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剑》 第一章 世子之剑 天策府中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窗外虽然吵闹,李忆却仿若未闻,听到了,也当作没听到,反正本来就没人在意他听没听到。 他依旧一个人,独自看着书,他不喜欢一个人,但常常一个人,慢慢地也就不讨厌一个人了。 他一手持书,一手把玩小剑,书不是兵书,剑不是铁剑。 剑是木剑,木是梨木,梨是黄花梨,黄花梨不多见,放在市面也很贵,但这样的剑他若想要,可以有许多,因为他是天策府主人的长子,也可以说,是龙阳王世子。 宁愿没听到,也当作没听到,但终究是听到了。 窗外的人,走廊上的人,池塘边的人,都在议论着,昨夜长安有刺客,长安的刺客,刺的当然是达官贵人,才能说得过去。 “听说昨晚有刺客,啧啧,这么热闹的事情,我竟没看到。” “嘿嘿,你也就是没去凑热闹,不然今日我还得要帮你收尸。” “谁说不是呢?那刺客刺杀兵部尚书不成,还敢逃到咱府门口,幸好咱天策府闭门早啊。” 窗外有家丁走过,家丁也是人,是人,就会好奇。 “可他不也死了吗?” “那你想过没有,第四境的刺客怎么会死在咱天策府门口?” “这我哪里知道?” 李忆知道,因为刺客是他杀的,因为刺客想入天策府,杀了刺客的,是他手中的木剑。 两个家丁走到李忆房门前,轻轻敲了敲,“世子,夫人让你去见客。” 李忆坐在书桌前,书在手中,剑在指尖,他没有说话,因为那一页,还没有看完。 门外的家丁微微皱了皱眉,其中一人就推开了门,看到李忆坐在桌前,就提高了声音,说道:“世子,王妃让你去见客。” 让,和请,都是一个字,但是不一样的,因为世子是世子,王妃可不只是王妃。 世子可以不是世子,但王妃已经是王妃了,而且还会继续是王妃,而世子,也许很快就不是世子了。 家丁道:“世子,反正看的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书,还是赶紧去见客吧,莫让夫人等。” 李忆微微点头,“差不多看完了。” 但家丁的耐心也差不多要完了,因为晚了,世子顶多是吃一个坏脸色,但是作为仆人,是一定会受罚的。 家丁便弯下腰,看到李忆手中只是寻常词集,便站直身子说道:“世子,还是赶紧去吧,去晚了,夫人是要责怪的。” 李忆缓缓合上了书,把小小的木剑收入怀中,起身说道:“走吧。” 那家丁看了一眼,目中充满了不屑,两个家丁走在他身后,直到李忆入了议事厅,才舒了口气,只剩下轻松。 “你说这世子是什么样的想法,王爷不让他看兵书,也不许他习武,他还整日揣着那木剑做什么?” 另一个家丁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说道:“谁知道呢,估计是看着二公子练剑,眼馋吧,说到底,世子也不比二公子大多少。” 那家丁说着,又转头警告道:“你可别看他可怜同情他,夫人是不懂得饶人的。” 另一人笑了笑:“他哪里需要我们同情,也只是少了一些自由,没了一些喜好,但也算是锦衣玉食,衣食无忧咯。” “这倒也是,说到底,世子还是世子,谁敢过分?就算夫人撑腰,也还是有大理寺在嘛。” 再落魄的世子,终究不是仆人。 李忆入了议事厅,走在走廊的时候,他就猜到,大抵也就是大理寺的人过来循例问两句罢了,但大理寺卿端坐厅中,龙阳王妃柳若音面色阴冷,李忆就知道,昨夜那个刺客,也许不太寻常。 李忆缓缓作揖,“夫人安好,刘大人安好。” 龙阳王妃是龙阳王妻子,他是龙阳王长子,但他和柳若音没有关系,所以,他只称夫人。 柳若音冷冷点头,毕竟在外人面前,她要有王妃的模样,大理寺卿笑着点点头,龙阳王世子在长安声名不显,但毕竟也是亲王世子。 行过礼,李忆便自己走到大理寺卿身旁坐下,在他下位,这样也方便听他说话。 “世子,我来这里,是有事情想问清楚,也没有别的意思,但听下人们说,你昨夜回来得很晚?” 李忆点头,“是,去了桃花观。” 大理寺卿便继续问道:“那你昨夜在路上可有看到什么人?在门口,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李忆摇摇头:“一路月色倒是极好,但人是没有看到。” 柳若音轻笑道:“大人倒真是贵人多忘事。世子资质一直不算好,王爷也从来不让世子习武,他怎么可能遇上刺客?” 这话听起来很没道理,但她是说,若遇上了,今日也就见不到他了。 大理寺卿笑了笑,说道:“只是循例问多一句罢了,那刺客毕竟惊动了这一条的朱雀道。” 天策府门前的一条路,一条铺着青石板的路,就叫做朱雀道,住在朱雀道的,就是达官贵人,既是富,也要贵。 何况长安一向戒严,第四境的修行者,已然到了超人的地步,到了长安,是一定要在龙武卫眼下的,这是太宗皇帝立下的规矩,当然没人能不当一回事。 但眼下真有人不当一回事了,昨夜死的那个刺客,本不在长安,龙武卫也不知道有这一号人物到了长安,杀死那个刺客的人,也不在龙武卫名单上。 所以,朱雀道的达官贵人,都很惊慌。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何况,是有能力夺走他们性命的,不知来历的人。 再然后,就是一大堆高官上书,请求彻查此事。 能杀死第四境的当然也应该是第四境,但昨夜的长安,登记在册的第四境,都没有动。 大理寺卿忧心忡忡地说道:“如今长安多了两个不知底细的第四境修行者,莫说陛下,谁也不安心啊。” 李忆说道:“一个。” 大理寺卿笑了笑说道:“是啊,死了一个,还剩一个。” 可他的眼神不太轻松,李忆说的却不是他想的那样,李忆是说,刺客是一个第四境,但杀死他的人,不是第四境,因为李忆,本来就不是修行者。 柳若音深深地看了李忆一眼,微微抬眼,笑着对大理寺卿说道:“大人也不必过多担忧,大理寺人才济济,自然不会错过凶手的。” 杀死刺客的人,就成了所谓的凶手。 所以,李忆再没有开口,而且后悔开口了。 大理寺卿走了,柳若音没有起身去送,她让李忆去,这种小事,还有一些苦事,她一向喜欢使唤李忆去,因为他是世子,不会让人觉得轻慢了,还因为他不是她亲子,所以她不会觉得心疼。 李忆和大理寺卿一走,柳若音便招来了侍女,问道:“世子这些日子在做什么事?” 侍女回答道:“白日在看书,用了晚膳,就去桃花观,也是看书。” 柳若音眉头一挑,淡淡问道:“看过兵书么?” 侍女摇头:“不曾见过世子翻阅兵书,您知道,那些兵书王爷吩咐了,是不许世子碰的。” 柳若音点点头,又问道:“世子,可曾有哪些异常举动?” 侍女当然知道柳若音在意的是哪些事情,摇摇头说道:“世子时常一个人坐在房中,不曾去过练武场,似乎也从来不对刀枪剑戟感兴趣。” 柳若音冷冷一笑:“我听说他有一柄木剑。” 侍女笑道:“王妃多虑了,那种小小的木剑,就算是一只鸡,也是杀不了的,世子大概是因为实在无聊了,才找件玩具打发时间的。” 柳若音满意地闭起眼,说道:“去换杯茶来。” “是。” 大理寺卿出了天策府,便有家仆连忙跟上,他是走路来的。 “大人,杀死刺客的,是天策府的人?” 大理寺卿摇摇头:“我观王妃世子模样,不大像。” 他松了口气,说道:“这样也好,有些事情赶不上时候,还不如不来。” 家仆听得云里雾里,但总算听出来,大理寺卿是庆幸的,便道:“天策上将常年领兵在外,纵使留下一名第四境的修行者留守家中,也属常理啊。” 大理寺卿摇摇头:“不一样。” 但是哪里不一样,大理寺卿没有说,家仆便猜不到了。 李忆缓缓走在街上,青石板一尘不染,他看着脚下,当然不一样。 因为天策上将还是龙阳王。 龙阳王世子走出朱雀道,行在大街上,就没人认得了,除他白日极少在城中行走,也因为他确实不值得别人在意。 因为龙阳王世子是很独特的存在,在大唐民众心中,天策上将龙阳王自然是大大的了不起,自当年太宗皇帝后,天策上将一职就空悬千年,李鱼龙能坐上那个位子,自然是有了不得的本事。 至于他那长子的名字,长安中也是大多数人都听说过的,倒也不是说那儿子如何厉害,或是如何纨绔,只是天策上将的儿子,太过寻常,反倒就显得不寻常。 长安极少有人见过那龙阳王世子,但他们听说,龙阳王世子习文练武,都是天资平平,以至于后来龙阳王一怒之下,既不许他习武,也不许他看那些兵书,乃至到了最后,除了一些诗词歌赋,是什么书都不许他看了。 慢慢地,长安也开始要忘了这个人,忘了他是亲王世子,是天策上将的亲子。 他们都错了。 所谓听说,就是听着某些人说一些他们希望别人听到的事情。 李忆自小到大,就从未习过武,至于兵书,他本来就不喜欢。 这时候,时间尚早,但既然出了门,李忆又不想早早回去,辗转两步,便又往茶楼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桃树下的人和事 长安有很多茶楼,但有一间茶楼,客人特别多,而且客人都是长安中的贵公子、富千金。 因为茶楼的说书先生是个老人,一个消息很灵通的老人,茶楼的茶不便宜,但茶位要更贵,是因为老人说的书很值钱。 没人知道老人姓甚名谁,也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更没人知道他的消息从哪里来。 只知道,老人的消息,真的很灵通。 李忆喜欢来茶楼喝茶,茶倒是稀松平常,远远比不上家中的茶,但喝茶,还要有好故事配。 “你们可知道,昨夜那刺客为何而来?” 老人轻摇折扇,缓缓问道,端的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似乎就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知晓内情那样。 “不就是为了兵部尚书来的,这有什么好说的?” 李忆看到十三公主李叶言也在茶楼中,还坐在老人面前,刚才就是她说的话。 老人点点头:“是,那你们可知道,那刺客,被何人所杀?” 此话一出,茶楼中所有人便凝神竖耳,兵部尚书遭刺客这消息并不多隐秘,但他们还知道,大理寺卿因为那个杀了刺客的人,很烦恼。 所以他们很好奇,哪里的修行者能在龙武卫眼皮子底下入了长安,还杀了人,最后,还没人发现。 老人咳了咳,似乎是清清嗓子,所有人便提神听着,生怕错漏了哪些重要的信息。 李忆看着老人,他也好奇这人是否真的知道。 哪知道,老人清了清嗓子后,竟说道:“我看诸位等得口渴了吧?” 在座的人就纷纷明白过来,他是让他们点茶,于是纷纷又叫了一壶最贵的茶,来这茶楼的,本来就没有缺钱的。 十三公主李叶言瞪大了灵动的眸子,愣愣地看着老人,轻声自语,“这也可以吗?” 老人听到了,笑着看看她,“小姑娘,话不是这么说,这茶楼也要做生意,老朽也要吃饭嘛不是。” 李叶言第一次来茶楼,也是第一次知道这种事情,突然觉得有趣,眯着眼转过头,突然看到了李忆,便皱着眉头,走到李忆那桌,径直坐下,也不客气。 李忆笑着问道:“公主,你这是,嫌那壶茶不好喝?还是觉得我这壶茶会好喝一些?” 李叶言轻轻敲着桌子,笑眯眯道:“我是觉得阿凉会喜欢喝你这壶茶。” 李忆听着就知道不对劲了,李叶言真直接拎起那壶茶就走,回到她桌上,不忘回过头,得意地仰起脸,轻哼一声。 李忆苦笑了一声,茶楼上的人便终于注意到他了,回头看了一眼,虽说是和公主说了话,但一时间,竟也没人认出他来。 老人见到都又点了茶水,便也不卖关子了,折扇一合,往桌上轻轻一拍,说道:“也说是那刺客,虽是第四境高手,但长安卧虎藏龙,龙武卫也个个是绝顶高手,岂容那刺客在长安放肆?” 李叶言摇摇手不满道:“这事情谁不知道?能不能说一些我不知道的?” 茶楼中的人也纷纷出声附和。 老人轻笑着说道:“莫急莫急,且容老朽慢慢说来,也说是昨夜月明星稀,倒不是个杀人的好天气,那刺客就在兵部尚书府遇上了正巧做客的龙武卫,一时间那是刀光剑影,剑气肆虐啊。” 老人眉飞色舞地说着,好似他就在旁看着那样,楼上客人,听得一时间,也就入了神。 “那刺客终究不敌败退,退入朱雀道深处。” 老人猛地一拍桌子,“哪知道他竟路过了天策府,大唐军神李鱼龙的神威,谁人不知,哪人不晓?” 不用他说,茶楼上的人都知道,便纷纷叫道:“你还说不说了?” 老人不缓不慢说道:“那刺客在天策府前遇到了一个人。” “谁啊,我说老人家,你可别卖关子了,我们买茶还不行吗?” 他们听得老人说得煞有其事,便被勾起了好奇心,就是李叶言和李忆,也都好奇地看着老人。 老人轻笑道:“有茶就好,不必多,老朽继续,继续,且说那刺客在天策府前遇到了一个人,漆黑的夜里,明亮的月下,两人四目相对,杀机四伏,一场厮杀不可避免,战斗那是一触即发啊。” 所有人的心弦似乎都被老人的话提了起来,李忆也是如此,他说的,和昨夜发生的,似乎没有多大差别。 老人继续说道:“正所谓高手过招,一招致命,那天策府人一把飞剑,竟快过闪电,只一剑,那刺客就倒在血泊中了,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所有人倒吸冷气,愣神问道:“什么人,竟能一招杀死第四境的刺客?” 老人老神自在地饮了一口茶,缓缓放下茶杯,幽幽道:“天策上将天下无敌,能做到如此地步的,自然只有继承了他血脉的人。” 李忆似乎望到老人往他这边瞥了一眼,茶楼上的人不相信地问道:“李衍才刚到第一境吧,他怎么能杀第四境?” 李衍是李忆弟弟,也是龙阳王二子,只不过,才是十二岁罢了。 于是,十三公主李叶言怀疑地看着老人,“你该不会是想骗我们买茶吧?” 老人也不在意别人怀疑的目光,缓缓收起那副属于他自己的茶具,淡淡道:“我只是说出我知道的事情,是不是真的,相信不相信,那是你们要做的事情。” 楼上人都不相信,也许是觉得不可能,“相对之下,我倒宁愿相信是龙阳王留在天策府的强者出手。” “李衍才多大,就算当年龙阳王这样年纪,也做不到吧。” 李忆独自一人坐在茶楼,缓缓端起茶杯,除了李叶言,没有人认出他,当然也不会有人以为昨夜杀刺客的是他,因为长安都知道,龙阳王世子,不懂武。 李忆往窗外看出,老人背影佝偻,步伐也不快,就是缓缓地往远处走去,茶楼上的人都以为老人说错了,但他都说对了,李忆就是一剑制敌的。 李忆发呆的时候,十三公主李叶言又提着茶壶坐到他对面,瞟了他一眼,警告道:“今日不许去桃花观。” 李忆问道:“怎么了?” 李叶言笑道:“我要去请阿凉喝茶。” 李忆提醒道:“阿凉不喜欢喝茶的。” 李叶言瞪了他一眼:“要你说吗?” 她纠结地望了望桌上的茶壶,微微蹙眉,咬着嘴唇问道:“那他喜欢什么?” 李忆说道:“可能是桃花吧。” 李叶言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桃花观的人难道反而应该不喜欢桃花吗? 李叶言终究还是拎着茶壶下楼了,李忆真想提醒她,阿凉确实不喜欢喝茶。 李忆刚要起身,李叶言又回来了,她匆匆提着茶壶,眯着眼坐在李忆对面,然后轻轻拍了拍桌子:“坐啊。” 她声音从未这么温柔过,至少对李忆是这样的,李忆心中就开始有些不安了。 “听说昨夜那刺客在你家门口被杀的?” 李叶言捧着白皙的脸颊,粉嫩的小手微微晃着,脸上充满了好奇。 李忆点点头:“是。” “那你有没有看到是谁杀了他?” 李叶言是阿凉好朋友,阿凉是他好朋友,他就不想欺瞒她,便说道:“是我,他想进天策府,我不得不出手。” 李叶言听得愣了愣,然后回过神,白了他一眼:“你又拿我消遣?” 这次倒是李忆意外了,“我是认真的。” 李叶言冷冷一笑,“呵呵,是认真的,是认真说笑的吧。” 她瞟了李忆一眼,不满地拎着茶壶,这次是真的走了。 李忆答应了李叶言,今日不去桃花观,所以在茶楼坐到了天黑,便也只能回天策府了,长安大街人来人往,朱雀道却车马稀疏,只有到了朱雀道,只有遇到朱雀道极少数人,李忆才需要停步问安。 其实他们愿意停步和李忆说话,也是因为他们认识李鱼龙极早,早到那时候李鱼龙只是一个清闲王爷,不是天策上将。 早到那时候李忆是他们看着走路的,李忆很尊敬这些人,所以从来都会行礼问安。 尚书左仆射洪湖坐在轿中,拨开帘子问道:“小忆不去皇宫么?” 李忆问道:“去皇宫做什么?” 洪湖笑道:“今日皇后宴请百官妻子,想必是要为哪位公主选亲,你可要赶紧去,去晚了,可就没你的份了。” 洪湖一向喜欢说笑,但说着虽是取笑,其实听在耳中是关心,李忆点头道:“知道了,洪叔叔,您要是有事,小侄就不打扰了。” 洪湖确实有事,笑了笑又提醒道:“可要抓紧啊,你也不小了。” 李忆只得认真地行礼道:“小侄知道的。” 洪湖便走了。 李忆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到天策府,白须飘飘的老管家就缓缓迎了过来,笑着问道:“世子用过饭了吗?” 李忆摇头:“还不曾。” 老管家笑道:“就知道世子还没吃饭,我特意让厨房给你留了。” 李忆笑道:“那太好了,送到我房间去吧。” 李忆刚转身,又回头问道:“夫人和阿衍吃过了吗?” 老管家似是有些不知道如何回应,沉吟些许,才缓缓说道:“王妃和二公子,去皇宫赴宴了。” 他又解释道:“王妃和二公子适才见不到世子,时间又赶,才来不及和你说的。”李忆知道,柳若音本来就是不打算告诉他的,没有什么时间赶,但李忆本来也不喜欢那种场所,便笑着对老管家道:“这倒无所谓,你把饭送到我房中吧,我好像饿了。” 老管家点点头道:“好。” 他倒真担心李忆怒闯皇宫,不是担心王妃下不来台,只是王爷不在,天策府毕竟就是王妃说了算的。 李忆回到房中,便坐到窗前,窗外月色晦暗,想必今晚,会是灯火通明的夜宴吧。 他不羡慕,也不嫉妒,但想了想,不免地有些伤感,“母亲若在。” 他想了许久,若是母亲尚在,父亲不至于对他如此冷淡,他不是奢求父亲的疼爱,只是总觉得这样子不像是一家人。 手中木剑在指尖绕动,李忆坐着发呆。 以往的夜里,他总在桃花观,那里的桃花很香,那里的人很有趣,他又想起来,今晚皇后宴请百官妻子,是为公主选亲,李叶言是十三公主,应该也会去的吧。 这么想着,李忆用过晚饭,便收起木剑,往桃花观走去。 朱雀道,玄武门,桃花观,是长安三景,朱雀道是王公贵族的居所,玄武门又是皇城门面,都不是常人可以随意去的,算下来,也只有桃花观能去走走了。 桃花观当然是道观,但收的是不是道士,它便如南边宋国的慈幼局一般,是收留遗儿弃婴的地方。 桃花观又和慈幼局有些不一样,它确实是一座道观,也确实有道士,阿凉就是桃花观唯一的道士,也是桃花观的观主。 阿凉也是孤儿,没有姓,老观主一直觉得他性子太温,成不了大事,还容易受人欺负,就想把他的名改成冰字,但阿凉觉得不免太冷了,便又自己改成了凉字。 长安三景的名头,少说也是因为阿凉的一些原因,总说,言念君子,温其如玉,阿凉虽是道士,也算君子,他是生得其俊俏的君子。 长安里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便总以念心为由去桃花观,至于是念的是哪里的心,念谁的心,也就没人知道了。 “今日好像晚了一些。” 一根青色发簪竖起墨色长发,阿凉蹲在溪边洗衣服,听到脚步声,知道是李忆来了。 李忆说道:“我以为十三公主要过来。” 阿凉抓起沾着溪水的衣服,轻轻拧了拧,又甩了甩,说道:“没有。” 李忆知道,她该是去赴宴了。 木桶中已经洗了一大堆衣服,都是些小孩的衣服,这事情都是要阿凉负责的,以前老观主在,还能帮衬一些,后来有些千金小姐过来,也还能帮衬一些,再后来十三公主过来了,就没人帮衬了。 是老观主适巧仙逝,也是那些小姐不敢来了,所以现在只有十三公主和李忆会来了。 阿凉把手中衣服放在木桶中,问道:“你身上有血腥味?” 李忆帮着提了一只木桶,又拉起袖子嗅了嗅,问道:“有吗?” 阿凉提着木桶说道:“有的,你杀人了。” 李忆说道:“是他刺杀兵部尚书柳大人不成,反要入天策府,父亲本来在朝中就不大受喜欢,若让他入了天策府,就是干净的,也说不干净了。” 阿凉点头:“你也确实为难。” 阿凉又说道:“确实难得,王爷对你不大好,你对他倒很好。” 李忆道:“我是答应母亲,要看着他好好的,既不会难过,也能安稳,算是奉养到老。” 阿凉问道:“你怎知道王爷不肯入天门?” 入了天门,就再没有人间生老病死。 李忆低头看了看木桶:“因为母亲不在那里。” 阿凉问道:“那你呢?” 李忆转过头,问道:“我怎么了?” 阿凉笑道:“王爷其实很喜欢你。” 李忆摇摇头:“他是喜欢母亲,所以才不喜欢我。” 阿凉笑了笑,也不多说。 李忆说道:“所以他现在对我不好,我觉得很好,因为他就对母亲很好。” 阿凉笑得眯着眼,月色晦暗,桃林漆黑,两人就走的很缓,星光昏暗,放眼望去,一片漆黑,幸好还有竹屋透出的一点微光。 李忆帮着阿凉晾完了衣服,就随着阿凉入了竹屋,竹屋是阿凉特意搭建的藏书馆,桃花观是慈幼局,都是些孤儿,请不起教书先生,阿凉就只能自己教书了。 所以,他每日的功课,除了洗衣做饭,还要添个看书教字,每日洗完衣服的夜里,就是他一个人看书的时候。 阿凉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他说,一个人教书,就要什么都学一些,懂一点,问题是,他学一些,懂一点,就比寻常人学一辈子懂得还要多一点。 阿凉穿着白色的长衫,脱下了鞋子便随意地坐在地板上,李忆也随手从身后抽出一本书,随便翻了一下,竟是吟游诗人的游记,他看了两页,突然看到书上两行字,“七月初七,晴,草原的沙是金色的,草原的风也是金色的,草原的夕阳是红色的,草原的草也是红色的,就连人,也是红色的。” 李忆默默地看了许久,突然就想起了母亲,他举起书道:“这书借我吧。” 阿凉抬眼看了一下,笑道:“那是讲给阿里他们听的,你拿去也可以。” 李忆道:“那好。” 他刚抬起头笑了一笑,便忍不住咳了一声,轻轻揉着额头,他说道:“昨夜睡得不大好,看来要早些回去休息了。” 阿凉看了一眼,说道:“你这身子终究太弱了一些。” 他说道:“你神识到了第四境,但不修真气,肉身不入境界,迟早要受不了的。” 李忆道:“父亲不希望我习武。” 阿凉微微伸腿,笑道:“也是,王爷是第五境武道宗师,你若学了,他也能看出来。” 天策上将堪称天下第一武修,眼光境界自然独到,阿凉便也没有劝李忆私下学一些,但李忆的身子,让他觉得担忧。 他说道:“这样子,你不应该再修行神识了,没有真气护体,身子会受不住的。” 李忆道:“我知道的,第四境是极限了,我不会试着突破第五境的。” 外面突然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李忆抬起头,轻声笑道:“讨债的来了。” “阿凉阿凉,在吗在吗?” 阿凉说道:“在的。” 李忆便识相地起身,握着那卷游记道:“我身子不舒服,该回去休息了。” 阿凉手中诗经指着竹屋的角落:“桃子熟了,拿些回去吧。” 李忆便走到角落中,桃花观的桃子,一向是很甜的,他抓起一只桃子,站起身,想了想,又弯腰拿了一只,回头笑道:“我也吃一只吧。” 出门的时候,正遇上了提着茶壶的李叶言,李叶言看着李忆,迎着竹屋透出的亮光,白皙的脸颊带着些不满,白色的裙摆沾了些泥土,带着桃花芬芳的湿气。 “公主。” 十三公主柳眉若画,微微弯起,盯着李忆看了看,想必还是因为白日的事情耿耿于怀,直到看着李忆识趣地走开,才欢喜地进了藏书楼。 阿凉依旧翻着书,低着头,李叶言便脱了鞋自己在他对面坐下,幽怨道:“阿里说你总给他们讲故事,可你好像从未讲过给我听。” 李忆还未走远,恰好就听到了,突觉得有趣,便笑了起来,虽然非礼勿听,但仍是禁不住好奇,竖起耳朵多听了一句。 “阿里是小孩。” “可我就很大吗?” 阿凉又安静了,李忆也走了,真是非礼勿听,多听了一句已经是多了。 阿凉当然有很多故事,他浑身都是故事,就如当年十岁的少年背着四岁的孩子从一片尸海中走出来,也是一个极有故事的故事。 但那故事阿凉想必也不会随便讲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品茶查案 李忆在桃花观门前遇上了李衍,他半依在石柱上,想来是本来就在这里等着的。 “哥。” 看到李忆出来,李衍便欢喜地跑过去,“我才能猜到,你不在家,就是在这里。” 李忆笑着揉揉他头,墨色的长发便散乱地垂到了额前,李衍不满地拍开,“哥,你还当我是小孩呢?” 李忆笑道:“那你吃桃子吗?” 他把桃子伸到李衍面前,“桃花观的桃子。” 李衍欢喜地抓过一只,“哥,你果然是我哥。” 他拉起衣角,擦了擦,便一口咬下去,嘴角沾了些汁水,笑得眯起眼,咧开嘴道:“哥,甜。” 李忆便把另一只桃子也放到他手上,“这个也给你。” 李衍说道:“哥,你吃。” 李忆笑着摇摇头,和李衍并肩而走,“你不是去皇宫赴宴了么?按时间说,现在应该还未散席吧。” 李衍苦着脸道:“唉,那里太无聊了,吃个饭吧,既不能出声,还要慢着吃,太难受了。” 李忆道:“所以你就跑出来了?” 李衍眨着眼:“他们都看到了,我是跟在十三公主后面出来的。” 李忆无奈道:“你让她知道了” 李衍自信道:“我可是第一境的大修士,能让一个小丫头片子发现?” 李忆苦笑了一声,“她比你大。” 李衍道:“就大三岁。” 李忆道:“那就是三年了。” 李衍想了想,抬起头认真道:“哥,母妃不是故意的。” 李忆问道:“怎么了?” 李衍轻轻踢着街道上的小石子:“皇后是邀请了百官妻子,按理说是应该叫你去的,但母亲说,若是去晚了,皇后不满,父亲也许会麻烦。” 李忆笑道:“我以为是什么事情,本来我也是不喜欢去的。” 李衍便笑了,两人走得差不多齐,月色虽然晦暗,但街边灯火通明,便也看得很远。 远处的灯火下,有人远远地站着,披着金色的甲衣,是龙武卫的人。 大理寺卿刘安对龙武卫的人说道:“如何?” 龙武卫摇头:“世子步伐轻浮,自然是不入境界,二公子脚步沉稳,但也仅止于此,初到第一境罢了,那刺客虽被我伤,也绝非寻常人能杀。” 大理寺卿刘安微微皱眉,“如今坊间传言,杀死刺客的是天策上将之子。” 龙武卫那人笑道:“大人,坊间传言,终究是传言,以我所知,弱冠之年到第四境的,普天之下也不过三两人,但绝不包括面前这龙阳王两位公子。” 大理寺卿叹气道:“但坊间传言,也能传入宫中,吹入朱雀道,他们都以为,天策上将一位已经够了。” 龙武卫严肃道:“大人,将长安第三境以上修行者纳入龙武卫眼下,是太宗皇帝之令,但龙武卫绝不会,做出任何有损大唐的事情。” 他是想说,若与天策上将本没有关系,那么龙武卫的证词中,就绝不会出现天策上将四字。 大理寺卿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转身道:“有人说,那就有人听,有人听之前,就是还有人说。” 龙武卫也转身,两人步入了黑暗中。 李忆走着,回头望了一眼,对李衍说道:“阿衍,回家了早些休息。” 李衍不明所以,但仍是点点头。 柳若音回来的很晚,路过门口的时候,看到闲坐在前院中的李忆,视若未见,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往后院走去。 李忆坐在石椅上,微微把玩着手中木剑,过了许久,门前缓缓走来一道人影,是和大理寺卿一起追查的龙武卫。 洪岿站在天策府门前,看了许久,大理寺卿说,天策府是有嫌疑的,可是洪岿觉得不对,杀死刺客那人,不应该是凶手,顶多是没入龙武卫名单的漏网之鱼。 至于漏网,本来就是龙武卫的过失。 李忆看到那身金甲,就知道他的身份了,他看着李忆,李忆看着他,他目光锐利,李忆知道,他到了第四境,不止是神识,还有一身第四境的真气,他是属于第四境很厉害的一种人。 洪岿远远地行礼:“世子殿下安好。” 李忆微微抬手:“龙武卫怎么有时间到朱雀道来?” 洪岿笑道:“昨夜与那刺客交手,只是险胜一招,所以很想见识一下,那位能一招将他杀死的人。” 李忆笑道:“我也想见识见识。” 洪岿缓步而走,往天策府走来,最后停下的时候,隔着一扇门,和李忆四目相对,他咧开嘴笑了,似有所指问道:“世子不曾见识过吗?” 李忆笑着摇头,遗憾道:“可惜确实不曾见识。” 洪岿笑了笑,道:“世子,我先退下了,刘大人等我呢。” 李忆点头:“嗯,不送。” 看着他渐渐走去的背影,李忆低下头看了看小巧的木剑,龙武卫开始怀疑天策府了。 但天策府不可以被怀疑,李忆烦恼地转折小木剑,缓缓回了房间,将游记放在桌上,又苦恼地揉了揉额角。 但出乎李忆意料的是,洪岿只就那一晚到了天策府外,后来有数日,一切似乎就回到了往常的轨迹,李忆仍是白日在家中看书,偶尔去茶楼喝茶听故事,夜里往桃花观去。 李忆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去桃花观了,便收拾了一番,把小木剑放在怀中,抓着那卷游记,便出了房门。 刚绕过后院走廊,就迎面遇上了在婢女搀扶下缓缓走来的柳若音。 她是龙阳王妃,是李衍的母亲,但和他没有关系,只是礼法不能废,李忆行礼道:“夫人。” 柳若音仰着骄傲的脸,并不愿意多看李忆一眼,只是随口应了一声,便在婢女的搀扶下继续往前走去。 李忆笑了笑,也往前走。 她不喜欢李忆,因为他是世子,本来这也是应该的事情,不喜欢后也就认了,但偏偏将门出了犬子。 倒不是说他天资有多糟糕,只是寻常得紧,这样的命,放在寻常人家,倒是安稳的好命,可生在王孙家,就是他的错了。 看到了一点亮光,就多了一分心思,所以,她就更不喜欢李忆了,私底下,也让李衍不要喜欢李忆。 只是李衍竟很粘这个哥哥,所以,柳若音对他,就从不喜欢,到了厌恶。 “哥。” 李衍兴奋地从练武场跑来,跑了一半,迎面就碰上了缓步而行的柳若音,差点只看到李忆了,李衍连忙停步。 他对这母亲自然是又怕又敬的,连忙收敛笑容,端正地行礼:“母妃安好。” 又对李忆行礼:“兄长安好。” 柳若音对自家儿子当然不会如对李忆那般冷淡,微微一笑,轻声叮嘱道:“练功是紧要事,但心情的事情也怠慢不得,有时间还是出去走走。” 李忆正对着柳若因背影,他笑了笑,看着李衍,李衍当然知道李忆笑的是什么,便认真对柳若音道:“知道了母妃,我会的。” 柳若音点点头,又叮嘱道:“但读书也是慢不得半分的,偌大的王府,将来也只能靠你了,大人的家业,可是不能随便败倒的。” 李衍心中不在乎,面上仍是很认真,“知道的。” 李忆无奈地眯着眼,她无心也好,有意也罢,说的确实也不错。 柳若音是回房的,便走了,李衍走到李忆面前,既是安慰,也是道歉,“哥,我母妃就那样,说话总是不太好听,你可别介意。” 李忆笑道:“夫人说的是事实。” 李衍突然想起来来意,连忙说道:“哥,父王要回来了。” 李忆意外一怔,问道:“谁说的?” 李衍道:“父王来信了。” 李忆点头:“嗯,那就好。” 李衍总觉得李忆答非所问,他很平静,李衍知道为什么,父亲不算喜欢他,但要说是极不喜欢,也谈不上,李衍便觉得这样不好,他觉得父子不应该是这样的。 李忆笑着揉李衍头,又把墨色长发揉乱了,“你若再不去练武,先生会告诉父亲的,到时候父亲回来了。” 李忆还没说完,李衍连忙跑开了,“完了完了,先生这一肚子的坏水。” 李忆笑了笑,李衍对李鱼龙,最是敬畏。 李忆又去了茶楼,茶楼一向有人,从来不多,但也一直不少,似乎一直就大概是在楼上坐了有七八分的茶桌。 茶楼的茶确实一般,但故事一直不寻常,虽然还早,但也来了一些人,虽然茶点不能耐饿,但也聊胜于无,这几日,刺客的事情在长安传得沸沸扬扬。 走在街上,坐在酒馆,站在茶楼,总而言之,不管去了哪里,总能听到所谓的凶手,以及那个不幸的刺客。 第四境的修行者本就不多见,至于当刺客的,自然更少了,再被人一剑解决的第四境刺客,自然就是少之又少了,还有天子的圣旨,自然一个个都很在意那个凶手的身份。 说书老人今日来的特别晚,李忆是有心,也许老人是无意,但李忆抬起头的时候,老人恰好也望着他,老人眯着眼笑了。 李忆总觉得老人很奇怪,他似乎知道的确实很多,很多,那一夜的那一剑,李忆觉得没有人能看到。 茶楼下,大理寺卿刘安和龙武卫洪岿对桌而坐,茶是热茶,但两人都没有动。 刘安望着澄澈发红的茶汤,微微转着茶杯,说道:“听说这里的说书先生知道很多事情,会讲许多故事。” 洪岿问道:“他就是你说的,第一个讲故事的人?” 刘安答非所问,只是说道:“我这几日都在验尸房,仵作说,他身上有许多伤口,都是修行者的神通法门所伤。” 洪岿说道:“是我。” 刘安说道:“他的致命伤。” 洪岿接着道:“一剑封喉,是剑修,至少半个第四境,最大可能第四境,因为那刺客,本来很强。” 刘安望着茶杯,澄澈的茶汤上,浮着乌墨的茶根,随着茶水微微起伏,飘动,他看着,便问道:“那你觉得,天策府有人能做到吗?” 洪岿想了想,细细斟酌了片刻,缓缓说道:“不好说,但除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第七卫,天策府第四境共七人,都在军中。” 刘安笑了笑说道:“可是,仵作告诉我,那一剑的剑痕,有些厚,不像是寻常的剑刃造成的,还有一些味道。” 洪岿当然知道,大理寺的仵作也是修行者,是有特殊法门的修行者,“什么味道?” “木,黄花梨木的味道。” 洪岿微微皱眉,不解地说道:“你是说。” 刘安说道:“听天策府下人说,龙阳王世子,总喜欢看书的时候,把玩一只小木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听书勿扰 洪岿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笑道:“刘大人是想告诉我,一向不习武的龙阳王世子,用一只小木剑,一剑杀了一个第四境的刺客?你觉得,可能吗?” 刘安问道:“为什么不呢?” 刘安看着他,“你也在怀疑,不是吗?” 他说的很自信,洪岿不喜欢这样自信的人,“你不是修行者,你不懂,一剑杀死一个第四境,就算是受了伤的第四境,是什么样的一种意思。” 刘安轻轻转着茶杯:“那你就应该告诉我,是什么样一种意思。” 洪岿懒得说,说了他也不懂,“我去试试?” 刘安摇摇头:“他是龙阳王世子,就算不受宠,也是龙阳王世子。” 洪岿轻轻敲着桌子,他斜眼看着刘安,“若是他,你打算如何做?” 刘安反问道:“你呢?” 没有人比龙武卫更清楚,龙阳王三个字代表的意思。 洪岿沉默了,又饮了一杯茶,说道:“这种事情,很容易试出来的。” 刘安仍是看着那茶杯,那杯茶,“之后呢,若龙阳王世子和龙阳王的不亲是假的,龙阳王世子的天资平平也是假的,当如何?” 洪岿知道,这样就很严重,因为龙阳王,还是天策上将,许自置官属五字,一直受到朝野上下非议,虽然没人敢说出口,但当年太宗皇帝就是以此为根,清君侧,诛佞臣,坐上了本不属于他的皇位。 洪岿想了许久,最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事情,龙武卫不会袖手旁观的。” 龙武卫,自高武皇帝建国以来便传承至今,除了传说中的长安七卫,可以说,他们是大唐的门面,是摆在明面上,大唐最有能力的一只禁军,刘安自然是信任的。 茶楼上,说书老人缓缓坐下,又是和往常一样的开头,往桌上一拍,说道:“各位客官,今日老朽就来讲一讲咱大唐军神的封神之路。” 他这么一说,茶楼顿时就热闹了起来,大唐军神,天策上将,龙阳王,随便哪个身份都是天下无数人求而不得的幻想,但李鱼龙三个字,则是全大唐民众的骄傲,亦是所有年轻人,仗剑走天下,策马踏敌阵的江湖梦。 老人一看茶楼之上瞬间沸腾,也不含糊,笑呵呵地直接开讲,“话说当年龙阳王,也是长安城知其名却无人晓的一个人物,就如。” 他想了想,说道:“就如现在的龙阳王世子那样,除了一副皮囊算是上等,习文练武,资质都属平平无奇,说来也就是一个清闲王爷罢了。” 说到这里,他似乎朝着李忆这边看了一眼,李忆望着他,他便又移开了目光,继续说道:“可哪曾想到,龙阳王为了那先龙阳王妃,提剑上马,剑走天涯,不但在大雪山闯下一片名头,后来更是策马上阵。” 老人轻晃脑袋,笑道:“你们可知道,龙阳王上阵时候,是何等官职?” 茶楼上,人人摇头,只听说龙阳王天下无敌,军法诡奇,谁曾听过,谁会在意他初到沙场的官职啊? 老人咧嘴一笑,手中折扇往桌上一拍,“伍长。” 茶楼上就是一片惊讶,不是说龙阳王那时候该是何等修为,单就龙阳王三字,就不止值当伍长二字,伍长这职位,要说是官,也实在勉强。 李忆轻轻晃着茶杯,老人讲得抑扬顿挫,似乎他就是伴着李鱼龙,由清闲王爷到大唐军神,又受封天策上将那样。 每每道来,总能提到龙阳王在沙场遇上了何等危险,军队处于何等劣势,天策上将又是如何力挽狂澜,情到深处,更是激动地直拍桌子,说的是面红耳赤,谈到辽国敌军,茶楼上,人人咬牙切齿,听到天策上将大破敌阵,又是畅快淋漓,忍不住就多要了两壶茶。 李忆一直听着,有许多事情,他也是不知道的,老人的话不知是真是假,但李忆都听了,而且记了。 “可惜啊。” 老人叹着气,摇了摇折扇,茶楼上便有人问道:“老人家,怎么了,龙阳王后来又如何了,有没有和萧老虎交手?” 老人摇摇头:“可叹的不是这事情,萧老虎虽厉害,龙阳王又岂是弱者?” “那你所叹何事?” 老人说道:“可叹龙阳王一生无敌,长安却始终是他短处,毕竟上战场啊,是不能带上妻儿的。” 李忆抓着茶杯的手突然一顿,青筋浮起。 老人继续说道:“你们可知道,前龙阳王妃是如何出事的?” “听闻,是辽宋两国忌惮龙阳王威势,妄图挟持龙阳王妃以使龙阳王投鼠忌器。” “对,我还听闻,龙阳王妃刚烈,宁死不肯误了龙阳王。” 老人眯着眼笑着,李忆面色有些难看,瞥着眼看着老人,他好似就是说给李忆听的。 老人视若不见,继续说道:“都不对,龙阳王妃离世时候,辽国早已退兵,宋国也已将皇子送到长安为质子。” 他继续道:“何况,龙阳王妃离世时候,龙阳王本是可以回来的,也应该回来的,但他没有回来。” 说书老人娓娓道来:“我听闻,前龙阳王妃死状可谓极其惨烈啊,不止是双目不在,十指也早已经认不出模样了。” 说书老人又说了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可前龙阳王妃不是一个柔弱女子啊,老朽当年可曾有幸见过前龙阳王妃,那是何等英姿飒爽啊,堂堂侠女,大修行者。就连龙阳王一身本事,也大多是从前龙阳王妃身上学来的,她又如何会落得这般模样,害了前龙阳王妃的,又是何人呢?” 说书老人摇头晃脑,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然后又说道:“前龙阳王妃出身平平,虽有一身修为,但若达不到如今龙阳王的境界,也到底不是多大的厉害,她若不遇害,好似,对龙阳王又不会有多少帮助。” 所有人听得倒吸冷气,心中纷纷有了各种猜测,但到底好奇心就这样被勾起来了。 “够了。” 李忆出声叫道,望着老人,然后又把语气放缓,“够了,别说了。” 茶楼上的众人,以为能听到些秘事,正是起劲的时候,突然被打断,心情哪里能好? “你是何人?” “不管是何人,不听就走,休要耽误我等听书。” “对,这位公子,若是不喜欢听,你大可以走,耽误我们听书又是什么道理?” 李忆也知道理亏,但听到母亲的事情,他总是沉不住气,他看了看老人,老人老神自在,缓缓饮茶。 有人叫道:“我说你这家伙,又不是龙阳王什么人,人家讲龙阳王的事情,关你什么事?” 李忆缓缓,沉沉地舒了一口长气,又看了老人一眼,他们看着,就似他在威胁老人,便开口道:“这位公子,老人家说书,莫非是碍你什么事了吗?” 李忆摇摇头:“不,打扰诸位听书,实在对不住,我在这里向各位致以歉意。” 可是被破坏的心情,不容易在一下子恢复,所以有人不满道:“既然如此,想必公子在这里听书也是听不下去了,何况你也不想喜欢听,不如就走了吧,也省得大家都不愉快。” 李忆也知道,再说太多,也是一样的,他站起身,在众人目送下,缓缓下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面子的事情 走在楼梯的转角,他便看到了大理寺卿刘安和龙武卫洪岿,刘安本就知道李忆在楼上,笑着点头:“世子殿下。” 李忆道:“刘大人。” 李忆心情不算好,刘安也只是笑了笑,两人看着李忆走出茶楼。 洪岿问道:“我去看看?” 刘安摇摇头,若有所思,桌上那杯茶,他始终没有动。 李忆一个人走在街上,虽是人来人往,突然觉得有些冷清,他抬起头,艳阳正当空,但似乎这些光辉,也是清冷的。 他转过头,玄武门是皇城的门面,他仿似透过玄武门,看到了那富丽堂皇,威严无限的皇宫,人间就是这样乏味无趣的,但偏偏,他不得不在这个无趣的人间,站着,活着,还要活下去。 他又想去桃花观了,那里的人,那里的书,能让他知道,人间还在。 “世子。” 老管家气喘吁吁地从身后跑来,李忆回过神,问道:“怎么了,跑得这么急?” 当老管家气喘吁吁地向李忆说起这事情的时候,李忆倒不是意外。 只是原来已经想好了要去哪里,如今偏又多了别的事情,原来的事情就要推后,李忆不大喜欢这样的感觉,只是牵扯到李衍的事情,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不管是乐意还是不乐意,最后他总会乐意的,他说道:“知道了,我过去吧。” 九月的长安正是凉意恰浓的时候,凉风带起的微尘带着淡淡花香,是散落的花瓣,长安路上人多,但李忆一路走来,也是安静的很,这偌大的长安,本来就没有多少人认识他。 长安大街是繁华,但也有小巷悄然无人,也不是真就无人,只是往日常时都是无人的。 但今日此时又不一样了,长安是大唐皇都,禁军巡卫自然不会遗漏任何地方。 当李忆看到身穿金甲的神武军手持长戟将李衍和那中书令林立的次子林风分开时候,他有些意外了,神武军是皇宫禁卫,一直守卫皇族,李忆很难想象,他们会到皇宫外。 然后,他才想起来,他父亲要回长安了,神武军到城中来,也属正常的。 天策上将四个字的分量,很重,很重。 这样子会好一些,长安中的百姓不认识他,达官贵人也不一定识得他,但神武军是一定识得的,因为他是天策上将的儿子。 神武军执戟看到李忆,微微行礼,李忆轻轻点头,走到李衍面前,李衍心虚地低下头,又鼓起勇气仰起脸,稚嫩的脸颊沾了一丝红色的血痕。 血痕当然不是他的,长安城里,和他差不多大的伤不了他,至于大他许多的,又不敢伤他,俨然间,他就成了长安一霸。 李忆无奈地抚着他头顶:“父亲回一次长安不容易,你又惹事。” 李衍心虚中又带着倔强,“是他说你不好。” 李忆无奈,他本来就不是很好呀,他转过头对林风说道:“今日不如就先各自回家吧。” 神武军执戟心中自然有不一样的想法,但嘴上什么都没有说,长安城内斗殴自然是罪,但一方是天策上将公子,龙阳王次子,一方是中书令公子,是罪过也不是罪过了。 但林风并不想这么走,他仰起头,对着李忆问道:“你是谁?” 李忆说道:“这并不关我是什么人的事情。” 林风觉得也有道理,便问道:“那你说,为什么?” 李忆说道:“因为长安斗殴本来是错的,但是因为你们都不太一样,所以可以当作错了也不错。” 这话倒是不错,但林风想了想,觉得这样子很不好,因为,他和李衍的斗争,若是因为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当作没有过,他会觉得很没面子,没有面子,心中就不舒服,不舒服,当然不会忍着,他父亲可是当朝中书令。 他不是想和李衍僵持下去,李衍确实了不起,但有时候面子的事情,就是很大的问题。 所以,他又换了一种问法,换得很不客气,“那么,凭什么?” 李衍瞪了一眼,但李忆在他身前,虽是背对着,但无论怎么说,他就不敢多说了。 李忆苦恼地问道:“是不是我讲的话有道理也是没道理?” 他又自己接道:“也许真是,但是今日不一样,我父亲刚好要回长安了,你知道吧,这种时候,就算中书令大人来了,我也能讲上两句,虽然不一定有道理,但是中书令大人说不得会觉得很有道理,你觉得呢?” 林风一愣,然后回过神来,冷笑道:“原来你就是他那无用的哥哥?” 李忆还未开口,李衍便忍不住叫道:“林风,再说一句,信不信我给你嘴撕开?” 林风毫不示弱:“你能做到就试试。” 李忆微微示意李衍,李衍虽是一声冷哼,但也忍住了。 李忆笑着对林风说道:“你知道,当然,很多人都知道,我在家中不大受重视,但你也知道,我是家中长子,不管怎么说,也是天策府的面子,中书令大人,想必也不会否认的。” 林立皱着眉,他虽然年幼,不代表就不懂,李忆说的很有道理,天策上将若到了长安,便不比半个天子差一些什么了。 林立身后的老仆弯腰在林立耳边低声说了一声,林立抬起头看了看李忆,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便说道:“那今日就算了吧。” 李忆回身问李衍:“你不至于也觉得我讲的都不是道理吧?” 李衍心虚,便连忙笑起来,拉扯着李忆的衣角,娇憨道:“哥,我哪里敢?” 李忆也不忍责备,但想了想总觉得这样不好,便使劲地揉了揉他的头,墨色的长发就散乱地盖住了他稚嫩的脸庞。 “哥。”李衍不满地叫了一声。 李忆笑道:“父亲都要回来了,你还敢出门惹事。” 李衍仰起脸,笑嘻嘻地抱着头:“父亲不回来我也敢揍他。” 李忆实在不忍责骂,只能道:“你赶紧回家去,父亲指不定今日就回来了。” 李衍道:“知道了知道了,你是要去桃花观了吧?” 李忆说道:“我给你带桃子回来。” 李衍便眉开眼笑:“两个。” 李忆伸出手:“三个。” “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天策左卫 茶楼中,刘安望着洪岿背影,缓缓端起了茶杯,茶早已经凉了,他一口饮尽,皱了皱眉头。 洪岿就走的时候说,如果他出事了,就可以开始对天策上将的准备了,刘安有些话没有说,对天策上将的准备,早在十二年前就开始了。 他知道,洪岿打算用他的命,来证明他的判断,和他们的判断。 刘安也清楚,只要洪岿出手了,龙阳王世子是真到了第四境,还是没有修为,洪岿都要死,他曾和洪岿说过,再不受宠的龙阳王世子,也是龙阳王世子。 龙阳王也许能不追究,但天策府太多厉害的角色了,随便哪一个人追究起来,洪岿都是必死无疑的。 但他的死,会为刘安,为大理寺提供一些存在的线索以及可能存在的真相。 龙阳王世子真能杀死那个刺客的可能性几乎是没有的,但他们相信,是因为龙阳王三个字。 洪岿知道龙阳王世子的习惯,他观察了数日,也知道,李忆白日应该去茶楼,或是在家看书,再就是去桃花观,不管去哪里,他都会路过一条小巷,是罕有人会走的小巷。 洪岿看着李忆走入小巷,便缓缓跟上,面色凝重,能一剑杀死那个刺客,自然不是洪岿能对付的,但这事情又只能他来。 李忆走在巷中,面色阴沉,苦恼地揉着额头,他的神识,早已经到了第四境的顶峰。 何况,龙武卫不是黑夜下的杀手,他们若是决定出手,若有若无的气机是隐藏不住的。 他知道,身后有人跟着,那种熟悉的气息,他曾在天策府门前遇过,他忘不了那一夜那一身金甲,还有那个人说的话。 他早已经怀疑天策府了,但李忆不曾料想到的是,洪岿竟选择出手,这当然是最直接的方法。 但洪岿应该知道的,不管结果如何,他都是要死的,李忆,也会很麻烦,他本就不是洪岿对手,纵是洪岿能及时收手,堂堂龙阳王世子身怀绝世修为,却一直深藏背后,放在朝野上,会有多少流言蜚语,李忆不用多想,也能猜到。 这不是他最担忧的,他更在意是,他父亲的看法。 小巷幽暗,洪岿沐浴在艳阳之下,阳光应该是暖的,他也觉得是暖的,但看起来像是没有温度的。 他想了想,他本就不年轻了,何况还是第四境的大修士,是大唐尊耀的龙武卫,见天子都可不跪,人这一生到了这个地步,其实也差不多了。 他又想了想,他还未成家,也就没有牵挂,似乎就没有遗憾了,再想想,他这算是为国捐躯,但这样的荣耀是得不到了的,只有刘安会知道,但刘安不会说的,他无非两种结局,或是死于李忆手中,或是锒铛入狱,但不论哪一种,他都避不开以下犯上,意图刺杀亲王世子的罪名。 他站着,若说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大约是十二年前以多欺少的一战了吧,但他并不后悔,皇命即是天命,天命就不能违。 他又想了片刻,终于把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然后抬起脚,刚要入巷口,便有白衣人拖着剑缓缓走来。 他站到了洪岿面前,似乎不打算让路,就这样站在巷口。 洪岿面色凝重,同是修士,他感到了压力,“阁下何人,为何拦我去路?” 青衣人双眸冰冷,淡淡道:“你不是找了我数日了吗?” 洪岿下意识问道:“刺客是你杀的?” 青衣人拄着没有鞘的剑,说道:“是我。” 洪岿看到了青衣人的剑,有剑无刃,这样子的剑,确实能造成那样厚重的伤,可洪岿还知道,刺客的剑伤,还带着些梨木的味道。 洪岿问道:“你是谁?为何要杀他?” 青衣人双手叠放,说道:“天策府萧左。” 洪岿道:“你不是萧左,我见过他的卷宗。” 青衣人道:“也许卷宗上画的,不是真正的萧左呢?” 洪岿双眸微微一凝,面前这人,至少有着和卷宗上萧左一样恐怖的修为。 又或许,他确实就是萧左。 那么,卷宗是怎么了? 洪岿想了许多,他在龙武卫的日子不短了,他知道,有些事情,是天子和天策府的事情,那他就不应该多问。 所以说道:“既然如此,请萧先生借过一下,在下还有事在身。” 萧左道:“我奉命为王爷开路,一路回到长安,在天策府门前遇上了刺客,出手,不是应该的事情么?” 洪岿知道,今日这路,是过不去了,便说道:“我也听说,龙阳王要回长安,既然如此,事情也便清楚了,我自会禀告陛下。” 萧左点头,但仍没有让路的意思。 洪岿没有打算过去了,既然他是萧左,也就过不去了。 李忆站在巷子另一边,意外地回过头,洪岿竟没有跟上来,他想了想,不能理解,也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事情,他乐得直接往桃花观去,洪岿在桃花观,是出不得手的。 阿凉坐在地板上,双脚微曲,问道:“所以龙武卫的人知道了?” 李忆饮了一口水,说道:“不能算是知道,但也差不多了。” 其实他们两人都知道,洪岿若出手,结局便只有一个。 阿凉说道:“你现在很危险。” 李忆点头:“是这样。” 危险,不在于他藏着修为,他藏的只是一半的修为,他本就只有第四境一半的修为。 阿凉说道:“你只有一剑。” 李忆点头:“只有一剑。” 阿凉说道:“杀不死人的一剑。” 李忆点头:“本来杀不死,但他认识我。” 因为认识李忆,所以才会死。 因为认识龙阳王世子,所以知道龙阳王世子不曾习武,所以才会死。 阿凉和李忆都清楚,若有人来试探,就是不知道李忆只有一剑的,更不会知道李忆不是修行者,所以李忆很危险。 阿凉说道:“我不能帮你杀他。” 李忆道:“我知道,我也不能杀他,他是龙武卫,何况他本来没有错。” 龙武卫没有错,李忆也没有错,他不能让刺客入天策府。 阿凉往李忆身后的门看去,看的不是门外,是桃花观外,他想了想,嘴角微微笑。 李忆问道:“怎么了?” 阿凉摇摇头:“没事,王爷要回来了。” 李忆点头:“是要回来了。” 但他忘了,这事情他没有告诉阿凉,阿凉也不会去打听这种事。 那一日,天子圣旨到了天策府,在柳如音阴沉的脸色下,宣告天下,天策府萧左维护长安秩序有功,赏金万两,授入长安而不宣之权。 这便意味着,他若入长安,龙武卫知道也行,不知道也罢,都是合法的。 柳若音脸色阴沉,是因为她是龙阳王妃,天策府的女主人,但天策府的护卫在长安杀了人,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那一日,李忆松了一口气,但他并不知道,天策上将的左卫,为什么会不在天策上将身边,反到了长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南方有鸟,三年不翅 那一夜,一如既往安静的朱雀道,匆匆来了几辆车马,也不算突然,因为那几辆马车本就属于朱雀道的一些宅子。 刘安拍拍衣袖,入了一间深宅,宅中有一间屋,白铁铸门,黑钢作墙,端的是密不透风。 黑色的屋中,掌着一盏微弱的油灯,孤零零地立在桌上,五人围桌而坐,都是长安中数一数二的人,住在朱雀道的,当然都不寻常。 刘安也在,他说道:“消息是龙武卫洪岿上报的,他被萧左拦住了。” “所以,他没有遇上龙阳王世子?” 刘安点头,有人说道:“对龙阳王世子的怀疑,我一直觉得没道理,往日我见过他,身子骨确实弱,何况他不习武,是真的,我知道,也确定。” “不。” 老人垂垂老矣,但坐在高位,往日不开口,也没人敢多说,今日,是他许久以来第一次开口:“我曾闻,有鸟止于南方之阜,三年不翅,不飞不鸣,默然无声,刘大人,你可知道为何?” 刘安道:“三年不翅,将以长羽,不飞不鸣,将以观民则。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一鸣惊人。” 其他人便开始思索,事情虽然难以置信,但牵扯到龙阳王三字,便是不信,也能信上几分了。 老人轻轻咳了两声,缓缓道:“刘大人,这事情,你要多在意一些。” 刘安道:“知道。” 有人道:“但大理寺不是龙武卫,刘大人也不是洪岿,就算是说了,陛下也不定能信,若要证据,怕是不容易。” 刘安笑道:“大人多虑了,手上握着一张牌,只要能在最有用处的时候打出去,就会有用。” 第二日,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了天策上将要回来的消息,所有人,不管是崇拜他的,恨他的,都很在意,不得不说的是,有些人,只一个名字,就能掀起轩然大波。 李忆又到了茶楼,是为了说书老人来的,他今日来得比昨日还要晚,看到十三公主李叶言轻甩素纱衣袖走上茶楼的时候,李忆便想走了。 李叶言眼明手快,直接迈步到李忆对面坐下,轻轻拍着桌子,李忆无奈下,便又坐下,问道:“公主殿下有何指教?” 李叶言美眸一瞪,盯着李忆:“当然有事了。” 李忆问道:“什么事?” 李叶言瞟了他一眼,轻轻一笑:“清算一下往日的,昨日的账。” 李忆道:“我记得,我没欠你账吧?” 李叶言生气道:“你不是说那刺客你杀的吗?” 因为生气,所以说的大声,因为大声,所以茶楼人闲来无事,等着听书的人都听到了。 纷纷转过头,本来就无事,现在有事了。 今日的长安,谁不知道杀了刺客的,是天策府的萧左? “我说兄弟,你这牛吹得也过分了一点吧。” “兄台这般,此牛吹的当是清新脱俗,不落窠臼。” 他们回头一看,竟是十三公主,便又不嫌事大了。 “公主见谅,这位公子想必也是为了在你面前留个印象,只奈何。” 那人又转头对着李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兄台,你吹牛之前,莫非就不考究一下吗?那刺客是第四境的,你该是说在家中护卫联合之下得手的,至少不好笑嘛。” 说是不好笑,但他是笑着说的。 他望了望李忆,手中折扇轻晃,指着李忆道:“以兄台这身子骨,怕是十个上去,能让砍成二十个啊。” 李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很尴尬,虽是他杀的,总不能明说吧,他望着李叶言。 李叶言本是来以此为由,威胁李忆说出阿凉一些喜好的,这种情景,也不曾在预想中出现。 她便连忙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本公主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公主发话,他们虽是闲来无事,不想罢休,也只能无奈放弃。 虽然没有开口,但茶楼上本就不大,一下子似乎目光就一直在李忆身上了,充满的是戏谑和嘲笑,他觉得有些不适应,便又坐了一会儿,匆匆离开了。 李叶言看着李忆窘迫的模样,眨了眨眼,自语道:“可不关我事的。” 那一日,说书老人竟罕见地没有来茶楼,也是那一日,天策上将回了长安。 长安街道一如既往热闹,往日是这般热闹,今日也是如此,似乎没有人知道李鱼龙回了长安。 李忆也是回到家中,见到家中多了几分人气,才知道的,李鱼龙回来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但看到门前的护卫少了几人,整个朱雀道的人便都知道了。 李忆入了大厅,并无意外地见到了李鱼龙,李衍乖巧地坐着,看到李忆进来,偷偷笑了。 柳若音看到了,所以柳眉微蹙,李鱼龙也看到了,面无表情。 李忆叫道:“父亲安好,夫人安好。” 李鱼龙淡淡地点头,既不算冷淡,也绝不亲热,柳若音在李鱼龙面前,还是克制一些的,笑了笑,点点头,是难得的好脸色。 李忆坐到李衍身旁,李衍低声道:“父亲刚回来。” 李忆点头,柳若音便问道:“王爷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李鱼龙是提前说了,但只提前了一日,其实就和没有提前说一样,因为从草原到长安,若是坐些脚慢的马车,至少是要大半个月的。 李鱼龙说道:“辽国退兵了,有一青和老徐在,也翻不起多大浪,想想也有些时间没回来了,便回来了。” 他说着,微微笑着,虽岁至中年,面容却不旧,草原的风如刀,也没能在他脸上刻下岁月的痕迹。 柳若音笑道:“既然回来了,那就多休息几日的,草原的风到底不如长安暖。” 李鱼龙轻轻端起茶杯,笑道:“草原的茶,也不如家中的温。” 草原本来就是没有茶的,李鱼龙放下茶杯。 萧左是他的护卫,当然也在大厅,他是站着的。 李鱼龙似乎才想起来萧左是提前回长安的,便问道:“刺客是你杀的?” 萧左点头:“是。” 李鱼龙问道:“知道底细么?” 萧左道:“应该是宋国的。” 李鱼龙点点头,柳若音心有不满,但终究没有说话,只是瞥了萧左一眼,她知道,军中的人,从来没真的把她当成天策府的女主人。 李鱼龙也不多问了,开始问起李衍的近况,他是第五境的武道大宗师,李衍的境界他看得到,问的当然是其他的,“阿衍近来可有好好读书啊?” 李衍不满道:“父亲怎么不问我有没有练功啊?” 李鱼龙笑道:“你就等我问是吧,不错,入了第一境了。” 哪里是不错,李衍的速度,放眼如今的长安,同样的岁数,还没人能做到。 柳若音在旁说道:“王爷不该夸的,本来就是应该的事情。” 李忆只是听着,没有人问他,他也没有说话,李鱼龙问了许多问题,从李衍的三餐,到练武的时间,从翻看的兵书,到提笔写的文章,李鱼龙似乎想把这一年不知道的李衍,全都了解一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最是讶异巧合时 李忆回来的时候是刚过午后,到李鱼龙停下的时候,便到了黄昏,李忆一直坐着,既不说话,也不起身,就是坐着。 李忆想着,他们夫妻,他们父子,他们母子,他们三人,看起来似乎更像是一家子,他们谈笑甚欢,偶尔的责骂,倒像是一种宠溺。 后来,李忆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大约是傻了,他们本来就是一家子啊。 直到最后,李鱼龙抬起头看了看天色,说道:“该吃饭了。” 老管家早早就准备好了,一家人便入了饭桌,李忆一如既往,吃得很慢,也吃得不多。 饭桌上就安静了一些,李鱼龙吃得很快,也许是在草原养成的习惯,他吃完了,便回书房了,他到长安,也是要处理许多事情的。 李忆放下碗筷,也回了房间,他是要看书,天策府中,似乎一下子便又安静了。 但李衍的心不能静,他出了天策府,在朱雀道绕着,走出了朱雀道,在无人的月下,一个人坐在河边的围栏上,轻声叫道:“老师。” 一缕白色的烟气从他胸前的项链飘出,化作黑衣老人,老人问道:“怎么了?” 李衍问道:“老师,你有没有那种很细致修行法,是那种看不出来的修行法?” 老人道:“是为你哥要的?” 李衍拄着下巴,面露愁容:“今日父王问我修行的事情,我知道父王很高兴,可是也知道哥该很羡慕。” 老人知道,但他没办法:“你父王是第五境的武道大宗师,但凡你哥的身子,哪怕硬实半分,他都能看出来。” 李衍便很伤心,问道:“父王为什么不让哥习武修行?” 老人摇头,李衍又接着说道:“哥就算是资质稍微差一些,多学一些又没坏处,父王这样不对。” 老人没有多说,李衍又问道:“老师,真不能让父王知道你的事情吗?就算天玄剑宗是天下第一宗,父王又差了什么?” 老人摇头:“你不知道天玄剑宗的可怕,纵你父王修为冠绝天下,但千年传承的底蕴太深了,除非举大唐之力,也许能让天玄剑宗妥协。” 李衍没有听懂,只是妥协,不是夷平,老人说道:“天玄剑宗有第五境大修士七人,你该知道,大唐才多少?” 李衍叹道:“四人。” 李忆去了李衍房间,看不到他,便在门前等了许久,把玩着手中的小木剑,慢慢地也开始觉得困了,便回房睡觉。 第二日早早起来,路过李衍房前的时候,竟发现他一夜未归。 李忆讶异地出了天策府,往朱雀道外走去,他知道李衍不会在朱雀道的,后来,他是在河边找到李衍的,他竟在河堤旁睡着了。 李忆哭笑不得,只能脱下外衣,盖在他身上,长安早已入秋,就算他是入了第一境的修行者,这样子也是要着凉的。 河堤边的风一直都很凉,李忆也不忍叫醒他,便坐在他身边,坐在上风侧,至少能拦住些风。 也许是因为睡得太晚,又也许是真的累了,李衍睡得很香,李忆看的也很无奈,斜靠在柳树下,百无聊赖下只能把玩着小木剑,下意识想修炼神识,幸好记起来已经到了第四境的顶峰。 第五境和第四境是天差地别的,李忆知道,若是不小心入了第五境,神识倒是无碍,只怕肉身是要承受不住了。 过了许久,李衍揉了揉眼,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恍恍惚惚中晃了晃脑袋,迷迷糊糊地就看到坐在旁边的李忆,傻笑一般说道:“哥,早啊。” 李忆笑道:“不早了。” 李衍又晃了晃脑袋,终于清醒了,把披在身上的衣服还给李忆,“呀,哥,你怎么不叫我?” 李忆道:“你睡得太沉了。” 李衍歪着头,挠了挠,笑道:“是吗?太累了。” 李忆问道:“怎么大半夜在河边就睡着了?” 他又叹着气说道:“也亏得长安规矩极好,不然啊,你被卖了还没醒呢。” 李衍解释道:“昨晚在这吹风,后来就练功,然后就累了,之后就睡着了。” 李忆穿回衣服,站起身说道:“去吃早点吧。” 李衍拍拍身上沾到的灰尘,一边问道:“去哪?” 李忆抬头望了望天,说道:“这时候回家哪有的吃啊,在外边吃吧。” 他们随便在路边吃了一碗面,然后李忆就要去茶楼了,李衍不能去,因为每日的晨练他是不敢耽误的,何况,李鱼龙还在长安,李衍更不敢了。 洪岿死了。 李忆刚到茶楼,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实在意外,洪岿是龙武卫,龙武卫,都是第四境的大修士。 李忆坐着,面前的茶没有动,说书老人仍是没有来,听茶楼上的人说,洪岿是死在家中的,临死前似乎还在看书,那一身龙武卫的金甲还挂在衣架上,香炉还冒着烟气。 他是被一剑封喉的,伤口是很锋利的剑留下的。 李忆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萧左,长安中能做到的人不多,萧左是一个。 何况他既然顶了李忆的名,洪岿当然算是一个麻烦,他要解决,也是应该的,再就是,他有这个能力。 他的剑并不锋利,但他可以有很多剑。 这么想的,当然不止是李忆,但刘安以为持剑的人是李忆,他坐在大理寺中,身后仆人端了一杯茶水过来,刘安摆摆手,茶水放在桌上,仆人退了出去。 透过窗,还能投入一缕阳光,温煦的阳光,茶水还冒着热气,刘安在发呆,洪岿突然就死了,他自语道:“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不应该是这样的,萧左既然站出来承认了,他以为事情至少能平静一些时日的。 洪岿说,若他死了,凶手就必然是李忆。 何况刘安知道,杀死刺客的人,不是萧左,是李忆,他应该有这个能力。 能力和修为境界是无关的,第一境,也可以杀死第四境,就算一个孩童,也可以杀死第五境。 刘安提笔,在纸上写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想了想,按理说,李忆应该是不急的,因为有人替了他的名头,成了杀死刺客的第四境,而且是很充分的理由,替天策上将开路,守卫天策府,天底下怕是找不到比这更充分的理由了。 刘安一直不好点破,但想必洪岿也是清楚的,这种事情,就算要推翻,也是很难了,因为很多人宁愿相信天策府,毕竟李鱼龙三个字影响太大。 但再想一想,洪岿曾去见过李忆,所以李忆是极有可能知道洪岿在追查他的,那么李忆趁着这种风停的时候,再偷偷扬一把沙,反倒没人会太怀疑他。 刘安觉得庆幸,放下茶杯,想着,千算万算,你终究不知道,和洪岿一样的人还有一个。 李忆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哀叹,洪岿不在了,当然不会有人怀疑他了,可洪岿本不该死,他没有做错什么事情。 李忆坐着想了许久,不知道洪岿为什么要死,他没有心思喝茶了,便往桃花观走去。 “萧左说,是他杀了刺客,洪岿,是怀疑我的,父亲回来的时候问过萧左刺客的事情。” 李忆坐在藏书馆的地板上,地板是凉的,他的心不是暖的,阿凉坐在他对面,手中握着镊子,夹了一块木炭,放到赤红的炭炉中,炭炉上煮着水,水还没开,便比较安静。 李忆这么说了,阿凉就知道他的意思了,李鱼龙本来是不知道萧左和刺客的事情的,至少在他开口问萧左之前。 阿凉说道:“你以为是萧左做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突如其来的婚事 长安中,能悄无声息刺杀龙武卫的,他父亲李鱼龙当然算一个,萧左是第二个,也许皇宫里那个人也算一个,阿凉能不能,李忆不确定,但其他人就是真不能了。 他担忧道:“我只是担心父亲。” 阿凉道:“其实不需要担心。” 李忆知道,但他还是担心,萧左,毕竟是他贴身护卫。 阿凉翻着书,似乎就不在意这事情的,李忆便也从身后抽出一本书,随意地翻阅中。 阿凉突然抬头:“你的梨木剑的呢?” 李忆从怀中取出,问道:“怎么了?” 阿凉说道:“有些明显。” 李忆道:“我往日无聊时候才玩的。” 阿凉说道:“用来杀人的时候明显。” 李忆知道是对的,那一夜是既是情急,也是无奈,才用这剑杀人的。 李忆走的时候,遇上了李叶言,其实所谓有事回家,还是因为他听到李叶言的声音了。 李叶言似乎很生气,看到李忆,平白无故先瞪了一眼,李忆觉得很冤枉,便问道:“你瞪我干嘛?” 李叶言白色的裙摆微微飘着,似乎也因为生气停不住,她怒道:“瞪你还需要理由吗?” 李忆竟觉得真有道理,愣愣地看着她甩袖而走,留下一道白色的背影,也想不出来,她为何生气。 但李忆本也不在乎,那是阿凉要关心的事情,李忆这么想,早早离开了。 “阿凉,我跟你说哦,真是气死我了。” 李叶言气呼呼地脱下鞋子,坐在阿凉对面,看着阿凉捧起一碗白水,说道:“今日宋国那边来了个什么皇子,第几个我也忘了,就是很讨人嫌,你可能没办法想象,因为你就没见过那么讨厌的人。” 阿凉轻轻吹着冒热气的白水,也不说话。 但李叶言能一个人一直说着。 天策上将回了长安,天策府每日的访客便络绎不绝,李忆在房中也能听到些声音,倒不会影响看书,只是就不能去看看萧左了。 柳若音差人告诉他,李鱼龙每日都要在大厅接待客人,让他无事就不要在府中闲逛了。 柳若音到底是李衍生母,何况还是天策府的女主人,李忆倒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便坐在房中,那些杂音权当做没听到,只是手中小木剑转得比往时快了一些。 其实心境到底不如看起来那样平静,不能去看着萧左是其一,李衍也有数日不曾来找他了。 他担忧的是李衍,在意的是萧左,他猜不透萧左的意图。 也许是心有所念,李衍竟过来了,他站在门前,敲了敲门,然后也不等李忆回应,直接推门而入,看到坐在书桌前的李忆,咧开嘴就笑了,“嘿,哥,看书呢?” 虽然是明知故问,但李忆还是忍不住笑了,“我让你要敲门,可也不是敲完门直接就推门啊,我都没说话呢。” 李衍不满道:“哥,我知道你在不就好了。” 李忆苦笑,然后问道:“这几日如何了,怎么见不到影子的?” 提到这事情,李衍便兴奋了,“哥,听说陛下要给你赐婚。” 李忆心中一怔,这该是天子对天策府的试探,天策府的名声一直很响,天策上将的名声就更响了。 自古勇略震主便是身危,天子有些想法,也是应该的。 他表面不露痕迹,那是大人的事情,李衍还小,不需要担心这些,“怎么突然给我赐婚?” 其实,十五六岁成婚的大有人在,问题在于,李忆生母十二年前去世的时候,告诉李忆,不到弱冠,就不急着成婚,也不一定要成婚。 李忆也知道,因为父亲和母亲都是在二十岁后相恋的,两人初见时,母亲仅是二八年华,但那时候,他们也是萍水相逢,一见如故到底不是一见倾心。 她告诉李忆,婚姻不是一见倾心,是千言万语不舍在一朝话尽。 李忆知道她的意思,总担心李忆生在亲王家,亲事就不能如自己愿。 也担心李忆会同意,毕竟龙阳王也是世袭的亲王,就算联姻,当然也是那些一等一的世家千金,她是担心李忆年幼的时候不明白自己的想法。 所以李忆从不曾想过成家的事情,李鱼龙似乎也不在意,柳若音就更不用说了,一直都愿意李忆晚些成家,毕竟世子成家,她是要坐高位的,她不愿意。 李衍觉得李忆似乎不大兴奋,便坐到桌上,问道:“哥,你好像不高兴?” 李忆摇摇头:“倒也不是,只是好奇,是哪位公主?” 李衍似笑非笑,李忆便心头一紧,轻声问道:“总不能是十三公主吧?” 李衍怪异地看着他:“哥,父亲虽常年在外,但也不能让你去送死啊。” 李忆便松了一口气,笑道:“我说你啊,别乱说话。” 若是真让李叶言听到了,怕就真是两兄弟一起送死了。 李衍偷偷笑道:“父王和陛下说,他很喜欢九公主。” 李忆清秀的眉微微蹙起,他想着,这是天策府对天子的试探了,大唐的九公主,名声一直很响,若不是年幼,怕是比起天策上将,也就差不会太多了。 他们都说,九公主不似人间绝色,倒像是仙神遗孤,她一身仙骨,天生剑心无尘,早早就入了天玄剑宗,总被人拿来与天策上将相比,大唐人都说,她会继承天策上将的衣钵,镇压辽国那些所谓大修士。 说到女子,容貌便总要不可避免地被提到,李忆不曾见过,应该说,也算见过,那时候他们都小,李忆和阿凉从血泊中走出来的时候,遇上了拦在李忆母亲尸体面前的她,虽是被宦官抱走了,但惊鸿一瞥,但李忆依稀记得,她清秀得像是人间三月的春风。 后来李忆不曾见过了,但皇室的血统一向高贵,除了那些妃嫔是人间绝色,当代天子亦是俊朗不凡,她自然不应该会差,李忆听说,她是很好看的。 正因为她很不凡,所以听到李鱼龙选中了她,李忆就知道,那是他对天子的回应。 李衍看到李忆面色似乎很平静,便问道:“哥,你就不在意陛下答应没答应吗?” 李忆其实不在意:“怎么样?” 李衍一眨眼,拍拍胸脯道:“当然要答应啦,你也不想想,你可是父王的儿子,还是我的哥哥。” 虽然不免有自夸的嫌疑,但李忆一直觉得李衍本来就不错,可李忆还是没想到,天子答应了。 李衍总觉得李忆的反应特别奇怪,他歪着头,疑惑道:“哥,为什么我感觉你好像不是特别高兴啊?” 李忆问道:“给你一个你都不认识的媳妇,你要吗?” 李衍捏着下巴,仔细想想,他也没见过,“哥,要不我去天玄剑宗帮你刺探刺探敌情?” 李忆一揉他头,“你可别捣乱了,我有事情要做的。” 李衍轻轻推开李忆的手,然后笑了:“哥,你是打算自己跑去看吗?” 李忆又是一揉他那墨色长发,“小孩子就是喜欢乱想。” 李衍嘿嘿笑着,李忆便顺势又揉了两下。 柳若音也知道了这消息,起初是面若寒冰的,她以为李鱼龙竟还对李忆有些余情,但后来和娘家的人谈了谈,又想了想,才知道原来只是和天子的一场博弈,一颗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 她又让侍女叫去了李衍,心心念念的事情虽然不敢直接说出口,但无非就是让他不要和李忆走得太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落尘埃 李衍走了,李忆便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凡事总要一直问,但李忆不希望他知道这些事情,不希望他知道所谓的天子赐婚,是天子和亲王的相互试探,至于他,其实一直无关紧要。 天子赐婚的消息,一夜传遍长安,一时间,所有人都知道,一直平庸无为的龙阳王世子,要与大唐的天之骄女成婚了。 那日后,不说是满城议论,但至少李忆在天策府中是听到了许多非议。 李忆还觉得,这事情不大简单,因为传出了这联姻的消息,洪岿被杀的事情,竟就没人再去多说了,就好似,被人压了下来那般。 洪岿可是龙武卫,长安的龙武卫,都是第四境的大修士,也不过只有十人。 这样的身份,如此的修为,被人暗杀,却没有惹起多大的波澜,不禁让人在意。 他去了茶楼,虽然仍是不可避免要听到对他和九公主那桩婚事的议论,但至少那里不会有人认出他来。 只是,一些非议,还是免不得要听到的,人人都知道所谓神女,便是一辈子和他们无关的牵扯,但心中难免会有些想法的,如今听到有人捷足先登,虽没有道理,但就是觉得不舒服。 若是心中神女的夫婿再差上一些,那就更不舒服了。 “你说,陛下是怎么想的?九公主天资不说冠绝天下,至少在天玄剑宗也是数一数二啊,何况还是绝色倾城,若是配上天玄剑宗那些天之骄子也就罢了,怎么会是那个寻常至极的龙阳王世子啊?” “能是为什么?投胎的时候走对了路呗。” 虽然听着不大舒服,但李忆倒也不好反驳,他也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 “呵,说什么配不上,谈什么不够格,无非就是嫉妒罢了,怎么,我哥娶了你们这个穷酸书生,羸弱懦夫心中所谓神女,你们觉得不甘?还是,就是单纯的嫉妒了?” 李忆坐在窗边,就突然听到李衍的声音,往楼下望去,李衍在街角拦住了一群人,正一脸愤懑地训斥着,虽然心有不满,但他们没敢反驳,李忆猜想,他们该是知道李衍的身份了。 自从天策上将回了长安,就算是皇子,见了李衍,也是要绕着走的。 至于太子,数年前太子身亡,这储君之位便也一直空悬着,此刻的长安,李衍,倒是真真实的小霸王了。 李忆无奈地摇摇头,最后没有下楼。 说书老人今日竟还是没有来,李忆实在意外了,他已经三日不来茶楼了,茶楼的客人虽在议论着九公主和龙阳王世子的婚事,但又开始对说书老人数日不来这事情开始议论起来,有人说是因为那日说了龙阳王的不好,恰逢龙阳王回了长安,就找地方躲起来了。 还有人说,是因为他知道太多东西,所以让大理寺请去喝茶了。 李忆也有些担忧,说到底,说书老人说的那些故事没人知道是真是假,但李忆是知道那些事情,都是实在确实的。 那日之后,似乎一切都过去了,日子很平静,萧左替代了李忆,成了那个杀死刺客的人,反倒还承受了皇恩,李忆便和往日一样,或是去喝茶,或是去桃花观,除了洪岿死得不明不白,除了说书老人一直不去茶楼了。 李忆在意的事情也多了,可长安城中,再没人提起刺客的事情,龙武卫死去的事情,也似没有发生过,若是非要说哪些和李忆有关的事情,顶多是在饭后腹诽两三句,吐槽一番,说的也是九公主和李忆的婚事。 直到那一日,李忆在去桃花观的路上,看到了说书老人的身影。 说书老人穿着青色长袍,手上仍是抓着他的折扇,轻悠悠地从街上走过。 世间万事,说巧也巧,李忆去茶楼等了数日没有等到,在路上走着,偏又看到了。 可也不能这么说,这条街是去桃花观的必经之路,李忆每日都是要路过的,若说书老人也是每日都要路过,那两人的相遇,似乎又成了一种必然。 李忆就这样,看着说书老人在这条他每日都要经过的街上走过,轻轻跟上,人不少,也不用担心被看到。 说书老人走过街道,入了小巷,李忆便也看了一眼,跟着入了小巷,说书老人似乎就住在这附近,李忆又跟着转入了另外的小巷,再跟着转出了别的巷子,直到李忆也开始分辨不出来方向的时候,走过一个转角,突然豁然开朗。 李忆站到了一条不大不小的街道上,行人不多,这条街很陌生,长安那么大,但李忆的世界很小,也就是朱雀道到茶楼再到桃花观,这就是他过去十六年的人生了。 他转着头,环顾四周,似乎看到了说书老人的身影,青色的长袍转入了一条小巷。 李忆走到巷口,往内望去,竟是一条死胡同,除了一扇小木门,朱红色的。 李忆纠结地望了望,又仰起脸,似乎想望到围墙后的景色。 他来回踌躇着,若是直接翻墙,想必也不大好,实在失礼,何况以他的身子也不见得能翻得过去。 所以,他站在小巷中,望了许久。 直到天色开始不那么亮了。 “喂,我说你。” 李忆顺着声音回过头,少女微蹙眉头,警惕地看着李忆。 她指着李忆道:“我看你油头粉面的,额,不对不对,贼眉鼠目的,怎么着,还想偷东西?” 李忆连忙解释:“姑娘误会了,我只是路过。” 少女穿着红色的长裙,赤红如火,就连双唇,也是犹如烈火那样,但她肤色是极白的,再有微微蹙起的柳眉,就显得特别好看。 她冷冷地笑着:“哦,你路过,来来来,我看你怎么过,你往前走,你要过得去,当我什么都没说,要是过不去,嘿嘿。” 她年龄分明应该要比李忆小,可看着她那怪异的笑容,李忆就觉得有些心慌,他看了看胡同的另一边,是一堵高墙,莫说他不曾习武,就算是修行者,不入境界,谅也绝翻不过去的。 李忆苦笑道:“姑娘,我真是路过。” 但少女早已经转怒为笑了,似乎前一刻的模样,是梦中所见的虚幻,她就这样站在那里,红裙飘飘,招招手,咧开极好看的唇,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开个小玩笑。” 她的脸色变得极快,李忆总觉得不安,往前走了两步,少女便问道:“算命吗?” 李忆愣了愣,问道:“啊?” 少女说道:“算命啊。” 她往后退了两步,出了小巷,就拍拍手掌,李忆跟着出了小巷,她指了指。 适才只顾着看那说书老人了,倒是没有注意到,这别院,竟是一间命馆。 李忆念道:“落尘埃?” 他回过头看着少女,少女含笑道:“好听吧。” 李忆只能点头,也不得不点头,是他不对在先的,何况,确实不错。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少女双手负在背后,直接迈入了命馆,李忆想了想,就跟进去了,不说说书老人是有可能入了命馆的,单少女适才抓住了他,就让他觉得过意不去了。 他确实是想过翻入别院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红色中的红色 命馆中很简单,都是红色的,李忆猜想着,这少女是很喜欢红色的,朱红色的门后,是赤红色的墙,铺在地上的是红色的木,摆在桌上的是红色的枕,她坐在桌前,似乎便又和适才的气质有了些不同。 李忆便感兴趣地坐到了她对面,抬起头,正好看到了她身后刮在架上的火红色大衣,他还看到了衣服上挂的一个小荷包。 “朱织衣?” 李忆看着,忍不住轻声念着,那是绣在荷包上的名字。 “啊。” 少女正在桌下找东西,听到声音,抬起头问道:“叫我干嘛?” 随后,她就想起来,“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她怀疑地看着李忆,“你果然,居心叵测。” 李忆指着她身后的大衣,说道:“上面绣了。” 朱织衣恍然大悟,便又露出了笑脸,“好吧,那开始吧。” 李忆问道:“开始什么?” 朱织衣道:“算命啊。” 她不由分说,拉过李忆的左手,看了看,秀气柳眉微微扬起,自信道:“我看出来了,你自幼丧母,对吧?” “啊。”李忆点点头。 朱织衣似乎很得意,眯着眼笑道:“你还有个弟弟。” 李衍虽和他不是同母所出,但也算是弟弟,他点头:“这也是。” 朱织衣又得意地低头,看了看,然后歪着头,瞟了李忆一眼,“你弟弟。” 她欲言又止,李忆问道:“怎么?” 朱织衣咋舌摇头道:“你弟弟很不好。” 李忆道:“哪里不好?” 朱织衣道:“哪里都不好。” 李忆沉默了,朱织衣看了看又道:“你就很好?” 李忆抬起头:“哪里好?” 朱织衣道:“哪里都好。” 李忆又沉默了,朱织衣想了想道:“你父亲和你母亲也好。” 李忆道:“应该很好。” 朱织衣道:“一直很好。” 李忆笑道:“你好像什么都没说。” “可是我说了。”朱织衣调皮地眨着眼。 李忆道:“确实说了。” 然后他就低下头,突然就想起母亲了。 朱织衣似乎叶有些伤感,李忆觉得奇怪,但他还没说话,朱织衣又换上了笑脸,她似乎随时都能笑出来,“好了好了,给钱吧,十两。” 李忆愣了愣,十两银子,算是很多了,寻常人家,每个月的开销也不一定能用的到。 这不是问题,李鱼龙对天策府的财务一向不关心,他一直就是负责打仗的,但偌大的天策府,总靠李鱼龙一个人的俸禄,衣食无忧没问题,但若要享受人间,就不好说了。 所以天策府军咨祭酒白一青,在前线打仗的时候,忙中偷闲,抽空创立了一个商行,一番经营,就成了大唐最大的商行,天策府三个字自然是最大的招牌,但所谓经商,还是利益至上。 白一青的经商能力,绝不次于任何人,天策商行要说是日进斗金,那都算是丢了他白一青脸面的事情了,白一青起初说,应该要日有万金。 万,是万斤,金,是黄金。 后来才发现,何止是一万斤黄金,光是记账的账本,每月就是要用一个个的箱子存着,再用马车运去草原。 白一青对金钱一向没多少概念,但他对李忆和李衍两兄弟是疼惜得紧,每月都给他们留了三万两的黄金,算是一些零花钱。 李鱼龙对于白一青的行为,从来都是不加干涉的,所以李忆从来不缺钱,何况,他一直很少需要钱。 所以,他出门带钱,也是极少,茶楼的茶位很贵,所以他每日都带了足够的钱。 但,也仅仅只是足够,没有多。 朱织衣看到李忆支支吾吾,猜到了很不愿意猜到的事情,瞪大了大眼睛,“你别告诉我。” 李忆苦笑道:“难道你没算出来,我今日没带银子吗?” 朱织衣骂道:“我有病啊我去算这个。” 她嘟着嘴,极不满地瞪着李忆,“你现在。” 门外又传来了马蹄声,她往李忆身后望去,低声喃喃道:“这么早?” 李忆问道:“怎么早了?” 朱织衣瞪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穷鬼。” 李忆解释道:“我其实是有钱的,只是今日没带多。” 朱织衣撇撇嘴,直接往门外走去。 李忆也起身,跟着出去了。 朱织衣红衣似火,她似乎很气愤,粉嫩的脸颊也憋成了红色,“你滚好吧。” 李忆看到了骑在马上的少年,还有他身后两个仆人捧着的白色鲜花。 红色与白色似乎就是相对的,李忆觉得,一个人喜欢红色,大约就不会喜欢白色。 他不知道朱织衣是不是这么想的,但他看到少年仰着高傲的头居高临下道:“听说你很不错,才特意绕路过来的。” 李忆看了看朱织衣,看样子,竟是她算到的事情。 朱织衣看着那些洁白的茉莉,似乎强忍着怒气,“赶紧滚。” 李忆往前走了两步,抬起头,看到了少年高傲的脸。 柳器低下头,然后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李忆说道:“我是人,不是东西,若非要问多两句,我现在是落尘埃的客人。” 柳器觉得很不高兴,“你很有钱?” 李忆愣了愣,一时间想不明白,这事情又和钱扯上什么关系了? 他摇摇头:“没有。” 柳器摇摇头,啧啧道:“我当然知道你没钱,你看看,你这贼眉鼠目小眼睛大耳朵的模样,还又没钱,她再瞎,也不能看上你啊,所以,你还是赶紧滚吧。” 朱织衣撇撇嘴,竟觉得好笑,偷偷抿嘴笑了笑,看到两人似乎目光都移到了她身上,便连忙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点点头。 柳器似乎觉得很欢喜,手中马鞭一挥,“来,告诉这个孤陋寡闻的小穷鬼,公子我,有没有钱。” 柳器身后仆人往前一站,气势不凡,满的都是自豪,仰起头得意道:“我家老爷,家财万贯,我家公子,可是这条街的,大金主。” 李忆看到仆人伸出了两个手指头,“可知道这条街,我家公子每月收的租金有多少?” 李忆摇摇头,朱织衣也摇头,她这别院是继承下来的。 仆人冷哼一声,“说出来吓死你们,两千两银子。” 两千两,还是银子,愣了许久,李忆才反应过来,白一青一向对金钱没有多大概念,他来钱实在太快了。 也许他会以为,给的零花钱是不多的。 柳器看到李忆和朱织衣愣神的模样,就更得意了,他轻晃马鞭,对着朱织衣说道:“如何,跟着我,我每月还能给你数百两的银子,足够你开销了。” 朱织衣冷冷地看着他,李忆终于发觉,原来他竟是这般有钱,以前在茶楼,是不知道的,茶楼的茶虽比不上家中,但也是难得一见的好茶,自然是贵的。 柳器身后仆人一看时间,连忙贴到柳器身边,低声道:“公子,家中,还有人等着你呢。” 柳器一听,只觉得心头燥热,便低头笑道:“好好想想吧。” 朱织衣撇撇嘴,“赶紧滚。” 柳器也不多说,大笑着扬鞭而去,身后仆人指着李忆,“小子,识相点,我们公子有一百种法子让你在长安混不下去。” 李忆无奈地看着朱织衣,她直接转身,留下红色的背影,“穷鬼,赶紧走。” 李忆觉得她怨念太深了,他觉得应该回家取些钱过来还她,但天色不早了,他还不认识路。 他在这附近转了几圈,直到日已沉西山,天色暗了下来,竟又转回了落尘埃门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我也曾杀人 赶巧不巧的是,朱织衣刚好满心欢喜地拍拍手从门中走出,一看到李忆,脸色就黑了,“你这家伙,果然是,心怀不轨。” 李忆连忙解释道:“我是走错路了。” 朱织衣翻了翻白眼,“哦,走错路了。” 李忆说道:“你这次真是误会了。” 她敏锐地就察觉到了这句话的含义,“所以下午果然不是误会咯?” 李忆道:“不是的,我是说,都是误会。” 朱织衣红色的裙摆在黑色的夜下,背对着屋中的烛光,就像燃烧的火焰,她的心情也像是一团火,刚迈出门槛的脚往回一缩,“不是开玩笑,如果我关上门再打开,还能看到你,我就掐死你个死穷鬼。” 说着,她直接关上那朱红色的门,李忆可是不敢挑战她的耐心了,连忙转身,生怕走得慢了,便小跑了两步。 朱织衣再拉开门的时候,正看到了李忆狼狈而跑的模样,歪着脖子,皱着眉头。 李忆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迎着月光,萧左从朱雀道走出,李忆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李忆,含笑着叫道:“世子赏月去了么?” 李忆道:“绕了两圈。” 他笑了笑,说道:“还有事,就不陪世子回去了。” 李忆点点头,擦肩而过的时候,李忆转过头,看到了他冰冷的脸色,还有眼角的寒意,他想杀人。 李忆是这么想的,萧左是天策上将贴身护卫,可李忆见他总不在父亲身后。 就算好奇,李忆也没有跟上去,萧左和洪岿不一样,他是真的强,李忆从不曾怀疑,此刻的长安,他该是最强的第四境。 李忆曾想过,若天子的第六卫尽出,能否擒住萧左,后来觉得,可能性不是很大,萧左对上第六卫,打是打不过了,毕竟第六卫是长安七卫之一,若说对第四境的人都没辙,就是真说笑了。 但萧左很快,李忆最苦恼的是,他跟不上萧左,很多人都跟不上。 李忆很在意,但想起阿凉说的话,又知道父亲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 回到家中的时候,老管家在门前苦等着,面色不算太好,李忆问道:“怎么了?” 老管家便转忧为喜,“世子,你跑哪里去了,以往这时候,你都该回来了。” 李忆问道:“父亲他们还未开饭么?” 老管家道:“王妃说,你往时也会在外面吃的,所以就开饭了。” 其实柳若音知道,天策府的人都知道,李忆从来不在外面用饭的。 但李鱼龙不知道,他应该也从来不会关心这些事情吧,李忆这么想着,苦笑着,对老管家道:“还有剩下的么?” 老管家面露难色,“王妃一向不许晚饭有留下的,如今过了时辰,厨房也是已经熄火了的。” 他确实很为难,因为柳若音的脾气就是如此,她是天策府的女主人,说的话他当然是要听的,过了时辰,是不许有剩饭的,到了时间,厨房也是不许开火的。 李忆知道他为难,笑道:“无碍,路上确实垫了一些,倒也不至于饿,实在不行,我会出去吃的。” 老管家问道:“世子,要不我出去买一些吧。” 李忆摇头,“不用。” 柳若音对府中的人管得极严,就算是管家,入夜了也是不能随便出门的。 李忆不希望他为难,就直接回了房间,一推开门,扑鼻而来的是米饭的味道,有点甜,有点香。 李衍笑嘻嘻地坐在桌上,“看哥,今日厨房做了你喜欢的糖醋排骨,我可是偷偷拿出来的哦,饭桌上母亲还以为厨房是忘了做呢,还把李师傅骂了一顿。” 他顽皮地吐了吐舌头,李忆其实不喜欢吃糖醋排骨,是因为小时候父亲喜欢,所以母亲会做,他便养成了习惯,说到底,他从头到尾,都不算喜欢吃。 李忆笑道:“你这样子,会让夫人骂的。” 李衍满不在乎地捧起那盘糖醋排骨,闻了闻笑道:“骂就骂咯。” 李忆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才发现,他竟带了两双筷子,“你不是,也没吃吧?” 李衍不满道:“哥,我在长身体呢,多吃点也不坏。” 李忆笑道:“那吃吧。” 米饭还冒着热气,糖醋排骨也是暖的,但天策府的厨房熄火许久了,李忆就知道,他是用真气维持着热气的,心中就觉得很好。 两人吃得很快,因为不能让人发现,从李忆入了房门,到李衍蹑手蹑脚地捧着碗筷偷偷摸摸出门的时候,也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 李忆刚想掏出木剑,便看到窗外似乎有人影掠过,他下意识就觉得是萧左,因为他从来很快,就算是去杀人,也很快。 李忆放下小木剑,拉开房门往外看了看,往人影掠过的方向走去,绕过了后院,就到了湖心亭,湖心亭再往后,就是李鱼龙的房间了,李忆就没有再走过去。 倒是路过练武场的时候,李忆好似听到了李衍的声音,好奇之下,就走过去看了两眼。 “这家伙,倒是拼命。” 他欣慰地笑了笑,安静地站在门外。 “老师,这一拳不好打啊。” “老师,我觉得这个劲道不对。” 李衍在说话,可李忆只看到了他一个人,所以李忆认真地看着,也顾不得让萧左或是李鱼龙发现,他第一次,在天策府中散出了神识。 练武场上,也有一股神识,不由分说,也许本来就没有一方是打算退却的。 两相对碰,似乎不分高下,但李忆的身子在颤抖,他的身子承受不住这样的神识之争,另一股神识浩瀚如海,高深诡异。 李忆知道,这绝不可能是李衍的神识,至少李忆不觉得李衍能在十二岁就有这般强大的神识,这神识,少说也到了第四境,李忆还觉得,极有可能是摸到了第五境的门槛。 李忆缓缓举起微微颤抖的手,看了看,皱起眉头,转身离开,直接走出了天策府,到了朱雀道的尽头。 银色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走得很慢,但神识在一步步间,缓缓提升,他知道,那股诡异的神识会明白他的意思。 李忆站在树下,月光是冷的,他的双眸也是冷的,直到那道虚影飘来。 这是李忆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的灵魂,他白发如雪,面容枯瘦,站在风中,似乎黑色的袍子又被风吹起,轻轻地飘着,但他本不是活人,黑袍也是神识所化。 他似乎优雅得不似一个老人,那种淡然,是长久以往养成的自信,他静静地站着,苍白的脸上带着些有趣的笑容,很淡,很浅,但很真实,他很强,这是李忆的感觉。 李忆看着他,他同样在看着李忆,最后,是他先开的口,“想不到堂堂龙阳王世子,庸名之下,竟是藏拙。” 李忆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问道:“你是谁?” 老人道:“我名为徐福,如今是李衍的老师。” 李忆道:“你是吗?” 徐福道:“我是。” 李忆看着他,他笑道:“你无需担心,我若是利用他,对他也只有好处。” 李忆冷冷道:“他若需要好处,我自然会给,不需要你来。” 徐福道:“你倒是自负。” 李忆道:“事实如此。” 徐福摇摇头笑道:“不过,我确实当他是我学生。” 李忆往前走,站到他面前,冰冷的眸子似乎有了些阴寒的杀意,“若有一天,因为你,他很不开心,你知道,我也曾杀过人的。” 徐福倒不在意,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我原来就在奇怪,那夜那个刺客为何死得如此快,我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原来是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龙墓 李忆迈步往天策府方向走去,“我不是不会习武,只是父亲不希望我习武,所以,我也希望你,不要逼我习武。” 徐福似乎在认真地考虑着,又也许只是单纯在打趣,“这么说来,我若是有想法,现在杀了你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李忆脚步不停,缓缓前行,“你杀不死我。” 徐福站在原地,沉默不语,他确实杀不死李忆,就算他生前是第五境,留下的残魂,至多,也只能和李忆拼个两败俱伤,他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李家血脉的强大。 出了一个天下无双的武修还不够,两个儿子,一个不过二八,就把神识修到了第四境,一个虽刚入境界,同样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直到最后,他仰起头,叹了口气。 李忆不担心徐福会把他身怀第四境神识的事情告诉李衍,徐福不会,因为李忆很强,他太强,就不利于李衍修行。 但那一夜,李忆确实睡得不安稳,除了徐福的存在让他意外,萧左捉摸不透的行为,也让他很在意。 他翻来覆去,似乎一直睡不着,然后,他终于想起了朱织衣的事情,便翻身从柜中取了一张银票,是一百两的面额,一百两银子,李忆觉得应该是够了。 可他又躺回床上,还是睡不着,窗外月色极好,但房中人心不静。 朱雀道的清晨,是最多人的时候,每座府邸的主人,纷纷起身往皇宫去,熙熙攘攘的马车,是去赶早朝的。 李鱼龙同样要去早朝,早饭并不急着吃,早朝过后,天策府会给他准备好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他的早饭一直都是很清淡的。 大唐的早朝是真的很早,天还未亮,李鱼龙便整理了衣冠,往皇宫走去,他从不乘马车,只是端端正正地走着,迈着的步伐除了稳重,还是一丝不苟的缓慢,每一步落脚,似乎都踩在石板的结合线上,可石板是很大的,两条结合线之间,至少有一丈。 他迈步很慢,但走得很快。 走在朱雀道青色的石板上,他抬起头,看到了从朱雀道外走来的李忆,他似乎没有看到李忆手上提着的荷叶包起来的烧鸡和包子。 “父亲。” 李忆停下步子,叫了一声,便安静地站着。 李鱼龙微不可察地点头,“嗯。” 他的步子从未停下,继续往前走去,偶有驶过的马车,也都停下问安,可他从不曾停下脚步。 李忆呆呆地站着,回头看着他消失在朱雀道的尽头,叹了口气,有些失落。 包子是给李衍买的,烧鸡是给阿凉买的,桃花观的三餐,可以说是没有荤食的,可阿里那群孩子,还在长身体,阿凉可以觉得素养心,但李忆不能不在意他们的身体。 李忆把包子带给李衍,把烧鸡交给阿里后,又一个人到了茶楼,今日的消息,比往日更让人觉得意外。 兵部尚书没去早朝,他府中昨夜又遭了刺客,但巧合的事情总是出人意料,昨夜又有龙武卫做客兵部尚书府,勉力之下,龙武卫虽不敌重伤,终究是保住了兵部尚书的性命。 李忆下意识就想到了昨夜在朱雀道遇到的萧左,他冰冷的眼神,在李忆脑中浮现,没有什么证据,也没有什么理由,但李忆觉得是他,长安中知根知底的第四境就那么些人,要重伤龙武卫,那就更少了。 何况,身为天策上将左卫,本应时刻守在天策上将身边,偏偏昨夜恰好离开了天策府,兵部尚书便遭了此刻,说是巧合,就实在太巧了。 他的思维开始乱了,萧左,在杀了洪岿之后,还要刺杀兵部尚书,李忆想不出来,他究竟要做什么。 今日的说书老人竟然又在茶楼说书了,就在李忆以为他不会回来的时候,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在茶楼出现了。 李忆细细一想,似乎说书老人也没有需要担忧的地方,至少整个大唐都知道,龙阳王还不至于这般小气。 说书老人似乎兴致高涨,也许是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满面红光地敲着桌子,惹得那些喝茶的客人也都好奇。 “老先生,您可是有好几日不来了,倒是让我们喝茶都寡然无味了。” 说书老人含笑而坐,意味深长地摇头晃脑:“老朽那不是为了一些好听的故事去往别处了吗?” 提起这事,说书老人似就来了精神,今日竟也不让听客买茶了,直接就说道:“今日,老朽就给各位讲一讲咱这长安的秘闻传说。” 这话一出来,茶楼上的人也有些不满意了,“老先生,我们就住在长安,长安哪里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说书老人微微一笑,得意道:“那你们可知道,太宗皇帝是如何打下那半壁江山,又是如何登上皇位的?” “不是因为太宗皇帝神勇无敌,睿智无双吗?” 其实这事情说出来也都是那么回事,若不是有大智慧,又如何打下大唐一半的江山呢? 但说书老人摇摇头:“我要说的,是太宗皇帝尚未封王前的事情。” “哦?” 这事情倒可以算是秘闻了,李忆从说书老人到了茶楼,就一直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李忆始终确认的是,说书老人并不是修行者,可他确实知道太多东西了。 说书老人故弄玄虚那般问道:“你们可曾听过龙墓?” 茶楼上,人人摇头。 老人得意道:“龙墓据说乃是天界落到人间的真龙墓穴,当年太宗皇帝就是在一次秋猎中因缘际会,入了龙墓,最后从龙墓中带出了一柄神器,方才名扬天下的。” “七星龙渊。” 茶楼上,人人都能猜到,那所谓神器,就是太宗皇帝佩剑,七星龙渊。 老人点头,笑道:“据说七星龙渊乃是大龙脊骨所化,太宗皇帝就是因为身负龙气,才能平定四方,镇杀奸佞,扬千秋之名,建万世之功。” 老人嘴角泛笑:“还据说,龙墓千年一开,若得造化,必定是化龙成凤啊。”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茶楼上的人,说道:“算了算时间,今年秋猎,恰距当年太宗皇帝入龙墓,正好千年。” 这话说的,茶楼上人人目泛金光,心中各有所想,不奢望如太宗皇帝那般,请出神器,镇压四方,建帝王功业,至少也已经知道,那里有不得了的机缘,了不得的好处。 李忆对这些事情不在意,相对之下,倒是说书老人这些消息从哪里来,他才好奇,龙墓这些事情,他是龙阳王世子,都不曾听说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不该 老人似有深意,出声提醒道:“据说长安原来是有八卫的,那所谓第八卫,就掌握在太宗皇帝手中,也是龙墓一役,长安八卫,才成了长安七卫,其中危险,可想而知啊。” 这话一出,人人又慌乱了,世人皆知,长安七卫神秘至极,算是强大到无话可说,大唐皇室因为掌控第六卫,便使得大唐基业千年不动,天策上将只因手握第七卫,便成了大唐军神,战无不胜。 能让曾经的第八卫全军覆没,龙墓危险,可想而知,于是,一些原本心动的人,开始做了别样的思考。 竟就没人怀疑说书老人这些话的真实性,说到底,还是因为说书老人以前说过太多的事情,一一都被验证是确实的,如今,也就不再怀疑了。 说书老人后来又说了一些奇闻秘史,但关于太宗皇帝的事情,李忆并不在意。 他在意的,除了说书老人本身,又多了一件事,假若说书老人说的事情是真的,今年的秋猎,龙墓就又要开启了。 往年这个时候,百官都是要携子秋猎的,李忆不担心他需要去,因为父亲从来不会带他去。 可李忆担心李衍,龙墓说得这般危险,他就不放心李衍了,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何等强大,但人力终是有限,李忆不得不担忧。 何况那个徐福,李忆不会相信他是无所图的。 老人刚走,李忆喝了两杯茶,觉得淡然无味,也跟着下了楼,本来是要去落尘埃的,又看到老人往那边走去,李忆就真的要往落尘埃去了。 同样没有改变的是,李忆不是修行人,说书老人应该也不是,可李忆跟着他到了落尘埃那条街,就再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李忆一个人站在街角,沉默地站着,安静地思索。 街道仍是一样的干净,行人同样不多,李忆又看到了柳器,他仍是骑着白马,居高临下地弯下腰,站在商铺前,笑道:“老李头,你女儿,不是说昨夜陪我读书么,怎么夜深了也不见人?” 老李头年纪大了,须发都灰了,听到柳器发问,面露揶揄,便是诚惶诚恐,哀求道:“柳公子,我家丫头还小啊。” 所谓的陪读,无非就是富家公子一些说着好听的话罢了,月下房中,到底是做什么,其实谁都清楚,老李头怎么舍得送自己的骨肉去? 柳器轻笑着:“这我不知道,不过你这个月租金,还没交吧。” 提起租金,老李头面露苦涩,“柳公子,上月还是五两,这个月突然就要一百两,一时间,我去哪里凑啊?” 柳器仰起头,“这我就管不着了,反正你今日若是交不出房租,很遗憾,你们都要搬走。” 有些话他不方便直说,身后的仆从便凑到老李头跟前,小声提醒道:“老李头,我家公子一直是多情又怜人,若是你家丫头成了公子的女人,不说飞上枝头变凤凰,至少衣食无忧是没问题的,这个月的租金,也就不用担心了。” 有些话他还没有说,但他知道老李头是知道的,得罪了柳器,在长安中,是不会有生意的。 柳器听得满面笑容,暗暗点头,老李头握紧了拳头,一口黄牙咬得几乎要碎开,手上暴起的青筋,让人看得出他的怒意,但他始终在克制着。 柳器的仆从只是笑着,柳器也不说话,这种情况,他见的太多了。 不过了一会儿,老李头便松开了拳头,整个人好似失去了灵魂,无力地靠在了门上,“我知道了。” 一句话,仿佛用尽了他一辈子的力气。 柳器知道,事情是没意外了,大笑着扬鞭,白马缓缓往前。 李忆不曾想到,他只是路过,就恰好看到了所谓的仗势欺人,但事情是这样的,李忆也说不出柳器错在哪里,找人说理,也是没道理的。 这条街大部分是柳器家中产业,他要提高租金,似乎也是无可厚非,何况他也没有武力威胁,若老李头将家中丫头送到柳器手中,似乎也是他自愿的了。 道理是这么说,但人情不是这么回事,李忆觉得这样做,很不对。 柳器洋洋洒洒地跨着白马,往落尘埃走去,身后仆从连忙抱着一束白色的茉莉往前一站,大喊道:“朱姑娘,出来接客了。” “滚。”朱织衣带着怒气的声音从落尘埃中传出,朱红色的门却连缝都没开。 柳器脸色一冷,直接踹了仆从一脚,骂道:“有你这么叫的吗?搞得好像逛青楼一样,滚。” 仆人唯唯诺诺地点头弯腰,柳器就打算自己出马,他清了清嗓子,扬声叫道:“朱姑娘,出来见客了。” “再不滚信不信我拿擦地水泼你。” 柳器脸色就僵住了,仆人在旁,知道主子心情不好,也不敢说话,但仍是躲不过被柳器一脚踹倒的命运。 其实他想说,接客和见客哪里有多大区别? 柳器愤愤地骂着仆从,但他没有想过直接踹开门的事情,他喜欢女人,喜欢漂亮的女人,喜欢把漂亮的女人,变成属于他的漂亮的女人。 可是他不喜欢霸王硬上弓,他不是雅人,也从不附庸风雅,但他总觉得用暴力去夺取一个女人,就特别不雅了。 朱织衣很无礼,但柳器不在意,这样的事情,玩起来才显得有些意思,他骑着马,缓缓往前走去。 李忆转过头,期盼着能在某处地方看到老人留下的痕迹。。 “我说,你果然,又躲在我家门口,是想做什么?” 李忆四目张望的时候,朱织衣偏偏拉开了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前的李忆,一下子就觉得他贼眉鼠目的模样特别可疑。 李忆回过头,笑道:“我是来还钱的。” 朱织衣很怀疑李忆的目的,斜眼盯着他,伸出手:“钱呢?” 李忆伸手往怀中摸去,竟是一手摸了一个空,他突然想起来,路上的时候,说书老人看到他了,还和他说了话,在他面前晃着茶壶的时候,不慎跌倒了,李忆明白了,是扶起他的时候,被他拿走的。 李忆皱起了眉头,说书老人,好像不似看起来那样瘦弱,至少李忆第四境的神识,好像没有起了多少作用。 朱织衣看着李忆迟迟不动,便缩回手,笑道:“是不是被偷了,或是忘了?” 李忆道:“是被偷了。” 朱织衣板起脸,俏白的脸颊布满冷意,“再不滚,我掐死你。” 李忆苦笑道:“我是认真的。” 朱织衣冷眼瞪着:“我看着不像。” 李忆道:“是真的。” 朱织衣冷冷道:“嗯。” 李忆道:“我本来真带了。” 朱织衣道:“那你拿来。” 李忆道:“被偷了。” 朱织衣捂着头,“你走不走,我掐死你。” 李忆连忙道:“走,这就走,你别激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生来就是世子 朱织衣看着他,大眼紧紧地盯着,李忆便退了两步,她还是看着,李忆又退了两步,朱织衣秀气的眉毛微微一挑,可爱的虎牙轻轻咬着唇角。 李忆便又退了两步,朱织衣指着他,李忆便再退了两步,朱织衣泄气了,直接转身躲入落尘埃,狠狠地合上门。 李忆再退了两步,似乎想望到落尘埃的后院,看到说书老人的身影。 但终究没有,他不是第五境的神识,说书老人也不是寻常的老人。 李忆去了桃花观,刚坐下,阿凉就笑道:“你身上怎么会有女子的水粉味?” 李忆一愣,下意识道:“我没碰到她呢。” 阿凉笑道:“可能我鼻子比较好。” 阿凉道:“你和九公主的婚事,十三公主知道了。” 李忆还没明白,“不知道才不正常的。” 阿凉笑道:“她这两日一直没找到你。” 李忆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找我做什么?” 阿凉坐在地上,炭炉上的水开了,他提起水壶,笑道:“可能因为宋国皇子的事情吧。” 李忆又不明白了,“宋国皇子到了长安?” 阿凉道:“你不知道的吗?” 李忆摇摇头,这几日总在意说书老人,哪里有心思去注意别的事情。 阿凉道:“听她说,宋国的皇子是来参加秋猎的。” 说起秋猎,李忆就想起了说书老人说的龙墓,便问道:“他是为了秋猎来的?” 阿凉含笑着,“倒不全是,听说宋国那边的武神很欣赏九公主。” 李忆皱着眉头,他大概知道了,“他为了我来的?” 阿凉道:“本来不是,现在就是了。” 李忆苦恼地笑着,原来以为和九公主的婚事也只是受些非议,如今看来,好似还很麻烦。 阿凉道:“王爷这门婚事,挑的不好。” 李忆道:“也不是这么回事,至少对他有些用,我就觉得可以。” 阿凉往门外望去,一群小孩在桃树下绕着,捧起一些叶子,往上一抛,就下起了一阵枯叶雨,他们笑得很开心。 李忆也看着,说道:“他们好像很开心。” 阿凉点头,李忆说道:“所以你无事还是不要走出桃花观了。” 阿凉仰起头饮水的时候,白色的袍子滴落了一滴水,出现了一点水渍,他摇摇头:“所以你别跑太远。” 李忆轻轻捏着手腕,斜靠在书架上,眼角瞥着阿凉,“我想去做件事,可能,是要做的。” 阿凉微微抬头,发髻上的木簪险些滑落,他伸手整理了一下,问道:“我还以为你没事情要做的。” 他算是看着李忆长大的,他看到的李忆,一直清闲无事,凡事不争,不论是龙阳王妃的一些刁难,城中的一些非议,他总是视若不见,似乎他的存在,就只是为了看着龙阳王的影子,所以阿凉难想象,他说,他有需要去做的事情。 李忆道:“我昨日遇上了一个姑娘。” 阿凉问道:“你喜欢?” 李忆摇头:“倒不是喜欢,因为上次事情觉得有些愧疚,今日本来带了钱过去的,半路又被偷了,恰好看到有个人,算是比较霸道吧,可能手段也不大见得了人,所以觉得她会有些麻烦。” 阿凉握着诗经,笑了笑道:“这长安,若要论霸道,你可以比谁都霸道的。” 龙阳王对世子也许不重视,可世子就是世子,代表的既然是天策府的脸面,在外人面前当然可以霸道,而且可以很霸道,世子和二公子,到底是不一样的。 李忆道:“父亲也许不喜欢我太霸道。” 阿凉知道,他开导道:“有时候不需要用上天策府的面子,说到底,你如今有第四境的神识,有第四境的一剑,强来你也是不怕的,何况有时候用些钱,也能解决一些事情。” 阿凉说:“何况,你生着,就是天策府的面子了,这是否认不去的事情。” 李忆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他本来就是龙阳王世子,从他生下来,就是了。 他转身离开了,回家中取了些银票,然后去了茶楼,很多人不认识他,但买些消息又不妨碍,只要有钱,到哪里都是大爷。 柳器的身份确实有些不寻常,他是兵部尚书柳壁的亲侄子,李忆把玩着小木剑,轻轻转了两圈,难怪他能有一条街这样的产业,原来是兵部尚书身后那个柳家的产业。 出售消息的人告诉李忆,柳器每日都会去清宜园,有时候会拍一些有趣的小玩意,但今日他似乎对某样东西格外在意。 那人告诉李忆,兵部尚书遭了刺客,惊魂未定,恰好清宜园又有安神的灵草,柳器当然就会想要了,他自幼父母双亡,唯一的叔叔,就差不多扮演了父亲的角色,既是靠山,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李忆就知道该做些什么事情了,清宜园是长安出了名的销金窟,那里的姑娘很出色,可以说是琴棋书画皆通,但那里最金贵的,还是些拍卖的物件,每日的奇珍异宝,总能让富甲一方的大人物掏空了腰包。 李忆若要去那里,是一定要包房的,可去包房汤浴,若是自己去了,总觉得就太浪费,所以李忆又带上了李衍。 李衍欢快地踏在青石板上,因为太高兴,险些滑倒了,李忆问道:“你怎么这么高兴?” 李衍笑道:“哥,我老听他们说清宜园多好,可一个人又不敢去,难得你肯带我去。” 他突然想起来,怀疑地看着李忆,“哥,你不会总去那种地方吧。” 他叫道:“啊,哥,你还不带我。” 李忆用力地揉了揉他的头,便把他梳得整齐的长发给打散了,李衍不满地拍开,“哥,要去清宜园呢。” 李忆道:“又不叫姑娘。” 李衍耷拉着脸,“啊?” 李忆又揉了揉他头,“啊什么,你才几岁?” 李衍笑道:“你怕九公主知道。” 李忆瞟了他一眼,他嘿嘿地笑着,李忆觉得他又想到不好的地方了,便又狠狠地揉着他墨色的长发。 清宜园的包房各色各样,李忆是第一次来,也不知道该怎么选,就随便选了一间,房中布满了白色的茉莉,李忆意外地回过头,李衍嗅了嗅,“味道还不错。” 他脱下外衣,似乎也不在意清宜院的姑娘在房中,直接跳入浴池中,浴池位置不高,靠在池边,抬起头,就能透过纱窗,看到高台上的拍卖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清宜园中的小事 纱窗的纱布是从大雪山采集的雪蚕丝,又布上了天玄剑宗的术法,神异非常,他们能看到高台,高台上的人可看不到他们。 李衍坐在浴池中,轻轻拨起冒着烟气的汤水,舒服得呻吟了一声,“真舒服。” 他还年幼,可身在天策府,又是龙阳王的儿子,自幼就要习武,李忆刚才看到了他背上的伤痕,一道道的伤疤,像是去不掉的印章,也许他会以此为荣,也许父亲也会以此为荣,但李忆有些心疼。 清宜园的汤浴是驰名的药浴,虽是些寻常的花药,但药理搭配起来,对身子也很好。 李忆就想着,以后无事的时候,要多带李衍过来。 李衍斜靠在浴池边,笑道:“哥,你不下来吗?” 李忆回头看着清宜院的姑娘,她穿着白色的裙子,清丽的脸上,带着一丝丝的冷意,她轻声道:“公子,有事么?” 李忆道:“我没叫姑娘。” 她微微躬身,回道:“公子,这是清宜院的规矩,公子若有吩咐,尽管吩咐。” 李忆一直听说,清宜院的姑娘,琴棋书画皆通,药理医术也行,便说道:“那就奏一曲吧,正能放松一下。” 她躬身道:“好的。” 后来,她又告诉李忆,她叫白子言,听着很像是男子的名,有些书生味,她确实有一身才气,但也确实是女儿身。 她坐在浴池后的台上,轻抚琴弦,便乐声入耳,动人心弦。 李忆和李衍坐在浴池中,热汤温人,丝丝药性入骨,两人闭目享受,李忆是因为身子一直都很弱,李衍是因为身上有些新伤,便都觉得舒服。 琴声好听,汤浴正好,还有亲人在旁,李忆觉得这样子也是一种享受了,可他还没有忘记过来清宜园的目的,过了片刻,便回头问道:“拍卖还有多久开始?” 白子言便缓缓停手,扶着琴弦,回道:“快了。” 她坐着,也没有半分窘迫,只是端端正正地坐着,清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清宜园的规矩很多,这里的姑娘都是才情艳艳,貌若仙子,但她们既不卖艺,更不卖身,所谓的才艺,也是为了让客人休息时候的享受,她们不肯拿来做买卖。 她们在房中,只是为了拍卖的时候,替客人叫价罢了,清宜园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自然不能和寻常菜市场那样竞价。 李忆休息了许久,拍卖才算开始,至于白子言所谓的快,李忆就想不明白了,若这样也算快,那天下就没有多少慢了。 李衍问道:“哥,你要买东西吗?” 他双手抱头,慵懒地盘着腿,披着长袍坐在池边。 李忆点头:“嗯,买件东西。” 高台上的姑娘同样清丽过人,她话不多,声音也是清冷的,但这样子听起来,反而更让人觉得舒服。 开场的客套话是一定要说的,李忆也不曾注意,只是等到她开始拍卖第一件物件的时候,李忆真意外了。 “今日的规矩和往日有些不大一样,因为有位贵客到了,所以就把备着的一些珍品,也放到了今日。” 于是,包房中,大堂里,人人议论,大多是垂头顿足,后悔没有带多些银票,清宜园拍卖的物件,永远都是天下罕见的奇珍,曾有人说,不知道该怎么花钱的时候,就往清宜园走一遭吧,钱花的多,还能不亏。 李忆想的不是这些,他本来就只对安神草有兴趣,其他的,看看也就罢了。 他只是好奇,能让清宜园也改规矩的人,是哪里的大人物。 李衍同样好奇,“哥,谁啊?这么大面子。” 李忆摇头,回头看着白子言,她跪坐在李忆身边,迎上了李忆的目光,微微摇头,“这事情,宫主也不会多说的,我们更不好多问。” 李衍撇撇嘴,“难道还能比哥还大吗?” 李忆披着长袍,摇摇头,李衍就扭了扭脖子,从身旁的果盘取了一只桃子,咬了两口,又直接放下,“不好吃,还是桃花观那里的好吃。“ 李忆笑道:“阿凉种的,当然不一样。” 李衍当然知道阿凉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以前也喜欢去桃花观,可是后来十三公主也去了,他就不常去了,因为他不喜欢十三公主。 拍卖开始了,前面的拍卖品当然很好,可李忆本来就不是为此来的,所以只是低头吃水果,包房中还有些书,李忆便拿过来看了。 白子言默默地坐在李忆身旁,有时候李忆想吃橘子,她已经剥好了皮,倒不得不让李忆意外,她真像是能看透人心那样。 “接下来的拍卖的,是安神草,兴许有人还不大清楚安神草的药用价值,我简单说一下,安神草是龙血灌溉孕育,极为罕见,安神定魂是最大的功效。” 那女子说的很简单,也不曾过多吹嘘,就是简单地讲出了安神草的来历的药用,然后就开始拍卖了,“起拍价一万两黄金,加价不可少于一千两黄金。” 李忆仍是没有放下手中书,似乎还是不在意,但有人开始报价了,一开始,就是四万两黄金,似乎是志在必得。 李忆想着,就算不是柳器,往后他也是要加价的,便轻声道:“加一千。” 白子言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她以为,他不会竞拍呢,这么想着,她已经抬手,真气便射入包间顶上的铃铛,铃铛就了一下,发出声响。 铃铛受力不同,就会有不同的声响,这是清宜园的规矩,也只有清宜园的人才能听懂。 高台上的女子默然而立,然后又听到了另外的铃铛声。 白子言道:“有人加了一万。” “嗯。”李忆微微点头,手中的书就翻了一页,他不在乎道:“加一千。” 白子言就照做了,李衍在旁坐着,其实也不在乎,百无聊赖地斜躺在地上,陶着耳朵。 白子言又道:“公子,又有人加了一万。” 李忆道:“加一千。” 白子言叫了价,然后又低头道:“公子,又有人加了一万。” 李忆又道:“加一千。” 另外的包房中,柳器坐在浴池中,皱着眉头,回头对仆人道:“去问一下,是谁在和我竞价。”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竞价 柳器心情很不好,不管他加了多少钱,总有人要加上一千两黄金。 在拍卖开始前,他已经放出了消息,今日的安神草,他是要了的,长安城里,他柳器的面子不算最大的,但兵部尚书的面子,就很大了,很多人愿意卖这个面子。 所以,他以为是没问题的,可现在偏偏出了问题。 他阴沉着脸,对身旁的姑娘道:“加三万。” 白子言对李忆道:“公子,他们加了三万。” 白子言说着,心中有些惊讶,如今已经加价到了十万,她不曾想到,这两位看着年幼的公子,竟是好似不把十万黄金放在眼里的模样,只是随意地又道了一声,“加一千。” 随着李忆包房上的铃铛再次想起,柳器终于忍不住大怒了,直接在包房中踢翻了桌子,“别让我抓到你,我一定弄死你个混蛋。” 十万两黄金,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能承担得起的了,其中还有不少是家中的兄弟姐妹凑出来的。 其他包房的客人,大多也看出了如今竞价两人的意图,一人是志在必得,一人只是单纯地找事,每次只贵一口价,说是认真的,也没人愿意相信啊。 他们愿意卖面子给兵部尚书,不代表愿意帮兵部尚书拿下安神草,何况这代价可不低了。 安神草名贵不假,但十万两黄金,就确实贵了太多了,倒也不是不值,只是不太必要。 安神草的稀罕,足可以撑起这个价格,可安神草的药用,就不值得了,有许多灵药,虽是差了一些,但也有同样的药用效果。 如今的情况,还是关系到了兵部尚书的面子,他用其他药问题不大,可柳器他们不允许,何况他们原来是信誓旦旦来的,若是灰溜溜地回去,岂不是落人笑话? 赵立躺在床上,轻笑着问身旁的姑娘,“你们唐国的富家子弟,看起来这么蠢的么?” 身旁的姑娘摇摇头:“殿下,柳公子是为了兵部尚书要的药,是不会放弃的,另一位公子,大概只是和柳公子有些恩怨罢了。” 赵立便坐起身,思忖片刻,笑道:“你给我加一万。” 身旁的姑娘意外地看着他,他当然知道这个宋国来的皇子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可这种事情,掺合进去,就是数不尽的黄金啊。 她是宋国人,有义务提醒宋国的皇子,“殿下,如今已经是十万五千两黄金了。” 赵立知道她的意思,怪笑道:“又不用我买单。” 她知道赵立心意已决,便也不多说了,直接摇动铃铛。 包房中的柳器正打算叫身边的姑娘加价,岂料还没开口,就听到了另外的铃声,身旁的姑娘提醒道:“有人加了一万。” “什么?”柳器一脚踩在摔烂的桌上,气呼呼地仰起头,似乎想透过包房上的纱窗,看到外面的高台,再看到其他的包房中,是谁和他作对。 李忆也不曾想到,还有人会加价,李衍好笑地看着李忆,“哥,还有人和你抢东西哩。” 李忆在想着,如果不是柳器要的话,他要不要让出去,但想了想,安神草是其次的,让柳器来找他才是主要的,便继续道:“加一千。” 白子言觉得这公子好生奇怪,分明给人的感觉是不差这些钱的,可每次总要只加一口价,就像是在恶心别人那般,她怪异地看着李忆,美丽的脸庞上带着些好奇,李忆迟迟没听到包房的铃铛想起,回过头,正看到她发呆的脸颊带着浅浅酒窝,便笑道:“怎么了,担心我没钱么?” 白子言才知道失态,白皙的脸庞悄悄惹上了一丝红晕,连忙摇头,然后摇动了包房上的铃铛。 李衍歪着头,突然开始好奇,他总觉得自己的哥哥,好像从未这样在意过一件事情,便问道:“哥,你买来干嘛?” 李忆放下书,伸了一个懒腰道:“见个人。” 李忆啧啧道:“哥,男人三妻四妾不假,可你这边都还没娶过门,又去招惹别的女人,这可不是好事情。” 李忆就知道,李衍又想歪了,也不解释,就是用力地把他湿漉漉的长发揉得一团乱。 李衍不满地推开,“哥,最多我不说出去就是了。” 李忆无奈地摇摇头,便又听到了其他包间传来的铃铛声,还未回过头,白子言便轻声解释道:“加了一万。” 李忆揉着额头,说道:“加一千。” 随着李忆包房的铃铛声再次想起,柳器房中直接传出了一阵轰鸣声,他气得砸碎了房中的各种花瓶。 “到底是谁,非要在这种时候和我过不去?” 柳器咬着牙,拳头还砸在地上的坑中,青筋暴起,狰狞恐怖,但这里是清宜园,他可以在自己的包房中为所欲为,但让他走出包房这扇门,便是一声不敢吭了。 情宜园的规矩,就是如此。 他想了许久,往日他在长安中虽也是时常欺男霸女,可招惹不得,招惹不起的那些人物,他从来都是不曾去招惹半分的,一时间,他倒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招惹过一个这样财大气粗的人物。 “该死的,偏偏是在这种最重要的时候。” 他是带着柳家的面子来的,也是柳家那些子弟辈对兵部尚书的一番心意,他断然不可能把这事办砸了的,说句不好听的,他们也是给柳器面子,可面子这东西,不一定是要别人给,但总是自己丢的。 柳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觉得脑子有些痛,身后的姑娘便走过去,跪坐在他身后,帮他轻轻揉着额角。 柳器最终叹道:“再加一万。” 这一万,是需要他去外边借了的,柳家的子弟,不会借,也没能力借了。 柳器身旁的姑娘刚摇动铃铛,另外的包房中,赵立便咬着桃子,一挥手,“再加一万。” 赵立身后的姑娘替他捏着肩膀,提醒道:“殿下,如今柳公子也到了底线。” 但赵立胸有成竹,“无妨,加就是了。” 那一声铃铛响起的时候,李忆便道:“加一千。” 事到如今,除了这三人,不论是大堂中,还是包房里,也已经没人加价了,都是一副高坐看戏的模样,只是心中到底好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敬酒罚酒 一株安神草的价值,是断然没有这般高的,兵部尚书受了惊吓,看样子,柳器是对安神草志在必得了,至于其他两人,隔着纱窗,他们也看不到,也就是心中猜测一番罢了。 “宋国的三皇子来访,听闻一向霸道,又是唯恐天下不乱,这事情他若是掺一脚,我觉得说得过去。” “这话不假,但另一人呢,兵部尚书的面子可不小,宋国的皇子也不是易与之辈,若是只有些钱财,就是要惹祸上身了。” “不对,至少在这清宜园中,有钱的时候,还是好使的。” 但没人能猜到是龙阳王世子,实在是因为名声不显,甚至那一丁点儿,多也不是好名声。 柳器咬着牙,靠在长椅上,最后冷笑起来,“真是找死啊,区区一个外国皇子,到了长安,难道还是老虎吗?” 他又望着李忆所在的包房,“在这长安中,有钱只是有钱,到底是些没有出息的人物。” 兵部尚书,是大唐皇帝面前,能说上几句兵事的人物,虽有天策上将压着,但权力不可谓不大,至少天策上将只会在意草原上的军事,对宋国的事情,不大感兴趣。 “最后再加一万,要是还有人敢加价,我看,这长安城,也就不用出去了,一辈子躲在清宜园吧。” 柳器冷冷地笑着,身后的仆人早已经回来了,但清宜园到底是清宜园,他什么都没有探听到。 仆人听懂了柳器的话,便问道:“公子,需要我去传话么?” 柳器阴沉的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想了想,取过琉璃酒杯,倒了一杯果酒,说道:“带上这杯酒,送去赵立房中,就说,我敬他一杯酒,他会知道我的意思。” 仆人问道:“那另一边呢?” 柳器思忖片刻,摇头道:“去告诉他,给我个面子。” 柳器看似冲动,其实心细,不然怎至于在长安这么久,也不曾招惹过惹不得的人物,他虽是骂得凶,但到底是私底下,不清楚何人与他作对,他也不会轻举妄动,终究是以示好为先。 仆人弯腰点头:“是。” 柳器家的仆人端着果酒过来的时候,赵立正躺在地上,手中桃子甩了甩,一口咬下去,喷出了一些汁水,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笑道:“放下吧,这酒,我喝了。” 仆人忙放下酒杯,弯腰行礼,恭恭敬敬地退出房间。 赵立身后姑娘看了看酒杯,又看了看赵立,赵立翻起身,坐在地上,“有意思,敬酒不吃,就吃罚酒吗?” 他怪笑着:“你们唐国人,很有意思啊,今天就算给个面子吧,还不是和一群小屁孩玩的时候。” 身后姑娘解释道:“我是宋国人。” 赵立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来,帮我捏捏脖子,有点酸。” 姑娘十指纤细,白若玉石,轻轻揉捏着,赵立便享受地闭上了眼,至于那酒,看一眼,都嫌费事。 白子言悄悄看着李忆的背影,他斜靠在石柱上,手中书翻得很慢,也许是因为看得入神,她欲言又止,城中达官贵人她能认识一些,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两人,虽不至于她不认识,便身份不高,至少他们的财力,白子言是不怀疑的。 只是,长安这种地方,有钱的遍地,有权的就更多了,有钱的,到底不如有权的,恰好,柳器的叔父,便是长安中极为有权的一人。 她想劝说李忆,但在他面前,似乎没有说话的机会,不是他不让她说,也不是他总在说着话,但白子言就是找不到时机开口。 李忆问道:“你有话要说吗?” 白子言斟酌一二,轻摇唇边,说道:“柳公子叔父,是当朝兵部尚书。” 李衍回过头,仰起脸,“兵部尚书啊。” 他笑了笑,“很厉害么?” 李忆轻轻揉着李衍头顶,湿润的长发也湿润了他的手,他说道:“不许对柳大人不敬。” 李衍默默地点了头,不可置否道:“哦。” 李忆也很无奈,李衍和李忆不大一样,李忆小时候只能算是清闲亲王世子,但李衍从出生的时候,就是天策上将的儿子了,这是很不一样的。 白子言听在耳中,心中想的也是两人的身份,她听着,便像是他们认识兵部尚书那样。 可认识到底是认识,柳器却是兵部尚书的亲侄啊。 她仍是担忧,不是担心自己,在清宜园中,就算是兵部尚书,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只是说到底,她对这两名年轻公子谈不上厌恶,便也不希望他们惹上祸事。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白子言便站起身,轻轻整理了白色的裙带,缓缓走过去,拉开门,看到的是不认识的人,但是仆人的打扮,她是认得出来的,便微微笑着。 柳器的仆人微微回礼,清宜院的姑娘,到底身份就不一样,接不接客,也是看她们心情的。 “我家公子让我带一句话过来。” 白子言贴着门,回头看了李忆一眼,便道:“我可以替你传达。” 柳器仆人笑道:“公子让我告诉里面那位,希望能给我家公子几分薄面。” 白子言面露微笑,微微颔首,“知道了,我会传达的。” 不需要传达,李忆和李衍听得很清楚,透过纱窗,仍能听到柳器包房传来的铃铛声,李忆没有抬头,轻声道:“加一千。” 白子言一愣,说道:“公子,这事情柳公子差人过来说了。” “嗯。”李忆点点头。 白子言刚以为他算是放弃了,李忆便又说道:“这事情我算是知道了,你帮我加一千。” 白子言一下子说不出话,缓缓挪动脚步,坐到了李忆身边,“公子,是我没说清楚吗?” 李忆摇头:“他说清楚了,你说清楚了,我也听清楚了。” 白子言咬着唇,最后想了想,这事情毕竟她也曾劝说过了,到时候若是惹祸上身,也是在怪不得她了。 柳器包房中,仆人正说着,柳器脸色便微微舒缓了一些,听到仆人说,白子言态度是很好的,他就以为李忆应该也是如此,就松了一口气。 “如此,算他识相,事后要他一只手也就罢了。” 他以为,这样就是极大的宽容了,正端起酒杯,刚送到面前,耳边便又传来了那一声并不响亮的铃铛声,就像是利剑那样,贯穿了他的心脏,清脆而微小的声响,让他沉默地闭上了眼。 更清脆的是他捏碎了手中酒杯的声音,他有真气护体,琉璃碎片不能伤他半分,但他觉得很不舒服,他只把抓着碎片,猛地站起身,狠狠地往地上砸去,“他是在找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我住天策府 身后的姑娘默默地没有说话,她知道,柳器很自负,所以很高傲,若不是适才真的拿不出钱了,是不会让仆人去和宋国的皇子要一个面子的。 柳器气了很久,但终究没有让姑娘加价。 高台上,白衣姑娘静静地站着,环视包房,但终究没人加价了,她只得宣布安神草是属于李忆的。 其他的客人有些意外,但细细一想也还在情理中,十五万九千两黄金,这数字就算在销金如土的清宜园,也是许久不曾出现的大手笔了。 他们意外,敢和柳器作对不算什么事情,但今日的柳器是带着兵部尚书柳氏一族的面子过来的,和柳家对着干,是需要很大的魄力的。 后面的拍卖品,比起安神草要好了一两个档次,但实在也拍不出这种天文数字了,何况愿意加价的人也是兴致乏乏,他们不肯走,还是想看看李忆,虽然还不知道身份,但柳器是不能这样子两手空空回去的。 看戏这种事情,若是还不需要买票,不耽误时间,那么很多人是愿意看看的,何况是很有意思的一场戏。 柳器没有再竞拍其他东西,只是在房中生着闷气,冷笑着,似乎无处发泄。 清宜园中不能惹事,他还不能在街上找事么? 包房中被他砸得一团乱,但清宜园的姑娘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陪他坐在浴池边,这些损失,柳器当然会支付,就算不愿意,兵部尚书也会很愿意的,清宜园的规矩,至少在大唐是没人敢越过的。 白子言担忧地看着李忆,虽然能知道李忆身世也一定是不凡,但这一任兵部尚书在大唐可不大一样。 她剥着手中桔子,有心提醒,但觉得李忆两兄弟大概是不会听进去的,也就放弃了,说来说去,身为清宜园的姑娘,提醒一两句,也算是尽了本分了,何况她已经说过了,长安的人也应该知道的。 虽然名义上有天策上将压着,但太尉一职空悬,天策上将又不喜欢管着长安的事情,所以对其他地方的一些兵事,都是兵部尚书管着的,何况朝中很多人不希望天策上将一家独大,所以兵部尚书在朝中权力,远比历代兵部尚书大上太多了。 李忆拿到了安神草,这东西对他本没有什么用,但既然目的达到了,他也就慵懒地躺到了地上,白子言便轻轻揉着李忆太阳穴。 她十指微凉,但抚在皮肤上很舒服,李忆便没有多说,李衍在旁看到了,撇撇嘴,伸手抓了一只桃子,咬了一口,又吐掉了,扭了扭头,觉得好无趣。 好不容易挨到拍卖结束了,可看着李忆的模样,似乎还不打算起身,看着李忆坐在桌边看书,李衍无奈地拄着下巴,想着该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李忆回头看着他,笑着问道:“无聊么?” 李衍可怜巴巴地点头:“哥,无聊,这里还不能修炼。” 李衍修行的是李鱼龙的修行法,他就从不会在外人面前修行。 李忆笑了笑,说道:“那我们走吧。” 赵立拍拍手,站起身,笑道:“出去看戏咯。” 身后的姑娘站起身,为他穿上了白色的长衣。 和赵立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但大多数还是包房中的客人,至少不能比柳器差太多,免得被拿来出气的时候,只能哀怨自己的不幸。 柳器冷笑着问仆人:“我吩咐的事情,准备得如何?” 仆人点头,冷笑道:“公子不需担心,安排妥当了,出了清宜园的门,他就看不到朱雀道的路了。” 柳器就放心了,他已然打定主意,狠下了心来,“就算他是哪位高官公子,打了也就打了,顶多是赔个礼,莫非还能压到叔叔头上去?” 兵部尚书在大唐地位,不言其他,仅从两次刺杀,就能见一斑,他柳器自信,不需要畏惧哪里的权势,就算是个皇子,他想了想,轻蔑一笑,大唐多的是皇子,他又自信一笑:“只要一日没有太子,皇子,算什么?” 柳器身后的姑娘既不说话,也不笑,但柳器说的是不错的,皇子若要争储君之位,当然不能和兵部尚书交恶。 柳器整理好了衣裳,对身后姑娘道:“今日的损失,列个清单到我家中去。” 姑娘道:“知道了。” 柳器不可能逃这一笔帐,柳家也不会同意,清宜园的规矩,还是很大的。 李忆站起身,白子言服侍他穿上了衣裳,她柳眉微蹙,到底是和李忆一起坐了一两个时辰,她不讨厌这个不多言辞的男子,不讨厌,就不免会担忧。 李忆正要出门,突然想起来,拍卖的钱还没交,便回头笑道:“我住天策府,把安神草送来的时候,我会准备好银票的。” 往日也是时常出现这种情况的,毕竟不是谁都会出门带一大堆银票的,白子言下意识地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猛地想起来,李忆说的是天策府,她纤细手指刚捧起地上的果盘,微微一颤,险些滑落,她一直都知道,天策上将有子一双,但长子平庸,却也低调,所以她不曾在清宜园见过是正常的,许多人在长安走了多少年,也不曾见过。 至于次子,到底还是年幼,她更不可能在清宜园中见到了。 她现在终于知道两人风轻云淡的背后,支撑的是怎样的背景了,兵部尚书确实在朝堂上是能说上话,天子能听得进去的人,但天策上将毕竟是天下兵马的统帅,是当朝唯一有实权的正一品。 李忆和李衍走出了包房的门,白子言失神地蹲在地上,白皙的长指抚在果盘边,想了想,无奈地笑了,她站起身,匆匆走出了房间。 李忆和李衍悠然走下楼,在一群人的目光中,又缓缓走出了清宜园。 李忆面色平静,李衍歪着头,也不知道想些什么事情,但大抵也是觉得无聊。 楼下一群人,坐在雅座上,各自是目有所望,心有所思,各不相同,若是要说唯一的相同,可能就是看看能和柳器置气的人是长了一副怎么的模样。 如今看来,确实清秀,但清秀这东西,模样这玩意,在有钱人的眼中本就不值一提,在于有权的人眼中,更是没用。 李忆刚出了门口,就被人拦住了,这是意料中的事情,李衍抱着头,看到有人来,才终于觉得不算太无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龙阳王世子 “现在,不就有意思多了吗?” 李忆看了看他,哭笑不得,险些就忘了这孩子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 一群护院模样的人让出了一条道,柳器缓缓走来,面色不算难看,但冷笑着,也算有些瘆人。 李衍笑着对李忆道:“哥,我突然很喜欢这种感觉。” 李忆看着他,他坏笑着,“我很期待看到人原本的自信被打碎遍地那种绝望的模样。” 他挠了挠头,咧咧嘴道:“你说万一他知道惹了惹不起的人,会不会很伤心?” 柳器原来看着李忆,此刻听到李衍的话,才算是看到了他,柳器怒极而笑:“小子,你的话真有意思,或者,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大概你们觉得家中财力不错,我想,大概,也是有一些权势吧。” 事到临头,柳器反而有了耐心,认真地笑着:“我来猜猜你们的想法,无非就是觉得自己出身很好。” 柳器长袍在风中飘动,他不缓不慢地继续道:“所以你们也是来清宜园找乐子的,但清宜园的姑娘并不你们所要的,我知道你们这种想法,大概就是追求刺激,寻一些有身份的人,故意针对,再示敌以弱,让人逞些威风,再报上来历,把一番得意的自信打碎,把那些人的尊严踩在地上,才算刺激,是么?” 柳器揶揄地笑着,李忆愣了愣,李衍歪着头,摸了摸鼻子,“哈,你这么说,听起来好似也不赖。” 柳器哈哈大笑:“可是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想的本来没错。” 他笑着,脸色就变得阴沉,“但你们很少来清宜园吧。” 李衍点点头,笑道:“头一次来。” 柳器说道:“所以你们想的本来没错,但错在把乐子找到了我身上。” 他面色很难看,盯着李忆,阴冷地说着:“把安神草给我,否则,你怕是要爬出这条路了。” 他身后的护院往前踏了一步,清宜园中挤出来的客人,纷纷好奇地看着,有些期待,又不嫌事大,反正也是有趣的一场戏。 赵立站在楼上,扶着栏杆,面露异色,他身后的姑娘问道:“殿下有心事?” 赵立咋舌:“总觉得那个小鬼头在哪里见过,挺面熟的。” 有这样想法的,当然不止是赵立,楼下一些客人,也觉得面熟,但李衍到底年幼,少有人注意是实情,不曾来过清宜园更是事实,一时间没人能认出来,也属应该。 李衍眯着眼,打趣道:“哥,原来你要见的是他啊?” 李忆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往前站了一步,便似乎迎上了柳器身旁的护院,“我今日是来找你的。” 柳器眯着眼,他本不蠢,今日算是怒火攻心,才这般冲动,听到李忆这话,他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笑道:“一个男人要见我,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他那日曾在落尘埃前见过这人,虽然心中隐隐觉得不大可能,但柳器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李忆道:“我也不是找你,只是我想你应该还记得,落尘埃的朱姑娘。” 李衍瞪大了眼,他果然没有想错。 原来竟是年轻人的情爱纠纷,争风吃醋这种事情,年轻人可能会觉得新鲜,但上了年纪的人,特别是在清宜园的人,身边从来不少女人,自然就觉得情爱这玩意,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清宜园的客人看了看,许多人就索然无味地返身回了清宜园,年轻人的争风吃醋,看起来,还不若佳人在旁,美酒汤浴。 何况如今的情况,也就那样明朗了,他们不怀疑那两人是有些背景的,但在长安,柳器背后的面子就算是个顶个的大了,而且他还带了一群的护卫。 柳器艰难地叹了一口气,既是失望,又是恼火,他曾猜测以为李忆是他哪里得罪的仇人,或是柳家何时为难的冤家,却不曾想,只是因为那日在落尘埃前的一番话结下的怨。 柳器倒也不后悔,只是觉得李忆真是一个疯子,为了一个面子,竟舍得了十多万两黄金。 “你真是个疯子。”柳器怒骂了一声,然后喝道:“不管你想做什么,今日可不似那日那样好说话了。” 李衍往前站了一步,“那该用什么说话?” 柳器冷笑连连,“当然是用拳头说话。” 赵立倚在栏杆上,皱着眉头,轻轻敲着脑门,“想不起来了。” 身后的姑娘说道:“殿下有印象,想必也不差,但如今柳公子带的人多,他们是要吃亏的。” 赵立摇摇头:“不对,也许我们都看漏眼了。” 李衍很自信,看着那几名护院逼上来,回过头对李忆道:“哥,万一我被揍了怎么办?” 李忆叹了口气,“还是别闹了。” “哦。” 李衍嘟着嘴,很不满,但李忆的话,他从来都是听在心中的。 两兄弟说着,柳器的护院可不曾停手,挥舞着拳头就往李衍脸上招呼。 在拳头刚到李衍面前的时候,一块玉牌就挡住了拳头,玉牌没有拦住拳头,停下的是拳头的主人。 那些护院到底也是修行人,境界可能不高,但眼界也比寻常人要高一些,玉牌散出的气息,是堂堂正正的王道气息。 他们纷纷停手,站在原地相互看着,一咬牙,便收手退后,柳器正要怒斥几句,护院退开,他便正好看到了站在正中的李衍,也就看到了李衍举在手中的玉牌。 柳器失神地看着,看到了玉牌上的鱼龙越江图案,“龙,龙阳王。” 柳器失声叫道:“这不可能。” 李衍收起玉牌,笑道:“我都说了,自信被扫落一地的模样,很有意思。” 李忆蹙起眉头,说道:“阿衍,不许过分。” 李衍便垂下头,无奈道:“是是是,知道了,哥。” 柳器猛地抬起头:“你是龙阳王世子?” 他指着李忆,晃了晃头,“就算你是,又能怎么样,龙阳王也不能不讲道理。” 李忆回头望着李衍:“我没道理吗?” 李衍道:“你买东西是花了钱的,买的过程也是合清宜园的规矩的,如果这样算是没道理,那就真是没道理了。” 李忆看着柳器:“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无理的是柳器。 柳器咬着牙,其实说是不惧,又岂能不惧? 天策上将此刻就在长安,龙阳王三字,怕不是仅次于天子? 李衍得意地站到了李忆身后,探出头,“嘿嘿,知道是谁找错乐子了吧?” 李忆低下头不满地揉了揉他的头,李衍就不敢说话了,李忆看着失神的柳器,他进退维谷,此刻太多人看着,他就下不来台了,信誓旦旦地来,若是灰溜溜地走,对柳家的名声也不是好事。 他很尴尬,也很为难。 李忆不是来为难他的,便说道:“安神草是我的一番心意,已经让人送去柳家了,柳大人是国家栋梁,刚才阿衍说话,也是年幼无知,不大懂事,柳公子,也莫见怪。” 既然给了台阶,就算实在不算是多好的台阶,就算百般不愿,柳器也只能顺着下了,于是脸色一变,便挤出了一缕很勉强的笑容,“世子说笑了,适才也是不知是二公子,至于朱姑娘的事情,说到底,也只是萍水相逢,我们也不算是相识,世子也是多虑了。” 两人都笑着,李忆笑得很平静,柳器笑得很难看,但到底不算太落了柳家的名头。 李衍撇撇嘴,又觉得恶心了,他别过头,李忆便轻轻拍着他肩膀,李衍回头:“啊?” 李忆笑道:“走吧。” “哦。” 清宜园门前还留着一些人,直到李衍表明了身份,惊讶之后,才恍然大悟,难怪敢和柳器置气相争。 “原来,竟是龙阳王世子。” “难怪如此清秀。” 赵立冷笑着,清秀这东西,还和身份有关么? “看到这腐朽的长安,我才确信唐国真是要没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大人好奇怪 李忆走在街上,回过头,在清宜园的楼上看到了一个年轻人,他很年轻,很俊俏,也很自信。 赵立嘴角微微浮起,“这就是龙阳王世子啊?” 身后姑娘点头:“看起来是的。” 赵立感慨道:“可李星言,应该是我的,这样事情才说得过去。” 她就默然无言了,李星言,是大唐九公主,也是龙阳王世子未婚妻。 李衍一路走着,含笑不语,看得李忆觉得有些不适,恼羞中就使劲地揉着他的头,“你笑什么?” 李衍笑道:“家中红旗不倒,门外彩旗飘飘。” 他又回过神来,“哦,九公主还未过门呢。” 李忆道:“莫要胡说。” “落尘埃的朱姑娘?” 李忆回过头望着他,他便抬起头望着天,但嘴角就是带着笑,李忆知道,这事情和李衍说起来,就会越说越长了,索性也就不多说了。 走到朱雀道路口,李忆说道:“你先回去吧。” 李衍笑着点头,似乎很理解,“放心吧哥,我不会和父王说的。” 李忆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走了。 他去街头买了两只烧鸡,想了想,又去茶楼要了一壶茶,阿凉不喜欢喝茶,但是吃烧鸡会腻,李忆觉得应该喝点茶,是给阿里几个孩子的。 阿凉在桃树下看花,桃子已经熟了,但还有落下的花,阿凉穿着青衣,今日不曾束发,披在肩上,但很整齐,他一向是一丝不苟的。 李忆把烧鸡和茶水递给阿里,几个小孩便欢欢喜喜地跑开了。 阿凉道:“吃太多荤食,总是对身体不大好,素能养心,才能养性。” 李忆习惯性地从怀中取出小木剑,轻轻点着额头,眯着眼笑道:“阿里他们毕竟还在长身子。” “是哩,是哩,忆哥儿说的对哩。” 阿里如今七岁,但身子已然发育得不错,站起身,就到了李忆腰间,圆嘟嘟的脸上兴许是因为肉多,一双眼睛就显得有些小了,但这不妨碍阿里生得可爱。 “你呀你。”阿凉指着他,摇了摇头,实在不忍心说上几句,后来还是柔声道:“你是哥哥了,该要好好替着弟弟妹妹着想。” 阿里在几个小孩中,确实是最大的,其实他一直懂事,在桃花观的孩子,都是懂事的,他吃得多,但留给其他人的更多,他总是很有分寸。 阿里嘟着嘴,“观主,我很为他们想的哩。” “哈哈,好了,吃吧,就吃吧。”阿凉笑出了声,阿里的模样,确实惹人喜爱,也不怪得李叶言总喜欢带他出去玩。 阿里带着几个小孩在树下吃烧鸡,李忆便和阿凉回了藏书馆。 阿凉脱下了鞋子,便随意地坐到了地上,问道:“事情做好了么?” 李忆坐在他对面,说道:“你说的不错,我生着,就是天策府的人,站着,也是龙阳王的世子,何况有时候用钱,不能做到许多事情。” 阿凉以为他想通了,便道:“你一直都是世子。” 李忆摇摇头:“说起来是这样,但做一个王爷是一回事,龙阳王位又不一样,我做不来,我本来也只想着一件事。” 他生下来本是为了活下去的,后来母亲不在了,就只剩下守着,望着龙阳王活着,活下去,然后变老。 阿凉便知道,他想不通了,笑了笑,夹了一块木炭放到炭炉中,又提着水壶架上去,缓缓做完,再从身后抽出一卷书,想了想,说道:“秋猎要开始了。” 李忆望着手中木剑,问道:“你知道龙墓的事情么?” 阿凉翻着书,点着头:“听过一些,书上是说,第八卫是折损在龙墓里的,听起来,倒是很危险,但仔细一想,也不是很危险,因为有些人修为不如第八卫,他们说里面倒不很危险,所以我看来,该是修为越高,也就越危险。” 李忆道:“有人说,龙墓今年又要开了,往年阿衍总要去秋猎的,也不得不去,我不太放心。” 阿凉想了想道:“算算时间,确实也差不多了,既然不放心,那你也去咯,以你一剑,说到底天下正面接住的虽然不少,但在长安也不算太多。” 李忆道:“我确实这么想。” 两人在房中坐着,门外就传来了李叶言的声音,“咦,阿里,你哪里来的烧鸡,来,我吃一口,就吃一口,我还能骗你吗?” 然后,李忆又听到了李叶言的惊讶,“哇,挺好吃的。” 阿凉看了看李忆,李忆问道:“是我吗?” 阿凉笑道:“你是她姐夫。” 李忆道:“看来很危险了。” 阿凉捧着书,李叶言就跑进了房中,看到坐在地上的李忆,秀气的眉头微微一挑,“你竟然还敢来?” 李忆无辜道:“我不能来吗?” 李叶言跑到阿凉身边,蹲在他旁,瞪着李忆,“抢了我九姐,你还要抢阿凉?” “太过分了。” 李叶言忿忿不平地指着李忆,李忆说不出话来,愣在了原地,阿凉翻书的手微微一顿。 李忆忙道:“想起来了,家中还有些事。” “站住。” 李叶言满脸煞气,白皙的脸上带着浓郁的不满,“你拐走我九姐,打算怎么办?” 李忆脚步一滞,笑了笑:“这事情又不是我愿意的?” “你说什么?”李叶言声音就提得很高,“你还嫌弃我九姐?” 李忆苦笑道:“不是的。” 李叶言随手抓过阿凉手中诗经,指着李忆:“我看就是。” 阿凉低头望着空空的手心,抬起头,看到李忆为难的模样,也不说话,只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 屋中的地板是木的,如今入秋,便有些微微的凉意,李忆更是渗出了一滴冷汗,正轻轻挪了挪身子。 李叶言便蹙着眉头瞟了一眼,李忆便尴尬地笑了笑,把手中小木剑放回了怀中,很无辜地从身后抽出了一卷书。 李叶言深吸一口气,沉沉道:“你还在这里干嘛?” 李忆便如释重负,悄悄地挪出了屋子,看得阿凉苦笑得很无奈。 “忆哥儿,你坐地上做什么?” 李忆刚出藏书馆,就遇上了蹲在门外捡枯叶的阿里,笑了笑,说道:“有些渴了。” “啊,观主房中有开水,我去给你拿一碗。” “啊,不用了。”李忆慌忙站起身,轻轻整理了一下发带,又拍了拍纯白的袍子,笑道:“我要回去了,不喝了。” 阿里歪着圆圆的脑袋,挠了挠,也不知道忆哥儿在想些什么,就觉得大人好奇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狐狸之间 李忆在桃花观外看到了那个少年,那个在清宜园楼上看到的少年,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赵立身后跟着仆人,或者是护卫,护卫穿着银色的软甲,看模样,还是境界不低的修士。 李忆看了一眼,也不需要放出神识,就能知道,他是第三境修士。 有这样的护卫,李忆当然知道,少年身份也不寻常。 其实,有些人看起来,就能让人觉得不寻常,赵立眉眼含笑,俊朗不凡,一身白衣随风而飘,缓缓走来,他也看到了李忆。 他本不是为李忆而来,但如今就是了。 赵立没有说话,但嘴角带笑,缓缓往前,轻轻走着,李忆看了一眼,但没有多看,就这样擦肩而过。 赵立回过头,身边的仆人也顺着他的目光回望着李忆的背影,说道:“听说他就是龙阳王世子,唐国未来的九驸马。” 赵立笑道:“看样子不过如此。” 仆人赵一点头:“自然比不过殿下。” 赵立笑着摇头,似乎赞同,又不同意,“他父亲可厉害着。” 赵一问道:“殿下,还去桃花观么?” 赵立摇头:“不,去大理寺,我突然想做些事情了,说到底也是来访的皇子,皇兄虽然讨人嫌,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赵一点点头,他只要跟着赵立就好了,其他的不需要他多想。 大理寺在长安的角落,刘安正翻着案宗,悠闲地喝着热茶的时候,突然有人跑进来通报,“大人,宋国三皇子来访。” 刘安放下茶杯,微微抬手,说道:“请他进来。” 下属走出了书房,刘安便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不得其解,“宋国的皇子,找我作甚?” 赵立是一个人到刘安书房的,赵一没有跟来,大理寺的人也没有进来,因为他是宋国的皇子,是他让他们不需要进来的。 刘安伸手示意,“殿下请坐。” 赵立笑道:“刘大人,坐就先不坐了,想必大人也忙,怎敢烦劳太久。” 刘安便也站起身,笑道:“驿馆简陋,希望殿下住的习惯。” 赵立面不改色,笑着回道:“大人多虑了,长安繁华,不次开封,怎会不习惯呢?” 刘安点头:“那就好。” “桃花观的桃花一向好看,如今桃子也熟了,殿下若有闲情,不妨去看看,那里香火旺,也不是没道理的。” 赵立道:“自然,刘大人既然说了,赵立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两人又谈及长安花市,聊到朱雀大道,玄武大门,总是面不改色,笑若春风。 赵立不入主题,刘安也不主动问来意,他倒是乐得无事,皇室的是是非非,他是不愿意牵扯了,何况还是异国的皇室。 赵立心中暗骂了一声老狐狸,面上便挤出微笑,“不知刘大人可知我今日来意?” 刘安问道:“殿下所为何事?” 赵立道:“前些日子听闻贵国龙武卫莫名遭遇不测,可又听人说,大理寺似乎不曾追查,我虽非唐国人,但既是客,主人有难处,焉能不闻不问呢?” 刘安心中一阵猜测,却不知道,宋国的皇子,关心大唐的事情要如何,便也只能打官腔,为难道:“殿下,此事乃是朝廷机密,依律,请恕我就无法相告了。” 赵立嘴角微微一扬,自信一笑:“刘大人,事情只怕不是这样简单吧,莫不是因为,龙阳王?” 刘安心中一震,面上不留痕迹,微微摇头:“殿下多虑的,此乃我大唐国事,何况我既然身为大理寺卿,食大唐俸禄,自然会妥善处理的。” 赵立原来只是猜测,如今到有了几分把握,自信之下,说的话也有了几分底气,“刘大人,此事我也了解了几分,洪大人尸体我也曾巧合下见过,一剑封喉这种事情,可不容易做到啊。” 他补充道:“何况还是第四境的大修士。” 刘安心中早已经对凶手的身份有了猜测,但在赵立面前,不露痕迹,认真问道:“那殿下以为,该是如何?” 赵立便转身坐到了红色的木椅上,笑道:“大人不觉得洪大人的死状,和上次刺杀贵国兵部尚书柳大人的刺客很像么?” 赵立又补充道,“当然,刘大人不会也和外边那些人一般,以为是我的刺客吧,那可真是冤枉了。” 他笑着,又说的认真。 刘安当作没听到,又装着糊涂,“不一样,上次那刺客伤口极深,又厚,乃是天策府左卫萧左所为,至于洪大人,伤口浅而极薄,乃是极利刀刃所致。” 赵立轻轻敲着桌子,笑道:“大人,我听闻,洪大人曾查到了天策府头上,又都是一剑封喉,还都是第四境的修士。” 赵立抬眼看着刘安,“大人虽不是修行者,至少对第四境也该有些了解吧,要一剑封喉,可不简单哦。” 刘安似乎在认真地思索着,然后慌忙中下了逐客令,“殿下,我想起来,今日还有些事情未处理,请恕不能招待了。” 赵立站起身,摆摆手笑道:“无妨无妨,那我就先走了,刘大人若有需要用到赵立的地方,唐宋为友谊之邦,赵立也当义不容辞。” 刘安认真而郑重地说道:“自然,自然。” 赵立刚走,刘安便面露讥讽,心腹入了书房,才发现给赵立准备的茶水没有动,便问道:“大人,宋国的皇子到此,有何贵干啊?” 刘安冷笑道:“既是想借我之手消耗大理寺,还想借陛下对付我。” 刘安心腹也是聪明人,当然知道,大理寺若是去查天策府,明面上当然是可以的,但天策府的势力,哪里是区区一个大理寺能抗衡的。 何况,异国皇子到访大理寺,本身就是很大的问题了,司掌长安刑律的大理寺卿和异国皇子有了牵扯,说到天子面前,也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可刘安不傻,他不急着破案,也不需要破案,更不求有功,不需要那些名利,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 赵一跟在赵立身后,问道:“殿下,您说,龙武卫是萧左杀的,是真的吗?” 赵立耸耸肩,咧嘴一笑,“谁知道呢?” “殿下,刘安不是庸人,只是猜测的事情,他能相信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突来的灾祸 赵立脚步不停,缓缓走着,轻轻拂着袖子,“怎么说呢,我这么说,刀也不全是没道理的事情,洪岿的死状,确实和赵鬼很像,这事情说起来应该也有几分可能,一个需要功绩的大理寺卿,没道理一点也不信吧?” 赵立似乎在自语,“他若信了,再去查了,唐国的皇帝还能不知道吗?唐国的皇帝若是知道了,天策府,还像现在这么安静吗?” 赵一问道:“若是刘安不信呢?” 赵立笑道:“那就不信吧。” 他本来一直都没想过刘安会信。 他自信地抬起头,眯着眼,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兄,到底还是不如我在这里玩的有趣。 赵一想了许久,终于明白了,宋国的皇子入了大理寺,而且屏退了左右,那么宋国皇子和大理寺卿聊了些什么,就很有意思了。 赵一知道,聊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唐国的皇帝听到的是什么。 赵一不得不佩服,他记得,赵立曾和他说过,能坐上皇位的人,多疑不一定,但肯定会多一份心。 赵立走了几步,回过头看到赵一呆呆地听在原地思考着,便无奈道:“刘安那种人,聪明过头了,大概不会相信的,就算相信了,也不会去查的,别多想了。“ 赵一才知道,他以为是一箭双雕,其实自家的皇子从来只有一个大理寺卿刘安一个目标,他想了想也是,那种聪明人,要是拔掉了,对宋国在长安的谋划,当然是有大好处的。 柳器的事情解决了,但对李忆而言,日子还是一样地过,他要去茶楼,要去桃花观,还要回家,他的生活一直是这三个地方。 但这样的日子不过也过了两天,那一日的黄昏,李忆一如既往地从桃花观回来,刚回到天策府,就听到了柳如音的声音,声音阴寒锐利,她似在气头上。 李忆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惹了她,但这也不关李忆事情,她是龙阳王妃也就是了,他是龙阳王世子也是,可本来就没什么大关系,李忆更不必去担心她的情绪了。 但路上那些家丁侍女看着李忆的目光,又和往日有些不同,竟是有一些担忧,还有些紧张。 李忆手中把玩着小木剑,走过转角的走廊,瞥了一眼练武场,却看到李衍赤裸着上身,背负着巨石,蹲着马步,如今时间不早了,虽是黄昏的斜阳落下,但仍是无法驱散深秋的寒意。 李忆看到巨石压住的背上,有一道道猩红的伤疤,翻开的血肉下渗出了一滴滴血水,那是被巨石压出的伤口。 李忆皱着眉头,便往练武场上走去, 走得近了,他才注意到,练武场的四个方位,立着四根不知来历的木桩,李忆看了一眼,雕龙刻兽,他却也不认识。 但他能感觉到,李衍身上被巨石压出的伤口,是因为被四根木桩压住了真气。 地上的小草有些微微发黄,配着黄昏的斜阳,像是染血的沙场。 “阿衍,怎么了?” 李衍背负巨石,背对着李忆,听到李忆声音,连忙笑道:“没事,修行罢了。” 李忆看到他背上的伤痕,鲜血还未结痂,夹着汗水,缓缓落下,滴在草地。 “二公子,你该知道,王爷军工盖绝天下,就算是认罪,陛下也会法外开恩的。。” 李忆抬起头,往前望去,围墙上,在李忆走到李衍面前的时候,便出现了一道人影。 李忆不认识他,但认识他身上的衣服,他是大理寺的人,而且是大理寺正,李衍咬着牙,轻哼道:“没有罪,怎么认?” 那人冷笑一声,“王爷既然允了,下官便也可依律行事,既然二公子无法说出龙武卫洪大人遭刺那夜你在做些什么事情,也就怪不得下官不念王爷面子了。” 李忆听出来了,大理寺怀疑李衍杀了洪岿,但他不在意这事情,他抬起头,说道:“你说阿衍刺杀龙武卫洪大人,总要拿些说法出来吧。” 陈临站在围墙之上,背对夕阳,说道:“有人看到那夜二公子出现在洪大人府中,这样子,够不够?” 李忆摇头:“不够,若换作我,换作其他人,也可以说是你那夜在洪大人府中。” 陈临沉声道:“若是天策府左卫所说呢?” 李忆闭上了双眸,萧左说的,当然就是真的,因为他不敢当着李鱼龙的面说假话。 李衍甘被缚在这练武场,原来也不是没理由的,他确实在洪岿府中,他没有否认,而且不会否认。 萧左,这个名字,一直在李忆脑海中,但始终不能想到,他做的事情很直接,太直接,太明白,反倒没人能预想到。 李忆睁开眼的时候,还是摇头:“还是不够,阿衍杀不死洪大人。” 陈临笑道:“世子又如何知道呢?” 李忆蹙起眉头,问道:“你想说什么?” 李忆是知道徐福的存在的。 不管是不是徐福出手,但只要徐福的存在暴露,那李衍就算是没有嫌疑,也有嫌疑了,而且是很大的嫌疑。 既有了杀死洪岿的能力,还在洪岿的府中,那是去哪里都说不干净的事情了。 陈临道:“前日仵作才发现,洪大人去世前,早已身中奇毒,那种时候,谁都可能轻而易举杀了他,包括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 李忆道:“按你所说,既然是谁都可以,阿衍顶多算是有些嫌疑,你要说是凶手,未免还缺乏一些说法,那你应该放了阿衍。” 陈临摇摇头:“请恕下官做不到。” 李忆道:“这种情况,我可以看作大理寺打算屈打成招吗?” 陈临笑了笑,“世子说笑了,遇案情重大,情节严重者,审讯之前,削去一身真气,历来是大理寺的规矩,下官也是依律行事罢了。” 道理是这样说的,但削去了一身真气,便也就随着大理寺说了,历来被大理寺削去了一身真气后,还能承得住大理寺审问的,有,但几乎没有。 李衍咧开嘴,干枯的唇便裂开,渗出了鲜红的血,他在这里站了许久了,滴水未进,“哥,算了,待到证明我清白,母妃会去大理寺要回说法的。” 李忆轻轻抚着李衍头顶,缓缓整理着他鬓边染血带汗的发丝,深处袖子擦了擦他脸上的汗水,然后站起身,看着陈临,沉声道:“放了阿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这天下,不全是傻子 那巨石上刻着怪异的符文,那些是大理寺的手段,李忆本就取不走,何况还有锁龙桩镇压四方灵气。 陈临摇头,缓缓道:“下官不能,二公子既然有极大嫌疑,大理寺就有权利这么做。” 李忆寒声喝道:“放肆,你当知道,这里是天策府。” “不得放肆。” 李忆回过头,李鱼龙缓步走来,两三步,就到了李衍面前,他声音平淡,沉稳道:“你还知道是天策府?” 李忆看着他,便不说话了。 “王爷。” 陈临在李鱼龙出声的时候,已经落到了草地上,躬身作揖。 李鱼龙微微点头,“嗯,这些事情,既然是大理寺的职责,尽管查就是了,既然是大理寺的律例,怎么做,都是你们的事情了,我也不会多问。” 陈临道:“多谢王爷理解。” 李鱼龙出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说完就走了,李忆至始至终没有说话,李鱼龙走后,李忆转过头看了陈临一眼,便走到李衍面前,有些心疼,“累吗?” 李衍眯着眼道:“哥,累什么,就当是修行罢了,除了这样子,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了吧?” 李忆柔声道:“很快就可以走了。” 大理寺可以画地为牢,把李衍囚在练武场,李鱼龙可以容许,但李忆不能接受。 夜幕降临,月色极好,银色的月光带着丝丝寒意,就如站在朱雀道尽头的李忆那样。 萧左带着剑,厚厚的剑身很长,他不得不以拇指压着剑镗,走出天策府的时候,他就知道李忆站在朱雀道尽头了,但他本来就要路过的,也不想绕道,便走到了李忆面前,“世子,真巧啊。” 李忆冷冷地看着他,“不巧,是你说阿衍在洪岿死那夜出现在他府中?” 萧左笑道:“是。” 李忆问道:“但洪岿是你杀的?” 萧左摇头:“不是。” 李忆道:“但你恰好也在,恰得刚刚好。” 如果不在,怎么看到? 萧左一愣,笑道:“这事情世子该去问王爷,王爷是知道为什么的。” 李忆看着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转身往街外走去。 萧左看着李忆的背影,微微一笑,又回头看了看天策府的方向,摇了摇头。 他低头看了看拇指压着的剑镗,已经藏在剑鞘中的刃,苦笑着抬起头,望着明亮的月,缓缓叹了一口气。 李忆匆匆忙往桃花观走去,夜里的桃花看不清颜色,但能看得到阿凉,他蹲在河边洗衣服,回头看到李忆,看到他愁眉不展的模样,笑道:“怎么了?” 李忆道:“有些事情很烦恼。” 阿凉道:“那就坐一下,休息一下,也许想事情会清楚一些。” 李忆叹了口气,蹲在他身边,抓起河边的石子,看了看,又轻轻丢回地上,“我还以为洪岿是萧左杀的。” 阿凉把一件衣服浸在水中,拖了拖,问道:“不是吗?” 李忆道:“他说不是,那就不是了,他还不敢拿父亲来说这种事情的。” 阿凉拉起衣服,甩了甩,问道:“那你觉得是谁?” 李忆为难道:“我不知道,大理寺的人说是洪岿中了毒,所以很多人能杀,我觉得不是,洪岿刚死那时候又没验出来,今日才说是中了毒,委实就有些巧了。” 阿凉又拎起一件衣服,说道:“当然,龙武卫的功法特殊,我曾见过,寻常毒物,不能伤半分,而且。” 阿凉似乎想起某些事情,抓着衣服,说道:“龙武卫本就是用毒的行家,还有太宗皇帝留下的龙气护体,没道理会中毒的,就算中了毒,以龙武卫那种怪异的体质,第一日便会把躯体焚去的,这世间存不下那种尸体,也容不得。” 既然是阿凉说的,李忆没理由不相信。 李忆又把玩着小木剑,为难道:“若不是中了毒,如今的长安,有能力做到的,也就那几个了。” 阿凉道:“王爷当然算一个,非要说起来,我也可以算一个,萧左也是一个,皇宫里那人又算一个,之外呢?” 李忆叹气道:“阿衍也算一个。” 阿凉不知道为什么,既然李忆说了,他也不多想别的,直接问道:“阿衍认识洪岿?” 李忆面露愁容,“这才是问题,他没道理去杀洪岿。” “若是阿衍杀的,又当如何?” 阿凉问的猝不及防,李忆愣了愣,其实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我没想过。” 但他已经想起来了,洪岿死的那一夜,李衍确实是不在天策府的。 他说,是因为练功累了,便在河堤旁睡着了,既然他说了,李衍就信了。 李忆道:“但是我相信阿衍,很相信。” 他顿了顿,又说道:“其实说起来,很多事情我没想过,也不知道,就如萧左为什么要检举阿衍,父亲为什么会允许大理寺在天策府画地为牢,还有,萧左做了什么,父亲还知道什么,这些我都不知道。” 阿凉笑道:“那你还真不知道很多事情。” 李忆道:“确实不知道很多事情。” 阿凉道:“你应该知道一些的。” 李忆无奈道:“结果都不知道。” 阿凉道:“若你觉得不是阿衍做的,应该站出来,不是吗?” 李忆没有直接回应,只是说道:“我原来想着,要证明阿衍是无辜的,只要让人看到凶手还在杀人,也就行了,长安中该死的人很多,我也能有那么快的剑。但细细一想,这样子,阿衍的嫌疑似乎又加深了,而且,长安中该死的人虽然多,但说起来,也轮不到我来杀,我既然是父亲的儿子,更不能知法犯法。” 李鱼龙的儿子,可以不是大唐的骄傲,但绝不能是大唐的污秽。 阿凉终于洗完了衣服,提起木桶,他知道,李忆的意思是要有人假冒凶手,但这样是没用的,他说道:“有人顶了凶手的名,他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出来呢?毕竟,王爷此时在长安啊。” 武道宗师的感应本就比其他修行者强了太多,何况,李鱼龙很强,这天下,也许有人不喜欢李鱼龙,也许有人说李鱼龙不好,但绝不会有人觉得,李鱼龙不强。 李忆叹道:“是啊,这天下,可不全是傻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连锁 李忆很苦恼。 同样苦恼的,还有身在驿馆中的赵立,他坐立不安,面前的茶水换了一杯又一杯,他却始终没有动。 身后赵一不解,“殿下,如今刘安已经去查天策府了,您那虚实之策,成了一石二鸟,为何还不高兴?” “这种事情,也只有傻子才会被我骗到,可问题是,刘安他不是傻子。” 赵立踱步在房中,说道:“刘安不是傻子,把他当傻子,那我才就成了傻子了。” 赵立想不通,“事情已经脱离了我的掌控,这感觉,不好,很不好。” 他叹了口气,但这样的意外不能妨碍他做出决断,“赵一,让赵七去,毁了洪岿尸体,要快。” 赵一不解地问:“殿下,为何,若让大理寺查到些线索,不是才好吗?” 赵立摇头皱着眉头:“不,若大理寺查到线索,倒不一定是指向天策府了,毁尸灭迹,让大理寺查无对证,长安,越乱越好。” 他虽然想不明白,但不妨碍他随机应变,做出对策。 其实,比赵立更苦恼的,是大理寺中的刘安,夜已经深了,他还在大理石中,书房灯火微弱,微风中摇曳,也如他的心那样不安。 赵立的想法,刘安一清二楚,所以赵立一离开大理寺,他就去见了那个老人,随后又入了皇宫御书房,见到了天子,他坦然,天子也不在意。 可是,刘安从未想过要在明面上站在天策府对面,事情的发展,让他有些猝不及防,赵立前脚刚走不久,萧左后脚就到大理寺检举李衍,这事情,不说是刘安,换做是谁,又哪里能想到? 可天策府的人举报天策府的二公子,大理寺就是想当作没听到,置身事外,也是不可能了。 他只能让陈临去处理这事情,天策上将看起来是支持大理寺执法的,可背地里是什么样的想法,谁又能猜到,刘安还未做好正面和天策府交锋的准备,他身后的人也没有准备好。 刘安不得不开始佩服那个宋国的皇子,阴谋这东西,阴是其一,诡是其二,赵立那计谋,实在当得起阴诡二字,在刘安自以为看穿的时候,就这样让他无可奈何。 刘安不安中,提笔挥墨,白色的纸上,便留下了黑色的字。 “宋国皇子,智谋诡奇,屠龙之事,恐防有失。” 十六字,一封信,却送到了朱雀道六扇门中,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夜。 李衍仍在练武场,四根木桩仍在四方,陈临扔在高墙之上,不一样的是多了柳若音。 “阿衍,疼吗?”相比之下,更疼的,是她的心,她从未求过李鱼龙事情,但她今日第一次开口,就被拒绝了。 她心痛的是李鱼龙,心疼的是李衍。 李衍唇角裂开了,他这个下午,滴水未沾,还要受这巨石压顶之刑,自然难受,但他咧着嘴,笑道:“母妃,有什么可疼的,往日的修行,比这辛苦百倍。” 柳若音恨恨地瞪着站在高墙上的陈临,但也只是看着,她一直觉得是区区大理寺,可李鱼龙不这么认为,她就不敢说些狠话了。 柳若音说道:“你放心,既然不是你,就算是陛下,也不能说是你。” 她是说给陈临听的,陈临只是冷冷地笑着,默默地看着,他一直不喜欢天策府,不为什么,就因为他是大理寺的人,可应该司掌长安刑法的大理寺,偏偏得到大理寺卿的指示,天策府的案子,行动之前都要先向他禀报,但每次禀报之后,哪里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他是为了主持正义,为了长安的秩序,才入的大理寺。 刑部一直不作为,难道大理寺也该如此吗? 陈临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人间就该有正义,天策府,又如何? 他低头看着李衍母子,握紧了拳头,大理寺,仍是大理寺。 李衍轻声道:“母妃,夜凉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我没事。” 柳若音很担忧,她不愿离去,就想看着李衍,生怕一转眼的时间,李衍就受到了哪些折磨,可她到底不是寻常妇道人家,她的婆家,在长安也是极有权势的。 她应该做些什么,这是很简单的想法,就算担心李衍,也知道这种时候呆着是最无用的,便忍下心,轻轻抚着李衍干枯裂开的唇,柔声道:“很快会没事的。” 李衍其实不担心,但柳若音这么说,他也点点头。 直到柳若音离去,李衍才又闭上眼,徐福的境界很高,陈临还察觉不到,李衍轻声叫道:“老师。” 徐福的声音只有李衍才能听到,“你是想问,这锁龙桩能否困住我么?” 李衍道:“是。” 徐福道:“只要你想,自然就能出去。” 李衍就放心了,“我怕有人来强闯,但想想,她们应该也不蠢。” 徐福道:“自然。” 李衍就更放心了。 李忆其实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但这样子,他需要站出来,站到大庭广众之下,站在公堂上,站在大理寺对面。 萧左的证词可以是真的,但也是没有证据的,大理寺的推测可以是合理的,也可以是没理由的,李忆向来不自负,但他自信,如果他做了一些事情,然后站到了大理寺卿面前,李衍的事情,是有回旋的余地的。 可父亲不会喜欢的,他是这么想的,但又想着,若是为了阿衍,父亲不喜欢也是没办法的。 让大理寺画地为牢,李衍终生不能出府,李忆无法坐视不理。 他已然想好了,大理寺他是要去,不得不去的。 夜月下的朱雀道,却显得分外安静,大理寺查案查到了天策府,这是很让人意外的事情,不止是长安中的民众,朱雀道的大人物也不曾想到,特别是坐在小黑屋中的人,他们本没曾想过让大理寺对上天策府的。 老人仍是坐在上位,刘安愁容不展,其他人也面色凝重。 “所以,一个宋国皇子,竟有如此谋划?” 刘安叹道:“我初听时候,就觉得这计中计很不错,却不想,他竟做到了一石二鸟,此等谋划,不得不防。” 老人仍没有开口,其他人便道:“却不知道他是如何让萧左,到大理寺去揭发李鱼龙幼子的。” 刘安叹道:“若萧左是宋国内线,他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暴露,我还是倾向于,他和萧左有了某些交易,或是。” 他面色凝重,叹道:“萧左,或是天策府有某些把柄在他手上。” 老人终于睁开眼,但仍是没有说话,黑暗中,有人沉吟片刻,沉声道:“若是如此,屠龙之事,他未必尽力。” 这才是刘安最担忧的,屠龙之中,赵立是很关键的一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劫持 昏暗的月夜下,安静的朱雀道边,李忆缓缓走着,从桃花观出来,心中就有了决定。 朱雀道很长,天策府在尽头,在这一尘不染的青石道中央,便有了一圈桃树,两名少女,身穿纱裙,一红一青,站在小林中,躲在树影下,两人发愁地看着对方,“少主被抓了。” 赤衣少女叹气道:“也不知道如今少主是什么处境?” 青衣少女提议道:“也许我们可以找天策府的人问问。” 赤衣少女点头:“似乎只有这样了。” 问,当然不是随便找个人问,她们的身份是不能暴露的。 她们正有了想法,也打算行动的时候,转过头,就看到了从街头缓缓走来的李忆。 赤衣少女看着青衣少女,挑了挑眉,“好像是少主的哥哥。” 两人自小形影不离,青衣少女自然知道赤衣少女的想法,不免有些担忧,“这样子让少主知道了,怕是不好。” 赤衣少女道:“可若是此时少主身陷险境,我们却畏手畏脚,不敢作为,日后就算少主脱险,我们能心安?” 青衣少女稍一思索,觉得是对的,便道:“如今天策府中情况,若是随便问个下人,怕也所知有限。” 赤衣少女点头,又安慰道:“少主的哥哥不曾修行,以你我二人第三境修为,定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 青衣少女便也不反对了。 两人商议的时候,李忆第四境顶峰的神识就已经察觉从林中散出的第三境气机了,那种真气外溢的境界,显然在第三境也是不稳固的,但这事情在朱雀道是很常见的,他也不以为意。 直到冰冷的剑身躺在他的剑上,锋利的剑刃距他的脖子不到一寸,他才知道,原来和他是有关系的。 李忆怀中有木剑,神识也恰在状态,他不是刀俎上的鱼肉,他很强,虽然只有一剑,但有心算无心,第四境他也是不怕的。 何况,只是两个第三境,两个只比第二境强的第三境。 “不许动。” 声音温婉动听,李忆察觉不到半分杀意,刚有些动作的神识,便又沉寂了下去,他突然想起洪岿了。 虽然不知道那一日洪岿的试探是因为什么无疾而终,但说到底,龙武卫已经对李忆有些怀疑了。 龙武卫若是怀疑,试探就不会只有一次,不会只有还没开始就结束的一次。 李忆不得不怀疑,眼下的情况,也有可能是一次试探。 他的神识境界,是不可以暴露的,虽不是什么大事情,但龙阳王世子身负绝世修为,就足以成为攻击龙阳王的一件武器。 赤衣少女绕到了李忆面前,她蒙着面纱,李忆就看不到她的模样,但她轻挪莲步,身姿婀娜,李忆能猜到,赤衣的面纱下,也该是无暇的面容。 “你跟我们走,我们保证不会伤你半分。” 青衣少女握着剑,白皙的手巍然不动,她蒙着青衣的面纱,同样是看不到底下的容颜。 李忆问道:“你们想要我去哪里?” “跟着走就是了。” 青衣少女瞟了赤衣少女一眼,她就知道青衣少女的想法,李忆平静得过分。 看起来,就似有恃无恐那样。 一个人没有无力反抗的人,在事关生死的时候,是不应该那么平静的。 但两人转念一想,到底是少主的哥哥,就算没有修为,有一些不同凡人的胆识,似乎也是应该的。 李忆没有再多问,她们带着李忆也只是到了林中的深处,朱雀道上有行人走过,也极难察觉。 李忆站在她们面前,问道:“到了这里,要做什么?” 赤衣少女问道:“天策府中,发生了什么事?” 李忆眉头一挑,反问道:“你们问这事情,做什么?” 李忆确信,她们是知道他身份的,不然也不会问出这种问题。 赤衣少女手中一抖,冰冷的剑身就散出阵阵寒意,“你如今的处境,还没看明白吗?” 李忆淡淡地看着她,月色下的风拂过脸颊,很是凉爽,他平静地说道:“这里是朱雀道,我是龙阳王世子,你说我是什么处境?” 青衣少女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事情似乎和她们预想的不一样,但如今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劫持也劫持了,要说放弃是不可能的了。 赤衣少女便提起勇气,色厉内荏地威胁道:“我们可是第三境的修行者,就算杀了你,只要逃出长安,也是很容易回到宋国领土的。” 李忆推翻了原来的猜想,她们两人不是来试探他的,虽然李忆本就知道她们是第三境,但,“这样告诉我你们的境界真的合适吗?” 只有这一点,李忆是确信的,至于宋国,李忆不敢确信,她们本来就是宋国人,还是把宋国当成了退路。 赤衣少女面色一凝,自知说漏嘴,但面对的是毫无修为的人,从心底里,就是觉得自己应该很自信,便厉声喝道:“你快说,天策府发生了什么事,不然就杀了你。” 可是,说出的话,到底是没有十分的自信。 李忆沉吟片刻,说道:“那你们想知道哪些事情?” 既然确信她们不是来试探的,又没有威胁,李忆也不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只是想着,若她们问的是寻常事,索性也就满足她们的要求算了。 赤衣少女也不是傻子,生怕李忆知道她们和李衍的关系,便问道:“听说天策府左卫检举了你弟弟,他是宋国内线吗?” 李忆摇头:“我不知道。” 赤衣少女一时语塞,“不知道,你不是世子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李忆道:“我确实不知道。” 赤衣少女又问道:“那现在,天策府中是什么情况,萧左呢?你弟弟呢?” 青衣少女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赤衣少女微微一挑眉,心中也不免觉得骄傲。 这样子,她们问的问题,就不只是李衍了。 李忆道:“萧左无事,阿衍被缚在练武场,也算无大碍。” 两人就知道,少主虽有些麻烦,但大抵无恙,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开始思索着,该做些什么才好。 她们放了李忆,就如同约好的那样,李忆只是回答了一两个问题,她们就让李忆走了,还把他送到朱雀道上。 李忆目送着她们俏丽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的一端,便下意识从怀中取出了木剑,转动的时候,也开始思索着她们的来历,毫无疑问的是,她们是为了阿衍而来的。 她们问了两个问题,若说两个问题哪里突兀,第一个问题就很突兀了,如果她们本就是宋国人,又觉得萧左可能是宋国内线,就不会找其他人确定了,该去找长安城里的宋国内线,或是直接找萧左。 又想到赤衣少女从一开始,就无意地透露出她们是宋国来的,李忆就知道。 她们找到他,就是为了问出第二个问题,第二个问题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还问到了阿衍。 李忆确定,她们就是为了阿衍来的。 可,她们为了阿衍而来,是好是坏,这事情李忆不知道,就很让他在意。 “世子,好雅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不曾出鞘的剑 李忆回头的时候,萧左恰从街头走来,李忆低头看了看他提在手中的剑,隔着厚厚的剑鞘,也能感受到冰冷的剑意。 就如李忆所说,这里是朱雀道,他是龙阳王世子,就算出现的不是萧左,也会是其他人,因为龙阳王在天策府了。 萧左很早就来了,在她们两人把剑放到李忆肩上的时候就来了,他没有出手,是因为李忆没有危险。 她们没有死,也是因为李忆没有危险。 赤衣少女和青衣少女已经出了朱雀道,青衣少女担忧道:“虽然知道少主无恙,但被关在天策府,总也不是办法,我们要做些什么才好啊。” 赤衣少女扬了扬眉道:“我们可以去杀人,学那个凶手,这样子,少主就能摆脱嫌疑了。” 青衣少女皱了皱眉头,“这样子不大好吧,少主不喜欢我们杀人。” 赤衣少女笑了笑,轻轻拨开耳边垂下的鬓发,“可是,长安里也有很多该死的人啊,少主不是说过吗,有些人活也是浪费资源,这世界的资源本就不多,该死的人,死的早一些,才是好事。” 青衣少女思忖片刻,点头道:“也是,但我们要好好想一下,谁很该死,而且,要有地位,还要很强,最后,我们还要找到一样的毒药。” 赤衣少女拍拍胸脯笑道:“这事情我在行。” 两人并肩走着,手中都提着冰冷的剑,虽然秀气,但会杀人。 两人走着,街道前突然走出了一人,她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但他冷着脸,站在她们前方。 “来者不善呀。”赤衣少女轻声笑着,眉眼间却已经带上了一丝担忧。 青衣少女可不如她那么乐观,她们境界都不低,因为不低,压力才大。 青衣少女问道:“你为何拦我们去路?” 萧左压着厚厚的长剑,说道:“你们不是在找我吗?” 赤衣少女叫道:“谁找你啦?” 回头一想,她愣了愣,不确定道:“萧左?” 萧左往前走了一步,“你们,是二公子什么人?” 赤衣少女当然不会说,她说道:“哪里有什么关系,我都不认识他。” 萧左问道:“那么,你们找我又是为何?” 赤衣少女一时语塞,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萧左其实早知道的,“死或是试着用二公子的面子,看看能不能救自己一命。” 萧左往前走着,缓缓地走着,一步一步走着,赤衣少女和青衣少女两人却说不出话了,恐怖的气势犹如一种诡异的压力,压在她们胸口。 萧左又是一步落下,两人便忍不住,一口血忍不住涌上喉头,从唇角落下。 萧左停住了脚步,压力便瞬间消弭无踪,赤衣少女和青衣少女对视一眼,赤衣少女道:“姐,和他拼了,不就是第四境吗,怎么说我们也是第三境,能差多少?” 青衣少女蹙着眉头,咬着牙,微微点头,白皙的手摸到了冰冷的剑柄,随时准备出鞘。 风吹起萧左额前垂下的发丝,他说道:“秘术强行提上去的第三境,不过是只能欺负第二境的第三境,你们还以为有希望吗?” 她们其实也知道,萧左还和她们说话,是因为有话要问她们,这就是她们唯一的机会。 萧左摇摇头:“也罢,不到绝望的境地下,谅你们也是不会说的。” 萧左没有拔剑,他不需要拔剑,天底下有资格让他拔剑的人不算太多,眼前这两人,绝不在此列。 赤衣少女和青衣少女自小为伴,早已心灵相通,萧左刚抬起脚,两人便拔剑出鞘,寒光闪过,两人却发现眼前不见了萧左的身影。 后知后觉地回过头,才看到萧左压着剑身,站在她们身后一丈,心中不禁冷汗直流,“真是个怪物。” 赤衣少女小声骂着,萧左转过身,抬起剑,说道:“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办?” 他是用行动告诉她们,他若动手,她们必死无疑,甚至来不及知道自己死了。 青衣少女低声对赤衣少女说道:“你先走,我用秘术试试看能不能拖他一阵。” 赤衣少女苦笑道:“姐,不必了,秘术对他根本没用。” 青衣少女知道,可不试过就放弃,很不甘。 “萧大人,好雅兴。” 萧左背对着,听到熟悉的声音,笑了笑,回过头道:“闲来无事,吹吹风,活动一下筋骨。” 他看着李忆,笑着问道:“世子不也如此有雅兴吗,夜深了,还出来散步。” 李忆道:“月色不错,风也正好。” 萧左收起剑,笑道:“月色既然好,萧左就不打扰世子赏月了。” 长剑仍在鞘中,他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便往前直走而去,路过李忆身边,笑了笑,没说话。 萧左走了,赤衣少女和青衣少女看着李忆,赤衣少女问道:“你为什么救我们?” 李忆往前走了两步,说道:“本来是和他问一样的问题的,但现在不必了。” 青衣少女问道:“你知道了?” 李忆道:“在你们不肯开口的时候,就知道了。” 赤衣少女不满道:“所以你早就来了,就看我们笑话?” 李忆解释道:“我走得慢。” 他说的是实话,他神识走得快,但步子很慢,可赤衣少女不信,冷哼一声,也不说话了。 她们不肯和萧左多说,是因为萧左曾对李衍不利,她们怎么肯拿李衍的安危来做赌注? 李忆问道:“现在,能告诉我你们的身份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赤衣少女蹙着秀气的眉头,歪了歪头,但青衣少女摇摇头,她往前走了两步,弯腰作揖:“青依见过世子殿下。” 赤衣少女不情不愿地也行礼:“朱雀见过世子殿下。” 三人便走在街上,李忆在前,两人在后,有些事情她们不方便说,也不肯说,但李忆知道,她们是追随阿衍的,这就足够了。 “世子,我们这是去哪里?” 青依看着李忆不是在漫无目的地散步,便出声问了一句。 李忆道:“去大理寺看看洪岿尸体,你们对毒有研究吗?” 青依点头:“在草原上,知道毒是最基本的。” 李忆松了口气:“那太好了,我懂得不算多,都是和阿凉学的。” 这个名字,让青依想起一些很不好的回忆,她想问阿凉是谁,但显得无礼,但朱雀没有想这么多,直接问道:“阿凉是谁?” 李忆也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异样,随口说道:“他是桃花观主,是很了不起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还未出鞘的剑 朱雀问道:“谪仙阿凉?” 李忆一愣,说道:“这我倒没听他说过,但应该也不是,他从不出长安的。” 两人就没有说话了,但心中却都偷偷松了口气,李忆没有察觉,因为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大理寺门外。 当然,要去看洪岿的尸体,走正门是看不到的,李忆只是个世子,并不是朝廷登记在册的实职人员,何况,就算是有实职,也是没有权力去查验龙武卫尸体的。 青依问道:“要翻墙进去吗?” 夜已深,大理寺的门紧紧地闭着,朱红色的门,显得有些阴暗,李忆看了一眼,说道:“嗯,翻过去,我知道在哪里。” 他带着青依和朱雀绕到了侧面的一堵墙,说道:“墙后就是停尸房,守夜应该也不是你们对手吧?” 他是问着,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两个第三境的修士,用来做这些事情,已经有些大材小用了。 朱雀点头道:“你是不知道我们实力。” 但她转头,看到李忆面上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便问道:“干嘛?” 李忆苦笑道:“我翻不过去,所以。” 朱雀便问道:“你不会要我背你过去吧?” 李忆道:“倒也不用,你搀着我,就能过去了。” 他又对青依道:“你现在这里望风吧,若是有情况,你也可以提醒我们。” 青依点点头,看了看朱雀。 朱雀无奈地摇摇头,但也没有办法。 她伸出手,挽住了李忆的左臂,纤细的小手触到李忆腋下,李忆就觉得有些寒意,他意外地看了一眼。 朱雀不满道:“怎么,嫌弃吗?” 李忆摇摇头,他只是不曾想到,名为朱雀,练的竟是冰寒的功法。 朱雀虽然是秘术提上去的第三境,但翻过一堵高墙,也是轻而易举,两人稳稳地落在地上。 李忆便直接往前走,朱雀还没说话,刚想说话,李忆就走远了,无奈地摇摇头,她握紧了手中剑,快步跟上。 李忆刚走不多远,便看到不远处有人路过,灰色的衣服跟着浅色的头巾,走得不快,但也不慢。 李忆刚想回避,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回身,对朱雀道:“走。” 朱雀问道:“怎么了?他又没看到我们。” 李忆神色紧张,顾不得多说,直接拉起她收完就走,入手冰凉,但李忆没有心情想太多了。 朱雀猝不及防下险些快步跟着,险些摔倒,她回头看了一眼,一件不知名的屋子,突然冒起了熊熊大火。 青色的火焰,就算看到了,也感受不到那种温度,朱雀问道:“那该不会就是停尸房吧。” 李忆点头,两人已经跑到了来时的高墙下,李忆说道:“走。” “哦。”朱雀还没想明白,但仍是直接搀着李忆就越过高墙。 青依看着刚入大理寺不久的两人,不明所以,正要开口询问,李忆说道:“先走吧。” 她看了朱雀一样,朱雀点点头,三人便匆匆离开。 “刚才那人神色匆匆,虽然穿的是大理寺的衣服,但大理寺中,裹头巾的是仵作,仵作验尸,一般极少在夜里,何况,仵作验尸,也不会空手,更不会是孤身一人。” 李忆一边走着,一边解释,两人就听懂了,那人,不是大理寺的人。 赵七跑在街道上,黑色的夜下,除了他没有其他人,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他笑了笑,不屑地回头看了一眼,“殿下说得对,腐朽的唐国,已经堕落了。” 黑暗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人影,就站在他正前方,可他回头前并没有看到。 来者不善,赵七知道他的行动是不能暴露的,杀意便从心底生起,“死。” 他是第三境顶峰的大修士,全力之下,自问在长安没多少人能挡住。 萧左持着厚厚的长剑,拇指压在剑格上,轻轻一弹,剑鞘中露出了一点锋芒。 赵起手中有匕首,划过长空,只能看到一道白光,他落到了萧左身后,他确信,刚才匕首划过了人的身体,他自信地笑了,刚咧开嘴,突然笑不出来,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来不及多想,他只知道自己死了。 萧左没有回头看他的尸体,往前走去,拇指松开,剑便滑落,回到了剑鞘。 剑,从未出鞘,值得他出剑的人有,但绝不是第三境。 李忆和青依朱雀三人刚走出没多远,就听到了大理寺中的各种喊叫声。 “走水了。” “快,提水过来。” “不行,这火遇水燃得更凶了。” 青依疑惑地看着朱雀,朱雀道:“是冷灵火。” 冷灵火这种火,李忆曾听说过,也曾看过,遇水则燃,无物不焚,端的是恐怖。 朱雀道:“现在怎么办?” 李忆道:“不要往朱雀道去,往桃花观去。” 但已经晚了,陈临站在高墙上,手中提着刀,说道:“世子殿下,恭候多时。” 李忆觉得失算了,看陈临模样,像是有备而来。 “你不该在天策府吗?” 陈临笑道:“我若在天策府,世子不就跑了吗?” 李忆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临提着刀,落到地上,“世子回到大理寺,就知道了。” 李忆皱起眉头,身后朱雀可不管他,提着剑往前一跑,“让开。” 陈临并不畏惧,拎起刀,第三境真气一提,挥刀之时,刀气迸发。 朱雀轻灵的身躯微微一转,裙角飘起的时候,便有蓝色的剑光闪过,切散了刀气。 陈临低头看了一眼,刀上结了一层浅浅的霜,他轻轻一抖,冰霜便散去,“初到第三境,有意思。” 朱雀冷笑一声,陈临抬起头,往朱雀身后看去,看到了大理寺冒起的火光,他怒喝一声:“你们竟敢放火?” 陈临知道李忆会去毁掉一些证据,但绝想不到他竟敢在长安纵火。 陈临大怒之下,出刀更快了,他的刀很快,而且很霸道,似乎没有变化之道,但大开大合之下,朱雀竟有些抵挡不住。 青依见状,连忙加入战圈,两人两剑,陈临一刀拦住,但两柄完全不同类型的剑落在刀身上,陈临震得虎口有些发痛,抽刀脱身往后退开。 望了一眼,自知不是敌手,但目的已经达到了,便转身跃入黑暗中。 两人回头,朱雀得意地扬眉,李忆对着黑暗道:“出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世子的一剑 朱雀意外又疑惑,两人连忙转身,可是一片黑暗,什么都没看到。 但安静得听不到声音的街道中,缓缓走出了一道黑色的影子,很长,很冷,因为不是人。 黑色的豹子轻轻摇着黑色的尾巴,它很瘦,但李忆很清楚,这不是寻常的豹子,有些野兽就是如此,就如同人一样,不懂修行,但会修行,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是羡慕不来的东西。 “但长安中,不应该有这种凶兽。” 青依道:“应该是宋国的,我曾听说,宋国供奉赵魅养了许多凶兽,如今宋国三皇子既然来了长安,赵魅到了,也属正常。” 但赵魅不在,李忆是第四境顶峰的神识境界,若有第四境能在他面前藏住气机,也应该是萧左。 但天底下的萧左,只有一个。 黑豹露出了锋利的獠牙,涎水就顺着长长的舌头滴落,它在长安,不该吃人的,所以,它本就不是为了吃人而来。 李忆能想到的,当然是朱雀和青依,因为在长安,没人敢对李忆有想法。 但如今倒不是多想这种事情的时候。李忆走到朱雀面前,问道:“你修的是阴寒的真气?” 其实他知道,但还是要问,因为很确定,但不是一定。 朱雀点点头,他又看着青依,“你呢?” 青依摇头:“不是。” 李忆为难地皱起眉头,“这样啊,这样怕还差一些。” 朱雀看着他,“你到底想干嘛?” 李忆道:“把真气和剑借我。” 朱雀瞪大了双眼,“剑能借你,真气怎么借你?” 李忆道:“把手放我肩上。” 朱雀虽不明白,但最终还是把剑递给李忆,然后把右手搭在了李忆肩上。 这是李忆第二次碰到真剑,他握着剑柄,说道:“开始了。” “啊?” 朱雀还没反应过来,突然感到一股恐怖的吸力从掌心传来,体内真气便不由自主地往右手涌去,一阵虚弱感不由得侵袭而来。 她疲倦地合上了眼,但她不愿意合上,青依趁势搀着朱雀,朱雀睁开眼,便只看到剑光闪过,一阵寒意,又脚底升起。 她低头一看,这一条大街,早已经结上了一层看不到的霜,青依看着她,她摇摇头:“确实是阴月诀。” 青依也看出来了,确实只是第三境的真气,可她们两人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第三境的真气,怎么如此强大? 李忆长剑划过,数百道剑气便如繁花散开,冰冷的剑意肆虐在街道的上空,却也被他限制在了街道的上空。 剑气如繁花,却一起涌向了黑暗中的街角,黑豹猩红的眸子一瞪,猛地跃开,但冰霜的寒意,让它血液也开始凝固了,它变得很慢,但剑气却越发的快。 剑气终于还是落在它的尾巴上,瞬间鲜血涌出,它的身躯坚硬如铁,但铁,也能被切开,一道长长的血痕从尾上延伸到了后腿,鲜血,就如滴水,它的眸中出现了恐惧。 它越发恐慌了,因为鲜血在流失,力气也在流失,寒意刺骨,渗入了灵魂。 它惊恐地低吼了一声,连忙转身,不敢回头看一眼,直接跃入黑暗中。 李忆把剑递给青依,便踏步往前,走入黑暗中,月光落不到的街角里,灯光照不到的屋檐下,只留下了一道远远的,看不到尽头的血痕,月光是冷的,血也是冷的,因为李忆的剑,是冷的。 他叹了口气,“第三境的真气,还是差了一些。” 朱雀和青依心中暗暗震惊,她们从未想过,传闻中一直是平庸无为的龙阳王世子,竟有这样吓人的修为。 虽知道他借了朱雀的真气,但说到底,那种剑道的境界,是她们实实在在看在眼里的。 青依低声问道:“世子怎么?” 李忆回头一笑:“怎么懂剑是吗?” 他说道:“往时总把玩小木剑,不知不觉,握到真剑,就觉得应该是这么用的。” 但朱雀和青依是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的,只是李忆体内没有半分真气,这是确实的事情,两人便疑惑地对视着,用毕竟是少主哥哥这种借口说服自己。 但心中能不能相信,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事情算是失败了,李忆回头问她们:“你们,有什么打算么?” 青依低头望着虚弱的朱雀,说道:“先找个地方休息。” 李忆点头,便自己离开了,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去桃花观,陈临既然发现了,也就没必要躲着了。 回到天策府,李忆又去了练武场,锁龙桩已经不在了,草地上还留着黑红色的血迹,李衍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的真气已经被削去了,自然也不必锁在这锁龙桩中,李忆便往李衍房间去,但李衍门外有大理寺的人守着。 “世子殿下,二公子如今有重大嫌疑,依律,在三司会审前,是不可以和您见面的。” 李忆也没有多说,他们说不可以,李忆强闯也是没用的,李忆只知道李衍如今在房中,但这样就够了。 相对于削去真气的痛苦,如今可以休息了,至少还好受一些。 大理寺削真气,虽是削到了丹田,半月内无法修行,但李忆反倒就不太担心了。 李衍的资质很好,李忆比谁都清楚,半月时间一过,李衍想要修回境界,也是数日的事情。 何况,天策府最不少的,就是补气安神的灵药。 别人也许要半个月,李衍至多也就是十天。 李忆心不平静,睡的不安稳,他根本没有入睡,合着眼,只是躺了一夜,他也知道事情是急不来的,第二日,还是早早就去了市集,既买了烧鸡,也买了包子,还是一样带去了桃花观,一样回到天策府吃完了早饭就去了茶楼。 不同的是,朱雀道上的行人少了,御史中丞死了,脖子上一道浅浅的剑伤,犹如一道细细的血线,是和洪岿一模一样的伤口。 李忆愣了许久,他不是没起过这种念头,但他也知道,这是很无用的,天底下聪明人也许不多,但大理寺卿刘安肯定算是一个。 “如今看来,凶手果然另有其人。” “本来我就觉得不可信,李衍才十二岁,你要说他能一剑杀了龙武卫,那天玄剑宗那些所谓天才又算什么,当年天策上将也不至于这么厉害吧。” “此话有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