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为庸》 正文 第一章——逃亡 天香帝国,荒城。 这是一座新城,城主刚上任,几千民夫日夜不停,风雨不歇,赶筑城墙。 东门,一条泥路蜿蜒向前,分裂为几条小泥路辐射四野,再往前,小泥路又分裂为更小的泥路,如蜘蛛网般笼罩八方。 其中一条很不起眼的小泥路伸展得过长,已经不见黄泥,反铺满了绿草,只是和旁边如茵的草丛相比矮了几分。小泥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个破败的小村子被它连接进整个大网中。 春风乍寒乍暖,夜微凉。窗边有盏小油灯,一个瘦弱的小男孩,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入神地盯着随风摇曳的小火苗。小火苗很细很弱很柔和,它的细弱依旧带来了光明和希望,它的柔和也依旧带走了追光的蚊子飞娥本就短暂的生命。“月儿,来,喝粥。”柔和的女声响起,粗布麻衣随意的发髻,一个年轻的妇人端着小木碗走进火光里。孩子抬起头看着妇人,乖巧地张开了小嘴。妇人轻轻地将吹凉了些的木勺送进小嘴里,紧张而不忍。小嘴咂巴了几下,发出“斯”的吸气声,小眉头锁了起来,他的大眼睛带着些许疑惑地看着妇人,缓缓地咽了下去。妇人放下紧张,唯剩不忍,眼眸深处满是愧疚,脸上却挂着微笑。“来,再一口,真乖。”妇人一口一口地喂着。这是苦苦菜煮的米粥,味道微苦且酸涩。家徒四壁,男人已有十日未归,已经没有果腹之物,所有的米所有的菜也只够这一小碗,锅里只有稀汤。日渐消瘦的面容透过小油灯望向窗外,远处的天空有星星点点,远去的小路却乌漆麻黑。 “城墙何时完工?天哥何时方归?”正思量间,忽闻“驾c驾c驾”声由远及近,地面渐渐地震动起来。妇人面色骤紧,“呼”地吹灭油灯,周遭突得陷入无边黑暗。妇人定了定神,抱起孩子,慢慢地推开后门,轻轻扣上,走进了树林,躲在树后,紧了紧怀里的孩子,抽出左手,温柔地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小嘴。 两双眼睛带着警惕和困惑,死死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噗噗噗,只见六七支火把升起,把房前照得明明晃晃。有人喊话“里面的人不用藏了,出来吧,你们私藏的事情被告发了,逃不掉的。”妇人想出来大喊冤枉,她和天哥并不识字,家里连书都没有,谈何私藏?妇人刚放开捂嘴的手抬起脚就要走出去,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大人,估计他们畏罪潜逃了,小人知道他们把书藏在床板夹层里,愿意代劳帮大人去取出来。”妇人赶忙抽回腿重新捂上嘴,那是天哥的族弟,平日里游手好闲。几天前跑来家里,腆着脸要吃要喝。可惜家里哪有多余的吃的,给他喝了碗稀汤便请他出去。当时他的眼神里满是怨毒,不曾想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可是家里未曾有书,他虚假告发引来官兵,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啊。“大人,找到了,书在这里!”妇人难以置信又难以自制地颤抖起来,她突的被悲伤和仇恨淹没,“栽赃陷害”!她心中明悟。“唔”怀里的孩子紧绷起身体和发出的呜呜声惊醒了她。她心慌地将用力过重的手掌放轻松,歉意地抚摸着孩子。孩子渐放轻松,妇人收回眼神,悄悄地转身,一步一步走远,孩子不能有失。私藏是要关牢房的,如果自己被抓,孩子就要被饿死。 “片瓦不留,挖地三尺,继续找。其他人等,四处扩散,务必抓人归案!”远远地传来那个大人发号司令的吼声,那声音里含着怒火,这怒火会烧毁她的家。吼声惊起林间的小鸟,也惊破了妇人的心,她慌不择路,俯低身子抱紧孩子,如受惊的野兔。 小男孩,刚满2岁,名林中月,月满中天时林中所生。他自始自终没有发出一声,他的大眼睛静静地张开着。看着冲天的火把,看着高大的骏马,看着马上端坐的铠甲,看着地上跪服的亲人。他随着妇人,在无路无光的草木间c在荆棘丛生中,高高低低c跌跌撞撞地逃亡。他依稀看到,带锯的草,带勾子的藤,网状的蔓,横生的枝条,纷纷向他扑来,在扑到他脸上c身上之前,又被一只柔弱而又坚韧的手臂统统挡了回去。他听到了喘息声从妇人嘴里响起,越喘越急c越喘越沉重,她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踉跄,却坚定地向着离火光更远的黑暗中跑去。不知过了多久,妇人抱着他躺了下来,给他调整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星光透过木桥的缝隙洒落进他的眼睛,后背是妇人柔软而温暖的躯体,他的脚踝不经意滑落碰到冰冷的春水,又被一只坚定的大手捞起放回温暖的怀抱。 夜越来越凉,他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由近及远,几次来回,终于沉寂。他耳里响起水流汩汩流淌的声音,他感受到嘴边的手掌不断颤抖,妇人温暖的怀抱渐渐冰凉。他的大眼睛依旧睁着,定定地望着木桥,望着广阔无垠的星空。星星倒影在他的眼里,缓缓散去,他的双眼睁着,却不见一物,没有任何东西能留在其中。他小小的身体中爆出巨大的疼痛。从上到下,里里外外,如万千蚂蚁同时撕咬,每一个毛孔都在歇斯底里地呼唤着,给点吃的吧。而腹部尤其绞痛,苦苦菜不只是苦不只是涩,还有轻微的毒性。非常轻微,于大人无碍。可是这个两岁的孩子,腹中空空,只剩毒药。腹部滚滚烫烫,全身上下都在剧烈地索求着,再毒一些,又何妨。男孩全身烧了起来,滚烫滚烫,如沸水,如火苗,温热了妇人的双臂,点燃了她求生的意志。 妇人艰难地爬回桥上,颤颤巍巍,浑身无力,衣衫破碎,头发凌乱,刺骨寒冷,被风一吹,几欲昏倒。男孩自己站了起来,他忘记了身上的剧痛,他的眼里只有妇人,这是他的娘亲。他的眼眸不再空洞,他的眼里不再有星星,他变得无比坚毅。他不会说话。他走近妇人,用力托起她冰冷而僵硬的手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拽紧她的衣服。滚烫的男孩和冰冷的妇人,爬着c拖着,往家的方向。 他们的生命之光,如头顶的星光,点点若隐若现,他们的生命之火,如窗前的油灯,于风中将息未息。 林天在城墙上远眺,今夜依旧不放行。家中可还有米?妻柔子弱,无论如何要回去一趟。晚饭时分,他大口地吃着,这里唯一的好处就是管饱。但是他已没心思去管嘴里的吃食,他听到了风声,有人告发他家私藏,他看到了东门几十骑飞奔而去。他胡乱扒拉了几口,用力捏了几个饭团,往怀里一塞。 他喜欢这个活计,比打猎安全,又管饱,薪酬也好,如果天能回去一趟,他睡觉都要笑醒。可是已经足足十天没有放行了,家中必定揭不开锅了。听说城墙建好后会把所有村子迁徙到城墙里,圣皇陛下真是仁德。可是他已没有选择。 他的脚跑不过马,但是他知道路,而马不知道。他开始奔跑。八十里路不曾停歇,他在草丛中看到骑马而归的官兵,妻儿不在其中。他没有感觉到欣慰,丝丝寒气从心底莫名地涌动,他没来由地开始心慌。他发足狂奔。如飞矢般射入了村子。“砰”,他落于屋前。如平地一声雷,惊得两匹马人立而起,“吁吁吁”“吁吁吁”两个慌乱的控马声响起,“扑通”一声居然摔下一铠甲。拆房砸东西的村民也吓得挤作一团。 “挖地三尺”倒还没有,片瓦不留却做到十足。那个告发的族弟见到林天从天而降,下身的裤子竟直接湿了。 林天轰然跪倒在地,“迟了,迟了,我来迟了。小兰,月儿,我来迟了呀!我来迟了”那个摔倒在地的铠甲羞怒地站起,抓起铁枪就往背上砸下,“砰”一声又是“登登登”连退三步,这个铠甲更觉羞辱,挺起枪头直往脑门上扎去。 “父亲!”寂静的黑暗中传来一声脆脆的叫唤。林天全身剧震,蓦然回头,只见黑暗中立着两个矮小的身型。林天顿起双脚,大步流星串了出去。挺着铁枪直刺的铠甲不及变招,又不及收力,“哧”的刺入一人的大腿,“啊”,尖叫声起,却是那尿了裤子准备开溜的族弟。而铠甲也是一个踉跄,又摔了个狗吃屎,迎面阵阵骚味。 “小兰,月儿?”林天瞪着泛红的双眼,紧张c不敢置信c喜悦c爱c幸福,填满他的内心。抬眼处,却见小兰披头散发,衣衫破碎,血迹斑斑,跪趴在男孩的肩膀上。伸手扶住,竟浑身尽湿毫无热气。林天体内冒出滔天的愤怒,双目充血尽赤,但又死死压制着。他快速得掏出大饭团,就着水轻柔得喂食。 “去死!”那个倒霉透顶的铠甲已经失去理智,在族弟尖叫声中抽出铁枪又奔将而来。“该死!”低沉的吼声发自林天喉中,他一个转身,踏步向前,浑身气力聚于曾打铁多年的右手,“砰”“哐啷”,便再无声息。 鸦雀无声。林天回身抱起妻子,示意男孩跟随,他们走回曾经的家,相伴多年的老屋。行走间,众人如波浪般退开,如百官迎接陛下,低着头,无人敢直视。 林天取回衣衫c被子,深深地看了眼遍地的瓦砾,这里已经没有家,没有亲人。他走进黑暗,给小兰换上干燥的衣服,用被子包得严严实实的,又把孩子绑到背上,行囊挂于肩,斧头挂于腰,开始了逃亡之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壮行 天香帝国拟建五座巨型城池,居中为皇城,尚未动工,其余四城按东南西北分别是海城c荒城c山城c漠城。山城西侧为圣者王朝,漠城以北则是神圣同盟,故而优先建筑山城与漠城以卫帝国。海城东临大海,茫茫海域岛屿星罗棋布,但成气候者仅有寂灭岛,因岛上盛植樱花,每当花开,绚烂多彩,故又名樱花岛。又因岛屿地质特殊,岩浆时有喷出,兼地面震动裂变多发,又海上多风浪。岛民甚是多灾多难,便立国名为“血樱花”。海城的建筑进程快于荒城,便有防备血樱花之意。除皇城外,荒城最晚动工,因荒城虽位于南部边陲,除了蛮荒,并无他国。 林天的村子位于荒城东门,往南更是蛮荒,便只得往北。“小兰,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会尽快找到小神医的。”林天看着无神的小兰,郑重地说着。在筑建城墙时,他便听说过小神医在荒城北门一个叫天狼的村子里,她医术精湛,妙手回春,且乐于助人。只是天狼村实在是太远,足足有五百多里,就算走直线翻山越岭也有近三百里路,而且还要途径天狼峰,一个远近闻名的狼窝。 天将晓,露华浓,万物沉寂。有人在山间奔走。林天肆无忌惮地奔走,如履平地。村子百里方圆,皆是他的足迹,作为一个优秀的猎手,足迹所及,便能将地形c草木c猛兽c水源等情形纳于胸中。他再次感谢起圣皇陛下。陛下偃武修文,唯慕和平,废武堂,尊学院,网罗帝国,收缴天下刀剑,林天的铁匠铺也随之关闭。为谋生计,曾数年间游走于山林,从铁匠蜕变为猎手,尽猎飞禽走兽。虽然后来又收缴了枪c矛c弓矢,打猎只能靠斧头c柴刀c棍棒,不得已又谋了个修筑城墙的活,倒也安稳了段时日。 林天目光悠远,不断思量着后面的两百里路程,野兽分布c水源途经c野果充饥c断崖c峭壁c山谷,熠熠闪烁在脑海,脚下坚定地奔向前方。 孩子趴在爸爸背上,昏沉沉欲睡而不得,身上不再发烫,却将热量聚于头部,额头烫得惊人,两个小小的拳头握得紧紧的,顶着额头两侧,毫无章法地揉搓着,有细密的汗珠涌现,不知是热的还是痛的。妇人脸色惨白,厚厚的被子怎么也捂不暖,她的牙齿时不时打颤,她觉得很冷很冰,身躯越发僵硬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寒冷退去,心里却空落落的,她动不了自己的手,也摸不到自己的脚,她的身体似乎离她而去,她心慌起来。她想要坐起,想要看看自己的手,哪怕看看流血的伤口,她想看看自己。她忽然觉得很累很累,眼皮越来越沉,她不想睁开了,她打算放弃寻找。依稀间,天哥和月儿渐渐走远。“不,天哥。”她大声地叫了出来。“小兰,我在,来喝点水,吃点东西。”林天停了下来,温柔而体贴。“天哥,听我说,我要不行了”妇人挣扎着说话,她怕来不及说,“不!小兰,你会没事的,不要说胡话,好吗?我们现在就走,马上走,马上就可以见到小神医了”“天哥,照顾好月儿”泪水漫过眼角,像晶莹的露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轻声呜咽着,颤抖着伸出血迹斑斑的右手,想再一次摸一摸大个子那满脸胡渣的粗糙的脸。林天喉间发出野兽般低沉的悲鸣,泪水迷离了他的视线,他不再犹豫c不再思量,他目视北方,直线狂奔。 狂奔没有阻止孱弱的右手向上伸去,好想再摸一摸,好想再一起走,说好的相伴到老,说好的海角天涯,手指往上,再往上,碰到了拉渣的胡子,再往上一点,一点点就好好悔啊,注定无法再次触摸了,双眼就要合上,呼吸就要停止,右手将要倒下。 “娘亲!”一只带着额头余热的小手,闪电般从宽大的肩膀处伸出,死死地拽住无力滑落的手指。这是月儿第一次喊娘亲,也是妇人第一次听见。这是生命的呼唤,这是爱的乞求。妇人即将散去光芒的瞳孔被一对乌溜溜的宝石所吸引,再次凝聚,那是月儿乌黑的双目。她想要抓住,她的右手诞生出力量,轻轻地抓紧了那温暖的小手。 “哈”,林天响亮地吐出一口浊气。虎目圆瞪,他如猛虎出山,他变得迅捷如猎豹,所过处,惊起飞鸟扑棱棱飞起远去。他的衣衫开始破碎,他的头发开始断裂,他的躯体有血珠渗出。 林天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还有一百五十里。他忽然觉得自己像风一般轻盈,一个三米多宽的峭壁,他一步跨到了对面。一面六七米高的土坡堵住去路,他爬了两步就把它踩在了脚下。他化身为山间的精灵,一切都臣服于他,一切都无法阻碍。 但他只是一刻的精灵,天狼峰有主人。 一匹灰狼嗅到了空间弥漫开来的淡淡的血腥,一匹匹灰狼蜂拥而至。 天早已大亮,然乌云满天,山林间依旧昏暗。男孩拉着妇人的手,将目光移到身侧。远方暗影处有磷火般的幽蓝,俩俩一簇,近处树丛间,有灰影相随。林天如风般奔跑,狼群如风般相随。 磷火纷纷来到明处,试探的“嗷呜”慢慢靠近,也许下一秒它们将扑面而来。 天狼村,五十里外的山上,有小姑娘在露水间忙碌。她背着小背篓,拎着小药锄,蹦蹦跳跳采药去。她耳聪目明,反应灵敏,所以她敢独自进山。 她爬上一个小山巅,又爬上一颗大树。她四处张望,她发现有狼群在奔跑,她极目远望,看到有人在狼群前领跑。 “这是寻死啊!”她不满得嘟着嘴,然后掏出一根竹筒,“咻”“啪”,很清脆很响亮,如晴天霹雳。天狼村有人跑出,三三两两,或扛着斧头,或提着柴刀,或握着棍棒,甚或赤手空拳,还有人着铠甲捏着铁枪,朝山巅而去。 林天感叹自己终究是只是凡人,山间的精灵只是错觉。他的衣衫碎成布条,裸露的黝黑的皮肤划痕处处,血迹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结疤之后又裂开。他的双脚失去了知觉,脚骨若隐若现,他还在奔跑,跑得深一脚浅一脚,还有八十里。他注意到了身后的追随者,他想甩掉,可惜无能为力。他解下了斧子,准备随时劈出。 “咻”“啪”!他看到了信号,三十里处有人,正好在路线上。他感觉到了希望,脚步轻快了几分。他竭力向前,不曾放慢脚步,但却无力再保持平衡。 趴在背上的小男孩开始颠簸起来,起起伏伏,很是难受。“嗷呜”一声低沉的狼吼掠过耳际,是一匹灰狼向前一扑,狼爪险险地从眼前鼻尖划过。男孩乌澄澄的大眼睛剧烈震荡,他的小胸膛肉眼可见地波动起伏。他咧开嘴角,露出了两排小虎牙,咬得紧紧的,“吼”,低低的虎吼声从鼻腔传出。“刷”的狼群停下了脚步,疑惑地嗅着鼻子。入鼻只有浓浓的血腥,唾液从张开的狼嘴里不断滴落,嗜血的贪婪驱使它们再次追逐。“吼”,小男孩恶狠狠地发出低吼,乌黑的眼珠收缩得极小,表情狰狞起来,整个神态,竟与狼群相仿。狼群放缓了速度,却不再停下。对血的渴望正在摧毁它们的耐心。 “嗷呜”,只见其中一灰狼突得低伏,然后猛得蹿出,一跃而起,直扑小男孩。男孩“吼”声阵阵,一手拉着妇人,一手挣扎着绑带。“砰”,斧头与灰狼相撞,灰狼翻滚落地,群狼静立却一步未退,一高大的洁白狼王站在后方静静地看着。 林天紧急挥斧,不求杀伤,只求震退。“哧”“荷”,一尖锐的硬物刺穿脚掌,剧烈的痛感让林天闷哼一声。他一个趔趄,几欲摔倒。他不敢摔倒,他预感,只要摔倒便再也起不来。他歪着身子,斜斜地前冲,包裹着妇人的被子开始快速刮烂,他已无力阻止。“噗”,一声轻微的响声,背上的绑带裂开了。 还有五里!又一匹灰狼扑来,又一声“哐啷”震退,一匹又一匹灰狼争相扑来,林天麻木地挥动着斧头。“噗噗噗”,绑带只剩一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绝望 有人赶到山巅。他也拎着斧头。他和小姑娘并立,看着十里外。一个壮士挥舞着斧头,抱着一妇人,背着一孩童,后面跟着上几十上百匹嗜血的狼。他吞了一口唾沫,紧了紧手中的斧头,便冲了出去,他喊道“壮士,我来也!”嗓音沙哑,他觉得惭愧,他控制不住得害怕,他觉得腿有点软,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怕死。但他冲了出去。“阿哥,小心!”小姑娘轻呼。 又来一人,握着根棍棒,看到狼群的气势,一脸苍白,竟呆立山巅,想要逃回村子。 又来两人,皆着铠甲,一人持铁枪,一人手握名为空矢的圆筒状物事。“队长,咋办?狼太多了!”铁枪问空矢。“壮士,我们来助你!”空矢没有答话,大吼一声冲了出去。接二连三的村民到了山巅便冲出去,棍棒也惭愧得跟在后面。 另一个山巅,来了一个老人,他其实是第一个到达的,只是看到百余匹狼时,他便转身来到了这个山巅。只有这里他才有把握战胜狼群。这里有一柄好剑,对于他这种花了一辈子时间只用来练剑的人来说,手中有剑与手中无剑,便是侠客与垂暮之年的区别。无剑,他只是垂老将死,一匹狼便会啃了他的骨头,一剑在手,就算英雄迟暮,群狼中七进七出不是问题。剑名“沉渊”,这名字真取得不吉利。才出世,天下尚无名气,便遇到有史以来第一次偃武修文,收缴天下刀剑。老人轻轻地擦拭着剑身,数年被掩埋于泥土,今日当不再“沉渊”。 林天已经迷离,他胡乱得挥着斧头,还真的将狼群逼退了几分。当“壮士,我们来助你”传入耳中,他已无力振奋。他的身后留下了一个又一个鲜红的脚印。他又一次挥动斧头,“砰”又砸中了一匹狼,斧头却再也握不住,径自飞起。“壮士,我们来了。”他听到了,“我找小神医”林天唯一的意识喊着,“小神医也到了”,他听到了,便轰然侧倒,与妇人躺在了一起,双双陷入昏迷。 当斧头飞起时,林中月松开了妇人的手,他的绑带全部断开,他飞了起来。有两匹狼扑向身后将要摔倒的父母,浓浓的唾液就滴到他的脸上。他小小的双手握住了飞在眼前的斧柄,那个比他还高的斧头被他抡了起来,“哧哧”“嗷呜”,他落于地上,站着,锋利的斧头切断枯木,嵌进地面,两匹狼尸“砰”地砸在他左右两侧。狼群退后,却将他围住。 一寸长一寸强,铁枪或横抽或直刺,扫出一块平地,护住昏迷中的两人,小神医正紧急施救。斧头棍棒等众人也奋力战斗,但是,狼太多,趁手的兵器太少。十余人被狼群包围。 空矢举起,瞄准,短暂蓄力,“砰”,正中狼腰,地上便多了具尸体。又举起,又瞄准,又多了具尸体。众人满怀敬畏地看着披着铠甲的空矢,满满的信心。 老人赶到时,便看到儿子空矢在大发神威,杀狼如屠狗般简单。但是狼群实在太多。太多的血腥激起狼群的凶性,它们悍不畏死地扑进人群。空矢只是个书生,虽然胆色过人,奈何没有一匹狼站在不动让他瞄准,也没有一匹会任由他蓄力,一身铠甲也只够自保而已。仓促间他连发五枚,竟未杀一狼。老人大喝一声,“畜生!受死!”豪气冲天,势若惊雷,只见七道白光如闪电划过,就有七匹狼一刀两断。狼群震动,散去包围,而人群亦震动,却惊慌大于喜悦。铠甲走到近前,指着老人的鼻子说“父亲,你怎么可以私藏刀剑?你不知道圣皇陛下偃武修文吗?你不知道私藏刀剑要杀头吗?你不知道连坐吗?你私藏刀剑,我们整个村子都有牢狱之灾啊!父亲,为了村子着想,你断剑吧!我会立刻呈交荒城,希望不会有事。” 老人直视着铠甲身后的十几人,除了忙于救人的小神医,其他人竟都是面有悻悻,有几人甚至和儿子一样愤怒地看着自己。“且容我多杀几匹畜生”老人深吸口气平静地道。“不用了,我们这些人就够了,马上断剑吧,不要节外生枝,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铠甲不留余地。 老人看着远处赶来的几十个村民,再一次抚摸起剑身,“沉渊”可真不是好名字啊,今生再无用武之地了。从此,荒城再无剑客。老人留下断剑,也留下了他一生的抱负,除暴安良,行侠仗义。而今,他已老去,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老人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剑已断,悬于心头的恐惧便轻了许多,村民们开始正视环伺的狼群。赶来的几十个村民中又有两个带着空矢的铠甲,这成为制胜的关键。战斗开始倾斜,四五十村民,弥补了数量的不足,增加的斧头c柴刀,大大提高了杀伤力。包围彻底被打破,人们嗷嗷叫地发起了冲锋。 “噗”,最后一根绷带断开,小男孩离开了父亲宽厚的肩膀,再也握不住陷入沉睡的娘亲的手指,他张开嘴巴,想要呼喊,却只有低沉的“荷荷”声传出,他持续不断地虎吼,耗尽了他的凶气戾气,他的狰狞散去,恢复了惹人怜爱的本来模样。他的眸子暗淡无光,眼帘重重地关上。最后一道光射进缓缓关闭的眼帘,斧柄停留在他身前,两匹巨大的灰狼,张着巨大的嘴巴,“滴答”涎液滴到他的脸上,它们扑向身后,那是向地面摔去的父母。他细小的双臂诞生出最后的力量,握住斧柄,顺势一拉,从两匹巨狼的腹间划过,献血淋了他一身,他便丧失了所有的知觉。他落于地面,直直地站着,斧头劈于脚边,斧柄在他肩膀处颤动。群狼围着他打转。 一头巨大的白狼,足足有三四匹灰狼般大,在树丛紧紧地盯着使剑的老人,看着他蹒跚地走远,直到消失在视野。才踱着步子,走出树丛,从包围圈外,从灰狼分开的通道里,像一个帝王般行走,走近了小孩。她把鼻子贴到孩子身上,从上到下地嗅着,除了能激起她怒火的狼血,孩子身上散发出一股自然的芬芳,让她平静下来,她习惯拱起的嘴角也松弛开来。 “嗷呜嗷呜嗷呜”,白狼王抬起头来,恐惧居然在狼群中弥漫开来,看着一地的狼尸,她的气息变得凶戾,她的深水般幽蓝的眸子里点燃怒火,瞬间双眼赤红,“嗷呜”她的嚎叫冲天而起,方圆十几里鸟雀惊飞逃命,“嗷呜”,群狼齐吼。正在追逐的村民们刷地止步,纷纷退后,让出四个铠甲。“好大好大的狼!”“从从来没听过”,人群陷入恐慌。“怕什么,不过是一畜生,吃我一记!”一铠甲举起空矢,“砰”地正中巨大的头颅。一片死寂!一滴血都没有掉落!“砰砰”又是两枚空矢,如鸡蛋碰石头,纹丝不动。雪白而巨大头颅甩了甩尘土,眼里闪过不屑,咻得朝人群冲去,它没有蓄力,速度却快得留下残影,“砰砰”“啊啊啊啊”,连续两次冲撞,四个铠甲惨叫着倒飞入人群,撞到一片。“斯”“啊”,白狼王巨爪一探,一条拿着空矢的手臂便出现在爪间。白狼王转身朝着男孩走去,赤红的双目又化为幽蓝,她张开大嘴,侧过头,将孩子的整个躯干含住,然后缓缓走进树丛,消失不见。 狼群疯狂地扑入人群,村民们陷入巨大的危机,庆幸的是白狼王的离开给他们留下了生路,狼群跟随白狼王隐入大山。但是短暂的几次扑咬,便收走了七八条好汉的性命,遍地是残肢,刺目是鲜血和内脏,无声地诉说着巨大的失败。阴霾密布。“都是这对狗男女害的!”有人怒视着昏迷不醒的林天夫妇。小神医起身拦住几个愤怒的年轻,她的眼里满含着伤悲,刚刚她捂着嘴,任泪水滑落,眼睁睁地看着那可怜的孩子被巨狼叼走。地上的汉子是个壮士,是个英雄,他早已超出了极限,他的身体几近破碎,他的双脚都不再出血,没有皮,极少的肉点缀着,裸露尽是骨头,他的右手也已失去了人形。就算如此,他居然还在奔走。而这个妇人也是个奇迹,她只剩下一口气,只要吐出一个字,她便走了。她看出这口气已经含了很久,她是多么想要留着这个世间,她多么想要抓住那个她一直用手抓着的男孩。可是,男孩被狼王叼走了。这叫她如何不悲伤。夫妻两历尽多少痛苦才来到她身边,而她却没能保住他们最珍视的骨肉。她悲愤地看向孤零零躺在混着血水的泥土中的断剑,这一刻,她无比地期望有个侠客从天而降!那个老剑客,曾经仗剑走天涯,无数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是来了,可却断剑而去。她心中泛起恨意。 断剑旁,有独臂铠甲,跪坐着,失去右臂的疼痛也盖不住他的悔意,他的左手捧着断剑,颤抖不止。血与泪之中,他第一次对圣皇陛下的旨意产生了怀疑。时隔多年,他再一次回想起儿时对父亲的崇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火种 老剑客又回到了山巅,带剑而去,却空手而回。他背对着战场,无论怎样的战况,他都无能为力。他来到埋剑处,把手探进坑中,掏出沉渊的剑鞘。没有剑的剑鞘,便是失落了灵魂,正如断剑后的他。 老人抚摸着剑鞘,这竟是他第一次抚摸剑鞘,厚重c朴实c凹凸起伏的纹理简单自然,相比于剑身,它总是被人遗忘。就算有一天沉渊名震天下,沉渊的剑鞘也依旧无人问津,甚至这无名剑鞘会被一把新的剑鞘所取代。但是沉渊出世至今,便温阳于此剑鞘。这一次短暂的分别,竟成永诀。老人轻轻地抚摸着,突的一阵眩晕,老人单膝跪地,双手抓住剑鞘顶部,撑在地上,他注意到了自己骨瘦如柴的修长的十指,雪白的头发丝丝缕缕地拂过手背,他的呼吸急促,他的虎口胀痛,他的腿脚酸软。自己竟已到了古稀之年。他一阵恍惚,岁月不饶人啊。 老人席地而坐,将剑鞘横于膝上,他陷入回忆。五岁习剑,七岁名传武堂,十又五仗剑天涯,二十岁被尊为“七绝剑客”,又十五年,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快意恩仇,直到圣皇陛下收天下刀剑。他从阳光下走进黑暗里,依旧过着行侠仗义c四海为家的日子。之所以隐去名声,回归故里,只为留下一丝火种。 他的一生没有后悔,若人生可以再走一遭,他还会如此度过。他一直遵循着自己的心意活着。然而,遗憾却终是难免。他穷尽一生,将剑道之快准狠练至极致,却始终不知元气为何物。悟不出元气,便是武林浩劫的根源。诺大的荒城,只剩一个剑客,唯一的江湖人士,独留的火种。 没有元气加持的武技,和菜场屠夫的横砍竖劈有何区别,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更快更准更狠。苦练多年,也抵不住岁月侵蚀,到老终究一场空。 十年前圣皇陛下出皇城,帝国巡游,仅带甲兵四十余九,圣谕“自朕踏出皇宫,凡三年,刺吾者赦,伤吾者封城主,杀吾者为帝国之主。然,三年后,朕巡游得归,不臣服者,诛九族。”每思及此,“七绝剑客”便心头苦涩。若真有遗憾,未拿圣皇试剑为最。当圣谕传下,朝野震惊,江湖震怒。各路英雄好汉c贩夫走卒c白道黑道c正道邪道c山里的猎户c坊间的铁匠如万川汇流,涌向圣驾所在。 一将功成万骨枯,诚斯言哉。圣皇陛下乃千古一帝,他的盛名建立在三十万英雄豪杰的枯骨上,三十万啊,帝国可还有会武者?圣皇之前,分朝野,有江湖有武林,有绿林有草莽,有马贼有匪寇,圣皇之后,尽归朝堂。 三十万舞刀弄枪的儿郎,不乏飞檐走壁c踏雪无痕之流,也多力能扛鼎c开山裂石之辈,有武林名宿,有江湖野老,皆被五十人堂堂皇皇地屠戮一空。能破开四十九副铠甲者寥寥无几,能破圣皇甲胄者三年间未曾现世,能硬抗五十副“天矢”者无一人,能避开天矢的倒有几人,也只是多撑了几个回合。 如此盛会,“七绝剑客”岂能缺席。但众人苦苦哀求,不许他去送死。那时他已届花甲之年,一身武艺登峰造极。诸人皆谓“若有人能摸开元气之门,当属七绝为最。” 终究,他成了荒城最后一人。一个被寄以厚望却最终只得慢慢老去的凡人。他是最后的火种,难道任由其熄灭不成? 日薄西山,夜幕将临。山间凉风习习。 人狼大战已落下帷幕,遍地血污将被春风掩埋,满心伤痕却长存于人心。天狼村灯火处处,嚎哭c低泣c呜咽,兼着咒骂声c赌誓声c喝斥声,这是个不眠之夜。 小神医身着白衣,哀伤地凝望着永远不会醒来的啊哥,她天不怕地不怕,只因为她有阿哥。阿哥身高七尺,虎背熊腰,为人憨厚,人称“傻大个”,学堂上的笨拙,更显出他的孔武有力。啊哥慕武,尚侠。那个老剑客曾说过这是个练武的好胚子。可是,圣皇治下,无用武之地。阿哥曾问她“小妹,你说,我们除了去学堂学些智识,去田间干些农活,去山间打点野味,去工坊打打下手,就不能干点别的吗?”“小妹,你说蚂蚁可以扛起比它小小的身体大很多也重很多的东西,为什么我们不可以?那些喔喔叫的公鸡扑棱一下能飞到比它高十几倍的院墙,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如果我们也可以扛起几百上千斤的重物该多好,如果我们一跃可以跨过几十米高的城墙那该多有趣啊!”阿哥不谈习武,他知道这个是被禁止的,也是广为流传说没用的,但是她知道他有多么渴望,他一次次地望着老剑客院落痴痴呆呆。 “阿哥,一路走好!”小神医擦干眼泪,转身离去,朝着老剑客的院落走去。从此,她与啊哥同在,她要证明“人比蚂蚁强,比公鸡强,比狼强!” 独臂青年披麻戴孝,跪在村中灵堂。他的心中满是悔恨和自责。躺在这里的,有他儿时的玩伴,有同窗的好友,有共事多年的兄弟,而这一切,只为他的执念。他深信武道不止没落,更是浪费了太多人的生命。那些终生学武的,多少人可以破的了他身上的帝国铠甲,哪怕是最低等的铠甲,又有谁可以抗衡他的空矢一击。他嗤笑。不知多少人因学武而败家,不知多少人因为会点拳脚徒惹是非,更多人因学武荒废了智识的习得,更有人因学武导致暗伤缠身,学武有什么好呢?圣皇陛下以五十屠三十万的壮举,谁能仿效,那可是三十万学有所成c以武试君的武林高手啊!每想及此,他便嘲笑不止。如今他只剩苦笑。若父亲出手,灰狼无一合之敌。至于白狼王,他相信父亲绝对有办法!“呵呵”,哭笑着,他想父亲。他热泪盈眶,他真的想父亲了。哪怕父亲不是白狼王的对手,哪怕灰狼他也打不过,哪怕他只是个平凡的老人。他像一个孩子一样想念他的父亲。父亲在,他便还有做一个孩子的资格。 可是,如果父亲不再了呢?他在意起来,他想起父亲断剑时那股死灰,那种绝然。那离去时孤寂的背影。“啪啪啪”,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三巴掌,血液沿着嘴角渗出。那些恨恨地盯着他的眼睛也撇过头去。他的左颊快速肿了起来,左眼被挤得只有一丝。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地上留下血印,额头也鼓起吓人的大包。他左眼看不见了。“够了!”有人不忍。独臂没有说话,他站起身,晃了晃下跪得发麻的膝盖。脱下铠甲c失去右臂的他,让本就瘦弱的他显得苍白虚弱,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跑。 独臂青年跑得很慢,不协调不习惯,他跑往父亲独居的院落。 老人平静地看着红彤彤的夕阳消失在山的尽头,大地陷入黑暗。人道“夕阳无限好”,可是人之将死能有什么好呢?他没想到他会在一日间老去,清晨还可以一剑杀一狼,入夜便到了盖棺之际。他还没有作好准备,汗,那便不作准备了,既然年轻时四海为家,那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结局也无可厚非。他抱起剑鞘,失去了灵魂的剑鞘此刻成为了他的灵魂。他的嘴角泛起微笑,尽显高傲。 “父亲?”沙哑的叫唤声打破了他的骄傲。“还来做什么呢?”老人思量着睁开眼睛,“你的手?”老人惊呼,满是关切。他以为心中已空无一物,他以为自己已超然物外,在他不知道的灵魂一角,深深地藏着他的儿子他的夫人和他的思念。在世人眼里他的一生富有传奇色彩,他是行侠仗义的侠客,他是除暴安良的义士。但他自知,他内心深处的愧疚与自责,他只是不去想,他有理想有抱负他没有时间,他也能控制自己的思绪,却压制不住愧疚与自责的灵魂鞭挞。他深知,他追寻剑道的一生,就是浪迹天涯的一生,他其实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涯浪子。他四十好几的年岁才娶得娇妻,新婚不久远走他乡,回来时,孩子已四五岁,好不容易呆得几月,又毅然撇下孤儿弱母,再回来时,夫人已去,孩子也入了学堂。他想起初次见面时孩子的自豪与崇拜,再见面时的冷漠与仇恨。仔细想想,他真正有家的时光,竟只有短短数月而已?他不怪儿子,无论怎么对他他都接受。如果他能多陪陪夫人和孩子,夫人岂会早亡,儿子岂会如此执念?他竟升起这样的念头,如果圣皇陛下再早些杀光三十万豪杰,他也许会早些回到乡里,回到妻儿身边。 “父亲!我还可以练剑吗?求您教我。”独臂的儿子跪在老人面前,一脸坚毅,变形的脸庞更添几分男子气概,他从一个学生长成了一个男人。“愿意愿意!独臂又如何?左手剑也有天下闻名者。而且左手剑更刁钻,更让人防不胜防。高手过招,生命就在一息之间。左手剑出人意表的发力c角度c运行,足以让大部分对手慢上一拍,这一拍足以致命。”论及剑道,老人滔滔不绝,神采飞扬。 “老前辈,请收我为徒,我要学武!”一个精灵般的小姑娘出现在山巅,跪在独臂的旁边。“你阿哥呢?”老人问到。“阿哥已经走了。我知道我的资质不如阿哥,但我想要学武。”老人沉默半响“你恨那对夫妇吗?”“不恨,没有一丝对他们的恨意。这不是他们的错!”小姑娘没有丝毫迟疑。“好,你便是我的第二个弟子。”老人也不再犹豫。至于禁武这种事情,偷偷地就好。 师徒三人回到老人的院落,林天夫妇也被安顿于此,小神医处寻医问诊之人太多,最清净处莫过于这处院落。 “师傅,那个孩子怎么办?”小姑娘终于找到了可以问这句话的人。 “按你所说,这孩子估计还活着。我需要一把剑!如果可以,我想看看空矢。”老人眼里泛着精光。剑鞘需要灵魂,而他也渴望再进一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封印 半个月后。 林天夫妇还未苏醒。林天体表的伤势基本痊愈,但筋骨的损伤则需要长时间的慢慢调理。妇人的气色好了很多,似乎随时可以睁开眼睛。将他们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小神医却没有丝毫的得色,她甚至想着“最好多昏迷些时日,等师傅上山带回孩子再醒过来才好啊!” “啊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在院落空地想起,那是师傅的声音!小神医放下药碗紧张地跑出去,她无法设想,脑子空白,天塌了吗?就算天塌了师傅也不会皱眉,何况惨叫?! 独臂扔掉左手倒提的木剑,满脸惊慌,不知所措的围着状似疯魔的父亲四处查看。老人张牙舞爪,死死地盯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似乎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恐怖。师傅为何如此失态,小姑娘顺着师傅的目光,只看到朝阳初升,朝霞满天,分外清爽。 不明所以的两人轻轻搀扶着老人坐好,端来醒神的茶水,静候老人平静下来。 良久,颤抖的老人恢复了安静,萧瑟寂寥的目光也从极远的东方落回到身前的两个弟子。他示意他们不要紧张,端起茶水,轻轻呷了一口。“这半个月来,我不断地使用空矢,对着地面c对着树木或者对着空处,我知道你们的疑惑,但直到今天我才能够说出点什么。” “我们帝国一直有元气一说,但都只是传说,真正确定的能够以元气进行修炼的时代,是在两千年前,据说那是个修者云集的时代,修者与武者的区别就是他们能修炼元气,武者只是更强大的凡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那个时代以后,再没人活过两百岁,修者的寿命比武者长太多,高阶修者甚至能获得悠久的寿命。也就算说再没人纳元气入体,改善体质,延长寿命。当然也可能有人修炼出了,但都早夭了,这却不得而知。” “为师的最终追求,也就是感悟元气。剑术的快准狠以及诸多的剑技,于我而言都不是问题,但元气的感悟是我一直的遗憾,也是同道中人最大的遗憾,而且足足遗憾了两千年。” “空矢确乃鬼斧神工之作,圣皇陛下要么机遇非凡,要么惊才绝艳,兼而有之也有可能。它看起来非常简陋,但它的关键部分,我称之为压抑凝缩装置,却无比复杂,我从中感到玄之又玄的气息。它按照某种原理运作,这种原理据说只有帝国的五大学府会教授,它能将虚空中的肉眼不可见的微小粒子强行吸纳,压抑凝缩,再释放,可以形成巨大的冲击力。而且,它是先压抑凝缩成箭矢状再射击,攻击凝于一点,获得巨大的破甲能力,若箭矢破甲后爆于体内,后果不堪设想。”老人的声音带着敬畏。 “这不是最重要的。”老人摇了摇头,露出骄傲喜悦痛苦迷茫惋惜释然等不一而足的复杂神情,“空矢的每一次射击都会带动轻微的虚空波动,成百上千次的射击,就有成百上千次的波动,我紧紧追寻着这些波动,借以感悟元气,我确实成功了。”老人说着成功了却无一丝成功的喜悦,他苦笑着“我的气海打开了,它正在疯狂旋转,它在渴望元气,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虽然早有传闻,但是切身体会到体内突然冒出一个无底洞,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老人闭上眼,伸手抚摸腹部,似乎那里有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他闭着眼,喃喃低语“婴儿得不到喂养会死,气海得不到补充会塌陷!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元气会高高在上,为什么它们会排列成行?”老人睁开眼睛,缅怀道“我曾听闻,有人习武至走火入魔,我是从来不信的。我们这时代的武者,练练拳脚,打熬筋骨而已,如何能做到走火入魔?现在想来,那些被传走火入魔的,要么是一方名宿,要么是少年天才。看来,他们也是打开了气海的。气海因得不到补充而塌陷,故而疯魔。”老人一顿,突然起身,跃上院墙,立于屋顶龙骨,他极目眺望,语气沉重地推测“难道,我们存在的这方世界,其实是某个大能的体内演化出来的世界?或者我们其实存活于某个超级巨兽的体内?又或者我们是罪人之后,被封印于此?两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老人沉默下来,他想到了某个可能,声音只响起在他的内心“圣皇陛下,平民楼矗立十年,您也观书十载,该看的也都看了吧,您应该是最接近真相的那个人啊。还不打算公诸于世吗?”“拿剑来,今夜,我去会会白狼王!”老人感知着旋转越来越慢的气海,此时的他介于武者与修者之间,旋转停滞塌陷之前,将是他至今最强大的时候。 天香帝国历985年,皇城。 皇城无城墙,四面八方皆可进入。这是一种姿态:凡俗之人皆可入内,凡俗之事皆可入耳。相较于其他城池,皇城最具特色者有三:皇宫c英雄广场和平民楼。皇宫,无需累述,帝国朝堂所在,陛下与百官议事决策之地。 英雄广场,一览无余,一眼又望不到头。这是当年狩猎圣皇的最后战场。陛下带着四十九甲兵巡游帝国,历时三年,再回归此处时,只余九甲兵。在这里,足有三万状如疯魔的武者在等候,他们如飞蛾扑火般,只计攻击不顾防守,朝着圣皇冲杀。事实证明,所谓武者,所谓武林高手,和贩夫走卒没有区别,甚至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无甚区别。圣皇和甲兵,也只攻击不防守。天矢一击,人群就爆出一蓬血雾,断臂残肢难寻,骨头渣子都炸成了灰。最终的最终,三万加九同归于尽,圣皇活在最后。然活在最后,却并未笑到最后。狩猎圣皇的本意,只是为了让帝国明白两件事:武者只是笑话和铠甲空矢凌驾一切。圣皇陛下想要让整个帝国心悦诚服地投身于铠甲空矢的研习改进中。不曾想,要致他于死地的人竟有三十万之多。“我以国士待诸君,诸君视我为仇寇,很好,很好,让朕看清现实的当头一棒!”广场落成之日,有人听见石碑之上圣皇令人胆寒的反省“此前,朕的一切都是为了帝国,往后,帝国的一切只为朕。竖子不足与谋,这是你们应得的!” 平民楼,被称为目录。天下尽收于此。这是座木楼,本意在狩猎圣皇结束之后,将楼中焚烧殆尽,让帝国只存在一个现实,论生不论死,务实不务虚,传承数千年的习武修行尽数让位于铠甲空矢的研习改进。无人习武,无人修行,则天下尽是平民,故名平民楼。只是三年被狩猎,圣皇改变了主意,平民楼变成了圣皇的禁孪,陛下沉迷其中不能自拔。何谓,“怪力乱神”之谓也。浩如烟海的武学典籍c传说c鬼神c野闻c秘史c奇谈怪论,让独尊铠甲空矢的圣皇,让狂傲不可一世的陛下,产生出渺小如蝼蚁的感觉。铠甲空矢终究只是身外之物,圣皇陛下得出如是结论。很多人信奉这个结论,但只是信奉。而圣皇陛下得出这个结论,则裹挟着滔天洪流。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修行中去。他为自己成为了隐于朝堂的终极大隐而得意开怀。 夜,微凉如水。清风拂面,令人沉醉。圣皇端坐于石碑,座下是三万血肉打造的广场。陛下孤傲地大笑“哈哈,又有谁知朕将为何事?”十年来,陛下在平民楼啃书,啃出了大道理。他从卷帙浩繁中明悟出两千年来武者蜕变不成修者的真相。封印和被封印。两千年前,一道裂缝突然横陈东海上空,魔气遮天蔽日,魔物汹涌而来,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导致生灵涂炭。而这场战斗的结局居然是两败俱伤,没有胜负,或者说最终的决战被延迟了。人族大能炼化海量元气化为樊笼,将魔物连带裂缝一起封印,而魔物亦在最后关头激发囚龙大阵,镇封整颗囚龙星。所谓囚龙星,就是海王星。囚龙星亦称龙之墓穴,因龙喜水,整个星球几乎都是海域,人类所能居住的仅只有两块大陆——乾天大陆和玛雅大陆,以及茫茫海域上散布的些许岛屿,如血樱花所在的寂灭岛。面对茫茫海域,自然便出现了海王星之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卸甲 帝国之主,困于甲胄二十余年。最初,陛下不愿换装,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清爽舒适,找不到更好的衣裳。只是,再喜欢的衣裳,如果是被迫穿在身上,那便会成为负担。圣皇被刺数以万计,能在如此频繁的刺杀中存活下来,皆是甲胄之功。他对甲胄生出复杂的情绪。蝼蚁尚且偷生,他也惜命,所以他感激。可是甲胄越是刀剑难伤,越让他意识到甲胄之下他的脆弱。他太清楚,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和平民大众没有任何区别。所谓帝国之主,只是披着甲胄的凡人,全赖甲胄之福。他难以遏制地设想,百官所敬畏臣服的,只是甲胄,帝国追随的,也是甲胄。谁知甲胄下的他,是何模样?又有谁在乎他是何模样? 他想起心仪的女子。茫茫人海,他只看了一眼,便再也无法释怀。他得偿所愿,她来到了他的面前。对谁,他都可以坦然地以甲胄示人,唯独她,他想展露自己的本来面貌。他希望她心中的男人,是甲胄下的那一位,而不是身着甲胄的那一位。他走进她的闺房,看到她安静地坐在床沿。他忐忑,他不安,他惶恐,他不确定她会不会喜欢卸甲后的他,他不希望她只是屈服于甲胄。他慌乱的卸甲,他有些陌生,太久没有卸甲,他手生。他更加慌乱,他没来由地担心,多年未曾卸甲,他自己都不知道甲胄下的躯体是否潇洒如初。呵呵,他的手忙脚乱给予了他更长的寿命,一柄断剑刺入扯开的甲胄缝隙,被卡住了。他的眼里倒映出冰寒的双眸,这份冰寒直接刺入他的胸膛,包裹住他的心脏。他的心寒了,他的血冷了。他是天香帝国的千年一帝,估计也是千年一遇的不曾人道之君。那一夜之后,他便没有再次卸甲。 他忍受着自己的脆弱,忍受着傀儡般的生活。他觉得甲胄才是主人,他只是有幸成为甲胄的躯体。他很想问问,那些名刀名剑的主人,世人只知名刀名剑,而不知其主,他们心中作何感想? 年龄其实可以决定很多东西,比如认命或者不!三十五的年龄已经走上认命的路,很多人都会觉得剩余的三十五年要成事实在太难,尤其身体素质一年不如一年。三十五岁的帝国之主认为一切尚有可能,他愿意再搏一次,和十年前一样,以命相博。只是十年前多出于热血,今夜一举则谋划已久。 囚龙大阵,乃真正的困龙之阵,其最精华部分,便是元气剥离,大阵笼罩处,元气皆被剥离在外。没有元气,便无法修行,无法修行,便突破不了封印。两千年过去,封印依旧。 陛下有信心,他对空矢充满了信心。阅遍典籍,空矢只出现在他的时代。空矢的威力与元气无涉,而最低级的空矢,威力也远胜刀剑,更不用说更进一步的地矢和天矢。 圣皇环视着英雄广场阵列的十万天矢,目标,石碑之上五百米。这是齐聚整个帝国之力,耗费整整十年的呕心沥血之作。他不能在等,气海处的漩涡越转越慢,已到了崩溃塌陷的边缘,而他也到了疯魔的边缘。若非整个帝国一年只能产出一万把天矢,他倒是愿意堆积百万于此。他虽然对天矢有着莫名的信心,但也对以龙为封印对象的大阵报以莫名的敬畏。他觉得也许这是他人生中最后的豪赌,所以再多的准备也不为过。 甲胄下的他,渴望力量。他想要保持平静,但始终不可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索性放开心扉,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月明星稀,月光如水,英雄广场无点灯,一切都历历在目。“射”“咻”,一声决断,一声应和。便没有任何声音,万籁俱寂。一点浓墨般的漆黑蓦地出现在圣皇头顶五百米,如黑暗的火焰,在眼中蔓延开来。圣皇还来不及转动任何念头,眼前便是一暗,耳际传来轻微短促的一声“哧”的轻响。“嗡”的意识停滞,再醒觉时,全身剧痛,深入骨髓,痛入膏肓。他百窍流血,喉头的甜意喷涌而出。他心悸了,打破封印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完成在凡胎的他的手里。他害怕了,百战无损的甲胄居然彻底消失了,永远的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浓浓的悔意诞生于心头,他以普通人之躯,摄帝国之主,为什么想不开,为什么不满足?哪个人不是活个六七十年就魂归天地,不朽的永远都只是精神,都只说灵魂,都只能出现在别人嘴里耳中。可是为什么就是不甘心呢?如果不能更进一步,所谓荣华富贵,终究只是身外之物,难道不是吗?我错了吗? 圣皇的身体颤抖起来,他的气海停滞刹那即疯狂旋转,圣皇的悔意还未彻底散开,便被巨大的喜悦所消弭。血液蒙住了他的眼,他便集中于气海漩涡。那里,有丝丝缕缕晶晶亮亮的事物落下,他感觉到充实和幸福。一丝一丝,一缕一缕,他心中再无他物,只想要抓住下一丝下一缕。“嗡”他的躯体一震,气海的漩涡从狂暴恢复平静,他的气海稳定地自转起来。他狂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狂笑!笑声在夜空中传播,传出很远很远,远远超出所谓武林高手的极限。 圣皇睁开双眼,有精光两寸射出眼眸,这已非武者手段。他心中闪过法诀,一跺脚,已到百米高空。他凝立虚空,脚下无物。他看到,一个浩渺如巨罩之物若隐若现,一个碗口大的小孔有彩色丝线流入,那碗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拢,眨眼间消失不见。春夜,平静如昨。 圣皇的心,一片火热。 这才是帝国第一人应有的,和治下臣民绝然不同的生命,更高贵的生命。这种高贵除了拥有超过两百年的寿命之外,他的五感他的六觉,似乎打破了某种桎梏,来到了更广阔的天地,他感到了自在。想到矇昧的平民,他更觉得这是大自在。 略有遗憾的是,囚龙大阵实在过于牢固,十万天矢居然只立寸功。除了气海漩涡自生,竟无法再进一步,元气实在太少。如果可以连续发射该多好,不过也幸亏只有一击。仅这一击,就毁了相伴二十多年的护身符,也将十万天矢毁了个七七八八。这是世间伟力啊!可惜了十万天矢啊,才一击便毁,但是值了,帝国的一切本该为朕所用。 如何才能一击便破碎虚空,打穿封印?他需要更强大的空矢,他需要虚空矢。帝国需要更多的能工巧匠,更多的高智识人才。“传令下去,无论城池建成与否,帝国疆域内,所有人,一律入城!另,大建学堂,广开学院,务必让所有适龄孩童,悉数入学。违者,重罚。”圣皇向黑暗中发令,黑暗中有人领旨。 沉吟半响,圣皇哈哈一笑,直奔寝宫,今夜,他要人道,不醉不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女主 天狼峰,人迹罕至。 密林深处,有洁白玉石,白狼王跪坐于上,旁边躺着一瘦弱的小男孩。“嗡”,倏然而来,骤然而逝,但白狼王平静的幽蓝魅惑的瞳孔中清晰地出现了一个横亘天地的浩渺巨罩,常人或以为是幻觉,但她感觉到了天地伟力。她散去法诀,白狼王化为一头通灵的紫狐,又一眨眼间,一个婷婷玉立的紫衣少女静坐于玉石。“囚龙阵现,人魔大战将起,万千生灵又将涂炭。”皓齿轻启,言如珠玉。少女侧头看向沉睡的孩子,眸子里的魅惑散去,秀眉轻蹙,她心中泛起不忍。她是紫狐一脉,噬月华修行,诞生至今,百余年,从未做过有伤天和之事。她的气息极其精粹,她是紫狐一脉真正的天才。除人族之外,所有种族,开智极难,开智后悟出修行之法的,绝无仅有。但是一旦踏上修行路,他们的寿命就以千年计,与人族不可同日而语。她能在百余年间化形,从古至今,也是传说。她自傲,但不骄傲。她明白她之所以如此快速达到化形,一是她明悟,月华如练,不止出现在黑夜,也出现在阳光下,日月表面流转不休,实际日月无一刻不同在。她修行的时光,远远不止百年,三百年倒差不多。最重要的是,五十年前她无意中觅得的无名玉石,偶有神妙难言的能量溢出其表,不是月华胜似月华,她可直接纳入体内,壮其本源,她化身白狼王,守侯五十年,方有今日。 她歉意地看着小男孩,“对不住了。大劫将至,我除了化形和魅惑之瞳,将无力抗衡。”她的声音轻灵婉转,惹人怜爱,亦令人不自禁沉醉,“我欲与你订立主仆契约,我为主,你为仆,吾名月狸”,这一刻,她的紫眸分外明亮,她的声音充满魅惑,在孩子脑海里现出娘亲的身影。“娘亲”,孩子虚弱无助地呼唤。紫狐心头轻颤,“罢了,我会竭力护你周全便是。”她的双手开始结印,初极缓,一举一动如作画,清晰可见,再则如泼墨,如狂草,东一点,西一勾,无迹可寻,再然后便眼花缭乱,目不能辨,皆是残影。有玄妙紫雾升起,雾气缓缓壮大,落于孩子胸前,如水漫浸,四面延伸,如网如茧,孩子被包裹其中。“嗯哼”,孩子一声轻吟,一滴鲜红从他心尖分离,破体而出,浮于虚空。皓齿微张,鲜红被吸入其中。紫狐双眼处有紫光透出,额头冒出细密汗珠,已到最紧要关头。她深吸一口气,纤纤素手再次舞动,另一个玄妙的茧将她裹住。“滴答”,鼻尖有汗水滑落,清泠可闻,她的胸膛波涛汹涌,她的绛唇微张,急速喘息,此时的她何止诱人。她奋力地将大茧推动,贴近小茧,当两个茧相碰,边缘处消融并化为一体,变成一个更大的茧时,她成功了。 只是,她是第一次订立契约,不曾想到主仆契约竟如此霸道,契约刚成,孩子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消瘦下去,他似乎要被融化,化为养料滋补于她。她心头一惊,强行抽取出自己所剩不多的一丝本源,轻轻地吻在孩子唇间,将本源渡了过去。孩子稳定下来,不再消融,但此时的孩子苍白依旧,明显小了一圈。她轻叹一声,又渡了两口本源。她脸上苍白的坐起,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点,需要多久才能恢复这么些本源。但事已至此,她也无奈。 就在这时,她悚然一惊,毛骨直立。她的意识中,那个断剑老人踏月而来,他五步一杀,留下遍地狼尸,直逼玉石所在。他突破武者了,此时的自己绝不是对手。怎么办?怎么办?少女脸上挂满惊慌。她转身欲逃,却阵阵发晕。她本不擅长搏斗,她只是灵魂之力强大,但契约消耗太多,救人更是耗损本源。来不及了。 她感觉到老人已到洞口,出于谨慎他正四处查看。她来不及多想,当胸一掌,将本源尽数逼出,她的紫色瞳孔散去,露出黑色的眸子,与人类无异,然后反掌将本源之力附于体表,她将自己彻底化形并且凝固。“嗯哼”,一个两三岁的的小女孩闭上眼睛,倒在男孩身上,眉头紧锁,陷入昏迷。 林天月一直昏昏沉沉的,他还很小,大脑尚在发育,记忆都仰赖身体。缺衣少食使他瘦弱苍白,毒素和高烧加上深夜逃亡,严重透支了他的身体。当他被放置在无名玉石上时,清凉的石面便慢慢激发起他的意识。他无力睁眼,他被动地感知。玉石有冰寒的气息渗进他的体内,冰寒过处,躯体一一呈现。几天过去,完整的身体便清晰地出现在他的感知中。周围没有声音,整个感知里,除了他的身体,空空荡荡的。他无事可做,无物可想,他觉得孤单,所以他分外感激呈现在感知中的身体。他的感知很活泼,它也还是个初生的孩子,它轻轻地砰砰指尖,又微微划过脚底,它围绕着躯体打着旋。又几天,它似乎也觉得无趣,便想要钻进皮肤里面去看看,它使劲地挤呀挤,它契而不舍不知疲倦,几天后的某时,“嗡”它好像打开了一扇门,它从皮肤深入到机体。但它在里面寸步难行,无论是汩汩流淌的血液,还是严实的骨肉,都阻挡着它的脚步。好奇是一种本能,追寻便是一股巨力。孩子的骨子里带着这种本能,他的整个生机都透着追寻的巨力,他的追寻之力尚未被生活所侵蚀。短短数天,他的感知就可以在体内四处游走,他的身体没有杂质,他的念头简单通透。整个身体的里里外外,都呈现在感知里。 这天,感知里出现一双紫色的眼眸,她凝视着孩子,孩子连同他的感知都静静地一动不动,他不解,他害怕,他想要娘亲,他呼唤娘亲。他感知到一股紫色的雾气慢慢涌现,把他环绕,把他包裹起来。这雾气带着深深的恶意。他无法动弹,他无力躲避,他只能感知着蛛网状的雾气慢慢把他包围裹住,然后密闭在一个茧里。“噗”他的心头被挤出一滴精血,邪恶越来越浓,他感到窒息和痛苦,他的血肉开始消融,他才刚生两年,他的感知才诞生半月,死亡便将他包裹。 小孩就要睁开眼睛,死亡压得他无法呼吸。蓦地,一股浓郁的强大生命气息自唇间涌入,带着歉意和浓浓的善意,他的血肉不再消融,他的感知更加活泼,它感知到身体的深处出现了两扇门,它好奇地在门前打着旋。又有更浓郁更强大的生命气息涌入,他已消融的血肉迅速重生,他原本的身躯被更强大的生命气息覆盖完善。“轰”,位于额头的那扇门被打开,男孩完全清醒,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一个扎着羊角,身无寸缕,洁白无瑕的小女孩倒了下来,扑在他的胸口,他觉得难过,心痛,“阿狸”,一个陌生的名字出现在他口中,他却觉得熟悉至极。 男孩坐起身,抱着小女孩,正不知所措间,一把剑出现在他的感知里,剑意纵横,他抬起头,看向洞口,一个老人捏着一把铁剑警惕地转了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独一 天香帝国历985年春夜,天狼峰。 “七绝剑客”支人单剑,踏月而行。他手中的剑不如“沉渊”,仅是一柄普通铁剑。简单c粗糙c毫无美感,他似乎看到铁匠紧张慌乱的神色,因私铸刀剑有杀身之祸。铁剑没有剑鞘,老人提着“沉渊”的剑鞘,比对下,刚好。剑鞘有了灵魂,老人无比强大。 山间无路,老人循着直觉,直奔密林深处,那里有此间最强大的气息隐伏。他无视周围阻挡的群狼,扑来一个便杀一个。他刻意地保留着体力,他是来救人的,他暗示着自己。 行至山腰,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冰冷意念笼罩,他无所遁形。既如此,他便展开身形,猿飞虎跳般,急掠而上。不片刻,一处满是参天古树映入眼帘,这些古树与周边林木格格不入,绝不是同一个种属,它们太高太大,里面一团漆黑。他行至此处,那无处不在的意念便缩回里面,似乎在等候他的进入。 他绕着古木林打转,确定从外面无法获得任何信息。他深吸口气,便踏了进去。刚走几步,便来到洞口,枝条掩映间里面有光亮透出。一股全新的意念落到身上,缠绕着他的铁剑,这意念并不强大,也无冷意,他从中察觉到好奇和警惕。他谨慎地转进洞口,剑意勃发,随时准备出剑。 入眼处,一块光晕流转的石台上,一个睁着大眼睛的小男孩跪坐着,两个小手抱着一个扎着羊角,身无寸缕的小女孩。老人皱眉定神,确定不是幻觉,他的怒火汹涌而上,看来这白狼王嗜猎孩童,真是该死! 愤怒间他感觉到缠绕身上的意念消散,他转过身,四处打量,后退着朝孩子靠近。足足半响,没有任何动静。他脱下沾着血迹有些破旧的外套,给小女孩包好,无论如何,救人为重。 “嗡”气海处的漩涡突然急速旋转,老人刷得起身,铁剑向身后刺去。空空落落,毫无一物。气旋转得越发强烈,如脱缰野马般要奔走。老人心念一动,看到石面上渗出的一颗水珠。那水珠晶莹剔透,散发着强大的气息。他不及分辨,便伸手想要拾起。手指触碰间,水珠消失无踪。老人一惊,便又一喜。他分神内视,只见水珠被漩涡裹挟,朝气海沉去。他左手捞起两个孩子,便要走。却见气海漩涡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玄妙的花。他张着嘴,提着脚,如被定住。有生生不息的暖意从玄妙之花散出,暖意所及,便焕发出勃勃生机。他干瘦若鹰爪的手指血肉饱满起来,他迎风飘扬的白发如浸入墨水,渐变渐黑,一愣神一头黑发垂于胸襟。年轻再一次回到他身上,他不再老态龙钟,他变得壮硕如虎。这是至宝!他眼中冒出火热,如何才能将石台搬走? 却见皲裂渐布其上,眨眼间便化为星星点点,弥漫虚空。老人虎目圆睁,脑子闪过“御剑术”和“化剑术”,撇下铁剑,伸出右手,控住弥漫的元气,心中口诀流过,一柄透明的两寸小剑便凭空出现在指尖。老人心中升起巨大的喜意,突得又寒意直冒,“拥有如此至宝的白狼王岂是易与之辈,毁人至宝还不快走?!”他拾起铁剑,阵阵后怕,“财帛动人心啊,居然会弃剑”。 上山时,垂垂老矣,仗剑而歌;下山时,如龙似虎,却落荒而逃。这人生机遇,当真玄妙。还好,幸不辱命! 天狼峰下,有男女侍立。他们在此接应老人,女子手提铁枪,男子则端着空矢。他们虽学剑,奈何时日尚短,又奈何能到手的只有木剑。 “师兄,你说师傅会成功吗?”小神医寒冰凝看着师兄坚毅的面庞,余光触及到空荡荡的右袖,忍不住一丝烦乱上心头。“放心。如果师傅无法成功,便无人能够成功!”独臂青年名剑晨,他一直反对别人叫他这个名字,直到断臂之后他才算真心接受。他的声音很镇定,让人心安。 “注意隐蔽!”剑晨急促道,两人闪进黑暗的树丛,便见一壮硕的中年左手抱着孩子,两个孩子,右手捏着剑,“凝儿c晨儿,快回村子。”一个有些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催促道。青年男女却未跟随,而是呆呆地看着跑在前方的黑发中年。“知道你们疑惑,回村子细说,白狼王要杀过来了!”三人惊疑地向村子跑去。 村中院落,三人就坐。 剑晨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黑发中年,这个模样他记得,那是父亲最后一次离家,时光岂会倒流?冰凝却是笑意盈盈,她看出现在的师傅拥有满满的生机,这必是有什么奇遇导致。她已收拾好心情,准备聆听。 回到院落,白狼王还未出现,黑发中年才舒了一口气。他闭目内视,一朵玄妙之花凝立气海处,周围无一物,唯有花朵正上方有一柄透明的两寸小剑,亦是静立虚空,它似在接受玄花的滋养。他念头移动,透明小剑出现在指尖,又一转念,小剑复归玄花之上。 “以后七绝剑客不存在了,我,剑歌,已领悟剑仙之道。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剑歌忍不住地喜悦。他看向被透明小剑震惊的二人,嘿然一笑“天狼峰有一至宝,会结出神秘的水珠,水珠里面饱含神秘的能量,我只接了一滴水珠,便由武者进阶到修者,虽然是最低级的修者,并且,这滴水珠给予了我强大的生机,活过百年不成问题。不过修者就是修者,哪怕最低级的修者,也完全不是武者可以比拟的。武者时,我创立的七绝剑招便已是极限,而现在,汗,那实在是粗陋不堪。我随意一剑便远胜。” “师傅,那至宝你带回来吗?”小姑娘欢呼雀跃,满脸期待。“汗,我也想啊,如果能多有几滴水珠该多好。可是,那至宝莫名就皲裂消失了。这也是我让你们逃跑的原因。一滴水珠便可以将武者提升到修者,那守着至宝的白狼王会有多么恐怖,而至宝莫名就毁了,天狼王岂会有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它还没有动静,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要赶紧迁入城池才好。”剑歌一脸唏嘘。 “父亲,刚城主府发令:所有城外之人,务必于五天内迁入城池,违令者,受牢狱之灾。”剑晨郑重地道。 “可知原因为何?”剑歌虽然高兴这个命令,但还是有些疑惑,距离城墙修好,怕不还要几年光景。“原因不明,有什么问题吗?”剑晨诧异地看着突然变年轻的父亲,感觉有些别扭。 “倒也没什么。能早入城池还是好的,毕竟白狼王这边虎视眈眈,没有地矢天矢,单靠空矢和我这还需蕴养的小剑,完全不是它的对手。你尽快把白狼王的消息传到城主府,希望他们多准备些大地铠甲,最好能有天空铠甲,那种帝国制式铠甲没什么用。另外,我的事情你们知道就好,不要外传。偃武修文的政策一天不变,我便只能行走在黑暗中。”剑歌呷一口茶水,沉吟道“今日之前我也不确定传说中的修者有重现的一天,所以我并不注重修行之法。而如今,所有修行法门尽在平民楼。等这边安顿好,我便启程往皇城一趟。” 天将破晓时分,圣皇从寝宫出现,来到平民楼。皇子公主什么的,史官们再也不用愁。想想连续几个时辰不间断的翻云覆雨,妃子换了个又一个,他自豪。他满面春风地进入平民楼,轻抚着排排书架和玲琅满目的书籍,有纸质的c兽皮的c布帛的,还有古老的竹制书简c铜书c骨书等等,这是帝国的至宝。虽然他建造了平民楼,也宣称众生平等,人人皆是平民。但他终究不舍,终究不敢。这是至宝,是帝国的过去,是帝国之根,他不想成为千古罪人。他在这里耗费了足足十年,他对这里有了深厚的感情。 “哼,你们对我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圣皇的脸色还是寒了下来,每当想起被三十万武者狩猎,他便觉得整个帝国都是欠他的,没有什么值得他去珍惜。他没有心爱的女人,没有可爱的孩子,父母也早已离世,他孤家寡人,待他死后哪怕洪水滔天。 “终归还是有点用处的,我暂时还是需要他们努力研制虚空矢,打破一点封印,流出一些灵气,借以修行。”他仔细思量着。“这个帝国有我一人修行便足矣。那这些留着作甚?看来,需要加一把火,让整个帝国都给我转起来。” 当第一缕阳光洒落皇城,有冲天火光将平民楼包围,目录毁于一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工匠 天香帝国历985年,初夏。 春种,夏忙,秋收,冬藏。这种因慵懒而美好的诗一般的田园生活,亦如绝迹的诗词一般一去不复返。一入城池,便是工匠,无论男女,无论老幼。 荒城是五座城池中最小的一个,但容纳几千万人没有任何问题。圣皇的命令得到百分之一百二的贯彻执行,一来圣皇的威望如日中天,二来皇宫和城主府之间不需要层层周转,圣皇命令直达城主手中。 荒城中最醒目的建筑有三,城主府c工匠圣殿和荒城学府。 城主府乃一城之核心,亦是帝国的象征。自然修建得大气磅礴c气势恢宏,令人不敢久视,甚至体弱胆小之人还会觉得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城主府亦有院墙,三人高,墙上矗立着几百大地战士,他们身披大地之铠,手持标枪,腰挂地矢。这几百大地战士由圣皇直接派遣,都是精锐。 荒城学府是帝国最高规格的五大学府之一,里面英才汇聚,是帝国之根本,他们肩负着帝国的未来。一入学,便可获得大地铠甲,享城主幕僚待遇,其家人亲眷也从平民区迁入精英区。真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一旦毕业,则可自由选择入工匠圣殿,或者入城主府,或者留在学府精修,而且可在五大城池中自由来往。只是入学者众,能顺利完成学业的,凤毛麟角。 工匠圣殿,则是所有城池最显著的地方,荒城亦无例外。如果说人们对城主府的敬畏是迫于气势,那对圣殿的崇拜则发乎内心。圣殿不修院墙,也不需要,因为这是一座悬浮于地面二十五米高的巨大的六角星建筑,六根巨大的铁链将其牢牢锁住,否则,它似将腾空而去,故工匠圣殿又有天空之城的美誉。当圣殿落成之时,万民朝拜,天下臣服,对工匠的狂热胜过一切。圣殿也有守卫,四大天空战士,携天矢着天空铠镇守着唯一的通道。 “除了朕之外,应该没人可以偷入圣殿吧。”当皇城的这座工匠圣殿升空的那一刻,圣皇暗自喜悦。不过他也从中感受到浓浓的威胁。他的非人体魄能抗地矢,却不敢面对天矢,而他的气力,能破大地之铠,却对天空之铠无能为力。他有短暂飞天之能,而能将工匠圣殿浮于空中的飞矢自然也不在话下。面对工匠的真正崛起,他觉得个人的渺小,修者不到更高境界,在工匠面前也只是更灵活一点的大地战士而已,充其量不过天空战士的水准。他不满,他不忿,他不允许一群平民能够与他平起平坐,哪怕是最顶尖的平民的协力之作。可是,虚空矢还在等圣殿的研制,贴身穿了二十余年的虚空铠也毫无头绪。“中多提及天地由元气化生,而人亦秉元气而生,婴儿初生,元气最盛最强,越长大越消减,及老,则元气耗尽。”对于力量的渴求胜过一切,而力量在手则诸事可成,无论正邪。 天蒙蒙亮,林天夫妇已起身洗刷完毕,静候朝阳,相对无言。 一月前,他们苏醒过来,便随众人迁入城池,开始了全新的生活。圣皇仁德,所有新迁入者,皆配新居,以人头论,一人三十平。他们的新家便是一百二十平的大宅。月狸,这个可爱的羊角小姑娘,一直怯生生地躲在林中月身后,谁也不依,而小男孩也极为袒护,不让小姑娘离开须臾,考虑到狼窝中半月相依为命,众人便将月狸留给了林天夫妇,他们成了一家四口。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不会有免费的房屋。不过,圣皇的确仁德,城外旧房面积的一半,可抵新房,其余不足部分,按月偿还。所有人都怀着感恩的心住进了城里。 过去的一切都会留下痕迹,无论愿不愿意。因私藏而一无所有,林天夫妇每月需要缴纳的比大部分人都多。大病方醒c身体虚弱的二人,做不得太重的活,男人去分矿,女人去洗菜。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原本是一种幸福的生活状态,但是,如果日出日落间的所有时光都在矿堆里翻弄,都将双手浸泡在水桶里。疲累c麻木c冷漠便接踵而至。“天哥,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女人看着自己惨白的双手,一夜的休息根本缓不过来,男人眉间闪过烦闷,粗黑的大手将女人搂到怀里,“我去城外寻矿”,他轻叹口气,有气无力地说着。 “不,天哥,寻矿太危险了,昨天我还听到说又有几个人一去不归,后来查看的人说是塌陷被活埋了。”女人抬起头,紧张却无力地说道。 “嘟嘟嘟”,有人敲门。林天出去,却是剑老到来。七绝剑客不再,直呼其名不妥,大家便以剑老称呼,虽然看起来一点不老。剑老看着满脸疲惫憔悴的二人,未语先叹。“汗,今天我出城独自寻矿,月儿和阿狸还是由我看着吧,你们安心去忙,不用操心。”寻矿可以选择跟着府军,由甲兵开路,大伙跟随,这样可以减少危险,但是收获的一半得上缴。所以更多人还是独自寻矿,富贵险中求,向来如是。“可是寻矿很危险”女人急道,“不用担心的,小兰,剑老是月儿和阿狸的师傅。再说,剑老的能力,无人能及。”林天却是劝说着妇人,他很清楚,多说也无益,并没有更好的选择。除非,明年开春,两个孩子的入学测试出睿拔萃。 朝阳带来朝气,带来活力,对两个孩子是如此,但对大部分孩子的父母,则是疲累的一天又开始了。甚至有人咒着,朝阳最好不要升起。 对于修行之人而言,朝阳意味着新生。如果有修行的法门,餐霞饮露,那才是真正的修行啊。剑老面对朝阳,感叹着又一日美好的时光被浪费了。 阿狸夹在腋下,还在贪睡未醒。月儿坐在肩头,迎着晨风,沐着朝阳,安安静静地四处打量。 创造何其难,毁灭何其快。仅一月光阴,城外的世界已经大变样。草木尽毁,遍地土坑,裸露的泥土岩层,随处可见。若逢大雨冲刷,便是泥浆围城之势。然帝国所需之矿,与旧时不同,种类更多更杂,需求量更是剧增。索要得太多太杂太急,寻矿便只能在粗暴的路上越走越远。 寻矿队伍众多,多为府军带队,为首者是大地战士,着大地铠,端着地矢揪着无人处,“砰c砰c砰”地击打,地面便出现几个大坑,坑中不被地矢摧毁的,便可拾取,至于拾取之物是否有用,则是分矿工的工作。地矢威力巨大,但受材料所限,只能射击五百余次,所以地矢主要用来开荒,使用于人迹罕至或者地势复杂处。其他简易处,则由其他府军普通空矢击打,或者随队民众用斧刀检测。 剑老行至天狼峰下,抬头仰望。短短一月,他已往来不下十次。他终于确定,天狼王确实莫名失踪,他没有再感受到任何强大的气息,最重要的是,新的狼王出现了。一山不容二虎,当然也适用于狼群。所以,他打算再探天狼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寻矿 剑老脚下生风,如入无人之境。群狼退避,剑老顷刻间便到了参天古树林前,他轻声问道“月儿,里面可有什么?”他并没有察觉到危险,只是谨慎起见,他还是让月儿散开神识去查探。 说起月儿的神识,剑老只能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当月儿苏醒时,他正在屋外的院子里喝茶品茗,一股熟悉的意念蓦地袭体而来,他“砰”地站起,掀翻了茶几,打碎了茶杯茶壶,运起小剑,向意念来处刺去。每每想到,他都暗呼好险,差一点就将月儿来了个一刀两断。他强控小剑停在了孩子的眉心,孩子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没有害怕,只有好奇。剑老第一反应是妖狼附体,但是想及狼妖似并不擅长控神之法,便惊为天人。这必是躺在玉石之上半月的神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后来他暗暗观察了好几日,也没发现其他神异,倒也舒了口气。如果躺个半月还有其他修行手段,那就太过骇人了。他觉得这股意念应该是修行者修出的神识,可怜他自己还未曾修出,只是较武者更加警觉罢了。他又仔细检查了这个多出来的小姑娘,除了特别爱睡之外,平平无奇。不过她睡得也太多了,应该也有2岁了吧,却睡得像个刚出生的娃。 月儿也就两岁多吧,剑老却时常忘记这一点。当剑老告诫他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的神识时,他真的保持了沉默。当剑老教导他将神识的范围缩小时,他只花了短短盏茶的功夫就将神识由圆形转化为扇形。当剑老嘱咐他把神识藏起来,最好连他都察觉不到时,仅过了一天,他便再也没有察觉到他的神识了。他就像个普通的憨厚的小屁孩,可是他偷偷地把小剑藏到几十米外的草丛中时,只是一息,他便指了出来。 “什么都没有。”男孩糯糯地说道。剑老再次感叹这是个聪慧的孩子,才两岁,交流已无障碍。剑老不再迟疑,两个闪身,便来到了洞内。没有了玉石的光芒,里面显得有些暗淡。但是并不影响他们三人。老人神目如电,男孩以神识代目,女孩还在呼呼大睡。 剑老心怀侥幸,绕着玉石所在位置四处打量,甚至还挖地三尺,却一无所获,只得作罢。看来这狼窝里也就那块石头值钱了,剑老不无遗憾地想着。“咦?师傅,右边角上有个东西。”耳畔传来男孩慢条斯理的轻唤,剑老转过身,缓缓走近,蹲下身,从角落里掏出了个物事,居然是把空矢。唉,想来这便是晨儿丢失的那把了。可是空矢易得,断臂难续啊。“师傅,我想要。”男孩指着空矢,说道。“你确定你要这个?这个危险,可不好玩。”剑老认真地看着男孩的眼睛,发现他也很认真,并不是胡闹。“嗯,我知道,我还是想要。”男孩坚持。剑老仔细地端详了他一眼,略微沉吟,就递了过去,“给你,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弄伤自己,也不要伤到别人。还有,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剑老郑重地嘱咐。 剑老出了洞口,想起此行的目的,便祭出小剑,插入地底,开始四处游走。他的剑很锋利,虽然未曾对阵过大地之铠,但想来差不多可以击破,正好用来寻矿。男孩则收拢了神识,睁开了大眼睛,喜滋滋地拨弄起空矢来。 工棚里,分矿工人山人海,场面是热火朝天,时不时有惊喜喝彩声传出。“又有人破出了优质矿!为什么我的运气就这么差呢?连续分矿十五天,每天破出的矿石产量都是垫底!”林天自己都怀疑他的好运是否在深夜逃亡时用尽了。“这样下去,不要说每个月的月例,更不要说攒钱给孩子们做入学测试,连给小兰买双护手套的钱都攒不到啊!”想到小兰日渐惨白的双手他便觉得自己实在没用。可是分矿除了是个体力活就是个纯粹赌运气的活,再急也无济于事啊。 突然,一个一瘸一拐的制式铠甲走近身来,他觉得有些面善,但一时竟想不起来。“大人,可是有事?”林天不敢怠慢,低下头问道。“呵呵,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表兄,好久不见,看来你混得不错啊,都半个月垫底了,你是准备去服苦役了吧?哈哈哈哈”一个刺耳的熟悉声音响起,他做梦都想给他个千刀万剐,他气得浑身发颤,牙齿咬得咯咯响,他抬起头,手上的斧头慢慢举了起来,“哟,你还以为是当初啊!我现在可是负责分矿的执事,你想连累一家老小去死就尽管动手!告诉你,我在这一天,你就别想出头。想不通为什么天天垫底吧,哈哈,我就稍微关照了一下而已,给了你一堆好石,哈哈哈,你能耐我何?”制式铠甲一瘸一拐地跑走了,他倒真怕林天一怒将斧头劈了下来。他虽然栽赃嫁祸得了个官身,谋了个差事,但却被误伤,救治不及时,成了个瘸子。他的满腹怨气可都对着这位族兄一家呢,再过五天,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林天送去服苦役了,苦役可是只劳作不发工钱的,看不整死他。 林天痛苦地看着这个罪魁祸首扬长而去,终究放下了斧头,快意恩仇终不及家中妻儿。他用力呼出一口浊气,甩了甩酸麻的膀子,举起斧头,对准一块圆圆的石头,狠狠地砸下。赌运气的事情,他不信连续二十天垫底。 剑老的速度很快,他的脚步快,他的剑更快,虽然周遭的地面完好无损,但他的脚下却已多出了四五十块奇形怪状的石头。要把这堆石头搬回去实在麻烦,而且直接卖石头所得也是极少,如果能够直接挖出里面的矿物,那就太好了。“月儿,你能不能看到里面有什么?”剑老歉意地问向还在拨弄空矢的小孩,他玩的不亦乐乎。男孩抬起头,看向这堆石头。他闭上眼睛,秀眉轻皱,男孩还未长开,像小女孩般秀气。“没关系,我就随便问问。”剑老看他皱眉,也不以为意,他本不指望他的神识能强悍到深入石头。却见男孩伸手指着“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里面有东西,其他的都没有。”然后小拳头揉了揉眉心,好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又带着笑容去鼓捣那个空矢,只见他翻转来翻转去,却不知他在看什么。剑老却如遭雷噬般震惊当场,他缓缓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祭出小剑,小心地一块一块切割。他把那三块搬到一边,先切那些没有东西的。他开始切得很慢,担心男孩弄错了,但四五块空无一物让他下意识地瞄了眼那个喜滋滋傻乎乎的男孩,这是个小怪物,他不自觉地下了个定义。然后他加速切割,又十块,空无一物。他不再忌惮,他觉得既然是怪物就有怪物的理由,见怪不怪就成,他一气呵成,小剑从数十块石头正中间划过,果然,都空无一物。他再次转头看向专心的男孩,男孩一无所知,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最后三块石头,剑老定了定神,稳稳地缓缓地开始切割,一圈一圈,他感谢小剑,如果用斧头该是多么地吃力,他替那些分矿工难过,他觉得剑仙最好的工作就是分矿。碎屑纷飞,他像在雕琢一件艺术品,他想起庖丁解牛的技艺,他自嘲一笑。三块圆润晶莹的优质矿完美无瑕得出现了,有一块是另外两块的两倍大。他收起矿石,轻装下山。看到那些背着石头大汗淋漓的寻矿工,他感叹肩上的小怪物,也感叹腋下的这个瞌睡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睡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法眼 响午时分,太阳开始毒辣起来。往回赶的一路,便是林木越见稀疏的一路,城墙在望时,林木已尽毁,身遭无遮头之物,热得恼人,满眼的泥土岩石,横七竖八的树干枝叶,更让人心火翻腾。 燥热中却也夹着些饭香c菜香,拨动了肚子的馋虫,小姑娘揉着惺忪的睡眼,嘟囔着小嘴,也攀上了剑老的肩头。 荒城东门,城门高十余米,宽则近百米,如此巨大的城门,到底有何用意?据说城池的真正设计者是圣皇陛下,这看不懂,猜不透,便显得高深莫测。如此巨大的城门,自然有着更高更大更厚重的城墙。 城墙上,人山人海,热火朝天。城墙还未完工,民夫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他们像不知疲倦的机关铜人,“吭哧吭哧”地忙活着。剑老眯着眼,仔细看去,竟无一人偷懒怠慢。他们个个精神饱满,干劲十足。 剑老三人进入城门,左右两侧有甲兵陈列,个个笔直矗立,目不转睛。这是雄城的轮廓,这是雄兵的气象! 城墙很厚,城门通道很长。剑老不紧不慢地走着,两个孩子好奇地打量着,小女孩有些畏缩,一手用力拽着男孩的手臂,一手紧紧揪着师傅肩头的布料。眼看着尽头越来越近,剑老内心轻绷的弦就要松开。忽然,迎面走来一队人,不着铠甲也不持铁枪,但是胸口处却有执法队的徽章,直指他们三人,将他们拦了下来。 剑老心中咯噔一下,停下脚步,一言不发地微低着头。他一直不喜与官兵打交道,尤其此时男孩怀里还有一把空矢。 “停步,临时检查!”为首一人面无表情,声音冰冷,大热天的都让人感到寒气扑面而来。 “大人明鉴,我们天一亮便出城寻矿,今天运气不错有些收获,所以早早回来准备去换些工币。”剑老心中早有些措辞,回来太早是个问题。一般人都是日出出城,日落才返回,甚至还有人选择在城外过夜,第二天继续寻矿。 “疑问有四:一你今天应该是第一次出去寻矿,运气未免太好了!二你居然带着两个孩子出城,要说你蠢呢还是说你狂?三你说寻矿归来,收获不错,我怎么看你空手而归呢?四你说去寻矿,可我既不见你带工具出去也不见你带工具回来,你是用手挖的吗?”冰冷的声音无一丝起伏,但听到耳中却让人觉得分外难缠。 剑老虽惊却不慌,对道“运气好时确实挡不住。带孩子出城是迫不得已,家里的大人都有事要忙,必须有人看着才行。斧头留在城外,下次去寻矿时也方便。我把矿石都挖出来了,所以就没有把原石背回来,而且带着两个孩子已经不方便再背东西了。”然后掏出矿石递过去检查。 接过矿石,面无表情的脸色掠过一丝诧异,他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这几个光滑圆润晶莹剔透的矿石,这么完整的矿石实在少见。他的疑惑更重,冷冰冰的语气更带寒意“如此光滑的切面,你的斧头得多锋利才行?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吗,斧头能切出这么完整无瑕的矿石?如果你的解释无法令我满意,就跟我走一趟吧!”冰冷的语气依旧,却寒到人心里。两个孩子忍不住哆嗦。 看来难以善了。气海飞剑绝不能暴露。这时,有人提着斧头小心地从旁边走过。剑老放下孩子,上前拦住,“兄台,借斧头一用”,也不听后话,抢过斧头,便往旁边劈去。“嘶嘶”两声,在众人的震惊中,旁边七个如石头般的甲兵喉头头盔与胸甲连接处全部撕开一道口子,堪堪撕破,却不伤及皮肉。“得罪了!”剑老还了斧头,向大家告罪一声。 那个领头的面无表情的神色总算起了些许变化,但仅一愣神又回复了冰冷。不过周围的甲兵c跟随的执法小队,路边的行人,却是半响回不过神来。“看来你在斧头上确实有些造诣。”他对露了一手的剑老并无丝毫畏惧,“这是什么?”突然他闪电般将手探进男孩怀里,取出来一块石头。剑老惊得飞剑就要祭出,只是看到空矢变成石头竟有见鬼了的感觉。“哼,放行,都散了。”他把石头塞回孩子怀中,终于转身离去。剑老不敢耽搁,抱起两孩子快速离开。 “你们有谁认识这个人?如此身手,当不是无名之辈。”略一拉开距离,执法队头领便向众人询问。“报告大人,属下猜测,如无意外,他应该是荒城第一高手,七绝剑客,刚才那七斧头便是七式剑招。只是属下有些疑惑,我听闻七绝剑客已年过古稀,这位实在有些太年轻,所以当时不敢乱说。” “七绝剑客可有弟子?”头领继续问道。 “以前没有,不过坊间流传他最近收了个女神医当弟子。只是大人,属下并不敢断定七绝剑客一定是年过古稀的老人。因为荒城地处蛮荒,记录本就疏漏,加之江湖人士四海为家,更是难以寻到他们的踪迹。所以他只有四五十岁也是有可能的。” “传我命令,从此时起,所有人等,从生到死,皆记录在案。包括出生时间地点,父母兄弟,学堂学院学府,同窗师长,谋生职业,夫妻子嗣,凡此种种,务必详实可查。”头领立刻做出决断。 “有没有发现其他异常?”头领点开法眼,从头到尾地观看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包括剑老的身手c神情c话语,也包括两个孩子的表现。沉吟片刻,又问道。“你们不觉得他用斧头撕开铠甲有些厉害过头了吗?看他的样子,远未到穷途末路需要出城寻矿的地步,更未到迫于无奈必须拖着孩子出城的地步。我倒感觉他像出城游玩了一圈。难道那两个孩子有什么特异之处?”众人面面相觑,有些都还沉浸在刚才无与伦比的七斧头里。头领也不指望他们答话,直接下令“派一两人,给我专门盯着这个七绝剑客!顺便试着接触一下,让他来我们执法队,告诉他可以满足他绝大部分的要求,虽然我预感他会来执法队的希望渺茫。只是身手如他这般却不能为帝国所用,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至于这两个孩子,也稍微留意一番。记得,从法眼里面察看即可,切莫打草惊蛇。” 剑老连续走了几个拐角,确定离得够远,也确定不在法眼的监控之下,才激灵到一身冷汗。他注意到小男孩脸色有些苍白,“月儿,怎么了?空矢怎么变成了石头?”男孩伸入怀中,掏出里面的东西,哪里是石头,就是空矢。“我让它看起来像石头,但是很累,一下子就受不了。”男孩轻声解释。剑老已见怪不怪,但却敏感到这种能力的大用,便建议“以后可以多多练习,最好能坚持得久一些。” 继续行走间,剑老皱起眉头,他脚步不停,轻声问道“月儿,不要转头盯着法眼,只用神识看看,这些法眼似乎有些怪异。”男孩闭上眼睛,似乎困了乏了,神识倾泻而出,缠上路边无处不在的法眼。只一会,男孩得出结论“有人在盯着我们,每一个法眼都是他们的眼睛。”“果然如此,就知道执法队不好唬弄。这却是真的麻烦。”剑老也是无奈。 他们先找了些吃食,在有心人的眼皮底下,做什么都不自在。剑老随便要了点清汤青菜清面,喂饱阿狸就算完事。 他找了个工匠铺,将晶润矿石尽数换了工币,足有几百枚。这些工币由工匠打造,坚硬耐磨,防御惊人。不少人将工币拿来防身。 林天夫妇一天忙活下来也不过十枚工币的报酬,他们太需要休息了。剑老直奔工棚。 工棚里,也没有一人敢偷懒。稍微休憩一下,便有执法队出现在面前,绝对讨不了好。法眼之下,无所遁形。所以林天就算明知原石被人做了手脚,也是片刻不停得劈砍着。剑老用工币交了林天的任务,又把小兰换了出来。 如此,林天一家四口就来到了剑老的屋子。屋子有些小,才六十平。除了一间剑室,两间卧房,便只够摆张桌子了。有独臂从剑室出来,汗如浆出。剑老招呼众人坐下,便将几百工币堆在桌上。无论是剑晨还是林天夫妇都是惊呼连连。 “这些工币大家分了去,不要推辞。”剑老将一半工币推到林天面前,也不等林天拒绝,说道“我被执法队监视,短时间内不再方便出城寻矿,明天便由晨儿带着月儿去试试”,他看出林天的忧虑,只得又道“林天也跟着去吧,不过记得休息,不要逞强。”他又看向小兰,“小兰先带着阿狸在家休养几天,然后到冰凝那里去帮忙,她那边已经给你留了位置。”“你们疑惑为什么要月儿一起出城是吧,我只简单地说一下,月儿对寻矿有着天生的直觉,你们可以理解为一种强大的天赋。到了天狼峰那边,切记以月儿为主。但是注意不要暴露月儿的能力。”他只能说到这个地步,看透原石,连他自己都难以接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容量 初夏时分,朝阳还有些许春意,偶有凉风拂过,令人心旷神怡。 林天夫妇准时醒来,刚要挣扎起床,便想到剑老给的一堆工币,足足他们休息十天半月。他们相视而笑,又放松地睡去。没有工币的日子自然难以维系,但没有闲暇的时光也令人抓狂c让人崩溃。 林中月被清晨的米饭香所吸引,迷迷糊糊地醒来,又迷迷糊糊地爬下床,摇摇晃晃地往厨房走去。这是来到新家的第二顿早餐了,以前他醒来时,父母早就出去干活了,都是师傅带些吃的过来。 简单的吃食,却很满足。林天恢复了豪爽,小兰也恢复了梳妆。那种麻木倦怠好似从未有过。 吃饱喝足,林天把月儿缚在胸前,向酣睡的小姑娘道别后,便寻了剑晨,朝城门而去。 悬空的工匠圣殿不似人间之物,它本高高在上。虽一抬眼便塞进眼帘,但林天却发觉这半个月来他连一抬眼的心思都没有。累到尽处,再超凡脱俗也无法让麻木的眼神生出一丝光芒,再神圣辉煌如果注定与己无关便也不会挂在心上。 入城那天,他们便做了简易的测试,测试结论是脑容量普通,加之年龄超过十五,再培养也是无用,总之,就是朽木不可雕也。 说来也怪,凡“怪力乱神”皆属被禁之列,但是一旦证明可以测试便可正常使用,比如脑容量一词。原本脑容量也是虚无缥缈的,但是工匠圣殿硬是找到办法将其显化,并且制定出了严格的标准。脑容量越大,能够吸收容纳的智识便越多。脑容量小的人,往往学不进东西,或者学一点就会头昏脑胀。 林天夫妇都是普通脑容量,只够应对普通的生活。人们往往把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寄希望于下一代。他们也是如此。只是看到男孩憨傻,女孩古灵精怪,他们难免有些遗憾。正常说来,男孩估计也是普通,女孩则很可超过普通,甚至可能达到优秀。只是这女孩终究不是他们的骨肉。当然,事无绝对,机灵的小聪明和憨傻的大智慧也是有的,只是大智若愚的毕竟太少。 林天收回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看了眼高不可攀的圣殿,便低头走路,匆匆而去。 法眼后,有人报道“大人,今天七绝剑客没有出城,但是昨天那个怀里藏着石头的小男孩出去了,一起的是男孩的父亲和七绝剑客的独臂儿子。”“不要拿这些芝麻小事来烦我,有异动有发现再说不迟。”面无表情的男人冷冰冰地道,他正端着一本荒城记事随意地翻阅着。 城门外,数以千百计的民夫在忙碌,削平高地,填平低洼,夯实地基。昨天执法队上城墙,看着城墙外的沟壑纵横,实在不堪入目。也是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大手一挥,便有几千民夫下了城墙,来到城外忙活。 剑晨也面无表情地走在寻矿的人群中。他本是府军的一员,虽然是驻守城外乡村的最低级的府军。但也曾着铠甲,挂空矢。但一入城池便失去了一切。丢失空矢之罪,就剥夺了他的府军身份。几个失去亲人的村民,要去闹腾,他和父亲不得已把乡村两处院落的面积都分给了他们,才算是化去那段恩怨。现在与他走的最近的反倒是来自村外的林天一家。他心中难掩感慨,却也不觉悲愤。还清了也好。 他听从父亲的考虑,今日最后去一趟天狼峰。他的一只手落在那里,也早想去看看。至于空矢,他也没有想要找月儿讨回,虽然他对父亲如此关照这个憨憨的小男孩,略感诧异。 一路向前,随处可闻“砰砰砰”的地矢轰击声,直到天狼峰下,才有了一丝山林本该有的安静。但是,估计也过不了些时日,天狼峰也将被轰成岩石树根裸露的大土坡吧。 狼窝里没有变动,说明暂时还没人来。林天绕着剑老留下的土坑转了转,说道“无论哪里都是挖坑,不如就照着这个坑,继续往下挖好了。”无人有异议。林天将携带的斧头稍微改造了下,变成了一把适合挖坑的器具,便开始“吭哧吭哧”地挖起地来。剑晨左手也拎着斧头,却也知道只是做做样子,将斧头往肩上一撂,就四处转悠开来。 男孩下了地,找了个安静的角落,也不觉得无聊,掏出空矢又开始鼓捣。小孩子一般都是如此,大人做几遍就生出厌烦的事情,他们可以做几千遍。男孩对空矢已经无比熟悉,它是个可分为两部分的圆筒。和剑一样,分为剑体和剑鞘。空矢也有个圆柱状的非常坚硬的外壳,外壳里面就是一个表面圆球形实际内含六角星的压缩装置。相对于外壳而言,压缩装置显得很小,但很精致。六角星是根本,其他部分就是故意做出球形的填充物。它的外壳是开闭的关键,外壳一打开,六角星一露出,就开始吸收空气中的细微颗粒,同时压缩,两到三息之后,便会将压缩后的颗粒团喷射而出。小家伙手太小,他觉得外壳太大了,握着不方便,放在怀里也是鼓鼓的,他便想着把外壳给拆下来,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他继续鼓捣。 “吭哧吭哧”,洞穴里只有这个声音,足足大半天过去,也没有任何收获。林天停下斧头,擦了把汗,他已经挖出一个齐人高的地洞,只有脑袋还留在外面。“月儿,把水袋递过来。”他出声,打断了玩耍的男孩。男孩收起空矢,提起鼓鼓的水袋,吃力地送到父亲手中。他下意识地把神识探出,正对着父亲脚下的深坑,“咦?下面有个石头,好像在发光。”石头在他神识里发光。“哦,我再挖来看看”父亲声音振奋,甩开了膀子,卖力地轻轻地挖了起来。剑晨闻声也跑过来观看,父亲说月儿对寻矿很有天赋,他一直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天赋。 不一会一个形如鹅蛋的乳白色石头便出现在他们眼中。月儿说的发光他们没有看见,但是他们却闻到了一股很清新的气息,就像在破败的屋子里呆久了,突然来到山林中,新鲜舒畅的气息扑面而来。只闻了几口,林天便感觉疲劳顿消,精神抖擞。不用说大家都知道这是挖到宝了。 男孩的感觉更强烈,这个乳白色石头在他的神识中发出柔和的光芒,柔和的光接触到他的神识便直接消融,他用神识将石头包裹,光芒尽皆投入神识,数息过去,他便感觉神识壮大了一丝。 得到宝物,大家便产生出似箭的归心。月儿散开神识,铺在地面,深入地底近一米,四处扫视。也不管父亲师兄看他的眼神多么震撼,他直接在地面上画出圈圈,标志出原石的所在,一口气竟画出了十几个圈圈,然后便捧着石头琢磨起来。 月儿的神识紧紧地封闭住了光芒,他发觉光芒散入空中,便缓缓消失不见,所以,他将石头裹得严严实实的。光芒如乳燕归巢,纷纷投入他的神识。他静静地察看着,被光芒照耀过的部位,会更加柔和灵动。他的神识缓缓流淌,尝试着模拟出水流的形态。神识很轻飘,和气流一般,太快太散,浓淡不一。他脑海浮现出山中清泉,叮咚作响,香甜可口。他的神识渐渐收拢,他要它听话,保持均匀有序。以前他只想着铺得越远越好,现在他要求均匀。他想起撒豆子,抓起豆子往地面一撒,他能控制撒,却控制不住撒出的豆子排成什么样子,有些堆在一起,有些稀稀落落,他现在想要均匀有序,像被单上绣好的精致图案。 在乳白色石头光芒的照耀下,他本能地想要让神识更进一步,想要更多地掌控,更细微的灵动。 寻矿变成了挖矿,速度也是极快。匆匆用过午餐,再挖了几个时辰,便把圈圈全部挖出。看着堆得慢慢当当的原石,林天和剑晨面面相觑,他们相视苦笑,这岂止是天赋异禀,这明明是寻矿妖孽。 月儿记住了师傅的嘱咐,不要将他看透原石的能力展现出来,直接背着原石回去卖就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师傅可是一再强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蜕变 夜幕笼罩,华灯初上。家家户户的灯笼都亮了起来。夜市开始了。 白天有多沉闷,夜市就有多喧嚣。越是死寂的人们,此时越是奔放。人们如脱笼的囚徒,肆意快活。 林天的大宅里,一团漆黑,就和往日一样。只是以前是因为太累太早睡,现在则是剑老的安排。剑老从月儿手中接过石头,把玩片刻,便有了这个决定。门口的灯笼不要亮起,因为那是隐蔽的法眼。就算没有月儿的确证,他也能清晰地感觉到灯笼里散出的目光。被人明目张胆地偷窥,可一点不好玩。 林天一家四口,剑老c剑晨和小神医,七人在漆黑的屋子里齐聚。 大家坐好,剑老对着身边的小男孩说,“月儿,把石头拿出来吧”,他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月儿已经明白,将乳白色石头从怀里掏出,并撤去包裹着的神识。神识撤去的刹那,淡淡的柔和光芒发散而出。在黑暗中,这轻微的光芒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冰凝c晨儿,你们打坐静修,林天小兰还有阿狸,不要离石头太远,坐着睡着都不要紧。”阿狸听到可以睡着,直接就倒在了妈妈的怀里,不一会就睡着了。 两声轻呼从冰凝小兰的口中发出,他们终于明白剑老为何这般慎重。光芒及体,沐浴在柔光中,令人分外舒畅,每一个毛孔都要焕发新生。除了憨睡的小姑娘和抱着石头大半天的小男孩,其他三人也在内心不住地感叹。 男孩并没有彻底放开神识,他把神识移到众人身后,在哪里,他将神识揉成一堵墙,又将头顶和脚下包裹住,做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盒子。 盒子外,一团漆黑,盒子内,柔和舒畅。所有想绕开众人逃逸的调皮光芒,都被月儿抓住了,他很开心,满满的兴奋。 只是四四方方的盒子可不太稳固,不是这边鼓起,就是那里凹陷,甚至倾斜得形状丑陋。男孩微皱起眉头,郑重起小脸,努力地控制着。他变成了一个查缺补漏的粉刷工,哪里不平刷哪里。刷呀刷呀,直到一束光进入到越来越方正稳固的盒子。 修炼无岁月呀,剑老感慨着睁开了眼睛,一夜静修,气海玄花旁居然出现了第二朵玄花,虽然仅仅是一个淡淡的轮廓。他感激地看着微光下的林天夫妇,这个恩惠受得大了。他示意月儿收起石头,等着大家慢慢醒来。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浓浓的喜意,两个女人还相互对视一眼,似乎对方在一夜间竟白嫩了不少。“日间的工作还是得照常进行,不然太惹人注目了。等外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时,还是这里集合。记得不要点亮灯笼。”剑老的话深得人心。 工棚里,打着赤膊的林天轮着斧头,横劈竖砍,挥汗如雨。剑老觉得在石头旁无事可做简直暴殄天物,便给了林天夫妇一人一套简单的剑法。林天心无顾忌,眉目间的阴霾也散了干净。他也不去计较那块原石会蹦出矿石来,一心只想着练剑。 他直觉他的人生发生了改变。从他的老屋碎成瓦砾始,到他携妻儿深夜逃亡,最终死里逃生以来,他的心中便只存有这个四口之家,再无那甲兵环绕的帝国和那个盛世煌煌的千古一帝。 他无力仇恨什么,他只觉得自己无能。他感觉到自己的沉沦,却只得苦苦挣扎。他明知道被人陷害,却只得默默承受。他任由麻木结成茧,自缚其中。他看不到人生有希望,虽然他从未将这种绝望宣之于口。他终究是男人,哪怕绝望,他也不喊,也不怨,也依旧卖力地劳作,只是听任无情的时光将他碾压。 而今,他的孩子天赋异禀,这是上天的恩赐,他的心头开始有火焰跳动。昨夜,剑老传授他们剑法,他毫不犹豫地抓住,就算成为帝国禁止的武者,也在所不惜。当然,他会躲起来练。他用斧头练。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阴。当他放开心胸,不再计较那可能存在可能不在的矿石时,矿石却一颗接一颗展现在斧头下。半日间,他竟已完成了大家一天的量,垫底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将他吃住,他弯起嘴角,这种伎俩已不值一晒。 食堂里,有布衣荆钗,轻俯下身,一双纤纤素手,在水里菜叶间,自在游弋。她体态轻盈,她眉目含笑。她本轻灵,只是平日的压抑,为麻木倦怠笼罩,也没人多看一眼。今日,苍白的脸色带着红晕,像盛开的鲜花。 她低着头,她不说话,她不想对别人表露出自己的喜悦。她熟悉的天哥终于回来了,这便是最大的幸福。她和大多数女人一样,甘心做一个男人的陪衬。天哥打铁,她是铁匠夫人,打猎,她做猎手的夫人,天哥修筑城墙,她也安心等待。就算家里已无下米之炊,她也带着孩子等候在家。只是看着日益沉默冷漠的天哥,她心里堵的慌。她想帮忙,她想分担,但是她发现她什么都不会。她也沉默,也自伤。万幸的是,那个有说有笑的天哥终于回来了,她心中无比欣慰。但是她也明白了,无论多么宽厚的肩膀,也有承受不了的时候,如果她不想再次看到这样的天哥,便需要一份自己独自的力量,在天哥扛不住的时候,她可以出来帮忙,有力量出来帮着抗。 剑老问她愿不愿意学剑的时候,她很平静地说愿意,她的心已经强硬地将心底的波澜全部按住。她在死亡边缘徘徊过,还有什么能让她欢呼雀跃呢? 欢呼雀跃的,似乎只有孩子们了吧。今日的朝霞特别的美艳,连日日贪睡的阿狸都神采奕奕地在房间里撒欢,拉着月儿玩这玩那。 小兰想到孩子们围着她甜甜地叫着“娘亲”,心里也是甜甜的。“真甜的女人啊,以前怎么没发现?”无处不在的法眼后面,有两双如狼似虎的眼睛紧紧地粘住了她的身影。“查一下她的家境!”过了一会,便出了结果“一家四口,男人是个分矿的,有两个不到三岁的孩子。”“哦,有两个孩子了啊?”这阴沉的声音略一停顿,“让法眼记录下来,呈报上去吧,陛下选妃好像也没说不能选人妇吧,嘿嘿嘿嘿。”阴沉的声音里阴测测的。 医馆离林天的大宅略远,等冰凝走到医馆时,已有执法者等候着训话了。无非就是些“因何晚到?”“下不为例!”之类的。小神医之名虽然随着入城淡了很多,但小神医的美却深入了更多的人心,散布的范围远超过她的医术。她正是二八年华,朝气蓬勃,性子活泼,待人热情。无一不显出她正是陛下选妃的上上之选,早早地就传到皇宫去了。 “师兄啊师兄,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就不肯说出口呢?你不说,我只好自己说了,这是多么难为情的事啊,你居然会拒绝?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跟你说,你竟要拒绝?你拒绝一次我就再说一次,你再拒绝我就再说!我见你一次说一次,看你躲到什么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我多么想见你啊?我多想待在你身边啊?天天待在这医馆,寸步不能离开,你又不来看我,真是太烦人!”冰凝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也不喜欢遮遮掩掩,心中所想都写在脸上。昨晚整夜相对而坐实在妙不可言,赶紧天黑吧,赶紧天黑吧!冰凝对着冉冉升起的朝阳,暗暗祈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清泉 傍晚时分,寻矿队伍陆续回城,执法队再次临时检查。人群鸦雀无声,井然有序。 法眼后,数人静静观看。“韩大人,属下已查过天狼峰,却有参天古树林,只是古树林中的狼窝已被挖得坑坑洼洼,就算有什么宝物,恐怕”执法队忐忑地向面无表情的男人汇报。多日相处,除了姓氏外,大家对这不苟言笑的男人竟一无所知。韩大人手里握着那本《荒城记事》,再次看向上面的记载“天狼峰,群狼占据,人迹罕至。山峰中有参天古树,古树成林,内有乾坤。有一巨大无匹的白狼王守候,无法靠近。”无论是莫名出现的参天古树林,还是与众不同的巨大白狼王,都显示出天狼峰绝对有蹊跷。这群蠢货!韩大人紧了紧手中的书籍,心中一阵烦闷。“封山五日!派几个天空战士护卫安全,安排几十民夫把古树林铲平,让执法队带五个法眼跟随,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日光下的荒城,除了城墙上的人山人海,诺大雄城,大街小巷,罕有人踪。任谁看去,都会觉得一片死寂。 但是,当夕阳收束回它的最后一缕光芒,人群便陆续涌现,这座巨城才开始有人气升起。人们开始狂欢。 林天大宅里也有人狂欢。 剑老与乳白色石头呆了一整天。他将石头握在手心,光芒如流水涌入他体内。如今,第二朵玄花已经成就。他并不觉得心中有愧,只是更加的感激。 大家如昨夜般盘膝坐好。石头小了一丝,但柔和的光芒依旧。“为免夜长梦多,我将激发石头发散光芒的速度!”剑老伸出食指,点在石头上,光芒大盛,如灯光般耀眼。他又将手掌贴在林天背上,嘱咐到“凝神专注,我将助你运行,记住运行轨迹”。 阿狸早已睡熟,不用强迫醒来的生活实在太美,她愿意一直睡下去。 小男孩白天时已美美地睡了一觉,起来后又没完没了的鼓捣起空矢来。他已经知道了拆分的关键。只要他的神识铺得足够厚,将空中所有的细微颗粒统统挡住,不让和那个小拇指大小的六角星接触,就可以不要外面包裹的圆筒了。只是,他奋力地将六角星反反复复地裹了十层,居然还有细微颗粒可以钻进去,触动六角星转动起来,虽然转动得很慢,三息发射变成了二十息,但还是不够。而且十层神识画圆包裹实在不方便。 柔和的光芒从石头中发散而出,但是剑老的食指像惊扰了沉睡的马蜂窝,马蜂正疯狂冲出。孩子的神识中,光芒不再,柔和不再,水流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他的神识盒子摇摇欲坠,他索性不再管盒子,只是奋力地拦住所有乱窜的水流。他将神识化为圆球,开始加层,就像包裹六角星一样一层一层地往上加。“啵”的轻响,一层神识碎裂,“啵啵啵”,一声又一声,一层又一层碎裂,男孩疯狂起来,表情略有狰狞,细看有如恶狼。碎裂一层他就增加一层,碎裂得有多快,他画圆就有多快。 时间如流水,转眼已是月上中天。屋子里依旧一团漆黑,灯光只在圆球内,无一丝逃出。男孩全身湿透,鼻尖c眉间c发际,都挂着汗珠,小小的胸脯也如风箱鼓动。只是他并未发声,无人注意。 男孩手脚酸麻,屁股被地面烙得生疼,他觉得坐不安稳,就要摔倒。但他还在疯狂画圆,乱窜的水流一个也不许跑。他画得越来越娴熟,越来越快,越来越厚,越来越结实。他画的速度已经超过了破碎的速度。 剑老也汗湿襟衫,他并不打算只留下运行的轨迹,除了任督二脉,他已将林天的全身经脉尽皆打通。他静坐片刻,又将手掌贴于小兰背上,他竟要在一夜间,练出两大武林高手。 林天的心情很平静,喜悦也很平淡。他没有更多的心思去欢呼,打通经脉的疼痛和打通后的舒坦,他似乎经过了无数次,他竭尽他普通人的脑容量,堪堪记住运行的轨迹,然后如蜗牛般,沿着轨迹慢慢爬行,许久,还没爬完一圈。他有什么好兴奋的呢? “噗噗噗”有经脉贯通的声音在剑晨和冰凝体内响起。他们并未借助外力,他们靠自己一一冲开。但他们也只是喜悦,并未有什么得色。知道运行轨迹,置身于水流般的能量冲刷中,就算是头猪也该贯通好多了。 小男孩脸上的狰狞淡去,又半夜过去,他画的圆圈已足够稳固,阻挡水流冲刷只需一层足以,不过他还是铺了两层,以防万一。只是一直被水流冲击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他需要更好的方法。 面对水流的冲击,他脑海中又浮现出山间叮咚作响的清泉,泉水清冽,香甜可口,沁人心脾。他开始回想开始想象。他回想着清泉从手上滑过的触感,想起阳光下的晶晶闪闪。他想象他画的圆变成了汪汪清泉,汩汩流动,而石头中奔涌而出的水流则是清泉的源头,投入其中尽化为泉。 很多时候,想象比努力重要。当画出的圆变成了泉,慌不择路无头乱窜的水流像找到了家的方向。他们变得温顺,重新化为柔和。男孩的神识液化为水,流动成泉,他的神识活了。 他不再需要将心神放在神识上,它自在弥漫,肆意翻涌,却没有损耗。它随意地在男孩附近玩耍,似毫无干系,却形影不离。 男孩拿出空矢,他迫不及待。清泉将六角星轻轻缠绕,似一张薄膜覆盖,又似六角星落入水中。这次,六角星不再泛出漩涡,略有涟漪轻荡,竟有轻微的力量要将清泉神识吸引,男孩一动念便摆脱,六角星恢复安静。 笨重的空矢外壳被抛弃,一个精致的六角星圆球沉浸在泉水中,如女孩发间的珍珠。珍珠是一件杰作,男孩很自豪。 孩子的眼中没有纯粹的美,再美的事物也只是一件可爱的玩具。有了新玩具,自然要研究新玩法。 六角星球形空矢正常地摄取细微颗粒,让男孩觉得无聊,让空矢变慢的设想也没有意义,如果他已经知道怎么停止。所以,如何让这个小圆球更快地吸纳更快地发射,便成为男孩心中最有意思也最感兴趣的主题。如果可以将更多的细微颗粒布满六角星周围,吸纳起来自然会更快。如果可以加快吸取颗粒的速度或者增加吸取的力量,也肯定有效果。或者能不能控制颗粒,直接强行塞进六角星里面?又或者,把六角星周围的填充物全部抹掉,只留下六角星? 各种奇思妙想,纷纷呈现在男孩的小脑瓜中,他浑然沉浸其中不知有他。 天欲将晓,万物复苏。 剑老撤去小兰背上的手掌,他头痛欲裂,体内空空。但是想到凭空出现的两个大高手,他心中喜悦,念头通达。 “轰”的一声响,脑宫的大门打开,一缕神识诞生。这缕神识像一朵小火苗,迎风见长。不一会,便布满剑老身周一尺。剑老一阵错愕。他闭着双眼,身遭却一一映现,他也拥有了神识!可是还来不及欢呼,他就发现他的神识仅能绕身周一尺,更远处,竟生出咫尺天涯之感,无法越雷池一步,那里被黑暗笼罩。他想到小男孩那铺天盖地的神识,顿觉自己无比丑陋。 男孩的清泉神识在四处游荡,当一缕新的神识无中生有般出现在屋内时,它已经四处打量。当发觉是剑老的神识,且困于一尺樊笼时,男孩收起球形空矢的念头,他想帮忙。他想要将自己的清泉分出一部分给剑老。“嘶”,男孩痛得吃呀咧嘴,他没想过神识断裂会有痛苦,像一把锤子在脑门“哐哐”地敲。他用了很大力气去分裂,吃痛便收力,越收越小,最终撤去分裂的力量,他再也不想有这种痛苦。但见空中多出了一滴小小的露珠,只分离出了一滴。男孩抱着头,将这滴露水抛入剑老的一尺樊笼里。 剑老怔怔地望着一尺之外的黑暗,他毕竟见多识广,心胸开阔,拿得起也放得下。虽不无遗憾,却也能平静地接受。他正要好好把玩这神识究竟有何神异,如果只能闭目视物,那还不如他那双肉眼。却见一滴晶莹剔透的露珠,蓦然进入他身周一尺,他惊骇莫名,就要出声示警,却又发现那露珠散发的善意,还有从中汩汩流淌出的神识竟直接化为他的神识的一部分。他转不过念头,愣愣地看着他的神识飞一般地壮大着。一尺半,两尺,三尺,五尺,最终定格在方圆五米。然后露珠消失不见,而方圆五米光景尽在掌握。这一滴晶莹的露珠,竟然十几倍于他的神识。他慨叹着将神识收拢,却又发现一滴露珠出现在脑宫。他的脑宫很小,一滴露珠就要塞得满满当当。他自嘲一笑,这滴露珠竟是他的极限?他自己的那尺许神识如同无物? 他略一思索,又将神识探出,神识覆盖处,林天夫妇正在吃力地沿着轨迹搬运,半夜过去林天还没爬完一圈。剑晨和冰凝则相继贯通了数处经脉,再有一两日,应该也能尽数贯通了。小姑娘睡得香甜,口水粘在嘴角,微微地笑着。小男孩呢,竟将空矢的圆筒外壳给拆卸在地。剑老心头大骇,这是要走火的。却见小男孩迎着自己的神识轻松一笑,剑老再仔细地打量他手中的球形物事,想来就是空矢外壳内的压缩装置了,居然安稳地一动不动,难道拆坏了?这也太妖孽了,还没听过空矢可以被拆坏的。坏了就坏了吧,他心情很好,于他而言,也不觉得空矢有什么用,虽不至于无视,但多少也就是鸡肋的用处。 剑老舍弃空矢,将心神集中在男孩身上,他很好奇,男孩的神识是什么样子,到底有多强。他忍不住好胜之心。只是?男孩就是个普通的小孩?什么都没有?他的神识里,这是个安安静静地玩着玩具的平凡小孩,竟无一丝特异之处。小孩又抬起头对自己笑笑,剑老一阵尴尬地收回神识。光明正大地偷窥可不是他这种正道的大人该做的。他心头略有些郁闷,难道他的神识比自己更高级不成?自己感觉不到他的他却能感觉到自己的?到底谁才是小孩来着? 鱼戏于水,能观水中之物,可水之外的大世界却不能视。剑老虽有五米方圆的神识,却尽在清泉神识之内,岂能观清泉全貌?只鳞片抓不可得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理由 彻底激发的石头日渐缩小,鹅蛋变鸭蛋,又变鸡蛋,再变鸽蛋。四个夜晚过去,如今只剩男孩小指大小,今夜就要消失不见。 “嗡”,一个漩涡在冰凝气海处生成,同时出现在剑老和男孩的神识中。剑老的神识越发灵动,男孩的却越发飘渺。他们都在紧紧地观察。漩涡生成,巨大的吸力诞生,石头流出的水流大部分改了方向,尽奔漩涡之中。只一会,“轰隆隆”漩涡散去,露出一个简易的茶杯?“是药罐啊,好可爱!”却是冰凝喜滋滋地欢呼。 “嗡”,又一个漩涡从剑晨处传来,然后一把古朴的断剑从中衍生。剑晨没有说话,剑老也是神色微暗,没有道喜。沉渊因他而断,断臂又因此而生,再来气海处的断剑,真是玄妙的因果啊。 石头只剩一点豆心,随时都要迎风消逝。看着林天夫妇还在艰难的搬运,想到未来不知何时才能再有如此际遇。剑老起身,对林天道“我助你由武者晋级修者,只是这揠苗助长,恐有隐患。但是如果没有石头的光芒,恐终身也难以脱去武者之身。你”“剑老,请助我!”林天果断答道。 “轰轰”两声,任督二脉开,“嗡”一个漩涡生成。 “剑老,也请助我一臂之力!”小兰恳求道。能够帮到修者的,也只能是修者。她不要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她不允许一个天堑横亘在天哥和她之间。剑老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把双掌印在她背上。“轰轰”“嗡”,又一个漩涡出现。剑老欣慰地撤去双掌。 众人也都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一幕,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从此,这也算是一脉了。 “咔嚓”,众人侧目,却是石头裂开,随风飘散。而两个漩涡却还在原速旋转。“啊”“啊”,两声吃痛的轻呼从林天夫妇口中发出。众人不解,剑老却曾深有体会,那可是万蚁噬心之痛,拖得越久越痛。 千算万算还是差了一点啊。剑老盘膝坐于两人身后,双掌又贴于他们背部,两股精纯的能量源源不断地送到两个漩涡中,打个旋就消失不见。剑老并不意外,甚至早有心理准备。他如今的气海已经有了三朵玄花,越往上,对能量的需求越大。他把多出的能量尽数送出,却只堪堪满足,不过两个漩涡终究稳定下来。只是,仅仅是两个漩涡,没有任何东西诞生,这可如何是好? 男孩的神识密切地关注着,看着父母空空洞洞的气海,他似乎忘记了割裂神识的剧痛,“嘶嘶”扯下两大块,送入父母气海中。“嗡”“嗡”两声,两人同时睁开眼睛,满脸惊喜。剑老也看到两团疑是神识的能量团凭空出现在他们漩涡中,漩涡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林天的一柄粗糙大气的斧头和小兰精致温润的玉佩。 玄花,药罐,断剑,斧头,玉佩。从此大家便都是修者了。“当务之急,最需要的便是隐匿。绝对不可轻易显露出自己的修为。安心地以普通人的身份过着普通的生活,是在天香帝国最为稳妥的求生之道。”剑老必须郑重地告诫。“以后大家就不要这么频繁的接触了,各自过着平静的生活。”剑老说完便飘然而去。众人一一道别。 “师兄,如今你我都是修者了,你还在想着断臂的事情吗?就算你以前真的不配,可现在除了你,还有谁配呢?难道你想让我找个武者夫君?”小神医俏皮地抱着剑晨的独臂,在分岔的路口,幽幽地问道。剑晨转过头,似羞涩似自卑地看着成为修者后越发动人的师妹。她的眼神那么清纯,那么透澈,那么明亮。让他生不起一丝凡人的情绪。他直觉她是天上的星星,而他只是地上的凡草。他自惭形秽,他就是不配。就算世间确实没有更合适的男人,他也相差甚远啊!他还是沉默不语。 “师兄!你看着我!”女孩看着男子躲闪的目光,显得幽怨而孤单。“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你告诉我,我改。面对我,你什么都可以说,真的。但是不要对我不理不睬啊!”女孩恳求。男人张了张嘴“可是”,他能说什么?她太优秀,太完美,远远地观看他都觉得不妥,他如何敢亵渎?他可以为她去死,可是他却不敢揽她入怀。 紧紧地盯着男子带着些许胡渣的薄唇,只见他张了张嘴,又归于沉寂,他未曾吐出一个字,哪怕一个“不”。他是喜欢自己的,她如今越发的警觉,她不会弄错的。但是,师兄的爱意中竟含着浓浓的惧意。她不明白他在怕什么?他为什么不能接受自己的情意呢?快活的女子陷入不快活中。她等了很久很久,却只得转身,重新回到那个囚笼般的医馆,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朝朝暮暮,形影相吊,过着独居的生活。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冰凝还在等候师兄来敲门,她自然不会主动地去敲师兄的门。她只是个少女,虽怀春却还只是个脸薄的少女。她渴望师兄来敲开她的门。他只要轻碰门扉,她就开。可师兄未来,来的是圣谕“寒冰凝入选王妃候选,即日前往皇宫面圣。” 小神医歪着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不可能!我从未参选,怎么可能入选?” “圣谕已下,不容有变,请不要让我们难做。”满脸喜色的来人脸色难看起来。 “怎么难做了?这里面一定有误会。可能有人重名了。”小神医着急得解释,“不用狡辩,无论你当初是什么心态,如今又是什么心态。小神医寒冰凝,不会有别人。而且,法眼留影,和您一致。若说有些不同,也是您变得更,更美了。”送来喜报的人收起喜色,脸色冰寒,但毕竟对面的人竟如此美丽,他生气却发不出火。 小神医看着“法眼留影”,怔怔出神。她此时只想见见师兄。她不再辩解。只是回屋梳妆,静候命运的安排。她没有抗击皇命的理由。她需要师兄给她一个理由。如果没有,那走一遭便是。 “师妹入选王妃候选?”剑晨一惊,险握不住手中的剑。他拔腿就跑,接近常人极限地奔跑,他心底还记着隐匿的重要性,否则就要带出片片残影,那就惊世骇俗了。 剑老看着儿子跑向医馆,略感欣慰。在感情方面,他只知道不可强求。他对不起自己的妻子,自觉也无权过问别人的感情,就算是儿子是弟子,他也只得旁观。他清楚冰凝的心思,也了解儿子的心意。他知道他们两情相悦,但主动权握在儿子手中,冰凝已经做得够多了。他放出神识,凝成一束,追随儿子的脚步。如有必要,他会为他们打开出路。 “师兄,你来了。”盛装打扮的少女,美艳不可方物。她等得太久,波涛汹涌的心绪都归于宁静,她很平静的开口。 “师妹,你?”剑晨一路狂奔,心头也划过千言万语,可是当看到如此打扮的少女,却泛起浓浓的陌生,和一丝奇怪的如释重负。“你,你入选王妃候选了?”最终他嘴里只吐出这么干巴巴的一句。 “是啊。”少女的眼神暗淡无光,她第一次将目光投向远方,她突然觉得很累,不想多说什么,也没什么想解释的,也许,她的幸福,只在远方。 “为什么?”这三个字卡在剑晨的喉咙,卡了一路,但依旧卡着,让他说不出别的话。但他又觉得他似乎无权过问。他不是她的谁?她想做什么他其实无权过问。他顺着她的目光,投向远方,那里是皇城,是皇宫,那里有圣皇陛下。 是啊,圣皇陛下。他一直信仰和崇拜的千古一帝。哪怕他如今的所为有悖于陛下的旨意,他也不愿与陛下为敌。他只想绕开来,走得远远的,过着一种有能力的却又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他自觉修者的自己已经算是有能力了,但是和陛下相比,他这点能力,只是萤火之于日月。几具大地战士,都足以把他困得死死的。 如果这世上有谁更适合师妹,那圣皇陛下无疑是最有说服力的人选。剑晨心中泛起苦涩,但更多的还是无能为力。看到俏皮活泼的师妹,变得端庄透着疏远,他开始思考,该说点什么来祝福师妹呢? “师兄,喝杯茶吧。”到底是自己的师兄,脸上还有汗渍未干,虽然她已不抱什么希望,她还是不愿沉默地离开。能留下有说有笑的回忆,为何要留下遗憾呢? “师兄,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师兄不要妄自菲薄,天底下,找不出另一个师兄。就算是圣皇陛下,也多有不如。”少女并不想遮掩什么,她诉说着自己最真实的感觉。 “呵呵,师妹太抬举我了。我不及圣皇陛下万一。师妹以后切莫如此说话。”剑晨惶恐地周围打量了一下,虽然师妹已挥退众人,但如此大胆的言论,可是极易招来祸患的。 肺腑之言却遭遇谨慎老成,想直抒胸臆变得不可能。少女张了张嘴,竟不知怎么进行下去。她诧异地端详起师兄来,她感到陌生,她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她不敢确信师兄对她的感情是否如她对师兄一般。她从师兄的话里感觉到了关心,但是却无一丝那种情意。 “师兄,再敬你一杯。我不在的日子里,请待我好好照顾师傅。”她挑着正常的话语来继续。她没来由地发现如果沉默不语竟会有尴尬产生。她不想留下尴尬,这从未有过,也希望以后不再出现。 “你放心,有我在,我会好好照顾的。”剑晨平静的话语便是一锤定音。 原来师兄是来送行的。少女最后一丝反抗之心悄然泯灭。她站起身来,直视皇城所在,那里,是她竞选王妃之地。她没有任何理由去抗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拒绝 若是入选王妃候选对冰凝只是不可思议,那对小兰而言,则不啻晴天霹雳。 她是有夫之妇,陛下的王妃岂能是别人孩子的母亲?“这绝对是哪里错了?请慎重!”小兰对着莫名出现在水桶旁轻声宣旨的人说道,她的神色难看至极。 “呵呵,我们知道。”来人呵呵一笑,“但是你的美丽无人能及!只要你不说,完全无人能看出你已是人母。”他的话里显出无耻。但他心中也是惊叹连连。法眼留影竟会有不靠谱的一天,真人和留影之间,相差不可以道里计。眼前的女人,完完全全是个少女模样,就算是少女,也难寻得更清纯更甜美的。就算生气,也透着纯纯的甜意。这绝对会入选!作为发掘者,若是她被选为王妃,那今生的荣华富贵,不言而喻。 “你无耻!我有夫君,我有孩子。这不可能!”小兰斩钉截铁。“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孩子,也没有夫君,就有可能,对吗?”来人阴测测地笑道。无论有什么障碍,他要统统扫平。 “你!你们!?”小兰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她不担心天哥,但是她担心孩子。 “你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明日一早启程。你最好保持现在的样子,我已安排了新的法眼留影,如果明天出现一丝妇人模样,呵呵。也不要想着逃跑,法眼之下,无所遁形。”来人飘然不知所去。 小兰恍恍惚惚地回到新居,这里,还透着浓浓的陌生,毕竟不是亲自建造,住的时日也太短,短到生不出家的感觉。加之门口的法眼,囚笼之意甚浓。她淡淡地扫了眼法眼,丝丝目光落于她的身上,是那么那么嘲讽。 “砰”,林天一掌拍碎了木桌。“别吓到孩子们。”小兰紧张地抱住林天。她不想告诉孩子这些,孩子实在太小。 “我们走吧,城里呆不得了,我们必须出城!”林天当机立断。 砰砰两声,有人敲门。林天打开一看,竟是两具天空战士。“我们奉旨明日迎接王妃候选入宫,今夜驻守于此,以防不测。”两双眼睛透过盔甲,直勾勾地盯着屋里的少女,竟齐齐响起吞咽口水的声音。“砰”林天把门摔上。真是欺人太甚!这和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 林天气得又想拍桌子,不经意间撇到正六神无主,怔立屋子的妻子,“这?”他说不出话来。他竟不知,夫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年轻,就像几年前他第一次见着时一般。那时的她还只是甜甜的少女,不经人事,未经生活磨难。只一眼,便永远记在心里。 修者,让人脱胎换骨。他暗恼一声。早知如此,他绝不会再让夫人去食堂干活。他平日里对小兰也太过疏忽了。天天想着练剑,浑不知枕边人已出落得美如天仙。 想到门口矗立的两具天空战士,林天心中阵阵打鼓。硬闯,门口都出不去。他们是修者不假,但是他们这种低价修者,铠甲破不了,天矢又吃不消。 他心烦意乱,全身燥热。目光触及少女般的妻子,竟生出蠢蠢欲动的心思。“这?”他心头一惊,觉得不可思议。他不是猪猡,怎会有大敌环伺却生的念头?他越是压制,心头越是火热。 小兰呆立着,想到门口的两个天空战士,想到里屋玩耍的孩子,心头惭愧。却突然感受到一片火热的目光,灼灼地打量着自己,目光下,竟如浑身般。“天哥,你,唔。”她的唇被一片火热占据。她的脑海响起警告,她忙不迭地推开。“不行,天哥,不是我不想,是不能!会连累你和孩子们!”她的脸色坨红,她的心头荡漾,但她必须拒绝。 林天气喘吁吁,他打起一盆冷水,往脸上浇去,半响,目中的火热才淡去。“对不起,小兰。”他有些无地自容。 “天哥,怎么办?”小兰担忧地问道?她本该苍白的脸色显着红晕,让林天看呆。使劲眨了下眼,才平静下来。 林天在房间转圈,他踱着步子在思考。但沉重的脚步声让人明白他心头的沉重。他也没有办法呀。 小兰在心中幽幽一叹,没想到这么快又发生了天哥无法左右的事情,而自己,这点微薄的修为,点滴忙也帮不上呢。不知道剑老那边如何了?她不自觉地想起那个无所不能的长者,在她面前,她生出女儿面对父亲的感情,父亲在,女儿便安生。 剑老也是人,他自然做不到料事如神。他的脚步跟着集成束的神识,将两个弟子间的话语c神态看了个清楚。他从老怀甚慰到一声长叹。他以为他需要出手,带走一对情侣逃出生天。却没想到只是兄妹间的一次送别。 他转身离开,感情之事不可勉强。既然如此,便随他去吧。 他集成束的神识指引给他一条最近的路前往林天家。照看孩子的事情,他不再需要亲自上门,他的神识时不时掠过便足矣。 “嗯?”他的脚步一顿,他的神识中竟出现了两具天空战士,守在门口。屋子里有重重的脚步声来回走动,“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喃喃自语。 “师傅,门口的那两人说娘亲被选为王妃候选,怎么办呢?”却是林中月的声音,直直地在剑老耳中想起。剑老停下脚步,月儿的神妙和娘亲被选为王妃候选这两件事情都让他震撼莫名!不过想到小兰一天天出落得清纯水灵似乎也说得过去,而月儿的怪异他也只得一叹再叹。“是啊,这可如何是好?”他在心底思考,脚步声消失,笔直地往林天家中飘去。“难道今夜还是得拔剑,只是护送的却是林天一家?如果晨儿和冰凝一起走,该多好?”他嘘嘘不已。 “师傅,我会把灯笼熄灭,遮住里面的法眼,你去打败门口的两人,然后我们出城,好不好?”月儿的声音再次响起。能够屏蔽法眼?那再好不过。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他相信这孩子一定看得见。 “屋里那妞真是美极,没想到这平民区也有如此绝色。” “是啊,比上次那妞可有味的多。哼,如果不是入了候选,你我又有艳福了。真是可惜。” 铠甲下的两人轻声交谈着。轻声细语同时呈现在剑老和月儿的神识中。月儿虽不理解他们言语中的真意,但是里面浓浓的恶意却让他心头泛起狠意。就如面对群狼时一般。 剑老一震剑眉,除暴安良的时刻又到了。只是能不能杀得死两个天空战士,他心下沉吟。“无论杀不杀得死,他们都得死!”剑老瞬间便有了决断。他缓缓地将飞剑显化于指尖,时日虽短,但得益于石头中的能量充沛,飞剑已凝练如实物,锋利坚硬更甚。 “嗡”,当剑老踏进林家的那刻,一个巨大的圆罩凭空而现,将整个宅院笼罩在内。剑老的神识在触及圆罩时便全部集中在两个战士身上,他知道,这方天地短暂的与世隔绝了,这是月儿的领域,也便是他的地盘。 “报告大人,天狼峰已探查完毕,确有不知名能量存在,只是被人捷足先登。”法眼后,面无表情的韩大人随意地观看着法眼。他对七绝剑客越发感兴趣了,他在思考这批人每天晚上集中在林氏一家究竟所为何事?“不知名能量,捷足先登?”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蓦地,他眼里寒意直冒,如果被他们捷足先登,那么每晚的齐聚就有了理由。夜夜不眠,白日照常起居生活工作,便是最好的掩饰。“嗯?”他剑眉竖起,林氏宅院的法眼居然一团漆黑?有人敢蒙蔽法眼,当真不知死活!“调遣两个天空战士前往林氏宅院查探,我先行一步。”刷得便消失不见。吓得一众人更是畏畏缩缩。 “嗯?”林家门前的两个天空战士一窒,神识及身他们便有了感应,杀意袭体让他们蹭得朝两侧跃出。 “果然不是易与之辈!帝国虽和平多年,陛下也偃武修文已久,但能胜任天空战士的,哪个不是一方好手?”剑老心头微凛,却迸发出更浓的杀意。 “哧”一声轻响,飞剑准确命中一人心脉处,却只传出摩擦之音。 “哼,暗箭伤人的鼠辈!”一声冷哼,两个铠甲直直向剑老扑去。 “哧哧哧”却是连续三声摩擦,剑老快速闪避,拉开距离,飞剑动念间又是连击三次。 “没用的,你无论攻击哪里,都是全副铠甲受力,除非你能一击摧毁整副天空之铠,否则老子站着不动,你也砍不死!”受到攻击的铠甲戏谑道,另一副铠甲则奋力向前。 剑老心湖古井无波,他的神识紧紧锁住那副铠甲的心脉处,真如对方所言,他就不会露出吃痛的表情,左臂也不会全力防御在胸前了。虽处黑暗,神识中却无所遁形,比法眼更法眼。 剑老脚步轻健,对方紧追不舍,竟无法靠近半步。他们也是当机立断,靠近不了,便不再靠近。未受攻击的铠甲挡在前方,两把天矢黑黝黝的洞口对着剑老所在的位置。 剑老停下脚步,他从未对阵过空矢,更不用说顶级的天矢。“砰”一声,对方居然盲射!“嘶”“嘶”,两声轻吟,天矢过处,剑老和月儿的神识竟直接湮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战陨 飞剑四击,准确命中同一个位置,战士胸甲处显露出一个凹陷,在神识中清晰可见。剑术基础的快准狠,在武者时,剑老已冠绝荒城。如今修为精进甚多,剑老不再练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并不是剑的本质,而是剑者的心性。 剑老并无修者的法门,一切都得自己摸索。既然如此,便直指剑的本质好了。于是快和准便是剑老修行的核心。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足够快,便可以破开一切,包括天空之铠。当然,前提是剑剑命中。 但是,胸甲外有一条手臂死死地挡住了凹陷处,纵有千般准,万般快,他也无可奈何。 夜更深了,月光却更加皎洁。林家宅院虽被神识笼罩,挡下了大部分的明亮。肉眼看不清人,但却隐不去身形。两个战士一前一后侧立,正对着剑老。他们也不管命中对方什么部位,揪着身形就是一击。相较于普通空矢,天矢威力极大,蓄力又缩短到一息。只是天矢的连击威力会大大缩减,至少需要十息,天矢周边的细微颗粒才能恢复到圆满,天矢一击才能达到最大杀伤力。然而天矢最可怕的不是它无与伦比的杀伤力,而是它的可控性。普通空矢和地矢都需要蓄满能量才能击出,而天矢,几乎可以随心所欲地射击,只要蓄力到最低的三分之一。空矢蓄力三息一击,地矢二息一击,天矢满能量是一息一击,而三分之一的天矢一击,攻击已在地矢之上,一息间却能连发数次,生生不息,连绵不绝。若非受材料所限,满能量攻击百余次便会报废,天矢早已无敌于天下。 “砰砰”又是两击,剑老将神识密布前方,何处湮灭便逃离该处。 小男孩坐在里屋,小女孩还在酣睡。林天夫妇听到外面交手的声音时便熄灭了屋里的灯,闪到窗前,将外面的一切尽收眼底。整个宅院比周边更黑,像一个阴深深的窟窿。 神识被湮灭四次,剧痛让男孩大汗淋漓,他趴在地板上,浑身抽搐。他的神识牢牢地挡住了法眼的视线,但这还不够。 男孩看到了挡在胸前的左臂,右臂上的天矢又要蓄力射击了。必须尽快移开左臂。他哧牙咧嘴地调动起部分清泉神识,层层叠叠十数层堆积起来,一个漆黑的眼罩凭空出现在左臂眼前。左臂感觉眼前一黑,本能地将左臂往眼前挥去,有战士顶在身前,他也不相信对方的暗器能绕道近身。“哧哧哧”好似一声又好似无数声摩擦响起,“噗”“啊呃”,飞剑入体的声音和临死前的惊恐痛呼同时传出。头盔下他双眼圆睁,死不瞑目。他无法理解,对方是怎么做到的。短短一息间竟能攻击数十次,招招命中。怎么可能这么快?昏暗中他凭借战铠的增幅也只能看到前方战士那天矢的轮廓,而对面的敌人,离自己有十几米远,他怎么能够看见?他如何能击中同一个位置?他带着无数疑问慢慢软倒在地。 “砰”天矢一击,剑老循着神识的剧痛,往侧面跳跃,他的大半心神都在飞剑上,一口气出剑四十余次,才破入心脉。天空之铠果然不是常人能破的!这一刻,拼着神识硬闯的他略微松了一口气,但神识的剧痛却“嗡”地闯入意识,他呆立当场。“砰”,他的神识在正前方应声湮灭,但是他已来不及跃走。生死之际,他竭尽所能向侧面倒去,“嘶”地轻响,他的左腿中击。“啪”他掉在地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做出两个轻微的翻滚,便动不成了。“砰砰”,剑老滚过的地面留下两个深坑,没有尘土溅出,里面空无一物。 男孩的神识中,师傅的左腿慢慢融化便细了,化为白骨,血肉全无。“嗷呜”,他的喉头发出低沉的咆哮,他似化身为一匹狼,双目血红,表情狰狞。 他放开球形空矢的控制,任由空矢将他的神识卷入其中。这个六角星真是鬼斧神工的设计,无法想象工匠之能真可夺天地造化。它竟能吸纳所有种类的细微颗粒,无论什么颗粒。哪怕是神识,这种玄妙飘渺的能量,于它而言居然也只是一种颗粒,它在吸纳男孩的神识。男孩从未让神识吸入过其中,对于未知,他是很好奇,但是强烈的危机感让他不敢以身涉险。 可是,没有别的方法了,再圆满的普通空矢,也没有一丝可能对天空之铠造成威胁。唯有这令他自己深感恐惧的神识射击。这超出他意料之外的攻击手段,他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此。他将希望寄托于未知。 但是这也太慢了,男孩循着被吸纳的神识,将其他神识强行塞入,他以为只要压缩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发出攻击,这已经过了数百次检验。“轰”,一声惊雷在脑宫响起,男孩哗的七窍流血,他怎么也没想到,空矢远不是单纯的压缩那么简单。它里面竟藏有个磨盘,将纳入其中的神识统统碾碎,然后再转化成另外一种不是神识的陌生能量,这股能量带着无尽的毁灭与疯狂。“不够!”男孩惶恐地望着空矢,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投入的神识颗粒已经比往常测试时投入的其他颗粒多太多太多,居然还无法形成一击。他脑中涌现太多的疑问,但他没有时间思考,也没有时间去验证。 剩下的那个战士缓缓地向剑老靠近,他确信对方肯定有什么部位化为了血雾,在空中弥漫,涌入他的口鼻。和大地之铠相比,天空之铠有着质的飞跃,它们不是同样的本质。它不只更轻便,更具韧性,更强的防御。它真正的恐怖在于增强战士的六感,看得更远更清晰,听得更远更真切,触感嗅觉也更加敏感。淡淡的血雾,带着亲切和熟悉,他深吸口气,将血雾吞进胸膛。就是这种感觉。天矢一击,必有血雾。向来如此。 可是今夜?这简直非人。在他成为天空战士五六年来,从未有人对他造成过威胁,哪怕一丝也欠奉。而对面这个男人,竟有神一般的预判,每次都能避开天矢的射击。这是神迹。身后同伴的倒地,在天矢轰击声中,弱不可闻,但铠甲中的他却听得清清楚楚,这是泰山崩塌的声音。让他第一次生出滚滚惧意,浓浓的寒意直冒,他全身有些僵硬,手脚有些冰凉,却又有湿滑的汗液流出,浑身湿黏,很不舒服。 只是此时他的眼角闪过惊喜,他于慌乱中的随手一击,居然奏效了。那只是他的直觉,他的下意识。可惜只是三分之一击。所以他立马补了两个三分之一。他觉得就算是神,连中三击也该陨落了。不过,只有死了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他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去,这次,他准备等十息,十息一过,他便朝那片漆黑如墨c不辨行迹中射去,一击圆满。 男孩看着战士的靠近,他不能让他再靠近。他疯狂起来,将海量的神识不要命地往六角星送去,他的身体不住地颤抖,但他的小手无比稳定。有巨大的毁灭能量出现在他的小手。 “啵”的轻响,笼罩宅院的神识快速收缩,法眼也慢慢地亮了起来。剑老的身体在皎洁的月光下清晰地呈现出来,战士嘴角露出胜利的微笑,将天矢举起,对准他的头颅。 剑老睁不开眼,也抬不起头。身体和神识的双重剧痛剥夺了他对身体的控制。他以强大的毅力在逼迫自己快速醒来,但这需要时间,虽然只要几息。但有时候一息也不能等。 就要来不及,男孩松开了手,彻底昏迷过去。“嗡”,一股超出所有人感知的恐怖能量一划而过,战士的微笑僵硬了,天矢抬起却来不及蓄力。“砰”,不是天矢的攻击声,却是战士倒地的声音。 “咳咳”,战士倒地,溅起灰尘,恰好醒来的剑老被呛了个正着。 “砰”又一声响,却是林天夫妇夺门而出。他们察觉到了两个天空战士的死亡,再也待不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碎裂 “咳咳”,战铠倒地,溅起尘土,剑老挣扎着从剧痛中醒来,大汗淋漓,又像上岸的鱼,张大了嘴,深呼吸间,却被呛得咳嗽起来。 剑老睁开眼,迅速地坐起身,环顾四周。他的神识本就不多,如今只剩些许气团在脑宫飘荡,本来逼仄的空间居然空旷起来。 月光下,肉眼已清晰可见。两个战士皆倒地不起。他诧异不已,他相信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能破开天空战铠的防御,破不开防御,如何能杀人?他伸手点在左大腿上,止住血,被鲜血染红的白骨触目惊心,但剑老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能从两个天空战士手下逃出一命,已超出他的预料,他并不奢望能全身而退。他的打算可是包括了殒命当场的。 “砰”,宅院的大门洞开,林天拎着斧头冲了出来。他满脸通红,羞愧得无地自容。 “看看能不能扒下这两幅铠甲,这可是好东西。”剑老不以为意,这场战斗本来就不是初学者能够介入的。“小兰,收拾东西,带上孩子,准备出城。”剑老对跟在后面的小兰说道。 只见剑老随手抓了根木棍,“咔咔”两声,做出一个简易的拐杖,支在左腋下,便去检查倒在身旁的战铠。 “嗯?竟无一丝伤痕?连处凹陷都没有?咦?打不开?这战铠该如何打开?”剑老一脸疑惑。 “剑老,战铠严丝合缝,完全拆不下来。”林天又怕又急,已然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他是第一次正面死人,更是第一次从死人身扒东西。 剑老端起天矢,打开外壳,瞄准战铠。“嗯?没反应?”剑老盯着手中的神兵利器,满是不解?他把玩过普通空矢,只要掀开盖子,就可蓄力射击。难道地矢和天矢需要特殊的技法才能使用? “啊?月儿!你怎么了?”里屋亮起灯,却是小兰的惊叫声传来。林天抓起另一把天矢,朝里屋跑去。剑老则拄着拐杖,稳健地向里屋走去,他虽不跑,但步子却是极大,速度也丝毫不慢。 入眼处,月儿七窍流血,面色死灰,两个小手一片焦黑。小兰紧紧地抱着孩子,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她四处翻看,从脚到头又从头到脚,看过正面又翻过来看背面,却无一丝伤痕。只是莫名地七窍流血。 “剑老”小兰含着泪花求助道。 “不慌。”剑老的话语带着平静的力量。他也仔细查看了一番,“外表并无伤痕,”他深吸口气,闭起眼,忍住脑海的阵痛,将神识轻轻地引了出来,附着在孩子身上。从脚到头的查看孩子体内的状况。直到脖子,也无异常。难道?剑老想到院子里那个没有伤痕的战士莫名其妙的死状。他将神识停在孩子头部,“啊?”他倒吸口凉气,轻呼出声。 “怎么了?”林天夫妇齐声问到。剑老的手颤抖起来,他的眼角第一次湿润。此时,他已经知道,虽然不明白孩子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孩子拼着脑宫碎裂之痛击杀那个天空战士,却是肯定的。月儿,你为何做到如此地步?他的内心颤抖。只有他了解孩子的神异,也只有月儿能够与他做修行上的交流。他早就不把月儿当孩子了,那是他的兄弟,相差七十岁的忘年交,只是缺了一次结拜的仪式而已。他强忍下心中的悲意,现在需要的是理智。 他注意到孩子焦黑的双手,又细心地检查了下周围,那个球形空矢也消失不见。他缓缓地将两把如死物一般的天矢收起,慎重地放入怀中。难道是神识和空矢的结合吗?摒去悲意,他理智地做着推测。 他将神识注入孩子破碎的脑宫,里面有细微的吸力传来。剑老一念斩断些许,没有任何犹豫,任凭那吸力摄取。在他的神识注视下,脑宫的裂缝微不可查的修复了一丝。他发起狠来,将全部神识尽皆斩断,独留一丝操控体内飞剑。他将无主的神识密布在微弱的吸力附近,仅一会,神识就消失不见,一条非常细微的裂缝也随之消失。但是裂缝密密麻麻,有两条更是沟堑一般,太宽太深。 只是杯水车薪吗?剑老升起浓浓的无力。还有深深的悔意,为什么不留下一点那无名石头?如果有那石头在! “月儿无妨,但我们需要找到那种乳白色的石头。那应该是某种能量晶石。即刻出城,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剑老平静心绪,安慰好林天夫妇,并指出前进的方向。 “要不要去找冰凝?”小兰看着毫无生气的孩子,就要去找小神医。 “不行,她那里也有天空战士驻守,她也是王妃候选。”剑老劝阻,“快走吧,法眼已亮,马上就有执法队过来查看。趁着夜色,快速出城!” 剑晨呆呆地凝视着茶杯中的倒影,出着神,发着愣。师妹早已离开,茶水都凉了。 以往,他沉默,是因为师妹太过热情,他不知所措。今次,他沉默,他是在等待师妹的热情。只要师妹像往日般表白对自己的情意,或者展露出一丝对王妃候选的不愿。他便会拼命,上刀山下火海,拼命将师妹护送出城。 可是,师妹已盛装打扮,她虽没表露喜意,但也没有一丝抗拒。他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他本意是要阻止的,不知怎么就变成了送行。师妹从未主动离开过,每次都是自己先走留下背影给她。可是现在,茶水未曾喝完,闲聊不过几句,她竟匆匆而去。他想不明白她是因为找不到话题怕产生更多的尴尬才提前退场的。 他看着杯中的倒影,茫然不知过了多久。最心爱之人渐行渐远的念头却遏制不住地疯涨起来。他慢慢意识到自己正在失去什么。来不及了,太迟了,他看着杯中人,觉得他面目可憎,真不是东西。 “跟我们执法队走一趟吧!”剑晨从茶杯中抬起头,就要清醒过来,却听到耳边传来冷冰冰的话语。他愣愣地四面环顾,不知所以。 小神医落荒而逃,她仓促地结束了交谈,她不想被尴尬包围。她觉得窒息。她还是个渴望自由的少女,和心爱的人说着甜言蜜语,是种本能的追求。看来师兄并不适合,他太沉默太沉闷了。她觉得庆幸,要不然不得闷死去?她很活泼,也很跳脱。得不到回应的感情,不要便是。师兄只是师兄。 她收回思绪,开始关注现实,考虑未来。她对圣皇并无明显的喜恶,那是太过遥远的事情,太过虚无飘渺的人儿。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联系,会产生如此密切的交集。她对未来充满好奇和神往。她唯一担心的是身为修者的自己,对陛下偃武修文的政策而言,似乎有些大逆不道。只要不显露自己是修者的事情不就可以了吗?她很轻松地解决了这个足以困扰很多人的问题。 她早早地答复了传旨的人,也早早地坐进了前往皇城的悬浮座驾,在奢华沉醉中安详地睡去。 法眼之下,无所遁形。有法眼的地方就有肃静。 夜幕下,法眼略微收敛,看不太真切。法眼看不清的地方就有活力有欢乐。法眼不及之处,便是自在的乐土。 剑老拄着拐杖,林天背缚着雷打不动只爱酣睡的阿狸,怀抱着用厚厚的被子裹起的男孩,小兰则背着一个鼓鼓的行囊。一行数人,无惊无险地出了城门,一路往北,剑老的目标,是海城。 面无表情的韩大人此刻面色极为难看。两具失去了天矢的天空战士并肩躺在法眼看不见的角落。被灌醉了?被弄晕了?还是就睡过去了?他心中发怒,真是办事不力,得严惩! 他第一时间点亮了林家的灯笼,灯光照亮了整个宅院,亦将整个宅院纳入了法眼笼罩之下。 胸前的血迹在灯光下显现出来,“嗯?”他伸手在战铠数个部位拍打了几下,“咔咔”,战铠卸了下来。“死了?!”他脸色震惊!居然会死?! 他又急忙卸下另一个战铠,也死了?居然有两个战铠会死在这个宅院里!这里有什么? 他刷的起身,几步跳跃便上了屋顶。虽然没有感觉到危险,但是能杀死天空战士的自然也可以杀他,他在等待援兵。 屋顶鸟瞰,院墙和地面有十数个漆黑的窟窿,这是天矢攻击留下的痕迹。十数次天矢攻击,这里有这么厉害的敌人吗?他脑中想起在他面前露过一手的七绝剑客,以他那天的身手来看,天矢击出后他绝难避开。除非天狼峰的宝物让他的实力有了质的飞跃。但就算有了质的飞跃,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他能闪过十数次? 院中有血腥味,很新鲜,但是太淡了。这说明天矢攻击十数次,真正奏效的只有一两次?还是轻伤? 他脑中闪过各种非人的猜测。盏茶功夫,有两个天空战士到来。“一人去屋内查探,一人注意院落情形。注意保持原貌!”说完,他便在天空战士的陪同下再次出现在并排陈列的战士身前。 他先查看胸口带着血迹的战士。这是一击致命,心脉中剑。他翻来覆去地查看战铠的胸甲,那里有个薄薄的护心镜,护心镜上有剑痕。“不可置信!不可置信!”他得出不可思议的结论。整副铠甲只有一处剑痕,战士身上也仅有一处剑痕,这是一柄无比犀利的神剑,一剑便洞穿护心镜,一剑毙命!天空战士没有一丝还手之力。世上怎么有如此神剑?如此神兵利器绝对凌驾于天矢之上! 有此神兵在手,天空战士也只是笑话。不过对方只拿走了天矢,却未扒去战铠。对方自然不是心慈手软,也不太可能是因为时间不够,那最有可能的便是对方不知道战铠的穿戴之法。对方并非军伍出身,这个推测让他舒了口气。不是军伍出身,则很可能也不懂天矢的使用之法。不了解天矢,那天矢内暗藏的寻踪之法也可能并不知情。“呵呵,你逃不掉的。”韩大人的目光中闪着冷傲。 他又去检查另一个战士的死因,估计也是一剑毙命吧。可是可是可是?没有伤痕?这怎么可能?战铠完好如初,连凹陷都没有,更不用说剑痕。对方没有动用那柄神剑?难道使用那柄神剑有什么限制?一天只能使用一次?还是说这神剑只是一次性的消耗品?死因不明,只能等待验尸官了。 执法队办事的效率是最高的。验尸官从床上跳起,衣冠不整就出现在了宅院,很快就出了结果:外表和内部都无伤,死因不明。 对方手里有两件宝物吗?一把神剑,一件拥有诡异杀伤力的不知名器物。无论是什么,都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温柔 执法队拥有一栋独立的建筑,名为执法部,这是一幢没有任何特色的极其简单的普通屋宇。它比普通民房更简单,连个小院都没有。 但它的重要性,足以与城主府c工匠圣殿和学府相提并论。在普通人心中,它最恐怖。 它没有院墙,也没有守卫。却没有任何闲杂人等愿意靠近。里面并没有酷吏,也不设刑具,更不曾传出惨叫或渗出血腥。但是城主本人都不愿直接面对。 它唯一的装饰,就是屋顶悬挂的巨大的球形法眼。有人说这只是装饰,但是没有人相信执法队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人们都愿意相信,那个巨大的眼睛就是这里无形的院墙,一只蚊子飞过,都会记录在案。 建筑里面,遍布法眼。法眼分子母,子法眼尽皆在外,母法眼则悬于此间。法眼之下,无所遁形。在这里,透过墙上的母法眼,人们的起居坐卧都没有秘密可言。 法眼无处不在,哪怕皇宫,也是布置得密密麻麻,哪怕圣皇寝宫,也只是留下了些许死角。 法眼所受的限制极少,一个是黑暗,一个是执法队的人手,尤其是身手敏捷的好手。 普通的建筑深处有一间极尽奢靡的闺房,与执法队的肃穆庄严格格不入。香闺藏香艳。这是温柔乡,也是英雄冢。 剑晨蒙着眼,七绕八拐,被带了进去。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甚是好闻,剑晨下意识地深吸几口,便有沉醉之色。 “师兄?你来了?”一声熟悉却又带着些许陌生的轻呼传入耳中。那声音含着些微诧异和浓浓的惊喜。 “师妹?!”剑晨一把扯下眼前的黑布,猛地回头,却哪里还有一直押送的两个大地战士?“师妹?你怎么会在这里?”剑晨怔住,说不出话来,映入眼帘的不是冰凝师妹还能是谁?只是,师妹身上只披了层薄纱,娇躯若隐若现,发际还挂着几颗可爱的露珠,似刚出浴,来不及妆饰。 女子娇羞得转过身,却将柔美的身段轻盈展现,饱满圆润的翘臀直直对着男子,薄薄的轻纱还不如无。男子僵硬地低下头,眼神却又忍不住抬起。 “师兄?你怎么会来这里的?”女子的声音细若蚊蝇,她轻轻侧过身,似是觉察到背对着的不妥。 一股清新的香气似从女子小嘴里吐出,轻轻喷在男子脸上。好香,男子轻轻吸气。“咳咳”,他马上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咳嗽掩饰着尴尬。“我”他又一呆,这声音好像不是自己的,嗓子莫名的有些干涩,又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他想再咳嗽几下,但是未免太过唐突。 房间陷入沉默,气氛有些尴尬,男子脑中一片空白,手足无措。“嗒嗒嗒”,清脆悦耳的脚步声响起,“师兄,先喝杯茶,不急,慢慢说。”女子莲步款款,洁白玉手捧着莹润光泽的茶杯,笑语盈盈地呈于胸前。男子抬眼,白皙的沟壑晃得他眼花,定睛一看,两朵嫣红夺目迷人。他撇过头,探出左手,慌张地接过茶杯,快速转过身,茶盖茶杯咔咔作响,他想一口饮尽,却发现他做不到,他只有一只手。 只有一只手,他额头冒出的热汗瞬间变冷,他紧张的身心骤然僵直,他的喉咙不需要茶水的滋润也不再干涩。师妹如此美好,而他只有一只手,连个完整的怀抱都给不了。 “师妹,这是你的住处吗?”他背对女子,无声地叹息着,四处打量。这的确是王妃候选该住的地方。 身后的女子敛去笑容,露出诧异。面前的这个独臂男子并不是一个花心之人。他的眼神清澈,虽有迷醉之色,却无淫邪之意。 他随意打量一眼,最后将目光停留下左手的茶杯上,不,他眼里没有茶杯,也没有左手,他其实在看他已缺失的右手。这就是这对师兄妹分道扬镳的真正理由吗?不是不爱,而是担心给的爱不够吗? “嗯,明早启程,今夜暂居于此”,她模仿着那个师妹的嗓音,她的任务就是按照既定的剧本演下去。她是第一次出任务,若是失败,也将是最后一次。 “嗒嗒嗒”,她轻摇翘臀,将几近的自己送进男子的视线里,她似嗔非嗔,略带顽皮地托住茶杯,移开茶盖,一双狡黠的目光定定地迎向男子受宠若惊的眼神,将杯沿贴于男子干涩的唇。 师妹还是这么的热情,男子心中涌出暖流。他很配合地将茶水轻轻啜饮。 “师兄,我好看吗?”女子软软的低吟幽幽响起,她的目中含着渴望。 “很美!”男子错开目光,小心地往下打量,他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他就要慌张觉得惭愧。却见女子目光中充满了鼓励和喜悦,她似乎很喜欢他偷偷的打量。 男子再次确认了一眼她并不生气的眼眸,壮起胆子,放开了拘谨的目光。他以前觉得空矢是划时代的杰作,后来又觉得飞剑凌驾于一切之上,但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天生万物,最鬼斧神工者当属眼前的女子。 触目惊心!他目光所及,便是处处心火升腾,他意识到自己的呼吸变得粗重,他再次触及女子的目光,那里没有唐突没有责备,只有浓浓的赞许。女子将茶杯置于身侧桌几,放开的身心将男子彻底引燃。 他做了天下男子该做的事情。他很笨拙,但他很温柔,他的身体很强壮,他体力绵绵,他完全不像一个瘦弱的独臂青年。他们抵死缠绵,睡得很深很沉,但是醒得很快。 女子心事重重,她把自己最重要的交给了初次见面的他,但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丝毫。她不是真的担心完成不了任务,她在担心当任务完成时,他还会待她以温柔吗?难道也如姐妹般,只能是一夜夫妻? 她羡慕小神医寒冰凝,她从男子身上感觉到了火山一般的爱意,那不属于她,她只是个窃贼。如果有人能对她爱如火山,该会多么幸福? 她痴痴得享受着腰腿间的酸麻与刺痛,回味着那片刻的巫山。有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泪珠冰凉,落于男子冰凉的手心,却散出淡淡暖意,温润着男子死寂的心。他是修者,片刻沉睡便已清醒。他不是傻子,他立刻察觉到了骗局。他是被囚禁的,女子不是师妹。到此时他已绝了对师妹的念头,只剩心头苦笑,他们究竟意欲何为。自己还有什么可损失的,还有什么可以被利用的,大不了辣手摧花,鱼死网破而已。 冰凉的液体滑落手心,那是泪珠,一滴接一滴。他想起了欢愉的缠绵悱恻,想起了被褥间鲜红的斑斑点点。他感受到了她的真心和夹杂的无奈。他感受到了被褥下娇躯的轻颤和发凉。她在害怕。 他想到了男人的责任,他是她的男人。他左手发力,霸道地将这个循循善诱的女骗子揉到胸前。女子闭着眼,全身发冷,她的嘴唇都泛出紫意。 他心头的愤怒被满满的怜惜取代,呵,这一切与她何干?她也只是棋盘上身不由己的一颗棋子而已。他温柔地吻上她发紫的唇。她娇躯剧颤,带着泪痕的双眼睁开,不明所以地望着男子。这实在是楚楚动人,男子暗赞一声。柔身而上,便开始了新一轮的翻云覆雨。 女子僵硬的身躯被火热给融化,她那颗感受到敌意的敏感心脏也恢复了正常的跳动。她不明白男子为什么发生改变,她决定做她自己,她不是寒冰凝,她是洛凝香,她全身心地回应着男子的索取。 好半响,云销雨霁。女子满足地躺在男子的臂弯,静静地等待着男子的决断。 “你是谁?”男子发话,话里没有责怪。 “我叫洛凝香,执法部的一名才人。从小被执法部抚养,生死听凭执法部安排。生是执法部的人,死是执法部的鬼!”女子平淡地说着,好像聊的是喝茶吃饭。 男子陷入沉默,他的左手有些僵,他的心有些痛。绝对不能容忍!他胆边生出怒火。 “为什么派你来?”男子需要了解更多。 “因为我粗通医术,不容易被识破。”女子对答如流。 “派你来做什么?”男子也问得很快? “大人想知道你父亲的秘密,他究竟是凭什么能杀死两个天空战士的?”女子没有任何隐瞒,她豁出去了。 “啊?我父亲杀了两个天空战士?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杀?”剑晨震惊莫名,他终于知道他出现在这里的真正原因了 “有个王妃候选要逃,两个天空战士驻守,被你父亲斩杀!不过,说也奇怪,那个王妃候选居然是有夫之妇?”凝香了解得很透彻。 “有夫之妇?难道是小兰?这群混帐!”剑晨愤怒地起身,他实在躺不下去了。 “嗯,听说是叫这个名字。”女子紧了紧被子,受惊地看着愤怒的男子,弱弱地说道。 “谁想知道更多的信息?能带我去见他吗?”剑晨感觉到凝香的小心,不忍地问道。既然已经是自己的女人,就该好好护着。他要自己去处理这些事情,不想再让自己的女人担惊受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请求 法眼之下,无所遁形。 拄着拐杖的剑老,背着抱着两孩子的林天,和携带行囊的小兰,清晰地显现在执法部的母法眼下。韩大人和剑晨c洛凝香静静地看着。 “大人,您要我说什么做什么都行,但我有几个请求,还望成全。”剑晨微微低头,却也不卑不亢。 “但说无妨。”面无表情的男人专注地看着法眼,冷冷地道。 “请放我父亲一条生路”剑晨也盯着法眼,恳求道。 “我要说你愚蠢呢?还是说你天真?你的拳拳孝心我不难理解,但你这不经脑子的请求却是强人所难。这远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你也曾是府军的一员,多少应该知道天空战士对帝国的意义。整个帝国,才多少天空战士?区区数千!每一个都是帝国的宝贝。你父亲竟一口气杀了两个,实在万死不辞其疚。不要说我这个小小的执法部统领,就是城主也没有权力赦免。”韩大人气笑,但竟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剑晨并不知晓这个大人平日里多么冷酷,多么难说话,只是皱眉听着,却也知道所言非虚。 “请大人放过我师妹!”剑晨下意识地看了眼身旁的凝香,她已卸妆,和师妹并不一样。 “呵呵,你倒是多情。”韩大人一改面无表情,看了眼凝香姑娘,轻笑出声。“我本来也没打算阻挠小神医竞选王妃。她能不能成为贵人全凭她的造化。再说天空战士之死与她何干?” 剑晨轻轻地松了口气,两件事了,他心头便卸下了重担。 “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请允许凝香脱离执法部,恢复自由身,成为我剑晨的妻子!”剑晨单膝跪地,深深地将头低了下去。这确是真正的请求了。请人放过和求取珍贵之物,是完全不同的。 凝香听着剑晨为他师妹求情,神情恍惚,心头酸涩。却又见这个男人竟跪了下去,深深地低着头,请求将她许与他为妻。 她心中有巨大的惊喜巨大的跌宕,她眼里满满的不信,泪水却止不住的滚落下来,她用牙齿咬着嘴唇,又用玉手将口鼻捂住,她被巨大的悲伤淹没。 她出身穷苦人家,家中贫寒,父母又接连生下几个兄弟。从她记事起,她便像大人一样,从早到晚,不得歇息地干活。但是她太小,就算一刻不停地忙活,也赚不来更多的吃食。在一个寒冬的夜晚,狠心的父母将她卖了,换了几袋粮食。她的母亲始终背对着她,任凭她哭到撕心裂肺,也不曾回头。她的父亲只是一个劲地求商人多留点吃的,虽然她一直在父亲的眼皮下,但于父亲而言那只是换取食粮的筹码,迟早不属于那个家。她的兄弟们,有哥哥,有弟弟,眼里也只有鼓鼓囊囊的袋子,无一人注视她一眼。她哭到绝望。 她风里来雨里去,她颠沛流离,小小年纪便饱经风霜,显露出麻木不仁。所幸执法队的法眼照耀在她身上,她被解救出来。那时,她已有五六岁的年纪,却瘦弱得像个两三岁的婴儿。那一刻起,她便告诉自己,执法队是她的家,她唯一的家,一直都是。就算抚养她长大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 她和别的才女不一样。她们千方百计想离开,想找个好人家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是,她不觉得世间有更多的幸福。她不奢望。 只是,执法队里不养废物。她十五岁时出落得亭亭玉立,便被告知她的使命。她需要竭尽所能地去学习,工匠之术是所有人必备,医术是她的爱好,易容变音,妆饰打扮,察言观色,闺房之术,甚至历史人文,她不曾停歇。她一直在准备。准备被召唤,准备奔赴使命。她一直不是她自己。 她被召唤了。她的任务是化身寒冰凝,套取七绝剑客一行所有的秘密。她被告知,如果失败,便是军妓。她过了十五年的幸福生活,衣食无虑,养尊处优。有多少人过得比她好? 生是执法队的人,死是执法队的鬼。就算他们没有持续不断地灌输,她也是这么相信的。她卑微地活着,不藏一丝奢望。 人非圣贤,孰能无情?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子,她懂得越多,便越羡慕。虽然她将生死都交给了执法部,但是,她羡慕。她羡慕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她羡慕男耕女织,她羡慕田园。其实,她有渴望。她渴望自由,渴望有自己的生活。渴望为自己而活。可是,她哪里可以获得掌握命运的力量。她的整个生命,从出生起,便在别人手里。她永远那么弱小。她只是个棋子。 她羡慕寒冰凝,她看过卷宗,她研究她,模仿她。虽然才短短的几个时辰,她的心中已充满神往。这是个快乐幸福的姑娘。无论是憨厚的阿哥,还是祖传的医术,或是山间的草木。她之所处,皆自由自在。她无拘无束。怎么会有这么幸福的人儿,这么幸福的生活?她还被人如此深爱! “大胆!你何德何能,敢提如此要求?”面无表情的男人脸色骤寒,声色俱厉!“就你这剩下的左臂,你如何护得她周全?!你给不出令我满意的答复,我立刻取你性命!”韩大人说完便有些不喜,类似的话他对独臂的老子也说过,那人给他露了一手,存心想给他一个下马威。 剑晨听着这声色俱厉的震怒,心下没有丝毫恐惧,但却皱起眉头,心中不爽。他倒不在意被骂独臂,他不爽的是这大人发得什么火?凝香可是他的女人! 他轻哼一声,运起元气,聚于左臂,一拳向墙壁砸去,“咚!”的巨响,三人皆惊。剑晨震惊这墙壁之结实,竟然打不出一个窟窿,在他的院落,他可是砸得满墙都是洞洞。而韩大人震惊的却是这独臂力量之大。这墙壁可不是石头堆砌,而是钢铁铸就,外表做成的石壁模样而已。这一拳下去,整面墙都晃了晃,碎屑纷扬,留下一个清晰的拳印。 而凝香的震惊,则是韩大人的勃然变色和剑晨的悍然一击还有拳头渗出的血迹。她慌乱心疼却又快速平稳地包扎起来。她有些想不明白。她倔强地抬起头,盯着震惊失态的韩大人,她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如此生气,显得火冒三丈。这和平日里的他完全不同。 韩大人转过头,看着倔强地直视着他的姑娘,心疼不已。他沉默片刻,脸色寒意散去,却又有悲意上涌。“小妹,在这里过得可还好?”他原名洛凝冰,世居皇城一带,从小过继给了一个远房亲戚,改姓韩。机缘巧合下,混迹皇城时,竟入了执法队。平民楼未销毁时,他和几个执法队的好友在里面啃书,直到圣皇进去,他们才走出。那时,他听闻小妹被卖于商人,就请求执法队四处寻访。只是一直杳无音讯。不曾想,前些时日,他收到消息说有一个叫洛凝香的才人被畜养在荒城执法部。他不顾兄弟好友劝阻,一意孤行,只身调往这边陲之地。这几日间,他正想方设法把小妹调出此地,却是棋差一招。他安排才人去诱降这独臂男子,下面的人竟是安排了他小妹。 女子看着眼前满眼惭愧,却又挤出笑容,强装出和颜悦色的大人,呆呆地不知如何开口。 “小妹,是我的错!我观察你的生活,觉得不错,所以暂时没有相认。我本打算这几日就带你离开的。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都是我的错!”男子此时不是大人,而是大哥,一个失职的大哥,一个将小妹坑入苦海的大哥。他懊恼,他后悔,他深深地自责。 “要不,我杀了他,给你报仇?”男子弱弱地道,他平时的冷酷专横,哪里还存有半点。 “你真是我大哥?”凝香泪痕未干,又有泪珠在眼眶里打着旋。今日间她流了很多泪,但相较儿时的泪,这些实在不算多。 “当然!如假包换!”男子拍着胸脯走了上前。却不想斜里插了个人进来,“大人,请自重!”剑晨虎视眈眈地拦截道。 “噗嗤”,凝香开心地笑了出来,她笑得很真,也很深。两男子面面相觑,皆有愧色。 安排好了凝香的事情,两个男人面对而坐。韩大人亲自沏茶。 “便宜了你这个臭小子。”韩大人打趣道,却不知他说的是亲自泡茶还是赔了小妹。 “多谢大哥成全。”剑晨很郑重地答谢,无论是凝香还是沏茶,他都很感激。 “唉,说说吧,你父亲究竟有何神异?”关系亲近很多,但正事还是得谈。 “我不是武者,我是修者,踏上了修行之路的修者,寿命是普通人的两三倍,就算失去一臂,我的战斗力也远胜常人。”剑晨侃侃而谈。有了凝香这层关系,他也放下了提防。如果连妻子的兄长都不足信,那人生活得未免太累。 “嗯”,韩大人专心地挤着茶叶,平静地听着。 “我父亲自然更厉害!他年逾古稀,你可看出他有一丝老态?他终身练剑,成修者后,悟出了飞剑之术。这可是神仙手段!能杀天空战士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剑晨为父亲自豪。 “飞剑?原来是飞剑,那就难怪了,这的确是神兵利器啊!”韩大人顿住了手中的动作,沉吟道。“那么,他又是如何隔空击杀天空之铠下的战士的?我确信铠甲没有一丝损毁的迹象。”韩大人目光炯炯。 “这,我也不清楚。修者手段,我知道的不多。本来我们也都是刚入修者不久,太多东西还不清楚。”剑晨也是纳闷。 “你们?还有谁成为了修者?你们怎么做到一起成为修者的?”韩大人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嗯,你是凝香的大哥,以后也便是我的大哥。父亲c师妹c我,还有林天夫妇,我们一行五人,都是修者。之所以能成就修者,是因为我和林兄在天狼峰寻矿时获得的一块石头。一块乳白色的充满能量的石头。可惜,能量还是太少了。没有了石头的能量,我现在几乎难以寸进。”剑晨和盘托出。 “那应该是能量晶石。没想到传说是真的。既然能找到第一块,那便可以找到第二块第三块。”韩大人精神振奋。 他看着独臂青年,叹了口气,“唉,真是什么都便宜你了!我在平民楼看书时看到了一卷《紫气东来》,必须修者才能修习,我偷偷抄录了一份,到头来竟是为你做嫁衣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灵犀 不是在逃亡,便是在逃亡的路上。 林天怀念从前。那种艰苦求生的岁月,如今看来静谧安详。他不怕苦,也不怕累。但他怕妻儿跟着受苦受累。 这才短短数月,却两次濒临绝境。上次是小兰将死,这次是月儿求生。成为修者的喜悦已荡然无存。就算修者能寿千年,那也要和平安然地度过。 帝国已无战事很多年,和平据说将存续数百年。可是,他却渴望和平而不可得。到底该如何才能获得和平?非得忍气吞声?非得委曲求全? 他们跑得不快不慢。跑得太快,便无法持久,太慢,便会被尾巴追上。他们已经跑了三天三夜。除了短暂的吃食和和稍稍的打盹,他们一直在跑。可是,尾巴却怎么也甩不了,足足有四个天空战士死死地吊着。 剑老拄着新制的拐杖,更结实,更舒适。左腿也已包扎完好。他的一生,历事极多。出生入死,视若等闲。他的右腿与拐杖,在山林间跳跃没有任何拖累。他一边分析着被衔尾追随的原因,另一边则在锻炼着新的攻击手段。对于和平,他并不神往。相对于和平的日常,他更喜闲云野鹤的自在悠然。城墙内被圈禁的和平,他认为那是猪的和平。山间虎狮,蓝天雄鹰,岂能忍? 他很少追慕过往,只是偶尔怀念故友。他也甚少后悔自责,他把自己锻造成一把锋利的剑,勇往直前。当务之急,他需要做到一击破开天空之铠,将五十击压缩在一击之内。 他的化剑术与御剑术都只得皮毛,一切赖于他自己的思考,他无路可循,必须自己创造。他想到了暗劲,表面的一次攻击实际暗含多重伤害。他又想到无缝连击,一击得手,攻击便可连绵不绝。 又三日,众人围坐,吃着野味。看着林天夫妇布满血丝的双眼,憔悴苍白的脸色,和满身的风尘仆仆,剑老暗暗叹息,终究没能习惯啊。剑老吃得很香,睡得也很香,身上也很清爽,他像龙游大海一般自在洒脱。 “由我带着月儿绕道前行,你们则继续往前。他们追踪的依据是这两把天矢,我会找个地方扔掉,到时再与你们汇合。”剑老不得已而为之。 林天与小兰对视一眼,他们已到极限,即将成为拖累。剑老的状态完全不是他们能比拟的。摆脱追兵便是他们逃出生天的第一步。 “剑老,有没有什么合击之术,可以大幅度提升我们夫妻的战力?”却是小兰发话,她现在空有一身修为,竟不知该如何发挥。 剑老沉吟,思考片刻道“有一种功法,名为鸳鸯喋血。爱人于生死之际,爆发出两人修为上限的十倍百倍战力。因修行条件太过苛刻,被视为魔功。” 剑老轻皱着眉头,边回忆边细述“这门功法本是一对夫妻所创,夫妻同修,威力绝伦。可是,流传开来后,修炼者众多,修成之人却寥寥无几,他们大部分都出了意外。太多人出意外,那就不是意外了。” “后来者审慎研究,终于发现,这功法本身并无问题,甚至可以说这是一部完美的功法,有问题的是修习这功法的夫妻。鸳鸯喋血,最成功处便是完美,而导致其束之高阁的,也是因其完美。完美的功法需要完美的修行者,完美的夫妻。何为夫妻?夫妻一体,夫妻同心。可是,世间夫妻,多见大男子小女人,或者河东悍妇,偶有相敬如宾也多流于形式,虚有其表,更有甚者,貌合神离得过且过而已。但这功法寻求那种夫妻,永远相亲相爱和永远彼此独立。不分主次,等量齐观。不为男主,也不为女主。并且需始终保持相爱的状态,从一而终,从生到死。爱的天平倾斜,便生魔障。”剑老满脸慎重,他并非不信林天夫妇,多日相处,他们的相爱他看在眼里,但他们的主次也同样分明。男子的强势与女子的柔弱,无论身体c意识c心性,都很难改变。 “创立这套功法的夫妻,都是人中龙凤,各为一方翘楚。他们彼此爱慕,是神仙眷侣,却又相互独立,互不依属。彼此间乃真正的红颜知己。其实这功法本不叫鸳鸯喋血,它原名灵犀双飞,意喻心有灵犀,比翼双飞。但这功法往往在生死关头用出,若不尽功,则为刀俎。加之修炼失败恐致疯魔甚至血流成河的杀戮,便得了鸳鸯喋血的恶名。”剑老心生向往,又一脸唏嘘。 “请剑老传授!”小兰就要拜了下去。 “小兰,我们之间还需如此客套吗?只是这功法的要求委实苛刻,你真的确定要修习吗?我看你们最好仔细慎重考虑,三思而后行。这功法被称为魔功,也是因为一旦修炼便绝难中断,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剑老一把拦住,语重心长地劝戒。 林天看着小兰,他很清楚他们之间就是典型的大男子小女人的家庭,他一直都坚持有事自己抗,生怕妻儿跟着受苦受累受委屈。但是事实又一次次证明,他在不断地让他们受苦受累受委屈。他需要尊重小兰的决定。 小兰迎着林天征询的目光,柔声问“天哥,我们迫于无奈,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我相信我们可以做到的。如果万一真做不到,也不见得会比现在的处境更差了,不是吗?” 林天眼里闪过苦涩,轻轻点头表示同意。确实不可能比现在更糟了! 又几日过去。 剑老的判断没有错漏,四个天空战士,一个不少地吊在后头,想来林天三人应该脱离危险了。 他没有扔掉任何一把天矢,他不急,反正他们一时半会还追不上。 他倒是有些担心剑晨和冰凝,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受到牵连。但是担心无益,他很快将这念头抛得远远的。 他看着怀里昏迷不醒的男孩,眉头深锁。月儿的状态虽然没有持续败坏,但也没有一丝好转。本来就营养不良,现在更加瘦弱。这不是办法。 他开始绕路,专拣草木茂盛c地势险恶处走。他要去碰碰运气,为月儿找些灵药。 其实最好的修炼环境就是前有狼,后有虎,时刻处于生死边缘。巨大危机刺激下,人们往往能够勇猛精进,潜力勃发。 修炼需要元气,越是强大的功法对元气的需求越是苛刻。但是和很多魔功类似,鸳鸯喋血对元气的需求极少,它重心意,心意到,魔功成。它其实不是为夫妻创设,而是为如胶似漆的情侣,为同生共死的爱人,为同命的鸳鸯。 屡败屡战,还是屡战屡败,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林天对自己的无能越发感慨,重要的是小兰对于独立的力量越发渴望。 他们之间的关系渐趋均衡,彼此独立彼此对等,谁也不是谁的附庸。他们入门很快,仅三天就已摸清门道。对方在自己心中变得更加的清晰,他们为此诧异,为此欢喜。 他们笔直前行了半个月,甚少绕道,他们一边逃跑一边修行一边等候,转眼间酷暑到来。 从第十天开始,他们就感觉到了瓶颈,这瓶颈似乎来得太快,太过突然。对方的影像出现在心脏部位,那里隐隐有个小小的房子,影像似乎要叩心门而入。可是影像并不清晰,只见淡淡的人影,依稀确定是彼此,表情和手脚却看不分明。而房子也是朦朦胧胧,这该如何叩门?接连五天,影像不再清晰一点,而房子也没有减少一丝朦胧。身边无人指导。 其实他们知道症结所在,虽不确定,但大致肯定。从老屋破碎之夜起,已经数月,他们夜夜同床共枕,却都是背对着背。林天觉得惭愧,为自己的无能而惭愧。小兰亦感惭愧,也深感自己无能。而当林天察觉小兰出落得美若天仙时,他心中还产生出不配的感觉,他自惭形秽。而小兰从未主动过。他们尴尬了。他们心中有了隔阂,有了心结。他们像未经人事的少男少女,羞于启齿,却又暧昧难耐,心绪不宁。 今夜酷热,哪怕密林深处,也是热气蒸腾。他们对面而坐,盘膝,双掌相对。小兰低眉顺眼,不知看着哪里。林天看着对面的容颜,心中自问“当回到人群,可能护得住她?”一定要护得住她,他需要更多的力量,为此,修炼魔功又何妨。 阿狸吃过野果便继续安眠。小神医和剑老都无法看出阿狸的不妥,他们自然也无能为力。看了眼嗜睡的小丫头,林天转回头,定定地看住娇妻,直看得对方面红耳赤。真的是好美,好可爱。林天顿觉自豪,有娇妻若此,夫复何求!他将直立的手掌转换成爪,轻轻地抓住那对柔若无骨,温柔摩挲。 当他们连为一体时,多日的隔阂便不攻自破。心结打开,心意相通,他们的功法突飞猛进,一夜间胜过前面十数日。有异象显现。一间清新简陋的女子闺房自现于小兰心间,闺房里,小小的林天已叩门而入,一本正经地端坐着。而林天心头一个小小的铁匠铺也褪去了朦胧,显露出简单粗狂,一个灵动可爱的小人儿正好奇地四处打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试毒 酷暑再炎热,也有清凉的时候。人生再平淡,却未必有激情,也许平淡终老,也不无可能。 清晨时分醒转,林天和小兰激情饱满。被迫逃亡时,他们也许渴望平淡无味的平静生活,但若真归入平淡,他们一定渴慕激情。他们不再追忆过往,他们想望未来。 他们不需要睁开眼睛,对方就住在彼此的心房。他们并未因此震惊,因为他们觉得这一定是正常的样子。只要修炼这功法,就会出现小房子和房子里的小人。但是剑老若在,一定会震惊不已,他只听闻众人修气海修脑宫,却从未听过有什么人修心房。知道得越少,他们的世界就越稳固。懂得越多,确定的东西就越少,迷茫困惑渺小接踵而至。所以,不知者多无畏。 喜悦洋溢在身心,他们沉溺于纯纯的浓情蜜意。他们都是简简单单的人,从小过着简单的生活,心思单纯,情感也是纯粹。他们原先的世界甚至不需要他们识得几个大字。 “天哥,想不想试试这个合击之术?”小兰并未张嘴说话,她的声音直接响起在林天心间。“为什么不呢?”他的答复也同样不需要呈现在空气里,不需要通过耳朵。 他们运气法诀,却见气海处的铁锤和玉佩齐震,直直飞起,往心房而来。铁锤嵌入铁匠铺门楣,似牌匾。玉佩挂于闺房内,似护符。他们的本体同时涌现巨力和韧性。“铁锤带来巨力,玉佩增加防御吗?好像不是很强的样子?”小兰感觉到林天疑惑的念头,“天哥,这已经非常神奇了。这个功法让我们拥有双份的加持啊,我不但有自己的玉佩增加防御,还能得到你的铁锤的力量。还有比这更神奇的吗?我们才刚开始修炼,铁锤和玉佩也才刚诞生,等以后我们变得更强了,彼此的加持就更厉害了。”小兰心念传音。“更神奇的是,我们不用说话就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想法。这也太好玩了。”小兰为这个附加的能力感到兴奋和满足,比得到铁锤的力量加持还欢喜。“咦?小人好像累了,这么短的时间?”他们同时发现屋子小人有异,似乎累了,昏昏欲睡,这才持续了十息。而伴随着小人的疲累,他们的交流,也变得迟钝起来。 “啊?天哥,你的脸?”小兰睁开眼睛,却见林天的脸上,斑斑驳驳,似掉漆似落灰,又似蛇蜕皮,不觉惊叫出声。“嗯?”林天伸手摸了摸脸,有光滑有粗糙还有褶皱,“这是怎么回事?”虽然他很少摸脸,但是同时出现几种触感肯定不对。他一抬眼,却又怔怔地出神,嘴巴咂巴咂巴地结巴起来“小兰,你?你?你怎么变成?”“啊?我的脸也变丑了吗?”小兰惊慌地举手挡住自己的脸,转过身去,背对林天。只是手指手掌触碰处,却光滑细腻有弹性,“不是不是,没有变丑,是变得,变得更美了,只是,只是”林天着急解释,却一时说不清楚。他想说小兰变得更加美艳动人,只是眼神中的清纯被妖魅取代,整一个祸国殃民的绝色尤物状。 阿狸被饿醒,揉了揉朦胧的睡眼,然后盯着父亲和母亲,左看右看,绕圈看,远看近看,仔细看。似乎睡了一觉父母就变人了。 一个丑陋,一个妖艳。这就是剑老说的魔障吗?他们才刚开始修炼,还来不及品尝成功的滋味,就要堕入魔道了吗? 吃过野果和熟肉,阿狸又围绕着父母左看看右看看,还这里摸摸,那里碰碰,一会玩腻了,又沉沉睡去。 他们心房的小人渐渐恢复生气,心念的交流又恢复了畅通。“我们要尽快找到剑老,魔障刚生,应该还来得及。”心念同时抵达。 林天抱起阿狸,与小兰向两侧散开。“五百米。心念交流的极限距离是五百米,越过这个距离就会失去联系。”他们很快就出了这个结论,然后分开五百米,再次前行。借着距离,拓宽视野,希望早日与剑老汇合。 迷雾山谷的不知名山洞。 男孩平躺于干燥的地面,是一个并不舒服的睡姿。身侧,剑老盘膝而坐,双掌相对,成椭圆状,虚含于气海处,嘴角有血迹渗露,头顶有黑气白气同时涌出。他已来不及顾及月儿舒适与否,体内元气疯狂搬运。 “大意了!一颗小小的果子,居然剧毒如斯!包裹在外的元气瞬间消融,若是再晚上半息,吾命休矣。”剑老心中后怕不已,冷汗涔涔。他的身前还平铺着一堆各种可能的药材。 可怜他一不行医,二不辨药。为了给月儿续命,他仗着自以为举世无匹的修者元气,已经试过上百种能吃不能吃的野果野花野草。他仅存的一丝神识帮了大忙,他能借以判断它们内含的能量多寡。可是,神识能感应敌意杀气,却辨别不出这天生地长的草木是灵药还是毒物。 剑老缓缓收功,看向远方,想着心事。 其实,他自己明白。十余年前那场狩猎圣皇的壮举,他没有投身其中,并非众人劝说的结果。而是他本来就不想。他不想掩饰什么,但也不曾解释什么。说出来也徒增伤感。 因为,太多人只求一死。 同一个招式,练上个百遍c千遍c万遍,如果除了更熟悉,更巧妙,更收发由心,再无其他精妙,更遑论玄妙。 同一把剑,舞个一年半载,手上长出茧。又舞个十年八年,茧磨掉一层又一层,又长出一层又一层。勉强感觉到更快更准更稳,再无其他。 双拳依旧敌不过四手,一把剑杀几人便力竭。 没有丝毫的希望。等年岁稍大,手不稳了,眼也花了,腿脚也不灵便了。生无可恋,死无所托。不若轰轰烈烈地死去。飞蛾扑火亦在所不惜。若真等到瘫痪在床,精神失常,自理都做不到时,想死得痛快些都不可得。 有几人真的想把圣皇拉下马的?且不论做不做得到,能生出这分心思的都可以掰着手指头来数。 那是一场闹剧啊,呵呵。剑老为世人苦笑。不带一丝嘲讽。若非他没有收下一个弟子,没有留下一丝火种,他也走得毫不留恋。 他练剑一生,其实真正练剑不过十几年,甚至只有几年。那时,剑是他的生命,他与剑同在,同生共死。剑在人在,剑亡人亡。那还只是一柄普通的铁剑,没有名字,不锋利,也不坚硬。但那是他第一柄剑。他从中悟出剑意,虽然再不曾更进一步化为剑芒。 他换了剑,换了一柄又一柄。他的剑意也渐渐蒙尘。他从渴望练剑,到爱不释手,到习惯性地剑不离身,也才短短几年。是的,一切只是习惯。人人都说他痴迷于剑,其实有什么好痴迷的,不过是对其他事物更不感兴趣而已。 当练到头发都白了时,当被盛誉为荒城第一时。他再难从剑中感到喜悦。他只有浓浓的悲伤,和满满的无聊记忆。 他到顶了。他已经到了山尖。可是这只是平常的一个山尖,离缭绕的白云还有无尽的距离。他用尽一生攀登了一座普通的山峰。他以为,这山尖直入云霄,那都是错觉,都是臆想。 他在故乡终老。他追随自己的本性,叶落归根而已。外面是轰轰烈烈的大时代,工匠横空出世。可这与他何干?他把剑埋在村边的小山巅,留个念想罢了。 他的目光从遥远的过去回到身边的孩子,他的思绪也从灰暗死寂变得活泼生动。是的,与孩子一家的结缘,是他的新生。 此山无路,他看到了彼山,那里半山腰已被云雾笼罩,它的山尖消失在云端。 他心中最认这个弟子。他要孩子活过来,走下去。他时时生出疲意,他知道他的年纪有些太大,他恐怕会不及山腰便倒下。他也不觉得剑晨和冰凝能攀上山巅,而阿狸除了嗜睡,没有任何神异。 他用玄花温养飞剑,用飞剑重练剑意。他将剑意化为涟漪,一圈圈,绵绵不绝。他将飞剑碎裂为五十之数,五十小剑又凝为一大剑,一剑出,便是五十击。 面对四个天空战士,他不再束手无策。他便一心要让月儿醒来。他挖了山洞,不再逃逸,静候来敌。 剑老收敛心神,压下心头余悸。又捡起一颗全新的陌生果子,轻削一薄片,元气包裹住,稳稳地送入口中。 林天和小兰,再次汇聚。剑老不可能出现,他们自然一无所获。 “天哥,又走了半个月了,还是毫无头绪。我想在这里等候些时日。反正哪里都是一样。”小兰心烦气躁地看着眼前已大变样的男子。林天变得难以入目了,整张脸,整个胸膛,整个背部,双手双脚,甚至处,都密密麻麻地褶皱蜕皮以致开裂,这哪里是人,魔物也不过如此吧。 而小兰呢,她的脸上裹着一层厚厚的黑纱,连眼睛都罩住大半,她不得不如此,哪怕身边只有天哥。这也太让人难以接受,难以启齿。她不敢见人,任何男人。天哥一看到她的脸,便会发狂,兽性大发,绝无例外。她读懂了他的念头。她的目光会令他沉迷,她的脸庞令他雄起。只有隔着面纱,天哥才能保持正常。幸亏阿狸一直在睡。 鸳鸯喋血,一定练错了。他们急需指导急需更正。可是剑老始终不出现。 功法修炼无法中止,否则心房中的两个小人便会渐渐暗淡,他们能感觉到小人消失时便他们本体的死期。这便是魔咒,容不得一丝半点怠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谛听 天香帝国历985年夏末。 天渐渐凉了,蝉也不再那么噪,细细听去,甚或可以辨出几声凄切,秋意将近。 皇宫里有书房。夜已深,灯未息。 陛下的气息越发深了,如渊如海,有权势带来的积威日重,有修行带来的无敌气势,有孤独寂寞的讳莫如深。 帝王暗怒暗恼。书桌上摆放着五本修者功法,《凌空虚渡》《开山掌》《裂碑腿》《惊天一击》《化元》。数月下来,前面四本都已完成,所缺只是火候。可是,他暗自比试过很多次,他的凌空虚渡,远不及工匠出品的悬空陀螺,无论虚空飞行的速度还是持久性,都有不小的差距,甚至灵活性也将被其超越。他的开山掌裂碑腿,在天空之铠面前犹如笑话,来个千百击才勉强破开。没有人会让你如此攻击,就算任凭攻击,能破一战铠也破不开第二件。而所谓惊天一击,将毕生元气尽付一击,一击之力不知到底有多强,可是一击之后任人宰割却是确定无疑。鸡肋啊。 帝王终究拿起了化元。这是魔功。他已经不记得拿起了多少次又放下。是人是魔只在他一念之间。他向来果决,但这一次,他犹豫再三再四,直直犹豫了数月。他甚至不止一次地生出过摧毁这部功法的念头,但是,一来他已将功法刻入脑海,只要想练,随时可以。有没有书卷,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第二点,他后悔了。不该逞一时之快,一把火烧了目录。他有太多的疑问需要确定,他有太多的念头需要考证,他需要更多的功法来助他更进一步,哪怕残缺,哪怕不全。他需要一个引子,他需要有人抛砖,他需要前人的智慧结晶。他为自己恼火不已。 自古以来,最寂寞最孤独者,当是帝王,没有之一。他已太久没有说话,没有人能够与他交流。他也不愿意和一群凡夫俗子混在一起。 至于后宫佳丽,不想还好,一想更是来气。人人都喊饶命,人人都痛哭求情。没有一人的身体经受得起他的折腾,像纸一样薄的身体,一不小心就要撕烂,稍不注意就血迹横陈。他受不了了,他住进了书房,他彻夜难眠,他要再选一批妃子,这次他要找一些结实强壮的,容貌不论。唉,真是。史上最丑的妃子就要诞生了吗? 化元,能将他人他物的元气化为己用。可是何人体内元气,何物秉元气而生?他竟然没有修出神识。他的气海亦只有一个空荡荡的漩涡,似乎什么也没有。但是那漩涡自生,运转不息,玄妙莫测。似乎他的漩涡便是诞生之物。漩涡黑洞洞,深不见底,不知有何神异。 “陛下,第一批初生孩童已到密室。”黑暗中有阴暗的声音响起。 帝王恍若未闻,怔怔出神。他的右手紧紧地抓着书笺,又松开,又抓紧,又松开。最终“篷”的化为飞灰。“该死的,区区一本破书也想左右朕?吾乃千古一帝!”他声音低沉,目露凶光,似愤怒,似魔吼。 是夜,书房的灯一夜未息。天将亮未亮,一夜中最黑暗时,有人叹息“先好生养着吧。”黑暗中有人离去。 悬浮座驾浮光掠影,昼夜不停,速度非人力能及,短短两月,便从帝国最南端来到了帝国的核心,皇城。 和荒城一样,最耀眼夺目的建筑,依旧是工匠圣殿。冰凝皱着眉头看着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圣殿,她于崇拜景仰中生出不喜。 在荒城踏入悬浮座驾,缓缓升空到千米高空时,她便注意到,所有的一切都在座驾之下,显得卑微渺小,唯有圣殿与其并驾,与其争锋。不过当时并没有不喜,而是觉得能工巧匠的不可思议和工匠之术的玄妙莫测。她隐隐觉得,在荒城,工匠圣殿超凡脱俗,城主府和执法部恐不能治,甚至圣皇陛下的威严都有所不及。 两月间,观帝国雄城,览锦绣山河,赏云天赏到腻,盼皇城盼到无味。她自然生出高人一等的感觉。座驾上近百名候选皆是如此。任谁在天空遨游数月,归于凡间时也难以平静相待。 冰凝看着没有城墙的皇城,缓缓下降。没有城墙的限制,工匠圣殿更显得高高在上。越靠近地面,这种观感越是强烈。落于地面,走出豪华的座驾,踏足光滑的石板路上,她直感到圣殿挡住了她的阳光,留下了太多太广的阴影。阴影甚至延伸进皇宫,她心中冒出“真是太过放肆”的念头。她的崇拜景仰之情顿消,如果她能入主,得好好治一治。皇宫有些太小,就比城主府大一点。真是难以置信。这居然就是千古一帝的格局。 三千王妃候选排成长龙,秩序井然,进宫面圣。宫殿也实在太小,道路也是极窄,四人并行都显得局促。冰凝居于最末,不觉想到,走到陛下跟前怕要走到日上三竿。 陛下和文武百官在殿内等候。陛下显得心不在焉。文武百官倒是看得投入。候选们在展露才艺,或翩翩起舞,或吟诗作画,或者就干脆平铺直叙。帝国不兴歌舞,不幕诗画,但是,歌舞诗画最能展现女子之美,也最易打动男子之心。 陛下看得厌烦。他的大部分心思都在左手上的一颗水晶球上,这是工匠圣殿的又一作品,名“谛听”,以前有两个功能,测试脑容量和天矢定位,现在又多了一个功能,辨别生命强度。 初代谛听的范围是五十米,以后肯定会持续增加,不过现在已经够用。谛听范围内,只要是活物,都会有数值标示。正常人的生命强度为1,成年男子略大于1,女子略小于1,老人和小孩几乎都小于1,鲜有例外。 整个大殿内,文武百官都在1以上2以下,这是最正常不过的数值。大地战士生命强度为3,天空战士为10,当然卸甲之后也就一二之间。帝王已卸甲数月,他的生命强度为9。他没有一丝意外,当然也没有一丝喜意。谛听一出,他还有什么神秘可言?他失去神秘战铠一事无人知晓,神秘铠甲在身他的生命强度应该不下于15,而现在的他穿上天空之铠,也是差不多。混过去倒也不难。 他只想要找一些结实强壮的女人,最好达到2以上。擅不擅歌舞,能不能诗画,会不会撒娇,都无所谓。不要太丑,不要太出格就好。但是,程序和过场少不了,威严和仪式同在。 只是,他的眼神太好,他的耳朵太灵。他分明看到有人喉头耸动,有人呼吸便粗,甚至还有人弓起了身子。他浑身不是滋味,板着脸却也不好说什么。 候选们卖力地展示着,一队队进来,又一队队出去,如行云流水。陛下已经不想瞄一眼,清一色1以下的生命强度,和后宫的那些佳丽没有丝毫区别。他不想养更多的脆皮废物。除了添堵,不知有何意义。 正恍惚间,一声轻微的示警声从水晶球中响起。除了圣皇,只有冰凝眉头一皱。修者是敏锐的,她一踏入大殿,就有一股被窥视的感觉,虽然只是一扫而过,然后耳中就出现了与大殿内歌舞升平的景象格格不入急促的滴滴声,几乎是错觉般,戛然而止。 冰凝疑惑地望向滴滴声响起的地方,却正好迎上龙椅上威严疑惑警惕探视的目光。“这是怎么回事?”疑问同时浮现在两人脑海。 圣皇的心中有巨浪翻滚,虽然在脸上一丝也不流露。除了宫廷护卫,所有人都必须卸下甲兵,和平觐见。所以,谛听上面不可能出现3以上的数值,2以下便该是永远。 但是,第一级警报被触动,一个醒目的5字闪现在最中央。有人穿大地之铠持天矢进殿,这是圣皇心头浮现的第一个推测,有刺客?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刺杀吗?又是寻死的刺杀?他敏感的神经就要被触动,他淤积的怒火又要被勾起。 “嗯?”一双疑惑无辜灵动清澈见底的眼眸直直地看了过来。生命强度达到5的居然是如此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陛下起身,他很少退朝前起身,“嗡”,有巨大的威压从圣皇体内散出,一刹那,舞休音绝,鸦雀无声。文武百官,纷纷低头,将身子弯得更低。而众候选则诚惶诚恐,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冰凝鹤立鸡群,她不知道该低头,要跪下,她矗立在跪着的人群中,目光直视着那人起身,走下龙椅,朝她而来。 龙行天下,有滔天巨浪相随。众人只觉得帝王更加威严更加深不可测了,冰凝却放佛置身于茫茫大海,她只是一叶扁舟,大海不是风平浪静。滔天巨浪铺天盖地,要将她淹没。她的眼里升起无助,她张开小口,似要叫救命。 圣皇的眼神未离开丝毫。他运气施压,将气势堆叠如海浪,汹涌地往这个神秘的小姑娘身上碾去,若稍有异动,他不介意直接抹去。无论男女,无论老幼,他抹去的已经够多,他不会心慈手软,也不懂怜香惜玉。但是没有敌意,也没有一丝杀气。相反,他感受到仁慈,行医济世的慈悲。 他蓦地撤去气势,又化为一个凡人。冰凝看着一个带着疑惑探究的神色的男人如此近距离地盯着自己,脑中空白,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巨浪和无助,只觉得碰到了一个登徒子,“啪”抬手就是一巴掌。然后闪退,低头护住胸前的颤巍。 等再次抬头,才发觉有异。刚才只是安静,现在却一片死寂,连个呼气的声音都消失了。 圣皇呆立当场,他呆呆地举起手,摸了摸迅速肿起来的脸颊。被扇耳光的记忆穿过重重压力,时隔二十余年,冲进了帝王的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乐死 日上三竿,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大殿里气氛沉重,乌云密布。百官面面相觑,半响沉默,大气都没人喘一口。 一个耳光让王妃候选的展示戛然而止,剩下的就不用再进殿了。 陛下回过神来,并未龙颜大怒,也未尴尬局促,只是轻轻摆摆手,挥退了战战兢兢的众人,徒留忐忑不安的小姑娘。 “陪我走走?”陛下似乎陷入回忆,语气带着回忆的温度,没有命令,只有平等的询问。 “能不能换身衣裳?这也实在不便。”小姑娘弱弱地问,她指了指在地面拖着几米长的裙摆。 陛下莞尔一笑,“有何不可?”他也觉得这身衣裳,除了造型不错,其余都是累赘。不知是哪个迂腐的设计师搞出来的,尽是些繁文缛节? “不许偷看!”想到刚才莫名地被近距离观看,她本能地觉得这人不够检点,太过随意。 陛下真想哈哈大笑,居然有人对他说不要偷看?那些个佳丽,初次见面时,哪个不是扭扭捏捏地当面更衣,半掩半露,摆出个欲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欲就还推,做作得十足。“好,保证不看。”他下意识地揉了揉微肿的脸庞,忽觉得他现在就算带着笑意,这姑娘估计也看不出来吧。 “你不觉得你身上这衣服有些丑吗?黄黄的,纯金打造的?看着真觉得没有品味。”陛下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正要幻想勾勒,突然间就听到了这么直接的点评。他低下头,第一次审视身上这套黄灿灿的龙袍,当然不是纯金打造,帝王岂会这么俗气。他想起第一次穿戴时,他也觉得这龙袍的造型不符合他的风格,但众人皆劝,龙袍加身,必须如此,自古皆然。 他自然不会为一件衣服闹别扭。这些不是他在意的重点。他和众人一样,在意的是这衣服附带着的象征。整个帝国只有他能穿!自他穿上这身黄灿灿之日起他便是帝国之主。再丑一点c再不符合他的风格c再不喜,他也毫不犹豫。 “嗯。的确有些难看。”他审视后得出结论。“你等着,我也换一身。”他幡然醒悟,他已经不需要这个象征了,他已经是帝国之主。这里他说了算!穿什么衣服是他的自由。他竟浑然不觉二十余年,无时无刻地保持着龙袍加身的状态。难道脱下这衣服,就有人敢造次不成?不,没人敢造次。但是,他心中惊醒。有些事情他没有意识到,他习惯地居住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人提醒,也没有人敢提醒。如果不是这个姑娘,他估计会将这衣服穿到进棺材的那一天。这只是一件衣服而已,那其他事情呢? 一会,换好妆的两人相遇。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冰凝从不化妆,她不会,她也不要,她倒不是不屑,也没有丝毫鄙夷那些以妆饰为业者或者不妆饰便不见人的男男女女。只是以她医者的眼光,那些往身上招呼之物于身体发肤并无益处,偶有益处,也因为年深日久而生出害处来。再说,她本就貌美如花,清新脱俗,她那清澈见底的眼睛,有什么可以比拟的?陛下从未看过如此干净的人。他放肆地看着,怎么都挪不开眼,怎么都看不够。看着这样的女子,他的心境都清爽起来。 他看起来城府很深,虽然一副学府学子的打扮,眼神有些阴鸷,眉间有些暗淡。眼神又霸道,似乎他是世界的中心,且处处想要让人意识到这一点。但他明显又想显得有礼,懂分寸,嘴角还挤出一丝笑意。这是个常年只和自己打交道的人,是个闷坏了的自闭的人。希望脑子正常,那就是帝国之福了。冰凝的医者生涯让她清楚地知道,一个过分孤独的人要好相处是强人所难的,一个孤独太久的人要保持正常也是万分艰难的。但她没有选择,他已经站在她的面前。被这种人看到,她逃不掉了。 陛下还在彬彬有礼地放肆地欣赏她,她无奈地转过身,看向窗外。入目最显眼处又是工匠圣殿,比身边这个男人还醒目,无论站在哪里都那么显眼,不让人看见会难受吗?她的眉头随着心中所想就皱了起来。 皱眉也这么好看。有些人皱眉不知道心中鼓捣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眼前的女子蛾眉轻簇,脸上也显出不喜来,十分单纯,定是看到什么不喜之事物。 “怎么了?”书生打扮的男子毫无书生气,踱着方步来到窗前,四面扫视,却并无不妥。 “那个,我说话做事不懂规矩。说错什么或者做错什么,你可不准生气。”小姑娘显得机灵古怪。 “呵呵,天气晴朗,又有佳人相伴,开心还不够,怎会生出什么气来呢?你看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书生显出得色,斜视着她。 “那我说了哈。”冰凝仔细地看了看他的神色,忽略了他目中的轻佻和得意,有些赌气地说,“你为什么让工匠圣殿建得那么高?你每天一睁眼就看到,不觉心烦吗?我才看了几次,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它挡住了我的天空,让我看不到更高看不到更远。” “”陛下陷入沉思,他无言以对。他并非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是觉得这是帝国之福,是帝国繁荣昌盛的最好证明。看到子民们的欢呼和憧憬,他觉得自豪,觉得英明。 “嗯?我说错了吗?你别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这只是一个玩笑,一个信口开河。”看着男子沉默不语,冰凝小心地解释着。 “你问得很好!但我要确信你有没有资格知道。”书生从口袋里拿出水晶球,上面有两个血红的数字,一个5一个9。“这是工匠圣殿近日新研制的,名字叫谛听。上面的两个数字代表你我的生命强度,我是9,你是5。这说明你比一个普通的男人强大4倍,为什么?” “啊?那你不是比普通的男人强8倍?!”冰凝看着可爱的水晶球眼冒金星,欢呼雀跃,她明显是喜悦多于担忧。 喜悦的欢呼声减少了陛下的戒心。他轻声重复道“为什么你比普通人强4倍?你看起来还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你是怎么做到的?” “嗯我对你并无恶意!但是我可能违背了你偃武修文的决定。”小姑娘安静下来,迟疑地端详着眼前的男人,她不确定说出来会产生什么后果,但是她明白,如果不过了这一关,她便无法真正自在地活着,她不想对一个朝夕相处的人有所隐瞒,尤其是非常重大的隐瞒。她相信,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她更相信,如果隐瞒,那么被识破的那天便是一切的终结。 “说说看。”书生很平淡,没有说什么绝对不伤害她的保证,但也没有被冒犯的怒火。他坚持要知道真相。 冰凝知道没有妥协的余地,但她不想连累任何人,“有一天我进山采药,机缘巧合之下,于天狼峰拾得一块乳白色椭圆形的石头,里面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借着这股能量,我从凡人突破武者,又进而蜕变成了修者。能量耗尽,石头化为灰飞。”她真真假假地说着,若要死,那就是她的命不好了。 陛下全身心地看着听着,他要知道她说得是不是假话。是真话,就算有假也很有限。这是他的判断。 他陷入了巨大的荒谬,他无言地张着嘴,他觉得自己最可笑。他做了多少努力,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帝国整整十年的积蓄!十万天矢啊!付出与收获完全不成比例。真心计较,他便是帝国的千古罪人。否则诺大的帝国怎么才区区数千天空战士?他是真正的罪该万死。 “你也是修者啊?运气可真好。我以为所谓能量结晶只是杜撰。你可以把这种石头画出来吗?”陛下觉察到沉默和紧张,他强行收拾心情,强颜欢笑。 “你也是修者?”冰凝掩嘴惊呼,她无法相信,铁血强硬地推行偃武修文的那人,自己竟是最强大的修者中人。“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那么做?”冰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她浑然忘记了刚才的紧张害怕,忘记了可能的生命危险。她大声质问! 陛下面有愧色,但他还是想要解释,“十年前,我还不是修者。那时,我以为,芸芸众生,不过六七十年的寿命,除去年幼衰老和求学期,能够有益于帝国的不过区区二三十年,他还要养家糊口,购房置业。有多少人还挣扎在饿与不饿之间,有多少人为吃饱穿暖奋斗终身,有多少人饿死累死病死,有多少人终身不识几个大字,矇昧中来矇昧中去,有多少人生于山村,长于山村,长眠于山村,不曾走出去看看?太多人被浪费。他们从小习武,直至终老。何用之有?帝国已无战事几十年,习武作甚?打架斗殴,寻衅滋事?侠以武犯禁,向来如此。这群人,于他们自己无用,于帝国无用,当禁!况且,就算战事将起,帝与府军不是摆设,大地战士和天空战士也不是泥塑的,帝国研制了多少空矢与战铠,只要一个普通的一般的成人,稍作训练,甚至不需要任何训练,披上战铠,端起空矢,就可杀敌。要学武之人何用?” 陛下声音激动,他的声音渐渐洪亮。“就算朕已窥得修者之境,那也不过是我一人而已。于千千万万的平民,他们的生活不会变,他们的结局也不会变。我建造巨大的城池,将所有人纳入其中。只要不偷懒,居者有其屋,衣者有其服,吃饱喝足不是问题。我明白,城池还在修建,劳苦大众还未真正安稳下来,帝国还远远未走上正轨,还需要不停地流汗,甚至流血流泪,但是,这不会持续太久。有我在,我会为他们开智,助他们成人,我会为他们养老送终。”说到这里,陛下愧色全无,胜利在望,流血牺牲无法全免。 冰凝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慷慨激昂,她并未被感染,虽然她也明白,陛下做了很多,是圣皇,是明君。 她想起郁郁不得志的阿哥。“我从小跟爷爷行医,见过很多人死去。有人饿死,有人累死,有人病死,有人老死,男女老幼都有,死状也不一。但是,没有见过谁平静地死去,安稳地死去,更没有见过谁快乐地死去。哪怕那些自然老死之人。他们或神智不清,或徒留意识其他全无,或者苦苦求生,或者苦苦求死。只有我爷爷一人,快乐而祥和地死去。” 陛下怔怔地看着这个侧着头陷入回忆中的女孩,她如空谷幽兰,如浊世青莲。 “我以为,人的一生,从小到大,从大到老,都可以快乐。快乐地生,快乐地活,快乐地死。每一个阶段每一个时辰每一个瞬间,都可以快乐。可是,人们却硬生生地活出不死不活的状态来,这最可悲。大凡疾病,都有内因,有大悲致病的,也有大喜致病的,但更多的却是不死不活的病因。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自然是极高妙的境界。不死不活却是不同,虽然他也不悲不喜,可是这不是真的不想悲不想喜,而是不能。他失去了悲喜的能力,变得不像死又不像活。” “生无可贪恋,死无所寄托。不知道如何活着才有意义,才能让自己满意,但也不想直接去死,还没有做好死的准备。连好好活着都不知道,又怎么能为死作准备呢?不死不活的人虽然活得糊里糊涂,但是真要死时,又是莫名地执迷,想多留些时日。” “你说六七十年太短。可是爷爷说活十日c十年c六十年c两百年或者更久,结局不会改变。有人可以在每个瞬间发光开花,有人终身都只是为发光作准备,有人大部分时间只是等待花开。发光前后的黑暗,花开前花谢后的贫乏,该如何度过?只有时时发光处处开花,活好每一个瞬间。自然可以快乐地活,快乐地死。” “你看你建的房子。床铺c桌椅应用具,都是按照成人的样子来打造。没有专门的孩童房,为什么?因为他们会长大,长大之前,他们得等着。没有专门的老人房,因为他们行将就木,他们得忍着。” “人之所以是人,他不是吃饱喝足就行的。他不是因为有益于帝国才存在的,相反,他先存在,然后才会有益于帝国。他住的再好,吃得再饱,那也是不够的。人们需要闲暇,需要寄托,需要温柔,需要团圆。” “学堂所学都只为帝国强大。人们的一切劳作,也只是为帝国添砖加瓦换取廉价的活着。他们不疯,也不魔,他们不死也不活。” 少女稚嫩的脸庞也很坚决,与陛下互不相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并肩 工匠圣殿,虚空凝立。 阳光下,它留下了铺天盖地的阴影,笼罩住小半个皇宫,笼罩着窗前的俊男靓女。 “这真是人间奇女子!上天眷顾,将她送到我面前。”陛下的心中不可遏制地生出如此感慨。多少年来,谁敢对他大声说话,谁愿对他直抒胸臆?且她说的在理。 “受教了!”陛下郑重地向女子施礼,这也是即位后的第一次低头吧,没想到竟是个女子。 “那我可有资格了?”冰凝抬头看了看遮天蔽日的悬空城,她的好奇在折磨着她的小脑袋瓜。 书生在阴影中抬头,他此刻不是帝王,不是陛下,也不是圣皇,他其实是个书生,他阅书无数,比所有书生更书生。只是书生气挡不住权势的侵蚀,他身上的书生气涓滴不剩,徒留一具形骸。 他的声音里也没有丝毫霸气流露,“二十五年前,我十岁。有神秘人从天而降,他们送给我空矢和战铠,传授我工匠之术。要求只有一个,我登基后,倾尽国力,传播工匠之术。他们会在我们帝国建造工匠圣殿分殿,会让工匠之术在学堂传授。可惜我的脑容量有限,学不来太多,我没有权限进入分殿内部。那里有太多神秘,让我不安。哪怕现在,我也没有勇气一探。你知道,凭我们现在的肉身之力,不是天矢的对手,又破不开天空战铠的防御。圣殿明面上只有四个天空战士守卫,暗里会有多少不得而知。而且,我根本不信他们会给我们最先进的空矢战铠,法眼谛听,还有飞天,都不可能是最新的出品,甚至,此刻悬浮在空中的这座城堡,都可能是他们淘汰之后的。” 他的话语中透出浓浓的忧虑c深深的警惕,和满脸的无助,强烈的不甘。 “他们是谁?”冰凝脸上沉重,心头也闪过阴霾。 “呵呵。不是圣者王朝c不是神圣同盟,也不是寂灭岛上的血樱花。你猜会是谁?”书生脸上泛出苦笑。 “”冰凝沉默,她的眉头紧锁。 书生不想佳人思虑过多,“我们脚下的这块大地,是海王星上的两块大陆之一,名乾天大陆。血樱花以东的海域被笼统地称为东海。寂灭岛之所以得名,并非因为莫名的地裂和无常的流火,而是因为它毗邻黑洞。那里,有魔物被封印,人畜勿近。虽被封印,却偶有魔气渗出。魔气过处,寸草不生。魔气入体,人也会被魔化。除了如血的樱花林,岛上植被稀少。再往东,无尽远,便是海王星上的另一块大陆,玛雅大陆。他们只有一个帝国,玛雅帝国,只尊一个大帝。那里,圣殿被尊为神殿,他们相信工匠之术,可以通神。我坚决把神殿改成圣殿,因为我禁了怪力乱神。那时我太年轻,真心被工匠蛊惑,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工匠高。所做一切,都为工匠圣殿开路。” “唉,说实话,就算现在来看,我也不觉得这些年的决策有误,只是激进强烈了些。因为工匠之术确实非同一般,帝国无可相提并论者。” “神秘人玛雅大陆东海黑洞神殿分殿?我怀疑我是不是在做梦?”冰凝扁着脑袋,疑惑地看着书生。 书生看着窗外,却不知看在哪处。他也希望一觉醒来发现那只是个梦。这秘密深埋心底二十五年,是他最深的梦魇,他心底恍然他其实有些像傀儡。对于力量有多渴望,便是对于自由有多么想望。 “那个乳白色的石头你可以画出来吗?”他无视了冰凝的疑问,嗓子里透出浓浓的期许。 冰凝的心里突然生出怜悯与同情。她深深地将书生看进心里,提起纸笔,一挥而就。 男子接过图画,在脑海中与野闻秘史中获得的点滴图像相对照。真伪一经确定,他便更后悔目录的焚毁。 他出神片刻,看向女子,“这样的能量结晶,能发现一块,就能找到更多。工匠之外,我们可以有未来。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无论是天空中的这片阴影还是你所谓的乐死之道,我们可以并肩作战。”他表情庄严肃穆。他不只是要找一个结实的伴侣,他要一个并肩作战的同伴。他保持一人战斗的状态实在太久,他渴望并肩作战的伙伴。 冰凝抬头,天空之城,横贯天际。它是那么神圣,那么神秘,那么强大。但它有主。 她有种预感,从此以后,她的人生将不再有平凡。她将没有时间再去思考究竟该怎么活,怎么样的一生才无怨无悔。 她听到了召唤,她感受到了使命,“故所愿也,不敢请尔。” “从此,你便是天香帝国之国母,为圣后。”圣皇郑重宣告。 在一个冰凝没有注意的角落里,陛下轻声下旨,“将密室孩童尽数遣回,好生补偿,好生培养。”有正道可走,他岂会入魔途。 无尽大山中,有激烈的对战。 一人形魔物,全身漆黑,似披黑甲,有浓浓的腐臭散发,正疯狂地向一绝色佳人攻去。他的瞳孔已消失,只留两抹淡黄,透体而出。 摘下黑纱的女子,美得触目惊心,美得心惊肉跳。她胸前波涛汹涌,她的吐息急促如鼓。她的眼神妖魅,但内里透出决绝c痛惜和温柔如水。 她一忍再忍,忍无可忍。她扔掉了黑纱,她发起狠来。她已不管什么魔障,也不再想为什么入魔。若是天哥还不清醒,那便留在这里吧。天哥除了认她,连阿狸都分不清了。而天哥最后的心念传音便是“阻我入魔,务必杀我。” 小兰含愤出手,招招致命。她担心不是对手,就算对方已失去理智。她的力气太小,对方那带着恶臭的黑甲让她越发无力。所以,只有往致命处招呼。她的双手有光剑浮现,为了破甲,她需要剑。“哧哧哧”的摩擦声响起,可是入目处只有淡淡的刻痕。她的闪避极为轻灵。 剑老当初传剑,林天走重剑无锋,以力取胜。而小兰,则剑走轻灵,飘逸灵动,若蜻蜓点水,如羚羊挂角。 魔化林天或拳或掌,势大力沉,轰隆声,咔嚓声不绝于耳,一棵又一棵粗细高矮不一的林木或齐根而断,或中间炸裂。这是人形魔兽。 小兰身影闪动,奋力周旋。她沉下了心,慢慢地熟悉着天哥的攻击节奏。 “哧哧哧”又是几声摩擦,可是却在黑甲的不同部位,全不奏效。必须命中同一个部位,同一个点,才有一丝可能。 数击无功,小兰瞬间闪退。她开始四处游走,寻觅下一个机会。她手中的双剑,更加的紧实,慢慢生出纹理。不再像光芒汇聚而成的剑,反像神秘短剑散发淡淡的光芒。 战斗继续地进行着。 在魔物的淡黄色眼眶深处,有一囚笼,有一男子被囚禁其中。他身上的镣铐太粗太重,而他自己竟极为纤细。他是林天,一个瘦削体弱的林天。 他很清醒。他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也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他迫切地想要出去,他要重掌他的身体。 只是这并不容易,他已经努力了很久很久。 他太过大男子主义了,就算他亲口否认,也没用。就算他不断失败,也难改初衷。 这种东西不是一朝一夕生成,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摧毁。他从小到大,这种名为大男子主义的东西就如影随形,跟随着他长大。他未生出时,这种东西便弥漫在这个空间,哪怕人烟稀少的山旮旯,这种东西也结出了累累硕果。他喝的水,他吃的饭,他呼吸的空气,都混杂着浓浓的大男子气息。这东西传承太久,整个帝国都是它的传道场。 鸳鸯喋血,不愧是完美的功法。林天深感震撼,创立这套功法的前辈,竟直接以大男子主义为敌。若有大男子修习这功法,便有囚笼和镣铐等候在此。它很圣洁,不允许大男子沾染。它独爱小男人?林天看着纤细如女子的自己,一脸无语。 他知道如何破笼而出,但是他实在做不到。他需要承认小兰不会比他弱,可是这怎么可能。他想象她的温柔如水,她的善解人意,她的坚韧不拔,可是他想象不出她攻击杀伐的样子。他可以想象出她淘米洗菜的任何一个细节,可以揣摩出她在黑暗中等候的任何一个表情,但他完全想不出她舞刀弄枪的样子,哪怕银样蜡枪头也觉得画风不合。 他需要相信,相信小兰如他一般强大,如他一般果决,如他一般可以在山林间纵横。他骗不了他自己。就算他可以骗过他自己,也骗不过鸳鸯喋血。 就如他以为他真心接受了这功法一样,功法本身却知晓他的勉强,他的迫不得已。 他本能地排斥这个要求夫妻间等量齐观的功法。男女天生有别,如何等量齐观?有人的地方就有主次,就会彼此影响,就会互相妥协,如何做到相互独立,互不依属? 但是他选择了这个功法。这个功法也给了他两个选择,信则生,不信则死! 他心中并非完全没有男女平等的存在。他知道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不一定能做到,同样,女人能做的男人也不一定能做。真心计较的话,男人能做的,女人就真的做不到吗?男人能抗能挑,女人也可以,有些女人比男人更能抗更能挑。男人擅打擅杀,女人练练也是可以的。但是可有男人像女人那样可以生孩子?这岂不是说,男人能干的女人都能干,而女人能干的,男人则未必? 林天被强迫去思考。 小兰越发矫健,在林间穿梭。命中的次数越来越多,刻痕划了一道又一道。有巨大的自信从她娇弱的躯体诞生。她开始相信她的双脚能迅捷如风,她的双手能穿花引蝶。她的力气是有不如,但她攻击的速度快,打击的次数多。只要她闪得够快,她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有巨大的悲伤涌现,她真的要对天哥出手吗?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哧哧哧”,三剑连中,“嘶”,剑光透甲而入。“不!”小兰悲呼!她顿住,不再跃动。 “不!”囚笼中的林天怒吼,他的气息猛得升起,他看到了,他相信了!完全明白小兰有多么强大,他有何资格小看于她。他要出去,他要和小兰并肩作战斗。 “轰隆”一声,天清月朗。 生死之际,一枚古朴的玉佩神秘闪现,滚滚而来的漆黑铁拳无功而返。小兰已放弃了抵抗,任凭宰割。她眼中的妖魅褪去,身上的魔化散尽,她恢复了我见尤怜的清新甜美。 “小兰!”黑白分明的眸子驱除了淡黄。林天回归重掌身体的刹那便将功法运转到极致,他只想将小兰的防御提到最高,没想到竟然将玉佩给召唤了出来。 “天哥?”小兰躺在魔物的怀中,看到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她喜极而泣,泪雨滂沱。 “以后,我们将并肩作战!”林天将身上的黑铠散去,郑重地宣告。 一铠双剑,他们是绝妙组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旭日 天香帝国历985年秋。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虽然这似乎只存在于田园诗的年代。 但对于陷入无边黑暗的林中月而言,秋意渐浓时,也便是采摘累累硕果的时节。 无论什么时候,黑暗都是囚笼。 小男孩的身体停止了生长,他变成了一盏小小的油灯里的闪烁的小火苗,发出微弱的光。 小火苗明灭不定,忽闪忽闪,不知道何时便直接灭了,不复明。但他于无限的明灭之间,艰难的存活着。历经炎夏,辗转入秋。 微光带来极微弱的视野,视野外尽是无边的黑。被黑包围,被黑囚禁,任何人都无法存活,除了无知的孩子。 孩子不知有黑,他只知有光,微光也是光。他想到了窗边的小火苗,能够照亮娘亲,能够盼来父亲,能够诱杀飞蛾。 他化身为小火苗,在漆黑破败的脑宫四处游走,他在玩耍,他在寻宝。脑宫在持续地不易察觉地破败着,但火苗过处,便处处生机盎然。火苗不曾停息,他永不知疲倦。 这天,小火苗寻到了干涸的泉眼,里面无一滴泉,但有些微的湿意。他停下脚步,贴近,融合,扎根。腾地一声,小火苗壮大了。就像灯芯发现了灯油。 小火苗壮大着,变成了一丛篝火,熊熊燃烧,带来更大的视野。视野触及脑宫斑驳陆离的裂缝,如蛛网。有大的裂缝,外面黑洞洞。 黑洞洞的外面偶有亮光闪现,若划过天际的流星。篝火努力地壮大着,它想看得更真切。篷的一声,篝火离地而起,泉眼湿意全无,已然彻底枯竭。篝火化为巨大的火苗。它快速来到最大的裂缝处,将火苗探出。 光芒照亮了裂缝的外面,那里有斑斑点点的荧光,像夏夜的萤火虫。火焰探出,捕捉到一个萤火虫,啵的轻响,萤火虫碎裂为无数细小的火星,与火焰融为一体。火焰一窒,轰得熊熊大火飞扑而出,席卷了大片萤火虫,啵啵啵脆响连连,火焰迅猛得壮大起来。 火焰倾巢而出,只留一盏油灯般的小火苗在脑宫驻守。火焰在男孩体内奔袭,火焰过处,萤火虫尽碎,而勃勃生机,紧紧相随。 黑暗中无岁月,奔袭中也没有时间的念头。只知火焰终化为熊熊燃烧的火球,回归脑宫。它缓缓升空,若冉冉上升的旭日。当它升到最中心的时候,轰,光芒万丈,脑宫无处不在它照耀下。温暖的阳光普照万物,复苏繁衍,莺飞草长。脑宫停止了愈合,似乎它太过破碎,似乎朝阳并不喜欢被囚于一宫,脑宫已无必要。若阳光下的积雪,脑宫慢慢融化。阳光透过更多更大的裂缝倾泻而出,男孩便沐浴在温暖中。他微笑着睁开了眼。 剑老支撑得很辛苦,他的双眼已布满血丝,他不复洒脱。虽然他时刻保持着克制,但再好的克制也耐不住夜以继日的消耗。他很疲惫,但也很幸运。他唯一的一丝神识不间断地闪现,发现最近的铠甲曾在六十米外驻足,发现四副铠甲以山洞为中心,包围圈越来越小。被发现是迟早的,但最后的最后被发现,那就是美妙的。 更美妙的是,他终于找到了壮大神识的药材。这只是一朵普通的小花,于采摘果子时不小心携带而归,于疲惫中又不小心沾到嘴角,他的神识竟迎风就涨。天无绝人之路。 可惜只有这一朵。他的神识一寸寸得寻遍方圆数千米,竟一无所获。但是这一朵已足够。月儿一天天好转。 而今,他睁开了眼睛,大大的眼睛,乌黑发亮。 剑老收获了巨大的喜悦。脑中却是一痛,眼前一黑,就要栽倒。 骤然又是一暖,他的疲累的神识仿佛在温暖的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转瞬间便精神抖擞起来。而且,他吃惊的发现,他的整个脑宫都被明媚的阳光照耀,他那被湮灭c被斩断的神识快速地复苏着。恍恍惚惚间,他的神识已完好如初,只是浴火重生之后,岂止更上一层楼。 他下意识地将神识覆盖在月儿身上。却发现他整个人都光芒四射,令神识无法直视。只看到一个光人,竟如此神异。 “师傅,来了很多人。”脆生生的话语在剑老脑海中响起。 “嗯?”剑老将神识探出,满满当当的身周百米尽被神识覆盖,这一下子涨了二十倍?他将神识集成束,就要往更远的地方探区。却被一层光圈笼罩,无法探出。 他正要询问,却错愕地发现他的视野直接出现在五千米外。五个额头箍着护额,护额上印着樱花图案的黑衣人正盯着一个水晶球,上面有9个红色的数字。四个11,四个17,一个20。 这是什么?剑老心中疑惑。 “啧啧,11的生命强度,抓到了四条大鱼啊。只是在这荒山野岭的居然有四个天空战士?” “他们应该在执行什么任务吧?只是,这么偏僻的地方?” “该不会是我们被发现了吧?所以他们在这里警戒?堵截?” “这不可能!暗部的情报显示,工匠神殿给天香帝国的帮助远不及我们。除非我们主动泄漏,他们没有一丝可能提前察觉。” “留一个活口,慢慢审!”领头的黑衣足足达到20的生命强度,他的话就是命令。 “头,要不要练成魔仆?好歹也是天空战士,天香帝国的顶级高手了。” “情报说,天香帝国的战士特别羸弱,天空战士也不例外,他们依仗的无非是空矢和战铠不过,初次见面,总得带点见面礼的,莫要被人说不懂礼数。如果能抗住半柱香不死,就练几个魔仆玩玩吧。若是扛不住,哼,一律抹杀,别浪费魔气,这可是我们血樱花独有的宝贝。” 说毕,五条黑影刷得消失,再出现时已在七八米开外。他们竟以不断闪现的方式快速向四个天空战士扑去。 蓦地剑老的视野又出现在三千米外,四个天空战士也围着一个水晶球,上面有一个红点。 “谛听显示,两把天矢都在这个位置,一动不动。是不是被抛弃在这了?” “申请生命强度探测的权限吧。这都转了半个月了,难道真要一寸寸地找完吗?” “可是谛听的探测范围只有50米啊,还不如我们的肉眼。” “唉,确实挺鸡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谛听的范围扩大?至少也要五百米啊?如果能有上千米数千米,甚至更远,那才是名副其实的谛听。” “算了,继续吧,最多两天,那一块也要看完了。如果还是找不到,那只能申请谛听,挖地三尺了。” 他们还在为被夺的两把天矢燋头烂额,浑不知致命的威胁顷刻间就要到来。 “月儿,能向这四个天空战士示警吗?”剑老面有忧色。这几人是敌人不错,要抓他要杀他也不假。但是,他更清楚,国难当头,必以国事为重,国破家亡,那便不只是要抓他一人杀他一人这么简单了。 月儿并不明白师傅为什么忧虑,他也没到考虑原因的年纪,他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便有了方法。 “啊?!红点消失了?!天矢被解封了?”四人齐呼,纷纷抬头,警惕地四处张望。 “快写下来,让法眼将消息传回去。”一个掏出纸笔,刷刷刷地写起来,一人则将法眼正对纸笔,另两人则分散警戒。 “嗯?”母法眼下,韩大人和剑晨惊疑。剑晨已完婚,如今是韩大人最亲密的属下。他们现在只关心两件事,能量结晶和剑老一行。这两天,剑晨更是全副心思放在剑老这件事上面。地毯式搜索马上就要出结果了,大哥也同意竭力周旋保住父亲性命。可是,法眼下居然现出纸笔,这是有重大意外发生。他们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白纸黑字,“沙”法眼如被细沙蒙住,不能视物。 “篷”,剑晨夺门而出。“贤弟!你的天空战铠还在定制,先换上我的,天矢也带上,解封状态,小心走火。还有这个,独行飞天,以此代步,一天一夜便可到达。我会安排其他天空战士相随,但是他们没有飞天,全速行进也要十几二十天后。另外我的战铠里面内附了法眼和谛听。谛听开启了生命强度检测,而这个法眼不仅可以留影还可以传声。你独自一人,性命为重,小心为上!” “滴滴滴”,一个机械的声音响起,“生命强度接近15,有帝国大将驾临!”急忙忙换好装的剑晨一个趔趄,回头望向韩大人。 却见韩大人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一把抢过水晶球,“你?贤弟,你居然达到了帝国大将的生命强度?!”只见水晶球上有一红一绿两个数字,14和2。“贤弟,一定要活着回来!剑老的命我保定了。回来后,我亲自陪你进山,搜寻能量结晶。”这个红彤彤的数字让这个素来冷静的男子深受刺激大失常态,他心头波涛汹涌。他心底对独臂沾便宜的不爽和对小妹的愧疚彻底烟消云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魔矢 光天化日,寒蝉凄切。 五道黑影,形如鬼魅,在林木间闪烁。他们没有丝毫掩饰形迹的意思,惊起鸟雀扑簌簌四散逃窜。所谓迷雾山谷,对他们而言,一览无余。工匠出品,霸道如斯。 天空战士脸色凝重,他们背向而立,面朝四面八方。 “哼,故露形迹,我们岂会上当。” “若真是光明正大攻来,那就是太过目中无人了。” “无论怎样,小心没大错。听闻他们拥有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能一击破开你我的铠甲,多留意要害处。” “灵活使用天矢三分之一击,不求一击毙命。他们有拄拐的,还带着孩子,灵活性不足。” 他们彼此间轻声交流着。 刷刷刷刷,正交流间,却见四个黑衣闪现在四个角落,竟来了个瓮中捉鳖。 “糟糕!情报有误,来的是血樱花之人。”护额和护额上的樱花,没有人会认错。 “我们这里可是荒城地界,他们竟然绕过海城,迂回至此,所图非小。” “无论生死,务必把消息传回去。这比丢失两把天矢重要一万倍。” “呵呵,聊得差不多了吧?手底下见真章,动手。”黑衣人裸地藐视。 “砰砰”,八次攻击却只闻的两响,“呃”的轻呼却有四声。 “不错不错!你们的战铠防御不错啊,吃我们一记圆满天矢,居然还剩下四成的防御,看来还得再补一击啊。哈哈哈哈”黑衣人奚落道。 “完了!对方居然可以闪避天矢攻击?四击只中一击!这怎么可能?”一战铠发出绝望的惊呼。 “四击能中一击,那是因为对方压根没打算避开,他只是轻轻晃了晃,我瞄准的是左肋,命中的却是右肋。而且,看伤口,估计只打破了三四成的防御,要打穿,可能需要额外三击。” “这不公平!根本就是欺负人!”一战铠发出年轻的咆哮。 “哈哈哈哈,两国交战,还讲究公平,你们礼仪过头了吧?” “你们觉得怎么样才算公平呢?卸下战铠空矢,赤手空拳对轰三百回合吗?幼稚!” “投降吧,你们没有任何胜算!”一黑衣人平淡道。 “我投降,我投降。我有非常重要的消息报告。”那个年轻的战铠忙不迭地跑到黑衣人中,离另外三具战铠远远的。 “住嘴!” “叛徒!” “你怎么能这般低贱,一点硬骨都不长的吗?” “三位前辈,我敬你们是前辈,说话难听我也不计较。但是明知必死的局面我不觉得投降有什么可丢人的。我和你们不同,我才二十岁,我刚从学府毕业,我的脑容量优异,我前途无量。不像你们,除了资历深厚,其他一无是处。你们都五六十岁的人了,半只脚都进了棺材。你们活够了,但我还没有!”年轻铠甲理直气壮。 “无耻!” “白眼狼!是谁把你培养成才的?帝国给你最好的资源,让你养尊处优,你竟然转眼就叛国为奸!你这样的品性,血樱花敢收吗?”帝国铠甲气得跳脚。 “嘿哟,借刀杀人,挑拨离间,玩得很熟练吗?可惜还是离不开窝里斗的那一套啊。早有人分析你们帝国这种劣根性了。今日一见,传言不虚啊。”黑衣一脸揶揄。 “大人!我有非常重要的消息报告。我不指望你们的信任,但是我有足够的价值让你们利用。留我一命,于你们有利无害!”年轻铠甲道也想得透彻,也够光棍。 “混账,先杀他!”三把天矢同时对准了这年轻铠甲,他们对他的恨意已经超过了那群黑衣人。 “这小子有意思,保下。”话音落下,便是六声“砰”响。 “啊,啊,啊!”三声惨叫几乎同时响起。三具铠甲居然被打击到同一个部位,攻击破甲而入。但是却没有一人死亡。只见一股浓浓的黑烟从伤口处冒出,这黑烟污浊邪异,让人不明觉厉,退避三舍。 铠甲扔开天矢,或抱头鼠窜,或就地打滚,或横冲直撞。似乎有非常恐怖的事物进入了他们体内,正在肆意穿梭。 “狗娘养的,有种杀了老子!啊!”惨叫声撕心裂肺。 “求求你,给我个痛快!呃啊,呃啊!”似乎有东西从内啃噬。 “我投降,我投降,我也有重要情报要说。啊!啊!救命啊!救命啊!”惨叫连连,不似人声。 年轻铠甲冷汗涔涔。有黑衣人立于他身前,为他挡了三击。他却生不起一点暖意。如坠冰窖,遍体生寒。 他看到了黑衣人前后两击的天矢迥然不同。初次攻击所用天矢和帝国类似,大体白色。攻击也类似,只是威力更强。但是第二击所用天矢,竟漆黑如墨,不敢久视,似有活物附在上面。破甲而入,便会在体内逞凶,这种死法何其恐怖。这哪是天矢,这完全是魔矢。他们竟然同时装备了两把天矢,如此奢侈!这真的是一个区区岛国该有的国力吗? 这一幕幕,清晰无比地暴露在剑老视野中,他无力吐槽月儿的神异。但他知道形势更加严峻。 这群黑衣人手中握有探测范围超过两千米的谛听,帝国的才五十米,这还如何战斗?瞎子对阵明眼人吗? 他们的移动速度又是极快,剑老全盛时期也不敢言胜,何况拐杖丢不下,月儿也得背着。还携带双天矢,攻击或高绝,或诡异,战铠防御也不是帝国可以比拟。加之叛徒指路,只有逃!得快速联系上林天夫妇,这次的逃亡之旅怕是凶险万分。 尤其,对方的第五人,静立在四大铠甲不远处的树梢,随风摇摆,毫不掩饰,却无人察觉。这人很不简单。他身上竟然没有悬挂天矢,但背上的那把血红色的诡异兵刃,让剑老寒意直冒,这把长得有些过头的血刃比双天矢还危险! “月儿,绕开他们,往北走,和你父母汇合。”剑老把孩子扛在肩上,拐杖一点,便是四五米,但是和黑衣人的闪现相比,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大人,我们四人奉命搜寻一行五人,两男一女外加两个两岁大的孩子。他们杀了两个天空战士,夺走了两把天矢。但是他们似并不知晓天矢的追踪之法,也不懂如何解开封印。他们在月前来到这迷雾山谷,并且不再转移。可惜我们帝国的谛听定位比较笼统模糊,加之迷雾山谷雾气重,地形复杂,我们只得寸寸搜寻,如今,只剩最后一块地方,这两日便可探完。”年轻铠甲在其他三个铠甲的非人惨叫中开始展现他的价值。 “杀两个这样的天空战士,好像并不算什么吧?如果只是这样,你的命未免太廉价了。” “如果是一击必杀呢?他一剑破开我们战铠的防御,比你们手中的白色天矢更强大。而另外一个战士死得更是诡异,全身没有任何伤痕,验尸官也查不出死因,诡异处不下于你们的黑色天矢。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合在一起寸寸搜寻的原因,我们根本不敢分开。”年轻铠甲依旧冷静,他觉得这个情报他们会感兴趣。 “此话属实?!”黑衣人脸色凝重,虽然他已经确信此人不敢撒谎,但他还是不太相信。 “绝无虚言!但是我们还没弄明白他们手上到底是什么神兵利器?而且,就在你们到来的前一刻。那两个天矢从谛听上消失了,我们判断他们已经解开了封印。因为我们想不出别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他们需要在此地停留这么长时间。” “啊!呃啊!”两个惨叫声渐渐小了下去,一会便低不可闻。 “哼,废物,连四分之一柱香都挨不过去,果然羸弱得可以。真是浪费。” 只见那两个铠甲慢慢地瘪了下去,有脓水流出,腥臭恶心。 “总算成功了一具啊,不算太亏。”众人等了一柱香,最后的那个铠甲早就没有了惨叫声,他静静地站立着,没有温度,没有人气。这只是一具披着铠甲的空壳,不,空壳里有活物在流动,那里成了它的窝。年轻铠甲下意识地想离它远一点,却又一动也不敢动。 “以此为中心,四面散开,切勿溜走任何一人。” 树梢上一黑衣,下面两天空战士。其他四人祭出谛听,四个两千米的圆形探测圈迅速得扩散开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噬主 借着月儿的诡异神识,剑老以三千米为轴,以黑衣人为轴心,绕着圈圈,足足一柱香,才到达黑衣人北侧,开始真正地逃亡。这次,剑老已失去了往日的轻松与潇洒。 “师傅,看那里,有一颗有用的果子。”月儿神识三分,一分指路,一分寻药,一分辐射在剑老的左腿上。 他新生的旭日神识,有复苏之能,就算对肉身也有些许效果。而且,这神识对于生机很是敏锐。他已经为剑老找出不少生机活血的药物,剑老或吞服而下,或涂抹于外,加之本能的恢复,拐杖虽未扔掉,实际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 月儿的神识可以共享视野,这是逃亡的真正神器。 只是,他们此刻距离黑衣人才三千多米,就发现有一黑衣直奔他们而来。 剑老从一拐四五米变成一拐六七米,但是黑衣人的闪烁依旧是一闪就出现在七八米外,不对,是十米开外。数百次闪烁就要被发现吗,剑老心中咯噔一跳。 “月儿,能否让他们的谛听失效?就像让天矢从谛听上消失一样。”剑老想到月儿刚才的示警。月儿很乖巧地点头,然后神识将两人牢牢裹住。就是这么简单。 数百次闪烁很快过去,黑衣人距离他们只剩1900米,果然失效了。剑老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谛听没有任何反应。 “月儿,把自己藏好,让我被他探测到,我来会会他。”能让对方捉瞎,这么有利的条件下,他岂能空手而回。 “哟,找到一个。生命强度10?又一个天空战士?嘿嘿,我的魔矢已饥渴难耐,我也要一个魔仆。只是,这个看起来更弱啊,希望不要又是一个废物。”黑衣人心情大好,连通知其他黑衣的想法都未生出,便大剌剌地冲将上去。 剑老走得很慢,这符合拐杖的身份。他感觉到黑衣笔直冲来,一会便进入了他的神识覆盖范围内,他停下来,转身面对。 “砰”“咻”,一言不发,直接开打。 迎战天矢,剑老已经有了足够多的经验,被湮灭的神识也足够多。离弦之箭有箭道,天矢射击也有迹可循。剑老新生的神识更活泼灵动,他将神识布在天矢周遭,很稀薄的一层,湮灭也不会太心疼。 在天矢凝缩的能量矢浮现的刹那,剑老便开始了闪避,他的神识湮灭,指明了方向。与此同时,他的飞剑也“咻”得离体而出。 黑衣人比天空战士更灵活,飞剑刚出,对方便产生了预判,并瞬间腾挪,幅度很小,但是很有效。剑老只是试探,并不在意命中哪里,命中即可。 能量矢的轨迹已经确定,剑老的闪避也完成了大半,一切都在预料。但就在这时,神识中的能量矢竟然如水中的鱼一般轻轻一晃,旧的轨迹还在,新的轨迹顿生,命中的,竟是闪避后的心脉处。 剑老的冷汗瞬间湿了全身,间不容发之际,他左腿着地,一跺,半个身位倾斜。他来不及感叹左脚伤口崩裂鲜血淋漓而下,神识中,那能量矢竟如神龙摆尾般,又一晃动,调转着方向,“砰”的声响,却是变向不及被身后的大树拦下。 剑老悬着的心落下,才看到左臂的衣袖已然消失,肌肤生痛,似狂风刮过。侥幸! 他的神识中,飞剑命中黑衣的手臂,他竟来得及挥臂阻截,这是什么反应?他又看着手臂处的痕迹,只破了60,这防御,远胜天空战铠。一旦开战,后果不堪设想。再想到对方反应的速度和敏捷的闪避。帝国的天空战士只是黑衣的活靶子吗?这将不是战争,而是屠杀,一边倒的屠杀。 “这?”剑老更加震惊,他清晰地看到那60的痕迹正快速地消失,这是自我修复?无敌战铠!灭国之战!如果对方的黑衣数量够多的话。 “啧啧啧,不可思议啊?你没有穿战铠,也没有携带天矢,生命强度居然达到了10,若是成为天空战士,你不是有接近20的强度?天香帝国居然能出你这样的人物?” “你的暗器居然比我国的天矢还厉害,比你们的天矢威力更是足足强了一倍,这就是所谓的神兵利器吗?能一击破开你们的战铠确实不假。可惜,我们的山海铠可不是你们那种货色可以媲美的。看看这即将消失的刻痕,绝望吧!” “啧啧啧,除了我们本土的战神部众,还从未有人能在我们的天矢攻击下安然无恙,你是第一个能避开它的追踪的,虽然发生了点意外,不过意外也是你的能力。你一定可以成为最强大的魔仆。你是我的!”喋喋不休过后,黑衣便将手摸向了魔矢。 一击必杀!对付这种具有自动修复能力且无比滑溜的战铠,必须一击破甲。剑老表情肃穆,他还是第一次将五十碎剑和剑意涟漪两种能力合并使用,不容有误! “咻”,飞剑出击。 “说了没用的,不见棺材呃啊!”飞剑一击破甲,直直地插在胸口,鲜血汩汩流出。 “嗡”,他的手指还未触到魔矢,魔矢却自动出击,目标,它的主人,一缕黑气,循着裂缝,一闪即入。 “啊?快杀了我!把我挫骨扬灰!快!” “啊!啊!你这畜生!” “把我湮灭!魔物噬主,魔化后战力翻倍,快啊!” “呃,呃啊!”黑衣的身躯开始不规则地鼓起,有猛兽在他体内肆虐。 剑老呆立,不知所谓。 “我的生命强度是17,若被魔化,战力34,将啊,啊,无人能治!” “啊哈,它会直接杀回东海,破坏封印!唔杀得越多,它会越强!” “混蛋!你在犹豫什么!爆头!” “噗嗤噗嗤噗嗤”有无数密密麻麻的啃噬的声音连成一片,传出体外。 剑老收回了飞剑,飞剑上有黑气缠绕,飞剑震荡,黑气消散。他凝神,再次祭出飞剑,若单独使用五十碎剑或者剑意涟漪,他可以使用十数次方才力竭,但同时使用,三四次便会抽空。 “咻”,这是固定的靶子,剑老只需要将攻击提升到最大,速度c灵活等统统不管,“砰”,胸膛出现一个空洞,周围显出一片黑肉,密密麻麻地蠕动着,这已不是人,眨眼间,黑肉又相互接连起来,空洞消失不见。 剑老倒吸口凉气,“咻”“咻”,头颅消失,一会又生成,腰部湮灭,一会又复原。 剑老脸色苍白,目露惊骇。要逃!他第一次正面敌人而想逃。 “父亲,母亲,孩儿不孝。恐永世无法相见。我将化为魔物,禁锢魔躯内,永不入轮回。来世若相见,杀我!” “念蓉,你要后悔嫁给我了。你成不了英雄的妻子,却要成为魔物的遗孀,明里暗里受人指责。对不起!早知如此,我绝不牵你的手。许于我的生生世世,请转给他人。陌生人啊,请善待她!她是世间最美最善良的女子。” “叮咚,我的孩子。才这么小不点,就要没有父亲了啊!如果过不下去,就早日自刎吧。如果如果你足够强大,便来杀了魔化的父亲。” 黑衣人转过身,面朝大海,那里是他的故乡。他的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他的双脚变成了爪,他的双手在一片片剥落,没有流出一丝血液。 “快逃吧,带走树后的那个孩子。”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拔高,他的生命强度蹭蹭蹭地往上窜,瞬间突破20,一会便到了25。这足够他发现那个孩子。 “你说,为什么我们一族要世居寂灭岛?终生生活在魔气笼罩之下?为什么没有人来帮帮我们?我们想找块安全些的土壤安顿老弱妇孺,迎来的却只是战争。天香帝国,如此地大物博。除了几座自以为是的雄城,大片大片的土地都留给了荒芜。宁可荒芜,也不愿让我们踏足吗?为什么?”他的身躯还在剧烈的扭动,他的声音却如清风,如流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少女 千红一窟,万艳同悲。 朗朗晴空,悲意顿生。 四个黑衣人同时止住了脚步。三把魔矢,无风自动,轻轻震荡,里面有魔物蠢蠢欲动,似要破禁而出。 “魔物噬主,引发共鸣。” “以魔仆为中心集合,不要强求速度,务必控制住各自的魔矢。” “一柱香后,我若不归。则任务失败,退出天香帝国。静候来日。”清冷的声音同时响在三个黑衣人耳畔。 有黑衣从树梢落于地面,现身于铠甲前。 年轻铠甲,名断长命。父母觉得姓氏不祥,但祖宗所传,不可改弦易辙。又生怕短命,断了香火,便以长命为盼。 他与魔仆相对而立。不久前,它还是前辈,是同袍。物是人非,只需一柱香。魔仆是物,有主之物,一动不动。长命也不动,他贪生怕死,他渴望长命百岁。 黑衣冰冷的眼神扫了他一眼,“你很聪明,你是如何发觉我的?” “我看到的。” “嗯?” “我从小怕死,所以敏感。刚被你们包围时,我便感觉到最大的威胁不在于这周围的四人,而是来自于天空。然后我就看到了你并没有掩饰形迹。” “你的敏锐迥异于常人,胆子也不小。”黑衣转向北面,伸手,缓缓抽出背上的兵刃。 长命看到,这黑衣人身形有些娇小,手指修长纤细。这兵刃很不协调,一头在肩头,另一头却到了膝盖,如果一位壮汉来背就顺眼得多。 “哧”,长剑还是长刀出鞘,既是刀又是剑,通红如血。它在呼吸!它发出血色光芒,伸缩不定。血光如藤蔓伸展,蔓延到黑衣,转瞬覆盖全身。 “篷”,黑衣化为黑气要逃,却被血光一口吞没。黑衣也是活物? “哧啦”,黑衣之下,密布锁链,如蛇一般上下游走。长命忍不住后退,这人全身上下都是活物,如何坐卧,如何安睡? “我不喜杀生,更不爱杀人。”一道红光亮起,噗的轻响,魔仆的头颅掉落在地。断裂处,黑肉密密麻麻蠕动,但一会便化为黑血,散发出恶臭。 血刃为笔,蘸上黑血,在地上画阵。呼吸间,一个冒着黑气的六芒星出现在锁链脚下。 “我已经杀得太多。杀累了,再杀也无法获得更多的杀气,没有更多的杀气,便镇不住更多的魔物。何必再添更多无谓的杀戮?” “哐”,又是红光一闪,身上锁链斩断,化为无数黑蛇,向四面八方逃去。 长命蹭蹭蹭地往后退,有黑蛇“嘶嘶”地探向他。一抬头,他便呆呆傻傻。一个身无寸缕的青涩少女,玉足轻点,立于六芒星上,无数黑蛇若黑色的绫带,飘飘荡荡。 “散”,声音青涩生硬却让人怜惜,黑蛇篷得化为黑雾,一眨眼间黑雾散去,一个身披血色铠甲的绝美少女出现在长命眼中。她闭着眼,睫毛修长。长长的宽大血刃被双手握住,于她,刃太长太重,拖在地上。 “解”,一声厉喝从少女嘴里吐出,血色光芒一窒,轰得爆发,血雾弥漫。将贪生怕死的长命也笼罩其中,但这次他没有退。他看到血雾疯狂得钻入少女的娇躯,她全身都在颤抖。 他看明白了,血刃是血雾的本体,血雾从血刃中涌出,又涌入少女的身体。血刃在变小变短变细。少女在变高,变大,变得成熟,变得丰满。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凹凸玲珑。长命不由地呼吸急促,血液沸腾。 “嗯”少女在呻吟,她紧咬牙关,露出洁白可爱的细牙。长命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呼”,樱桃小嘴里吐出猩红的血气,颤抖不再,少女睁开眼睛,眼里血气缭绕,她低头看向血刃,血刃捧在手心,修长而纤细,完美契合。 蓦地她抬头,凝望着极北,她感觉到那里有巨兽生成,生命强度已到了25,还在缓缓地向上攀爬。 “还不够!再解!”,血刃“嗡嗡”地颤抖起来,血光化为流水,被女子从口中吸入。 “不好!”惊呼声同时在三个黑衣人心中响起。他们回赶的速度极慢,他们在压制越发不安生的魔矢,里面的东西开始暴虐不受制。 他们加快了脚步,开始飞奔。他们放开了魔矢,任由翻腾。 爱丽缇娅解封,他们还有什么脸活着回去。他们闪烁,一闪,已在二十米外,再闪,便是五十米,这突破了极限,鲜血从嘴角溢出,三人一个模样。 血刃在消融,最终化为一把血红的匕首。而少女,再无人色,彻底化为血色。乌黑秀发只见血色,白皙的肌肤,嫣红的唇,尽被血色浸染。 她将匕首反握,看了一眼长生,“最后见过我的人,保重吧,能活为何要死?”她的声音还带着人气,还带着眷恋。她热爱这大地,她热爱生活,她热爱生命,她年方十五。 闪烁,闪烁,闪烁,她的影子留在长生面前,一动不动。长生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不想忍,哪怕下一秒被血色贯穿。女子没有动,他的手触到了她的脸,噗,女子迎风消散,消失在她眼前,似也消失在天地间。但他的心中,将永不磨灭。 一闪二十米,再闪两百米,再闪一千米,再闪二千米再一次闪烁,她已经高高跃起,手中匕首举得高高,刺向魔物脖颈。 “铿”,魔掌与匕首相撞,女子一个翻腾,立于树梢。 女子的生命强度27,而魔物已经30,还在不可遏制地上升。 刷,“铿铿铿”,一连串撞击声,看得剑老又惊又讶。 这血衣绝对是凭空出现,没有任何征兆,神识中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而这魔物气势霸道无匹,他虽不至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但一身实力却硬生生被打落三四层。他心中有逃的念头,身体却不想动。动不动都一个样,干嘛多动一步。 血衣不被气势所慑,快速绝伦的攻击着,可是,为什么直来直往,不能稍作变通,一只魔掌便挡得无计可施? “铿”,却是魔掌主动拍出,“轰轰轰”,血衣被拍飞,撞穿两棵大树,被嵌在第三棵里。 “爱丽缇娅,动手!”魔物里还有倔强的声音传出。魔物张开双臂,露出胸膛,挣扎扭动。男子还在战斗,争夺身体的掌控。 刷的,血衣出现在魔物身前。“噗噗噗噗”,匕首飞舞间,魔物身上显出一个个黑洞。匕首所及,消失殆尽。 魔物气势褪去,剑老祭出飞剑,将体内最后一丝气力榨出,五十碎剑附带着剑意涟漪开始疯狂地旋转,他要毕功于一击。 “吼”,魔物一声怒吼,张开的魔掌呼得尖啸落下,“轰”声中血衣被砸入地底,一个巨大的深坑豁得出现,大地片片龟裂。 “咻咻咻咻咻”,凄厉地剑鸣随之响起,疯狂旋转下,大剑无以为继,碎为五十,前仆后继,飞蛾扑火般,扑向魔物,“咄咄咄咄咄”,如击素缟,如击败絮。有一朵朵黑色的漩涡昙花一现,裹挟着魔气,消散于天地间。 “不够!”剑老无力坐倒。 “来不及了!”地底的女子陷于黑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伺主 茫茫林海,古树参天,沟壑纵横。 三个黑衣,猿飞虎跳,取直线。 “砰”,有人一头撞到树上,一闪,人影已在五十米外,只留下一个人形印记,无声地记录着一次结实的拥抱。 撞树之人眼冒金星,黑衫破碎,额头滴血。他维持着闪烁,他只想离爱丽缇娅近一点。他管不了那么多,他不去预测五十米外有什么。 “哧”,一根尖刺穿胸而过,他已在五十米外,尖刺上有血滴反射阳光。 他来不及了! 爱丽缇娅是战神部年龄最小的一员,但她体内镇压的魔物却是最多的那几位。她已经不眠不休好几年,她拒绝沉睡,她说她要笑到最后,沉睡之后再醒来,她可能已经不在了,醒来的会是别的。 是的,沉睡中被魔化的概率不低,就算有四五个同伴守候,也常有不测风云。但是,爱丽缇娅始终清醒。她无时无刻不在镇压!她到底有多强的意志? 能成为战神部众,守候在爱丽缇娅身边,是他毕生的荣耀。可是,爱丽缇娅在他们离开的时候解封,解了一层又一层。 “爱丽缇娅,一定要活下去呀!” “殁!”他呐喊。“篷”,魔矢碎裂,里面的魔物也跟着碎裂,他自己也慢慢地烟消云散。 只是他还在闪烁,他的一切便闪烁成一段又一段,他的头留在声音响起的地方,手在五十米外,身躯在百米外,腿脚在数百米外。他的气息在广阔的天地间弥漫。 “咻”,最后的最后,有一颗很小的珠子在虚空一闪而逝,直接出现在爱丽缇娅的心肺处,那里有薄薄的一层膜,守候着她的心脏。离得越近,这意志形成的珠子便越大,提供的守护之力便越多。 断长命还在发呆,他似乎无法接受眼前的女子就这么消失了,他的血是热的,他的心在咚咚咚得擂鼓。 刷,一个破破烂烂的黑衣闪现在身前,没有看他一眼,又一闪到了林木的深处,他听到不甘的吼叫,“樱花永不凋零!”“殁!” 刷,又一个黑衣路过,如一个魔物,他身上已经没有黑色的布料,内里灰色的甲胄不反射一丝光。他嘴角也挂着血迹,魔矢中的活物已蜂拥而至,把甲胄包裹得若隐若现。 断长命笑了,他苦苦求生,何其卑微!人家却疯狂求死,何其壮烈!那个女孩若有心,岂会委身于一个卑微之人。生,我所欲也;爱,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为爱也。他笑得很自在。他突然觉得,相对于那个青涩的少女,他活得未免太久了点。都要发朽。 蹭蹭蹭,他跟着跑了起来,他不会闪烁,他会奔跑,他的双腿稳健有力,他是四个天空战士中最年轻的,同是平民,年轻就是力量。他跑起来像风,循着前面那个黑气腾腾的家伙留下的痕迹。 黑气腾腾的家伙嘴角有血迹,血迹难掩他的笑容,他自豪的笑容。他曾被认为天赋惊人,被战神部寄予厚望。但是他却很令人失望。他没有成为战神,却成了战神部众。他心甘情愿。他愿意守候在最年轻的战神爱丽缇娅身边。 他的确有天赋,只是他的天赋被他用在魔矢上。各部众的魔矢都封印着一个魔物,或强大或弱小,生死相随。但他不同,他偷偷地封印了两个,两个都很强大。他的封印有两层。 当其他人喊“殁”的时候,他喊的是“解!”两头强大的魔物,便是他自豪的来源。 他还来得及!他命令两个魔物融为一体,他要一头超级巨兽,为他所用!他被黑气缭绕笼罩。 “轰!”的巨响,地动山摇!他一跃而起,恰好看到爱丽缇娅被砸入地底。 “找死!”他拔出魔矢,释放出全部的精气神,不等两个魔物决出胜负便将它们送到了噬主的魔物中。 “轰隆隆”,“嗷嗷嗷嗷”,魔物倒地打滚,凄厉嚎叫。 众人陷入沉默。 剑老盘膝而坐,正在努力地恢复,他从来不会放弃。 爱丽缇娅还在地底,她接收到了两颗意志之珠,他们死后归位,生死相护。她挥动匕首,正在破土而出。她要靠近一些,施展最后的绝杀。 两头魔物送出,最后的黑衣便一头栽倒,勉强留下最后的意识,等候魔物的角逐。是他获得一头最强的魔仆还是将噬主之魔喂得更加强大?看不到结局他无法安心地离去。 “呜呜呜呜”,有哭声蓦然响起,一个小胳膊小腿从树后跑了出来。 “月儿,你出来做什么?快跑,躲起来。”剑老睁开眼,语气急切。 月儿跑到剑老身边,转身面对着魔物和魔物前的深坑,那里有个可怜的姐姐。 没有什么可以阻碍他的神识。他的神识透过那血色战铠,触及内里的肌肤,又深入其中,这是血蛭的世界。这些血蛭无物不食,又极尽繁衍之能事。 他的神识正被啃噬,并且转眼诞生出一堆堆的更小的血蛭。这个姐姐,从里到外,没有一处不被啃噬。姐姐有强大的功法,她在不间断地产生新的血肉,供它们吃食。那层血红的战铠,真正的意义就在于防止血蛭离开姐姐的身躯。血蛭困住姐姐,而姐姐被战铠困住,她亲自操纵战铠,自缚于内。 而姐姐之所以还活着,还保持着清醒,只因为她的心脏和脑部都有一层稀薄的膜,堪堪挡住这些血蛭的侵袭。但是那层膜实在太薄,孩子担心下一个刹那便有血蛭破膜而入。 他看不下去了,他早已泪流满面,只是他不敢动,他担心他的动作会影响姐姐的战斗。 而现在,魔物内斗,他要帮忙。 他不知道怎么动用他残破的脑宫中的旭日。他只是简单地将神识涌入姐姐体内,护住心脏和脑部,然后将神识密布姐姐体内,任由血蛭啃噬,啃噬多少他便补多少。他是旭日,他的神识源源不断。 深坑中的少女停止了匕首,她感觉到温暖的阳光照耀,这是久违的阳光。她都快要忘记世界上还有温暖。从内到外,她的身躯密布层层封禁,没有任何东西能直接与她接触,任何亲密的接触经过层层封禁,都觉得遥远。 她觉得舒服,她觉得放松,她竟然不再疼痛。怎么了?难道她要睡着了?她瞬间惊醒!没有战神部守护的睡眠便是魔化,从无例外。只是,她看到了被阳光包裹的心脏和脑部,她看到了一层薄薄的温暖的阳光将她和血蛭隔离,有人代她被噬。她刷得跃起,撞破大地,直接落在树梢,定定地看住那个人。 一个挂满泪珠,呜咽抽泣的小孩?一个满头大汗,全身震颤的男孩。是他吗?一个可爱的小弟弟。 她看到了坐着的剑老和倒地的同袍,她觉得幸福。她为了大家而活,也有很多人为她而活。这便是她活着的意义。她的苦难和折磨都是值得的,她从不后悔。她甚至不怨。命运的安排她全盘接受,无论好坏。她要拼搏到最后,她要做到极致。她要守护这个还很陌生的世界。她的生命太过短暂,她不知道岛外还有岛,帝国的外面还有帝国,生命之外还有生命。 她只知道魔窟,里面封印有魔物,不能让它们出来。若有漏网之鱼,便用血肉之躯去喂食去稳定。魔物杀不死,它们似无形。必须让它们有形,而与饲主相连必然会产生形体。而伺主拥有同归于尽的能力,那就是“殁!” 魔物最爱少女,最爱绝美的少女。这个她知道。但她并不痛恨上苍给予她如此美貌。她认为这是她的使命,神圣的使命。她走进魔窟,一次又一次,一个又一个魔物选择她为伺主,一次又一次封印。 只是封印需要力量来维持,这力量便是伺主的意志。所以她做得最多的就是磨练意志。 但是,她多少还是失败的。她立于风中,被人发觉而不自知。她攻击魔物不够灵动,她躲闪不够敏捷。她对身体的控制渐渐松弛。她知道她时日无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