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风徐徐,煊赫千里》 第一章 深夜回宫 “驾!”马蹄声声划破了深夜的寂静。只听得马儿的一声嘶鸣,鞺鞺鞳鞳的铁骑声戛然而止。 “谁这么大胆?敢夜闯京城?”守城门的将领魏宣正犯迷糊,被这阵马蹄声吵醒,提这个大刀往城门下望去,心中满是愤懑不快。 那将领正想着怎么端起架子收拾这不知好歹扰了他好梦的人,却见坐在那白马上的人,身法奇快无比,轻踏马背,凌空腾起,转瞬间便上了城头。 她一手刀劈在将领的手腕上,衣袖一甩,那刀便已落在她的手中。 “守城门的人竟这般没用!还不滚回去给皇叔请罪!”那女子睥睨俯视,月落乌啼,更觉月光清冷, 魏宣慌忙跪下:“长长公主殿下恕罪,微臣参见长公主。” 南宫澈泠冷哼一声,便向下走去。 “公主不可,城门有宵禁,公主不可进城。” 南宫澈泠头回,吩咐了一句:“景行,将皇叔的密旨拿来给他看看。” 一男子应声跃上城头,扔出一卷密旨。 魏宣颤颤巍巍地结果密旨,南宫漫不经心地说:“看清楚了吗?是皇叔昨天大半夜将本公主召回的。” “看看清楚了,小的无意冒犯公主。还请公主。恕罪”魏宣颤抖着双手,双手高举着密旨捧过头顶。 南宫澈泠瞥过魏宣一眼,高高束起的发辫一甩,走下城头。景行接过密旨,随着南宫澈泠一起进城。 “公主,如今已是三更。我们如此大张旗鼓地进宫,只怕会惊动朝野。”景行打马跟在南宫马后,轻声问道。 “就怕惊动不了朝野”,南宫澈泠端坐在马背上,伸了个懒腰,“我就是要让那些大臣们看看,皇叔是怎样对宗室儿女赶尽杀绝的。” 不多时,二人来到宫门前。 “公主,可否要属下拿着腰牌去通禀一声?” “不用,咱们翻墙进宫。”南宫轻轻挥手,轻身一跃跃上宫墙。淡黑的重重宫阙是隐匿在黑夜的楼阁。 宣政殿灯火通明,皇帝南宫训和太子南宫灏都在殿内,正是睡意笼上之时,适时,裴总管来报:“圣上,长公主在殿外求见。” “澈泠?不过是两昼夜,怎的这么快就回京了?”南宫训此时睡意全无,抬头问道。 “皇叔也太小看我碧穹飞雪的脚力了”,二人抬头,只见那大步前来的女子,身披黑色披风,乌发高高竖起,玉色的脸庞稍稍仰起。 澈泠问道:“不知皇叔前日深夜召澈泠回朝,所为何事?” 南宫灏递上一封密信:“是北境的事。” 澈泠接过那密信,却见信上笔迹凌乱,信纸褶皱不堪,零星沾着血迹,写道:北汉余孽重现,北境局势混乱。 “北境要出事了?那当真是有意思。”澈泠放下信笺,挑眉笑道。 “澈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南宫训闻言,冷下脸来,“朕召你回京,是希望你不负先帝所托,稳住我南楚百年根基。朕希望不大动干戈,便能平定北境。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说。” “皇叔尽管放心,当年父王母妃为了南宫氏搭上了命,作为先帝太子之女,澈泠决不会忘记皇爷爷临终所托,更不会忘记皇叔对澈泠的期盼。” 南宫训脸色一僵,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他指着澈泠,猛地站起身来,嘴角不住地颤抖,眼角的纹路也愈发明显。“你” 南宫灏起身,不动声色地对澈泠使了个眼色,按住南宫训的手,语气放轻:“父皇,澈泠年纪小,您别和她生这么大的气。” 南宫澈泠一双凤眼眯起,笼烟眉笼上一层冰霜:“既然澈泠惹恼了皇叔,澈泠便先行回府了。北境之事皇叔不必忧心,太子堂兄自有对策。” 说罢,澈泠一甩三千青丝,转身离开宣政殿。 南宫灏闻言一愣,喊道:“澈泠。” 远去的那女子仿佛没听到,一身黑衣,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他看着那夜色,月光黯淡,炎热的风阵阵袭来,树梢上的蝉聒聒不休。 “父皇,澈泠她不过是说气话。”南宫灏斟上一杯茶,嗓音温和。 “朕知道,朕对不起大哥,对不起澈泠。可是这孩子的命是上天选中的,朕又能有什么办法?”南宫训一拳捶在桌上,头上的华发随着他摇头,愈发显眼,不过是一刻的工夫,本就疲惫的脸添了几分苍老。 这时,南宫澈泠悄然出宫,她看着那连绵起伏的宫宇楼阁,像是披着铁衣盔甲的兽。 “我南宫澈泠一生所求,不过是守住我南宫氏之荣华,护住我南楚之河山。”她似是呓语,细若蚊吟的话语被夜色吞噬,隐匿在尘埃之中。 晚风起,吹动万里江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北堂丞相 五更天,位高权重的朝臣们得到几则消息。 第一则,北境惊现北汉余孽,时局动荡。 一群老人家出门时被跘了一脚,有点吓人。 第二则,一直在碧穹峰学艺的长公主殿下,因诏回京,三更时声势浩大地进了宫。 一群老人家们喝了口水压压惊,感觉还好。 第三则,长公主进宫时本来情绪好好的,莫名其妙和皇帝吵了起来,惹恼了圣上。 这下老臣子们忍不住了,慌慌张张张罗着地要进宫。几位尚书、将军到了宫门口,方才想起来,今日休沐,不上朝。 平日也就算了,好巧不巧今日皇上正恼怒着。人肯定是见不到了。 六位尚书和两位将军站在宫门前,面面厮觑,不知该怎么是好。 吏部尚书轻咳一声,正要发话,一旁的户部尚书娄诚细长的眼睛眯起,眼中一道精光闪过,他对来人拱手问安:“北堂丞相。” 众人抬头看向马车旁站着的男子,衣袂宽大,腰系玉带,头戴金冠,浅海昌蓝的锦袍衬得他贵气神武。左佩玉珏,右备容臭。清风霁月之神,晨霭晓色之貌。可谓是“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北堂溟煊轻轻一笑,躬身还礼:“娄尚书多礼了,溟煊不过是暂代右相一职,还是诸位大人的后辈。以后还望诸位大人多加提点。” “那不知北堂丞相今晨进宫,所为何事?” “北境时局动荡,太子殿下遣人宣微臣入宫商议。方才裴总管还说要去请众位大人,却不想众位大人来得这般早,晚辈日后应当向几位前辈好好学习。” 一番话,进退有度、不失敬意。 坐在墙头上的南宫澈泠,一只手里捻着根草,一只手枕在头后,好不悠哉。没想到这宫墙上到也能偷听得十分清楚。 “景行,这就是北堂丞相啊”,南宫澈泠望着北堂溟煊的背影,笼烟眉挑起,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我南楚还是有青年才俊的。” “公主,注意仪态。”景行扯下澈泠手里的草,出言提醒。 “知道了知道了,景行你到底是不是我们碧穹的人啊?每天只知道管着我。”澈泠拽起自己的衣带,嘟着嘴,一圈一圈地绕着衣带。 “属下不过是怕公主以后和宫中的关系”,澈泠轻飘飘一个眼神扫过他,景行当即跪地,垂首道,“殿下恕罪。” 澈泠不语,只管向安仁宫走去。 他跟随澈泠十年,太熟悉澈泠的脾性。见此,起身跟上澈泠。 眼见着快到安仁宫,景行忍不住开口:“公主,五更天的,您这么早去给太后请安?” “那咱们先去御泉池转一转?” 南楚皇廷御泉池,引东麓温泉,亭亭净植,建有高台,可观天象赏地景。 初夏时节,小荷才露尖尖角。京中前几日小雨不停,似是将要入梅。池上石桥,长虹饮涧,澈泠倚在石栏上,竹青襦裙随风飘动,三千青丝随意地挽起一个发髻,白皙的脸庞微微透红。 “咳,公主,您还是把头发再整理一下吧。”景行别过头去,心想着自家主子安静的时候真心好看。 澈泠闻言,撤下头上的玉簪,搁在石栏上。她轻轻盘好另一个发髻,用一根金钗点缀。 “景行”,澈泠半晌无言,突然出声喊了一声景行。景行随即跪地,很是庄重,“少主。” “碧穹那边,今晚让四大堂主来见我。”澈泠回身,明丽的容颜笼上一丝阴影,眼帘垂下。 许久不见主子如此了。主子向来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主子对皇上,凌厉霸气、心有乾坤;对下属,雷厉风行,深得人心;对老掌门,恭敬有礼、鲜少忤逆;对敌人,杀伐果决、心狠手辣 如今澈泠的神情,笼烟眉英气逼人,波澜不惊却是有势在必得之意。 莫非 “少主还是决定接手北境之事吗?”景行心中一喜。 “终归是我南宫氏的事,是我的责任,我必须得担着”,她揉了揉额角,“时辰差不多了,该去拜见皇祖母了。” 澈泠走后,一片浅海昌蓝的衣角缓缓从柳树后步出。他倚在石栏上,看到蜻蜓立在粉红的花苞上。清香四溢,心旷神怡。 这御泉池的景色有那么好看? 反正他觉得是没有方才那个墙头上冒冒失失的小丫头有意思。 感觉衣角似是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俯身捡起那支玉簪。白玉温润,兰花隐逸。感觉是块好玉。 大抵是那小丫头的东西,罢了,就当他多管闲事,先替她收着。 ------题外话------ 男主出场有点猝不及防(~ ̄ ̄)~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惊鸿一瞥(一) 澈泠大摇大摆地去了安仁宫,守在门口的康姑姑见到她,上前深深一礼:“长公主殿下。” 澈泠上前一步,扶住康姑姑。 康姑姑再起身,不住地抹着眼泪。“太后前日起就一直念叨着公主,公主可算是回来了。” 当朝太后是皇帝和先太子生母,亦是嫡母。出身于琅琊颜氏。太后年轻的时候,容貌冠绝天下。宫里的老人们都道:“长公主长得最像太后。” 澈泠随康姑姑进了正殿,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坐在正堂上,身旁站着一位身着宫装、华贵端庄的妇人。 “澈泠见过皇祖母,见过大姑姑。” 太后拄着金丝楠木的手杖,承懿大长公主在一旁搀着她,澈泠方欲拜见时,太后上前将她搂进怀里,直说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番劝解过后,澈泠与承懿大长公主坐在太后身旁。好的明前雨花,水气氤氲,茶香缭绕,厚重的檀木香甚是安神。澈泠正品着茶,太后却突然转头向承懿问道:“鹤柔你前两日说不错的那位世家公子,给泠儿说说。” 澈泠手腕一抖,洒出些茶来,心里叫苦不迭:好好的茶就这么洒了! 景行默默地把衣袖藏到身后,心里也是苦:好好的衣袖就这么湿了! 承懿和太后聊得高兴,澈泠擦了擦嘴,不动声色地起身,准备溜走。方才站直,太后“慈祥”地开口:“澈泠啊,今晚哀家着人准备了宫宴,记得要来。” 景行扶住澈泠,生怕她一个踉跄摔倒下去。澈泠抹了抹头上的汗,气若游丝地回答:“皇祖母放心,澈泠会准时到的。” 太后点了点头,继续跟承懿商量。澈泠依稀听到“许家的公子稳重”“某某家的小侯爷倒是挺活泼”“活泼不好,澈泠这性子遇到活泼的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澈泠内心:“” 变相相亲啊这是。 “我觉得我还年轻。”澈泠从安仁宫出来,掐了掐自己的脸,感觉自己才3岁。 景行低头看了她一眼,分明就是在忍笑,眼神都表示着“那是你觉得”。 “殿下,恕属下直言”,景行冒着被打死的风险,小心翼翼的开口。对上澈泠鼓励的视线,他说:“17岁真的不算小孩子了。” 碧穹武堂之主,景家嫡长子景行被长公主不留情面一招打趴这件事,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澈泠心里是千万个不情愿,但是她尊敬长辈。皇祖母就是最大的长辈,她不去也得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 也就由着承懿大长公主请来的人给她打扮了。 “大姑姑有一点最好,就是不喜欢穿特别繁琐的衣服。”澈泠看着眼前的曳地描花鹤纹艾青长裙,一抹艾青颜色倒是给夏日减去了几分燥热,裙摆边绣着几朵雪白的玉茗花,鹤纹仙气飘逸。 “澈泠真是比当年的嫂嫂还美上三分。”承懿长公主递给她一把铜镜,啧啧称赞。 “这样打扮想必不会失了礼数。”澈泠戴好一支玉簪,很是满意。 今日的宫宴是为长公主接风洗尘,邀请了所有京城中合适的世家公子。澈泠出生时生父不过是太子,满月宴上即被封为公主,先皇御赐封号鹤昭。先太子早逝,澈泠自小在碧穹学艺,皇上太后都是把她放手心里宠着。太后的心思谁不知道?不过是想为公主选驸马。这权衡利弊中的孰重孰轻,澈泠还是拎得清的。 说起玉簪 澈泠慌忙起身,在刚换下的竹青襦裙上下翻找,却是一无所获。 “今晨进宫时,似是将一支簪子丢在了御泉池。”澈泠招来景行,很湿焦急。 “左不过是一支簪子,过两天大姑姑陪你去京中的店铺买新的。” “旁的便也罢了,只是那是,娘亲的簪子”澈泠垂首,睫毛微颤。 二人闻言都没了声,澈泠五岁丧父丧母,对先太子和太子妃的遗物珍视异常。 不远处的丞相府中,书童递上一张纸笺,北堂溟煊轻扫过一眼,嘴角弯起。白皙的手把玩着那支玉簪。 “丹砂作顶耀朝日,白玉为羽明衣裳。仙鹤才可昭白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惊鸿一瞥(二) 申时三刻,澈泠来到宫门前。宫门前已是停了不少马车。 宫中张灯结彩,不过是半日时间,布置得如上巳节一般精致。想来必是早有准备。 景行感叹:太后好计策啊。 不知太后做了什么思想工作,皇上也不恼了,笑容如二月春风般和蔼。太后手里拿着一份名单,笑得合不拢嘴。 澈泠全身一个震悚:不会来真的吧。 太后看到澈泠,笑呵呵地招了招手:“泠儿来皇祖母这儿。” 澈泠磨磨蹭蹭地上了玉阶,一步一停。景行在后面轻轻一推,澈泠连滚带爬地跌跌撞撞到太后面前。澈泠回头瞪了一眼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的幕后黑手,心想回去一定给他贬职啊跪祠堂啊。 “泠儿你过来看看今日皇祖母宴请的宾客。”太后一心在名单上面,没察觉刚刚澈泠有多狼狈。 澈泠接过名单,眼珠一转,上下一扫便丢了名单。笼烟眉微微蹙起,眉梢上挑,指着名单道:“别人也就罢了,许晗是我表弟,比我还小半岁。怎么连他都在名单上面?” “澈泠你也别紧张,你皇祖母不过是让你先结识一些世家公子。不是着急给你选驸马。”皇帝慢悠悠地开口,完全不像昨日被澈泠气到的样子。 “我就说啊,太子皇兄都没娶妻呢,皇祖母才不会先让我嫁人的。”澈泠眼珠一转,看向一旁捧着本书的南宫灏,笑盈盈地说。南宫灏还没反应过来矛头怎么突然指向自己,那边太后就已经和皇上讨论起来,“中秋后就选秀吧”“中秋前是三年一度的碧穹论武,我看中秋后就能选秀” 澈泠的目的很简单,她要再拖一个人下水。 傍晚时分,宾客基本上都到齐了。殿内按身份官位高低排好了席位,绫罗绸缎、笙箫鼓瑟,往常宫宴各府的夫人小姐们活跃非凡,今日却像约好了似的,安静了几分,端起了些大家闺秀的做派。一来大家都知道,今日是太后为长公主把关选驸马,谁都不想出这个风头,夺了长公主的脸;二来太子及冠,选妃是迟早的事,大家闺秀的样子做出来,指不定太子看着顺眼就求娶赐婚了。 第二个着实是那些夫人们想多了,南宫灏是真没有这个打算。 众人各怀心思,都有意无意地看向太后下首的那个女子:肤如凝脂唇如点樱,青丝垂落腰际。在大殿金碧辉煌的金光中,华美宫灯的柔光下,衬得她明眸皓齿,五官更加细致明朗。一身艾青宫裙,端庄中不失活泼,清丽中不减颜色。本是柔和清丽的容貌,但眉宇间的英气逼人,当真是风华绝代。 北堂溟煊望了眼上首的女子,仅仅是一个侧脸,连他也失神半刻。不过他只是来凑数的,看几眼又不犯法。 澈泠是美不自知,她看着斜下方将军府席位上的许北辰,轻轻端起酒杯,星眸中含着笑意。 许晗是个鬼机灵的,见此,凑过来问她:“表姐,你和北辰哥哥很熟吗?” “当年父王和镇远将军有同袍之谊,自当是熟悉些”,澈泠用手戳了戳许晗的额头,“小孩子回自己位子上去。” 太后此时眼神好了起来,这一来一回的小动作都逃不开她的眼睛,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我早该想到镇远将军家的世子和澈泠是打小就认识的,不是比旁人更投缘?”太后跟皇上悄悄商议着。 澈泠耳力极好,听到太后的话,轻笑着摇了摇头。摇头间,轻轻一瞥,对上下首的视线。 下首的男子,靛青锦袍,剑眉明目,目光灼灼,凌厉张扬。 两人视线相对,星眸相望,望进对方眼中。 她眼含笑意,却掩不住眼底的冰冷无奈。 他目光灼灼,也藏不住内心的隐忍坚韧。 这一眼很长,长到让人不禁怀疑是几世轮回前的怦然心动。 这一眼很短,短到两人浅笑回首是觥筹交错间的惊鸿一瞥。 两人回首,依旧是先前谦逊有礼的模样。 酒过三巡,澈泠觉得实在是无趣。景行悄然来到,说:“公主,四大堂主已在府中了。” “你先回府,我即刻就回。” 想好了抽身的计策,她拉住将要起身走的许晗,小声说:“我先溜了,你帮我把风啊。” “诶,姐你这就走啊?”许晗喝了不少酒,没怎么压低声音。 太后听到这里的动静,问道;“晗儿说什么?” “会皇祖母,表弟他说说是齐国先前进贡了一块半人高的萤石。放在御泉池中,旁有夜明珠照映,煞是好看。澈泠还真想去看呢。”澈泠灵光一闪,说起谎来都不打愣的。 “那块萤石确实好看,只是御泉池夏日蚊虫也多。你去的时候小心些。”皇上颔首,便是准了。 澈泠谢过皇上便离开大殿,匆匆来到一处宫墙下。 她跃上墙头,却没急着跳下。她坐着墙头上,晚风微凉,蝉鸣不休,御泉池中清脆的蛙鸣悠悠传来。她顺手折下根草,捻在手中。 夏夜静好,她却突然起身,将手中的草挥出。来人两指接住那根草,轻笑着说:“公主的武功不俗。” “北堂丞相?真是巧啊,本公主也打算离开宫里。”澈泠也不在意,明摆着告诉北堂溟煊自己要走。 “微臣是特意来找公主的”,北堂溟煊拿出一支玉簪,“微臣今晨看到公主也是这般坐在墙头,只是不知是公主。这玉簪是微臣在御泉池旁捡到的,特来返还给公主。” 澈泠一怔,北堂溟煊无奈地笑了一下,跃上墙头。他执起玉簪,轻轻戴在她的发间。白玉明亮,在她的青丝间耀眼夺目。 “现在,总算是物归原主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声音是十分地温润好听。 澈泠看着他的背影,丝质的锦袍在萤石的照映下流光溢彩。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回头笑道:“公主放心,微臣不会出卖公主的。” 他身姿颀长挺拔,站在那里,笑得如沐春风。眸中点点星河闪烁。 ------题外话------ 大家猜一猜两人这是不是初遇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北境之谋(一) 宫墙一别,澈泠逃也似地回到先太子府中。她不禁诧异:明明宫宴上没喝什么酒,脑袋却不似平常那般清醒冷静。 这个北堂丞相,当真是不一般啊。 如此有意思的人,怕是只有几月前,碧穹论武初试上的庐月堂主 说起碧穹论武,是天下第一大武者盛会,往年无甚新意悬念,武魁左不过是碧穹掌门、燕庄主、庐月老堂主、破云剑传人中的一人。而这几人退隐的退隐,离世的离世,今年的碧穹论武,多是小辈间的比试。 早在几月前的初试中,她作为碧穹弟子,百招之内便胜了那传说中天下剑术第三的龙泉剑。和庐月堂主的那一场,却是异常难打。伤势至今未愈。 不久后的决赛,可以预见到是精彩非常。 澈泠回到自己的院子中,还未进屋,便已听得屋内某个不知好歹的小子发狂的大笑。 “没想到咱们少主也有今天啊!相亲吗这不是”景止哈哈大笑,想着反正澈泠不在,自己打不过她还可以暗地里嘲笑一下。 适时,却听得“砰”地一声,房门被踹开。一个冷冷的女声说道:“景止你是上次被打了还没长记性?” 大笑声戛然而止,景止站在春凳上,嘴巴张着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是下来好还是闭上嘴继续站着。 “景行,多管教他。”澈泠轻轻一踢那春凳,景止张着嘴,咕噜咕噜地就从凳上滚了下来。 景行颔首,扶起坐在地上一脸幽怨瞪着澈泠的景止。屋内其他两人此时也都止了笑意,四人齐齐跪地说道:“参见少主。” “都免礼”,澈泠扫过三人一眼,正色道,“今日让你们四大堂主来,北境的事想必你们皆得到情报了。” “北境之事,是齐国的将领慕容氏蓄意为之”,信堂堂主颜姝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慕容氏掌握齐国兵权,权倾朝野。” “天成国多年来不争不抢,不过是仗着有燕家庄的保卫和千里雪岭的天险”,景行亦是顿了一顿,“但是天成和齐国,都有北汉贵族的残余势力,也要防止有人借势点火。” 几人齐齐看向景止,只有这小子没说了。景止不情不愿地哼哼道:“齐国那帮人封锁了消息,南楚在北境的暗线怕是一网打尽了。” 碧穹峰有四大堂主,皆是碧穹弟子翘楚。现任的武堂堂主景行,是武学名家景家嫡长子,主掌天下兵马动向。行堂堂主景止,是景行的嫡亲弟弟,主掌天下人马通行和各国暗线。信堂堂主颜姝,琅琊颜氏幺女,是澈泠的表妹,主掌天下人信息,个人隐私国家机密,只要想查没有查不到的。药堂堂主安知闲,洛阳安氏之子。洛阳安氏乃东都第一望族大家,能人辈出,知闲精通药理,是澈泠师叔的大弟子。 而澈泠,五岁上碧穹学艺,一身本领授于天下名师。天资奇高乃是不世出之奇才,碧穹掌门曾赞叹其:“无愧为天选之人。”及笄之年接碧穹令为碧穹少主。四大堂主听令于碧穹令。 澈泠听完几人的话,半晌无言。身后烛影摇曳,澈泠如玉的脸庞对着桌面,青丝垂下掩住半边脸庞,让人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澈泠抬头,先看向景行、颜姝,景止别过头去没看她,估计还在生气。最后,她看向安知闲,却见大师兄还在慢悠悠地品着茶。她似是下了什么决心,说道:“若是我亲自去一趟北境,定能平定叛乱。” “少主不可!”话音未落,景行当即出声阻止。 “少主上次与庐月堂主比试时的伤还未痊愈,北境局势混乱不堪,两月后还有碧穹论武的决赛。掌门师尊说了,少主只许胜不能败。此时去北境绝非良策。”颜姝也深觉不妥。 “澈泠姐,那慕容氏和燕家庄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要是去了,那可好玩了!要不把我一起捎上?”景止一听去北境,便来了兴致,刚才被踹下凳子的惨痛瞬间就忘了。 景行瞪了一眼景止,厉声喝道:“景止。”景止哼了一声,一脸期待地看着澈泠。 澈泠“扑哧”一声笑出来:“我要是去北境,肯定少不了景止。”说罢,继续盯着沉默是金一言不发品着茶的安知闲。 安知闲自然知道澈泠在等他说什么,他放下茶盏,道:“我随师妹去北境,师妹的伤由我负责。放眼南楚,能平定北境的不过四人。” “哪四人?”景止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啃。 “我、北辰、北堂丞相”,澈泠接过知闲的话,说到最后一个人时,她望向窗外不知名的远方,喃喃道,“还有,哥哥。” ------题外话------ 嗯作者学生党明年就要考托福,最近狂背单词练听力还有上数理化。昨天世界杯决赛还抱着电脑更文,马上课上完了会更多一点,在去霓虹国的飞机上拿ipad更哈哈哈哈。emmm格里兹曼好帅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北境之谋(二) 澈泠口中的哥哥是她唯一的嫡亲兄长——南宫澈瀚。澈瀚长了澈泠四岁,师承天下第一妙手——医仙萧望舒。先太子薨逝之后,澈泠前去碧穹学艺,澈瀚则跟随医仙南北奔波学医,先前澈泠曾去问过澈瀚是否回朝,澈瀚一言未发,想来是对朝局心灰意冷。 然而这先太子府还是哥哥的府邸,要是哥哥当年没离开,如今应当是楚王了。 “哥哥大抵是不会理会此事。”澈泠想到那个从小就极宠自己,就算跟随医仙奔波南北也每年生辰都回来陪她的哥哥,唇角不由地上扬。 “那便劳烦各位了。相信不出明日,皇叔便会再召我进宫商议北境之事。我预计两月之内解决叛乱,你们四位还要多留心。”澈泠起身跳上自己的床,有送客之意。 四人面面相觑:她是倒头便睡,那他们怎么办? 颜姝当即也跳到澈泠床上,挽着她的胳膊央求道:“澈泠表姐,我好久没跟你睡一张床了。”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眨呀眨的盯着澈泠。 “自己去拿被子”,澈泠懒懒地翻了个身,把头闷在枕头里,“你们仨去屋顶睡吧。” 三人内心:上天也太不开眼了选了这样没良心的人接碧穹令啊! 如澈泠所料,次日一早,裴总管便拎着个浮尘捧着个诏令到先太子府实则是公主府门口,急得火烧眉毛恨不得一脚踹一个门口的守卫闯进去,定睛一看那守卫比御林军还壮实几分,连忙打消了这个念头,挤出一个笑容说:“不着急。” 眼瞧着日上三竿,那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然后公主殿下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了出来。裴总管立马一个激灵迎上去:“公主殿下,皇上宣您进宫。”瞧见澈泠发间的玉簪,很是惊讶:“昨日承懿大长公主说您的簪子不见了,咱家让手下的奴才们找了好些时辰。今个儿怎么就找着了?” “昨晚在御泉池找着了,多谢公公。” “昨晚公主去了御泉池后,北辰世子和许小侯爷也去了。说是公主您乏了,便着人将您送了回去”,裴总管与澈泠聊了许久,才想起来这是在大门口,宫里边还等着,一拍脑门,“公主您请,皇上还等着呢。” 澈泠坐上马车,景行问道:“殿下的簪子是如何找到的?” “北堂丞相捡到了,大约猜到是我的簪子,便还了回来。”提起溟煊,澈泠想着他说的那句“我不会出卖公主”,笑起来:“这个北堂丞相啊,有几分意思。” 景行看着车内的少女,白皙的手托着如玉的脸颊,眸光温暖,嘴角上扬。这个样子怎么有点像少女怀春? 不过他立刻打消这个想法:打架那么强的公主殿下,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三岁背诗七岁作赋十五岁中状元及冠就当丞相的政治家啊? 来到宫门口,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澈泠的马车后面,黑楠木的车舆华贵。微风拂过,软烟罗的帷裳轻轻扬起,露出一角绛紫朝服,腰间佩绶织着云鹤花锦。北堂溟煊笑得温文尔雅:“长公主日安。” 沉香木香气淡雅,闻之怡人。他的声音还是一样的温润悦耳,不过是比昨晚多了几分疏离客套。她微微俯身一礼,与北堂溟煊一起进宫。 宣政殿内,六部尚书、两位大将军、左相等朝臣皆在殿内,见她面色悠闲自得地像逛御花园一般走入宣政殿,几位老臣面露不悦,互相交换了下眼色。见她入座在南宫灏旁的座位,礼部尚书杨循上前,很是庄重。“太子、长公主恕罪。南宫氏有古训,女子不得踏入宣政殿。长公主虽身份尊贵,然宣政殿到底是议事之殿,于情于理,到底不合礼制。” 南宫灏闻言,转头看向澈泠。于礼制来说,澈泠当然不能入这宣政殿。可澈泠的身份实在特殊,此事皇爷爷临终前只告诉了南宫氏的老王爷们和几位肱骨之臣,杨循是近年来才提拔的礼部尚书,自是不知。可此事实在不宜昭告众人。 他见澈泠面不改色,像没听到一样把玩着桌上徽州进宫的瓷具。南宫灏抚额望着金光灿灿的天花板:当太子比当皇帝难多了好吗? “杨大人此言差矣,”北堂溟煊方才也在把玩着那瓷具,此刻起身放下瓷具,衣袂轻轻摆动。“十年前,先太子妃程氏也是在天成国动乱之时,得先帝特诏入宣政殿。与先太子领军北上,大败天成。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南楚既有此先例,以长公主之才,为何不能入宣政殿与我等一同商议北境之事?”只听他缓缓道来,如清泉击石,温和有力。 澈泠的嘴角泛起笑意,拎起衣角掩住自己半边脸庞,偷偷抬眼看着北堂溟煊的身影。在别人看来,倒还颇有些伤心的意味。 南宫灏瞧见澈泠装模作样地拈起衣袖,掩住半边脸庞,继续抚额:完了完了,自己这个堂妹八成是对北堂丞相心生好感没错了。 杨循被年纪轻轻的右相一番回怼,旁边长公主殿下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瞅着怪伤心的样子,讪讪笑道:“是微臣才疏学浅,公主殿下莫要责怪。” 其他几人看着这场戏倒是有点意思,心中因为北境战乱的烦绪也少了几分。在这时,殿外喊道:“皇上驾到!” 众人皆跪地相迎,只有澈泠和溟煊站在原地,躬身一礼。除了南宫灏和镇远将军,其他几人都惊得抖了一抖。北堂溟煊少年英才,父亲为前右相,十五岁便摘得状元,皇上免其跪礼,以表重视。先帝特许长公主殿下免跪礼,而先帝驾崩多年,她怎么还是不跪?想来长公主对当年的事还是心有间隙。 南宫训挥挥手,所过之处带倒几把椅子。“齐国慕容氏当真是欺人太甚!我南楚百年暗线所存者寥寥无几!”南宫训将一张信笺扔到地上,打翻了裴总管放在紫檀桌上的茶。底下的人齐刷刷跪倒一片,大气都不敢出。 澈泠端坐在座位上,这件事她昨晚就知道了,好歹保住了些许暗线。要是景止的情报也这么慢的话,如今怕是一个不剩。 她微微偏头看着右侧的北堂溟煊,他接过裴总管捡起的信笺,俊如雕刻的脸庞也是同样的波澜不惊。 他是否也早就知道了? “皇上,依臣之见,齐国慕容氏此次必是有备而来。齐国王室怕是已被慕容氏控制。天成国不出兵阻止,想必也是与齐国达成某种协议。看似是齐国内部动乱,实则是威胁我南楚江山啊。”户部尚书娄诚看完信笺,上前道。 “娄大人说的有理。北境之乱再不平定,南楚当真是要与北境分庭抗礼了”,镇远将军也颔首赞同,虽年过四十但壮心不已,“微臣愿领军北上,平北境之乱。” “许将军不可”,澈泠起身,眉目凝重,“十年前与天成一战,天成虽易主尊楚,我南楚也伤亡惨重。慕容氏野心昭昭、骁勇善战,若是与北境强抗,南楚不占优势。” 几位老臣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澈泠你若有良策,不如说出来。”南宫训此前一直听着他们争论,面色阴晴不定,沉声开口。 “澈泠少时尝去齐国,见过慕容敖数次。慕容敖虽骁勇善战,但自大狂傲、为人刻薄。齐国王室忍他多年,若是能扶持齐国王室,兴许可以平定北境战乱。澈泠自请北上平乱。” “长公主一介女子,怎能去北境平乱?”杨循闻言,大惊失色。 “适才北堂丞相也说,我母妃也尝北上平天成国。本公主为何不行?杨大人也太看不起女子了。”澈泠厉声问道。 “女子平乱成何体统?”杨循是太学院出身,议礼成名为官。方才一番话,着实得罪了澈泠。 “若是我随公主一同前去,不知诸位可有意见?”北堂溟煊声音温润,在众人一番议论中却是格外引人注目。 听到北堂溟煊的话,南宫灏一直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泛出一抹笑意。若是北堂和澈泠一起去北境,定能平乱且澈泠的安危也可放心。 南宫训咳嗽了两声,声音沙哑疲惫:“众位爱卿,澈泠师从碧穹掌门,北堂丞相天纵英才是南楚之大幸。依朕看,此事就这么定了。澈泠与北堂丞相一同去北境平乱,兵部拨兵两千。北境前线的粮草备好,以备不时之需。” “皇叔不必拨兵,我和北堂丞相两人足矣。”澈泠起身告退,众人俱是一惊。 北堂溟煊目送她远去的身影,艾青长裙清新窈窕,云鬓高高挽起。发间白玉通透,当真是应了她的封号,鹤昭。 千里之外,秋风瑟瑟,起于北境。 ------题外话------ 嗯北堂丞相护妻体质没得说的!没名没分地就开始护着了啊!去了北境就都是糖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棋逢对手(一)手未松 澈泠离开宣政殿,途径御泉池,却听得身后有人喊道:“长公主请留步。” 澈泠回头一看,颔首向来人问好:“左相大人。” “方才宣政殿内杨尚书出言不逊,是微臣疏漏了。还望公主不要放在心上。” “原来那老头子是你提拔的”,澈泠闻言,加重了语气,很是不悦,“左相果然慧眼识珠啊。” 左相刚想开口,却听澈泠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左相在朝已有二十年了吧。” “回公主,微臣入仕已二十有一年矣。”左相跪在青石板上,不敢抬头看澈泠。 “左相不必行此大礼,本宫虽学识鄙陋,也还是知道左相一职主要是为皇叔办事。右相才要多关心朝中事务。左相要多多为皇叔分忧,至于用人一事还是交给吏部和右相更为妥当。”澈泠说完,虚扶了一把左相,笑得很是纯真善良:“近日朝中事务繁多,还要劳烦左相陪皇叔唠嗑唠嗑。” 左相面色煞白,三步一个趔趄地往回走。 景行在暗处,看着澈泠对左相一番“宽慰”,费了好的大力才忍住不笑。右相管理朝政,左相却要取悦皇帝,这怕是左相入仕二十一年来第一次被如此直白地羞辱。 “假惺惺的老头子。”澈泠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左相本来就是附议皇叔的话的人啊。 边想着,去了太后宫中请安。 还未进安仁宫,就听得老太太笑得十分愉悦?澈泠觉得这气氛有什么不对。 正想着,太后的声音传来:“泠儿快过来。” 进了正殿,只见许晗百无聊赖地翘着腿逗着鹦鹉,见她来了,拉住她小声抱怨:“表姐,外祖母也不知道怎么了,风风火火地把我娘宣进宫。说是要给太子表哥选妃,要你来帮忙看看。” “两人嘀咕什么呢?”承懿长公主瞪了一眼许晗,对澈泠笑得一脸温和:“澈泠来帮你太子堂哥把把关。” 澈泠慢慢挪步到太后身旁,太后手中捧着一本卷宗。 “今天咱们来看看太子妃人选,把你觉得不错的列出来,我和你大姑姑在筛一遍。中秋后咱们把不错的秀女都宣进宫来。” 澈泠装模作样地翻了翻卷宗,一眼看到第一页的女子:左相之女左舒窈。左舒窈举止端庄、容貌出众,澈泠扫过卷宗上身着妃色衣裙的女子画像,左舒窈也算得上十足十的名门闺秀。不过想起刚刚被她呛得仓皇而逃的左相,她俏丽的脸庞露出一抹嘲讽,轻轻翻过那一页。 太后和承懿大长公主本是对左舒窈很是满意,见澈泠并未在意,相视一看,不免有些尴尬。 澈泠看完卷宗,揉了揉额角笑道:“皇祖母也太偏爱太子皇兄了,这一个个的看着都是出挑的大家闺秀。” “这丫头还吃起自己皇兄的醋来了。别说是灏儿,瀚儿回来我老婆子也是要这样操心一番的。”太后闻言,笑得眼角的纹路愈发明显。 一众人正其乐融融地说笑着,康姑姑进来通报说:“太后,北堂丞相求见。” “北堂丞相?是不是先帝很喜欢的右相家的孩子?”太后稍稍仰起头,想着数年前见过的那个孩子。小小的年纪,灵动清澈的眼里总有着同龄人没有的坚韧。 “皇祖母,北堂哥哥的骑射功夫可是外公亲传的。四年前皇舅钦定的状元。”许晗对北堂溟煊很是敬佩,闻言当即兴奋起来,想着北堂哥哥这时来向太后请安是不是要救他出去玩啊什么的。 “四年前北堂丞相金榜题名时,一身月白锦袍,很是清逸儒雅。虽是钦定状元、右相嫡子,眉目间那一派的宠辱不惊,当真非常人可比。当时母后还说,只有这样的郎君才配得上我们家鹤昭。”承懿大长公主听许晗提起溟煊,也跟着夸了起来。和澈泠神似的笼烟眉弯起,眼里也满是笑意。 “北堂丞相说,他是来向太后请安,”康姑姑说道,看了看一言未发的澈泠,继续说,“然后,想请长公主殿下去东麓围猎。” 澈泠知道北堂溟煊找她出去,必是有关北境。太后他们都不知北境一事,她自是不能告诉太后此等大事。 只是他这样说了她也只好想办法脱身才是。 不过一瞬,她的心思已是变换数次。她颔首笑曰:“听闻北堂丞相骑射是皇爷爷亲传,正巧东麓有猎场,方才遇见北堂丞相,便说好了去东麓一较高低。”她向许晗眨了眨眼,眉梢轻挑,手肘不经意地指向宫门。 许晗领会,便拽住澈泠的袖子,央求道:“澈泠表姐,带我一起去吧。” “年轻人也该在一起聚一聚,别总陪着我们老人家。”太后先前听闻是澈泠和溟煊两人去,还有些顾虑。许晗是澈泠的表弟,三个人去她便也放心了。 澈泠含笑着起身告退,至宫门,见北堂溟煊的马车停在她面前。他轻轻掀起墨色帷裳,檀木香弥漫开来,可窥见车舆内宽敞舒适。搭在帷裳上的右手,五指白皙修长,指节分明。不过是半个时辰,他已换好了一身淡色常服,腰间系着同色腰带,中扣白玉。他的左手边放着一卷书,左手轻拍身旁的坐垫,说道:“长公主殿下若不嫌微臣的马车简陋,就乘微臣的马车去东麓。” 嘴角含笑,别样风华。 “本宫这就遣人回府驾车,不劳烦北堂丞相了。”澈泠婉拒溟煊。 “公主今早离殿后,皇上想起一事还未嘱咐公主,便着微臣转告。公主是打算狩猎的时候听微臣说吗?”北堂溟煊身子微微前倾,低头轻声对澈泠说。 她偏头看着他,见他俊如雕刻的脸上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有些玩味不羁,眼神却是十分地坦荡澄明。听罢,她垂下眼帘,声音也放柔了许多:“既然北堂丞相这般盛情,本宫便也不好拂了丞相的好意。”说罢,抬眼看着溟煊,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景行在澈泠身后眼睁睁看了一场活生生的深宫公主对少年宰相心生好感欲语还休的戏码,想着不回府驾车吧他站这儿也尴尬,回去吧这场戏实在是好看他不想错过嗯真的很纠结。 于是景行非常刻意地轻咳了一声。澈泠不禁失笑:显而易见他是故意的。 “那多谢丞相了。”澈泠点头谢过,景行如蒙大赦很是愉悦地上马跟在马车后面。许晗方才也看着一场好戏还未缓过来,这时立刻踢踏着小靴子拦住澈泠:“表姐你怎么就把我丢下了?我也要去!” 澈泠轻轻叹了口气,这也是个小祖宗,以后还得指着他打掩护呢。她拿出一块玉牌,拍了拍许晗的手,很是郑重:“再帮我打个掩护,就跟皇奶奶说你和我们一起去东麓了。这可是个宝贝,表姐给你了,你记得收好。” “不就是块玉牌吗?有什么稀罕的?”许晗撇了撇嘴,老大不开心。 “晗小侯爷就当帮我和公主一个忙,这个人情溟煊记下了。中秋小侯爷生辰,溟煊定会好好准备。”澈泠正欲开口,溟煊却先她一句劝好了许晗。 只是,她要开口的时候,身旁的男子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宽大的衣袂掩住,不过是一刻,她的手心却是沁出了细汗,濡湿了袖口,心中似有那么一根弦被不经意地拨动,悠悠回响。 见许晗心满意足地回去,她松了口气,倒有些不服气:“许晗这小子真不听话!” “公主好大手笔,”,北堂溟煊还未放开她的手,看着她很是钦佩地说,“江都程氏富可敌国,是先太子妃的母族,公主的外祖家。江南一带的金银玉石皆归程氏所有,那块可调动江南钱财的玉牌,便被公主如此随便就给了外姓之人。” “公主当真阔气啊!”这是北堂溟煊的总结陈词。 “丞相大人倒是很有眼力啊,”澈泠闻言,立刻回击,“只是外祖家再怎么富可敌国,也没用紫檀造车轱,黑檀木制舆,金银丝嵌纹饰,八銮皆由纯金做成,这旃檀也应是南海产的精品。许晗不懂那玉牌,便不会乱用。论阔气,本宫当真是比不上北堂丞相的。” 唇枪舌剑,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北堂溟煊听到她这般的巧言善辩,不禁哑然失笑,抚了抚额头,精致的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还真是辩不过公主。” 只是眼前这个飞扬傲气的小公主怕是还没注意到,她的手,他还没松开。 这大抵就是,棋逢对手,手未松。 ------题外话------ emmm有一处bug北堂溟煊是及冠也就是20岁中的状元,现在呢是24岁。这几天脑子不大灵光(哈哈哈哈),大家见谅啊。这章很甜啊有木有?!大家放心好了,后面有的是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棋逢对手(二)心渐近 听溟煊此言,澈泠仰起脸,很是得意。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似乎还被某个笑得一脸无奈的人握着。 “你还不放开?”澈泠闷闷不乐,眼眸半眯,把手撤出来。 北堂溟煊无动于衷地喝了口茶,盯着袖口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往后去北境,这个动作当做是暗号倒也不错。” 说罢,马车这时到了城郊,速度猛得一下快起来。马车颠簸摇晃,澈泠发间的朱钗飞甩起来,结结实实地打到澈泠的脸上。 猝不及防被朱钗打到,澈泠捂住脸,心里叫苦不迭:好不容易装出来的气势啊!毁了毁了全毁了!脸都丢尽了! 澈泠揉着脸,连忙把朱钗拨回脑后。身旁的人见她略有慌乱的模样,在车厢的暗格中翻找起来。不多时,澈泠整理好头上的朱钗,却是感觉朱钗被人正被卸下来。她顺势回头,却被朱钗勾住了头发。“别动。”北堂溟煊帮她卸下最后一根朱钗,帮她顺了顺毛,递给她一条月白发带。 “公主既是去围猎,还是少带些累赘。”三千青丝从他的手中滑过,长发垂落腰际。因为慌乱之中,她的发丝微微凌乱,双颊粉红。不似先前见她时那般少年老成,故作谦逊,倒是添了些许的烟火人气。她接过发带,将头发束起,相比起宫廷古板成熟的发髻,这样束起头发,才真正像个二八年华的少女。 二人静坐在车中,再无言语。 少顷,马车停在东麓山脚下的东湖画舫前。一直坐在车前赶马的隐卫翼遥说道:“公子,到了。”澈泠听他声音低沉,身法敏捷,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东湖位于东麓山脚,以“东湖六桥”之景名动天下。六座连拱石桥横于东湖之上。桥身皆是汉白玉所作,“天下第一水榭”流徽榭坐落在岸边,秋日红叶见顷,是绝佳赏枫之地。只见那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几艘高大华丽的画舫停在湖边,澈泠有些迟疑地问道:“不是说好去东麓猎场围猎的吗?” “想着长公主拜于既明师祖门下学艺十余年,论武艺,溟煊恐怕不是公主的对手。”北堂溟煊看见澈泠一脸幽怨,不禁得意起来,嘴角不经意地上扬。 那倒未必。澈泠跟在他身后,想起方才驾车的隐卫和之前种种,心中否定了溟煊的话。 画舫当家的搓着手,呵呵笑着:“北堂公子好久没来游湖了,浅烟舫一直为您留着。这位姑娘看着眼生,可是要艄公帮忙为姑娘一说我们东湖名胜?” 澈泠笑而不语,想着自是有人帮她拒绝。 果不其然,溟煊开口说道:“这位姑娘身份远在我之上,脾气孤傲得很,寻常人等怕是不宜为她掌舵撑船的。” 她脾气哪里孤傲了?话是这么说,澈泠仍是配合地仰起下巴,别过头去,一脸冷傲。 “这”,当家的寻思起这京中究竟是何人,才能如此尊贵,“既然北堂公子这样说了,那小人也就不叨扰二位了。” 澈泠登上画舫,从帘缝瞧见那当家的似乎在吩咐着什么,还时不时伸头看着他们的画舫。她不以为意,说道:“这当家的很是精明。” “左相府的人,焉有不精明之理?”北堂溟煊临窗而立,语气中流露出些许叮嘱,“左相是个老狐狸,公主还是小心为好。” 她这时便也明白为何北堂溟煊要为她卸下那些朱钗,那赤金红宝石如意簪是前年齐国进贡的首饰。那当家的是左相府的人,自是清楚朝廷贡品,若是戴着,怕是会被人认出身份来。 “多谢北堂丞相提醒。”澈泠想起,在她俯身虚扶左相的那一刻,瞥见他眼中还未消散的狠意。 皇叔和左相本就是一路人,十年前若没有左相协助,南宫训也未必能接太子之位。 她也走到窗前,微风徐徐,湖平水静。只听得北堂溟煊站在她身后,俯身轻轻说:“后日便启程去北境。对外便称公主初回京,水土不服,又因为两月后的秋夕节和碧穹论武决赛准备太过操劳,身体不适,进宫小住。公主意下如何?” “甚好,那你有什么打算?”澈泠转身,却未成想北堂溟煊靠她如此之近。只是一个转头,她的唇擦过他的下颌,只觉温凉。他俯身凑近她身边,阳光洒在淡色锦袍上,耀眼夺目,湖风拂过丝质的布料,衬出他自成一派的清逸潇洒。她抬眼望进他的眼眸,亦是如斯温凉,清澈灵动的眸子泛起丝丝涟漪。她连忙向后退了一步,深深呼吸,平息了自己的心绪。 “公主很关心我?”他的剑眉挑起,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随意慵懒的嗓音中还颇有些得逞的意味。 “北境之事非同小可,丞相大人不必自作多情。”澈泠听见他满是戏谑的语气,气不打一出来,头也不回。 “嗯柳城的水患很是严重,微臣奉命去治理水患了。” “柳城?天成和南楚交界的柳城?”澈泠听到“柳城”一词,手不禁摸上那枚白玉发簪。柳城,无情最是台城柳的柳,城春草木深的城。十年前,柳城的柳被血染成了红柳,柳城的河成了血河,至今也无人饮柳城水。 “是,我会派人去柳城,根据他们交上来的情报治理水患。当然,镇远将军府的许世子会一同前去的。”北堂溟煊见她面色怆然,满目伤悲,料想她定是想起十年前柳城之役,先太子和太子妃,以千人之力血战天成,守住了柳城,却也全军覆没。 当年的柳城本是南宫训驻守,在行军前一月,南宫训觐见了先帝,出宫后,柳城便交由太子来守。本以为天成不会铤而走险,攻打着要塞重城。谁知世事难料,一代储君,德贤兼备,谋略过人,文韬武略,先皇嫡长子,碧穹传人,却是竭尽心血,逝于柳城。传言先太子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终是不负天命,守住我南楚河山。先帝悲怮欲绝,以帝后之礼安葬先太子、太子妃。此战之后,天成向南楚俯首称臣,先太子的两个儿女,长公主南宫澈泠、楚王南宫澈瀚,也深受百姓敬重。 “记得那年千名玉龙卫血战柳城,血流成河,暴雨倾盆整整一月,也洗刷不掉血色。”她喃喃道。此后,每每到黄梅时节,天降之水都会冲破柳城堤坝,年复一年,日益严重,乃至影响南楚国运。 “本公主乏了,还请北堂丞相送本宫回去。”她心绪不宁,烦躁得很,横冲直撞地向画舫内走去。 翼遥见溟煊不动声色,仍继续向对岸驶去。 “听闻既明师祖棋艺高超,公主早年拜于碧穹学艺,想必定是得到几分高人亲传。微臣曾将一盘棋寄存于东麓隐云寺云知方丈处。本来还想请公主来一盘棋,如今看来,只有下次了。” “上元佳节是本宫生辰,必是要去隐云寺礼佛祈福的。到那时再去也不迟。说起云知方丈,三年前本宫与他讲论佛法,倒是有趣。”澈泠扯出一个微笑,淡淡答道。 未几,画舫停泊在东麓岸边,眼前便是六桥之景。澈泠蹙眉问道:“北堂丞相这是何意?” “东麓六桥之景名冠天下,此处是绝佳的赏景地。”他轻轻拽过她的手,言语温润,“微臣想着公主若是乏了,来此处赏景也好。” 她环顾四周,只见前几日细雨初休,湖水清澈,好鸟相鸣,嘤嘤成韵;正值日暮,余晖照映,青山遥遥,暮霭沉沉。她轻声说:“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 方才提起柳城,她的周身都笼着淡淡的哀伤愁绪,到了这里,却是渐渐放松下来。原来,她也不是那么淡然清冷。 她在皇帝面前,冷漠无忌,对待左相,手腕强硬,哄骗许晗的时候,却是笑语盈盈只是她这样活,真的不累吗? 这么多年染浸在尘世庙堂之中的心,没来由地隐隐作疼。是不是有朝一日,她会被这淡漠磨灭了最后一丝希望?是不是终有一天,她再不会有像这般的山间小憩? 他想起三年前在隐云寺,遇见的那个女子。她身着鹅黄衣衫,在云知方丈的禅房中,捧着一本珍贵的经书,面对云知方丈云里雾里的一番话,很是不以为意。那天是上元佳节,隐云寺比往常更加热闹,他却只听得她清脆的声音和稚气未脱的话语。她说:“我的夫婿,一定要是一个像我爹那样的英雄帝王嗯帝王就算了吧,我只要花间一壶酒,碧湖一扁舟,此生足矣。” 后半句话,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这只是个愿。 那么对于澈泠,这样简单的,却最是难得。他又何尝不是? 棋逢对手,人未相熟,心渐近。 ------题外话------ 这个进度是不是有点快?昨天早上发烧+中午没人做饭只能喝粥+不能开空调,求:我离当场去世还差多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棋逢对手(三)吾心悦 “北堂丞相?”北堂溟煊一刻分神,澈泠却是喊了他几声。他这才反应过来,只见她已坐在草地上,身旁放着打开的一坛酒。 “你带我来这儿肯定不会什么都没带,有酒有肉是必须的吧。别怪我啊,是你的侍卫告诉我酒在那棵树下的。”澈泠见他眸光深沉,立刻将矛头指向翼遥。 翼遥冷不丁被澈泠点到,低下头很是不情愿地说:“公子恕罪,是长公主殿下套我话。” “我都不怪你,你家公子也不会说什么的对吧。”澈泠右手拎起酒坛大口喝了一口酒,左手手腕一甩,另一坛酒向溟煊飞去。溟煊稳稳地接过酒坛,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滴酒未洒。 他看着眼前大口喝酒的女子,眉梢微挑,甚是得意。他的眼眸中升上暖意,夕阳下,镀上一层光辉,他笑道:“公主说的,都对。” “以后去北境,你不能一直都喊我公主吧”,澈泠偏头想了一想,随即笑得眉眼弯弯,她说,“这样吧,去北境的时候,你喊我鹤昭好了。” 北堂溟煊迟疑了一下,澈泠拍了拍他的肩,道:“你可别多想,我和北堂丞相颇有些一见如故之感。世人大多知道南宫澈泠,鹤昭是我的封号除了哥哥,不会有人再这么喊我了。” 他心下了然,思索起她的封号来。 提起鹤昭,恐怕除了朝中几位老臣,没人会想起这是先皇赐予长公主的封号。毕竟世人皆道她名唤澈泠。 传闻当年,暴雨连下数日未见天明,却在公主出生当日,雨过天晴,朝晖耀眼,苍穹碧蓝如洗。晴空之下,九只仙鹤排云而飞直上碧霄。仙鹤历来便是祥瑞之兆,骤雨天晴的天象更是不必说。坊间流传,碧穹峰掌门既明夜观星象,公主天生命贵,当日便求先皇准许公主上碧穹学艺,传承衣钵。可是就这样一个荣耀非凡的封号,十余年,竟只有寥寥几人依稀记得。 如今她让他喊她鹤昭,几分是试探,几分是筹谋,又有几分是惆怅。 “这是谁家酿的酒?我喝过天下第一的对月泉,竟不比这酒的清冽香醇。”澈泠仰头喝下最后一口酒,一滴清液顺着她白皙修长的脖颈滑下,她抬起袖子一抹嘴角,随手将酒坛扔于一旁。举手投足间,竟流露出多年征战沙场的豪迈不羁。 他心思微动,不动声色地问道:“公主此举,颇有些镇远将军之风。” “父王未封太子前曾在镇北军营任职,当时许伯伯便已是从三品归德将军,两人有同袍之谊,因而我们两家人关系也比旁人更深厚些。我不是那种恪守礼仪的深宫公主,让北堂丞相见笑了。”澈泠眸光微动,喝了一坛酒却是不见醉意,一张玉色容颜更是愈发明媚。 “酒也喝了,北堂丞相想要公主做什么,如今也该说了吧。”她眼瞧着他慢条斯理地喝完酒,一改之前躺在草地上的惬意闲适,盘腿坐起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北堂溟煊。 “公主很聪明,”他放下酒坛,一旁的翼遥见状,立刻奉上一张棋盘,两只棋笥。香榧木棋盘纹理流畅,云子皆是上好的玉石。黑云子“仰视若碧玉,俯视若点漆”,白云子则温润如羊脂美玉。澈泠拿起黑白两子,仰光一照,黑子棋子通透晶莹,呈碧绿、宝蓝之光,真是奇哉妙也;白子微有淡黄,翠绿色泽,悦目和谐,呈静美之态。黑白二子质地都极其细腻,如婴儿之颊肤,置于掌心中凉爽,如有精气然。她轻落下两枚云子,云子结实,高抛落地而不碎,拍于纹枰之上,声音脆而不浮。此棋盘云子,可谓为双绝。 “好棋盘,好云子,自是要由好棋艺来配才算有趣。”澈泠拈起一枚云子,向对面的人挑了挑眉,“如若我赢了你,这棋盘云子送我如何?” “那也要公主赢了微臣才是。”他勾起唇角,内敛中不失自信,像他这般的男子,与生俱来的王者威仪,唯有棋逢对手,方可显露。 她一抛手上的那枚白子,笑道:“北堂丞相,你输定了。” “公主先请。”他一摆衣袖,处之淡然。 澈泠也不客气,纤纤素手执起白子。 参天古木下,东湖六桥旁,茵茵草地上,本是宁静平和,如今风云暗涌,风波将起。 两人几乎瞬间落子,厮杀无声,棋盘上却已硝烟四起。黑白交替,无声交战。一黑一白,山南水北,像极了千百年前楚汉之争。 势均力敌,并驾齐驱。 几十个棋子转眼而落,她眉头渐渐紧缩,他嘴角的笑意渐渐褪去。抬眸间,视线相碰,眼神相撞,杀气四溢。两人渐渐慢下落子的动作,呈一派僵持之势。 翼遥和景行看着绿草如茵的岸边的两人,男子清逸雅致,女子风华绝代,一样的耀眼夺目,一样的光华方丈,一样的腹藏乾坤。有如两星相争,天下之战,一触即发。 明明是天下绝配的入眼成画,偏是各不相让的无声战局。 是试探,是筹谋,更是睥睨天下。 无人敢惊扰僵持着的两人。暮色渐沉,夕阳与黑夜无缝地结合起来,夕阳的最后一丝绚彩也即将被黑夜吞噬,在两人的脸上留下阴阳相割的痕迹,漫天的尘埃之中,留下两人棱角分明笼罩着阴影的侧脸。 微风来,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晚风起,古木落下一片片树叶。 花开无声,叶落无痕。 棋子轻敲棋盘,声声清脆。 一片寂静,倏然间,澈泠低声浅笑。山脚下,悠悠回荡这那女子的笑声。似愉悦,似惆怅,似释然 “棋逢对手,乃澈泠之幸。”就在她盯着棋盘时,北堂溟煊低不可闻的声音响起:“棋逢对手,乃溟煊之幸。” “溟煊阅人无数,公主是唯一可称作棋逢对手之人。”北堂溟煊浅笑谢过,“天色已晚,微臣送公主回府。” 棋逢对手,两星交锋,江山归属,犹未可知。 景行和翼遥亲眼目睹这两人一番对弈,俱是惊异于对方棋艺。景行深知,澈泠一身本领皆传授于既明师祖,既明师祖棋艺冠绝天下,澈泠自小学艺,自会青出于蓝。未承想,天下之大,竟有能与澈泠势均力敌之人! 翼遥自小跟随北堂溟煊身边,自负自家主子的棋艺堪称天下翘楚,也没想到竟有能与溟煊并驾齐驱之人。竟然还是个女子! 等到两人惊叹完,翼遥回过神来,只见溟煊和澈泠向画舫走去。翼遥连忙飞身上画舫,为两人掀开画舫帷裳,对澈泠不由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敬意。 “不过说来奇怪,我记得往年六月时,总有不少人来东湖赏景。今日怎么就我们两人?”澈泠看着东湖只有他们一艘画舫,很是不解。 “微臣觉得不宜让他人扰了公主心情,便包场了。”北堂溟煊答得很是顺理成章。 “你家里有矿啊?东湖画舫这么大的场都敢包?”澈泠一脸痛心疾首,一副看败家子的眼神打量起溟煊。 “不瞒公主,我家是有矿。” “我就知道你贩私矿。” 北堂溟煊一怔,抚额轻叹道:“翼遥诚不欺我,公主真的很会套话。” “不敢当不敢当,只是贩私矿是犯法的。” “公主这么人美心善,定是不会告发微臣。” 澈泠莞尔一笑,便是承认了。 画舫临近岸边,澈泠看见岸边一袭妃色衣裙,她转头问道:“岸边的女子可是左相之女左舒窈?” “大抵是的。”溟煊随意看了一眼,淡淡答道。 左舒窈问画舫的当家人:“今日北堂丞相包场了?” “回小姐,是这样。和北堂丞相一同而来的还有一名女子。那女子似乎很是得丞相重视。”当家的小心翼翼地回话。 “这样吗?”左舒窈闻言,垂下眼帘,绞起手中的丝帕。 “本宫认为,如今非常之时,还是少见生人为好。”半晌,澈泠抬头说道。 “公主说得是,”北堂溟煊对翼遥吩咐道,“翼遥,把画舫停在另一头吧。” 不多时,画舫在另一头停下。 她走下画舫,对北堂溟煊浅笑,只听得她道:“棋逢对手,吾心甚悦。” ------题外话------ 这几天一直在霓虹没有更文对不起大家!真的超级喜欢霓虹!在东京表参道chanel逛街的时候还偶遇了蒋劲夫!京都超级美啊!我一定会再去霓虹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白凤启明 北堂溟煊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不知怎得,澈泠见他耳根微微染上浅红。他缓缓步出画舫,撩开帷裳,身长玉立地倚在门边,一阵清风拂过,他的话语轻轻在耳边掠过,“公主垂青,乃吾三生之幸。” 微风拂过脸庞,潺潺流水声绵绵不绝。衣袂翩然,澈泠对上溟煊的视线。 不似宫宴上的灼灼生辉,也无对弈时的有意试探。她见过碧穹之巅的雪,望过东湖水中的月亮,她走过无尽的山川河流,踏遍世间的千山万水。终不及他眼中星河璀璨,万物之华。 师尊曾问她,何为世间最坏的事。 她说,世间最坏的事是事与愿违。 那一刻的四目相对,她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答案。 左舒窈极力表现得不是那么焦急紧张,环顾四周,张望间却看见北堂溟煊的浅烟舫停泊在远处。她正是惊喜,却见那男子如画的眉目,温柔地看着对面的女子。一袭艾青长裙,身姿绰约,鹤纹点缀,更显雅致。这般清雅的装扮也掩不住她身上的光华夺目,英气十足。 左舒窈抿着嘴,攥住衣袖。 北堂溟煊这样的笑,看来对那个女子很是上心。这么多年,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优秀到足以让他动心? 不过一瞬之间,澈泠浅笑着向后一退,微微点头道:“本宫多谢北堂丞相一日作陪,还望今后丞相多多照拂。” 他扬了扬如玉温润的脸,指向她发间的玉簪和发带,勾起一抹笑:“微臣一直很照拂公主。” 澈泠扯了扯嘴角,带着景行匆匆离开。 再不走,等着被撩? 你可知,你这一笑,够我动心好多年。 北堂溟煊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手指抚上下颌。他笑起来,满眼都是她方才不知所措的样子。原来自己对她,究竟是不同的。 澈泠和景行轻功极好,莫约半个时辰,便从东湖回到公主府。 两人轻轻落在澈泠院中,却见颜姝趴在院内的石凳上处理事务,安知闲把各种草药摆满了一架子,气定神闲地晒药。 “表姐你可回来了,”颜姝放下手中的密函,拽过澈泠的衣袖,指了指明月院,“许小侯爷午时来了府上,管家招呼他在后花园赏荷,谁承想” “五公主来了。”颜姝深呼吸一下,一脸庄重。 澈泠抚额望天,糟心的事真多啊。 “旁的不要紧,明月院中还有哥哥的东西,万不能给别人碰到。”澈泠叹了口气,起身去明月院。 明月院是楚王府中的一处别院,先太子妃醉心于养花弄草,明月院中错落有致地栽满蓝色绣球花。儿时夏日,明月院是京中名门总角孩童最爱玩耍之处。 澈泠行至明月院门口,便听到许晗和南宫澈澜吵闹之音。 许晗怀抱着澈泠给的玉牌,冲着澈澜吐了吐舌头:“就不给你!有本事来抢啊!” “大姑姑要是知道你欺负我,肯定饶不了你!”澈澜蹦跳着起来去抢许晗手上的玉牌。 “要抢这玉牌的话,不如去王府门口抢。”澈泠推门进院,冷声开口,如玉的面庞笼上冰霜,不怒自威。 喧哗声戛然而止,两人面面相觑,澈澜的手顿在空中,许晗立刻把玉牌收好。 “澈泠堂姐,许晗他欺负我!”澈澜蹭蹭地跑过去,抱住澈泠的手臂,先行告状。 “表姐,这玉牌是你给我的。这丫头要来抢,我怎么能给她!”许晗和澈澜大眼瞪小眼,那模样甚是好笑。 澈泠点了点澈澜的额头,道:“一块破玉牌有什么好抢的?今日怎么能出宫了?” “太子皇兄说了,只要是澈泠堂姐给的东西都是好东西”,澈泠瞥见许晗很是认真地点了下头,脸又阴了下来。澈澜继续说,“今日休沐,太子皇兄准我出宫玩,我听说大姐姐回来了,就来找大姐姐玩。” “谁知道一进门,就看到他在明月院里玩绣球花,是姑母的花呢。”澈澜气冲冲地指向许晗。 澈泠拍了拍澈澜的头:“许晗呢有大姑姑教训他,你跟他一般计较干甚?” “而且我听闻近日隐云寺新打造出几尊金佛像,小巧精致,机关精巧玲珑。过几日我去向云知方丈求来,分你一个。”澈泠挑了挑眉,开始哄骗孩子。 “大堂姐最好了!”澈澜松开澈泠的手臂,朝许晗做了个鬼脸。 “表姐,干嘛对这丫头那么好?”许晗撇撇嘴,稚气未脱的小脸满是不悦。 澈泠心中自有打算,若是那玉牌给澈澜拿去,南宫灏和澈澜一母同胞,定会看到。澈澜不知这玉牌的价值,南宫灏可不一定。许晗心思单纯,但武功奇高,必会为她好好收着这玉牌。她去北境路途凶险,危机重重,这块可调动江南钱财的玉牌若落入敌手,后果不堪设想。 “两个小祖宗,一见面就不得安宁。”澈泠懒懒地在躺椅上躺下,喊了一句:“景行,把他们两个扔后花园玩去。”景行应声而出,一手提起一个,两人还未缓过神来,便已在空中晃晃悠悠地摇着,倏尔,只听得两声“哎呦”,两人便真的被扔进了后花园。 “景行的身手愈发矫健了”,澈泠躺在藤椅上一动不动,许北辰从门前走到她身旁的藤椅边,伸手将华盖放下,温声道,“暑日中暑了可怎么好?” “日暮时分没有太阳,怎会中暑”,澈泠直起腰板,说道,“该担心的是你自己,我听闻前几年为了治水,派去的几位大臣都险些溺亡。” “那是他们水性不佳。北境齐国凶险之极,天成也一直虎视眈眈。澈泠,我不能随你去北境,你多加小心。”许北辰的言语带着满满的情绪,歉意、无奈、担心心疼。 她与许北辰从小一起长大,北辰和澈瀚更是情同兄弟。北境军营安驻在碧穹峰山脚下,她上碧穹学艺的十年间,他也时常去后山竹林探望她。三年前他回京,也未曾断了联系。 眼前的男子,淡色锦袍上金线刺绣几片竹叶,在日暮时分也不显黯然。他帮她捋了捋鬓间碎发,明眸皓齿,细致入微。 京中传言他“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只是他如今的举动实在不君子。随便进出她的院子也就罢了,还撩什么头发?嗯,一定是因为他把她当妹妹看了,一定是这样。 许北辰的心思她不是不明白,她在情之一字上不花心思但她又不是傻子。许北辰眼睛里的温柔都快溢出来了,她还不瞎。 她想起师尊曾说,北辰和溟煊同月出生,那月,他窥见启明星入尘,落于南楚京城之中。本想一探究竟,奈何启明星王气护体,无法得知究竟是谁。七年后,九天白凤随之下凡,唤醒碧穹之巅沉寂多年的冰龙,冰龙龙首所指之处,是南楚皇宫。恰逢那日她出生异象,骤雨放晴,九鹤飞天。她,身含冰龙之血,九天白凤之化身,与启明星相随,是冰龙的天选之人。数十年来,南楚历代君主碌碌无为,周边列国虎视眈眈,北汉皇室不知所踪。百年前初建国时,也曾周道如砥,也曾河宴海清;如今风云诡谲,战火纷起。碧穹观星,只道南楚气数已尽。她是天选之人,也是南宫氏唯一的希望。 她一生唯一的使命,就是守住万里江山,护住百年荣华。 她苦涩地闭上眼睛,原来青梅竹马情谊深厚,惊鸿一瞥对弈交心,都抵不过所谓天命。她所做的一切都在顺应天命,可是命,难道不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 暮霭沉沉楚天阔。谁道这表面的盛世繁华不是日薄西山前最后的光芒? 她跳下藤椅,一旁的蓝色绣球花开得正盛。 她凝望远方,隐见喧嚣。她的目中无限苍凉,许北辰起身,正欲开口,谁知她转身向门外走去。只听她几不可闻的声音。 “柳城治水,你多保重。” ------题外话------ 即将开启齐国副本!一群人帅戏多的小哥哥正在来袭哈哈哈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穷山恶水出檀郎 檀郎:潘安小字檀奴,古时帅哥称作檀郎。 镖师:古代保镖,保护人旅程安全。 两日后,日上三竿,两辆马车不约而同低调地停在城门口。 澈泠掀起帷裳,只见北堂溟煊端坐在相邻的马车中,玄色锦袍秉节持重,晨光照耀,熠熠生辉。他轻轻吹凉手中的茶,如玉的脸含笑看着她。 她未施粉黛,却清新非常。她仍做一身女子打扮,艾青衣衫,裙摆略无配饰,青丝高高挽起,垂落腰际。他的视线转向她发间,那枚白玉簪仍在,另一边,却是簪上了南延国进贡的桃花凤羽簪。 “公主今日所戴的簪子有些不妥。”他思索片刻,温润开口。 “南延进贡的簪子,从未有外人见过,有何不妥?” 他缓缓开口,直指重点:“桃花玉。” “桃花玉只产自南延国,此事,天下皆知。”说罢,他喝了一口茶,抬眼看着澈泠。 澈泠不以为意,往车上一躺:“若是让人以为我是南延人,岂不更好?” “依微臣所见,公主不过是怕此物被抢而已。听闻承懿大长公主是个极爱玉石之人,而前些日子御赐了一批玉石首饰,公主您拿了上品。”北堂溟煊直言,戳穿她的心思。 澈泠面上有些挂不住,起身卸下簪子,嘟囔道:“那批玉石里我就看中了这个,偏偏大姑姑也看上了。不戴就不戴吧。”说罢,立刻开口转移话题,“去齐国有两条路,直接北上和绕去天成,你选一条。” “直接北上,此路定是凶险至极。公主绕去天成,许是不会有那么多埋伏。”溟煊拿出一张地图,指着偏西的天成国。地图上,墨汁渲染c折痕堪堪,他似乎,已将这地图研究过许多次了。 原来,自己能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分开行动,许是不那么容易被盯上。她一向喜欢用最少的气力做最多的事,没想到,他也如此。她可不想还没到齐国,两人便受伤。 把相对安全的路留给她?正好,也顺了她的心意,可以去天成转转。 “五日时间,可能到齐国国都?”澈泠问道。 “够了。” 澈泠心下了然,说道:“到时,去今墨堂找我。” 澈泠翻身上马。后方似乎传来烹茶声和轻笑声,只听他关切地嘱咐:“公主路上小心。” 马儿一停,她轻声说:“你才要多加小心。” 溟煊晃了晃手中的茶盏。今墨堂,嗯,她去一个医馆做什么?女人心,海底针啊! 澈泠快马加鞭,夜以继日两日夜不休,过了柳城,她才觉得有些许不对。 那匹马要断气了。 “唉,果然还是自家的碧穹飞雪最好。同样是白马,连一点我们家碧穹飞雪的气概都没有!”澈泠想念着自家日行千里气都不带喘的宝贝坐骑,翻身下马,牵着马进了不远处的一处城池——雁城。 白马奄奄一息,内心叫嚣着:我也日行千里的好吗!你家碧穹飞雪产自碧穹百年不出世,一出世就日行万里是我的错吗?两日夜赶了三千里路的人是你好不好! 雁城处于天成齐国南楚三国交界处,属于无国地界。风沙漫天气候恶劣人口不多,夏暖冬凉,别说秋天了连夏天都寸草不生。澈泠一直不相信,不相信的结果就是,她刚进城门,大风刮过,呛了一口沙。 澈泠拿出条白帕子擦了擦脸,强颜欢笑地安慰自己:风沙大证明这边还没开发,民风淳朴啊。顺手拿出条纱布遮住脸,向城内的客栈走去。 说是客栈,连个茶馆都不如。澈泠挠了挠头,觉得贫富差距好像是有些大。 她迈进客栈,立刻有小二迎上来,牵过马,问道:“客官是用膳还是住宿?” 澈泠深感自己说得对:民风淳朴啊你看人家多热情! “先用膳,今日在这里住一晚。” “客官,总共是二两银子。”这荒郊野外的一间上房收二两银子?你还不如去抢得了。 她错了,哪来什么民风淳朴,穷山恶水出刁民! 她板着脸走到一楼大堂坐下。三名男子坐在大堂中央,一名男子背对他们,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她径直走到大堂一侧坐下,将随身的佩剑放在桌上。她挥了挥手,将一锭银子拍在桌上,清声喊道:“小二,来一壶酒,既不要太辣也不要太香,年代必须久要香醇厚重但不能有尘土气。去你们雁城最好的酒楼,切二斤牛肉,牛肉不能太嫩要厚切但是口感不能柴;四个藕圆,肉一定要剁成肉糜不能让我感觉放了肉,不能放葱姜但肉不能有腥味。再炒个土豆丝,酸辣的,必须放朝天椒要够辣但不能呛到我就先这么多去吧。” 她一口气报完菜单,大堂内一片死寂。 小二目瞪口呆地抓着毛笔愣在原地,眼睛都不带眨的。 中央的三人面面厮觑,搁在碗上的筷子动了动。 角落背对着她的男子笑了一下,“扑哧”一声尤为引人侧目。 “姑娘您稍等,小的马上就去”小二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跑去,一个趔趄摔倒地上立马爬起来继续两步一摔。 她铺开腰间长剑,剑鸣清啸,洒下满室清辉。 那三人面色一变,齐齐对看一眼,扬起不怀好意的笑。 澈泠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继续喝茶。 半刻,小二满头大汗地跑回来,战战兢兢地双手奉上一个食盒:“姑娘您看这菜可是合心意。” 澈泠瞥了一眼盒中色香味俱全的菜,淡淡地说:“勉强可以吧,给我送到房里去。”说罢,拿起长剑放回腰间,墨发轻摇,上楼回房。 坐在角落中的男子眸光一动,悄无声息地离开。 雁城之夜,风沙渐息,大雁栖息。 风不似白日那般猛烈,轻柔地催人入梦,不知名的鸟儿扑棱着翅膀掠过。与其说是安详,诡秘倒更为贴切。一股异香在屋内弥漫开来,澈泠翻了个身,恍若不知。熟睡的脸庞少了些清冷,月光照映在她的脸上,透出莹白的光。 房门一声轻微的响动,被推开一条缝隙。一把匕首伸出,在空中乱挥几下,确定没有埋伏后,三道黑影蹑手蹑脚地闪过。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屋内翻找一阵,却无任何收获。 一人大着胆子奔袭澈泠床前,只见她白日佩戴的长剑放于桌上。他兴高采烈急忙回头看向两个同伙,只见那两人还在翻箱倒柜地找东西。他捂嘴窃笑,暗想这两人真是傻瓜,却忽视了一双如水眼眸清澈明亮,眼眸半睁目光炯炯有神,毫无半点惺忪睡意。她看破那人的窃笑,无声地勾起嘴角。 他双目放光,搓着手暗自高兴地看着长剑。澈泠指间银针弹出,快如闪电,一道银光划破夜的深沉。那人闷哼一声,四肢瘫软,白眼一翻,无声倒地。 “老三你怎么了?”另外两人似是听到一声闷响,连忙赶来。两人只见两道银光飞快闪过,直冲面门,只觉得眼前一黑。又是两声闷响,那两人同样四肢发软,双眼蓦地睁大,恍如被无形的手扼住咽喉,瘫倒在地上,头一歪,气绝。 一模一样的三枚银针,一模一样的死法,一模一样的正中咽喉,此手法,有道是碧穹秘诀中的飞雪扼喉。 “还以为是什么人,三个街头无赖。也配死在我银针之下?”澈泠披衣下床,将长剑扔在三人尸首旁边,冷嘲道:“不过是一把赝品,真正的剑哪会让你们碰到?” 又道:“不过这迷香倒是不错。”她拿出一块方帕,隔着帕子拎起其中一人的袖口,拿出一袋香料。她用手扇闻,点了点头:“虽然对付不了什么高手,但要去寻常地方偷个东西也是可以的。” 她将香料收回怀中,向窗外喊道:“景行啊,别为难人家公子了。” 景行应声退下,一个男子掀开窗棂,她向外看去,却不由地愣了神。 他立于窗前,背影清瘦笔直。玄色锦袍,衣袂宽大,轻轻摆动;银线云纹,在月光下流光溢彩,微光粼粼。明明身姿颀长,锦衣玉袍,本该气质雍容,一室的光辉清华,却抹不去眉宇间黯淡之色。 可他着实生得俊朗,清泉一般的深邃眼瞳在黑夜中亦是如此幽深,宛如漆黑的海夜中灯塔闪烁的星星点点的光亮;恍若波涛翻滚黑云压城下东方的一抹晨曦白光。他的脸色苍白,像极了碧穹之巅呼啸着的风中翻涌着的冰雪。 是她错了。 穷山恶水出的哪是刁民啊,出檀郎啊! 她心中已经想好了怎么开口:公子你年方几何家中父母身体如何平日喜欢做什么是不是尚未娶妻有没有心上人 啊不对,这样有失身份 于是她往桌旁一坐,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说:“你武功还不错。”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如此不端庄的动作偏偏感觉肆意洒脱,嗯果然还是要看脸。 “姑娘过奖了,姑娘方才那三枚银针使得行云流水杀人无形,在下佩服。”他朗声开口,声音也是同样的清润好听。 “多谢公子一直在我屋外守着了。”从一开始她就感觉到屋外有人,和白日角落那人的气息一模一样。 “不知姑娘师承何派?”他也不觉得自己夜闯女孩房间有什么不对,也倒了杯茶径自喝起来。 澈泠眼皮跳了跳:你们这些长得好看的男子都喜欢跟女子独处?不是在画舫里就是在院子里,现在还来了个在客栈里的。 可见君子什么的都是假的! “这么关心我师门,公子是江湖中人?”澈泠挑眉问道。随即话锋一转,道:“我一个姑娘家,去北境办事当然要学点功夫。没有师门,那三枚银针是我家请的镖师教我的,就是外面那位。” 外面的景行打了个喷嚏。 “白日我见那三人不还好意,怕不是想劫财或是劫色。于是便擅作主张来看看姑娘,姑娘没事便好。”男子淡淡说道。他想起什么,问道:“姑娘说要去北境?是齐国还是天成?” “去齐国国都。”澈泠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 “我就是齐国人。多年在外,此次要回齐国上京探亲。姑娘只有一位镖师,恐是不够。不如”他低头片刻,有些腼腆,看得澈泠眼皮有跳了跳。“姑娘与我一道走吧。” 她欣然答允:“劳烦公子了。公子既是上京人,去了上京还要多照拂小女。时候不早了,明日一早我就要动身,公子意下如何?” “我也是明日一早动身。”听到她答允,他深邃的眸更为明亮。待他走至门前,她似是是想起什么,问道:“还未请教公子名姓。” “我姓康。名少祺”男子答道。 “也冒昧请教姑娘名姓。” “我姓赵。单名仙鹤的鹤。” 康少祺,齐少康。赵鹤,鹤昭。 ------题外话------ 齐国副本正式开启了!看到我们少康有没有心动的感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进贼手了 次日,天方大亮,康少祺的房门便被敲响了。 康少祺拉开房门,见一位俊俏少年站在他面前。睡眼惺忪本就不清醒,康少祺揉着眼睛问道:“这位小公子有何事?” “康公子,是我。”澈泠指着自己的脸,对自己男装的扮相很是满意。 “赵姑娘。”康少祺恍然,面无表情地往回转,“还劳烦姑娘稍等片刻,我一会儿便来。” 澈泠看他神色冰冷却也不恼,只是否定了自己昨日的感觉。他邀她同去上京那一刻的神情绝不是腼腆,必是察觉出了什么。继而,她向楼下走去。不知从哪儿找出把折扇,扇面一晃,笑盈盈地问道:“景行啊,你说我这男装如何?” 景行抽了抽嘴角,十分违心地说:“姑娘这身男装甚好。”澈泠看着他,很是庄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也觉得甚好。”说罢,挥动着折扇向楼下走去,还特意放慢了步子,好自我欣赏自己第一次穿南楚京中很是流行的男子锦袍。 景行看着自家少主一脸“姐姐我肤白貌美扮起男装肯定风流倜傥登顶南楚”自我陶醉地把折扇摇得花枝乱颤,这厢瞅见楼下几个小姑娘两眼放光,小心肝抽搐了一下,开始自欺欺人:我家少主是正经人! “正经人”往长凳上一靠,对着旁边的小姑娘眨了眨眼。只见她发带轻扬,青衣风流,眉梢轻挑,手执一把折扇,半掩面,眸如星辰眼波流转,端得是清隽洒意。惹得几个小姑娘脸庞薄红。 景行捂住自己的眼睛:没眼看啊没眼看 康少祺轻咳一声,缓步走来。扫了一眼几个春心萌动的小姑娘,见她脸庞扬起,笑容看起来甚是纯真,淡淡地说:“该走了。” 澈泠从登上起身,笑得愈发肆意:“等你好久了啊。” 几个小姑娘甚是失望地走了,嘴里嘟囔着:“这么俊美的公子竟然是短袖啊” 景行继续捂脸我和她不熟,真的。 三人行至马厩,一匹白马和一匹黑马正慢悠悠地嚼着草,另一匹黑马离得远远地,一脸嫌弃扬起马头不屑地舔了舔面前的草。 这画面看上去莫名诡异 三人将马牵出,只见康少祺拍了拍那只高傲的黑马的头,嘴动了动,说了些什么。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人有什么样的马。 她端坐在马上,康少祺也骑马过来。他看着景行远远地跟在后面,问道:“姑娘的这位镖师一直是这样跟着姑娘?” 澈泠还未开口,他又道:“我忘了,姑娘昨夜的那三枚银针,无惧等闲高手。” 两人无再言,打马出了雁城。 不多时,行至一分岔路口前:偏西的那条可达天成边界,偏东的那条是一片沼泽湿地。 雁城气候恶劣,可那片沼泽湿地地域辽阔,山朗水润,却是天下少有,故有千只大雁候鸟栖息于此。传言数百年前楚汉之战,北汉名将齐朗一生钟爱大漠孤烟c风沙浊酒,行军至一座城池,甚爱,嘱咐随行将士身死之后定要将自己葬于此地。其精魄便化为山水,便是这一片湿地,那座城池是雁城,他的后人便是如今的齐国国君。 澈泠对于这个传言深表怀疑。 这也太扯了吧!明显是他们齐国人编出来的! 无论如何那片沼泽定不能走,所以必须西行绕去天成,再北上齐国。 而偏西的那条路,通向天成边界的森林。荆棘丛生,野兽潜伏。 俗话说,边界没有什么好环境。 在岔路口前,两人对看一眼,康少祺指了指偏西的小径:“过了这片森林便是千里雪岭,再向北,就是齐国境内了。” “还劳烦康公子领路,我不大识路。”澈泠微微颔首,跟在康少祺后进了森林。 “这颓日之林时常有野兽山盗出没,姑娘要多加小心。”初进林中,康少祺便回头提醒她。 “颓日之林?”澈泠闻言,若有所思,“就是当年困住南楚三万大军的林子。” 康少祺扭头看着她,幽深的眸中透出审视的意味,眉宇间的黯淡之色褪去,染上惊诧。 “姑娘学识渊博,如此久远的事都知晓”,不过是一瞬,他惊异的神色消散,“那姑娘可知这林子为何名曰颓日?” 澈泠扫过前方的一棵平平无奇的树,见他似并未注意到,语气如常答道:“因为身处在这林中的人,不论何时抬头看天空,总是夕日不见朝阳。”眼见要行至那棵树,她话锋一转,身形微微一偏,继续道,“大抵是因为” 话言未落,风声猎猎,无数尘埃砂石漫天席卷而来。数粒石子直冲两人面庞,澈泠早有准备,身形一偏,伏身趴于马背上,堪堪躲过。几声响动,石子叩击嵌于古木之中。康少祺面色大惊,随即抽出腰间宝剑,在空中飞快地挥舞,挡开石子。 澈泠眸子眯起,这章法 不等她仔细斟酌,几枚匕首飞箭凌空袭来。两人侧身躲过,只见那暗器横冲直撞,撞于古木之上,却又被弹开,继而以更快的速度变换角度从侧面飞驰而过,留下卷起的树叶和割破空气的飒飒之声。澈泠凌空腾起,卷动衣袂,堆积的树叶被疾风卷起,风云涌动。腰间长剑出鞘,寒芒四射,剑气如虹,可振天地。 康少祺早已收回宝剑,穿身于刀光砂砾之间,身形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掠过。在细微至极的空隙间穿过,惊若游龙。明明悄无声息杀气四伏的暗中埋伏,他却处之泰然,沉着应对,连气息都不曾变过半分。 这般的沉着,这般的自信像极了一个人。 当最后一枚暗器无声落地,两人轻踏于古木之上,空中一个翻身,又端坐于马背之上。 两人对视一眼,杀伐之气更甚于方才暗器逼人。 澈泠勾起唇角,正欲开口,却听见前方森林尽头隐约传来一声闷响。 两人齐齐一惊,有人中了埋伏。 顾不上相互盘问,齐齐打马飞驰前去。 一路上未有埋伏,不到一炷香之时,一个巨大的坑洞出现在面前。 坑洞中一名少年,紧紧攥住坑洞边颤颤巍巍的细藤,坑洞底部,是闪烁着寒光刃如秋霜的无数利刃。她扫过少年腰带上的苍鹰图腾c墨玉令牌和他手中的二月弯刀,眼见那少年慢慢向下滑去,她也不着急救人,在坑洞边席地而坐,两条腿晃来晃去的,开口道:“这颓日之林的夕阳真好看。” 康少祺一个趔趄差点儿栽下去。 那少年恨恨的道:“你有没有好生之德啊!我要掉下去了啊喂!”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不是上天,为什么要有?”澈泠直接从旁边拔了根草,向下欲挠少年的脸。 “我告诉你别碰我啊,我我是燕家庄少主燕彦辰!”燕彦辰一个激灵,情急之下报上名号。 话落,燕彦辰却再坚持不住,细藤滑落,他也随之向下坠落。方其时,澈泠翻身趴下,伸出手拉住了他的左手。 康少祺见状,也伸出手拉住他的右手。他余光瞥见澈泠伸出的手,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骨节分明,手心织上薄茧。这样的一双手,若在寻常大户人家,应当穿针刺绣,抚琴作画。可她如此的风骨才学,只怕没那么简单。 燕彦辰拉住他二人的手,终是上了平地。他抹了抹头上欲滴的汗珠,拱手谢道:“彦辰多谢两位仁兄救命之恩。” 澈泠很是大度地挥挥手,道:“燕少主不必客气。”又补上一句:“其实我是女子。” 燕彦辰撕下外衣的衣角布料,正要包扎伤口准备打结。闻言惊愕地抬头,一个用力整片林子里回荡着燕少主的惨叫。 乌鸦惊起,扑棱着翅膀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嘶哑的声音久久回荡在颓日之林上空。 少主对少主,狭路相逢,谁怂谁尴尬。 燕彦辰一个劲儿地倒吸凉气,只听一旁澈泠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我正愁这暗器委实凶险,多谢燕少主帮我们挡暗器了。” 燕彦辰努力睁开一双纯真无邪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两人你们说什么我听不懂。 可怜天下小字辈前五的燕小庄主,进贼手了。 ------题外话------ 彦辰是我最爱的男配了!明天进上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就是你了(一) 可怜的燕小庄主连着接受两次打击,愣在原地不敢吱声。 澈泠叹了口气,收起玩味。只是抬眸望着树林上空的夕阳,细眉颦蹙,一双眸中一夕桃花凋谢,眸中的万千星辰隐匿于无尽暮霭之中。 这个林子的阵法,已被人改动过了。 是什么人,如此无所不用其极?几乎将其改为一个死阵。 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林林总总的景象,儿时父王的教诲,手札中记载的图画 诡秘的夕阳,嘶哑的鸦声,疑点重重的古树 父王,为什么跟你当年说的不一样?我该怎么办? “姑娘啊,我还着急着回家呢!怎么出这林子啊?”燕彦辰包扎好伤口,向澈泠嚷嚷道。 “这是天成的颓日之林,我自然是不知怎么出去的。”澈泠靠在旁边的一棵树上,满脸都是无奈的神色。“燕少主是天成人,应当是会的吧。” 燕彦辰抬头瞪着她,白净的脸上沾了些许泥土灰尘。稚气未脱的小脸有些扭曲,他挠了挠头,说:“这林子我本是会出去的” 康少祺看了他一眼,等他的下文。 澈泠偏着头,饶有兴趣地像一匹饿狼看羊羔的眼神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他吞了口唾沫,继续说:“但是阵法被人改了我就不会了” 他还没说完,随即“哎呦”一声,一记爆栗敲在他头上。澈泠冷着脸,头也不回就往回走。 “会把人打傻的你知不知道!”燕彦辰两眼含泪,抽着鼻子向澈泠的背影喊道。 康少祺观察了半天天象,闻言,扭头说道:“以燕少主现有的才智,想要再打傻一些委实不易。”说罢,跟上澈泠。 燕彦辰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想着自己现在身受重伤无依无靠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进贼手就进了吧。他一咬牙一跺脚,也跟了上去。 康少祺跟着澈泠回到两人遇袭的古木前,绕了一圈也没看出这棵树究竟有什么不同。他皱眉,问道:“和这树有关。” 澈泠并未回答他,只是上前,用手指敲了敲古木枝干。古木树干中空,传来铎铎清脆声响;枝干如金属坚石,双指叩于木上有酸痛骨裂之感;树干光滑清凉,兵器暗箭击于木上却被弹开;枝干遒劲,纹理深刻。她抬头看见茂密的树林停僮葱翠c浓荫蔽天,这古木的一枝枝桠向无尽的苍穹伸出,与另一棵树的藤条相缠,连成一脉细细的藤条绳。那藤条绳实在太细,又在万千树叶的背景之下,她竟是忽视了。 她腾空而上,坐在藤条上。藤条能承载的重量有限,她坐上去后,猛烈地摇晃着,再不容另一人上来。 她眯起眼,看见颓日之林阵法中的夕阳。火红地染遍了穹顶。 父王说,在颓日之林的穹顶下,千万不要相信那所谓的夕阳不改。 澈泠,不要看你在颓日之林所看到的天,那是无数闯林人的鲜血染红的。 人最容易相信的,是自己的眼睛;人最难相信的,是自己的心。 阵法可改,阵眼可换,但数百年前天成国主所创的颓日假象无人可改。颓日之林的一切,都由夕阳所生,都随夕阳所动。 她迎着夕阳,夕阳透过藤条摇晃所出现的唯一的缝隙,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她竭力保持着立于藤条上的姿势,向下喊道:“快!挪走光影对应的东西!” 燕彦辰闻言,先行一脚踢开了光影照映下的一枚石子。石子移位,头顶的夕阳骤然消失,鸦声也随之消散。夜幕降临,他们不过是在一片寻常的林子里。 澈泠从树上跳下来,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还不快谢谢我!” 她仰起头看着漆黑的天幕,和当初父王去时的那天的夜幕,一模一样。 父王您看到了吗? 父王,你教过我的我做到了;你没告诉我的,我也做到了。 鹤昭没有给您丢脸。 父王,鹤昭好想你 康少祺面色如常,却掩不住幽深眸中的惊叹。 燕彦辰被她打趣时的郁闷一扫而空,清澈精致的眼睛都放着光:“姑娘你也太厉害了吧!”又说,“姑娘你家有兄长?没有的话,我认你这个妹妹了!” 澈泠拍了拍他的头,说:“燕少主我今年十七,应该比你大。” 燕彦辰一脸失落,随后又很兴奋的说:“当姐姐也是可以的!” “我家一位嫡亲兄长,堂弟无数至少十个,表弟,嗯,会少一点” 燕彦辰摆摆手,不认了不认了,什么家庭啊这么多人。 一路上无人说话多是无聊,燕彦辰问道:“你们去哪国?” 澈泠累了一天懒得搭理小孩子,康少祺回道:“去齐国上京。” 三人行至千里雪岭脚下,彦辰说:“再往前就是我燕家庄了。如今我爹娘和爷爷在外拜访老友,两位若时间不赶,就在燕家庄歇一晚。” 澈泠思量着与北堂溟煊的五日之约,想着时间应是赶得及,便欣然答允。 康少祺看着身旁明眸皓齿却又让人捉摸不透的女子,也颔首谢过。 千里雪岭下,寒风瑟瑟,风云将起。 ------题外话------ 555只来得及更到上京前夜,明天我更上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就是你了(二) 燕彦辰是个很实诚的孩子。 把最好的客房给了澈泠,得知她是南楚人之后,还吩咐做了南楚的膳食给她送来。 然后就死皮赖脸地一个劲儿地问她怎么破那个阵法。 澈泠边啃着排骨边含糊不清一本正经地说:猜的。 碧穹少主对燕家少主,第四回合,四比零。 吃到一半,燕彦辰问:“诶那个哥哥不来吗?” “他性子不大好,我们吃我们的。”澈泠面色一动,随即继续啃排骨。 酒足饭饱,燕彦辰开始犯困。人一犯困就开始胡乱说话,于是彦辰打了个饱隔,说:“其实赵鹤姐姐我我觉得你很像我见过的一个人” 澈泠不说话,就当旁边有个蚊子哼。 “那个人是我见过武功最高的人不对还有一个他俩差不多” “但那个人是碧穹少主是个男子” 澈泠开口了,保持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品质。她说:“我就是碧穹少主啊。”旁边传来燕彦辰的鼾声,伴随着池塘蛙声,此起彼伏,好不“悦耳”。 她满意地点点头:“碧穹的寤寐香,能撑一个时辰,彦辰你确实厉害。” 她唤来下人将燕彦辰扶回房,来到窗前,说:“景行,别和齐公子打了。” 屋顶上的两人停手,康少祺破窗而入,站在她面前,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景行见状,抽出长剑架在他的脖颈上。 澈泠不答话,只是说:“我和你想的一样。将自己的名字倒过来,作为化名。康少祺,齐少康。”她使了个眼色,景行收回长剑退下。 齐少康幽深的眸中异光闪烁,口中轻声喃喃道:“赵鹤,鹤赵”他猛地睁大双眸,不禁失声脱口而出:“你是鹤昭公主?” “是,鹤昭公主。也难得齐国王室还有人记得。”澈泠彬彬有礼地伸出一只手掌,微微颔首道:“南宫澈泠。” 他惊愕地伸出手,却被澈泠反手握住他的手。沉默片刻,他才开口:“齐国二皇子齐少康。” 澈泠闻言,松开他的手,很是满意。 “是看到那把剑时盯上我的?”半晌无言,澈泠却先开口问他。她微微一笑,露出细白如珍珠的牙。 他看着身侧女子露齿一笑,恍若明珠璀璨,为整个屋子铺上一层淡淡的星光。 “是,”他扭过头去不再看她,补上一句,“从前在师尊的手札中见过那把剑,只道你身份必定不凡,却没想” “公主似乎骗了我,”想起澈泠说自己没有师门,算起账来,“听闻公主师承碧穹峰。” “我不是有意骗你的。女孩子出门在外,要要小心啊。”某师承碧穹杀人无形身手敏捷的公主殿下大言不惭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说道。 “那你师承何门何派啊?” 齐少康不言,她淡淡一笑,没有深究。 “这样问下去没完没了的,”澈泠顺手拿了案几上的一个苹果,含糊不清地提出抗议。“再问两个问题,本公主要睡觉!” “那公主来齐国,所为何事?” “你连师门都不告诉我,这个问题”澈泠大口大口地啃着苹果,表示自己知情权严重受到侵犯。 “公主下面想知道的,就与我师门有关。” 澈泠不禁失笑,他还是很聪明的。 “齐国大将军慕容敖,掌控齐国军权,控制齐国王庭,毁我南楚暗线,勾结北汉余孽,布兵边界,图谋不轨。”澈泠扔掉果核,“咔嚓”一声,完整的果核已成两半,她眼中的明丽渐渐褪去,结上一层冰霜,与窗外千里雪岭千年不化的雪遥相呼应。“此桩桩件件,皆危害我南楚河山,此人,该杀。军权,该夺。”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眼中冰霜凉薄,令人见之惊骇。清瘦单薄的肩膀,要扛起国家兴亡的重担;清冷含怒的眸中,却有着坚定无畏的信念。 这该是怎样的经历,才能铸就这样的人? 他本以为南楚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公主,本应是娇纵非常,没想到是这样的桀骜不驯却心思深沉。 “那你打算怎么杀人夺权?”静默许久,久久不开口,他的声音不免有些喑哑。 澈泠不动声色地沏了两杯茶,随后,一脸坏笑地托腮看他。“那就看二皇子配不配合了。” 齐少康正喝着茶,闻言差点尽数将茶喷出来。他说:“我非嫡非长,不得父王宠爱。我今年二十有三,还只是一个没有封地的虚名王爷。” 原来是这样。 他的武功c容貌c气度c谋略都是堪称顶尖,恐是连她的太子堂兄南宫灏都难以相比。这样出类拔萃的男子,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何他眉宇间总有抹不去的黯淡颓然。 非嫡非长,不受宠爱这样的男子生在帝王家,若他的父王是贤明的君主倒也罢了。只是他的父王,如今被慕容敖控制的齐国君主,齐墉——篡权弑父谋杀亲兄,表面心狠手辣,内里胆小懦弱,昏庸无道偏信佞臣!早在他还只是一个王爷时,便有人戏言他人如其名:墉音同庸,墉王墉王,昏庸王爷,昏庸齐王! “人的命,就是天注定。只可惜我无能,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他的语气中,满是自嘲的意味,好看的眉眼微微抽搐,嘴角清晰可见地在抖动着,眼角噙着泪,眼中含着恨。 “母亲?” “我的母亲,到死,都只是一个嫔。除了我,没有人记得。”他望着窗外漆黑的天,黑云被风吹动,遮住了千里雪岭上空寥寥星芒。左腮覆上一块软滑的布料,他转头,却见澈泠拿着一方锦帕正轻轻为他拭去滑下脸颊的泪。 很多很多年以后,也是这样一个漆黑无星的夜,在一个冷清寒凉的屋子里,他执着白玉杯,桌上放着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他想起那个明丽坚强的女子,为他拭去眼角的泪。 她说:“人的命,从来就不是天注定。” 她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古来君主大多非嫡非长,也能成就一番事业!” 最后,她望着天幕,淡淡地说:“好歹你还有娘亲。” 他想起什么,一时无言。 “南楚不希望与齐国相抗,至少,在齐国还姓齐的时候不希望。”半晌,澈泠才正色进入正题,“扶持齐国王室,生擒慕容敖。” “那公主打算扶持谁?皇子还是宗室?” “齐国王室我了解个大概,最受宠的大皇子和五皇子都是不堪大用之鼠辈。剩下的不是太傻就是死了。看来看去,只有你了。”澈泠打了个响指,点到了齐少康。 齐少康:“我” “别说了就是你了,明天早上把你们齐国大大小小各种事宜以及你能掌握的情报暗线亲信大臣统统给我交上来!本公主要睡觉了!”澈泠一声怒吼,外头的梧桐树叶颤了颤落了。 齐少康撞到南楚长公主睡觉时间,灰溜溜地准备回房,就听到已经把脸埋在被褥里的某公主闷声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师门呢!” 他的眸中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他轻轻答道:“家师,破云剑传人云升。” 澈泠头一歪,睡着了。 只听她梦中喃喃自语:“云升那老头子啊” 他淡淡一笑,回房。 ------题外话------ 莫名喜欢少康(捂脸)!1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谁家侍卫 次日天蒙蒙亮,澈泠便牵着马准备启程。 燕彦辰蹦蹦跳跳地到燕家庄门口来送她。天真无邪的燕小庄主依依不舍双眼含泪地两只小爪子一出一收,塞了个东西到她手里。她定睛一看,是昨日他腰间的那块墨玉牌子。 “鹤姐姐,中秋我要去南楚参加碧穹论武,姐姐你到时候来找我玩啊!”彦辰吸了吸鼻子,澈泠浑身一抖想着这孩子用不着这么舍不得我吧?彦辰继续说:“我一时找不到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就这个苍鹰佩,先给你吧,到时候记得还我啊姐姐。我一直戴在身上的”话还没说完,摸了摸玉佩已经,澈泠瞧着他眼中都开始闪泪光了 彦辰你不至于吧你家你找不到东西也就算了送人个玉佩你哭啥啊说白了就是小朋友暑假在家要找人玩啊说的怪憋屈的 澈泠生怕彦辰那孩子再看下去估计就给把玉佩收回去了,她衣袖往回一收,笑吟吟地说:“燕少主放心,中秋我回南楚请你吃月饼啊。” 于是燕少主开始想月饼 齐少康见此,含笑摇了摇头,打马跟上澈泠。 澈泠微微回眸,寒冷彻骨的湛蓝渲染了辽远天穹,凌厉豪迈的苍鹰掠过皑皑山巅。千里雪岭千年不化的冰雪与洁白的绵云一色,她似乎听见飓风夹杂着冰雪呼啸奔腾而来。在那绵延冰冷的山脉后面,天成国傲立于世。 燕家庄,天成,我们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她的手伸进袖中,掂了掂传说中的苍鹰佩。 据说是天成贵族身份权势的象征,苍鹰是天成国之图腾,至高无上,尊贵无比。墨色纯正无染,在阳光下映出淡淡的青黑色;玉触手温凉,纹理清透。 澈泠叹了口气,彦辰啊,要不是跟你比试过就这个心智健全程度我是绝对不相信你能当燕家庄少主的。 燕家庄老庄主是彦辰的爷爷,那一手的二月弯刀耍的,连她师尊都说好。 彦辰他爹委实不是什么正面人物,结交权贵攀附皇室不说,就那人品唉,不配习武。 还好彦辰是个不错的孩子,和她家许晗有点像,但武功还是比许晗高那么一点。许晗的单纯,是自小被大姑姑宠出来的,皇城脚下成长的孩子,要说有多单纯她是不信的。彦辰多年行走江湖,到底是多了一份义气,多了一些热血,多了几分豪迈,少了几分尘世浊气。 身旁的齐少康递给她一张纸。是昨晚她管他要的那张。 “我帮你,不是为了皇位”,齐少康在一旁低沉开口,多了几分熟稔。“我外祖一族皆为慕容敖所杀,我离京当日便发过誓,必亲手屠之,以慕容敖之血祭外祖全族。”他双拳攥紧缰绳,隐约可见血痕。眼中血丝似熊熊火焰燃烧,狰狞含怒。周身气息骤然跌至冰点,千里雪岭的冰雪怕是也不过如此。 澈泠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是淡淡地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帝王之路,我不会强求。” 少康悲愤地点了点头,沉浸在恨意中。 “再说了大家都是文化人,别动不动说要杀人。听着怪血腥的。” 齐少康身子一歪差点摔下去。 她是不是忘了前些天杀人最多的就是她自己? 看着澈泠风轻云淡不慌不忙悠哉悠哉的样子。好吧,这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 一路上畅然无阻,午时,已来到上京城门口。 澈泠端坐在马上,日头正盛。她抬头眯眼看着城墙上金灿灿“上京”俩大字,只见城门口人群熙熙攘攘c车水马龙,黄发垂髫c拖家带口c妇孺老人人独行形形色色的进城人马,倒是比往常南楚京城还热闹。 “你们上京是不是有什么活动?城门口这么热闹?” “大概是将要举行文武科考了,我多年不回京,我也不大清楚。” 朋友说真的家里要选个文武状元出来你都不知道,你确定你给我的信息没错吗 “近年的文武科考都是慕容敖主持,我确实不大清楚” 澈泠轻咳了一声,转开话题,问道:“你家人知道你回来吗?” “大概知道。” 她还是重新去让颜姝调查齐国王室好了 “你若想进王庭接近慕容敖,文物科考是最好的机会。”齐少康转头向她说道。“报名怕是早已截止,但三品以上大臣有权随时添加考生。” “我虽离京多年,但外祖门生遍布朝野,你若有意参加,便遣人来告诉我。”齐少康扔给她一个扳指,她瞧着这扳指碧绿清透,刻着一个小小的“康”字。她收起扳指。 “你若想好了,便遣人拿着这扳指到康王府。公主殿下多保重。”进了城门,在上京最繁华的街口,两人暂别。她看着齐少康牵马缓缓离去的玄色背影,握着那枚扳指,嘴角无声弯起。 他很聪明,知道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应该低调无闻c与世无争。 只是,帝王之术,远不止于此。 她打马来到今墨堂前,看诊的病人一直排到对面的药方还转个弯。她下马,不经意地抖出一块锦帕擦了擦手。立刻上前一名白袍青年躬身请她进堂。 今墨堂,是洛阳安氏的产业。要说这慕容敖真是愚笨,城中最有名的医馆药店是南楚的,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竟都没能发觉。 她快步走进今墨堂三楼,一个清润温和的声音传来,略带笑意:“公主比我想得要慢一些。” “路上遇到点事儿,还救了一孩子。”她看了某人一眼,没好气地答道。 “燕家的小少主确实值得公主去救。”北堂溟煊看到她袖中的苍鹰佩,说道。 “你对齐国王庭,可有了解?”澈泠在他对面席地而坐,将下人送来的茶一饮而尽。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长发用一条发带束起,身上艾青长袍自是极好的料子,只是看着低调无奇。她托着腮,若有所思,若是忽略掉她盘腿坐下饮茶如水牛的气势,这活脱脱就是一个儒雅少年的模样。 “公主您注意点。”景行撇开头去,轻咳一声,提醒澈泠。 澈泠撇撇嘴,轻哼了一声,慢腾腾地挪正姿势。 “齐国王庭吗略有耳闻。只是公主,你可有想好怎么进齐国王庭?” “进上京的路上,我听闻近日上京举行文武科考,是慕容敖在招亲信”,她抿了下嘴唇,微微深吸了口气,拿出齐少康交给她的纸,“我在雁城碰到了一人。互相坦白了身份,向他讨要了齐国王庭的信息。” 北堂溟煊剑眉微挑,很是讶异。却不接过宣纸,问道:“齐国王庭的人?” “齐国的皇子,他愿意帮我们。” 她本以为,北堂溟煊会问她那人的条件,却见他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便劳烦那位齐国皇子了。” 她微微一怔,却也欣然答允。他看着她正欲下楼,听见她的声音传来:“你的伤还是找人来看看吧。”她的声音随着她下楼的脚步,渐渐远去。片刻,一名医者上楼来,躬身挽起他的衣袖,为他上药。 让他到今墨堂来等,难道是料定了他受伤了不会请人医治? 没想到她还挺会关心人的。 澈泠转身下楼,一名小厮跑过来,悄声说:“安公子在后院。” 安知闲正打理着在院中曝晒的草药,院中弥漫着淡淡的苦涩和清香。阳光斜斜地映下来,微笑的尘埃在空气飞扬,他宽大的衣袂轻轻摆动,无数尘埃满天飘扬。他宛如天上谪仙人,行云流水地打理着草药,一切尘埃都远离他而去。 她懒懒地靠在景墙边,安知闲径直走过来,不由分说按住她的手腕。 “虽是些皮外伤,也得好好将养着。”不多时,安知闲松开她的手腕,从袖中拿出一瓶药,“每日涂两次便好。你的内伤不见起色,待会儿我熬些药,记得喝。” 澈泠收回手腕,语气一如既往地慵懒淡然:“内伤不妨事。” “想要得武状元,没你想的那么容易。”安知闲不理她,回去打理草药。 她耸了耸肩,轻轻一笑。正欲离开,安知闲说:“蜜饯放在老地方,自己去拿。” 她脚步一顿,快步跑了出去,脚步声比来时要轻快许多。 澈泠回到三楼自己的屋中,她便让景行拿着那枚扳指去了康王府。 不多时,景行回来,她知道事已办妥。只是随行的小厮多嘴无意间说起:“好说是个王府,怎么连咱们今墨堂后院都不如。” 她闻言一怔,手指下意识地轻叩琉璃桌,只是吩咐着说:“先下去吧。” 入夜,三盏烛火摇曳不眠。 寅时披衣起身,方才发现满池莲香。 后日便是文武科考。景行参加武考,北堂溟煊参加文试。 当举荐的文书送来时,她方才知道,齐少康竟然找了朝中三品大学士啊!有名的一代鸿儒陈老先生,人家是文人,但是一腔热血也很关心军事的!人家厉害的不是官职是名气啊!连她师尊都千里迢迢来听讲的啊!人家早就想远离庙堂了,奈何慕容敖需要个有名的老人家帮他撑场子,当年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求陈老先生留下的。高官厚禄人还不要,放话说就当个三品学士挺好。 齐少康你要不要这样刷新我对你的认知啊 随随便便找个人就这么厉害还要我来齐国收拾残局干嘛呀这个阵容我觉得我就是个来拖后腿的呀 澈泠呆呆地看着文书,北堂溟煊很是坦然地接过,问道:“景行去参加武考,那你怎么办?” 澈泠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说:“我自有办法。” 本公主自有办法不费钱不找后台,就让那慕容敖给我个官儿当嘿嘿嘿嘿 来到比武场,澈泠拿出陈老先生的文书,宫里来的小太监恭恭敬敬地把她和景行请到比武场两旁专为官员贵胄而建的诸星楼上。 澈泠施施然坐下,不急不慢地喝着茶,高楼一片谈笑声。午时,最前方高台上的两门大鼓被敲响,谈笑声止,只闻得鼓鸣钟磬。除却几名官员,众人齐齐跪下,拜见慕容敖。 这排场,这架势,和皇帝有什么区别? 慕容敖环视四方,他站在观星台上居高临下,千万人齐齐匍匐躬身,仿佛他一人在云端,众生如蝼蚁。“王上近日身体欠安,着我等来主持武考。”众人无声无异议,近十年的武考都是这么过来的。 慕容敖满意地点点头,一挥战袍,就这样在观星台主位上坐下了。 众人无异议,也回位坐下。 礼部的官员抖开名单,扯着嗓子开始报名字。 “第一轮” “第二轮” 今日实为武考的最后一场,然而澈泠她有后台,别人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打到最后,景行直接进决赛。 齐国武考与别国不同,类似于擂台式。虽然对第一个上场的人不公平,但若是先上场都能打到最后,也无人会不服。所以第一个上场的必定是前几轮表现最为出色之人。 果不其然,第一轮上场的那名汉子打得很猛,张牙舞爪地挥舞着大锤子很是凶残。景行排在中间,就快要到他了,她是一点儿都不担心。 要是碧穹武堂堂主都被打败了,那碧穹弟子怕是会铲平那人老家。 “下一位”,礼部官员的嗓子哑了又换了一个嗓门儿更大的,“陈老先生门生景行。” 众人面面相觑,陈老先生啥时候收了一门生还会武功? 这传出去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集在景行身上。景行一个翻身,从高楼轻轻落下,一身黛色短袍,袖口微收,略有紧身。身姿修长挺拔,苍劲如竹,全身上下不闻气息,无一空门,慕容敖眼眸眯起,大量起这个少年。 他行云流水地做了个揖,抽出长剑,众人俯视剑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盤卧。有道是上古名剑,名曰龙渊。 只闻“叮”地一声,龙渊剑与一对铁锤那大汉的一对铁锤相撞,火星四射。电光火石之间,只见那一对铁锤生生脱手而去。那大汉不甘,一拳挥来,景行丢了龙渊剑,赤手空拳交起手来。身形追风蹑景,那大汉向来以力取胜,没想到力气上不占丝毫便宜,形态迟缓更为相形见绌。眼见身影一闪,大汉眼花缭乱,景行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景行一拳袭来,隐有风沙呼啸,这一拳直直地停在他心口一寸之处。 大汉一愣,俶尔,诸形楼上爆出一声喝彩:“好!” 景行躬身一礼:“承让。” 五招,解决。 武考继续,景行势如破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基本上三招就把人家打得灰头土脸仓皇而逃。看来第一个大汉武功真的很不错啊 最后一个长得很白净的公子直接剑一丢,说道:“公子武功当为我中第一。” 慕容敖大笑着起身下台,说道:“不愧是陈老先生举荐的!景行公子啊这武状元” 景行微微一躬身,却说了一句让众人石化的话。他说:“慕容将军,鄙人不过是我家公子的一名侍卫,论武功,我家公子远在我之上。” 慕容敖大惊,问道:“你是谁家侍卫?” ------题外话------ 这几天一直在看原文书木有时间更啊真的原文书要我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