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少年》 正文 最近有考试 可能要这几天只能两天一更 这本书我很喜欢,以生命担保,保证会写完,会认真写完 不是篇爽文,没有穿越和套路 也不是 是以我喜欢的几个历史人物为原型写的,我很开心,能够提笔写这个故事 我很希望读者能给我反馈意见 五一节快乐,今天是我女朋友生日 愿我们还有下一个十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当然不是要太监! 最近在修改,就没有往后面继续写 不会太监的 改来改去,好几遍了 如果支持的话,看过的朋友们可以说说看故事要怎么进展 算起来前三万字,我都写出来四个版本了 (本来是个纯历史故事,后来加了游戏进去,昨天把游戏又改成了魂穿) 欢迎评论与交流 原谅我实在是较真,不改好后面就不想更,等我修改好 故事线是清晰的,小的修改还是需要,好作文都是改出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新世界 成化八年。 南京四月,雨水渐渐多了起来,空气变湿润,万物皆苏醒,百花渐凋谢,风渐暖,熏得人迷醉,又是一年春过去。 吏部尚书宋华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刚刚经过了两千多里的跋涉,从京城赶回来南京,浑身酸疼。 纵使处江湖之远了,心却还是居在那庙堂之高。脑子里还是万岁爷宪宗的那句话: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是今天这局棋,老师你输了!朕不追究你也不贬你的官,大明江山的根在那南京,你去南京做你的吏部尚书吧。 本来赶回来正好妻生的孩子应该满三个月,可是足足十三个月了,还是没有临盆的迹象。 宋阳嘴上不说,心里却无比焦虑,这是和郑妻的第一个孩子,郑氏跟着自己十七八年了,虽然一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但是却十分温柔识大体,孝顺而且贤惠。 十年前张罗着给自己纳了个妾李氏,害怕耽误了宋家的香火。 李氏也很争气,一口气生了两子,大儿子宋应兮十岁了,小儿子宋远兮也七岁了 而郑氏好不容易一年多前怀上了,可是如今情况却这样诡异,难道祖先不再庇佑我宋氏一族了吗? 京城的吏部尚书谪到南京的吏部尚书,阶品没变,可也算是被“流放了”,手里没有一点实权,任时代纷纭莫测c瞬息万变,宦官当道c民不堪命!又如何,只能当看客。 回到南京后,宋阳渐渐也接受了这个现实,远离了政治中心也就远离了斗争,人也轻松了不少。父母都上了年纪,也是自己尽孝道的日子,何况这江南才是自己的家。 人都是这样,忙时还好,不会想起痛心的记忆,可是一闲下来,宋阳就会想起和宪宗在朝堂之上对弈的场景,不禁又感到一股像赤身贴在冰冷的大理石砖上一般的凉意,穿透力强且实实在在。 还有那局棋,反反复复在脑子里不断出现,就没法破解了?一步错步步皆非,到底是错在了哪一步呢? 转眼一个月过去。十四个月了,宋阳觉得这孕蹊跷,可以说是前无古人。 这天日头落得格外晚,晚霞尤为红,也不像平时雾蒙蒙的,空气清透干净,远远天空的那边靠近地平线的一排云格外亮。宋阳站在院子里出神。 老家院老陈急忙跑过来,边跑边喘气道:“老爷!夫人要生了!老爷快去看啊!已经差人去请接生婆了!” “此话当真!”宋阳激动地跟着老家院一步做两步跑到后院。 刚踏进屋,就听见郑氏痛苦的呻吟与嚎叫,父亲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母亲眼泪都出来了,拉着宋阳的袖子神色庄重,颇为神秘地说:“吾儿!此孩儿必定不寻常!”边说还边掏出手帕揩了把汗,“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天神衣绯玉,云中鼓吹,抱一赤子,从天而降,本来我没做他想,可是儿媳今日临盆,难道仅是巧合?” 宋阳揩了揩额头上的汗,心中也是各种嘈杂声音:这孩子当然不寻常,满十月不落地,已经震惊了整个南京,如今诞生之日又有如此异象,又该做何解 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划开整片南京上空。 一片空白。怎么回事? 已经没有身体,没有神经,却还是感觉全身被打散一样的疼痛,思维还在,这说明自己还以某种形式存在着!眼下除了回忆,除了反复咂摸这段离奇经历,什么也干不了,没有五感,看不见,听不见,摸不着,没有味道,没有疼痛。 因为感知不到,仿佛时间也不存在,空间也不存在,只徒留茫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眩晕感与挤压感,还能听到细微声响,好像自己能感受到黑暗 终于仿佛看见了一丝光亮,是要结束了吗?是不是要回到这个生活了25年的世界。他心中有一丝宽慰,从没有像此刻这样强烈眷恋这个世界。如果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一定会好好珍惜。 多少年过去了,他的心中没有没有概念,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他化作一只舟或者是一条鱼,或者什么都不是,在河水里逆流而上,一直游啊游,直到看见光明,重新感知到这个世界。 他睁开眼看了看周围的世界,却只看见一张原本苦大仇深却因为自己诞生而充满期待与喜悦的脸,模样三十五岁上下,衣古装,气度不凡。 心想,难道此人便是我在这个世界里的父亲了吗?千万年时间,茫茫人海里,自己的灵魂却投了他儿子的壳子,想必也是种缘分。 可是这究竟是什么年代?明显不是二十一世纪,周围人的服饰也好奇怪,不不是汉朝服饰,也不是清朝服饰为什么周围的东西都变大了?为什么感觉到自己明明是想说话,结果只能发出哭声?还有手?怎么这么短这么小!?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知道,他只是大亚湾核电站里工作的一名普通的操作员,虽然平时也看看小说,也学过物理,但是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匪夷所思。不是小说里的穿越,也不像是虫洞旅行,难不成是平行世界?还是投胎转世? 宋阳看着怀里的婴儿,眼睛竟然是睁开的!实在是不可思议目光干净澄澈,眼神坚定不闪避,天生特质实在与众不同,父亲过来,笑着说:“这孩子是我们宋家长房嫡孙,祖先定会庇佑他!” 宋阳沉默半晌,点点头。中年得子本是一大幸事,子生来不凡,就更是得感恩祖上福泽深厚,佑及子孙。因其祖母之梦,祖父给这孩子取名为“云兮”,将他居住的地方其名为“瑞云阁”。 满月酒那天,满城望族显赫皆登门拜访祝贺,送礼的队伍从府外一直排出城郊。这个孩子从诞生起就备受瞩目,人人翘首以盼他快快长大,看看这位被天神选中的孩子,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然而五年很快过去。他知道了很多事情,原来自己出生在一个显赫的家族,在这个世界里自己叫做宋云兮。 甚至他忘记了曾经的名字,忘记了学生时代的初恋,可是想起曾经的父母,心还是剧烈的疼了。但愿那场飞机失事引发的核爆炸,国家能好好补偿一下二十一世纪的父母。 人真的是是个奇怪的生物,失去过什么,再失而复得,短期内就会格外珍惜失去过的东西。 对于宋云兮来说,不管他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不管这是不是原来那个他熟悉的世界,他只知道,从此往后的数十年里,他都会以这个身份存在。是时候封存原来的那段记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江离 宋云兮下个月就满五岁了,还不会说话,恐怕是个哑巴。宋阳沉得住气,他觉得孩子总有一天会开口,孩子“大器晚成”又何妨? 这也成了全南京茶余饭后的一大笑谈,南京第一世家的小儿子竟是个哑巴!茶馆戏文的经典桥段从“状元老爹喜得神仙转世儿”,渐渐变成“状元郎老了不行了!生了个哑巴!”这样的市井俚语。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闲言碎语听得多了,宋阳心中也是鼓声点点,郎中术士请了不少,银子花了不少,云兮却只是看书认字,不开口。除了仕途失意壮志不酬之外,云兮成了宋阳的一块心病。 盛夏一日,云兮随父进庙中上香,突遇暴雨,一行人困在在庙堂外的一间凉棚里。 路过一僧人,见云兮生的眉目清秀端正,是有佛缘之人。摸了摸小儿的头,云兮依旧不发一言,才觉异样。宋父只得向僧人解释道,僧人听罢后,留下一句:云兮,云兮,可惜说破!令公子名中“云”字,繁体上头是“雨”字,既是有雨,哪能见着云呢? 众人皆不解,话罢,雨止,再想追问,人早已不知归去何处。 云兮的祖父对孙儿不会说话这件事倒是毫不在意,孔夫子云:巧言令色,鲜矣仁!不会说话说明孙子心中“生而有仁“,是以更加喜欢这个小孙,每日教孙儿孔孟大道。 一开始云兮是真的很难接受,繁体字并且没有标点的古书,看着就头大。但好歹是曾经上过原子核物理那些天书般的专业课的人,即使不懂,也能硬着头皮看下去。 时间一久,竟然觉得其实《道德经》《千字文》或是《庄子》等等古书,其实十分朗朗上口,自己又是一副婴孩身体,记忆力实在惊人,慢慢也能记住些篇目。 云兮三岁的时候,祖母病倒,病愈后祖父携着祖母回到浙江山阴老家将养。宋阳公务繁忙,闲时对着云兮的时候,往往忍不住长吁短叹。好歹是世家,即使是哑巴,教育也误不得,于是请了全南京第一先生江显来教小儿四书五经等圣贤绝学。 两年后,江显妻子病逝,徒留一七岁小儿江离无人照拂。宋阳怜悯其幼时失怙,就允许江显带着江离一同居住在“瑞云阁”旁边的小院内。 祖父与祖母走后,云兮一下子算是失去了庇护。宋阳总觉得男孩子如果和母亲过于亲近,孩子男孩子气概就难以养成,所以郑氏也不敢与云兮过于亲近。 妾侍生的两个孩子已经长大,正是苦读之时,和云兮也说不上几句话,平时照面也没有什么笑脸相迎。 祖父祖母离开南京后,母亲郑氏一次哄着自己入睡时漫不经心地说道:“云兮,娘不管你是不是神仙转世儿,或是天赋异禀,这样只会让你背负更多,遭受更多娘只要你好好活着,平平安安,快乐的长大” 云兮当然能体会,出生显赫家族是福还是祸?二十一世纪的电视剧里各种宫廷戏虽没仔细看,但是云兮晓得,如何明哲保身,什么又叫做大智若愚。 母亲虽是正室,可是并不受宠,妾侍孩子已经长大,难免不会未雨绸缪为将来铺路。既然沉默是金,那就保持沉默吧,这个世界值得静静看,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吧。 那日黄昏,江先生刚刚讲完《离骚》就有事离开了,吩咐他抄录一遍才能下学。云兮铺开一张宣纸,刚拿起笔,却见屏风后钻出来一个小脑袋,冲着他咧嘴一笑:“你是我爹爹的那个哑巴学生吗?” 云兮神色一变,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一只小手紧紧捏住手上的软毫笔,局促得落不下笔,急到最后墨汁都掉了下来。 “你慌什么呐?我叫江离,你叫什么?”江离睁着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充满笑意,直直望着云兮。见云兮不应,便缓缓走到小方桌边上跪着坐下。 云兮与两个兄长并不亲近,除去祖父,很少有人对他耐心讲话并笑脸相迎,这种场面,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 江离拿开了云兮笔下那叠沾污了的纸,底下几张是云兮前几日抄录的功课,有《论语》《诗经》的部分篇目,小小年纪字体却已初具雏形,一手蝇头小楷工整得十分可爱,折角藏锋尽显圆滑,撇捺牵丝若水中行舟。 江离痴痴看着,喃喃道:“难怪爹爹总说你虽不会说话,肚子里墨水却不少,比一般孩童不知道强到了哪里去,起先我以为爹地故意编大话诓我苦学,今日一见,一个小我整整两岁的娃娃竟然字写得这样齐整!当真开了眼界。” 云兮眼神里露出一瞬喜色,却立马又敛去,对江离微微欠身,起身从书架子上又拿出一叠纸,点了点墨,写下“离骚”二字。 江离直直看着,突然又咧开嘴甜甜一笑:“这‘离’字便是我的名,你写得真好看!”偷偷瞟了一眼云兮,又加了一句,“比我写得好看!你真的是天生就是个哑巴吗?” 云兮便又停笔,张了张嘴想辩解,想了想还是算了,江离心中一颤,身子不禁微微前倾,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音。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窗棂外漏进来一丝风,吹得宣纸沙沙地响 云兮还是没开口。 江离摇摇头,抢过笔,潇洒一挥,随手写下几个字,又叹口气:“你名字里有个‘云’字,却不会说话,想来说话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上天只让你‘知’之,我看,你是这名字不对,不如叫‘知兮’,如何?” 云兮将字拿来看,一时又神色大变,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心里祈祷这个调皮鬼取笑自己尽兴了再离开。懊恼地垂着头间,看着纸上几个草字,竟然和和父亲书房里挂着的那幅南宋大书法家赵孟頫的真迹有一点点神似,云兮觉得江离书法天分其实远高于自己。 纸上写着几字:宋知兮不能言 “啪!”一本书重重拍向江离后脑,江离恼怒地扭过头去看,刚想开口见到自己亲爹站在身后吓得赶紧噤声。 江先生把江离从书案前拉下来,呵斥道:“不得胡闹!还不下去!”又微微侧过身子对着知兮,声音一下子柔和不少,“少爷实在对不住,都怪老夫教子无方,管束不严,今后一定严加看管,还请少爷不要同犬子一般计较!” 云兮见状却显出一番不符合年纪的老成,脸上波澜不惊,若瓦舍听戏一样无动衷。但是内心还是很焦虑惶恐,先生平时对自己就很严厉,只是怎么样能让先生明白自己并没有同江离计较呢。 江先生抓起桌案上江离写的那几个字,一时呆住,才晓得江离干了什么糊涂事,好在云兮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五岁小孩,事情没有第四个人知道,情急之下狠狠踹了江离一脚,江离先是被打,然后被踹,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擎不住了,有夺眶而出之势。 云兮深深皱起眉,直直看着江离七零八落的小脸,还是忍着一言不发。 江先生会错了意,仿佛气头上也不记得云兮不会说话,只想着让云兮消气,便不会把这件事捅出去告诉旁人,作势又要扬起手。 “先生且慢!” 江先生吓得不轻,手僵持在空中,转过头看,目光循着这陌生又有几分沙哑而干涩的声音摸索过去,最后定在云兮云淡风轻的脸上。 江离也瞪大了眼,震惊得忘了上的疼痛,自顾自地嘟囔了一句:“宋云兮原来会说话,不是个哑巴!” 云兮倒没多大反应,不甚在意,毕竟也不可能当一辈子的哑巴,眼下情形也容不得云兮过多犹豫。 从先生手里拿过来江离写的那几个草字,叠好了,清了清喉咙又缓缓道:“先生何必动这么大怒,不是什么大事,我没有放在心上。云兮倒是觉得这几个字写得很不错,我回房再抄录先生今天的讲课文章,”又看了一眼江离,“这几个字那我就收下了!” 第二天,宋云兮开口说话的消息传遍了全南京! 街头巷尾,酒馆茶社,各种玄乎的说法都有,流传最广的说法是说宋家三公子是正室所生第一子,被妾室生的长子下药毒哑了,前一阵子宋老爷从南海“云台仙人”那求得一粒仙丹,仙丹服下,三公子咳出一只模样似鼻涕虫的虫子,据传叫“哑虫”,小儿五岁不能言就是这条虫子在作怪 宋老爷自然喜不自胜,小儿不仅开口说话,而且五岁便能背诵好些名篇!正好赶上五岁生日,双喜临门,整个人精神更加振奋了不少。生日前一天,宋老爷满心欢喜地问小儿想要爹爹送什么礼物,云兮还是淡淡一笑,摇摇头。 宋老爷不解,想不通即使能开口,为何云兮还是如此寡语,也不似一般小儿一样爱玩乐。自己每个子女小时候都是天真烂漫,活泼开朗,能说会道的,唯独小儿子这样反常,这究竟是为何?想着想着,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见父亲叹气,云兮心中也是有些颤动,他心里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是以鼓足了勇气说道:“父亲,孩儿别无所求,唯有一事,希望能得到父亲的许可,虽然孩儿晓得这样做不太合乎礼仪情理,但是望父亲能答应。” 宋老爷大概是第一次听见儿子说这么长一段话,觉得无比悦耳与欣慰:“你且先说与为父听听,只要为父办得到的,一定答应你!” 云兮拱拱手,认真行了个礼,正了正颜色道:“南京城内,对小儿为何五岁才开口说话颇有议论,我既是堵不了悠悠之口,只能自己给出合理解释,怕是我的名中有一‘云’字,‘云’怕正如那位僧人所说,犯了忌讳。祖父也常道‘巧言令色鲜矣仁’,我觉得很在理,忘父亲能允小儿更名为‘知’字。” 宋父在大堂内踱了好几个来回,深思熟虑后,觉得确实很有道理,云兮,云兮,可惜道破!“知”字,确实立意高于“云”,遂听从。 此后南京城里便只有宋知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醉汉与金子 这个江离和之前遇见的所有人都不一样,虽然只是个教书先生的孩子,但是从不妄自菲薄,洒脱恣意,直率坦诚!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此外,比起自己,江离才是神童般的存在。四岁能写一尺见方的大字,五岁开始接触画画,当时才七岁,却已小有名声,记忆力超群。 没事的时候就拿着小树枝在沙土上作画,画山里的鹌鹑与鹁鸪,就好像要展翅高飞一样,画庙堂里的菩萨就好像要开口说话一样,惹得左右乡亲连连夸赞,简直绝了! 一回阴天,江离拿着蘸水笔在后院石狮子旁的青石砖上画“船夫撑船过河”,被宋老爷撞见,忍不住啧啧称奇 水纹勾画的细柔长线使画面更加生动,水渗进青砖,阴天空气氤氲,更添朦胧意境,小江离流畅而迅速的勾画更是让人惊叹 宋父深信“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便让江离成为陪读,甚至花重金另外请画师培养两个人,转眼花开花落就是两年,二人日日在一起读书,度过了那段青葱的总角岁月。 一日,江离带着知兮在河边捉小鱼,晌午日头晒化人,两个人便去离河边不远的瓜棚里吃瓜,吃罢瓜,再回河边的时候,只看见桥边浅水湾里多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桥面上却不见一个人。 布袋子很重,浸在水里,水冲不走,宋知兮推断应该是有人过桥时不小心遗失的。打开一看,都惊呆了,是金灿灿的黄金!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晓得该怎么办,这么重的黄金,两个小孩就是拼命费老鼻子劲把金子弄去官府,可能半道上碰见眼尖的心怀不轨之人,不晓得落个什么下场。 可是守着这堆金子,等人来认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又会不会被草菅人命 江离建议道:“不如我们就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如何?我保证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今日事,我们赶快离开吧!” 宋知兮摇摇头:“这么多金子,失主肯定急坏了,我们就这么离开,保不齐会被别人捡走,不可不可!” “那你有什么主意?我们两个小孩子守着一堆金子,待会路过一个山野村夫心生歹念拔刀相对,再跑就来不及了!”江离有几分忿忿地说。 宋知兮从河床边捡了些石头,把钱袋子盖住了,江离见状,立马意会,也捡了好些碎石堆在旁边,起身拍干净手上的灰又转头对宋知兮一笑:“还是弟弟你更聪明,这样,便能‘掩人耳目’咯!” “我们躲在一边,看会不会有丢金子的人来找。”宋知兮看着江离,也弯出一个笑。 两个人埋好金子,就躲在桥边一棵大树后面等,等了两个时辰也没等来失主。 直到红日半张脸沉进河水里,暑气散去一半,桥对面过来一个老人,老人像是在找什么,神色慌张,步履应焦急更加不稳。 宋知兮正打算出去询问一番,被江离拦下:“你看,这老伯衣着粗布,脚上布鞋还沾着黄泥,那黄泥只后山上有,怕是个老樵夫,一个老樵夫哪里会是有这么多金子的人,只怕他丢失的不是金子,我们再等等看。” 宋知兮点点头,两个人默契又噤声,等老伯走远。 又等了片刻,桥对面走过来一个醉汉,个子高高瘦瘦的,跌跌撞撞地,边走边哭模样十分窘迫可笑,两个人又细细打量,醉汉衣着一件白色的粗布料的短袍子,下摆有些凌乱沾着泥土草叶,有几分赶了远路的风尘仆仆。 知兮压低声音问:“会是他么?” 江离皱着眉,没说话,片刻悄声问:“你还记得那布袋子什么颜色,什么材质,上面绣着什么?” “像是土黄色,不出意外的话,那布料我见过,是城里织造局里顶名贵的‘妆花丝绒’,上面绣着,绣着像是红梅!” “那就是他了,你仔细看,他可能是个商人,但是他外袍穿的是粗纱布做的,汗湿了些,露出些内襟来,隐隐约约和那布袋子材质相同,你仔细看看是与不是?”江离小声对宋知兮耳语道。 宋知兮眯起眼,那醉汉白色粗布搭护浸湿,沾了灰土,约莫能看出里面绣了金线的内襟,确乎是好的丝绸。 商人不允许穿丝绸,那些腰缠万贯的也只能外搭普通粗布衣,内衬昂贵的金线亵衣。可是心里还是有几分疑虑,此人气质不像是商人,倒像是个落魄文人。 于是两人便出去询问醉汉,确认无误了,两人才挖出布袋子,醉汉失而复得,感激涕零,眼泪又流出来,拿出一锭金子要答谢两个小童,知兮和江离都默契地摆摆手拒绝:“不贪你几十金,而贪一金乎?” 醉汉认真谢过二人,才又赶路。 两小童这才忙着往家赶,一路都很欢畅,像是嘴角抹了蜜,止不住笑,暗暗都佩服对方,若是没有对方帮忙,两个人势必不那么容易找到金子的失主。 可是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回到南京城内,全城惶恐,原来,南京左督御史王瑞之女王意如惨死城南外的一口枯井里。 这女子宋知兮与江离是见过的,就在昨日,左督御史将小女许配给自己的长兄宋应兮,王府大摆筵席,只在宴席上远远见了一面。没曾想,本来是要成为自己嫂嫂的美貌姐姐,今日竟成了枯井内的一具死尸。 据目前官府初定的说法是王家小女其实早与府上的教书先生杨淼有了私情,实在是门不当户不对,王御史担心夜长梦多,便早早将女儿许配给了宋家长子,也好让那教书先生早早死心。 谁料想,二人竟然相约私奔,那教书先生中途生歹心,杀害了王家小姐,自己拿着金银细软跑了! 实在荒唐! 宋知兮和江离这才想起昨日那个醉汉,怕不是就是那个教书先生都觉得后背一凉,大热天里冷汗直冒。 可是实在逻辑不通,既是私奔,带一布袋子的金子自然是怎么都说不通,银票不要,行李包袱也没收拾,还在刚出城的时候,把和自己爱得死去活来私奔的对象杀害 于情于理,宋知兮都觉得没有道理,这时候官府已经下令追捕教书先生杨淼了,江离和宋知兮怎么想都不踏实,于是像父亲讲清楚了事情经过。 宋华不是个不明事理之徒,听罢两个小孩的叙述,晓得了其中渊源,这个左督御史府,水想必不是一般的深! 教书先生一般只能在前院,家中女眷一般是不上前院的,大户人家前院后院界限森严,那王瑞更不是糊涂人,养出的女儿明明知书识礼,端庄秀雅,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干出和人私奔这等混账事之人!于是便带着两个小儿去官府作证。 官府正愁由于杨淼长期深居王府,家中除一八十老母之外没有旁人,左右邻里大字都不识,杨淼长相并无特别之处,官府内画师正致力于作画像预通缉该疑犯,听了王府好些老妈子仆人的描述,下笔却还是犯难。 而江离虽是一九岁孩童,但是南京城内都晓得江离善作画,江离既是见过那杨淼,让他作画定是差不远,一盏茶功夫,江离便将那醉汉相貌活灵活现地再现于纸上。 宋华携两小儿回到尚书府,三个人心中皆惴惴不安,惶惶不能言。 宋华心中多得是惊惧,那王瑞向来和自己交情不错,差点成为亲家,差点那个将成为自己大儿媳的女子,此刻却成了一具含冤的冷尸,世事难料啊! 宋知兮脑中不断忆起那醉汉的面貌,心中多的是不解。那醉汉又为何酩酊大醉地与人携重金私奔?金子从何而来?那人衣着又藏着什么秘密?还有,那王家小姐当真是杨淼所杀? 江离倒是拎得清,事情现在必定只露出了冰山一角,看到的皆不足以深信,除非那醉汉是杀人凶手,否则,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但是那醉汉肯定不会是凶手,醉汉昨天那副样子神志都不清不楚,走路跌跌撞撞,怎么与人去私奔?如果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又是怎么会放过见着他携重金潜逃的两个小孩,荒郊野岭的,不过又是另一个枯井里多两具尸体 所以江离认为,只需要等,看幕后真凶下一步动作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 第二天,宋知兮和江离早早起床,在“瑞云阁”外相遇,两个人相视默契一笑,趁着先生没有起床偷偷溜出尚书府,跑到两条街外的督察府门口,门口戒备更加森严,王家小姐也在准备下葬,两人看着扎着白花紧闭的院门,自然是不敢进去。 就坐在王府对面的面馆里,要了碗阳春面静静等。 街头巷尾自然是议论纷纷,两人从面馆逛到茶楼,最后勉强听出些门道,宋知兮的零花银子也算没白费。 江先生见两小娃没来上课,找遍了前院也不见踪影,便告知了宋老爷。宋阳自然了解晓得两个小鬼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连自己都没有头绪的案件,况且有刑部大小那么多官员负责,这两个小鬼又能干什么,简直胡闹! 宋知兮与江离从后门偷偷溜进来,正好被等候多时的两个爹爹抓个正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探案 宋阳铁青着脸,其实并不是生气,只是实在想不通这两个小儿到底为何对一桩脏不知道到哪里去的人命官司这么感兴趣。 一心想让儿子走文官仕途的老爹也实在不希望儿子的兴趣在刑狱或者武斗方面,这是个人命不值钱的时代,瞬息万变,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一直高枕无忧! 自己苦读十几年,状元出生,直接进入内书堂成为皇帝幼时老师,仕途一直顺风顺水。科举考试这条路自己已经走通了,既是为儿子铺好了路,何必再让他们去打打杀杀,平白无故流血牺呢? 宋阳想不明白,其实他也很矛盾,圣贤书自己读得多,道理会讲,可是七岁的儿子不一定懂得自己的良苦用心。 宋知兮和江离双双站在前厅大堂里,低垂着头,不说话。 江先生负着手站在一旁,脸上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心里感慨良多,江离虽有小聪明,可是做事实在莽撞,不瞻前顾后,这样下去会吃亏的! 宋阳只是来回踱步,一言不发,脸上褶子挤在一起,愁眉锁得紧。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宋阳总算撑不住,甩甩手:“算了算了,我也懒得多说,今天午饭免了!好好反省反省!风波未平息之前,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瑞云阁半步!” “老爷教训的是!”江显行了个礼,对着江离又厉声道,“你也一样,别把小少爷带坏了,自己成天上蹿下跳每个正形,还拉着知兮少爷胡闹!” 知兮不说话。也不知道如何分辩,父亲当然是为了自己好,自己也不愿惹父亲生气,可是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就不管不顾了么? 江离想张口分辩几句,知兮使了一个眼色,江离立马收敛,默默又低下头去。 中午两个人躲在瑞云阁后院的假山里分烧饼吃。 “你刚刚干嘛拦着我,不让我说!”江离大块掰着烧饼边不悦嘟囔着。 知兮慢条斯理咽下了口里半块烧饼,轻笑着看了一眼江离,伸出纱布袖子揩了一把额头的汗珠才解释道:“我要不拦着你,你怕是又要被江先生一顿好打!自己的亲爹的脾气还拿捏不清楚,你说我说的对或不对?” 知兮觉得江离聪明是聪明,而自己毕竟是“死”过一回的人,更加珍惜这副身体,并且自己应该也算是吃了三十多年的饭,这江离在察言观色方面的本事可确实不如自己。 江离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挠挠头:“原来是怕我被打啊,我错怪你了,唉,从小到大被打习惯啦” 宋知兮听见江离这么说,脸立马就拉下来,默默啃了几口烧饼,咸咸的,像是混着了汗水,顾左右言它道:“大中午的,我们干嘛藏在这假山空里,怪闷的!”心里想着,觉得自己不像是江离的朋友,如果看壳子年纪,是江离的弟弟,看灵魂的年纪倒像是像他的父亲! 江离没应。 宋知兮又小心拿眼角瞧他,江离脸脏了,因为掰了烧饼,烧饼有一小半烧糊了,还摸到脸上去于是知兮便伸手替他擦了擦:“手脏了也不知道,擦在脸上,弄得灰头土脸的!” 江离嘿嘿干笑两声:“是么?”又想挠头,像反应过来似的,连忙停下手,拍干净了。 宋知兮抬头看了看毒辣的太阳,又伸出袖子揩了一把汗。白色纱外袍被阳光晒得像是透明的,上面那拿金线绣成麒麟显得更加流光溢彩,江离瞥了一眼,又看看自己的粗布衣裳,觉得眼前的人好看华丽的遥远且不真切。倒是没有因为两个人身份悬殊而顾影自怜。 其实宋知兮袖子里有块丝帕子,上面有母亲绣的个“知”字,但是和江离在一起的时候,总不好意思拿出来,像是觉得有些女气,其实具体为什么,知兮也说不上来,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审美还是二十一世纪的直男审美吧! 比如第一眼见着明朝时候的男子服饰竟有百褶裙与马面裙的时候,知兮觉得五雷轰顶,觉得就是不穿衣服,也不想穿长裙 再说这帕子,无论多么威猛健壮的男子,拿一块手帕擦脸,瞬间就让人出戏所以知兮一直就珍藏着母亲的心意,平时就学着江离拿袖子揩汗,也觉得很方便。 “要不我们去湖里那个亭子吧,虽然远看像个小蒸笼,其实进去还是蛮凉快的,真的,而且不会被发现,也不算是出瑞云阁!”宋知兮小心地问,边偷看江离反应。 江离看了看湖中间的亭子,呆呆然点点头,湖面被晒的像面铜镜子,一丝风都没有,整个世界像被烤化一般。 亭子里确实凉快,虽然没有风,但是可能是由于大,大到遮天,江离在亭子里饶了一圈,实在怪异的紧。 宋知兮看出了江离的心思,因为这个亭子确实太大了。于是就解释说:“爹爹说过,我住的瑞云阁是福地,虽然这些我一个字也不信。”视线从湖面上转回来定在江离脸上,“这个湖中当时有块巨石,我周岁那年,我爹请来了好些师父,想在湖中间造个亭子,有个京城来的师父,据说会看风水说是这石头是块顽石,要么炸毁,要么压制住。” “怎么个压制法?”江离倒是觉得很有意思。 宋知兮摸了摸亭子中央那根粗柱子,上面提着几句道德经里的名言,叹了口气,像是自嘲似的:“那个师父是认准了我爹爹是个斯文人,信道教,崇尚自然,不会干炸石毁湖这种事,就是想诓我父亲修个大亭子,多讹点钱罢了!” 古人在某方面,不如现代人精明,所以骗古人的钱真的很容易!要是二十一世纪那些电话诈骗犯活在现在这个时代,一定能骗出座金山! 江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片刻又调笑道:“堂堂二品吏部尚书竟不如一个七岁小儿有见识!” 宋知兮也笑了,脸色总算不那么难看了,还是有些红。亭子下,红栏杆,银色湖水,万里无云,有聒噪的蝉叫,却觉得寂静。 江离本有午睡的习惯,往往此时困得死去活来,爬上竹编凉席就能睡着,此刻却觉得很清醒,又想起昨日之事,便更加清醒,咳嗽一声,警惕地看看四周,才开口:“弟弟你说,根据我们上午的道听途说,你觉得这个案子该从哪里入手才对?” 宋知兮看着江离,微微调皮一笑:“哥哥这是考我呢,还是问我呢?” “哪里算考!就是想知道你心中想法是否和我一致罢了,如果我俩想的一样,我觉得没准我们思考的方向就是正确的!”江离神色竟多了几分认真,“这样可好,你在那块地上写下来,我背对着你也写下来,写完再看,可否?” 宋知兮点点头,觉得很在理。于是从地上捡起两块碎红砖石,伸出手递给江离,就转身提了提下衣襟,缓缓蹲下身子。 江离背过去,在地上挥洒,几个字一气呵成。 两个人都起身,往侧面退了几步,看看自己写的,又看看对方写的,果然无差! “弟弟这几日怕是贪玩了些,这字可没一点长进!”江离把碎砖石扔进湖中,溅起很小圆周的水花,波纹有些倦懒地往外推,越推越慢。 宋知兮弹了弹手里的灰尘,面色也凝重了,才发现即使有头绪又如何,自己此刻是一七岁小儿,就问道:“你说,我们怎么样才能告诉官府那些人呢?谁又相信两个小孩的话?” 江离被知兮问住了,是啊,纵使有头绪又如何,推测得就算正确又如何?谁又听得见你的声音?就像午睡的人听不见蝉叫,你也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宋知兮和江离都颇感伤。 “你说,那个醉汉会不会也”江离话没说完就被知兮用手截断。 “你别说出来!”知兮紧紧抿着嘴,几个字咬地很重,吐出来却很轻。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都不说话了,看着湖面,静得让你怀疑时间被叫停了! 这些拨慢了的时间都会让他想起那次事故,那些茫然又空白的感觉像凌迟 委实不好受,知兮又想灌几口酒!知兮心想,在前25年里,自己偶尔不遂意的时候就会和室友一起开黑,吃大排档,喝啤酒,侃大山真的是前世的记忆了,那些亲人还有朋友,你们是不是离我几百年之远了 是啊,如果醉汉不是凶手,那他怎么会还有活路?两个人当然明白,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等噩耗传来这又能怪谁,世道乱啊! 好久的沉默,蝉还是在叫。 “不行!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干,大不了被打一顿!也总比这样干等着难受得好!”江离突然嚷道,转身拔腿就要跑。 宋知兮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当然不能什么都不干,不过你不要出面,”边说边拉着江离出亭子,“爹爹疼我,这件事我去办。你先到我房里,有个忙还只有你能帮!”知兮心想,如果不拿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空口无凭,父亲也不一定会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桌案前,跪坐着两个小童,模样一个赛一个端正。 宋知兮从架子上取下来画笔c墨c砚c宣纸c颜料,摆开,铺好:“你快仔细想想那个布袋子是什么样的,上面绣着什么,还有颜色都仔细回忆一番。” 说完又翻出来一方薄毯衬在宣纸下面,边上置上了调色盘还有贮水盂。 江离觉得宋知兮果然够细致够周到,掂着画笔思考了好一阵,最后又是一挥而就,流畅而专注,知兮在一旁看得直出神,小声自言自语着:“简直跟真的似的,就是这样,上面绣着的红色的丝线绣了对,是梅花!” 江离却眉头依旧紧锁,因为对于上色,自己并不擅长,摆弄着石绿c石青c赭石c藤黄这些颜料好一会,小心点出一点藤黄又加进少量的四青,稍明丽的黄颜色一下子暗了些 反反复复改变着比例,快一个时辰过去了。失败了好几次,江离额头上的汗珠都沁出来了,知兮其实觉得已经很接近了,可是江离不知为何,要这般精益求精,这般较真! 看来这个江离,怕是会成为一个画家!明朝江南多才子!这点知兮还是记得的,像江南四大才子,吴中三大家等等。 知兮十分好奇,这江离莫不是就是其中一个? 知兮出了好一会神,江离也总算是配出了记忆中的布袋子的颜色,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江离边上色边笑着说:“其实啊,那个颜色很好配,一般用藤黄加点墨就能成了,只是,那装金子的布袋子用旧了,那日又在水里泡了半天,我想表现出那种磨旧了的感觉,真费劲啊!怪只怪你爹爹请的那位画师,实在是‘道行不够’,交的东西我五岁就会!” 知兮也跟着笑,自己骨子里怕还是一个没什么艺术天分的工科生。而这江离确实是很有可能会在艺术方面大有建树莫非会见证一个画家的诞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转折 晚饭的时候,知兮坐在饭桌上,一脸乖顺。 宋华看着,欣慰笑了笑:“午饭没吃,饿坏了吧?可别怪爹爹罚你不许吃午饭,爹爹只是想让你反省反省,好好体会爹爹对你的一番用心!” 知兮点点头,没看任何人,只是埋头扒饭,在众人面前,知兮一直都希望维持那个与世无争的“哑巴”形象。心想着赶紧把江离画的重要线索拿给爹爹看。 宋华的眼睛可是在太白金星的炼丹炉里炼过的,察言观色能力不知道有多厉害! 万岁爷的心思自己都能摸准,何况自己的亲生儿子!当然看得出来知兮心里没法下这档子事,也看得出来知兮心里装着更大的事,有事求自己。 是以宋华象征性地动了几筷子,就借口公事繁忙离席回到书房批公文,等着知兮跟上来。 “可否能说与为父听听,看看你这小脑袋瓜子里又想出什么鬼点子了?”宋华笑吟吟道。 知兮行了个礼:“父亲,孩儿想问问,王家小姐被害一案可有新的进展?” 宋华倒是有些吃惊知兮的表达,确实算得上有纹有理,十分难得,起身在书架子上边寻书边道:“哪里有什么新的进展,官府现在以南京城为中心像四周各郡县辐射,告示都张贴进乡了,却还是没有找着那杨淼,也没有人见过他,像是长翅膀飞了一样!” 知兮掏出那张画,恭敬地呈给父亲:“孩儿倒是有个主意,现在看来,找这个物什子怕是比找杨淼要有价值!” 宋阳接过,反反复复仔细看了好几遍。自然明白是江离所作,先是震惊,毕竟自己是文人底子,见着这样逼真随手画,实在不得不折服江离这才九岁,日后就是专攻绘画,也定能有建树! 好一会回过神来才问:“不过,这个东西,与案件可有什么联系,为父实在看不出来!” 知兮就等着父亲开口问,于是连忙解释道:“那天在官府,你们只要江离画下了杨淼的长相,案件的疑点在杨淼身上。而我和江离都认为,杨淼身上的疑点,一在这布袋子上,二在他那件材质相同的亵衣上。” 宋阳点点头:“接着说!” 知兮又道:“那天,江离一开始从那人穿着,还有身携大笔金银,推断出这人可能是一个商人,后来的事情证明那人其实是个落魄文人,那么他的衣着就说不通,金子更加说不通。” “有几分道理,王府后来调查,王家小姐一个女儿家,虽贵为千金小姐但没有那么多金子,王御史查过账房,也没有丢失财物。所以金子从何而来还是个疑点。” 知兮皱皱眉:“御史大人八年前是不是从青楼赎回来一个名妓,当时名唤‘红梅’?” 宋阳没懂这其中奥妙,拿着画又看了一遍,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急急点头:“正是!王御史发妻十年前去世,只留下一个六岁的女儿。 御史大人深念发妻,本无意再娶。谁曾想八年前,在倚红楼和朋友喝了顿花酒后来没多久就娶了当时南京第一名妓段红梅,也是一段风流往事啊!” 知兮咳嗽一声,宋阳这才惊觉失言,摇了摇头又问道:“这与案件又有什么关系?你把为父都搞糊涂了” “这些都是我和江离昨日在茶馆里听来的,御史大人这几年又得了一子一女,皆为这红梅姑娘所生,父亲仔细看看这画,上面画的可是红梅?那布袋子是用‘妆花丝绒’制的,杨淼既是一教书先生,定是用不起这样的布料!” 知兮仰着张小脸,神态认真,叙述地有理有据。这下宋阳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额头上的川子纹越拧越深,连连叹气。 “爹爹难道要装聋作哑么?这案件背后定有冤情!再者,父亲身为吏部尚书,在南京,本就说一不二,插手刑部案件又如何?另外,这官司,关乎父亲大人未过门的儿媳妇,宋家差点就和御史大人结成亲家。故孩儿认为父亲是有立场,有责任将案件调查得水落石出!” 知兮一番话后,宋阳陷入沉思,摆了摆手让知兮退下:“容为父再考虑考虑,得想个完全的法子才好。” 翌日正午,知兮和江离上完课正在午睡,被院外一阵闹声吵醒,两个人慌忙跑到前厅,才晓得发生了什么。 案件果然有了转机,城南枯井里又发现一具男尸。一时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只不过,并不是杨淼。 是王府的幕僚于少卿,也是御史大人美妾红梅的娘家表哥。 于少卿是左督御史府上第一幕僚,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虽然聪明绝顶,但是为人品质并不过关,前年科举考试由于舞弊被主考官抓个正着,落得个下狱c且永世不能参加科考入朝为官的下场。半年后,因着红梅这层关系,进入王府成为幕僚。 另外,还有件丑闻传出来,当时被左督御史压下去,可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传得人尽皆知。 据仵作验尸结果,王家小姐已有三个月身孕。眼下看,如果不是杨淼种下的果,就是这于少卿造下的孽。 晓得这些信息之后,知兮与江离又做了番推断。 既是幕僚,又与红梅有亲戚关系,于少卿能自由出入前后院,久而久之,与王家小姐日久生情。 具体是个怎么日久生情法,知兮觉得不重要。在茶馆里听说王家小姐虽是一个闺中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醉心诗词,爱好文学。于少卿必是个一个情场老手,哪里摆不平这样一个年方二八的小姑娘! 只是,动机呢? 整个下午,知兮与江离上课精神都是恍恍惚惚,因为这些进展,让二人更加不解,像是只看见了露出水面的冰山一角。毕竟两个人信息整合分析能力实在有限,想不太明白,也无人能问,有点头绪也无法得到证实。 知兮心里觉得这是个“李代桃僵”的故事。但是并不能肯定。因为与案件有关的人,他都不认识,目前所知甚少,而且很有可能是凶手的误导,更重要的是,有可能新发现的线索就能造成关键的转折。 就在这时候,宋父把两个人叫过去,仔细询问了一番,问了二人好几遍,布袋子上绣的当真就是红梅? 二人相视一眼,都使劲点头。 宋父得到确认后,拿着画纸扬长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马脚 晚上,知兮边泡着脚,手握着一本《孙子兵法》看得津津有味,知兮原来就喜欢军事题材的小说,熟知世界一战二战,现在有时间研究这些,不用花时间学高数现代与f一rtran,觉得很幸运。 而且知兮觉得这《孙子兵法》比起“四书五经”才是有意思的书,还有《三十六计》,都起来都像是武侠小说,深奥而且经典。 这时候江离突然冲进来,门也没敲,知兮吓得直接把脚从脚盆里抽出来,还沾着水,却全然不顾,就盘腿坐好。 旁边拿洗脚巾伺候的小丫头被知兮这副样子逗乐了,知兮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就一直不习惯洗漱时身边跟着一个年龄相仿的小姑娘,还是个泼辣厉害的主,就厉声喝退了她。 小丫头撅着嘴端着洗脚盆退出来,走过江离身边的时候,轻轻“哼”了一声,江离也尴尬地挠挠头。 “哥哥这个点不睡觉,来找弟弟我,可是想出什么眉目来了?”知兮磨磨蹭蹭地整理了一下衣襟,深知古人最注重仪容仪表,也慢慢养出了几分斯文。 挪了半边床给江离坐,书也随手搁在了旁边的矮案上。 江离顺手抄起书看了看书名,忍不住笑:“弟弟这心,不在‘孔孟’啊,莫不是想当个‘练家子’?” 知兮夺过书,还是不习惯被江离取笑,就佯怒道:“哥哥莫要取笑,只是今日这桩案件让我明白,读尽圣贤书又如何,在当今这世道,‘百无一用是书生’,不如带兵征战沙场,为万世开太平!” 江离不笑了,认真看了一眼知兮,正了正坐:“罢了,罢了,弟弟你有怎样的雄心抱负暂且不论,对于这两桩命案,我刚刚有了新的思路,就来说与弟弟你听听,帮我看看说的是与不是!” “你说。”知兮浅笑,心中也有猜想,正愁没人验证。 江离习惯性地左顾右盼看了看:“我们之前一直顺着案情在分析,一直在根据已有的线索分析,刚刚我在房内,看着月光下的影子,突然想明白一个道理。” 说着,江离拿起桌案上的书,又转身从窗台上取下根红柱,腾空拿起书,把手搁在书下的阴影中,随着书的移动,书下的手也跟着移动。 半晌,江离抬起头:“弟弟可看明白了?” 知兮摇头,不懂江离这番故弄玄虚是为何,一想,古人本来就是慢性子,喜欢“声东击西”“指桑骂槐”还有“顾左右而言他”。 江离摇摇头,轻轻笑着叹口气,拿红烛凑近了知兮,仔细看着知兮的眉眼:“我本以为弟弟懂我,也罢,也罢。” 知兮拿走了晃眼的红烛,本来就十分受不了烛光的昏暗与烟油味道,此刻又被江离胃口吊足了,抱怨道:“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说破与我听,弟弟承认愚笨,才智不及哥哥一半,如何?” 江离敛去笑意,这才解释道:“我们在明,就像是这红烛,凶手在暗,就像是书底下的手。我们想要刺破黑暗,找到真相,可是我们动,影子动,手也动,所以我们才会迷了眼,看不清真相。对与不对?” 知兮点点头,可还是不懂这个现象又能说明什么。 江离见知兮眼里还是露出疑惑,只得又解释道:“但是,但是换一个角度看,就会明朗很多。我们只看对方想要藏什么,如果我们不刻意执着于去找手,看整个人,就能发现,这个人他费劲心思,想要藏着的是手。” 话说到这个份上,知兮总算听明白了:“哥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换个方向,不去循着线索找凶手,找动机。而是,而是纵观整个案件,看整个案件的目的,或者说,这个案子过后,最大的受益人是谁!” “就是这个理!”江离得意笑着,看着知兮。 知兮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们看到的本来就不一定是真相,但是最后受益人不离十就是凶手!” 然而没过几天,杨淼自首了。 承认自己杀害了于少卿与王家小姐,宋知兮和江离见到他的时候,还是那身装扮,金子分文不少,布袋子还是那个布袋子,王家小姐也下葬了。 杨淼判了死刑,下了大牢暂时被关押着,可能是活不过这个秋天了。 宋知兮和江离却都觉得不可思议,杨淼杀人?自首?那个即使喝得酩酊大醉,其实算得上有礼貌,对小孩也很和蔼的杨淼会杀人?暂且不主观去评判这件事,逻辑上实在是说不通。 既是贪财杀人,本可以远走高飞,何必自首? 他们一个字都不信,在王家小姐头七的时候,知兮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红梅,一身素衣,哭得梨花带雨,确实长着一张让人看了一眼就想看第二眼的脸,即使青春不在,却风韵一点不减。 刑部案子也结了,知兮和江离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突然两个人像想到什么似的,打听到了杨淼的住处,去探望一下那个可能不知道自己儿子杀了人的老母亲。 在南京西南旧城的一条死胡同里,找到了杨淼的家。这两位小童才晓得什么叫做家徒四壁,什么叫做穷人家的生活,里里外外,一桌一椅,都觉得很刺眼。 老人家躺在床上,等死状,恶臭熏天,一个七岁,一个九岁,竟然都没有皱皱眉,礼貌的问候了老人家,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只说是杨淼的学生。 老人家不住地夸杨淼孝顺,问两个人为什么杨淼为何近一周都没有回家了,是不是最近事太多,忙得家都没时间回了。 知兮低着头,不说话。江离赶紧撤扯了个谎说:“王府最近确实忙,家父给家姐前几天订了门亲事,先生帮忙你拜帖,忙得焦头烂额,都没时间讲课了,所以杨先生派了我们来看看您!” 杨淼的画像贴得全南京大街小巷每一个旮旯都没有放过,也就是说,老人家根本就没有出过门!也根本没有人来告知过她!她就这样被遗忘在繁华的南京城里。 离开杨淼家的时候,知兮眼里有泪光,江离面色凝重,心里都不好受,默默不说话。 回到宋府,知兮实在忍不住:“一个人若是想死,说明世界上再也没有牵挂了,杨淼难道放得下自己的老母亲吗?”像是询问,又像是只是想说这么句话。 “我们常来看这位老奶奶吧!否则,我真不知道她一个人怎么能活下来”江离道。 知兮点点头。 事情仿佛就这样平息了,过了三天,知兮和江离又一起去杨淼的家。刚进门就发现不对,江离拉住知兮,自己小心扒在窗沿上看了看,像是见了鬼似的拉着知兮就跑 “是王御史的那个,妾!”江离不晓得怎么称呼那个女子,声音也是忿忿的,喘着气。 知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难怪杨淼会自首,怕是这个女人承诺帮他照顾母亲了吧!” “那我们在这躲会,等那女子走了,我们再去问候一下,顺便证实一下我们的猜想有没有错!”江离道。 结果知兮一转身,又撞见一个人的身影,吓得跌坐在地,江离连忙去拉,狐疑看了一眼来人,亦是惊得话也说不利索:“夫,夫人您怎么来了” “娘”知兮低垂着头,俨然一副做错了事等骂的模样。 知兮娘亲没说话,转身就走了,身后的小丫鬟们揣摩主子意思惯了,礼貌而强硬的在两个小童前引路:“四少爷,请——” 知兮和江离心里贼不痛快,明明离真相就只有一步之遥,为何母亲会出来阻拦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希圣 知兮心里贼不痛快,明明离真相就只有一步之遥,为何母亲会出来阻拦自己 回来家,知兮还是想不通,饭也不上桌,对外称病,除了江离谁也不见。 窝在瑞云阁,两天都不上课,其母是既忧又无可奈何,好几次被拒之门外,香泪涟涟,惹得江离都觉得知兮此举委实过激了些。 知兮又开始不说话,好不容易被江离带欢脱的性子,似乎又一下子凉了几分,除了读书,对旁的什么事情既不过问,更不插手。 江离看着知兮苍白的脸色也是连连叹气:“我的好弟弟,你为何这般与自己身体较劲,不该啊!” 知兮侧侧身子,不应。 “你既是这般崇尚圣贤,哪里能这样冷落自己的母亲,不可不可啊!” 江离还是忍不住叹气,摇摇头,甚至用衣袖揩了揩眼角,“假想一天,你同我一般,只有爹爹了,就晓得自己错得离谱悔不当初啊!”说完竟低低呜咽了起来。 知兮神色微微变得有几分异样,嘴角一下抽搐,想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看着江离戚戚然埋在胸前的脸孔,又伸出手从袖子里掏出一方丝帕子,哆哆嗦嗦又轻柔似水一般,沾了沾江离滑在脸颊上的清泪 江离没躲,没甚反应,像是受了委屈的小鹿,等着人安慰哄劝一般乖顺。 知兮轻轻笑道:“哥哥这是怎么了,我并不是怪母亲,我只是有些事情不明白,虽然我也喜好读圣贤书,慕先贤,尊儒道。只是,只是突然不晓得读这些书究竟有何用?” 江离有几分惊讶地抬抬头看了一眼知兮,确实震惊,知兮才七岁!一七岁小儿会吟诗会作对会作画都算不得十分稀奇,但是有思想!会批判!会责问!这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这才七岁,就在追问读圣贤书的意义,甚至否认其意义这是可怕的。江离聪明,但是他不知道知兮这些想法,其实是属于哲学范畴的问题。 半晌,江离挤出一句话来:“知兮,知兮,如果不读书,便不能参加科举,不参加科举,不为官,那该干什么呢?没有官职,没有权利,那更是什么都改变不了,还谈什么改变这浑浊的世道!” 知兮摇摇头,过了片刻,放下书,理了理衣襟:“我去看看爹娘!” 知兮母亲正坐在内厅里做针线活,见知兮过来,立马给他一个笑:“你总算是想通了,不和娘亲置气了?” 知兮行了个礼,端端正正站在跟前:“娘,过去的事暂且不论,孩儿只是有一事不明,从小孩儿就随着祖父读书,耳濡目染大学之道。只是,孩儿越来越不明白,即使饱读诗书,肚子里有了墨水,看事也看的透彻,可能改变什么?不如习武,日后保家卫国,征战沙场!” 这个年纪的孩子竟有这种“形而上学”的想法,其母亦是吃了一大惊,针一下子刺进手里,惊叫一声过了一会,像是逗乐了一般道:“宋家是书香门第,你爹是不会同意的,习武实在有辱门风!” 知兮嘟起嘴不说话。经过这些事情,他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既是活着,就不能仅仅只是在求生,那样和之前过去的25年又有什么区别! 既是上天让我再在世间走一遭,就不能只是像咸鱼一样完成“生存”这项任务,要真正的投入,好好扮演在这个世界里的角色,要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痕迹。 母亲把手上的活放在一边,把知兮揽进怀里,摸着那圆溜溜的小脑袋,温柔笑道:“知兮,母亲不盼你出人头地,只愿你平安,一生平安喜乐,足矣。” 知兮点点头,母亲又说:“你要知道,你活下来不容易,你要学会隐忍,过去那些年做的很好,母亲很为你骄傲,怎么近来这般沉不住气!那王家的事是你能管的吗?” “明知有冤情,就这样不管不顾,那做官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不是为了找出真相,还百姓公道!”知兮嚷道,虽然晓得母亲的良苦用心,还是不能接受,毕竟自己并不是一个只吃了七年饭的小孩。 母亲答不上来,只是叹气,好久,才说:“你长大之后,就会明白了,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母亲今天再教你一个道理,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知兮点点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他哪里不懂,浑浊世道,糊涂活,才能糊涂快活!只是,难道真的不能透彻么?请完安,便退下了。 回到瑞云阁,知兮收起了圣贤经典,拿出各种兵书,研习兵法,排兵布阵,甚至开始舞枪弄棒,和周围的小孩每天打斗。 江离也是看不明白,不明白知兮为何一下子像犯了多动症一般,这般好动,原本只读书作画,现在竟然迷上了舞枪弄棒,觉得好笑。 宋父急得团团转,却毫无办法,道理讲不通,只能拿“父亲”和“状元”这两个身份来逼迫知兮放下那些不务正业的东西,继续只读圣贤书,和自己一样,寒窗苦读,考个状元! 知兮想了一会,前世经过了那么多考试,都没有想明白那什么应对父母老师那句“你是替你自己学的,又不是跟我学的,还不快去学习!”,但是这是古代,这个世界里的父亲斯文儒雅更加讲道理,只要找漏洞便能让父亲哑口无言。想了会,看了一眼父亲缓缓道:“状元这个东西,能传给子孙后代吗?” 宋父嘲笑道:“你倒想得美,为父十几年苦读,研习无数词章,最后才一举中第!你倒好,读了两天书,就想毫不费劲做状元!” 知兮假装不屑道:“也就是说,这个状元只能光荣一代,对后代并无任何益处!不做也罢!” 宋父这才明白,知兮这是看不上“状元”这个称号,可是一时也想不出拿还什么应对知兮,只得反问道:“那依你之见,做什么才算是流芳百世福泽万代呢?” 知兮竟然口不择言:“做圣贤!”其实知兮没什么概念,有几分“信口雌黄”的成分,但是话已出口,也收不回来,只能强撑着。 宋父哭笑不得:“你这境界确实很高,古往今来几千年,总共才出了几个圣贤?既是做圣贤,哪个不是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又有那个圣贤整天舞枪弄棒?” 知兮模样不卑不亢,古人稍稍迂腐是真的,不懂辩证法,更不会诡辩。所以遭父亲泼冷水,热度一点不减,继续反驳:“父亲大人难道不知孔子,孔子讲学,不光通五经,还要贯六艺!” “你竟搬出孔子来,孔子为后世尊为第一圣人,这么几千年才出一个!如何能相提并论!” “孔子是人,知兮也是人,怎么就不能相提并论了?” 最后,宋父实在辩不过知兮,只能挥挥手让知兮退下好好反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棋与局 近来知兮不知为何迷上了象棋,和江离下课后,也不和周围小朋友玩打仗游戏了,一门心思趴在象棋上。 江离虽然也不解,但是只得陪着知兮胡闹,一开始,宋父并不干涉,觉得知兮能安分些也好。哪知,过了两个月,知兮对象棋的热度竟一点没有消退,反而更加痴迷了! 宋父实在看不过,象棋一直是他的一个心结。实在不愿意儿子在正应该苦读的年纪耽于玩乐,毕竟“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于是先私下拉了江离到一边嘱咐他不要再陪知兮下棋。 江离也为难,里外不是人,只能躲着知兮。过了几天,知兮没办法,开始找新的棋友,整日偷偷跑出去,市井街头,茶馆戏院,只要有棋局,便有知兮的身影。 转眼三年过去,知兮读了不少兵书,打了不少“仗”,下了无数局象棋,甚至开始接触理学与骑射。外界纷纷以为宋家这位小公子耽于享乐,神童早已泯然众人矣! 殊不知,知兮从不认为自己实在娱乐,这些东西在他眼里都是与读书无异之事,需要专注,需要探究,并不止于体会乐趣,那些肉眼凡胎,哪里看得着自己心里酝酿着什么样的宏图之志呢! 另外,他也想解开困扰了父亲这么多年的残局。从母亲口中,知兮大概知道了些大概,当年父亲本在京师做官,结果却因为一局棋,败给了当今圣上,就被调来了南京。 知兮觉得十分不合逻辑,于是趁着父亲不备,偷偷记住了那副残局,几年过去了,还是没能解开。 江离倒是专注,书法画工更加精湛,诗书文章张口就来,不仅在南京,在外头,也是小有名声。 宋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怎么儿子精力这般旺盛?说不专注也不是,这般废寝忘食,哪里不是专注?难道,当真是在拿孔子的标准在要求自己?当真是立志要成为完人圣人? 冬天的一日,知兮在街头和几个脚夫下了半天棋,手脚冻得冰凉。回家路上,看见包子铺边上瑟缩着一个小姑娘,着单衣,灰扑扑的小脸瘦到无肉,一时怜悯,拿了点碎银子,给她买了好几个包子! 小姑娘却像是受了惊吓,迟迟不接。知兮没法,什么话都没说,就把包子放在一边,转身就走。 穿过了一条街,街上商铺多数打烊,天色开始擦黑,路上行人神色皆匆匆,知兮敏感,毕竟还是很珍惜这条命的! 然而总觉得身后有人,知兮心中更加惴惴不安。于是转过街角的时候,闪避一边,等着看来者究竟何人,左等右等等不着,还是跳出来看。 竟是那灰扑扑的手里拿着包子的小姑娘! 知兮不知道怎么打发她,原来就没有多少和女孩相处的经验,更别说是这样一个离自己应该有五百多年的女孩。那小女孩也不走近,知兮走,她走!知兮停,她也停!知兮转身走向她,她就逃 知兮被弄得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最后心一横,不管不顾地只走自路,不知道她会不会跟着自己回家 回了府,进大门前往来路探头一望,那女孩亦在十几步路外站着,约莫七八岁,瘦削,显出不足之态,身上单衣也看不出个颜色见知兮望自己,又往旁边摆放的废弃桌子椅子c竹竿空子里靠,知兮只得关了门,心里却怎么都不安定! 南京师内,冬天不晓得冻死多少无家可归的乞丐儿童!知兮晓得,这怪不得天!家父当年被先皇器重,官至大学士,身负教育小皇太子重任,在文华殿讲学时间最久 奈何当今圣上宪宗实在不是做皇帝的料,比起耽于享乐,纵欲过度的先皇,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整天不思进取,昏庸无道!先是娶了大自己岁的奶妈万贞儿,把整个后宫乃至前朝搅得乌烟瘴气。 万贞儿贴身太监汪直深得成化帝的信任,竟让他当上了御马监主管,还让他创建西厂,成为主管 为了杀鸡儆猴,树立威信,多少忠臣先后被害,背后有人撑腰,西厂阉党一时权倾朝野,滥杀好人,冤假错案不计其数,民不聊生! 父亲为人为官挑不出毛病,阉党拉拢不得,就把父亲调任南京。京师内外人心惶惶,百姓侧目 每每和江离论到此处,二人都是捶胸顿足,意气风发,想拯救国家百姓于水深火热当中! 食罢晚饭,气温陡降,一时之间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是初一,知兮和江离刚刚默写完功课,宋父正在考查二人学业。半月例行检查一次,不过关的话,知兮和江离,都被罚抄书。 知兮正背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物本有末”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夺门而出。 江离半天没反应过来,看着门外如帘的雨,冷风直灌进来,问过宋老爷才拿着伞和披风跟了出去。 宋老爷气归气,但好歹是自己的亲儿子!于是赶紧吩咐了左右跟上去 知兮赶到的时候,门口那女孩还有一丝热乎气。只是冻昏了过去,淋了雨,浑身冰冰凉好在及时,江离和知兮两个人架着她进府,油纸伞和披风都丢在一边,两人浑身湿透,半路遇着赶出来的仆人丫鬟们,前拥后簇地总算到了屋檐底下! 宋老爷在屋里生着闷气等,见这般架势也是愣了一愣,赶快打发了左右请郎中的请郎中,烧热水的烧热水,暖炉子里加碳的加碳,准备客房的备客房忙到半夜,总算是收场了。 知兮和江离累得气喘吁吁,宋府上下人仰马翻。江离倒是觉得好玩,调侃道:“弟弟你怎么就晓得外面有个小姑娘,莫不是日日东跑西串,不是在下棋,全是勾搭小女子去了?” 知兮不说话,其实也不知道该从何处讲起,明日又该怎么解释,想想面对那么些子人的追问,睡意就上来了。 江离不识趣,继续问:“这小姑娘你可认得?虽瘦若无骨,模样看着倒是怪惹人怜爱的。我看啦,你这才十岁,怕是要惹上桃花了哟!” 彼时知兮正在泡脚,听到这句话,不论平时性子多么温和冲淡,也是被惹怒了,怒里还有几分羞。 究竟为什么怒,知兮自己也说不上来,被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几次三番笑话实在是气不过,都忘了自己这副身体年龄比江离还要小两岁忍不住一把抬起脚,一登一踩,故意溅了江离半袍子水! 江离见知兮这般开不起玩笑的模样,也不知说什么,只是前合后仰地笑,晕晕素素地笑江离年长些,自然晓得知兮本来就脸皮薄,至于男欢女爱,在他面前谈起来都是冒犯,脸都要红上几分 江离笑着拿知兮的脚巾擦袍子上的水,屋子里炭火烧得更旺了,知兮使力后,脚盆一下子离床远了几分整个人就站在脚盆里,此刻是进不得,退不得,只能似傻瓜般站着,巴巴看着江离。 江离故意起身到书架子边,拨弄着书,假装看不见知兮的窘境,甚至悠闲地走到香炉边,还颇没头没脑地问:“知兮弟弟,今日你淋了雨,哥哥担心你睡不好,给你燃些香呗,填补元阳之气!你是想要这安息香还是沉香?”江离就开始拨弄香炉,甚至背对着知兮。 知兮低声叫了声:“江离”要是搁在以前,就是赤脚在地上走一圈又何妨?说起来,当时研究生的时候做科研,头发一把把掉,后来跟着带自己的师兄一起赤脚上塑胶跑道还跑过步呢! 只是现在住进了五百年前一个二品官员儿子的壳子,实在得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古人就是喜欢繁文缛节。 江离假装听不见,像是自言自语:“安息香过重,天寒地冻的,睡得久,还是点那温和点的沉香” 忙活完了,才走到知兮身边,调笑看着他,脚巾往旁边的矮架子上一挂,绕着知兮转了一圈,露骨又带笑地看着他,知兮浑身臊得红扑扑地,实在是又气又急,就又想踩水,江离眼疾手快地一把揽住知兮的细腰,江离比知兮高半个头。知兮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乖顺了许多,也不挣了 “还想溅我一身水,弟弟你什么时候这么调皮了啊,嗯?”江离敛了笑,装作生气的样子,故意压低了声音。 “我,我”隔得实在太近,知兮脸到脖颈,强撑着,话都说不出来今日被一十一岁的娃娃占了便宜去,知兮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江离见知兮又是害羞又是气,觉得还蛮好玩的,可是一看他脸绷着就放过了他,不打趣他了。但是奈何知兮离床确实远,知兮手撩着袍子,江离摇摇头,只得道:“弟弟,得罪了!” 然后就打横抱来,放在了床沿边上,知兮浑身绷得紧绷绷,搞得江离也小心翼翼地,像是抱着块瓷娃娃一般,使不得劲,还得担心磕着碰着。 知兮确实是轻便啊,不知为何,江离竟有点心疼知兮。虽生在豪门世家,为正室所生,但生母不受宠,也不是长子,行为举止受到多番束缚怕是吃个饭,种种礼仪规范下来,吃饱都是问题! 江离默默退了出来,回到了自家小院,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怎么也没法入睡,闭眼睁眼都是那个女孩那副眉眼,那样受惊,那样冰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穆如 那个知兮捡回来的小女孩,足足睡了两天才睁眼。 这两天里发生了件算是比较有意思的事情,知兮下完象棋,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知兮一开始以为应该是有人来寻那个小女孩,结果那架势明显不对,一个领头的衣着华丽的大珰带着一众小火者,和爹爹在院子里对峙着。不知道是在干嘛。 江离见知兮进来,急忙拉了他到一旁。后来知兮才弄明白,原来竟是那西厂总管汪直,那个无恶不作恶贯满盈的大太监! 宋阳自然不摆好脸色给汪直。当初如果不是汪直从中间掺和一脚,自己也不会被调来南京。现在汪直打着万岁爷的名义暗访巡视南京官员。 按照原本汪直的手段,应该易装才对,穿着普通的布衣,戴着小帽,乘坐驴子或者骡子像特务一样刺探。可是并没有,知兮心想,这说明,他来见父亲,不是以西厂总管的身份,来府上,也不是来打探这尚书府的消息。 那是来干什么呢? 知兮大概知道一些关于父亲的往事。父亲会读书连中三元,状元及第后进了翰林院,后来升了几次官,官名太长知兮没记住。后来在大学士李轳的引荐下成为了当今圣上的老师。 虽然当今万岁爷顽劣好色,做事不算没有分寸,也很敬重曾经的老师,所以汪直一直想拉拢父亲。 但是父亲为人正直,当然不会成为阉党。成化八年,三岁的皇太子夭折,正好赶上鞑靼犯边,白圭率领十万兵马大举征讨,吏部侍郎叶盛巡边,三边兵将均缺,边备不足。 于是宪宗诏令河南c山西诸府县输饷,还是不够,预征了明年租斌。一时朝野骚然,民心大变。导致河南c山西均饥荒c百姓困苦,饿死甚众。 当时宋华屡次三番上疏请求宪宗收回诏令,罢征赋税,可是宪宗以国库空虚为由,没有听从。国库当然空虚,近几年全国数地频发洪涝灾害与旱灾还有地震等天灾,百姓本民不堪命!京师都出现了流民,四川也爆发了农民起义 而那汪直还是打着万贵妃的名义,到处修缮寺庙,搜刮百姓钱财,宋阳看不过,拉拢了一些官员参本子弹劾汪直。最后那汪直设下圈套,诬陷自己收取官员贿赂。宪宗正好失去第二个儿子正伤心,宋阳就成了那出气筒,和宪宗对弈一局,惨败而归! 知兮觉得错就错在爹爹和李轳不该将矛头直指那万贵妃!本以为宪宗会体恤民情,在国家陷入危机时刻追究万贵妃和汪直。铁板钉钉的恶行,哪想到宪宗会视而不见。 而好几年宋阳才想明白,万贵妃借着广修寺庙来广纳钱财,宪宗那里会不知道!万贵妃谋害皇太子,宪宗都装聋作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哪会因为国库空虚而治心爱女子的罪。既是不治万贵妃的罪,事情既然被提出来,窗户纸被捅破了总得有人担着,不管是受贿或是叛国,何患无辞! 谁也没有想到,精心策划的局,竟会被一个女子毁掉。宋阳也没想到,自己会输到几乎一无所有曾经离金字塔顶端那么近,差一步就能成功 宋阳最没有想到的事情是这汪直竟然还敢来拉拢自己,希望宋阳能替他监视南京官员!?虽然宋阳心里不觉得自己还有利用价值,但是心底还是翻腾起深深的厌恶 知兮见到汪直后,心里还是蛮激动的。毕竟是个历史名人,却不是记忆里教科书上的那副尖嘴猴腮似的模样。真人果然确实气度不凡,长相机灵而且神采奕奕,穿着绯色用金线绣着云雀的马面裙,整个人看上去流光溢彩,有叫人过目不忘的风姿。 但是此人面相觉得十分熟悉,知兮想了好久,终于第二天在茶馆下棋的时候想起来,那台上的戏子和那汪直竟然生着一张脸孔。难怪知兮总觉得眼熟,那戏子是南京知名的男优,叫杨珠。气质,风采,和汪直十分相似。于是下完棋知兮就跑过去,告诉了父亲此事。 汪直走后的第二天,穆如也醒了。 醒来时正是正午,知兮娘亲郑氏早就给她换上了合体的冬衣,大夫开的药也在喝着,醒来后倒是不哭不闹,甚是乖巧。 其实当天晚上宋父就认出来了,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更不是流落街头的孤儿。说来真的很巧,就是那个几年前死了长女的王御史的小女儿,长相神似父亲。 本来宋父是打算将其女归还,可心里始终七上八下,不晓得到底为何王御史的女儿会落魄至此,甚至宋父白日里派人去督察府刺探消息,也没探到什么口风,并没有因为“小姐不见”这么大的事乱成一团。这说明,背后肯定不简单。 王家一如往昔,没家破人亡,怎么王御史丢了女儿,能一点都不着急呢?宋家人人都想不明白,这事也只能问过当事人再做定夺。 宋父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知兮被传问了好几遍,同样的话重复了好几遍,“当真就是在包子铺边上遇见她,后来她就跟着回了府,就是这样”,宋华心里还是没谱。 人虽是醒了过来,却还是虚弱的很,宋父实在不愿这个时候去问这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到底经历了什么,只让妻在一旁守着,陪着说些不痛不痒的话解闷。 哪知,大户人家的闺女就是不一样,近晚膳时分,竟开口说话了!主动差人叫了宋老爷过去说是有事相告。 宋阳站在屋外,叫老家院止步,守在院子里。彼时王家小姐在屏风后头,隔着帐子,小姑娘轻轻咳嗽一声,郑妻拉起帘子。宋阳稍稍走近了,坐在桌边喝茶,妻也识大体地出去了,带上了门,此时这间客房里就只剩下宋阳和王家小女了。 见着了宋老爷,王家小姐甚至挣扎着起身行了个礼,宋阳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惶惶的,看着那张苍白的面孔,那双本应清澈透亮的双眼,怎么就蒙着一层霜呢? 屋子里炭火烧得人暖洋洋的,宋阳啜了一口茶,故意将杯盖碰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窸窸窣窣听见床上的人翻身了。宋阳酝酿了一下情绪,问道:“不知姑娘你是哪家的走失的小女,怎么会冻晕在我府前?可否说与老夫听听!在这南京师,我认识的人倒是不少,保准能毫发无伤地将你送回家去!” 约莫咽下一口茶的功夫。 “宋老爷又何必装作不认识穆如!论起来你家小公子五岁那年开口说话的时候,我和我爹还上门贺过喜,虽然那时候我才三岁,”声线稚嫩,语气却老练。“三年前宋老爷还抱过我咧!” 宋阳一时脸色若冻住般,难看得紧,握茶盏的手指微微使力,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挤在杯沿,又是清脆一声。当面被一个小女孩打脸实在是挂不住,宋阳觉得此刻面对的是一个比知兮要麻烦千倍万倍的主! “犬子既是救下你,带你回来,也算是王宋两家的缘分,要是你只是离家出走,宋家也不便你长时间落脚,你也还是趁早回家,免得王御史挂念。”宋阳还是不晓得这个古怪的小姑娘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只能继续不痛不痒地擦边球。 王家小姐瞬间声音带上哭腔与颤音,声调一下子都低了好几度:“我是逃出来的!” 宋阳没听太清,又或者是听清了但是总觉得不对,向帘子靠近了好几步,身体前倾,像是看什么稀奇一样,看着那个模糊瘦小的影子。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应。 王家小姐挣扎着下床,扑翻了床边摆放的药碗,踉踉跄跄撞出来一时宋阳呆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屋子外的老家院和郑妻听见声响,不约而同叫了声“老爷!”,宋阳来不及应,那王家小姐就已经跪在脚下了。 老家院和郑妻也冲进来,看着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定在门口,风雪灌进来,老家院识相地轻轻关上了门。 知兮心里放不下,也跟进来了。 穆如开始哭诉,撇开那些如泣如诉的哭诉,再加上宋阳自己原本知道的事情,拼凑整合,小半个时辰才弄清事情前因后果。 归根结底还是三年前那桩案子,王御史见到江离那副画,以及杨淼那件绣了红梅的亵衣,自然明白红梅与杨淼非同一般的关系,就开始怀疑红梅生的孩子不是自己的。 王御史作风一直算得上正派,狎妓这事从不干,奈何一时鬼迷心窍喝醉了酒上了那红梅姑娘的塌,放纵一月有余红梅便称怀有他的骨肉,娶进王府后,半年后便诞下一子,两年后又生下穆如。 其中种种纠葛宋阳懒得理会,全是些理不清的家事,宋阳只是觉得好笑。那王御史既是怀疑自己骨肉的血缘,那红梅生的儿子不是更可疑结果却是将这明明长相与自己看着就像的穆如赶出家门,这又是为何? 穆如姑娘哭着讲完自己和母亲在王府遭受的虐待,在座无不愕然。又跪倒在宋老爷面前,请求宋老爷收留自己,就是做一个小丫鬟打杂也愿意 知兮淡淡的,没说什么,乖顺地站在母亲身后。 郑氏怜悯穆如的遭遇,早就拿出丝绸帕子抹眼泪,偷偷拿眼睛瞧自家老爷,横竖这么大家业,收留这么个女娃实在是件不费事的事情。 宋阳心里焦虑的是:这可是王御史亲生女儿,我若是留,哪里能当普通小丫鬟一样养在府内,若是日后被王御史知道了,还是会生牵连! 这时妾室李氏也来了,穿得虽明丽却并不庸俗,脂粉施得很淡,身上只有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在数九寒冬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像是算好时辰般,带着给穆如准备的药,体贴地将穆如姑娘扶进内室。身后跟着个打扮娇俏的女童拿着个暖手炉,还有主子的披风。模样也不过十来岁。 “老爷,您就把这女娃留下吧,南京这么大,怕真是除了宋府,还没这可怜闺女的容身之处啊!”边说,还颇动情地掏出方素净的粗线帕子轻轻沾沾眼角。 宋阳伸过手取过来那方帕子,声音有几分佯怒:“你既是晓得南京师内,宋家的分量,还用这么糙的帕子,小家子气!”又转向郑氏,“府内上下开支用度既是交与你主持,你就该当起重任,不该有丝毫偏颇!” 郑氏还没开口,李氏就抢过话头解释道:“这着实不关姐姐的事!老爷可还记得我房内那个伤风寒不幸去了的蓝雪,”边说边抽抽搭搭哭起来,“从蓝雪没了以后,我就开始食素c诵经c俭省开销捐香火钱为她积福,超度亡灵见着这穆如姑娘,觉得十分亲切有缘,愿老爷能将她交于我照顾,我必把她当作亲生妹妹来疼爱,不教任何人给她半分委屈受!” 宋阳又沉思片刻,终于点点头。 穆如的出现,其实在知兮心里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本就只是不想有人死在府前才出手相救,既是父亲留下她,养她是父亲的事,她爱干什么是她的事,与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 可能见得人多了,直觉让他觉得这个女子内在实在不单纯,本来身世就成迷,性格也古怪,知兮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女孩。 倒是当初取笑知兮的江离,每日“穆如妹妹”“穆如妹妹”地叫,鞍前马后,十分殷勤可穆如妹妹看不上他一个教书先生的儿子,从不给他好脸色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别离 南京相比起京师,论生存与生活,是个好去处。没有那么繁复的人际关系网,不需要那些尔虞我诈c钩心斗角的手段,也不需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八面玲珑的本事。 人和人之间也没有那么多利害冲突,毕竟天高皇帝远,大家算不得有实权,所以也就太平! 可相对太平了这些年,在这“阴沟里也能翻船”的世道,总算出事了! 先是老天放出异象,太白星白日出现空中,持续六日之久!一时人心惶惶,此乃大凶之兆!此兆一出,云南丽江山崩,好在由于人稀,未造成大伤亡;接着鞑靼率五万精兵扰边,连营五十里,杀人畜数万,损失好几万将士好不容易才将鞑靼赶出中原 好在这些祸事离得远,影响小,除了担忧与哀叹也干不了什么。近些的,苏州去年春夏不雨,地裂河涸,禾枯及根,七月有雨飓风,自八月至冬,又连降大雨,太湖水溢,平地水深丈余,荡民庐舍,禾稼尽没。 田皆芫秽,大饥!斗米百钱,饿死无数!郡县官在寺库内赈粥,但吏胥从中贪污百姓所得无几,饿死人数如故。 江显老家在苏州,自苏州遭此天灾以来,江显就请求回到老家,连连叹气,实在担心家中亲人,还有维护祖宗祠堂的重任日日悬挂心间。是以整日精神恍惚,讲课讲得乱七八糟。 而江离其实并不挂念苏州,他生在南京,长在南京,南京有他的回忆,虽然并没有他的归属。 宋阳近两年忙着帮翰林院编撰《文华大训》,此书教皇太子修身治国平天下之术。书共二十八卷,分为进学c养德c厚伦c明治四纲,第二年春天的时候,总算编纂完稿,差了人送去京师翰林院编修刘矩手中。 当时苏州遭难的时候,宋阳觉回去不是明智之举,而当时修撰《文华大训》还需要江先生一臂之力,好一番劝说才将人留到了来年春天。 知兮晓得江离要走已经闷闷不乐一个月了,整整一个月,像是魂丢了一般,心里空空落落的,难受得紧,怕是不能等到自己十一岁生日了吧?江离可以说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除父母外最信任的人,一起长大,一起度过了那么多年的时光 想到分开的日子近在眼前,知兮反而不愿和江离腻在一处,没见一面少一面,见到就觉得胸口被人打了一拳,还不如不见! 那位穆如姑娘,因为知兮救了她的命便总是缠着知兮。晓得江离要走,十分开心,私下里觉得应该没人和她抢知兮了,以后知兮生活里的玩伴就只有她了。 想来想去,知兮总算接受了这个现实,晓得江离喜欢画,就偷偷潜去父亲书房里,像偷几幅名贵的画送给江离,留作纪念。顺便也相当于是给江离的艺术启蒙了,毕竟江离在画画方面的天分确实可以,父亲留着画只有心欣赏的用处,不如拿给江离,还能向大师学学。 拿了周昉《簪花仕女图》c王希孟《千里江山图》等几幅藏画,最后有看见书房墙上的赵孟頫那幅书法,在犹豫要不要冒险也取下来送给江离,毕竟江离的字有赵孟頫的影子,江离也很稀罕这幅字画可是,那这幅画实在太风险,一定会被发现。 知兮将这副珍贵的书法取下来,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在这幅字画后面有一个暗格,知兮纠结再三,还是没忍住拿出来看了,发现竟是和当朝大学士李轳的以及宰相李东阳的通信 看罢几封书信,知兮放弃了偷赵孟頫这幅字画的念头,这画若是偷了,明摆着告诉父亲这些信自己也读过了到时候就不只是偷画这么简单。 知兮实在是没有想到,原来父亲和李轳在谋划一个这么大的局,可是实在是凶险,若是失败,那后果不堪设想! 三月三那天,江离随父离开了南京。临别之际,留给知兮和穆如好几副丹青,全是两人的画像。 画里有二人舞刀弄棒的英姿,有知兮听讲学时的侧脸,有知兮在街头和平民百姓下棋的场景画,还有那年端午一起游湖的泛舟图。 江离笑着吟道李白的诗: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原来背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感觉,还觉得古人矫情,现在自己经历了才晓得,这些描写都是真的。因为分别后,很有可能死生不复相见 “好生收着,日后能卖大价钱!”这是最后江离留给知兮的话。 最后码头上分开的时候,握着江离的手,船行了,知兮还是不想放开人生第一次遭受这么撕心裂肺的分别,第一个朋友啊!就这么要天各一方了?不知日后是否还有机会再相见! “等你来信!”知兮冲着远去的船只大喊。 好久,江离也恍惚,才感觉到知兮除了送自己几幅画之外,竟然还在自己手里留下了一方丝绸帕子,上面绣了个“知”字,轻飘飘的,就在自己手上,风一吹差点掉进江里 因为知兮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东西十分珍贵,不是指价格,而是指其中的价值,是那种看见就能想起自己的。这个时候就怀念现代,现代有那么多交通工具与通讯工具,有照片,有各种社交软件与平台,古时候只有书信。难怪古时候分别诗人总是要写送别诗,难怪女子会剪下自己的头发交于心爱的男子睹物思人希望江离记得曾经儿时有个伙伴名叫宋知兮。 送罢江离,知兮在大街上闲逛着,想起困扰了父亲许久的残局,又想起那些信件,心中实在是有些憋闷,找了间茶馆,摆了棋局边听戏边思考,这局确实不好解。 知兮想起在现代的时候,那时候他刚进大学,进了一个棋牌社,学了象棋,围棋,还学了桥牌,没事的时候也下下五子棋跳棋黑白棋。混了一年多竟然混成了社长,虽然古人多下围棋但其实知兮心里更中意象棋,这象棋更考验智商。没有看似套路般的谋略,没有随机应变的能力,没有攻或是守的决策力,很难赢这场战争般的对弈。 而残局,更是考验人。 看似简单其实深奥复杂,看似一招必胜其实圈套连连,招招布陷阱,步步伏杀招,有着九死一生的假象。 知兮看着茶馆里的嘈杂的人群,不由自嘲,难道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普通宅男,就要卷入这场关系一个朝代一个国家的残局了么? “啪!”对面一人坐下,顺手将折扇放在了棋局边上。知兮定睛一看,竟是那戏子杨珠,不过没穿戏服,腮边上擦了点男人用的胭脂,衬着一身白色袍子,显得倒是清新干净得紧。身边还在这一个小童,模样好看,应该是他的徒弟。 “这位小公子面熟的紧,可是那成化八年间出生的,吏部尚书的小儿子?” “正是!” “说起来你满月那天我还去府上唱过戏呢!那时候我也才十二岁。”杨珠拿起扇子,打开,说罢话拿起扇面半遮着脸。知兮看的一脸懵,莫不是自己太英俊,这男优看见自己还不好意思了。 知兮没说话,端起茶轻啜了一口。 “你这残局,倒是巧得紧,可是还不曾解出来?”杨珠又将扇子合好竖起,双手撑在上面做思考状。 知兮心想,父亲解了十几年都不曾想出来,难不成这个戏子就能解出来?这时候,茶馆里的些许看戏的看客们也聚了过来看着盘残局,七嘴八舌在比划着,指指点点,一下子显得有些拥挤。 杨珠只是看,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杨珠鲜红的唇一开一合:“红:车六平五!”那小童看了一眼知兮,知兮微微颔首。小童就移了棋子。 此招很平,多数人都会走这一步。 周围聚的人越来越多,黑压压一片脑袋。没人听戏了,戏台子上的戏子显得有几分局促而尴尬,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唱下去。 “黑:将五进一!” “红:相七进五!”此招甚是凶险,直接弃车!本来红棋就只剩下一车加一兵。此番弃车实在是难以力挽狂澜,局势委实被动! “黑:将五平六!” “红:兵二平三!” 杨珠脸上笑化开了:“承让了!” 知兮脸上写着满满的难以置信,心中似狂风卷起海啸,海啸淹没陆地,人间仿佛变成地狱这个牵扯那么多人残局,这个折磨了几代人的局,这么轻易就解开了? 周围人都对杨珠投去不一样的目光,原本一个地位低下出卖色相哗众取宠的戏子,此刻就像是打了胜仗穿街而过的将军,威风凛凛又趾高气昂的! 这就解开了!知兮心中默念着原来这戏子才是解开这历史残局的人,自己不过是过河用的桥罢了。无妨,只要能收拾这残局,无妨! 知兮酝酿了好久,心中想了一招,慢慢平复了心情,才回到家,可是家里已经没有象棋了,知兮兴奋地告诉父亲,这残局有解!然后去找纸墨。宋华制止道:“你说就是,那棋局就刻在为父脑子里!” 知兮慢慢道来。 宋华听完,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一般,颓然坐在地上。这局,就这样解出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苏州本是富庶繁华地区,却因为饥荒变得满目疮痍,江离才十三四岁,满眼只觉得触目惊心! 由于饥荒,再加上后来的洪涝灾害,流离失所的百姓不计其数!皇帝虽然下令赈灾,补贴的粮食被层层官员抽成下来,百姓连稀粥都喝不上路边行乞的人你挨着我我挨着你,一时乞讨成风,像是成了一种职业。 更可怕的是,天灾不算,还有!当时内监王敬喜研邪术,锦衣卫千户王城c百户王湾善妖言惑众,为王敬所信任。大灾期间王敬竟然带着王城c王湾等十几个官员以朝廷为名,趁乱传播妖术,召苏州诸生写妖书,凌辱官吏,搜括民间珍玩,夺人室女纵淫,官吏不从者不是被辱就是被杀 一时整片东南地区一片骚然,民不堪命! 不过,出乎江离的意外,他以为他的生活在南京,结果回到家乡,认识自己的人很多,都叫自己神童。一时有些不适应,家里一所小宅子被婶婶收拾的很妥帖,不像长期没人住的样子。 江显做惯了西宾,也厌倦了。在这个时候,大伙饭都吃不上,办学也没兴致,总觉得死气沉沉,文人除了长吁短叹,借酒消愁,就只能心里堵得慌。 是以江父拿了大半积蓄,盘了间小酒馆,整日饮酒作乐,醉生梦死,似看透红尘,大隐于市在外人眼里,江显却是由沾染墨香的先生成了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亲戚纷纷侧目,渐渐与之疏远。 江父担心江离的前程,毕竟江离确实是可造之材,晓得自己已没有心力继续教育他,便把他送进了私塾。 私塾里,江离很快结交到了朋友,像朱家的长子朱沂山,年十七,刚中秀才!书法绘画皆不在自己之下,为人亦是少有的率性洒脱,不畏权贵,爱憎分明!由于有六个脚趾头,深觉自己是“生而不凡”“天赋异禀”,放荡不羁,给自己起了个号叫做“六山”。 周家的二公子,周泽让,出生武将之家,却好诗文,极擅作画,能青绿,亦能水墨,能工笔,亦能写意说来也有趣,泽让和江离同岁,直到十岁才能说话。比知兮还有意思,一样话也少。 还有席远卿,年纪最小,却最聪颖。家境最贫寒,无一藏书,却无书不通 那么多人,一个一个模样,个个不同性格,却没有半个人有儿时记忆里那个人的半点影子。 江离身上最符合神童特征的应该是他的记忆力,过目不忘,路上瞥一眼美女风姿,回去立马能活灵活现的画出来,要多逼真有多逼真当时一伙同学年轻气盛,窈窕淑女,本就遭君子c文人c骚客的追捧。而苏州美女,更是风云婉转,叫人过目不忘,神魂颠倒。 给知兮的信中,除了提到这些新结识的朋友们,江离还讲述了坑朋友的风流趣事。 那是夏日一天,六山c周泽让和江离闲得无聊,在阅江楼上饮酒,酒喝得尽兴了,就对对联,周泽如出上联:一年春长长春发。 确实难对!“春长”,人人都希望春天永驻!“长春”是一种花名。 六山对:五月夏半半夏生。 江离对:岁末冬天天冬藏。(半夏与天冬是中药名) 其实对得不错,可是周泽让却说,他出的上联里,“春长”,有人们美好的期盼在里面,希望春天常驻。可是“夏半”与“冬天”就没有什么感彩在里面。 六山与江离认输,可实在付不起酒钱,就把周泽让抵押在酒楼。打扮成了乞丐模样,去讨酒钱!周泽如无奈,虽觉得好笑,却就着戏等着二位兄弟讨酒钱来! 扮成了乞丐模样,六山与江离好像一下子也放开了,平日里端起来的架子还有挂在自己形象上的包袱统统抛开。一下子披头散发起来,不是飘逸?衣衫褴褛只能蔽体,身上的灰尘泥土,让他们觉得一下子贴近了自然,贴近了现实,就如同屈子太白一般,想放声高歌: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可不是么?举世皆浊我独清,世人皆醉我独醒! 当时苏州第一美女是苏州知府曹凤的次女曹婉清,年方二八,不晓得是全城多少少年才子的梦中女神。曹凤为官清廉,深得百姓喜爱。遇饥年,每隔天上午曹凤都会在府前布施,一时城中乞丐纷纷涌向知府大门。恰逢六山与江离讨酒钱,其实二人抱着去目睹婉清的芳容,才挤在一群真乞丐里伸手要馒头稀粥 奈何人实在太多,六山和江离在人堆堆里像和稀泥一样搅了好几个时辰,不晓得被踩了多少脚,衣服更加破败不堪,弄到后来两个人都像黄花大闺女一样死死护住身上残余的一点布料 深觉一种被裹挟在时代的洪流里,被推着前进如果是向美人靠近,那也罢了,可是可是,越挤,两个人越被推向人群外围,身不由己,肚饿难耐!那些真乞丐是要活命啊,所以战斗力实在太强 美人没见着,酒钱不提也罢!布施结束了,两个人还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缓和身上酸疼的肌肉,安抚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中好不容易抽出来的灵魂 突然眼前出现一抹粉红,一阵清风拂过,露出一双软底绣鞋,三寸金莲,盈盈美好,一看脚就知道是个美女 二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激动地一跃而起,惊得都忘了提好裤带美人脸上一阵红晕,羞得转过头是了,一定是那苏州第一美人 美人什么话都没说,温柔将两个大馒头放在两人手中,若水般的触感,光是这么一点肢体接触,二人便飘飘欲仙了! 可能是习惯了男人见着自己花痴状的神情,美人又转身去给剩下那些没有抢到馒头的老弱妇孺们分发吃食。那一刻,江离觉得仿佛见到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美人浑身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六山反应快些,才思敏捷可能与江离难分伯仲,可到底是年长于江离好几岁,在烟花巷柳流连了几年,知道怎么讨女孩欢心,是以立马换了副神态,清清喉咙,诗句张口就来,仿佛空中响起悠扬曼妙的背景配乐: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妍姿巧笑,和媚心肠。 知音识曲,善为乐方。 哀弦微妙,清气含芳。 江离看得目瞪口呆,六山这不是当自己的面把自己给抢了吗?风头全被他占去了!后来六山竟诡辩着说,那女子大江离三岁,比自己小一岁,明显更合适! 美人回头,轻轻一笑,当真不像红尘俗世之人,整个布景都显得熠熠生辉,流光溢彩,明晃晃的,不真切。 哪里还记得什么酒钱!可怜周泽让,等到日头下山,赶紧自己掏了酒钱。差点被小二一通拳打脚踢,扔出酒馆! 知兮觉得这三副对联都巧妙的紧,古人只学文章,自己骨子里应该是偏理科的,背诵不成问题,要是说作诗成对,实在是过于为难自己。 活在这古代,知兮觉得最震惊地还是古人的早熟前世这般年纪,还在读中学,也只是暗恋一下班花之类,顶多看两眼,实在是想不出未满十八岁的江离这群“狐朋狗友”,尤其是六山,撩妹竟然如此顺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设局 知兮十一岁那年,母亲突然暴病而亡。 少年失怙什么心情,他总算有了体会,明白了江离那么坚强又洒脱的一个人,为何提起母亲还是会难过到流泪。在这个世界里,她是给予自己生命的人,自己的身上流淌着她的血液。 知兮还想起现代的父母,不知道在500年后他们过得如何,知兮突然有一种冲动,迫切地想要在历史上留下点什么。 他想起了20世纪的一个悖论,就是一个人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杀掉了自己的祖父,那他又会不会存在?这比研究“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还要费脑子。 但是母亲的死让他似乎有点开悟,时间轴不一定是直线,比如现在与500年后同样存在,中间隔着距离,也许可以缩短这段距离,但是永远没有办法改变天定的故事线。即使一个人能够回到过去,但是他一定没法杀掉他的祖父。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看,人的命运也许是不可更改的。就像注定要回到500年前的宋知兮,即使没有那架飞机,也一定会有别的某种形式的灾难把他的灵魂送到成化八年。 跪在目前坟前的时候,知兮感到一种把心掏空般的难受“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去了”,知兮心痛地在给江离的信里这么写,“连一个可以供自己放声大哭的怀抱都没有” 母亲下葬后,父亲带着兄长与妾室重新入京为官,将知兮托付给浙江山阴老家的祖父祖母抚育。 收到知兮的信之后,江离心里也难以言说的难受,手里摩挲着信纸上的泪痕,小心折好收起来了。 自己离得远,千言万语安慰都没用,自己也说不出口,想来想去,最后心头浮上一计,拿了好些宣纸,凭借着记忆,画了好些郑氏画像,至于最后想象了一副全家福,画上了宋府上下一家人,父亲和自己,穆如,连老家院老陈也加上了。 拿了好几天的酒钱差人快马送去山阴交给知兮。 知兮收到后,抽出其中一副母亲单人画像请了山阴最好的裱花师装裱好,挂在起卧室。 那杨珠也随着父亲去了京师。 知兮也有些担忧,说实话,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这样布置一个局,仿佛能一招制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从来到这个世界,他愈来愈觉得自己即使并没有主动参与,但是国事与家事,他一样都避不开。 避不开就主动些吧! 总不能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自己就成为构建这段历史的一块砖石?想通了这些,知兮觉得内心好受多了。 知兮思考着父亲留下的残局觉得非常可笑,委实是一段难看又肮脏的历史。 在自己刚出生的时候,三岁的皇太子朱祐极突然夭折。很明显就是那万贞儿下的毒手。可是宪宗却一点没怪罪她,十分能体谅她这种变态的“嫉妒”。 成化二年万贞儿但下一龙子,不足月就不幸夭折,万贞儿痛苦万分,便残害宪宗子嗣,每每宫中女子有孕,万贞儿总是想方设法堕胎,也不喜宪宗亲近宠爱其他女子。 宪宗看在眼里,并无责怪。好几年,宪宗膝下无一子嗣,前朝惶恐,两位太后也是十分着急。 大臣们每每奏请要皇帝广施恩泽,不要专宠万贞儿。 宪宗自己也十分忧心。前朝一直在酝酿着立储之事,周太后与钱太后言语间也暗示宪宗早该打算,言语间暗示万贞儿的种种恶行,可是宪宗却依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日清晨,太监张敏在给宪宗梳头发,宪宗看着镜中已生白发的自己,不由得感叹:“吾将老矣,无子!” 长吁短叹间,张敏突然跪下,悄声告诉宪宗他有一儿子。 原来几年前,宪宗一日在宫内临幸一长相秀丽的宫女纪氏,谁知这一夜“龙恩”后这女子便怀孕了,虽然万贞儿几次三番想置这纪氏于死地,但是都被人给救了下来。 这就是布局之始。 李轳知道这件事之后,买通了好些宫女太监,甚至还有当时被废掉的吴皇后,一直暗中帮衬着纪氏。纪氏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后来藏不住了,李轳索性就让吴皇后将人藏在冷宫,李轳则保吴废后后半生锦衣玉食。 宪宗后来见到这纪氏之子,十分兴奋,感激上天,直呼:“是我儿!长得像我!” 没多久,这孩子就被立为了太子。 知兮在父亲与李轳的信里看到了这个可笑的故事,心里其实有几分疑惑。得亏古时候没有亲子鉴定,否则,不知道这局后来该怎么布置? 有了这个皇子,万贞儿也慌了,但是孩子已经进七岁,瓜熟蒂落,没辙了! 后宫的嫔妃胆子也大了起来,敢瞒着万贞儿偷偷亲近宪宗,宪宗本就是好色之徒,慢慢地,宫中的皇子也渐渐多了起来。 万贞儿的如意算盘总算落了空。 其实这局势算是在控制范围内。 但是知兮实在是想不明白,宪宗对这万贞儿,抱得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万贞儿大宪宗近20岁!放在哪个朝代都是十分爆炸性的新闻。 至于那女子长相如何丰满艳丽c貌美如花且不用谈,单说她独断专横,心狠手辣,城府颇深,精于媚术,就能叫人惊掉下巴,种种轶闻民间流传得十分精彩。用百姓的话说,简直是像被“下了蛊”一样。 万贞儿之于宪宗,就如那杨玉环之于唐玄宗。 想来想去怎么都想不通,好像想起日本有个叫做谷崎润一郎的作家写过一本小说叫做《痴人之爱》,一男子收养了一个小自己近二十岁的穷人家女孩,教育她让她学茶艺与插花,想将这个女孩养成了自己梦想中的模样,虽然失败了,这女孩还是十分粗鄙不堪,寡廉鲜耻但是这男子自食其果,深陷其中,爱上了自己的这个“作品”,十分卑微地被这个女孩玩弄于股掌之间 人的感情虽然不是任自己收放自如,可是,这万贞儿与宪宗莫不是也是一个类似的故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李代桃僵 离开南京之前,知兮干了两件事,一是买了副上好乌木象棋,二是雇了个小丫鬟,照顾好那个杨淼的老母亲。 回山阴的路上,知兮摆开了象棋,穆如坐在一边看一本武侠小说,知兮觉得其实明朝对后世的一个很大贡献就是小说。 虽然古人写字用毛笔很费劲,但是碍于没有什么别的娱乐方式,所以小说写的人虽然少,但是看得人非常多。 知兮对着棋,心中浮上一计,或许招募写手c拓印小说,成立一个文化公司,是一个非常好的发家致富的路子。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倒是让知兮忍不住自嘲了一番,时代风云莫测,百姓饭都吃不饱,国土边界多骚乱实在堪忧,自己却在想着搞精神文明建设,还是蛮有情致啊! 思绪飞远之际,知兮担心起远赴北京的父亲。那个真正不远千里去京师收拾这个残局,真正身体力行,亲手去离开这一团乱麻般故事的时代勇士。手里拿着个小卒敲棋盘,知兮慢慢睡着了 这局当然有解。解开此局就得解决万贞儿,首先就得了解万贞儿。作为一个工科宅男,知兮当然不懂女人。但是他懂逻辑与人性。 宪宗对那万贞儿,既是“痴人之爱”,就像唐玄宗对那杨玉环。有了唐玄宗这个前车之鉴,宪宗不可能置自己心尖尖上的人于死地。好在宪宗不是非万贞儿不可,宪宗眼里有其他女子,这就是解开残局的突破口。 女人不像男人,天生缺乏安全感,这种安全感,不是来源于她们内心,来源于她们依附的对象。多数古代女子为了增强这种安全感,她们会没有底线的付出与牺牲,不是心甘情愿,当然是被迫的。 古时候大概只有武则天样子的女性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财富权力,来找到安全感,自己给自己需要的安全感。 不是她们愿意成为男人的附属品,是因为她们的世界只有那么小,或者说时代给他们的舞台就是有方寸之间,越过这灶台与炕,她们会受到你想象不到的指责与压力。 这个万贞儿必定是个寻常女子,不通诗文,不懂武术,不会谋略。贪婪c善妒,精于和女人较量,会施展自己的魅力来蛊惑男人的心。 所以这个人内心的强大与对这个时代的影响力是靠征服宪宗来实现的,如果她感觉到威胁,比如宪宗宠爱其他女子,和其他年轻貌美的女子缠绵生子,稍稍的冷落,对万贞儿的打击也必定是五雷轰顶。 再者,父亲之前走错的那步棋,错就错在矛头指向不对。“打狗也是要看主人”,万贞儿是宪宗后宫的人,父亲与李轳那一招直接打脸宪宗,宪宗生气反咬父亲一口是应该的。 这局的关键在那汪直,如果矛头指向汪直,情况就是另外一回事。虽是西厂总管,但归根结底是万贞儿的人。在宪宗眼里,不过是养的一条狗,失去这条狗,宪宗不会心疼。 但是万贞儿是女人。 汪直是她的心腹,如果宪宗治了那汪直,万贞儿不仅仅是失去一个替她搜刮钱财的左膀右臂,她失去的是安全感,她会慌乱,可能她会付出更多来维持心中的平衡,与宪宗必定心生嫌隙然后,后面的路就要好走很多。 巧妙之处就在这。所以这局,还真是只有那杨珠能解出来。 而设这局的灵感,正好来自这穆如。到现在为止,知兮心里其实还是没有完全接受这穆如姑娘,当然不像当初那么厌恶她,毕竟知兮心底里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待人不真诚,带着厚厚的保护色的人。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深深厌恶。 在二十一世纪,有很多知兮不喜欢的东西,网络流行词汇就是其中之一。流行各种各样的人设,讨喜的有吃货,女神,学霸,萌妹子等等,但是像丝c绿茶婊,备胎,学渣这些,知兮实在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 从根本上说,其实知兮是不喜欢一个人活成一种人设。一个人可以有很多面,还在不断变化,怎么是一个词能概括的? 又何必在自己身上贴上各种花花绿绿的标签。 不过这个穆如,除去个性不讨喜,倒真的让知兮十分心疼。 被自己亲生父亲赶出家门的滋味,知兮不敢想象,知兮觉得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怕是没有勇气以任何形式存在。 所以理智想想,知兮还是很佩服穆如内心的强大。 不知不觉,路程已经走了一半了,颠簸了一路,实在耗能,知兮被饿醒了,见穆如眼框通红,小脸上挂着泪珠,大概是因为离开南京了吧! 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就透过马车边上的窗,看石子路外面杂乱的杨树林。 奈何两世为人,还是不知道如何应对女孩子的眼泪,真的是一哭,就让人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思来想去,知兮还是放轻了声音,温柔地问:“穆如,你当真不会后悔?你如是现在舍不得这南京,我跟老陈说一声,安排个人护送你回去,保你一路平安,日后定能妥善把你安排好” 穆如掏出方粉色丝绸帕子揩了揩眼泪,深吸了几口气,收起了手上的小说。 知兮突然觉得这穆如也不是块冰,其实女孩子还是应该脆弱点好 知兮心里觉得有些不太舒服,可能一时发生的事情太多,堆在心里消化不好。 穆如没有想到知兮会关心自己,故作冷静地说道:“南京,也没我太留恋的人了!” 知兮听见穆如这么说,有些吃惊,端正了坐姿,小心问:“你母亲呢?你当真能放得下?” 这个问题可以说是问到点子上了,穆如脸上立马露出惶急,手里的书反复在手里揉,手指绞来绞去,在书上划了几道印子知兮有点心疼书的封面,也不指望穆如回答,知兮又转过头去看外面的风景。 “如果有机会回去,我一定亲手杀了那王瑞!”穆如忿忿地咬唇道。 知兮吓得不轻,立马视线又定在穆如脸上,作为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其实听见“杀人”,这种字眼,心还是会一沉。心里又有觉得有点可笑,这穆如当真这么恨他爹么? 知兮没作声,短暂吃惊后,又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继续看风景。 虽然知兮不了解女人,但是女朋友前世还是交过几个,对付女子,你越是装作对她们谈论事物不在意,她们就越想倾诉,然后你听的时候也不甚走心,她们会赌气似的什么都一股脑倒出来。 就像你给别人讲一个秘密,如果你在后面加一句“千万不要告诉别人!”,那完了,明天指不定就是人尽皆知。 “你不问我为何要杀掉自己的亲生父亲?” “你若是想告诉我,你说便是,不想说,我绝不勉强!” 其实知兮是知道些的,应该说是不离十!那两桩命案,背后应该是一个“李代桃僵”的故事,说起来,这穆如的亲娘,才是个设局高手!结果最后还是自食其果。 穆如竟然说了,吞吞吐吐的,说她父亲如何折磨母亲,说她母亲如何买通了管家帮她逃出来 看样子穆如其实不知道母亲到底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错事,也不愿承认自己是被赶出府的。 那杨淼应该才是穆如哥哥的生父,本来和红梅情投意合,红梅为了供杨淼苦读,竟在怀上了杨淼的骨肉勾引上了王御史,让他做了个便宜爹爹! 这些是从杨淼邻居那听来的。还有那于少卿,怕根本不是什么表哥,只是知道红梅的丑事,以此要挟红梅进了御史府混饭吃。 于少卿为何勾搭上王瑞的大女儿王意如,知兮推测红梅是担心那王意如和宋家结亲后,家产不会落在她的儿子手里,就想除掉王意如。 而于少卿答应带王意如私奔,但是想趁机勒索一笔,红梅便故意给了他一包不便携带的金子不出意外的话,王意如应该是于少卿杀害的,那于少卿当然想带着金子一个人跑路。 可是红梅舍不得她攒了十几年的金子,就派杨淼去追,可能两个人发生了斗争,毕竟那于少卿是个亡命天涯之徒 相比之下,红梅只是被软禁起来,那王瑞也是可笑,将亲生女儿赶出府,养着那个教书先生的儿子,可能古人都想要有儿子继承自己的“江山”吧! 知兮觉得这样也好,毕竟穆如才九岁,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命关天的丑事会让她留下童年有阴影,导致三观崩塌,保不齐内心都会变得扭曲 想到这儿知兮觉得脊背发凉,是啊,冤冤相报何时了,哪有布局害人不受反噬的呢?父亲此番前去京师,自知不甚凶险,虽是借着表彰编撰《文华大训》的由头官复原职,成为了京师的吏部尚书。 知兮心中还是惴惴不安,父亲不愿带自己前往,其实还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吧!其实这个世界里,这个父亲,确实什么都在为自己考虑想到这,知兮心更加疼了,如果有反噬,就让自己这个“异数”最后承担一切吧! 这么想,知兮竟然生出一种凛然正气来,精神都振奋了不少,要是能成为乱世里的英雄,少活几年又何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大头仔 知兮回到山阴之后,想到母亲的墓也在这,竟然觉得内心非常安定,南京也忘在了脑后。 离开了高墙大院,没了前呼后拥的佣人,住在一所较宽敞的农家大院,前后都有很大的院落,知兮觉得他前世的梦想竟然在这时候得以实现。 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叫阿直,是老家院的儿子,是个乡村通。知兮祖父对老家院陈老有救命之恩,老家也在山阴。 陈直在山阴长大,知兮祖父念陈老上有八十老母就许他回家,留下阿直继续报答恩情。 阿直带着知兮每日在村里和那些山野村夫的孩子们一同玩乐,捉蛐蛐,抓蚱蜢,“打仗”,好不快活穆如每天也跟着自己上蹿下跳,没有一点点姑娘家的样子 祖父辞官归故里后,除了读书论诗撰文外,在家门前开了块菜田,知兮和穆如偶尔也帮着祖父除除草,浇浇花祖父喜竹,不论住在什么地方,不论房子大小,都要在庭院里植竹,自号“竹轩翁”。 山阴多山,北边山最高,叫苍白山;东边山最奇,叫天冈山;西边山烟火气最重,叫做越秀山。知兮最常去的是南边的云髻山,临湖,雅致,风景秀丽,山不高,生着很多樱花树。 祖父说,母亲小时候春天常去云髻山上看樱花。 山上只有一座庙,叫万禅寺。虽不是山阴最大的寺庙,但却是百姓心中最庄严的,百姓们也最为敬重。知兮和穆如都喜欢去寺庙里玩耍。寺庙人少,进去只能看见几个护院僧,扫地僧。香火气不重,倒是有几分书卷气。 寺庙方丈法号“千惠”,待人和气,懂佛法,好诗文,精武术,研医学,有善心,喜结善缘。千惠方丈祖籍在山东,本是个秀才,苦读了好几年,一举成为探花! 可惜天灾,再回家的时候才知道洪水淹了整个村子,家破人亡。加之喜欢的女子已经被父母嫁与他人一时看破红尘,散尽余财,拿似锦前程换了班若菩提的大清净! 千惠大师弟子很多,其中有一个俗家弟子最为特别,叫做成文叙。大知兮几个月,最受千惠喜爱。 成文叙出生在城西的一户贫苦人家,靠父亲卖菜为生,人称“菜成”。传言“生有异相,头颅围二尺!”。生下来有八斤半,如同一大头娃娃,生母何氏差点难产而死! 而后,由于家贫,何氏奶水不够,一个八斤半的大头娃娃饿得只剩六斤!是以没日没夜的的啼哭,片刻不歇!彼时他还没有名字,大家只是“成家老大”或者“大头仔”的叫,吵得整条巷子的人都不得安宁,成家也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能止住孩子的哭声。 一夜,何氏正被这不知好歹哭哭啼啼的婴儿折磨地唉声叹气。屋外一声“阿弥陀佛”引起了成家人的注意。 菜成推开门一看,竟是那万禅寺的千惠方丈,也算是熟人,菜成给万禅寺送了好些年的菜。于是菜成立马恭敬地将千惠请进了家门。虽然成家上下,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但是,都晓得千惠师父博学多才,打心眼里佩服他。 千惠一看何氏手里的婴儿,眼中放光,问过了”大头仔“的生辰,便笑着恭喜:“施主必定是有福之人,令郎出生时,老衲在云髻山上夜观天象,发现天空中又一枚文曲星。该星座红光闪烁,无比明亮。并且你们的这条巷子也发出诡异的红光。前几日我从上香一位女施主口中得知,西城有一家新得一个大头男婴,想必是文曲星临凡,故来贺喜!” 菜成听罢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笑过脸上又愁云密布,无奈叹气说:“这孩子吃奶太凶了,贱内奶水不够,没日没夜地啼哭,怎么都止不住!” 何氏还在坐月子,整个人形容憔悴,面色蜡黄,千惠看罢也是感慨万分,心生同情。 千惠笑着从何氏怀里抱过婴儿,说道:“头大君子,脚大走卒。”热情不减,继续引经据典,赞不绝口,好一番夸奖。 虽然菜成也希望这个“大头仔”是有福之人,但是一看自己儿子那副皱皱巴巴的可怜模样,也实在是高兴不起来,自谦道:“唉,我这儿子生的灰不溜丢,满身鱼鳞癞,又生在穷苦人家,哪里有什么富贵命啊!能活下来,就万幸了!” 千惠连连摆手:“施主此言差矣,我观令郎,福大命大,富贵不在这一时,在这一世!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若他是文曲星下凡,因原是天上星宿,需要时日反复磨砺!” 菜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此刻他其实只想止住孩子的哭声,否则隔壁左右又要来敲门了。 千惠似乎看出了菜成的心思,捋了捋胡须又说道:“你们也不必着急,敢问,令郎取名否?” “师父啊,哪里取名了,我字都不认识几个!大家都叫他‘大头仔’,我们打算就先这么叫几年吧!”菜成回道。 千惠笑道:“我这有一名,赠予令郎可否,我看他止不住哭,就是在要‘名字’呢!” 菜成一听,眼神里都放光了:“如此甚好!犬子何其有幸,得师父赐名,日后一定会大有出息!”千惠是读书人,成家人识字都不多,要起名,真是件不容易的事。 千惠摸着胡子:“令郎与佛祖有缘,愿长大后能舞文弄墨,登峰造极。必以文章盖世,叙辩天下!就叫‘文叙’如何?” 何氏唤了几声“文叙”,说来也怪,“大头仔”便止住了哭声。 成家穷,上不起学。文叙确实天资聪颖,菜成为了不耽误孩子,五岁的时候,便行了戒礼,把文叙送进了万禅寺,成了千惠底下最小的弟子,法号“弘秀”,开始识文断字。 知兮初见成文叙的时候,也是在这万禅寺内。万禅寺虽然小,但是其实很气派,据说藏经阁里有宝贝! 主殿大雄宝殿的东西两侧,有两座铁塔,各高七丈余,有十几层。座塔的基座有盘龙的图案,精美高贵。殿门口有副对联:杏坛七十二贤,贤贤希圣;云台二十八将,将将封侯! 知兮当时在大雄宝殿前拜菩萨,突闻一阵笑声,晓得七魂跑出去六魂半,跌坐在地上。 再抬起头的时候,菩萨像后面出现一张小脏脸,冲着知兮做了个鬼脸,倾出半边身子伸手拿神龛上的贡品,不晓得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孩怎么敢偷到佛祖头上来! 知兮觉得这孩子有几分眼熟,由于学了些拳脚功夫,就把那孩子抓了下来,两个人一番打斗。惊动了护院僧,才把二人分开。知兮这才记起来这是菜成家的长子,帮着菜成给祖父家送过菜,叫成文叙。 不打不相识,知兮本来觉得这成文叙委实粗鄙了些,不愿与之为伍,结果发现这大头仔确实很聪明,反应敏捷,非常“鬼头鬼脑”,一来二去,二人也成了朋友。 一日,知兮早起练拳,见祖父田里的包谷长得也忒慢了,就自作聪明地去拔,拔完了,累得满头大汗,正好赶上文叙送菜过来,知兮就帮着文叙父子搬菜。 这时候祖父也起床了,和文叙父子打了个招呼,在院子里活动筋骨,正准备去给包谷底浇水的时候,发现包谷一夜之间长高了几寸!奈何“竹轩翁”性子温和疼爱孙子也气得大声责问:“知兮,你干了什么?” 知兮委屈:“我没干什么啊,我只是想让它们长得快些嘛!” 文叙见“竹轩翁”气得吹胡子瞪眼,就在一旁宽慰道:“竹轩翁莫急,您这包谷,还有救!说完,便撂下菜篮子,钻进田间,往包谷上壅了些土,浇了些化了肥料的水。 “保证明天起来,包谷还是活得好好的!”文叙拍着胸脯保证道。 祖父笑着摸了摸文叙的大头,心想:这个成文叙是出了名的的调皮捣蛋,懂得东西倒还真不少! 确实捣蛋!今天偷佛祖贡品,明天踩城西王婆家的瓜地,后天也许就跑到东山上的庙宇上揭瓦!听说有一次玩火差点烧了家里的茅草屋!年纪小,古灵精怪,是孩子王,让人头大。 不过说聪明,也确实聪明!正殿门口那副对联就是文叙的杰作!这背后故事还挺有趣的。文叙是千惠的弟子,虽然年纪小,但是位分高,是以有些年纪大的和尚得叫文叙师弟,有好些大孩子,还得叫文叙一声“弘秀师叔”呢! 文叙很孝顺,白天帮着父亲送菜,晚上苦读用功。刚进万禅寺那几年,文叙十分不受待见,因为千惠十分看重他,导致文叙深受寺内其他弟子的嫉妒。 当时文叙也给万禅寺送菜,菜钱正好一百钱。那些伙房的小和尚们就趁机刁难他,既是神童,要求只能用寺庙里的事物,还要求上下两联要他作副对联,上下两联里数字加起来正好是菜钱。 还威胁说作不出来,菜钱就不给了! 当时千惠正巧在正殿后的菩提树下打太极,看到了这一幕,正想上去替文叙解围,结果刚抬脚,文叙就脱口而出。 千惠觉得非常欣慰,来年修缮的时候,就换上了这副对联。 “杏坛七十二贤,贤贤希圣;云台二十八将,将将封侯!”确实是好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苏州妖术 在山阴的日子仿佛行云流水,云淡风轻又风和日丽的。偶尔知兮与直直偶尔帮文叙送菜,山阴的那些叔叔婶婶也渐渐认识了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公子。 山阴居民淳朴善良,也是来了山阴知兮才发现古时候非豪门大户,不是家家户户都吃得上肉。好在知兮并非“无肉不欢”之徒,在古代好山好水养了这么些年,口味愈发清淡了。 知兮前世最喜欢喝小豆花,山阴有几家磨坊豆花都贼地道! 街口王大妈家的豆腐脑味道最正,但是城西金大娘家的小女儿是全山阴除了穆如之外最漂亮的同龄女孩,知兮与直直还是愿意去金大娘家买豆腐喝豆浆。怕是全山阴的年轻男子都在等着这“豆腐西施”长大! 知兮c直直和文叙还有穆如,后来都成为了千惠大师的弟子。文叙学诗文,穆如与直直学武术。 知兮都学。 穆如一直以来就只对舞枪弄棒c“打仗”游戏c器械机巧感兴趣,和一般女孩子确实不太像。文叙倒是能理解,毕竟世道比较乱,女孩子多学一些拳脚功夫,也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这些都是保护自己的手段。 其实也是强身健体,每到冬天,穆如都觉得生不如死,腿脚冻得生疼!那是几年前从南京带回来的病根,那个冬天伤了身体底子,吃了几年中药不见好转,势必要折磨终生了。 其实一开始千惠并不愿意收穆如当徒弟,穆如也不放弃,但是和一般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孩子家不一样,每日上山,比知兮还要勤奋! 千惠师父一般鸡叫三遍起床,在万禅寺院前先活动筋骨一番,然后进行一炷香时间的“呼吸训练”,使劲吐气到极限,使劲吸气到肺满,定要通过这不动声色的“吐息”,让全身出层细汗。 知兮与直直然后就来上武术课,先是太极,每日必来几遍太极,然后就是热身,基本功,简单拳法训练。知兮身体底子薄,需要大量基础训练,而且由于知兮是晚产儿,肺不太好,每天得进行三遍“呼吸训练”。 鸡叫一遍的时候,穆如就起床,到院子里,把落叶扫干净了,就躲在树后面,跟着千惠师父进行呼吸训练,跟着打太极,跟着知兮跑步c挑水一连好多日子都是这样,千惠看在眼里,都没说什么。 直到上个冬天,下了场大雪,穆如跟着训练的时候,引发了腿疾,最后倒在雪堆里爬不起来。千惠仔细替她把了脉,查看了伤势,才晓得这小姑娘,确实不是一般的坚韧隐忍。 也是苦命孩子啊! 终于也收了做弟子,穆如成了千惠座下唯一一个女弟子。那个王穆如就此死去,世上就只有千穆如。 成化二十年的时候,杭州又出现妖术。这次甚至波及到苏州。 传言有黑眚夜入人家,空中落地,落地后成形。十分古怪,有人说化成狐形,次日就会传出某某被怪物抓面出血,或是某人被按压致死。 也有人说不是黑眚,而是剪纸,“剪纸化成兵”,不计其数,熙熙攘攘,穿街而过,百姓夜间只得紧闭门窗,能听见击金鼓的响声还有竹杖敲打的乱响一时搞得民心惶惶。 苏州地区出现了一种更为奇怪的妖术,妖术不伤男子,只伤女子性命,凡被害女子皆年轻貌美,遇害时独居闺房,其父母亲人甚至没有听见其求救声!至于女子是否生前失节,这些就不得而知。 知兮在山阴,也听说了这些古怪的传言。知兮看来,历史上首先出现的妖术其实都是源于一些古怪当时人们没办法解释的自然现象。比如球形闪电c鬼火c海市蜃楼等,各种超自然的能力与现象经数人口传播,就像谣言一样,传到后期越来越离奇。说到底后来都是被居心叵测之人加以改编利用。 但是知兮还是蛮担忧的,时间过去这么久,他来到这个世界十多年了,总算稍稍有了些代入感,晓得自己至少未来几十年都是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存活,而这又是个没有什么那么完善的现代法律与治安的世道,想活的久一点,再怎么小心都不过分。 到底是不是又妖术,或者又是什么样的妖术,知兮只能写信问江离了。 回信里江离提到了秦穆。当时江离和六山结识了秦穆,秦穆年长江离近十岁,但是谈起诗书棋画,一样意气风发,青春自如! 几个人在苏州,是有名的才子,互相达成共识,折辈分相交,在一起相处不论年纪,只论才情! 那秦穆,确实也是个嫉恶如仇爱憎分明是个有副铮铮傲骨的文人,二十岁以前中秀才,前后三次参加乡试不中,但是秦穆为人乐观豁达,科举仕途失意怀才不遇全然不顾,把酒吟诗作画寻欢享乐两不耽误! 在苏州一带,六山的字非常出名,继承了唐朝书法家怀素与宋时书法家米芾的特点,但是又不拘一格,尤其是草书写得最优。秦穆的字也十分值得称道,不如六山遒劲大气华美有力,更加娟秀多姿美观养眼。 说来几个人认识的过程也有趣,当时王敬来到苏州,名义上是巡视,实际上是来研习苏州妖术。 而江南地区数十年来怪事频发,王敬喜妖术,甚至召集儒生写妖术传播。所以这王敬自然就想来一看究竟,还仗着自己立过军功蛮不讲理目中无人。曹知府倒是刚直不阿不畏权贵,没有接待他。 倒是一个小县令,叫薛八,沽名钓誉之徒,平时贪赃枉法,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王敬来苏州时腾了自家庄园给那王敬住,还到处收刮百姓,集来各地奇珍异宝,讨其欢心,说来这薛八也是机智,察言观色溜须拍马本领无人出右。 王敬刚进县令庄园时,也是十分震惊,这么个小小芝麻官,这么肥的流油,宅子占地百亩,亭台楼榭奢华舒适,男仆女婢跪了一地,整个前院摆着各种稀罕宝贝,字画c青花c书简虽比不上皇宫里的珍贵,但是也实在教人开眼。 王敬这个人性子古怪,拿捏得好,准保证合作双赢,要是犯了他的忌讳,冲撞到了他,他一个不高兴变扭头把人治到东厂或者西厂去,即使不拿你的命,也得叫你掉层皮。 王敬扭头看着薛八,笑意突然一收,横眉倒竖,立马疾言厉色起来。一张惨白的脸上露出杀气,狠狠吐出几个字:“好你个薛八!你一年俸禄不过白米百石,纹银百两,苏州近来年年饥荒,皇上放来赈灾的银子怕是都进了你的腰包了吧!”说罢,靠近了那吓得软在地上的薛八,揪住了薛八的衣领,摆出一个狞笑道“你头上这乌纱是哪家的?” 薛八伸手扶了扶自己的帽子,避开了王敬的视线,王敬也松开了手,直起身子,背对着薛八,给旁边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使了一个眼色。 那薛八竟然愣愣地嗫嚅道:“小人小人头上的乌纱,是在小西至巷百年老字号王福家买的!” 王敬听罢,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拦了拦准备绑人的锦衣卫,转身拉起了地上的薛八,拍了拍肩膀上沾上的一片枯草叶,哈哈大笑起来。 这薛八也的确胆识过人,跟着王敬“哈哈”大笑起来,在场的人却是没有一个笑的出来。 有了这次磨合,那薛八大致也瞧出来了,这王敬不是不爱金银珠宝,是没把自己当自家人,不收旁人贿赂。琢磨来琢磨去,薛八找来了个戏班子,排了出皮影戏,将坊间流传的黑眚伤人事件演了出来。据说王敬十分受用,后来酒席上喝得大醉,说是第二天就来展示一下最稀罕的妖术。 翌日正午,王敬派人在院落内置了一口大缸,缸中装着清水,王敬带着众人围坐在缸的周围念咒施术,好半天。后来缸中水竟然自己旋转起来,似有人拿着棒子在搅拌一样!在场人无不惊呼,皆叹为观止。 王敬见效果甚好眼睛也眯起来,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这法子就是叫人开眼,王敬便心满意足地坐在树荫下的太师椅上,喝着茶,薛八又矮了身子,凑过去,蹲在地上听王敬的耳语吩咐旁边的锦衣卫识相地往边挪了一挪。 日头确实毒啊。 薛八县令拍了拍手,好些书生秀才涌了出来排成长队。皆是苏州富贵子弟,带着大把白花花的银两,薛八从锦衣卫那听来,王敬不爱银票,爱黄金白银。这些人都是屡不中第,非富即贵,想靠妖术做官 王敬笑眯眯地收起银两,,示意书生走到缸边,水中竟显现出书生穿官服的模样银子交的越多,水中官服阶品就更高 天下当然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情后来还是传了出去。这妖术委实“稀罕”,一时惹得百姓人人唾骂,百姓当然不敢骂那王敬,也只能背地里戳那县令的脊梁骨! 那年除夕,此贪官竟然邀了秦穆去写春联,秦穆接罢请帖立马神色大变,怒发冲冠,气得吹胡子瞪眼,冷静下来后灵机一动拿了毛笔挥就: “明年逢春好不晦气,终年倒运少有余财” 该贪官收到对联亦是恼羞成怒,差人扭了秦穆来问罪,秦穆在衙门前破口大骂“狗官”情绪激动正义凛然引来不少百姓观看,纷纷额手称赞秦穆这般英勇刚直无畏的正义行为。正巧江离和六山路过,问过百姓才知道是这幅对联惹出的事非。 六山和江离相视一笑,上去拉开秦穆和衙门小吏。六山赔笑着向站在一旁横眉冷对的县令拱手行礼后解释道:“怕是大人会错了意,这位公子写的全是祝贺之词啊!” 不等县令张口责问,六山又转向众人道:“这位大人怕是没读懂这幅对联,我来读与各位听听,看看是不是祝贺词!”于是六山便抑扬顿挫地读了出来: “明年逢春好,不晦气;终年倒运少,有余财!” 众人齐齐喝彩称好,县令也只能放了秦穆。六山与江离开始与这位嫉恶如仇的秀才相交好。 知兮后来收到江离来信,首先委实震惊,古代这“卖官鬻爵”的勾当竟然干得这般荒唐!趁着“苏州妖术”兴起之势捞金这王敬怕是活不长的。这个时候,知兮有点心疼古人的愚昧,可能还是因为科学没有发展起来,玄学便有了可乘之机。 可是,自己才十三岁,又能干些什么了?起码得过四五百年,这片土地上才会出现“德先生”和“赛先生”吧!知兮望着包围着山阴的四座山,感觉到时间的静止,就仿佛身处湍流漩涡中心,若偏安一隅。 如果可以一直呆在山阴,又何必去搅这滩浑水?知兮心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小子偷桃不怕丑! 午饭的时候,文叙也留在家里吃饭,阿直在厨房忙活。知兮吃得十分心不在焉,思绪不知道游在哪座山头。 祖母非常喜欢文叙,可能是大头仔看着其实有点呆萌文叙机灵活泼又懂事,两个人聊得很欢畅。竹轩翁给祖母使了一个月眼色,祖母这才看出知兮的不对劲,夹了筷子芹菜给知兮。 知兮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觉得心里难受。 大的时代环境尚且如此,个人命运又哪能摆脱社会影响。每个时代都是最好的时代,每个时代又都是最坏的时代。 这个道理知兮懂。 如果改变整个时代过于困难而不切实际,天下难事,必做于易。那就从身边一点点的小事开始吧。 看着阿直忙活的身影,知兮有点莫名来了一句:“祖父祖母,阿直既是老陈的儿子,现在我拿他当好朋友。他既是替老陈报恩,我觉得我们也不应该拿他当下人对待,要不日后就让他陪我们一块用膳吧!” 文叙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一眼知兮,眼神亮了亮,有几分欣赏的神色。但是这也是别人的家事,自己不便插手。 祖父祖母对视一眼,微微露出为难之色,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毕竟不是什么大事。虽是世家,但住在山阴,其实也确实没必要计较这么多。良久,祖父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不太吃得下饭,知兮勉强撑着扒完一碗饭。心里记挂着苏州,突然觉得这个时代的一些制度也实在不合理,什么自由民主c男女平等先靠边不谈,光就科举这一项,知兮就颇为不满。 高考制度说起来也有点类似,都算是给穷人的孩子一条出路,但是更为宽容,很多人还是有书读。 可是到了明朝,没有背景,没有大树投靠,能靠寒窗苦读实现政治理想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更别谈什么素质教育,光说科举这么低的录取率,怕是能把多少屡不中第的读书人逼疯 饭罢,祖母和阿直一起收拾碗筷,文叙忙着给隔壁几户送菜。不过也没有多少,推车就留在知兮家的前院里。 祖父把知兮叫到书房内,神色也是有几分庄重。知兮还是垂着头,站在那张红木桌子边上,手里玩着一把折扇底下镶着的流苏。 “你父亲来信了。”祖父说罢,转过身,坐下了,弯腰抽开了红木桌最底下的抽屉,拿出几封信,“这几封是家书,你也看看,”手里还在择选,“这封信你爹说专门写给你的,你好好看看!” 知兮接过几封信,如果是从京师来的信,那就一定和那万贞儿与汪直相关。 祖父又道:“我和你祖母年纪也大了,当然是管束不住你的,你现在既是在千惠师父门下学文学武,我们其实也是很放心的!” 知兮拱拱手,行了个礼:“孙儿定不会辜负祖父与爹爹的期望!” 在这个世界,祖父可能是最亲近自己的人,母亲已经逝去,母亲未尽完的孝道,连带自己那一份,都得好好尽到。 自己既是投了宋家三少爷的壳子,就该担起好宋家三少爷在这个世界上的责任,履行他该履行的义务。 拿了信退出来,“吾儿亲启”知兮反复摩挲着这几个字,心里既是兴奋又是担忧 从纪氏的儿子被救下之后,万贞儿便有些松懈,迫害嫔妃的事情干得也不那么过火,只是憋闷着。慢慢后宫之中一下子多出来十几个小皇孙 纪氏之子在皇太子朱祐极死后第三年被立为太子。李轳和父亲的第一步棋算是走对了,可是,立储废储也只是在宪宗皇帝的一念之间,如果万贞儿拿皇室血脉作文章,宪宗废掉太子改立他人的可能性就会很大。 那样,这个局,又前功尽弃。 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纪氏之子就成了颗弃子!父亲目前也十分苦恼,扳倒汪直简单。可这桩事情想来想去,实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竟然写信告知自己这件事 知兮举得脊背发凉,是自己表现的太突出了?还是古人实在可笑,还是父亲还是信那什么“天选之人”的征兆?还是,自己暴露了什么,父亲看出了什么,又看出来多少? 想到这儿,知兮不禁自嘲,自己实在是太敏感了!连自己这个当事人都不能理解清楚的“魂穿”,这个时代的人又如何知道自己沿着时光长河逆流而上五百多年?要是日后真被发现,怕是会被当作“借尸还魂”的怪物被烧死或者淹死吧 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个解释最合理,就是父亲李轳等一派,实在是在走投无路,才死马当作活马医,向自己求救。 竟是也不觉得春困了。 正在思考这个又变得扑所迷离的局势,文叙送完菜回来了,叫上了阿直和好些小孩,又来邀请知兮,一起去东边的天冈山游玩。 说是游玩,其实是冲着桃子去的。毕竟一群精力旺盛的小孩聚在一起不是打架就是调皮捣蛋。 天冈山的张家果林里桃子长得最好,果农张本来性子温和,一般不同偷果子的小孩子过多计较,可那文叙委实过分,竟然爬上了树不下来,呆在树上边摘边吃,一个下午过去,好几棵树就遭了殃,果子所剩无几不说,枝桠掉了一地。 果农张愣是心疼得差点跪在地上,树上的一群小孩反而嘲笑起他来。果农张一时气急,派了好些园丁抓了文叙一伙,破口大骂,骂够了竟讽刺地来了句:小子偷桃不怕丑! 知兮当时脸都红得赛过桃子了!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担心果农告诉祖父自己这般行为,中午才做的保证没过两个时辰就被打脸是以脑袋垂得低到了胸口。 文叙倒是直着脖子反驳道:“孩童折枝是嘴馋。”不卑不亢,理直气壮,让人气不起来,反倒是要刮目相看。 果农张一听,也是震惊极了,回答的这么顺溜,真是厉害!难怪年纪这么小,就能成为孩子王,就能号令比自己大好几岁的孩子,反复玩味着这对对联,最后宽容一笑,放了文叙众人。 下山的路上,阿直拍着滚圆的肚皮,心中觉得爽快又不可思议,一个对子,就化解了这个尴尬的场面,实在是高妙!忍不住连连夸赞。 知兮见阿直颇有悟性,此刻神情又像是对知识流露出憧憬与向往,便循循善诱道:“对对子有什么难的!你要是有心学,我教你便是,你这么机灵,肯定一学就会!” 阿直嘿嘿笑了,挠了挠头:“直直是糙人,会干活就成,舞文弄墨什么的,还是等到来世吧!” 知兮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没说话。 这个时候,心里竟然想到了鲁迅其实最让人心塞的是,有些人因为处在社会底层,本没有读书识字的机会,可是当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他们又诚惶诚恐,不愿接受。 就好像你要救一个濒临溺死的人,可是人家却觉得没有生还希望放弃挣扎一心等死。 文叙本来也准备劝阿直一起在千惠底下学诗,看着阿直懊恼地脸,话就留在了肚子里。 知兮在给江离的信里讲诉了这件有惊无险的偷果子事件,提到了那么“大头仔”,提笔都忍不住笑,信里也一并寄去了几瓣樱花。 又是一年春天过去了。 在回信里,江离也分享了一件类似的由偷果子引发的趣事。 春天的时候,江离和周泽让,席远卿,张灵等几个好友踏青游玩,在山脚上见一园林,树林幽深,小径曲折回复,最有妙处最得风流文人心的算是林子里的桃花林。几个人在边上吟诗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回去的路上大家还在议论远卿的那首《偶见》,“深山曲路见桃花,马上匆匆日又斜”,当真是十足清丽秀逸,若清晨骑马行在山间,偶见佳人!下马相伴行于翡翠山色间,吐息间便是日暮。 后来走到一农舍边上,亦是被桃子吸引,大家都饮了些酒,见那水灵灵的桃子,都觉得是美人那含羞带怒的脸庞,引得人好一番遐想。院落不大,围墙也不高,纵身就能越过。 江离第一个越过去,结果才晓得这农夫当真是“歹毒”,为了防止有人偷桃,墙边上竟是粪坑! 于是江离便噤声,一言不发,蹲在粪坑里等。 结果,扑通,又掉下来一个倒霉鬼,张灵。江离立马做了个手势,示意张灵不说话。张灵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静静等。 席远卿第三个掉进粪坑,六山第四个,寂青欢第五个,最后只剩下周泽让一个人没有上当。 四个人在粪坑里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周泽让。周泽让也觉得不对劲,毕竟武将家出来的,虽不是练家子,好歹基本警觉是有的。 于是周泽让从大门进了院子,好在院子里只有几个老头,领着周泽让进去寻那几个不厚道的小伙伴。 走到桃树底下,见粪坑里几个人默契地不出声,就等着自己上当,周泽让忍不住哈哈大笑,几个老头子也哈哈大笑 结果不留神,江离伸手把周泽让也拉了进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是兄弟就一起跳粪坑吧!” 后来又一起去太湖洗澡可怜悠悠太湖水。 此番坑兄弟的行为也只有江离做得出了吧!知兮感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历史污染源 天气越来越热了,晚上知兮总是难以睡着,实在不知古人如何度过这炎炎夏日。 这个时候就无比怀念空调和冰箱。 天亮的也越来越早,早上的武术课也提前了,知兮有点郁结。也因为这,文叙送菜就放在了傍晚。 说来也怪,古人倒是真抗热,寺院里的僧人好歹是光头。其他人那么长的头发就像棉被盖着,那么多层的衣服穿在身上像隔热层,还能顶着日头干活,实在不容易。 尤其是千惠师父,抗热性最好。有时候一套拳打下来,知兮背后都汗湿了,千惠师父却神态自若,大气也不喘。 而日中正热的时候,知兮与文叙却得在一间烤箱似的木屋子里读书。 万禅寺十分小,除去天王殿,藏经阁,以及千惠与一干僧侣的住处,就只剩些放杂物的木屋子。 千惠收了这几个弟子后,收拾了一间采光好的出来作学堂用,到了三九天,里面当真就像个蒸笼。就是千惠师父心如止水也耐不住,几次讲课的时候面色不对劲,但是强撑着。 后来一日正午,午觉醒来,知兮与文叙正在屋子里背书,文叙竟不幸中暑晕了过去。可能因为一天超负荷劳动,文叙又正在长身体,家穷,营养自然跟不上,加上“烤箱”这么一闷,就出事了。 知兮当时心中虽然同情文叙,但暗暗窃喜,以为出了这种“事故”千惠师父会给他们放假 是以知兮坐在竹床边给虚弱卧床的文叙喂凉茶的时候,小心暗示千惠师父天热应该放暑假 千惠竟生生拒绝,拿他们当高三党,生怕耽误了学业,还给他讲大道理:天之将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云云。 知兮委屈皱着眉,心想,“天降大任”,也没说要热死人吧。 穆如站床边,见状乖巧地给千惠师父也倒了一碗凉茶,建议道:“千惠师父,天热人本来就容易犯困,苦学效果也不见得好,还容易造成今天样的情况,但是二位师兄功课万万耽误不得。穆如有一法子,能两全其美。” 千惠喝了一大口凉茶,疑惑一声:“嗯?” 穆如见千惠被说动继续说服道:“另择一凉爽之地便可,我观那藏经阁再好不过。本是寺内最清静之地,一来底层讲经堂宽敞,用于读书再合适不过;二来藏经阁被那百年菩提大树遮挡,置身于内酷暑全然不觉,不如让他二人在那藏经阁内读书。” 知兮从未去过那藏经阁。藏经阁是一间寺院的核心之地,是讲经说法藏经的重要场所,堪比一间大学的图书馆,在里面读书会不会扰了万禅寺佛祖的清净?知兮觉得千惠师父应该不会答应。 竟然,千惠思考了会,答应了。不过不能喧哗,只能默读。 毕竟知兮与文叙都是千惠的弟子,千惠不忍耽误二人。而且千惠皈依佛门前本就是秀才,在千惠心中,佛法与文章,都是神圣不可亵渎的。 藏经阁在天王殿背后,再往后就是伙房与僧房。共有三层,底层是讲经堂,并有夹楼听座,二层为藏经c阅经室,三层为重要藏经室。一般人不能轻易上第三层,可能传说中的宝贝就藏在那。 其实万禅寺本身不大,藏经阁也不大,但是很高,第三层都高过了菩提树,门口有僧人轮流看管。 整个藏经阁内面只有一个叫“弘冈”的扫地僧,一大把年纪了,文叙却叫他“师兄”,说明位分并不算高,但是知兮却觉得这弘冈有几分深藏不露的意思。 扫地僧不喜和人照面,千惠c知兮和文叙在的时候,就在二层或者三层打扫。一连两个月,知兮竟只见过弘冈三次。原本知兮和文叙还想探探他的口风,到底那传说中的宝贝是什么。 和伙房靠得也非常近,以至于经常知兮和文叙读书学诗填词的时候总是能闻见饭香。 闲时阿直还有穆如也经常来菩提树下玩耍,可能也因为这地方确实凉快。有时候书读得累了,知兮也会搬一张椅子,在菩提树下读诗。 穆如倒是更会享受,经常拿了本小说或是什么有意思的画册之类的东西,爬上树,躺在大树杈上,一手枕着头,一手把着书卷,有时候竟会睡过去。 知兮这个时候就会识相地把椅子稍稍搬远些,避不了天灾,可还是能躲就躲,担心被穆如砸死。 一日,知兮在祖父书房里弄了卷《训蒙骈句》的残本,祖父书房里有不少讲韵律的册子,像《唐韵》《广韵》等等,过于生涩学术。这本有些残破的《训蒙骈句》知兮觉得读起来最有意思,朗朗上口,意象丰富。 毕竟若是混在古代,就得学写诗;真要写诗,还真得学学声韵。 “天转北,日升东。东风淡淡,晓日蒙蒙。野桥霜正滑,江路雪初融”知兮正读着“一冬”,被阿直的啧啧赞叹声打断了,知兮扭头看阿直半张着嘴,一副入迷了的模样。 阿直虽然不识多少字,但是显然天资是不错的,听得懂韵,相必内心是向往知识的。也才十六岁,一切都来得及。 知兮见状,心中颇为宽慰,索性放下书,自顾自背诵: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 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 雷隐隐,雾蒙蒙。日下对天中。 风高秋月白,雨霁晚霞红。” 这些应该是前世的记忆了,还是前世幼时记忆。牙牙学语时妈妈教的,这些句子,没想到竟然会跟着自己这么久。 又背了一段,知兮正等着阿直央求自己学诗。结果听见藏经阁一阵响动,文叙踉跄着冲出来,带翻了几把椅子,大声惊叫着: “不好了,弘冈师兄暴毙了!” 千惠见过尸体后,叫了一干僧人,穿得严严实实的,就露了一双眼在外面,把弘冈从藏经阁中拖出来,暂时放置在一间偏僻的木屋里,锁上了门,吩咐两个老实沉稳的大和尚在木屋周围把住,不让人靠近。 也只是稍稍检查了尸体,并没有要报官的意思,却已经在商量后事了。虽然千惠神色十分凄凉悲痛,但是也不过分,不像是第一次经历。 文叙战战兢兢缩在藏经阁外的台阶上。毕竟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这种事情搁谁都不容易缓过来。 知兮满肚子疑惑,尸体自己没有看见,千惠也不让外传,也不许议论。只听一些小和尚小声说,好像死了有三天了,倒在一间小阁里。 都臭了 一般人平时不怎么靠近藏经阁,文叙天生对味道敏感,早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一直都对弘冈“敬而远之”,就忍着没有上去瞧瞧看。直到今天,文叙在伙房吃饭的时候听僧人说,已有三日不见弘冈师兄了。 然后文叙才斗胆问过了千惠得了允许,上了藏经阁第三层去寻弘冈师兄。这才晓得又出了人命。 出了这么大的事,全寺上下竟然也不慌乱,知兮和其他和尚不熟,又不敢问其他人,就和阿直一起,去问文叙。 文叙整个人还是呆滞的,眼前还是尸体可怖的死状。知兮和阿直陪着坐在台阶上,安抚了一会,阿直倒是像想起什么似的,神色怪异,小心张望了一下四周,捏着嗓子低声问道:“又,又是被烧死的?” 文叙勉强点点头,还是在发抖。 天慢慢擦黑,穆如见知兮还未归家,上了西山来寻。知兮见文叙这样子,也不放心,几个人就一起先送文叙回家。 穆如见文叙这般样子,虽然一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颇有眼力没有多问什么。 送罢了文叙,知兮才问阿直,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叫做“烧死”?明明没有火啊!咋就能把人烧死? 阿直也不知道,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了,那时候自己还小,山阴有一阵子,连连有人暴毙,没有致命伤,也不是被下毒,身上只有溃烂,像烧伤,但无明火,种种异象使当时民众陷入恐慌一时以为是妖魔在作怪。 但是最可怕的是,这伤会传染,至于那些照料病人的亲者,也受到了轻微“烧伤”,像是瘟疫传染一般。 知兮听到这觉得有些熟悉,好像本科时候,当时上核反应堆安全分析的时候总是讲福岛核事故造成的辐射危害,症状似乎很接近。 千惠本不会医术,但是见此情景,当时愣是读遍山阴县内所有医书,也没能解答出这个谜团。后来,见过的病例多了,千惠也找到些门道,即使不知道怎么治,但是倒是弄懂了该怎么防 其实也就是最简单的物理屏蔽。据说后来新发现的病例全部隔离,死者全部烧死虽毒辣了些,但是确实最后战胜了这个邪恶的“妖魔”。 竟然只是暂时的,“妖魔”又回来了? 听罢阿直支离破碎的讲述,知兮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他心中有一个猜测,但是过于胆大,实在不可思议,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等等,难道自己“魂穿”不够骇人听闻的吗?所以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由于早年知兮一家离山阴远,千惠当年费劲压住了流言蜚语,至于祖父祖母还不知道这些事,知兮几次三番嘱咐阿直不要告诉祖父祖母这些事情。 心中实在忐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件事情委实蹊跷,知兮心里不断盼着天亮。 这件事情,也只能靠千惠证实。 毕竟,“魂穿”好歹没有那么大质量,通常情况下也不会带来大灾难,而“空间核泄漏”又是什么情况? 上帝仿佛在开玩笑?游戏还能这么玩?还玩这么过火? 前世那场飞机失事撞上安全壳,厚厚的墙体破裂已经是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了小破口事故变成大破口事故,反应堆超临界,堆芯熔化,发生锆水反应引发了氢气爆炸 导致自己的灵魂在时光长河里逆流了五百年,茫然空白了五百年才重返人间 这核燃料就这么大剌剌的轻松穿破时间空间,污染地理与人口不说,竟然造成“空间核泄露”,污染历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弘冈 天蒙蒙亮。 千惠见知兮来问弘冈死因,倒是十分惊讶,不知道知兮为何对这件事如此感兴趣。但并没有想讲述这段黑暗历史的意思。 但是知兮并没有这样放弃,继续追问。可是千惠依旧在避开这个话题,假装不理会知兮,自顾自喝着茶,故作悠闲。甚至开始研墨打算练几个字再出去打太极。 知兮急的差点捶胸,他需要知道这些事情,当然不是八卦更不是好奇。五百年后都处理不好的东西,放在这个时空不是灾难吗? 思来想去,觉得千惠师父怕是不会跟他透露半点口风。冷静了一会,平复了一下心情,还是擦边球吧!是以试探着问:“千惠师父,那弘冈师兄的死,是否与传说中万禅寺里的宝贝相关?” 千惠微微颔首,没说话。 知兮继续乘胜追击:“那当真是宝物?还是邪物?”千惠突然回过头看了一眼知兮,手上的软毫笔在宣纸上重重一点,“浓墨重彩”一处败笔。 “是不是能杀人于无形!” 奈何再有格局,听到这话,手都在抖!千惠故作镇静写完了笔下这个字,最后笔丢在一边,没法掩饰无措,左手手肘上被滴上了一滴墨。 知兮这些话,可以说是“石破天惊”了。 知兮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素帕子,恭敬递给千惠师父。 千惠师父接过擦净了,又将那张写废的宣纸拿起来,对着窗,像是喃喃自语:“你看这墨,沾了渗,触了又染,世间万物,都是这样,总得接触,才能变化,却还真有那么一个东西,竟然能杀人于无形” 当然了,辐射能看清吗?肉眼哪里能看清a或是β等粒子! “此物为何会被传为宝物?”知兮实在不解。 千惠脸上还是落寞,听罢像是自嘲似的:“万禅寺的宝物是一副画,谁说是那个东西了!你到底是从谁哪儿听来的这些疯话?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你准备一下,我们马上早练!” 知兮没理会,继续试探:“我听说此物就在万禅寺内?莫非就在那藏经阁?” 知兮实在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毕竟自己在万禅寺这么久,竟然,竟然这个生命现场里,有一个和他一样,来自未来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异物”。 就在这离家不过一炷香的南山上。 难道说这一切不是巧合,自己穿过五百年,不是来玩的,不是作为“天选之人”来收拾什么所谓的时代的残局,其实,是来收拾垃圾的。 知兮觉得有些可笑,五百年啊那些空虚是真的,那些茫然是真的,那些撕心离肺的生离死别是真的,那些五百年不褪色的记忆是真的,可是,就这么可笑的发生了,没有问过他的意见,他就被从一个“案发现场”,丢到了这么个“案发现场”。 他是所有情绪与情感的承受者啊 原本还感激拥有再一次的生命,努力强迫自己适应这个世界,可是,难道这一切,就是一个笑话?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以后又该如何自处? 千惠拍了拍知兮的肩,知兮整个人电打似的一颤,好像又回到了现实。这莫不是个楚门的世界?只是过于逼真,以至于自己根本没有发现破绽? 知兮仰头看着千惠错愕的脸,良久,甚至想伸手触碰一下,到底这个千惠是不是也是假的 心中不禁自嘲,就算世界是假的,何妨?难不成我要一头撞死?是楚门的世界又如何?我必定入戏配合演出。 连爱因斯坦都没搞清楚上帝是否掷骰子,自己这般纠结,也委实有些莫名其妙,再说了,难不成自己是活在所谓人生的意义里?还是理清这一堆纠结地情绪比较重要。 过得开心,活得久一点,也是值得的。这个世界值得默默看,这些故事,值得慢慢磨。知兮心里暗暗道。 先解开眼下这个谜题吧! 一瞬间知兮入了戏,认真又坚定地看着千惠师父的双眼:“师父,我在南京的时候,曾经听说过一种十分古怪而杀伤力极强的‘妖术’,既看不见摸不着,无色无味,但只要长时间,短距离接近,便能伤人!甚至,甚至,杀人” 千惠把那块沾了墨的帕子轻轻放在了桌子边上,脑海中浮现出十多年前的场景,当时整个山阴被那个“宝物”弄得上下恐慌,人人自危,多少人在自己面前凄厉死去,自己却连个缓解疼痛的方子都开不出来,只能看着他们全身溃烂痛苦而死 千惠出了好一会神。直到穆如也来了,等着上课。 知兮心底里暗暗佩服起穆如来,虽然穆如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但是处事镇定,临危不乱,不失言,亦不多言,察言观色的能力不知道比一般人强过多少,出了这等大事,竟问都不问! 知兮行了个礼,随着千惠出了房门,阿直也在菩提树下等着。因为千惠平时严厉,小病小灾,能抗下去就不让请假更不允许旷课,所以穆如和阿直,都不敢不来上武术课。 文叙迟到了一个多时辰,那张面孔明显是没睡好,一个大脑袋垂在胸前,气色很差。千惠只是体贴地拍了拍他的背,没多说句什么批评话。 勉强在藏经阁底层上了一天课,傍晚下学时,知兮却不愿归去。阿直干完活,又带着穆如上了这南山,心里还是放心不下万禅寺。 知兮嘱咐好阿直,要平安把文叙和穆如送回家。文叙虽然平时调皮好像胆子大如天,什么都不怕,但那也只是小打小闹,内心还是比较稚嫩,历事太少。 千惠早料到知兮会继续缠着自己,也就负手站在菩提树下静静等着。 漫长的一天下来,原本纠结又难受的情绪也被稀释的差不多了,心中竟然生出一种责任感,自己好歹比这群古人更懂得处理这个五百年后才会出现的“潘多拉魔盒”。 知兮酝酿了一会情绪,又问出了那个在心里磨了一天的猜测:“师父,那宝物可在藏经阁?”边说边用手指了一指顶层。 千惠点点头,叹了一口气:“本来我当它是邪物,把它扔得远远的,或者埋在地下,可是山阴就这么块地,没多久,就被人捡到没办法,我只能把它藏起来,就藏在这眼皮底下。” 也对,知兮心想,这个东西,亮晶晶的,金属光泽,十分耀眼,甚至比金子还要耀眼,任谁见到,都会觉得是个宝贝 “师父,知兮还有一事不解,那弘冈师兄为何会暴毙而死师父既然知道这物极凶极毒,为何不加以”后面的话,知兮实在说不出口,哪里敢质问自己的师父? 千惠面露悲戚,表情十分痛苦,忿忿道:“那弘冈,我不知道劝过他多少次了,仗着自己会医术,像是着魔一般,不管不顾地要研究那个物什子” 知兮不解,静静等着师父继续解释。 “弘冈本是大夫,当时山阴遭祸时,他们一家没少出力。说来也怪,他的妻子孩子由于和病人接触过多,都没了,而他却好端端的后来便剃了发,成了我门下一个弟子。” “世上还有体质这等奇异之人?”知兮假装疑惑问道,辐射这东西的确因人而异。 千惠脸上凄然神色又深了几分,伸出手用力捶了几下菩提树干,狠狠咬字到:“糊涂啊,为师,为师被弘冈骗过去了!才答应他在藏经阁守那邪物那弘冈尸体上的经年伤痕,哪里是一朝一夕!” 话说到这个份上,知兮也明白了,那弘冈,身为大夫,本就爱钻研疑难病症,那东西夺去了他全家性命,他自然不忘,误以为自己当真天赋异禀c体质特殊,就不断研究接触那东西。 时间一久,才发现自己也受其害,可能是为了不“传染”别人或是暴露这邪物再次引发恐慌,于是便开始避人,不见人。直到几天前,大限将至,也要和这邪物死在一处。 多深的执念啊! 天擦黑了,知兮和师父行礼道别,出万禅寺的时候,看见寺前石狮子边睡着的穆如。 等着自己一同归家。 一天下来经历了这么多,仿佛前世今生回忆纠缠不清一般,但此刻看着那张安静而干净的睡颜,没有白日里的警惕与乖觉,心中竟然微微一动,生出几分不切实际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沧云观 七摩子 回到家,知兮开始纠结另一件事情。就是,这东西,虽然目前只出现在山阴,但是,是不是只有山阴遭此横祸? 知兮开始觉得非常不踏实,发现了一个,就能造成这些事端,要是源源不断那后果当真不可预料。 自己任重道远啊 突然想起前世曾经一条新闻来,好像是说,发现百万年前的反应堆遗址,让科学家陷入困惑,以为古人早就研究出来了反应堆,会利用核裂变产生的能量,而后人都以为第一座反应堆直到1942由费米发明。 经历了这些事情,知兮大概懂了,也许,那些痕迹,是由于核爆能量过于剧烈,撕开了空间,逆转了时间,才不小心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是不是事故也会造成很多自己这样“流离失所”的灵魂,就像一个系统自身的反馈调节机制,既是出了bug,如果大于了自身矫正功能,就会耗费更多的能量去修复。比如,自己此番“魂穿”,不过是来修复这个bug罢了。 知兮忍不住自嘲,还搞这么大的架势,还拿什么“天选之人”来糊弄人,整这么大一盘局,差点自己都以为自己真的是能收拾历史残局的那个人,就像《黑客帝国》里的ne一一样。 感情是自己戏太多? 想到这儿,知兮又想起父亲的来信 祸不单行啊,那边残局又陷入困境,九死一生,险象迭出;这边新出一个这么大的乱摊子,这段历史,怕不是真的要成为“黑历史”。 该如何是好? 迷迷糊糊睡了几个时辰,知兮觉得心中仿佛积满灰尘,好像过了很长很长时间。 他突然觉得有些后悔,前世自己没有多读历史,否则,至少能解开这个残局,不知道京师的父亲,现在布局是否顺利。 至于烂摊子,只要自己发现污染物,落入到自己这个专业人士手中,处理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么也就是说,先得弄清楚,此物是不是“空降山阴”,还是辗转多人之手,流落到这个四面环山的小城,污染了一方水土不说,还害了多条性命。这个,也只能等千惠来证实。 诶,阿直会不会知道些什么?毕竟他一直生活在山阴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翌日,打完拳,千惠就让知兮阿直他们下学了,近来寺庙也暂时关闭,谢绝香客拜佛上香。因为有一桩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得焚尸。天热,如果再不处理,只怕那壳子得生蛆虫了。 千惠编造了一个谎言,算是善意的谎言,只说弘冈圆寂去了西方极乐。 万禅寺和尚少,人少口不杂。 至少暂时瞒住了山阴居民,圆寂这天,还有不少曾经被弘冈诊治过救助的,送来了花圈,摆在万禅寺外。 知兮看着扎在门楣与飞檐上的白色纸花,心中好似灌了铅一样沉重。突然知兮反应过来,对啊,得找铅! 本来就不想看焚尸,知兮问过了阿直,找最近的道观,要找足量铅,还是得找炼丹师。就在那北边最高的苍白山顶,有一个沧云观,还有一个深居简出颇为神秘的炼丹师。 阿直见知兮要上苍白山,一时也放心不下,去伙房拿了几个烧饼和水囊向着知兮背影追去毕竟白云观修在山顶,靠脚力起码得三个时辰才能爬上去。 跌得撞撞一路狼狈,知兮和阿直总算到了山顶。这苍白山委实高,在顶上看四周景色,当真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能看见东边天冈山上缤纷的果园衬着渐渐沉下去的红日头艳丽无比,西边越秀山后的云彩,此刻有耀眼的金色也能看见整个云髻山的轮廓,以及万禅寺上空的黑烟,伴着寺院鸣的丧钟,知兮觉得画面竟然有几分肃穆。 道观大门紧闭,知兮抬头看了看白云观几个大字,目光游离一周,景象凋敝。犹豫再三,叩了门,没应。 知兮忍不住问:“这沧云观,莫不是废弃了?” 阿直在边上小心说:“沧云观里的七摩子,当年可是给先帝炼过丹的!也许,也许,死了也不一定。” “难不成这么大一间道观,只有七摩子一个炼丹师?底下没有弟子?” 阿直挠挠头,揩了一把汗,眉头微皱疑惑问道:“不过,你找炼丹师干嘛?但不成你要服丹药?” “不是!我找炼丹师,不是为丹药,是要找铅!” “铅,铅有毒吧” “东西都有两面性,我既是要利用它别的属性,就得忍受它的毒性,避开就好了!”知兮来不及解释,因为日头已经落下了,必须得动作快些,否则下山就得摸黑了。 渐渐云髻山那头也不冒烟了,焚尸总算结束了,丧钟声音也弱了,知兮心中十分不平静,那东西,还藏在藏经阁一日,他就一日放心不下。 这弘冈也算是为守住这个秘密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好在那藏经阁高,第三层除了弘冈几乎无人进去,所以,其他人也就没有受到多少危害。知兮觉得其实这么多年过去,那个东西活性已经很弱了,弘冈这是经年累月的照射,才会酿成这样的悲剧。 正愁着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当儿,沧云观门开了,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道士探出头,却又立马把门关上。 知兮与阿直相视一眼,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突然门又开了,冲出来三个小道士。那个小道士躲在两个稍微年长几岁的道士身后,几个人衣服明显破旧,面色都不太好,像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 阿直上前一步躬身行了个礼问道:“我家这位公子有事想找你们师父七摩子道长,不知你们能否帮忙引荐一下。” 三个人面面相觑,两个大道士向前一步挡住了门,知兮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又想开口问,那个小道士从两个达到士的身子空里挤出个头来,嚷道:“施主还是快下山吧!师父不在!” 两个大道士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阿直傻乎乎来了一句:“那你们师父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阿直拉着知兮想下山。知兮挣开了,好不容易爬了几个时辰的山,怎么能空手而归?况且,铅真的很重要,否则日后不知道会多出多少幺蛾子 那两个大道士没有退让的意思,知兮态度一下子强硬了起来,整个人气势一下子不一样了,有几分打肿脸充胖子的意思。直接说道:“我找你们的师父,不是为丹药,是为铅!” 铅这种东西,说常见也常见,铅字笔,女人脸上擦得粉也含铅,但是要弄到大量的铅,并不容易,还要合适的形状,就得打造,就是难上加难。 古代怕是也只能到炼丹师这儿才能求得到。 “要铅可以,拿你们万禅寺的宝贝来换!”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一道仙风道骨的身形。 知兮不由得头皮发麻,他并没有报名身份,阿直和他穿得也不是僧袍,为何这七摩子知道他们来自万禅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使命召唤 进家门的时候,天黑透了,算是运气好,前脚进家门,后脚就下起大雨。穆如特别体贴地给二人端出来温热的饭菜,不知什么时候,和穆如的相处变得这般融洽,好似亲人,让人心中涌起暖流。 胡乱吃了些东西,知兮觉得体力有些透支,和衣而卧恢复体力。房门吱呀一声,祖父近来了。 见此景,知兮坐起准备下床行礼,祖父拦住了,看出了知兮的困倦,眼神里几分心疼,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坐在床边缓缓说道:“你爹,又来信了。” 接过来信,知兮正准备拆,祖父抬手轻轻拍了拍知兮的肩膀:“又瘦了!万禅寺的事情我听说了,有些事情,我和你爹的想法是一样的,都希望你能够置身事外,不要卷入任何不必要的麻烦当中。” 知兮手中的动作停下,艰难开口道:“祖父,孙儿明白,爹爹祖父还有母亲,对孙儿的期盼都只有一个,都是希望孙儿平安健康长大。但是孙儿觉得如果一个人仅仅只图活着,那与行尸走肉并无区别。” 祖父听罢,点点头,叹了一口气又说道:“你能体谅我们的一番苦心,祖父也知足了,只是你得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不是非黑即白的,除了亲人,也没人是能够过分相信的,切忌钻牛角尖!” 类似的话,死去的母亲也说过。想到这儿,知兮眼眶不禁就红了。 “好好休息吧!你和你父亲一样,我就知道。”祖父说完带上门就出去了,背影几分萧瑟凄凉。 知兮打起精神看信,看来局势确实失控了啊。万贞儿,果然要易太子。 当然要易太子,百年以后,若是这纪氏之子被立为太子,那确实十分麻烦,一定会找自己报仇,整个家族可能都会因此覆灭。所以万贞儿得把这些不可控的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起因说来很荒唐。 当时除了汪直,皇帝还重用一个叫梁芳的大珰,说来也巧,那王敬正好也是这梁芳的党羽。都是万贵妃手下的人,打着给皇帝采办的旗号,在全国各地当镇守太监,卖官鬻爵,搜刮财物,大兴妖术,肆意挥霍宫中财物。朝野上下都被弄得乌烟瘴气。 一日宪宗去内库视察,见七窖金全部都被梁芳挥霍光了,十分生气,没有治罪只是留下一句:朕不挑你们的毛病,但是后人会和你们计较啊! 梁芳大惧,想着拉拢万贞儿,游说她劝宪宗改立兴王为太子,想着兴王日后定会感恩他们的拥立之功,便不会计较这七窖金。 到底关键还在万贞儿,知兮觉得这女人,确实忒不好对付,毕竟她是宪宗最信任的人啊。这宪宗,其实只是内心缺乏安全感罢了,毕竟后来心理学家研究发现,一般喜欢年长自己很多女子的男性多出于一种恋母情结。 很多年前宫中混进一个叫做李子龙的刺客,宪宗知道之后,开始有一种妄想症,觉得宫中处处危险,是以创设西厂,监视官员百姓,来获得一种变态的心理平衡,其实也就是安全感。 想想这残局,知兮觉得古人当真非常脆弱。好在知兮来自500年后,还稍微懂一点心理学,知兮觉得,这局其实说到底就跟“空城计”一样,是个心理战术。 但是父亲连着两封书信,知兮觉得自己有必要回点什么。但是知兮所知甚少,要走对下一步,谈何容易。 想来想去,竟然睡着了。 这一夜知兮做了一个十分不寻常的梦,梦见一只巨大的眼睛,自己像是仆人似的站在这只眼睛前面等候差遣。没有声音,全白的背景,仿佛进行了一场灵魂交谈醒过来之后,知兮不记得那到底是不是眼睛,迷迷糊糊的,又不像是一只眼睛,好像细看是无数只眼睛 奇怪的是,醒来之后,知兮感到一种神奇的“使命召唤”! 是以天蒙蒙亮,就起来洋洋洒洒只写下几个字,“以不变应万变!”算是回信了。 写罢装好,知兮又觉得有些不妥,父亲不是一个胆大的人,心思敏感,事无巨细,期望掌握足够信息,自己这般哲学式的回信,父亲多半是体会不出什么的。 斟酌再三,又添上几句:假意亲近汪直,观其言行,让杨珠假扮之,以汪直身份行不轨事。至于皇太子,只需正其言行,好好教养即可。 想来想去,知兮觉得还是不妥,又加了一句:教皇太子晓其生母,念其生母,怀其生母。不可算计,一切需发于真情。 皇太子生母纪氏24岁便惨遭万贞儿毒手,宪宗不可能不对纪氏无愧。知兮此举,并不是激起太子朱佑樘的仇恨,是激起宪宗的愧疚与同情心。毕竟此局到最后,是希望塑造出一个爱护百姓心中充满真善美的明君。 好在前面的路铺的算平整。纪氏死后,李轳便上疏建议厚葬追封皇太子生母。太子六岁以前,每日过得提心吊胆,寄人篱下,但是受到来自很多宫女c太监c还有吴废后的关怀,成长算是健康算是在爱的环境中成长,个性也还平和良善,关键是珍惜后来的宪宗的爱护与栽培,发奋苦读十分上进用功。 故而深受宪宗喜爱。 万贞儿c汪直c梁芳要扳倒哪一个都不容易,说到底就是扳倒万贞儿,汪直c梁芳等不过是条狗,随时可以换。宪宗离不开万贞儿,所以必定是个持久战,如果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等吧!也许时间自己会淘汰掉对手,最后只能判自己赢了。毕竟万贞儿年纪大了,很快都要六十岁了,古人也不长寿。 又想起万禅寺的“宝贝”,外人以为那放射源是宝贝,千惠却说是一幅画。知兮不解,七摩子说的“宝贝”,应该不会是千惠说的宝贝,而是传言中的,那个自己想方设法要处理的放射源。 想到七摩子,知兮觉得有些害怕,他对七摩子一无所知,但这个人目前仿佛深不可测,他究竟知道什么,知道多少,知兮不知道。 信息不对称是非常不利的。就仿佛我们在明,敌人在暗,我们对敌人一无所知,但是在敌人眼中我们就像是裸奔一样。 那又该怎么对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藏经阁与宝贝 难不成真拿这个放射源去交换铅?那找铅就没有任何价值了如何能两全其美?知兮觉得十分为难,这事,他做不了决定,还得问过千惠师父才行。 而千惠近来讲课也有些倦容,怕是一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一时真的没法消化尽,晚上觉睡的也不甚安稳。而且那东西,藏经阁里也藏不下去了,得重新找个地方安置着“邪物”。 而那东西,千惠心中也是害怕的,毕竟驾驭不了,控制不了。十几年前山阴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这个东西丢了性命,如果不是因为讲课千惠通常连藏经阁都不愿靠近,所以也想不出个法子处理。 知兮看得出千惠的心思,下学后,站在菩提树下等候着,打算就告诉千惠师父实话。毕竟这件事情开不得玩笑,知兮一时编不出一个没有漏洞的谎话。 “师父,徒儿有一法子,可来挡那邪物之害!” 千惠听见知兮这么说,眉头又皱起来,明显是不信,但是还是接了句:“你且说与为师一听!” “铅!” “怎么说?” “那邪物其实不是杀人于无形,只是我们肉眼凡胎,看不清罢了,说到底,就是需要找一更致密的东西将它包住即可免除危害。” 千惠似懂非懂点点头。 知兮继续说道:“我昨日已经去沧云观见过七摩子道长了,道长答应给我们铅,不过——” “不过什么?” “七摩子要我们万禅寺的宝贝!” 千惠陷入困惑,心想:莫不是这七摩子,要的是吴道子的《五百罗汉图》?简直是痴心妄想! 心里想的话,千惠不知为何就脱口而出了。知兮听着这个“痴心妄想”,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这个词,确实不像口吐珠玑的万禅寺方丈千惠的措辞。 问题的核心还是信息不对称。古人说话就是有这个毛病,喜欢藏着掖着,美其名曰“含蓄”。话吐出一半,另一半就留在肚子里,无缘无故的,偏让事情有些难办。 “既然七摩子是个炼丹师,他要的定是那杀人无形的邪物!”知兮虽然不知道这放射源,七摩子拿去有何用,但是眼下情形,也只能先遂他的意,大不了亮明底牌向他说明此物厉害之处,到时候心甘情愿拿出铅来,一起解决这麻烦,也算是完成使命。 千惠听罢摇摇头:“这七摩子,不好对付!我也仅仅是‘只问其名’,对他所知甚少,保不准他拿这个东西害人!” 知兮觉得千惠把事情想复杂了,有些事情做得实在保守不懂得变通。难道打算一辈子瞒着整个山阴,将放射源藏在整个山阴最庄严的寺庙里最核心的地方藏经阁,虽然那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有几分道理,但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大,放射源可不是能拿来玩的 突然知兮想起件事来,这么久了,自己还没有见过那件传说中的杀人于无形的来自未来的“宝贝”! “师父,此举徒儿有十足把握,只要找到铅便能彻底消灭这妖魔,方能保万禅寺乃至整个山阴日后平安,不受此物所害!不过在此之前,能否让我上藏经阁三层,观一观这宝贝。”知兮心中更加忐忑,七摩子是敌是友心里揣着什么主意他不清楚,但是,目前千惠这表现也让他委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吧!” 天有些暗,全副武装的知兮心中有些紧张焦虑。他晓得,穆如此刻肯定等在万禅寺门口,等着自己一起回家,想到这儿,心中的不安缓解一半。 藏经阁不大,修的很巧,不像是中国古代朴实敦厚的建筑风格,从一层到三层渐变狭长的方形楼身,配一个哥特式建筑的那种尖顶,有几分西方古典建筑的味道,藏在百年菩提的浓荫里,倒也没有显出突兀来。 楼梯在藏经阁正门右手边,上了楼层,知兮才发现,楼上确实别有洞天,平时读书只是在正门进去的讲经堂内,二三层不曾涉足过,以为应该和底层差不多。 上到二层,楼梯竟然没了,原本四四方方的格局不知怎么变成了八边形,按着一定规律分布着书架子,靠窗是独立的小隔间。这番设计有何讲究知兮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而且如果不上楼,从外根本看不出来里面什么结构。二层正中间,有一个旋梯通往第三层。 虽然这些细枝末节与宝贝没甚关系,但是知兮不知为何觉得这藏经阁有些诡异。越往上,这种感觉更加明显,又死过人,魂穿过来的知兮对科学的信任多少有些瓦解,难免不会怀疑世界上有鬼魂。 何况,那弘冈师兄,执念太深。鬼魂就是流连此地,也是情有可原。 第三层布局和第二层相似,藏经更少,糟乱明显,中间放书的好些架子倒了,躺尸在地上,经书遍地。弘冈死后,除去那日千惠带着人将弘冈拖出去,这第三层便不曾有人再上来过,是以痕迹保存得十分完整。 进了第一案发现场那间小阁还好没有血迹,知兮总算松了一口气。两个人都只是站在门口,隔着三米多距离。心照不宣地并不再往里走,都晓得此物靠近不得。看了一眼,两个人都往门框外挪,不愿正对着这物什子, 出乎知兮的意料,这宝贝放在小阁间靠里,像献祭似的摆在一个架子上,知兮觉得有点好笑。 好在只有拇指见方大小! 金属光泽,形状不规则,古怪又漂亮 出了藏经阁,知兮总算松了一口气,再呆下去自己怕是得热出病来,全身裹的像一个粽子,只留一双眼在外 边解头上包的头巾边问:“千惠师父,这东西最开始是在山阴发现的吗?” 虽然他知道穿成这样其实并没有多大用,但是“入乡随俗”,能挡一点射线就挡一点吧!想想前世参观核电站的时候,穿的可是好几十斤的铅做的衣服。 “不是,说起来,这东西最开始应该是从一个外地来的泥瓦匠师傅来山阴做房子带过来的!”千惠拿过知兮手里的头巾,又说道,“去我房里吧,这些东西待会我烧掉,记住,回去之后好好洗个澡,全身清洁干净了,才能用手拿进嘴食物。” 知兮心中不由得惊叹,这千惠知道的可真不少,连“内照射”都懂,如果沾在手上或是衣服上的反射性不小心吃进肚子里,确实会伤及五脏六腑。回过神来,又问:“那泥瓦匠师傅,可还在山阴?” “十多年前就死了。” 知兮心中无限惋惜,线索又断了。不过眼下事情更紧急,这七摩子,究竟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飞天灯笼 和穆如一起回到家,天也全黑了。文叙送完菜,天色过晚,便留宿在知兮家,和阿直挤一间房。 虽然没有得到千惠的肯定,知兮心中已经开始计划,如何将山阴南边万禅寺藏经阁里的宝贝神不知鬼不觉的运送到北边的天冈山上的沧云观内。要掩人耳目,还不能肢体接触。 难办! 首先需要一张地图,规划一条路线,再想个法子,空运过去。要是有无人机或者机器人该多好。 这不是靠知兮一个人的力量能完成的,是以吃完饭洗漱彻底了,见阿直房间灯还亮着,就去找直直和文叙商量这件事,可能还需要沧云观里的小道士帮忙。总之人手目前是不够的。 文叙c直直c知兮商量的当儿,穆如也敲门进来了,手里拿着一本《三国志演义》。 知兮觉得活在这个年代看小说真是件幸福的事情,四大名著目前只有《三国演义》出来了,像《西游》《水浒》里的小故事平时还能拿出来给大家讲讲,卖弄一番。 心中又想起那个计划,不如推进印刷术和刻书术的发展,也算是为繁荣小说事业做出了贡献。也许还能挣上一笔小钱 可能上辈子搞科研穷怕了,这辈子知兮总是忘记自己出身名门世家,是不缺银子花的 阿直见穆如近来,非常殷勤地去堂屋搬了一把带靠背的椅子过来,坐在小马扎上的知兮见此状心中有一丝不悦,“重色轻友”自古以来就是这样。 是以轻轻咳嗽一声,即使有几分醋还是得讲正事:“不出意外的话,千惠师父是同意拿那万禅寺的宝贝换铅,但是那东西,你们应该都清楚,杀人于无形,万分凶险。” 三人都点点头。 “所以我们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把那东西‘空运’到沧云观!” “空运?”阿直率先发问。 “没错!那东西,不能近人身,更不得碰!”知兮觉得“空运”这个概念放在古代虽然新鲜,但是应该不难理解,毕竟,“水c陆c空”三种运输方式,筛选下来只能选择最后一种。 “难不成那东西长翅膀会飞不成?”穆如笑道。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觉得知兮说的有理!”文叙驳道。知兮感激地看了一眼文叙。 穆如尴尬一笑:“用得着我帮忙的地方你们尽管开口,不用客气!”说完就继续埋头看小说了。 知兮点点头。 去书桌上去来笔墨宣纸,放在床边的床头柜上,向文叙道:“这事只得交给你办。从万禅寺到沧云观,可以说是贯穿整个山阴城。得找出一条上空宽阔,没什么遮蔽物的路线来,最好是直线,更重要的是尽量避开人群!” 文叙仿佛读懂了知兮的意思,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知兮又转身向穆如和阿直道:“最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们两个一起去做!”阿直听完这句话精神都振奋了不少,穆如眼睛也从小说中抬起来缓缓落在知兮的脸上。 “你们可曾点过孔明灯?如果市面上有尺寸大些的,拿银子买来即可,要是没有,就买原材料尽快做出来,另外,烛油多备些!”知兮面向穆如,“阿直比较粗心,这事交给他一个人我不放心,这东西的牢靠性不仅直接关乎万禅寺,说是关系整个山阴也不为过。所以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穆如似懂非懂,秀眉微拧着思考一阵,看着知兮认真的脸庞,深深点头。 “风筝!”文叙当真是知兮肚子里的蛔虫,知兮正是此意。 “其实就是“氢气球”的原理,不过此物过于重要,尺寸得计划,性能得试验,并且最后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我们四人亦难逃其祸”知兮道。 “氢气球?”三人同时问道。 知兮这才惊觉失言,尴尬挠挠头,好在反应算快:“就是京师的一种小孩玩的玩意,我爹,曾给我做过一个” 千惠的意见知兮觉得可以就当他同意了,毕竟这个算盘打得很响亮,对万禅寺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然后最重要的一件事,还得爬三个时辰的山,上沧云观找七摩子商量这个“宝贝”的接洽工作。 知兮觉得,先得去通知七摩子,把炼丹炉洗干净了,来好好炼这玩意!转念一想,这“宝贝”放在沧云观其实比放在万禅寺安全,毕竟苍白山高啊,人群受到辐射更小 何况道馆里不缺重金属,防护措施可以做得很完美,想到这儿,知兮有个更大胆的主意,这道观可以当成各种核废料处理基地这么一想,就迫不及待想见到七摩子了。 整整三天,千惠c知兮c文叙c阿直都在忙活“空运”材料准备。知兮觉得这算是一项发明了,把风筝和孔明灯结合起来,能做到远距离空间定向运输,是以心中还颇得意。 为了方便,穆如还给这个东西起了一个名字,叫“飞天灯笼” 知兮无力吐槽与矫正,虽然这名字真的很不好听 东西准备就绪之后,几个人就又上了那沧云观。这次排场就出来了,七摩子带着全部弟子等在山门,引着千惠众人进了道观。就四道纤瘦身影,说排场,其实勉强了。 那小道士和气多了,只是还是有些怕生,由七摩子赐名为都风。两个大道士脸却还是有点黑只给千惠行了礼就退到人群外围,看着还是有几分“草木皆兵”的样子。一个叫全光,一个叫季信。 整个沧云观竟然就只剩下七摩子,和座下三个小弟子。除去三纲不说,底下“三都五主十八头”也没有,讲经c化缘c安全c斋醮c人员安置c自养c做饭等等事宜难道都由这三个小弟子操办?难怪景象凋敝萧瑟,几个人都瘦的像干柴一样,这么大一间道观落魄至此,实在是蛮可悲的! 所以这沧云观到底经历过什么? 七摩子其实年纪不算大,约莫刚过五十。由于这苍白山空气清新,住所幽静,远离世俗繁华,极度适合修身养息,这七摩子看上去应该要比实际年纪年轻很多,整个人确实是仙气逼人,没有世俗的墨香铜臭。 知兮其实很想问问七摩子,为何要那个“宝贝”,毕竟这般与世隔绝的世外高人,看重的绝对不会是其经济价值。而七摩子显然推演能力非常强,有几分“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的意思。说推演,到底知兮不相信道教的“夜观天象,掐指一算,便如何”云云。 那七摩子到底是为何要这个宝贝呢? 趁着七摩子和千惠师父客套,知兮在道观里稍微走动,确乎是间没多少活物气息的观,有温度的怕是也就殿上的那个炼丹炉。 知兮绕着炼丹炉转了一圈,其实他也不知道炼丹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可能炼丹师都算得上是半个化学家吧。虽然裂变衰变其实是物理莫不是这七摩子,只是具有科学探究精神,想要研究一下这个传说中的宝贝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空运 几天后,天气不错,无风,难得凉快。 拿自制的长镊子远程操作把那宝贝兜在了飞天灯笼上。阿直还有文叙,几个人牵着这“飞天灯笼”,由穆如在前面引路,拨开人流,知兮在后面断后,趁天没亮就下了越秀山。 穿过整个山阴的时候,还是惹来了不少居民好奇的目光。也有贪玩调皮的小孩来捣乱的,许是觉得稀奇,被穆如呵斥走就不敢再靠近了。上山下山的时候即使小心,还是偶尔出现被树枝稍稍挂到或是差点被鸟撞到等小情况 总算在正午时分有惊无险的,将这“飞天灯笼”牵上了沧云观。 这次只有都风等在山门。 知兮觉得心里有点凉,七摩子必定知道他们今日送万禅寺的宝贝上山,既是一心惦记着这宝贝,没道理不出来迎一迎。不过一想,这七摩子,他本就不甚了解,他们四个都不算得上说话有分量的大人,七摩子不把他们放在心上也是正常。况且季信与全光本就对人十分冷淡且防备,目前也算不上朋友,这么一想,知兮也就想开了。 说来这么大间道观,却只有这个都风像是红尘中人。想了解沧云观背后的故事,莫不是只能问这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 “几位有劳了!长途跋涉怕是一定渴坏了,观内已备好凉茶,快随我进去吧!” 知兮心想,这沧云观怕是真的穷,赶了一上午山路,连午饭都不供一供?渴是真渴极,肚饿也是真的难耐啊 没办法,只能撑着,都风即使有心接待他们午饭,可这么间道观虽没道理萧条至此,但看的出来,真是穷啊。 “都风,这沧云观,一直就只有你们师徒四人吗?”知兮忍不住问。 都风摇摇头。之前小脸上的还颇愉悦的神情一下子压下去,有点落寞的意思:“我不知道。师父收我的时候,这沧云观只有三个人呢!” 知兮听罢微微颔首,嘴角下撇。虽然这都风只比自己小两岁,由于长期吃不饱饭,看上去整个人瘦瘦小小,不足之态。不管前世今生,知兮觉得自己都算是幸运,没有受过穆如冰天雪地被冻晕的苦,文叙小小年纪就要当家的苦,当然更不用谈都风吃不上饭饿肚子的苦。在生理上,上帝对自己还算是厚道。 “飞天灯笼”里装得烛油也快烧完了,知兮觉得事情不能耽搁,喝了一肚子凉茶,算是缓解了一点肚饿。几个人也不耽搁,跟着知兮去寻这七摩子。 七摩子和季信还有全光忙着清理炼丹炉,把炼丹炉里面的陈年累积的脏污与炼丹所剩废料全部清理出来,为这个新宝贝腾地方。好一通忙活,难怪从进沧云观到现在都见不到人影。知兮觉得事情有些不妙,这七摩子,当真要烧这放射源? 奈何知兮并不知道这东西放在炼丹炉里烧一烧,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但此举也让他感到委实可笑,实在是愚昧之举啊! 难不成会像孙悟空一样,被太上老君的八卦炉炼上一炼还多出一双火眼金睛出来,真的变成宝贝?这当然是天大的玩笑话了,只怕,到时候一不小心又炸了,整个沧云观乃至山阴,都会变成污染区 知兮上前一步:“七摩子道长,请借一步说话,此事非同小可,片刻也耽误不得!” 七摩子没说话,稍一踟蹰,眉毛稍稍上挑,带着知兮进了内室。 内室依旧是简朴到不行,除了窗台上一盆普通到不行的文竹,几乎没有什么多余器具饰物,“家徒四壁”,米缸没米 知兮也不废话,语气强硬道:“道长,你要这宝贝作何用我不知道,但是出于善意我还是得提醒一下你们,”七摩子没有反应,知兮觉得有些泄气,但还是继续道,“我们费了这么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宝贝弄上山来这东西人容不得人近身!” “是么?“七摩子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世界上当真有物体能杀人于无形?” “不信?我们可以做个试验!”知兮又提起几分气势。 七摩子盯着知兮良久。 “你要的铅,备好了!你们下山的时候带上吧!” 知兮有些着急,抢道:“道长,宝贝已转移给你们沧云观,我们要铅有何用?铅是用来挡这邪物之害啊!”看来这七摩子,自己是高估了。 七摩子有些动摇了,也是怕了,强装镇定问道:“如何试验?” 知兮笑笑:“这宝贝先在这沧云观留一留,我们明日再上山,到时候道长自会明白!”又微微侧过身子正了正颜色,“道长可要管好底下三个弟子,千万别靠近这宝贝,至少隔上五米之外!” “好,我答应你!”七摩子说罢抬腿往外走,知兮也跟着出来了。几个人都在殿外等着,看着十几米外的一片狼藉。那“飞天灯笼”油燃尽,掉在地上。 好在沧云观大,此物放在这,也不至于影响到四个人日常走动,虽然破且穷。 几个人立马告别,匆匆下山,找了间阳春面馆坐下,毕竟先填饱肚子比较重要。阿直更是夸张,面都等不及,先狼吞虎咽下几个雪白的大肉包子! 这几日上山下山好几次,知兮这才发现,这苍白山附近,人烟委实稀少些。整个山阴就这一间道观,难道就没有看破红尘一心想上山修道之人?还是因为这是明朝,开国皇帝做过和尚的缘故,佛教比较兴盛发展,至于道教光景这般惨淡 文叙和阿直听见知兮这番逻辑推理,都哈哈大笑起来 阿直喝了一大口面汤,拍着肚皮道:“山阴城里看破红尘欲修仙的,可不是都进庙当和尚咯!” “这沧云观背后有故事。”文叙小声说道。 是什么了不得的故事?这七摩子,是给先帝炼过丹药的人,但是知兮记得,先帝明英宗,虽然短寿,但是并不服丹药。 “我们说的先帝,不是英宗,是代宗!”阿直抢道,知兮气得简直想把阿直的脑袋按进面碗,谈这么敏感的话题,声音都不晓得压一压。至于面馆里食客听见的纷纷望向知兮这一桌,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弄得文叙和知兮一阵不自在。 穆如安安静静的吃着面条,知兮偷瞄一眼,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穆如近年来变化很大,与自己无关的事,当真是能做到不打听,不好奇,明哲保身而大智若愚,这境界,就是千惠也比不上。想到这儿,知兮又想起千惠那句“痴心妄想!”不禁笑出了声。 到底是文人出生,那副《五百罗汉图》才是千惠心里的宝贝! 后来回家路上从阿直断断续续零零碎碎的解释中,知兮大概明白了这个七摩子的故事,确实足够刺激足够曲折。 知兮不算通历史,但好歹历史上出名的“土木堡之变”自己还是听说过的。说起来有意思的紧,英宗两番做皇帝,宪宗就两次被立为太子!中间过渡时光,怕都是些不好看的故事。 在英宗被俘那些年,弟弟代宗继任,虽然这代宗皇帝做得算是出色,但是做人就忒不厚道,废了宪宗改立自己儿子当太子!后来英宗被放回代宗却舍不得把皇位还给哥哥,还把哥哥和哥哥的妻子软禁起来,整整七年!然而弟弟的儿子早夭,弟弟年纪轻轻也患上重病。 国不可一日无君,英宗在一干人等拥立下,被解救出来从掌朝纲。 英宗不食丹药,但是代宗身体底子本身就不行,做皇帝那几年大量服食丹药,七摩子当年才二十来岁,随师父为代宗炼丹,至于代宗之死是否与七摩子等人有关,七摩子与其师父是否与英宗又有何牵连,知兮不得而知,其实也不重要。 而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等事统治者干得本来就顺手,况且从古至今就如此。既是卷入过皇位之争,沧云观衰败至今,也就不奇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试验 翌日,知兮与阿直吃罢饭,向祖父说明缘由,要足了银子,租了马车,带上好几袋大米与一只小鸡又上了苍白山。 文叙已经耽搁了几日,时间宝贵,活落不得,得忙着送菜。穆如实在是懒得折腾,毕竟上山,十有就得饿肚子。 这次,七摩子带着三个弟子等候在山门前。知兮见状,心中颇欢喜,七摩子既是看重这次试验,知兮心中把握就深了一分,这妖魔今天怕是得被“封印”住了。 说是试验,其实就是向七摩子证明此物的毒性超过了这个时代人们的认知,让他主动拿出铅来。知兮与阿直找了根长竹竿,将鸡笼子,推到那个“飞天灯笼”跟前,当然事先拿米把小鸡喂饱了,别让它饿死了。 知兮想起前世做实验,按道理还得准备两只一样的小鸡,做空白对照 “等几个时辰,一切自然见分晓!”知兮笑着对众人道。 过了会,都风拉着知兮到别处玩耍。阿直不放心两个小孩子出观,担心碰见野兽之类,就默默跟着一起去了。 七摩子c季信还有全光,三个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盯着那只在笼子里活蹦乱跳的小鸡,鲜活的生命啊,就这么放着,还能如何?飞了不成?当真没看明白知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苍白山高,知兮心想,根据地理,海拔每升高一百米气温降低06摄氏度,这山应该有三千多米高,山阴气温约莫三十多度,知兮拿树枝在地上列了一个算式,算下来大概只有十几度啊。 是以虽是盛夏,但是山上还颇凉。这沧云观在这钟灵毓秀之福地,听风声鸟鸣,看日升日落,参拜神仙,观摩法术都十分合适惬意。可是生活哪里是这般容易! 毕竟诗情画意,比爱情更不填肚子。柴米油盐酱醋茶,哪里不粗糙,哪样不需要费心思!冬天,这穷苦的师徒四人可怎么熬 都风在山泉边玩水,山泉水很凉,都风掬起捧水洗了把脸,知兮看着都经不住打了个寒颤。阿直双手叉腰在东张西望,时不时用脚踢地上的草,或是摘树叶,显得有些无聊。 知兮突然灵机一动,问阿直:“这山上,土壤可肥沃?适不适合开辟出来种种菜?” 阿直撇撇嘴又摇摇头:“这你得问文叙,我眼拙,应该是能种的,但是要挑出最适合种菜的地,还是要文叙来挑吧!” 都风听见二人对话,站起身子认真解释道:“知兮哥哥,沧云观三清殿后面有农田,不过,师父平时忙着研究丹药占星术法,我和师兄都不太会收拾庄稼,所以,”都风有些不好意思,开始用脚碾磨着山泉边的碎石子,“每年菜长得也不好” “也就是说,你们师徒四人,都是靠自给自足过活咯?”知兮心想,把自己养成这般瘦弱模样,这四人种菜水平确实要和文叙学学,要实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师徒四人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过偶尔,实在过不下去的时候,师父会让师兄拿道观里的东西去典当” 知兮心中一沉,难怪沧云观这般简陋!值钱的东西都拿去卖了。虽然道士本来就推崇苦修,可这都风还是个长身体的孩子啊,长身体的孩子每日食素还吃不饱实在可怜。 山间冷,受不住,又进了观。跟着都风慢慢在沧云观里四处游走,走到一处颇偏避的殿内,知兮认不出那几个字,不知道是什么殿。里面有个特别的圆台子,知兮从未见过,心中猜测,应该是用来占星算卦用的。 这个圆盘分为十二份,想必是对应着黄道十二宫。知兮也只知道一些星座相关的东西,不晓得西方星座和这十二宫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反正都是玄而又玄的学问。 “这是占星台,上面这个圆盘叫做‘星盘’,用来地理堪舆c星命推算c斋醮祈禳,是我爹造的。”都风解释道。 “什么?你爹造的?莫非,你爹爹是个泥瓦匠师傅?” “嗯!正是,山阴好些房子,都是我爹爹他们盖的!” 知兮心中实在震惊,至于话都说不出来,简直得来全不费工夫!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还是说,冥冥中就有天意,一步步指引着自己,不断放出线索,让自己完成自己的使命 “你父母可还在山阴?”阿直也绕着那星盘绕了一周问都风。 都风听见,神情有些不自然,脸上血色慢慢褪去,小手紧紧握着,嗫嚅着:“我,我娘生我的时候就死了,爹爹爹爹后来得病死了” 知兮整个人怔住了,莫不是都风这孩子就是千惠口中那个外来泥瓦匠的儿子? 阿直不知道知兮为何听见都风离奇的身世如此激动,皱着眉等在一边。 “你们,不是山阴本地人吧?”知兮小心问,心中无比忐忑十几年过去了,要找到这放射源的第一发现地谈何容易!自己若是要完成自己的使命,真的是,任重而道远啊。 都风眼睛飞快一转,抬起手挠了挠脑袋,疑惑道:“知兮哥哥怎么知道我们一家不是本地人,我爹爹原来是苏州人,我师父说我爹爹原本是专给苏州一大户人家修缮园林的,是个泥水活很了不得的工匠!” 知兮听罢,惊到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呆在原地,苏州,竟是苏州?为何是苏州?想到这儿,知兮想到了江离,突然发觉由于这阵子忙着处理万禅寺的宝贝和京师的残局,好久没和江离通信了 知兮突然觉得,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不是巧合,更不是偶然,一切就好像是个剧本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任务与繁复的故事线,彼此相互关联互相影响,像是在演一出戏多么不真实的感觉啊。 可是情绪c情感c意识,这些是真的。 又过了好一会,空中传过来季信和全光两个人的喊叫:鸡死了!鸡死了!回音回荡山间,久久不止 几个人急忙赶过去,七摩子呆坐在石阶上,一脸茫然。笼子里的鸡倒在地上,死相极度难看!知兮心想,若是能看出来鸡痛苦的表情,那七摩子应该会更加心服口服。 季信还有全光两个人腿抖得像筛子,站也站不稳,看到知兮连连后退,觉得知兮肯定会妖术连七摩子见到知兮,都有后缩之意 知兮心中颇觉得好笑,这七摩子,当初都能躲过朝廷的追杀,如今竟被这种小场面吓成这样,委实搞笑!果然“一无所知”最让人害怕。 阿直倒是没甚反应,虽然眼前发生的事情很吓人,但是好像由于知道鸡本来就会死,跟着知兮这么长时间,晓得此物的确甚毒! 知兮风轻云淡地笑道:“七摩子师父,可还想要炼一炼这宝贝?” 七摩子不应,还在瑟瑟发抖。 知兮叫过来都风,都风仿佛像是吓傻了一样,僵硬站着,面无表情,似灵魂出窍,叫也叫不应。 没办法,本来想着说送佛送到西,让他们把铅拿出来,顺手帮他们把这宝贝拿铅裹住,看样子他们缓过神来还需要时间。 也罢也罢,毕竟是五百年前的人,要他们接受这些东西,确实是为难他们了。 知兮和阿直让马车夫卸下那几袋大米,就驱车下山了。四个人饭量估计都不大,这么多米也够他们吃上好几个月了。 此番上山,知兮觉得真是收获颇丰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