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谋之公主娇蛮》 正文 第一章 没有儿子怎么办 帝国人人皆知,主君慕容家出情种。 且不说开国国君一生只娶了一位国后,数百年来政权更迭的十八位国君中,后宫储着的后妃皆是寥寥,握着重权仍能一生一代一双人于慕容家并不是遥不可及的神话。 这确是广传天下的美谈,但也有不如人意的烦恼。 康盛二十二年,现任国君慕容延窝在书房内,对着成堆的奏章唉声叹气,面前摊着的一本上是长篇累牍的激昂之语:陛下临近中年,虽春秋正盛但国储不可不立,事关国家百年昌盛,望陛下早做论断 他抄起身旁茶杯猛灌一口,将这本写的满满当当的奏折扔向一旁,拾起另一本翻阅:国储于天下安定之意义非凡,陛下虽为盛年,然早立 他面无表情合上扔到一旁,重翻出一本来,眉毛都拧在了一起:陛下虽年轻体健,但天有不测风云,诸位先皇也都早早立储,为长远计,陛下宜早日确定太子人选。 简单明了,毫不客气。 慕容延瞪着奏疏姓名大喘粗气,一把将手中物狠狠拍在桌上,震的身旁小太监猛打哆嗦。 “姜束这个老匹夫,是巴不得朕早点死吗!” 小太监忙给他打着扇子递上杯茶水败败火气,陪着笑说:“陛下万寿无疆,平王爷哪敢冒犯真龙天子,您喝杯茶消消气儿,这大热的天儿要是怎么不舒服了,皇后娘娘可饶不了奴才。” 世间万物皆是一物降一物,皇后姜黎便是慕容延的第一大克星。他瞪一眼小太监,骂声:“就你鬼机灵。”脸色倒缓和了不少。 “你瞅瞅这,都是让朕早些立太子的,朕还没怎么着呢,这些人就巴不得换个主子了是吗?” “借他们个胆子也不敢呐。”小太监上前替他捏着肩膀笑道:“先皇大多承了皇位便立太子的,您登基五年还未立储,大臣们不懂事着急了些也是情理之中,您何苦跟他们一般见识。” “朕何曾不想早立储君,可哪有可立之人?” 慕容延揉着脑袋头痛不已。先帝只留下他与兄长两个子嗣,皇兄钟情山水,携了皇嫂归隐山林种瓜种田,七八年都没个消息,自己与皇后成婚几十年,也只在十六年前得了一个宝贝闺女。上无兄长,下无子侄,宗室血脉凋零,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难不成找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来承袭慕容家的江山吗? 小太监劝到:“陛下您别急,您正当盛年,何愁等不到皇子?”方想说为他广选美女开枝散叶,瞥到门口飘进的宝蓝衣袂生生住了口,抚抚狂跳的心脏他暗自窃喜,幸亏晚说了一步,这要是被皇后娘娘听见了,怕是明年的今日就该有人给他的坟前烧纸钱了。 姜黎接过身后丫头手中的杯盏,轻笑着移到慕容延身边,“我熬了些绿豆粥,天气热你喝些吧。” “好。” 慕容延挪开奏章,腾出块地方来放着杯盏,挥退搬座椅的宫女,向左侧挪了挪扶她坐下。方才忠心耿耿跟在皇帝身后的小太监立刻小跑到皇后一侧,弓腰勤快的挥动折扇。 “哥哥又说了些什么惹你生气了?” 姜黎搅动绿豆粥问到。 “又是谁跑到皇后面前嚼舌根的?朕哪天总要把你们一并打发了!”慕容延斥问左右,四周人都低了头噤若寒蝉。 姜黎嗔道:“哪有人乱说了,我才走到门前就听着你在发火,批奏章批的又不顺心着了?” “也没什么,天气热嘛,发些牢骚。”慕容延讪讪。平王爷姜束就是皇后的亲哥哥,他的大舅子。因着皇后的关系,他从不与姜束发生什么正面冲突,气极了顶多像方才那般骂两句。哪有胆儿惹姜束去,不得被自家媳妇甩天脸色嘛。 姜黎翻起奏疏扫过几眼,面上淡淡不说一语,慕容延瞧了忙说:“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豆子炖的恰到好处,既不甜腻也不寡淡,我就是喜欢这个味儿” “那就多喝些。”姜黎垂眼不知在想什么,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出一片阴影。“不如,明年春天选些妃子进宫吧” 慕容延急到:“你瞎琢磨什么呐!” “你别急啊。”她按下皇帝快要蹦起来的身子说到:“先皇虽然子嗣少,但也不至于后继无人,如今我们只有仪儿一个女儿,皇位又该让给谁去。我年纪已大,选些年轻妃子进来也好留下个皇子。” “皇子什么皇子,我觉得咱们仪儿就很好!模样长的也好,性格也活泼,从小到大什么事儿能难得住她,做个皇帝有什么难!” 小太监听着一抖,冷汗流个不停。 公主她的确无人可挡。 “哪有闺女做皇帝的,你这不是让天下人看笑话吗?”姜黎苦笑,自己就那一个宝贝,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想捧到她面前,可这皇位到底不是儿戏。 “哪有规定女儿不能当皇帝的,我慕容延的女儿就可以!”他越说眼睛越亮,是啊,皇储之位愁个啥,自己还有个能干的女儿呢,勇猛劲儿一点也不输男子,从小就机灵,可比大臣们建议的什么先皇堂哥家的侄孙强多了。 “来人呐,传旨,立公主慕容仪为皇太女,朕百年以后继承大统!” 此言一出,朝野震惊。 且不说慕容仪的女儿身份,单她响彻帝都的“鬼见愁”称号就够人头疼半宿了。 外界皆传,当今公主慕容仪最好男色,宫殿内藏了数百名绝色美男,上至三十岁壮年下至十三岁孩童,阴柔者有之,粗壮者有之,士农工商各个阶层她“雅俗共赏”。平日最好微服私访,凡见着哪家男子长的合些心意的便强抢回宫,玩腻了便仍在一旁,后宫中处处是被她抛弃的哀怨男子,因而民间但凡家里有好儿郎的皆藏的严实,生怕被那霸王公主瞧上带入宫中,断了大好前程。 如今她被封皇太女,若继了皇位岂非要年年选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相思湖戏码 各家父母意识到这个深刻问题后,一方面烧香拜佛求当今陛下福寿绵绵,一方面仓皇给自家儿子定门亲事,哪怕才五六岁也要折腾个娃娃亲才放心。一时间国家说媒行业发展迅速,很多男人都改行替人牵起了红线,大大推动一把经济发展和男女婚配问题。 而慕容延听闻民间自发的各种为他求长寿的活动后欣慰万分,感叹自己多年来的努力终于瞅到了回报,心情爽了看自家的女儿插根鸡毛掸子爬树都顺眼的很,越发觉得册封皇太女的决定英明万分。 当然这都为后话。 此刻的国家继承人,皇太女慕容仪公主,正在郊外相思湖畔的某株倒霉树枝子上荡来荡去。 她仰长了脖子瞧着南边,入目茫茫不见人踪。等的有些不耐,她翻身寻了处稳便的树杈子倚着,随手揪着树叶打发时间。禁军统领安远奉旨巡视南岭已三月有余,听闻他今日回朝,慕容仪特意起了个大早,摸出条扎眼的红裙子便溜出了宫门,特意在这必经之路候着。 相思湖,不知是哪个妙人取的名字。在此处受着本公主亲自相迎的殊荣,安远哪有不感激涕零回屋多给十八辈祖宗烧柱香的道理。 可他八成又会拉出个标准公式化笑容,絮叨一堆“公主该自省形容,不宜任性妄为”的废话。 念及此,慕容仪愤愤。 自安远十七岁选入宫廷统管禁军以来,她自认是好言好语待着,虽然偶尔喝多了小酒也会有摸把小手捏捏脸蛋什么无伤大雅的企图,但什么混账出格事都收敛了不少,可安远从未正眼瞧过她,面上恭恭敬敬却疏离的要死,生怕和自己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真是茅坑里的臭石头,油盐不进。 她也想着干脆求父皇下个赐婚圣旨,反正安远的父亲是兵部尚书,家世不算辱没自己,父皇也颇为赏识他,想来不会反对这门婚事。只是母后终日教导,做事贵在用心,不可常以权势压制。她觉得很有道理。 安远这么个人,平日总是淡淡笑着,对身旁人都谦顺有理,为全帝都第一大温润公子,哪个姑娘碰着他都有遇到此生挚爱的错觉。慕容仪幼时最好听宫外的风月八卦,而安远算是集桃花之大乘着,长到十三岁的年纪,便有不少姑娘放出豪言此生非他不嫁,更有甚者推掉家中定好的亲事,折腾许多上吊出家的戏码,吵着嚷着要入安家为奴为婢,大有呆在心上人身旁吃糠咽菜也无畏的决心。 慕容仪每每听到此类消息便很痛心,揉着胸口扶上宫女肩膀叹道:“如今宫外女子这般没追求,让本公主这等志存高远之士哪里去找志同道合的知己?” 她的身边从没缺过男人。是长相好学问好家世好货真价实的男人,不是太监。 当然,太监也不少。 想通过她加官进爵的,把子侄洗干挫净送进宫;想招为驸马一跃龙门的,脑袋上扎把蝴蝶结包成礼物溜进宫;没门没路混不进宫门的,路边扮个水果摊贩c酒楼掌柜,想方设法和她搭讪的也不在少数。秉着不辜负这帮子弟良苦用心的情怀,慕容仪一一顺着他们意思,遂了他们围绕身旁的愿望。因而她从小到大,除了沐浴和上茅房,都是在欣赏美男中愉快度过。当然,只不过是单纯欣赏欣赏而已。对于外界热烈追捧的安远,她深觉是没见识而导致的大惊小怪。 直到她十三岁生辰那日,亲眼见到了方才领职,初入内宫的安远。 回忆真是个曼妙的东西。 慕容仪闭眼躺在树上,脑中回放着当日情景,白皙小脸微微染上红晕。她伸出手掌搓搓升高温度的脸颊,埋怨今日的阳光太过热烈,烤得她躲在这枝叶层层遮蔽深处都会发烫。抬眸再瞅一眼南方,仍是淡淡没一丝声响。 莫不是消息有误,安远不是今日回朝?或是自己打听错了时辰方向? 慕容仪摇摇头,自己探问的消息这么多年还没出过差错呢。好好想想以哪种方式出现到安远面前才是首位要紧事。 她托腮细细思索,秀气的眉毛拧到一处,片刻后双眼闪烁点点星光。慕容仪低头理好裙摆,将绣着大朵牡丹花的褶边红裙铺洒开,裙角沿着粗实树干随意垂下,艳色披帛蜿蜒身旁,似是情人们挂在月老树上满寄情思的心血执念。她今日梳了寻常姑娘的发髻,宫廷妆容美是美,只是纹路复杂饰物繁多,终归少了些清新自然的灵动风采。不若她今日,只在顶端用素白簪子松垮挽个髻,露出光洁额头和姣好面容,三千青丝随意垂在脑后。 她的头发生的黑亮又留了极长,这么散着落在裙上,便与那秀美的牡丹纹倾落而下,荡在空中随风纠缠。 这么个美人从天而降,安远怎么会不心动呢? 慕容仪痴痴的笑,清咳一声开始演练她的大计。 她微闭双眼,一手扶额装着虚弱,身子渐渐向下倾,即将掉下去的瞬间急忙翻身坐正,睁眼笑的花枝乱颤。脑海中浮着掉落安远怀中的场景,盘算着怎么措辞才能委婉表达自己等他等了许久,体力不支才从树上掉落的悲惨事迹,引发一大波同情爱怜之类的情绪。 这真是个技术活。 “姑娘!” 慕容仪正想的出神,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声呼嚎吓得魂不附体,身子不受控制的猛烈一颤,旋即便从那枝干上滚落。 “啊——” “哎——” 慕容仪吓得头皮发麻,树下那人也受惊不小,瞧她从树上坠落手忙脚乱的去接,双眼直勾勾盯着大红身影,奈何她挥舞的胳臂实是碍眼,阳光更是刺的他掀不开眼皮,眼花缭乱中只好估着大概位置趴地,而慕容仪果真不负所望的精准落在他背上。 “啊——” 又是凄凄惨惨的两声哀嚎。 天蓝蓝云悠悠,风轻轻草绵绵。阳光真是好,风景真是妙。可惜景美人颓废,和风吹不灭心火,花香涤不净怒怨。 慕容仪起身,顾不得顺一顺缠绕打结的青丝,没心情抚一抚沾泥皱乱的裙摆,叉腰指着面前横看竖看八面看都不顺眼的男子吼道:“你你你——你大白日的鬼叫什么!” “我那不是看你快掉下来,提醒你小心嘛。”男子委屈巴巴揉着右臂,方才可是被砸的不轻,几片青淤怕是免不了,只保佑别断胳膊断腿整个内伤就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万恶读书人 慕容仪瞪着他气的说不出一句话来,今日特意准备的妆容迎接安远归来,现在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是一副什么鬼样子,让安远瞧见她还不如直接去死好了。 这哪儿冒出来的事儿精?净坏她的好事! 她怒骂道:“掉下来?我从小到大爬的树比你见过的都多,你半夜从床上掉下来,我都从树上掉不下来!” “你不刚从树上掉下来嘛” 他弱弱道出实事,给气头上的慕容仪更加了一把火。她冲到男子面前揪着他偏到一旁的发冠咆哮:“那还不是因为你瞎叫唤!要不我能摔吗!” “我在下姓赵名离,今日之事是我的错” “赵?笊篱?”慕容仪嘴角抽抽,“你咋取这么个名儿,爱吃饺子是咋的?” 赵离脸涨的通红道:“完璧归赵的赵,悲欢离合的离!在下自幼酷爱读书,听闻此处风光景色极好,空气清新最宜静读,特来游览,不曾想冲撞了姑娘,还望见谅。” “奥——”慕容仪拖了长长的尾音,绕着他打量一圈。身上穿个素白长袍,脑袋别个白玉冠子,的确是个读书人的打扮。方才那么一摔,他白袍沾了不少的灰尘泥土,发冠也被自己揪的七零八落,但还是有那么股子读书人的骚气,奥不对,叫气质。 读书人的气质。 慕容仪冷哼一声大步走远,懒得再同他计较。 在她的人生观里,美男做错什么事都是可以考虑原谅的,毕竟长的好了,哪怕犯错也是必定有不得已的苦衷。至于性格脾气,统统算作个性。蛮横些的,那便是有血性;低调些的,那便是顾大局。 在这个世界上,她只讨厌两种人,一是抢她男人的男人,二是迂腐的读书人。 她年纪还小时,父皇便格外积极的从朝中广选学问渊博之人教授学问,起初她也乐的听,老天给了她过目不忘的好记性,背起书来毫不费力,那帮老学究经常夸她资质强,脑子灵光,她便学的更起劲了。 渐渐的年纪大了些,识得的字越发多,自己便捡些书去看,四书五经读着最没意趣,身旁那些公子个儿便想方设法给她带些宫外野史传记。那帮世家子本身也是调皮的年纪,常背着大人瞅些风月上的书籍,起初她无意间逮着他们读的意趣满满,便威胁着抢来看,后来那帮子弟见此等“禁书”很对公主胃口,干脆你三本我五本的顺进宫来堆到慕容仪身边。 纸终归包不住火,那几本“淫书艳词”很快便被老学究一网打尽。他们很是不给公主面子的将此事如实上报皇帝,还痛哭流涕上演一处请罪大戏,说什么“老臣有负所托,竟使公主不慎瞧了这些歪门邪道,若移了心性万死难辞其咎”巴拉巴拉的一堆废话。她跪在父皇面前暗暗朝他翻着白眼,此刻哪有心情多听那老头子数罪责,只知道他每多说一句父皇脸色便沉一分,若非母后拼命拦着,自己屁股非要被抽烂了不可。 之后她的好日子就到了头。 父皇不仅大大限制那帮子弟找自己玩的时间,还将宫内太监宫女添了一倍,不必说上茅房身后跟一堆人,哪怕夜间说个梦话也有七八双耳朵伸长了在听。 公主殿下没了自由凄凄惨惨,她的一众小伙伴因“蛊惑公主”的大罪也没讨得了好,集体拉回府邸家法伺候,受完毒打后每日一篇三千字的反省书,加面壁两个时辰。慕容仪某日在内庭听闻此等祸事后摸摸自个儿小心脏,觉得还是蛮幸运 虽然十五岁以后,父皇对她的管束少了许多,但忆起那些年“暗无天日”的生活,她心中还是凄凄然。 总归从那时起,慕容仪并着一干富家子弟共同的敌人,便是那万恶的读书人。 在她看来,读书人弱不经风又道貌岸然,最是打不得骂不得的娇贵主。若是想同他们讲理,那必是三天三夜滔滔不绝的诉苦,能插上句话表明态度实是件充满挑战的事,若是快刀斩乱麻以暴制暴,那绝对会留下个蛮横残暴的千古骂名,一根笔杆子在手,事情黑白还不任由他去说?到时千夫所指,哭都找不到地缝钻去。 碰到这种人,还是珍爱生命远离的好,否则一口气憋心里,出出不来咽咽不下去的,真是自我的折磨。 “姑娘!姑娘,你怎么走了呢?那c那个既是我的错,不如在下请姑娘吃顿饭也算是赔罪?要不去医馆瞧瞧有没有伤着哪儿也好让我安心,姑娘可否告知姓名府邸,改日定当登门赔罪”赵离追在她身边不屈不挠的问着,真是态度诚恳感天动地。 慕容仪忍着一拳揍扁他的冲动,只想着赶快摆脱身旁这只烦人的苍蝇:“不必,都不必。你就当没这回事,别再跟着我了,离我远些好吗?” 登门致歉?父皇顶多把你拉出去砍了。 赵离仍不死心:“姑娘,我知道你还在生在下的气,但在下也是一时情急才有此鲁莽举动,若得不到姑娘的原谅,在下怕是今生寝食难安呐!” “你到底想怎么样!”慕容仪揪着他的衣领崩溃到。你自己寝食难安关我什么事,是我拦着不让你睡觉吃饭吗?还一口一个“在下”,听得她像泡在酸菜缸一样难受,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真是受不了啊受不了!若手头有针线她铁定把那张嘴给缝上,再绣朵牡丹花上去好看着神清气爽些! 赵离瞪着眼睛吓得不轻,轻声道:“我没怎么”慕容仪一把堵着他的嘴巴,侧耳静听南方,确有马蹄声隐隐响起。 她踮脚伸长脖子,果见一人一马远远奔来,马蹄扬起的尘土隐没人影,硕大披风鼓着风张扬飞散,虽看不太清面容,但那轻逸出尘的身姿定是安远无疑。慕容仪的心跳迅疾快了起来,脸庞飞上红霞,手不知不觉放松力道,她低头珉唇一笑,脑中满是安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哪有寻欢作乐 赵离此时的脸红的像颗熟透了的苹果。 方才慕容仪的手捂上他的唇时,他脑中一声巨响,似是高山炸裂,数万万的石块在他脑中四处乱撞,眼前都有一瞬的黑暗。他生怕自己晕过去,用力的稳住身形不致摇晃的太厉害,心快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他好想跳到身旁大湖中冷静一番。见慕容仪半日未动,赵离小心翼翼拨开她一根手指,她依旧没什么反应,微红着脸不知在低头思索什么。 赵离咬咬牙,壮壮胆子将慕容仪的手拉开嘴边,轻握着她的玉指,心涨的快要爆炸,鼓足勇气开口,掩饰颤抖音迹:“姑娘” “恩?” 慕容仪正脑子模糊,粉面含笑,眉目盈盈,闻得人唤她才茫然看着眼前人。沾灰衣袍,散乱发髻,艳红脸庞,握着她指头的手掌 赵离,老娘看你是不想活了。 慕容仪一脚将他踹倒在地,蹲身捉起他手掌大骂道:“好你个登徒子!连老娘的便宜都敢占,怕是嫌日子太长不好过了!说,你这只手要是不要了?” “怎么不要!你这脸色也变得太快了些。”赵离试着将手掌抽出,奈何她用力太大根本徒劳无功。慕容仪用力一根根掰着他的指头,骨头断裂声响清晰传来,赵离惨呼,受着这十指连心的苦楚。 “仪公主?” 慕容仪闭眼,脑袋上层层冷汗。赵离的惨呼一声高过一声,她还是捕捉到身后熟悉的嗓音。 光顾着跟这讨厌鬼算账,居然都忘了归来的安远。慕容仪头一次觉得,回过头去面对安远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 “安远哥哥,你回来啦,那个,一路上还顺利吗?”慕容仪小声问着,她站的笔直脑袋却要埋到土里去,那情状就像她曾无数次鄙视的学堂幼子,在先生的“淫威”下头都抬不起来。 满京都都知道,安远最喜欢温婉贤良的姑娘。 大多时候落在安远眼中的慕容仪,也勉强称得上端庄静美。安远见过她将半枯的兰花细心移植呵护;安远见过她为挨打受伤的宫女抹擦伤药;安远亦见过她未困苦百姓散发钱粮。 纵使外界将这位公主形容的如何不堪,纵使这些事是无心流露或者有意为之,慕容仪在今日之前,还是坚信自己在安远心中,留下的是不坏的印象。 只是多年心血,一朝毁灭呐! 安远淡淡回答:“还好,劳烦公主挂念。” 与平日一般无二的语气,甚至微笑的弧度都未有丝毫变化。可她还是不安。 安远牵过枣红马,向她告罪到:“公务在身,需尽快回京述职,先走一步,公主莫怪。” 她闷声答应,心中无奈。 怪?怪什么? 自己大老远溜过来,碰了一箩筐的倒霉事,一副夜叉样掰那讨厌鬼的手指,还偏偏让他看了个正着,现在有什么脸来死缠安远一同回城啊!天呐,她是造了什么孽? 安远翻身上马,慕容仪终是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恰逢他正皱眉打量自己,慕容仪一阵慌乱,安远竟又从马上下来,踌躇半晌,终是在慕容仪满是希冀的目光中拱手道:“此处虽静,人烟稀少,但这几日的天气还是有些凉的。公主若执意寻欢作乐,也要注意身体安康为好。” 说罢上马扬鞭,飞驰离去。 腾起的滚滚尘埃中,慕容仪老僧入定般愣了许久又许久。 他方才说的什么? 读了十五年的书,没有一个词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虽然她现在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刚才也的确和那讨厌鬼靠的近了些,但是安远,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慕容仪抓狂,恨不得追上马去把安远扯下来晃个七八十下:本公主是清白的啊!本公主明明是来等你的! “你就是仪公主?”赵离手痛的要死,瞧她半日站在一处不动弹,卷起的烟土那么浓厚都似没有感觉,赶忙说些什么拉回她注意力。 这一句话倒是挺有用。 赵离落在水里不断挣扎的时候,脑中还冒着这个念头:慕容仪将他踹下河的动作真是顺畅大气,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真不愧是人见人怕的鬼见愁。 玉芙殿的宫女太监们今日很安静。 他们的主子,皇太女仪公主殿下,今日的心情不好,格外不好。 往日有什么不长眼的公子小姐冲撞了公主,公主将他们打个缺胳膊断腿还不解气的话,不过砸一通东西了事,今日她气的很安静,一没拧花折柳,二没摔古董花瓶,三没问候别人十八代祖宗,只自己爬在塌上,用锦被裹着脑袋,偶尔扑腾扑腾腿表示自己还没被闷死。 这便很诡异了。 平日最受宠爱的宫女星雨被一众姐妹推搡到公主塌前,在一片晶亮眼神注视下她吸口气壮着胆子含笑问到:“公主殿下,您今日可是遇着什么不痛快了?可有奴婢们能效劳一二的?” “她呀,八成又做了什么蠢事丢人了。” 慕容仪紧紧被子,钻出脑袋来一脸幽怨瞪着门口,宫女们慌忙行礼:“洵世子。” “下去吧。” 宫女们如蒙大赦,个个提起裙摆一溜小跑没个踪迹。少年笑道:“玉芙宫的人还是怕你怕的要死啊,你这脾性什么时候改改,也学学人家丞相千金c太师小姐的,有个贤淑样。” “这叫尊重!尊重懂吗?” 慕容仪坐直身子大声为自己正名,对面人懒得再去跟她争论,唤人摆了一桌糕点茶水,东西上全后悠悠问到:“说吧,白日里又怎么丢人了。” 真是十足看笑话的架势。 慕容仪撇撇嘴,自己的舅舅姜束是沙场之人,性格豪放果断,生出的儿子却是一点都没随他。表哥姜洵从小同她一起长大,十几年里最大的生活乐趣就是看她笑话,顺带手来个落井下石什么的,他自认是陶冶情操的一部分。 她梗着脖子嘴硬道:“我哪有丢什么人,不过是跑了一天有些累而已,你不要在这边散播谣言,小心舅舅赏你一顿鞭子。” “呵——” 洵世子扬眉一笑,细数起她从小到大雄伟壮举:“六岁时你见到父王从乡下捉来的野鸭,非要拔毛,结果被它从前厅撵着一直追到后院,你哇哇哭了一路,之后三日钻在被子里不肯见人;八岁时你调戏刘侍郎孙子未遂,人家为表贞烈险些从三层阁楼上跳下去,皇帝姑父训了你半日,你就闹脾气蒙了一宿脑袋不肯见他,还有十二岁那年” “洵表哥!”慕容仪捏着嗓子打断道:“母后常教导我们要向前看,这些童年趣事该忘的时候就别瞎留着了,好男儿志在四方,记着这堆小事真是太无意趣了,是吧?” 她捏把冷汗,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他真是没一件不放心上的,自己一世英名迟早败坏在他身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相亲大战 姜洵泯口茶水,温度恰好,够他听段故事。 “我自是知道往事不可追,翻出表妹旧事不过是为了总结条规律,表妹打小在外丢了人便抱着锦被不撒手。今夜这情景,怕是又出了什么不同寻常之事” 他故意顿了顿,等着慕容仪开口。 可怜的仪公主殿下只好一五一十将相思湖之事和盘托出,静静等着无良表哥的一番嘲笑。 “你说,今日碰着个书生?” 慕容仪闻言惊诧,他不前仰后合再配以万分恶毒词句讽刺自己便罢了,怎会对赵离感起兴趣来?她点头回答:“的确,怎么?” 姜洵似是在极力忍着什么,继续问:“白袍玉冠,体态文弱,语句谦和,一瞧就是个逆来顺受的软蛋?” “是啊。”慕容仪更加疑惑,眯眼靠近他说到:“你怎么知道?” “读书人不都那样吗。”姜洵躲了眼神,脸竟红了些,似乎是在痛苦的憋着笑容,真是让人琢磨不透。见慕容仪仍盯着他不放,赶快扯出个话题问到:“那安远是以为你带着书生出门玩乐去了?” 此招果然强。慕容仪立刻趴在桌上生无可恋,再没心思追究他方才怪异表情了。 自己名声差的很,可安远也误会她,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安远以后更得远着我了。” “他要远着,你又何必强求,缘分二字终归要占全才能修成正果。况且我瞧着安远并不是很适合表妹你,你又何必执着于他呢。” 慕容仪跳脚喊到:“哪有不合适!他爱弹琴本公主爱耍剑,他素日领兵本公主擅长排阵,他长的好本公主长的更好,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壁人啊,我们要是不能终生厮守那简直天地不容。” 姜洵在她脑袋上狠狠一敲:“想啥美事呢!他弹琴作画自是风雅,总归要配个吹笛曼舞的佳人,你舞起剑来简直是大煞风景。丞相千金叶蓁蓁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她的画作千金难求,针织女工也甚少有人能出其左右,且不说她这些技艺,单生的那副容貌便不知勾去了多少青年子弟的魂魄。依我看,她与安远才是天赐的良缘,命定的一对。” 慕容仪很是不赞同,揉揉脑袋顽强追问道:“听你的话,想来是见过那叶蓁蓁的容貌了?” “并没有。” 慕容仪翻个白眼。 丞相一直把女儿当宝贝,他自己又是个老古板,觉得姑娘家实在不该学了仪公主这般抛头露面,辱没门楣。因而掌上明珠叶蓁蓁长年藏于深闺,见过她面的屈指可数,但因着诗稿画作的流传,京都公认她为第一才女,而见过她的人又都形容的天仙下凡一般,叶蓁蓁在外界无数的猜测揣摩中镀上一层层神秘面纱,成为帝都一大半男子深埋于心的美梦。 她究竟有多美,与仪公主究竟养了多少男人,在十几年内并列霸占着帝都未解之谜的榜首。 “传言到底不可靠,说不来丞相生了个丑八怪又不好意思说,这才把女儿藏起来十几年不许见人。本公主还是觉着,我才是配安远的那一个。”慕容仪豪情万分,丝毫不将那隐藏的京都第一美人叶蓁蓁放在心上。 姜洵笑着摇摇头道:“叶蓁蓁先放在一边,表妹你最近可有听过有关册立皇太女的风声。” “听过一些。”慕容仪挑眉。什么封号位份对她来说统统无所谓,父皇如今还年轻,国家大事轮不到自己操心,若有朝一日生个弟弟承这皇位,她也很乐意交出去。权力嘛,她并不是很上心。 见她并没什么反应,姜洵补充一句:“听闻因着你受封后身份不同,责任更大了些,皇帝姑父便有意为你寻一位能力强品行端的好儿郎招为驸马,三日后于御花园大摆相亲宴。”他一口气说完后,方才端起茶杯润润嗓子。瞧她遭受巨大打击的小表情,自己心里真是舒畅呐。 “相c相亲?我年纪还不大,父皇怎么这样着急!那名单中” “没有安远。”姜洵知道她要问什么,直接扑灭了她心中小火花。瞧她失魂落魄的模样,自己都不忍心告诉她,皇帝本是有意添上安远的,他却以自己高攀不上的一堆好听虚词推脱了个干净。 至于皇帝后来考虑试试新科状元,而自己提了个“相亲预热”的主意,生生把相亲时间提前半月,人数扩大一倍的小事情,就更不用告诉她了。 总归该受的逃不了,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多相十来八个也不是啥了不得的大事。 姜洵同情的瞥两眼表妹,再自我安慰一番抵消微弱的愧疚感,便心满意足的打道回府,养精蓄锐看好戏! 雨过天晴,御花园中景色正浓。水风轻,晚霞明,池中芙蕖,开过尚盈盈。 花木盛处,慕容仪端坐在一方镀金小桌之后,杯盘碗盏无一不精,皆以金银所铸其上镶满宝石。她今日打扮的甚是隆重,单头上挂的十数件首饰看着份量就不轻,更别提金线绣制缀了明珠的衣裙满满裹了三层,她能于千般重压万般不适中仍淡然自若的鼓捣碗盘就让人十分敬佩,公主这么个行当,果然不是随便一人便可胜任的。 桌前跪着个伤痕累累的小宫女,此刻正小声啜泣泪流的伤心,星雨凶神恶煞站在一旁,手中攥着根粗实柳条,冲着地上宫女破口大骂,说到兴头处舞起柳条狠狠抽几下。落在身上发出的声音让人光听听便心头发麻,更不用说正受着的小宫女。她必是痛到极点,又忍着不敢大声喊出来,看年纪也不过十二三岁,真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慕容仪始终不为所动,细长流苏从发中垂至脖颈,看着很是累赘。她偶尔抬起眼皮瞥地上两眼,眸中也尽是冰凉。 半晌开口到:“连翘,你可知错了?” 小丫头被打的丢了半条命,声音细小匆忙求饶:“奴婢知错了,不该选那根素白簪子。” 慕容仪伸手抚抚发中插的满满当当的五六支赤金华贵簪子,冷笑但:“你也不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本公主头上配的这几只镶红宝石的牡丹簪已是勉强,那什么白玉簪子拿出来不是丢本公主的脸吗?” 小丫头低头解释到:“禀公主,那根雪玉簪看着淡了些,但它是隐逸斋白先生得意之作,奴婢想着” “住嘴!”慕容仪怒到,“本公主觉得不合适你还有理了!管他隐逸斋是什么,素玉簪就是衬不出本公主华贵无双来,你让开!”她躲过柳条一把推开星雨,星雨站立不稳摔了个大跟头,眼圈红红也不敢多说什么,低头默默站到角落里,无声揉着左臂。 柳条大力抽在小宫女身上,她终是忍不住大声哭泣起来,不断向慕容仪求饶,慕容仪像是铁了心肠,手上动作未减半分,口中直嚷着要打死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金殿求亲 离这场闹剧不远处,简衣男子皱眉瞧着这一幕,眸中掩不住对慕容仪的厌恶。打扮的花枝招展,生活奢靡无度,对待下人心狠手毒毫无怜悯之心,不过选物此等小事也值得她下如此狠手。没有半点合适做妻子的品德,若娶了她,自己后半生真是无望。 他愤愤甩袖离去,这场宴会不赴也罢。 无理之人何须以礼相待。 “公主,走了。” 星雨趴到慕容仪耳旁悄声嘀咕,几个小丫头赶忙蹑手蹑脚窜到方才男子所站的花丛之后,见他背影果真绕过月亮门,出了御花园。 小丫头们笑嘻嘻奔过来,行礼道:“禀公主,又打发了一个。” “可算走了。”慕容仪将手中粗柳扔在地上,拖着沉重无比的衣饰一屁股瘫在小凳上。“连翘,你快些起来吧。” 跪在地上满面泪痕的姑娘掏出帕子抹抹眼泪,乐呵呵站起来朝慕容仪邀功:“公主殿下,连翘近日的演技是不是又进步了?” “不错不错。”慕容仪托腮看着她轻笑:“方才瞧你哭的,我自己都觉得你主子真是个十恶不赦的。对了,你身上可受什么伤了?星雨,摔的一跤可还痛吗?” 两人头摇的拨浪鼓似的,连声说不痛。连翘倒杯水奉到慕容仪面前说:“公主放心,奴婢衣服里套了厚厚的棉垫,抽着根本不疼的,星雨这几日来也摔了十几跤,早练出功夫来了,看着严重其实根本没什么。” 慕容仪抬头望着渐暗的天色,叹息到:“再过几日你们都成戏精了今日的都结束了吗?” 星雨答:“禀公主,方才气走的礼部侍郎家孙淼公子就是今日最后一个。按着小喜子报回来的,他生性朴素,日用品无一铺张,体恤下人和贫苦农民,最大的兴趣便是收藏隐逸斋制品,对白先生极为敬重。公主方才的局统统逆着他脾气喜好,这门亲事也铁定黄了。” “恩,挺好。”她朝着身旁十五六年纪的小太监挑眉道:“明日的几个可查清楚了?” 那人乐呵呵答:“小喜子办事您放心,今儿晚上奴才就编戏本子去,保证一个不留!” 慕容仪没来由的起了几层鸡皮疙瘩,鼓励一番后她扯下脑袋上的金簪步摇,让自己超重的脑袋有片刻休息。 “快把这杯杯盏盏的撤下去,晃的我眼睛疼。” “是。” 小宫女们忙清理战场,慕容仪扶着厚重裙摆伸长脖子跳脚喊道:“小心些!慢点都!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宝贝们呐!” 入夜,慕容仪换了身绵软长裙,倚在窗边万分惬意。 那什么金线绣的长裙,划的她皮肤生疼,明珠缀多了也是十分累赘,四肢都重的很,还是这普通裙子好,傍晚的装扮真是活受罪。 姜洵从屋顶倒吊下来,冲着窗台上的慕容仪大喝一声,果然吓得她从凳上摔下去,还不负所望的滚了一滚。 她真不知与那表哥有什么仇什么怨。 “姜洵!” “在!表妹有何指教?” 慕容仪瞪着他没皮没脸的笑容,气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姜洵翻窗入内,笑问道:“你转来转去寻什么呢?” 慕容仪咬牙道:“板砖。” “嘿嘿,这倒不必了,做哥哥的到底要爱护妹妹,怎么能动砖头呢?再说了,那东西我也使得不是很顺手。” “” “你今日的几出戏演的还不错,专捡些公子哥们厌恶的来,不过这般折腾自己名声,你倒真不怕嫁不出去。” 慕容仪懒得理他,随手翻阅明日相亲的一帮世家公子的喜好禁忌。 人言什么的,她才不在乎呢。难道在这京都她慕容仪公主还有什么好名声不成?父皇寻得人大多品行端正,纵对自己万分厌恶也不会在市井中乱嚼舌头,无非在府中发发牢骚,还能掀出什么浪来。只要不传到安远和父皇耳中,别人乐意怎么想便怎么想。 姜洵悠然自得的为他的点评做个结尾,中肯建议道:“此次相亲宴人数不少,你这方法太过劳心劳力,依为兄之见,你该去寻个娃娃,待公子哥们一来便抱在怀里,我再去偷偷放个风,说仪公主产下个私生子,圣上急不过才大办这流水宴的,你觉得如何?” 他本做个玩笑,岂料慕容仪听了格外兴奋,直夸他做了半生缺德事还算有件能帮到自己的,巴心巴肺的催他去办,还低头认真琢磨着谁家新生了孩儿。姜洵吓得十几日不敢入宫,想方设法的躲着她,这要是真这么干,被皇帝姑丈或是他爹知道,自己的腿怕是保不住了。 半月后,慕容仪公主的“相亲预热”告一段落,新科殿选也有了结果。帝都多日盛传着今科状元如何英俊不凡,如何才华横溢,热度居高不下,成为茶余饭后第一大谈资。而今年的状元八卦度实力碾压往届的主要功劳,还是得归功于国都热议第一人——慕容仪。 传言,殿选当日国君慕容延方金口钦定他为新科状元,他便上表求娶慕容仪公主。一时间大殿中无人不惊,连圣座上的“准丈人”也颤的差些跌落龙椅。 庭中沸然,有冷嘲热讽他钻空子走旁门左道的,有愤慨他为了功名利禄辱没读书人气节的,有佩服他金殿求亲无上勇气的,还有担心他出门就被公主或富家子弟一榔头捶死的。 慕容延暴怒,他的确瞧着这新科状元蛮顺眼,也有将他和自己女儿凑成一对的想法,但他二人从未识得,这不摆明了冲着利益而来?此等人品,哪配得上仪儿,哪能交付家国?气的他直要废掉钦封头衔,打入大牢亲手抽几十鞭子。 御林军拔刀围成一圈,但他仍跪于殿前腰挺的笔直,对着刀兵神色未变,周围各方声音也充耳不闻,虔心奉上一封求亲书。皇帝看了竟沉下心来,撤出御林军,免将他拖出去砍成十八段,却也未正面回应求亲之事,这出闹剧不了了之,那封力挽狂澜的求亲书吊足了京都男女老少的八卦心。 据茶寮间流传最为广泛的版本称,仪公主早与那状元私定终身,那所谓的求亲书不过是公主自己写的陈情书,里面不乏“他死,女儿也死给您看”的激烈之语,皇帝心疼女儿,只好饶了这小子的命。更有小道消息说二人早已暗结连理,公主殿中藏着个私生子,肚子还又怀了一个,皇帝没了办法,更是杀不得。 却也有不少人觉得此说法太过离奇,实不像公主作风。以她性格坐拥天下美男才是人生乐事,为一书生寻死觅活,暗生幼子必定扯淡。想来那书中是写了什么了不得的军国大事c皇族秘辛,足以撼动帝国稳定,陛下为江山计,不得已牺牲公主去“和亲”。如此看来,仪公主又实是可怜之人,放弃一片林子,未来的数十年只能独守一株枯木,真是悲凉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满意的女婿 姜洵搜罗各处版本,找那文笔好的先生写了好几出的演义,特意携进宫来供连日疲于相亲的表妹“舒缓心情”。慕容仪本还捋起袖子,因着前日方知的相亲大计正是姜洵推波助澜而在气头上,还没来得及动手便被那一摞子书吓得失了底气。 姜洵将各路版本细心的分门别类,一一为她介绍道:“这本是爱恨痴缠的,大抵就是你与那状元如何相识相知,情定今生的;这七八本是内庭阴谋的,囊括民间对皇族内院,十来八代恩怨的各种臆想;这五六本倾向于神话传说,将你二人描绘为纠葛三生的鬼怪山精,数世轮回不断相欠,怎么着也还不清。还有乱七八糟的分类,都做了标注你自己去看,我记得有本《俗世恩仇录》写的很是不错,讲你二人一夜风流,后因着产下的儿子再续前缘的故事” “噗——” 慕容仪撑不住,将茶水喷了姜洵一脸。 他满是嫌弃的抹把脸,留下个“你活该”的眼神后大步离去,徒留慕容仪与那堆书籍大眼瞪小眼。 赶明儿要去找父皇聊聊,近年赋税是不是太轻了些,京中的人竟都闲到这步田地? 这下怕是她再不用费心去推脱相亲宴了,人生如戏,这状元郎导出的这幕大戏真是精彩。 自己该把他剁了喂狗,还是蒸了沉江,这需要思索,好好思索。 傍晚时分,皇后姜黎移驾玉芙宫。 慕容仪命人将那数本小册子裹成一团,统统做了厨房柴火。 姜黎款款品茶,偶尔偷摸瞄女儿一眼,片刻后慕容仪被瞧得发毛,终是忍不住出言询问:“母后,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是这样,殿选那日,金殿上的事你可听闻?”皇后斟酌半晌问到。 “奥——”慕容仪挑眉,果然是为了这事。母后怕也是听了民间传闻,怕自己苦闷吧。她心中暖暖,执起母亲双手安慰道:“儿臣听说了。母后放心,儿臣并未将那些无知流言放在心上。” “流言?” 慕容仪思量,自己要做出个大方懂事的样子,不可让父母忧心,便大度的补充一句:“那新科状元行事的确莽撞了些,不过既能从上万学子中拔得头筹,应该也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倘若因这些小事革了功名甚至有性命之忧,实是女儿的罪过,也是国家的损失。还请母后劝谏父皇,对这种人才可法外开恩,不要太顾及女儿委屈颜面。” 大不了把那狂徒交给自己,揍个三天三夜也算两清! 皇后听了她一番话果然欢喜,眸中尽是“吾儿长大了”的欣慰,话出口却直让得意的慕容仪变了脸色:“瞧你这着急的,皇上哪有要罚他的意思。皇上那日回后宫说,他对这个女婿是非常满意,有学识,有胆量,看着脾气也好,简直是他心中理想女婿的不二人选。母后本来还怕你不愿这桩婚事,今日看来你对他维护的这么紧,该是两情相悦啦?” “啥啥?” 皇后轻点女儿额头,笑嗔道:“瞧你高兴的呆样!”抚者她手继续叹道:“你父皇说你俩是命定的情缘,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呀倒是我的错了。养了这么些年,突然要嫁人了,母后这心里还真是” “谁说我要嫁给他啦!”慕容仪直接蹦哒起来,打断皇后嫁女的伤春悲秋,瞪圆眼睛错愕不已。 父皇母后不该大怒着处置那什么破状元吗?怎么一个个都急着把自己打包送出去?谁是亲生的啊! “星雨,快去厨房看看那几本书册烧了没,给本公主统统搬回卧房去!”她要细细研究研究那几册深宫秘闻的“民间传说”,好瞧瞧能不能找出自己是从宫外抱养的一些蛛丝马迹。 在慕容仪涕泗横流c赌咒发誓,长达半个时辰的自我陈述后,姜黎终于勉强了解,自己女儿非但对那求亲状元郎无一丝好感,并且做梦也想咬他一块肉下来的激烈感情。 于是,她将片刻前嫁女的惆怅换成了惋惜的感伤。 “女儿啊,母后私下召见过那状元,觉得还是挺不错的。听你父皇说殿选那日,他因右手指骨有伤而改用左手,写出来的字照旧飘逸不凡,探花榜眼甚至及不上一二。都说字如其人,文能透心,他的字迹文章都是万里挑一,还有金殿求亲的勇气,这桩亲事怎么看都是上上之选呐!” 慕容仪以前竟不知,自己老娘还有说媒的隐藏本领。只是且不论她近来瞧上了安远,单想想读书人的酸腐便头痛万分。 状元呐,背的书怕比她见过的都多,那不得出口一个“子曰”,闭嘴一句“圣贤”,天天听着这些,甭说治国安民,饭都吃不下去,觉更睡不安稳。 她只好一劲儿挑毛病:“右手断啦?父皇竟要让我嫁个残疾?母后,你可就我这么一个女儿,你忍心看我后半辈子吃苦受罪吗?” “哪有断,你这孩子尽瞎说。”皇后嗔她一眼道:“他不过是前日出门摔了一跤,断了三根指骨,母后特意让太医去瞧过,养几月便好绝不会留下任何毛病的。” 慕容仪嘟嘴鄙夷道:“出个门都能摔断手指头,这种废人要么是脑子不好使,基本平衡都维持不了,要么是人品太差,霉运爆棚。无论怎样,本公主都该远离他才好,否则影响后代,慕容家千秋基业堪忧啊,仪儿岂不愧对先祖?” “哪里学来这些浑话。我看呐你确实该早日寻个敦厚人成个家,把这野性子收一收。” 姜黎又教育了女儿一会功夫,瞅着夜色沉沉便起身回宫去了。慕容仪得了解脱,四仰八叉的往床上一躺,想着快些进入梦乡把这些烦心事忘上一忘,可母后的字句与那成摞的八卦传记填满她的小脑袋,怎么赶也赶不出去。 烛火明明灭灭的扑腾,晃的她更加心烦意乱,慕容仪揉着一脑袋乱发起身嚷道:“星雨!去打听下那王八蛋状元的府邸,明日咱们去会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你可知状元是谁 本朝皇帝有个美德,便是对于读书人很为敬重。于是自慕容延继位起就立了个不成文的规矩,状元及第,总是要赐处不错府院的。 而今科状元的此处院子,真是不错中的精品。 府门开在京中繁华地段,东处有街市,西边满杂耍,往南热闹多,向北幽静林。出行问题是大大的不用操心,更不用发愁太无聊没地儿去或是太吵闹没处儿寻安宁。至于这府邸大小风景也是羡煞官场混迹多年的老官们,三步一景五步一致,廊腰曼回,鬼斧神工,山石流水,处处考究,至于花木点缀,皆按院落精密布置,疏密有度,且遍植四季盛花,使日日有景可赏,四季花团锦簇。 只因这院子的前主人楚王爷,当今圣上的皇叔,生前最是个花酒诗词的妙人,尤为喜好装点起居院落,食不精而不下咽,景不美而不下榻。数年下来,这院子虽不是京都最大,却也是最锦绣玲珑的所在。 皇帝赐下这么一所院子,用意再明显不过。民间各路传言越发甚嚣尘上,个别赌坊甚至开盘下注猜测二人完婚期限。 慕容仪扶着墙角瞪着匾额,一口银牙咬的咯咯作响。星雨瞅瞅四周无人,悄声说到:“公主殿下,我们为什么要穿成这样,还偷偷摸摸的?您要见他,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去不就是了,何必翻墙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慕容仪抚抚自己身上的麻布粗衣,褶皱太多她显然徒劳,她很有耐心的干脆再捏几个褶,教育奴婢道:“看人不能光看表面啦。我若是明着这么进去,他指不定怎么给我做表面功夫,读书人最会这一套了。想想父皇为我请的张大学士,平素一本正经,私底下却最爱留恋花街柳巷,还有那许翰林,听说也是状元出身呐?最爱提孝道,自己亲娘倒是扔乡下数十年不闻不问。这帮读书人粉饰太平的手段个顶个的高,我扮成下人的模样混进去,更有利于了解他到底使了什么手段魅惑父皇!反正新府初立,我才不信他都识得下人面容。” 星雨沉默,被“魅惑”二字砸的晕头转向,小声嘀咕道:“您明明就是想混进去给状元郎下药,还扯出这么多理由来。” 咦——定是今早装药粉包被她看着了。 看来以后还是得小心呐,这帮人眼睛尖的很。 慕容仪咳咳嗓子,一本正经道:“下药这种事,是本公主做的吗?你尽瞎说。”话落便专心致志翻起墙来,星雨也顾不上多说什么,一劲儿在下面帮衬着,生怕小祖宗出个什么事。 “你回去吧,本公主自个儿转转。”慕容仪利落翻过,隔墙吩咐到。 星雨冷汗:公主真是把翻墙的好手。 慕容仪绕过墙根寻到小路,方走了几步便碰上两个来去匆匆的丫头,她俩自是不识得慕容仪面貌,瞧她装束也只当是新买进府中的,也不多说什么,顾着忙自己事去了,隐约间还可听到二人的小声对话。 “怎么买进来个这么漂亮的?” “将来怕也是富贵命。” “大人不是才求娶了仪公主吗?若公主进门哪还容得下小妾通房啊。” “这倒也是,依着公主脾气非宰了她们不可,为了富贵赔了命可不值。可惜了,白长那么漂亮了” 慕容仪捻着束发的粗布条郁闷,自己哪有那么残暴了?小妾多着些玩起骰子都热闹,赶明儿就去纳十个八个回来! 不c不对,慕容仪用手掌狠砸自己脑袋一下,谁要嫁给他啦! 自己年岁尚小时,楚王爷还在世,这处院子她也是晃荡过几次的。如今虽换了主人,大致格局倒是没变,慕容仪循着幼时记忆摸到主楼望烟阁,此处收拾的利落却空无一人。 这死书生真是不会享受,挑院子都不捡着地势最好的主屋来。 慕容仪捏着药粉包东游西荡,每行一步换一景都碎碎念叨着可惜。 却也不知她是为这所精致的院落归了状元郎心痛,还是为他不选望烟阁难过,或是为着自己精心准备的药粉没能洒到他膳食中惋惜。总归呢,这一趟真是收获微薄。 慕容仪刚准备打道回府,小桥另一端钻出个熟悉身影,今日虽着了蓝色衣袍,但骚气依旧,不,是读书人的气质依旧。看他手中紧执的账本,大抵是依附状元这棵大树,做起人家账房先生了。 “喂!”慕容仪喜滋滋蹿到他身边,眯眼打量一圈:“今日没穿一身白,真是顺眼些呐。” 赵离抽抽嘴角,回到:“承蒙公主踹河之情,在下铭记教诲,今生都不穿白衣了。” 本公主哪有因着白衣踹你,明明是你自己太过唠叨,到现在居然都没认清错误所在,真是浪费本公主一番苦心。况且,最后不是把你从水中捞上来了吗,这幽幽怨怨的态度是怎的?慕容仪心中暗骂,想着一会还得靠他帮忙,只好岔开话题。 “什么时候混到状元府上来了,做账房啊?” 赵离顺着她的目光,瞥到自己手中帐册,苦笑道:“仪公主,你怎么打扮成这副模样?我也从未听宫中传下消息,说您今日要过府啊?” “本公主要去哪,还需要报备吗?再说了,本公主今日瞧着粗布衣服好看,想试试了怎么的,不可以吗?” “自是顺您心意的来。”赵离点头笑道。 “那挺好,本公主现在要去状元安寝院子的小厨房里,你前边带路!” “好,您请。” 慕容仪跟在他身后,一路拐进青稞院,这边面积小,采光也差强人意,更不如别处花团锦簇,胜在屋后有片竹林,有些幽静的假意味。虽离望烟阁不过几步,相差却非寥寥,若是她来选,怎么也不会选这处偏僻院子。 她溜进厨房,从怀中掏出药粉一气儿全倒入水中,思量着那状元郎未来三天上吐下泻的情景,自己心中真是莫名的爽快。等到第三日他体力消耗尽时,自己招一帮贵族公子小姐来府中做客,众人瞧了他那副病秧子模样,不出半日,京都必定会传遍,到时自己去找父皇母后撒个娇诉个苦,这桩婚事必定没了下文。 赵离在她身后瞧着这动作,赞叹道:“仪公主手法真是娴熟,这投毒是个什么罪名呐?” “哪有投毒,不过一些泻药而已。”慕容仪朝他诡异笑笑:“排毒养颜,有益健康。” 抖落干净后瞪着赵离恶狠狠的警告:“若你敢告诉你家主子,本公主就抄了你的家,株连你九族!” 赵离笑的欢快,挑眉说到:“好,我保证不说。” 他单臂撑桌,将脸笑嘻嘻向桌边慕容仪凑过去,神秘问到:“只是仪公主,你知道新科状元是谁吗?” 慕容仪愣了一愣,只顾着为金殿求亲一事生气,到忘了问这个不长眼的王八蛋叫什么破名字。反正求亲风波过去后他二人各走各路,若知道他名字忍不住秋后算账可就不好了,还是大度些,原谅这起子不知好歹的年轻人罢了。 念及此,她翻个白眼道:“干我何事?” 赵离笑容越发盛,对着她的眼睛道:“殿下一时来了兴致,要为状元郎清毒养颜,还特意瞒着,不让他知道殿下‘善举’,可” 她柳眉倒竖:“怎样!” “可今科的状元偏就是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风流韵事 一连几日,慕容仪十分乖顺。 皇后奇怪女儿转了性子,竟能在玉芙宫中闭门不出,慕容延欣喜安慰,女儿知道要定婚事,该是在学着为人妻子的贤良,八成窝在屋中苦读女德,直拦着妻子不让去打扰。 姜洵听着新鲜,于某个晴好的下午跨进沉寂的玉芙宫大门,瞥见内殿中躺在床上装死的表妹,上前一把捏紧她玲珑精巧的小鼻子,心中默念着一二三。 待数到十三头上,慕容仪睁开双眼,一把将鼻头可恶的手掌打开,不满的揉揉,骂道:“谋财害命呐!” 姜洵轻笑:“表哥听闻你最近在修身养性,可方才进门瞧见你安静躺这儿,以为练着什么吐息的秘法,这才伸手一试。不过表妹你一口气能憋这么长时间,真是有游水的天分,赶明儿不妨去学学。” “没兴趣。”慕容仪撂下这句话,侧身朝向床内侧,以背影告诫烦人的洵世子:本公主现在很烦,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姜洵不屈不挠,继续没皮脸的笑:“我听宫中下人说,你潜在房内精心准备嫁衣呢,不妨拿出来给表哥开开眼界,你这笨手笨脚的能绣出怎么样的个花儿来。” “我哪笨啦?去年父皇生辰,本公主还绣了副山河图,宫中无一不赞的,怎么就绣不了几朵花了?做嫁衣给你穿吗,你终于想不开要娶世子妃了?” 慕容仪瞪着他一连串儿的炮轰,眼中冒着熊熊燃烧的三味真火。憋了几日的邪火无处可发,正好有个撞枪口的,还不得好好把握机会! 姜洵见她恼了,扯着脸皮笑:“是是是,你最心灵手巧了,也用不着绣嫁衣,我不急着娶世子妃,你也不急着嫁给赵子言。” “别跟本公主提他!”慕容仪抄起枕头扔到地上,刁蛮泼辣。 果真是受他的刺激了,姜洵了然的笑笑,自家妹妹不知又做什么蠢事了,只怕这安静的几日,都是钻在被子里躲着吧,这小毛病,多大也改不了。 “父皇是不是下定决心让我嫁给他了?”慕容仪神色颓废,闷声问到。 “我听父王和姑母的语气,八成是的。皇上觉得他人品——” “人品好,学问高,胆量足,是个有勇有谋的良才,将来必定能助我打理好江山。” 慕容仪熟练的背出这些字句,这段日子她听的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父皇母后把他夸的天上缺地上无的,自己可一点儿没看出赵离好在哪里。况且前些日子在他面前丢了那么大个人,现在想想自己当时落荒而逃的模样都觉得很是狼狈。 嫁给他?不如吩咐人去灭个口比较妥帖。 “你若实在不想与他成婚,禀明皇上不就好了,姑母一向疼你,哪舍得逼你什么了。” 慕容仪苦着脸道:“父皇觉得我从小身边围了太多官家子弟,皆为功名利禄而来,恐我广纳谗言,祸乱朝纲。这赵离从小随父母长在关外,远离朝堂,一没有自己培植的势力,二没有复杂的党羽关系,哪怕招为驸马,将来也左右不了朝政。天下间怕是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铁了心让我嫁给他。” “若是从这方面考量”姜洵摇头叹惜:“你中意的安远怕是没半点希望了。他本就为人淡漠——” “哪有!安远哥哥对周围人都照顾的妥帖,皇亲贵胄,丫鬟仆从没有不喜欢他的。” 姜洵翻个白眼:“你现在是被他吸引的五迷三道,就盯着表面去看”眼瞧着慕容仪要炸毛,他也懒得再争辩这个问题,无奈甩手道:“好好好,他心思细密,体贴入微。” “只可惜啊,兵部尚书权势本就大,若他儿子成了驸马,这天下还不知是姓慕容还是姓安,你就趁早死了心吧。” “他哪有插手朝政的野心。” 在慕容仪的心中,安远是超脱尘世的谪仙,世间权势浮华强加到他身上,简直是格格不入。她从未觉得,若有一日她掌了江山,安远会为他自己谋什么私利。 姜洵见她执迷,懒得再同她废话,用几字结束到:“总归要皇上同意。” 是啊,她虽贵为公主,婚姻大事,总归要父皇同意。如今看来,是该择个黄道吉日去母后宫中求上一求了。 只是还没等着她开口,安远携着叶蓁蓁泛舟相思湖的风韵之事,飞一般的传遍整座帝都。 金殿求亲尚未有个结果,京都最为神秘的佳人叶蓁蓁也要入他人怀抱。大半的青年男子在短短数日内痛失思慕多年的两大美人,心中苦楚难以言表,酒馆茶肆随处可见借酒浇愁,大耍酒疯的失情人,难为了京兆府尹四处平息祸乱,一边头痛着安抚商家,一边悬心惹着伤情伤怀的达官贵人,左右逢源之间头发都花白了不少,真是惹人怜悯。 而慕容仪听宫女转述着民间对他二人携手赏景,两相缱绻的生动传闻,气的差点掀了玉芙宫的屋顶。 十三岁那年,一大早便被嬷嬷摇醒,换上鲜亮的衣裙,父皇特意提前半个时辰结束了早朝,与母后一起陪自己用了丰盛的午膳。 她太开心了些,吃起饭来也没个节制,撑得直嚷着肚子疼。父皇笑她虽长了年纪还是没规矩,罚去御花园溜上十圈消消食。慕容仪深觉吃多了什么的,并不是啥光彩事,喝令一众宫女留在玉芙宫不准跟随。 御花园中春景正盛,午后阳光暖暖,时光正好。她看着天空是纯净的蓝色,绵软的云朵大团大团悠悠蜿蜒,她欢欣的像是在云端曼舞。桃花杏花开了满园,淡淡粉色缀满天地,偶有清风拂过,吹出一瞬的花雨,花瓣轻盈打个转儿,施施然飘落在地。她的眼中一片晶莹。 一阵异响划破寂静。慕容仪瞧着一团浓密翠叶中挣扎掉落只雏鸟,羽毛想是堪堪长出,尝试着人生中第一次飞翔,可惜,摔的真惨。 是只笨鸟。 慕容仪轻轻捧起幼鸟,它在手掌中挣扎几下终是放弃,慕容仪轻笑,果在它身上发现几处伤。她轻抚着幼鸟的小脑袋,眼中冒出晶亮的光。 肉这么嫩,熬出来的汤应该不错,只是小了些,不妨拔了毛烤来吃。 “不是很严重,养几天就好。” 慕容仪看着身边冒出的锦袍下摆,画着淡远的山水。她好奇拥有这般闲逸嗓音的人会是怎么个模样,抬眸瞬间,第一次了解心动的感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她的好你不懂 他有很好看的眉眼,衬得上山水画的悠远。 慕容仪忽然想起一句话,于千万人中遇见所遇见的人,于无涯的时间荒野里,交错的空间荒芜里,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恰巧赶上了,惊艳了整个时光。 “可是仪公主殿下?在下兵部尚书长子,安远。” 她凝着双眼,念的婉转悠扬:“安——远?脑子倒是灵光的紧,初次见面怎知我是公主的?” 他笑的不卑不亢:“安远既领宫中事,其中品级服饰,人员年纪总是要了解些的。” 慕容仪笑的像匹饿狼:“瞧你年纪略长的样子,本公主可是得唤你一声哥哥?” “不敢。公主不妨将这雏鸟交与微臣,待伤好再交还殿下。” 慕容仪利落塞到他手中,心想长了这么副好面孔,果然悲天悯人。瞧着呆在安远修长手掌中滴溜溜转着黑眼珠的笨鸟也瞬间可爱起来,烤了真是可惜。 她忍了上前捏起他下巴,配一句“给本公主笑一个”的豪放词句,端出生疏的淑女架子,清清嗓子问到:“安远哥哥生的这般好,可否婚配,可有了心上人?” 安远闻言一愣,清幽眸子凝了她一瞬,缓缓笑道:“不曾。” 他倒是不怕被自己扣下,这宫中人员的性格,他可了解过了? 十三岁的慕容仪沉浸在他嘴角那抹淡淡浅笑中,觉得她遇到了世间最明媚的阳光。 此等良家少年郎,不劫了真是可惜。 慕容仪打着伴读的名头,将他留在宫中些许日子,他倒没寻死觅活闹着找娘亲,却也没对她有多热络,就那么不咸不淡的过了几日,总归是没什么好名头长扣兵部尚书的儿子,放他回去后,小小的慕容仪竟暗下决心,今生定要嫁给这清淡山水画般的人儿。 气冲冲一路闯进统领府,踹翻门口拦路的小厮,凶神恶煞的就差提把寡妇刀。 院中琴声悠扬,安远一袭白衣静静盘坐树下,清婉的音调在指尖缓缓流淌,此刻他颀长的身影和一树繁盛的合欢花,并着天边热烈的晚霞,幻出人间最绮丽炫美的梦境。 慕容仪抬起眼皮,脑中不自觉浮上如此画面:自己如怨妇一般冲上前去,扯着他如雪的衣领大声咆哮,滔滔不绝诉说着自己一番真心付水流的悲凉,安远一脸惊恐瞪着自己扭曲的面容,脸颊满是新喷上的口水,素洁的衣服拧出道道褶痕,甚至两个黑手印? 她脑门上不禁落下一滴冷汗。 琴声戛然而止,空气中似有残存音韵仍在默默流淌,抚平焦躁,温柔时光。 安远抬眸,听她冲入院中的动静,想是气的不轻,本以为抬头会对上如刀凌厉的面容,却不想她正苦着小脸纠结什么,神色竟莫名透着些许可爱。 他唇角轻勾,敛起袖子起身行礼。 “殿下光临寒舍可是有事?” 慕容仪摇摇脑袋,将那不堪画面赶出脑海,轻咳一声道:“是有桩事,虽没什么要紧,但觉着有趣就来问问。” 她转到古琴前,身旁的合欢花星星点点,甚是晶莹。 “近来安大公子与那丞相千金的事满京都传的格外热闹,想来我还未曾见过这小姐的面容,不知是何等沉鱼落雁之姿,竟能得你青睐?” 安远摇头浅笑:“仪公主又是哪处听到的传言。”他的嗓音淡淡,温柔安宁,照耀人心。他的身后凝聚着晚霞的万丈光芒,素白面孔温如美玉,淡若琉璃。 “我待她,就像自家妹妹一般。” 慕容仪嘴角止不住的扬了起来,毫无边际的与他寒暄一阵。 兴师问罪不了了之,慕容仪说不上心情的好坏打道回府。安远坐在树下独自出神,屋内绕出的素衣青年轻笑出声,打断他不知飘忽何处的思绪。 安远道:“孙兄最为守礼仪,今日怎么做起听人墙根之事?实在是不符你平日作风。” 孙淼被好友一番数落,自是不肯败于下风,打趣道:“人都有七情六欲,偶然一时兴致上来,做出些与平日不同的举动也在情理之中,我本是躲在屋中不愿见那刁蛮公主,奈何她嗓门太大,安兄这屋舍隔音亦不是很强,这才听了个大概。只是一向温和的安大公子,因我听了几句没什么大不了的话就这么刻薄的同十几年的知交好友说话,才是怪异呢。” 安远直接忽略他的后半段话,同平常一般淡漠温和道:“照孙兄所说,你是‘一时兴致’上来才听我二人谈话的?我竟未想到你对仪公主这般上心么?倒也是,你二人毕竟还相过亲不是?” 孙淼忆起那晚所见的“华贵公主”心头一阵恶寒:“我怎会对那种女人有兴致。”话落又笑到:“只是你这话我听着总觉得醋意满满,瞧她对你很是上心,你二人互相爱慕,成其美事岂不很好?当日你何苦拒绝选亲,顺水推舟应了这门亲事,还有那状元什么事?” 安远触着琴弦的指不自觉握紧,并不看他道:“皇家的事沾上了就不好抽身,皇家的人更是碰不得。今日还是他们的心头好,谁知明日会否成为阶下囚。我只想平安过这一生罢了。” “当今皇上仁厚,你安家又是世代忠良的重臣,安兄莫要说的屠刀悬颈一般苍凉。” “世代忠良又如何,百年前权倾一时的刘家c李家甚至穆氏一族是什么下场,别人不清楚,你我二人还不知吗?” “安兄莫要胡言!”孙淼大惊急忙喊到,四下张望后小声道:“此为皇族禁忌,国家禁忌,你是不要命了吗!你我二人年少时误翻家中禁阅典籍,知道了皇族这桩深埋的旧事,真是大不幸。”复又叹道:“皇家无情也好,政事复杂也罢,左右我看那公主也没什么可取之处,与安兄你实在不般配,你离她远些也罢了。” 安远并不理他,捻起落在肩头的合欢花注视半响,眸色沉沉轻声呢喃道:“她的好,你不懂。”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讨价还价 月霖殿内,慕容仪偎在母后身旁,挤出几滴泪装个楚楚可怜。 安远的事虽说是个误会,却给她狠狠敲了个警钟,京都美女如云,总有刁民在觊觎她的男人。既然赐婚势在必行,她当然要尽最大努力做个小小改动,把驸马从赵离替换为安远。 若母后肯帮忙,真是再好不过啦。 可是—— “不可以。” 慕容仪撒泼:“为什么!安远是您和父皇看着长大的,对兵部尚书也是知根知底。儿臣知道父皇也是很欣赏他的,否则不可能在他少年时便把禁军统领此等职位交他担任。可那赵离一出现,您们斩钉截铁要招为驸马,他来京中才几月?这么定下女儿终身大事不是很草率吗!” 姜黎皱眉看着她,摇头到:“你这孩子,哪来这么多理由——” “朕才走到门口就听见你嚷嚷了,年岁这么大一点规矩都没有,皇后宫中是能随便喊叫的地方吗?”慕容延还没进门就数落上了,脸拉的足够长。 慕容仪双手绞着裙带,低头嘟哝道:“女儿哪有。” “你还抵赖。”慕容延食指在她脑袋上轻轻一点,把她从皇后身旁拉开,自己坐了上去,接过宫女递上的绿豆汤喝了口缓缓精神,才瞥一眼百般幽怨站在殿中的女儿,转头问皇后:“她这是又在闹什么?” “还不是赐婚之事。”姜黎嗔视女儿,真是一点也不省心。 慕容延笑着望向她:“怎么,你就这般厌恶赵离?” 她小鸡啄米般点头,表情要多坚定就有多坚定。这可让她的爹娘起了好奇心,自己的女儿从小到大最喜的,不就是模样好的男子吗。这说好听点叫发掘美好,当然这话是她自己说的,说不好听点,就是好色成性。 虽然她爹娘并不想承认这一点。但全全京都,似乎都默认了这个事实,那源源不断送进宫“陪伴公主”的贵族子弟,就是最好的证明。那赵离于相貌上,虽不是数一数二的好,却也算出类拔萃,风度翩翩,怎就如此入不了自家宝贝闺女的眼呢? 慕容延闲敲着茶盏问到:“你且说说理由,若真不合适,父皇也不会一意孤行。” 慕容仪讪笑,全京都都知道皇上敬重读书人,自己要说是因为这辈子见了书生就头痛,而赵离是读书人中的扛把子,嫁给他怕后半辈子被酸腐气熏死,恐怕父皇会面不改色的赏她一顿鞭子。 “他他太笨了,树上掉个东西都接不住,八成除了读书啥都不会,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慕容延说:“他幼时随爹娘去往关在,从小长在那贫寒之地,农务种植家具打造都懂些,况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赵离饱读诗书又遍览河山大川,父皇曾询问过他几处偏僻地域,他都能做个详细解释,还颇有心得体会。如此人才,怎么会是书呆子呢?” 皇后也附和到:“你当状元是那么好考的,一味死读圣贤书便成的吗?” 慕容仪撇嘴:“那像他这般喜爱四处游荡的,哪里有什么家园感?必定终日冷落妻儿。” “父母远在千里,他隔几日便修封家书,请他们不要过多牵挂,绝不是对家人冷淡的孩子,你尽可放心。” “父皇怎么知道不是故意做给您看的!女儿最讨厌这等心机深沉之辈!” 慕容延隐隐有怒气:“你这孩子想的怎么如此复杂?这些事都是我细心打探出来的,表面功夫做一日两日还好,常年累月积累的习惯是做做表面能掩盖的吗,你对他怎么这么大的偏见?” “那你怎么一劲儿的夸他,我才是您的女儿,他又不姓慕容!” 慕容延气呼呼的指着她,怒道:“你这是什么话——” “好了好了,这商量着怎么吵起来了。”姜黎笑笑,拉回皇帝的手,递上杯清茶说:“喝些降降火气。”又瞪着女儿道:“你这孩子翅膀硬了不是?还敢顶撞父皇。” 慕容仪屈膝行礼,认错道:“儿臣一时失言,父皇恕罪。” 姜黎轻笑:“仪儿这丫头呀,全是为了安远,你瞅她编排了这么多赵离的不是,不过是借口而已。” “安远?兵部尚书家的安远?关他什么事?” “你啊,国事看的清楚,女儿心思怎么就不明白呢?仪儿中意安远也不是一两日了,我一直觉得她不过是小孩子心性图新鲜,今日她特地来宫中求我说请,推了与赵离的婚事,我才知道这丫头是真动了心思。真是女大不由娘,小心思啊为娘的都握不准了。” 慕容延恍然大悟,一脸了然的看着脸庞微红的女儿,难怪她万般抵触赐婚,感情不是针对赵离本人呐。可据他所知,安远早已心有所属,丫头怕是单相思吧。 “仪儿,你对安远有情,他似乎对你并无意啊?” 姜黎也说到:“母后也听闻,安远与丞相千金两情相悦。前些日子丞相夫人入宫请安,还说过自己女儿今年到了十六岁,差不多也该准备婚事,已然有了合适人选,恰巧兵部尚书的夫人也提过要给儿子相媳妇,想来他二人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仪儿你何必去插一脚。” 听闻此言,皇帝更加坚定的说:“坏人姻缘的事你可不能胡来,朕虽然也看着安远不错,可给你摆相亲宴时,他就说过不愿招赘驸马,仪儿,这情之一字最是强求不得,你何苦为难自己。” 慕容仪听了心中酸苦,原来他早就拒绝过父皇招赘的提议,看来他心中不仅没有叶蓁蓁,更没有她这个公主殿下的半分位置。 不过事在人为,她慕容仪可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她抱着父皇胳膊撒娇道:“安远现在心中可能并没有女儿,可女儿听安远亲口说过,他待丞相千金如妹妹一般,全无男女之情。女儿自不会做棒打鸳鸯的事,也不想轻易放弃心中所爱,您不是也说过情贵专一,我好不容易有个一心一意喜欢的人,父皇忍心看我舍了他,嫁给一个不爱的人吗?那仪儿心中得有多苦啊!” 慕容延无奈:“你怎么就不愿试着接触下赵离呢?或许等你发现了他的好,就不再痴迷安远了。你贵为一国公主,择一个掏心掏肺爱你的人不好吗,何必巴着他不放?” “不努力怎么知道不会是一段良缘?父皇当年不也是苦追了母后吗?”慕容仪吐吐舌头,朝母后做个鬼脸。 姜黎点点她光洁的额头笑道:“连父皇母后都敢打趣,越发没规矩。”她转头对皇帝柔声说:“孩子大了由着她去吧,毕竟是她自己的终身大事,不能一丝不顾她的感受。” 慕容延拧着眉毛,凑到皇后耳边低声说到:“皇命不可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三月之约 姜黎思虑一阵泯唇一笑,对着女儿问到:“仪儿,你可有把握,安远愿意娶你?” 慕容仪信誓旦旦道:“只要父皇不给女儿和赵离赐亲,女儿必定让安远心甘情愿的娶我。” “说的倒是挺坚定,父皇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从小吹牛都不打草稿。” 如果方才谈论的是婚姻问题,那么从父皇这句话落地的那一刻开始,这便是尊严问题了。 自己居然这么没有信誉度? 慕容仪炸毛到:“父皇,不妨咱们定个赌约,若我真能让安远娶我,您就为我们赐婚,以后也不能随意为我的人生下决定,若安远执意不理女儿,女儿愿意遵从您的意思,嫁给赵离,从此乖乖学习政事,再不胡闹!” “好啊!”慕容延答应的痛快,还不忘补充强调道:“必须心甘情愿哦,你不能拿皇室身份压他,更不能拿什么威胁或者交易。” 慕容仪冷汗,自己在亲爹那里是个什么形象啊。那些深宫秘闻的小册子呢?她铁定不是亲生的啊! “还有!既是赌约总该有个期限,你若是追安远十来八年都没个结果,我和你母后可等不起,更何况到时候不用说赵离,张离王离也不愿娶你了。” 慕容仪愤愤道:“那您说定多长时间好?” “三月你觉得如何?老话说女追男隔层纱,但以仪儿你的性子,怕隔的是层铁丝网,这三个月时间是不是有些短了?不过朕觉得实在不必太长,耽误你不要紧,安家那小子岁数也不小了,被你缠的时间太长怕是” “好好!三月,就三月!母后作证。若没有别的事,儿臣告退。” 慕容仪气冲冲出了月霖殿,差点把殿门砸坏,带起的一阵冷风吹得门外静静守着的宫女太监们猛一哆嗦。 公主今日好大的气性。 “你瞧把她给气的,自称都从”女儿“转成”儿臣“了。”姜黎心疼女儿,瞪皇帝一眼。 慕容延笑笑:“嘿嘿,谁让她打趣朕来着,跟她老爹斗还是嫩了些。” “全是继承了你的鬼灵精,要是学了我哪这么刁滑。” “呃是,是。她也太不会学了,尽挑不好的继承,对吧?” “恩,随你了,笨。” 大步跨在庭院中满是悲愤的慕容仪,毫无征兆的狠狠打了两个喷嚏,心中更加郁闷,谁在背后说她坏话! 什么世道嘛! 帝后二人清空室内众人,独自说起悄悄话。 皇帝慕容延对于方才匆匆定下赌约之事万分不放心,皱眉道:“咱们就这样答应下来不是空给她希望吗?无论怎样,她跟赵离的亲事都是板上钉钉的嘛。皇命不可违!” “我知道。”姜黎喝口茶道:“这丫头现在堵着气不肯完婚,你要是硬下赐婚圣旨,她一准儿抗旨不尊。闹到那时候,若是罚她,我舍不得,若是不罚,你这皇帝的老脸往哪儿摆?倒不如这么顺着她,自己撞了南墙也就知道回头了。” 皇帝不服气了:“你就这么肯定闺女追不到安家那臭小子?我闺女哪儿不好了,那小子还挑三拣四的!” “自己生的能不清楚吗?这约嘛她肯定要输,能不能顺利完婚还得看赵家小子的本事了。我这一把年纪还得操心,真是苦命。” “能者多劳嘛。”皇帝撑开整张笑脸:“姜家小姐算无遗漏,聪敏机智令世间男子望尘莫及,媳妇你年轻时候就声名在外,多少大小事都不在话下,如今这点鸡毛蒜皮就当大脑训练了。” 姜黎叹息道:“训我有什么用,这江山又不用我来管,你什么时候教教你宝贝闺女政务才是要紧,天天想着这些情情爱爱的,能成什么大气候。” “本也准备等她成婚后教的,有赵离在一旁协助着,总会轻松些。现在就等亲事敲定了。” “你就宠着她吧。小聪明不知全用哪儿去了。我倒记得端王家那丫头,年纪不大就能瞧出来机灵,更像是我亲生的。” 提起兄长慕容焕,慕容延叹息:“算起来皇兄离开京城都十六年了,也没个消息。当初那小丫头才一岁的年纪,还活在世上的话也该十七了。” 姜黎握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再去想当年的事了,时过境迁,况且当时他们实在也无能为力。慕容延舒缓思绪,仍是忍不住低声道:“总归是皇室,对不住皇兄一家。” 京都最大的药铺仁善堂,每日人来人往,今日更是排起了长队,队伍颇为庞大。慕容仪插队未遂,大叹失策,怎么忘了今儿是十五。 她使出浑身解数,从调戏守卫到翻后街院墙,可惜都没能成功混入。 百无聊赖的等到傍晚,才成功踏入了仁善堂的大门。她一屁股坐到堂前看诊的板凳上,伸出玉臂甩到桌面,白眼翻着天花板。 对面沉静的姑娘绷着脸,一把扣上她的脉搏,凝思片刻后叹道:“恩,内火虚旺,今日怕是很焦躁吧,谨记清心净火,才是确保不长小痘痘的诀窍啊。需要开药吗,本店价钱很公道。”话毕不待她回答,龙飞凤舞在纸上画出一份药方。 “呸,上官零,你少给我胡扯。每次寻你咋就这么难呢,过五关斩六将啊,做为本朝公主兼你从小到大的朋友,就不能开个后门啥的?你们家门口那两守门的,也太眼拙了些吧!本公主来了多少次了,他们还拦着不让进。还有那院墙,你是不是又加高了!” 上官零有条不紊收拾着看诊的物件,面无表情的将她扯入内室,对慕容仪滔滔不绝的不满充耳不闻。 “十五是我每月例行看诊的日子,你不知道吗?挑这么个好日子来,在外边等上一日可怪不着我。” 上官零摆上清茶,慕容仪随手取了,闷声道:“我这不是出门太急忘看日子了吗。怎么今日就你一人看诊,尘大哥呢?” “哦,他么。”上官零忆起方才自家哥哥上官尘听小厮禀报仪公主守在门外时的表情,强烈鄙视外界对他“面瘫脸”的恭维,哥哥明明很呆萌的嘛,跑起来的手忙脚乱的姿势也满是诙谐,多生动有趣,京都人真是没眼光。 “他听说你来了就从后门逃了,钱袋子都忘了捎,你有什么话赶快说,我好打发人寻他回来,这一日水米未进,拖的晚了怕还要露宿街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千远计划 慕容仪一口凉茶喷了个干净,遭了姐妹一记大大的白眼嫌弃。 “茶水喷到我桌上,溅了七个杯子一个壶,三盘点心一块桌布,清洗替换一顿麻烦下来,算上时工费,人力费,精神损失费,我这劳心劳力算你个友情价,掏五两银子好了。” 慕容仪:“你开药铺真是屈才” “过奖过奖。家父也常常称赞我若投生个男儿,占个山头当土大王很有前途。” “呵尘大哥若有你一半厚脸皮就好了” 上官零将桌上一片狼藉利落打包,同意到:“大哥他脸皮稍微如你般厚一些,也不至于因为六岁时被你摸了把脸就躲了这么些年,年年修整房屋必拔高院墙,搞的全京都就我们家后院墙是最难爬的,别人还以为藏了什么宝贝呢。这院中的仆从也都被他调教的拼了命护主子,知道你的公主身份也得豁出命去把你堵门外,好让哥哥有时间逃远些” “那不是年少无知嘛,尘大哥也太放在心上了些。”慕容仪慌忙打断她的话,从小到大,她一不怕天地,二不怕国君,唯独碰着表哥姜洵和姐妹上官零束手无策,从来只有乖乖求饶的份儿。今日再被这个有名毒舌损下去,自己怕是要自尽谢罪。 “那个,我今日是想请教些问题。”见她没反应继续说到:“我与父皇母后定下个赌约,三月之内让安远哥哥心甘情愿娶我,否则就同意父皇赐婚,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没有。” 上官零简单干脆,很有将她同弄脏的桌布一起扔出大门的感觉。 “从小长大的情分呐!咋就这么灰飞烟灭了呢?老天,你还我那个心地善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朋友上官零啊!”慕容仪痛心疾呼,遭受人生重大挫折一般崩溃。 “演的还真够卖力的,不过此处该有眼泪,你这干嚎有个什么劲儿。” “” “前两日流言满天飞的时候不见你出来,害我赌坊压的银子全输了,现在跑过来要主意,怎么,我长的很有追男人的天赋吗?” 慕容仪心中默到:你有绑男人的天赋。 不过,她总算是知道这位冷漠的姑奶奶今日为什么更冷漠了三分。 果然又是为了银子。 没人性。 可她自小被男人追着长大,哪知道怎么才能让安远死心塌地娶她,上官零从小鬼主意就多,但凡她碰着格外不喜欢,对方又缠的紧“没眼色”的官家子弟,都是上官零一手解决,她肯出手的事,没有搞不定的道理。 慕容仪谄媚笑笑:“阿零,你就忍心看安远哥哥娶了别人,我独自伤心断肠吗?” “咦——你离我选些。把这话配上那表情缠着安远说去,他没准一时心软就答应你了呢。” “那怎么成?怜悯哪里算得真心嘛!” 上官零一边将她往门外推,一边无耻的下着逐客令:“他娶你不就得了,真情什么的慢慢培养,你快去寻他吧,我也要找哥哥回来了。” “你别推我嘛!”慕容仪挣脱魔爪,幽怨伸出五根手指,使着杀手锏:“五百两!” 她眼皮不抬,翘着二郎腿甩出一句:“一千两,压价免谈。” 慕容仪咬牙切齿:“成交!” 真是交友不慎。 三日后,上官府后院,她二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计划书。上官零真是诚信可靠的卖家。 虽然漫天要价的程度跟直接抢钱差不多。 “首先,我们要从你目前的形象着手改变。”上官零手执小木棍,对着墙上安远的画像说的一本正经:“安远生性淡泊,性格温润,试问这种性格的人会喜欢扎扎呼呼,每过一处,那里就相当于经历自然灾害的你吗?” 慕容仪轻咳:“不准假公济私挤兑我。” “我这是合理定位,客观分析。” “” “刚才说到哪啦?以后不要随便打断我。奥对了,说到你扎扎呼呼,为祸一方。” “” “为此呢,我为你量身制订了一系列改变计划,暂定此次行动代号为”千远“,我负责全程监督指导。” 慕容仪点点头:“你这个行动代号还不错,既有安远的名字,又同”牵缘“相近,是千里姻缘一线牵的意思吗?” “哦不,是一千两银子买个安远的意思。这样我想方案比较有动力,你落实起来也有干劲儿不是?” 慕容仪:“” “好了不废话,我们先进行第一步——大家闺秀行动指南。” “大c大家闺秀?” “没错,从基本学起。你都长了这把年纪了,再练琴棋书画没啥意义,就算不吃不睡加班加点的练,也赶不上叶蓁蓁那些从小学习的名门千金一丝一毫。不过这说话句式,走路形态,吃饭饮茶什么的,还是可以救上一救。” 慕容仪冷汗,弱弱说到:“父皇说过,长年累月积累的习惯,不是轻易可改的” “我没说很轻易啊。” 上官零晃晃手中木棍,朝她笑道:“你觉得是不是细了些?” “” 二人正说话间,门口走入一中年嬷嬷,举止大方,端庄有礼,不卑不亢朝她二人行了礼,虽上了年纪却也落落大方,让人见了舒心。 上官零悄声对她说:“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请来的李嬷嬷,京都半数贵族小姐都请她教习礼仪,你可给我用心学着些,别糟蹋了我白花花的银子!”说完还用力按了按心口以表痛心。 递了半天眼神见慕容仪死不开窍,丝毫没有要补偿她损失的意思,上官零默默出到屋后,换了根更壮实些的木棍 “仪公主殿下,您再坚持会儿,马上就够一个时辰了。”李嬷嬷平稳嗓音不带任何波澜,温和注视着双手交叉握于胸前,脑袋顶个盛满水的小碗,全身紧绷仍微微摇晃,笑容凝了一脸正苦练平稳的慕容仪。 “肚子收回去!” 上官零小棍一敲,痛的她撕牙咧嘴。报复,这是明晃晃的报复。 慕容仪整张脸已经僵掉,笑容挂在上面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她双眼正冒着星星,李嬷嬷一句“时辰到,殿下可以歇息了。”不异于世外仙音,她放松全身就地而坐,小碗掉落在地清脆响亮,上官零面容扭曲,吃了十斤苦瓜般心痛到:“我的名窑青瓷碗,三两银子,休想赖账!” “”她伸手捏着酸软肩背,懒得抬眼瞅掉进钱眼里的某人。 上官零遭无视大为不满,悠然说到:“今日不过让你适应适应,明日早些来报道,学习坐姿躺姿以及说话语速调子,另外——”她奸险一笑:“再如今日这般巩固站姿,时间嘛,两个时辰就好,毕竟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也不太过难为你” “咳——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宫,你赶快找尘大哥吧,他又躲出去许久了。” “那倒不急,左右他今日带了钱袋子——” 慕容仪不待她说完,飞一般拖着疲惫的身子逃离后院,上官零抓着银票眉飞色舞。 瞧这花钱找罪受的,当公主真是太闲,上官零感叹还是自己守着这个小药铺强些,看看诊抓抓药,收收银子数数钞票,人生啊,真是美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所谓英雄救美 第七日,上官零抓着把瓜子磕的欢欣,翻着眼皮监督着训练进度。 庭中慕容仪拖着淡粉长裙摆,一步三摇晃着小碎步,面目含笑,体态轻盈,细长耳坠配着淡雅流苏,随着身体的移动轻轻摇晃,环佩叮咚悦耳。上官尘躲在芭蕉叶后,轻声对妹妹说:“这几日下来,她倒是有几分温柔娴静的样子了。” 上官零专心嗑着瓜子,轻笑道:“难得啊,你今日竟没早早跑出去。”看着他脸庞微红,上官零接着说到:“你还是躲着些好,别看她这副安静美人样子,到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着将桌上散落的瓜子皮随手捻了一把,朝着她脚边甩去。 “上官零——你谋杀啊?”慕容仪跳了老高,眼睛睁了铜铃一般瞪着肇事者。这么一折腾,精致的发髻微偏,裙摆亦被踩出许多褶皱,就连脑袋上雪白的珠花也掉了三片花瓣。 什么静默安然的好形象,可都别提了。 上官尘无奈,看着妹妹甩来的一记眼神,附和到:果然如此。 “哎!尘大哥今日也在么?说起来我也数年未见过你了,长的越发英俊了哦。”慕容仪瞥见芭蕉叶后陌生身影,忆了半日才将上官尘幼时圆嘟嘟的脸与他对应起来,真是男大十八变呐,小时候她见了上官尘圆润的脸庞总觉可爱,忍不住就想捏一把,如今这么些年不见,长成少年的他倒是褪去婴儿肥,成了翩翩佳公子了。 上官尘听了这么句称赞,心中一紧,脑门上渗出汗珠,看她朝自己按着标准闺秀的样子缓步走来,他立刻转身跑的比豹子都快。 慕容仪笑容凝在脸上,愣愣道:“他这是怎么?莫不是还在记着小时候的事么我明明走的很稳妥,表情很善意的嘛。” “大约是你变化太大,他受不住才跑的。” 慕容仪听了很是挫败,颓然道:“安远哥哥不会也吓跑吧,那我这几日不是白练了吗。” “那不会。”上官零思索道:“他显然比哥哥抗打击能力强些。” “我不是为了打击他来着” “知道知道,你是要把他哄到手嘛。” “” “瞧你练的也差不多了。”上官零万分嫌弃的瞧她一眼,接着说:“该进行下一步,以全新的形象出现在安远面前,让他眼前一亮。哇,原来慕容仪如今这么端庄文雅,真是跟我天造地设——” “去!安远哪有那么花痴。” 上官零将木棍在桌上狠狠一敲,震慑到:“都说了不准打断我的话!”慕容仪苦大仇深低了头,认真聆听她的“教诲”。 “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让你以全新的形象出现,取代以前留在安远心中残破不堪的印象,我们需要制造一个特别的出场,让你二人都能留下深刻记忆的场景。经过我多日不眠不休的认真钻研,我决定,导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 慕容仪边忆着形象怎么个“残破不堪”法,边干笑两声,这真是个不俗套的戏本子。 “你那是什么表情,这想法听起来是俗了些,不过烂俗也是经典啊!招不在新,有用就行。”上官零喝口茶水润润嗓子,安排细节道:“后日是初一,安远按照以往惯例,应该还会去郊外清安寺替母亲上香,回京路上我会安排人偷走他的马匹,将他引到后山去。那里荒郊野外有几个盗匪出没也不是啥奇怪事,你到时候就装成上香迷了路,我再雇人扮成劫匪问你勒索钱财,安远路过,恰好把你救下,你含情脉脉送个秋波,再装柔弱顺势倒他怀里,啧啧,这画面想想都满是爱啊。最好再装个瘸什么的,赖着他背你回来。” “” 慕容仪看她一脸陶醉,再想起自己十二岁时甩了宫女太监独自溜到夜市赏花灯,偏巧被三个地痞瞧上,跟到偏僻地方准备将她绑走,她淡定抄了手边木棍砖块,左右手各执一样,极为利落的将那三人放到在地,还敲碎了他们的门牙只因为求饶的实在不够诚恳。 如今让她去演这么一出“娇柔”的戏,还真是难度大了些。 “阿零,几个小混混都打不过,是不是脓包了些” 上官零恨铁不成钢的怒吼:“谁家千金不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你一个小姑娘打倒几个大老爷们是很光荣的吗?” “难道不c不是吗?” 她继续为自己正确的人生观做着挣扎,上官零拍拍她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一句:“你这么强,让安远去哪找存在感。” 慕容仪顿时拨开云雾见青天,难怪京都的许多公子哥都喜欢万分柔弱的姑娘。 可她觉得这是个蛮不正确的爱好。 若寻一个比较柔弱的姑娘来喜欢,自是要投入许多的精力去呵护招呼,平白多废进去许多的心血,可若挑比较豪放粗略的姑娘,比如她这一类,一不必担心在外受欺负,二不用时刻送个胸膛肩膀顶风扛雨的照顾,真是省了不少心力。 上官零常笑她于风月之事中无法不开窍,不懂这些负担中的甜腻无怨,她倒是从未有一次虚心受教的。 如今却也不是探讨这深刻内涵的好时机,上官零精心策划的大戏,若是很不给面子的直接否决,今后捧着银子怕也难哄好这位难伺候的主。初一那日,她照着拟好的戏本蹲在安远必经处的后山荒野。为符合“上香迷路”的设定,她特意穿了素白的衣裙,妆点也是淡淡,上官零对她今日打扮很是满意,念叨两句“女要俏,一身孝”的真理后,满撒殷切的热泪,毅然决然的将她独自丢在此处,挥一挥衣袖,骑着小马驹绝尘而去。 时间分秒过去,慕容仪等的格外焦虑。既是要树立新形象,一不能爬树二不能下河,三不能拔花踢草,四不能就地而坐。抛去这些事,于此荒野中,她实是寻不到合适的事打发时光。这素白的裙子也是娇贵,山中不比皇宫内院,豪门贵庭,处处撒扫干净,纤尘不染,长裙摆怎么折腾依旧是华丽丽的模样,现下她细心捏着裙角,却难免沾上尘土或被荆草缠绕。收拾的烦了,她干脆站到一块较平整的地方,一动不动做起了稻草人,脑中出神忆着戏本中的对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跑偏的戏本子 慕容仪在这边煎熬的功夫,安远早已上香完毕,踏出寺门不见自己马匹,心下疑惑,长了这二十年却还没人敢肖想他的东西,更何况于这佛家清净地处公然行窃。正皱眉间身旁缓缓驶过一清雅马车,赫然印着丞相府的标记。 湖蓝帘子撩起一角,纤长白净的手指恍若泛着点点莹光。 精致脸庞浮现在雪白轻纱后,依约可见下巴轮廓,双眸似水,一头青丝用蝴蝶流苏浅浅绾起,散发淡淡清香,饱满额头白腻如脂,美玉雕纂而成的蝴蝶垂在眉心,越见少女的温良纯净。她轻启朱唇:“果真是远哥哥。”嗓音莫名欢欣,若山间泉水涓涓,丝毫没有娇媚浮华之气,明明是自小长于京都的姑娘,却带着江南烟雨蒙蒙的水雾,笼了闻者心。 四处而来的香客聚在不远处伸长脖子张望着,企图扫一眼拥有这副好嗓音的佳人有着怎样倾世的面容。安远移至车窗前,不着痕迹的阻了各处好奇目光。 他开口问到:“蓁儿,你也来此处上香么?”语音暖暖,似融了冬日中所有艳阳。 “是。听闻此处香火最盛,特来为爹娘求个平安。” 二人一时默默无话,眼波流转,温馨异常。 叶蓁蓁瞧一眼他身旁并无车马,问到:“远哥哥未带马匹?可要如何回城呢?”安远简单说了下丢马之事,叶蓁蓁便邀他搭个便车一同回城,左右两家自小相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安远垂眸犹豫半晌,思量着上次相思湖之事已惹得慕容仪上门“问罪”,若再同蓁儿一车回城,传扬开来不定又出什么风波。 他低头思虑的功夫可愁坏了路旁卖香烛的小贩。他揉着双手急得四处乱转,上官零安排他负责指点安远马匹丢失方向,将他顺利引到后山去,如今被丞相府的小姐绊住,若他上了车随丞相千金回城,毁了计划,光上官零小姐就非将他剥皮抽筋不可,更不用说人鬼皆愁的慕容仪公主了。 他咬牙将心一横,冲安远喊到:“公子可是丢了马匹?我方才瞧着两人鬼鬼祟祟牵了马,向东边那处荒山去了!” 安远听了满腹奇怪,心下却觉得很是有趣,他转头同叶蓁蓁交代两句注意安全后,顺着小贩指引就要往东边去。 “远哥哥!” 安远回头,见叶蓁蓁下了马车,曼妙身姿瞬间便引来四周啧啧赞叹。 他扫视震慑着各方目光,皱眉道:“蓁儿,你下来做什么?” 叶蓁蓁嫣然一笑:“天色尚早,不过寻匹马,能耽搁多少时辰?蓁儿与你一同去寻寻,路上陪着说话也免得无趣。” “蓁儿,山中可不比宅院,哪是那么好走的,况且我的马不是走失,是被盗贼窃了去,你跟着我万一动起手来伤着怎么办,叶伯伯知道必定会担心的。”安远耐心劝着,他独自一人入龙潭虎穴可都不怕,带个弱女子到底顾忌太多。虽说此次追的,大抵是一般蟊贼而已,但刀剑无眼,不得不防。 叶蓁蓁铁了心一般,执意道:“京都近郊处,清净佛门前,光天化日之下便有人敢公然行窃,这也是父亲之责,没能尽保民安,为人子女自不可熟视无睹。再说蓁儿哪有远哥哥想的那么柔弱,连山中都去不得了,更何况有远哥哥,蓁儿又能受什么伤?你倒是不必再劝我,趁天色还亮堂,早些解决了回城便好。” 安远无奈轻笑,叹道:“你呀,真是没办法。”只好带着她,一同去了东边山脚。 小贩盯着他们背影辗转难安,山中多岔道,本该是他假扮成留于寺庙前盯梢的盗贼同伙,引起安远怀疑后故意逃跑,实则为安远领路,顺利找到仪公主,如今成了指证人,若再贸然编理由,详细指出窃贼路线必定使他疑心。 英雄救美的好戏一开场就出了问题,英雄能不能在广袤荒山寻到待救的美人还是个问题,更何况,这位英雄还自带了个美人。 小贩心狂跳不止,一脑门子的汗。 今日这出跑偏的戏本子该是要怎么演?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虎落绳网被寇欺 慕容仪感觉,自己都要变成望夫石了。 她抖抖僵硬的四肢,仰头望眼渐沉的天色,脖子酸痛的直想割掉。奶奶的,那帮人呢?半日里让她独自呆着,哪怕飘来只孤魂野鬼唠唠嗑也好啊。 正咒骂着,见前方草丛微动,三个男人弓着腰藏在灌木丛后。 上官零这个不靠谱的,不能找些专业的嘛,这仨一看就是没啥用的小喽啰,藏个身都躲不严实。她望望四周,并未见安远身影,料他还未到,趁着空儿得赶忙给这帮笨蛋补补课。 她沉着脸大步跨到草丛后,那三个长相粗犷的男子被她这阵势吓了一跳。慕容仪一脚踹在中间那人身上,他正愣神又挨了这么一下,直接倒在地上摔了一嘴泥。 慕容仪摇头嫌弃道:“上官零从哪找的你们这种废物,也就长相像点土匪,这一出手就露破绽了不是?连我都打不过,安远遇着估计都舍不得下手,觉得是在欺凌弱小。我说你们能不能凶悍点,发挥发挥精神,有个土匪样儿!虽说我今日是要扮柔弱,可你们也不能让我输的这么丢脸不是?” “是是是——” 一年轻些的男子猛点头,被地上爬起来的同伴猛踹一脚:“是你娘的屁啊,是!” “呦!还说不得你了是吗?”慕容仪怒了,她最不喜欢“不虚心”的人了,更何况长的这么随便,在她这儿更没有赦免权了。 那男子看起来火气更大,指着慕容仪目眦尽裂:“哪来的小娘们!口气倒挺大,老子是你能教训的吗?” “很好很好,孺子可教!”慕容仪欣慰拍拍他肩膀,难怪这么猖狂,原来人家是实力派,这一点就透啊。瞧这表情,瞧这语态,还有这气势,不错不错,回去跟上官零说说,这是个人才,可以收到宫中调教一番,以后帮着她时常扮个劫匪吓唬讨厌的官家子弟。 三人又呆住,实是不知面前陌生的女人在干什么,瞧着挺文静的,出脚又那么彪悍。不好惹,不好惹。他们互相打个眼色,呈防备神色后退几步,慕容仪随意说到:“你们别紧张,刚才那戏份就不错,先准备着去吧,别跑太远了,留心着点儿安远就行。” 慕容仪皱眉看着此处杂草,小心翼翼拽起裙角,挪回方才泥土稀少不长杂草的好地方。她拍掉灰尘断草,心中郁郁,真是些笨蛋呐,可惜了我的裙子。 两人转身欲跑,方才摔倒的男子猛然回神拉着他俩骂道:“不对啊,咱们跑什么跑,咱们是土匪啊,不是该别人怕我们吗?这个小娘们有什么可躲的?” 被拉着的一人侧眼看下出神的慕容仪,战战兢兢道:“我看她呐,身份不一般,咱仨头一回出寨子,可别乱惹事,还是回吧!” 另一人附和道:“我也觉得是。”他指指自己脑袋,神色凄凄:“她八成这里有问题,方才胡言乱语俺一句也没听明白,俺娘说咧,碰着脑瓜子不灵光的要绕着走,他们发起疯来会咬人的咧!俺c俺可怕——” “怕怕怕个大头鬼啊!你个大老爷们怕个小丫头,昂?你是不是个男人!还你娘说,你娘早死了还说什么说!两怂包,身份不一般怎么的,那小老百姓身上能有几文钱?就这种大小姐,脑袋上根头发都够我们吃一辈子了!好不容易下次山,碰着个肥羊还不宰,是不是傻!是不是!”他恶狠狠瞧着两手下的脑袋,愤愤然道:“你们不敢去,老子去!” “大哥!”两喽啰拦着喊:“你可不一定打的过她啊,大哥!” “放开!放开!”他扭动肥腻的腰肢试图摆脱,可惜挣扎半天未撼动分毫。这两怂蛋,搞个坏事不敢,拦人倒是起劲,官府派来的卧底吧?五好青年? “你三干嘛呢!”慕容仪等了半天仍是无聊,见他们扭在一起玩的很是欢快,佯装生气走来,吓得三人僵住身体,倒在地上扯大哥大腿的男子嘴中不停嘟囔:“完咧完咧,这下可跑不了咧!俺还没去娘坟上c上柱香诶!” 土匪小头子先是慌乱,瞅清她行走路线后竟镇定下来,眯眼注视着慕容仪移动的每一步,口中似喃喃念叨着一二三。 “啊——” 他大喜,踹翻拦路的同伴,兴冲冲窜到慕容仪身边,大笑道:“本来想着捕点兔子什么的烤着吃,没想到真能网个大活人呐!” 慕容仪被这从天而降的大网套了个严实,砸的她晕头转向,挣扎一番后对着蹲在身前耀武扬威的人骂道:“疯了吗你们!快放我出去!敢把本公——” “吵死了!不过爷喜欢泼辣些的!” 慕容仪被他用力一击,脑袋晕晕乎乎神志不清,她强撑着不晕过去,心里慢慢窜出个念头:这仨该不是上官零安排的人,我的这个运道啊!真是有点背。 那两土匪颤巍巍围过来,小头目得意洋洋道:“瞧吧!娘们到底是娘们,有什么可怕的!”那两人立刻恭维,一阵溜须拍马,听得慕容仪反胃,都没晕的兴趣了。 “瞧这模样,回去送给头儿咱们仨也就能熬出头了!” “就是,看着就有压寨夫人相,寨主铁定喜欢。” “这要是自己留着多好啊,瞧这长的水灵灵的,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妞呢。” “大哥,这山寨中的地位和漂亮妞儿就能选一个,您别那么贪心” 他伸手猛揍一拳道:“用你说!唉,这咋有这么多选择嘞,搞的老子总是很纠结” 慕容仪本因他们对自己各种想法而愤怒不已,听着他们的蠢萌的对话又觉好笑,可惜现在发不出声儿来,要不非得大笑特笑一番。 “哎!那边——” “瞎叫唤什么!” “那边好像有人来了!” 远处人影晃动,人数似在不少且都长的五大三粗。 小头目说到:“莫不是碰到同行了!这小美人要是被抢了去真亏啊。赶快藏起来去,把她吊那边山坳子里去,前边有树挡着,他们兴许看不见。” “那她要喊怎么办?” “哎呀!没看见我刚撒药了吗?半个时辰铁定出不了声儿,麻溜干吧!”慕容仪瞪眼喘着粗气,愣由他们把自己塞到枝叶隐蔽处的凹洞里,你们这帮人呐,别等本公主从网中出去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哪家英雄谁家美人 待远处几人走到此处时,已恢复静默恍若从未有人来过。 那也是三个汉子,打扮与三土匪无二,长相也是粗野,但举止斯文的多。 一人疑惑到:“这安统领不知所踪就罢了,仪公主哪儿去了?” “咳,这帮主子真是难伺候,想法也是怪的很。青天白日让扮什么土匪,现在又不知道跑哪去,这荒山遍野哪儿寻去?你说是不是吃饱了撑得?” 慕容仪默默点头:本公主也觉得是 “任务完不成也回不去,还是继续找吧。” “唉唉唉!”一人猛拽身旁人道:“瞧,走过来的白衣姑娘可是仪公主?” “我们哪识得公主,上官小姐说,她今日穿了一身素白,看那姑娘白衣白裙,漂亮又贵气,八成就是公主了。” 男子吹着胡子道:“我猜也是,谁没事到这来,也就公主殿下了,不知怎么个想法。” “快别说了!让她听见吃不了兜着走,赶快藏着去,戏演完了领赏!” 慕容仪瞥一眼缓步走来的陌生姑娘,一脑袋黑线,今儿什么好日子,平日人迹罕至的后山这么热闹,一出接一出的上好戏。还有方才那留胡子的糙汉子,背后编排我,本公主记住你了,你也给我等着! 那悠然走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陪同安远寻马的叶蓁蓁。 绕了荒山一个时辰,安远总算寻着马匹踪迹,体贴她一个弱女子今日实在走了太多的路,便让她在此处歇着,自己过去牵马。叶蓁蓁难得到此,不免好奇乱转了几处,见到面前窜出的三名彪形大汉,吓得花容失色,脸色煞白。 “你们是什么人?”虽强自镇定,声中仍是颤抖。 扮土匪的几人私下换着眼神,感叹公主殿下演技真是出神入化,京都谁人不知她是可以单手屠狼的混世魔王,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现下还能做出惊恐莫名的情状,真是了不起! 一人大喊着:“少废话,把身上钱财都拿出来!” 叶蓁蓁稳着音调道:“你们可知这是天子脚下,岂能随意放肆!你等若弃恶从善,我可保你们从轻发落。” 公主殿下好觉悟!心心念念国家治安,真是国之大幸呐。他们干活越发卖力,吼起来风风火火:“不要不识抬举!” 说完便一拥而上,只围在她外侧做个样子,真对公主动手动脚怕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叶蓁蓁吓得六神无主,指尖不停颤抖,攥着裙角不让自己失了分寸,脸色已经雪白。 “你们是什么人!” 安远的怒喝伴着马蹄声传来,三名土匪打个眼色快速撤离,临走前还给“慕容仪”抛去个邀功的眼神,后者显然不能领悟意蕴,只以为是对自己的威胁,更深的受了层惊吓。 “蓁儿!你没事吧!”安远拥着颤抖的叶蓁蓁,顾不得追赶逃跑的几人,只怕她有个什么闪失。 叶蓁蓁窝在他怀里,冰冷的身体渐渐变暖,终于放松下来,眼泪不受控制往出流,湿了他一大片衣襟。安远柔声安慰,轻拍她的背抚平情绪。 慕容仪气的两眼直冒金星,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简直要憋到爆炸。 拍背哄?你当抱着小孩子吗!不就几个小流氓?至于吓成那样嘛!趴在安远怀里听他细声安慰,这才是她该做的事啊,怎么会变成是吊在网里塞进山坳啊! 还有那白衣服的狐狸精,她就是叶蓁蓁?慕容仪万分抓狂,狐狸精啊狐狸精! 安远护着抽噎的叶蓁蓁离去,三个劫匪才漏了头,为首的遗憾道:“今儿怎么了,一下见了两个绝世美人,这要是两个都落在我手里,一个给寨主,一个自己留着,真是美啊!” 另一个则是满眼羡慕道:“瞧那人英雄救美多威风。” “怎么,你也想啊?你是想当英雄,还是美人呐?哈哈哈——” “他当英雄,搞不好那姑娘宁愿被土匪捉去也不想落他的人情!他要是下辈子投胎做个姑娘啊,别说有没有人救了,就咱当土匪的,这货色也不要啊!” “哈哈哈,你说他想啥美事呢!” “走开!你们别笑俺!” “就笑你怎么的?小美人呢,拉出来一块笑笑!” 慕容仪懒得瞧他们,独自火大,什么英雄救美的烂俗事儿,哪家的英雄救了谁家的美人,真是乱套了!糟透了! 小头目吆喝道:“去,把小美人搬出来,咱该回去了。” 被嘲笑的劫匪闷闷不乐,将烈焰冒得正盛的慕容仪从山坳中放出。 小头目瞅着她拉了老长的臭脸,笑道:“怎么,你也不开心啦,是不是看着那姑娘有人救,你没有,就酸溜溜的了?放心啊,等回了我们山寨,寨主也会好好疼你的,从今以后也是有人疼有人爱的了不是?” 慕容仪翻个白眼,真是笑话,她堂堂公主会缺人疼爱吗? 事实证明,还真不缺。 赵离扒拉开灌木丛,焦灼搜寻四周,目光落在她身上时有掩不住的意外。他一身狼狈,不知在这处地方转悠了多久,对着瞪眼瞧他的三名粗壮山匪沉着道:“把她放了。” “怪了诶,今天这破山沟子怎么这么多人啊,老子都烦了!” “刚走了对儿英雄美人,这又来一个?” “呵呵,这世道,怪得很。八成现在的小年轻换了口味,都喜欢往深山沟子里寻欢作乐了,真是世风日下,不知廉耻。” 慕容仪狠抽嘴角,你个违法乱纪的土匪说别人不知廉耻就罢了,凭什么说本公主出来寻欢作乐,这熟悉的词语,熟悉的对象,真是她好想骂人 赵离沉默,径直朝她走了过来,丝毫不顾身旁围着的三个大汉。他蹲在囚着她的网前,凝着她呆愣的眼睛微微一笑,伸手拨弄着网结。慕容仪这一刻觉得他身周泛着神一般的光芒,就连头发中搅和着的挑着嫩芽的细枝子都格外神圣,从前竟未发现,他是这般身怀绝技,淡定从容之人。 被笑的山匪低语:“这是弄啥嘞?” 小头目抱着胸看了半晌,猛地将赵离蹬出老远,他揉着肩膀挣扎翻身,淡色上衣处硕大脚印格外清晰,慕容仪见他眼神愤愤泛着狠光,周围空气凝结,莫名的震慑感。那三人立刻戒备,他却淡然起身,返回慕容仪身旁,依旧旁若无人解着网结。 小头目又踹一脚,他依旧没什么反抗,这下土匪们放了心,还以为是个深藏不露的侠士,没想到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酸书生,真是高看他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你是不是男人呐 几人一拥而上,对他一阵拳打脚踢,赵离不停挣扎,抓着每一次靠近网绳的机会,一点点的解开它。慕容仪盯着被围在中心的他,手掌握拳心中呐喊:使出你的窝心脚,再来一个后空翻,亮出你的真功夫,揍他们啊! 说他没一点武学,这么贸贸然冲上来救她,慕容仪是不信的。 可惜,事实就是事实。 在眼睁睁瞧着他被打的喷出口血时,慕容仪眼中的小火花噗的一声,熄灭了。 老天,你真是个神奇的造物主,是怎么样想不开,才会让赵离这种人才诞生于世。 慕容仪托腮瞅了一阵战局,不,根本算不得对战,赵离根本没有丝毫反抗,一直护着头任由他们踢打。在她的人生中,从没见过如此盛况,身为一个人,怎么会心甘情愿任由别人欺辱? 父皇说,他少年便周游各处,这般窝囊性子,没在路上被人打死,真是老天不开眼。 慕容仪扫眼结绳,解得差不多了,她轻易挣脱后蹲身拾起身边手掌大小石头,摇摇头后精准无比砸到小头目后背,三拳两脚揍得三人倒地不起。她一脚踏在头目小腹,回头瞪一眼半死不活的赵离,很想冲上去扇他十来个耳光再大吼一句:你他妈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可瞧他那副样子,一巴掌下去怕再出个人命,说到底是帮自己的,实是不能恩将仇报。 安远的恨,赵离的怒,折腾一天的烦闷,全数积聚心头,喷薄而发。她的拳头雨点般落在那倒霉的劫匪身上,打的他连声求饶,直至最后一声都哼不出了。 慕容仪撒完气,拖死狗一般提着赵离的衣领大步离开,吓得剩余两个山匪气儿也不敢大声出。他们心中默默道:我说不好惹吧,这女人实在是太凶悍,比的上传说中人见人怕的公主,慕容仪了! 她拖着赵离走出老远,估摸离清安寺不远,豪放的撒手,扔下他这个大拖油瓶。赵离单手撑着身子,拽着身旁柳木靠坐,用力缓口气,揉搓一路被磕伤的身躯。他抬手拂开粘着血迹落在眼上的发丝,望着决然离开的纯白背影无奈轻笑。 这么多年了,脾气还是冲,忘恩负义的模样是一点没变,跟小时候那个惹人疼又招人恨的小姑娘没半分差别。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长大的她,早已忘记赵离这个人了。 排好的计划,如今一团糟,慕容仪抑郁的快要吐血,看着天色越来越沉,来时路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她顺其自然的更郁了几分。一片沉郁中,她的良心还无故作祟,担心一番受伤的赵离。扔下他后选了相反方向,如今自己迷失荒野,赵离不知寻到出口没有。 古语有云: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慕容仪噗通一声掉落陷阱,后悔的一把抽死自己。为什么要想赵离!不知道他是自己克星吗!如今,竟发展到想想他,自己就会倒霉的地步吗? 她蹲在坑底仰望天空,果然风雨后的彩虹最是美丽,经历这么一圈糟心事儿后,安静守着这一处土坑,眼中遍布火烧云,我心中是淡定的,没错,我是淡定的。 淡定你娘个头啊!谁他妈在深山里挖个坑!还敬业的挖这么深,大活人都跑不出去,吃饱了撑的吗! 左脚脚腕处传来阵阵疼痛,橘红色的艳美夕阳下,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脚踝一点点肿大,莫说爬出坑去,走不走得了路还是个大问题。她干脆放弃挣扎,盼着上官零早些发觉她那破戏本出了大大的偏差,倒霉的美人不仅没能楚楚可怜的被英雄万般怜惜送回家,而是在这无名荒山的无名土坑里,瞪着眼睛看天边光亮一丝一丝消失,凄凄惨惨等她搜山来救。 风声渐渐大起来,躲在此处倒是不必受那风吹,可刮过的声响莫名放大,在她孤单的心头不断翻倍蔓延恐惧。一向胆大的慕容仪,在这个无人的荒山土坑里,难得的体会着畏惧的感觉。 她瞪着眼睛不敢抬头,四周似有野兽咆哮,风中又恍若夹杂着鬼哭。 白日里她万般寂寥时,还盼着有个什么不寻常的玩意出来可以打发时光,哪怕是精怪鬼魂,而当夜幕降临,她身陷囹圄之际,一丝丝不正常的悸动都使她疲惫不堪的心灵揪动难安。她不敢闭上眼睛,彻底的黑暗滋长无边的幻想,鬼怪似已将带着细长指甲的黑爪锁在咽喉,皮肤清晰感受着指尖的冰凉和划破皮囊细微的疼痛。满含讥笑与欲望的眼睛贪婪盯着她的每一根发丝,每一片肌肤。她只好瞪着眼睛,哪怕是眨眼那瞬间的黑暗,也让她觉得万分恐惧。 慕容仪蜷缩一角,抱紧自己的双臂渐渐颤抖,风中那变异断续的声音越来特大,一波波撞击她的耳膜,脚上的疼痛也越发清晰,剥筋断骨般的折磨让她额头上挂满汗珠。 当越来越清晰呼喊划过耳畔,依稀连成清晰字句:慕容仪——你在哪? 是有人在找她。 她快要哭出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在这儿,我掉到坑里了”她蓄尽全身力气大喊,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嗫嚅着出口,泪水已冲出眼眶。 “你在这儿。”赵离趴在坑边,喘着气朝她微笑,他紧绷的神经一瞬间放松下来,笑容带着魅惑人心的魔力。他的头发粘着血汗乱做一团,嘴角血迹已经干涸,脸颊大片的淤青依然清晰。 此刻正黄昏,赵离的身影落在她眼里有一种虚幻的朦胧。她一下慌乱,不断瞪大眼睛生怕他消失眼前。 他脱下外袍,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将慕容仪拖出土坑,身体超了负荷,在她双脚踏上地面的一刻,赵离瘫在地上平摊双手,大声呼吸的气力也耗的干净。 慕容仪跪在他身旁,双手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带着哭腔唤到:“你c你醒醒啊,你别睡啊!” “好——我不睡。”赵离撑着拨开脑中混沌,在她怀中极力笑着,给她一句安心的答话。 慕容仪满心委屈,只想嚎啕大哭,可她怕赵离在这个有风的黄昏沉沉睡去,天地间唯剩她一人。她看着赵离眼皮一点点合拢,急道:“赵离!你是不是男人啊,说了不睡的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 “你是不是男人啊,受点伤就要死要活的,本公主小时候跟人打架,胳膊打折了都没像你这副德行!” “” “喂!喂!你别死啊,我怕” 赵离闭着眼,满是擦伤的手轻轻抚上慕容仪蓄满泪水的眼角,拂去水痕,淡笑说着:“别怕。” 天边最后一丝光芒消灭殆尽,赵离睁开的眼睛在沉沉的夜中格外晶莹,让她有一种错觉,漫天的光芒都敛在他漆黑眼眸中,穿透压抑黑暗,给她满世界的光明和心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萤光 这儿真不是个过夜的好地方。 方才落在坑中只听得风声迅疾,如今到了地面上,切身感受凛冽夜风钻入衣襟撕扯肌肤,她的发随风飞扬,丝丝缕缕阻隔视线。赵离的衣袍被吹得鼓起,慕容仪尽可能的为他挡着狂风,卷积而来的尘土细石砸的她的背生疼,身体慢慢僵硬,指尖冰凉。 赵离攥着她的十指紧了紧,深吸口气,右胳膊肘用力撑地,勉强靠着这股反推力坐直身子,对她温柔一笑,说到:“我们走吧。” “去c去哪?”慕容仪冷的牙齿打颤,说出来的话也断断续续。此时的月份尚在初秋,城中偶尔还会有几日燥热,他们穿的虽不是轻纱薄衫,却也厚不到哪里去,山中的夜风着实扛不住。 “去寻个能过夜的地方啊,这里连块挡风的大石头都没有,怎么点火取暖呢?”他温和的字句轻轻倾吐在慕容仪耳边,裹着温暖在她冰冷的耳畔化成点点水雾。 慕容仪不知怎么就红了脸,低头从嗓子里挤出个不成调的“嗯”,赵离听了失声轻笑,温热气息喷在她脸上,是更为明显的触觉。慕容仪感觉自己的脸一阵阵发烫,沾染他气息的地方更是热到灼烧,身体在这寒风中承受百般肆虐折磨冰冷如霜,这真是浓烈的反差。 赵离在她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还未迈出步子他便瞧见慕容仪隐在黑暗中,极力隐藏着的苦痛表情。 他沉声问到:“你受伤了?” “就是扭到一些,没关系的。” 他刚想蹲下身来查看慕容仪的伤势,身体各处涌现不同程度的痛楚,慕容仪赶忙扶他站好,怒到:“伤成这样了,别乱动!” 赵离苦笑,只好互相搀扶着,在漆黑夜色中寻觅安身之所。顺风的方向比较省力,他二人干脆任风吹着走,一路默默无话,所幸未多时眼前便出现一处密林。 林内林外,截然两个世界。 此处的风声经层层枝叶过滤,留下的是缓声低婉的清歌细语。间或有林鸟一两声清脆啼鸣,大抵是窝在巢穴中的酣梦呢喃,一切都宁静温馨,毫无间隙的笼在沉睡梦境。 慕容仪扶着赵离靠坐棵粗壮树木,自己也倚了上去,拖着伤脚走了这一圈,着实累的慌。四周默默无声,他们不约而同抬头望天,枝叶稀疏处,夜幕灿然星空还是可以窥见一二的。 “赵离,初一时不见月亮踪迹,可漫天星辰繁盛,到了十五明月悬空的时候,偏又疏疏点点,星月为什么不同时绚烂,闪耀光辉,那岂不是很美吗?”她仰头细数星辰,轻声低语。 赵离侧头看着她秀美脸庞,温柔一笑,贝齿莹若碎玉,暖如朝阳。他重看回天空明星,伸出左臂举至身前,食指在虚空四处画着,随意将散落星星连成简易图画。他脑中浮起张稚嫩面孔,三岁的小女孩,坐在屋顶靠在他怀里,伸出短短的指头在空中画着圈儿,嘴里念念有词:“仪儿给尼哥哥画个书卷出来,尼哥哥读好多的书,将来考全天下的第一!” 彼时五岁的赵离细心护着她稳稳坐好,宠溺笑道:“好,仪儿把星星连成书,离哥哥长大后考个状元给仪儿看。” 只是如今他依诺得了状元,仪儿却早已忘却当年总叫不准音的“尼哥哥”,本名唤作赵离。 “星月不同日而辉,大概,是总要有一方肯在某些时刻敛住自身光芒,若月圆星繁,到底该是赏满月的圆满,还是群星的绚烂?” 慕容仪哼哼半晌道:“都赏。” 赵离噗嗤笑出声,转头道:“公主殿下,做人哪可怎么贪心?” “本公主身份尊崇,贪心一把又怎么”她嬉笑转头,正望进赵离深邃眼眸,如水情愫蔓延,似将她紧锁其中,点点溺毙。他们的鼻尖几乎贴在一处,互相的气息纠缠不息。 一阵夜风穿透林叶划过两人身畔,吹的慕容仪打个哆嗦,赵离闪开眼神猛然偏头,神色讪讪。 “你脚,还疼吗?”赵离眼神闪烁,清淡光芒下依稀可辨他绯红脸颊,慕容仪感觉脸烫的通红,但深觉不能在此等关键时刻怂包,硬着嗓子道:“一般一般,管你自己的伤啦,半边脸肿的跟个包子似的,额角伤倒是结痂了,不过你腿儿胳膊动一动,有没有断的呀!” “还好还好。” 两人低着头,眼睛不知道有没有放到自己伤口上,林中陷入尴尬的寂静,空气都凝固的暧昧不清。 慕容仪咬唇纠结,小葱般的玉指绞着乌黑发丝,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来打破这让人煎熬的沉寂。眼前无边黑暗中闪起一点幽光,上下飞舞,肆意自由。 一点,两点,越来越多的幽光由绿草中闪烁,在这片安详的丛林里,排出豪华的荧光舞。 赵离轻叹:“萤火虫?” “嘘——” 慕容仪伸手覆在他唇上,欣喜看着四周隐秘处源源不断钻出的人间精灵。它们汇聚,分散,旋转,停歇,不断有新的荧光闪现,在空中划着新的圈。它们是掉落人间的星辰,将此处幻成天堂。 她出神低语:“我好久没见到这么多的萤火虫了。” 望见赵离含笑眼眸,她惊觉自己的手掌还贴在他唇上,手心处的轻柔触感,与相思湖畔截然不同。她慌忙抽离手掌,结巴着:“我c我c我不是——” “嘘,你瞧那边。”赵离扭过她肩膀,指着不远处茂盛的草木轻声道。 数百只萤火虫聚集一处,散发梦幻浓烈的荧光,宛若星的河流在奔涌。扫过蒲公英飞扬的白色绒毛,略过落叶飘零的枯黄脉络,在夜中飘荡一层浅绿的雾气,万籁寂静,只余这倾世美景。 慕容仪眼中满含痴迷,笑道:“我从小就很喜欢萤火虫,可御花园那种地方,草木花卉倒是长的繁盛,寻只萤火虫可是不容易的很。像今晚上的景色,我小时候也是见过一次的,只是我那是太小,本就记不清楚,又隔了这许多年,连残存的记忆也没有了,只剩下个恍惚印象。” 赵离柔声说到:“那今日所见,该是要好好记着了。” “自是要好好记着的。” 赵离在身后含笑望着她,心中问到:你想留存下来的记忆中,可有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所幸还有以后 他忽而笑出声,将慕容仪惊了一番,她瞪大纯净双眸看着他道:“好好的,你笑什么呢?可是想到什么趣事了,说出来也让本公主乐呵乐呵。” 赵离伸手捉下只萤火虫,在他掌心里闪烁微弱荧光,他举至慕容仪眼前,望着她明艳容颜笑道:“只是忆起一出好玩的事儿来,曾经呀有个小姑娘,她也喜欢这萤火虫,巴巴的求了哥哥捉来送她,结果只过一夜,那萤火虫便咽了气,小姑娘哭了一日,到了晚上扛着小锄头刨个坑把它给埋了。家里人都松了口气,以为她不难过了,可是过了几天家人都瞪圆了眼,只因为这小姑娘天天给萤火虫的坟上浇水施肥,还喃喃自语盼着它快些发芽,结出一树的萤火虫来。你说,可是有趣不有趣?” “诚然,这是个有想象力的孩子。能从普通草木推出埋了一只虫,就能长出一树虫的结论,虽然长大看是荒谬些,不过想法可嘉,还是很有联想能力和创造性的嘛,铁定是个有出息的孩子。” “哦?” “恩,就是这样。像这种孩子就该多加鼓励,天下多么需要啊,你这种从小读书的乖孩子,是不能懂得她们丰富精神的。”慕容仪义正言辞,打死不承认那是她小时候做过的事。 赵离故作恍然大悟样,说到:“我听说仪公主幼时也经常做一些有创造性的事儿,据传你曾爬到屋顶去摘月亮,一夜都下不来,还有将附属国进宫的雪玉白羊拔了毛,理由是天气热的慌。看您今日的不凡成就,果然这聪敏劲儿是从幼时就显露的。” “”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状元郎忒没节操。 慕容仪纠结他怎么知道这许多皇宫最高级“机密”,转念一想大概有了结论。他既有金殿求亲的念头,打听几件她往事也没什么难。 他独自笑了一阵,凝着笑容似是随口问出一句:“对于幼时的事,公主殿下可还记得多少?” 慕容仪只当他玩笑,未听出他戏谑语气下的慎重,也未瞥见他攥着下摆的紧张,只急于翻过这些年少蠢事,固然她不怕丢脸,但也不可不要脸。 她摆摆手说到:“母后常教育我,人不能太执着于过去,哪怕曾经海誓山盟的情分于今日也可能不过萍水之恩,更何况那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何必铭记着扰乱心神,徒增烦恼。”她心中再补充一句:你丫的何必揪着老娘的黑历史不放! 赵离听了却是颤了颤,所有表情都凝固在脸上,结冰一般,半晌才化开,重新挂好温柔平和的情绪,轻声却坚定:“是啊,过去种种皆已化作云烟,不必去追了。所幸,还有以后。” 慕容仪听的懵懂,但从他眼中透出的坚韧却让她吃惊。她头一次想要去深入的了解面前这个人,了解他幽深眼眸里,到底藏着多少的情绪,这些错乱复杂的感情,又聚成怎样一个真正的赵离? 他手中的萤火虫挣扎许久,在他放手的瞬间快速飞走,带着自身特有的光辉奔向远方,汇入那一片朦胧星河,再辨不出行迹。 风虽小,蛇虫鼠蚁却是不得不防的。慕容仪身残志坚的蹦哒几圈,拂过荧光织成的淡绿梦幻轻纱,拖回不少枯枝残叶,赵离被勒令呆在原地,只好将她辛苦搜罗的枝叶堆成省料又易燃的形状。 “今儿本公主让你瞧瞧,什么叫实践出真知,你平日读那么多的书,铁定不如我动手能力强。”她兴冲冲拣选两块干柴,一根粗壮略短,一根细长尖利,她将两腿搭在粗壮木块上,压的稳稳不致滚落,执着细长棍儿在其上选了个合适位置,钻出浅浅洞来,再爬到赵离身侧霸道扯下一缕衣襟,胡乱塞在木洞四周,顺带撒上一把枯叶。她心满意足准备大干一场,双手在赵离注目中快速搓动。 “殿下这是想,钻木取火?”赵离凝思,试探问到。 慕容仪干的起劲,得意洋洋道:“被你看出来啦!读点破书还是有用的嘛,不过你八成没亲眼见过,本公主今日让你开开眼界!” “哦——”他显得很是期待,眼神殷切:“公主以前试过?” 她动作微顿,停滞一瞬后更为热烈的做起来:“那倒没有,不过以我的聪明才智,想来也不需要练习。” “哦,我觉得也是。”赵离趴在一旁紧盯着木头桩子,慕容仪瞧他专注,小孩子探索世界般新奇慎重,一股挽救书呆子缺憾童年的使命感油然而生,她更觉不可丢脸,怀揣满腔的热烈火焰,她双手挫的快要飞起。 火星若隐若现,她看着希望更加兴奋,眼看着起了一丝小火苗,她激动的心都塞到嗓子眼儿,一阵清风吹过,噗——万物重回寂静。 慕容仪愣愣,不知还怎么接受这个倒霉的事实,她一脚踹在枯木上,蹦哒了老高怒道:“什么破风嘛!有没有点眼力见儿!” 这么一嚷彻底打破宁静,数只鸟雀腾飞,树叶沙沙声不绝于耳。 赵离笑倒在地,被她狠剜两眼后勉强忍住,劝到:“你快些坐下吧,脚上有伤还这么不安分。” 被他这么一说,慕容仪才觉脚踝处阵阵针扎般刺痛,赶忙扶着树老实坐下,轻轻揉着。眼睛瞪着那一团残枝,鼓着腮帮子气的够呛。闷声道:“火点不起来,这可怎么办?” 赵离将手伸进怀中一阵摸索,掏出个物件捧到她面前,轻快说到:“大概,这个会有用些。” 盯着眼前的火石,慕容仪沉默,她脸涨的鼓鼓,似是一口气憋在里面,终于嚷道:“赵离!你带着火石为什么不早些说!看本公主辛苦半天很有趣吗?” 他委屈到:“公主殿下说要让我开开眼界,我就乖些等着看喽。” 慕容仪气极,她才不信赵离真是因着她的话才隐瞒火石,瞧他眸中的戏谑,分明是故意的!好个扮猪吃老虎的状元郎,表面儿柔弱可欺,实则心黑的紧啊!她扛起木棍就要砸他,赵离立刻求饶,勤勤恳恳点火去了,搞的她一腔怒火没出发,又舍不得毁坏辛苦半日拖回的木柴,只好揪起方才扯下的赵离衣襟,愤愤然将它撕成条条布缕。 火堆总算成功点起,暖洋洋的感觉驱散慕容仪心中大多的不满,夜色已深,劳累一日的她被这火焰一烘,立刻昏昏欲睡。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初阳 脑中渐沉,她倚树打着盹儿,林中重新安静下来,耳朵模糊辨认隐约的哭声,慕容仪皱眉,可意识昏沉,无心细探声源方向。 渐入佳境之际,胳膊猛然被人大力一扯,慕容仪吓得睡意全无差点惊呼出声。赵离捂着她的嘴巴,用尽全力制止她的挣扎,在耳边低语:“别动,你看左边。” 她忍者一腔怒气愤然扭头,左侧大概十数米的隐暗处,两点幽光格外明亮,不同于萤火虫的诗意盎然,这绿光透着血腥贪婪,让人毛骨悚然。慕容仪全身酸软,烂泥一般滑落在地,亏的赵离将她捞回怀里,身子止不住的抖。 那暗处隐着的,分明是狼。 民间最喜猜测皇家逸事,公主慕容仪自小性格泼辣是极好的谈资。而传言往往最忌认真,因为口口相传添油加醋之下,早失了本来面目。正比如,百姓心中单手可屠狼,空拳可搏虎的公主殿下见了野狼,腿软的站都站不起来。 它一步步走近荒野中的两人,轮廓在篝火照耀下逐渐凸现,形体消瘦,想来多日没有寻到吃的了,它幽深瞳孔里溢满狡黠,思略着攻击的最佳角度和时机。慕容仪经历这一系列的变故几近悲嚎,只是面对着伺机而动的孤狼,她不敢露出丝毫示弱的神态,不敢多做一个动作。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如今他二人形单影只且都受了伤,在这寂寥夜中逢上饿狼,只怕是在劫难逃。 赵离将她推至身后,从火堆中抽出最坚实的木棍,在它腾空扑来的瞬间将木棍横在胸前,塞在它齿缝之间。它的牙深嵌木头纹理,只好用力摇晃脑袋摆脱桎梏,赵离死攥木棍两端,掌心被粗糙外皮磨损惨不忍睹,木刺深陷皮肉,殷红血迹不断滴落,触目惊心。 他与狼持续对峙,眼中全是对方倒影,满写着你死我亡的决心。慕容仪强撑着站起,拖着伤痛的脚踝靠近这贸然出现的可怕生物,她举起尖利木棍,野狼猛然将牙齿拔出,放弃赵离回头一口咬住她的左臂。 慕容仪被拖倒在地,野狼向荒林深处狂奔,咬着胳膊将她拖出好远,身体碾碎落叶的声音爆裂在耳边,隐没赵离焦躁的怒吼。后背是尖利的痛楚,胳膊早已麻木,只是她仍能清晰感觉到温热液体从它牙缝中不断流出,浓烈的血腥味溢满鼻端。 不知跑了多远,野狼松口停下了脚步,她晕晕沉沉,绝望万分,下一瞬只怕要成为它果腹的美餐。野狼在她身侧转悠,噗嗤噗嗤喷发的鼻息落在肌肤上是一片潮湿。 身旁一处巨石后猛然响起孩子的啼哭声,慕容仪瞬间睁开了眼,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野狼绕过她,转到那块石头之后,那诡异的啼哭声突然增大,又在顷刻间消失。慕容仪慌乱万分,挣扎着抬头急于到石后看个究竟,野狼却又一次围到身侧,甚是戒备与贪婪。 石块擦着她的发丝砸在野狼脑袋正中,它将布满血丝的眼睛从慕容仪身上挪开,凶狠盯着大喘粗气的赵离。 它跐了呲锋利的尖牙,吐出长长的血红色舌头,口水顺舌而下,滴湿一处草地。盯着赵离的眼睛写满志在必得和急不可耐,它不肯放弃这唾手可得的美食,空瘪的肚子催促它进行下一轮的攻击。 此刻已近黎明,正是一天中最为黑暗的时光。赵离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用力辨着它所处方向,方才休息所聚集的一点气力也在这段奔跑中消磨殆尽,他实在没有精神再斗一场。 可若他后退一步,那将是万丈的深渊。 孤狼飞速扑来,赵离将木枝尖利处掰成小截隐在指尖,在它的前掌攀上自己肩膀,将自己扑倒在地,尖牙贴上脖颈的瞬间,用力划断它的咽喉,滚烫鲜血喷在他的脸上,它剧烈扑腾几下便再没了声响。 慕容仪踉跄着爬过来,摸索他的身体,颤抖着伸出手放在赵离鼻端,他长呼口气,睁眼哑声道:“我还没死呢。” 她的泪在这一瞬狂涌而出,趴在赵离身上纵声大哭。天边渐渐泛出光亮,幸存的人心中也闪起新的希望。 赵离抚着她的背,把所有委屈,害怕与担心统统拂去,微笑看着她的眼睛,传递着坚定安心。他看一眼于风中独立的石头,在隐隐的光明中带着无限的生机。 他缓步上前,绕过石头,轻轻捧出个小布包般的东西。 慕容仪后退两步,若她没记错,方才听到的是婴儿的哭声,可刚刚是否已经被狼她闭眼停住思绪,野狼血流如注的尸体还清晰印在她脑海里,若是再看一幕血肉模糊的景象,她实是无法去想。 赵离抱着孩子神色莫名,用还算干净的两根手指触碰她的脸颊,略微用力,孩子受了虐待嚎啕大哭,短促童音打乱压抑的死亡气息,让一切生动活泛起来。 慕容仪松了口气,一瘸一拐扑了上来,被宽厚锦被包裹着的是个粉雕玉琢的女孩,不过五六个月大的样子,脖上挂着个精巧的银锁。也不知是谁家狠心父母,将她丢在此处受这般劫难。慕容仪看着她便止不住的笑,眼泪还在哗哗掉,颇为滑稽,赵离正为哄孩子手足无措,见她这般模样更是无奈。 “公主殿下,你这是寻着失散多年的孩儿了?这般喜悲难抑。” 慕容仪挂着眼泪扑哧一笑,还未从死里逃生中缓过劲儿,被他这句话硬生生逼出逗趣的心。仍带着哭腔朗声道:“是啊,本公主丢了那么久总算是寻着了,我可怜的孩儿怎么受此大劫,不过这么小就能狼口逃生,真是厉害的很,不愧是我的闺女!本公主要为她取个名字,唤作林霸气!” 赵离手一抖,差点将孩子摔在地上,这一口气噎的不请,猛咳两声道:“原来这孩子是姓林的么?” “林中捡的不姓林姓什么?” “公主说的有理,只是这名字取为”霸气“二字,大抵复杂了些” “哦?是么?不如单取个”霸“字,来,叫霸。” 赵离又被噎一口,抖着身子问到:“霸?” “恩。” “” 总感觉怪怪的。 “这个名字似乎不是很合适,不如——” 慕容仪接过孩子搂在怀中,念到:“要么叫石头,多有纪念意义。林石头。你选一个呗。” 襁褓中的孩子似是预感到了此后人生的“大不幸”扯着嗓子哭嚎,连带扑腾小胳膊小腿,玩命的抗议。赵离扶额轻笑,重抱回孩子提醒到:“殿下,这可是个女孩。” 天色大亮,第一缕阳光洒落大地,笼上曼妙金光,艳红朝阳冉冉而起,满含光明美好。他们沉醉于新生的美好,耳畔赵离笑到:“就叫初阳,林初阳。”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不着调的公主 暖阳高悬,又是新的一天。两人身上无不血迹斑斑,凄凄惨惨。 他们倚靠在那块石头上,仰脸享受久违的阳光。慕容仪饿得发慌,手边的孩子也不知多久没有吃到东西,方才还大哭表达抗议,现下也是安安静静的了。 “上官零还没发现本公主彻夜未归吗?都不说来寻寻。” 赵离闭目回到:“要发现公主殿下彻夜未归的,也该是宫中服侍你的人吧,殿下所说的上官零,可是仁善堂的大夫,京都第一神医上官小姐?” “咦——她还有京都第一神医的名头么?” 他回忆一阵,答到:“仁善堂对外是这么说的,京中的人似乎也很认可。” “” 她还真不怕有人来踢馆。 “对了,殿下怎么会到这荒山来,只身一人也不带个丫头小厮?” “呃”慕容仪眼神飘忽,搜肠刮肚寻着合适理由,说自己套路安远不成反让自己身陷险境?实在是丢人的紧。她只好理直气壮的反问掩饰心虚:“那你又为什么只身到这荒山?” 赵离低头给初阳理理被角,说:“听说这边有个清安寺,香火很盛,我上香出来走迷了路。京都的路修的真是不合规矩,难找的很,七拐八拐就绕到山里了,可山中岔路越发多,满山跑了几个时辰也寻不到出口。”他转头对着慕容仪一笑:“倒是寻着公主你了。” 慕容仪挑眉道:“听闻清安寺是百年前一个隐世者出资修建的,这世外高人都有常人理解不了的怪癖,按他喜好造的路也是随心所欲偏自然了些,你初入京都,走迷了也是正常。”她心中却是十万个不信,路是难认了些,可绝没有拐到山中的道理,若不是有人故意指引,就是他本意就要进来此处。 他既不愿说,慕容仪也懒得如深究,左右她自己也有不想说的理由,大抵算扯平吧。 又安安静静的装死一阵,林中终于有了些响动,有大批人拂枝踏叶的窸窣声,夹杂着焦急的呼喊,离着他们越来越近。 “仪公主?” 是上官零的声音。 慕容仪掀开眼皮,瞥一眼十步开外,满脸震惊的上官零,见她长舒口气,快速自己奔到身边,揪着她肩膀上下查看:“你怎么混成这副德行了?我还以为你翘辫子了呢!” 哎呀,死里逃生重逢故人的喜悦,就这么被她开口的一句话冲刷干净了。她翻一个白眼,心中嘀咕,上官大小姐你没事还是别说话了。 慕容仪朝赵离使个眼色,表示到:喏,这就是传闻中的京都第一神医。 姜洵接了手下人报告,急忙赶到这边,看着表妹虽挂了一身彩,还兴致勃勃的给人使眼色,悬着的心安稳放下,恢复一贯吊儿郎当的神态,挪到她身边笑道:“呦,就丢了一晚上的功夫,孩子都抱上了么?”说着还敲敲上官零道:“你快躲开些,这一家三口多温馨的晒太阳,你凑过去实在碍眼。” “我乐意在哪就在哪,管的着么你!”上官零炸毛,狠剜一眼嬉皮笑脸的姜洵世子。 姜洵变了脸色,愤愤道:“吵了一晚上现在还这么横!难怪到现在都嫁不出去,简直就是个母老虎!” 上官零跳到他面前,毫不示弱:“我嫁不嫁的出去不劳世子费心,毕竟那么多人等着看诊实在是忙,没有世子爷的好命,整天东游西逛搞的声名狼藉,家不成业不立的,平王爷白白的多操多少心呢。” “哎——你忙你忙,全京都的病人离了你都活不下去了,宫中的御医也都不要请了。上官大小姐你咋还在这山里瞎晃荡啥呢,耽误多少人性命呐!” “怎么,我上官零的朋友下落不明,还不能出来寻寻是吗,碍着世子爷什么事儿了!您怎么不去醉乡楼飘红院瞧姑娘去,不怕她们太过惦记您?” “我来寻妹妹,也碍不着你的事儿吧。要说今天这一摊麻烦,还不是因为你胡乱出主意,宫中现在还不知道她丢了呢,若不是我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四处打听了她彻夜未归,她落在这荒山里再呆上几天,扛的过去吗,到时又要怎么交代!” “她一晚上不回宫贴身宫女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还不是因为你平时经常带着她出去鬼混,小宫女都习惯她连着几日不归家了,你要是安分点让她做个守规矩的公主,她但凡出些事能被轻易忽略吗!” 姜洵吵得起劲,累了整晚的疲惫身躯莫名又蓄满了力量,竖起全身的刺叫到:“她是跟着我一人鬼混吗,我也就偶尔带着她去喝喝花酒,楼里那些姑娘手都不让她碰一下,你忽悠她去赌坊可是货真价实的上手啊,堂堂公主,出老千耍诈玩的比市井混混都好,这可全是上官小姐的功劳啊,都能载入史册了。” “去赌坊怎么了,那叫掌握一门技巧,去青楼有什么用啊,她一个姑娘逛窑子有用吗?” “怎么没用,提高审美品味嘛,楼里姑娘哪种风格的没有啊,时新发饰衣服,一应俱全。” “公主去学青楼姑娘,世子爷你这真是好笑” “那学地痞流氓大赌豪赌就好了” “我就不信你没进过赌坊!” “我就不信你没扮男装喝过花酒!” 他两人吵得起劲,慕容仪在满是硝烟的高压下,心中莫名爽了。 姜洵腹黑,从没跟人红过脸,大多时候兵不血刃,专捡别人的伤口上撒盐,顺便再泼把辣椒油。而上官零毒舌,三两句把人损的直想寻地缝上吊去,再问你算一把促成死亡的功劳费和丧葬费,气的对方死都不想死了。从小到大,她没少受两人的压迫,今日见了针尖对麦芒的世纪争论,见到他们两人气狠了的滑稽模样,真是不枉受了这一夜的苦。 “真没想到”赵离声音悠悠,慕容仪正在兴奋中,笑着转头,眼神晶晶亮亮:“怎么?” 赵离一愣,戏谑笑道:“竟不知,公主喜好喝花酒,还是斗赌的高手?这些我倒是还不会,哪日有时间了,定要向公主讨教讨教才是。” “一般一般,本公主只是凑个热闹,并不是十分精通,呵呵呵。” 慕容仪无语,这两大克星好不容易不将矛头对准自己,她还是很无辜的被扯进去,今生果然是翻不了身了么? 她满心纠结的被人抬回玉芙宫,姜洵上官零很有兴致的吵了一路,免不了又捎出她许多混账事,赵离听的舒心惬意,一进城门慕容仪便吼人把他从另一条路扔回状元府,还不忘蛮横的抢过林初阳,声称他一大老爷们儿完全没有看孩子的本事。 在赵离怀中睡的安稳的小初阳,就这么落到自诩“有看孩子天分”,实际抱得她万分难受的无耻公主手上,她很想悲嚎,奈何腹中空空,只好挤出几滴眼泪表达自己的悲苦情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偷奸耍滑违反赌约 慕容仪还没在塌上坐稳,一劲儿招呼人寻点小婴儿吃的东西来,还加班加点安排请乳母c裁衣服,置办被褥小床等等事,甚至还踹出几拨人特意去宫外搜罗小孩子喜欢的玩意,都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口,满满的慈母情怀。 上官零“劳累”一路,此刻蔫儿精神,只翻起眼皮瞅她兴冲冲安排这些事,提醒一句:“伤口只是简单包扎,还需请御医看看”便不再出声。看来姜洵表哥对她的攻击伤害值还是蛮大。 流落荒山一事就此告一段落,姜洵表哥难得良心发现没去父皇母后面前告她黑状,她深刻觉得这是因他与上官零“一战”,消耗太多没精神看她笑话,又不想错过好戏,干脆帮她瞒着将来寻个好时机再捅出来的缘故。 于是为免皇上皇后“忧心”,罚她几顿鞭子或者关几年禁闭,公主殿下悄悄限制了姜洵世子入宫的权利,顺带把这起事件的参与者和知情人氏,包括御医一律下了封口令。就这么平和无波的过了几日,她一心休养身体几乎感觉是在颐养天年的时候,皇帝慕容延于某个不怎么晴朗的午后,带着姜黎驾到玉芙宫。 慕容仪规规矩矩行礼,心悬了老高依旧强自镇定。所幸伤好了七七八八,大约一顿鞭子也是受的起的,只是自家爹娘脸上挂的奸笑实在是奸了些,她有一种被大灰狼盯上的错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仪儿。”慕容延泯着茶水叹道:“投机耍滑可是违反赌约的,你想出这么个办法来就算成功,父皇也是不认的哦。” “啊?”慕容仪听得满头雾水,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与父皇是有个三月赌约在的,所谓“投机取巧”是指她去荒山排的戏吗?知道她流落荒山的大多人,都不明白她去那处的原因是什么,难不成是上官零那个家伙出卖自己?再说,戏本子也没成功嘛,父皇何必特意来抓她不放。 慕容延见她意志顽强,拒不“认罪”,向身旁宫女递个眼色,她直接去往内室抱出了林初阳。姜黎把初阳抱在怀中,小女娃刚吃饱,玩的正开心,见着姜黎也不怕生,伸着小手要去抓她,咯咯笑个不停。姜黎许久没抱过小孩,见了这个孩子简直爱不释手,引的慕容延也忘记审自己女儿,两人一起逗弄起孩子来。 慕容仪:“” 原来是初阳被发现了,她放下心,宫中藏个人哪有那么容易,况且她还大张旗鼓找奶娘嬷嬷,早知道总归会被发现。她堂堂一介公主,救个孩子还有问题吗?多显得亲和善良。 慕容延回神,清清嗓子重看向女儿,说到:“这下肯交代了吧,从哪儿抱来的孩子。”他贼兮兮指着女儿:“你是想用这孩子威胁安远娶你,还是哄骗父皇母后答应你嫁给安远呢?” “咳——咳——”慕容仪被自己口水呛得不轻,真佩服自家爹娘想象力。 “你这用别人家的孩子多不合适,自己生一个来威胁我们倒也罢了” “孩子是捡的!不知道哪个缺德父母把她扔在路边,我不忍心就抱回来了。”慕容仪快速打断她爹飞速的联想,迎着他怀疑的目光补充到:“当时赵离也在,不信您去问他,他的话您总归信吧?” 慕容延沉思:“跟赵离又有什么关系,莫不是这孩子,竟是你用来吓唬赵离的吗?让他不敢娶你?” “” 父皇,闺女我在你心里,就不能存存善心吗? 姜黎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小初阳,边陪她玩边说到:“你个未出阁的姑娘,房中藏个孩子像什么样子,既是个弃婴,就先接到我宫里去,等找到合适人家再安排出宫。” 慕容仪凄苦,娘诶,你这不明抢么? 她眼睁睁看着不讲理的爹娘抱走孩子,有说有笑的逗着初阳,瞥都不瞥自己一眼,严重怀疑初阳就是他俩扔掉的亲生闺女,愤愤然扯一个小太监道:“你去出宫告诉赵离,若父皇问起打死都不能把本公主跑到荒山的事儿抖落出来。还有,用他读了那么多书的小脑子想想,怎么把初阳给我要回来!” 玉芙宫一片安详。 上官零独自在石桌旁拨弄着坚果,兴致缺缺的样子。公主殿下躺在庭院中,裹一层薄被怡然自得的晒着太阳,瞧她不甚振奋的精神道:“那日与姜洵表哥吵一架,元气还没恢复么?”上官零知道她心中乐的开花,黑脸瞥她一眼并不答话。 星雨站在旁边为自己主子捏把汗,这几日里姜洵世子不知吃错了什么东西,十二个时辰里有大半耗在上官小姐身边,两人要么热火朝天吵上一阵,要么互相使绊子看对方出丑,斗的跟乌鸡眼似的。今日上官小姐烦的狠了,撇下药铺不管钻到玉芙宫里躲清净,公主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在她气头上提姜洵,这不是火上浇油嘛! 上官零抬眼望望远方,冷笑道:“从山中回来我再未听你提起过安远,倒是听宫里人说你对那赵离格外的上心,今日送人参鹿茸明日派御医丫头的,莫不是只在山中呆一天你便转了性?依我看你与皇上的赌约大抵可以作废了,或者直接认输的好,三月之后,不对,两个半月以后,我备上份厚礼祝你与那状元郎白头到老如何?只那”千远计划“算你单方面违约放弃,一千两银子我半分都不会退的。”话毕头也不回的跨出了玉芙宫。 真是气的不轻。 慕容仪半起身眯眼望着她的背影,招呼星雨道:“是不是姜洵表哥揍她揍得狠了,提提他的名字便气成这样。” 星雨挤眉道:“洵世子不会对上官小姐动手吧?上官小姐毕竟是个姑娘家,洵世子哪里会做这等没品格的事” “别人或许不会,表哥向来视脸皮为粪土,揍起我来多么不遗余力。”她凄凄然道:“阿零也算多年来敢于挑战他的第一人,多挨两拳也是很正常” “” 慕容仪继续晒着太阳,却是辗转难安再无先前舒心惬意,上官零的话不断回荡耳边,若非她的提醒,自己似乎已经忘记了赌约,也将安远抛到了脑后。 她是否真的转了心意? 可她怎么会因在荒山的短短时辰就弃了思慕多年的安远,转去心仪书呆子赵离?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烦闷半晌她一掀薄被,喊到:“来人,更衣!本公主要出宫!”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贼寇 京都繁华,她自小便很喜欢。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穿梭一阵,看看各色摊贩手边奋力叫卖的东西,按着他们的脸色猜测这近日的收成;上了岁数的女人们围在街角说着家长里短,东街杂货铺清仓,西街布庄降价,丈夫儿女间的不顺心,家务生意的费心力;成群的孩子满街互相追逐,跟在卖糖葫芦小贩身后叽叽喳喳流口水,刨刨坑泼泼水,永远耗不尽的精神头儿。百家忧愁百家乐,置身其中哪怕没有切身感知他们的悲与喜,自己的烦闷也会少很多。 她本打定了主意去状元府,出了宫门就犹豫了,寻他做什么呢? 难不成见了他,自己心中纠结的问题就有答案了吗? 慕容仪只好在街上溜溜达达,时辰还早且无处可去,她一头扎进附近茶馆,捡了个靠窗位置要几碟茶点,没精打采的听说书先生大嚼时新故事。 “话说三日前,那香山贼寇又潜入京都作乱,趁着月黑风高,十几人悄无声息摸进昌盛钱庄,几刀剁了护院的脑袋,顿时血流如注喷了一地啊!吓得丫头晕过去好几个,那周掌柜素来胆小,瞅着这个阵仗可是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一劲儿求饶,脑袋都磕破了。可土匪头子哪有什么心肝?半分情不念,把他们家珠宝钱财洗劫一空不说,提起手中家伙朝着周掌柜脑袋就劈过去,尚滴血的寒刀正要结果周掌柜性命,这时一声大喝传来:大胆盗贼休要猖狂!” 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台下人皆屏气凝神紧张兮兮盯着他,手中果品绢帕无一不绞柔变形。他满意扫视,卖够了关子继续道:“只见街巷口,淮安郡王一身青衣立于夜色中,手持长剑怒发冲冠,直吓得那十数盗匪目瞪口呆,郡王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把那贼寇打的屁滚尿流狼狈逃窜,再不敢侵害周掌柜分毫!” “好!” 台下掌声热烈,叽叽喳喳夸耀淮安郡王如何神勇公正,如何武艺超群。慕容仪口中咬着的是柑橘,却觉的自己的后槽牙都要酸倒了。 这淮安郡王慕容植,是先皇某个名字都记不起的表哥的侄孙,虽也姓慕容,算她半个表哥,但这亲戚关系着实远了些,轮出身实是不够格得郡王的封赏,却因着慕容家这一代子嗣凋零,父皇的兄长,她的亲伯父倒是有一双儿女的,当年皇爷爷也赐了郡王郡主的位份,可他们一家隐居山林,数年全无消息,朝野上下几乎要忘却慕容这一支后嗣血脉存在。 物以稀为贵,慕容植这个男丁更是稀罕的不得了,十岁头上封了郡王,享一方尊荣。不同于一般纨绔子弟为祸一方,也没有少年得志的猖狂狷傲,慕容植在京都人眼中,绝对算得上平和亲民,有勇有谋的翩翩君子。 不过也就是漆金的茅桶,面上好看罢了。 慕容仪轻哼一声,心中不屑。这位郡王爷没什么真本事,表面功夫做的一套一套的。遇着荒年开自家府仓赠粮,在人前摆出个忧心忡忡的样子,顺顺当当从父皇处哄来赈灾的差事,背地里不知道贪了多少钱粮。若非安远瞧不下去,亲自守着赈灾点,慕容植顾忌三分,竟不知又要有多少难民死于饥寒。 至于这香山贼寇劫掠昌盛钱庄的事,谁知是不是又是他导出的什么博口碑的大戏?别人不知内情便也罢了,她既深知慕容植与那钱庄老板周庆东关系匪浅,若还单纯信这是他偶然的“义举”,这个公主也算是白当许多年。 “哼!那香山上的虽是山匪,却从不无端杀人劫财。周庆东平日为富不仁,宰了也没什么可惜,但祸不及妻女,凭他们掳走周夫人的无耻做派,定不是香山人所为!” 茶馆角落里,三个粗壮男子围着一张小桌,面前摆着果点茶水吃了个七七八八,想来在这里呆了有段时间。方才说话的,正是其中一个汉子,他愤愤然的说完,身旁人急忙拉着,拼命给他使眼色。 茶馆中顿时炸锅一般,十几人瞪大眼睛互相询问道:“周夫人被劫了?” “似是有这么个风声,但瞧着周掌柜也没什么找人的动静,怕是谣传吧?” “周掌柜夫妻情深,若夫人真蒙不幸,断不会放任不理,可见传言不实。” “胡乱出来嚼舌根,还口口声声的维护香山贼寇,长的就贼眉鼠眼,能是什么好人。” “你再说一遍!”被同伴勉强按住的男子火冒三丈,一拍桌子瞪圆眼睛,冲着他嚷到。 对方毫不示弱,指着他鼻子道:“再说一遍怎么的?就说你不是好人!八成也是香山上下来的,跑京都踩点儿来了,指不定又要祸害哪家人了!” “好个有人生没人教的!看大爷今儿替你爹好好教教你规矩!” “充什么大尾巴狼呢!有什么招儿你招呼啊,爷皱个眉头就不姓孙!” “呦,好姓啊,难怪长了副孙子样儿!” 四周人哄笑起来,那姓孙的男子脸涨了通红,攥紧拳头朝他扑了过去,茶铺的伙计憋了笑赶快凑上去拉架,看着地上砸的稀巴烂的茶盏心痛万分。 赔钱!都给我们掌柜的赔钱! 两人被拉着勉强分到东西两侧,中间隔出些距离,可仍各自努力着挣脱周围人的束缚,恶狠狠向对方扑过去,嘴里都不闲着,吵得是热火朝天。 姓孙的叫道:“贼寇!贼寇!你们这帮挨千刀的,活该吊起来下油锅!就得让淮安郡王收拾你们,剥皮抽筋都整治利落了!” 周围人拉着他胳膊劝到:“你哪就确定人家是贼寇了,口中留点德”还未至劝完,不甘示弱的对方瞪红眼睛吼道:“你让爷挨刀子爷就挨?也不撒泡尿瞅瞅自己的德行,香山那帮人你给人家提鞋都不配!还有那什么郡王,吹得名声倒是好,他垂涎周夫人多少日子,爷还不清楚吗?三日前分明是他使唤人绑走周夫人,还做什么钱庄被劫的表面事儿,这种人渣,也就你这种小人津津乐道,我呸!”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第一难缠 慕容仪淡然端起茶杯,挑眉轻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她那最是虚伪“表哥”也有被人捏着错处的时候?掩饰的功夫退步这许多。这夜路走多了,可终是遇着鬼了。她心情顿时无比的顺畅,瞧那粗野男人也觉得万分可爱,这年头,有脑子看透表面,更有胆子揭露豪强错处的,还真是不多啊。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你少抹黑淮安郡王,单不说周夫人的身份,单他的人品也断做不出夺人发妻的事儿来!” “就是就是,你这人真的是欠揍啊。” 顷刻间风向一边倒,众人指着那汉子七嘴八舌的指责,姓孙的男子翻身一般,趾高气昂瞪着他,阴阳怪气补上一句:“我说他不是什么好人,没错吧?这种事情也胡编乱造,不加以严惩指不定怎么为祸一方!咱们把他们绑起来送到京兆府去,单是个污蔑亲王的罪名就够他死十来八回了!” “好——”这次他倒是一呼百应。 竟想不到慕容植在京中有如此威望,难怪当初议储之时,朝中半数人都保举他为太子。 几个壮点的直接扑上去要拉那三个汉子,他们这下可慌了神,方才吵架的男子眸中闪过一丝懊恼,神色却不肯落下半分倨傲。 慕容仪瞧得很欢欣,这男人脾气是爆了些,不过也算得上不卑不亢,有骨气的人,她喜欢。 玉指轻晃茶杯,声音悠悠却格外清晰:“污蔑亲王?几等罪啊?” 姓孙的男子觑了她背影一眼,得意道:“自是一等,死罪。”瞧她身影窈窕,大约是个美人,更加殷勤道:“此等恶徒,待审判正法之日,不观上一观实在可惜,在下家中有些门道,可以寻个好位置,姑娘若肯赏脸,同在下一起看这人间正义之事,岂不快哉?” “哦?不知孙公子有何门道,京兆府尹是出名的铁面无私,能攀上一二关系,可真是了不得。” 听了美人夸奖,更是快意万分,此刻正是彰显身份的好时机他哪肯放松,理理衣装,满身优越感的扫视周围一周,捏腔拿调道:“家父礼部侍郎孙年,与京兆府尹华大人是世代的交情” “哦——原来是孙侍郎的公子,想必是二公子孙鑫吧。” “姑娘识得我?”孙鑫欣喜万分,他虽从小长在京中,可事事被大哥孙淼压过一头,父亲也总嫌他不成器,常常勒令他禁足,倒是连个纨绔子弟的名声都落不下,多年来他很是不甘,却不想今日也是有人识得他名姓的。 慕容仪笑道:“自是知道的。”孙家也算本分人家,事礼部职责,家中人无不依制守礼,生怕拿出行差踏错,惹人笑话。而这二公子实属坏了一锅汤的老鼠屎,最喜巴着权贵往上爬,尤爱跟在慕容植身后摇尾巴,对他怕是比自家亲爹都上心孝顺。她不屑的继续道:“孙家满门温和有礼,家门口的狗都温顺的多,也只二公子孙鑫这么个不成器的了。” “你——” 孙鑫气的不轻,周围人只顾着瞧他吃瘪捧腹大笑,倒顾不上追究捉拿衙门的事了。 “哪家的姑娘,青天白日大放厥词!赶紧儿的跪下给本公子斟茶认错,说两句好话,本公子高兴了便不同你计较,否则——别怪我让你住几日牢房!” “哦?我跪?倒还怕你受不起。” “凭你是谁,本公子有什么受不——”瞧着慕容仪转过身来那张挂着戏谑笑容的脸,他的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呛的猛咳几下,憋的直红到了耳朵根。 慕容仪虽长期在民间晃荡,大多时候是不爱抬出公主身份的,因而此间识得她的人并不多。而孙鑫显然属于认识她的那一拨。不仅认识,倒还称得上有段渊源。 几年前他仗着自己几分姿色,曾死皮赖脸送过慕容仪三个月的桃花,当时正值冬季,桃花这玩意儿稀罕的很,他自认诚意足,想法独特,沾沾自喜了许久,直到某日有幸入宫,才知皇宫大内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各家公子挤破脑袋送进来的什么夜光花,七色花一抓一把,他的那几枝桃花着实上不了台面,这才悻悻作罢。 他自知高攀不起,多年也是敬而远之,今日再见却是此等场景。 公主下跪认错,他还真的是受不起。 众人瞧他窘样,猜测对方定不是一般身份,也都识相的闭了嘴。慕容仪也懒得等他答话,复又笑道:“方才你提到淮安郡王,倒是很衷心的样子。” 孙鑫本还不知该如何收场,见她如此说以为是为自己铺的台阶,急忙就坡下驴,挖心挖肺的捧着慕容皇室,诉说自己的衷心。慕容仪懒得听他这些虚词,直接道:“你的衷心我大概是了解了,方才为那人定下的罪就是污蔑亲王,我可有记错?” “这起子小人太过狂悖,妄图抹黑王爷名声,实在是太过可恶,我立刻把他们绑赴府衙,看这京都中有谁还敢随口胡说!”孙鑫话还未毕,就急忙忙作势要亲自扭那三人胳膊去,倒是有一副急吼吼立功的心肠。 慕容仪挥手止住,含笑坐回桌前,垂眸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道:“这倒不急,且可推后再说,现下眼前倒有一桩大罪过,确是万分要紧的。” “不知还有什么更重要的公案要料理?”孙鑫皱眉,挺着胸脯鞍前马后的样子道:“您尽可吩咐,我一定尽全力处理好!” “那是最好。”慕容仪拂袖道:“本朝于礼法之上虽说开明,却也未到了礼数尽废的地步。令尊任礼部侍郎也有些年头,想来二公子也知道些。今日竟有人公然违逆祖制,犯皇室颜面,摆明了不把慕容家放在眼里,依孙二公子所见,是几等罪?” 孙鑫义愤填膺道:“竟有如此大胆之人,当处以极刑,绝不姑息!” “好!不愧是孙侍郎的儿子。”慕容仪邪魅一笑,茶杯砸在桌面上清脆响亮,溅出些许水花,她猛然起身,冷言道:“你既知所犯之事还是何种刑法,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难不成觉得凭你父亲与京兆尹的些许关系,就可以为非作歹,不把皇室放在眼里了吗?” 孙鑫被她突然变化的脸色吓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连呼冤枉。 “公主殿下明鉴!给小人十个胆子也不敢藐视皇族啊,我的衷心淮安王爷最清楚了,公主这话从何说起啊!” 四周人目瞪口呆,这竟是京都第一难缠人,慕容仪公主? 呆愣半晌他们赶忙行礼,慕容仪淡淡挥手,见公主审案正在兴头上,他们不敢明着告退,更不敢私下溜走,只好低着头缩在茶馆一角,顿时这不大的房间里倒是显得空荡荡的了。 慕容仪冷笑道:“一口一个淮安王,本公主竟不知他几时封的亲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弃子 此言一出,屋中寂寂。孙鑫神游九天,半日哼不出一声来。的确,淮安王哪怕深得百姓称赞,也是慕容家这一辈为数不多的男丁,私下里有着许多唯亲王可使的特权,可他到底只是个郡王,从未封赐亲王位份,今日这“淮安王”的称呼,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瞅着公主的意思,他怕是非得掉层皮不可。 慕容仪继续吐着句子:“我既不知你忠的,是慕容皇室,还是淮安郡王慕容植。” 这个罪名,便是很重了。 不尊主君,追捧个人,相当于通敌卖国,论律当株连九族。 孙鑫魂飞魄散,不断求饶,没了半点嚣张气焰。茶馆中的人窝在墙角窃窃私语,慕容植在他们心中受尊敬不错,可这天下到底是慕容延说了算,未来的主人也是眼前的公主殿下,贸然称呼“亲王”的确不妥,更何况当时立储的风波民间也略有耳闻,淮安郡王身份敏感,公主殿下完全可以凭此事给他扣一个“越尊位,谋不轨”的罪名。 这下,淮安郡王凭白惹上了一身麻烦,那孙鑫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众人瞧着他的目光也不善起来,就差没落井下石扑上去踹两脚。 “此处很热闹啊,不知今日又有什么时新的趣事。”茶楼口踱进一青衣男子,锦袍得体而不张扬,墨发一丝不乱。他端着和煦的微笑,快速扫过看到大救星满眼放光的孙鑫,眸中飞速闪过一丝不耐,故作好奇的目光落到慕容仪身上,笑道:“公主表妹也在此处吗?看来确有趣事值得一看呐。” 慕容仪淡淡道:“表妹倒是罢了,本公主的表哥姜洵现下在平王府。淮安王莫要认错人才好。” “殿下这是哪儿的话。”慕容植讪讪道:“我不过区区一个郡王,哪担得起殿下”淮安王“三字,公主说笑了。” 茶馆中人皆同情的望向慕容植,公主在气头上,他不知得说多少好话去平她怒气。想到此处,皆又狠狠剜几眼孙鑫。 “说笑?没公主近日没这个心情。这人你可识得?”慕容仪扬扬下巴,示意他去看地上跪着痛哭流涕的孙鑫。她的心里正乐的美,有本事你撇干净,说一点不认识他呀,哈哈——若你敢认他,看本公主怎么治这大不敬的罪。 孙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膝行过去,抱着慕容植的大腿就像碰见了亲娘,哭着道:“郡王爷!小人只是一时失言,绝无冒犯皇室的意思!我跟随您这么些年,忠心您一定知道啊,求求您跟公主殿下说说,放了我吧!” 慕容仪哼一声,音调更冷上三分道:“是啊,淮安王跟我随便”说说“,本公主定是要放了你的,毕竟他的面子,我可不敢不给。” “殿下说笑,我定是服从陛下和公主殿下旨意的,哪敢随意质疑或者左右殿下的决断。”慕容植额上渐有冷汗渗出,不着痕迹的推开孙鑫,拉出距离来。真是个蠢货,若非需要礼部支持,孙侍郎一家又严明克礼,只能从他下手拉上关系,否则他哪会搭理这么个笨蛋!这次真是被他坑惨。 “那淮安郡王,这人你到底是识得还是不识得?”慕容仪将“郡王”二字咬的格外重,果见慕容植脸色更沉几分。 他咬咬牙,慕容仪的话已经很明显的,孙鑫他是保还是不保。这个“表妹”从小难缠,自己没少在她身上栽跟头,况且这几年有了安远那个杀千刀的给她撑腰,明里暗里打击自己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前些日子那名满天下的新科状元又金殿求亲,眼瞅着她皇储之位越坐越稳,自己何必在这刀口撞上去。 慕容植当即取舍,决意丢了这个蠢货。 “这不是孙家二公子么,倒是见过几次,所说熟识倒还谈不上。怎么,他得罪殿下了?” 慕容仪笑到:“郡王不熟识便罢了,如此,他该五马分尸还是千刀万剐,亦或株连九族就与你没什么干系了。” 孙鑫本还绝望,听着慕容仪的话更是面如死灰,浑身无力的瘫在地上,“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不断回荡在他的脑海,嗡嗡作响。慕容植面色不善,勉力维持笑容风度说:“不知他所犯何事,要受如此刑法?”周围人议论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公主行事自是由不得他们置喙,但说到底不过一句话而已,招来如此滔天之祸实在是太过了些。望向慕容仪的眼神,敬畏中也带了些不满。 慕容仪安之若素,玩弄着果品说到:“原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过是他说错了称呼,可他若是郡王爷的心腹,说错也没什么,谁家还没一两个忠仆,盼着主子高升的。可郡王方才也说了,与他并无多少亲近关系,那么他适才的言语举动,要么是想陷郡王于不忠不义,要么就是故意蔑视皇家威权,起码是无视我慕容仪。更可能是存心挑起你我二人的不睦,用心之歹毒可见一斑。这三条,条条论律当诛,郡王觉得我罚的有错?”低头对着孙鑫笑道:“还是郡王果真与他关系匪浅?若你二人真熟识,今日之事也不过一个误会,孙二公子给本公主斟茶认个错便罢了。” 孙鑫如蒙大赦,斟茶认错和五马分尸简直是云泥之别,他的生死可只在慕容植一念之间呐。 他攀住慕容植喊道:“郡王爷!小人跟着你这么多年,替你办了多少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可不能不救我呀!” “淮安郡王果真识得他?” “看孙鑫也不像说谎的样子。” “郡王怎么会做这种事,自己手下人命都不保的吗?” 议论声渐大,百姓也顾不得面前人的身份,把自己的疑问一股脑都吐了出来。方才与孙鑫打架的那汉子看热闹看的起劲,幸灾乐祸的补上一句:“咳,这有什么不懂,当然是明哲保身重要了,一个没脑子的狗,能舍的时候不舍,还留着咬自己一口吗?” 他的嗓门不算小,也没有刻意压低的意思,慕容植听了那脸色活像吞了只苍蝇,孙鑫更是一抖,身子寸寸僵住,他再是不愿承认,现实也清清楚楚摆在那里,正如那人所说的,他这条“没用”的狗,已经被他的主人——慕容植,抛弃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倒戈 孙鑫愤恨不已,自己鞍前马后替他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现在不过要他一句话救自己一救,他竟为了保全自身弃他于不顾,自己怎么就瞎了眼跟了这么个主子!他好后悔没有早些听取父兄忠告,离这个披着羊皮的狼远些! 他冷笑几声,自下方盯着慕容植道:“郡王爷,我孙鑫没跟对主子,实在是自作自受,您”光明磊落“不屑搭救我,是怕污了自己声名吗?可你自己背地里做的那些事儿,有多少是干净的!” “你别胡说!”慕容植攥紧拳头,就要冲上来堵他的嘴,全无半点从容不迫。 “嘿!郡王爷,他胡说他的,你急啥?您若是真清白怕他乱说几句怎么的,堂堂京都,天子脚下,还怕他随意污蔑,查不出证据来?莫不是你自己心虚,急着灭口呐?”方才打架的汉子堵在孙鑫身前,把他护的周全。 看热闹的人们将信将疑,七嘴八舌的起哄。 “郡王爷,身正不怕影子斜,您由着他说,自己分辩就是了。” “我们都信您,他要是敢凭空捏造,我们替您揍他!” “对对,替您揍他——” 慕容仪道:“孙二公子,你可都听着了,本公主看在孙侍郎忠心朝廷多年的情分上,才给你这次分辩的机会,你若是胡说,存了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心思,意图拖郡王下水,而他又能解释的清楚,坐实你污蔑的罪名,那你这条命,本公主再不收可就是天理不容。” 慕容植额角抽搐,她这分明是在提醒那孙鑫,跟自己拼个鱼死网破,把他的罪名都抖落出来,还要捡能坐实的罪名来。平日真是小瞧了这个不学无术“表妹”,以为她只好男色,却不想还有这等心机,当真是个祸害,留不得。 所幸他早看孙鑫不成大器,平素只让他办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痕迹他早已处理妥当。慕容仪,我倒要看你能挖出什么消息,至于孙鑫嘛,胆敢出卖自己,断不会容忍他见到明天的太阳。 看他自信满满,慕容仪挑眉看着孙鑫,但愿这蠢才有精明的那么一两分,真能说出点实事儿来。 孙鑫撑着从地上爬起,双腿无力仍是颤颤,躲在汉子身后只伸出个脑袋,双眼怨毒的冲慕容植道:“慕容植!你不要以为自己藏的很好,你的确不曾把机密事告诉我,可私藏赈灾银子这么大的事,能瞒的多深!” “私藏赈灾银子!” 四下俱是惊呼,慕容植面色发绿,声调倒还算正常:“一年前北方大旱,本郡王率先开府派粮,陛下钦点全权负责赈灾一事,未有一刻懈怠。如今那批灾民均已安居,重回农田,若我真贪墨赈灾粮款,岂不尸殍遍野,暴乱不断?可这一年多可听到哪处有动乱了?” “是没有动乱,那全是你忌惮着安远统领!”还不及民众附和,孙鑫立刻驳斥道:“初期你贪下粮食,高价卖给米铺,每日饿死的少说也有二三十人。后来安统领亲自守着赈灾点,你又把米抢回来,西街广胜米铺的梁老板不肯,你派人活活把人家按水里淹死!” “啊——” 茶馆内立刻骚乱,一十几岁的青年受了巨大打击一般,踉踉跄跄冲上来揪着慕容植的衣襟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死了我爹!” “放手!你怎能听他胡说!” 那少年扯着他,情绪崩溃,哭着道:“一年前我爹溺水身亡,他们都说是他想不开才寻了短见,我就觉得有蹊跷,不曾想真是受人陷害,无辜枉死的啊!” “你先别胡搅蛮缠,梁老板的事翻案重审!”慕容仪唤人将少年拉开,心中叹叹:瞧慕容植背的,偏梁老板的独生儿子也在此处,被他听了个正着,梁家绝不会轻易放过的。只是这才吐出一桩事,不急着收拾慕容植。她对孙鑫使个眼色,让他继续说。 孙鑫压抑多年的愤慨一瞬间爆发似的,义正言辞道:“贪墨钱粮,草菅人命,肆意侵占乡间土地,欺男霸女,弄权欺压。我知道你最善掩饰,这些陈年旧事八成早处理干净了,可你三日前与周掌柜勾结,做了出遭劫匪的戏,绑了周夫人——” “你再胡说!不要命了吗!”慕容植提起手边板凳砸过来,一招一式都是要他的命。汉子扯着孙鑫堪堪躲过,木凳砸落摔的粉碎,扬起一阵木屑灰尘。可想而知,慕容植运了几成的力道在里头。 慕容仪站到孙鑫前面冷然道:“郡王这是如何,灭口吗?” “你我才是同姓一家,断没有由着外人污蔑自家人的道理!仪公主殿下,你今日一味偏袒这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听他在这公众场合肆意败坏我的名声,本郡王愚钝,实是不知殿下用意。或者是我哪处得罪了您,才遭今日大祸的?” 慕容植喘着粗气,扮无辜是演的真像,就差给颁个奖什么的了。京都贵族平日最是闲,八卦想象力全天下任何地方都不可及,他今日这番话要是传出去,明儿个就得有“仪公主精心陷害淮安郡王”的新奇秘闻不断流出,这起声讨慕容植的事儿也要成为政治斗争,诡异的存在于野史秘闻里。 慕容植,真是好心机。 慕容仪不屑道:“郡王爷的意思,是本公主蓄意害你了?这罪名本公主可担不起。看在同宗同姓的份上,本公主提醒你一句,最好别轻举妄动,更别想着杀害证人,若他有什么变故——”她故作天真,仰头眨着眼睛道:“你也知道,我这人没什么毛病,就是好奇心重了些,若是他死了,话听不完全,本公主必定是吃睡都不好的。到时只能抄了你的郡王府,把事儿翻个清楚才行。” 四周人皆噤若寒蝉,这便是公主的权势,皇储的威仪。凭你什么郡王尊贵,抄家落狱,杀伐抉择,不过在上位者一念之间罢了。这就是权力最残酷,也是最有魅力的地方。 “孙鑫。”慕容仪唤到,“你方才说到周夫人,你可知她现在在哪?” “周夫人身份尊贵,三日前劫出后一直藏在京郊,这些天没什么大风波,他见周掌柜信守承诺并未将夫人失踪一事闹大,今日这是去京郊别院看周夫人的吧!” “你——” “看郡王爷今日装束,还真像要出郊外的模样。”慕容仪抬眼望望窗外,冷笑道:“马都备好了么?” “不过是去京外的院子里转转而已,处理些府中的杂事,公主未免联想的太多。” 慕容植既打定主意抵赖,她也懒得争辩什么,喝令店家扣下慕容植蠢蠢欲动的手下,从腰间摸出枚玲珑剔透的玉佩,中间刻着个娟秀的“仪”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你也配姓慕容 她招过店小二,把玉佩丢给他吩咐到:“你拿着这玉佩去寻京兆府尹华奇,让他派人好好搜搜淮安郡王在京郊的宅子,看周夫人是否真在那处。本公主就呆在这儿陪着郡王喝喝茶,等他的消息。” “是。”店小二捧了玉佩,万分慎重的离开,未跨出房门便听慕容仪阴森森补充到:“哪怕挖地三尺,也给本公主一寸寸的搜查干净了。” 他冷的一哆嗦,点头应下后慌忙离开了,心中不住的凄苦,今日是触了什么霉头,摊上这么桩倒霉事儿啊! 事情料理的差不多,慕容仪舒心品着茶点,周围人若刚才是忌惮着公主威势不敢离开,现在都变成等一个结果而不愿走,茶馆不时有新来的客人,见这阵仗皆面面相觑,知道因果的热心低声讲着原委,闻者莫不是目瞪口呆,似是听了上好的戏文,便也不肯出门,一同等着最后结果。 馆中人越积越多,慕容植在一片指指点点中如坐针毡,慕容仪不介意更让他堵心,叫了孙鑫坐在对面,叽里呱啦谈起家常来。 不多时小二癫癫的跑回来,双手捧着还回她的玉佩,华奇一道跨进茶馆,身后跟了数十官差,一涌入便让这小小的屋舍拥挤不堪。瞥见门口颀长身影,慕容仪略微征愣,这事竟也惊动安远了么? 他闲淡走进,对这一切恍惚置若罔闻,眉色不变低低吩咐差役头领几句后,上前随华奇一同行礼。 那些官差迅速将馆里看热闹的撵了个干净,连茶楼老板和伙计们都勒令呆在后院不准出来。一时间只剩下安远,华奇,孙鑫和那两个身份尊崇的郡王爷和公主殿下了。 慕容仪轻笑,安远倒还顾着皇家颜面,不想让这丑事被百姓听了去,可京都瞒着什么是简单的?况且慕容植既敢做,自己先不要了脸面,还不敢担当了吗? 她对着安远问到:“你怎么会来呢?” “恰巧与华大人谈论些事,听了小二的传话怕你这边没人手不得力,就一道来了。”安远温和一笑,瞧她不像受什么委屈的样子才放下心来。 慕容植可不同于一般人,虽说慕容仪古灵精怪,对着别的事都不妨,只是遇着他,自己不亲眼来看看总归是放心不下。 慕容仪暖暖笑笑,转头问华奇道:“华大人,别院之行可有收获?” 华奇面色尴尬,悄悄瞅一眼脸色黑的快滴出墨汁的淮安郡王,这皇家的没脸面事,怎么就让他碰上了?要说这郡王爷啊,也真是不像话,平素道貌岸然的样子吧,背地里竟唉,亏他那傻侄儿一心一意跟着他。念及此,又狠狠瞪孙鑫两眼。 思虑半天措辞,他才嗫嚅道:“周夫人已安置在京兆府” “哦?是么?那孙二公子所言非虚了?”慕容仪万分满意,她就知道,凭孙华两家的交情,华奇明白事情利害便会拼劲全力去把周夫人找出来,为孙鑫脱罪。 “孙二公子,受了这么番惊吓快些回府养着去吧。对了,以后若有人寻你麻烦,可去寻安大统领。”慕容仪状似无意的瞟一眼慕容植,后者果然气的颤抖。 她是在用安远压着自己吗? “淮安郡王,明日父皇召见你时,你最好已经想好说词了。”她笑着走过,经过他身边时敛了笑容,轻声道:“你也配姓慕容吗?” 话毕扬长而去,慕容植长久呆坐,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点点血迹。 今日怎一个舒心了得。 慕容仪想压出个沉闷严肃表情,奈何嘴角不断上扬,索性光明正大的幸灾乐祸。 安远笑到:“你这般明显的欢悦,传到那帮支持淮安郡王的大臣耳朵里,定去皇上面前给你穿小鞋。” “比起慕容植做的些事,本公主乐呵两声怎么?” “淮安郡王这次实在过分了些,哪怕全不忌惮苏国公,也不该把脏水泼到香山上去,朝廷对于香山那帮人也是无可奈何,他这么做就不怕被寻仇么?” 慕容仪撇嘴:“他自诩做事不留痕迹,哪次做事顾忌着些了?仗着慕容家子嗣少便为所欲为。我一直觉着宁缺毋滥,这种子弟留着也是丢祖宗颜面,只是父皇心软,怕他那一支后继无人,任凭我怎么说也不肯重罚慕容植,也实在是因着没有确凿证据,可他这次自己寻死,掳了周夫人,单是为了给苏国公一个交代,父皇也断不会轻纵了他。” “苏国公退出朝堂也有些年头了,虽仍住在京都,但早是不理世事的了,他若不出面,大抵也不会罚得很重。” “那怎么会?”慕容仪凝眉望着安远,对方朝她淡笑道:“几年前周夫人出阁的时候,闹得满城皆知,公主殿下不会没有听过这则风月逸事吧?” 她自是听过的。 当年京都一片风雨之际,第一大闲人姜洵特意带了她听遍各大茶楼酒肆,再寻访名门贵族各家密谈,把那段八卦嚼的烂熟,拼出了一整段完整恢弘,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大致情节就是贵族小姐恋上穷小子,为爱与家族对抗,二人经历重重磨难,小姐弃了身份亲眷,终于缔结连理。这些段子放在话本子里实在太过老套,必定不是什么热销的,但若发生在身边,便可歌可泣了些。 她当时年纪尚幼,只是敬佩周夫人的勇气,觉得她也称得上是位奇女子,而这须臾数年匆匆而过,竟不知在她敬佩的女子身上发生了些什么,成了现下这般局面。当年生死相随,嚷着真情可撼天地的才子,在佳人被劫后选择了默默不语,慕容仪不知,这是什么道理。 只是周庆东变了心志,到底是他品行不端,周夫人顶多算是眼光不佳,况又受了此番委屈,苏国公真不替独生女儿出头,替她讨个公道? 安远对着她疑惑双眼摇摇脑袋,他自己也不清楚,解不了公主的疑惑。慕容仪突然笑了:“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事么?” 安远无奈道:“天下之事何其多,我若都知道可不成了怪物?” “也是哦。” 慕容仪揉着脑袋,痴痴的笑起来,安远温和的瞧着,片刻后低声道:“况这人心又是世间第一难测事,我便更不知了。” “安远哥哥心中还是偏向苏国公会不理此事的吧?可仪儿却觉着他怎么也不会抛弃自己女儿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书生的博爱 安远并不答话,两人一时沉默。又走出一段路,街面上突然热闹起来,结对的从四方涌进店铺,慕容仪驻足,望着“悦思琴坊”四字匾额暗自纳罕,琴这种雅致的东西,素是宜淡宜静,何时有了万人空巷的魅力? “这琴坊是要关门了么?” 安远护在身旁,防着她被人群挤伤,听到这话哭笑不得:“这么多人往里涌,哪像要关门的样子?” “维持不下去只好把店里东西便宜些卖掉,瞅着价格便宜,来抢的人就多了呗!” 安远违心应到:“公主说的是。” “咱们进去看看!”慕容仪扯着他胳膊大步向前,一路横冲直撞凶猛异常,早把上官零训练的一套“淑女做派”忘得一干二净。混乱情况下,以暴制暴无疑是最简便有效的办法,没一会功夫他们已冲到了琴坊最里间。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可这琴坊的“妖”不是她所猜测的大甩卖,而是美人砰砰的闪耀的光芒。 她现在无比后悔冲进来的举动,暗骂自己的同时顺路问候了叶丞相全家。不是爱女儿如珠如宝么?不是小心藏着掖着么?那她现在坐在那焦尾琴后,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的弹着梅花三弄是几个意思?脸上罩着的那层薄如蝉翼的白玩意也算得上面罩?明明能把她的面容看的一清二楚嘛! 叶蓁蓁抚的认真,抬眸见无意瞥到面色不善的慕容仪和她身旁满是诧异的安远,指尖略顿,手下竟错了一个调子。可她于琴艺上到底娴熟,轻拨慢勾间,又是一段完整曲调,眼波流转,凌然傲梅恍若盛开眼前,含着丝丝点点婉约情意,柔中有刚,更为人所折服。 在这渺渺琴声中,慕容仪忆起那日郊外荒山,他二人相携离去的场景,黑着脸瞪眼身旁的安远,见他锁着眉头盯着弹琴人,更是火冒三丈,只想拽了他赶紧走人,不就弹琴么?回头把他关玉芙宫里自个儿给他弹个三天三夜。 “那处坐着的,可是新科状元赵离么?”安远喃喃一句,把她惊了一惊。慕容仪定睛望去,叶蓁蓁左下手坐着个素衣男子,正背对着他们低头作画,画中赫然是抚琴的脱俗仙姿,二人间或眼神交汇,淡淡一笑,显然关系匪浅。慕容仪气的发抖,那儒雅的书生气质,不是赵离又是谁?亏她时时担心他身体,原来人家早就康复,健壮到在公众场合跟姑娘眉来眼去了! 不做点什么,她实在是对不起自己“鬼见愁”的称号。 慕容仪咕噜转着眼睛,悄无声息退到场外,片刻后攥着小布包蹑手蹑脚摸上琴坊二层,趁坊中人注意力都在一楼大厅,掀开布包一角,瞧着上下窜动的生物喜上眉梢。京都繁华之地,寻着这么些宝贝还真是不容易。弹出脑袋估算着距离,恰好无比清晰的瞧着赵离的画。 笔触细腻,用色考究,也不知含了多少情意在里头。慕容仪冷哼一声,转眸瞥见墙角一罐赤色染料,兴冲冲提了来,小心翼翼的将它涂抹在袋中不安分的动物身上。 她对准距离,一把将袋子抖落,那里面的东西正正好落在焦尾琴前,落地便四处散乱。 “啊——什么东西!” “老c老鼠!” 琴坊顿时炸锅,尖叫声此起彼伏,姑娘们见了洪水猛兽般不断退身,人挤人撞倒好几个。几只老鼠十分上道,顺着桌角爬上赵离书桌,爪子在宣纸上随意蹦哒,玩开心了还翻身打个滚儿,把方成笔的美人面孔染的模糊不清。还有几只窜上了琴面,大抵是些文艺鼠,爬在琴弦上很是享受,扑腾两下没能发出点儿响动,大概很是遗憾。 孤傲出尘的仙子叶蓁蓁脸色煞白,早退到了墙角,双眼死盯着窜动不安的老鼠,生怕它们靠近自己,偏自己孤立无援,玉指绞着罗帕放在唇边,身体摇摇欲坠,怕是惊吓不小。赵离一个大男人,比起来就淡定的多,他躲开书桌几步,提着狼毫驱赶身周,双眼不断扫视二层,神色莫名。 伙计们从里屋提了扫帚,五六只染的赤红的小鼠被惊的各处乱窜,满当当的人群一片骚乱。 慕容仪早混回人堆,装着害怕的样子,攥着安远衣袖叫唤的卖力,埋头止不住的笑。安远在一片混乱中极力护着她周全,眼睛无比焦灼的盯着叶蓁蓁,他是该快些去护蓁儿心安,可公主这边又不能放任不管,一时间满心纠结,额上都急出汗来,只能大声催促琴坊活计快些稳定场面。 叶蓁蓁凄楚的望着安远,见他守着慕容仪不顾自己,心中极是酸涩,垂首间双眼划过一道暗芒,笃定什么似的,左臂微动,再仰头时又恢复了伤情的盈盈泪目。 安远瞧她的模样,更是愧疚万分,只见她上方高悬做装饰的古琴微微松动,心中一惊,这若是砸中她 他挣开慕容仪,拨着人群喊到:“蓁儿让开!” 话音未落,古琴一声巨响从墙面脱落,正向她的脑门砸来。 慕容仪看的呆愣,秉着呼吸眼神随古琴一点点下落,安远困在人群里与她遥遥相望,掩不住的担忧愧恨。骚动的人群一时寂静,时间恍若凝固,只剩笨重的古琴一点点靠近那柔弱姑娘的身体,给她带来沉重一击。 多年之后慕容仪忆起当日情景,依旧十分迷茫,赵离于电光火石之间将叶蓁蓁推开的时候,她耳边响起四周细微的低呼,那数十惊叹中究竟有没有她的声音。 皇上特意恩准了赵离三个月的休假。 大夫常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他被砸伤的是脑袋,这三月的假期倒真不算长。 听闻备足礼物去探望的,足有大半个朝廷,也不知是看着他“未来驸马”的身份,还是因着此番受伤实是为了救了丞相千金。慕容仪呆在深宫,梗着脖子不踏入状元府邸一步,私下却特意托了表哥去瞧他的伤势,理由是骚乱终归是她所引起,出什么人命心下难安。 得知伤的并不甚要紧后,冷笑到:“当日看他流一脸血,还以为当夜就挂了呢,竟不想是唬人的么?” 姜洵见她冷言冷语,格外欣喜的抓着这绝佳机会,赞扬道:“要说这读书人呐就是有副热心肠,动不动就舍身取义,先人后己,本世子实在学不来这种精神,那叫什么”我不下地狱,谁下地域?“作为同样受过他恩惠的我的表妹,此刻是怎样的心情呢?” “这叫博爱,像你这种小肚鸡肠,唯利是图的人,哪懂得爱护别人,扒层皮也学不会。”上官零倚在门口,吊着眼睛呛声道。 “你——” 姜洵沉了脸,寻把殿中的椅子坐了,大口灌着凉茶。 慕容仪难得没心思瞧他俩冤家斗气,面上挂着冰,心中冷然,原来赵离肯拼了命维护的,也不只她慕容仪一个,这读书人的臭毛病还真是不少。 想来当日山林种种,无非是他“忠君”的高风,亦或“博爱”的大义。 呵,她还真是自作多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赌气 她许久没见到初阳了。 慕容仪从母后手中接过玩在兴头上的林初阳,小姑娘难得没因着她的魔掌而哭嚎,反倒恩赐个大大的笑脸,让她多日沉寂的心暖洋洋。 “这丫头小小年纪这般鬼机灵,看你苦着张脸逗你开心呢。” 慕容仪展颜一笑:“母后,女儿哪苦着脸了?这般话传到父皇耳中,他定想着女儿给您甩脸色,指不定赏我多少教训呢。” 姜黎在她脑袋上一点,说到:“总是打趣父皇母后,不成体统。”初阳玩闹的累了,隐有困意,她唤乳母将孩子抱回内室,挥手摒退侍女,叹到:“你父皇可没的时间训戒你。近日因着淮安郡王的事,许久没个安稳觉了。” “他的事还没审结吗?”慕容仪皱眉,赵离和叶蓁蓁的逸事出的正是好时候,硬生生把慕容植的这则丑闻压低了不少热度,还真是便宜了他。只是这脊梁骨少戳些便也罢了,他此次之事铁证如山,律法也让他轻易逃脱吗?她不满道:“可是父皇又心软了?” 姜黎看女儿一眼道:“他不认。” “不认?” “恩。无论是贪墨赈灾钱粮,溺杀米铺掌柜,侵占土地勾结盗匪,还是洗劫钱庄掳劫掌柜夫人,他一概不认,咬定了被孙鑫污蔑陷害,是有人存心栽赃嫁祸他。” “哼,有人?他不如直接在公堂上扯着嗓子喊两声,昭告天下是我慕容仪处心积虑败坏他贤良名声,只为巩固皇储之位好了。”慕容仪气急,早只他不肯轻易认罪,却不想证据确凿也这般抵赖,真是把脸皮看的十分淡然啊。 姜黎递给女儿今晨送来的绿豆羹败败火气,说:“孙鑫告的那几桩罪,哪件不得个充军流放的重罚,况且这些年名声积累不易,认下来可不就全毁了?他自是抵死不认的。” “他从前做的诸多事证据不足,暂且不论,可昌盛钱庄的公案事实清楚,周夫人也确实是在慕容植京外宅子里搜出来的,哪怕压下其他事不审,只这一件便没有不处置的道理。哪怕他淮安郡王身份摆在那,杀不得流放不得,抄没家产已经法外开恩,再不济关几年大牢打几顿板子还是可以的吧?这已经很便宜他了!父皇拖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见处罚的旨意?” “皇上常让你多学些政事,你总是不愿,这般毛毛糙糙的将来怎么打理国家?”姜黎一句话训的女儿怒火熄了三分,见她安静下来,才放柔声音继续说:“照慕容植的说词,前些日子他觉得京郊屋舍闲置实在无用,平日不爱出京门,那所院子用处不大,打理起来又费心力钱财,可房子是父亲留下来的,卖出去实是不孝,瞧它日夜荒芜,就将它租赁出去了。至于周夫人为何在里面,他不知。” 慕容仪冷笑:“租赁?租给谁了?可有凭据?” “租赁契约c定金收据c尾款支付各类手续一应俱全。这是郡王府的私宅,无需去官府报备。” “没有官府备案和批条文书,所谓凭证可不由他捏造?” “如今没法儿验证是否是他伪造。你父皇根据那些契约收据,倒是很快抓着了租房人,正是劫掠昌盛钱庄的那伙人。” “香山的?”慕容仪哼到。这是寻好说词,打定主意让别人背黑锅了吗?可是香山那地界,朝廷都不敢擅自踏足,你慕容植有几个脑袋把脏水一劲儿泼它上边,就不怕睡梦中被人一刀了断么? “不,就是外地流窜的小混混,几月前到了京都,听着香山的名头响就起了冒充的心。” “哦?他倒是推脱的干净。”果然,他还是忌着香山那股势力。慕容仪勾起唇角,她还以为这郡王爷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了呢。 “如此,他不过是个失察的过错,算不得触犯刑法。朝中保他的大臣层出不穷,还上了联名状,皇上只好把他放回去,派兵看管郡王府,压后再审了。至于那孙鑫,是否做伪证尚不清楚,京兆府尹力保他无罪,一时没个论断,一并软禁在家了。” “哦。” 慕容仪止了这话题,慢慢嚼起绿豆羹来。她早知道扳倒慕容植没那么容易,如今看来,她这皇储位坐的真是颤巍巍。朝臣上了联名状是么?她改日可得去看看,究竟是哪些人对那郡王爷“忠心耿耿”,要早些料理料理才好,否则这朝堂倒不知是谁在做主了。 对于皇位,她没有多大的渴望,真有贤良合适之人,让位也不是不可能,可若是别人来抢,她也是不大乐意的。 “仪儿——”姜黎踌躇,不知还从何开口。 慕容仪见母后这般模样,突然忆起赵离的事来。宫外传的沸沸扬扬,母后虽长居深宫,可并不代表对外界事一无所知,想来这几日为着此事也是忧心不少。 她淡淡道:“儿臣不喜强求,若赵离真与叶小姐两情相悦,还劳烦母后劝劝父皇,趁早打消赐婚念头,倒是很合女儿心意。” “琴坊之事母后也略有耳闻,但其中有何隐情也未可知。”她顿了顿,见女儿眼皮都没掀一下,叹口气道:“这些日子以来,你可曾去他的府邸看过?” “太医不是来报,并没什么要紧吗,况且每日人山人海的,我何必去闲插一脚。” 姜黎本就知道女儿对他们选的这个夫婿不甚满意,又出了这段事,她对赵离不上心也属正常。可她看女儿总觉得她在赌气似的,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揉揉脑袋,倒是懒得再劝。 又坐了些许时辰,姜黎吩咐做了好些女儿素日爱的吃食,怎么也不肯放她回玉芙宫去。慕容仪无奈,八成又是自己宫里那帮不省心的丫头,到母后面前告她黑状,说她不好好吃饭的事儿了。 既是躲不过,她只好扯着笑脸扒拉进嘴里不少的饭菜,姜黎不断往她的白玉小碗中堆着各色菜肴,看的她一阵发愁。恰好林初阳睡足了觉,伸胳膊蹬腿的闹个不住,乳母犯了难,抱到姜黎身旁却被慕容仪笑嘻嘻的抢了过去。 初阳起先还晃悠肉嘟嘟的小胳膊挣扎,被她瞪着鬼脸吓唬一番后,乖乖缩在她怀里做起了乖顺的小猫。慕容仪十分欣喜,她总算寻到了对付这小鬼头的办法,光靠哄是不行的,两拳头吓唬吓唬就很听话啦。懂什么叫“威武不能屈”么,瞅这软骨头的孩儿,没半分本公主的坚韧不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初阳的去处 慕容仪正得意洋洋的想着,皇后却笑到:“真是与你小时候一样,每次你半夜哭闹,母后哄不住的时候,你父皇往你屁股上拍几下就安分下来了,都是些吃硬不吃软的孩子。” “” 本公主不信。 看到林初阳,姜黎倒想起另一桩事来,对女儿说到:“仪儿,母后对你说过要给初阳寻个收养人家,你可还记得?” 慕容仪一听便急了,抱着孩子不撒手,委屈到:“宫中养了何止千人,怎么就放不下初阳一个小孩子呢?” “你先别急。周夫人,你可识得?” “她的事儿臣倒是听过一些,本人却未见过。母后想将初阳交予她抚养吗?可周庆东的品行,儿臣绝对不会让初阳认这等人为父亲的!” “母后只想把初阳给周夫人教养,没想她和周庆东扯上什么关系。”周庆东的行事做派,她是顶瞧不上的,始乱终弃,实非大丈夫所为。“经此一事,周夫人对她的丈夫早寒了心,前些日子二人方才合离。” 她抱着初阳更紧了紧,道:“既已合离,何苦给她再塞个孩子,岂不平白多个拖累?”林初阳似是感受到身旁人的紧张,不安的哭闹起来,姜黎皱眉从她怀中接过初阳,放缓音调轻声哼着安慰的语句,孩子渐渐沉入梦乡,姜黎忙叫了乳母把她带下去,扭头又瞥见撅着嘴满是委屈的女儿。 唉,自己还是个孩子,哪能照顾好初阳呢? 她拉过女儿的手道:“周夫人是苏国公的掌上明珠,数年前违背父意下嫁一个钱庄的小伙计,苏国公面上气极,誓不再认这个女儿,可到底舍不得。听闻周夫人受了此般打击,心灰意冷,一心遁入空门,遂来求了我,替她寻一个念头,好撑着过下半辈子。” 慕容仪闷声道:“母后想给她个孩子,好让她放不下红尘事?” “初阳需要母亲疼爱教导,周夫人需要一个生活寄托,岂不两全其美?” 她默不作声,脸拉了老长,苏国公果真如她所料,抛不下骨肉亲情,可自己一点儿都不开心。明知道父皇母后不会由着她这么养大初阳,可这般快速的寻好养母,她真是不好接受。 并且,这孩子到底是赵离救的,若要安排送养,是否该问问他的意见? 想罢又是愤愤,怕那赵大公子此刻没的心情关心林初阳的去留,接待各处的看望客人还忙的过来不?听闻柳丞相几日前备足了礼去瞧他,连叶蓁蓁也一并去了。 想来听了美人的嘘寒问暖,骨头酥三层,更要在床上都躺几日了! “仪儿?你想的如何?”姜黎见她面色不善,出言问到。 慕容仪知拗不过父皇母后,只好答到:“女儿要先去见见周夫人,也要看她待初阳是否真心。况且——”不管赵离此刻多春风得意,与美人时光惬意,她总归得“不识时务”的打搅良辰美景,知会他一声去。 虽是座草堂,却也因着常年人迹寥寥,透出一派肃穆幽静的气氛,庭中植了株颇为壮硕的菩提树,和着空气中淡淡缭绕的檀香,莫名透出股禅意来。 堂堂京兆尹府的后堂,竟有这么处“不合时宜”的所在。 慕容仪轻敲古朴柴扉,短促的几段音调空灵悠远,并不多时木门便缓缓开启,白日的光亮点点渗入昏暗的内室,沉沉的檀香味扑进鼻孔。她瞧见一双沉静的眉眼,恍若浸在沉寂的海洋。 面前的女子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尚处在人生的绚烂年华,眸中尽褪活泼阳光,唯余历经沧桑的沉静淡然。内室恭敬供了座佛像,蒲团木鱼,一束心香,倒是备的齐全。 慕容仪落座后刚欲开口,在这称呼上却犯了难,若随往昔唤她声“周夫人”,可她与周庆东合离后,这个名头也已灰飞,况这几字或许已成禁忌,平白勾起伤心事;若唤“苏小姐”,恍若也是不大合适的。 她看出慕容仪的踌躇,奉上杯香茶道:“未出阁时,亲友常唤绿意。” 几多绿意红情,吟笺倩谁整。香减春衫,老却旧荀令。 是很别致的闺名。 “那仪儿便唤声绿意姐姐了。” 苏绿意并未现出半分欣喜或惶恐,依旧是淡淡,嗓音平稳:“不过一平民妇人,哪担的起殿下一声姐姐。” 慕容仪笑到:“苏家世代忠良,国公更是三朝元老,父皇都要礼让三分,你如何称不上本公主的姐姐了?” “我实负父亲期望,又哪敢打着他的名头在外招摇。” 提到苏国公,她淡漠的脸上才浮出些许情绪,愧意溢满眼角,平添了数多的惆怅。慕容仪心中微动,当初她决绝追寻爱情,带着满身的光热明艳走进了这条不归路,到如今可后悔?未经多加思量,这个问题脱口而出,慕容仪顿时深觉失言,可不就是在人家伤口上淋了把辣椒油么? 苏绿意有些微的征愣,片刻却弯了嘴角道:“有什么可悔的呢?” 慕容仪似不甚明白,苏绿意浅笑道:“当年他日日为我放飞风筝,移送绿植,甚至于在我重病时听信偏方谣传,剜出心头血来做药引,不过是我二人间的缘起,至若今朝——”她终是顿了一顿,压下那丝淡逸的苦笑继续到:“他一心扑在名利上,却为的种种,也不过是缘灭罢了。既是有缘,且是自己做出的抉择,又论的上什么悔与不悔。” 瞧她淡漠,慕容仪觉得自己还是没明白的透彻。母后曾说所谓“痴心挚爱”在于“痴心”二字,是无论沧海桑田的变化都要抓紧不放手的。 但这与她都没什么相干。 慕容仪懒得费这个脑子,干脆大喇喇问到:“姐姐既不悔,那若有一日周庆东肯回头,如昔日一般待姐姐好,你可会回心转意,同他重回于好?” 苏绿意指尖微颤,也只噙着苦笑摇了摇头。 又东西乱扯了一番,慕容仪自觉没什么意趣,苏绿意既下了决心不回转,倒省的她悬念初阳会摊上一个糟粕父亲。苏国公肯向母后开口,自己从中插不得手,送养一事只需再知会赵离一声便可。念及那伤病休养的状元郎,慕容仪火气起了三分,告辞后直接转去了状元府。 尚未进门便闻着琴音漫漫,这丞相家细心珍藏的千金,竟是要转行做琴师么?那日在琴坊弹得不够尽兴,还要追到家里献宝? “叶小姐琴艺果真精湛,不是一般楼馆乐师可比,丞相大人真是会教养女儿。” 叶蓁蓁正待弹出尾音为此曲做个圆满结局,慕容仪的嗓音突兀响起,这最后一个调子生生偏了十万百千里,她下意识瞟一眼席上坐着的安远,青着脸起身随众人一同行礼。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琴舞相会 这边还真够热闹。 院中四方皆设有座位,今日前来探望的各路公子哥儿按交情深浅相伴坐着,中间留出块不小的青石板空地来,摆了张古筝和叶蓁蓁这么个美人。她今日倒是没戴面纱,只是仍旧是一身白衣,寡淡无味。慕容仪扫一眼院中人,颇为意外的看到姜洵正眯着眼睛一脸玩味的瞧她,见姜洵身旁并无旁人落座,她默叹两声表哥的糟糕人品后径直坐过去,省的这处风景凄凉。 “我怎么瞧你没半分愧疚的意思?这美人独奏是多么难得的机会,生生被你搅了去。况你还将丞相千金和风月场中的琴师们比在一起,这么多人面前如此落她的面子,真是歹毒呀歹毒。” 她方坐稳,姜洵便开始咬耳朵,语调中满是惋惜,可瞧那神情分明是在得意,也不知那叶蓁蓁倒了什么霉,何处得罪了她这表哥。 大抵是从小被姜洵嘲弄惯了,以至于慕容仪落下个很不好的毛病,凡是瞧着表哥奚落的人,总得生出三二分共鸣的悲戚来。于是此刻看着叶蓁蓁,心中油然而起一股同情,便寻摸着如何为她圆圆场。 “方才所奏可是渔舟唱晚?” 叶蓁蓁半低着头回了句是。 “叶小姐指法熟练,乐声悠扬,将那夕阳映照碧波,渔船远去的画面活生生的现于眼前,此刻正是黄昏,曲景相和真是妙”慕容仪搜肠刮肚的堆着赞颂词汇,自己听着这虚话都大倒胃口。赵离与安远并排坐在对面,安远倒罢,只是低头珉唇轻笑,那赵离一手撑腮,歪着脑袋直勾勾的盯着她,眸中笑意简直要溢出来。 饶是慕容仪厚脸皮惯了也撑不住他这么个看法儿,转了头对着姜洵,只见他挤眉弄眼低声说到:“她弹得的确动听,可你什么时候长了鉴赏琴曲的本事?这一帮公子哥不知道,本世子还不清楚吗,你自小厌恶这些玩意,说是玩物丧志,皇帝姑父听了还很是骄傲,非说自己闺女有大出息,把姑母气的没招儿,由着你当一个琴曲不通的无才公主去。方才寻摸出那些词儿,可费了不少功夫吧。” 慕容仪瞪眼:“你这可是偏见,琴曲就是必修课了?本公主是不大通,那也算不到无才的一堆里吧。也就你这终日守着靡靡之音的才会这般想。” “公主殿下谬赞,臣女不过雕虫小技,怎及殿下无上风华。公主若肯弹上一曲让臣女瞻仰一番,就是臣女的福气了。” 姜洵未来的及回话,叶蓁蓁轻声软语,姜洵笑到:“这可怪不着我这种终日守着歌舞的人了吧?琴曲虽不是世家小姐必须学的,但现下这种场面可是常见,你不爱参加贵族小姐间的聚会,这种邀约怕还是第一次接吧?可一定要稳住,别丢了皇家颜面呐!” 四周望来的目光渐多,见慕容仪不曾答话,叶蓁蓁眸中得意一闪即逝,姜洵冷笑道:“更别让某些人太过得意才好。” 慕容仪亦捕捉到那丝得意,叹到:“这帮年轻小姐,最爱弄些小聪明,偏又阅历浅耐不住性子,让人多没意趣。” 姜洵知她又要捉弄人,换个舒服姿势窝在椅子里,含笑看着表妹行至古筝旁,挑挑琴弦道:“本公主一向觉得书画适于清心,琴曲还是捡些热闹的,弹琴若无人起舞还不如不弹的好。” 此处并无舞娘,叶蓁蓁知她推脱,立刻接到:“舞艺之上,臣女曾学过些皮毛,虽不精纯,可若殿下不弃,臣女愿伴曲而舞,为殿下助兴。” “本公主常习些快曲,怕你吃不消,你要跟不上调子我弹着没趣味,你要是硬和拍,若是累着了岂非我的错。况你本是来探病的,若损伤一二,待回了家,丞相心疼女儿怨本公主和赵大人亏待你可怎么好?” 慕容仪懒懒弄着琴,划出些清脆调子,赵离笑的开怀,补上一句:“公主说的是。” 十足的妻奴样儿。 姜洵和一帮公子哥儿看热闹看的起劲,倒是安远看不出情绪,那叶蓁蓁亦是情绪莫测。她此时脑中飞速运转,既为着慕容仪看轻自己而恼怒,更揣摩着她与赵离的关系。 金殿求亲闹得沸沸扬扬,却是虎头蛇尾,既没赐婚圣旨下来又没破除谣言的举动,皇家行事实让人捉摸不透。爹爹让自己设法拉拢赵离,虽不知搭上这么个在朝中无势力交错的新晋状元有什么用,但她还是照做了。本以为慕容仪对赵离十分冷淡,赵离又肯舍命救自己,这条线搭的该是十拿九稳,可方才这一出让她有些把不准了。 但好容易逮着个让慕容仪出丑的机会,哪能被她三言两句的唬回去? 叶蓁蓁扬眉笑到:“殿下说笑,家父哪敢怨怼于公主,又怎么会不分青红皂白赖上赵大人。还请公主莫要顾虑臣女,纵情弹奏才是,臣女虽无大才,也当尽全力配上殿下曲调,定不败您兴致。” “叶小姐盛情难却,那本公主尽量拣选支稍和缓些的曲子。” 慕容仪坐于筝前,看叶蓁蓁备好姿容,勾唇冷笑,轻抚琴弦,缕缕音符自指尖留出,她弹的极缓极慢,平静深远,没什么意味。叶蓁蓁亦开始舞动,招式舞步按着曲调变换,因着变奏缓慢她胳臂舒展的轻柔,每个动作都有充足的时间做到最好。 众人看的啧啧赞叹,唯有姜洵深解门道,他暗笑慕容仪这丫头是越发刁钻,曲子变化和缓,舞步也得缓着来,一个姿势通常要摆上许久,那叶蓁蓁又自负有才,净挑些高难度的动作出来显摆,把自己拧成一团麻花般再一点点舒展,可是难受不难受? 叶蓁蓁亦是觉察出这一点,再转换的动作不似前般唯美难捱,慕容仪的曲速渐快,却也是不疾不徐的弹来,叶蓁蓁新换的简单舞步应付起来自是绰绰有余,可总归敷衍的成分太过,与前端尽善尽美相较,这段的舞步着实少了些诚意。不待她再调换形态,曲调骤然加速,指尖变换迅疾,勾勒出一副戈矛纵横的沙场烽火图,浩然之气喷薄而出。 叶蓁蓁额上渗满汗珠,用尽全力踩着古筝曲调舞动,虽勉强应和,到底显出些许仓促。众人不约而同的舍了舞蹈,细心品起这波澜壮阔的激昂之音来。 “是广陵散。” 姜洵话音刚落,立刻引来无数议论。 “只听得琴奏此曲,倒从未闻古筝演奏。” “难怪听着曲调熟悉,却又实实在在不曾听过。原来以筝来奏此曲竟如此绝妙,相较于琴闻之更觉灿烂。” “公主殿下真是精通音律,令人叹服。”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一同舞剑 席上稍通音律之人皆涌至一处,抓肝挠肺的堆砌夸赞之语,生怕显出自己见识疏漏。慕容仪的演奏亦到了收尾部分,热烈欢腾的曲意被她抒发的淋漓尽致,甚至比前些片段都要好上许多,越发引来数波赞叹。姜洵轻捻发梢,想着这段才算是情曲合一,到了上上佳境,整了叶蓁蓁还捞了这许多的美名,那小丫头能不开心的上天么。 “叶小姐还好?” 一曲罢,慕容仪含笑起身,拖着“关爱”的假面关心到。叶蓁蓁面色潮红,气息不稳,行礼时身躯有些许晃动,想是累的不轻。她尽量使语调显得平稳,从容不迫的谢了公主的关切询问,再自谦一把自己的学艺不精。 美人楚楚可怜,心肠软些的年轻公子少不得赞两声舞艺,不致让她下不来台。安远也道:“叶小姐年纪还小,能有此成就也属不易,广陵散不好作舞,能踩着曲调一丝不错,可见叶小姐舞蹈功底之深厚。”叶蓁蓁朝他点头轻笑,眼波流转,感激蔓延。 慕容仪已坐回原位,见此情景忍不住翻出个大白眼,姜洵扯她衣袖道:“什么时候学的这本领?我本以为你会设法砸了琴什么的,不想表妹你藏着这一手,看来往昔真是小瞧了你。” “那是自然,本公主才华横溢,只你一直没发觉罢了。” 姜洵懒得看她蹬鼻子上脸,端了酒杯扭头独自品去了。慕容仪暗自耸肩,自己也只会这一首罢了。当初不知与上官零打的什么赌约,自己偏还败了,被那不好伺候的主逼着弹了一月的广陵散,生生将一个乐盲逼成曲调烂熟于心的“伪大师”,别的不行,唬唬人倒还管够。 一倾慕美人的少年郎正叹着:“叶小姐今日偏生穿了一身白衣,若着红裙跳起广陵散来,定是另一番风味。”那厢歇缓的叶蓁蓁偏好死不死的接上一句:“公主殿下今日恰巧穿了红衣呢,殿下曲弹的那么好,想来对广陵散有着深刻的了解,若舞上一曲,想必风姿出尘吧。” 慕容仪听了从鼻中挤出一声闷哼,心下骂道:叶蓁蓁,你今日还真是跟本公主杠上了么? “一会使着弹琴,一会唤着跳舞,我朝的公主真够忙,还得兼舞娘优伶的活计,供臣下娱乐呢。” 姜洵的声音不大不小,明明是慵懒无比的调子,硬是冰冻了所有人的脸。叶蓁蓁姣好的面容瞬间雪白,在一片寂静中盈盈跪倒在地,噙上三分眼泪道:“臣女无心冒犯,只一心倾慕公主风采,竟忘了礼数,愿领罪责,求公主宽宥。” “表哥不过一句玩笑话,叶小姐未免也太认真了些。”慕容仪扫一眼满眼同情看着叶蓁蓁的公子哥,“和蔼”的示意她站起,她可不想落一个刻薄的名声。 但身为公主总要有教化黎民的情操不是? 慕容仪转转眼珠,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装束,大红底色绣着一树盛开的樱花,明亮鲜艳,绚丽夺目,若跳起舞来也是不错的舞服。她眉眼弯弯道:“洵世子虽是玩笑却也有几分道理,琴倒罢了,终可贻养性情,只是到了舞身上未免需要多注意些,那些柔媚的东西总归上不得台面。”瞧叶蓁蓁刚缓和的神色又颓败起来,甚至由雪白转为灰黑,她心情更好,续道:“何况寻常舞蹈不过是小女儿才玩弄的玩意,本公主听闻叶小姐虽文弱却学过舞剑?恰好本公主闲暇时也爱举把剑玩玩,你我二人不妨共舞一番?” “公主说笑了,君臣有别,臣女怎敢与殿下共舞。”叶蓁蓁讪讪,若非慕容仪身份摆在那里,她怕是要甩脸子走人了,哪想再答她的话。 “仪公主既邀叶小姐,自是不拘泥俗礼。怕是叶小姐刚舞完一曲还未缓过劲儿来?”赵离突然插话进来,惹得慕容仪都多看他两眼,这厮是要帮叶蓁蓁? 得了他这一提醒,叶蓁蓁眸色转亮,正待顺话推脱身体不适先行离席,只“正”字才出口,“是”就被赵离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赵离看看沉沉的天色道:“舞毕倒是有半个多时辰了呢,换做常人应是无碍了,可叶小姐仍是体力不支想是小姐体弱些的缘故。”话毕掩饰性一笑,只他方才话中的停顿,任谁听了都是意味深长的感觉。赵离眼光转至慕容仪,赞叹到:“殿下琴艺精纯,如此快速的曲调都可随意驾驭,真乃曲艺奇才。” 众人恍然大悟。 这后半句若置于她刚刚曲毕时说,不过是一句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奉承话而已,若是连上那语意不明的前半句,传达的可就是另一层意思:公主琴技高超,而叶蓁蓁自不量力强跟调子,以至于这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当真是无用之极。 这席间或有些许脑子笨的理解不真切,可叶蓁蓁这久负“才女”盛名的可不会听不出话中玄机,被他这么一激竟也顾不上许多,当即朗声道:“臣女虽弱些,陪公主舞剑的精神还是有的,只殿下不嫌弃臣女身份卑微便可。” “好啊,表妹要与叶小姐舞剑,本世子一曲相陪。” 姜洵立刻拍板,像是怕她反悔似的,甩甩衣袍于琴前端坐,赵离命人捧上两把崭新宝剑,乐起,红白两道身影随音而动,此刻天色已暗,院中虽四方挂上灯笼,看的仍是不真切,只见那艳红裙摆并着纯色白裙纠缠搅绕,两柄剑反射着烛光闪出清冷寒气。 扑闪烛光中,赵离含笑盯着正中的艳红倩影,她挽出的剑花时常于“不经意间”擦着叶蓁蓁而过,或是发丝,或是脸颊,甚至有一次在暗光处险险从她胸前掠过。 赵离不禁红了脸,暗中瞪她一眼,却见她晶亮眸中闪过的狡黠,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憨可爱。 那叶蓁蓁在一轮轮的戏弄中勉勉维持身形,又羞又恼,背后已冷汗一片,夜间难免有些微清风拂过,携着寒意窜入她四肢百骸。她脑中渐始昏沉,一股怒意而起,隐于裙摆下的脚向慕容仪狠狠踢去,赵离看的真切,心脏猛地提起,若是慕容仪摔倒难免不为剑所伤,当下站起身子,下意识就要往院中冲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介绍处好风水地方 慕容仪被她一踢,全无防备的要向下倒去,幸而摸爬滚打惯了,当即扯住叶蓁蓁的衣襟与她纠缠一处,叶蓁蓁不想她竟拽着自己,更是急的出了一脑门子的汗,感到慕容仪在自己耳边呼出的气息和一声不屑的轻笑,叶蓁蓁根根汗毛都竖了起来,万分后悔方才自己所为。 而那慕容仪本在气头上,听着叶蓁蓁清晰而急促的心跳又莫名觉得好笑,离开她些许,眸中满是戏谑,她一手紧攥叶蓁蓁柔弱无骨的胳膊,带着她原地转了五六个圈圈,叶蓁蓁本就挣脱她不过,这么一折腾更是满眼冒星星,径直向地上栽去。慕容仪扶了一把,叶蓁蓁正好半躺于她的臂弯间,一脸混沌的对上她流光溢彩的双眸,见她唇角勾起,叶蓁蓁直觉冷汗逬出,忽而腰间被轻抚一捏,她尖叫一声,本能的推开揽着自己的这人,身体没了依托,仰面摔到地上,白裙散漫一地,慕容仪手边寒剑斜斜擦着她的鬓角没入地面,发出一段沉闷响声。叶蓁蓁刺耳的惊呼声中,明灭起伏的烛光下,被剑锋削落的一缕青丝在空中飘荡几个圆弧,缓缓落于地面。 据说那日后,叶千金卧床不起,他的丞相老爹请了全京都有名望的大夫看诊三日,她依旧昏迷不醒满嘴说着胡话。而她滴亲亲的娘愁白了半边头发,日日在老爷面前哭诉,叶岐老丞相忧心女儿烦恼夫人,几重压力下竟也病倒了。 这也是公主殿下禁足玉芙殿的直接原因。 慕容仪半爬在榻上万分颓然,间或翻起眼皮看星雨一眼,嘟哝句:“你见过这么弱的吗,我不过略吓一吓她,竟病了这么些日子。父皇也未免太狠心,素日惹出什么祸事左不过申斥两句便也罢了,这回竟要关我一个月!没天理。” 星雨候在床前陪着叹气,眼角瞟见窗边飘过一青色衣袂,心中一惊,呼喊声还未出口嘴巴被人紧紧捂住,慕容仪被突然冲进的人影吓了一跳,猛地从床上弹起,待回过神看清面容后复瘫回床榻,闷声道:“好好的正门不让你进么?非要翻窗户,难怪舅舅总嫌你行止不够大气磊落。” 姜洵听了这话微闭双眼,轻笑吩咐星雨不要声张,星雨瞧着这笑心中警铃大响,忙应了退出殿外,关门一瞬间果见世子的拳头恶狠狠砸在自家公主头上,默默替主子求了声神佛后,她很不仗义的提起裙摆跑出老远。 “好啊你,皇帝姑父明令,未得旨意任何人不准踏足玉芙殿,本世子看在从小的情分上来看看你死了没,你竟还抬出我爹来编排我,可见好心存不得。” 慕容仪抖抖眼皮,从胸腔中挤出半口气,要死不活的虚弱道:“难怪这些日子玉芙殿连只阿猫阿狗的影子都不见,父皇果真是狠心。”接着感激的瞧表哥一眼:“也就还有你来看看我了,这让本公主很是欣慰” 姜洵听着这话总有些不顺心遂意,想着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该与猫狗混为一谈,偏生她那感激样式做的诚意十足,自己不好揪着发作,遂捡了个话头悠然道:“这几日初阳那小丫头过的很不错,苏家小姐对她视若己出,才半月功夫两人已经好的分不开了呢。” 慕容仪从床上弹起,一瞬又瘫回去,闷在锦被里哼哼两声,姜洵好奇道:“我原以为你会扑出去寻皇上理论,或者向姑母讨讨情,甚至冲到苏小姐那里把孩子抢回来也不甚奇怪,这副模样是怎的?” 她长叹一声道:“本公主自身难保。” 半晌自言自语一句:“当初我拦着母后将初阳送人,特意把赵离扯进来,寻思着父皇如今那么偏爱他,总归会问问他的意见,没成想还是还是这般结果,如此看来,那姓赵的小子在父皇母后心中也不过如此。” 姜洵听了恍然大悟一般:“难怪半月前姑母召他入宫,原是为了这档子事。” “母后竟召过他?” 慕容仪来了精神,兴奋到:“那该是他劝说失败了,本公主无缘得见那振奋人心的场面,真是遗憾。” “怎么说在这件事上你两当是站在同一面才是,他输了你那么开心作甚?”姜洵敲着她的脑袋,谆谆训诫,后者叹一声:“不知怎么,总归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姜洵离开她些许,思忖着这么个变态的生物还是远着些好 复又想起什么似得,唤进个宫女交代一番后朝她笑嘻嘻道:“你先别那般得意,依我瞧着赵离可不像帮着你劝皇后的。”慕容仪瞥他一眼继续躺尸,直到那小宫女兴冲冲跑回来将那日赵离在月霖殿如何同意皇后主张,如何得帝后赞赏,又如何亲自将林初阳送至苏绿意宅中一一绘声绘色描述毕,她也没翻个身子叹口气什么的。 姜洵殷勤道:“这京都有几个不错的打手,我赶明儿介绍给你。” “风水好的地方,不妨也介绍几个。” “好嘞,今儿起我就留心着。” 呆在自家宅院侍弄花草的赵离猛的打一哆嗦,手边清水撒了大半,他下意识摸摸衣襟,寻思着该换哪件衣服应付这骤然冷下来的天气。 一月禁足毕,慕容仪跨出大门长舒口气,径直奔向苏绿意的新宅,与京兆尹府临时居所相差无几,皆是素净的装饰,不过总归是有了不少的生气。 林初阳黏在苏绿意身上,惹得慕容仪阵阵泛酸,这小丫头可没对自己这般亲近,真是白眼狼啊白眼狼。 孩子虽过的很好,公主殿下依旧执着的翻箱倒柜搜罗出许多珍藏典籍,满怀诚意送到状元府,亲切友好的令他三日内抄录完毕,为国家文学事业做出一番贡献。交代完后堆着满脸的笑意甩甩大红袍,跨上载满弓箭筒的小马驹一溜烟跑出城外。被无故寻事的可怜状元郎望着她留下的一堆古籍苦笑,转身吩咐下人去准备纸笔。 得了自由又出了气,慕容仪此刻怎一个爽字了得,她纵马狂奔,时不时弯弓搭箭射射兔子什么的,本不在意狩猎得失,一路下来收获颇微,及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心中喜欢,像带着回去做只宠物玩,便只射箭堵住它去路,并不伤害它本身,可那兔子偏十分倔,任由慕容仪如何吓唬仍是死命乱窜,她只好一路追着跟进密林,弃了马匹徒步而追,正待将那兔逼到死角处,冷不防飞过一只冷箭,正扎那小兔子身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冤家路窄 慕容仪见那兔子死的透透,大好心情一扫而光,揪住前来捡猎物的男子怒骂到:“瞅不见这边有个大活人呐!知不知道我追这兔子跑了多远,你就这么给射死了?懂不懂前功尽弃的愤怒,尊不尊重别人的辛劳?信不信我把你吊起来喂狼!” “你你你——怎么是你?俺错了俺错了,您老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俺这一回吧!” 见他眸色惊恐,慕容仪皱眉道:“你见过我?” 那人立刻答道:“没没没,俺从没见过姑奶奶,您高抬贵手饶俺一命吧。” 脑中飞快掠过一阵清明,慕容仪捻起他下巴道:“我想起来了,这不正是东山上绑我的贼寇吗?怎么,今日你的同伴没跟着出来?” 那人脸扭成苦瓜,想起上一次面前这女人将自己三人打的鼻青脸肿,半月都没缓过劲儿来,大叹时运不济:“小人有眼无珠,冲撞姑奶奶两次,小人长记性了,再不敢得罪您嘞!今儿的事实在是意外,您看怎么就消气儿了,小人一定照办!” 生怕她再动手,这人赌咒发誓,说的慷慨激昂。 慕容仪被他睁圆的眼睛逗笑,撑着脸道:“先去将那兔子埋了,长的那般好烤了实在可惜。” 那人立刻撸起袖子刨坑,正卖力间听着她嘴中蹦出一句:“保佑着来生托生为人,必定是个俊俏的美男子,到时再带回宫中也不错” 他听着身子一阵抽搐,提溜起那兔子瞅一眼,安心把它放在新埋的坑里。 母兔子啊母兔子,若你真托生为人,可千万别错了性别 “您看还满意不?” 男子揣着笑脸凑到慕容仪面前,憨态可掬。 慕容仪瞅一眼那还算规整的坟堆,前边还竖了块不甚平整的木块,想来是块碑了,上面扭扭捏捏刻了些稀奇古怪的符号,慕容仪问到:“你刻些符要镇煞吗?难不成这是你家乡的风俗?” 那人一手捏着衣襟,一手挠头窘迫道:“俺娘说咧,碑上总要刻些字要不阎王爷不要呐,俺不认字,更不用说写出来了,只好画些画有个意思就得。” 慕容仪憋住笑凑近一看,那不规则的刻痕仔细看确有几分兔子的模样,她脸颊抽搐道:“还是蛮有神韵,要是哪天你不当土匪了,寻个作画的活计倒也不错。” 他黝黑的面庞依稀可见微红,仍是搔着脑袋笑:“真滴吗?俺娘活着的时候就说俺机灵,像个文化人儿。” 慕容仪打量一眼面前虎背熊腰,肤色深黑的男子,那朴实的五官中实在寻不出半点斯文人的痕迹,感叹一番母爱沉沉后忍者良心道:“是是,你只要用心迟早能培养出文人气质来”话毕轻咳一声,心虚转转眼珠,碰上对面人感激的诚挚目光后认真思索这么给人家不切实际的希望是不是一种很可耻的行径。 “咳,你叫什么名字,我瞧你不像什么奸诈凶徒,不妨跟了我去,我给你寻一份正经活干,总好过做土匪这类行当。” 那人惊恐摆摆手道:“俺不能跟你走,俺娘没了全靠寨主给俺口饭吃,俺才活到现在,俺娘说咧,人要知恩图报,寨主对俺好,俺得跟着他。” 慕容仪虽平日懒得管些闲事,又不好强求,但深觉这是个感恩图报的老实人,少不得多劝两句:“他对你不过是些钱粮上的恩德,我替你还了便是,土匪窝子还是要尽早出来的,指不定哪一日官家剿过去,不死也得把牢底坐穿,况且打家劫舍有损阴德,你要是行这些事,九泉下的老娘知道了当心将来不认你!” 他憋红脸,大声反驳道:“俺才没有打家劫舍,俺们香山规矩严着呢,从不让胡来,上次二条大哥领着我们俩出山想要绑你回去,结果被打了个鼻青眼肿,寨主知道了还狠狠罚了俺们仨一顿,打的俺一个月下不来床,还说俺们再乱来就赶出山去”话落红了眼眶,万分委屈。 慕容仪皱着眉头问:“你是香山的?” 他狰着眼,将食指放在唇边压低嗓音道:“你不会告诉别人吧?寨主说我们香山是不怕官府的,可也要小声的,叫额,叫低调。” “嘿,你们寨主口气倒不小,香山不过是座小山,如今是和平年间,四海归心,集天下力的朝廷怎还剿灭不了你们小小一座山头?” “你——不准你这么说我们香山。” “哟,还说不得了?”慕容仪晃晃拳头在他脑袋上敲下一记,他明知打不过,还是梗着脖子不服输,鼓圆了腮帮。慕容仪顶不住笑意,说到:“你还没告诉我名字,这般不开窍,是叫死心眼吧。” 他撑口气道:“俺叫月初。” 慕容仪:“” 当真是慈母情深,心心念念盼着儿子做个斯文人 慕容仪甩甩僵在半空略微发麻的手臂,扯动嘴角笑道:“月c月初啊,你这个名字倒还真,诗情画意了些。” 他耷拉眼道:“俺生在五月初,俺娘就取了这个名字,后来俺到了香山,他们都笑俺有个姑娘名儿,背地里叫俺大丫头。” “过分过分,实在是不像话。”慕容仪故作痛心愤慨,安慰到:“不过你既生在五月,不妨叫做小五。” 对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月初c月初”的喊,还真是不小的心理挑战。 小五正纠结着,慕容仪眼角瞟到远方闪过一片纯白衣袂,纳罕此处竟还有人,不待细细看清,那处寒光乍现,银色羽箭穿过层层密林径直射向此处,慕容仪叫骂一声,伸脚将小五踹倒,自己亦朝侧边倒去,羽箭擦着小五后背没入石中,慕容仪躲过这一暗箭起身怒道:“何处宵小竟敢暗算与我!” “大丫头!” 慕容仪闻得身后此声呼喊,循音望去不禁好笑,原来又是故人。 “你你你!怎么又是你!还c还真是冤家路窄,上次打的还不够吗,你竟又将大丫头打成这样,小爷我今天豁出命去也要跟你争个好歹!” 慕容仪侧身躲过来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攻击,伸脚一绊,他收不住攻势直扑到在地,对上方立的兔子坟,哭喊道:“兄弟们今儿是栽在你这娘们手里了,小爷我也认了,你都逼着大丫头立下自己的坟了,我这傻兄弟啊,怎么就抛这么小一块儿坟堆,连块碑都不会写,只好把自个儿画像刻上去啦!” 慕容仪捂着耳朵,感觉脑袋上天雷滚滚,香山势力一直为民间传说震慑,朝廷都不敢轻易围剿,竟不想网罗的都是这般人才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美人寨主 她转头瞧一眼小五,见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额角渗出血丝,该是方才将他踢倒时不慎撞上树下石头了,瞧上去还真像她“痛下杀手”将他揍了半死不活。 慕容仪探他伤势并不严重,拔出插在树上的冷箭沉思一番,入木并不深,想是射箭者腕力不足,莫不是想要她命的是个女子? 她最近没做什么棒打鸳鸯或者祸乱别人儿子的缺德事吧? 她嘟着唇认真摇了摇脑袋,转回头去瞧着新来那人冲着兔子碑鬼哭狼嚎,叹道:“好歹是个大老爷们,哭成那样成何体统?” 他果真住了哭声,爬起身来狠瞪慕容仪一眼,嚷着:“爷死也要留个有骨气的名声”,寻根长相不错的木块劈成平整面,工整刻下“二条之墓”四个大字。虽没什么值得鉴赏的艺术,终归是可得辨认。 啧啧,还是个蛮有文化的山贼。 “你这是要为自己造坟么” 慕容仪正笑嘻嘻与他说着话,眼前骤然一黑不省人事。 二条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倒在自己面前,望着她身后举着木棍双腿仍在颤抖的兄弟,“劫后重生”之情猛然溢满胸腔,抱着他撒着一把又一把鼻涕热泪喊到:“阿青啊,你可算是来了,兄弟差点就交代在这儿了,想想真是亏呐!” 老青手一抖,木棍从手中滑落,语气颤抖道:“咱仨今年真是背,怎么碰了这女人两次,咱还是快些走吧,上次引得那么多人搜山,不用脑子想想也知道这是个不能惹的主。” “那不行!她把大丫头打成那样,怎么也得讨回公道!” “寨主可是吩咐了不准乱来,你板子还没挨够不是?” “什么叫乱来,她把我兄弟欺负成这样还不许我出口气?这日子过的也太窝囊了些!” 阿青上前去瞅了小五半晌:“像是晕过去了。罢了罢了,瞅着天就要黑了,一起扛回山上由寨主定夺吧!” 慕容仪醒来时对于眼前的景象十分错愕。 且不说她正躺在一所不知名房子里的雕花大床上,单是身旁出现的不明生物就足以让舌头打上七八个死结。 一身红衣妖娆,长发如瀑披散,眉目精致如画,艳丽夺目,纵使叶蓁蓁那般享誉京都的美人也丝毫及不上他的风情曼妙。他胸前衣襟大敞,露出的坚实胸膛证明这单手托腮,闭目侧卧的美人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见多识广的公主殿下忍不住吞吞口水,而后毅然决然将他一脚踹到塌下,瞧他吃痛拧起的五官仍是出奇的好看,不由趴到塌边正大光明欣赏人家的美色。 “真是没得半点怜香惜玉。” 红衣男子从容站起,只拉开眼缝扫她一眼,而后万分淡定的将她推至床榻里侧,重又躺上去,不见半分气恼,亦未有一丝解释的迹象。 “嘿——你这人懂不懂什么叫男女有别?”慕容仪一腿弯起,双手叉腰,故意皱眉翻出几个大白眼。 “有不有别的总归都一起躺了数个时辰。”他睁开眼睛朝她侧卧,笑的花枝招展:“幸而本公子尚未娶妻,瞧你生的模样虽不是十分配得上我,但想这天下容色超过我的女人大略还未出生,况我们已同床共枕,本公子又是个极负责任的人,便吃些亏,收你在身边暖床好了。至于你方才翻脸不认人,把自己个儿男人踹下床铺的事,相公我一道忍了,只是需谨记不可有下次,相公总归是喜欢端庄贤淑些的。” 话落朝她抛个酥断骨头的媚眼,平躺下来伸开一臂,另一手随意指指,示意她躺到自己怀里。 慕容仪托腮沉思,自己闲事亦会调戏些官家子弟,左不过是些“给本公主摸摸手”的简单句,却时常惹得他们小脸通红,害得自己午夜寂静时脑袋抽搐的觉着自己实在是无耻之极,而今听了这席话,顿觉自己数年耍的不过是些小把戏。 山野之中,亦有我师焉。 她庄重的下床,庄重的走到桌边,庄重的提起水壶,一滴不剩浇到闭目养神的某人身上。 她沉着眸无所波澜的看那人乱嚷乱叫,心中告诫自己:谢师,要虔诚。 门外迅即涌进数十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个端着清水白帕,七八个捧着各色衣袍,后方跟着的几个姑娘端着熏香白粉,声势浩大。慕容仪呆若木鸡,忆忆自己换装的随意简明,感叹这一国公主做的真是凄凉。 这屋中挤的水泄不通,搞得她顿时没了看美男换衣的心情,理理裙摆哼着小曲儿大步跨出这人声鼎沸的房舍。 旭日东升,此刻正是清晨。 自己晕过去前是与香山两人在一处,论理此处该是香山匪窝,可这屋舍虽不雕梁画栋,盘龙描凤,却也整齐规整,颇是讲究。瞧这地势是山中没错,可无论是方才那美艳娇气的少年郎还是错落有致的建筑物,与“匪”这个字真是挂不上半毛钱的关系。 慕容仪回头瞧着方才踏出屋舍的匾额,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下来,“红香寨”三个大字映着初阳的红光折射出炫目的光亮,让她晕乎乎的脑袋有一种确深的感觉:自己被卖到勾栏院去了。 “娘子,瞧你脸色发白,想是未用早膳气血不足所致,可是心疼死为夫了,切莫再乱跑才好。” 耳边突然响起的温声细语让她从脚心窜上一股凉意直冲脑门,满身源源不断一层层起着鸡皮疙瘩。她利落出拳,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不c准c叫c我c娘c子!” 慕容仪白眼翻的十分累,偏生不忍看眼前这糟粕画面,干脆闭了眼,耳边依旧不得清净。 那美人自晨起被她一拳打青了左眼,撕心裂肺的哭嚎了整个上午,中气十足的嚷着叫她负责,有其主必有其仆,随行的数个小丫头着实不是省油的灯,哭天抹泪的死揪她的衣襟,愣是不让远走一步。 慕容仪顿觉自己摇身变成轻薄良家少女的淫魔恶棍,整片天地都要她还个公道。 守在床边的小姑娘一手拭帕抹泪,一手轻触红衣美男乌青左眼,心痛道:“公子容色成了这般模样,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你家公子是靠脸吃饭的? 慕容仪腹诽,睁眼瞧着十几少女凄荒神色,悠悠道:“你家公子莫不是此处头牌,伤了脸生意做不下去了?” “你这女子——休要胡言!” 几人怒目圆睁,对于她侮辱自己主子的言行格外愤愤。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好险好险 “何必动气。”红衣美男轻柔眼眶:“本公子不是说过,姑娘家不要动不动就瞪眼睛挤眉毛的,要温娴端庄才是。” 几个姑娘破涕应和。 “只是夫人的气性是大了些,你们切莫学了去。” 众人颇为赞同的注视着慕容仪,她淡然自若的托腮笑道:“这兔儿爷也赶新鲜闹着娶夫人,生意果真是不做了么?那脸毁不毁的确也没什么要紧。” “你!” “哎——怎么总记不住本公子的话。” 红衣美人止住急欲扑上来狠抽慕容仪耳光的小丫头,嬉笑道:“夫人果真敏锐,本公子确实孤枕多年实是难眠,昨夜与夫人有幸相会,一见倾心,夫人不妨留在此处与我做对神仙眷侣可好?” 塌前一姑娘接到:“我们香山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揉捏的,寨主对你几番礼让,你若再敢对寨主无理,休怪姐妹们不客气!” 十数人整齐划一的目光对着慕容仪传递同一信号:我们寨主瞧的上你是多大的福气,可别给脸不要脸! 慕容仪只不答话,旁若无人的沏壶新茶,任由她们瞪着去,可不见半丝的心慌。 一杯茶品完,象征性的皱皱眉头表示嫌弃,掀眼见她们果真满是燥色,不疾不徐道:“哦?此处竟不是勾栏?寨主么,什么寨?” 红衣男子笑答:“香山,红香寨。” “哦——没听过,只这红香二字,做勾栏伶馆的名儿真是再合适不过。” 见那帮姑娘气的换不上来气儿,她蛮愉悦的补上一句:“瞧兄台的模样也有做头牌的天分,赶明儿你改了行当在某处挂了牌,可莫忘知会我一声,总归相熟一回,去捧个场还是要的。” 话落只听“噗通”一声,见一姑娘已倒在地上翻了眼。慕容仪略略扫了扫,估摸那姑娘年纪该是最小,难怪三两句便气成这副样子。 摇头忏悔一瞬自己忒不爱民如子,复道:“我莫不是说出了这姑娘的心声,何致激动于此,大不了待兄台挂牌之日,我带她一同去捧场便可,不妨先留下个名姓?” “你——你这个——” “将你也带上?” “” 气死别人什么的,慕容仪最为热衷。 “哈哈——夫人果真有趣,你们将玲儿带下去,本公子可要与夫人单独培养培养情意。” 小丫头们抬着晕过去的姑娘盛怒离开,个个面色煞白晦气逼人。带走屋中所有阴鸷一般,慕容仪顿觉神清气爽。 “这姑娘们聚的多了就是阴气重。” 慕容仪抚抚小心口,喝盏茶压压惊。 美人寨主凑到她身边殷切道:“夫人说的很有道理,日后为夫定远些她们些,只守着夫人一人。” 慕容仪眯眼打量着身旁美色,伸出玉指勾起他的下巴,教诲到:“如你这般样貌确合我心意,只这‘夫人c夫人’叫的实在让人烦闷,你若不想右眼也变的乌青,还是乖觉着,唤声‘姑娘’妥当些。” “既不准叫‘娘子’,为夫也只好称一声‘夫人’,你我已如此亲密,仍叫‘姑娘’多是生疏。夫人刚醒,水米未进便闹腾了一日的脾气,此刻必定饿了,我已备下两坛好酒,你我畅饮一番也好共度良宵。” 慕容仪拍拍他肩膀道:“我长了这许多年,头一次见你这般没皮脸的,况且还是越揍脸皮越厚的,真是世之罕见。” “多谢夫人夸奖,今晨我本只欣赏于夫人的美色,一日下来发觉夫人的性格实在讨喜,同我甚是相配。昨夜夫人不省人事,为夫恪守君子之道,今朝你我既互相欣赏,我便命人设桌酒席拜了天地如何?哦,在下名叫穆尔,守这香山一方土地,夫人芳名——” 尚未问完慕容仪已笑倒在桌上:“木耳?难不成是此山特产?本以为寨名叫做‘红香’已是滑天下之大稽,如今又蹦出个木耳寨主来,你们此处的人取名都这般清奇吗?” 早闻香山神秘异常,父皇多年未敢轻易征讨,不想里面竟是这般情景,踏灭山头岂非轻而易举? 先前被她几番奚落穆尔神色未变,此下却万分郑重的亲自将“穆尔”二字写于纸上指给她看,并解释道:“若论起名来,这‘温文尔雅’‘卓尔不群’等词中皆带此字,可见是个适而为名的好字。至于‘红香’二字为名本是因我钟情红色,且此山又名‘香山’,依山而建取其一字也并无不妥,本公子觉得甚好。” 慕容仪听了这一大车的话,在心中做了如下总结:一,他得了这么个好名字定是因着娘亲怀胎时偏爱吃些木耳的缘故,二,山寨取个脂粉味儿十足的招牌,完全是应和他脂粉味儿浓郁的脾性。 穆尔果真抬出几坛好酒来,启了坛封一时酒香四溢。 接过递来的酒杯,慕容仪一饮而尽,醇馥幽郁,入口绵长,不由叹一声:“色清如水晶,香纯若幽兰,果真上好陈酿。” 穆尔亦喝完一杯道:“夫人好品位,未辜负为夫一番心意。” 见天色渐晚,慕容仪懒得同他纠结称呼,虽被绑上来但人家总归客客气气招待一番,况且这寨主实在是个美人儿,因而仍是客气辞到:“昨日一夜未归,恐父母亲朋忧心,烦请寨主拨个人出来引我下山,他日有缘再会,换我请寨主一品美酒。” 他笑言:“这寨中人虽读书不多,个个也是明理的,哪有将压寨夫人赶下山的事情,岂不成了不忠不义的小人?夫人莫让他们心下难安才好。” 慕容仪不与他多浪费唇舌,想着出门随便捉个人恐吓一番带带路便罢了,左右方才一屋子年少姑娘,做起人质来也方便拿捏,不愁寻不到目标。 才跨出几步便感腕间温热,尚不待反应已被那大力扯入怀抱,穆尔擒住她臂弯,搂紧纤腰将她困于胸前,带着酒香的低语吐在耳边:“夫人方喝了我的酒就要弃我而去,始乱终弃怪令人伤心的。” 低嗓醇厚如魔,撩人心弦。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慕容仪微抬头便可清晰描摹他令人痴醉的无暇面容。 细长桃花眼蓄满魅惑,任人随时溺毙其中,红唇漾着目眩的笑容,轻呵带着醇香酒雾的气息。慕容仪征愣中瞧着那唇点点靠近,猛一回神间侧脸躲过,只再她脸颊轻然略过。 她顿时红了耳根,心跳如鼓。 好险好险。 想我慕容仪于美色中驰骋多年,秉持着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金玉原则,今朝差些阴沟里翻船,酿成晚节不保的惨烈后果,果真是可气呐可气!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火烧屋舍 穆尔眸中蓄满笑意,看着怀中小女子气鼓鼓的模样异常有趣,方才只差那丝距离,着实可惜。正待再调戏两句,忽觉怀中人轻笑一声,手指顺着他敞露的衣领而下,拨开艳红衣襟,蜜色胸膛大片裸露出来,他的老脸瞬间有些微红,而那慕容仪的两根指头在他结实的胸腔前细柔的画着圆圈,指甲略微锋利的触感将他撩拨的心痒难耐。 他略显急促的欲抓住胸前使坏的玉手,不料被她轻巧躲过,猛力一推,径直倒回床榻上。他调笑道:“夫人竟如此心急。” 慕容仪灿然一笑,娇俏行至桌旁,提起一个酒坛来用力朝塌上甩去,穆尔呼嚎着闪躲,又是心疼佳酿又是指控她谋杀亲夫。肇事者充耳不闻,卖力的四处摔砸酒坛,穆尔急着阻止,只他前进一步,慕容仪的烈酒便毫不留情砸在他脚下,他只好躲着乱溅的瓷片卖力央告道:“大小姐,不高兴了砸什么都行,打我几顿也是使得的,只这酒这可是我藏了数十年压箱底的宝贝,您老倒是手下留情,给我留一两坛呐!” 她手里捧着酒坛,掀开酒盖狠闻了闻,叫嚣道:“你不口口声声唤着夫人,怎么,夫人只砸了这几坛酒你便心疼至此吗?” 穆尔赔笑道:“若这些酒是夫人喝的,多少也无妨,只是砸了实在可惜,暴殄天物,徒增罪孽,夫人还是放回桌上,饶它们一命吧!” 慕容仪退至屋外,细细望着手中精巧的坛子,笑道:“的确是好物件,只若喝了也不过使一人畅怀,我得了好东西惯与人分享,又偏爱个热闹,不妨” 她从袖中掏出根火折子,眉目弯弯的望着屋中紧盯她手中酒坛的穆尔。 “使不得使不得,夫人三思呐。” 应着此话落,慕容仪手中酒坛并着火折子一道丢入屋中,火势迅猛泛起浓烟,噼里啪啦爆裂声掺杂其中,声势浩大几近隐没穆尔万般委屈的嚎叫:夫人,你当真是心狠呐! 姜黎常说,她这女儿八成是猴子托生的。 猴儿慕容仪此时又赖在了自己也不知位置的无名树上,攥着热腾腾的烤鸡怡然看着热闹。 一个时辰前,她放火烧了香山寨主穆尔的闺房。 伺候穆尔的那帮姑娘果真不是养着吃白饭的,火势一起便乌拉拉嚷过一帮人来。慕容仪别的本事不咋地,跑路是相当的一流,她几瞬间便窜出老远,见着棵繁密的大树便隐了进来。 这山中布置诡异,半日都寻不见出口。 慕容仪啃着鸡腿嘟嘟囔囔骂着,见树下闪过张熟悉面孔,出言唤到:“小五!” 他扬起脸寻着声音来源,来不及掩去神色间的焦躁,看到慕容仪的瞬间眼中亮起些许欢欣,叫到:“姑娘,你咋在这呢?” 慕容仪佯怒:“你问我,本小姐还想问你呢!怎么说我也算救了你一条命。”瞥见他头上缠着的纱布,慕容仪挪开眼神,清清嗓子道:“虽说过程有点小失误,出手大略狠了些,但受这小伤总好过挨上一箭吧?你居然伙同山贼把我绑了来,还扔给你们那脾气古怪的寨主,你可知本小姐受了多少委屈!” 既扮上了弱者,最忌讳的便是良心未泯和不放脸皮。 避开这两点,慕容仪轻车熟路。 她眨巴眼睛蓄出泪光来,凄惶道:“清晨我还未睡醒,便被他一脚踹到床下,端茶倒水,捏肩捶腿,没得片刻安歇不说还混不上半点水米,可恨你这诺大的山寨道路纵横,我竟连棵果子树都寻不到,饥寒交迫又要受人欺压,你若还有半点良心,看在我尚且救你一命的份上,为我引引下山的路如何?” “可是” “可是什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情?本小姐不要你以身相许便罢了,引引路救我出苦海都不愿吗?” 小五纠结的搔着后脑勺道:“姑娘实在对不住,俺醒过来已经回了寨子,二条和阿青大哥说帮俺报了仇,俺知道他们闹错咧,赶紧让他们把你送下山,可他们说都把你交给穆寨主咧,俺想找寨主说清楚,可那边闹腾了一天不知道做啥子,俺一直没见上。” “哼,还不是那一群小丫头伙同她们大姐头子欺负我这可怜人?”慕容仪冷哼,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俺们穆寨主从不欺负姑娘的,他对丫头们从来没个重话,咋会待你不好咧?而且你手里不就拿着烧鸡吗?” “呃” 慕容仪盯了烤鸡数秒,想着片刻前自己意外摸到厨房,顺手带出它来实在是不甚光彩,沉一口气肃穆道:“方才你寨主那处屋子好好地起了大火,这肉鸡许是与那屋舍感情颇深,冲进火里自焚而死,我看着实在感动,此等忠义之鸡埋了可惜,还不如吃了为这人世再贡献一把光和热。” 小五听得嘴角抽搐,浓烟滚滚的火灾现场能烧出金黄脆嫩的鸡来? “瞧我脑子,差点误了大事!姑娘救命之恩改日必定相报!” 说罢匆匆要走,慕容仪急忙道:“你去哪?先为我引引下山路呐!”他走的极快,哪是慕容仪能喊回来的,她赶忙翻身下树,向小五离开的方向追去。 什么改日相报,本公主改日哪儿寻你去? 这山头真是个破地方。 慕容仪跟丢小五,绕了半个时辰仍辨不清东西南北后如此感叹。 此时已经完全黑下来,穆尔房舍的火势早已控制,寨中短暂的骚乱过后重归宁静。 她既要避着四下巡视的山匪,又要摸寻下山之路,折腾的很是心累。靠着墙角吹吹冷风,心中难免泄气,竟突然间想起赵离来,上次流落荒山,比现下情景糟糕数倍却也有他相陪,两下相较越发现出如今的孤寂无依。 慕容仪抬头望着满天繁星,浮现荒山漫天荧光之景,念起赵离诸般好处。也不知,那书呆子的数摞书卷抄完了没? “四处寻夫人不见,居然躲在这风口处看星星,夫人情趣果真非常人可比。” 穆尔一身红衣风骚妖娆,不见一丝“劫后余生”的狼狈,身上甚至未有烟火气味,倒是笼着淡淡水雾温热,飘出阵阵舒适清香。 慕容仪嗅着鼻尖香气,仍看着群星璀璨,笑道:“论闲情逸致怎比得上穆寨主,屋子烧的七零八落还有心思沐浴更衣。” “酒喝起来清香爽口,点起火气味却十分难闻,可见这同种东西做了不同用途,效用真是大相径庭。美酒如此,美人儿亦是如此。好好一个清新丽人,不吟诗作赋,抚琴弄筝,偏学着市井无赖纵火伤人,夫人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当牛做马 慕容仪万分傲娇道:“这凡事皆有缘由,美酒遇火,不仅失了清冽还会爆裂,造出毁物伤人的猛势,清纯佳人若是碰上山野流氓,若还一味楚楚可怜可不吃了大亏?归根结底,酒与美人本无错,火和那山野人才是罪魁。” 穆尔拂袖朗声笑道:“夫人伶牙俐齿,我甘拜下风。” “你既虔心受教,赶快差个人送本小姐下山。” 他为难道:“更深露重,夫人何必执意操劳,我寨中人救了半日火也累的狠了,何苦再让他们跑一趟山路。” 慕容仪冷笑:“穆寨主如此体恤下属,不妨亲自送本小姐一趟,我看你精神满满,跑跑山路练精神甚好。” 他立刻打个呵欠萎靡叹息:“夫人这么一说,为夫的困劲儿都上来了。方才玲儿已收拾出两间相邻的屋子来,为夫最是体贴媳妇,瞧你对这儿还是生分,咱就过些日子再同房。天色不早是该安歇了。” 还未转身,慕容仪扯住他衣襟道:“你再同我乱扯,本小姐定打的你鼻青脸肿见不了人,莫仗着香山在外的些许虚名便可任意妄为,本小姐不是你想扣便喂!你给我吃了什么?鹤顶红还是断肠丹?” 慕容仪清晰感觉丸状物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大惊失色,慌忙咳嗽想把东西吐出来,一手仍死命攥着他衣领。 穆尔扶着她,笑的春意盎然万物生:“夫人莫要惊慌,你说的那两样为夫可是没有。这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穿肠毒药,只是夫人性子刚烈,为夫舍不得夫人又舍不得这张脸,只好出其下策。此药名唤‘离魂’,平日并不影响分毫,催动时浑身奇痒难耐,夫人放心,只要你不动武,我自当不会平白害你受苦的。” “你哄我七岁小儿不成?” 慕容仪一口气上来,操起手旁木棍便要砸他脑袋,穆尔侧身躲过,敛神念了些什么,她忽觉身上多处异样,初始如细羽骚动,其后似虫蚁啃咬,片刻功夫周身疼痒难耐,恨不能跳入江河求片刻解脱。 她忍着身上不适,哀叹到,这下可栽了! 天尚未大亮,慕容仪便被小丫头催着起了床。穆大少爷的“妻训”首一条:黎明即起,鸡叫之前,端茶倒水,侍奉勤勉。 她强睁着迷蒙双眼端着水盆跨进穆尔屋舍,瞄清盆架位置甩将手中物什扔上去,动静大不说,一盆水洒出来有半盆。侍奉穆尔梳头的姑娘嗔她一眼,也未多说什么,继续凝神将一头发丝梳顺,只待绾起。 穆尔见她幽怨,吩咐道:“玲儿,你将发冠给容容,今日由她来给我束发。” 慕容仪听着那二字顿时睡意全无,身上一阵恶寒。 前些日子穆尔问起她姓名,本想捏个‘慕仪’充作化名,想到与这讨厌鬼的姓重音,只好编了个‘容仪’出来,岂料这变态嘲笑一番难听后竟唤起了‘容容’,听一次她总得哆嗦一阵,不知要折去多少寿命。 慕容仪接过赤红发冠,也不去拿发梳,只以手将散发薅成一束,抓到发顶使力一拧,幸而玲儿疏通的极顺,否则不知要扯下多少发丝来。她从团好的髻中抽出几缕绕在冠上勉强固定,穆尔绝色的那张脸上立刻多了一坨不明物体,活像雀鸟窝。 她眉飞色舞的捧过铜镜来请穆尔欣赏自己大作,看他哭笑不得,立即道:“平素你那些丫头束的发都太过死板,缺乏创新,今日这才是自然灵动,我看着挺满意的。不过我瞧穆公子不是很喜欢呐,你我欣赏水平差距甚是远,以后你还是唤玲儿束发好了。” “容容束的发的却清奇,日后这头发都由容容束。” 慕容仪咬牙笑:“穆公子也这般欣赏是最好,昨日说今儿早上要巡视山寨,何时出发呐?” “现在。” 慕容仪冷眼看着他装模作样,她就不信,穆尔真能顶着一脑袋杂毛去见寨中所有亲信! “容容,我觉着有些热,你拿把扇子给我扇扇风。” 穆尔走了一早晨,晃过了大半个山寨,好容易寻着个落脚地,赶忙坐上去歇一歇。正午的日头明晃晃的晒得烦热,他使唤起慕容仪来得心应手。 “你将脑袋上的帽子摘了,铁定凉快许多。” 慕容仪简直要将那顶祥云帽子盯出洞来,她是没想到穆尔真敢顶着乱发出门,她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套上了一顶帽子! 真是奸人多狡诈。 “我才出了汗,摘了帽子伤风可如何是好?还是劳烦容容扇扇风吧。” 慕容仪恨不得将扇子一把砸到他道貌岸然的脸上去,使出吃奶的力气猛扇几下,一口银牙简直要咬碎。 “寨主,歇着呐?” 旁边不时经过些人,慕容仪在穆尔身后怨愤冲天的扇扇,看到面前这三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是你们呐,有日子没见了啊。” 慕容仪眼神阴骘,竹扇被她一节节掰断的声音清脆响亮,小五三人吓得噤若寒蝉,本就挨了她一次打,心有戚戚,配上她如今的表情,更是如见了罗刹。几人冲穆尔点点头立即落荒而逃,小五本还想着求求情,被她这么一吓舌头都打结了,只剩下被两兄弟扯着逃命的份儿。 穆尔大笑到:“容容好大的气势。” “一般一般。” “只是我这竹扇毁成如此模样,容容打算怎样扇风呢?” “” “容容,我饿了。” “容容,这蘑菇做的太油,这菠菜炒的太淡,这汤咸了些,米也不够软,你去告诉厨房给我重做。对了,你再给我拌个凉菜吧!” “容容,你沏的茶水太浓,我喝着头晕。” “容容,这杯淡了,都没茶香味了。” “容容,你把我明日的衣服准备一下,不要太素,但是像你上一次挑出来的赤金大花也不是很妥当,那种可以留作咱们大婚时穿。” “容容——我换下来的贴身内衣放在床上,你今日下午给我洗净哦!” 可不可以,再无耻一些。 几日下来,慕容仪这个贴身丫头饱受主人摧残,想起那日同小五扯得谎,暗叹话不可乱说,如今算是遭了报应,恨不能抽自己两巴掌。她蓬头垢面,四下奔波,活像为孩子操劳的中年母亲,听着穆尔的声音响起就如世界末日一般。 堂堂公主混到如此地步,有何颜面见京都父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半截的八卦 她提着酒壶为穆尔寻酒,偏偏忘了酒窖位置,一腔怒火正无处发,正巧路过一男子,瞧着脸熟得很,虽记不起名姓,但总该是穆尔亲信,慕容仪将酒壶仍至他怀中道:“你们寨主吩咐的,去给他盛酒!” 那人一笑:“容姑娘,寨主让您做的事,我不太好办啊。” 慕容仪脾气上来,整治不了穆尔还整治不了你吗?你们这整个香山还想欺负到我当朝公主头上去? 她揪起那人耳朵说:“本小姐近来心情不爽,很是不爽,废话不多说,你去帮我干这活,我不多为难你,怎样?” 他求饶道:“大小姐您快些放手,好歹留着这家伙什儿做个摆设,不是小人偷懒不帮您,您也知道寨主嗜酒如命,那酒窖哪是我们随便进去的?” “我进得,你如何进不得?在我跟前弄鬼也不寻个好由头!”慕容仪揪着不放手,两条眉毛全拧一起去了。 “呦呦呦——您轻点,我哪敢骗您呐,这酒窖啊除了寨主本人,也就您和元姑娘进得去了,我这五大三粗的,要是偷偷潜进去保管让寨主卸了两条腿,您行行善放了我吧。” 慕容仪撤下手恶狠狠道:“姑且信你。” 想着那怪脾气的穆寨主,贴身的似乎全是女子,不让男人进他酒窖这事还真做得出来。 “元姑娘是哪个?” 围在穆尔身边的姑娘,没有三十也有二十八,受到格外器重的不知是怎么个模样。若是穆尔的心腹,正可以试试能否骗出“离魂”的解药,若是如她一般为此药所困,不妨联手得个自由。 那人脸上立刻放出光彩,兴冲冲说到:“元姑娘是穆大哥的客人,那可是个标致美人儿,两月前上山来的,脾气秉性也好,就是身子弱些,寨主说东边清净,就把她安置在那边了,平时也不让人去打扰。” 慕容仪笑:“又是个藏着不肯见人的美人,不知道同丞相千金叶蓁蓁相较,哪个漂亮些?” “这我就不知道了,元姑娘平日也见不上几面,更何况丞相的千金了。” 慕容仪敲他脑门道:“没见过几面就夸得那么好!同京中那些纨绔子没什么两样!” “嘿嘿,美人儿见一面也能看出是美人。就像容姑娘你,满寨哪有不夸您仙子下凡的?都说我们香山有福气,要不怎么能招来这样漂亮的姑娘呢?” 慕容仪听着很是舒坦,知道是不靠谱的刻意奉承话也乐意听,可见养几个会拍马屁的下属是一件多么必须的事。 哈,难怪这人能混成穆尔的心腹。 心情一好,语气自然舒缓些,八卦道:“她是穆寨主金屋藏娇的心上人?” “容姑娘,可不敢乱说,我们寨主对元姑娘一直是以礼相待,这话要传出去可了不得。”他颤巍巍的说完又换上个痛心表情道:“两月前将她带上来已经是担着大风险了,将来还指不定怎么个闹法。唉,也不知他们整日折腾个啥。” 说完忆起什么可怕事一般,他的身子抽搐几下,心有余悸的样子。 慕容仪听的越发糊涂:“这姑娘是什么身份惹得你如此害怕,知道不好惹还绑上山来,嫌命长不是?不过你们这香山确实胆子大,也不查查身份背景顺着心意就敢绑人走。” 我这一朝公主,也未能幸免。 “这绑不绑的实在是情非得已。元姑娘虽是个好说话的,她那心上人却不怎么通情理” “吴大哥!阿青兄弟四处寻你呢——” “哎,我立刻就去。容姑娘,您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下个岔路左拐就看着酒窖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慕容仪八卦正听在兴头上,讲故事的却半路跑了,这让她很是不畅快。 姜洵表哥常说,世间诸般事都可误得,惟八卦不可延拖。 慕容仪深以为然。 那姓吴的汉子平白挑起这个头却不解说清楚,惹得她整个上午思虑漫漫,编出数十个穆尔与她以及那不知名姓的心上人间的纠葛故事,万般想着找穆尔求证,又恐触着人家不堪回首的往事。 本公主天生仁善,对这帮刁民也要视如己出般爱护。 午膳时穆尔见她心不在焉,约莫是自己戏弄她太狠,累着了精神,因而万分体贴的夹块排骨放入她碗中:“容容可是累了?还是这菜做的不合心意?” 慕容仪默了一阵仍是忍不住,贼兮兮问到:“听说这寨中藏了个姓元的漂亮姑娘?” 穆尔身子一顿,捏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笑容点点收敛,正襟危坐道:“是有个元姑娘。” 果真戳着别人痛处了。 慕容仪正自责间,穆尔却道:“这几日里,容容虽大多时间待在我身边,空闲下来却没少挑弄我的丫头,玲儿起先见着你,眼睛里恨不得射出把刀来,现在只剩一汪春水。我真不知道你给她们灌了什么迷魂汤,眼里都没我这公子了。现下你问我元姑娘的事,可是又瞄上了她?” 慕容仪瞧他模样,像极了吃醋的小媳妇,可勾搭他女人这锅,本公主可不背。 当下为自己正名道:“平日里我不过同她们闲玩,她们疏远了你可别赖上我,本小姐喜欢的可是正儿八经的男人,探问元姑娘也是好奇而已,你少编排我。” “哦?放眼整座山再没有比我正的男人了,容容可是在变相的与我表白?” 穆尔嬉皮笑脸凑上来,翻脸比翻书都快。 慕容仪摇头嫌弃道:“我都说了喜欢‘正儿八经’的男人,美人儿你算到这行列里实在屈才。” “哼,容容实在是不解风情,我看你吃的也差不多,把碗筷收收去洗碗,弄好了过来打扇,本公子要睡中觉!” 穆尔甩着大红衣袍悻悻离去,留着慕容仪在背后咬牙跺脚,堆砌万千辞藻嫌弃他的祖宗十八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元夕 康盛二十二年十月八日,慕容仪以迷路为由企图窜入东边寨子,被穆尔半路揪回来后,罚着抄画了三百遍山寨地图,抄录成品分发山寨众人以供钻研学习。据传言待她满含热泪保质保量抄录完毕后,爆发两大后遗症,一是手指癫痫不受控制,连拿筷子都抖成了鸡爪风,二是眼前时不时浮现地图全景,半夜闭着眼都不会走错路。 康盛二十二年十月十二日,慕容仪以联络山寨兄弟姐妹感情为由四处探访,充分发挥“不怕苦c不怕累c不放过死角”的精神低调潜入东寨,只是尚未到达目的地,便被热情好客的红香寨全体人员轮番请去赴宴。名为宴会,除了海大的碗盛满烈酒外,顶多再算上几道下酒菜。容大姑娘连着灌了几日酒,说话舌头都打着结。幸而拜抄地图所赐,喝的晕头转向的她日日能准确无误寻到自己房间。 康盛二十二年十月十八日,慕容仪捋捋舌头,甩甩右手,瞅准这个瞅不见月摸不着风的阴天,于半夜悄摸翻出院墙,奔着东边一路小跑,正以为光明就在眼前,嘴咧到耳根之际,风云大变,骤雨忽至,这只新鲜的落汤鸡顶着冷雨寻遮蔽处无果满身狼狈逃回屋舍,实打实打了四日喷嚏。 康盛二十二年十月二十二日。本公主不是寻不到她,只是觉得寻着也不一定可以脱离苦海,倒不必浪费这时间了。 慕容仪如此对自己说到。 “容姑娘,俺看你身体又好差不多咧,这次又想咋着?” “休闲养生。” 慕容仪目光空灵看着面前的小五,显得十分淡然悠远。 “奥,那还好,虽说没热闹看冷清了些,但老子还是喜欢太平日子。” “二条哥,前几日你明明玩的很开心,冷水赛不是还得了个前三名?寨主还奖了三只大花鸡,呵!那大花鸡长的,浓眉大眼多喜庆!” “你个死阿青,平时让你多读点书你不听,有用‘浓眉大眼’形容鸡的吗?鸡的眉毛在哪呢!你这光吃鸡肉不看鸡毛的败家玩意儿,今儿晚上烤鸡别吃了,我全给大丫头吃。” “别嘛,好歹分我只腿!容姑娘那天夸我长得浓眉大眼,我好容易学了个词儿还不让说道说道了,容姑娘你说,这人是不是看不得别人有长进?” 慕容仪对着愤愤不平的二条勾唇一笑,两只眼睛弯弯眯成一道线,这么个标准化的迷之微笑怎么看都满是敷衍。 蒙几日前全寨上下不分昼夜的流水宴请,这三人对慕容仪友好团结的宗旨贯彻的最为彻底,饮宴前见了她恨不能学个隐身地盾,麻溜躲着的,宴会后溜须拍马,围着聊天唱歌,好不热闹。 她砸吧砸吧嘴,撑着受损甚重的病体,有气无力的问到:“什么冷水赛,我病的这些日子你们居然办了比赛。” 小五笑呵呵凑来大声说:“姑娘你不知道,自你病咧,一天总要打上几十个喷嚏,大伙儿原先都数你一个时辰能打几个,后来干脆办了冷水赛,寨子里愿意挑战的就去浇上几盆水,数一个时辰最多能打几个喷嚏。俺二条哥得了第三名咧!” 慕容仪一头冷汗,赞叹这帮人的无聊程度,身旁的二条故作谦虚的声音更是让她从头到脚冷了几分。 “容姐姐——” 慕容仪伸头一看,玲儿站在远处,手中提着水囊一劲儿向她招手。成日里对着这帮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实在是没情趣,现下一看着美人儿,她立刻来了精神,两眼睁的贼亮精神抖擞喊到:“这不是玲儿吗?今儿穿的粉裙子嫩的能掐出水来,害得我差点都没认出来。咱人少的时候当然得好好打扮,这人多你还是素着点儿好,让寨子里这帮饿狼看着我可不开心着呢!” 玲儿脸颊绯红,隔了老远就开始瞪她,而身旁围着的三只被称作饿狼的物种大眼瞪小眼,这容姑娘方才对着他们哥仨可不是这般雀跃模样呐! 玲儿低头走到慕容仪身旁,嘟唇将水囊塞到她怀里,佯怒到:“你这成日里胡说八道的,我们姐儿几个也说不过你去,喏!公子使唤你去溪边打水呢,可算是为我报仇了。” 慕容仪眉目塌拉下来,因着生病这铁石心肠的王八蛋才放她几日假,好嘛,没几天就使唤上了,真是黑心肠的奴隶主! “平日不都喝井里的水吗,小溪那么远,他怎又想起那儿了?是不是你这小妮子使坏?”慕容仪轻点她额头问到。 玲儿揉揉脑袋,娇憨骂到:“少来冤枉我,你这不省心的家伙,就该多跑跑,累着些别胡说八道才好!” “这丫头果真铁石心肠,平日白疼你了。”慕容仪无奈叹着,很是沉重。玲儿果真心软下来,说到:“玲儿本想替姐姐跑一趟的,可公子派了别的活儿给我,一时抽不开身,只能辛苦姐姐一趟了。”见慕容仪眼睛贼兮兮的在小五三人中乱瞟,补充道:“公子还说了,谁阳奉阴违的替着您去,打三十棍,不准吃晚饭。” “哼!小人!我什么时候让别人替自己做事啦,不过打水而已,那野木耳未免小瞧了我些。” 说罢攥着水囊奔着小溪而去,一路嘟嘟囔囔问候了穆尔祖宗十八代。 香山分为东西半山,西边土地辽阔,适于大兴土木,东边树木植被茂盛,景色宜人路却难行,也不宜盖大型房舍,只勉强寻处略微平整些的搭个木屋子。这条小溪正是那分界线,虽称作小溪,也有七八米宽,水清而浅,也就没长几尾好鱼,用作观赏逗乐尚可,真要炖来吃着实没什么滋味。养鱼固然失败,水却很是不错,清冽爽口,甘甜怡人,比寨中井水不知好上多少倍。 穆尔那烦人精前些时候倒常差人取水来饮,自她提过元姑娘后竟不提此处水了,她一心想着弄到离魂解药,也懒得理他突然变化的兴致,今日才猛然顿悟,此地分割东西,他莫不是怕自己碰上元姑娘? 真是个小肚鸡肠的家伙! 慕容仪灌满水囊,搓了几丝土气鼓鼓融进水里,反正水囊颜色深,根本看不出什么。 “黑木耳得罪你了?” 猛一听到这声音,慕容仪差点将水囊砸出去,抬头见水岸树木茂盛处隐着个眉目清秀的少女。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年纪,淡粉襦裙浅蓝珠花,眉宇温和,笑靥如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揭竿起义 山野美人,当是她多日思而不得的元姑娘。只是瞧她面色,虽不如自己红润,也未到病弱地步,什么隔山静养,金屋藏娇才是赤裸裸真相! 慕容仪腹诽完坦然一笑,与发现穆尔秘密比起来,自己做坏事被抓包什么的,算个啥! 她顺着溪边浮桥走到对岸,按奈自己激动心情端庄温和道:“早闻东边寨子里住着个美人,想必就是姑娘你了。我唤作容仪,只知姑娘姓元,不知全名是?” “正好生在正月十五,便取名叫元夕了。” 她眉目含笑,温和清灵,令人忍不住想要去亲近。 果真是她。 亲人呐! 慕容仪心下两泪纵横,试探到:“听闻姑娘也是被劫上来的?” 元夕莞尔:“仪儿见外的很,何必姑娘姑娘的叫着生疏。” 慕容仪道:“听元夕对穆寨主称呼不同于寨中众人,想来不是一般身份,自是不敢随意冒犯。” “哦?寨中无人唤他黑木耳吗?那他耳根子岂不舒坦?”元夕一脸痛心道:“多没意趣。”说完便拉着慕容仪神色夸张的耳语:“仪儿你估计还不知道,这木耳啊平素一到他出面打架的时候就爱穿一身黑衣,遮块黑面巾,整的像翻窗越户的小蟊贼一般,我见过一次就送了他‘黑木耳’这名号,听着很是顺耳,你觉着呢?” “我觉着甚好。” 慕容仪心底笑翻,好嘛,原来他还有这么个癖好,逮着机会铁定狠狠嘲笑他一场。 元夕见她憋着坏的模样,笑问:“瞧你像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就敢在黑木耳水中放些尘土,这可解不了多少气。” “元夕怎知这水是穆尔的?而且知道我对他有气?” 她笑的狡黠:“满寨除了他谁还有这般花哨的水囊。我虽不常往西边去,可常有人来同我聊天作伴,你的事我也听说了不少,那三百遍的地图抄起来,还真是蛮辛苦。” 提起那事,慕容仪顿觉手指抽搐。 她又笑道:“可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了吧?” 慕容仪眉头拧出大结,咬牙切齿道:“你可听过‘离魂’,我算是被这玩意儿坑惨了。” 元夕撑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我就猜着是这一出,这么些年他也不琢磨点新招数出来,也不嫌腻的慌。” “你知道这东西?” 元夕同情瞥她一眼:“你莫听他瞎说,哪有什么神水仙丹,穆尔习过数年武学,又同家兄看了些医学,对让人体穴位研究的颇为通透,所谓毒发症状不过是现时制造的,哄你这傻丫头乖乖干活罢了。呃你呼吸不畅吗?” 慕容仪大口喘着气,使力压下去,撑出巨阴险的笑容说:“再不顺也得等到他咽气儿再说!”说罢折了根尖细棍子,握在手中十分顺手,提裙便要走。元夕拦到:“仪儿好冲的脾性啊,拿着这根细木棍子去给他剔牙使吗?他平素定未与你动真章,你哪知他武学功底,何必自讨苦吃。” 她听了这话脑中也清醒了三分,当初放火烧了他屋舍,半是为了撒气,半是为了探他深浅。屋中泼了烈酒他仍旧毫发无损,可见身手非同一般,这口气悄悄咽了铁定是不可能的,既然打不过也只好智取。 在这东边山野寻觅一阵,果然寻着心中所要,小心翼翼将那株翠色野草捣烂拧出汁子来,尽数灌到水囊中,谢别元夕后大步跨回房舍。一路哼着歌儿拧着笑,瞳孔燃着熊熊烈火,满身的快意恩仇。 穆尔,本小姐今日就揭竿起义,推翻你没人性的奴役! 夕阳西下,慕容仪火红的衣裙在绚丽晚霞中渐渐远去,终于彻底融入天际的一片橙红瑰丽,元夕唇角残着笑收回目光,拨开木桩上零落秋叶,坐下身舒口气道:“还不快些回去,小丫头寻不到你可不白费心了?” “旸弟常说:‘古人云最毒妇人心,我那妹妹的心肠更是数一数二的毒,哪怕平日不沾染,她也指不定怎么挖个坑看你步步跳下去,若是得罪了她,真真是了不得的大事。’今日看来,此言实是旸弟多年的经验之谈,十分的有道理。” “哦?哥哥同你这般讲我?” 元夕托腮,一脸清纯温和。 “你告诉她真相便也罢了,明知那丫头要灌我毒药还逼着我快些入那鬼门关,还将那不入耳的称号一并告诉她,穆大哥很是心痛。” 穆尔捂着胸口皱紧眉头,一派心力交瘁的模样。 “黑木耳兄弟,你又撒泼不讲理,你既让我来溪边见她,定是做好这些心理准备,何苦现下来怪我。况且那之石草喝了只会让人全身痒一阵罢了,药力最多维持一刻钟,还称不上毒药,你更不必去鬼门关。这丫头倒真是鬼精得很,不用我指点自己就寻到之石草,聪明样儿招人喜欢。” 穆尔揉揉胸口,再狠命拧巴两下,凄惨道:“再不让她见到你指不定还出些什么乱子,这些天我这满山寨一团乱,真是” “可不是你黑木耳自找的?” 穆尔揉胸口的手颤一颤,捧着脸凑到元夕面前,闪着两迷死人眼睛谄媚道:“夕丫头,以后那名字就别叫了呗,想吃什么大哥吩咐人给你做,要玩什么大哥派人给你找,怎么样?” 元夕神色未变:“可这名儿哥哥喜欢——” “那臭小子懂什么,咱不跟他学。” “哦——你方才还夸他总结的好,他的‘经验之谈’十分有道理。” “他一天净胡说八道的没个正经,自己亲妹子都不说好好宠着些,我都看不下去了,改明儿见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嗯,穆大哥果真明事理。我若真如哥哥所说般歹毒,当年怎么只给你加了两株之石草,那丫头可放了三倍多,你好自珍重呐。” 元夕满心愉悦的打道回府,穆尔一人望着消失的晚霞伤神叹息。 这一夜,红香寨格外热闹。 先是穆寨主突发奇病浑身疼痒难耐,再是容小姐自告奋勇为其扎针医治,穆公子叫的万分凄惨,折腾了大半宿瞅着情况缓了些谁料一帖药下去反而凶猛起来,直到天亮众人方才歇下。 元夕晨起用早膳的时候,听厨娘绘声绘色的描述西边寨子昨夜“恶战”之惨况,并未多说什么,只轻轻一笑后从枕边箱子里寻出个小玉瓶,仔细同厨娘交代了用法,叮嘱将其转送给穆尔贴身侍奉的丫头,并言有此物在,包管他一日之内活蹦乱跳。 厨娘欢天喜地拿了去,未听着元夕那浅浅一声低笑:“可要快些养好病,那丫头一肚子气还没撒尽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有仇报仇 “阿青,你说穆寨主今日又做了什么饭食?” 被问者正含着根狗尾巴草,躺在石头上看云飘,从鼻子里哼哼一声:“做什么结果不都一样。” 小五叹口气,从怀中摸出个油纸包说:“容姑娘把寨主身边伺候的人都放了假,打发的远远,说什么肃查寨主近身人的底细,俺看呐,就是让他自个儿干活,受受苦吧。” 阿青吐掉口中草:“大丫头!你今儿脑子可灵光些了!你说也奇了,前些日子这容姑娘还对寨主百依百顺,这些天儿怎么反过来了,端茶倒水不说,还得亲自下厨做饭,做出来的玩意儿又不能吃,一盘盘的扔掉再重做,完全是糟蹋粮食。” 二条苦闷道:“他们乐意闹就闹去呗,平白连累了老子,好好的东西不少毁在寨主手里,我都好些天没吃上顿带荤腥的了!容姑娘啥时候把刘婶子招回来做饭呐!” “俺可不知道。” 小五扯开油纸包,凑到鼻尖一闻,迫不及待的撕下一块来塞进嘴里,满是陶醉的神色。 另外两人闻着香味神色一凛,冲上来将纸包内物什一抢而光,边啃着肉便骂到:“好你个大丫头!现在都学会背着我们吃独食了!说,还藏了什么好东西?” 小五心中委屈,眼睁睁看着烧鸡被两人分食,闷闷道:“今儿早上俺在厨房后院去弄到的,没藏着别的了。” “你又哄我两!当我们傻!”二条攥着啃干净的鸡腿骨砸他脑袋道:“你没事去厨房后院去做什么,那儿除了几个大磨盘,一个水井之外还有啥?有鸡窝吗?你是从磨盘里磨出烤鸡的还是从水井里捞出来的!少给我胡说八道,老实交代从哪偷的?” 小五低着脑袋嗫嚅:“我不能说。” 阿青拉住就要动手的二条,揉着圆滚滚的肚子苦口婆心劝到:“大丫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弟兄们平日有福一块享,有难一起当,这几日兄弟们吃得苦,你又不是没看着,不过就是想混点油水儿,你有门路总也告诉哥哥们一声,还怕抢了你的好处不是?有我们一口吃的当然饿不了你的肚子。” 小五拧着眉头,狠下决心道:“你们可不许告诉别人!我是答应了寨主的!” “这关寨主什么事?” 二条困惑。 阿青猜测道:“难不成是寨主给你的?” 小五扭曲着脸,闭上眼睛狠狠点点头。 两人瞪圆眼睛道:“这可是不公了!”一人一边攥着小五胳膊道:“寨主这几日自身难保,竟还有心思给你开小灶,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小五瞅四下无人,低声说:“今儿早上俺打容姑娘门口经过,她让俺去厨房后院瞧瞧她要的豆渣子磨出来了没,俺就去了。” “然后呢?别卖关子!” “俺以为是哪个兄弟磨豆子,没想到c没想到寨主亲自在磨!” “啊!你说我们吃饭都恨不得不拿筷子的寨主在磨豆子?” 小五慌忙捂住阿青的嘴,心虚的四处望望,吓出一脑门子汗:“你叫唤啥呀!穆寨主说咧,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就把俺丢到山里喂狼吃!” 阿青按按心脏,大喘气道:“我这一时激动没控制住,放心大丫头,我们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二条倒是很淡定,一门心思盯着手里的烤鸡残骸说:“所以,寨主给了你这只鸡?” 小五揉揉脑袋憨笑道:“寨主说咧,俺不往外说,他就把刘婶子做的最后一只烤鸡给俺。吃了那鸡呀,想说也说不出来咧!可是俺还是说哩呀?俺真不知道寨主怕什么,他脱了半截衣裳做活儿的样子,俺看着可好看咧!” 阿青伸手挡住他泛光芒的眼睛,与二条四目相对,互相传递一条重要讯息:方才那只鸡,不会撒了毒用来灭口吧! 两人狠命纠结着,小五却抬头忽然忆起一桩事,今晨容姑娘还问他要东西来着,什么东西呢? 此刻,传言中辛勤磨豆子的穆寨主清扫完院落垃圾,扛着粗苯扫帚灰头土脸复命时,慕容仪保持虔诚微笑瞧着他,让他油然而生一股被猎人盯上的不适感。 “新修筑的屋舍那么大,自己一人打扫累不累啊?” 穆尔心中警铃打响,大脑飞速运转考虑着各种回答可能带来的直接后果。 答累?她必定借题发挥,大斥自己平日懒惰,养尊处优导致“一点点”活儿就喊累喊痛,然后支配给自己一大推苦重的活计,还要美其名曰为自己强身健体。 答不累?她必定会说自己做事不认真,所有活计一律敷衍了事,把自己方才所做从头到脚批的一无是处,然后再堆事情给自己,顺手派上一个监工。 答无所谓?她必定狠批自己答非所问,连区区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更何况优质完成自己分配的工作任务?为锻炼自己的能力,一大堆活计是逃不掉的。 答为了你,苦累算什么?好嘛,她一定会让自己干活干到感觉不会再爱。 这一堆回答,貌似殊途同归呐! 穆尔抚抚自己精致的脸庞,为它所经的风霜而悲哀。 慕容仪挑起秀眉道:“不过一个问题而已,很难回答吗?我瞧你那表情比上刑场都壮烈呐!” “容容又在打趣我。这些日子气可消了?” “那当然,穆大哥天不亮就起床为我磨豆子,午间打扇,早晚添衣的,虽然饭食做的实在让人无法下咽,但总归一顿不落不是?我再揪着不放可不是太过小心眼了?” “我就知道容容心肠最软了。”他一把扔开扫帚,迫不及待将身上沾灰的衣裳换下来。 这几日自己真是辛苦。 气尚未喘匀,慕容仪悠悠道:“娘亲从小教导我,为人要勤快。你这般将脏乱的衣物扔在床上,我看着实在不雅观。” 穆尔心领神会,垂头丧气道:“容容教训的是,我这就去洗。” “这些也洗干净,不过一顺手的事儿。” 慕容仪笑嘻嘻扔给他一个小布包,穆尔泪汪汪拆开,男子贴身内衣顿时现于眼前,他下意识扔出老远,扯下身旁干净布子来不断擦拭双手:“这是什么东西!” 尖细嘹亮,怪刺耳的。 “贴身衣物喽,你们男人的东西,怎还识不得了。” “你你——你哪来的这脏东西,你个姑娘家,怎么会弄这些东西出来!”穆尔指着她气得说话结巴,心梗的模样像是随时要昏过去。 慕容仪万分淡定:“我个姑娘家怎么了,有些人前段时间不是还使唤我洗过这些东西?”斜眼觑他道:“怎么,我洗得,你就洗不得了?” “我的能与他们的比吗?你c你——哼!” “你怎么的?” 慕容仪不耐烦道:“你不是男人呐!” “我——” “好了啦。”慕容仪换上假笑,听的人起一身鸡皮疙瘩:“你乖乖洗好晾干或者我去你酒窖点把烟火,二选一喽。” 穆尔干笑两声,凄惨走出门外,心中很是无奈。原想着被她知道了真相,左不过咬牙抗顿揍罢了,偏元夕丫头使坏,提醒她与自己硬碰硬讨不了好,这才诱的她一劲儿使阴招数逼自己干活,两丫头果真没一个好得罪的! 最毒妇人心呐,妇人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作死的书生 “这两日可顺心了?” 元夕抿口茶水,提起绢帕擦拭微湿的唇瓣。 她今日穿了浅蓝衣裙,应着清晨阳光更显娟丽,天气渐冷,也只薄薄罩了层烟纱,未施粉黛,眉目间尽是书卷清气。慕容仪瞧着她出神,这么个姑娘怎么看也该是饱读诗书的闺阁小姐,出现在这土匪窝子里还真是奇异。 元夕被她盯了好一阵,忍不住问:“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垂涎你的美色。” 慕容仪脑抽抽的回了这么一句,话落后从坟堆里将自己埋葬好久的脑子拖出来一阵鞭尸:为什么不拦着我!刚才的话不是我说的!绝对不是! 元夕眨两下眼睛尴尬道:“此时,我该不该主动些,从了你?” 慕容仪深感香山这地界实在是克她,怎么出了这么些不按正常套路出牌的奇葩?你这么大剌剌的要从了本公主,本公主很没有调戏别人的成就感嘛! 侍候元夕的小丫头痛心疾首的将此事报告穆尔时,他沉默良久,最后总结一句:“她果然是瞄上元夕了么。” 为巩固自己地位,穆尔十分有效率的封锁了她去往东边寨子的道路,分散而又隐秘的藏起自己的宝贝美酒,继而可以高枕无忧的同不听话的“准压寨夫人”进行深刻谈判。 “容容,近日我思虑良久,觉得现下是你我二人成亲的绝好时机。这几日来我任劳任怨的,你也看到了,我用行动证明了自己实在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好男人,是你理想夫婿的不二人选。当然,我看你近来同寨子里上下老小都相处的十分融洽,各方面都有当压寨夫人的潜质,你我二人天造地设,恰似那混沌星海中飘荡数年终于寻见另一半的孤星,转身错过即是千年” 穆尔调动满身情绪念着自己准备已久的情话,见慕容仪神色飘忽困倦,就跟八辈子没睡觉的凄惨奴隶一般,顿时没了心情,嚷道:“喂!你这女人昨日半夜去偷鸡了吗?我这般好的文采你不感动的流泪就罢了,居然不屑一顾!” “实在不好意思。”慕容仪拍拍脸,努力睁开迷蒙双眼:“你说些别的好了,我肯定打起精神认真听。只是这些肉肉麻麻的废话嘛就算了,从小听到大是人总会腻的,你就体谅些。” 穆尔背过身去,悲愤道:“容容果真是情场老手” “哈!冤枉!”自诩纯情的慕容仪辩解道:“他们死皮赖脸要同我说这些,我也拉不住,总不能骂人家一顿,毕竟都是些漂亮公子,多不合适,打就更不可以了,那么好的皮囊。听吧我难受,不听吧他们难受继而让我难受,其实我也蛮苦恼。” “” 两人正各怀幽怨的大眼瞪着小眼,阿青忽而冲进门来,本笑的撑不起腰来,骤然被二人冒绿光的眼睛一瞪,吓得三魂六魄跑了个精光,嘴咧的足塞下一整颗苹果。直愣愣的呆在门口,要多僵硬有多僵硬。 穆尔皱眉唤来玲儿等姑娘,吩咐将那笑着很难看的硬化生物抬下去,问明事情后再来回话。 玲儿倒未似他那般乐的撑不住,只是一脸的疑惑:“公子,方才寨子里的几人下山打猎,碰上个书生,知道他们是香山人后非要让他们将自己绑上来。兄弟们按着您的吩咐不随便绑人,他说c说自己是——” “你尽管说。” 穆尔不耐烦道。 “他说倾慕寨主已久,特将自己进献给您!众兄弟见他模样清秀周正,就带回寨子里了!” 玲儿一口气说完,垂首不断绞着指头。 慕容仪听完愣了一愣,确认完“进献者”的性别后狂笑起来:“美人儿你盛名在外,求亲者都上门来啦!” 穆尔侧躺在榻上揉着太阳穴,玲儿瞪着慕容仪低声叫着:“容姐姐,你别笑了!” “此等喜事,怎么不笑?” “玲儿觉着此事甚蹊跷——” 慕容仪擦擦眼角笑出的泪水:“这便是你的不是了。此人爱好虽说有些另类,但总归是蓄着满腔勇气而来的不是?遂不了心愿便也罢了,怎可连面都不让人家见一见!这年头的读书人我越来越看不懂了。玲儿,你们主动上门的压寨夫人呢?安置在哪了?我得好好看看去,何等姿色,可别辱没了你们红香寨的美人儿!” 玲儿嘟哝道:“在阿青他们屋子那” “也不算远,我——” “看什么看!”穆尔脑袋仁生疼,闭着眼睛一劲儿揉着穴位:“去去去!马上给我轰下山去,我这儿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 “人家一片心意,也不瞧一面就嚷着撵走,真是薄情。” 穆尔听着这软糯声音,脑袋更是疼了几分,这不省心的丫头消息真够灵的! 玲儿瞪着眼睛惊奇的瞧着她:“夕姐姐!你难得到这边寨子来,玲儿都许久没见你了呢!” 元夕轻柔捏捏玲儿脸蛋,从怀中掏出个香囊给她,笑道:“白嘴上说着想我呢,也不去东边瞧瞧我,亏我还记挂着你这白眼狼。” 玲儿撒娇闹着,穆尔倒硬梆梆的问:“你来凑什么热闹。”一字一句颇有咬牙切齿的味道。 “好容易新来个姐妹亲近些,有人还断了她去看我的道路,元夕不想一人闷着寂寞的话,只好自己来西边了,况且——”元夕同慕容仪不断递着眼神,两人奸笑着一同在他耳边道:“况且这里这么热闹!” “你们!” 穆尔揉着被巨大声波冲击的可怜耳朵,愤懑盯着面前两个如花似玉的少女,苦笑道:“你二人莫不是姐妹?” 慕容仪脱口而出:“是啊,只是不知你与那作死的书生有没有缘分做个兄弟。” “人家此行的目的可不是当兄弟哦。我越发好奇了,先去瞧瞧。”元夕拉着玲儿奔着阿青屋舍而去,慕容仪抬腿就要跟上,冷不防又被穆尔扯到怀里,呃——上一次这般情形后,她貌似点了他的屋子? 慕容仪摇头道:“世人总是不肯长记性,才会使吃亏的次数一遍遍增加。” “今日无酒,我看你还能折腾出什么新花样来。” 穆尔翻身将她按在榻上,邪魅笑道:“我对男人可没什么兴趣,还是同容容当个神仙眷侣来的合心意。” “你没听方才玲儿说这书生眉清目秀,大家公认的好想来差不了,人家又一心倾慕——” 她正眉飞色舞的说着,穆尔突然俯身靠近:“容容再胡言乱语,我可不客气了。” 他的脸孔骤然放大,碎发落在她的耳畔,又是低醇的嗓音,漆黑的瞳孔里翻涌着无数情欲和占有欲,他的身上源源不断传来淡淡的桃花香,赤红的衣裳如火般热烈。 世人总是不长记性,才会一遍遍的吃亏。 慕容仪暗骂自己蠢,抵不住诱惑偏要离他如此之近。 在他的唇瓣游离在自己额发上时,漫天荧光下对着自己温柔轻笑的脸庞蓦然闯进脑海。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将穆尔踹开,沉溺温柔的某人被这猝不及防的反抗惊吓了许久,平白勾上些许的怒火。 他扯着慕容仪的胳膊,难得的没有用往日嬉笑妖娆的表情,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这是怎么个意思?” 呃 眼前这种情况该说什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你们好热闹 慕容仪不禁想起表哥姜洵来。 舅舅常说,姜洵表哥是纨绔中的翘楚,净学些不入流的东西。慕容仪却觉得,每个人身上都有可取的闪光处,表哥在对付风流债方面,手段很是独到。 以往女子追着表哥问他讨要个说法,不乏出现此等句式。 你这是怎么个意思? 经慕容仪多年透彻研究,表哥的答案不外乎以下几种: 一c你爹原来早已为你定好亲事,若你早些告知我,我自不会来招惹于你,陷入当前两难的境地。我的意思是你我不如潇洒了断,各过各的生活便也罢了,省得在情义中做抉择。 二c你竟背着我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不要说你没有!有证人看见了的。不要叫人家来对峙!人家不愿见你。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再多问我到底是什么意思,省得两下难堪,我们就此散了吧。 三c我原以为寻到了此生知己,却未想到是一场镜花水月。你一个眼神我就懂你想要什么,而你,却不懂我。你无法理解我的语言,更遑论一个神态,一个动作。我们如此下去,怎能默契度过余生,如今,你还在问我什么意思,难道你心里的我真的如此难懂?罢了罢了,我也不再强求,就此别过吧。 这三种需语言精练,且神态表情拿捏准确,否则很难让对方产生愧疚,乖乖离开并且在多年之后重新回味这段历史,仍满心满肺的觉得是自己的错。 慕容仪自认没有这般演技,于是干脆省事的选了第四种。 “你管我几个意思,滚远点自己想着去!” 霸气简洁,很是符合她的气质。 只是穆尔的脸色有些微的难看。 他紧攥的手越发用力了三分,慕容仪的胳膊有些许发麻。 慕容仪暗叹失策。 以往表哥用第四种句式时,对方多半是爱装柔弱的小姑娘,哭起来梨花带雨,走起来弱柳扶风,她们攥着表哥胳膊时,他轻易便挣脱了,那帮姑娘往往还顺势往地上一躺,哭的那个催人心肝。这时甩上两记白眼并着几张银票,万事大吉。 现下自己挣是挣不开了,但是做戏,一定要做全套。 慕容仪不死心的甩两下胳膊,然后对着穆尔泛绿的脸庞猛甩两记白眼,感觉自己胳膊上的力道更重了些许,索性对着他泛白的指骨,眼珠咕噜咕噜转一圈后再翻上去,来一个花式白眼。 “你再翻白眼,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扣下来。” 慕容仪听的一哆嗦,看着对面人越来越沉的脸,吞个口水壮壮胆,从怀中摸出三张银票,狠命塞到他空着的手中,配上姜洵霸道无比的结束语:“从今以后,莫让我再看到你!” 对面的脸,瞬间铁青。 穆尔将她按在地上,禁锢在胸前,慕容仪脑袋磕的微微发晕。他将手中银票举到她耳边,半是盯着烛光下她洁白无瑕的面庞,半是看着已被他揉成一团的银票,脸色黑的能拧出墨汁。他忽而一笑道:“你还真把我当勾栏院的头牌了么?” 慕容仪头皮发麻,却见那近在咫尺的人面色重回红润,甚至带了些许不同往常的光彩。只是那周身气场,仍是凝固的可怕。 “既如此,收了银子,就该做一些分内之事吧。” 他的手指顺着慕容仪下巴的弧线轻轻摩挲,细微的触感让她莫名焦躁。慕容仪不安挪动身子,想要将他再一次踹开,换来对方充满威慑的眼神和低哑的警告:“别乱动。” 饶是号称男人堆中长大的公主慕容仪,此刻亦是惊慌无措。 舅舅说的真对,表哥净会些没用的招数。 “容容,留在我身边吧。” 夜沉而寂。慕容仪放空的脑袋碰上这么个更像是命令的问句,自是半丝回应也无,穆尔也并不急着听她的回答似的,不断将轻柔唇印落在她饱满额头上,脸颊边,慢慢挪向她樱红唇瓣。游离的手渐渐拉开她的衣襟,露出一边肩膀。慕容仪感到一阵凉意,继而是石破天惊的一声巨响。 她丢到天边的思绪瞬间重回脑海。 反射性的,慕容仪一把将他推离,看着自己不整的衣衫,瞬间红了脸。 “你们,好热闹。” 慕容仪拉衣襟的手差点抖下来,溶溶月色下,门口并排站着一对男女,元夕纠结的看着摇摇欲坠的门扇,对着自己轻轻摇头。叹口气后跨进房内,无声扶起出神的慕容仪。 那男子素白衣衫,向来平和的面容此刻嵌着狰红的双眼,周身环绕的杀气喷涌,在阴寒的月光下寒意噬骨。 “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在我的地盘对我动手。” 穆尔不屑地看着门口的赵离,挡在慕容仪身前,不让他看着分毫。 慕容仪看着门口损坏的门扇,身旁破碎的灯盏,穆尔后背残留的血红烛泪,顿时明白方才那声巨响是怎么回事。她难以想象,平日看起来弱不经风的赵离,是怎样一脚将那做工考究的门扇踹了稀巴烂的。 不知怎地,心底源源不断的涌上愧疚来。 自己虽不承认这桩婚事,但被他看到这一幕,终归很是难为情。自己方才是怎么昏了头的? “跟你动手,还需要选地盘吗?” 赵离字字郑重,每个音符仿佛都灌入他此刻无尽的怒气,携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将对面的穆尔生吞活剥。 “确实不用选。”穆尔笑起来,一如平时欢意洒脱:“无论在哪儿,你都是输。” “你欺辱于她,今生只要我有口气在,必定与你拼命到底。” “呵——” 穆尔方上前一步,慕容仪大惊,慌忙挡在赵离身前对穆尔说:“你今夜动他一根手指头,我跟你拼命!” 自己都打不过穆尔,两人要真是拼起来,小书生还有命见明天太阳吗?好歹他也算自己救命恩人,怎么能白看着他送死。 穆尔对着她的眼眸带着些沉痛,甚至一丝恨意,片刻后挪开眼去,只嗤笑着说:“躲在女人身后别说留一口气,一根头发丝儿我都不会碰你的。哦,对了,你应该就是那个倾慕我,要为我献身的小书生吧?怎么现在躲在门外,喏,本公子的床榻就在那儿,自己爬上去呐!” “不如此说竟还到不了此方地界。香山匪首竟有如此癖好,可知这寨中风气。”赵离轻拍衣摆,颇为嫌弃此处脏乱一般:“倒也难怪,长了那副模样,有些不同于人的嗜好亦在情理之中。只是在外的虚名不知是如何讨回来的,还真该请教一番。” 慕容仪嘴角抽搐,脸色僵硬,她竟从未发现,赵离这小子损起人来竟这般毒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名剑墨阳 穆尔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无法形容。 慕容仪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那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三人僵持着,她肩膀搭上一只手掌,蓄满温热,穆尔不经意的盯着,却似要在那细长的指上钻出几百个孔来。慕容仪鬼使神差的顺着赵离手掌的力度退到一边,看着两个男人死生不容的互相仇视。 这地界,果真风水不好。 “你果真嫌命长。” “再如何想不开,也不愿死在这种地方。” 穆尔笑说:“由不得你愿不愿,本公子不屑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你不妨自行了断,大家省事些。” “哦?在下一向惜命,这自刎之事实在做不出来。如今山寨众人酣睡不醒,你又不肯亲自动手,难不成看着我一文弱书生逍遥?” 穆尔早觉山寨安静异常,听他如此说仍是不可置信,疑惑看着元夕,她神色依旧平静无波,淡淡道:“曼陀罗。” “呵!下药这种小人行径,读书人果真多奸诈。” 元夕忍不住多瞟他两眼,念及他在自己的地盘被人如此无情的算计,想必内心十分悲戚,便懒得同他计较。 赵离说:“人善智而不善力,兽善力而不善智。以智取之,何论小人?” 慕容仪觉得,其实这很扯。 但却是很高格调的胡扯。 而高格调的胡扯明显优于普通胡说八道的一点是:它听起来蛮有道理,让人不好反驳。 古之很多不讲理的言论著作皆是此理。 未免穆尔将怒气爆发出来,一剑结果这小子性命,慕容仪顶着渗人气压蹿到赵离身旁,使了吃奶的劲儿将他拖出门外。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什么善智善力的,打得过就死命揍,打不过就撒腿跑,这才是人世真理! 剑锋划破静夜气息,闪着凌然寒光自二人头顶掠过,直插入他们面前土地,激荡一阵灰尘。穆尔挡在面前,她清晰地听见细微磨牙声,殷红的衣袍在如水月色下似一朵绝美的罂粟花,绝美而致命。 这两烦人玩意儿! 慕容仪心中恨骂。一个嘴上不肯饶人,一个手下不肯放人,这不是让本公主夹在中间为难? 恨恨瞪身旁人一眼,全无武功还跑到人家家门口拉屎撒尿,典型的找削啊!偏你要是生的结实一点,揍几百拳身子还硬当当的也就罢了,上次被小五几个人就打的够呛,如今碰上人家的大哥大,岂不要死无全尸?本公主给你整理遗容的时候吓着了可怎么好! 慕容仪自己胡思乱想的精彩,赵离倒是不慌不忙,细看了地上寒剑后蹦出句没头没脑的话:“的确是把好剑,只是离墨阳还差些。” 啊? 慕容仪对他在如此紧要关头还有心情研究剑的闲情逸致表示佩服,这就好比一只待宰的猪,在刀斧即将没入喉管的瞬间还在思索自己会被哪位漂亮姑娘吃下去一样蠢笨无聊。 人家的剑好不好,关你屁事。 慕容仪恨铁不成钢的抚抚脑袋,堆出个笑脸打算向穆尔求求情,编造一番“我身旁人从小脑子不灵光,你不要同他一般见识”,可见穆尔皱眉紧盯着赵离,戾气尽退,虽仍含满戒备,更多的是满腹的疑惑。 方才你死我亡的两人,在初秋的庭院中相对而立,月光下模糊辨析对方神色,互相进行着眼神交流。自赵离那句话后,四周气氛虽仍旧剑拔弩张,但慕容仪有说不出来的怪异,他两的关系似在一瞬间改变,又似乎分毫未变。 “仪儿。” 元夕轻柔嗓音仍旧让几人受惊不小,“方才我给寨中的兄弟喝了解药,现在时辰差不多,你随我去看看吧。” 慕容仪一头雾水,此处正纠缠不清,她若离开岂不翻了天? 穆尔竟同往常一般嬉皮笑脸起来:“是啊容容,你快去看看我这寨中人都平安了没有,若有个三长两短的,趁着元凶还在,我好替他们报仇雪恨才是。” “他们若无事,你就不为难赵离了?”慕容仪竖着眉毛问。 “当然。”穆尔看着赵离,怎么也不能用和颜悦色来形容:“最起码,我现在不会动他。” 慕容仪仍是放心不下,赵离竟也随着劝她离开。他自己都不将安危放在心上,自己何必多管闲事。慕容仪气鼓鼓离开院子,躲了老远,那不知好歹的书生若是被穆尔打的吐血求救,自己可不稀的再去救他! “你很关心那书生嘛,他是你心上人?” 元夕好容易赶上她,见她一人在树下赌气,存心寻她打趣。慕容仪果然炸毛:“好心当做驴肝肺的家伙,配谁对他好呀,就该人人见了揍他一顿日子才舒心。” 元夕忍不住笑出声:“你放心,穆大哥不会将他怎样的。” “瞧他两人‘含情脉脉’那般模样,特意将我支开指不定憋什么损招呢。当然不会先窝里反了。” 两人眼中的仇视不过暂且搁置,如何就看出所谓的“含情脉脉”呢?夜色深重,元夕紧紧衣服说:“你既看出他们是故意将你支开,那还担心什么呢?他二人此刻有事相谈,倒是个很好的局面。两国开战,尚且不斩来使,有谈论的话题,总比为情厮杀的强。” 慕容仪听着“为情厮杀”这几字,脑中不自觉的浮现方才一幕,只觉尴尬不已,急忙转过话题问:“那c那个小五他们不知醒了没有。” 元夕无奈道:“痴情你的这人呐,下手还真是冷血无情,若非家兄通医理,我耳濡目染的学了些,顺手将清气去毒的草药扔在火堆里燃了,这满寨的人十天半月也未必清醒。如今虽解了毒,醒过来也是明早的事了。” “他不过是个读书人,配个毒药什么的大抵也是跟着书里教的来,掌握不好用量也在情理之中。” 元夕瞧着她笑:“仪儿这般笃定,狠下毒手非他意愿?依我看,他似是想取这些人性命呐!” 慕容仪摇头道:“赵离么?他不会的,这许多的人命,他怎可能下死手。” “你好像很了解他。” “说也奇怪,我与他相识不过几月的时间,真正相处也就那几日。”慕容仪笑着:“可我心中总觉得,他并不是个阴险奸诈的人。” “谁说奸诈之人才会害人。越是温和平善,下起手来越是果决毒辣,防不胜防。” 元夕眼眸清澈,声调温和,像是说着一件亲密姐妹间的玩笑话,慕容仪却听出了一身的冷汗。 两人各自沉默,夜色中仿佛只迷茫的站了独自一人,满眼的萧索孤寂。 元夕忽然说道:“你说,他们会谈出什么样的结果?” 慕容仪才回想起赵离那句看起来毫无联系的话,脱口问出:“墨阳是什么?” 元夕若有所思的瞧她一眼,启唇答道:“千古名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你又是什么身份 常言道:人心隔肚皮。 隔了层肚皮果真是难以揣测。就像慕容仪此刻正对着空中明月深沉思索,相处这许多日子,她竟不知赵离c穆尔二人的兴趣爱好居然是——宝剑! 为了一把剑,她这个生生的活人居然被赶了出来,说好的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呢?这样显得本公主很没有价值嘛! 慕容仪不平衡了,她脆弱的小心脏不淡定了。 “那墨阳剑是什么玩意吗?惹得那两人一笑泯恩仇了?是不天涯遇知己,需要干一杯呀!穆尔好歹算个匪首,喜好兵器啥的勉强可以理解,虽然我觉着大刀c长矛什么的更适合他带着兄弟练。但是赵离跟着凑什么热闹,他个读书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 元夕抿着嘴不停地笑:“你这可平白剥夺人家喜好了。许多读书人心中都有个武侠梦,研究剑斧什么的哪就十恶不赦了?” 见她赌气,元夕又道:“墨阳剑虽为稀世珍宝,他二人论的却并非此剑本身。江湖中,有一门派虽极为隐秘,势力却不容小觑。无人知其有何根基,创派者是谁,又究竟存在了多少时年,为着什么目的。只这‘墨阳门’一个名号现于世人眼前,神秘莫测,琢磨不透。” 慕容仪从未听过此事,她竟不知有这么个组织的存在,大抵是些三教九流之辈,做些哄骗世人的把戏。 “你莫要小瞧了它。” 见她不屑,元夕说:“想你这般京都小姐,该是从未离开那华贵歌舞地,到真正的江湖去走一遭,因而不知此门派的厉害。墨阳门中人遍布各地,极善伪装,平日与普通百姓无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凡的毫不起眼。也正因为此,每当接到任务,做出些行动时,最让人防不胜防。他们伪装一切,甚至性格脾气,所谓大隐隐于市,混迹人群中的庞大实力,还不够让人忌惮的么?” “当今皇上虽多行仁政,顺应民生自然发展,并不意味失去掌控权。这天下到底还是慕容一族说了算,凭他什么野门野派,哪日入了朝廷眼,真剿起来,覆灭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仪儿对朝廷还真是有信心。” 慕容仪皱眉:“难道不是?” “朝廷若真能完全掌控天下,你眼前还会有这片天地的存在吗?” 她闻言一愣,不知该如何作答。 父皇对于香山的放纵态度她疑心了许久,自己虽对政事不爱理会,况且呆在此地许久的日子,与此处人生出些感情,真要剿灭,自己倒要好好把情求上一求。可父皇与此方并无半丝情感纠葛,为何由着势头不小的“贼人”群体。在眼皮下存在这许多的时间? “这红香寨和那‘墨阳门’有什么关系?”慕容仪看着她,无半分玩笑亦不十分严肃,闲谈八卦一般:“元夕你,又是什么身份?” 元夕勾唇:“哦?” “寨中人都说你体弱,需要静养,穆尔也常常告诫我不要去扰你清净。初见你时,我并未觉着你的身体如他们所说一般不禁风霜,一心想着他们存心哄我,怕我将东边寨子也祸乱的一团糟。可是近日我发觉,你的气息一天比一天细弱,真的带了不易察觉的隐疾。你与穆尔虽然都白净雅致,但你自带了一股书香和隐隐的尊贵气息,这当然不是粗糙的匪寨能培养出来的。穆尔用‘养尊处优’倒还勉强解释,可你与他非亲非故,又不是他所爱之人,书香门第的小姐平白出现在这里,还有着非常人所及的待遇,让人不得不怀疑。” 初秋的夜空高而阔,明月星辰显得孤单遥远。元夕将手掌在眉骨处搭个棚,看着渐移的星辰,微笑露出几颗琉石般的齿。 “这么快,又是十一月了呢!还真是讨厌。” 元夕收回目光,不知是否因凝视星空太久的缘故,她的眼瞳闪闪亮亮,笑盈盈说:“我的身份背景,于你而言很重要吗?仪儿交朋友莫不还要看是否门当户对?” 慕容仪踱步,答非所问:“方才赵离才提‘墨阳门’,你突然唤了我的名字,是为了提醒他二人我还在旁边,接着你们合伙将我哄出来,是怕我听着什么?你们,有什么要刻意瞒着我?” “仪儿想的挺多,问题也真是多。” 元夕寻处地方坐下,如她所言,这几日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离终日躺于卧榻上也差不了几日。她心中计算月份,努力让自己多撑些时日,万勿错过来日的好戏。 “我是自小带的病根,数年反复,夏日尚可,秋冬甚重。家中有一兄长,自小为我这病四处奔波,倒学了一身的好医术。说来也是缘分,几年前兄长出寻药草,偶然遇着毒发的穆大哥,便顺手救了一救。他在我家中养伤,住了也有小半年的时分,我成日见他,自然混熟了。” 慕容仪正经不过三秒,听着这些散满粉色桃花的过往,立刻满眼虔诚的凑在她身边,托腮等她继续讲下去。元夕倒是转了弯:“后来他回了香山,经常邀我们来做客,我与哥哥有什么不顺心,来这边躲两天也是常事。至若红香寨与墨阳门的关系,外界盛传红香寨是墨阳门的分支,或者说是一个明面上的据点,却也无十分有力的证据,总归墨阳门并未在江湖中搅弄什么大的风波,红香寨又声名在外,无人细查它二者究竟有什么联系,省得为自己寻麻烦。” “你们一起住了大半年竟没生出段缠绵悱恻的故事,实在令人叹息。” 慕容仪果真还是对这些爱恋轶闻上心。 “我二人若结了连理,方才在他房中的那事又该怎样呢?”她掩唇笑道:“赵公子一人吃醋抓狂还不够,再捎一个我么?” 慕容仪脸颊微烫,不自然道:“咳c那是个意外。” “是吗?我瞧着仪儿与穆大哥很难是般配呢!” “我觉着蛮多男人和我都挺般配的。” “” “只是败给‘墨阳’两字,还真是伤感。是把剑也就算了,好歹是千古流传的玩意,是个不知道做什么的门派吧,就更让人郁闷了。” “” “我们两个没打个你死我活,你好像很失望?” 斑驳树影下,赵离不知何时站在那里,面色无悲无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连栽两次 元夕瞧慕容仪一眼,转身绕过几从小树走远,夜色更静,剩他两人相视无话。 月色笼在他刻板的脸上,添了三分清冷,三分落寞。 慕容仪觉得此刻氛围——甚是尴尬。 若香山这地界与她八字不合,那面前的赵离更是同她五行相冲。慕容仪想着次次与他相见,没有几次不是陷在自己手足无措的尴尬情绪中。自己一时的意乱情迷,还偏被他看了去。 这般僵持倒不如自己主动出击。 慕容仪抬出公主气度,清清嗓子问:“你怎么知道本公主在这里?” 赵离木然的情绪阵阵破裂,低头苦笑道:“你同他,也这般自称吗?” 刚刚打破的沉重气氛重又凝固,甚至染了点点伤悲。慕容仪觉得自己真如外界传闻一般,辜负了情深似海的后宫美男。 “殿下外出多日未归,陛下已派出多人暗访。我看殿下当日穿着骑装就到附近树林寻找,果然见着殿下随身携带的弓箭。入木插着羽箭,地上堆着矮坟,东西又散落不顾,定是遇着麻烦了,未想到,殿下的日子似是过得不错,倒是我多事了。” 慕容仪讪笑:“今日之事纯属意外,你莫要瞎想。因着场误会,我莫名其妙被绑来此处,穆尔又同我玩笑,我气不过教训他几日,这才耽搁许久。” “殿下再‘耽搁’下去,怕是满国都的人都要知道你凭空失踪了。况且——”赵离瞥她一眼:“这‘教训’的方式,还真是特殊。若非我讨人嫌的闯过来,殿下打算‘教训’到几时才回宫?” “呵c呵呵,近日我就打算下山来着。” “是么?此处羁绊如此深厚,殿下的脚步挪起来并不容易吧。” 他今日说话怎如此刻薄?果真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平日见他温懦,不成想这书生教训起人来如此麻烦。搞的她像偷情被抓的小媳妇儿,无脸见天地一般的听着丈夫训戒。 慕容仪听着他阴阳怪调很是不适,只得不断转话题问到:“那你是怎么寻到此处的?” 本是随口扯出的话题,赵离倒凝了眉,停了对她的“审问”,从怀中掏出张竹纹纸笺,其上苍劲飞舞几字:所寻之人现在香山,速救。 慕容仪瞪直了眼:“这是谁写的?” “不知。” 赵离捻着书信一角道:“你多日未归,陛下只认为你玩在兴头上不愿归家,便只派人四处暗访,直到那日我寻到林中,知晓你可能遇着了麻烦,立刻回京准备禀明圣上,派军搜查。才回府就接到此信,未防与你不利,只好先上山来探个真假。” 慕容仪盯着纸笺出神,“既然知道将信送到状元府,那对你的身份必然是知晓的。可有人见你到了香山,或者香山里有人知道你的身份?” 她的手指骤然缩紧,平整的竹纹立刻显出几道折痕:“若他们知道我的身份,怎敢留我这许多日子?香山真到了无视朝廷的地步了吗?” “它还未到与朝廷正面抗争的地步。若真如我们所想,留你在此,必有所图。” “有什么可图,你不知一二?方才你和他,谈论了些什么?” “你对我,似乎戒心很重?” 慕容仪看着他道:“以前我只当你是个死读圣贤的刻板书生,却不想你懂的如此多。父皇说你遍游天下,这万里路走下来见识果真不同。穆尔方才动了真气的要杀你,你一句话便可救自己性命,天下间,拳术剑法果真是蛮力,学识才最是锋利。” “殿下这许多话,我竟听不出是褒是贬。” “无论褒贬吧,我只想知道‘墨阳门’到底是怎样的组织,与香山有什么关系,而你,书香世家出身,为何关注武人贼寇之事,又从何知道这一切。” “墨阳门在江湖中影响重大,我游过诸多名山大川自是听过其名号。入朝后亦向陛下禀报过此门派相关事宜,陛下未说予公主听吗?” 慕容仪心虚的眨眨眼睛,这c这政事嘛,她才不要听。 赵离继续道:“至若它与香山有什么关系,我哪里知道。两方势力均不可小觑,想着说出来装装自己是门派中人也是好的,方才不过随意诈他,不想他们还真有些商贸往来,倒真是意外收获。” 慕容仪翻个白眼,她才不信这些鬼话。 从东山相遇她就知道,赵离这人定有许多瞒着她的事,猜不透干脆不去猜,哪天心情不好了,皮鞭沾盐水打一顿,问出来的才是真的。 她懒得多问,自言自语道:“和元夕丫头一样,通篇没个实话。” “元夕?方才那姑娘吗?” 慕容仪白他:“怎么?瞧着漂亮?” “这倒没细看。” 虽是句不足考量的话,慕容仪听得也是万分舒畅。好嘛,这个一根筋的书呆子也有会说话的时候。 孺子可教也! “方才她进了屋舍,觉出所有人中毒沉睡,没有半分惊慌的同我闲聊,竟还趁着空隙将解药撒下,此等从容不迫的心志气度绝非常人可及,从她那问出话来自是不易。” “你一人放倒了声名在外的满山匪徒,出手就是要人性命的份量,三言两语可解危机,从你这儿问出话,更不易吧?” “你为何总将我与他们放在一起比量?你来此未到一月的功夫,对他们能有多深了解?” 他语气不善,慕容仪火气更大:“几十日的交情当然了解不多,你我相识也并不长,本公主疑得他们偏就疑不得你吗?香山让人费解的事儿是挺多,可你赵大公子不顾安危,舍身去救丞相千金就轻易说的通吗!一个深藏深闺,一个初到京都,头次相见就可交托性命,还真让人感动泪目!” 赵离气势立即被压了下去,飘忽眼神道:“那次么,实在是意外。我并未料到当日你会在琴坊人群中” “我在如何,我不在又如何?眼瞅不见的地方你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同别的姑娘眉目传情,琴瑟和鸣了?我当日去了状元府,是否耽误你欣赏美人风姿?你说是意外,我还是意外呢!起码我还没挎个受伤的借口,日日和穆尔私会,歌舞美酒实在是热闹!” 慕容仪发火到了兴头上,前些日子压的诸多不满一股脑倾泻出来,恨恨道:“想着在外边沾花惹草就不要肖想娶本公主了!我这人生来最是不讲理,眼里不揉沙子。求亲一事姑且当你一时糊涂,撤了求亲书纳上十来八房漂亮女子才享生活乐趣,我定不打击报复” 她还未骂完,赵离的吻铺天盖地的淹没所有指责。 慕容仪一时反应不过来,唇上温润的触觉让她阵阵心神恍惚。这般近的距离,他的脸上挂满复杂情绪,不安c愤怒c无奈,层层交织,尽数聚在两瓣薄唇上,携着占有欲和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息,令她的呼吸渐渐紊乱。 今夜是怎么了? 她十六年的人生纵使肆意妄为,却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瞬间。 没了主动权便也罢了,还不曾反抗。 不曾反抗便也罢了,还连栽两次。 这帮人真是反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同我下山 一巴掌甩下去真是庸俗。 慕容仪揪着他的头发怒瞪一阵后,皮笑肉不笑:“近来长了不少本事嘛,当初撅断指头的感觉大约是忘了吧?掉河里呛水的感觉还有印象吗?” “放手放手!掰指头也好,扔河里也罢,你先同我下山,回京后哪怕你把整只手剁下来也行!” “本公主就是不放,同你下山做什么,这地儿我看着挺好,风景别有风味,人也纯朴善良。” “人不仅善良,还妖娆的很。” 赵离也不嚷痛,那么气呼呼的撑着。 慕容仪忍不住松手骂道:“幼稚鬼。” 他揉着鬓发,默默无语,慕容仪哄孩子一般,却放冷好几度的语调:“今日收拾收拾,明早下山好了。” “现在就走。” “现在!”慕容仪环顾四周:“你瞎吗?黑乎乎的下山,想摔死我?” 赵离拉着她急切道:“你平白无故来到这里,又堆着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夜长梦多,谁知道明日会出什么乱子!你同我回京,在皇宫里你才是最安全的。” “我在这儿呆了近一月,也没发觉有什么危险,不过一封信而已,你太过草木皆兵。狩猎那日还有个白衣服的不明身份者朝我射箭呢,真是新鲜,我都不知道,这年头想算计我的人竟如此多。” “林中那根羽箭?” “是啊,可不就是那根?当日匆然被带到山上,未有时间将它带在身边细细研究。我是怎么得罪人家了,这般恨我!” 他眉头拧出深深地悬针纹:“先行回京,我再带人去林中找。” 慕容仪不在意的说:“真算的上险象环生,那走哪儿也不安全,回京也难防暗算,何必急在一时。况且呆在这儿这么长时间,不声不响的走了也实在不像话。” “难不成你还要开个告别会?”赵离摇头苦笑:“我已经急得满头汗,你倒一如既往的悠闲,真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倒也不是走不得。”慕容仪摇头晃脑,故作高深的捏腔拿调:“你肯应我几个条件的话,本公主一刻不耽搁的下山去。” 赵离沉着脸说:“退亲的话,我是不应的。” “你还想着退亲!本公主不过略说一说,让你同父皇要回求亲书,怎么你还真敢去?”慕容仪一脚踏在身旁石头上,开始声情并茂的死皮赖脸:“只有我嫌弃你,你哭着喊着我也不嫁给你的份儿,还容你后悔娶本公主了?” “除了此事我也没什么不依着你的,何必现在急着跟我讲条件。” 慕容仪瞥他一眼:“以往看着你老实,如今可不这么觉着了,还是开出些明文正款才有保障!” 赵离苦笑:“你快些说,我应着就是。” “不光应下来,还要记在脑子里,不光记在脑子里更要付诸行动!”她教诲道:“一,时刻与本公主站在一条线上,不准私下对父皇母后说对本公主不利的话,不准做对本公主不利的事!” “我自不会。” “还不承认了?把初阳送走可不是你在推波助澜?就这么离间我们母女感情,让我们相隔数远!” “此事是苏国公——” “好了好了!”慕容仪挥手打断,“无论你有着什么理由,本公主还是忍不住想揍你,看在你辛苦寻我,甚至不惜出卖色相的份儿上且先饶了你,以后万不可再犯!” 他哭笑不得的拱手赔罪道:“好,赵离谨记。” “第二条,不准私下办什么烂七八糟的聚会。本公主难得去你府上一次偏就碰上了,可见平日这种‘乐子’不在少数啊。”她清咳一声道:“平日闷了玩玩倒也没什么,本公主也觉得待在宫里的日子很无聊。但你毕竟是朝中大臣,让父皇疑心你有意勾结党派就不好了。所以嘛,最好离那些位高权重的人远一些,至于仕途升迁嘛,我瞧着父皇对你印象很是不错,应该没多大问题,更何况还有本公主不是?” 赵离笑着看她一眼,慕容仪挪开眼睛,拍着他肩膀道:“好歹也是同生共死过的,姑且算个兄弟了!” 他忽然用力搂着慕容仪的腰身,将她贴在自己面前,暧昧笑问:“好歹有过亲密的,姑且能算个什么?” 好歹也是一夜吃过两次亏的,姑且不能败了阵势。 “与本公主亲密过的实在不少,都来讨个名分还了得?不如暂且安分一些,来日或许能熬出个名堂来。现如今当个男宠嘛还是不成问题,多你一个也不多。” 赵离脸色黑的比方才穆尔好不了多少,慕容仪攥着小拳头心道:你若敢轻举妄动看我不打你个满地找牙!穆尔打不过,收拾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被风吹着静默了半晌,赵离也没个要动手的迹象,神色倒是缓和了不少。松开手规规矩矩站着,照旧温文儒雅问道:“第三呢?” 慕容仪竟莫名的有些失落,深感自己素着太久,被穆尔这么一撩拨,更色了几分。 大声道:“三什么三,二还没掰扯完呢!” 恶狠狠盯着他:“不准私下聚会,不准私下饮宴,更不准召舞娘歌姬,尤其不许私会叶蓁蓁!” 赵离笑出声:“原以为不过三条,未曾想一条里竟还分着许多小条款,这么算下来数量着实可观。这最后强调的部分听着很是醋意满满,我和丞相千金交往密些,殿下——” “你和她的事本与我没什么相干。”慕容仪白他一眼:“你怎么样关我何事?只是那叶蓁蓁是姜洵表哥中意的姑娘,你若招惹了他,本公主少不得要帮表哥好好整治,实在费脑筋。” 她毫无愧疚的胡说八道,反正表哥挑女人只看漂不漂亮,叶蓁蓁算是从头到脚都合他胃口,自己也算不上扯谎。 “哦?洵世子往仁善堂跑的十分勤快,中意的竟是叶小姐?” 慕容仪惊起一身冷汗,距东山他二人初见已过去许久,表哥还不依不饶的报复阿零吗?说到底也算是为了自己两人才结下的孽缘,回去还是流把鼻涕眼泪朝表哥求求情吧。 虽然自己蛮想看热闹。 心里想着这桩事,面上也要言之凿凿的圆了胡扯:“自然,表哥虽风流了些,但钟情的还是叶蓁蓁一人,至若常往药铺去,大约是年少的顽疾犯了,太医院又多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好容易让他发现个女大夫,自是要缠着为他瞧病。” “前日我路过,并不见世子生病的模样。反倒” “反倒怎么?” “反倒忙前忙后的帮着料理药铺,上官姑娘似乎很不领情。” 赵离边走边回忆着,慕容仪听得认真,不自觉的跟着去了。 “阿零竟让他留在药铺?表哥从不通药理,岂非添乱?” “看样子,世子的确像是做了些错事,上官姑娘气的面色黑青,闷在角落一言不发,世子被一堆人围在中间,吵吵嚷嚷的。” “他八成砸破人家药罐子,或者混了药材。后来呢?” “他被吵得不耐烦,掏出许多银票来” “呵,果真是他做事的风格” 两人聊着姜洵近来的囧事,不知不觉走到了山腰,慕容仪发觉自己上当后正欲发作,突见不远处朦胧闪起几点火光。 “深更半夜,什么人会上山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不速之客 慕容仪刚想上前查看,赵离扯住她说:“满寨人都被我下了迷香,此刻断无人能醒过来。恐怕来者不善,你我二人先躲在山石后,看看情况再说。” 她望一眼泛白天际,就近寻了处隐身处,看着山下动静。慕容仪一心一意盯着火光,眼前冷不防略过个黑影,在自己面前颤巍巍倒下,她一时未反应过来,朦胧天光中,赵离手中攥着根细长管,沉静现在倒下的黑影之后,长舒口气。 原是赵离将他砸晕的。 慕容仪伸出冰凉指尖,将倒地不醒的那人翻过身来,他衣衫褴褛,浑身是血,触手一片潮湿,在暗淡的光线中依稀可辨其轮廓,大抵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 她刚欲说话,见火光已相距不远,只好压下满腹疑虑将赵离扯在身后。 的确来着不善,自己还是护着些这小书生才好。 举着火把的几人恰好停在慕容仪前方,她能清晰的看到几人面容,不过五个人,却个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他们四处张望,烦怒中带着许多的急切,其中一人骂道:“他娘的!那死小子跑哪去了?” 另一人劝到:“小声些吧,这可是香山的地界!” “这死小子还真是会跑,去哪不行非跑这地界儿来!” “他是不是发现咱们不是——” “那更不能让他跑了!主子交代了,一定要永除后患才行!” “可再往上就要到人家寨子里去了,可不是找死吗?把命搭进去也忒不值了。” “放你心吧,那小子好不容易逃出来,又没完全确定咱们身份,铁定不敢上去的。他就是在这儿消失的,哥几个分散开仔细找,天快亮了,咱没多少时间!石头后边,树枝子上,角角落落都查仔细了!” 话落众人即四散寻找,一人小心翼翼朝石后探索,不断挥舞手中火把试探。 慕容仪的头发差点被他点着。 这可惹毛她了。 在宫中时专人负责她的发饰倒没觉着怎么复杂,到这山中后自己学就感繁琐非常了。今日好容易折腾的发髻,险些被你这毛头小子毁了,这还了得! 慕容仪当即一拳挥出去,正砸在那人鼻梁上,他捂着渗血的鼻头惨呼,同伴立刻朝此处赶来。她出手太快,赵离反应不及,伸出的手只抓着一把冷空气,不由叹息:这下可是走不掉,躲不开了! 赵离撑着头抵在石上,看慕容仪打架打的欢快,见她控住对方双手,再狠扇两三耳光,其人顿时东西南北不分,一人从背后袭来,她也不回头,抬脚踢在那人裆下,趁他吃痛直不起腰,顺手扯过手边人,将他就地砸倒。 有一人挣扎跑了几步,慕容仪懒得去追,脱下鞋子来朝他狠狠扔过去,正中脑袋,那人倒在地上捂着头哼哼。 见局势稳定,赵离低头扫一眼方才被自己砸昏迷不醒的那人,晨光清亮,他的脸上满是血污,粘着脏乱的头发显得面目狰狞。他略拨开发丝,瞧着那五官心下清明,原来是他么?大抵知道追杀的人是谁手下的狗了。 “这一大清早,闹得是哪一出?” 几人下意识抬头看去,旭日东升,洒下几缕柔和光芒,笼在元夕淡蓝衣衫上,渲染数层朦胧美感。她笑容恬淡,气度温和,几人甚至有一瞬间九天玄女下凡尘的错觉。 慕容仪揉揉太阳穴,心道:好嘛!自己折腾这一宿,困的脑仁疼,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眼睛下边有多深黑眼圈,这丫头想也没睡多久,怎么还这么漂亮的闪人眼? “仪儿跑到这半山腰来做什么?穆大哥满寨子的寻你,山里的兄弟药性还没过,晕晕乎乎的就被他闹起来,个个满腹的牢骚。我做了些早点在小厨房热着,山里寒气重,仪儿和赵公子都冻了一夜了,快同我去喝些热粥暖暖吧。” 慕容仪看赵离一眼,自己都答应他一起下山,虽说突发事件非她所愿,可他若执意要走,自己也不好硬要闹着回寨。至若穆尔那处,只好等回宫后派人送些酒水赔罪,毕竟昨晚大闹一场,此刻她还真不知该如何相见了。 赵离拧眉看着山顶处人影骚动,知回天乏术,只好留下来随机应变,保障慕容仪安全要紧:“元姑娘盛情难却,我和仪儿恭敬不若从命。不过眼下多出桩事,这几人似乎恩怨不浅,方才对话中似是听着与香山还扯着些关联。” “红香寨的人也该各自回岗守卫,这里的事稍些时候便会有人来处理,赵公子尽可放心。” “虽说不该在贵处指手画脚,但有一句还是不得不说。”赵离指着方才被自己砸晕的那人说到:“他无故被这些亡命之徒追杀,手中或许藏着什么,还请红香寨的弟兄千万保障他安全。” “好。元夕一定将话传到。” 慕容仪被赵离突然的态度转变搞的不明方向,又觉得它二人似乎达到某种自己不清楚的默契,胸口感觉堵着什么似的,将躺在地上摔做一团的几人补上几脚,算是出了这口恶气。 几人围着饭桌各怀心事,穆尔自是拉着长白山的脸,赵离亦是默默无语给慕容仪盛着粥,此刻她看着左右两旁不算和善的两个男人,倒也没什么心思吃东西。唯有元夕心境称得上平和,挑眉心道:总归你们吃不下是因着心里闹别扭,与我的饭食无关。 她近来本就病弱,闹腾一夜受了些许寒气,泯下口热粥,冰寒的胃留存点暖意,脑袋仍是微微发昏,此处气氛压抑,实在不利休憩。 元夕方起身准备离席,门外晃悠悠跑进人来复命:“禀寨主,闹事的几人已经关到地牢去了。昏过去的那小子也救醒了,但他不知道是伤的太重还是吓傻了,忘了自己是谁,更记不起为何被追杀。” “麻烦的人。等他身子好点了轰下山去!我这儿可不是救济院!阿猫阿狗的想来就来。” 穆尔红衣热烈,一团火一般灼热逼人。 元夕揉揉脑袋失笑,长了这些年纪还是一团孩气。 “未必是真不记得,大约是不敢说罢了。” 赵离话音刚落,穆尔不耐烦道:“给我打!事儿事儿的,抽几鞭子什么都说出来了!” 元夕无奈:“他那身板子,已受了很重的伤了,本就苦撑着一口气,你两鞭子下去定然一命呜呼,还能问出什么东西?我先前同你说过,山下常有人借你的名号为非作歹,好好的香山声名无辜被他们抹黑,你听了也未见有什么反应。如今线索送上门来,你要是再不管,可实在不成样子!” 慕容仪想起当日茶馆之事,的确有人以香山名号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她原觉得不过三两宵小,顶上香山这保护伞无人敢管,行事便利些,不成想这种情况竟如此普遍。 苏绿意的事虽无铁证定慕容植的罪,但她心中肯定此事就是慕容植的主谋,那么今日之事与慕容植是否有什么关系呢?上次让他侥幸逃脱,这次要真握住铁证,定让他不得翻身!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不过伤心而已 “打不了那个,不还有几个身子壮的吗?皮鞭也好,烙铁也罢,随你们怎么折腾,务必给我问出话来!” 元夕摇摇头,回屋休息去了,慕容仪乖觉此处多留不得,扔下碗筷瞧小五他们去了。两个大男人独留在屋舍相看两生厌。 虽是深秋,东边风景仍旧称得上秀丽,空气也更好些,晨光从林叶间透过来,入目满是丝丝缕缕光线,混着不断飘落飞舞的黄叶,穿行其间有种梦幻如仙的体验。 赵离站在不远处,看着秋千架上闭目养神的姑娘,她微仰着脸,柔和的光圈铺洒在白皙光滑的肌肤上,如缎的乌发散着秀美光泽。四周静谧,美人如画,本是无比和谐的清晨美景,被他毫不客气的质问声四下撕裂。 “那封信是你写的?” 元夕睁开眼,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泛着光,她轻笑转头看着这不算友善的来人:“信?什么信?” “姑娘似乎偏爱竹纹?” 元夕低头看着自己衣衫上不易瞧见的竹纹印花,笑道:“赵公子看的倒是仔细。”嘲弄瞧他一眼,恍若看着个轻薄登徒子,见他并未有窘迫神态,心笑:并不像仪儿说的那般,是个见了姑娘就手足无措的书呆子嘛! 她下了秋千踱步道:“你我相识还未足十二个时辰,凭着一件衣服,公子如何断定我喜好竹纹,或许只这件衣服有竹叶的暗纹,别的都是梅花也未可知啊?” “喜好做食物者,因着不想糟蹋自己一番心血,大多对器皿份外苛刻,杯盘碗盏无一非本人所爱,从这些器具上最易窥得其人喜恶。” 元夕撑着脑袋想了一想,自己炖粥耗了数个时辰,还特意用那套竹叶花纹的碗盏盛了,这帮人不领情的只喝几口,真是糟蹋自己手艺,还被这讨厌鬼一大早的找麻烦,真是让人郁闷。 小脾气上来,忍不住端出年纪小时那一套骄横撒泼架势胡搅蛮缠,骂道:“这般留意本姑娘,莫非有什么不良企图!” 赵离被这突然而转的画风整的措手不及,眼前站着的恍惚是慕容仪! 他定定神,也不与她多纠缠,继续问到:“香山舞文弄墨之人实在少,能写出一笔好字的更是寥寥。”他从袖中捻出纸笺:“字迹苍劲,乍一看像男子所写,在下虽不才,这小半辈子诗书却研究的不少,做此书者腕力虚浮甚至不及常人,皆因用了技巧才看起来有男子所书的神似。而这纸质非一般丫鬟可用,满香山之中,合乎条件的唯姑娘一人。” 元夕倒不是很意外,接过信笺将其上文字念上一遍,笑问:“赵公子又是如何肯定,此信是山中人所写?” “元姑娘对香山的防卫该有足够的信心。”赵离看着四周,平淡道:“香山看着四下庸散,一盘散沙,实则人员分布井然有序,几步一岗,暗哨密集,山中的鸡一日下了几颗蛋,满组织上下怕也清清楚楚。如此严密部署,仪儿一大活人的消息,若非内部人刻意透露出去,山下恐怕几年也发觉不了。而我能顺利进到山中,姑娘怕也是功不可没。” “你如此夸他,穆大哥听着了应该会很得意吧。你今日同我说的这些是为着什么?难不成要我保你们下山?” “是。” 赵离依旧平淡,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能轻易无视。 “你要知道,若我有意助你们下山,今晨你便不会在山腰中看到我了。” “的确,若非元姑娘带着的数十人隐在树丛中,堵着我们的去处,现下仪儿该平安回到皇宫了。” 元夕收着笑容突然道:“你的目的我大致明白,我要做什么想必你也知道一些,对于仪儿,我可以对你保证,绝不伤她性命。” “我,如何信你?”赵离满目戒备,全身竖起的防卫一遍遍昭示着自己对眼前姑娘的不信任。 元夕低头看着衣摆,捻着其上坠着的一块极普通翠玉道:“我与仪儿的情义渊源,未必比你的浅。” “只是——” 元夕抬头看他,赵离皱眉轻启薄唇:“穆尔与我非亲非故,他的产业性命与我没有半分关系,你二人看起来相交匪浅。事情真如设定那般走下去——” “再如何,论到底不过是我两间的亏欠,与你赵公子有何关系?这件事最得益的,难道不是朝廷吗?仪儿作为一朝公主自然也是受益者,你这般费尽心机的拦着,有何益处?” 赵离冷笑:“到时候,得益的真的是朝廷吗?你设计让我来这里,亲眼看一出早已预知的惨剧!不断在心中挣扎取舍,看着仪儿伤心却不能阻止,甚至不想阻止——” “不过伤心而已!你当然不该阻止!人活着,哪有永远不伤心的呢?”元夕大声道:“我传信让你来,不过是为了让你护着仪儿性命,刀剑无眼,天气转凉,我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只怕保不了她周全,否则又何苦节外生枝!” “只如此?” “对于疑心这点儿上,你和仪丫头还真像。”她开着玩笑说到:“赵离,我知道你不想让仪儿伤心,可她总要担着这些,从她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一生不能平顺无波。” 赵离看着远方,瞧不见焦点:“可我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她一生顺遂。” “我何尝愿意她难过。”元夕揉着脑袋,重坐回秋千上,方才耗了太多心力,现下眼前出现一片片的黑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她深吸几口气,平复心绪,重挂上温和笑容道:“只相处了几天,我很喜欢她呢。仪丫头活泼,天生招人喜欢。偏是太招人心疼,把她放在心尖儿上护着,很多东西看不清。” 她咳嗽几声,攥紧秋千绳:“看不清没什么,年纪大了总要懂得。经不起风霜,最是要不得。” “朝局复杂,她从不愿上心。” “不愿也由不得她。饭要她自己一口一口吃,谁都代替不了,更无权代替。这终究,是慕容家的天下!” 字字句句,清晰又无比沉重的印刻在凋零草木上,枯黄的死去皮囊,更显凄凉。 “你,到底是谁呢?” 赵离若有所思,被问话的姑娘反而万分清明的看他一眼:“赵公子心里,不是早就明白七八分了吗?” “是。但愿我没猜错,也期待元姑娘——顾念情分。” 风过席卷落叶,再不闻人语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不如下河捞 河边小石清凉,正午太阳一照,身上倒也暖洋洋。慕容仪撑着钓竿,在河边闭目养神。 今晨瞧着小五几人晕晕乎乎,抱着树杆子摇头晃脑的样子,她竟迫不及待想寻着赵离向他讨讨下的药方子。 瞅瞅人家这手笔,比自己在水里扔个泻药大气多了! 但本公主要保持心怀天下,爱民如子的操守,当然得亲力亲为的寻些东西给他们补补身子。本公主与那状元郎,人格高下立分呐! 其实她不过是想吃鱼了而已。 “半日可钓上一只了?” 慕容仪听着这熟悉声音,不想理他,闭着眼睛朝空荡荡的鱼桶撇撇嘴。来人似是笑了笑,从她身边将鱼竿拿走,窸窸窣窣折腾一阵重新抛入河中。 突然想起方才还想问他讨药方子来着,拉开眼睛缝瞄一眼身旁人,见他盯着湖面甚是专注,由不得轻轻一笑。忽而瞥见他腰间别着根长笛,想起凌晨山腰间他击昏来人的那细长物什,竟是根风雅的素笛,还真是开拓新用途。 赵离见她一直看着腰间,抽出来放到她手中由着细细观赏,轻语一句:“此刻是吹不得,等钓上鱼来教你如何?” 嘿,你丫的还真会吹啊! “才不要学!” 慕容仪白他一眼,扭过去半个身子就想拿手中的东西翻土玩,反正都能用着打人,想来是很结实喽。想法转了几圈终是没动手,自己虽于音律无感,也大约知道这种行为很是可耻,未免遭天谴,还是安分些攥着笛子瞅钓鱼才好。 穆尔命盘万分不顺的从此路过,所站之处地势较高,两人并排坐在河边安然垂钓,岁月静好的羡煞神仙,晨间未平的气勾上此刻的汹涌而来,真狠不得丢块石头砸死那死书生! 赵离手上钓竿终于有些动静,慕容仪兴奋万分又不敢叫出声来,秉着呼吸紧盯水面,赵离正待收手,水面无征兆的溅起大滩水花。“哪个王八蛋扔的破石头!” 慕容仪拨开赵离挡水的手臂,冲着四周火冒三丈的大嚷。穆尔拍拍手上浮土,猫腰转身悠悠而去,听着背后怒喝道:“穆尔!你给我站住!” 站住就站住。 他呼啦展开折扇,扇面桃花绘的甚好,落落大方缓步而来,实是风华绝代。 “怎偏他生的丰姿绰约,让人多是嫉恨。”慕容仪环手叹息,小眼眯着前方人颇多感慨,惹得赵离频频侧目,幽幽道:“丰姿绰约这么个词,大约是形容女人的。” “可惜了,他要生成个娘们儿,能卖多少银子!” 穆尔恰将这句话听了个完全,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喷出血来,而赵离更是认真的上下打量她数眼,皇后娘娘常说公主殿下最大的优点便是极善适应环境,习得别人长处,看来她在山中一月,尽得山霸王的精髓。他垂眸脑补一番公主执政后频繁逼良为娼的场景,实在可歌可泣。 国之大不幸。 “你——” “你有病啊,没事往河里扔石头!” 穆尔气的合拢折扇,一手叉腰指着她还没说什么,慕容仪先气势汹汹责问起来。 “这是我的地盘,花鸟树木都是我穆家的!往河中扔石头怎么,本公子乐意往哪扔就往哪扔!” “扔吧扔吧!别砸了自己的脚!” “不就一条鱼吗,至于这么咒我?心疼鱼啊还是钓鱼的人呐?” “要你管!赔我鱼!” “厨房里没有吗,水缸里捞不比杵着根破杆子在河边等着强?” 慕容仪瞥身旁赵离一眼,后者扭头看看湖水,一派与自己无关的模样。穆尔这才想起,赵离这小子可不是把药下到厨房水里才让满寨倒地不起的吗?人都晕了,哪还有活鱼啊! “你这个心狠手毒的!我可怜的个大肉嫩的肥鱼!” 听着这一声控诉,慕容仪头皮一抽,退远一步看着面前这位形似美人的红衣生物满是“娇嗔”的瞪着素衣书生。 一个脸颊通红,气结于胸,伸着修长玉指,双目盈盈,痴心等着个交代。 一个隐匿窘迫,修厚脸皮,端着说一不二态度,死不认错。 为清奇画风补上台词:“都是你的错,快些认了来哄我。” “莫要无理取闹,不就些着鱼吗,再要纠缠不休我可要生气了。” 咦~如此看着想着,两人还蛮是般配 赵离重拾鱼竿,拉着慕容仪挪到另一端去,毫不理会叫嚣的穆尔。慕容仪心中道:这厮在装高冷,很是傲娇嘛! 两人又默默等了一阵,耳畔穆尔冷哼:“钓鱼?等你钓上来人都饿死了!还不如直接下河捞。” “哦?穆寨主要亲自下河了?” 他看着自己纤尘不染的纯红衣袍暗皱眉头,赵离接着恍然大悟般说:“瞧我问的,河水一沾身多难看,可显不出风姿了呢。” 被他这一刺激还了得? 穆尔撩起衣摆,脱掉鞋袜,以很是潇洒身法立在湖面中,轻点水中露出的石头尖,翻身而起腾于空中,艳红衣摆翻飞直冲旁边一棵茂盛古木而去。细微脆响后,他又旋转翻身落回水中,在隐于水下不深处的一块平整石头上稳当停落,手中多了根尖利树枝子,旁枝绿叶尽除。 他得意朝岸边瞧一眼,赵离只翻翻眼皮表示自己看着了,仍自专注自己的鱼竿,穆尔遭此无视很是不满,攥紧木枝恶狠狠朝水中游鱼戳去。 慕容仪又是一阵恶寒,若非昨夜二人满身杀气的相视而立,自己大约要觉着他俩间实在有不可描述的情意。 自己真是多余。 慕容仪正胡思乱想间,身旁人利落挑杆收线,从钩上取下条活泛的鲜鱼来。她手忙脚乱端过鱼篓,瞅着里边扑腾的大肥鱼两眼放光。 这是清蒸了好还是红烧了好? 做成清汤的还是麻辣的? 要不还是煲个鱼汤吧! 见他钓上鱼,穆尔由不得着急起来,下手更是又快又狠,可那水中的鱼狡猾的很,明明瞄准了扎下去,无一不侧身溜过去的,力气费了不少愣是没刺着片鱼鳞。而赵离那边有个好开端,一会儿便又钓上几尾鱼来,慕容仪抱着满当当的鱼篓同情瞧他一眼,而后头也不回的跟赵离那王八蛋一块走了。 筋疲力竭的穆寨主湿漉漉坐在岸边思量某些东西,一下午都没动弹几下,玲儿那帮丫头围了一大圈忧心忡忡,磨破嘴皮子也不见她们心爱的穆公子有半句回应。 姑娘们吓得魂飞魄散,不得已把养神休息的元夕都烦出来,元姑娘得知后只面无表情的吩咐一句将中午厨房新炖的鱼汤端一碗送与他尝。 此招甚是管用,穆寨主悲愤瞪了片刻青瓷碗,接过来一口将里面乳白色香滑爽利的汤汁饮尽,仰天长笑几声,站起身来抖擞抖擞精神,大步踏着月光回房睡觉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他是故意的 一日下来,什么话也没问出来。 这让负责审讯的吴易兄弟很是挫败。 “这么点小事还得来问我。”穆尔揉着脑袋睡眼惺忪。 “让玲儿给我准备些饭食,记住,凡是跟鱼有关的,带点鱼味儿的都不要!”昨日未进水米,只赌气喝了碗鱼汤,郁结在胸前难受的紧,折腾大半夜才睡下,现在又累又困,饥肠辘辘,哪有功夫理这些小事。 “是属下办事不力,但这些人嘴实在紧,鞭打烙铁都不怕,嚷着说是从小挨过来的,要不是看的紧早自尽了。依属下看从他们身上怕是查不出什么,听说先前晕过去的那人醒了,可否提审他,说不定可以问出——” “问不出什么的。” 穆尔听着这声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吴易瞅着自家公子面色不好,忙呵斥门口守卫道:“你们干什么吃的,随便把人放进来?” 门口两人赶忙进来站在赵离身旁,互相看几眼谁都不愿动手,他们身上曼陀罗药劲儿还没全消,现在还麻着呢!这小子看着文弱,心肠歹毒,下手狠辣且防不胜防,刚才看着他俩的眼神冰冷异常,活像见了阎罗王,拦都不敢拦,更别说把他拖出了! “算了算了!下去吧,别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 那二人得次大赦,道一声“谢寨主”后利索的滚门外边去了,吴易愧疚道:“属下办事不利,马上为寨主更换守卫者。” “有什么可换的,我还用不着怕一个书生,倒显得本公子小家子气。” 穆尔也不与赵离客套,一劲儿催促自己的饭菜,吴易警惕的守在一边,等着他离开好继续请示那群不速之客的解决办法。 赵离为自己倒上杯茶水,说到:“京中西街有个广胜米铺,穆寨主可听过?” 穆尔看吴易一眼,钱粮之事多为他管,若问满香山谁与京中商铺老板来往最为密切,自是他称第一。 吴易思索后答到:“这家店铺原先规模不错,老掌柜死后价钱反而更公道了些,我们与他倒还有些交易来往,不过前些日子那小梁掌柜突然失踪,生死不明,家里面闹得乌烟瘴气,铺子也关了。” “广胜米铺?倒真有些耳熟。” “寨主,这间铺子的老掌柜,生前与淮安郡王交往密切,您曾下令查过,只是后来死无对证便停手了。” 穆尔问到:“你无故提起这铺子来做什么?” “墨阳门势力遍及天下,你们也知小梁掌柜下落不明,怎么就没想过要查一查?” “你少来挖苦我,天下事如此多,难不成凡可疑的事我都去寻个究竟吗?” “难怪折腾这么久,陆家的案子也没个进展。” “你不要以为多知道了些事便可以在我香山横着走了!若非因你与墨阳门有些渊源,我怎会留你性命到此时!” “脾气这么冲。”赵离笑道:“百年前,开国功臣,世家大族穆家在一夜之间覆灭,死亡人数,死亡原因,史书未载,人尽不知。辉煌一时的穆家凭空消失,历史上恍惚从未有这个家族的出现,它的功勋与荣耀都被埋没在无尽尘埃中,被人遗忘。而十数年后,江湖上突然冒出个墨阳门,此门派四处笼络人心,受到朝廷和江湖数个流派一致打压,不得不销声匿迹,没多久新兴而起的香山势力横扫江湖,立下极高威望,墨阳门逐渐淡出众人视线。而对于看起来是心腹大患的香山贼寇,朝廷竟放任不管,使得香山势力多年巩固达到今天屹立不倒的地步,朝政更迭两代,前后有数十官员谏言剿灭香山贼寇,无不被搁置不谈,而民间对于这荒谬之事,下了个大胆推测——所谓香山势力,不过是当年死里逃生的穆氏后人。” 穆尔听后,神情复杂的苦笑道:“你对我们香山发展史,还真是清楚的很。” “与其说是香山的发展史,倒不妨说成是墨阳门的变迁史吧。” “哦?” 赵离看着对面人散发危险气息的神色,云淡风轻继续谈着这段纠缠纷乱的故事:“世人都以为,当初全力打压的墨阳门早分崩离析,却未想到它改了面目,换了身份,早已如此壮大了吧!” 吴易的手已经搭在剑柄上,穆尔突然抽出吴易腰间佩剑,闪着银色寒光的利剑瞬间搭在赵离细弱的脖子上,散在肩膀的乌发被削下一缕,飘落在地,那剑只稍稍再挪动一寸,便可划破他薄薄的血管,让艳红的血液奔涌而出。 他咬牙道:“你不要以为没了你,我就找不到陆家的印信!” “住手!” 穆尔闻言手一抖,冰寒剑尖些许触到他细白脖颈,殷红血珠丝丝渗出,赵离并未感觉到什么痛楚,只觉仿佛蚁虫啃噬一般。 慕容仪可不这么觉着。 她虽摸爬滚打惯了,大小伤也受了不少,但在脖子上划一口子,在她看来是要命的了不得的大事。 她怒目圆睁,瞪的穆尔十分心虚,拉着赵离手就要走,急得穆尔刚想解释什么,赵离抢先道:“哦,对了,差点忘了正事。昏过去的那人正是前些日子失踪的小梁掌柜,这么一说你大概知道追杀他的那帮人是哪方势力了吧。他们惯会用香山名头为非作歹,梁掌柜现下对你们香山怀疑可不少,直接问话他什么都不肯说,越是用刑越守口如瓶,几鞭子下去也该一命呜呼了。” 他继而对吴易说:“对追杀的那几人倒不如换种方法,既嚷着自小挨打长大的,不妨好吃好喝,丫头仆人的伺候几天,等适应了这种舒心顺意的生活——”说着,还状似无意的撇穆尔一眼,接道:“再要回去吃苦可挨不下去了,到时候,什么话都好问了。” 话毕,拉着看戏的慕容仪头也不回的走了。 屋内,穆尔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气结无语,半晌后仍盯着空荡荡的门口,一根手指头指着打颤,憋出一句:“他c他是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的。 “苦肉计使得不错。” 慕容仪对着他冷笑,赵离立刻堆出个无比和蔼且无辜的笑容道:“我知道你在门口没错,可没料到真会被砍,大约他手不抖那一下,我也没机会发挥苦肉计了。” “这么说还是怪我喽?” “岂敢岂敢!” “不就是因我吼的那一声才让他失手伤了你,这下我身上的罪孽可是重了,是吧?要不要以身相许,以作赔偿?” “我觉着,甚好。” “是吗?” “哎——你别揪我耳朵!” “那我问你——”慕容仪把他拧过来朝着自己,逼问道:“陆家是哪个陆家,印信又是做什么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无辜者是会平白受难的 “国都首富。” “陆川?” “是,就是那个陆家。” 慕容仪瞪着眼睛,王朝上下皆知,沧州氏族陆家,历代精于算计,生意越做越大,满国票号钱庄十家有八家姓陆,剩下的两家他也有不少的股份。她幼时还听父皇感叹过,陆川作为富可敌国氏族的一代家主,过的比他这皇帝还滋润。 可虽是钱财多,朝廷一道抄家令,该下狱还是得下狱。 一年前抄没陆家家产,封存陆家产业闹得满城风雨,本只逮捕陆家家主陆川,可各行各业竟人人自危,街市一度寥寥无人,皇帝慕容延忧白了数根头发,历经一年方才平缓下来,市场逐步稳定。 当初她还调侃父皇眼红人家财产,变着法儿料理人家,被皇帝好一阵斥责。当年中原大旱,京都忙于赈灾顾应不及,边陲小部落竟趁乱起兵,以卵击石,自不量力,彼时兵部尚书二十岁长子安远自请领兵平乱,三月便扫清贼人,功勋赫赫,一跃成为帝都男人嫉妒女人痴慕的风云人物。 而一向臣服的小部落因何起兵,且能瞒天过海,朝廷未得到一丝风声? 灾情稳定后,这个原因查了又查,拖了一年之久。康盛二十一年初,慕容延收到匿名举报,叛乱前,帝国首富,陆家家主陆川与反叛的部落首领乌罗来往密切,有商队作证,陆家不少资产暗里运往北方,偏那部落正在北方活动。 举报事件之后,平时与陆家有过节的各大家族不知何处得来的风声,争抢着来踩上一脚,各种对陆家不利的消息,真的假的,大的小的,铺天盖地飞到皇帝手里。慕容仪曾见过一本奏疏,详细阐述陆家支持反叛,好大发战争财的动机,条条罗列清楚,文笔才思令她大为佩服。 陆川嫌疑显著,哪怕他举重若轻也不得不下狱审查。慕容延深知自审案开始,朝中互相攀咬之风盛行,陆家富可敌国,多的是人嫉恨,此次事件来势汹汹,怎么看也有种预谋的味道,因而只逮捕家主陆川,限制其余人行动自由。 举报事件持续发酵,从陆川暗室中翻出许多与番邦往来信件,交换的财物,对接的信物,皆是铁证。 而陆川自知败露,竟在狱中自裁。 至此,纠缠一年多的告密串谋案以如此令世人惊叹的姿势落下帷幕,从陆川被捕到他畏罪自尽,不过半月时间,而后查抄陆家众人,百年望族陆家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败落,成年子弟大多因拒捕而被就地正法,残余几人亦发配的发配,坐牢的坐牢,一时闹得轰轰烈烈。 “陆川已死,陆家败落,你们为何提起他?” 赵离把玩着随身带着的竹笛,问到:“陆家通敌卖国之事,你是怎么看的呢?” 慕容仪皱眉道:“朝局阴暗,父皇平素实在宽和,养的手下那帮大臣个个獐头鼠目,蝇营狗苟。此案刚开始审查时,满朝文武大臣未有一人上心,查来查去毫无头绪,父皇时常斥责,等举报案后,他们好容易拖着个人担了罪责,好保自身闲逸,自是乐的把罪责推给陆川。”说罢冷笑:“幼时嬷嬷同我讲鬼神故事,说掉落河中淹死之人都要化成水鬼,只有将活人拖入水中淹死,接替自己位置才可以转世投胎。父皇朝中的那帮人里,缠人下水的水鬼可是不少。” 见赵离盯着她笑,慕容仪恍若看到当初读书时,那帮老学士在她答对问题后赞赏的神态,心里别扭的很,转过头带了些怒气道:“那傻蛋陆川在牢里自杀,落了个死无对证,你们想要翻案没那么容易!” 赵离说到:“陆川是死了,并不代表陆家没人了。况且若陆家真是冤枉,总有真凶,抓到那些‘水鬼’,不怕案子翻不过来。” 慕容仪突然挑眉笑问到:“赵离,你与陆家可有什么渊源?”见他沉默,慕容仪生怕他同前几次一样含混不清的糊弄过去,在心中快速捋了捋时间,得出个大胆推论,特意说的斩钉截铁的诈他道:“几月前我和你在清安寺东边的荒山相遇,你说迷路才绕进山里,当时本公主便觉得奇怪,你这么个号称遍游天下的人,方向感怎会如此差?如今细想,那几日可不就是四处抓捕陆家族人的时段?你是得到消息特意去救还是为了接应,帮他们保存什么重要物件?比如说,那什么印信?” 赵离惊讶的看着她,忍不住揉揉慕容仪乌顺头发,叹道:“仪儿真是长大了呢。” 干嘛用她爹娘的语气说话。 慕容仪一把将脑袋上的手掌扯下来,勉强忍了他这蠢动作,恶狠狠瞪着他,一副你不说我绝不罢休的表情,只差拿跟皮鞭在他面前晃悠着严刑逼供了。 “当日,我确实是为陆家才出现在荒山。” 慕容仪心中一颤,自己竟歪打正着,不由得竖起耳朵听他细细讲述。 “昔年曾与陆川有过数面之缘,陆家遭逢不幸,而我初到京都时已无力回天,只好尽力保全陆家子嗣。可陆家人丁四散,各处势力不断暗杀,偶有几次侥幸寻到几个,他们也不肯轻信于我。陆家族人不断枉死,我却只能看着。”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慕容仪怒道:“陆家真是清白,本公主求父皇下道命令停止追捕其族人便可,纵使父皇不信,我的命令也能保住很多人性命啊!” “仪儿,朝局中事哪有你想的那般简单。” “你怕父皇会责怪于我?” 赵离摇摇头说:“陛下最心疼你,能罚多重?满朝的文武大臣才是难缠。我并没有陆家清白的真凭实据,而陆家叛国罪名实在重大,你若一意孤行,强行庇护,恐怕会惹来众臣联名抗议,失了民心不说,你这皇储之位怕也会生变故,有人一直虎视眈眈瞧着这宝座,你也是知道的,到时候,顶着压力的便成陛下了。” “那帮烦人的家伙!”慕容仪气极:“正事不做一件,尽扯人后腿!赶明儿好好翻他们旧帐,有一个算一个,看看平日贪污受贿有多少,全体下了大狱!看他们如何猖狂!” “那岂非成了空壳朝廷?”赵离被她气呼呼的傻话逗笑:“你一人唱独角戏吗?况且那些自诩不沾不贪的清官们又该如何料理呢?他们最爱念叨个风骨气节,贪生怕死的贪官污吏以利诱之,刑罚逼之,尚有妥协余地。清人名仕动不动以死相逼,只为名垂青史,难不成你眼睁睁瞧着他们碰死在大殿上血谏天子?” “难不成就因着这帮人的私欲和蛮不讲理,有冤不平,让无辜人遭无辜罪吗?” 赵离吐口气,怅然道:“仪儿,在这个世上,不是所有事都可用黑白对错简单划分。无辜者是会平白受难的,明知这件事错了,很多时候也只能看着它错,由着它错,甚至亲手助长它的错。” 他看着慕容仪苦笑:“很是,无能为力吧。” “恩。”慕容仪有些沮丧,却仍是倔强道:“但错的终归是错的,陆家真是清白,总有昭雪那天,到那时,所有曾让无辜者受难的刽子手,都该受到相应惩罚!” “是,总会有那天的。我们,和所有幸存者,一起看着那天。” “幸存者?陆家还有多少幸存者?” 赵离眸色沉沉,看出他内心的伤痛和不忍,他也不知道,陆家在这场飞来横祸中到底死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还有几个幸运的生命在屠刀下存活,却又更加不幸的在世界某个角落颠沛流离。 “陆家子弟众多,我只知陆川三个成年的儿子皆命丧黄泉。而十五那日,陆川的妻子抱着刚五个月大的小女儿,逃到了城外清安寺后的荒山。” “莫不是!”慕容仪惊呼道:“莫不是陆川的小女儿是初阳?”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乱成一团 赵离思忖一阵终是默然的点点头,慕容仪万分惊异,心中惊涛骇浪翻涌不断。原来那个小丫头也是众多无辜受难者中的一员吗? 原以为她是个被父母丢弃的可怜人,却不承想她是凝着父母多少的依恋不舍,族人多少的殷切期盼活在这个世界的! 咿呀学语的年纪,还不懂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天真懵懂间失去父母双亲,兄长手足,她还不知这一切意味什么,对她而言,是有多残忍。 “赵离,我想看看初阳了。” 看她眼圈发红,赵离伸手抱着神色凄然的慕容仪,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们下山后,马上去看她。” 他温暖的体温透过衣料暖着慕容仪冰凉的脸,她此刻的心塞满愤怒c无力c怨恨c同情,拧成一窝酸楚的汁子溢满心房,耳边传来的声音渐渐让她有些许安慰。 他说:“所有黑暗和苦难,咬牙挺过去后,都是光亮与温暖。黑暗不会常驻,无辜者,不会永远受难。” 赵离的办法果然有用。 追杀小梁掌柜的那几人,这些天顿顿鸡鸭鱼肉,美人端着鲜酒伺候着,人人笑脸问候,舒心安逸的简直是人间天堂。 昨日半夜吴易将他们从雕花软床上赶起来,吊到阴暗潮湿,臭味逼人的水牢里结结实实抽了一顿鞭子,想知道什么统统都问出来了。 穆尔见到如此卓越的效应,召集满山寨的人开了个思想大会,题目是:“论居安思危的重要性”,酣畅淋漓的抒发自己对于没有享受过人生,只过了几天好日子便受不住苦刑人士的鄙视之情。 会议结束后,满山寨的人贯彻落实会议精神,好好去享受了一把人生,美酒美食美女玩乐个遍,穆尔想吃个鸡蛋羹都寻不到鸡蛋及煮鸡蛋的人。 问为何出现如此盛况,手下答曰:“早些体验舒爽肆意的生活,开阔视野,将来才不会为之所惑。” 穆尔闻言痛定思痛,觉得上次会议表露中心思想有误,便召开全寨第二次补充会议:论酒肉美色对人生的腐蚀性。 此次会议精神落实的更加彻底,从全寨包括穆尔在内,连吃了三天清水煮白菜便可窥得一二。而料理杀手的事儿,竟平白落到赵离身上。 他带着慕容仪让那群杀手把他主子祖宗十八代的糗事都吐了个干净,慕容仪亲自执笔,做了一下午的文案师爷,桩桩件件写的清晰。 被追杀的那人的确是广胜米铺的梁掌柜,是个不过十八岁的毛头小子。原本在他爹的庇护下活的自在,家里有屋又有田,不缺粮来不缺钱,他安心呆在书院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等着数年后平顺接过父辈生意。 天不遂人愿,几年前爆发灾荒,他看着满街灾民心中不忍,劝说爹爹开仓放粮未果,便偷偷开了仓,低价卖出许多粮去。梁掌柜知道后将他一顿好打,不过总归是家中独苗,下不了狠手,此事只好不了了之。可未过几日自家粮仓竟又堆满了粮!还不待他搞清来龙去脉,自家爹突然溺亡,而那凭空多出来的粮食又凭空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所有戏本里,主角人生不可一帆风顺,生活的坎坷实是丰富了生存模式。他在万般仓皇之中接手家中产业,焦头烂额理了数月,总算将乱如麻的账目理出头绪,而他爹离奇死因在半年多的搁置之后,查不出丝毫线索,直到那日,他偶然在茶馆撞到当朝公主与淮安郡王的一场对战,由孙鑫口中得知,自己父亲的死与慕容植有关。知道这些他难以平静,暗中派了不少人去打探,终给自己招致杀身之祸。 “此事算得上同我有关呐!” 慕容仪卷着口供叹道:“当日孙鑫出乎意料的抖出这桩事,我虽说了重审梁掌柜溺亡案,但之后总归是将重心放在苏绿意被劫的案子上,今日看来京兆尹府也未放在心上,这人命案竟拖到如今这地步,险些又搭进去一条命。” “此事说也奇怪。”慕容仪喋喋不休道:“孙鑫指证梁掌柜是慕容植设计害死的,如今梁掌柜的儿子要查,着急的怎么看也该是慕容植吧,与冯牵有什么关系?” 冯牵掌当朝吏部事,为人一向谦和有理,见人时常揣着笑脸,暖心话儿说的人眉开眼笑。就连厌恶与朝中人打交道的仪公主殿下,也觉得这是个蛮和善的老头。 而审出的幕后主使,就是这位温和平顺的老大臣。 “人不可貌相,平日慈眉善目之人,背地里可能最是阴毒。” 慕容仪觉得这句话很是熟悉,正思索着,脑中突然蹦出这样的画面:满是银光的月夜,清冷疏离的姑娘淡然吐着让人生寒的字句。 谁说奸诈之人才会害人。越是温和平善,下起手来越是果决毒辣,防不胜防。 这是元夕的话。 是元夕与她谈论赵离时,同她说的话。 意义相差无几的感叹,在当时与此刻的背景下,被灌输到慕容仪的脑海,而赵离,也由别人口中“需要提防”的对象,变成“提防别人”的教育者,还真是滑稽。 赵离不知她脑中胡乱闪着的念头,仍自整理着下午审出来的证据。 “冯牵,与死去的梁掌柜有什么纠葛,何致杀人泄愤?” 慕容仪不由自主的问出这句话。她直觉梁掌柜被杀与赈灾粮有关,原以为会抓到慕容植的小辫子,谁知半路竟杀出个冯牵。 好好的吏部不管,去杀一米铺掌柜做什么?真是天堂走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偏要投。更为麻烦的是,冯牵与慕容植,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他不是慕容植的走狗,更非盟友,两人想见除礼貌一笑和按品阶行礼外,再无半点交集。想把帽子扣到慕容植头上去,还真是难。 “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瓜葛,怕是要问梁掌柜的儿子。” 慕容仪头疼道:“他么?连自家爹死因同谁有关都不知道,还能问出什么有用的。” “他查了这么长时间,又深入虎穴,被冯牵关到地牢里半个多月,总知道些东西吧。” “你没听那几人说吗,他们一直以香山之名行事,怕那小子到现在还不知道绑自己的是吏部尚书冯牵!我以前知道朝局复杂,却没想到如此混乱,莫不成冯牵也在拉帮结派,替人办事?”慕容仪恼怒道:“陆家的事还一锅粥,又扯出一桩来!” 赵离安抚道:“万流总有源头,循着流水找到源头,再要掐灭就容易的多。” “源头?哪儿是源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一人攻上山 赵离看着她并不回答,显得很是高深莫测。慕容仪双手环胸,翻起眼皮盯着他,看的赵离背后一根根的竖汗毛,只好堆出笑脸道:“这个嘛,现在还不知道。” 慕容仪大失所望,原以为那表情下可挖出什么劲爆消息来,没想到是如此结果。她不禁腹诽道:装!你再装! 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嘛! 读书人屁事多。 无论如何,慕容仪决定要下山了。 陆家事急需查证,广胜米铺的事也该有个交代。那小梁掌柜身子养的差不多,也终于印证心中猜想,绑自己的根本不是香山中人。可惜疑虑虽消,他知道的实在有限,赵离他们果真并未多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带着他回宫,召集刑部重审两案,自己旁听,赵离协审,这样最好。 可惜公主殿下美好计划的第一步都没能施行成功。 因着近来不断有嫌疑人等暗访香山,全寨戒严。慕容仪四处寻了穆尔许久,都未见其踪影,四方下山路皆有人守卫,寨门紧闭,强打出去实在是不像话,她只好同赵离在此处接着耗时间。 “你急什么?在此处都呆了一月有余,还有什么不习惯么?” 慕容仪接过元夕递来的茶水,叹口气道:“此次出来实在太长,现下家中有些事急待处理,怎么偏又封山?” 元夕说:“近来宵小甚多,乔装打扮鬼鬼祟祟的混入山寨,四处不知在找些什么。穆大哥忙于处置,寻不到人也属正常,只是他实在思虑不全,现下寨中不安宁,自是该让你早些离开,若有什么灾祸,莫带累了才好。” 慕容仪听了这话果真神色凝重,虽相识不过一月,但红香寨真若有难,自己怎能一走了之,全然不管。 急于归京的心思歇了大半,少不得将两桩案子搁一搁。 两人喝着茶水,转而谈论起香山近况,听姑娘们七嘴八舌说各种蒙混而入的来路不明之人,这些天在寨中的各种作为。 譬如前日一人窜进后院某件精致屋舍,獐头鼠目的从窗缝偷瞄,里面垂着珠帘丝幔,雾气氤氲,隐约有搅动清水的哗啦声,那人大约觉着是个美人沐浴的香艳画面,蹑手蹑脚窜进内室,隔着珠帘与浴桶中人说话,可惜刚开口便被打的凄惨,肤白貌美的姑娘没见,倒是从桶中蹦出个健壮汉子! 又譬如三人趁夜色飞檐走壁,极不幸运的踩到屋顶网鸟布置的机关上,从屋顶挣扎着摔落地面,又万分悲催的碰到捕鼠器,最后还被寨中巡逻的兄弟逼得逃到马厩,无端被踩了数十脚。 陌生人来来去去,个个挂彩凄惨,但格外顽强,去了一批又来上一批。元夕掩唇笑道:“莫不是你们穆寨主私藏了什么人人垂涎的宝贝,这几日消息被人散出去,才招来如此多的苍蝇?” “寨主能藏什么宝贝?他最爱的不过那一窖子的酒罢了!” 几人听了哄堂大笑,直说那丫头刁钻。 赵离来寻慕容仪时,正碰上这一团和乐的场面,由不得问到:“在聊什么?笑的如此开怀?” 元夕点着姑娘额头笑:“听这丫头打趣自家公子呢!” “穆尔吗?”赵离说到:“他现在似乎忙得很。” “近日山中不太平,他自是忙些,仪儿寻他许久都未曾见上面,你也找他有事么?” 赵离瞟慕容仪一眼,那眼神恍惚带着句“你寻他做什么”的不满意味,慕容仪忍不住瞪元夕一眼,后者低头一笑。 “寻他么,现下容易得很。方才我路过他屋舍,见他与许多人聚在一起,似是在谈论今早有人强攻上山之事” “什么!” “有人强攻香山?” 在坐人皆目瞪口呆,赵离无辜道:“你们,都未听说么?” 小姑娘们早已坐不住,纷纷起身向穆尔屋舍奔去,慕容仪惊叹到:“香山果真要出事吗?” 在朝廷眼皮下能相安无事存活这些年的组织,会受到哪方势力的攻击呢? 元夕紧紧衣裳,亦起身朝西边去,她走的速度不算慢,但似是带着些许犹豫,步伐十分不稳,大约是病情加重的缘故。慕容仪默默跟在她身后,生怕她一个不稳当摔倒在地。眼前的女子身上虽迷雾重重,让人琢磨不透,但凭心而论,自两人想见,元夕一直待她很好,宛若姐妹。 几人还未走近屋舍,便听着穆尔在里边大声嚷嚷:“不是说一人攻香山吗!他呢?他这大块的生物不算人呐!” 听着虽像愤怒,但不见半丝紧张,反而透着许多的喜悦。慕容仪悬着的心放平大半,该是他的故友到了。 身前的元夕顿了许久也不见踏入房内,她提口气,下定重大决心一般,终于将脚步迈起,赵离和慕容仪也跟着一同进了房舍。 屋内有两个鲜亮的陌生人。 一个眉清目秀,瞧着装扮和身上淡淡的药香,大抵是个江湖野郎中,同数千大夫一样,他的笑容温和,气质亲切,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而另一个浑身散发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抱着把剑低头不语,脸庞似刀锋刻出一般的轮廓分明,没有丝毫表情,也只在元夕进门那一刻,微抬的眼眸里闪过瞬间的光亮,不过骤然便恢复冰凉。 如此风格迥异的两大美男子,慕容仪看的格外赏心悦目。 穆尔未理会刚刚进来的几人,自顾自骂的酣畅,而受着劈头盖脸臭骂的吴易兄弟趁着他喘口气的功夫,好不容易插了句:“那白衣服的小兄弟一直躲在后边,连根手指头都没动过,一直是那个蓝衣服的在打,这当然是一个人在攻山了,他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哪能算在里面” 吴易正为自己难得用对次成语而得意万分,却听他反驳:“小兄弟,此言差矣!”那郎中模样的白衣男子道:“我是一下手都没动,皆因我是个文明人。文明人自有文明人的做事方法,看着像是你们跟他单纯的武力对打,实际上是我智慧与你们的较量!” “得了得了!”穆尔鄙夷道:“妹子都进来了,还是端出点兄长的架势来,别搁这儿丢人了!” 那郎中模样的白衣男子翻他个白眼,转身对着元夕张开双臂,万分热烈的喊到:“夕丫头!” 元夕对哥哥的热情熟视无睹,只浅笑着对吴易说:“吴大哥的话实在有些偏颇。三八兄杀起鸡来,可是极为麻利的呢!” 慕容仪惊笑到:“三八?” “是元旸!是元旸!” 他气的跺脚,满屋中人却无一不笑,穆尔最是夸张,咧开大嘴用力拍着大腿,就连那冷面美男子,唇角都不由得弯了弯。 元旸扶额悲痛万分,当年父母取名十分随意,生在哪日便取日子来做名。妹妹生的恰合时宜,正月十五各处轰轰烈烈,而自己运气偏背了些,正正生在三月初八。 随着他年纪不断长大,改名的抗争力度越发强,苍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十岁的年头上改为如今的“元旸”。 忆起那段抗击的黑暗童年,他满含热泪道:“果真好心没好报,亏我大老远的来接妹子。穆尔,那丫头送你了!我是不认这妹子了!” 那人甩甩袖子就要走,元夕忙上前拉住,软声道:“好哥哥,是夕丫头不懂事,辜负了哥哥千里奔波的心意,你可要原谅夕丫头这一回,下次再不敢了!” 听了这话,他气消了似的,转回身来在妹妹脑袋上敲了一敲。手是举了老高,落在头上也只是软绵绵的一触,嫌弃的瞪她两眼后仍由着元夕搂紧自己的一条胳膊。 慕容仪看的三魂六魄统统出窍,整个人同被雷劈了一般。 眼前这个正在撒娇的小姑娘,真的是平日里温娴端庄的元夕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我们必有一战 听吴易说,如这般的闹剧以往经常上演。 每逢元夕姑娘来山中暂住,到了变换季节的时分,那二位公子总要寻过来,而穆寨主无一例外派人坚守,死扛着不让他们顺利上山。 对于他们之间特殊的欢迎礼,慕容仪甚是觉得有趣,但想想若是等下次各地使臣来朝,自己弄这么一摊“仪式”,实在影响各地安定团结。 末了后知后觉道:“那蓝衣公子就是元夕的心上人了?” “嘘——” 吴易兄弟很是惊恐,憋红的脸庞青筋都爆出数根,就差扑上来堵着她嘴了。 这是怎么的,莫不是本公主寻思错了? 慕容仪明明记着,她缠着吴易替自己给穆尔打酒时,他提起元夕可是说她有个甚不好惹的心上人。 吴易一直做着禁声的动作,丢下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默默挪走,走出几步远后又猛地扑回来,郑重到:“容姑娘,我可什么都没跟你说过!”话落飞一般的逃掉了。 慕容仪了然到,她二人间的事,不可说,不可说。 看起来,又是一段值得挖掘的往事呢。 只是尚未来得及进行什么实质性的行动,山中的太平日子就到了头。 全香山的各个出入口均被大队的兵丁围的严丝合缝,而领兵者,正是安远。 元夕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有微微的惊诧,倒是穆尔显得不慌不忙,仍旧拉着多日不见的兄弟元旸四处乱逛。上梁不正下梁歪,整个香山懒懒散散,丝毫没有加紧戒备的意思。 这般做派,也能在江湖平稳立足百年? 慕容仪不禁对如今的江湖实力产生极大的怀疑。 朝廷既出兵,前段时间香山诸多不明来者的身份,便不难判断了。如此,自己更该下山了。 “下山?现在吗?” 慕容仪觉得赵离的这个问题很是蠢,不现在下山,还等着安远带兵攻上来,两边杀红眼吗? 见慕容仪翻自己白眼,赵离解释到:“安远带兵围山,虽是以剿灭匪寇的名头,但前段时日派来的探子,寻人的痕迹甚重,穆尔现下看起来对此事毫不上心,未必不是因心中有数才这般淡然。” “心中有数?” 赵离看着她说:“仪儿,你的身份他大概已经知道了。” 慕容仪瞪圆眼睛,赵离又道:“从安远围山知道,或是从探子暗访的那时就知道,甚至——”他冰冷一笑,“更早。早到我来寻你,早到你初上山来。” 他明知自己的身份还留她在此地一月之久? 疯了吗? 她觉着赵离的推论实在疯狂。 不论如何,她都是要下山的。慕容仪转身去找穆尔,虽然他此刻十分散漫,自己也该同他说好,稍安勿躁,切勿与朝廷的军队有什么正面冲突。更为重要的是,待她劝安远退兵,回到京都后,会请求父皇对香山众人招安,他那时莫要倔着才好。 “仪儿,你要下山寻安远吗?” 赵离在她身后喊到。 慕容仪不回头答到:“是。你不过才来这儿几日的时间,不知这寨中人并非奸恶之辈。穆尔不过贪玩一些,而元夕c小五他们更是无辜,我不能看着父皇派出的军队伤害这些人的性命!他们以为我陷在这里回不去,才大动干戈的剿匪,现在只要我下山同安远讲清楚,让他退兵就好了。” “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赵离走到她身前,按着她的肩膀耐心道:“我方才对你说,穆尔大约已知道你的身份,就是想告诉你,他现在,是决不会放你下山的。” “为什么?”慕容仪诧异。 赵离叹到:“仪儿,以你的聪慧,很容易想透这层理由,你不愿意承认,不过是因着与穆尔的感情。在你心里,他不过是一个拥有权力的单纯之人罢了。” 是,在她的认知中,穆尔爱酒爱美人,每天闲逸洒脱的过,平日里对自己的兄弟嘴上不饶人,把他们损的一无是处,但若遇着危险,绝不会弃下他们,只顾自己性命。而自己,虽相伴时日不长,也绝非萍水相逢的泛泛之交,他怎会扣自己为质,保一时的平安? 撇下赵离,她在穆尔门口踌躇半响,沉沉气,方踏入他院中,见红衣妖娆的那人半卧在塌上,单手握拳顶在脑袋上,闭目沉思着什么。这浮夸的造型倒是蛮符合他平日嚣张的气势。 “公主殿下啊——” 他眼睛都不睁,捏着嗓子把这几字咬的极具戏曲效应。慕容仪差点吓呆在原地。 “呃” 穆尔怨妇般看着她道:“以往来要人质的,都带了大批的金银珠宝,招来满山兵丁,千百年也只你一个了。” “恩多谢夸奖。” 慕容仪斟酌了半天用词,觉着关于自己身份,还是少谈论两句的好,至于自己要下山的决定,怎么委婉而清晰的表述明白,不至于让他觉得自己是没义气的跑路,这十分麻烦。 想了半天累的慌,慕容仪一拍桌子道:“我现在就下山去,让安远退兵,待我回到宫中,请父皇妥善安置你这处的人,如何?” 穆尔笑盈盈的撑头看着她:“容容要现在下山?” 她又是一身鸡皮疙瘩。 最初几日听“容容”这称呼时,她着实不习惯,穆尔每唤一次,她都要哆嗦好几轮,后来听多了,便淡定起来。现下他已经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却仍用这个称呼,听起来满满的不怀好意。 与平日一般无二的神色语调,无论是香山被围还是自己不寻常的身份,都未动摇他半分情绪。他生性这般随意,还是真如赵离所说,这一切早在他掌握之中? 若他有心利用自己挑起与朝廷争端,自己当然不能遂他意,若他无辜,那这场战争更应该避免,无论是香山识得的这群人,还是朝廷的兵士,她都不想看他们都丝毫的损伤。 慕容仪决然道:“我要下山!若我在这里什么不说,什么不做,安远会率兵攻山的,到时候如何收拾局面?” “你认为,现在下山,安远就会放弃攻山吗?” “香山与朝廷和平相处百年,虽然我不知道这中间到底有着什么渊源,但既然能保持这么多年的平衡,定是有充足理由。如今是因我而打破这个平衡,只要我平安回去,父皇没了与香山开战的理由,这个平衡就可以一直维持下去,或者寻一个好的方法来解决。” “容容,你错了。”穆尔起身说到:“香山与朝廷的和平表象早已破碎不堪,慕容家和穆家的纠葛呐,早已持续了百年。我们,必有一战。而你被绑到香山的事,不过是一个契机。” “我——” “容容。”穆尔笑到:“你就呆在这里,香山和朝廷的事,不是你该插手的,也不是你能阻止的。天凉了,元夕身子越来越不好,你带着玲儿去东边陪她吧,有事吩咐玲儿办便好。” 慕容仪沉下眼眸冷言:“你这是铁了心,不让我走了?” 你难道,真想以我为质吗? 穆尔看着她,低声道:“你若真是为香山好,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说。” 好,随你! 慕容仪推门离开,木门被她十足的力道甩的噼啪响,大股的冷风灌进屋舍,吹起穆尔单薄的衣袍。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早已没有回头路 秋风阵阵,纤弱的姑娘独立高处的山石旁,她凝神望着天边渐远的孤雁,在辽阔的天空自由穿梭,划出优美的弧线。 闻得身后枯叶碎裂的细微声响,她笑到:“阿箫,最近练功可是又偷懒了?” 被发觉踪迹的少年有些窘迫,低头盯着怀中的剑不发一语。 “你瞧,山下这些人密密麻麻的围着,你若是晚来几天,怕是上不来了呢。” 元夕看着山脚鲜亮的队旗,乌压压的铠甲,树丛隐蔽处,细瞧瞧仍可断出藏了不少的士兵。 这山呀,聚了太多的人,完全是煞风景。 “安远竟然亲自领兵来了,丞相府的千金越发没用了呢,自己心上人都拦不住。” 来人依旧沉默不语,元夕随手折根树枝子玩:“同你说话着实没意思。” “一群无用之人,再多我也能打上来。” 元夕丢掉掰成好几节的树枝笑到:“阿箫啊,你要么不说话,要么一张口便如此猖狂。山下那些人可都是朝廷的精英,他们若是无用之人,这锦绣的江山谁来守?” “与我无关。” “还真是没有爱国心呢!” 元夕再瞥一眼山下情状,转身欲走,同他告别到:“起风了,早些回房吧。” “你一定要搅和进来吗?” 她驻足,听着身后不断传来的冰凉话语。 “多少年的恩怨,哪是一朝一夕可以理清楚的?就是要理,自有皇帝和他的女儿去平定。你为何不与元旸一般,抽身抽的干净,何必费心使力,白白消磨自己生命。” 元夕顺一顺耳边垂落发丝,勾唇道:“多日未见,阿箫竟也婆婆妈妈起来了。果然啦,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凤萧可爱些。” 对她的挖苦,凤萧充耳不闻,只皱着眉头,万分慎重的将这几字咬的清晰寒凉:“这一战之后,你便再没有回头路了。” 真的起风了,她逆风走着,散在身后的发飞扬起来,从脖颈灌入体内的风凉飕飕,五脏六腑都在哆嗦一般。 她的唇角还保持着上扬,只是那眸色,坚毅之下透着无边的苍凉。 阿箫,我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她回到院中的时候,见慕容仪的屋门紧闭,赵离站在外边一脸的无奈。知道这丫头又使小性儿,想去劝和两句又摇摇头回房了,左右他二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瞎凑什么热闹。 躺在卧榻上泯口热茶,冰凉的身体回缓了不少,凝着雕花窗格,忆起七岁那年的秋日夜晚,被年复一年的病痛折磨憔悴不堪的自己,揣着满是灰暗的心丢掉哥哥精心准备的汤药,冲出房门四处游荡,哭着跑到哥哥常去采药的山崖,顺着山路一直走到崖底,躲在一处小小的洞口。 在凄寒月光照耀下,崖角盛开的野花泛着莹白的光,像极了引她去黄泉的使者。 七年的折磨,今天终于可以有个了断。 她对着那花说着诀别的话语,说给哥哥听,说给早已失落的爹娘听。 年幼的自己默默流泪,盯着自己的苦难不肯挪开眼,她怨恨上天让她从出生便带着无法治愈的疾病,她怨恨这注定早夭的命运,她更怨恨自己成了一个巨大的拖累,使哥哥终日溺在草药古籍。 既然注定早亡,又何必多做无谓的挣扎。 她仰起头,惨白的脸上满是泪珠,唇角又渗出丝丝鲜血,殷红的色泽在寒夜中散发别样的诡异。 哥哥,来生再见了。 年幼的元夕绝望的闭上双眼,敛了满目的清寒。 耳边突然一声巨响,裹着尘土的风扑满她白皙面庞,她下意识的睁开眼,尘土呛得她不住的咳嗽,一片灰尘雾蒙中,满身鲜血的男孩躺在地上拼命挣扎。 她惊恐的捂着眼睛,又拉开一条缝,看着他不断尝试站起,元夕细细打量一眼,知他腿骨断裂,肩膀处不知多深的伤口不断冒着暗色血液,他的嘴唇青紫,眉目泛黑。 他活不了了。 他中了毒,又受了极重的伤,他活不了了。 元夕心中只有这个念头。 她原以为已经坦然面对死亡,却在目睹别人的死亡之路时,心中渗出些许的恐惧。 山上有黑影蹿下来,对着那孩子张狂大笑,他喋喋不休的嘲笑孩子命运的可悲,描绘自己屠杀他所有家人后的快感,元夕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那如刀的字句,欢快的语调让她心中怒火不断燃烧,素未谋面,但她对眼前这黑衣人的恨意,是那样的明显。 被毒素侵染的男孩,那一双眼睛睁的血红,那眸色里有她从未瞧过的坚定,似是闪着催命的光。 双手环胸,闲逸看着男孩生命点点消逝的黑衣人,听面前那垂死挣扎的手下败将,含血吐出最恶毒的诅咒:今生c今世,化成厉鬼,我也要c日日夜夜的缠着你,让你生不得c安寝,死不得—— “小杂种!死也不死的安生点!”他扑上前去狠狠掐住他纤细的脖子,月光下面目犹显狰狞。“我发发慈悲,早点送你去见你那短命的爹娘!” 元夕的心高高吊起,手脚吓得发软。 而他不知哪来的气力,抓起一把尘土扬进那黑衣人的眼睛,趁他叫嚷骂娘的时分,翻身压倒,随手抓起尖利石头朝他的脑袋狠命砸去! 随着那一声声的击打声,元夕咬着牙,握紧了拳头,紧盯着月下挥舞的臂膀。血液,随着他的动作奔涌,浸满整只衣袖,滴落在碎石遍地的崖底,染出壮烈的花色。 男孩终是体力不支,黑衣人趁他攻击渐小一把将他推开,注满全力的拳头朝男孩面门砸去,他偏头勉强躲过这致命一击,两人纠缠在一起,用尽全力。 男孩落在下风,咽喉被他死死扼住,他目光渐渐游离,散乱之际瞥到了洞中藏身的小元夕! 这或许,便是天意吧。 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和力气,不知受了那赤红瞳孔怎样的蛊惑,那眼眸满含着对生的渴望,魔咒一般催着她上前,颤巍巍抽出随身带着的匕首,拖着孱弱身体,精准将锋利匕首送进那人沾满尘土的肩背。 喷溅而出的鲜血,撒在她白到透明的手上,脸上。 黑衣人倒地,再没了生息,元夕保持着持刀的姿势,长久未动。 元夕睁开眼睛,手中的茶杯早已冰凉,她笑自己身体越发差,想着事情都可以睡着。这久远的事情,在梦中看起来,倒是格外的清晰。 十年了,她都好久,没有想起这些事了。 屋外突然嘈杂起来,元夕急忙回神,唤玲儿进屋询问。 “莫不是山下人打上来了?” 玲儿急得满头是汗,带着哭腔道:“容姑娘——不,仪公主她下山去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香山今夜定然覆灭 这一夜,香山乱作一团。穆尔调动半寨势力驻守各大点位,安置弓箭强弩,相对于西边的山雨欲来风满楼,东边的山头宁静很多。 元旸踏着星光回来,背了满满一篓草药,香山地理位置特殊,生长着许多别处难得一见的草木,每次他来到这里,总要将许多的时间用在寻觅采药上,频频惹得穆尔那小子瞪眼睛跺脚的。此次他没有闲工夫拦着自己,可不得趁机多采一些! 他将一日的收获甩给隐在院角的昏暗处,几近透明的凤萧,苦口婆心的嘱咐一定要将这些宝贝平安送到他早寻好的藏匿点。凤萧抱着巨大的草药篓,望着屋子目光闪了闪,而后身形一动,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馨香扑鼻的屋舍,元夕安然而坐,为对面人顺手倒上一杯热茶,故意打趣他:“仪儿不声不响的下山去,瞒着我们便也罢了,怎的连你也撇下了?” 赵离苦笑着摇摇头,握着茶水不住的看窗外天色。 “凡遇着些事便想自己扛,这么多年,一点都不变。” 听他如此说,元夕含笑呢喃一句:“臭脾气。” 一阵儿又低头自语:“算算时辰,她也该与朝廷军队碰面了。” 今夜月色不明,星光暗淡,慕容仪一路跌跌撞撞,凭着当初抄写三百次地图的深刻记忆,总算是到了山脚。 方站稳还不待喘口气,耳边听得一阵破风声,她慌忙就地一滚,躲过那不知各处射来的暗箭,紧接着从草丛树枝上窜出许多人来,明晃晃的大刀在她脖颈上架了数十把,几十人将她围的水泄不通,高声嚷着:“香山匪寇!束手就擒!” 她从袖中摸出刻着“仪”字的晶莹玉佩,喝道:“我是慕容仪公主,速带我去见你们的统领安远!” 营帐内,一身白袍战甲的安远,看见满是尘土碎叶,甚是狼狈的公主慕容仪,长舒了口气。 “平安回来就好。” 他忙令特意带着的侍女为公主准备热水洗浴,换洗衣裳,灶上准备饭食点心。淡漠的眉眼染着些许笑意,更有诸多释然,见慕容仪脸上并无半分脱险后的惊喜欣然,心下不安问到:“殿下这些日子可受什么委屈了?” 慕容仪摇摇头,她一路走来,见军纪严明,井然有序,所有部队整装待发,只待一击。这浩荡的阵仗并未让她有心情感叹朝廷的兵强马壮,也未来得及崇慕当年震慑反叛部落的少年将军战场风姿,她心心念念只一件事,这场仗,千万不能打起来! “安远,我已毫发无损的回来,也未受到半分委屈,你可否退兵了?” 安远一瞬间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神色仍算镇定,也知自己并未听错一字,声调如常清淡空灵:“不可。” 慕容仪急到:“有何不可?这香山中人绝非大恶,我上山也实属巧合,并非他们刻意与朝廷作对。况且我已经从山中出来,更没有与他们搏斗的必要!” “不是搏斗,是剿灭。” 安远走到营帐口,抚着腰间佩剑,帐外所有人都已准备好,只等他一声令下。 “绑架公主,无论知情与否,都是灭九族的死罪。” “本公主并不追究他们的过责!” “追不追究,都是死罪。殿下,他们可是,贼寇啊。” “只因为,担着贼寇之名吗?”慕容仪沉声道:“只因为,他们是世人口中的贼寇,所以,所有坏事都可以堆到他们头上去,所以,自以为秉持正道,捍卫法纪者,就可以随意击杀他们吗?” 安远冰雪般无情无绪的脸上,竟也皱起了眉头,他看着慕容仪倔强的脸,问到:“你怎么了?殿下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你是一朝的公主,是皇位的继承者,秉持正道,捍卫法纪,这不也该是你的职责吗?” “” “殿下,你是公主,不是女匪,这山上的所有,是你的对立面,他们,是你的敌人呐!” 敌人!敌人吗? 不,穆尔,元夕,小五,二条,阿青,吴易,他们都是自己的朋友,他们,不该死呀! “如果,身为一朝的公主,‘自己人’和‘朋友’,只能是朝中那些道貌岸然之辈,那我宁愿是个女匪,至少这山上的人,热心赤诚。” 安远竟被她这一席话逗笑,他生的本就极好,如此笑起来更是令星月黯然失色,可是他却说:“不过一月,一国公主竟能被蛊惑至此,香山妖人,果真留不得。” “安远!”慕容仪挡在门口执拗道:“我已本朝公主,帝国继承人的身份下令,班师回朝!” 安远未退一步,冰冷道:“功未成,令未达,不退。” “你是要,造反吗?” 慕容仪咬牙问。 她一直都知道,安远不是随意屈服之人,可是他真敢公然违抗自己的命令吗? “臣不敢。” “那你便退兵!” “仪公主,莫要闹了,皇命未完,你顾念这满山贼人性命,可曾顾念帐外这数万兵士的安危。他们,才是你应该重视的人呐!” “我如何不看重他们性命?”慕容仪怒到:“你若不打这场仗,何来伤亡?” “若惧畏战死沙场,也不必来当兵了。”安远将她拉开营帐口,让她看着外围那裹紧战甲,满目坚韧的兵士:“对每一个驰骋疆场之人而言,战死,不过是一种无上的荣光。而这千百年,为人所不齿的只有一种,那便是逃兵。” “不战而屈人之兵,乃兵法上上策,不战而屈于敌方,这一军的将领,万千的兵士,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几年之后,慕容仪满怀决绝的站在望烟阁的最高处,望着被攻占的大片土地,在一片火海中,脑中不断回响着的,正是安远的这番话,这番在当时的她看来,满是荒唐的话。 那时的她坚信,在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加重要。 香山的人要活,朝廷的兵更不该无辜枉死。 赵离说过:无辜者是会平白受难的。那么怎能因为她,让众多无辜者蒙难? 她拦着安远,坚持己见:“我并非让你投降,撤兵而已,不过是因为此行目的已经达到。我,已经平安回来了,不是吗?” “公主,这次出兵,是要剿匪的。” 慕容仪眉头拧紧:“你这是什么意思?” “无论您是否归来,香山今夜,都是要覆灭的。” 安远唤进几个身手不凡之人,对她说:“这些都是同我在战场出生入死的部下,留他们在殿下身边,殿下安全定然无虞。殿下若是想离营,大可不必费劲,他三人功夫并非很差。” 慕容仪脸都绿了,说到:“你是想软禁本公主吗?本公主是君,你是臣,可你非但抗旨不遵,还敢限制我的自由?安远,你莫不是真想造反?” “得罪之处,待回宫后安远定当向陛下公主请罪,任凭处置。” 他拱拱手,立刻召集士兵离开营地。临走之时诸多事情放心不下,回首对她说到:“臣,尽全力,减少双方伤亡便是。若匪寇肯投降,自会优待他们。” 慕容仪被三人拦在帐内,气的干跺脚。自己离了香山,安远还不放心的剿?还不若呆在山上,他也好有个忌惮。 气恼间忽然想起赵离还在山上,更是急得坐立不安。穆尔他们好歹还有武功防身,元夕身边也有凤萧,可赵离那个书呆子没半点武功,香山人与他非亲非故,才不管他死活。这要是打起来,黑灯瞎火又刀剑无眼的,他可怎么保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可没受着它半点好 安远领着一万精兵,趁着夜色突袭香山。从半山腰开始,箭矢扎了满地,长剑弯刀铿锵飞舞。 前半段攻击顺利,如入无人之境,待到了地势险峻之地,四方骤然涌出不计其数的黑衣壮汉。同朝廷坚硬厚实却极难隐藏行迹的铠甲相比,这单薄的黑衣要脆弱的多,可正因它的轻便,使香山人的行动更加的迅捷。而这黑色,极利于暗夜作战,他们如从天而降一般,让安远所率的精兵措手不及。 山间打的如火如荼,顶端并排站着的几人置身事外,冷眼看着这许多人的殊死搏斗。 “都言安远用兵如神,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他声势浩大的在山脚驻扎一日,满寨谁不知他随时可能攻山,怎可能有一时一刻的放松心神。自以为聪明的挑了夜间,实是下下之策,他的兵,哪有自小到大长在山中的人,对这路熟悉。” 穆尔拿着手中折扇敲敲身旁大发感慨的吴易,说到:“到底是年少成名的有为将军,不可掉以轻心呐!” “说什么少年横扫蛮横部落,怕也是趁乱捞的虚名,今夜过后,他常胜将军的名声就要毁于一旦了!” 元夕听了这话,笑道:“这夜呀,才刚开始呢。” “寨主!” 小五跌跌撞撞的跑来,指着身后的方向惊呼:“寨主,他c他带着人从后山的崖壁爬上来了!” 穆尔心绪微动,香山的崖壁吗?普通人瞧着都害怕,更遑论爬上来了,当然,那处确实是守卫最松懈的地方,从那处撕开个口子,打破固若金汤的香山防卫,是最有效而迅捷的方法。 山腰浩荡的攻势,只是个吸人眼球的幌子呀! 穆尔揉揉眉心,忍不住冷笑起来,转身对元夕道:“夕丫头,凤萧可回来了?” “还未。” “哦?你先同我离开吧,如何?” 元夕听着西方隐隐的火光和混乱的噪声,泯唇笑道:“我可不同你走呢,安远要抓的是你,跟着岂非被无端牵连?” “唉,真是薄情。”穆尔叉腰做伤心状:“大难临头各自飞呀,穆哥哥上前迎敌去了,你自己保重吧!” 元夕看着他的背影勾唇不语,一直安静观战的隐形人赵离突然道:“不计其数的人命,在脚下这块土地消亡,而你们,不过将这看作是一场游戏罢了。你与仪儿,有好多相似的地方,可在这一点上,你们又相差甚远。她重情义性命,你重成败大局,你与穆尔,当真薄情。” 被人这一番教训,元夕也不恼,看着山下情状,眼中无一丝波澜,轻吐一句:“一将功成万骨枯。” “可怜千秋,帝王业。” 赵离沉沉叹息到。 两人在寒风中默然站了许久,元夕手脚俱已冰凉,五脏六腑似在绞痛,但不知为何,她只想站在这里,听着山下翻涌人海发出的阵阵嘶吼,那硕大的刀片,即便是昏暗的星光之夜,即便沾满暗红发臭的血液,亦晃的人眼疼。 她的胸口似有什么在翻腾,胃绞烂一般的疼痛,喉头溢满腥甜。 赵离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拧着眉头问:“你怎么了?” “老毛病了,无妨。” 元夕拂袖拭去唇角溢出的缕缕鲜血,闭目忍过那一阵剧痛,扬起笑容道:“安远攻上山,仪儿阻拦他的计划显然失败了,你不该急着奔下山去寻她,怎还若无其事的在这里,看这一团乱局?” “乱吗?明明清晰的很。” 赵离仰头看看星空,与下方比较起来,实在干净很多。 他叹息道:“山中打成这样,凤萧却不在,难道,不是忙着把仪儿带出来吗?” 元夕惊讶的瞧他一眼,他竟连这也精准料到,此人果真不可小觑。 既已被看透,自己倒不必掩饰了。浅笑到:“安远来攻,香山朝不保夕,让仪儿出来控制局面,是将伤亡降到最小的方式。” “的确。可是,为何是安远带兵前来呢?” 元夕疑惑瞧他一眼,赵离继续道:“剿灭香山这种事,陛下与朝中元老皆已筹备了数年,除掉香山势在必行,且必须一击即中,此等慎重的事,哪怕安远少年扬名,功勋卓著,也不该由他来。” 元夕沉眸,剿灭香山一事,确是板上钉钉,朝廷既已动了杀心,正面迎敌纵使侥幸残存,亦会元气大伤,不如避其锋芒,主动引祸上身。 绑慕容仪来山寨,留她在此居住多时,让她知道这里人的淳朴热肠,有一份牵挂的情,再等待朝廷军队的到来,暗中将精锐势力化整为零,四散离开,再刻意制造战后惨烈局面,令慕容仪不忍,放松对香山“余孽”的追逐打击,换得时日,休养生息。 这些,她与穆尔间达成默契,几方联手,保下香山基业。而赵离,他早已清楚元夕他们的盘算,亦未出手阻止,只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的朝廷实力,还不足以撼动香山,更准确的说,是不足以撼动它身后墨阳门的势力。但剿匪一事,经陛下首肯,众臣同意,非他所能左右,与其看着朝廷香山两败俱伤,平白消耗来日摧毁香山的力量,倒不如遂了他们的愿,两方各退一步,都存下实力待来日有个合适契机,再一举毁灭对方。 可安远的出现,似是打乱了他们几人的计划。 朝中所有堪担当大任的老将,虽阅历丰富,武艺高强,但大多墨守成规,遵循自己数年的作战习惯,而这一切,穆尔早已熟悉。因此,无论哪位将军带兵,他都能顺利演一出极好的戏,惨败,逃亡,让对手以为自己根本没有活路。 但安远不一样,他年少,计谋多变,穆尔还来不及从他为数不多的战争中摸索他的作战习惯,在不了解的敌手面前全身而退,还要把戏演的华丽漂亮,这实在有些难度,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这如何,能不调整战略。 “我听闻,安远本无心参与征讨香山的行动,却在某一天突然改了主意,到陛下面前立了军令状,挤掉所有老资历的将军,夺得剿匪的指挥权。” 元夕捻着裙角思索道:“其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接到了一封信。”赵离看着她,像是要看透什么,沉声道:“信上写着:所寻之人现在香山,速救。” 元夕心中一惊,而后扯出笑道:“这封可不是我送的。竟有人写了封同我一样的信寄去给安远,呵,被人算计的感觉,还真是不好呢。” “我不明白。”赵离仍盯着不放过她:“你是那样的身份,为何还要帮着穆尔?你不该,向着朝廷的吗?” 元夕坦然回道:“仪儿是一朝的公主,可少袒护香山了?” 又叹道:“碍着情,便不好按着道理来做事了。况且——”她在寒风中冷笑,听着更是寒意刺骨:“朝廷,我可没受到它的半点好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夜奔 见他目光深邃,蓄满了考量,她笑言:“你大可不必一副棘手的样子,我虽对朝廷没什么好印象,也谈不上半分珍惜的感情,但还不至于要到了毁掉它的程度。仪儿更无须担心,当日对你的承诺终生不悔,我,绝不会害她性命的。” 赵离步步逼问道:“性命之外呢?” “那不在我的考量范围之内。”元夕与他对视道:“闻名天下的大才子,不至于连护着心上人的本事都没有吧?” 赵离并未回她,只看着四边被火光映的通红的天光。 “你还不去帮他么?” 元夕听后亦看西边一眼,裹紧厚实的披风踏回屋中。 营帐之中的慕容仪,此刻正使着平生所学,与守着她的三人斗智斗勇。 “本公主的饭菜呢?再饿下去我就要升天了!” 慕容仪托腮,两指将木桌敲得乒乓乱响。 一人恭敬回到:“早先准备的饭菜已被殿下砸光,厨子正在煮合您口味的食物,尚需些时间,请殿下稍安勿躁。” 哼! 慕容仪翻出白眼,心下骂到:真不愧是安远的心腹,语速神情都与他一般无二,碰着天大的事也面不改色,自己极是凶残的将营帐砸的七零八落,他几人也未皱下眉头的。 山上不知情形如何,自己哪有功夫在这里同他们瞎耗时间! 烦闷间,营帐门掀开,托盘里盛满的膳食,散着勾人口水的香味。慕容仪折腾许久,此刻才觉饥肠辘辘,却也没什么心情享用,扒拉几口后眼珠一转,按着肚子倒地喊起痛来。 那三人见此情状皆毫无准备,立刻唤人去请随行军医,慕容仪嚎的声嘶力竭,忍着极大痛苦一般嚷道:“安远不听命令便就罢了,还要吩咐你们下毒害我,他果真是要造反!本公主虽为国捐躯,也算死的壮烈!” “公主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 那三人果然脸色大变,一个个急切道:“安统领一心忠于朝廷,为陛下鞠躬尽瘁,为公主肝脑涂地,今日不过是因意见不合与您略有冲突,万没有僭越之心呐!” “殿下,您千万不可因一时气愤而使安统领蒙此大冤啊!” “公主,安——” “够了!”慕容仪吼到,她将演戏的天分发挥的十足,从他们激烈的反应自可断定,方才自己实是踩到了他们的软肋。有突破点,凡事便不难。 她心下窃喜,面色依旧愤愤:“罢了罢了,本公主腹痛难忍,哪有精力同你们纠缠安远是否衷心。快些将路让开,我出去寻个清净地方清清肠胃,或许只是吃坏肚子而已,并非你们蓄意谋害。” 他们互相望两眼,情绪平复几分,大略也看出她在玩什么把戏,面露难色道:“殿下,山上局势未明,刀剑无眼,您贵为金枝玉叶,若有半点损伤,不是小人担待的起的。” “哪那么多理由,就想看着本公主受罪是吧?” “殿下,军医已到,先行请脉吧!” “请什么脉!你们蓄意害我,这什么大夫可信吗?本公主有什么不妥,他都视而不理,或者更直接一些,开服毒药毒死我,岂不更顺理成章?我怎能遂你们的意?”慕容仪干脆胡搅蛮缠,耍起了市井无赖的泼皮手段:“本公主现在就是肚子不舒服,想出去找个茅厕!怎么着,这么一堆大老爷们儿待的地方,能安心上茅房吗?不如你们围成个圈看着好了!” 那几人立即红了脸,纷纷垂下头去,从嗓子里憋出口气:“属下不敢!” 慕容仪满意的奔出营帐,那三人却如尾巴一样紧随不放。她指着他们大怒道:“说什么不敢,行动很诚实嘛!怎么,真要看姑娘家上茅房吗?安远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 “殿下息怒!” 他们从身后扯出几个垂首待命的小丫头,回到:“这是为殿下特意从府中带来的丫头,您的所有起居都有她们协助。属下只在远处守着,若有什么危险,她们自会通知属下,定保公主周全。” 呵,说什么协助,分明是监视!有几个人上茅房需要协助的? 慕容仪咬牙带着身后挂满铃铛的小姑娘,叹着以往着实小看了安远监管人的本事。让这些丫头手脚腕处皆挂上铃铛,行动自有响声,若声音异动定当有事发生,自己又如何能在同一时间制住两个姑娘,而不发出一点异响呢? 她边走边想,不过离开营地数十步的距离,身后丫头便提醒到:“殿下,此处极为静谧,甚是适宜,若再走远,天色昏暗,奴婢怕您看不清路,有些闪失便不好了。” 慕容仪忍不住打量这丫头一眼,眉目清秀,皮肤白皙,行动有礼,说话间不卑不亢,温声细语,吐字清晰,话毕便低下头去,十分恭顺。果然是安远调教出来的丫头,到底俊逸出尘些。 可也格外的难缠。 她就地蹲下,气鼓鼓的仰头生闷气,两个姑娘立刻转身背对着她,屏气敛神,仿佛不存在一般。 此处空旷而草木旺盛,灌木丛足有齐腰高,若人蹲下身子还真看不见踪迹,可她二人离自己实在太近,想悄无声息的逃走并不现实。 微风拂过,铃声阵阵,清脆的声音在上空缠绕交织,悦耳空灵。 她低头猛然瞧着只蚂蚱,青绿色的身躯配上细长的肢体,真是个让姑娘糟心的生命形态。 慕容仪暗笑两声,抓起那蚂蚱,猛然起身塞到一个姑娘的脖子里,她突觉一不知名物落在身上,且是个活物,大惊失色,下意识的蹦跳几下,双手在脖颈乱抓。悠扬的铃铛脆响立刻杂乱无章,那三人飞一般出现在她们所在的地方。 瞧见慕容仪并无异样,他们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的看向面红耳赤的姑娘。 慕容仪瞅准机会,大骂道:“说你们不怀好意,还嫌我冤着你们了?突然跑过来是干什么,如此觊觎本公主的美色吗?” “属下该死!” 他三人涨红脸退远些,刚拨弄掉蚂蚱的那丫头不安的瞧一眼慕容仪,最后还是背过身去,同方才一般悄无声息的监守。 慕容仪故计重施,将蚂蚱放在另一姑娘身上,这次更是将闻铃而来的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接着,她在短时间内以各种手段折腾两位可怜的小丫头,四处皆是混杂的铃声。而那三人也已筋疲力尽,神色萎靡的接受慕容仪一次次凶狠的谩骂。 时机成熟,该跑就跑。 慕容仪一个手刀下去,姑娘倒地不醒,另一个听到那沉闷响声,立刻转头查看,剧烈的动作又使身上的铃铛阵阵乱响,可那三人早没了耐心,并未如前几次那般迅疾赶过来,慕容仪见她欲喊,邪魅一笑,毫不留情劈下一掌。 呃真是对不住,赶明儿回了宫,把你们从安远府上调到玉芙宫可好?好歹免一顿责罚。 她吐吐舌头拔腿就跑,耳边充满呼呼的风声,脑子里莫名其妙蹭着些混乱念头。 比如说,自己是一头小猎豹。 某本书上说,这是极为有利的心理暗示。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越来越清晰的听到身后追来的破风声。 这帮人,反应还真快。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喝与不喝都逃不掉 在她跑的双腿疲软之时,听得身后几声异响,而后再无半点动静。她不禁停下来向身后望去,空旷林野寂静幽深。 疑惑间转身,被骤然出现在身前的人影吓得魂飞魄散,定下神来借着朦胧星光细看,抱着长剑的少年冰雕一般,周身冷凝,煞气逼人。 慕容仪明白,那三个难缠之人已被他解决掉了,看凤萧怎么也不像个下手会轻的人,心下不安,恐他们枉死香山。 凤萧见她神色,说到:“半个时辰后,可醒。” 这冷冰冰的语调,平白让人听得一身寒凉。慕容仪还未反应过来,他已转身走出好远,急忙赶上,两人从某条隐蔽快捷的小路上了山。 红香寨的战事已接近尾声,上山之路满是厮杀后的残景。双方皆有负伤人员,散落山石树木之旁,简单寻个倚靠,按着周身伤口低声呻吟,没半分力气挪动丝毫,或者蓄力再做一场拼杀。 而稀疏的叫喊声里,横七竖八堆满了尸首,一地鲜血,满目羽箭,树木也未有几棵完整,多的是被懒腰砍断,树枝子同着飘零满山的黄叶一般,无可奈何的脱离本体,了结生命。 夜半被惊的无法安歇的鸟雀,飞落在一片血泊中,将脑袋四方转着,间或扬起脖子,发出一声尖细的悲鸣。 慕容仪一路走来,裙摆俱已被尚存余温的血液染红,脸庞早已一片冰凉,满是泪痕,她的双腿发软,几乎是无意识的随着凤萧的脚步向前挪动。 她停下来,看着石后昏沉沉的布衣男子,这是香山的人,她识得的,前些日子,她们还一同喝过酒。 不过须臾,他已命在旦夕。 慕容仪心中悲恸,鼻尖泛酸,扯下裙摆一根布条,为昏迷呢喃的他包扎鲜血潺潺的伤口。 “你在做什么?” 她不理会凤萧的问题,尽全力救着那人性命。凤萧冷笑一声,不屑道:“救这一人的功夫,上边不知多死了几倍的人。家国交到你这种不辨轻重的人手里,实属不幸。” 慕容仪手指颤动,耳边似是砸了一锤重响,这一路而来的场面,她平生从未见过。自小,她刁蛮任性,捏着别人错处不肯轻易放,她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只是,如此之多,如此之惨,如此之熟悉,如此之冤屈,她实在不能平静以待。 将手中布条打上结,她凝重的看那不知名的熟悉人一眼,起身快步向山顶赶去。她不再偏头,不再驻足,生怕再一次泪水决堤,再一次揪心悲绝。 慕容仪逃走的事,很快传到了前方指挥作战的安远耳中。 他皱眉看一眼匆匆赶来报信的心腹之人,对他们三人拦不住慕容仪深感失望,但想到公主殿下自小的古灵精怪,只好苦笑着摇摇头。吩咐众人小心作战,以公主安全为第一位! 所幸此处已攻占了大半,将剩余事物交给随行副统领,安远折往上山路口,四处寻访慕容仪踪迹。 眼角略过一抹艳丽红色,安远匆忙转头望去,草木掩映间,大红的裙袍格外引人注目。看背影,与慕容仪有八分相似。 他向着那头飞速跑去,女子感应到似的,翻身上马,扬鞭而去。安远一时无法寻得马匹,只好使尽轻功费力追逐,双眼盛满那女子在夜色中扬起的艳红锦衣,炫美的彼岸花一般,绝美而妖艳,有着摄人心魄的魔力,勾着魂魄引他前行。 直至到了一方绝壁,前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山中黯然的星,在此处看着却份外晶亮,铺洒整个苍穹,颗颗如珠如玉。 那女子嵌在整片璀璨中一般,浅笑转身,缕缕发丝在风中飞舞,衣袂飘散。 安远脑中所有的思绪亦随风而去,只有个极轻极细的声音不断诉说:她的眼睛,比漫天的星光都要明亮。 山崖两侧是盛放的花,瓣瓣莹白,馨香入鼻。 “知道追错了人,还闷头跟到底。”她巧笑嫣然,美艳的不可方物,吐气若兰,句句魅惑:“这又是,为着哪般?” 安远以往对着不怀好意的美人,无一例外的端着平淡疏离的态度,清汤寡水的心绪让不少姑娘望而却步,而今日却一反常态,露出常人情绪化一面,心神全然放松的叹道:“你的背影,与她着实很像。” 元夕笑着从马匹上取下壶酒来,自己先饮了一口,丢到他怀里道:“相逢既是有缘,同饮一壶水酒可好?” 他接着那壶酒,提在手中晃晃,笑问:“姑娘如何觉得,我会饮下来自敌手的水酒?两军对战,我身为一方将领,竟连这点防备都没有吗?姑娘,可是有些小瞧安远了?” “你追了十数里,不过看你疲乏,分壶酒而已,喝便是喝,不喝便是不喝,堂堂一军将领,实在啰嗦得很。” “姑娘盛情,怎敢相却。” 安远笑一声,大口饮下壶中酒。 元夕笑问:“你不怕我在里面下药了?” 他答:“此种不入流的伎俩,以姑娘的聪慧自是不会用的。”而后又道:“姑娘的酒,在下喝了,可否告知仪公主下落?” “哦?我几时说知道她的下落了,又几时说,你喝了这酒我便告诉你?” 安远抚着那酒壶,说到:“仪公主的确机灵,花样百出,从我手下人监视下逃脱并不成问题,可能甩掉他们的追赶,顺利上山来,就非她一人之力可达。其中,自是要有你们香山的帮助了。” “香山的帮助,可非我的帮助,我怎知道他们现下在哪里。” 他似是有一分欣喜:“如此说,姑娘非这寨中人了?那今夜一切,自当与姑娘无关,你不插手,在下绝不会有分毫为难。姑娘若肯协助一二,在下也当奏明圣上,论功行赏。” 见她未有只字片语,神色亦未动,知道劝说无果,亦问不出有关仪儿的消息。况行军打仗一事,本与妇孺无关,也不欲太过为难她,转身即要折回山寨。 才只踏出两步,便觉一阵晕眩,浑身乏软无力,心中大呼不妙,不禁疑虑到:自己分明用内功将方才饮下的酒尽数逼出了体内,怎还会中招?这是什么毒,竟如此霸道? 元夕走向崖边那丛盛开的花草,折下朵娇艳花朵凑在鼻尖闻了闻,丢在单膝跪地,以佩剑苦苦支撑才不必倒地的安远脚下,状似无辜道:“多谢安大公子的赞誉,小女子最厌恶自诩正人君子一类人的做派,所以偏爱些不入流的伎俩。那酒中的确掺了药,喝下去不到明日早晨是醒不过来的。” “我——” “我知道你疑惑什么,这酒你分明没喝是么?”元夕蹲下身子,食指挑起他下巴笑道:“忘了同你说,香山这地方地势怪得很,净长些闻所未闻的东西。” 她瞥一眼地上花朵,继续说:“譬如这花吧,香味虽淡,对人伤害却不小,闻多了头晕目眩,浑身无力实属正常。最忌讳的就是动真气运内功,会让毒素加剧侵入体内哦!” “你” 安远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无比清晰,脑袋嗡嗡作响,四肢麻木,面前人的话倒还一字不落的听进去。“酒里下的药亦是此花的解药,你不喝,我也没有办法。” 原来她早算计好了一切,无论这酒他喝与没喝,今夜都离不开这片绝壁。小小女子,竟有如此心机,她若真为香山所用,后患无穷! 安远揣着满腹心事和万般不愿,同那花毒挣扎许久,终归还是体力不支,一头栽在地上,不省人事。 元夕托腮望着他沉睡的侧颜许久,轻叹一句:“果真长的不凡,难怪那丫头如此倾心。” “怎么,你瞧着也甚合心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最毒莫过世人心 元夕吃了一惊,一个身影不稳差点摔倒在地,转身狠剜了穆尔一眼,骂道:“果真好心没好报,费了许多功夫替你解决这么一个大麻烦,反招了顿挖苦。” 话毕下意识瞧眼他身旁默言站着的凤萧,见他极不友善的瞥着昏迷的安远,赶忙不着痕迹的挡在安远身前,阻了他满是寒气的视线。 好歹是朝廷的大将,平白死在凤萧手上,岂非她的罪过? 凤萧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瞧,饶是元夕心理素质极强也有些不适,朝着看热闹的穆尔问到:“寨中情形如何了,你竟跑到这处来躲清净。仪儿上山来了?” 穆尔伸个懒腰答到:“我手下人撤了七七八八,寨中没什么要紧了,左右有赵离在那儿守着,他才不肯让朝廷的兵受委屈呢,乱不成什么样子,至于容容嘛,你可得问阿箫啦,他带上山也不知引哪儿去了,我连根头发丝儿都没见着!” “自是带去见赵离,难不成陪你看热闹。” 凤萧眼神未挪一寸,话中听着满是刺儿。 穆尔被呛得说不出一个字来,故意报复着给他添点堵,对着元夕大声道:“夕丫头,那安远细皮嫩肉的,躺在这风口处可不受了凉?这么个谪仙模样的人物,你也不看顾着些!” “干我何事。” 元夕又是一贯的端庄温顺,语音柔柔道:“病了死了,总归是仪丫头心疼。” 愿想着酸酸凤萧,反被元夕摆了一道,穆尔可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暗骂到:这两口子果真惹不得! 憋着口气道:“来呀!把地上那小子扔悬崖下边去!” “这可是无端拿人命撒气了。” 不待穆尔手下人行动,元夕挡在他身前不挪一步:“安远可不是无名无辈的小兵,任你打杀的。这花毒怕要明早才能解,今夜你派几人将他送到清安寺附近吧,他常去那处上香,僧人都识得他,自会照料的。待他清醒,诸事已定。” 穆尔捏住话头打趣:“夕丫头这般了解他习性,想是费了不少功夫打听,细心护着也是情理之中。” 元夕不理他这话中深意,略略思索后补充道:“让哥哥陪着去吧,也安妥些。” 穆尔立刻不乐意的叉腰说到:“这是摆明不信任我了,还派阿旸监视着,是怕我让人中途对他下毒手吗?” “是啊。” “你!” 凤萧竟插话道:“怕你对着情敌一时激动,爱而不得再做出些让慕容仪更恼怒的事来。也算,为你考量吧。” “是是是!我真谢你俩大恩大德!” 穆尔喘几口气平复平复心情,觉得再同这一致对外的二人呆在一起实在是不明智选择,扛上安远扭头就走,埋怨安远太重,压的他喘不过气儿来的各色话语嚷的老高,生怕别人听不出他在指桑骂槐。 绝壁这处只剩他二人,此夜绝非观景的好日子,元夕只想这快些离开,偏凤萧不急不忙,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许久,没见你穿这么鲜艳的衣裳了。” 凤萧盯了她许久,最后淡淡的蹦出这么句话来。元夕满是无语,今夜这出,好歹算个美人计吧,穿一身村妇土布衣,着实没有戏剧效应。 他却又说:“也许久没见,你有捉弄别人的闲心情了。” “” “今日我带那丫头上山,才发现你二人十分相像。当年,你也是这般活泼,最好捉弄人,心肠份外的柔软,见着什么惨事也要哭一些,成日里飞扬跋扈,四处惹祸——” “当年,你可不像今日这般话多。” 元夕冷了脸,发梢凝着些微的寒霜。 当年是当年,如今,是如今。 自她七岁救回命垂一线的凤萧,她便决定好好活着,那是她最快乐的数年,逗羊打牛,上房揭瓦,有人抢她糖葫芦就一拳打回去,再踹上几十脚,揍得亲娘都认不出来,往后再见他一次不论他手中拿的是什么,都要无比嚣张的抢过来。 那时仗着哥哥和凤萧的宠爱,胡作非为,老虎嘴里的牙也要拔下来几根,嘻嘻哈哈的平安过了数年。连长久埋在身体里毒素,都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她看着哥哥越来越轻松的笑颜,带着凤萧更加肆无忌惮的“为祸一方”。 日子本也这么平淡的过了,直至三年前,那突然而至的变故,让她了解那不同寻常的身世的同时,亦恍然大悟自己身上奇毒的来源。从那一刻她才明白,这世间的许多人,早已不认识什么是善良了,他们把它称之为怯懦,越是躲,越是害你至深。 算计人心,向来是个麻烦事,可若非要通过这种方法来赢回失去的东西,那她不介意这些麻烦。 天真也好,淳朴也罢,亦或是少女特有的使坏的小心思,都不如一张温和微笑的面具,最能卸下敌人的防备,最易达到自己的目的。 活着,就要实现活着的最大价值,夺取该享有的尊荣,踏平不该遭受的欺辱。那些遗落的亲情温暖,错过的健康岁月,都要折算清理明白,同让她丢失这一切的恶人,一笔笔的算清楚! “这边花木毒性不浅,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她笑如春风,凤萧冷若冰霜。 他说:“天下间,还有你我怕的毒吗?” 说罢逆风而去,走出几步又停住,等着她一同离开。 元夕对着那漫天硕大的星辰长舒口气,脸颊笑出甜甜的漩涡,走在凤萧身前,嘴唇动了动,似是说了什么,只是夜色漆黑,风声凛冽,凤萧看不到,也听不到。 她说的是:自是有的,天下最毒莫过于,世人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你们确当该死 慕容仪跑了许久,在筋疲力竭之前终于奔上了山顶。昔日满是欢声笑语的红香寨已破败不堪,穆尔精致的屋舍亦掩埋在一片废墟之中。 看得出来,战事已近终了。 穿着盔甲的士兵四处巡看,有躺在地上呻吟挣扎的“敌人”,上去补一刀,算是了结他们的苦痛。她看着断臂挣扎的香山人,被利刃穿透胸膛,瞪圆的眼珠渐渐失了神采,瞳孔扩散,溅出的赤色血液喷在那士兵淡漠脸上,留下一串清晰的印迹。而那屠杀者,不屑的对那才刚停止呼吸之人谩骂侮辱,挥手抹干脸上血迹,满是快意的神态,一嘴的污言秽语。 安远,这便是你说的,减少双方伤亡,这便是你说的,优待香山俘虏? “住手!” 慕容仪几近嘶吼,散在场地各处的士兵迅疾端着长矛大刀围上来,见她神色悲戚,并未有何动手迹象,行尸走肉般缓缓前行。 战争蹂躏后的土地,满目疮痍。 犹记得她初上山来时,看着珠玉锦幔的屋舍,还以为自己到了某家青楼楚馆,而如今,箭矢带着燃烧的火焰,吞噬此处的生命和记忆,她的目光顺着那腾起的缕缕黑烟看向天空,这夜啊,蒙上一层黑纱一般,压抑的让人心惊。 这场屠杀的灾难,分明是她引来的。 那些士兵看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一身血污,片刻独笑,片刻呜咽,以为是见了家园被毁而神志失常的香山女匪,生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儿来,几人团团围住,将钢刀紧贴在她细嫩的颈上。 “跪下!” “你这女匪,还不束手就擒!” 一人狠踢在慕容仪腿弯处,她反应不及,摔倒在地。 低下身子,她不必去看熊熊燃烧的屋顶,却更清晰的瞧见土壤间散落的血迹。只稍一抬头,散落的尸首,寥落的火星,焦亡的草木,空气中混着炭烧般腐蚀气息的腥味,以及不远处,死去的那人未闭上的双眼。 若我早些下山,你们何必遭此一劫? 对不起,对不起。 “这怎么回事?” “副统领,抓到个女匪!” 副将闻言瞥上一眼,见低头跪在地上沉默不语的红衣女子身影有些熟悉,心中一阵不安,五脏骤然提到嗓子口,胆战心惊走上前细细查看。 方到她身前,听得一声低沉话语传来:“安远平日,就是这般教导你们的吗?” 他如遭五雷轰顶,战场上杀人如麻未见迟疑半分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连战刀都握不紧,掉落地上的声音清脆响亮。 他跪倒慕容仪身前,大声道:“属下未识得公主,冒犯殿下,罪该万死!” 一众士兵闻得此言,眼前骤然一黑,噗通倒地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小人有眼无珠!罪该万死!殿下饶命!” “饶命?你们不想死么?” 慕容仪站起身,入目断壁颓垣,她忍不住闭上眼,让自己沉入黑暗。 “可他们,也不想死。你们何曾给他们一条生路?” 士兵互相看了几眼,小心翼翼的问到:“什么他们?” 慕容仪气晕了头,直到现在他们也未曾觉得方才的屠杀有半分错处,他们“罪该万死”只是因为没认出她这一朝公主,对她多加冒犯而已。 “你们,确实当死。” 听得慕容仪这话,地上乌压压跪倒一片,皆是求饶之声。副统领不忍看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被气头上的公主赐死,揽责道:“殿下!是卑职教导无方,他们不过听从军令,卑职愿受责罚,求公主念在不知者无罪的份上,饶他们一命吧!” “你愿受责罚?代替他们吗?” 慕容仪冷笑:“副统领,本公主何曾说过,不纠你的过错?” 他咬咬牙,拱手请罪。 她无情绪的问道:“安远呢?” 副统领知道她在气头上,寻出安远,他也难逃一责,况的确不知安远身在何处,只好支支吾吾答不出所以然来。 跪在地上的一人见这般情形,壮壮胆子,拼着横竖一死,进言道:“殿下,小人们冒犯皇室,死不足惜,但好歹今夜方才豁出性命立了战功,殿下当即就要处死我们,还要惩罚副统领和安统领,就不怕寒了军士的心吗?” 副统领听了心高高提起,跳如擂鼓!这帮小兵还搞不清楚公主究竟为何要他们性命,一心以为是唐突之罪招来的祸端,竟还想拿着“今夜战功”来威胁于她,殊不知,这“战功”才是真正催他们命的东西! 他立刻呵斥那人道:“放肆!殿下面前几时容你胡言乱语!” “你说,今夜立了战功,所以我不能杀你,是吗?” 副统领听的满背冷汗,刚想说手下胡言乱语,请她不要见怪,那士兵却铁了心争一争道理:“战场生死一线,属下若不小心紧张,早死了万回。殿下出现的时间地点太过特殊,如果对每一个身份可疑的人都核实清楚再动擒拿,我们岂不被敌手屠灭干净?” 若在平时,慕容仪或许会觉得,这是个很有胆识的士兵,现下倒是突然好奇一个问题:“若我不是公主,或者今日你们的副统领未从此经过,对于我这么一个出现在地方势力范围之人,你们会怎样呢?” 他横一横心,咬牙答道:“宁可c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说完话后将脑袋深深埋下去,慕容仪看一眼同样默然垂首的副统领,知道这也是他心中最真实的答案。 安远军纪如此,上下一致。 难怪,他的军队所向披靡,人心不狠绝,何以成大事?无怪姜洵表哥评价他时,用了“淡漠”二字。 或许,在领兵者的眼中,数万的性命都不如史册中的“成败”二字重要的多。 在上位者的眼中,又何尝不是呢? 奉旨剿匪,是自己的父皇让他们来灭了香山的呀!他们,甚至是安远,都不过是听从命令,做自己分内之事而已,她又有什么立场去怪责这场不分青红皂白的屠戮?更有什么资格以此为理由,夺了他们从修罗战场好不容易捡回来的性命? 是高位之人的筹谋,亦或一场游戏,苦的,却是这些毫无关系的人。 世事历来如此,她也是操纵人偶的一只手,又何必在这里故作清高,摆出一副为普通人打抱不平的高姿态来。 这般矫情,真是恶心的很。 可是眼角不断泛着水光,她死命盯着远处,不想说话更不想哭,她好想去寻寻母后,问一问为何人生来注定不平等,为何大多数的人要为那少少一部分人的利益而付出许多的精力,甚至是一生,甚至是性命! 百姓尊崇皇室,供养他们最好的生活,不是因为皇帝可以带领他们拥有更美好的日子吗?那么,怎还会有如此无辜的杀戮呢? 不多加考量的,不细细斟酌的,仅凭只言片语和自己的主观臆断!陆家灭门如此,米铺掌柜如此,香山覆灭又是如此! 何来公道二字? 算什么清明盛世? 脑子里狂风暴雨一般,杂乱念头层出不穷。 远处几道人影在火焰中扭曲变形,她看不清楚是谁站在远方,胸口骤然一紧,数个问题在脑中乒乓炸裂:赵离在哪里?穆尔是否逃离?元夕她们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惟愿你安好喜乐 慕容仪急问:“你们不认识我,可认得赵离?他也在这山中,可有误伤?这寨中的首领呢,抓到了吗?你们是否见到一个漂亮的姑娘?十七八岁的模样,长得很清秀的?” 副统领见她不再揪着处置士兵一事不放,松下口气,忙答道:“殿下别着急,卑职方才见着赵大人了,已派人随身保护。至于殿下所说的姑娘,并未见到。” 慕容仪看一眼地上跪着的士兵,说:“副统领莫急着回话,不妨先问问手下兵士,你没见到不代表所有人都没瞧着,我看他们处置起敌人来,果决的很,未必只会你一声。” 副统领快速瞟一眼众士兵,知道方才之事并未轻易混过去,心下惴惴,既盼着安远快些回来,毕竟公主还卖他几分面子,又害怕他回来撞在风口浪尖,公主生起气来可是著名的六亲不认。 那些人则快速回到:“秉公主,卑职们并未见到!” “殿下,寨中只余些年纪大的老妇,皆是上山时间不久,平时做些杂活,诸事不知。” 她皱眉问道:“你们将那些老妇如何处置了?” 副统领立即回到:“公主放心,并未为难她们,暂时关在一间较为安全的屋舍派人看管起来。”看看慕容仪和缓下来的面容,他趁机低声说到:“安统领虽平素治军严厉,与当年在边境同叛变部落交战有莫大关系,那部落的老弱妇孺都想尽一切办法夺取我军同情,然后破坏战机,我们吃了不少亏所以才——但c但对着香山这种情况,手无寸铁的老妇并没有很大的威胁,我们还是不会,不会伤害她们的” 慕容仪听了许久未说话,其余众人更不敢多言,双方无声的对峙一般,时间恍若过了许久,她终于说一句:“我知道了。” 兵将才吐出口气,慕容仪又道:“先不要废话,把你手下人都召集起来。”板着脸嘱咐:“不准再害香山人性命!若抓到什么人,毫发无损的带来见我。” 她特意将“毫发无损”咬的格外重,士兵们听得目瞪口呆,十分为难,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如何毫发无损?副统领拱手领命,显得很是闪烁其词:“卑职c定然尽全力,不伤他们性命,带到您面前。” 慕容仪听了心中冷笑,安远的承诺尚且不算数,他一手带出来兵士说出的话又能可靠到那里去?不如寻到赵离,自己离开香山之后,他一直呆在寨中,或许知道穆尔和元夕是否平安。 立下不准杀人的军令,慕容仪随着副统领找到了赵离,他的身边果然守卫着不少的兵士,令她惊讶的是,这片空旷的土地上,竟还有数十个香山之人! 他们虽面色不善,个个怨愤,但好歹平平安安的活着。 赵离虽与穆尔不睦,到底是尽全力保存了香山人的性命! 被风吹干的眼角又一次的湿润,这一夜,简直流够了她小半生的眼泪。 赵离见她过来,疾步走至她身旁,沉眸道:“今夜一战已完局,我知你心中难过,但事已至此,皆为定局,再看徒增伤心。我现在陪你下山,如何料理残局,明日回宫再定。” “穆尔和元夕,还好吗?” 他说了许多,慕容仪不知听进去几字,仰着头认真问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里蓄着的泪水被她努力逼回眼眶。 早就知道,她一定会伤心。 赵离抚上她的脸,指腹之下,泪痕犹在。他哑着声音说:“他们平安撤离了,你放心。” 看到慕容仪略显欣慰,硬生扯出的笑容,他心中更是酸涩,轻轻把她抱在怀里,好想让这诸事纷争就此为止,世事复杂,朝局混乱,百年恩怨纠葛深远,这所有的一切,不如都让他来扛。他的小仪儿啊,爱看星星捉萤火虫的小丫头,我不想你做一个多么英明神武,名垂千古的圣明女王,我惟愿你安好喜乐,不被世事所迫,不受命运摆布。喜欢,可以大声说喜欢,讨厌,可以毫不顾忌的踹开,接受的,皆是顺心遂意,追求的,皆是所盼所爱。 见到他,慕容仪不知为何紧绷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下了些,闷着声音问到:“你可有受伤?这场仗打的惨烈,自山腰开始,无处没有死人的。” 他故作轻松的笑道:“我哪儿会受伤,生的这么机灵!” 慕容仪噗嗤一笑,眼里明明还有泪花,笑声都带着哭腔:“你哪儿机灵了,从第一次见面,一直都是个书呆子!” “你还记着那天。”赵离笑说:“公主彪悍,百闻不如一见。我这手指可是格外的凄惨。” 慕容仪被说的不好意思,瞪他道:“谁让你出现的那般不合时宜,还一口一个‘在下’听得我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不揍你揍谁?” “那日实在是个意外。”赵离摊开双手无奈耸耸肩:“我初到京城备考,在街上听了不少你的传闻,便多打听了几句,可巧姜洵世子也在,同我说你最是喜欢博学儒雅之人,同你说话一定要温驯有礼,自称‘在下’,还说若是遇着你发怒,定要死缠烂打的解释清楚,否则你极易钻了牛角尖,再不理这人的。” 慕容仪恍然大悟,难怪那日见他,动作言行十分别扭,让人看了不爽利,原来也是为姜洵所误。好奇道:“你既是初见他,怎的得罪他如此之深?告诫你的皆是逆着我的喜好,可不是存心让你讨打么?” “实在冤枉。”赵离苦笑:“当日并未同他多说什么,想不透究竟为何害我。大约是护妹心切,因着你的追求者太多,自然而然生出的厌烦,所以要整治整治吧。” “什么‘护妹’,分明是他闷了,寻点笑话看!” 慕容仪总算懂得,为何当日同表哥提起在相思湖遇到个书生时,他的表情那般忍俊不禁。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我今天就替山上所有无辜死难的兄弟报仇!” 突然窜出的汉子让两人措手不及,赵离眼疾手快的将慕容仪推至一旁,他细长的钢刀蹭着赵离胳膊划过,破碎的锦缎下立刻渗出丝丝血迹。 他低头看着伤口苦闷,这吹牛的现世报也来的太快了些,才刚说自己机灵毫发未损,现下就挂了彩。 周围的兵丁呼啦围过来数百,慕容仪方才被赵离推出一段距离,几十人把她团团围在中间,生怕殿下有什么闪失,而离刺客较近的赵离便没了这般好运气,钢刀架在脖子上被迫成了人质。 他看一眼方才中规中矩呆着的香山俘虏,多人眼中皆燃起希望,脸上带着决绝。他暗道不妙,原以为将可疑人选都控制在手里,竟没想到仍有漏网之鱼! 慕容仪拨开挡在身前的重重人影,看清方才嚷着要杀自己的人熟悉万分,心中震惊到:“阿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对峙 她生怕对方未看出自己,徒受不必要的伤害,急忙冲出士兵的保护圈,喊到:“阿青!是我呀,你放心,他们不会伤害你的!把刀放下来。” “哼,我怎会认不得你。你这妖女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对面那人极是愤恨,手中不肯放松半分,他看着四周双目溢满泪光,似笑非笑道:“多好的地方,就这么毁在你手里。这满山的尸首,你看着还满意吗?” 赵离冷笑:“当初若你们不将她绑上山,也不必有此灾劫,说到底,不过是自作孽而已。” “闭嘴!” 阿青将刀又挪一寸,刃上已沾了血迹。慕容仪看的心急火燎,又不敢轻举妄动,劝到:“阿青!你别冲动,今夜的事并非我的本意,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赵离好歹与你们呆了这许多的时日,你怎么忍心让他就这样死了?” 又激他道:“香山一向以好汉自居,行事光明磊落,你如今已一个手无寸铁之人的性命为要挟,实在卑鄙。况且你看那头,十几人香山的兄弟,可都是赵离救下的,你这番恩将仇报,若被你的穆寨主知道了,来日有何面目见他?” 他似有所动,手挪开些许,颤抖不止,可瞥到方才冲出的暗巷,不知哪来的底气,坚决道:“你这妖女不要再用些花言巧语哄我!寨主能不能平安保下命还不知道,说什么来日相见?”环视一周被俘的众人,决然道:“救下他们的命能怎么样?还不是要在暗牢坐到死!还不如像二条哥一样,死的痛快些!” 慕容仪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不敢置信的问到:“他c他死了?那小——” “可不是死了么?你家的狗杀起人真是不眨眼,他身上被砍了十几刀,刀刀致命。”他近乎疯狂的笑着,说着:“你怎么不再狠绝一点,干脆把我们都剁了肉酱!” 赵离听着身旁人句句如刀刺着慕容仪,恨穆尔算计的实在狠,明知仪儿虽爱胡闹,但最重情义,如此一挑拨,如何使朝廷上下一心? 慕容仪本就难过万分,现下更是心如刀绞,说到:“香山所有死难者,我都会妥善安置,这件事,朝廷会有个交代的。” 阿青不退让道:“交代?你要如何交代?公主殿下,你要是真对香山人有情有义,就把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恶狗统统宰了!” “贼人!你莫要猖狂!” “你再胡说别怪我们不留情!” “休要蛊惑殿下!” 满地的朝廷兵卫炸锅一般呵斥些阿青,手中的刀早已拔出寸许,阿青立在原地毫无俱色,大笑道:“怎么?不舍得了吗?到底还是护着自家人呐!来啊,让他们冲上来剁了我!这么多的弟兄,黄泉路上也不孤独!再说了,不是还有这状元郎陪我一块死吗?哈哈——阿青我半辈子没读过书,字儿也不识得几个,有这么个文化人儿同过奈何桥,值了!” 他的刀刃死贴在赵离脖颈脆弱肌肤上,慕容仪睁眼紧盯着利刃,仿佛将那图画放大了数倍,自己甚至能看到皮肤被一层层划破。她的后背满是冷汗,夜风灌着止不住哆嗦,她大叫道:“赵离是本公主未来的夫君,这王朝的驸马!你若敢伤他丝毫,我让你不得超生!” 这句话震天动地,所有人无不呆愣当地,赵离再三确定自己并未听错,嘴角慢慢咧开,笑也忘了如何笑。风亦将这话原本本顺去暗巷后隐在高处的红衣男子耳朵里,他下意识握紧双拳,看着围在中心的那对男女,眼光如火,双目含刀。 他身旁跟着的青年看自己主子一眼,默默叹了口气,听他吩咐道:“阿青理不了这局面了,你去吧。” 那人听了面色凝重,跪下来郑重磕个头,拜别道:“主上,保重。” 慕容仪这处的对局已陷入了僵持,趁阿青孤注一掷之前,她复又苦口婆心劝到:“放下刀,我以性命起誓,保你平安。穆尔和所有在逃的香山人,现在都还是无辜,我会奏请父皇免于追捕。你若是现在杀了他,众多人看着,是坐实了残害人性命的大罪,况你杀的不是普通人,满香山合该连坐,到时候存活下来的人,皆没有翻身机会了!” 阿青正犹豫,刀挪下他脖子,西边石破天惊一声巨响,一众被俘幸存的香山人突然骚动起来,嚷着:“是东边,东边!” 慕容仪眼皮跳个不住,元夕!元夕她可真的顺利逃出去了? 阿青推开赵离往那爆炸声处奔去,慕容仪喝住欲上前捉拿的朝廷士兵,给他让出条路线,自己亦跟着前去查看。赵离接过掏出巾子擦擦血迹,同副统领交代务必保证那些俘虏安全,两人将此处安排妥善,急忙赶去慕容仪那处。 爆炸传来的方位,并非元夕所住的东寨,只是偏东边的某处小屋舍。 但这里,关着所有俘获的老妇。 “你说会有个交代,现在连这些烧饭打杂的老太婆都不放过,我怎么信你?一国的公主?” 慕容仪看着眼前的残局,爆炸后的火焰还在烧着,空气里满是焦尸的腐臭,透过撕裂不全的窗格,依稀见得几根花白的头发。朝廷的兵士皆已停下动作,怎会再行残杀? “阿青。朝廷的军队,安远的部下,他们作战狠绝,我信;他们杀伐果断,我也信,纵然他们今夜对香山行残杀之事,也未要赶尽杀绝。不过是些没有反抗能力的老妇,既已囚禁,决不会再下毒手。” 他跪在残破的屋舍一旁,背影箫索,他似在笑:“像你这么说,这件事和你们没有关系了?” “这场爆炸,绝非朝廷将士所为!” “说到底,你还是护着他们。”他仰着头,身子弯成一张弓:“倒也是,毕竟是自己人嘛。这么多一夜死亡的兄弟,呵——亏的平日与你称兄道弟一场。” 他缓缓站起身,转过身静静看着慕容仪,他们之间隔着一条界线一般,这头是公主及她身后的数千将士,那头,是颓垣焦尸和孤独的人影。 慕容仪叹口气,如此对峙她亦心凉。见许多小将领紧守在她身后,一手按在刀上虎视眈眈瞧着前方,她挥手让这些人退下,昔日情分尚在,她绝不想让阿青再同这夜的许多人一样,横尸荒野。 “你走吧。” 阿青不可置信道:“什c什么?” “我放你走。” “殿下!不可放啊!” 她身边立刻杂七杂八的围上一群人,竭尽全力对她说着纵虎归山的危害。赵离看着被一堆絮叨的大男人围起来的仪儿,她的眼里没有丝毫动摇与疑虑。他无奈耸耸肩,这么多年一些没变,执拗的紧,但凡认准什么,谁都劝不动。 “爆炸,我也会查清楚的。”慕容仪止住一众婆婆妈妈的将领,只看着阿青苍凉身影,压下喉头的不适,努力让自己镇定:“今夜所有死难之人,丧葬,超度,我亲力亲为。这不是兵将的错,他们奉命而行,不过是履行职责。你不要再同他们死磕命,我放你走,带着那边的十数人,一起平平安安的,去寻你的穆寨主吧。” 阿青狐疑的瞧着她,众兵士躁动不安,原以为只放走一个,现在又要放掉所有,恐怕圣上怪罪下来,直以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理由来推脱,非要等安远的军令,又尽一切力量苦劝,喊到:“殿下啊——” “安统领不知所踪,此时此地仪公主的命令等同军令。公主说放,你们放便好了。有什么罪责,我们担着就是。” 诸将看着走进人群,神色淡然的赵离,本指望他劝一劝公主,谁知二人一心。 罢了罢了,都是些说不上话的军中人,何必与这些显贵逆着干? 皆摇摇头让出条路来,由着阿青带了俘虏离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心病 本以为一切尘埃落定,谁料又横生枝节。慕容仪之后再回想起当日情景,的确觉出许多突兀的巧合,只是她当时太过年轻稚嫩,脑中只容得下双眼所见的血腥悲惨。 若她那时,已有了之后的一副钢铁心肠,冷静的分析出各事原委,赵离或许,也不必多费诸多心血。 她记得那日呀,自己站在阿青身后,将香山诸人于朝廷军士间隔开来,一行人极为默契的排成个诡异的队列,原可顺遂的护着他们离开,而不知何处窜出的小五,偏就横冲直撞进队伍来。 战场之上,本就该绷紧心神。 而诸多兵将的万千利刃,只要有一把插进他的胸膛,都足以要他性命。 慕容仪终于撑不住伤情,哭着抱起大口吐着鲜血的小五,看着他笑,听着他断断续续的用那蹩脚的乡土话说着最后的嘱托。 “求c求你c放他们c走——” 她大颗的流着眼泪,绷了一晚的精神几近崩溃,赵离赶上来才搭上脉,阿青冲到身边将他二人推开好远。 他挂着泪与笑送自己的兄弟走完最后一程,慕容仪看着小五的气息丝丝游离,眼中的光芒由暗淡到一瞬间的盛放,再至灭亡。 香山众人跪倒一片,皆掩面哭泣。赵离忙令人控制那些人的行动,以防不测。 阿青身旁却是兵将近不得的,他双目通红,像极了吃人的野兽。 “大丫头你走慢些,等等兄弟。” 说罢抽出手中钢刀,在脖上用力一抹,慕容仪还不待反应,泪眼的一片朦胧中,血液如柱喷涌! 耳边传来赵离急切的命令:“按住他们的手脚!不准让他们乱动!” 诸将领命,死按着香山俘虏,岂料他们疯魔一般,要么撞在兵士钢刀上,要么触壁而亡,临死前无不仰天哀嚎,控诉朝廷绝不会放他们生路。 “天命不公!天命不公啊!” 慕容仪无力阻拦眼前这一场混乱,朝廷将领皆不敢上前阻止这些一心求死的魔人,他们无畏死,更乐意与兵将们同归于尽。铠甲齐备的军将,围成个严密的包围圈,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群人疯狂的自我毁灭。 看了众多死尸,又为何让她再亲眼见证诸般死亡? 赵离用尽全身力气拽着她不让她靠近那毁灭的魔圈分毫,她只有声嘶力竭的呼喊:“让开!让开路!让他们走啊——” 不过是无意义的挣扎,没有人可以控制眼前的混乱。 眼前骤然一片黑暗,只是哀嚎与利刃没入血肉的声音依旧清晰。 她听见赵离的声音,带着些许哀婉,些许不忍,叹息一般的响起:“不要看了。” 她也不想看了。 她的眼睛隐在赵离温热掌心,泅开一滩泪。 “这些人疯了么?” 她听见有人讶异的低叹,忽而想笑,是啊,他们疯了吗? 自己,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所有感觉都消散,鼻尖淡淡的血腥味,缠绕她深沉的梦境。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慕容仪呆愣的看着玉芙宫精致的琉璃顶,双目涣散,不知魂儿飘到哪去。 星雨掀起床帘,试探着唤了几声公主,见她并无反应,伸出手来试试塌上人额头的体温,她微叹口气,轻摇脑袋将被角为她按严实,重合上帘子退出内室。 “公主还没有醒么?” 星雨恭敬行个礼,答到:“回洵世子,殿下眼睛是睁开了,可叫她也没有一点反应,眼珠子转都不转一下,温度也下不去。” 她说着说着越发心急,公主自从香山“救回来”,昏睡了许久,偶尔睁开眼也同现下这般,不说话不吃东西,跟丢了魂魄一样,日日发着高烧。好容易爬起来,却是赶着去为亡灵超度,灵棚一呆就是三日,自己也快变成个魂儿,待到法事完毕,又恢复了卧床不起的状态,连着七八日没怎么吃饭,直瘦了好几圈。 她看着心疼的要死,每日炖了糯糯的粥撬开她嘴巴灌进去,可她的脸色仍是蜡黄,一张脸上眼睛格外大。 “洵世子,这可怎么办呀?” 姜洵翘着腿安坐桌前,凝起眉毛,瞧一眼内室方向,说到:“太医瞧了几轮,阿零也跑了不少路,她这病就是不见起色。” 星雨急得要哭:“那可怎么办?皇后娘娘每日来瞧,也是瘦了一大圈。公主再好不了,这满皇宫哪能安宁?就这么躺下去,万一落下病根,我” 还未说完便哭起来,姜洵本就有些急,听着更是烦:“你哭一哭她就好了么?这般沉不住性子,怎么照顾公主?” 她抹抹泪埋怨道:“都是那帮贼人,掳了公主去,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才变成这模样。安统领率军把他们就地正法实在是便宜了那帮贼人,绑到陛下手里,处个极刑为公主出气才好!” 姜洵不禁笑到:“仪儿是个受委屈的?病的七荤八素还要起来超度亡灵,对外的说法是祭奠朝廷死难的将士,实际上连红香寨的那帮人也一块做了法事。她那样子,分明是对香山人的愧疚。” “愧疚?殿下为何对一群贼人有愧?朝廷诛杀他们,不是理所应当吗?公主平时可是最恨仗势欺人之辈了!” “一月时间,谁知道发生了什么。”姜洵捻起桌上精致果点,四下端详见模样甚好,便招着小丫头打包些给他带回去。 阿零坊间的东西吃惯了,王府的果点亦没什么新意,倒是表妹这处的食物不错,厨子做予她吃的,自是丝毫不敢怠慢。 他细心挑着果点,眼睛在小碟间移来挪去,见星雨一劲儿盯着自己,装出个宽慰模样道:“你那未来驸马爷说了,她这是心病,不是药石能医的,你别瞎操心了。她自小心宽的很,想开些就好了。” 听者显然抓到了更重要的点,目瞪口呆道:“驸马c驸马爷?” “赵离啊,你不知道么?” 见她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姜洵来了兴致,讲八卦向来是他人生第一乐趣。他将挑选半日的物什小心翼翼放在桌上,眉飞色舞道:“据当日前去香山的将士传言,那夜战局稳定后,突然窜出一膀大腰圆,面目狰狞可怖的大汉,拿着把数米长的大刀,朝着仪儿直直砍过去。” 星雨吓得帕子都掉在地上,瞪圆眼睛紧盯着姜洵。 “就在这时,赵离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推开。”说到此,姜洵语调激情都下降了几个度,撇嘴道:“我才不信那书生身手敏捷,八成是早看到有人冲过来,又脑子反应不及,喊不出声罢了。” 星雨听得紧张,才不愿听他牢骚,催促道:“后来呢?世子你快说呀!” “之后嘛,那倒霉蛋就被当成人质了呗。又长又重的钢刀架在脖子上,想想也累的慌。没准肩膀压塌了什么的,我得好好劝劝仪儿,可别嫁个残废。” “然后呢?” 姜洵被她摇着手臂催促,继续说:“后来,你们公主拔下身旁人腰间钢刀,狠插在面前土地上,将气息运在丹田,大喝一声:‘你这贼人!此乃我未来的夫君,王朝的驸马,你若敢伤他分毫,我让你生不得安寝,死不得瞑目,生生世世,不得超生!’那人听了吓得双腿发软,赶快放了赵离跪地求饶。” 他一口气说完故事,摇着脑袋做出评论:“据传当时风月变色,狂风突起,花木都折了一半,臣服于公主威严。本世子觉得现在这八卦段子是越来越没什么可听的了,睁着眼睛胡说八道。香山那些人实在没骨气。不过这出英雄救美演的甚是精彩。” 星雨吐口气,幽幽道:“世子,你这形容貌似错了性别。” “如何错了?”姜洵炸毛:“难不成美救英雄?里面躺着的那勉强算个‘美’,赵离那柔弱书生,哪儿像‘英雄’了?” 听阿零说过,仪儿以前也演过一出“英雄救美”的俗段子,可惜结果实在出乎预料,而这次香山患难的戏本传的绘声绘色,坊间人人皆知,着实比上次有看点些。 小喜子颠着小碎步进门来,禀报道:“洵世子,赵大人听闻公主仍在病中,特意入宫求见,现在玉芙宫门外候着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该醒了 姜洵十分不想见他。 他仰着头眉毛鼻子都拧在一起,一手托腮,哼哼的喘着粗声生闷气。 几月前他在京中闲逛,到某处茶馆时正听得几人在谈论当朝公主,他侧耳听了半晌,觉得这几人所论的“公主娇蛮任性”十分有道理,于是万分愉悦的招过身边随侍之人,令他记下这几人长相,待散场后拖到某处暗巷里,揍上十来八拳算是对他们的褒奖。 自个儿“蛮隐秘”的安排偏被个不知死的书生瞧到,愿想着抬出世子身份暗示他不要多管闲事,他竟毫无惧意,真是没有眼力见儿。 听他说,是前来京都赴考的?也是仪儿的追求者? 得嘞!又是个不知死的。 外地人还不清楚仪儿最烦读书人了么?自己不妨帮他一把。听下人说仪儿那丫头今日跑去了相思湖等安远回来,真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于是姜洵极其热情的对他进行了一番言行指导,甩上句祝福语后紧赶慢赶就差踹的把他催去相思湖。 听派去的手下人说,场面一度很血腥。 姜洵相当愉悦的连去飘香楼喝了几日花酒,自以为替慕容仪处理了一个大麻烦,直到几日后新科放榜,金殿求亲一事传的沸沸扬扬,他端着美酒的手止不住的抖上两抖,洒的只剩杯底。 而后朝堂之上低头不见抬头见,赵离显然还记得他,每每相遇倒也依制行礼,只是他那意味深长的微笑总看的他寒毛倒竖。眼不见为净,他干脆称病请了连月的假。 岂料呆在朝外的日子也不太平。 他特意为父王寻的礼品,不知被哪个王八蛋换成了姑娘家的贴身之物,还是一眼便可以瞧出归属风尘女子,平王爷大怒,请出家法来将他抽的半月下不得床。更是严令京都各大青楼楚馆,敢让世子进门的,统统收拾包袱关门滚蛋! 于是极有女人缘的姜洵世子,在鞭伤恢复后又遭受了心灵上的极大创伤。 昔日相熟的青楼红姑娘,见了他跟躲瘟神一般,老妈妈更是哭天抹泪的求他出门,放她们一条吃饭的生路。凡姜洵过往之处,十步之内绝无任何雌性。 准确来说,雄性也很稀少。 各家的纨绔,本都是他忠实的狐朋狗友,昔日逗鸟跑马,酣畅饮宴,玩的不亦乐乎,现下知平王决心整治儿子,谁都不敢去触平王爷的霉头,见了姜洵无不躲避三舍,生怕世子做出什么出格事情来是同自己有关,哪怕是自己相伴的。若真如此,不用等平王爷姜束动手警告,自家爹娘就得狠下毒手,扼杀亲子了! 姜洵无奈,躲在家里憋着闷气安分了许久,终于在某天茅塞顿开,气势汹汹的冲到状元府找赵离算账! 气势倒是蛮足,可惜没有证据。 被人家几个软钉子碰了回来,算是惨败。 这口闷气咽也不是,出也不是,憋的他抓心抓肝的难受。 读书人,躲远些的好。 他抄手拿起装满果点的小布包,才跨出两步又气汹汹的折回来,他堂堂平王世子,当朝皇后嫡亲的侄子,还怕他一介书生不成?翘起二郎腿,万分不讲理道:“他来了同我说什么?后宫,外男无旨不得入,此处可是公主寝殿,是他想来就来的吗?轰出去轰出去!” 小喜子苦着脸,嗓音尖细:“洵世子,赵大人是请示了皇后娘娘的,奴才可不敢把他轰出去。” “哼!”姜洵甩个白眼:“既是姑母同意的,放进来不就是了,问我做什么?我是这玉芙宫的管事吗?” “奴才糊涂!” 小喜子忙退出去请进赵离,心里万分纳闷,这洵世子今日是吃了什么炸药,脾气这般大! 赵离如往常般行礼毕,姜洵看着他淡然微笑的脸气不打一处来,眯起眼睛看着屋顶,阴阳怪气道:“赵大人何须多礼,再过几日成了本世子的妹夫,都是一家人了嘛。” “捕风捉影之事,世子何须放在心上。” 他虽这么说着,却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更让姜洵气恼。这小子怎么如此没皮没脸? 当下“语重心长”的教导:“虽是无风不起浪,但八字没一撇的事儿确实不该轻信,世事变迁太快,总让人措手不及,前一刻还觉得唾手可得的东西,后一瞬才发现早归了别人怀抱。想想真是让人无奈的紧。” 赵离笑道:“世子说的是。可巧臣来的路上遇上一事,正正契合世子方才的一番哲言。” 姜洵呼啦展开手中折扇,在十一月清冷的天气里摇的潇洒自在:“哦?不妨说来听听!” 他说到:“方才臣经过仁善堂,见里面的坐诊的女大夫正与一人争辩,那人像是故意上门找茬,拿了株黑不溜秋的东西定要女大夫说出其名姓和药用,若说得出任凭处置,若说不出——” 姜洵急道:“说不出怎样?” “说不出就要那女大夫关了店铺大门,同他回去做第十九房小妾。” “放屁!” 姜洵气的把手中折扇狠摔在地上,扇骨散作一团,小太监们手忙脚乱的来捡,宫女们跪了一地求世子息怒。姜洵顾不得理会他们的惊吓和慌乱,扯着赵离一连串儿问:“后来呢?女大夫认出那是什么药材没有?是哪家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去找仁善堂挑战的?没有人把他轰出去吗?他拿的什么宝贝物件,本世子难道没有吗,有什么可显摆的?那女大夫是不是上官家的小姐上官零?她是仪儿的朋友你应该认识啊!对了,就是上次同本世子一起去山里找你们的那姑娘!” 赵离被晃得一阵眼晕,他这般大声的嚷嚷,真是不顾及屋内躺着的需要休养的表妹。 他叹口气道:“世子先别激动,臣还没与说完。” “那你快说呀!” “请世子先松开臣的衣领,臣喘不过气了。” 姜洵一脸不愿的离开他些许,催促道:“快些说!” 赵离稳稳气息,无奈道:“的却是那日在山中见过的姑娘,上官零大夫。” 见对面人更加紧张,呼吸都提起来,他心中止不住的笑,绷着脸一本正经道:“周围看客皆瞧不出是何物件,堂内资深掌柜亦看不明白,那人信心十足,自认上官小姐定然猜不出,甚至扬言三日后过府下聘。” “他——” 眼瞅着姜洵就要爆炸,赵离立刻说:“可上官小姐拿过去略闻了闻便识得是何物。说是什么就是一般药材以特殊养料培植而成,才与寻常所见不同,普通人自是识不得,可巧她前段日子有个朋友,不懂药材偏还装懂,以倒逆之法种植珍稀苗种,毁了她整顷良药。种出来的玩意儿,同他手中拿的差不多。” 姜洵听了情绪倒是平稳下来,不知为何耳朵竟微微发红,赵离心中了然上官零口中所说的“不识药材而装懂”的朋友是谁了。 不禁笑道:“前来踢馆那人原以为美人唾手可得,不料事情逆变只在一瞬,丢了面子不说还要任敌手处置,以世子方才之话教导他,最是合适不过。” “我也觉得甚是契合。”姜洵春风满面道:“这京都不自量力之人越来越多,可没点实力出来嘚瑟,总是要触霉头的,老话说的好嘛。常在路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遇上个高人总要傻眼” “不自量力倒没什么,臣觉得输赢也未必重要,关键是得厚下脸皮。”赵离沉思道:“臣其实蛮佩服今日那人,大庭广众之下输的如此惨,还一直缠着上官小姐不肯离开,非说败给这种漂亮而聪慧的姑娘是一生荣幸,要为她当牛做马,铺床叠被” “这事儿用得着他来干吗?” “臣也觉得不甚合适,但他赖在门口不肯走,仁善堂悬壶济世,也不好赶人的” “对这种无赖有什么下不了手的!不会找京兆尹府吗,衙门干什么用的!”姜洵在地上骂骂咧咧的转悠几圈,拽起桌上布包冲出门外,嘴里还喊着:“还不如本世子亲自去!” 玉芙宫瞬间安静下来,赵离望着空荡荡的大门勾唇一笑,挪步走进内室,宫中的侍从都十分有眼色的退出门外,他揭开纯色垂幔,见慕容仪沉寂的躺在床上,毫无平日生机,不由得心间酸楚,叹息她果真放不下当日之事。 赵离伏下身子,半蹲在她床前,握着慕容仪微烫的手,皱紧了眉头。他轻轻抚着慕容仪沉睡的脸庞,柔声道:“仪儿,天亮了,该醒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原来早已相识 “天黑早早睡,天亮快快醒。鸟儿朝天叫,马儿满园跑。”他将慕容仪鬓角碎发理好,舒缓着音调念些哄孩子的久远童谣:“我有小风筝,放飞到天角,烦恼忧愁忘,爹娘身体好。” “仪儿,你若再不醒,花便都谢了。” “仪儿,今日有风,我陪你去放风筝。” 慕容仪睡的昏昏沉沉,这些零碎的话语飘入她的脑海,勾出些久远的记忆。 那是她三四岁的光景,最喜欢皇宫后的一片田野。没有人可以看住调皮捣蛋的慕容仪,她小小的身子匿在任何一辆车马里,都逃的出去。 她喜欢那片自由那土地,有宫中未见过的花海,有爽利风中飞舞的蜂蝶,有高高的天和飘忽的云,更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哥哥,给她哼愉悦的童谣听。 他有许多漂亮的风筝,顺风飞出好高,但仪儿不佩服他,仪儿喜欢的蝴蝶风筝飞的最高。他在满地的花海穿梭,跑的大汗淋漓,只为了捉仪儿心爱的蝴蝶让她开心,他将一棵胳膊粗的小树苗栽在湖边,细心在树干上刻下仪儿的身高,还笑着说要让他们比比,看哪个长的快。 她受了父皇的责骂,半夜跑出了宫门,坐在还单薄纤弱的小树下,赌着一口气。 夜里的风很凉,她最爱的花也收拢了花瓣,昔日最爱的地方夜里并不让人舒意。更讨厌的是,那个小哥哥也不在这里。她把自己缩成一团,靠着小树任性哭闹。 这世上,或许真有心灵感应这一说。 那一夜,五岁的男孩本已躺在床上入睡,可梦中总不得安寝。他心烦意乱的踏出房门,鬼使神差一般的跑到日日而去的花海。 果真,他看到小小的女孩满眼畏惧的蜷缩一团,漆黑的眼珠警惕扫四周一圈,再把脑袋深埋怀里,一会儿又赌上一口气般,猛晃两下身后可怜的树枝。 他笑着,这不知是生谁的气呢。 他跑到亲手栽种的树下,将手中红亮的小灯笼塞在女孩手里,她在一片红光映照下抬起白净的稚嫩脸庞,抬头望他的那一瞬,不知是否因灯笼的照耀,满眼的璀璨。 她说她再也不要夜里出门,京都的晚上,一点都不可爱。 他拍拍攥着红灯笼的手,对她说不怕。 他带着女孩看林间大团飞舞的萤火虫,教她把漫天星辰用手指连成喜爱的图画。他说有红灯笼,有萤火虫,有星星,不要怕夜晚。 小女孩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重重点头,但她心里想的是,有小哥哥,夜晚不怕的。 她问他叫什么名字,三岁的慕容仪觉得那两字十分复杂,自己如何也念不准音,而如今在昏沉的梦里,她又一次清晰听见,哥哥微笑的薄唇间,吐出的两个字是,赵离。 完璧归赵的赵,悲欢离合的离。 她听不懂“完璧归赵”的意思,只知道后一个着实不算什么好词。 “尼哥哥,你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 何必取这字,莫不是为了印证我们幼时那场无可奈何的分离。 “赵离,天下字何止千千万,你为什么偏要取这个名字。” 赵离看着清醒的慕容仪,心头卸下颗巨石,听她细若蚊蝇的话语,似是问句,似是感叹,不禁失笑,如数年前的那日,原封不动的回她道:“若无分离的悲伤,何来重聚的喜悦?” “仪儿,你总算醒了。” 慕容仪点点头,脑袋仍有些晕,她没有力气回一句:我醒了,也终于想起来了。 原来我们,早已相识。 “我的小风筝呢?” 赵离微微发愣,而后笑道:“好,我去寻。不过——” “是你放才说要同我放风筝!”慕容仪怒到:“难不成还想同我讲条件?”他端过床前一直备着的药汤,无奈道:“不过先把药喝了吧!” 两人靠在玉芙宫凉阶上,慕容仪看着周身裹着的七八层衣物,不满的撇撇嘴,赵离却执意不肯许她褪下一半件,甚至又在阶上垫了十分厚的棉毯。 赵离看她精神很是不济,觉着这般时候,她实在该躺在床上喝碗苦药汁,再美美的睡上一觉,而不是仰脖子盯着天上那只一线牵着的花蝴蝶。只是这小丫头稍不遂心意便装死沉睡,任凭你磨破嘴皮也不理一星半点。 慕容仪靠在他肩上,竟又有些想睡,只是方一闭眼,眼前又散开大片的献血,刺痛她的神经。她虽裹得极厚还是止不住的颤抖,后背留下一丝冷汗,蓦的睁开双眼,泪水便毫无征兆的淌出来。 赵离觉到肩上一片濡湿,轻声叹口气道:“仪儿,此事本与你无关。” “到底因我而起,怎么算的上无关。” 他扯着手中线道:“你眼中盯着的,不过是鲜艳刺人眼的蝴蝶风筝,却忽略了牵着它的线,更忽略了牵着线的人。” 慕容仪猛地坐直身体,定定的看着他,拖着鼻音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香山为寇,这么多年朝廷放任自流,你可有想过理由?” 身旁人无语,赵离独自讲着,仿佛诉说一个久远的故事:“百年前,唔——应当算是你的太爷爷当政期间,数位世家大族因谋逆之罪一夕覆灭,其中不乏功高有威望的开国功臣,至于是否为冤狱——”他无奈笑笑:“无从考察。只是有一家,世人皆知罪名莫须有,但因圣上执意,仍是含冤抄没,阖族子弟,斩杀者,不计其数。而这轰动一时的案子,莫名成了整个国家的大忌,史册皆无记载,民间知道这段历史详情的基本已经作古,当初圣上为何要置此族于死地,无从得知。而这氏族,为穆姓。” 慕容仪的脑袋重如铁块,闷声道:“所以,红香寨中人是穆家侥幸活下来的子嗣,父皇和皇爷爷都觉得对穆家有愧,所以才放任其壮大!” “他们从未说过是穆家后人,但世人是如此默认的。至于朝廷,大家相安无事了几年,但哪怕确实是穆家后人,既不可能平冤,他们安分活着便也算了,看着他们一点点坐大,陛下终是不能忍的。更何况,穆氏后人的身份,从未确定过。你被绑上山,不过是剿灭的导火索。” 慕容仪垂眸:“无论如何,令香山覆灭的,到底是朝廷手中的兵,这道命令,总归是我爹下的!” 赵离耸肩笑:“谁说公主殿下蛮横不讲理,这分明一心为子民考量的很。” 她扯着赵离胳膊瞪眼睛道:“谁说本公主刁蛮?分明诬陷!” “的确诬陷,着实不像话。” 笑一阵收起手中风筝线,对着她道:“仪儿,你可还记着广胜米铺的梁掌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毒花 之前恨不能马上下山查清米铺掌柜身亡一案和陆家通敌的案子,经香山乱后她竟把此事忘得一干二净,当政者如此,国之不幸。 慕容仪万分惭愧,忆起当夜情景,不由急到:“那几个杀手关在地牢里,虽不是朝廷攻击重点,但也怕难逃一劫,况且小梁掌柜屋舍安排在西院,他可有蒙难?” 赵离安抚她情绪说:“你尚在病中,何必焦急徒添烦恼。他们皆已安排妥当,梁掌柜身上的伤这些天也调养的七七八八,暂时由刑部派人看守。皇上已命我主审此案。” 慕容仪来了精神,嬉笑着说到:“那我可要认真听听,从未涉及朝堂之事的赵大人是如何审案的。” 赵离故作惊慌的笑说:“仪公主亲自听审,公堂之上我可是要紧张了呢!若有什么错处,可不是要挨殿下的斥责?” 慕容仪挑眉道:“你会怕本公主?我才不信呢!” “如何不怕?莫不是不想要这手了么?” 慕容仪看着赵离抬起的手掌,五指修长,齐整好看,那三根曾被自己生生掰断的指头早已复原如初。知他打趣自己,慕容仪撇撇嘴冷哼一声别过头去,觉着自己的耳朵轻微发烫。听到身旁的赵离似在发笑,她甚觉失了面子,凶神恶煞道:“下一次直接剁手掌,瞧你能不能再长好了!” 赵离苦笑着说:“殿下饶命,臣还指着这手养家糊口,切莫要有下次了!” 提起“养家”,慕容仪不由自主想起香山当夜在无数兵将面前说过的话,再思及金殿求亲一事,知道身旁这人就该是自己未来的夫君,心头总觉得有什么不适,仿佛十几年习惯的生活模式就要被打乱,一时无法适从。 她红着脸瞪赵离一眼,后者挠头一笑,竟也红了耳朵。 星雨几个小奴婢躲在殿后看着并排坐着羞涩的两人,感叹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悄悄议论公主是有多久未露出这小女儿情态,皆用锦帕捂着嘴偷笑。 晨光暖暖,岁月悠长。兵部尚书府,亭台水榭旁,朴素的雕花摇椅上躺着个白衣胜雪的清冷男子。 他闭目不知梦见何般情景,是否有佳人入怀,是否有良辰美景相伴。他的唇角轻勾,眉目安然。 忽而单手握拳,放在唇畔咳嗽几声,惊起了水塘漫步的孤身白鹭。从梦中惊醒,他怅然的看看远处湖水,晨光倾泻,徐风拂过,水面微皱。他移着目光,突然看到身旁笑的满是深意的好友。 “你几时来的?” 安远掀开身上薄毯,坐直身子。自己竟睡得这般死,身旁坐了个人都不知。 是否,因梦中有她的缘故? 孙淼看着一向稳重自持的好友神情恍惚,嘲弄道:“真不知你在香山灌了什么迷魂汤,常胜将军被人丢在寺庙里,幸亏碰上叶小姐去上香,将此事压了下来,否则现下京中指不定把风言风语传成怎的模样。” “京中人说什么,与我何干。” 安远依旧淡漠,孙淼笑的更盛:“这便是怪异之处了。人人都道安统领性子淡漠,但我随你一同长大,知晓你绝非甘心吃亏之人,哪怕不为名利,单是在战场上败于敌方之手的屈辱便是你不肯承受的,哪怕拖着最后一口气,也要赢回来。可离香山一战已过数日,你神色恹恹的窝在家中没有半点动静,可是心甘情愿的败了?能让你不寻仇的,这个‘敌手’怕是被你放在心里了吧?” 他听了垂着头,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笼在阴晴不定的深邃眼窝里,喃喃道:“敌手吗?她说,不是香山中人,那自然不算我的敌手。” 孙淼挥手在他眼前晃着,深觉他已走火入魔,瞧着这般深陷于情的模样,问道:“可是因着仪公主?” 京中将她与赵离的“生死之情”渲染的有声有色,想必二人婚期已不远,安远虽无心与公主结为连理,但心中到底是存着她些许分量,如此想来,这般颓废倒是情有可原。 可他却道:“虽很像,却又不像总归,她不是王朝的公主。” “罢了罢了!什么像不像的,我看你中毒不轻,那帮人到底给你下了什么毒,心智都降了不少!” “花毒,实在难防。” 安远笑着摇摇头,虽是苦涩,眸中却存着些许惊艳与留恋,孙淼心惧道:“什么花毒?怕是美人花吧!” 他对香山又添了一份好奇和惧怕,早些时候对于其实力的传闻已不少,如今竟能把自己的朋友搞成这副模样。父亲说,公主殿下自山中回来也是病的昏昏沉沉,他认知中最难缠的二人都被折腾的病恹恹,这香山,到底有什么魔力? 两人各自低头想着心中事,远处跑来个小厮说:“公子,丞相千金叶小姐前来探访。” 孙淼朝安远抛去个暧昧眼神道:“蓁儿来了么?快请进来!”那小厮支吾着看他一眼,仍是等自家主子的示下,安远咳嗽几声,淡淡道:“今日身子不好,不宜见客。派几个妥当人平安送叶小姐回去。”想想又补充道:“去库房寻些礼一道送去丞相府,面谢叶丞相和蓁儿清安寺相救之情,待我身体好转些再亲自登门感谢。” 小厮领命退身,孙淼扣着墙壁叹息:“好好地一个见美人机会,生生被这无情人搅和了。这香山的毒花实在厉害,安大公子日后怕是更要清心寡欲了呢!” 安远抬抬眼皮道:“孙伯父任礼部侍郎,潜心礼学,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可是未授予你听?如你方才那般嚷着要见美人,同市井纨绔一般,被伯父听到了定要请出家法来教导。我尚在病中,形容不整,见女眷实在不合乎礼法,孙兄竟觉得不合适吗?” 孙淼被怼的无言以对,自知说不过这从小长到大的朋友,再争辩什么也占不了上风,干脆板着脸告辞,去隐逸斋看白先生的新作! 安远躺回摇椅,闻着鼻尖带着残余花香的清风味道,脑中浮出嵌在星光里红衣似血的姑娘。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沽名钓誉 天还未大亮,慕容仪已催促着星雨为自己更衣梳妆。她的病已好了大半,连日来的兴奋更是显得面色红润,没有半点生一场大病的迹象。经过几日的巡察探索,广胜米铺一案诸多疑点明了,赵离已将吏部尚书冯牵依法羁押,今天正是开堂审案的日子。 她不许人跟着,也撤了公主出行的随侍阵仗,特意换了家常些的衣饰去往听审。今日赵离才是主审,自己不过旁听而已,若阵势太为隆重,真叫他分心倒添了许多麻烦。 算起来自己病的几日,父皇将朝政搁置了不少,香山一事竟莫名其妙的不了了之,父皇不提,安远也未曾上朝复命,文武百官不见一人再谈论此事,这场轰轰烈烈的剿灭,终是落了个雷声大雨点小的结局。这倒也好,省去她不少的麻烦。 只是穆尔和元夕现在究竟怎样,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自己走的太早,街上少有行人,平时见惯了这条街上的喧闹场面,此刻安宁静谧,倒是别有一番滋味。街道两边的摊贩大多数还未从家中出来,摊点只支着几块光秃秃的木板,有着极个别勤快些的已载了满当当东西钻进窄小棚架,正专注着把一件件小商品码放整齐,偶有一两户相熟的,见面后点头一笑或相互寒暄,忙完手头活计再邀约着吃一屉热腾腾的包子。 早餐摊点无疑是此刻最热闹的一处所在,大团的白色雾气在笼屉上蒸腾,扬出混杂鲜肉味儿的麦香,香菇的醇美,雪菜的清香,她闭上眼深吸口气,清晨的味道干净又满是生命力。 忍不住坐下来点一笼香菇鲜肉包,方夹起一块眼角却瞥到一张不算陌生的脸。她心尖一动,手中夹着的包子都滚落在地,惹得旁桌人频频侧目。 慕容仪有些急切的看着对边那条小巷,方才一闪而过的身影,清冷肃杀,轮廓分明,怀中抱着的那把剑犹似闪着寒光。她睁圆了眼睛,可那条小巷沉静幽深,空无一人,刚刚那一眼恍惚只是她的错觉。 她心里焦躁起来,毫无心情享受清晨的美好和早餐的诱人可口,丢下碎银一路跑进空旷曲折的幽深小巷。慕容仪在里面兜兜转转,用心的寻找那清冷孤影,身后骤然一阵寒气,她看看转身,正瞧清那张毫无表情的冷漠脸庞,还不待欣喜更遑论吐出一字,凤萧一掌劈下去,她顿时没了知觉。 慕容仪脖子有些酸痛,她的脑袋还未完全清醒,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环境。 虽不算富丽堂皇,但也干净整洁,多是艳红色的装饰,张扬明烈。 “醒了!” 伴着熟悉嗓音,木门被推开,逆着光亮她还是一眼认出来人的身份,悬了多日的心终于放下,不知是否是前些日子哭的太多生成了习惯,此刻她的鼻尖酸涩,泪水又要涌出来。 当真是没出息的紧。 她吸吸鼻子,穆尔笑说:“阿萧下手就是这般没轻重,瞧把容容委屈的,可是要心疼死我了。” 身后的凤萧白他一眼,扭身走的远远。 慕容仪积了满肚子的话,香山覆灭的愧疚,小五阿青等人死亡的无可奈何,百年前穆家与皇室纠葛的疑问,更多的是对他何去何从的隐忧,皆憋在喉头不知从何说起,思来想去最终吐出一句最无意义的废话:“你没事吧?” 穆尔忍不住笑了:“容容病了几日,脑袋也糊涂了!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 慕容仪揉揉脖子瞪他道:“你才糊涂了!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香山一战,朝廷伤亡逾百,当朝公主感念亡灵忠烈,亲自守在灵堂为众魂超度,不眠不休苦撑三日,终致病倒。”穆尔唇边含着一丝嘲讽,弹净衣摆处细微褶皱,说到:“举国上下,何处不称颂仪公主善行的。据说满军的将士,都高声喊着要为这等明主抛头颅洒热血。容容,这一次,你在民间c军队c朝廷,可都立了不少的威望呐!” 慕容仪似是听着天书,穆尔说的话她一句都听不懂,守灵超度是不假,但是为着香山和朝廷共同死伤的亡灵,皆因由她而起,自己心怀愧疚,想为他们做一些事罢了,几时成了这般说法? 她从未想过用此事为由做一些沽名钓誉之事啊! 她惊到:“京中怎会流传这种说法?自那日混乱一战回宫后,我再未踏出房门半步,更不知晓如何演变成这般模样——” “容容你急什么,我知道你不屑于做一些表面功夫。堂堂一国公主为匪寇超度,传出去可不真成了官匪一家?”穆尔笑说:“连这点公关手段都没有,皇族诸般密辛如何圆呢?” 慕容仪听着这话讽刺满满,想到赵离在玉芙殿阶前讲的那段长远故事,大致可以理解他对朝廷的这般态度。忍不住问道:“百年前皇室曾因某些原因诛杀开国功臣,此事我从未在史料中见过,但民间传闻香山一脉实是重臣穆家之后,这是真的吗?” 穆尔嬉笑一阵,闹着说:“容容就不能对我说话委婉些?好歹问的是桩天下人猜测数百年的密辛,不该旁敲侧引,寻寻我话中的漏洞?这么大喇喇的问出来,不怕我哄你?” “天下人猜了百年都没得出个确信答案,我何必去费那个功夫。”慕容仪看着他的双目,说到:“现成的答案摆在眼前,直接问不就得了,绕来绕去实在麻烦。你若愿意告诉我,说便是了,你若不想说,我也懒得听。” “容容病了一场,脾气没少了半分。”穆尔托腮盘着腿,挂着情绪的小模样越发惹人爱怜。 慕容仪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自己许久没垂涎过美色,原以为看破红尘,境界提升了,没想到,这色欲只是冬眠了么? 她幽怨道:“少勾引我。” 本公主可是大病初愈,美色看多了,伤身。 穆尔哭笑不得,自个儿哪有用美人计?! 不过看她那一副流口水的模样,他感叹生的副好皮囊就是好,若非朝堂恩怨阻隔身份,这小妞儿他一定娶到手!什么状元学问无双,不过是个怂包,哪配跟自己抢美人。 他摇着脑袋抱怨:“香山嘛,确实跟百年前的穆家有关联,不得已啊不得已,否则,你我这对苦命鸳鸯今生何愁不能长相厮守?” 慕容仪白他一眼,知他又开始胡说八道,不过总算得他亲口承认,因着这纠葛,想要穆尔归顺朝廷,实是天方夜谭。她不妨省了这唇舌。百年前既是朝廷之错,百年后更不能让其遭受无辜迫害。父皇也有意开恩,穆氏一族,不妨就此隐匿山水,再不要出现在朝廷视线之中了。 或是知她在想什么,穆尔豁然道:“被你们这一搅和,我这土大王都当不成了。”他伸个懒腰,端出个睡不醒的样子:“人也没了,地也没了,光杆一个,江湖漂泊的命了!” 他虽说的轻松,慕容仪眼前止不住出现当夜惨状,小五的鲜血淌在她的眼眶里,流进心头一片心酸。 “小五他们” 说至此,慕容仪再寻不出半个字,穆尔也收敛起玩世不恭的态度,眉间几分无奈和颓然。 喃喃道:“我都保不住他们,更何况你?” 这句话慕容仪像是听得明白,又觉着大有深意。 直到数年之后,一切水落石出,真相赤裸裸摆在她眼前,忆到这段话时,才有些明白,穆尔当时深深的无可奈何。 房内气氛一时沉重,慕容仪觉得脑袋隐隐作痛,再思虑下去恐重发伤病,转过话题问到:“元夕也还平安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冰箭草 凤萧穆尔既已平安,元夕也该无碍。可他眼中的肃穆隐忧,怎么看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她不由急到:“她没逃出来?失散了?受伤了?” 穆尔皱眉,“旧疾复发。年年秋冬如此,但这次较以往,更凶险一些。这次让凤萧带你来,也是为了这事。” “我?” “是。她如今在后院,阿旸揪着头发配药方呢。” 慕容仪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拉起穆尔直往后院冲,凤萧挡在门口,她只得在窗边窥上几眼,窗幔遮了大半,浓郁药材味里混着甜腻的血腥。 这些日子冲了什么煞,她的一颗心总是无法平静下来。 定定心神,她将穆尔拉到一边,“我能帮到什么?” 穆尔舒口气,“冰箭草。” 慕容仪皱起眉头,她从未听过这个东西,莫不是味药材? 穆尔说到:“元夕的病由来已久,想要压制必得去极南的药王谷,路途遥远,她体内火毒太盛,撑不到一半路程必定火毒攻心。世上唯有冰箭草,生在苦寒之地,可暂时压制元夕体内毒素,平安到达药王谷。” “皇宫中多是珍稀草药,我立刻回去寻!” 慕容仪直奔太医院,才说出“冰箭草”三字,满屋子的白胡老头皆噤若寒蝉,大约是什么珍稀宝贝,慕容仪拷问再三才知,现于世人眼前的冰箭草,当今只有一株,且存于皇后手中! 难怪穆尔他们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也要寻到自己,能从母后手里拿到她珍爱宝贝的,天下间除了她慕容仪再无旁人了。 “不行。” 皇后回的决绝,慕容仪软磨硬泡,“母后,那可是一条人命呐!母后——” 姜黎不理会她,“冰箭草何等珍贵,天下间需救的人命多了,若是人人都可求得,一株哪里救得过来?” “母后,药草本来就是用来救人的嘛,你留在库房里再珍贵也不过是一根破草叶子!”她抱着姜黎胳膊撒娇:“母后!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呐,十七八岁的姑娘就这么死了,您于心何忍呐?她与仪儿长的还有几分相像,若是仪儿病了,别人手里揣着药却不肯给,母后您不会难过吗?” “你这丫头怎么净瞎说!呸呸呸!” 姜黎瞪她一眼,皱眉问:“十七八岁的姑娘,哪能用的上冰箭草这种猛药?” 慕容仪一头雾水:“自是大夫说要这味药材,怎么用不得了?” “你这丫头,什么都不搞清楚,被人骗了怎么办?听闻你允了与赵离婚事?赶明儿催催你父皇,早些让你们大婚最好,你也好有个依靠。” 慕容仪气到:“怎么又转到婚事上头,我几时需要人依仗了?女儿亲眼看着她重病,怎会是骗药草?” 姜黎叹气:“冰箭草何等珍贵,使个法子骗出去用法大着呢。只是这帮人骗术实在不精,竟也不想个周全理由。” “母后你想多了,真的是用来救命的东西!” “哪有十七八的姑娘用冰箭草救命的?冰箭草性寒,男子都受不住,何况年轻女子?健壮些的姑娘,长时间接触那药草,不出一年功夫定落个体寒不育的毛病,更遑论入药了,没病的怕都要吃死,何况病重体虚之人?” 冰箭草竟这般霸道? 慕容仪皱眉,“大夫说她体内火毒太盛,需用冰箭草镇着,才可以平安到药谷医治。” “药谷?南垂药谷?” 慕容仪挠头:“他的确说是要往南去,极南,女儿也不知叫什么名字。” “什么都不知道就来向母后求药草?小孩子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慕容仪不好意思的低下脑袋,低声道:“女儿也是救人心切。” 姜黎看着女儿,叹口气教训道:“自小娇蛮任性,偏还执着情义,执政者最忌讳的,一是拘泥情感,因小失大,二是偏听偏信,没有自己的考量。你捉弄起人来聪明劲儿十足,布谋什么着实不够火候。母后现在也不求你能制衡朝堂,能看清各派关系,懂别人一言一行的用意,我也就知足了。” 被自己亲娘这么一通嫌弃,慕容仪十分挫败,耷拉着脑袋道:“女儿努力学就是了” “关键在于细心观察,用心揣摩。就譬如南垂药谷,那可是非常人能去的地方。因位于南垂,气候与我们此处大不相同,要温暖很多,也由此生长许多别处罕见的药草,吸引了大批的医者。而普通人却不大过那处,因着蛇虫鼠蚁出没频繁,随时有性命之忧。” “我怎么从未听过?” 姜黎在她脑袋敲上一记:“真是惯坏了你!平日让你多读些书,一句都没听进去,现在才知道很多事情一无所知了?”说罢又问到:“你究竟交了些什么朋友?莫要告诉我,对于他们的底细你一概不知的!” 慕容仪在心头转上几念,觉得说出自己要给的是父皇刚刚大肆剿灭的土匪头子,似乎不大妥当。至于元夕身份么她好像真的一无所知。 她讪讪笑到:“元夕么,女儿是有一些不了解” 姜黎手中的茶盏撒了个干净,茶水呛的她猛咳几声。 慕容仪赶忙为母后顺气,心中惭愧:竟把母后气成这副模样,自己真是不孝 姜黎拿起帕子擦擦嘴,恢复平日端庄,眼神未有波澜道:“是个叫元夕的姑娘么?姓元的倒不是十分常见,是她体内有热毒?年纪轻轻怎害了这种病,家里可还有别的亲人么?” 慕容仪答:“听说是自小的毛病,至于亲人嘛,女儿只见过她的哥哥,父母是否健在就不得而知了。” “哦。” 姜黎似是沉入一段回忆,在慕容仪再三的呼唤下才回转过来,嗔了她一阵偏听偏信,而后竟从容唤人拿出了冰箭草。 慕容仪拿着药瓶怔愣,姜黎问到:“还呆着做什么,不是急着救人?” 她闷声道:“母后方才教诲,做事要勤于观察,用心思索。今日之事,实在蹊跷,恐有隐情” 姜黎笑道:“学的倒是快。不过是听你说她与你长得有几分想象,不忍心罢了。不过——这冰箭草也不是白给你。” 慕容仪一下垮了脸:“母后要儿臣做什么,儿臣照办就是。” “却也不难,把心收回来,好好给我学几日政事!” 她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大婚”之类卖身求荣的条件,学嘛,容易得很!只要师父愿意教! 慕容仪提着冰箭草欢天喜地奔出了宫门,殿内光线沉沉,姜黎独自坐在榻上心事重重。 那丫头,到底平安长到了十七岁。 苍天保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一出昏招 送罢药草,同穆尔他们告别,元夕仍在昏迷,就这样把她塞在马车里颠簸,慕容仪觉得十分不妥,但元旸c凤萧万分急切的往南去,也不是她劝的住的。想来那冰箭草能托控的时日并不很长,他们如此急赶时间。 有他二人随行南垂,穆尔无事一身轻,打算一路晃悠到南垂,顺带料理香山残局。他对慕容仪说,逃出的香山兄弟已化整为零,去往江湖隐匿,自己孑然一身,去哪都方便的很,怕皇帝反悔大肆追捕,得尽早远离京都,低调南行。 他二人简单告别,想着相见无期,慕容仪多少有点伤感,如此的美人,描着画副画儿挂在屋子里,美化美化环境也是好的。穆尔倒比较洒脱,漂泊江湖之人,信奉有缘再会,对离合早已习惯。 只是临行前看着她欲言又止,慕容仪总觉得他有什么未说清之事。 但最终除了句告别,也没蹦出啥有意义的话。看着夕阳下,红衣少年策马而去的背影,慕容仪伸伸懒腰,折腾一日还真是疲累,心头总觉得有件事未了,猛然回神,直想抽自己两个巴掌。 今天可是提审冯牵的日子啊! 赵离的神色,看着很是平淡。 慕容仪偷瞄着他舀水浇花,这所小院子初来时甚不合她心意,经他几月料理,倒格外有意境了些。虽至深秋,院中仍有大团花朵盛开,也不知怎么养的。 “你今日未来公堂,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差出许多衙役去找,打听到你窝在太医院对一群老大夫刑讯逼供,公主几时对医药这么上心了?” 呃 这般语气,看来气还未消。 慕容仪想想哄人该是怎么个言语表情,堆出笑说:“人嘛,总有某些时段会突发奇想,对些未知领域产生些许好奇心,今日不知怎么想起药来,就去太医院讨教一二,哪算得上刑讯逼供?” 赵离放下手中木瓢,坐下身子喝口热茶,直截了当道:“你今日见着穆尔了?” 慕容仪一惊,脱口而出:“你不是在审案?” 赵离抬眼瞟她一眼,“我当然在审案。” 可那眼神分明还有后半句:审案就不知你在做什么吗? 慕容仪讪笑:“元夕旧疾复发,需要的药草只母后手中有,穆尔就寻了我去帮忙。”又特意补充到:“他们现在已经走了!说是要往南边去。” “为元夕寻药去了?不是对医药突然来了兴趣?” 她怎么忘了,赵离这厮也是个揪着不放的。自己还不如直接说实话,撒了谎就硬着头皮撑到低,哪至于成现下困境,进退不得。就像那犯了错的小媳妇,等着丈夫劈头盖脸的训斥。 还没成婚就丧了主动权,这还了得? 正欲提口气蛮不讲理,赵离院中的管家从院后闪过,慕容仪眼尖的瞅到他手里提了个精致礼盒,怎么看也像出自姑娘家的手笔。立刻道:“躲什么?谁家小姐送来的东西,拿出来也让本公主见识见识。” 管家纠结的挂着一脸笑,下意识把盒子往身后藏,偷瞄着院中的赵离。 他垂眸,大略知道出自何人,藏着反倒惹慕容仪猜疑,叹口气道:“拿进来吧。” 管家得了吩咐,捧着礼盒放在院中石桌上,恭敬退下去,离了这是非之地。 慕容仪瞧着那方盒,花色锦缎,选了适宜男子的端庄颜色,偏处处精细,让人知道是出自女孩之手。这是哪家的姑娘,这般费心思? 慕容仪冷笑着盯着赵离瞧,他偏生淡定的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慕容仪见他没有动手的意思,干脆自己拆了封装,见几盘精致糕点摆在里面,散着扑鼻的香味。 “临近夜幕,这糕点做一顿晚餐最是不错。谁家美人儿这般贴心,看这榛子糕做的,玉芙殿的小厨房都比不上呢。” 慕容仪捻着一块细细观赏半天,猛地丢进嘴里狠嚼几下,咬牙道:“味道也很不错嘛!” 赵离含笑把锦盒退到她面前,“你既喜欢便都拿去好了。” 慕容仪挑眉,“岂能让你辜负人家一番心意?管家呢,不说清送礼之人就跑了?” “喏——”赵离指指盒上独有标签,“这不是写明了身份么?” 看着那丞相府的独有标记,慕容仪心头火起,捻酸刻薄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叶小姐么?她可是出名的巧美人,难怪能做出这般精良的糕点。这里边不知含着多少情意,更添风味呐,可惜,被我吃了一块。不过也无妨,左右还有这许多,满盒的心思简直要溢出来,少上一星半点也没什么大不了。” 赵离无奈笑,“哪有什么情意,我和丞相千金并不相熟。” “还不相熟就肯为人家作画,还有舍命相救之情,相较之下,我撞见她来你的府邸探病弹琴,还有今日相赠糕点,都算不得什么。待些日子,你二人真熟悉了,还有旁人的一席之地么?” 他深吸口气,笑到:“仪儿可有闻到,这院子里的醋味可大的很。” 慕容仪脸颊微红,怒到:“本公主可满鼻都是糕点香味儿,别的一概闻不着!” 赵离见她恼了,不再打趣,说到:“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叶蓁蓁这盘糕点,无非想拉拢关系,撇清冯牵和叶丞相的干系。” 慕容仪压住脾气,听他细述冯牵一案。 今日提审,几方对峙,冯牵抵赖不得,没一阵就把溺死广胜米铺梁掌柜的事交代了个清楚,问到所为原因时,他只说财迷心窍,一时糊涂才贪了赈灾粮食,任凭大刑加身也不更改半句。 慕容仪听了,鄙夷到:“死鸭子嘴硬,凭他吏部尚书权势如何高,不在其位难谋其利,赈灾的事不经他手,若非背后有主使,他能成什么气候?” 赵离将礼盒重新盖好,省的慕容仪看了心烦,“这么一想案件可不就清楚了?” 慕容仪挑眉:“六部各权分离,他们的直系上属可不就是叶丞相?叶蓁蓁如此心急的打感情牌,反而露怯。” “叶小姐的确出了一个昏招。” “美人大多很自信。”慕容仪笑到:“尤其在对男人方面。她们自认凭美貌,别人都会卖三分面子,更何况,你还肯舍命救她,她便更确信了,只要对你略示些好,你就肯睁只眼闭只眼,不去追究叶丞相同此案的关系。” “哦?” 赵离看着她,眼窝里都是笑:“仪儿可有这番自信?” 慕容仪摸摸下巴:“诚然,本公主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美人计也可使得” 赵离轻咳两声:“这显然不是个很中用的计策,若有什么棘手你大可来寻我。” “本公主也觉得,曲意逢合别人,甚是难受,不如打一顿,不老实就再追加一顿。” “” 赵离无语望天,自己后半生怕是刀悬于顶,危哉危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我都陪你去 奔波了一日,慕容仪还真是有些饿了,眼前这盘糕点虽做的精致,诱人口水直流,她却真没什么填肚子的心思。 赵离见她没什么想吃的欲望,提起那礼盒,随手丢在院角的废物桶里,真真是暴殄天物。 “你丢了它做什么?” 赵离瞧一眼被重重污秽包裹的锦缎盒,不解到:“你莫不是还想吃?” 自是没有胃口,但是——留着喂狗也是不错的选择。 慕容仪没有回答,无精打采趴在桌上,闭目嘟哝到:“留着看看或许能解饿。赵离,你府中难道没有厨子准备晚饭的吗?” “唔——以我多年的经验,饿的时候看着食物却不能吃,会更饿的。至于厨子嘛,我这府中确实没有” 慕容仪腾的坐直身子,幽怨瞪他一眼,起身头也不回的就要走,“那本公主不在你这地界儿呆,你自个饿死好了,我要去买包子!” 今晨未吃上的雪菜鲜肉包,馋的她恨不得把舌头嚼碎了咽下去,不知这个时分还开着店铺吗? 赵离拉住她道:“包子倒是来不及蒸了,我给你做些别的可好?” 慕容仪瞪着眼睛满脸质疑:“你竟会煮饭?” 他苦笑:“难不成我四处游历的那些年,还带个厨子不成?” 慕容仪心道:何处还没个卖吃食的店铺?想来他所说的煮饭,不过是极饿时瞎垫巴垫巴,能有多好吃? 赵离所住的青稞院,算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典范,主屋附带的小厨房干净整洁,蔬果皆是新鲜,慕容仪见他熟练,倒生出几分对口味的期待,兴冲冲赶上去添柴,平白抹了一脸的烟灰。 还是安分些等饭食熟的好。 她看着赵离独自忙碌,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又闷的慌,同他闲扯道:“看你做的像模像样的,不知做出来的味道能否和叶美人比肩?” 赵离翻炒的动作不停,无奈一笑:“仪儿对她还真是念念不忘。其实琴坊是我第一次碰着她,本想随意瞧瞧古琴,她突然过来说知我身份,可否为她做幅画。” “美人邀约,自是欢天喜地的画咯。” 赵离转头看她一眼,抬手撒上一些晶白的食盐,道:“你若不扔那些老鼠出来,我也犯不着救她去,平白多出后头的事。” “难不成怪我?”等他一阵,惊讶道:“你怎知那些老鼠是我放的?” “看到的喽!”赵离手上动作不慢,继续说:“你真当叶蓁蓁好欺负?那日她分明瞧见了楼上的你,却还不动声色,任凭你算计她。” 慕容仪挑眉,“难不成她还想同我斗上一斗?” “明着自是不行,抹黑下名声还是绰绰有余。你若因胡闹致丞相的千金重伤,哪怕皇上偏袒不罚你,丞相畏于皇权不寻你麻烦,那帮言官也不会轻易放过此事,他们的升迁本就指望丞相大于皇上,自是全心力的帮着他,到时朝堂又要吵得不可开交,更不论此事在民间如何传了。” 慕容仪震惊,那弱弱的女子真有此般心机? 赵离又道,“别看她文弱,掉落的那块牌匾恐怕就出自她的手笔。你可还记得上香山前,曾有人偷袭你,对你射了根羽箭?” “难不成同她有关?” 赵离道:“我尚未有证据。不过倒还不要紧,如今当务之急——” “什么?” 他端着饭食转身笑:“如今还吃饭了。” 慕容仪整理好形容,对着饭桌上热腾腾的几碟小菜胃口大开,赵离夹一筷子炒蛋放在她的青瓷碗里,慕容仪迫不及待放入嘴中嚼了两嚼,而后—— “噗——” 慕容仪喷了个干净,苦着脸道:“这些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赵离一脸无辜,尝口鸡蛋说:“有那么难吃吗?我觉得还好。” 慕容仪难以置信的瞧着他,指着那碟子炒鸡蛋:“咸成这样还吃的下去?你c你味觉失灵吗?” “是么?” “我还是回宫吃好了!” 赵离笑道:“先别急呀,炒鸡蛋不好吃好歹尝尝别的,忙活大半个时辰,总不能浅尝一口就全丢了吧!” 他又夹一筷子青菜递到慕容仪面前,她悲愤尝一尝,小脸皱成了苦瓜,想着今日放他鸽子,晚上又连番打击实在不道德,秉着仁而爱民的原则,她清清塞满盐粒的嗓子,挤出两坨笑容道:“其实这青菜还不错整体手艺嘛,还是很值得赞扬的。” “哦?” 他吃几棵青菜笑:“我也觉得挺好。” 慕容仪:好吧好吧,你厉害,味觉失灵的老爷子!本公主要去吃街边小笼包! “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宫了!” “急什么,你不是早就饿了么,饭还没吃完就走?” 不走?难不成等着被你这顿饭毒死?! 她皮笑肉不笑:“饿过去了,现在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了,还是回宫把,你慢慢吃。” 齁死你。 赵离眼中的笑意止不住的流出来,似是要铺满整座院子。 他淡然的吃着碟中小菜,没有分毫不适,慕容仪皱眉看了几时,恍然大悟,夹起盘中菜尝上一口,清香爽口,果然没有咸味! “赵离!你竟敢戏弄我!” 他分明是故意在菜肴的某一部分撒了大量的盐,再夹给自己吃! 赵离将大块的炒蛋塞进她嘴里,念叨:“饿了就多吃点。” 慕容仪嚼嚼炒蛋,新鲜的蛋香溢满唇齿,她含糊不清的骂道:“本公主不会轻易放过你的!最好自己备好荆条!” 赵离笑出声:“好!我马上就去寻荆条,为仪公主殿下负荆请罪!” 慕容仪点点头,“很有觉悟么,看在态度这么好的情分上,吃完饭再去寻吧。” “谢殿下恩典!” 赵离捏尖嗓音,听着格外滑稽,慕容仪咯咯地笑,含混不清的说:“你这c你这声调,像极了小喜子!” 赵离撇撇嘴,朝她翻个白眼。 “呦呵!罪加一等!” 他无奈道:“这番又要怎么罚呢?” “恩——”慕容仪沉思一阵,眼珠一转问到:“赵离,名山大川,你去过很多对不对?” “算是不少。怎么?” 她眼神晶亮:“我自小长在京都,从未出去过。若有一日我可以出去看看,你愿意同我一道,为我做个向导吗?” 赵离一怔,笑容缓缓展开,对着她笑弯的眼睛说:“天南海北,万水千山,只要你想,我都陪你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是你太无情 姜黎这次真发了狠心,请了早已退离朝堂的苏国公教导她朝堂制衡,理政治国。因着初阳的关系,慕容仪时常去找苏绿意,一来二去两人关系愈加亲密,如今她老爹做自己的授业师父,既不能装傻充愣把他气走,更不能泼皮耍赖吓坏他老人家。投机不成只好提溜满是浆糊的脑袋听他“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不得不佩服自家娘亲选人的技巧。 苏国公上了大半日的课,早瞧出她心不在此,停了课歇歇筋骨,与她闲聊:“今日所学,殿下可有所悟?” “啊?” 慕容仪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砸懵,所悟嘛?方才讲什么来着? 她胡乱扯道:“为君者,当以民为本” 才开了话头,苏国公便道:“既以民为本,若民间有冤,该当如何?” “自是全力肃清冤屈,还天下清明。” “殿下一片赤诚,老臣实在欣喜。时辰不早,老臣告退,殿下对今日所学好好温习温习。” “国公慢走。” 终于熬到他下课,慕容仪心中并未十分轻松,总觉他话中有意。 她揣着满腹的心事来寻表哥姜洵,他听了一甩手道:“这还不好猜?可怜天下父母心,又是为了他那苦命的闺女呗!” “绿意姐姐?” 姜洵翻她一白眼:“你几时多了个姐姐?叫的倒是亲热,你那‘前姐夫’周庆东,被收押了,你可知道?” “他不早就被关起来了么。” 据传苏国公还让他在牢里吃了不少苦头。 姜洵抚抚折扇:“苏绿意的事儿顶多判个终身监禁,在牢里虽没有自由,好歹能留口气儿,昨天判了斩立决,掉脑袋也就一两天的事儿了。” “斩立决?昨天?周庆东也和广胜米铺的案子有关吗?他不是慕容植的人?我一直觉得此案就是慕容植背后指使!” “哪有证据说周庆东和慕容植有关了?倒是冯牵作为六部管事之一,叶丞相这次怕是会被扯上些关系。” 慕容仪看着他一脸欣慰,姜洵感觉自己有种当动物观赏的错觉,嫌弃的皱眉,“你那副鬼样子看着我做什么?” “舅舅常说你不务正业,听到你对朝廷要案分析的头头是道,必然十分欣慰。” 姜洵冷笑:“皇后姑母若看到你对政事清明,必定比父王还要欣慰三分。” 慕容仪垮了脸,几日不见倒忘记了,他这表哥可是一点嘴上的亏都咽不下去。 不过苏国公的一番话,她总算挖出隐含深意:无论周庆东结局如何,不要连累苏绿意。赵离曾说,当初苏国公得知公主收养一女,欲为其寻个养母,便求了皇后为女儿绿意争得这个机会,其中固然有想给心如死灰的女儿一丝生活希望,又何尝不是为她将来的安全确立个保障? 明知周庆东心术不正,通过初阳这个孩子让女儿和当朝公主建立情谊,可保余生安宁。 慕容仪心笑,谁说苏国公不爱自己的女儿? 当初悦思琴坊前安远曾言苏国公会因失望而放任女儿自生自灭,如今桩桩件件无不昭示他对自己女儿的偏爱。 慕容仪垂眸,安远,你可觉到自己错了?这人间哪有那么多无情人,不过,是你自己太无情罢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站出来 世人心总是很奇怪,常日里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灯罩纱,听不得一两句别人的苦难,若传个什么天灾人祸,必要阿弥陀佛的念一遭,少不得撒把同情泪什么的。可真的有血腥残忍的场面,譬如处斩,无一例外的围了人山人海。 慕容仪蒙着面纱,着一身白衣挤在人群中,密密麻麻的人头阻了她不少视线,她轻轻踮起脚也只能看见行刑台上背对人群跪着的几名囚犯。他们的身上结实捆着绳索,脑袋蒙在黑布下,皆穿着统一的囚服,辨不出哪个曾是权倾一世的官员,哪个曾是同美人山盟海誓的负心汉。倒是无一例外的,他们身上或深或浅的伤痕,斑驳的伤口渗出暗红的液体,将新换的粗布白衣染出道道血痕。 坐在监斩台的那人,从头到脚都是标准的官员服制,见惯了他长袍素冠的书生模样,如今浩然一身威严之气,倒显得有些陌生了。 广胜米铺一案,经多日会审,由简单的杀人案牵出买卖赈灾粮饷,地下运粮产业链等多宗案中案,涉案人数越来越多,牵扯各地州县亦愈发广,她从不知一向昌盛清明的帝国,平静的表面下暗涌如此剧烈。仁政之下多混乱,宽容的环境何尝不是黑暗溃败滋生的温床? 她很想借此契机整顿朝局,父皇却令迅疾了结,以致不过半月都已尘埃落定。 钟鼓敲响,午时已到,刽子手轻车熟路摘下套在他们脑袋上的黑布,在慎人的宽厚刀面上喷一口烈酒,验明正身只待行刑。 赵离捏起令牌,昔日笑脸迎人的冯牵突然喊道:“赵大人!你我同僚一场,没道理临死前都不让说句话的吧!” “哦?冯大人有话要讲?” 赵离勾唇冷笑,放下手中令牌道:“那边快些说吧。” 他梗着脖子仰天大笑几声,冷哼道:“赵大人,我冯牵混迹官场半生,阅人无数,没想到老来也有走眼的时候。当初赵大人金殿中选,当着文武大臣的面就敢求娶当今天子的独女,不少同僚私下与我说,此子甚有野心,我自不以为然,你一副文弱模样,自古百无一用是书生,能成什么气候?” 赵离将令牌插回牌筒,笑到,“冯大人,若是这些没什么意义的挖苦话,您就省着唇舌吧。我原以为你死到临头,想通了呢。不过现在真的不算晚,不妨考虑考虑我的话,这世间虽说不如意之事甚众,但总归还是活着好,你说呢?” “不如赵大人省着唇舌吧。什么事老夫一人担着也就是了。”他鄙夷的瞧着台上之人,“万千手段都试过了,我这把骨头可还硬的很,不是你这小儿啃得动的!” 他用力将被绳索紧绑的双手高高举起,一团模糊的血肉令人胆战心惊。慕容仪听着周围的姑娘低呼的声音,不少人低下脑袋捂起双眼,慕容仪呆呆的看着昔日熟悉的笑面老人,他苍老的手掌插着几根红肿模糊的肉块,所有的指甲,竟全被齐齐拔掉! “官场人心狠毒,没想到这读书出身也这般残忍!” “长的道貌岸然,心黑的紧呐!” “一个老头子也下得了这样的狠手,他家中没有父母长辈吗?” “黑心种子!铁定不得好死,将来轮他下黑狱,也受这么一遭就好了!” 慕容仪虽也震惊,听着他们这番言论却是嗤之以鼻,冷言道:“要不你们去审?” 四周人都噤了声,掩唇看着一身冷寒的白衣掩面姑娘。他们自觉这是个不好惹的主,不由的退开几步,眼睛不离开她分毫,成堆的窃窃私语。 一年纪略小的姑娘跳出来道:“朝廷的案子岂是我们寻常百姓能审的?不过说说自己看法而已,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慕容仪笑看眼前稚嫩的姑娘,“嗓音倒是软软的动听,面容却有些刻薄,长大也是市井泼妇一流。” “你!你怎么骂人呢!” 姑娘气的跳脚,慕容仪倒是淡淡,把平日赵离的形态学了个十成十,“不过说说自己的看法,不可以吗?” 周遭人立刻哄乱起来,七嘴八舌的说到:“这怎么能一样呢?他做的狠还不许别人说两句?” “打扮的倒是人模人样的,净替些鱼肉百姓的人说话,也是个黑心的!” “姑娘家的凭自己感觉随意谩骂别人,亏你在京都,不知道要循礼识礼吗?” 慕容仪怒道:“好一个循礼识礼!好一个鱼肉百姓!你们现在口口声声向着的,维护的,才是真正黑心肠的!”她指着那刑场之上的人道:“你们此刻的眼里心里,都记着他是披着囚衣满身血污的老人,他害人性命,私藏米粮,哄抬市价,大发灾荒财至饿殍遍野时的模样,有几分入了你们的眼睛?” “我们也没说他不该死,痛痛快快斩了不就是,何必让他死前还受一遭罪,毕竟年纪大了,当今圣上推崇仁孝治国,我们顺应旨意说两句看法还不应该吗?” 慕容仪瞥一眼方才嘟哝的那人,见他非平民百姓的样子,可自己实在不熟悉,大抵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之子,约是个京都富庶人家的子弟,尖嘴猴腮样子,没来由让人厌恶。他这一番言论不就是想给自己扣上个“大不敬”的罪名,可惜碰错了人,打歪了算盘。 她笑言:“依这位兄台之言,我还是违逆了圣命呢。” “姑娘莫要多想,此事与姑娘实在没有多大关系。”那富家子总觉得慕容仪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背上止不住的冒冷汗,她双眸狡黠,仿佛挖了个坑等着自己跳下去。京中达官显贵众多,自己别一个言语不甚惹祸上身才好。当下谦恭道:“今日所言并未有半分冒犯赵大人和姑娘的意思,只是看着那死囚一把岁数,想到家中年迈双亲,一时有感而发,胡言乱语了些,诸位当笑话听一听吧,切莫放在心上。” “呵。” 慕容仪似不断散发着寒凉,大步走到人群之前,在离刑台最近的地方,看着周遭千百的黎民大声说:“有对赵大人不满的,想要言论攻击他的,站出来!站出来单独说,我为你开辟一个全民注视的台子,让你清晰表明自己的想法!” 四周人皆面面相觑,交头接耳诉说赵离心狠手毒的人们不约而同住了嘴,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年轻的白衣姑娘。 慕容仪环视左右,轻蔑道:“大多人喜欢混在人群里,因为在人群中可以肆意说自己的想法,哪怕心里知道它是偏激的,阴暗的,或为妒,或为怨,或为不甘。所有摆不上台面的话可以尽情的说,因为法不责众!没有人会在意一群反对的声音里,你的音量有多高,言语多恶毒,没有人判断你说的是对是错,没有人要你为所言负责,哪怕它伤害到了别人,抹杀别人的努力!相反,你的话会有众多人来附和,会有不计其数的赞同!” 她顿了顿道:“你们都指责他手段狠毒,难道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就会良心发现,认下这灭族的死罪吗?我朝从不提倡动用大刑,更不允许屈打成招,但这绝不是你们肆意辱骂朝廷审案官员的理由!更遑论,肆意诅咒!” 方才受她骂的姑娘憋了一肚气,指着她嚷到:“你在这装什么圣人!不过是看他有权有势,偏帮着罢了!我看你也不用白费心思,那台上的人早许给了公主,你再怎么护着捧着,他也归不到你身边去!” “呦!这姑娘脾气真够冲的。” 这用词也是够冲的,什么叫“许”给了公主。慕容仪忍不住笑,她呀,就喜欢泼辣蛮横些的姑娘,那帮娇滴滴风吹吹就坏的,成什么样子?调戏起来一丝乐趣都没有。“我刚才说你是泼妇料,现在瞧瞧真是屈才。”她拂拂脸颊垂落的发丝,补充道:“做个女将是不错的,男人都须让上七分,可保边境无忧呐!” 众人哄堂大笑,一众待斩的囚犯一脸黑线,生生看着自己悲壮的赴死演变成搞笑的戏剧。监斩台上的赵离都忍不住轻笑出声,让身旁一众神色紧张,生怕他因冯牵发怒的小官差狠松了口气,更加疑惑的瞧着台前独立着的白衣少女。 看起来似有些相熟。 “你!” 那姑娘恼羞成怒,冲上来就要扯慕容仪的头发,被她轻松躲过,差点摔了一嘴泥,慕容仪拉住她手臂,顺带摸了一把光滑脸蛋,心中赞叹道:到底是年轻,皮肤细腻白嫩的。 一阵分神,冷不防被她扯下面纱,附近皆是一片抽气声,死一般的寂静。 那姑娘僵掉一般,抬起的手细微的颤抖,那条纯白的细纱从指缝飘落,划出几个弧度后悠悠飘落在地。 啊呀—— 慕容仪挑眉,低调些咋就这么难咧? 局面都这样了,不如更干脆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赵离绝非你的良配 慕容仪故作惋惜的瞟两眼落地轻纱,逗面前小姑娘道:“本公主头次被人扯落面纱,居然不是个满是江湖勇气的侠士,而是个年岁无几的姑娘!” 对面人听了面色更加惨白,怕的就快滴下泪来,一众看热闹的闲人齐刷刷跪了一片,尤其是方才几个站在她身边大声埋怨的人,脑袋恨不能钻到地下去,富家子跪立的影子不住颤抖,不时用衣袖擦擦额上不断渗出的冷汗。 仪公主自小出了名的刁蛮任性,护起短来半分不认人的,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质疑了她新晋的心头宠,还不被碎成八段? 慕容仪本只是气不过中人私下对赵离的咒骂,略出出头,现下暴露身份倒麻烦的多。对于私用大刑,她可从未赞同过,若有人肯存些勇气,响应她方才号召,站出来提些意见,或许真能做个“顺应民意”,改改律法,可现在满地的白衣平民,哪个敢对一朝公主说个不字? 罢了罢了,指望不上,行刑的时辰早已过了大半,拖下去多生事端,她扭头对赵离递去个眼色,见他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朝着这方,当下翻个白眼心中愤怒:好嘛!我在这边费时费力费感情的替你圆场,你倒瞧热闹瞧的津津有味! 她心中有气面色自是不善,生生吓坏了方才揭她面纱的小姑娘。她的下唇被自己咬的渗出血来,一双眼睛蓄满泪水。 一副小孩子的模样,在当下的情境中,谁胜谁弱,一目了然。 “公主殿下,这妹妹看着年纪还小,一时冲动行为失当也是有的,殿下大人大量,何必同一个小孩子计较,不如让妹妹做个顺水人情,送她回家可好。” 慕容仪看向那人群中袅袅之声的来源,果真瞧到一副不算陌生的容颜。与此同时,她也清晰捕捉众人眼神中来不及掩饰的情绪变换。 先前只顾着自己生气,未注意台下胆怯而充溢不满的眼神,是啊,这帮人又犯了老毛病,只看眼前场景呈现的强弱对错,不辨是非。方才明明是她先出言不逊,如今台上的尴尬亦是她耐不住性子同自己动手所致,她又如何成了被欺凌的对象了? 京都富庶,人人得以教化,可数年的书读下去,一些劣根性依旧难以洗刷。 而这叶蓁蓁着实是踩着点儿冒出来的,轻而易举让所有人将厌恶目光转为惊艳。第一美人,出身名门,心思纯善,多么高贵纤尘不染的女子。 呵,慕容仪深吸口气,不论你是否真如赵离所说,心机深沉一心破坏我的名誉,若是,我不知动机亦不需知道;若不是,哼,你实在怨不得本公主,谁让你不得我欢喜。 “你这话是从何说起的?”慕容仪轻拍那姑娘的肩膀,慌得她差点从台上栽下去,慕容仪眼疾手快的将她扶稳,扯出生平最和婉大方的笑容说:“怎的怕成这样,我还能吃了你不成?方才几句话不过同你开开玩笑,我平生最喜欢活泼些的姑娘,大家玩起来不拘谨,打打闹闹,互相损几句,也都不往心里去。不像些面上端庄的姑娘,闹起来没意味还平白往外传不少败人名声的闲话,讨厌的紧。你若平时闲得慌随时入宫找我,哦!你还未说名字——” 那姑娘一时脑中反应不过来,本能的艰难吐出几字:“陈柳。” “记着了。若要入宫报名字就好。” 话毕看着被冷落许久的叶蓁蓁,她本想出个风头,显显慕容仪的泼辣,谁承想她也学会了这套拉拢人心的虚招子,四周所有赞赏的眼神无一例外的被吸引回慕容仪身上,毫不掩饰的惊讶与欣赏,更有一丝敬服? 叶蓁蓁极力压着心头的怒火,凭什么,凭什么她小小的使个手段,世人都要赞颂的多?难道就因为她是天子的女儿,因为一道立储的诏书,所以天下人都默认她是自己的主宰,生活的向导了吗? 总有一天,她会向全天下证明,她慕容仪根本不配当国君,这万里江山,绝不会有她分毫的位置! 慕容仪看着她隐忍的如花面容心中好笑,叶丞相没教好女儿啊!若要做个端庄淑女,没点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功夫,就别出来丢人显眼,要不干脆做个悍妇,满嘴的刻薄也让自己受不了半点暗亏。 这一点点小把戏就能气成这样,还成什么气候?自己拨拨柴,添添火的,也算是为叶丞相磨炼女儿了! 慕容仪抬出端庄笑容,对她全无半点方才同陈柳的热络,官方寒暄般:“叶姑娘怎么一来就想着我罚她,这般率直的小姑娘,你不喜欢吗?” 叶蓁蓁刚想说什么,慕容仪恍然大悟道:“奥——大约是脾性不和。的确,你二人的性格确实相差许多。” 听着是句没毛病的实话,可她才夹枪带棒的损了一顿“故作端庄”姑娘的矫情虚伪,她对陈柳的欣赏,如今强调叶蓁蓁和陈柳性格的差别,分明是讽刺叶蓁蓁! 叶蓁蓁的脸上一道青红一道白,她挑不出一丝毛病来反击慕容仪,只能默默受了这气。 谁料她又补上一句:“感情么,慢慢磨着就出来了,你虽算不上本公主的妹妹,但人多些,互相学着长处也是不错的。你也一样,有本公主的特许,报名号可随时入宫。” 叶蓁蓁福身道:“殿下教诲臣女铭记于心。谢殿下恩赐。” 叶蓁蓁气的险些喘不匀气,她母亲本就是尊贵夫人,无召亦可随时入宫,她作为叶丞相的独女,随同母亲进宫轻而易举,何须看她的面子,得她的特许?还与一个不知什么卑贱身份的女子受同样的“封赏”,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 明明是处斩囚犯的场地,偏偏被搅和的毫无氛围。大约要被处死的周庆东等人,此刻也没了对死亡的恐惧了吧。 冯牵似是听够了这帮姑娘间的叽叽歪歪,使尽全力冷笑三声,把专注着这场闹剧的所有人皆吓一大跳。随同监斩的小卒骂道:“乱嚷什么!多活一刻不耐烦了是吧?” “是活的不耐烦了。可这临终的遗言交代不完,总归死不瞑目!”冯牵直起腰板,到底是年纪大了,跪了这一会功夫身子都有些吃不消。他背对着慕容仪,却让她有一丝的错觉,当了大半辈子老好人的圆滑冯牵,这一瞬,倒仿佛格外的有骨气。 做了诸多坏事,死时竟还要做出壮烈模样。 “这一生所为,所谋,所忠,老夫不后悔。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仪公主——” 慕容仪不料他会提起自己,皱了眉头紧盯那苍老背影。 “好歹,你也是老夫看着长大的,临走前算是给后辈个忠告吧!” 赵离却突然道:“恶人何言善?” “哼。”冯牵冷笑:“老夫一生不信情爱,若枕边人有所图,祸起萧墙,性命难保!仪公主——” 他瞪着赵离,双眸似地狱恶鬼:“赵离,绝非你的良配!若他存二心,慕容家的江山迟早易主!” 赵离将令牌骤然掷在地上,“我们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做些无谓的论断!” “哈哈哈——公主啊,你要疑心,不妨细查香山一战的原委明细!你若用心,该早日杀了这个祸患,以保慕容家基业!” 刽子手抡起大刀,将他满是花白头发的脑袋利落砍下,喷溅的献血溅出数米,同他最后闭目呢喃的模样深深印在慕容仪的脑子里。许久后,她终于读懂冯牵最后的唇语:夺来的江山,终是要还的。 她本以为这句话是指赵离,却不曾想到这句话是留给她自己。 冯牵一生为慕容家的江山奔波四走,不惜种下累累罪行,在生命最后一刻还要她除掉任何可能威胁慕容江山的人。从某些角度看,他的确是慕容家最衷心的臣子,只不过,他效忠的不是自己慕容仪,更不是自己的父亲,如今天下的主宰,慕容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何曾了解 “呦呦呦——” 干净肃穆的庭院之中,精神抖擞的年迈将军按着满是花白头发的脑袋一脸苦相,“仪丫头呐,舅舅这脑袋可不是敌国的将士,哪用得着下这么重的手呀!” 慕容仪撒娇道:“明明是舅舅要仪儿帮忙拔些白发,又不肯安分坐着,这才扯痛了脑袋,怎的怪仪儿下手重呢?自小舅舅最疼仪儿,仪儿哪舍得故意揪痛您呐!” 平王爷姜束宠爱的看一眼自己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外甥女,点点她的鼻子笑:“你这丫头呀——” 慕容仪拉着他手笑言:“仪儿方才就说了,这根根白发长得晶莹,惹人爱的紧,拔了做什么?您非不依,现在可是受着疼了吧?您这脑袋呀,定是舍不得这相伴许久头发,跟您抗议呢!” 姜束拂拂花白的鬓角,“岁月不饶人呦!” “岁月哪敢在平王头上动土?”慕容仪一团孩气,对着舅舅眨眼道:“谁不知平王爷是咱天朝的战神?名号一打,敌人不作战就丢弃盔甲跑了呢。别人长了年纪难免体弱,舅舅这年岁增了,威势可不见少掉分毫,拔根汗毛这地都要抖三抖。呦——仪儿方才拔了好些舅舅的头发,这小身板一会可要止不住的抖了呢!” “哈哈哈——” 姜束被鬼精灵的心肝宝贝逗得开怀大笑,说到:“这小嘴儿是真会捡好听的说给我这老头子听,哄得我满心满意的疼你这丫头。”笑一阵又道:“哦,对了!你母后前日还问我,你几时回宫去?” 慕容仪鼓起腮帮道:“舅舅才说疼我,立刻就嫌仪儿烦了,要仪儿回宫去呢!” “舅舅哪有?” 姜束平生天不怕地不怕,对谁都敢吹胡子瞪眼睛,唯独对这个外甥女儿没办法,时时刻刻的哄着。自米铺一案完结,她去那行刑台上凑了个热闹,便不知着了什么魔,说啥也不肯回皇宫去,钻在平王府一呆数日。 原先他只以为她是为了躲着妹子姜黎为她安排的理政课程,自己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理所当然给她当起了庇护所,把一众宫中遣来的公公都骂回去。可数日下来才发觉这小女娃似是揣了什么心事,不见人便罢了,窝在家中半步也不肯迈过大门。 这可是前所未有了。 他旁敲侧击许多次,可她神色如常不见半分忧思,倒搞得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罢了罢了,哄着她高兴最好,若真有哪个不长眼的惹了她不开心,老头子还是提得动大刀的! “舅舅最喜欢仪丫头了,你在这边长长久久的住着才好呢!我也就看你母后念你念的厉害,稍微同情些她才问上一问,仪儿若不想回去,咱就不回去!才不管他们呢!” 慕容仪抱着他胳膊晃悠,笑说:“舅舅最好了,仪儿就陪着舅舅,哪儿都不去!” 姜束笑的满意,平日严厉的庄重冷酷尽数褪去,周身溢满慈爱。“好呐,仪儿就陪着舅舅。嘿——” 慕容仪被这突然地一喝吓的一颤,抬眼望向门口,果见姜洵表哥犹犹豫豫站在门口,满脸视死如归的踏入院来,她忍不住低头一笑。 “鬼鬼祟祟的站在门口干嘛呢?教你多少次了,做事要光明磊落,净摆出些宵小的做派成何体统?!” 姜洵正人君子般低眉顺眼道:“儿子本来寻表妹,见父王亦在此处,与表妹相谈甚欢,恐扰了父王兴致,遂犹豫不知是否该进来。” “哼。你也知你会扰了我的兴致。成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让人看了就讨厌。” 姜洵唯唯诺诺的答应着,姜束生了会闷气,道:“你们谈自己的事儿去吧,老头子也不想掺和。只是有一点,你若敢带着仪儿胡闹,看我不打断你腿!” 临行前还不忘转头笑嘱咐慕容仪两句。 他一踏出小院,姜洵长舒口气,朝表妹挑个眉毛,摇头道:“老头子总这般偏心,搞得我很是心凉。” 慕容仪递上杯茶水笑:“舅舅盼子成才,格外严厉些也属正常,谁让你留恋花楼,成日在风尘堆中混。” “莫五十步笑百步,论其荒唐你总是有过之而不及的。表哥我在如此艰苦环境下还能茁壮成长,变成这般没皮没脸的宽阔胸怀,实属不易。本世子时常在想,我这老爹莫不是想要个女儿,才这般挤兑我这个独生子?” “此言差矣。” 慕容仪摇摇头道:“无论儿子女儿,舅舅疼的,只有一个我罢了。” 姜洵瞪她的假模样,冷笑:“得意莫要太过头,小心地位不保。” 慕容仪心中叹到:嫉妒呐嫉妒,嫉妒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谁说只有女人才会嫉妒呢?表哥这般吃醋羡慕的小样子,可爱的紧呀! 姜洵展开折扇,皱眉想了许久,终是道:“赵离托我告诉你,想见你一面。” 慕容仪沉默,低眉看着眼前茶盏,淡淡的黄盛在青花瓷里,清澈透亮。 有些东西,明明染了颜色,失了纯的白,依旧澄净。 有的东西,明明一片白净,毫无杂质,却看不透丝毫。 她一直以为,这段时光的相处,她已经足够的了解赵离,一个饱读诗书,善良坚韧,十分聪敏的人。他并非单纯,善于谋略,计算人心;他并非多于言语,最懂隐忍。 她不是不知道赵离有许多瞒着她的事,但他不愿说,她便等着他说的那一日,就如他为何出现在清安寺后的荒山,就如他为什么将初阳送给苏绿意。 只是,她不想一直等着呀。 一向任性妄为的仪公主,肯在原地等一个人多久呢? 肯等多少次呢? 他们都看的透,都明白事情的原委,瞧傻子一般的看她在布下的局里奔走动情,到最后,连将死的小小吏部尚书都满是同情的来提醒她的无知。 她相信,赵离并未想害他,只是啊,你既想同我成亲,为何要瞒着我诸多? 可是想保护我? 可是不相信我? 不相信我可以承受隐于深处的许多罪恶,不相信我有面对这些的心力意志。 我藏了这么多的日子,你可想好了,预备告诉我一切的理由了? 无论是当初花海里放风筝的漂亮小哥哥,还是今朝金殿上运筹帷幄的状元郎,她何曾有一刻清晰明白的了解过这个人? 他从何来? 他何处去? 我何必要等。 赵离,你今日可准备好了,我,公主慕容仪,从不依附任何人,没有什么是我放不下的,没什么人,可以在我的世界里,肆无忌惮。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为什么要娶我 相思湖畔,因着季节的轮换,兴荣的草木凋零殆尽,湖水虽还未结冰,已触手冰凉。不过半年的时间,诗情画意全无,满目寒凉。 慕容仪离着还有一段距离,幽婉的笛声和着水汽拂过面颊,她闭目倾听,清越悠扬,满含情愁。 当初在香山之上,你说得空为我吹笛子,许久也没等到这个机会,今日总算是听着了。还不错。 她叹口气,走至湖边停下,见他站在树下住了琴声,虽非穿着锦衣官服,却也非同当日初见的简素白衣。他眉目里的沉静自持,全无半点那日的书生傻气。 慕容仪自小讨厌书生,但今日竟忽然觉得,她从树上掉下来时,砸中的那个纯净少年格外难能可贵。她又自嘲的笑笑,哪有什么纯良少年,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认清罢了。 赵离看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思量许久的话语总不知从何说起。冯牵刑场所说的话真有些与他“同归于尽”的意味,他不愧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精,完全懂得从哪里下出狠手,把刀精准插到对方的心窝子里去。 他终是叹口气,“仪儿,你还在生气么?” 生气么?算得上么? 慕容仪垂眸,是呀,她在生气。 “你不要信冯牵的话,这江山,我不会动丝毫。香山的事,如果你想听,我可以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还有别的话吗?” 慕容仪淡漠看着皱紧眉头的赵离,笑道:“你还有别的什么话要跟我说吗?抛却香山这一桩,你,或者你们,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究竟准备瞒我多久?” “仪儿” “以保护我,为我好的名义,将我隔绝在真相之外耍的团团转,你,穆尔,元夕,甚至父皇母后,你们都在构划什么?若与我相关,为什么联合起来瞒我瞒的滴水不漏,若与我无关,何苦扯上我?!” 赵离深吸口气,“仪儿,不告诉你,的确是想着保护你——” 慕容仪别过头去,闷声道:“不劳费心。” 他走近慕容仪身边,轻轻按着她的肩膀,眉头拧出深深地悬针纹,“不告诉你,更是因为我也不完全清楚。” 慕容仪攥着衣摆看向他,见他缓缓吐着气,憋着重重心事道:“皇族,好像藏了许多的秘密,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我寻得时间越久,谜团越多越复杂,直到现在我还未找到最后的真相。所以,我根本无法理清思绪,又如何原本的告诉你?” 慕容仪冷言:“秘密?皇族的秘密?百年前大肆屠杀功臣的丑闻吗?赵离,听闻当年穆氏一族威望颇重,朝中不少世家大族与之是几代世交,因着株连贬谪发配,受到诸般打压也不忘为穆氏一族平冤。你当年为什么离开京都,现在,又是为什么目的回来?” 赵离手一颤,从她肩膀滑落,看着她的眼睛不发一语。 “你为什么要娶我?仅是因为小时候的几日相伴?” “” “当日金殿求亲,你呈给父皇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 “古人说,‘父母在,不远游’,我见你时常与双亲通信,当初怎会想起游历天下?而你所去的大多地方,并非风景绝胜之地,倒净是些稀奇古怪的地方。这些地点风俗不同,发展状况不同,宗教信仰不同,唯一相似的是,当地的人,都很长寿。” 赵离苦笑:“你查过了?” “难道你觉得,我作为一朝的公主只是个摆设?查个人的本事都没有的么?” 他忽而一笑:“仪儿果然要比小时候聪明很多,瞒着你真是件不容易的事。” 慕容仪挑眉,“不必自谦,你们的权术谋略,我的确比不上。你若不说便算了,想要一些事瞒过我——”她冷笑:“这点本事,你还是有的。我便只当你是去寻长生的法子去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跨出几步背对他道:“听闻父皇刚下了诏令,由你继任吏部尚书一职,还未恭喜。赵大人年轻有为,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做个驸马实在束缚才华。你我的婚事,本公主还是那句话,你我实在不甚合适。所幸赐婚圣旨未下,不日我将劝父皇打消念头,赵大人多做准备才好。” “仪儿!” 赵离见她发了狠心,不知如何是好。这朝局谋略易学,哄心上人回心转意的诀窍怎这般难以参透? 见她走出好远,忙急的追上去,脱口而出道:“是先皇遗诏!你我的婚事,是先皇临终定下来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出这门,江山与你无关 慕容仪一口气跑进皇宫,不顾门前侍卫的阻拦闯入慕容延的书房,满腹的问题堵在喉间,见到房中笔直跪着的那人身影,万般不愿的把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慕容延见她心急火燎的样子,忍不住斥道:“何般事这么着急,都等不了通禀的时间?父皇正忙着,你闯进来成何体统?” “儿臣知错。” 慕容仪恹恹的告罪,正待退出去,皇帝叫住她道:“你来的正好,安远大病初愈,正回禀围剿香山一事的细节,你当时也在,一同说说吧。” 原是来告状的吗?慕容仪瞪安远一眼,心中骂道:冷血无情还爱告状的小人,本公主昔日怎被你一副谪仙般的外貌骗了,呵!男人么,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回禀圣上,当夜微臣染上风寒,作战中不幸晕倒,贻误战机,放跑许多香山逆党,未保得公主安全,幸而有赵离赵尚书拼死护公主殿下平安归朝,否则微臣万死难辞其咎!” 慕容延看着爱将道:“不必太过自责,带病上阵有些失误也在情理之中,公主如今无事,香山实力大减,此次围剿也不算功败垂成。倒是赵离和仪儿嘛——” 他看着慕容仪,笑的她满身鸡皮疙瘩,“这可算患难见真情了?我本属意为他们赐婚,现下时机正好,爱卿觉得呢?” 慕容仪心猛的一沉,小脸顿时成了黑色。 好嘛,这老头还记着赐婚的事儿呐! 安远的身子似被风吹的晃了一晃,埋首道:“当初是罪臣立下军令状,从老将军手中争来的围剿任务,未圆满完成致贼人隐匿江湖,恐成朝廷心腹大患,望陛下处罚。” “这c不如发个海捕文书” 慕容仪急到:“父皇不是已经将香山的事搁置一旁了吗?怎么又要发追捕文书,是要秋后算账吗?” “放肆!”慕容延看着女儿道:“贼人怎可放过?前些日子不过被别的事耽搁了,我几时说不追究香山罪责了?绑架公主,完全是灭九族的大罪!怎可饶恕?” “他们没有绑架儿臣!他们是女儿的朋友!”慕容仪瞪圆眼睛道:“父皇,香山那夜一战,已经枉死了很多人,不要再添罪孽了!” 慕容延怒到:“你是我朝的公主,受万民敬仰,怎么就和一帮土匪搅和到一块?平日纵着你,越发不成样子,三教九流的人滥交!什么朋友?你懂什么叫朋友?哪朝哪代的公主替土匪求情了?传出去也不怕笑掉别人大牙!” “陛下息怒!”安远赶忙道:“殿下年纪还小,一时想不明白追崇所谓江湖道义也没什么不妥,殿下一时的玩笑话,您何必听到心里去!” 慕容延叹气道:“唉——你像她这般年纪大时,早是一军的将领了,哪像她这般成日胡闹!” 安远笑道:“殿下性子纯,并非不辨是非,待年纪稍长些便可为您分忧了。” 慕容延瞟一眼皱紧眉头的女儿,恨铁不成钢,“早些让她成亲好了,收收性子,我看赵离那孩子挺好的,今日便颁旨,让他们下月成亲吧!” 二人俱是一惊,安远忍不住看一眼慕容仪,见她满是惊讶,脸上写满抗拒,不由劝到:“陛下,公主年岁尚早,过几年再做成亲的打算也不迟,况且下月大婚是否太过仓促了?” 慕容延摆摆手道:“再放任下去更无法无天——” “我不嫁!” 慕容延怒道:“你说什么?!” “我不嫁!” “放肆!” “陛下息怒!” 慕容延气的将书桌上的奏疏扔了一地,“当初你吵着嚷着跟我定三月之约,现在过去多久了?你要赖账吗?” 慕容仪沉默许久,跪下来磕个头,平静道:“女儿未想赖账。愿赌服输。” 见她服软,皇帝的气儿消了大半,安远虽心中惆怅,还是由不住的松了口气。 却听她又说:“父皇,香山那夜,是我帮助香山众人逃脱的,相处一月,我不想看着他们死。” 安远心里咯噔一声,忙说:“陛下,是安远领兵不力——” “不用为着我开脱,我不喜欠人情。有什么责罚,我担着就是了。” 慕容延叹口气,剜一眼女儿说:“不像话” “只是父皇,若我执意不肯嫁,你会怎么办呢?” 皇帝神色复杂,琢磨她话中含意,父女二人对视,眸中的平静无痕之下,无一不波涛汹涌。安远直觉不妙,忍不住暗暗揪她衣带,低声说:“殿下,就算有什么话,也莫要在陛下气头上说。何必自找不快?” 我怕什么呢? 这天下的权势,我从未贪恋过。 我要的,不过是你们的坦诚相待,没有隐瞒和利用,不要让我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棋子儿一般的走到预定的结局。我以为一直在努力,我以为一直在认真的过,却原来,不过是一场别人眼中的笑话,不过是他人需待完成的一项任务! 父皇,如若我执意不肯嫁,你会再同我玩一场无意义的赌局,还是一纸圣命不由我“胡闹”? “先皇遗命,皇族宗室女,必与赵氏子联姻。”慕容仪不知怎的,心凉如冰,反倒语气越发沉稳,全无半丝怨怼情绪。她幼时格外爱慕安远的出世翩然,世间诸事皆看的清明,如今大约了悟这一丝心境,无事放于心上,自是洒脱。“若我真赢了赌约,又当如何呢?先帝遗命,不可违啊!” “唉——” 慕容延长长叹息,“当初先皇离世,留下这么道圣旨,众人皆不懂,朝中权贵甚众,所谓”赵氏子“,又是何家儿郎?直至赵离金殿求亲,呈上的是一份相同的诏书,朕这才明白,先皇原是定了他这一家。”他看着自己女儿,眼中有着些许怜惜:“宗室凋零,女儿,只有你一个。” 慕容仪倒吸口气,心中苦笑,幼时她读史,书中皆言公主虽享尊荣,然多身不由己,尤于婚嫁之上,诸般无可奈何。她当时一笑置之,自己生于和平盛世,性子刁蛮,父母溺爱,将来若要选夫君,定要顺着自己心意,找个万般称心如意的。 没想到,所谓“赐婚”或者“联姻”,亦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仪儿,虽是皇命,但父皇明查暗访,赵离确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儿郎,你最近与他不也相处甚欢吗?” 慕容仪冷笑:“相处甚欢,便要按着一纸文书去婚嫁吗?更何况,我与他有几分熟识呢?” 慕容延只以为她是故意想抗逆那道遗诏才如此说,京中的传言沸沸扬扬,左右耳目皆回报她二人已生了情意,怎如今全然否认,实是不像话! “私放贼寇,抗逆圣旨,毫无责任心!这泱泱的江山如何能交到你这种人手里?!回宫去闭门思过!政务你要学!婚约你要履行!不要成日想着玩乐,一样都逃不掉的!” 她听了眼眸更加坚决,倔脾气上来拦都拦不住:“我的人生,不要按别人的意愿过!不论他是谁,有多大的权力!” “你是铁了心跟朕叫板吗!” 慕容延拍的敦厚案桌一震,雷霆之怒从她出生从未见过。 慕容仪知道,父皇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但即便如此,她也决不可能退让一步! “儿臣不敢!” 慕容仪缓缓站起身,与他平视道:“儿臣只是想说,我的命运,由自己而定!绝不受任何人,任何事的干预。” 她转身,背影嵌在门口透入的光晕里,慕容延忽而有一瞬的错觉,像是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天,他藏在坚实的柱子后面,听着皇兄与父亲争吵,他亦是这般的起身,说着决绝而坚定的话:儿臣的人生,由自己定。 他揉着眉头,重复当年父皇满是苍凉的话:“你今日出了这门,江山皇位,便再与你无半点关系了。朕会重新册立继承人。” 慕容仪攥紧衣摆,沉默许久的安远想要求求情,在张口的一瞬看看她逆着光的表情,摇摇头住了嘴,继续当他的隐形人。 她说:“听凭父皇圣断。” 皇兄说:“愿父皇顺心长安。” 慕容延苦笑,自己生的女儿,怎随了皇兄。自己和父皇呀,都是被留下的那个。 呵,傻孩子,享受无上的尊荣却妄图逃避责任,天下哪有这般好的事?自由嘛,对皇族来说,最是奢望,当初皇兄弃了皇位,你可知,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这捆绑人的锦绣江山,自己再扛着些日子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你我二人缘尽于此 “啧啧——你这番行动瞧着十分壮烈。” 上官零窝在躺椅里,晃着手中白瓷杯,橙黄的茶水绕着圈儿震荡,把自身的香味尽数的散出来。 “你那皇帝爹爹竟未将你关在玉芙宫中闭门思过么?” 慕容仪心虚,清清嗓子故作镇定道:“所谓先下手为强,在他下道诏令把我关在房里,到日子裹上把红绸子抬到状元府之前,我自是要先行跑路。” 上官零噗嗤一笑,“你躲在我府中就算跑路了?还是快些回去,免得连累我全府上下。” “当真是最毒妇人心。本公主落难不帮忙便罢了,都不肯容我躲上一躲。唉——” “你无须在我面前唉声叹气,做这副可怜样子,先帝遗命,这世上无人反抗的了,皇帝,也是无可奈何呐。”她饮口茶水悠悠道:“不如快些回去,同你父皇诚心道个歉,应了这门婚事,左右你对那赵离也不是厌恶到骨子里,大不了成婚后多收几个合心意的放在房里,他也奈何不了你。” 慕容仪额角抽搐,“这般随意的么?” 上官零眼角扫她一眼:“你不一向很随意么。” “” “我说她这次怎这般底气足,原是身边人坏主意多!” 上官零如同踩了尾巴的猫一般,从摇椅一跃而起,“姜洵!你说谁坏主意多?!” 姜洵气都喘不匀,冲着表妹脑袋狠狠一敲:“真是年纪大了翅膀硬!皇帝姑父刚刚颁布废皇太女的诏书!你可知道?” “他来真的呐?”上官零满脸不可置信,“皇帝一向疼你这个女儿,吵两句吓唬吓唬就罢了,怎还真下废位诏书?还下的如此迅速,比别的政令有效率多了。昭告天下你失宠了呐?” 姜洵冷哼:“没了继承权嘛,大不了继续做个风流公主喽,只是不知道那帮富家子,还乐不乐意削尖脑袋往个失宠失势毫无前途的落魄公主怀里钻。” 上官零托腮道:“她撂挑子不干了,这江山换谁承袭?慕容植实在惹人烦了些,不如广发寻人令,把流落民间的端王爷寻回来,他的一双儿女总有个争气的,肯做这个太子吧!” “唔——我觉得甚有道理。再不济从宗室旁系过继一个来,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二人一唱一和的落井下石,慕容仪翻出个白眼:“不如你去求求母后,改了姓氏过继给父皇。总归是自己的亲侄子,母后勉强勉强,也便扶你上位了。” 姜洵青了脸,上官零笑道:“他那野马驹的性子,守这江山基业不得闷死!况且改姓么,先不论皇后同不同意,单是他爹平王爷就得卸了他两条腿!” 姜洵瞪她:“你这毒心肠的!本世子日日在糕点中掺毒送到你家里,盼着哪一天发作,好好受上一番苦!痛哭流涕,哭爹喊娘了方解我心头之恨!” 上官零拍桌:“你当我堂前的牌匾是摆设吗?就凭你还下毒呢,昨日我差人送去的几味药膳可吃了?那才是真正能让你吃苦头的家伙!” “难怪昨夜本世子肚子闹腾不住,片刻离不了茅厕,我猜着就是你那苦药汤子做的孽,还未审你自己先招认了!”他叉腰堵在上官零身前,眯起眼睛俯下脸来,寸寸逼近她眼睛道:“你可知,谋害世子是什么罪名?” 她柔笑:“不妨让京兆府尹来寻我说!”上官零一把将他推远,冷然道:“走远些。” 慕容仪看着他俩欢喜冤家,完全无视自己这个大活人的存在,不由心痛。自己方情场事业场双失意,怎偏遇上这两个活宝? “你二人情意绵绵,父皇一心琢磨着乱牵红线,倒不如给你们赐个婚。” 慕容仪本是心里倒倒苦水,不知怎的把这句话说了出来,面前二人恍若泛着绿光狠盯着她的眼神,吓得她杯中的茶水洒了满手。 “二位,莫冲动” “你几时看着我和这风流公子情意绵绵了!” “本世子娶了这母老虎后半辈子家宅能安宁吗!” “你说谁母老虎?!” 上官零怒气冲冲。 “你说谁风流?!” 姜洵满脸不甘。 慕容仪屏住呼吸,蹑手蹑脚躲过刀剑流矢的战场,踮着脚尖悄无声息的闪人,路过大堂还不忘嘱咐一众小伙计:“为人身安全着想,莫要踏入后院去!” 众活计虔诚点头,深有同感的看一眼慕容仪:“仪公主,我们懂,这些日子早就习惯了。” “” 绕过街头巷尾,无一不在谈论她被废黜一事,慕容仪虽觉无所谓,听多了难免有些烦闷,无处可去,还不如回宫呆着。 相较宫外,玉芙殿清净许多,一众服侍她的宫女太监皆禀气凝神,大气儿不敢出一声,整座宫殿死气沉沉,她更是无奈。 对着星雨她们嘱咐几句不必这样,只不过丢了个无关紧要的名号而已,又不是去了半条命,那几个小丫头却一脸哭腔,仿佛受委屈的是她们一样。慕容仪懒得再说,由着她们去,自己窝在房内不见天日,算是自我下了道禁足令。 如此过了三日,偌大的宫殿终于有了些鲜活的气息。 慕容仪十分高兴,如果,上官零不是怒冲冲的踹门进来的话,她应该会更高兴。 “慕容仪!你这出够损的啊!” 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想着这数日自己潜心蹲在角落划圈,没做什么惹着这位姑奶奶才是。 见上官零嚷道:“你若觉着自个儿受着圣旨压迫不顺意,非要拉个垫背,何必寻上我?平日里姐姐长妹妹短的,念叨的倒是亲密,从小到大一堆烂摊子帮你收拾了也便罢了,左右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好歹你也念着这些情分,何必坑害我?!” 慕容仪皱眉:“我何时坑害你?” 她冷笑:“的确,或许在你看来,还是做了件了不得的好事呢!读了这许多年的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也未学通顺吗?你觉着我跟姜洵合适,我还看你跟赵离天造地设呢!这般梗着脖子不肯答应成亲,甚至不惜弃了江山继承权,做给谁看呢?” 慕容仪被踩到痛处,以为她来翻前日旧账,不禁道:“我与他的事你清楚几分?不分青红皂白的跑到我房里吵这一出为了哪般?上官零,不过几句话而已,你何必这么小气?纠缠个没完没了!” “几句话?你可知你的几句话关系的是别人一生?皇帝决断果真英明,让你做了女皇,要断送多少人的前程!” “这不劳你费心,也非你能干预!请回!” “用不着赶我走,这皇宫我也不稀的来!只是今天,公主殿下,我必得同你说清楚,我上官零今生今世,生不入皇家门,死不入皇家穴!” 慕容仪听着一惊,她却又说:“你我二人,缘尽于此,不必再见!” 说罢愤然转身,却瞧见玉芙殿的门口,立着个份外熟悉的身影,他眸中蕴满慕容仪从未瞧过的复杂情绪,捏着扇骨的指节泛着苍凉的白。 上官零似是未看他一眼,擦着姜洵孤落的身子跨出门槛。怔愣的姜洵回神一般,收去所有情绪,换上玩世不恭的神态,若无其事的亦大步离开。两人的衣袂因疾步带起的风纠缠一处,瞬间又分散开来,各自东西。 慕容仪一时搞不明白他二人间涌动的某些情绪到底是什么,直至星雨小声的回禀在脑海中崩炸而响,才恍然大悟。 她说:“回禀公主,今日一早,陛下为姜洵世子择了上官零小姐为为正妃,明年春日成婚。据据满朝传言,说是您保的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沧州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慕容仪坐在苏绿意屋舍的小凳上,如是感叹。 她方听了星雨回报的赐婚一事,立刻奔到皇后寝殿询问原由,岂料皇帝有命,公主无诏不得踏入月霖殿半步! 断她后路,父皇此次行事果真狠绝。 慕容仪咬咬牙,硬闯殿门搅的数里外都听得见此处的哄嚷,偏殿内安静的诡异,没个宫女太监出来探问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只那数个她拼打不过的侍卫死守在殿外,任她使出十八般武艺,也不得靠近一步。 慕容仪泄了气,知道母后同父皇站在了统一战线,跺跺脚奔出了皇宫,直朝仁善堂而去。 岂料又一次碰了壁。 上官零直接放出两只狼狗替自己出面,两畜牲格外尽心力,追着慕容仪跑过三条大街,所幸她最后逃上房顶,方才躲过少去七八斤肉的风险。 两处凄惨,慕容仪含着一汪热泪从后门溜进了平王府,成日跟着表哥的几个小厮指天誓日的说世子并不在府内,说什么“明年春日就再没了自由,要抓紧分秒及时行乐”。 慕容仪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骂道:那俩大狗若真通人性,不如闻闻姜洵那个浪荡子在哪儿,然后咬下他一条腿来! 苏绿意为她盛上一碗鸡丝粥,此刻天色尚早,瞧她虽强打精神,眉宇间掩不住的失落,废黜皇太女的风声她也听过些,自己并无法插手,只好备些暖胃的羹汤,舒缓舒缓身体疲乏也罢了。 阵阵暖意随着香甜软糯的米粒划入肠胃,她这才感觉活泛一些,越发觉得饿,一口气喝了大半碗,吐出口气,好像把一天的倒霉事尽数扔出去一般,心里好受了不少。 她歪头看着苏绿意,这个风华正茂的姑娘,沉静内敛,时光好似沉淀诸多,在她身边呆着,哪怕不说一句话,也能使浮躁的心安宁下来,她似乎自带了使人冷静的气质,这大概是真正世家千金该有的模样吧。 门口晃悠悠撞进来个粉糯的小团子,迈着两只小短腿,张开双臂朝慕容仪怀中扑来,奶声奶气道:“干娘!” 慕容仪喜得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念到:“初阳丫头就是机灵,都学会跑了呢!” 苏绿意掩唇笑说:“还献宝呢,成日躲着奶娘四处乱钻,一时心c眼不到就寻不到影子了,走还没学利落,成天想着跑,摔出淤青来照旧撒欢儿,昨儿差点把鼻子磕了。” 林初阳吐吐舌头,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无辜的瞧着自己娘亲,再转头看看慕容仪,把身子缩成一团,在她怀里蹭一蹭,脑袋上扎着的两坨发髻,小鼓包一般垂着流苏,四方晃一晃,再配上几声撒娇的哼哼,娘亲就舍不得说她的不是了。 慕容仪被她逗乐,点点她细嫩的鼻头道:“姑娘家的,小时便这般顽皮,长大还不为祸一方?你娘亲温娴端庄,怎没学上一二?” 林初阳咬着食指,扬起头看着她一派纯真无邪,可那狡黠眼神分明在说:随了干娘你了呀! 慕容仪哭笑不得,一日阴郁尽扫而光,捏着她脑袋的小鼓包,扮着鬼脸吓她。 忽然扫到她脖间戴着的银锁,想起当日在山中捡到她时,身上别无他物,只这把银锁或与身世有关。若真如先前猜想,初阳真是陆川唯一存活的女儿,这把锁大概是唯一的线索吧! 苏绿意见她神色有变,不禁询问,慕容仪道:“绿意姐姐,这把银锁你一直为初阳戴着吗?” 苏绿意看看初阳脖间精致物件,叹道:“当初赵大人将初阳送与此处,曾说过这银锁是她亲生父母留在她身上的,或许是找寻她身世的线索,我自是不敢懈怠,一时一刻不让她离身,能否寻到亲生父母暂且不论,到底是个念想。” 听到“赵大人”三字,想起那人,抱着初阳的手止不住紧了紧,问到:“他可曾提过,初阳大概是谁家的孩子?” “并未。你们可查出什么眉目了?” 她语气随淡,慕容仪仍在她话中听出一丝紧张,心中感叹,她已将初阳当做亲生女儿诸般疼爱,若真有一日确定初阳是陆川遗女,陆家无人留于世也罢了,若一脉尚存,少不得将初阳接走认祖归宗,到时,苏绿意又如何受得住? 慕容仪笑着宽慰到:“哪是一时半会容易查到的?广胜米铺的案子刚料理,陆家通敌案才开审,初阳有你照料,也不急着寻父母。” 她听了却并未欣喜,反倒有些凝重。慕容仪暗骂自己蠢,广胜米铺一案,斩了的除了冯牵,还有周庆东那个薄情郎! “那个,周庆东么,走的也算安详啦,手起刀落没痛苦的——” 呃能把斩立决说成“安详”的,大约只慕容仪一个了。 “咎由自取罢了。” 苏绿意淡淡说。 因她平日多着素衣,甚少颜色鲜亮,慕容仪方才并未注意到她一身缟素,细瞧下来,极少的珠饰皆为银白,鬓边插着朵不起眼的小白花,权当表了自己的哀思。 情缘已尽,话虽这么说,但曾经真心真意的爱过,又怎能忘得了无痕迹? 眼前恍又浮现漫天萤光,儿时的风筝,塞到手中的灯笼,野狼口下的殊死搏斗,以及山间那不甚甜蜜的吻。 只是,小时玩伴的不辞而别,她用了数年去遗忘,忘掉他的面容,忘掉他的风筝和灯笼,忘掉花海中纯净的身影,以及他身边旋转铺洒的萤光。所有由他而起的快乐,由他而生的悲伤,统统埋葬在时光流逝里,再也不要寻回。 可是,我当年那么努力的忘记,你又为何再度出现,一样的深不可猜,一样的莫测高深,恍惚一团泡沫,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像,裹挟着诸多的秘密,或许在某一天又不带任何理由的消失,没有告别与留恋。 若那一天真的到来,她又要花多少的时光去埋葬记忆和年少悸动的爱恋? 这一次,不妨让她先动手。 由她,来做一场诀别。 “你方才说在查陆家的案子,是国都首富,陆川的案子吗?” 慕容仪被她突然的问话拉回神,好奇道:“是陆川的案子。绿意姐姐也听过?” “外边的事,我一向不是很关心。”苏绿意垂眸,“我与他尚未合离之前,曾听他无意提起一个地名,似是与陆家有什么关联。” “哦?他与陆家的案子也有牵扯吗?” 慕容仪不可置信。 苏绿意无奈一笑:“他缘何变成如此恶贯满盈,我竟也不知,大抵真是人心恶念埋在深处,遇着契机便全盘爆发了吧。那地方大约是叫——沧州。” “沧州?!” 慕容仪惊到。难怪此事与周庆东挂上关联了呢,沧州,可不就是那深受臣民爱戴,大名鼎鼎的淮安郡王,慕容植的管辖之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果真是你 京都烟花柳巷不少,纨绔子弟多为流连,不惜一掷千金,更有甚者为了楼里某位红粉知己豁出身家性命,惹官司上身的亦不在少数。 因着这种狂热,许多花楼背后都藏着不为人知的隐藏势力,以往她随着姜洵来这种地方闲逛,大多时候隐了身份,避免许多麻烦事。 隔着一道巷的地方,便是京都最大的赌坊,慕容仪理理身上男子衣装,落落大方入了那乌烟瘴气一片叫嚷之地。 昨日从苏绿意那处偶然得知沧州之事,她便起了意念亲去那处查查端倪,只是京都尚有未了之事,必得速战速决才好。 京中既有流言,姜洵的婚事是她所保,父皇母后无法面见,寻到流言源头便成最合适精确的解决办法。而古往今来,流言传播最为快速广泛之处,无非这两大鱼龙混杂之地——青楼和赌坊。 她遍寻良久,终是打听到这奉顺赌坊中,挂名的两个资深无赖,传播的最是厉害。据传那几人因终日沉迷赌博,早已家徒四壁,被赌债逼得四处流窜,几日前不知发了什么横财,赌债还了不说反比以前赌的更凶,成日吃住都赖在赌坊。 慕容仪怀疑背后有人与他们做了某些交易,特意到此处查个清楚。 因着她幼时的年纪,便时常随上官零混迹此类地方,如今踏进来,摇骰子,摸骨牌无一不是轻车熟路。慕容仪玩了些许时辰,故意赢了对方不少银子,他气急败坏,一推手里盅筛道:“不玩了不玩了,今日手气背的很!” 慕容仪捏粗嗓子得意道:“不玩便罢了,一连赢着我也没趣味。” 对方本就窝了一肚火,嚷道:“年轻轻的还是不要太嚣张的好!摇骰子有输有赢,老子今日点儿背,不跟你玩了,你要有种去找大堂后边的齐爷!他要是也输给你个小白脸,我就心服口服!” 慕容仪晃着手中筛盅,笑:“齐爷是什么人,本公子也不是随便与人玩的!” 他一脸鄙夷:“齐爷都不知道,亏你还在这赌坊混呢!” 旁边几人听了这话,扔下手中牌大声笑道:“什么狗屁齐爷!欠了一屁股债前儿才还上,老婆孩子都卖了还来赌呢,啥玩意儿!” “嘿!人不全还干净了吗?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怎么说话!老子就这么说话!谁知道他哪儿来的钱还赌债,先是卖老婆,再是卖闺女,这回不会把儿子也卖了吧!可怎么传宗接代呀?哈哈——” 周围立刻围上许多人,七嘴八舌道:“儿子那可是他命根子,哪舍得卖?” “我听说是姜洵世子大婚,赏了他不少!” “放屁!姜洵世子哪有大婚,就算成亲,跟他这赌鬼有屁关系!” “好像是跟仪公主有关呐!” 慕容仪听到重点眼睛一亮,故意大声问到:“怎么又扯上公主?” “小兄弟!没听这两日的京中传闻呐?姜洵世子风流,哪会平白娶亲?是仪公主求了皇后娘娘赐的婚!” 慕容仪黑着脸道:“她做这些闲事干什么,哪来的谣传?” “奥奥——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那姓齐的好像说过,仪公主让他在民间传洵世子和上官小姐两情相悦,好让皇后娘娘得到风声顺利赐下旨意,前儿不是刚颁了赐婚圣旨吗,他办成了事儿,仪公主赏了一大笔银子呢!公主的这出手段呐,真是高!” 另一人附和道:“咳!皇室哪有个不会耍手段的,仪公主为了让皇帝别逼着她嫁给赵大人,设了这么大出戏促成洵世子的婚事,好让自己逃出生天。这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还不是被我一眼看透!” 身旁人赞叹道:“这么一听好像真的蛮有道理!” 有你娘的头道理! 慕容仪心中愤怒不已,难怪上官零不听她半句解释就如此决绝的与她断情义,原来民间的传说是这般的版本么? 在普通的栽赃上,刻意误导民众“了悟”皇家内幕,抹黑她的名声不说更要搅的她身旁人尽皆嫌恶于她,好歹毒的计策!好深沉的心机! 慕容仪不禁毛骨悚然,究竟是谁在背后主导这一切? 慕容仪抛开这一群谈论的热火朝天的赌徒,随手揪了人引她去找他们口中的齐爷。绕过大堂,隔间半敞开式,在楼道大致窥探赌博的一二情状,此处摆放的赌桌比之外间模样大致相同,但总要再精致一些,成群的锦衣公子哥围在桌前大声吆喝,嘴里不断蹦出市井骂街的词儿,虽不如外间那帮平民的举止粗俗,也雅致不到哪儿去,无论输赢,个个玩的不亦乐乎。 慕容仪明明走在如此嘈杂的走道里,深思恍惚还留在苏绿意清雅的屋舍,面前是她平淡如水的面容,薄唇微启,吐气若兰,字字嵌入她心中一般:“你拒婚一事,我并不知原委,且以你如今的心情,也不该谈论此事,但蒙你唤我一声姐姐,少不得多说两句。切莫因一时之气而错过真心之人,看的太过糊涂自是要不得,可看的太过清楚,也未必是件好事。人生有时,难得糊涂。” 她揉揉眉心,把那些字句暂且挤出脑海,在走道尽头的隔间停下脚步,屋内只有两人正赌的热烈,周遭围了不少观战的,大气不敢出一声,眼睛紧盯着四下移动的筛盅。 慕容仪细细望去,衣衫褴褛,头发窝成一团脏乱不堪,整张脸灰扑扑看不出五官,唯有一双眼睛晶亮,死盯着手中的筛盅,满是贪婪的光。抓着黑盅上下晃动的手,黝黑而细长,指甲缝嵌满污泥,似是地狱伸出的魔爪,紧紧攥住手中的物什,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 慕容仪在赌坊伙计耳边低语几句,在他怀中塞入一个银锭子,那小伙计喜得眉开眼笑,清清嗓子喊到:“里面围着的那圈爷,咱挪出去玩自己的好吧,都堆在这边自己也憋闷,齐爷玩的也不爽快!” 那浑身脏乱,抓着筛盅的人亦一脸不快的嚷道:“对对对!都给爷滚!围在这儿爷的风水都不通了!麻溜的滚!” 众人摇摇头,骂骂咧咧离开,慕容仪唇角勾起,大步跨进空荡荡的屋舍,那齐爷和对面人又开了一局,无暇顾及她的到来,慕容仪环胸看着两人满身斗志,齐爷脑袋随着手中动作左右狂甩,长而杂的头发仿佛随时会散落一地,让慕容仪一阵恶心。 她眸中不屑,自己真要做些什么小动作,也不会找这种倒胃口的人吧! 她转头瞥向另一侧,单薄的身体,闭目专注筛盅的脸,相同的五官,截然不同的气质。慕容仪忍不住要揉揉眼睛,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把眼前的布衣赌徒都看成赵离的模样! 儒雅的读书人,粗俗的赌博汉,这二者哪会有联系?他们怎可能是一个人?! 盅停,手落。 慕容仪一动不动看着那人缓缓睁眼,瞧见她的一瞬眸中翻江倒海,瞬然变化多重,她心咯噔一下:好嘛!果真是你! 她张口道:“你居然在这里!赵——” “娘子!你居然寻到这处了!” 赵离猛然跨过来掩住她唇,淹没她所有话语,使出全身力气连拖带拽把她带离赌坊,留着那齐爷瞪圆眼睛,半晌后反应过来,叫到:“哎——臭小子你回来,还没比完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审问 慕容仪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把自己拖出赌坊的。 “长本事了!敢大庭广众胡说八道对本公主动手动脚的了!”慕容仪拧着赵离的耳朵,一派悍妇架势,“看不出来还有赌博的本事!这么多年的圣贤书白读了么?!” “你先放手!被人看见多不好!” “这破巷子哪有人?你休想狡赖!” 赵离苦笑不得:“多日不见,一碰头就下这般毒手。” 慕容仪挑眉:“本公主骄横满朝闻名,你第一天受这遭罪吗?” “要查的事情还没明白,好歹了结了这桩案子你再同我算账!” 慕容仪翻个白眼撤下手,心中嘟哝,你我的账几时算的清了? 好容易狠下心斩断联络,偏查个案子还能遇着,当真是命里的冤家。遭人恼的是,见到他的瞬间多日的阴郁竟减了大半,揪着耳朵怎也不愿放手,好似就喜欢他满是无奈又平心静气受着自己胡闹的模样,几时添了这个讨厌的喜好? 哼声道:“查什么要明白?吏部尚书还要查案的么?干脆把刑部的事儿也交于你揽着好了!真打量本公主傻么,查案查到赌桌上去了!怎不去隔壁的花街青楼呢?” “暂时还不必去,过些日子溜达溜达好了。” “读书人果真道貌岸然!”慕容仪恼道:“白长了一副好样子!去便去吧,莫要再打着查案的名头,免得丢朝廷的脸!最好连名讳也莫要说,托本公主的福,满京城无人不知当朝状元是个唤作赵离的伪君子!”话了还狠踹他一脚,丢下句:“劝你回去好生烧些香,莫早日染一身的花柳病。” 赵离被她猛力一踹疼的弯下腰抚着小腿道:“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公主殿下生起气来格外活泼,就想着同你开个玩笑,没想到动了大气性,平白给自己招了顿打。” “活该。” 慕容仪环胸站的挺直,故意不去看他,胸口堵着的气却被他几句话打发的无影无踪。轻易被他的细微言行而左右情绪,真真是极可怕的事情。 念及此,慕容仪又窜起一股邪火,背过身不理会他,可身后半日没个动静,隐隐能听到赵离细微的抽气声,忍不住想想自己方才那一脚究竟用了多大的气力。 她转身,见赵离果真还蹲在地上,捂着小腿一动不动,不由心间着急,蹲在他身边细看着腿道:“可疼的厉害了?” 赵离朝她一笑,故作安慰:“还好。” “脸都白成这样了还好?!我带你去医馆!” 赵离见她急于站起,拉住她手臂道:“你先别急,洵世子赐婚的事儿还没理清楚呢,那齐爷就是谣言的源头之一,他成日赖在赌坊,神经敏锐的紧,方才闹得这一出恐他有所察觉,必得趁他逃得无影无踪之前收监看查。” 慕容仪皱眉:“抓他而已,通知京兆府尹来便可,我听闻这是个卖妻子女儿的无赖,随便寻个理由丢到大牢就好。” 赵离摇头,“寻常人谁敢有污蔑当朝公主的胆子?” 慕容仪吊儿郎当道:“本公主刚被废黜,多少人巴不得踩一脚,落井下石呢!” 提起这事,两人突然沉默下来,慕容仪自是知道这出引得全民热议的废黜储君事件因何而起,而赵离,以他的才智,想出其中缘由根本不成问题。 巷子里涌着一阵诡异的静谧氛围,惹得他们浑身不适。 赵离轻咳一声,“我的意思是,此案不要经官场人手,免得被钻空子做些手脚。” “哦——” “现在时辰不早,我使计将他骗出来,你将他砸晕好了,这种活计,由你来做胜算大些。” “” 赵离撑地站起,整理衣襟朝赌坊走去,身后慕容仪嗓音幽幽,“赵离——” 他转身一脸疑惑。 “你的腿不疼了呐?” 他额间似滴下一丝冷汗,堆笑摆着自以为谄媚的表情道:“这不是玩笑c玩笑么!” “几日不见,学的很活泼嘛!”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和撸袖子动作,赵离一阵头皮发麻,超前大步而去,装模作样的喊着:“我去找他!我去找!” 慕容仪忍不住笑,无论是儿时的小哥哥,还是长大后的赵离,皆是举止端庄笑容暖人,竟未想到也有这般的模样吗? 天色已黑,慕容仪靠着墙壁哈欠连天,终于听到小巷另一头传来些许响声,那齐爷嘶哑的嗓子嚷到:“不就一百两银子么,还得老子亲自跑一趟!这小白脸就是麻烦,女人不管不行!自古家里都是大老爷们说话算数的,成日看媳妇脸色算怎么回事!” “今日你也瞧着了,好容易溜出来玩会儿,还没尽兴呢她就从家里撵过来了,这钱柜子钥匙都在她身上别着一刻不离身,我半分钱也不好拿的,你跟我走一遭,她也不好意思不给!” “头发长见识短,女人越惯着越不成样子——” 他滔滔不绝的言论还未完,两眼一翻就倒了下去,慕容仪扔掉手中棍子哼一声道:“哪个女人嫁给这种人渣,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郊外的夜风凛冽,早不是夜半乘凉的季节,树上绑着的人被灌入脖中的风搅得汗毛倒立,狠狠打了个寒颤,脑中意识渐渐清晰,后脑勺清晰传来阵阵剧痛,他忍不住晃晃脑袋,想伸手挠挠痛处,却发现双手被捆在身后,半分挪动不来。 他心下大惊,睁圆眼睛扫着周围环境,一片昏暗中,借着月光朦胧看清身前站着一对男女。 奥——是了!自己是随着小白脸去家中取钱,自己是被这对夫妻算计了!难不成他们想赖账? 保命要紧! 他嚷到:“大哥大姐!不过一百两银子的事儿,何必弄这么大的阵势?我不要了不就行了,您高抬贵手放我一把!” 听得一声女子冷笑,他取出火折子点燃手边精巧灯笼,凑到自己脸前道:“不认识我了?” “认得认得!不就是下午那小娘们——不不不,下午那女侠!女侠!” “除了下午,我们就没见过了么?” 慕容仪眨巴眼睛万分委屈,那齐爷看的一头雾水,自己仇人一大堆,可眼前这个哪怕穿了男装也是俊俏的紧,要真是和这等美人有什么过节,没理由记不住呐! “你欠的赌债是谁帮你还的?” 赵离见他盯着慕容仪心头不快,挡了他视线沉脸问到。 他听了心头立刻警觉起来,主家吩咐绝对不能泄露身份,否则要他的命!自己咬死了牙也不能说实话,谅这二人也不能拿他怎样! “你管呢?这是我自己的私事!” “私事?”赵离笑道:“还没我查不出的私事。” 说罢舀了大盆的凉水自他脑袋顶浇下去,刺的他身上每一处起了大片的鸡皮疙瘩,冷风一吹,立刻打了好些喷嚏。 慕容仪笑看着他所为,按刑场那日冯牵他们的惨状来看,赵离肯下的绝不只是这种程度的狠手,不过是自己在这里,不想留个歹毒印象罢了。 她走上前一把扯下齐爷破败的上衣,十分嫌弃的丢的远远,“脱光了吹这夜风,当然更有感觉了。” 赵离笑说:“这时的天气,灌上冷水,你又扯了他衣服,冻成冰可怎么好呢?” “怕冻成冰么?那就一直浇水好了,要冻索性冻的厚实些!” 说罢又自他头顶泼上许多凉水,泥污顺着发丝流到脸上,恶臭难闻。慕容仪嫌恶的多加了许多冷水,算是为他洗个澡! 齐爷受不了,骂道:“你们是谁!咱平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怎么非要这么折腾我?” “这就忘记我了吗?” 慕容仪笑到,“刚帮你还了赌债就不认人了,真是叫人伤心。” “帮我还赌债的怎么会是你?我根本不认识你!” “不认识?前些日子我不是还吩咐你,暗中促成姜洵世子和上官小姐的婚事么?” 他听了大惊:“你是叶丞相府中的人?你们想要灭口吗?” 慕容仪眯起眼睛道:“灭口又怎样?让公主查出来我们都不要活了吗?” “啊呦!姑奶奶!” 齐爷脸皱成一团,“当初不是说好了吗,我把那些话原封不动传出去,你们府帮我还了赌债,再给一笔银子让我安身!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道理我懂!背了这规矩还怎么混,况且您都摆出丞相府的名头了,我不要命了吗往出乱说!” 慕容仪好奇道:“做这事你就不怕公主知道?” “咳!这不是没钱逼到这份儿了吗!不是您府里来人说的吗,公主最近自身难保,没心思管这小事!” “你在京城混了这么长时间,就没感觉出来,本公主一向,对这些‘小事’格外上心吗?” 他听了脑袋一时转不过来,一阵后,面如死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很是成功 慕容仪气冲冲的就要往丞相府冲,叶蓁蓁那个丫头真是不知死,胡扯惹到她头上了! 赵离却说:“凭着个街头无赖的三言两语,你就去寻一品大员独生闺女的麻烦,这要传出去,公主蛮横的名声又要重上一层。” 慕容仪瞪着他,“有什么法子说就是了,弯弯绕绕不嫌麻烦!” 赵离低笑一声,“叶蓁蓁有个贴身的侍女叫做秋棠。” “赵大人真是体贴入微,连人家贴身侍女的名姓也唤的出来。”慕容仪嗓音尖细:“我身边那帮粗陋的丫头,想必在赵大人心里都留不下什么印迹吧?” 赵离一愣,哭笑不得:“入朝之初皇上有命,叶丞相多年行踪奇异,令我查清他究竟在谋划什么,因而我刻意了解了下丞相府中人员情况。” “查他?他有什么好查的?” “暂时还不清楚,提起此事的原因不过是同你说清楚,莫要乱猜测。” 慕容仪翻他个白眼,“知道了,秋棠是吧!你接着说。” 他摸摸下巴道:“这秋棠有个青梅竹马的相好,叫做王六,现在我宅中领着个看门的闲职。” “你还真是步步算计的精。” 慕容仪看着他笑问:“这条线埋了多久了?” 他答到:“本是随便养着,不想今日竟派上了用场。” “得了得了。”慕容仪挥挥手不耐烦道:“莫显摆你的足智多谋了,派些人把那齐爷看起来,让你府中的好门童王六犯些错,给他的小情人写封信约出来见面吧!” 秋棠受到王六的纸条后,兴高采烈的赴往幽会地点。慕容仪见她穿红着绿,头上插了精致的发饰,眉目描画的精致,不由叹道:“果真女为悦己者容。” 她见公主在此,三魂七魄吓得乱飞,下意识的要退出房舍,赵离突然出现把出口堵了个严实。 “怎么,你常年跟在小姐身边,不认识我么?京中的礼数也忘的一干二净了?” 秋棠战战兢兢,立刻跪到地上问安:“奴婢见过公主殿下!” “知道今天叫了你来所为何事么?” “奴c奴婢不知。” “也没什么要紧事,你不必紧张。”慕容仪笑的温和仁爱,指指隔壁紧闭的房门道:“隔壁关着的,是赵大人府上的一个门童,昨日喝酒误了些事,放了不相干的人进府扰了赵大人的清净,按着律法不过打一顿赶出府罢了,他偏借酒撒起泼,误伤了府中的小丫鬟。两桩罪叠起来就不好了了。” 慕容仪摆出惆怅的样子,秋棠满身颤栗,听到“赵大人府中的门童”已经心神不宁,待她结束这一大通数落,秋棠心中明了,这“小门童”怕是在劫难逃了!她身上不停滴着冷汗,颤巍巍站起身子透过小窗缝隙看看隔壁屋舍,见里面五花大绑昏迷不醒的,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六哥啊! “赵大人!公主殿下!他就是一时糊涂才做出这等错事,求二位大人大量,饶他一条贱命吧!权当留了一条看家护院的狗!赵大人,您要是觉他实不稳妥,不肯继续留他在府中,让他出这京城再不踏入半步可好?”秋棠言辞恳切,清秀的脸庞沾满泪珠,当真我见犹怜。 慕容仪耸肩无奈,“你这般恳切为他求情,定是情谊深切了。难怪方才赵大人要将他处置了,临了前本公主问他有什么未了心愿,他只说要见你一面。” “殿下开恩呐!” 秋棠如遭五雷轰顶,叩头求情道:“赵大人,他惹出的罪责,秋棠愿分一半,他打伤的丫鬟,秋棠愿尽力补偿,贴身照顾也好,赔财赔物也罢,哪怕倾家荡产,只求赵大人肯饶他一条性命!” “原说只是个伶俐丫头,不愧是叶蓁蓁调教出来的,这一遭看下来还是个痴情的,这倒与你主子很不相像。” 慕容仪叹口气,如是感叹。 赵离看她一眼,“此刻可不是你品人间真情的好时机。” 他唤秋棠起身,负手道:“秋棠,我也不同你绕弯子,如今有件事需你说清楚,若你实话实说,王六犯的事我概不追究,若你所言有虚,骗的可是公主,你的主子也未必能保你周全。更何况,叶丞相的手还伸不到我的家奴身上,我待犯人的手段,自冯牵伏诛,京中无人不知吧。” 秋棠自是畏惧,连慕容仪想起当日刑台上冯牵等人的惨状,亦不免心中微动。 “赵大人要问何事” 她怯生生的问。 “你不知么?”慕容仪笑靥如花:“跟在叶蓁蓁身边的岂是平庸之辈?那王六说,你自小心性也算纯良,被爹娘卖入丞相府,付出了许多努力,受了许多白眼才混到如今的地位。察言观色自是基础本领,但愿见风使舵也学得了一二。” “殿下” “本公主今日今日要问的就是赐婚一事,话已至此,你是聪明人,该懂得意思,怎么回话自己想清楚了。” 慕容仪挑起她下巴继续道:“是个清秀的小美人呢,难怪王家那混小子如此惦记。本公主心情好,费些时辰同你说说投靠本公主的好处。我可以送你二人双宿双飞,脱了奴婢的身份,给你们一笔银子,过个安康的日子。你的父母亲眷也不必担心,皆会有专人保护,你不必有后顾之忧。” 秋棠眼神闪动,慕容仪知道她心中动摇,“你也不必觉得对不起自己主子,她所为之事,是对是错你心中分明,不过是弃暗投明而已,何来违逆良心之感?” 她嘴唇张了张,低着头眼泪憋在眶子里打转转,嗫嚅道:“殿下真的会保他平安,保我家人平安吗?” 慕容仪看着她的眼睛,郑重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秋棠十指搅在一起,脸颊发白,声若蚊蝇,“洵世子赐婚一事,确实与小姐有关。” 慕容仪沉下眼眸,“继续说。” 她哽咽道:“小姐某天不知怎么来了兴致,拖着夫人谈了好久的话。夫人是一品大员的亲眷,可以常去宫中陪伴皇后娘娘聊些家常,小姐求夫人在皇后娘娘面前故意提起姜洵世子的婚事,再说他与仁善堂上官小姐两情相悦,小姐还备了好些上官小姐积德行善的好事,让夫人转述给娘娘听,务必促成这桩婚事。” 慕容仪冷哼:“接着,她派人四散上官小姐和洵世子两相爱慕的故事,特意让娘娘派去暗访的人听到,然后,把祸水引到我身上。” “是” “你家小姐,真是聪慧过人呐!”慕容仪笑的布满冷意,“她哪根筋抽着,不要命了?同本公主叫板,为何从洵世子下手?” “折断羽翼罢了。”赵离幽幽,“挑拨上官零c姜洵和你的关系,她做的,很是成功。” 慕容仪纳闷:“她怎想起要以为他二人赐婚的方式,四下挑拨?阿零与表哥的关系,已经恶劣到人尽皆知了?” 秋棠斟酌道:“小姐十月三日外出狩猎,正巧碰上洵世子与上官小姐争吵不休,之后派人观察,知他二人见面总是吵闹,不得片刻安宁,所以” “原是如此么。”慕容仪挑眉,“只是这十月三日——她去哪片林子狩猎了?当日着了何色衣衫?” 秋棠答道:“小姐狩猎一向不喜有人随同,大抵是去了郊外。至于衣衫小姐素喜白裙,那日也该是穿着白色骑装。” “哦!”慕容仪满意笑道,“竟不想还扯出个别案么!” 赵离望望屋外天色,随同说到:“那日不知出自谁手的,林中羽箭。”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粉饰太平 今日的刑部格外热闹,素日审什么要案,京中权贵为避嫌疑躲得老远,现下却里三层外三层围的紧俏,甚至为了前排的绝佳位置不顾身份,大打出手。而平民士绅,亦为了窥得堂内一二情景使出浑身解数,爬房揭瓦的,上树搭梯的,愁煞刑部一众兵丁。 领班衙役道:“这当朝公主一状子告了丞相千金,虽然前无古人,闻所未闻吧,也用不着这么热情吧,门都出不去了!有什么好看的,这帮又闲又八卦的人。” 话毕瞄一眼大堂,悄声对身边小衙役道:“今儿你不用当差了,我亲自上吧!” 小衙役瞪圆眼睛道:“头儿!平时不都我上吗?” 领班一敲他脑袋骂道:“这种千百年碰不上的热闹,我怎么能不亲眼看看呢?” “” 你刚不还嫌看热闹的人又闲又八卦么? 刑部尚书穿着特意连夜洗净的官服,坐在无比熟悉的公堂之上直冒冷汗,屁股上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一样,整个人坐立不安。自昨夜接了仪公主送来的状纸,他愁的一宿没睡,白了好几根头发,心里极委屈的揪着脑袋问自家夫人:“这算工伤不?” 诶呦!今年倒了什么霉,先是几月前公主和淮安郡王在茶馆起了冲突,弄出个“称呼亲王,藐视皇室”的大不敬之罪。口头的称呼,不过是大人物之间,面子上的一些矛盾,调和调和也就罢了,后来又扯上强拐国公女儿,苏国公和淮安郡王,哪个是他小小尚书开罪起的?他跑上跑下好容易摆平,接连重翻广胜米铺和陆家通敌两个大案,还没掰扯清楚呢,怎么公主又跟丞相千金杠上了? 不就是个污蔑罪么?找京兆府尹华奇那小子去啊!何必非要甩给我这个烫手山芋? 刑部尚书泪流满心,再如这般混下去,朝中大臣怕是要得罪光了,这官还当什么?趁早回家种地去得了! 他看着眼前这张黑漆雕花木桌,叹口气,猛拍下惊堂木道:“传原被告!” 今日来的大多子弟,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叶蓁蓁而来。 这位深藏闺阁的美人容颜多年为京都男子好奇猜测,几月前琴坊初初露面,引得见过其容颜的数人魂牵梦萦,京中一度躁动,大多男子惋惜哀痛,如今苍天开眼又得一机会面见美人容姿,岂能错过? 他们伸长了脖子盯着后堂门口,忽见一只晶莹玉手挑开门帘,露出素紫的衣袖,一袭长裙,绣了星点的碎花,腰束细长丝带,勾勒玲珑的身材,额间垂着颗水蓝的珠子,添了些亦真亦幻的朦胧感。她肌肤如瓷,衣袖遮了大半张脸,只露着两只含情双眸,蕴着几丝哀愁。 众多公子哥儿看的呆住,这姿容无双的仙子落到人间所谓何般? 正凝神细看她的身形面貌,叶蓁蓁缓缓放下袖来扫一眼门口诸人,淡淡一笑,礼貌得体,四下立刻一阵抽气声,不论那些口水都快滴下来的男子,姑娘们都红了眼,心里酸极目光也一刻挪不开她身上。 这样完美纯真的姑娘,尘世一切都似对她的污染,她怎会有陷害别人的念头? 刑部尚书亦无言一阵,幸而早些时候在丞相家中得见几次小姐真颜,现下才不致太过失态,故意咳嗽几声拉回众人神思,仍有许多人频频将目光留在她身上,丝刻不肯挪。 叶蓁蓁受着万众瞩目的时分,慕容仪甩开那道门帘子,径直踏入了大堂。 她今日穿了鹅黄长裙,金线绣织花色,发髻端庄,累累六枝赤金步摇,精致小巧,尊贵而不奢侈,腰间垂了纯白美玉,刻着娟秀“仪”字。她步态从容,举止大方,并非传统的华贵公主装束,但天生的尊崇气质不由让人打心中尊重。哪怕平素坊间将这位公主形容的如何不堪,见到本人的这一刻,京都臣民,无一不心悦臣服的行礼呼喊千岁,哪怕她几日前方才被废黜储君之位,但不知怎的,他们心中总自然的认定,这就是他们未来的国君,他们虔心供养和追随的人! 两人并排而站,围观者心底突然冒着个“荒谬”想法,这京都第一美人也不过如此么?与公主浑身的自信洒脱相较,她的含蓄反倒有些小家子气。 不过论到底,都是不可多得的佳人,一个耀眼如骄阳,一个婉转如明月。 这两大美人对簿公堂,何必?何必? 刑部尚书立刻走下案桌,对慕容仪行了礼,拱着手让她上座。慕容仪摆摆手,道:“尚书大人不必拘谨,无需顾忌我的身份,依着规矩审就是了。” “是是,下官明白。” 尚书陪着笑脸,心头凄苦:依规矩?一个背后是皇上,一个背后是丞相,得罪哪边都是死,怎么依规矩来? “来呀!给殿下和叶小姐搬把椅子来!” 慕容仪刚想说不必麻烦,叶蓁蓁道:“多谢大人好意,但自古没有坐着听审的被告,还是依着规矩,民女站着就好。” 慕容仪觉得好笑,这贤良温婉的好形象真是到哪都得做足,看这满堂人眼中的赞许,她仿佛真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好事呢。 她垂眸捏捏衣摆道:“方才本宫已说明,按着规矩来就是。叶小姐也是明理。不过要真依着规矩——”慕容仪朝她笑道:“这被告,也不是站着听审的吧。” 叶蓁蓁立时无话,面上有些挂不住,刑部尚书亦是尴尬,看看面前两尊大神直想抽自己两耳光,没事提什么搬座椅,活生生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周遭人面面相觑,的确,按着规矩来,没有坐着听审的,也没有站这儿的理,从古至今,都是跪着的嘛!男子们自是觉得叶小姐已经够善解人意了,总不能真让千金小姐跪在地上数个时辰吧! 可看审的姑娘可不这么想了,本就因着自家相公或者心上人一提起叶蓁蓁就双眼放光,心头恨的她痒痒,此刻见着她绝世容貌难免掩不住嫉妒,不由嘲讽道:“什么大度,不都是装出来的。我朝规矩,皇室宗族不跪臣下,丞相的小姐可没这特权。” “公主殿下站着是按规矩,叶小姐可似乎有些不大合适。” “算了算了,哪能真让人家跪着,那细皮嫩肉不得磕破了!” 叶蓁蓁听着周遭非议脸庞颜色转换,咽下气微微福身,“民女c失仪了。” 话罢就要跪下去,慕容仪在她膝盖即将触地时“极为适时”的扶一把,笑道:“规矩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不是?叶丞相多年有功于社稷,我也不好为难他的宝贝闺女,此次民间谣传洵世子的婚事是我一手促成,这红娘的好事我可做不来,不能轻易领功劳的。听闻叶小姐与此事有些关联,为表公允,也省得让外人无端揣测,本宫特意烦刑部尚书断个公正。本也不是多大的事,跪不跪的,尚书大人想来也不是很在意?” 慕容仪询问的看着他,刑部尚书立刻附和,“无妨无妨,二位随意!” 他下意识的低头看着脚尖,脑袋小鸡啄米般点头。 看着“一团和气”的两人,隐在人群里的赵离抿唇一笑,谁说仪儿太过刚直,不善做些表面手段,这粉饰太平做的十分出色么。 今日开局的第一场,是仪儿胜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公堂争端(一) 为避免两位大人物再出什么口舌争端,让对方下不来台,最重要的是,让自己左右为难!尚书大人掏出状纸摊在桌面,心有余悸的扫上一眼,叹着赵大人不愧是一朝状元,为仪公主执笔写的状词条条清晰,通篇读下来甚是让人折服。昨夜自己接了状纸,捧着来回读了数十遍,恨不能装裱起来给天下状师瞧瞧,平素审的案子,呈上来的都什么玩意? 只是好归好,到底是留不得的东西,赶快结了这祸事,带着一家老小去庙里吃斋念佛几日,去去今年的霉运最重要! “来人!带证人秋棠!” 秋棠应声而出,低着脑袋几乎是挪进大堂,跪在地上怯生生的,衣袖不住地颤抖。 自她露面起,叶蓁蓁只扫了她一眼,秋棠虽一直低着头,仍清晰的感受到那道视线落在她身上的温度,烈焰一般烧灼她的肌肤。她不敢抬头,多年跟在叶蓁蓁身边,自家小姐的脾性她一清二楚,高傲暴虐如她,忠心耿耿尚不一定保全自身,更何况自己出卖于她?! 慕容仪看出她胆怯,站在秋棠身边,将她与叶蓁蓁阻隔开,轻声抚慰道:“你只管实话实说,本宫不过把事情查个清楚明白而已,叶小姐也定然不会因这等小事牵连你的性命,再不济,总还有本宫保你所有平安,怕什么?” 她特意将“所有”二字咬的清楚,不过是想告诉她不必顾忌家中亲眷安宁,更要考虑王六的生死。 “堂下所跪之人可是叶小姐的贴身侍女?” 她颤着嗓音答:“奴婢正是叶小姐侍女秋棠。” “既常年跟随叶小姐身旁,她的一言一行你必然清楚。此次圣上为洵世子赐婚,满京都盛传是仪公主促成的好事,但殿下状词中陈述自己并未过问此事,皆是你家小姐假借殿下的名号四散谣言,可是属实?” 秋棠略抬起头,正要说什么,身后传来一声音道:“以奴告主,可是犯了大忌讳,无论你所说是否属实,这京都是再无你容身之地了!” 这突然响起的男声让在场人无一不皱紧眉头,尚书大人起身跑至堂下,对着他行礼作揖:“不知淮安郡王亲到,有失远迎。” 慕容仪眼缝扫扫他见了亲爹般欣喜的眼神,冷言道:“尚书大人真是热络的紧。” 自她被废位后,这慕容植可谓炙手可热,许多人都暗暗猜测他会是父皇重新择定的储君,铆足了劲儿的巴结,甚至私下四处托人想把自己的女儿c外甥女c孙女等,凡是家族适龄的姑娘,统统介绍给慕容植做正妃,仿佛明日自家的女孩就能母仪天下似的。 这刑部尚书本就是出了名的官场狐狸,见风使舵溜须拍马的事儿,做起来比吃饭睡觉都顺手,只是她这正牌公主还在旁边站着呢,这么急切的到慕容植跟前献宝,还真是不把她当做回事啊! “殿下言重,下官依礼拜见。” 尚书后知后觉自己太过露骨,面上讪讪。慕容仪也不理会他,笑道:“今日堂中人如此多,大人一言一行都落在众人眼里,自是半分礼数都少不得。不过这礼既已行过,可否继续审案了?” “是是!” 他朝几位身份尊贵的麻烦人一一鞠个躬,强逼着自己做出个庄重自持的样子回到案桌后。公主已话里话外的告诉他,今天人多嘴杂,自己若玩忽职守,不做正事,定惹得天下耻笑!官位也难保啊! 尚书坐在上方拼命调整自己状态之时,慕容仪和这不请自来的郡王爷聊得“欢快”。 “淮安郡王今日怎得了空,大老远的跑来恐吓我的证人?这案子跟你也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他斯斯文文道:“公主哪里的话,我可没那么闲。只是这桩事,今日一早传的街头巷尾人尽皆知,百姓们茶余饭后絮叨不停,我听得有些兴致,特意到这边凑个热闹。若真有人蓄意抹黑当朝公主,且不论咱们宗族血脉之亲,也要有身为天朝子民的爱国心,为殿下出口恶气不是?” 慕容仪冷笑,什么街头巷尾,茶余笑料,不就是想变相的嘲讽自己丢皇室脸面么?只是你拿着这个来攻击本公主,未免有些幼稚,我慕容仪从小到大,几时惧怕流言了?! 她沉声笑道:“是么,本宫可是一丝未看出来,郡王是站在我这一头的。若非你方才这一番话,我还真以为,你是替叶小姐到公堂上鸣不平的呢!” “一时感慨罢了。”慕容植看着地上的秋棠道:“这些年嘛,看了不少忠仆护主的事迹,这忽然间有个告主子的,一时还真适应不来。” “许是我有些地方做的不周到。”半晌沉默的叶蓁蓁忽然说:“母亲常说我太过年轻,诸事考虑不周,总有许多错处,难以顾全。我虽尽力改了,但总归不可尽善尽美。倒了罢了,人各有志,所能做的不过尽力全了我们一场主仆情义,也算善了了这场缘分。” 她声音本就极动听,掺上哀婉的语调和无可奈何的词句,平白引出在场人许多惆怅,甚至可以听见几声低低的叹气,满堂都是同情目光了。 慕容仪无语望天,装无辜也就罢了,所谓“人各有志”,你又想传达个什么意思? 巴不得告诉全天下,这丫头是贪恋富贵,特意与她这当朝公主串通一气,陷害她个势单力薄的闺阁小姐吧! 长在京中的这十五年,她是有多粗心,才没发现京里还藏了这么一个人精! “二位实在用不着长吁短叹,清者自清,本宫不屑搞什么阴谋打压,无论是否是国之储君,本宫照样是一朝的公主,用不着使什么卑劣手段谋求地位。今日公堂之事,不过查个清楚明白,本宫眼里不揉沙子!都有人借着我的名头胡说八道了,明日还不杀人放火都赖在本宫头上!” 一席话震得满堂垂首,皆受摄与她与生俱来的威严之下。 她又温和笑道:“所以,几位,先不必急着感叹,本宫,只要知道真相。” 四周一时无话,众人噤若寒蝉,慕容植不自在的咳嗽两声,道:“其实,哪有那么严重!说到底就是洵世子赐婚一事,此乃皇上亲自降的旨,殿下执意深究,恐落个质疑圣旨的嫌疑。殿下才因着违逆圣旨惹圣上不快,切勿重蹈覆辙。” 话毕一阵轻微骚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左右,惊异地询问自己可有听错,而后难以置信的盯着慕容植,直想冲上去贴到他嘴边让他再说一次。 淮安郡王,在众目睽睽之下,数落了仪公主? 好吧,他们暂时把方才那话语理解为数落,而不是嘲讽和落井下石,尽管,那挑衅的意味十足!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公堂争端(二) 慕容仪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好笑呢,像是有一点点,气愤呢,也有一些,惊讶嘛,说实话,还是蛮大的。 这慕容植呀,多年沉迷做些表面功夫,虚伪的很,自己最是看不上,从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当然,她心里也清楚,这混小子恨她怕也是恨到了骨子里。只是昔日倒霉碰上了,总是笑脸相迎,十足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尽管这几个词用在他身上实在算是侮辱。 他今日言行反常,可是吃错了药物?慕容仪心道,这般沉不住气,本公主尚未彻底失势,你就跑我面前耀武扬威的,实在张扬了一些,这般得意忘形,看不清楚形式,还妄图得皇位? 呵!本公主还不至于虎落平阳,听你这么只上不得台面的小狗乱吠! “本宫与自己父皇间的家常矛盾,还不劳郡王费心,这圣意难测,我与父皇一脉相连尚不能全部懂得,郡王闷头的臆想岂不更加偏颇?有这闲工夫不如料理料理几日前处斩的周庆东的后事,说来你二位,也是相识一场呢!” 慕容仪挑着秀眉,几句话把他噎的面色发绿。无端提起周庆东做什么?当初为着摆平这事费了他诸多工夫不说,还被皇帝大大斥责一番,失了许多民心,那苏国公也是个难缠的老家伙,不知怎么查出自己暗中的买卖,搅和的差点把本钱都赔光! 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可恨的慕容仪所赐! 如今,她竟还敢提?! 他气昏了头,刚想不顾一切的说些什么,那一直跪着不发一词的秋棠猛然大哭起来,专注看热闹的人皆吃了一惊。那尚书被这突然地哭嚎吓的心惊肉跳,怒骂道:“大胆奴婢!青天白日嚎什么丧!”说完回神想起堂下还站着几尊大佛,改口道:“平白哭喊什么?” 秋棠一改方才的胆怯,大声道:“大人!殿下!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一人的错!” 慕容仪暗道不妙,急忙道:“你别激动,更别怕!有本宫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的!” 她却哭着重重朝慕容仪磕头道:“圣上降下赐婚圣旨后,是奴婢私下揣测您和上官小姐交好,想亲上加亲,才促成这桩婚事,本是无心一说,谁料被有心人听了去,市井传的沸沸扬扬,污蔑了公主声誉,惹世子爷和上官小姐不快!奴婢,实是无心之失,求殿下处罚!” 慕容仪皱眉,“你昨日可不是这一套说辞。” 她跪伏在地上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似秋日枝头的一片枯叶,摇摇欲坠:“前日奴婢做了些错事受罚,心中不甘,昨日趁着机会把罪名扣在小姐身上,难以心安,不忍再看小姐蒙冤,特来认罪!奴婢罪该万死!” 说罢起身,使了浑身的力气朝身旁的柱子猛撞过去,一时鲜血直流,她稚嫩的身子软绵绵倒地。 慕容仪惊到:“快去寻大夫!” 几名衙役手忙脚乱,冲上前捞起她身子探探鼻息道:“禀殿下,救不回来了!” 慕容仪推开身前人,蹲下身探她的脉搏,扒开她的眼皮,见瞳孔四散,果真是没救了。不由头脑空白,方才还鲜活的生命,竟如此迅速的凋零枯萎! 真是个傻丫头! 慕容仪鼻头正酸,叶蓁蓁掩着帕子的哭泣声自身后传来,她不屑瞧那副装模作样的矫情,却听得慕容植安慰道:“叶小姐莫要伤怀,此等为一己私利害主的恶仆,死了也没什么可惜。她这一头撞死,还算有骨气些,不枉主子的一番知遇之恩。” “依你这话,她算死得其所了?” 慕容植听他这沉寂的语调,竟突然的一阵心慌,强自淡定道:“陷害主子一重罪,污蔑公主一重罪,加起来还不够她受个凌迟之刑?这么痛快的死了,可不是死得其所?” “但愿吧。”慕容仪缓缓起身,轻声道:“常听宫里的老嬷嬷说,含冤而死的人,大多入不了幽冥司,会化成厉鬼跟在害她的人身边,夜夜看着她入睡,搅的她诸事不顺,亲朋不宁,日日在惊吓与痛苦中煎熬,被周遭人唾骂嫌弃。孑然一身,病痛缠身,孤独终老。” 她转头阴沉的看着叶蓁蓁的眼睛,“但愿她真是怀罪而死,不必每夜去害她的人枕边,吹凉风。” 叶蓁蓁面色惨白,隐在袖下的手指将名贵的裙抓的满是褶皱。 慕容仪上下打量着她的淡紫长裙,高贵典雅,带着一丝的神秘。慕容仪挪开步子,让秋棠的尸身更全面的暴露在她眼中,叶蓁蓁下意识的扭过脸去,死命攥着绣帕和衣摆,都忘了小声的哭泣。 “你二人主仆情深,怎不再看她一眼?今日一别,何日梦中相见?她的眉目你可记在心里了?午夜梦回,可能辨出她的影子来?你这一身紫衣,多么庄重,适合与她在黑夜重逢。” 叶蓁蓁闭上双眼,她的话魔音一样穿过自己脑海,让秋棠满是血污的脸愈加清晰,她张着嘴,急促的呼吸,整个人处于崩溃的边缘。 “无c无稽之谈而已,何必当真。” 慕容植道。 “神鬼之论,郡王觉得是无稽之谈?也好。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郡王与秋棠不甚相熟,夜半见了,怕也认不出来。只是,别的人,可还惦念?倘若被砍了头死掉,那魂魄可还有头颅?若没有,如何去看五官,如何辨得身份?也或许,他们的手中,会提着自己的头颅吧,这样,才算完整。” 叶蓁蓁身子晃悠悠的倒下去,衙役们眼疾手快的扶着,尚书早听得头皮发麻,喊进叶蓁蓁的侍女随身伺候,结案道:“本案事实清楚,婢女秋棠对所犯罪责供认不讳,且当堂自裁。毁谤公主,栽赃主子,本该诛九族,赐凌迟。然本官念她有悔过行为,暂不追究其亲眷。退堂!” 他朝几人拱拱手,借口自己家中还有事,麻溜的钻进后堂换了衣袍溜之大吉,生怕被哪位不省事的主扯住,再论个什么长短。皇家的事,他可没几条命去瞎掺和!至于丞相那边,小姐无事,已经是最好的交代,未免节外生枝,还是快些跑吧! 这桩万众瞩目的案子,就这么草草收尾,堂外围着的人大多不忍再看横尸公堂的可怜丫鬟,皆掩面四散,嘴里嘟哝着那小丫头的命苦,不过又是一个在大人物争斗下的牺牲品而已。 慕容仪吩咐衙役将秋棠好生葬了,她随众人退至门外,看着几名衙役面无表情的用清水一遍遍冲刷堂中血迹,看着秋棠留下的痕迹存存消失,不禁惘然。如她这样的姑娘,屈从于命运和权势之下,以这般惨烈的方式决绝离开人间,平凡而短暂的年华里,留下什么存于世间的记忆? 今日悲绝,可有人感同身受?若干年后,可还有人记得你? 何苦自尽?何苦屈服?何苦死的,如此悄无声息? 又怎甘愿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公堂争端(三) 慕容仪沉沉叹口气,转身见庭院空荡,赵离站在不远处,静静的望着她。 叶蓁蓁弱柳扶风,斜倚在在丫头身上十分憔悴,望向她的时候眸中止不住的带着些许得意。慕容仪气不打一处来,方才光顾着跟慕容植混搅蛮缠,忘了身旁还守着这么个蛇蝎美人,硬生生让她逼的秋棠精神崩溃,命丧当场。 她忍不住冲上去甩一个巴掌,叶蓁蓁纤弱的身子被这股力气带的倒在地上,一阵晕眩。吓的她身旁侍女赶忙趴在地上扶起她身子,不敢说一句话。 “你——” 叶蓁蓁眼眸里似淬了毒,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捂着侧脸忍口气,见慕容植急急地跑过来,立刻盈了满眼的泪望着她,十足的敢怒不敢言。 慕容植立刻为美人出头道:“仪公主!你这是为何?!” “为何?本公主教训她还用挑日子吗?叶蓁蓁,你这一巴掌为什么挨的,你心知肚明,本宫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赏你这一巴掌,已经是看在你爹的份上,很给你脸了!” 慕容植忍者火气道:“自小胡搅蛮缠也就罢了,叶小姐到底是丞相的独女,身份尊崇,是你随意撒气的吗?” “身份尊崇?是啊,她的丞相小姐的高贵身份,是她逼死婢女,草菅人命的倚仗,那我的公主身份,还不足以打她这一巴掌吗?慕容植,本宫方才可有对你说过不要妄自揣测圣意,你以为,皇储之位已经是你囊中之物吗?你以为,我的事是你能随意指手画脚的吗?” “公主殿下!”叶蓁蓁挣扎起身,一双媚眼如深潭,迫切想把她吸进去千刀万剐一般:“话,永远不要说的太满。这世间没什么事是一成不变的,微分尊卑也是一样!” “看不出来,叶小姐是个有如此雄心壮志的人。” 慕容仪冷笑,怎么,不装柔弱了吗?敢把野心露出来了吗? 叶蓁蓁颔首,“民女不敢,只不过说一说正常规律罢了。” 慕容植亦盯着她道:“花无百日红,愿仪公主把这尊号守稳了,切莫像储君之位一般,好端端的,忽的一下就飞走了!哼——” 慕容仪冷眼看着对面两人一唱一和,眉目纠缠,暗叹真是人以群分,互相循着味儿都能勾搭到一处去。这般明目张胆的在她面前放肆,真当她慕容仪丢了个虚无缥缈的位份头衔,就变成无爪温顺的小猫了么? 她方张了唇,耳畔破风声划过,一只羽箭凭空射出来,正正插在对面那二人脚边。闪着寒光的箭头,穿过慕容植的衣襟,离着叶蓁蓁的裙摆不过一寸之远。 叶蓁蓁低呼一声退后数步,二人脸色皆是雪白。下意识的朝一旁看去,见赵离端着弓,细细研究着弓绳。 许是被许多人盯着不习惯,他后知后觉的抬起脑袋:“哦——你们继续!” 慕容植气的脸色发白,一股脑把今日受的气发到他身上,丝毫顾不得平时一贯的好形象,指着赵离骂道:“你这个无用的书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是你胡乱射箭的地方吗?不读你的书,鼓捣这些玩意做什么?难怪公主宁肯丢了皇储的位子也不愿意嫁给你!小小的尚书,哪来的胆子在这里胡作非为!” 慕容仪一脚踹到他腿弯处,慕容植不留神,吃痛的单膝跪在地上,听她骂道:“本公主允的!你个小小的郡王要如何?!慕容植,本宫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本宫的任何事,都由不得你来置喙!” 这边个个火气大盛,赵离倒是半分不见恼,俯身拔出没入土地的羽箭,将箭头的泥土轻轻拨掉,看着叶蓁蓁,一步步的走过去,把那闪着寒光的物件随意举到她面前,平和道:“叶小姐,可识得此物?” “从未见过!” 叶蓁蓁回答的太过干脆,反倒不正常。她将颤抖的手指藏于袖中,扯出笑道:“这不是羽箭么?我向来研习琴棋书画,针织女红,从未在这些东西上留意。” “是吗?” 赵离看着羽箭笑道:“叶小姐有空,不妨学学骑射,平日闲时去郊外打打猎,也是个不错的兴趣。” 叶蓁蓁紧张说到:“是c是么?家父恐怕不乐意让我学这些,还是算了吧。” “那真是可惜。” 赵离惋惜道:“不过叶丞相想的也有道理,狩猎伤生灵性命,的确不如诗词书画修身养性。况且这东西一不留神就被人用来做坏事,伤人的性命,更是罪孽深重。叶小姐,你觉得呢?” “蓁儿不懂这些,身体不适,告辞。” 叶蓁蓁略福福身,也顾不得和慕容仪纠缠那一巴掌的事,仓皇的离开。 她一走,慕容植自觉没趣,脸也丢了,英雄气概也没人看了,何必跟她硬碰硬,默默把这口气吞了就是! 他撑地站起身子,告罪后拖着腿,一瘸一拐的走了。 慕容仪和赵离互相看了几眼,忍不住都笑了,此番大胜实该庆祝。笑问道:“你方才用的羽箭可是林中捡回来的那根?把叶蓁蓁吓成那副样子!” “随便捡了根看着相像的,羽箭模样差不了多少,她自己心虚罢了。” 慕容仪叹到:“可惜呀,明知是她在背后捣鬼还不能揪出来,着实憋气的慌。” “方才那一巴掌还没出够气?叶丞相捧在手心里养了这么多年,手指头都舍不得动一根,今日怕还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打。你倒真不怕叶丞相到皇上那告你一状!” 赵离在她脑袋上一点,满心的无奈。方才她冲上去直接打了叶蓁蓁,自己着实未反应过来,这丫头年纪越大,越发无法无天! “活该呗!”慕容仪翻个白眼道:“她爹娘不好好教她,还得本公主亲自来,我不找他们就罢了,他们还想寻我的麻烦!” 看一眼公堂又愤愤道:“那刑部尚书也是个和稀泥的好手,匆匆就结了案,还真是快刀斩乱麻!真不知他平日怎么审案子的!” 赵离说:“丞相本就是他的授业恩师,对他的女儿,想办法脱罪都来不及,哪会真判些什么罪名。这次的原告,也就是你这一朝的公主了,他才无法推脱,陪着走了一同过场,若换了旁人早轰出去了。” “仗势欺人,仗势欺人呐!” 慕容仪摇头叹道。 “总归你的目的,也不是要将叶蓁蓁治罪,意料之中。” 慕容仪瞪眼:“怎么不想将她治罪!”她捂着脸沉痛道:“不到时机嘛!叶丞相,现在还动不得。” 说罢仰天长叹:“想我一公主做到如此份上,真是窝囊啊窝囊!” 赵离见她又犯小孩子脾气,笑着哄道:“好啦!再怎么说你的目的也达成一半了,这件事动静搞得很大,现在满京都全知道,赐婚一事不是你在撮合。不过——” 他沉了深色道:“满京都也都知道,陛下这次的赐婚,洵世子和上官小姐是拒绝的。如此公然落陛下的面子,你——” “我能怎么办?” 慕容仪无奈:“父皇要恼,我也没办法,他不见我也就罢了,还不准母后见我。阿零摆明不想嫁,到底是她终身幸福,我也不愿看着皇室多一对怨偶。” 她看着院角光秃秃的树枝,心里烦闷,但愿这桩事能顺利了解,父皇可以自己想明白,收回成命,免得—— 慕容仪心虚的看赵离一眼,心中苦到,免得再出一桩拒婚的闹剧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理她做什么 慕容仪等了三日,也未听到任何取消赐婚的消息,哪怕是延婚,瞧着希望也十分渺茫。 倒是有个意外的旨意。 一向温和端庄,几乎不涉朝堂的皇后娘娘,今日清晨下了道懿旨给丞相夫人和那娇柔的叶小姐,大意是训斥她们管理无方,养出这等背主害君的奴才来,严令丞相夫人三月安于内院,整饬内宅,同时教导女儿言行,管御下人的本事。 满朝哗然。 旨意中偏颇仪公主的态度满满,对丞相夫人的处罚不过是杀鸡儆猴,让全天下等着看慕容仪笑话的人闭嘴。 她慕容仪,还是皇后心尖上的一块宝! 月霖殿,皇后姜黎素手端着白玉盏,精美凤冠垂下几颗小巧圆润的明珠,随着她低头吹气的动作轻摇碰撞。她面无表情的听着宫人细细禀报公主在玉芙宫折腾的雄伟事迹,丝毫未放在心上,犹自品着边族远道进贡的新茶。 慕容延可没这般的好气性。 他焦躁不安的在大殿走上几圈,终是忍不住道:“废了位份也不能安生几天,我看她更嚣张了嘛!你那一道懿旨传下去,她更是有恃无恐,仗着母后的疼爱为非作歹!” 姜黎掀起眼皮看一眼焦躁的丈夫,淡淡道:“怎的为非作歹,她也没杀人越货不是?” “还嫌她折腾的不够热闹吗?”慕容延头痛。“这几日玉芙宫夜夜笙歌,宫人们乱作一团,撒性子的玩乐,夜半三更还能听到那边嚷嚷着赌钱的声音,白日里都喝得醉成一团,靡靡之音,日夜不断呐!” “恩。不止歌舞。”姜黎依旧淡定道:“她昨儿还令人搭了戏台子,从宫外张罗了一帮小戏子进来,今晨起就咿咿呀呀的唱上了。” 慕容延气的一阵眩晕,按着脑袋勉强稳住身子,姜黎朝身旁侍女使个眼色,宫女会意,立刻将身形不稳的皇帝扶到榻边休息。只听他顺口气,勉强睁开眼睛道:“这边罢了,闹就由她闹去吧,左右丢脸只在宫里,小戏子唱的声儿再高也传不到宫墙外边去不是?可她就是不甘心呐!非要把我这张老脸丢尽呐!” 姜黎垂眸,雾气盈了满睫毛:“与人打打闹闹的也免不了,小孩子脾气么。” 慕容延太阳穴突突的跳,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出不来。打打闹闹?她干的是小孩子的打打闹闹吗? 人家礼部尚书的长子孙淼知书达理,那是满朝公认的贤良子弟呐,能做什么逾礼的事?能得罪她慕容仪多少?居然在暗巷里截了人家的马车,兜头罩了黑布袋!倒是还顾忌着人家身子骨没她那么壮实,下手不是很重。 他还听说孙家二公子孙鑫见哥哥莫名挨了打,又素知公主是个难缠的,提了多种的礼品塞进玉芙宫。这不孝女竟让一群小太监扒了这贵公子的衣服,赶出宫去了! 两儿子短时间内惨遭“毒手”,慕容延每每上朝瞧见礼部尚书那张颓废的脸,心里都自责万分,苦水直流。 自己是造了多少孽,摊上这么个活宝闺女?! 慕容延方仰起头,对着刻画精致的宫殿屋顶长叹口气,皇后身边的小太监一脸惊慌的跑进来,回到:“陛下!皇后娘娘!公主殿下她——” “她又做什么事了?!” 慕容延几近崩溃,“仪公主”这三个字仿佛对他有什么咒一般,只要提起脑袋就会嗡嗡作响,轻微发胀。 姜黎就要平静的多,朝那吓呆的小太监扬扬下巴,微微稳了些他情绪。听他答道:“殿下——殿下许是吃醉了酒,爬到了玉芙宫阁楼顶上放声高歌,还c还扬言要跳下来,在庭院里自在的飞!” “飞什么飞!她有翅膀吗?” 慕容延脑袋晕涨,边气的大骂她的荒诞,边叫唤左右侍从赶快将她从阁楼上拽下来,关在屋里牢牢的插上七八把锁! “理她做什么。” 姜黎挥退被皇帝搅得格外紧张的侍从,吩咐方才来禀报的小太监道:“传本宫的令,仪公主要做什么都由着她去。跳楼也好,打架也罢,玉芙宫的歌舞跳到深夜几更也不必拦着,皇宫所有人——都不准打扰公主的兴致。” 姜黎为身旁气的七荤八素的丈夫递上杯清茶,唇角止不住的浮上层笑意,对着那呆愣的小太监道:“还不快去!” “是!是!” 小太监急急跑出大殿,略显肥糯的身子扭扭摆摆,带出的一阵风将殿外飘零的枯叶带进一片,兜兜转转落在纤尘不染的殿门内。 她折腾出这些混账事,不过是等着他们忍无可忍,把她召进殿里狠狠训上一顿,她便可以趁机提取消赐婚一事。 圣旨,岂是她想改就随便改的? 既然满京都都已经知道圣上为姜洵和上官零赐了婚,那么这桩婚事,无论他们愿不愿,都是要应下来的。 皇命,不可违逆。 正凝神想着,门外又跌跌撞撞跑进个太监道:“禀圣上!皇后娘娘!” “娘娘不是说了由着她去!还来报什么?” 慕容延揉着眉心,这不孝女的事儿他一声都不想再听!省的少活十年! “不是殿下!” 小太监跪着呈上本奏章道:“方才平王府呈上本奏疏,说洵世子殿下突然染上了恶疾,不得已要推迟婚约!” 姜黎惊异道:“恶疾?洵儿吗?” 慕容延皱起眉头,立刻道:“传令太医院,立刻去平王府为洵世子会诊!” “会什么诊?推辞罢了。” 姜黎平稳情绪,对着他淡淡道。“由着他们折腾去吧。” 这桩婚事,姜黎越来越看不明白了。赐婚之前,她明明召了姜洵来,问他是否中意这门婚事,当时他虽然惊诧,还是看得出来心中是乐意的,而上官零那边,自己也细细的查了,那丫头走的最近的也是洵儿。明明是很登对的一桩婚事,现在怎么这般别扭? 现在的年轻人,她实在看不懂。 就像自己的女儿和赵离,难道仅是因为是先皇赐的婚才拼命拒绝的? 罢了,由着他们闹,自己看着就是了。 看一眼身旁郁闷万分的皇帝,不禁想笑,明明是他自己嫌女儿性子不够沉稳,放在储君的位子上树大招风,空受其害,让她历练历练,磨磨性子。还三令五申的不准自己心软,私下召见女儿,怎么现在自己先沉不住气了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拜别京都 慕容仪赶去仁善堂时,正碰着上官尘揪着根小绳子,满脸凄然的往梁上甩。 “少东家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们怎么办呀?” “小姐走了,你要是也扔下这儿不管了,百年的基业说散就散了呀!” “少东家,你要是死了,小姐知道后得多难过啊!” 她赶忙随着一群伙计把他扯下来,扶着身旁木椅揉揉眉心,“尘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慕容仪最近真是操碎了心,累坏了命。没日没夜的折腾三日,今儿还站在玉芙宫的阁楼上吹了许久的北风,得来的却是皇后一道不咸不淡的旨意,她身影一晃,差点掉下去陪自己的列位祖宗。 认命的踩着楼梯下来,星雨火烧火燎的冲进来禀报,几句话吓得她直接从梯板上极为利落的滚下来,玉芙宫一片骚乱。 这没人性的上官零,居然收拾包袱跑路了! 慕容仪骂了几声便往药堂赶,见此处愁云惨淡,上官尘更是死了亲爹一样的寻死觅活。 真是帮不省心的! 上官尘重重叹口气,手里捏着小绳一屁股坐到桌上,丝毫不见平日的端庄稳重,“阿零逃便逃了吧!人活这一辈子总要顺心遂愿!做哥哥的,总不能看着妹妹一生凄苦!” 说罢,提起绳子来又要往梁上扔。 慕容仪一路跑来气还没喘匀,哪受得了他这般闹法,总归五六个药铺伙计狠命拉着,他也寻不成死。 她瘫在椅子里好容易为自己灌上一盏茶,门口多出的两道身影惊的她差点喷个精光。 赵离与表哥不是一向不睦吗?今儿怎么一块来了? 挑什么时候不好,偏这个节骨眼! 慕容仪心虚的看看姜洵铁青的脸,见他神色复杂的在这药铺四处转悠,她万分头痛,表哥莫不是在寻从哪个角度开始砸比较顺手? 从她十几年的认知里,表哥姜洵绝不是个肯吃闷亏的人。 这次皇家赐婚,虽说他也不一定想娶上官零,但对方拒婚的意思这么明显,他不气到吐血? 慕容仪很想给赵离使个眼色,让他在姜洵不久后的发疯中拉上一把,好歹是个治病救人的地方,砸稀烂了着实缺德。但她揉眉想想,赵离那小子,还是自保好了。 慕容仪秉着呼吸看姜洵把桌上的普通青瓷杯握在心里,以为下一秒他就要将那娇贵的玩意砸在地上扔个粉碎的时候,却见他黑着脸轻轻松开,而后环视一周,像是确定了什么一般,未说一词便走了。 这很不像姜洵的做派。 不过还是十分值得庆幸的。 那旁的主仆几人还沉浸在上吊的闹剧里,根本未注意到方才“生死一瞬”的险情。慕容仪呼口气,耳边充斥着伙计们苦口婆心的叫嚷声。 赵离看着这这闹剧,皱眉道:“洵世子才上了奏折,以自己突染顽疾为由将婚期往后延了不少,上官小姐竟——” 跑了? 慕容仪托着腮,垂头丧气道:“阿零一向如此,半些不肯将就,她知道有我在,尘大哥他们受不了牵连,索性收拾包袱走人,耳根子清净。” 说罢起身,半点停留的意思也无。赵离问到:“此处——” “随他们闹去吧。” 赵离略顿了顿,道:“上官小姐,大约去了南边。” 慕容仪瞪眼瞧他:“你怎么知道?这出逃的计策是你出的?” 赵离大呼冤枉,问她可还记得南垂药谷。 “南垂药谷是天下医者梦寐以求的地方,上官小姐既为医者,许是也是到那处的想法。” 慕容仪思量半日问到:“沧州可也在京都南边?” 赵离点头,她倒来了精神:“如此,本公主少不得也得去南边走一遭了!” 赵离笑道:“不妨同行?” 慕容仪疑惑:“你不是刚升了尚书,京都的事冗杂沉重,哪是片刻离的了身的?” 他扬眉道:“这尚书之职真是不适合我。前日我同皇上辞了这职,要了编纂史书的活计。此次南行,正好沿路寻些民间故事。” 她笑的眼眸晶亮:“好呀!那便一同去!本公主做你的随行保镖,定不让你被匪寇劫去!” 赵离被她逗乐,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少女,前些日子因她拒婚的一丝阴霾清扫而光。 说好的,千山万水,都陪你去。 沧州一行,她早有此意。这些日子虽诸事缠身,零零星星的准备下来,行装大多妥帖。此一去不知要多少时日,她从小长在京都,千千万万次想离了这地方再也不要回来,如今真的要远行,心头竟有些怅惘。 慕容仪同苏绿意告了别,初阳这小丫头走路已经学的利索,满庭院的乱跑,片刻不肯歇的。看着她活泼无忧的小身子,想着前途未知的沧州,她此刻真不知有几分的把握,能把陆家的案子翻个清楚。 全力以赴罢了。 待她赶去平王府,发现姜洵早没了踪影,慕容仪略想想也知道他怕是寻上官零去了,听小厮说,他那日打仁善堂回来,简单裹了个包袱便走了,甚至来不及与平王爷面辞,只留了书信一封。 她听得暗笑,真不知表哥是急着讨回这口气,还是放心不下孤身在外的上官零? 一切安排妥当,终是到了这时候。 慕容仪深吸口气,在月霖殿外恭恭敬敬的跪着。 父皇母后依旧不肯见她,她也不准备将此次路程交代的清楚,只是一去山高路远,望各自珍重。 慕容仪在殿外虔心叩下三个头,一愿父母身体康健,二愿国运顺遂无忧,三愿无所牵挂,安心快意。 姜黎端坐在殿内,透过重重帷幔,不甚真切的看着院里跪在一片光明中的纤细身影,不知怎的,眼前总浮着她方出生时候的样子,小小软软,一双眼睛溜溜乱转,看着什么都傻乎乎的笑。 而今,长了这般的年纪,她总也无法将脑中的小婴儿和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重合在一起。 不长大多好,永远在娘的怀里。 姜黎叹口气,擦去眼眶里盈着的泪。 慕容仪起身,定定看这熟悉的宫殿一眼,默然转身而去。 京都,再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沧州灯会 沧州不算帝国的重镇,却很是富饶,只因它处处平整,道路畅通,南边横亘一条直汇入海洋的长河分隔南北,名唤渠江。 渠江以北因靠近国都,多军事重镇,阶级分明,权利集中,拥有浓重的政治文化氛围,孕育不少为官做宰的大才。而渠江以南因着管辖相对宽松,自由发展倒生出一番别样的繁荣景致。民间多秘术,更存有许多非典籍记载的原始部族,沿袭千百年的生活方式,几近与外界隔绝。他们有着特殊的编织技艺,染布工法,传说禁忌浩如烟海。 南北方风格迥异,生活习俗自大不相同。相异的文化催生各自的产物,在对方眼里,无疑是新鲜的玩意。 南方仰慕北方对天文历法演算的精确,推崇北方载有厚重文化气息的书籍;而北方在南族“未开化蛮人”精巧无双的手工艺中赞叹留恋,不惜为一件绝无仅有的布匹绸缎一掷千金。 沧州无疑是互市交易的绝佳场所,锦衣绫罗的达官显贵,奇装异服的部族小民,带着自己司空见惯的物件,到此地换取合心意的玩意儿。沧州商人应运而生,不计其数的无名小民在此地摸爬滚打,成为赫赫有名的一方巨富。 相传帝国首富陆家便是发迹于此。 代代的互市流通造就此地空前的繁荣景象。每逢十二月的月中,沧州都要举办灯会,更是把这种盛世的繁华推到了鼎盛的地步。 街边的摊贩摆的满满当当,条条街道没有一处安静的所在,哪怕是极隐秘的窄小胡同,亦有一群半大的小孩围着几处摊点抢糖人吃。既是灯会,家家户户门口皆悬着明灯,艳红的灯笼照着各家的门槛暖意洋洋,街道各拐角立着千奇百怪的装饰,以蜡制成,缓缓燃烧,可照明整夜。 十二月的天,若在京都早已一片冰霜,此处却不甚寒凉,百姓们裹着两层单衣齐齐涌上街头,密集的人群透不进丝毫夜风,更无从担心冬季寒意。 姑娘们成群的围在摊点前摆弄精巧的小玩意,或是栩栩如生的生肖灯,或是绣工艳丽的布匹衣裳,妆奁首饰亦不在少数,点漆技艺炉火纯青。杂耍更是玩的热闹,他们铁筑的身子一般,脱光上衣赤着膀子,将尖锐细长的矛舞的似活物一般。小孩子们吵着闹着抱作一团,忽而一个抽身向前跑去,身后立刻跟了一群小萝卜头,他们不知在笑什么,满街都散落着纯真的童趣。或是偶而撞着行人,上了年岁的大妈揪着他们的脖颈,笑一声:“哦呦,这是哪家冒失的小子?” 俊美的姑娘在人群中窜来绕去,她怀里抱满了周边小摊的各色吃食,湖蓝的长裙外罩着的披风看着格外累赘。她灵动的双眸四下寻着新鲜的物件,稍一晃神便淹没在如海的人潮中。她身后不远处的男子伸长了脖子,好容易抓紧她的衣袖,喘口气道:“你跑的慢些!人这般多,我寻不到你该如何?” 少女娇俏一笑:“还有你寻不到的人吗?此处竟比京都都要热闹,有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呢!” 书生模样的男子看一眼怀里满当当不知何用的物件,苦笑道:“你已经搜罗了这许多,我们再行上路怕是要雇个车队了。” 她撇撇嘴道:“此处不就是沧州?怕是要长呆一段时日,今日多准备些也好!” 说罢又兴冲冲的四处搜寻合心意的日用品,还不忘把身上累赘的披风扯下来套在男子身上。 她心中一笑,这婆婆妈妈的男人非为自己罩上这么件衣物才准许出门,这街头上了年岁的老人也不如她这般捂得严实,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套着个披风甚好。 至于披风上还绣着梅花什么的甚好,甚好。 姑娘减了负重,四处晃悠的更是欢实,苦了身后跟着的那人,腾不出手解下绣花披风便也罢了,还得捧着满手的物件四处寻觅她的身影,当真是操碎心。 她转悠累了,见前方某处摊子生意十分火爆,凑过去一瞧竟是卖河灯的小贩。 河灯大多做成莲花的模样,也有小船等别的造型,都不及莲花来的鲜亮小巧,招人喜欢。 “姑娘买个河灯放吧!保家人平安,求婚嫁顺遂,许愿很灵的!” 小贩热情的张罗,姑娘没怎么在意听,只是顶着那闪烁的物件眼眸惊喜,京都周边少河流,这种物件着实稀少。她兴冲冲买下两只莲花,对着匆匆追来的男子笑问:“赵离,你可放过这种河灯?” 眼前的少女一脸稚气,褪去华贵的公主衣裙,着上朴实无华的百姓衣裙,她的容颜依旧美丽,气质却温润不少,邻家不谙世事的小妹一般。他温和笑着看她,摇摇头说:“这是姑娘家玩的东西。” 慕容仪瞧着他一脸“我一个大老爷们才不玩这个”的嫌弃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见周边人捧着新买的河灯往南边走去,便眨眨眼睛,扯着赵离随着那人流而去。 这便是传闻中的渠江。 慕容仪深吸口气,淡淡的水雾夹着远处飘来的烟火味,让人越发清晰的感受生活凡世的幸福。她不禁微笑,这几月来,她与赵离结伴离了京都,一路走走停停,不紧不慢,京都外的世界远比她想的要辽阔,褪去公主身份的荣光与桎梏,她看到了更真实的人间,为柴米奔波的琐碎,为辛劳获得收货的欣慰,平凡人的喜怒哀乐,因着一些在她曾经看来无关紧要的小事,鲜活而浓烈的日日上演。 眼前的河流洒满烛光,不计其数的河灯铺洒江面,承载多少平凡人的平凡愿望,在这条瞧不见尽头的江水里飘飘荡荡。慕容仪抬头远望,依稀可见渠江另一头的点点灯光,她心中默默的想,那边是国家的南方,崭新的另一个地方! 慕容仪掏出怀中的河灯,引燃白色的细线,微弱而顽强的火苗,跳动在她漆黑的瞳孔中一般。她含笑轻放河中,看着它打几个圈圈稳住花朵形状,漪出圈圈波纹。 “愿有生之年看遍天下美男子!” 慕容仪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开玩笑道。 赵离闻言立刻将手中河灯并排放进去,许愿道:“天下美男,要么赶快娶妻生子,要么麻利出家!” “你——你这等嫉妒别人美貌的狭隘之人!” 慕容仪嬉笑着朝他踹一脚,这条路走到今日,两人越发熟悉,她更多的了解了面前这个名动天下的少年状元,儿时贤良的哥哥模样,成年善谋略的官员情状,以及——如今这副幼稚活泼的画面。 对于当初京都的决裂,轰轰烈烈的拒婚,两人极为默契的再不提起。慕容仪不知现在的处境是好是坏,若真有一日,她身边这个仿佛藏着许多秘密的男人再一次消失,她会否后悔,未曾坚持当初的决绝。 只是如今,离开了京都,眼前的一切仿佛重洗,新的时代,不如像这些河灯一样,随波逐流,随遇而安吧! 两人正笑闹间,天空猛然炸裂绚烂的烟花,不计其数的人欢呼雀跃,对着装扮后的天空指指点点,人群骤然涌动起来,将他二人裹挟着不知冲到哪里去。 “仪儿!” 赵离焦急的面容越来越不清晰,在相差无几的人头里逐渐模糊五官,慕容仪不由自主的被推搡着挪向一方,呼喊声淹没在惊艳的叫嚷与此起彼伏的烟花爆裂中。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街头恶霸 昨夜的狂欢早已落幕,白日的沧州,大街小巷熙熙攘攘,在这里似乎永远不会落寞,持续的热闹,并未有别处曲终人散的悲凉。 街头的慕容仪,面容却甚是沧桑。 昨日寻了一夜也未见赵离半分影子,昨日他们初到沧州,还未来得及寻客栈便一头扎进了人群,现下可好,连个汇合的地界都没有。 她的随身包裹早甩给了赵离,如今身无分文在陌生街头流浪,真是好不凄惨。 看着不断变换方位的太阳,忍不住焦躁,恰碰上个不长眼的嚣张而过,臭着张脸活像别人抢了他什么珍藏宝贝似的,步履匆忙差点将她撞翻在地。 赶着投胎吗?! 慕容仪火冒三丈,还不待抓着他理论,那人走的倒是快,她拔腿就追,腹中的饥饿感仿佛都一瞬消失。好嘛!连句道歉都没有,指不定做什么坏事了! 她追着那人绕到条偏僻巷子,只零星摆着几个摊点,那男子扯开上衣襟,气势汹汹的将脚踏在一地的货物上,揪着摊主衣服,几乎要将脸贴到他眼睛上,大声骂道:“今儿孝敬的钱呢?还敢拖欠?!一整片都交了,就剩你个刺儿头!怎么,你比别人抗打是怎的?虎爷我怎么做事,你还不清楚?我什么时候同意赊账?” 那人吓的战战兢兢,脸色惨白道:“虎爷您再宽限些时日,凑齐了银子我一定给您送去!近来家中老母病重——” “你小子少给我打马虎眼!” 他不由分说打断小贩的话,大声叱骂:“昨夜灯会,你小子能少捞了油水?满渠江都是莲花灯,你还打量着蒙我说你没钱?!想找打直说啊!” 说着便举起健壮的拳头,望着便让人胆寒。 “我说是什么事呢,又是出欺压良民的戏码。你们这些街头混混还真是无处不在。” 挥着拳头一脸凶相的汉子听到这脆生生的嗓音,心中纳闷竟还有人敢管他的闲事,转头见是个十几岁的清秀姑娘,眉目沉静,周身气度不凡。沧州鱼龙混杂,不乏北方位高权重之人,他自小生长此地,知道沧州许多人不可轻易得罪,但看着眼前的少女,虽有些贵气,但穿着寻常人家衣裳,饰物也平平无奇,想是个富裕人家养在深闺的小姐,不识世道规矩,随意替人出头也毫无惧色的。 他也不愿多生事端,况且对方又是个年轻的女娃,不耐烦道:“谁家毛丫头,出来乱掺和什么!快些走开,虎爷饶你一条小命!” 慕容仪随手玩弄身后乌发,笑言:“多谢呐!不过呢——不如本姑娘给你一个机会,赔了你踩坏的莲花灯,同这商贩好好道个歉,保证以后不再为难他们,我便也不同你计较,如何?” “嘿!你这毛丫头口气不小!虎爷可是给过你机会的,不要说我以小欺大呐!” 他松开小贩衣襟将他随手扔在地上,冲着慕容仪呼过一巴掌,被她轻松躲过,那人扑空险些站不稳,慕容仪趁机在他腿弯猛踹一脚,他立刻跪倒在地。 慕容仪抬腿往他宽阔后背攻去,没一会功夫那虎爷便趴在地上直呼诶呦。 这种街头恶霸,空有一身蛮力威慑别人,哪有什么真本事,自己手都不必动的。 慕容仪见街边散着绳子,索性就将他捆了,吊在街角掉光叶子的秃树上,顺手接下他的钱袋并不忘教导几句:“本姑娘隔几日回来这一带闲逛逛,若是瞧见你再为祸乡里,找小贩的麻烦,可就不是吊在树上这么简单了。” 话毕眼角瞅瞅瞠目结舌的零星商贩,嘱咐道:“他呢就挂在这里好好反思反思,到了晚上再放下来。” “是是——” 众人点头答着,眼睛里满是敬畏。 慕容仪撇嘴,自己帮了他们,不应该是感激么?怎的一个个都是见了母老虎似的,怕自己吃了他们不成? 无趣。 慕容仪提了钱袋子绕出小巷,昨夜一夜未睡,今天又折腾许久,她脑袋渐渐发沉,该是去哪里找那笨书生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翠红楼 丝竹管弦悦耳,胭脂水粉正浓,慕容仪换了身干净男装,在这莺莺燕燕的高楼前住了脚。 “翠红楼么。” 她眯眼端详着其上匾额,想着这繁盛的沧州有诸多京都未曾见过的风情,不知这青楼,可有不同? 他理理衣襟,大冬天晃着折扇,活脱脱一个又姜洵。 “呦!这位公子眼生的紧,是头次来我们翠红楼吧!” 两个打扮的花红柳绿的女人立刻迎了上来,围在她耳边温声软语。慕容仪用折扇拨开她们意欲抓上衣襟的手,这二人身上的胭脂味着实重了些。 远处簪着赤色芍药花,略上了些年纪的女人扫她一圈,眼神触及她腰间鼓鼓囊囊的钱包时眸色大亮,稍转转眼珠便知道这清贵公子哥怕是不喜欢身边这两款姑娘,立刻尖着嗓子道:“喜儿,乐儿,快过来!” 屋舍里立刻答应了两声,挑帘走出两个风格迥异的姑娘,一个形容尚小,满脸天真懵懂,让人瞧一眼便心生怜惜;一个媚眼如丝,腰细若蛇,步步摇摆,勾魂夺魄。 二人得了那女人的一眼色,立刻围到慕容仪身旁替换了那俩庸脂俗粉。 “漂亮哥哥,可喜欢我们这处地方?” 那小姑娘眨着纯真眼睛问到。 慕容仪不忍说出半句不好,恨不能事事顺着眼前姑娘的心意,时刻宠着她。这么个看起来无比纯善的孩子,陷在这种地方,造孽啊造孽! “你今年多大年纪?家中可有亲眷?愿不愿同我离了这地方?” 慕容仪皱着眉,如此年纪的小姑娘,合该在家被父母娇宠,若真是迫于生计或遭人暗算,自己倒还可以救她一救。 她却低头泯唇一笑,“又一个要带人家走的哥哥呢!喜儿在这里呆的很好,姐姐妹妹都很照顾我,哥哥若能经常来瞧瞧喜儿,喜儿就很开心了!” 慕容仪默然,还真是自愿的么?她摇摇头不做理会,既是她不愿就由她去。 另一女子见她面色淡淡,想是喜儿留不住他,立刻扭着腰肢缠上来,“公子,夜行劳累,不妨共饮杯水酒,让奴家为你去去乏。” 她周身绕着的香气勾人心魄,每一字都似带着魔力一般,撩拨的人心痒难耐。纵使她是个女子,也不由为之倾倒。 当真是魅世的尤物。 慕容仪豪气的揽了她肩膀,压粗嗓音道:“好啊!爷今日与你喝个痛快!” 远处静看着这方动静的女人,见此情状大喜,立刻扭着腰凑过来,笑的比脑袋上那朵芍药花还要明艳。“公子喜欢我们乐儿姑娘!月娘我为公子引路,房里命人备上桌好酒菜,您二位慢慢聊!” 慕容仪微张眼睛,一脸倨傲,搂着乐儿不盈一握的腰身直直穿过大堂,见此处人颇多,模样举止各不相同的商客士绅,身边亦陪着姿色各异的姑娘,纤瘦着有之,肥美者有之,清纯妖艳,古典前卫,各色皆有。 甚至于她还看到一高颧骨深眼窝的男子,怀里坐着个碳一般黑的姑娘,她脑袋,别着艳丽的红花,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牙,粉嫩的衣裳裹在身上,露出大片黝黑的肌肤。 慕容仪忍不住一抖,乐儿循着她眼睛看过去,笑言:“公子不是沧州本地人吧!这里是南北方的交界处,有很多新奇的东西呢!来往的人多,姐妹们也就多起来,差别还是蛮大的呢。” 她最后的尾音翘起,长长的拖音把人的心都勾走了老远,慕容仪忍不住挑起她下巴道:“姑娘们是多,我还就喜欢乐儿这一款!” “公子真是——讨厌!” 她娇羞的捉下慕容仪放在下巴的手指,明明矫情令人作呕的词句自她嘴中说出来竟满是风情。 “公子的手真是白嫩,倒不像个男儿的手掌了!” 乐儿一双媚眼瞧着她呢喃,慕容仪邪笑道:“男儿手就要粗糙么?岂不划破你们这些小姑娘的皮肤了?” 她闻言轻锤慕容仪胸膛,发觉这小公子的身板比她想的还要纤弱,这般年纪就出来混青楼,真不知是哪家不求上进的纨绔子。 他爹娘真不知是否会被这不孝子气死。 乐儿在风尘中待久了,这种公子哥儿早见怪不怪,今日不知怎的有了些感慨,只觉眼前这人不该出现这种地方。 罢了罢了,这些与她有什么相干,想法子把他腰间的钱包掏空才是她的本分。 乐儿柔弱无骨的胳膊缠上他的颈项,在他耳边轻轻呵气道:“公子,酒菜都要凉了,我们快些回房吧。” “好啊!” 慕容仪挑眉朝她一笑,十足的风流浪子。 两人挽手搂腰正待踏入房门,忽听而后一声暴怒:“你不是说乐儿生病了吗,怎的现在挽着这个小白脸?!”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大打出手 乐儿听了手臂僵了一阵,娇容楚楚的看慕容仪一眼,轻声道:“公子,乐儿去瞧瞧那位客人,你可要等奴家!” “好啊,那你可要快些回来。” 慕容仪捏捏她嫩滑脸蛋,状似无意的摸一把腰间鼓囊的银袋。 不过是几人同时看上一个花娘而已,在青楼算不上什么稀奇事。以往她随着姜洵鬼混,见了不少为某个当红花娘争得脸红脖子粗,甚至大打出手的闹剧。青楼的人自会处理好,用不得她操心,只要银子多,这帮人见风使舵可是快得很。 自己么,先去尝尝那桌备好的酒菜好了。 她头也不回的进了眼前这纱幔缠绕,馨香扑鼻的房间,见桌上果真摆着许多卖相不错的餐点,心情大悦,独自坐着品起小菜来。 这房间隔音倒是不错,走廊里声音细小,慕容仪只当青楼老鸨已将方才那事处理好,却不料嘈杂声渐响,精致的房门突然被人踹开,发出吱呀两声闷响。 “本公子今儿倒要瞧瞧,什么样的小白脸能比过我的风姿去,让你这女人神魂颠倒,念念不忘!” 慕容仪皱眉,真是个吵闹的家伙。 “滚!” 她懒得抬头,竹筷拨弄着面前新鲜的笋片,想着这沧州果真是好地方,冬日里都能寻到这等好品质的春笋下菜。 “好小子!够猖狂。” 门口一身赤色衣衫的邪魅男子冷哼,隔着几重纱幔,他看不清楚悠然品菜人的面容,只隐约感觉对方年纪不大,瞧着模糊的身板也是纤细的很,这种小嫩苗也敢逛青楼来,当真是稚子无畏。 对方默然无语,似是不屑同他答话,顿时心火渐起,好啊,抢了本公子的花娘还这般嚣张,今日本公子便替你爹娘教训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他从腰间取下酒壶,仰头喝一口,笑道:“今日的酒不够绵厚。”话落一笑,侧颜倾城,看呆了扑上前劝架的一众花娘。他将那酒壶随手朝帘中砸去,桌前人提起手中折扇,正敲在迎面来的酒壶肚上,逼着其转了个方向,朝着门口飞回去。 红衣男子从容接下,掀开壶盖又喝一口,头戴芍药花的女人拉着他一只胳膊,在耳边不断絮絮叨叨:“公子啊!您就看在月娘的面上莫要闹了嘛!我让喜儿去陪您?鸳鸯牡丹随您挑还不成吗?下次,下次一定让乐儿好好陪您!” “哎——话真多!让开。” 他甩开老鸨沾满脂粉的手,饶有兴致的盯着纱帘后的纤瘦身影不放,这小公子可是比花楼的姑娘有趣得紧。 他迫不及待的挑开帘子,想要瞧瞧这小公子的面容,可惜他脾气爆的很,方才掀起帘子一角,精致瓷杯立即朝着他面门扔来,红衣男子侧身一躲,身后立刻传来瓷杯落地破碎和花娘尖细的喊叫。 他脸上的笑意更深,帘内却又扔出两个青瓷杯盏,他挥挥赤色衣袖,两个讨厌物件立刻被他甩出好远,还不待反应,接二连三的东西朝着他不断砸来,红衣男子翻身躲避,动作行云流水,引得姑娘们频频尖叫,收获一片艳羡。他却有些恼了,这小公子着实刁蛮了些,自己不过扔他一次酒壶而已,它竟十数倍的要还回来,真是个沾不得的主。 不再同他闲玩,红衣男子掀开纱帘,跃身朝桌边人而去,他倒要好好瞧瞧,这般傲娇的人生了张怎样的面容! 慕容仪见一团红影冲进来,见对方身形极快,怕是武功不俗,自己硬碰硬怕是捞不着好。酒壶的仇已报,自是开溜要紧。 旋即一个转身,弯腰从桌下滑过,避开他的锋芒,趁他扑空之际猛推把桌子,敦厚木桌立时向艳色身影而去,他下意识运功震翻木桌,其上的菜肴碗盏无一幸免,摔在地上好不凌乱。 慕容仪心叹这人武功着实高,自己被抓了还能有好果子吃?立刻推开门前涌着的花娘,绷着全身的精神跑路。还不忘冲着身后喊道:“你们可要快些抓着他陪酒菜桌椅钱呐!” 月娘见自己的房舍被折腾成这般模样,极是心痛,怒到:“来人呐!把这俩砸场子的给老娘抓起来!” 四处的暗房立刻涌出诸多手持木棍的彪形大汉,冲着慕容仪汹汹而来。 啊呀——本公主喝个花酒被人打,不该是受害人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久别重逢 她在人群中努力寻着出口,花楼内的客人本聚了一堆瞧热闹,慕容仪可不愿自己耍猴般被别人取乐,直往那人堆里扎,翠红楼手持长棍追赶她的男子,恐失手误伤,只能干嚷几句。 而那红衣男子根本不将这几个小喽啰放在眼里,随手将迎面冲上来的几人丢到角落,见他闲庭信步,满是玩味的瞧着今晚这场闹剧,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于是他们极为明智的去选择追逐慕容仪。 这一大堆烂摊子,总得有人扛不是? 整个大堂乱作一团,慕容仪懊恼追赶自己的人怎只增不减,耳边充斥着女子高声的尖叫,刺耳得很。 眼瞧着门口就在前方,慕容仪心笑:你们自个玩吧!本公主可是不奉陪了! 楼上冷眼看着的赤衣男子见状,自语道:“一帮没用的废物,一个‘小公子’的抓不到。咱们今夜的账还未算清,你何必急着走。” 话落一笑,旋身越过栏杆自二楼跃下,衣袍飞扬,衬着漆黑墨发,当真一副潇洒不羁的侠客画卷,引得姑娘们倾心尖叫。 慕容仪暗道不妙,直觉身后一阵迫人力量,知道是方才那人追上来,更加拼命的朝门口跑去。 而那月娘眼瞅着两个肇事者就要“相随”逃离,哪里肯依,柿子还得挑软的捏,立刻大嚷道:“把那白衣小公子给我抓着了!要是让他跑了,你们都给我挨鞭子!” 翠红楼内正万般混乱之际,门外忽然闪过一群人来,她定睛一看,叹着真是流年不利,赫然出现的几人,为首的可不就是今日被她收拾的地痞无赖?! “好啊!真是冤家路窄!” 他本还对楼里极度混乱的状况咂舌,瞧清对面小公子的面容后不禁大笑,真是天助他也! 今儿受了一番屈辱,他思来想去咽不下这口气,想他虎爷混迹沧州,虽不是数一数二,但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县太爷见了都得给三分薄面,阴沟里翻船竟栽在一个毛丫头手里!本想来青楼里找找乐子顺顺气,还碰上这死丫头了! 虽是个公子模样,但他记得分明,就是那丫头没错! 他瞪着眼睛,眼角似要裂开,仗着人多张牙舞爪朝慕容仪扑过来,慕容仪正听着身后响过一阵风声,勾唇一笑,俯身躲过前后两方夹击,那赤衣男子见眼前人影一闪,平白冒出个长相粗俗的壮健男人来,冷哼一声以衣袖甩过身旁木椅,正砸在收不住脚步的虎爷身上。 这种人撞上来,弄脏了自己的衣服可怎么是好。 他弹弹纤尘不染的衣摆,环顾四周一地狼藉,甚是嫌弃。慕容仪犹自与虎爷和青楼的人马纠缠,而他四周却无人敢靠近,一时之间,不大的花堂动静分明,站在中央被人疏远畏惧,真是悲凉呐。 他叹口气眯起眼睛继续看门前围斗,众人一路厮打着穿过厅堂,甚至打上了二楼去,双拳难敌四手,那小公子明显体力不支,红衣男子淡然看着,是不是添油加醋的来上句:“一群老爷们打不过一个毛小子。” 一派闲逸模样就差歪在躺椅配杯美酒了。 “呦!真是不择手段呐!” 他仰头看着一人举着木棍,趁着慕容仪与面前人交手无暇顾及,就要朝她后脑打去。娇滴滴的公子哥儿,打坏了可不是造孽么? 他挑挑眉毛,足尖一点身旁倒的七零八落的圆桌桌面,轻巧落在二楼走廊,抄起偷袭那人胳臂正待使力一甩,慕容仪却已察觉身后有人偷袭,回身一踢扑了空,身体不受控制的撞断二楼陈旧的木质栏杆,朝楼下坠去。 赤衣男子立刻扔掉手中揪着的人向下一跃,堪堪搂着她的腰,两人一同掉在一楼地面,惊呼声此起彼伏。 慕容仪脑袋一阵晕眩,勉强赶去眼前大片大片的黑暗,查看突然冒死就她人的伤势。 她方仰头看清那人面孔,脑子瞬间更加糊涂,自己莫不是摔坏了脑子? 她揉揉眼睛,再三确认眼前这个正按着胳膊叫诶呦的人,比姑娘还要精致的脸孔,妖娆不羁的气质,可不就是穆尔! 他不是远遁了江湖? 慕容仪想起京都诀别那日,他曾提过安排剩余残部化整为零,低调四散,如今竟在花楼里面碰到他,可见他这一路有多么“低调”。 “容容?” 穆尔亦是惊讶,倒也不揉着胳膊喊痛了,单手撑在脑袋下嬉皮笑脸:“我只瞧着小公子八成是个姑娘,却不想是你么。这么长时间未见,你倒还是喜欢穿男装,不晓得你长的太过清秀,许多人都能认出来吗?” “那又如何?有银子赚,她们也懒得戳穿。” 慕容仪瞥一眼围上来的众多花娘,摸摸鼻子道:“像现在的情况呢,她们就乐的戳穿我身份,然后欺负我个弱女子了。” 穆尔笑的舒意,仿佛看见她就有许多快乐一般。 听闻她,拒了与赵离的婚事是么? “妈妈,这是那小公子的钱袋子。” 喜儿拾起地上圆鼓鼓的物件,捧到月娘眼前低声道。 她一把扯过那钱袋,打开瞅了一眼恨声道:“就这么点钱哪够赔我这花楼的损失?” “不妨扣起来,让家人带银子来赎!” 喜儿看着他们,冷漠的说到。 啧啧,那般清纯无辜的姑娘,心肠竟是这般无情的么?慕容仪摇头叹道。 “嘿!这是我的钱袋子,今儿就是被这个小娘们偷去的!” “这是个姑娘吗?!” 月娘惊呼。 慕容仪白一眼,戏做的真足。 她斜看穆尔一眼,递去个眼神:我说的多对。 穆尔笑笑,伸出手掌摸摸她柔顺的头发道:“不还有我这个真男人在吗?他们休想欺负了你去。” 他的眸中似有光,姑娘们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只看着他的笑颜绝美,胜过世上任何一处瑰丽风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陆家公子 从那狭小的窗户里透进的些许光亮里大致可以判断,太阳已经西沉,渐入暗夜。 慕容仪瞥一眼角落里皱紧眉毛,不知何处下脚的穆尔,无声翻个白眼。 “沧州好歹也是处繁华地方,怎还有如此残破不堪的所在!” 慕容仪伏在墙边哼一声道:“穆公子,你当这是你的红香寨不成?” “哼!哪处能与我的红香寨相较,满沧州加起来也没有我那的一半舒适。别处都还能勉强,这儿实在让人糟心!” 慕容仪闭上眼睛,懒怠的说到:“大哥,哪怕是京都的牢房,也是这幅德行。” 昨夜在翠红楼闹得鸡飞狗跳,穆尔差点把屋顶都掀了,硬生生惊动了地方官府,她的包裹扔在赵离那里,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穆尔在某种意义上尚属逃犯,更是未有任何证明身份的玩意。这下可好,身份不明,聚众斗殴,哪怕逃出去也没个落脚地儿,慕容仪干脆束手就擒,来个牢房游,权当体验疾苦了。 穆尔兜兜转转,将牢房各个角落嫌弃了个遍,什么茅草多啦,地面潮啦,桌上灰尘多啦,絮絮叨叨吵得慕容仪脑袋疼。 “喂!进了牢房还不老实待着,当你还是浪荡的公子哥呐?给老子闭嘴!” 慕容仪掀起眼皮,见隔壁牢房正中间躺着个四仰八叉的男人,衣衫褴褛,头发蓬散,活脱脱一个流浪汉。 “哎呦!谁打老子!” 慕容仪看一眼他身旁多出的几颗小石子,毫不意外的回头瞧着穆尔,他将手指凑在眼前,正细细擦着指尖。 “喂!是不是你小子!” 隔壁房里的流浪汉站起身来,抓着木杆大嚷大叫。 慕容仪见他一脸污垢,担心了一把自己几日后会否也成一幅邋遢模样。 “咦!容容,你有没有听见一只狗在叫?”穆尔一脸好奇:“大牢里也关狗的吗?” 慕容仪一笑,幽幽道:“狗不听话四处咬人,可不就关起来了?” “哦!不过畜生就是畜生,关起来还是要乱吠的。对付这种不服管教的东西,就得动手打,总会有服帖的一天。” “你俩少一唱一和的挖苦老子!能进这地方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有本事到这来咱们单挑!哎——” 他纂着木杆的手松开,按着手指直喊痛,穆尔轻笑:“收拾你,还用的着过去?” “你!” “吵什么吵!都到这儿了还不老实!” 狱卒提着皮鞭走进,一脸凶神恶煞。慕容仪见两名狱卒拖着个半死不活的犯人,打开隔壁牢房的门随手把他丢了进去,又疾言厉色的教训他们几句,方才结伴絮絮叨叨的离开了这昏暗潮湿的牢房。 隔壁那流浪汉踹踹趴在地上被抽的遍体鳞伤之人,他手指微缩了缩,而后挣扎着爬起身来,挪到牢房角落,靠着墙壁一动不动。 “嘁!还没死呐!” 流浪汉一脸鄙夷,躲到牢房另一角叼起根茅草哼起歌来,不时地瞪穆尔一眼。 慕容仪突然对那犯人起了兴趣,他全身被打的血肉模糊,靠着墙壁尽力将肩背挺直,即便身陷牢笼命悬一线,身上清冷气质不减。大约又是某个落魄贵族的子弟。 只是不知因何而被牵连? “你一直看着他作甚?” 穆尔见她的目光长久停留在隔壁,不禁皱眉问道。 “我猜那小子以前,也是非富即贵。虽落魄,倒不致狼狈。” 穆尔随意瞟一眼,说到:“大约有什么东西遭人惦记,打的虽狠,全都避开了要害,这是想尽办法要撬开他的嘴呀。”对比另一侧的流浪汉,他不禁又嘲讽道:“同在一间牢房,凤凰和山鸡到底不一样。” 那人听了这话气的就要蹦起,摸摸手上的伤痕还是忍了下来,阴阳怪调道:“我一个平民百姓,哪能跟人陆家的小公子比!不过呐,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我——” “你说他是谁?” 慕容仪猛的转身,盯着他大声问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劫狱 “陆c陆家小公子——” “国都首富陆家?” “是c是啊!” 流浪汉被他吓了一跳,看着挺文静的个小公子,怎的突然这么激动,莫不是认识这陆公子? 他瞅一眼角落闭着眼睛艰难喘气的陆家公子,心底亦泛起一阵同情,本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尊贵公子,一夕之间成了阶下囚,关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日日受着拷打,还不如自己这种平头百姓过的好,这种落差,怕是换了谁都受不了吧。 “国都首富陆家,就是不久前被抄家的那个?” 穆尔若无其事的问到。 慕容仪盯着角落,他静静呆在那里,闭着眼睛不知在思索什么,哪怕他们正谈论他的身世,神色也未有分毫波动。或许是没了力气,或许是早已习惯,他自始至终,未曾看他们一眼。 穆尔又道:“朝廷不是说陆家反叛,什么勾通番邦,出卖国情,罗列了一堆罪状,那家主,叫什么陆川的,好像就是在狱中自裁的吧。他是陆家的子嗣,怎么会关在沧州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小牢房里?” “陆家从未叛国。” 角落的那人仍保持着姿势未变,但那句话分明为他所说,他似是用了全部的力气从喉间挤出这几个字,嗓音沙哑,却无比坚定,不容置疑。 “叛不叛国岂是你说了算的?” 穆尔突然不嫌弃牢房脏乱一般,竟坐下身子将手掌交叠枕在脑后,惬意的倚靠在墙上。“管你什么名门望族,管你文治武功做了多少贡献,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认定你有罪,你便是有罪的,合家老小,不论男女老幼,哪个能幸免于难?” 慕容仪心狠狠揪着,抓着木杆的手不受控住的用力,指骨发白。“皇帝,并非无情人。权臣,祸乱朝纲啊!” “明君,自是能辨别忠奸。” 穆尔转头看着慕容仪,轻声道:“但愿,将来的国君,会是个好皇帝。” 两人四目相对,整座牢房压抑寂静,宛如死城。 那流浪汉对这突然地寂静很是不习惯,伸个懒腰长长的打个哈欠,这天下换了谁当皇帝对他都是一样的,重复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讨讨饭,偷偷东西,哪一天倒霉被抓紧牢里来,不过打一顿仍这小房子里待几天,有牢饭吃,日子也不错。 没什么大的奢望,整日为填饱肚子奔波,不必担惊受怕,也享不到什么荣华富贵,困了就睡,饿了就吃,天地都是他的家,怎么开心怎么过。算是,不好也不坏吧。 他满足的长叹一声,眼角拉开一条缝隙,见牢房长长的通道尽头冲进几个黑衣蒙面人,吓的睡意全无,结结巴巴的喊起来。 “什么c什么人?!” 他漂泊的地方多,劫狱的事儿也听了不少,自己进进出出大牢这么多次从没碰上一回,这次怎么这么倒霉真遇上了!刀剑无眼,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他在心中默默祈祷,只要不是劫他们这间牢房,他打死也不出这扇门,管他外面打成什么模样呢! 可他怕什么偏来什么,领头那人直奔这间牢房而来,利落劈开锁链冲入,吓得他立刻缩到阴暗处,大气不敢出一声。 “我等奉主人之令,接鸣公子出狱!” 说的倒是恭恭敬敬,角落那人却无半点反应,这劫狱的,不是陆家的势力啊! “你家主子是谁?你们要带他去哪?” 黑衣首领扫过一个阴狠的眼神,见对方是个瘦小的少年男子,不屑的警告道:“不想死的,少废话!” “朝廷所属,岂容你们放肆?!” “还真是找死。” 几名黑衣人就要砍断牢房中间粗实木杆,穆尔挥袖扫过一阵劲风,黑衣人觉到他武力不俗,不欲多生枝节,不再与慕容仪纠缠,转头盯着肥羊般看着角落面无表情之人。 而陆家那人对他们的志在必得的眼神毫无反应,似是与自己无关一般,侧开眼看着几步之外的白衣小公子。素未谋面,难得,还关心自己的安危。 “小小贼寇休想猖狂!” 牢中人无不被这声怒吼惊呆,见狭长走道里瞬间涌出的几十人,将出口堵得水泄不通,那黑衣人四周散着冷气,拧眉低呼道:“糟了!有埋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陆家印信 黑衣领头人说出这句话起,已经明了了自己的结局。 他和他的主子都轻敌了些,陆家这唯一的子嗣何其重要,哪怕关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他又怎可能轻易懈怠? 两股势力在这逼仄的地方一番恶战,刀光剑影,鲜血弥漫,一阵后黑衣人们终是寡不敌众,侥幸未被斩杀的几人亦无一例外的服毒自尽,衙役们颇是淡定的将尸体拖出牢外,井然有序的处理了这场短暂的战斗痕迹。 短短半个时辰,由寂静到喧闹再到死寂,一切快速的让人晃神。 流浪汉已受不住这般的刺激,直挺挺的昏过去,脑中最后一个念头是:老子从今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也不要来这鬼地方了! 狱卒们上前捏起那陆公子的下巴,狞笑一阵:“活着就好!省得让哥们儿们交不了差!” 他神色淡淡,即便被人控着自由也不屑瞧他一眼。 “呦呵!都这时候了还跟爷耍横呢!”狱卒大力甩手,他羸弱不堪的身子立刻偏向一侧,身上道道鞭痕方才凝成的血痂重又破裂开来,渗出触目尽心的殷红血迹。 “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景!还当在你富丽堂皇的陆宅呐!” 狱卒在他破布一般的身上猛踹几脚,气的慕容仪大叫到:“住手!既是派你们守着他,你们若伤了他性命,不怕上边的人要你们的小命吗?!” 狱卒听了似是有所忌惮,不再对他动手,骂骂咧咧好一阵方才撤了。朝廷养了这么一群人,真是蛀虫! 慕容仪气的脸颊通红,见陆家那公子双目紧闭似是晕了过去,更是焦急。身旁躺着的男子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放心吧,死不了的。瞧这阵势,那位陆家小公子的身旁指不定多少人守护着呢,幸也悲也?当真是怀璧其罪。” 慕容仪见他如同睡在美人窝里一般怡然,忍不住踹他一脚,随口道:“莫要胡说!” “我如何胡说了?” 他翻个白眼,“方才那拨黑衣人,定是冲着陆家印信来的。” 牢房空寂,他自顾自的显摆:“陆家身为国都首富,几代积累的财富,当朝国君也比不上,这么一份家业自会招了许多人的惦记。一方面怕这百年的积累落在外人手里,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另一方面也防着族内子弟生出异心,或者太不成器,败光这份家业,因此陆家数额巨大的资金调动,必得见两样东西,家主印章,陆家印信。” 慕容仪恍然忆起,当初在香山上,穆尔曾提起过陆家印信,他,似乎也是那东西的追逐者之一啊! “容容何必那么瞧着我。”穆尔懒洋洋道:“得了陆家印信,相当于掌握了大半王朝的财富,谁人不动心?当初陆川自裁时,搜出了随身的家主印章,至于印信,不知所踪。” 他朝着隔壁扬扬下巴,倨傲道:“方才那帮刺客喊着鸣公子,他该是陆川的幼弟陆鸣。未过十八,不算在处斩的行列中。听闻陆家小公子在兄弟中最是有头脑,但因着是家中幼子,长兄陆川对其极是溺爱,留在祖籍做些顺心意的简单事。陆家覆灭后,子嗣蒙难无一幸免,看来上报朝廷的奏疏,很是不实呢!” 慕容仪低头不语,她特意留意了陆家一案的卷宗,确实从未看到有关陆家子嗣存活的奏报,他若隐匿山野倒也情有可原,可他被关在这沧州牢房里,连身旁的流浪汉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便很耐人寻味了。 沧州县令,还真当天高皇帝远么? 他将陆鸣私自关押在这里拷打,莫不是想私吞陆家财产? 他一介小官,哪来那么大的胆子,犯这灭九族的死罪?! “印信,在他手里吗?” 穆尔笑嘻嘻看她一眼,慕容仪后知后觉自己方才究竟问了多蠢的问题。 陆家如此重要的东西,哪能让他知道了消息去? 慕容仪叹息,到底是因着皇家的缘故,他才落的如此下场,孤身一人满是伤痕的躺在冷冰冰的牢狱里,生死未卜,前途不明。 “呀——” 慕容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翻开随身带着的荷包,见里面塞了满当当的药材,皆详尽注明了功效与使用方法,不禁心头一喜。 穆尔凑上来瞧一眼,奇到:“你可不像那种会随身带药草的人。” “是赵离喽。” 慕容仪挑眉,先前他将这小玩意塞给她,嘱咐她随身带着时,她还很是嫌弃他的婆婆妈妈,没想到今日竟派上了用场。 “他么,像是做这事的人。” 穆尔阴阳怪气道:“成日里钻在生活琐事中,真是有贤妻良母风范。” “哼!” 慕容仪不愿多理会他,他们二人似乎天生带着莫大的敌意,恨不能把对方剥皮挫骨。 自己才不掺和他们的矛盾去。 慕容仪兴冲冲就要给陆鸣上药,那几根坚实的木材隔断愣生生给她浇了盆凉水,陆鸣早晕过去了,根本不指望他自己爬过来,那流浪汉任凭她怎么呼喊也唤不清醒,没办法,只有她自己过去了。 可要怎么过去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 大可绝了念头 穆尔被眼前的姑娘盯得后背发凉。 “穆尔,以你的功夫,撬断这几根没用的木杆子,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 他挠头一笑,“容容,哪怕你再对朝政不上心,律法总还是知道一些吧,攻击大牢,可是灭九族的罪呐!” “哪有攻击?我们又不是要劫狱!” 慕容仪义正言辞的给他灌输正确思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多多行善积德才能保一世安宁” 穆尔转头不理。 慕容仪锲而不舍的威逼利诱:“你总不能眼睁睁瞧着他死了不是,你想要的陆家印信问谁要去?” 穆尔继续不理。 “我担保你没事!谁敢找你的麻烦,我就拆了沧州的县衙!” 穆尔持续不理。 慕容仪深吸口气,“既如此,休怪本姑娘不留情面。” 穆尔皱眉瞧她,她却得了失心疯一般狠命厮打起来,一晃神间就被她扯掉好几根的头发。 “喂喂喂!不答应就打人,你这翻脸实在翻得快了些!” 穆尔无可奈何的四处躲闪,可牢房总共就一点点大的地方,慕容仪但凡扯着他必是惊天动地一番暴打,没一阵就招来了狱卒。 “闹!闹什么闹!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了?想挨鞭子了不是?!” “大哥!你救救我吧!” 穆尔还未反应过来,只见方才揍他揍的狠烈的那人,已换了一副娇柔面孔,梨花带雨的扑到牢房门前哭诉。 “狱卒大哥!你把我关到隔壁去吧!这个人实在变态,我发现好几次他偷偷盯着我看,笑的一脸恐怖,这大半夜的,谁敢安心睡啊!大哥!我年纪还小,一时糊涂犯了点事儿,还想着出狱后悔改,重新做人呢!可不想在这里被变态害了呀!” 她哭嚎的悲壮,引得人一阵同情。狱卒瞧他虽是个小公子,但生的眉清目秀,颇惹人爱怜,而他身后的那个男子,打头一眼瞧见自己就浑身的不舒服,哪有男人长得这么精致的?还穿一身艳丽的红衣?活脱脱一个妖精! 原来,他好的是这口么,难怪打扮成这幅样子! 狱卒恍然大悟,极是同情的看看慕容仪。 呀,这年纪,不过十五六嘛!孩子一个能犯什么大过错,要是真落在那种人手里,这辈子可不毁了? 狱卒立刻将慕容仪换到隔壁间去,听着她的千恩万谢更是感觉自己救人于水火。临行前瞟向穆尔的眼神,很是复杂。 “本姑娘的计策,还是十分奏效的。” 慕容仪环着臂膀,如是感叹。 穆尔却遭了极大打击一般,对着那窄小的窗户仰头良久,月色星光从外界透进来,镀在他身上莫名凄凉。 “本公子的一世英名全让你毁了。” 他根根分明的头发被慕容仪抓的一团糟,洒脱的衣摆亦满是褶皱。周身洋溢满满的委屈。 慕容仪掩唇一笑,翻出荷包那的药草细细为陆鸣敷上。她手法并不熟练,昏睡中的陆鸣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只皱紧了眉头,拧出数道深深的悬针纹。 她见角落尚有些清水,遂沾湿随身带的帕子为他擦拭脸上的血污,穆尔颓丧中瞥他们一眼,怒哼一声。 慕容仪手中的锦帕变为暗红,面前呈现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来。虽布满伤痕,仍是白静细腻,眉宇中隽满的书卷气,不似赵离那般成熟稳重,仍是稚气未脱的模样。 大约,以前也是个开朗孩子,长年累月的面带微笑使得眉眼都染了温和平顺,然而此刻五官拧在一起,似是忍着极大的苦痛。 一夕之间,家毁人亡,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何能淡然承担一切? 慕容仪正出神想着,陆鸣忽而睁开双眼,入目便是张清秀脸庞,晶莹的美目,溢满了同情。 “呃你醒啦。” 一时的四目相对让她有瞬间的晃神,依旧单手撑地,另一手握着锦帕停在距他寸许的地方。 陆鸣挣扎着坐起身子,与她拉开些许距离,板着脸对她微一颔首,道声:“多谢。” 瞧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慕容仪撇撇嘴,很是知趣的离他选些。将装着药材的荷包丢到他身边道:“你伤的这般厉害,这是些药草,随身留着吧。大牢苦寒,放宽些心才好。” 陆鸣皱眉盯着她,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多花来,未说一词亦不去捡那荷包,竖起了全身的刺,极是戒备的瞧着她。 “哈哈哈!你忙活了半天,人家可不领情呢!” 穆尔见她碰了颗不冷不热的软钉子,笑的合不拢嘴,牺牲了本公子的一世英名,换来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结局,真是不甘心呐不甘心。 慕容仪心中也有些气恼,不愿理他,还不如踹醒那流浪汉,一同唠唠嗑总比对着这个浑身傲气的小少爷强。 “喂!我们带你出这苦牢,如何?” 穆尔盛气凌人道。 慕容仪和陆鸣皆转头看着他,陆鸣倒还算平静,那公主殿下可就不大稳得住气性了。 这不省事的家伙莫不是要越狱?还带着要犯一起? 穆尔又道:“作为自由的交换,答应我一个条件如何?” 陆鸣听后一笑,舒口气放松身心道:“你们若是也打着从我身上问出陆家印信的主意,大可绝了这念头,不妨说句实话,家兄一直命我呆在沧州祖宅,潜心读书考取功名,家族之事涉及甚少,那印信我从未见过,更无从谈起它的下落。” 他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使了极大的精神,任凭慕容仪解释许久亦未翻动一丝眼皮。 慕容仪十分想揍他。 奈何他如今的身子烛火一般,禁不住一丝风吹的。 慕容仪懊恼间,忽闻牢门一阵响动,听那脚步声似是来了不少人。 这大半夜的又是什么人到这鬼地方?难不成又是一波劫狱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牢狱相见 慕容仪提起精神,寻了个碎瓷片藏在手中以防暴乱,瞥到越发走进的熟悉身影,她长舒口气,放下心来。 “赵大人,您当心些,暗牢地滑。” 狱卒成群涌在赵离身后,个个陪着笑脸等吩咐,牢头在前方小心翼翼的掌着灯,生怕哪处照不到,摔了这位贵人。 一堆人浩浩荡荡在牢房外站定,赵离对那牢头使个眼色,他立刻从身上解下钥匙,急急的开了门。他上下细看慕容仪一遍,瞧着她右手沾着的些许血迹,不由皱紧眉头。 慕容仪耸肩道:“他的血,我无碍。” 赵离朝她身后看一眼,果见一个满身伤痕的青年男子。 什么情况下,都喜欢插手些闲事呐。 他微叹口气,“走吧。” 慕容仪笑着对牢头道:“隔壁的那位,顺带也放了吧。” “这” 他为难的看着赵离,见这位京都来的大人物盯了隔壁牢房,泯紧唇不发一语,自己离他太近,能清晰感觉他情绪的变化。这般冷酷的寒气,大约那不是什么令赵大人心情愉悦的人呐! 放?还是不放? 慕容仪看他为难神色,知道赵离并未透露自己身份,否则小小一牢头,哪来胆子将她这一国公主的话当耳旁风的。 “不过两日未见,你倒是重逢故人了呢。” 赵离这句话,分明是说给慕容仪听,可他那眼睛,怎不离开穆尔半分? 牢头听着这话,背后一阵寒凉。方才在外间,几个狱卒还聚在一起谈论牢中关了个变态的男人,长的妖娆精致也便罢了,偏还有些不正常的兴趣,硬生生把同牢房的小公子逼得半夜哭嚎,求着为他换了牢房。 方才听赵大人这酸意满满的话语,他与那红衣男子定然有什么感情纠葛,俩人莫不是都有什么龙阳之好? 那这小公子,莫不是第三者插足? 牢头脆弱的心脏绘出一出复杂幽深的畸形三角恋,越想越觉得人生崩溃,汗毛倒竖,这京都的贵人,毛病都这般多吗? 惹不起惹不起! 他低了头,默默的心中勾绘狗血故事的细节,又要控制情绪,莫让赵大人发觉,自己猜出了他们的恋情才是! “这就是缘分,天注定。” 牢里的红衣男子张扬跋扈,分毫未将赵离放在眼里,斜倚着墙壁,一派倨傲。 赵离懒得理会他,对着慕容仪道:“我瞧他在此处甚是惬意,何必扰他清净。” 慕容仪看他嚣张模样很是好笑,点头道:“瞧着确实如此,那便不麻烦了。还是将这陆家的小公子带出去吧。” “陆家?” 赵离心中一惊,甚是严肃的盯着满是伤痕之人。陆鸣知他身份不凡,然未清楚是敌是友,被他满是探究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却仍是下意识的端出世家公子的淡定从容来与他对视,半分气势不肯输的。 “的确是陆家人。”赵离笑起来:“眼神与陆川,是极像的。” 陆鸣心尖颤动,陆川?他莫非与哥哥熟识?还是,与哥哥有仇? “切,眼神能看出个屁来。” 穆尔因方才两人的一唱一和极为不满,不合时宜的泼冷水到。 几人打着眉毛官司,牢头甚是难办,思量再三还是回禀道:“赵大人,这陆公子,小人实在做不了主。他是上头明令严加看守的犯人,若是轻易提出牢去,小人脑袋不保的。这位公子您可以随意保出去的!还有隔壁那位,都可以!” 慕容仪冷哼:“真像你说的那么要紧,为何不单独看管起来?分明推搪!怎么,赵大人的身份,说话不管用么?” 分明给他扣上顶帽子!京都来的人,哪是他得罪的起的!牢头在心里把慕容仪骂了千百遍,嘴上恭恭敬敬的向赵离解释:“小人绝非那个意思!只是这犯罪处罚皆是按刑律,像这两位公子,因着打砸青楼的事儿关进来,本就没什么大碍,无非赔些银两或者关几天的事儿,您出面,自是可以不费事的放出去。可那陆公子,陆家通敌的案子举国皆知,他的罪名甚重,哪怕是沧州的县令大人也是不能轻易放的” 赵离未听进去几句,只讥笑的看着慕容仪,道:“打砸青楼?这个罪名么,倒蛮像你的风格。” 慕容仪一阵窘迫,咳一声对着那牢头继续发难:“将事情尽数推给上级,你这招数倒是高明。陆家的事,在朝廷那处早已了结,新近才翻案重审,四处寻罗证人。我都不知陆家尚有这一脉的存活,你哪个上头特意嘱咐,让你们看紧陆鸣的?!” 陆鸣听闻“新近重审”四字,顿觉耳边轰鸣,陆家的案子开始重审了?兄长的冤屈,可以洗刷了吗? 眼前的这人,又是什么身份? 牢头也是疑惑,这人口气真是不小,原以为是赵大人的什么亲信,才劳的动他夜半三更匆忙赶到县衙要人,如今看来,这小公子怕是身份更加贵重,由不得赵离怠慢。 穆尔幽幽:“她嘛,国都人见人愁的慕容仪喽,你们的,公主殿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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