允禄先进了大轿,允礼跟着进来,坐在了允禄对面。 允礼的轿夫抬着一乘空轿,跟在允禄的轿子后面,加上护卫和长随,一大溜人逶迤向北去了。 经过片刻的沉默,允开了口,声音低低的:“老十七。” “唔?” “你觉不觉得,皇上登基之后,与以前有什么不同?” “十六哥,你觉出什么来了?”允礼也是一个滑头。 “嗯……”允禄沉吟着说道:“只是隐约觉得,皇上登基之前与之后,有些想头不一样了,有些地方竟前后矛盾,令人费解。” “不知你怎样看?这只是我们兄弟私谈,绝不外传,你但说无妨。” “十六哥,你见的是,我也有同感。但若细想,也不难理解。新皇继位,说的都是敬天法祖,可谁肯真的处处都照着前头的做?谁不想乾纲独断,有所作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51章 干就完了 允礼接着说道:“当年,先帝登基后,若不是一改圣祖时的上下熙和,雷厉风行,罢官抄家,追讨亏空,朝廷哪有现在的家底儿?” 允禄道:“你说的都在理,可是皇上这做的也似乎过了些。连近百年的海禁都要改了,还要同西夷人通商,夷人是那么好相与的吗?我是怕,早晚在这上头吃了亏。” “十六哥,你说的这些,也只是担心而已。我听皇上说的,也未必没有道理。终归还是一句话,他若执意要做,咱们偏要拦着,生了嫌隙,将来如何相处?还不如放开手的好。” “可是先帝大行不久,遗诏中可是寄咱们以重托呀?这……” “我就怕你这么想,”允礼打断了允禄的话,“先帝的遗诏,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当今是怎么想的,谁知道?” “外面都说我们四个是受遗命辅政,这个‘辅’字就大不相宜。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反正我是万万不敢承当的。国家什么时候才需要辅政?幼主临朝,主少国疑时才需要辅政。” “说到辅政,远了有霍光,近了有张居正,我朝有前头的睿王爷(睿亲王多尔衮),还有……”他突然顿住了,生生的把“鳌拜”两个字咽了回去。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充礼接着说道:“这些人,哪个不是能臣干吏,实心任事的?到头来,哪一个有下场?” “说句不该当的话,咱们这个新君,那是一个能容你去辅的人吗?今天你都看见了,无论学问、见识,还是机谋、城府,哪一样不是超过我们几人不知道多少?先打后拉,连揉带搓,这帝王心术,瞧着比先帝更胜几分呢。” “先帝在时,他纵有万般想头,也只能深藏不露,顺着先帝的意思来。如今高居九重,抚有四海,风华正茂,血气方刚,自然不甘心做一个守成之君。” “……”允禄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十六哥,我再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咱们兄弟之中,咱俩的遭际算是好的,不是因为咱俩有多大本事,而是因为沾了年龄小的光,没掺和到当年哥哥们闹家务里去。” “如今也都是一把年纪了,这又赏了双俸,富贵已到了极处。十六哥你也是读老了书的,持盈保泰的道理不比我还懂?你说呢?” 乐善堂里,乾隆还在苦思冥想着,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主子爷”,一声公鸭嗓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下意识的回了一声:“嗯?” “到了晚膳时辰了,请旨,是不是传膳?” “传!天凉了,以后把早膳和晚膳开到后殿朕的书房。”说完,他起身出了乐善堂,大步向后面的重华宫走去。 一股豪气又充斥在他的胸膛,错误已经犯了,多想也无益,以后多加小心就是了。既然已经选了这条道,就容不得自己过多的顾虑生死了,先去吃饱饭,干就完了! 他在书房里坐下没多久,一大群太监抬着四张桌子,并各种饭菜吃食陆续进来。他本来没多大兴趣看那些饭菜,可是最后进来的,竟然是一个火锅! 太监小心翼翼的端着一个铜火锅进来,桌子上的一个银托盘里盛了水,他把火锅放在托盘里。 炉膛中的炭火烧得通红,红蓝相间的火苗带着火星子从烟囱里窜出来。锅里的老汤翻着花,香气四溢,令人胃口大开。 送御膳进来的太监头目看到皇上盯着火锅来了精神,连忙顺势巴结道:“主子爷,天凉了,打今儿起,每日晚膳添一道火锅。”说罢,指挥着其他人将火锅的食材摆到了桌上。 今天的食材是羊肉片和鸡肉片,还有白肉,香菇,笋片,豆腐并各样青菜。却不像是涮羊肉的吃法,而是把肉切成稍厚些的片儿,先在水里焯了七分熟,把血水逼出来,盛在盘中。 吃的时候夹起来放在滚开的老汤里稍稍一涮就熟了,蘸着芝麻酱、豆腐乳、韭菜花、香油、老醋调成的小料一吃,那味道香极了。因为老汤中没有血沫子,所以喝起来也极鲜美。 乾隆心想,如果能来一块臭豆腐蘸着吃,味道一定会更美。但是考虑到这个口味太重,不知道弘历好不好这口儿,万一弄拧了,引人怀疑,所以忍住了。 他边吃着火锅,边回想着刚才那两个尝菜的胖太监尝火锅时,烫得伸着舌头,直翻白眼儿的样子,心里说不出来的开心。 这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吃得心满意足,又喝了一碗热汤。他正拿毛巾揩着额头上的细汗,门口传来公鸭嗓的声音:“主子爷。” 不用问他也知道是敬事房的太监来呈膳牌了,他突然想起今天晚上还有重要任务,遂道:“进来吧。” 一个年纪约在十七、八岁,身材瘦削,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进到屋来,躬身趋至他跟前跪下,低着头,双手将大银盘举过头顶。 乾隆看着几十个绿头牌子,眼睛往后面瞄,想找一个位份低,名字陌生的妃嫔。 排在最后面的是好几个答应,这是最低等的妃嫔了。他看了那一溜答应的牌子,心里嘀咕道,答应,我翻你的牌子,你倒是肯定会答应。 可我的小兄弟还不知道争气不争气,万一它不答应,我也没辙呀。 还是算了,这名字不吉利,再往前看,就是常在了。这名字不错,常在,常在,雄风常在。 好,就是常在了。他随意拣起了一个,细看时,上面写着“海常在”。 这名字很陌生,这个人自己都没见过,符合条件,他将牌子翻扣着放了回去。 回到寝宫歇息了半个时辰,小眯了一个午觉,乾隆又回到书房批折子。 门外又传来公鸭嗓的声音:“主子爷。” 想是来送茶水的,他说了声:“进来吧。” 门帘被挑开了,却见是敬事房的小太监端着大银盘子进来了。乾隆一见,心里的火气直往上冒,刚不是翻了牌子吗?怎么,还要再翻一个吗? 尼玛的,一个都不知道能不能对付,再翻一个,你狗日的是不是成心要看我笑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52章 名起错了 他没好气的问道:“怎么又来了?” 那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走过来跪下,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支支吾吾的说:“主子爷……” “有屁快放!朕忙着呢。” “主子爷,海常在,她……她不能侍寝。” “为何?” “她……她月信没完。” “你这狗才,”乾隆有些怒了:“你怎么做事的?人家月信没完,你就往上递牌子?” “回主子爷,”小太监神情更恐慌了:“各宫的主子,每次来月信都让人知会敬事房的,海主子是半个月前知会的。” “奴才想着,半个月,早该完事儿了。昨日奴才路过永和宫,还看见海主子和宫女在宫门前有说有笑,料想身子也没有不适,这才……才递牌子的。” “永和宫住着好几个常在、答应呢,你别是看错了吧?” “不会的,奴才昨日看得真儿真儿的,就是海主子。谁知……谁知刚刚奴才去禀告海主子今儿晚上侍寝,她竟说月信还没完。主子爷,这事儿哪有半个月还不完的呀?” 小太监愁得要哭了,乾隆却让他给逗乐了,他笑着说:“你这狗才,女人的事情,都要和你说吗?兴许就是身子不适。” 他随手又翻了一个常在的牌子,接着说道:“你一会儿去太医院,传朕的旨意,叫去个太医给海常在瞧瞧。太医院那帮子势利眼,都抢着巴结有头脸的,谁肯去烧冷锅灶?” “奴才遵旨,”小太监还挺执着:“可奴才瞧着,海主子咋也不像身子不适呀。” “你会瞧个屁!”乾隆又笑,“你要会瞧,也进太医院了。”他话锋一转:“纵是身子没有不适,人家不愿意,还能强人所难吗?这种事情,勉强来的有意思吗?”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和他说这些,是对牛弹琴,笑骂道:“和你说了也白说,滚蛋,去办差吧。” 小太监本来担心受惩罚,见不但没受罚,还把皇上逗乐了,也是满心欢喜:“嗻,主子爷,奴才告退。” “等等!”乾隆突然觉察到了什么,他盯着小太监惊诧的眼神,问道:“朕听你说话的声音耳熟,昨晚那妃侍寝,你在朕的寝殿外吗?” “回主子爷,昨晚奴才就在主子的寝殿外侍候着。” “你在寝殿外做什么?” “奴才身子单薄,背不动那主子,奴才在外面看着时辰,给主子提醒。” “好,好,你提醒得好。”乾隆脸上似笑非笑,“你把盘子放在案上,去叫门外侍候的人都回避,朕有话单独与你说。” 小太监以为皇上要给自己吩咐什么机密的差事,乐颠颠的出去传旨,等他回到屋里,关上门时,乾隆已经穿上靴子下了炕,背着手站着等他。 “主子爷……” “嗯,你叫什么名字?” “回主子爷,奴才姓孙,贱名孙静。” “孙静,嗯,你这名字起错了,孙静,所以你下面才干净了。” “是,是,主子说的对极了,奴才下辈子起名叫孙保,兴许就保住了。”孙静一脸媚笑,顺竿爬着巴结说。 “你个狗东西!”乾隆似笑非笑间,驳然变色,“啪”的一个大耳刮子兜着风扇到了孙静的脸上。 孙静正媚笑着,冷不防被扇了一个星光灿烂,顿时蒙逼了,虽然不知道为何挨打,但下意识的“扑通”跪了,左手捂着脸颊,浑身瑟瑟发抖。 “你,你起来。”乾隆也气得呼呼喘着粗气,低声喝道。 “奴才……奴才不敢。”孙静颤颤的说道。 “起来!朕弯腰跟你说话累得慌。” 孙静这才哆嗦着站起身,却不敢再捂脸,只是躬着腰,低头耸肩,一副准备随时再挨打的模样。 “你知不知道昨晚吓了朕一大跳!你不晓得做那事儿时不能受惊吓吗?”乾隆盯着他,怒气未消的低声道。 “奴才……奴才十二岁就进宫了,没做过那事儿,不……不晓得……” “混账!你没做过那事儿,还没侍候过差事吗?” “奴才进宫后,干了五年粗活,半年前刚调到敬事房。那时老主子一直住在园子里,奴才没福分过去侍候。主子昨儿个是……是第一次翻牌子,奴才也是第一次侍候差事……” 乾隆霎时间明白了,是自己错怪了这个小太监,他的气立时全消了。 看着他抖成一团的样子,还有通红肿起的左脸颊上清晰的指印,他突然想起小时候那一次,老爸抡起皮带要向他抽下来,被妈撞见,自己在妈怀里瑟瑟发抖的情景,一阵巨大的愧疚和心疼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竟抬起右手,抚住了孙静的脸颊,像一个大哥对弟弟一样,柔声说:“是朕错怪你了,疼吗?” 宫里的太监,除了极少数有头脸的,绝大多数都是地位最卑贱的,挨打受骂是家常便饭。什么时候见到皇上如此这般对待一个太监,别说亲身经历,戏词儿里都没听过。 孙静早已经忘了疼,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的摇头。眼泪夺眶而出,不停的流淌下来。他吓得连忙抬起右手,手心手背换着面儿的去擦那止不住流下的泪水。 就在他拭泪的功夫,乾隆冷丁瞥见他手腕处隐约有伤痕,看样子还不止一处。他攥住了孙静的手腕,问道:“你胳膊上的伤是哪来的?” 孙静一时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说,只是抽噎着一个劲的摇头。 “你把袖子撸起来让朕看!” 听到皇上威严的旨意,孙静不敢不从了。迟疑着撸起了右边的袖子,露出了前臂。乾隆抓过来细看时,那纤细的胳膊上,一道又一道,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伤痕。 有的已经很陈旧了,有的却像是刚愈合没有多久,真真的惨不忍睹! 乾隆的声音有些发颤:“这是怎么弄的?谁打的?” 孙静恐慌的摇头,乾隆有些急了:“说!” “终归是奴才笨,不会讨上头的喜欢,家里又穷,没钱孝敬,挨打是常事儿。那鞭子劈头盖脸的抽,就只能用胳膊护住头脸了……”孙静怯怯的说。 “王八蛋!”乾隆瞬间涨红了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53章 雄风常在 他在地上快速的踱着步子,心中有股怒火在一窜一窜的向上拱,却不知道向谁去发泄。 踱了几步,他猛地站住,指着案上一柄金镶玉的如意对孙静道:“那个赏你,拿出去给他们看!朕这就下旨,把你调到朕的身边来,以后看谁还敢欺负你!” 孙静再也撑不住了,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的磕头,乾隆赶紧拉起了他。 等孙静出去后,乾隆坐在炕沿上,想起刚才说孙静的话。怏怏的忖着,尼玛的,不只是孙静,我要不是起错了名字,叫了黄越,估计也不会穿越到这儿来。 第二日早上,孙静已经穿着一身簇新的衣服在乾隆的书房门前侍候了。 刚刚升任重华宫总管太监的李玉见皇上如此待见孙静,自然是不敢怠慢。昨天领了皇上的旨意,一刻也没敢耽搁,亲自带人到敬事房将孙静接了过来。 皇上赏了孙静如意的事儿,只一顿饭的功夫就传遍了重华宫。皇上赏人物件儿,本是常有的事儿,可稀罕就稀罕在赏的这个东西。如意,这个寓意不言自明。 皇上拿如意赏人,一年都不一定有一次,何况这次受赏的是一个小太监。 李玉在重华宫侍候六年了,都没有过这种恩典,心头真是羡煞。他到重华宫里的太监房,将自己的住处隔壁一间大房里的几个小太监撵到了别处,让孙静一个人住一间房,又去领来一身儿里外全新的衣服让他换了。 乾隆已经在院子里走了好一会儿,身上带着凉风,脸上带着笑意走进书房里来。 经过昨天晚上的测试,自己仍然是宝刀不老,雄风常在,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所以今天他的心情也大好。 他在炕上盘膝坐了,孙静端着茶水进来,放在炕桌上。 乾隆看着孙静,满意的点点头,“嗯,比昨天精神多了。” 孙静跪下,恭恭敬敬的给他磕了三个头。 乾隆笑道:“你这杀才,一大清早,弄这些做什么?” 孙静却没有笑,低着头,一字一句的说道:“主子爷的天高地厚之恩,奴才这辈子是无法报答了,总就把这条命交给主子就是。” “起来说话。”待他起来,乾隆正色道:“以后断然没有人敢欺负你了,你得势了,也不要去欺负别人。” “将来巴结你的,给你好处的人会越来越多,无非就是想利用你从朕这里捞些好处,甚或是打听些消息,你该怎么做?” “回主子,奴才虽是穷人家出身,却打小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以后,除了主子给的,奴才不要别人一文钱,别人也休想从我这里打听到一个字去。” “说得好!”乾隆赞道:“你若真能照此话去做,朕也不会亏待了你。你老家是哪里的?为什么那么小就进宫了?是因为家里日子不好过吗?” “回主子,奴才是保定府人,家中有爹娘和一个哥哥。家里没有地,租人家的地种,三年里头有两年要挨饿。” “奴才十二岁那年,爹得了一场大病,没钱医治,眼看就不成了。娘白天晚上只是哭,后来街坊给出了主意,奴才心一横,就进了宫。” “现在家里人如何?” “我爹的命保住了,只是干不了重活。我娘是个小脚,地里的活更是指望不上,现在只能靠哥嫂侍候着勉强过活。” “又是小脚!”乾隆恨恨的轻声自语道。 他从炕桌上的一本奏折下面抽出一张银票,递给孙静:“你位份低,赐你宅子肯定是不成的。这是两千两银子,放你三天假,在城里买处宅子。” “给你家里人捎信,让他们都来,让你兄嫂侍候着爹娘好生过活,你也能常回家照应着。让你爹娘好好活着,好日子在后头呢。” 孙静两眼含泪,颤抖着双手接了银票,又要跪下谢恩,乾隆喝住了他:“不要跪了,真有忠心,不在这上头。” 吴波这几天在弘昼的果菜庄子里呆得逍遥自在。 来庄子的第二天,庄头老黄安排人给他剃了头,烧了热水泡了澡,有庄丁给他搓了身子,搓下来的泥卷儿有蚯蚓那么长,弄得吴波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洗完澡,里外换上了新衣服,吴波一改来时的模样,顿时精神俊朗了许多。 通过跟老黄的闲聊,吴波知道了,这个庄子有几千亩地,是和亲王府二十几个庄子里最小的一个。 王府特意挑了一个离京城最近的庄子,不种粮食,只种供王府里用的蔬菜瓜果和一些杂粮豆类等,还养着猪、羊、鸡、鸭等用来食肉的牲畜禽类。 还有一个好大的鱼塘,过冬的池子里养了各种肥硕的鱼,即使是隆冬时节,凿开冰面,就能捞上来活蹦乱跳的鲜鱼。 这个时节,地里的作物差不多都收完了,临时雇来帮工的都已经遣散了。眼下只有自家的百十名庄丁住在园子里,连同各自家小,庄子里也足有几百号人,比一个村子也差不了多少。 因为占地大,为方便照应,庄丁们分三处居住,有道路相通,往来都骑马或用走骡拉车。 他还从老黄口中知道,随他来的十二名护卫,是朝廷指派给王府的亲兵。 依照制度,每个亲王府派三十六名亲兵。和亲王管着兵部,他府上的亲兵自然都是百里挑一,里面品级最低的也是千总,那个领头的冯彪,竟然是正三品的参将。 果菜庄子里,吃的东西自然是齐全。老黄记着王爷吩咐的话,生怕怠慢了这位吴爷,一天三顿好吃好喝的款待吴波。 每天都叫庄丁去鱼塘里打出几条活鱼,杀几只公鸡,让小厨房变着法的做给他吃,连同那些护卫也都跟着沾了光,个个吃得红光满面。 吴波生性随和好热闹,不会摆架子,每顿饭都和护卫们一起吃,吃完饭就在一起喝茶聊闲篇儿。 聊够了,冯彪头晌和后晌各用半个时辰教他宫中的礼数和侍卫的规矩。 其余时间,再胡乱教他一些拳脚骑射功夫。因为怕累着了他,没有人用心来要求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54章 成心捣乱 吴波也嫌练功夫太辛苦乏味,只喜欢骑着马在庄子里撒欢儿。几天下来,拳脚射箭没有什么长进,倒是骑马的功夫已经很娴熟了。 吴波在庄子里骑了几天的马,把庄子都逛了好几遍。这天后晌,在庄子里呆得烦闷,不禁动了心思,想进城里去逛逛。 他和冯彪打了招呼,冯彪不敢硬拦着他,只得派了四个护卫骑马跟了他,一起出了庄子,策马狂奔,向城里去了。 这次比来时快了许多,没用了多久就望见了永定门高耸的城楼。 进了永定门,走过了天坛和先农坛中间的路段,就进入了繁华的街道,几个人放慢了速度,勒着马慢慢的走着,看着街上的热闹。 快走到小市街口的时候,远远的看见前面浓烟滚滚,人头攒动,好像是街边的哪家店铺着了火。 他们一行人向着浓烟升起的地方走去,越向前走,路上的人越多,都是从四面八方涌向着火的地方去看热闹的。 吴波怕马踏到行人,招呼几个人下了马,牵着马,跟着人流继续向前。走到离火场几十步远的时候,人已经拥挤得难以行进了。 吴波望过去,见是一间临街的二层楼着了火。木质的楼房已经完全陷入了火海之中,现场中叫喊声,喝骂声,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号声,混乱不堪。 还有许多人拿着铜盆,木桶舀来水救火。只是那一点水泼到熊熊烈焰上,简直就是杯水车薪,眼看着那火势越来越大了。 吴波在人群中踮起脚四下张望,想找一个人少点的地方绕着过去。正找寻时,见远处的人群忽然骚动起来,隐约看见一些官兵似乎在驱赶着人群,大概是顺天府或是统领衙门出动兵力来维持秩序了。 本来就处在闹市,加上看热闹的人群,聚集的人实在太多了。外围的人群受到驱赶,不仅没有疏散,反而将里面的人向火场挤得更近了一些。 就在此时,突然“轰隆”一声巨响,接着传来众人的尖叫。原来是那楼房已经烧塌了架,二楼和房过税文门有税关,对进城的货物收税,所以知道这收钱的就是税丁了。 很快,他前面挑着担子的被放行了,他牵着马跟着向前走去。谁知那税丁粗暴的伸手拦住了他,大声呵斥道:“哎!哎!(干)嘛去?钱!” 这下把吴波问愣了,他问那税丁道:“什么钱?” 税丁变了脸色,没好声气的对他道:“你是成心装傻还是怎么着?税钱!” 吴波也有些生气了,提高了声音说道:“我又没贩运货物,交什么税钱?” 税丁手指了指吴波牵的马,不耐烦的反问他说:“这马不用交税吗?” “这马是我自己骑的,为什么要交税?” “甭跟这废话,谁知道你是自己骑的,还是到城里卖去?交钱,三文!” 吴波伸手向怀里摸了摸,只摸了一下他就想起来了,自己的铜钱都给了厨子。他身上除了弘昼给的一千两银票,一个铜子儿也没有。 “我没带钱。”他对税丁说道。 “嗨!”税丁被彻底激怒了,声色俱厉的吼道:“你成心来捣乱是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55章 要造反吗 “我捣什么乱了?”吴波也不甘示弱。 “你骑着高头大马招遥过市,能拿不出三分钱?好,这可是你自己找不自在,怨不得别人。” “没钱是吧?没钱把马扣了,回去取钱!别跟这挡着后面人,来人!把马牵走!” 随着他的一声喊,城门旁站立的几个兵丁过来,不由分说,劈手夺过吴波手里的缰绳,牵了马就向城门洞里面走去。 “哎,哎!凭啥牵我马?”吴波边叫喊边跟着那几个兵丁进了城门洞。 那几个兵丁进了门洞,向右拐过去。在门洞东侧几十步远处,靠着城墙有一座五楹的大房,青砖墙,琉璃瓦的顶子,高大轩敞,甚是气派,不用说就是崇文门税监的衙门了。 房子的西山墙头有一片空地,立着一排拴马的桩子。几人将马拴在桩子上,便不再理会他,转身向城外去了。 吴波口中不住的叫着,见那几个人竟对他毫不理睬,他也气急了,上来就去解那马缰绳。 这时,衙门前站立的两名兵丁急奔过来,一把将他搡开,怒喝道:“干什么?要造反吗?” 吴波也大声喊起来:“我造什么反?你们凭什么扣我的马?” 一个兵士指点着他警告说:“赶紧取钱去,回来赎马。别挨这裹乱,不然连你一起扣了,信吗?” “还要扣我?”吴波自打进了和亲王府的庄子,哪里受过这等委屈,不禁又气又急,大声嚷道:“我骑自己的马进城,凭什么要交税,凭什么扣我的马?还有没有王法了?” “谁没有王法了?”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干涩嘶哑的声音,语气中透出威慑。 吴波转身看去,见房门口站着一个身穿五品官服的人,不到四十岁的年纪,个子不高,脸庞瘦削,一双三角眼正阴冷的盯着他。 两个兵丁向来人一揖,其中一个说道:“大人,这个人不交关税,还无理取闹,要来夺马。” 吴波心知他是管事的,忙向他走来,拱手温声说道:“这位大人,我骑着自己的马进城,并没有带任何货物,可巧身上又没有带钱,请大人通融一下。” 那人不屑的看了看他,说道:“进城交税是朝廷法度,马匹如同货品,也可买卖,自然要交税。看你穿着,不似穷极之人,何故为几文钱在此纠缠?” “大人,”吴波依旧耐着性子恳求道:“几文钱本不值一提,不巧今天出门走得急,没有带钱,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哼”那人冷笑一声:“这崇文门每天进来几万人,若都是像你这样说,我拿什么向上头交差?趁早回去取钱吧。”说罢,那人转身向房里走。 吴波心里大急,紧走两步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口中仍旧恳求道:“大人,大人,大……” 那人却登时翻了脸,猛地转身甩开他的手,厉声喝道:“放肆!我好言相劝,你竟敢如此无礼纠缠,轰他走!”他挥手对两名兵丁命令道。 那俩兵丁上来,一边一个,抓住吴波的胳膊就用力向远处拖拽。吴波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破口大骂道:“我操你大爷!我好话说尽,你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站住!”那人本要迈步进屋,听见吴波骂他,“豁”地转过身,喝住了兵丁,疾步走过来,气急败坏的骂道:“你这狗胆包天的东西,竟敢辱骂朝廷官员,给我掌嘴!” 他话音刚落,一个兵丁已经抡圆了胳膊,左右开弓的扇了吴波两个耳光。 吴波挨了打,气得疯了一样,骂得声音更大了:“我操你大爷!我操你姥姥!你敢打我,看我不弄死你!我是和亲王府的人!” 听到叫骂声,立时就有几十号人围过来看热闹。 “等等,”那官员听他这一说,喝止了兵丁,盯着吴波问道:“你是和亲王府的人?” “对!我操!你敢打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吴波还在气呼呼的叫骂不止。 “哈哈哈哈,”那官员大笑几声,带着满脸的鄙夷,问吴波道:“你说你是和亲王府的,好,那你说说,你叫什么?在和亲王府做什么的?嗯?” “我……”吴波顿了一下,“你管我做什么的?我就是和亲王府的人。” “滚你娘的蛋!我看你就是欠揍,”那官员的脸上由笑转怒,瞪着三角眼对吴波说:“你咋不说你是宫里的人?嗯?你是王府的人,我是不是还得给你请安那?操!” “你不信,去和亲王府,找管家那福问问!” “问你姥姥!你倒不说让我去找和亲王爷问问,大爷我没那闲功夫陪你扯淡,今儿你要不说清楚你到底是王府干什么的,你就倒霉了!” “我……”吴波确实有点底气不足,他连和亲王府大门冲哪儿开都不知道,无奈只得说了实话:“我是和亲王府果菜庄子里的。” 谁知他不说还好,那官员听了他的话,笑得越发张狂了:“哈哈哈哈,你个狗东西,编瞎话也不动动脑子。” “实话告诉你,我磕头的兄弟就在和亲王府当厨子,你当我不知道?果菜庄子里除了庄头,都他妈是壮丁。” “别说你不是,就真是,一个臭苦力,就敢到税关上来撒野?就敢辱骂官员?满口瞎话,我越看你越可疑,冒充王府的人招摇撞骗,给我搜他!” 那两个兵丁一人攥住了吴波一只手,就在他身上搜起来。很快搜出那张一千两的银票,兵丁递给那官员。 他看后倒吃了一惊,又上下把吴波打量了一番,说道:“王府庄子里的苦力一年能挣多少钱?怕是一辈子也挣不来这一张银票吧?说,这银票是哪来的?” “哪来的?管得着吗你?” “我看你倒像是江洋大盗!指不定做下了什么泼天的大案。我管不着你,自然有人能管得着你,将他送统领衙门!” “我操你大爷,孙子!”吴波口中叫骂,使劲挣着,要上来抢回那银票。 那官员见他兀自叫骂,怒火上攻,上前来又“啪啪”扇了吴波几个响亮的耳光,喘着粗气吩咐道:“抗税不缴,辱骂官员,招摇撞骗,把他连人带马,还有这银票,送统领衙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56章 扒他的衣服 这时的步军统领衙门,衙署在宣武门内京畿胡同,下辖有北、中、南三个巡捕营,步军统领官职全称为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三营统领,就是百姓口中常说的九门提督了。 统领衙门在北京内城九门除正阳门外的其他八个门各设监牢一所。 设在崇文门的监牢就在崇文门大街上,挨着监牢的就是步军统领衙门巡捕南营。 几个兵丁用绳子将吴波捆了,牵着马,就近将他送到了巡捕南营。说明了案由,办好了手续,收押了人犯,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没用了多久,吴波已经身在崇文门的监牢里了。 押他进来的是一个三十几岁,胖胖的狱卒。狱卒拿出钥匙开了锁,随着铁链子丁零当啷一阵响,监牢的大门开了,吴波被推了进去。 吴波的眼睛还没有适应监牢里面昏暗的光线,就有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而来。 就在这一刹那间,他的心像是猛的被浸在了冷水里,拔凉拔凉的,他甚至开始怀念在爆肚馆和厨子大哥睡在一个炕上的日子。 胖狱卒可不管他心里是咋想的,一把接一把用力的搡着他来到最里面靠左侧的一间号子门前,又是一阵铁链哗哗作响,号子的门开了。 狱卒解开他身上的绳子,最后用力推了他一把,他就在号子间里面了,随后牢房的门重又被锁上,狱卒转身离开了。 吴波轻轻的揉搓着已经被捆得失去知觉的双臂,本来已经开始适应了监牢里令人作呕的气味,可是到了这间号子里,又一股浓重刺鼻的臊臭气呛得他几乎窒息。 当他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号子里的光线之后,他才看到,那气味来自他身边的一个木制马桶。 因为盖子缺了半边,还能依稀看到几坨屎昂着倔强的头,半个身子泡在尿水里。那尿水也不甘寂寞,泛着稀疏的泡沫,黑影里映出点点光亮。 吴波四下张望,看着监牢里的状况。这是一间长长的筒子房,墙基用大青条石垒成,上面是青砖立柱夹着土坯。 抬头能看见挂满灰尘的木头屋架,黑黢黢的檩条以及透过瓦片缝隙照进来的丝丝光亮。 中间是过道,过道两边用碗口粗的柞木杆密密的排列,隔成了一间间低矮且大不不等的号子间,号子话的人背靠着墙,坐在那一堆人中间,三十几岁的年纪,身体壮硕,长着络腮胡子,左颊上隐隐有一道伤疤。 吴波没理他,在门口年轻人这一侧,找个空坐了。络腮胡子吃了没趣,提高了声音冲着他说:“哎,新来的,什么事进来的?”语气甚是蛮横。 吴波心里有气,只瞄了他一眼,仍旧没搭理他。络腮胡子火了:“哎,你丫给脸不要脸,装孙子是不是?” 吴波今天这后半晌,不是挨打就是挨骂,窝了一肚子的火,心情坏到了极点,也不客气的回敬道:“你丫嘴里放干净点,就不愿意理你,怎么了?” 络腮胡子“豁”地站起身,嘴里骂道:“我操你大爷的,都混到号子里了还装爷呢?有本事你别进来呀,你找不自在是不是?” 他身边的几个人见状,也纷纷站起身来。一个瘦猴样的人帮腔道:“七爷,甭跟他废话,抽他丫的!” “抽他丫的!”其他人纷纷附和,围拢上来就要动手。 “别介,”七爷伸手拦住了大家,向前走了两步,瞪大了眼睛把吴波重新打量了一番,坏笑着说道:“这孙子的衣服倍儿新嘿,甭抽他了,把丫的衣服扒下来,我跟他换换。” “七爷,”瘦猴说:“他的衣服您穿怕是要小。” “甭他妈废话,爷我就喜欢小的,赶紧,麻溜儿的。” “得嘞!”众人答应一声,上来把吴波围住,七手八脚的开始扒他的衣服。 吴波躺在地上打着滚,手脚并用的挣扎踢腾着,抵抗着,嘴里像杀猪一样的叫骂。 可是终究寡不敌众,很快就被按住了四肢,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家伙开始扒他的衣裳。 七爷在一旁不住的吆喝着:“嘿!嘿!哥儿几个手里都轻着点儿,别他妈把新衣服扯坏喽!” 就在这时,坐在门口打盹的年轻人说话了:“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不害臊吗?” 听他一说,众人吃了一愣,纷纷停住了手,转头瞅他。 七爷斜眼看着他,阴阳怪气的说道:“嘿!嗑瓜子儿嗑出个臭虫来,这他妈还有个人儿那!听口音还是个外乡人,怎么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是怎么着?” “不怎么着,就是看不惯。”年轻人依旧语气平淡。 “我呸!你说这话也不嫌寒碜!你还看不惯?你过来,过来,上马桶里好好照照,看看你自己那熊样!” “还他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真他妈牙碜!他是你娘的小相好,还是你妹的野男人?” 七爷的话立时激怒了那年轻人,他“腾”的站起,紧握双拳,脸色涨得通红,额上的青筋隐隐暴起。 躺在地上的吴波这时也坐起来,透过身边人大腿的间隙向那年轻人看过去。 那年轻人一站起来,才看出他的身材虽然不及七爷那样魁梧,却壮实有力,隔着衣服都能看出隆起的肌肉。 他对七爷怒目而视,恨恨的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再说一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57章 出人命了 那七爷也是市井上出了名的泼皮无赖滚刀肉,又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怎么会让一个外乡小子叫住了阵势。 他当即穷凶极恶的叫道:“说你姥姥!我灭了你!哥儿几个!上!”随着他的话音,几个泼皮张牙舞爪的向年轻人打来。 年轻人却不慌不忙,不躲不闪,轻巧的格开打向面门的两拳,又以拳化掌,顺势向前击出,掌风落处,已经有两个人大叫着向后倒去。 就在他出掌的同时,已经有几只拳头狠狠的砸在了他身上。 奇怪的是,他的身子似千年老树般纹丝未动,那几个出拳的泼皮却早已收回了胳膊,左手扶着已经疼得握不成拳头的右手,呲牙咧嘴,显露出痛苦的表情。 站在后面的七爷见状,恼羞成怒,向前欺身猛冲,巨大的冲劲加上全力击出的一拳,真好似有千钧之力。 一直未动的年轻人却在电光石火间飞起右腿,七爷的拳头离他的面门还有半臂远的时候,肚子上已经挨了一脚。 只有看到七爷的状况之后,才知道年轻人的这一脚有多大的力道。 七爷那飞快前冲的身体甚至都来不及停顿一下,瞬间转向,身子腾空而起,直直的向后飞去。随着他身后的柞木杆发出一声脆响,七爷肥硕的身体又反弹回来。 他没来得及作出任何防护的动作,就面朝下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脸在地上重重的一磕,头又马上弹起,再落下时,闷哼一声,一动不动了。 看得出来,年轻人第一次出掌,只为将来人逼退,没有用上多大的气力。而因为七爷骂他的话,辱及了家人,所以他挨的这一脚,倾注了年轻人满腔的愤怒。 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等那几个泼皮从石化状态苏醒过来的时候,手忙脚乱的把七爷翻过来。 只见七爷的脸上,分不清是鼻子,嘴里流的血,还是磕坏的面门流出的血,总之整张脸就像一个血葫芦一般。 络腮胡子沾了血,已经打成了绺,泛着沫子的血粘着乱蓬蓬的稻草,遮住了他的半张脸,看上去甚是恐怖。 先前曾经帮腔的瘦猴见了,杀猪样的嚎叫起来:“来人那!杀人了!杀人了!出人命了!……” 瘦猴一连声的嚎叫着,生怕外面的狱卒听不见。看着是为七爷,其实更像是他生怕自己也挨上一脚,落得跟七爷一样的下场,所以用嚎叫声将年轻人唬住。 其他号子里那些穷极无聊的囚犯,虽然有的看不到,听着声音都觉得刺激,当下纷纷拍着柞木杆,架秧子起哄: “好功夫,好拳脚!” “打,往死里打。” “不能怂,谁怂谁是姑娘养的……” 整个监牢里如炸了营一般。 随着铁链子一阵作响,监牢的门开了,四个狱卒冲进来。 打头的是一个高个狱卒,边疾步走着,边拔出腰刀,嘴里骂着:“操你妈的!起反了吗?谁不想活了? 循着瘦猴的叫声,狱卒们来到吴波他们的号子前,先将里面的情形打量了一番,高个狱卒吩咐道:“把门打开!” 胖狱卒拿出钥匙打开铁链,高个狱卒踹开牢门走进来,高声喝问:“干什么?都活腻了是吗?” 瘦猴带着哭腔说:“军爷,军爷!刘七……刘七他被这小子踢死了!” 高个狱卒把刀架在年轻人的脖子上,说道:“你小子下手够狠那!”接着他转脸吩咐胖狱卒:“看看死了没有。” 胖狱卒蹲下身,伸手过去探了探刘七的鼻息,随后在地上拽了一把稻草,站起身来。 边用稻草擦着手指上的血,边对高个说:“还有气儿,八成就是晕过去了。哎,我说,”他又转对年轻人说:“你小子踢他哪了?怎么这脸像是板儿砖拍的一样?” 瘦猴哭哭叽叽的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胖狱卒成天在监牢里,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即使瘦猴没有全说实话,他心里也再明白不过了。 肯定是刘七一伙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新来的犯人,结果碰到了硬茬。他不无钦佩的对年轻人说:“你小子功夫可以呀。” 高个狱卒却没有他那么好的耐心,架在年轻人脖子上的刀略一用劲,狠狠的说:“你小了背了一条人命,还嫌不够是吧?” “信不信我现在就结果了你,然后报一个越狱未遂,一张破芦席就把你卷了扔出去,嗯?” 明晃晃,凉森森的刀架在脖子上,年轻人却没有丝毫惧色,只是冷眼看着高个狱卒,一言不发。 胖狱卒用胳膊肘碰了碰高个子,见他扭头看自己,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高个子收回了架在年轻人脖子上的刀,随着胖子来到号子外一个角落。胖子凑近他,小声嘀咕道:“别跟他置气了。” “英大人刚刚署理了九门提督,屁股还没坐热乎,这会儿小娘想变正房的心像火炭儿一样。这当口儿咱这儿闹出人命来,保不准咱哥儿几个就倒霉了。” “再说刘七也不是什么好鸟,犯得着为他担这个干系?只要人没死,稀里糊涂过去得了。” 高个子眨巴了几下眼睛,像是听进了胖子的话,转身进了牢房,对瘦猴几个人说:“把刘七抬到墙边养伤,头垫高点儿。” 然后又指着年轻人和吴波,对身后的两名狱卒吩咐道:“把他俩关到对面去,给这小子砸上镣子,三天不给他饭吃,妈了个逼的,还反了你呢!”他用刀尖指着年轻人骂道。 吴波和年轻人被关到了斜对面一个无人的号子间,年轻人的双脚被戴上了几十斤重的脚镣,低头无语的坐在地上。狱卒锁上牢门离开了,监牢里又恢复了平静。 吴波见年轻人为自己出头才遭了这罪,心里充满了感激和愧疚。 他挨着年轻人坐下,低声说道:“兄弟,你是为了我才受的这份罪,大恩不言谢,容我日后报答。” 年轻人没看他,只是淡淡的说道:“什么报答不报答,我是犯了命案的,怎么也是难逃一死,多活几天少活几天没什么两样。” “你是怎么犯的命案?”吴波问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58章 救命银子 年轻人抬眼看了看吴波,叹了口气,说道:“我是外省人,到北京来找人,找了十几天也没找到。” “今天吃完早饭,正在街上走着,迎面跑来一个人撞了我一下,我觉得诧异,伸手一摸,才知道怀里的荷包让那贼偷去了。” “我拔腿便追,那贼跑的却是不慢,而且专向热闹地方跑。我眼见他就要钻进人群,心里一急,一脚踢起路上一块石头。” “原想打到背上将他打倒,不料那贼被前面的人挡了一下,身子一顿,那石头正打在他的后脑上,当时就倒地不起。不一会儿,耳鼻就流出血来。” “我急忙央求人去找大夫来诊治,谁知道大夫没来,官兵先来了,看那贼时,已经断了气。” 年轻人停住了,接下来的事不用说,吴波也知道了。他思量了一会,对年轻人说:“你是失手杀人,并非故意,也未必就要抵命。” “如果我能出去,或许能帮你想想办法。哎,可惜我被关在这里,外面的朋友都不知道,我自己都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出去。” “我听人说过,这牢里的犯人,很多关个一年半载都不过堂的。” 那年轻人见吴波说得恳切,不像是夸口,因问道:“你外面的朋友很有权势吗?” “嗯,”吴波含糊说道:“权势倒有一些,估计保你一条命应该可以。再花些银子打点一下,让你在这里少遭些罪,将来判得轻一些。” 年轻人却决然的摇头道:“如果兄弟真有那个福份,承蒙大哥相救,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还能再让您破费,不可!” “兄弟你说的哪里话?”吴波声音虽小,却带着激动的颤音:“今天要不是你仗义相助,我此刻已经被那几个王八蛋扒得精光了。” “奇耻大辱,不比杀了我更难受?你不用再跟我客气,眼下最要紧的是给我外面的朋友送出消息去。” “可是如何能送出消息去?” “这里面,能送出消息的只有狱卒了。只是我身无分文,狱卒哪里肯白为我们做事?” 年轻人伸手在自己后脑的发辫里摸了摸,看看周围没人注意,向吴波伸过手来,吴波仔细一看,竟是一块约二两重的碎银子。 他压低了声音,惊讶的问那年轻人:“你怎么竟然还有银子?” 年轻人说:“我小时候讨过饭,学了一些叫花子的把戏,在官兵搜我身之前,藏了一块银子在头发里,想着或许能派上用场。” “太好了!”吴波的声音里透着兴奋:“兴许就是这块银子,能救了咱俩。” 两人小声聊着,不知不觉间,山墙上的小窗透进来的光亮已经没有了,牢房里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时听见铁链一阵响动,监牢门开了,胖狱卒两只手各拎了一只木桶走进来。他放下木桶,在监牢过道两头各点亮了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发出昏暗的光。 接着胖狱卒给囚犯们发晚饭,每人一块棒子面饼子,一碗没有一点油星,只漂着几片菜叶的汤。 吴波见是这个胖狱卒来送饭,心里不禁一喜,因为他看出来,这个胖狱卒应该是比较好说话的人。他走到号子门口,坐在地上,等着胖子的到来。 胖子最后发到吴波两个人的号子,从桶里拿出一只边上豁了口的粗瓷碗放在地上,舀了一碗汤,碗边放了一块饼子,就要转身离开。 “军爷,请留步。”吴波小声的对他说道。 胖子听见了,转过身来看了看他,没好声气的问:“干嘛?” “军爷,劳烦您,近一点说话。”吴波一脸媚笑的说道。 胖子不情愿的走过来,略略弯了一下腰,不耐烦的说:“有话赶紧说,我还没吃饭呢。” “劳烦您,再近点。” “怎么他妈这么多事,”胖子半蹲下来,脑袋凑近吴波,说道:“有屁赶紧放!” 吴波脑袋贴着木栅栏,把手伸出去,将那块银子递到胖子眼前,压低了嗓子说道:“这点小钱儿,不成敬意,军爷买壶酒喝。” “嘿,真有你的。”胖狱卒看见了银子,眼睛顿时一亮,却没有接。 他回身向后望了望,光线暗得只能看见其他号子里朦胧的人影,听见一片吧唧吧唧吃饭,咕噜咕噜喝汤的声音,并没有人注意他们。 他又凑近了一些,用近乎耳语的声音,略带惊讶的对吴波说:“能把银子带进这里来,怎么弄的?不会是腚眼儿里抠出来的吧?” “瞧您说的,怎么会?”吴波仍是一脸媚笑:“您闻闻,要是有一点儿臭味,您大嘴巴抽死我。” “得了,我没空跟你这贫嘴,你这是怎么个意思?”胖子见了银子,嘴上虽然依旧不客气,脸上却已经没有了不耐烦的神色。 “军爷,实话不瞒您说,我是和亲王府的人,因为一点小误会,被拿到这来了,王府现在指定满世界找我呢。” “您别不信,听我说完,您只要受累去一趟王府,让门上告诉管家那福,或是亲兵卫队统领冯彪一声都成,就说我在这,别的您就甭管了,他们一准儿会重重的谢您。” 胖子听吴波把话说完,半天没言声,眨巴着眼睛琢磨了一会,又瞟了一眼吴波手里的银子,说道:“你小子没蒙我吧?” “军爷,”吴波有点着急了:“我现在人还在您的手里,咱俩无怨无仇,我花钱蒙您,我图希个什么呢?” “也是哈,”胖子又盘算了一会,似乎下定了决心,对吴波道:“我得明早卯时才下值呢,那么早也不敢去王府打扰。我得先回家吃过饭,再去王府。” “成!成!多谢您了!多谢!”吴波高兴得两眼放光,一个劲的道谢。 “先别急着谢,”胖子道:“咱可把丑话说在头里,我只把话递到就走。我有几个胆子,敢在王府等着讨赏?” “我递了话,你出不去,跟我没关系。真出去了,你看着赏。还有,我这可是挺大的罪过,如果你要是坑了我,砸了我的饭碗,我就是卷铺盖回家了,也能让这里的弟兄弄死你,你信吗?” 说到最后,他眼里闪出了寒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59章 以死谢罪 “我信!我信!都听您的!您受累!受累!您记着,我姓吴,到了王府您只要告诉管家小吴在这里就成。”吴波一连声的说,又把那银子往胖子跟前递了递。 胖子也不再客气,拿起银子揣在怀里,起身拎了木桶就走。走了两步又站住了,返身回来。又舀了一碗汤,拿出三个饼子放在地上,才拎起木桶出去了。 等到监牢的门重新被锁上,年轻人小声问吴波:“你真是王府的人?” “嗯,是。” “那你咋会到这里来?” 吴波就把在崇文门税关上的事情跟他说了,最后又说道:“我要是能出去,就是拼了命,也要保住你!” 年轻人冲他一拱手,动情的说道:“能有你这句话,即使我不能出去,也心满意足了。” “兄弟,想信我,一准能行!对了,刚才没问你,你来北京找谁?亲戚吗?” “大哥,来,先吃饭,吃完了慢慢聊。” 吴波因事情有了着落,心里略感轻松,此时也有些饿了,两人就着刷锅水一样的菜汤,狼吞虎咽的每人吃完了两个棒子面饼子。 吴波确实猜对了,此时和亲王府上下,确实在满北京城的找他。 跟着吴波进城的四个护卫都是千总,在军队里摸爬滚打多年,训练有素。 四个人本就挨得近,见到人群突然大乱,并没有惊慌失措,赶紧相互紧紧扯住马缰绳,将四匹马聚在一起,用马群挡住了人流的冲击。 等到人群渐渐散开了,不见了吴波,这才慌了神。四个人分开了寻找,找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找到,又回到原地聚在一起。 猜度着他是不是去了和亲王府,四个人回了王府,也没敢进去,只是偷偷的问了府门前的护卫,说是没见有客来访。 四个人以为吴波定是回了庄子,于是打马飞奔,风驰电掣的回庄子来。 冯彪久等他们几个人不回来,此时正急得在院子里直转圈。突然见只有他们四个回来,厉声喝问:“怎么只有你们四个回来,吴爷呢?” 四个护卫登时吓得面如土色,冯彪情知不妙,劈手从马上揪下一个,待问清了缘由,气得双眼血红,一脚将那人踹出去老远。又一顿大耳刮子扇得剩下三个人眼冒金星,昏天黑地。 冯彪疯了一样的骂道:“我日你们血祖宗!那天王爷吩咐差事,你们哪个没在跟前?哪个没听见王爷的话?” “四个大活人出去,就能生生的把吴爷给丢了?你们倒有脸回来?如果吴爷有个一差二错,我先砍了你们几个,再去王爷那以死谢罪!” 当下找来庄头老黄,把庄子里所有认识吴波的庄丁全部召集起来,连同所有护卫,全部骑了马飞奔进城。冯彪把人撒开了满城里找,他自己径自打马向和亲王府奔来。 进了王府,请见王爷,弘昼听他请见,心里诧异,急忙召进书房来见。冯彪进得屋来,“扑通”跪了,大哭道:“五爷,卑职犯了大罪,前来领死!” 弘昼听他一说,脑袋一下子涨得老大,头皮发麻,颤声问道:“你吴爷怎么了?” 冯彪哭着把事情讲了,还没待他说完,弘昼飞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冯彪翻身爬起,重又跪下,头磕得水磨青砖地“咚咚”作响。 弘昼的脸都气得扭曲了,指着冯彪,说话都变了音儿:“日你妈的!你五爷我出门,什么时候带过十二个护卫,嗯?你竟然就掂不出来份量!” “让四个人护着他进城,你领着一大帮子在庄子里挺尸!实话告诉你,你吴爷是皇上交到我手里的。如果真有个什么闪失,你就去账房支些银子,安排好家小,准备上路吧!” 冯彪听了,也不答话,又重重的磕了两个头,起身冲了出去。 弘昼对身边目瞪口呆的那福说道:“把那天在酒楼门前见过吴兄弟的家人都撒出去,酒楼、妓院一家一家仔细的找,不可声张。” “你亲自去一趟京畿胡同,问问统领衙门今天后晌有没有伤人案或者发现无名尸首。” 那福答应一声,忙不迭的出去布置了。弘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瞅着蜡烛的火苗,脑门子上早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皇上亲手把一个将来要大用的人交到自己手上,只是一个月时间,可是差事偏偏办砸了。 万一这小吴在自己手里出了事,皇上的小小处分他倒不很在意。可是难免从此心里就存了芥蒂,万一再有别有用心的小人在皇上跟前进谗言,说自己存了别的心思,小吴的事情不明不白,那……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就这样呆呆的坐着,心里面悔恨、懊丧、惧怕一齐翻涌着。 凭心说,他除了从政的阅历比四哥弘历稍微少了一些,聪明灵透、看人见事、弓马骑射样样不比他差。 正是因为他见得透,老早就看出了皇阿玛的心思,皇位的继承人非四哥莫属。所以才故意行为不羁,处事荒唐,让皇阿玛看到自己压根儿没有争储位的想头,以求自保。 三哥弘时白长了自己七岁,却蠢得像头猪,敢去觊觎根本不可能属于他的皇储之位。在皇阿玛那里看不到什么希望,竟然丧心病狂的找来江湖中人劫杀弘历。 终于彻底激怒了皇阿玛,直接将他削除宗籍,撤去黄带,玉牒除名,轰出大内圈禁起来,只几个月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两代人争皇位,闹家务,一桩桩、一件件血淋淋的事情都是他亲眼所见,怎能不让他胆颤心惊? 自己一直处心积虑的想远离这个随时能将他吞噬的漩涡,却偏偏办砸了这么重要的差事,将一个大活人生生的弄没了。 小吴如果在城里迷路了,找不回庄子里,他就是凭着嘴打听,也一定能找到王府里来。北京城里,谁不知道和亲王府在铁狮子胡同? 可是为什么偏偏没个消息?上千人的王府,别人都没丢,偏偏把皇上的人丢了。如果小吴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若说毫不知情,有谁会信呢? 想想也怪自己,早知道这样,就是豁出去担了违旨的干系,也一定将小吴留在王府里,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可是,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60章 卖身救兄 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书房里的大自鸣钟敲了三下,已交寅时了。 王府出去的人,还有冯彪撒出去的护卫们陆陆续续的都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又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 只有冯彪和护着小吴进城的四个人还在外面漫无目的的走着,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那福也回来了,给弘昼打了一个千,起身来禀道:“主子,奴才去了统领衙门,说没有发现无名尸首,一般的伤人案也不会直接报到统领衙门,只会报到南、北、中三个巡捕营。” “奴才想,若是吴爷受了伤,肯定会买药或找大夫医治,所以又和下人们把城里大的药铺和医馆都找了一遍。这辰光,家家都上着板儿,有的门都敲不开,没有一点消息。” 弘昼抹了一把脸,有气无力的说道:“让人去把冯彪他们找回来,大家吃点东西,睡上一会儿,白天再接着去找。如果明天这时候还是没有消息,我进宫向皇上请罪!” 牢房里,吴波也是一夜未睡,不是不想睡,而是不能睡。 和年轻人聊到半夜,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白天进来时,很多人死倒儿一样在地上睡觉,是因为这监牢里晚上冻得人浑身哆嗦,根本无法入睡。 那年轻人身强体壮,有功夫在身,不像小吴那样冻得缩成一团。但是因为心事重重,也无心入睡,于是两个人聊了一个通宵。 听了年轻人的讲述,吴波知道了,他叫何志远,湖北人,比自己小一岁。 问起他来北京找什么人,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家里原有爹娘,还有一个比我小两岁的妹子。” “我八岁那年,家乡闹瘟疫,爹染上瘟疫死了,扔下娘带着我和妹子靠着几亩薄田艰难度日。” “我十二岁时,娘又染了病,家里没钱医治,只得去庙里取了香灰,到家里给娘用水冲了喝下去。结果病没有治好,肚子胀得吓人,硬是解不出大便来,不久也死了。” “那年又遭了水灾,庄稼颗粒无收,饿得受不了,我只好带着十岁的妹子一路讨饭到了郧阳县。” “还没进到郧阳县城,在野地里赶上了瓢泼大雨,又没处躲避,我把衣服脱下来披在妹子头上,自己被淋了个透。” “进到城里,找了个破庙栖身,当晚就患了感冒,高烧不退。又身无分文,看不起大夫,最后烧得人事不省,昏迷了几天。等我再醒来时,人在一家医馆里,妹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大夫告诉我说,妹子眼见我要活不成了,就在街头给自己插上了草标,要卖身给哥哥治病。” “后来一对夫妻坐着车路过,看着像是官员,还带着几个随从。见小女孩着实可怜,就问她愿不愿意去北京。我妹子说,只要能有钱救我哥,去哪里都行。” “那官员安排随从将病得奄奄一息的我抬到了医馆,又掏出三十两银子给了我妹子。” “我妹子将银子都留给了大夫,又给大夫磕了三个头,哭着说,我看您是个善心人,就把我哥交给您了。如果能治好,是他的命。如果治不好,您就用这钱买口棺材把他埋了。” “说完,她又向大夫借了一把柴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布包,取出里面的一支银簪子,那银簪子是我娘留下的唯一物件。” “我妹子将银簪子放在地上,用柴刀一砍两断,自己揣起来半截,将另一半交给大夫说,如果我哥能活,把这个给他,以后我俩凭这个相认。” “说完,流着泪,搂住昏迷不醒的我亲了又亲,然后哭着上了车,跟那夫妻俩走了。” 说到这里,何志远已经无声的掉下了眼泪,他抹了一把,接着说:“后来,我又在医馆里养了几天,等到身体彻底好了,就揣着治病剩下的二十几两银子和那半截银簪子,要来北京找我妹子。” “还没走出郧阳府,路上住店时遇到一位道士。道士与我闲谈,听说了我的遭遇,对我说,别说你到了北京未必能找到你妹妹,就是找到了,她已经卖给了人家,你有钱将她赎出来吗?” “你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尚且无力自保,这一路去北京千里迢迢,路上万一有个闪失,以后再想见妹子都难了。” “我看你是个习武的材料,不如跟我去武当山,刻苦学几年武艺,练就一身本领,再去找妹子。”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他是武当的掌门,我觉得他的话有理,就跟着他上了武当山,拜了他为师,在山上一呆就是十年。” “十年里,我没有一天不想着找到妹子,每日里苦练武功,从不懈怠。” “一个多月前,师父对我说,你的功夫已经大成了,可以下山去找你妹子了。无论找得着与找不着,都要牢记扶危济困,行侠仗义的宗旨,不可辱没了师门。” “于是我拜别了师父下了山,来到了北京。可是十年过去了,北京城人海茫茫,上哪里去找妹子呢?” 吴波也被他兄妹的情义感动了,安慰他说:“兄弟,你别灰心,倘若能救你出去,咱就在北京扎下根来。只要你妹子还在北京,相信总能找得到。” 胖狱卒家住在崇文门外细米胡同,早上卯时下了值,回到家里洗了一把脸,吃过早饭,换了一身便服,拿过纸笔,歪歪扭扭的写了一行字:小吴在崇文门监牢。 然后揣了纸条走出家门,重又进了崇文门,沿着大街一直向北,向铁狮子胡同的和亲王府去了。 城南到城北,一路紧走慢走,用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到。 到了和亲王府,他没有急着去正门,而是向周围街坊打听明白了,和亲王府车马走东侧的偏门,他认准了偏门的位置,这才向后折返,来到了王府南侧的正门。 见门前站着两名护卫,他看看周围没有闲杂人等,掏出纸条,悄悄走到一名护卫跟前,小声对护卫说:“这位兄弟,我受人之托,来传个信儿。”说着将纸条递了过去。 那护卫满脸疑惑的打开纸条,一看之下大惊,忙问他:“你是谁?又是谁托你来送信儿的?” 胖子连连摆手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信儿送到了,我也回了。”说完匆匆走了。 那护卫却也顾不上跟他纠缠,拿着纸条飞身向王府里跑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61章 若有来世 胖子却没有走远,径直来到了王府东门,远远的找个不显眼的地方站了,盯着那大门看着。 这是他来时的路上就盘算好了的,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不太信得实牢里那个姓吴的说的话。堂堂的和亲王府,会满世界找一个这么不起眼的人? 他心里想,若果真如此,那王府里得到了自己送来的消息,必然会快马加鞭去崇文门监牢。所以他就在东门这里等着,看看有没有人骑马出来。 和亲王已经进宫了。那福一大早就把家人和护卫都安排出去找人,王府里一大堆杂事,自己又走不开。 他正在愁眉不展的处理事务,一个护卫风风火火的跑进来,边跑边喊:“管家!管家!” 那福见他呼哧带喘的跑进来,不耐烦的问道:“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有人送来一张字条,吴爷……吴爷的。” 那福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字条,看过之后惊问:“是谁送来的?人呢?” “一个三十多岁的胖子,人已经走了。” “不管那么多了,备马!再叫人一个人,跟我走!” 胖子只等了片刻的功夫,就见王府东门洞开,三个人急匆匆的牵了马走出来,飞身上马,照着马屁股猛抽一鞭,向南疾奔而去。 胖子见那前面的人衣着华贵,后面两人是长随打扮,心里已经猜到了八、九分,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也疾步向南去了。 步军统领衙门巡捕南营的主官是参将葛礼,巡捕南营管着北京南城及近郊的防守、稽查、门禁、缉捕、断狱诸事,还管着崇文门、宣武门两座监牢,权力极大。 那福带着两人一路打马狂奔到了崇文门大街上的巡捕南营,下了马,把缰绳扔给随从,走向门口的守卫,从怀中掏出和亲王的贴子递给他,说道:“鄙人那福,和亲王府管家,奉命来访,劳烦通禀葛将军。” 那守卫见了和亲王的名帖,哪敢怠慢,疾步向衙署里去了。 那福其实只是知道葛礼的名字,却并不认识他。因为平时他根本不会把区区一个三品参将放在眼里,将军、提督、总兵到和亲王府求见王爷,在候见厅里等上一、两个时辰都是家常便饭。 和这个葛礼没有交情可讲,此时只能祭出和亲王爷的大旗了。 只用了片刻功夫,那守卫出来道:“葛将军有请!” 那福在守卫的引领下来到了南营衙门的签押房,葛礼满脸笑容的起身相迎,先将和亲王的帖子双手奉还了,又拱手说道:“不知那纲纪光临,有失远迎,失礼!” 那福接了帖子揣入怀中,也笑着拱手还礼道:“叨扰了!鄙人奉了王爷差使,有劳葛将军。” “王爷有何差遣,卑职自当奉命。” 那福说明了来意,葛礼却还没有空来过问这小小的案子,忙命亲兵将书办找来,调来了吴波的案卷细看了一遍,边看边在心里盘算着。 虽然自己不认识这个那管家,但看此人气度不凡,虽言语谦和,却透着一股子威严。估计整个北京城也没有人敢冒充王府的人到巡捕营来行骗,这可是两头的重罪。 这是一个很小的案子,和亲王的面子可是万万不敢不给的,但是如果自己把这个人情都做完了,万一将来顶头上司,刚刚署理九门提督的英诺知道了,肯定也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他拿定了主意,放下案卷,对那福道:“既是王爷有令,卑职怎敢不从?随案移交的还有马匹和一千两银票,那纲纪这就将人与马匹领回。” “容卑职禀明了上宪,亲自将银票送到府上。请那纲纪上复王爷,卑职权限所在,务请恕罪!”说罢,向那福拱了拱手。 那福是见老了世面的精明人,哪里不明白这里面的关节,他此刻根本不关心什么银票,当下拱手道:“如此,多谢葛将军!” 葛礼马上让书办填写了释放文书,用了印,命他将人犯提出来。 一夜未睡,刚吃过了猪食样的早饭,吴波与何志远正靠在墙上打盹。 听见监牢门响,随着一阵脚步声,高个狱卒带着一个手下来到了号子前。他吩咐手下打开了牢门,亲自走了进来。 昨日凶神恶煞般的模样早已经不见了,满面笑容的哈腰对吴波说:“吴爷,恭喜了,您可以走了。昨日不知您的身份,一场误会,有得罪之处,请爷见谅!” 吴波见自己突然从囚犯变成了“爷”,心知事情已经成了,心里一阵轻松。 他没有搭理高个子,抬手拍了拍何志远的肩膀,从容的站起身来,何志远忙也跟着站起来。 吴波伸手摘掉了何志远头顶上粘的一根稻草,轻声对他说:“兄弟,一定保重,等我!”说罢,他又用手在何志远的肩头用力捏了一把。 何志远却突然“扑通”跪了,抬头看着他,眼中盈泪道:“大哥,兄弟有一事相求,衙门搜去我的荷包里面,有半根银簪子。” “如果我出不去了,也是我的命,大哥不要勉强。请把那簪子收好,日后若有机缘见到我妹子,告诉她一声,若有来世,我还做她哥……” 他的一番话说得吴波落下泪来,忙将他扶起,说道:“兄弟你说的哪里话?哥说过,只要我能出去,拼了性命也要救你。” “况且,事情也未必就那么难,你安心等着就是。” 说罢,他转头看向高个狱卒,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位何兄弟于我有恩,烦请多加照应,我会尽快接他离开。” 高个子已经从书办口中知道,和亲王府的管家奉王爷的命亲自来接这位爷出去。 不要说和亲王爷,就是王府的管家,那也是多少达官贵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眼前这人身份之贵重可想而知。 他正在庆幸自己昨天听了胖子的主意,没有过分为难这两个人。听了吴波的话,赔着笑脸,满口应承道:“爷您放心,包在我身上。” 随即吩咐手下道:“赶紧把这镣子去了,中午去对面买只烧鸡送进来,记我的帐,再搬床被褥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62章 情何以堪 吴波依旧面无表情的说声:“谢了。”随后冲何志远点了点头,迈步出了号子。 那福已经在监牢门口等着他了,他被扣的马也牵了过来。见他出来,那福拱手道:“吴爷受委屈了。” 吴波也拱手说道:“辛苦那管家了!” “走,回去说话。” 胖狱卒一路连跑带颠的向着巡捕南营而来,总算赶在吴波他们出来之前到了衙署门前,怕让人看见,离得稍远一些站定了。 吴波和那福一出衙署大门就远远看见了他,见他正面带谄笑,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吴波向那福道:“那管家,身上带银子了吗?” “带了,你要用多少?少了有银两,多了有庄票。” “二十两。” 那福随手从袖子里掏出一锭二十两的大银递给了他,吴波接过银子向胖狱卒走过去,拱手道:“兄台,多谢你相助,一点心意,请收下。” 胖狱卒又是哈腰又是拱手,一连声的道谢,接过银子离开了。 那福对跟来的一名长随道:“你去东华门外候着,王爷一出来,立马禀告王爷知道,省得爷着急。”那护卫应了一声去了。 那福对吴波道:“吴爷,咱也回府吧。”说着就要上马。 吴波却没有动,对那福说:“那管家,兄弟还有个不情之请。” 那福将马缰绳扔给了护卫,过来将吴波让到路边僻静处,说道:“吴爷有话请讲。” 吴波遂将何志远的事情说了,那福想了一会儿,说道:“吴爷,他摊上的是人命官司,要想放他出来,巡捕南营肯定做不了主。” “就是到了步军统领衙门,估计也只有九门提督一个人敢做这个事,而且我肯定也没有那么大的脸面,只有回府禀明王爷了。” 吴波听他说的有理,点了点头,三个人上马,向着铁狮子胡同去了。 到了王府门前,那福对那护卫道:“你再找上几个人,分头去将寻吴爷的人都叫回来。” 这才和吴波下了马,把缰绳扔给了门前护卫,两人进了府中。 那福将吴波送进一间装饰考究的客房,安排家人上了茶水点心,对吴波道:“吴爷昨夜肯定没睡好,暂且歇歇,王爷回来后,肯定会见你的。” 吴波谢过,待那福出去,他就着茶水吃了几块点心,然后双手交叉,抱着后脑勺躺在榻上。 因心里惦记何志远,明明很困,却睡不着,只是一桩一桩的想着心事。 接近晌午的时候,那福在门外道:“吴爷,睡了吗?” 吴波起身来开门,那福说道:“吴爷,王爷回府了,要见你呢。” 吴波跟着那福来到了前院大书房,老远就看见书房门前跪了四个人,走近一看,是跟随自己进城的四个护卫。 吴波心里一紧,进了门,见弘昼正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盏喝茶,冯彪垂着头跪在地上。 吴波走到弘昼面前跪下磕了头,说道:“五爷,小的给您添麻烦了。” 弘昼放在茶盏,笑着说道:“客气话不用说了,那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能全须全尾儿的回来就好,起来坐着说话。” 吴波起身,刚在椅子上坐了,那福又跪在了地上,磕了个头,说道:“主子,都怪奴才办事不细心。” “昨夜如果三个巡捕营里挨个问问,也不会让主子一夜没睡,请爷治罪!”说罢又磕了一个头,然后跪在那里,垂头不语。 吴波听说弘昼因为自己的事,竟然一夜未睡,不由得心里一阵感动。 弘昼喝了一口茶,缓缓对那福说道:“你的错和冯彪不一样,既然自己知道错了,爷就不罚你了,长个记性就得了,起来吧。” “谢主子开恩!奴才下次再不会犯了。”那福又重重的磕了个头,才起身侍立在一边。 弘昼接着对跪在地上的冯彪说道:“你知道自己是什么错吗?” 冯彪磕了个头,说道:“回爷的话,小的奉职无状,粗疏散漫,险些酿成大祸,真是没脸见爷了。” “没有一句辩解的话,总求爷重重治罪,以儆效尤。”说罢又连连磕头。 弘昼正色说道:“并非是对那福宽,对你严,这件事上,你俩担的干系不一样。” “吴兄弟是在你手上丢的,你在兵营里呆老了的,若要是行军法,此刻你已经人头落地了,你该知道吧。” “小的知道,求爷重重治罪,小的绝无话说。” “算你命大,吴兄弟有惊无险的回来了,免了你的死罪,赏你八十鞭子,门口那四个,每人四十,去领吧!”弘昼依旧语气淡淡的说。 “谢爷开恩!”冯彪连磕了几个头,起身就要走,这边吴波却“扑通”给弘昼跪了,连磕了几个头,口中急叫道:“五爷!五爷!能不能听小的说句话,求五爷了!” 弘昼诧异道:“吴兄弟,你这是干啥?有话起来说。” 吴波却没有起来,又磕了一个头,说道:“小的虽不懂礼数,却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怎敢和五爷称兄论弟?求五爷不要折煞小的。” “昨日我出庄子,冯统领本要跟随,是我执意不肯,也是因为王爷太爱重小的,冯统领才不敢拂了我的意思。” “昨日与那四名护卫走散,我本该即刻回庄子,却又任性进内城,才有此祸端。” “错在小的一人,却要护卫们受罚,让小的情何以堪?以后又以什么脸去见各位护卫兄弟?” “小的知道五爷以军法治家,不敢轻易坏了规矩。既然要罚,求五爷罚小的一人,不要让他人代小的受过。”说罢,又连连磕头。 弘昼听了,没说话,想了一会儿,笑着道:“你不是我的奴才,也不是我府的家人,我的家法不能使在你身上。” “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份上,五爷也不能让你难做,那就这样……” 他敛了笑容,转对冯彪说道:“你都听见了,你吴爷替你讨情,爷我这次就破个例,饶了你们。” “但是例只能破一次,你吴爷的安全还是交到你手上,人手不够趁早说,再给你派。” “如果你吴爷再有个一差二错,就是我不罚你,你还有脸活着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63章 纸条的秘密 冯彪听了,流下泪来,磕头道:“谢王爷开恩!谢吴爷求情!” “护卫人手足够,一个也不用再添。小人拿全家性命担保,绝不让吴爷再有闪失!” “好了,你下去吧。” 冯彪退下去后,弘昼看着仍然跪着的吴波,笑骂道:“操,你跪着舒服啊,还不起来?” 吴波道:“小的还有一事求五爷。” “行,行,不管多大的事,起来坐下说。” 吴波站起身来,却没坐下,站着把自己在牢中的遭遇,以及何志远的事情说了。 弘昼听完,抚了抚脑门子,说道:“听你说来,这姓何的确实于你有恩,这事得管。” “前面的九门提督丁忧出缺了,现在是兵部左侍郞英诺暂署。” “他原是雍亲王府的亲兵,圣祖爷时放出去做了官,先帝爷手里时官才越做越大,自家出去的奴才,这点子事还能办不下来吗?” 他转脸对那福道:“那福你跟他也熟的,现在就去兵部找他,就说爷要见他,让他到府上来。” “你亲自跑一趟,毕竟也是当了官的人,多少给他点体面。” 那福应过出去了,弘昼对小吴说:“昨儿个遭了一夜好罪吧,一会儿陪你五爷一起吃饭,把心放肚子里,管叫你对得起朋友。” 那福带了个随从,又一路打马狂奔到了正阳门里的兵部衙门,让门前护卫通禀,很快见到了英诺。 都是雍亲王府的老人,两人熟得很,见过了礼,那福说明来意。 英诺笑对那福说:“老哥你给我透个话,王爷传我过去为了何事,我心里好有个数,不然去了不好回话。” 那福遂把事情大概说了,英诺道:“老哥你晓得的,我刚署理统领衙门,部里还有一大摊子事,那边的事情还没功夫细过问。” “你先回去上复五爷,我这就去巡捕南营,问明情况,即刻就去五爷府上回话,可成?” 那福走了之后,英诺不敢耽搁,饭也没顾上吃,带了随从骑马直奔巡捕南营。 弘昼和吴波还没吃完饭,就有家人来报说英诺请见,弘昼说:“让他到书房。” 两个人吃完了饭,回到书房时,英诺已经在书房等着了,见弘昼进来,赶紧起身。 弘昼笑着说:“你来得还挺快,饭还没吃吧?”说着便坐了。 英诺到弘昼面前跪了,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说道:“奴才给主子请安!” 待弘昼叫起,在椅子上坐了,英诺笑着对弘昼说:“早就想着来给主子请安,偏这些日子两头忙,听说主子传见,吃不吃饭的不打紧。” “难为你有这份心,知道你事情多,要不是你两头忙,今儿个就不找你来了,知道找你什么事儿了吧?” “回主子话,那管家跟奴才说了,是何志远误伤人命的案子。”他说着,眼睛扫了一下坐在旁边的吴波。 弘昼知道他对吴波存有戒心,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谈这事,遂给两个人介绍说:“这是英诺英大人,这是吴家兄弟,都是自己人。” “你有话但说无妨,我实话跟你说,就要让姓何的脱罪释放!” 英诺见和亲王爷话说得这么直接,也不敢再绕弯子,说道:“主子有差使,奴才自当效劳。奴才刚刚在南营衙门看了案卷,该犯伤人致死,确系事出有因。” “但究竟是故意还是失手,要等过堂之后才能见分晓。这毕竟是命案,若是就这么把人放了,苦主那边也不好交待,主子您看……” “滚你妈的蛋!”弘昼笑骂道:“爷哪有那个功夫等你过堂?你是官当大了,学会跟你五爷来这套了。” “你是不是打量我受了这吴兄弟的请托,推不出去,找你来帮我搪塞呢?” “实话告诉你,这人爷我是要定了,今天就得放出来。跟苦主怎么交待,你自己想法子去。” “你就是统领衙门出来到兵部的,你当我不知道下面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拿了人家的银子,就敢找个顶名的拉到菜市口砍了,把真正的死囚换下来。赶到你五爷这儿,就那么多的烦难?” 英诺让弘昼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见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能把心一横,赔着笑说道:“既然主子如此说,奴才还有什么话说,照主子的吩咐办就是。” “这才对你五爷的脾气!” 弘昼笑道:“上次你说,衡臣老相国轻易不给人写字,总督巡抚都求不来他的字,哪天你五爷去他那讨一幅字赏你!” 英诺顿时喜得心花怒放,就座上拱手道:“奴才谢主子赏!那奴才也不多扰主子,这就让这位吴兄弟与我去提人,可成?” “好,这就去吧。” 三个人起身,英诺对吴波道:“劳烦这位兄弟,将你那朋友的名字写下来。” 吴波心里有些纳闷,你明明都记住了姓名,为什么还让我写下来? 但他没敢迟疑,就着案上的笔墨将何志远的姓名写在了纸上,吹干了墨迹,交给了英诺。 英诺折了纸揣在怀里,又给弘昼打了个千:“奴才告退。”然后起身向外走。 走了两步突然站住,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转过身双手捧给弘昼道:“差点忘了,这是吴兄弟的银票。” 弘昼照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脚,哈哈笑着说:“甭他妈的寒碜你五爷了,赏你了!” 英诺更是欢喜,眼睛乐成了一条缝,拱手哈腰的道:“奴才谢赏!”这才袖了银票和吴波一起走出来。 出了王府,英诺从怀中拿出纸条,对守在门外的随从吩咐道:“你和这位吴爷去南营,把这个交给葛礼。” “就说我的话,把这人提出来交给这位吴爷带走,余下的事我来处理。” 那随从是个千总,应了一声,接过纸条,打了个千,起身上了马。 这时已有王府长随给吴波牵过马来,两人打马奔巡捕南营而去。 在路上,吴波终于想明白了,心里不得不佩服英诺这只老狐狸。 释放一个命案在身的囚犯,却只给葛礼一张纸条,还不是他本人的笔迹,不留下任何把柄给别人。 万一将来真出了事,上面有弘昼,下面有葛礼,他能推得干干净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64章 各怀心思 两个人来到巡捕南营衙署门口,下了马。 吴波心想自己是头晌刚刚从这里放出去的,后晌就来提死囚,是不是太招摇了些? 又怕砸了英诺的计划,于是对那千总说道:“兄台,我就不进去了,在外面候着你,如何?” 那千总却有着自己的盘算,你让我一个人进去,人犯是我提出来的,出来却让你领走了。 我提出人犯,一大群人都看见了,把人交给你,却没人看见。 将来出了事情,我岂不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他遂对吴波道:“不妨事的,我们一道进去。” 吴波不敢违拗,那千总给前任九门提督当了多年随身护卫,几个巡捕营的大小头目没有不认识他的。 他把马匹交给了门前站立的护卫,连通报都免了,直接来到了签押房。 那千总见了葛礼,行过庭参礼,葛礼的品级虽然比这个千总高得多,但对他却甚是客气,又是让座,又是看茶。 千总拿出字条,把英大人的话说了。葛礼拿着字条仔细端详着写得歪歪扭扭的三个字,这他妈能叫字吗?刚上私塾的童子写得也比这个强些。 他也是官场里混老了的,哪会不明白这里面的说道?不禁在心里暗骂,英诺这个狗日的王八蛋! 头晌那福和吴波走后,他专门找来了监牢的高个儿班头问了吴波在里面的情形。 知道他昨晚和一个姓何的关在了一起,也知道了牢里斗殴的事情,还知道了吴波临走时说会来接姓何的。 可巧中午英诺就来问何志远的案子,他顺道把吴波的事情也说了,并且把一千两的银票上交了英诺,把这个人情让他去做。 刚过晌午,英诺就着人来提人犯了,不用说肯定是和亲王的意思。 不要说是和亲王,就是英诺也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兵部左侍郎又兼署九门提督,降自己的职级他也许说了不算。可是他一句话,就可以将自己调离这个肥得流油的缺儿,随便找个地方去坐冷板凳。 他默谋了一会儿,已是拿定了主意,叫亲兵喊来了书办,吩咐道:“英大人有令,将人犯何志远移交统领衙门。” “移交文书后补,待补过文书之后再移交案卷,你马上去安排移交人犯。” 书办心里也好生纳闷,既然文书后补,就是现在没有文书,又不移交案卷,你找我来岂不是多此一举? 他却没敢问,只好领着千总和吴波两个人向监牢去了。 他们走后,葛礼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将那张字条放在里面夹好,又将书放回去。 心里想着,你英诺是个老狐狸,我也不是蠢猪,让衙门里的人都知道,人犯是你的随身护卫带走的,将来不怕你抵赖。 书办三人到了监牢,见到了高个班头,将葛礼的话说了。 因没有文书,只凭一张嘴就提走了一个命案在身的人犯,书办也揣了同样的心思,拉着他两个人与高个班头一起进了牢房。 书办与千总是绝少进这种地方的,皱着眉,掩着鼻随着高个儿向里面走。 过道两边牢房里的犯人看见一个千总服色的军官,一个书办模样的人,居然还有上午刚出去的那个人一同跟着高个儿班头进来,都颇感好奇,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走过去。 此时何志远在牢房里可是惬意得很,他脚上早已经没有了铁镣,坐在上午送进来的被褥上,刚刚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一整只冒着热气的烧鸡。 那烧鸡的香味在臭气熏天的监牢里都能飘出去老远,他吃的时候,甚至能听到别的牢房里传来的“咕噜咕噜”咽口水的声音。 几个人到了号子前,吴波闻到了残留的烧鸡香味,看到了地上的鸡骨头,再看看半张脸都油汪汪的何志远,不禁开心的笑了。 但是没敢笑出声,生生的憋了回去。 何志远看见了吴波几个人,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血直往脸上涌。虽然他觉得好事来了,可还是有点信不实这是真的。 他感觉腿上都没有了力气,挣扎着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想对吴波说什么,张了张嘴,没敢说,只是呆呆的看着高个儿打开了牢门。 吴波当先走了进来,双手握住了他的两个臂膀,面露欣喜的轻声对他说:“走。” 何志远这下相信了,吴大哥真的说到做到,这么快就来接他了。他心里一股酸热涌上来,哽在喉头。 他知道现在什么也不能说,不能做,只是木然的点了点头,跟在吴波后面出了牢房。 高个儿班头这会子一直心里面打着鼓,忐忑不安。头晌吴波走之前与何志远说话时,他就在旁边,全都听见了。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姓吴的出去多说也就三个时辰,一个身负命案的人犯就可以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我的天,这是多大的权势!这姓吴的到底是和亲王的什么人? 他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大冷的天额头居然渗出了汗。 眼见着只有最后的机会了,他媚笑着向吴波讨好道:“哎呀,没想到何爷这么快也出去了。您瞧,这被褥刚拿来,都还没用上一晚……” 他还没说完,书办喝止了他:“你胡沁什么?是向上宪移交!” “哦对,移交,移交……”高个儿挨了骂,低眉顺眼的应着。 吴波觉得好笑,却没心情理会他们,因为他看见了刘七。 刘七已经醒了,靠着墙根躺着,头底下枕着不知道谁的一双破布鞋。整张脸肿得像猪头一样,一片片刚凝了不久的血痂似乎还向往渗着血。 一只眼睛已经完全睁不开了,另一只也只能勉强睁开一道细细的缝。 吴波能感觉到,刘七正死命的透过这道细缝注视着自己与何志远,号子里其他的犯人刚刚让何志远的烧鸡折磨得难受不堪,又被眼前这一幕吓得目瞪口呆。 一个个半张着嘴,瞪着死鱼一样的眼睛看着他们几个人。 眼睁睁的看着高个班头打开了牢门,又眼睁睁的看着姓何的从里面走出来,一行人一直向监牢门口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65章 跟我走一趟 等到监牢门重新被锁上,监牢里又恢复了黑暗和平静。刘七顾不上嘴疼得厉害,终于用尽全身的力气,歇斯底里的嚎叫起来。 由于嘴肿得不能完全张开,吐字都不是很清晰:“我操你姥姥!我操你八辈祖宗!哪有天理呀?嗬嗬嗬……” 没等他说完,瘦猴赶紧捂住了他肿得老高的嘴,疼得他一哆嗦。 瘦猴压低了声音,急急的说:“老天爷!你不要命了?咱昨天得罪了谁,你还看不出来呀?你真想害死哥几个呀,快别喊了!” 边上的另一个人也小声嘀咕着:“我操,幸亏昨天没扒下那主儿的衣服,真要是给他扒光了,我操……”他不敢说下去了,只剩下在那里怔怔的怀疑人生。 出了监牢,何志远用手挡住了刺眼的阳光,半眯着眼睛跟在吴波后面走,好一会儿才适应了。 他轻轻拽了拽吴波的衣襟。 “唔?”吴波回头看他。 他怯怯的小声咕哝着:“哥,簪子……” 吴波一拍脑门,光想着捞人了,竟把这事忘了。遂对千总道:“兄台,他进来时身上带的东西……” 都是衙门里的人,有什么不明白的?千总抬手止住了他,对文书道:“兄弟,扣押的东西……” 那文书心想,命案的犯人都他娘的放了,我犯得着为几两碎银子得罪九门提督身边的人吗?你葛礼做得人情,我凭什么做不得? 想到这,他干脆没请示葛礼,痛快的答应道:“东西在我那,兄台稍候,我这就去取。” 说罢快步去了,只一会儿便又回来,手上拿着一个荷包,递给那千总,笑着道:“自家的兄弟,也不用签文书了,只看看里面有没有少什么就行了。” 千总笑着接过,转手递给了何志远。 何志远接过来打开,先找到了那半截银簪子,拿出来攥在手里,又扫了一眼荷包里面,见仅有的几块碎银子都还在,咧着嘴笑道:“不少,不少。” 那书办冲千总一拱手,道:“兄弟差使办完了,哥哥还有什么差遣?” 千总笑着回礼道:“谢了,兄弟,有事去京畿胡同找我,我不在那儿,就在兵部。” 几个人出了南营衙门,吴波一眼看到冯彪领着几个护卫站在门口,他先向千总拱手道:“兄台受累,多谢了!” 那千总上了马,就马上拱了拱手,故意大声说:“兄弟也回去向大人复命了。”说完打马去了。 吴波才转脸对冯彪道:“冯大哥!” 冯彪用行伍之人特有的粗犷嗓门说道:“吴爷你走得急,我们一直在后面远远跟着,给你的兄弟带了一匹马来。” “有劳冯大哥了!”吴波又转脸问何志远:“会骑马吗?” 见何志远点点头,他说:“那上马,走。” 何志远却没有上马,“扑通”一声跪下,眼泪已经扑簌簌的流下来。 吴波赶忙伸手来扶他,他却没起来,双手紧握住吴波的手,仰着头,任泪水流了满脸,哽噎着说道:“大哥,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哥,弟弟我粉身碎骨,也一定报了你的救命之恩!” 吴波用力将他拉起,说道:“兄弟,不说了,跟哥走。” 一行人回到和亲王府,来请见王爷,那福引他们去前院书房坐了。 过了一会儿,刚睡过午觉的弘昼悠闲的踱进来,那福在后面跟着。吴波赶紧对何志远说:“快拜见王爷!”说完拉着他,一齐跪在了弘昼面前。 吴波磕了一个头,说道:“谢王爷大恩!” 弘昼乐呵呵的说道:“回来了就好,起来吧。” 两个人却都没有起来,何志远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抬起头来时,已经两眼含泪。 他强忍住,略带哽噎的拱手说道:“王爷,小人何志远。大恩不敢言谢,日后王爷但有驱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弘昼哈下腰来,一手一个拉起两个人,说道:“客气话说多了就见外了,来!坐下说话。” 两个人在椅子上搭个边坐下了,弘昼简单了问过了何志远的情况,然后指着何志远对那福说道:“带他去剃头洗澡换衣服。” “晚上弄一桌席面,你和冯彪陪着他俩吃一顿洗尘酒,从账房上支两千两银子给小吴。”吴波听了忙要推辞,弘昼摆手止住了他。 何志远起身谢过,随着那福去了。 弘昼问吴波道:“你这个朋友可有什么打算?” 吴波说:“回王爷,刚才您也听他说了,他来北京寻亲不着,眼下无处可去。” “小的能否求五爷给他找个去处,庄子里也成,不管什么活,随便安排一个,有一口饭吃就成。” 弘昼摇头道:“他是你的朋友,又有一身好功夫,自然不能去庄子里干粗活。” “要不这样,明天我奏明皇上,听旨意裁夺。若皇上不见用,你五爷再给他安排个差使总不难的,如何?” “一切但凭五爷做主。” “好,去吧,也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晚上多喝几杯松缓松缓。” “谢五爷!”吴波又起身行下礼去。 晚上这一顿酒,大家都放开了量。尤其是冯彪与何志远俩人,劫后余生,恍若隔世,心中百感交集,一杯接一杯的只是灌。 第二天吃过早饭,那福过来传吴波二人,说王爷召见,吴波与何志远忙跟了那福来书房见弘昼。 行过礼,弘昼笑着对两个人说:“嗬,这一捯饬就是不一样哈,你俩小子看上去都是人模狗样的。” 两个人看着弘昼只是傻笑,弘昼接着说道:“得了,也甭坐了,跟你五爷走一趟。” 这时那福躬身对弘昼说:“主子,骑马去还是坐轿?” “爷骑马去见那个王八蛋,那得给他多大的脸?备大轿,带上二十个亲兵。” 那福应过出去了,吴波听得一头雾水,乍着胆子问道:“五爷要去见谁?” “呵呵,”弘昼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用手抚了抚脑后的发辫,语气轻松的说:“今儿个皇上移居养心殿,头晌不用进宫议事,又赶上个好天儿,去把你的事儿办了。” “我……我有什么事?”吴波更糊涂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66章 你能打几个 这时那福进来禀道:“主子,轿备好了。” 弘昼对吴波道:“走,去了就知道。” 那福在前引导,吴波两个人跟在弘昼后面出了二门。 在门前的空地上,一乘簇新的八人抬大暖轿赫然摆在院子中央,银色的顶子,红呢帏子上一圈淡黄色的镶边,八名轿夫齐整整的站得溜直。 冯彪为首的二十名亲兵在门前两侧侍立,不同的是,这次不是长随打扮,而是清一色鲜亮的武官服色,个个腰挎佩刀,威风凛凛。 吴波没坐过轿子,但他知道,三品以上官员的轿子是绿呢官轿,三品以下官员的轿子是蓝呢官轿。 在京城,即使是官居一品,出行也只能坐四人抬的小轿。而像眼前这个轿子,无论是颜色还是尺寸都远超出了官轿的规制,只能是郡王以上的爵位才能坐的。 众人见弘昼出来,“呼啦”跪了一地,弘昼道:“都起来吧,小吴坐我的轿,其余人骑马,” “不不不……”吴波吓的连连摆手:“五爷,我不敢,我也骑马。” “有什么不敢的?五爷让你坐的,不碍的,来。” 轿夫早就压了轿,那福掀开轿帘,弘昼哈腰进了轿子,在正位上坐了。吴波无奈,只得忸怩不安的跟着进了大轿,坐在了弘昼的对面。 “起轿!崇文门。”那福放下轿帘,一声令下,轿夫头低声的喊出号子,大轿已经稳稳的离地。 随着轿夫头变换着号子,大轿缓缓的启动,出了府门,拐上了大街,又快又稳的向前行进。 大轿被围得密不透风,舒适暖和,只是光线暗了些。 吴波觉得身体随着轿厢微微起伏着,耳边传来轿夫们齐整的脚步声和轿杠发出的有节奏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五爷,咱去崇文门干嘛?”吴波好像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不是告诉你了吗,去了就知道了,跟你五爷出来还有什么不放心?” “没有,跟五爷出来,小人一百个放心。” “呵呵呵……”弘昼看着吴波一顿笑,笑得他莫名其妙。“不知道冯彪这个狗奴才都教了你些什么,你以后不能再总是小人、小人的了,要称奴才,知道吗?” 吴波不解,只是愣愣的看着他不言声。 弘昼接着说道:“倒不是五爷稀罕你这么叫,这是规矩。皇上有旨意,一个月后把你补进宫里做侍卫。” “你可能不知道,就是旗人里边,也只有上三旗的宗室、勋戚子弟才能入选宫中侍卫。若非皇上特简,下五旗的都不够资格,更别说汉人了。” “你名不见经传,既无家世,也无军功,皇上特简你做侍卫是断不可行的。” “所以我给你抬了籍,皇上旨意说你是我门下包衣,你就随我入了正黄旗,以后就是上三旗的人了。” “你是汉人,又不会国语(清时称满语为国语),有人问起,你就说原是汉八旗下的人。” “汉人抬入上三旗,大清朝也找不出几个来。这是多少人做梦都想的事,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 “朝廷和宗室里有人问起,这个干系我担了。可是宫里的规矩多着呢,臣子和皇上奏对,汉臣要自称臣,满臣必须自称奴才,这是一点儿也不能错的。” “你既成了旗人,就得守旗人的规矩,可不能一开口就把你五爷给卖了,那样连皇上的脸也扫进去了。” 虽然吴波穿越过来的时间不长,但是这几天和冯彪他们闲聊,他知道在当下这个社会里,想要抬入上三旗,那简直难如登天。 虽然他从心里反感这个可恶的八旗制度,但他记得老大对自己说过的话,不管是做奴才,做主子,还是做官员,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做得真,做得像。 有了这样的身份,自己才能更好的配合老大,把事情做下去。 又想到些天弘昼为自己所做的,虽然内心里知道自己和他不是一路人,也知道他为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只是因为自己的身后是皇上。 但人心毕竟都是肉长的,他有些为弘昼的真诚和坦率感动了。想到将来有可能与他成为你死我活的敌人,他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 他拱手说道:“谢五爷费心,奴才记下了。” “呵呵呵,对,这就带点样了。回头我叮嘱冯彪再细细教你侍卫的规矩,他有几个磕头兄弟都是侍卫轮换出来到军营里带兵的,侍卫的规矩他最懂。” “他也知道你是皇上交到我手上的,纵使他有疑心,也不敢出去乱说,这里面的份量他还是知道的。只是你们俩机密着点,别让其他人知道太多。” 和亲王府到崇文门是一条直道,连弯都不用拐一个。这八个轿夫也真是不含糊,将大轿抬得竟然比寻常人走路还快些。 弘昼不时的掀开轿帘看看,待看到离崇文门还有一箭地的时候,他跺了两下脚,接着就听见轿夫头一声吆喝,大轿缓缓减速,最后稳稳的停下来。 他又跺了两下脚,随着“落轿,压轿”的吆喝声,早有人掀开了轿帘,吴波抢先出了轿子,候着弘昼气度雍容的走下轿来。 后面的亲兵护卫们也齐齐下马,冯彪见弘昼在街边站定了,赶紧到旁边一家饭馆里抄出一把椅子,面朝崇文门方向摆好,用衣袖抹了抹,然后对弘昼说:“爷,您坐。” 弘昼一撩袍角坐了,那福和吴波侍立在身后,护卫们牵着缰绳分散开,个个面朝外站得笔直,形成一个大大的圈子把弘昼围在中心,摆出警戒关防的架势。 繁华热闹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看到这个大轿,都知道是来了王爷。又见这么一群武官站立护卫,许多人好奇的停下来瞧热闹,只是不敢到近前,都在远处看着。 路过的行人也纷纷避让,远远的躲到马路对面去走,还有的人交头接耳的小声嘀咕着什么。 这时,一个人从崇文门方向疾走过来,那福迎过去,那人对他耳语了几句,又转身向回走了。 何志远不是护卫,警戒没有他的位置,也不是王爷的亲信,他自觉也没有资格站到王爷身边。正在尴尬的没有去处时,弘昼冲他招手,他赶忙疾步走过去。 弘昼朝南坐着,阳光正照在他脸上,他眯着眼,带着一脸的坏笑问何志远:“志远,一般的官兵,你能打几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67章 放开手段 何志远疑心自己听错了,说道:“王爷是说……” “爷问你,以你的功夫,能对付几个官兵?” 这下听明白了,何志远心里嘀咕着,这问的是什么混账话,王爷要打官兵?嘴上却不敢不答话,忙说道:“十几、二十个总还能行。” “好,”弘昼又说话了,眼睛望着他,说话却不是冲他:“那福,你跟他说吧。” 那福躬身应了,走到何志远身边说:“我差人打听过了,那天把你吴大哥送到巡捕南营的就是这崇文门上的税监,叫刘明礼。” “他这会儿就在城门边上的衙署里。”说完,他伸手向税关衙署的方向指了指。 何志远听了他的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见了那座高大的房子,又转过脸用不解的眼神看着那福,等着他的下文,那福却退到王爷身后,不再说话。 弘昼指着税关衙署对何志远说:“你直接闯进去,问准了谁是姓刘的,把他顶戴官服扒下来,就给我打,从里面打到外面来,让五爷我能看见,明白了吗?” “敢问王爷,怎么……怎么个打法?那官兵如果上来,如何应付?” “放开你的手段,只要不闹出人命就行,官兵如果上来,你只管一起打,甭犯嘀咕。爷我在这看着你,不会叫你吃亏,怎么样?有没有这个胆色?” 何志远听懂了王爷的话,他本就艺高人胆大,又有这么一尊佛在后面撑腰,还有什么不敢的? 当下躬身一揖,口中道:“小的遵命!”说罢转身向税关衙署走去。 一众人看着何志远走到了衙署门前,与门前站立的两名官兵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一名官兵进了衙署里面,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后面跟着一个踱着四方步的官员,别人不认得,吴波却认得,看身形正是刘明礼。 只是两句话的功夫,突然见何志远飞起一脚,把刘明礼踢得飞了起来,从门外飞到了门里。 随着刘明礼的惨叫,那两个兵丁叫嚷着向何志远扑上来,被他一脚踹倒了一个,又一拳打在另一个的腹部,那人捂着肚子瘫倒在地。 何志远抢进门里,只见他和刘明礼的身影只是晃了一晃,就进到了屋里,看不见了,只听见隐约传来的惨叫声。 那两个官兵也不起来,只是赖在地上没命的叫喊。很快,一群官兵从城门口急跑过来,顺着地上两人手指的方向,向衙署里冲去。 刚冲到门口,又见刘明礼从屋里飞出来,将冲在前面的官兵砸倒在地。 趁着官兵乱作一团,何志远已经从里面抢出来,几步冲到门外宽敞处站定了。 官兵们纷纷抽出了腰刀,叫喊着向何志远砍杀过来。何志远毫不慌乱,敏捷的躲闪着砍向自己的腰刀,拳脚并用,将近身的官兵打倒。 场面越来越混乱,叫喊声此起彼伏,围观的人也越聚越多。这时,又看见几个官兵拎着刀从城门处冲过来,加入了混战。 待要再看时,人群已经把场子围住了,只能听见远远传来的打斗声和叫喊声。 弘昼看看差不多了,起身吩咐道:“走!”说罢一掀轿帘,坐进了轿子。吴波也骑上何志远的马,与亲兵们一起护着大轿呼呼啦啦的向南去了。 一箭地的远近,说话就到,叫喊和打斗声也更真切了,其间还掺杂着围观人群的喧嚣。 冯彪骑马走在前面,到了人群处,从腰间拔出一支闪亮的短铳,朝天一指的同时,“啪”的一声,短铳响了。 正拥挤着看热闹的人们被这身边的炸响吓得一惊,有胆小的女人发出了尖叫。 随即,喧嚣声骤停,现场变得格外安静,人们惊恐的循着响声看过来,连场内的打斗也戛然而止。 冯彪冲着人群大吼一声:“让开!” 人们被他鲜亮的三品武官服色和威严的气势震慑住了,“哗”的向两侧退去,中间闪出了道路。 冯彪和众护卫纷纷下马,牵着马向两边直冲,将人群又逼退了几步,闪出了一片宽阔的场地。 护卫们面向外站定,大轿稳稳落下,那福躬身掀开轿帘,弘昼缓缓走下轿来,在轿旁站定,目光扫向场中愣怔着的官兵。 冯彪早已将短铳揣回了腰间,他快步走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官兵,“啪”的一个大嘴巴抽得那人转了半圈。 冯彪怒骂道:“妈了个逼的!你们在哪学的规矩?在和亲王爷面前,就敢这么挺着腰子站着!” 一巴掌抽醒了众官兵,纷纷扔下腰刀,和刘明礼一起跪倒在地。 何志远退到一边站了,因为刚失手打死了人,他仍心有余悸。所以虽然弘昼有话,他却不敢真的放开了手段打,何况这次打的还是朝廷命官。 但打得轻了又怕不好交差,所以只能可劲的往刘明礼脸上招呼。 此时的刘明礼,顶戴袍褂已经被扒掉了,上身穿着白色小褂,下身穿着红裤子,浑身上下都沾满了灰土,散乱的发辫也脏兮兮的。 左眼乌青,右脸肿着老高,额头上鼓起了一个鸡蛋大的包,嘴角还挂着丝丝血迹。 他无端的被一顿暴打,正又羞又恼间,见一个人从大轿上下来,就是冯彪不说,他也看见了旁边站着的吴波,瞬间知道了挨打的缘由。 他没想到这姓吴的真是王府的人,更没想到堂堂和亲王爷竟然亲自找上门来! 情知自己要大祸临头了,吓得他竟然忘记了疼,拄在地上的双臂也在微微颤抖。 弘昼缓缓走到刘明礼的面前,背着手站了,却并不说话,又来回踱了两步,这才低头瞅着地上跪着的刘明礼开了口。 说话声音不高,却充满了轻蔑:“看你也是官员,却不懂规矩,见了你五爷,就这么死鱼不张嘴儿吗?姓名!职份!” 已经吓傻了的刘明礼这才省过神来,忙哆嗦着磕了一个头。 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紧张,说话的声音打着颤:“卑职……卑职内务府广储司员外郞,兼署……兼署崇文门税监刘明礼,参……参见王爷!” 弘昼依旧语气很轻:“刘明礼,我问你,认识他吗?”说着朝身旁的吴波扫了一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68章 你也配 刘明礼惊惶的抬起头,不敢看弘昼,只看了吴波一眼,赶紧低下了头:“回王爷,认……认识。” “前天他有没有跟你说,他是我府里的人?” “回王爷的话,”刘明礼说话的声音颤得更厉害了:“说……说了。” “你叫刘明礼,却不明理。既说了是我府里的人,你若怀疑,尽可将人暂扣下来,再差人到我府里禀一声,问明真伪。五爷我不仅不会怪你,反倒得夸你奉职勤谨。” 弘昼边说着,又悠悠的在刘明礼的眼前来回踱起了步子。刘明礼额头上早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惊慌失神的眼珠子跟着弘昼的靴子转过来转过去。 这时,听到弘昼的声音又在头话,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吵嚷呼喝声。他抬眼望去,见围观的人又纷纷散开,一队约有几十人的官兵疾奔而来。 带队的是一个千总,却是冯彪带过的兵,他远远的看见了冯彪,一挥手止住了手下兵丁。自己小跑到冯彪跟前,一个千扎下来,口中说道:“标下给冯将军请安!” 冯彪眼睛向弘昼那边扫了一下,骂道:“王爷在这,给我请你娘的什么安!” 那千总忙起身,快步到弘昼面前,扎下千道:“卑职巡捕南营千总赵富贵恭请王爷金安!” 弘昼看着他,语气冰冷的说:“赵富贵,你五爷正在料理内务府的事,怎么,你来拿我?” 赵富贵听了,吓得连忙双膝跪地,摘下到这个这份儿上,弘昼知道差不多了,遂道:“去给你吴爷磕头赔不是,他若是不计较,五爷我便饶了你的狗命!” 正低头哭嚎的刘明礼闻听,像弹簧一样“倏”地弹起身子,三步两步爬到吴波跟前,连连磕头。 口里央求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吴爷,求您大人大量,饶了小的,全家老小感念您的大恩大德……” 看到刘明礼的惨状,其实吴波早已经心软了。只是弘昼没发话,没有自己插嘴的份。现在既然弘昼说了,刘明礼又给自己连连嗑头,反倒让他心中颇觉不忍。 他连忙弯腰扶住了刘明礼,不让他再磕头,说道:“行了,行了,我不计较了,快别这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69章 黑心混账 刘明礼见他平易近人,言辞恳切,心里一阵感动。又自觉大难已过,心头一松,更是泣不成声。 他身子让吴波扶住了,磕不下头去,只是哭着连连点头,听不清嘴里含含糊糊的说些什么。 弘昼心知不能再闹了,让自己这么一折腾,税关上肯定停止验放货物行人了。这会子,崇文门外一准儿的人山人海,民怨沸腾了。 真要是弄出了骚乱,自己也不好抖落了。他向那些在地上跪了半晌的税丁说道:“行了,都起来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说罢也不看吴波,只是右手随意的轻摆一下,然后背着手踱向大轿。那福忙掀起轿帘,弘昼和小吴先后坐进了轿子里,那福喊一声“起轿!” 大轿稳稳离地,缓缓起动。二十名亲兵早已上了马,前后各十骑护住了大轿,越走越快,不一会儿就走远了。 刘明礼此时还瘫坐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姓吴的竟然坐进了王爷的大轿,他那本来已经擦干了的脑门子又渗出了冷汗。 大轿里,吴波的脑海里还在回想着刚才的场景,半晌没吱声的弘昼突然“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吓了吴波一跳,好奇的看着他要发什么神经。 弘昼笑着问吴波:“你是不是觉得你五爷很荒唐?” “没,没有……”吴波哪敢瞎说实话,支支吾吾的搪塞着。 弘昼却敛起了笑容,轻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你别看刘明礼只是个五品的员外郞,没有硬实的后台,他定然捞不到这个肥差,这狗东西指不定就是哪个王府里出来的奴才。” “你在他那儿吃了亏,如果不出了这口气,将来皇上那里不好回话。可是如果治他的罪,他好像也没多大的罪。” “硬将他革了职,他背后有人撑腰,又在税关上捞足了钱,使上银子一打点,换个地方依旧是官,你五爷白落下一个小肚鸡肠的名声。” “思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办法最可行。反正满北京城都知道你五爷是个荒唐王爷,也不在乎多荒唐一回。”说完他又笑。 吴波却没有笑,也没说话,只是对弘昼抱拳一揖。 他心里感叹,为自己出气这样的小事,他都能想得如此缜密周全,可见他的聪慧与城府。他绝不是一个生性荒唐的人,荒唐只不过是他安身立命的手段而已。 后晌,弘昼进宫到养心殿来见皇上,小吴的事已经料理完,还有何志远的事,都该向皇上奏明了。 养心殿和军机处咫尺之遥,碰巧鄂尔泰和张廷玉也进来奏事,几个人一处议完了事情,鄂、张二人辞了出去。 乾隆留下了弘昼,西暖阁里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还没待弘昼说话,乾隆先笑问弘昼道:“什么事情让和亲王爷动这大肝火,头晌在崇文门大逞威风?” 弘昼听了,心里大吃一惊,脸色都有些发白了。这才不过两个时辰的事,身处宫中的皇上居然已经知晓,难道…… 乾隆看到弘昼脸上的变化,笑道:“你别吃心,是头晌有个太监去外城传旨,碰巧在崇文门遇见了,回来奏给了朕。” 弘昼听了,虽不能全信实皇上的话,也觉得心下稍安,说道:“臣弟进来就是为了向皇上奏明此事。”遂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毫无保留的向皇上和盘托出。 乾隆静静的听他说完,柔声说道:“老五,你处置的很好,小吴的事让你费心不少。” 弘昼正要客气几句,乾隆摆说止住了他,说道:“你一会回府时,带个宫里的画师回去,不拘找个什么由头,给姓何的画一张像,明日进宫时给朕带来。” “然后让他二人依旧回城外庄子,让姓何的不用做别的事,每日只专心练习弓马骑射。还是以一个月为期,到时再作理论。” “臣弟遵旨。”弘昼口中应道,心里却猜不透这个思虑深远的四哥又动了什么心思。 乾隆此时却转了话头:“崇文门税关上那些个混账,朕早就想整治他们了,只是这些日子事情太多,没腾出手。” “这些杀才倚仗着为内务府征税的名头,对百姓敲骨吸髓,对富户讹诈豪夺,甚至对官员也不放过。” “你大约也听说过,先帝爷时,山东布政使陆养浩来京述职,崇文门税关上竟让他为随身带的行李交税!陆养浩是个清官,一贫如洗,交不起税,只能把行李寄放在城外,只身进城。” “进城后,寻到朋友处借了衣被,才得以安身。这件事,后来成了笑谈,百姓们私底下都把崇文关叫作鬼门关!” “有人还作诗嘲讽,‘生不愿封万户侯,但愿一管崇文门’,咱们皇家背着骂名,却不知道有多少银子养肥了这些个黑心混账!” 乾隆越说越气:“老五,你回府后,即刻差人去内务府传朕的口谕,即日起,崇文门上单人,独骑,私人行李衣物,严禁征税。在崇文关上张榜明示,违者严惩不贷!” “臣弟领旨。”弘昼瞧着皇上气色不对,连忙应道。 乾隆犹自愤愤难平,恨恨的说道:“这个崇文关,朕早晚裁了它!” 弘昼赔着小心,轻声道:“皇上,崇文门这起子混账着实可恨,可若是真的裁了它,内务府一年就少了几十万两进项……” 乾隆突然“呵呵”的笑了,笑得弘昼莫名其妙。 看着弘昼诧异的眼神,乾隆说道:“老五,你是不是以为朕气糊涂了,在说气话呢?” “告诉你,朕没糊涂,也不是在说气话。在京城门口收点子入城税,在老百姓身上搜刮剔厘,那是耗子扛枪窝里横,算什么本事?要收税,就到海关上收去。” “你看着,等朕把海禁全开了,让各国商船自由往来通商。到那时,货物进出收上来的税,比崇文门的进项十倍还不止。” “既能把夷人的银子赚进来,又能富了百姓,国家还能得实惠,不比在崇文门弄得怨声载道强多了?” “皇上,”弘昼试探着问道:“这是上次没说完的事,莫不是圣意已决,不需要再议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70章 外面的世界 乾隆是故意把弘昼引上道儿的,等的就是他的这句话,顺着这个话头,就可以把上次说走了嘴的话往回拉一拉,把破绽弥缝一下。 他笑对弘昼道:“呵呵,哪能有那么快的?这只是朕的一些想法,就真去做,也须得从长计议。” “正如十六叔所说,这是我朝立国以来未有过的事,没有现成的章法可循,朕和你们一样顾虑重重呢。” “也怕做得太急了,有个闪失,损失些银钱事小,让朝廷上下灰心丧气,视为畏途,以后再做就更难了。” 弘昼说:“实话对皇上说,上次议事,臣弟不能像鄂尔泰那样在众人面前和皇上辩驳,但还是想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和皇上说说心里话。” “不曾想皇上已经虑到了,倒省了臣弟的事儿了。” 兄弟两人谈得正热络,不愿让太监进来打扰。乾隆从御座上起身,踱到案前,用手摸了摸托盘里的茶壶。 见还温热着,竟端起茶壶,亲自走过来给弘昼的茶盏里添上了茶水。 弘昼惊得忙要起身谢恩,乾隆没有说话,只是一只手用力摁定了他的肩膀,没让他站起来。 放下茶壶,他走回到弘昼身边,拎过一个小櫈在弘昼对面坐了。 弘昼看着皇上的这一番举动,就如兄弟俩私下里唠家常一样,心里不禁热乎乎的。 乾隆温声开了口:“老五,早就说过,你的学问见识都是好的,四哥没有看错你。” “鄂尔泰是臣子,建言献策是他的本分,他做的没错。可你是朕的亲兄弟,纵是有再多的话,尽可以在私下里说。” “在面儿上,让外人看起来,咱们始终是同气连枝。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你说是吧?” 弘昼有些动情的说:“皇上所言极是,这也是臣弟的想头。” “臣弟觉得皇上开禁通商的想法不见得不对,只是想这事不能操之过急,事缓则圆,皇上以为呢?” “很对!”乾隆赞道:“你和朕想到一处了。上次议这事,是朕心急了些,事后想想,这事情还真得再放放。” “虽然我国地大物博,出产丰富,但毕竟我们只晓得自己,却不晓得别人。” “得先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形,两相比较,才能做到既不妄自菲薄,也不夜郎自大。” “皇上的意思是……” “我们可不可以差遣一些人,去西夷各国看一看?” “既然皇上有这个想法,臣弟以为没有什么不行的。三百年前,郑和就几次出海去西洋,我们有何不可?” “老五说的极是!”乾隆兴奋的说:“既然咱们兄弟议定了,那就着手筹划。” “不妨多出去一些人,学造机器,学通商的律法,顺便也能练出一些懂夷语的通译。” “等到开禁通商时,都是用得着的,岂不是一举多得?” 吴波与何志远这次在果菜庄子里住得相当踏实,再也没往外面乱跑。 不只是为有了前次的教训,还因为有了何志远这个伙伴,吴波也不觉得无聊了。 每日里除了跟冯彪学规矩,就与何志远厮混在一起。 何志远做事相当认真,听王爷让自己每日里专心练习弓马骑射,虽然不知道王爷的用意,却练得一丝不苟。 马上、马下轮换着练,虽然之前不擅长弓箭,但他有深厚的武学功底,所以进步相当快。练习弓箭之余,还抽空教吴波三招两式的功夫。 见吴波愿意和他学习,冯彪倒乐得轻闲。只是这次长了教训,安排手下白天晚上轮流守住庄子的门口,吴波哪怕要迈出大门一步,也必须要他同意才行。 转身间到了十月下旬,天儿一日冷似一日,已经下过一场轻雪了,只是站不住,随下随化,每日里西北风呼呼的刮。 这天早上,刚吃完早饭,正和冯彪一伙人闲聊。隔窗看见两人骑着马奔进了庄子,瞧着竟像是那管家。 众人出门来瞧,正是那福带了一个长随,已经下马。相互见过礼,庄头老黄将那福、吴波、冯彪并何志远几人让进正堂。 寒暄了几句,喝过半盏茶,那福笑着对吴波说:“吴爷,奉王爷钧命,接您与何兄弟回府。” 见吴波应了,那福又对老黄道:“差人将吴爷两个人的东西收拾一下,这就动身。” 护卫们在这庄子里拘了多日,早就想念家里的娇妻美妾了,听说终于可以回城了,顿时喜笑颜开。 大家纷纷麻利的收拾好东西,一行人十余骑,撒着欢儿向城里奔去。 第二日后晌,乾隆睡过午觉起来,在西暖阁的温室里批着折子。 养心殿的西暖阁被分隔成几个小间,分别是勤政亲贤、温室、长春书屋、梅坞等。 温室位于勤政亲贤西侧,是乾隆日常的书房,自从搬到养心殿,他每日就在这里批折子。 虽然只是一个不足八平方米的斗室,却是乾隆最喜爱的地方,它后来改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字——三希堂。 门外传来孙静的声音:“主子,和亲王请见。” 乾隆穿上靴子下了炕,踱到隔壁的勤政亲贤,弘昼已经在门前等候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屋,乾隆在御座上坐了,弘昼要行礼,乾隆摆手止住了他,道:“老五,这屋里只有我们兄弟两个人,天天见面,还弄这些做什么?” “十六叔、十七叔他们便殿见朕都免大礼的,虽然你与他们有长幼之分,朕不好明说,但以后我们兄弟二人单独见面,也免了这礼,不然瞧着都生分了。” “皇上,这……” “老五,听朕的,不要辞了,好吗?”乾隆温声道。 “那,臣弟就奉诏了。” “嗯,这就对了,人带来了吗?” “带来了,在垂花门候着呢。” “孙静。”乾隆对门外喊到,“去传三等侍卫吴波进来。” “嗻。”孙静答应着去了。 不一会儿,就听见有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前停了,传来了吴波的声音:“三等侍卫,御前行走,奴才吴波恭叩圣驾!” 乾隆听了心里直想乐,这二货,宫里的规矩学得还真像。碍于弘昼在场,他仍旧一副庄容,说道:“进来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71章 臭不要脸的 孙静挑起了门帘,吴波一身簇新鲜亮的三等侍卫服色,弯腰进来,趋至御座前,甩下马蹄袖,双膝跪地,说道:“奴才恭请主子圣安!”说罢磕下头去。 乾隆还是忍不住了,他笑着对吴波说道:“一个月不见,你的功夫不知道学得如何,面相倒是吃得又白又胖。” 吴波原以为磕头请了安,乾隆就能叫起的,谁知他竟开起了玩笑,把自己晾在了地上。按照规矩,臣子叩见皇上,不叫起,是决不能起来的。 他只好就在地上撅着屁股,低着头,窝了一肚子火,嘴上却不敢带出来,恭恭敬敬的答道:“回主子,奴才愚笨,功夫学得不好。” 乾隆没理他,转头笑对弘昼道:“老五,一定是你怕他辛苦,就知道好吃好喝的款待,让这奴才只是混了个肚子圆。” 弘昼也不辩解,只是嘻笑道:“皇上身边这么多侍卫,还缺他一个吗?就是他不眠不休的练去,一个月的时日,能长进多少?” 见皇上也笑,弘昼拱手道:“兵部那边还有点差事,若皇上没有别的旨意,臣弟先辞了。” 弘昼退出去后,乾隆叫进孙静吩咐道:“叫外面侍候的都回避,你到殿外盯着,有请见的,先候着。” 孙静出去后,不待乾隆叫起,吴波自己站了起来。 见乾隆嘻笑着看自己,他一边揉着跪得生疼的膝盖,一边不满的说:“操,老大,不带你这么玩的,一跪老半天,你过来跪跪试试!” “你还觉得委屈呀?你跪的时间算是短的,教你规矩的人没告诉你吗?除了品级高、年级大的官员,其他人觐见都是一直跪着回话的,从头跪到尾。” “你品秩低,年纪轻,当着弘昼的面,咋也得做做样子吧。”乾隆说着,拉他坐下,自己也在他对面坐了。 “我知道,那不是以前吗?现在你成了皇上,不能改改吗?历朝历代,哪有让大臣一直跪着说话的,就是这清朝,真尼玛操蛋!”吴波还在为刚才的事愤愤不平。 “嗯,必须得改,要改的地方多着呢,但是不能弄得太猛,欲速则不达呀。这种事情,就得用水滴石穿的功夫。” “就像蚂蚁啃大堤,今天嘴一口,明天啃一口,蚂蚁越来越多,不停的啃,就是千里长堤,也终有决溃的那一天。” 吴波点头道:“老大,你说的都对。得嘞,您先把我这只蚂蚁安置了吧,我不能总住在和亲王府呀?” “这个还用你说?”乾隆边笑着说话,边起身走到御座旁,拿起小几上的一本书,翻了几页,取出夹在里面的一张银票,走过来递给吴波。 吴波接过一看,竟是二万两!他嘻笑着说:“老大,网约车钱呀,用不了这么多。” “操,”乾隆笑骂道:“大概你这一个月净是白吃白喝了,自己也没出去花过钱吧?” “知道二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吗?东直门里一个三进的院子也就一千两,人市儿上,一个黄花大闺女只要五十两。” “我的天!”吴波瞅着自己手里的银票,眼睛放出光来,“这得买多少黄花大闺女呀?” “二货,你买那么多黄花闺女干什么使?要开天上人间呀?” “哎,你别说,要真是开一个,准保银子哗哗的赚进来!” “你想都别想,”乾隆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别说开那种地方,就是去都不行。” “朝廷有制度,官员不得狎妓宿娼,你将来可是要派大用场的。别让御史一个奏章弹劾上来,把我的嘴都堵上了。” “那……那……”吴波愁眉苦脸的,想说什么,没说出口。 “我去,你可真有出息,一说不让你去那地方,都快急哭了。”乾隆笑道。 “你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呀,我操。”吴波挨了讽刺,终于把话说出了口,“你天天山珍海味,别人吃个盒饭都不行,还他妈一条船上的人,快拉倒吧。” “谁不让你吃了?不然给你钱干嘛?” “那怎么个吃法?” 乾隆正色道:“你这年纪,早该成家了,不然别人看着也起疑心,宫里有头脸的侍卫,哪个不是妻妾成群?” “你先买个宅子,请个管家,雇几个长随打理前院。再买几个丫头在后院侍候,瞅着好的就收了房。你现在品秩还不高,别弄得太张扬了。” “嗯,这还差不多,家里有了好的,谁愿意往那种脏地方跑?”吴波满意了。 “不过有件事你必须记住,相中了的,收了做妾也好,做通房丫头也行,只是不能做正室。” “为啥?”吴波不明白了。 “将来你的正室夫人,我来帮你拿主意。” “你快滚犊子吧!”吴波一着急,飙出了一句东北话,“我爸我妈都没这个权利,你算老几?我找媳妇,凭啥让你拿主意?” “吴波同志!”乾隆严肃的说道:“我必须郑重的提醒你,你现在是有组织的人,你的婚姻问题,与组织上的工作关系重大,就不再是你个人的问题,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 “少跟我扯淡,”吴波仍旧不买账,“我要是在外面真遇到了可心的,想娶人家当媳妇,我跟人家说,你只能当我的小老婆。我操,我怎么能张开嘴?你想都不要想,趁早死了心!” “嗯……这个么……”乾隆沉吟了一会儿,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你一时想不通,我能理解。毕竟你现在还没遇到可心的,但愿你没那么快遇到……” “你说啥?” “不……不是,我是说,但愿将来你遇到一个既合你的心意,又符合组织上要求的好姑娘。” “滚,我可没答应你。” “吴波同志!你不要太过分了,”乾隆又换上了严肃的表情。 “赶上了这么一个特殊的年代,鉴于斗争形势的复杂性,你能娶正房,还能娶一大堆妾室,已经占了很大的便宜了,还不知足吗?” “我操!你怎么能好意思说得出口,要说占便宜,谁能有你占得多?臭不要脸的!” 乾隆眨了眨眼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很快,他若无其事的说道:“那什么,咱们换个话题,现在来说说何志远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72章 人心难测 一说到何志远,吴波也立刻正经起来,说道:“对呀,志远还在王府里傻等着呢,你到底想咋安排他呀?” 乾隆没直接回答,反问他道:“你想好了吗?想在城里什么地方买宅子?” “我想好了,我在城里东西南北各处都买上宅子,可着这些银子,买他十几处四合院。” “将来我兴许会儿孙满堂,几百年后,现在的内外城就是北京的二环里,你懂的,嘿嘿嘿……” “去你大爷的!”乾隆也学了吴波,飙出一句北京话,“你以为我给你银子,是让你来炒房地产呀?你想当开发商不?” “你还别说,我发现你挺有经济头脑,告诉你,等咱们把事儿做成了,中国的综合国力,发展水平遥遥领先世界。” “到那时,北京就是世界之都。外国人都到北京来投资,找工作,做生意,都把孩子送到北京来留学,全世界都学汉语,汉语不好,考大学没戏,歇菜!” “外国人要到中国来,先考你汉语六级,不及格的,滚蛋,拒签!” “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黄金、白银都存放在北京。等将来通信发达了,全世界的黄金、期货价格,股票涨跌,全都看北京的脸色。” “北京打个喷嚏,全世界都感冒发烧。到那时,北京的房地产价格,要提前几百年坐上火箭了,你瞧好吧。” “不过,这跟你没多大关系。”乾隆最后浇了吴波一盆冷水。 “为啥跟我没关系?祖国昌盛,没有我的贡献吗?幸福果里,凭啥没有我的甘甜?” “操,”乾隆乐了,“怎么着?你要开唱啊?” “祖国昌盛,当然有你的贡献。但是你的甘甜不能在房地产上,你也不能做地产商,咱们有更大的事情要做。” “你只能买一座宅子,太大了不成,太招摇。太小了也委屈了你,就买一座三进的院子,就合了你现在的身份了。” “为啥问你想在哪买房子,因为在你的附近给何志远也买一个,但是他的不能和你一样,一进的院子就够了。” 吴波挨了怼,老实了不少:“那我肯定在崇文门里买,我家一直就住那儿。” “好,随你。那就把小吴安排在步军统领衙门,先做个千总,还能结交一些下级的军官,将来留给你使。” “留给我使?”小吴不解的问。 “对,一会再说你的事儿,先说何志远。” “那你让志远每天练习骑马射箭干啥?” 乾隆起身倒了两杯茶,递给吴波一杯,自己也喝了一口,这才说道:“弘昼仗着有我撑腰,生生的把你抬进了上三旗。” “你的前途是不愁了,做上一年半载的御前侍卫,放出去至少是个三品。” “可是何志远不行啊,我总不能把汉人一个又一个的抬进上三旗吧?所以他要想当官,走侍卫这条路肯定行不通。” “那走哪条路?” “我问你,”乾隆仍是没有正面回答他,“何志远的功夫到底怎么样?” “真的很厉害,这些日子他专心练射箭,马上马下都射得相当准了。拳脚功夫就更不用说了,我亲眼见过的。” “在庄子里的时候,有一次闲得无聊,王府的亲兵要和他比试比试,七、八个人硬是近不了他的身。” “那太好了,我让英诺给他安排个闲职,让他有功夫接着练习弓马骑射,明年春三月,让他参加武科会试。” “如果能考上武进士,当官就容易多了,万一考上个武状元,出去就是三品!” “老大,武状元那么容易考啊?你要来个暗箱操作吗?” “暗你妹!怎么来不来就要玩邪的?考状元都敢作弊,咱俩离死也不远了。” 吴波又被怼了一下,不吱声了。 乾隆接着说:“最初我也只是想他能考个武进士就行了,但现在看来,考个武状元,放在别人很难,换了何志远就不那么难。” “为啥?” “武试除了考马射,步射,刀法,力量之外,还有一科就是策论。功夫好的人多数没什么文化,有的甚至连字都不认识几个,这就让何志远独占了鳌头。” “啥意思?你说何志远有文化?” “他对你说过他的功夫是谁教的吗?” “说过,他师父是武当掌门。” “嗯,他可能没对你说过,他还有个师叔,叫柳凡。此人武功平常,学问却是极好。” “康熙年间中过举人,可惜文章憎命,两次会试落榜,从此心灰意冷,因与武当掌门是故交,就上了武当山。” “柳凡与掌门两个人,一文一武,悉心教授何志远十年。所以说,你一夜班房没白蹲,蹲出来一个文武全才呢,呵呵呵。” 吴波圆睁着双眼,吃惊的看着乾隆,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乾隆脸上泛着神秘莫测的笑,却不答话。 吴波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幽幽的说:“我明白了,那天是你让弘昼找画师给志远画了像,然后派人去了武当山查他的底细,是不是?” “是。”这次乾隆坦诚的回答。 “你可真阴险!还有,昨晚在王府里听弘昼说,那天上午在崇文门打人的事,下午你就知道了。” “是你派人盯弘昼的梢,还是盯我的梢?或者我们俩都在你的监视之下?” “这个你就不要问了。”乾隆脸色沉了下来,起身踱了两步。 又走到吴波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复又坐下,叹着气说道:“不是跟你说过吗,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 “我让人去查何志远的底细,是因为我想重用他。如果不确定他是值得信任的,我凭什么对他委以重任?你拿他当知己,他不是也对你有所保留?” “是呀,”吴波也轻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茶,语气中充满无奈:“我早就发现他有点儿异样。” “习武之人却文质彬彬,从来不说粗话。我和冯彪他们在一起说些不着调的话,他在一旁只是笑,从不插言。” “我还取笑他腼腆得像个姑娘,是不是考过秀才,他也是笑而不答。现在看来,人心难测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73章 自己的新军 乾隆道:“其实,只要他能对我们忠心不二,这些恰恰是他的长处,是做大事的人必备的素质,我们也都要这样,你说对吗?” 吴波又长叹了一口气,说:“对,你们都对,看来只有我太幼稚了。” “没有人生来就成熟,城府和谋略都是残酷的现实逼出来的。如果不成熟,别说想做的事做不成,想保命都难。我相信,你也很快会成熟起来的。” “我说了,你别介意,我让你与何志远住得近些,就是为了便于你观察他,了解一个人需要时间,你懂的。” “我懂,”吴波使劲抹了一把脸,仿佛抹掉了心头的压抑,爽快的说,“你放心吧。” “好,那何志远事的这么定了,我先不见他,他的事就交给你了。” “你督促他勤练功夫,回头我让弘昼给他补一个武举人的资格,再让人给他讲一下武科考试的细节。” “明春三月,我让弘昼去主持武科会试……”他话音刚落,两个人都会心的笑了。 笑过之后,气氛轻松了很多,乾隆道:“说个题外话,这时候的汉人,尤其是读书人,想要入仕做官的,都是既有名,又有表字的。” “你虽说现在是上三旗的人,可大家都知道你原是汉军八旗的,所以你也得有一个表字,不然不成体统。” “好啊,那我也起一个表字,起个啥呢?” “嗯,表字一般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德行,或与本名的意义相关。比如关羽,字云长;再比如岳飞,字鹏举;还有大文豪苏轼,字……” “苏轼我知道,字东坡。”吴波抢答道。 “你知道个锤子?”乾隆乐了,“你的语文肯定是体育老师教的,苏轼号东坡先生,他的表字是子瞻,取自《左传》中的‘登轼而望之’。” “这个不细说了,说你的表字吧,你叫吴波,取的是谐音,寓意水面平静……” 他思索着,突然脑海中浮现出他与芷兰坐在北海公园的长椅上,望着那平静的湖面,相谈甚欢的情景。 “有了,你的表字就叫镜湖吧,湖水平稳得像镜子一样,希望我们也能平平稳稳,怎么样?” “好啊,挺好,意思好,谐音也吉利,镜湖,净和,打麻将都是我和……” 一句话说得两个人都乐了。 轻松了一回,乾隆止住了笑,接着说:“你给何志远一些银两,不要太多。给他家里也添两个丫头,帮他做做家务,侍候起居。” “他和你一样,正室夫人不能随意定,这个事就交给你了,但你现在还不能同他明说。” 一提起这事儿,吴波心里就有气,他怼了一句:“不明说,怎么办,玩阴的?对,你就会玩阴的。” 乾隆倒没理会他的挖苦,反而坦然的说道:“恭喜你,答对了,就得玩阴的。” “如果你发现他特别中意哪个姑娘,有想娶来做正室的苗头,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告诉你,你想干什么?是不是想把人家给拆散了?你缺德不缺德?” “你以为我想这样啊,有奋斗就要有牺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事儿没得商量!”乾隆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看见他真的要动怒了,吴波也有点儿害怕。心里想,反正找媳妇都还是没有影的事儿,犯不上在这儿较劲。 所以嘴里软了下来:“行,老大,我不和你拧着,咱回头再慢慢说,成吗?” 乾隆白了他一眼,慢慢回过了脸色,问道:“买了房子安了家,剩下的钱知道干什么使吗?” “存钱庄生利息,留着慢慢花呗,又不让投资房地产,还能干啥?” “还生利息?吴镜湖同志,你能不能长点儿出息?我怎么看你还是爆肚馆的伙计?”乾隆笑道。 “那你说干啥?” “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让你进宫里做侍卫,还有另一个用意吗?” “记得,是……培养人手?”吴波试探着问。 “准确的说,不是培养,是拉拢。宫里的侍卫,多数干几年就轮换出去了,到了军中,最低的也是正四品的都司,很多人都做了游击、参将,还有人升迁到更高的品级。” “这些人不能培养,因为归根到底,他们和我们的立场不同。所以只能拉拢他们,到了关键的时候,即使不为我们做事,至少也不要把矛头指向我们。” “我明白了,你是让我用钱去拉拢他们。”吴波道。 “要用钱不假,但不能直接送钱。一是他们不缺钱,再者,你将来是我身边的人,送他们钱就很反常了,凭白的惹人猜疑。” “你只要经常的请他们喝喝酒,看看戏。谁家有了婚丧嫁娶,去帮帮忙,捧捧场,送上些银两。” “逢到三节两寿,再带上些礼品,走动走动。他们就觉得脸面上光彩,对你感激不尽了。” “每次出手不要太阔绰,要细水长流。若有人问起,就说银子是主子们赏的。” “习武之人很容易结交,动之以利,待之以义,再给足他脸面,他就会把你当成生死兄弟。给你的钱就是做这些用的,懂了吧?” “你这样的兄弟越多,我们就越安全。将来亲军营、骁骑营、前锋营、护军营、步军营、健锐营、火器营、神机营、善扑营、丰台大营的将佐中都有你的好兄弟。” “等时机成熟了,我再让你兼任九门提督,上万人的八旗步军和京师绿营都归你统领。到时候,纵使有人怀疑我们的身份,北京城里城外,谁还动得了我们?” “我在朝堂上金口玉言,你在下面手握着千军万马,谁敢对我的身份稍加怀疑,立时就以谋逆的罪名殄灭了他!” “这样,我们的安全才有了保障,才有底气去做更大的事。” “等到我们自己的新军建起来,有了自己的陆军,海军,”乾隆站起来走了几步,仿佛是在平抑内心的激动,声音虽轻,却充满激情的说:“离成功就不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74章 尚能饭否 吴波辞了出去,乾隆踱回了温室,坐在炕桌前,拣起一本折子,看了起来。可是,看了一会儿,他感觉心烦意乱,竟然不知折子上都写了些什么。 他将折子扔回到炕桌上,让孙静沏来一壶酽茶,自己半躺在矮炕上,一杯又一杯的喝着又苦又涩的茶。心里的苦涩,胜过这茶不知道多少。 这些日子来,他白天忙着政务,晚上翻牌子召妃嫔待寝,满盘子的绿头牌子,已经被他翻过了大半。 并不是他欲壑难填,而是因为他不敢留给自己太多独处的时间,他要用事情把自己的时间都填满,每天将自己折腾的精疲力尽,然后昏昏睡去。 不然他就会控制不住的去想起前生,想起妈,想起芷兰,想起所有的亲人朋友,想起那些没有做完的事情,每次都想得自己心如刀绞,肝肠寸断。 就像吴波说的那样,在别人看来,自己白天高居九重,夜晚美人相伴,享不尽的富贵风流。 可是自己内心的苦楚,又能向谁去诉说呢?下午见到了吴波,又想起了芷兰,他又陷入了无边无际的痛苦之中。 他就这样颓然地半躺着,直到隐约听见正殿里的大自鸣钟连响了六下,已经是酉正时牌了。 他让孙静端来一些点心,就着茶水胡乱的吃了。今天晚膳时没有翻牌子,原本是想歇息一天。 可是现在突然非常想去看看富察皇后,找她说说话,那样自己的心里也许会好受些。 乾隆没有传舆轿,只带了两个侍卫远远跟着,向长春宫走来。 养心殿去长春宫很近,从殿后的如意门出来,沿着巷子向北,过了太极殿,体元殿,就是长春宫了。 富察皇后刚刚在小佛堂做完晚课,听太监来报说圣驾到了,她迎出来时,乾隆已经立在天井里等她了。 她上前见了礼,微笑着娇嗔道:“皇上要来,怎么也不叫人知会一声,没的叫臣妾失了礼数。” 乾隆笑道:“夫妻俩见面,弄那些繁文缛节做什么?几日不见了,来看看你。” “皇上是从景仁宫过来吗?” “不是,皇额娘体谅朕事情多,说了几次,叫不用每日过去请安的,朕也不敢一味的拂了她的意思。” “皇上在前面忙了一天,定也乏了,寝殿里坐着说话吧。” 寝殿里已经掌了灯,炕桌前,两个人对坐了。乾隆望着富察氏,目不转睛的看着。 后宫的妃嫔当中,比富察氏年轻的有很多,比她妖娆艳丽的也为数不少,可是乾隆偏偏只对富察氏百看不厌。 每次见到她,在一起说说话,甚或是就这样静静的望她一会儿,他的心里就如酷热难耐的庭院中吹过一阵清风,顿时清静空明了许多。 尽管这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富察氏还是让他瞧得绯红了脸,轻声笑道:“皇上这大晚上不期而至,就是为了盯着臣妾看吗?” 乾隆倒没有一点尴尬,也笑道:“皇后岂不闻,灯光月下看美人,更比平时胜三分吗?你本就天姿国色,又恰在这烛光灯影里,着实让人瞧不够呢。” “二十好几的人了,儿女都生了几个,就再有天姿国色,比得了那十几岁的人吗?” “皇后是不是挑朕的理了,怪朕只晓得翻那拉氏她们的牌子,来你这里的时候少了?” “没有,皇上别多心。”富察皇后仍旧笑得温婉可人,“这么多年的夫妻,你最知道我的,我在这上头本来就淡,而且我向来也不是好妒忌之人。” “只是这些日子来,时常觉得心绪不宁,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却又没个头绪,心里头没着没落的。有时就盼着你来说说话,心里还能受用些。” 乾隆道:“咱俩还真是心有灵犀呀,朕也这样觉得呢。不瞒你说,今天也是因为心绪不宁,才想来找你说说话的。既如此,那朕以后常来和你说话。” “臣妾自是想皇上能常来,只若是真的那样,各宫里定会传出闲话,说我独占着你。若说我们在一起只是说说话,哪个会信?”她的脸又是一红。 “慢说别人,朕第一个不信,有时还真想着只是说说话,可是说着说着就把持不住了。这个可不能全怪朕,谁让你总是让朕心猿意马?”乾隆望着富察皇后含羞带笑的面庞嘻笑道。 两个人说笑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乾隆的心里舒服了许多,心头似搬去了一块大石,呼吸都畅快了不少。 看看时辰不早了,富察氏让人来侍候着二人洗漱了,宫人们退了出去。 寝殿内只剩下一支红烛摇曳着昏暗的光,所有的景物好似罩上了一层薄纱,变得朦胧起来。 这无疑是最撩人心神的时刻,榻上,脱得只剩下贴身小衣,露出雪白香肩的富察皇后娇笑着向乾隆调侃道:“皇上乃百战将军,不知尚能饭否?” 乾隆也笑道:“朕饭量大着呢。” 说完起身,把仅剩的一支蜡烛也吹熄了。 这一夜睡得真香,身边有一个温热嫩滑的胴体依偎着,就是比自己一个人睡冷被窝舒服多了。 但是清室里有祖宗家法,在紫禁城里,除了皇后,任何妃嫔不得陪皇上过夜。 侍寝后,或者回自己的寝宫,不回去的,也只能住在养心殿后殿西耳房专供妃嫔过夜的房内,而不能住皇上的寝殿。 即使皇后偶尔来养心殿过夜,也只能住在后殿的东耳房。 大概前几个皇帝和自己有同感,所以经常往热河或京西的园子里跑。别宫里,就可以在随驾的妃嫔处过夜,像自己昨晚那样,与美人相拥而眠。 可是,他可没那个胆量。天天呆在紫禁城里,都觉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怕自己前脚刚到京西的园子里,后脚京城里就变了天,自己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一觉睡到自然醒,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见富察皇后仍然像往常那样,侧躺在榻上注视着自己。 异于往常的是,她已经把衣服穿得齐整,眼神好像也与往日有些不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75章 梦话害人 乾隆问:“什么时辰了?” “刚交卯时。” “这一大清早,你穿得这么齐整做什么?”乾隆笑问道。 富察皇后没回答,反问他道:“皇上昨晚睡得香吗?” “香,朕只有在你这里睡得最香。你呢?睡得好吗?” “嗯……”富察皇后只是沉吟。 “怎么?你好像有心事?” “我……”富察皇后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只是盯着他看。 “你今天好生奇怪,”乾隆笑道,见她不愿意说,也不想她为难,他换了话题:“朕记得你六弟傅恒,也有十几岁了吧?” “十四了。” “还读书吗?” “在读,几个师傅都说,他的学问精进了不少呢。” “嗯,年纪也不算小了,该出来为朝廷做事了。” “皇上。” “嗯?” “今天急着走吗?” “不急?怎么?有事?” “如果不急着走,臣妾有些话想和你说。”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古古怪怪的。”乾隆又笑道:“从昨晚说到今儿早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想说什么尽管说,朕听着呢。” “现在不说,”富察氏脸上似笑非笑,“臣妾先陪皇上说会儿闲话,等下用完了早膳,再说。” “好,随你。”见富察氏穿戴整齐,乾隆也没了别的想头,遂起身道:“叫人侍候着洗漱穿衣,朕陪你去外面走走。” 用过了早膳,两个人又回了寝殿,富察皇后对贴身的宫女说道:“彩云,让外面侍候的人都先忙别的去,你在外面远处望着。” 彩云应过,关上门出去了。 两个人在炕桌前对坐了,乾隆笑问富察皇后:“有什么事情要说?这么郑重其事的?” “皇上,臣妾有句话想问皇上,又不知当问不当问?” “夫妻俩有什么当不当问的,有话就问。” “如果不当问,皇上不会怪臣妾吧?” “不会,问吧。” “那……你是谁?” “……” 乾隆听了富察皇后的话,像是瞬间被抽干了血,脸色变得惨白。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大脑还没有从一片空白中恢复过来。他喃喃的问,又像是自言自语:“皇后……皇后你在说什么?朕不明白……” 富察皇后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就不再迟疑:“皇上,对,你是皇上,可你不是弘历,不是我陪伴了八年的丈夫!” 乾隆的神志渐渐的恢复过来,思量着要掩饰过去:“皇后,你怎么了?怎的说出这么奇怪的话?是不是这几日心事太重,又胡思乱想了?” “不是,皇上,你昨晚说梦话了。” “朕说什么了?” “你说……你说,妈……” 乾隆顿时傻眼了! 富察皇后接着说道:“满州人从来只会叫额娘,什么时候听说过叫妈的?所以,虽然你的外貌声音没有变,但你的人变了,你不是弘历,你是汉人!” 乾隆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再也找不出任何话语去掩饰,只是木然的盯着富察皇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富察皇后却显得很平静,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声音低缓,娓娓道来:“臣妾这样问,皇上也许会很吃惊。” “其实臣妾早有疑问,只不过昨晚皇上的梦话更加坐实了臣妾的想头而已。” 乾隆此刻觉得,自己这样默然无语,像极了一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他把心一横,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疑心的?” “大行皇帝的梓宫奉安雍和宫那日晚上,皇上到这里来。第二日早上,臣妾便觉出了异样。” 说到这里,富察皇后突然绯红了脸庞,停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臣妾与弘历成婚之前,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八、九个格格,有的年龄比我还小呢。” “他日日辛劳,尚且难以顾得周全,从未有过一晚要两次的时候……”富察皇后说不下去了,脸色更红了。 乾隆这才恍然大悟,尼玛的,封建统治阶级太腐朽了,人还没有大婚,先有了一堆小妾。 我操,贫穷限制了想象,土豪的世界,我们是真心不懂啊! 怪就怪自己忽略了这个问题,早知道会这样,那天早上再怎么欲火中烧,自己也会克制住,不会和富察氏梅开二度。 富察皇后的脸色已经稍稍缓和了些,接着说道:“起初臣妾并没有十分在意,只想是先帝大丧期间,皇上委屈的紧了,这才……” “但臣妾从此便留了意,皇上再来时,臣妾便用心观察,皇上在床榻之上,竟与以前有很多不同。就在上次来这里时,皇上还,还要了两次……” “从那日以后,臣妾有了七、八分的确定,便日日心绪不宁。想见你,又怕见你。想问,又不知该不该问?” “昨晚问你尚能饭否?你答错了。臣妾以前每次这样问弘历,他总是回答,廉颇老没老,你一试便知。” 乾隆默不作声,心里想,这能怪我咯?谁能想到,你们夫妻俩在床上还要对切口?我太难了! 他在心里把弘历与自己的回答一比较,显然是他的回答比自己的更加贴切,更合掌故。操的,没文化果然很可怕,床上调情都显得没有层次。 富察皇后接着说:“昨晚完事后,你累的一夜酣睡,臣妾却是通宵未眠,就这样在你身边躺了一夜。” “心里装满了苦水,却怎么也倒不出来,怕吵了你,又不敢哭,只能偷偷的抹泪。” “半夜时,皇上突然说梦话,连叫几声妈。虽然声音很低,但夜深人静,臣妾就躺在皇上身边,所以听得真真切切。” “今儿早上你又问起傅恒,皇上肯定不知道,臣妾与弘历成婚后,傅恒经常来府里玩,弘历特别喜欢他,他们两人最是相熟的,断不会有皇上那样的问话。” “不只这些,弘历自五岁起就进上书房读书,十几个师傅轮着教他们这些阿哥。不只是四书五经,弘历的国语、蒙语都是很好的。” “自打永琏会说话起,弘历每次见了他,必然要教他几句国语的,一次都没落下过。” “而上次皇上在这里见到了永琏,却一句国语也没教他。臣妾猜想……你自己都不会国语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76章 我会常来 富察皇后接着说:“还有,弘历自幼习武,养成了习惯,每日早上起床,必然要在院子里练一阵拳脚的,然后还要打布库,这习惯多年都没变过。” “前几日,我让彩云装作不经意的问过你身边的宫女,说打从先帝爷大行之后,你一次都没有练过。” “之前是因为先帝大丧,但大丧过后,你至多也就是在院子里走走。” 乾隆明白了,再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自己再怎么掩饰都是徒劳的。以前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思虑周详,行事谨慎,这个假皇帝装得还算逼真。 谁成想,只这短短两个多月,竟然露出了这么多破绽,亏了自己还洋洋自得,真是可笑! 他心里一阵羞愧,感觉脸上热得发烫。哎!罢了,是死是活,认命吧! 横下了一条心,他变得坦然了,说话也流利了许多:“是,我不是弘历,我本来是一个与他相距很远很远,毫不相干的人。” “自从登基大典那日昏厥醒来后,我发现我成了他。” “当时我同你一样的震惊与惶惑,我对天发誓,我不想这样,这不是我的本意。虽然他贵为皇帝,但是我不稀罕。” “我从前生活的世界,是任何一个皇帝都没见过的。如果可以,我宁愿回到从前做一个平常百姓,也不愿在这里做皇帝。” “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没的选择……”说到这里,他哽噎了,两行清泪无声的滑落。 富察皇后也流泪了,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的落下。 她用帕子拭了泪,又将帕子递给乾隆,哽咽着说道:“我信的及你,知道你说的都是真话。原来只在精怪故事里听过这样的事儿,哪曾想自己却遇上了。” “我现在只想知道,弘历到底去了哪里?何时能回来?” 富察氏说着,又用帕子拭泪:“就不做这个皇上,只要能守着他过日子,我也心满意足了。” 见乾隆颓然无语的摇了摇头,她刚拭干的眼泪又走珠儿般的落下。 一时两人都无语,呆坐了半晌,乾隆见富察皇后的情绪渐渐稳定,问道:“事已至此,皇后想要我怎样做?” 富察皇后叹息道:“我还能要你怎样做?这事只有你知我知,在别人眼里,你还是大清的皇上,是我的丈夫,是永琏的皇阿玛。” “既然弘历不能回来,你就不能再有闪失,不然我们母子便没了依靠。” “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巴望着我们出乱子,一旦有个蹉跌,慢说是皇位,性命也未必保得住。到那时,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流多少血?” “就算侥幸保住性命,我们母子也只有遭圈禁的份儿了。真那样,还不如死了的好。” “这些时日,我一直心里矛盾,犹豫不决。我曾想过,不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就这样佯装不知的下去,甚至就在昨晚,我还没有最后拿定注意。” “昨晚躺在床上想了半夜,怎么都觉得,若这样下去,不仅对弘历有亏欠,我良心上也不安。” “恰在这时,听见你说了梦话,这才让我最后下了决心。若我不说破,你日后破绽越来越多,迟早收不了场,我不想那样。” “瞧着你也是一个好人,和善又体贴。对待下面的人,比他还要宽容些。” “我也能看得出来,你待我也是真心的……”说到这里,富察皇后又微红了脸。 “看你每天忙于政务,我也心疼你,虽然你人已经不是弘历了,但这身体发肤仍然是他的,我要好生待你。” “今日要在早膳后说这事情,就是怕你听了没胃口进膳。” “以后你还做你的皇上,治理好这个国家,好好待承弘历的亲人,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 富察皇后停顿了一下,说道:“只是我不能再与你有夫妻之事了,我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儿……” “好在你也不缺我这一个女人,不管他能不能回来,我要在心里一直守着他……” 乾隆被富察皇后的话深深地感动了,他动情地说:“没想到皇后如此大仁大义,就全依了你!” “臣妾还有一事相求,”富察皇后缓缓道:“这么多时日了,宫里的事,皇上想必也都明白,这里头的人最势利不过了。” “有几百上千双眼睛在盯着,虽然我们不能再有夫妻之事,但皇上若是久不来长春宫,不只我们母子没了地位,就是这后宫也再无宁日了。” 乾隆忙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皇后尽管放心,我以后会常来这里,陪你聊天解闷。” “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接你去养心殿,就住在东耳房里,定然不会让外人瞧得我们生分了。” “如此,臣妾多谢皇上了。只是你还该自称朕的,别总说我说的习惯了,让下面的人看出破绽来。”富察皇后话语中满含关切。 “这个恐怕不行,咱俩单独相处,在你面前还自称朕,我说不出口。” “哎,随你吧。只是臣妾要提醒皇上,以后翻妃嫔牌子的时候,多留意着些,切记别再露出破绽。” “以后,宫里的事,还有与弘历相关的事,有吃不准的,想必你也没有别人可问,尽可以来问臣妾,我们终归是一条船上的人……” “只望皇上的破绽越少越好……” 乾隆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养心殿的。 只记得硬撑着到了西暖阁,他对门口侍候的太监吩咐道:“叫今日要递牌子的都回去,明日再来。” “各位王爷和军机大臣来了,就说朕今日有要紧的事。若有政务,叫他们去军机处议吧。” 说罢,他进了西暖阁,到了温室里,一头躺在小炕上,周身酸软无力,出汗不止,仿佛虚脱了一般。 他就这样躺了一天,晚膳也没传,众人都看出皇上气色不对,没人敢来打扰他。 孙静急得在门口直转圈,不时的悄悄侧耳过去,听听屋里的动静,却是大气儿都不敢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77章 谁侍候谁 这一天里,乾隆心乱如麻,思绪万千。想自己这些日子来,还有过哪些破绽;为富察皇后的深明大义所折服,又为她的体贴关切所感动。 想到她对弘历的一往情深,对夫妻感情的忠贞不渝,又让他羞愧得无地自容。 与她相比,自己简直就是虚情假意,卑鄙无耻。白天心心念念的想着芷兰,晚上却换着不同的妃嫔侍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孙静在门口,怯生生的说道:“主子。” 过了好一会儿,乾隆才有气无力的说道:“进来。” 孙静挑帘进了屋,到炕前跪下。 乾隆扭头看了,说道:“不是跟你说过,以后没有旁人时,不用跪的吗,怎么忘了?” 孙静两眼含着泪,颤颤的说道:“主子,已经亥时了,您整整躺了一天,水米未沾呀。” “奴才知道主子有心事,可是有天大的事,可以慢慢做去,身子骨儿可是要紧的呀。” “主子就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皇太后,为了主子娘娘,为了天下百姓呀,主子!” 说罢,孙静磕下头去,泪流不止。 他的话触动了乾隆,他想到了自己的雄心壮志,想到了富察皇后的温柔关切和殷殷期望,想到自己曾经鼓舞吴波的话。 他猛的坐起身来,对孙静道:“让小厨房给朕煮碗面来。” 第二日,乾隆已经一如往常,又精神饱满的见人说事,处理政务了。 又过了几日,一天后晌,批完了折子,他看看时辰,对孙静道:“你去乾清门给吴波传旨,让他下值后来见朕。” 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吴波来了,在门外请见。孙静不待皇上吩咐,遣散了门外侍候的人,自己远远的在门外望着。 吴波进了温室,径直奔到案前,拿起茶壶倒了满满一盏茶水,端起来一气儿喝下。 放下茶盏,一屁股坐在小櫈上,双手对搓着,又放在嘴边一个劲儿的哈着气。也不说话,瞅也不瞅乾隆一眼。 乾隆微笑着问他:“你当值第几天了?感觉怎么样?” 吴波也没回答他的问话,只是气呼呼的冒出一句:“领导,我要求调换工作岗位!” 乾隆笑得更厉害了:“就像你那天说我的一样,你怎么能好意思说得出口?” 吴波来劲了,瞪圆了眼睛说道:“我怎么就说不出口?大冷天在外面一动不动,木桩子似的一站两个时辰,你去站一站试试!操,我在饭馆也没受过这罪!” “小吴同志,我问你,侍卫不值班站岗,还想干什么活?天天在屋里坐着,那叫侍卫吗?” “别说你只是个三等侍卫,御前行走,就是一等侍卫,也得昼夜轮值站班,一点也不能含糊。” “你两天里才来站这两个时辰,这么好的工作,这么高的工资待遇,上哪找去?多少人想干都干不上?你能不能心里有点儿数?” 吴波让乾隆说得理屈词穷,心里仍是不甘,抱怨道:“一站四个小时,还得一动不动,这,这也太累了!” “呵呵,那些侍卫都是习武之人,多少年打熬出来的好筋骨,他们都觉得这些稀松平常,谁让你是个冒牌货?” 乾隆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没了笑容,装作一本正经的说:“早跟你说过,不跟我干,我也保你银子花不完。” “你自己愿意跟我干的,现在干了,又怕吃苦。干革命工作,能这样挑三拣四吗?” 每当这样调侃吴波时,他就打心里高兴。不是他心眼儿坏,愿意恶搞吴波,而是每次和吴波这样聊天,他就觉得又回到了前生,感觉到无比的轻松自在。 在这个世界里,除了吴波,和别人说话,那不是在说话,更像是在演戏,太累了,让人身心俱疲。 吴波的口气软了下来,肯求道:“老大,我这侍卫啥时候能干到头啊?” “早着呢,你慢慢熬吧,寻常侍卫最快也得入值两年才能轮换出去。因为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肯定要比别人快些,但至少也得一年吧。” 看见吴波愁眉苦脸的样子,乾隆笑道:“你好好表现,别老是劲儿劲儿的和我抬杠。” “一个月后,我升你做二等御前侍卫,到养心殿来轮值,就可以松缓一些了,经常的偷偷懒,咱俩见面说话也方便。” 吴波听了,转忧为喜,拿起茶壶走过来,给乾隆的茶盏里添上茶,满脸堆笑的说:“行,行,老大,我一定好好表现。” “你早点把我调过来,你后背酸不?我给你捶锤。” “行了,别虚头巴脑的了,要捶背有孙静呢,还轮不到你。”乾隆笑问道:“宅子买了吗?” “买了,三进的院子,原来的房主举家南迁了,就要卖宅子,正好让我赶上了。何志远的也买了,一个小院,房子也还不旧,和我离得近,就隔一条胡同。” “好,既然宅子有了,就该添丁进口了,使唤的人有了吗?” “快别提了,我去!昨天在人市上转了一头晌,女孩倒是老多了,你猜怎么着?能干活的,都五大三粗,瞅着比我都爷们。瞧着模样顺眼的,都干不了活呀!” “怎么干不了活?” “都裹着小脚,自己走道儿都费劲,干个屁活?这我要是买回家去,谁侍候谁?那小脚,啧啧啧……” 吴波好像还沉浸在痛苦的回忆当中:“我看着就难受,整个儿一个畸型儿童!别说五十两,白给我都不要!” 乾隆听了一怔,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是自己虑事不周了,吴波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和自己一样,他看着缠足女人那畸型的小脚,哪会有半点美感?只会恶心反感。 可是,就是这样的年代。清代以来,缠足之风较之以前更盛,已经蔓延到社会各个阶层的女子。 汉人女子,有家里实在过于贫穷,缺少劳力,不得已给女孩子放开脚的,都是在地里干农活出身,可不是五大三粗。 这样的女子,长大了也很难嫁得出去,要嫁只能嫁给穷得实在娶不起老婆的人,以后的境遇可想而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78章 抓紧娶几房 所以民间有俗语说,“裹大脚嫁瞎子,要吃馍馍背褡子;裹小脚嫁秀才,要吃馍馍拿肉来。” 而官绅士大夫阶层,谁家要是娶进了一个大脚媳妇,那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家里人出门都抬不起头来。 也难怪吴波在人市儿上根本买不到中意的人,这还真是个问题。 吴波在那里仍然喋喋不休:“我说老大,你管了那么多事儿,这事儿怎么就不管管,不能禁止女孩子缠足吗?” “你咋知道我不管?我瞅着那小脚,和你一样难受。可是,有些事能急,有些事急不得,禁止缠足这事就急不得。” “为啥急不得?”吴波瞪着眼珠子追问。 “因为缠足的恶习是从宋朝就开始了,那是汉人的习俗,和满州人没关系,满州人都是天足。” “这事儿不仅和朝廷没有关系,相反,顺治到康熙年间,清廷曾多次颁布禁止女子缠足的命令。” “康熙三年甚至规定,康熙元年以后出生的女孩子严禁缠足,违者轻的打板子,重的要流放。可就是这样,也没禁得住汉人缠足之风。” “最可笑的是,有些男人还恬不知耻的说,男人剃了头发,女人偏不听朝廷禁止缠足令,这是‘男从女不从’。” 说到这里,乾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低低的声音说道:“汉人传统中的东西,也不尽都是好的,有精华,也有糟粕。” “我们要做的,不是反清复明,也不只是光复汉家河山那么简单。我们要以广大的汉族人民为核心,把所有的民族团结起来,形成统一战线。” “埋葬满清王朝,推翻腐朽的帝制,带领着整个国家和社会,走向文明、民主、繁荣、富强!” 他兀自说得热血沸腾,慷慨激昂,吴波打断了他:“那什么,老大,这也不是开大会,口号先不急着喊。” “来点实际的,你就说说,缠足的事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管?” “过了年就管。”乾隆道。 “咋个管法?” “嗯……”乾隆想了一会儿,问吴波:“你上学的时候,中考、高考,少数民族的考生给加分吗?” “加呀。” “对,那是国家为了把全国各族人民团结起来,让少数民族的人民也感受到祖国大家庭的温暖,实行的一种照顾政策,这叫重视原则。” “我们要禁止缠足,就反其道而行之,来一个歧视原则。” “歧视原则?怎么个歧视法?有没有鄙视原则?”吴波插话道。 “有,现在我就鄙视你。”乾隆白了他一眼,“你捣什么乱?听着。” “转过年就是乾隆元年,有一些新政就要颁布施行了。我想这其中就有一条,对有缠足女子的家庭成员的限制措施。” “缠足风俗中,女子是受害者,真正的根子在男人身上,在于畸型变态的审美取向。我们就要有的放矢,精准施策。” “在这些限制措施中,比如以一年为期,倡导放足。一年期满以后,官员家眷中有缠足女子的,停止升迁,遇缺不补。” “有哪个省要蠲免钱粮,家中有缠足女子的,不予蠲免。” “再不行,还有狠的,科举考试,无论乡试,会试,取消考试资格。” “凡此种种,我还要和军机处议一下,再征询六部九卿,各省督抚的意见,拿出合理可行的方案。” “这种办法不会立竿见影,但如果锲而不舍的去做,肯定最终能做成。我想,等我们剪掉辫子的那一天,中国就不会再有缠足的女人了。” “明年有一批新政要施行,比如你昨天去的那个人市儿,明年可能就见不到了,因为要禁止买卖人口了。” “禁止买卖人口了,那以后家里就不能有丫头,长随了呗。” “暂时还可以有,但以后新招来的就不能再是主奴关系了,而是雇佣关系。” “那以后还可以娶小妾吗?” “嗯……” 见乾隆沉吟不语,吴波故意挤兑他:“干脆把娶小妾也禁止得了,实行一夫一妻无妾制,只要你打个样,我保证跟上。” “嗯……” “你老嗯个屁嗯,给句痛快话!”吴波不耐烦了。 “这个暂时还不行。” “操,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吴波讥讽道。 “我舍不得是一方面,主要是时机还未成熟。民智未开,社会文明还没有发展到那个成度。” “如果弄得太急了,不仅旗人反对,汉人也反对,咱俩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得嘞,我得趁着还能娶小妾,抓紧娶上几房,你赶紧帮我想办法,上哪能找到模样好的天足女孩子?” 乾隆想了一会儿,突然开心的笑了。 吴波的眼睛瞬间大了许多:“是不是有辙了?” “嗯,有了。” “赶紧说!” 乾隆不紧不慢的说:“茶凉了,你拿着壶去外面找孙静,再沏一壶来,回来我再告诉你。” 吴波白了他一眼,老大不情愿的拿起茶壶,往乾隆跟前一递,对他说:“皇上,您喝那么多茶水,不内急吗?要不您滋到这里,我给您捎出去得了。” 乾隆拿起炕桌上的镇纸作势就向他扔过去,吴波赶紧跑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吴波端着沏好的茶进来,将两个人盏里的残茶倒在盂里,又添上了新茶,满脸堆笑的对乾隆道:“老大,您用茶,可以说了吧?” 乾隆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慢条斯理的说:“这么大的事,能白帮忙吗?求谁办事不得有人情啊?” “滚,我不是帮你沏茶了吗?” “沏壶茶就想换来几个小妾,你想得咋那么美呀?有这样的好事,我也去干。” “那你说,你想咋的?” “我不光帮你,还一起帮何志远也找了,但是我有一个条件,”看到吴波恍然大悟的神情,他说:“对,你又猜对了,还是那个条件。” “不管找几个小妾,不管里面有多可心的,不能立为正室,正室必须我来把关。” 见吴波没言声,他接着说道:“你想好了,要不要去跟何志远商量一下?” 吴波道:“你先别得意,何志远跟咱俩不是一路人,也许人家就喜欢小脚的呢,自己去人市儿买,不上你的套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79章 美貌养眼 乾隆却不灰心,接着说:“很有这个可能,但是小脚女人能做家务,侍候起居吗?” “如果有美貌伶俐的天足女孩,既养眼又会干活,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又能生养,她不香吗?” “嗯,你说的好像挺有道理,我听着都香。” “所以,你俩想好了,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明天再去人市儿,找几个五大三粗的,将就一下得了。” 吴波气得直翻白眼儿,他想了想,又问:“你说话靠谱吗?真有你说的那样美貌养眼的天足女孩?” “绝无虚言。” 最终抵不过美貌女孩的诱惑,吴波狠下了心说:“行,我先干了,志远那边,我明天去找他商量。” “好,那就说定了,这个条件,可是我用好几个女孩换来的,到时候你可别觉得委屈,也不能反悔。” “行,不反悔,快点说,别磨叽了!” 乾隆这才得意的说:“还有十几天就是冬至了,宫里要放出去五百多个年满二十二岁的宫女。” “这些女孩,都是在宫里调教了十年八年的,都是天足,既懂规矩,又会干活,年龄和你也般配,长相更不用担心,看不过眼的当初也不会选进宫来。” “哎呀我去!”吴波两眼放光,“五百多个!那我不得挑花眼了呀?” “你想啥呢?你还挑人家,人家不挑你就不错了。” “不……你啥意思?” “五百多人里面,很多都是有家人父母的,等到放人的时候,各家来人接回去了。人家愿不愿意自己家的闺女再出来做丫头,做小妾,还两说呢。” “哎!你不说帮我忙吗?不是说好了交换的吗?” “我是说过帮你忙,可我不能用皇上身份给你指婚,更不能把你相中的宫女赐给你。要是那样,我和封建帝王还有什么区别?” “你不是封建帝王吗?” “我,我表面是,内心里不是,我有一颗红亮的心。” “操,一到我这里,你就各种的装逼,觉悟可高了。” “少废话,你不愿意,现在后悔也行。” 乾隆号准了吴波的脉,这一波装得双击六六六。 “那你咋帮我?” “我让孙静去内务府,现在,这狗才在宫里老有面子了。让他去帮你扫听,那些要放出去的宫女中,有哪些家里穷困的,或是没有什么家人的,出宫以后也没有好去处的。” “这些人中,兴许就有愿意到富贵人家做个丫头,或者做个小妾什么的。到时候,你在这里面挑几个中意的,出手大方点,不就结了?” “嗯,也行,不过你得和孙静说好了,让他帮我多务色一些,我好有个挑拣,要不然,怎么对得起我这玉树临风的一个人。” 说到这里,吴波突然想到了什么:“哎我说,这里面不会有你剩下的吧?我可没那么重的口味。” “滚!”乾隆骂道:“被皇上宠幸过一次的宫女,这一生都别想再出宫了,那不是坑了人家一辈子吗,我能干那缺德事吗?” “后宫里,除了真正有名份的妃嫔,我一个宫女都没碰过。” “别说宫女了,弘历在畅春园里还养着两个武艺高强,姿色出众的汉人女孩呢。这么长时间了,我连面都没见过。” 吴波砸吧几下嘴,轻声咕哝了一句:“哎,白瞎了……” 乾隆鄙夷的看着他:“我就说,你永远都是饭馆伙计。” “得得,别说了,这也不能说明你有多高尚。我要是像你一样,有几十个如花似玉的妃嫔,我也再不去碰别人了。” “我说了你肯定不信,我都好几天没翻牌子了。” “什么情况?是不是缺德事干多了,力不从心了?” “不是,就是不想……”乾隆的眉头掠过一丝忧郁,“算了,不说这个了,何志远这几天怎么样?” “挺好,弘昼把他安排到英诺手下,遵照你的旨意,给他安排了一个闲职的千总,每天去点个卯就没事了。” “嗯,你给他一些钱。让他和你一样,在统领衙门下级军官里面多结交一些人,将来有用。准备武科考试的事也不能耽误,但是叮嘱他不要和别人说起。” “你现在的活动范围只是局限在宫里和侍卫之中,让何志远把和同僚们喝酒闲聊时说的话,拣着有用的都记下来,告诉你知道,你再说给我听。” “你在宫里也闲不着,等调到养心殿之后,给你派新的任务。” 吴波一听来了精神:“给我派什么任务,现在就派呗,省得我去站岗了。” 乾隆用轻蔑的口吻说道:“还真不是我小瞧你,现在让你去了,你也啥也不是。” “真的假的?” “真的。”乾隆反问他:“知道那天在崇文门,弘昼对刘明礼说,让你告诉他,你是做什么的,刘明礼当时的表现吗?” “我记得,”吴波回想起那天崇文门发生的事,“那孙子一听,差点吓尿了,当时我还挺奇怪。” “因为你不知道内情,所以感觉奇怪。刘明礼多少知道一些,别说差点吓尿了,就是真吓尿了,都不奇怪。” “别故弄玄虚了,啥内情啊?” “他一准把你当成粘杆处的人了?” “粘杆处?我在书上看过,是雍下建立的特务组织。” “没错,粘杆处正式名称叫尚虞备用处,雍正还是皇子时,府邸内院长有一些高大的树木,每逢盛夏初秋,繁茂枝叶中有鸣蝉聒噪,便命门客家丁操杆捕蝉。” “康熙四十八年,胤禛获封和硕雍亲王,康熙众多皇子间的皇储争夺也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胤禛表面上与世无争,暗地里紧锣密鼓的开始行动。” “他招募江湖武功高手,训练家丁队伍,这支队伍的任务是四处刺探情报,铲除异己,这就是粘杆处的来由,它的总部就设在雍和宫。” “后来胤禛继位,成了雍正皇帝,粘杆处的人员更多,权力更大了。上至王公贵族,文武官员,下到普通百姓,他们都有权监视,捕拿,刑讯甚至秘密处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80章 胜利的果实 “小说里写的血滴子,相传就是粘杆处的杀手取人性命于无形的利器。以前我也深信不疑,穿越过来之后,我才知道,所谓的血滴子只是传说。” “但粘杆处有一个庞大的特务网络,有众多身怀绝技的杀手,有着大得吓人的特权,这倒是真的。你说刘明礼能不害怕吗?” 吴波听得呆了,喃喃道:“我去,这不是和锦衣卫一样了吗?” “干的活差不多,只不过在后世,没有锦衣卫的名声那么大而已。” “那你是让我也进粘竿处吗?”吴波问。 “对,是兼管,不是把你拴在那儿。这是个特务机关,虽然有时能发挥很大的作用,但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要成大事,还得要堂而皇之的掌握国家武装力量,所以你将来真正要掌握的是步军统领衙门那上万的军队,然后进军机处,做军机大臣,这才是正道。” “但是,既然现在有这么一个庞大的特务组织,我们就要把它管起来。如果我们不掌握它,万一让别人掌握了,将来用它来对付我们,怎么办?” “雍正死后,粘杆处落在了弘历手里,他忙不过来,让弘昼分管。现在,我仍然顾不过来,就不能让弘昼大权独揽,你懂的。” “你刚做侍卫,资历太浅了,难以服众。等过一个月,我把你调来养心殿,让你在粘杆处兼着粘杆拜唐阿,也就是普通成员。” “等你熟悉了那里的情况,就升你做粘杆侍卫,就是粘杆处的统领了,你就是特务头子了。” “我去,那我更像余则成了。”吴波感慨说。 “兄弟,永远记着,我们都是余则成,不但表面要像,内心更要像,像他那样忠于自己的使命!” 乾隆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忧郁,“我知道,像我们这样穿越过来的人,给人家下跪,磕头,口称奴才,你一定会极不舒服,心里面指不定骂了多少回。” “不只是你,就是我,给皇太后请安时磕头,还好点。但是在奉先殿里,对着满清列祖列宗的牌位画像磕头时,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吗?” “想想余则成,保密局里抓来了自己的同志,他要看着自己的同志受到严刑拷打,生不如死,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世上没有谁生下来就是战士,都是敌人把普通人逼成了战士。想想余则成当时内心的煎熬,你就会懂得,既然选择做了战士,就必须学会承受!” “我明白。”吴波点点头,突然他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向乾隆,幽幽的说:“那天在崇文门发生的事,你竟然像亲眼目睹一样,是不是你派出了粘杆处的人?” “细想也不对啊,弘昼就兼管着粘杆处,那里的人谁敢去盯他的梢?”吴波还是很费解。 “你不用瞎猜了,我实话告诉你,我手里使唤的人,远不止粘杆处,还有好多,就是朝中大臣,也有许多人有密折专奏权。” “别忘了,我是皇上,谁不想在我这儿邀功请赏,以图加官晋爵?只要我想要,有的是人争着替我卖命!” “你也不用打听太多,总之记着,这都是为了我们俩的安全,为了咱们的事业。” “咱们虽然是穿越过来的,但也没有三头六臂,只凭着头脑和胆识做事。我天天呆在深宫里,如果没有外面这些办事的人,哪天咱俩死了,都不知道咋死的。” 吴波插话说:“对了,说起弘昼,我还忘了告诉你,我和志远已经从他的府里搬出来了。” “今天吃过早饭去向他告辞,他还说让我俩从他府里挑几个使唤的人带走,我没好意思要。” “你没要就对了,”乾隆说:“好意思也不能要。可能他确实是一番好意,但是我们有我们的原则。不只是他的,记住,谁送的人都不能要。” “反正我们有的是钱,缺什么人手自己去请,绝对不能要别人送的。送上门的人,指不定哪个就是探子。” “还有,何志远无所谓,关键是你。不管小妾有多香,绝对不能一起过夜,晚上身边也别留什么侍候的人。” “梦话害死人!同志,千万要记住先烈们血的教训啊。” 吴波却是另一番思路,他看着乾隆,意味深长的说:“老大,对敌斗争确实充满危险,但值得欣慰的是,斗争刚刚开始,我们已经取得了重大胜利。” “胜利在哪?”这次轮到乾隆懵逼了。 吴波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你已经把敌人大本营里的所有女人都接管了,提前尝到了胜利的果实,这不是重大胜利吗?还不够扬眉吐气吗?” “……”,乾隆哑口无言,很快,他说:“我得好好叮嘱孙静,一定要养眼又能干的……” 第二天后晌,吴波风风火火的进宫来见乾隆。 屏退了侍候的人,乾隆压低了声音对吴波说:“你今天不当值,进来做什么?今天孙静也不当值,给你选养眼的去了。” “外面没有可靠的人守着,说话当心着点。” 吴波也低低的声音说:“没事,没有特机密的事,是何志远的事。昨天我问他了,嘿,你猜怎么着?” “他说了,和我一样,就找天足的,裹脚的一个也不要。” 乾隆道:“对他来说,这倒有些奇怪,你没问他原因吗?” “问了,他说,小时候家里穷,他爹身子骨还不好,一犯起病来就干不了活。” “他娘一双小脚,硬撑着下地干活,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一双小脚上长满了血泡,吃尽了苦头。” “所以他娘狠下心来,硬是没给他妹子缠足。后来他妹子长大了,因为一双天足,经常受人讥笑。为了这事,他没少和村里的孩子打架。” “打那以后,他恨死了缠足的风俗,在心里发誓,此生不娶小脚女人。” “好汉子,有骨气!”乾隆叹道:“他的事我听弘昼说了,他妹子卖身救兄,这情义,这担当,让多少男人汗颜!他妹子有消息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81章 做人的差距 “还没有,自打进了城,志远每天除了去点卯和练功,剩下的时间什么都不做,就是揣着半截簪子,幽灵似的在街上到处逛。” “看见和他妹子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就上去细端详,没少挨人家骂,可他一天都没断过。在他心里,他妹子就像他的命一样。” “兄妹情深哪!但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吧。” “对了,我还跟他说了,他娶正室的事儿,将来皇上为他作主。” “他怎么说?” “我操,这哥儿们‘扑通’就跪了,眼泪哗哗的,冲着紫禁城方向连连磕头,我拉都拉不起来他。” “说什么老何家列祖列宗都没有过这份荣耀,他终于可以光宗耀祖了,他爹娘也可以含笑九泉了。他就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皇上的恩典。” “你看看,你看看……”乾隆激动得用手指敲着小几,仿佛那就是何志远一样。 “看你妹!”吴波觉出了不对。 “……做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 吴波想要怼回去,一想到还有求于人,看在养眼又能干的女孩份上,忍了。 孙静也真是能干,得了皇上的旨意,一丝也不敢马虎。 竟然在不当值的时候,放弃自己的休息时间,亲自蹲在了敬事房,埋头翻阅五百多名要放出宫去的宫女名册。 找出家里缺父少兄的百十号人,挨个的让内务府约了人来见面。从中又挑出来二十几个身段模样俱佳的,再挨个约谈。 好在太监和宫女之间说话本就没什么障碍,因为宫女在宫中这些年,在同性之外,接触最多的就是这些太监。 她们心里也没有把这些太监当成男人,所以和太监说话也没有羞涩腼腆,直来直去。 都知道孙静如今是皇上身边最红的太监,宫女们最知道宫里的事,如果没有旨意,借他一百个胆子,孙静也不敢在敬事房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想到皇上给找的人家,怎么说都错不了,所以二十几个人当中,竟然有十六、七个人都同意出来做丫环或小妾。 何志远是肯定进不了后宫的,按说吴波现在只是前朝侍卫,也没资格进后宫。孙静利用自己的面子,和吴波身上的御赐侍卫腰牌帮他混进了后宫。 待孙静将十几个宫女分批的给吴波引见了,吴波可犯愁了,瞅着哪个都好,只恨不能都领回家去。无奈老大有话,不敢太张扬,忍着心疼留下了六个。 十几天转眼就过去,冬至这天头晌,神武门外老早就站满了宫女们的家人。 宫里有制度,前朝是妃嫔宫女们的禁地,谁也不能踏入半步,违者轻则流放,重则砍头,所以神武门是她们进出紫禁城的唯一通道。 刚交午时,宫门开了。敬事房的太监在门口站了两排,宫女们分作两行,排着队挨个走出来。 出来一个人,太监高声唱名,家属听见了忙过来,在文书上签过字,就可以将人领走了。 宫女里面有好多都是几年没出过紫禁城的,一朝脱得牢笼,亲人相见,自然是激动万分,唏嘘不已。 何志远对这事远没有吴波那么上心,一早上去统领衙门点完卯,又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逛着,想借着冬至上街的人多,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吴波带着新请来的管家和几个长随,骑着马,赶了车,来到神武门。 等到神武门开了,孙静走出来,吴波远远的望见了他,只招了招手,却没有过去。 孙静会意,待吴波的管家过来,遂安排小太监将六个宫女领出来,由管家签了文书,吴波带着六个人兴高采烈的回去了。 乾隆这会儿却乐不起来,因为富察皇后病了。 自打那次被识破身份之后,乾隆去长春宫比以前更勤了。都是天擦黑了就去,在长春宫里和富察皇后一起吃些宫点权做晚饭。 然后两个人就喝茶聊天,有彩云当值的时候,打发走了其他人,彩云在门外远远的望着,富察氏还经常低声的告诉他一些弘历生活中的习惯,爱好。 时辰晚了,两个人就熄了灯,在榻上一个朝东、一个朝西的和衣而卧,都严守约定,绝不越雷池一步。可是头两晚根本睡不着,两个人竟是整整的聊了一个通宵。 交谈是心灵相通的最好方法,虽然不再有肌肤之亲,但是经过这几次的交谈,两个人的心似乎比以前更加贴近了。 但是仅隔几天,当昨日傍晚,乾隆来长春宫的时候,一进宫门,他就觉出了异样。 循着草药的气味看过去,廊下一个宫女正在煎药。见太医院的右院判吴谦和另一个太医正在皇后寝殿门前低声交谈,乾隆走过去。 两人见皇上过来,忙跪下行礼,乾隆叫起了,问道:“是皇后病了吗?” “回皇上,是皇后娘娘凤体欠安。”吴谦回道。 “皇后哪不舒服?看过了吗?” “回皇上,皇后娘娘头晕目眩,胃脘胀痛,夜不能寐。前日已经诊过脉,是娘娘肝气郁结,心神失养所致。” “开了方子,娘娘服了两剂,症状已略有缓解。” “好,这几日除了皇太后传召,你白日里就呆在这儿,直到皇后痊愈为止。” 乾隆轻轻推开寝殿的门,大概富察皇后听见了他与太医说话,已经穿好了衣服,正要下榻来迎他。 他抢前几步扶住了皇后,在她身后垫了一个大迎枕,让她半卧在榻上,自己在榻边坐了。 再细瞧她时,只几天功夫,竟消瘦了许多,俊美的脸庞泛着苍白,只是鬓发依然是梳得一丝不乱。 乾隆心里一阵酸疼,急切的问道:“这才几日不见,怎的瘦了这么多?” 富察氏一双美目望着他,眼神里竟然闪过一丝幽怨,旋即移开了目光。脸上浮出一丝浅笑,轻声说道:“我素来体弱,耐不得寒热,这时节屋外冷,屋里热,偶感风寒,伤了脾胃,也不奇怪的。” 乾隆却知道她说的不是实情,这时却无法说破,只问道:“方才太医说你已经好些了,这会子可有胃口吃些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82章 幽怨的眼神 见富察皇后摇头,乾隆又说:“不吃东西,服下去的药岂不是更伤脾胃?不如这样,让小厨房熬些小米粥,再切点儿咸菜,用葱花儿拌了,不放一点油星儿,可好?” 他充满怜爱的温言絮语,竟真的让富察皇后有了食欲,像孩子似的,脸上掠过一丝羞涩,轻轻点了点头。 一碗热乎乎的小米粥,就着小咸菜吃下肚里,富察皇后额上渗出了细汗,苍白的俏脸也红润了一些。 宫女给她拭了汗,又服侍着漱了口,乾隆拿掉她身下的大迎枕,让她躺实了。 自己拿过一个小櫈坐在榻边,陪着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聊了一会儿,富察皇后上了困意,睡着了。 大概是这几日都没睡好,她这一觉睡得很沉。乾隆在榻旁静坐到半夜,倦意上来,便伏在榻边假寐。 富察皇后醒来见了,向里挪了挪,硬是将他拽到榻上,这才囫囵睡了。 以后七、八日里,乾隆每隔一日就来长春宫住一晚,还一天两次让人过来探望皇后病情,眼见着富察皇后一天天的好起来。 这一日后晌,乾隆正在批折子,富察皇后宫里的太监高福请见。乾隆问他:“你来做什么?你主子娘娘这会儿怎么样?” “回主子,主子娘娘大安了,这会子精神好着呢。打发奴才来问皇上,今晚可有空?” “有空,去回你主子娘娘,朕忙完就过去。” 傍晚,乾隆走到长春宫门前的时候,早已得报的富察皇后已经在院子里迎候了。 富察皇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朝气,容光焕发,光彩照人,配上她精致的妆容,真的是风姿绰约,仪态万方。 看见富察皇后平复如故,乾隆心情大好,一天的劳乏也顿时没了踪影。 两个人一起用了宫点,便在炕桌前对坐了说话,不知不觉的到了就寝的时辰。 洗潄完毕,彩云带着人关上门退了出去。乾隆照往日一样准备和衣而卧,却惊异的发现,富察氏开始脱去外面的衣裳。 他起初只是诧异的看着,当看到富察氏脱得只剩下贴身的小衣,还要接着脱时,他又急又惊的道:“皇后,你这是……” 听见他的话,富察皇后停了下来,平静的说道:“臣妾为皇上侍寝。” 乾隆道:“皇后,我们不是有约在先,你这是为何?” “皇上,”富察氏又把幽怨的目光看向他:“皇上可知我为何生病?” “是……是因为弘历……” “有一点关系,但不主要。” “那主要在何处?” “你。” “我?为何?” “自那日你离了长春宫,半个月都没有翻牌子,敬事房的人天天端着膳牌过去,又叹着气端回来。” “你又隔几日便来长春宫,各宫里几个有头脸的已经风言风语的传出闲话了,甚至传到了皇太后的耳朵里。” “皇额娘不好与你说,那日我去请安时,她屏退了别人,语重心长的对我说,皇帝新登基,前面的事千头万绪,后宫里这么多事情全靠你操持,着实难为你了。” “你额娘在这宫里多少年了,有什么不知道的?大家面儿上瞧着和气,心里头指不定怎么较着劲呢。” “幸好有你这样知书达理,温良恭俭的皇后统摄六宫,你若做不好,这世上再没人能做得好了。” “想到宫里的那些闲话,再听了皇太后的话,温良恭俭后面独独少了一个‘让’,任谁也明白其中的意思了,臣妾满腹委屈,又无言以对。” “听着皇太后的训诲和宫里的闲话,又做不了你的主,满腹的委屈无处去说,心下又干着急,怎能不生出病来?” “我情知是皇上与我置气,细想一下,也怪不得皇上,自古哪有皇后不侍寝的道理?” “听了皇太后的话,当日我就生了给皇上陪不是的心思,没成想第二日便病了,形容憔悴,如何侍寝?” “如今病已痊愈,今日……今日臣妾给皇上赔个不是,只当我之前的话都没有说过。” 说着,富察皇后又开始脱贴身的小衣,乾隆赶忙拦住了她,急急的说道:“皇后,你先别急,听我说完成吗?” 富察氏再次停住了,无声的注视着他。 “我真的不是和你置气,也不曾想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千万别误会了我!” 富察皇后仍旧是平静的看着他,显然是并未相信他的话。 乾隆不得已,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皇后不相信我的话,我就不瞒着你了。”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曾经有过真心喜欢的人。自从来这里之后,就再无音讯,生死茫茫,两处不知。” “先帝爷大丧之后,我没少翻牌子,敬事房会向你禀告,这些皇后都该知道的。” “那日见你对他情深意笃,让我自惭形秽,羞愧难当。这些日子没有翻牌子,实在是我心里有愧,与皇后绝不相干。” “皇上所言当真?”富察氏有些信了。 “皇后待我推心置腹,我又怎能忍心伪饰欺瞒?” 富察氏听后,默然无语。良久,她长叹一声,道:“皇上,你想得左了。在这上头,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皇上和臣妾更不一样。” “我为他守身,只苦了我自己,与旁人无碍的。后宫佳丽如云,争都争不来你,你不缺我这一个女人,她们巴不得你不登长春宫的门呢。” “不一样的……”乾隆听了富察皇氏的这番话,像是无意识的喃喃自语,虽然声音极小,但夜深人静,富察氏还是听到了。 她脸上登时红了,忙用话语来遮掩:“你身为皇上,只是有名份的妃嫔就几十人,你不光要堵住她们的嘴,更兼着为皇家毓子孕孙,文昭武穆的大事。” “妃嫔们牢骚满腹,我无法统摄六宫事小,让前面的宗室和朝臣们议论起来,事情就大了。” “亏了我绞尽脑汁的替你遮掩弥缝,你却只一味的由着性子来……”富察皇后顿住了,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83章 过年了 乾隆意识到了自己的意气用事是多么的幼稚与危险,想到富察皇后为自己所承受的委屈和痛苦,他心里针扎样的疼。 他忙拿起枕边的帕子,为富察皇后来拭泪,富察皇后从他手中接过了帕子,乾隆动情的说:“如果没有皇后,我恐怕早已身蹈不测了。” “皇后既立志守身,我若再让你违心行事?我成了何等样人?你放心,我明天就翻牌子,决不会再让你为难。皇后病体初愈,还该早点歇息,睡吧。” 他起身吹熄了蜡烛,两人头朝两处躺下,乾隆一夜未眠…… 进了腊月,连下了几场雪,外面已经是滴水成冰了,让乾隆欣慰的事情却接连不断。 工部虞衡司在饶州府德兴县已经找到了两处铜矿,果然像乾隆说的那样,埋得深而且储量大。过完年后,新的铜矿就要开采出铜,虞衡司则继续踏勘。 户部各省分司也已经全部开始筹建,军机处行文各省,责成省里在各省藩库左近兴建分司衙署及库房,将来既便于省部间银钱交割,也利于关防。 宝局改制也很顺利,除了原来没有宝局的几个省份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建成,其他依规保留的全部划归户部统管。 乾隆制钱的样钱也送到了乾隆的案头,果然像他要求的那样,制作精美,成色也足,已经下诏依样成批铸造,军机处提议在乾隆元年正月初一投放到民间,以图个喜庆。 皇庄里共计六万八千多名庄丁已经全部脱除奴籍,改为自由民。只不过皇庄的土地没有发卖给他们,因为乾隆改了主意。 他把目光看向了在养心殿正殿后面挂着的“康熙皇舆全览图”的右上角那一片广阔的土地,那片土地,向北一直到额尔古纳河,到外兴安岭。 这片土地上,有白山黑水,有森林草原,有煤炭木材,有石油黄金,更有一望无际的黑土地,却长年荒芜。 他心里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打起了满清龙兴之地的主意。 吴波也升为了二等侍卫,在乾隆身边轮值了,进粘竿处也有些日子了。 他善于结交的能力,得到了充分的发挥,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宫里大半的侍卫已经和他称兄道弟,交往频繁了。 转眼间到了年底,宫里开始准备过年了,这时过年叫做“元旦”,清廷有制度,元旦放假期间所有官印都要封存起来,称为“封印”。 封印的时间为每年腊月二十日,开印的时间为正月二十。这一个月内,除特殊急务外,其他公事一律停办,是朝廷上下一年中最清闲的日子。 除夕这一天,乾隆凌晨三点就起来了,到宫中各殿拈香行礼,祭祀神明和祖先。后晌,在乾清宫举办家宴,乾隆及全体有名份的妃嫔奉着皇太后一起吃年夜饭。 大年初一,乾隆在太和殿接受众王公大臣的朝贺,然后赐宴。皇太后和皇后则在慈宁宫接受诸王公大臣家眷命妇们的朝贺,同样也要赐宴。 忙完初一这天,王公大臣们便不再进宫了,开始相互间走动。 初二这天后晌,乾隆让小厨房做了丰盛的菜肴,把养心殿当值的太监宫女都放了假,只留下孙静一人。 傍晚时分,孙静在后殿摆了一桌子菜,津津有味的自斟自饮。 十几根金漆红蜡烛把寝殿照得通亮,乾隆和吴波两个人在饭桌前对坐了。 乾隆说:“整个后殿里只有孙静我们三个人,我考验过孙静几次,这孩子确实忠诚,每次让他在殿外守着,他都寸步不离,而且绝不偷听一句。” 他给两个人各斟了一碗花雕酒,边斟边对吴波说:“咱俩都爱喝啤酒,可惜这里没有青岛,也没有燕京,将就着喝点花雕吧。” “没事儿,老大,你也没给我喝雪花,我不也陪你勇闯天涯了吗?”吴波笑着调侃。 “好兄弟,”乾隆端起酒碗,“今天是大年初二,咱们北方出阁的闺女回娘家的日子。” “咱俩就像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下子被泼出了这么远。肯定是回不去娘家过年了,这第一杯酒,先敬那个时空的父母亲人们,来,干了!” 吴波一句话也没说,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放下碗时,两腮已经挂满了泪水。 待吴波重又斟上酒,乾隆擦去眼角的泪花,端起酒碗:“第二杯,咱们敬芷兰,这时候,不管她在哪里,咱们都祝她安好,活得开心!干了!” 这一次,两个人一起,将和着眼泪的酒一饮而尽。 斟了第三碗酒,乾隆说:“这第三碗,我敬你,兄弟!” “哥,我敬你!” “不,我敬你!”乾隆执拗的说:“我敬你拿我当大哥,信我,愿意跟我走。” “你本来可以平平安安,富甲一方,无忧无虑的,但是你信了我,愿意为了咱的国家去冒生命危险,哥谢你!” “哥,别这么说,你不也是一样吗。” “不完全一样,我阴差阳错的做了这个皇上,如果让我一直梳着这条辫子,剃着这个秃瓢儿,在这一股子霉味儿的宫里混日子,还不如让我去死。” “我倒是想过,卷他一大笔金银珠宝,稀世珍玩,逃出去做个逍遥财主,良田美宅,妻妾成群。” “但是不行,就怕好日子过不长,很容易被抓住干掉。” “而且,我一走,朝廷突然没了皇上,国家立时就要大乱,西边有个准噶尔,北边有个罗刹国,都对中国虎视眈眈。” “到时内忧外患,狼烟遍地,战乱四起,遭难的还是老百姓。那样,我就成了千古罪人。” “所以,我没的选择,只能横下一条心做下去。而你不一样,你本来有的选择,但你选了一条充满风险,前途未卜的路,所以哥谢你!” “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孙静上次帮你选了十几个宫女,你只带走了六个。孙静告诉了我,我让他把其余的都留在宫里了,明天让孙静给你送到府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84章 一醉方休 吴波闻言大吃一惊,连连摆手,急道:“不行!不行!太多了,你说过,不能太招摇了。” “此一时,彼一时,”乾隆道:“现在你是二等侍卫,过完年你就兼任粘杆侍卫。” “弘昼事情多,粘竿处的事,实际上就都归你管了。你留意选几个忠诚可靠的,代你处理日常琐碎的事。总之,要把粘杆处牢牢的抓在手里。” “我明白。”吴波答道。 “这十几个宫女,都是送给你府里的,不要再给志远。这是给他留着进步的余地,将来他做得好了,一样也不会少了他的。” “这些人,你自己说了算,瞅着好的,尽可以收了房。做了妾的,身边也得有人侍候不是,不然和做丫头有什么分别?” “所以瞧着人不少,各处一分就剩不下了。你待人宽容大气,她们能到你府里,也是她们的福分。” “家里人口多了,开销也大,在这上头不要省。妾室丫头们该置办的头面首饰,该给的体己,家人们的月例,都优厚着点,总之要让一家人体面风光。” 吴波仍旧有些过意不去:“哥,上次我已经留下四个,这又来了十几个,太多了……” “哥说不多就不多!”乾隆道:“来,先干了这碗酒!” 放下酒碗,乾隆缓缓的说:“我们都是普通人,从小也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没有多崇高的思想境界,也没有义务为谁去送命。” “我们也都是血肉之躯,都有七情六欲。哥不会只是拿什么理想,信念去鼓舞你。” “说句实在话,我自己都做不到只靠信念撑下去。该享受的时候享受了,万一哪天送了命,我们不委屈,不皱眉!” “做人可以没有崇高境界,但要有大的格局,什么是大格局?就是能享受最好的,也能承受最坏的。” “做我们认准的事,生死有命,俯仰无愧。低级庸俗也好,虚伪自私也罢,如果将来有谁能记得我们,由他们评说去吧!” “来,再干一碗!哥来了这么多天,第一次喝酒,今天,一醉方休!” 果然,两人都醉了,酒入愁肠,化作思乡泪…… 正月十五又热闹了一回,年就算过完了。正月二十各衙门开印,正常办公理事。乾隆元年伊始,一些新政开始陆续颁发施行。 刚出正月,就接到了张广泗的报捷奏折,经过正月里二十几日的苦战,贵州苗乱已全部平定。 乾隆兴奋之余,紧锣密鼓的商议布置苗疆善后事宜,安排陈宏谋署理台湾知府并筹备出洋之事。 征朝鲜的计划也已经开始付诸实施,岳钟琪忙着征调军队,筹备粮草军饷,军械辎重等事宜,遇有难决之事,还时常要进来请旨。 转眼就忙到三月初,养心殿顶背阴处的积雪也早已化干净了,慈宁花园里的柳树已经冒出了嫩芽。 这一日后晌,西暖阁温室内,乾隆坐在小炕上,吴波坐在炕边的小櫈上。 “召你来只有一件事。”喝过一口茶,放下茶盏,乾隆拿起小几上的一张银票递给吴波。 吴波接过一看,五千两,他没说话,看着乾隆。 “陈宏谋要去台湾上任了,”乾隆说道:“过几日来陛辞过,就该动身了。此去台湾,山高路远,半年后又要远渡重洋,没个三年两载肯定是回不来的。” “他是个清官,必定是家无余财。一大家子人,不安顿好了,他怎能心无挂碍的去做事?” “你去他府上一趟,代我看望一下,把这个给他。顺便认一认他的府门,他走了以后,你要常去照应着。” 吴波袖了银票,说道:“我知道了,没有别的事,我这就去了。” “带上何志远,一起去。”乾隆补了一句。 “带他做什么?连我都没见过陈宏谋,他没准听都没听说过这个人。”吴波很不解。 “正因为没见过,才要去见。”乾隆不急不徐的说道:“陈宏谋千里迢迢去经营台湾,以后指不定谁要谢谁呢,去送送不该当的吗?” “什么谁要谢谁?老大,你把我说糊涂了。” “这个先不跟你说,以后你自然会明白。总之一定要与陈宏谋好生交往,那是个深沉人,面儿上冷,心比金石更坚呢,以后很多地方都要靠他了。” 吴波与何志远两人,带了从人,拎着礼品,骑马来到宣武门外,费了好大劲找到了陈宏谋位于椿树头条胡同的府第。 这是一座三进的宅子,房屋还算高大轩敞,只是有些破旧。 随从牵着马,在远处站了。两人来到府门前,大门紧闭,吴波拍打门上的铜环,敲了几遍,才听见里面应声。 门开了,一个鬓发斑白的老家人探出头来,“您二位是……” 吴波一拱手:“鄙人内廷侍卫吴波,特来拜见陈大人,请问大人可在府中?” “大人请稍候。”老家人转身回去了,过不久,听见脚步声响,接着大门洞开,老家人走出来,躬身道:“老爷有请二位大人。” 吴波两人跟着老家人到正堂时,陈宏谋已经在门前迎候了。 陈宠谋并不认识吴波,但他回京已经快一个月,听人说起过这是皇上身边最贴心得用的侍卫,闻听他突然造访,心里揣度着,也许他是奉旨意而来。 但他又没说奉旨,自忖身份,不好出门相迎,所以只在正堂前等候。 吴波见了陈宏谋,拱手笑道:“陈大人,不速之客冒昧打扰,还望大人见谅。” 陈宏谋也笑着拱手道:“不知吴大人光临寒舍,有失远迎。” 吴波道:“初次登门拜望,知道陈大人从不收礼,只给老夫人、夫人带了些衣料,给陈大人带了些纸笺笔墨,些微心意,万望大人笑纳。” 陈宏谋略怔了一下,想着不好推辞,只得谢过,吩咐老家人出去将礼物接下。 进到正堂,吴波给陈、何二人做了介绍,三个人分宾主坐了。老家人上了茶,退了出去。 吴波见陈府前院只有一个老家人在里外忙着,慨叹道:“久闻陈大人为官清廉,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85章 不期而遇 陈宏谋道:“我常年在外省任上,只有内人带着几个丫头侍奉着老母,习惯了的。” 吴波心里忖着,和这样的深沉人,客套多了反而适得其反,不如开门见山。遂道:“陈大人过几日就要离京,皇上命我来看望一下家里。” 陈宏谋见他果然是奉旨前来,马上站起身,问道:“可是皇上有旨意?” 吴波忙过来,边摁他坐了,边笑道:“陈大人安坐,没有旨意的。”说完,从袖口掏出银票,双手递给陈弘谋,见陈宏谋只是诧异的看着自己,却不接那银票。 吴波将银票放在案上后复又坐了,说道:“皇上知道陈大人为官素来清廉自守,此去日久,家中需妥为安置才好。” “因不想张扬,所以没有着人传旨,只是命下官前来探望,这些许银两,权作家用。” 陈宏谋听了,也没看那银票,只是起身向南跪了,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站起身来,转向吴波拱手道:“臣谢皇上赏赐,过几日进宫陛辞,还要叩谢君恩,请吴大人代为转奏。” “好,好,一定,陈大人请坐。”待陈宠谋坐了,吴波看了何志远一眼,对陈宏谋道:“何大人也是奉了旨意,与下官一同前来看望。” 闻听此言,陈宠谋与何志远又相互拱手致意,他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特意让一个千总来看望自己,但既是奉旨前来,他自然不敢怠慢。 因问何志远道:“何大人青年才俊,敢问原籍何地?” 何志远拱手道:“下官原籍湖北……” 话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女子慌急的叫声:“老爷!老爷……”紧接着,一个丫头模样的女子冲进了正堂。 前面有客来访,后院的女眷抛头露面,是极为失礼的。陈宏谋不禁沉下脸来,问道:“何事如此慌急?有失体统!” “老……老爷,”丫头跑得有点气短:“老夫人,老夫人突然犯了痰喘,夫人让叫老爷呢……” 陈宏谋闻言“豁”地起身,向吴波二人拱手道:“失礼!失礼!”,说罢急急向后院去了。 吴波两人出了陈府,上马回崇文门。路上,吴波见何志远有点儿魂不守舍,到自己府门前的时候,他勒住马,问:“志远,你好像有心事?” “嗯,有点儿。” “走,到我那儿,咱俩喝点。” 家人整治了一桌子菜,两个人几碗黄酒下肚,何志远吞吞吐吐的开了口:“哥,我有点想头,不知道……不知道该不该说?” “这里就我们俩,没什么该说不该说的,说。” “在陈大人家,后来跑进来的那个丫头……” “怎么了?” “我瞧着眼熟。” “眼熟?是以前在哪见过吗?” 何志远摇了摇头:“我觉得……觉得……” “哎呀,你真让我着急,你以前不这样的,痛快的说!” “我瞧着那丫头像我妹子!”何志远终于说出了口。 “啊!”吴波大吃一惊:“你看准了吗?” “正因为吃不准,所以我才一直在想,要不要跟你说……” “也是啊,当年分开时,你妹子才十岁,如今十年过去了,女大十八变,就真是你妹子,你上哪儿能看得准?” “就是,我在想,万一弄错了,在陈大人那里太失礼了,所以才……” “没事儿,既然瞧着像,就一定要去问清楚,不总比你每天在街上瞎转悠强?” 吴波痛快的说:“你甭犯嘀咕了,明天就去陈府,若是弄错了,我给陈大人赔不是。” 第二日后晌,二人去药店买了人参、鹿茸、熟地、桂圆等好几样药材补品,分别包了,也没带从人,打马奔陈府去了。 陈宏谋仍然是在正堂门前迎候他们,吴波拱手道:“陈大人,令堂大人贵体可好些?” “家母是旧疾了,冬春时节常发作,昨日服了药,已经好多了,有劳吴大人挂念。” 何志远将带来的药递与老家人,老家人看向陈宏谋,见陈宏谋点头,这才收了。 在正堂坐了,吴波开门见山的说道:“陈大人,今日造访,还有一事相扰,如有冒昧之处,还请大人海涵。” “吴大人客气了,请讲。” “昨日进到这里来的那位姑娘,不知她是哪里人氏?” “吴大人是……” “实不相瞒,何大人有一个妹子,十年前失散了,昨日在这里得见贵府上那位姑娘,觉得甚是眼熟,所以今日冒昧来问一下。” 陈宏谋突然若有所思,想了一下,说道:“说来也巧,昨日何大人说原籍湖北,那丫头,也是湖北人氏。” “那……她是如何到了贵府上?”何志远急急的问。 “十年前,我携内人从云南任上进京述职,路过郧阳时,遇见这孩子卖身救治病重的哥哥,瞧着甚是凄惶。内人向来心善,便将她带来了京城。” 何志远也顾不得什么气度礼仪,“豁”地站起身,慌忙间说话的声音都打着颤:“大人,她叫什么名字?” “何秋月。” 何志远听了,两腿一软,站立不住,一屁股又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发抖,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吴波见了,急忙过来拍拍他的肩头,问:“志远,簪子呢?” 何志远这才醒过神来,颤抖着手伸向怀里,费了好大劲才拿出荷包。吴波一把抢过,拿出里面的半截簪子递给陈宏谋。 还未等他说话,陈宏谋已经慌急的开了口:“簪子!这就是了!当年,我亲眼见那丫头用柴刀将一根簪子一剁两截!” 何志远再也坐不住了,硬撑着站起来,踉跄几步,到了陈宏谋面前,“扑通”跪了,陈宏谋忙用手去扶他。 他却不起来,只是颤颤的抓住陈宏谋的双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左右摇着头,已是涕泪交流。 吴波过来,与陈宏谋一起将何志远拉起来,到座上坐了。 他对陈宏谋说道:“陈大人,毕竟涉及贵府女眷,为稳妥起见,还烦请大人验证一下。”说着将簪子递过来。 “好,请二位大人稍候。”陈宏谋接过簪子向内院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86章 否极泰来 过了没多久,只听见外面一阵慌急沉重的脚步声,是一个人跑着过来,到正堂门前时,突然停住了。 何志远撑着椅子扶手站起身来,踉跄着缓步向门口走去,正走到门口时,那姑娘的身影也出现了。 隔着门坎,两双泪眼对望着,谁都没有说一句话。何志远嘴唇翕动着,几次想开口,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他费力的说出几个字:“你是……秋月?” 那女孩听了他的声音,颤得更厉害了,好像怕把他吓跑了似的,小心翼翼的,带着疑惑,带着哭腔说:“……哥?” “秋月!”何志远终于大声的喊出来。 “哥!”兄妹俩紧紧的抱在了一起,哭成了两个泪人儿。 这时,陈宏谋在前,一个丫头奉着陈夫人走在后面,也赶了过来。 兄妹俩渐渐止住了哭,吴波这才有机会仔细看何秋月,身材窈窕,亭亭玉立,细白的皮肤,一张俏脸哭得梨花带雨,甚是招人怜爱。 陈宏谋给自己夫人介绍着说:“这位是吴大人,这位何大人是秋月的亲哥哥,不是外人了,不碍的。” 陈夫人忙给吴波二人见了礼,二人回过礼。何志远对秋月道:“妹子,来见过吴大哥。” 待都见过了礼,陈宏谋说道:“今日何大人兄妹重逢,也是我陈家一大喜事,就让家人们备下酒菜,咱们一起吃顿饭,庆贺一下,如何?” 见吴、何二人应了,秋月等人奉着陈夫人去后面安排酒菜,陈宏谋又将二人让到正堂坐下。 何志远在座中向陈宏谋拱手道:“十年前,若非陈大人出手相救,下官怕早已命赴黄泉了,再造之恩,铭感五内!” “何大人不必言谢,”陈宏谋也拱手道:“当年是令妹救兄义举,感人肺腑,也是何大人吉人天相。如今兄妹重逢,可谓拨云见日,否极泰来,可喜可贺。” “舍妹在府中十载,蒙陈大人与尊夫人养育教诲,大恩大德,不敢言谢,日后定当报答!” “呵呵呵,”陈宏谋爽朗的笑道:“虽不敢当何大人报答,但此说陈某倒是愧领了。” “令妹天姿聪颖,善解人意,素来为内人所喜爱,从未视她为下人,自小教她读书识字。如今不仅模样出落得俊俏,学问也是不坏呢。” 吴波听了,心中不禁一动。 第二日后晌,吴波当值,见西暖阁里没有旁人,他悄无声息的溜进来。正在低头批折子的乾隆冷丁瞥见他,吓了一跳。 “你这模样,鬼鬼祟祟的,不像是侍卫,倒像来行刺的。”乾隆不满的说道。 “要说鬼鬼祟祟,谁能比得过你。”吴波冷冷的道。 “什么意思?你又发什么神经?”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志远的妹子在陈宏谋府里?” “嗯?你是说何志远找到妹子了?” “装,再装。” “我装什么装?你是不是有毛病?说话没头没脑的。” “前日你让我带上志远去陈府,去之前你说了一句,以后指不定谁要谢谁呢。可巧在陈府里就遇到了他失散十年的妹子,你怎么解释?” “哈哈哈哈,”乾隆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笑着将手中的毛笔放在笔架上,穿上靴子下了炕,舒散了几下。 然后在吴波跟前站了,轻声说道:“咱俩虽然是穿越过来的,却不是神仙,没有能掐会算的本事。我前日说的话,与何志远找到妹子,风马牛不相及,呵呵呵!” “那你前日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前日的话,你只记住了半句,前面还有半句,你要是没忘,自己去想。想不通也不打紧,以后自会知道,跟我说说何志远兄妹重逢的事吧。” 吴波这才把两日来在陈宏谋府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乾隆专注的听他说完,问:“何志远的妹子长得怎么样?” “嘿!那叫一个没得说,不光模样身段都好,还聪明伶俐,知书达理。” 乾隆露出满意的笑容,连说道:“好!好!” 吴波看着有点心慌:“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打上人家姑娘的主意了?” “没有,我忙不过来,没空。” 两日后,陈宏谋来陛辞,说完了事情,乾隆问:“朕听说你府上有个丫头可巧是何志远失散多年的妹子?” “回皇上,正是。” “那孩子多大了?” “已经二十了。” “不小了,可曾许了人家? “臣不敢欺瞒皇上,那孩子自己是不急,我内人待她如亲妹子,倒是急得很。也曾托人给她说过几次媒,可是……可是因为她是一双天足,都没成。” “好!”乾隆道:“小小年纪,却能卖身救兄,这份义气可敬可叹!” “既然你夫人待她如妹子,不如就让你老母亲收她做了义女。她与你有了兄妹名份,也多一个人代你尽些孝道,如何?” “臣遵旨,谢恩!” “先别急着谢,还没完呢,来日,朕给你义妹指婚。孙静,”乾隆冲外面喊道。 孙静立马掀门帘进来:“主子。” “去让军机处拟旨,赐陈宏谋之母二品诰命夫人,赏黄金五百两,锦缎二十匹,你明日去陈家传旨。” 陈宏谋谢恩辞出去后,乾隆在地上踱着步,心里想,幸亏那孩子是一双天足,不然早就嫁出去了,岂不是误了我的大事?这天足就是好。 这回自己先把她号下来了,就稳妥了。 陈宏谋在回府的路上,心中兀自激动不已。他情知,皇上给自己老母亲的这份殊荣,全是沾了秋月那孩子的光。 回想起十年前的勋阳街头,秋月头插草标,卖身救兄的那一幕,再看看这兄妹今日的际遇,人这辈子,真是没法说。 又想到秋月从此以后就是自己的义妹,不管将来攀上了多高的枝头,终归是自己家里出去的人,心里又是一阵高兴。 人逢喜事精神爽,马不停蹄的回到府中,将此事与老母亲及夫人说了,一家人自是欢喜的不得了。 陈宏谋对夫人道:“叫人将西厢房收拾出来,今天就让秋月搬过去,安排一个丫头服侍她。” “今晚召集全府上下人等,在正堂行礼,母亲收她做义女后,她就是我们家的小姐,让孩子们以姑母之礼待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87章 打了鸡血 自从找到妹子后,何志远像变了一个人,好似打了鸡血一样,发了疯似的备考武试。 白天到统领衙门的校场上练弓马骑射,刀法力量,晚上点灯熬油背《武经七书》,一天只睡不足两个时辰。 吴波怕他身子顶不住,几次劝他,他却决然的摇摇头,说:“哥,你看着,我一定在考场上挣个功名回来,让我妹子过上好日子!” 乾隆这几日也在忙着武试的事情。文科与武科的会试都是三年一次,正巧今年是丙辰科会试。 本来文科、武科都有,但乾隆硬是把文科推到了九月开秋闱。 这也是他的无奈之举,开文科,考什么?考臭气熏天的八股文吗?那样选上来的人才能作何用? 可是不考八股文,眼下又不知道考什么,总不能让读了十几年八股文的人,没有任何准备,一上场就换了考试内容,那样,天下的举子不炸了营才怪。 陈宏谋离京的十几天后,武试开闱了。 何志远之前睡了三晚好觉,开闱这天,神采奕奕,志在必得的进场了。 果不其然,会试下来,轻松过关,杀入了殿试。殿试要皇上和主考官们共同主持的。 真的不出乾隆所料,何志远马射、步射、刀法、举石比下来,仅排在第二,比第一名略逊一筹。 但内场下来,他的一策一论写的花团锦簇,独占鳌头。乾隆看了,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答卷交给弘昼与其他副主考官去商议。 弘昼怎会不明白皇上的心思?而且思量下来,乾隆朝首次武试,武状元竟是个文武全才,这是一个天大的彩头,大清开国以来也不多见。 商议下来,何志远如愿以偿的位列一甲头名,状元及第! 接下来就是金殿传胪,东长安门张榜,御赐状元盔甲,御街夸官,然后由巡捕营护送武状元归第。 第二日,参加完兵部举行的状元宴,何志远的任命诏书已经下来了,按制度,授一等御前侍卫,正三品参将,一下子就高了吴波一个等级。 后晌,巡捕营照例护送武状元归第,何志远却在吴波的府第前下了马,赏了巡捕营千总一锭二十两纹银,叫兄弟们去吃酒,打发走了。 他进到吴波府时,因是熟极了的人,也不用通报,直接到吴波书房里来。 吴波听了丫头的禀报,从后院来到书房,见了何志远,顿觉惊讶:“咦,你不是去兵部吃状元宴了吗?” 何志远也不答话,“扑通”跪了,尽自吴波拦着,他硬是磕了三个头。 吴波急道:“你这是做什么?” “哥,若不是遇见你,哪有兄弟我的今日?” “哎,不也是你有真本事嘛,来,快起来!” 拉起他坐了,吴波又问:“状元宴吃完了?” “是,这不刚回。” “怎么你好像没喝酒?” “只喝了一碗,我推说不胜酒力。” “狗屁,我都喝不过你。你倒真是奇怪,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么大的喜事,你竟不喝酒?” “师傅教过我,得意不快心,失意不快口。”他顿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又说道:“哥,我说的这个师傅,不是武当掌门。” “他本是我的师叔,姓柳,讳凡。我的学问都是他教的,之前没告诉过你。” “呵呵呵,”吴波爽朗的笑道:“告不告诉有什么打紧,我们是兄弟,你学问这么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甭想到旁的地方。” “朝廷任命的诏书也下来了。” “这个我比你知道的还早呢,这是朝廷制度,谁做了武状元,都是这么任命,这是你凭本事挣来的。” “哥,能跟我出去一趟吗?” “去哪?” “见我妹子。” “见你妹子拉上我做什么?” “我……有点紧张。” “嘿,武状元见妹子紧张,这可真够新鲜。好吧,我陪你走一趟。” “在你这给我找一身平常衣服换上。” 何秋月昨日就得知了哥哥高中状元的消息,正在焦急的盼着哥哥到来。 吴波两人拜见了老夫人和夫人,奉上了带来的礼物,寒暄过了,因陈大人不在家,不好久留,遂向老夫人告了假,带了何秋月一同出来。 吴波让随从去雇来一辆马车,何志远对吴波道:“哥,去我家里,咱们兄妹三人一起吃顿饭,可好?” 吴波道:“这些日子你只忙着备考,竟还没让妹子登过门,去你那认认门是该当的,饭还是去我那儿吃。我那人多热闹,找几个女眷陪妹子说话。” 何志远听了,也未推辞,一行人向南去了。 这一顿饭,何志远不再矜持,放开了量,喝醉了,却也没有失态,只是说起了过世的父母,兄妹两人又哭了一场。 吃过饭,吴波安排家人送秋月回陈府,何志远硬要亲自去送。吴波不放心他骑马,只好让家人套了车,让他兄妹坐了。 第二日后晌,当值的吴波趁着没人的时候来到西暖阁,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乾隆闲聊着。 聊了一会儿,他装作不经意的问:“听说你要给何秋月指婚?” “是。” “指给谁?” “何秋月是武状元的妹子,义母又是二品诰命夫人,就是指给一个尚书、巡抚,也配得吧?” “别闹了,尚书、巡抚哪个没有妻室,你要让秋月去做妾?秋月不会同意。” “唉,秋月同不同意先放在一边,你又不是她亲哥,这么关心干什么?” 吴波罕见的红了脸,“没事,我就是替志远问一下。” “志远也是侍卫了,他三日后就入值了,有话让他自己说。” “你怎么安排志远?” “他是御前一等侍卫,自然在养心殿,和你轮值。” “这样好,他功夫好,有他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些。” “其实,我还有一个用意。” “什么用意?” “让他悄悄教我一些拳脚功夫,不为了防身,只为掩人耳目。你大概不知道,弘历以前每天早上都练拳脚功夫的。” “我若一点不会,时间久了会惹人生疑。趁志远还没走,我得抓紧和他学学。” “要走,志远要去哪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88章 神秘的奶妈 “五月,岳钟琪要进兵朝鲜了,让何志远跟着上战场厮杀去。不光是为了历练他,也是为了让他挣一份军功回来。” “即使他是武状元,如果没有军功,也很难再升迁了。就是我把他放在了那个位置上,他也难以服众。” “军士们不认你是状元还是榜眼,只宾服在战场上厮杀过,在死人堆里滚出来的将军。” “嗯,说的是。让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去呢?”吴波道。 “你不能去,你没有上阵杀敌的本事。而且,你在京里的作用,不亚于一个战场上的将军。” “说真的,你真要给秋月指婚的话,一定得先征得志远的同意,在他眼里,她妹子比他的性命都重要。” “呵呵呵,”乾隆笑道:“这个还用你说,最重要的,还得要何秋月本人同意,我们能干那乱点鸳鸯谱的混账事吗?” “谁要能让秋月看上,我再给她指婚,还要给她备上一份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不知道谁能有这个福气呢?”说罢,他好似不经意的瞥了吴波一眼,吴波正低着头,若有所思。 三日后,何志远入值养心殿,乾隆开始在寝殿里偷偷的和他学功夫。 何志远是个聪明灵透有城府的人,一句多余的话也不问,只按乾隆要求的去教,而且教得极为认真。 一个多月下来,乾隆的花拳绣腿已经练得有了点模样。虽然真要是与人交起手来,只有挨揍的份儿,但是每天早上装模作样的练练,唬唬身边的人,差不多够用了。 乾隆心里暗自忖着,富察皇后给他挑出的破绽,只剩下满语这一处硬伤了。 这块硬伤估计没法弥缝了,不仅是他找不到会满语的自己人,而且他心里压根也没打算去学。 将来的国语是汉语,那才是唯一全国通行的语言。自己费劲巴拉的去学什么满语,那岂不是在开历史的倒车? 他打定了主意不学满语,在外人面前,摆出一副架势,老子会国语,我就是不说,能把我怎样?谁还敢来考考我? 通过这样一个姿态,还可以慢慢的淡化满语在人们心中的重要性,为满语彻底退出历史舞台做一下铺垫。 经过几次会议,文试秋闱的考试内容也终于划定,向全国颁布。具体内容是,废除八股文,改为三科取士,一是算学科,二是经济科,三是时务策论。 还规定,严禁凭楷法优劣定高下,再不会有学问好的举子因为字写得不好,或是偶尔写了错字,抬错了格而落选的事情发生了。 其实,乾隆对这些并不是很在意。因为在他看来,要改的不是会试考试的内容,而是这个早就该扔到垃圾堆里的科举制度。 会试三年一次,今年是丙辰科,因为新皇登基,明年额外增加一科恩科,也就是乾隆二年的丁巳恩科。 这个丁巳恩科,也许就是大清朝,甚至是中国一千年科举制的最后一科了。 在他的时间表里,再有三年时间,新的教育和考试制度应该能初步形成,乾隆的四年己未科会试,就让它见鬼去吧。 四月初八浴沸节,卯正时分(早上六点),乾隆和富察皇后以及几个位份高的妃嫔奉着皇太后出了宫,去城外的觉生寺礼佛。 因要恭迎佛像,安座沐浴,还有功德法会,最后还要吃斋饭,至早要正午时分才能完事。 乾隆因还要和诸王、军机大臣商议岳钟琪出兵的事,所以只在寺庙里打了一个花胡哨,便向皇太后告了假。 几百人的车驾仪仗浩浩荡荡的进了城,顺天府早已净了街,车驾自神武门逶迤进入紫禁城。 就在乾隆的步舆刚进神武门时,侍立在一旁的孙静突然惊讶的低声道:“海常在,奇怪,她怎么一身奶妈子打扮?” 乾隆听了,顺着他的目光转头望去,果然见不远处跪着几个人,听了孙静的话,他颇觉奇怪,问道:“你看清了吗?别是认错人了吧?” “看清了,别看她低着头,但是她惹人注意,所以奴才特意多看了两眼。” “她怎么惹人注意了?” “回主子,寻常的奶妈子都是专挑人高马大的,奶水才足。可她虽是奶妈子的打扮,身材却不像。” 乾隆听了更加生疑,这时车驾离城门洞已经远了,他吩咐孙静道:“让车驾停了,仪仗都回吧,时辰还早,朕想疏散一下,走着回去。” 一时众人都去了,乾隆身边只剩下孙静,还有几名贴身侍卫不远不近的跟着。 乾隆对孙静道:“你去看看,若真是海常在,问问怎么回事。” 孙静去了,不多时回来禀道:“回主子,这事儿怪了。正是海常在,她竟然冒充奶妈子,说是回了奶,放回家的。” “守门的侍卫也瞧着不对劲,就没放人,连同来接他的人一起扣了,这会正等着敬事房来人对证呢。” 乾隆听了不禁大惊,妃嫔竟然敢冒充奶妈偷偷溜出宫,这要是让敬事房来人验出来,岂不是天大的丑闻! 想定了,他对孙静道:“你去让侍卫把来接她的人带到值房,别杵在门洞口,把海常在带到重华宫来,朕有话问她。” 说罢,他径直向重华宫去了。 重华宫与神武门近在咫尺,自打乾隆搬去了养心殿后,因这里是肇祥之地,没人有资格再住进来,所以一直空着,专门留了一班太监宫人每日打扫。 见到皇上突然来了重华宫,院子里正忙活着的太监宫女们“呼”的跪了一地,乾隆淡淡的说:“都起来吧,各自忙去。”说着进了乐善堂的内明间。 他才坐下没一会儿,孙静的声音在门外道:“主子。” “进来。” 门开了,“奶妈子”忸怩不安的蹭进了屋里,乾隆对门口站立的孙静道:“你在殿外候着。”孙静会意去了。 海常在走到离乾隆几步远处,“扑通”跪下,战战兢兢的道:“奴婢给主子请安!” “起来吧,站着说话。” 海常在缓缓起身,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乾隆说道:“海常在,海佳氏。” “回主子,是奴婢。” “朕想起来了,许是半年以前,一次你说月信没完,不能侍寝,大约你的月信还没完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89章 恻隐之心 “回主子,完了,又……又来了。” “哼!”乾隆冷笑一声:“朕才懒得关心你的月信,既然你嫌弃朕,朕也未必就稀罕你。慢说朕不缺侍寝的人,就缺,也轮不到你。” “早就有旨意给敬事房,以后你的牌子不用往上递,你不晓得吗?” “晓得。” “晓得就好,你不愿侍寝,朕也从未难为过你。这半年多,朕都没见过你一面,是吧?” “回主子,除夕赐宴,奴婢见了主子,人太多,主子一定不记得了。” “既然如此,朕问你,相安无事不好吗?为何偏要横生事端?妃嫔私自出宫,你可知道这是多大的罪?你不要命了吗?”说到最后,乾隆提高了声音。 “主子,”海常在的声音突然也提高了许多,话语里也没有了恐惧,“奴婢自知死罪难逃,也不多耽搁主子辰光,求主子这就将奴婢赐死!”说罢,她竟抬起头来,直视着乾隆。 乾隆这才有机会仔细的打量她,原来她竟长得秀丽端庄,眉似新月,目含秋水。只是脸上略显瘦削苍白,好似大病初愈的模样。 “你以为这只是一死了之的事吗?今天若不是遇见了朕,让敬事房的人来验出了真相,不消几日,半个北京城的百姓都会当成笑话来讲。” “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这个罪过,你担待得起吗?就是你拼了一死,你的娘家人呢,难不成都为你陪葬吗?” 乾隆见海常在听了此言,竟无动于衷,仍旧是一副要命一条的模样,不禁心里诧异,问道:“来接你的,是你什么人?” “……”海常在没言声。 “哼,你不说,朕叫人将他送到慎刑司,几十鞭子下来,还怕问不出来吗?” 听到这里,海常在突然变了脸色,“扑通”的跪了,央求道:“主子,不干他们的事,罪在奴婢一人,求主子开恩,饶过他们吧?” “他们?难道不止一人?都是你的什么人?你连句实话都不告诉朕,还求朕饶了他们,你不觉得有些可笑吗?” 海常在怔了一会儿,才无奈的开口道:“主子,那人是奴婢贴身宫女如诗的父亲,是奴婢的主意,让他冒充家人来接的,他们不敢不从,真的不干他们的事。” “好一对忠心护主的父女,好一个敢做敢当的主子。好,既如此,你若跟朕说实话,为什么要偷偷混出宫去,朕兴许会饶了他们。” “……” “你若安分待在宫中,就一辈子不见朕,朕都没空管你的闲事。可是你私自出宫,事关皇家脸面,朕的名声,朕就不能不管。” “若这次不问清楚,稀里糊涂的过去了,谁敢保证你没有下次?” “……” “好,既然你牙关紧咬,朕只好将如诗父女送慎刑司了。”说罢乾隆站起了身。 海常在突然膝行几步,过来抱紧乾隆的大腿,泣不成声的说道:“主子,主子,错都在奴婢一人,是奴婢害了如诗他们父女,奴婢现在后悔了,知道错了。” “只要主子饶过他们父女,奴婢以后就是死在宫里,也再不敢出去了。奴婢给主子当牛做马都愿意,今生再不见娘家人,求你了主子,呜呜呜……” 乾隆低头看她时,见她哭得情真意切,甚是凄惶,本来瘦削苍白的俏脸挂满了泪水,更是楚楚可怜,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轻叹了一口气道:“看你如此回护他们父女,也是一个真性情的人。朕就信你一回,不追究他们,只是你可要言而有信。”说罢,迈步走了出去。 到了天井里,对孙静道:“去值房,叫把人放了。” 后晌,批完了折子,已是申末酉初时分(下午五点),乾隆活动着有些酸痛的手腕,走出西暖阁,在天井里适意的踱着步子。 天渐渐的长了,这辰光,太阳还老高的挂在西边天际,几片白云懒洋洋的在湛蓝的天空中飘着。气候冷暖适宜,阵阵微风掠过,令人神清气爽。 他踱了一阵,一阵孤独袭上心头,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可是,做什么呢?皇太后和富察皇后累了一天,这时候不便去打扰。 因为是浴佛节,晚膳时敬事房压根就没送牌子来。细细想来,自己竟然没了去处。 他突然想起了上午那个“奶妈子”,一个疑团又浮上他心头,这人为什么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出宫去呢? 他越想越好奇,叫来了孙静道:“跟朕出去走走。”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养心殿,两个侍卫也跟了上来。 若是从南面走,进月华门,出日精门,从乾清宫前过去,必然要经过皇太后的景仁宫,过门不入可是大不敬。 于是他从养心殿后面的吉祥门出来,沿着巷子向北走,进隆福门,过交泰殿,出景和门,走过景仁宫的北院墙,就是永和宫了。 按照后宫制度,皇帝是一夫一妻多妾制,除了皇后为正妻外,下设皇贵妃一人,贵妃两人,妃四人,嫔六人,以上这些人称得上是皇上的妾室,有资格单独成为一宫之主。 实际上,皇后与皇贵妃很少并存,所以皇后居住在正中间的坤宁宫,也称“中宫”,其他妾室分居东六、西六共计十二宫。 嫔以下,是贵人、常在、答应以及可以侍寝的宫女,叫做“官女子”,这些人,没有固定的编制,人数多少随意,连妾也算不上,只能算是通房丫头。 她们只能挤在各宫的偏殿,耳房里,不但要为皇上侍寝,还得为各宫的主人当奴婢。 也许是因为心虚,也许还有其他原因,在很长的时间里,皇太后不住慈宁宫,皇上不住乾清宫,那皇后自然也不敢住坤宁宫,于是和皇太后一起,都挤到东、西六宫里来。 因乾隆刚刚登基不久,嫔以上的编制还没有满员,所以永和宫的正殿还空着。 只是在偏殿和耳房里住了六个常在、答应。 除了寿康宫和长春宫,他以前从未去过其他后宫。一踏进永和宫的大门,他便觉出这里和长春宫的巨大差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90章 如诗如画 也许是因为人多不够住,在东西偏殿的北墙头,各接了一溜矮房,与高大的殿宇极不协调。 每个常在身边有三名宫女,答应有两名,再加上使唤的太监,此时一院子的人在各忙各的,一片嘈杂。 当看到乾隆出现在天井里时,满院子的人一下子呆住了,这里面估计也没有谁见过皇上,又没有人提前来知会。 可是除了皇上,还有哪个男人敢在后宫大摇大摆的出入?不知道是该见礼,还是不该,竟都傻傻的怔在了当地。 孙静跟在后面进来,他是个厚道人,即使成了乾隆最得用的人,也从不对太监宫女们颐指气使,盛气凌人。 他急急的低声吆喝道:“都别傻站着啦,圣驾到了!”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呼啦”跪了一院子,乾隆向前走了几步,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宫女问道:“海常在住哪儿?” 宫女头也没敢抬,只是扭脸向东配殿北面的矮房指了一下。 乾隆说一声:“都起来吧。”便向那宫女指的矮房走去。 到了房门口,一个刚站起来的宫女忙向他蹲了一个福,然后躬身垂手站在那里。 乾隆打量了她一眼,问道:“你是如诗?” “回主子,奴婢是如画。” “呵,你们俩的名字起得倒蛮好听。”乾隆笑着问:“海常在呢?在屋里吗?” 还没等如画回答,房门开了,海常在走了出来,她是听见了门口有男人说话的声音,颇感好奇,才出门来看的。 一见竟是皇上,她吃了一惊,忙跪了说道:“奴婢给主子请安!” “起来吧,”乾隆温声说道:“朕没事,就是来随意看看。” 海常在仍是半信半疑,起身后兀自面带惊慌。乾隆知道她是疑心自己又来算头晌的账,笑道:“怎么,就让朕站在院子里说话?” 海常在这才反应过来,忙拉开房门,躬身道:“是奴婢失礼了,主子请。” 乾隆迈步进屋,将屋内细打量了一番,不禁又是吃了一惊。 富察皇后是六宫之主,母仪天下的皇后,长春宫富丽堂皇,各种陈设也极尽奢华。这事关皇家脸面,纵是富察皇后再生性俭朴,不喜奢华,这也不是她说了算的。 所以富察皇后只能把自己的寝宫布置得尽量俭朴,陈设也很简单。 但是海常在的房间,已经不能用俭朴来形容,而只能说是寒酸了。 逼仄的小屋靠角落放了一张仅能睡下一人的木榻,木榻一侧的地上竟然横打着一个地铺。 榻边一个矮小简陋的妆台上面摆着几样少得可怜的胭脂水粉,瞧着也是用了很久。 墙角处一个铁云转角桌,上面摆着一个半新不旧的漆茶盘,里面放着几个颜色各异的瓷碗、瓷杯。 当目光移到靠墙的饭桌上的时候,他呆住了。一个旧漆盘子里竟然放了十几个饽饽,有的已经风干得裂开了口子,显然时间不短了。 桌子上两个瓷盘倒扣在一起,他走上去掀开,是一盘吃了一半的炒萝卜丝,白不呲咧的没一点油星,显然是中午没吃完,留着下顿接着吃的。 乾隆掀开盘子的手僵住了,他突然明白了海常在的俏脸瘦削苍白的原因。 他疑惑的目光盯了海常在半晌,放下盘子,问道:“朕记得常在每日定量里有猪肉五斤,粳米、白面、豆腐和各样青菜的,你怎么就吃这个?” 海常在惶急的答道:“回主子,是有的,只是宫女们懒,没有整治。” 这谎话怎能骗得过乾隆,他淡淡的道:“好,既然有,你让她们拿来让朕看看,正好朕也有点饿了,有瞧着好的,让她们给朕做来吃。” “……”海常在怔在了那里。 “怎么?拿不出来是吗?” 海常在知道再也瞒不住了,慌的跪了,磕了个头道:“主子,奴婢该死,欺瞒了主子,请主子治罪。” “朕不治你的罪,朕只要你如实说,你每日的定量去哪儿了?” “……”海常在仍是不语。 这时如画已经给乾隆奉上了茶,见苗头不对,正要溜出去,乾隆盯住他,语气中带着威严:“你主子不说,你说,难不成你也敢欺瞒朕?” 如画“扑通”跪下,惊慌的说:“奴婢不敢欺瞒主子,是……是到我们这儿,只有这些……” 霎时就明白了,乾隆“腾”的气红了脸,返身向外,“哐”的一脚踹开了门,疾步走出来,走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太监。 那小太监听得踹门的声响,正自惊异,见皇上疾步走来,瞧着脸色不对,他吓得“通”的跪下。 乾隆喝问:“这宫里谁管事?传他来!” “嗻!”小太监应了一声,起身飞跑着去了。 乾隆在原地气呼呼的踱着步子,海常在和如画也跟了出来,却不敢吱声,只是脸色煞白的呆站着。 不一会儿,那小太监就跑回来,后面跟着一个年纪约在三十左右岁的白胖太监,到乾隆面前跪了,边磕头边说道:“永和宫副总管,奴才吴全给主子请安!” 乾隆厌恶的看着他那猪头一样的脑袋,强压住心头的怒火,说道:“吴全,朕走到永和宫,有些饿了。” “传你来,把海常在屋里的东西给朕整治几样出来,朕若吃的好了,少不了要赏你。” 吴全能当上六品副总管太监,当然是人精一个,心里顿时雪亮。给皇上备膳,外面有御膳房,宫里有这些宫女,怎么轮得着他一个副总管来做这事? 他心知自己走了背运了,一个不小心,就要大祸临头了。当下“砰砰”的触地有声的磕着头说道:“主子,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海常在这里的东西怎能做得御膳?容奴才这就去备膳,求主子吃饱了再治奴才的罪。奴才的贱命是小,主子的身子骨可比天大呀!” “狗奴才,朕在这里坐等你!”乾隆说完进了屋。他生来最看不得人恃强凌弱,坐在椅子上仍是愤愤难平。 海常在也跟了进来,在他不远处站了,柔声道:“主子,奴婢知道主子怜惜奴婢,奴婢谢主子的恩德,只求主子别气坏了龙体,奴婢岂不是百死莫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91章 东来顺 乾隆此时也喘匀了气息,温语对海常在说到:“朕来这儿就是随意走走,与旁的无干,你莫吃心。” 海常在道:“是奴婢有罪,就是主子责罚,也是该当的。” “你要出宫,是因为这里吃的不好吗?”见海常在摇头,又问:“那是为何?” “奴婢……奴婢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终归是奴婢有罪,奴婢一人承担。” 乾隆见她着实为难的样子,不愿再勉强她,遂转了话锋道:“朕知道低等的妃嫔少不了要受些委屈,竟不知这些黑心的混账竟如此无法无天!” “只是朕不明白,这永和宫里住的有常在,也有答应,按说你的名分在答应之上,怎的就住到这矮屋里来?” 海常在道:“主子有所不知,不全在这上头的。宫里的人最是有眼色,见奴婢半年都没有侍寝,明摆着是不招主子待见的,谁还会用正眼看奴婢?只不过仗着有个名分,比官女强些罢了。” 乾隆听了辩解道:“不是朕不待见你,分明是你不愿侍寝。” “主子说的是。”海常在爽快的答道。 乾隆见他如此坦诚,反倒对她生了一丝好感,因问道:“可否告诉朕,你因何不愿侍寝?” 见她又沉默不语,乾隆轻叹一口气道:“既然你不愿说,想必是有难言之隐,朕也不勉强你,只是你要答应朕,以后不要再干那样的傻事了。” “肯定是做不成的,害了自己,也连累了别人。你不愿侍寝,朕定然不会勉强你,不要想到别的上头。” “明日给你换个住处,吃的用的也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你如果再有什么难处,也可让人去告诉朕,你看这样可好?” 海常在被乾隆的话感动了,低声道:”奴婢谢主子的宽仁厚德,奴婢答应过主子,再也不走出宫门一步。就是明日死了,今日也求神拜佛保佑主子。”说话间,已是流下泪来。 乾隆道:“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年纪轻轻的,竟如此看不开?若是家里有了难处,只管跟朕讲来,朕给你做主。” 海常在道:“奴婢谢主子,只是奴婢的难处,主子帮不了。” 乾隆听了这话,倒来了兴头,问道:“你这话好生奇怪,若是连朕都帮不了,那天下没人能帮你了。” 却说吴全飞也似地跑到御膳房,说了声:“主子传膳永和宫!”惊得正在歇息的厨子一蹦老高。 因早已开过了晚膳,现实并不是传膳的辰光,忙又喊了帮手,手忙脚乱的整治了一桌子御膳,用食盒子盛了。 这边吴全也喊来了尝膳的太监,一大群人抬着食盒急匆匆的向永和宫来了。 乾隆和海常在正在屋里说着话,听见外面吴全扯着公鸭嗓,怯生生的说道:“主子爷,御膳好了。” 乾隆道:“抬进来,你就跪在外边,候着朕吃完。” 吴全战战兢兢的张罗着把饭菜摆在了海常在屋里的桌上,自己到门外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待尝膳的太监忙活完了,退出去以后,屋里只剩下了乾隆和海常在两人。 “过来坐吧。”乾隆招呼道。 “奴婢不敢。” 乾隆笑道:“两个人吃饭,岂有一坐一站的道理?过来坐,不碍的。” 海常在这才扭捏的过来,在乾隆对面的椅子上搭个边坐了。 乾隆温声对海常在道:“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朕也有失察之过。这顿饭,权当朕给你赔礼。” 海常在道:“奴婢可当不起主子的赔礼。” 乾隆突然瞥见转角桌的下层放着一个酒坛子,便问道:“那里装的可是酒?” “是,”海常在起身过去端过那酒坛放在桌上,又取来一只瓷碗,一边向碗里倒酒,一边说道:“说起这坛酒,奴婢还得谢皇上。” “谢我做什么?” “半年前,是主子传旨让太医院来人给奴婢瞧病。太医来了,也没瞧出有什么病,只是开了些温补的药,还让人送来这坛黄酒,说是活血通络,奴婢没舍得喝完。” “呵呵呵,”乾隆笑道:“今日便喝完它,明日朕赏你十坛。” 因见海常在只倒了一碗酒端给了自己,便问道:“你怎么不倒酒?” 海常在怯怯的说道:“奴婢不喝酒。” “为何不喝?是不会喝酒吗?” “会。” “那为何不陪朕喝?是不是因为不胜酒力,听朕说要把这酒喝完,你吓到了?”乾隆笑问道。 海常在却没有笑,她瞥了一眼乾隆的脸色,仍旧怯怯的说:“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说。” “为何?” “奴婢蒙皇上的大恩大德,不敢谎言欺瞒,但若是说真心话,又怕皇上怪罪。” “呵呵呵,朕堂堂一国之君,怎会因酒罪人?你特煞的多心了,但说无妨。” “奴婢从来没喝醉过。”海常在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乾隆却好似听见了一声惊天霹雳,笑容都忘记了收起,凝固在了脸上。他似笑非笑,神情怪异,目光直直的盯着海常在,说话都变了音儿:“那为何不与朕喝酒?” 海常在被乾隆的神情吓呆了,声音更低了:“奴婢还是不敢说。” “说!”乾隆的声音颤得更厉害了:“无论你说什么,只要是真心话,朕都不怪你!” “奴婢只跟知己喝酒……” 顿时,乾隆感觉进入了一个无声的世界,两耳失聪了!只看见海常在的嘴唇还在翕动,却根本听不见她说了什么。 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一起涌到头顶,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天灵盖,仿佛灵魂要冲出躯体一般! 许久,他才听见海常在怯怯的声音说道:“皇上,皇上你怎么了?” 乾隆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像换了一个人:“后面还有半截话,你许是没敢说出来,朕替你说,如果你不喝酒,没人能逼你喝,对不对?” 这次,轮到海常在重复了乾隆刚才的表情,所不同的是,她那本就苍白的脸上,此刻更是没有一丝血色。 乾隆没有等她恢复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和身体一起抖着:“酒可以不喝,但你欠了别人一顿东来顺,总要还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92章 杀心顿起 海常在听了,再也坐不住了,两眼一黑便向后倒去,幸好乾隆正抓着她的手腕,赶紧一把拉住了,抢步过来,站在她身边,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身上。 海常在瘫软的倚着乾隆,没有抬头,过了好一会儿,她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对不起,没能送你去机场……” 突然,乾隆将她的手搭在桌上,转身冲向门口,“咣”的一声巨响,这一次,房门整个飞了出去,“哗啦”一声,正摔在跪着的吴全眼前。 吴全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还没来得及看上乾隆一眼,人已经被踢得飞了出去! 乾隆瞪着血红的双眼,双手狂躁的虚抓着,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人动了杀机,他无法按捺杀人的冲动。 正在左右四顾时,宫门前侍立的两个侍卫已经抢到近前,乾隆就像饿虎见了猎物,冲上前去,“刷”地从侍卫的腰间拔出了佩刀! 正当他抡起腰刀,照准吴全的脖颈要挥下去的时候,感觉有人在后面拉他的衣服,他顿时像触了电一样,浑身一颤。 因为他知道,整个永和宫里,敢拉他衣服的,只有芷兰一个人。 他挥刀的手停在了半空,慢慢转过身来,果然是芷兰,正泪眼朦胧的凝望着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乾隆缓缓的垂下手臂,涌上头顶的血液开始慢慢回流,他的理智也逐渐恢复。 芷兰是对的,宫里有头脸的太监欺负下等妃嫔是司空见惯的事。今天自己一刀把吴全剁了,当然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可是芷兰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别说她一个下等妃嫔,就是富察皇后的宫里也未曾处死过一个太监。而因为芷兰,自己杀了一个六品副总管,这让芷兰如何承受? 乾隆正思量间,吴全已经醒过神来。他知道自己的性命能不能留住,就在皇上的一念之间。自己若不抓住这最后的机会,那可能连后悔的时间都没有了。 他心里一横,也不理乾隆,跪爬到海常在跟前,照着青砖地上,一个头砸下去。只一下,当他再抬起头来时,额头上就见了红。 他一下,又一下重重的磕着,血已经流进了眼睛里,流了满脸…… 芷兰赶紧上前扶住他,下了死力把着不让他再磕下去。 乾隆把刀扔还给侍卫,语气不高却阴冷透骨:“狗奴才,革去你的顶戴,去上驷院扫马厩!滚!” “孙静!让这院子里的人都出去!”说罢,他拉起芷兰进了屋里。 孙静瞧见皇上拉着海常在又进了没有门的屋子,赶忙招呼大家,把屋里屋外的人都叫了,一起挤到了宫门口的太监房里。他自己则站在天井里,远远的盯着。 乾隆把芷兰扶到榻上坐了,把枕头垫在她的腰间,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了。 四目相对,两个人专注着相互凝望着,都在努力去寻找对方前世的影子。 上午端详海常在的时候,他曾觉察到她的眉宇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当时以为是自己在除夕赐宴上见过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别的地方。 可是现在看来,虽然模样变了,可是相由心生,那神情,举止,真的很像芷兰。 乾隆拉过芷兰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那手冰凉。他用另一只手在芷兰的手背上轻抚着,柔声的问,像是怕吓到了她:“饿不饿?” 芷兰点点头。 “那先吃点东西。” 芷兰却摇头,说道:“现在吃不下。” 乾隆的心上又像被针扎了一下。 芷兰轻声说:“我后来听说,登基大典那天,你曾经昏厥了几个时辰,你就是……” 没等她说完,乾隆使劲的点了点头,又问:“你呢?” “我是在你的第二天,一大早上醒来,就……” “那你今天出宫要做什么?” “想回家。” “回家?” “对。刚到这里来的时候,我想既然是来的时候就在这里,那从这里也许能回去,我就到处寻找,各种法子都试了,就是不行。” “后来我想,那就到咱们出车祸的地方去试试,碰碰运气。可是那时已经天寒地冻了,我不敢去,怕冻死在外面。” “一直熬到了天暖,就想趁着今日她们都陪皇太后出宫礼佛去了,后宫里人少,混出宫去。” 一切都明白了,乾隆也知道了海常在不侍寝的原因所在。他说:“芷兰,别白费劲了,回不去的。” “紫禁城就这么大的地方,都找不到回去的路。到那荒郊野外,差着几百年呢,根本分不清哪是哪儿,没有运气可碰的。” “昨天好险,”乾隆有些后怕,“幸好是让我碰见了,要不然,等敬事房来人弄明白了真相,你就麻烦了。” “这种事情我根本不过问,平时都是皇后处置。就是她心善,不舍得重罚你,可是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若放过了你,以后怎么去管别人?” “所以,送到慎刑司打一顿是最轻的。你这身子,怎么受得了?” 芷兰道:“我当时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不能回去,就死在外面,所以也不知道害怕了。” “只是没成想他们把如诗的爹给抓了,我看到要连累到如诗一家人,这才害怕了。” 乾隆又问道:“你这屋里怎么还打了张地铺?” “我下面有三个宫女,一共分给两间屋子。那间屋子住两个,轮流有一个在这里陪我,就只能睡地上了。” “你不能再住这里了。” 芷兰无奈的说道:“我这个位份,不住这里,还能住哪儿?” “我明天就升你的位份!” “这宫里的规矩你应该比我更懂,就是升位份,也得一级一级的来,你能把我升到哪里?” 乾隆也迟疑了,他站起来,在地上踱着步子,默谋了片刻,说道:“这样,我明天就下诏,封你做贵人。” “按说贵人也要挤到别的宫里看人家脸色,所以你也不用搬出去,就在这永和宫里。你是这宫里位份最高的,看她们谁敢和你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93章 饿狼进羊圈 “我告诉敬事房,不往这宫里安置妃嫔,这宫里的正殿就让它一直空着,等到你封了嫔,就住进正殿,你就这是宫里的主人!” “我先在还立足未稳,危机四伏。等我站稳了脚跟,就是封你做个贵妃,有谁敢说个不字?你相信我,会有这一天的。” 看着芷兰瘦削苍白的脸,乾隆心疼的说:“常在每年有五十两月例的,难道也让吴全那狗奴才克扣了?” “那倒没有。” “那你怎么就吃这些东西苦着自己?” “如诗家里为她娘看病,借了人家的银子,驴打滚儿的利,去年冬天到期了,没有钱还,债主要占她家的房子。” “数九寒天的,如果让人撵出来,一家人不得冻死在外面?如诗总是偷偷的抹眼泪,后来我一再逼问,她才说了。” “我把所有的银子,还有妆台上仅有的几件首饰,都给她了,才算把债还清了。” “来,趁着饭菜还没凉透,吃点东西吧,别饿坏了。”见芷兰没说话,他拉着芷兰坐到了饭桌旁。 看到芷兰吃饭时狼吞虎咽的样子,乾隆又是心疼,又感到欣慰,感觉比自己吃了山珍海味还香。 吃完饭,他问芷兰:“这宫里有没有和你相处得不错的太监?” “有一个小太监,叫周庆顺,心地挺善良的,赶到他分发食材的时候,经常偷偷的多给我这里一些。” 乾隆走出屋子,冲着远处的孙静一招手,孙静飞快的跑过来。 “去传周庆顺来。” 很快,周庆顺来到乾隆跟前跪了,“奴才周庆顺给主子请安!” “周庆顺,你补吴全的缺儿,做永和宫副总管,赏你六品顶戴。海常在现在已经是海贵人了,还住这宫里,该怎么做,不用朕教你吧!” 在回养心殿的路上,乾隆对孙静说:“你明日去永和宫,给海贵人送去五千两银票,一千两银锞子,再抓几把金瓜子儿。” “你每隔三、五日,去海贵人那里一趟,问她缺什么少什么,你不用问朕,直接送过去。” “养心殿没有的,直接着人去内务府领,就说是朕用。不该让别人去的,你要亲自去办,口风严着些,懂了吗?” “奴才明白。”孙静答应着,又想到了另一件事,试探着问乾隆:“主子,原有旨意给敬事房,叫不递海贵人牌子的,要不要改改?” “先不用,容朕再想想。” 乾隆走后,周庆顺立马就把永和宫里除了正殿外,最好的东偏殿给腾了出来,当夜就让海贵人搬了进去。 因贵人下面是四个宫女,四个太监侍候,他又精心挑了四个最机灵能干的太监,经过海贵人的允准,给调了过来。 其他人都亲眼见了今天的阵势,哪个还敢说半个“不”字,海贵人转眼间成了永和宫的半个主人。 皇上在永和宫差点刀劈吴全的事,很快传遍了后宫。再加上除了景仁宫和长春宫以外,乾隆从来不去别的妃嫔宫里,怕惹来太多闲话,乾隆硬憋了三天,才来永和宫看芷兰。 三天里,乾隆兴奋得像打了鸡血一般,晚上只睡不到两个时辰,早上照样能装模作样的练一遍何志远教的功夫,白天见人说事批折子,精神抖擞,一点看不出倦意。 这天傍晚,他特意提早去给皇太后请了安,从景仁宫出来,向北一拐就是永和宫了。 他进了永和宫,对院子里行礼的太监宫女说了声:“起来吧。”脚步没停,径直向东偏殿走去。 当芷兰听到声音迎出来时,乾隆已经到了门前,芷兰和身边的宫女一起行下礼去。 乾隆扶起芷兰,仔细端详着她。三天不见,她的气色好了很多,之前苍白的脸上已经稍稍有了血色,乾隆见了心里更加高兴。 进到寝殿里坐下,他笑对芷兰道:“才三天功夫,你竟像变了一个人,越发的花容月貌了。” 因见宫女进来奉茶,芷兰不好说什么,只是含羞带笑的白了他一眼。 乾隆见那奉茶的宫女,身材窈窕,肤色白皙,模样很是俊俏,自己却没见过。 芷兰对那宫女道:“外面不用人侍候了,你去瞧着点儿。”宫女应过出去了。 乾隆的眼睛始终没离开那宫女,一直到她出去看不见了,才转头对芷兰道:“她叫什么名字?” “如诗。” “哦,她就是如诗啊。” “你让她在外面瞧着,她靠得住吗?” “她一家人都敢冒着杀头的风险来宫里接我,怎么还会靠不住?还有昨天那个如画,都是贴心可靠的。” “好,像这样贴心的人,经常周济着点,让她们家里的日子都好过些,别怕花银子。只是有一点,一定让她们嘴严着点,别出去乱说。” “我知道了。” “如诗多大了?” “十八。” “好!好!”乾隆笑了,满意的点着头。 芷兰眼见着乾隆不错眼珠的盯着如诗看,如今不问自己,却一个劲儿的问如诗,不禁醋意大发。 正色对乾隆道:“我还在这呢,你当着我的面,直勾勾的盯着宫女看。现在又把人家的事情打听个仔细,你无耻能不能有个底线?” 乾隆哈哈笑着道:“你想到哪去了?” “我看你就是饿狼进了羊圈,怎么样?这半年活上人生巅峰了吧?肯定是乐不思蜀了。” “你误会我了,真的!从我来这,一个宫女我都没碰过。” “上坟烧报纸,你糊弄鬼呢?”芷兰又使劲的白了他一眼。 “现在和你说不清楚,以后你会明白的。我现在和你说如诗的事,这关系到我的大事,真的。” 芷兰看他满脸严肃,不像在说谎话,遂问道:“如诗的什么事?” “这姑娘瞧着模样挺标致,脾气秉性如何?干起活来怎么样?” “这孩子穷人家出身,特别勤快懂事,人伶俐又厚道,唯一的缺憾就是不识字。” “好!太好了。我看你和她相处得这么好,我要是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你看行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94章 假玩的 “当然行了,真能让她出去有好日子过,我也谢你!” “不用你谢,你既然也想让她出去过上好日子,你就得出份力。” “出什么力?” “给你三个月时间教她读书写字,最好再教些诗词什么的,教得越多越好,只要学得好,将来我保管让她当上诰命夫人!” “真的?”芷兰欣喜的说道。 “我难道还会骗你吗?只是你得保密,这事只有你知我知。” “行,反正现在我身边人手多,我就什么都不让她干,专心读书练字。” “好,那就说定了。”乾隆满意的笑了,又接着说道:“现在说说咱俩的事吧。” “咱俩的什么事?” “明晚让你去侍寝。” “滚!”芷兰啐道:“你想都不要想,有多远滚多远!” 乾隆不仅没生气,反而呵呵笑道:“是我话没说明白,你误会我了。” “你说的还不明白?还要怎么明白?” “我问你,你想不想看到我露出破绽,让人怀疑,甚至死于非命?” “当然不想,这和那事有关系吗?” “有。你这么久都没有侍寝,突然升为贵人,那天因为你,我又差点砍了吴全,这事宫里都传开了,这极不合情理。” “所以你得装模作样的去侍寝,一次还不行,要多去几次,让别人看着你得了圣宠,这样才说得过去。” “呵,”芷兰冷笑一声,“宠你个头!我不稀罕。一次你都别想,还要多去几次,你没事儿吧?” “不是说了吗,是装模作样,假玩的。” “这事还有假玩的?亏你还是皇上,骗奸的法子都能想得出来,你是不是当我傻?” “真的,到时你听我的,保证不碰你一根毫毛。” “我不信,虽然我没经历过,但我听说过,侍寝时,外面要有太监听着,你怎么蒙混过去?” “我有办法,只是……只是你得脱光了,让太监用大氅裹起来扛着去,为了我不丢了性命,你能委屈一下吗?” 芷兰顿时满面绯红,低头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说道:“行,为了你,我能做到,你可要言而有信!” 周庆顺听说皇上来了,早就在天井里远远的候着,见乾隆出了东偏殿,小碎步疾趋过来,跪下请安。 “周庆顺,这宫里太挤了,明日你去内务府传旨,叫把这宫里的常在搬到别处两个,皇后那里朕去说。” “再叫他们把偏殿边上的矮房都拆了,有不好看相的地方重新修饰一下。以后没有朕的旨意,永和宫不准再安排人住进来。” 第二日用过早膳,乾隆让孙静去敬事房传旨,让以后照常递海贵人的牌子,晚膳时就翻了她的牌子。 接着又让人去知会本不当值的吴波今晚临时入值,弄得吴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晚上亥时刚过,孙静服侍乾隆躺下,接着出去,很快,驮妃太监把用大氅裹得严严实实的芷兰扛了进来。 当那太监卷起大氅出去之后,一丝不挂的芷兰发现乾隆正装模作样的闭着眼睛,却眯着一条缝偷瞄着自己,脸上还带着不正经的笑。 本来羞得满面通红的她,“咣”的用力踹了他一脚。乾隆忍着疼,嘻笑着转过脸去,同时随手扔了一床被子给芷兰。 芷兰用被子把自己裹好,乾隆这才转过身来,睁开眼睛。见芷兰低着头,脸都红到了耳根。 乾隆一声不吭的盯了芷兰半晌,芷兰正自纳闷时,突然觉得床榻有些轻微晃动。她抬头看时,见乾隆正一手抓着榻边的立柱,在用力的晃着。 她猛然想起这是电视剧里的桥段,不禁哑然失笑。 但是乾隆忘了,人家余则成晃动的是空床,而他晃的床榻本来就笨重,上面还有两个大活人。所以尽管他双手都用上了,使劲的晃,仍旧没晃出多大动静。 时间太短就假了,所以他咬牙紧持着。又过了一会儿,手臂都酸了,他停了下来,累得呼呼气喘,两只手臂都微微颤抖着,尼玛的,感觉比真的做了什么还累。 想到虽然床榻的响声差点意思,但好在喘吸声很像,遂示意芷兰在自己身边躺下,他则闭上眼睛,提高了声音说道:“来人。” 外面侍候的敬事房太监莫名其妙,今天这是什么情况?皇上怎么这么快就鸣金收兵了?这也不是平日的节奏啊? 纳闷归纳闷,腿上可没敢耽搁,迅即开门进屋,关上房门来到榻前,将大氅铺在榻上,跪下叩了个头,问:“主子,留不留。” “留,”乾隆说完,在心里骂道:“留你妹,有什么能留的?” 太监刚将芷兰扛起,乾隆又道:“将海贵人送到西耳房歇息,明早来接。” 随着一阵声响过后,敬事房的太监都离开了,整个后殿一片寂静。 乾隆悄悄的起身穿好衣服,又蹬上靴子下地,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包裹,那里面是孙静提前备好的一身女人衣服。 他蹑手蹑脚的来到后面的西耳房,循着蜡烛光亮找到芷兰住的房间,轻轻拉开房门,见芷兰盖着被躺在榻上,两眼正不解的看着自己。 他将包裹扔到榻上,关上房门。过了一会儿,估计芷兰已经穿好了衣服,这才又推门进来。 他搬过一把椅子,挨着榻边坐了。芷兰悄声问:“戏不是已经演完了,为什么还留我在这儿?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后悔了,想假戏真作吧?” 乾隆摇头道:“让你见个人。” “见谁?和你这儿的人有什么好见的?这大晚上的,我不见!” “真不见?不见你肯定后悔。”乾隆一脸严肃的说道,见芷兰满脸的疑惑不再说话,他起身出了房间。 孙静正坐在殿外的小櫈上打盹,听见声响,抬眼见是皇上出来了,吓了一跳,忙站起身道:“主子。” “去那边传吴波来,朕有话说。” 很快,吴波进了大殿,见乾隆正站着等自己,他走近了,悄声问道:“老大,娱乐活动都结束了,你不好好睡觉,这是闹哪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95章 扫尽腥尘 乾隆白了他一眼,说道:“跟我来。”说罢向西耳房走去。 吴波一头雾水的跟在他后面,见他进了一间亮着烛光的房间。他知道今晚侍寝的妃嫔没走,一定是住在了这房里,自己进去大不适宜,遂在房门口停住了。 乾隆进去后,不见他跟进来,又走出来,也不说话,只是拽住他的手臂,用力的拉进房里来。 芷兰见他拉进来一个陌生的侍卫,赶忙拽过被子盖上了自己赤裸的双脚,有些愠怒的看着乾隆。 乾隆也不管她,径自拉着吴波到榻边,拉过一把椅子,摁着他坐了,然后坐下,这才对着大惑不解的两个人道:“这是吴波,这是芷兰。” 声音虽然很小,却瞬间将两个人惊得呆若木鸡!乾隆见状,又重复了一遍:“他是吴波。”又转头对吴波道:“她是芷兰。” 吴波先有些反应过来,他结结巴巴的道:“老……老大,这大晚上的,别……别闹。” “没和你闹,她真的是芷兰。” 吴波仍旧是张口结舌的不敢相信,芷兰却看出了端倪,她盯着吴波,颤颤的说道:“我问你,我左肩膀有一道疤,是怎么来的?” 吴波像遭了电击似的浑身猛的一颤,声音也哆嗦着:“是咱俩……在胡同里跑,让铁丝……划的。” 这事连乾隆都不知道,这是再也不会错的了。 芷兰“呼”的掀开被子,“通”的一脚踹在吴波大腿上,“你怎么也来了?奶奶怎么办?”说着已经掉下泪来。 “我也不想来……”吴波的眼泪也夺眶而出。 却说弘晳和弘晈,在从允禄那里得知朝廷要征朝鲜的第二日,便命人悄悄的将这个消息散布了出去。 朝鲜国常年有人在北京住着,很多人对外的身份是生意人,实际上干的是为本国搜集清廷情报的活。 从军情民政到官员任免,从宫闱秘闻到市井流言,都是他们搜集的对象。 以至于后世的人们发现,清廷所记载的历史中有许多故意隐去或语焉不详之处,在朝鲜的《李朝实录》中却有着比较详细的记载。 很快就有人将这个消息传到了朝鲜国内,李昑闻听大惊,连忙派出几十人的使团前往北京探听虚实,以作应对。 使团跋山涉水,从义州到辽东,再到广宁(今辽宁省北镇市),二十几日才风尘仆仆的赶到北京。 刚开始只是风闻,没见清廷有什么大的动作,也不敢贸然出面交涉,只是私下里找朝廷官员打探,却没一句确切的答复。 直到后来见岳钟琪频繁出入兵部、户部,有时还要进宫,大批清军也开始调动集结,这才紧急向国内递送情报。 李昑一面召集群臣商议对策,整军备战,一面指示在北京的使者朝觐乾隆,问明事情原委,竭力争取让清廷罢战息兵。 使者两次请求觐见皇上,都被乾隆拒绝了,每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直到四月底,终于等来了皇帝召见的口谕。 这日巳正时分(上午十点),乾隆端坐在养心殿正殿的龙椅上。朝鲜使臣听到太监传见,躬身趋进了养心殿,走到丹墀下叩拜道:“朝鲜国特使,臣金景隆恭请圣安!” “起来吧。” 金景隆谢恩起身,乾隆问道:“你家国王近日可好?” “回皇上,鄙国王安好,也命臣代为叩请圣安!” “回去跟他说,天儿暖了,如果愿意走动,朕请他来北京看看。” “谢皇上。”金景隆直截了当的说道:“鄙国王还有一事,让臣代为叩问皇上。” “何事?” “近日有传言,皇上要兴兵征讨鄙国,鄙国王疑是有人搬弄是非,谣言惑众,挑拨鄙国与天朝间的关系,特命臣向皇上奏明。” 乾隆却没有理他的问话,反问他道:“朕曾听过一首诗,念给你听,你可知是何人所作?” “忍道孤城月晕年,自兹不得更朝天。痛哉申年已周六,故国无人荐豆笾。” “回皇上,此诗乃鄙国先王肃宗所作。” “哦,你可否为朕辟讲一下诗句的意思?” “回皇上,这是先王颂明太祖的诗作。” “还有一首,你再听听,天生圣主济苍生,嘉瑞同符夹马营。手提三尺草莱起,扫尽腥尘寰宇清。” “真是好诗,不知道你家国王要何时手提三尺,来扫尽腥尘呢?” 金景隆闻听,急忙跪下道:“皇上,此诗也是鄙国先王所作,如今先王已经薨逝多年……” “哼,”乾隆冷冷的道:“李焞虽然不在了,他建的大报坛还在吧?朱洪武和崇祯的灵位还供奉在里面吧?” “以为朕不晓得他建大报坛的心思?宣扬尊周义理,鼓吹华夷之辨,自许为‘四海腥膻’中仅存之净土。” “嘴上对大清称臣纳贡,内里念着汉家江山,这个心,可问不可问?李氏父子以为我大清君臣都无知可欺吗?” “皇上,皇上……” “朕没空听你辩白,回去把朕的话说给李昑,若有辩处,让他自来与朕讲,你跪安吧!” 何志远高中状元后,乾隆将内务府在贡院西边水磨胡同一座三进的宅子赐给了他,离着吴波的府第也不算太远。 这些日子,他搬完了家,又奉旨在步军统领衙门军中精心挑选了五百名军士,由他率领着,每日操练,只等着随岳钟琪大军出征。 此时,他刚刚带领军士们完成了晨起的操练,便急匆匆的往紫禁城赶来。 西暖阁里,乾隆和吴波正在等着他。 吴波对乾隆说道:“刚才对朝鲜使臣的一番话,就等同于宣战了。” “就是不说这番话,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端午过后大军就出发了,先头部队押运着粮草辎重已经在路上了。” “刚上你那一番慷慨陈词,说的跟真的一样,朝鲜使臣出去时,脸色都是铁青的。” “这么大的战事,必须要师出有名啊,要先占住理才行啊。” “得了吧,说白了就是侵略嘛,哪有什么理?” “理有真假之分,假的理是嘴上说的,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世界上的哪块土地是用理讲下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96章 玉成好事 乾隆又道:“你去外面看看,志远差不多该进来了。” 呈波出去不多一会儿,就听见何志远在外面说道:“御前一等侍卫,臣何志远恭叩圣驾。” 叫进后,行过礼,叫他在小櫈上坐了。 乾隆道:“你那五百人练得如何了?” “回皇上,练得差不多了,明日就编入岳军门大军中。” “知道为什么让你亲自挑选训练这五百人吗?” “臣不完全明白。” “朕同岳钟琪说了,这五百人由你亲率,到战场上历练一番,一刀一枪拼出个功名,将来都是统兵之才。” “臣遵旨。” “家里都安顿好了吗?” “回皇上,安顿好了。” “你妹子那边也要去辞一下吧,顺便去看看陈宏谋的老母及夫人。朕今日叫你二人来,是有另外一件事。” 见二人用征询的目光看着自己,他干脆的说一句:“朕要为吴波与你妹子指婚!” 听了这话,何志远只是稍稍愣怔了一下,吴波的脸却一下子通红。他支支吾吾的说:“皇上……皇上,这,这……”边说边瞅了何志远一眼。 乾隆笑道:“不用看他,把你们叫到一起说,才显得光明正大。” “这件事,没有谁请托朕,是朕看着你们二人般配,想玉成一桩好事。怎么,秋月姑娘配不上你吗?” “不……不是。” “志远,你觉得这桩婚事如何?” 何志远忙离座跪地叩头道:“臣谢皇上恩典!” 乾隆转向吴波:“你不谢恩吗?” 吴波尽自心里高兴,脸面上却绷着,也离座谢恩。 二人起来后,乾隆笑道:“既如此,这事情就算定了,秋月姑娘那边由志远去说。有了这个名份,你出征期间,吴波也可代为关照秋月姑娘。” “朕这个月老还没做完呢,等你凯旋之日,朕定为你找一个才貌俱佳,贤良淑德的夫人,到时,让你们两个一同完婚!” “志远,你有没有表字?”乾隆问道。 “回皇上,臣以前曾请求授业恩师为臣取个表字,可恩师说,若你命中有一番风云际会,自然有人为你取,此处留白,以待有缘人吧。” “没想到,你的恩师竟还是个世外高人呢。好,既然我们君臣有了这番风云际会,自然是缘份不浅,朕就为你取一个。” “你也是要出兵放马的将军了,也该有个表字的,就叫子丹,如何?” “你文武双全,朕以国士相期,望你有一腔碧血,一片丹心。” 何志远跪了叩头道;“谢皇上!臣必将肝脑涂地,以报圣上如天恩德!” 何志远辞了出去,吴波却没走,两眼幽幽的盯着乾隆,乾隆让他盯得直发毛,说道:“事儿都说完了,你也家走吧。” 吴波却不理他的茬,缓缓的说道:“我明白了。” “你又明白啥了?” “你让陈宏谋先去台湾打好底儿,等志远从朝鲜回来,就让他去台湾,所以那天你才说将来何志远要谢谢他,对不对?” 见乾隆没言声儿,吴波接着说:“台湾孤悬海外,志远在那里手握重兵,而且还是战力超强的新军,你不放心。” “把他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妹子嫁给我,留在北京,就是一个最好的人质,你就等于把志远牢牢攥在了手里,对不对?” “你再给志远指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做夫人,跟着他去台湾,不离他的左右,这就上了双保险。” “陈宏谋与何志远又有了干亲,也会真心实意的帮他在台湾站稳脚跟。陈宏谋的全家老小都在北京,只带了一个小妾去台湾,他更不可能有异心。” “大概你让我常去陈府看看,那是明的。暗里,还会有人常去看的,对不对?” 乾隆用欣赏的眼光看着吴波,微笑着道:“你这粘杆侍卫够格了。” “你真是老谋深算哪!” 乾隆却板起了脸:“最可恨的就是你这种人,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就说心里想不想娶何秋月?” 见吴波不说话,他来了劲:“好,看来你对这门亲事也不太满意。那我现在就让孙静去传旨,把何秋月指给弘晓当嫡福晋。” “就不信一个亲王,不如你这个二等侍卫,你看何志远谢不谢我?”说着就要向外走。 吴波再不敢装了,赶忙拉住了他,低声道:“别,别呀!哥,您是我亲哥,我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 吴波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乾隆,说道:“这是粘杆处报上来的,养心殿的太监里面,与外面的王公、大臣有来往的名单,以及来往的次数,时间。” 乾隆没有接,问道:“有没有孙静” “没有,孙静特别干净,每次出宫不是传旨,就是回家看看,别的地方从来不去。” 乾隆这才接过名单,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到案上提起笔,在名单上划了几个圆圈,又递给吴波道:“这里面有的是奉我的旨意去的。” “我划圈的这几个人,你重新誊写出来,交给孙静,让他找机会调出去。” “嗯,我知道了。” “长春宫的太监有什么异常吗?” “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只是有两个在外面养了对食,出宫办差的时候偶尔拐个弯儿去乐呵乐呵。” “这个我们不管,都是苦命的人。还有,从明天起,把永和宫的人也都纳入视线。” 正如乾隆预料的那样,这次征朝鲜要比皇太极时的那两次要困难得多。 由于粮草辎重先于大军出发,岳钟琪的大军行进较快,六月初就已进入朝鲜境内。岳钟琪采取的是擒贼擒王的策略,集中优势兵力,兵锋真指汉城。 开始进军比较顺利,三日后抵达黄州时,遇到了李朝军队几万人的主力,守住了黄州城,严阵以待。 岳钟琪也不攻城,只是令军队摆开阵势,把军中的八十余门轻重火炮全拉了出来。 由于事先对此战的难度有充分的估计,所以岳钟琪不但运来了京城和奉天全部的轻重火炮,而且备足了火药。 片刻功夫,黑洞洞的炮口一起对准了黄州城上的守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97章 冲冠一怒 城头上的守军见到这么多黑洞洞的炮口,纷纷找地方隐蔽,所以几轮轰击下来,并没有多大的伤亡。 岳钟琪却并不在意,见城头上没有了守军,就让大炮对着城墙猛轰。 黄州城本来不大,加之百十年来没有战事,早已年久失修。没用了一个时辰,城墙就被轰出了两个几丈宽的豁口。 岳钟琪命令停止炮击,指挥大军冲锋。这时,城里的守军马上组织起了顽强的阻击,鸟铳火枪弓箭齐上阵,硬生生的顶住了清军的进攻。 手执火器进攻的士兵致命弱点就是没有盾牌,缺少防护。而城里的守军凭借着掩体向清军射击,用极小的代价换来清军巨大的损失。 眼见着兵士大量的伤亡,岳钟琪早已顾不上乾隆少杀人的原则了,命冲锋的兵士都退回来,指挥火炮又是一阵猛轰。 硝烟还未散尽,就令兆惠与何志远各领五百人,两人一组,一人手执盾牌作掩护,一人手执连珠火铳,向两个豁口发起冲锋。 李朝的军队并没有被火炮吓到,见炮击停了,清军又冲了上来,便又故技重施,鸟枪火铳齐向清军开火。 然而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这一次清军的打法却是前所未有的诡异。 守军的弹丸多数被清军的盾牌挡住,而在他们发射完,下去重新装填火药弹丸,换上下一轮士兵来射击时,刚一露头,枪还没有端平,就被一阵密集的弹丸打得血肉模糊。 看着上来的兵士并不多,然而他们手中那奇形怪状的武器却是见所未见。 根本不用像火铳那样,每发一枪就要重新装填火药弹丸,然后才能再发射,却是像有用不尽的弹丸,一颗接着一颗带着火光飞过来。 城墙上的守军被大炮压得不敢露头,而豁口只有那么大,纵使城内的守军再多,也不可能全部挤到这里来防御。 很快,守城的兵士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清军渐渐的逼近了城墙的豁口。城里的士兵也真够顽强,见躲无可躲,纷纷挺身而出,亮出了拼命的架势,要与清军同归于尽。 然而,这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清军根本不给他们同归于尽的机会。纷纷现身的守军,密密麻麻的,正好给了清军大肆杀戮的良机。几百枝连珠火铳齐射,弹丸像雨点样射向城内的守军。 看着自己一方的兵士只有一次射击的机会,便像被割倒的稻谷一样,成片成片的倒下,守军开始胆怯了。 起初还能咬牙坚持住,不惜伤亡,用人海战术拼死顶住。就在这时,岳钟琪的诡计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 他把仅剩的一支两百人的连珠火铳队派了上去,又是一片弹雨向守军倾泻过来。 城里的守军哪里知道这是清军最后的家底了,还以为像这样的队伍会一批接着一批的上来。这支两百人的队伍,成了压垮守军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豁口处的守军先崩溃了,开始有人向后撤。 这一撤,立即引起了连锁反应,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向后撤,其余那几万人的守军见势不妙,纷纷逃命,李朝士兵如潮水般溃败下去。 对未知的恐惧是最致命的,这种闻所未闻的武器,不但给李朝的军队造成了重创,也摧毁了兵士的战斗意志。 对岳钟琪这位三朝名将的恐惧,叠加上对这种能像镰刀割稻草一样成片成片收割性命的神秘武器的恐惧,畏战的情绪像瘟疫一样在李朝军队中蔓延。 接下来,再没有遇到多少像样的抵抗,二十天后,岳钟琪的大军就抵达了汉城的外围。 李昑故技重施,一方面在汉城布置了重兵防守,一方面携着全体王公大臣,宗室成员逃上了江华岛。 北京,紫禁城里,乾隆每日接到六百里加急从朝鲜传来的战报,看着战事进展顺利,胜利在望,心中兴奋不已,悬着的一颗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夏至这天,按照礼仪,皇帝要亲去方泽坛(也叫做地坛)祭祀皇地祇神。 祭祀从辰时开始,舞乐礼仪不算,只迎神、奠玉帛、进组、初献、亚献、终献、撤撰、送神、望瘗这九个仪程下来,就要下跪七十多次,磕两百多个头。 礼部的司官引导着乾隆将这冗长的祭礼进行完毕,乾隆已经头昏脑涨,疲惫不堪。待到午时已过,皇帝的仪仗銮驾返回紫禁城时,坐在步舆里的乾隆已经昏昏欲睡了。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祀可是相当庄严隆重的事情,出入紫禁城必须要走南面的正门。 待车驾到了午门,乾隆强打起精神,摆出天子威仪,扫视着下面跪伏的群臣和站得笔挺的侍卫。 銮驾进了午门再向南,过了金水桥就是太和门了,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任何异样。所有人都想着马上送圣驾回到养心殿,终于可以松缓一下了。 突然,旁边站立的一名侍卫拔出腰刀,疾步冲出,向着乾隆的步舆而来。接近步舆的时候,接着前冲的惯性,他纵身一跃,腾空而起! 由于事起突然,他离着步舆又很近,当步舆旁的侍卫反应过来,抽出腰刀迎上来时,他已经落在了步舆上,没有丝毫迟疑,挥起腰刀,拼尽全力向乾隆的头顶砍下来! 步舆上只有方寸之地,一切都发生在瞬间,当乾隆发现时,那刺客已经跃上了步舆,他躲无可躲,只能绝望的看着那闪着寒光的腰刀向自己劈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站在一旁的孙静猛的扑在乾隆身上。因乾隆坐着,而他是在一旁侍立,所以他这一扑,生生的将乾隆的头压在了自己身下! 几乎就在这同时,那刺客的腰刀也砍了下来,由于被伞盖挡了一下,卸去了一些力道,饶是这样,也深深的砍进了孙静的肩胛。 刺客一击未中,气急败坏,拼力抽回腰刀,待要再挥起时,旁边侍卫的刀也已经砍到了。 那在地上挥刀的侍卫也真够机警,眼瞅着飞身窜到步舆上已经来不及了,竟双手握刀,奋力砍向那人的小腿。 刺客全部的心思只在乾隆身上,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当他的第二刀正待挥起时,左小腿以下连带着左脚,已经被齐刷刷的削了下来! 侍卫的腰刀锋利异常,挥出的力道也极大,刺客的的半截小腿已经飞出去了,他竟然还站立着! 然而,只是眨眼间,他就失去平衡,一头栽下步舆。栽下来的同时,兀自心有不甘,拼尽最后的力量,将手中腰刀奋力掷向了乾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98章 易水悲歌 但那刀是仓促掷出,已经大失了准头,离着乾隆老远飞过去,落在了地上。 红了眼睛的侍卫们一齐抢上来,当乾隆将孙静推开,惊慌的向下看时,那刺客头颈上已经被砍了好几刀,面目全非了。 混着脑浆的血泛着沫子,汩汩的流出来,仅剩的一条完整的右腿一阵痉挛,很快便一动不动了。 几乎在这同时,已经有五、六个侍卫冲上步舆,将乾隆团团围定。其他的侍卫也站成了一圈,将步舆围在中间。 大侍卫索伦腰刀指向众人,高声叫道:“所有人跪下!站立者格杀勿论!” 这一声喊,不仅銮驾仪仗中的随从纷纷跪了,就连远处站立的侍卫也一齐跪下。 这样僵持了片刻,已经稍稍回过神智的乾隆吩咐道:“快将孙静扶下去,传太医救治,侍卫们护驾回养心殿!” 半个时辰后,养心殿西暖阁,惊魂未定的乾隆颓坐在御座里,随驾同去祭祀的允禄、允礼、弘昼、弘晓、张廷玉躬身站立在两侧。 御前侍卫成了刺客,差点要了皇上的命,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几个人都是面如土色,额头汗出。 这时,门口传来鄂尔泰的声音:“军机大臣、领侍卫内大臣……” “进来吧。”乾隆未待他说完,就打断了他。鄂尔泰进来,请过安,待皇上叫起了,起身站在弘晓身边。 “查过了吗?” “回主子,查过了,刺客叫金成涣,二等侍卫,朝鲜人。先帝爷时,李昑来北京朝觐时带来的。” “此人武艺超群,颇受先帝爷赏识,李昑走时就把他留了下来。他不愿到军队去带兵,又因是先帝爷特简,所以一直没有轮换出去。” “这就是了,”乾隆道:“无需再查下去了,将他的人头割下,以军机处名义,给李昑写一封书信,只将今日事情的经过详细说明,不必有诘责之语,连同人头一起给李昑送去。” “查查侍卫中还有没有朝鲜人,若有,调入理藩院任个闲职。不愿上任的,赐金还乡。” “奴才遵旨!” “孙静的伤势如何?” “回主子,太医院来人禀过了,伤口虽深,却不致命,只需养些时日,即可康复。” “孙静舍身护驾,居功至伟,着任养心殿总管太监,赏五品顶戴,黄金一千两!李玉由内务府另行任用。” “所有领侍卫内大臣自己上个谢罪折子,罚俸一年,跪安吧。” 众人都退了出去,乾隆兀自还瘫坐在御座上没有起来。只差那么一点点,就一命归西了,要说不害怕,那是扯淡,到现在腿还有点发软。 他眼下是什么政务都没有心思理了,试着腿上有了些力气,让人备了舆轿,坐着向永和宫而来,索伦亲自带了二十几名侍卫四下护住了舆轿。 内廷侍卫全体出动,个个神情紧张,如临大敌,还在各处搜查,以防刺客还有同党隐匿在宫中。 发生了这天大的事情,侍卫们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芷兰早就听了太监的禀告,惊得面如土色,又不能去养心殿,只能坐立不安的在寝殿里焦急的等待。 忽然有太监跑进来报说,圣驾已经到了宫门前,她忙不迭的迎出来,见乾隆已经进了天井。 这时的乾隆已经恢复如常了,神情轻松的叫跪下行礼的太监宫女都起来,脚下未停,直向东偏殿走来。 芷兰面色苍白,心惊肉跳的行过了礼,与乾隆一同进了寝殿,如诗等几个宫女关上门退下。 芷兰再也控制不住,猛的扑进乾隆怀里,将他紧紧的抱住,仿佛自己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样。 乾隆第一次与她如此亲密的接触,心中狂跳不止,呼吸也有些急促。一手搂着她的背,一手抚着她的秀发,在她耳边柔声道:“我没事,别担心。” 芷兰没有说话,乾隆却感觉腮边有些凉意,扳过芷兰的肩头看时,她的泪水已经无声的流了满脸…… 陪着芷兰一起用过了晚点,见她的神情已经恢复,乾隆出了永和宫,又让人抬着往长春宫而来。 富察皇后没有芷兰那样忘情的举止,但惊恐与担心同样溢于言表。 两个人在炕桌前坐下,秉性向来温和宽容的富察皇后一反常态,埋怨道:“皇上身边那么多侍卫,竟差点让一个刺客得手,这样的侍卫也该打发出去几个了!” 乾隆淡淡笑道:“也不能都怪侍卫,谁能想到内廷侍卫里竟然出了刺客。也怪我大意了,出兵朝鲜之前,就应该虑到这上头的。” “所以说,皇上的安全也不能尽都交给侍卫。” “不交给侍卫,还能交给谁?”乾隆笑问道。 富察皇后迟疑了一下,才道:“在畅春园里,还有两个汉人女子,功夫很是了得,雍正五年……” “我知道那段往事。”乾隆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 “嗯,其实将她二人收入房中,是先帝爷允准了的。只是碍于满汉不通婚的祖训,不敢马上给个名份罢了。” “臣妾猜想,先帝爷的意思是让他登基,自己来做这件事。” “如今……”她顿了一下,接着道:“如今你登基这么久了,总不能一直把人家搁在园子里,不闻不问吧?” “如果你愿意,我去向皇太后求情,给她二人一个名份,接进宫来,能时常护卫在皇上左右,我也能安心些。” 乾隆静静的听她说完,又思量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皇后的心意我尽都领了,只是如此办理,我觉得还是欠妥。” 见富察皇后有些不解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接着道:“若是微服出行,或是外出巡幸,带上两个妃嫔随身,还说得过去。” “在这紫禁城里,皇上身边日日不离两个女人护卫,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谈?” 见富察皇后也禁不住莞尔,他也笑道:“护卫的责任还得由侍卫担当起来,以前一直也没出过事情,就是这个朝鲜侍卫,兴许之前也是一片忠心呢。” “他是眼见到要国破家亡了,才效法荆轲,铤而走险。于朝鲜来说,他不失为一个铁骨铮铮的忠臣,我已经命人将他的尸身好生收殓,入土为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99章 东海初定 “你说的对,那两个汉人女子……”他迟疑了一下,“是应该有一个说法才好,撂在园子里不闻不问,终归不是办法。” “那……你打算如何安置她们?” “她们于他有救命之恩,也有男女情缘,而于我……这些都没有,我也不想有。既然相与不来,无论是搁在园子里,还是给个名份,安置到宫里来,不都是误了人家?” “所以我想,趁着还没有名份,让她二人另寻好的去处吧,若真的进了宫,只能在这里孤独终老,再想出去就势比登天了。” 富察皇后听了,默然无语,良久,才问道:“你想定了吗?” “想定了,始乱终弃的名声我担了,只是这事情我不宜出面,免得节外生枝,可否有劳皇后出面料理一下?” “哎,既然你想定了,我也无话可说。就依你,这是他的事,也该当我去料理,这几日我便去园子。只是侍卫那里,你切不可再大意了。” “嗯,给银两,庄子或宅子,都由皇后做主,优厚着些,还不能让她们生了反感。这事,我是断然做不来的,只能靠你了。” 岳钟琪的大军将汉城团团围住,李昑也早已在城内备足了粮食、药品并守城所需一应物资,将汉城外围的守军以及前线溃逃回来的败军一并收拢到城里。 一面摆出一副全体军民誓与汉城共存亡的架势,一面积极派人与岳钟琪联系,商议投降的条件。 最初开出的条件是除国号,自请封为亲王,但条件是封地仍在朝鲜。见岳钟琪断然拒绝,又改为以临津江、山阳里至五里冲为界,以北全部奉送给大清,自己只保留分界线以南的半壁江山。 无奈岳钟琪出兵之前就得到了乾隆的明示,李氏全族离开朝鲜去北京,是谈判的先决条件。否则,一切免谈,只能是城破人亡。 所以岳钟琪也不用请示机宜,只是限令李昑十日内献城投降,否则就炮轰汉城。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十日期满,李昑还拖着没有答复。在第十一日这天,岳钟琪指挥清军几十门重炮,对准汉城北城墙狂轰滥炸。 饶是汉城的城墙比黄州坚固得多,奈何几十门重炮齐射,威力实在惊人。用了四个时辰,也把城墙炸出了几丈宽的口子,守城的李朝军队在炮火轰击的间隙,慌忙担石挑土来堵。 岳钟琪已经胜券在握,想起皇上的叮嘱,不愿双方兵士再有过多伤亡。第二日,命令火炮照准昨日城里守军草草堵好的豁口接着轰。 一天下来,不但守军费力运来堵豁口的土石全被炸飞,因为已经有了断茬,轰起来容易多了,豁口竟比昨日又宽了几丈,已经接近北城门了。 两天里,清军无一伤亡,守城的李朝军队眼见着城墙的豁口已经堵不上了,不知道清军什么时候就会倾巢出动,前来攻城。想起那恐怖的武器,人人心惊胆颤,斗志大减。 恰在这时,朝廷派来的信使到了,岳钟琪命人将书信并金成涣的人头一起送进城里,城内守军连夜送上了江华岛,送到了李昑面前。 李昑见了,万念俱灰,心知这个忠心死士的一腔热血,已经把自己与清廷谈判的最后一丝希望给浇灭了。 军机处的来信,虽然没有一句诘责之语,却让他更觉出乾隆已经在心里蕴藏了雷霆怒火,若是自己仍然负隅顽抗,待破城之日,自己全族老小,恐难有活路,惶论什么安富尊荣了。 杀红了眼的清军,什么灭绝人性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想起九十年前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近一百万人死于非命。流血飘杵,尸积如山,残缺不全的躯体四肢,把池塘都填平了。 那还是在富庶的江南,天下财富根本,人文荟萃之地。 如今在朝鲜这穷乡僻壤,就是将城里的几十万军民都杀光,又有什么稀奇?到那时,丢的不止是江山,怕是要亡族灭种了。 翌日晨起,岳钟琪依法炮制,全部重炮集中起来,对准靠近城门的豁口处猛轰。一炮又一炮,就像铁钎凿岩壁,一层一层的将城楼的墙砖剥离。 三个时辰之后,高大的城楼失去了支撑,轰然倒塌,歪向了一边。随着城楼的倒塌,李氏朝廷的抵抗意志也一起垮了下来。 紫禁城,西暖阁里,乾隆正在召见四个年轻人。 傅恒,富察氏,字春和,十五岁,富察皇后的六弟。 阿桂,章佳氏,字广廷,二十岁,翰林院掌院学士阿克敦之子。 刘墉,字崇如,十七岁,内阁学士、刑部侍郎刘统勋之子。 李侍尧,字钦斋,二十一岁,正白旗汉军副都统李元亮之子。 召见已经进行了一会儿,乾隆坐在御座上,对着地上站着的四个人,接着说道:“到了台湾之后,傅恒与刘墉随陈宏谋一同去西洋。” “阿桂和李侍尧留在台湾,继续招收第二批学童,人数初定为一千人,在台湾集中起来学习,等陈宏谋他们在西洋安顿好之后,待命出洋。” “陈宏谋在台湾已经筹备几个月了,已经有旨意给他,一切细务,由他布置。” “京里那么多世家子弟,勋戚贵胄,为什么只选出你们四个?因为你们有志量,肯上进,学问人品都是好的。” “出去后,要多想朕让你们出去的用意,少想些自家的身份。陈宏谋出身寒门,不像你们有家世背景,但他实心任事,卓尔不群,是钦命全权特使,有便宜行事之权。” “尔等要唯他马首是瞻,切不可狂妄自矜,目中无人。此番兴师动众,远度重洋,若一无所获的回来,把朝廷连同朕的脸面一起扫进去了。” “没有更多交待的话,每人准带家眷一人,郎世宁同你们一起走,他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即日动身吧。” 七月底,岳钟琪红旗报捷的折子用六百里加急送进了北京。军机处接了折子,连节略也没有写,直接把原折递进了养心殿。 乾隆看后,兴奋得在地上连踱了几个来回,才渐渐平复了内心的狂跳。 第二日巳正时分,由几位亲王及军机大臣参加的御前会议在西暖阁开始了。 “岳钟琪不负朕望,朝鲜大捷,该议一议善后的事宜了。”乾隆先开了口:“已有旨意给岳钟琪,令何志远带五千人马护送李昑全族人来北京,如何安置这几百人,也要拿出个章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00章 封禁之争 小櫈上坐着的几个人,除了弘昼外,半年以前,明里暗里都是反对出兵朝鲜的。议了几次,终归是摆出一堆困难,泼皇上的冷水,打定了主意想让这个计划无疾而终。 不成想,几次会议未果之后,皇上乾纲独断,直接赏还了岳钟琪的宁远大将军,督师十万出兵朝鲜。 岳钟琪也真不愧是三朝名将,只用了两个多月,就大获全胜,高奏凯歌。 这无疑是大扫了这几人的颜面,皇上定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半年前的事,此时若不小心回话,搞不好就会旧事重提,挨上一顿抢白是跑不掉的。 “皇上,”允先说话了:“李昑的安置,终归还是要依着位份来,臣看是不是先把他的名份定下来,下面的事就好办了。” “嗯,十六叔说的是,朕有言在先,只要他肯放弃朝鲜来北京,朕封他亲王,这是断不能食言的,但这个亲王不能世袭罔替。你们看,封他个什么样的爵号适宜?” 张廷玉是此中老手,他早把皇上的心思揣摩了几遍,遂接话道:“皇上看,封为景亲王可好?” 乾隆想了想,道:“好,这个景字适宜,就封李昑为景亲王!朕还答应过他,在京城和热河各给他建一座王府,就是马上动工,今年也是完不成了。” “皇上,”弘昼道:“自皇上登基后,一直也没去园子里住过,就暂且安置在园子里,可好?” “好是好,只是亲王单独住进园子,这是以前未有过的事。你们还得和礼部议一下,怎样安置,既不违制逾礼,也不过于简慢。” “遵旨。” “岳钟琪赐还三等公爵、太子太保,赏三眼花翎,兆惠、何志远着升副将衔,如何?” 见众人无话,乾隆接着说道:“岳钟琪的折子上说,李昑虽然降了,但是朝鲜境内还有些散兵游勇负隅顽抗。待廓清了全境,让岳钟琪将有功将士名册奏上来,再行议叙。” 鄂尔泰道:“朝鲜全境廓清,就该设置流官,绥境抚民,恢复生业。单是各府县官员,只怕也要几百人。” “说的是,”乾隆道:“朝鲜已定,不宜再叫朝鲜,要设行省,就叫东海省,可好?” “皇上,”允礼道:“朝鲜在大海以东,与登州、金州隔海相望,叫海东省似乎更相宜。” “呵呵呵,”乾隆笑道:“十七叔你见得浅了,朝鲜与登州之间的海,那是我国的内海。朝鲜的东边,还有更大的海呢。” “叫东海省,就是要昭告世界,朝鲜以东的大洋,也是我大清所有,这就断了他人的觊觎之心。” “皇上,”允禄道:“既然行省已定,巡抚人选也要定下来,以便与吏部协调省内流官的选派。” 乾隆道:“朝鲜初定,事权还要统一,着岳钟琪任东海巡抚,你们与吏部议一下,选派一个布政使暂行巡抚事,在京与吏部协商选派官吏事宜。待岳钟琪军务完毕,再行交接。” “十六叔,还得劳乏你去朝鲜走一趟,代朕劳军,回来时就便去趟奉天,见一见那几个亲王。” “连军队带民夫,几十万人出关,估计他们这会子正满腹牢骚呢,弘晓陪着十七叔一同去。” “皇上,”鄂尔泰道:“奴才正要上奏此事,驻奉天的简亲王喇拔,果亲王诚诺,东亲王永信,睿亲王都罗昨日有联名折子递进来,说的就是这个事情。” “奴才已叫写了节略,这会怕已经递进来了。折子的大意就是朝鲜大事既定,请旨示下,朝鲜与辽东的封禁以后该如何措置,柳条边何时能恢复。” “呵,”乾隆哂道:“若再行封禁,朕费这大劲打下朝鲜做什么?” “皇上,”允道:“莫不是以后朝鲜人可以自由往来大清龙兴之地了?” “十六叔,以后只有朝鲜族,没有朝鲜人了,因为朝鲜国已经不复存在了,朝鲜族人也是我大清子民了。” 允道:“这是自然,只是大清龙兴之地封禁已久,就是关内人口,也不得随意进入。如果让朝鲜族人自由往来,那柳条边岂不也要形同虚设了?”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乾隆道:“打下朝鲜,就是要让它世世代代都成为真正的大清国土。” “朝鲜有七百多万人,若是再将他们都留在故土,语言文字一样未改,只是换了官府。” “百姓们朝思暮想的都是故国旧主,满脑子都是亡国之恨,试问如何羁縻教化?若是三天两日就有一伙人扯旗放炮,揭竿而起,岂不成了又一个苗疆?” “天长日久,什么时候一个看顾不到,再出来一个李成桂,振臂一呼,群起响应,复国不是轻而易举?” 这一连几问,问得众人哑口无言。 他接着道:“若要长治久安,就要把这几百万人都迁出来,分散开来,放在汉人的汪洋大海里,他们就成了汪洋中的小船。” “这样,要不了几代人,说的是汉话,写的是汉字,就没人记得什么朝鲜故国了,这才是一劳永逸之道。” “皇上,”鄂尔泰轻声试探着问道:“让这几百万朝鲜族人都汉化了,终归不是我满州人之福啊。” “哼,我倒是想让他们都满化,能成吗?现时在册的满州人接近百万,可是这里面有多少人还会讲国语?” “慢说平常旗人,就是宗室、觉罗里面,除了极少数几个出类拔萃的,剩下那些,哪个不是满口的京片子?整日里提笼架鸟逛戏园子。老西林你告诉朕,这些人中有几个会说国语的?” 见鄂尔泰被自己抢白得低头不语,乾隆语气温和下来:“其实这也不能尽怪这些人,汉人太多了,真如汪洋大海。满州人若是说国语,出去没人听得懂,那是寸步难行啊。” 张廷玉见这事情已经没有再议的必要了,于是换了一个思路,说道:“皇上,故土难离,若是逼迫几百万人背井离乡,恐怕民怨太大,也不利于羁縻教化。” “衡臣说的是,这事定然不能硬来,弄得几百万人拖儿带女,怨声载道,哭号震天,那成了什么光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01章 光彩照人 乾隆接着说道:“要想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迁出来,必须诱之以利。” “皇上,”弘昼问道:“如何诱之以利?” “用土地换,”乾隆道:“原籍的一亩地换新地界两亩,没有地的每人给几亩,还怕他们不走?” “大部分人都走了,有那冥顽刁钻的,杀他一批,这事准就办下来了。” “这说的都是对那些穷苦人,至于地主豪强,地多的,朕还不跟他换呢,朝廷也不能白吃亏。” “有钱人最是惜命怕死,就把这些人留在当地,也只有乖乖缴赋纳税的份儿,没人敢起哄闹事。” “问题的关键在于,地主只是极少数,几百万的穷人,朝廷要用两亩地换他们一亩,没地的还要白送几亩,除了关外封禁之地,朕去哪里还能找到那么多土地?” “皇上,”半晌没说话的弘晓问道:“封禁之地原本空旷少人,即使将朝鲜族人迁到那里,也没有那么多汉人与他们杂居呀?” “所以说,还要从关内地少人多的地方迁出大量汉人,一部分去朝鲜,一部分去关外和朝鲜族人杂居。” “今夏黄河泛滥,好几处决口,沿黄几省都遭了灾,在这几个省里迁一些没地的穷人过去。” “不能照安置朝鲜族人的办法,但是可以贱卖土地给他们,拿不出钱的可以先种着,分几年从收成里扣出。” “皇庄里脱了奴籍的壮丁还有几万人,也一起迁过去,事情不就成了?” “关外冷得早,趁着天暖,抓紧把这事情做了。天寒地冻之前,让这些人都安了家,分了地,明年春暖就能耕种,不会误了农时。” “朝廷赈济一些粮食,朝鲜今年也是丰年,关外去了那么多人,少不了要修路、建屋,战时毁坏的也要重修,官府再招一些民夫,让他们挣点工钱,差不多也将就下来了。” “从明年起,东海省和所有关外地区,蠲免三年钱粮。让老百姓手里有了闲钱,就能盖房造屋,添置新农具,有恒产者有恒心。有了这些,人心就稳了,就撵他都撵不走了。” 乾隆说得口干舌燥,见几个人都低着头不说话,知道他们还是一时转不过弯儿来,遂喝了一口茶,又道:“这里没有旁人,咱们君臣关起门来说句不当说的话。” “当年满州人入关进了中原之后,为什么要将龙兴之地封禁?还不是因为满州八旗、蒙古八旗、汉军八旗拢到一起,也不过十几万人。” “老祖宗心里也没有底,不知道能不能坐得稳这江山。怕将来万一还得退到关外去,不能没了立足之地,所以才将龙兴之地封禁起来。” “当初是为自己留着退路,如今过去快一百年了,慢说现时已经坐稳了江山,就是将来真有坐不稳那一天,再退回到关外,就指望现在这些旗人,能成吗?” “他们个个都是爷,串茶馆子玩女人,斗鸡走狗都是好手。真要到了关外苦寒之地,莫说是捕鱼打猎,就是让他拿锄头下地,不饿死才怪!” “满州人没有退路了,封禁龙兴之地还有何必要?无论是朝鲜族人还是汉人,把大片大片的荒地开垦出来,种上了粮食,早晚不还得给朝廷缴赋纳税?最终还是国家受益不是?” 话说到这里,在座的众人都已经明白,再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辩驳了。即使有,也没人再敢呛着皇上说话了。 年初苗疆大捷,这又拿下了朝鲜,皇上的威望如日中天。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底气,可以更多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而不必有太多的顾虑了。 允禄道:“既然圣意已决,臣去奉天见到永信他们几人,一定把其中的道理讲明白,让他们也都能明白皇上的宏图远略,圣谟高深。” “好,这事有十六叔你去做,朕放心。方才这说的只是大概,各个关节还要详细计议,尤其要防着有贪官墨吏借着地土置换之机大肆贪贿,中饱私囊。” “朕先把话说在前面,朝鲜朕让岳钟琪打下来了,接下来廓清全境他也是责无旁贷。” “如果因为朝廷善后的事情没做好,导致局势糜烂,弄成第二个苗疆,可是有人要来担这个罪责的。” 申正时分(下午四点),乾隆兴冲冲的来到永和宫,芷兰的寝殿里,待如诗关上门出去后,他对芷兰道:“回头叫人把正殿收拾出来,你明天搬进去。” 见芷兰不解的看着自己,他又道:“明天下诏,你就是愉嫔了!” “这……太快了吧?那些人又要有牢骚了。” “管他呢,借着朝鲜大胜的东风,该做的就得抓紧做。”乾隆突然坏笑道:“虽然你不侍寝,照样升你的位份。” “没事,在这宫里,你是珍稀物种,大家都抢着要你呢,不差我这一个。” 乾隆毫不在意她的挖苦,嘻笑着端详着芷兰,经过几个月的保养,芷兰彻底恢复了元气。如玉的肌肤,油亮的黑发,美丽的面庞配上精致的妆容,真的是魅力四射,光彩照人。 芷兰让他瞅着不好意思了,嗔道:“瞅什么呢?色眯眯的。” 乾隆这才回过神儿来:“呵呵呵,不闹了,说正事,如诗的学问怎么样了?” “嗯,不错了。这孩子本来就机灵,学起来又认真,每天练字都练到三更半夜。这几个月不光学会了很多诗文,字也写得很看得过了。” “太好了,她的事办好了,你这个老师功不可没!趁着宫门还没下钥,你一会儿差个太监去她家里捎个话,叫明天后晌来人接她,明天让敬事房放她回家。” “这就回家了吗?” “嗯,不光回家,还让内务府赏她娘家一个宅子,几十顷地,到时候风风光光的出嫁。” “你到底要把她嫁给谁呀?” “武状元,从二品副将何志远。” “别净说这些,长得怎么样?” “一表人才,丰神俊朗。你拿她当亲妹子一样,我敢让她嫁个丑八怪吗,你不得吃了我?” “好,那我也得给她准备一份嫁妆。” “嗯,丰厚着点,别不舍得银子,明天让孙静再给你送一万两来。” “送也白送,你休想达到那个不可告人的目的,你还是省省吧,别送完了再后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02章 新婚之夜 “呵呵呵,”乾隆让她逗乐了,“白送我也愿意,你命里注定就是不缺钱的人,前世今生都这样。你安排事情去吧,我也得去长春宫了。” “夫妻恩爱,如胶似膝呀,这丈夫做的,挺走心哪,还真入戏了,堪称模范呀。”芷兰不阴不阳的说。 “嗯?”乾隆装模作样的使劲嗅了嗅:“我咋闻到这大的酸味?你闻到了吗?” “去,谁稀罕为你吃醋,滚,赶紧消失!” 本已经站起来的乾隆复又坐下,悄声对芷兰道:“我要是对你说,我去长春宫,每晚都和皇后两个人和衣而睡,你会不会信?” “鬼才会信。” “真的。”乾隆敛了笑,一本正经的把和富察皇后之间发生的事拣着大概和芷兰说了。 芷兰显然是相信了他的话,听了之后默然无语,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没想到,皇后也这么苦。各宫里的人,我就看皇后最好。” “我做常在那会儿,连小太监都敢和我甩脸子,可是每次见了皇后,她总是和颜悦色,从来没有皇后的架子。若不是她,你也早就危险了。” “是啊,所以我才去长春宫这么勤,就是想多和她说说话,省得她闷出病来。” “嗯,我懂了,你去吧。” “对了,何志远正从朝鲜往北京来呢,你告诉如诗,预备着一个月后完婚,婚后歇上十天半月,就得出远门了。” “还有,吴波的婚事与何志远的一起办了,他夫人就是何志远的妹子,都是我做的红娘,亲上加亲,香不香?”乾隆说完,笑着去了。 芷兰一直看着他的背影出门不见了,怔怔的若有所思。 二十天后,李昑全族几百人在五千清军的护送下抵京,乾隆亲迎到通州潞河驿。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京城,在乾清宫里封爵赐宴,赠金赏地,极尽笼络。 宴罢,由和亲王弘昼携礼部官员亲送到畅春园,临走时又送了太临、宫女各五十人。 几日后,吴波与何志远的婚礼相继举行了。两场婚礼相隔三天,俱都办得风风光光,体面非常。 按说何志远是从二品副将,吴波虽说刚升了一等侍卫,也不过是正三品的衔。这品级的官员在亲王、郡王、一品大员众多的京城,并不算显赫。 但这两对新人可都是皇上给指的婚,朝中上下,谁不知道吴、何二人是皇上最贴心得用的人,慢说眼下炙手可热,就是日后也必然是前途无量。 再加上有和亲王爷代皇上到场致贺,京里稍有头脸的官员,谁肯落于人后?无不备下丰厚礼品,前来捧场。 就连向来自矜的老相国张廷玉,也亲自写了两幅中堂,差儿子送了过来。 结成了姻亲,何志远就成了吴波的大舅子,年长为尊,所以他的婚礼在前,吴波的婚礼在后。 吴波本来在内廷侍卫当中人缘就好,很多人都是平日里和他称兄道弟,过从甚密的。 大家眼见着他不到一年光景,一路升到了一等侍卫,三品顶戴,外头又兼管着权力大得惊人的粘杆处,是皇帝身边红得发紧的人,哪个不想巴结他? 在私底下,他说句话,甚至比领侍卫内大臣更管用。 吴波婚礼这天,紫禁城里当值的侍卫因知晓吴波的圣眷,乍着胆子纷纷告假去吃喜酒,乾隆吩咐鄂尔泰一律照准。 鄂尔泰怕宫里侍卫少了出问题,现从内务府前锋营调来五百人,他自己在军机处坐镇,派出几十人不停的巡视,不敢有丝毫松懈。 乾隆的午觉也没睡着,批了几份折子就撂下了笔,心里空落落的不是个滋味,让人用舆轿抬了,向永和宫而来。 永和宫早就今非昔比了,内务府拆了偏殿旁边的矮房后,借着这个由头,把正殿,偏殿,院子里所有看不过眼的地方,全都修饰一新。 如诗走后,如画就成了芷兰最得用的人。此时,她见皇上与愉嫔进了寝殿,遂照往常一样,遣散了殿里侍候的人,自己则在殿外找个阴凉处坐了,盯着正殿的大门。 “你好像有心事?”乾隆柔声的问芷兰。 “嗯,”芷兰的声音也低低的,“我想去参加吴波的婚礼,小时候,我俩约好了的,拉过勾儿的。” “我跟你一样想去……”乾隆顿了一下,咽下了梗在嗓子眼儿的苦涩,接着道:“可是我们都不能去,我是皇上,你是妃嫔,都没有参加臣子婚礼的道理。” “嗯,我懂,我就是心里有些不好受,随便说说。本来平时都不常想起了,可是今天吴波结婚,我不能不想起来,咱们来了已经快一年了。” “嗯,快一年了,换在以前,一年的时间好像很短,一晃就过去了。可是这一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你觉得呢?” “我也是,特别是和你相认之前的那半年,要不是想回家的信念支撑着,我都不知道死过几回了。” “也许……也许今生今世都回不去了,你后悔吗?如果不认识我,也许你不会来这里。” “不后悔。” “芷兰……” “唔?” “……没事了。”乾隆欲言又止。 过了好一会儿,芷兰开口了:“我……” “怎么?” “我……”芷兰说话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也想结婚了……” 乾隆没说话,只是起身过来,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第二天晚上,乾隆不需要用手去摇晃床榻了,敬事房的太监听着皇上在里面虎虎生风,眼见着到了时辰,小声的在外面提醒了两次,乾隆才叫进。 太监把芷兰送到了西耳房,等到后殿里恢复了寂静,乾隆悄悄起来穿好衣服,蹬上靴子下地,蹑手蹑脚的来到芷兰住的房间,轻轻的推门进去。 微弱的烛光映照下,芷兰犹自香汗未退,面颊潮红。见了他,娇羞的嗔道:“怎么,你还不累?” 乾隆道:“哪有新婚之夜,夫妻俩分房睡的道理?”说罢,把一丝不挂的芷兰连着被子一同抱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03章 海佳校长 次日后晌,乾隆批过了折子,在院子里疏散筋骨。 八月金秋,暑热已经退去,阳光也变得温柔起来,暖暖的斜照在身上,将紫禁城的红墙黄瓦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正踱着步,一眼瞥见周庆顺走进了院子,料想是芷兰让他过来的,遂向他踱了过去。 周庆顺也看见了皇上,小步疾趋过来,行了礼。乾隆问道:“什么事?” “回主子,愉主儿差奴才来,问皇上今儿有没有空?” “你去回愉主儿,朕给皇太后请过安,就过去。” 永和宫,芷兰的寝殿里,如画关上门退出去后,乾隆嘻笑调侃:“怎么着?新婚小娘子这么快就着急见夫君了?” “去,没正经的。”芷兰红了脸啐他,接着又说道:“找你来是有正经事说。” “哦?什么正经事,说吧。”乾隆也换了庄容。 “是不是过几天如诗就要和他丈夫去台湾了?” “嗯,对,在台湾也呆不长,还要出海去西洋,就是咱们所说的欧洲,呵呵。” “是和陈宏谋一起走吗?” “可能来不及了,陈宏谋九月初就出发了,他把船队分成两批出发,何志远第二批走。” “你上次说过,还有几百个学童去留学,是不是?” “是啊,第一批五百马上就出发了,第二批一千人也要开始招收了。” “去了欧洲,都学些什么呢?” “补上咱们已经落下的技术呗,机器,轮船,银元,新式武器等等。” 芷兰听了,突然捂着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得乾隆莫名其妙:“你这孩子,也不打声招呼,笑得太突然了,吓我一跳。” 芷兰停住了笑,却仍然是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问道:“照你这么个学法,几年以后,从国外回来一大批技术工人呗,最好的也只能是个工程师?” “……啊……”乾隆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着了道,说话的底气明显不足。 “啊个屁啊!”芷兰挖苦道:“工程师只能做具体的工程项目或是制造机器,这解决不了国家科技进步的根本问题。” “科技进步的关键在基础科学,在科学系统的教育,这点你不懂?” “我懂啊。我这几天正琢磨这个事呢,想在国内办个学校,教授基础科学。” “现在欧州的基础科学已经领先我们很多了,既然我们已经派出了那么多学生,为什么不把它学回来,把我们的短板补上?” “找……谁学?我不知道啊。”乾隆脸红了,说话也不利索了。 “你不知道就对了,谁让你是个理科盲,呵呵呵。”芷兰又开心的笑了。 乾隆被说得没一点儿脾气,红着脸陪着芷兰笑过了,说道:“好了,小娘子,快告诉我,去了找谁学?” “让·勒朗·达朗贝尔,法国著名的物理学家、数学家和天文学家,现在二十岁;卡尔·冯·林奈,瑞典生物学家,现在三十岁;莱昂哈德·欧拉,瑞士数学家、自然科学家,现在三十岁。” “这三个人,有的已经有了一些成就,有的还只是崭露头角,但是他们将来都是有大成就的人。” “因为故土难离,语言又不通,估计把他们请到中国来的希望不大,但是我们可以出资帮助他们搞科学研究,改善生活条件,然后让他们培训我们的留学生啊。” “如果有几十人、上百人和这样的科学家学上几年,回国以后,既可以搞科研,还可以教学培养人才,和你那些技工比起来,哪个更香?” “太好了,”乾隆激动的说:“照这样去做,十几年后,我们的基础科学水平也许可以领先世界了,也再不用去国外留学了,该他们来我们国家留学了!” “嗯,我相信会有那一天的。”芷兰道。 “那就这样定了,从第二批这一千学童里面,选出几百个聪明的,外语好点的,专门去和这些科学家学基础科学。” “不怕基础差,认真刻苦的学他几年,那时我们自己的教育应该也初见成效了,到时来个中西合璧。” “你刚才说要建一个学校,有这方面的人才了吗?” “有了,等建成了,带你去参观。咦,以前没问过你,你是学理科的?你怎么对国外的科学家知道的这么详细?” “姐是理工大学高材生,呵呵呵,如果不是到这来了,这会没准已经读研了。” “读研有什么稀奇?说到底不也是个学生,咱不当学生。” “那当啥,就当你老婆?”芷兰白他一眼。 “只当我老婆太屈了你的才了,我先把男子学校开起来,等民智渐开后,女孩子总要出来学知识的。” “只是,最初的几年里,一定没有人肯把自己家的女儿送来和男人一起读书,所以必须得先开办女子学校,来做一个过渡。” “这个学校,从校长到老师,必须全都是女的。我思来想去,这个学校的校长,非你莫属。让你直接当女子大学校长,请问海佳校长,比起研究生来,校长是不是更牛叉一点?” “好啊,我愿意!整天呆着闷死了。那要先开一个教师培训班,招几十个女孩子,我来把她们培养成将来的老师。” “对极了,但是目前你还不能随便出宫,等我让内务府招收一些愿意来学文化的女孩子,然后以秀女的名义招进宫来,你就可以在宫里教她们了。” “好。” “我专门问过,原来的海佳氏自小读书识字,也是一个才女呢,所以你来当这个先生,没有人会疑心。对了,我还有一个大问题,你帮我出出主意。” “什么问题?” “工业化生产离不开动力呀,现在想用上电,可能为时尚早,但是蒸汽机应该可以吧?” “可以呀,二十多年以前英国工程师纽科门已经发明了常压蒸汽机,瓦特就是在这个基础上做了许多改进,最终发明了工业用蒸汽机。” “只是瓦特今年刚生出来,现在才八个月大,要不然咱们耐心点儿,等他长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04章 皇家海军 乾隆笑道:“呵呵呵,等不起,我让陈宏谋他们把纽科门的常压蒸汽机的样机和技术都买回来,咱们自己研究改进,造出工业用蒸汽机,思路和方向都有了,有什么难的?” “有了工业蒸汽机,不但轮船有了动力,铁路也可以建起来了!” “只是有点对不住瓦特小朋友了,把他的饭碗抢了,等他长大娶媳妇时,我派人去多随点份子。” 十日后,何志远进宫陛辞,吴波也一同来消假入值,乾隆在西暖阁温室里召见了他们。 “两位新郎官假期满了,又要为朝廷不辞劳苦了。”乾隆打趣道。 何志远是个深沉人,吴波却不客气,在座上拱起手,顺着话头调侃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呵呵呵,”乾隆笑道:“不能死,咱们都得好好活着,还有那么多事等着去做呢。” “志远,带去朝鲜那五百人还剩多少?” “回皇上,阵亡二十八人,重伤十一人,轻伤的已经全部伤愈归队。” “阵亡、重伤的,待岳钟琪战事结束后,朝廷会一体从优抚恤,其余的人,你挑出二百个有本事,会带兵的,随你去台湾。” “此去台湾山高路远,你跟这些人说,干得好的,一年后允许一名家眷前往台湾照料,也可就地娶一名妻妾。” “只是有一样,去了以后,你要从严治军,技能训练,军中纪律要日日督促,不可有一丝懈怠。有的人可能还要去西洋学习。” “这些人,将来都是带兵的官长,至于能巴结出多大的前程,就要看个人了。” “留下的二百多人,交给吴波。” “皇上,”吴波问道:“交给我如何安置?” “刚不是说了吗?咱们都不能死,得好好活着,要加强侍卫的力量,总不能再出一个金成涣吧。” “可是,这二百多人都是汉军绿营里挑出来的,都是汉人呀?这么多汉人进内廷做侍卫,这违制呀。” “哼,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这些?金成涣倒是出身不俗,朝鲜国王亲自送来的,到头来不也差点要了朕的命?” 乾隆接着说道:“只要能忠心护主的,不致生出二心的,满人、汉人又有什么打紧该改的要改一改了。” “这二百多人都是战场上下来的,很多都是有军功的,当个侍卫也不为过,这事朕和他们去说。” “现在,很多事情已经没法子分清楚满汉了,岳钟琪荡平了朝鲜,跟着他的那十万人还不都是汉军绿营?” “满州八旗已经不是一百年前的样子了,那时候,士兵都是穷苦人,常年生活在关外苦寒之地,有了战事就上阵厮杀,没有战事就钻林子打猎,日日弓箭长刀不离手,随时都带着一股子杀气。” “现在国家承平日久,满州八旗本就比汉军绿营待遇优厚,再加上朝廷对旗人的优待,几代人骄生惯养下来,他们现在自己就是爷,有妻有妾有家产,还能指望着他豁出性命上阵杀敌?” “哼,恐怕还是提笼架鸟玩得更溜些。” “你把这二百多人仔细遴选,挑出功夫好的,机灵些的,最好是有父母子女在京里的,家里穷的不怕,越穷越好。但富家子弟不能要,那样的人都惜命。” “挑出来之后,找个地方,再练上几个月,边练功夫边学规矩,顺带着考察人品,挑出得用的,过了年补进侍卫里来。” “奴才遵旨。”吴波躬身拱手说道。 “志远到了台湾安顿好之后,就择日起程,陈宏谋走之前会安排妥当,你去找阿桂和李侍尧接洽。” “陈宏谋也算你半个哥子了,不是外人,有事你二人多商量。你的主要任务就在军事上,把新式的战舰,火炮,线膛枪制造的技术,都给朕学回来。” “英吉利国的皇家海军,现在是世界上最强的海军,你从那二百人里挑出一半,随你去英吉利国,专门去海军里学习。” “无论舰上舰下,作战训练,还是兵种配置,港口补给,都仔仔细细的学回来。” “已经有旨意给兵部,委你任台湾总兵,其余一半人留在台湾,编进绿宫里做军官,台湾的稳定也一样重要,军官中也要有自己的人。” “好,就是这些话,走时让吴波送你,道乏吧。” 九月,何志远带着新婚妻子方如诗起程赴台湾了。 乾隆元年的秋闱也要开始了,在这之前,乾隆还要完成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就与这天头晌他第一个要见的人有关。 乾隆在西暖阁“勤政亲贤”的御座上坐了,门外传来报名声:“钦天监时宪科五官正,臣明安图恭叩圣驾!” 随着乾隆叫进,门帘被掀开,一个四十几岁,个子不高的官员趋进至御座前,行过礼,待乾隆赐座后,在小櫈子上略显局促的坐了。 明安图之所以会显得局促不安,因为皇上单独召见他这样一个从六品的官员,是非常罕见的,皇上一般也不会同品秩这么低的官员单独商议什么国家大事。 往常召见六品以下的官员,一般都是在朝廷向外省任上派出官吏时,照例要来陛辞,皇上作一番训示,这时一般要成批的召见,一批有五、六个人甚至更多。 就这也仅限于要放外任的官员,像他这种小京官,绝无这种待遇。见了礼还赐座,更让他受宠若惊。 乾隆看出了他的疑惑和不安,温声的开了口:“明安图,字静庵,蒙古正白旗人,康熙四十九年入钦天监学习,到如今已经二十几年了,朕没有记错吧?” 明安图听了,心里一阵酸热,拱手道:“皇上万几宸翰,臣乃微末小吏,不成想圣上对微臣知道得如此详细,实在令微臣惶恐。” “呵呵呵,”乾隆笑道:“你也不必过谦,你品秩虽低,却是成名已久了。在与你同入钦天监学习的官学生当中,可谓是出类拔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05章 不世之材 “康熙五十一年,你因才华出众,颇受圣祖爷青睐,曾奉旨与圣祖爷一起听西方传教士讲授测量、天文、数学。” “还曾与梅成,陈厚耀等人一起随驾去热河,那一年你才二十一岁,就已经是时宪科五官正了,对吧?” “皇上说的一点也不差。”明安图几乎要落下泪来。 “可是自打雍正朝开始,世宗爷忙着清理亏空,推行新政,还有西北战事,有些地方就顾不及了。” “让你这样一个大才,在从六品的位子上一干就是二十几年,岂止是你个人仕途蹇滞,也是国家的损失啊!” 皇上的话说到了明安图的心里,发自内心的感动,还有郁于胸中多年的愤懑,一下子涌上心头,泪水不由自主的涌流出来,又怕君前失仪,忙用手去擦拭。 乾隆没再说话,等他情绪平复了些,接着说道:“你不仅通晓天文历法,还精于算学,测绘。在钦天监是埋没了你,你不要在那儿了。” 明安图这时已经恢复常态,只是眼圈还略红,他拱手道:“微臣谨遵圣命,不管去做什么,唯当拼死效命而已。” “嗯,好!朕要在六部之外,再成立一个学部,主管全国的教育、考试、遴选人才。由鄂尔泰、张廷玉分别兼任这个学部的满汉尚书,你来做侍郎。” 虽然乾隆的声音不高,但仍是惊得明安图浑身一颤,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是自己与皇上近在咫尺,分明听得真切。 自己从一个从六品微末吏员骤然升为正三品侍郎,让他无论如何不敢相信。他慌急的拱手道:“皇上,臣不敢奉诏!” “如此骤进超擢,非但以微臣德才难以胜任,且幸进之风一开,也关乎朝局吏治,臣不敢不斗胆进言。” “你这话,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但朕却不以为然。”乾隆喝了一口茶,接着道:“若你只是做得八股文,写得颂圣诗,每日里上传下达,庸庸碌碌,你确实也只配做个循吏。” “可你是我大清朝的不世之材,若让你一直埋没下去,不只是国家的损失,不也伤了朕的知人之明?” “朕意已决,你不必再推辞。鄂西林和张衡臣军机处里都忙得七荤八素的,哪有空过问学部里的事情?” “只是因为你毕竟骤升高位,怕难以服众,处处被刁难掣肘,所以才让他们来兼这个尚书,就为借这两尊神来镇一镇小鬼儿。” “他们不到部视事,也不干预你部里的日常,一切由你这个侍郎做主!” “皇上,这……”明安图更惶恐了。 “听朕说完,”乾隆制止了他的谦让,顺着自己的思路接着说道:“你在六部九卿里,挑一个谙熟政务,能协调各方的满臣去做学部满侍郎。” “只要你确定这人能行,不拘他现是什么官职,朕都升他做这个侍郎,知道为什么要让你来挑吗?” “就为了防止这个满侍郎到任后,仗着满人的身份压过你一头,那样你就难做了。” “让满侍郎去处理琐事,你只管抓好你的教育,考试,还有学术。” “学部在各省里还要设学务司,专司省里的教育,考试。学部成立后,国子监裁撤掉,就在原址成立学部衙门,在国子监里挑出一些得用的吏员充实到学部衙门里。” “你看,朕说的这些,是否可行?”他问道。 明安图听完皇上的这番话,心知皇上已经是深思熟虑,筹划已久,自己若是再推辞,就有些矫揉造作了,于是说道:“圣上寄臣以腹心,臣敢不鞠躬尽瘁?” “臣想,既设了学部,就要设立国家学堂,收入各省选拔出来的卓异生员来教授,以为国家作养人才。” “说得好!有眼界!”乾隆赞道:“朕果然没看错你,这正是朕要说的。不瞒你说,朕不但早想过建个这个国家学堂,连总教习的人选朕都想好了。” “敢问圣上选了何人?” “这个人你熟得很,梅成,怎么样?够不够份量做这个总教习?” 明安图道:“皇上,梅成岂止够做总教习,就是来做这个学部侍郎也绰绰有余!” “侍郎还是你做,他望六十的人了,担子太重了,怕身子骨顶不下来,所以就让他做这个总教习,再抓紧作养几个得用的人才出来,省得将来青黄不接。” “这个国家学堂要起个名字,你看起个什么名字好?” 明安图略一思索,道:“皇上,四大书院闻名天下,这个国家学堂既在京师,就叫京师书院可好?” “京师是不错的,只是叫书院似乎小了点。这个国家学堂,不只要教授四书五经,还要教授天文、地理、算学、政治、农矿、工程、商学、兵学,以后还要有医学,夷语等诸多学科,岂是一个书院能局限的?” 明安图听了,激动的说道:“皇上,如此一所学堂,那要占多大的地方啊?” “呵呵呵,”乾隆笑道:“开馆子不怕大肚子汉,你只管将可造之才尽数招来,若京城撂不下,朕把京西的园子划给你一片,总够用了吧?” “皇上,不可!”明安图慌道:“京西的园子历来是天子行宫,圣驾避暑之地,臣怎敢僭越?” “朕说行就行,有什么事能比为国家作养人才更大?你只管做去,万事有朕给你作主!” 明安图激动得再也坐不住了,起身伏地叩头道:“臣代天下士子叩谢皇上如天恩德!” “起来吧,”乾隆温声道:“马上要开秋闱了,明天九月还有一场恩科,依照朕的本意,明年的恩科不开也罢。” “只是诸王、大臣纷纷上奏,新朝伊始,若不加开恩科,怕寒了天下士子的心,朕也只好应允了。” “你来做秋闱的副主考,好在秋闱已经改过了,不再考八股文,今年、明年两次会试,兴许会选出一些得用的人才,你留心甄别,因才施用,充实到部里或是学堂里去。” “臣遵旨,既然皇上如此说,这个学堂不仅规模空前,科目齐全,且是为国家作养顶尖人才的地方,臣想就叫京师大学堂可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06章 惊天大事 “好,就叫京师大学堂,隶属你学部,学堂总教习赏从三品顶戴。朕已经有旨意给梅成,叫他把顺天府丞的差事交出去。” “你下去后找他议一下,告诉他,从三品顶戴,京西的园子都不是白给的,让他不但要为国家作养出一批又一批知行合一,学以致用的人才,还要做学问,做研究,用成果来推动国家进步!” “明年的恩科,就是最后一科了,考完了这科,科举这条路就关门大吉了。给你三年时间,要把学堂,考试制度都建起来,要让学子们有学可上,有试可考,让人才有显露的机会。” “也许三年,也许五年以后,朕还有一批人才交给你们,你们要把他们当作种子撒下去,将来结出成片的庄稼。” “军机处张廷玉分管学部,有事可找他说,他还兼管着户部,要用银子也方便。难决的事奏进来,总之要既快又稳,朕等着看你的业绩!” 弘晳和弘晈一心盼着朝廷在朝鲜战场上陷进泥潭,打成第二个苗疆,把弘历弄得灰头土脸,颜面扫地,然后才好寻找可乘之机。 可没成想,不知道是岳钟琪的大军太勇猛,还是朝鲜的军队太不经打,只用了几个月,朝鲜战场就大获全胜了,李昑全族都被押来了北京。 眼看着弘历不仅没有颜面扫地,反而威望空前高涨,如日中天。一想到这些,弘晳气就不打一处来,整日介在理亲王府里,看谁都不顺眼,在花园子里溜弯儿,看见大树都要踢上两脚。 此刻,他正在花园的凉亭里郁闷的喝着茶,吹着冷风,让心里一拱一拱的火气能稍稍平复一些。 这时,看见弘晈沿着池塘边的小径走过来,一阵风吹过,将他的袍角撩起老高。 他是理亲王府的常客,熟极了的,所以也不用通报,直接就进到花园里来。 弘晳也没说话,仍旧看着地上的落叶发呆。 弘晈在他对面坐了,自己斟了一杯茶,端起来喝了一口,“扑”的吐了出来,放下茶盏,说道:“二哥,这茶都凉透了,这喝下去,肚子不疼才怪。” “哼,我哪还顾得上肚子疼,我现在就觉得心里一扎一扎的疼,有股子气儿在身上乱窜,窜到哪儿,哪难受,就是出不来!” 说罢,他又一仰脖,“呱”地喝干了手里的半盏凉茶。 “二哥,不是我说,你这样,早晚得憋屈出病来。” “那我还能怎样?”弘晳坐直了身子,面向弘晈,提高了声音愤愤的说:“满心指望着朝鲜能打成第二个苗疆,把岳钟琪这个老东西拖进泥潭里去。” “谁成想,李昑这个绣花枕头,活脱脱就像《石头记》里说的一样,整个他妈的一个银样蜡枪头!” “没出几个月就举国降了,全族被押来了北京,还好意思在乾清宫喝那杯接风酒,我呸!换成是我,早就一头撞死了!” “二哥,不瞒你说,这些日子,我也在琢磨这事儿。你说起朝鲜,倒让我想起来了,金水桥边儿上那回,要不是孙静这个狗日的奴才坏了好事,金成涣差那么一点点就大功告成了,真可惜……” 弘晈边说着,边露出惋惜的神情。 “说起来也真是让人想不明白,自古阉人最是见利忘义,贪生怕死的,这老四用了什么法子,能让一个太监舍命为他挡那一刀。” “二哥,咱不能再指望别人了,到头来终究是个空。他能把太监都笼络得肯为他舍命,若是我们笼络不到人,那干脆什么也别想,也别做了,甭费那功夫了。” “真要说笼络几个死士,倒也不难,可是难就难在没机会下手啊?” “刚不是说到金成涣了吗,顺着这个线头往下想啊。” “侍卫?不成,上次那事以后,侍卫都过了好几遍筛子了,稍稍差一点的都轮换出来了,在那儿打主意,一准没戏!” “侍卫那儿没戏,咱也不能一棵树上吊死,您再想想,宫里除了侍卫,难道就没有别的空子可钻了吗?” “什么空子?”弘晳瞪圆了眼睛问道。 “内务府三旗呀!” “内务府三旗?” “没错,上次那事以后,老四只是把内廷侍卫清理了一遍,内府务三旗那几个营可都没动啊,兴许是他觉得那些人只是外围护卫,近不了他身边,所以就没当回事儿。” “那你的意思,从哪个营下手?” “护军营啊,管着宫里十二处门禁呢,多顺势啊。” “护军营的人也就是在神武门里面转悠转悠,连顺贞门都进不了,上哪能有机会?” “嗨,我说哥哥,您钻牛角尖了不是?只要宫门不下钥,那顺贞门都是开着的。只不过门外是护军营,门里是太监值守,要是想打主意,还能有个不成的?” “嗯,说的也是,说说你的计划。” “内务府三旗选人,没有内廷侍卫那么严格,都是旗下的包衣奴才,咱们府里也有包衣奴才不是?挑出一些有胆气的,笼络住了。” “你送一个,我送一个,这个月一个,下个月两个的送进护军营里去,先把网张好了,早晚能有机会……”说着,他伸出手掌叉开五指,又攥成拳头,做了一个抓住的手势。 “好!真有你的,就照你说的办。咱俩再细细合计合计……” 天气又渐渐的凉了。 岳钟琪的军事行动还算顺利,九月初基本肃清了朝鲜全境。但迁出朝鲜族百姓的事情进行的却很不顺利。 一方面朝鲜族百姓故土难离,一方面在封禁之地划拨土地又被消极抵制,百般敷衍。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凉,气得乾隆连发三道上谕,把关外的几个王爷并盛京将军挨个数落一遍。 又将兆惠调任盛京副都统,专差负责落实给朝鲜族迁入的百姓划拨土地事宜,越过盛京将军,直接听命于军机处。 好在吏部派到朝鲜的各级官员已经都到任了,在岳钟琪的指挥下,马不停蹄的忙着动员朝鲜族百姓迁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07章 整治旗人 岳钟琪让乾隆逼得狠了,从那些冥顽刁钻的人里面抓出来一百多个倒霉鬼,分三批砍了,这才唬住了其余的人。 饶是这样,一直忙到腊月底,眼看到了年关,人口迁移才大体完成。 陈宏谋与何志远都已经先后起程了,只是重洋万里,船又没有动力,全靠洋流和风力行进,借不上风力时就要靠水手摇旋转橹,有时还得看老天爷的脸色,所以还不晓得走到了哪里,没有一点儿音讯。 皇太后的寿康宫也建成了,殿宇巍峨,重檐斗拱,金璧辉煌,丹垩晃耀,甚是气派。 只是皇太后是个念旧的人,在景仁宫住的年头多了,有了感情,想在这里过完这个年。再则大冷的天儿也不愿意折腾,所以就定在了乾隆二年三月春暖时再移驾寿康宫。 内务府得了乾隆的旨意,用了几个月的时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一些较为开明的爹妈那里招来了六十几个女孩子。 就这样,还是开出了进宫后月例加倍的条件,才勉强凑够了乾隆要求的人数。 听说孩子进宫后不用干粗活,也不侍寝,只是跟着愉嫔读书写字,将来学成后做先生,教女孩子学问。 虽然这些个爹妈压根不相信将来能有那么多的女孩子出来学什么劳什子学问,但看在月例加倍的份儿上,还是同意过完年就把孩子送进宫里来。 弘晳与弘晈也是雷厉风行,说干就干,又把弘晈的大哥弘昌也拉了进来。 弘晈与弘晓是同母所生,同为老怡亲王允祥的嫡子,兄弟排行中,弘晈排老四,弘晓排老七。 而且弘晈的功夫学问,心机处事样样强过优柔庸碌的弘晓。当年允祥病重,雍正亲来病榻前探望,眼见着允祥不中用了,说话都费力了,就让他指一个嫡子承袭王爵。 弘晈这个倒霉孩子,此时正乌眉灶眼的在外面廊下给允祥煎药。恰巧弘晓在病榻前,病得五迷三道的允祥费力的瞅了两眼,见嫡子中只有弘晓在场,就随手指了他。 弘晈煎好了药,端着药碗回来时,恰巧看到了这一幕,气得他当时差点儿把一碗药泼在允祥脸上,梁子就这样结下了。 弘昌是庶出,在兄弟们中年龄最大,却最不受允祥待见,他甚至亲自上书雍正,称弘昌秉性愚蠢,向来不知率教,奏请将其圈禁在家。 就这样,一直到允祥死后,弘昌才被雍正释放,却一直做个闲散贝子,直到乾隆即位,沾了恩赏宗室的光,才被晋封为贝勒。 他比弘晓大了十六岁,眼看着这个当年吃屎的孩子成了威风凛凛的亲王,而自己只是惨兮兮的混了一个贝勒。 我是长子,庶出的怎么了?前面的那几个皇帝,有哪个是嫡子?他满脑子的羡慕嫉妒都化成了恨。 于是,几个人一拍即合,谋划起了惊天大事。 在三人的府中,挑出了十几个身手好,又忠心的家生子儿奴才,用重金笼络了,又把他们的妻儿老小都攥在了手里。 就在郑家庄理亲王府,找来江湖好手训练这些人的拳脚功夫,刀法,暗器。 瞧着练得差不多了的,就由弘晳和弘晈轮番出面,找到自家出去的奴才,现在内务府管事的,拿出主子的派头,硬是将人送进了护军营。 到了腊月里,十几个人已经都送了进去。 转眼就过完了年,官府刚开印,还没出正月,正是春寒料峭之时。 养心殿西暖阁,乾隆坐在“勤政亲贤”匾额下面的御座上,允、允礼、弘昼、弘晓坐在两边的小櫈上。 乾隆先开了口:“今天没叫军机大臣进来,是因为要议一议宗室里面的事。这事儿去年就想说,只是八月里十六叔去了朝鲜、盛京,将近冬月才回来。” “因为这不是一件高兴的事,所以就想着过完年再说,省得扰了大家过年的兴致。眼下过完了年,该说一说了。” 众人都静静的听着,乾隆接着说道:“这事儿和旗务有关,这旗务,打从先帝爷时就开始整顿,只是越整顿越乱,总没见个起色。” “朕思来想去,就是因为以前都是隔靴搔痒,都没整治到根儿上去,纵是再整顿个十回八回,也还是那样。” “先帝爷为什么几次整顿旗务?就是因为他恨旗人不争气,摊丁入亩,火耗归公的新政,到最后竟都卡在了旗人那里。” “朕知道,如果先帝爷不是过早的龙驭上宾,他还会下大力气整顿旗务,因为他已经看出来,旗人的制度出了问题,再不痛加整饬,局面就真的难以收拾了。” 作完了铺垫,就该切入正题了,他喝了口茶,接着道:“有祖制,旗人不得经商务工,要谋生业,只有种地和补兵缺两条路可走。” “兵缺毕竟有限,能补上的是少数,大多数人只剩下了种地一条路。” “可是现在的旗人有几个能种地?雍正朝时曾经给他们分过地,他们把地或租或卖了,依旧是游手好闲。” “其实是旗人的制度惯坏了他们,也堵住了他们谋生的路,这个制度能不能改改?”他用征询的目光望向众人。 见到他发问,不能不应了,允禄反问道:“皇上可是有了什么主意?” “可不可以放开旗人生业的限制,由他们做去?终归能自食其力就好。” “皇上,”允道:“当初定下这个制度,就为八旗当初起家时就是这样,上马为军,上阵厮杀;下马为民,种田狩猎。只要不是农忙时节,随时征召,随时成军。” “设若放开生业限制,旗人们都做上生意或务上了工,再有战事,谁还肯响应征召?” 乾隆道:“十六叔说的不差,但那是以前。现在,慢说没补上缺的闲散旗人,就是八旗兵里,个个拿着比绿营多一倍的饷银,可真有了战事,还不得是绿营上去?” “八旗兵尚且如此,那些闲散旗人,就是肯来应召,能上得了战阵吗?终归是个没用。” “老祖宗起兵时,旗人就那么多,分不得是军是民。现在不同了,天下承平日久,绿营兵成了军队的主力,那些养尊处优的旗人是指望不得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08章 暗通款曲 “皇上,”允禄道:“汉人终归不是和满人一条心,若是皇上先就有了这个想头,将来国家处处依靠汉人,军队的主力也全都是汉人,天长日久,岂不成了朝廷的隐患?” “十六叔,你想想,这么多的旗人,当兵的拿着比绿营多一倍的饷银,打仗时却让拿钱少的去拼命,绿营的汉军会怎么想?” “闲散旗人什么都不用做,一样有吃有喝,犯了罪还要从轻发落,本该是流放的罪,却改成枷号了事,汉人百姓会怎么想?” “如果绿营的汉军和汉人百姓都对旗人恨之入骨时,难道不是朝廷的隐患?” “这……”允让他驳得无言以对。 为缓解尴尬,允礼说了话:“皇上说得也不无道理,只是这些旗人,往上几辈人,很多都是从龙入关的将士,有的还战功赫赫。” “若是让他们去市井之上推车挑担,锱铢必较,也有伤朝廷的体面。” “呵呵,”乾隆轻笑道:“即使有伤体面,也总比他们提笼架鸟逛茶馆,终日里游手好闲,让老百姓在背后指指点点好些吧?” 半天没言声的弘昼说道:“皇上,比起宗室和觉罗来,这些普通旗人的待遇还算是差的,若是下面放出去不管了,上面却没动,怕是会招来怨言。” 乾隆道:“老五你这话真正说到点子上了,等把下面的料理完了,这正是接下来要做的。” “宗室和觉罗,生下来就有赏钱,成亲时也有赏钱,人死了还有赏钱,十岁开始就每月到宗人府去领赡养银,每年还有定额粮米供应。” “一个宗室子弟,若是活到五十几岁,内务府要在他身上花两、三千两银子。圣祖爷时,皇族的人数还只有五百多人,可是现今,已经有几千人了。” “皇上,”允禄道:“这些人可都是远近支的宗室,纵是有几千人,朝廷总还养得起他们。若是连这些人都放出去不管了,那可就动摇了朝廷的根基了!” “十六叔,也不是马上就这么做去,得一步一步的来。而且,这也是为了他们好。” “居安思危,如果不趁着现在好时,练出些谋生的本事。等到将来宗室、觉罗到了几万人,十几万人,朝廷再也无力供养时,只怕真要挨饿了。” 弘昼眼见再这样辩下去,恐怕就要弄得不欢而散了,于是出来和稀泥:“皇上,臣等下去与宗人府,还有各旗都统议一议,看看闲散旗人究竟适宜做点什么,拿出个章程再奏进来,可好?” 乾隆其实也不想马上就把宗室觉罗的待遇给拿下来,这样做必然会引起可怕的后果,他现在还承受不起这样的后果。 现在自己还需要利用这个根基,不能让他太过动摇,只能先易后难,循序渐进,一点一点的剥掉旗人的特权。 于是他说道:“好,就这样,在和下面议的时候,一定说明白朝廷真正的爱养之意。” 允禄在宫里议事,生了一肚子闷气,第二日便称病没有进宫。 本想趁着不用起早,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谁知道到了平日起床的那个时辰就醒了,再也没睡着。 上午在家看了会儿闲书,怎么也是觉得心里不畅快。 弘历登基以来,变化太多了。仰仗着苗疆和朝鲜两场胜利,大刀阔斧的推出新政,别的也还罢了,现在居然弄到了旗人头上。 在几辈人的亲王里面,他现在是权力最大,地位最尊,和皇上关系最近的人了,宗室觉罗这些远近支的族人都把他当成一面大旗,大家的主心骨。 如果真的照弘历的意思做下去,最先吃不住的就是他,宗室里的那些老少爷们,不把他王府的门槛踏平了才怪。 有一点他怎么也不能接受,虽然有时他也瞧着旗人那吊儿郎当,无所事事的作派生气,但毕竟都是旗人,祖上都为大清的江山舍过命,流过血的。 如果子孙后代不能享到这点子福,那当初豁出性命打下这江山又为了啥? 其实他也存了私心,有些物伤其类的心理,如果开了这个口子,将来早晚有一天要弄到近支宗室的头上,那样自己的子孙后代也要跟着倒霉了。 同样都是圣祖爷的子孙,因为你阿玛命好继了大位,你们这一支就能只手遮天,富贵已极。我们这些人就得一点点的让你挤兑着像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他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睡过午觉起来,正在兀自的闷闷不乐,太监进来报说,理亲王和宁郡王,还有贝勒弘昌请见。 他吩咐将几人让进前院书房,见过了礼,大家坐了,弘晳道:“十六叔,有些日子没来给您请安了,可巧今日进城,就先来您这了。怎么瞧着您气色不大好,可是身上不受用吗?” “嗯,可不是,昨儿个起就觉得气闷,今天告了假,宫里都没去。” “十六叔,”弘晳狡黠的眨巴了几下眼睛,瞄着允的神色,试探着问道:“您的身子骨儿向来都好着呢,怎会好么样儿的就犯了气闷?不是碰到什么堵心的事儿了吧?” 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扫视了一下几人,道:“屋里有些憋闷,走,去园子里走走。” 几个人来到了王府的花园,走到池塘边上站了,眼前是一片湖面,周围是些碗口粗细的柳树,方园几十步内一个人都藏不下,真是说话的好地方。 弘晳心知他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默不作声的等着。 果然,允禄开了口:“皇上要放开旗人生业的限制,以后,大街上兴许就能见到推车挑担儿卖货的旗人了。” “哦,那接下来,是不是宗人府就该削减銮驾银了?”(清代皇族享受的朝廷福利,正式名称为宗室觉罗赡养银,旗人俗称为銮驾银。) “呵,你果然是个角色,一猜一个准儿。”允禄用欣赏的眼光看着弘晳。 “这个不难猜到,”弘晳淡淡的说,“他把宫女都放出去了几百人,去年是选秀女的年份,也停了,连皇后的宫里都减了使唤的人。” “这不就是在给下面的人作样子看吗?一点一点的就该轮到咱们了。” “唉!”允禄叹道:“宫里再怎么放出去宫女,终归是剩下的多。可到了下面就不一样了,有的远支宗室,已经败落了几代了,就靠着宗人府那点银子过活呢。” “真要是把他们都逼到街上赶车卖菜,这……这是个什么看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09章 孤注一掷 弘晳依旧是淡淡的说道:“十六叔,他现在一言九鼎,真要是想做,谁能拦得住他?您就这么生闷气,终归也是个无用。” “还不止这些呢,您大约也听说了,他把阿克敦的儿子,刘延清(刘统勋)的儿子,李元亮的儿子,还有傅老六(傅恒)都差到台湾去了呢。” “四个人走之前神神秘秘,有人问起就支吾搪塞,据说走的时候,每个人还偷偷的带了一名小妾。” “朝廷有制度,一品大员出京办差尚且不许带家眷,他们几个微末小吏,若不是奉了旨意,敢这么做?这里头的事,着实耐人寻味呢。” “把几个小的派出去,就把后面那几个老的抓在了手里。您没瞧见,刘延清现在查禁鸦片有多卖力!” “不止这样,刑部他现在当半个家呢,史贻直(现任刑部尚书)都得看他的脸色。” “说句惹您生气的话,几个亲王、军机大臣见天儿的进去会议,那都是应景的事儿。他单独召见心腹臣子说事儿的时辰,比御前会议还长呢。” “您好好想想,自打他登基之后,有多少大事压根没知会军机处就办了?张廷玉老迈,鄂西林拖着个病体,弘昼和弘晓大气儿都不敢出。” “您瞧着吧,用不了多久,军机处就有名无实了。” 被他这添油加醋的一挑拨,本就烦闷的允禄顿时心中火起,愤愤的道:“哼,就这么下去,早晚有他后悔的那一天!” 弘晳幽幽的说道:“十六叔,时不我待呀,真等到那一天,恐怕后悔的就不光是他了,我可没有您那么好的心性儿。” 允禄听了他这意味深长的话,虽然心下不免一惊,然而鬼使神差的,他竟然没有一句劝阻的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装聋作哑。 乾隆布置粘杆处监视永和宫的人,还是晚了一步。 嗅觉灵敏的弘晳在吴全事件之后,就觉察出了永和宫的重要性,遂安排人手寻找线索,争取在永和宫里笼络到为自己所用的人。 功夫不负苦心人,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小太监,虽然不是海贵人身边的,只是一个寻常答应下面的太监,但是弘晳依然相当看重他。 答应本就不宽裕,下面的太监能好到哪里去? 小太监的爹娘在城里赁了一间破房艰难度日,弘晳竟给他买了一个宅子,并把自己心腹奴才的婆娘安排进他家里做了仆妇。 这一切在粘竿处的人行动之前已经完成了,所以他们只晓得小太监偶尔回家看看爹娘,哪里知道永和宫里的情况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传递了出去。 当晚,弘晳没有回郑家庄,和弘昌两个就住在了弘晈的宁郡王府里。夜已经深了,三个人还在一起密谋着。 弘晈抹了一把有些发木的脸,声音干涩的说道:“没有更稳妥的办法了,咱们的人只有从顺贞门才有可能混进内宫里去。” “顺贞门到养心殿要经过好几道下了钥的宫门,且不说人还没到养心殿,就可能暴露了。” “即使到了养心殿,就咱们那些人的功夫,是那众多侍卫的对手吗?白去送死!” “只能趁着他去永和宫的时候下手,我们的人想法混进顺贞门,就躲在御花园里,整个紫禁城里,只有那里有树木,便于隐藏。”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从绛雪轩旁边的小门儿翻到巷子里,走不多远就是景和门,那是他从永和宫回养心殿的必经之路。” 弘昌插话道:“他平时去永和宫,总是带着几个侍卫,我们的人进去少了肯定不成,十几个都要进去。这事只有一次机会,要么不干,要干就得一击必中!” “那么多人要想白天混进顺贞门,门儿都没有。趁着现在天还不长,宫门下钥时天就擦黑儿了,这时候最容易混进去。” 弘晳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样一来,十几个人就再没有退路了。” 弘晈轻轻哂道:“哼,就是宫门不下钥,他们做成了这大的事情,还有可能全身而退吗?二哥,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 “再拖些时日,莫说天黑得越来越晚,就是等到皇太后搬到了寿康宫,他也没那么好的借口总往永和宫里头去,我们的机会岂不是越来越少?” 弘晳最终下定了决心,他将茶盏里的半盏茶一饮而尽,重重的将茶盏放下。 决绝的说道:“成败在此一举!在神武门外找间房,让我们的人,不管当不当值,每天酉时之前必须去那里待命。” “一旦里面传来消息,马上设法混进顺贞门。我刚卖了两幅圣祖爷赐给我阿玛的古画,换了八万两银子,给他们每人送去五千两!” 对这一切,乾隆和吴波还一无所知。 几天后,吴波进来向乾隆汇报粘杆处这几日搜集来的情报时,还向他提起:“三天前,弘晳和弘昌住在弘晈府里,第二天早上才离开。” “哦,知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刚开始是吃饭喝酒,后来天晚了,就把所有的下人都打发出来,只留了一个人远远的看着门,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只看见很晚了,房里还亮着灯。” “郑家庄有什么情况?” “没有,去年冬天有时还能听见园子里有人练拳脚刀法什么的,像是护院的在练功夫,过了年以后,安静多了。” “弘晳对府里头的人看得特别紧,除了家生子儿的奴才,一个外人都不用。” “朝廷派去王府的亲兵,连二门都不许进,只准在外面守卫,我们的人混不进去,只能在外面盯着。” “那就接着盯紧了,君子坦荡荡,心里有鬼的人才会这么紧张多疑。” 尽管吴波做了细致的安排,还是没有阻止事情的发生。几日后,弘晳三人苦苦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这天刚交酉时(下午五点),乾隆来景仁宫给皇太后请过安,聊了一会儿,就辞了出来,向北朝永和宫而来。 看到他进了永和宫的正殿,被弘晳买通的小太监就寻个借口悄悄的溜了出来,径直向顺贞门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10章 痛下杀手 小太监出了顺贞门,正巧遇见了来入值的孙忠,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孙忠是理亲王府外院管家老孙头的儿子,家生子儿的奴才,是弘晳最信任的心腹。从计划这个事情开始,就任命他做这十几个人的头领。 他得到了消息,立即差人将在神武门外的房里候命的同伙都叫了进来。 他们每日在顺贞门当值,与几个太监是一伙门里,一伙门外,平日里熟极了的。 他拿出弘晳事先为他准备的两个上好的绿玉扳指,让一个手下谎说是朋友赌输了钱,急于低价出手,给钱就卖,骗那两个值守太监去值房里看看货色。 两个太监哪里会想到孙忠能做出这大的事情?平日里谁有个内急什么的,门里门外互相照看一下,也是常有的事。他两个放心的让孙忠帮忙照看一下,就去了值房。 就在这片刻的功夫,孙忠将大门交给了另一个手下,自己则带着十几个杀手借着已经降临的幕色作掩护,以极快的速度冲进了顺贞门,在御花园里隐藏起来。 没过多久,听见宫门下钥的声音,已经是酉正(下午六点)时分了。 厚重的宫门被关闭了,在里面插上了巨大的门栓。宫门下钥以后,无论是谁,不奉旨私开宫门就是死罪,紫禁城与外界完全的隔绝开来。 又过了约两刻功夫,天已经黑定了,整个紫禁城一片寂静,笼罩在暮色之中。高大的宫墙挡住了各宫里那本就微弱的光亮,借着依稀的月光,只看见殿角的飞檐斜插进夜空中。 孙忠见时候差不多了,让大家都蒙了面,从绛雪轩旁边的角门处翻进了长巷里。长巷里空荡荡的,黑黢黢的一眼望不到头。 孙忠带着人一直向南,快到景和门时停了下来,他示意大家都贴着墙根蹲下身子,埋伏起来。 毕竟做贼心虚,怕万一有人路过发现了自己一伙人的行藏,孙忠焦急的等待着。其实只有不到两刻的功夫,他竟觉得有半个时辰那么长。 终于,听见永和宫方向有了动静,先是隐约的说话声,接着就有踢踏的脚步声响由远及近的传过来。 来的正是乾隆,在永和宫里和芷兰一起用了晚点,又聊了一会天,才出来要回养心殿去。 后宫里,在正常情况下,除了皇上和未成年的皇子外,就是女人和太监的世界。 在以前,无论白天晚上,以乾清宫和养心殿为严格的界限,南边是前朝,北边是后宫,侍卫是绝对不可以踏进后宫一步的。 从明朝开始,就从太监里挑出一些身强力壮的进行严格训练,组成内宫的卫队,称为“内操”,后宫的安全就由他们来负责。 所以明朝的太监里面,真的有一些人武功是相当高强的。后世的描述中,很多明朝的太监身怀绝技,其实是有一定的事实根据的。 清廷在一开始沿袭了明朝的作法,仍是让太监负责内宫的护卫。 只不过清朝太监的地位远不如明朝那么高,有清一代太监都只是最低等的奴才,再受主子待见的太监也没有一个敢干预政务的,连不奉旨私自出京都是死罪。 整日里受气,抬不起头来,所以清朝太监习武的积极性也大大下降,去练武功时,懒洋洋的出工不出力,纯属瞎耽误功夫,后来内务府干脆也放弃了。 好在皇上一直住在前朝和后宫的分界线,有大量的内廷侍卫护着皇上的安全,也用不着指望这些太监。 而后宫里的妃嫔遭人刺杀的可能性就很小了,所以多年来都是这样,倒也没出过什么事情。 黄越成为乾隆以后,他不放心把自己的安全交给这些太监,所以打破了侍卫不可进内宫的森严制度,每次进内宫,都带上几个侍卫跟在自己身边。 以前是带上两个,自打出了金成涣那件事情之后,变成了四个。饶是如此,这几个侍卫也只限于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绝对不可以在后宫里随意走动。 每次乾隆回到养心殿之后,养心殿通往内宫的大门就被关上,侍卫们再不可踏入内宫一步。 这也是弘晳等人敢于在内宫放胆一搏的原因所在,只要把乾隆身边带着的几个侍卫干掉,剩下的太监都不值一提。 永和宫到养心殿那么远,别说那里的响动不一定传到前面,就是真的传到了前面,等前朝的侍卫们赶过来时,孙忠他们早已得手了。 此时,一个小太监在前面提着灯笼,四个侍卫前后各两名,把乾隆护在中间,已经走出了永和宫,正经过承乾宫的门前,向景和门而来。 在离景和门还有十几步的时候,突然,“当”的一声,铁器掉落在青石板路面上的清脆响声传来,在这寂静的后宫中,不亚于晴天霹雳那样骇人。 那是一个心里发慌的刺客,从怀里掏出飞镖的时候,因为手有些发抖,又怕飞镖划破了手指,所以失手把暗器掉在了地上! 跟着乾隆的侍卫都是练家子,哪能听不出来这是暗器掉在地上的声音?顿时知道大事不好,乾隆前面的两个侍卫本能的向中间一靠,把他挡住了。 饶是他们反应的够快,也只能做这么多了,因为孙忠他们并没有因为一个人失手掉落了暗器而有丝毫的迟疑,十几支飞镖瞬间已经疾射出去! 几个侍卫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已经下钥的后宫中竟然会有刺客,根本没有任何防备。前面的两个侍卫刚刚把乾隆挡住,十几支喂过剧毒的飞镖已经打了过来! 他们在明处,刺客在暗处,前面的三个人立时全部中招。最前面提着灯笼的小太监一声惨叫,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掉落在地上的灯笼也熄灭了。 中了飞镖的两个侍卫兀自抽出腰刀冲过来,刚刚冲到刺客面前,作势要砍杀,怎奈毒性已经发作,踉跄了几步倒下了,手中的腰刀“咣当”的掉在地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11章 血雨腥风 前面三个人的死,为后面的两个侍卫争取了宝贵的时间,虽然只是一刹那,但也足够他们飞快的冲到刺客跟前。 当刺客们准备再发出第二镖的时候,两个侍卫的腰刀已经砍到了,他们只得挥刀相迎。 虽然刺客在人数上占了绝对优势,但功夫毕竟比侍卫差了一大截。两个侍卫心里也明白,今天只要后退一步,那可能全家人都要为自己陪葬。 倒不如豁出性命杀光这些刺客,反而可能会有一线生机。即使没有生机,为救驾捐躯,朝廷也会终生优待自己的家人。 所以他二人使出了不要命的架势,把这十几个人缠住,从而为乾隆争取到反应的时间。 他见到前面有人倒下,以极快的速度转身向后跑去,跑出了飞镖的射程之外也没敢松劲,一口气冲到了永和宫门前。 两个小太监正在关宫门,已经关上了一半,大概是听到了异常的动静,两个人停了下来,一个小太监探出头来张望。 乾隆在跑过来的极短时间内,已经想到了唯一一个活命的可能,他在宫门前停下,用肩膀顶住宫门,劈手把小太监从门缝里揪出来! 他上气不接下气,低声对吓得傻了眼的小太监说道:“你从东边绕……绕过去,走吉祥门,进养心殿,找……找吴侍卫,把所有侍卫带……带来救驾!快!” 小太监挺机灵,这时也反应过来,急问道:“他不信我怎么办?” 小太监是对的,侍卫入值有严格的规矩,每个人的活动范围都是限定的,绝不许越出雷池一步。 别说一个小苏拉太监,想调动养心殿所有的侍卫,只有皇上和领侍卫内大臣才能做到。 而要想调动养心殿全部的侍卫闯进已经下了钥的后宫,不知道谁能做到,因为这事情从来没有过! 乾隆急中生智,冲口对小太监说道:“你记着,对吴侍卫说,雪山千古冷,快!” 那小太监答应一声,飞快的向东跑去。乾隆顾不上看他,抢进门里,大声喊道:“关门!关门!” 当芷兰听见响动走出来的时候,小太监已经把门关上,并且上了门栓。 芷兰冲到乾隆身边时,听见外面的厮杀声,瞬间已经明白了一切,她声嘶力竭的大声喊道:“各屋的,都出来!出来!” “太监搬重物把门顶住!宫女把劈材、灯油都拿出来,堆在院子里点上火!把菜刀、斧子都拿出来,快!快!” 厮杀发生在承乾宫、永和宫、景仁宫、延禧宫四宫的中间地带,这个时辰,几个宫都已经关了宫门,上了门栓。 此时,厮杀声在寂静的后宫中格外刺耳,但承乾宫和延禧宫却是宫门紧闭,没有一个人敢出来看一眼。 景仁宫里的皇太后却被这声音惊到了,她知道儿子有时候从自己这里辞出去后,会去永和宫待一些辰光,算计着这个时辰和地点,可不是儿子出事了,还能有谁? 老太后光着脚就下了炕,三步并作两步就冲进了天井里,见两个小太监正战战兢兢的趴在紧闭的宫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伟大的母爱在这个时候战胜了所有的恐惧,皇太后对听见动静都已经出来的太监宫女们厉声叫道:“把门打开!我老婆子就站在这,看谁敢关门!” “所有的宫女站到门外!所有的太监去救驾!谁敢后退半步,我杀光他全家!” 满院子的太监宫女从来没见过素来和蔼的皇太后如此疯了一样的叫喊,知道她绝对不是吓唬人的,大家乍着胆子,硬着头皮开了宫门。 宫女们哆哆嗦嗦的走到门外站了,个个抖成一团。 太监们四下找寻,拿起了顶门杠、菜刀、斧头甚至扫帚等所有能权作武器的家伙,大声呐喊着相互壮着胆,向厮杀声传来的地方冲过去! 当他们冲到的时候,前一场厮杀刚刚结束,两名侍卫结果了几个刺客,终因寡不敌众,多处受伤而力不能支,动作稍一迟缓,就被杀红了眼的刺客们夺了性命。 恰在这时,十几个手持各色武器的太监们呐喊着冲到了,刺客们只得又重新开始了砍杀。 当第一个太监被砍死以后,其余的人反而不知道害怕了,发了疯一样的挥舞着手中的家伙,不要命的猛抡猛砍,反而弄得刺客们大费周章。 当他们又耽搁了一些功夫把十几个太监全都杀光的时候,永和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已经在芷兰的指挥下做好了准备。 水缸、花盆、等所有的重物已经把宫门在里面牢牢的顶住,两扇门上还各自戗上了一根顶门杠,死死的顶在了地上。 这时宫里的蜡烛是奢侈品,有名份的妃嫔才能按制度供应,其他人点的都是油灯,还有宫灯里,都用的是桐油,所以永和宫里桐油还是不缺的。 此刻,堆成了小山样的,浇了桐油的劈材已经被点燃了,火苗越着越旺,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这时,杀光了太监的刺客们已经冲到了永和宫门前,用力的向宫门撞了几下,宫门纹丝不动。使劲砍上一刀,“当”的一声,那刀飞弹回来,震得虎口发麻,厚实的大门毫发无损。 急火攻心的孙忠命令道:“搭起人梯,翻墙!” 直到这时,永和宫里的人才知道主子让烧劈材的用意。 当一个刺客踩着同伙的肩膀,扒住墙头,正要纵身跃入的时候,几个半截烧得通红的劈材“嗖嗖”的飞过来,有一个正巧“啪”的砸在他脸上,痛得他“啊”的一声惨叫,倒仰着摔下去。 周庆顺和另一个小太监,一人抄起了一根挑宫灯的长竹竿,看见墙头上有人露头,照准脸上就是一竿子戳下去! 有一个瓦罐顺着墙头扔出来,“啪”的在地上摔得稀碎,里面的桐油四散飞溅,弄了几个刺客满身。 接着又有十几根烧着了的劈材扔出来,吓得外面的刺客连忙躲闪,那劈材掉在地上引燃了桐油,弄得一群人手忙脚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12章 雪山千古冷 就这样,孙忠在外面急得连跳带骂,督着手下试了几次,不但没有一个人能翻墙过去,反而有几个被烧伤了脸,戳瞎了眼睛。 他情知再这样耗下去,不但事不能成,自己这些人也全无活路。自己死了倒也罢了,但是全家老小恐怕也难逃噩运。 想到这里,他大声叫道:“前面蹲下一个,后面站着一个,我踩着你们飞进去!” 手下明白了他的意思,立时在前面蹲下了一个,隔着不远又有一个人站了,给他摆出一个步步高的人梯。 孙忠向后退出十几步,飞快的起跑,借着前冲的惯性,一脚踩上前面那人的后背,又一脚踩在第二个人的肩膀上,人已经凌空飞了起来。 他心知只要自己在墙头上一落脚,立马就会被长竹竿给捅下来,那样就前功尽弃了。所以他的脚尖只在宫墙上一点,就直接飞进了院子里! 因知道皇上还在永和宫没有回来,所以这一路上的几道门还都没有关。 报信的小太监一路疯跑一路尖叫着冲向养心殿,正等着关门的太监们都被唬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奉了圣旨,所以谁也没敢拦他。 他冲进吉祥门,一边向养心殿的前殿跑,一边大声叫喊:“吴……吴侍卫……吴侍卫……” 正在养心殿前当值的吴波,老远就听见了他杀猪样的喊声,顿时心里大惊,因为知道乾隆还没回来,他情知不妙,一脚踹开殿门,迎着叫声的方向跑去! 幸好是吴波今晚当值,也绝对让人意想不到,他当初的一句玩笑话,此刻起了关键的作用。 他一把揪住喘得不成样子的小太监,大声喝问:“我是吴侍卫,怎么了!?” 小太监嘴角已经泛出了白沫儿:“永和宫,救……救驾!雪山……千……千古冷……”话没说完,人已经瘫软了。 吴波哪里还顾得上他,一松手,小太监“咕咚”倒地。 这边吴波已经冲出了养心殿,声嘶力竭的叫道:“弟兄们!跟我来!救驾!救驾!” 这一喊可非同小可,静夜里传出去老远。若非紧急情况,就算吃了豹子胆,也没有人敢在宫里这样叫喊。 养心殿四周,甚至邻近乾清门的侍卫们也都飞奔过来,转眼间吴波身边聚拢了二十几人,大家惶急的问:“怎么了?” “永和宫,救驾!快!” 尽管大家知道他平日里喜欢开玩笑,但看这样子绝对不像是在开玩笑,况且他有几个胆子,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都知道他是皇上最信任的心腹,也是因为平日里相与的好,相信他的为人,大家没再迟疑,纷纷跟着他冲进养心殿,冲出了吉祥门。 这里面很多人都跟着皇上去过永和宫,有的人还去过不止一次,路是再熟悉不过了。 出了吉祥门,到了宽敞地方,吴波的功力,就再也跟不上这些大内高手了。 那些侍卫也不等他,全力使出轻功,脚下生风。吴波只见前面二十几道人影一闪而过,转眼间就看不见了。 永和宫里也到了千钓一发的关头,一堆劈材已经全部烧成通红的木炭,再也不能拿起来当作武器扔出去了。 听着外面那人的叫嚷,站在天井里的乾隆知道事情不妙,他提足了一口气,做好了准备。 孙忠刚好落在火堆前面,乾隆趁他站立未稳,飞起一脚将那堆炭火踢起,随着火星四溅,无数块木炭飞起来向孙忠射去! 然而,这也只能稍稍减缓他的动作,却无法造成实质的伤害。 孙忠挥舞着双臂护住了面门,待木炭都落了地,他辨清了方向,一个箭步迈过火堆,举刀向乾隆冲过来。 乾隆那三脚猫的功夫,哪敢和手持腰刀的刺客对阵?好在他头脑灵活,三脚猫的功夫打人不行,逃命还能顶一阵。 他几步窜到东偏殿门前,借着廊下的檐柱和刺客兜起了圈子。 这时,芷兰高声叫道:“太监们给我上!上!”十几个太监这才四下寻找各样长短家伙,抄起来,咋咋呼呼的冲过去。 孙忠心里发急,脚下一刻不停的追着乾隆,一刀紧似一刀的砍下来。追得乾隆真好似与狼赛跑的野兔,狼狈不堪的只是拼命逃。 周庆顺拿着长竹竿向刺客捅来,孙忠闪身躲过,挥手一刀,竹竿就剩下了半截。 其他的太监见刺客疾步追着乾隆,手里的腰刀一刀接一刀的狂砍猛削。太监们怕误伤了乾隆,再帮了倒忙,让皇上被这厮给剁了,那可是抄家灭门的罪。 所以他们只是在外面乱喊乱叫,却不敢近前。 没有常年练功的底子,乾隆的体力终究比孙忠差得远了,跑了不多时,脚步已经明显变慢了,有几次躲避得迟了些,孙忠的腰刀堪堪就要砍在他身上! 孙忠眼见来了机会,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就像饿极了的豺狼面对体力不支的猎物,攒足了力气,只等着瞅准机会,来个一击致命! 机会终于来了,乾隆的步子更慢了,孙忠在他绕着柱子转弯的一瞬,用尽全力,一刀砍下来! 眼见着皇上就要没命,周庆顺死马当作活马医,绝望的将手里的半截竹竿向刺客掷了出去。 半截竹竿当然伤不了孙忠,碰都没有碰到他,只是落在了他脚下。但他稍一分神,砍下去的这一刀就慢了一点点。 乾隆只听得脑后“当”的一声巨响,他也不敢回头,仍旧只是拼命的跑。 孙忠的刀砍在了廊柱上,因为用力过大,刀刃砍进了柱子有寸许深,他用力一拽,竟然没拽动。 当他加大了力气,正想要去拽第二下时,一道黑影飞快的在他颈间掠过,接着一股鲜血呈放射状的喷射出来! 孙忠手握着刀柄,仍然站立着,似乎不相信这院子里有谁能在瞬间致他于死地,他不甘心的向右转过头去。 也不知道他看清了没有,就在转过头的同时,他松开了抓着刀柄的手,像半截枯树一样,直挺挺的颓然倒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13章 化险为夷 这时,觉出了异样的乾隆已经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他可是看清了,芷兰站在廊柱旁边,手中的菜刀再也没力气握住,“当”的掉在地上。 她也瘫软得站立不住,一个踉跄就要倒下,忙扶了柱子,慢慢的滑下来,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其实,就在乾隆和孙忠玩猫捉老鼠的时候,墙外刺客中第二个人学着孙忠的样子,已经起飞了。但悲摧的是,他有命起飞,却再也没命降落了。 最先赶到的侍卫见他飞了起来,想都没想,手中腰刀“倏”的飞出,刺客正飞到半空中,一柄腰刀当胸贯入! 他一下子失去重心,重重的摔在墙头,又弹起来,摔回了墙外。 转眼间侍卫们已经全部赶到近前,一场杀戮开始了,在孙忠倒地之后不久,外面的刺客也一个不剩了。 侍卫们倒是有意要留下活口,怎奈那些刺客都抱了必死的决心,一招招都是不要命的打法,逼得侍卫没办法,只得全部杀光。 乾隆在玩命奔跑的时候已经听见外面的厮杀声,只不过那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他脚下丝毫不敢放松。 外面的厮杀停止了,侍卫们听见院子里也安静下来。心里估计里面的打斗也已经结束了。如果皇上还活着,那一定是刺客已经死了,如果皇上已经死了,那做什么都晚了。 所以他们也没急着翻墙,只是在外面大喊:“皇上!皇上!” “朕在这里!”乾隆答道。他却不放心现在就让太监门打开宫门,他真是让刺客吓怕了。 他现在最想的就是一屁股坐在芷兰身边,因为他的腿在微微颤抖。 可是转念一想,皇上和愉嫔挨着肩膀瘫坐在地上,让一院子人见了,实在有碍观瞻。他强撑着,故作镇定的吩咐道:“搬两把椅子来,扶愉嫔起来。” 侍卫们听见了皇上的声音,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皇上不吩咐开门,也没人敢去叫,就分散开来,借着朦胧的月光在满地的尸体中查看,以防有装死的刺客再突然袭击。 太监搬过两把椅子放在院中,他和芷兰刚刚坐了,听见外面传来吴波呼哧带喘的叫声:“皇上……皇上!” 乾隆登时心里一松,情知大难已过,他吩咐道:“打开宫门。” 太监们七手八脚的挪开了这些做什么?倒是你要仔仔查查这起子毛贼的来路,找出后面指使的。” “虽说你已经废除了凌迟,老婆子我豁出去担了干政的罪名,也定要下懿旨千刀万剐了他!” “额娘放心,看穿着刺客是内务府三旗的营兵,寻常人也混不进宫里来。儿子定会命人严查,将幕后主使之人一窝端了,以绝后患。” “出了这种事情,这地方戾气太重,儿子想请皇额娘明日就移驾寿康宫。” 皇太后道:“也好,搬去离你近些,也省得你大老远的往这边跑,耽搁了许多时辰,给那些贼人可乘之机!”说罢,不满的看了芷兰一眼。 芷兰低头跪着,看不见皇太后的神情,却从话里面听出了玄机,只是一声也没敢出。 “那儿子明天就吩咐内务府办去。” “好,依你,快起来说话。” 乾隆和芷兰起身,他心想,景仁宫的太监已经团灭了,皇太后身边不能没有人。芷兰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今夜也断然不能把她留在墙根儿堆满尸体,血腥味儿刺鼻的永和宫里。 于是对身边的一个侍卫吩咐道:“去传朕的口谕,永和宫所有人等,今夜在景仁宫侍奉皇太后。”又转对皇太后道:“外面天凉,还请皇额娘回暖阁里歇息。” “也好,你也早点回去歇着,用我的舆轿送你。” 乾隆送皇太后回了东暖阁,待辞出来时,永和宫的太监已经抬过皇太后的舆轿停在宫门前,他拉着芷兰的手一同出了景仁宫。 走到舆轿前,芷兰想着不妥,手上略一挣,怎奈乾隆的手攥得紧紧的,她拗不过,只好一起坐了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14章 生死与共 养心殿,乾隆的寝殿里,芷兰躺在他怀里,不安的说:“我睡在这里,违制了。” “事急从权,你宫里的人都去侍候皇太后了,你不睡在这里,还能睡在哪?再说,墙根儿堆满了尸体,那宫里今晚能住人吗?” 芷兰本就浑身打着颤,听他这一说,立时感到鼻翼间还残留着浓重的血腥味儿,她伏在乾隆胸口一阵干呕,呕得眼角都流出了眼泪,乾隆轻轻的抚着她的背。 过了好一阵,稍稍平静下来的芷兰抹了一把眼泪,喃喃的说:“作梦都没想到,我也能杀人……” 乾隆帮她掖了掖肩头的被角,安慰她道:“你没看那么多侍卫和太监都被刺客杀了?他们都罪大恶极,你杀的是该死之人,不用挂在心上。” 为了缓解芷兰的紧张,他换了话题:“咦,你学过功夫吗?” “我学个狗屁的功夫!”芷兰的小粉拳轻捣了一下他的肩头。 “你没学过功夫,十几个太监都干瞪着眼儿,怎么你就能一刀杀了那人?” “那人的刀疯了似的乱砍,太监们是怕误伤了你,也怕伤了自己,畏首畏尾,自然胆子就小了,所以只有干瞪眼儿的份儿了。” “那你呢,你不害怕吗?” “我现在怕得要命,当时忘了害怕了。” “为什么忘了害怕?” “因为你当时命悬一线,如果你死了,我在这个世上就生无可恋了。我就想,一刀砍下去,万一不成,大不了一起死,也总比扔下我一个人强。” “傻孩子……”乾隆搂紧了她。 芷兰喃喃的道:“我真的想过,如果咱俩都死了,是不是能回去?如果那样,没有这么多的事情,没有这么多的风险,也没有这么多的妃嫔。” “只有我们俩相守着,该有多好!如果没有那次车祸,如果咱们有个幸福的小家,我相信,我会做得和你妈妈一样好……” 一时,两人无语凝噎…… 又过了好一阵,芷兰轻声埋怨道:“今晚都让你给吓死了!” “刺客在外面翻墙的时候,让你赶紧去我寝殿里找地方躲起来,那样使劲推你,你怎么就死活不去?要不是侍卫赶来的及时,那……” 乾隆轻笑道:“满院子里除了女人就是太监,只有我一个带把儿的,我把你们都撇在那里对付刺客,自己找地方躲起来,命是保住了,脸还要不要?” 芷兰让他逗笑了,轻捶了他一下,伏在他的怀里喃喃道:“他们要杀的是你,再说,我们都可以死,你不能……” 乾隆没说话,只是紧紧搂住了她,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那因惊吓而微微发凉的身体。 翌日晨起,用过早膳,乾隆安排太监将芷兰送回永和宫,又传旨内务府给景仁宫重新选派太监,再奉着皇太后移驾寿康宫。 还差孙静去了一趟长春宫,告诉富察皇后不要挂心,自己后晌就过去。 西暖阁,刚交巳时。 “这真真是匪夷所思,骇人听闻!”听完乾隆的大略讲述,允礼激愤的说道。 “皇上,臣弟请旨查办此案!”弄到了四哥的头上,直接威胁到了自己家这一支,弘昼气急败坏,一改往日的行事风格。 鄂尔泰也说道:“皇上,奴才也兼着领侍卫内大臣,出了这大的事,自也难辞其咎,奴才请旨与和亲王一齐查办此案!” 乾隆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稍显局促的允禄,却没理他,转而问张廷玉:“衡臣,你怎么看?” “皇上,”张廷玉缓缓说道:“依臣所见,此事惊险已过,现在看来,坏事变成了好事。譬如他是一个脓包,早晚要鼓出来,趁早让它出了头,连根挤去便是。” “首先,此事应内紧外松,不宜过分张扬,以免别有用心之人借题发挥,于朝局不利。皇上稳如泰山,安之若素,就有狐疑观望的,便也没了想头。” “其次,先甄别出凶手身份,推测出大致来路,才好确定该由刑部来查,还是统领衙门来查,或者由……”他突然缄口不语了。 “或者由宗人府查,对不对?”乾隆一语道破。 允禄本就觉得皇上今日越过自己去征询张廷玉的意见,这很反常,听了皇上这话,不禁心头一震。 想到自己不能再沉默了,遂拱手道:“皇上,臣也请旨查办此案。” 乾隆听了,面无表情的说道:“十六叔的差事够多了,十七叔的身子骨也不很好,这事就让小辈们代劳吧。” “和亲王专差查办此案,着刘统勋署刑部尚书,着吴波署步军统领,此二人入军机处上行走,协同和亲王查案。” 乾隆顿了一下,又说道:“着礼部尚书讷亲入军机处上行走,仍旧兼管礼部。” “这些刺客若真是内务府三旗的营兵,是谁荐进来的?又是怎么混进宫里的?后面还牵扯着什么人?都给朕查个水落石出,明白回奏!” “鄂尔泰和张廷玉把军机处和部里的事情料理好,就如张廷玉所言,此事内紧外松,为了这些屑小扰了朝局,那才称了他们的心呢。” 钮祜禄·讷亲比乾隆年长一岁,其祖父遏必隆是康熙初年的四个辅政大臣之一,父亲尹德曾授领侍卫内大臣。 一下子让两个汉人成为军机大臣,再加上老相张廷玉,汉臣在军机处的势力骤增,势必引起满州权贵的强烈不满。 为了即将陆续推出的新政,为了能渐渐剥去旗人的特权,乾隆不得已将讷亲也收入军机处,就为用他的身份来堵住别人的嘴。 之所以选择了讷亲,因为他毕竟年轻,没有允禄、鄂尔泰那样的资历和威望,比较容易驾驭,可以利用他和弘昼一起去对付那些满州权贵,用旗人碾压旗人。 经过昨晚的事,吴波一跃成了军机大臣、九门提督,然而他却没有半点儿兴奋,后晌,他来温室里见乾隆。 “老大,刚出了这么大个事,我现在想想都后怕。眼下正是应该加强宫里护卫的时候,你怎么反而把我调出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15章 重作布局 乾隆幽幽的说道:“你以为只有你害怕,我不害怕吗?正是因为害怕,我昨晚想了又想,咱们必须换个思路了。” “原来太短视了,只想着看住身边别出事情,结果呢,不也没看住?为什么?就因为咱们手里没有足够强的兵权!” “如果我们有了足够的兵权,那些人就会寻思着,即使暗算了我,朝廷大军一到,照样将他碾成齑粉!” “他的图谋一样不会得逞,也许反而能吓住了他,这就是让你当九门提督的原因。英诺一直是暂署,是因为你资历太浅,想再等等,现在看来,等不及了。” “还有,我有个预感,这件事情查清楚之后,允禄十有八、九不能再留在军机处了。允礼本来体弱多病,允禄一退下去,他必然也会称病请辞。” “那你会准吗?”吴波问。 “不会,一下子弄掉两个叔王,会犯了宗室的众怒,对我们不利,所以还需要把允礼摆在那里。” “反正他是个滥好人,对我们构不成什么威胁。他身子骨又不好……”说到这里,乾隆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你知道吗?他只有一年的寿数了。” “啊!你怎么知道?”吴波惊问道。 “真实的历史就是这样,他卒于乾隆三年二月!具体哪天我记不得了。” “我去,那……” “那什么?你可不能说出去,若是说的不准,你就等着挨骂吧。若是真说中了,别人会怎么看你?你不成了骇人的怪物?” “不是,我不是想说出去,我是说,既然咱们穿过来了,许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那允礼的寿命会不会也变了?” “我不知道,这要等一年以后才能见分晓。” “不是……你都穿过来这么长时间了,从你接触过的人当中,没有验证过吗?” “你以为我的脑袋是电脑硬盘呀?能把每个无关紧要的人物死在哪天都记得一清二楚?” “也是哈。”吴波不言声了。 “不管怎么说,军机处腾出了位子,你和刘统勋就要先占了,也省得别人惦记了。” “你们两人进了军机处,力量对比就发生了变化,讷亲年轻不敢多说话,以后再议什么大事,不就容易多了?” “只是你以后的担子更重了,接手统领衙门以后,再整顿一下粘杆处。如果没有纰漏,刺客怎么会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 “要说纰漏,宫里就有一个大的。这个怪我,原来只注重了内廷侍卫和粘杆处,却忽略了内务府三旗那几个营,这次的事,一定是让人在那里钻了空子。” “这次事情之后,内廷侍卫和内务府那几个营都要有大的调整,趁这个机会,把志远留给你的那二百多人都补进来。” 允禄从宫里辞出来后,一直精神恍惚,他心知要大祸临头了!昨天晚上的事,一定是弘晳他们那几个天杀的混账干的。 这案子想查出来太容易了,任谁也能想到,那些人绝对不是冒充的,而是货真价实的内务府营兵,利用值守宫门的便利条件混进了后宫。 顺藤摸瓜,没个破不了案的。弘晳他们肯定是完了,现在的关键是会不会把自己牵连进来。 他现在万分后悔曾经和他们几个说了那么多的牢骚话,还透露给他们许多消息。听弘历今天的口风,不但已经疑到宗室里的人,甚至对他的态度也有明显的变化。 “十六叔的差事够多了……”他脑海里总是响起弘历的这句话,怎么想都觉得是话中有话。 看来自己退出军机处,撤差回家是一定的了,能不能保住这个亲王爵位都不好说。 他越想越害怕,回到府中,一头钻进内院小书房,把使唤的人都支开,就在书房里仔细的翻找起来。 他把所有的往来信件都找出来,堆成了一个小山,然后一封一封的拆看,觉得里面稍有不妥的词句就拣出来。 谁知道弘晳他们几个被抓后,严刑拷打之下会不会把自己供出来?谁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抄家? 要知道,抄家可是他阿玛的拿手好戏,当年追讨官员所欠的亏空,抄家抄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那些年,连民间斗雀牌(打麻将)都有了一种新的和法,赢得最大的一种和法就叫做“抄家和”,意思是把别人赢得分文不剩。 这个弘历,面儿上看着温文尔雅,平易近人,真翻起脸来,比他老子更狠! 前面几代皇帝都和朝鲜相处的甚是融洽,他刚登基一年不到,说灭就给灭了。就这副心肠,真抄了他这个十六叔的家,又有什么稀罕? 他把拣出来的信件都扔在铜盆里,一把火烧了,然后回到卧房,一头倒在床榻上,惴惴不安的胡思乱想。 今天皇太后移驾寿康宫,后晌,乾隆早早的来给皇太后请安。 寿康宫温暖敞亮的东暖阁里,皇太后的心情很好。 笑着叫他起来坐了,头一句话就说:“昨个儿你走后,我听永和宫的人说起才知道,海佳氏那孩子有救驾之功呢,可巧昨日我还给了她脸色看。” 乾隆笑道:“别说您没有什么重话,就真有,她也只有应承的份,哪值当皇额娘这么挂心?” “不是这话,”皇太后正色道:“这和别的不一样,我仔细问了永和宫的人,就昨天那情景,那明摆着就是要舍出命的事。” “都是女人家,又不是侍卫。若是你额娘在场,许会做得出来,若说别人能做得出来,我还真不敢相信,偏她就能做得出来。” “这孩子平日里瞧着寻常,到了节骨眼儿上,真就让人宾服!” 乾隆道:“若不是皇额娘昨晚的雷霆之怒,让太监们拖住了那伙刺客,就纵有几个海佳氏,怕也一命呜呼了。” “说到这,儿子还想请皇额娘示下,”他换了庄容:“昨日为救驾殁了的那些太监,要如何抚恤才妥当?” 皇太后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这都是舍命护驾的功劳,不能比照着战场殉国一样抚恤。听说那里面还有几个侍卫,就按着侍卫一样,可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16章 心仪之人 乾隆道:“儿子想,这里头还有分别。侍卫们的职份就是关防护卫,平日里的月例和赏赐也比太监多得多,舍命护主是他们的本份。” “太监就不一样,不仅没有侍卫的待遇,功夫更是没法比。就像昨日那十几个人,就是明知道去送死,也一样冲了上去的。” “说句实在话,儿子的命,其实是他们十几条命换回来的。” 听了他的话,皇太后也不禁动容,拿帕子拭了拭眼角,问道:“那你是什么章程?” “儿子想,太监虽是阉人,也是一条人命。抚恤要比侍卫多些,就按侍卫每人五千两银子,太监每人七千两,皇额娘看这样可好?” “好,你说的在理,就依你,在这事上不能省,若不然,以后真到了节骨眼儿上,谁还肯舍出命去?” “还有,若是没有内鬼,那些人也断不能混进宫里来,也不能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一定要查出这些个人来,千刀万剐!” 乾隆赔笑道:“皇额娘,朝廷律法已经废除了凌迟,知道您是心疼儿子才下了狠心的。” “若您定要下懿旨用法外刑剐了这些人,自然也是可行的。只是朝廷的律法朝令夕改,容易让人生了轻慢之心。” “儿子只是有这点子想头,到底怎样做,终归还是听皇额娘的。” 皇太后叹了口气道:“若是此说,额娘也不让你为难,但显戮是必须的,菜市口枭首示众,家人发到黑龙江给披甲人为奴!” “成,依了皇额娘,就这么定了。” 皇太后接着道:“有罪当诛,有功也要赏,昨日一应有功人员都要赏。海佳氏要重赏,女人家能做到这份上,似乎比太监更难得些。” “就是要给所有妃嫔,给那些节骨眼儿上紧闭着宫门的瞧去,肯为皇帝舍命的,皇家定然不负了她!” 乾隆笑问:“那皇额娘打算如何赏她?” 皇太后也笑道:“这是你后宫里的事,问你媳妇去,她是统摄六宫的皇后,该当她拿主意。你额娘还没老糊涂,不会做那越俎代庖的事。” “那也成,儿子和富察氏商量过,拿出个想头,再来请皇额娘的懿旨。” “去看看你媳妇吧,她头晌还来陪我说了半日的话呢。” 长春宫里,富察皇后仔细端详着乾隆,看得他忍不住笑了:“怎么,才几日不见,不认得了吗?” “亏你还能笑得出来,臣妾吓都要吓死了。”富察皇后心有余悸,“昨日听说后,我整晚都没睡。” “我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后悔把园子里那两个女子打发了出去。” 乾隆依旧笑着:“呵呵,就是她们俩个住在宫里,我也不见得会去她那里,她两个能派上什么用场?” “哎,幸好是在永和宫,若是在这里,离着皇太后那么远,那后果真是不敢去想……” “也是这宫里护卫的篱笆扎得不牢,才给了贼人可乘之机,以后应该不会了,你也别太担忧。”乾隆安慰她道。 “头晌去陪皇额娘说话,她还说起愉嫔,说要重赏她。臣妾也觉得她是巾帼不让须眉,我都自愧不如呢,我也和皇额娘一样的想头,这次要重赏她才好。” “刚我问皇额娘这事,皇额娘说你是统摄六宫的皇后,该你拿主意。” “我懂得皇额娘的心思,她知道我管这后宫的烦难,怕愉嫔立了如此大功,将来恃宠而骄,所以想把这个人情让我来做。” 乾隆笑道:“那你就该当仁不让,我也听你的。” “这么大的功劳,升位份是必须的,她现是嫔,就升为……”富察皇后迟疑了。 “呵呵,你犯的什么嘀咕?她现是嫔,若升也只能是妃,还能升到哪里去?” “臣妾想提议皇上升她为贵妃!” 乾隆吃了一吓,道:“不成,那岂不是越级了?其他妃嫔牢骚满天飞,你更加难做了。” “这倒不难,我自然有话堵住她们的口,以后若谁再有了愉嫔这样的功劳,也依此例办理,不就结了?” “我还是觉得这位份升得过快了,以后没有了进步的余地。” “进步的余地倒是有,若是她以后再有了大功劳,可以……可以封她皇贵妃!” 乾隆心里又是一阵诧异,笑道:“皇后可是被昨日的事吓糊涂了,怎么今日净说些唬人的话?” “没有,我是当真的。” “嗯?”乾隆敛了笑容,正色问道:“皇后该知道的,按制度皇贵妃只有一个,其实等同于副后。” “大清开国以后,极少有过皇后与皇贵妃并存的,为的就怕皇贵妃位份太高,与皇后分庭抗礼。” “有的皇贵妃是死后追封的,有的是因中宫空虚,封皇贵妃以摄六宫事。你这是怎么了?怎的还有这样的想头?” “我是真心的,”富察皇后低声道:“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你对她的情份,我们之间现在是这样,你有了一个心仪之人,我不该为你高兴吗?” 乾隆被富察皇后的话感动了:“皇后的心意我明白了,但此事断不能这样做。” “也许愉嫔不是那样骄横跋扈之人,不会和你争什么高低,但是其他人会怎样看?那将置你于何境地?这事皇后不要再提了,皇贵妃的位子,我会永远让它空着!” “哎,既如此,我就依你,只是你也要依我两桩事。” “什么事?” “第一桩,将愉嫔升为贵妃,这样她就是在我之下位份最高的,将她宫里的低等妃嫔都迁出去,她独居一宫,皇上再去时也方便。” 见皇上被自己说得红了脸,她也微笑道:“你别吃心,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这么久了,你也该知道我的为人。” “那第二桩事呢?” “我想让皇上将她迁来翊坤宫。” “为何?” “一是为着翊坤宫挨着我这长春宫,我们姐妹俩见面说话方便。还有,皇额娘搬来了寿康宫,还有我,都在西边住着,只有她一个人在东边。” “你若总是大老远的跑去永和宫看她,别人有闲话倒在其次,万一再有个什么一差二错,她岂不是成了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17章 翊坤宫主 富察皇后接着道:“若真是那样,这次的功劳也都打了水漂儿了,这是为你,也是为她着想。” 她忽地羞红了脸庞,道:“一个人睡冷被窝的滋味不好受,皇上只能在我这里过夜,却又……” “所以我想,升她做了贵妃,搬来了翊坤宫,你就宿在她宫里,也使得的。皇额娘那里我去说,其他人就有怨言,有什么打紧?” “可是,这还是违制呀?”乾隆仍是不无担心。 “哼,”富察皇后笑着嗔道:“违制的事你做了那许多,还差这一桩了?” 乾隆也笑:“我又做了什么违制的事了,让你抓住了把柄?” “你让内务府招来了六十多个秀女,现都在宫里头住着呢,又不叫去学规矩,学干活,据说月例还加倍。” “内务府的人支支吾吾的也不肯明说,只说是奉了旨的。就有人传出闲话来,说皇上为了充盈后宫,可我不信。” “你为何不信?”乾隆笑问。 “我信得及你,你虽……”她脸又红了,没说下去,赶紧转了话头:“可是你不是荒淫之人。” “若是,你也不会凭白的把几百个宫女放出去,又费这大劲招来这几十个,而且……”她又不说了,笑得很狡黠。 “你今天怎么总说半截话,而且什么?” “而且,你招进来这几十人,那长相根本就不是依照秀女的标准找的,差得远了,呵呵呵。” “呵呵呵!”乾隆让她逗得大笑:“还是皇后懂我,我还真没看过这些秀女一眼。” “估计内务府招来这些人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根本挑不得长相了。好在对她们来说,长相如何也并不重要。” “我猜到皇上找这些人来,一定是有正经用场,敢问是什么用场?” “就是你不问,我也要说的,只是这些日子没顾得上。找这些人来,是读书识字的。” “为什么单单找这些人来读书识字?” “因为这些人学会了,将来出去,要教更多的女孩子读书识字。” “皇上是说,要大清的女孩子都读书识字?” “将来一定会的,但是得慢慢的来。皇后,你说,女孩子有学问好不好?” “嗯……说心里话,虽然有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我自己就是读过书的,我觉得读过书的女人更能明事理,知进退。” “说得太好了!”乾隆激动的说:“如果天下的女人都像你这么想,我得省了多少气力。” “女人也是人,也不是就该当个睁眼瞎子,正如你所说,读了书更能明事理,知进退。” “我找来这几十个女孩子,就是要让愉嫔教她们读书识字,学得好了,将来要办学堂,让这些女孩子做先生,教更多的人读书识字。” “大清朝的皇太后、皇后、公主、福晋,只知道娘家的姓,连个名字都没有,等都有了学问,就该有了。” “皇上是说,女子也能取名字了?” “当然能,以后女子都会有自己的名字,你要取吗?我帮你取一个。”乾隆笑问。 “我……我还是先不了。” “也好,什么时候你想取了,告诉我。对了,我还有一事相求。” “做什么还要求?有话说就是了。” 乾隆道:“这些秀女进来什么活也不做,还拿着双倍的月例,肯定会招来宫里不少人的闲话,到时皇后还要帮我担待些。” “呵呵,这事好办,谁要是有闲话,我让她也跟着那些秀女一道学去,月例也加倍,不就结了?兴许将来你又多了一些女先生。” “呵呵呵,还是皇后聪明,这主意太妙了!” “不过,臣妾还有话要说。” “什么?” “这些个女孩子也不能只一味的读书写字,该做的活要会做,该学的规矩也还是要学。不然,只是有学问,不懂规矩,又眼高手低,也不成个样子。” “说得对,那就这样,把做活和学规矩也编入她们要学的内容,将来要考试的,考得好了有赏,考得不好要挨罚,这样可好?” “好!” “但是,要分清主次,她们还是以读书识字为主,等她们学得有点模样了,还得请皇后亲临学堂去训几句话,她们能学得更有劲头呢。” “嗯。” 正如允禄预料的一样,刺杀皇上的惊天大案只用了不到两天时间就查得一清二楚。 经过内务府三旗营官的辨认,十几个刺客全都是护军营的人,再细一查来历,都是弘晳、弘晈和弘昌荐进来的。 所以,乾隆布置查案的当天后晌,经过请旨,已经将这三人关进了宗人府的牢房里。 问案自然是先从弘晳身上下手,但他咬紧牙关,抵死不认,因有旨意不得动用酷刑,所以只能先把他撂在一边,转过头来审问弘晈和弘昌。 好在这两个人倒是没费多大气力,几鞭子下来,就来了一个竹筒倒豆子,说了个一点不剩。 弘昼拿出了熬鹰练就的本事,带着刘统勋和吴波一直忙到天亮,详细的整理出供词,又让弘晈和弘昌签字画押。 早上宫门刚一开,先着人拿了永和宫那个被弘晳收买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心知自己是死路一条了,昨日里找个借口出宫,回到家中让爹娘收拾了细软赶紧逃命。 不是他自己不想逃,而是因为他无路可逃。太监走到哪里都会被人一眼认出来,他若是和爹娘一起逃命,不但自己绝逃不出去,还会连累了爹娘。 打发走了爹娘,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宫中,不敢自尽,也不敢表现出异常,只盼着能拖一时是一时,好让爹娘逃得远些。所以强自镇定,装作没事儿人的样子。 待到了慎刑司,根本没用动刑,只一问就什么都招了。 弘昼等人饭也没顾上吃,拿了一应人犯的供词,径直来向皇上回奏。 这日后晌,养心殿西暖阁。 御座上的乾隆对两旁坐着的几个亲王说道:“今天没叫鄂尔泰和张廷玉来,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案子审清了,都看看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18章 软玉温香 弘昼把弘晈二人的供词先递给了脸色煞白的允,他接过来,只是略略的翻看了,额头立时渗出汗来。 他将供词甩到允礼手中,到御座前“通”的跪了,连磕了几个头,惊惧的说道:“皇上,臣有罪,但,但这供词也有不实之处,求皇上明查呀!” “十六叔,”乾隆语气淡淡的,却充满了不屑:“看来你还没有完全懂得刚才朕话里的意思。朕说家丑不可外扬,也是为着给你存些体面,你怎的就不明白?” “你的意思是说,弘晈他们是在攀咬诬陷你?他们明知自己犯的是死罪,还诬陷你作什么?” “他们怎么不攀咬十七叔?或者,你事前同流合污,事后见死不救,所以他们才攀咬你,嗯?” “没有,皇上,臣没有与他们同流合污啊,皇上……”允禄说话带出了哭腔。 乾隆的语气仍旧是淡淡的:“朕登基以来,敬你是亲叔叔,礼遇恩宠,无以复加。就为上不负先帝爷至嘱,下不负叔侄情份。” “原也不指望你感恩戴德,只要凭着良心做去也就罢了。可你呢?明知道弘晳他们心存邪念已久,竟抱着一个坐山观虎斗的心思,无论哪边胜了,你都不吃亏。” “弘晳他们的罪是在行,而你的罪是在心。” “你为了不落下一个同宗相残的名声,为了不在宗室里丢了你这主心骨的颜面,竟然置祖宗基业,朝廷安危于不顾,把朕的生死也抛在脑后,听天由命。” 乾隆一句紧似一句,句句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允禄的心里,他额上的汗已经顺着脸颊淌下来。 “弘晈和弘昌是分开审讯,他们的供词说得一般无二,明明白白。你却仍要狡辩,你当弘昼他们几个问案的都是白吃饭的吗?” “你比弘晳他们更让朕寒心,朕却没想拿你怎么样。你不拿朕当亲人,朕却还拿你当叔,就不看你,也要看着圣祖爷和世宗爷。” “总不能圣祖爷的后代,都似你一样薄情寡义,六亲不认吧?你下去吧,回头就有旨意给你。” 允禄听了,沙哑着嗓子,有气无力的说了句:“臣谢皇上恩典。”叩了一个头,艰难的站起来,仿佛喝醉了酒一样,踉踉跄跄的退了出去。 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屋里静得能听见喘息声。 片刻后,允礼跪下说道:“皇上,弘晳他们做出此等丧心病狂,天理难容之事,我身为长辈,也有失察之罪,求皇上惩处。” 弘晓也跟着在一旁跪下说道:“皇上,弘昌、弘晈都是臣的亲哥,臣却没有及时发现他们的不轨图谋,加以规劝,臣也有罪。” 乾隆轻叹了一口气,温声道:“十七叔、弘晓你们都起来吧,各人有各人的账,是他们自干罪戾,你们也不必代人受过。论起兄弟,难道朕不是他们的兄弟?” 待允礼两人起来站了,乾隆又道:“你们看该如何处置他们几人?” 说到这事,允礼和弘晓都不便说话,弘昼道:“若以罪论,自然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只是……” 乾隆接着他的话说道:“只是,他们是自家人,和我们一样,都是圣祖爷的骨血,所以朕不能似他们那样的蛇蝎心肠。” “弘晳、弘昌、弘晈夺爵,着宗人府圈禁!允禄……革去亲王双俸,罚俸五年,撤去本兼一应差使。你们都不要去,让宗人府去人传旨吧。” 弘昼又问:“皇上,永和宫那个小太监如何处置?他的父母都已经畏罪逃了,要不要下海捕文书缉拿?” “正犯斩立决,他的父母……算了,随他们去吧。” 众人都退了出去,乾隆起身踱到温室,在小炕上半卧了想着心事。 门外传来吴波的声音:“主子。” “进来吧。” 吴波进来,见没有别人,走到他跟前坐了,说道:“老大,就这么便宜了弘晳他们三个?” 乾隆起身盘膝坐了,低低的声音说道:“全天下都知道允祥和雍正的感情,所以弘晈和弘昌不能杀,不值当为了他们的两条小命落下个恶名。” “弘晳不能留,他是罪魁祸首,有他在一日,就总有人想着为废太子招魂。等到风平浪静后,让弘晳暴病而亡!” “明白。” 几天后,愉嫔越级晋升为愉贵妃,搬进了翊坤宫。 富察皇后还真是做了一件好事,解决了让芷兰头疼的问题。 因为以前选进的秀女,都是直接分进了各宫里,所以内务府并没有专供这些秀女住的地方,现在只是分散在几处临时居住,条件相当简陋。 而且,这些秀女要去翊坤宫读书,如果见天儿的在宫里走来走去,也太招摇。 富察皇后提议让愉贵妃独居翊坤宫,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芷兰干脆把东、西偏殿都腾了出来,一间做学堂,一间做寝室。秀女们读书写字,吃饭睡觉都不用出翊坤宫,方便多了。 乾隆让内务府每天给送去足够的食材,这些女孩子轮换着做饭,打扫。芷兰教她们读书、写字,还有几个年长的宫女教她们干活,学规矩,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开展起来。 还有一点,是乾隆最感激富察皇后的,就是他真的可以在芷兰的寝宫过夜了,又尝到了久违了的那种偎着细腻柔滑,软玉温香的胴体睡觉的幸福滋味。 正如乾隆预料的一样,后宫的妃嫔马上牢骚一片,只几天功夫,就有风言风语传到了皇太后和富察皇后耳朵里。 怎奈,富察皇后早就将此事禀明了皇太后,皇太后也觉得,凭着海佳氏的功劳,这么点子事也不为过。 况且,儿子喜欢,儿媳都亲自来讲情,自己又何苦做个恶人?所以尽管宫里传得风言风雨,皇太后只当没听见。 妃嫔们眼见无计可施,又怕说得过了得罪了皇上,给自己招来祸端,也只得作罢。 乾隆的幸福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却急坏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御前一等侍卫索伦。 这天傍晚,他来到吴波的府第,因平素和吴波最是要好的,常和几个大侍卫来吴府喝酒到半夜。吴府上下没有不认识他的,每次来都不用通报,直接进到书房喝茶。 吴波闻报,从后院来到书房,推门进来见了索伦,不禁笑骂道:“操,瞧你那样儿,哪个小妾让人拐了,做什么哭丧个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19章 广东水师 “真他娘的是小妾让人拐了,我都不会这么着急。”索伦没好声气的说道。 “什么事?说说。”吴波端起茶壶给两个人都斟上了茶。 “你可倒好,到军机处躲清静去了,把护卫的责任都扔给了我。你可能不知道吧,这些日子,皇上五天里有三天都宿在翊坤宫愉贵主那里。” “侍卫们不能在后宫护卫,我们是干着急没办法。皇上身边就只剩下了那些不中用的太监,这万一……万一再出上次那样的事,这……唉!” 吴波听了不由得心中一惊,立刻觉出了问题的严重性,难怪索伦这么着急。 “这还真是个大事,你没有向皇上谏言吗?” “说了,皇上只是一笑了之。” “哎呀,这可难了。”吴波抚着脑门子道:“有一个最稳妥的办法,你看可行不可行?” “什么办法?”索伦来了精神。 “把你阉了送进宫里,最合适不过了。” “行啊,咱俩一起去。”索伦说着,伸出大手就向吴波的裆里抓过来。 吴波忙笑着挡开了他的手,两个人笑过一回,轻松了许多,吴波这才正色说道:“老索,都是男人,你也知道的,这种事情不能硬拦着。” “你看这样行不?我去跟皇上说说,尽量少去翊坤宫过夜,就翻愉贵主的牌子,留在西耳房也是一样的,对不?” “那不一样,”索伦是个实诚人,直言不讳的道:“皇上许是不愿意看见愉贵主脱光了让太监扛着过来。” “嗯,你说的也是,”吴波道:“所以这事得抓紧想辙,我看咱们还得学前明的办法,让太监兼着侍卫的差事。” “明天咱俩去敬事房,我让他们把太监挨着个的都找来,你看看哪些人是练功夫的料,挑出几十个来。” “以后就把这些人交给你和咱们那些侍卫弟兄们,教他们练武功。” “只要他们练得好,肯出力,不用干杂活,每日就是练功和护卫,月例按双倍发放,内府务若是不出,我出这银子。” “但有一样,内宫里不能佩腰刀,更不能带暗器,武器只能是棍棒,暗器就是用石灰包迷眼。” “这几十个人若真是练出来了,白天晚上跟在皇上身边,皇上也不用总是带着侍卫进后宫了。他爱宿在哪里就宿在哪里,咱俩都省心,你看咋样?” “好,”索伦兴奋的说道:“还是你的鬼主意多,就这么办,明天咱俩就去内务府。只是这功夫可不是仨月两月就能练成的,这期间你可多劝谏着点皇上。” “还有,要多挑些太监,有练不出来的,兴许还要裁汰掉一些。” “行,就这么说定了,你瞧上眼儿的尽管挑走,回头我去皇上那儿请旨。” 吴波边说边起身来到书架前,在书的夹缝中拿出一叠银票,翻了翻,拣出一张,拿过来递给了索伦。 索伦接过来一看,是张一万两的龙头大票,慌得赶忙递还过来,道:“这么多银子,你这是做什么?” 吴波抬手把他的手挡了回去,真诚的说:“听人说你刚买了个庄子,银子不凑手,还寻人家借了几千两。不是我说你,平日里无话不说,什么玩笑都开的。” “每次来喝酒,酒喝完了自己去向下人要的。怎么遇到了难处,还和我客套起来?兄弟情份,光靠嘴说的吗?真他娘的没意思!” 索伦的眼睛有些潮红,嘴里说道:“这,这也太多了……” “拿着!你一大家子人,开销也大。说句不该当的话,我现在进项比你多,以后再遇到难处,只管来我这,犯不上去外面跟人家说小话儿。” “可京城里都知道咱俩的交情,你去寻别人借银子,成心寒碜我是不是?操!” 学部的组建很顺利,因为经过遴选,国子监有很多人直接划入了学部,去年九月秋闱选出的进士,也全部派入了学部和京师大学堂任职任教。 因为开始没有那么多的学生,京师大学堂就临时设在了学部衙门,三月初一开讲授课。 乾隆又在畅春园里划出好大一片地方,作为京师大学堂的校址,房屋的图样已经绘制完成,进入四月,正式动工建造了。 五月端午过后,又一件新的议程摆在乾隆的案头。 养心殿西暖阁,弘昼、弘晓和几个军机大臣坐在两边的小櫈子上,御座上的乾隆先开了口。 “果亲王前几日有折子递进来,说身子骨更不如从前了,请辞所有差事,在家养病。朕没准,让他不必每日进来了,就在家理事,能做多少就做多少。有他看顾不到的地方,你们都分担些个。” 接着,他手指敲了敲小几上的一份折子,说道:“自从严禁海关上进口鸦片以来,海上走私越来越猖獗。鸦片贩子们竟然在船上装了火炮,配了枪械,公然对抗缉查。” “上个月军机处有廷寄给两广总督,责成广东水师新建战船,扩编水师,购置火炮、枪械,以加强海上走私的缉查。” “前日,尹继善有折子递进来说,广东本不如江南繁华富庶,每年的赋税除交到户部外,剩余的也只能勉强支付省里的用度。” “因海禁未全开,关上进出的货物不多,收上来的厘金全都上缴了内务府。省里实在拿不出这大笔的银子扩编水师,奏请户部拨银。” “他还请旨,若户部不能拨银,可否效仿他在江宁时,秦淮河上的法子,在广州繁华地界大量鼓励兴办妓馆,征收缠头税,以充军费开支,你们看怎么样?” “皇上,”鄂尔泰说道:“军费乃是国家正项开支,奴才以为还是户部拨银为妥,以缠头税充作军费,似乎有失朝廷体面。” 张廷玉道:“皇上,臣赞同鄂尔泰的说法,缠头税只是江宁特例,毕竟不是常项赋税,而且终究有些拿不上台面。” “臣认为广州不宜再学江宁,大肆开设妓馆,此风一开,若各地争相效仿,着实有伤风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20章 新学艰难 张廷玉接着道:“只是今年用银子的地方多,去年征朝鲜的军费用去了五百多万两。” “支付朝鲜族人搬迁及安家费用去了七百多万两,东海省修缮战时损毁设施用去了二百多万两。’ “黄河决口,赈济几个遭灾的省份又用去了三百多万两。所以岳钟琪大军只发了抚恤银子,还差着五百多万两的赏银,原想着从今年的进项里出。年后学部奉旨递到户部的京师大学堂预算,需用银三百多万两。” “各省建学堂,原定是部里、省里各出一半。可是近日,已经有好几个省的巡抚、藩台到军机处哭穷。一群油滑官儿,也不说没银子,只说眼下不能如数拨付出来,请求延缓学堂工期,这不是拐着弯儿的和部里打擂台?” “不成,”乾隆道:“京师大学堂和各省的学堂,务必如期完工。从上到下,从京中到各省,本就有好多官员和士子不赞同废八股而开新学,去年秋闱还出了举子罢考,抵制新学的事情。” “若再将学堂的工期拖到明年,岂不是更让他们看了现成的笑话?弄不好,今年的恩科还会有人罢考。” “这事,决不能让省里这帮子琉璃蛋子给拖垮了,传旨给户部,省里原定建的学堂所需银子,户部出七成,省里出三成,让户部各省分司务必把银子按期足额拨付。” “军机处再行文给各省,若今年八月十五之前,各省学堂不能如期完工,耽误了九月学生入学,巡抚、布政使各降一级!” 张廷玉道:“如此一来,两广的军费就更捉襟见肘了。” 乾隆道:“军机处发文给尹继善,今年的海关厘金不必再缴内务府,用作水师扩编的费用。” “皇上,”弘昼道:“如果这样,内务府一下子少了这么多进项,怕是支应不下来。水师的军费是正项,定然少不得的。京师大学堂预算开支三百多万两,可不可以缩减些?” “臣看过京师大学堂的图样,不仅规模空前,而且,太过奢华了些,似乎没有必要。” “老五,”乾隆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并不是朕喜欢奢华,也并不为粉饰太平。还有更难听的,怕你是没说出来。” “外面还有人传言,说朕花几百万两银子在园子里,建学堂是只是借口,为自己扩建行宫才是真的。” “这样的话,朕不屑一驳,你们是最知道的,朕两年都没去过园子了,这是几代皇帝都没有过的事,朕还会把几百万两银子花在那里?” “知道为什么这个京师大学堂要花几百万两银子,建得这么奢华?就因为千百年来学的都是四书五经,考的都是八股制艺,读书人只会这个,不会别的了。” “你要改了,他不会,觉得这好多年的四书五经白读了,一肚子怨恨,不敢明着攻讦朝廷,就拿那些学习新学的士子们发作。” “什么离经叛道,什么儒门败类,什么斯文扫地,一个个屎盆子只管扣过来,弄得谁家要出了一个新学士子,就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朕就是要建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学堂,最初的几年,还要给学堂里的学生发月例,要让他们吃得比在家里还好,细米白面,顿顿有肉。” “学成后,成绩优异的,直接放出去做官。让全天下的士子都以能考进这里来读书为荣!让有新学士子的人家都脸上光彩,就如同以前谁家有人中举了一样!” “不这样做,怎能轻易改变千百年来的积习?朕实话对你们讲,为什么京师大学堂建那么大?不仅因为这个大学堂目前是全国唯一一所高级学堂,科目多,学生多。” “还因为,朕给将来还要开办的京师女子大学堂预留了地方!大概你们都听说了,愉贵妃在翊坤宫里教了几十个秀女,那根本不是什么秀女!那是愉贵妃奉朕的旨意,培养的几十个女子学堂的先生!” “自从劝女子放足的诏谕颁发了之后,放足的女子越来越多。她们行动方便了,不甘心只在家里下厨看孩子侍候男人,有越来越多的人去下地种田,上街卖货。” “将来女子还能做更多的事情,总不能一直都让她们都大字不识一个,当睁眼瞎子吧?” 在场的几人,除了吴波之外,都是吃惊不小。国家开办学堂,让女子来读书,这可是千百年未有过的事情,这真是有点耸人听闻。 好在允已经撤去一应差事,允礼抱病在家,弘昼和弘晓作弟弟的不敢深说,而且大家已经见过了皇上一项又一项的变革,虽然事前都是一片反对声,但事后屡屡证明他是对的。 讷亲新入军机,论身份比不了弘昼和弘晓,论资历更是比鄂、张二人差得远了,所以他抱定了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宗旨,吃不准的绝不多言。 见众人无话,弘昼道:“那内务府短缺的银子就没处找补了。” 乾隆道:“以前不是说过要把皇庄的地卖些吗,你这就和内务府商量着办去吧,不能再折价发卖,就按市价。” “限制旗人生业的禁令不是已经取消了吗,正好让那些满肚子怨言的旗人瞧瞧,皇家都把庄子卖了作军费,办学堂,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臣遵旨。”弘昼说完,就不再言声。 因为是皇室内务,其他人不便插话,一时竟冷了场。刘统勋见了,便说起了自己的差事:“皇上,自打柳条边解禁,关内关外可自由往来。” “朝廷又蠲免关外及东海省三年的钱粮,关内日子过得艰难的百姓蜂涌出关,这才半年的光景,已有不下千万人去了关外。” “如今不仅奉天,连吉林、黑龙江都去了很多关内百姓,再加上迁来的朝鲜族人,关外人口剧增,相比之下,官府的人手却少得可怜。” “有很多地方,原是无人的荒野,关内的百姓来了开荒种地,打井造屋,自然形成的村屯,竟然不知道该属哪府哪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21章 东北四省 “没有官府治理,就给了不法之人可乘之机,近期各类案件频发。前几日,竟有人将鸦片贩到了关外,让巡防营给拿了。” “奉天、吉林、黑龙江三省将军衙署都行文到刑部,请求增派人手缉查罪案,臣以为,这事儿的根子不在这上头。” “延清见的很对,”乾隆道:“先前只忙着迁人、换地,这事情给拖延了。” “关外的人口会越去越多,日子安稳了,生活好过了,出生的人口也会一年多过一年。那一大片地方,不能再像以前那么治理了。” 吴波心里像明镜一样,这时装作糊涂来捧场:“皇上,可是要像原来的朝鲜那样,设行省?” “对,设行省,就按现在的将军衙署所辖,划成三个省。奉天省,省城在奉天;吉林省,省城在吉林;黑龙江省,省城在齐齐哈尔,如何?” 说罢,他扫视众人。这是治理地方的正规方略,众人自然是没意见。 弘晓这时看出了问题,说道:“设行省自然是好,只是这省、府、县里各级官府设置下来,又不知要添多少官员胥吏。” “朝廷又蠲免三年钱粮,这么大的开支,恐怕又要指望户部了。” 乾隆听了不禁愁得长叹一声道:“是啊,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要钱的事。既然说过了蠲免三年钱粮,这是断不能食言的,不然朝廷的脸面还要不要?” “可是户部的银子又不是海水,终归也是有数的,这银子从哪来?总不能一直靠着卖皇庄的地过日子吧?” 见大家都没了主意,他接着说道:“最容易见成效的只有一样,就是开禁通关了。” 大家都明白,皇上说的是开海禁,自由通商,这是皇上第二次说这件事情了。但是大家的反应却比他第一次说的时候平淡了许多。 本来嘛,连祖宗的老窝儿,龙兴之地的封禁都开了,本就时开时关,开关不定的海关开不开又有什么打紧? 弘昼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皇上,朝廷原在康熙年间设立了粤(广州),闽(漳州),浙(宁波),江(上海)四关,如今自由通商以后,是只开广州一关,还是四关全开?” “四关全开,”乾隆说道:“先只开这四关,将来进出的货物多了,可能要开更多的关。” “到那时海关上收的厘金,真就像海水一样,哗哗地流进来。除去内务府每年固定的数,其余全缴到户部。” “这事由弘昼、衡臣、镜湖统筹办理,弘昼掌总,抓紧办下去,三个月内把海关都开起来,明年这时候就见成效了。” “海禁开了,沿海大些的地方,即使没有设海关的,也都建起港口。这样,沿海各港口就可以通航了,人员货物往来就方便多了。” “比如漕运的粮食,如果用海船来运,比运河里的船多装几十倍的粮食,还不用一窝蜂的堵在运河里。” “好在今年没有战事了,户部紧一紧,支应这一年下来。明年就松缓过来了,三年过后,东北四省的赋税也能收上来了,到那时,就有钱做更多更大的事儿了。” “着岳钟琪署奉天总督,辖奉天、东海两省;张广泗署吉林总督,辖吉林、黑龙江两省;兆惠署东海巡抚;傅尔丹去补张广泗云贵总督的缺。” “原盛京、吉林、黑龙江各省将军转任为巡抚,各府、道、州、县官员由军机处与吏部商议后,拟个名单奏进来。” 八月,秋风送爽,金桂飘香。 收获的季节,吴波家里也传来了喜讯,秋月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儿子,乐得吴波见天儿的合不拢嘴。 明天就是儿子满月,吴波要在府里大办满月酒。此时,府里上下所有人等正忙作一团。 吴波正在内院和秋月两人逗着儿子玩,有丫头进来禀报:“老爷,索伦大人来了,在前院书房等着呢。” 吴波听了禀报,整了整衣服,向前院书房而来。还没走到书房,就远远的看见索伦挎着腰刀,表情严肃,像钉子一样站立在门口,那架势就像在养心殿当值一般。 他不禁笑道:“操,老索你在那装什么相?到我这儿来了,还他娘一本正经的。” 索伦却没有笑,板着脸小声说道:“别闹,不只是我,圣驾也到了呢。” 吴波听了顿时一惊,赶忙四下里看,这才发现,院子各处还分散的站着七、八个侍卫,这才知道索伦不是在开玩笑。 他疾步进到书房里来,见不只是乾隆,芷兰也来了。急忙上前行礼道:”奴才恭请主子圣安!恭请愉贵主金安!” 乾隆笑着道:“起来吧。” 索伦见吴波进了屋,极熟稔的关上门,走出几十步远,转过身站定了,警惕的看着房子四周。 屋里只剩下三人,吴波对乾隆说道;“老大,上次的事才过去半年,你就忘了?不好好的呆在宫里,跑我这来干啥?革命的警惕性哪去了?你太自由散漫了。” 乾隆道:“你以为我愿意来呀?要不是芷兰直吵着要来看你儿子,我才不来呢。” “行了,来就来了吧。那啥,给我带了多少份子钱?礼单拿来我看看。” “给你带个屁!你军机大臣,九门提督的公子摆满月酒,哪个官员不想争着来巴结,这一场酒宴下来,光贺礼你不得收个几十万两?” 吴波忙解释道:“老大,这是礼尚往来的事儿,人家给我送贺礼,也未必就是有求于我,就是图个人情热络。” “可我要是不收,人家就觉得,我是不是瞧人家不顺眼了?就结了仇不是?” 乾隆仍然装着一本正经:“你个贪官!” “行了,”芷兰笑着轻捣了乾隆一下:“你俩一见面就没正经的。” 她从手中的荷包里拿出一个纯金的长命锁,递给吴波道:“这是让造办处最好的工匠打造的。” “上面还有我俩的签名,他签了一个越字,我签了一个兰字,送给你儿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22章 小吴三桂 吴波双手接过沉甸甸的长命锁,仔细端详着。这长命锁比平常的要大上许多,做工极其精美,两面各镶着一大块白玉,那玉状如凝脂,晶莹洁白,通体没有一点瑕疵。 吴波现在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一眼就看出那是两块极其名贵的和田羊脂白玉。和田玉是玉中王者,而羊脂白玉又是和田玉中的极品,这两块玉的成色品相,拿出一块就价值连城。 他受宠若惊,感动的说:“这锁太珍贵了,我可舍不得给我儿子戴,得珍藏起来。” 见二人微笑不语,他突然想起个事,对乾隆道:“老大,我儿子还没起名呢,你给取一个呗。” “好啊,这个简单。”乾隆道:“你看,你家院子里这三棵桂花树长得多好,你儿子就叫吴三桂,怎么样?” “好啊,”吴波接口道:“你再让陈宏谋的小妾生个闺女,就叫陈圆圆。” 三个人都笑了,芷兰笑弯了腰。 笑过了,乾隆正色道:“四个海关马上就都开了,下个月起,沿海的港口也都要陆续通航了,这都是大喜事。” “将来,我们的国家一定会河清海晏,时和岁丰。你儿子就取名吴海晏,可好?将来有了老二,就叫吴海平,老三就叫吴海清,也都合了你名字的意境,如何?” “表字嘛,我就不管了,将来让孩子舅舅给起去,那也是个才子呢。” “好,太好了。”吴波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芷兰笑对吴波道:“先别美了,前面带路,我去看看孩子。” 吴波送芷兰进了内院,又转回书房来,坐在乾隆对面,问道:“说真的,你也来了这么长时间了,工作开展得比我还早呢。我这都结出成果了,你和芷兰咋也没个动静?” “哎,还是时候没到呗。” “不是吧,你这只见耕耘,不见收获,该不会是种子质量有问题吧?” “滚!你知道个屁,后宫好几个妃嫔都怀上了,种子哪来的问题?” “怀上了?咋没见生下来?” “不知道咋搞的,都没保住。” “是吗?我咋不知道?” “你妹的,这事还要告诉你?现在还有两个已经怀了五、六个月身孕了。” “行,总之你再加把劲吧。” 乾隆没有说话,他心里明白,如果不出意外,他和芷兰的成果得在四年以后呢。 经过紧张的建造,畅春园里的京师大学堂终于可以开课了。 因为第一期的学生不是很多,要建的房屋也相对较少,工部先将这部分建成,按期交付了学部。 其余的大部分还在建造当中,所以现在的京师大学堂,除了已经建成的一小部分,其实还是一个大的建造工地。 学堂开学第一天,乾隆带着富察皇后和芷兰来到了畅春园。 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他对园子里的湖泊山石,亭台楼阁都不感兴趣,却把大学堂已经建成的部分,甚至正在建造的工地都看了个仔细。 开学典礼上,乾隆先作了训示,接着军机处,学部和大学堂的官员分别作了讲话,几千年来第一所综合大学就正式开学了。 放开海禁,得到了沿海各省的积极向应,因为不仅能带来交通上的便利,还可以为地方上带来不菲的收入。 九月,广州、漳州、宁波、上海四个海关相继开关,货物进出口自由往来。 由于几个月前就已经昭告天下,各路商人们都做好了准备,刚一开关,进出货物量就一路上扬,海关的厘金收入也是水涨船高。 十月,沿海各港口陆续建成通航。由于人们对坐海轮的恐惧心理,敢坐海轮的人还不多,客运量少得可怜。 但为了赚钱的商人自古以来就是胆子大,不惧风险的。由于海运货物运费低,时间短,所以大受商家欢迎,货运量节节攀升。 这天头晌,议过政务后,亲王、军机大臣们都退出了养心殿。 弘昼留下了,从怀里掏出一份折子双手捧给乾隆,说道:“皇上,这是臣昨日去看十七叔,他委托臣转呈皇上的。” “哦?”乾隆接过折子,放在小几上,问道:“十七叔说什么了?” “天凉以后,他的病更重了,走路都有些吃力了。他说身子骨实在,好生将养身子。终归是一家人,不管以前如何,都是上一辈人的事,我们兄弟自然不会挂心。” “希望叔叔们也不要总是窝在心里,若有什么话说,可让你代奏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23章 深明大义 这日后晌忙过了,乾隆去寿康宫给皇太后请过安后,又让人用舆轿抬了,向长春宫而来。进了长春宫,也没让人通禀,径自走向富察皇后的寝宫。 刚到寝宫门口,就听见里面一片欢声笑语,他只冲门前行礼的彩云抬了抬手,便推门进了寝宫。 原来芷兰也在,正和富察皇后逗着永琏玩,两个嬷嬷在一旁侍立。 众人见他进来,慌忙行礼,正在嘻笑玩闹的小永琏颇懂规矩,立刻敛了笑容,像小大人一样一本正经的跪下行礼,奶声奶气的说道:“儿子给皇阿玛请安!” “起来吧,”乾隆笑着说完,在椅子上坐了,冲永琏招招手,永琏听话的走过来,在他跟前垂手站定了。 富察皇后笑道:“刚还有说有笑呢,你一来,唬得他不会笑了。” “这是永琏懂事,规矩学得好。”乾隆说着,将永琏的小手抓过来,仔细端详着他,八岁的小永链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粉嫩的小脸煞是招人喜爱。 突然,乾隆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脸上的笑容似乎也凝固了,显得很不自然。 富察皇后察觉了他的变化,关心的问道:“皇上怎么了?瞧着脸色有些不好?” “没事,刚批过折子,许是有些累了。” “天冷了,瞧着皇上的衣服好像单薄了些。彩云,”她冲门外喊道:“把皇上的那件狐皮大氅取来。” 又逗着永琏玩了一会儿,说了一会儿闲话,因想让她们母子独处一会儿,乾隆和芷兰便辞了出来。 临出门时,富察皇后亲手将大氅披在了乾隆身上,又仔细的将钮子扣好,左右抚平整了,这才送他们出来。 翊坤宫与长春宫近在咫尺,芷兰的寝宫里,两人坐下后,芷兰对乾隆说:“我大概知道你刚才为什么突然变了脸色,是不是因为小永琏……” 乾隆的脸色又变得阴郁起来,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无奈:“是啊,这些日子忙,没顾得上,今天见了永琏才突然想起,他……只有一年的时间了。” 芷兰的神情也顿时变得惨然,她喃喃的问:“我们既然已经事先知道了,不能想法改变吗?永琏那孩子聪明又乖巧……” “如果这是天命,又岂是我们能改变的?我一点信心也没有。” “那也要尽力尝试啊,富察姐姐已经这么苦了,小永链是她的命根子一样,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让她怎么活?” “我当然会尽力尝试,你千万别和人说起,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芷兰又道:“我看富察姐姐对你关怀备至的,我不是吃醋,是真心话。” “嗯,她说过,虽然我人不是弘历了,但身体发肤还是他的,所以她得疼惜我。” “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可是……这么久一个人独守空房,她心里该有多苦啊,你不能……” 虽然芷兰顿住了,但任谁也能明白她的意思,乾隆好奇的问道:“怎么?你不吃醋?” “去!几十个妃嫔,哪个你没翻过牌子,真要吃醋,怕得在醋里淹死了,那么多人我都容了,还差富察姐姐一个?” “富察皇后外柔内刚,她立志为弘历守身,我怎好让她为难?” “那你说句心里话,你想不想?” “啥意思,想套路我是不是?” “没有,就是想听听你的真心话。” “那你听了不许生气。” “不生气,我保证。” “我想。” “嗯,虽然你很无耻,但你很坦诚。” “我有那么多妃嫔,你真的不在意吗?” “哼!如果是在那边,我已经打死你几个来回了!可是时移事易,你在这个位置上,如果不入乡随俗,连保住命都难,更别提做事情了,所以我必须得容得下这些。” 乾隆没再说话,只是把芷兰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因从永琏的事情联想到了允礼,乾隆猛然发觉,当初充准他去江南时,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 他是在明年二月寿终,但是别人不知道,自己总不能看着他客死异乡吧。 第二日议事完毕,他留下了弘昼,对他说:“你给十七叔写封信,问他情形如何,若能支撑得,过了年就回京,务必在正月内赶回来。” “皇上,”弘昼不解的问:“为何这么急?正月里北京正冷着呢,我怕十七叔的身子骨受不住。” 乾隆随口敷衍道:“嗯,这一年有太多的新政推出,过了年还有一些。有些事我想问问十七叔,毕竟他见过的多。” “你写信问他,若身子能撑得就回,若撑不得……不回也罢。” 腊月里的一天,弘昼拿了一封信来见乾隆。 “皇上,十七叔有信来了。” “哦,十七叔怎么说?他的病怎样了?” “十七叔的病不仅没见好,反而一日重似一日。他知道大限将至,也怕这把老骨头扔在外面,过了年就回京。” “因今冬较往年寒冷,担心运河北段结冰难行,他去宁波过年,过完年就上船,走海路到天津府。” 乾隆听了,心下稍安:“也好,海船毕竟比运河里的船大得多,食宿取暖也都要好些。” 这日头晌,学部衙门里,明安图正伏在案前批阅公文,听见门响,他抬头瞧时,见门口处站着一人。 因他办公的厅堂颇大,几案离门较远,视力又不甚好的他看不清对方面孔,只能看出对方大概二、三十岁的年纪,穿戴考究,玉树临风般站在那里。 他正待说话,对方先开了口:“明侍郞别来无恙。” 明安图更觉诧异,放下笔起来,绕过几案向前走了几步,口中问道;“仁兄您是……” 突然他惊得说不出话来,站在面前的竟然是皇上! 因没穿官服,没得马蹄袖可甩,他只好一撩袍脚,“通”的跪了,口中惶急道:“臣恭请圣安!” 乾隆已经关了门,笑着低声道:“起来吧,小声着些,若都知道朕来了,挨着个的来请安,都不用办差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24章 大学之大 说着,他走进厅堂,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坐了,招呼道:“你也来坐。” 明安图走过来,却没坐,躬身拱手道:“臣因后晌要去大学堂,所以没穿官服,请皇上治臣失仪之罪。” “你做得好,何罪之有?朕还正想叮嘱你这事,行文给部里和大学堂,若无典仪时,去大学堂的吏员一律禁着官服。” 他摆手让明安图坐了,接着说道:“大学堂之大,不是官职之大,派头之大,而是眼界之大,志向之大,做大学问,成就一代大家。” “要多一些学气,少一些官气,弄一些翎顶辉煌的官员每日里出来进去,让学生们依旧以为读书就是为了升官发财。” 明安图拱手道:“臣遵旨,臣还有话要说,皇上若有差使,打发人来唤一声,臣就进宫去了,何敢劳动圣驾亲来?” “千金之子,尚且坐不垂堂。皇上乃是万金之躯,若是有个闪失,臣岂不是百死莫赎?臣要劝谏皇上。” “呵呵呵,”乾隆轻松的笑着:“堂堂的学部衙门,难道还有人敢来行刺朕?就真的有,朕的二十几名侍卫难道是摆设吗?你多虑了。” “今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商议,朕让他们去军机处见人说事去了。学部衙门设立后,朕还没来过,今日大致看了,屋宇倒还轩敞,只是陈旧了些,来年春暖了,让工部给里外重新修饰一番。” “皇上,”明安图道:“京师大学堂尚在建造之中,还有学生们的月例,伙食等项,每天都耗用朝廷大把的银子。学部街门虽陈旧,却不影响使用,臣不敢再虚耗国家财力。” “不是这话,开新学困难重重,步履维艰。推行新学这么久了,今年九月的恩科,仍然出了举子罢考的事。” “如同京师大学堂是国家新学最高学府一样,学部是国家最高教务衙门,掌一国读书育人之大事。” “必须要修饰得庄严华贵,才能彰显国家倡办新学之决心,使得莘莘学子们愿意弃旧而从新。国家的钱是紧了些,但要省,尽可以从别处省,在这上头不能省。” 一番话说得明安图心悦诚服,在座上拱手,动情的说:“皇上为新学殚精竭虑,臣若不能将局面开创出来,也无颜活于世上了!” “臣正要上折子奏明皇上,近日来收到几个省报上来的公文,省里也出了许多仕子抵制新学,甚至有人煽动闹事,攻击谩骂新学学生。” “这事朕也听说了,此番来就是与你议这事。”乾隆笑对明安图道:“怎么,明侍郎待客不用茶的吗?” 明安图为难的说:“臣,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你特煞的小心了,上茶!” 明安图这才起身出去到隔壁的书办房,让书办沏茶过来。待书办奉过茶退了出去,乾隆问道:“大学堂快放假了吧?” “回皇上,腊月十五放假,二月初一开课。” “嗯,今年朝廷的制度也改了,各衙门腊月二十五封印,正月初十开印。” “各省的学堂都开课几个月了,部里一直也没有下去看看,都是听省里自己说,朕心里终究不太信得实。” “想差学部的官员趁着刚过完年,部里的事情不是很多,把人手分开了,除去几个偏远的省份,其他的都走上一走。” “看看各省学务司和学堂的情况,京师大学堂再大再好,终究得靠各省的学堂给输入优异的学生不是?” “回皇上,”明安图道:“臣也正有此意,不只是部里,臣还想趁着学堂放假,让学堂的教习、先生们都下去走走,看看省里的情况,才好心中有数。” “过完大年就走,看完了赶紧回来,料想也误不了大学堂开课。这个时节向南走,越走越暖。若是七月假期时,越向南越热,北边人怕是不习惯了。” “好,看来你不但想到朕前面去了,还比朕想得更细些。就按你的意思办,只是要辛苦学部和大学堂的吏员和先生们了,大正月里的就往外跑。” 明安图道:“皇上万几宸翰,为新学尚且不辞劳苦,臣等职份所在,还有何话说?” 乾隆喝了一口茶,接着道:“就是抵制新学的仕子,除去少数别有用心之人,大多也都是好的。辛辛苦苦读了多年的四书五经,学了那么久的八股制艺,突然间便没了用处。” “要想跻身仕途,出人头第,还得从头学起,他们心中自然是愤愤不平,寻个由头发泄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乾隆接着说道:“到了省里后,让各省对待闹事的仕子不要过分苛责,除去少数冥顽不化,以身试法之人,其余的还是以规劝说服为主。” “对有功名的生员、举人,愿意到学堂来读新学的,学业期满,考试合格者,给予奖赏,这钱由户部来出。” “还有,下到省里要多看看招收学生的情况。原有旨意,各省学堂的开支由省里拨付,严禁向学生收取学费。对那些要在学堂里食宿的学生,伙食减半收费,住宿一律免费。” “朕担心的是有的省里阳奉阴违,明里是免费,暗地里巧立名目,仍旧是要钱。这样一来,很多穷苦人家的孩子就上不起学了。” “还怕有的省里不愿出这笔银子,就应景的招几个学生作作样子,多数人仍是没有学堂可上。” “朕给你钦差的名义,去跟省里的官员说,明年开始,吏部考功司到地方上考核官员,办学和考试也纳入考核。” “还有,学生招得好的,学堂办得好的,新学教得好的,省里的学生考入京师大学堂的人数多的,经过学部官员的考核,户部可以补贴一些办学的费用。” “这事你可与张廷玉商议,就说是朕的意思。他毕竟还兼着学部尚书,也该当操一回心的。” “出门是个苦差使,不要太委屈了属下,除却驿站按例供应的,一路上的用度也要宽裕些,钱不够就一并向张廷玉去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25章 白日见鬼 乾隆接着道:“以上所说的,你们部里先议一下,能发部文的就发部文。不宜发部文的,到军机处去说,难决的还可以奏进来,如有必要,朕可以明发上谕。” “总之你要明白,朕全力的支持你,支持学部。你要体谅朕的苦心,放胆做去,不必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皇上,”明安图拱手道:“臣本就是一个微末小吏,是皇上天恩特简才做了这个侍郎。” “臣只想着实心任事,不辜负了皇上的殷殷厚望,不伤了皇上的知人之明,从未敢把个人得失荣辱放在心上。” 乾隆道:“说得好,只是还不够,不只是为了朕的知人之明,你做的事,是开千余载未有之先河,奠几百年强盛之基业!” “将来的青史里,会有你浓墨重彩的一笔。你也尽自把心放到肚子里。只要你一心为公,不存私意,有朕在,也没人能折辱了你。” “这么急着差你们下到省里去,还为有一桩心事。朕已经打定了主意,乾隆四年己未科的会试要取消了,只是还没有诏告天下而已。” “为的就是新学甫开,很多士子心存抵触,还有一些人以为新学不过是昙花一现,早晚要办不下去,还得回到科举的老路上来。不让这些人绝了念头,新学终归还是个难。” “你们下到各省,一定会有人问起己未科会试的事,可含糊的透一下口风,让他们不要心存指望,却又不可坐实,宗旨就是要把士子们都引到新学里来” “等到乾隆四年三月,京师大学堂第一批学生也该毕业了。经过考核,成绩优异的,直接放出去做官,让学士们亲眼看到,京师大学堂里学的好的,那就跟从前的进士一样。” “到时朝廷再布告天下,取消科举制,就容易多了。好,就是这些话,要过年了,朕还有些赏赐,明日差人送过来,你给同僚们分下去。朕不多扰你,也就回了。” 转眼间过完了年,已经乾隆三年正月了。 正月二十五这天,终于盼到了允礼的来信,信是他在宁波上船前寄出的。 “不是说过完年就回的吗?怎的拖到了正月十六才开船?”乾隆有些焦急的问。 弘昼道:“十七叔信上说,过完年正准备启程,病情突然加重,大夫说不宜舟车劳顿,所以就拖延了几日,待到病情稳定些才上船。” 乾隆默然无语,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很快又是半个月过去,已经到了二月初十,仍不见允礼回来,却接到了一封他从胶州寄来的信。 原来从宁波出发几日后,突遇在海上遭遇了狂风,海船紧急停靠在胶州避风。狂风一连刮了几日,直到正月二十八海船才出港继续向北来。 乾隆看罢允礼的信,算计着他的行程,今天已经是二月初十,允礼仍旧没有任何消息,若是已经到了天津府,就该有信来的。 天津府离北京这么近,快马半日就到。倘若他这时还在海上,恐怕…… 五天后,终于接到了允礼从天津府寄来的信,已经平安下船,歇息一日即往京师来。 允礼到京后的第二日便递牌子请见,乾隆让所有早膳时翻了牌子的官员全部在垂花门候着,第一个召见了他。 当允礼行动稍缓,却有条不紊的躬身行礼时,乾隆似乎不敢相信的打量着他,半晌才道:“十七叔快坐,来信上说你病情加重,朕着实惦记着。” “现在看来是大安了,瞧着气色竟比去年走时还要好些。” “知道皇上一直惦念着,臣心里感激莫名,”允礼还是有些气力不足,缓缓的说道:“说来也怪,想是托皇上的如天之福,臣在胶州避风时,已经药石无效,病入膏肓了。” “因怕这把老骨头扔在海上,所以硬逼着让开船继续北来,上了船病就愈加的重了,到了二月初二这一日,整整昏厥了一天一夜,气若游丝,脉息几无。” “随船的大夫已经断言,说臣就是在等时辰了,家眷们都慌神了,料定臣是要死在海上了,只是大海茫茫,却也不敢停船。只想着船到了天津府,再把臣的灵柩运回京师来。” “谁知臣硬是挺过了一夜,到了第二日,竟然醒过来,恢复了神智。大夫甚觉惊奇,忙叫用提神益气的药少量的服了,再适当的进些好克化的饭食。” “就这样,竟一天天的好起来。等快到了天津府时,臣竟然能下床行走了。” 乾隆全然没有听见他后面的话,只是怔怔的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允礼刚才的话:“二月初二这一日……” 他猛然惊得浑身一颤,仿佛白日见了鬼一样盯着允礼,一脸惊恐的神色。 允礼瞧出了皇上的异样,诧异的问:“皇上,可是身子不舒服,怎么瞧着脸色不太好?” “哦,许是因为昨夜睡得不实。”乾隆嘴上敷衍着允礼,瞧着他那张因久病气虚而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越看越觉得恐怖,他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孙静!” “主子,”孙静挑帘进来。 乾隆见孙静进来,内心稍安,胡乱的道:“小几上的那一摞折子里,有一份是山东布政使岳濬的,你去找出来,朕一会儿见人要用。” 允礼见皇上这样说,拱手道:“皇上万几宸翰,若没别的旨意,臣这就辞出去了。” “好,十七叔你好生将养,有事可写折子奏进来,或让弘昼捎个话,不必亲往宫里来。” 看着允礼辞了出去,乾隆的心兀自狂跳不已,感觉额上发凉,用手一摸,是渗出的细汗。 孙静已经把小几上的折子翻了两遍,边翻边念叨着:“主子,咋找不到岳濬的折子?” 压根儿就没有岳濬的折子!乾隆木然的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孙静一头雾水的退出去后,乾隆又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眼前还一直浮现出允礼那惨白的脸色和死鱼样的双眼,越想越觉得害怕。 他呆呆的念叨:“二月初二,对!我想起来了,二月初二,他就应该已经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26章 不可思议 三月里,乾隆终于盼来了陈宏谋的来信,当他收到这封信的时候,阿桂和李侍尧已经提前收到了陈宏谋的信,带着船队和一千名学童出洋了。 信是八个月前,陈宏谋到英吉利国不久后写的。信中说,大清的使团到英吉利国后,一切都很顺利。不仅会见了路易斯王储和沃波尔首相,还觐见了英王乔治二世。 英吉利国以很高的规格接待了大清帝国使团,从王室、内阁到民间商业团体,都非常欢迎使团的来访,表现出与大清帝国友好往来,自由通商的强烈愿望。 沃波尔首相承诺对大清帝国派往英吉利国留学生的学习和生活提供一切可能的帮助,并建议双方定期派使团互访,以及互派留学生。 陈宏谋带到英国的货物很抢手,以成本价格的三倍卖给了当地商人,甚至还有一些商人要向他们订购大清出产的货物。 陈宏谋信中还说,待何志远抵达,一切安排妥当后,他还会去欧罗巴的其他国家走一走,力争为国家带回最丰硕的成果。 乾隆看了兴奋异常,马上提笔给陈宏谋写了回信,将国内的情况向他作了介绍,把自己一些新的想法告诉了他。 信的末尾写道:“以上所言之事,前已在信中详细写明,委何志远转交于尔,务期详解其意,尤以为学童所寻先生为要务,技术与科学研究并重,不可偏废,切切至嘱!” 写毕,让人将信封了,交军机处六百里加急送宁波海关衙门,委英吉利国商船带回。 这天后晌,吴波从军机处向养心殿而来。 孙静正在天井里给手下太监宫女们布置事情,一见他进来,忙急步过来打千道:“给吴中堂请安!” “嗯,起来吧,你小子真有眼力见儿,难怪皇上喜欢你。”吴波笑着道:“皇上是在批折子还是在见人?” “回吴中堂,这会儿里面没别人,许是皇上在批折子,您是特旨觐见不用递牌子的,要不要小的给您通禀一声?” “去吧。” 吴波进了温室,待孙静关上门出去后,他小声的问乾隆:“老大,你不会把允礼的死期记错了吧?我昨天刚问过粘杆处的人,他活得比以前还结实了呢。” “不会,”乾隆放下笔,手指在鼻梁上方的眼角处捏了捏,缓缓的道:“就是日子没记准,月份也肯定不会错的。” “他回京后来见我,说起了他二月初二在船上昏厥了整整一天一夜,连大夫都说他挺不过去了,谁知第二天他竟然醒了过来。” “我才隐约想起来,他的死期就是在二月初二那天!他来见我的那一天,就应该已经死去多日了!” “我去!这么吓人,你那天见的是不是鬼魂?”吴波也吃了一吓。 “刚开始我真的是吓得够呛,可是后来仔细一想,谁听说过鬼魂大白天出来吓人的?” “再说这些天我问过几次,他在家里面一日比一日见好,除了气色稍差些,其他都和常人一样,有这样的鬼魂吗?” “也真是邪了,我听着都瘆得慌!”吴波喃喃的道。 “这几天我也是一直在想,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的寿数,想到了一个可能,又没有十分的把握,因为简直有点不可思议。” “对了,”乾隆突然换了话题:“你管着工部,告诉部里,让福建的船厂准备六艘福船。” “七月底前必须准备好,九月底前要停在天津府的港口,我要出海南巡。现造肯定是来不及了,就选现成的改装一下吧。” “两艘两千料的大船,我和皇太后每人一艘,四艘一千料的小船用作护卫。每艘船都要重新修整加固,再装上最先进的火炮。”(料是古时一种容积单位,两千料的船相当于排水量一千吨。) 吴波听了,若有所思。经过两年多的历练,他已经逐渐成熟起来了,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痛快的应道:“好,我让工部去几个人到福建船厂,专门盯着他们改装。” “对了,你让索伦他们教太监功夫的主意特别好,听说你们精挑细选出来的那六十个太监的功夫都长进了不少。” “在很多时候,太监毕竟要比侍卫们方便些。这六十个太监就叫内卫营吧,由孙静任营协领,下设两个佐领。” “定员就是六十人,如有减员就及时补上,比照六品副总管的月例发放。告诉索伦,让太监们抓紧苦练,功夫练好了,每个人都有重赏!” “还有,等他们功夫练得差不多了,你再让兵部来人,把他们接到大营里,教会他们发射火炮,使用连珠火铳。上了船,他们不仅是侍卫,也可以作水师兵丁了。” “老大,每艘船上的船工本就是水师兵丁,使用火炮、火铳都是行家里手,还有必要让太监学着发射火炮?还要带着连珠火铳上船?” 吴波不无担心的问道:“他们在宫里,腰刀都不许佩的,这要是一人手里有了一支连珠火铳……” “你是怕再出一个金成涣是吧?”乾隆笑道:“你放心,我早想好了。连珠火铳按一人一支配备,但平时不会发到每个人手里,由孙静统一保管。” “真到有了紧急情况再发下去,备上它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兴许一次都用不上呢。就是有水师兵丁们在,太监们多会些也没什么不好。” “茫茫大海上,小心使得万年船哪!你也是一样,我走了,你独守京师,也要万事小心。” “老大,你放心的去,不是我说大话,现在可不是两年以前了。我在统领衙门已经站稳了脚跟,从左、右翼的总兵以下,副将、参将都对我唯命是从。” “内廷侍卫已经轮换出去两批了,不管是丰台大营,还是内各府三旗的各营将佐中,都有咱们的人。” “志远留下那二百来人,一半补进了内廷侍卫,一半进了内务府三旗,很多都混上了一官半职。” “再有粘杆处布下的天罗地网,不敢说是滴水不漏,但倘若有人趁你不在京里想翻天,那是白日作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27章 欣欣向荣 “好,”乾隆兴奋的说:“我再来个锦上添花,到了八月,把索伦任命为丰台大营提督,怎么样?” “太好了!老索那两万人在城外,我这三万人在城内,整个京师就固若金汤了!” “对了,还有件事,不要通过军机处,你写信给尹继善,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在广州帮我找一个人。” “找什么人?” “这个人叫潘启,又名潘振承,字逊贤,泉州府同安县人,康熙五十三年生。” “康熙五十三年……”吴波在心里默算了一下,道:“也就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你找他做什么?” “他的用处可大了,如果能找到,将来你会明白的。他现在应该刚刚从福建到广州不久,在一家洋行里做事,洋行的东家姓陈,也是福建人,我只知道这么多了。” “你不要对尹继善说太多,只让他找到人之后,妥为安置,十月里派人礼送到宁波道台衙门候旨。” 明安图布置学部和京师大学堂的官员去各省的巡视考察,发现了很多问题。回京后部里一连议了几次,将情况详细写了折子奏进来。 乾隆看了折子,还不放心,又将明安图及手下几个司的主事一起召了进来,详细的询问了一番,针对各种问题拿出解决方案。 接着,学部里连发了几个部文,朝廷又发了一道上谕。 在乾隆的旨意下,军机处和吏部又接连发文,奖掖有功,降黜失职的消息又不断的刊在邸报上。 在一系列政策制度的引导下,各省的新学渐渐有了起色,学堂办得越来越正规,招收的学生也渐渐多了起来。 户部终于捱过了一年的紧日子,到了三月,四口通商半年之后,已经共计征收海关厘金五百余万两。 这差不多相当于北方几省一年赋税的总和了,而且这个数目还在逐月增加。 因为西洋各国能够卖到中国的东西历来都不多,有西洋各国的工艺品、土特产和工业品,但是在中国的销量都不是很好。 以前还有不少英吉利国和荷兰国的商船会将印度和南洋的粮食运进中国来。 但是随着乾隆二年东海、奉天、吉林、黑龙江四省粮食都是大熟,不仅足够养活了关外大量人口,还有很多运到了关内。 国家对粮食进口的需求在逐渐减少,所以流入到中国来的白银比以前更多了。 而与之相对的是,中国出口的货物越来越多,极大的激起了民间生产制造、从业务工的热情。 军机处又数次行文,严令各省一律禁止对过境的客商随意征税,无数的客商不停的奔忙,从景德镇的瓷器到云南的茶叶,各种商品向四个海关汇集,等着装船出洋。 四口通商之后,也改变了在进出口贸易中,广州十三行一枝独秀的局面。 朝廷颁布了新的制度,只要是“身家殷实,赀财素裕”的洋货行,能保证洋行经营的底蕴和对外贸易的信誉,经过审查合格,均可授予经营进出口贸易的许可。 一时间,四地的洋货行如雨后春笋般的涌现出来,进出口贸易日益繁荣,四个港口的海面上,海船云集,桅杆林立,一派热闹景象。 德兴县已经有十几个铜矿开采出铜了,铜矿石的产量已经达到了滇铜的一半,而且还在不断的发现新矿脉。 刘统勋任刑部侍郎后,乾隆又把查缉全国熔制钱造铜器,私铸制钱,私藏模范儿、祖钱的专差交给了他。 这刘统勋也真是个人物,有皇上做铁杆靠山,办起差来不分昼夜,不辞劳苦,拿人抄家,流放砍头都是霹雳手段,毫不含糊。 把手下人都派到各省,刑部的几个司都快派空了,又请旨从步军统领衙门调来几百人。在他卓有成效的工作下,涉及鸦片和铜斤的案件大幅减少。 自乾隆三年三月开始,每个月都能收到陈宏谋寄来的信,有时一个月有好几封。 虽然收到信的时候都是在写信的八、九个月以后,但是毕竟对大清使团在西洋的情况有了一个比较连贯的了解。 何志远也安全抵达了,他和自己带去的一百多兵士一头扎进了英国皇家海军里,成了海军各个岗位上的临时兵士,全方位的学习海军的建设。 乾隆回信给陈宏谋,待阿桂和李侍尧到了以后,也如何志远一般,专心的到海军里去学习。 因为有之前在台湾学习的基础,再经过英吉利国几个月的学习,学童们的夷语交流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科学知识和各种技能的学习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转眼间,盛夏已经过去,又到了秋凉时节。 过完了八月中秋,乾隆就开始着手布置出海南巡的事宜了。 这日后晌,他来到寿康宫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笑着叫起来坐了,兴奋的问道:“皇帝,听人说你要坐船出海去南巡?” “回皇额娘,今儿来就是要跟您禀这事呢,不止儿子去,还要奉着皇额娘一道去。” “驰禁通商近一年了,和西洋各国的生意越做越大,海关厘金越收越多。江南本就是繁华富庶之地,据说通商以后,比以前热闹了一倍还不止呢。” “儿子就想着该去看看,做的好的,有功的吏员该奖掖的要奖掖。做得不好的,该改进的要改进。” “十月里,京师这边树叶都掉光了,江南那里还是桃红柳绿呢。如果皇额娘住得惯,咱就在那边过年也使得,皇额娘看可好?” “好!好!”皇太后喜得眉开眼笑:“圣祖爷六次南巡,我都没福份随驾。先帝爷只晓得没日没夜的忙政务,南边一次都没走过。” “早听人说起过江南的繁华富庶,你额娘老早就盼着去看一看呢。还有那海船,别说坐一坐,连看都没看见过,这回可是要开开眼了!”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儿子许是要在沿岸的港口都看一看,需费些时日。那海上行船不比在运河里,要颠簸许多,怕皇额娘在船上呆久了身子不受用。” “儿子先出发,皇额娘迟半月再走,让那拉氏带着那些有头脸的妃嫔奉着您一道走,我们就在宁波会和,可好?” “好!都依你,呵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28章 起驾离京 芷兰听说了要出海南巡的事,表现得很平静,好像老早就知道了一样。 她只是颇感为难的问:“去南巡当然是好,只是这一去,没有几个月回不来,我那几十个学生的学业岂不是耽误了?” “这个还不简单,”乾隆笑道:“海佳校长岂不闻,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反正船上有的是地方,把她们都带上。” “在船上也不耽误学习,还可以丰富阅历,又可以帮着做一些杂务,不是一举三得?” “那太好了!”芷兰顿时大喜过望:“那些孩子要是听说能随驾去江南,还不得高兴死了!我替她们谢谢你!” “好啊,我领你的谢,来,亲一口。”乾隆嘻笑道。 “去!昨晚还没亲够?”芷兰娇羞着嗔道。 在吴波给工部的严令下,六艘福船九月初就到了天津府的港口,静静的泊在海面上,只等着主人的到来。 天气渐冷,九月二十四这一天,长春宫,富察皇后的寝宫里。 乾隆一进门就看到富察皇后脸上的一丝忧郁,他问道:“皇后好像有心事?后天就要出发去天津府了,你这里准备得如何了?” “皇上,”富察皇后情绪很低落:“臣妾正为这事发愁呢,寻思着要怎样和皇上说才好。” “什么事?” “因见你这些日子忙,这几次都没跟你提起。自打进了九月以来,永琏的身子就开始不舒服,起初只是有些咳,以为是着了风寒。” “吃了几副药,不仅没有见好,反而开始发无名烧。白日里还好些,到了晚上就烧得浑身发烫。” “太医院的吴院判来了几回,药也吃了十几副,总是没有起色,瞧着反而更重了。皇上要南巡,把他留在宫里,我着实放心不下。” “若是带着一同去,又怕他受不了舟车劳顿,想着这次就不随驾南巡了,又怕扫了皇上的兴,臣妾着实犯难呢。” 乾隆道:“皇后你想得对,你若不去,扫的不是我的兴,更有皇太后呢,是不是?” “永琏必然要带着一同去,把他留在宫里,我也不放心。我让吴谦带上几个最好的御医随驾,把各种药物都带齐全。永琏不会有事的,听我的,好吗?” 翌日,养心殿西暖阁内,乾隆南巡前最后一次御前会议已经接近了尾声。 “弘晓和讷亲随驾,”乾隆说道:“海上不似陆路驿传方便,也许要有一段时日不能公文信件往来。” “军机处里和亲王掌总,政务上你们商议着办,折子可递到宁波道台衙门,朕下了船就能见到的。” “昨日明安图有折子递进来,京师大学堂今年入学的学生比去年多了一倍,工部已经交付的房屋有的还没弄齐全,衡臣和镜湖分别督着些户部和工部。” “缺钱就给钱,没完工的就抓紧,天越来越冷了,柴炭供应也要充足,总不能让学子们刚来就挨冻吧。” 第二日巳正时分(上午十点),去寿康宫辞别了皇太后,乾隆、富察氏、愉贵妃一行人的车驾出发了,王公、大臣们一直送到永定门外。 临别的时候,乾隆悄悄对吴波道:“已经有旨意给索伦,这些日子,他只听你一个人调遣。” “你们两个,任何时候都不能交出兵权,如果真有了危急的情况,可以直接出兵平乱!不管什么人,先拿了再说,等我回来处置。” 吴波道:“京师里你放心,在外面千万注意安全。我已经去天津府看过了,船都没有问题。” “船工都是水师里调过来的,每船上一个协领,两个佐领,旗舰上还专门配了一个参将指挥全局。” “每艘大船上有一百兵丁,小船上有二百,平时作船工,有事了就是水师兵丁。” “因为天津水师刚组建不久,平日里也就是维持一下附近海面的秩序,不熟悉远海航行。我特意让兵部从福建水师调过来的兵丁,里面又掺进去了一半步军统领的人。” “参将刘国玉是丰台大营调到福建任职的,他兄弟刘国琳现就在统领衙门做游击,我让人查过了,都没什么问题。” “我挑了四十个侍卫随驾,内卫营的太监留下了二十人侍奉皇太后,其余的都来了。” “好,”乾隆颇为满意:“安排的很妥帖了,已经有旨意给刘统勋,半月后让他护送皇太后到天津府,安排一应事宜。” “在我回来之前,你一步不能离开北京城!” 乾隆一行将近二百多人,步军统领衙门又出了三千人护驾,一众人浩浩荡荡走得甚是缓慢,当晚驻跸在东安县(廊坊)。 顺天府尹早已提前到了东安县,与县令一起指挥上下人等布置行在,供应所需,忙得不亦乐乎。 翌日晨起,用过早膳,起驾前行,酉初时分到了天津府。天津府尹早将府衙腾了出来,悉心布置一番,作为皇上的临时行宫。 第二天乾隆及后、妃几人休息一日,由弘晓和讷亲督着水师兵丁们向船上装载一应物资,做出发前的最后查验。 因有旨意,三条船上必须带足至少一月所需,所以上千兵丁忙了一整日,才将所有物资悉数装上船。 次日,刚交巳时,乾隆一行人已经赶到了码头。远远的就看见稍远一些的泊位上泊着一大两小三艘海船。 而邻近的泊位上,三艘海船已经搭好了跳板,水师官兵服色鲜亮,笔直的站在甲板上,桅杆上的龙旗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 水师参将刘国玉早带着一队官兵在等着,见了乾隆行过礼,引导着乾隆等人拾级而上,缓缓登上码头。 甲板上的水师官兵见了,“唰”的一声,齐齐打下千去,口中高喊:“恭请皇上圣安!恭请皇后娘娘金安!恭请愉贵主金安!恭请二阿哥金安!(永琏虽是嫡出,但为乾隆次子,故称二阿哥。)” 乾隆走上旗舰的甲板,对官兵们道:“都起来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29章 扬帆远航 福船又称福建船,是中国木帆船中最著名的船型,郑和下西洋时乘坐的郑和宝船就是仿照福船的结构建造的。 福船的特点是高大如楼,底尖上阔,船头昂起,船尾高耸,船舱底部堆满了压舱的土石,具有极好的稳定性,遇到大的风浪也不易翻覆,最适宜远洋航海。 船内用木板隔成大小不同的船舱,并且彼此密封,这样不仅加强了船的结构,而且即使某个船舱进水,其他的船舱仍然有相当大的浮力,使船体不易沉没。 两千料的福船在木帆船里已经足够大了,长约十八、九丈,宽四丈多,从前到后高高耸立着六根桅杆。 甲板上下各有三层。甲板下的最底层堆放压舱的土石,第二层和第三层用来储存淡水和食物,以及一应的器具用品。 甲板上的空间被分为前后两部分,船头有前舱一层,住着侍卫和水师官兵。 甲板后方的舵楼有三层,一层是舵工的操作间,餐厅和御医的医务室,还住着内卫营和其余太监,二层住着芷兰的六十几个学生和所有随驾的宫女。 乾隆和富察皇后,芷兰带着小永琏以及十几个贴身服侍的宫女,还有两个专职照顾永琏的嬷嬷住在三层。 乾隆挑了三个最大的房间,让富察皇后和芷兰各住一间,自己却和小永琏住在了一起,边上有个小房间住着照看永琏的两个嬷嬷。 富察皇后对他这样的安排颇觉诧异,却也不好说什么。 弘晓和讷亲分别上了两艘小一些的护卫船,待所有人登船完毕,撤了跳板,解了缆绳,徐徐起锚。请过旨后,旗舰上的参将刘国玉一声令下,船队起航了。 因是御用海船,工部不惜重金把这艘福船进行了改装,不仅船的性能大大提升,装饰也极为奢华,反正都是花朝廷的银子,谁肯在这上头节省? 三楼宽敞的客舱里,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踩上去没有一点声音。 小永琏白日里精神头要稍好一些,只是时不时的咳嗽。 他也是第一次坐船出海,觉得什么都新鲜好奇,尽管身子不舒服,还是忍不住孩子的天性。一会挨着屋的走一走,一会趴在舷窗上聚精会神的看着大海。 乾隆把永琏交给嬷嬷照看,自己踱进了富察皇后的客舱里,见芷兰也在,两个人正说着话。几个宫女在整理房间,布置一应用具,见乾隆进来,慌忙停下了手里的活,就要跪下行礼。 乾隆忙摆手止住了,说道:“船上就这大的地方,每日里不知道要见多少回,要是次次都行规矩,那不是累煞了人?在船上,这礼就免了,朕和皇后她们说说话。” 宫女们都退了出去,见芷兰要辞出去,乾隆笑道:“没有什么要紧的话,坐下一起说。” 三个人都坐了,乾隆问富察皇后:“知道为什么要让永琏和朕住一起?” 富察皇后道:“臣妾正纳着闷呢,这船上好多的房间还空着,皇上怎的就让永琏挤进了你的房里?” 乾隆道:“永琏身子不舒服,怕见风着凉。这海上风大,偏生孩子又好动,怕一个看不住,他跑到外面吹了冷风,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朕跟前,他多少拘谨着些,就不会向外跑了。我们俩个住在里面,你们在外面,也为了朕有看顾不到的时候,你们也都瞧着点,切莫让他到外面去。” 见两人都点头,乾隆接着说道:“船上不比宫里,地方狭窄。永琏夜里常发烧,少不得要叫御医上来瞧,朕和他住在一起,总比你们方便些。” 富察皇后是知晓底细的人,见他对永琏如此关心,无微不至,心中一阵酸热,感动得几乎掉下泪来,但强自忍住了。 她装作迷了眼,用帕子拭了拭,微红着眼圈对乾隆道:“这可让皇上受苦了,永琏这些天夜里经常烧得七荤八素,不时的咳嗽,有时还直说胡话,你可怎生歇息?” 乾隆一笑而过,接着说道:“路途远,船行得又慢,在这船上可要多待些时日呢。海佳氏有几十个学生要教,料想不会乏味。倒是皇后,许是会觉得闷呢。” 富察皇后道:“不会,皇上知道我是喜静不喜动的。特意让宫女们带上了好些书,还有佛经。趁着跟皇上出来,没有了宫里的那些琐事。” “平时可以多陪一陪永琏,有空的时候读读书,还可以和海佳妹妹说说话,一天也很容易过的。” “好,”乾隆笑着起身道:“那就不打扰你们姐妹说话,朕去外面瞧瞧。过一会儿若是晕船,就静躺着别动,过了难受的劲儿就好了。” 乾隆走下楼,来到甲板上,楼梯口侍立的四个内卫营太监齐刷刷打下千去:“给主子请安!” “起来吧,”乾隆道:“去召参将刘国玉过来,朕有话说。” 一个太监应了,向前舱走去。不一会,听见脚步声“咚咚”作响,刘国玉疾步过来,在乾隆跟前停了,扎下千去:“福建水师绿营中军参将臣刘国玉恭请圣安!” “刘国玉,起来说话吧。” “谢皇上恩典!” “你是福建水师提标的参将,是兵部专程调你过来的吧?” “回皇上,是,这些官兵中有一半都是随臣一起来的。” “嗯,船上的火药,火枪都齐备吧?” “回皇上,火炮的火药充足,火枪每人一支,臣已经收起集中保管,待万一需要时再发放。” “好,跟全体官兵们说,差事办得好,朕有赏。” “谢皇上恩典!” “朕问你,此去宁波,大概要走多少天?” “回皇上,若没有狂风巨浪的天气,至多二十日能到。” “找你来就是说这事,朕不着急,天光亮,天气好就走快些,遇有风雨或是黑天就走慢些。但有一宗,就是不能靠岸登陆,至少要在海上走一个月,你可听明白了?” 刘国玉生平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行船法,心中大惑不解,但皇上的话又说得清清楚楚,他只得应道:“回皇上,臣听明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30章 惊涛骇浪 船驶入了深海,待乾隆回到三层客舱的时候,富察皇后和芷兰都开始晕船了,躺在各自房间的床榻上,一动不动。 乾隆先看看这个,又到另一个房间看看那个,两个人都双目紧闭,眉头深锁,两张俏脸俱都变得苍白,一副痛苦的模样。 宫女们晕得更厉害,有的趴在痰盂上,有的捧着渣斗(类似痰孟的一种器物,用来盛吐出的漱口水或吃饭时吐出来的骨头、鱼刺等食物残渣,故名渣斗)不松手,一口接一口的只是呕。 还有的直接紧捂着嘴冲下了楼梯,和乾隆走个对面也顾不上礼数了。 乾隆苦笑着回到自己的房间,见小永琏却一如往常,趴在舷窗上看得津津有味。 这个时节北方少雨,接下来的几天都是晴天,风也不甚大。刘国玉得了圣旨,也没有全速航行,船在渤海湾里走得悠闲自在。 七、八日后,驶过了登州地界,天气变了,整日里阴云密布,却也不下雨,只是风越来越大了,船颠簸的也更厉害了。 好在大家已经渐渐适应,晕船也不似起初那样厉害,只是小永琏的病却一日重似一日,连白天也开始发烧了,烧得连趴在舷窗上看风景的力气都没有了。 几个御医一天里上来无数次,内服汤药,针灸冷敷,各种法子都用上了,只是一丝不见好转。急得富察皇后一连几天衣不解带,和乾隆一起守在他的榻边。 十月十二日黄昏时分,船驶到了胶州地界,风更大了,巨浪一个接着一个的向船上扑过来,幸好刘国玉已经提前让船工把帆都落了下来,此时甲板上根本站不住人了。 那船在岸边瞧着是一个庞然大物,如今却好似一片落叶,一会儿被送上浪尖,转眼间又跌入谷底,好像随时都会倾覆。 太监宫女们都吓得浑身打颤,紧闭着眼,死死的抓住床榻不敢松手。 刘国玉让一个太监上来禀过,也顾不得礼数了,直接上来叩见乾隆道:“皇上,风浪太大了,这离胶州码头不远,请旨,可否靠岸避风。” 乾隆道:“靠近岸边避风可以,但不能放缆,不能抛锚,去吧!” 刘国玉怎么也搞不懂,这危急关头,为什么不能靠岸抛锚?但见皇上的话说得毫无余地,只得磕了个头,起身去了。 富察皇后什么危险都顾不得了,因为此时小永琏已经奄奄一息了。身体已经不发烧了,但却已经没有了意识,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连汤药都喂不进去了。 吴院判慌了神,亲自施为,在永琏的头上、身上扎了几十根银针,怎奈半点效果也不见。眼看着永琏气若游丝,脉息渐若,到后来几乎摸不到了。 吴谦“扑通”在乾隆跟前跪了,惊惶绝望的泣道:“皇上,臣无能,二阿哥他……他……臣该死,求皇上治罪啊,皇上……” 一边的富察皇后听了,两眼一黑便晕厥过去,芷兰忙和宫女一起让她扶到榻上躺了。 乾隆对吴谦道:“把银针拔掉,你们退下吧。” 几个御医面色惨白的收了银针,又颤颤的叩了头,踉踉跄跄的下去了。 过了不久,富察皇后醒来,见御医都不见了,知道永琏已经无望了,起身下榻,面朝西方跪下,双手合十,喃喃低语,随后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抬起头来复又双手合十,再低语,再磕头,如此往复不停。 看了半晌,乾隆见她已经有些力不能支了,忙和芷兰过去拉她,她却死活不肯起来,待强拉时,她用力一挣,又晕厥过去…… 待她再醒来时,已经没有力气起身了,只能躺在榻上,扭过头看着对面榻上面色如黄裱纸一般的永琏,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芷兰的眼泪也夺眶而出,拿了帕子,自己拭了,又帮富察皇后擦泪。 乾隆温声的劝慰道:“皇后,永琏还有气息,你别太伤心……” 富察皇后却不信他的话,使劲的摇头,挣扎着起身要过来看永琏,乾隆赶紧一把抱住她…… 子时过后,风渐渐止了,海浪变得平缓,船也不甚颠簸了,但是整条船上却无人入睡。 都知道二阿哥永琏是皇上的嫡长子,自幼聪慧,深受皇上喜爱,一直视若珍宝,其名为雍正帝所赐,隐含承宗器之意,实际上就是大清的储君。 如今就要薨在这茫茫大海上,让每个人都惊惧不已。 卯正时分(早上六点),乾隆已经快要绝望。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也许允礼没有死只是一个巧合,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改变永琏的命运。 他甚至有些后悔硬要让富察皇后带上永琏一起出来,结果让孩子死在了海上。 如果他真的死了,就要马上返程回去安葬,可是算计着日子,皇太后马上就要出发了,现在通知她,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 他越想心绪越乱,正没理会处,突然一整夜如死人般一动未动的小永琏喉头一阵响动,接着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像是抽着水烟一样,呼噜呼噜的带着水泡音,乾隆三个人赶紧围拢过来。这时永琏的小脸儿已经憋得紫涨,仿佛随时要窒息一般。 乾隆知道他是粘痰堵住了气管,忙双手掰开他的嘴,把自己的嘴堵上去,用力的吸吮起来。 一口、两口,到第三口时,突然一声清脆的响声,仿佛谁踩爆了一个鱼泡,随着乾隆“呸”的吐出口中的粘痰,小永琏也“哇”的哭出声来。 富察皇后一把将永琏抱在怀里,泪水瞬间又流了满脸,也顾不得擦拭,只是在永琏的脸上亲了又亲。 突然她又想起了什么,将永琏交给芷兰,自己起身走到地当中朝西跪了,双手合十,一阵喃喃低语,接着又磕了无数个头…… 乾隆吩咐一旁惊愣的宫女:“去传吴院判来给二阿哥诊脉,再让膳房煮一碗小米粥来。” 吴院判一夜未眠,正惊惧愧疚的和衣卧在榻上,心中纳闷怎的上面还没有一丝动静。按说二阿哥咽气后,应该马上命令船队返航,或是寻最近的港口靠岸。 先把死者草草装殓,再寻个地方停灵,总不能一直摆在榻上吧,尤其是夭亡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31章 向海而生 吴谦正自疑惑不解,突然闻听皇上有旨,让去给二阿哥把脉。他略整了整衣冠,三步并作两步,一口气跑到三层客舱来。 这是永琏已经停止了哭闹,偎在富察皇后怀里睡了。吴谦见过了礼,让嬷嬷扶着永琏在榻上躺平,然后给他把起脉来。 蓦地,他浑身一震,接着,眼睛越瞪越大!片刻,他“呼”的站起身来,把手指搭在了永琏另一只手腕上。 只一会儿,他颤抖着收回了手,面色苍白,额头汗出,不停的摇着头,口中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乾隆问道:“什么不可能?” 一句话惊醒了吴谦,他“通”的跪了,连连叩首道:“皇上,臣失言,罪该万死!二阿哥脉象平稳,只是稍显无力,许是因久病气虚所致。” “不过瞧着再无凶险,二阿哥是大安了!皇上!终归是臣技艺不精,险些闯了塌天大祸,臣羞愧无地,求皇上重重惩处!” “不干你的事,”乾隆轻声说:“昨日那场面,任谁来了也是一样。既无大碍了,你斟酌着开个和中益气的方子,剂量少着些,再教嬷嬷们如何调理膳食。” 毕竟孩子恢复得快些,永琏发烧的症状没有了,又服了几日药,咳嗽也一日比一日见轻。 此后的行程也是一帆风顺,尽管刘国玉刻意的放慢速度,但十几日后,船到达浙江地界的时候,永琏已经恢复如初,不仅药停了,还整日价在船舱里这房串那房的玩耍了。 富察皇后看着儿子活泼可爱的样子,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乾隆笑对她道:“皇后,看着永琏关口已过,今夜开始,就可以住你房里了。你们母子俩也难得这样聚在一起,只是一定看住了,不要让他到外面吹了风。” 富察皇后怜惜的看着他明显消瘦的脸庞,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这些时日,着实让你受苦了,我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一家人怎么说这样话?让别人听了不成样子。” 乾隆正说笑间,外面传来孙静的声音:“主子。” “进来。” 孙静进屋躬身道:“禀主子,刘国玉请旨,已经到了浙江地界,很快就到宁波港口,是不是靠岸?” “今儿个是几儿了?”乾隆一时记不得日子了。 “回主子,今儿个是二十六。” “传旨给刘国玉,船依旧缓行,若到了宁波港口,不靠岸,先泊在海上等旨意。” 孙静下去后,富察皇后不解的问:“皇上,在船上颠簸了这些时日,既然已经到了宁波,为何不上岸?” 乾隆故作神秘的笑道:“皇后莫急,待我找个黄道吉日再上岸,呵呵呵。”说罢去了。 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了,富察皇后又转眼看着一边玩耍的永琏,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意。 这个皇上和弘历一样关心永琏,却不似他那样严厉。所以永琏这些日子以来,在他面前越来越放松了,渐渐的恢复了孩童的天性。 但是,富察皇后心中还是有个疑惑,始终不能释然,想到这里,她又若有所思…… 船已经到了宁波港口外,因有旨意不许抛锚,繁忙的宁波港口船只往来,三艘船只能远远的在海面上漂着。 不多时就随着洋流漂出好远,大家还得费力的摇动旋转橹将船驶回来。所有人都不明白皇上为何不让靠岸,却没有人敢问。 附近驶过的船只上的人们,也都好奇的看着这三艘船,从船上森严排列的火炮和桅杆上猎猎飘扬的龙旗,以及甲板上服色整齐的水师官兵,能看出它的尊贵。 却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三艘身份尊贵的船一直漂在海上而不靠岸。 弘晓和讷亲在那两条船上更是急得什么似的,这一路上,满肚子的委屈、牢骚和不解。 他们的船小一些,在胶州地界的狂风巨浪,有几次差点就把船掀翻,明明胶州港口近在咫尺,却不让靠岸抛锚。 一路走得慢吞吞,好不容易盼着到了宁波,眼看着淡水和粮食再有几天就要用光了,旗舰上却打来旗语,让在海上漂着,不准靠岸,皇上这是抽的什么疯? 唯有芷兰却稳如泰山,每日里照常教习学生们,丝毫看不出焦急的神情。一次富察皇后忍不住问她,是不是知道皇上要靠岸的日子?她笑着摇头搪塞过去。 自打永琏去了富察皇后那边,乾隆这几日都睡在芷兰的房里。 这天晚上,温存过后,芷兰纤细的手指在他的臂上轻轻划过,娇笑着凑近了他,以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道:“今天是十月三十,你功德圆满了,明天是不是可以靠岸了?” 乾隆有些诧异的低声问:“原来你早都知道了?” “哼,你聪明,我也不是傻子。你是从允礼身上看出了门道,所以老早就安排了这次出海南巡,终于帮永琏度过了生死关,不是吗?” “嗬,你真厉害,什么都猜到了,就知道瞒不过你。”乾隆心里由衷的佩服。 “不是我故意要瞒着你,因为这毕竟是泄露天机的事情,我本来就没有什么把握,怕万一知道的人多了,就不灵了。” 芷兰道:“这个我也猜到了,你不用解释。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已经阳寿尽了的人,到了海上就能过了这一关呢?” “这个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想想也是可笑,若真是这样,那海上的渔民岂不都是长生不老了?” “想得美吧,”芷兰笑道:“哪有那样的好事?” “所以我想,也许这种情况,只限在特定的人群。”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个我也搞不明白,我也只是猜想,也许是上苍在向我们暗示,中国不能再固守着农耕文明,要敞开胸怀,积极的去拥抱已经到来的大航海时代,那才是未来的希望所在。” “无论是国家还是个人,都要向海而生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32章 民族大义 芷兰心疼的说:“照顾永琏的这些日子,你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吧,瘦了好些。” “不只是因为休息不好,也真是担心呀,生怕万一我猜得不对,让永琏在船上出了事情,我怎么面对皇后啊?上船之前永琏已经病了快一个月了,皇后本不想来,是我硬让她带着永琏来的。” “你对永琏也真是没得说,亲生的父亲也不过如此吧。” “嗯,这是应当的。弘历登基第一天就被我取代了,我们不光夺了他的皇位,还要夺满州人的江山社稷,剥掉旗人的所有特权。有谁阻挡我们,都不能心慈手软,因为这是民族大义。” “但是从另一头说,战场上投降的俘虏都要优待,我们总要善待人家手无寸铁的妻儿老小吧。再说,要是没有富察皇后,我不知道都死过几回了,人总要知恩图报,是不是?” “嗯,你做得对,”芷兰嘻笑道:“所以我一直在默默的支持你。” “这一个月,让你也跟着受苦了。这都怪我,因为我只记得永琏是死在了十月,却没记得具体日期。” “虽然十月十二那天之后,我猜想应该是大难已过,但毕竟没有绝对把握,所以才一直在这海上漂到今天。过了今晚就没事了,明天是冬月初一,我们上岸!” 闽浙总督郝玉麟,浙江巡抚卢焯,宁绍台道台(宁绍台道:辖宁波、绍兴、台州三府),宁绍台兵备道,宁波知府以及所辖鄞县、慈谿、奉化、镇海、象山、定海六县知县一大群官员已经在码头上等了五天了。 因军机处有廷寄给省里,说圣驾大约在十月二十五至月底间到宁波,郝玉麟和卢焯十月二十就一同到了宁波。 起初还住在宁波府衙里,后来闻报说御船到了,一行人呼呼拉拉的向码头疾奔而来,个个笔直的站在码头,伸长了脖子向海上望去。 眼巴巴的望着那三艘船悠闲的泊在海面,就是不靠岸,看情形也不似有什么问题。 过了好半晌,御船上打来旗语,看得一众官员满脸懵逼,赶紧找来懂旗语的水师兵丁。 在御船上的旗语打第二遍时,终于明白了,有旨意让官员们都回,几日后再来,却又不明确告诉到底哪天来。 一众大小官员个个满脑门子疑惑不解,哪个敢真的回去?等到后晌,总督郝玉麟拍板,干脆让兵备道运来了十几顶军用帐篷,搭在了码头上。 好在宁波的十月也不是很冷,众官员生生的在帐篷里住了五天。 卢焯还让抬来了几个简易的几案放在各个帐篷里,帐篷又成了签押房,睡觉办公两不误。只是苦了各衙门的书办衙役,走马灯似的往码头上跑。 初一日晨起,乾隆叫来孙静吩咐道:“去传朕的口谕给刘国玉,吃完早饭,靠岸下船。” 刘国玉接了口谕,立即吩咐通知下去,同时打旗语告诉岸上及另两艘船上的兵士。听说终于可以上岸了,大家顿时兴高采烈,早饭也吃得飞快。 吃过了饭,孙静吩咐太监们准备銮驾仪仗一应用具。刘国玉令水师官兵们队列森严,威风凛凛的在甲板上站了,然后才一声令下,船缓缓的向码头驶去。 不远处的两艘护卫船见旗舰动了,赶紧跟了上来。 却说岸上的众人刚吃完早饭,见御船上打出旗语,说是马上靠岸。 码头上顿时乱作一团,官员们整理袍褂,按品级列队。兵士们忙着搬几案,卷被褥,拆床铺,撤帐篷。 船靠岸时极缓慢,等停稳了,抛锚拴缆,搭好跳板时,岸上早已准备停当多时了,司礼官一声令下,顿时鼓乐齐鸣。 刘国玉带着一队服色鲜亮的水师官兵先昂首阔步的走下船来,在两侧整齐站定了。 另两艘船上的官兵在弘晓和讷亲的带领下也精神抖擞的走下船来,在码头上列队站好。 接着,孙静指挥着太监们将銮驾卤簿并后妃的仪驾陆续运上岸来排开,虽不似在京城那样齐全,却也气派非凡。 然后是四十名身穿簇新黄马褂的内廷侍卫手按腰刀鱼贯而出,上了岸两边排开,摆出关防架势。 这时,乾隆才缓步走下船来,富察皇后,愉贵妃,二阿哥永琏依次跟在后面。 郝玉麟见圣驾上岸,高喊一声:“跪!”鼓乐立时停了。 码头上的所有文武官员黑压压的跪了一片,齐声道:“臣等恭请皇上圣安!恭请皇后娘娘金安!恭请愉贵主金安!恭请二阿哥金安!” 乾隆微笑着虚抬了一下手,说道:“都起来吧。” 因为宁绍台道衙门是宁波最大的衙署了,早就把皇上在宁波的行在安排在了那里。 乾隆与后、妃们上了车架,一旁侍立的孙静一摆手,鼓乐重又响起。 兵备道的兵士在前,内廷侍卫在两翼,宫女们上了道台府预备的马车跟在愉贵妃的仪驾后面,弘晓和讷亲也上了马,与宁波的众官员一起扈从着圣驾,水师官兵列在最后。 一行上千人,沿着早已经静了街的马路,浩浩荡荡向道台衙门去了。 至道台衙门住了车驾,一众人等依次进入。衙门早已经腾空,又精心修饰布置了一番,住进这一行几百人倒也不觉得拥挤。 后、妃及宫人们进了内宅,乾隆至正堂坐了,对孙静吩咐道:“你出去传旨,叫郝玉麟、卢焯暂回去候旨,传宁绍台道和宁波海关监督依次进来,其他吏员各自回衙理事。” 只一会儿,听见门外有人报名:“宁绍台道员,臣王文明恭叩圣驾!” 乾隆叫进了,见过了礼,也没赐坐,开门见山的问道:“王文明,尹继善上折子说,两广总督衙门已经将一个叫潘启的送过来,现可在这里?” “回皇上的话,已经来了月余了,现正在这里候旨。” “好,你退下去,传他来候见。” 待王文明辞出去了,又传来报名声:“内务府广储司员外郞,宁波海关监督,奴才庆丰恭叩圣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33章 半年之惑 庆丰进来见过礼,乾隆赐了坐,问道:“这些天,可有英吉利国商船运来的,学部明安图收的货物?” “回主子,”庆丰道:“有的,几十口大木箱子,十几日前卸在码头上,奴才已经差人运到库房里好生存放。因之前没有收到部文,奴才已经有公文递到部里,请示如何处置。” “好!”乾隆听了兴奋的道:“你明日去找水师参将刘国玉,将木箱悉数装到朕的御船上,你二人亲自监督,搬运时务必仔细着点儿。” “以后会陆续有货物自英吉利国运来,只要是有学部明安图收的,不必再行文咨询,直接用海船妥为转运到天津府港口,然后再报明侍郞。” “嗻,奴才遵旨。” 接着乾隆又问了一些海关上的情况,那庆丰当然是拣着好的说,乾隆素知内务府派到各税关上官员的所作所为,正所谓天下的乌鸦一般黑,也懒得听他多说。 让庆丰退下后,接下来要见的就是潘启了,这才是他最想见的人。潘启不是官员,因担心他不熟悉觐见的礼仪,乾隆命孙静直接将他带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个子不高,身材瘦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虽然神情有些惶惶然,但仍掩饰不住精明和干练。 从半年以前两广总督衙门的人找到自己后,潘启一直处在迷惑不解之中。 他自幼家境贫寒,为了生计,十几岁就去给船老大当雇工,因吃苦肯干,得到船老大的认可和欣赏,慢慢把他培养成为一名优秀的舵手。 后来,凭借着自己丰富的航海经验,他冒着惊涛骇浪和被海盗抢劫的风险,三次驾船南下吕宋,贩卖茶叶、丝绸、瓷器等物品给大吕宋国(西班牙)、英吉利国、博尔都噶尔(葡萄牙)等国商人,获利颇丰。 闽南有句俗语:“行船走马三分命”,说明了在海上航行的危险性。有了一些钱后的潘启放心不下家里的父母妻儿,决定不再出海贩货。 今年在老家过完了年,就只身来到广州,在一个陈姓同乡开的洋行里经理事务。生意正做得顺风顺水,不成想四月里两广总督衙门的人找到了洋行里。 当确认完他的身份后,却也十分客气,并没有为难他。只是私下里告诉他,洋行里的生意可以照旧做下去,但不能离开广州,因有旨意,让他九月启程赴宁波候旨。 从此以后,就有十几个人分作两班,白天晚上的和他形影不离,连去茅房都得几个人陪着,嘴上说是保护他,其实更是怕他逃了。 开始几天,潘启是大惑不解,又惊惧不已。他压根不相信皇上会有空理会他一个市井小民,可是看总督衙门的人郑重其事的样子,又不容他不信。 后来又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有仇家找了官府来整治自己,可是转念一想也不对。 堂堂的总督衙门,若是想要整治自己,随便出个牌票,拿了就送进大牢里,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又犯得着如此客客气气,大费周章? 八月里,总督衙门还专门派出了一票人陪他回老家过了中秋节,然后辞别了父母家人,到漳州上了海船向宁波来了。 九月中旬就住进了宁波道台衙门,到如今已经四十几天了。听说是奉旨候见的,又听了两广总督衙门的人撂下的话,道台不晓得他是什么来路,自然是不敢怠慢。 每日里好吃好喝的款待,白天夜里也是几个人寸步不离他的身边,活像个不戴枷锁的囚犯,真是把他闷煞! 平日里就盼着皇上早日来召见,好解开堵在心中半年多的疑团,今天突然听说皇上召见,心中反而惴惴不安起来,有如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当看见侍立在门口的公公打开房门,作出请的手势让自己进屋时,他的心仿佛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小老百姓蒙皇上召见,得窥天颜,以前只在戏词儿里听过,他作梦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 因皇上没有旨意,孙静也没敢自作主张的教他觐见皇上的礼仪。 潘启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半低着头,乍着胆子走进来。因屋里没有别人,眼睛瞥见一个人的两条腿,估计一定是皇上了。 他走到离皇上几步远处,双膝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颤颤的说道:“草民潘启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罢,将头伏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一动不敢动。 谁知他话音刚落,头顶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呵呵呵呵,你这词儿定是戏文里学来的。不过,朕听来也颇有趣,起来吧,赐坐。” 潘启听了皇上的笑声,本来心里稍觉轻松,听皇上让自己起来,还要赐坐,心又一下子缩成一团,慌慌的道:“草民……草民不敢。” “诶,”只听得皇上温声说道:“朕找你来是说事情的,你这样伏在地上,不好说话,起来坐吧,莫要辞了。” 潘启这才迟疑着起身,在边上的椅子上搭个边儿坐了,却不敢抬头直视皇上,仍旧是低眉颔首。 乾隆道:“潘启,你还曾用名潘振承,字逊贤,康熙五十三年生,朕没记错吧?” 潘启原本有些疑心是不是皇上找错了人,或者是总督衙门的人弄错了,现在当面听皇上这样说,那是再也不会错了,忙躬身道:“启禀皇上,一点儿没错。” “嗯,两广总督衙门和这里道台衙门的人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他们对草民甚是客气,照应得也很周全。”潘启毕竟几次出海远行,和洋人做过生意,大风大浪里闯过来,也是见过世面的。经过最初的惶恐,已经渐渐的定下神来。 “你现在心中一定有两个最大的疑惑,一是茫茫人海,朕怎么会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二是大老远的从广州把你找到这里来,所为何事?朕说得对吗?” “……对。” “第一个疑惑就不必说了,有缘千里来相会,朕能知道你,不止是你的福缘,还因为你确有过人之处,现在只说这第二个疑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34章 四民之末 乾隆接着道:“朕还知道你以前积攒了一些家财,日子很是过得去。朕现在只问你一句话,想不想出来为国家效力?” “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官员,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上可造福国家百姓,下可光耀潘家门庭。” 历史上的潘启,自乾隆三年在广州陈姓同乡的洋行里经理事务,因做人诚信,经营有方,深受陈氏信任,被委以全权。 后来陈氏获巨利携金归乡,潘启在乾隆七年自己开设了同文洋行,开始独立的承充行商。 他眼界开阔、敢为人先,秉持诚信服务的理念和务实开放的态度,深受欧洲各国商人的信赖,生意越做越大,逐渐积累起了惊人的财富。 乾隆二十五年,豪富的潘启被清政府选为广州十三行商总,是连续出任商总时间最长的洋商。 据当时一个与潘启做过生意的法国商人统计,仅潘家每年的消费就多达三百万法郎,约合四十万两白银,其资产不可详数,堪称富可敌国。因此,潘启被《法国杂志》评为十八世纪“世界首富”。 但对现在的潘启来说,这一切都是未知的,他现在充其量只是一个小有家资的洋行经理。 这时的中国还是以农耕为主的社会,重农抑商。儒家“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的观念被主流文化奉为圭臬。士农工商,商为四民之末,是没有什么社会地位可言的。 若不是因为生活所迫,别无出路,潘启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他把皇上的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没有怀疑自己的耳朵,也不相信九五之尊的皇上会有闲心和自己一介草民开这样的玩笑。 他唯一的猜想就是皇上一定是误听了谁的话,极大的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这种事情可万万含糊不得,搞不好就犯了欺君之罪。 他本已稍稍松缓的神情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忙道:“皇上,草民只是一个年轻孟浪之人,在洋行里做些杂事能力尚显不足,怎能入朝为官?误了朝廷和皇上的大事,岂不是犯了弥天之罪?” “呵呵呵,”乾隆用轻松的笑声来缓解他的紧张情绪:“谦虚了,你不是个孟浪之人,朕自然也不是,若不是对你有所了解,也不会大老远的把你找来。” “你不到二十的年纪,就敢驾船出海,三下吕宋,和洋人做生意。不惧惊涛骇浪,不畏海盗猖獗,朕取的就是你这份头脑,这份胆魄。” 乾隆换了庄容,语重心长的说:“这个国家,还有你,将来要做的事,要开千百年未有之先河,没有你这样的胆识,是万万做不成的。” “看你也是血性男儿,胸怀抱负,就不要辞了。朕既然选定了你,你就放胆去做一番事业!年轻人做事,要的就是胆识魄力,经验见识需要历练才能出来,这其中纵有个一差二错,朕也都担待了。” “只要你心存国家百姓,真心实意的做去,朕做你的靠山!一展胸中抱负,搏个封妻荫子,岂不快哉?这些日子你就随侍在朕的左右,待南巡过后,一道回京!” 哪个年轻人不是怀揣梦想?这时的潘启,已经让皇上的话说得心潮澎湃,血脉喷张,激动得满面通红,“腾”的起身伏地叩下头去:“草民谢皇上隆恩!誓当拼死报效!” 潘启辞出去后,弘晓请见,见过了礼,禀道:“皇上,因军机处的廷寄里面没说杭州的行在安排在哪里。卢焯问臣,臣不敢自专,所以前来请旨,是住在内行宫,还是外行宫?” 康熙六次南巡,其中五次到过杭州。前几次是将吴山脚下的杭州织造衙门改为行宫,后来干脆在孤山选址建了一个行宫,康熙四十四年第五次南巡到了杭州,就住在孤山行宫。 此后,杭州地方把杭州织造衙门称为“内行宫”,孤山行宫则称为“外行宫”。 乾隆道:“住外行宫,还有,你让人知会杭州织造,朕此次南巡一应花费均由内务府出,无需他们破费。” 弘晓听了,不禁笑道:“皇上,杭州织造上的银子不也都是内务府的?他们若有这个心意来巴结,不好驳回去吧?” “这不一样,内府务拨付南巡花费是正项开支,织造上本没有这份银子。他们给朕花了一万两银子,就敢到内务府去报销两万,再到下面的商家店铺那里摊派三万。” “圣祖爷六次南巡,有多少人在这上头都发了黑心财。各地官员争相巴结,自己没有银子,就到藩库里去借,结果弄得大小官员,亏空遍地。嘴上都说是银子用来支应皇上南巡花费了,其实花在了哪里,只有天知道。” “你再传旨给卢焯及两江总督那苏图、江苏巡抚许容,朕只要地方上供应饭食,护卫关防,其他一概从简。” “现在倒是极少有人敢挪用藩库的银子了,可是如果有官员借朕南巡之名勒索摊派,一经查实,绝不宽宥!” “朕不花织造上的银子,也不需要他们巴结,吃了喝了人家的,将来不好开口说话。” 乾隆最后的话,让弘晓听得一头雾水,但又不敢问,只能领旨辞了出来。 当晚,乾隆睡在了芷兰的房里,抚着芷兰柔滑乌黑的秀发,他调侃道:“爱妃?” “有话就说,少跟我这儿摆皇上的谱。”芷兰笑着嗔道。 在芷兰面前,乾隆从来都没有脾气,他温声道:“皇太后还没到,我们可能要在宁波呆上几天。既然出来了,就别让你那些学生闷在房里读书了。” “那你要怎样?” “每人赏五十两银子,明天都放出去,见世面去。” “这……能行吗?都是女孩子……”芷兰有些担心。 “有什么不行?你的这些学生,将来就是妇女解放运动的先锋,如果连自己都解放不了,怎么去解放别人?” “宁波这里市面繁华,商业气息浓厚,外国人也多,让这些孩子大胆走出去,逛茶馆,进酒楼,去戏园子听戏,去洋行里买外国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35章 凿碎坚冰 “你再教她们一些简单的英语,有机会和外国人接触一下。不光是在宁波,等到了杭州,江宁,都照此办理。回到北京后,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嗯,”芷兰让他说得活了心,“只是安全上也要有所布置。” “那当然,我早就想好了。这么多人必须要分开,几个人一伙,你带队,我把内廷侍卫派一半给你,再让水师兵丁出一些人,穿着百姓衣服形影不离,保证把你的宝贝学生护得周全。” “好倒是好,可是内廷侍卫,水师兵丁和宫女一起上街,怕要传出闲话了。” “呵呵,她们本就是应名的宫女,早晚都要放出去的,就真的和侍卫、兵丁们两情相悦了,也是一段佳话,有何不可?” “将来女子都走上了社会,自由恋爱是必然的。你不觉得吗?这个国家,这个社会就像是一块块的坚冰,需要我们一点点的去凿碎它!” 芷兰道:“嗯,你说的对。只是其他的太监宫女也要赏赐一些,别让人觉得咱们厚此薄彼。” “这是自然,所有从驾人员都有赏赐,不当值的,都可以出去。” “皇后本就喜静不喜动,又有小永琏在身边。这些事情就统一交给你负责,每个人出去都要事先向你告假,由你作出具体安排,安全上别出了事情。” 第二日用过早膳,芷兰就安排学生们出去的事情。 纵是这些学生的月例是一般宫女的两倍,每年也不过是二十两左右的银子。如今一下子每人得了五十两银子的赏赐,还能出去逛街买东西,个个高兴异常。 只是在愉贵妃面前不敢过于表露,仍然装着恭谨端庄,却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这边弘晓和讷亲两人听皇上宣召,忙不迭的赶过来,在门外报了名,进了屋才看到,屋里除了皇上,还有一个人。 细打量时,是一个二十几岁,其貌不扬的年轻人,那一身打扮,掌柜不像掌柜,伙计不像伙计。 他二人给皇上见了礼,乾隆叫起了,对那年轻人道:“潘启,见过怡亲王和讷中堂。” 潘启给两个人行了礼,弘晓二人心中甚是纳闷,皇上身边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土佬冒儿? 乾隆看出他们的不解,说道:“潘启是朕专程从广州找来的,这些日子和我们一道走。” 说罢,也不再理会他们的疑惑,开门见山的说道:“朕要在宁波城里走一走,若是让那些地方官跟着,看到的只能是物阜民丰,歌舞升平。” “所以今天没叫他们来,咱们君臣几人来个微服出游。我扮作东家,弘晓你们二人分别扮作掌柜和账房,潘启扮作伙计,去准备吧。” 弘晓身上担着护卫圣驾的责任,丝毫不敢大意。让剩下的二十名内廷侍卫倾巢而出,又另外调了六十名水师官兵充当护卫。 足足忙了小半个时辰,好不容易凑足了六十人穿的百姓衣服,扮作客商的一行四人才悄悄的从侧门出了道台衙门。 内廷侍卫们分布在四人的左近,六十名水师官兵远远的分散在四周,乾隆四人逛完了洋行逛集市,中间还到茶馆喝了一会儿茶,一直逛到正午时分,都觉得有些饿了。 乾隆对几人道:“汤圆最早就出自宁波,既然来了,少不得要吃一碗。走,寻一家馆子吃汤圆去。” 走不多远,找了一家干净些的饭馆,进去坐了,要了四碗汤圆,正等待时,邻桌的两个人引起了乾隆的注意。 那是一男一女两个夷人,都是金发碧眼,男人约在三十左右的年纪,女人有二十几岁。他们的面前各摆着一碗汤圆,看样子端上来有一会儿了,已经看不出一丝热气,这两个人却一口都没有吃。 男人满面愁容,怔怔的盯着墙角,一声不吭。那女人肤色雪白,鼻梁高耸,长得甚是漂亮,却也是眉头紧锁,无声的望着那男人,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露出忧郁而又无助的神情。 乾隆看了,不禁好奇,于是转过身问那男人道:“这位客人是西洋的客商吧?敢问来自哪个国家?” 乾隆怕他听起来费劲,故意把话说得很慢。即使是这样,那男人还是琢磨了一会儿,才用生硬的汉语回答道:“是的,我是英吉利国人。” “噢,那是为何事忧愁,连饭都没有胃口吃了?” 那男人听了,又琢磨了一会儿,却没再说话,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发出一声长叹。 乾隆见状接着说道:“这位客人,不管有什么难事,总要先吃饱肚子。这汤圆要趁热吃才好,凉的吃到肚子里要不舒服的。” 那男人又是琢磨了半天,这回是真的听不懂他的话了,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膀,竟然叽里咕噜的说起了英吉利国话。 这下,不要说弘晓和讷亲,就是黄越这个半吊子的大学生都听得目瞪口呆,傻傻的愣在了那里。 那男人显然也看出来他们听不懂自己的话,乾隆看着他那焦急的神情,转向潘启似笑非笑着道:“潘启,你还要深藏不露吗?” 潘启听了,赶忙起身拱手道:“禀东家,非是小人有意隐瞒,只因各位……各位老爷在此,小人不敢卖弄。” “坐下,你这个通译刚好派上了用场。” 潘启已经顾不上多想皇上究竟是如何能把自己了解得这样详细,得了旨意,不敢怠慢,坐下后,叽里咕噜的对那男人说起了流利的英语。 这下,弘晓和讷亲瞠目结舌的望着潘启,好像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能得到皇上的青睐,心里对他的轻视也顿时没了大半。 那夷人男子见到有人会说英语,顿时又惊又喜,兴奋的起身将自己的椅子向潘启这边拉了拉,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谈起来。 片刻后,潘启向乾隆拱手道:“东家,他叫艾伦·威廉姆斯,那女人是他的夫人爱莉莎,他们来自英吉利国的利物浦,是第一次到中国来做生意。” “哦,那你详细的问问他,究竟为何事发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36章 海关黑幕 潘启与威廉姆斯又用英吉利语交谈起来,这一次说的时间比上一次长得多,好半天才停下来。 潘启又拱手道:“东家,他是一个小商人,听说到大清国贩货能赚钱,好不容易凑了一些本钱,这次贩来的是英吉利国的呢料和地毯。” “他是随货物一起,搭乘别人的海船来的,已经到了一个多月了,货物却一直没能从海关上提出来。” 乾隆道:“你有没有问他,为何提不出货物来?” “问了,他说税关监督开始说他的货物超出了限制,要向上宪申报,一拖就是十几日,后来他经过别人的指点,向海关监督送了银子。” “可是那监督收了银子,仍然拖着不放行货物,他再去问时,才对他说,相中了他的货物,要以低于市价三成的价格全部买下来。” “这样一来,不仅威廉姆斯少赚了好多钱。更要紧的是,他早已经为这批货找好了买家,还收了人家的定钱,若是不能把货如期交付,就要加倍的赔偿。” “他没有答应监督的要求,那监督就一直拖着不放他的货物,直到现在。明天就是答应买家交货的日期,他走投无路了,才愁成这样子。” 乾隆早已经听得变了脸色,一旁的弘晓和讷亲见了,唬得坐直了身子,大气儿都不敢出。 这时,店小二用一个条盘将四碗汤圆端了上来,却没有人动一口。 “你没问他,难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不去官府申告?” 潘启又和威廉姆斯聊了几句,转对乾隆道:“禀东家,他说原本没敢去申告,后来逼得没办法了,才去了官府。先到的县里,县衙的人说这是涉外的事件,县里无权过问,让到府里。” “到了府里,府衙的人说,海关监督是内务府直接委派的,海关厘金直接缴到内务府。莫说是我这小小的府里,你就是到了道台,到了巡抚那里,也未必有人敢接你的案子。” 乾隆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冰冷的语气问道:“潘启,这里面的内情你是最知道的了。你如实说,在广州海关上,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事情?” 潘启见了皇上的脸色,哪里还敢隐瞒,嗫嚅着说道:“禀东家,在各个海关上,这事很常见的。” “哈哈哈哈”,乾隆怒极反笑,他没理会被他吓了一跳的众人,对潘启道:“你跟他说,这事不值当什么的,让掌柜再给煮两碗热汤圆来,只要他们夫妻俩都能吃光,这事包在爷身上!” 见皇上如此说,趁着潘启和威廉姆斯说话的当口,讷亲赶紧又去要了两碗汤圆。 威廉姆斯虽然不完全相信潘启翻译过来的话,但还是向乾隆投来了感激的目光,许是道出了心中的郁闷,也有了些胃口,待那两碗热汤圆上来后,夫妻俩真的吃了个精光。 见他们吃过了,早已经吃完的乾隆站起身来,对潘启道:“你跟他说,正好爷也要去海关上,让他跟我同去走一遭!”说罢,抬腿走出了饭馆。 这时的宁波还不是很大,饭馆离海关衙门并不远,走了约一刻功夫就看到了。 乾隆站了,对讷亲道:“只带几个侍卫同去,其余人在这候着。”又转对潘启道:“跟他说,让他夫人在这候着,他带我们去见海关监督。” 庆丰听说威廉姆斯请见,料想他一定是扛不住了,答应将货物低价出手给自己,心里暗自得意,忙叫进来。 不一会,门开了,他见身材高大,戴着礼帽的威廉姆斯站在了门口,后面隐约还跟着几个人,却看不清容貌。 他顿时变了脸色,没好声气的对威廉姆斯道:“这里是官衙,又不是集市,你带这许多人来作甚?让他们在门外候着!” 潘启事前得了乾隆的授意,抢前一步,拉着威廉姆斯进来,回手将门关了,微笑着对庆丰道:“大人,我是通译。” “嗯,”庆丰用鼻子哼了一声,也没叫坐,冷冷的问:“来见本官何事?” 潘启道:“威廉姆斯先生就是想来问问,他的货物何时能放行?” 庆丰一听话头不对,敢情威廉姆斯不是来服软就犯的,他阴阴的盯着潘启问道:“听你口音不似当地人,你是谁,从哪来的?” “禀大人,小的是福建人,在本地的洋行里讨生活,贱名不值一提。因威廉姆斯先生的货物已经卖给了鄙行,却迟迟不能交货,掌柜的差小人与威廉姆斯先生一同来问问。” 庆丰听了,更不把他放在眼里,轻蔑的说道:“货物未出海关,就不能上市交易,你行里和他的买卖,与本官何干?轮得着你来质问?” “大人,”潘启毫不示弱:“威廉姆斯先生的货物是呢料和地毯,既非违禁货物,也没有进口数量限制,大人扣着不放,不知是何道理?” “混账!”庆丰拍案而起,走过来指着潘启的鼻子骂道:“你一个小小的外乡通译,敢这样和本官说话,谁给你的胆子?趁着本官还有耐性,给我滚出去!” “大人,”潘启的声音也高了很多:“宁波难道不是朝廷的属地?内务府难道不归皇上管?你怎敢如此胡作非为?” 庆丰哪里能想到这是潘启成心给他挖的坑,恶狠狠的说道:“嗬!猴崽子,有种!看来你是铁了心给脸不要脸了,你说的没错,内务府自然是归皇上管。” “宁波自然也是朝廷的属地,可这地界儿就是没人能管得了爷,你能怎样?有本事,去京师告御状!来人!” 他的话音刚落,隔壁房里的书办还没来得及应声,乾隆却“咣”的一脚踹门而入,冷冷的道:“告御状未必要去京师吧!” 庆丰让他吓得浑身一颤,细看时只觉得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因指着乾隆问:“你……你是何人?” 门外的弘晓早已怒不可遏,几步抢进来,当胸一脚,将庆丰踹出去老远,嘴里骂道:“你这狗奴才,长了几颗脑袋,敢这样和皇上说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37章 狗眼看人 庆丰惨叫着仰面摔在地上,正惊愣着不知所措,乾隆阴冷而轻蔑的说道:“你这狗眼看人的东西,昨日刚见过,怎么?跪着时认得朕,站起来就不认得了吗?” 庆丰听了这话,真如五雷轰话,又问:“还有什么?接着说,不仅限于海关上,只要是和买卖人有关的事情都可以说,朕听着呢。” “回皇上,还有……”潘启嗫嚅着,欲言又止,下意识的瞄了弘晓两人一眼。 “朕既然问你,你只情大胆的说,若是连句真话都不敢说,将来如何为国家做大事?”他故意把“大事”二字说得很重,这就为日后潘启的升迁埋下了伏笔。 说到这里,他也瞄了瞄弘晓两人,话里有话的说道:“你记住朕今天说的话,日后若有人因为这个报复刁难你,恐怕他的官职爵位、功名利禄都到了尽头!” 都是聪明人,那两个人哪能听不出皇上的弦外之音?弘晓插话道:“有皇上做主,你还有什么疑虑?将来若有人为这事难为你,你只管跟我说,我头一个具本参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38章 有客来访 话说到这份上,潘启再无顾虑了,说话也变得流利了:“皇上,这只是小人的一己之见,若有不当甚或冒犯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见皇上点头不语,他接着说道:“还有一宗,这事说起来,比海关上的更久远了。” “其实就是皇商,皇商们有的是朝廷恩封的,有的是经内务府特许的,还有的是内务府直接委出来的。总之,不是半官半商,就是和京里、省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官府都奈何他们不得,寻常的生意人更是不敢招惹,不然很快就有官府上门来找麻烦。” “只要是皇商经营或是采办的货物,其他商家就不能染指。他要买的货物,别人不敢买,货主就只能低价卖给他。” “他要卖的货物,别人有货也不敢轻易出手,买主就只能花高价从他手里买。” “还有,就是内务府出来采办皇家所需,只要皇商供应的货物,不论贵贱。别个商家的货,再好再便宜都没有用。说直白了,就是皇商把持了行市,根本没有买卖公平可言。” 大概潘启这些年也没少受皇商的窝囊气,趁着这个机会,痛快淋漓的把皇商的老底全都掀了出来。 乾隆点头叹道:“明白了,皇商们在下头低买高卖,到了皇家这里再加上几成。就这样上下其手,内外勾连,两头使坏。” “连皇家的内帑带民间的银钱,都哗哗的流进了他们的腰包。怪道从前的八大皇商个个富可敌国,子孙们遍布朝堂。” “富贵两全,名利双收,真真的是好生意!” 那三人见皇上的话头不对,料想是心头火起,再也不敢言声,正尴尬时,门外传来太监的声音:“皇上。” “进来。”乾隆道。 太监开门进来,道:“主子,前面侍卫来报说,有一男一女两个夷人请见,说是皇上……皇上请来的,请主子旨意,见不见?” 这倒让乾隆愣怔了一下,他没成想威廉姆斯这么快就来访。 他轻叹了一声,道:“今儿先说到这里,反正有的是时间说。弘晓你们退下吧,潘启去迎接一下他们夫妻二人。” 很快,威廉姆斯夫妻在潘启的引领下走进来,在门开的时候,乾隆看见外面多了四、五个内卫营的太监侍立着。 他心里明白,是孙静不放心自己的安全,临时加派了人手。 其实,还有乾隆不知道的,因为身兼着内卫营的协领,在内院对皇上的安全负总责,孙静见皇上破例的临时召见两个夷人,顿时神经紧绷起来。 他想请旨,又怕被皇上驳回来,所以干脆自作主张让太监和宫女分别搜了这两人的身,并检查了随身物品,然后才放行进来。 好在威廉姆斯知道这是必要的程序,并不介意。 他带着妻子毕恭毕敬的向乾隆行过礼,从妻子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锦盒,双手捧给乾隆,说道:“尊敬的皇帝陛下,非常感谢您的帮助,这是小小的礼物,请收下。” 乾隆笑着接过锦盒打开来,见是一块做工精致的金壳怀表,连带着表链都是金的。 “多谢你!朕收下了,请坐。”乾隆将锦盒放在几案上,转对威廉姆斯问道:“你的货物都出手了吗?” 潘启在旁边一句句的翻译着,威廉姆斯说道:“幸好有了您的命令,海关监督马上放行了我的全部货物。” “监督大人还给了我一张银票,我的天,是两千两!说是包赔我的损失。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多的损失,这太多了,我只想拿回我应得的那份。” “我想拒绝,可是监督大人再三请求我收下,这……”他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乾隆听了,笑道:“既给你,你就收下。” 威廉姆斯接着道:“我带着洋行的人到码头验过货,刚刚收齐了剩余的货款。我妻子急于来向皇帝陛下表达我们的感谢,所以我们就直接赶来了,希望这样不会太过失礼。” 乾隆听了,微笑着向爱莉莎点头致意,爱莉莎也向他报以迷人的微笑。 乾隆冲门口说道:“来人。” “主子,”太监推门进来应道。 “去看看愉贵妃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就说有客人携女眷来访,让她来陪一下。” 芷兰也是刚回来不久,喝了一杯茶,正在榻上歇息,听太监说有客人携女眷来访,她心中不禁好生奇怪。 宗室朝臣里,哪怕贵为亲王,也没有携女眷来觐见皇上的,更何况皇上说的是“客人来访”?什么人有资格做皇上的客人? 但是宫里有规矩,皇上没交待的话,传旨太监是多一个字也不能说的。芷兰不想难为他,也没多问,只是整理好衣饰,随太监而来。 进到房里,她才愰然大悟,原来是一对外国夫妻。 威廉姆斯夫妻已经听过了潘启的介绍,知道来者是身份尊贵的愉贵妃,忙双双站起来,恭敬的向愉贵妃行礼。 乾隆笑着给双方引见说:“这是朕的愉贵妃,这两位是来自英吉利国的威廉姆斯夫妇。” 潘启向威廉姆斯翻译了皇上的话,威廉姆斯恭敬的鞠躬行礼,说道:“很荣幸见到你,尊敬而美丽的贵妃阁下!” 待潘启正要翻译给愉贵妃听时,却见愉贵妃用和他一样流利,却比他的发音更标准的英吉利国话和威廉姆斯夫妇打招呼,并亲切的交流起来。 乾隆惊得瞪大了眼睛瞅着自己的愉贵妃,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机灵的潘启见自己已经成了多余的人,哪里还会呆在这里抢愉贵妃的风头? 他没空去想为什么愉贵妃能说这样流利的英吉利国话,反正这些日子奇怪的事经得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桩。赶紧起身向皇上辞过,又向其他人打了招呼,退了出去。 乾隆起初还以为芷兰不过是会一些简单的寒暄问候之类的英语,但是见潘启辞出去时,她仍旧谈笑风生,毫不在意,他才知道是自己对这个朝夕相处的女人还缺乏足够的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39章 切入正题 芷兰和爱莉莎好像一见如故,聊得热火朝天,绅士风度的威廉姆斯在一旁微笑着倾听。 但乾隆和他比不了,人家能听懂,还不时的点头,就自己整个是一个局外人。 过了一会儿,他实在忍不住了,端起茶碗故意不喝,就那样端着,意思就是告诉芷兰:“我,还有我呢,你们把我忘了。” 芷兰看见了他这奇怪的举动,才恍然大悟,这个笨瓜听不懂英语。 她哑然失笑,对乾隆道:“爱莉莎很崇拜皇上呢,说皇上不仅英俊威武,有绅士风度,而且富有正义感,是个令人尊敬的大英雄!” 乾隆这下不仅找回了存在感,而且被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美女这样崇拜和称赞,刚才的失落早已无影无踪。 心里美过一阵,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笑对芷兰道:“你问问威廉姆斯,他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这些日子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做。” 威廉姆斯听了芷兰的问话,对乾隆说道:“尊敬的皇帝陛下,上帝保佑我遇见了你,有了你的帮助,我这一次不仅没有亏本,还赚了很多钱。” “中国是个美丽的地方,有着古老的东方文化,我打算和我的夫人在这里游览一段时间,顺便考查一下市场,看看采购什么货物运回国去。” “好,”乾隆听了芷兰的翻译,爽快的说:“威廉姆斯先生,如果你愿意,朕可以邀请你们夫妇与朕和愉贵妃一同巡视游览,我们一同去杭州、去江宁,你意下如何?” “海关监督是朕的臣子,他给你们造成了这样大的麻烦,朕也借此向你们表达歉意。” 威廉姆斯听了乾隆的话,顿时喜出望外。不仅可以和至高无上的皇帝一起出游,享受最高的待遇和最好的服务,最重要的是还不用自己花一文钱。 等回国时,把这份荣耀告诉别人,能让多少王室贵族都羡慕不已。 他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喜悦,兴奋的站起身来,向乾隆深深的鞠了一躬,说道:“非常感谢皇帝陛下的邀请。” “很荣幸能和你,以及尊敬的贵妃阁下一起游览这个美丽的地方!相信一定会给我和我的夫人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好,朕这就让他们准备出一间上好的客房。如果方便,你们夫妇今天晚上就搬过来。” 是夜,乾隆和芷兰躺在榻上。 乾隆体贴的问道:“今天累不累?” 芷兰轻抚着他的臂膀,柔声道:“还好,不是很累。” “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嗯?你今天怎么有点反常?”芷兰笑道。 “我怎么反常了?” “平时都是猴急的,等事情完了才正经说话的,今天怎么反过来了?” 乾隆让她挖苦得笑了起来:“让你说的,我就那么没有出息呀?我只是好奇,你个鬼机灵,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我瞒你什么了?”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英语怎么说得那么好?” “我高中是在双语学校上的,老师上课都是说英语,我会说英语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那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切!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又没有哪个场合需要说英语,我干嘛主动跟你说,显摆吗?” “嗯,也对哈。”乾隆又让她怼得无言以对了。 “我还有点担心呢,今天是不是太过张扬了,让人知道了,会不会疑心?”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早就替你想好了,知道为什么要邀请威廉姆斯和我们一起游览吗?” “为什么?” “这一程下来,至少要一个月时间,你每天和爱莉莎在一起。等回到北京,就说是跟她学的英吉利国话,京里有几个懂英语的?还不是你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听?” “身边这些人都是精心选出来的,料想也不会出去乱嚼舌头。就是真说出去也不怕,只要我这个皇上立得稳,别人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疑到你的头上。” “哦,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没看够那个金发碧眼的白人美女,想留在身边多饱饱眼福呢,呵呵……”说完,她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 “怎么会?”乾隆轻声笑道:“只要有了你,什么金发碧眼的美女,在我的眼中都是浮云。来,现在咱们就切入正题。” 说罢,翻身上来,把芷兰压在了身下,接着就听见了芷兰轻微的娇哼…… 第二日,用过了早膳,乾隆正要让太监去招呼众人接着出去逛,却见孙静急急的进来禀道:“主子,码头有人来报,皇太后的宝船已经到了,正要靠岸呢。” “哦,这么快。”乾隆道:“你马上让来人回码头通知船上的水师官兵,让船上的人稍事歇息,半个时辰后靠岸。” “再安排人去传旨,所有府、道以上官员全部去码头恭迎皇太后,然后命侍卫、内卫营及水师兵丁所有人等,摆出銮驾去码头!” 去往各处传旨的人都疾奔了出去,很快,整个宁波城再次热闹起来。大批的兵丁出来静了街,一队队的人马急匆匆的向码头汇集。 半个时辰后,码头上刚刚准备停当,皇太后的宝船及两搜护卫船也靠了岸。 鼓乐声中,水师官兵,内廷侍卫以及太监宫人仪仗依次下船后,皇太后才在那拉氏的搀扶下,面带微笑,气度雍容走下船来,后面跟着一众有头脸的妃嫔。 后面的众人见皇上、皇后走到皇太后跟前跪了,立时呼啦啦都跟着跪下。 乾隆朗声道:“儿子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一路辛苦。” 皇太后笑道:“皇帝起来吧,你额娘倒也不怎么辛苦,起初有些晕船,后来就好了,这次着实开了眼呢!怎么瞧着你倒是清瘦了些,敢是水土不服吗?” “回皇额娘,儿子倒没有水土不服,只是永琏前些日子闹毛病,不过现下已经没事了。” 待他们母子说过了话,那拉氏与众妃嫔过来给皇上和皇后见过了礼,乾隆这才请皇太后升辇,一众人等也分别上了车辇。 这次的仪仗比上回更壮大了许多,浩浩荡荡,尘土飞扬的向道台衙门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40章 杭州旗营 芷兰已经提前安排她的学生们搬到了旁边的院落里,这才勉强住进了皇太后一行人。 安顿好了皇太后,乾隆让人传来了刘国玉吩咐道:“留下五百兵丁护驾,你明日带领其余官兵,驾着六艘船从上海进长江,到江宁码头候着朕。” 接下来的两天,太监、宫女及侍卫兵丁们轮流出去闲逛,乾隆和后妃们以及威廉姆斯夫妇奉着皇太后在宁波游玩了两天。 第三日晨起用过了早膳,一切俱已准备停当,众人都上了车驾。 闽浙总督郝玉麟,浙江巡抚卢焯率着宁绍台兵备道的两千绿营兵,弘晓和讷亲督着五百水师兵丁及一众内廷侍卫,逶迤出了宁波城,向杭州去了。 宁波到杭州三百多里路,车驾走得不疾不徐,第一日驻跸在了余姚县,第二日在绍兴府,第三日申初时分(下午三点)临近了杭州。 江南提督南天祥率领杭州城一众文武官员在城外三十里处迎接圣驾,给皇上、皇太后及皇后等人见过了礼,一行几千人又浩浩荡荡的向杭州城进发了。 虽然孤山行宫已经几十年没有皇上来住过了,但仍然是有人定期修缮打扫,所以在接到卢焯飞马传书后,只用了几天时间就布置妥当了。 这次,一行几百人都住进了宽敞的行宫。稍事洗漱一下,乾隆召见弘晓及众臣议事,说了闽浙地方上一些主要事务。 最后,乾隆说道:“郝玉麟出来时日也不短了,不必再随驾,明日即回福州。其余人明日随朕去看旗营,皇后等人奉着皇太后去游西湖。就这样,道乏吧。” 翌日晨起,用过早膳,众王大臣扈从着乾隆向旗营去了。 顺治二年春,清军攻陷了南京,七月占据了杭州城,与钱塘江以东的明军隔江对峙。此时的杭州,作为清军入侵浙东的前线,自然被赋予重大的战略意义,开始驻扎了大量的清军。 次年,清军利用钱塘江水位回落的机会,顺利过江并占领浙东,但之后南明军队在浙东沿海的长期存在,继续给浙江的清军造成极大的压力。 杭州作为镇压浙东反抗的枢纽,继续为满清朝廷所看重。 因其为“江海重地,不可无重兵驻防,以资弹压”,顺治五年决定划定杭州老城区西北面,临着西湖和葛岭的一带,作为八旗大军的驻扎地。 自那时起,杭州旗营就是清帝国中规模较大的驻防地之一,其驻防将军手下一直有以满州人为主的三千多将士,所以杭州人也称旗营为满城。 之所以叫满城,是因为这个旗营占地一千四百多亩,修得就像一个城中之城。城墙高一丈九尺,宽十尺,城墙上可二马并行,周长九里,共有七个城门。 旗营建成的最初是兵营,但是经过一百多年,几代人的生息繁衍,旗人营兵的全家老幼都住在这里,这满城里早已不只是三千将士,足有两万多人。 由于人满为患,城里街巷狭窄,房屋密集,多数都已经很老旧。虽然南天祥昨夜紧急下了命令,几千士兵忙了一夜,将城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但仍无法掩盖这个城中之城的拥挤和破败。 乾隆面无表情的在城里略转了转,出了城西北的钱塘门,就是西湖边了。 面对着西湖的美景,他却没有半点兴致。随从的众人瞧着皇上脸色不对,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在湖边的一个凉亭里坐了,乾隆问众人:“知道为什么朕到了杭州,最先要看的就是这旗营吗?” 众人这时正都加着小心,生怕说错了话,谁也不敢接这个话茬。 乾隆于是接着说道:“朕想问你们,这个旗营,这个城中之城,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他这一问让众人都是一愣,原来还都以为皇上到底是心里向着旗人,刚到杭州,最先来看旗营。现在听这口风,竟然有要裁撤这个旗营的意思! 弘晓和讷亲刚来杭州,不好说什么,卢焯身为巡抚,无权过问旗营军务,三个人沉默不语。 乾隆于是把目光转向了已经年近古稀,鬓发皆白的南天祥,说道:“南老将军,你提督江南水陆兵马,是这里的最高军事主官,你来说说。” 身为汉人的南天祥出生在云南昆明,少年从军,一生戎马,从把总一直做到提督,对军中的事情是最了解不过的了。 他早就对这个已经毫无意义的旗营和营里那些整日无所事事的旗人大爷深恶痛绝了,只是碍于满汉之分,敢怒不敢言。 今天见有了这样的好机会,岂肯错过?于是朗声说道:“回皇上,当初建这旗营,是因为我朝初立,江南尚有许多前明的残余,所以建了这高大坚固的营盘,进可攻,退可守。” “如今我朝定鼎中原已近百年,早已时移世易,江南绿营现有数万人马,恕老臣说句不该当的话,就万一真有了战事,这些旗人营兵也未必指望得上。” “好,”乾隆高兴的赞道:“南老将军不愧军人风范,襟怀坦荡,不避满汉之嫌,耿介直言。” 南天祥让皇上夸得微红了脸,不再说话。 乾隆接着说道:“虽然如此,也不能把恶人都叫你做了。接下来的话,由朕来说。” “朕早就知道这个旗营的状况,这里的几千营兵,已经是传了几代人了,早已经没有什么战力可言。” “手不会写满文,口不会说国语,只不过仗着祖荫,顶个旗人的名,住在这满城里,到日子就去领军饷,然后就游手好闲,饱食终日。你们说,朕说的有没有错?” 见众人依旧不语,他接着说道:“这旗营,生生的把杭州百姓与西湖隔离开来。百姓们若是想游西湖,就要穿过这满城,出这钱塘门才行。” “如此一来,不仅要受旗丁的刁难,到了晚上城门一关,没及时出来的人就只能夜宿湖中了,所以杭城人常发出‘隔墙望湖’之慨叹。” “朕远在京师都知道了这种事情,你们说,朝廷为这得挨了百姓多少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41章 灵隐寺 众人让他说得哑口无言,乾隆干脆的说道:“别不多说,朕意已决,裁撤这旗营!拆掉这城墙!” 他对南天祥道:“因涉及军务,少不得又要你老将军出马。旗营的营丁有愿意继续当兵的,编入其他军队,但是必须一体参与操练,不得稍有懈怠。” “不愿当兵的,发给银子遣散,钱由户部来出。反正朝廷已经放开了旗人生业的限制,让他们自谋营生去。” “明天朕写手谕给你,你是奉旨办差,若有那蛮横刁钻的,只管军法从事。” “杭州繁华富庶,与京里的关系千丝万缕,这里兴许就有手眼通天之人。有来关说人情的,就把朕的手谕给他看,让他到京里找朕说,你可听明白了?” 南天祥起身甩下马蹄袖,打了个千,朗声道:“臣遵旨!” 这时,卢焯拱手道:“皇上,臣想是不是等圣驾离了杭州再着手办理此事,别扰了皇上、皇太后的兴致。” “也好,”乾隆道:“就依你,南天祥的差事办完了,接下来就是你的。” “城墙拆了以后,你省里出钱,把这城里的百姓迁出去一些,在这城中修一条通衢大道,直达西湖边上。” “做了这等惠民的好事,百姓交口称赞,你这巡抚脸上不也光鲜?有没有难处?若有就现在说。” “回皇上,既然有旨意,臣自然不敢推诿。只是臣有一个想头,若是皇上准了,臣准保把这事漂漂亮亮的办下来。” “嗬,”乾隆难得的露出了微笑:“好你个卢焯,跟朕讲上条件了,什么想头?说说看。” “回皇上,这条通衢大道修出来,必定游人如织,堪称是黄金宝地。臣想能不能多迁出些百姓,在这道路两边盖起轩敞的大屋,再转手卖给商户们,准保一抢而空,卖个好价钱。” “如此一来,总比道路两旁尽是一些矮屋陋巷要好看得多,即繁荣了市井,省里迁出百姓的银子也有了着落。这只是臣的想头,妥当与否,还请圣意裁夺。” “哈哈哈哈!”乾隆爽朗的大笑起来:“人都说你卢焯是个能臣,今日看来果然不虚,你这算盘打得是精明到家了!” “这是个好主意,准了!只是要提点你一句,朕会差户部浙江分司来核查你的账目,这其中若有贪墨渎职,中饱私囊之事,休说朕不教而诛。” 说到最后,乾隆已经敛了笑,脸上又恢复了冰冷。 卢焯忙起身跪下叩头道:“臣恭领圣谕,定不负皇上爱养百姓的至意!” “起来吧,”乾隆又道:“回到京师后,弘晓让兵部把全国所有这样的旗营,无论大小都开列出来给朕看,像这样有名无实,百无一用的,都裁了它。” 接下来,一行人又去了江南提督衙门,还到附近的大营了观看了绿营兵操演,乾隆兴致大好,还在兵营里用了午膳。 后晌,他在浙江巡抚衙门议过事回到行宫时,皇太后一行人已经回来了。听太监说皇太后正在歇息,乾隆便来到了富察皇后的房间。 永琏让嬷嬷带出去玩了,富察皇后一个人正在榻上休息,听说皇上来了,赶忙起身。 这时乾隆已经进了屋,对她道:“皇后一定是走得乏了,就在榻上躺着,别讲究那么多礼数了。” 富察皇后仍旧要起身下地,这时乾隆已经走过来摁定了她,无奈只得坐在了榻沿上。 乾隆拉过椅子到榻边,对着富察皇后坐了,温声道:“你们回来得挺早啊。” “嗯,后晌皇额娘上了困意,也怕她累得紧了身子受不得,所以就早回了。” “那这西湖你们一定是没有逛完。” “嗯,皇额娘还说明日要接着去逛呢。” “好啊,明日咱们一道去。” “皇上,明天……臣妾想告个假。” “哦,为什么?是不是今天累得不舒服了?” “那倒没有,只是明日我想带着永琏去灵隐寺。” 乾隆笑道:“我道是什么事,这个你不用急,皇额娘也是虔心向佛之人,一定也会去的,到时一起去岂不方便?” “皇上,我去灵隐寺不只为了礼佛,也是为了还愿。” “哦?” “那日在船上,永琏危急之时,我向佛祖许了愿,情愿减寿换他能度过此劫。现今永琏没事了,该当去还愿的。” “既是还愿,就要心诚,若是奉着皇太后一道去,龙车凤辇,扈从如云,也是对佛祖的不敬。所以我想明日带着永琏,轻车简从的去。” “明白了,既如此就依你,不过护卫上也是马虎不得的,我把内廷侍卫都派给你,让他们扮成香客模样,不会冒犯了佛祖的,这样可好?” “好,皇额娘那里,还得劳烦皇上为臣妾讨个假。” “这是自然,皇额娘若知道了是为永琏的事,再不会说什么的。皇后你也放宽心,明日让孙静随你一道去,到了寺里,多布施些银子给佛祖重塑金身,定然不会折寿的。” “嗯,”富察皇后温情的望着他,柔声问:“皇上今日累不累?” “还好,不是很累。” “出门在外,容易水土不服,皇上饮食上多在意着些。遇到变天了,要及时添加衣裳。”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乾隆和芷兰及一众妃嫔,奉着皇太后兴致勃勃的再游西湖。有儿子陪着,皇太后的心情也是格外的好,几次把爱莉莎叫到身边,高兴的问这问那。 当着众人的面,芷兰学乖了,不再出风头。乾隆明白她的心意,让潘启充当通译,皇太后还直夸这个年轻后生夷语竟然说得这么溜。 因皇太后有午睡的习惯,怕她困乏,一行人接近午时就回转行宫。 富察皇后还没有回来,乾隆料想她是在寺里用斋饭了。他用过了膳,也小憩了一会儿。 待到醒后,孙静奉过来沏好的茶,禀道:“主子,主子娘娘差人来过了,说主子若是醒了就请过去一下,或是让人去知会一声,她过来也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42章 逆天的代价 乾隆道:“好,知道了。” 喝过了茶,他整了整衣服,向富察皇后房里踱了过来。因怕吵了她休息,他摆手止住了门口侍立的彩云,轻轻推开了房门。 哪成想,富察皇后不但没有休息,连去灵隐寺礼佛的衣装都没有换下,在椅子上正襟危坐,一看就是专门在候着他。 见他进来,皇后赶忙起身,走到门口向彩云点了点头,彩云会意的关上门。 乾隆见皇后转过身来,双眼凝望着自己,眼神有些异样,他不禁笑道:“皇后你这是做什么,回来这么久了,连衣服也不换一下,这么穿着不拘得慌吗?” 富察皇后却没接他的话茬,搬过一把太师椅,冲着南面方方正正的摆了,然后郑重的拉过乾隆说道:“皇上,过来坐下。” 乾隆笑得更厉害了:“你这是怎么了?蛇蛇蝎蝎的。” 富察皇后也不理他,只是摁着他在椅子上坐了,然后在他跟前“呼”的双膝跪地。乾隆惊得正要起来拉她,富察皇后却急道:“皇上别动!” 见皇上果然听话的没动,富察皇后这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乾隆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将她拉起来,待富察皇后抬起头时,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 乾隆吃了一吓,忙掏出帕子为她擦泪,问道:“皇后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去了一趟寺里,回来就这样奇怪?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皇后拉他到榻边对坐了,柔声道:“皇上,昨日没全对你说。臣妾今日去灵隐寺,除了还愿之外,还为去见一个人。” “见什么人?” “灵隐寺的住持,巨涛大师。” “见他做什么?” “为了永琏。” “为了永琏?” “是,因为一直都有一个疑问无法解开,自从下了船之后,这个疑问就更深了。为什么明明到了宁波,却要在海上漂几天,直到冬月初一才上岸?” “为什么让皇太后迟半个月出发,一定是你事先就知道,我们一直要在海上过完十月,是不是?” “问你,你又守口如瓶。刚好要到杭州来,我就想到了灵隐寺的巨涛大师,在京师的时候就曾听说过,他是一位得道高僧。” “所以就借着还愿的机会,想找到他试一试,看看能否帮我解开谜团。” “那……巨涛大师如何说?” “巨涛大师见了永琏便三缄其口,后来我一再恳求,他才说道,若不是念在这位小施主的祖上与灵隐寺的渊源,贫僧定然是不会说的。” “他让嬷嬷领走了永琏,才说……说永琏已经不应该是阳间的人了!” 乾隆听了不禁身上一颤,忙问:“他何以见得?” “臣妾也是这样问,大师对我说,阳间的人,无论男女老幼,贫富贵贱,头定了,皇后不要再挂心,以后和永琏,每天都欢欢喜喜的过日子,让他永远平平安安的,多好!” 富察皇后没再说话,望向他的眼神中充满着柔情和感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43章 烟雨江南 在杭州又盘桓了几日,奉着皇太后去过灵隐寺,上了六合塔,看过了运河码头。 召见了几个休致在杭城的老臣,乾隆还抽出空来,带着潘启几人扮作客商详细的看了几家丝绸作坊和绸缎行。 这一日清晨用过早膳,众人上了车驾,准备前往江宁。 出了杭州城,乾隆便命浙省的一众官员悉数回衙理事,只让南天祥调来的两千绿营兵护卫着,向江宁而来。 杭州到江宁六百多里的路程,途中要经过德清县、湖州府、长兴县、宜兴县、溧阳县、溧水县,都是江南繁华地带,人烟稠密,河流纵横。 虽然正值冬天,却不似京师那样寒风凛冽,飞雪漫天。 乡村里,小桥流水,薄雾氤氲;城镇中,青阶苔滑,古巷幽深,遇有雨雪天气,还会看见一柄柄油纸伞当街飘过。 好一派江南美景。 从京师出发之前,内务府就给带上了足够的手炉,小炭盆和几大车京城里最好的红罗炭。 天冷时,就在车里燃起炭火,再加上帝、后、官员们身着重衣貂裘,其余从驾人等都穿上了浙江巡抚衙门给准备的簇新棉衣,所以丝毫不觉得寒冷。 一众人边走边游玩,车驾走走停停,到了沿途府县就驻跸一晚,路过太湖时还逗留了一日,一直走到第九日午时,才在江宁城外三十里见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江苏省大小官员。 其实江宁也有现成的行宫,康熙六下江南,四次居住在当时的江宁织造府,与时任监理江宁织造兼任两淮巡盐监察御使的曹寅感情非同一般,因为曹家几代人都是清皇室的忠实奴仆。 曹寅的曾祖父曹锡远本是明朝官员,曾任沈阳中卫指挥使。大明天启元年(1621年,后金天命六年)三月,努尔哈赤率领八旗军攻占沈阳。 曹锡远被俘投降,带着儿子曹振彦和年仅两岁的孙子曹玺一起做了后金国四贝勒皇太极府上的包衣奴才。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曹玺幼年的不幸却成为了曹家日后发达的根源。 由于几代人都是皇家的忠实奴才,深受信赖。特别是曹玺的儿子曹寅,比玄烨小四岁,自幼做他的伴读,十七岁就做了内廷侍卫,从此平步青云。 因镇压山西叛乱有功,曹玺于康熙二年监理江宁织造,他死后,儿子曹寅接任。 曹寅死后,他的长子曹颙、嗣子曹頫又相继承袭,直到雍正六年,曹頫因未能弥补亏空,转移家产等罪被革职抄家,举家迁回北京,曹家才彻底败落下来。 当年曹寅把江宁织造府改为了康熙的行宫,此后这里便被当地人称为大行宫。按说这大行宫完全是依照皇帝行宫的规制而建,是圣驾驻跸的最佳选择。 但因有在杭州的例子,弘晓压根没敢跟皇上提起大行宫的茬儿,他只问是不是将行在安排在两江总督衙门,乾隆立时就准了。 一行人住进了早已经布置妥当的总督衙门。当晚,在床榻上躺了,乾隆笑对芷兰道:“怎么瞧着你到了这里,特别兴奋?” “傻瓜,这你还能猜不到?” “早猜到了,这里是你的老家,呵呵。我只是有些纳闷,你几岁时就去了北京,能对这里有多少记忆呀?” “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大学是在南方上的,笨!”芷兰笑着嗔道。 “啊,明白了,原来你大学是回老家上的。” “嗯,因为我奶奶和外婆都在这边,所以我妈极力让我报老家的大学。而且我爸妈在家里都说家乡话,来到这儿,听见熟悉的乡音,怎么能不兴奋?” “好啊,那咱们就在这里多呆些日子,反正船就泊在码头呢,什么时候玩够了,直接上船回北京。” “嗯,我正想跟你说呢,这些日子,你在皇太后和皇后那边帮我告个假,我就不随她们同行了,想领着学生们自由自在的逛一逛。” “这个没问题,但是明天不成,明天你得领着她们,同我一起去江南贡院。” “去那做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了,反正只占用你一天时间,然后你就自由了。对了,你问问爱莉莎,若是她愿意,你出去逛时把她带上。” “那就说定了,从后天开始,我就不随驾了。你也别每天晚上往我这跑,那拉氏她们都来了,你总得应付一下,雨露均沾呀。”芷兰坏笑着说道。 “嗬,如此深明大义的爱妃,娶几个都不多呀!”乾隆也没了正经。 “滚,你倒还顺竿儿爬上来了,自己爱惜点儿身子才是真的。”芷兰轻捶了他一拳。 第二日,乾隆向皇太后告了假,由富察皇后和那拉氏她们奉着皇太后去游玄武湖。 乾隆在两江总督那苏图、江苏巡抚许容以及江苏布政使、按察使、江宁知府及以下一众官员的扈从下,来到了秦淮河畔的江南贡院。 江南贡院是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影响最广的科举考场,中国南方地区开科取士之地,其规模之大、占地之广居全国各省贡院之首。 用了约一个时辰,在贡院里大概的转过了,便来了至公堂。乾隆在正中坐了,愉贵妃坐在一侧。 下面,众官员按品秩高低排列在左侧,芷兰的几十名女学生则站立在右侧,瞧着比那群官员人数还多出了一些。 左侧的众官员从一开始就大惑不解,皇上巡视贡院,带上贵妃也还说得过去,可是带上这一大群宫女,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在贡院里走这一遭,还有人给她们指点讲解。最让人费解的事,此刻这一群年轻的宫女竟然和朝廷大员一同立在了至公堂上,好似还要听皇上的圣训,这种事情真是闻所未闻! 非礼勿视,一众官员尽自心中纳闷,却也不敢乱瞅一眼。因知皇上就要说话,众人默然肃立,至公堂里鸦雀无声,一声痰咳不闻。 “诸臣工,”乾隆开了口:“江南自古人文荟萃之地,这江南贡院建了近六百年,在江南开科取士,为国抡才。” “自前明至我朝,全国有半数以上官员出自这里,江南贡院可谓居功至伟。” “如今这偌大的贡院冷冷清清的闲置着,不知道你们瞧着是什么感受,反正朕觉得甚是可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44章 国之柱石 乾隆接着道:“昔日孔子到卫国,冉有驾车,问夫子曰:既庶矣,又何加焉?子曰:富之,教之。意思就是国家人口众多了,要让百姓日子过得好起来,再教会他们诗书礼仪。” “管仲也说过,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孔夫子和管仲的话说得对不对?朕要说,很对!但那是以前。” “自古以来,民以食为天。老百姓岁岁年年只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刨食。一手种田的技艺,祖传父、父传子。不拘好坏,但有一口饱饭吃,就心向教化,安居乐业。” “而到了如今,两千多年过去了,时移世易,这世界早已经大不相同了!学术、技艺都不可同日而语了。” “你们都见过不少西洋货了,远的不说,朕问你们,就是这个东西,”他掏出怀表略扬了一下:“是父子、爷孙口口相传能造出来的吗?更不要说各种机器了!” “若是百姓只知道守着土地刨食,读书人只会凭着八股制艺去考取功名,再过些年,慢说想过上好日子,只怕连穷日子都过不安生了!” “正因为如此,国家才大力兴办新学,让士子们不要都钻到四书五经里,还要有人学技艺,学习和研究实用的学问。” “何为实用的学问?《九章算术》、《水经注》、《齐民要术》,还有前明的《天工开物》、《农政全书》、《本草纲目》这些都是。” “过了这许多年,现今这样的学问就更多更新了,涉及天文、地理、算学、农矿、工程、商学、兵学、医学等等不一而足,哪一样都是经世致用的学问,对国家百姓至关重要。” “就说以上列举的这些书,成书晚的也有上百年了,早的有上千年了,却一直坐着冷板凳,没有士子愿意去读它们,为何?” “就为沿袭了一千多年的科举制度,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只有死读四书五经,苦练八股制艺才是读书人的唯一出路。” “现在朕要说,这条路现今已经成了死路,再也走不通了。不是说四书五经不用去学了,而是说仅学这些已经远远不够了。” “《管子》书曰: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意思原本是士农工商四民无分轻重,都是国家的柱石之民,是国家的根本所在。” “可到了后来,竟成了区分贵贱尊卑的依据,真真是荒唐可笑!今日朕就要在这里为此言正名,以前国家是以农为本,今后,农工商皆为国家根本,无分贵贱!” “自今日起,废除朝廷一切捐纳,著为永例!如此做,不是朝廷言而无信,朝令夕改,而是要明明白白告诉世人,若是学问好,能为国家百姓实心做事,就可以学而优则仕。” “若是学问不好,也不必费心钻营,种地的把地种好,做工的把工做好,行商的把商行好,就如同有了功名一样,国家一样爱重你,不会让官吏随意折辱你!” “王阳明说过,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积习难改就会致使积弊丛生。” “朕要在这里晓谕诸臣工,若还顾惜这顶戴袍褂,就要切切体念朕锐意变革之决心,勿要再重名节而轻实务,狐疑观望,甚或阳奉阴违。” “转过年,朝廷还有一批新政要颁布下来,都察院十三道都察御史尽数裁撤,向各省委派人员,成立都察司。” “各省都察司人员比以前多出十倍不止,与省里不相统属,只要是省内事务,无论军政、民政,无论盐务、漕运,也无论宗人府、内务府,满员还是汉臣,均在都察之列!” “望诸臣工实心任事,好自为之,朕说到这里,谁还有话说?” 站在前面的讷亲灵机一动,拱手道:“启禀皇上,奴才有个想头,可否将皇上刚才的训诲整理出来,就取名为《御驾南巡圣训》,呈皇上御览后,刊在邸报上,昭告天下?” 这正合乾隆的意思,于是道:“准了,就由你来整理。” 见众人再无话,乾隆问道:“学部分司郎中可来了?” “臣在!”有一名中年官员走到中间跪下叩头道:“学部江苏分司郎中,臣姚德年恭叩圣驾!” “平身。” 待他起身站了,乾隆道:“姚德年,朕在京时就听明安图说过,江苏的新学堂办得很好,堪称典范。这有赖于通省吏员的上下一心,你学部分司也功不可没。” “明日起这江南贡院交由你接管,朕要在这贡院再建一所大学堂,规格和京师大学堂一样,就叫江南大学堂。” “大学堂隶属学部,你即日行文给明安图,就说朕的旨意,让学部及京师大学堂即刻差人来江宁,实地查勘规划,详细写出条陈奏上来。” “年后即让工部来人画图样,筹备建造。江南大学堂建好后,很多江南的士子就不用大老远的北上到京师读书了。” 姚德年见皇上说罢,思量着问道:“皇上,明年是已未会试之年,因还没有明诏是否开闱,若要开,这贡院改了大学堂……” “你只管按朕的旨意去做,其他的事情,朝廷自有主张。” “臣领旨!” 第二日,乾隆携江宁所有七品以上官员隆重的去祭拜了明孝陵。 之后的几日,奉着皇太后去鸡鸣寺上香,又登了紫金山,游了秦淮河以及江宁各处的风景名胜,乾隆照例抽出几日时间看了绿营、学堂、集市及各类作坊。 如同在杭州一样,按照讷亲拟出的名单,召见了一些休致回籍的老臣,还专门抽出一天时间去城外看了几处农田及水利工程。 转身间就到了十一月底,皇太后对乾隆道:“咱们出来也有些时日了,眼瞧着就要进腊月了,再不回转,怕是年前赶不到京师了。” “真要在这过年,扰得地方上的官员也不安生,忙了一年,谁个不想松缓松缓?不如咱们这就回吧。” 乾隆道:“成,既然皇额娘如此说,儿子明日就吩咐下去,咱们后日起程回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45章 气数将尽 第二日一早,接到了返程的旨意,一众人等又忙起来。 太监、宫人、侍卫们收拾一应物品,弘晓和讷亲督着兵丁们往六艘船上搬运途中所需淡水,食物,足足忙了一天。 登船这一天,江宁城的一众官员齐聚码头送行。 爱莉莎和愉贵妃含着泪拥抱告别,威廉姆斯毕恭毕敬的给乾隆鞠了一躬,动情的说道:“尊敬的皇帝陛下,你和我在来到这里之前,在我们的国家里听到过的大清国的皇帝不一样。” 威廉姆斯接着说:“你很威严,却又不失和蔼,很睿智也很谦虚。最可贵的是,你好像和以前的皇帝都不一样,你更懂得这个世界,更懂得这个时代。” “在你的治理下,这个国家将会更加强大,更加富有,对此我深信怀疑。” “衷心的感谢皇帝陛下这么多天热情的款待!回国后,我会把这里的所见所闻讲给别人听。” “让他们知道,这个国家,这片古老而神奇的土地正在发生着变化,比以前更加具有生机和活力。” 乾隆道:“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朝廷已经放开了海禁,将来还会放开很多的束缚。这个国家会渐渐变得更好,越来越多的融入这个世界。” “希望更多的英吉利国人来这里经商,游览,也欢迎你和你的夫人到北京来!” 众人如同来时一样各自登船,潘启独自上了一艘护卫船,待仪仗车驾等俱都上了船,旗舰上一声令下,六艘船依次缓缓的驶离了码头,驶向大海深处。 晚上,芷兰的客舱里,她头枕着乾隆的胳膊,乾隆抚着她细腻柔滑的身体,轻柔的问道:“这次出来开心吗?” “嗯,自从永琏没事了之后,很开心,特别是在江宁这些天。” “能看出来你开心,怕扫了你的兴致,所以有些话没对你说。” “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吗?” “在杭州的时候,皇后带着永琏去了灵隐寺……”接下来,他把灵隐寺巨涛大师的话都讲给了芷兰。 芷兰听后,半晌没有言语,乾隆正自纳闷,突然感觉胳膊凉凉的,用手去摸时,才知道是芷兰的泪珠已经无声的滑落。 他用手帮芷兰擦去泪水,柔声道:“我知道你一定会难过,这对你太不公平。” 芷兰哽噎着道:“如果我没记错,原本在乾隆六年我们就应该有自已的儿子,他叫永琪。” “虽然我从没对你提起过,但我在心里不知道憧憬过多少次,我特别期盼着他的到来。” “看到永琏度过了生死关,其实我内心的喜悦不亚于皇后,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知道我们的儿子永琪也是年命不永,我想这下终于可以有办法也让他度过这个劫难了。” “现在看来,我想得多余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她已经哽噎得说不出话来。 乾隆听了,心里如刀割样的疼,半晌,他才无比愧疚的说道:“对不起,是我害得你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 一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芷兰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乾隆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帮她擦拭。 过了好久,芷兰最后擦去了眼角残留的泪水,揉了揉肿胀疼痛的眼睛,带着鼻音轻声道:“算了,这都是命,想得再多也没有用。 “至少,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说罢,伸出胳膊搂紧了乾隆,两张脸紧贴在一起。 乾隆轻抚着她的背,在她耳边轻声道:“就像你说的,也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 “我曾经不止一次的纠结过,如果我有了自已的儿子,他们长大成人以后,看着我把这个国家,把这大好江山交出去,他们能不能理解?会不会反对?” “现在,永琏不可能了,永琪不会出生了,这些顾虑都没有了。我可以轻装上阵,义无反顾的去做了。这就是天命,注定这大清朝的气数要在我的手里尽了。” “不是还有大阿哥永璜和三阿哥永璋吗?”芷兰问。 “哼,永璜死于乾隆十五年,永璋死于乾隆二十五年,他们有那个命数觊觎皇位吗?” “那你想做到什么时候?” “我现在还不敢断言,至少要等到社会进步到再也容不下一个家天下了,民智开化到不再习惯跪着说话的时候,就水到渠成了。” “这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我觉得我现在就像是这大清朝廷的掘墓人,一天挖一点,等到这个坑足够深、足够大,我就一脚把它踢到坑里去!” “嗯,到时候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平平淡淡的过完我们的余生。”芷兰柔声道。 “好,不过在这之前,我还要做几件坏事,这个黑锅和恶名必须要让满清王朝来背,等做完了这几件事,就把这黑锅连带着清廷一起埋葬!留给新的国家一条康庄大道,一片海阔天空。” “你要做什么坏事?” “现在不告诉你,留点神秘感,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全身而退,绝不能为这个王朝做了陪葬。” “……我会尽力的。” 这个时节海洋上刮的是西北季风,船队由南向北行驶,借不上多少风力。 不过好在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大的风浪,船队在海上行驶了二十几日到了天津港口,一行人终于赶在大年前几天赶回了京师。 由于在江南的一个月时间里,每日都有军机处的六百里加急送到乾隆的行在,所以只是在回程时海上的二十几日积攒了一些待决的政务。 回京后的第二日,乾隆用了一天时间处理完了这些政务,傍晚时分,在西暖阁召见了潘启。 “草民潘启恭叩圣驾!” 听见里面皇上叫进,太监掀开了帘子,潘启进了屋,虽然是第一次来这里,他却不敢抬头看一眼。 潘启是第一次来京师,到了这煌煌帝都,进了金碧辉煌的紫禁城,看着巍峨的宫阙,肃立的侍卫,他顿时觉得皇上离他更远了,变得更加神圣威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46章 天津海关 他躬身趋至拜垫前,双膝跪倒,口中道:“草民恭请圣安!” “呵呵呵,你这规矩学得倒是一丝不差了,只是这草民听着不伦不类,起来坐吧。” “谢皇上!”潘启又磕了一个头,才起身在小櫈子上斜签着坐了。 “你不再是草民了,”乾隆笑道:“已经让吏部出票拟,给你户部郎中的衔,你是堂堂的正五品官员了!” 潘启忙又起身跪了,口中的自称已经改了过来:“皇上,臣本是一介草民,如此超擢,臣惶恐之至!” “起来吧,你谦让一下,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不过,这个官可不是白当的。” 待潘启坐了,乾隆接着道:“过了年就有差事要你去办,办的不好要受罚,办的好了,正五品的前程也局限不了你!” 潘启拱手道:“臣定当尽心竭力,以效犬马!” 乾隆换了正色道:“你原本就是行商之人,又跟着朕走了这一遭,情势就不用多说了,海关厘金必定要交到户部收取,不能再由着内务府那些人把持了。” “但是内务府在海关的人全部撤差之后,海关上的事总要有人来管。” “朕想不能都交给户部,一则户部管理商务贸易不是本行,二则管理又兼征收厘金,容易滋生弊端。” “所以朕想新建一个部,就叫商部,把这海关都管起来。” “皇上,”潘启道:“海关上的事务虽多,毕竟只有四口通商,为此建一个国家部堂,似乎大了些。” 乾隆道:“不是这话,将来贸易越来越多,肯定远远不止四口通商,海关会越来越多,事务也会越来越繁杂。” “还有,等商部及各省的分司都建立起来后,就不能只管海关上的进出口,要把国内的贸易也一并管起来。” “不止是行商,还有航运、作坊、客栈、酒楼、甚至漕运,还有盐、铁、铜这些国家专营的货品都管起来。” “制定条例,日常监督,规划指引,使得物畅其流,百业兴旺,你说这个商部该不该建?” “皇上,”潘启兴奋的说道:“臣愚钝,想不到圣虑如此高远,如此说来,这商部建起来,真的是商家之福!” “不止是商家之福,也是百姓之福,国家之福。但有一宗,这个商部必须要做得好,如你所言,要让买卖公平,使得人尽其力,财尽其用。” “无论地方大小,市面上都越来越繁华热闹,这才能真正的造福国家和百姓。” 潘启问道:“皇上,臣有一事不明,漕运不是有漕运总督衙门在管吗?” 乾隆道:“东北四省所产粮食一年比一年多,需要从江南北运的粮食逐年减少,海运粮食又比运河里方便的多。” “如果商部将来把海上航运管起来了,再把内河航运也管起来,朝廷还有必要养着一个漕运总督衙门吗?” “臣懂了,只是这商部要真想做到皇上说的那样,恐怕还有一个阻碍。” “你是怕惹不起皇商,对吧?” “正是。” “这个你放心,朕既然决意要建这个商部,必定要提前为它扫清障碍,这个先不去说它。” “你这个户部郎中第一件差事就是去天津,以户部的名义先把天津海关建起来。目前通商的四口都在江南,北方一个没有,这不成。” “以后新建的海关,内务府的人一个也不能用,你先从户部借一些人,再去学部找明侍郎,就说朕的意思。” “过了年,京师大学堂第一批学生也该毕业了,你和明安图筹划一下,招一些人到天津海关上。” “等天津的差事办好了回来,商部的事就要你担起来了。” “皇上,”潘启拱手道:“臣骤登朝堂,人微言轻,哪能担得起这么重的担子?只怕要误了大事。” “你也不必自疑,这商部本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衙门,千百年来重农抑商。庙堂之上王公大臣,皓首白发者倒是不缺,哪个懂这些?” “朕自会给让人给你撑台面,敲锣鼓,只是这戏还得你来唱。你只管放胆做去,朕不会看走眼,你定然能成!” “如此,臣再无话说,只有拼力效力的份儿了。” “好,就这么说定了。朕把内务府一处三进的院子赏你,连同四个使唤丫头和一些安家的银两,一会让孙静领你去认认门儿。” “明天你就可以从怡亲王府搬出来了,置办一些家当,备些年货,安生的过个年。年后递牌子进来,陛辞后就去天津。” 潘启激动得脸颊微红,起身伏地叩下头去:“臣谢皇上隆恩!” 第二日用过早膳,乾隆和芷兰坐上了十六人抬的大舆轿,在几十名侍卫和二百名护军营兵丁的扈从下出了宫,向学部衙门而去。 至学部衙门住了轿,孙静刚一掀开轿帘,一股凛冽的寒风吹进温暖的舆轿里。 两人下了轿,早就候在门前的明安图带着身后几十个官员“呼拉”跪了,齐声道:“恭请皇上圣安!恭请愉贵妃金安!” “起来吧,”乾隆微笑着道:“各衙门都封印过年去了,若不是有要紧的事,也不会特特把你们找来。” 明安图拱手道:“皇上为国事尚且不避风寒,臣等些许微劳不足为道。” “好,那就忙完这半日,咱们君臣各自回转,准备过年去。明安图,前面带路。” “遵旨。”明安图在前面引导着皇上和愉贵妃进了学部衙门,众官员在后面跟随。 从前堂的北门穿过去,就是学部衙门的后院了,走不多远,来到一排库房前。库房的大门洞开,门前站立着一排兵丁,见圣驾到了,齐刷刷的打下千去。 乾隆叫起,脚步却未停留,径直走进了库房里。库房里灯火通明,很是宽敞,中间一溜摆着陈宏谋从英吉利国运回来的几十口大木箱子。 乾隆指着木箱吩咐道:“都打开,开时千万小心,别碰坏了里面的物件。” 明安图一摆手,就有手下官员指挥着兵丁,拿着家什开始小心的撬开木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47章 天工开物 随着木箱一个个被打开,众官员不禁都围了上来,好奇的看着里面的东西。 木箱里面的物件都是被精心固定了的,有的结结实实的用绳子系紧,还在缝隙处用稻草塞实了,有的里面装满了一个个的小木箱。 撬开最上面一个作了标记的小木箱,再打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油布,里面是一摞书籍,书籍的最上面放了一个厚厚的折本。 有官员拿了双手捧给乾隆,他拿起看时,是陈宏谋的折子,前面是请安问候的话及奏明在英吉利国的情况,后面密密麻麻的写着所有物品的清单。 上面列着日斯巴尼亚(西班牙)造币机器三台,托马斯·纽科门蒸汽机两台,法兰西米宁来复枪十枝,德意志纽伦堡线膛炮三门…… 后面还列着一长串物品,乾隆越看越兴奋,最令他高兴的是,里面竟然还有荷兰列文虎克放大透镜(显微镜)和英吉利国刚刚发明几年时间的飞梭! 陈宏谋把他认为有用的东西都装箱运来了,连同许多成套的母机,不仅附带了大量的零部件,还有详细的说明书,都是英文原版后面附带了精心翻译的中文。 乾隆看过后,将折子递给了明安图,明安图双手接过仔细的看了起来,看到最后,激动得拿着折子的双手都微微颤抖。 “怎么样?作何感想?”乾隆问道。 明安图将折子双手交到乾隆身边的孙静手上,感慨的说道;“皇上,这箱子里面的东西,有的臣听说过,有的竟是闻所未闻!” “不过臣看得出来,这些物件将来都是于国于民大有益处,说是至宝也不为过。” “你说得对,”乾隆道:“只是这些物件目前对我们还没有多少实用之处,你道为何?” “回皇上,臣及在场的众人对这些东西尚且知之不多,自然难以运用。还要分门别类,委以专人详加研习,补足改进,才能真正的为我所用。” “说得好,一语中的!将小的物件及书籍搬到室内,大的物件依原样封好,依旧放在这里,千万莫要受了潮。”说罢,乾隆向仓库外走去。 明安图赶忙紧走几步,在前面引导,众人来到了学部日常会议的厅堂。 轩敞的厅堂里,乾隆在正中坐了,愉贵妃陪在一侧,明安图、梅成及以下所有官员在下面肃立。 静默片刻,乾隆缓缓的开了口:“朕知道,你们虽然穿着官服,其实都是做学术、做研究的,还有很多是京师大学堂的先生。” “适才明安图说那些箱子里的物件都是至宝,其实你们也是国家的至宝!你们比箱子里的那些物件更珍贵!” 下面的众人听了皇上如此高的评价,个个血往上涌,心头发热。 乾隆接着说道:“刚才箱子里的物件你们都看过了,相信以你们的学问见识,也都能看出它们的有用之处。” “可是眼下却不能物尽其用,只能束之高阁,就为国家现在还缺少人才!缺的不是熟读四书五经,精通八股制艺的人才,缺的是你们这样的人才!” “朕在江南贡院说的话,你们可曾听过了?” “回皇上,”明安图拱手道:“《御驾南巡圣训》早已刊在邸报上,不但臣等俱已悉心拜读过,大学堂的学生们都已聆过圣训。” “臣已令学部行文各省分司,要各省学堂里的学生必须通读,先生还要从旁详加讲解,务求人人领会圣意。” “嗯,朕不强求学生们个个领会,但是你们不仅要个个领会,还要身体力行的去做好,如此方可垂范天下,这才是今天把你们召来的真正用意。” “朕在江南贡院列举了一些书,其中有一本《天工开物》,今天朕要着重的说说它。” “前明宋应星编纂的这部书初刊于崇祯十年,共三卷十八篇。” “全书图文并茂,收录了农事、机械、砖瓦、陶瓷、烛、纸、兵器、火药、纺织、染色、制盐、采煤、榨油等各行各业的生产技艺,不一而足,包罗万象,堪称是一部百科全书。” “我朝在顺治初年刊刻发行了二版,甚至被商人们传到了日本,远的到了西洋诸国。” “可是在国内,却因以农为本,工商为末的风气而并未受到看重,虽在《古今图书集成》中有所引用,近百年来却从没有再版。” “百余年过去了,世上的技艺,世人的见识又比以前进步了不知道多少。” “现今国家既以工商皆为国本,就不能没有一部像《天工开物》这样的书以供世人习学。” “故而,朕意再编纂《天工开物》的第三版,匡正谬误,弥补疏漏,再详细梳理出百余年来的新技艺新成果,附加到原书上,刊行天下,尔等以为如何?” “回皇上,”明安图道:“这本就是学部的份内之事,自读过《御驾南巡圣训》之后,臣等已经数次论及此事。” “因皇上刚刚返京,原想等过了年再具本上奏,不想皇上已经想到了前头,实在令臣等汗颜。” 乾隆道:“好,既然咱们君臣不谋而合,那就即刻着手办去。着明安图任总编纂,朕的愉贵妃及梅成任副总编纂,其他人手你们自行安排,编纂场地就设在这学部衙门,可好?” 明安图听了心中不禁一惊,都知道愉贵妃的圣宠独一无二,原料想今天是跟着皇上出来解闷的,谁知她竟然成了副总编纂! 他慌忙道:“皇上,既有愉贵主居中筹划,臣怎敢忝居在前?臣奏请愉贵主掌总,臣与梅成从旁辅助。” 乾隆道:“你也不必谦辞,朕这样安排自有朕的道理。愉贵妃聪慧好学,两年前朕给了她一本《天工开物》,她闲暇时手不释卷,如今已经颇有心得。” “此次她随驾南巡,偶遇一位英吉利国商人,碰巧他的夫人也是学识渊博,颇有见识,不但教会了愉贵妃一些英吉利语,还一起研习了许多学问。” “想是会对编纂此书有些裨益,所以朕才让她出任这个副总编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48章 京师两院 乾隆接着道:“愉贵妃毕竟身份不同,出宫也不方便,能如此已经是开了风气之先,所以这个总编纂还是由你来做。” 明安图道:“皇上,臣也有此顾虑,愉贵妃不便出宫,而且臣子擅见贵妃,臣也怕招来物议。” “这个朕也早想到了,索性就把养心殿东暖阁腾出来专给你们使用,若需会议,尽可到那里去。朕若有闲暇,也好同你们一起参详。” “至于物议,朕都不怕,你们怕什么?大天白日,煌煌明堂,坐而论道,有什么可避讳的?若是这点子肩胛都没有,咱们君臣什么也不要做了。” “朕现在想的不是这些,你道是什么?” 明安图拱手道:“圣学渊远,智虑高深,臣难望项背,哪里能猜到皇上的心思?” “朕在想,纵是这新版的《天工开物》编纂成书,刊行天下了,也是如《三字经》之于总角小儿,只能权作开蒙之用。” “宋应星毕竟不是神仙,不可能通晓万物,能够博学已经不易,若说精通就未必了。” “是以国家不能全指望着它来繁荣进步,应该有专门的人才,孜孜不倦的去格物致知,深入研习,才能做到精益求精。” “这里面的许多学问,应当叫做科学。这个科学可不是寻常所说的科举之学,而是分科而学之意。” “朕意建立一个京师科学院,设有诸如天文、算学、物理学、化学、医学等各分院,有专门的人才去研习每一科学问。” “这正如韩昌黎文中所言的术业有专攻,如此才能日新月益,不断精进,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明安图本人就是当世一个出类拔萃的科学家,自幼聪颖好学,才华出众。他学识渊博,研究领域颇广。精通数学、天文历法学和地理测绘学,是历史上少有的多学科科学家之一。 奈何他之前生不逢时,从朝廷到民间,没有人把这些太当回事儿。 康熙虽然涉猎很广,对很多自然科学都有着浓厚的兴趣,但那也只局限于他的个人爱好,或是他在王公大臣面前显示自已天纵英才,博闻强识,增加自身威权的一种手段。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用这些自然科学来推动社会的进步,他身边一些当世杰出的科学家,竟然都成了满足他喜好的弄臣。 虽然他也曾设立算学馆,“简大臣官员精于数学者司其事,特命皇子亲王董之,选八旗世家子弟学习算法”,他还曾亲自给皇子、皇孙们讲授。 但是这些,仅仅局限于皇宫之中,从来没有走向民间,惠及全国。 雍正就更不必说了,在位十三年,应付政敌,追讨亏空,推行新政都弄得他焦头烂额,哪还有心思顾得上这些? 所以他这样一个不世之才,硬是窝在钦天监做了几十年的微末小吏,个人仕途还在其次,而学无所用一直是他心中的隐痛。 如今听了皇上的话,他早已热血沸腾,强自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拱手道:“皇上,如此的大事,如此的眼界,若非皇上,哪个还能想得到?纵是想到也未必有胆子说出来。” “既然皇上垂询,臣不敢隐瞒,这样的做法,近可强国富民,远可造福千秋万代!” 下面的一众官员听见他这样说,齐齐拱手道:“皇上圣明!” “呵呵,”乾隆笑道:“颂圣的话就免了,既然你们认同朕的想法,那朕就接着往下说。” “学以致用,学问研习好了,也要拿来实用。工部现今就有着许多各行各业顶尖的人才,在以前充其量只是个匠人,带着儿孙、后辈们做学徒,一代代把技艺传下去。” “但是这样太过局限,不能让整个国家受益,传承技艺的人太少,也容易失传。比如赫赫有名的样式雷家,两代样式房的掌案头目。” “尤其是第二代雷金玉,建畅春园时承领楠木作工程,因技艺超群,圣祖爷看了都赞赏不已,当场赏赐七品顶戴,那是何等的风光。” “可是自打雍正七年雷金玉殁了之后,当下的雷家青黄不接,后继无人。若真的让这绝世的技艺失传了,岂不是极大的损失?” “像这样的技艺还有很多,不止要传承旧的,更要研究新的,所以还要工部和学部合建一所京师工程院,仍是隶属于学部。” “这个工程院不但要把原有的技艺发扬光大,让更多的人学会。还要用科学院各个学科研究出来的新学问新方法,创造出新的技艺。” “已经有旨意让陈世倌年后来京,那也是个不避劳苦,实心任事的人,着陈世倌任工部尚书兼领京师工程院掌院。” “着明安图任学部尚书兼领京师科学院掌院,着梅成任学部侍郎,仍旧兼领京师大学堂总教习。” 明安图与梅成听了,连忙一齐跪下叩首道:“臣谢皇上隆恩!” “起来吧,”乾隆接着说道:“两院仍旧建在畅春园里,与京师大学堂毗邻,这样所有的先生学者就可以研究、教学两不误。” “年后陈世倌到任后,学部、工部与军机处共同议一议,拿出详细的方略奏给朕看,若可行则令工部踏勘划出地界,样式房出图样,开工建造。” “有一宗要记着,西边的园子有的是地方,规划的地界一定要大,将来要研究的学科越来越多,一定要留出足够的余地。” “户部渐渐松缓过来了,有了些余钱,你学部只要是用到正项上,要多少银子朕都照准,做研究更是大把花钱的事情,朕不心疼在这上面花银子。” “你们也不要怕花钱太多招来物议,若是在这上面勒啃着不敢花钱,到头来只能是事倍功半,其实一丁点儿也省不下。” “明安图,知道你这学部尚书当下最要紧的是做什么吗?” “皇上,”明安图道:“臣顺着圣意往下想,如此一来,当下最缺的就是人手,尤其是顶尖的人才!” “说对了!若没有足够的人才,这两院建得再大,也是徒有其表,所以要不惜重金延揽人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49章 枪炮弹药 乾隆接着道:“你部里再议一下,将人才分为几个等级,依照不同的等级给予不同的薪俸,那些顶尖的,还可以赐宅子赏地。” “还有,在京师大学堂和将来要建的江南大学堂,效仿西洋国家的学位制度,设立学士、硕士、博士学位。” “学位越高,薪俸越优渥,让学生们争着抢着去刻苦学习。” “从民间延揽一些,从工部调过来一些,再从明年大学堂毕业的学生中遴选一些好的,两院的人才暂时就差不多够使了。以后,就靠你们一南一北两个大学堂自已去作养了。” “京师科学院,京师工程院,就像一个人的两只脚,一个高屋建瓴,一个学以致用,定会让国家行稳致远,欣欣向荣!” 回宫的路上,密不透风的大舆轿里。 芷兰在乾隆的耳边小声嗔道:“你下次再编瞎话能不能事先告诉我一声?你说的那本《天工开物》,我见都没见过。” “什么读了两年,什么手不释卷,我没有你那么厚的脸皮,你说的时候我脸都烧得滚烫。” 乾隆笑道:“不这样说,你怎么能从后宫走到前面来?参与编纂倒在其次,有你去指导,明安图他们能少走多少弯路?” “我就是借着编纂的由头,让你来给他们安排课题,然后指导他们攻关。这里面有两个是最紧要的,一个是工业用蒸汽机,一个是炸药和炮弹、子弹。” “我要的是黄色炸药,即使研制不出来梯恩梯,也一定要把苦味酸搞出来。” “至于炮弹和子弹,那来复枪和线膛炮你都看见了,可是现在根本没什么用,因为炮弹和子弹都是前装填,费时费力,实用性极差。” “一定要研制出来后膛定装的炮弹和子弹,现在研制金属外壳的子弹还太遥远,可以先搞出来纸壳的定装弹,也有一定威力的。” “再说大炮,要造出阿姆斯特朗那样的,后装填线膛炮,发射圆柱形尖头的开花弹,这就首先要用螺旋式炮闩解决气密性的问题。” “还有一种臼炮,就是后世迫击炮的前身,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但是因为一直过于笨重,机动性不强,所以没派上多大的用场。” “我们要研制出类似于迫击炮的便携式臼炮,再配上类似于霰弹或是集束弹性质的炮弹,炸开后能射出无数钢钉的那种。” 芷兰不禁皱眉道:“这种炸弹杀伤力太强,太过残忍,就像你说的集束弹,后来都禁止生产使用了。” “这时候的战争,讲不得那么多公理和人性,若是世上有了这个生产技术,我们不造,别人迟早也会造出来对付我们。” “就像后来的核弹,我们就算是不使用,但也必须要有。保证自已不被别人伤害的最有效手段,就是自已也有同样伤害别人的能力。” “就是我们造出了别人没有的,只要一拿出来使用,用不了多久别人也会有了。所以,我们的科技研发一刻都不能停止,在这个世界上,至少要领先别的国家几十年。” “不然,咱俩岂不是白来了。”说到这里,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会心的笑了。 乾隆接着说道:“你把这些课题给相关的人员,再给他们指点研究方向,就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回宫后我让孙静给你送去一本《天工开物》,有空时你看看,那里面的东西对你来说有什么难的?只怕到时明安图他们都把你奉若神明了,呵呵!” “对了,你记着,回头我还要交待给明安图他们,这一类的研究课题都是最高机密,不能对外泄露半点。” “陈宏谋在欧洲那边还会不断的把有用的东西运过来,咱们抓紧消化吸收,研究改进,有你去指导,估计若干年以后,世界一流的科技都在中国了。” 乾隆四年,正月初二日。 头晌,果亲王允礼正在逗弄笼子里的鹦鹉玩儿,有太监报说庄亲王来访。他赶忙起身迎出来,才出了二门,就碰上了正向里面来的允。 “十六哥,按说该我去你哪里才是,怎好劳烦你过来?”允礼边见礼边说道。 “在府里呆着,人是一拨又一拨的来,我也不耐烦听他们聒噪,到你这里来躲个清静。” 到前院书房里坐了,待奉茶的太监退了出去,允禄道:“瞧你这气色,比上次见时又好了些。” “呵呵呵,”允礼笑道:“托十六哥的福,这身子骨确是比以前强多了。前几年一入冬就犯痰喘,不到立春都不见轻。” “今年冬天不但没有犯,连饭量似乎都长了些,怎么瞧着十六哥倒是清减了些。” “嗯,看来你是吉人自有天相。”允禄道:“既是身子骨没有大碍了,就得寻些事做,不然反而容易添毛病。” “就像我,无聊闲人一个,白天没有事做,身子不劳乏,晚上反而睡不好。躺下了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有点儿动静就能醒。见天儿的睡不好觉,还有个不清减的?” 允礼接话道:“真像十六哥说的,我这些日子觉也越来越轻了,有时起一回夜,再躺下就睡不实了。” 允禄道:“就是白日里太清闲了,记得先帝爷那会儿,圣驾在园子里。每日天不亮就得起来,洗漱完了,胡乱吃些东西就得赶紧换上袍褂出门往园子里赶,到了外面还能看见满天星星呢。” “走这一路上脑袋里还不得闲,把差事挨着个儿的琢磨个遍,生怕奏对时出了差错。忙了一天回来,这天一黑就开始犯困,躺下就鼾声如雷,一觉睡到家人叫起。” “所以说,这人那,若是身子还撑得住,就得寻些事情做。” 允礼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试探着问道:“十六哥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还有什么难猜的?咱们兄弟俩不一样,我是获罪开缺,你是因病请辞。如今你这病也好了,恢复差事不是理所应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50章 自寻死路 “唉,”允礼叹了一口气道:“不瞒十六哥说,自打去年那一场大病死里逃生,兄弟我早就没那个心气儿了,只巴望着能苟延残喘,多活上几年。” “不是这话,”允禄道:“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既然你能过了那道坎,就说明你有这个造化。” “雍正朝那会儿,打从十三哥去了以后,所有兄弟当中,先帝爷最器重的就是咱们俩。现今我是不指望着再有出头之日了,若是连你也这样认命了……” “唉!”他痛心的说道:“真是辜负了圣祖爷的一世英名!” 见允礼让自已说得默然不语,料想是有些动了心,他接着说道:“已经有人不把圣祖爷的祖训放在眼里了,我们做儿子的,总要为他老人家争口气才是吧?” “十六哥,”允礼问道:“你这话是何所指?” “皇上要编纂第三版的《天工开物》,你没听说?” “我没听说,不过《天工开物》确也是一部好书,只是成书太久了,重新增补编纂一下也未必是坏事。” “编是好事,可是……可是皇上竟让愉贵妃来做副总编纂!” “啊?有这等事?” “千真万确!就在年前几天,各衙署都封印了,皇上和愉贵妃专程到学部,把学部和京师大学堂的官员都召来,作了一番圣训。” “编书的事就是当场定下来的,明安图是总编纂,愉贵妃与梅成任副总编纂。” “这成何体统!圣祖爷曾有祖训,后宫不得干政!”允礼愤愤的说:“这海佳氏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员外郎之女,之前也并不出众。” “自打皇上登基后,不知怎的就宠得无以复加,一年光景就从常在一路升到仅次于皇后的贵妃。” “宠在后宫也就罢了,妃嫔与家人尚且不得擅见,现如今竟要堂而皇之的登上朝堂,与一干臣子为伍!” “如此离经叛道,悖乱纲常之事,不仅公然违背了祖训,这让我皇家的颜面何存?” “说的正是啊,”允道:“我听说了以后,也是日夜忧心。怎奈我现今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地步,干着急也没有办法。” 允礼道:“十六哥你甭说了,这事该当我出头。我不是个多事的人,也不稀罕什么差事。” “皇上自登基以来,推出那么多新政,改了那么多旧制,我尽自有时候心里过不去,也从没说过什么。” “总想着皇上虽然做得急切了些,终归也是为了祖宗基业,江山社稷。” “可这事不同了,不仅关乎国事,也关乎祖宗家法和皇家的脸面,总不能让皇家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年后开了印,我就进去递牌子!” 正月初十各衙门开印,十一日这天,允礼料想头晌皇上要议政务,所以选在后晌进宫来递牌子。 乾隆听说允礼请见,心中有些纳闷,放下手里正在看的折子,穿靴子下了炕,踱到外间的“勤政亲贤”召见了他。 行过了礼,赐了座,乾隆笑道:“正月初一赐宴时人太多了,也没顾得上多说说话,十七叔的身子看来是无大碍了,这个年过得可好?” “回皇上,”允礼道:“托皇上的福,臣的病确是好了很多。不敢欺瞒皇上,臣这年过得却并不甚好,只因心里搁了一桩事。” “哦,什么事?”乾隆猜到这桩心事才是他进宫来的目的。 “既然皇上问,臣就抖胆直言。因怕扰了皇上过年的兴致,所以等到开了印才敢来奏说,若有冒犯处,还请皇上恕罪。” “哪就说到罪上了?十七叔不必多心,有话尽管讲来。”乾隆似笑非笑的说道。 “臣本是辞差养病之人,并无意过问朝中政务,只是闲谈中闻听皇上任命愉贵妃为新版《天工开物》的副总编纂,不知传言可属实?” “没错,有这事儿,十七叔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恕臣直言,此举甚是不妥,臣正是为此事觐见。” “敢问十七叔,不妥在何处?”乾隆的脸上已经渐渐没有了笑容。 “回皇上,愉贵妃博学多才,又有过救驾之功,是以宠冠后宫,这原也是情理之中。这本是皇上的家事,臣不敢多言。” “只是,如今她做了这副总编纂,有了官员的职份,就不只是后宫的事情了。这可是我朝前所未有之事,有违圣祖爷后宫不得干政之祖训哪!” “十七叔,你见得偏了,”乾隆道:“愉贵妃的副总编纂只是为了襄理学部编书,书编成了,这头衔自然就没了。” “她这个副总编纂,既没有吏部票拟,也不要朝廷一文钱俸禄,又怎能算得上官职?哪有这样的官职?” “再者,编书纯为学术,与朝廷政务无干。她既无权决定一名吏员的升降,也管不了朝廷一两银子的用场,更别说参与军政大事了,这干政二字从何说起?她干了什么政?” “这……”允被他驳得无言以对,却不甘心,仍旧辩道:“皇上,男女授受不亲,后宫妃嫔抛头露面,擅见臣子,毕竟于礼不合呀!” “十七叔,这说的又有失偏颇了。”乾隆不紧不慢的说道:“男女授受不亲,礼也,那是孟子的话,是汉人的礼法。” “我们满州及蒙古女子都是天足,从前纵马放牧或是进山狩猎,什么时候少了女子?男女都一样干活,哪有什么男女授亲不亲之说?” “皇上,”允礼连让他噎得不禁有些光火,嘴上也是一点不让:“那是在关外之时,如今我朝早已定鼎中原,汉人的礼法已经深入人心,有些事情已经大不相同了。” “好,既然你说出汉人的礼法,那你一定也知道,礼有经有变有权,王毖之事,有为为之也,有不可责以始终之义,不可求以循常之文。” “愉贵妃于编纂该书有独到见解,不辞劳苦,不避繁难,只求利于国家百姓,她何错之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51章 一剂猛药 “愉贵妃同参与编纂之人会商议事,就在那对面的东暖阁里,”他抬手向东面指了一下:“光天化日,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怎么就成了大逆不道之事?” “十七叔,听朕一句劝,莫要轻信了旁人的蛊惑,你病体渐愈实属不易,此时正应该与世无争,乐享天年,以不负上天的眷顾!”他故意把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重。 允礼哪里能领会到他的一番好意?本以为自已浑身是理,谁知道皇上轻描淡写的一番话,竟把自已驳得无言以对。 又想到这样一来,皇上定会以为是自已贪图权势,找个借口来讨要差事,想重新掌权理事,他不禁又羞又恼,心头大为光火。 “皇上,臣虽愚钝,却也并非不知进退,厚颜无耻之人,臣自知已经是百无一用。今日请见,并非是为自已讨要差使,实是为了祖宗基业,大清的社稷。” “臣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我大清亿兆人口,难道就找不出来一个比愉贵妃更懂编纂之人吗?为何非要让妃嫔抛头露面,无端授人以笑柄?” 几案上摞了好几份刚递进来的急务折子等着自已去批阅,他耐着性子和允礼辩了半天,谁知道他仍是冥顽不化。 乾隆又气又急,彻底失去了耐性。亿兆人口,确确实实没有一个人比愉贵妃更懂了,但这又怎么能和他说得明白? 看着允礼的嘴脸,他心里一阵厌恶,进而又想到了他后面的那些人,若是由着他们在这里胡搅蛮缠,要白白浪费自已多少精力? 可是他又没有什么过失,若是凭白的处分了他,他倒落得个犯颜直谏的好名声,自已可就是“宠溺后宫,不纳忠言”,那不成了桀纣之君?断不能这样做。 可如果自已这次容忍让步了,耽误了大事不说,他将来若是一味受人怂恿,登鼻子上脸,也终归不是个了局。 他心里一阵烦乱,不由得起了杀意,既然你执意不肯与世无争,苟延残喘,那就休怪我了! 想定了,他瞬间换了笑脸道:“十七叔话说得重了,你怎的就成了百无一用之人?” “不瞒你说,打从知道你身体已经恢复如常,朕就有了让你重回军机大臣上行走的想头。” “只是心疼你的身体,怕顶不下来,想让你再多将养几个月,待到春暖了,再让你来帮朕分担些个。” 允礼听了顿时来了精神,心中暗喜,却拱手谦让道:“皇上切莫误会了臣,臣确是为了大清的江山,并无私意。” “朕没误会你,知道你是一片公心。既有公心,身子骨又吃得消,何不身体力行,再为大清的江山出一把子力?” “你本就是因病请辞,如今病已经无碍,回任复职也是该当的,十七叔莫要辞了。” “你仍旧在军机大臣上行走,兼管着工部和理藩院,朕这就让人去知会弘昼、鄂尔泰他们知道,你明日就进来议事。” “愉贵妃任编纂一事,待明日人集齐了再作计议,可好?”生怕药的剂量不够,乾隆一下子给了他两个差事。 允礼哪里能知道他狠毒的心思,见皇上仍旧如此器重自已,心里又一阵狂喜,拱手谢道:“既如此,臣就不再虚辞了,谢皇上恩典,臣定当尽心竭力,死而后已!” “好,就这样吧,以后天天见面,说话的时候尽有呢,十七叔也回去歇着吧,明日起就不得清闲了。” 一个时辰后,吴波来到了养心殿,在温室里坐了,他问道:“老大,这么着急把我召来,有什么急事吗?” “有,事关芷兰的事”,乾隆遂拣着大概,把下午的事情说了。 吴波恨恨的道:“这个老东西,他要是一年前就死了,省了我们多少事!” “惹他能本本分分在家里呆着,不出来多管闲事,我也不在意他多活几年。可他偏偏要自寻死路,也怪不得我了。” “老大,是要我安排吗?”吴波以掌为刀,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不用那么大阵仗,我已经给他下了猛药,如果不出意外,他就是这一两天的活头儿了。” “啊!”吴波不敢相信,惊道:“你身为皇帝,亲手下毒害死亲王?” “不是,你误解了。”乾隆又将灵隐寺巨涛大师的话讲给了他。 “我明白了,”吴波马上反应过来:“你召我来,是让我这几日加强对那边儿的照看,若有了消息立马奏进来,是不是?” “若是赶到宫门下钥以后,也不必马上奏进来。他那边刚一有状况,你这边大半夜的从门缝里往宫里送信,难免让人起疑。”(宫门下钥后,非皇上特旨任何人不得开启,若有特别紧急的情况,可将奏折从宫门的门缝里递进去。) “懂了。”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乾隆刚起来,门外值夜的小太监双手捧着一个密折奏事匣子进来,禀道:“皇上,这是吴中堂刚递进来的。” 乾隆接过,待小太监退了出去,他找出钥匙打了木匣子,拿出里面的奏折,打开来看时,见一片空白,一个字都没有。 他长舒了一口气,将奏折扔在了几案上。 刚用完早膳,弘昼请见,进来后也没行礼,只是面如死灰的说道:“皇上,十七叔殁了!” “啊!”乾隆故作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今晨刚交寅时(凌晨三点),果亲王府的人急慌慌的来我府里报信,等我赶去时,已经在搭灵棚了。” “昨日后晌见他时还好好的,怎么会这么急?” “臣问起时,果亲王福晋已经哭得不成样子,据侧福晋讲,昨晚歇息的时候还好好的,就如平日那个时辰躺下的。” “半夜里,值夜的太监突然听见他房里像是摔碎了什么东西,急忙进去看时,见一把茶壶摔碎在地上,果亲王双手抓挠着喉咙,脸色已经紫涨得吓人。” “显见是突发痰喘,憋住了气,那太监边叫喊边将他翻扣过来用力捶背,却不见丝毫缓解,只片刻功夫就不中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52章 科研机构 “哎!”乾隆尽量调整着情绪,好让自已看起来悲伤一些。 “真真是天有不测风云,昨日后晌见他时,和常人一般无二。” “还说让他再到军机大臣上行走,帮朕分些劳,十七叔也欣然应允了的,谁知……谁知就这么去了!” “昨日还和十七叔说,以后日日能见面了,说话的时候尽有的。若早知如此,昨日该多和他说说话的……”情绪调整得很到位,他的眼眶湿润了。 弘昼也不禁动容,他拭了一下泪,缓缓说道:“皇上也请节哀,修短有命,十七叔病了这许多年,这是他的寿数尽了。” 乾隆也用帕子拭了泪,说道:“按礼制辍朝三日,让军机处和礼部拟出果亲王的谥号奏给朕看,传旨令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去果亲王府吊唁,由你来主持治丧。” “赐陀罗经被并五千两治丧费用,回头命孙静和你同去果亲王府传旨,朕后晌也要亲往的。” “臣遵旨。”弘昼道。 “老五,”乾隆接着道:“还有一事,十七叔深受先帝爷的爱重,可偏生他膝下荒凉,没有子嗣,这果亲王的爵位让谁承袭了才好?” 精明的弘昼哪里敢拿这个主意?心里知道皇上问自已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他旋即反问道:“皇上可是已经有了人选?” “先帝爷的骨肉,只有弘曕我们兄弟三人,弘曕虽说只有七岁,封亲王也是早晚的事。不如就把他过继给十七叔,承袭了果亲王的爵位,如何?” “皇上圣明,此法最妥帖不过了。” “那就这样定了,如有要紧的事,让鄂尔泰、张廷玉他们奏进来,你和弘晓带着宗室里的人就忙着料理十七叔的丧事吧。” 允礼一死,再也找不出来敢出面反对愉贵妃出任副总编纂的人了。 养心殿东暖阁早已经收拾出来,布置妥当。学部的人每三天进宫来一次,同愉贵妃会议磋商编纂事宜。 芷兰从翊坤宫出来走吉祥门进养心殿也很是近便,她根据要商议的内容,每次都带着一些学生来,在一旁记录,学习。 开始,明安图还以为愉贵妃不过是《天工开物》看得熟了些,皇上让她参与进来,无非就是把把关,督促着进度而已。 谁知道会议了几次之后,明安图及其他学者都惊讶的发现,愉贵妃对很多问题的见解远远的超过了他们这些专门的人才。 学者先生们苦思冥想都琢磨不透的事情,到了愉贵妃这里,往往三言两语就能拨云见日,柳暗花明。 她指点的研究方向精准又实用,这让课题研究少走了不知多少弯路。 渐渐的,愉贵妃的名声在整个京师的学术界里传开了,众人都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很快明安图又觉出来,愉贵妃与他们会议的内容远远不止是编纂书籍那么简单,更多的是为学者们布置一个又一个的课题,并且给予具体的指导。 任谁也能明白这是皇上的意思,而且皇上得了空,偶而也会来参与会议,却很少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不时的向愉贵妃投去赞许的目光。 从此,明安图对愉贵妃更是言听计从了,每次都带着一群人来东暖阁会议、讨教,芷兰带来的学生开始只是旁听,后来也逐渐的参与进来。 东暖阁几间屋子四面的墙壁上满是各种各样的挂图,靠墙转圈儿摆着几十个几案,上面撂着书籍,手稿等各种资料,还有各种材料的样品,研制出来的小样及五花八门的测量和计算工具。 因与西暖阁中间隔着“中正仁和”宽敞的正殿,所以丝毫不影响皇上在西暖阁会议理政,批阅奏折。 东暖阁俨然成了一个科研机构,学术氛围日益浓厚而热烈,有时候要几伙人在不同的房间讨论各自的课题。 经常到了饭点儿还没结束,芷兰便吩咐御膳房备膳,大家吃完了继续。 怕人多手杂翻乱了东西,也为了保密起见,太监宫女们乃至侍卫一律禁入东暖阁,里面的清理打扫都是翊坤宫的学生们来做。每次会议结束后就紧锁大门,有太监日夜在外面值守。 因紫禁城里都是木结构的建筑,明安图严禁手下人员在东暖阁里用火,而是在西直门外空旷处专门寻了一个场地,用来做火药及相关课题的研究试验。 这个地方正好在他去园子里的必经之路上,路过时去看一下也很方便。 潘启年后来陛辞过,就带着人手去天津了。 料理完允礼的丧事,这天头晌,西暖阁的御前会议已经进行了一半。 “各省设都察司这事其实不难做,”乾隆道:“原本就有十三道都察御史,裁撤了之后,就在原址挂起来都察司的牌子。” “原来没有都察御史的省份,省里有闲置衙署的就地利用起来,没有的由省里先拔银子建起来,回头同户部分司核销。” “没有现成衙署的,也不能等着建成再设,先与巡抚衙门合署办公。” “总归一句话,军机处行文到各省之日起半月内,各省都察司的牌子必须挂出来,吏员必须到衙理事。” “衡臣你们同吏部、都察院议一下,按照下设各机构所需,除去原有留任的,其余的补足,克期到任。” “有一宗要记着,有在废止捐纳之前已经捐了功名,候补实缺的,一律不能补进都察司里去!” “这些人,尽量的补个清水衙门的闲差,没有这样的缺,就接着候补。” “都察司的牌子挂起来简单,选派吏员也不难,难就难在这些吏员们穿上了顶戴袍褂,八面威风的从京里下到地方上,晓不晓得自已该做什么?” “心里想的是如何办好朝廷的差事,还是怎样用手里的实权换成银两!” “从京师到省里,都察院不再只是弹劾、建言,对贪墨渎职的官员,有缉拿人犯,收监羁押,查办案件之权。” “案件查实之后,将案卷及一应证物、赃物移交大理寺审谳定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53章 皇商末日 乾隆接着道:“这些御史们本就是言官,现在又有了查办官吏的实权,怕是吏部下去的人都未必能唬住他们,所以必须得有人对他们加以监督。” “即日起,在军机处边上单独设立一个钦命巡察司,直接受朕委派,每年不定期从各部及军机处里抽调二品以上官员或大学士作为巡察使,赐给钦差名义巡察各省。” “各省总督、总兵、提督、巡抚、布政使、按察使、州、道、府、县官员连同各部在省里的分司一体都在巡察之例。” “衡臣你们晓谕要派到各省的都察司吏员,若有官官相护,包庇纵容,贪墨渎职者,一经查实,罪加一等处置,勿谓言之不预也。” 张廷玉拱手道:“臣遵旨。” “接下来要说的可是个大难题,”乾隆道:“就是这个榷关,军机处同户部、工部核查一下,除去必须保留的税项外,其他所有榷关,无论是户部关还是工部关,朕意一律克期裁撤。” (榷关,明朝时称钞关,是明清时期政府设置的对过往关卡的船只、商品征税的一个专门机构,主要设在主要的城门,交通要道以及运河、长江、沿海等的交通枢纽处,由户部和工部分别征收,故而有户部关和工部关之分。) “皇上,”张廷玉道:“榷关所征税收现已成为继田赋、盐税之后的第三大税源,若榷关一概裁撤,户部可就要入不敷出了。” “所以朕才说这是个大难题,但若是该做,再难也要做去。何为该做,就是因为这税收得不合理。” “朝廷做出了样子,地方上自然跟着学,寻个好地界,立个关卡就收税,不管刮风下雨,无论旱涝丰歉,只要你打我这儿过,就得乖乖交钱。” 乾隆接着道:“这税钱收得真是省心省力,可就因为这钱收得省心省力,所以从朝廷到地方上,没有人愿意去留心工坊有多少?规模有多大?商户的生意如何?收入怎样?” “国家这么大,货物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一道关接着一道关的交税,势必阻碍了货物的流转,于国于民都是弊大于利。” “裁撤了榷关,国家该收上来的的税赋可不能少,把这些都派到省里去。工坊按照生产的规模缴税,商户按售卖的货值缴税。” “如此一来,省、府、州、县的官吏才会关心工坊和商户,开方便之门让他们尽量多开办一些,生意好做一些,多作养出一些税源,这才是长远之计。” “工坊多了,货物出产的就多了;商户多了,贩运途中不用缴税了,货品自然就能流转起来,才会使得货畅其流,百业兴旺,你们以为如何?” 这个道理其实再明白不过了,只是这样一来,无形当中就增加了各级地方政府很大的工作量,哪有坐在关卡上等着收钱省事儿? 张廷玉深知这里面的繁难,因道:“皇上说的道理是明摆着的,再也不会错的,只是地方上怕一时难以适应,若是收上的税赋比之前榷关上收的差得太多,终究还是难事。” “衡臣虑得不无道理,朕想先挑山东和湖北,一南一北两个省份试行一下,以一年为期,若没有大的问题,明年起全国施行。” “地方各级官吏,能做得好,顶子就接着戴。若不能做好,趁早腾出位子。京师大学堂今年能毕业几百人,明年能毕业上千人,以后一年比一年多,能干好的人多着呢。” 见众人再无话说,弘昼道:“皇上,榷关上的进项,多半都入了内务府。若是裁撤了,各省收缴的银子直接进了户部,那内务府怕又要支应不下来了。” “这个朕也想过了,不仅榷关要裁撤,已经通商的四关和以后新开的所有海关,一律由户部委员征收,内务府的人都给朕撤回来。” “至于为什么,朕就不多说了,有空你们问问弘晓和讷亲。” “这样,榷关和海关上的税金都收到户部,内务府支应不下来,尽可以向户部去要,真要是正项的开支,户部难道还会不给吗?” “说到这正项的的开支,朕又想到一桩,就是这皇商。说起皇商来,就先说说这江南三织造吧。” “江宁、苏州、杭州织造的费用由工部和户部分摊拔款,每年耗用几十万两白银,只为了供应朝廷和宫中所用的绸缎。” “这是朕让工部和内务府核查后开列的存货清单,你们看看吧。”他从一撂折本的最上面拿起两个,扔在了小几上。 “无论是上用、赏赐用还是制作官服所用缎匹,都至少可支用五十年以上,其中杭绸一项,更是可以支用八十几年!” “纵是再耐存放的东西,放了几十年,能比得了新的吗?朝廷每年耗费几十万两银子换回来一堆几十年也用不上的东西,这不是拿着民脂民膏来造孽吗?” “还不止于此,这些皇商隶名内务府,顶着皇家的名头营商,和朝中及地方的权贵往来甚密,半官半商,官商不分。” “大到兵器、粮草、铜、盐,小到营建所需木料、衣物织造、甚至胭脂水粉,他们把持了各行各业。” “只要有皇商经营的行业,就没有买卖公平可言。现今国家倡导工商皆本,这皇商就成了最大的障碍!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鄂尔泰见皇上问,缓缓的说道:“皇上所言极是,有些皇商在下面确实不像样子,多有受人诟病之处。” “只是这里头有一些,似应加以甄别。比如山西八家皇商,在我朝入关之前便往来于关内关外,为我八旗军队运送所需物资,甚至提供关内明军的消息,立下了不少功劳。” “顺治爷特地赐宴以示褒奖,并将他们封为皇商,籍隶内务府,为皇家采办所需。” “这其中的介休范家,在康熙五十九年准噶尔部叛乱时,自愿以三成的费用运送军粮,辗转万里,不劳官吏,不扰闾阎,所运军粮都是克期必至。” “范家为此花费无算,也算是于国有功,若此时一体裁撤,恐有不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54章 国有企业 乾隆道:“老西林你说的倒也是实情,范家确是为朝廷出了很多力,立了很多功劳。” “可是打从顺治朝开始,百十年来,范家几代人籍着皇商的名头,挟着内务府的威权,对外把持着日本铜斤进口,在内持有长芦、河东两处盐区的盐引近两万道,其他木材、马匹、人参、貂皮生意还不算。” “范家早已富可敌国,比之报效朝廷的银子,获利十倍也不止。” “范家子弟有十余人在朝为官,从知府、道员到藩台、提督,绝少有正途出身,都是朝廷恩赏。” “范家现今已是上通朝廷,下连市廛,亦官亦商的豪门巨富之家。朕问你们,朝廷对他范家还有何亏欠?” 账怕细算,经乾隆这么一掰扯,登时让在座的人俱都哑口无言。 他接着说道:“其他几家为朝廷出过力的皇商,情形大约也和范家差不了多少,朕就不一一细说了,只有他们沾了朝廷的光,朝廷再不亏欠他们的。” “既如此,就不能再让他们把持着那么多的生意,阻碍朝廷的治国大计,来成就他们的私财!” “朕意已决,所有皇商一体裁撤,自户部及内务府公文送达之日,封存银账货物,不得再以皇商的名号有新的生意往来,未做完的生意要尽快完结。” “等候内务府、户部及都察院来人盘点货物,核查账目,该收回的,银两交户部,货物交内务府,然后遣散人员。” “有亏空的,限期弥补,不能弥补的,或有贪污纳贿、中饱私囊的,一律锁拿抄家!江南三织造也一体照此办理,以半年为期,全部清理完毕。” 众人见皇上已经说得毫无余地,便没人再敢提出异议。 弘晓道:“皇上,军中所需物资大多都是靠皇商采办,待皇商裁撤后,这些事宜该如何办理?” “这个朕也已经想好了,户部新设立一个采办司,以后不只是军需,朝廷及宫中一切所需,开列出采办清单,由有司吏员逐级核准后,交户部采办司。” “户部采办司会同相关各有司吏员向民间商家发布采办清单,有资格的商家都可以前来,向户部交了保金,就可以参与竞价,朝廷择其质优价廉者购之。” “买卖公平,银账明白,一年不知道能省了户部多少银两。” “如此一来,各省的商家必然竞相到京师来开分号,以期通过竟价从户部得到生意。这样既繁荣了市面,又能保证朝廷和宫中所需,是不是一举多得?” 这一番设计,任谁都能看出比之前内务府与皇商把持着采办的做法好得太多,众人再无任何辩处。 弘昼笑道:“皇上,如此一来,内务府就没了任何采办的差事,怕是要闲下来好多人。” 乾隆道:“朕倒也为他们想好了去处,若是他们真心想做,就是内务府的人都去了怕也不够。” “只是倘若他们仍旧像以前那样,个个拿出爷的作派,正经事儿一概不懂,只知道赚黑心钱,怕是迟早还得丢了这个饭碗。” “皇上想了什么去处,需要那么多人?”弘昼好奇的问。 “把皇商裁撤了,不是朝廷什么都放开手了。有些东西,还得掌握在国家的手里。” “有些是国家专卖的,比如盐,铜,铁这些,即使将来有的会准许民间经营,大头也还要朝廷抓住。” “有些是禁止民间制造和持有的,比如火枪,火炮,火药等武器。” “还有一些大的工程,耗资巨大,见利又慢的,比如修路,筑堤,水利这些。” “这就需要国家自已管起来,要设立好多大的作坊,商号这些。有的要归工部,还有的要归即将设立的商部。” “不管归哪个部,都不再似从前那样官督商办,而是实打实的官设官办,只不过不能委出去很多官吏。其中只有很少的人是朝廷吏员,多数都是雇工和伙计。” “这些国家办的作坊和商号,也要如民间生意一样缴税,年底有了盈利也是朝廷的。” “如此一来,朝廷不仅有了很多的家底和进项,还把握住了国家的产业命脉。” “朝廷委到这些作坊和商号的吏员,受都察院和商部的核查监督,生意做得好的奖掖,经营不善的受罚,贪墨侵吞的依律严办。” “这些都是国家的买卖,做得越久,做得越大,为国家积攒下来的钱财就越多,比起让那些皇商一个个赚得富可敌国,不是强得多了?” 众人听了,一时无话,风光了近百年的皇商就这样走到了尽头。 潘启真个是精明干练,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天津海关就开关验货了。又经过一个多月的运营,到四月底的时候已经运转自如了,进出关的货物量也逐步增长。 刚交五月,潘启奉诏返京,过了五月端午,进宫递牌子请见。 “朕果然没有看错你。”赐坐后,乾隆望着潘启被海风吹得略显黑红的脸膛,满意的说道:“只三个多月的功夫,北方就有了一个货物进出口的通道,你功不可没。” 潘启拱手道:“全仰仗皇上运筹帷幄,臣不敢贪天之功。” “嗯,年纪虽轻却能老成持重,不居功自傲,看来这商部的担子你可以挑起来了。” “端午前已经议定了,这几日就要明发诏谕,今年的已未科会试取消了,翰林院和詹事府也都精减了许多人员。” “已经有旨意,让翰林院搬到詹事府去合署理事,商部衙门就设在原翰林院。” “张廷玉学部尚书的差事已经卸了,就让他兼着商部尚书,你任侍郎。商务不是张廷玉的专长,他只是给你搭台子,撑场面,事情还得你来做。” 虽然潘启心里早有准备,但如今亲耳听到皇上说出来,自已一跃成了正三品的大员,内心仍然激动不已。 他起身伏地叩头道:“臣才疏学浅,少不更事,忝居如此高位,只恐误了朝廷的大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55章 中国龙圆 乾隆道:“起来吧,朕还是那句话,用人不疑,你勉力做去。尽快把商部的牌子挂起来,各司的郎中、员外郎、主事一应吏员,你与张廷玉、明安图和吏部去商议。” “就说是朕的意思,你来挑选,他们也可举荐,但最后还要你来考核通过才作数。” “你切莫碍于情面,顶不住王公大臣的托请,胡乱的由着他们塞进一些门外汉来,到时办砸了差事,朕只冲你一人说话。” “新建一个国家部堂,这里面的繁难多着呢,遇到他们解决不了的事,只管递牌子进来,朕给你做主。只记住一条,差事办得要既快又好。” “你去挑选部里的人手,只要是好的,宁多勿少,选定的要集中起来习学。等到部里四平八稳了,一边着手接管各海关,一边设立各省分司,海关及各省里都要有部里下去的人。” “将来省里的分司落了地,就要逐步向府里,最后直到县里,一级一级都要设高务署,把该管的都管起来。” “商户们做的好的,该扶持的扶持,该奖掖的奖掖,让百姓真正看到国家工商皆本的决心。” “等这些都做完了,就该逐一接管各类事务了。潘启,任重且道远,朕可是寄厚望于你呀。” “皇上,”潘启就座上拱手道:“臣别不多说,只晓得庶竭驽钝,拼死报效就是了。” “嗯,你在京里有日子呆呢,反正宅子也够大,给老家写封信去,家人们若能来京师,朕让军机处给地方上行文,着官府出人礼送他们北上,你们也好一家团圆,如何?” 潘启起身伏地叩头道:“臣谢皇上恩典!” 江南大学堂三月里开始动工修建了,因原来的房屋都还坚固,所以只是进行了简单的改建,工程量不是很大。 户部的拨款及时足额,学部的官吏驻现场监督质量和进度,经过了半年时间,有一半以上的房屋陆续交付使用了。 五月间明发诏谕到了江宁,今年的已未科会试取消了,尽管早有风闻,但一经证实,还是有不少读了多年四书五经的士子们难以接受。 一时间,疯癫的,绝食的,骂街的,闹事的各种各样,甚至还有人寻了短见,官府四下里出人规劝,弹压,一时间闹得乌烟瘴气。 终归老百姓拗不过朝廷,如今科举之路断了,士子们别无进身的出路,加之京师大学堂几年办下来,民间对新学的抵触也少了许多。 江南本是人文荟萃之地,六月里,江南大学堂首次考试招生的布告出来之后,不管心里乐意不乐意,还是有很多人蜂涌而来,短短的几天内就有数千人报名应试。 明安图在京师接到了江苏分司的呈报之后,唯恐江宁这边人手不够用,忙从京师大学堂当年的毕业生中挑出了百十人,送到天津港上了海船,急急的赶往江宁来助阵。 明安图还专门具本上奏,这些人参与主持完招生考试之后,就直接留在江南大学堂任教。 好在江南大学堂原本就是开科取士之所,地方足够大。 八月初一开场考试,学部及分司的官员主持,都察分司委员监督,京师大学堂来的人维持秩序。 几天的考试结束,又经过十几天紧张的阅卷,最终录取了一千五百多人。 接着又是一番紧锣密鼓的准备,终于在九月初六这日,江南大学堂如期开学了。 这天头晌,养心殿,西暖阁。 御前会议已经结束,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张廷玉留了下来,说道:“皇上,仿制的十台造币机器已经大体成形,户部问银币的图案,臣请旨示下。” “嗯,”乾隆略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正面自然应是正龙,两边是龙圆二字,背面是一艘海船扬帆航行在海上,底部根据银币大小分别是库平壹两和库平半两。” 张廷玉道:“皇上,银币上没有大清或是乾隆字样吗?” “不要,因为银币不同于制钱,它的含银量极高,到了哪个国家都能直接当银子使。” “看见上面的正龙,任谁也知道是大清的银币。可若是标明大清或乾隆的字样,到别的国家使用时就容易有阻碍,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臣明白了,”张廷玉道:“皇上此举是为这龙圆日后通行世界预留了地步。” “正是,所以你要交待下去,这银圆的制作务必要力求精美,这样才会增加仿造的难度,让人放心使用。按照朕的意思,让画师先绘出图样来给朕看。” “还有,这银元是明年,乾隆五年向民间发行,在正龙的下方注下这个字样。”他就案上提笔写下了1740字样,递给张廷玉。 “皇上,”张廷玉接过纸来看了,迟疑着道:“我朝造的银币,用这阿拉伯数字注上西元纪年,怕不妥吧?” “民间的百姓,有很多甚至不知道西元纪年和这阿拉伯数字为何物,这……” 乾隆道:“西洋各国通用西元纪年和阿拉伯数字,要想让这龙圆通行世界,自然要注上西元纪年。制造银币本就是从西洋国家学来的,注上西元纪年有何不可?” “还有这阿拉伯数字,本来传入中国已经有几百年了,只是因为我们有自已的算筹方法,所以一直也没人用它,这也是因为国家没有大力推行的缘故。” “只是这阿拉伯数字比起算筹法一道道的写出来,不知道要简便了多少。” “朕过几日就下旨给学部,自明年三月起,全国学堂停止教习算筹法,统一教习阿拉伯数字。” “到时军机处也行文给各省,倡导百姓改用阿拉伯数字,这龙圆上先标注出来,正好与此呼应,如此可好?” “好,好!”张廷玉连声道:“臣心里也十分清楚,这阿拉伯数字若是用得惯了,比算筹法方便多了。” “这正应了南巡圣训里说的,积习难改就容易致使积弊丛生,明明知道是好的,却不能择其善者而从之。” “臣领旨告退,看来回家得预先学学使用这阿拉伯数字了。” 一句话说得两个人都笑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56章 大势所趋 张廷玉退了出去,乾隆叫进门外的太监吩咐道:“今天是学部的人进来会议的日子,你去那边看看,若是明安图来了,叫他来见朕。”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明安图的声音:“学部尚书,臣明安图恭叩圣驾。” 叫进了,行过礼,赐了座,乾隆道:“你们在那边会议时,朕去过几次,可是发觉众人原本说得热闹,朕一去了反倒都拘谨起来,立时好像成了御前会议一样。” “各抒己见,畅所欲言才能做得真学问,所以后来朕也不敢再过去了,省得耽误了你们。” 明安图笑道:“皇上所言都是实情,可是在圣驾面前,连臣也不敢真的畅所欲言,无所顾忌,更何况他们?” 乾隆道:“嗯,你近日可去过园子里,两院建造得如何了?” “回皇上,臣前日刚去过,两院的建造在稳步推进,没有一点延误。只是因规模实在太大,最早要一年以后才能交付一半的房屋以供使用。” “嗯,那就还要在学部里将就一年了,学部装得下吗?” “回皇上,两院下属的各学科分院俱已设立,进来的人越来越多,纵然是学部的地方足够大,也已经人满为患了。” “原来学部两间房里的人,现在挤到一间房里。因为人员还在陆续进来,几日前,臣已命将库房腾空了一大半,以备需用。” 乾隆道:“好,只要是人才,多多益善。只是库房太过简陋,说话就要冷了,若是把人冻得手都伸不出来,如何研究学问?” “你回去后差人去工部,传朕的旨意,让把学部腾出来的库房修缮一下,再加设取暖设施。” “你部里再把过冬的柴炭都备足了,给每个人发些银子添置过冬的衣物。那些外省进京的,要差人挨家挨户的看看。” “估计都是没有钱买房的人,千百年来都是这样,只有守得住清贫,才能专心做好学问。原定他们在京赁屋的钱由部里出,这钱可都发下去了?” “回皇上,臣专门叮嘱会计司,每月和俸禄一同发放,从未误过。” “嗯,园子里的两院建好了,边上一同建的住房也差不多完工了,等到两院迁到西边时,就都能住上新房了。” “这些人才都是国家的宝贝,不能让一个人有冻馁之忧,可晓得了?” 明安图起身伏地叩道:“臣遵旨,谢皇上恩典!” 后晌,吴波来到西暖阁,在温室里和乾隆对面坐了,轻声问道:“皇上,有什么事召见,上午不是刚议过事吗?” “嗬,”乾隆笑道:“有些日子没单独见面了,怎么连称呼都改了?不叫老大了?还别说,我听习惯了,你冷丁儿改了,我听着还有点别扭。” 吴波也笑道:“从前是年轻孟浪,如今也是小三十岁的人了,事情也越来越多,千头万绪的,不敢随意调侃了,小心没大错,您说是不是?” “行,叫什么随你,知道为什么找你来吗?明安图头晌来说,京师两院全力改造的工业蒸汽机已经取得重大突破,再过些日子就有望大功告成了!” “是吗?太好了!”吴波也跟着兴奋起来,接着说道:“那我知道了,找我来肯定不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 “等到蒸汽机大规模应用了,不管是冶炼行业,还是蒸汽机自身,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煤炭,到时候现挖肯定来不及。” “我这个军机大臣管着工部,皇上一定是让我去开矿挖煤,我猜的对吗?”说完,他笑着望向乾隆。 乾隆不无钦佩的眼光望着他,说道:“我就说,你有时候是故意装傻,你的聪慧超出常人。” 吴波不好意思的笑笑:“也不是故意装傻,以前是年轻不够沉稳。如今年岁大了些,经历的事情多了,肩上的责任也大了,不由得不去琢磨事儿了。” “虽然我没问过,可是学部从工部抽调过去那么多人改造蒸汽机,部里也不敢擅自做主,都事先禀过我的。” “所以我老早就想过,将来煤炭的用量肯定越来越大,以现在的产量,肯定差得远了。” “实话对皇上讲,大约半年以前,我就让工部再建两个新煤矿,估计再有半年就可以出煤了。” “嗯,你都想到点子上了,看看这个。”乾隆把一份奏折递给了他。 吴波接过来看时,是大学士赵国麟上的奏折。 他拣着紧要的看,见其中写道:“臣窃见京师百万户皆仰给于西山之煤,数百年于兹,未尝有匮乏之虞、聚众生事之处,何独不行于各省乎?” “行令各地方官查勘,凡产煤之处,无关城池龙脉及古昔帝王圣贤陵墓,并无碍堤岸通衢处所,悉听民间自行开采,以供炊爨,照例完税。” “地方官严加稽查,如有豪强霸占,地棍阻挠,悉置于法……将见煤禁一弛,费值少而取用宏,民之获受利益永永无穷矣”。 看罢,吴波合上折本放在几案上,说道:“他说得都在理,这都是老成谋国之见。” “我和你一样预见到将来对煤炭的巨大需求。”乾隆道:“上次召见赵国麟时,他说出了这个想法,是我授意他上的这个折子。” “就是撇开蒸汽机不谈,单是百姓生火取暖、烧饭,这煤炭也是既实惠又耐用。” “可是多少年来,那些迂腐的官僚始终认为各地有各地的风水和地脉,是兴衰福祸的依托。” “如果掘地挖煤就会伤到地脉,毁掉风水,其祸无穷,所以一直有很多人主张禁止采矿挖煤。” “明天会议时把这个折子拿出来让众人议一下,将来各地大规模挖煤是必然趋势,任谁也挡不住,就让赵国麟做这个开路先锋。” “可是这个折子我现在还只能留中,挖煤的禁令还不能马上废除,你道是为什么?” “为什么?”吴波已经隐约的猜到了,可是表现聪明要恰到好处,这次他选择了藏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57章 国与民 乾隆道:“我要给工部争取时间,你马上安排下去,以山西为主,划定各产煤区的主要煤矿,把那些储量大,埋深浅,煤质好的,都圈出来,若是吃不准的马上派出人员去踏勘。” “把这些都圈定后,抓紧撒出人手去,把这些地方先占了,就是不马上开采的也把地圈起来。这些将来都是国家的资源,能源是国家的命脉,不能让私人抢了先。” “等工部都占得差不多了,再行文颁布天下,取消煤禁,私人只要是到工部领了许可,交足了保金,都可以开矿挖煤,国家照例收税。” 吴波道:“即使驰禁后,也不能让私人随意去找矿,到时候处处挖矿,遍地是坑,也不成样子。” “那是自然,工部要事先做出规划,只有在允准的范围内才可以找矿,而且不许私人踏勘,那样容易出乱子。” “私人在允准踏勘的范围内估计哪里有矿,可以出资申请工部派人踏勘,找出了煤就核准建矿,找不出来自认倒霉。” “只是这个踏勘的费用要公平合理,标准划一,不能狮子大张口。要尽量让私人矿主的采煤费用低些,这样卖到百姓手里的煤才不会太贵。” “工部里还要筹备设立一个新的清吏司,就叫安监司。不管是哪府哪县,只要是有矿,无论铜矿、铁矿、煤矿,都要把安监司的衙门设立过去。” “有专人去指导监督各项安全措施,不仅要避免发生事故,也要防着民众聚焦生事。” “每个矿主不仅要向工部交纳足额的保金,还要有保人,若是有了事故死伤,盘剥矿工等情形,或是矿工聚集生事,唯矿主是问。” “安监司的人手多配置一些,将来不仅是采矿,像河工、水利、建造、修路以及工厂、作坊的生产制造,都要管起来。” 见他说完了,吴波道:“明白了,我马上安排下去,把矿圈好了以后进呈御览,没有问题就抓紧派人出去,把矿先圈上,另外让工部把筹备安监司的事写个条陈奏进来。” 吴波辞出去不久,门外的小太监进来奏道:“主子,太医院右院判吴谦奉召请见,请旨见不见?” “叫进来。” 吴谦在门外报了名,听到叫进,进来跪地请安。 “起来,赐座。” 吴谦站起身来,在小櫈子上搭个边坐了,却不像其他人那样低着头等皇上问话,而是直盯盯的瞅着乾隆,仔细端详一番。 “哈哈哈,”乾隆知道他在瞅什么,不由得乐了起来:“朕没有病,不用你来望闻问切!” 吴谦听了赶忙低下头,拱手道:“臣习惯使然,请皇上恕臣不敬之罪。” “你没有罪,这不怪你,很少听说有没病时召太医的,但是今天偏就破例了,知道为何事召你来吗?” “回皇上,臣委实不知。” “朕问你,你这个太医院院判,可知道目下我大清有多少人口?” “回皇上,臣大概记得雍正二年时核查,全国共有人丁两千六百余万户,估算人口在八千多万,如今十几年过去,现今的总人口许是在一万万上下。” “呵呵呵,说少了,朕让户部根据各省的情形大概估算了一下,至今年六月,全国的人口至少有一万万又三千五百万。” “啊?”吴谦着实吃惊不小:“臣真想不到,只这十几年光景,大清的人口增长了这么多!” “这全赖先帝爷推行摊丁入亩的新政,皇上以仁德为本,励精图治,才使得国泰民安,人口滋繁!” “可是,朕还不甚满意。”乾隆正色说道:“关外封禁已经开了几年,国家又没有什么战事,粮食出产逐年增加,已经有能力养活更多的人口。” “国家未来也确实需要更多的人口,现在这些还远远不够。所以朕想问你,若要让人口多起来,都有些什么办法?” “回皇上,”吴谦思量着道:“这只是臣的一己之见,若有偏颇失当处,还请皇上恕罪。” “臣以为办法主要有二,一是继续与民休息,酌情蠲免钱粮,让百姓日子好过了,生下娃养得起,那娃娃自然就多了。” “二是……”他犹豫了一下,乾隆鼓励他道:“但说无妨。” “二是让百姓都看得起病,减少青壮年因病致死的人数,自然也会增加些人口。” “说对了,”乾隆道:“你说的第一条,朕已经在做了,以后还将接着做下去,找你来,就为这第二条。” “不但要让百姓看得起病,还要尽量少生病,不该要命的病尽量都治好,产妇生产时少出些事情,疫病少些流行,这些都能增加人口。” “身子骨好一些,生病少一些,人的寿命就会长一些,这不只能增加人口,还是天底下最大的善举!” 吴廉道:“皇上所言极是,只是……只是眼下做起这些来,怕是颇有难处。” “有哪件大事是容易做的?若是遇见难处就裹足不前,那就什么事也做不成了。要想做到这些,就需要你们这些医家来出力了。” “皇上,臣等身为太医院的御医,只是奉命为皇家及王公大臣医病,只怕对此事有心无力呀。” 乾隆道:“孟子曰: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不止是朝臣,百姓何尝不是如此?国不知有民,则民不知有国。” “朝廷不能再只想着王公大臣了,也要到民间去怜贫恤苦,救死扶伤。” “所以朕要在朝廷新设一个部堂,就叫医部,把太医院变为医部的一个清吏司,就叫御医司。” “医部不仅要建在京师,将来省里要建医务司,府、县里要建医务署,从部里开始,一级一级的管下去。” “不仅要开设官办的医馆为民治病,还要教百姓健体防病,预防疫病,再复责审核督查民间的诊所、药铺,查办庸医假药害民之事。” “这样一来,你是不是就可以用自已的医术造福百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58章 医宗金鉴 医者父母心,吴谦是位仁心仁术的医中大家,自然希望世上少些病痛,有病之人都能得到救治。 听到皇上如此说,他激动得拱手道:“若真能像皇上说的这样,那真是天下苍生之福啊!” 乾隆接着道:“朕已经与诸王、大臣们议过,这医部设立势在必行,医部的衙门就设在太医院。” “礼部汉尚书任兰枝年事已高,上书请辞,朕没准,就让他去做医部尚书。太医院原就隶属礼部,让他去当这个尚书正合适。” “他六十有三的人了,又不通医术,去了也管不了太多的事,朕让你来做医部的侍郎,这担子主要由你来挑了。” “皇上,”吴谦惊道:“臣只会医病,当不得官员,况且臣这个院判只是六品小吏,骤然超擢为三品大员,臣实不敢当!” 乾隆道:“国家部堂大员,又事关天下苍生,朕岂肯轻授于人?若不是经过深思熟虑,也不会选中了你。” “你入太医院多年,去年又随驾南巡,朕自问还是了解你的,还有那个刘裕铎,医术精湛,曾被先帝爷称为‘京师第一好医官’,这样的人才也不能埋没了。” “不能只是局限在宫中和朝廷里,要为国为民做更多的事,你也不要辞了。” “朝中比你会当官的吏员数不胜数,比你懂医术的人却找不出几个来,政务上的事让任兰枝提点着你,你就放心做去。” 吴谦年已五十一岁,最大的心愿是安安稳稳的把这个六品院判做到休致,归隐田园,就心满意足了。 自古医者做高官者凤毛麟角,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已能一下子升为三品的侍郎! 他强自平抑了一下狂跳不止的心,颤声说道:“既然圣意已决,臣只能尽心竭力,以效犬马!只是臣还有一请,乞皇上恩准。” “讲。” 吴谦道:“现今存世的医书,有的成书较早,有的是一家之言,其中颇多词奥难明,传写错误之处,或博而不精,或杂而不一。” “若臣只为医者,则全凭自已多读医书,博采众长,互为印证,以期去伪存真。” “皇上既命臣担负如此重任,则不能不将现有的医书重新编纂,分别诸家是非,改正注释,才好供天下医者习学。” “好,你的想法与朕不谋而合!这才真正是大家风范!”乾隆道。 “行医诊病只能功在当代,著书育人才是利在千秋。不仅要编纂一部集大成的新医书,医部还要成立一个学堂,为国家作养出无数像你和刘裕铎这样的好医家!” “这个学堂就叫做京师国医院,国医院边教学生边为百姓治病,诊金和药费都比外面便宜些,又有全体御医坐堂,还愁病人不踏破门槛儿?” “到时百姓得了实惠,国医院里赚到了银子,御医们俸?之外多得了一份诊金,学生们也可稍稍贴补用度,还可用来救助穷苦的病人。” “学生们还有了实地习学的机会,这个买卖划算不划算?” “圣虑高深,臣感佩莫名!”吴谦道:“千百年来,医者都是师徒父子相授,代代相传。” “只是这师父的技艺参差不齐,所研修的医书也各不相同,国家又没有一个考核的制度,其中难免有滥竽充数,误人子弟者,故而庸医害人之事也时有发生。” “若是有了这样一个国家学堂,有了精心编纂的医书,规范的教出医者来,那能多救了多少人命!” “就是这话!”乾隆放下手里的茶盏,兴奋的说道:“你提醒了朕,这医部及以下各级的衙署建起来后,就要设立医师、药师制度,对所有的操业者进行考核。” “合格者发给许可,才准许行医抓药,没有许可者一律视为非法行医,依律惩处!” “就这样定下来,”乾隆道:“你任医部侍郎兼新医书的总编纂,刘裕铎任御医司郎中兼京师国医院总教习,新医书的副总编纂,赏四品顶戴。” “皇上,既要着手修新医书,请皇上为新书御赐书名。” “嗯,就叫《医宗金鉴》。” “皇上,恕臣直言,这个书名似乎有些大,臣等有些担当不起。” “书名起得大,你们才能更加勤勉努力,编出一部配得上这个名字的书来,朕瞧着挺好,就是它。” “遵旨。” “这个京师国医院就不能再去西边园子里凑热闹了,把医馆开到那么远,不但御医们要两头跑,百姓来瞧病也是跑不起,所以只能在城里。” “只是现今太医院的地方,又要做部堂衙署,又要开学堂,设医馆,那就不够用了。” 乾隆沉吟着道:“干脆这样,原来也有人提议,要将钦天监归到京师科学院下的天文学院去。” “明日朕再和王、大臣们议一下,把这事做实下来,钦天监搬到园子里,它原来的衙署正好和太医院毗邻。” “索性就都给了医部,这样地方就足够用了,至于如何安排规划,那就是你们的事了。” “国医院招学生要和京师大学堂有所区别,不能只一味的择优录取,那样偏远省份的学生一定是少之又少。” “要给每个省都分配名额,让学部分司负责初试,然后到医部来复试,只要是可造之才,多多益善。” “这样,学生们学成后,顶尖的人才继续留下任御医兼做教习,其他的回原省医务司或府县的医务署里。” “有不愿在衙署供职的,自已回乡开个医馆,也一样方便百姓,造福乡梓。” “京师大学堂的学生是三年结业,国医院的学生至少要五年才能结业,这期间朝廷发给月例,这样穷苦人家的孩子也上得起学了。” “每年招一批学生,一年比一年招的学生多。照这样推算,十年以后,国家就有足够多的医者,在省、府、县里都设起官办的医馆。” “官府支付医者的薪俸,诊金和药费就可以收得少些,不仅方便百姓看病,有赤贫无钱治病者,也可代官府加以恤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59章 理顺地方 吴谦听了,不禁动容,已是落下泪来。他起身伏地,颤颤的叩首道:“有如此堪比尧舜的君主,苍生幸甚!臣身为医者,代天下病患之人叩谢皇上如天之德!” “起来,”乾隆道:“太医院终归和礼部的人熟识些,讷亲管着礼部,让他把医部也兼管起来。明日就让吏部出票拟,你们几个都走马上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有事找讷亲和任兰枝去说,难决的可以写折子奏进来,道乏。” 第二天头晌,养心殿西暖阁。 乾隆在地上踱着步子,缓缓的道:“医部和钦天监的事情就这样说,国家新设部堂,这里面的繁难你们最清楚不过了,众王、大臣都有襄办之责。” “如今新设的几个部堂都在选人,你们有真正好的人也可推荐。但有一宗,不但你们要记住,也告诫自已的族人、下属和门生。” “不要见了这么多的缺儿,只道是升官发财的好机会,不拘什么人都来钻营,什么样的蠢才都敢荐进来。” “若真有,日后被都察院纠核出来,谁的账谁领去。新设部堂有两宗大事,一是选人,二是用钱,吏部和户部那边衡臣多督着些。” 张廷玉笑着拱手道:“皇上,非是臣推诿,臣已经是望七十的人了,这些日子来总觉得精力大不如前。” “原来每日睡两个时辰,见人办差也不知疲累。现今睡上三、四个时辰仍觉精神不济。七十悬车,古今通义,不服老是不成的,臣也着实快干不动了。” 乾隆也笑道:“瞧着你身子骨还算硬朗,哪就要七十悬车了?岂不闻《礼记》有云,八十杖于朝吗?” “呵呵呵,谢皇上抬爱,臣可不敢有此奢望。” “朝中事务繁杂,年轻一代的人才还没历练出来,朕还得指望你多撑几年。” “你管了这么多年户部,如今海关税金越收越多,榷关要克期裁撤,省里还要推出赋税的新政。明年东北四省又要开始征缴赋税,那里多是从前没交过税的地方。” “这一桩桩一件件千头万绪,若是交给别人,朕还真不放心。你是先帝爷遗诏配享太庙的臣子,能忍心这么早就舍朕而去?” “老西林的身子也是大不如前了,让他把学部接过去,好在明安图那边不用操太多的心。” “吏部交给和亲王管着,商部交给吴波,那个商部尚书的头衔也一并给他,你只情把户部给朕管好,可成?” “如此,臣就谢皇上体恤了。”张廷玉顿觉身上轻松了许多,拱手谢道。 “好,那就这么说了。还有一件事,潘启有折子奏进来,恰巧要新设立的医部也会遭遇这样的事情,就这里归总议一下。” “商部在设立以下各级衙署时,同一个省里,竟要设不同的层级。有的是省、府、县三级,有的是省、道、府、县四级。” “还有很多省里既有厅,又有州,又有府,厅又分直隶厅,散厅,州分直隶州,散州,如此混乱,行政上也颇多不便。” “特别是这个道,原本只是各省布政使,按察使的副使,以分守道和分巡道的名义襄理政务。” “谁知日子久了,本是省里委下的临时差使,却成了固定的一级官府,弄得政出多门,让人无所适从。” “将来还有些部堂要在地方上设立各级衙署,朕想趁早把地方官府理顺一下,做到整齐划一,你们以为如何?” 鄂尔泰道:“皇上所言极是,因我朝在关外时有自已的官府体制,入关后有的地方用的是关外的体制,有的地方则是沿袭了前明的旧制,所以才会形成这种局面。” 弘昼道;“说来这也是没有办法,因为关内很多地方,尤其是江南,都是一点一点攻下来的,许多官府都是仓促而设。” “当时只求尽快安定地方,没有太多的章法,很多衙署的官吏都是留用前明的原班人马。” 乾隆道:“你们说得都没错,如今关内已平定多年,是该理顺一下了。朕的意思就按当初制定的省、府、县三级区划。” “除了蒙古、回部、西藏这些地方,内地的行政,连同关外四省,将道裁撤,州和厅统改为府,如此可行否?” 张廷玉道:“皇上,臣以为负有专责的各道,如粮储道、河工道、驿传道、海关道、茶马道这些,还应该详加区分,似乎不应一体裁撤。” “衡臣说的是,朝廷新设的部堂下属各省分司的职责与各道重叠的,可以将道员裁撤,比如商部已经接管了海关,海关道就该裁了,余下的视情形而定。” “皇上所言甚是,”张廷玉道:“待部堂在各省的分司人员齐备,运转无碍后,能从容的将各道的政务接下来,再逐一裁撤,才是稳妥之策。” “好,就是这样,内地及关外四省,除了顺天府和奉天府直属朝廷外,其他一律按省、府、县三级设置。” “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得很,先在北方和东北各找出一个省试行,稳妥之后再由北向南渐次推进。江南是天下财赋根本所在,可千万出不得纰漏。” “皇上,”刘统勋道:“说起了江南,臣还有事情要奏。近两月内,江南有几个县连出了几起冤案,其中有两起是人命案子,判了斩刑的。” “到刑部复核时,案犯却推翻了全部口供,细审之下才弄明白,竟是屈打成招的。部里将案子退回重审,并行文斥责,谁知原审知县还一肚子委屈。” “哼,这倒是新鲜,人命官司审出了冤案,还有委屈?有什么委屈?”乾隆不屑的问道。 “回皇上,江南本就繁华,自从驰禁通商,尤其是《御驾南巡圣训》布告天下之后,许多地方更是百业兴旺,市井繁荣,做工从商的人越来越多。” “各类案件也骤然多了起来,知县根本忙不过来,有很多案子都是同知,甚至是师爷审的。” “人手少,案子又多,他们哪会有耐心仔细审理?只是急着要口供结案,是以屈打成招也不足为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60章 农为邦本 张廷玉道:“皇上,臣昨日在军机处见了江苏的两个知府,这种情况也略有耳闻。并非是臣为这些人开脱,但有的县里确是有苦衷。” “知县品级虽低,却需要全挂子本事,不仅要决狱讼,缉盗匪,还要劝农桑、宣教化、掌礼仪、管赋税,驿传道路,桥梁水利,哪一样差使办不下来,不止没法向上宪交待,吏部考功司也难蒙混过去的。” “若是地方贫瘠,人口不多的县里,还应付得下来,可是换成江南繁华之地,要想事事都仔细做下来,那定是不成的。” “嗯,衡臣说的也是实情,但这事还得分两头说。刑部下去人会同省里臬司衙门查明案情,厘清原委,该处分的要严加处分,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不能轻描淡写的过去了。” “但是知县、知府审案子这事已经通行了千百年了,放在以前是简便有效,但现今人口逐渐滋繁,工商日益兴旺,狱讼之事也必然增多,案由也是五花八门。” “不止他们审不过来了,恐怕有的讼案都超出了大清律例,他们都没有断案的依据了。” “还有,县里问案,是集捕拿、审理、谳定于一身,是非曲直,全凭父母官一张嘴,这样也容易办出冤案来。” 刘统勋道:“皇上圣明烛照,洞鉴古今,句句都说到了要害。江南地方上已经有数起案子,其中还有牵涉到夷人的。” “《大清律例》里面却找不到确切的判案依据,只好行文到部里来请示,刑部为这事也是颇费思量。” “刘延清,”乾隆道:“恐怕你的话只说了一半,你说的这些,难道只江南有,京师里没有?” “回皇上,有……” “算了,还是不难为你了,朕替你说。《大清律例》里面规定了旗人的许多特权,同罪不同罚之处比比皆是。” “若在以前,冲突似乎还少些,可打从朝廷放开了旗人的生业限制,这种事情就多了起来。” “旗人同汉人一样,也开始操持各业营生,难免会和汉人有纠纷,到时这案子该如何断?” “同样的罪,撂在汉人身上与撂在旗人身上就判罚的轻重不一,这让汉人百姓如何能服气?” “这些事情都难以为继了,必须都要变,先从《大清律例》变起,先从国家法司衙门变起。” “各省的按察使司改由刑部和省里共管,府里和县里设按察署。” “大理寺也不能只是高高的坐在京里当老爷了,改名为大理院,省、府、县里设各级分院。都察院已经设到了省里,再向下设到府、县里。” “这样,三法司就全部下沉到了各级官府,按察署专司所属地方的缉捕,审案,大理院审谳定罪,都察院监督纠察,这样似乎才是长治久安的办法。” “皇上,”鄂尔泰道:“治大国若烹小鲜,这一年中新设了两个部堂,这又要变革三法司,是不是太急切了些?” “这事也没有那么快,”乾隆道:“这事比新设部堂要麻烦得多,变革法司制度,必先修改《大清律例》,才有法理依据。” “朕想,三法司共同委员分赴各省,收集案例,征询意见,集思广益,依据现实情形重修《大清律例》,该删改的删改,该增补的增补。” “这些弄下来,没个一年两载是不成的,到时再选几个省先试行一下,真正全国施行的时候,怕是至早也要三年以后了。” “皇上圣明,如此才更稳妥些。”鄂尔泰这才心下稍安。 “但是有件事却不用等那么久,马上就可以办去。这京师里,顺天府和步军统领衙门都缉捕、问案、设牢狱,似乎没有必要。” “将步军统领衙门的人分出来一些,设立京师的按察司,归刑部和顺天府共管。” “将顺天府的刑房移交给按察司,其下分区设若干按察署,所属的兵丁改称巡捕,专司门禁、巡防、捕拿、审案等职。” “统领衙门的牢狱移交给按察司,其余兵丁分成两部,一部驻在城里,一部回归城外大营,共同拱卫京师,不再过问地方上的事务。” “皇上,”刘统勋道:“原有制度,步军统领衙门管涉及旗人的诉案,汉人的诉案归顺天府管。” “现今虽然区分得也不很明晳,但毕竟没有行文废止,若是将京畿所有诉案统交顺天府管,旗人与汉人该如何措置,请皇上示下。” 听了刘统勋的话,乾隆也是颇感为难,他抚了抚额头,思量着道:“目下《大清律例》还没有修改,里面涉及旗人汉人的条款尚不能贸然废止。” “为这事再行部文似乎也没有必要,三法司和顺天府共同议一下,把判案的分寸拿捏好,既不能让汉人太过怨愤,也不可助长旗人的气焰。” “臣遵旨。”刘统勋道。 “还有一宗事,臣请皇上留意。”张廷玉道:“适才刘延清说江南做工从商的越来越多,臣也有所耳闻,正为此颇感忧虑。” “国家倡导工商皆本,如今市面愈加繁荣,做工经商比务农既轻省,赚钱又多些,臣怕日后越来越多的人都到市镇上讨营生,撂荒了土地,可是要伤及国之根本。” “衡臣这是老成谋国之见,”乾隆道:“这事不可等闲视之,让户部仔细看看各省报上来的粮价,若有偏低的,收储军粮时略抬高些,以防谷贱伤农。” “等海关上和市面上的作坊、商户的税金收得再多些,再酌情减些农户的赋税。” “明年东北四省开始征缴赋税,户部多拿些银子出来,在各省再多修一些水利设施,大的由工部去做,小些的让省里酌情安排府县里去做,统由省里报户部核销。” “有几处河工也稍显慢了些,吴波让工部下去人看看,缺银子就报上来。” “让都察院也去各河工上巡视查访,若有偷工减料,盘剥民工,中饱私囊,玩忽懈怠的,依律严办,绝不宽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61章 新鲜血液 “还有”,乾隆接着道:“军机处和户部给各省行文,要所有各县再重新核查田亩数报上来。” “以后每年清缴赋税时核对,若没有受灾的地方出现耕种田亩大量缩减,唯地方官府是问。有新增田亩的府县,报吏部考功司记档。” “六部九卿及各省所有官员,若有事关农桑的好条陈,只管奏进来,有切实可行的,朝廷给予奖掖。” 众人都退了出去,乾隆把吴波留了下来。 吴波借着去小解的机会,见孙静远远的守在西暖阁的门前,他才放心的进来。 “皇上,”吴波声间低沉:“我有些担心,新政推出的太猛了,恐怕反弹会很强烈,不得不防啊。” “去年废止了捐纳,从京里到省里已经有很多怨言了,这又裁撤了皇商。” “其实您比我更清楚,这捐纳和皇商,背后是多少朝廷官员发财的门路,如今一下子都给断了,得有多少官员恨的牙根儿痒痒?可别出什么乱子啊!” “嗯,你说的一点儿不错,”乾隆道:“这些我都想过了,乱子保不准会出的,但还不至于出什么大乱子。” “这两年的很多新政,打压的是旗人的特权,这就让汉军绿营从上到下都很受用。” “捐纳的多数都是文官,很少有武职。与皇商勾结,也不是中、下级军官能做到的,所以军队还能稳得住。” “还有,这些新政没有一样是让老百姓怨恨的,反而有一些是很得民心的,这就不会让一些不法之徒有借口煽动穷苦百姓作乱。” “只要军队和百姓稳住了,文官里面就是有再大的怨恨,至多也就是使阴招、下绊子,阳奉阴违,处处掣肘,让朝廷的新政在各个省里都推行不下去,造成个法不责众的局面,最后不了了之。“ “出这种事情是必然的,既然挡不住,就让他们去闹腾去,等闹腾得大劲了,我的生力军就有机会出场了。” “你是说明年三月京师大学堂毕业的学生?”吴波问道。 “一语中的,看来你真是用心琢磨过了。”乾隆接着道:“朝廷早有制度,京师大学堂毕业的学生视同进士及第,出来就可以直接授实缺。” “这些学生几乎清一色的都是底层社会出来的,对新政只有拥护的份儿,不会反对的。” “虽然他们最初任官职不能高于七品,但这就足够用了。朝廷的权力,不是在总督、巡抚、藩台、臬台手里,而是在众多的知县、同知这些芝麻官手里。” “因为只有他们才是国家行政权力的最末端,最贴近民众,再多的政令,也得靠他们去推行下去。” “明春三月后,找几个新政阻力最大的省份,把所有知县、同知给他换个遍,有朝廷给他们撑腰,立时就能把总督、巡抚驾空了。” “再革掉几个办差不力的高官,就能收到杀鸡儆猴的效果,局面就能打开了。” “嗯,这是个好办法,”吴波赞道:“在京里不妨也照此办理,哪个部堂、司官里面办事不力,把就底层的小吏换换血。” “对,这就叫釜底抽薪,再大的轿子也是人抬起来的,对。”乾隆道:“三年以后,我们储备了几千人的底层官吏后备人选。” “那时三法司全部都下沉到了府、县里,这些七品、八品、九品的官吏全部用大学堂出来的人。” 把最底层的行政、司法、财税所有这些权力都掌握在手里,还怕哪个督抚阳奉阴违,暗中掣肘吗?还有几步棋,你安排下去。” “粘竿处也要换换血了,都是清一色的旗人,等到将来弄到他们头上时,怕是你的命令都有传不下去的时候。” “步军统领衙门不管地方政务了,你这提督九门的活不干了,但步军统领还得接着当,军队必须牢牢抓紧了。” 吴波道:“我觉得这样筹划是对的,现在又不是战时,看不看几个城门,没什么打紧。” “对,”乾隆道:“趁着这次调整的机会,要把你所辖的步军再仔仔细细梳理一遍。” “把统领衙门里不和你贴心的军官,还有那些年龄大,素质差的兵丁的都划到按察司当巡捕去,把剩下的步军彻彻底底变成我们自已的人。” “让刘统勋去调教那些个巡捕,看个城门,关防缉捕,在市面儿上巡查,唬一唬毛贼也足够用了。” “有一点你要记住,巡捕不同于军队,不需要多大的战力,武器只配腰刀,弓箭火枪盔甲一律不准装备。” “兵在于精,你只留下两万人的队伍就够了,城里城外各驻扎一万,全部配上当下最好的火枪,平时的训练一丝也不能懈怠。” “这样,在你城里城外两万步军精锐的眼皮底下,把所有城门放心让巡捕们去管,任何时候对我们都构不成威胁。” “军队一心只是整军操练,不管地方上的琐碎事务,和外界接触得少些,也不容易被别人渗透。” “遇到大的案子,搜捕重要案犯,或是有了大的事端,亦或是重要的静街关防差事,巡捕的人手不够用时,步军统领衙门可出兵丁协助。” “你再挑几百精干的,补进粘竿处里。将来粘竿处也不能只局限在京师里,有些要紧的省份,或是任何敏感的地方,就要预先安插进自已的人,以便随时掌握动向。” “明白了,下一步棋呢。”吴波问道。 “下一步旗比上一步可大多了,”乾隆道:“给你一年半的时间,让福建船厂造六百艘两千料的战船。” “这么急吗?现在要造也只能是帆船,不是说蒸汽机快搞出来了吗,到时候一步到位,直接造出蒸汽轮船多好。” “蒸汽机还没那么快,等不及了。后年,也就是乾隆六年春天就要出海作战,这一年半的时间,你能造出六百艘帆船就不错了。” “出海作战,打哪?打小日本吗?”吴波兴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62章 独步天下 乾隆道:“小日本那个弹丸之地,值当我这么着急吗?” “等我把门关上之后,小日本就是屋子里的一条狗,是嘴边的一块肉,想什么时候吃,就是一口的事儿。” “这个门如果关上了,小日本那点儿鸡肠子一样的土地……”他脸上浮现出不屑一顾的表情。 “那到底是要打哪?” “你只要如期把船造好,到时候就知道了。” “一艘两千料的船载四百人,六百艘就是二十四万人,二十四万人的水军,这是要打多大的仗?” “岳钟琪平朝鲜也只用了十万人,何况一年半以后,我们的水军用的是什么武器?二十四万人得有多强的战力?” 乾隆笑道:“谁告诉你二十四万人都是水军?” “坐船出海的,不是水军还能是什么?”吴波不禁好奇了。 “水军打下了土地,不让地方官吏带着几万百姓把它占住,不白费劲了?几万百姓都不够,还得陆续运过去。” “这仗的打法可真够新鲜,从来没有听说打仗带着几万百姓,地方还没打下来,就先想着占住,这万一失了手……” 乾隆道:“放心,不会失手的,没有这个把握,我也不会让这么多的军士和百姓去冒险。” “百姓自然是不能和水军一起出发,但若是等水军打胜了传回消息时,再出发就来不及了,所以要估算好时间出发。” “看样子是有必胜的把握了?”吴波问道。 “三、五年内打海战,我们都有必胜的把握,以后就得依赖武器战船的升级换代了。” “虽然眼下的战船还是木制帆船,可是一年半之后,我们军中的武器与现在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蒸汽机若是装到现在这样的木帆船上,虽然能提高航速,但船的坚固程度不够,若是等对手也掌握了先进的火炮,用不了多久,这战船就得被淘汰。” “所以必须得造铁甲船,即使造不出来内外全钢的,也要造出铁木结合,船体外面包裹铁甲的那种。” “等这种装了蒸汽机的铁甲船造出来,至少可以做到十几年之内领先世界。十几年以后,别的国家也有了这种船,估计我们装有速射炮的全钢制战列舰也已经下海了。” “武器换代需要时间,但是抢占土地可等不起啊。所以趁着我们的装备还能独步天下的时候,用木制战船再征战几年,为造铁甲战船争取时间。” “明白了,”吴波道:“只是一年半时间造出六百艘两千料的船,福建的所有船厂一起造也造不出来,得让广东船厂造一部分。” “可以,但是必须用福船的图纸,福建船厂出技师指导。” “好,我马上安排下去。还有,这六百艘船都要造两千料的吗?若是战船,稍小一点的机动性能要好些。” “不用,都是两千料就好。”乾隆道:“若是在火力配备相同的情况下,战船的灵活性会发挥作用,我们的武器拿出来海战,不需要灵活性。” “嗯,把这些安排完之后,你还有一件大事要做。陈宏谋来信说,他将在十月从英吉利启程回国。” “何志远和他带去的几百兵士,还有第一批去欧洲的学生中一些国内急需的人才也一起回来,如果途中顺利,预计明年六、七月间就到了。” “待他们回来后,就有两件大事要启动,一是准备乾隆六年的出海作战。” “二是启动铁甲船建造计划,要在天津建一个天津造船厂。你与工部和学部明安图他们议一下,带齐相关的人员去天津,把造船需要的地方预先划出来。” “地方划定以后,该拆除的拆除,该平整的平整,交通不便的就要把路修好,把水源找好,这些都要做在前面,工部专门出几个人盯在那里。” 吴波问道:“目下若论造船的技艺,还属福建最高,为什么不在福建造船呢。” “因为这次造的是铁甲船,不是原来的造船匠人能独自完成的。得有与之配套的钢铁厂、机器厂,再加上蒸汽机和火炮配置,这些都是最新的科研成果。” “全国顶尖的科研力量都在京师,福建没有啊,所以必须要在天津建这个造船厂,天津往来京师很方便,到时只能让工部把福建最好的造船匠人调到天津来了。” “还有一点需要留意,”吴波道:“建造铁甲船可是机密,天津海关现在已经开了,每天都外国的海船进出。若是在天津海面上试制铁甲船,难免不被别人看到。” “嗯,你说得很对,”乾隆道:“这一点我也想到了,我已经提前作了安排。” 乾隆喝了一口茶,缓缓的道:“我已经让潘启着手设立胶州海关,估计几个月后就可以开关验货了。” “等到明年造船厂开工前,就让到北方的海船一律走胶州海关,天津海关暂时关闭,渤海湾实行军事管制,非兵部特许,任何船只不得进入。” “偌大的渤海湾里,足够造铁甲船了。” “嗯,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吴波道:“这样,不管是海船试航,还是将来训练新式水军,都可以在这里进行了。” “对,这正是我想的,将来在天津建一个新式海军学校,武器,船只,人员,海域万事俱备,预计五年以后,训练出一支新式水军,就可以一点点的吞掉门里的这些肥肉了。” “还要在天津建一个天津铁厂,再建一个天津机器制造局,制造各种母机以及武器弹药,到时肯定还要有很多配套的工厂,这需要详细的规划。” “你去天津,就是要把这些工厂、学校需要的地方都预留出来,宁大勿小。” “天津开关通商后,越来越繁华热闹,北方的商人都向那里汇集,有的还准备要建仓库。” “你到了天津以后,让海关发出布告去,最迟明年三月前胶洲海关开关,天津关就会临时关闭整修。让商家们可以提前去胶州布局,别在天津白搭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63章 落魄举人 “明白了,”吴波道:“既然这样布局,那天津以后的用煤量必然会很大,是不是让工部抓紧时间在直隶永平府的滦州开矿挖煤,到时运到天津是最便当的了。” “对,”乾隆道:“这事现在就可以着手去办,产出煤来,也可以卖作民用,既方便了百姓,工部又有了进项,拿着这些钱再投进矿上去。” “矿上用钱的地方也多,矿工们的工钱不能给少了,各种设施设备,尤其是涉及安全的,不该省的钱千万不能省。” “还有,不止是煤矿,铁矿也得抓紧建,将来对钢铁的需求也会大增,已经让学部去同工部接洽,两家抽出专人来研究新的炼钢工艺。” “以后工部、商部开办的属于国家的商号、工厂越来越多,管理的制度也必须完善起来。” “国家的生意也要赚钱,不能干赔钱。就比如这煤价,可以稍稍让利于民,但也不能让得太多,若是官煤卖得过于便宜,私人的矿主怎么活?” “若是有人能把朝廷的生意都给做赔了,不是愚不可及,就是中饱私囊,或是两者兼而有之,所以要把这个口子堵上。” “你和张廷玉把户部、工部、商部的人都找来,在一起好好议一议,分门别类的定出各种制度,务必要细致可行。” “好,我都记下了。”吴波道。 “让工部和直隶总督衙门再好好修一下滦州到天津的官道,将来运煤全靠它了。” “这蒸汽机都研制出来了,是不是该着手计划修铁路了?”吴波问道。 “现在还不行,各方面条件都不成熟,冶炼技术达不到那个水平,国家的财力也不允许。” “虽然现在户部收入多了,但是还有更急需的用场,等把海外的战事打完了,再筹划这事。” 乾隆自言自语道:“国家的财力……”他突然转对吴波道:“你让工部虞衡司再招上几千人,嗯,至少要三千人,要年轻力壮,机敏伶俐的。朝廷发给月例,由工部向户部核销。” “做什么用?” “派到各矿上去学习,金矿、银矿、铜矿、铁矿、煤矿都派上去,从踏勘到建矿、开采、冶炼,总之是各道程序都要有人学。” “需要那么多吗?三千人?” “至少要三千人,只要是好的,再多些也都留下。但有一样,不能要滥竽充数的,有不上路的,吃不了辛苦的,马上开革。” 见他说完了,端起茶盏喝茶,吴波迟疑着道:“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今年的会试取消了,全国那么多等着应试的举子能善罢甘休?这平静得有点反常。” “嗯,我也一直担着心呢,让军机处和学部接连向江南各省发文询问,得到的答复都是偶有士子有过激举动,府、县里俱已绥抚无虞。” “可是我始终有些放心不下,粘竿处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我也跟他们交待过几次了,”吴波道:“多留意那些没参加大学堂的招生考试,或是参加考试落选了的士子。” “京师毕竟在眼皮子底下,问题不大。我最担心的是南边,打从朝廷颁布停止科举的文告后,我就派人手去了江南。” “这些天有几封信来,江南那边没什么大乱子倒也是真的,但是士子们的怨气非常大。一个人还好说,若是一群人聚在一起,保不齐就弄出乱子来,还真不能掉以轻心。” 乾隆道:“好,我会再让军机处行文给江南各省督抚,让府、县里多留意些,粘竿处那边也别放松。” “对了,除了正阳门外,其余每个城门建个军营,就挨着墙城建,那些碍事的房屋都拆掉,把军事建得高大宽敞些,食宿和简单的操练都在里面,也别委屈了兵士们。” “把城里那一万步军分开,每个营驻扎上一千人。虽说平时不管事,万一有了紧急情况,一个命令下去,立时就能接管所有城门。” 事实证明,吴波的直觉相当准,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江苏常州府阳湖县四岗村,有个叫孙成林的读书人,虽然家境贫寒,但自幼苦读诗书,寒暑不辍,二十出头就中了举,当时真个是意气风发,心雄万夫。 谁知他的好运气就停在了中举那年,之后的十余年,连考了几科会试都是榜上无名。 如今已经三十多的年纪,与妻赵氏育有一子二女,儿子十二岁,两个女儿年纪尚小。 因孙成林多年来只知闭门读书,不事耕作,只靠着朝廷每年恩赏给举人的?米,还有赵氏带着半大的儿子种着几亩薄田,养活一大家子人。 有时还要卖些米换点儿钱回来置办家用,加之孙成林每三年去考一次会试,每次都是一笔不小的花费,所以日子过得甚是拮据,常常举债度日。 原指望着今秋再撞一科碰碰运气,谁知道五月间朝廷的明发诏谕到了江宁,今年的已未科会试取消了,这对孙成林来说不啻晴天霹雳一般。 万般无奈之下,纵然心中极不情愿,他仍报名参加了江南大学堂的招生考试。想着若是能考上,每月拿到的月例至少可以让一家人吃饱穿暖,生活无忧。 谁知道江南大学堂的榜发出来,自已仍旧是名落孙山。 失魂落魄的结完了客栈的食宿花费,他掏出怀里仅剩的虎口长的一串铜钱,买了几个烧饼揣了,拖着灌了铅样的双腿,跌跌撞撞的从江宁走回了家。 一路上左思右想都再没有了出路,科举取消了,大学堂又没考上,自已再没有了在家读书的理由,总不成一直呆在家里让女人孩子养活自已。 可若是下地种田,别说自已根本不会农活,纵然是会,堂堂的孝廉(明、清时对举人的雅称)拿着锄头下地干活,斯文扫地,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是若不如此,一大家子人要吃饭,自已这次到江宁应试的盘缠都是借来的,算下来已经欠了二十几两银子的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64章 世态炎凉 入门休问荣枯事,且看容颜便得知。 两天后,当他面如死灰的进了家门时,妻子赵氏就明白了一切。 贤惠的赵氏什么都没有问,打来了水让丈夫洗了把脸,又热好了一碗菜汤和家里仅剩的两个饼子端到了他面前。 孙成林一个饼子还没吃完,债主就找上门了。这债主是他一个远房的本家二叔,村里人都唤他作孙二。 孙二的爹也是举人出身,三科会试落榜之后,按朝廷制度到吏部记名待选,也合该他走时气,没过多久竟补了本府里一个县同知的缺儿。 这同知一干就是二十几年,颇攒了些家底,还置下了许多田产。老爷子死后,孙二弟兄几个分了家,个个日子过得也还殷实。 孙二正在村子里闲逛,听人说孙成林回来了,赶忙过来。 孙成林见他进来,不用问也知道他的来意,忙局促不安的站起来。 孙二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阴阳怪气的明知故问道:“成林贤侄回来了,大学堂这一科敢情是高中了?” 孙成林的脸“腾”的变得紫涨,嗫嚅着道:“二叔,都怪侄儿……侄儿文章不济,这一科……还是不成……” “哼!”孙二敛起了本就不自然的笑容,一屁股坐在了炕上,嘬着牙花子道:“哎呀!我说成林呀,文章不济尽可以多读些书,若是这时运不济可是没地方说去了。” “就像我家老爷子,和你一样,也是几科会试不中,可是他老人家赶上了康熙爷的好时候,吏部备选硬是补了个同知的缺儿。” “一辈子没考上进士,也做了十几年的朝廷命官,全家老小都跟着享了福。” “可你呢,刚中了举人,赶上雍正爷出了士绅一体纳粮的新政,弄了个灰头土脸,颜面扫地。” “好不容易熬到了三科未中,够资格到吏部备选了,朝廷又停了科举,以后的官员都从大学堂里出了,你这个举人没了屁的用场!” 这孙二本就是个阴损刻薄,贪心吝啬之人,当初借钱给孙成林,原是指望着他能选上官,或是考上了大学堂,学出来就是进士及第,那将来可是能沾了大光。 谁成想这个倒霉鬼是考啥啥不中,眼见着他再没了上进的出路,连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孙二生怕自已借出去的银子打了水漂儿,什么情面都顾不得了,说起话来也毫不客气:“不是二叔我说你,亏你还是个举人,不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读了这多年的四书五经,几次会试都仍旧是个无用,那大学堂里考的多是新学,你就敢不知深浅的进场去?” “人的命,天注定,没那个当官的命,就该认下,别再死命的往书堆里钻了。” “有那好辰光,和婆娘孩子好好的侍候侍候庄稼,再租些别人的地来种,多打下些粮食来,不好过跟别人张口?” 他故意把最后这句话说得很重,以提醒孙成林自已的来意。 读书人自古以来都是心高气傲,何况自已还是举人的功名?如今让一个乡里白丁如此的贬损,让孙成林如何能受得了? 一边的赵氏看着丈夫受辱,不禁一阵心疼,因插话道:“二叔,成林读书很刻苦,文章也是好的,再下一年功夫,明年再去大学堂应试,许就考上了。” “当着孩子的面,请二叔多少给成林留点儿脸面。” “嗬!”孙二不屑的道:“脸面?啥叫脸面?日子过好了才是最大的脸面!” “婆娘孩子都养活不起了,要靠人家的帮衬过日子,还嫌别人不给留脸面,侄媳妇你这话说得可真要脸面!” 赵氏听了他刀子样的挖苦,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两个眼圈一红,泪水无声的流了下来。 孙成林见辛勤持家的爱妻让人这般羞辱,再也按捺不住,正色对孙二道;“二叔,银子是我向你借的,有话尽管冲我说,何苦为难她一个妇道人家?” “哟,这会儿有个爷们儿的样子了,既如此说,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一家老小也要过活,这银子也不是风刮来的。你借去的时日也不短了,也好归还了?” “二叔,”孙成林顿时又矮了半截儿:“现时家里实在拿不出银子来,总求你再宽限些。” “切!”听见这话,孙二更来了劲儿:“刚还说你像个爷们儿,怎么立时就软了?欠债不还,还穷横穷横,你这举人怎的生了一副无赖的嘴脸?” “你……”孙成林终于心头火起了:“我好歹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见了官员尚且无需跪拜,你怎敢如此羞辱于我?” “我呸!少拿你那功名吓唬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家里现下急着用钱,我只问你,这银子你还是不还?” “目下拿不出来,我也无可奈何!”孙成林气呼呼的道。 “好!”孙二气急败坏的道:“既然你这举人都不在乎脸面,就怪不得我了,总有能说理的地方,咱们公堂上见!” 说罢,他“咣”的推开房门,愤愤的去了。 孙成林只道他说的是气话,没成想孙二真的将他告到了县衙门里。 那知县与孙二的爹是故交,而且孙二手里又握着孙成林的借据,看着时日,早已经过了约定还钱的日子。白纸黑字,铁证如山,官府自然没有不管的道理。 这天早上,喝完了一碗稀粥,孙成林想到附近的几个村子里转转,看看有没有哪个大户人家要请先生教习子弟的,自已权且去就馆,挣些米粮,一家人也好勉强度日。 他正要出门,两个捕快在甲长的引领下进了院子。 在甲长的指认下,一个捕快向他问道:“你是孙成林,孙孝廉?” “是我。” “奉县大老爷钧令,传你到衙里问话,你功名在身,我们兄弟也不为难你,你也要周全我们些个,可好?” 孙成林心知是孙二把自已告到了县里,登时心里一阵冰冷,寒到彻骨,却也无奈,只得跟着两个捕快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65章 无尽留恋 县衙正堂,知县端坐在公案后,四个皂隶两厢站立。 知县扫视着下面一站一跪的两个人,开口向站着的孙成林问话,声音低缓而威严:“你是孙成林?” “回大人的话,是我。”孙成林拱手道。 “原告孙忠富(孙二本名)向本县递了状子,告你欠他二十两银子,却抵赖不还,可有此事?” “回大人的话,”孙成林道:“学生欠孙忠富银子之事属实,却没有抵赖之意。” “既没有抵赖之意,为何不还?” “因学生一心读书,不事生业,家里人口又多,故而入不敷出,眼下确是无力偿还。” “嗬,你这说辞倒也新鲜,你借原告银两一事属实,且已过了归还的约期,既说没有抵赖之意,又说眼下无力偿还,岂不是自相矛盾?叫本县如何能信你?” 见孙成林无话,他接着说道:“按朝廷制度,举人每年都有一份禄米的,你何以将日子过得如此艰难?” 他不说还好些,听了他的话,更勾起了孙成林的满腹委屈,因没好声气的道:“说到禄米,学生也是大惑不解呢。” “打从去年开始,按朝廷制度恩赏给举人的禄米减半发放,却没有任何说法。不知道是朝廷下令减了举人的禄米,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孙成林之所以敢在知县面前发这番牢骚,也是有原因的。 在几年以前,任哪个知县对县里地面儿上的举人都是客客气气的。不止是因为他们身上的功名,更是因为正途的官员都是从这些举人中出来的。 保不齐哪个举人一科高中,进士及第,日后就升发了,到时想寻一个七品知县的晦气,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这些举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可那已经是从前的事了,如今停了会试,连三科未中的举人吏部都不再记名备案了,就是说这些举人再没了出头之日。 这知县听孙成林的话里,竟有责怪县里没有足额发放禄米的意思,瞧着他那倒驴不倒架的穷酸样,心中不禁一阵厌烦。 他语气不善的说道:“哪里有什么隐情?听你话中的意思,你欠了银子无力偿还,倒是因为县里少了你的禄米了?” “举人每年的禄米虽是朝廷的恩赏,却要由县里筹措。这两年朝廷严令每个县里都设新学学堂,学生们供吃供住,笔墨纸砚,哪样不要花钱?” “朝廷拨下来的钱不敷用度,就要县里贴补,县里也没有金山银山,只能酌情从各处开支中节省出来。” “府里的几个县都是这么做的,本县又没有贪墨一文,怎的偏生就落了不是?你既有功名在身,定然也是饱读诗书的,怎就说出如此不知进退的话来?” 自打中了举人以来,孙成林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呵斥,没想到这些势利官儿变脸如此之快。 他话中有话的回敬道:“大人说这话,学生是深有所感,若不是朝廷有了新学,举人们升发的希望渺茫,我学生何至于落到此等境地?还劳烦大人来谆谆教诲。” “放肆!”知县听了孙成林的讥讽,顿时心头火起,他气急败坏的将惊堂木“啪”的一拍,喝斥道:“亏你还是个孝廉,欠了银钱不还,竟还振振有辞,大言不渐,真是辱没了读书人的斯文!” “本县温语相劝,你竟上头上脸,言语里夹枪带棒!设新学是皇上的旨意,朝廷的政令,你纵有千般委屈,又与本县何干?不要以为你有功名在身,官府就奈何不了你。” “闲话少说,限你三日内归还所欠原告一应本息,若超期不还,本县呈文学部分司,革了你的功名,到时看你还敢在这堂上挺着胸脯说话!” “看在都是读书人的份上,再提醒你一回,若仍是一意孤行,等到将你枷号起来时,休怪本县不留情面!” “啪!”惊堂木又是重重的一拍:“退堂!” 待到孙成林失魂落魄的踱到家中时,赵氏正焦急的等着他,听他说完了堂上的经过,赵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三天……三天里我们上哪去凑二十两银子?” 孙成林没出声,过了半晌,他缓缓的从怀里掏出身上仅有的十几文钱,柔声对妻子道:“莫发愁,总归有法子的,拿着这些钱去买些吃食,让娃们吃顿饱饭。” 夜深了,惨白的月光透光窗棂照进破屋里,深秋的疾风刮起沙土,吹在窗纸上“簌簌”作响。 土炕上,赵氏和三个孩子都睡沉了,轻微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借着朦胧的月色,孙成林的目光从近到远,又由远及近,将三个孩子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停在身边的爱妻那秀丽的脸庞上。 凝视了很久,直到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不由得伸出手来,想在那俏脸上抚摸一下,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泪水无声的滑落,他拭了泪,又用力揉了揉眼,想再清晰的看一眼心爱的妻子。 又看了片刻,才轻轻的帮妻子掖了掖被角,然后极缓慢的起身下了土炕,穿上鞋,蹑手蹑脚的走出来。 推开房门,一阵凉风吹得他浑身一凛。 轻轻的关上门,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照得小院里的一切都依稀可见。 他拿起墙上挂着的一捆麻绳,走向院外,出了院子,又回转身来,无尽留恋的最后看了一眼自已的小家,然后跌跌撞撞的向村头走去。 他无论怎样也凑不上那二十两银子,也无法面对自已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功名被革除,更不能接受自已被枷号起来,在县衙门前示众。 知县的话压垮了他本已难堪重负的心理,思来想去,他最终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选择了以死来解脱。 走到村头的老槐树下,风刮得更紧了,吹得树上的枝叶左摇右摆,恰似群魔乱舞,发出阵阵凄厉的怪叫,甚是可怖! 孙成林抬头望了一眼圆圆的月亮,同在明月下,命殊天地间,这月亮,这尘世,再与他无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166章 士子风波 收回了仰望的目光,他费力的将夏日里人们在树下纳凉时坐的一块青石搬到了一根低些的粗树枝下。 又拾起地上的绳子,拉住一端绳头,将剩余的绳子用力的向树枝上抛去。 绳子跨过树枝垂了下来,他站上了青石,将两个绳头挽了个扣,把头伸了进去,喃喃的说道:“老天不公!诗书害我!” 说罢,用力将脚下的石头蹬开…… 天大亮了,有村里慌慌张张的到孙家报信,赵氏带着三个孩子向村头跑去,一路上不知道跌了多少跟头。 到了老槐树下,孙成林已经被村里人解下来,此刻平躺在地上。脖颈处一道深深的勒痕,面如草纸,两眼微睁,仿佛透出对人世的不舍,对命运的不甘。 赵氏两眼一黑就晕倒在地,三个孩子嚎哭不止,看到这凄惶的场面,在场的村民无不动容。 后晌,赵氏的娘家人闻听噩耗,匆匆的赶来,听说了孙成林的遭遇后,越发的愤愤不平。 堂堂的举人,竟为些许银两,被刁民勾结知县给逼得自尽,这也真算得上是奇闻了!这口气无论怎样也难以下咽。 有人出主意,干脆到知府衙门,将孙二连同知县一起告了,为孙举人伸冤。 众人群起响应,买了棺木将孙成林装殓了,用马车拉着向府里去了。 常州知府接了状子,细细看了案情,知道这事情少有,也是相当审慎。 和刑名师爷在签押房里商议到半夜,将状子看了又看,怎么也找不出县里的过错。原告孙忠富手握借据,讨要欠债,于情有亏,于法有据,也是奈何不得。 县里克扣了举人每年应得的?米,这是一宗过错,可是府里几个县都是这么干的,府里也是默许了的。 若是将此事挑明了,府里先就脱不了失查的干系,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 可是毕竟死了个举人,若是一点说法也没有,苦主那里也没法交待,于是最终拿定了主意。 第二日升堂,又当面问清了案由,最终下了判:“……查阳湖知县依律问案,并无不当之处。” “孙忠富系死者同族长辈,虽讨欠有据,然不念同宗之情,不恤贫者之苦,情殊可恨,判出银二十两以为死者丧仪之资……” 赵氏及娘家人愤愤的走出知府衙门时,门外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这里有几个是和孙成林一起去应试,又一起名落孙山的士子。 他们听说了孙成林的事,于是呼朋唤伴,又各约了几个士子,一起赶到了府里。 一众人闻听了知府的判决,都气得红了眼睛。 思谋了良久,其中一人说道:“官官相护,孙兄的事在府里是断没有了出路,反正我们这些落难的士子也是闲来无事,干脆上省里去,告到巡抚衙门去!” “对”,立时有人附和道:“巡抚衙门还小些,干脆都到总督衙门前跪了,为孙兄鸣冤。” 其中有个明白些的人说道:“不成,总督不止管民政,还提督着几省军务,似这等民事,还是到巡抚衙门恰当些。” “到了巡抚处,若他犹疑难决,还可以请总督示下。若是直接到了总督那里,难不成要他去请皇上旨意?” 大家听了这话,也都寻思过味儿来,两江总督那苏图是旗人,又兼管着军政,旗人作派加上武将脾气,不好轻易招惹,还是到巡抚衙门稳妥些。 在几个好事之人的又一番煽动下,众人最终议定了,让赵氏及娘家人扶着孙举人的灵柩走。 这些士子们分头行动,各县各府去约上没了科举可考的秀才、举人们,一起到省城巡抚衙门聚集。 载着灵枢的马车走得很慢,两日后,当赵氏一行到了江苏巡抚衙门时,这里已经汇集了几百个士子! 孙成林的死就像是一个火苗,把通省的士子们心中的怨愤给点燃了,大家联想到自己的遭遇,感同身受,也希冀着人多势众,能闹出一些名堂来也未可知。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向江宁汇聚而来。 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赵家人的预料,江苏巡抚许容接了状子,没及细看,便急急的对赵家人道:“此中若果真有冤情,本院自会秉公处置,定会还孙举人一个公道。” “既是讼案,只需原、被告到场即可,聚集如此多的人围在官衙门前,已经有干律法。本院马上差人去传府、县官员到案,你等立时去劝说众人离开!” 赵家人只想为孙成林讨个公道,也没想把事情闹大,见巡抚大人如此说,连忙到府门前劝说众人离开。 可是,局面已经不是他们能掌控的了,任凭赵家人向众士子打躬作揖,苦苦央求,不但没有一个人离开,反而不停的有人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 许容见赵家人劝阻无效,只能亲自出面了,他在兵丁的护卫下走出府衙,见门外黑压压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头,足有上千人之多。 门外十几米处,一口黑漆棺材摆在地上,旁边一张木桌,上面供着一个牌位,他走近些看时,上面赫然写着“大成至圣先师文宣王孔子神位”! 许容定了定神,缓缓的扫视了众人一遍,这才开了口:“众士子,你们都是读书人,很多人还有功名在身,理应遵守国家法度,以垂范世人。” “本院已经接下孙举人的案子,若其中果真有冤情,定会详细查明,依律处置。断不会包庇下属,徇私枉法,以致上负皇恩,下招民怨。” “巡抚衙门乃一省行政之要枢,每日里政务处置,人事公文往来,上命下传,下情上禀,事关通省百姓。” “尔等不要聚拢在这里,速速散去,今日之事,本院概不追究!原告赵家人,速将这棺材抬走!” 赵家人见事情闹大了,已经有些害怕,见巡抚大人有命,忙张罗人过来要将棺材抬走。 谁知众士子听了巡抚许容的话,不仅没有一个人离开,反而将棺材紧紧围了起来,让赵家人靠近不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