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 正文 1.黑兹利特 黑兹利特家在欧瑞是声名显赫的贵族,这个高贵的家族里除了英勇的骑士外,还有着好几个大法师在城主威廉的议会厅里供职。甚至大法师马科黑兹利特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受邀加入象牙塔的人类巫师工会为着魔法的进步而努力工作。按道理说黑兹利特家族里的青年全都应该是上流社会中的宠儿,颇受小姐太太们的青睐,可现实却远远不是那么一回事。本扎曼黑兹利特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物,主要原因是他天性散漫,只愿意结交他喜欢的人,对看不上眼的家伙都没有好脸色。在巫师工会学习的几年时间里他不但没有把黑兹利特家族的贵族式高傲消磨掉,反而更将法师们冷漠拘谨的坏毛病学了个十足十。 不过好在本扎曼的傲慢总有其道理,不但年纪轻轻便在巫师行列中崭露头角,早年更是在叔叔马科的帮助下进入象牙塔进修过,也许在得到大法师称号之后也会头顶着荣耀的光环进入众人梦寐以求的知识殿堂。他曾经博览群书,并随同父亲圣克莱尔周游过人类的几大城市,见识甚广谈吐不凡。虽然总是断然拒绝女士们的殷勤问候,不过从遵守冷冰冰的传统礼仪来说倒也说得过去。因此黑兹利特的家长圣克莱尔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怎么过问儿子糟糕的人际交往。 然而最近在贵族间流传开的一件事却让圣克莱尔恼怒不已,传言是这样的,在巫师工会临时请教的一批战士里,本扎曼爱上了其中的一名黑暗精灵游侠。并且这名游侠还不是个身材妙曼的美人儿,而是与他儿子身体结构完全相同的货真价实的男人。对于黑兹利特这个地位的家族来说,其实并不介意家族里的青年们在成婚之前有多么荒唐。甚至许多大家长在过去也有着或这或那不怎么符合传统的,男人与男人也不是没有过先例。可是一时的风流韵事和爱情可完全是两码事,爱情这个小妖精,它总是意味着许多变数与麻烦。而这正是圣克莱尔不希望在本扎曼身上所看到的。于是黑兹利特的家长便急召远在奇岩学习的本扎曼回到他的羽翼之下,与内维尔家族的乔纳斯安小姐订婚。据说这位小姐长相一般,但品行可嘉,更难得的是具有在妇女身上难得一见的政治头脑。内维尔家长曾说过,他的家族需要乔纳斯安更胜过需要其子里奥。 就是这么个百里挑一的贵小姐,本扎曼当着红袍牧师的面用天生的傲慢将她贬低得不值一钱。乔纳斯安在订婚礼上一直忍着眼泪,一回到家里便嚎啕大哭,连负责守夜的卫兵都听得真真切切。这桩婚事无疑就此结束,圣克莱尔不得不多次向内维尔小姐的父亲道歉,并许以许多好处才将这件事平息下来。关于已经举行过的订婚仪式,大家还是都当作没有过这一回事罢。挂着这个订婚的名号,只等余波过去便解除婚约。 毫无疑问,等到圣克莱尔能空出时间来教训他儿子的话,那肯定是大发雷霆。不过本扎曼黑兹利特本人却毫不在乎,他在家里的时间无非就是闲下来看看他的法师功课,摆弄摆弄秘药什么的。当然,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往往都是心不在焉,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对他不屑一顾的黑暗精灵游侠来。多么自然!那个叫狄尔伽南的黑暗精灵在比试中赢了他,本扎曼向来尊重并且敬佩——也许是爱慕——这样强势的人。不过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最后他竟然选择唯唯诺诺长着红毛的法斯特做同伴,去执行巫师工会的任务。想想这是多么可怕的事! 他一边漫不经心的捻着手上的秘药药材,一边恶意的揣测着他们可能遭遇的种种不幸。比如遇见食人的恶魔,口喷烈焰的龙什么的,不不,这太不现实了。他也不可能真的希望那个黑暗精灵遇见什么不测,再说他已经教训过法斯特了。那只红毛耗子!为了博得狄尔伽南的青睐,他们两人在储物室里象毫无尊严的野蛮人一样大打出手,全然抛弃了法师应有的矜持和尊严。真够丢脸的!本扎曼狠狠的揍了情敌一顿,当然法斯特也没让他太好过。总而言之,这样,应该是算个平手吧。 不过当他鼻青脸肿回到房间的时候,他都还不敢相信结巴耗子竟然敢反抗他。并且本扎曼一直以为那家伙一定会向巫师工会申诉,不过法斯特再次给了他一个意外。直到他受命离开,他都保持着沉默,成天阴沉着脸——这可不太客观,自从跟了那个黑暗精灵以后,法斯特开朗了许多——沿着墙壁走路。好吧,如果事情被揭发,他当然会接受随之而来的惩罚,但本扎曼可不会自己多事的跑去认罪。不管怎么说吧,他算是欠了那混球的人情了。也不得不承认,也许狄尔伽南选人还是有眼光的。 然而这边的新娘还等着他解决呢,最后本扎曼黑兹利特受到的责罚是禁止他接触魔法一个月,包括他的那些瓶瓶罐罐。这对他来说简直是莫大的悲剧。更可悲的是圣克莱尔为了证明他毫无问题——天知道是什么问题——还将他打扮得高贵又华丽的扔进一场接一场的舞会中去,试图把他推给某位宽容的不计前嫌的年轻小姐。一阵折腾之后,本扎曼简直快要疯了。幸而他的梅列克表弟要来城堡做客才算把他从地狱里解救出来。 梅列克表弟的到来相当富有戏剧性,让整个城堡都小小的轰动了一把。先是说好在晚餐前到的,于是黑兹利特家的晚餐一直推迟到了深夜。直到餐盘上的热菜都变了凉菜,却依然等不到客人来,最后大家只好以简单的菜色裹腹。而在第二天一大早,梅列克表弟才终于出现在城堡的吊桥前,衣衫褴褛,神色委顿。身后还跟了一位带着宽边帽遮去大半张脸的黑暗精灵,背着结实的弓箭。卫兵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让黑暗精灵进去,这个灰皮肤的客人倒一点都不在意,向梅列克表示他已经安全的护送他到家,应该告辞了。梅列克理所当然的竭力挽留,并且遣着卫兵进去通报圣克莱尔舅舅。 于是两人被引见到了会客厅,除了圣克莱尔以外,等着他们的还有不请自来的本扎曼。父子两人正在激烈的争论,本扎曼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到消息,说有个黑暗精灵陪着梅列克来到了城堡。他一心以为是狄尔伽南而激动不已,可是圣克莱尔坚决反对他跟这个客人见面,两人当然由此起了冲突。当黑暗精灵推门进来时,本扎曼正愤怒的说着什么,然后他听见有人推门而入,立刻转头专注——也许是贪婪的——看着这个高大英俊的家伙。黑暗精灵倒一点都没有注意到激动得不能自已的年轻人,他很有礼貌的脱下帽子向着黑兹利特的家长致敬。梅列克表弟则在旁边战战兢兢的介绍着他是如何在一群怪物的包围下被客人给救了一命,经历过生死之劫的惊吓,虽然已经到家,但他还是惊魂未定。 帽子被拿下来的一瞬间,本扎曼便一眼看出他不是狄尔伽南。真可笑,狄尔伽南绝不会带着这样可笑的帽子,宽边,尖尖的帽顶,完全是一副流行的花花公子哥们的行头,更不会腆着脸向人脱帽致敬。于是他又变得索然无味了,跟父亲的争执不仅毫无道理更是显得滑稽,他漫不经心的吩咐丹迪太太送点红茶和点心进来,好就着梅列克表弟糟糕的历险故事打发时间。 比起本扎曼情绪的大起大落,圣克莱尔反而轻松不少,他一方面肯定要对帮助梅列克的恩人盛情款待加以感谢,一方面对本扎曼的特殊兴趣又不得不给予更多的提防。不过本扎曼百无聊赖的表现让他彻底放松下来,于是也就放过了他要点心时讥诮的言语,第一次专心的打量着谦虚的灰皮肤的客人。黑暗精灵一直彬彬有礼的站在一边,即使这对父子迥然不同的态度也没有使他有半点不耐,对圣克莱尔大人的提问他一一的回答了。“您问起我的来历,我猜这并不用多加解释吧。我是从黑暗精灵聚集的地方而来,我的名字叫雷索斯是的,已经在人类——你们的城市里住了许多年当然,这实在很荣幸,能够救助您的侄子。” 长年在人类当中居住,雷索斯已经渐渐将黑暗精灵的一些禀性从表面上去除了,他不愿过多的谈论自己的出身,只轻轻的一笔带过。幸而圣克莱尔对游历的黑暗精灵的过去也不感兴趣,他对雷索斯的礼貌以及不着痕迹的恭维——当然这点他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很是满意。要知道异族能象雷索斯如此开化的少得可怜,那些精灵和黑暗精灵一个比一个傲慢一个比一个不讲人情,相比之下,雷索斯就显得非常讨人喜欢。于是圣克莱尔执意邀请侄子的救命恩人赏光留在黑兹利特的城堡里多徘徊几天,“也许近期还会举行几场舞会,你一定会喜欢的。”雷索斯几番推辞以后便欣然同意,事实上对难以在人类城市讨生活的黑暗精灵来说,这个提议对他来说是求之不得。 本扎曼对他毫无好感,即使这个自称是游侠的雷索斯只除了那双眼睛不如他倾心的人那样深邃,其他简直就是他的翻版。但只要不是狄尔伽南,任何一个黑暗精灵都没有什么两样。他的父亲不允许他接触魔法,于是他便长时间的泡在书房亚丁历史的书籍,幸而大约是忙着为梅列克表弟举办欢迎舞会和给各位客人讲述那个愚蠢的遭遇死亡女神手下暴徒——他总是不由自主的在这些地方带上一点恶意——的故事,他的父亲尚且没有时间来约束他。他也乐得逍遥自在,仅仅是需要偶尔出席那些必不可少的场合。 雷索斯倒对这个平时不多言,出言必伤人的年轻人颇为注意,毕竟能和黑兹利特的年轻主人做朋友对他来说是挺不错的一件事。关于他是否听信了本扎曼爱上一个黑暗精灵游侠的传言,还真不好说,市井里的谣言嘛一向夸张得能叫你相信城主的女儿欢天喜地的嫁给了一只龙。但是他一直无法接近神色倨傲的本扎曼,一半原因是他总是将他当作空气,另一半是因为梅列克对他的感激几乎使他窒息,他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并且拉着他向所有人讲述他的英勇事迹。天知道他只不过是没钱住旅店,在草地里打盹的时候顺手杀了几只不长眼来袭击他的提利克兽人而已。终于,他寻了一个梅列克不在身边的机会,在书房里找到了沉浸在书本里的本扎曼。 本扎曼敏感的感受到了来自他人的注目,他抬起头发现雷索斯正站在门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这可让他不大高兴,他瞪着这个不速之客,但后者毫不在乎的说出了他的企图:“我可没想到你会发现得这么早,我本来打算瞧瞧你就走的。” 本扎曼挑了挑眉毛:“法师们对敌意的敏感度可不比战士低。” 黑暗精灵解释道:“我对你没有敌意。”他走近书桌旁,桌子上摆着绞金丝的蜡烛台,上面放着一根未点燃的蜡烛。正是下午的时候,天气太好,阳光透过薄纱的窗帘将房间照得很亮,不用蜡烛对也没有妨碍。他拿起本扎曼面前放着的那本书,书名是战乱的亚丁,封面画着正在拼命搏杀的人类战士和异族们。 本扎曼很是怀疑他是否认识人类的语言,本想大声的揶揄他几句,再赶他出去。但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家伙在对他说话和对他父亲说话时态度截然不同。严格来说,他就没有和他说过几句话。对他的了解完全来自于他与别人的对话——尤其是与他父亲——雷索斯在对着黑兹利特家长的时候说话甚至可以说是谄媚了。然而刚才在对他说话的时候却带有友好的试探,竟然是个双面人,真不象个黑暗精灵,他想。 雷索斯翻了翻书,他银白色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垂了下来,然后当他把书放回桌子上,抬头看他的时候,本扎曼才看到他的脸上有着一道很长的伤痕,在右边脸上,划过眼睑。 “看来你的弓不怎么对得起你的信任。”他嘲讽的说,这样的说话方式他已经改不过来了。 雷索斯摸了摸脸上的伤:“那时我还没有遇到它。” 本扎曼静静的等待着他的解释,雷索斯只好又接着道,“好吧,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不过你可能得帮我瞒着你的父亲,我呢,并不是什么正派人物。我其实是被黑暗精灵们驱逐出来的坏蛋,无恶不作。这个正是他们给我的小小的记号。”他装作俏皮的对他眨了眨眼。 年轻的法师没有他想象中的大吃一惊,甚至拉着他,凑近看了看伤口。果然是陈年旧伤,不过这种程度应该能够用药消除掉。“显然救了我表弟是你作恶中的一小件,还不值得他们如此的对待你。”他想知道他做了什么,如果他没有对他说谎的话,可是谁知道呢,这个两面人的黑暗精灵说的会是真话还是假话?他得承认他对他有了一点兴趣。 雷索斯笑了。“我被赶出来的年纪太小,已经记不得到底做了什么了。按照你们的算法,大约有一两百年了,年轻人。” “也许你应该判处绞刑。”年轻人对倚老卖老的精灵翻了翻白眼,他已经被打断了看书的兴致,所以这家伙卖关子的行为更让人觉得无法忍受。 “我们没有绞刑。”黑暗精灵回答道,“驱逐已经是最严重的罪刑了。” 本扎曼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回答,于是两人沉默了一阵。最后他把一片干掉的树叶夹在书页里,合上,随手将书插进了满满的书架。“来吧,如果你们的英雄没有办法处罚你,那就由我来试试。” 他把纳闷的雷索斯带到了比武场,这里本是城堡的护卫们操练的地方,但作为偶尔比划两下的场地来说也还过得去。左边是整整一排的兵器,右边是更衣室,整个比武场空荡荡的没有人,显然这时候众人都在休息。 本扎曼换上了他那套得意的黑水晶法袍,然后取了他的奇迹剑,这当然是背着他的父亲悄然进行的。于是,完全知道禁令由来的雷索斯说:“看来我们又多了一件要隐瞒你父亲的事了。”法师再度翻了翻白眼,走到距离他一定远的地方,优雅的行了法师礼。 雷索斯没有拿他的弓,虽然是笑着,但是看起来相当危险。他说:“千万不要把我当做有着一手正规漂亮箭法的游侠,我跟你爱着的宝贝可有点不一样,我是从邪恶的魔物那里学来的本事。稍不留意就可能取了你的性命。” 本扎曼回答他的是一招快速的火之爆裂——只可惜没有打中——然后法师再施了一个树精之足,这个咒语相比之下念起来更为快速,如果雷索斯陷入这个招数,手里又没有弓就根本不可能攻击他。他就把他攥在手心里了。 不过黑暗精灵敏捷的躲了过去,并且向法师冲了过去。咒语没有产生应有的效用,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缩短。这次,法师在火之陷落和是否再施展树精之足之间犹豫了一下,大约两秒钟,他大声的喊出了催眠术。正中目标,他睁大了眼睛。 但雷索斯只是微微的摇晃了一下,并没有停下来,他扑向了本扎曼。从靴子里抽出的匕首,亮晃晃的架在法师脖子上。 这场较量看来是法师输了。 本扎曼重新打量了一下将他擒住的黑暗精灵,“你可干得不错。” “也许吧,不过若是你能加强一下陷阱技能的练习,也许我就给你困住了。”雷索斯承认说,他揉了揉眼睛。 “不,你赢了。你甚至中了催眠术,但是都毫无用处,也许我倒应该反省反省是否咒语有误。”黑暗精灵放开了本扎曼,法师站好,对着他说道:“可能你比我们更能承受魔法的攻击。” “不是的。”雷索斯摇摇头。法师不解的看着他,他打了个哈欠又说了一次,“不是的,本扎曼该死,我、我想我困了。”他把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皮几乎睁不开了,“如果你能原谅的话,我看我要睡一会了麻烦把我送上床抱歉晚安” 黑暗精灵喃喃自语的倒在了法师的身上,他不得已伸手接住他,“老天,你可重得要死。”没有人回答他,但他没有再抱怨下去,而是吃力的扶着他——也许应该说是拖着?哎,谁在乎呢。 虽然雷索斯没有完全的,彻底的,赢得如同狄尔伽南那样漂亮,不过本扎曼倒是觉得,这个装腔作势的黑暗精灵似乎也很有趣。再说,如果他真的拿着他的弓,也许也能一箭将他钉死在墙上。不过,这件事情完全不用着急,至少他还在他的家里,而不是在该死的龙之谷。等他醒来,还可以好好的较量较量。 对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睡着了的雷索斯而言,结果还算不错,他终于得到了黑兹利特家年轻人的友谊。可能他耍弄了一点小小的花招,他是知道如何讨好这个年轻法师的,不过他也没有怎样的不好意思,毕竟在人类社会生活已久,这一点小小的交际上的小花招可算不上什么。他也并不想再回到毫无着落的生活中去,没有种族同胞的庇护要想活下去实在是非常困难的事。讨好他,讨好他的父亲,在他们的家族里谋求个职位,安定舒适的未来简直唾手可得。不要再回到以前去,绝对不要回去,他想,然后放松四肢,在朦胧的睡意中任由瘦弱的法师咬牙切齿的将他拖进房间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孢子之海 黑兹利特的家长并未发现儿子与黑暗精灵的友谊与日俱增,作为欧瑞城最大的贵族之一,他需要帮助城主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反而是梅列克表弟对这一现象表示出了强烈的不满。他总觉得本扎曼夺走了属于自己的雷索斯。梅列克向来不喜欢他骄傲的法师表哥,本扎曼黑兹利特总是那么优秀,跟他一比任何人都笨得象野蛮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永远都是!甚至母亲最爱跟他说的一句话都是,“梅列克宝贝,看看你的表哥!”而本扎曼对自己拥有的一切都觉得无所谓——事实上本扎曼根本不满足于他所得到的东西,可是完全没有人理解这一点——更让他恨得牙根痒痒的。 梅列克成天变着花样的对黑暗精灵寸步不离,这让雷索斯也十分恼火。如果希望能得到理想中的地位,他就必须讨好本扎曼黑兹利特,而他完全能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带着多么狂热的英雄主义,崇拜一切力量卓绝的偶像。因此想要跟他好好相处,博得他的好感,雷索斯就不得不在必要时露几手高超的把戏,以满足他的愿望。这原本是多么简单的事情!而糟就糟在,梅列克对于他的一举一动总是大惊小怪,就算雷索斯只是抓住一只温柔的兔子,他也会夸张的向名媛们形容他屠杀了一条巨龙。再说本扎曼对那些小姐们退避三舍,有她们就没有他,他甚至完全找不到机会跟法师好好的谈话。 举个餐桌上的例子,梅列克只要再次谈论起黑暗精灵挺身而出跟三十个提利克兽人搏斗,最后英勇搭救了落难青年的故事,本扎曼就会讥嘲的提出质疑:“亲爱的表弟,我记得你上次说是三百个提利克兽人?” 梅列克涨红了脸,“噢,表哥,你一定是听错了,没有那么多。不过我可敢对格兰肯发誓,三十个是肯定有的,不,没准儿有四五十个。是啊!那可是一大群兽人!”本扎曼用揶揄的眼光扫过来,似乎在笑,看看,和五十个提利克兽人搏斗呢,真是英雄。 只有等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个该死的梅列克表弟才会打着哈欠跟他的亲戚们道晚安。一直要静待到整个城堡都沉寂下来,黑暗精灵就可以在无人的城堡里自由活动了。最开始他还犹豫着这样的时候去打扰法师是不是妥当,但本扎曼似乎本来就有晚眠的习惯,也许这也是法师们的通病,都爱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书把自己搞得半瞎。 桌子上放着的仍然是那本战乱的亚丁,年轻的法师却一点看书的兴致都没有,蜡烛在他专注的注视下似乎融化得更快了。门被推开来,本扎曼连看都没看一眼,就低声的责备道:“你迟到了。” 从门缝里侧身溜进来的黑暗精灵不在乎的耸耸肩:“又被他缠住了。” “噢,我杀了五十个兽人的大英雄。” 雷索斯十分懊恼:“天哪,你就不能忘掉这件事吗?” “怎么会忘记呢,如此精彩的故事。”本扎曼笑道。“我的英雄,今天晚上你应该继续狩猎地龙安塔瑞斯的征程。不过先告诉你一个秘密也无妨,这次巫师工会和战士工会联合做的任务应该就跟地龙有关,所以我才对这个故事这么有兴趣。真想知道他们要是知道地龙已经被你和你的朋友们——你怎么叫他们来着的?同岸人?——杀了,我倒乐意看看他们失望的表情。”同岸人是雷索斯告诉法师的一个称呼,代表着一群目无法纪行事凶狠的人,他们或多或少都背着一些罪名,但并不为这事儿发愁。相反,他们总是招揽些别人做不了的任务,将大把的金币揣进自己的兜里,日子过的有滋有味。不过正如同黑暗精灵所说的,这些人常常横尸街头,也是为了一些别人看来毫无意义的事,比如一壶酒一个美人或者仅仅是一个代表着好玩的铜币。 于是整整一个晚上,雷索斯就声情并茂的讲述着他们一群同岸人的历险故事,这可比那个勇斗兽人的床边故事动人得多。至少本扎曼是如此觉得,他甚至在黑暗精灵讲述他们的斗争时还反复的参详着他的意见,怎样行动是最为合适的,什么进攻是最有效的。遇到有争议的时候,雷索斯还会跟本扎曼比划两下,以比较哪方更占优势。这样的愉快时光通常过得很快,天亮之前他们会意犹未尽的互道晚安。黑暗精灵将法师送到门口,看着他关上那扇大门,才转身离开。本扎曼躺在床上觉得非常疲惫,沉沉睡去。在雷索斯不着痕迹的努力下,法师渐渐忘记了他被召回欧瑞的原因,就连魔法禁令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真的,当你身边有了一个又幽默又强大的骑士,即使是落魄的,那么高傲的王子和他一无是处的蠢姑娘就不那么重要了。对本扎曼这样有理智的人来说,能够掌握的才是最好的。 被神秘的同岸人以及历险故事所吸引着,本扎曼多次请求雷索斯带他出去见识见识,在他而言所谓的请求即是事关尊严的旁敲侧击,但无论他怎样暗示,黑暗精灵也全当没有听见。若年轻的法师装作不经意的提起“也许我会很有兴趣认识一些同岸人的伙伴”,雷索斯会更加耐心的解释:“那都是些胆大包天的异族或者强盗,你们相处恐怕不会太愉快的。”听到这样的拒绝,法师难免会觉得悻悻,难道你雷索斯不是异族?但为照顾灰皮肤的朋友的感受,本扎曼只是暗自腹诽罢了,也不再对此争执不休,只是接下来的时间便显得无精打采,对黑暗精灵的热情随口敷衍。 终于有一天,本扎曼再次如饥似渴的听完一个令他着迷的探险故事,他正式向黑暗精灵提出了他的愿望。“带我去一次吧,雷索斯,我完全可以应付各种情况。我早已经是正式的术士了!”本扎曼忍不住露出恳求又向往的神色,在他身上可是难得一见的。雷索斯似乎也被打动了——然而谁知道呢?也许勾起黑兹利特年轻人这样强烈的欲望,却偏偏不满足他,正是他故意而为。黑暗精灵们驯服高傲的野兽为自己效力的时候总是有他们的技巧——因此他说:“好的,好吧,为了你我甘愿冒上一次险。然而,亲爱的本扎曼,你总得给我一些时间做安排,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他们联系了。再说也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适合的任务。”本扎曼当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非常兴奋,完全沉浸在狩猎旅程的妄想中。 接下来雷索斯确实消失了几天,这让梅列克表弟大发雷霆,不过法师只是打着哈欠应付着找上门来兴师问罪的他:“噢噢,雷索斯?当然,他不是一直跟在你的左右吗?他得随时提防着为你阻挡来自黑暗地狱女王的暗杀者呢。”然后当着他的面关上门,任由外面暴跳如雷的人如何捶打也不开。这时候的法师高兴着呢,黑暗精灵却因此伤透了脑筋,怎样才能既满足法师的要求,又不至于使得圣克莱尔对他帮助本扎曼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大发雷霆?他先去了距离城堡不远处的欧瑞城镇寻找他过去的兄弟。 在这空白的两三天中,本扎曼的生活过得犹如囚犯一样无趣。他万分盼望着他的归来,起初也许仅仅是出于想要尽快开始旅程的迫切心愿,而后慢慢的开始更多的希望得到黑暗精灵本身的陪伴。这个想法让他颇为不自在了一会,试图将两种愿望分割开来,清楚的看看到底是谁占了上风。但它们似乎是铁了心的抵死纠缠在一块,就像是两根搅在一起被火融化的秘银丝,最后法师不得不放弃了努力。 本扎曼感到他并不是因为雷索斯的外貌而心生倾慕,即使任何一只黑暗精灵都比最好看的人类英俊上百倍。不过在他的家族里,想要偷偷的弄个把黑暗精灵的奴隶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他留恋的是雷索斯本人给予的,无论是不是出自真心的东西。在这一点上,本扎曼也不是完全彻底的傻瓜。他虽然已经习惯了,正所谓食髓知味。但黑暗精灵所索求的,他并不吝啬,也许给他更多可以让他更长久的留下来。黑兹利特家的爱情向来就是包含着阴谋和利益在里面的。本扎曼的母亲就是因为爱情与谋利之间的冲突而死,这样悲惨的历史可以上溯到他所有的祖宗。因此对他而言,雷索斯的谋求反而正是他想要的,这让他有更大的把握。 本扎曼一边品尝着自己刚发现的加了蜜的感情,却依然免不了对黑兹利特家爱情宿命的担忧。值得欣慰的是,这个年轻人或许有所有的缺点,唯一的优点即是一旦意识到感情的存在,便能痛快的承认它,无论它有多么荒谬和危险。 因此当雷索斯回到城堡的时候,显然没有料到这样的转折会在他离开的短短几天内发生。对于法师的热情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和小心翼翼。他向本扎曼许诺冒险即将展开,只是需要准备一点儿必须的东西。本扎曼疑惑的看他:“还需要准备什么?我有我的法杖,也有我的手。”他用了法师最常用的一句谚语来回答他。 黑暗精灵委婉的表示,也许从未在艰难条件下生活的贵族会需要一点特殊的装备,比如黑色天鹅绒斗篷啦,镶着华美钻石的长袍啦,或者轻飘飘的舒适的羽毛被之类的东西。本扎曼大笑起来:“你以为我是那种毫无用处的公子哥儿?我可比你想象里危险多了。”他嘴角弯弯,“黑暗的造物,你可要当心,一不留神就会在我手里丢了性命。因我虽然身披羊毛,却并不是羊。”黑暗精灵拿法师没有任何办法,只好由他去了。不过暗暗却有些担心,本扎曼想得过于简单了,也许还是不要带他去的好。但一看见他兴奋高兴的样子,雷索斯便把这点担心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次的任务其实距离欧瑞并不远,只是地点是令人不快的孢子之海。那里除了漫天飘散会让人窒息的蘑菇孢子之外,就是灰白色粘得到处都是的蜘蛛丝。它们覆盖在孢子之海范围内的所有地方,裹着一层又一层,各种五彩斑斓的蜘蛛在那里安居乐业,陪伴着它们的是许多腐烂的孢子僵尸、独眼怪一类的恶心生物。雷索斯将穿着黑水晶法袍的本扎曼带到孢子之海的边缘地带,巨大的结界网由地面上间隔不远的各个堡垒连接而成,结界本身闪烁着暗紫色的光芒。从结界外向里看被隔绝的孢子之海在光线的照射下看上去异常的美丽,苍茫的白色世界,各种梦幻般的色彩的粉团由天空中飘落而下。 他们靠近那几个堡垒,本扎曼注意到它们都非常陈旧,然而魔力依然无比充沛,这些是非常完美的魔法产物。雷索斯打了个唿哨,有人从其中一个石头堡垒探出头来招呼他们。那些人正在分吃干粮,一个人类战士——即是刚才招呼他们的那个人——席地而坐,毫不在意自己身上沾满的泥土,袖口和肘上打了许多补丁,本扎曼完全看不出它本来的面目。他正拿着硬实的干饼啃得津津有味,看见黑暗精灵和法师,顺手抛了一块干饼过来,被雷索斯接个正着。他冲着离得远远的两个法师努努嘴,哈哈笑道:“来,他们可不吃我们的砖头,给你了。”静静坐在石头上的两位法师压根不理会他的挑衅,默默的吃着自己的东西。 本扎曼对“砖头”感到好奇,于是示意打算把这块干饼丢掉的雷索斯掰一块给他尝尝。高个子战士发现了,于是又大声的说道:“嘿!就是这样!年轻人,你倒给他们吃来看看,会不会把你的胃扎出个血窟窿。你还不错,比那两个好得多。”他打量了一番本扎曼,“雷索斯还说你是贵族?啧啧,我就奇怪他从哪里搞来只小鸟儿,还是带金毛的。”“闭嘴,奥多。”黑暗精灵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托奥多的福,坐在一旁显得很是阴沉的法师终于注意到了本扎曼,他眼含敌意的扫了他几眼。雷索斯开始一一介绍了。 大个子的人类战士,名叫奥多,百发百中的神射手。本职虽然是鹰眼,不过偶尔也干点儿盗贼们的勾当。“说到底,人总是得填饱肚子。”奥多给了雷索斯一肘子,不过黑暗精灵灵活的避开了。蒂莫西,目标是先知的小牧师,要知道做这一行的辅助可不多。因此虽然是刚刚晋级牧师没多久,蒂莫西也是各个同岸人争抢的目标。法师中穿着绿色卡勒米安法袍的那一位向他点头示意,神情有点儿害羞。看上去还是个没有成年的孩子,眼睛是琥珀色的,用句赞美的话来说就是“有双昂贵的玻璃眼”。 而另一位就满不是这么回事,灰扑扑的大阿卡拉长袍早已失去原有的纯白色,夹杂着一些浅褐色的斑点,也许是无法洗干净的血污。他虽然还可以算得上年轻,却已经有了法师的削瘦,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将他与普通的瘦所区别出来。他用手拿着一个水壶,里面散发出难闻的药味,那只手骨瘦如柴。他眼睛盯着本扎曼,像是想透过他的皮肤他的肉观察个仔细。“肖恩,职业是死灵。”尽管他对贵族的金丝雀有着极度的厌恶,不过法师之间的尊敬他还是有的,因此他对着本扎曼伸出另一只干瘪的手。 “本扎曼黑兹利特,职业是术士。”年轻的法师出于礼仪也回应了他。不过黑兹利特的贵族名号让强盗们大吃一惊,就连死灵肖恩伸出的手都停滞在半空。“老天,这可不只是金毛!简直是纯金做的小鸟儿!”奥多惊叫道,他一改刚才的热情近乎贪婪的盯着术士打量着。“啊啊,是的啊。”死灵回过神来,缩回了手,冷笑着哑声附和道。“不知道圣克莱尔大人愿意出多少麻袋的金币来换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奥尔芬巢穴 战士快速的踏前几步站到他们面前,死灵缓慢的也站起身来,眼神异常恶毒。忽然转变得危险的气氛使本扎曼也变得无比紧张,虽然一直宣称自己足够成熟,能够应付一切突发的状况,但他并不习惯于独自面对这样危险的局面。 s级别的死灵巫师对于他的三转称号灵魂捕获者来说可能只是少了一个考验,远程攻击的鹰眼加副职为盗贼的战士,还有作用远高于等级的牧师——这一刻他连雷索斯是否可以相信都有些动摇了。不过他很快排除了这一念头,看这三个人的反应,黑暗精灵并没有公布他的家世,坏事的恰恰是自报家门的自己。但他没有把握雷索斯会为了他而对同岸人翻脸。以一对三,想要全身而退只能指望奇迹了。他握紧了手里的奇迹之剑,想想吧,这可真够讽刺,也许以后他的墓碑上会刻着“这里躺着一个愚蠢的法师,在他好不容易明白自己的愚蠢之时却偏偏送了性命”。 黑暗精灵察觉到了法师的紧绷,他安慰的按着法师的肩头,对虎视眈眈的其他人说:“你们难道要对自己的同岸人伙伴下手吗?”这话一出口,连本扎曼自己都觉得这个谎撒得有点过了。死灵肖恩更是用难听的嗓音嗤笑道:“别开玩笑了,雷索斯,你把他骗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捞一笔吗?如果你下不了手,就让开些,我们不会忘记你的那一份。”他舔舔干得裂开的嘴唇,眼珠子盯着强自镇定的本扎曼动也不动,这种杀人越货的活儿他们可没有少干。雷索斯在心里叹了口气,对付这种仇富的亡命徒最好的办法就是展示你的贫穷,而本扎曼完全是自找麻烦。不过为了他的前途,他还是补充的说道:“他是我的人,他当然也是同岸人。” 这话让强盗们再度吃惊了,死灵怔了怔,质疑的目光来回在两人身上打转。“怎么?!雷索斯,你到最后竟然挑了个这样的家伙?!”奥多也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但黑暗精灵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肖恩本就铁青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显然很不情愿放过这次的机会。法师隐隐知道他们谈论的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也不是很想反对就是了。也许他还觉得心里很高兴。 肖恩坚持的和雷索斯对峙了一会,他不放弃的挑衅道:“噢,可怜的黑暗精灵,就算是你爱上了这个贵族废物,你也不能确定别人同样的爱你。想想吧,他怎么可能对你忠诚?你不过就是他的一条狗!还是站到我们这一边,我们会给你应有的报酬和尊重。”雷索斯看着骄傲的举着奇迹之剑的法师,似乎在等待他确认。本扎曼昂着头,忽略掉肖恩不敬的言辞,回敬道:“不是为了你们我才承认。” 他言下之意就是承认了,肖恩本以为贵族的骄傲会让他占个先机,只是没想到本扎曼竟然会如此爽快。事到如今,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出于对黑暗精灵及同岸人这个称呼的认同——也许是顾虑?——死灵还是让步了,他扯了扯嘴角,狠狠的瞪了瞪他们,不甘心的将自己的法杖扔到一边,退到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 先知蒂莫西原本全神戒备的站在死灵身后,随时准备对术士和黑暗精灵刀刃相向,不过这会竟然也腼腆的对本扎曼笑笑,似乎对之前的敌意感到抱歉。他把肖恩的法杖捡了起来,然后挨着他坐下来放在他身边,轻声的说了什么,也许是劝说之类的话。死灵颇不耐烦的冲他摆摆手,让他别碍眼。于是牧师又独自缩到角落里去了。法师们的退让,让奥多的处境更加尴尬。他不想放过本扎曼,但没有法师们的帮助,任何的攻击行为都是找死。更何况黑暗精灵一直盯着他,等着他表态。弓手不想造成更大的麻烦,只有耸耸肩,放弃了这个念头。 一直到这时,本扎曼才感觉到手心里一片冰凉,全是刚才惊吓而出的冷汗。这场风波来得快去得也快,强盗们很快就显得丝毫不在乎各说各话了。“准备什么时候动手?”黑暗精灵问道。死灵没搭理他,奥多只好代替他回答:“我们的意思是等到黎明之前那一会才进结界,那时既不是怪物活动的高峰,你也不会受阳光的影响。”黑暗精灵没有反对。 他们的目的是埋骨于孢子之海的托马斯的遗物。这人本是欧瑞商会的会计之一,后来卷款外逃,这也就罢了。关键是他还带走了商会的一大批隐秘的资料,这牵涉到各城市购买粮食和武器的机密,也许还有商会逃税漏税的证明。总之,商会决不能善罢甘休,于是雇佣了杀手紧追不舍,一直将他追到了孢子之海。从此托马斯就销声匿迹了,而进入孢子之海的杀手们也一个都没有回来。从那以后,每年商会都会拨出一大笔钱作为秘密寻找托马斯的资金,他们对那些资料相当看重,坚持无论托马斯生死都一定要拿回来。但没有一个佣兵团能拿到那笔巨资,在佣兵的黑市流传着孢子之海里有巨大的怪物的传说,凡是胆敢冒犯的都有去无回。到今年,已经足足有十万金币了。于是他们三人终于决定为了这些钱,值得赌命试一试。雷索斯找上门来让他们高兴不已,毕竟黑暗精灵的实力试有目共睹的。不过雷索斯提出会带一个朋友同行,他们也没有异议,因为雷索斯答应这个人不会分掉属于他们的赏金。然而谁也没料到那是个贵族,并且还是黑兹利特家的公子,这给这个小小的五人组合带了了一场风波。 虽然问题很快就解决了,可是本扎曼本来高昂的兴致减少了不少,对他来说压根没想到这些传奇冒险故事里的主角们会如此的不堪——请原谅他使用这个词,绑架这样低劣的行为实在是贵族们无法接受的。他们宁可光明正大的死在决斗中,或者至少也要死在配得上自己身份的刺客手里。 但他相信他灰皮肤的朋友与这些人有着巨大的区别。他们确实令他有些失望。因此接下来等待天黑的时间里,他都静默的观察着。这倒让他观察到一个有趣的事情,肖恩没有属于自己的骷髅。 对于死灵巫师来说,拥有自己的骷髅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毕竟他们有一多半的魔法是靠这些忠心耿耿的仆人所施展。不过这种仆人可不是随意就能得到的,传闻说死灵最强大的骷髅必须是以自己所爱的人,或者爱着自己的人为材料来制作。虽然从来没有人证实过这种说法,不过有些疯子还是冒险尝试过,通常这种丧心病狂的人下场都不怎么好。因此大多数死灵巫师,就算对这种传说心生向往,最后还是马马虎虎的屈就了一些品质低劣的行货。 但根据雷索斯的说法,似乎肖恩一直都没有这方面的烦恼,靠着一些诅咒骨头玩的小把戏也混得挺好。本扎曼不以为然的对黑暗精灵笑笑,“死灵当中以前很流行一种做法,也许现在还流行着。他们在小孩子还小的时候就带回来养大,让这些小孩子爱上他们,然后将他们杀死作为自己的仆人使唤。”当他暗示这个小孩子很可能就是用倾慕的目光看肖恩的蒂莫西时,雷索斯有些骇然。“这不可能。”为了防止其他人听到他们的谈话,他轻声说,“蒂莫西和肖恩以前根本不认识。”本扎曼也不争辩,只是意味深长耸耸肩。“只是说,是个好材料。” 到深夜时分,他们进入了孢子之海。一走进结界,腐烂的恶臭就熏得本扎曼差点吐了出来,而雷索斯和其他人则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似乎对这样的环境习以为常。肖恩更是舒服的伸展了一下他削瘦的身体,在这里他完全是像回到家一样自在。银盘似的月亮挂在空中,亮晃晃的,照得这个钩挂着千丝万缕的蜘蛛巢穴银光闪闪。他们尽量小心翼翼的往腹地里进发,对一路上的骸骨仔细分辨,幸而没有想象中怪物频繁出没的痕迹。只是大家还是万分的小心谨慎,唯恐发出一点点声音就惊动了传说中的怪兽奥尔芬。这是一只巨大无比的蜘蛛,有着教堂那么高,凶残成性,长着八只蜘蛛的节肢,但竟然有着女性的身躯和头脸。这种描述让很多人连想都不愿意想,更有传说说这位奥尔芬曾经是巴温的夫人,不知道因了什么原因被封印于此。不过依正常人的思维想来,任何的男人都无法容忍自己的老婆是一只黑寡妇,更不要说还有着八只蜘蛛节肢的畸形。 本扎曼和雷索斯走在一起,在检查着某具骨头架子的时候,发现了一块镶金的铭牌。这具骸骨似乎被蜘蛛们吃得很干净,除了蒙在骨头上的一层薄薄的干枯的皮而外什么都没剩下,它仰面躺在厚厚的灰白色孢子灰尘中。看来死前曾经拼命挣扎过,甚至能从那扭曲的姿势中看出它的惊恐。那块铭牌被紧紧的拽在左手的手骨上,样式古朴,长方形的银色底座已经被氧化为黑色了,上面附着一朵绞丝秘银缠绕出的玫瑰,镶嵌的金子闪闪发亮:赠我的爱,杰西卡内维尔。 本扎曼吃了一惊,看来是内维尔家族的遗物,他吃力的扳开手骨将铭牌取了出来。正想好好的看看,就被站在旁边的奥多一把夺了过去。弓手小声的惊道:“这可值不少钱。”然后他毫不客气的放进了自己的怀里,还用轻蔑的眼神看了看怔在一旁的本扎曼。“贵族肯定不会穷到连死人的东西都想要吧。” 年轻的法师出于贵族间隐秘的同盟而感到一阵不快,不过他很快就将这情绪压了下去。到这里来进行这场危机重重的冒险已经让他明白了什么叫愚蠢,如果他能在自己的愚蠢行为后还活着回去,他会感谢格兰肯的。那时候他倒更想看看这个强盗会做出什么样的蠢事。 杰西卡内维尔名义上是因疾病而亡,但在贵族中秘而不宣的事实则是,这个女人是内维尔家族的叛徒,为了情人而谋害了内维尔家族上一任的族长。因此如果奥多胆敢拿着这块铭牌到处兜售的话,被内维尔家族查出来,轻则严刑拷打,重则赔上性命,要知道内维尔家族的心狠手辣在贵族当中可是出了名的。 死灵肖恩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形,他负责的是检查孢子僵尸,搜索它们的灵魂是否属于那倒霉的托马斯。这是他的领域,做起来驾轻就熟。蒂莫西紧紧的跟着他,生怕被丢下,不过这些恶心的怪物让他倒足了胃口。他不禁喃喃的念着祝祷的咒文,还不时在空中画出一些符咒图案。这招驱散不死怪物的作用非常明显,它们纷纷走避。但肖恩的工作也就没法子进行了,他低声的呵斥了可怜巴巴的蒂莫西,并且恶狠狠的对他说,如果他再这样跟着他,就用诅咒将他变成个癞留在这里和它们作伴。这样无稽的威胁竟然把牧师吓住了,他无奈的离开肖恩的身边,跟着雷索斯他们一路前进。 除了这样漫无目的的寻找,事实上还是有一条线索的。凭借托马斯生前的一个戒指,肖恩坚信应该向着偏北的方向行进,因此大致上他们是朝着黑暗精灵聚集地的方向而去的。不过阻隔着孢子之海和黑暗精灵故乡的还有无数高山的屏障,根本不可能望见。雷索斯对此一言不发,也许真是象他所说的那样,因为离开的时候太小了,而什么都记不清了。 然后,这样的光景持续了没有多久就有了改变。他们在越过一大片高大的已经完全枯朽了的原始森林后,令人震惊的场面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在几棵巨大的枯树树干之间,一张至今为止出现过的最大的蜘蛛网横在他们眼前,一根蛛丝就比人的手臂还粗大,与它相比,之前让他们频频抱怨的蛛网根本不值一提。它上面满是闪着银光的粘液,显然是才织好不久。而稍微偏远一些的地方,看上去有些灰暗的部分,则可能是较为陈旧的已经使用过的蛛网,上面落满了白色的蘑菇孢子。更可怖的是从蛛网上垂掉而下数十个丝茧,这些象巨大的茧虫一般的物体,里头包裹着的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它们露出的头颅斜斜的歪在茧的上部。其中的大多数早已被吸食干净,干枯萎缩了。但有一些却晶莹透亮的肿胀着,仿佛注入体内的毒液刚刚才开始作用,将血肉都化了个干净,整个身体就是一个水袋,等待着蛛网主人的享用。 “奥尔芬的巢穴!”五个人几乎都被恐惧震慑得发不出声音来,最后还是肖恩勉强的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么几个字。 这简直就如同中了头彩,它随时可能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回家 奥多喃喃的念着什么,然后在胸口画着十字,他的脸色忽然变得跟死灵一样铁青。雷索斯也面色严峻,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太棘手,如果只有他和本扎曼,他一定会带着他头也不回的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他刚想说什么,死灵就目光发直的朝着蛛网走了过去,他死死的盯着其中一个丝茧。它垂掉得离地面很近。他带着痴迷的神色一直走到它的旁边,几乎就要撞到那闪着银光的蛛丝上去了。蒂莫西想要跟上去,但他只走了一半的路,就恐惧得站住了。 “那是托马斯!”肖恩伸出手去碰了碰那个茧,充满粘性的丝立刻沾了他一手的粘液。他抓住茧的表面,猛然用力撕开了它的上半部分,露出里面一个小巧的头骨——小得简直不是人的头骨——因为经年累月的腐蚀,有很多地方已经销蚀得很脆弱了。死灵用感性的声音说道:“啊,真是可怜,被束缚在这个鬼地方,不能安生。”弓手和牧师都被他的举动骇然得无法自己,只有黑暗精灵看上去稍微镇静一点。 死灵对他们的惧怕毫不在意,他专注的跟那个茧交流,神色凄然,嘴唇微微的蠕动着。本扎曼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雷索斯低声的询问他怎么了。术士只白着脸说:“他们在说话,但我听不清楚他在尖啸这里每个人都在尖啸”除了他们五个之外的每个人。 但这样恐怖的传声,好像只有本扎曼和肖恩能够听见,其他人只是感觉到毛骨悚然,巴不得能够立刻离开这里。奥多就立刻说道:“走吧,别管什么该死的任务了!奥尔芬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老天,我还宁可和那个怪物呆在一起,这里实在是太”他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只是紧紧的闭上了嘴,深怕他无意识的颤抖会带来更可怕的厄运。蒂莫西看得出来也完全赞同弓手的意见,不过他转过头看看对死人骨头无比狂热的肖恩,却又往他身边靠近了两步。 雷索斯实在不想打断死人和死灵的交流,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责任,但他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叫了他的名字。死灵猛然惊醒过来,就象从噩梦中惊醒一样,忽然就回复了正常的表情。他冲着四人点点头:“他——他们说,东西就在蛛网的下面。”他用手里握着的神秘之杖随意的朝着蛛网下沉淀的大片白色空地指了指。“除了托马斯的遗物,还有许多别的东西。他们同意我们带走这些,但是”他拖长了声音,“但是,他们恳求我们在取走东西的同时,释放他们的灵魂。让他们得以安息。”死灵说到安息,做了一个简单的祈祷手势。 他们顺着死灵指的方向看过去,蛛网的下方的确是一片白茫茫的空地。在那片灰白色的大地上,有许多凸起物,看来确实是一些遗物。也许是他们在挣扎求生的时候掉落的,也许是因为不合奥尔芬的胃口而吐在一边。但为这么多死人做祝祷显然太不现实。“如果不做会怎么样?”雷索斯问,不等肖恩回答,术士就敬畏的说道:“死人的规矩比活者更可怕。” “我绝不会建议你和如此多的怨灵对着干,要么拿东西付出代价,要么就别拿。”肖恩补充的说。奥多抖着嘴唇看着那片挂满死人的丝茧:“又没有人束缚他们,他们怎么会留在这里。”也许战士们的脑子只能够理解诸如恶魔窃取灵魂啦,或者是邪恶的死灵法师玩弄人的恶心把戏——愿神保佑他们! 肖恩象看白痴似的看他:“你试试被裹在茧子里窒息,然后让奥尔芬用吸针把你的脑髓和着血肉一起化掉的汁液抽干。看你会不会变成怨灵束缚在这里。”死灵嘲弄完奥多,慢条斯理的对雷索斯说:“如果没有胆量干的话,那就尽快离开吧。”蒂莫西战战兢兢的捏着手里的血水晶之书,抖个不停。他好不容易克制着尖叫逃跑的冲动磨蹭了半天,才靠近到死灵的旁边。不过显然对方压根就没留意到他,反倒是那个茧里的物体似乎转动着黑漆漆的眼洞将可怜的牧师打量了个彻底。 黑暗精灵依然犹豫着。弓手看了看那大片蘑菇孢子掩盖之下的财富,他自然是想得要死,可是却绝不愿意死在怨灵的手里。他的人生他已经决定要结束在某个的女人身上了。“走吧。”他一边说一边又瞄了瞄。本扎曼也赞同道:“走。”肖恩无可奈何的同意了,他又以次抚摸了那死人骨头,似乎要告知它他们的决定。 可是就在他收回了手的同时,陡然生变! 两位巫师只来得及听见脑海里响起了一阵尖锐的凄厉啸声,就被突如其来的痛苦折磨得弯下腰去,无力的跪在地上。雷索斯一把抓住了本扎曼,而蒂莫西一愣之后,则拼命的拉扯着蜷缩着身子的死灵。他们的脸苍白得如同地上的孢子一样,那些怨灵的愤怒在他们的脑子里肆虐。它们等待多年,终于等到这个机会,本来以为诱之以利这些人类就会带给它们希望。可没想到他们如此胆怯!如果以财富无法吸引他们,那就只能以生命胁迫了! 死灵似乎因为天生在通灵方面的敏感更容易成为它们的目标,他被怨灵们压迫得几乎要窒息了。而有着一些天分的本扎曼在它们的折磨之下,倒勉强还能吐露出一些意思:“不不准离开啊救救我” 另一个人因为剧烈的头痛和昏眩,连呼吸都没有办法继续了,他枯瘦的手死命的扣住牧师的胳膊,因为太过用力整个手的颜色都变得如同死灰,青筋暴起。眼看着肖恩就要因为痛苦而昏厥过去,蒂莫西扯开了嗓子尖叫起来:“我们不走了!放过他!!!放过他!!!我留下来!”黑暗精灵虽然担心这样的音量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但他也平稳的说:“放过他们,我们不走了。”蒂莫西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冲着用奇怪姿势靠在茧上的头颅道:“别折磨他!我会帮助你们。”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窝毫无反应,但似乎又在打量他,考虑他的话。 也许是这样的表态起到了作用,巫师们终于渐渐停止了身体的抽搐,慢慢缓过气来。“看来,不帮助它们完成心愿,我们无法离开的了。”黑暗精灵扶着本扎曼,叹了口气,早知道如此麻烦就不带他出来了。不知道圣克莱尔对导致儿子神经错乱的罪魁祸首会怎么处置。 “总之,祝祷之类的事情我是不会做,我倒是很乐意收那么几个怨灵来当仆从。不过它们已经连为一体了,这块肥肉我是咽不下去的。”肖恩感觉自己没事了,但还是有些站立不稳,他一恢复神智就立刻甩开了蒂莫西的手。而蒂莫西一听他话里的意思,就紧张不已的啃着手指甲。释放被束缚的灵魂的确是牧师的分内事,可是他从来就没有为这样的庞然大物做过祝祷。本扎曼见状道:“这么大的灵魂集合体做祝祷太危险了。用燃烧的火,也可以净化灵魂,而且更加快捷。”肖恩有些吃惊他对于灵魂领域的了解,点点头:“这确实是个办法,只是,你烧光了奥尔芬的巢穴还想活着走出这个地方吗?” “相比之下,由对净化灵魂毫不熟悉的先知来做这件事更危险。”本扎曼反驳道。 “很好,那就这么定了。”黑暗精灵考虑了一下说道,只要能快一点离开这里,避免遇见奥尔芬,也顾不上想其他更稳妥的办法了。“先去取托马斯的遗物,奥多你负责带着它。肖恩,你和蒂莫西先走一步。等你们离开一会,本扎曼再放火烧掉这里。奥尔芬绝对出不了结界,以那里为目标,各自逃命吧。” 肖恩有些不满:“为什么不是你带走遗物,我认为黑暗精灵比人类的体力更好一些。”其实他是对奥多不放心,人类这种生物总是在不应该的地方狡诈。 “我当然要留下来跟本扎曼一起,放在我这里更危险。”又是那个术士!肖恩恶狠狠的推开蒂莫西好意想要扶住他的手,往蛛网下走去,想要取回价值连城的东西。老天,他可一点都不想把自己用命换来的东西托付给那个不确定的奥多。 奥多抿抿嘴道:“你放心。” 他们在怨灵的默许下将装着遗物的背包清理了出来,还包括一些奇巧的小玩意儿,肖恩找到几个有益于法师的物件。奥多则偷偷的藏了几件他瞧起来值钱的首饰。本扎曼什么也没捡,他甚至都没有靠近那个涂满令人作呕的粘液的蛛网。他们的动作都相当的快速,挑选好东西以后,就依照计划离开了。 直到那三个人的背影都已经看不见,本扎曼才慢慢的吐了一口气,强忍着恶心靠近那根支撑着蛛网的乳白色的朽木。越是走进它,越觉得心情无比的压抑,这里的确不是人类应该涉足的地方。也许这一次就会死在这里,虽然这种可能性非常的大,可是本扎曼依然感觉不到这是现实。好像前一天他还在舒服的家里读着他最爱的书籍,后一刻就跟一群强盗——他现在承认这一点了,从前他总以为这样的人就是英雄——在一起,在这个鬼地方。幸好他们到最后都离开了,只剩下雷索斯,这一会只有他们两。 黑暗精灵跟在他背后等着他动手。术士仰望着巨大的巢穴,忽然说道:“也许我们会死在这里?”他显然没有明白人类青年的多愁善感,对他这样经过了许多岁月的黑暗精灵来说,死亡意味着回到席林的怀抱,虽然并不是件多高兴的事情,但也不至于象人类那样惧怕。更无法理解本扎曼由死亡引申出来的许多悲壮或者忧伤的情感。 等不到回答,术士也没有多做停顿,只是把手放在朽木之上。虽然乍看上去很干枯,实际上上面长满了潮湿的滑溜溜的白色不明物体,他强忍着这样恶心的感觉,念出一长串熟悉的咒语和那个充满力量的名字:“火之爆裂!” 腐烂的树木立刻随同着蛛网一起焚烧起来,火势蔓延的速度之快,席卷了整个区域。翻腾而来的热浪和恶臭把他们逼迫得连连后退,但有些潮湿的地方依然没有烧起来,为了保证这里能烧个干净,本扎曼又连续释放了好几次魔法。有些依然含着水分的树枝和挂在蛛网上肿胀的茧块发出清脆的炸响,爆裂出来的脓水浇熄了升腾的火焰,冒出滚滚的浓烟。 在确定这里完全的燃烧之后,雷索斯拉着本扎曼开始逃命,法师被飞奔的黑暗精灵拖得脚不沾地。他大口大口的喘气,试图给快要爆炸的胸腔吸入一点新鲜空气,可是吸入的全是飘浮的孢子和燃烧后的灰烬,肺像是被针狠狠的扎过一样疼。 最后他终于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向雷索斯请求道:“别、别跑火不会”他想说火是不会这么快蔓延开的。 “来的可不只是火。”黑暗精灵半点也不肯放慢脚步,一心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不过他暗自奇怪的是,尽管一路上被火焰侵袭纷纷走避的怪物也不少,更是有一些来不及逃开的孢子僵尸被火烧得吱吱作响。按理说这么大的动静,连死人都应该被惊醒了,可是一路上连奥尔芬的影子也没有看见。他们没有从原路返回,而是稍微的绕了一点路。到法师觉得自己快要死掉无论如何都要休息的时候,他们已经快要接近结界的边缘了。 也许是他们的运气真的好到出奇,先他们一步离开的三人,反而在路上撞见了因为巢穴被烧而狂奔的奥尔芬。于是暴怒的奥尔芬一路追着肖恩他们而去,一直追到到了边境上。这正是为什么本扎曼和雷索斯没有遇见它的原因。 那个传说中长着八只畸形的节肢,有着女人的躯体和头脸的怪物,正愤怒的挥舞着它的上肢。示威似的冲着结界外的人摇晃着某件物品,压根就没留意到偷偷从一边冒出来的两人。被悬刺在奥尔芬右边第一只节肢前端的物体,随着它的动作,时而晃到左边时而晃到右边。结界外的肖恩木然的站在一旁,弓手则愤怒的冲着怪物咒骂。 等距离拉近到能看清的时候,本扎曼才震惊——相当震惊——的发现那是着绿袍的蒂莫西牧师,节肢的尖端从他的身体里伸出来,具体的部位虽然看不清楚,但法师相信那样的伤口足以致命,他的四肢软绵绵的悬空随着奥尔芬的挥舞而摆动着。显然已经死了,黑暗精灵也清楚的看到,红色的液体稀稀拉拉的滴落在周围,大多数都流淌在奥尔芬的肢体上了,能流到地面上的少之又少。 本扎曼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身边的黑暗精灵强行的拽住他,想带他离开,可是法师跟他拉扯起来。他们已经相当接近奥尔芬,也就是说相当接近那一排结界的堡垒了,这样大的拉扯动作当然惊动了它。它敏感的转过头来,眼睛的部位长着一层薄薄的灰白色的膜,看样子可能是瞎子,什么也看不见,但它下一个动作就让他们领教到了它的厉害。那个尖锐的前肢猛然向他们袭来,幸好雷索斯反应敏捷,带着法师避开了。不过因为太过突然,本扎曼被黑暗精灵推了个踉跄差点摔倒。 没有再给奥尔芬袭击的机会——也给不起,这样庞大的怪物,即使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也需要承受非常惨重的损失才能够彻底的消灭它。他们在它面前只能落荒而逃,幸运的是他们已经离堡垒并不远了,而且刚才那一下,奥尔芬的节肢直直的插在了地上,需要一点时间。但本扎曼看到恐怖的一幕,那根节肢上穿刺着的蒂莫西仰面望着天,洞穿胸口的尖端狠狠的戳进了地里,他的身体已经被折腾得到处都是破裂的伤口。表情狰狞,这样扭曲的脸使他看起来根本不像那个总是有着腼腆笑意的牧师。黑暗精灵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是拉着法师飞奔,强行的将他拽进了堡垒,脱离了结界。 一穿过那张透明的网,弓手的叫骂声就传进耳朵里了。雷索斯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谁都知道这是废话,事情一目了然。奥多忿恨的说:“该死的畜生一下子就把蒂莫西拖走了!可怜的孩子!”他哽咽了。肖恩静默的对着奥尔芬,它徒劳的想要用那些多余的节肢袭击他们,可是都被结界给挡住了。似乎最终意识到这样的咆哮丝毫不起作用,它冲着他们使劲挥舞了几下,然后返身往孢子之海深处走去了。当然,也带走了蒂莫西的尸体。 弓手骂骂咧咧的话一停止,更显得沉默。又过了很久,他们才重新又进入到结界内。干掉的血迹在乱糟糟的地上凝结成一块一块的,足以证明曾经发生的事情有多惨烈。被锋利的节肢前端撕裂的还有卡勒米安法袍上的一部分,已经被血和泥土搞得脏兮兮的了。肖恩将它拣了起来,仔细的观察了一番,然后慎重的放进了衣兜里。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奥多提议立刻赶回城里找商会交任务,似乎刚才他的激动只是一场梦。本扎曼还没有缓过神来,这次的历险和他想象中相去甚远。肖恩刚才放进衣兜里的那块法袍衣料,将他的大阿卡拉长袍浸出一团污渍,他阴沉的说:“我要等在这里,今天我要再进一次孢子之海。”雷索斯很明白他在想什么,于是对他说:“蒂莫西已经死了。” 肖恩说:“留下我的一份,如果我回来,会来找你们要的。”然后他就不再搭理他们了,一直到他们踏上回程,他都没有再开口。 奥多背着托马斯的遗物,他走走停停,一直到孢子之海已经被他们远远的抛在了身后。这才对两人说道:“你们要知道,该死的是肖恩,当时蒂莫西把他推开了,否则象烤火鸡一样被穿在上面的就是他了。”雷索斯什么也没说,他想到的是本扎曼说过蒂莫西“是个好材料”。 而本扎曼更是一路沉默,谁也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后悔强迫着黑暗精灵带他涉险。到分钱时,奥多试图说服雷索斯将钱分成两份,“毕竟肖恩独自一人,必死无疑。”但黑暗精灵坚持应该留下死灵的一份,如果可能的话,连蒂莫西的都应该留下。“留下来做什么?给他在教廷建个漂亮的小坟吗?”奥多嘲笑的回道,但他最后还是将钱分成了三分,并且和两人一道去了矮人银行把那份给存了起来。 “无事一身轻。” 所有的事情解决完了以后,奥多轻松的说,“我要去喝上一杯,可能的话,说不定还能再赚上一笔。这次可不用分给任何人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衣兜,里面的那块镶金铭牌好好的躺着。黑暗精灵跟他道了别,本扎曼则压根就没有跟他说过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欧瑞 从孢子之海回到欧瑞以后,并没有发生想象中的大麻烦。尽管他们很是狼狈,可是圣克莱尔大人仅仅是在他们到家之后发了一通牢骚,在随后几天甚至颇有些春风得意的感觉。这让雷索斯百思不得其解,本扎曼显然知道父亲心情不错的理由,可是他不打算告诉黑暗精灵。 接下来他们再也不提什么英雄啊、传奇啊、史诗啊之类的东西。雷索斯怀疑自己带法师出去的举动做得是不是过了头,说实话对本扎曼这样有着美妙梦想的贵族青年而言,现实可不是安静得任人摆弄的小乖乖,大概他一辈子也没想到过在成为英雄的道路上会遇见令人恶心的大蜘蛛。 现在等到夜晚降临的时候,虽然依然是在精致的书房里,本扎曼再也没有要求雷索斯讲述他那些精彩的过去和同岸人之间的话题。他会略微遗憾的表示:“别提那个了,讲讲别的吧。”黑暗精灵顺从他的意思,任由他打听一些关于历史或者所谓的真相之类的。不过他认为这又是一项危险的游戏。毕竟人类所保留的历史和异族们是不一致的,他们太过骄傲,总是抹杀掉许多真实。人类的贵族是否能接受这些差异如此巨大的事实,确实是很严重的问题。 因父亲的禁令而不得不暂时抛弃掉魔法的法师,对于精灵们的历史记录倒真的很感兴趣。比如人类的法师巴列斯是如何痴迷于魔法,获得了巨人的魔法的秘密,结果招致了杀身之祸。或者帕黎恩狡诈的以魔法向黑暗精灵们换取永生秘密,却挑拨精灵和黑暗精灵们两败俱伤,最后不知所终。甚至传说中——这样的传说已经脱离了历史了——有一位对魔法执着到不可思议的法师,他抛却了一切进入了真知塔,从此甘愿活生生的被知识所掩埋。 雷索斯讲到最后,半真半假的向吃着蛋糕的本扎曼提问:“法师们总是这么疯狂的热爱着真知的吗?有一天,本扎曼,你会不会也和他们一样?”法师正用银色的小叉子挑着蛋糕的一角,听到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下,抬起头看黑精忧心忡忡的表情——暂且不论真假——忍不住大笑起来。 “天哪,格兰肯在上!我看上去有那么虔诚吗?”他压根没想到雷索斯会觉得他是这样——应该用伟大来形容吗?——的法师。他可没有信奉教廷里那帮牧师的神明,他一直很喜欢破坏之神格兰肯,至于众神用来形容他创造出来的人类的那段文字他也很喜欢。不过对本扎曼来说他可没有破坏的冲动,也没有那个理由。他既不是疯子也不是杀人狂,他是一个正常的法师,并且还是一个贵族。 “你对力量的追求必须要靠你的魔法来实现。”而你本扎曼黑兹利特对力量的痴迷有目共睹,雷索斯提醒道。 “噢噢,这当然是的,这个我知道。”本扎曼愉快的扬起嘴角,唇边还沾着一些褐色的巧克力粉末。他试图向他解释他的想法:“但并不是所有的人在追求某些东西的时候,所抱持的欲望都是一样的。雷索斯。”法师用精致的叉子使劲压了压黑森林蛋糕,那上面的奶油犹如被划开了般翻卷起来。 “用蛋糕做比喻的话,厨娘艾拉做它只是为了体验做出好吃的食物的快感,并且从别人的赞赏中得到满足。噢,也许她这么高兴的将它送到我的书房来也有一定的原因,不过这不是重点。有人吃蛋糕仅仅是为了填饱肚子,另一些人呢,他们知道这蛋糕非常美味,于是为了满足他们的口腹之欲而吃掉它。你看,原因总是及其复杂的。” “至于我为什么要吃蛋糕?”本扎曼停了停,又说:“我猜大概是因为它的味道还不坏,尚能果腹吧。不过如果要说到需要为之付出如何严酷的代价嘛”他再度停下来想了一会儿,但还是无法想象自己为了得到某样东西而疯狂的样子,于是笑了起来。“别皱眉嘛雷索斯,我是有些不务正业。可是生活里除了无可奈何外,总还有些有趣的事情尚未发生呢。”他刻意的压低了声音,“想知道是什么吗?” 雷索斯不由得弯腰靠前,以便听清楚他说什么。法师觉得黑暗精灵所做出的听悄悄话的动作很有趣。于是他凑得更近的盯着他看,真是非常英俊的脸。这注视让被看的人有点毛骨悚然了,他不知道他想干嘛。发现他想退却,本扎曼忽然无声的弯了弯嘴角,身体往前探,温柔又坚定的覆住了他的嘴唇。 雷索斯立刻尝到了苦涩的巧克力粉和甜腻奶油相混合的味道,而对方柔软的唇传来的温度刚刚好。法师的声音含糊不清的传出来:“噢,雷索斯,不是只有力量才能得到想要的。瞧,这样不是也不错吗?” 黑暗精灵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但他好像什么也没想就这么静静的站着。本扎曼亲够了,这才直起身来,离开了震惊的雷索斯。他用手指抹了抹暗色的嘴唇,那些残留的巧克力粉沾在了他的手指上,他一一的把它们舔干净。在亲吻后,这样的举动看上去异常的煽情,雷索斯努力维持着平静。 法师对着处于石化状态的某人微微一笑:“晚安,亲爱的先生。”然后转身端着优雅的架子离开了书房。 然而等到到了雷索斯看不见的地方,他终于忍不住无声的大笑起来。因刚才做的事情而感到喜悦和有趣,这两种感觉奇妙的并存着。他背靠墙壁笑得喘不上气,慢慢的滑到墙根处蜷缩起来,身体因为剧烈的抽动而有些缺氧。不过即使是如此难过,他还是放任自己笑得流出了眼泪。 等到过了一会,勉强平静下来,他才站起身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啊啊,偶尔这样一本正经的占点小便宜,也不错啊,他稍稍有点恶劣的想。 而被留下来的吃惊的雷索斯,除了有一种“怎么会这样啊”的感觉,大概还能有余力想到“应该是由我来做吧”之类的想法。竟然在他一不留神的时候,事情就犹如脱缰的野马般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他甚至还为了法师也许会纠结的体位问题而伤了一会脑筋。不过,无论如何,他都应该因事情有了突破性进展而感到高兴和满意,毕竟这是他付出如此多努力想要达到的目的——让黑兹利特的年轻人喜欢上他。虽然,也许是因为太过于投入而做得有点儿过头了。 不过,好吧,毕竟现在这样也还不错,雷索斯慢慢的把法师剩下的蛋糕吃掉的时候想着。 很快的,禁令的一个月就过去了,本扎曼希望父亲能同意他继续在巫师工会学习,直到得到大法师称号。圣克莱尔大人对他的要求很是迟疑,家族里能多一位大法师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不过将本扎曼召回的原因他可丝毫没有忘记。再让他回到那里是否会有什么不合心意的意外发生,那是谁都无法保证的。 为了让父亲放心,也为了赢回自己的自由身,本扎曼在最近几次的聚会上都对名媛淑女们大献殷勤。他彬彬有礼的为她们献上血红色的玫瑰,礼仪无可挑剔,还在晚餐后颇为绅士的送她们回家。小姐们对这个礼数周到相貌英俊的黑兹利特公子重拾了好感,甚至还有贵族太太携女儿上门做客,深感满意的圣克莱尔终于答应了本扎曼的请求。还破例同意他将雷索斯收为法师的私人护卫——这当然也是有本扎曼提出的,黑暗精灵微笑着接受了。 当法师从圣克莱尔的房间退出来的时候,不由得长长出了一口气:“真不知道那些享有盛名的公子哥们是如何应对这些事的,不过至少我不用再去考虑了。” 但就在动身前往奇岩巫师工会的前两天,欧瑞城主威廉接到一份伟大的邀请,它邀请包括精灵、黑暗精灵、兽人、矮人以及人类的各族,希望在奇岩城公开坦诚的举行一次议和会议,以结束自远古以来延续至今的种族战争。之所以说伟大,是因为能实践这样的空想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也许是长年征战不休所带来的痛苦,各族竟然不约而同的都同意了这样荒谬的构想,随信附上了各大城市城主以及种族族长的联名签署,就连死对头亚丁城也将出席这样的盛会。不甘人后的威廉立即在上面盖上了欧瑞的徽章,并且仔细挑选了两个贵族家族准备随同他前往奇岩。 得此殊荣的两大家族是黑兹利特及内维尔,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订婚仪式上发生的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这会儿大家都等着看好戏,两大家族也许最终会斗个两败俱伤。可是古怪的是双方都保持着缄默,就连扬言一定要为女儿讨回公道的内维尔大家长都闷不吭声,大家凭空的猜测了一阵却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圣克莱尔在得知此事以后欣然接受了城主的命令,并且要求儿子一同前往,暂时放下大法师考验的准备。毕竟这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盛事,而大法师考验则任何时候都可以做。 “这当然是百年难得一遇,依我看这完全是有史以来最滑稽的创举。”雷索斯听了以后颇带讥嘲的这么说。虽然从邀请书上来看黑暗精灵族也会参加,不过他依然觉得这是件蠢事,就连号称很傻很天真的伊娃都不会想到要这么做。但在欧瑞城里小小一只黑暗精灵的想法并不重要,人类一切疯狂的行动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威廉将自己的儿子任命为代理城主,接连提拔了其他几个贵族世家作为辅助城主的助手。 相对于这些天里连接不断的从奇岩方面传来的消息,内维尔小姐差人送给黑兹利特公子的一份小小礼物更能引起欧瑞贵族们的猜测,那样尴尬的事件以后,这还尚属首次由内维尔家族主动示好。 本扎曼将这个打着蝴蝶结的,用桃花心木制成的小断头台放置在书桌上。开过刃的刀口闪耀着寒光。贵族少女凄楚的跪倒在刑具前,整个玩偶被工匠雕刻得纤毫毕现,凑近的话,几乎可以闻到她涂抹的发油香味。黑暗精灵忍不住将这精巧的玩意儿拿起来把玩。 “可要当心,”本扎曼看着他的举动,合上了书。“芙罗兰出产的美酒是相当有名的。”虽然看起来仅仅是像普通的工艺品,事实上却是用来盛酒的器具。 “人类的玩意果然精巧。”雷索斯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切口,只好作罢。黑兹利特年轻的公子哥忍不住为他的笨手笨脚笑了起来,一边吩咐仆从取来酒杯放置在刑架的底部。 当精钢的三角刃准确切掉小人的头,血红的酒就汩汩的从颈部整齐的断口流了出来。 全然不顾身边黑暗精灵僵硬的身体,对这一切习以为常的人类尝了尝其中一杯酒,颇为遗憾的耸了耸肩:“虽然看起来是很不错的装饰品,但酒的分量可是缺失了不少。”举杯示意他也尝尝看,雷索斯迟疑了一会依然还是顺从的举起了杯子。残杀同类,无论对哪个种族而言都是重罪,而只有人类乐在其中。即使对这样的行为无法理解,在这时他也只能装出轻松愉快的样子。只是每当这个时刻,未免会产生自己也是共犯的错觉,他也会嗤笑自己无论是从心理上还是行为上,都距离黑暗精灵越来越远。 “亚丁那边,”本扎曼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来他的挣扎,只把酒杯放在桌上接着说道:“很奇怪的,据说这次将会和精灵村的家伙们结盟。精灵派出的代表还具有英雄的身份。” 英雄理论上在每个种族里只有一位,通常都是由能力最强或者功勋最多的人担任,跟贵族有本质的不同。英雄不一定出身贵族,但在某人成为英雄之后其家族将会承袭这样的荣耀,往往也会受封领地和贵族称号。而人类,表面上由于地域的原因,或者由于血统的原因,或者出于统治者考虑的原因——事实上也不过是受到到权利欲望支配的掩饰罢了——出任英雄的人在各领主和城主的支持下,较其他种族多出几倍。所以人类的英雄,其他的种族往往都不给予承认,但人类本身还是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不管怎么说,在这片大陆上英雄总是地位的象征,因此精灵的举动很值得人玩味,再说他们和亚丁之间还隔了个欧瑞。没有道理会舍近求远的。“明明有那么远的距离啊。”真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考虑的。 “距离倒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他们有何目的,很难想像精灵和人类的目的竟然会一致。”那些漂亮的家伙本来就是骄傲又自大的善良生物,因为听上去实在很矛盾,雷索斯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现在各个种族相处总算还表现得很融洽,在保持势力平衡的微妙之间找到了各自发展的机会,每个种族在城市里都有自己相应的据点。 这次所谓的会议也应该是建立在这样的和平假象之上,不过在他看来这样的和平维持得实在太勉强了,与其说是和平,还不如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在势力均等的时期的和谈根本无法取得进展,因为无论是哪个种族都不会妥协和屈服。要统一,按照他的想法还是只能由强势的一方去做。这次的会议说是促进和平,其结果,倒不如说是促进战争更合适。 “恩。”本扎曼舒服的靠在椅背上考虑着:“这么说起来,你不也是黑暗精灵吗?”用轻松的语气问出意味深长的话,优雅得似乎感觉不出自己的话有何冒犯之处。我可是被驱逐的黑暗精灵啊,雷索斯虽然没有明说,不过本扎曼也看出了他的意思,微微的笑了笑。“是啊,我们是知道这一点,但亚丁可不一定知道啊。”静默了一会儿,本扎曼忽然笑出声来:“这倒是一个正大光明的借口。” 即使之前已经取得了私人护卫的地位,获得了居住在城堡里的许可。但当他与本扎曼的传闻很快的流传开来的时候,雷索斯依然有些惴惴不安。最新一个小道消息甚至有人信誓旦旦的拍胸口保证他是不学无术的法师的禁脔,并且由于他的缘故,欧瑞可能会与黑暗精灵开始一场大战。但也有人提出反驳,说这个居住在欧瑞城堡的黑暗精灵恰恰是他们种族里派出来的佼佼者,作为和谈的代表。 奇怪的是,对于这些谣传,无论是欧瑞的城主还是圣克莱尔都一起保持了缄默。而黑兹利特父子之间可能存在的那次谈话,黑暗精灵也大概能够猜出本扎曼是如何说服他的父亲默认这个事实的。 关于亚丁城的信息也迅速的传了过来,他们比欧瑞早一步出发,很快就将抵达奇岩。闻获此报,性急的威廉城主更加紧急的准备出发,各种人事调派在贵族家族的争斗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其中内维尔和黑兹利特在几个利益的争执点上居然保持着表面上的平和,让多疑猜忌的各方权力者多少有些暴风雨前宁静的感觉。 终于在临行的前一晚,威廉城主吩咐举办了盛大的送别舞会。 那是雷索斯第一次见到内维尔家族的小姐乔纳斯安,他情人的未婚妻。她既漂亮,又彬彬有礼,舞也跳得相当不错。在整个舞会上是所有年轻人追逐的焦点,当然一直漫不经心的站在雷索斯旁边的本扎曼除外。 不过让黑暗精灵感到吃惊的是,在舞会进行后不久,她竟然婉拒了众人的邀请,带着她的弟弟里奥过来与冷冰冰的法师攀谈。他早就听说过本扎曼是如何羞辱这位小姐的,甚至他们随时在为他们之间荒谬的订婚寻觅着解除的机会。然而从她的神态里完全看不出也感觉不到有一点点的不悦,她笑容满面的靠近他们。 “感谢你,本扎曼,为你所提供的友善而干杯。”她举起水晶杯子,不止和本扎曼碰了碰,也举杯向着他身后的雷索斯示意。这个高大的黑暗精灵应该不仅仅是护卫而已。对她的提议,他脸上的表情迅速变得柔和起来,和刚才那个被困在这里的不耐烦的年轻人判若两人。 “不用客气,乔纳斯安。算是我上次对您无礼的一点小小歉意。您的回礼也同样的精美无比。”本扎曼谦虚的说道,如此真诚的向内维尔小姐致歉,任谁也会觉得感动的。如果剔除本身的厌恶,本扎曼就能把这一切繁文缛节做到无可挑剔。 “你维护了内维尔家族的荣誉。”乔纳斯安小姐并不认为这是轻描淡写的事,她的家族把荣誉看得高于一切,而任由一个叛徒在外逍遥自在是他们的耻辱——哪怕这个人已经死了。她用漂亮的蓝色眼珠看着黑兹利特的年轻人,再一次强调他的帮助。“我们应该感谢你。” 他们这样亲密的举动,让舞会上的许多人都不动声色的注意到了。仅仅这一次敬酒就算是社交场上和解的讯号,内维尔和黑兹利特两家的芥蒂从今夜起就将消散,所有妄图等待两家火拼坐收渔利的的人或者势力都要失望了。乔纳斯安将她杯中的红酒饮干,和本扎曼愉快的交谈起了几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在他们两谈话的时候,那个跟在姐姐身后金色头发的内维尔少年一直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黑暗精灵不放。对他来说,胆敢侮辱姐姐的人简直是死不足惜,本扎曼黑兹利特就算了,毕竟他将是他的姐夫。但这个黑暗精灵则是姐姐痛苦的根源,也是他将姐夫迷惑住了,更何况他是异族! 内维尔家族对敌人向来深恶痛绝,而暂时这个小家伙还没有学到他姐姐的政治涵养。趁着姐姐与准姐夫就天气问题而讨论得热烈的时候,他也把酒杯举到了雷索斯的面前,做出想要干杯的表示。黑暗精灵如他所愿的用杯沿碰了碰他的,这样的教养他比贵族做得更加风度翩翩,只不过祝愿的话他还没来得及出口。那个小孩子就用恶毒的问题掐死了他的好意:“继人之后,何荣之有?”你这个该死的黑暗精灵。 他本是想利用那个关于本扎曼和黑暗精灵的传言来讽刺他,但凡有一点点自尊心的人都不会容忍这样的嘲讽。因此话一说完他便像是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迹般眼里闪着晶亮的光,期待着这个异族暴跳如雷的做出失礼的举动。而雷索斯只是一下子转变得冷冰冰的看着他,慢慢的将杯中的红酒喝光了,这个少年大概没有想到过和他们家族一样视荣誉为生命的精灵——黑暗精灵当然也是其中的支脉——竟然会有这样奇妙的例外,毫不在意这样的人身攻击。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雷索斯确实有些悻悻然,但他可不想让这个少年觉察到。一直等到内维尔小姐终于带着那个不情愿的少年离开,并且再度成为全场的焦点以后,他才没话找话的对闲闲站在一旁的法师说道:“我从不知道你和她能相处得这么融洽。”看上去可不像是为了一个黑暗精灵就闹得天崩地裂的一对儿。 “我帮了她一个小忙,算是顺水推舟的人情罢了。”本扎曼收回看向场中的目光,为黑暗精灵解释说:“你大概也听说了,我们从孢子之海回来的第三天,内维尔家族就组织了一支强大的军队去猎杀了奥尔芬,并且带回了杰西卡的遗骨。我得说他们家族的战斗力是不可忽视的。” 雷索斯挑眉道:“你告诉他们的?”他倒一点都不像会做好事的人。 “一半一半吧,毕竟上次的拒婚行为对我们两个家族造成的裂痕太大了,这不是什么好事。再说父亲一直很希望能够修复两家的关系,我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吧。原本会想到干脆将错就错的娶了她就好了,可是现在有点麻烦哪。”虽然只不过是一个吻,他笑着看黑暗精灵。当然啦,对内维尔家族怎样处理蠢到上门勒索的奥多这一半的事情就不用特意告诉雷索斯了。 看上去雷索斯仍然在思考本扎曼所说的话,于是法师就提起了那个内维尔少年的傻瓜式的挑衅试图转移雷索斯的注意力。黑暗精灵倒很是意外当时在与内维尔小姐虚与委蛇的本扎曼能分心注意到这件事。他不想质问本扎曼什么,这不过是在他认识他以前就有了的事实——好吧仅仅是流言而已,他也不想显得他如此的蛮不讲理或者将吃醋嫉妒这些压根就不会在黑暗精灵身上出现的特质暴露出来。可是他想知道,他对他或者对另一个到底有什么想法,也许在他看来所有的黑暗精灵都是一样的?这种本来在他期望里无关紧要的事,渐渐变得重要起来。他并不打算当作那个人的替身。 他看着低头抿着酒的法师——事实上也不是所有的法师都滴酒不沾的,他想。本扎曼的头发盖住了眼睛,仿佛很专注于喝酒的这件事。也许法师们专注的神情都有很强的魅力,而不止是眼前的这一个,雷索斯努力说服自己。他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么对于这个传闻您怎么看?” 法师不得已抬起了头,叹气道:“雷索斯,你用不着对我使用敬语的。”这个黑暗精灵总是活在两种不同类型的人生里,他还是比较喜欢面对自己的那个雷索斯。对方紧紧的盯着法师不放,他尝试冲着他笑了笑。可是他还是皱着眉,唉,要知道他对他笑的次数已经比他出生以来笑过的总和还要多了。只可惜他完全无动于衷。好吧,本扎曼告诉自己,这时候就不能摆事实讲道理,再说现在也不是个讲实话的时候。这里有如此多的人,该死的是有如此多的显耀的贵族还有那个实际上很白痴的城主。 他脸上挂着笑,靠近了雷索斯,黑暗精灵并没有往后退,他的领域已经适应了这个人的侵入。本扎曼将手中半满的酒杯随手搁置在玉石雕刻的台柱上,很自然的伸手接过他手中空的杯子,将他使用过的那一面冲着自己。然后他盯着他的眼睛,慢慢的,慢慢的,吻了下去。 “即使是空杯,我也将与你共享。”他的唇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个杯子。 雷索斯生平第一次庆幸自己晦暗的肤色,他们理所当然的在台阶上接了吻,所幸的是因为大家都忙于自己的交际而没人注意。 很难说是谁让谁神魂颠倒,也许雷索斯是首先挑起情意的一方,而从小生长在情感泛滥的贵族环境里的本扎曼更是技高一筹。在法师身上浪漫多情的一面逐渐展开,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的心情甚好,但除了雷索斯以外的人得到的总是礼貌而疏离的侧影。这样的温柔似乎总是包围着黑暗精灵,沉沦嘛倒是说不上,不过也许他真的爱上了他一点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