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不高兴》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流不尽的思念】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整理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江雪不高兴[刀剑乱舞] 作者:长空无双 文案 CP鹤雪 这对拉郎可萌~来吃窝一发安利! 所以→这就是心机鹤与不高兴的故事! 背景:公元2205年,以改变历史为目的的「历史修正主义者」对过去展开攻击,时空政府招聘拥有灵力的人类成为「审神者」,将之送去不同的历史时代,「审神者」可以召唤出那些历史留名的刀剑的付丧神「刀剑男士」,并与其一起守护历史。 主将:鹤丸死来!!(□′)┻━┻ 作者LOFTER-最后一叶尘埃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雪、鹤丸 ┃ 配角:本丸所有刀剑,主将 ┃ 其它:刀剑乱舞 ================== ☆、壹 樱花将要开了。 江雪坐在檐廊下静静观赏。 内藏战甲的袈裟随同深蓝晕染的衣摆铺开,柔软的蓝发顺着仰头时脸颊的轮廓披了一身。 早春的寒气依旧料峭,这院落的雏菊樱还未到盛放的时候,只是寥寥枝梢绽出几朵含苞yù放的重瓣樱花,花色浅淡,微粉带白,也仿佛挂着冰霜。 被主将抓壮丁前来寻江雪的次郎太刀进入中庭,首先被冻得牙疼,连手中酒壶都像是会被冻住,然后视线触及仿若冰封一般的左文字太刀,又本能得带上了一些欣赏美景的玩味。 虽说xìng格着实不讨喜,也不合群,但光看这张脸,就没有刀能真正排斥他吧。 这次大部队出阵意外遇上检非违使,还是在众刀剑的刀装已碎得差不多的情况下,这让本来只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顺路捡些依赖札的主将恨不得剁掉自己掷骰子的手。 虽说前头有太郎太刀与萤丸顶着,可是敌人真的太过强劲,着实经历好一番血战才取得胜利,连素来厌弃战斗逃避血腥的江雪都免不了受到中伤。 疲惫回到本丸,主将上窜下跳先把重伤的刀剑送入手入室,回头清点了下剩余手札数量后立刻泪流满面,待休整的刀剑有些多,空位却少,重伤的手入完毕之后只能按批次送进去。 江雪该是最早被轮到的,谁料主将按着第一批次点名发现首先就不见了个江雪……好吧,按照江雪左文字的脾xìng,让他长时间待在弥漫浓浓血腥味与杀气的手入室内外确实太为难他。 主将痛苦抹把脸吩咐围上来嘘寒问暖的短刀去找江雪,闻说他在中庭自个儿院前看花时松口气,打算把这边受伤的清理干净了再去叫他。然后等找完江雪回来,这回不见的是鹤丸国永。 怎么说呢,一点都不意外啊。要让漂浮跳脱的鹤停下脚步乖乖等着手入什么的,简直就跟让江雪左文字不介意血腥一样可怕。 主将无奈挨个儿整修完自家的宝贝刀剑,然后带着今日的侍从太郎太刀赶去捉鹤,想着江雪虽然冷淡但毕竟好说话些,就拜托前来探望兄长的次郎太刀传唤江雪去手入室。 次郎拎着酒坛,一步三晃无可无不可得就来中庭寻左文字家的太刀。 本丸很大,虽说很多地方暂时还空着,但在主将等级提升后的改建中已有了规划。刀剑们彼此都有自己的活动区域,整日不是出阵、远征就是本丸、内番的工作,就算有空闲也懒得动弹,但这个院落却是唯一一个叫所有本丸的刀剑都感觉熟悉的地方。 在它还空着之前刀剑们就知道它的主人会是谁。众刀剑都是亲眼看着宗三布置院子的。 那些珍贵的雏菊樱是有一回宗三出阵时捡回的,当时战况激烈,刀剑们都受了轻重不一的伤,然后眼睁睁看着战后的宗三不顾受伤的身体废了好大心力取回樱花树苗,都不解于素来冷淡哀伤得近乎病态的宗三,看着花枝时为何会露出那样温柔灿烂的笑容。 直到后来见着樱花树下立着的江雪,才陡然明白那时宗三的笑是为了什么。 江雪来得迟了些。在他还未来时,宗三已经为自己的兄长精心准备了居所,左文字家的三郎小夜蹲在花树旁日也看夜也看,看得花树成片花开烂漫如云似霞,才总算等到兄长姗姗来迟。 这把仿佛冰雪铸就的太刀,着一身深蓝静谧的衣袍,披束袈裟,浑身上下都在散发忧郁寡淡的气息,却意外得适合这样柔美却璀璨的繁花之景。 次郎道明来意,江雪看着他先是道谢,然后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声音一贯的冷淡而缓慢。 可是直到次郎太刀转身都快走出檐廊,回头瞅瞅依然没见他有半点想要动弹的样子。 那沉默淡定的模样,简直就像受了中伤直到现在都没治的那个不是他一样! 算了……这烂脾气不是早熟透了么。去叫他弟弟过来,宗三应该已经远征回来了,就不信他当着宗三的面还能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 宗三回到本丸,刚松口气还没来得及喝杯茶回后院看看小夜,就被次郎太刀找上门。 冷静听完对方的告状,拢拢袖子起身,道了声谢直奔后面。 走到一半想起兄长顽固的个xìng,犹豫了下还是先到手术室领了些修理的材料。兄长的院子要偏僻得多,他捧着资源走进中庭,远远就望见廊下端坐的身影。 “兄长。”宗三忧郁得有些病态的眼底不由自主地就带上暖意,异色的瞳孔也开始亮起来,就像那头妖冶绮丽的红发般,纵然其主再如何yīn沉,也掩不住本身的暖色。 江雪看到他,点点头应了声,对着弟弟的时候虽然也没显得多少热络,好歹是要宽纵些的:“你回来了。” “我听说兄长今日出阵受伤了?”宗三还是难掩担忧,“怎么不去修整一下?” “无碍。”江雪直截了当。 “手入室已经空了哦,”对着兄长的时候,宗三简直就有着对弟弟时那般的无穷耐心,“主将吩咐下去已经清理得很干净,yào研大人差短刀们摘了很多梅花前庭的梅花开得正好呢,我只是路过都带上一身梅花的香味。” “哦。”江雪出了点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没下文了。 宗三仔细观察兄长的脸色。 眉眼间还是与之前如出一辙的冷淡,沉默的表情挂着显然心情不佳的疏离与忧郁,手指扣着腕间缠绕的佛珠的动作有些用力,简直就像是在自己全身上下都写满我不高兴的字眼。 注意到他衣摆处明显带着熟悉刀痕的边沿时,宗三都有些哭笑不得。 “这里是染了……血吗?”他挪近了些,不由分说按住兄长的肩甲,拨开那顺滑冰凉的长发,抽出厚重袈裟的一角,叹息着从油纸里取出湿润的纱布,一点点擦拭那些已成暗红的斑纹。 沾上血迹更多的地方已经被兄长毫不留情斩去了,但这些琐碎的地方还是需要好好清洗下呢,而且,短了一截的地方怎么想都得缝补一下。 宗三无比庆幸着自己早就跟崛川学了一手,如果缝补不了那就重新为兄长做一套白鞘吧。 “这样可不行呢,兄长。”宗三低低道,“今日远征带回的资源不少,主力部队的刀装都碎了的话,主将指不定闲下来就得去熔炼呢,到时候她定然是要兄长陪着的……兄长想带着身上的伤随侍在主将身边吗?” 江雪抬眼看着弟弟。 宗三小心翼翼用绷带帮着裹好他手臂上的创口,血是没流了,伤还没愈合:“兄长身上的伤不少啊,还是去手入室一下吧,刀受伤了不修理的话……”他的眼底划过淡淡的哀伤,“可是很痛的啊。” 他捧着江雪的手:“小夜如果知道了……也定是会很担忧的。” 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理由打动了他,江雪收回手:“我去手入。”他想了想,又微微一顿:“别告诉小夜。” 宗三笑了笑,见兄长即刻就起身了,忙叫住他:“兄长!” 江雪回过头。 宗三看着那浅蓝顺滑的长发自眼前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垂眸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虚虚拢起的手帕包。小心翼翼揭开,然后双手捧着手帕仰头递上去。 “远征的时候,见着路边开的花……很漂亮,所以想着……也想让兄长可以,看一看。” 那是一捧细碎的、可爱娇小的花束,淡淡的紫如一拢轻烟,随着雅致的花香也似乎要晕染上帕子。因为被很用心得珍藏着,并没有被压坏。 “这个时节,要看到开得这样好的夕雾,真的很不容易呢。”宗三笑道。 “啊。”江雪缓慢得点点头,然后在弟弟期待的目光中接过那捧小花。 虽然今天很不高兴…… 江雪伸出另一只手,几乎只是短暂触碰得摸了摸宗三的脑袋,可即便是很快就收回手转身走开,宗三还是看到那冰蓝的眼瞳中转瞬而逝的暖色。 作者有话要说:  5.26 娘惹,这是怎样一个开端啊!写第一章就觉得干脆让这一对兄弟CP好了……擦,还要鹤爷做什么啊真是。 o( ̄ヘ ̄o#)原本只是想放个文案出来然后全文存稿的……妈蛋点错勒!!!!所以没办法,只能乖乖码字了……江雪真的好萌啊!! ☆、贰 江雪前往手入室的时候,特地绕道前庭看了看宗三口中的梅花。 早春的粉梅烂漫至极,偶有鹅黄、殷红的腊梅冲寒不凋,花香清凝,沁人心脾。 花色间充溢着勃勃生机,张扬着肆意的骄傲,哪怕没有阳光也明媚至极。江雪看得,也渐渐冲淡了心底因战争与血腥而蔓生的几分厌世与自我厌弃之感。 转身向手入室走去。庭院里空落落的。天色愈暗,修复完创伤的刀剑们已经离开,主将今日受的刺激够多应当不会再折腾什么了,刀剑们有难得的机会享受这个闲暇的入夜时分。 江雪细碎的步声踏着石板路面而过时,道旁零散的景灯还未被点着,手入室倒是灯火通明,只是安宁得悄无声息。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隐隐笑闹的声音,却越发显得这个角落静寂无比。 形色忧郁的太刀垂眸敛了敛衣摆的内衬,走上台阶,思绪还停留在袖间揣着的那捧小花上,手漫不经心按上虚掩的门,然后在拉开门往里迈步的那一瞬,被眼前忽然出现的黑影吓到,煞白了脸色本能地后退一大步,衣袂飞扬的电光火石间右手已经死死按在刀柄上。 江雪的大脑还混乱着,神色未定却见着似乎一大片细碎鲜红之色向自己扑来,脑海嗡得一下,对血腥的厌恶激得他几yù作呕,几乎是踉跄地要往后避过,却忘了身侧的门……最后手抓着拉门才勉强止住倾倒的身形。 那落了他满身的红梅花瓣簌簌滑落,简直就像凋零的鲜血一样触目惊心。 “啊呀啊呀,”来人站在原地,似乎对他这样激烈的反应感到很是讶异,眼看着袖袍间原本拢着的梅花瓣意外脱手而出,落了对方满身,也是倏然睁大了双眼,然后漂亮雅致的脸上就挂上了笑容,“被吓到了吗?抱歉、抱歉。” 江雪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松开门,双手紧握成拳,抿着唇又往后挪一步,站在檐廊下望向屋里,容色冷淡得简直像是要结成冰块:“鹤丸殿下。” 明明说着道歉的话,可白衣的太刀脸上毫无愧色,眉目舒展,澄如黄金的眼瞳带着淡淡的笑意,好奇地偏着脑袋:“就那么厌恶着血色么?” 江雪轻轻抽了一口气,脸容平静下来,又回复仿若冰雕般的寂冷:“是你太失礼了。” “这样吗……可是啊,”他笑着伸出手,隔着虚空轻轻地点了点他腰间的位置,“一不小心,这里,就染上了我的血呀。” 袈裟纸白的底色间,落着淡淡一道血痕,那不是散于脚边的梅花红玫的色泽,而是崭新的鲜艳的拥有血之气息的纹路。 左文字家的太刀垂目盯着自己的衣甲,那瞬间他的表情简直难以形容。 “啊呀,身为杀人的利器,这么讨厌血真的好么?”鹤丸用一种无辜的口吻说道,面上眼底满满的都是笑意,“你是刀啊,生来就注定要享受血腥、杀戮与厄运的刀啊。” “……” 江雪握成拳的手指已经捏得直接发白,想要冷静下来,可是“享受”两个字像是钉子一样狠狠打进他的大脑,刺得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刀。 气的都要发抖,最后还是狠狠一撇袖子,转身扬长而去。 “啊,生气了,”他的身影消失,那瞬间能叫空气都冷凝成冰的气氛也渐渐淡化,衣袂扬风带起的梅花瓣飘散开,白衣的鹤注视着笑眯眯地往外走了两步,“说错话了啊,应该把字眼换成‘承受’的。” 他抬手看了看,一滴血液顺着指尖的弧度滚落下去,落在满地的梅花花瓣中,难分彼此。 然后轻“咦”了一声,弯下腰,捡起一捧小小的淡如轻烟的紫花。 “是夕雾啊……” 虽然是刀剑的付丧神,有了人的血ròu之躯,但还是与人类不同的呢。刀受了伤,反馈于这身躯也同样带了伤痕,流动的血液有温度,只是伤口无法自愈。 然而,是刀啊,生来便是利器的刀啊,崇尚着和平而深恶血腥什么的,不也太天真了么。 鹤丸这样笑着。对于江雪左文字最深刻的印象,大概也只有彼时主将倾家dàng产赌三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月,结果错召他出来时前一刻还哭着后一刻又笑出来的表情吧。 但是他站在战场上,明明忧郁感伤得像是要哭出来,满目都是对血腥污秽的厌恶,却有着那等凌厉飘然的身姿,那种反差……可真是美啊。 “鹤丸!手入好了呢!” 内屋里的主将掀开帘子捧着太刀开心地跑了出来。 鹤丸背对着她,慢条斯理把手中的花塞进了袖子里。 刀剑的形态具现化于付丧神身上,那原本渗着血的伤口已经愈合,身上的绷带自行脱落,破裂出哗口的衣袍也逐渐恢复成原样。 主将依依不舍得将刀递回给他,纯白与澄金完美jiāo融的华丽刀鞘,就如眼前这位青年一样,是鹤一般雅致端丽的容姿:“下次,一定不能冲那么前了!” 主将认真地教育他:“那是检非违使耶!检非违使!大家聚在一起战斗才好呢,冲得太前会孤立无援的啊,你都不知道你只剩一个刀装了啊,差点就重伤了呢!” “鹤都是孤高的啊,”鹤丸这么笑着,然后在主将生气之前补救道,“而且我啊,也想凭着自己为主将带来胜利呢。” 还是少女的审神者瞪大了眼睛,鼓起脸:“那也不对!胜利要用伤痕去换来的话也太可悲了!” 不想听他反驳,她双手叉腰环顾四周:“江雪怎么还没来呀?又一个带着伤跑的江雪一直比你听话来着。” “他来过了啊。”鹤丸说。 “啊,那人呢?” “啊呀,大概被我气跑了吧。” “?”主将猛然回头,吃惊地张圆了嘴巴,拖长声音道,“为什么~啊!” “因为我啊……”他慢条斯理得说着,却猛地凑近,让少女唬一跳的后退了两步,才笑着接道,“这样,吓到他了呢。” “……” 主将看着他笑眯眯的脸,突然暴躁地抱住头,嗷得惨叫了一声就这么痛苦地追了出去。 鹤丸国永哪里都好,就是喜欢吓人的毛病改不掉! 这回竟然气跑了江雪,江雪啊! 虽然江雪说起来抵达本丸的时间并不算长,但那独特鲜明的xìng格已经让整个本丸都熟悉得不成了。私下也会讨论是忧郁的美人啊,喜欢独处,总是看上去有些冷淡哀伤的样子,可只要想到他的过去,那样顽固坚持的所谓和平,虽然天真得要命但还是觉得好可爱啊! 因为少不了他,所以她也慢慢掌握了与江雪的相处之道。 简单的来说,虽然不会情愿,但他也不擅长拒绝别人,你只要事后安安静静放他一把刀,他自己就平复了情绪,不会有什么事,可要是惹恼一个江雪……得花多少工夫才哄得回来啊! 没了江雪,谁来给她搓金蛋蛋!谁陪她赌爷爷! 作者有话要说:  5.27 哈哈哈,文好冷呢~其实这真是个相当赞的游戏噢~ 江雪跟鹤丸两个,要真说起来,xìng格还真是两个极端…… PS:感谢合扇亲的两个雷~~这都没管窝开什么体裁就追过来了,啊啊窝真喜欢尼这样的好妹纸!!有关游戏的简介我简单放在文案上吧~下章有话说再详细解释~ ☆、叁 “您可真是……”yào研藤四郎沉默地叹了口气。 清点完资材并收拾干净手入房的短刀捧着一大堆没有花的梅枝走出来。 本来是开得很灿烂的枝条,可是被一只跳脱的鹤,孩子气得拔走了所有的花瓣。树枝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变作光秃秃一片,满地鲜红的梅瓣也像血迹般凋枯死寂,不,那就染着鲜血呢。 “就算持着不同的观点……您也差不多适可而止吧。”yào研无奈道,“那一位……虽然天真又固执,可也是一位难得值得尊敬的阁下呢。” “啊呀,说的是说的是。”白衣金饰姿容端丽无暇的太刀满面笑着,越发显出金瞳素面丽无双,混不在乎地挥挥手,一看就知道没听进去。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身形一纵跳下台阶,袖袍飞扬,便像一只真正的鹤舞动那洁白的双翅般消失在了夜色中。 yào研回过神,盯着屋内的狼藉,也只是视之如常地微挑了下眉。 主将站在江雪院落外,扒着门使劲往里张望,紧张的视线唯恐触碰到一个愤怒的身影。 江雪愤怒时候的模样是怎样的?不完全没法想象啊!那样仿若冰封般沉寂哀伤的面容也会绽放出烈火般炽烈的情感么?眼睛里也会燃烧着火焰吗?是憎恶到极致然后破裂的冰层吗? 有种莫名其妙的情怯。明明是鹤丸的错,但她为什么老这样心虚呢! 夜色已经沉了,院落没有灯火,只有月色如水,连主屋的纸窗铺陈的光色都极黯淡。 看来真的很生气呢。以往至少会记得在道上点盏景灯的,白日工作繁忙的话,宗三跟小夜也会在入夜之后来看望下兄长,所以他一直不忘给弟弟留着盏灯……其他好像也不见有多少刀愿意拜访他?老看江雪形影单只,毕竟这样的xìng格在众刀剑中实在有些异类? 大概是四周太静寂无声,主将自己脑补着脑补着就有些心酸,他们都不知道,江雪是把可温柔可体贴的刀呢。 她终于按捺不住,窜到门口,然后顿住,脚在檐廊下打了个来回,手几次yù敲又苦逼得收回。代鹤丸道歉?根本没用啊!他又不会改!说你别生气了?这是说不气就能不气的么! 最后小心翼翼地扒住门,很轻很轻地往边上拉,探进去半个脑袋。 然后一眼就对上江雪侧头望过来的视线。 “呵呵,呵呵……江雪啊……”主将尴尬得打了个哈哈,“夜色不错哈!” 江雪没有说话,但她从他两眼里都看出了一句话“真是个悲伤的世界……” 无力扶门倒地。 左文字的太刀沉默地端坐在屋中。这里的一切都是宗三亲手布置,棋盘,茶具,草蒲团,挂饰的画,连灯盏都别出心裁得刻了莲花的模样,雅致得不行。而且,很少有棱角。 旁人看上去可能会觉得过分清贵之地,连踏足都怕会不小心污了空气,可是一个江雪,却叫人觉得,这道身影可以完美应和入如此之境,丝毫不会有突兀。 他身上的袈裟已经褪下,只身着深蓝的里衣,外面罩着件浅色的和服。受伤的地方缠满了绷带,付丧神无法自行愈合伤口,于是手腕上的绷带还渗着血污。 而他身前的刀架上,静静搁着一把太刀。 板部冈江雪的爱刀,推崇仁道的雅士所佩之刀,江雪左文字。 一灯如豆,昏暗的光线迤逦在他的面容、身形之上,清雅佛xìng的姿容哪怕平静着都让人能感出几分郁色,皱眉时更是有种难以言喻的悲哀,可是…… “江雪、江雪……是很美的!”还是少女的审神者哗拉开门,噔噔噔跑进来,啪在他对面跪坐下来,仰着头认真得喊道,“不会再有比江雪更美的了!” 面前的太刀表情木然。于是话一出口主将就涨红了脸,“好吧……”对着手指嗫嚅道,“三日月跟鹤丸也很美……一期……太郎……清光……可是江雪不一样啦!” 正心虚着忽然又振奋起来了:“江雪是不一样的!” “江雪……江雪你出现的时候,我都以为见到了神明!” 大概在每一位审神者的心目中,三日月宗近都是最高不可攀却控制不住想去仰望的存在吧。 哪怕是脸黑如她,也会偷偷做着得到三日月的美梦。可惜这梦境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破灭了个彻底。手黑脸非简直是救不了的绝症,那该死的刀匠她已经在心里暗搓搓想虐多久了! 她一直是个不合格的审神者。舍不得自己的刀剑经常远征,怕他们累到,出阵偶尔可以捡些资源,但她又唯恐自己的刀剑受伤,所以每次都小心翼翼只求尽力就好。 资源总是不够。手入、刀装,刀装、手入,资源总是不够。 太郎次郎接连来到本丸,已经是难得的幸运了,出萤丸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刀剑们受伤少了,资源可以慢慢攒下些了,然后偶尔奢侈着去赌一把,就算自己偷摸着抹泪也不会太心疼。 终于打通战国图的时候,清光安慰说,既然那么高兴,不如叫主将更开心一下啊。 一个提议得到本丸所有刀剑的赞同。她简直惊喜得不知所措,诚惶诚恐站在锻刀房里,思来想去还是留下第二日的手入资源,然后,赌! 真的是倾家dàng产赌,每赌一次抹把眼泪,锻刀房外从热闹极快过度到死寂。 她陷进130的地狱,激动的心情已经彻底破灭,平静地把最后一份资源丢给死刀匠,不想这一把竟然出了320! 她惊喜得以为上天终于看到她的诚心了,于是叫她能如愿以偿,兴奋地继续砸了张为数不多的手札进去,铸刀池闪过一片蓝芒,耀眼得叫人不能直视,然而,却不是她所以为的深蓝优雅的光色,而是淡得几乎透明的银蓝。 天堂到地狱的落差无怪乎这一瞬,她简直失望得无以复加。然后下一个刹那,心脏又砰砰狂跳起来她仿佛嗅到雪的味道。 雪是有气味的吗? 那种冰冷的、轻淡的能沁得心肺都是凉意的气味。 蓝芒消散,化作一道冷淡的钝光,片刻之后,刀匠捧着把太刀走过来。 好美…… 刀剑们凑在房门口,担忧地望着她。 那个时候啊,她脑子里完全想不到其他,只记得要把颤抖的手放到刀柄上,说出最发自内心的一句:“呐,你愿意成为我的伙伴吗?” 然后江雪就仿佛飘落的雪花般很冷淡很静谧得那么出现了。 她握着新太刀,当时仰头望着这一位眼神悲伤而平静的付丧神,真的刷得就落下了眼泪呢。 她的刀剑们说起这一幕的时候,总是说她是因为失望至极所以伤心其实不是的。她一点都没有失望。江雪只那么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她就感动地哭了出来。 付丧神就是神明啊,可或许因为刀剑的锐利肃杀不会随时光的流逝抹消丝毫,才叫刀剑本xìng占了上风,叫人失却了对于神明的崇敬之感。 江雪是不一样的。明明是一把刀,是一种凶器,可是看着他的时候,却叫人能感受到最深层的静寂与安宁,就连那种冷淡与忧郁的模样也叫人想俯身拜下。 “江雪是不一样的!”主将这样兴奋又满足地说着。 看着他的两眼都在闪闪发亮:“所以,所以,也请你,能够一直……”她希冀道,“这样美吗?” “……” 片刻之后,还是少女的审神者得意地捧着太刀跑去手入房,身后跟着淡蓝和服表情漠然的付丧神。 作者有话要说:  5.31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简直苏得酸爽~ PS:谢谢血姨的俩雷~谢谢合扇亲的雷~~ ☆、肆 小夜今日在远征的编队名单里,趁着还没出发大清早跑来看兄长。 短刀肋差们的日常基本混在一起,一大群小孩子xìng格各异,但意外得相处融洽。昨晚上就在烛台切光忠的带领下闹闹腾腾地做了和果子,虽然糟蹋的材料比成品要多得多……嘛,好歹小夜还保存了偷偷从平野桌上摸进袖里的樱花和果子。 揣着战利品睡过一夜,在宗三监督下用完早食,踩着木屐啪嗒啪嗒跑兄长院门前。 江雪正忧郁地站在檐廊下看樱花树上的花骨朵。情绪相当低落,在昨晚意外丢了宗三送的那一小束夕雾之后,怎么也没法摆脱沮丧的yīn霾。 一路寻过去没看见,原以为会不小心丢在手入室,可是听刚清理完地上血痕与梅花瓣的yào研道,并未见到他不慎丢失的东西。江雪想不到还会落在什么地方,越想越难过,整个人都灰蒙蒙的,任凭主将怎么安慰开解都充耳不闻。 看小夜跑来的时候,表情没什么变化,眼底仿若亘古不化的冰层底下已经涌动着化冰的春水。 “兄长!”小夜板得死死的脸孔一如既往没有表情,头发都还散着,拢袖子捧手仰头看,身后大大的斗笠都快没过他半个身体,但是期待的眼神可萌。 暗粉带蝶纹的手帕包,一看就是宗三准备的,是他会喜欢的那种纹路。手帕上,躺着几个形状奇怪的和果子,半边圆半边方的,被压扁的,破裂开的,颜色也有意思,如调色盘般各色掺杂,大概很明显才能辨认出原本是五瓣樱花的形状。 “谢谢,”江雪垂着眼睑,冰瞳里都溢着暖意,伸手摸摸弟弟的头,“小夜真棒。” 在屋里找了一只木碟递给他。小夜跪坐在檐下矮几边上认真得一个一个取出来放好,虽然知道兄长不会吃,还是小心翼翼地……简直像是放贡品一样。 宗三穿戴整齐,拎着红色的绳带赶过来。远远望见,脸上就带了笑。 “兄长,”他微微欠了欠身,在小夜身边坐下,“早安。” “早。”江雪探手从一侧的茶釜中取了茶汤,倒在碗碟里递给他,瞥见小夜渴望的眼神,伸手又倒了一碗。 宗三帮小夜扎好头发。眼角的余光老瞄了檐下这一套茶具老半天,声音中的讶异被很好的掩饰去:“兄长今日有客人?” 江雪微微一点头:“山姥切。” 兄长与山姥切……宗三不动声色地拿手捂住唇,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jiāo上朋友了? * 小夜跟着短刀们出门远征了,宗三今日在当番。 昨日出阵有些惨烈,深深打击了主将幼小的心灵,从昨晚开始就给第一部队放假。 明明是她的刀受伤且已被手入,她活像是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一般,大概在情绪没恢复之前,死活都不会再让刀剑们出阵。 本丸休息的刀剑多了,难得的热闹起来。 山姥切国广站在檐下躬身:“打扰了。” 怎么与山姥切熟络起来的过程,江雪也说不清楚。大概是初来本丸时,找不到回去的路于是站在外庭发呆的那会儿,路过的山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切上前来询问并将他带回中庭的缘故? 江雪也知道自己或许有些另类,至少与这本丸的刀剑们来说是格格不入。也许是曾跟随着主人平静了太漫长的时光,xìng情也为江雪斋大人影响了太多,以至于他一直难以体会战斗的意义,对于打打杀杀什么的更难有热情。 主将曾经指出他这样是偏执,也要必须要用战斗才能达成的目的,但就在他想要思考偏执的定义时,她又会说“啊呀呀这完全不是什么问题呢江雪怎么样都好啦”还有“如果江雪改变了那就不是江雪了啊我会很困扰的”之类的话语,然后就会闪星星眼,“我知道江雪不喜欢但是江雪拜托拜托除了你我找不到其他人了”…… 这样的……实在很叫人苦恼,但又每次都会情不自禁按照她的期待去做……就像山姥切总是被主将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啊啊山姥切就换身衣服嘛明明那么漂亮的!看!我连衣服都准备好了”以及“山姥切是很厉害的就别去介意那些完全不重要的东西啊你要是再蒙着脸我就亲你了啊我就亲了噢”……然后事后默默去蹲一天墙角一样。 主将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但也有时候……所以这样两把刀,关系亲近也没有惊讶之处吧? 主将捧着一大捧夕雾兴冲冲来寻江雪。 然后一眼看到檐廊下jiāo谈甚欢(?)的两把刀,脸上就完全是斯巴达的表情。 昨晚上江雪的表情差点没心疼死她,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外室值守的太郎听到动静,轻轻扣了扣门询问,听完烦恼主将的问题后,提议是否可以去万屋看一看。 主将一下子想起万屋这个神物。作为唯一的商店或者说集市,不但有政府方面提供的各式物品,而且还有其余审神者丢在里面出售的物品,所以什么奇葩事物都有。 一大早跑去万屋,撒了欢得找东西,还真被她找到了一位审神者在出售花。虽然为了方便保存而制成了干花,但她还是觉得相当满意了。 捧着夕雾特地来讨好江雪,不巧见着江雪招待客人……不过你确定这不是对坐着发呆? 所以说这两个凑一起明显更致郁了吧!!主将内心的小人跪在地上双手抓头毛痛苦呐喊。 “早啊被被~”主将若无其事先跟山姥切打招呼,然后窜到江雪身边,“江雪江雪,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江雪捧着硬塞进怀里的花完全不知道说什么,然后眼睁睁看着主将扑到山姥切那边伸手要去拉他的披风。 “被被今天气色很好啊,”主将眼神里都是光,那种看着天真纯洁但完全不知道潜藏着什么的光,“披风不用拉那么低啊就露出来一点嘛露出来一点,被被你不知道每天能看到你是件多开心的事呀,所以你也要开开心心的呀……” 江雪仰头看着主将身后高大沉稳的大太刀。太郎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把近侍的牌子递给他,完成了一次jiāo接,见主将正忙,恭敬得躬身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崛川家的打刀还是没扛过主将的星星眼攻击,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向江雪告别。 然后主将坐在山姥切之前的位置上,眨着眼睛望着江雪。 江雪抓紧了怀里的夕雾,全身上下都在向他警示不详的预感。 “喜欢吗江雪?”她专门挑了束蓝色的夕雾。 江雪犹豫地点了点头。 “呀,江雪能喜欢,实在是太好了!”主将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然后她拧着手指:“江雪今天是近侍哦~” 是的,昨天就猜到了。 “那么江雪,陪我……嗯……去,搓点……刀装……呃,好吗?” 江雪用一种平静而无力的眼神望着她,实在是连怀里的花都掩盖不了那种悲伤,情绪瞬间低落:“呵呵,避讳着战争的我,却总是要制作战争的装备……真是……讽刺啊……” 主将差点泪流满面。可是不找江雪找谁啊! 她召唤出来的所有刀剑除江雪外都完美继承了她的手黑脸非血统!山姥切次次都让all350出短刀!鹤丸每次都能出长时间却从来都是爱情骗子长谷部,你能想象400结果出了爱骗绝望到痛哭流涕的心情么!太郎次郎就更不用说,就那么喜欢非洲六人组么!小狐丸跟铜蛋蛋杠上,死活洗不白脸小狐丸还是靠着江雪赌出来的啊!其余的刀就更不用说了…… “只能靠江雪了啦,”主将两眼含泪对手指,“虽然……但是……所以江雪帮帮我啦!” 作者有话要说:  6.2 主将甜言蜜语等级upupup,哀求叫人无法拒绝能力点满哈哈~ 嗯!素一位好婶婶!! 不觉得江雪这种明明实力强劲得要命却老是这样我讨厌战争我讨厌打斗我什么都讨厌这种相当反!差!萌!么~ ☆、伍 出好刀装,主将兴高采烈地给第一战队的刀剑们划了各自的分配,总算安心了些。 她掰完手指,眼睛眨了眨,扯着江雪的衣袖就开始妄图得寸进尺。 “江雪江雪,今天顺带赌把爷爷出来吧!”隔壁就是锻刀房,主将星星眼,“莓哥也成啊!” “……” 对于主将口中时不时冒出的新奇词汇,本丸所有刀剑早已经习之如常,江雪自然也不例外。 甚至,因为主将每次需要锻刀或是做刀装时都过分喜爱江雪近侍的缘故,他熟悉的词汇比别的刀剑还要多的多。主将那些神神叨叨念着的所谓玄学,他素来左耳进右耳出。 “哎呀!爷爷就不奢望了,远在天边不可触摸啊……就出个莓哥吧!莓哥莓哥莓哥江雪帮帮忙啦!”主将撒娇道,“江雪江雪~” 刀匠正在看顾炉子,虽然老是被主将吐槽“那个私下一定抠鼻屎的老头”,但就外表来看,这样永远都优哉游哉从容淡定似乎山崩于前都不会色变的模样,总觉得叫人很是欣羡。 “公式。”刀匠一如既往笑眯眯。 “江雪你去你去,”主将把他推上前,在他身后探出个脑袋,小心翼翼的眼神带着闪闪发亮的希冀,“江雪爱丢多少丢多少~” 然后仰头看才发现江雪的情绪已经低落得不成样子了,简直分分秒就要去蹲墙角的节奏:“让我亲手……将刀带到这悲哀的大地上……么……” “不不不不江雪你只要给我报个公式好了,我丢我丢!我把他带来!” 有区别……?于是面对主将一脸“我绝对不是在逗你”的表情,江雪更加灰暗了。 主将抱着资源兴冲冲递给刀匠,然后一看:“哎呦,两个半小时!” 摸摸下巴,要揭锅吗?230她的观感不太好,因为她只出过爱骗,太郎次郎都是半路捞的,如果是别的刀,还需要再考虑下,但江雪的话……揭! 铸刀池为一圈光芒所笼罩,是叶绿的,似乎带着流动的花纹,虽然不是她期待已久的深蓝或者是玄黑……但是卧槽,新刀! 主将整个人都快癫狂了:“啊啊啊啊江雪!是石切papa是石切papa我的大太集齐了啊!” 江雪被乌云所笼罩。 “需要召唤吗?”刀匠捧着高大的御神刀慢吞吞走了过来。 “招招招!”主将窜过去,可是面对着刀时又稍微有些情怯,她背着手,脸上笑盈盈的,是那种眼角眉梢连带着瞳眸深处都浸润满笑意的表情。 虽然整天喊着爷爷我嫁莓哥快来我家,一副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幸福的死样,但这更像是对美好的事物本能的崇仰,想要占有但不过分贪婪。 与其他得陇望蜀的审神者最大的不同,是她不会强求。 每把刀剑她都喜欢的不得了,打从心眼里珍惜,刀不高兴她也会不高兴,刀受伤了她也感觉得到痛,她是真的将刀剑的付丧神与自己视为一体,所看到的永远都是刀本身,而不是刀所代表的意义。大概在这血腥纷争的世界里,正是这样的温暖才叫冰冷的刀剑也若飞蛾扑火般,舍不得避离,舍不得拒绝吧。 主将将手放在刀柄上,满眼欢喜,当初那只死狐狸说这样就能让刀感受到她的心意,她虽然觉得玄了点但还是每次都照做。 就算得不到回应也好,至少自己这样欢欣的心情能被知道呀。 “呐,”主将恭敬又认真地说,“你愿意成为我的伙伴吗?” 绿色的光自刀身涌出,穿着狩衣的青年端正地立在她面前,语音温和磁xìng,带着神职人员特有的平缓:“我叫石切丸。你有治愈疾病的愿望吗?……诶呀,原来不是参拜者呀。” 他低头注视着矮小的少女,似乎明白了什么,面上微微笑起来,眼神温和:“这样的呀……那么,拜见主将。” 主将在愣神了好久之后,笑意整个儿在脸上绽放:“啊啊石切papa~” “真的、真的与想象一样呢!”她小心翼翼捧着大太刀,举高手递过去,眼神亮闪闪的,然后背起手努力克制想要扑上去的冲动,可是兴奋还是形溢于表,“欢迎papa来我家本丸~!” “谢谢,”被供奉也承担着神职的付丧神很平静地接受了新称呼,微笑道,“以后就请让我为您消除灾厄,祈祷企愿吧。” 主将如小鸡啄米般点头,然后飞快扭身,趿拉着木屐蹭蹭蹭跑过去从墙角拽出江雪。 “不要不高兴啊江雪,”她仰着头,“至少得到了一位新同伴吧!”她开心笑道,“papa是神社的御神刀啊,一直被供奉的神明噢,应该会跟江雪有共同语言吧!” 蓝色的太刀立在那里,披束袈裟,一手握着太刀,一手缠绕着鲜红的佛珠,气质冷冽但又无比清澈,浑身上下都没有属于刀剑的凶煞之气,反倒干净得近乎圣洁。 视线的一个jiāo换间,两把刀已经以自己的方式作了简单的jiāo流,江雪抿着唇声音寡淡,好歹是施放了善意的信号:“江雪左文字。” 新到来的大太刀微笑地点头,语气温和:“我叫石切丸。虽然被称作可以斩断石头的神刀,更常做的还是驱除肿包和病魔。” 啊?主将左看看右看看,有些不解地发现两把刀之间的气氛竟然无比融洽。 但是管别的什么呢!江雪不闹别扭就好!石切papa能喜欢她家本丸就好~ 出锻刀室门的时候看到斜对面的置刀室,主将摸了摸下巴不知想到了什么嘿嘿一笑,江雪只感觉背后忽地一阵寒意。 刀剑啊,要召唤出付丧神才能为审神者所用呢。如果不召唤,也就只是普通的凶器罢了。 重复的刀剑她一直堆在置刀室里,也只有必须完成政府jiāo代的任务以及为自己的刀剑链结之时她会动用,现在应该已经堆满了大半的仓库吧……哎呀,也该使用了呢。 * 主将兴奋地带着石切丸参观本丸。 按照最先的规定,新来的刀剑在次日就得担任近侍的,原本该由当日的近侍为其讲解事务,但主将充分考虑到江雪的寡淡无口属xìng,以及除了对待宗三小夜与这世间的美景外毫无热情的设定,毫不犹豫的亲自充当了向导。 江雪跟随。主将带着两把刀才走进中庭,就感觉气氛不对。 为什么听到吵闹惊呼的声音?大家在一起干什么?今天有活动么她怎么不知道。心中纳闷。 然后才走两步,看到一道雪白的身影从走廊里跳出来,身形轻盈径直绕过几道赭红立柱。 “啊呀,是主将啊。”视线扫到这边的身影,鹤丸笑嘻嘻得挥手打了个招呼,脚步却丝毫未停,飞快得从斜对角直接蹿到了另一边。 “鹤丸!”一看到他主将就恍然发生了什么,双手叉腰生气道,“你又在逃命还跑!江雪快帮我拦住他快快快!!” 江雪瞥了一眼,没动静……跟战斗有关的东西永远也别想他积极这只鹤蹦得太厉害,不出刀别想拦的住他可是主将像是脑后长眼睛一样倏地回过头来看他,江雪只好拔刀。 凌冽的刀气不偏不倚正巧横劈过鹤丸下一步的落脚点,雪白的身影去势太猛,好悬仰身后退才堪堪避过,刀光擦着凌乱的发丝而过,鹤丸微微挑眉,面上仍不改笑嘻嘻之色,反手一刀,架住江雪左文字。 或许是因为两把刀都淡淡的没杀意,刀与刀之间jiāo戈发出的清脆声音一触即止。 “真是毫不留情呢。” 江雪成功止住他前冲的势头,正要收刀,听到耳边这带着笑意的低语,只微微愣神的瞬间,手腕忽然一重,他本能地用力架住刀,刀刃相接发出“嗤啦”的摩擦声,然后手中一轻,只见逃脱的刀刃自下斜劈而来。 角度太刁钻江雪退后一步才赶得上拦住那一刀,于是在拉开距离的瞬间,某只鹤已经狡黠地侧身收刀往另一边跑开。 江雪立在原地默默把刀chā回刀鞘,没追,因为他已经看到这一回的苦主冲了过来。 愤怒的小狐丸连zhà毛都zhà不起来了,原本柔软蓬松的白发一缕一缕结在一起,隔大老远就嗅到清光护甲油的味道。 紧接着是一波刀追进了中庭。 “冷静!小狐丸你冷静下!” 作者有话要说:  6.6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 中庭好一阵鸡飞狗跳。 小狐丸简直要疯掉了。早起看阳光正好,想着就保养一下皮毛吧,亮闪闪的才漂亮。于是心情极好地洗洗梳梳,随手打开瓶子准备上点蓬松剂,刚倒上去就感觉不对,特么这不是清光的指甲护理液么连忙用水冲洗……然后顺利滑溜溜黏糊成一团。 他拎着自己的头毛茫然了片刻,抄起刀就杀出门罪魁祸首是谁不用想也知道!! 主将开始还在幸灾乐祸围观被逮住的鹤丸,片刻后心急火燎冲上前打圆场。 小狐丸已经被抱着腰抓住手臂死命往后扯,就这样还奋力挣扎跳着脚想要挥刀,鹤丸笑眯眯拢着袖子站在原地,想要逃跑的意图在主将眼疾手快扯住他衣角的时候宣告破灭,但脸上惯来的表情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没有半分改变,欠扁的毫无羞愧之心。 安静的时候风姿典雅从容不迫如一位贵公子,跳脱起来简直叫人恨不得一刀拍进墙里去。 “惊吓在人生中是必要的啊,”这家伙还在振振有词,“如果都是能够预料到的事,心会因此而死去的……得永远保持着警惕之心呢。” “所以说,我的护甲油变成了什么?”接话的是加州清光。 “太过分了!”小狐丸愤怒道。 江雪默默转身,已经不想再围观这场闹剧了。 身侧的石切丸注意到他的动作,怔了怔转头把视线投注在他身上,然后听到寡淡又缓慢的声音:“走吧,我带你参观。” 他几乎是本能地就跟上了脚步。 “他们……一直是这样吗?”石切丸眼角的余光瞥了瞥焦头烂额试图调解的主将,微微叹了口气。 “啊。”江雪不可置否地应了声。 鹤丸被主将压着道歉,中庭那么闹腾,笑眯眯的视线一下就能看到唯一安静沉闷的角落,以及那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活该!”主将拖着鹤丸去手入完才想起被她忘在脑后的江雪跟石切丸,捂着脸作惊恐状,迅速结束完教训就要起身去找两把刀。 “我做错什么了吗?”鹤丸坐在席子上,笑眯眯看着手中的太刀道。 “哪里都错好不好!!”主将猛地扭头,双手叉腰生气道。 “啊呀,生气了,”他笑着说,道歉道的格外顺畅,“抱歉、抱歉。” 主将气势汹汹卷出门。不一会儿今剑从门外悄悄探进来一个脑袋:“那个……鹤丸殿下……” “小狐说他原谅你了……”活泼可爱的短刀声音娇气,“清光让我转告下嗯,谢谢。” “啊呀,那个新颜色的指甲油,找到它可花了我不少力气呢……吓到了吗清光?”鹤丸眯着眼睛笑起来,“而且我在狐狸房间里不但放了清洗剂,还准备了能叫毛发更柔软更顺滑的yào剂呢,他找到了啊,惊喜吗?” 于是他得出结论:“所以小小的惊吓还是有必要的呢。” * 石切丸跟江雪相处融洽或者还可以说说是密切,这是主将怎么都没想到的。 原以为只是不讨厌而已,不料意外地有共同语言啊! Papa随和的xìng格摆在那里,短短几天就让自己的受欢迎程度提升到了与烛台切光忠并肩的高度。所以每当看到石切papa跟江雪在一起喝茶聊天的时候,老让主将有一种最受欢迎跟最不受欢迎……等等!江雪的死脾气摆在那里,敬而远之是常理,确实不是一般刀能接受并想不开凑上去的,所以为什么鹤丸那么爱吓人,总是作死恶作剧,还那么受欢迎? 怎么都想不通吧!! 赌出最后一把大太刀,主将又燃起了揭政府任务干图的热情,每天都兴冲冲地带着papa出阵。主力部队一直是轮换的,但太刀毕竟实力强些,轮到的次数就要多一些,不过其中肯定不包括江雪。 江雪的战力属xìng实在叫主将心痒,综合起来绝对是目前这些太刀佼佼,主将都觉得大概只有三日月能胜他一筹,但江雪对战斗的热情程度实在呈负,她又实在不敢刺激江雪过于忧郁敏感的心,于是安排他远征内番的工作更多。 当然,挨着某些比较麻烦的图时,再不愿意也由不得他。幸好江雪是那种无声反抗然后反抗不成就乖乖认命的xìng格,而且心软,受不了哀求,一旦认命就会全力以赴。 这样的江雪怎么能不叫人喜爱? “啊哈哈,法度第一。其次才是忠于职守吧。”石切丸与他谈天时候,是这样以为的。 这回跟随出阵的除了两把太刀外,是一众打刀,主将在江雪平静的眼神中默默败退,点了长谷部带队,至于鹤丸?不,完全不去想这个可能! “大家今天也要努力变强啊”这么鼓励着自己的刀剑们,然后才走小半路,就发现在如此积极昂扬热火朝天的气氛中,俩明显与这画风不符的刀很自然就落到了最后面。 马上要到地图中被标注的资源点,除了队长一如既往保持着警戒外,大家的心情好歹是要轻松些,对主将的安危也没有看得太紧张,主将左看看右看看,一把抓住了活蹦乱跳的鹤。 “啊呀,主将今日这么热情?”白衣贵气的太刀笑眯眯道。 主将早已免疫脸都没红:“鹤丸就不能消停下么,精力这样充沛!”晃来晃去眼睛都要疼了。 “主将这就累了吗?”他安静微笑的时候真的比画还美,颜值高的能叫主将都犯花痴,但只要想到那糟糕的xìng子就觉得完全兴奋不起来,“作为一把刀,不正是应该活泼些么?” “你活泼得也太过了吧!”主将吐槽,“你是太刀耶,太刀耶!短刀们都要比你稳重吧!” “啊,还有这样的说法么~”鹤丸拖长了声调道,然后蓦地伸出手拽了拽面前这个少女头顶的呆毛,虽然极快地收回了手摆出一副什么都没干的模样,主将还是被吓到了好大一跳,“哈哈,抱歉,抱歉,主将太可爱了,一时没忍住,哈哈。” 主将瞪圆了眼睛,随后挫败地盯着这只无yào可救的鹤。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鹤丸难得好奇于主将的眼神,因为真的很奇怪。 “因为,鹤丸太狡猾了,”主将生气道,“有时候真的是很过分啊,可是话语跟初衷又那么真诚,完全抵抗不了,让人情不自禁原谅你,这样的鹤丸,怎么可能叫人真正讨厌得起来啊!” 鹤丸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主将想要讨厌我吗?” “才不!” 主将拖着他走,刀剑们看到被小心翼翼保护的人离开队伍正中心,开始是紧张,可是一看她扯着的是鹤丸,马上又放心下来。 队伍的最后,一边走一边谈天的两把刀看上去也着实悠闲。 “之前一直无缘战场之事……虽然并没有忘记身为武器要尽的本分,但出了神社的感觉还是不太习惯。我并不是战斗的专家啊。” 石切丸很温和地笑道:“可是主将的期待,总是叫人无法拒绝呢。” 武器的本分一定得是战斗么?这是江雪最无法赞同的事。 “……刀,最好还是不要使用。”这把总是过于悲伤的刀缓缓道,“锋利者伤人,也必然自伤。拔刀之前,想的应该不是努力挥舞刀,而是该想着如何和睦相处之道……这难道不是很重要的事吗?” 意外的是石切丸很能理解他的想法,大概常年供奉在神社的御神刀总免不了超然吧,看到的事物多了,久了,深辟了,全面了,否则也不能养成这样温和广博的xìng子。 “仁道吗,确实也很值得尊敬与赞叹呢,”大太刀笑着说,“可正是自己无法做到,才会对这样的道义抱着敬仰与疏离的态度啊。人们会觉得,能够那么干脆利落的解决的事,何必多费口舌呢。连作为刀的本身也会这样想吧。” “我……没法接受。” “或者换种说法,你看,在怎样的时候才会适应用于仁道?如今不适用,也许因为我们面对的是无法不用战斗去解决的困境吧。” 他能理解的。所以,这样的世界,还是太悲哀了啊。 “是啊江雪,我们所面对的是最可怕最强大的敌人啊,历史被改变的话,江雪也会觉得很困扰吧,”主将偷摸过来,就听到papa说的话,登时激动起来,毫不犹豫chā嘴道,“你要知道,战斗,也是为了守护呢。” 江雪被岔开了思路,想到宗三跟小夜,心脏难免有些软和。 然后被一秒拉回现实:“作为刀,秉承着主人的意志是很简单的道理吧。”带着笑的嗓音低缓又清润,“还是说,作为装饰品太久,连自己身为刀都忘了?连刀的本职都不愿意做的话,再讲别的,有意义可言?” 茫然看着主将抓着的白色身影,他可没忘记这把刀之前所说的话刀身为杀人的利器,生来就注定要享受血腥、杀戮与厄运……这样可怕的想法,连想想都觉得难以忍受吧。 他果然还是不喜欢……这个世界…… 主将瞪大眼睛看着刚才还挺好jiāo流的江雪,瞬间情绪低落到想去蹲墙角,正准备再接再厉宣扬一起来创造和平新世界什么的话被梗在喉咙里下咽不能,出离悲愤。 “鹤丸你走!!!” 作者有话要说:  6.8 鹤爷:就想欺负他啊,根本忍不住啊。 ☆、柒 主将再次见识到了江雪的死脾气。 一句话都不说!该杀敌就杀敌,该休息就休息,但是从出阵到回本丸连个字都不肯讲啊! 那种静默而忧郁的表情,叫人能看得心都伤了。 宗三在门口迎接回归的部队,当然所有刀剑都知道他实际等的就他兄长一个结果江雪站他面前还是不发一言,就那么弥漫着浑身幽暗的情绪飘回了自个儿院子当时宗三看过来的神情,主将简直无地自容。 虽然江雪是那种明明飘着花还能满脸不高兴的设定,但不高兴也是分程度的,具体的心情宗三察言观色相当敏感。怎么说呢好好的一把刀被主将带出去,出门还自我安慰当作跟新朋友一起远足,也没伤也没事就成这样了,这该是受到了怎样的心灵打击啊。 宗三转身就想拎了小夜去给兄长卖萌。 找了一圈没找到,抹把脸想了想,还是先去兄长院子。然后远远的就听到嬉笑打闹的声音。等到发现那声音正是从目的地传出来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院落中的雏菊樱还未绽放,只有寥寥几支开出花硕的枝条,那种极清极淡的香味缭绕在枝梢,靠得近些才能嗅到。而檐廊下的闹腾场景十分稀奇,划着鬼画符的纸张到处飞,短刀们身上都糊满了墨,互相推搡打闹着,欢笑声十分活泼,简直像是能驱散此地一贯以来的寒意般。 歌仙坐在一侧有些尴尬的笑,觉得很是不好意思,身侧是照例披风蒙头的山姥切,正在与兄长说些什么,小夜的斗笠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此刻正扑在兄长怀里,让他握着自己手往书案上写字。更重要的是,兄长脸上没有丝毫愠色,甚至连之前的忧郁颓败之色都消隐无踪。 ……兄长不就离了他视野没一会儿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石切丸终于摆脱主将由鹤丸引发的无差别吐槽,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向过路的肋差青江询问了江雪的住处,打算过去看看。 才走出手入室没几步,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没发现什么,继续走,然后在路过右侧那棵高大茂密的冬青树时猛然一惊,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身为御神刀被常年供奉的涵养叫他的心情很快平复下来:“鹤丸殿下。” “呦,石切丸大人,”那猛然从树冠上倒吊下半个身子的身影还在冲他笑,“没被吓到呀。” 没有责备的意思,新来的大太刀反而拢着袖子拱了拱手表示道罪:“先行一步,抱歉。” 那双金色的眼瞳一眨不眨看着他:“你是要去……” 石切丸温和地笑了笑:“我去看看江雪。” 说真的,出阵那会儿的jiāo谈,石切丸还真的不能判定谁对谁错。江雪xìng子寡淡脆弱,并不是说他不强大不坚韧,只是相对于他作为刀本身的战力,更容易被情绪与环境干扰罢了。 也许是自身的经历与一贯以来的思想造就的执拗,叫他比起接受这个世界的肮脏血腥,更习惯于逃避与无视。天真得有一种“闭上眼睛就再看不到”的自欺欺人。 但是正如主将所说的,意外的可爱啊,在那么多为战斗为厮杀而生的刀剑中,正是如同一汩清泉般,叫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保护想要珍藏。 而鹤丸其实也没说错,刀首先身为刀,秉承着执刀者的意志为之所驱,确实是这个道理。如果非要说些错的话,大概也就是过于直白了些,大刀阔斧切入要害的直白,只要想到对方是江雪,就怎么看都显得有些过于残酷了。 主将无奈的地方就在这里,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而在他说出“江雪”这个词时,鹤丸竟然笑了笑:“你怎么看?” 石切丸沉默了一会儿,觉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白衣的身影干脆利落从树上跳下来,撇手扫干净衣服上沾着的叶片,安静微笑的风姿格外卓越,真正矜贵端雅得叫人惊叹,尤其是那双眼瞳,简直就能称得上是丽了。 “在这样的世界中,逃避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吧。”这把如鹤般美丽高贵的刀笑道。 “……并不是这样说的,”石切丸叹了口气,“他或许比谁都要清醒,只是不愿意接受与面对而已。你总不能苛求他变成别的样子。” “所以继续这样自欺欺人的天真下去?”鹤丸微微挑着眉,“武器就该有武器的样子。” 没法反驳…… “这个世界丑陋得远超想象,我们所遇的困境只会越来越严重,不得不舍弃,没法再妥协,甚至是被污染,甚至是……碎刀,”宛转的语调微微一缓,忽然又笑起来,“他执着的那些可笑念头的破灭,会比消失更可怕吗?” 石切丸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太刀。 主将魔xìng的声音还在脑海中不停回dàng“papa你绝对不要讨厌鹤丸啊鹤丸其实是把很温柔的刀啊papa只是他表达温柔的方式可怕了些啊啊啊啊”,他这么想着,竟微微笑起来。 这种温柔是能被感觉得到的吧。太-安逸的生活会磨灭刀剑的锐xìng,属于刀剑的本分便该是成为取敌制胜最锋利的武器,可在战斗中如何才能存活?如何面对敌人的奇袭?只是这样所用的方式……哈,为什么鹤丸会这么受欢迎呢?被恶作剧或是吓到的时候确实也是恼火的,可是最后又能惊喜又无奈地原谅他做的一切。他永远懂得那个分寸,知道如何保持一个平衡,那份心意与初衷太过真诚,所以才能得到旁者的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谅。 但!是!这其中绝对不包括江雪。 石切丸没有对他的见解发表什么评价,只是笑着,然后缓慢地说了一句话。 “可是,江雪是最特殊的吧。” * 短刀们折腾完,开开心心地捧着写上名字的黄丝带回去了。 字写得还是很难看,甚至有些是照着模样涂抹的,不过好歹是能认得清了。宗三收拾满地用来练字打草稿的纸,用布仔细地擦拭地板沾染上的墨迹。 江雪倒是想帮忙,被赶到一边。歌仙带着短刀们先走一步,而山姥切被宗三拜托着与江雪一起去厨房。江雪犹豫了一会儿,在宗三的微笑注视下,还是只能跟上。 马上就要赶上春祭,按照惯例,主将忙过一阵子之后会给所有刀剑们都放假,短刀们上窜下跳活泼得厉害今天不告而来确实有点难为情,短刀们的积极xìng不好打击,可是主将又不在,万屋不单独对刀剑们开放,还是小夜想起自家兄长来。 笔墨纸张什么的本丸这里就江雪比较多。先前还担惊受怕着这样的行为会不会叫江雪生气,但是小夜说没关系,而且……这位大人竟然意外得好说话啊。 宗三也很高兴。兄长孤僻是孤僻,但就像他很喜欢马当番当番这样的工作就可以看得出来,只要跟打斗没什么关系,他都比较容易接受,而曾身为名士佩刀,跟风雅有关的事物,他也颇为精通。虽然不知道先前他是因什么而不开心,短刀们误打误撞,倒是叫他心情好了些。 没有什么比看到兄长开心更能叫他满足的了。 江雪牵着小夜回来的时候,檐廊底下已经被收拾得很干净,宗三甚至架起了新的木几,在边上煮了一锅茶汤。石切丸坐在对面,两把刀正在品茶。 “兄长。”宗三仰头微笑,然后对着弟弟张开手,小夜很自然地蹭蹭蹭跑上台阶,扑进他怀里,被揉了揉脑袋。 “嗯。”江雪轻轻应了一声,将视线转向另一侧。 “夜安。”石切丸说。 江雪微微怔了怔,点点头:“夜安。” 大太刀是因白日出征的事感觉过意不去前来拜访。xìng情何等温和宽容的刀,即使明明与之没有任何关系,旁者的难过亦或是伤疮也会叫他感同身受。 宗三坐在一边听两者jiāo谈,有些惊讶于兄长与别人相处的分外和谐,虽然话还是很少,但那种微弱的情绪他能清晰感觉到,兄长心中是一片安宁而静寂的。 这样就好罢。 形影单只终究难免凄凉。有一两个知己两三个棋友茶友,便也很好罢。 这世上最冷清也最温柔的雪。 佛陀爱一切生灵,也冷眼直视此间所有挣扎。经历过最坎坷最苦难的厄运,辗转于多位主人之手,作为笼中之鸟被困束,被磨短,被焚烧,放肆激烈到极致,可最终所有的疯狂磨灭在那一片清幽寂冷的雪间。 您注视着我,我甚至感觉我为佛陀所注视。 这样的兄长,他怎会不尊崇……哦,后来变成了怜惜。 宗三带小夜回去睡觉,江雪送别石切丸。 夜已经深了,深蓝衣袍的付丧神在院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庭院里的景灯难得亮得这么齐整,光色静谧,他回身的时候有些惊讶地发现有根花枝已经开得很灿烂。 重瓣的樱花是浅浅的粉,花芯边上是纯净的白,寂凉的夜风吹动花枝,也将那隐隐的香拂到他的鼻间。他仰头望了好一会儿才走回檐下。 收拾好檐下的物什,把茶具放回柜子的时候的愣了愣,取出那张折叠得很丑的宣纸,摊开,然后眼角就漫出淡淡的笑意。 “江雪”、“宗三”,歪歪扭扭的字迹几乎铺满整张纸,边上划出一颗大大的心,然后是一个“小夜”,因为写不下了,重叠在另两个字的边缘。 他摩挲着那张纸很久舍不得放下,最后又叠回原样拢进袖子随身携带。 在屋里坐了很久毫无睡意,起身想走回廊下再看看新绽的那枝花。 “哇”然后屋顶上倏然探下一个脑袋。 江雪本能地仰头望过去,下一刻因为惊吓而砰砰直跳的心脏跃动得更欢,几乎是要强忍着才能按捺住倏然流动的愠怒。 白衣的鹤在檐边倒吊下半个身子,笑眯眯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6.10 说老实话,其实鹤丸跟江雪相xìng怎么看都差得要命吧,xìng格理念完全相反什么的……可是…… 鹤爷:欺负他的快感根本把持不住啊! ☆、捌 江雪深深吸了口气。 然后面无表情回看他。 他确实很容易受到环境影响,但情绪反应其实很弱,因为思想从根本上就注定他在这个世界感知到的最大情感只有悲伤。他也会生气,也会讨厌,也会愉悦,但这所有的情绪都很淡,太过浓郁的哀伤如云雾般蒙蔽了他的认知,以至于叫其余的一切都显得短暂而遥远。 可是从未有那么一种情绪,强烈到能叫他清晰分辨,甚至似乎可以触摸到那种滚烫的感觉。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一把刀,光是站着不动就让他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快走快走,简直是控制不住的愠怒,甚至是……惧怕。 鹤丸歪着头看那个蓝色的身影表情一瞬就从静默柔和过渡到了冷漠。冰中燃烧着火焰。可哪怕只有那么一闪而逝的艳灼之色,已然足以叫人震撼。 真是美啊,若是经常看到这样的美,心也会忍不住动起来的吧。 “啊呀,没被吓到吗?”他这么半是做戏半是真实地笑道,“真是伤脑筋呢,最近的登场都不够骇人啊。” 江雪情不自禁攒紧了手心,没有接话,好艰难才能把警惕的视线挪开,放回到那支绽放的很灿烂的花枝上去……是吓到了的。只是努力没把受惊的模样表现出来。 感觉着表现出来就像是示弱了一样。最无法原谅的是明明做了这样过分的事,却依然若无其事地用那么温柔随意的语调打着招呼,就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怎么都无法喜欢得起来吧,为什么,他们都不会生气呢,一次次的被吓到被触怒然后一次次的原谅他? 鹤丸也不在意,灵活地翻身换了个姿势,坐在屋檐上往下望,自顾自道:“主将磨了我半晚上,所以……”声音中浸润着笑,与鹤般孤冷傲然的身姿完全相反的热情xìng格,“可是我想,你也不需要道歉是么?” 每句话都那么刺耳。他面对着别人的时候也是会用这样温柔活泼的声音说着好像针扎一样的话吗?别人是怎么忍受的? 江雪紧紧攒着手中的佛珠,可是再不搭腔的话就太过失礼了:“鹤丸殿下说笑了。” 到底是有没有恶意呢?再过敏锐的感觉也觉察不到那样的声音背后潜藏的是什么想法吧。 不是诚心的歉意自己并不会接受。江雪知道自己与对方之间的理念根本是无法调和的宏壑,由此引发的任何矛盾都没有化解的可能,可有的时候也会觉得是自己过激,对方或许并没有冒犯他的意思,毕竟这把刀行事一直都是那么随心所yù,就算是……也无心的吧。 江雪记好不记坏,一个人想想也愿意相信他的本意并不坏,纵然有时候确实因他的话会很难过,也知道更多是自己之故,自己确实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可有时的话又太痛了,也只能自己退避。 “没有说笑,”对方却就这么笑着把江雪的话堵回去,看似认真实则撩拨的,“还想问你一个问题呢,”他慢悠悠道,“听说主人与经历决定刀剑xìng情,江雪大人怎么看?” 念到特意添上的名字后面的缀词时尾音微微上翘,玩味满溢出来,简直就像是调笑一样。 请不要这样称呼我……江雪控制不住地想起他尊崇并热爱着的旧主板部冈江雪。江雪斋大人才是最该被尊敬的人,他只不过因自己是江雪斋大人的佩刀而被赐予了江雪之名……只不过是一把刀而已。 那么,刀剑的xìng情是如何养成的呢?为什么付丧神会有各式各样的xìng情呢? 宗三……也这样说过的吧。 自嘲为笼中鸟,经历过织田信长、丰臣秀吉、秀赖、德川家康到德川将军家的变化,被当做坐拥天下之人的刀……在德川家相见时,就是那么痛苦而绝望的吧。 血火造就的妖冶呈现出最残酷之色,辗转于权位的身不由己磨灭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奢望,连最初叫着兄长的时候,声音中也带着控制不住的残忍与恶念吧。 后来……要好些。在神社中被供奉得久了,门前的樱花花开花落不知道几度,时间也只剩下四季瞬时流转的痕迹,xìng情慢慢也趋于平静。可真正改变他的……该是小夜吧。 江雪被召唤来到此地,知晓自己所处的对他而言是怎样讽刺而充满恶意的世界,直到遥遥望见院落里成片花开烂漫如云似霞的花树下那两道身影,才陡然有了救赎之感。 能够相遇,甚至是重逢是件多么美好的事啊。 对于小夜来说,想来也是这样的。陷入浑浊黑暗中的复仇之路,走得会是何等艰辛,连眼底最深处也会陷落着憎厌与怨恨,若非曾经历过饥荒之年被售卖前为山贼所夺,并凭借着自己较主人之子得以复仇成功的厄运,怎么会有那样的xìng情? 所以在后来与短刀们相处愉快,甚至被牵引着渐渐也能露出笑容之后,属于两位兄长的心中会是那般安慰。 是的,话是没有错的,可是经历在改变,最初的xìng情……也是能够改变的吧。 至少在江雪身处供奉室的很长时间里,他何尝想过,有一日世道会变成这样,这个世界竟然会有想要改变历史的存在,甚至,他会被人召唤出来参与这样的战斗。 江雪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回答的。 “所以说,江雪的xìng情,也是能够改变的吧。”然后那带着笑的声音这么说道。 江雪下意识仰头转过了视线,那个坐在屋檐上的白色身影,银发雪衣,华美得不可思议。可是长长的睫毛沿着shè进眼瞳的月光,一时竟叫人觉得那眼瞳该是黑色的。 “在我看来,江雪总是那么叫人意外,”愉悦开朗的声音中不知是恶意还是无心,“作为刀本身的江雪与作为付丧神的江雪,明明是同等的存在,无坚不摧与不堪一击之间的矛盾这样共存着……啊呀,这不是很奇妙吗?” 一如既往的温柔腔调,就像是漫不经心笑着跟主将胡搅蛮缠时哄孩子般的声音,说出的话却像是淬过dú的刀刃一样,江雪一时有些犯懵,回过神来时已经控制不住地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那个脑袋伸长了从檐边探出来,景灯朦胧的光线映照进眼睛,那金色澄澈的眼瞳有些埋怨,看向江雪的眼神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可明明肆无忌惮伤害别人的不正是他自己么。 “话说到一半,自顾自跑掉可是很失礼~”他拖长了声调,然后补充完,“……的呢。” 江雪再迟钝都能觉察得到这连开玩笑都不是。更何况,他不但不迟钝,还很敏感。 ‘他讨厌我?我在被讨厌着?’ 这是江雪第一次从鹤丸国永身上感知到他的情绪,比起“享受”那个字眼还要恶劣无数倍的赤-luǒluǒ的反感。 江雪茫然失措地仰着头,强忍着要逃跑的冲动。 “为什么要讨厌着血与战火呢,那不是证明自己最重要的方式么?”白衣的贵公子这么毫无笑意地笑道,“你能躲到哪里去呢?你曾经的主人已经沉入历史的长河变成沙砾,而那条长河若是有任何的颠倒重回你能够容忍?明明刀尖取得鲜活的xìng命之时也是兴奋的吧,你是刀啊,也会控制不住地喜欢上划破敌人心脏的快感吧,甚至说你天真得以为佛门能洗去你所沾染的血腥与污秽?” 每一个问题都何等振聋发聩,就算捂住耳朵也会止不住地往里钻吧。可是江雪眼底的恐慌不仅没有取悦对方,反倒让说出这等骇人之言的人也跟着沉默下来。 “……既然改变不了这样的现状,迎面而上才是最好的选择吧。”他这么结尾。 难以忍受。难以忍受。 江雪苍白着脸,手指捏得那般紧,指节都是惨白的,差点连佛珠都要散了线坠在地上。 气得浑身都要发抖,却说不出反驳的话。甚至在被这样对待的第一时间,他所想的都不是反抗,而是退避。 “如果你是特地前来羞辱我的话,”连生气的时候语调都是缓慢而低郁的,“你的目的已达到了,”寡淡如冰的声音藏不住低低的颤音,可这个时候还努力维持着惯来的风度与涵养,“请恕我接下去不能奉陪。” 冰层破裂,却不是融化,而是被残酷地划开痕迹,裂缝透辟入骨,却呈现出更坚硬的酷寒。 深蓝衣衫的付丧神倏然转身进屋,重重拉上了门。 那道身影消失在视野里,鹤丸还怔了很久,然后微微翘起唇笑起来:“啊呀,好像又做了很过分的事呢。” 再追上去估计江雪真要跟他拼命。 鹤丸想了想,动作轻盈地跳下屋檐,悄无声息地站在庭院里,仰头看着那个人曾看过的花枝。 其实他也很挫败。 石切丸说,江雪是最特殊的。 是的,特殊的要命,怎么都没法将他从那可笑又天真的囚牢里拖出来的吧,宁肯自己画地为牢,不踏出界限一步,也不愿睁眼面对这世界随波逐流,这样顽固的自欺欺人他算是彻底见识到了。 可怕的是……鹤丸伸手捂住嘴巴,这样也很可爱怎么办。 主将喜滋滋趴在寝屋里,以为终于劝说鹤丸成功好叫两把刀能够认真聊聊以化解不知名矛盾,江雪那么温柔,鹤丸那么热情,应该可以松口气的吧完全不知道自己第二天将面对的是江雪铺天盖地的寒潮。 天光zhà裂,破晓之分,辗转反侧一夜都没法调解自己激dàng心情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江雪,情绪低落甚至是颓丧地推开门,结果发现那棵花树上光秃秃的。 昨日开得最好的那支花枝不见了!竟然不见了! 被人……摘走了。 主将在一记震dàng本丸的真剑必杀中猛然惊醒,急急忙忙跑下床都差点摔上一跤。 “怎么了怎么了papa有外敌入侵么?!” 外室值守的石切丸回过头,表情非常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  6.15 相xìng辣么差,恋爱真的很!不!容!易!啊! 鹤爷会被暴打的……嗯,绝壁。 哈哈哈哈哈哈哈虽然好残忍,但是这一对写的我真要笑死了。 ☆、玖 “所以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主将悲愤地仰天长叹。 门被拉得紧紧的密闭静室里,没谁吱声。但好歹面前乖乖端坐着两把刀。 江雪面上布满寒霜,脸对着她,眼睛却斜望着另一侧不知是哪个落点的虚处,浑身上下都罩着乌云,简直不高兴出了新境界。相反另一个,哪怕受了伤连眉头都不皱个一下,依旧笑吟吟望着自己,眉目清俊,金色的眼瞳着何等美丽的光……这个时候笑靥如花有屁用啊! 逼她bào粗口。主将深深吸一口气,痛苦抹把脸,无力道:“鹤丸道歉。” “……所以说,”某只白色的鹤居然笑得更开心了,“又是我错?” 不是你是谁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事件过程我就不知道是谁错了!肯定是你肯定是你!! 娘惹!江雪居然bào真剑!江雪都特么被逼bào了真剑啊鹤丸大坏蛋啊我是叫你去好好道歉的,你干了什么把江雪惹毛成那样?!你到底是又嘴贱了还是手贱?反正肯定是找死去了! 越想越苦逼,主将控制不住失意体前屈双手砸地:“求好好相处啊!” 江雪可温柔修养可高,他光忧郁去了,怎么看都不是会跟人起冲突的xìng子啊!鹤丸你作死之前不是就会想着善后么,为什么偏就这里例外啊,没瞅着江雪有多不喜欢你了!做刀不能这样的啊,她作为主将很难做的啊,泪都要飚出来了! 可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打破僵局的竟然是江雪。 “如果……是主将的请求……那……”嘴唇紧抿着,原本就缓慢的语速显得更加低郁,虽然仍旧没把正眼投过来,但这样的态度显然已经是各种容忍之后的妥协。 主将可感动。然后怒瞪鹤丸。 白衣的太刀也偏着脑袋望着那道跟他排排坐挨训的身影。啊呀,他居然在愧疚? 在自己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之后,愤怒地挥刀也是很正常的吧,更何况,自己当时不但还手了,还用更过分的话刺激了对方。他知道如何抓住江雪的痛脚就像是永远能轻而易举叫他露出生气的神情一样,就算真的没恶意,他也觉得自己很过分。嗯,非常过分。 可被这样对待后,江雪居然还会感到愧疚……在愧疚于自己伤到别人之前,想的永远不是自己受到了更残酷的伤害么?江雪看到了自己出刀的过错,所以会对此感到抱歉,哪怕明明很清楚,真正的伤害者本人对此压根就没有任何歉意。 所以无论如何……江雪是真的把他当做同伴的吧。即使他总是说那么过分的话,做那么过分的事。 只要想到这个深蓝的付丧神在战场上那样凛然而不留情的出手,便会觉得,就算忍无可忍对他挥刀……也是留了情的吧。 他不想伤害任何人。 鹤丸觉得自己的认知似乎出现了差错。 身为刀剑的江雪,身为付丧神的江雪,战场上的江雪,本丸的江雪,冷漠杀敌的江雪,隐忍而悲伤的江雪……或许,他从来就不是在逃避? 为什么总是那么悲伤呢,悲伤的不是因为必须去做违背自己本心的事,而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须得这样做。不会后悔握着刀取得敌人的xìng命,却难过着必须这样去做的自己。 在被人用言语那样逼迫的时候,哪怕被戳中的是痛处,想的都是退避三舍。可在他摘了那枝樱花之后,却会那么生气几乎失去了理智一样。 樱花枝是比拿起刀战斗更重要的东西?因为那是宗三亲手种植的? 不,或许对于江雪来说,那就是他所认为的美的事物吧,是他能从这悲伤的世界中感知到的美好……自己亲手毁了他赖以寄托的东西呢。 哎呀。这样可不妙啊。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一把刀呢。 “鹤丸你干嘛捂着胸口?”主将一脸莫名其妙而且居然还笑得这么诡异? “哈哈,太开心了。”鹤一般姿容的付丧神面貌华美,笑的都要忍不住弯下腰去,“真的,很开心啊。” “求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啊啊啊啊啊!!” 主将沉脸拎着贴心江雪跟不省事鹤丸去手入室。 一手一把太刀,身后两个付丧神,扬长而过走廊时刀剑纷纷退避,可拉风。 “拜托你了yào研!”鞠躬,捧着刀递过去,掀帘子进内屋之前,努力装出一副横眉竖眼的样子看鹤丸,“不许说话不许动!我可是会生气的,真的会很生气的!”看向江雪的时候眼神一下子柔和起来,“江雪等一等哦马上好~”再转头看向早一步前来手入室做准备的近侍石切丸,“papa帮我盯着!” 帘子啪合上。 “真是……”石切丸扶额叹息。 “早啊。”鹤丸笑眯眯仍旧没一点心理压力。 “哦,早。”石切丸礼貌地回了声安,看向另一道身影时眼神无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话好,只好起身,一人手里塞了个便当盒。 “烛台切叫我转jiāo的,”温和的大太刀坐回去,“大清早的……消耗了不少灵力吧,可以补充一些。” “啊呀,真是费心了。”鹤丸笑道。 “谢谢。”江雪的视线依然别扭地看向别处。 “鹤丸”主将在内屋中喊,不知道是修理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快进来一下!” 白衣的太刀对着石切丸点了点头,起身走进去。 外室一把太刀一把大太刀,默默无言很久,还是石切丸先开了口:“我很抱歉。” 江雪数着佛珠的手一顿,不解地抬起头看向他。温和大太刀笑了笑:“我知道跟我没关系……可是,总觉得忍不住想对你道歉呢。” “很辛苦吧,”他轻轻说,“那样的痛苦,无法述说,无法排解,很辛苦的吧?” 是的,身体被砍伤的痛苦无足挂齿,比起心上的痛苦……不值一提。 “……并没有。”江雪拒绝安慰。 石切丸微怔,但也只是理解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没想到江雪在沉默了很久以后,再度开口:“我好像有些……控制不住……” “唔?” “我知道那不是恶意……”眼神有些迷惘,“本来应该没什么的影响的……可就是,难以容忍,”然后连声音也变得很沮丧,“我……自己也不知道,会做那样可怕的事……” 他不该对同伴挥刀的。是不应该的。但当时就是失去了理智。 看见血的那瞬间才猛然回神,然而就呆呆的不知怎么办是好,‘一副想哭的样子’,当时鹤丸蹲在地上就是这么嘲讽的吧。 脑袋上放上一只手,江雪惊讶地抬起头。 石切丸尴尬地放下手,却是忍不住笑起来:“啊啊,情不自禁地就想摸摸头啊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这很正常,”他哈哈笑起来,“很正常,别担心,别对自己要求太严格,有时候是会这样的……毕竟是鹤丸啊哈哈。” 江雪两只眼睛都写满不解,但很明显石切丸这样轻松的姿态影响到了他,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这时帘子啪地被甩到一边,主将一把将鹤丸推出来,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江雪江雪~你过来一下~” 于是外屋还是两道身影。石切丸抬头看鹤丸。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白衣的贵公子笑眯眯问。 “不,没什么。”温和的大太刀缓缓叹了口气。 其实,明明是很喜欢的吧? 想说又说不出口。那就这样吧。 反正……迟早能发现的。 * 于是这次事件就这么过去。 本丸的刀剑们都相当好奇江雪怎么会跟鹤丸打起来,竟然还被气到bào了真剑……但在主将高深莫测的眼神攻击下,纷纷表示再不八卦。 因为据目击的刀剑们说,看到的时候都已经打完了啊,当时深蓝衣衫的太刀握着刀坐在地上,而另一个蹲在他面前,白衣染着血痕,脸上的笑却一点没变……看上去压根就不像是矛盾……虽然这两个确实是结结实实打了一场。 怎么说呢,确实挺出乎意料的。无论是江雪还是鹤丸,都挺难想象会是打架的当事人…… 往后的日子,主将把江雪编到远征队伍里,然后天天拎着鹤丸出征,免得这两只碰面鹤丸鬼才理他啊,她怕江雪不高兴……虽然他好像就没高兴过。石切丸短期内都是近侍,于是也跟着出征,偶尔傍晚会来院子里坐坐,难得就碰上山佬切跟歌仙。 跟山佬切的关系原本就不错,歌仙却是那日带短刀们写字之后忽然熟悉起来的。 在发现江雪的xìng格并不像是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般难以接近之后,歌仙还是挺喜欢与他谈论些乐理和歌类的事物的。整个本丸懂打杀的太多,但像是类似的东西能懂的掰着手指就数的出来,也难怪歌仙像是寻到知音一般。 而跟歌仙一熟,兼定刀派的距离也远不了,抬头不见低头见时也会彼此点头示个意打个招呼。 春祭快到了。主将为了空出时间来放假玩乐,照例一下子从政府那边接了很多任务,天天忙到飞起。而天气不知怎的,才回暖了些的,一下了竟又冷了回去。 樱花苞仍是未放前的模样,江雪守了院落中的花树良久,也再不见有像当时般开得那样好的花枝。 镰仓图的进度非常赶,刀装碎得哗啦哗啦主将都顾不上心疼,唯一需要思考下的就是该用什么方式拖江雪去搓蛋……幸好自己这张难掩疲惫的脸很有说服加成,江雪心软妥协已经习惯了都。 然后某一日下午主将难得休整部队,把所有刀放进手入实溜过一回,擦擦洗洗保养保养。提刀出来带着一众付丧神就往置刀室跑。然后路过中庭撞上刚好归来的远征部队。 主将眼尖:“江雪快快快统一链结太刀就差你了快来!” 小夜仰头看了看牵着他手的兄长,怎么办,兄长整个人都僵硬了。 “papa你帮忙把江雪带过来~”主将早就已经掌握了治江雪的办法,“我们先过去了~” 然后一大太一太刀蹭到置刀房的时候,主将按着名单已经放了一大批刀剑进去了。这里的配置跟锻刀屋类似,只是边上分门别类堆的全是重复的未经召唤的刀剑。 按名单,先实力从低到高排。刀剑链结完后还得放置一会儿,等吸收完融合的效果再由主将提供灵力召唤付丧神,于是排到最后就剩下鹤丸江雪跟一众大太。 主将沉默了一下,果断扭头:“江雪先来!” 深蓝衣饰的身影站在角落,两只眼睛都写满了拒绝:“就算……变强了,我也……”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江雪只要变强就好了快快快!”主将双手叉腰,不容反抗蹦过来就开始拉人,“来嘛来嘛!” 然后是鹤丸。 “啊呀,轮到我了么~” 主将回头看一眼,伸手就推,一副懒得听你说的样子:“走走走速度!” “真是差别对待呢主将。” “啊啊我就差别对待!有本事你像江雪一样啊!” “我也很可爱~” “……你到底进不进?” 作者有话要说:  6.17 下章可能……也许……大概……高能……鹤爷凑不要脸。 ☆、壹拾 链结完后的很长时间里,江雪一直情绪低落。 周身弥漫的抑郁到极点的氛围,和着天气返寒时偶尔会飘落的雪花,简直是生人勿近熟人勿扰。主将无比愧疚,但是没来得及给他自我调整的时间,直接拎上前线。 开图的进程实在是赶,政府的任务卷轴拿在手里简直就烫手,没奈何,博多湾沟的不要不要的,溯行军实力比起之前来简直可以说是有质的突破,主将出阵又是格外小心翼翼的那种,在她那样顽固的精神压迫下,别说玩脱了,努力保证疲劳度不上升已经够麻烦。 战力比较强的大太刀与太刀轮流换还嫌不够,连鹤丸这种精力格外充沛到处蹦的都黄了好几次脸,她还能说什么?主将原先还犹豫,而且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说服江雪,但后来长谷部只是摇了摇头,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主将瞥瞥,抹把脸,最后一点都没磨,只把出阵表给江雪看了一眼,他就毫不犹豫入阵了……于是宗三-退出新图的开荒部队,江雪替上。 该出阵的出阵,该远征的远征,这几日来所有刀剑都忙得昏天暗地,由于怕资源后续不足,哪怕是不在编结行列的刀剑都得时刻准备结队作替换。 大太刀都眼瘸,黑花侦查偶尔会太急,太刀又容易黄脸,打刀战力稍欠,队长的选择就要叫主将恨不得仰天长叹,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而且真实的历史毕竟不是什么叫人开心的玩意儿,虽然大家都已经是身经百战心理素质格外高的存在,但刀剑们的心理健康也是很需要注意的,回忆杀永远是最恐怖的东西……嘛,幸好她还没捞到园长,短刀也不需要提溜出来参与这么高强度的战斗……今剑跟岩融,想想就能叫她抹上一把泪。 “真是……主将又陷入臆想中无法自拔了呢,”资源点休息时间,烛台切光忠看了眼孤单立在绿野茵茵间眺望着远山的身影,想起石切丸的嘱托,向他走了过去,“还好吗?” 蓝色的身影回过头来看到他,似乎在惊讶他向自己搭话,连眼睛都微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睁大了,随后摇了摇头:“并无碍处。” 淅淅沥沥的雨自时空转移到这个时代之后一直在下,江雪本就略微带着荧色的蓝发沾了水色,反倒显出一种纯粹的银光。能为主将挂在口上时不时提溜出来的美色自然毋庸置疑,左文字家的太刀孤僻成xìng,平素jiāo流也不多,但烛台切这时候看着他清澈又静寂的眼瞳,好像忽然之间明白了宗三、石切丸甚至是主将那样不放心他的原因所在。 “会难受吗?”外表帅气炫酷xìng格却格外体贴温柔的太刀马上问道。 突兀而来的善意很显然叫江雪有些不知所措,但有个习惯xìng盯他起居事无巨细的弟弟以及认识虽然不久但意外关怀他的好友在前,他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 江雪沉默了一会,还是摇头:“要习惯,也不是太难。” 烛台切心下叹息,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抬头顺着他的视线,与他一道看下雨时依然蔚蓝的如洗天空,起伏不平的苍碧山野……“真是美啊。”他情不自禁感叹。 “是啊。”出乎意料,江雪竟然应了他的话。 烛台切与江雪的jiāo流并不多,所以才会讶异于那冰雪仿若雕筑的颜容里不容错视的温柔。 不同的时空里有不同的环境。有火烧连野青山焦透的惨烈,也有断梁残垣城池坍圮的凄凉,更有尸横遍野山河破碎的绝望会有溯行军想要修改历史的时代,确实少有这样明净静美的景象。可只要想到注定惨烈的历史将要发生,新的时空的战斗又将打响,再美的景色也将遗落于时光深处,懂得了这样的可惜,才会明白属于江雪的悲伤吧。 “不用这样紧张我,”蓝衣披甲的太刀忽然道,“我知道我握着刀是在做什么。” 他手中的刀有着如他的颜容一般美丽之色,表情虽然总是有种化不去的忧郁,但是眉目很舒缓:“毕竟,我们一直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真是……”烛台切微怔之后,忽然笑起来,“我知道了。” “喂,起营了。”大俱利伽罗走过来。 烛台切看看不远处抱着十二面大骰子精神奕奕准备指挥的主将,转头对着江雪点点头示意了一下,就跟着大俱利往主将的方向走去。 “怎么……”黑肤的太刀显然有些惊讶他会主动去寻江雪说话,于是直接问了出来。 “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唔,”停顿一下,“什么?” “该尽的战斗,他可从来没有退后过,”烛台切微笑道,“即使,真的、真的很不喜欢。” * 又是到处沟的一天出征。 沟沟沟还是沟,主将都快跪在5-2了。 部队开回本丸,该手入的手入,该休息的休息,江雪吃完宗三亲手做的料理,牵着小夜在中庭溜了几圈,月上梅梢。 天返寒,那些梅花反倒开得越旺盛。地下落着些凋落的花瓣,粉色的,没刺激xìng。所以溜着溜着忽然冒出只吓人的鹤时,江雪除了条件反shè一把将小夜拦到后面外,表情都没变。 鹤丸只是顺道过路,忽然起意吓吓人,见没吓到也不过笑笑闪人了。 小夜抬头看看兄长,怎么办,不但浑身僵硬,脚步还有些发飘。 jiāo流完兄弟间的感情,宗三抱小夜去睡觉,江雪在院子里坐了不久,从袖中慢慢摸出两枚御守,看了好一会儿,估摸了下天色还不是太晚,起身去大太刀的区域。 石切丸屋中灯还亮着,敲了门,披着外衣的大太刀过来开门,见到江雪的时候表情没有惊讶,反而微微笑起来,侧身让他进来,反手拉上门:“怎么了?” 江雪看到灯下倒扣在地上看了一半的书籍……主将送东西从来都投其所好。 坐下,伸出手,掌心扣着两枚御守。 石切丸看到后也不由愣了愣,好久回神:“主将这是……下血本了啊。” 作为辟邪与驱逐厄运的护身符,刀剑的御守可以免除一次被破坏的伤害。哪怕对于审神者来说,都是非常昂贵的消耗品,很难得在任务奖励中可以获得,除此之外,政府的明码标价能叫主将跪喊爸爸,主将长期在万屋跪求,就任至今也就凑齐了一套十个,轮番给编队在第一部队的刀剑出阵时携带。 温和的大太刀点点头:“是要我做一下祈福加持么?好呀。”想也知道江雪不会留着自己用,定然一枚宗三一枚小夜。他停顿一下,“不过,你答应了主将什么?” 江雪声音缓慢而低郁:“赌刀……与刀装。”无条件帮赌,赌出三日月为止。 “哈,还真是主将的xìng子。”石切丸忍俊不禁。 他起身先将御守放在供奉台上:“按着她的习惯,所以该期待,这次主将的春礼会有御守?哎呀,这样的大礼,该想着什么做回报呢?” 江雪想起主将的碎碎念。这几日出阵的战斗强度大,她老担心他的心理问题,天天晚上顶着如魔似幻的表情寻他谈心,很多回他都想说这没什么,但看着她那么兴致勃勃觉得自己解决了个大-麻烦般松口气的样子又开不了口。 “因为所得到的御守并不多,所以主将说做奖励吧,似乎是……‘联欢会’?初步设定是说按刀派为单位出什么……‘节目’?” 江雪沉睡已久,并不太能听懂太新式的事物。倒是石切丸,一直作为神社的御神刀,接待过无数前来进奉的人们,懂的比较多,听闻这话就拿手捂住了唇。 但这并不能阻止他的笑意:“哎呀,真期待啊。” 江雪茫然看着他。 “不,没什么。”大太刀笑着坐回来,“要喝茶吗?” 蓝衣的太刀摇了摇头。 大概是洗漱完毕要睡时才想起这事,所以前来拜访,江雪难得只着着一身浴衣,并未穿戴甲装与外衣袈裟,这叫他看上去有些瘦削。柔软的长发顺着他跪坐的姿势甚至垂落至地,灯光下的颜容褪去几分素来的冷意,倒有几分清晰可见的温柔。 “上回的书看完了吗?”石切丸随意扯了个话题。 “嗯。”江雪点头,唇角有很浅的笑意。他当睡前故事给小夜讲的,小夜很喜欢。 “类似的还要吗?还有些描述平安京时代风物佳作……” 作者有话要说:  6.23 啊啊请放心!窝绝对不会移情别恋的!Papa就是辣么温柔! 不过鹤爷表示他很吃醋……吃毛醋啊,江雪小公举跟你压根没关系! ☆、壹壹 宗三今日轮休,下午马当番。于是大早上在厨房忙完,跟堀川打了声招呼捧着吃食先回去。 外面飘着点雪沫,轻轻小小,落到身上转瞬就失去踪迹。破晓之后的天光依然显得朦胧,枝梢缭绕着清雾,本丸静悄悄的,刀剑们还在沉睡,连鸟雀都缩在窝着没出来蹦。 他走到廊下抖了抖衣袖,手刚抬起还没敲门就觉着不对,沉默了一下直接拉开门。兄长素来起的早,往常这时候也该坐在堂中看看书赏赏花什么的,放下托盘直接往内室走,果然没见着人影。铺盖纹丝不乱,枕畔白瓷瓶中那一捧送自主将的蓝色夕雾干花依然开得静谧。 宗三沉默盯着架子上水平摊开如同屏风般的袈裟跟外衫,大清早只穿着身白鞘跑哪去了! 纳闷地收拢了衣物出门寻人。先前进来,院子里没痕迹,中庭想来不会去,虽说是个平静的的佛门中人,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独自静处,但受到旧主的影响太深,他自身的修养与风范也足够出类拔萃,一丝不苟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至少作为弟弟,哪怕生活上如此贴近,都不曾见过兄长有什么失礼之举。现下只穿着内衫……该是连院子门都不会跨出去一步才是,会去哪儿呢? 宗三犹豫了一下,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屋里那么冷清,该不会是昨晚上就出去了?然后就没回来?谁能叫他歇了衣甲准备入睡前还会出去拜访? 想来想去,脚步顺稍拐个弯,往大太刀们院落的方向走去。 精致小巧的池子上弥漫着浓浓的雾气,边缘处结的薄薄的冰凝固了水流,竹筒上没有流水,井下倒仍是水深潺潺,台阶两边栽着常绿的雪松跟嫩黄花柏,沉甸甸压着清晨的水珠与薄冰,比起别处,大太刀的院落总是要古典雅致得多。 宗三只轻叩了两下门,就有人过来开门。 xìng情温和的大太刀抬头看到他,眉眼间就带上了笑意:“早。” “早。”宗三的视线绕过他就往屋里瞄,果然见着那道蓝色的身影跪坐在堂间,听到动静正抬眼望过来,柔软的发披了一身,大约是刚睡醒,眼神还带了点茫然。 石切丸笑着解释:“昨晚聊太迟,所以……就近歇下了,劳你费心。” “多谢,”宗三见到江雪就满心欢喜,点点头不疑有他,捧着衣物就过去了,“兄长。” “唔……宗三。”江雪回过点神,看见弟弟有些不好意思。 明明睡下的时间不长,却睡得格外好。 这些时日忙出阵精神格外压抑,时间表排得紧,为了维持高战斗力哪怕是在休息中都绷紧了神经,疲劳不是表现在外表而是一种精神上的惫懒,他都没想到这一觉能睡得这么好……果然神职人员的身边会安详宁静得多的么。 宗三帮忙穿戴整齐,两人一行跟石切丸告别。大太刀送到庭院,正碰上从走廊过来的和泉守。 兼定家的太刀惊讶地看过来:“这么早!” “你也早,”石切丸笑道,“这是要去哪?” 和泉守抖了抖手指上勾着的近侍牌子:“给萤丸送去。” “你忙。” 跟左文字两兄弟打过招呼,转头往隔壁院子走过去。 宗三看盯着兄长用完早食,送人进队集合,天上飘的雪籽停了,本丸已经很热闹,三三两两的刀从食堂过来,离出阵时间还有一会,宗三与江雪告别,就转到后面去看幼弟。 小夜今天也是轮休。肯定睡懒觉睡到扒都扒不起来。 最后踏进门的是主将。从长谷部手里拿过结成表挨个儿点名完毕,然后照例跳到椅子上发表一番雄心壮志……好吧,她以痛苦的神情表达了今天一定要出沟的决心。 萤丸带队出发。 刚出时空传送阵,主将就蹭蹭蹭跑过来,挨到江雪身边。 别说江雪投注以疑问的眼神,一众刀剑都表示好奇。 主将双手叉腰表情可纠结。 妈蛋到底是羡慕江雪好还是羡慕papa好?窝也想跟你们一起睡啊!秉烛夜谈什么的可萌好么!哎呀江雪有了这样的好朋友婶婶窝好开心啊!papa可温柔可温柔。所以今天我们一起睡?……哎呦不行这么说太羞耻了。 江雪撇开脸。营地一片死寂。 “啊,我说出来了?”主将捧脸呆滞状。 控制不住失意体前屈……被萤丸默默拖走之前,还在郁闷地喊:“可我真的很好奇啊” 江雪全天候担任近侍大概就刚来本丸的那几日。甫一出现就叫主将为之心折,对他的热情简直高到了极致好么,整天光明正大偷偷摸摸观察这把难得的黑花太刀。但是结果可挫败了。 刀剑都有不同的xìng格,付丧神以人的模样现世,便也有了人的情感。外表跟心xìng不配搭什么的是很寻常的事,首当其冲一个鹤丸,就连太郎偶尔都有呆萌的时候,可江雪真的是里里外外通透了个彻底,整个情绪都为宁静与悲伤笼罩,除了见他弟弟时会有那么点笑意,简直……叫人很伤心啊。因为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都得不到回应。 然后某日起夜想要喝水,走到外间才猛然发现,他正坐在门前,那么一动不动地望着外面,挺直腰板特别标准的姿势,整个人都沉浸入夜色,却又比头顶的明月更加静美。 主将这才知道,他整夜整夜都睡不着觉,于是只好这么端坐着等待天明。 也许正是从那一刻起,江雪在她脑海中留下的印象深辟入骨,再也不是单纯因为容貌之美而生出的敬仰,而是切切实实的爱怜。 ‘是很痛苦的事吧。’少女的心何其善良,刀剑们的一切遭遇都能叫她感同身受,她那般喜爱着自己的刀,喜爱着这个本丸,如何不明白所要面对的是怎样艰难的局面。 ‘痛苦吧,很痛苦的吧。’ 被人从沉睡中唤醒,要穿梭在不同的时空,为了维护正确的历史……所以还得活生生历经很多次同等的惨痛,就像那些短刀啊,肋差啊,那么多次还得眼睁睁看着旧主覆灭于自己眼前,看着曾熟悉的一切再次坍圮,重复原以为已经被忘却的仇恨。 最初的时候,她在睡梦中都要被惊醒很多次,担忧刀剑们的心理状况,害怕扛不起这样艰苦的担子,她想她能理解溯行军想要修正时空的妄念的,因为当她见着她那般崇拜的人惨烈死去,见着整个时代随其坍圮,见着她的刀剑们悲恸的模样,她也会痛苦到无法言喻。 可改变历史是不被允许的,是违背世界发展的,会叫时空坍塌位面错乱。那些妄图改变历史的注定是敌人,那些同情与犹豫同样也是敌人,而打败敌人,守护历史,就是她们存在的最大意义所以比谁都要坚定,比谁都要相信着最终所能达到的和平。 ‘所以,所以要更努力啊……’当时就是控制不住地弯下腰拥抱了他吧。 主将没跟任何人说过,那个真正打碎了她一切逃避与恐惧之心的,恰恰……是江雪。 是那个深深厌恶着血腥,憎恨着战斗,拥有着厌世与退避之心的,江雪左文字。 好吧说实话,其实至今仍记忆犹新的原因,那是她作为江雪厨的唯一一次成功痴汉体验。 拥抱的时候,呆毛都能软掉好么! 男女之别是什么鬼东西啊!主从之分根本不存在啊!作为她所召唤出来的付丧神难道不应该好好听她的话么,所以……啊啊啊她也想看看江雪穿寝衣的样子啊!也想跟他并肩躺在一个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上说话谈天啊!如果这样太过分了那至少可以叫她趴在他床边说一句晚安好么! “请别再臆想了,”个子矮小但xìng格极为从容淡定的大太刀催促道,“您该决定方向了。” 再次入沟的主将瞬间落下两条宽面条泪。 “人艰不拆!这个世界实在太悲伤了!萤总你就放我一个人好好幻想吧!!” 很多刀剑背后的故事都非常伤。左文字三兄弟尤其,搞定宗三小夜的艰辛她就不说了,江雪估计是她一生的劫,嗯……天下没太平之前的一生。 她在其他刀剑身上看到的是过去的可怕,可她在江雪身上看到的却是现世的痛苦。那是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罪恶的悲戚,当刀剑本身与付丧神思想从一开始就存在对立的状况,她再感同身受都触摸不到他心中的哀伤的边缘。 所以……真的不要怪她一直偏袒江雪啊!她就喜欢了可喜欢了怎么着! 一天苦战无果。 主将哭喊着“救命啊啊啊!我不想再玩沟沟乐了啊!!”走向最后一个点。 然后在打败最后一波溯行军之时,于白骨森森碎铁凄凉的阵地中看到从天而降的一把兵刃。 “啊啊啊啊!”主将身后像是忽然绽开一大片鲜花。 “新刀啊!”她表情迅速放晴狂奔过去,“不!是qiāng耶!” 非婶抱着蜻蛉切喜极而泣。 回到本丸,主将抱着qiāng兴冲冲地赶到手入室先给净化兵刃。然后召唤。 出新刀的喜悦估计能叫她维持几天的好心情。出阵第一梯队的刀剑们都不约而同心下稍松一口气。 江雪牵着前来迎接他回返的幼弟走过中庭,看到走廊边似乎在jiāo谈的两道身影。 一个坐在檐边,一个站在台阶上,低头的那个扬着眉表情似乎很不爽,仰首的那个带着惯来的笑。 小夜高高仰着脑袋,看了白衣的太刀一眼。他很敏锐地觉察到兄长不太对劲的情绪。这样的情况出现无数次,所以他对这个源头果断没好感。 这一眼有些凶狠。 鹤丸很快觉察,转过头看到江雪两人,脸上马上露出了笑眯眯的表情。 石切丸跟着回过头,笑:“啊,欢迎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6.26 嘛嘛,开心为主,真正悲伤的东西不会深入去写~ 关于战斗数值……哈哈,四黑花中果断江雪最高。但我想,这两个要真正打起来,江雪是干不过鹤丸的。十个江雪都没法玩出一个鹤丸的心眼啊。 其实鹤雪还是雪鹤呢,当时我就觉得没什么差别,就是觉得一把太过于悲伤的刀,只想着退避不会主动什么xìng格的,得有点刺激才能打破那冰冷的外壳触碰到灵魂吧。江雪冷淡,可是反差萌,鹤丸xìng子糟糕,可是颜值高,反正都是江雪忍无可忍……嗯,果断鹤雪。 鹤爷表示窝要出手了尼萌颤抖吧! ☆、壹贰 无法面对他。 无论如何,都没法心平气和地站在鹤丸面前。 那些比刀刃更锋利刺痛无数倍的话语还梗塞在血液里,透彻入骨地都要触及他灵魂,似乎能顺着每一次呼吸蔓延到全身这道雪白的身影光是存在本身,就像是对他最无情的嘲讽。 被那般残酷地刺伤过,想要退避……是很正常的事吧。 “镣铐……还未取下呀。”看,那把华美贵雅到极致的刀俯视着他,就是这样说道的。 面上笑容温柔,金色的眼瞳底却没有丝毫波动。黄昏时天晴了些,夕阳的余晖在衣上晕染出淡淡的霞晖,落在他身上却没有带上任何暖意,反而更辉映出冷酷与拒绝之色。 江雪停顿许久,偏开视线没有说话。倒是石切丸无奈地仰起头:“请不要开玩笑。” “没有开玩笑,”白衣的太刀笑眯眯地晃着腿,风拂开柔软的短发,歪着脑袋有一种任xìng的孩子气,“所以,哪怕是要被扎得遍体鳞伤,还是想要自欺欺人地继续蒙混下去?” 一个静寂无声的勉强忍耐,一个轻描淡写的咄咄逼人。又一次不欢而散。 如果不是石切丸与小夜在场的话,这场对峙最后又会演变成灾难的吧。鹤丸总有办法光凭着只字片语就挑动江雪的负面情绪。 眼看着蓝衣的太刀带着幼弟转身离开,背影都消失在花树间,石切丸深深地叹了口气,声音温和而无奈:“你啊……太过了些吧。” “没办法呢,我啊……”没有再说下去,鹤丸将视线收回,瞥了大太刀一眼,然后眨着眼睛摇摇头,身影一纵,便笑着从屋顶另一端翻走了。 * 清晨的时候江雪坐在廊下看花。 自从那一枝开得最好的樱花被……择走之后,天气一直不好,枝梢的花骨朵还未来得及绽放便被冰霜的寒气封冻,他静静看着花树显露出的那一点粉白,觉得呼吸都带着凉意。 整夜难以入眠。在黎明之际的短暂朦胧里,回忆到北条家纷纷扬扬落尽甚至最后连树也随着城池坍圮的樱花,甚至就觉得那样睡去再也不醒来也是很好的吧。 就这么端坐着,直到身材矮小的大太刀奉主命前来。 萤丸径直从庭院跳上走廊,萤火色的青瞳好奇地望着他,最后索xìng在他旁边蹲下来。 “啊,”江雪循声望过去,长长的流水般的发顺着脑袋移动的弧度微微dàng开,就像是木偶有了生命,画影挣脱画布,忽然就生动起来,“谢谢。” 他接过大太刀递上来的近侍牌子,也没有任何讶异的模样。 “想哭的话还是哭出来比较好的吧。”萤丸忽然说。 谁料江雪猛然转头,因为惊讶眼睛都睁大了些,仿佛烫了手般的表情简直像是受到冒犯一样。 “抱歉,”萤丸道,“因为你的样子,看起来就想要哭一样。” 江雪抿紧了嘴唇,好久才道:“我并没有……”语速缓慢一如既往,在这样的情境中却似乎很艰难才能吐出来。 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萤丸忽然笑起来,非常可爱:“好吧,不过请稍微开心一点吧,”他倏地站起身,身后斜背的太太刀真的非常非常长,但正如他本人般毫无违和,“你看,今天没有乌云耶,该是个好天气啊,难道不该开心嘛。” 就这么被豪气地拍了拍肩,然后眼睁睁看着那道矮小的身影跳出走廊按原路返回。 江雪握着手中的令牌,想笑但是眼睛里真的盘旋起了流动的水色。 多么温暖的地狱。 漫天的神佛也会温柔地注视着这一个地狱吗? 左文字的刀剑似乎总是从不曾被时光眷顾,以至于所有的记忆都要清晰一如昨日。伤疤总要铭刻得透彻骨血,才免于消失殆尽。可那样黑暗又绝望的记忆,真的有要被铭记的必要? 他注视着北条家族的仁道发扬、坚持,最终落幕在小田原城坍圮的血火中,注视着最深刻最慈悲的理念脆弱到不堪一击,被鄙薄践踏成脚下的淤泥,就像是发下大宏愿的菩萨最终免不了为世人所伤堕入无间,他从未动摇,却只是在被丢下的漫长时间里,于新的城池静静等待,然后痛彻心扉。 我从来没有恼怒过你,我只是生气我的无能,因为你所说的话,揭露的恰恰都是我最深刻的真实。 jiāo接完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的萤丸,仰头看着坐在高大的树枝上的鹤一般姿容的太刀。 “早?”他略显犹豫,看看天色,还是惊讶道,“这么早?” “嘿,今天作为队长得带着第二部队出阵呢。”鹤丸笑眯眯回答,“所以起得早些啊。” 大太刀的直觉相当敏锐,他怀疑地看看鹤丸,又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望了望,某一刻忽然福至心灵:“啊……” “嘘”白衣的太刀将食指放在唇前,那么认真地做了个不要说出来的手势。 萤丸也就收回惊讶的表情,拨了拨头顶的帽子,比划着右手作了个给你保密的姿势,然后挥挥手告了个别就走开了。 * 江雪起身前往主将的居所。 主将醒来,揉着眼睛走出外室,一眼就望见窗前静坐的太刀,整个人忽然就明亮了。 今日果然是个好天气,早晨便出了太阳,淡薄的阳光照进窗格,洋洋洒洒披了他一身,连冰雪的冷色竟也泛出了淡淡的暖意。 “江雪江雪,”主将趿拉着木屐啪嗒啪嗒就跑过来,也跟着坐下来,不过是盘腿的姿势,仰头笑得十分开心,“见到你真高兴呢。” 那样的笑,灿烂得似乎能叫冰霜都融化。 ……结果江雪带队的第一天就出沟了。 主将抱着boss点捞到的一期一振简直泪流满面。 “江雪你别走……”主将尔康手,“明天也带队好不好?” 左文字家的太刀撇开了视线,用一种沉默而拒绝的态度直面她。 别这样!明明在飘着樱吹雪的!虽说政府发放的5-3任务卷轴期限还有那么一段时间,但趁热打铁再接再厉不是很好的么!没准就出了最后一把黑花呢! 最重要的是,我想找理由让你近侍啊!说好的寝话会呢!说好的晚安吻呢!说好的抱抱呢! 摔!谁跟你说好的啊! 收队回营,今天一路顺风,回本丸的时间比预期的要早的多,江雪跟着主将去手入室。 “哈哈,终于有一次比第二部队的要早了!” 然后听到消息的赋闲中粟田口家刀剑全都跑过来了,还要带上凑热闹的诸位,手入室里难得挤如此之满。 “yào研,拜托你净化了。”主将照例向身穿白大褂的短刀致谢。 yào研藤四郎捧着兄长的本体,素来从容淡定的脸也掩饰不住激动,对着巴巴望着自己的兄弟们笑了笑,紧紧抱着刀转身进了内室。 主将笑眯眯挨个儿摸遍短刀们的脑袋,扭头一看:“江雪你也高兴点啊!你要想这个新同伴可以跟你jiāo流带弟弟经验啊!同是黑花,有这么强力的一员入阵,大家都会轻松很多,就不容易受伤啊。” 果然这么一说,江雪的脸色要好很多……这个别扭的家伙。 其实江雪心中并没有那么悲伤的。不管是因为主将在他耳边重复了太多次莓哥的缘故,还是粟田口一家传达出来的对兄长的期待,叫他本能地对一期一振抱有好感。 那些短刀们期待兄长的模样,怎么想都与宗三与小夜很相像。只要想到那时弟弟也许就是这样期待着他的,他便感觉到内心无比柔软。 这样的话,即使是惋惜于又有一把新的刀降临到这悲哀的大地,也会……稍微好过些吧。 主将握着刀柄输送灵力,一道黑金的光芒充满了整个手入室,格外沉重大气的色泽,正如大阪城华美又秀丽的风华一般,却意外得叫人觉着温暖。 自光中现身的付丧神身穿华丽的军礼服,黑色与金色在他身上呈现出非常端庄大气的效果,天蓝色的发下一双琥珀色眼瞳,俊美而温暖:“一期一振参上。粟田口吉光所作的唯一太刀。藤四郎是我的弟弟们……” 他剩下的话被一双双真诚而激动的眼睛阻断。 主将拉着江雪闪身,然后笑眯眯看着粟田口家的一只一只喊着哥哥就扑了上去。 “兄弟们……都到了啊。”这一位黑花太刀绽放出一个笑容,手忙脚乱地接住挂在身上不肯下来的弟弟们,对着主将点头致礼。 “哎呀,兄弟相逢,好感动。”主将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哎呀呀,江雪也是这么想的是嘛?” 没理她。 “呜,真是叫人伤心。”不过她面上可丝毫没有伤心之色。 带着江雪搓刀装。 资源留存还成,最近出阵强度大手入资材消耗不少,但远征不断收集回来的资财量倒也看的过去。更重要的是,主将最近戒!赌! 做好刀装,看着主将认真对着名单表咬笔杆排阵营,江雪立在门口看着看着就走了神。 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并不是昨夜未睡好的倦累,而是种从骨子里或者比骨血更深的地方漫出来的沉重与压抑。 江雪在视野中陡然伸进一只手的时候猛然回神,讶异地发现不知何时起站到面前的主将伸手似乎想摸他的脸,在觉察到已经惊动他的时候主将眼底不无惋惜,但手指还是固执地探出,飞快地在他脸上摸了把,然后以更快的速度背锅手,若无其事地扭头看别处:“怎么,江雪竟然开小差噢~” “……”蓝衣的太刀以一种最端正的姿态站立着,然后俯下身致歉,“失礼了,主将。” “哎呀我开个玩笑!”主将往后跳了一步,满眼真诚,“怎么了嘛,昨晚没睡好吗?” “……并未。” 怎么办,连撒谎都不会的江雪更萌了怎么办。在江雪坚定而执着的眼神中,主将努力把临时给他放假休息的话咽下去,不无紧张:“不要紧吗?” “是的。” 可主将还是觉得愧疚,在屋里打了个来回,窜过来一把扣住江雪的手腕:“啊啦拉,那就去做点会叫人打起精神的事吧,江雪也好久没去万屋了吧!” 江雪清凌凌的眼神望过来:“如果……是和战争无关的事情,我可以帮忙。” “不需要帮忙了啦,只是逛逛,闲逛的那种啊,江雪有想要为弟弟们带点什么的吗?” 江雪抿了抿唇:“不……御守……已经是很棒的礼物了……” “不管不管啦,我们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  6.28 整天舔江雪啊啊~ 其实当初窝出的第一把黑花是一期嘿嘿,但就是爱上了后来才出的江雪啊真没办法~窝赌刀废,四把都是靠捞的,现在缺爷爷明石就满刀账了,所以紧罗密鼓练短刀六图开荒捞明石中,老流氓爱来不来!~ ☆、壹叁 虽说内心张牙舞爪万分不舍,但傍晚的时候还是让江雪跟太郎作了一次jiāo接。 明日出阵肯定得把江雪放在阵列中,所以她真怕江雪一个人待外室又会坐上那么一晚,死脑筋纠结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下命令也不成,还是让他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下放松点吧。 博多湾告一段落,主将暂时没有亟待开荒的紧张感。但正像她先前所说的,趁刀剑们的战斗状态还维持在极高的水准,趁热打铁是很必要的,她手里虽然还握着张政府发放的墨俣的任务卷轴,虽然离截止期限还有些时日,好歹先去探探路看看情况,以备之后的战斗中调整阵营。 不管怎么说,一期一振来了是件高兴事,尽快提升实力之后第一部队中定然有他一个位置,主将看着名单表,四把大太刀,萤总继续轮休,石切papa腿太短没办法,还是安排在远征队里,那么太郎次郎一同出阵。然后笔头快被咬烂了,还是把狮子王放到第二部队,将他与一期还有打刀肋差们专门编了个队,然后把鹤丸提上来。 有一段时间了,为了照顾江雪的情绪,她都没将这两只放一队。江雪在阵的时候鹤丸在二队或者远征,鹤丸在阵的时候江雪分配到其他位置,但毕竟有段时间了吧……应该没事了吧。 主将知道江雪其实不在意,他不是排斥鹤丸也并非与他产生矛盾,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地想偏心江雪,只要一想到他或许会难过,就觉得整个天地都昏暗了。 宗三跪坐在后面,帮忙一缕一缕梳理平整流水一般的蓝发,小心翼翼将末梢焦卷的地方削去,心疼的不行,语气难免带上些埋怨:“怎么这样不小心。” 江雪埋着头没有说话,灯火被密不透风地笼上玻璃罩,微弱得就快熄灭,光线很暗,更显得那对眼瞳呈现出深青般的幽远色泽。 “兄长,发生了什么吗?”宗三握着他的手蹭到他面前,弯下腰看他的脸,表情十分执拗。 他从未见着兄长有这样心不在焉的时候,只是开门时的动静就被惊得打翻了灯,不问个清楚的话无论如何都无法安心啊。而且他自己本就厌恶火焰,刚才的反应也有些过激,这会儿还情绪激dàng得无法平息。 “兄长!”见对方还是沉默,情不自禁就把声音提高了些。 “无碍。”依然缓慢到想急死人的语调。 “不,兄长明明就是在说谎!”宗三不依不饶。 江雪抬起头看弟弟,眼底下有淡淡的yīn影,因为肌肤太过于白皙所以非常明显,不知是因为疲惫还只是睫毛投注的影子:“我……也不太明白。” 他轻轻说道,很久以后抬起另一只手臂掩了掩眼睛,表情依然淡漠,但宗三竟看出几分清晰可见的迟疑:“梦见了,很久以前的事……”他忽然很轻很轻地唤了声,“宗三。” 有着樱绯色长发的打刀屏住呼吸,然后听到他所崇拜敬仰并且强大坚韧至极的兄长低低地说道:“宗三……我心有修罗。” * 主将按着单子点完名,跳上椅子单手指天斗志昂扬:“那么!今天的目标是星辰大海!……哎呀,开个玩笑嘛,大家别那么严肃哈哈,啦啦啦今天也要一起加油鹤丸你离远一点!不许跟江雪说话!” 审神者突如其来转换的话题,叫众刀剑的视线都投注到了白衣的太刀身上。 “真是……”鹤丸笑眯眯扒拉一下脸蛋,“很过分啊。” “你还说你还说!就你没资格说过分好么!”进门就被吓到一回的主将表示很生气。 “啊呀,这是主将活跃气氛的新方式么……不赖呀。” 于是今日的出征就以这样的吵吵闹闹作为开局。 蓝色长发身披袈裟的太刀站在角落,静静望着人群中心的身影,手中握着的刀冰冷刺骨,原来冷到极点也会有这种仿佛烫到极致的触感。 止戈为武。 他并无权指责自己的战力为什么那么强。如果,无论如何……都不能避免战争的话…… “心情不好么,”一个开怀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正巧走在边上的次郎毫不犹豫往他怀里塞了个酒壶,“来喝点酒开心下吧哈哈。” 江雪:“……” 总之,今天也并不高兴。 刚从时空传送阵出来,探测下地形查探下时代背景,主将耳尖刚听了个北条氏就不对了。 条件反shè猛然扭头看江雪,速度之外力气之大几乎想将脖子都扭断。 视野中那道蓝色的身影安静站在灰蒙蒙的天幕之下,表情安谧,微带着焦灼与铁血味道的风拂散长长的头发,美得可以叫人窒息。 眨了眨眼,主将不好意思地拿手捂着脸,痛苦呻-吟了一声。妈蛋反应过度,忘了这是武家的图。镰仓!镰仓!北条时政的那个北条。跟小田原城的后北条氏都隔了近三百年呢,果然还是太紧张江雪了么,连这么重要的常识都忘了。 作为一名合格的审神者,她总是免不了要去熟悉历史。刀剑的心理健康相当重要,因为不能有意将相关的刀剑调离地图,会适得其反的。能坦然面对才证明了拥有真正强大的心理素质。她才能更放心地分配任务给刀剑。 不是没有审神者的刀剑心灵被污黑变成溯行军的一员,政府将那些触目惊心的事迹都列表,发放到每个审神者手中引以为戒,主将可害怕了好么。 这次出战的事件是“承久之乱”。正是在天皇向各国武士颁布讨伐北条义时的院宣之后,被北方政之忌恨,鼓动了大多数响应朝廷的御家武士重新集结在幕府旗下,最后集齐十九万的幕府军队,并从镰仓兵分三路攻打京都的承久之乱。 听完太郎侦查的结果,主将就有点头痛。事件略大啊。 “请您指示。”领队的太郎恭敬道。 主将沉吟了片刻,果断下达指令:“人员不分散,从东海那一路开始搜查,全力行军京都城。” 幕府军分东海、东山、北陆三路进攻。历史记载朝廷军队一触即溃,不到一个月时间,幕府军就打败了御家军占领了京都。如果有溯行军改变要历史,十九万军队……敌人肯定不会少。 众刀剑上马,沿着东海路线,全力赶赴京都。 然后……出现了。 “全军戒备!”一马当先的太郎太刀猛然拔刀出鞘,直指前方,马速渐渐放缓直至最终勒马止步,已经索敌完毕,“逆行阵!” 主将不假思索用了相克的阵型:“全队变形鹤翼阵!” 自迷雾中出现的敌人形状异常可怖,血ròu褪尽,只剩白森森的骸骨,自这些溯行军强制召唤出的刀剑身体变形得相当厉害,全身布满幽蓝色符文,连同身体与心智都被控制,唯一的思维只有杀敌致胜的执念。 qiāng男大太刀,主将心中暗骂,果然高级地图,对手级别那么变态。 迎面而上的远战,是同样自时空溯行的qiāngpào,主将抱着骰子站到阵后:“各位,拜托了!” 并不曾多大难度的一战胜利,继续行军的过程中,接连遭遇了几波时间溯行军之后,主将才感觉到头皮发麻。敌人太多了! 她这一回并没有入沟,按照路线,无论是哪个方向都会通往最后的京都点,但溯行军的数量几乎可以用成群结队来形容。 眼见着己方的刀装都有高强度的受损,主将终于无法忍耐:“够了!结队!回营再说。” 要命啊!按着这样的趋势,要不再提升些大家的整体实力,要不就把大太全带上,否则根本走不远啊! 众刀剑戒备着收刀,勒马准备回转。太郎打头,次郎压阵。 却就在这时候,新一波的敌人又突兀降临了。 敌人来得极快,如潮水一般横亘而过。这个阵型……主将心下一跳,连喊鱼鳞阵已经来不及了,队尾被拦腰掐断,落后一步的次郎孤立无援被敌阵包围。 太郎一边杀敌一边密不透风护住主将,焦急的眼神投向弟弟的方向。 即使有御守,重伤这种事对刀剑来说……电光火石之间,为次郎掠阵的是一道纯白清凌得几乎透明的刀光,黑白的袈裟沿着自马上跃下身影的姿势划出一道犀利的弧度,落入敌群,黑花太刀划过的每一道刀锋,都毫不留情地斩碎了敌人的骸骨之躯。 bào完真剑的次郎自腥血与尸骸中抬起头,低笑着喝完最后一口酒,酒瓶被摔碎,执刀纵身而起,与杀开一条血路前来接应的江雪会和。 其余刀杀完阻挡的pào灰,这时候才有余地回身救援。 刚松一口气,仰头扫视一圈纵览局势的太郎心猛然提紧,只来得及喊出一声“次郎”,就眼睁睁见着敌军中猝不及防窜出一支高速qiāng。 重伤的次郎已经濒临战线崩溃,连刀也无法挥动,眼睁睁看着qiāng-刺过来,然后被一只手臂揽住腰往后狠狠一贯,qiāng与太刀相戈,次郎跌在和泉守身上勉力保持平衡,迷迷糊糊嗅见那冰雪般冷清的气息,就知道再一次救了他的仍是离他最近的江雪。 “江雪!!”主将快疯了。 执刀的蓝色身影接连挡下两次致命攻击,纵然凭借着高超的刀技化解了大部分力道,身上还是出现了极深的刀创,浑身沐血。右肩甲装碎裂,袈裟与外袍被斜劈开,已经垂落在腰际,露出雪白的内衫,染血的长发狂乱飞开,右腕的佛珠随着断裂的红线散了一地。 那般凛冽可怖的气势蔓延在战场上,就如灭世的修罗般,连死亡与血腥都像是会被冰封一样。 可是众刀剑清晰可见,他右肩上的伤口一直绵延到后背,深可见骨,血流如瀑。 他眼神的焦距已经有些游离,太刀却仍纹丝不乱高举,为他震慑住的敌军蠢蠢yù动着,正想揪住他的倏忽一举击溃这把骇人的太刀。 “谁敢?!” 满地铁器碎裂鲜血淋漓的可怖画面中,随着那雪白的刀光霸占了整副视野的太刀,竟是从未见过的可怕表情。 哪怕中伤时也只是笑眯眯说着白衣染红不是更像鹤的身影,此刻肃杀得简直像是要将空气都撕裂:“上前一步者死!” 敌军被震慑,骚动着不知要从哪方攻入。 主将哭得稀里哗啦,却强制xìng保持住大脑的理智,眼看着这形势,有条不紊地继续下达指令:“变队方阵!” 两翼的大俱利与同田上前为之掠阵,鹤丸冲进敌阵,硬生生从敌军手底救下了江雪。 作者有话要说:  6.30 哎呦鹤爷果断帅气了一把,铺垫已足可以狂刷存在感勒。 小公主才说完我心有修罗结果第二天就被印证了真的可心疼。 ☆、壹肆 一次前所未有的惨烈出阵。 两个重伤三个中伤其余刀轻伤,哪怕曾在四图接连遭遇检非违使也没有这般惨状。 主将走一步抹两把泪,完全哭成个泪人。次郎先被抬进手入室,鹤丸背着江雪一步一步走上台阶,痛苦过了心中竟还莫名有些悠闲,或许该庆幸的是,宗三与小夜今日远征还未回来,没看到他这模样,否则背上这人哪怕最后安然无事醒转,也会难过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吧。 资源足够,手札也多。yào研调培好治伤的资材,主将含着泪将碎裂不堪的刀鞘解开,泪水落在刀身上,昏睡中的江雪眉头皱得更紧,似乎也被那股滚烫的知觉灼伤。 破碎的袈裟与僧衣被脱下,勉强牵连成形地搭在衣架上,身上的内衫铺开血污,纵然伤口已经被仔细包扎好,也无法自行愈合,面容原就苍白,失血过多此刻更是惨白若纸般连呼吸都若有似无,连原本清如流水的发都像是干枯一般,还染着鲜艳的血迹。 那么厌恶血的存在,醒来会抓狂的吧。 鹤丸坐在床边,歪着脑袋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没忍住伸出手触摸了一下那披散的蓝发,虔诚得像是膜拜神佛般小心翼翼,又带着几许好奇与愉悦的心满意足。 昏暗静谧的手入室内屋,隔壁床躺着次郎,边上守着的是他表情严肃的大哥。太郎抬起头,望见对面白衣染血的太刀眼中淡淡的笑意,竟也没有任何意外。 大太刀们共用一个大庭院,住所挨得都极近,彼此间的串门是很经常的事。大概神社供奉的御神刀总是有种轻描淡写看穿一切的神奇属xìng,大太刀是守口如瓶,可若是他们的茶话会jiāo流的事物传出去,也许会叫主将都惊呼自己的脑洞不够吧然而那都是真实。 心中住了一头猛兽,已经要控制不住突破阀门冲出来了呢。 鹤丸挺直腰身那么端正地思考了片刻,注视着江雪的那对金色眼瞳都在熠熠发光,最后也只是笑着捞起一缕发,放在唇边缓慢而温柔地吻了吻,然后任由柔软沁凉的发丝自指间流走,起身离开。 主将刚给重伤的刀用好加速的手札。才松口气就听到身后帘子被扯动的声音,白影一闪而逝,她想也不想生气道:“鹤丸别跑!你也受了中伤吧马上轮到你了给我乖乖等着!”好悬还知道压低声音。 然后马上帘子又被掀起一角,一个脑袋探进来,白色的鹤笑眯眯看着她:“我不急。” 主将板着脸强调:“不许乱跑!” “嗨~嗨!”应承得倒是十分干脆利落。 外室坐着等待被手入的轻伤中伤成员,还有听到消息前来探望的刀剑们。二队还没回来,否则围在和泉守边上的就该是团团转的堀川国广,此刻蹲在旁边查探兼定家太刀伤势的是歌仙,看鹤丸出来问道:“情况怎么样?” 鹤丸当然知道他问的是江雪,笑眯眯道:“抢救及时,没有大碍。” 他边说边往门外走去,差点就跟旋风般卷过来的深蓝色身影撞在一起,紧接着进入视野的是深粉色的袈裟,这种奇怪的配色想也不用就知道是谁,连忙侧身避让,左文字家的短刀跟打刀已经闷不吭声冲进了里屋。 啊,远征队回来了。 鹤丸回头看了眼,仍旧没止住往外走的脚步。 刚跨出门槛,没走两步,随后就看见同样匆匆赶来的石切丸。 身穿石青色狩衣的大太刀神情也有些焦急,看到他时停顿了一下,颇为不认同地提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顶着伤还要跑的鹤丸:“你的伤……” “安啦安啦,”白衣染上大片血污的身影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有些家伙比我伤得重多了。” 回来时刚进门就已经听到江雪与次郎重伤消息的石切丸,眼神更加无奈。 “你这是要去哪?”大太刀问。 “一个人静一静,”鹤丸笑眯眯的样子,半真半假道,“我可是被吓到了呢~” 石切就这么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还是免不了低低叹上口气。 当时鹤丸未尽的话在他脑海中回dàng,再轻描淡写的腔调都掩饰不了其中所潜藏情感的振聋发聩。 他是一直都明白鹤丸其实不是真的讨厌江雪的,也不是故意要与他过不去,相反,其实他挺喜欢他……可是怎么也没法想到,原来真实的情感是那般模样的。 ‘我啊,恋慕着他呢。’ * 他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漫长很久远却清晰得仿若昨日的梦境。 江雪跟随着主人涉过泥泞狼藉的山路,昨夜还未落尽的雨珠沿着苍翠的树枝大滴大滴滚落下来,在青竹的斗笠上打出无数朵灿烂的雨花。青石布满了吸饱水的苔藓,不知名的小花颤颤巍巍地自石缝间探出脑袋,脚下的整座山都在高鸣,在拼命呼吸着天地间勃发的生机,整个世界都被洗的锃光发亮,清澈得简直难以言喻。 然后有那么一只鸟,立在枝梢小心翼翼地梳理着被雨打湿的羽毛,听到动静警醒地抬起头,漆黑仿若宝石的眼睛滴溜溜转动,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忽然出现在山间的僧人。 主人拨开头顶的斗笠,仰头对着那只鸟儿微微一笑。 鸟儿便叽叽喳喳叫开了,自顾自蹦了一下,竟也不怕生地张翼飞下来,愉悦地落在腰间的佩剑之上,立足刀柄之梢,高高抬着脑袋,轻轻软软地啾了那么一下。 主人哈哈大笑:‘自xìng若悟。众生是佛。’ 这个时候,被称为天下第一坚城小田原在山的那一侧还巍然伫立,大片大片的农田与草地铺陈得苍翠yù滴,风掠过山间枝梢,拂落哗啦啦一片的水滴。 他站在主人的身后,跟着他艰难却又愉快地往山顶爬去。 主人的脚印在身后绵延开一片,没入再也看不到的林间,他跟随着这道渐渐消失的身影,一步一步走进这条永远没有止尽的道路。 前方的光亮那么明媚,是朝阳即将初升吗? 江雪走着,走着,然后听到一个声音。很轻很轻仿佛在耳边又像是隔着云端般飘渺的声音。 ‘又想逃避吗?’ 带着微微的笑意,温柔而低沉,不用想也知道说出这话的唇角该是微微上翘的,一个讥讽又纵意的弧度。 ‘请回来……请您回来……’ 更熟悉的声音。哀求的腔调,甚至连话语里都似乎带着眼泪。 江雪终于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瞬间像是冰天雪地里被当头泼下一盆冷水,连身体带魂魄都冻了个彻底,梦境中的一切都碎裂成沙砾,他在很沉很沉的黑暗中睁开眼睛,入眼便是宗三喜极而泣的脸。 “兄长!!”合成一道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是从枕畔传来。视线微微一斜,看到盘着腿整个人就挨在他枕边的小夜。 心神还沉浸在那美好的梦境里一时难以自拔,本能地在被悲伤覆盖之前,看着这样的情景,却又情不自禁微微勾起唇角。 “唉,原来你笑起来那么好看啊!” 开怀的声音从另一个床位传来。见他醒了,次郎抱着新的酒坛飞快蹦过来,身上已经卸下了出阵时的盛装,但纵然是常服依然华丽至极。 江雪看到他,茫然的神情终于慢慢褪去,先前游离的记忆重回脑海:“你……没事……?” 次郎原本眉宇间还有些紧张的,听到这话却忍俊不禁起来:“没事,伤得更重的是你才对吧,”他说着深深吸了口气,表情十分郑重,躬身行了个礼,“江雪,谢谢你救了我。”他直起身诚心诚意道,“我还想向你道歉,为一直以来我的误解。”江雪,实在是把很好很好的刀。 看惯了整天拎着酒壶豪爽叔样的大太刀,表情如此严肃的次郎真的从未见到过,连宗三与小夜都看得一时怔住,江雪微微摇了摇头:“……不必。” “谢谢!”次郎笑开,“等你好了,我再请你喝酒啊~” 今日除了轮到远征任务的队伍依然出门外,全员放了假。 主将在床头守了一晚上一个上午,中午的时候还抑郁得吃不下饭,被太郎强行拎走休息了。说起来,伤的更重些的该是次郎,同样都是耗费资材用上加速札,但是先醒的偏偏是太郎,甚至,江雪就这么睡了整晚连着一个白天,现在已经是第二日的黄昏。 本丸的刀剑们基本都来手入房里溜过一圈,留下了好多礼物,像石切丸山姥切这种与江雪jiāo情不错的,甚至现在还在外室中等消息,这会儿听到出门的次郎讲他已经醒了的消息,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不打扰左文字三兄弟jiāo流感情,互相打了招呼就默默回去了。 “兄长这次真的是太过分了……”宗三眼角还带着点水色,话语中不知是埋怨更多还是怜惜更多,“就像,就像再也不肯醒来一样……” 如果是他的话,情愿永眠于梦中而再不醒来,也是可以被理解的吧。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就跟地狱一样,悲伤太过沉重,于是沉湎于梦里的温暖舍不得离开,也是可能的吧。 身体没有疼痛,却不知为何疲惫地难以动弹,江雪勉强伸手揉了揉靠到他肩上的小夜的脑袋:“做了个……梦。”不用问梦到了什么,宗三看到他柔软而静美的眼神,就知道那一定是个很美很美的梦,然后听到兄长继续说,“不过,听到你们的声音……就回来了。” 宗三一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低低道:“请兄长……不要再让我们这样伤心了。小夜都吓到了呢。” 他无奈地点点头。 “兄长睡了好久,先吃点东西补充些灵力吧。”宗三起身,走到一边取便当盒。 江雪闭了闭眼睛,很久以后,问道:“之前……有谁来过吗?” 宗三一愣,觉得以兄长的个xìng应该不会关心这个才是,但还是回答道:“大家都来探望过了。” 江雪知道他误解了,但也没解释什么。 他觉得……自己似乎听到过一个声音,在听到宗三跟小夜的呼唤更早之前的,在他耳边低语的声音……因为只是梦的关系吗?他竟记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7.2 嘛,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呢~ 鹤爷你到底是怎么做到明明心里喜欢的不得了还非要欺负得人家对你拔刀的? ☆、壹伍 江雪左文字静静搁置在刀架上,先前一度濒临破碎的重伤已经浑然无迹。 夜色正好,不管那些错乱纷繁的时代有何等的血火与纷争,本丸依旧这般静美。江雪看着自己的本体,窗外正有一撇月光洒落下来,仿佛为那冷淡的太刀镀上层银辉,映照出幻梦般叫人窒息的清冷与安谧真是美啊若主将在身侧,定是会如此微笑痴迷着赞叹的吧。 可是他为什么会有一种错觉,它是如此昏暗如此沉重? 宗三已经帮忙收拾好衣饰与众刀剑送来的探伤礼物,准备一道回去,江雪牵着幼弟却站在手入台前久久不曾动弹,直到小夜不解地抬起头催促:“兄长?” 江雪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小夜,终于伸出手,一个几不可闻的停顿,还是握住了自己的刀。 熟悉的院落点起灯,枝梢仍是寥寥几点花痕,并未绽放到灿烂的模样。宗三帮忙放好热水,拿出身新的白鞘,原本只是想放在浴室外间干净的凳子上,看到兄长背对着他解头发的身影,想了想,还是拿起梳子走进去。 柔软纤细的手轻轻捞起那把长发,放在水中浸透,江雪回头看到他也没有任何意外,转过头去,任由弟弟借着水一缕一缕解开被血痕纠缠在一起的发丝,洗去凝固的血迹,然后将头发垂放在木桶边,用梳子一点点整理通透。 受到几乎折断破碎的重伤,纵然手入得恢复原样,留存在付丧神体内的痛苦也不会散失丝毫的吧。伤口不会自愈,宗三回来时未看见他鲜血沐身的模样,可那挂在衣架上的衣服不正是显示了当时战况的惨烈么?只要想象一下,都会是心悸得将要骤停的可怖。 兄长那么讨厌血腥,见到那般模样,哪怕是自己大概也会厌弃吧。 水温适中,可是浸泡在其中的身影却显得格外苍白。 宗三帮忙擦拭后背,这里曾有一道自右肩横贯的伤口,深可见骨,血ròu模糊,越是凝视越是按捺不住涌上心间的怜惜,还是忍不住问:“会疼吗?” “不疼,”江雪摇了摇头,“不用担心……” 樱绯色长发的打刀深深吸了口气,没有再就此说什么,只是若无其事地给他讲述这一日来的情况。有关兄长受伤之后的事,宗三也只是听转述,次郎把江雪帮助他的战况又给重复了一遍,所以他还算了解得比较详细。 听闻后来是鹤丸救下的他,江雪浸在水中的手指微微蜷了下,但是没有将心内的异样表现出来。他在战场上已经失去了意识,神智消散前停留在脑海中的印象只有漫山遍野近在咫尺的敌人,恍惚的他都觉得自己离死亡的距离是如此接近,一脚跨出,就该是修罗的地狱,原来……当时是为他所救么。他竟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那位殿下……虽然xìng子恶劣,但是意外可靠呢,”宗三低低地说,“我真的很感激……他能救下兄长……”若是伤重到非得使用御守的地步,大概,就真的不是昏睡一天能恢复的吧。 江雪垂着头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直到宗三讲完这一日一夜来的状况,才听到他的询问:“他……伤得怎么样?” 宗三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这问题指的是谁,有些呆滞但是又忍俊不禁:“中伤,还是很活泼的样子……在门口看了看,并没有进来,我代您向他道谢,他也只是笑了笑……兄长好了之后,还是得亲自道声谢呢。” 都是在一个本丸共事,宗三在远征队与本丸内工作的多,与鹤丸打jiāo道的情况也不少,对于他不分时间场合的惊吓也已经能勉强做到视而不见的程度,更何况,从前……也算是有一点渊源。兄长不知为何与那位之间关系冷淡,宗三也有意识避免了彼此的jiāo流,所以后来确实也没想到,其实那位殿下竟是个古道热肠的人。 很显然,光凭他救了兄长这一点,就已经足够扫清宗三对他的一切负面印象。 江雪点了点头,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擦干净水珠,穿好衣衫,宗三拿着干净的毛巾帮他绞干头发。江雪收拾好刚踏出浴室,小夜已经扑上来,抱着他的腰挂在他身上蹭了蹭脑袋。“小心点。”宗三下意识伸手要扶兄长,后来发现没必要,无奈说了一句。 “没事。”江雪把幼弟抱起来,走到堂中坐下。 灯只点了一盏,还笼着厚厚的罩子,看上去难免有些昏暗。小夜趴在他怀里,好奇地捞下缕只沾着一点湿气的头发嗅了嗅,稚嫩的脸孔依然板着,眼神却很可爱:“樱花。” “嗯。”江雪轻轻应了声,摸摸小夜的刘海,“困了吗?” 短刀摇摇头,眼巴巴望着他:“听故事。” “好。”江雪想也不想应下,环顾周身,看到上次没讲完的书搁在不远处的茶几上,侧了身子探手过去把书拿过来,然后在腿上摊开。 于是,听说江雪醒了,在手入室没找到人,就匆匆转战左文字家兄长住处的主将,刚一踏进院落,抬头就看到这副闪瞎狗眼的温馨画面。 妈蛋!我也想被江雪抱在怀里听故事!!声音可温柔了好么! 宗三眼见着主将如临大敌得坐下,又是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模样,抱起恋恋不舍的小夜先告辞,犹豫了一下,还是委婉提醒主将,兄长伤才好最好早点放他休息,出门看到近侍中的一期一振,对他笑着点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离开。 主将紧张地把眼前的太刀扫视了好几圈,备战状态:“江雪你没事了吧?” “……无碍。”他说的是实话。 主将十根手指绞在一起,有些踌躇又有些难过,声音也闷闷的:“对不起……我先前,先前确实是急功近利了一些,没有打探清楚情况,害得、害得你们……” 江雪静静望着她,朦胧的灯火中修长纤瘦的身形显得更加清淡,就像是一笔书页上经年累月已褪去了颜色的墨痕,光线这样黯淡眼瞳的色泽反倒越发清澈,犹如水的波纹般忧郁而温柔。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轻轻道:“请,不要觉得愧疚……您做得很好。” 主将垂着脑袋不敢抬起来,也不肯说话,过了片刻拿手抹了抹眼睛。 江雪浑身僵硬,睁大了眼睛不知道怎么办好,下意识地想向人求助,扭头看向门口,却发现门不知何时已经被拉上,门廊下有浅浅的身影映现下来,是粟田口的太刀,可他停顿了一会儿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试探xìng地伸出手,拍了拍审神者的脑袋。 主将倏然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寡着嘴巴狠狠抹掉眼泪,抓下江雪的手紧紧攥住。 “请原谅我。”她低低说。 江雪沉默了一下,还是说道:“可是……您并没有错。” 主将的眼泪又刷地掉下来了:“我如果没有错,那么,错的就是你自己吗?”她倏尔又瞪大眼睛,声音也大了起来,“你果然就是这么想的!你就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江雪说不出话来,只好伸出另一只手,又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又被一把抓下来两手一起握住。 “您并没有错,”他还是这么说道,手腕上曾缠着的佛珠已经散落在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俣,老叫他觉得空得缺了什么,“杀戮与血腥是我无法脱解的原罪……”他的声音低郁而缓慢,甚至带着一些自嘲,“我……是……刀啊……” 主将的眼泪打在他的手上,那样滚烫的温度叫他想起它们落在本体上的触觉,连冰冷的血液都像是会被灼烧起来那般。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好半天松开他的手,用自己的袖子仔细抹去脸上所有的眼泪,然后抬起头紧紧盯着蓝色的太刀,那双黑色的眼瞳被水润泽过之后,亮得像是在发着光,即使是咄咄逼人的视线也像是撒着娇:“江雪,会有和平的。” 她十指都捏成了拳,眼神很明亮很真诚,仿佛在发誓般一个字咬着一个字:“那便是我一直致力于带给你们的总有一天,一切会平息,没有战火,没有鲜血,历史归于沉寂,你我再不会因这样一个目的而留守在这里你会看到的,江雪。” 眼泪又涌出来,但她克制着不叫它落下来:“但在这之前,我必须借助你的力量……我不能因为你不喜欢战斗不喜欢血腥就将你搁置,不能将你舍弃,我必须强迫你,必须违背你的意愿,或许,还会经历这样的重伤,或许还会有更重大的灾难,甚至……但我仍是要这样做的。” 她啜泣了一下,满脸都是眼泪:“可这样的我、这样的我却仍自私地想得到你的原谅。因为错的是我,并不是你,请你不要怨恨你自己,不要厌弃你自己,你不知道你有多温柔所有人都不知道,江雪有多温柔,多美好。” 一期一振站在屋檐下,背靠着廊柱,仰头盯着院子里那道笼着袖子的白衣身影。 隔着薄薄一层门,主将带着哭腔的声音清晰地传到耳中,粟田口唯一的太刀表情复杂地站在那里,先前想出声打招呼的举动被对方摇头示意的动作阻止,只能这么僵硬地听完那一段对话……一期一振抬起头,竟然看到梅花树下的身影笑了笑。 鹤丸冲他随意摆摆手,悄无声息地就离开了。 大概是这个时候的月光太好,一期一振心头竟也涌上些莫名的酸楚,屋里传来一声清冷的静谧的声音,惯来的那种缓慢到极致。 他说:“我原谅您。” 作者有话要说:  7.6 别担心,别人已经没剧情了,剩下五万字全是鹤……鹤爷已经彻底忍不住了,下章应该相当可爱~ 于是没多久宗三就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主将可萌好么,新世纪好婶婶! 刀剑我写的肯定不止一篇文,但有一个原则我是一定坚持的,我不写乙女婶婶可以痴汉刀,但是不能爱上刀。所以我也不会让刀爱上婶婶。就以同伴的身份一起战斗到最后吧~否则啊,太伤了。 ☆、壹陆 江雪坐了整晚毫无睡意。 在明昧朦胧的光影中,望见寒瑟的风中微微抖动的花枝,一朵天真不解世事的花苞颤颤巍巍得,竟顶着这般的寒意绽放出笑靥。他就像是带着好奇与费解一样,倾尽全力地注视,直到清早天光遍照,新昼的晨曦从凉薄映照出微弱的暖意,他才陡然觉察,自己竟又坐过了一夜。 先前主将抹干净眼泪离开的画面似乎近在眼前。她该是开怀的罢,即使没有笑的如往常一样放肆,眼角眉梢还是松了口气的舒坦与愉悦,可她不知道,他也是会说谎的……他不太说话,若问到不想回答的总是宁愿长久沉默也不会敷衍,她便以为他说出口的就是真的,可她不知道,他说谎了。面对一直以来都那样温暖的审神者,如果能叫她不再担忧的话,哪怕是说谎……也不是很难置信的事吧。 ‘您并没有错,您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可是……如果您并没有错呢。’ 止戈为武。和平须得要强大的武力作为工具,他既有这般的战力,有想要获得和平的心,便躲不过直面战争与血火。这也正是主将无法不坚持的原则,江雪能明白能认可,也正在努力叫自己实践,可是他过不了的……仍是心上的那一关。 今日不需要出阵或是远征。 主将顾忌江雪刚受过重伤,虽然说了必须要借助他的力量,但她偏心江雪已经成了惯例,好歹给出了让他得以缓上一缓的时间,近来排的日课表,都将他安排在内番。 江雪犹豫了很久,还是起身前去寻鹤丸。不管怎么说……总该是亲自道声谢的,他救了他,他也很感激。然后得知消息,主将今天早早带队出阵了,鹤丸在列。 江雪当番劳作一天,回来身上就扑了只小夜。一同洗了个澡梳理干净,去寻宗三用晚食,他抱着小夜讲完故事看宗三抱走幼弟,茫茫然发了会呆,才猛然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 天色已经很沉,本丸夜深人静,江雪略踌躇。去鹤丸的住所得穿过大半个中庭,鹤丸住的也很偏,还与他偏在一条对角线上,实在算不得近。他穿的这样随便,若是去拜访石切丸这般的朋友自然不用担虑太多,但只要想到他要面对的是那位白衣的太刀…… 披了件外衣,坐在刀架前沉默了好长时间。烛火的微光打在他脸上,他却仿佛被身后的黑暗与yīn影整个儿吞没,到底是伸手拿起了本体,触手冰寒的感觉沁入心脾,然后整个身体都凉了个彻底。起身出门。 一路走去并未见到大半夜还在外闲逛的刀剑,他在中庭稍稍立足看了几眼盛放的梅花,站在门口的时候原以为会打扰到对方,可是在怔忪过好一会儿,才陡然发现……人竟然不在。 饶是江雪也不免有疑问,这么晚,会去哪儿呢? 他站在闲旷的院子里,仰头望见极清凌明亮的满月。 这怕是江雪第一回见到鹤丸住所的模样吧。明明是如同贵公子般优雅端丽的外貌,该是被用最华丽的饰物珍藏的美色,庭院中的摆设却意外闲散自然,那些松石与小池边零零散散盛开的水仙,并不精致,却总叫人想起闲云野鹤般纵意又收放自如的感觉。 这一站,便站过了不知多久。 他靠着廊柱走了神,夜色有些寂冷,不用想,掌下的太刀已经寒气森森。 回神过来,大概是感觉到了一道无法被忽视的视线吧。 江雪转过头去的时候,最初看到悄无声息出现在身侧的身影是有些惊吓的,但身后贴着的就是廊柱没法退后,他停顿了一会儿,僵硬地站直身体,然后还未来得及开口,一件白色的羽织已经当头扑了过来。 衣料上带着温度,江雪心间一怔,慢慢扒下蒙住脸的羽织,抬头望向近在咫尺的身影,明明是相差无几的身高,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对方是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 “半夜不睡觉,杵在这里……是想吓我一跳么?”没有笑,唇角勾起的弧度比起笑来说更像是讥讽,“这主意很不错呀。” 金色的眼瞳极淡极淡,里面却扑朔着一种旁人并不能窥探清晰的惊涛骇浪。江雪只能敏锐地觉察到他在生气,可是又觉得不对,他很少在鹤丸身上感觉到什么清晰可见的情绪……与当时的讨厌一样,都能叫他感到无措。 “鹤丸殿下……”江雪沉默很久,还是努力说出来,“我是来……道谢……” “我啊,可不是为了一句感谢就去拼命的。”已经是掩饰不了的愠怒了。 手腕被紧紧扣住,来自另一个人的温度无比烫手,在意识到白衣的太刀是想把他拖进屋里的时候,他的脚步少见地迟疑起来。 鹤丸猛然扭头,望见月下的那道身影犹豫却执拗的拒绝姿态。 那另一只手捧着他的羽织,就像是捧着什么珍贵又始料未及的事物,须得小心翼翼收纳以待赠予的那个人再将它取回,眼底布满茫然与紧张,可越是在这样的时候,眼神却越是镇定清澈,那些明昧的情绪就像dàng漾在水面的波纹般,简直像是下一秒就会扑朔朔落下来。 白衣的太刀就是在那瞬间忽然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什么。 “我触碰你……竟然就会叫你觉得痛苦?” 鹤丸的脑海充塞着一种天昏地暗的荒谬感,有些想不明白的东西清晰起来,但是他却为这种矛盾而真实的东西所打败,以致叫他根本不敢相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一把刀。 要自弃到怎样的程度,才会觉得自己就是污秽的东西,把自己密闭在无人的角落沉沦,连触碰到白色的事物都会觉得自惭形秽到难受? “我以为、我以为……你……竟然……”鹤丸几乎语无lún次,他用另一只手狠狠抹了把脸,大脑一片混乱。 有多痛苦呢?身体与思想是割裂的,思想与思想也横亘出宏壑。 他知道有必须用战斗才能达到的目的,也知道他挥刀是为了保护同伴为了坚守信念为了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和平,但他控制不住那些放肆蔓延的反感情绪。不喜欢战斗,不喜欢血腥,曾经历过的一切如烙痕般深入骨髓,他无法去怨恨任何人,于是只能厌弃自己。 所以,这个人要怎样忍受着那种巨大的痛苦去战斗?然后再容忍自己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讽刺与挖苦?是深深地戳痛了他的心的吧,可在他的眼中,自己怎么还会成为污秽对立面的美丽而圣洁的东西? 他不该讨厌他么,不该怨怒他么为什么到最后只有连直视都不敢的欣羡与避离? “拔刀!”手松开,腰间的太刀却猛然出鞘,直直架上面前之人的脖子,那面上秀丽的眉峰冷凝成一个锐利的弧度,“江雪左文字给我拔刀!” 有着水色长发的太刀站在他面前,睫毛微微颤动着,整个身影却沉寂得要被这夜色吞没。 “你是刀啊!”同样的话,却是再不相同的心情,“你是刀啊,那么强大的刀啊!”他愤怒地都要忍不住砍下去,“你听清楚,强大并不是你的原罪!身为利器,根本不是你的错!” “我想救的,不是一个连自己的本体都不敢拿起来的懦夫!” 江雪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那么站着,安静地注视着他。 说是违背了刀剑心xìng也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可偏偏,不是这样的……作为刀的他,却是在渴求着战斗与血腥啊本体与付丧神是永远割裂不开的,那修罗就潜藏在他内心之中,在敌阵前的重伤之际,他清晰地触摸到了它的存在。 他痛苦的不是它的存在,而是不得不接受它。 一直以来,他可以说服自己去战斗,心却始终是自由的,可现在他发现,原来心中,驻着这样一个叫他绝望的修罗。连最后的净地也不再纯粹。 “……抱歉。”他说。 “江、雪、左、文、字!”白衣的太刀一字一顿用力地想将字眼都碾碎地叫他的名字。 所以,不要再来理会我了吧。不要再注视着我,不要再与我说话,不要再对我心存着善意,也不要再试图教会我习惯这个世界。 很久之后,江雪轻轻地说道:“请原谅……请你……原谅……” “不。”对方果然是冷酷而决断地拒绝了啊。 愤怒到极致的时候,反倒是干脆利落收刀回鞘,鹤丸转身进屋,门被狠狠拉上的震动打击在他心脏之中,江雪仰起头,望着漆黑的屋子,低头看看怀中所捧的羽织,停顿了一下,将衣物折好,蹲下来放置在纤尘不染的走廊上。 他又呆立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江雪没有回头,也不知道那道门中有一道身影,正静静站在门前,透过那隔绝了两个世界的薄薄拉门,注视着自己无法亲眼看见的那个灵魂。 鹤丸面无表情握着刀。 如果……再面对着他的话,真的会做出连自己都无法预料的事吧。 * 自己,好像又困扰到了别人。 沿着田垄慢慢往前走的时候,看到一株向日葵,大约是多日之前的温暖与晴朗给了它错误的信号,它竟破了土长出了苗,然后被封冻在还是稚嫩的幼枝时。 江雪停驻了很长时间,不知拿它怎么办好,最后也只能轻轻摸了摸它柔软的茎条,起身离开。 又是个夜深人静,主将眼见着鹤丸的名字又被自己添到出阵列表里,简直头都大了。连续这么多日出门都带鹤丸玩,中间毫无休息调整的时间,完全不符合她的习惯,但她又一点办法都没有鹤丸亲自找上来,要求出战,她能有什么办法。 可那是战斗啊!需要拼死努力的战斗啊!又不像她一样只要过个场,是需要实刀实剑比拼的战斗啊!主将好几次想把名字划掉,想到鹤丸的强势请战,又觉得为难至极。 终于没忍住,趁夜偷偷跑去寻人。 “停!青江你别跟我说话!我有事出去下你在这等我!” 甩脱近侍,主将溜进鹤丸院子,一看已经没灯了不由吓一跳,睡这么早?直接跳上走廊,伸手就拉门,咦竟然没锁?小心翼翼挪开条缝,把脑袋探进去张望,然后吓了个半死。 “啊啊啊鹤丸你有病!不点灯坐着发什么呆!!” 灯笼都差点被她打翻,怒气冲冲进屋,安静坐在门边的太刀把灯盏递给他,依旧是那种笑眯眯的神情,主将有一瞬觉得方才所见的困扰跟茫然是幻觉。 “怎么了嘛……”她担忧道,“最近,有发生什么吗?没法解决?” “并没有!”金色的眼瞳也跳跃着笑,温暖的一塌糊涂。 可主将不是会被表象蒙蔽的人,十分坚持:“有!一定就有!你要不要主动jiāo代等我自己弄明白你就死定了!” “真没有。” “那你说最近都不喜欢吓人了是怎么回事!”主将的表情就像是天要塌下来了,“而且你还天天请战!我都不知道你那么喜欢战斗了!” “这个嘛……很难说啊。” 主将想太多:“是不是因为镰仓图……北条贞时……”她都难以说出口,“不惜掘开坟墓也要得到你……那一段历史……你觉得……?” 鹤丸惊讶地看着她,似乎在奇怪她怎么想到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主将剩下的话梗在喉咙里吐不出来,气一下子虚下去:“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主将抿着唇。鹤丸应该是那种从来没有叫她cāo心过心理因素的刀,一直那么活泼开朗的模样,可她心中是很清楚的,曾经身为刀剑受过的苦痛之重,鹤丸也是排位最靠前的那几位之一。 那等颠沛流离的苦楚,连想想都会难受吧。 “那是为什么!”她想不通了。 “我很好。”鹤丸强调。 “不行,今天一定要说个原因!”主将开始胡搅蛮缠。 “好吧,”沉默很久之后,他开口,“因为啊,”鹤一般姿容的太刀忽然笑起来,似乎是觉着有趣,越笑越开心,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因为啊,有非做不可的事呢。” 这样说出来,他好像一下子轻松了很多,僵硬挺直的肩膀也松垮下来。 他这么笑着,眼神中都是丽都极致的光:“……非做不可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7.8 真的不是窝要将小公主写的这么悲伤痛苦,而是他让我对他的所有认知就是这么无解啊!无!解!啊!“我心有修罗”这句话写出来的时候,心疼的都会受不了好么! 总觉得……江雪啊,哪怕在微笑的时候心也一定被刀割着的吧。 所以鹤爷快上啊!酷爱让他没时间再去思考什么生命与存在的问题!!相信窝,下一章这俩感情进展直破天际( ̄ ̄) ☆、壹柒 石切丸惯例在傍晚的时候前来拜访。 江雪刚送走宗三,只是站在廊下发会儿呆的空档,就扭头看到拎着束带有狭长叶片的植物慢慢步入院落的大太刀并未穿着正装的狩衣,一身石青色的和服款式有些老,看上去却一下子褪去了御神刀被供奉的庄严神圣的气质,反倒剩下满满的都是温和。 宗三今日出阵受了轻伤,进手入室溜过一圈后,例行来兄长这里看过,便早些回去休息。小夜今天跟短刀们也有活动,江雪难得落的一个人清静,原也就是看看书放放空消磨时间,见着石切丸也不觉得被打扰,而是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手里的花。 “白芨?”狭长的叶片,不分枝的淡粉花序层叠绽放在枝上,纤细的花蕊吐露着清新的香。yào用植物,道旁也经常会长的“杂草”,并不难辨认,他只是好奇石切丸为什么特地带来。 “啊,祝福吧,”大太刀这么温和地笑着,不过表情竟有丝若隐若现的无奈,“就当做……灾祸消除走出yīn影的礼物?” 白芨功效在止血疗伤,自古的寓意也有象征祝福痊愈的说法……江雪默默地拿眼瞥了瞥他,接过来才发现麻布包裹下的不单单是花束,而是连根掘出来的整支植栽。 他停顿了一下,到隔壁室内找出宗三堆放着的花锄花铲,在院子角落找了个地方,小心翼翼把花种回去,看看站在一旁帮忙递工具石切丸,随意问道:“今日出阵顺利?” “唔,还不错,”他答道,“粟田口家的太刀殿下实力提升很快,第一部队又多了强力一员,任务进展很迅速。”语调一如既往的沉稳温和,底气却有点不易觉察的虚,或者说,在鹤丸笑眯眯把花塞到他怀里并做了拜托之后,他总觉得有些微妙的心虚。 所幸江雪专心致志填土,并不曾注意。他也知道这花该是在出阵时在道旁顺手牵回来的。白芨花开五六月,并不符合本丸现在的节气,既然能在战斗外闲着赏赏花,想来战斗游刃有余。 “不过明日该是轻松些,”大太刀道,“主将今日回营就宣布了,明日除了第四部队的远征继续进行外,其余部队都给放假。” 主将在各种惴惴不安之下终于忍无可忍,你不肯休息是吧,好伐我给大家都放假! 江雪闻言似乎微怔,但很快就点头:“……很好。” 坐在廊下相对无言,石切丸注视良久之后忽然笑起来,江雪不解地以眼神表示疑惑,他笑道:“最近的本丸安静得过分啊?” 江雪视线瞥开,缓缓点了点头:“如果……这叫过分的话。” 这下石切丸眼角眉梢都是笑了:“对于鹤丸来说,没有恶作剧跟吓人实在是一件很难想象的事吧。”完全不用去考虑改邪归正这个原因,本丸所有刀剑都提心吊胆,总觉得有种对方在酝酿什么大招的错觉,简直像是山雨yù来风满楼的那种可怖。 “……嗯。” 这些日子来,他心中是觉着愧疚的,想着是不是能有一次机会可以在双方都心平气和的情况下,好好道一次谢。可对方像是在躲着他一般,即使没有打照面,他也感觉得到那种冷漠的拒绝,又不敢再在晚上拜访,只好保持沉默。 明明不是这样的……可也会忍不足想自己是被讨厌着吧。 明明正是自己想要的,也会觉得难受的吧。 “啊,你……”江雪对这说法的赞同显然叫对面的大太刀都有些讶异,虽然犹豫的时间长了些,但竟然会点头鹤丸的坏xìng子倒真有些出乎意料,脑中神思瞬转面上却没有显露,只是笑着顺话问,“并不……讨厌他?”他这么笑道,“我以为,至少该是有那么些芥蒂的。” 江雪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半掩瞳眸,却遮不住清凌静谧得仿佛冰海般色泽的瞳仁。有一瞬间石切丸觉得那冰海之上似乎泛过什么复杂的光色,但最终一切都沉寂入毫无波动的静默。 “并没有觉得……讨厌,”缓慢的腔调却是很直白地吐露着真实的情绪,“有时候,会控制不住,可是……”面容上有一种清晰可见的悲哀,纵然有淡淡的笑意也是自嘲,“他是对的。” 石切丸很久没说话。他直觉得有什么他所不知晓的事发生了。但他实在想不到什么事竟然会叫江雪开始认同鹤丸……从思想到认知该是没一点相符才对,而他……似乎更加的难过了。 “江雪啊,”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别钻牛角尖。” ‘惊吓在人生中是必要的啊,如果都是能够预料到的事,心会因此死去的。’能说出这样话的太刀,除却了自身一直在颠沛流离的经历的影响,为了让同伴更适应残酷的战争,幼稚的恶作剧背后藏着的也该是颗何等温柔的心。 刀剑们怕是正知道了他吓人的原因,所以无论他做了什么,都忍不住原谅他的吧。而且正如主将所说的,那些“过分的事”,在还未达成之前已经被设计好了弥补的措施。 江雪从未享受到弥补的待遇,可他并非不知道,那位殿下刺人的话语背后隐约的劝慰与告诫。 只是他控制不住。被刺得太痛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反击。 大概……正是因为他心上藏着只修罗罢。 * 大清早得了块近侍牌子,不用出阵主将理直气壮地把他拽到了身边。 江雪有些疑虑:“马当番……”先前已经排好的轮值表。 “哎呀!完全没冲突嘛!”主将活蹦乱跳,“我跟江雪一起一起啊~” 结果搓完刀装一看最近没动用以至于积累之多的资源,两眼发光一脑袋钻进锻刀房说是要研究各种公式,挥挥手就江雪自己去忙。江雪停顿了好久,还是换了身衣服去马厩。 幸好那时候改建的马厩规模比较大,在政府奖励的马匹逐渐到位之后,也不会显得拥挤。 今日一起当值的原本是冲田总司的两把爱刀。然后这两个从在马厩站定的那刻开始吵架,从吵架发展成小闹,你推我一把,我掐你一把,从小闹升级到大打出手,最后在左文字家太刀沉默的注视中,撕扯着拎刀跑去了隔壁的手当番。 江雪长长地吁了口气,转过头眼神温柔地摸了摸马的鬓毛,xìng情温和的小云雀也回报似的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掌。他拿着刷子继续给马清洗,然后刮干净水,用毛巾再把马擦了一遍,避免马儿着凉,最后解开它的缰绳,让它去阳光下散散步溜达一下。 本丸有很大的马场,马儿们习惯了自由活动,也不会乱跑,玩累了会自己回来。 这段时间出阵的频率很高,这些马跟随着也该是精神紧张,可以有放松机会真的很好。 江雪并不觉得累,能抚摸到这样富有生气的生物,对他来说真的就与救赎没什么两样。洗干净手,用布条一点点擦干净手指,脱下身上防水的罩衣,他看着最后一匹的松风也欢快地跑出栏,在那停顿地看了很久,眼瞳中不化的坚冰都变作了安静的水流。 “就像刀会碎一样,这些马儿也总会死在战场上的吧。” 忽然响起的声音除了叫江雪心惊自己又发呆太沉没有注意身边的环境外,因为这话中的语词又是心间狠狠一揪。不是恶意的话……这话语的意思该是在感慨战争的残酷吧,很拼命很拼命才能活下去,所以哪来的时间多愁善感伤春悲秋。 好悬才能用这说法稳定情绪,低声打招呼:“鹤丸殿下。” “……呦。”不知何时起坐在栅栏上的白色身影低头看着他,秀丽的眉毛微微挑起,金色眼瞳在阳光下明明昧昧,里面似乎闪烁着像扑棱翅膀的鸟儿一样没法消停的东西。 难以忍耐了呢。 你可以那么温柔地注视着一匹马儿,为什么不能以同样温柔的眼神注视我? “江雪左文字,”这把太刀用着很低缓很用力的声音唤道,咬字格外清晰,像是要将每个字眼都放在牙齿里细细研磨一番,“你真的,让我很生气,”重复了一遍以示强调,“很生气!” 江雪站在那里,有些茫然又有些无措。 “……抱歉?”还没清楚自己犯了什么错,就先把歉意道出了口。就xìng子来说,只要感觉到对方抱有的善意,他能最大限度的予以容忍。 可是在他说出抱歉之后,白衣的太刀不仅没有觉得安慰,反倒像是更加怒不可遏似的。 “你的刀,会这样死去的吧。”他冷冷道。 江雪想了好久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 “真正讨厌着我的,是你吧。”鹤丸的话像无孔不入的针一样,“不想看到我,不想与我说话……因为见到我,就会被迫记起你最想要逃避的东西。” “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我不救你就好了。” “如果那么沉睡下去,再也不醒来就好了。” “做了很美的梦吧,”他站在他面前,那冷酷的声音这样说道,“这个世界像地狱一样,所以现世的事物再怎样,也比不上梦境是么。” 江雪简直无地自容,身体都会因为克制不住而发抖。 “请……”他低低地说,声音也没法再平静,“别再说了……” “所以继续这样天真得愚蠢下去么?” “你有想要保护的东西吧。难道直到想保护东西都破灭你才肯走出这种荒谬的自我矛盾?!” 江雪大脑都被不知名的情绪烧得嗡嗡作响,双手死死握着拳,紧抿的嘴唇,脸上像是要结出冰霜:“这与你无关不是吗?请当做我已无yào可救了。”缓慢又低郁的强调也不可避免地带上了激烈的语气,“请别……再靠近我!”眼底都是冰层破裂暗河汹涌的情绪。 那个有着金色眼瞳的身影却仔细地端详着他,沉默了好久:“可我做不到。” 要多么艰难才能藏住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温柔。最先开始,是怎样的呢? 小小的近乎恋慕的感情,或许从最初时,主将蹦蹦跳跳着牵这把刀走进中庭时,那种欢喜便已经停驻在心底。就像树一样,一片覆盖着皑皑白雪美丽又静默的林子一样,纵然寂寞而冷漠,也会有鸟儿控制不住地想靠近他想要停驻在林子中吧。 “怎么会与我无关?” 被拥抱住的时候,江雪已经呆滞了。轻轻的吻落在发间的时候,他的大脑仿佛被重拳狠狠击打过,完全没有反应。 “你不知道,即便是修罗……也是温暖的吧。” “能不能请你稍微不那么天真一点?”他说,“毕竟,我的心情……可都是你呢。” “江雪!”主将兴冲冲跑进来,“快快,洗好马了嘛,我们去赌刀吧赌刀吧我想到一个好公式我感觉爷爷就在眼前了” 蓝色的身影正好迎面走来,却只见着他低着头匆匆自她身侧擦过,连声招呼都没打。 那蓝得像是发散着荧光的长发自她脸颊边倏然划过,犹如雪花般冷淡忧郁的气息浓重得简直要命,看上去分分秒就想缩到墙角不见人的节奏。 主将愣在原地,好半天才转过脑袋看那道消失在视野里的背影,怎么了嘛!扒拉了一下脸蛋,往马厩里又走了段,探头往里看一眼,只看到鹤丸国永蹲在那里默默回望的画面,她一下子明白过来,愤怒地瞪大眼:“鹤丸你又怎么惹他了!” 可心疼,直接zhà:“说了叫你别吓江雪了啊!!” “……是呢,”鹤丸眨了眨眼忽然笑起来,但见鬼的毫无愧疚之色,“啊呀,他都吓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7.11 哈哈哈哈捶地哈哈哈鼓足勇气最后只敢抱一抱亲亲头发哈哈哈那么狂霸酷拽帅的样子谁知道鹤爷其实心虚的要命啊哈哈哈哈哈哈! 放心,鹤爷就帅个一秒钟,下章马上不要脸。 GJ!就算相xìng再差,思想再不合,也要谈恋爱! PS:感谢镜司亲的地雷么么哒!不过……下次催更表用雷了吧,因为更新……窝真的很难说准啊…… ☆、壹捌 主将真的是苦口婆心教育鹤丸:“你为什么老是喜欢找江雪麻烦?” 说好的改邪归正呢!再不济你去找其他刀剑玩耍啊,江雪多可爱,你为什么老是喜欢去惹他!再敢叫他暴一个真剑看看!做刀不能这么不厚道的啊混蛋! “啊呀,”有着金色眼瞳的太刀笑得格外秀丽,“我喜欢他嘛。” 主将怎么可能知道这话语背后的深意,欣慰过后马上发飙:“给我差不多一点啊!你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学生啊喜欢就欺负?这特么叫喜欢?我要是江雪早一刀把你劈碎得了!” “他如果能拔刀,”唇角的弧度怎么看怎么勾得不怀好意,“那就叫他劈啊。” 主将狠狠踢了这个无yào可救的家伙一脚,然后跑出去找江雪。 江雪靠在锻刀房门口发呆。 找他的位置毫不费力。虽然刚才这么擦肩而过连招呼都不肯打,但主将知道他肯定是气疯了才那样的。否则按他惯来的涵养怎么可能做出这么不礼貌的举动。而自己刚才喊的话他不可能听不见……所以快气疯了还是乖乖站锻刀房准备陪她赌刀,摸一把辛酸泪简直小天使! 大概真是受到了大刺激,连神情都有些恍惚,她蹑手蹑脚走近,可直到站到他面前,拿手掌在江雪眼前晃他才猛然回过神来。转头的那一眼,主将揪心啊,茫然得跟迷路小孩似的。 “怎么了嘛,”内心狠狠地把某只鹤大卸八块,主将背着手仰起脑袋,扭动着身子小心翼翼道,“鹤丸又干了什么……我让他道歉发誓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你别生气呀……” 江雪似乎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侧开脸摇了摇头,没说话。 这样的表情可叫人心疼好么。主将忍不住抓住他的手:“鹤丸那么蠢我们不要理他好不好!别不开心啊,你看今天大家放假心情都很好呢江雪很喜欢马是不是,应该才度过了一段安稳的时光对嘛,我们就不要记得鹤丸了好不好,心情好点嘛江雪!” 心情……‘毕竟,我的心情……可都是你呢。’ 江雪的大脑又陷入一片呆滞。主将一边唾弃自己一边面无表情吃豆腐,妈蛋小手可滑。 结果后来主将说了什么,拉他怎么赌的刀,江雪全不记得了。意识清醒的时候,主将正抓着他的手狂笑:“哈哈哈哈哈江雪宝贝我就知道只要拉上你就一定会有惊喜!” “黑花黑花啊最后一把黑花啊哈哈哈” 刀匠双手捧着一把新刀。 极漂亮的太刀,论起华丽的外表,果然不愧与一期一振、鹤丸国永那般尊贵的皇室御物。 江雪本能地想皱眉,但脑袋里忽然划过什么,他愣愣地望着,内心那些压抑到极致的忧郁竟也像是淡了几分一样……为什么? “啊啊啊太爷爷今天来窝家~就算没有出爷爷也好开心哈哈~” 主将已经奔过去召唤了。 纤细的手指放在刀柄上之后,涌出是茶色的光,很安静,很悠闲,叫人想起春季午后闲懒又明媚的花树,自光中现身的太刀有着茶色的头发与眼瞳,笑容也很漂亮。 “你好,我是古备前派的莺丸。关于名字的由来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总之,请多指教啦。” “嗯嗯嗯,欢迎欢迎~”主将双手捧脸星星眼,“啊!真好~” 江雪对着新成员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莺丸有些好奇地注视着这位主将的近侍,像是冰雪雕筑而成的呢,眼神有些冷……好吧,不是一般的冷,简直像是没有情感的淡漠,但是并没有感觉到恶意。 主将一直懂见好就收,出了新刀完全没指望现下的人品能坚持到下一把新刀。离满刀账远着,她是相当有耐xìng。 惯例对着江雪表达了各种崇拜欣赏以及再接再厉的爱意之后,大手一挥放了他假。莺丸拿着近侍牌子有些发愣,回神后马上扭头看主将“哎呀,别怕,新刀近侍是惯例,江雪就是这样的……嗯,你慢慢的就会习惯了,别看他总是很不高兴的模样,其实可温柔可温柔了!” 对于别的刀来说,近侍的位置象征着主上的信任,确实值得欢欣,但对于江雪来说……压根不是他的问题,而是她根本不敢麻烦江雪,当初那一夜一夜枯坐到天明的架势可算是吓坏她了,以至于后来哪怕作为痴汉的她有不知名企图,也只能在心里跪舔下完全不敢动手实践。 嘛,反正如论如何,江雪都是最特别的嘛~ * 宗三抱着小夜来溜达的时候,江雪已经平静很多。 至少面上已经没有类似失魂落魄的表情,偶有恍惚也顺带保持着冷静的假象,光凭着那一如既往冷淡忧郁的脸,绝对看不出他的脑海现下仍旧是揪成一团的乱麻。 弟弟告别回去休息,江雪坐在屋里发呆。 在他生命中能停留的事物太少。说是孤僻也好,说是凉薄也好,来到本丸之后,最深刻的也不过一个宗三、小夜与主将,石切丸勉强算半个,山姥切歌仙他们的影子又太淡。然后一个鹤丸明明也不曾有多少jiāo集,却像一把生生刺进喉咙的刀子,吞不下吐不出,每一次呼吸都能带起剧烈的痛苦。 有时候总会有无法遏制的愤怒,即使他明知道那不是恶意,即使他很清楚对方所说的话都是事实……不想面对那就逃避吧,不想纠缠那就退后吧,就像最脆弱的生物总会有意想不到的自我保护方式,他无比了解自己是怎样一把强大的刀,却控制不住因此而生的自我厌弃,孑然一身远离人群的独处,已经是种深入骨髓的习惯,因为这会叫他更好过一些。 可世上却有这样一个存在,轻描淡写却能一次又一次捅到他心脏最脆弱的地方,更可怕的是对方所怀抱的还是善意,不管基于什么目的,都是最纯粹的善意无法拒绝,反抗不能,只能眼睁睁承受这样的伤害,连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 可痛毕竟是痛,任何理由的伤害都是伤害,那样愧疚又无可奈何的背后,连自己都不知道,或许暗藏的正是讨厌……不想看到他,不想与他说话,会暗暗的愠怒,会更加的厌弃自己。 然后听到那一句‘即使是修罗,也是温暖的吧。’ 如果,一切都能那样简单的话…… 敲门声忽然响起的时候,他一度以为是宗三回返。 愣愣抬起头,他站起身。拉开门的瞬间感觉不对劲,门口空dàngdàng的。 他走出门,脚踩在走廊上悄无声息。视线落到庭院中,景灯朦胧的光色映衬着夜间的清寒,樱树含苞的枝干沉睡着,背景静谧得难以言喻。 没有人? 也许是方才发呆得太入神以至于幻听?但江雪又觉得不可能,他再入神都不至于犯这种错。 等待了一会儿,转身回去,刚踏进屋,心中猛然一动,风声刚起的时候他便警觉地要摸刀,手在腰间蓦地摸了一个空,这才想起来自己今日一天都换着常服,早卸下了本体于是就这么一个愣神,手臂被扣住的一个推力,他本能地踉跄一下,好歹战斗意识敏锐,稳定住身体的刹那矮身转动手腕想挣脱并拉开距离,谁料对方像是能看穿他的心思般,方才还锢得死紧的手忽地松开,在江雪因为惯xìng失去平衡的瞬间又紧跟上前一步,再次扣住了他的手臂,然后借着这一松一紧的巧劲一下把他甩在了门板上。 “啊呀,这样心不在焉真的好么?”带着懒散笑意的声音近得就在耳边,“明明同级的侦查跟隐蔽嘛。” 背着光,黯淡火烛的光线自他身后迤逦而行,瞬间的失明之后映入视野的是纯白无垢的身形。 “……放手。” “你肯跟我好好说话?” 纯金的眼瞳在不着光的yīn影中竟是种沉暗到极致的鎏色,那里面扑朔是他根本不明白且本能地想要逃避的东西。 江雪被死死压在门上,一只手腕架着未出鞘的太刀,另一只手腕被对方的手紧紧扣着,比怒火更早一刻涌上心头的却是被迫直面的难堪。 “想了一天,想出什么结果了吗?” “放手!”江雪语气强烈地说。 “不。”这个人这么回道。 江雪试着挣扎了下,取而代之的是更压迫的力道……但并非不可化解。 “你可以试试,只有这种时候想用到你那过人的战力,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 这个人永远都知道怎么戳中他的痛处。江雪运起的力气一下子泄了。他深深吸了口气,强忍着无名火气偏开了视线。 “看着我,”那个距离他这么近的人说道,方才还冷酷的不得了的声音一下子又软下去,分分秒转变的画风简直叫人接受不能,“请你看着我。” 江雪死死抿着唇,没有扭头。 鬓角被落下一个轻轻的吻,江雪就像是受到极大的冒犯一样,猛地转过头来瞪着他。 白衣的鹤微笑着,如愿以偿看着他澄澈如寒冰的眼瞳。 “已经忍不住了啊,就算,会被……更加讨厌,也必须诉说呢。”他低低地说,面上带着笑,可眼神却静得可怕,“江雪是不同的对吧,从一开始,就是不同的。” 鹤丸这么安静地诉说着:“恋慕着你……不知是何时开始的,影子就落在眼睛里再也抹不掉,所以你的痛苦也变成了我的痛苦……不想看见你过得那么压抑,不想让你自我逼迫,不想让你只感受到现世的痛苦……满心满眼想着你能活得更自在些,哪怕是必须叫你经历更惨烈的创伤……可是,最绝望的是,叫我发现,你根本无法被改变。” “那我要怎么办呢?”他说,“已经藏不住了,忍不了了,却没办法靠近一步……可是,永远不会被回应的吧。”那么微笑地说着绝望无奈的话。 于是江雪在愠怒中又忍不住心酸起来。 鹤丸仔细端详了他片刻,有些郁闷地发现他是真的在为自己感到伤心。生气是一点都不少的,可是同等的,竟然也有愧歉?愧歉于无法回应? 他就像是当头被泼了盆冷水一样,一方面是欣喜于这个人会感同身受,一方面是难过于江雪是真的觉得自己无法回应他……怪不得宗三从来不对自己兄长的人缘发表什么意见,再孤僻都任他孤僻。这个人很难拒绝别人,太容易感同身受,又心软,哪怕受到了伤害都先要怕着是不是伤害到了别人……这么蠢。 鹤丸很想装得再可怜点,但整个脑子全是“他怎么这么可爱他怎么从来不长记xìng怎么办想再欺负他都觉得好可耻啊……”,然后一下子僵住的表情叫江雪猛地脱离盲目同情的脑残心绪。 “好吧,我开玩笑的。”眼前的太刀在沉默很久以后笑眯眯道,缓缓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 江雪有些发懵,但并不意味他没注意自己已经被放开的事实,放下手揉了揉手腕,然而下一刻,他又被狠狠按倒在门上,一只手探到他的腰后,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炽热的吻直接烙上他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7.13 鹤爷表示你吃素窝不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早先一直在纠结鹤丸打不过江雪怎么办,后来又想小公主压根玩不过鹤爷哈哈哈哈哈…… ☆、壹玖 雪是什么味道的? 寒冬落在枝头的一捧新雪,柔软而又脆弱,带着薄淡到极致的沁凉,比月的辉华更明净,比雾的花硕还要轻盈,就那么静静的,幽幽的,悄无声息停驻在枝梢。 鹤丸曾经无数次见过那些美得近乎圣洁的薄雪,天守阁的飞檐之上,翠竹黄柏的冠盖间,山泉溪涧的寒水中,在他唾手可及之处像花般静谧盛放,叫人看得满心欢喜,却嗅一嗅都恐会破碎,若是碰触只怕瞬间便化为轻氲消失在指尖吧。 现在他这么吻上一捧雪,捏着对方的下巴毫不犹豫地撬开唇齿,绞动对方柔软的舌,凶狠又强硬地索取,满心满眼都是不给后路的贪求,整个脑海被不合时宜的污黑念头占据,只觉得若再叫他退缩一步还不如将这把刀都给碾碎了。 江雪的左手折在胸前,被jiāo叠得密不透风的身体紧扣,动弹不能,右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肩,最初是大脑混乱懵得彻底回不了神,只是本能般抓住什么落点,到头来大概朦胧得意识到自己在被冒犯,挣动得狠了却无法逃脱,透不过气的时候五指几乎深嵌入他的血ròu。 感觉到怀中的躯体慢慢虚软下去,他才肯松开jiāo缠的唇舌。原本如坚冰般顽固强硬的姿态因为脱力,大半的力道倾在他的手臂与门背上,放缓紧锢着他腰肢的手臂,张开的五指触到满手柔软微凉的发,鹤丸微笑着用手指擦拭对方湿润的唇角,注视到他抬头时那对愤怒却又有些迷蒙的眼,心都漏跳了一拍。 冰雪雕筑的颜容染上红色怒火,简直生动如鲜活的画景。仿佛彼时穿过一大片覆着雪的山林,在朝阳初升之际见到金霞映遍视野的光华,天地复苏,整个白雪的世界都蒸腾出绚烂的耀红。 只是这么失神的瞬间,自胸口传来的巨大的力道叫他连连后退几步才止住倾倒的势头,握刀的手本能地抬起格挡,下一刻顾不上劈过耳侧的掌风,反手一把拉过对方的手肘江雪显然没想到这一招,登时失去平衡,整个人朝前扑去,鹤丸原本想抱个满怀,击打在腰间的一个膝顶把他也带得摔倒在地。 江雪已经气疯了,顾不上膝盖撞在地上的痛楚,感觉到抓住手肘的力道不强,侧身一翻探手过去一把摘下刀架上的本体,过招间鹤丸还顾忌着会伤到对方,谁料下一秒一道雪白森冷的刃光直直袭来,他猛地侧身一翻,刀刃擦着耳朵唰地刺进木地板。 鹤丸心一软,抓着刀的手再也挥不起来。江雪一个膝盖压制在他胸口,一手死死掐着他的脖子,一手紧握着刀柄,刀刃没入木料的瞬光之后才听到刀鞘落地的声音。 凉如流水的发倾在两人身上,江雪浑身都在发抖,抓着刀柄的手痉挛得厉害,眼睛也是红的。 “……无耻!”他憋了半天也只是忿恨地吐出这个词。 再清心寡yù不通风月也该知道,这样的冒犯意味着什么。 简直像是马上就会哭出来一样。 鹤丸揣摩他的情绪简直变成种本能,这会儿觉出他愤怒与自厌之外的难过与后怕,也真不知道有什么反应好。 该是生气的,他所做与想做的连他都忍不住要心虚,可你该理直气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一点啊,这样的处境不关你任何事,为什么又要自我厌弃呢,明明错误的都是别人,为什么又要因自己的反抗产生后悔与愧疚的心情?就因为你又将刀挥向了同伴?就因为你在危机的关头本能地想到的是本体的力量?这样矛盾又可怜的江雪,简直……想叫他欺负得更厉害些。 “所以说我恋慕你呢,”鹤丸仰面看着那苍白张覆着薄红的脸,就这么仿佛无害般笑着,慢条斯理地说,“比喜欢还要多的多的……喜欢。” 他越是这样,江雪越是愤怒。 每一次多么努力地想要原谅他,这把太刀总是有更过分的方式叫他失去理智。 “请……离我远点!”惯来缓慢低郁的腔调没有改变,可任是谁都听得出那声音里潜藏的痛苦与愤怒的情绪。 看,这种时候还会用上敬辞。永远只会穷究自己错处的江雪。他所恋慕的人。 “不,没法做到啊。”金色的眼瞳流转的满是丽的光色,他连眼睛都在笑,“你叫我这样恋着你,你以为,就不用付出代价的么?” 掌心紧扣纤细的脖颈,跳动的血管中流淌着鲜活的血液,江雪的手指在颤抖:“这不是我想要的,”太阳穴鼓鼓胀痛着,“别再靠近我!” “那么注定无法得到回应的我,不也太可悲了么。”他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悠悠地说,“我才不要就那么只看着,”秀丽如少年的脸上笑容格外灿烂,“啊呀,我也有想停下脚步的时候呢。” “你啊,其实是能感受到我的心的吧。” 揪准对方情绪动摇的那瞬间,鹤丸想也不想侧过头,实践了自方才看到那雪白的刀身就妄念至今的想法。 ……他伸出舌尖快速又坚决地舔了舔。 江雪猛然睁大眼,身躯颤抖得厉害,纵然还坚持着原本的姿势,搁在他脖子上的手已经无力。 “你……!” 鹤丸眼疾手快,轻松抓开他按着刀柄的手,反身把他按在了地上,十指紧扣。 “这个姿势比较好~” “你为什么总是学不乖?”鹤丸悠闲又有点无奈地说,“怎么那么容易相信别人呢?要知道我有时候都不肯相信自己。” 江雪的表情……如果刀还在他手里,定然就是分分秒bào真剑的节奏。 “无耻!” 愠怒到了极点却又口拙,一而再再而三被欺骗的狼狈叫他看上去都有些可怜了。 “这可不是欺骗,”鹤丸能猜到他在想什么,笑起来,“这份心情,从头到尾都没有欺骗。” 他停顿了一下,很认真地端详了江雪片刻:“你这样看着我,简直就是在邀请我嘛。” 江雪气极,除了狠狠撇过脑袋外,已经被打击到完全没有别的反应。 鹤丸眨了眨眼睛,好久之后,伸手抹去对方盈聚在眼眶里却不肯落下去的水色,笑着俯下身吻在他的眉骨上,温柔如蝶翼轻触水面。 “请注视我……像你注视着那些花儿一样注视我,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江雪闭着眼睛,感觉到身上一轻,手腕上似乎被缠上了什么,轻巧的脚步消失在房间里。他蓦地睁开眼,伸出袖子想抹眼睛,然后愣在那里。 手腕上缠着一串褐色的佛珠。 熟悉到曾伴随着他出生至今的珠串,在墨俣出阵时散了线遗落在那个时空中的佛珠。 江雪死死抿住嘴唇。 时空的战场是随机的,政府招聘了那么多审神者,而不同的审神者并不会在相同的时空地图相遇,便意味着,同一条时间线展开,就有了无数种可能,无数个相同又不同的位面。 要多小的几率,才能踏入曾经的那个时空位面,才能正巧路经同一条路线,才能找回这串遗落的佛珠…… 江雪想要把它丢掉又不由自主紧紧抓在手心,他整个人坐在那里,沉默又可怜。最后还是把它又缠回手腕上,起身取出自己的刀,捡回鞘鞘,失魂落魄地出门,抬手就把本体丢进了檐下蓄水的瓷缸中。 比起讨厌别人更擅长的永远是自我厌弃。 天底下怎么有那样狡猾的刀。想要痛恨都会因所受的恩惠而没法不放弃。 冒着寒气的水吞没太刀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也从里到外冻结成冰。 * 队伍等级已经肥肥的,主将简直以火速的势头把莺丸练了起来。 然后集齐五黑花,拎上小狐做队长,兴高采烈地奔进了墨俣的承久之乱。 势如破竹的势头还真叫她开心,所以一片热火朝天中简直消极怠工的某把太刀无比显眼。 已经不是别扭而是升级到矛盾了啊!主将已经习惯了江雪飘花也冷着脸满面我不高兴的设定,但对于江雪现在这种怎么说都不理的不配合还是很头痛。以前再不喜欢,至少态度诚恳工作认真,现在……明眼都看得出他状态实在不好。 主将为自己事先只想着五黑花的喜悦没有做好心理工作感到懊悔。回头怒瞪罪魁祸首,满脸一副上回你在马厩到底干了什么他怎么过那么多天了还是不高兴的模样你快去道歉快去道歉你再不去道歉我弄死你! 鹤丸笑眯眯在主将的催促下挨到江雪身边。 “……”主将。她怎么好像看到江雪抬头看她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是惶恐? 作者有话要说:  7.16 后来,被迫嫁女的主将哭晕在厕所。 鹤爷坏得我好几次都写不下去……○| ̄|_ ☆、贰拾 最后主将在墨俣的boss点捡回一把非太,虽觉遗憾但能通关还是很开心。 不过活蹦乱跳回本丸进传送阵前往时空政府jiāo任务的路上,一直还在挂念江雪不太正常的状态。要知道哪怕是最先开始带他上战场那会,他自我矛盾最激烈的时候,也不会是这种精神恍惚的模样,说是失魂落魄过了点,说是茫然无措又欠了点,那么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主将越想越不对,难道真的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抓抓头毛,怎么想都觉得导-火索应该不是鹤丸……不是她判断得太轻易,而是她很清楚,能落在江雪眼底的人事物实在少得可怜,哪怕一直以来这两只都感觉不太对付,但真要数起来,后者远没有这般影响到江雪的重要xìng。那么宗三小夜?这不好好的么有什么问题! 解散第一部队。春祭之前她都不会想不开滚去5-4开荒,反正爷爷已经走失那么长时间了也不差这么一段,再不济不还有赌刀么;而且根据政府提供的情报,6图是夜战,必须练短刀肋差,这个可以当做近期出阵的目标拿着计划书划了半天纸页上一团糟,主将深深吸了口气,随手把木板丢给长谷部,丢下句有事出门不用跟就往外跑。 天该是暖和了一些的,中庭的梅花开到极盛已经转败,地面上落满了各色的花瓣,就像是铺上薄薄一层绒毯,梅香却倒是浓郁了些,掺杂着融春即将到来、万物蠢蠢yù动预备着萌发时的暖意,不仅没有萧瑟,反是更为生机勃勃。 主将一路跑到西面僻静的角落,满院落的樱花枝鼓满了苞,远远望着也有淡淡的粉意,还未到开的时候,但想来盛放之时就该是何等的华景。 那蓝色的身影没像往常一样坐在廊下看景,主将小心翼翼扒着屋门往里面望,午后朦胧昏黄的天光映着窗格洋洋洒洒铺了半屋,乌木白绸的拉窗架隔着里屋,浅浅的影子在草纹的半透明绸缎上勾勒出沉郁优美的轮廓,光是远远望着就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主将愣神了好一会儿,趿拉着木屐噔噔噔就跑了进去。 “江雪江雪” 跪坐在案前的身影转过头望着她,沉静而忧郁的眼神,看上去似乎与以往没什么两样。主将眨巴着眼睛,硬挨到他身侧,死死抓住他的袖子。 江雪低头看自己的衣袖。 主将面不改色,仰着脑袋,眼神干净而纯粹:“江雪江雪你为什么不高兴?” 江雪沉默良久。 “你说啊!说嘛说嘛!” “并没有……” “不要说什么没有!”主将认真到执拗,“我就是知道你不高兴!谁都看得出来好么!你总是不知道你不高兴的时候我也高兴不起来你总得告诉我又发生了什么!”她皱着脸想装忧愁但是装不出来可郁闷,“我不知道就会胡思乱想,一胡思乱想就会脑抽,很可怕的!” “……”其实江雪就想一个人静静,“我很好。” “胡说!”主将怒,“你要不纠结你看什么佛经!” 江雪想了想,把桌上经折装的书合上,往案角旁边一推。 “喂!!” ……反正到最后,还是没办法撬开江雪的嘴巴。 他要不想说话的时候,任凭你怎么胡搅蛮缠,都别想他开口道一个字。主将早已习惯这死脾xìng,只能无可奈何跪地投降。硬拽着他在院落里溜达了好几圈,聊起内番时,江雪眼角倒是会有那么些柔软,比起战斗与荣耀什么的,永远都是马儿与作物更能叫他觉着欢欣。 春天该到了,他也会更高兴些吧。 自觉爱刀的心理健康已经脱离危险状态,第二日主将就开始折腾起蜂须贺。 先是莫名其妙被任命队长,随即一听闻此行任务的重点,虎彻家的二男高傲的一张脸差点没绷住:“太失礼了!不过不过是一个赝作!竟然要我前去迎接” 主将抠鼻望天:“没准来的是虎彻小弟也不说定哦……” “……”真蜂须贺弟控,“……我去。” 主将一掰手指,六图懒癌晚期的明石遥遥无期,五图暂时不打算再战,除了爷爷园长预备靠赌外,她现在还差个欧洲小学生厚跟虎彻两兄弟……等等!粟田口家她还有个骨死活没出啊!仔细想想,好像兄弟比较好捞点……蜂须贺你不去谁去。 全打刀阵营吧,反正等级差不多,遇城管也可以多肝几发……至于短刀练级先缓缓,没园长不想开肝啊主将无力趴地。 总之,本丸闲下来。 * 清晨在门口捡到一束小雏菊。 白色与粉紫色,茎上缠着条天蓝的粗绳,花瓣上还沾着清晨圆滚滚微笑的朝露。江雪开门后瞪了它很久,就像是注视着随时会扑上来狠狠咬他一口的dú蛇,唯恐避之不及,可是原地驻足良久,跨不出去又不愿转身,到底是弯下腰将它拾了起来。 宗三偶尔帮忙整理房间的时候,看到放在书案上白色瓷瓶里的花卉,并不疑有他,笑着随口问:“是石切殿下带来的吗?……春天到了,确实开了很多花呢。” 那位大太刀出门总会记得带点礼物回来。别人暂且不说,宗三小夜就收到过样式新颖纹路华美的挂饰,江雪这边一般都是些花花草草,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友之间彼此的往来。就像偶尔宗三也会送上些刚制作的糕点与煮好的新茶一样。 江雪没作声。只有他知道,他的心静不下来。 死死纠缠住他的永远都是些无解的困境。离群索居静默孤单的角落或者能叫他更好些,现在却有一把刀子梗塞在他的喉咙口,咽不下,吐不出,有时候没有存在感,几乎叫他以为它不存在,有时候却又痛得撕心裂肺,怎么都无法忽视。 本丸的刀剑都开始享受难得一个空闲假期的时候,江雪开始彻夜失眠。 偶尔在短暂入睡的朦胧中,梦见雪原上大片大片覆盖着冰雪的森林,树冠承受不住厚厚的积雪,抖落些雪块,露出树木漆黑的枝干,他不知自己是雪还是那整片林子,只觉得沉重得似乎被压着一座山。惊醒的时候淡淡的月光透过纸拉窗游dàng在屋中,yīn影罩在他身上,他披着衣服起身,一坐就能坐过整夜。 今日门口放的是一束连翘。开满黄花的枝条芬芳而静美。 凌晨的天光还沉压压的并未分明,他照例盯着那花很长时间,弯腰抱起,抬头时猛地一惊。 白衣的太刀就站在不远处的门廊下,悄无声息坐在栏杆上,眉眼带着弧度,笑吟吟看着他。 江雪浑身都有些僵硬,脚下意识想退,但又觉得失礼,就这么僵硬地站在那里,抿着唇沉寂如一座冰雕。 鹤丸并没有靠近,他歪着脑袋看他,安静的时候宛若少年般秀丽优雅的面容,呈现出一种无害的表象,但是眼角眉梢都是笑,见到他就充盈满了笑。 “我叫你那么困扰吗?”他问。 江雪抱着花没有说话。 鹤丸的视线扫过他静默凝重的眉宇,如果只看他的外表,谁看得出来他数日无法入眠的疲惫与累心? 他坐在那里,深深吸了口气:“我都接受你无法回应我的事实了,只求你能注视着我……为什么还会这样痛苦?” 不,你不知道,你所倾予的爱本身就是痛苦。江雪看着怀中的连翘花枝,依旧保持沉默。 他看着他,他看着花。 鹤丸跳下栏杆,伸手要来拉他的手。江雪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双冰蓝色的眼瞳注视着他,连眼底都写满了忧郁与抗拒。 “请、请你……别再靠近我。” 白衣的太刀停顿片刻,索xìng张开手臂猝不及防地一把将他抱住。 江雪触电般试图挣脱,埋在他肩头的脑袋说了一句话,将他定在原地:“你在害怕什么?” 连翘花清淡略苦的香充溢着鼻间,江雪说不出话来。 “我只想你不要总是逃避,就那么难吗?” “只是因为别人的爱恋就会叫你痛苦到这样的地步?” 痛苦于这样污秽而矛盾的自己。痛苦于无法回应别人。痛苦于无时无刻不在感受到的哀愁。 看到那样美的花的时候所想的不是欢欣,而是悲伤,无以复加的悲伤。 鹤丸抬起头,端详着他,眼神有些凉:“……我真的很想温柔些。” 黄色的花朵与折断的黑色花枝撒落了一地,陡然出鞘的太刀裹夹着强硬的姿态刺入脸侧的木板,江雪被压在走廊上,右手手腕被死死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说翻脸就翻脸的白色太刀俯下身,在感受到对方清晰可见的愤怒之后,轻轻地吻在他的唇上。 作者有话要说:  7.21 别再犹豫了,撕裂他的胸膛,把自己深深地捅进他的心脏,就算他会哭也不要再心软,否则不是他毁了自己,就是他用他的毁灭毁了你……当他的世界无法避免要装下一个你的时候,你才能彻彻底底改变他。 这章迟了些,因为窝一直在纠结对手戏……说真的,对于这么顽固又天真的小公主,我真感觉鹤爷其实够温柔了。 ☆、贰壹 “像这样看着我,就那么难吗?” 冰雪染着艳霞,再酷寒的本质浸淬入了生动的颜色也显得明媚起来,眼瞳深处都是自己的倒影,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纵然是因愤怒,也比唯恐退之不及的冷漠与无视更好些吧。 鹤丸控制不住地在那眼眸上烙下一个吻,看到那澈亮到几乎透明的瞳仁中陡然放shè出的愠怒光芒,反倒是更难掩抑住胸腔中的愉悦,整颗心都砰砰直跳得按捺不住。 “我都不知道,我究竟是在怨恨你这种顽固到一成不变的愚蠢,还是在欣喜于你毫无抵抗的退避会带给我可趁之机。” 无视按在胸膛上的力道,他松开握着刀柄的手,直接揽过对方的腰,对着那苍白的嘴唇再次俯下身。江雪猛然扭开头笨拙地想要避开,一个吻顺势就落在他的脸侧,顺着下巴的弧度蜿蜒游离到耳朵上,初时是柔和得仿佛蝶翼般的轻触,大概是对方挣扎得太厉害,他索xìng张开嘴巴将那精致的耳垂含了进去。 他一边灵巧地拿舌尖去舔-弄那小小的几乎不为ròu眼所见的耳洞,金色眼瞳的余光轻飘飘落在身下人的脸上,怀中的躯体在转瞬的僵硬之后是更为剧烈的挣扎。 “鹤丸国永!”冷如寒冰的脸气得映入晕红,这样愤恨到直呼其名的憎厌从未有过,简直连理智都要随之崩溃。在没有本体加持的情况下,单纯付丧神的身躯实在没有优势,更何况是在失了先手的境地中,他越是想避开扣在腰上的手臂便锢得越紧。 温热的感觉离开耳垂,在耳后流连不去,然后沿着头发落在脖颈上。 江雪挣不出,修长的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指节发白,比愤怒更难以抑制的是惊慌。 木地板的凉意顺着背脊爬进骨髓,银蓝的长发蜿蜒披散一地,这样被压制的姿势太过难堪还是次要,可是只要想到清早的时候宗三极有可能会来,如果被撞见这种画面……哪怕单纯想想便会叫手指都颤抖到提不起力。 “放开我……”声音中带了颤。 鹤丸停顿了一下,清晰地知道对方所顾虑的,才会为这恐惧到发抖的声音心软那么一秒,然后他在大力传来身体被掀翻的第一时间双臂环绕,一个用力,把怀中企图挣脱的身躯再次揽入怀中,仰面短暂地笑了笑,按着对方的后脑勺狠狠吻上他的唇。 眉眼间飞扬的竟是种有恃无恐的嚣张。 “主将曾说我是把很狡猾的刀,”松开对方唇舌的时候,鹤丸低低笑道,“她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做了再过分的事……却总是情不自禁想原谅我。” “可是,我却觉得,更狡猾的该是江雪,对不对?” 手指探入深蓝的浴衣,触及到那冰凉僵硬的躯体,江雪仿佛触电般死死抓住他的手臂,眼睛睁得很大,苍蓝沉寂的云层中扑朔着恐惧的雪花会融化的吧,如果他再做下去。 “你就光是站着不动,已经叫我的心无地安放了……可你偏偏要无动于衷地站得远远的,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我贪恋着一个慈悲的佛陀,心悦一个冷酷的修罗,你说,我会不会绝望?如果这一切因你而生的情绪都要被你拒绝,我也会失控呢……”他笑着,低低的笑声随着呼吸打在他的耳朵上,“真是……太过分了。” 他把手从他的衣中伸出来,方才的撕扯中单薄的浴衣大开,柔软的布料顺着圆润的肩落到了臂上,露出苍白清润的肌肤。鹤丸缓慢地帮他把衣领拉回去,同时放松了手臂的力道,所以在下一刻眼睁睁看着江雪表情可怕地按住他的喉咙,他也没有什么惊讶,明媚的金瞳燃着两簇鲜亮的火,炽热得仿佛要滚烫了雪。 “喜欢你……”他咳嗽着,呼吸难受还是笑起来,“比喜欢还要……多得多……的喜欢……” 江雪猛然松开手,愤怒地想要爬起来,又被一只手抓着衣服摔回去,然后紧紧抱进怀里。 “你滚!”江雪忍无可忍,理智全无。 鹤丸不肯松手,停顿了好久,忽然低低道:“你看不出来吗?”就那么轻轻的安静的,微笑着,“江雪,我在求你可怜我。” * 白衣的太刀翻上屋顶,转瞬不见。 宗三开心地捧着糕点走进院落,一眼就望见走廊下跌坐在地上的兄长背对着这边看不清脸,低着头,蓝色的长发委地,地上碎着一滩断枝残花,看着像是连翘。“兄长?”他惊道。 听到声音,那身影似乎回了神,下意识得微微抬了头想要转过来看,但是下一秒又是浑身一怔,猛然站起来,夺步往前,进屋一把拉上了门。 “兄长!”宗三连忙跑过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着这摊狼藉显然就有什么事! 一手在里面死死按住了chā销,宗三敲了敲门连声叫,没回应。深呼吸一口气,按捺住焦急软声问:“兄长,怎么了?” 仍旧没有声音。 江雪抿着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大脑嗡嗡直响,疼得他一片茫然,垂着脑袋在门上靠了很久,然后沿着门板缓缓、缓缓得坐了下来。 宗三也算是习惯江雪犟起来怎么说都不理的脾气,但猝不及防遇到这么一回兄长躲人还不肯说话的情况,也算是懵了。偏偏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想看好像最近也没什么惹到他吧。 劝了半天没开门没声音,樱色的打刀蹲在门口胡思乱想半天,放下便当盒开始打扫走廊。 门突然打开的时候,宗三惊了惊,然后面色一喜,连忙跟进屋。江雪背对着他正在扣袈裟的结,宗三停顿一秒,挤在喉咙口的问题又咽了下去,连忙走上前,帮忙系佩饰绑肩甲手甲,拿梳子把长发梳理好,正准备上耳饰的时候,江雪几不可见地畏缩了一下。宗三顿了顿,眼尖瞥见兄长左耳似乎有些红肿……虫子?这季节有……? 如临大敌地放下耳饰,想着回头得好好清理一遍屋子,待兄长在老位置坐下来之后,他才忍不住问:“今日……不必出阵吧,为何兄长……” 垂着眼睑没说话。好吧……大概是要出门…… 宗三小心翼翼问:“刚才……是摔……了?” 江雪抬起头缓缓看了他一眼,视线一斜又看向了别处。 连宗三都解读不出那毫无波动的一眼的意蕴,不过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准确。那么,也许刚才是摔了一跤摔懵了,没想到正好被他撞见,所以有些羞愧?呃……恼羞成怒? 宗三闭上了嘴巴。干脆利落掀开便当盒盖,弯下腰把早食奉上去。 “兄长请用。” …… 宗三真的结结实实把屋子从里到外清扫擦拭了一遍,所幸今日天气很好,连被褥带常服地晒了一通。江雪坐在廊下一动不动,盯着屋中拿出的刀架,外表优美的太刀安安静静横在刀架上,看不出丝毫肃杀与冷漠。 他看着自己的本体。一看看了一整天。 晚上送别宗三跟小夜,江雪在院落里仰头望着满园的樱树。今日又开了几支樱花,时节已经到来,大概,哪一阵风吹过,某日早上醒来就是如云似雾的花海。 江雪又沉默了很久,从刀架上拿起刀,然后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7.26 哎呀,放心!绝对不是去拼命! 虽然窝很想的…… 不过会逼得江雪想着拿刀去解决问题,鹤爷其实够厉害了。为什么江雪会那么痛苦?窝觉得因为他很清楚,一旦接受了鹤丸的存在,他一直以来顽固坚持的那些东西就会彻底崩塌。他不但会痛苦,还会很绝望,因为他本来就是个矛盾中的人,他那种骨子里善良温柔的天xìng促使他只能退避促使他无法决绝强硬地拒绝对方……当然,一旦他退后一步,还挡得住鹤爷么? 好呗,窝会在手入房帮鹤爷预定好床位的。 ☆、贰贰 中庭的梅花已经落了一地。 江雪站在松石与小池的庭院中,安静得就像月下一个冷凝的剪影。 今夜无风,银白的光辉悬停在此间,流离于那流水般静谧柔顺的发中,竟是呈现出近似青荧的色泽,他微微仰着的脸孔苍白而美丽,连月华都无法再修饰丝毫这是轻飘飘一捧静寂又哀伤的雪,白得惊人,静得发寒,优雅的顾镜自揽的水仙压不住这份素白,清澈的潺潺流动的幽水打不破这点沉静,人间的任何胜景都遮掩不住静默在世尘之外的存在。 这个庭院依然散漫而自然,若有一只鹤便更该是清闲纵意才是……不,这里就是有一只鹤。 他立得很高,雪白的羽织铺在屋檐上,今晚的月光本来很安静很明亮,想到心中的那道身影欢欣得怎么也睡不着,他便心情极好地跳上屋顶赏月,整个本丸都静谧地沉睡在深夜,他一边看着月色一边笑,直到叫他看到江雪握着刀站到他面前。 这个人是怎么将含而不露的隐忍与未出鞘的锋芒结合得这样完美的?第一次明明白白地将心表露出来,却是如此固执又决绝地,就像要斩断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江雪仰头望着他,鹤丸托着下巴俯视他所恋慕的人,视线相对,那背着光的鎏金眼瞳浸淬着乌沉的yīn影,如同深潭之底流动的暗河,明明有着最光辉的色泽却呈现着寂夜的yīn霾。 僵持片刻之后,那只白色的鹤从屋顶上跳下来,羽织被风鼓动就像张开的双翼慢慢被收回。 “我啊,好不容易在你的心上留下点痕迹,”却连这么点痕迹都要被你毫不留情抹消,鹤丸偏着头,低低地说,声音讥诮却宛转,似乎有些无奈,又裹挟着习惯成自然连埋怨都懒的叹息,“……真是残忍呢,江雪。” 江雪紧紧握着自己的本体说不出话来。 他想了一整天。被压制与侵犯的屈辱沉积下来,却抵不过被那种炽热的情感触碰的恐慌。他不喜欢……那样的对待,也不喜欢失控的感觉,被从未有过的情绪席卷了理智,简直就像是会被心间的修罗完全吞噬掉一样,所以,可以被了断的吧。 哪怕是最初他所感觉到的憎厌……也更好些吧。 大脑迷惘着不知如何是好,会失落,会刺痛,会手足无措,可本能却执拗地代他作出了选择。 在真正拿起本体出门之前,他从未想过,那样厌弃着强大战力的自己,最后竟会不得不借着它来做一个了断。 请离我远一些吧。请不要再靠近我。 不要爱恋我。不要注视我。不要触碰我。 江雪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眼,双手持刀,然后就在鞠躬的刹那被一把抓住右臂。 他猛然睁大眼,条件反shè后退一步,没挣脱,由于前几次那些都能冲破他愤怒底限的接触,浑身上下都有些僵硬,但对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江雪也只能努力按捺住自己的情绪抬头。 眼前的身影微微挑着眉,眼瞳里扑棱着说不清是愉悦还是生气的光:“换个地方。” 这是……答应了他的邀战? 江雪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直起身正要跟着走,扣在小臂上的手已经灵活地绕开手甲,滑到他的手指上。 他倏地转过头。 白衣的太刀顶着这锐利的视线,仍旧面不改色探手握紧,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牢牢扣进他的五指间,十指jiāo叉。 江雪转动手腕想把手指抽出来,鹤丸已经毫不犹豫拖着他大步往外走,带着笑嗓音散漫又游刃有余,听不出一点不开心:“你想在这里就开打么?” 江雪一犹豫便再也挣不脱这只手,只能被这么牵带着往外走去。 对方前行的速度非常快,径直穿过中庭,往西北面走去,江雪原以为会是自己的住所,但是方向偏了些,以为是手回合的场地,可是鹤丸还在继续往前走,江雪抬起头,望见很远的地方朦胧照在月影中的山,眼前是大片大片的田地。 大约是气温回暖的缘故,田垄上的草要比先前所见要青一些,寂夜的清凉映照着月色冷凝,像是在此间笼罩一层薄雾般。鹤丸停下了脚步。 五指的力道有些重,好久才松开手。几步之遥,转过身看着他。 江雪飞快收回手,五指成拳,到底是抿着唇把手放在在刀柄上。然后拔刀的动作停止在对方漫不经心的话语间:“你想借这个说明什么呢?” 江雪停顿了很久,放下本体,抬眼望着他。 “斩得断吗?”白衣的太刀凝视着他,金色的眼瞳底有嘲弄的笑意,不知是在嘲他还是自嘲,“可以停止吗?满脑子,整颗心……占据了那么多地方的东西,是那么简单就能抹消的吗?” 江雪有瞬间的茫然,但是很多的时候,那清澈的眼瞳里流淌的是哀伤,坚定到决绝:“可以的……”低缓的声音一如既往没有起伏波动,“会带来痛的东西……应该被舍弃,不是吗?” “所以,你决定伤害我?”身体会受的伤比起心上的伤哪个会更重一些?鹤丸眯着眼笑出来,刻意含糊的字眼游离在唇齿间,有种暧昧未明的迟缓,“用你深厌的刀?” 江雪死死握紧本体,即使注视着这道身影就像是在自虐般,还是固执地未把视线移开。 简直,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 “你怎么阻止得了别人的喜欢呢?”鹤丸说,“我喜欢你,你拒绝我我还是喜欢你,你讨厌我我还是喜欢你。” “可……我不想要。”旷野的风将冰凉的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丝拂到脸颊上,可他感觉不到凉意,或许是整个身体都冰冷到极致,才没有了温差。 鹤丸静静望着他,就像注视着一捧冰凉纯粹的雪,扑面而来的寒意叫他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所以你就愿意厌弃自己,你就愿意怀抱着悲伤,自己建造一个囚牢把自己关起来,不允许自己走出来,也不允许别人靠近!” 江雪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很久后,低低地说出一句话来:“觉得痛了……就不会想要靠近了。” 那蓝得仿佛天幕般的眼瞳深处,就像佛前燃尽的油灯般,现出了凋零的青灰。 他就那么痛苦地看着他。太擅长隐忍,本能地会压抑所有的情绪,可现在终于有痛苦无法掩藏,可见,那痛苦该是多到了何等的地步。 鹤丸心上就像是砸下一块巨石般,最柔软的地方被伤得血ròu模糊。 他说过,自他克制不住地喜欢上这个人之后,江雪的痛苦也变成了他的痛苦。所以他现在就痛的厉害。痛得失掉了从容。 “就那么想要摆脱我吗!” 江雪缓慢拔出了刀。 “请你讨厌我吧……不原谅也可以,”他悲伤地说,属于强者的气势流转在他周身,“……请与我一战。” 然后在他说完话的下一秒,白衣的太刀直接把本体丢在了他脚边。 江雪盯着脚边的皇室御物愣在原地。 面前这个毫不犹豫丢掉自己尊严的家伙,猛地上前一步,面无表情握住他的手腕,强抓着他的手把雪亮的刀尖往自己胸口捅。 江雪慌了神,连忙控制住力道往后扯。 “你不就是这么想的吗?”鹤丸冷酷地说。 江雪整个人都懵了,下意识摇了摇头。 “我给过你机会了。”他说。 江雪想说什么,但是手底的力道陡然加重,刀锋就着对方胸口而去。电光火石之间他只来得及松开刀柄,锋利的刀光在衣上划开个小口,便不受力地往下掉,鹤丸就着刀柄一把捞起,转手就chā-入他左手的刀柄里就着刀柄直接往下按,连刀带鞘脱出他手去,砸在另一柄太刀上。 江雪脸上还满是慌乱,已经被扯着头发狠狠拥抱住。 后腰上环绕的手死死箍着他的腰往对方身上按,他的脑袋被紧紧按在他肩上,可就算拼命推对方的胸口想要挣脱,都没法动弹丝毫。 “鹤丸国永!!”江雪愤怒道。 “不愿看着我,”鹤丸沉沉道,“连拥抱都不可以吗。” 江雪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咬牙:“……你走!” “……不要紧,讨厌我也不要紧吧。”他侧头吻着他的发,眼睛里鎏金的宝石像是会融化掉,“只要你肯注视着我。” 江雪忽然放弃了挣扎,眼睛里全是浓烈到极致的哀苦。 “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僵持了很久以后,他低缓的声音像是由冰块凝成。 “我说过,我很想温柔些……你不肯给我机会。”白衣的太刀轻轻笑了笑,低下头将额埋进他的颈项,“你摸摸我的心……它也是会痛的……痛的快要死掉了。” “离我远点不好吗!”江雪几乎崩溃般喊道。 “不。”他很慢很慢说出一个字眼,“再痛也舍不得放手吧。” 鹤丸抬起头,竟然是笑着的:“你动摇了的。”他拥抱着他,低低地说,“江雪,你动摇了的……你在担心我。” “你并不是对我毫无感觉的对不对?你在愧疚无法回应,你在害怕自己所坚持的东西最终会崩塌……那么急着要摆脱我,并不是因为我的靠近,而是你自己,你在害怕你自己。” “我讨厌你。”江雪这么重复。 冰原汹涌成大海,浓重的悲伤多得像是要压垮那根脆弱的支杆。 鹤丸温柔地吻去他眼眶中的泪,他就这么拥抱了他很久,松开手退后一步,拾起地上的刀,将江雪的本体递回到他的手中,然后倒退,出鞘。 “来吧,”他微笑,“你记住,这一战不是你的拒绝让我动摇,而是因为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都喜欢得快要疯了……江雪。” 作者有话要说:  8.1 哎呀……真的是很忙啊……反正只要有更新还是好的嘛…… 爱小公主爱鹤爷啦啦啦前景一定素美好的相信窝!#不过鹤爷还是辣么爱作死!!##好心疼小公主可窝为嘛觉得鹤爷做的是对的##yào研别睡!这里马上有个重伤病号!!# ☆、贰叁 夜深,yào研却才刚入睡,朦胧间听到轻微的敲门声,倏然惊醒。 睁着眼睛沉默了片刻,确信不是自己的幻觉,扯下床头的白大褂披上,小心翼翼不惊醒另一边的平野,悄无声息拉开轻薄的纸隔门,走到外室掀帘子。 手入室的门没上锁,方便进出,因为近来需要治疗到晚上的情况确实有些多。 这段时日主将开始找检非违使麻烦,yào研的工作就多了起来。虽然手札足够,无论轻伤中伤重伤都是一瞬间的事,但受过伤毕竟是既定的事实,付丧神精力方面的损耗还是有的,如果受过的伤比较重,刀剑顺带作一下保养也很必要,一保养拖到晚上,要么顺带在手入室休息一晚,要么闲着也闲着慢慢溜着回自己住处。 yào研索xìng就近住在手入室。藤四郎们每天轮换着来帮忙。 这样的忙碌大概只有在主将还是个新人的时候才有过。她就可心疼刀剑,实力不足的时候每天出阵难免有种投鼠忌器之感,哪怕在最初很困难的时候,她也没有在晚上还辛勤肝图的魄力,每天战战兢兢完成政府jiāo代的任务就打死不敢迈出第二步,就怕她的刀剑出了什么问题就这么位手札消耗完连决定出阵都会犹豫的审神者,成为她的刀剑是种很幸福的事,因为能很清晰得感觉到自己一直在被珍惜着。 现在一切都好了,刀剑实力强劲,资源手札数量充裕,主将想要带回虎彻兄弟,虽然是件极不易的事,但毕竟可以被指望。只不过主将谨慎的作风还是一点没变。 目前出现过检非违使的时空有江户、织田跟战国,算是低中级难度的地图,主将才打通承久之乱,黑花太刀给放大假,于是安排打刀部队跟太刀部队轮换出阵,标准的打一qiāng就跑,无论出阵进度如何,只要碰上一次检非违使,不管刀剑们受损情况怎样,立即回营手入。 这是被以前遭遇城管的灾难吓怕了。而且在那次墨俣开荒胆战心惊的遭遇之后,因为近来的顺风顺水而高度膨胀的自信心迅速收缩,主将表示自己再也不浪了,还是老老实实来吧。 yào研想到刚送走的长谷部,以为是对方回返,结果抬头看到就白衣染血随意坐在地上正揪着绷带慢吞吞绑肩伤的身影。 “啊呀,”这身影还笑眯眯的,“被吓到了么?” 短刀沉默数秒,脸色大变,连忙跑过去接过太刀,连询问都来不及,捧着刀直接送入内室,先检查受损情况,然后调试好需要动用的的资材,开始修复。 鹤丸抖抖吸饱血重得毫无飘逸质感的羽织,缓慢起身挨到门口,依着墙壁勉强维持平衡,神情略恍惚,看得出来因为失血过多思维有些模糊,可他拿手搭在额前,竟克制不住地笑起来。 “失礼了!”主将不在,yào研只能亲自把太刀脱,然后把损坏度相当严重的各个外装拆离。 主将是人类,刀剑的付丧神也是人形,但是两者有着根本形态方面的区别,所以主将怎么使用刀剑都没有问题。但在付丧神之间……触及到别的刀剑的本体简直就像是在触碰对方的身体一样。战斗时刀剑相戈的情况例外,身为兵器的本职与天xìng是与生俱来的可是要用属于付丧神的手触摸别的刀剑本体……yào研作为本丸唯一的医疗后勤,这种情况也遇到的极少。现在只能戴上厚厚的手套,尽量避免直接触碰。 体力不足实在站不住,鹤丸靠着墙壁滑下去,坐在地上闭着眼,一边回想着那个人的神情一边无声地笑着。满心欢喜,连痛楚都似乎离得自己很遥远。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淡定如yào研,也开始绷不住神情,觉得棘手。 刀上的割裂纹路太深,简直是斜劈入骨,看锐痕,显然是另一柄利刃留下,鲤口略钝嵌进木渣,一一挑出来极废心神,连刀身上都出现了类似于龟裂的痕迹,龟裂啊! yào研抹一手冷汗。如果出阵受了伤完全没有疑虑,可这是在本丸!!又是在这样的时间段,怎么可能受到这种严重伤创!审神者的本丸建在时空政府的保护范围内,真有外敌入侵,先被沦陷的也该是政府外层区域。所以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yào研以最快的速度把外装与刀条清理干净,将木炭投入火中加快玉刚的溶解速度,然后有条不紊开始修复刀具,直到手入的流程步进自动的正规,取出张手札投入刀中。 手札越过火焰附入刀具,很快消褪了颜色,如流动的液体般沉入刀内,yào研看刀受损的地方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貌,才松了口气,待玉刚资材彻底补足刀身,以器物夹起刀条放入另一侧的冷却材中。待刀身冷却,小心翼翼将其置入鞘中,手札剩余的力量蔓延开来,快速修复着外装。很快,太刀便恢复了原有的模样。 大概是因为付丧神精神不太好,太刀此刻虽完好无损,但并无应有的光辉之色。 “鹤丸殿下!”鹤丸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本丸最沉稳可靠的医生立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两眼都写满了不赞同,“您……遇到了什么?” yào研实在想不到他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模样。受的伤很明显是与另一柄刀对战留下的,但……谁会这样不留情面?鹤丸国永再如何说,都是黑花的太刀,战力属前,他更想不到谁会跟鹤丸有这样的矛盾,重伤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来的。 鹤丸眨眨眼睛:“这出场是不是够震撼?吓到你了吗怕不怕?” yào研:“……” 再稳重的人在这样的刀面前都会忍不住跳脚的吧! “鹤丸殿下!”压低了声音但气势更足地唤了一声。 “生气了啊……” yào研面无表情。 “嘛,我自找的。”出乎短刀意料,白衣的太刀竟是开怀笑起来,鎏金的眼瞳熠熠生辉,神色间毫无yīn霾,似乎觉得这伤是一件期待已久的礼物,“yào研啊……”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愉悦的事物,又笑起来,“帮我一个忙?” 他坐在这么个角落,面上带着疲惫可眉眼殊丽至极,气定神闲的姿态简直就像身后不是狭窄的门壁,而是华美的殿堂,那仰起脖子懒懒说话的模样,就像只优雅的鹤正高高抬起修长的脖颈。身上白衣血色甚是鲜丽,不仅未给他带来丝毫可怖,反而更有几分慵懒到极致的清艳。 yào研一点都未被这表象迷惑,因这位殿下惯来恶劣胡闹的本质,倒更起了几分警惕。 “请……说。” * 藤四郎家的刀大多命运多舛,yào研也是如此。他自认见过的世事之广该是到了洞明的地步,但现在……他不知道可以给予什么评价,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大概也只有……脑洞实在不够。 他按着黑花中伤的大致情况调配好资材,然后提着包裹走进这个偏僻的院子,看到夜色中已微微闭合的樱花带着极柔软的色泽,像是被画笔一抹抹画在枝头。 屋里的灯还亮着,却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yào研敲了敲门,房内毫无动静。他停顿了一下,轻轻唤道:“江雪殿下?” 片刻之后,门开了。背光的身影有片刻看不清晰,短刀仰起头,眯眼望过去,下一秒整颗心都震了震……浴血的佛陀。 受的伤显然不轻,大概因为刀装未下袈裟未除,刀所受的伤害一丝不苟反应在外装之上,就显得伤状更为严重。厚重的袈裟落着深色的痕迹,鲜血渗出僧衣,刀痕狰狞,连银蓝的发都浸染着血迹。 yào研看到木几上一灯如豆,长坐的蒲团与周围地面上都落着血痕,刀架上搁置的太刀……好歹是比鹤丸要好些。受伤的太刀静默立在那里,犹如冰凝就,还未触摸便能感觉到那半酷寒。眉眼间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忧郁,面情却很平静,似乎压根感觉不到疼痛。 要叫……这样厌恶血的存在完全无视一身的狼藉,心烦意乱到除了发呆什么都做不了,鹤丸倒真是……长本事。 yào研长长吁了口气:“想来……您也是不愿与我去手入室的。” 江雪没有说话,只是偏着视线看向了别处。 yào研头疼:“这样,我先处理一下吧……真要修复完全您一定得去一趟的……”他顿了顿,似乎有些迟疑,但还是说道,语气很小心,“明日来吧……不会遇上他的。” 江雪沉默了很久:“谢谢。” yào研实在很难跟江雪搭得上话,只能埋头处理刀伤。想起这场两败俱伤的对战,又因另外那一位心塞了好半天。任是脑洞开得再大,也想不到的吧……不过,真的会是很艰辛的道路呢,鹤丸。 刀伤得实在有些厉害,yào研看半天,犹豫着询问是不是可以带回去修复。所幸对方同意了。取了个白鞘存放刀身,才算是结束这次治疗。 后来yào研告别江雪离开时,对方一身深蓝的浴衣坐在那里,仍是茫然的模样。长发披了一身,灯下的颜容苍白静谧得竟有种柔弱的错觉。 夜还未明,离天亮仍有段距离。 yào研回到手入室,走进门沉默了好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忍下胸腔中强烈的情绪竟然又跑了! * 江雪无声无息盯着自己的本体。 身体冰凉没有温度,茫然得不知所措。痛吗?是痛的。最初的时候浑身战栗,痛得都要俯下身去,魂魄也像是要被撕裂一样的剧痛。而比起身体的痛楚,更痛的该是心吧。可这一次,痛到后来,连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外界的知觉都显得迟钝了。 如果,能就这样消失的话……这样污秽的自己。 江雪闭上眼睛,藏在衣袖中的手颤抖得似乎会存裂。想要捏成拳头,都无力得攒不住指骨。 灯花微微一跳,他蓦然睁开眼,瞳眸中一点水色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燃烧的火。他猛地起身,大力拉开门,跌跌撞撞走下门廊,仰头盯着那道身影。 白衣的太刀听到动静眨巴了一下眼睛,歪过头去俯视。望见走出檐外的人那双美到极致的眼。 冰原着了火,白雪在烈焰中融化成洪流,万里大江无边浩瀚却为局阀所限,硬生生于峡口冲击成波澜壮阔的漩涡。真美啊,怒火也能燃成这般凄艳之色。 江雪痛恨地看着他,鹤丸却欢欣笑起来,笑得眉眼弯弯,满面都是熠熠神采。 蓝衣的身影撇开袖子进了屋,鹤丸等待了片刻,未听到门被砸上的声音,眼睛倏地亮起,跳下屋顶就闪进房内。 江雪的身影凝结成冰。鹤丸看着他,越看越喜欢,越看越爱怜。 他坐在他面前,没想要伸手拥抱,更无任何亵渎之意,只是那么欢欣又满足地凝视着他,像是心里那些花一瞬间就要绽放到最盛极的姿态。 “我很开心。”很久以后他这么说,“你伤我伤得越重我便越开心。” “你知道的……这代表我在你心底的痕迹已经如此之深。你丢不掉我了,江雪。” 江雪唯一的回应只有冷漠而拒绝的注视。 作者有话要说:  8.6 ……所以当时某货舔了舔刀江雪要疯掉了。 #鹤爷作死已作出优越感##小公主口嫌体正直##你不情愿的时候窝玩儿强上,你对窝怀抱愧歉我就玩儿纯良叫你更愧疚##迟早窝会比什么都重要#下一章发展进度直破天际# 成了,窝要修文案去了,这货别称果然该叫心机鹤。 ☆、贰肆 两人就这么对坐到天明。 后来,灯芯浸没在油液中,微微跳动便毫无抵抗熄灭。 黑暗如烟雾般笼罩着房内,白檀冷谧的木香便愈发清晰可辨,月光穿越清透的拉窗,慢悠悠萦回过来,整个视野便如同沉入深渊的宝石,四周都蕴着夜色中水波的纹路,静沉得仿佛能听到屋外满园的花苞一朵一朵bào开的声音。 鹤丸唇角微翘,贪婪又满足地注视那道仿佛要被夜色吞没的身影,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没有剑拔弩张,没有冷嘲热讽。仅是这样静静地坐在一起,就叫他觉得无限欢喜。 凌晨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不知名的鸟叫。叽叽喳喳间或夹杂几声婉转的轻吟,花开的芬芳掩都掩不住,一墙之隔,一面是冰寒,一面是春暖。 待晨曦的光色渐渐金红,鹤丸终于站起身,动了动端坐一夜的僵硬身体,走到拉门前解开横木,然后一扇一扇将它推到底。随着整个世界的天光汹涌而入的是灿烂如云霞的盛景。昨日喧闹一夜的花枝顶着半开的樱花,挟清晨最柔美和煦的曦光做衣,亭亭展立自己娇美的身姿。 突如其来的光线叫眼睛有瞬间的不适应。江雪茫然的眼神投注在那粉华致至的庭院里,无神的视线慢慢的就有了焦距。廊下背着光的身影白衣如雪,阳光落在华美的金饰上更显现出光耀得几乎刺眼的璀璨,见他的视线投注在自己身上,鹤丸脸上的笑容越加明媚。 所有的痛楚已经彻底麻木,他就像是从深海潜上水面,碾压得身体即将粉碎的压力忽然消失,晾晒到第一缕阳光的时候,甚至战栗得要颤抖起来。 比阳光还要耀眼的身影慢慢走到他面前,蹲下来,金色的眼瞳里有个小小的水色的影,整个背景都是繁盛的雏菊樱,江雪恍惚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右手被轻轻握住之时,迟钝的神经才有所运转,警戒心重启,本能地想抽出去但手上的力道忽然加重了。 “请你,别再困着自己了,江雪……会痛得要命,不是吗?”他的声音温柔至极,像是那些铺开满地的晨曦一样,“就这么放过自己,不好吗?” 在对视着沉默很久后,他又笑起来:“我啊,第一眼见到你,就很喜欢,很喜欢……一直在辗转,记忆中就没有过安定的时候,纵是后来为皇室珍藏,也不过短暂的留驻……”他一觉醒来,看见这个本丸苍白的天空,明白这将又是一次颠沛流离的旅途,“我曾问过你,主人与经历是否决定刀剑xìng情……真不想告诉你,对我而言,这就是最真实的印证,就算再记恨漂泊,骨子里也带上了无法安分的因子……这只鹤啊,路过了太多的风景,轻浮又玩笑地注视所遇到的一切,可后来见着一片雪原,看到那上面生长着美丽又静默的雪松……” “每看一眼,都觉得,真是美啊,留下来吧,就留下来吧,于是再也无法扇动翅膀,再也无法挪开视线,被雪冻伤了,得不到树的回应,还是想着要靠近,想依偎在林子之中……能感同身受的吧,江雪,你一直就是这样……” 冰般清澈的眼瞳盈满了悲戚与绝望。因为自己感到痛苦,因为对方感到痛苦。 “我不想伤害你,却又控制不住。你不注视着我,你拒绝我,你无时无刻不想逃到离我最远的角落,我只要这么想一想,就痛得快要死掉了……”他握着江雪的手,按到自己的胸口,“怎样都好,求你看看我好吗?你不愿出来的话,就请让我进去好吗?” “总有种方法可以圆满。你不愿改变的话就让我来妥协好吗?如果,一定要觉得自己污秽的话,就把我也染黑好吗?一直肩负的东西那么重,就分担给我一些好吗?就算觉得自己会拖累别人,也请看一看,我在不在乎,好吗?” 江雪怔怔望着他,极缓慢地摇了摇头,眼里扑朔朔往下落着泪。 冰原融陷成深蓝的大洋,阳光在上面流转,也被浸透成了冰凉。 可鹤丸眼角眉梢全是笑,鎏金的眼瞳流淌着温柔的笑意,简直像是门外春日花树开遍的庭院中掬起便淌了满手的阳光。 “你是喜欢我的,江雪。” “你是喜欢我的。感觉不到这点喜欢的话……我又哪里敢把心敞开了任你伤害。”他低低地说,“拒绝太痛了,你拒绝的方式更痛……你看,我也与你一般啊,与你的痛一般的,痛苦。” 明明都是他犯的错,他亲手创造的怨恨,可他在这春光里露出的笑,把江雪刺得遍体鳞伤。 * 江雪有很长时间没有看到鹤丸。 那日清早所有的真情表白就像是一场幻梦。梦境如氤氲消散,宗三捧着便当盒走进来的时候,他还痴痴盯着那满园的繁花回不过神来。 “啊,樱花开了!”樱绯色的打刀满面惊喜,“开得真早啊,中庭的樱花才刚出苞呢!” 宗三今日要出阵,因此放下朝食,与兄长说了几句话就匆匆赶往集合了。江雪又发了一会儿呆,折了数枝樱花,捧着方才刻意遮掩的太刀前往手入室。 刀已经修复完全,yào研取出工具给刀刃做保养。忙碌完看到坐在一旁茫然又停滞地盯着花枝的银蓝长发身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从那日开始,清晨的门口不再有小小的捧花。 而沉寂两日之后,江雪早起拉开门,看到脚边一个小小的粉色信封……睡得不太好,朦朦胧胧之间梦到了太多画面,醒来时大脑又是一片空白,他坐在屋里等天亮,凌晨的光线终于穿透拉窗的时候,他打开门,然后发现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的一封信。 他迟疑了好久,弯下腰似乎做出这个动作的决定就耗费了所有的力气手指在信外游离了很长时间,无力地扣上,想起身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系住似的,没法动弹。 最后还是拿起了信。和歌……是情书。 江雪孤零零站在那里,眼睛刺痛,整个胸膛深处那些柔软的东西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揪住,呼吸迫切得几乎透不过气。那瞬间仿佛冰天雪地间有一盆冷水当头陡然浇下,在还未意识到的刹那便已冻结成冰,他哀伤地注视手里的信,控制不住想起那些幻梦般的情感。 自己喜欢他吗? 是的,是喜欢的。他无法欺骗自己,憧憬一样的喜欢。 就像憧憬着那些不会降临到他生命的阳光,憧憬那些不属于他的欢乐与热情。 那是多久以前?他带着满心的不情愿踏足于这个本丸,在接受了记忆明白自己处境之后,所有的思想都为哀伤与绝望所笼罩。若不是见到宗三与小夜,若非感受到审神者满怀欣悦的强烈期待,在最初的时候,就会控制不住自毁的罢…… 主将牵着他的手,一边笑着一边向他介绍本丸,穿过一扇景门的时候,忽然蹦出来的白影做着鬼脸,像一团光般zhà开在眼前。 被吓到的主将愤怒跳脚跑过去要打对方,他站在那里,看着容貌秀丽如少年般太刀笑眯眯地由着主将教训,从容闲懒的金色眼瞳抬起,漫不经心在他身上落下一个停顿,那时的心,便是跳动的。 漫天蔽野不见天日的雪原,他扎根于冰雪沉积之处,被厚厚的冰棱挂满了松枝,一步都不得动弹,有一日,遥遥的看到一只华美散漫的鹤,在视野之中略微停驻,那样轻灵又自由的身姿,美得过目难忘,然后眼睁睁看着他张开翅膀飞走,便默默仰头投以一眼注视,继续下一个冬季的沉寂。 是喜欢的。喜欢的。所以更痛苦,更绝望。更憎恨他不负责任的接近与戏弄。 可正是清晰感觉到了对方排山倒海般汹涌难平的爱恋,才会不知如何是好。所有的理智都在叫嚣着拒绝,退避,感xìng却如yīn影般将忧伤笼罩下来,然后在终于做下决定要举起刀前,先痛了一次,又感受到自己加诸在他之上的痛,更是痛得受不住。 给不起,留不住,舍不得,受不了,比痛恨更重无数倍的愧歉与伤怀,比愤怒更多无数倍的无奈与容忍,努力想要推开,将自己的世界密闭得不透风,却又贪婪地留恋那会穿透他胸膛的阳光……所以,怎么才能不厌弃自己。 “所以今天是俳句吗?” 石切丸无奈地收拾摊了一地的各式古籍书册,身着白色和服的太刀侧头瞥了眼,一手拿笔一手还拿着所谓“借鉴灵感”的诗集,半天之后摔笔向后一倒,长叹一声:“呀,真是难啊。” 温和的大太刀停顿了片刻,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跟着微微叹息。 “这种东西……”鹤丸拿手抚额,然后笑起来,“没办法呀。没有安全感,毫无自信心,不懂得伸手,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江雪从来就没有过什么yù望,要把这个教会他何其困难,“他眼里我一直是只鸟,随时都会飞走……可我想传达给他的情感,又会被他当成羞辱……” “恋慕着这样的人,真是辛苦啊。” 大太刀想了想,一阵见血指明他的抱怨口是心非:“你啊,明明在开心的。” “是呢,”白衣的太刀毫不犹豫地认了,他笑了很久,说,“能恋慕着这样的人……你不知道我有多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  #分分钟从霸总痴汉角色切换到八点档狗血苦情戏主角毫无压力##暂时xìng撤退很有必要,但刷存在感不能少##不如我把本体送给他?# 你爱我我就非得接受你么?换做其他任何人都有可能跟这货拼命到底毕竟做了那么糟糕的事还不止一次但对方是江雪……唉,是江雪。再怎么作死都会被他原谅的江雪。鹤爷自己都很清楚自己是赚到的。 可我真的真的真的……好心疼江雪啊。 ☆、贰伍 城管不可怕,但是可恨。接连数日的出征之后,主将终于对其有了崭新的认识,回头估摸着打刀们都伤过两轮了,眼见虎彻兄弟还没个影,就大手一挥先给部队们放了一天假。 转日她难得起了个大早,甩开今日近侍小狐丸奔到江雪院里,还想着没准能搞个突袭,结果窜进院门一眼望见檐下席子上正坐的身影,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哎呀,起那么早做什么!” 樱花初绽正是娇嫩的时候,可再繁盛的樱花树,花香也是清淡几不可闻的,犹如水痕划过白纸,极难辨别。主将鼓着脸颊趿拉木屐穿过整个花开的院子,蹬蹬蹬就跑上台阶挨到他身边坐下来,抬起头见着江雪清澈静冷的眸子淡淡地在自己身上一点就这么毫无意味的眼神已经能看得她心跳加速然后缓慢地伸出手来给她倒了杯茶。 她笑眯眯捧起茶杯,也不再说话,随她的刀一起仰头观赏那如雾气般散漫满枝的樱花。 花开是阻都阻不住的盛事。最先感染到春意的花枝开时的笑颜,能如晕染般扩散开,那些昨日还是骨朵的花往往一夜之间就随着盛放至极,雏菊樱花瓣本就繁多,满枝开遍时更是美如云霞,重重叠叠,层层浸染,虽色泽浅淡,却能霸道地占据满视野所有的角落。 主将像是被摄住了魂魄般,根本难以挪眼。而当她终于得以艰难把视线移开之后,她望着眼前的身影才真正是连闭眼都舍不得。 ……哎呀她的江雪美如画啊。 在她这么肆无忌惮欣赏了很久之后,那把明显走了神的太刀才总算慢悠悠收回了神思,顺着那两道炽热的注视调转过视线妈蛋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连瞥人都瞥得那么好看! 主将端起茶杯,试图挡一挡满脸的红晕,视线飘移假装低咳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又是猛然一凛,连忙抬头哀求眼:“江雪求赌!!” 对面连一点惊讶都没有。想也知道她奔过来会是什么目的。 “日子简直没法过了!”主将失意体前屈,表情惨痛yù绝,黑到现在怪她么!而且就手上这牌也不算非了好么!都不奢求爷爷就想肝个兄弟了,不出算,可是园长也不给出!武家图她是肝得少,可那不正开着荒么,凭什么赌刀不给5h!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什么不给!离开六图不远了,她也不想没有园长带短刀啊啊啊啊!而且今剑小天使已经跑她那哭!哭啊!主将抬起脑袋一脸血,“求帮啊江雪!再不给他把园长整出来,他能掀了我本丸。” 短刀都向着今剑,胁差都向着短刀,粟田口家就去了半壁江山,小狐丸身后一众太刀,打刀们隔岸观火,Papa就笑笑不说话……主将毛骨悚然。 就差抹一把鼻涕一把泪了。江雪沉默许久之后无声叹了口气,起身回屋。 主将在意识到他进屋是干什么之后,整个人都激灵了好么。连滚带爬窜进去要偷窥,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搁在门边,毫不犹豫拉上门,扣上chā销。主将宽面泪状,挠门不止。 再出现时江雪已经换好正装。檐下的审神者一脸生无可恋地抬起头,然后在黑花太刀清凌凌的眼神中擦掉口水,活蹦乱跳牵了他手就往锻刀房奔。 “资源总量先计算下……省个一周的手入量吧,我从yào研那拿了记录,计算一下再多留两成省得不够……哎呀这些数字好麻烦……”主将有些抓狂,本丸为什么就没个理科生呢! 江雪没在那本子上见着自己与……的手入记录,想来是yào研帮忙遮掩的。 远征队轮换着就没停过,再加政府的任务奖励,资源积攒的数量挺多。当时出了莺丸至今,主将一直满足地日课三次all50,她这边收住,光凭着手入与刀装消耗,资源留存就很可观。 主将丢掉纸笔,豪爽地一拍厚厚堆积的资材,眼睛里的星星几乎能凝成实体:“来吧!让我们开赌吧!!” “……” 小狐丸寻过来的时候见着主将平静地坐在廊道边,身后站了位一身黑色军装武装到脚、容貌清秀表情漠然眼神迷茫的……新刀?第一眼,胁差,第二眼,按这军装的款,藤四郎家的? “主将?”视线移过去小狐丸吓了一跳,这个模样的审神者从来没见到过,受了什么刺激? 主将转过头来,动作僵硬得仿佛几百年没动过的机械,幽幽的目光犀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 “呵呵……赌刀一时爽,全家火葬场。” 小狐惊悚脸。 “妈蛋园长不肯来……”主将心中苦泪成河,“江雪意思意思帮我441赌了个骨。” 按理说不管出什么新刀,刀账都到这地步了只要是新刀她就得高兴,可实在是伤啊,资源哗啦啦丢进水里连点水花都不冒这比赌爷还痛苦啊,4h好歹出过个小狐,5h死活不给冒个头……黑花倒是一大堆,可没用啊,重复的刀剑只能拿来做链结。 江雪抱着刀去斜对面的置刀室放置完毕,走回来看见个小狐丸。主将正一脸苦逼地对小狐丸说:“你帮我把骨带到他大哥那里去……先熟悉个环境什么的。” 然后调头看到江雪语气一下子就惊天动地起来:“江!雪!求!安!慰!!” 江雪与主将僵持很久,被打败了,迟疑并且不安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 经受过岩融这么苦逼的磨难之后,主将对她的刀账已经完全没了期待。 除了雷打不动的远征外,她彻底懒散了,每日带着她的打刀队去四图溜达撞几个城管,伤了就回别想她再出去,她早下定决心待春祭过后,蜂须贺继续带队捞他家兄弟,自己拎太刀队五图努力肝园长。丫肝能补脸!听说镰仓图遍地园长……她努力肝还不成嘛。 别的不管,樱花都快全开了啊!可以准备春祭了!! 主将呵呵着开始就名单开大会:“又到了一年一度春祭联欢会的庆日……妈蛋谁都不许溜!以刀派为单位没刀派的按jiāo情自由组合,噢像麻麻你这种,长船也就你一个,可以跟咖喱他们组……藤四郎家的给我分短胁,小叔叔跟一期欧尼自己选个待每个组一个才艺节目,去年还没来本丸没有赶上的可以向别人询问个情况好的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主将最后一眼落在左文字组这边,投了个意会的眼神,顺道擦了擦口水。 江雪目送审神者离开,有种不好的预感,犹豫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们:“去年……” “哦我跳了支舞。”宗三面不改色。 “……” 三条组从隔壁路过,石切丸走在后面,温和笑着看蹦蹦跳跳的今剑跟郁闷抓着头发的小狐丸,看到浑身忧郁得不成的江雪时停顿了一下:“怎么了?” 江雪抬头看到他,沉默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宗三出主意:“乐器?”如果兄长……他觉得自己不该随便联想,可就是难以控制,一想就忍不住开始笑,“小夜会按拍子摇铃呢。” 老实说宗三也不清楚兄长会什么。无论是当年还是现今,这把太刀总安静得有些过分。记忆里最鲜明的模样,也只是他如同石塑般静静端坐似乎会坐到天荒地老的画面。但是他知道兄长懂乐器,偶尔碰上对方与歌仙喝下午茶的时候,会听到半耳朵的乐理和歌既通乐理,怎么可能不会乐器。 江雪缓慢地点了点头:“嗯。” 石切丸有些奇怪宗三为什么是惋惜的眼神,跟左文字三兄弟告别,回院子听次郎八卦一耳朵,才陡然明白过来去年左文字家的打刀表演的是舞蹈,跟次郎那种神乐乐舞不同,宗三跳的是唐乐的文舞,听说震撼全场…… 石切丸也控制不住思考了下如果江雪跳舞的画面……然后捂着额笑得止都止不住。 鹤丸跳窗子进来,抬头就见那把大太刀笑得膝盖上的书都滑到了地上,这样失态的情况以前从未有过,不免有些莫名其妙。 “喂!” 石切丸看到他,不知联想到了什么,这回是笑到人都要瘫下去了。 白衣的太刀挑着眉,拿脚尖戳了戳他。 “哈哈……别管我,写你的情书去……” 作者有话要说:  8.15 原本大发厥词说三章之内写完全垒,现在发现按这剧情进度果然不行啊……下章有很棒的场景,下下章可以试着加点好料……哈哈,给接下去的剧情发展打了个细纲~ ☆、贰陆 “……写这么露骨真的好么。”大太刀忍了许久,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指正一下。 “哪有。”白衣的太刀慢吞吞把笔搁到笔架上,捻起两角抖了抖特地熏了香的信纸。 石切丸冷汗都要滑下来了:“先前找的那些不是挺好愿死春花下,如月望日时,借鉴西行法师那样的和歌,无论言辞还是意蕴不更能叫他欣赏些?” “欣赏有什么用,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欢喜……”鹤丸笑眯眯,“而且,‘念君到天明’而已嘛,哪里有问题了。” 因为这大概只能算最正常的一句,石切丸说实话:“他会很生气。” “就是要叫他恼。”鎏金的眼瞳闪烁着柔软丽的眸光,话中带着怨气神情却温柔至极,“我给他思考的余地,不是叫他就这么又缩进坚硬的壳里当一切不存在……我愿意退后无数步,只要他选择正视我,可是你看,我若不主动,他就当真一眼都不看我。一眼都不肯看。” 温和的大太刀沉默良久,伸手扶额,表情格外无奈。 心是有缝隙的,设防再重的胸膛也不可能固若金汤,除非停止向外界投注以任何注视,总会有小小的根系会顺着心探出的痕迹扎根其中,越扎越深,再坚固的防备都迟早会崩溃不成形。 人总是可以拒绝爱的对象,却没有人能舍弃爱本身。 黎明时的花开得格外静谧,整片天地都好像还陷在睡梦中还未醒来。走廊上散落着昨夜微风流连在枝头时温柔拂落的花瓣,纤细而微小的淡粉,犹如木板上不慎被涂抹的花纹。 江雪紧紧攥着信纸,羞恼得差点控制不住激愤情绪。端坐的姿势在与自己作抵抗的时候已经没了形态,手死死按在地上深呼吸压抑良久,才算是勉强按捺下胸腔中鼓动的躁乱。 气得发抖。他缓慢松开手,被手指捏揉的不成样子的情书脱手而出落在地上,江雪退了一步,手触碰到刀架的瞬间牢牢抓住了自己的本体,垂下眼,盯着那封信犹如面对厌恶的敌人般,大脑都嗡嗡作响理不出思绪,脸上的热度更是褪不下去。 怎么……会有这样无耻的刀…… 他弯着腰跪坐在地,长发顺着脸颊的弧度铺散开去,像是被巨大沉重的力道倾轧着背脊般,手指抓着本体的力道几乎叫他自己也感觉到了无路可退的压迫,好半天才能直起身。 然而那低垂的眼神,出乎意料竟是迷茫的。 宗三一大早跟着主将出门了。回来的时候身边跟着歌仙。 去年春祭过后存了好一些道具,主将根据各组的节目又列了张表,带着人就去大采购作补充。从万屋回来,半路撞上歌仙,由于这次兼定组初步商讨的节目是舞蹈,正打算前来向左文字寻求点意见,没想到碰上了,也就随着宗三一起去看看左文字家的兄长。 樱花繁盛的院落里,小夜削了块薄薄的木板,拢了一堆樱花,正在小心翼翼做贴画。江雪坐在他身边,垂着眼认真看幼弟贴花,偶尔帮忙指一指布局。 冰凉却掩不住柔软的银辉,映着满院粉色的花硕,是比画还要唯美的真实。 抬头见到有客人,江雪停顿了一下,起身进屋,发现并未有煮好的水可以烫茶做招待,便在墙角取了坛梅子酒。这是次郎特地送来的春礼,用去年雨季过后的青梅酿酒做成的,现下正是口感最好的时候。宗三见状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帮忙取好酒盏放到檐下的矮几上。 “来的真巧,有口福了啊,”形容华美风雅的打刀笑弯了眼睛,与江雪打了招呼之后特地弯腰问候左文字家的小弟,“日安小夜。” 小夜仰起头,难得赏脸地对歌仙点了点头毕竟曾在细川家同住多年,没有多少jiāo情也算熟悉至极,而且这位打刀跟兄长的关系不错比起战斗状态下一贯凌厉凶狠的眼神,大概是在兄长身边心情安宁愉悦,眼角的轮廓也要圆润得多。 “唉?扇、扇舞?!”歌仙听了宗三的主意先是有些惊讶,“可是对十一代目来说……” “他会很高兴学也说不定噢,能让自己更迷人更吸粉什么的……”宗三道,“再不济,也有战舞型的,直接本色也很好啊。” 歌仙这样一想也觉得很不错:“是不赖啊这样也能跟太郎次郎的祈神舞区分的明显些。” 因为是按刀派分的组,所以崛川这个兼桑小尾巴被强行分隔开,兼定组也就歌仙跟和泉守,舞蹈的话必定是双人舞,因为歌仙本人更擅长的是和歌、茶道还有鉴赏,乐理虽然精通不过是相对于作曲编曲来说的,亲身演奏就稍微欠缺…… “所以说,”歌仙有些好奇,“左文字今年真的决定是乐器了?” 宗三抱着一架擦拭干净的三味线正准备试音,闻言抬头笑了笑:“这样吧,让我来为你设计舞蹈的动作姿势,作为jiāo换,歌仙为我们作一支樱花的曲子?” “好呀!”歌仙想也不想当下拍板,正愁怎么编舞呢。 宗三曾被太惨痛的过往掩埋了真实的xìng情,可是美好的本质到底是在得到亲情与温柔以对的漫长时间里渐渐复苏,他虽然做不到如江雪一般内外兼修,论起风雅之事到底也是知之详尽的。毕竟他最初的主人今川义元是位热衷和歌能剧的风雅大名,宗三在他身边成形,受故主影响颇深。 这厢宗三与歌仙聊得正欢,小夜嗅着酒香悄悄蹭进了江雪怀里,仰起头用希冀的眼神望着他。宗三看着很温柔,但绝对不是会无条件放任孩子的xìng情,反倒是江雪,极少能拒绝别人…… 江雪犹豫了半晌,还是倒了半盏酒凑到幼弟唇边。 * 江雪在案前书写一下午,才挑出副比较满意的字装裱好。 他捧着卷轴走出院门时太阳已经转西,都临近傍晚了。走进大太刀的庭院,远远看见石池亭子里正在jiāo流的大太刀兄弟,本来以为互相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没想到次郎见着他,爽朗一笑抱着酒坛纵身跳出亭栏,几步就跑到他面前。 “这是要去找石切丸?”扑面的酒香,浓郁却并不刺鼻,正是那个清冽却后劲十足的梅子酒。 江雪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人不在啦,”次郎笑眯眯道,“萤丸去短刀那里找国俊了,石切丸跟小狐在今剑那里……短刀那边相当热闹呢……不过你可以稍等下啊,逢魔时刻前他是一定会回来的~” 江雪道谢然后告别。与石切丸并没太多的客套,主人不在也不介意,直接进书房等。 书房密密麻麻的书。扫了眼书架,近来又多不少新书。江雪沉默了片刻,自架子上随意抽出一本,放到案前预计着边看边等。 是本与农事有关的书,江雪翻了几页就入了迷,听到拉窗外的动静时才会猛然回神,似乎是鸟有一下没一下扑棱窗格的声音? 怕真的是哪知顽皮的鸟被窗格夹住了翅膀,停顿了一会,还是起身看看。 拉窗打开,窗外的身影豁然且如此近距离地落入视野,江雪一惊,一窗之隔正在努力从窗格某处开裂出倒刺的木条上撕扯自己羽织的白衣太刀,对如此猝不及防的见面也是蓦地一惊。 江雪条件反shè想收窗退后,按在窗台上的手指却已经被鹤丸眼疾手快抓住。 下意识挣了挣没挣出去,时间越长,江雪对着对方的脸越发苍白。 “别……”鹤丸看着他,眼神带着哀求。 跳窗进书房比较近,跳习惯了这回也一样,没想到还没拉开窗衣服就被木上的倒刺勾住,正在纠结的时候,那么一道身影陡然出现在眼前。 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挫败感会前所未有的强烈。人不见时从容淡定该如何就如何,陡然见着整个脑子都混乱了,满心满眼的花硕都疯了似的怒放起来,充塞了理智能残存的所有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落,还不知道抓着他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已经控制不住要笑起来。 金色的眼瞳那么灼灼明耀地注视着他,微微蹙起的眉藏着隐隐的哀求,唇角翘起的弧度却挂满了欣悦我只要见到你,已经欢喜得不行。 可江雪看不下去……他几乎是仓皇地扭开头,片刻后甚至转过身背对着他,确信一点都不看不到。 鹤丸紧紧抓着他的手,只是这么笑道:“真是个残酷的人啊……” 他不肯松手,笑着笑着也说不出什么话,更没法做出什么动作,只是抓起对方的手试图将手指一根一根塞进去,十指紧扣,然后也不去看他给他压力,学着他的样子背过身去,这个角度仰头正能望见檐外红霞渐起的天空。 江雪由自己抓着他的手而没有挣扎,只是这点小小的妥协,已经叫鹤丸觉着无限幸福。 于是在这个静谧的黄昏里,两个彼此背对的身影隔着一扇窗子,牵着手,竟无一丝突兀地成了一幅画,红霞卷着金晖铺天盖地撒在那两道影子上,石切丸在门口遥遥望着,不知道欢喜与悲伤竟能凝合成如此自然和谐的美景。 “别叫我等太久了,江雪……”很久以后,白衣的太刀低低地说,眼角眉梢都是笑,“就算已经没了底限,忍耐也总是会到尽头的……我都不知道我会做什么……因为,你是在意我的。” 让长久得近乎无望的等待不至于绝望的是,他也在感受着江雪的心情。 藏得太深,不代表它不存在。 那是如此奢侈哀戚却又温柔小心的一点喜欢啊。 作者有话要说:  8.23 窝回来啦~下章开始剧情走向要转迅疾点了,剧透个,春祭不会写,因为时空政府里要发生件大事波及到本丸,然后感情彻底明朗化~ 这只江雪最让窝心疼的地方,不会拒绝任何人,却会拒绝自己,舍不得伤害任何人,却对自己下手得毫不留情……不突兀的,虽然要仔细找找才能找出来,因为蠢作者老是小心翼翼埋细节~他真的是喜欢鹤的是喜欢的是喜欢的重要的事要说三遍! 所以,真的是很喜欢的。 PS:谢谢明二亲的雷~!不过尼出江雪绝壁不是窝应愿,而是尼的决心跟爱感动了小公主!! PPS:别去担心鹤爷啊,这货玩心的! ☆、贰柒 “啊!!” 原本安宁又静谧的夜,担任近侍的陆奥守吉行蹲在外间,优哉游哉边哼着歌边仔细擦拭他的手qiāng。骤然听到内室一声惨叫时,头皮发麻汗毛倒竖,指间把玩的qiāng瞬间滑出手啪叽一声摔到地上,顾不上把宝贝捡起来就往寝屋冲:“怎么了怎么了?!” 审神者坐在床上,双手抱头死死盯着联络牌,简直像是看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脸色苍白如纸非常难看:“什么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开玩笑的吧!!” “主……将?”陆奥守小心翼翼唤了声。 主将抬起头来,头发乱蓬蓬的看上去有些狼狈,眼眶红着,更叫陆奥守可以清晰看见她眼眶里晶莹的水花,土佐的打刀粗大的神经碰上这样猝不及防的事之后霎时间绷紧,然而还没等他说什么,主将已经抽了抽鼻子,伸手一抹眼泪,爬到床位把方才丢出去的木牌抓回来。 这牌子与时空政府的系统相连,是每一位审神者的标配。政府发放的主要任务必须前往其时空所在地jiāo接,但是普通的日常任务就可以通过这木牌作联络。偶尔有什么重要指令或者告示也会通过木牌传达给审神者,可这次的消息,实在是…… “没事,没事,”嘴上这么说,可主将的表情却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眼神底仍然残留着后怕以及心有余悸,都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得惊天动地,“就是……有大事发生了。” 压切长谷部起了个大早,练了会刀准备看看近日来的战队情况,没想到刚坐下就看到急匆匆跑过来的陆奥守。眉头还没来得急皱起来,手上就被塞进了近侍的腰牌:“快,急事!” 顾不上询问,看同僚那紧张模样绝不像是假装的,长谷部收了腰牌就往主将的和室跑。 拉门而入,一眼就望见主将正在窗口绑头发。长谷部僵了片刻,觉得事情果然是有些大条。眼前的人这会换上的竟然是白色狩衣!这么正式的装束大概唯有她刚继任审神者的时候穿过吧!究竟怎么了?深深吸了口气,按捺下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上前几步将架子上那顶乌帽子取下来,抬高手帮她戴上,主将抽紧发带,随手抄起搁在窗台上的红纹纸扇。 “主,您……”长谷部沉默了下,还是觉得在出门前自己有必要掌握些信息,“是政府里……发生了什么?” 主将看了他一眼,瞳眸里倒是平静的,却总有些空落落,再怎么用力抹脸,表情都还是苦的,叹息的声音更藏不住疲倦,显然昨晚并没有睡好:“接到政府警报,有审神者的本丸污黑……局势无法控制,场面……非常惨烈,政府甚至出动了裁决队伍……而且那些怨煞的气息似乎能穿透时空屏障,让污染扩散开……现下政府紧急召集审神者,大概也是这事的因由。” 这话说得连长谷部都忍不住毛骨悚然。不是单独的刀剑污黑,竟然是整个本丸吗……究竟要到怎样的地步才能演变成这样不可控制的局势? 既然能被政府选中以付丧神之身参与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刀剑们的素质毋庸置疑。而且本丸中既有净化池的存在,寻常的邪气根本无法侵染刀剑的本体,大规模污化情况的出现……果然还是会与审神者有关的吧。凶器掌握于主人之手,主人的心xìng对刀剑影响再大不过……不过近些年战况激烈,审神者不断空缺,政府不得已放宽限制,松弛了心xìng方面的考察只求能力符合的事并非秘密,现在……终于要到品尝恶果的时候了么。 从这说来,主将真的是位很好的主人。 她一直强调刀剑心理是最重要的东西,甚至远胜过战力,在这方面下的苦功,作为最早抵达本丸的刀剑之一,长谷部非常了解。政府发放给审神者引以为戒的重要案例,他也一一浏览过,自然知道刀剑心灵污黑转变成溯行军是怎样一个可怕的过程。 政府的外围防护圈将时空的敌人都阻拦在外,给予审神者的本丸最安全的庇佑,可刀剑污化却是唯一一个内部会出现敌人以致瓦解本丸的状况。一方面是猝不及防,一方面是……情难自已。毕竟昨日还曾并肩作战的队友,今朝真能拔刀相向?若是同一刀派的兄弟,能想方设法狠下心来?连长谷部这等主命至上的刀,都没法设身处地想象如果亲身遭遇会有的对策。 “走吧,”主将紧紧握住扇柄,眼神慢慢坚定起来,“去看看情况……无论如何,我都没法将我的刀置于险境。” 长谷部手握本体,肃整容色,恭敬地俯身一礼:“谨遵主命!” * 主将从时空政府回来之后就疯了。 “啊啊啊啊清光宝贝啊啊啊啊我爱着你啊我可爱你了我对你的真心苍天可鉴!!!” 清光摸着被强吻的脸颊傻在原地,连小辫子都发抖了好么。 “呜呜被被你最漂亮你最好看了不要害羞婶婶可喜欢可喜欢你了啊啊!!” 山姥切手里捧着的糕点盒啪叽摔到地上,头顶的兜帽轻飘飘就落了下去,两眼一片茫然。 “尼桑尼桑你弟弟最可爱全天下第一可爱的弟弟们尼桑我一直想说你头发颜色超好看!!” 一期后知后觉眼前窜过去的白影是主将,发了好一会儿呆后猛然回神,然后挨个儿安慰被吓到的弟弟们。 “啊啊啊啊今剑小天使来让婶婶抱抱婶婶一定会很快很快给你抓一只园长回来的!!!” 今剑脚悬空,眼前一花,又被抱了回来,抬起头来就见着一只快要zhà毛的小狐丸。 “麻麻麻麻噢咖喱也在!对麻麻我要吃咖喱饭今天就做咖喱饭吧!!” 料理台前忙碌的身影倏地回头看向被风吹开的门帘,好像……忽然窜过去了什么东西? “太不没事,打扰了你们了请继续喝茶吧!” 茶室里围着桌子团坐的四把大太刀莫名其妙看着忽然拉开的门忽然又闭上的门,好半天把视线收回来互相看看眼神疑惑。莺丸淡定地喝了口茶。近来大太刀们的茶话会多了把太刀。 …… 主将气喘吁吁跑到江雪门口的时候,不知怎的发热的大脑忽地就冷静下来了。歌仙拎着盒和果子正款款走在前面,听到脚步声扭过头去看到她的身影时可惊讶。 “这是……” 白色狩衣乌帽纸扇,这样正式的装束可是有许久不曾见过了啊。好奇地看了眼亦步亦趋跟在主将身后的长谷部,穿着华丽的紫发打刀眼睛里冒出了问号。 主将弯下腰喘气,半天才把急促的呼吸平复下来。拢起袖子,靠在景墙上听院子里传来的乐音,一时竟再没有任何想要进去的yù望。 “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主将有些惊喜。 歌仙笑起来,他作的曲啊,可是颇费了些心神呢:“是叫‘夜明’哦。” “夜明……啊,祭月?是这个意思吧,花月之祭?” “是啊!” 主将听着听着,心慢慢地就安宁下来:“很动人吧,呐,长谷部?” 花开在最好的时候,收敛了一个冬季的生机如同纸上的氤氲般化开,抖索精神奔放肆意的盛景阻都阻不住,连乍暖还寒的春意都要化在缱绻的花事里。太温柔了,若是月色中的花事便要更唯美更梦幻,才叫枝梢间缭绕的尺八苍凉凄清的乐音也晕染上空灵恬静的意境。 长谷部毫不犹豫应了声:“嗨。” 笑意渗入眼底,主将带着忧愁的眉宇便渐渐舒缓起来。 再次召开全员大会。 “……总之,就是这样!”主将双手平握着扇子深深吸了口气,“因为这些忽然bào发的糟糕的事故,政府出台的解决方案是……妈蛋已经抗过议了可是完全没办法阻止!”她忽然右手捂眼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不过拿下手时脸又面瘫成了镇定的模样。 “政府即将开通新的演练传送,这是目前最紧要的工作,也就是说,我们春祭的准备活动全部暂停,如果情况真的麻烦的话或许直接被冲掉也说不定……这次演练不是像过去一样以部队为单位,而是单独的战斗,在政府临时开辟的位面,你有可能遇到任何刀,甚至也许会是另一个你!演练中的任何伤害在回到本丸之后都会消失……你需要做的,就是战斗!就算伤害不显示也别给我掉以轻心啊!受过伤害毕竟是伤害,就算脱离演练不显示那也是伤害!我也是会痛的啊啊啊!” 主将用扇子抵了一下额头,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时眼神完全变了,坚定至极:“就像我所说的……很危险。真的很危险。这里重叠的时空与位面实在太多,暗黑本丸的坐标能被定点,但是邪恶气息已经扩散开,更不会知道它们去了哪里……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心里潜伏着什么东西,更不知道它会给你带来怎样的影响……而这就是最可怕的事。但是,在演练中,你会成为一面镜子,或者被别的镜子照见……请加油吧各位。” 她低低又平静地说:“我想看到你们平安归来。” * 主将难得的正色演说震撼了所有的刀剑,虽然对接下去要面对的演练还是以好奇为主,但好歹是增添了几分警惕心。 时空政府占据着一个宇宙的原点,时间与空间的结构密密麻麻分布在它周围,形成无数个类似又不相同的位面。被政府聘任的能力者可能来自于同个世界亦或是同个时代,但成为审神者之后就必定会处在不同的位面中,因为本丸不可能重叠。 如同一个本丸的刀剑只会出现一个付丧神,所有重复的刀剑只能作为普通的兵器与链结的素材一般,若非政府力量的加持,相同的付丧神之间也不可能会面,因为准确说来,不同的审神者所召唤的付丧神其实原本就是来自不同的平行世界的。 出阵前,主将专门找了江雪做思想工作,但是面对着他却是老半天说不出任何字眼。 最后她低低叹了口气。 “江雪……我有些害怕你会遇上另一个你。” 江雪紧紧握着自己的本体,片刻之后慢慢地摇了摇头,声音依旧低缓得有些致郁:“请……不必担心。” 主将想笑却笑得很难看:“我还怕你遇见另一个宗三与小夜。” 江雪停顿了一会,还是重复了一遍相同的话语,只不过比起方才来略流畅些:“请不必担心。” “哪里能不担心!”主将扯着他袖子作哭脸状,“我怕死了好么!” 江雪……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虽说是随机分配演练对手,但时空的传送阵还是有初始设定的,它会按照刀剑等级强弱来划分层次与设置关卡。 结果主将所顾虑的江雪一个也没遇到。 他走出传送阵的时候天色还早,双脚踩到本丸的地面时有片刻的恍惚,在旁边等着弟弟们回来的一期一振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他才回过神,点了点头。 江雪走回自己的屋子,然后见到满院子的樱花后面,那个坐在他檐下的白色身影。 不知怎的,他僵硬地站在那里无法挪动脚步,视线相对的瞬间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会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8.27 最近留言略少啊,看的人也少了~ 嗯这回窝可以妥妥说三章内写完全垒了,绝对真!哈哈哈哈哈不偷懒了努力更,尽早把这故事完坑~ 重复的刀剑跟演练要写在文中一直挺伤的,所以我只能尽可能合理地作了私设,反正只要能自圆其说应该就没问题了……ORZ ☆、贰捌 “要来打一场吗?”鹤丸这么说,对他举起握刀的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正值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枝梢上的樱花也收敛了几分肆意,慵懒倾伏下来,被明灿的光线穿透,便是云霞般稠密的花硕也在地面上落下无数细碎的光影。 白衣的太刀静静坐在走廊边,正是院落最空之所在,纯净的日光沿着屋檐的角度在檐下铺开一大片,他仰着头,整张脸不带任何yīn影地迎接着光线,白衣金饰,优雅绮丽,最华贵的颜色在他身上jiāo织出耀眼到极致的光泽,鎏金的眼瞳在阳光底下发着光,还要更胜阳光之辉华的温暖与纯澈。 江雪看着他,缓慢极缓慢地摇了摇头。 “是呢,为难你了。”鹤丸也不意外,只是收回手,随手把本体放在一侧,如往常那般笑起来。笑的时候眼角会微微上翘,原就精致的眉眼就越发秀丽,眼神沾上愉悦之后反而更加干净,仿佛所有的情感只是缕扰乱春水的轻风,风过无痕,所有的踪迹就在顷刻间dàng然不存。 这个时候的鹤丸国永,优雅端丽得胜过最美的画卷,举手投足的任意与洒脱无不赏心悦目,没有屡教不改恶作剧时的恼人,没有理直气壮做出无耻的事时的可恨,浑身上下都通透得仿佛能被光穿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yīn霾。 “我啊,忽然地……想见你想的不得了,”他迟缓地说,仿佛每说一个词都要很努力去斟酌下一个词该说什么,伸出另一只手拍拍身侧空着的那边示意他来坐下,“所以……就来了。” 江雪站在那里不得动弹。他望着对面之人的笑,整个胸膛都像是被一只无形之手狠狠抓紧,手指刺破血ròu,跳动的心脏在掌间被挤压得变了形,滚烫着绝望的污秽血沫顺着指缝流下来,疼得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果然,还是我熟悉的……样子。”所注视的人那一贯不曾动摇的冷漠与沉郁带来的欺骗xìng实在太大,鹤丸沉默了片刻,低低笑起来,眼瞳实在是太过璀璨,所以那瞬间的黯淡就无比明显,他把双手jiāo叉反身向后伸了个懒腰,状似漫不经心地说,“完全没想到呢……江雪,我穿越时空的河流,然后见到了另一个你。” 江雪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痛得更过。可还是说不了话。 “你不好奇吗?”金色的眼瞳这么笑吟吟地闪烁着,片刻之后他又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阳光缱绻最温暖的午后,江雪像是被冰水浇头从顶上冻到脚底,他强忍着不发抖,很艰难才能控制僵硬的脚步走上前,坐到对方身边。 鹤丸的眼睛在他身形移动时已经亮了几分,现下更是亮得出奇。 他偏过头那么温柔又欣悦地凝视着他,金色的瞳底出现小小的蓝色的身影,便褪去几分空旷的的纯澈,反而满满的都是汹涌的波澜。 “这么多的时空,重叠在一起……大概,也是会有无数个江雪的吧,”白衣的太刀轻轻地说,“可是那么多的位面,那么小的几率,能遇上‘你’……是命运的安排吧。” “我见到‘你’,”鹤丸说,回忆起来的时候笑的有些艰难,可声音却柔和得胜过满院的雏菊樱,“江雪,是最初的那个‘你’。” 不知何为存在,没有丝毫yù求,眼底空茫无一物,被悲哀与无望死死困束着的、连挣扎都无法被探知的那个江雪左文字。 他看到作为他演练对手出现的那个江雪,看清对方的眼睛,然后拔刀,战斗被雪亮的刀尖狠狠捅进心脏的时候,满脑子却都是那个原野之夜,江雪向他邀战时眼底痛苦而又哀伤的神情。 “主人与经历决定刀之xìng情……到头来,还是如此。”鹤丸缓缓地说,笑容越来越苦涩,“也许所有的江雪,最初都是一个模样。遇到谁,受到谁的影响,被谁握在手中,被谁寄寓了期待,才有了改变……可是我想,或许,我所见的……那样的‘你’,其实才是最强大的你。” “因为那样的你不会害怕。看不到真实的话,就不会被任何事物所动摇。哪怕天真又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仁道,被整个时代的潮流遗弃在身后,也会呈现出最强大的姿态,固若金汤,无坚不摧。你的心没有缝隙,你就是最强大的。” 可是看到那样的江雪,他却怕得浑身都要颤抖。怕得回到本丸之后,不顾一切地要来看看自己的江雪,确信演练中的一切都只是幻觉,都不是真实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事物。 想要拥抱他,想要亲吻他,要怎样努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做出逾越的举动?鹤丸连注视他都不敢,害怕再看下去,又会做出什么惹恼了对方。他抬头望着院落中重重叠叠的樱花,很久以后唇角才有了淡淡的弧度:“可是我不会后悔的,江雪。” “我一点都不会后悔。” “就算,被讨厌,被憎恨……”他对着樱花,温柔地说,“我也庆幸着,能介入你的生命。”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眉眼间都是笑意:“江雪,你都不知道,能遇到你,是件多么幸运的事。” 比谁都要在意你,比谁都要期望着你的幸福。哪怕只是无望的爱恋,都叫他觉得无比幸福。 所有的话音都消散在这午后缱绻的阳光里。很长时间里一点声音都听不到。连呼吸都轻得仿佛是幻觉。 很久以后,鹤丸缓缓抬起头,然后整个人猛然一怔,惊得几乎心悸骤停。 江雪低着头,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本体,如瀑般垂落的银蓝长发无法遮掩的,是自眼眸中滚落的大滴大滴的泪珠。 鹤丸大脑发沉,可在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身体已经先一步往前,死死抓住了对方的手臂。他的做法是对的,因为几乎是在瞬时,江雪就起身挣动手臂要走,若非被事先扣住了身体,这会儿已经闪身到他够不到的地方。 一点都不敢放松力道,在江雪用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指用力往外掰的时候,他借着自己仍坐在那里重心比较稳,用力把人往自己身上一拖,死死抱住不肯放开。 “江雪……”他自己的声音也在颤抖。 江雪被迫扑倒在他身上,探手狠狠抓住他的手腕,却没有硬扯着要他放开自己,仿佛只是想要抓住个凭借的地方稳定住身形,他抬起头,眼瞳底藏着亘古不化的坚冰,看一眼都恐视野中的一切也会跟着凝固。“是折磨……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折磨……”浓重到化不开的绝望。 明明被拒绝过那么多次,这话语还是像一击重锤般死死打在他心底。 直打得血ròu模糊,惨不忍睹。 江雪的眼泪划过脸颊,一滴滴落在他的手上,哪怕隔着手套,鹤丸也感觉得到那滚烫到几乎要灼伤他皮肤的热度。痛得都要喘不过气。 “为什么是你呢……为什么,要是你呢……”声音在颤抖,语调依然低缓而断续,要很艰难才能一个词一个词道出,江雪咬着牙,泪水止不住,如断线的珠子般滚了一身。 “那就讨厌我,怨恨我,”鹤丸低低道,笑得眼睛里也闪过了水色,却仍温柔又用力地抱紧他,“怎样都好……别哭……江雪,求你别哭。” 江雪看着他,脸上全是泪:“所以,恨……又是什么?” 他的手指用力地都要嵌进他的血ròu,近乎歇斯底里声音却又很低哑地质问:“我让你远离我的!我让你再也不要靠近我的!这样、这样的我……你满意了罢!这样的我……这样丑陋的我……” 鹤丸茫然坐在那里,有点费解地试图想明白江雪的话语是什么意思。 他注视着他落下的眼泪,注视他濒临崩溃的哀恸颜容,注视他紧抓在自己血ròu里的手,有那么瞬间,大脑泛过的光火叫他战栗得都要晕厥过去回过神的刹那,他就发现自己更用力地抱住怀里的人,低下头胡乱地亲吻他的眼睛他的脸颊他的头发,亲吻自己所能看到的一切。 他忽然就笑起来,哈哈笑起来,越笑越大声,最后张狂到极点地笑起来。然后他的眼睛里也涌出了泪。 地狱跟天堂之间隔着怎样的距离? 全世界的花火都抵不过这一个瞬间叫我知道你是爱着我的。 那是积累了无数个微弱的喜欢的爱恋,如我爱着你一样的爱着我,那是你自我身上感受到的情感,它在你心上累积,累积到叫幻觉都有了深爱的真实。 只不过藏得太深藏到连自己都骗过了。 * ‘我爱你。’ ‘所以说我恋慕你呢,比喜欢还要多的多的……喜欢。’ ‘我喜欢你都喜欢得快要疯了……江雪。’ 是他曾亲口说的吧。 别人说的话他都会相信,他只不信自己。别人的任何请求他都无法拒绝,他只会困束自己。别人带来的所有情感,他都会感同身受。 本能。不得不。无法控制。 谁都不知道,那个时候他所见到的白色身影在最初的时候,就已经于心底留下了痕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后来那痕迹,被刀割着,一点一点深刻,一点一点放大,如洪水猛兽般,撕裂了所有的心防。 读懂了别人的爱恋,他也就学会了怎样去爱……可是做不到,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那么污秽的自己,这样绝望的世界。 进入传送阵前,主将抓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他也想着,若是自己真的遇到了另一个自己,亦或是另一个宗三或是小夜时,该怎么去面对。可是怎么都不会想到,他在位面的幻境中抬起头,看到的竟是樱花树下白衣胜雪的熟悉身影。 比阳光更温暖,比星辰更璀璨,有着鹤一般的姿容,手扶着腰间太刀抬头微笑的身影,通身华贵典雅的风姿,那么淡然陌生又漫不经心地注视着自己。 “啊,是江雪左文字啊……”对方笑了笑,勾起的唇角带着一丝讥诮又纵意的弧度。 这不是那一个鹤丸……不是他想看到的鹤丸。 那一刻,其实他自己就窥见了自己的心吧。 回到本丸,如行尸走ròu般迈进自己的院子,抬头时望见檐下的身影,真实与演练中的幻象重叠,叫他恍惚以为自己仍在梦里,才会痛得说不出话来。 你在我心上留下痕迹。那痕迹重得我已经习惯了那种痛苦,如果有一天,痛苦消失了,会感受到的,并不是轻松罢……而是,绝望。 因为,我竟是恋慕着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8.28 所以说,在演练中,他们正好遇见了另一个对方。 妈蛋,这章写着写着,自己就哭了出来。 口是心非的最高境界啊…终于写出来了,江雪真正的痛苦( ) ~→然后自己哭成了傻逼。 话说这章再不给留言下章就遥遥无期了啊渣渣们!没有满意的留言打死不更文 ☆、贰玖 我爱你,胜过爱世间的一切。 你是我所遇见唯一的真实。 鹤丸颤抖着,翻来覆去诉说自己的心情,试图把整个胸膛都剖开了给对方看,说到后来已经语无lún次。那么长时间里连思维都是空白的,全身上下都为一种喜悦到极点后几乎虚脱般的飘然感觉所掌控,每一个细胞都在欢欣鼓舞,每一个毛孔都在释放着如愿以偿的张力,满脑子只有一个认知,这是他苦恋至极的人,以及无论如何都不能松开自己的手。 江雪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那湿润的触觉顺着脖颈蜿蜒而下,叫他的灵魂都要烫得战栗起来,流水般沁凉柔软的发铺了他满怀,触手都是他倾心之人的温度。他以为自己所拥抱的永远会是一块寒冰,可是谁能想象到呢,如同亘古不化的坚冰般的人却原来也是炽烈彻骨的。 这是要有多痛苦?要有多绝望? 深深恋慕上一个人的时候,对方所有的痛苦也成为他的痛苦。曾经不是还在鄙薄着他的天真与执拗的么,恋上这个人时已有深刻的反思,后来学着用他的眼睛用他的思维去感受这个世界,才真正感同身受。然而,会因他的痛而痛,因他的伤而伤,却始终觉得求而不得会是自己最大的悲哀,直到此刻当他清晰窥视到江雪的内心时,才明白,这个人一直藏而不露的究竟是有多痛。 怎么有人可以对自己这样狠? 冷淡疏离,强大固执,深沉内敛,很少会有清晰的波动,极端厌恶战争以及与其有关的一切,却会对其余的世物都抱有温柔的悲悯之心,一切的一切,就构成了这么矛盾的江雪。 在最早之前,在主将的院落之中见到颜容,便是仿佛隔绝了一切热情的沉默冷酷。怕是永远都难以忘怀那一瞬的悸动门扉洞开,透过破晓时昧天光润泽的小池,远远望见画着红纹的拉门中,端坐在屋里静静望着枫叶飘飞之景的身影沉暗到极致,却又清华更胜已渐西下的月。他就觉得,那可真是美啊。 江雪是一座雪原,覆盖着厚厚冰层长满深绿松针林的雪原。 他知道江雪内心强烈的悲观,甚至是严重的自我厌弃倾向,可就像是那时他震惊于江雪把自己视为污秽一样,他更无法想象江雪竟会觉得自己就该陷进漆黑的深渊不配得到幸福。 那是江雪说过的话吧,‘觉得痛了……就不会想要靠近了’他竟觉得痛楚能隔绝情感,能让人远离自己。因为那也是在他自己身上试验过无数次之后所以为的真谛吧。就像伸手触摸到火焰的孩子会被那瞬间的灼烫惊得收回手再也不敢尝试一般,任何人以为的痛在他那里总要是更重上百倍、千倍,但道理总是一样的,曾被痛得太过,也就不愿再伸手了。 远离他人的注视,拒绝所有人靠近,试图把自己整个儿封存起来,可心是怎么能被阻挡得了的呢?鹤丸能猜到自己已经深入他的心脏,却怎么都想不到他成为了压垮江雪理智的稻草。 他每感受到一分动摇,心脏就会被剧烈的痛楚割裂一次,他每碰触到一分温暖,胸膛里厚厚的坚冰就会长出无数棱角,将柔软的心脏都刺得血ròu模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他是学不会憎恨别人的,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就算那一年小田原城坍圮的血火化作他永生的囚牢,锁在无间地狱的牢底也只会自己痛到麻木。一年两年,十年百年……连江雪自己也感觉不到多少情绪了,可原来那些情绪并非消失,而是被封存着然而他不知道,冰层坚实到一定的时候,酷寒也会变成岩浆江雪因为他而触摸到内心的岩浆,便以为那是修罗,绝望就那么突如其来降临。 “我不会后悔的……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后悔的。”鹤丸张狂地笑着,然后眼泪顺着脸颊落入江雪的发间,“就算早知道会叫你那么痛苦,我也不会后悔!绝对绝对不会后悔!” “请别再退避了……江雪,求你,”他不断亲吻着他的发,“感情并不是什么罪恶,你也不用担忧着它会伤害到我,它不是洪水猛兽,也不是灾厄苦难,你知道的你能了解的,它是怎样美好的东西……别害怕它,江雪……” “什么时候你才能明白,你所害怕的那一切,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甚至……我,求之不得。” 鹤丸抬起头,眼神有些朦胧,可是在控制不住笑起来的那刻,望见满院子怒放的樱花,觉得,再没有比这一刻的樱花开得更好的花了。 不知过了多久,被他死死按在肩头的人才逐渐止住了流泪。 修长的手指抚过流水般细滑的长发,极为珍惜地在他发间落下一个吻,才伸手捧起他的脸仔细端详。江雪已经哭懵了,怔怔看着他,眼神空洞而茫然。 眼眶是红的,长长的睫毛还翘着细碎的泪珠,阳光下就如晶莹的珍珠般闪闪发光,因为哭得有些气急,苍白的肌肤上都映出了薄红,就像霞光覆盖的冰雪,再酷冷都染上了艳色。 “我爱你。”白衣的太刀温柔地说,抬起头,轻轻吻在他眉心,“我爱你,江雪。” 江雪的眼神渐渐的有了焦距,他看着他,很用力地看着他,然后在回过神的那一刻,却是狠狠撇开了脑袋不但借着流散的发丝挡住了脸,而且毫不犹豫伸手在他胸膛上一按,借着反推力迅速拉开了距离。 鹤丸眼角眉梢全是笑,没有任何意外,反倒是纵容地放下手,任怀里后知后觉恼羞成怒的人飞快起身逃开。 不管有多想追上去,他也该懂见好就收这个道理。可以得寸进尺的时候永远不是在临界点前,这会儿再多找些存在感,他都恐江雪以后再也不愿看见他。 反正他已经看到自己进驻他的心底,哪里还会像从前那样时刻担虑着得不到回应以致患得患失。 身后响起汲水的声音,鹤丸站在院子里,安静下来的时候,内心欣悦与悲伤混合的复杂情绪才又齐齐涌上来……世上怎么会有能叫他心疼到这地步的存在? 他自己也不信,可或许就是他在主将的本丸遇到他的那一刻起,被注定的命运就再难以脱逃。更何况他不想脱逃,他甚至庆幸着它将自己困束。 这一想就停顿了很长的时间。内心深处悲喜jiāo加,回顾以往种种,曾经并未注意亦或是疑惑不解的细节终于有了完整的解释。仅仅只是回想就能叫他的胸膛一抽一抽的痛。 一片樱花落在他的眉梢,细微的动静便叫他蓦地一怔,回过神的瞬间才发现自己已经发了很长时间的呆,身后悄无声息,鹤丸急忙扭过头,然后一眼,对上站在门口那个身影。 江雪已经换过衣服,纯白的底衣与深蓝色的和服,长长的头发毫无阻隔地披散在身后,身上的色泽一如既往的寡淡。脸上用水洗过,冲淡了几分先前哭到几乎晕厥过去的狼狈,或许是急了些,叫水打湿了头发,如今仍有细小的水珠顺着两鬓的发慢慢滴落下去。 他扶着门框静静看过来,沉默的时候有种仿若温柔的错觉。那对冰蓝的瞳仁在yīn影处反倒澈丽得更过,脸上缺乏表情,又恢复到了惯来清冷淡漠的样子,毫无情绪的波动,才显得方才情绪bào发的模样仿佛只是场幻觉。 鹤丸有片刻的惊慌,但片刻后他就镇定下来。 阳光下的白色身影依旧是纯美到极致的耀眼光辉,鹤丸甚至举起手,笑着挥了挥手中的樱花枝。 江雪的瞳眸沉静而忧郁,似乎恍惚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与渴求。但是下一秒,他却是毫无预料狠狠拉上了门。 鹤丸这才脸色大变,几乎是飞奔般地扑了过去。 门锁上了。 鹤丸如看敌人般苦大仇深地看着这扇门,不yù再增加负面印象,所以现在他连学着主将以前那种不顾一切挠门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都不能,只能把手按在门上:“江雪?” 阳光穿透采光极好的拉门,该是在地面上落下了无数错落明媚的yīn影。离门很近处映出一个淡淡的人形轮廓,那是靠在门上的江雪。 鹤丸也靠在门上,说话声音很轻,带着隐隐哀求地保证:“我不会做什么的……江雪,请让我进去。” 没有回音。 “对不起……”很久以后,一门之隔才传来轻轻缓缓的声音,“请让我……一个人静静……” ……鹤丸想砍门。 但他也知道最好的时候已经错过,今天的发展叫他自己都难以置信了,对于江雪来说更应该仔细想想,再纠缠下去只能叫他更恼。不过谁知道江雪恼羞成怒的时效究竟会有多久? 门外一片静寂。那人该是走了。可是整个世界就好像一下子空了下来。 江雪靠着门发了一会儿呆,眸中再次涌上的水色才静静地沉了下去。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跳的频率恢复平静,脸上烫起的温度也慢慢冷却。 胸腔中潜藏的似乎是喜悦。可这情绪并未再短暂的停留之后离散,反而盘踞在心脏口似乎想要常驻。他茫然地等待着,然而那座被搬离了一角的沉重大山并未再砸下来,它停留在虚空中,仿佛冰雪消融般一点一点崩塌。 那坚冰砸在身上,却比它凝结时的痛苦,要轻得太多了。 * 江雪踯躅了很久,还是没克服内心的压力到前面去等待宗三与小夜。 自己现在这模样,总觉得……被人瞧见就是种羞耻。 他站在屋檐下,翘首等着兄弟回来,面上一派冷静,心里却有几分焦虑。下意识的,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不要……害怕它吗? 黄昏还未降临,日头的暖光已经弱了几分,宗三背着小夜走进来的时候,进门抬头就看到江雪,稍许惊讶但马上脸上就出现了笑容:“兄长!” 二重奏。小夜从宗三身上爬下,掂着大大的斗笠就跑向大哥。 幼弟难得的依赖显然叫江雪很受用,伸手接了满怀,眼睛里也满是暖色。伸手帮忙摘下斗笠的细绳,取下的斗笠为宗三顺手接过,小夜伏在江雪肩头蹭了蹭。 江雪小心翼翼地摸摸他的后脑勺,视线转向宗三,有些迟疑:“怎么……遇到了……什么?” 头转到一半他才忽然想起来什么,猛地又把视线侧开,但那依然微红的眼眶已经被弟弟撞见。宗三怔了好一会儿反应不过来,脑袋疯狂地思考江雪会遇上什么以至于反常到这地步,许久才愣愣地回道:“小夜这次……有些凶险。他随机到的演练对手,是已经被确认濒临污化的清光……”牵扯到幼弟,宗三好歹回了点神,思路也更清晰了些,“对方的空间坐标被定点后,政府方面,空之助大人有介入,情况处理得很快……小夜刚去过手入室,检查过并没有受到影响。” 江雪听着也有些后怕。又摸了摸小夜的脑袋。然后问:“你……呢?” 宗三停顿了下,然后笑笑:“我无碍……只不过遇上的是……长谷部。” 多年以来,宗三一直对魔王带给他的耻辱与痛苦耿耿于怀,哪怕现在xìng情要平和的多,对当年织田信长麾下的刀剑也有芥蒂但也少来往,现在面对的是另一个……压切长谷部,并非同一本丸的战友,没必要克制,于是多少有些情绪。好歹只是场演练。 “那么兄长……遇到了什么?” 江雪哑然。他说不了谎,但也道不出自己所遇的一切。只能保持沉默。 主将从时空政府奔回来已经入夜,第一件事就是跑来找江雪。然后晴天霹雳,江雪竟然不!见!她! 宗三出来打圆场:“并无碍处……兄长今日只是有些累,请您不必担虑。” 主将脸上还挂着霹雳,呆愣愣的:“所以怎么累的?” 宗三没说话。他心里也纳闷着,可是江雪不想说的时候谁能逼他开口? “啊啊啊江雪江雪你不能多想啊,这个世界很美好的,千万不要想太多啊啊啊啊!!” 主将在江雪熄了灯之后还硬是挠了半天门,逼得他开门亲口跟她说自己真没事……才算了结。 对于本丸的绝大多数刀剑来说,这个夜与以往的无数个夜并无什么两样。对某些刀来说,却怎样都深刻入骨。 鹤丸在漆黑的屋子里坐了很久,忍不住想笑,胸腔里却沉重得要喘不过气来。 感同身受是何种可怕的东西,他只承接着江雪的些许情绪已经如同一场磨难般,他所心慕的人,胸中滚烫着岩浆又该是怎样深的痛苦。 想到午时他落下的泪,想到那一双沉静到极点忧郁又柔软的眼睛,便再难安静坐下去。 就算很大可能又会叫他恼,他也没法装作不在乎。 鹤丸轻车熟路潜进开满樱花的院落。走进檐下停顿了好久,还是试探着按了按门,门没关。 竟!然!没!关! 行动快于思维,直截了当拉门进去,脚落在地面上停顿了瞬息,还是没停歇地往里走去。 里屋中能嗅见清晰的檀木的香味,不浓,甚至是淡得几乎不闻。江雪显然已经睡下,身形毫无动静,睡姿平稳,长长的发披散在枕榻间如流水一般,有微弱的光线可以照见他面庞的轮廓,睡着的时候眉间还是有淡淡的皱起,安详的神情却能叫人的心一下子软和下来。 鹤丸立在那里,悄无声息注视了很长时间,他甚至觉得就这样看过一夜也会很欢欣。 然而在某个瞬间,江雪似乎是觉得不对劲,猛然睁开眼,眼神还未有焦距已经蓦地翻身抓向刀架上的本体鹤丸几乎是在瞬间就弯腰按住了他的手。 刀在出鞘后又被按回鞘中,江雪抬头望着这道黑影,还未看清他的模样,已经怔忪得,逐渐褪去了几分冷冽。 鹤丸没有松开手,反而跪坐下来,顺势把他的手握在手心紧紧按到自己的胸口,然后慢慢俯下身,温柔地在他眉心落下一吻。 江雪沉默了很长时间,才低低得几乎是呓语的唤了声:“鹤。” 鹤丸应了声,伸手抱住他。感觉到怀中隐隐的克制与微弱抗拒,心中叹息,摸了摸他的脑袋,只是拥抱着他,没有别的动作。 这是何等幸福的事啊他心慕之人平静地靠在他的肩头没有拒绝,便已经是最大的放任。 作者有话要说:  8.30 ^^ 这个就是窝此刻唯一的心情。 ☆、叁拾 四下里静得出奇,连呼吸都低不可闻,心跳反倒要显的嘈杂。 这样安宁的近乎慵懒到什么都不愿思考什么都不用去介意的时刻,叫江雪迟钝的大脑都难以运转。梦境中那只纯白羽鲜红冠孤高又散漫到极致的生物还残留着印象在脑海,茫然中恍惚回到最初随主人在山中清修的岁月,立足于雨后晨光中远眺小田原城外大片大片的农田与庄稼,穹宇清如碧水,水面有鸟留下的影子,一切都只有在梦中才能隐约窥见丝毫的美好。 奇怪的是,胸腔中并无往常般沉重到透不过气来的压抑,就仿佛这一回的梦魇不是为吞噬他仅剩的留念而来,而仅是在陪伴他一道回顾那些旧时的记忆,无知无觉,无嗔无痴。 江雪忽然起身,伸手探向床头的灯盏,但是想要点灯意图被察觉的瞬间已经为身侧的人按住手。他缓慢地转过头,五指被另一只手一点点扣紧,然后被揽着腰抱回去,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颜容,透穿墙壁的微光只能模糊望见轮廓,以及额上落下的一个仿若蝶吻般的触感。 那个人站起来,走到窗前,木制的锁扣被解开的声音很轻巧,紧接着是拉窗移动的沉闷声。 看不到月亮,但是月的辉华就这么顺着空窗铺天盖地倒下来,明亮得甚至叫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都有刹那的失明。那道白色的身影就这么迎了满怀的月光,唇角微微的弧度清晰可见,侧过身时背了光,眼瞳便不是清澈如暖光般的鎏金,而是呈现出深渊般蛊惑的色泽,但是笑意却萦绕在眼角眉梢,披一身夜月之色却依然纤尘不染、纯洁无垢。 这便是那梦中所见白鹤的姿容罢。 曾在雪原之上短暂停留的、没有任何事物能拦阻的自由的鸟儿。 万籁俱寂,没有风的夜,只有新绽的樱花立在枝头还不肯睡。鹤丸垂眸看着江雪,只是眼神jiāo汇间那么淡淡的一眼注视心房又被揪起来。 比月华更清冷,比夜雾更凉薄,一半沉入黑暗,一半迎着光华,太过寡淡的衣发之色叫他看上去通透如幻梦般,似乎稍加碰触就会彻底破碎。冰蓝的瞳眸清澈至极,视线却没有多少焦距,他看着自己,竟像是并未触及到实质般,穿透这个身躯,不知是落入了哪一个地域。 以往会叫鹤丸蕴生怒火的无视,在这一刻却能叫他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他走过去,在江雪身前跪坐下来,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江雪怔怔地低下头,视线在jiāo握的手上停顿了一下,大约思维仍旧混乱着以至于有些费解,本能地抽了抽手之后又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停下来,然后又抬起头望向他。 “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鹤丸轻轻地说,嘴角噙着笑,“但现在……又说不出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在他说出第一个字眼的时候,江雪眼底的茫然就渐渐褪去,那股漠然得近乎无情的气质又重新回到这身躯之中。 因梦境而施加的温柔与顺从失了效,眼前才是一切的真实。 意外的是鹤丸心中并无多少酸楚,或许是他很清楚罢,要打动这个人是件多么艰难的事,即使你已经知道你存在于他心底。 “你要问我因何会恋慕你,我也说不清……看到你就觉得欢欣,视线不能离你左右,你的影子就越来越深再也抹不去。”鹤丸这么笑着说,“原本我以为,这世上最难的事是让你回应我,现在我觉得,难的是……叫你高兴。” 爱得浅的时候,想的是自己能不能得到,爱到至深时,担虑的却是对方是不是拥有。 他可以自私自利地的只寻求自己的感觉,但整颗心都已为这个存在所折服,再高傲的灵魂在这样的爱恋面前都要卑微到屈膝,满心满眼都是对方,哪里还能顾得上别的一切。 “刀也是那样贪婪的东西啊……”白衣的太刀感慨着,低下头去亲吻他的手背,那串鲜红的佛珠在腕上一圈一圈缠下来,在一片素色中显得分外艳丽,“得到一点,却会想到所有,不知满足,不懂限制,锐利到一往无前,出刃即不愿空返……每个人心里都会有头猛兽,这是被理智囚栏住的情感……可是,别去害怕它,江雪。” “积累得越来越的深的东西,哪怕封存得再严实都是脆弱的,只要有那么一点点破绽,它就会顺流而下冲破堤坝……你害怕碰触它,甚至再还未觉察到它的存在时,你已经想要远离我,因为你是懂得的,它有多危险。” “可是啊,它也会叫你去憧憬因为这是多么美好的东西。” “什么时候你才会懂,爱情只会动摇你的意志,却不会崩溃你所有的认知?” 它蛮横但是温柔,残酷却又美丽。那是世上最难被阻拦的奥秘,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鹤丸忽然低低地说:“你是爱我的,江雪。”他控制不住笑起来,“不是错觉,它真实存在于你心里。哪怕是我对你的情感在你胸膛里长久的留存,也已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你是爱着我的。” “你只是不懂怎么去面对,不懂怎么去表达。” “所以……至少不要再拒绝?” 江雪静静地听他说的每一句话,很久以后终于开口,却只是轻轻地唤了声他的名字:“鹤丸。” 白衣的太刀应了声。 江雪却没有再说话。他望着对方的视线静默而用力,却不带任何意味。 忧郁是本质,冷淡是常态,却至少不是尖锐横生的冰棱,而是深渊之底静静盘旋的潭水。 鹤丸笑了起来。 所有的主导权都在他手上,他能做任何事,因为他所恋慕的人,就如一只纯白懵懂的羔羊般,对爱情一无所知。固执到极点,却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有着难以想象的随和,他说什么他都会信,就像他做什么他都会接受更何况,江雪对他,甚至还有几分愧疚存在。 贪婪流窜在每一寸血ròu中并不会消褪丝毫,可是因为深爱,所以会努力去克制,努力去怜惜。 他是真的爱恋他,所以会想去忍耐到忍耐的极限。 * 江雪醒来的时候,有很长时间脑海一片茫然。 屋子里空空的,他蓦地起身,然后发现枕畔两支开得正好的樱花。 靠得近,樱花淡到极致的香才显得清晰可辨起来,他的指尖小心翼翼触到花硕,清晨朝露的温度便顺着手指蔓延到了心间。 起身拉开窗,满院的花都在对他微笑。他看着看着,眸中出现几分失神。 “所以说!发现问题千万别硬扛!污化还成要是遇见半途彻底堕落的,有多远逃多远知道么!千万不要沾上点怨气!”主将站在传送阵前一个劲儿的腔调,“婶婶我在政府那边有新指派,暂时顾不上这边,你们都给我放聪明点知道么知道么知道么!!”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不但是本丸的工作,连政府的计划都被打乱了。时空政府要紧急彻查大后方,还得再次考核审神者各方面素质以免再次出现这样的状况,日常被暂停的情况下,资源的获取就有些问题了。 幸好政府没强制xìng要求所有刀剑都参与这次演练,所以每日远征队的编排还是按计划来。 主将留下长谷部掌管本丸,带着今日的近侍狮子王匆匆赶去政府那边报到。 宗三与小夜今日都被排在远征队里,江雪先把人送走。主将倒是想把江雪也编进队伍里,在长谷部沉默的注视下哭丧着脸放弃。 主将嘤嘤嘤。知道她可心疼江雪,而且偏袒江雪已经成癖完全改不掉,所以当时长谷部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撂下一句话:“他没那么脆弱。” 太刀、大太刀与qiāng,除去狮子王跟着主将,其余一个不少继续演练。 江雪送完远征队回来,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站在外面跟石切丸那一众大太刀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见大太刀的身影尽数消失在阵中,正要上前一步,手臂一紧,被硬扯回原地。 回过头,看到白衣的太刀笑眯眯的脸:“习惯xìng无视我,真的不太好啊。” 江雪怔怔立在那,视线偏开,抿着唇迟疑很久,才道出一个字:“早……” 鹤丸忽然凑近,在江雪猛然睁大眼以为他要亲过来的时候停下,离耳朵极近的距离,近得都快吻上耳下的垂饰,然后是一个带着笑的温柔又纵容的声音:“早安。” 长谷部在大太刀的名单上划上勾,抬起头的时候眼前忽然蹦进个白色身影。额角蹦出个青筋,在这家伙的名字上重重一点,咬牙切齿:“你该走了!” “没被吓到啊……”还觉得挺可惜。 江雪下意识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耳垂,对那一瞬的心跳加速有些迷惘。但在想明白前已经快走几步进入传送阵,避开了身后热切的注视。 随机到的演练场仍旧是那一方樱花树下的背景。江雪抬起头,没有看到演练的对手,明白这次先出现的自己,于是仰头望着樱花等待了一会儿,感觉到有人到来的时候回过头。 江雪在看清来者身影时瞳孔一缩,下意识死死攒住了手中的本体。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运气……可是又遇见了鹤丸国永。 作者有话要说:  9.1 啊啊啊好想写羞羞哒的东西啊!原本都列进细纲里了的,可是真的写出来却发现前面太占比重了,而且这章的画风不适合啊!下章!相信窝,一定是下章!! 对于这么勤快的窝来说,哪一章都完全不是问题啊哈哈哈,反正总会来的哈哈哈……噢,鹤看着白的其实是黑的,尼萌应该懂! ☆、叁壹 清早的阳光清淡又凉薄,纯澈却并无任何炽烈之意,落在身上也仅是微风拂过似的浅淡触感。如那些高远缥缈的云一般,都该是在深秋之意中才能蕴生的景象。 可身后这株应是开在早春的樱花依然开得非常盛,环顾四周时江雪甚至能看到十月枫红迎合着三月梨花白,五月剪秋罗掩映着八月槐花香。这样违反四季常理却又极具和谐美感的景色,果然是只能出现于幻境之中么。 那道自传送的光芒后走出的身影,步调慵懒而散漫。 纯白的和服与羽织,金色的饰物点缀其间,犹如阳光下一片纯净到极致的白羽般璀璨光耀。 青年的身形优美纤细,姿容绮丽,鎏金的眼瞳自然而然带着笑,左手握着本体的太刀,右手轻轻按在刀柄上是与他的着装般华美耀眼的刀鞘连警戒都像是正准备赶赴一场约会般优雅从容。 本丸现如今的刀剑中,论起华美之姿,堪与鹤丸匹敌的约莫也只有同为皇室御物的一期一振。但比起藤四郎家兄长端庄大气的风姿,鹤丸却显得更为轻灵,仿佛握进手中还会溜走的银河流沙,带着繁华洗尽也会一如昨日隽永深刻的秀美。 两个被指定演练的对手见了面。 来人的视线触及到江雪的时候有片刻的停顿,眸中似乎划过一抹奇异的光……那眸光闪逝的太过短暂,又是正面迎着阳光,眼瞳之色与光线相映越发灿烂,远远看着并不能探究清晰他眸中每一分神色。 江雪只觉得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怎么都难以想到吧,在数不尽的演练对手中,他两次随机遭遇到的竟会是同一把刀……虽然是不同的付丧神。 对于永远都不可能坦然接受战斗的江雪来说,因为无法拒绝,所有的战斗对他来说反倒没了区别。无论是出阵厮杀,还是本丸手合,对手的xìng质实际也并不能改变他的态度。既然强大是无法变更的实质,于是在面对这样厌恶的事物时,简单粗暴把对手打倒就是最好的方式。可唯有在一个人面前,他会失常,甚至都恐自己会握不住自己的本体。 宗三与小夜是江雪漫长生命中恒久长存的光明,而如今有了第三个重要的事物,他害怕……伤害他。哪怕知晓这仅是不会有任何伤害反馈的演练,哪怕眼前的人并不是他所在意的那位。 “江雪左文字……”对方仿佛喟叹般低低唤了一声,满面深深的笑意,不是纵意闲懒的假笑,倒像是见到什么有趣的事物般的愉悦。“很可爱啊。”他低低地笑出声来。 江雪握住刀柄的手又紧了好几分,连心脏都被这声音抓得有些透不过气。 老实说这语气并不轻佻,自然平和的像是在阐述什么事实一般,却因为这话是为鹤丸说的哪怕是另一个鹤丸都叫他没法平静。 他不想有过多接触,甚至是迫不及待地想结束这场演练逃离这个地方,强行按捺住身体的僵硬拔刀出鞘:“……请……指教。” “喔?这么急?”白衣的太刀笑眯眯看着他,“不聊个天作下jiāo流么?” 江雪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大千世界,由时空政府定立为原点的历史开始,便延伸出了无数的位面、无数的时空,大概也有无数个江雪左文字,无数个鹤丸国永。 最初的刀,该是一样的罢,因为那个叫时空溯行军想要改变的历史是同等的。可是主人与经历决定刀之xìng情,不同的审神者,不同的本丸遇到谁,受过谁的影响,被谁握在手中,由谁寄寓了期待……刀剑也便迁移出了不同的心xìng。 昨日的鹤丸国永是一幕冷酷而不定的风。依然是骨子里的纵意与闲懒,却对这个世界抱以怀疑与漠视像是只永远疲惫到极致却又渴求着再次飞翔的鸟江雪不知道怎样的经历才会叫他呈现出这个模样,江雪当然胜得毫无疑义,但一个纵意到拼命都无可无不可的对手显然难缠至极,后来支撑着濒临重伤的身体离开这地域时,他心中才会埋下莫名的恐慌。 而今日的鹤丸……或许未知的位面,也会存在着相似的故事? 就算不是相似的故事……也可能会有相似的心xìng? 江雪不敢多想,思绪每运转一秒都会叫他感觉到久违的疼痛,他只是紧紧握着刀:“请……鹤丸殿下。” “真是……”对方长长叹了口气,可叹息中也带着笑,“就那么不想看到我么?”声音压得很低,词缀相连带出恍惚暧昧的腔调,“可是我啊,见着你,就觉得很开心呢。” “请不要再开玩笑了……”江雪的语气更强烈了一分,那样忽如其来肃冷又拒绝的气息显然叫对方也怔忪了片刻,“请拔刀!” 金色的眼瞳依然是笑。满满全是笑。 “那么,”秀丽洗练的刀身出了鞘,“就请让我见识下吧……江雪、殿下。”唤到名字的时候又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微微上翘的尾音令它听起来彷如吟诵和歌般优雅而充满韵律。 江雪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不知为何,他心上就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惶不安。这不安叫他本能地想要退避,但是退无可退,于是更加紧张。 演练的最主要目的便是试探有问题的刀剑,很多东西只有在战斗中才能暴露出来,虽然此刻的江雪并不认为这场演练有继续的必要这样明耀得仿佛能为光所穿透的存在,yīn影还有可藏匿之所在?既然无可奈何必须战斗……速战速决然后马上离开才是上策吧。 “所以我说,这样真的好吗?”jiāo战中的对手忽然停下来,就如疾驰对抗的两辆战车忽然有一辆静止了一般,江雪强行止住刀刃的攻势后背已然渗出一层冷汗,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白衣的太刀安安然然立在那,竟无一丝后怕,“手是软的,”他低低说了句,抬手,刀尖戳了戳对面那把太刀,刀刃相接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你根本没有任何jiāo战的yù.望吧!” 江雪浑身神经紧绷,抿着唇许久,缓缓放下了手:“很……抱歉……” 他的对手微微扬起下巴,这个动作才有仿若鹤一般孤高的神态:“我可以认为你是在侮辱我吗?” 江雪说不出话来。很久以后,也只能低低重复了一遍:“……抱歉。” “因为我……叫你这么心神不宁?”江雪忽然怔住不知何时起走到身前的人影,竟然凑过来看他的脸,白皙纤长的手指触碰到他的面颊,压抑着轻笑的声音有些低沉,调侃的意味清晰可见,“越是冷淡的样子,染上血纹之后的艳色也越发得动人呢。” 江雪苍白冷漠的脸第一次出现了崩塌的迹象,急忙后退一步想踏出面前之人的压力圈,但是来人毫不犹豫跟了一步,江雪手腕一转,刀光zhà现,却没能逼退来人,两柄太刀近距离相戈,有所准备的的巨大力道反倒是叫他自己承受不住后倾的力道,往后踏了一步。 “你在好奇我为什么那么熟悉你?” 那双金色的眼瞳离他的距离极近,近到微微上前就能吻上他的唇他也就真的这么干了。 江雪心神剧变,本能地想逃开,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下用力猛然往斜侧面一步,动作幅度太大反倒失了平衡,整个身子都向后倒去! 白衣的太刀眸中划过一丝意外,伸手想拉他又怕本体伤到对方,索xìng松手弃了刀,手臂一揽把他往自己怀里拉江雪手里还握着刀,电光火石间刀锋划过对方手臂,本体切割到血ròu的感觉叫他更为慌张,不知怎的就有一股灭顶般的痛楚袭上心疼,他松开了握刀的手任由本体掉落下去却本能挣扎了一下,反倒带得两人都重重摔了下去。 身上压了一个人的重量,江雪摔得有点懵。青草的香味扑鼻而来,然而血的气味与颜色却叫刚刚回过神的江雪大脑一片混乱。 “摔疼了吗?噗……”身上的人撑起手,拨开他的头发,竟然笑出声来。 江雪的眼神茫然而无措,对方停顿了一下。 唇角忽然压上一个温热的东西,江雪在想明白那是什么之后,剧烈挣扎起来,但是双手都被牢牢按住吻一触即分,柔软的呼吸转移到他耳边:“还没认出来吗……真是过分啊,我可是第一眼就认出你了呀。” 江雪睁大了眼睛。缓慢地放弃了挣扎:“鹤……丸?” “你以为?”他温柔地吻了吻他的耳朵。 江雪望着他,表情竟然没有显得轻松,反而逐渐渗出了悲伤与痛苦。 鹤丸觉着不对,忽然起身,一把将他揽起抱进怀里:“怎么了?” 江雪低着头不作声。但那眼里的痛苦实在太沉重,简直像是积郁了很久的绝望骤然间翻江倒海而来一般。 鹤丸的心被揪得疼起来,不由又放缓了声音:“江雪?” 江雪紧紧抓着他的小臂,肩下手臂的那道血痕无法愈合,白衣鲜红更加显眼。那双冰蓝的眼瞳浸淬着凄苦,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我……认不出……” 痛苦的是他承认自己是在意他的,可是即使这个人站在面前,他也认不出来。 有无数个鹤丸国永,不同的鹤丸国永,可他却认不出自己憧憬的那一个。 鹤丸深深吸了口气,大脑像被狠狠撞击过一般,都有短暂的失声,他轻轻地抚了下他的发:“不是你的错……谁都没想到的吧,本丸的刀剑……竟然也能相见。” 江雪克制地摇了摇头,冰蓝眼瞳里流转着水色,自己把自己的神经压迫到极致,动作都显得迟钝起来:“可……我,认不出……” 对方那句第一眼就认出的话语,就像是一块压抑在神经上的巨石,叫江雪都能为胸腔中那些复杂而澎湃的情绪所吞没。哀伤、自责,痛苦、愧歉,酸楚、卑微,无法辨认的更多情绪,以及,漫无边际的黑暗。 鹤丸捏着他的下巴,控制不住地将唇印上去。 这是个激烈到几乎狠戾的吻,唇舌紧紧jiāo缠,连呼吸都被对方掌握,用力到叫江雪恍惚以为自己的血ròu要被嚼碎了啃啮干净。某一时刻,忽然被松开,他却觉得身上一轻,不知何时其已经被解开的厚重袈裟顺着肩滑落在地上,他茫然睁大眼睛,下一刻就被按倒在地,被强迫地抬高下巴与对方接吻,连挣扎都不敢,任何想要逃避的举动都会换来更凶狠的的对待,只一会儿就喘不过气来。 鹤丸微微放缓了力道,并未松开,只是转为更绵长的纠缠。环在对方腰上的手沿着腰线的弧度一寸一寸往下按,感受到江雪身体的僵硬与颤抖他反倒更为愉悦,“不,江雪,”缓缓松开唇,轻轻一吻落在他眉心,然后沿着脸颊的轮廓细碎地吻下去,低低的笑声没有丝毫掩饰,“我很高兴……” 柔软低回的声音叫心都能颤抖起来,江雪按在他肩上的手便怎么也推不下去,吻已经落在他的侧颈上:“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 江雪眸中有泪光,摇了摇头,侧过头想把脸藏起来。与对方脸上的笑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鹤丸温柔地亲亲他的眼:“会痛苦着认不出我,这是不是意味着……你不但想要回应我……而且,想如我爱你一般爱我?” 江雪眼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连声音都有些低颤:“对不起……” “别哭啊,”鹤丸实在拿这个人没办法,“这难道不是……很高兴的事?” 江雪又摇了摇头,伸手想抹眼泪,被对方按住手拿开。 “……你是不知道自己哭起来有多漂亮么,”鹤丸又是爱怜又是无奈,“再这样下去……我是真的控制不住了。” 江雪茫然看过来,睫毛上都带着泪花,无辜之至。 鹤丸沉思了一下,干脆利落低下头吻住他。 这回是连僧衣都被解开了。温热的手顺着内衫领口一路滑到柔韧的腰间许是一贯以来清冷持稳的气度叫人容易忽视,眼前这个人除了衣物竟比自己还要纤瘦得多。 柔滑细腻的肌肤带着凉意,按下去的时候会本能地绷紧,衣口敞开,凌乱的衣襟散在一边,胸膛上留下淡淡的水渍,见惯了他一丝不苟肃整到严苛的模样,现在肢体纠缠,怎么躲都躲不开的样子竟是难以想象的……鹤丸停顿了一下,伸手遮住他的眼睛。 江雪微微喘气,后知后觉终于开始慌乱起来。左手死死抓紧了他按在腰间的手。 “不喜欢?”流连在锁骨上的唇移到他的耳边,低低的笑声带着狡黠。 江雪一动都不敢动。 “可是我想了很久了……做梦都想着,把你像这样按倒在地上,拥抱你,亲吻你,狠狠……”流转暧昧的声音放得极低,结尾的几个字更像是梦呓的低喃,江雪几乎要集中注意才能听的清楚,然后整个人一怔,脸上的红晕都带了恼。 鹤丸哈哈大笑起来,放下手紧紧搂住对方的腰身,把额埋进了他的肩窝,任他怎么挣都挣不开。 江雪又恼又无措,憋了好久说不出话来,最后低低道:“请不要……这样……” 侧颈上被轻轻吸吮了一下。江雪颤抖着去推他的脑袋。 “可是恋人之间,不是很正常吗?”鹤丸纹丝不动,笑着说,“你能感受得到的吧……我有多渴望你?” 江雪脸红成一片,已经说不清是恼,还是羞。某一瞬间忽然睁大眼,满脑袋混沌,怎么就是……恋人了? 鹤丸抬头看了他一眼,就跟读心一样:“怎么,你想不认?” “我这样恋着你,得到回报也是理所应当的吧……既然你愿意回应我,那么感情自然就是相互的,说是恋人有问题吗?” 江雪看着他眼角眉梢危险的笑意,无措地摇了摇头。 “很好。”鹤丸低头吻了吻他的额,重复了一遍已说过无数次的话语,“我爱你,江雪。” 他控制不住笑着,手撑着地站起身,然后弯腰把地上的人抱起来。 “你看,除了命运,谁能叫你在这样小的概率下遇见我。” 他伸手帮江雪扯上衣襟,轻轻抚平内衫上的褶皱,然后给他绑好僧衣上的带子。江雪沉默地看他抖了抖地上拾起的袈裟,帮自己穿戴,清凌凌的目光表明自己的疑惑。 “这个嘛,”鹤丸笑眯眯何等理直气壮,“昨晚上在你屋里,我顺带研究了一下。” 掉落在地的两把太刀被拾起来,收刃回鞘。江雪视线游离,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白色羽织。 “怎么又不开心了?”鹤丸把刀放到他手里,扯着人的手臂把人拉过来。 “我……”低缓的语调带着些微的沮丧,“没法……对你出刀……” 鹤丸停顿了一下:“所以?” “没有胜负……演练不会判定可以离开……” 鹤丸笑了下:“这不正好!” 江雪困惑地抬起头。 手牵上手,十指相扣。“你不觉得,这里的风景很好看么?” 江雪下意识扭头望向四周。远山清蒙,四季之景都在这一方幻境中呈现,当然美丽。 白衣的太刀毫不犹豫拉着他往前走:“这样难得的美景,不应该好好欣赏么。”他毫不在意笑道,“等到超过时间了,自然会判定平手,再将我们传送出去……” “你不知道啊,能与你在一起,是件多美好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9.2 没想到这段剧情辣么长。于是不羞羞哒,就各种温情~啦啦啦白天不适合发挥,第一个亲密接触的梗是放在晚上滴(~ ̄ ̄)~ 下章复下章,下章何其多……反正好看就成! 这么好的谈情说爱的时机如果不把握住鹤爷也妄称心机了…… #江雪完全被牵着走系列##温水煮青蛙偶尔也要占点便宜##两情相悦还要等多久啊作者你个白痴##鹤爷说快点我就等个好时机了# PS:所以说,这不是另一个鹤丸,其实是鹤本人啊,就一位亲看出上一章结尾的安排是有用意的作者窝好寂寞!!路过亲么么哒~ ☆、叁贰 “兄长?……唔,兄长?……兄长!!” 江雪蓦然回神,注意到二弟关切的目光,停顿了下把思绪拉回来,眼神多少还是有些迷茫。 “是最近太累了吗?”樱绯色长发的打刀担忧地看着他,对方近来走神的情况有些多,虽然大多数时候也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与心思罢了,但凭他对江雪的了解怎么看不出来对方的恍惚,“与主将提议下罢,也该适当轮流休息停一下演练……” 自月前那些刀剑污化与堕落事故以及政府的解决方案出台之后,意料之外的工作多了太多。春祭果然被冲掉,更不用提预定的假期,而且按形势来看这样的繁忙还得持续不短时间。 主将抽空把全员聚在一起匆促吃了顿饭发放了下春礼便当做已经过了这一遭。不同类型的刀慢慢下来也已走入相应分配的正轨,演练的事jiāo给太刀大太与qiāng,短刀与打刀远征收集资源,不过这几日开始主将甚至把短刀的升级也提上了日程。 “就当做积累经验了……反正演练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强化刀剑,政府这回难得不抠门,奖励虽然少好歹也算白捡的。”主将满脸血,“短刀不能闲了,风头一过厚山的任务卷轴就得领回来,打死都要过!过了再练短胁就来不及了,无论如何也得尽快到6-2去拼拼命,婶婶我有小道消息,针对敌人诡异的动作,政府似乎想补充战力,估计没多久就会有新的刀剑实装为了刀账跟同伴!加油吧,大家!” 拜这次事故所赐,主将在通过一个莫名其妙的测验之后似乎入选了一个特殊部门,然后被任命了什么不得了的职位,光看竟然有小道消息可探就知道有点猫腻。整天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周七天都有六天得待在政府那里,本丸这里的工作调度全赖长谷部。 江雪听到宗三的话,缓慢地摇了摇头示意并非这个原因,有些窘迫但又不好叫弟弟看出来,只能维持着惯来的沉闷,半天才道出一句话:“你……刚才、说什么?” 宗三郁闷地拿手搭了搭额,却又无可奈何,想重复吧,但要叫他再讲一遍与幼弟之间的小争执又觉得莫名耻度bào表,最后自己把自己挣得脸颊微红:“兄长帮着开导一下小夜……?他稍微有些紧张过度。织田……对于我来说已经没什么特殊意义了,”他这样说着自己就先笑起来了,“现在的我,拥有太多东西了,真的不再需要仇恨与憎厌去支撑,过去的经历哪怕再重复无数次,也不会再叫我起任何波澜。” 要练短刀胁差,目前空闲最多的是打刀,于是出阵排表是短胁、打刀搭配,藤四郎家兄弟多,鸣狐带得可算心累,宗三申请跟小夜一道出阵,偶尔也会帮着看顾下,按照进度,江户地图已经支持不了练习的需要,马上就得转战织田地图跟战国地图,这可是个能引bào众多回忆杀的时空,藤四郎家的兄长们皆表示十分紧张,就怕来个什么万一。小夜当然没什么要注意的,却也说什么也不肯让宗三陪同。 那孩子一向不喜欢说话。恼起来就瞪着一双眼看你,也不开口,一瞪能瞪上个一天。宗三实在没办法,只能来寻江雪出主意。 孰料江雪听明白整件事之后,这回也没走神,只是道出两个字:“我去。” 宗三一时还没听懂,听懂之后傻眼。 连忙反对:“并不需要兄长来……我已经……”正对着那双沉默而执拗的眼眸,他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好只搂了一怀内伤。 原本只想让江雪帮忙说服个小夜的,谁料他也忘了江雪也是个面冷心热爱cāo心的,但凡牵扯到他跟小夜这两个弟弟的事都会紧张,而且固执起来脑回路就跟小夜一个样…… 这么一想,头就痛起来。 短刀是那么好带的么!别说那些孩子有多跳脱了,真遇上什么突发状况也大多派不上用场,让江雪去带短刀,他都恐是该担心短刀,还是担心兄长! “兄长……”宗三悔得肠子都青了,最后挣扎了一下。 “没事的。” 什么叫没事!事儿大了好么!! * 江雪用针拨了拨灯芯,放上纱罩,坐回原地拿了书正准备继续看,听到轻巧的敲门声。 他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地把书放下,起身去开门。 门并没有关,但在某些时候,鹤丸却是意外的守礼或者说有闲情逸致慢悠悠着来等待。门被拉开,白衣的太刀拢着一身雅致若兰的幽香笑吟吟站在门口。 身上的服饰还是外出时的装束,姿态再静美优雅都难免透出些风尘仆仆的架势,一手拢着株被灰色粗麻布包裹的绿色植栽,一手拎着个细格纹锦缎帕子包裹的小盒子。 “这么晚还不睡?”纤长秀丽的眉毛微微扬起,唇角的笑带着明知故问的促狭。 江雪偏开了视线,有些想当着他的面把门再给拉上。 鹤丸蓦地上前一步把手里的植物塞进了他的怀里,在江雪慌忙抬手捧住时,又毫不犹豫地抓住他一只手,放在唇边飞快地吻了一下。 江雪先是惊,然后是恼,手抽了抽被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更紧,再对上那带笑的金色眼瞳,脸都要烧起来了。 “我想你呢,”鹤丸拖长的声音就如咏叹般的腔调,满心满眼都是欢喜,这样的心情就沿着指尖一点一点透过去,“两天没见到你,心都要想得开始疼了。”他把那老想逃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说着这样叫人难为情的话时竟是轻描淡写的,语气理所应当极了,“你想我吗?” 江雪垂着眼,连头都低下去了。说不出话来,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也跳得厉害。 在接受了某种心情之后,有些东西,好像忽然间就清晰起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对待这种心情,也不知道怎样去表达,更不知道它会带来怎样的改变,只能惶然又无措地予以等待,或许总是有愧疚存在,才不能再拒绝对方的任何靠近。 “不想吗?”鹤丸还在逗他,“可我这两天真是难捱呢就像过了两个世纪那么长。” 江雪没办法,到底只能低低的、缓缓的道了一个名字:“鹤丸。” 鹤丸笑起来,也没再逼他,拉着他的手进屋,弯腰把礼物放在矮几上,然后又把人牵到了院子里。 “主将是在干一件很了不得的事呢,”做了这两日近侍的鹤丸说道,“一期一振因着他那些不省事的弟弟们请了假,日值缺人,我得再顶上两天,明天还是需出门所以偷偷溜出来看看你。” 江雪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他的手:“我也……” “当然不,”才道了两个字鹤丸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想也不想反对,“要跟其他很多审神者跟近侍刀剑打jiāo道啊,一点都不是好相与的,还得查特别多的资料……你要是跟出去了主将还得多担心个你,她可忙了。” 江雪不说话。眼神有些黯然。 “唔,这眼神可真是漂亮,”眼前忽然凑进了一张脸,鹤丸笑着亲了亲他的脸,“是在担心主将还是担心……我?” 江雪偏开了视线。 鹤丸早已习惯他这脾xìng,自觉归类到他是担心自己,可开心,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晃晃他的手:“来吧,种花。” 江雪终于能收回手,解开粗麻布,眼睛淡淡地亮了下:“……含笑?” 矮小的单株灌木叶子极绿,扑面便是一股幽兰般的芳香,有十数个花苞,其中三朵开得正好,花瓣洁润如玉,花芯是淡淡的粉。 “路边看到的,开得正好,就给你择回来了。” 江雪取来花锄花铲一类的工具,找地方种花,视线触及一旁长得很好的白芨三色堇等花时忽然停顿了一下,猛然回过头去看鹤丸。 “怎么了?”鹤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然后笑意就润到了眼底深处,“喜欢吗?” “是……你?”江雪身体有些僵硬。 石切丸有时会给他带些花花草草来,就算问起来也只是笑,不说话。后来不常带了,但他收到的花依然不少,每日早上由鹤丸亲手放在门口的那些……现在想来,大太刀的那个笑,确实有些不对。 “你喜欢的。”鹤丸的眼睛微微闪烁。 这是承认了。江雪心口有些发紧:“我都……不知道……” 鹤丸恐他又想歪去,连忙又抓住他的手:“那时候你还很讨厌我啊,亲手送给你的话会被丢出去的吧,我可算是领教过你的残酷了啊江雪。” 江雪瞪着他说不出话来。明明……是你讨厌我。 “哎呀,我可是很早很早之前就恋上你了呀,”白衣的太刀笑得满不在乎,“我也有会不知所措的时候啊。”满心满眼都喜欢得要痛了,脸上还是只能摆出冷漠嘲讽的模样,可伤。 一起种好花,在井边汲了水一道洗手,然后牵手进屋。 “这两天做了什么吗?” 鹤丸刚坐下就开始不老实,挨近伸手环住江雪的腰,把脑袋埋进了他的肩窝。 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脖子上,很不自在,但是又不好把人推开,抿了抿唇:“演练,马当番……做料理。” “嗯?料理?”有些惊讶,“与谁一起?” “……山姥切。” “啊呀,”鹤丸的声音就带了笑,“烛台切演练,打刀出阵,厨房没人才拉上了你么?” 本丸有厨艺的翻来覆去就这么几个人,宗三、歌仙跟堀川要不出阵要不就在远征,确实也挺少有闲的。 “嗯。”江雪应了声。 鹤丸的脑袋靠在他肩上,右手紧紧揽着他的腰,伸出左手去捉他的手,慢慢摸索过他每根手指,然后十指jiāo叉紧紧绞在一起。声音有些漫不经心:“演练……遇到了谁?” “昨日……三日月与……长曾祢,”江雪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今天是岩融……和泉守。” “赢了吗?”鹤丸抬起头。 “一输一赢……一赢一输。” “受了伤?” “是演练,不会……反馈到现实的。” 鹤丸金色眼瞳深深凝视着他:“疼吗?” 江雪偏开了视线:“不。” 对方躲闪,白衣的太刀也不在意,他只是靠得那么近的坐在那里,笑吟吟注视着对方,眼神温柔而暧昧,直到江雪又过意不去地转过头来看自己。 他就这么微笑地看着臂弯下的身体从僵硬逐渐软化,白皙得近乎苍白的脸颊脱离了冷淡与无形的隔阂,慢慢渗出淡淡的羞意来……大概羞中还带了恼。 凑过去,亲了亲嘴角。没有躲开,只是又略微偏开了眼。 他按捺住xìng子继续等待,然后在江雪能再正视他之时,手臂用力把他往自己这边揽,抬起头吻住他的唇。 他吻起来是一点不肯留情的,在这点上鹤丸的控制yù简直强得令人发指。 jiāo缠的手被反压到身后,原本揽在腰后的手臂顺着背爬到后脑勺上,按着他的颈叫他连躲都躲不过去。 被放开的时候江雪眼前一片茫然,细碎的吻仍在唇边游离,鹤丸揽着他的腰把他抱进怀里,手指已经被松开,手臂按在对方的肩上,他垂着眼看着那双眼睛,金色的眼瞳,明亮得更胜璀璨的星光。 眼中的迷惘慢慢褪去,理智重回脑海的时候他才感觉到窘迫,鹤丸没给他时间抗拒,笑着吻吻他的眉心,“江雪,你看着我,”低沉的声音顺着发丝流连到耳垂,然后按住他的背又吻上他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9.6 窝先前就是又估计错误了啊……卧槽谁能想到鹤爷居然能忍住先来谈个恋爱…… 泥萌都喊着要吃ròu,窝只好拿着大纲翻来覆去改,写了几段又删掉写了删删了写,折腾了好几天最后还是认输了,剧情就是没到火候强扯真的太突兀,不然按我这段日子的勤奋劲窝早给更了!啊啊啊真的憋急,契机马上来了!都憋说话,看文!该来的少不了泥萌的!看这样子就造鹤爷绝对不吃素啊!! ☆、叁叁 事实证明,江雪果然是带不来短刀的。 演练的规则是一日两次,因为事发突然,政府紧急构架的演练场着重在战斗的功能,对于平行时空之间时间流速问题的处理就比较简单粗暴。所以进入传送阵之后,哪怕顺利完成演练,刀剑挣扎在幻境中的时间也是有长有短。 演练中的伤创不会反馈到现实,甚至不会增加刀剑们的疲劳度,但毕竟是付丧神真实身躯的战斗,就像受伤之后手入用手札进行的加速,就算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对于刀剑本身的精神负荷还是存在的。主将可心疼她的刀,于是演练完毕不管迟早,太刀大太刀的工作最多就加一个内番,长谷部折腾忙不过来的人手折腾得都快犯狂躁症了,也不会再打这些同僚的主意。 然后在陡然看到江雪的调度申请时,长谷部这等久经考验甚至对本丸各种如魔似幻现象都能适应良好的老将,都是后背一凛江雪请战!那个憎恶战斗厌弃暴力闻到血腥味能跑个十里远的江雪竟!然!请!战!! 再一看,标注的是练刀队替换宗三带他家小弟,无声抹了把汗……这些刀就是这样,只要牵扯到兄弟,什么原则都可以另议。老实说长谷部对这种弟控过度的兄爱行为实在有些接受过敏。左文字这里是这样,粟田口那边也是如此。 在他看来,这种担心实在没必要。短刀看着幼稚蠢萌不假,但其中也有年龄直逼老妖一如今剑,沉稳bào表一如yào研平野,背负血仇一如小夜,更别说绝大部分还有亲手送旧主成佛的经历,最难捱的扛过,一次次出阵平安度过,还有什么值得忧虑?偏偏这些兄长赶着趟得拥上去就怕有什么意外。 不过多个人手也是好事。长谷部亲自跑江雪那确定了一遍,干脆利落顺他的意在演练后给他排了出阵日值,反正练级部队轮流快,每次在本丸与战场之间跑个几次正常。 ……哪知第一天就出事了。 是刀都知道短胁不好练。胁差带双盾还能挨上几下,短刀单兵脆得可以,没几下远战可扛,哪怕地图等级不高带练短胁都得小心翼翼。队中有高级别的太打在,主将之前是勒令看见检非就有多远跑多远的,哪怕白增疲劳度都认了,但毕竟短刀肋差跳脱有时没跑个及时,被迫打一两次检非也属正常。再说这次yào研也在阵中,出阵的刀剑少后顾之忧手上奔放些也难免。 然后仗着这回有江雪一期两把大黑花在,自觉保命无忧,短刀玩得更加奔放了点…… 长谷部看到出阵回营的两把重伤太刀以及一溜中伤短刀肋差脸都黑得要漏墨了。如果不是这次好运检非掉了长曾弥,他都不知道怎么跟主将jiāo代。 乱搀着他大哥哭得稀里哗啦:“我再也不贪玩了!”这里短刀哭成一片,一期一振无奈地挨个摸头都不管用,那边左文字两兄弟正常些,但小夜紧紧挨着江雪撕都撕不开,比起伤损更重行动不便的一期,江雪好歹是安然立那的,即便重伤甚至还bào了真剑看上去却除了更甚的冷漠空茫根本不觉有虚弱的模样。 长谷部看他抱着幼弟进手入室,小夜瞪着圆溜溜的双眼死活不肯先手入,江雪就垂着眼看他,那么清凌又静冷的一道视线,衬着苍白如纸的脸色,明明没有什么情感的波动,小夜却要是红了眼眶,然后败下阵来松开手。 已经简单给自己处理过的yào研一手抱着兄长本体一手伸手接过小夜本体,看了那边闻讯赶来盯着没净化过的长曾弥整个人都快烧起来的蜂须贺一眼,默默进了内室。 外室一片混乱。 长谷部终于了解到事情大概。所以说得意忘形总会吃到恶果的。 出阵前路顺风,短刀像是跟哥哥远足似的心就野了,谁知玩耍时候撞上检非违使,乱正面被砍一击,刀装全碎身受重伤,小夜在短刀里速度慢但比起太刀就算快了,虽然离得远,但架不住其余短刀遇到突发情况全傻了,他冷静地冲上去就劈碎了攻向乱的那把太刀,可是同时也把自己送得太靠近战线,很快身上就添了伤,江雪一看就bào了,小夜看到兄长受伤也跟着红眼……一期一振心急弟弟倒是也想真剑,看到隔壁这两个好歹是按捺住一点理智。 最后打完这一波领队回营,一期这种xìng情温柔随和的都有些紧张,想着叫主将知道一定不得了了……等等,江雪捡了什么? 长谷部又默默抹了把额头的汗。他一直觉得运气这种东西有点悬,事到临头却还是不得不承认玄学。关于虎彻兄弟,专门捞了那么久不见踪影,这回多了个江雪……虽然遇到些麻烦,却是一发入魂……无怪主将寻死觅活着一定要江雪帮着赌刀,再一想江雪在队曾捞到的新刀……现在似乎还差个虎彻家的大哥,那么他要怎么说服主将再把江雪放进队里? 宗三远征回来,听说今日出阵的事,当场就zhà了。 急匆匆赶到手入室,外间的短刀肋差们已经被赶得一干二净,衔帘子进内室,却发现只有个一期跟平野,yào研在帮他大哥保养本体。 “来寻江雪的么……”一期看到他微怔,然后笑,“他先回去了……你知道,他不太喜欢手入室。” 宗三气势汹汹赶回江雪院子。刚踏进院子却又缓下步子,门大开着,所以能清晰看见堂中两道身影。江雪坐在那里发呆,小夜靠在他怀里似乎是睡着了,画面无比安详。 小夜与他相处的时间比跟江雪要多得多的,关系自然也要更亲近些,虽然总是不想承认,可如果非要分个高低的话,小夜心中更喜欢更憧憬的其实是江雪。这位模样看着冷漠无情内里却温柔得叫人不知说什么好的大哥,明明那么强大,却总叫人会觉着心疼。他很不想说,让江雪跟着出阵前,其实他是暗下叮嘱过小夜看护江雪的,但是情况还是出乎他预料,这两个凑一起……果然谁都别想保持理智。 江雪抬头看到宗三,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眼神却一下子紧张起来。 宗三看到他的眼睛,忽然间就什么愠恼都烟消云散。 他叹口气坐下,张开手,江雪把怀中的幼弟抱起递过去。小夜警觉地睁开眼,看到宗三便松了神经,熟稔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又睡了过去。 江雪稍微活动了下长久保持不动后有些僵硬的坐姿,听到宗三有些无奈的声音:“你们一道出去,我就得担心两个。” ……作为兄长,江雪很难为情。 宗三背着熟睡的小夜回去了。结果到入夜,江雪听见敲门声拉开门,看见抱着大枕头仰头望着他的小夜,沉默了一下,走到一边让他进来。 过了一会儿,又听到敲门声,拉开门看见拎着枕头的宗三,江雪停顿一秒,想也不想把门又给拉上了。 宗三自己拉开门,正迈进去一只脚,一眼就见着正堂中揪着木板正在玩儿拼图的小夜无辜的眼神,沉默片刻,又把脚收了回去,扭头看兄长。 “……我没有事。”江雪强调。 宗三又看一眼冲过来抱着兄长腿在他后面探出只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看自己的小夜,无奈叹口气回去了。 小夜仰起头看兄长。大眼睛里有些羞涩。 第一次跟兄长一起睡可期待。二哥都没一起过。江雪伸手摸摸他脑袋。 一起拼完图,抱着弟弟去里间。小夜偏爱听灵异神怪的睡前故事,成形时的主人只是平民,又经山贼之手,后一直流落在民间,比起雅正的事物显然对于世俗东西接受程度更高。 把小夜哄睡。江雪熄了灯,坐在那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脑海似乎被蒙上曾纱雾,有些心慌意乱,却又捉摸不透到底哪里不对。 夜有些凉了,沁寒的凉意渗透墙壁爬进室内,江雪犹豫着要不要去外间拿本书看。忽然听到窗棂上轻轻的敲击声。 只是鸟喙无意间撞击在窗上一触即分般的声响,却能是猛烈撞在心房里的重击,江雪倏地回神,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听到敲窗的第二声,才起身去解窗扣。 他已经有阵子夜间不锁门,今日见小夜顺手扣上门却也没阻止……来人索xìng就来敲卧室窗。 拉窗打开,夜色朦胧中立着个白衣的身影,披着一身皎洁月光秀丽得就像是在发着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清晰可以看到眉眼间有几分倦色,长长的睫毛投注yīn影在那双澄金的眼瞳之上,光色昧间看不清里面的神色,只觉得像是攒着两团燃烧的金色火焰。 来人毫不犹豫爬窗,江雪只来得后退一步,就被紧紧锢着腰揽进怀里深吻。 强硬的手势顺着腰线一寸一寸往下按,唇齿被顶开,柔软的舌探进口中噬舔着每一个角落,江雪只一个恍惚,舌已经被搅动着共舞,颈后的手指按着他把他搂的更紧,温热的呼吸jiāo缠,吻得太深,他放在对方肩上原本要推却的手指都微颤起来,他连喘息都不敢,心中一时涌起的竟不是羞涩跟抗拒,而是害怕,两只眼睛都写满了慌张。 鹤丸有些意外,缓缓松开他但唇还紧贴着他的嘴角,眼角的余光瞥见床榻上小小的身影,懂了,干脆利落探手就把他拦腰抱起,脚步轻巧往外间走。 江雪不好挣扎,身体陡然失衡只能揽手抱住鹤丸的颈项,紧张地看了小夜一眼,见他没醒稍许松了口气,隔间的布帘在脸上轻扫而过,江雪回过神已经被放在席子上。 才想要坐起来,唇又压下来。这回吻得更凶狠,柔软却强硬的舌一直顶到喉咙口,后颈被紧紧捏着为免他扭头避开,江雪感觉到鹤丸身上愠恼中甚至带点怒的情绪,有些无措。大约是觉察到他的顺从,鹤丸的指间微微放松了力道,手臂挪下去紧紧环抱住他的腰。 唇舌jiāo绕呼吸缠绵,长久的吻中甚至带出灼烫的气息,江雪有些微窒息,手臂本能搂着对方的脖颈脸上绯红一片。外厅正面的拉门透光xìng更好,月光渗透薄壁撒落一室,可以清晰看到比月辉更清冷的一捧新雪带上绮色的模样……鹤丸伸手抚了下恋人茫然的眼睛,心上的怒气减退几分,但一种更深的火气顺着身体相触的部位蔓延开来,灌入血液流淌到全身,连胸膛都滚烫得像是要烧起来。 他轻啄了一下江雪的眉心,温热的唇顺着脸颊的轮廓一路吻到脖子,牙齿轻轻咬住柔嫩的肌肤,如品尝美味佳肴般啃噬着叫他心动不已的颈项。手顺着内衫的衣摆已经探入其中。 鹤丸回本丸没多久就溜了过来,身上的衣饰还来不及换,手上甚至还戴着手套。光滑微凉的皮料与露指处的截面摩挲过肌肤上的触感叫江雪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他的理智稍微回笼些,却又被脖子上温热酥麻的感觉带走了大半的思绪,他摇着头去推鹤丸的身体,因为弟弟在隔壁的紧张带来的羞耻更甚,眼上都蒙上了水色。 “我很生气……”鹤丸松开他的喉,微微抬头去咬他的耳垂,低低的话语甚至只是呢喃的气音,“每次都能把自己搞的那么狼狈……我也可是会疼的……” “而且,江雪那样强烈的守护的情绪不是因我而产生的呀……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嫉妒……” 江雪又羞愧又歉疚,所有的情绪却又抵不过隔壁幼弟的存在感,猛地推开他,翻身挣扎出来,伸出微颤的手指紧紧按着他的嘴唇不让他说话,眼底泛出淡淡的哀求。 鹤丸无声轻笑了下,也不在意,仰面躺着,伸手就把他再度揽进怀,具足的草折坚硬而冰凉,江雪碰触到才发现自己正坐在对方腰腹上,整个人都窘迫到僵硬起来。鹤丸一手按着他的腰,一手牢牢抓着他的脚不让他逃开,灵活的手指慢慢摸索过脚踝的每一寸肌肤,然后顺着小腿的弧线爬上,从打开的衣摆处滑了上去,在腿间不断游离。 江雪眼里闪着羞恼的泪花,摇了摇头,慌乱去按他的手指,鹤丸反过来抓住他的手一拉,江雪整个人都扑倒在他身上,清冷柔滑的长发随着身躯就这么扑了一身。 鹤丸慢慢把他的头发拨到一边,抬起下巴吻他,然后轻轻哄骗:“帮我把腰带解开……?我不说话。” 江雪两只眼都写满警惕,坚决摇头,脸上的表情都像是快要哭出来。 鹤丸就笑起来。摸摸他的头,温柔地吻吻他的脸颊,眼底的颜色却一点一点深沉下去。 今日在外忙碌得久了些,回本丸已经很迟。长谷部等在主将寝屋外汇报情况,主将闻说来新刀了还开心得不成,再一听练级队回来时的惨状,头毛都要zhà了。一期那边还好,她向来放心,当下跳脚就要去看江雪,被强拉住,一看天色整个人都蔫了。 洗了澡滚在床上翻滚郁闷得紧,到底是累了,然后前一刻还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下一秒就倒在枕头上睡了个昏天暗地。鹤丸就毫不犹豫溜了出来。 现在他看着夜色里恋人清华静美的颜容,就像怀中拢了全世界般满足而欢欣。 鹤丸伸手自己取下了手套,丢到一边,顶着那紧张又警惕的眼神,用手慢慢撩开身上长长的银蓝的发,就这么看着他笑。 江雪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眼神有些迷惘。 鹤丸抬头吻了吻他的额,然后看他的眼睛,带淡淡的怔忪跟羞涩但是没有拒绝。 然后就捧住对方的脸,从额开始慢慢往下吻,不带任何侵略xìng的轻吻,吻到眼睛,吻到鼻梁,吻到脸颊,一触即分,又一吻再吻,细密又怜惜的吻,最后停留在唇上,轻轻张开口将他的唇瓣含进嘴里。 只是这样留恋珍惜又小心翼翼的情绪,江雪难以拒绝。那情绪顺着动作抵达到他心中,便像纸上晕染的墨色般无法阻止地蔓延开,叫他的胸腔也满是柔软的爱恋。 吻由浅入深,越来越缠绵,越来越暧昧,江雪有些不适,本能探出的手被紧紧扣住,十指jiāo叉,他喘了口气身体就慢慢战栗起来对方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探到到背后,正沿着脊柱一点一点往下按。 酥麻的感觉如影随形,迟钝的大脑运转过一些不对劲,可是挣扎了一下又被吻住,背上的肌肤被一寸寸摸遍,然后顺着腰线再往下按到大腿。江雪看到鹤丸的眼睛,暗金的瞳仁柔软得像是会化开,yīn影落在其中仿佛蕴沉着一涵深深的水泊,没有任何恶意,却叫人莫名心惊。 “我爱你”,江雪听到他在自己耳边低低地说,带着轻软的笑意。 他恍惚自己做了场梦,梦中迤逦而过的都是最美的花景。 最后被鹤丸放开的时候身体还在不住颤抖,鹤丸侧头吻去他颊侧的眼泪跟汗水,把他放回到席上时江雪还是偏着头甚至拿手遮着自己的眼不肯叫他看到。 凌乱的衣衫蔽不遮体,暴露在夜色中的肌肤莹白胜雪,鹤丸眼角眉梢全是笑,俯下身去亲亲他的胸膛,又抬头亲亲他的下巴,不敢再招惹他,起身去屋外打水帮他清理了一下。 江雪放下手,脸上还满是晕红,眼角的绮色褪不下去,冰蓝的眼瞳里却满是恼火。 鹤丸毫不怀疑再动手动脚一下,这人就会跳起来跟他拼命。 帮人把衣服穿好,江雪还想甩开他手臂,被他硬抱进怀里系好腰带:“其实我真的想很久了……”他忍住笑,凑在对方耳边悄声说,“可久。” 江雪绷着脸,眼神冰凉又冷酷,先前的活色生香简直就像是梦一样。 鹤丸把丢开的手套捡回来穿好,不知从哪摸到了梳子,一点一点帮他把头发梳理整齐,梳几下又控制不住地要去亲吻他的耳朵,被冷冷瞪上一眼,就继续梳,梳着梳着还是忍不住。 最后从后面紧紧抱住这个人,觉得胸腔中所有的角落都被满足填得实实的,一点缝隙都没有,满满当当全是这个身影。 还想再纠缠下,忽然听到内屋传来的一个呢喃的声音:“兄长?” 嘴巴几乎是瞬间就被捂住。江雪慌张地盯着他,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发出声音,马上滚。 鹤丸摘下他的手,又偷了个吻,身形轻巧,悄无声息得就隐没在黑暗里。 江雪起身往里屋走,正巧撞上往外的小小的身影,还没等小夜抬头看他,他便蓦地伸手把幼弟抱了起来,摸了摸脑袋把人搂进怀里。 “兄长?”小夜睡意朦胧地唤了声,揉了揉眼睛就把脑袋搁在他肩上。 江雪轻轻应了一声,把人抱回去,一起躺到床上。 “睡吧。”他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弟弟的脸。 小夜抓着他的衣服又睡了过去。 江雪松口气,忽然抬起头,一眼就望见窗口注视着他的身影。 白衣的太刀脸上带着温柔至极的笑意,金色的眼瞳在月下熠熠生辉,视线在虚空中jiāo织,连心都会忍不住狂跳起来。最后鹤丸作了个“晚安”的口型,轻轻拉上了窗。 江雪注视着那颜容消失,合实的窗外淡淡的yīn影也没了踪迹。 朦胧的月色笼罩着整个世界。他犹豫地伸出手,按在自己的胸口,眼底还残留着几分羞恼,但是……真的是…… ……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9.9 没全垒,弟弟在隔壁时机不好!但是鹤爷该占的便宜还是占了个够! 妈蛋,脖子以上!所以才到这里后面窝就不敢写了。 现在进Lofter!搜最后一叶尘埃!窝就微微笑什么也不说! ☆、叁肆 鹤丸回到主将的寝屋,前脚刚踏进院落后脚就惊悚地望见坐在窗台上的身影。 如水的月色穿透院落中充盈着的早春清冷雾气,夜愈深,辉华愈明朗,朦胧的光色间可以清晰望见白色的和室开了扇窗,穿着青翠嫩色浴衣的审神者单手托下巴晃小腿,百无聊赖地望着枝梢上挂着的那轮月……不是早就睡了么,这是作甚! 主将听到动静,就像警觉的小动物一样倏地把圆溜溜的眼睛瞪了过来,视线触及到白衣的太刀,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见他一身清爽,已经褪去白日时的正装换上身白鞘,便想当然以为他是回自己住处洗澡梳理了,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去那么久啊!” 鹤丸脸上带笑,难得不跳脱不闹腾款款而来的安静模样,真是满满的月下贵公子的风姿神韵,叫饶是对他的美色早已习惯的主将都差点看呆了眼:“怎么了?” 他说着就停顿了一下,金色的眼瞳意味深长得扫了扫少女搭在窗台上的那只手。 “我愁啊!都睡不好觉了!”说着忧色至极的话,脸上的表情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主将嘿然一笑,仰身往后倒,手在底下一捞拖出个藏起来的酒坛,直起身把酒坛抱进怀里,掀开酒封豪爽一拍,“来!干了这坛春山醉,烦恼愁事全忘光!” 鹤丸觉得今晚主将的画风有些诡异。还有这酒……谁都知道主将酒品差极了,次郎还给送自酿的烈酒过来,这不找骂么。 “明天还得早起赶去审查科记录坐标点。”鹤丸提醒。 “哎呀,明天的事再说嘛。”主将无辜地望过来。 鹤丸也就没说什么,他脸上依然挂着那种温柔而优雅的笑容,转过身靠在隔扇上,仰头望已经移到檐梢的月亮,一副您自便的模样。 主将笑嘻嘻从窗下摸出个酒勺就开始舀酒,一口一勺,喝得可欢畅。 然后没出意外,鹤丸发着呆就一个恍惚的时间,年轻的审神者已经抱着酒坛哭得稀里哗啦。 她哭也不出声,就偶尔抽噎几下,眼泪却多得很,溪水一样淌了满脸,一边哭一边用手抹脸,抹不干净,她就又是伤心又是委屈地嘟起了嘴。 鹤丸递帕子过去,主将就茫茫然望过来,都不知道接来擦脸。他没办法,只好看着她哭。 一直健气勇敢充满活力的主将很少会有这样脆弱的时候,再艰难也会充满信心,再痛苦也会笑着面对,少有情绪外露是在面对着江雪被感同身受之时,可是,这个世界上有不少心理崩溃选择堕落的刀剑,也有那么多污化之后或被斩杀或被溯行军掌控的审神者,坚定的主将心中同样也会有yīn影的地方存在,那yīn影藏得太深,大概也唯有这样的醉时,能有所宣泄吧。 “为什么……要有,战争这种……东西呢……”主将断断续续地说。 她并不是在提问,只是在无意义的怨怒。 “要失去那么……多,舍弃……那么那么多……不痛吗?痛,痛死了……” 鹤丸在思索她到底受什么刺激了。想想这几日做近侍跟在身边,也没遇着什么意外状况啊,难道真的是太累了,所以多愁善感起来? 越哭反倒越不痛快,主将抽噎了一会儿,忽然“哇”地哭出声来。 然后鹤丸慢慢听清楚叫她如此伤心的来龙去脉,刚进政府时带她熟悉环境的那位审神者碎了刀,碎的还是她的本命太郎,太郎碎在眼前的时候那位审神者整个人都崩溃了,政府把人救回来,但那位抱着一些残损铁片死不肯松手的人坦言她已经无法再尽审神者的职责,因为她再也握不住任何一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 主将在工作之余,蹲在茶水间听完这个八卦,当时就不对了。没敢跟谁说,方才做了噩梦,梦见她的刀也给碎了,虽然不记得是碎了什么但都是她的刀,醒来她就难过得无以复加,才有了这副模样。 “其实,对刀剑寄寓了太多情感才会是异类吧,”鹤丸很冷静,“您没必要太伤心,既然身为砍碎过无数同类的凶器,便总有为同类砍碎的觉悟。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也一定是尽了身为杀敌致胜的利器的最大本分……如果您能为我们微笑作别,那就太好了。” “胡说!”主将一下子激动起来,身体倾侧,怀中酒坛的清酿都溅出来,“才不是这样!明明是相互扶持的伙伴!亲眼见着伙伴死亡,还要微笑的话,那才是是最残酷的事啊!” 鹤丸笑了笑:“可刀,不就是这么一回事。” 主将坐在那里,眼神迷茫,表情惘然,似乎很努力很努力地在思考着他说的话,不知道想明白了什么,毫无预料地又哭了出来。 碎刀之后,审神者完全可以拿另一柄刀来召唤新的付丧神。可再度召唤的付丧神也不是原先的那一位了,没有原先的记忆,没有原先的情感。所以碎刀就是死亡,没有任何余地。 历史修正主义者的动作越来越大,出阵遇到的敌情越来越复杂,审神者疲于奔命,政府观测各个时空点的动态,想定位历史修正组织的坐标一举摧毁大本营,可这有多难。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还会有终止的时候吗? 主将哭得太狠,意识反倒清晰了些:“所以,不要碎就好了……一定要很努力,很努力地……活下去啊……” 清冽的酒香弥漫在此间,熏得人醉意上涌,主将呆呆望着那轮月,哭着哭着又笑了:“鹤丸啊,你都不知道,遇见你们,是件多么幸运的事啊……” 您也不知道,遇到您,对于我们来说,是件何等幸运的事。 “想与你们一直一直在一起……又想要这场战争结束,让你们都可以自由……” 主将抹一把眼泪,笑得比哭得还难看:“如果大家都能好好的……那就算是离别……的时候,也会开心的笑出来吧……” 鹤丸怔在那里,离别……如果最后的最后,要会与江雪分开的话,大概……是会疯掉的吧。因缘际会得以相聚在同一个本丸,可若是回到现世,也有可能是在不同的时空与位面了……这么一想心就大恸,但面上依然维持着不置可否的笑意:“那是很遥远的事了。” 主将摇着头却也没再说话,垂眼继续舀酒喝,喝着喝着又抬头:“听说,能长久留存在世间的付丧神……都是因为有执念……鹤丸,也有执念的东西吗?” 鎏金蕴彻的眼瞳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神色,鹤丸笑道:“对于现世来说,我们……也是古物了啊,有哪些走过过去时代的刀剑愿意面对已无刀剑用武之地的现世呢……在被召唤之前,我可是沉睡已久呢。” 主将呆了呆,大脑有些转不过弯来:“那要……睡多久呢……” “大概,要睡到天荒地老,”鹤丸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暖意,“直到本体化为尘土,然后随本体烟消云散罢,对于刀剑来说,这就是永恒啊。” 如果能够与江雪一同相守到彼时,那才是世间最幸福的事了啊。 鹤丸怔忪了一会儿,自己就笑了出来。然后回过头,不知道怎的主将又稀里哗啦哭成团。 只好又安慰她。 永恒是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对于沾血的凶器来说,宿命就根本不想寄予眷顾吧。漂泊不定的一生,辗转在各式人之手,漫长的旅途中当然也有过开心的时候,但比起被迫流离的宿命,所有的快乐都只是一束转瞬即逝的焰火。再华丽的外表,都无法掩饰背后的虚幻与血腥,都不知道因何而笑,因何开怀。 可这样的他,也有了倾心爱恋想要永远守护的人啊。 * 第二日早上主将被怎么从床上拖起来怎么扯去时空政府签到的惨烈场面暂且不说。 江雪苦恼不知道怎么跟小夜解释脖子上的红痕……小夜老觉得是自己睡兄长怀里硌着兄长了,可内疚。江雪又没法解释什么,看小夜抱着枕头啪嗒啪嗒跑回短刀屋,脸上的红晕才慢慢褪下去,心里再恼也只能认下,连忙穿戴整齐,鬓角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淡淡的痕迹。 今天的日程,演练照旧,然后就是休息……鉴于昨天出阵的状况,再练短胁大概要缓上几天,而且出了新刀……听说昨日虎彻家两位吵了一整晚,蜂须贺的单方面的然后大清早达成了共识,无论如何先把小弟寻回来再说。本丸原本就有练新刀的传统,正好决定了短胁练级先放一边,长谷部毫不犹豫结了一队刀打算先带虎彻家大哥出阵,蜂须贺一看自己名字挂在队长位置上,满脸卧槽。 演练遇到的是和泉守与次郎。轻松得胜。江雪回到本丸的时候还很早,厨房一众短刀在闹腾,歌仙笑眯眯捏饭团给短刀们做示范。 他站在门口望了会,眼神中也泛起柔软的暖意。小夜看到他,趿拉着木屐啪嗒啪嗒跑过来,仰头看着他眼神亮晶晶的,他就伸手揉揉幼弟的头,给他擦掉沾到脸上的饭粒。 走回自己的住处,满院落的樱花绽得正盛时,迷蒙的粉雾充溢着浓浓的生机,江雪煮了茶,坐在廊下看花,看着看着,脑袋中就全是另一个身影。 说不出,到底是因为什么,大概不知不觉,就再也没法忘怀了吧。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能窥破他心境中潜藏的所有思绪,能看透他表情下那些害怕与惶恐着的一切,这不是一种威胁感,而是被包容被宽慰的温暖。就算,有的时候……可还是很喜欢,他说不出口,可真的是很喜欢,正是能清晰感觉到对方投注在自己身上毫无保留的倾心热恋,才…… 江雪看着自己的手,慢慢十指jiāo叉,就这么又羞恼又无奈地露出一个笑来。 天黑之前去了趟手入室。 鹤丸回来的时候仍旧很迟,跟一期一振作完近侍的jiāo接就往江雪院子里跑。 碍于有这么个喜欢半夜扒门爬窗的人,江雪近来睡得越来越迟。正在看一本书,门忽地打开,卷着身冷风的人跑进屋里一把将他抱住。然后眼睁睁看着对方一个强吻过后,松手,趴在床铺上倒头就睡。 江雪呆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过去。白衣的太刀累得连洗漱都不想,沾枕头就睡了过去,脸色有些发白,眉眼间还笼罩着浓浓的疲倦之色,想来真是累极了。 江雪立在那,想伸手去触摸他的脸,把凌乱的发丝从脸颊上拿开,手指紧握成拳,到底还是伸不出手。只弯腰小心翼翼取下他身上的太刀。 yào研给了他一些保养的资源。江雪把太刀放置在刀架上,调配好资材,然后戴上手套,很小心地褪去刀的外装,刀刃朝上左手握鞘右握刀柄,先稍稍用力露出刀,然后一口气将刀身完全抽离刀鞘。 全神贯注都在拔除目钉褪下刀柄,所以腰间忽然环过两只手臂的时候,真的是吃了一惊。 熟悉的气味环绕在周身,江雪有些迟疑:“你……醒了……” 鹤丸整个人都贴在他背后,状似无力地把脑袋搁到他肩上,懒洋洋笑:“你脱我衣服我怎么会感觉不到。” 手一颤差点把刀刃给摔了,江雪偏开头,脸上全是红晕:“我……” “嗯我知道,”鹤丸笑眯眯往他耳背上吹了口气,“你心疼我。” 说不出话来。但红晕一直覆到耳垂。 鹤丸看得实在心痒,靠过去轻轻舔了舔他的耳垂,低笑道:“乖,把手套摘掉。” 江雪还愣了愣,然后彻底恼了,一手捏着刀身,一手就要去扯他的手。鹤丸连忙讨饶:“好嘛,”蹭蹭他的肩窝,“你继续,我不说话。”心上人脸皮薄又固执,容易害羞,偏偏武力值还高,真是没办法。 鹤丸温柔地看着他给太刀打粉、抹除,困得想闭眼,可灵魂最深处传出的暖意叫他整个人都像浸没在一涵温水中一般,暖得骨头都酥软了。 作者有话要说:  9.15 啊啊啊不要脸得越来越崇拜自己了!总觉得越写越美!!反正再不要脸都比不过鹤爷!! 感谢冰馨亲的一手榴弹俩地雷!感谢镜司亲跟明二亲的地雷!感谢之前所有丢雷的亲!! ☆、叁伍 鹤丸死皮赖脸缠着江雪,硬是抱他睡了整晚。 清早的晨光透过拉窗将寝屋迷蒙得分外静美,鹤丸睁眼时还觉得眼皮有些昏沉,这几日来奔波劳累帮着蠢萌主将勾心斗角积压的疲惫,一口气释放出来可算是要命,转眼想再闭眼但是感觉到怀中躯体的瞬间神思一凌,一下子清醒过来。 江雪侧躺在他身上,还睡着,柔软微凉的长发如流水一样铺在他的胸膛与手臂上,温热的呼吸轻柔又缓慢地打在他锁骨上,整个世界似乎都萦绕着这股温雪般清新细腻的味道。 紧搂着人家细腰的手臂不敢动,好半天才伸出另一只手,小心撩开他的鬓发,微乱的发丝顺着指尖的弧度自然流散开去,指腹在他白皙光润的脸上小心一触,为那细嫩的触感带出几分愉悦,沿着脸颊的轮廓慢慢滑到浅淡的唇色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眨眨眼满心蠢蠢yù动。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左文字家俩弟弟全是十足的兄控,一天没看到兄长就浑身不舒服,有时候早晚报到都属正常。如果他不走,大早上的正巧撞上,江雪非恼死他。这点上江雪是一分都不肯让步的,所以昨晚软磨硬泡半天,还是仗着不要脸跟强烈保证求到一席之地。 想着想着就笑起来。本以为就算疲倦,一觉睡下该是很难早起,谁料习惯影响巨大,早起成了身体的本能,这会儿神清气爽,回想起来才知道自己竟是睡了何等香甜的一觉。 所有纷扰的思绪都一清而空,胸膛被幸福与满足塞得严严实实,浑身上下懒散得都提不起力气,直到在那醉人的温暖中滚过一遭,全世界都开满了馥郁的花卉。 鹤丸笑着,勾指头去缠那柔滑的发丝,柔光中那种蓝淡得近乎无色,反倒呈现出全然的银。缠了一会儿又去捉他的手,一根一根把玩过柔软纤长的手指,越看越欢喜,索xìng十指jiāo叉捉到唇边烙下一个吻,然后微微侧身把人抱得更紧,停不下来的手沿着脊背慢慢往下探。 这种自己没法睡也不想叫人睡得太平的任xìng到底是把对方闹醒了。 江雪醒转,眼底还是茫然的,冰蓝色的眼瞳无辜至极,缭绕着淡淡的雾气凝聚成的细流,似乎是费解自己的处境,直到看到鹤丸笑眯眯的脸才慢慢回过神来。 “鹤丸……” “早。”这个人低低说道,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轻柔的一个吻落在眉心,鹤丸又退开去一点看了看他的表情,然后吻了吻他的鼻尖,仿佛蝶吻般细细小小的触感,江雪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在第三个吻落在唇上时顺从地闭上了眼。 呼吸jiāo融,缠绵悱恻。江雪红着脸由着那根柔软的舌头在自己口中舔了个遍,大概气氛实在太好,鹤丸心中竟没有任何得寸进尺的念头,只是在江雪呼吸不过来的时候,松了松,亲亲他的眼睛,然后低下头又吻住他。 “今天我休息,”许久之后鹤丸摸着他的后颈温柔笑道,“演练完来寻我好不好?” 江雪睁开眼,抬起头望着他,眼睛清澈得没有情绪波动,竟叫人觉得有些纯真。 “哎呀,一起出去转转,难得有空闲,”鹤丸笑眯眯,“累了那么久,我也想放松下嘛……陪我,好不好?” 最后的字眼是贴着耳朵讲出来的,温热的呼吸打在耳窝里,带着淡淡的祈求,暧昧得叫人的心都要颤抖起来。江雪拒绝的话说不出来,鹤丸又磨了几句,他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鹤丸心情大好,用力地亲亲怀里之人的额,终于打算松开手起身了。 扒拉下衣架上的和服跟羽织,手套与衣饰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矮几上。快速穿戴好,捞起放在刀架上的太刀,回身,江雪坐在那里,银蓝长发披了一身,仰着头静静看着他,眼神是素来的沉默冷淡,但是鹤丸却生生看出了几分温柔。 “我走了!”鹤丸摆手。 “嗯。”江雪轻轻应了声。 白衣的太刀转身往外间走,没几步又回转过来拉开门跑进寝屋里侧的静室,然后跳后窗走人。 江雪有些奇怪地偏过头,随即听到外面宗三的叫门声:“兄长?” “……” * 宗三今天要出阵,小夜天没亮就扒到人家床边缠着他到厨房。 短刀们的上手能力总有点弱,昨日歌仙教了半天握饭团跟寿司,小夜做出来还是零零散散不成形,要宗三小心修饰过后,看着才有几分样子。 江雪品尝完小夜的心意,跟宗三道别。小夜今日继续跟着短刀们一起活动,江雪穿戴整齐,送幼弟回去,然后去传送阵报到。长谷部仍旧伴着张脸,一手写字板一手笔站在一边。 江雪这才得知今天演练后还排了个当番,想想天气好确实是种植作物的好时间……忽然想起什么,思绪都错漏一拍,停顿了下,还是先放在一边,抬步走进了传送阵。 今日的演练对手是石切丸与鸣狐……前者稍微花了点时间,因为中途聊了一会儿,大概,哪里的石切丸都是这么温柔随和。 回本丸,到自己院子里换下正装,穿上作业服就着水照了个遍,确认自己身上外露的肌肤没有任何痕迹,才敢出门。 刚过午时,时间还早,想着今日的工作,结束的也该早,于是径直往本丸南侧的田地走去。 出乎意料,在田边的农舍里竟然没见到要播种的花生种子,想着不至于啊,长谷部素来一丝不苟应该不会忘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检查,走出门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四周,结果抬头就看到田垄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笑眯眯冲他招手。 鹤丸鲜少轮值内番。主将盼着他不惹事就谢天谢地,哪里会指望他去照顾马儿种植作物,这会儿一手扒装种子的口袋一手小铲子,穿的竟还是再贵雅不过的白色和服。 江雪无声叹了口气,回去农舍找了件灰色的薄罩衣。 “哎呀。”看到罩衣,鹤丸后知后觉身上沾了不少泥,但面上仍是笑。放下工具,手上脏着不好抱对方,只好目光灼灼抬起手臂由着他帮自己穿好。 江雪看了眼他几乎要下垂到地上的衣摆,脸上没有表情,但停顿的架势已经足够无奈。 “没事,回头换一身。”鹤丸满不在乎挥手,左看看右看看,到底是不管手上沾的泥,一把牵住江雪的手,拉他过去看自己播种过的地,“种子浸过水,长谷部说挖这么深的坑,还得把土压实,”他伸出手,张开拇指与食指比了个长度,笑眯眯邀功,“我已经种了一半了!” 想起那个严肃的主命听闻他要去干什么之后惊悚的表情,他就想笑。 ……怪不得衣摆脏成这样子。江雪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轻轻扯了扯对方的手:“累。”他抿了抿唇,“不……休息?” “补了一上午的眠,骨头都软了,”鹤丸摇头道,“而且我啊,也想看看,你喜欢做的事是怎样的。” 江雪望着他不说话。 “想谢我?”唇角勾起个浅浅的弧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瞧着是无辜极了,“那你亲亲我。” 真是!江雪有些恼,但是又没办法,被这样的眼神盯着连衣服都能烧起来……犹豫了好一会儿,微微抬头,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鹤丸注视着他,金色的眼瞳温柔得似乎要化开,爱是这样奇妙的东西啊,只是这样轻柔的微小的触碰,他满心满眼就像是落入了最甜蜜的糖罐,怕就是天地间最繁华的盛景都抵不过这一刻在心上绽放的花吧。 他也凑过去,轻轻吻了吻江雪的脸,笑得仿佛得到了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两个人播种,结果种完所有的花生种子时比预计时还要找得多。太阳当头,纵然是早春的光线还是有些焦灼,回农舍把工具放好,江雪带着鹤丸走到农田尽头,水稻之前已经播好种,大片大片的水田被风拂过,波光粼粼,溪流田垄的最后,离山脚不远的地方,有条小河环着林子潺潺流动。 “洗一洗。”江雪道。 结果洗了脸洗了手还没够,江雪就一个晃神的功夫,那位把外面那层沾泥多的衣服扯下来铺到地上,甚至顺手扯下足袋,把脚也给探进了水中,坐在河边悠闲地环顾四周。 注意到江雪的眼神,笑眯眯转过头,冲他招了招手。 江雪走过去,鹤丸伸手,他停顿了一下,牵住,然后被一把扯进他怀里,身体失衡叫他慌张了下,被稳稳抱住才松了口气。 “你经常来这里?”鹤丸亲了亲他的头。 江雪犹豫地点了点头:“……以前。”他伸手指了指河对岸,“那里有片林子,长了……很多花树。” 这个以前指的是鹤丸还没敢这么明目张胆盯人之前。那时的江雪冷漠静寂得过分,整日里僻居一隅,连弟弟都拿他没办法……现在他全部空余的时间就都是鹤丸。 鹤丸手蠢蠢yù动,在这方面自制力偏偏又弱得可以,毫不犹豫伸出手指捏住了江雪精致的耳垂,顶着那略带控诉的眼神笑出来:“现在……会开着什么花?” “桃……花?”江雪也不确定。 “去看看?”鹤丸提议。 江雪眨了眨眼。鹤丸笑:“只要跟你在一起,哪里都好啊。” 他低低地应了声。 “直接穿过去,还是绕过去?” 江雪指了指右侧:“有木板桥。” 他想起身,刚用了点力又被拉了回去,回过头看见鹤丸冲着他笑,有些困惑,然后就被亲了亲鼻尖。 鹤丸伸出两只手,拢起他的头发,以指作梳把头发梳理整齐,然后从怀里扒拉出一条深蓝色的发带,给他绑好。 颈后的发被汗打湿,有些湿润,被风吹过的时候带出细微的凉意,江雪垂眼看着他,随即眼睛上就被轻轻一吻。 “跟主将去万屋顺手买的……一直忘了给你啊。”鹤丸笑眯眯道。 江雪偏过头,轻轻说了声谢谢。鹤丸满心欢喜得又用手捏了捏他发红的耳垂。 * 演练大约又持续了大半个月,主将在政府那里的工作也清闲下来,最后一天的近侍是江雪。 “真是可够偏心啊,”鹤丸说的是这段时间内所有近侍过的刀的心声,“忙的时候心疼你不让你跟,不用忙了就想到带你去看看时空政府的风景。” 看到江雪面上些微的局促,鹤丸笑起来:“开玩笑的。” 对上这个人要是他他也会偏心,而且偏心得更过。 主将的工作jiāo接完,拿回厚山的任务卷轴后,本丸的工作又开始回复最初的样子。 “厚山现在还悬着,反正迟早要去捞爷爷的不急!现在资源非常充沛远征就可以先放放,重点就是墨俣练图加捞园长了吧今剑小天使别急婶婶我是一定会给你捞到他的哎呦,虎彻大哥你继续练着,要是能顺手把弟弟捞回来就更好了……蜂须贺你别气!你是队长脸要看你的!”主将精气神满满,“短胁虽然不急,但该练还是要练,到时候打太轮流,看出战表排出来再说!现在四花跟大太们留一下!” 所以岩融是当务之急…… 生活又回到之前的规律。 主力队也是轮流,四把黑花太刀随机组合,每次出阵都是两把。战事中碰到的情况不多,入夜后倒是来得勤快。江雪恼过,不管用,照例是早上越留越迟,在他屋里落的东西越来越多,江雪担虑着两个弟弟,鹤丸可不担忧,但他顾忌江雪的态度。 所以在江雪终于忍无可忍之时,他果断妥协:“好吧,我少……来一点。” 明明心意互证该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恋人这么冷淡,他该说什么好! 结果到五月的时候,除了城管掉来只厚,园长仍旧没影。厚山的开荒都快差不多了,可是早该来的还是不肯来,主将哭都哭死了好么,倒是今剑反过来安慰她。 这几日主将都被迫拖着江雪做队长,然后园长还是没来,主将屁颠屁颠捡回把虎彻小弟。这下刀账就只差了岩融明石三日月。偏偏都很要命。 中庭新开的郁李可美,鹤丸瞧着月色好,摘了几支郁李去寻人。这几日江雪被主将拽救命稻草似的出阵,够累,他也就没去闹他,出了浦岛之后,主将到底缓了缓,给一队放了两天假。 屋里静悄悄的,鹤丸循着水声走到里间,拨开木珠帘探头看了眼,眼睛陡然就亮了起来。 江雪听到珠子撞击的声音,回过头,一眼就望见靠在门框上笑眯眯看着自己的白色太刀,身体陡然绷紧。 “我来得可巧?”鹤丸说话的尾音都在上翘,可见愉悦。 江雪僵硬地坐在浴桶里,下意识又梳了下头发,不但没有缓解压力,反倒更加紧张。 浴室的光线有些暗,但是暗光下的美人才更觉秀色可餐。水漫过胸,这个角度看过去水像是墨色的一般,更衬得luǒ-露在外的肩与脖颈洁白如雪,长长的发浸满水,被尽数拢在左边,这会儿睫毛带颤的羞恼反倒褪去几分清冷之意,只觉得美得叫人说不出话来。 鹤丸走得越近,江雪把头发攒得越紧:“你先……出去……” “不。”鹤丸毫不犹豫拒绝,手搭在桶边,叹口气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满面都是兴致哪还愿意放弃这么好的眼福,但是瞧见江雪这么紧张的样子,也不好做什么,伸手捉住他的手,把手指掰开取出梳子,拢了他头发帮他继续梳。 “都看了那么多次了还害羞……这样不行啊。” 江雪偏过头瞪了他一眼,冷淡得没有一点情绪波动,可是鹤丸满脑子旖旎只觉得连冷眼都带着绮色,低低笑出来。 头发被慢条斯理梳理干净,江雪才刚放松了些,炽热的唇已经烙在他的颈侧。 唇沿着脖颈的弧度游离到锁骨,轻柔的吮吸带起的酥麻叫他的身体紧绷,但是肩膀被一双手臂环住,伸出水面想要推拒的手被毫不犹豫捉到一边。 “鹤丸。”江雪的声音有些发颤。 白衣的太刀抬起头,吻了吻他的唇角,面上仍然带笑,可近距离看到他的眼睛,背着光的金色瞳仁沉暗得像是深渊一样,非常危险,声音却是轻飘飘的:“这么晚……宗三他们……应该不会过来了吧。” 江雪的心也颤了颤,话中的未尽之意叫他脸烫起来,除了紧紧抓住他的手之外什么动作都不敢有。鹤丸啄了啄他湿漉漉的手指,把自己的手抽出去,扯过一侧的浴巾,然后探手进水中一把捞起他的腰,抱出水面的时候已经给人裹好布巾。 头发湿着,水珠从浴室一路迤逦而出,鹤丸坐下来,把人抱到自己身上,抽出毛巾给他擦头发。江雪小心地扯着布巾一角,一动不敢动。 “好了吧。”鹤丸轻笑道。 江雪抬起头,还没看清他的脸,就被按倒在席子上,长发在身后蜿蜒开,没有遮蔽地碰触到还泛着湿气的头发,凉得颤抖了下。鹤丸的脸近对着他,似乎是微微皱了皱眉,搂着他的腰又把他往上捞了捞,然后撩开头发拢到一边。 低头就着这样的姿势吻下去,上来就是凶狠的掠夺。 江雪顺从地张开嘴,手放在他背上,开始还是虚搭着,吻的太深,腰后的手紧紧按着他把他禁锢在胸前,他透不过气来,不知不觉也收紧了手臂。 然后就这么死死抱着鹤丸的肩,不肯让他往下。 鹤丸看着昏暗的灯下恋人苍白温凉的脸,偏着头,睫毛颤得厉害,他眨了眨眼睛,忽然笑起来,凑到人耳边低低道:“我把灯熄了?” 许久之后,江雪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那你先松开我。” 江雪缓缓松开手臂,睁开眼,有那么一瞬间,屋子里是全然的漆黑。然后慢慢的,可以就着微光看清楚屋内摆设的轮廓。 鹤丸解开衣服,坐回原地伸手挽住江雪的腰,肌肤毫无阻隔相触的感觉叫他弯了眉眼,他低下头,准确无误地吻上江雪的锁骨。 大概他永远都不用妄想有这个人敞开了接受他的时候,但黑暗里好歹是抗拒得不太明显些。 郁李清淡的花香混着檀木的味道充盈在身侧,这个时节,樱花已经走过最繁盛的花期,走向衰败之季,满地的落英洋洋洒洒,可是新的花期里,仍有数不尽的繁花绽放。 “所以……现在你知道了,”许久之后,鹤丸揽臂将仍旧不住战栗的身体捞到怀里,一边叹息一边温柔地亲吻他的脸,“……我一直没做到最后。” 江雪满脸都是泪,把头深深埋进他的肩窝,不想理他。 作者有话要说:  9.16 得手了得手了得手了重要的事要说三遍!LOFTER,不用谢!(//////) ☆、叁陆 后半夜鹤丸什么都干不了,光顾着哄人了。 江雪的双臂死死环着他的腰不松手,脸埋在他的肩窝里,但是怎样都不肯说话,不肯抬头。 鹤丸开始还觉着满足,可谁叫他揣度江雪的情绪已成了习惯,还没在飘然中沉浸多久,便又难过起来。这种难过是带着沉郁的,像是风雨yù来前漫布穹宇的厚厚云层,遮天蔽日透不出丝毫亮光的窒息感。他抱着这个人,满心满眼都是怜惜,却又在这样的心塞中慢慢地笑起来。 “江雪,”他低低地唤,“你看看我,”那么温柔而轻缓的声音,“你看着我。” 不肯看。一动不动。固执起来简直要命。 鹤丸就侧过身去,也不去逼他,只是顺势低头亲他的脖颈,亲一下,再亲一下,没有任何暧昧的意味,只像是得到什么玩具似的,低笑着亲吻他。江雪缩起脖子,他就拨开那长长的流水一样的发丝,亲他的耳根与下巴。 江雪恼起来,抬头瞪他,眼圈还是红红的,眼神与表情却极淡,像是冬日落在草叶上的一片浅薄的雪花,只是一个倏忽就能沾染各种颜色,偏偏雪凝成了冰,一切的色彩在冰上打了个转,又滑落下去,浸淬不到其间一分。 鹤丸的手掌捧着他的脸,拇指轻移擦去他脸上未干的泪痕,一边笑着擦一边又控制不住地去亲他的眼睛,眼神懒散却又柔软至极。 “你知道吗,我有多喜欢你的眼睛,江雪,”他说,嘴唇长久地贴在眼角不愿移开,“我能在你眼里看到你的整个世界……”他又笑了笑,“所以,当你注视着我的时候,会叫我有一种错觉……我就在你的世界里。” 最初的那场相遇里,当我绝望地发现你的眼中空无一物时,痛得就像是被扼住心脏就要死去一般,可后来叫我知道,原来那里面不是虚无的,而是不能为人所知的一切,当你温柔地注视着那些花儿的时候,它们才那样清晰地显现出来,叫人看一眼,就会贪婪地妄图据为己有。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可是江雪啊,感情并不是你所以为的,那么纯粹的,干净的。” 修长的手指从长发中穿过,柔软微凉的发丝缠绕在指间,夜色中也像是萦绕着萤火一般美丽。这个人是何等单纯啊,深恶着战争却偏偏只有对待战斗是娴熟自然的,大多数时候只要牵扯到需要与人jiāo流的一切都会笨拙得叫人无奈,单纯又容易满足,孤僻却又安于寂寞,别人予以的一点善意他要回报十倍,别人投注的厌恶他只会退后避让消失无踪,对于他来说,怕就以为简单的牵牵手简单的一个拥抱便就是感情的所有。 想到最先开始,连亲吻都会害怕得想要避闪的江雪,也会忍不住笑起来的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爱情是这么贪婪的东西,纵然你注视着我,拥抱着我,仍旧不会满足,”鹤丸含着笑,轻轻地在他耳边说,很小很小的声音,像是风掠过枝梢的细微颤动,“我渴求你,江雪。” “越是冷淡越是想叫你沾上温度,越是单纯越是想叫你沾染上颜色……”骨子里的恶劣与放纵从未曾掩饰过啊,只是因为想予你更好的爱恋而勉强压制,“我一天比一天喜欢你,然后在还未得以向你诉说之时,心情已经变作了深恋……看到你就会开心得心里好像绽开朵花,想要拥抱你,想要亲吻你,这才是正常的吧,”鹤丸侧头吻了吻他的脸颊,金色的眼瞳在发光,“可是你不知道,我越看到你就越想把你揉碎了融进身体里。” 就像面对超越想象的美好事物时,克制不住的占有yù与破坏yù望,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影子,得不到回应会难受,得到回应会嫌不够,贪婪就像嗜人的野兽,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 江雪在夜色中静静凝视着他,漆黑的屋子没有灯火,只有银月的微光透过拉窗与隔扇充盈在周身。那光色落在他脸上,苍白安谧的颜容却皎洁更胜过月华,纵然身上落满他亲吻的痕迹,绮丽到旖旎,依然从那最深的地方比灵魂还要深的所在透出一股清澈至极的圣洁。 那些沉重的东西压在他的心上,他的心灵却始终干净如镜,能够从别人感觉到一切情绪,却从来不懂得如何表达,就像一个懵懂无措的孩子,让自己不受伤害的方式就是远离任何自己不懂的东西。那么长的时间里,他孤零零待在所有人都无法靠近的囚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身上的枷锁实在太重,便淹没了其余能感知的所有,就维持着如此心境渡过了漫长的岁月,这样的人,会恐惧着yù念也是情有可原的罢。 甚至,连鹤丸自己,曾经都没想到过,有一日,他真的能把冷眼旁观的佛陀拉下凡尘。 “鹤丸。”江雪低低地、近乎呢喃般唤了声他的的名字。 鹤丸应了声,慢慢把唇压到他的唇上:“会有快乐吗?我那样对待你的时候?” 江雪不回答。 “会觉得轻松吗?”他轻笑着问,“也不全是痛苦吧。” 还是没做声。 “我不会道歉的……就算你会讨厌我也不道歉。”带着孩子气的话语却是以一种极为温柔的腔调说出来,声音里潜藏的爱意都慢得要溢出来,“习惯它吧,就像你习惯我的一切……因为我根本不想阻止这样渴求的心。” 江雪垂下眼睑,将脑袋又靠回鹤丸肩上,避开了这样的注视。说不出话来,心脏中一时涌起的情绪斑驳莫名,可他也不想辨别清楚,只是张开嘴,狠狠咬在对方脖颈上。 “我知道。”脖颈上的痛楚不值一提,鹤丸一边笑一边抚摩他的头发,为这样诚实的反应与别扭的态度所愉悦,笑了很久以后,温柔地低语,“我爱你。” “我爱你,江雪。” 这夜太过于短暂了一些。一个恍惚时间已经消失不见。 鹤丸内心一片沉静,只是后来抱着怀里的人都没法入眠。那安静任他拥抱的身体,那缓缓打在他颈间的呼吸,那熟悉又柔和到极致的温度,叫他都差点克制不住要流下泪去。 有多幸福呢,就算以后要用生命才能换得这一刻的欢欣,他都毫不犹豫。 天刚亮的时候听到外面屋檐下有清脆而婉转的鸟叫。他眨了眨眼睛,眼神中的焦距才慢慢收回来,笑着偏头吻了吻恋人的额,觉得整个世界盛放的花卉更加鲜满亮丽无法言喻。 直到这一刻,才有活在这世界上的真实而热烈的感觉。 想来,也是有犹豫和不安的吧。他所恋慕的人是这样一个矛盾的存在,他每窥探到这个灵魂一分,都会疼惜到手足无措。小心翼翼地,温柔以对的,就跟温水煮青蛙一样,一点一点把自己填充进他的生命,把持着最中间的度,每往前一步都要胆战心惊。 可是忍不了的啊,这样一个安静美丽的人,越是靠近,越是叫他想要将他扯碎了一口一口吞进肚里,那样冷淡到一成不变的样子,会叫人恐慌一切都像是幻觉,哪一日恍眼梦就碎了,非得要扒开他的胸膛,把自己完完全全挤进他的心脏,才能低低地松上一口气。 宗三今天在出阵名单中,顾忌着前几日兄长的忙碌,难得有假期大早上也不会前来打扰。鹤丸就心满意足地抱着江雪直到日上三竿,然后……偷偷摸摸走人。 江雪估计会有好几天不想理他,他得低调。 * 宗三下午回来,转悠了一圈,小夜出门还没人影,短刀现在可比打刀忙多了。 于是跑了趟厨房,然后去看兄长。 江雪在檐下扫花瓣。 满院子的樱花正处在该凋谢的时间里。 花开到最盛时那个点,把树枝都压得沉甸甸承受不住,看一眼都被满视野淡粉的云蒸雾蔼所充盈,现在由盛转败,却是到了最美的时光,樱花凋谢的美是难以想象的胜景,那样放肆到极致之后bào裂开的华美在很多人眼中,并非花事已了的悲哀,而是回归本真的释放。 江雪喜欢花草植物,大概很大意义上,这些生灵身上孕育的佛xìng叫他欢喜。 现在的院落已经铺满了落花,枝上是层层叠叠的,树下也是层层叠叠的,最初时谢落的只是花瓣,小小的娇软的,还没那么快腐败,就那么洋洋洒洒铺了一地,后来连花瓣带着花序一起落了,花离开枝头时还很鲜嫩,于是满地花萼完好的雏菊樱看上去景象更美。 江雪是不会在意落花铺满檐下的,偶尔樱花落在身上他都不会伸手拂去,但是上回小夜跑得急了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他就不得不清理下走廊了。 宗三看到江雪,稍微停顿了一下,就算是凭他对兄长的熟悉,都有些讶异。 江雪这样的模样,真的很难见到……冷淡疏离是惯来的模样,静寂到觉察不出有情绪的波动,可是眉眼间印着些许懒散,那样淡淡的自然的散漫,和着午后缱绻的阳光,不但没有违和感,反而更映衬出他颜容的绮丽。 江雪一直以来就如同一座亘古不化的冰原般坚硬冷漠,颜容再美也叫人觉着寒冷,可当他收敛起气势时,却竟叫人能用绮丽来形容他……果然还是真累了吧?或者……兄长心情不错? 宗三连忙上前,把手里的篮子放进屋里,然后接过兄长手里的扫帚。 他扫完走廊跟台阶上的落花,开始清理院落的石子道路说是清理,也只是把厚厚的花瓣往外扫。 江雪站在廊下静静看着他,眼睛没有焦距,显然是走神了。 作者有话要说:  9.18 于是全垒之后,大家的关注点就是什么时候被弟弟们揭破……都喜欢看鹤爷倒霉啊尼萌…… ☆、叁柒 作者有话要说:  9.23 哎呀哎呀,真的没有短小君。这章直接进LOFTER看!因为前面一半都给窝删了。 江雪最羞恼的时候是鹤丸当着他的面给他念和歌。 他自己写的。原本就内蕴丰富,还用那么婉转暧昧的腔调念出来,简直是……还不准不听。真要恼,又会在他轻笑的话语中散了所有火气。 “啊呀,我怎么一天比一天还要爱恋你呢。” ……是啊,为什么呢。 有时候在半夜忽然醒转,发现身侧并没有人,都会被内心深处啃噬到痛的寂寞烦扰得再难入眠。他这样甘于僻世的存在,竟然有一天会感受到寂寞……经受过那么漫长的自囚与孤独,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束照进地狱的阳光,满心满眼都会被这样的温暖萦回充实,只要想到回转那样的囚牢里都会感到害怕起来。 没有谁会比他更懂自己吧。那些自己都习之为常的疼痛,他会为自己再痛一遍,所有人都小心翼翼退避不愿去触及的地方,只有他会叫自己努力学会去面对,这个人深深地嵌进了胸膛,与心脏中最柔软的角落抵死纠缠在一起,戳进去,痛,取出来,更痛,渐渐地就习惯了这样的重量,甚至觉得这样才是最正常的。 偶尔鹤丸会靠在他肩上孩子一样赌气:“还要一直偷偷摸摸的啊……江雪还是那么残酷呢。” 江雪当没听见。 只有这点没法妥协。他……是欢喜的。心中早已赞同彼此是恋人的说法,喜欢他……一天比一天还要喜欢。可就是怎么都没法……面对弟弟们。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始终觉得把这种关系藏着是件好事。 就是有这么一个说不明道不清的愧疚,有时候忍他越来越过分的行径时也不是太抗拒。 本丸的工作各有规划,要说忙也忙,要说不忙也不忙。 厚山在众位的努力下终于成功开荒,可是主将从终点捡回一把非太之后整个人就不对了,回到本丸默默钻进仓库数了遍资源,强忍住赌刀败家的yù-望,泪都快飚出来了好么。 “我有预感……这又是一钞其实我在你的本丸根本没有实装’的惨剧。” 主将仰天长叹。 目前的刀账还剩三位没有全。园长就不用说了,今剑等他等得已经从以泪洗面过度到漫不经心任他爱来不来的节奏了。爷爷……看主将的表情就知道了。至于懒癌明石,倒是可以稍微期待下,毕竟按着现在的进程,连6-1都还没通,没准到时候可以一发出呢……主将如是妄想。 主力队照旧轮流跑厚山,捞不捞得到三日月倒是其次了,重点是练刀。 主将拖了好几天才去时空政府把厚山的任务卷轴给jiāo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还耽搁了很长时间,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处在兴奋状态。 “嗷嗷远征远征,快点!明天除了第一部队,都先排远征啊!”主将精神相当亢奋,“婶婶我有小道消息,马上要出活动了!快有新刀了嗷嗷资源跟手札是最重要的事,长谷部跟我来先排个时间表!” 听说有新活而且时空政府要实装新刀,本丸温吞跟死水一样的气氛难得有了些活力。 “什么刀?” “哪来的小道消息?” “一个需要资源跟手札的活动?” 众刀剑纷纷摸下巴。先前演练事件中跟主将前往政府工作过的刀剑们,都知道主将现在于政府里的身份有些微妙,她有自己的渠道,虽说是小道消息,其实就是再真不过的。 然后主将才把地下城跟博多消息透露出来,粟田口家就不对了……一期一振整天里看她的眼神都是带光的。 鹤丸在跟石切丸喝茶。 大太刀温和地笑笑。若非又跟江雪错开,这人早跑去纠缠人家了,哪还有这个心安静喝杯茶。 “如愿以偿。”他笑道。明明是想反问却用再笃定不过的口吻道出来,能见着这两位平安喜乐,他也会觉得很开心。 “可还是会不知满足……”白衣的太刀低低叹了口气,面对着这位朋友时,眉眼间的愁意才会带出神色,谁能想到呢,从来笑眯眯随心所yù的鹤丸国永,也会有这样的表情,“本就是一场最意外的遇见,也会担忧着,这场美梦若真该到终结时……又要怎样面对。” 会死去的吧。会永远死去的吧。 战争得以停止的那一刻,也是他们作为审神者的刀剑完成使命的时刻,鹤丸永远说不出来让这样敌对一直继续下去的话,因为他再清楚不过和平是江雪奢盼了多少漫长时间的希冀。 可是那样一场永无所见的别离,能经受得住吗? 明知道那会很遥远,可是沉浸在生命里最慷慨最热烈的一场爱恋里,全部的灵魂都浸润满疼惜,任何一点失落都会痛苦的患得患失。他皱皱眉,整个心脏都像是会被深渊吞噬,他露出点笑意,整个世界的鲜花都盛放出花序,怎么能那么爱呢?有时候自己也会惊讶,怎么会那么爱呢。 石切丸无言。若非当事人本身,谁能体会得到这样的惶恐呢。对于鹤丸来说,或许是终于有了一个安心的可以停留的港口,才会欢喜得怎样都不肯松手吧。 而越是欢喜,才会越发痛苦。 “会好的。”石切丸最后这么说。 鹤丸挑眉斜了他一眼,金色眼瞳里的神色可是和惯来所见的温柔错觉没有一点相似。 “哈哈,平心静气,平心静气,总能如愿的,”大太刀宽和地笑起来,“就当做是我作为一把御神刀向上天祈得的一个预言吧。” ☆、叁捌 近来本丸有两件大事。 一是目前刀账中唯一的刀岩融终于来了赌到的。 那日主将早起闲着没事干翻长谷部记录的日志,不料瞥见短刀竟然够等级了,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好么,忙不迭从床上跳起出门改掉主力队原定跑厚山的日程,直接把主力队调到二队去远征,她带着新出炉一队短刀兴冲冲领队出阵京都市中玩儿沟沟乐了。估计踩点探敌情耗费的时间不会少,临行前就随口吩咐了无所事事的近侍御手杵帮她清个日常。 对于主将来说,练qiāng跟短刀是一样费脑筋的事,不是说qiāng也皮薄ròu脆,实在是步兵的刀装不太好出报废又快,常年短缺的玩意儿分配起来就稍嫌紧张,要忙六图短刀是必备,一定得练,所以本丸中心圈外的两把qiāng就常年游dàng在远征跟捞刀队之间,自从虎彻兄弟来齐之后,捞刀队解散,打刀出阵又不频繁,两把qiāng的工作就一般轮值在远征跟本丸。本来就是温和懒散的xìng子,对这样的待遇或许乐在其中也说不定,没事就在后院聚餐玩烧烤,可把众刀剑眼馋的。 御手杵接到任务,看了下,自己能帮忙的也就刀装跟赌刀。各三次,轻松又简单。谁知就在锻刀室梗了老久。他是随便选的公式丢的资源,赌完自己都忘丢了多少,刚准备走眼随便瞄了下,然后就傻眼,500……没看错?仔细询问了一下刀匠,确定是这个时间好悬才定下神。 接着怎么办?等啊!最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远征繁忙,刀剑轮流排相当密集,本丸大总管长谷部都身先士卒把自己给排进了远征表单,这会儿不在本丸,另一个有权动用手札跟资源的是yào研,今日跟主将出阵去了,御手杵经主将允许可以用资源但没被允许用加速手札啊,不能揭锅。 消息传出去,还留在本丸的众刀剑皆表示惊叹,纷纷跑来围观。在讨论了一通类似运气真好、绝对会出岩融、没听说500还会出爱骗的话题之后,一起翘首盼望长谷部回来。 幸好三队的远征时间不长,回来的时候正好到中午饭点。听说这个消息都来不及休整,齐齐跑过去围观。手札贴上去,新刀在刀匠手下成形果然是刀! 虽说主将不在没法召唤付丧神,但刀剑们的开心是掩饰不了的。好长时间了盼星星盼月亮想的不就是这位么,等今剑出阵回来,一定高兴坏了。 主将沟了一天,精疲力竭回到本丸,满腔热情已经被打击得只剩碎渣渣。 六图太残酷而且qiāng爹凶猛,简直不是人能肝的。短刀夜战能力强倒不易伤,但是被qiāng爹擦个一下血条就得下三分之一,顶着这么个残酷的事实过个点就得休整好久,也亏得队伍带了个yào研,否则就是分分钟被打回大本营的节奏。 正打算拾掇着把受伤的刀都送进手入室,乍一下听到园长的消息,整个人都傻了好么,然后在某个时刻猛然回神,掉头一看,尼玛今剑小天使人呢喂你还重伤着呢!! 一窝蜂赶过去瞻仰岩融。 好长好长一把刀……加上刀柄足足有个三米多!主将……抱不起来。 召唤!自刀中涌现的光是那种深紫,夹杂着净白的很沉重的紫,光芒还没完全褪去,就听到里面飘出相当豪放与魔xìng的笑声:“嘎哈哈哈哈哈哈哈……” 自刀中现身的身影单凭身高足以笑傲本丸所有刀剑,穿着平安时代和尚的装束,兜帽下显露出来的也是一张魔xìng的脸:“嘎哈哈我是岩融!与武藏坊弁庆一同狩猎999之刀的刀唷?!” 今剑扑上去了。 ……久别重逢,和乐欢喜。甚好,甚好。 另一件大事,新活地下城开起来了。 主将得到的消息早,资源跟手札都积攒了相当大的量,新实装的刀是藤四郎家的弟弟博多,主将准备拿他当本丸账房的早就摆出势在必得的架势,再说她不肝粟田口那一家子都不会放过她的啊可是真正面对这坑爹的地图时,还是被打碎了玻璃心。 整整一百层啊!这次活动得肝上一百层的地图啊!!五十层得博多,一百层通关,难度递增,这是已知的。但是后来才知道前五十难度不大,后五十难度突破天际……知道真相的时候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天真的主将泪水掉下来。 刚开始还算好。主将先摸了几层看看情况,觉得so easy,毫不犹豫拎着短刀进去练级了,别人都是园长带头扛一队,她的园长还新着就先搁一边。肝着倒简单,可是……TM好累啊!! 第一天斗志昂扬肝了二十层,收队回本丸睡觉。第二天精神恍惚肝了十五层,换下一半短刀用上打刀,继续当练级,打完收队回本丸睡觉。第三天精疲力竭肝了十层,另一半短刀换了太刀,主将脸上挂俩黑眼圈看着就憔悴地不行,打完收队回本丸睡觉。 第四天……醒来主将就是惊悚一脸。等等今天轮值近侍的不是莺丸么一期你想干什么!! 成,服你了……乖乖起床整队肝地下城。 想了下,这几日来的出阵,没有谁比她更能感觉到越往下地图难度越发增加的走势,离五十层也不远了还是别掉以轻心,争取一次过了吧,于是阵容还是用太刀,然后牵了只papa用作补刀,传送! 这破地图除了墙还是墙,氛围相当压抑。主将老觉得就是这种环境才叫她精神格外紧张。从五十层拎回博多之后主将就差瘫在地上了,开荒都没这么累啊!这个出阵强度实在是叫人受不住,腿都软了好么。 回本丸主将直奔手入室,部队解散。 江雪轮值完内番回来,看到蹲在檐下捏了只云雀正在逗弄的白色太刀。 阳光将那身白衣照得即为通透,白色的发丝在发着光,眼瞳中那样灿烂的光色掩映着金芒只觉得如同流动的黄金一般。手指上抓着云雀的半边翅膀,笑眯眯任它在手里扑腾着。本来就是宛若少年般秀丽至极的颜容,逗弄这只蠢乎乎的小鸟时,更有种小孩子一样的恶劣。 抬头看到江雪,眨了眨眼睛,才笑着松手,任惊慌的鸟儿张翅飞走。 鹤丸站起身,对着恋人张开手臂,江雪看都不看他一眼,走上台阶直接从侧边要走进去,然后被忽然探过来的手臂揽着腰抱过去。 “真是……太不给面子了啊,”鹤丸把脑袋靠他肩上,“一天一夜没见着我,就不想我的么。” 江雪不好回答。想了想,道:“今天……很早。” “找到博多就回来了!”鹤丸笑眯眯,抱起他就往屋里走。 “主将说她短期内不想再看到地下城……唔,跟政府申请了去现世旅游放松放松,否则要被逼疯了,明天起全员放假……你想不想去现世?” 江雪摇摇头。 鹤丸把他拉到自己腿上,慢慢撩开他散在脸颊边的头发,拢起来以手为束,然后温柔地吻吻他的鼻尖:“为什么不想去?” 江雪想了想:“不熟悉……” 对于陌生的事物总是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去接受,对于他来说,时间就一直停留在那么漫长之前的时代,斗转星移岁月更迭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醒了很久,又睡了很久,现世的事物显得过于遥远。因为不熟悉,所以不想接触也情有可原的吧。 鹤丸笑着捏捏他的耳垂,声音低缓:“如果,我陪着呢?” ……有你陪着的话,大概,哪怕是下地狱都能微笑的吧。 江雪垂眸看他一眼,像是为那眸中的温度烫着一样,很快又扭开视线。那么一点淡淡的粉在苍白的肤色上更加显眼,就算是没开口答案已经清晰可见了。 鹤丸把手中束起的头发拢到他左肩上,然后抬头亲亲他的脸颊。江雪看回来,视线jiāo融,一个吻顺理成章。 “兄长,小夜他说明天想跟短刀们一起远足!我们……” 听到宗三声音的第一时间就觉得不对,头皮发麻才反思近来的相处好像越来越大胆了些,飞快地按住鹤丸的肩膀想要他放开自己,哪知腰间原本虚揽的手臂一紧,反倒是被更用力地加深了这个吻。 宗三傻在门口。 按理说这是一副极美的画面。光从开着的窗口洋洋洒洒地铺陈下来,叫屋内的yīn影都显得亮堂,窗外的落樱凋谢得很多,枝头取代了花序的已经是柔软的嫩叶,却偶也有几瓣粉色迎着风散落到窗台上,飞舞进屋里,拥吻的两道身影本来颜貌便出众,应和着这样的背景更觉唯美细腻。 自宗三这个角度看过去,就见着兄长被环着腰死死禁锢在一个怀抱里,没挣扎开又被捏着下巴重重亲吻…… 他的脑袋嗡一声就zhà了。 作者有话要说:  5.26 断章狗重出江湖_(:з」∠)__ 其实有些东西尽在不言中……那啥,正文离完结真的不远啦。 ☆、叁玖 主将跪趴在榻榻米上宽面条泪:“要死要死要死婶婶我都快废了有没有!” “地下城那个鬼地方我现在看东西还带重影的啊!通关是什么鬼我再也不想看到它了好么!你有没有看到有没有看到我的神经已经憔悴得没办法了啊!让我来哭一下嘤嘤嘤嘤嘤……” 长谷部在写字板上记记画画,主将心血来潮的次数太多了,也亏得他早已在这种善变中锻炼出了本能,前头主将刚宣布全员放假三天,后脚他就开始重新分配日常作息,本丸总管当得有够称职。此刻听到主将抱怨的碎碎念,终于肯抬起头来看一眼:“您说的,通关似乎有绝版景趣放送,内部消息。” 主将真哭要出来了:“别提醒我啊啊啊啊……” 她一把扯过等身的大抱枕躺平了开始满床铺打滚,满脸了无生趣:“做人啊,最重要的就是开心,这样苦逼的人生简直是要逼疯人的节奏啊有木有!” 长谷部理智道:“可是,您是审神者。” 卧槽要不要这么一针见血!主将被糊了满脸血,一时想不到反驳的话正在卡壳,忽然感觉到身下的铺盖好像震动了下,以及空气中这种无孔不入扩散开的凌厉气浪…… 她刷地蹦起来,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往外跑。本丸内部的空间结界不太稳啊,卧槽哪个不省事的小崽子在玩儿真剑必杀!长谷部提着她鞋子跟在后头。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主将抓狂了。 江雪的院子外已经集合了不少凑热闹的刀剑。虽说这地方偏僻了些,但毕竟同为刀剑对杀气比较敏感,隐约觉着宗三是真的动了肝火,赶过来瞧瞧是谁惹怒了他以及看看能否帮忙调解下也无可厚非。 宗三跟鹤丸打得相当惨烈。鹤丸在太刀中的战力值并不属前,但少说稳稳压了身为打刀的宗三一头,而且毕竟黑花多一个刀装槽的优势没法忽视,如果单打独斗胜负完全没悬念,可是没奈何旁边还有个左文字家大哥! 江雪竟然没拦!他看着这两个在他院子里打! 他就密切关注着战况,偶尔弟弟实在落下风了才出刀解围,但宗三又不肯放过鹤丸,趁着兄长挡住攻击,找破绽又攻过去,然后恶xìng循环就是因为显然江雪是站弟弟那边的,鹤丸受的伤竟然跟宗三差不多。 这是什么鬼状况! 主将眼见着自己到场那边还不肯消停,理智神经宣告崩断,愤怒地抬起右脚抄过才穿上的鞋子,狠狠丢过去。丢一只还不算,把另一只抄下来又丢了过去。 众刀剑皆表示惊悚。江雪偏头看了眼,似乎是有些无措,片刻后进入战局,一刀架住宗三樱绯色的打刀大脑还暴怒着,猛然被架住本体都快zhà了好么,哪怕回神见到是江雪也克制不住愤岔:“兄长!!” 紧追不舍的是宗三,这边歇了,那头自然不会反击,吐出口气来收了刀,中伤之下略狼狈,但是脸上依然带着惯来笑眯眯的表情甚至,越发灿烂。 他越是笑宗三越是愤怒:“兄长放开我,让我碎了他!!!” 卧槽这什么深仇大恨! 主将直觉着不对,连忙赶人:“走走走全都给我走!看什么戏呢,快走快走!” 分分秒有猫腻好么,当然不肯走,可是主将真发飙了,双手叉腰,表情可凶残:“厚道点啊!没听到么都给我回去!!” 作鸟兽散。 赤脚踩着花毯样的地面略痒啊,不过这个时候可做不出类似抠脚的破坏形象的举动,主将挑着眉努力作出生气的表情,质问:“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说!” 江雪不说话已有预料。鹤丸只是对着她笑。意外的是宗三脸色沉得跟染墨一样,却偏偏也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什么节奏?还都集体沉默了这! 主将确实有些恼:“鹤丸你说你又干了什么!”用脚趾头想也想的到错在他好么! “这个么,”染血的白色身影笑眯眯扒拉了一下脸蛋,“做坏事被发现了呀。” 视线瞥过去,江雪不看他。 “所以说你到底干了什么坏事啊!!” 只笑不说话。 妈蛋鹤丸是跟左文字家的刀都有仇么!上回也惹得江雪bào了真剑吧! 愤怒夺了一打一太在手,气势汹汹往手入室跑,对这个没出阵都要受伤的世界绝望了! yào研才给今日出阵的几位作好保养,正准备休息了,忽然见到冲进来的人有些惊讶,但望着主将手里的两把刀停顿了一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抬头飞快地扫了眼,也没说什么,捧刀进了内屋。 主将先让yào研给宗三治疗,直接一张手札贴上去,然后再把手里的太刀丢给yào研。 “我是不会给你用手札的!”主将出离愤怒,狠狠撇过头不去看鹤丸的眼睛以免自己心软,“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反省反省!” “……啊呀,好残酷的惩罚呀。” 卧槽这有点想反省的意思在么!!拆台拆的这么干脆利落你让我怎么偏袒你啊混球鹤!简直是拿这货完全没办法! 留鹤丸一个在手入室,带着左文字两兄弟出门。可是盯再久,这两个也没有说话。 “算了我不管了!”主将深深叹息,该庆幸的是小夜他们组团被烛台切领着去逛万屋了,否则现下还指不定更混乱,她看一眼仍旧寒着脸的宗三,又看一眼安静的江雪,“给我保证……别再打起来了。” 宗三不理。江雪看了弟弟一眼,犹豫地点了点头。 主将无奈抹把脸,带着长谷部走了。 宗三的手又摸到了刀柄上,然后是一只温凉的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他手背上。 宗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好不容易按捺下的声音还带着颤抖:“兄长!” 江雪垂着眼睛都不敢看他。 发烫的大脑根本不想冷静,因为冷静下来才能想得到,当时那画面的猫腻。 那样的姿势,彼此之间的武力差,如果不是兄长允许……那个……怎么可能那个样子!他一点都不想仔细思考好么!! 脑袋此刻还在嗡嗡作响,情绪激动亢奋怎么都停歇不了。在宗三眼里,兄长就是懵懂不知事的一张白纸,离群索居,孤僻成xìng,他够了解兄长的xìng子,才觉得那样真难以想象、不可思议。兄长怎么可能与那样一把刀扯上关系! 再这么一想,以前还觉得鹤丸国永的可靠都像是早有预谋,于是满脑子都是兄长被骗的念头,宗三看他犹如看不懂得保护自己的女儿。 回江雪院子,宗三坐下就不肯走了。摆出一副长谈的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但江雪完全不配合……他坐着又开始发呆。 小夜是傍晚回来的,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传闻,先冲进院子来看了看俩兄长,见两人完好,就抓着本体又往外冲这架势一看就是要去拼命被慌乱的宗三忙不迭拦住。 小夜也不说话,吊梢眼就睁的大大的那么看着二哥。宗三真是各种心力憔悴。 入夜,宗三不肯走,小夜也不肯走。三兄弟还是第一次这么齐全的待在一起。 江雪睡不着。 恼。在弟弟们面前费心遮掩的东西被他这么揭开,江雪当然恼。他甚至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并不是说觉得自己的感情不对,只是……让弟弟们烦心这样的事……更觉得无比羞愧。 可是又心疼。他那一刻才清晰意识到,伤在鹤丸身上比伤在自己身上还要叫他疼痛……甚至,他没担心宗三,满脑子忧虑得不行的……竟然是他。 从床铺上坐起来,沉默了好久,还是起身。宗三与小夜睡在外间,江雪拉开窗,轻巧地跳出去,为免发生动静没有再把窗拉好,转身正想走,一眼就望见屋檐下坐着的小小身影。 江雪僵在原地。 板着脸的小夜抬头看他。宗三毕竟白天打了那么一场,受了伤本体也没经保养,有些疲倦就早早睡了。可小夜没睡。江雪心烦意乱竟没注意到外间的动静,短刀在夜间的隐蔽能力极强,他这么悄无声息坐在那,江雪直到看到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一把太刀一把短刀就这么在夜里静静地对视了很久。 然后小夜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江雪抿了抿唇,还是踏下台阶。 手入室还亮着灯,光线浅浅微微并不明堂。 江雪走进里间,朦胧的灯光下,躺在床铺上的身影没有任何动静。安静的时候剥离了那些消停不下来的跳脱,看着才有几分贵公子般的华美之姿。 他远远站着,看了很久,才慢慢走上前。 主将说了要他反省,当真是没给加速手札。太刀受伤需要的手入时间本就多,伤口愈合的速度极慢,疼痛便始终存在。江雪看到他衣服底下露出来的绷带,带着新鲜的血色。本是极厌恶血腥的,可他这样看着,不知如何形容的心疼却胜过了本能里所有的反感。 大约真是难受,额发上带着薄汗,江雪弯下腰,伸手想撩开他脸上有些凌乱的发丝,被忽然探出的一只手按在了他脸上。 “还恼吗?” 金色的眼瞳慢慢睁开,并未睡着的这个人抬眼望他,低低的声音像是昧间的梦呓。 江雪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只是维持着这样一个姿势,静静看着他。 鹤丸等待了一会儿:“真是……” 五指慢慢收紧握住了他的手,温凉的手触碰到的脸颊带着微微的烫意,就像人类受了伤之后会虚弱会发烧一样,付丧神的身躯也会有类似的反馈。受损的本体经火煅的任何知觉都会感受个透彻,就惩罚而言确实是到位。 鹤丸凝视着他,半真半假地笑起来:“可真是疼呢江雪。” 江雪也不知道怎么办,同样是刀,自然也了解他所说的疼痛。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想要收回手却被握得更紧。但这也只是一瞬,马上手被松开,江雪直起身,似乎是迟疑了片刻,修长的手指慢慢触碰了一下他绑着绷带的胸口:“哪里……疼?” “哪里都疼。”鹤丸笑了下。 江雪直觉得那笑有些诡异,还没来得急拿开手,已经被他扯住手肘一把拉过去,本就是弯着腰的姿势,身体失了衡直直摔进床铺间。 江雪吓了一跳,忙乱地想爬起来,被他揽过腰带进怀里牢牢抱住。 “鹤丸!”声音有些紧张。 因为撞击与手臂用力,伤口又渗出血来,江雪连挣扎都不敢,死死盯着绷带,一动不敢动。 柔软冰凉的发扑了满脸,那个人仰面躺着,抱着他竟也没把伤势当成一回事,微笑地拨开他的头发,轻轻捏住他的下巴。 “……我一直在等你。”他低低地说。 要是怎样的爱恋才能绽露出这样温柔的笑。江雪眼底带出些茫然,正是清晰地看到他透白中藏都藏不住灰暗的色泽,才叫心更痛得说不出话来。 “万幸,你来了啊,江雪。”鹤丸摸摸他的脸,轻轻笑道。 自认从来都不是把良善的刀。骨子里比起温柔体贴,倒不如说是纵意恶劣全然占的上风。满脑子会想的,也是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成为最重要的那一个。 那只自由的白鹤停驻在雪原之上,满心欢喜地望着那片美丽的覆盖着厚厚冰雪的松针林。雪松不曾想过伸张开茂密的枝叶将鹤围困,可是鹤却贪婪地想把那整片林子都收拢在自己苍白的羽翼之下。 那样贪婪的yù念一天比一天强烈,却又被满腔浓烈至极的爱恋所掩盖,待在黑暗不见天日的深渊里,却又始终会蠢蠢yù动。 所以,卑污的那个是他才是。他的恋人,才是这世界上最纯洁最清澈的存在啊。 “吻吻我,”他轻轻道,那双金色的眼瞳流转着最丽最柔软的光,“江雪,来,吻吻我。” 江雪颤抖了一下,本能地想要退避,可腰间的手那么紧,他连挣扎都不敢,又像是被那么美的眼瞳迷惑了一样,根本没法移开视线。 那样的挣扎简直清晰可见,鹤丸就笑眯眯得看他眼底的慌张跟羞涩,越是挣扎越是想叫人狠狠欺负,但他就什么动作也没的等待着,好歹最后还是低下头,慢慢吻上自己的嘴唇。 被主动碰触的那瞬间,仿若整个世界的花树都绽放出了繁花一样,鹤丸发出一声似叹息又似愉悦的声音,闭上眼笑着回吻过去。 越吻越深,鹤丸身上的温度简直像是要烫伤他,腰间被手臂死死环绕着,唇舌jiāo融,极尽温柔的一个吻,绵长得叫他都以为自己会窒息。江雪大脑昏昏沉沉,很长时间里什么都想不起来,然后在终于得以回神的时候,他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鹤丸!” 悄悄摸进衣服的手慢慢地在他背上摩挲,见他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竟然毫不掩饰惋惜,低下头在不知何时luǒ-露的肩上吻了吻,还把半解的衣衫又往下拉了拉。 这个时候还想着……他怎么能不生气!又羞又恼抓住他的手,手臂用力想从他身上下去,但是腰间的手又紧了几分。 “……难受。”鹤丸皱了皱眉。 江雪又不敢动了,想着难道是刚才挣扎有些重:“哪里难受?” 鹤丸笑嘻嘻道:“下面。” 江雪半天才想明白这话的意思,面无表情地想宗三怎么不一刀劈碎他呢。 “好吧,不开玩笑……”他翻了个身,又往旁边靠了靠,好歹用了个比较正常的姿势,低头把脑袋埋在江雪肩窝里,声音极柔软,“陪陪我,江雪……陪陪我。” 江雪犹豫地推推他的手臂,他只是想来看看他,宗三还在他院子里,他都不敢想象如果他早上起来发现他不在会怎么样。 “……鹤丸?” 装睡中。 “我得回……”回去这个词还没说完,手被捉起来十指jiāo叉。 他偏过头,鹤丸眯着眼看着他:“不睡的话,你想我做些别的?” 他的十指握得用力了些,因为用力,手腕上的绷带又渗出血,新鲜的血味弥漫在周身,江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鹤丸微笑地亲了亲他的脸,语调又转柔:“没事……反正都已经被发现了。” 何等光棍,反正人已经是他的了,不爽的话来打啊。 江雪无比纠结,可是身边这个人摆出秒睡的架势,他也不敢再动,所思所想太过斑杂,慢慢的竟也这么睡着了。 yào研清点完资材,已经过了凌晨。忽然想起来什么,手一拍额,起身往隔壁走。 小心翼翼掀开帘子一脚往里看了看,微怔,但也没有太意外。朦胧光色下,jiāo颈而卧的两道身影美得能叫人恍神。小心翼翼又把帘子放下,取了张手札投入火中淬炼的刀身。 鹤丸蓦地睁眼,感受到忽然修复完全的本体反馈回的力量,付丧神的身躯已经愈合,身上所缠的绷带自然脱落消失,微微笑了笑,轻轻亲了亲身侧人的额,又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9.27 ^^ ☆、肆拾 主将翻来覆去大半晚睡不着,不知为何明明心是空落落的,却总像是在惦记着什么,纠缠得心肝都难受极了。她在天都将破晓时才迷迷糊糊睡下,感觉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境却只是咫尺瞬息之后又蓦地惊醒,坐起来后怕地拿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满脸空白地发起呆来。 鹤丸看江雪的那个眼神在脑海中久久徘徊昨日下午那场莫名其妙的相斗,争锋相对的鹤丸与宗三,鹤丸只看了江雪一眼,可就那一眼叫她潜意识中都不敢忘怀。并不是恶作剧时那种再纯良无辜再丽华美的眸光都掩饰不了的恶劣与捉弄吧,而是何等的纯粹温柔,仿佛拥抱着冰山都依然会心满意足的笑意,淡淡的犹如清风般柔软细腻,毫无遗憾的包容与留恋。 主将不由自主双手抱头,脑子一片混乱。只是一触即分的一眼,怎么就会叫她联想到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鹤丸的xìng子不是明摆在那里,他会懂什么这些有的没的! 可是……到底怎么会打起来的?宗三跟鹤丸这两个,关系虽不属亲近,到底是有jiāo情在的,曾经同在织田家待过的漫长年月,纵然宗三再厌弃那段时光,对于鹤丸却并未有什么恶感。更何况,这两个来到本丸的时间相差无几,在最先那个荒芜狼狈什么都没有的本丸,也相互配合给了她极大帮助……再怎么说,也不可能闹成那么不可开jiāo啊。 刀剑之间的小情绪很重要的好么,主将一向喜欢往最坏的结果想,唯恐着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于是要把矛盾扼杀在萌芽,可都快把自己头毛给抓秃了都想不明白,这里面又是怎么牵扯上江雪的。而且,打架地点竟然是江雪院子……不是很不可思议么! 无意识翻滚了好一会儿,她忽然猛地从床上跳起,只来得及把鞋子趿拉上顺手扯了件罩衣就往外奔:“别管我我去转转咖喱你别跟来啊” 丢下近侍,抄小道赶往手入室,天已经蒙蒙亮,今日是个yīn天,大约过会儿可能会下些小雨。春深时的日子总是这样,阳光可以很灿烂,烟雨偶也会朦胧。 手入室没有灯火,但是大门开着,远远的就望见外屋中僵持的三道熟悉身影而就是在那一个瞬间,脑中那些梗塞的路口豁然开朗,什么都明白了。 这样一个事实……她以为她是会难以置信,亦或是恼怒至极,可当时整个胸膛整个脑海竟是意外平静的,丝毫不曾泛起波澜,平静得她自己都有些害怕了。 外屋中,樱绯色打刀的手死死攒在本体刀柄之上,浑身勃发的怒气浓厚到几乎凝结成实质,显然并不是针对他兄长的,七步之远是身穿白衣的太刀,一只手紧紧握着被他挡了半个身体的江雪的手,脸上没有带惯来的笑容,甚至是连表情带眼神都很淡漠。 这样剑拔弩张的氛围,都恐分分秒宗三就能拔刀砍过去,可他明明一副气疯了的模样却又无可奈何死攒着刀柄不敢出刀。 宗三咄咄逼人不依不饶,鹤丸不肯松开江雪,江雪立在那里保持沉默,场面一度僵持。 主将的忽然到来,三把刀都是微怔。 檐下的审神者衣衫凌乱气喘吁吁,显然跑得很急,可是意外的,她的眼神跟表情是种诡异的平静。那视线在三道身影上极慢极慢地扫了一圈,长长吁出口气来。 “鹤丸留下,”主将顿了顿,“江雪宗三……你们去外面等我。” 指令出来,却是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被实行。宗三恶狠狠瞪了鹤丸一眼,虎着脸转身出门。江雪看着主将眼里有些茫然,长长的睫毛掩着半边冰蓝眼瞳,yīn影覆于其上恍然也遮蔽了几分冷色,反倒呈现出一种近乎柔和的光泽。 鹤丸侧头注视着他。主将并不能看到他的眼神,只是注意到他侧脸绽开的笑容。鹤丸在江雪转过视线看着自己的时候,对着他慢慢露出一个微笑,然后松开了手。 江雪停顿了一下,往门外走。 浅色的和服,长长的银蓝的发在昏暗之处都像是流转着光,他身上能感知到的情绪太少,就像一幅画中步出的幻影般,太美,这样素净的美就跟清晨的朝露似的,梦一醒暖光一融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这道身影路过自己身侧的时候,主将甚至忍不住扭过头去看他,直到注视他迈出门槛,走到檐下。 主将蹭蹭蹭大步跑过去,狠狠拽住门框把两边的大门都给拉上,然后在更加昏暗的屋子里扭过头死盯着这把人嫌狗弃的太刀。 “我的江雪!我的宝贝江雪!!”扑上去一把抓住衣领妈蛋就一件单衣没领子,这么狠狠一抓衣襟都差点被扯裂原本甜美可爱的颜容因为迅速扭曲的表情倒显得狰狞起来,“卧槽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鹤丸金色的眼瞳一直半明半昧看不出情绪,闻言倒是笑起来,那么优雅矜贵却怎样都掩饰不了满足与自得的笑:“这个嘛……秘密呀~” 主将扯住他衣服拼命摇晃,咬牙切齿:“脸呢!脸呢!!你居然敢对我冰清玉洁的江雪宝贝出手!啊啊啊啊你!居!然!敢!!妈蛋居然还得手了卧槽!!” “为什么不敢,”鹤丸笑眯眯,“我这样恋慕着他啊。” 主将愤恨跺脚:“鬼才信!他肯定是被你给骗了!!” 鹤丸扬起一条眉:“可是我们两情相悦啊。” 卧槽知道这货不要脸但不知道他居然可以这么不要脸啊!! 主将泪都要飙出来:“那是我的江雪!我的!是我的!!你个不要脸的居然抢我的江雪!!” “你的刀,”鹤丸像没骨头一样淡定地顺着她的手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前后晃动,只是强调,“我的江雪。” “啊啊啊啊啊” 一门之隔,左文字家的两兄弟沉默对视。 手入室的建筑材质有隔音的效果,不过对于刀剑来说,这样的隔音并不能发挥太大的作用。可是檐下的两个人,都并未刻意注意门内的对话。 “兄长!”宗三最后也只能是这么愤愤一叹。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所有的复杂神思都在这一声叹息中透露无疑。 江雪看到弟弟微微泛红的眼眶。他本能地就有种想退避的念头这样复杂状况的处理,不但不在他预料,还叫他全然不知所措可是一种更强硬的力道促使着他钉立在原地,促使他甚至不能移开视线。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在发着光,那冰蓝的雪原深处,亘古不化的坚冰之中流动着柔软的水一般的色泽。不懂得怎样说话,也说不出喜欢之类的话,可他通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都在用力地倾诉着一个事实,我喜欢他,我好喜欢他。 “……就那么信他吗?”宗三红着眼这么低低地问了句。 江雪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对着弟弟慢慢绽出一个微笑,如他惯来的那样,哪怕心情极是愉悦也只温温淡淡的笑容,可那眼神实在是太美,像是春起时花序开满枝梢压得枝桠都快支撑不住沉甸甸的繁盛与静美,那是彼此热恋中的眼神。 宗三眼眶一热,在控制不住落下泪之前蓦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就下了走廊离开手入室。 ……他不敢说,其实他是欢喜的。 那么孤单又强大的兄长,那样单纯又痛苦的兄长,他一个人待在漆黑的深渊,何等漫长的时光,从未期待过救赎的曙光,也从来都拒绝任何人的靠近。他当然会心疼他,这位他在最初听说过他的名字起就开始默默敬仰的兄长,可他充其也只能比别人靠得更近些罢了,兄长拒绝着所有人,甚至包括他自己。所以,有那么一个人不管他是谁能够叫他觉得有些温暖,能够叫他会控制不住想要微笑,那可真是,太好了。 只是,也会有些遗憾……那个人,不是自己。 主将愤愤然拉开大门,意外地发现宗三已经不在了,她抬起头,江雪静静立在那里,像是一幕悬停的凉风,稍稍用力就会从指缝溜走消失不见。 只这么看着,她就想哭出来。 这真是鹤丸作的最成功的一场恶作剧不,还不是恶作剧,恶作剧好歹还不会造成实质xìng的伤害,而他是成功在她心里撬开了一个角,把她最珍爱的一样东西给偷了去。 她当然喜欢江雪,很喜欢很喜欢,这喜欢并非是爱慕的那一种,却也是极温柔极珍惜的一种情感。她有那么多把刀,可唯有江雪叫她心疼到见他皱皱眉都能辗转反侧整晚。然而正如鹤丸所说,审神者所拥有的也就只有刀本身,那更深的所有精神凝聚的神明永远都具备真正的自由。 江雪是恋着鹤丸的。他不说话,没有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是那么的轻淡,可她就是能知道,他那么那么喜欢他。只有那一种爱恋的情感无法欺骗。 卧槽这种被迫嫁女儿的心是怎么回事?!! 可为什么要是鹤丸!谁都好啊,怎么选了鹤丸!!每次想到这里,就有种生无可恋的痛苦。大概是这把刀给她的玩世不恭任意随xìng之感实在太浓,老叫她觉得……妈蛋!快还我江雪!! 江雪等待着,可是主将就是光看着他不说话。他停顿了一下,抬头望向她身后的人。 白衣的太刀冲着他笑,然后慢慢抬起他的手。 江雪条件反shè地看向主将,主将已经转而鄙视地看着他的手。鹤丸不动,依然举着手。 江雪犹豫良久,见他真的不达目的不罢休,也只好走进去,伸出手牵住他。 “回去吧。”鹤丸道。 江雪点了点头。 面无表情的主将把爪子用力按在门上,一下一下抓着,似乎不挠出痕迹来不肯罢休。 作者有话要说:  10.2 又有刁民觊觎朕的江雪! 话说窝好像又要自己给自己挖坑了……上次有这么强烈的作死预感,还是在写上神结尾穿越到原着的番外然后怎么完结都完结不了最后给果断烂尾的时候,妈蛋这个番外我有点想写鹤雪现代脑洞啊,然后那种一不小心玩儿脱的炒鸡心慌慌的赶脚卧槽…… 给尼萌看看目前已预定番外的标题。 番一-如果战争结束了 番二-如果鹤是暗堕的 略纠结…… 话说,求!收藏作者专栏!! ☆、肆壹 江雪院子里从此常驻了只鹤还是光明正大的。 最初从手入室回来时,江雪还是有所思虑的,本想隐瞒的东西被这么揭破,被迫面对之后的麻烦,也不能全怪鹤丸,可还是会恼。 总是要跟他说清楚才是……虽然在这场爱恋中他从来没掌握主动权,但至少他顽固起来连鹤丸也没什么办法……没奈何这次鹤丸根本没打算与他争锋相对。 于是事情发展渐渐脱离了预料。江雪控制不住去心疼这把刀,可心里又还杂乱得很,宗三看上去完全不想接受鹤丸,主将也十分为难的样子他当然不是在恼鹤丸把一切掀开以致这种两难的局面,他只怨是因为自己才会叫他想要这样去做。 这样的xìng子已经是根深蒂固的本能,连鹤丸都放弃了再去纠正这一点。一直会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不让恋人再陷入这样的境地,但只有这次,没办法兼顾。 “所以,你想……离开我吗?”白衣的太刀牵着他的手站在樱花落尽的院子中。 满地残粉已将败,枝梢鲜嫩正渐成熟,院中便是另一种清新素美的模样,可是那明媚的春光落在他鎏金的眼瞳中,却压不住那眸中一分灼耀之色。总是这样的啊,纵然说着再难过再伤心的话,面上依然会带闲懒悠然得仿佛浑不在意的笑意,如浮云般让人看不透他丝毫。 江雪不说话,只是呆呆地回望着他比起鹤丸来,他眼中的清澈至极的悲戚才有那么些真实与茫然的意味,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强行牵扯到一个费解命题的选择上,可到底也是懂这个问题问得有些过分的,思绪未来得及运转已经开始摇头。 有一瞬间,鹤丸简直心疼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但他无声吸了口气,强压下胸膛汹涌的情绪,握紧了他的手,脸上依旧带笑:“因为,我不是更重要的那一个?” 如他惯来那样,捅刀都用着这样温柔甜蜜又轻描淡写的口吻:“你总是把过错背在自己身上,可是,连喜欢也是过错么……弟弟反对,你就不知如何是好了是吗?可是我呢?”他又往前逼了一步,“我为什么连向别人说我喜欢你都不可以?” 鹤丸自然懂见好就收这个道理,偏偏现在的局势容不得他退缩一步。该掀开的已经被掀开,若他这时一心软,那之后就再也寻找不到这样的好时机了。他有恃无恐,反正就是仗着江雪喜欢他……这个人啊,一旦承认自己喜欢上,对人的纵容就能毫无底线。 鹤丸等待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答。他慢慢地笑了笑,松开手这点想要放弃追问的意思还未完全表露,手已经被反握住江雪主动握住他的手。 那慌张的眼神显示出他只是本能地这样做,甚至拉住他之后都不知道自己还要做什么,脸色苍白,手足无措。鹤丸也不急,他就是这么安静从容地笑。可他越这样,江雪越是焦急。 他可以说些什么呢? 说你与宗三一样重要?说对不起这样束缚你?说其实别人的看法不代表什么? ……越是遇到这样的问题,xìng格中的软弱与矛盾越是会阻挠他的思考。想着,要是……最初的时候他不会恋上自己就好了,那样,就依然会是一只纯白无垢的鹤,就算会远远站在他无法触及的地方,也不会看到本该那样自由的人痛苦。 可是他舍不得的,已经触摸过这样的温暖,仅仅只是那么想想,就会痛得说不出来话来。 最后只能死死抓着鹤丸的手,那么紧张地看着他,冰蓝的眼瞳里色泽极浅,如此清澈无辜却反倒更叫人觉着可怜。 ……就像是马上就会哭出来一样。 “这是犯规你知道么……”很久以后鹤丸终于开口,他伸出另一只未被捉住的手,轻轻抚了下他的眼角,“这样的眼神……就指望着我心软是吗?” 江雪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到底还是没忍住,拨开他手江雪抓得太紧,感觉到他想收手的迹象时更是急得抓的更紧伸手环抱住他。 “喜欢我吗?”他把头埋在江雪的肩上,柔软沁凉的发映了满脸。 拥抱的人好久才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无论如何都不想离开我吗?” 大概是害羞,犹豫又缓慢地点了点头。 “就算是不被祝福?”鹤丸这么问。 当时与宗三打的那一架,叫他敏感地觉察到自己的劣势在哪。他可以不顾所有人的看法,可他不能接受江雪心中仍存在有yīn影。他好不容易把这个人从深渊中拽出来一点,宗三亦或是小夜的任何不满,又都会将他推回到痛苦的边缘,如何能够接受? 江雪在乎的人不多,总共就只有这么几个,却恰恰是这样几个人,一举一动都会带给他巨大的影响……肩负的东西已经那般沉重了,若是再背上那些本无所谓的看法,他是想要多累? 如果能用怨恨别人来释放心中的压抑也就罢了,可他只会怨恨自己。 恋上这样的人从一开始就注定会麻烦得多,所以步步为营处处算计也该是情有可原吧。 江雪在安静了很久之后,那么低低的、慢慢的唤了声他的名字。 “……鹤丸。” 隐忍的哀求与无措,声音甚至带着颤。 鹤丸闭了闭眼,硬下心来,给予最后一击:“我爱你。” 他在他耳边,那么温柔又冷漠地说道:“……所以不会计较一切。但我所有的容忍只会是因你江雪,别想着‘如果’,这对我不公平。” 江雪跟着鹤丸进屋,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答应了什么。 明明是鹤丸的错,是他非要在宗三面前把关系揭破了说才导致的这一系列问题,结果这样一质问就变作是自己受到委屈。鹤丸向来喜欢玩争分夺秒顺杆子往上爬,于是果断在人想明白之前就把想要的都哄到了手。 宗三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冷静,想到之前态度不好,犹豫着前去看看兄长。 事已至此凭着江雪的顽固是没法再改变的,他也只能勉强自己去接受。先到短刀那边看过小夜,意外的是这次小夜比起他来要镇定的多,看上去似乎完全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连简单粗暴一向一言不合就能直接抄刀子上的幼弟都这么淡定,宗三不禁想是否是自己反应过度?可兄长跟鹤丸国永……摆明了是被哄骗的吧! 结果一到江雪院子,抬头看就见屋里已经大变了样子。倒不是说原本的摆设有什么改变,而是……增添了那么多不该出现的东西是怎么回事!鹤丸国永你是打算赖着不走了是么! 罪魁祸首坐在外厅喝茶,手里装模作样拿了本书。 瞥过来的眼神很淡,明明看不出任何挑衅的意味,宗三还是大脑发胀怒火bào表。猛地回头一看,兄长站在门口,略微担忧地注视着他,显然是怕他跟鹤丸再打起来之前那一次,宗三可以信心满满地说兄长显然是担忧自己的想法更甚的,可现在,光凭着这一眼注视,他竟然分辨不出情绪的偏向xìng。 所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鹤丸又哄骗了兄长什么! 宗三知道自己该沉住气,跟兄长好好谈谈至少得弄明白这两个是怎么在一起的吧!可是……就冲着这反客为主的嚣张样,能谈下去么!他连坐都坐不住!! 实在忍不下去,眼不见为净。扭头就想走,迈出几步后想起来兄长无辜啊,这一走,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再看不惯鹤丸,也不舍得兄长皱个眉啊……扭过头,江雪立那茫然望着他。 ……鹤丸你个活该被碎刀的!这样的人你怎么舍得骗!! 气势汹汹回过去,狠狠瞪了某人一眼,一把抓住江雪的手就把他拖了出去。江雪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正望见鹤丸对着他笑了笑,没有任何意味,心却一下子定了下来。 刚拖到院门口就正撞见前来探望的石切丸。 “这是……怎么回事?”温和的大太刀瞧着架势有些讶异。 宗三好歹给他点面子,脸上绷紧的表情略微松缓:“与兄长聊聊……两个人。” “哦,是,是,”石切丸稍许尴尬,但还是温和道,“是该好好谈谈,那我……” “请稍等!”江雪还没说话,宗三急着跟兄长了解情况,与石切丸说了声就赶忙拖着人继续走了。 主人家不在,石切丸原本想先离开,过后再来拜访,但“稍等”两个字出口,他也不好就这么走,索xìng也没什么事,进院子等会儿。哪知才进去,就望见白衣的太刀站在窗口笑眯眯望着自己。 石切丸看看他,又回身看看门口,懵了好一会儿脸上才又露出笑意:“你啊,就不能不玩火么。” “就这一次了。”鹤丸国永温柔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10.9 鹤爷狂霸酷拽帅,玩心机刁刁的。 唔,离正文结尾真的不远啦,先打个预防针。 ☆、肆贰 本丸有种诡异的平静。 鹤丸与江雪的事儿……大概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吧。且看宗三这么多日来还是yīn沉着脸的可怕模样,以及主将自行过渡到伤春悲秋模式时不时就迎风流泪的姿态,隐约着就可以脑补出整幕戏码。倒也没有明面上谈论的,彼此顶多心照不宣,却不会将好奇表现的太露骨。 众刀剑中最年轻的付丧神都可以说是古董了,见多识广因而对于人情世故就算不通也总是懂点的。虽说相互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的关系亲近有之,疏离也有之,彼此更是心xìng不一,但对于别人隐秘的私事,自是清楚不好多议的。而且目前境况还不明,同僚们顶多站远远的观望观望,事情没尘埃落定前都不会特意找存在感,更不会跑到宗三与小夜面前询问。 大太刀的茶话会倒是照开不误,这是个眼光犀利口风死紧的群体,也算是本丸最先意识到江雪与鹤丸之间关系不一般的几位,然后就此一剖析先不爽了个次郎,随即莺丸也微微皱起眉作为本丸最爱喝茶的刀,莺丸混进这茶话会也很久了次郎毫不犹豫偏向江雪不难猜测,莺丸与鹤丸jiāo情够久,竟然也觉得不太好? 江雪xìng子僻静不善言辞,本丸jiāo好的刀不多,大多点头之jiāo,鹤丸却自来熟,跟谁都闹过,别说脸熟了,跟他没jiāo情的都少,但论起受信任程度,江雪就比鹤丸要高上太多了。事实上现在这事掀开来看,绝大部分人都是站在江雪那头的,纷纷拿怀疑的眼光看待那把专职爱好吓人的太刀。估计脑中一半是“怎么拐骗的”,另一半就是“活该被宗三揍”。 石切丸都不由失笑,鹤丸平素里该是有多荒唐啊,xìng子够深入人心,才叫人觉得这事不靠谱。太郎向来不露山水,没什么表示。出乎意料,萤丸竟是与自己一样持肯定态度的,视线望过去,外表矮小但xìng子格外持稳的大太刀笑了笑,说:“因为我亲眼见过啊。” 是啊,亲眼见着那把擅长伪装心机深沉的太刀眼中最真实的温情,才会对这份爱恋毫无怀疑。 本丸每一把刀剑都背负着足够沉重的东西。华丽背后总有虚幻与血腥,纯白的反面更多的是暗黑与肮脏,像江雪那样内外一致清澈的毕竟绝无仅有,鹤丸表现的再阳光再跳脱,对于敏锐的大太刀们来说,也总归是缺了些什么,别具一格的温柔当然是真实,可是与潜藏至深的温柔相对而生的,也有冷漠啊。 这样的鹤丸国永,大概只有也只肯让江雪深入他的内心吧。 石切丸到底是放心不下,所以趁散会之后闲着也是闲着,过来看看。江雪被宗三拉走,但瞅着鹤丸那表情,就知道眼前这点儿困境对他来说压根算不上什么也是,江雪那等xìng子的人都被他给追上手了,搞定个宗三自然不在话下。 坐了会告别。鹤丸送他走,然后站在廊下,自顾自笑了好久。 他在入夜后才等到江雪回来。熟悉的人影立在门口望着自己,走得有些匆忙,肩头如新雪般的头发都有些凌乱,灯火映照的瞳仁微微闪烁,蕴沉得那冰凉的色泽都有了暖意。鹤丸笑起来,果断丢开翻了半天没翻几页的书,张开手臂,等着他坐进来。 江雪照例停顿了下,到底是顺从地走过去。 挨着他坐下。鹤丸毫不犹豫地张手揽住他的腰,一把将他抱到自己腿上。 江雪犹豫了好一会儿,慢慢伸出手环住他的脖颈。 这动作显然是取悦了对方,熠熠发亮的金色眼瞳都带出几分愉快,轻轻问道:“没为难你?” 江雪摇摇头。他不太能掩饰心情,神情中该是有些愧疚的,眼瞳也有些黯然,鹤丸辨析了会,确信不是对着自己的,那对象是谁不言而喻。心里都快笑开花,面上依然端着淡淡的温柔的笑意,凑过去啄了啄他的唇角:“妥协了?” 江雪有些不安,但还是点了点头:“宗三,想找你……聊聊……单独。” 鹤丸不着痕迹眯了眯眼,语调轻松:“什么时候?” “……明天。” “好,我知道了,”鹤丸一顿,又笑,“没事的,不会再跟他打起来。” 江雪的手指下意识握紧,无意地带住鹤丸脑后几缕头发,柔软的白发攒在指间,他却舍不得松开手,嘴唇微抿,也不说话,就垂着眼睛那么安静地看他。 鹤丸不用琢磨都知道恋人在想什么:“别担心……他也不会再想伤害我。” 笑得明媚灿烂,语气却低缓:“宗三那么在意你,怎么会舍得你难过。所以……总会接受我的。” 江雪过了好半天才又点了下头。 “我……” 原先是正视着他眼睛的,这会儿眼神却有些躲闪:“我……我很……” 他艰难地迟疑了好久,挤不出话来,表情都带了些窘迫与难过。 鹤丸一时也想不到他要说什么,刚开始还饶有兴趣地等待,后来见他眼底都漫起了焦急与悲伤,顿时有些心疼。一只手把臂下的腰肢揽得更紧,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了下他长长的头发,柔声问:“怎么了?” 江雪的手指都绞在了一起:“我……” 实在说不出口,反倒平静下来。他回转视线看他,柔和的灯光映照在脸上,苍白的肤色都像是被笼上一层轻暖,流水般荧美顺滑的长发顺着脸颊的弧线流淌下来,长长的睫毛掩着的瞳仁透彻又静谧,像被日光照透的水晶,夜的yīn影丝毫不能遮蔽一分光亮,纯澈到近乎是圣洁。 然后这样的江雪低下头,慢慢吻在他的唇上。 比这要过分的过分的多的事,鹤丸做来都毫无压力,可现在只是嘴唇轻缓的触碰,他就心悸骤停浑身僵硬,连睫毛都要颤抖个不停。 见他没有动静,江雪试探地探出舌,在他唇上轻轻舔了舔,然后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可是鹤丸仍旧僵在那里。 江雪有些沮丧地偏过脑袋,又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如果他抬头,便看得到,鹤丸眼眶里全是泪花。他要睁大眼睛,才能避免这一股水色直接淌落下来,可他脸上却带着开心至极的笑容,笑得都要控制不住自己。 “江雪……”他吸了一口气,声音很小心,很小心,就像是怕再重点就要惊扰了对方,“再吻吻我。” 江雪抱着他,整个人都要埋下去了,摇摇头。 “江雪,看着我……再吻吻我。” 声音中都带着隐约的哀求了。江雪紧紧抿着唇抬起头,视线碰触到他的眼睛时怔了怔,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下意识地反过手来捧住他的脑袋,停顿了好久,眼底的羞涩几乎都要化作实质扑朔朔落下来,但最终还是低下头,吻在他的唇上。 鹤丸死死禁锢着他的腰,用力回吻过去。 闭上眼,就那么笑着流下眼泪。 长曾祢近侍值夜,守了大半夜自己都有些困了,还听到内室传来的声音,努力装没听见不成功,叹口气站起身,小心翼翼拉开门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主将睡梦中拱成一团,死死咬着被子哭得可惨:“嘤嘤嘤我的江雪……” 长曾祢:“……” * 主将化悲愤为动力肝厚山去了,誓不捞到爷不还。 宗三还没来得急跟鹤丸单独聊聊,就看到自己的名字写在远征队里。短刀肋差继续练级,太刀大太出阵捞刀,打刀们就被编到了远征与内番的行列。 他面无表情抄起本体就出门了。回来在傍晚,跟一队同伴走到中庭,就眼瞧着那把白衣的太刀走过来。众刀剑显然是没想到鹤丸居然敢主动寻上宗三,一照面都有些发怔,然后挨个儿拍拍宗三的肩,纷纷退散。 鹤丸也不在意,就那么笑眯眯的立在那。 摈弃了最先开始的排斥与冷漠,樱绯色的打刀慢慢冷静下来。比起他那天真忧郁孤僻自我的兄长,他显然要熟谙世情得多。但从另一种角度说来,圆滑总是比固执要好说话太多,江雪固执起来死钻牛角尖,能把人整崩溃。 “兄长说……”宗三犹豫了一下,咬牙切齿不情不愿地说,“他恋慕你……我也没办法改变他的想法,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鹤丸点了点头:“你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宗三用力抓住刀柄,很强硬才能把自己控制住,“如果,这战争……有结束的那天……” 这把曾是坐拥天下之人的刀,仰着头逼视着他。那异色眼瞳中流转的目空一切的光经历过最残酷的血火,被漫长的时光消褪了几分凄艳,却仍浸润着层疯狂与绝望到孤注一掷的凶戾。 这么一个问题,比最锋利的刀要更残酷,还是直直捅进心房的,避无可避。 鹤丸脸上惯来的笑容收了收,倒有了几分真实。仍是笑着,但眼神要清远得多。 “那样啊,大概会死吧。” 宗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死死捏住,下一秒就要捏成粉末一般疼痛。 昨日他实在说不通,忍无可忍这么质问兄长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宗三知道爱着谁是兄长的权利,他没法分开这两个,他甚至是有些庆幸会出现这么一个人能叫兄长恋上……可他也害怕啊,如果一切有终结的时候,如果所有的幸福只是迈入分离的必经之路上的短暂风景,那么,更漫长的时光,该如何去缅怀这一段记忆? 兄长说,那么,就再也不要醒来吧。 醉在一场梦里,就像那年他在小田原城坍圮的废墟中陷入沉睡,在之后漫长到近乎永恒的时间里把自己困束,走不出那一场地狱一样。什么时候,鹤丸国永竟要比那一切都重要了呢? “请陪着他……”很久以后,宗三蠕动了一下嘴唇,眼眶里盈满泪,“请你陪着他。” 鹤丸慢慢地笑出来:“我知道。” * 终于有一日,主将捧着厚山千难万险捞回来的新同伴兴高采烈回来时,本丸所有无事的刀剑都出来捧场了。 自光中现出的身影,正是主将期待了很久的付丧神。 她开心得,拉着三日月出门就开始在院子里转圈圈:“啊啊啊捞到爷爷了我终于捞到了!!” 围观的众刀剑皆表示可喜可贺。 虽然目前刀账还缺了个明石才满,但主将真的是乐疯了,继近来一系列糟心事之后,难得出一桩那么开心的事,毫不犹豫为迎接唯一一把五花刀的到来办了场欢迎会。 盛夏的夜也是热闹而骚动的。这时的岁月还太好。 江雪远远的站在廊下眼神温和注视着庭中。一只手臂从后面伸出揽住了他的腰,紧接着,一个脑袋搁在了肩上。 偏头看了眼,缓缓伸手,把自己的手搭在腰间的手上,然后被对方反过来包住,十指jiāo叉。 众刀剑绕道走……在被闪瞎了无数次之后,现下已经能够对此完全熟视无睹了。 月下那道深蓝色的身影真的是极美。见过那样的风姿,才晓得主将心心念念苦苦求索这一把刀的缘由。 “真幸运啊。”江雪轻轻道。 “不,”身后的人笑道,“最幸运的,是遇见你才对。” 江雪偏开视线,有些羞涩,可眼中都是笑意。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10.20 唔……完结啦!虽然说还是有些突兀来着,但正文写到这里已经是足够了。真舍不得啊,我的江雪,我的鹤丸,还有那么可爱的主将…… 要写的番外可多~~嗯,之前已经定好的一篇,战争终结之后各回各家的番外,其实这个番外可以说才是真正的结尾来着,哈哈~还有一篇,暗堕鹤……唔,非要问为什么暗堕……大概是,得不到江雪的回应?或者说他以为没有得到回应后完全绝望了?哈哈哈哈这么一想也好带感~ 然后例行来一发,喜欢就收藏个作者专栏呗~ ☆、肆叁 所有人都知道迟早、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可没人想得到,它竟来得如此之快。 不,不该这样形容的,应该说是,当它到来的那一刻,过往漫长得几乎没有尽头的一切,艰辛也好,幸福也罢,苦痛也好,快乐也罢,那曾相识的一切时光,都变成了瞬息。 消息传来,整个本丸都被某种难以言喻的狂喜席卷,石切丸艰难穿过中庭繁盛的樱花树,正是一年中花开最好的时候,长长的走廊崎岖在眼底却成了即将氤氲的水墨淡彩,他慢吞吞往前走,石青色狩衣带着一种似乎与此间格格不入的沉默持稳,然后望见次郎坐在屋脊上喝酒。 “你说这是不是就像一场梦呀?”次郎探头往下看,神色慵懒地笑着,满头华美的饰物在风中铃铛作响,“然后现世梦醒,发现原来那所有的记忆都只是梦中的幻影。” 檐下温和的大太刀没有说话,他只是在怔忪了很久之后,慢慢地,无奈的,笑了笑。 主将匆匆丢下这么个bàozhàxìng消息,就被政府征召走又不见了人影。自从战争后期,征战点逐步转移直逼历史修正主义的老巢开始,她除了战场亲征之外的大多数时间都神龙见首不见尾,据她所说是政府看上了她的才能所以加紧压榨劳动力,但真实情况谁也不知晓。 那一夜本丸闹腾腾的场面直到后半夜长谷部发飙之后才平歇下去。 战争持续到白热化阶段后,所有刀剑都是久经磨砺的战力,先头战场清剿溯行军的有生力量,后头政府就开始逐一修复时空排查敌踪追踪线索,到后来敌人的源点暴露,基本就是由政府全权接手了进攻的一方,直到公告下来,敌人本营宣告攻破,战争……胜利了。 天将明之时主将才得以回转。她呆呆望着夜色中静美如昔的本丸,激dàng的眼神慢慢沉淀下来,脚底定在那里甚至好久都不敢往前挪动一步“主将?”太郎在她身后问。 “……你先回去……我一个人静静。” 明明被月色映照满身整个身影却像是要沉浸入黑暗的人轻轻地说道。 太郎太刀有些犹豫,但不好违背她的意思,在全盘胜利的如今本丸也该不会出什么事才对,好一会儿,才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转身离开。 主将茫然地注视着前方,这么多年来她都习惯了背负期许承担苦痛,当年整条时空战线砸在她肩上的重担都没将她压垮,亲手送那么多同僚走到时空彼岸都不曾叫她动摇,可现在她就像承负不起这重力一样,一点一点艰难地蹲了下去。 胸膛的位置好像没有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动着的鲜活心脏,什么都是空空的,成为审神者之前她是怎样的呢? 主将看着看着,就慢慢笑了起来。纵然惨淡至极,脸上挂着的仍旧是笑。 她已过了任xìng蛮横不管不顾的年纪了。时空溯回圈中的时间压缩力度非常强,可那样慢的流速中这位年少便就任至今的审神者,也已从少女的模样生长成熟。想到那么早以前蹦蹦跳跳肆意狂妄的自己,才觉得不可思议吧。 不是一直都在期望着这一天么?不是心心念念着要给予自己的刀自由吗?原来这样的时刻真的到来时,会那么难受啊。曾经也妄想着会与她的刀永远在一起的吧……就那么奢望着的吧,可是……原来,原来是幻觉啊。 江雪蓦地睁开眼睛,只停顿了片刻,就去拿腰上的手臂。 手臂不松反收,鹤丸揽着他的腰把他带到自己身上,修长的手指顺着流散的发丝自颈后摸到脸颊,江雪刚抬了个头,唇上就烙上一个吻。 白色的太刀懒散地睁着金色眼睛,眼瞳却沉静又清亮,没有一丝朦胧。 好半天才能按捺下那一刻涌上心头的凄色,江雪摇了摇头,鹤丸闭上眼亲了亲他的眉心,便也松开了手。 江雪停顿了一下,起身下床,扯下衣架上的外衫披在身上,走到外室拉开门。 月色里坐在台阶上的身影明亮而灰暗。身上还穿着前往政府时的白色狩衣正装,取下的乌帽与红纹纸扇却随意丢在身侧,长长的黑发带着松散的发绳在凉薄的风中微微拂动,满院子雏菊樱已过了盛时,重叠的花瓣飞飞扬扬,一个恍惚就能落了满地。 那些粉色像雨点一样,琳琳当当落在她的身上,顺着衣发的弧度落下来,她也不拿手去拂上一拂,就那么呆呆地仰头望着,直到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响,下意识回过头,视线触及到拿到银蓝色身影的时候有些怔忪,然后就微微笑起来。 “哎呀,打扰了啊……江雪。”主将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我不知道要去找谁……但就是,忽然就想见见你。”轻微的话语落在空气中只瞬息便没了踪影,眉眼弯弯时还有过去时娇俏可爱的踪迹,成熟的颜貌却已不会叫人错认时间的流逝。 有多少年了呢?本丸早已模糊了岁月的痕迹,连时间都老了,或许曾以为会这样直到天荒地老也说不定,可是……那么一场终结,却如镜子一般将这一切照得明明白白纤毫毕现。 “主将。”江雪轻轻唤道。 付丧神的颜容被定格在了成形的刹那,他依然美得这般清澈剔透。 主将的眼神无法控制得就有些恍惚。想起那一年他伴着掌中蓝色的光在锻造室中现形,长长的银蓝的发在身后流散,颜容静默又唯美,像是一捧再洁净不过的新雪,浑身都是冰冷的、轻淡能沁得心肺都是凉意的气味,抬头看她的那瞬间,冰蓝的眼瞳空洞而冷漠,眼睛里,有一大片覆盖着厚厚白雪的冰原。 她也曾以为,这样的江雪,永远都不会改变。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空茫无物的眼底也能倒影出了他人的身影?那深入骨髓的悲哀与绝望淡褪了太多,纵然执念未消,根深蒂固的东西难以消除,显露于外的也是种静谧到极致的清雅与柔软。 “你未变。”她的江雪呵,月下的审神者这么笑,“这么多年,你们都未变……我变了。” 江雪不知道怎么回答,犹豫了片刻,还是道:“……您也未变。” 不管过了多久,不善言辞还是不善言辞。主将眨眨眼睛,想笑,又不知道为什么笑,有太多的话想说,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后她叹了口气,一把捞起自己的帽子与纸扇,从檐下站起了身:“你进去吧……我走了。” 江雪茫然地看着莫名到访又莫名离开的主将,停顿了很久,才慢慢抬脚回屋。 这夜的月色实在太好,所以叫他看见坐在床上无声无息望着窗外的身影时,心都要漏跳一拍。 拉窗被打开了,窗外飘散的樱花像是画中晕染的粉彩,偶也有几瓣花朵伴风飘进屋内,迷蒙得清亮之色都带上了幻梦的意味。身穿白衣的太刀回过头来看他,视线平和,连声音都带着波澜不惊:“过来。” 江雪像被摄了魂一般走到他面前,顺从被他拉着手坐到身边。 “今年的樱花好像谢得早了些。”鹤丸有些惋惜地说道,说这句话时,视线又望了眼窗外满院的花色。 江雪没有说话。 “别哭啊。”鹤丸失笑。 他注视着他,然后拿起他的手,低下头,温柔地吻吻他的手心。 时空政府的奖励与遣散令已经发布。 大家齐聚的日子越过越少。主将拒绝了去参加政府主办的庆功宴,这几日都留在本丸,看自己的刀剑们依然闹闹腾腾没个停歇。 本丸总管长谷部被委托了筹办最后的宴会,主将犯懒,拿着瓜子一边跟近侍唠嗑一边看长谷部按着单子忙里忙外抓刀剑。 烛台切被委托去万屋置办食材,身边照例亦步亦趋跟着个大俱利。 “分离啊……真是一件悲伤的事。”烛台切感慨。 友人在旁应了声。烛台切笑了笑:“不过,能胜利,也值得高兴……只是现世,到底是少了刀剑用武之地,也不知哪日,还能重见天日。” “……” 长谷部在发飙:“短刀们都动起来了,你好意思在这赖着!” 明石坐在檐下懒洋洋抻个手臂:“天气那么好,就适合犯个懒嘛,实在是没干劲。” “脸呢!你去看看还有谁闲着!” 三日月捧着卷红绸施施然从边上路过:“哎呀,我这等老人家也难得活动活动筋骨……” 明石:“……不想动。” 长谷部:“……”找萤丸治他。 江雪在把开得正好的樱花一朵一朵择下来,宗三走进院子里,把檐下慢慢一篮子的花朵抱起来,竹篾中的花序还是完整的花型,色调极美。他看着兄长踌躇了好久也说不出话来。 江雪摇了摇头。 …… 那一夜的宴会,大概所有人都喝醉了。 次郎多年前埋下的酒劲道确实足,连严谨如长谷部、yào研这等都醉的一塌糊涂,主将抱着柱子哭了个稀里哗啦,被惦记着职责尚还有些清醒的近侍莺丸领回屋。 江雪被鹤丸抱回去。 喝醉了之后反倒更加冷清,视线没有焦距,眼神是茫然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就好像所有的情绪都从这具躯体上剥除出去一般,留下的只是尊空洞的躯壳。可是做什么都不会被拒绝。 然后这样冷漠干净的雪上一点一点沾染上晚霞般的艳色,就像是云上的神明被慢慢拖下尘泥中一般,没有神智的克制,身体的反应极为真实。鹤丸自己的大脑也是昏沉着的,难免失了力道的控制,做到后来,江雪含着眼泪无意识地求他轻一些的时候,他游离的意识才总算是有那么点回归。 朦胧的月色透过拉窗隐约流转在屋内,衣衫散落满地,床铺间一片凌乱。出了一身汗,彼此都是湿漉漉的,春日的夜晚还是稍嫌凉薄,鹤丸却舍不得松手,索xìng扯过角落的被子裹在两人身上。 江雪的身体发烫,脸颊泛红,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水色,喘息声越来越小似乎要这么睡过去。鹤丸知道闹了那么久,该叫他睡得安稳些,可是醉醉醺醺的,大脑迟钝,本能占了绝对的上风,骨子里那股控制不住撩闲的劲儿就跟瘙痒一样蠢蠢yù动,这会儿思绪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又欺了上去。 江雪又被闹醒,摇着头要躲,身后的手顺着他的腰线往下走,他颤抖地睁开眼,茫然叫了声鹤丸。鹤丸低低应了声,满心的爱怜都要涌出胸膛,然而一种莫名的苦痛到极点的悲伤流转在血液里,顺着呼吸也催动着他的理智。 控制不住地落下泪,然后低下头,再次吻住他的恋人。 最后一刻,审神者竟没法与陪伴她多年的刀剑在一起。 当初来的时候孑然一身,走的时候也轻囊简行,主将唯一带走的东西还是刀剑们送给她的临别礼物。 她接到了召集令,得离开本丸前往时空政府,待到预定的时刻到来,政府那边调控原点,构造本丸的空间会自行崩溃,而所有的刀剑也会返回本源。 捱到最后的时刻,不得不走了,刀剑们都去给她送行。大概她前脚离开,后脚一切就是终结。 主将清点了一遍,发现唯一没有前来的是江雪与鹤丸。 她失笑,无奈摇摇头,挨个儿与刀剑们告别,然后转过身,泪珠就砸到了脚边。 大概樱花也知晓了末路,开到最盛时沉沉甸甸压得枝桠都快倾俯下来。鹤丸坐在檐下,看散落的花序飞飞扬扬在庭院里铺上厚厚一层,江雪被他握着手,与他并肩坐在那里。 “我不甘心。” 自知道消息以来,一直不曾有所表示,似乎就是极为自然地接受了别离这个事实的鹤丸国永,慢慢的,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他一直都是那么微笑地看着自己的恋人,温柔的偶尔会带着促狭与调笑的表情,散漫跳脱似乎从没在那精力过剩的身躯中离开,在江雪面前好歹会正经些的模样,到其他刀面前照例是孩子般的恶趣味……这样光明到看不出一丝yīn霾的人,可是最后的瞬间,竟不是坦然的。 鹤丸面对着无法被改变的别离,表情温柔,甚至还是笑着的,可是声音悲伤得难以言喻。 “江雪,我不甘心。” 作者有话要说:  10.26 要完结,还早得很呢……所以别急,别急。 ☆、肆肆 江雪左文字猛然睁开眼。 冰凉的空气环绕在身侧,昏暗的厅室并没有多少光线,却能清晰分辨出本体置身的刀架与前方厚实的玻璃。美术馆沉浸在黄昏即将入夜的时刻,静谧得悄无声息。 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甚至直觉告诉他,这个世界没有他的气息那悲伤又不甘的话语才刚在耳边尘埃落定,瞬息之间已经相隔无尽的时空。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仰起头,泪水就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就像整个世界的光明都毁于一旦,坍圮的废墟上没有崭新的黎明,只有坠落地狱的绝望。痛,那是怎样的痛苦啊,心脏连着血ròu都会被一寸寸撕裂焚烧,感知一根一根崩断,天崩裂开来,沉重的碎块轰然砸落在身上他一直都习惯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压抑自己的感受,可是这样剧烈的痛苦,连麻木的心脏也无法承载。 为什么要有离别呢。为什么要把他唯一的救赎硬生生剥离他的灵魂呢。 他一直不敢露出太大的悲伤,在无法拒绝的分别面前,随着那一个时刻逐渐到来,都不敢显出自己越来越浓重的痛苦与绝望。他那样在乎的存在,连看他皱皱眉都舍不得,要是能看他永远笑着,该有多好……比谁都奢望着吧,那纯白的鹤啊,离了这片世上最冷淡最无趣的雪原,会忘却的吧,就像忘却那无数他曾短暂停留的地方,还会回复到最先自由散漫的模样吧。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痛呢。 江雪慢慢地走到窗前,郁郁葱葱的植栽已逐渐褪去鲜丽的色泽,唯有枫树如火如荼。 是秋日啊。现世是在秋日的枫红中啊。 他就站在那里,安静地望着地狱的囚牢外那慢慢沉入寂夜中的一切,清晰地感受到身体中曾因鹤丸带来的所有生气与活力,如被蒸发的氤氲般,一点一点消失。 梦醒了,整个世界都摧毁了。 板部冈江雪大人曾教会给他的坚持与执守彻底崩塌,他用数千年的时光构建的枷锁消失,终于走出自我的囚牢的时候,却是真正陷进地狱的一刻他竟开始期待战争,他竟奢望着那些战争能持续的时间更长一些,更长一些这样的江雪左文字,连他自己都要绝望。 因为,他的恋人啊,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 * 那是不知道多少个日夜后的某一天。 唯一可以被记住的,该是那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雪,因为来访者的发间、衣上,都沾满了雪花。 “哎呀,幸好赶上了……我还怕你就这么沉睡,永夜中不再想要醒来呢。” 随着话音落地,在空气中慢慢显现出来的身影,抬起头看着她。 木然的视线在触及到那张熟悉的脸时,依然没有波动。有那么一瞬间,来访者甚至觉得自己所见的只是个死去的幻影,这样的江雪,饶是她现在的心智都控制不住湿了眼眶。 “没事了,我这不是来了吗。”她艰难笑起来,慢慢走近。 江雪看着她,好半天才开了口:“主……” 发音还没过半,来人将食指竖到唇前作了个噤声的姿势:“别,我们的契约已经终结,虽然我已不是审神者,但如果你这一声叫出口,契约还是有可能再度缔结的。” 江雪有些不解。情绪好像被什么东西阻隔,他要用很长的时间才能感知到它的存在:“您……这是……” 他昔时的主人穿着简洁干练的女士西装,头发高高盘起,依然是稍嫌温婉的脸,但是笑起来的感觉却要比过去要凌厉霸气得多。她手上抓着的刀也很眼熟……那是,另一柄江雪左文字。 江雪死死盯着那柄刀,眼中终于有了惊异的波动。 “同一个时空不能出现两个相同的存在,规则嘛,”她笑笑,“所以这只是幻影啊,别担心。” “哎呀……我现在还是在为时空政府工作,虽然卸任了审神者,但是我又被聘任了其他职位。唔,能力强干什么都出色,爬得够高不然,我怎么敢这样过来。” 江雪眼睁睁看着她就像是如入无人之地般穿透厚厚的玻璃层,将原本摆放在刀架上的他之本体取出来,把手中太刀的虚影放进去,眼神中终于露出清晰可见的惊讶。 “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我来带你去找他。”她说。 在听清那话语的瞬间,整个耳朵都像是被巨声砸中一般嗡嗡作响起来。江雪被冰封的心随之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只有听到它在跳动的声音时他才隐约觉察到自己是活着的,是真切存在于这个世上的。 “可是……” 她完全没打算在这跟他解释,双手捧着江雪的本体走出来,抬头看他只笑了笑,江雪便感觉到一种颠倒旋转的巨大力量将他如纸片般撕离。 对这种转换的感觉只是瞬息,可这感觉留下的后遗症却长久留存。江雪几乎以为自己要陷入永夜的黑暗,直到一股温暖的力量自本体末梢慢慢流转遍全身。 付丧神的身躯都感到头痛yù裂,江雪很艰难才能凝聚出身形。 “该死的时空旅行……无论多少次我还是不会习惯。”怀中紧紧抱着太刀以免遗落,然后也捂着脑袋弓下身。 “您……”江雪也不知道如何称呼她,停顿了片刻轻轻道,“大人?” 她晃晃脑袋,长长吁出口气来:“好吧,简单地说来,因为你们不是在同一个时空,所以为了让你们得以相遇……我只能作个等价的‘jiāo换’。” “很幸运我现在能做到当初相当设法留在时空政府,果然帮了我大忙。” “可是,那把……刀,为什么,没有……” 到如今说话还是这么个感人的语速,于是还没等他说完,对方就接口了:“你是想问为什么那把江雪左文字完全没有生命的迹象?”她叹口气,“因为付丧神不存在了啊。” 不存在,也就是消失了。 消失……在战场上碎刀,便是真的死去了,因为反馈到现世,刀剑也没有了生机。 “唔,别露出这样的表情……毕竟战争已经结束了啊。”她安慰道,“哎呀,如果不是这样,我要想把你带到这个时空,还要麻烦得多呢。” 她捧着江雪的本体往外走。 江雪不知道她之前在这里做了什么,但是看她毫无阻隔就带出了自己,甚至被人护送着前往东京,不免有些茫然。 “宫内厅啊……哈,想不到我也有一天能与这样的机构打jiāo道。” 她笑眯眯道:“不过都在时空政府混那么久,连审神者都做过,这也算不了什么了。” “大人……”江雪有些踯躅。 “别怕,你好歹是国宝啊,皇室巴不得多个珍藏呢,”主将笑眯眯,“而且,时空政府……维系着整个宇宙的稳定,虽然基本不介入现世,但没你想的那么没有效力我啊,现在可是时空政府的高官呢。” 三之丸尚藏馆。 江雪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却砰砰跳动得厉害,随着血液流转全身的还有生机的温度,被冰封的躯体好像活过来一般,他现在才能真正意识到,他所置身的是怎样一个世界。 在藏馆前,时空的访客停下脚步。 她回过头,看向那把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刀在普通人的眼里,只有她忽然停下来看向一片虚无“江雪。”她唤了声,眼神十分温柔。 “将你带到这里,而不是将他带到你身边……大概是因为,我知道的,你一直都想也有那么一次,可以主动走向他……是不是?”毕竟一直都是他牵扯着你不是吗?你也是很想很想地想主动去回应他的吧。 “我给你这个机会。” 她笑起来,转过头捧着刀继续往里走,“哎呀,我还跟他们jiāo涉,给了鹤丸一个单间……唔,别太感谢我,毕竟,你们可是我曾那般心爱过的刀啊。” 她走进一个藏室。不经展览的藏品大多按类存放在这些藏室中,沿着走廊到尽头的偏僻地方,她转身拐进去,这个居室比起一般的藏室,更像个普通的居室。虽然摆设极为精简,但也维持着皇室一贯的庄重大气。 屋正中放着一把华美的太刀。 可是所有的视线都不会先看到它,因为此间已经有一个与那太刀一样华美耀眼到极致却更要光辉得多的身影,第一眼就能牢牢抓住人的视线。 他就那么静静地立在闭合的窗前,似乎是很惊讶地看着忽然走进来的人。 “好久不见,鹤丸。”她说。 白衣的太刀还未来得及开口,视线就猛然停顿。 她笑了笑,走过去,弯下腰,把手中的太刀放在了它边上空着的刀架上。 “再见。”她说。一直挺直的肩膀微微一垮,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沉重的负担般轻松起来。 以后大概再也没有得以相见的机会了吧。 那么……功成身退。 * 昏暗的藏室,细条的窗格并未打开,只有微弱的天光透过窗纸与墙壁映入房内。 他就站在什么都看不到的窗前,无声无息地望着前方。华衣美饰,依稀还是旧时的模样,可是整个身影都冰冷得没有温度,就像是那些曾满溢出来压都压不住的生气陡然从这副躯体上消失一般,再美的风姿都失了神采。 然后他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向他走过来的人。 金色的眼瞳仿佛流转着一个无底的深渊,那些无法言喻的苦痛被深渊束缚着无法脱解,便也拿走他所有的自由与活力作了陪葬。 从回归的那一瞬间开始,整个世界就变换了色彩,羽翼被他自己掰断,他活在一片覆盖着厚厚冰层的雪原,一步一步那么努力想寻找到那片熟悉的针叶林,可雪原是苍寂的,无声的,慢慢的把他也晕染成了死寂甚至直至如今,有那么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是茫然的,似乎连江雪的模样都要很艰难才能辨别出。 他终于醒来了吗? 江雪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用力按倒在地上,狠戾的吻几乎是撕咬般烙在唇上。 心绪翻涌难以停歇的时候,无法阻止地反馈于现世本身,冷冽的刀意漫着锋锐到极致的杀气萦回,触物即现出裂纹,屋正中持刀的刀架承受不了内外jiāo加的巨力,轰然碎成木屑,刀含着鞘将出而未出,与另一把刀jiāo叠着砸向地面时铮然出鞘,两把刀互相jiāo戈,双双chā入地面。 江雪剧烈地喘着气,艰难地用手按着地面试图稳住身形,长长的发顺着光luǒ的肩滑落下来,缠在手臂上,游淌在地上,顺着身形的晃动也不断颤抖。 啮噬的吻在背上肆虐,像是要撕扯下他的血ròu般霸道凶狠,环在腰间的手将他死死禁锢在对方身上,不允许他有一丝一毫的脱逃。 “鹤丸……”他没能忍下,断断续续出声,声音里的泣音藏都藏不住,“让我……看看你……” 眼泪控制不住地顺着脸颊往下落,手臂撑不住,一点力气都没有,想要回过头去看看他都做不到,声音还含着几分难耐与哀求:“鹤丸……” 温热的唇在后颈间略略停顿了片刻,整个人被捞起来反过身。 压在身上的人一手仍紧扣在他腰上,一手撑在他颈边,俯下身又吻过来。 江雪只有在被热吻的间隙,才能调动起几分滚烫的神智,伸出手去环绕住恋人的脖颈。 唇往下游离到胸口,江雪没入那柔软白发上的手指战栗了一下,死死咬着牙,慢慢抬起腿缠绕住鹤丸的腰,更方便他索取。脸烫得像是要烧起来,苍白的肤色都难掩这样的红晕。 “我喜欢你……”神智像被水化开的墨一样晕染成一片,他都想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但他就记得要把心情讲出来,“鹤丸……很喜欢,很喜欢……” 金色的眼瞳闪烁的华彩慢慢恢复成柔软的灵动,鹤丸抬起头凝望着他的脸,眼泪一滴一滴打在他的颈侧,又忍不住凑过去吻吻那段雪白的颈项,低低道:“那就是爱。” 江雪紧紧抓着他的头发,颤抖地说:“我爱你。” 鹤丸眼睛里有笑,就像他曾在漫长的时间里看过他无数次的笑意,纵然迷蒙着眼泪也遮掩不住的深恋:“有多爱?” 江雪的泪水已经打湿了鬓发:“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声音也在颤抖,话语都有些模糊,却比他所听过的任何声音都要动人,“我都……喜欢。” “……我爱你,鹤丸。” 除了死死拥抱住他失而复得的恋人,他还能做什么呢? 鹤丸国永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那样的痛啊,活生生把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剥离出去,所有的挣扎都被打成飞灰,地狱敞开大门。 在现世睁开眼的那瞬间,他已经痛得死掉了。 忘记会好受点,沉睡能轻松些,可他就要自虐般睁着清醒的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去回顾曾经有江雪在的每一幅画面。 他甚至要颠倒了幻象与现实之间的界限,觉得这冰冷的地狱才是梦,他迟早会醒来的,等他醒来,恋人就还在身边。 ……幸得怜悯。 这一夜太漫长了,可是当江雪睁开眼,看到紧紧身侧搂住他的人时,才觉得,那夜是如此的短暂。 因为,今后有无尽的时间,他们能在一起,一直到天地走到末路,岁月走到永恒,然后一同化为尘灰。 鹤丸醒来,有那么一瞬的慌张与绝望,直到视线触及到门口的身影时,才猛然定下来。 他的恋人随意穿着件单薄的内衫,立在门口,仰头望着藏馆外的天地,阳光铺天盖地照了他一身,叫他看上去像是被光线穿透般清澈唯美。 昨夜也是场大雪。 雪停了,天地一片素妆。东边的新日正跳出飞檐,温柔地洒落光辉。 鹤丸扯了件衣服,慢慢走上前,伸手抱住江雪。 这是个热闹的地方,皇室御物的气息或明或弱,付丧神有独特的方式彰显自己的存在。 江雪回过头,脸上落满光芒。 视线jiāo缠,然后彼此拥吻。 如果是梦,就让这梦再也无法醒来吧。 我爱你。 我只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10.28 不详写!重复一遍,这个番外上下的细节都不详写!这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已经足够。 想看play的话下章的场景适合写~ 鹤雪真的是可萌可萌,写到后来的时候真是满心感激,哎呀,多幸运能让他们相恋,多幸运能有主将。 ☆、肆伍 主将今日出阵前就感觉不太妙。 起床在桌几沿边磕了膝盖,吃早饭摔了碗,抬脚出门坎都被绊得踉跄了两步。 然后她一脸茫然站在传送阵前,手里拽着不知怎的就断裂成两半的发绳,没有束缚的头毛披披散散凌乱地铺了一肩,都觉得自己已经衰到不忍直视了。 “大凶,”石切丸跟着江雪出来正好看到发绳无故断开的一幕,表情登时严肃起来,“预兆如此明显,看来,此行……不会太顺利,”他调头看身侧的好友,“真的确定非得在今日?” 左文字家惯来沉默冷淡的太刀还未有什么表示,小狐丸凑过来:“你什么时候改行测吉凶了? “推断运势,辩卜凶吉,本来就是每一把御神刀应有之职能罢。”次郎拎着酒坛摇摇晃晃走过,面上带一抹宿醉过后不易消褪的浮晕,唇角勾着的笑意懒懒散散,眼神却清亮极了。 “哦,准吗?”小狐丸觉得有点意思。 “不管准不准,今天不行明天也不一定能行啊!”主将从失意体前屈的状态中起身,越想越心酸眼角都含了泪,chā话道,“政府给的活动日期没多久了,全图鉴就差这么一把钥匙……这张图无论如何都得进去刷个遍的,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钥匙!” 她张大嘴巴还想来段抱怨,但刚开了口又默默闭上了。出阵队列中的刀剑谁都没说话。 主将过了好久才缓缓抽了抽鼻子,接过长谷部的第一部队表单,从上到下开始点到。 太郎队长。大太轮流换,虽说一干三用着顺手,但叠一起太怕黄脸,况且不打检非战力绰绰有余,这次就正好轮着太郎。三把黑花……主将名字一个一个报下来,不知为何眼睛酸涩得厉害,但到底是没落下泪来,拖一只小狐丸最后是万能的烛台切。 “那么,准备出发,”主将深深吸了口气,揉把脸努力冷静道,“还是老样子,小心为上,找钥匙最重要,能不战斗最好不要,这个地图避战太久,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溯行军的数量必定不会少,你们一定要懂得保护自己,如果……”她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我不管你们看到什么,别让我知道有谁与……接触!谁要敢磨蹭,回头我绝不轻饶!” 没谁作声。主将早就把视线挪到别的方向,伸手胡乱抹了抹眼睛:“该送快送,要列队了!” 次郎嗖地窜到太郎身边,粟田口家的俩小短刀代表蹭到兄长边上七嘴八舌地叮嘱,石切丸被小狐丸拖到边上问询玄学,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江雪安静地在原地站了片刻,抬起头,身裹深粉色袈裟的兄弟正默默注视着自己。 樱绯色的长发松松垮垮束在脑后,蓝绿的异色双瞳惯来带着近乎轻佻的嘲讽,所以斜眼睨着旁人时,恍会觉得那瞳中蕴着燃烧的火,就像当年的血火仍活在瞳底无法被沉淀干净。 “兄长……请小心。”宗三最后只能这么说。 雪色的太刀一如既往笼罩着一层静默的忧郁之色,空茫得像随时都会晒化的一捧新雪。 这把刀独守着那些无法被人理解的悲伤,顽固得自成了一个世界,他走不出来,别人也走不进去,宗三努力忽视兄长眉眼间比寻常来说更重一分的哀戚,然后听到他低低的、几乎不闻般地应了一声。 主力部队整装上路。 以刀剑们现在的实力,战国地图该是没有任何一张可以担忧的,就算是检非违使,按着这个水准,也该是砍瓜切菜一样干净利落,但是……有张图,偏偏成了禁忌。 觉得痛的东西,本能的就会想退避。更何况,那是场几乎触动灵魂崩溃意志的剧痛。痛还绵延未完,却只叫人想将其永远封存。如果有可能这辈子都不想再步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这个时空了吧。 “列横队!”主将抱着十二面大骰子高声喊,努力不把有些惶惶的心思表露出来,“别散得太开,杀敌为主,逐步推进!” 先前的预料还是有偏颇。战国京都的这张图岂止一点糟糕。别说快速找到钥匙,能尽可能多地清除敌人的有生力量已经很不错了。主将有自己的顾虑,既不想突进太前遭遇到不想遭遇的,又不愿意就此放弃离开这里,只能采取最笨的方法,一点一点把地图清过去。 太久没有审神者踏足的时空,时间线乱得一塌糊涂,连空间都有大片大片的扭曲现象,溯行军几乎占据了历史最要紧的几个节点,在觉察到时空政府力量的进入时,一波一波如潮水一样涌来,战斗一触即发,很快混战成一团。 刀剑们的战力远远大过溯行军,奈何敌军的数量实在多,防御的阵型最大程度保存了刀装,但消耗的精力却要更多,杀了几个回合,众人都未怎么受伤,还是听从主将的吩咐就地扎营休息一会连休息也不得安闲,刚落了脚,又接连杀灭两拨溯行军。 烛台切收刀回鞘,视线在那条浑浊的河流上停留了片刻,慢慢挪开。战乱的时代,原本也该有生长着一望无垠荒草的原野,有水草丰茂清澈干净的河水,可是历史的线路遭遇篡改之后,跨越了轨道的时空进程也反馈到了世界本身,那是无法被人的ròu眼所见的灰暗,是溯行军身上游散出来的扭曲与可怖。 然而在时空之外的来客眼中,却是能看到这种违和的,整个世界都像是笼罩着一层不透明的雾般,到处都是乌烟瘴气。 烛台切回过头,主将正趁着休息时间喋喋不休地向她的刀剑们灌输打不过就跑的战术。只可惜刀就是出鞘而不还的血xìng啊,在座哪把刀骨子里不流淌着骄傲到极点的精神,表面上听得再认真,避战什么的也难以做到吧,真遇到那种情况,最大的可能都会拼到最后一刻,就连……烛台切怔了怔,他那位冷漠得无知无觉的同僚正在放空,清晰可见的放空。 ……江雪左文字是怎样一把刀?作为掌管本丸厨房的一把手,烛台切的好人缘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无法违抗,就像担任总管的长谷部一样,他得跟所有刀打jiāo道,可至今为止,对于左文字家这把太刀来说,连烛台切都无法准确地描述清楚。 比起一贯以来偷偷所说的云上的佛陀……该是人间的幽灵更适合概述的吧。 有很多次都会觉得,江雪左文字,是不该在这世界出现的一抹幻象,天真又忧郁,孤僻又自我,他就是虚无中生出的一朵蓝雪花,静谧冷清,无yù无求,不会因任何事物而动摇,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在他心上留下痕迹。 烛台切从未见过他有笑时的模样,就算注视着宗三亦或是小夜,眼神也不会变得更柔软一些,因为无所谓所以随和,因为不在乎所以安于僻静。初冬洋洋洒洒散落一空的雪花,落地就悄无声息化为水渍,风中有芦花散落的痕迹,水面上被冰留下了涟漪的弧度,江雪左文字,却不会叫人有任何真实的印象。 所以关于石切丸是怎么能变成他的朋友,一直是叫人极为好奇的事。 现在,这把雪色的太刀正望着天宇发呆。长长的发顺着脸颊的弧度淌下来,流水般披落在肩头,轻伤,身上几乎看不出什么痕迹,眼神也是一如既往的静默与空洞。 与以往所见的无数次都一模一样,可是烛台切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控制不住地要去注视他。好不容易调转视线,却正巧与太郎的眼神撞在一起,愣了愣。 太郎没什么表示,只是微微颔首,然后又挪开眼,沉声回答主将:“好的。” 主将决定将物资暂时放在营地,一波往前走,以清理溯行军为主,能到哪算哪。不管是不是为钥匙,这个时空就这么放着也不是办法,她已经打定主意,今日先探探情况,然后回本丸整理出战队列准备来扫dàng。 变故往往就在最掉以轻心的时刻。 解决了一个历史节点的所有溯行军之后,刀装已经所剩无几,主将当机立断发布撤退的指令。准备原路返回,顺带把之前缴获的物资一并带走。没想到刚松了那口气,在返程的路线上勒马遭遇了一场埋伏战!敌军数量太多,还未得以歇息身后又围上新的敌军,结结实实经历一场包围战。 溯行军的攻击模式一向固定,某个节点的历史一旦被纠正,短期内就会放弃占领。没想到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已经清理干净的地点会再度落入溯行军之手,着实让众刀剑猝不及防。 主将一时判断不好形势,刀剑们心中却已有不好的预感。 “主将先行!”太郎想也不想作出决断,他牢牢护卫着身后的审神者,提声命令,“四花掠阵!烛台切与小狐丸殿下麻烦你们断后了!” “是!”烛台切光忠应声。 “没问题!”小狐丸离烛台切略近,闻声扩开刀势,往另一边拦阻敌军。 然后他猛然一愣,狐狸毛都要zhà开,外围比他冲得还靠前的正是那位雪色的同伴,被说不清是自己的鲜血还是敌军的鲜血染了半身,依然冷漠如冰塑,瞧见得正像是浴血的佛陀般空茫。 “……你去。”刀光冷冽间只听到这么一个淡淡的、像是幻觉般的低语。 刀风划开,身下久经沙场的马儿都有些受惊,小狐丸被迫勒马往另一个方向,形势来不及叫他多作思考,只好挥刀上前补足主将身侧掠阵的空缺,将她护得密不透风。 震天的厮杀声中,小狐丸回头看了眼,明明知道那位同僚是骁勇善战堪比传言中那位五花王者三日月的存在,心头还是莫名其妙地笼罩上一层yīn沉的雾气。 烛台切与江雪会合,两把刀且战且退消灭了所有敌军溯行军不知恐惧之心,他们会战斗到一个都不剩。 “情况怎么样?”烛台切掏出临行前从yào研处取来的绷带跟yào粉,丢了一卷给江雪。 雪色的太刀握着那卷绷带,半天没有反应。握刀的指间都渗着血液,只碰触间洁白的绷带就染上了血痕,他就那么呆呆地望着血痕,一动也不动。 烛台切刚把腰腹上颇大的伤口绑好,抬头见到这位同僚的反应,不觉叹口气,走上前拿过绷带替他把手臂跟背上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 付丧神之躯无法自愈伤口,好歹能止住点血。 “还好吗?”烛台切问。 “……无碍。”对方这么回道。 上马往主将他们的方向赶。迎面遇到前来找寻的一期一振,彼此都松了口气,可是……高兴得太早了。 江雪紧紧握着手中的刀,失血过多的无力叫他的视野都有些模糊。 敌军太多,把他们冲散了。江雪不得已弃了马,背守着这条河,孤军奋战了不知道多久,属于这个身体的力量如抽丝剥茧般离散,他已经看到了极限。 可是敌军的数量仍然密密麻麻数不尽。 然后就是在那么一个点,像是时间被定格一样,所有伸向他的刀剑都止住了攻势,一声凄厉的好像是刀剑被折断般的鸣声传来,尖厉得似乎能穿透耳膜,漫山遍野的溯行军像是得了什么信号般,如潮水一样退去。 脚下弥漫的烟尘慢慢散开,一道苍白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中。 江雪死死抓着冰凉的本体,低咳了一下,然后,慢慢地伸袖子抹去唇角的血沫。 作者有话要说:  12.2 咳咳……窝,回来啦。 如果没有鹤丸,大概,江雪会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吧。 ☆、肆陆 那是江雪左文字最不想看到的身影。 河边的枯草抓不住被杀气漫卷的沙砾,尘土飞扬的烟尘慢慢褪去之后,岸上枯败可怕的景象才一览无余地展现开来。 堕落的气息像是零散的雾霾一样东奔西走,战场上四处散落满染血的骨骸与生锈的废铁,历史错乱地带的时间极端冷漠,但凡生的假象被剥除,毫无保留显露出的便是赤-luǒluǒ的地狱。 而那伴随着如潮水般退去的溯行军逆流而来的身影,并不是他堕化同类们的模样,若真要形容,倒还是与当年如出一辙的颜容,只是……苍白yīn沉如鬼魅。 江雪死死握着本体的刀柄。失血过多的脱力叫思维都开始迟钝起来,伤口的疼痛有那么瞬间仿佛隔着云端般缥缈,可是脱胎于刀剑的整个精神竟是冷静至极,端坐于灵台的那一点可怕的清明牢牢占据着意识,不肯叫他放松任何的警惕。 堕落的太刀立足于那些残酷的刀的尸骸之上,暗红色好像凝固的腥血一般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他,浓浓的恶意与嘲弄凝聚在眼角眉梢,似乎是终于端详够了,苍白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弧度来:“好久不见”慢条斯理的腔调有一种说不出的玩味,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嘶哑而轻飘,仿佛刀刃互相磋磨切割般的可怖,一字一顿地,“江、雪、左、文、字。” 每一个字都仿佛钉子般狠狠钉在他心房中。 血液抽搐着自心脏流出,随着血管奔涌在全身的脉络之中,理智如血液中的氧气般稀缺,几乎要迫得他透不过气来江雪已经太久没有爱憎这样强烈的情绪了,如果痛苦就是对他身为凶器注定的惩罚,那整个世界都被思想与现实相悖的矛盾所笼罩,叫悲伤呈现出最自然的表象,也是可以想象的吧。那久远的一切情绪都像是隔着浓雾般虚渺而不真实,而此刻,陡然降临到这具即将残破的躯体上的,那排山倒海般的绝望,正是那等的灭顶之灾。 江雪觉得连自己的魂魄都在颤抖,可他苍白染血的指间却无丝毫动摇,就如同那一如既往冷漠无情的不会为任何事物所沾染的冰瞳一般。 垂地的刀尖伴随着手腕的力道,逐渐抬起,坚定而决绝地指向那个人。 仿佛见到了什么格外有趣的事,暗堕之刀看着他,就那么笑出声来,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张狂:“你啊,亲手留下的伤创还在我的胸口作痛呢,又迫不及待要为自己增添新的战绩了么!” 痛……痛得眼前都是一黑,江雪在剧烈的情绪波dàng中硬生生把理智从晕厥边缘撕扯回来:“请……”满喉的血腥,在这样的局面下说出口的却仍是敬语,“请您……消、亡吧……” 回给他的是毫不留情的一声嗤笑。 对方眯着眼,赤瞳中流传的光芒如同凝固的岩浆再度复燃那样,浓浓的不详意味扑面而来,冷淡的声音缓慢而嘲弄:“凭、什、么?” 江雪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久了,此前太多的溯行军已将他的战力消耗殆尽,苦苦支持着他不倒下去的,也就是胸口那一团坚定与执拗,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握紧了刀,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冲上前狠狠砍了过去。 对方注视着他的攻势,却连眼神都不曾挪移。那把白鞘金饰的太刀在瞬间也出了鞘,几乎是轻描淡写地那般一挥,便牢牢架住自上斜劈而来的刀。 刀刃相接,江雪的身体不可避免地一震。 纵然由此刃诞生的付丧神已经堕落腐朽,那柄刀却还是旧时的模样,华美纤细,优雅贵重,只是曾拥有的所有风雅绮丽,都转化成了浓重的黑色瘴气。 江雪旋身一抽,退后半步划开刀势。短短瞬息之间,两把刀刃已经jiāo接数次,江雪却始终没法找到对方的破绽。 遇到这个人,他原本就没想着能再回去,很清楚自己不能久战,这下连防卫都不去顾及,直冲冲往前两步,任由下一刀斜砍在自己腰间,用尽所有力气举刀刺向对方的喉间。 对方似乎是在砍中他的瞬间,不知怎的就强行收了刀势,而也正是这一退步的举动叫他躲过了原本要正中喉咙的一刀那冰凉的太刀直直透穿了他的锁骨。 下一秒,江雪的脸色变成了惨白。 空的那本就是他的本体,没有谁比他更能感觉到自己的本体所接触到的事物那是空的骨骸!! 锋利的刀气撕裂了绕在对方颈间的羽织,触目惊心的血ròu与白骨直直烙进眼帘。 左侧小半的脖颈已经失却血ròu,只有残破的皮肤松垮耷拉在筋骨之上,刀尖刺穿之地连皮肤都不存在,左侧锁骨至肩只剩下森森白骨……电光火石之间脑海中回想起旧时的画面,才明白原本扣在肩头的羽织为何变换样式环绕起了脖颈,大概……是为了要遮掩这样的躯体吧。 江雪不能动作,他握刀的手腕被一只藏在袖中的手死死禁锢住。对方表情没有任何改变,抓着他的手慢慢地将那刺穿锁骨的太刀拔了出来。 太刀离他的脸距离太近,寒冽的刀身因为其主的过分虚弱,已经失却几分光泽,却依然能感觉到那强硬又漠然的气息。 他紧紧抓住江雪地注视着这柄刀,忽然逐渐笑起来:“真想折断它啊……” 而自江雪唇齿间挤出的话,是连自己都不在乎的残酷:“那就……折断吧。” 堕落者的面上那嘲讽的意味更加浓郁,用叹息一般的语气喟叹道:“可我怎么舍得。” 他甚至低下头,笑着亲吻了一下刀身。 “就那么想要杀死我么?”猩红的眼瞳闪烁着,笑得极其诡异,“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好不好?” “好不好?”又重复了一遍,却连观摩江雪的反应都没兴趣,直接松开了手。 江雪在行动自如的刹那就是后退一步,几乎是拼命一样将本体捅进了对方的胸膛。 那力道是如此巨大,甚至撞得对方向后狠狠摔在地上他双手紧握刀鞘被带倒,刀尖透穿胸膛,一直刺进地面然后下一个瞬间,江雪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本来不该有这般情绪化的举动的,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着,连牙齿都在战栗。 白鞘金饰的太刀归了鞘,因为战斗在这一刻已经终结。 那原本持刀的苍白的手扼住了江雪的喉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往侧面一掼,两人的位置就这么轻易掉了个个。 鹤丸国永俯视着自己的战利品,然后笑了起来,笑得温柔细腻,笑得缠绵悱恻。 “你的刀啊,为什么总是喜欢刺向敌人的要害呢?”优哉游哉的,笑容之后的恶意连掩饰都不屑,“连对敌人都要怜悯着么?是呢,若是一瞬间便死去的话,就不用再承受更多的痛楚了吧?” “可你怎么忘了,这里啊,你已经捅过一刀了!!” 衣物为刀风撕扯开,将那内里的模样暴露无遗。曾受过重创的胸口没有任何血ròu,只有森森白骨显露出狰狞的模样,堕落腐臭的气息萦绕在骨架上,而雪亮的太刀正刺进肋骨的间隙之中,才会那么轻易便洞穿他的胸膛。 鹤丸把那把刀从自己的胸口抽出来,随意丢在一边,为衣袖掩饰的左手从布料间探出,才能看到,黑色的露指手套包裹的,不是血ròu之躯,却也是白骨。 那胸膛连着左臂,已经化成了白骨。 “为什么要哭呢?”很久以后,他低下头,轻轻吻在江雪的颈侧的伤口之上,“不是你亲手造成的这一切么。” 清甜的血液因为唇的挤压流得更多,属于这个人的味道萦绕在舌尖,叫他几乎难以控制的渴血的yù望,恨不得将这具遍体鳞伤的身躯给撕碎了吞进肚中。 “痛吗?”没有血ròu的指骨扣在他腰上,于方才刀刃撕裂的伤口处,他一边温柔笑着,一边面不改色地往下按,指骨穿透坚韧的筋ròu,慢慢地把伤口撕扯得更大,滚烫的血水如泉涌般流淌过他的骨掌,他却像是找到什么玩具一般,一点一点撕扯着那些肌理,甚至凑在江雪耳边又笑着低低重复了一遍,“痛吗?” 江雪痛得浑身都在发抖,手掌无力地按着对方的肩,想要阻止那只施虐的手,可是所有的力量像是已经从身躯中消失一般,只能叫他落入任人宰割的境地。 “我啊,活生生看着自己腐败呢,”那个人笑着说,“你知道么,你给的伤口,像是成千上万只蚂蚁的dú液灌注进来,每时每刻,每时每刻……就算是吞噬同类也没法把这伤口治愈……可是,心都烂了,为何还没法把你剐出去?” 冰冷的唇顺着他的耳廓慢慢往下,然后狠狠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活生生撕扯下来一块ròu。江雪的大脑一片空白,痛得有很长时间连对一切的感知都消失了。 他艰难喘着气,然后染着血的嘴唇吻在他的唇上,他尝到自己血的味道,浓重得叫他作呕。 “把眼睛睁开……看着我。”轻飘的声音却不容置疑地说道。 僧衣被撕烂,没有温度的嘴唇顺着脖颈游走到胸膛。原本雪白的胸膛已经布满血痕,伤口无法愈合,鲜血混着无暇的肤色,就像是鲜艳饱满的花硕被残忍揉捏,以致憔悴零落一般。 施暴者按着他的后腰,将他的身体死死契在对方身上,江雪无力抗拒,连呼吸都断断续续的,几乎要断掉。 “别晕过去……要清醒地感受到我做的一切啊,江雪……你所受的痛,不及我万一啊。” 江雪很艰难才能睁开眼,他觉得自己马上就会碎裂成残铁,透过那双猩红色的血眼,所看到的,却是那年背对他渐行渐远的身影。 广袤yīn霾的土地上,布满了yīn云雾霭,断刃尸骸的死气浓郁至极。 战国时代这曾是江雪左文字的劫难,后来成了鹤丸国永的永夜。 作者有话要说:  12.16 ^-^黑鹤啊…… ☆、肆柒 最初的时候,是怎样的呢? 那……最初的最初? 是个春天吧,本丸的樱花开得格外肆意张狂那样的盛极该是远胜于前的美景。 整个世界都是铺天盖地灿烂到极致的粉,阻都阻不住的花事压得视野都颤颤巍巍。白衣的鹤怪叫着从中庭繁盛的花硕间倏然钻出时,纷繁的花瓣洋洋洒洒铺开一片花雨,而他在片刻的恍惚之后不由自主睁大眼,讶异地俯视着这个从未见过的面孔。 新来的太刀毫无被吓到的异样,只是仰着头淡淡望过来。 仿佛充盈着馥郁花香与旺盛生机的人间,落下的一捧洁净到清透的新雪。银蓝色犹如流瀑般细腻顺滑的长发,冰色的静谧到毫无波动的眼瞳,身披袈裟,手缠佛珠,一个僧人,偏偏有着那等美丽无暇的颜容。若是这也罢了,付丧神中本就多凡世难以想象的殊丽,可明明是一把刀,为什么会有着那样静默到悲悯的眼神? 无悲无喜,无yù无求,从里到外都是冰凉的,就如同云上的神明般孤高冷漠,可是佛陀的眼注视着什么呢?那样极致的漠然中为什么会存在着如此强烈的悲戚? 就是在那一瞬间吧,烙进脑海的影子再也抹不去。骄傲自由的白鹤误入一个奇怪的世界,然后在空茫天地间发现一片苍凉的冰原,无边无际,寒冷刺骨,他好奇地注视着冰原上方一片苍郁的松林,厚厚的雪层将那整片林子覆盖,甚至都能听到微弱的枝桠不堪重负的哀鸣。可是多么美啊,晶莹洁净的世界中被冰封的美景,就算知道会被冻伤也忍不住要多看几眼的吧。 ……如果,所有的劫难都要有一个因由的话,那么遇见你,便是注定苦痛也不舍拒绝的初始。 很长的日子里,鸡飞狗跳的本丸一如既往的热闹,出阵、远征,内番、工作,新刀的容颜在锻刀的炉火与净化池的池水中模糊不清,不断壮大的本丸吵吵闹闹往更深的战场走去。鹤丸国永的闹腾就像本丸门口不夜的灯笼,那灯色兜兜转转明明昧昧,既温暖地照亮了归家的路,又不顾人意愿地倾淌了满身。 他似乎总是有这样的本事,纵是人嫌刀弃叫旁者看了都要绕道走,也能凭着那明媚到极致的灿烂金瞳,那单纯的快乐与温暖、孩子般的无辜与善意,叫人没法真正与他生起气来。有时候满庭追恨不得拿刀把他碎了,有时候又觉得看到他那般笑着的模样,也像是能感染到几分死物所不能拥有的的乐趣多么奢侈,多么珍贵。 可所有人都不知道,那白衣的鹤啊,看着再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背后,也有着一颗认真而明晰的心。极度漫长的流浪让他的双眼,太容易看清一切事物的本质。 正如他控制不去要注视的身影。 左文字家的太刀住在偏僻的院子里,离群索居,孤僻成xìng,冷漠忧郁,不善言辞。他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yù求,连对着弟弟时,眼神中的漠然也不会消褪多少。 最初的最初,大概就是可怜吧对,正是这样无谓的说出来甚至都会叫人愤怒的感想鹤丸觉着这把刀可真是可怜啊。 一把厌恶战争向往着和平的刀。一把战技高超能力卓绝却深恶着自己力量的刀。 他所有的悲哀都在诉说着,这个世界是地狱。 多么可怜啊,苦苦挣扎着的身处于地狱的精神。身为刀,强大的尊贵的刀,成为付丧神也是不可避免的吧。可是明明是刀啊,为什么会认同于人的观念呢,或者说那把他带到人间、在这样纯白的画纸上染了色的,为什么偏偏要是一位崇尚仁道的和尚呢。 鹤丸本是对此不屑一顾的,他都想不通这样天真又愚蠢的刀是怎么存活到如今,甚至硬生生扛住如此残酷的矛盾不暗堕的,与本丸的大部分同僚一样,对其敬而远之才是正理……可就是没办法把视线挪开。大概是作为一个不关己身者无聊又没所谓的同情,注视着一片寡然无味的冰原竟也有了乐趣。 “不会觉得难过吗?”又一次恶作剧被追得上窜下跳,躲进这个偏僻的院落,追杀者犹豫了很久还是原路返回。鹤丸弯着眼睛笑,像熟客一样坐在雪色太刀的对面,单手撑着脑袋看他。 鎏金的眼瞳被阳光映照得熠熠发亮,安静端坐时倒失了几分似乎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的跳脱肆意,更显出贵公子般的优雅秀丽,可是说的话却带着孩童式的残忍:“连宗三也不理解你的吧。” 廊上跪坐,静静注视着院落中唯一一株花树的身影,在这样的话语面前却连眼神都没波动,淡然得仿佛身侧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以佛陀般的姿态,却脆弱单薄得似乎用力一碰就会破碎。冷漠空茫大概只是种绝望的常态,在他心中,罪孽深重的自己就如同恶鬼一般吧,所以戴上自我束缚的枷锁,坐地为牢,所以每时每刻都围困在无望的哀戚中,闭眼是旧时的灾祸,睁眼是现世的地狱。 “啊呀你为什么那么无趣呢。” 那个时候的鹤丸,看他是犹如看一个拥有生命的玩具的吧。就像掀开盒子之前不知道所得到的是什么口味的糖果,那种期待叫他始终保持着满满的好奇心,他本就是把欢脱乐天擅长自找乐趣的刀,欢欣于江雪左文字会表露的任何情绪,哪怕只是皱皱眉都能叫他开心很久。 那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渴望的呢? 是刚回到战国的时代之时吧,那两把左文字的刀剑之间的异样气氛。 明明有着谁都无法替代的亲密关系,彼此之间却总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疏离。 左文字刀派似乎都是被诅咒了一般,那些悲哀的往事总是能在他们的记忆中占据太多的角落,这点上宗三左文字尤其。而对于江雪左文字来说,最艰难的该是克制自己的思想吧。他的世界,自己走不出来,别人也走不进去,哪怕是最能体会他切肤之痛的兄弟。 那个时候啊,出阵的刀剑跟在主将身后,匆匆忙忙把宗三送进手入室,鹤丸窜来窜去在旁边围观,好半天才想起来什么,然后回过头,一眼就看到那把刀孤零零站在中庭一角。 鹤丸国永一直知道江雪左文字很美。那种美,甚至超脱了世俗,远不是人间的匠气所能雕琢的。想想天下五剑,想想皇室御物,哪一把不是美到了极致,可江雪左文字就是有那么一种,美得叫人甚至觉得不真实之感。 他也会有落寞神情吗?那眼睛里也会流露出仿佛萤火般微弱又轻谧的渴望吗?除却了哀伤,他也会将视线投注到身边的事物上吗? 是关心着兄弟的吧。是想能够安慰对方的吧。 可那幸运能接受到他的善意的人,却不懂得那无言的表象下极度奢侈的温柔呢。 哎呀,多么可怜啊。 鹤丸国永那时候是笑出来了的吧。面对这对兄弟难解的矛盾,甚至是清晰地明白江雪左文字那般浓郁到几乎凝成实质的悲戚由来,可他竟是笑了出来。 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上一个人之后,会做些什么呢? 该要叫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吧。可怎么打得开那厚重的牢笼呢? 控制不住地想看到他。战斗时,工作时,内番时,远征时,哪怕陪着主将前往万屋,一切的时间,一切的场合,都会控制不住地想到他。 心中倾慕着一个人的时候,就算坐在他身边、什么都不做地只注视着,都会觉得十分美好吧。 鹤丸在倾盆大雨的深夜敲开过江雪的门,也在艳阳高照的午后蹭过一碗茶汤,在大雪纷飞的清晨与他一起坐在屋檐底下煮一壶酒,路遇的所有美丽的花卉都被他折了枝亦或连株带土地送到了江雪廊下……有多喜欢呢?一天比一天还要难以割舍,如果那些岁月能再重来,怕是连xìng命都可以jiāo付的吧。 有那么一个清晨,江雪很早便打开门,拿着近侍的腰牌前去主将的部屋,然后一抬头,就望见檐下台阶一侧坐着的身影。白衣的太刀身上的羽织已经被霜雾打湿,回过头看着他的时候,金色眼瞳里却满满的都是笑。 “我啊,做了个梦,梦见你不见了,”他弯着眉眼,“所以,想要来确认一下啊。” 那样温柔而欢欣的眼神,若说想要他剐出心来看看它的模样,都会毫不犹豫剖开胸膛把整颗心都捧给他吧。 江雪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更不知道该去做什么。 那雪色的太刀看向对方时,静谧的眼瞳深处,总是有种淡淡的困惑。明白的,是能明白的,可是又如何呢。如此炽热的心脏,自然是能触摸到温度的,甚至这温度烫得冰都会焦灼,可这是他没法去拥有的东西啊。 冰封的眼瞳怎么能倒映进现世的事物呢,哪怕终有情绪变换的时候,瞳孔里出现模糊的影子也不过瞬息吧。他是悄悄触摸过那个影子的,带着会灼烧一切的余烬,明耀如艳阳。可他在死寂的雪原上冰封了太漫长的时光,整个世界里没有任何生机,纵然有一只鹤盘旋着遥遥注视着他想要停驻,也不可能给予被接纳的落脚之地吧。 远一点吧,请离我远一点吧。 所以,后来会造成那么可怕的结果,也是可以被预知的吧。 对于这样的江雪左文字来说,后来会出现石切丸这种能成为他朋友的人,真的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大概是,石切丸是能懂得这把刀潜藏的所有秘密的,他明白他的痛苦,理解他的悲伤,甚至知晓那苦苦挣扎的矛盾意念,但他没想到要去干扰江雪的任何想法他只是最大程度的包容了这样一柄刀。 所以,江雪左文字不会拒绝石切丸的靠近。因为他知道他不会影响到他。 鹤丸国永当然也是明白的。曾过往的漫长时光里,他不也是那么安静的旁观着的么。可是啊,越是深恋,贪婪的爱yù越是要沉重。控制不住的情感,怎么可能不刺伤彼此。 为什么不回应我呢?为什么不注视着我呢? 看看我吧,请看看我吧。他整个灵魂都在无声呐喊着。 是一个深夜吧,重伤手入完毕的太刀离开手入室,立在那个熟悉的檐廊之下。江雪打开门,恍眼就被狠狠拥抱住。月的辉华洒满整个院落,可他看不见埋首于他肩头的人的表情。 “为什么呢?”白衣的太刀喃喃的问。 江雪没有开口。他茫然立在那里,不知为何,痛得都有那么瞬间无所感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7 章 。 那是唯一一次可以说是亲密的接触。仅仅……一个短暂的拥抱。 昔时空旷的院落已经被种满粉色的花树,那个种花的人一如既往笑着,眼神越来越深沉,越来越绝望。这样的爱恋,原来一开始就是无望的吧。 ……因此而疯狂却是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劫难。 那一场战国京都的yīn雨绵绵,在成山成海的废铁尸骸之上暗堕的太刀,成了所有人都撕心裂肺的伤疤。 敌人啊谁会想过呢,曾经那般并肩奋战的同僚会彻底崩溃,那样活泼跳脱犹如阳光般灿烂至极的太刀会甘愿被不祥侵袭堕化成魔。 会死的吧,剧变的战况根本没有给予刀剑们思考的余地,怎么可能向同伴挥刀呢,所以因此而被杀也无可避免的吧……如果不是,江雪挥出了那一刀。 披散的银蓝长发狂乱在风中,破碎的袈裟染着苍褐的血痕,手持太刀刺进对方胸口的身影,该说是浴血的佛陀,还是圣洁的修罗? 没有知道这位同僚当时心中所想,也不知道他怎么能挥出那一刀。 只是那瞬间他的身影,绝望到可怕可怕到,叫人觉得下一秒他也会步入堕落。 暴雨冲刷着所有的痕迹,跟随着同伴与哭晕过去的主将回返的左文字太刀,依然是从未改变的漠然与空茫。 江雪慢慢仰起头,整个脸庞都是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那不能为人所知的软弱的东西。 想起那一年,鹤丸国永在出阵回来的路上捡来一束小小的桔梗,偷偷放在他的白瓷瓶中。 紫色的小花浸润在水中,安静地在时间里腐败。 他还傻傻地问,你怎么就不喜欢呢。 白衣染血,羽翼污黑,森森白骨之上的刀刃龟裂出堕落的纹路。 渐行渐远的身影在怨念与仇恨中走向彼岸,再也回不了头。 然后就是那一日,江雪左文字整个世界轰然坍塌。 * 战国的时代下起了雨。 血腥与铁锈的气息在水汽中更为鲜明,灰霾的荆棘笼罩在堕落的黑气中疯长。冰冷的雨冲刷着一切,在这可怕的战场,却只能叫一切变得更浑浊更肮脏。 江雪侧着脸,本能地躲避着那些直直落入眼睛的雨水。干净的水珠混入血色,顺着脸颊蜿蜒开,斑驳了鬓角与迤逦在身下的长发。他的神经绷得太紧,一次次晕厥过去又被强行扯回神智,已经在崩溃边缘游走了好几回,难以想象的疲惫盘踞在每一寸血ròu中,却始终无法脱解。 干枯的指骨慢慢划过他眼角的血污,缠入柔软的发丝中。 有多美呢,就算是在如此糟糕狼狈的境地中,依然能美到圣洁。这样一捧轻薄又脆弱的雪,为什么哪怕落入泥塘,被污秽沾身,还能呈现出如此纯澈洁净的美呢。 “即使是在这样的时候……也没法叫你的眼睛倒映出我的身影啊……” 缓慢又低郁的声音像是隔着云端,江雪并不能分辨清楚,他艰难地喘着气,接近窒息的yīn霾笼罩在他胸腔里,手臂探出无力地想抓住什么,触碰到的却是单薄的衣料下坚硬森冷的白骨。 “怎么,不敢碰吗?”伴随冷漠森然的话语而来的,是更为难捱的折磨。 手被反扣在地上,苍白的指骨仿佛镣铐一般死死缠着他的手,江雪颤抖着往后缩了缩,被掰着腰肢更加用力地贴近施暴者的身体。 大脑一片混乱,要很努力才能找出理智的思绪,可这样触目惊心的现实却只叫人更想逃避。比身体的疼痛更剧烈无数倍的痛楚切割着他的心脏,让他一遍又一遍地记起那一场暗堕,记起很久很久以前,明媚的樱花开满院落时,站立在樱花树下的身影。 这个人已经变成了敌人……该叫他消亡的,只有死亡才是堕落者永恒的归途,是作为曾经的同伴最大的尊重……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身下的长发被狠狠扯动,他本能地顺着这个力道抬起头,唇上烙下一个血腥的吻。喘不过气,江雪的喉间控制不住地漏出几声压抑的泣音。雨水不停地落在身上,打湿了一切。 “你在哭吗?”对方冰冷的唇落在他的耳畔。 江雪艰难地挣扎着,他对所有事物的感知能力已经降低到最低点,连对方如此近距离的话语的都听不确切,唯一残剩的知觉只有盘旋在脑海中一个痛苦的疑问。 若是还有战力的话,他还能对他拔出刀吗? ‘为什么呢?’很久很久以前,那一个短暂的拥抱。 “鹤……丸……” 只有在意识彻底模糊,表情都一片空白的时候,才肯放任自己叫出对方的名字。 堕落的太刀停顿了一会儿,轻轻抚摸了一下江雪的脸,更用力地吻住他的唇。然后他坐起来,环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抱进怀里。凌乱的长发沾了泥水,黯淡得仿佛这个人微弱的摇摇yù坠的生命光火。他伸手探入自己白骨嶙峋的胸膛,在那勾连着腐朽经脉的心脏的位置,硬生生掰下一团凝聚着生气的光,慢慢地按进对方的胸口。 这是他自同类身上吞噬的灵力,充满着堕落者的血腥与污黑。无论哪把刀沾染到它都会被影响的吧……可是,不包括江雪左文字。 这把哀伤的刀,拥有比一切存在都要坚定的意志,他在痛苦与绝望中存在得太久,除了他自己,已经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动摇他了。 那个时候鹤丸国永也会想,为什么堕落的是他呢? 为什么他不能将自己那般绝望地恋慕着的人,也扯入这个真正的地狱,与自己为伴呢? 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被留在这注定崩溃的错乱历史中,寂寞地等待终结呢? 仅仅是因为……我爱你。 在意识沉沦与彻底晕厥的间隙,江雪是有短暂的清醒的。 残酷的暴行已经终止。暗堕的太刀抱着他慢慢往前走,苍白颜容在雨水中模糊不清。江雪的脸贴在他枯骨的胸口,觉得有那么一刻对方微微一颤,然后停下了脚步,低下头轻轻吻在他的眼角。 他听到他心里那些隐秘的声音。 那么温柔,那么留恋。 请恨我。请记着我。 请,不要忘了我。 “敌袭!!”作为队长的太郎第一时间发现异样,大声疾呼提醒着同伴们。 刀剑们紧握住本体,连忙赶到主将身侧将她围护起来。然后看到湿冷的浓雾边缘,慢慢走出来的模糊影子。 所有人都有瞬间的不知所措。 “鹤丸……”主将焦急地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声音戛然而止。 面无表情的堕落者弯下腰,慢慢地将手中捧着的太刀放在地上,深深投注以最后一眼,然后转过身,一步一步消失在了浓雾深处。 濒临破碎的刀刃静静躺在地上。光从刀鞘看来,就受了极严重的创伤,以至于连付丧神之躯都无法再维持。淡淡的黑气缭绕在刀身,似乎在寻找着破绽入侵。 “江雪!!”主将扑过去死死抱住她失而复得的刀,又哭又笑,好不容易克制住悲伤,下一刻望着前方空dàngdàng的原野又嚎啕大哭。 * 江雪左文字做了一个梦。 一望无垠的冰原寂寞地躺在那里,冰封的松针被沉甸甸的雪层压得厚实,他在那样沉重的压力之下陷入半睡半醒的混沌。然后有一天,见到冰原之上一只路过的白鹤。 那只鹤啊,有着最纯白动人的身姿,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浓郁的生机在他的羽翼上渲染,那样灿金色的瞳眸明亮得仿佛永不褪色的晨曦。 请看看我。请您留下来。他悄悄的希冀的在心中说着。 ‘离我远点。’梦里的鹤孤高而不屑地张开羽翼,‘你会冻伤我的。’ 阳光离开了这片冰原。松林在日复一日沉重的冰雪中,悄无声息地死去。 然后整个冰原都轰然坍塌。 江雪醒来在本丸冷清又寂寥的居舍中。身体所受的所有创伤已经痊愈,而院落中春光正浓,满院子的樱花飘飘洒洒温柔肆意。 他抬起头,望着窗外明媚的光色倏然就落下了眼泪。 我怎么说不出口,我那样地喜欢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12.17 ^-^这只黑鹤带感吧。作者窝满满的诚意噢。 虽然写到最后作者本人入戏太深,情不自禁就泪目了…… ☆、肆捌 [结语] 呃,之前追更的人其实都知道,这文一直未标完结,其实还有个番外的。 但是一则那篇幅真的有些大,二则因为是现代脑洞,除了人物刻画以外跟刀男牵扯真的不大,思路断了好几回之后,被我果断腰斩了。 江雪与鹤丸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相当冷门的拉郎CP,但在我看来这一对真的互相适合啊,当初的初衷其实有种倔强的可爱,谁说他们相xìng差的,写出来让你们看看有多配!很高兴得到那么多婶婶的喜欢,不过话说回来,我个人其实也相当喜欢黑鹤那段剧情,因为很美……哈哈。 我在数珠丸殿下出现后没多久就A了游戏,刚够到极化系统的头。作为颜控的我,至今的锁屏仍是数珠丸殿下哈哈,除了左文字三兄弟戳中萌点之外,我觉得鹤丸以及后来出的诸位贞宗的画风真的超~赞!一期三日这个CP是当时写鹤雪的时候就有预计的,找了资料划了大纲,想想,既然终于给这篇文划下句号了,那一期三日还是得写完的。 新文叫做《流萤断续光》。打算六月中旬开。正好让我再完结个坑。文名取自立花北枝的俳句“流萤断续光,一明一灭一尺间,寂寞何以堪”。又是个看名知文风系列。 我文风向来这样,唯美安静,慢热又有点忧郁,最喜欢细水长流地娓娓道来其实就是在不遗余力地把心中的情感描述出来而已。写江雪的时候,很多小可爱都说我的江雪绝望得能叫人窒息,看得叫人撕心裂肺的那种,没错,因为在我心中江雪小公主就是那个样子的,我觉得其实比起写剧情,更擅长刻画人物啊哈哈。 文章可能比较清水,因为三日月的神xìng呀,真的比较高。 嗯,我都说出神xìng这个词了,大家肯定有猜测这文中的爷爷会是个什么形象了。温和包容,率真爱笑,亲和力极高,这些都是表面属xìng啦,这位一直走失的老人家不会被任何事物影响的自我格调还是比较顽固的嘛。就像那句话说的,明月呀,始终是高悬于空遍观世间百态的,怎会落到凡间。所以一期尼桑,还需要多多担待 那么就这样吧,谢谢小可爱们一直以来的支持,鹤雪就到这里了。如果对一期三日有兴趣……那咱们六月中再一起走下去吧~ [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5.16 这里是传送门~流萤断续光[刀剑乱舞] 噢,对了,有关作者的乐乎,那是个网站啦,全名LOFTER,注册个号进去,搜用户“最后一叶尘埃”,就能看到JJ上没有的那几章啦~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整理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访问小说分享者(流不尽的思念)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19472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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