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吟七星劫》 序 章 梦花嫣红虚实生 三月,苗疆。 山峦绵延,丛林密布,无尽的参天巨树遮天蔽日。茫茫无际的万顷苍翠间不时飘过浓烟般的云雾,使得这片藤萝交织、河流蜿蜒的莽古林海平添了一份神秘。林间一片寂静,不时有飞鸟掠过,发出几声鸣叫,在林中久久回荡着。 魅月窟就隐藏在这片山林深处的一个角落里。 洞前的青草高约半尺,草上沾着尚未滴落的露珠,在轻风中摇摇欲坠着。青草映衬下,洞前遍开的红花显得愈发红艳,恰似团团炽热的火焰。然而,这份红艳的背后却是隐藏着致命的凶险。曾经有人将一朵这样的红花投入关中飞虎堡的一口水井里,结果是飞虎堡上下四百六十七人无一生还。也曾有人将这样的一朵红花在先帝宠妃良妃的贴身锦衣上轻轻地点了点,结果是穿上这件锦衣的良妃在瞬间全身溃烂、七窍流血而亡。 华丽的外表下总是隐藏着可怕的真相。 愈是美艳就愈是险恶,就像是怀着蛇蝎心肠的美人。 因此,这种红花的名字就叫做“艳煞红”。名列天下十大剧毒之首。 魅月窟前就开遍了这种红花。 这也是无奈之举,因为洞中的那种东西实在太可怕,除非置于这密林深处的魅月窟中,并且以天下至毒“艳煞红”化解其所散发出的怨气。否则实在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它所带来的巨大灾难。 正因如此,数百年来这魅月窟是苗疆三大禁地之一,也是天下十二处秘境和禁地之一。苗疆的孩子从很就会被老人们告诫:远离魅月窟,洞里的东西会带来死亡。所以没有人会去主动的靠近魅月窟,当然也没有人去把守魅月窟。因为很多人在靠近魅月窟之前就已经葬身于深山丛林里。瘴气、毒虫、猛兽、沼泽、迷失方向、有毒的泉水和植物……苗疆的丛林里处处充满杀机。 所以,根本就没有人来寻魅月窟,也没有人想要进入魅月窟,因为寻找魅月窟就等于寻死。 那么,为什么魅月窟的洞口前此刻站着两个黑衣人? 不要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且先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里就是魅月窟?”黑衣青年的眉头一挑,“看起来好像没有人把守,难道说那些传闻真的只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传说?” “不,这里确是魅月窟,关于此窟的传闻也是真的”,黑衣老人的眼中有光芒浮动,似乎也在为自己找到这处禁地而欣喜,“只是在苗人的眼中魅月窟是一个禁忌,他们深信这洞里的东西会带给人灾难,所以根本就不会有人前来把守这里。更何况这洞窟隐藏在密林深处,而这密林中又处处暗藏凶险。稍有疏忽,任何人都可能葬身在这片林海中。嘿嘿,若非你我按照秘典中记载的路径谨慎前来,只怕现在也和那些白骨一样了。” 黑衣青年回望着来时的密林,不由得想起在林中看到的那一堆堆白骨,那些人生前也是来寻找魅月窟的吗?可惜,他们丝毫不知这密林的正确路径,反倒是白白地丢掉了性命。他忽然想起一事,道:“难道几百年来除了记载路径的那位前辈和你我之外就没有人找到过魅月窟?” 黑衣老人冷笑道:“当然不是,数百年来有很多人都站在了你我现在站的地方”,他停了停,用手指着身后刚刚跃过的那片盛开的“艳煞红”,又道:“他们也很心地不让自己丧命在这‘艳煞红’之下,只是他们最终还是死了,死在魅月窟中。” 黑衣青年凝视着魅月窟,只见洞口并不是很大,刚好可以容下两个人并排通过,洞中一团漆黑,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他奇道:“难道说洞中尚有什么凶险?” 黑衣老人道:“凶险是一定有的,但不知是什么。秘典上说那位记载路径的前辈也只是将路线记到这洞口前,至于洞中有什么,可就不清楚了。” “那位前辈没有进入魅月窟?” “没有,那位前辈尚有自知之明,否则又如何能活着将这条路径的走法记入秘典中?”黑衣老人说到这里,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道:“可是我们现在却要比前辈多走几步了。” 黑衣青年诧道:“如此说来连那位前辈也不知这魅月窟中到底藏着什么东西,可你我只凭江湖上的传闻就这么闯进去,万一冒险找到的不是那东西,岂非白费功夫?” 黑衣老人捋须道:“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有确切的消息证实洞中藏着的就是我们想要的东西。” “我真的很担心,”黑衣青年担心地道,“此番只你我二人到此,倘若魅月窟真的如传闻所说那么凶险,你我岂非有去无回?” 黑衣老人不悦地道:“怎么,你怕了?” 黑衣青年哼了一声,道:“怕?我年纪虽不如你大,倒也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否则,我当日早在内堂试炼之时就已经死了,又如何能进入‘大光明界’?我担心的是,若你我都把命丢在这洞窟里,谁回去报个信?” 老人干笑几声,道:“你既然已蒙妙火长老允许进入‘大光明界’修炼,难道竟没这点自信?” 青年面色一沉,道:“若在半年之前,我或许也不在乎这些。可自打月前传来消息,说木护法于南海被人……我就再也不敢托大了。” 黑衣老人也是脸色发青,道:“说来也是骇人,以木护法之能竟然会被人伤成那样,除了……嗯……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有那样的手段。可那个人早就不问世事了,难道又要重出江湖?”老人沉吟许久,仍觉得百思不得其解,索性道:“罢了罢了,这些都与眼下无关,咱们先进洞取出那事物再说。” 黑衣青年仍有所犹豫,于是再次问道:“你真的肯定秘典所载绝无差错?” 黑衣老人哂道:“这点你大可放心。”他盯着洞中那片未知的黑暗,瞳中精光骤射,肯定地道:“青棺枯月、鬼笑龙吟。那东西就在这个洞窟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一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 梦里,有多少残存的回忆,梦里,有多少逝去的炫丽。 梦里…… 再多的风光亦不过是幻境一场,再多的欢笑亦不过是落花遗香,衣袂轻拂,碰碎浮云般的镜花水月,留下的不过是一些微尘。望之,徒添忧伤。 叮当……叮当…… 清脆的铃声飘过,光阴的帷幕上泛起了阵阵涟漪。 杭州,西湖。 白伞撑起,一袭青衫伫立于濛濛烟雨中追忆往昔岁月,内心伤悲。 泪,无声无息,流了千行。 十年,二十年,世事变换。当年的人都已化成了泥土,当年的事也已成为了传奇。不变的唯有当年的伤,即使经过了这么久却依然是痛彻心扉。 二十年,整整过去了二十年。 然而,流水般的光阴非但不能冲刷掉一些难忘的东西,反而还会将它们洗得更加清楚,忘也忘不了。 风沙漫漫,广阔无边。 关外的大漠之上,年轻的剑客停下了前进的脚步,惊愕地注视着眼前的红衣人,仿佛尘世间的凡人遇见了天界的神。 “你到底是谁?”质问的同时他拔出了长剑。 “何必问我这样无趣的问题,”红衣人轻叹着,幽蓝色的眸中流露出一丝嘲讽,“同知道我是谁相比,你更应该关注的是你能否救活那个人。” 剑锋一沉,他的脸色也随之一变:“你有办法可以救活她?” 红衣人微微一笑:“世间的事还没有几件是我做不到的。但是——”幽蓝色的眼波转动,仿佛能将乾坤窥破,“我有一个条件,作为医治她所得到的回报,你能接受吗?” 他不语,仅仅是点了点头,任何人都不会做毫无回报的事,尽管眼前的红衣人像是一个神。 “我要你——”,知晓他必定不会拒绝自己的条件,红衣人淡淡地道,“为我找到‘扶摇殇’” “什么是‘扶摇殇’?” “当你去寻找时自然就会知道,”红衣人昂首遥望无垠的苍穹,“我给你五年的时间,五年后的今天,我自会来找你。” 红裳舞动,云袖飞扬,刹那间,黄沙上已不见了红衣人的踪影,天地间只是回荡着还未消逝的余音:“这粒药丸你先拿去,可保她性命无忧。但是,如果你不能将‘扶摇殇’呈到我的面前,我将会收回赐予你的一切。” 手掌摊开,他的眼前多了一粒蓝色的药丸。 断情峰,拭尘台。 雪已经停了。 先前喧闹嘈杂的峰顶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皑皑白雪映衬着已经凝结的鲜血,使得雪愈发的白,血愈发的红。 寒风凛冽,强劲如刀。 然而,持剑的女子已经感受不到刺骨的寒冷,心中的恐惧与悲痛使她忘却了什么叫做冷。 月下,头梳云髻的妇人露出一丝冰冷而又残忍的笑意,绝美的容颜迎着月光如玉般晶莹发亮,望之宛似暗夜中的魔。纤细洁白的玉指轻轻扣拢在琴弦之上,等待着弹奏那一曲终结的乐章。漆黑的夜翼下,她饶有兴趣地对着持剑女子道:“真的没有想到,你居然还能够活下来。不知再过一时三刻,你是否还能安然无恙?” 持剑女子缓缓地提起手中的长剑,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惧意,道:“我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不在乎多死一次。”长剑指向抚琴的妇人,道:“而且,我能够死在你的琴音之下,也算是我的荣幸。” 月,变得有些红。因为,月下的古琴已经奏起缕缕清音…… “你不应该离开他,”镜中的老人手持青灯,摇首长叹,“我不知该如何说才能让你明白你的错。” 身穿宫装的丽人凄然一笑:“我没错。” 老人沉吟不语。 良久,空洞的眼神中充满了自责:“的确,真正错的是我,你没有错!” 奈何?奈何? 风过处,一树桃花尽皆凋落…… “你说,黄泉路上的人是不是都很寂寞?” 回答他的是沉默。 “你说,千年后等来的人是否还记得千年前的承诺?” 回答他的依旧还是沉默。 “你说,爱是不是不可饶恕的错?” 回答他的是…… 幻象万千,有花海无边,有蝶影翩翩,更有风铃晃动。 虚虚幻幻,层层交叠。 魂悸魄动,他自梦幻之中醒来,却发现自己靠坐在一株桃树下。原来,他不知何时坐在这株桃树下睡着了。 一片白色的桃花飘落,染着午后的金晖,落在他依旧光洁的额头上,仿佛在欢迎他重新回到这个落英缤纷的世界。睁开双眼的那一刻他笑了,笑得很开心,也很寂寞,甚至有些无奈。 重临这个桃花遍开的世界是否意味着他尚有未完的劫? 这里是云阳山中的桃源谷。 千万株桃花盛开,方圆百里尽成桃花的世界。风过处,千万片纤细、柔嫩的白色花瓣离枝落下,随风而起翩翩起舞,犹如一场纷飞的雪,带着淡淡的清香、窸窸的声响铺天盖地般将这片土地笼罩在梦幻似的朦胧中。有道是人间四月芳菲尽,然而这里的桃花仿佛不似人间所有,竟是终年开放,也因此这里的桃花只要有风就会终年飘落如雪。花海无涯、花雪漫天,无数片白色的桃花宛若仙人指间的玉屑冰晶洗涤着尘世的污浊和喧嚣,代之以清洁与宁静。因此,无论是山石、流水,亦或是桃花林中的鸟兽都会被每一场花雪星星斑斑地点缀着,从而披上了一层花的行装,也染上了远离尘垢的洁净与安宁。奇踪隐五百,一朝敞神界。这桃花,这花雪,这份桃花飘落时的超凡脱俗不正是魏晋名士笔下的世外桃源所具有的景象吗? 落花飞舞、花影重重。这样的场景君韶歌已经习惯了,然而他并不觉得单调。也许对于其他人而言重复出现的事物往往因过于熟悉而心生厌倦,但是这飘落的花雪却令君韶歌每一次都觉得兴趣盎然。以至于他常常因望着这片桃花林期待着那不期而遇的花雪,又或因望着那一场又一场的花雪神游太虚而忘记了时间。像这样在桃花树底恍然不觉地坠入梦乡已经不知有多少次。 是因为自己太寂寞了吗? 拭尘台之战过去了多久,三年?五年?君韶歌已经记不清了,事实上自从他踏入这片桃林的那一天起他就根本没有计算过时间,每天他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像现在这样坐在桃花林下。无数个日夜在他眼前逝去,他却始终如一个摒弃时间的仙人端坐树下沉醉于天地间的景象,不辨世事沧桑。 人,与花一样。总是在最灿烂的年华绽放光彩,又在绽放的同时凋零。在那场旷世鏖战之后,博得盛名的他毅然决然地选择退出江湖,离群素居于这片深山秘境中的桃花林里,不仅仅是因为他伤情于她的选择,而是他厌倦了这个充满着诡诈、争斗、黑暗的江湖。同当初刚步入江湖憧憬着行侠仗义、驰骋天下的那一腔热血相比,君韶歌更加喜欢眼前的这份平静。时至今日,他终于懂得了人真正需要的不是那些所谓的虚名和盛举,而是一份平淡、安宁。或许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明白,可是真正能够做到的又有几人呢?做到之后感悟如此之深的又有几人呢?这些问题君韶歌已经不必再想,因为他没有想的必要。他所做的就是每天这样平淡、安逸地观赏着眼前的花。 又是一阵清风吹过,又是一场花雪飘落。枝头的花——离枝的雪,随风而起、随风而舞,也将随风而逝,化为纤尘。缥幻娇丽中带着迷离的美,却也透着些许的凄艳。风卷花雪飘落在君韶歌雪白的长衫上,也飘落在他暗生银丝的长发上。君韶歌望着这场熟悉却又略带陌生的花雪,眸中不仅泛起了淡淡的哀伤。不知为何,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还是会不禁想到那些逝去的人,龙飞熙、俞千行、莫灵……曾几何时江湖上有这样一群热血少年,他们策马扬鞭、把酒言欢,一心只想凭己身之力平天下不平之事。曾几何时自己与这群少年相遇并与他们结成刎颈之交,一同对抗着那些仗势欺人的权贵、铲除着祸乱天下的江湖邪佞。又是曾几何时他们出生入死,为救孤女不惜拖着伤重的身体对战第一帮派天刃帮六大分舵的上千名杀手……那时仗剑天下、醉卧马上的岁月直至今日回想起来仍是令他心潮澎湃。 然而,江湖又岂是如此简单。 无数的阴谋、无数的争逐包裹着无数的死亡与毁灭,这才是真正的江湖。这样的江湖即便是见多识广、经历过大风浪的人物也难免葬身其中,何况是涉世未深、空有一腔热血的少年?江湖的风波成就了他们少侠的盛名,却也吞噬了他们年轻的生命。拭尘台,这个终结了一切阴谋与罪恶的地方,在那场大战中成为修罗屠场。那一战之前他们兄弟十七人只剩下了六人,而最终活着离开拭尘台的只有他一个。其他的人都已埋骨于江湖的浪潮中。 如今他置身于这远离江湖的桃花林中,虽不再有着驰骋万里、笑傲天下的风光,但是内心却感受到无比的平静,这是他在从前不曾有过的心境。只是他独自闲居于此多少有些寂寞。纵使他已学会如何享受寂寞,却无法真正的将寂寞化为无形,或许是因为他仍有着解不开的心结,而且是死结,一个永远都无法解开的死结。可是曾经那些和他一样鲜衣怒马的少年却不能在此和他手把玉盏话桃花,那些壮怀誓言与万丈豪情也都随着岁月的蹉跎化为了黄土,只在活着的人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同这些相比他的孤独与寂寞又算得了什么呢? 眼前飞过片片桃花,似乎要为他拭去眸中的哀伤,然而哀伤已然深刻在心底又怎能被花雪轻易抹去呢? 风虽急劲,然犹有尽时。当最后几片花瓣落在松软的泥土上时,桃花林里再一次归于彻底的平静。君韶歌轻叹着,既是为那些已经不在人世的兄弟,也是为他自己。曾经的年少轻狂、争名逐利换来的到底是什么呢?是被人忘却。尤其是在这样的一个人才辈出、风云变幻的江湖,离开江湖的人又会被这个江湖铭记多久?江湖永远都是属于年轻人的,也永远都是属于身处江湖之人的。如果你真的离开了江湖,那么也就意味着你再也不会被江湖上的人记得。如此的江湖还值得留恋吗? 自从走入了这片与世隔绝的桃花林,他就决定与江湖划清界限。不但如此,他还远离尘嚣,为的是担心自己终有一日会重新进入江湖。历经过劫难的他知道真正的江湖就在人与人之间,即便你不去主动地与人争斗,也会不自觉地被人卷入争斗,而有了争斗也就有江湖。因此他选择了隐居在这片桃花林里,他没有给自己的隐居定一个期限,也许会是“永远”。 然而,就在此刻他突然有一种感觉:这种与世无争的生活似乎今天就要结束。因为他看见了远处那个向他走来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二章 仗剑一怒少年游 s:看《水龙吟七星劫》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说的更多建议,关注中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a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来人是一个青衣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手中提着长剑。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紫色的发带束起,任意地披在肩头,说不出的飘逸。白皙的面庞轮廓分明,高挺的鼻梁上是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在那两道利剑般的浓眉映衬之下显得分外有神。他显然也看见了坐在桃树底下的君韶歌,似乎是因为惊诧而迟疑了一下,之后加紧脚步向前走来。 这片终年盛开着桃花的树林不是没有人来过,但是不知为何,君韶歌却惟独因这少年的到来产生一丝不安。直觉告诉他,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将会使他再一次卷入到江湖的风浪中。为什么会这样觉得,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来的这个少年使他想起当年的那个叱咤风云的自己。不过,隐居了这么久的他真的会“脆弱”到重新回到那片血雨腥风中吗?如果…… 思索间,少年的身影已经伫立在眼前,清澈明亮的双眸紧紧注视着依旧靠坐在桃树下的君韶歌,锐利的眼神掩盖不住内心流露出的激动之情。那是一种只有在初入江湖的少年身上才会出现的堪比火焰般狂热的神情,是一种得见成名人物并能向之挑战的极度渴望。虽然少年还没有开口说话,但是君韶歌通过这样的眼神已经基本能判断出这少年的来意。于是他微微一笑,不语。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在这片平静、美丽的桃花林里沉默着。 良久,少年终于忍不住第一个打破了沉寂,问道:“你就是君韶歌?” 君韶歌微微颔首,算是回答,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铮——”,伴随着唇边的一丝笑容,少年眼中的那份炽热也越来越强烈,他缓缓地拔出了手中的长剑,剑刃锋利,寒光闪闪,显然是一柄好剑,“那么,亮出你的剑,我要向你挑战。” 不出所料,果然是来挑战他的。 少年一抖手,长剑直出,指向君韶歌。 可是,君韶歌并没有动,他仍是静静地坐在桃树下。风又一次吹过,花雪再一次飘落。花瓣纷飞之间,他的目光也追随着这些花瓣,看着它们上下翻飞,看着它们随风而去,丝毫不在意身旁的少年和他手中的剑。这一次,风过的时间特别的长,以至于桃花林里下了好大的一场“雪”。 当最后的一片“雪”落在地上化为残花时,君韶歌的目光才渐渐地转移到少年的身上,他淡淡地道:“你走吧!我不会和你动手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少年一怔,随即像是明白什么似的,不满道:“莫非你觉得我不配与你交手?”说这话的同时少年的双眉也逐渐地紧锁,似乎在为自己受到轻视而恼怒。 “多虑了”,君韶歌笑了笑,眼前的少年就像当年的他一样,率直、敏感,还爱表露少年人的那种脾气。“我并没有丝毫轻视你的意思,只是——”,他轻叹了一声,“我的手中根本就没有剑”。 “为什么?” “因为我的剑被我亲手埋葬了”,似乎是看出少年诧异的神情,他不得不补充道,“也就是说我既然已退隐江湖,就绝不会再和别人动剑了。” “什么?退隐江湖?”少年惊讶的双眼瞪得大大的,连剑也垂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以一种不相信的口气嘀咕道,“你看起来还很年轻,不是很老,也不像是重病在身,好端端的干吗要退隐江湖?” 听到这话君韶歌不觉莞尔,什么叫做“不是很老”,他很老了吗?还有,难道退隐江湖的人就一定是年老多病者吗?事实上江湖中知道他居住在此的人并不多,而知道他住在此地是为了退隐江湖的更是只有六个极少在江湖中走动的人,就连当年与他私交甚深的慕容焕烨也并不知晓他住在这里的真实意图是要远离江湖,还道他只是为了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其实,除了那件事,他也真的对这个江湖产生了厌倦。于是他摇了摇头,郑重地对少年道:“江湖上的事你不明白,并非是年老多病的人才想要退出江湖,真正退出江湖的都是厌倦了江湖的人。试想那些争名逐利、尔虞我诈、刀头舔血的日子,你不觉得厌倦吗?或许你会说为了伸张正义、除人间不平之事即使再大的风浪也无所畏惧,可是真正的江湖中又有谁的头上没有一笔身不由己的糊涂账?而当你明白江湖的真相以后,你就再也不想说要行侠仗义,再也不想去做行侠仗义之事,因为这才是真正的江湖!” 君韶歌的话显然使少年十分茫然,也十分吃惊,他的脸色变了变,缓缓道:“也就是说你厌倦了江湖,所以选择了退隐江湖。” “没错。” “可是为什么江湖中没有人提到?” “因为真正知道我住在此地是为了退隐的人很少,少得连一些曾经的好友都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向江湖中人公布此事?” “我就是我,即已决定不再涉入江湖,又何必装模作样地弄个什么所谓的‘金盆洗手’自欺欺人?” “所以你真的是退隐江湖?” “正是。” 少年浓眉一挑,大声道:“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你就此可以拒绝别人的挑战。退出江湖并不代表放弃武功,武功与江湖并不能等同,在江湖上你完全可以选择不用武功来进行争斗,但是你并不能说接受别人的挑战就是踏入江湖。” 君韶歌不觉一怔,少年的这一番话也并非是没有道理。武功真的意味着江湖吗?如果说江湖充斥着争斗,武功是争斗中的手段的话,那么如果没有了武功就没有了江湖吗?天下第一骗王苏蔚然本是一介寒士,不习武艺,但却凭借着其智谋纵横江湖,甚至连号称“无灭老魔”,曾以一己之身力败三派掌门联手的无灭门门主沈独寒也曾栽在其手上;江南名妓花媚娇虽是风尘女子,然而凭借其所掌握的强大消息稳坐江南三百七十一处花街柳巷大老板的位子,花媚娇根本不懂任何武功,可谁又敢说她不是江湖中人;铁板神算子桑未济断手跛足,沿街行乞。然而其见多识广,又能言善辩,曾以三寸不烂之舌将丐帮与渝中风云堡之间的矛盾轻易化解,被江湖中人誉为“卦象通天、妙口生莲”。这些人无一不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然而他们并非以武功称霸江湖。反而是一些武林中人自诩为江湖人士,最终落得贻笑大方的下场。毕竟,武林是武林,江湖是江湖。 “所以——”,少年的脸上重新恢复了方才的自得之情,“你不再是一个江湖人,但是你必须接受我的挑战。”手中的长剑又一次举起,指向君韶歌。 这,算是逼迫吗? 君韶歌叹息着,他不否认少年刚才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退隐江湖却是不等于放弃武功,也不等于拒绝接受他人的挑战。但是,他确实不想和这少年动手。 “这么说你今天是非要和我比剑了?”君韶歌盯着少年的那张不失英俊、但却充满着幼稚之情的脸,盼望着能够找出一丝破绽,将今日的这场无谓的“挑战”消弭于无形。 “不错,我要击败你这位大名鼎鼎的剑客,让世人知道我的剑法并不输于你。”少年的眼中再一次浮现出炽热的神采。 “我的剑法并不是天下第一,你就算击败我也不会给你带来多少声誉”,君韶歌总算看到了一丝希望,他突然发现这少年有点面熟,“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是谁对你说我是大名鼎鼎的剑客的?” “这和比武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如果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厉害,不就证明你被人骗了吗?事实上,你恐怕已经被人骗了,因为我的剑法并不高,不然的话还会和你在这儿东拉西扯?” 双眼、鼻梁、还有那一张讨人喜欢的稚嫩的脸。 像,实在是太像了。 他的心底没来由的一痛。 少年手里的剑再一次地垂了下来,他疑惑地道:“我被人骗了?” 目光一闪,长剑第三次指向君韶歌。 “你胡说,姐姐和姐夫才不会骗我”,少年的眼中露出讥诮的神色,“你是想借机让我放弃向你挑战,我可不会上当的,你就别白费心机了。”他暗自忖道:“你这点伎俩可瞒不过我,现在被我揭穿了还有什么话说,你只有痛痛快快和我一战了。” 不料,此言一出,君韶歌哈哈大笑,道:“这么一来,我更加不会和你动手了。” 少年奇道:“为什么?” 君韶歌神秘地道:“因为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虽然你没有告诉我你的姓名,但是我却已经知道了。” “你……你知道了?”少年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不错”,君韶歌微微一笑,道:“你复姓慕容,复名逸尘,字苍陌。家中排行第四。你的大哥叫做慕容焕烨,二哥叫做慕容沧浪,三姐叫做慕容映雪,你的姐夫叫做钟至奇,是秋枫山庄的少庄主。慕容四公子,我说的可对吗?” 剑斜斜地指向了地面,君韶歌料定这柄剑不会再指着他了。少年现在已经愣在了当场,极度的震惊使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君韶歌对他的身份了若指掌。可是没有道理呀!自己从来就没有见过君韶歌,他又是怎么认出自己的呢? “你自就十分顽皮。七岁的那年一个人上屋顶去捉燕子,不料脚下一滑从梯子上掉落,若非家人及时救助,后果不堪设想。八岁那年随父母游西湖,突然异想天开,说什么天下之水同一处,硬是要站在画舫边上朝着西湖解,不想画舫摇晃,失足跌入水中。还有——” “够了——”,慕容逸尘一声断喝,已经是满脸通红,显然是因为幼时的糗事被抖出来而恼羞成怒。他发现自己的任何事好像都瞒不过君韶歌,于是愤愤不平地道:“我今天是来向你挑战,不是听你说这些陈年旧事的。” “我刚才说过,我的剑法并非天下第一”,君韶歌毫不在意慕容逸尘的恼怒,反而是悠然地道:“你若真想挑战,大可去挑战宋大先生,三十年来宋大先生才是被公认的天下第一剑客。还有武当派掌门清宁道长、华山派的明霄子前辈、‘天池侠隐’杨乘云杨大侠、梦辰阁主江慕远都是剑术大家。他们的剑法和声誉都远胜于我,你向他们挑战无论是胜是负皆有所收获,又何必再苦苦纠缠于我。” “哼,我就是不服你”,慕容逸尘气呼呼地道:“凭什么我大哥和姐姐姐夫总是提到你。特别是姐姐,经常和姐夫议论起你,什么剑法超群、武功不凡……” 君韶歌的目光不禁一黯。 她,真的经常提起他吗? 记得自己刚刚隐于这桃源谷的时候,慕容映雪的师父——妙心居士与雁荡双侠曾经找到过这里,在那之后慕容世家的人一共来了七次。可是每一次他都躲了起来,他不愿再见慕容世家的人,确切地说是不愿再见她。每次他都是远远地看着那一袭绿影失望得挥泪离去,而他只能藏身于桃花林中默默地祝福她。过了这么久他以为她早就忘了他,只是他没有想到她其实并没有忘记。 “……他们总是说你当年如何英勇,力战绿林第一帮派天刃帮六大分舵的上千名杀手。还说你剑法如何高强,在拭尘台上一剑击败北极天尊卫云川,震碎潇湘冥妃水琴夙的‘幽魂梦殇’琴,说的那些事连我都能倒背如流了。虽然有一些话是姐姐姐夫私下里说的,我并不知道是什么,不过也多半是赞扬你的,想我慕容家是武林世家,凭什么总是对你赞不绝口”,慕容逸尘似乎是想将这些年来自己对身边人赞誉君韶歌之事的不满情绪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所以完全没有了刚才向君韶歌挑战时的那份镇静,现在的他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带着满脸不屑的神情滔滔不绝地大叫道:“我大哥二哥还有姐夫,他们的武功也很高,剑法也很强。还有我,我也不差啊!为什么那个圆业老和尚却口口声声说你才是年轻一辈高手中的翘楚,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来挑战……” “哎”,君韶歌缓缓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和刚才判若两人的孩子,眼中流出的是无限的回忆与忧伤,“你姐姐,还好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三章 争锋只为一时嗔 云阳山,桃源谷。 夕照之下,踏着一地的残花,慕容逸尘跟随着君韶歌朝他住处走去。 “什么?原来你真的认识大哥和姐姐姐夫!”慕容逸尘实在没有想到自己要挑战的人竟然和自己的家人是旧相识,“我听他们说起当年的事还以为你们只是萍水相逢呢!想不到交情倒是不浅,可我怎么从来就没有见过你?” 君韶歌淡淡一笑,道:“我们相识之时你才不过十岁,而且我从来就没有去过慕容山庄,这七年来又没有踏出过这片桃花林,你当然不可能认识我。” 他轻轻叹息着。七年,若非慕容逸尘来此他还真的不知自己竟然在这片桃花林中住了七年。 “所以,方才你和我说了几句话我就知道你是谁了。你根本就不需要向我挑战,不仅因为我不想再和人动手,也因为我的剑法确实没有那么厉害,大家那样说不过是因为思念我罢了,也算是对我的抬爱。你想想,我的剑法就算再强,如果没有那么多人相助又怎么可能击败北极天尊和潇湘冥妃?而且这些年我久未与人动手,连武功都有些退步了,”君韶歌面带微笑地道。 “真的?”慕容逸尘还略带少许怀疑。 “真的,我都和你说好几遍了,你还不相信么?” “想不信都不行了”,看着君韶歌一脸坦诚的样子,慕容逸尘低声嘀咕着,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毕竟,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千里迢迢来挑战君韶歌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作为慕容世家的四公子,慕容逸尘自便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他并没有和其他的世家子一样成为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诚然,少时顽皮的他时至今日也还像个淘气、幼稚的孩子,即使随着年岁的增长有所收敛却也还是会原形毕露,但是他自始至终都想凭借其自身的努力成为受人景仰的剑侠。少时的他经常听大哥和姐姐姐夫提到君韶歌的事,最初他还觉得十分新鲜,然而少年的心性往往随着成长而有所改变。有时,听得太多的事往往会随着成长而变得不屑一顾,甚至是一种逆反式的抵触。渐渐地,不断成长的慕容逸尘便开始对君韶歌产生了这种抵触。他认为自己虽然年纪,可是立志会成为一名受人景仰的大侠,没理由会输给这个素未谋面的君韶歌。 兄弟四人中他最敬重也最怕的是大哥慕容焕烨。作为慕容世家的嫡长子,慕容焕烨精明能干、年轻有为,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份威严,是父亲慕容笙的左膀右臂。江湖中人提起慕容大公子时都会不仅挑起大拇指赞一声:好!因此除了父亲,他最听大哥的话。然而就是这样令他敬佩的大哥却最为欣赏君韶歌,这让他觉得十分不爽。但是对于大哥的话他从来不敢反驳,所以只是口头上随声附和,实际上大哥说的有关君韶歌的事他根本就没有听进多少。 慕容逸尘最讨厌的要属二哥慕容沧浪。这倒不是因为二哥总是捉弄他,而是因为他总觉得二哥弱不禁风的样子太不像男人。其实,江湖中人都知道,慕容二公子虽然外表看起来柔弱,实则心思深远、才华洋溢。只不过他性格含蓄,不善于外露,加之自体弱,所以常给人留下一种温文尔雅、谦谦君子的印象。但就是这份博得美誉的儒雅在慕容逸尘的眼中却成了“女人相”,以致于他没完没了的冷嘲热讽让脾气最为温和的二哥也不得不花些心思对他略施“惩戒”,也因此他就更讨厌慕容沧浪。加之慕容沧浪与君韶歌虽不熟悉,但公平、公正地赞许君韶歌,愈发地令慕容逸尘瞧这个二哥不顺眼。 相对地,他最喜欢姐姐慕容映雪。落落大方、温柔善良,从来都是对他这个弟弟有求必应。从慕容逸尘就喜欢黏着姐姐,常常是姐姐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有时闯了祸首先想到的就是寻求姐姐的庇护,使得慕容夫人半开玩笑地对丈夫说儿子的顽皮都是女儿给惯出来的。后来姐姐嫁给了姐夫,随着姐夫住进了秋枫山庄,不能像以前那样老是在身边哄着他,所以他就十分希望姐姐能经常回家来。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姐姐一回来之后就总是有意无意地提到君韶歌,一点也不像从前的姐姐了。而更加令他不舒服的是,当他撅着嘴向同样疼爱他的姐夫抱怨为什么好不容易回家的姐姐总是提起君韶歌的时候,姐夫居然说那是因为君韶歌是他们的朋友。 “朋友?”他打心底里就不相信大哥和姐姐姐夫说的与君韶歌相识的事,江湖中人总是喜欢和一些名士攀关系,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多少交情。再者,如果他们真的是好朋友,为什么不到家中来做客呢?他只觉得这是大家在哄着他,他还天真地以自己没有被大家哄住的“聪明才智”而自豪。 “那你就不担心姐姐喜欢那个什么君韶歌?”那一年,十二岁的他调皮地朝着姐夫眨了眨眼睛,问出了这样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趣的问题。 “咦?”钟至奇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家伙会问他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于是饶有兴趣地问道:“你这个鬼头懂得什么叫‘喜欢’吗?” “哼,‘喜欢’就是像你和姐姐这样呗!”慕容逸尘故作聪明地回答道,“喂,你真的不担心吗?” 钟至奇抚着慕容逸尘的脑袋微笑道:“这一点姐夫不用担心。” 他愣住了,君韶歌就真的这么了不起?连姐夫都对他钦佩得不去担心姐姐会喜欢他?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君韶歌,我要打败你。 于是从这一刻起他将自己闭于家中,好几年也不踏出慕容山庄一步,也很少接见外客,为的就是要苦练剑法去击败君韶歌。当然,家人只知道他不知为何专心致志地练习剑法,并不知这勤奋刻苦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少年的执着。也就是从那时起所有和君韶歌有关的事他都不想再听,只是留心君韶歌隐居的地方罢了。事实上,慕容世家的人对君韶歌的事是有所避讳的,这是因为提及君韶歌的事就不免涉及到他当年和三姐、姑爷之间的情感纠葛。于是除了大公子、三姐和姑爷之外,其余的人通常不会有意提及君韶歌。所以慕容逸尘只知君韶歌住在与世隔绝的桃源谷,也从大哥的口中知道桃源谷的所在,但却并不知道君韶歌到底与大哥和姐姐姐夫是什么样的关系。因为无论是慕容焕烨,还是钟至奇夫妇,当着他人的面提及君韶歌时都会刻意地回避这些事。而慕容世家其余的人或是对当年的事不甚知晓,或是对君韶歌和三姐的事有所避讳,都只会拣一些不相干的事如君韶歌的武功、盛名等对慕容逸尘进行叙述。其实只要他在江湖上打探一下就能得知一些家人不便对自己明说的事,可是少年人的心性有时是令人难以捉摸的。慕容逸尘并没有将自己向君韶歌挑战的消息向任何人透漏,除了想要一鸣惊人之外其实还有他自己的心思,那就是担心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输掉丢面子,因此他这份要与君韶歌比剑的想法除了他自己之外谁都不知道。 本来他还想要再等上一段时日再来寻找君韶歌,可是三个月前少林寺达摩院首座圆业大师为洞庭剑会的事拜谒慕容笙,提及当今武林中年轻一辈高手时圆业大师不仅对君韶歌大为赞许,还希望他能够出席今年九月初七的洞庭剑会。圆业大师是少林派中的顶尖高手,武功卓绝,德高望重,在江湖中享有盛誉。慕容逸尘本来是十分敬重,不料圆业大师当场赞许君韶歌这令他十分不快,只是碍于身份不便当面反驳。于是当夜他就留书一封,说什么“孩儿年岁已长,当志在四方。故即日起仗剑江湖、游侠于人间,请爹娘毋以为念”之类的鬼话云云。也不顾句法是否通顺、内容是否合理,总之是给自己的出走找了一个理由。这之后,他趁着夜色从后院翻墙而出了。 慕容逸尘本打算尽快挑战完君韶歌之后就回到慕容山庄,乖乖地向爹娘认个错。不想他多年不曾随家人出门远行,如今独自一人偷偷跑出来,当真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竟然看什么都新鲜,也由此渐渐地改变了主意,想要在挑战君韶歌之后真正地游历江湖。就这样,他一路上边游山玩水边沿途打听到云阳山怎么走,而且途中还真的“行侠仗义”了一回,走走停停地抵达了云阳山,并按照家人的描述进入了桃源谷,见到了君韶歌。 初见君韶歌的时候他当真是欣喜若狂,想到自己就要打败这个被自己家人渲染得剑术高超的讨厌家伙之后,他十分诚恳也是十分激动地向君韶歌提出了挑战,欣喜之下虽然外表上看起来还算沉稳,然而实质上已经是乱了阵脚,情急间居然连姓名都忘了知会对方。然而,他没有想到君韶歌居然告诉他自己已经退隐,并且坚决不会和别人动剑。 倍感意外之余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君韶歌言语间的破绽,指出退隐江湖并不等于放弃武功,所以君韶歌不应该拒绝他的挑战。但是更加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君韶歌不但仍旧没有和他比剑,还猜出了他的身份,并且告诉他自己是大哥和姐姐姐夫的朋友,还告诉他自己的剑法其实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只是大家对他抬爱罢了。 当时他就失态了,褪去了大哥的威严和二哥的沉稳,恢复了他急躁、幼稚的本来面目。他像个孩子似的哇哇乱叫,手舞足蹈。他说君韶歌你怎么这样,你怎么能这样,你知道我为了向你挑战吃了多少苦?每天苦练剑法,七八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日没夜的练着,为的就是今天,你怎么可以拒绝我。君韶歌说我不是轻视你,而是因为我真的已经不想和人动手了,更何况我的剑法很平常,恐怕会让你失望。慕容逸尘说怎么会,你的剑法如果不高,为什么大家都对你当年是怎么打败那些恶势力的事喋喋不休?君韶歌说那只是因为他与慕容世家的人以及一些江湖人士是好朋友,大家长久不见彼此想念,因为想念就难免将他当年的事有所渲染,这一渲染就显得他很厉害,实际上不是。慕容逸尘说你撒谎,我不信,我一百个不相信,君韶歌我告诉你今天就算是说得天花乱坠也要接受我的挑战。于是出乎君韶歌的意料,那柄本来已经垂向地面的长剑再一次不争气地指向了自己。君韶歌摊了摊双手,说慕容四公子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事实也就是这样,你不相信也没办法,如果你真想成名的话那就干脆在我身上捅几剑,我不还手就是了。慕容逸尘说我是要你和我比武,不是要你领死。君韶歌说反正都一样,我干脆让你赢的轻松一点。慕容逸尘说你这是不尊重对手,更何况我要是杀了你,大哥和姐姐姐夫不会原谅我的,我只是要你和我切磋,切磋你懂不懂。君韶歌说,不行,我已经厌倦了和人动剑,更何况我这些年武功都荒废了,只会令你扫兴。慕容逸尘说君韶歌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和我二哥有的一比。君韶歌说嫌我烦你就快走。慕容逸尘说想让我走没那么容易。君韶歌说那你就请便吧!接下来又是一番口水仗,最终慕容逸尘极不情愿地选择了相信君韶歌,说既然你这么说我再逼你也太不近人情了,我这就告辞了。君韶歌说你到底是我朋友的弟弟,也算是我的朋友,虽然没有接受你的挑战但是好歹招待一下你。慕容逸尘说不用了,我还是回去吧!君韶歌说天色不早了,天黑之前你是找不到住的地方了,不如在我住的地方住一晚,明天再回去。好好地劝了一通,慕容逸尘终于同意了。于是两个人动身前往君韶歌居住的木屋,路上慕容逸尘向君韶歌询问他是怎么和大哥、姐姐和姐夫认识的,君韶歌就将当年的事有选择地简述了一遍。直到这一刻,慕容逸尘终于相信君韶歌与姐姐姐夫确实是多年未见的朋友。 这一长长的过程也就不必再赘述了,因为实际上这个过程花费的时间之长要远远超过任何人的想象。你永远都无法想象君韶歌是怎样挺过这场“浩劫”的,他本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可是今天他为让这少年放弃向他挑战的念头可谓是费尽口舌,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不过总算是令慕容逸尘放下手中的剑了。 不知为何,这一场唇枪舌战倒让他觉得远比与人大战三百回合还要疲倦。 这算是退隐江湖所要付出的代价吗? 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许久,一声长长的叹息。 “真没有想到结果会是这样,”慕容逸尘显然还未从失望的情绪中走出来,他垂头丧气地道:“我还以为能和你放手一战呢!” 君韶歌道:“就算你能打败我,得到的也不过是些虚名。更何况我的武功荒废了这些年,你纵然战胜我也不见得对自己的名声和武功有多少进益。而且若是有些好事之徒趁机聒噪令你得意忘形,从此以挑战他人为乐,终有一日你必会误入歧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四章 不速之客列如麻 听到君韶歌这么一问,慕容逸尘摇头道:“自从离开了茶陵,我都是独自一人行走在山林之间,并未发现有什么人跟随。” 君韶歌沉吟良久,又道:“那么在茶陵呢?在茶陵可曾有人跟随?” 慕容逸尘的脸色微变,似乎猜到了什么,急忙道:“难道有什么人跟在我的身后吗?” 君韶歌点头道:“不错,而且来的人不少,武功也不弱。不过他们来的虽快,却应该只是刚刚进谷。” 慕容逸尘的眼中露出一丝慌乱,不禁失声道:“难道是那些人?” 君韶歌奇道:“哪些人?” 慕容逸尘长叹一声,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郑重地道:“此事说来话长,总之他们极有可能是来找弟麻烦的。君大哥,你既已退隐江湖就不必再涉入其中,接下来的事就让弟解决。” 君韶歌却望着他淡淡地一笑,道:“我的武功虽荒废了很多,但是耳力还在。这些人的武功每个都不在你之下,如果他们真是来寻你麻烦的,你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慕容逸尘盯着身后的桃花林哼了一声,怒喝道:“大不了和他们拼了。”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远远地传来,道:“敢和我们拼命,子,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那声音低沉、冰冷,仿佛从地狱里传出的,听起来让人十分不舒服。然而,发声之人虽距此尚远,但这一句话却宛如响在耳边,足见此人的内力之深厚。 话音刚落,一个沙哑的声音又再次传来,道:“岂止是活得不耐烦,简直是赶着去投胎。” 另有一个像狼嚎般的声音随即接口道:“你子若是聪明,现在最好自行了断。否则,当心待会儿死无全尸。” 君韶歌浓眉一挑,这三个声音虽然在片刻间先后发出,然而听起来却是一声比一声响亮。第一个声音响起时来人大概是在一里之外,然而第二个声音响起时位置就已经是在一里之内。当第三句话说完时,君韶歌料定来人距此已经不超过半里。 大风袭过,花雪漫天,一阵浓烈的杀气在桃花林中弥漫开来。君韶歌与慕容逸尘站在原地没有动,他们知道以来人的身手和速度想要在这片桃花林中摆脱其追踪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躲的必要。 桃花如雪,雪花纷飞。 然而,这一次的飞花却沾染了无限的杀气。 风停,落花止。 桃花林中多了二十余道黑影。他们个个身穿夜行衣,头上戴着黑色的布罩,手持钢刀,双目中射出凌厉的光芒,死死地盯着已经拔出长剑的慕容逸尘。 在这群黑影的背后是三个满头白发的蒙面黑袍人,看上去年纪已然不轻。左边一人身材魁梧,手持判官双笔;右边一人体态偏胖,肩上负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青色大布袋,也不知装了些什么东西;中间一人垂手而立,身形高瘦犹如僵尸,枯瘦细长的十指上戴着精钢打造的指套,在夕阳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慕容逸尘望着这三个黑袍人,双目圆睁,仿佛这三个人就是黑暗的元枢,世间的邪恶、诡诈、奸险都是来自这三个人,令人一望就顿生愤恨。他当然知道眼前来的这些人和数日前的那些黑衣人是同一路的,他也知道这些神秘的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凡、心狠手辣,当日若非有人相助,他恐怕早就成为刀下亡魂。但是他根本就不畏惧这群杀人恶魔,只因为他有一颗满怀正义的心! 不染凡尘的桃花林中仿佛飘来一阵血腥之气。 身形高瘦的老人瞥了一眼君韶歌,而后将目光锁定在慕容逸尘身上,冷冷地道:“你以为将我手下七十二名杀手尽数除掉就能逃之夭夭吗?哼,简直是异想天开。殊不知你在与那七十二人交战之时身上已经沾到‘千里追魂粉’,这种粉末会发出令人不易察觉的味道。即便你逃到天涯海角,只要我等将搜寻这种味道的白鸽放出,就能掌握你的行踪。” 慕容逸尘眉头紧锁,沉声问道:“这么说来,那孩子岂非已落在你们的手里?” 沙哑的嗓音随即响起,这次说话的是那个肩负布袋的矮胖老人,他讪讪地道:“这点你倒是猜错了,搜寻‘千里追魂粉’的白鸽只发现了你的踪迹,并没有找到那个东西的藏身之处。不过——”说到这里,他干笑了几声,又道:“我们还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现在正派人赶去追杀。至于你,今天就埋骨于此吧!” “跟他啰嗦那么多干什么”,显然不满二人对慕容逸尘说那么多的话,持笔老人那狼嚎般的声音略带急躁地道:“直接动手杀了岂不干脆?” “不忙,”负袋老人阴森森的一笑,道:“我总要让他知道咱们是怎么找到他的,省得他死的不明不白,这就算是咱们对晚辈的些许照顾。”他说的本是极为狠毒的事,却偏偏要说成是长辈对晚辈的照顾,不知怎的,慕容逸尘突然觉得有些恶心。 高瘦老人冷冷道:“不错,这子以一人之力尽杀咱们手下七十二名中品杀手,逼得我等不得不亲自率领这二十余名上品杀手前来追击,看来也的确是不简单”,他顿了顿,冰冷的目光盯住慕容逸尘,复道:“纵然不是身负绝世武功,也必有非常的手段。所以,今天就算是留不得他,也要另眼相待。” 持笔老人嗤了一声,狠声道:“现在话都说了一箩筐,也算是待他不薄了吧!”冲着身前的黑衣人一声暴喝:“还在等什么?动手——” “且慢——”,随着一声清啸,君韶歌缓缓走上前来,道:“几位难道忘了区区在下?” 负袋老人“哦”了一声,故作醒悟地道:“我倒是忘了还有你这么一号人物,说起来此事本与你无关,纯粹是这子与我等之间的恩怨。不过,今天你撞见我们杀这子的事,少不得要你和他在黄泉路上做个伴,免得再给我们添麻烦。” “你……你们……”,慕容逸尘惊怒交集,不由得为之语结,听这负袋老人的意思,今天他们不但要取自己的性命,还要杀与此事毫无关系的君韶歌来灭口。这帮黑衣人简直是一群毫无人性的畜生。 君韶歌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却有如阳光般灿烂,仿佛并不在意迫在眉睫的危险,那样的神情令所有人都不由得为之一怔。高瘦老人突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感觉,眼前的这个人不简单。 “在下的命如何并不重要,”君韶歌挥手止住想要说话的慕容逸尘,悠然地道:“可是我这位兄弟如果有个什么损失恐怕有些不妥。” 持笔老人哼声道:“有什么不妥?” 君韶歌不答反问道:“诸位可知我这位兄弟是谁?” 高瘦老人双眸一亮,道:“不知。” 君韶歌道:“我这位兄弟乃是慕容山庄庄主慕容笙的第四子,慕容世家的四公子,慕容逸尘。诸位若是伤了他,恐怕慕容世家不会善罢甘休。”他方才从几人的对话中已经猜出个大概,这群黑衣人不知做什么歹事被慕容逸尘撞破,所以他们恼怒之际决定追杀慕容逸尘,但是似乎他们并不知晓慕容逸尘的身份,只是欲除之而后快。因此他决定先摆出慕容世家的名头来震住他们,再想办法解决。 可是今天这件事,除了拼个生死还能有什么办法解决呢? 我想这大概只是君韶歌能拖多久是多久的方法吧! 不过,似乎很难奏效! 持笔老人突然哈哈大笑,笑声尖厉,愈发像狼嚎。许久,他方才止住笑声,森然道:“你以为抬出慕容世家的名头我们就怕了不成?实话告诉你,莫说我们不知你所说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就冲着他多管闲事杀了我手下七十多名弟子的事,今天也非死不可。” “七十多条人命?”君韶歌回头看了看慕容逸尘,转身道:“诸位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想来座下的中品杀手也是身手不凡,我这位兄弟虽然武功不弱,但还不至于说以一人之力击杀七十多人还毫发无损吧?”一缕清风拂过,吹起君韶歌那一身洁白的长衫和披肩的长发,伴随着脚下浮动的花瓣,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飘逸。 高瘦老人微微一怔,君韶歌的这番话可谓是说到他的心坎里。说实话,初见慕容逸尘之时,他也不相信这少年就是在茶陵城外杀死自己座下七十多名杀手的人。要知道,他三人共训练有上中下三品杀手,其中每名中品杀手的武功都足以和江湖中的二流人物一较长短。从身形、气息、眼神看来,慕容逸尘的武功应该也是江湖上年轻一辈中的好手。但是,若说慕容逸尘以一敌七十二并尽数杀之他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除非这少年还怀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 要么,就是下手的另有其人。 高瘦老人略一沉吟,对慕容逸尘喝道:“子,老夫问你。茶陵城外的那七十二人当真是被你一人所杀?” 慕容逸尘听他这么一问,心底顿时有了数,但是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推卸责任的人,即便那些黑衣人不是被他所杀,他也不愿将自己置身事外,于是他应道:“不错,那些人全都是我杀的。” 高瘦老人目光一寒,厉声道:“下手的并无他人?”言罢,目光有意无意地扫了扫君韶歌。 君韶歌自然知道那目光中的含义是什么,但他一笑置之,他现在想的是如何令慕容逸尘脱身,如果慕容逸尘脱身而去,他也自有办法保全自己。 可是,除了硬拼还有什么好办法呢? 高瘦老人明白,己方众人刚才算是看走眼了,其实君韶歌才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英华内敛、神气虚藏,若非达到这等境界,他们先前又何必将他错当成一名不懂武功的普通人。只是方才君韶歌看似漫不经心走上前来的气度、神态才使他发觉眼前的这个白衣青年并不想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他并不知道眼前的白衣青年是谁,对于他武功深浅的判断也仅仅是出自直觉,一个习武之人的直觉。 但是数十年的经验告诉他,自己的直觉并没有错。 这个面带微笑、丰神俊秀的白衣青年远比一身戒备、满脸怒容的慕容逸尘要可怕得多。 咦?可怕。连高瘦老人自己都觉得惊讶,他为什么会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君韶歌。 是因为自己看不透他的深浅吗? 难道说,下手杀死那七十二人的是他? 顷刻间,高瘦老人的脑海中出现了七八种可能。 慕容逸尘如何不解他目光中的异样,心知这伙恶魔说不定已经怀疑上了君韶歌,他不愿再过多地连累君韶歌,于是快步上前大声道:“从头至尾只我一个,根本就没有其他人。”长剑直出,立了个门户,怒道:“冤头债主在这里,你们少殃及旁人,尽管放马过来吧!” “既然如此,动手!”随着高瘦老人的一声暴喝,二十多道黑影如风而至,二十多把明晃晃的钢刀转眼之间已经递到了慕容逸尘的身前。 慕容逸尘怒哼一声,长剑抖动,剑光纵横间已经与黑衣人战成一团。 君韶歌不免有些愕然,他本来还在为如何替慕容逸尘脱身而忧心,却不想现在却要慕容逸尘替他出头。看着慕容逸尘那一副大义凛然、侠肝义胆的样子,君韶歌恍然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醉酒江湖、挑战成名人物、不畏恶势力、艰险一人扛……曾经的自己不也是这样混迹江湖吗?还有那些已经长眠于江湖浪潮中的兄弟,他们不也是这样在江湖中度过了最灿烂的岁月。然而,江湖却也正是这样凶险,一个又一个年轻人在江湖中沦落,一个又一个年轻人在江湖中埋葬。没有经历过江湖的人永远也不知道江湖的险恶,没有尝过那种险恶的滋味的人永远也无法体会君韶歌的心情。 所以,他不会让慕容逸尘重蹈他们的覆辙,只因为他现在站在慕容逸尘的身边。 更加因为慕容逸尘是她的弟弟。 他的脸露出一丝苦笑,心中也是一阵苦涩。 上苍啊!你真的对我好残忍。 出手吗?自己已经说过要远离江湖,要远离一切纷争。就在刚才自己还以种种理由拒绝了慕容逸尘的挑战,难道现在就要推翻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可是不违背自己立下的誓言又如何,他能忍心见到慕容逸尘伤亡在这群黑衣人的手下吗?他能想象着慕容映雪悲痛欲绝的样子继续隐居在这桃花林里吗? 不能,绝对不能。 雪儿。就像我当年为你舍生忘死一样,今天就算是我为你再涉入这江湖之中吧! 眉宇间生出一丝决绝,七年的归隐换来的终究不是平静,曾经消逝了的锐气再现时却仍旧是凌厉绝伦,那样的决绝夹杂着唇边那一抹还未褪去的微笑,散发着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看得那三个黑袍老人暗暗吃惊。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发觉彼此间的眼神竟然都包含惊诧,也多少带有几分惧意。三人下令手下杀手去围攻慕容逸尘时就已经在提防这个白衣青年,他们看似随意的走了几步其实是将君韶歌与慕容逸尘彻底隔开以防止他施以援手。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的人竟会散发出如此震慑人心的气势。 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君韶歌凝视着不远处陷入苦战的慕容逸尘,神情仿佛也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他口中曼声吟道:“驰骋天下卧沙场,对月狂歌舞霓裳。千金一掷博倾城,弹铗而去游四方……”随着他的吟诵,他脸上的神情也在变幻着,或喜或悲,或笑或泣,宛若经历着生死轮回。然而眉宇间的那一份坚毅决绝却越来越浓重。 这一刻,负袋老人的额边沁出了汗珠。 这一刻,持笔老人的呼吸变得不均匀。 这一刻,高瘦老人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你们知道吗?七年前,我已决定退出江湖,终生不再踏入江湖半步。于是我选择隐居在这云阳山中的桃源谷里,盼望着就此孤独终老,”君韶歌的眼睛缓缓闭上,并没有看着三个黑袍老人,似乎他那些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我总以为自己算是彻彻底底做到了‘退隐江湖’这四个字了,却不想我逃避江湖,最终还是不得不重新卷入江湖”。 他的双目猝然睁开,杀机浮现,令三个黑袍老人不觉为之一震。 “这,算是命吗?” 他自顾自地回答道:“如果是命,那么这一次就让我认一回命吧!” 话音刚落,君韶歌的身影就动了。 他一动,三个黑袍老人也动了,而且一出手就是猛烈的攻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五章 九天箫韶落花雪 持笔老人双手齐挥,判官双笔在他的手中仿佛活了一般,化作两条银龙上下翻飞,瞬间笼罩了君韶歌身上的十几处要穴。这十几处要穴无一不是人身的重中之重,一经遇袭,纵然不死也必会终身残废。更何况持笔老人的这一对判官笔乃是由镔铁打造的,配合上他修炼多年的外门功夫,这每一笔都蕴含着裂山破石的力道。因此,凡是身中此招者,必死无疑。 负袋老人忽地张开了他那负在肩上的青色布袋,霎那间,从布袋中飞出数道黑气,散发着腐烂的气味,还发出“呜——呜——”的叫声,听上去有如冤魂哀泣。这些黑气速度极快、来势凶猛,身在空中已发出凌厉的破空之声,也不知是些什么东西。更加可怕的是这些黑气彼此之间纵横交织,形成了一张巨,以遮天蔽日之势向君韶歌笼罩而来。 相较二人而言,高瘦老人的出手最为简单,既没有持笔老人精妙繁复的招数,也不像负袋老人布袋中的事物那般诡异难测,只是右手张开向君韶歌的咽喉抓了过去。这倒并不是说他的武功不及其余两人,事实上,他的武功是这三人中最为精深的。这出手一抓看似简单随意,实则内藏玄机,单是他身影晃动时所卷起的劲风就已十分强悍,即便是脚下七尺开外的青草也被他这劲风席卷的连根拔起,这一扑一抓的力道之强可想而知。而他带着精钢指套的右手五指更是封住了君韶歌所有的退路,精钢指套上淬有见血封喉的剧毒,退无可退的君韶歌只要擦伤一点皮就绝对无药可救。 然而,无处不在的判官笔、诡异神秘的黑气、淬有剧毒攻势凌厉的精钢指套都没能令君韶歌动容,他既不刻意躲闪,也没有出手抵挡,而是抬起右手在身前一划。 仅仅是一划,却仿佛是一柄利刀划在三个黑袍老人的心头。 只有一划! 慕容逸尘喘息着,六把钢刀呼啸而至。他振臂一剑,挡开了袭向他肩头、前胸和右肋的六刀,然而这六刀的力道之强险些令他握不住手里的剑。 黑衣人的阵营里已经有五人倒下了,然而慕容逸尘也并不好过,此刻他左臂受了两处伤,右腿也已经挂了彩,握着剑的右手也已虎口震裂。最严重的还是背后的一处刀伤,伤口既长且深,鲜血兀自流出,稍一移动就痛彻心肺。 这群黑衣人远比上次在茶陵城遇到的那些杀手要厉害得多,那一次他虽然未亲自动手,但是自忖对付二三十个还不成问题。可是这一次来的二十余名黑衣杀手只消五人联手就已经能够取他性命,因此从一交手就已经险象环生。好在慕容逸尘这些年的功夫也不是白下的,他将自己苦练的剑法施展开来,并且不断移动脚下的位置,防止陷入黑衣人的包围圈。倒也使他一次次地化解了黑衣人的夺命杀招,并趁机反攻。 但即便如此他也伤得不轻。 可是他不能就此倒下,再怎么说这群黑衣人是自己引来的,决不能连累君韶歌。想到此,他不由得满心愧疚,若非自己的莽撞、幼稚,又怎会将这些杀人恶魔引到这片桃花林,破坏君韶歌平静的归隐生活?他知道那三个黑袍老人并没有对自己出手,也就是说他们极有可能对君韶歌不利。然而这群黑衣人的攻势太过猛烈,休说抽身前去相助君韶歌,即便连转头相望的时机都没有。 黑影晃动,又是四名黑衣人攻来,慕容逸尘顾不得伤痛,咬牙架开黑衣人砍来的四刀。随即头也不回反手一剑,攻向一名企图从背后偷袭的黑衣人。那人偷袭不成,钢刀从右向左划了一个圆弧挡住了慕容逸尘的这一剑,然而就在此时他突觉左肩一凉,一条臂膀已经齐根而断,那人惨叫着,捂着鲜血淋漓的伤口向后倒去。原来慕容逸尘此招名为“顺流直下”,是慕容世家家传剑法“木叶十三式”中的招数,反手刺出的这一剑并非是以剑刃与对手兵器相交,而是代之以剑脊,并且借着对手以兵器招架的瞬间,长剑顺着对方兵器的抵挡方向乘势递出,或削或挑,击伤敌人。 慕容逸尘一剑废了那黑衣人,就地一滚躲过了拦腰横斩的两刀。随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唰唰五剑分刺追来的五名黑衣人。身形一闪,已经闪到一名黑衣人的面前,那黑衣人劈头就是一刀,慕容逸尘长剑横撩挡开这一刀,同时连连出剑削向黑衣人,逼得那人步步后退。身后,两名黑衣人手里的钢刀如影随形般地捅向他的后胸,这两刀如是身中必会透胸而过。但是慕容逸尘丝毫没有回头的迹象,仍是一剑又一剑逼向前方的那名黑衣人。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刀尖距慕容逸尘还有半寸之时,他突然面朝前方俯地倒下。然而人虽趴下,身体却以极快的速度向后方滑出,正好躲过身后的两把钢刀。不仅如此,他在向后滑出的同时还顺势铲倒了身后的两名黑衣人。那二人疾驰而来,力道何等凶猛,根本无法及时收势,重心本就向前,下盘受袭,人顿时失去了平衡向前倾倒。慕容逸尘左手一把抓住一人奋力丢向前方的那名黑衣人,右手同时将长剑竖起径直将另一名黑衣人的腹刺穿。这一过程说来复杂,实则不过发生在转眼间。 扑通一声,前方的两名黑衣人撞在了一起,滚作了一团。慕容逸尘刚刚站起,还未完全从死尸身上抽出剑来,早有一名黑衣人挥刀劈来。慕容逸尘不及用剑格挡,匆忙之间只好将身体向旁边一闪,刀锋贴着他的左臂砍下,削下一片皮肉。那人见一刀无功,便想收回刀来再砍一刀,不料手臂一紧,慕容逸尘的左手已经死死抓住了那柄钢刀的刀背,随即喉咙一凉,人头已经落地。 伤痛、疲倦,阵阵袭来,慕容逸尘的眼睛已经开始模糊了,他大口大口喘息着,看着那些围上来的黑衣人,手里再一次攥紧了长剑。余光扫及一旁,却见君韶歌已经和那三个黑袍老人斗在了一起。只是他没有时间再顾及到别处,那些黑衣人个个目露凶光、狂叫着向他扑来。 慕容逸尘清叱一声,飞身奔向那群黑衣人。 铁臂疾挥、仗剑如虹。 拼了! 刀光剑影顿时交织成一片惊心动魄的光幕,怒喝声,狂叫声不断回荡在桃花林中。地上,雪白的桃花瓣已经被鲜血染红。林中,处处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慕容逸尘怒啸着,手中的长剑幻化出无数剑影。剑势凌厉如狂风、剑速迅疾如闪电,每一剑隐隐地有风雷之声。而他那年轻健壮的身影穿梭于刀剑幕之间,如虎豹、如鹰隼,端的是勇猛无比。那群黑衣人都是一些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然而凶狠至斯却也不免为之心惊胆寒。敌人只是眼前的这个少年,然而这种拼了命的疯狂打法,这种如狂风扫落叶般摧枯拉朽的强悍剑法不禁令这群杀人魔鬼感到震惊。 剑法不同于刀法。剑法飘逸灵动、刀法强悍霸道,使用剑法的人无论将剑舞得多么快、多么狠都不可能真正的像刀一样带着狂野的霸气。因为剑永远都是双刃的,既会伤人也会伤己,而刀永远是无情的,出手必伤人。 拿剑狂舞的人这群黑衣人不是没有见过,可是那样的人或是已经癫狂,或是伤重的已经失去了斗志,绝对不会像这个少年一样将剑舞得像刀——不,应该是比刀还要凶悍、霸道,却又仍然不失剑的灵动。 慕容逸尘咆哮着,如同一头发了疯的狮子在黑衣人的包围圈里横冲直撞着,包围圈一次次缩,又一次次扩大,一次次围成,又一次次被冲破。肩头被扎穿、左腿又中三刀,背上又多了两个窟窿,慕容逸尘固然是满身伤痕但仍旧挥舞着手里的长剑,一刻也不曾停下。那些黑衣人也并不轻松,在他这种不要命的疯打中也有好些人披了重彩。 然而,年轻并不代表着永恒,同这些刀头舔血的黑衣人相比,十九岁的慕容逸尘还略显稚嫩。百余招匆匆而过,困兽犹斗的凶猛换来的是更加危险的伤重与虚弱。 剑速明显减弱了,剑法也并不像刚才那么凌厉了。 慕容逸尘太累了,这是他有生以来首次面对这么多的强敌,也是他自离开家门以来遇到的最大的麻烦,他从没为自己招惹了这群魔鬼而感到后悔,只是恨自己的剑练得还不够快、不够强。 终于,因为伤重和体力不支,他的剑法也越来越弱了,递出的每一剑也渐渐的以防守为主,黑衣人也再一次地围了上来。 刀光闪亮,四把刀寒光闪闪地向他的头顶一起砍来。 “乒——”长剑横举,慕容逸尘架住了这泰山压顶的四刀,刀上的力道压得他不得不单膝着地。冷不防,其中一名黑衣人飞起一脚踢在他的胸前,径直将他踢出一丈开外。 慕容逸尘一声闷哼,重重的摔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却仍旧顽强地要站起来,然而他伤得实在不轻,哪里还有力气在那群黑衣人已挥刀砍向他之前快速爬起。 刀光闪闪,照亮了他年轻的脸。 也照出了他眸中的一丝悲怆。 我,难道就要这么死了吗? 爹爹、娘亲、大哥、二哥,还有姐姐姐夫,他们该有多么悲伤啊!还有君大哥,他被我连累得也要遭到这些黑衣人的加害。还有庭儿那个孩子,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被这些黑衣人找到,他的爹娘已经死在了这群畜生的手里,他可一定要好好活着将来为他的爹娘报仇。 唉!爹爹、娘亲、大哥、二哥,还有姐姐姐夫,慕容家的所有人,四郎对不起你们了。 十余把钢刀一起向他砍来,慕容逸尘已经忍不住要闭上自己的双眼,他能想象得到这些钢刀穿透自己身体时的情形。 不过是刹那之间,一个悠扬的声音缓缓响起。不是丝竹却胜似丝竹,恍如百鸟啼鸣,又似泉水叮咚,仿佛风过丛林,又宛若海潮翻腾,就如同天地之间的声音无不容纳其中。然而这声音却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按照某种规律衔接、组合,不绝如缕,说不出的美妙动听。 《尚书》有云:“《箫韶》九成,凤凰来仪。”说的莫不就是这种奇妙的音乐? 《韶》,尽美矣,又尽善也。 这声音的美妙令慕容逸尘不由得忘记了死亡的威胁,也忘记了闭上自己的双眼。 所以他看见了,看见了伫立在漫天花雪中的那一道道白影。 风,再一次降临在这片桃花林中,仿佛并不介意这片桃花林已经为鲜血所侵染。 雪白的桃花漫天飞舞,飘渺、迷离,散落千万片雪。 雪中花、花中雪。 花雪、雪花。 花与雪在这一刻已经没有了什么分别。 一道道白影划过,在花雪中划出一道道白虹。看上去又像是一条条盘旋着的玉龙,雪白的花瓣正是玉龙的鳞片。 白虹纵横,玉龙盘旋,在虚空中交织成一幅美丽的图案,如桃花,若雪花,五瓣、六瓣变幻着,朦胧间还夹带着点点星光,一同环绕着图案中心的那个白衣人——君韶歌。 正是这样的剑法才能发出如此奇妙的声音,正是这样的剑法才能变幻出如此奇妙的景象。 黑衣人手中的刀已经全部被剑气化成的白虹弹飞,掉落在地面上。而黑衣人则个个被剑气割破手腕愣在了当场,惊恐地望着君韶歌,一动也不敢动。 远处的三名黑袍老人瘫坐在地上,蒙脸的黑巾也已经破碎,再也掩盖不住面上的震惊和沮丧,三人面色苍白,嘴角挂有血痕,显然是受伤不轻。持笔老人的判官双笔已经折断,负袋老人的青色布袋也已破碎,而高瘦老人的精钢指套却已不见,只在地上多了一些细的钢渣铁屑。 “九……九天箫韶剑,你……你是箫韶公子……呜……,”高瘦老人忍不住内心中的惊恐,话还未说完就已经喷出一口鲜血。他已有数十年不曾在中原走动,只是最近才因门中要事踏入中原,但是却对中原武林中的一些人物略有耳闻。箫韶公子君韶歌的大名他自然是听说过,但是以前他总认为这不过是江湖中人的渲染而已,谁知今天他不仅见到了箫韶公子,也见识到了传闻中的九天箫韶剑。 中原武林不想还有如此年轻的高手。 恐怕连那个人也不是他的对手吧! 慕容逸尘惊喜交集地望着眼前的君韶歌,衣袂绰绰、长发飘飘,看上去宛若仙人。他甚至不知用什么样的字眼来形容眼前的君韶歌,强大、飘逸、俊朗、英勇、沉稳……似乎都没办法体现这个白衣人此刻身上的气质。原来我是这么可笑啊!慕容逸尘不禁想到自己向君韶歌挑战的事。就凭他这样的武功还想奢望着向君韶歌挑战,实在是太不自量力了。这样妙绝天下的剑法他纵然是再练上十年也接不住一剑的,还谈什么挑战。 简直是痴人说梦! 慕容逸尘忽然觉得好累,好想休息。不仅是因为自己剧斗之后的伤重和疲倦,还因为他的心中终于能够彻底地放下一件他本就应该放下的事。 倦意阵阵袭来,慕容逸尘终于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六章 几多纠缠为何因 嵩山,少林寺外,迎客亭。 四月的天气并不算炎热,即便是太阳当空照的正午也远不及酷暑难耐的三伏天那样令人难熬。然而,慧见此刻却是满头大汗,口焦舌燥,仿佛刚刚在火炉边上待过。虽说出家之人理应四大皆空,视诸般形相为虚妄,但是慧见现在却管不了那么多,他只想尽快跑回寺里喝上一大碗水,然后痛痛快快睡上一觉,图个耳根清净。 不过,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他已经被人纠缠了一个多月了,眼下就在这迎客亭里那人又扯住他唠唠叨叨地说了一通疯话。无论他怎么求告那人也不肯放过他,非要和他在这里讲个明白。眼看少林寺近在咫尺,却怎么也迈不进山门,佛曰人生八苦,这“求不得”之苦慧见此时是深有体会了。 耳根清净是不可能了。 可也不能随便打人哪,虽然他的功夫不差,但好歹是堂堂的少林弟子,哪能没有点大派弟子的风范呢? “师傅,我这都求你半天了,你怎么还是不肯呢?”那人眨着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年轻的脸上堆满着无奈,用手指着自己道,“我跟着你跑了一个多月,难道说我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干?” “阿弥陀佛,”慧见用衣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双手合十道:“施主,僧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不止一次地和你说过,敝寺方丈最近正在后山面壁,不方便打扰。现在敝寺上下的一切事务都交由圆镜师叔祖打理,可是施主你又说召集各派掌门的事除方丈之外任何人都做不得主。而僧只是少林寺中的一名普通僧人,身份低微。更没有资格代表敝寺去拜谒各大门派掌门。” 一个多月前慧见奉菩提院首座圆镜大师之命到荆州威远镖局向总镖头柳达远递上请帖与洞庭剑会公证人所持有的令牌,邀请他担任九月初七洞庭剑会的公证人之一。慧见拜别柳总镖头之后就启程返回少林寺,在过江的船上遇到了现在这个人。此人当时一看到他就一个劲儿地问他是不是少林弟子,当确信他真的是如假包换的少林和尚之后,那人便欣喜若狂地拉着他要他以少林弟子之名拜见各派掌门,说有一件要事务必要先告知七大派掌门请他们定夺。当时慧见十分惊讶,想他不过是少林寺中一个备份较低的年轻弟子,哪有什么资格和身份去拜见各派掌门,尤其是当他向那人询问姓名以及要通知各派掌门的事是什么的时候,那人竟遮遮掩掩。刚开始,慧见以为他是江湖中心怀叵测的歹人,于是不予理睬,可是他随即发现这人竟死死地跟定了他,他走一步这人就跟一步,他逢寺挂单,这人竟也以香客的身份住在寺庙里。不仅如此,只要此人一跟着他就和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件事,后来大概是认为以慧见的身份的确不能召集各派掌门,于是就换了一套说辞,说什么也要慧见带他去见圆空方丈。别说慧见不愿带他去,即便是愿意也是不能,慧见出寺前圆空方丈正好进入达摩洞中面壁修炼,算来还要几个月方能出洞。这段期间到哪里见方丈呢?然而那人却丝毫不听他解释,没完没了的缠着他嚷嚷着见方丈,还说见不到方丈就让慧见代表少林去各大门派拜会各掌门,自己再通过慧见和各位掌门面谈。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直到此时,慧见终于明白那人极有可能是个疯子,脑子坏掉了。想到此他不免发慌,可是怎么才能摆脱他呢? 和他动手?不行,慧见的武功虽不错,但在少林寺里是倒数的,而且他感觉那人不但会武功,应该还不低。可不要打不过人家反而让他疯的更彻底,那可就糟了。还有,人家也没做什么歹事,怎么能够随随便便与人动手呢?这么做佛祖可是要怪罪的。 趁他不注意溜掉?也不行,这一路上慧见已经跑过几次了,但是每一次都被那人笑嘻嘻的跟上了。 就这样那人每日里喋喋不休的跟着他,径直来到了少林寺外的迎客亭。就在这里那人又扯着他不放,非要让他去找方丈,不然就让慧见代表少林去拜谒各派掌门。慧见可不想把这个疯子弄到寺里,于是就在这迎客亭里他苦口婆心地规劝着这位施主放弃那些执着吧!谁知那人的口才倒是不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来说去,倒是把慧见急得满头大汗,口干舌燥,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心里可把这人给恨死了,可是佛门戒律又不允许他怨啊,恨啊什么的,那份胸闷可想而知。 那人摊了摊手,道:“这我自然知道,但是这件事的确是非同可,如果不是我别无他法又怎么会强人所难?” “可是,”慧见叹道,“施主啊!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如施主所说非同可的话,那施主又何必在僧的身上花费那么多的时间?” “师傅”,那人忽的笑了,道:“你这可是在推卸责任。” 慧见急道:“阿弥陀佛,僧这不是推卸责任,实在是……实在是……”情急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往下说。 那人看到慧见着慌的样子,笑道:“算了,师傅,别往心里去,我这不过是随口说说。”他随即换上了一副郑重的神情,道:“照理说浪费这么长时间的确不是办法,可是师傅你不知那件事的严重性,早防备晚防备其实都一样,不差这些时日。只是若毫无防备,恐怕就真的是灭顶之灾了!” 慧见听到此处不由得惊呆了,那人现在的神情是在之前的日子里从来没有过的,这一个多月里,那人不是满面笑容就是夸张地故作神秘,可是这一次他那人神情的郑重却是他从没有见过的,而那人说的话更加令他震惊。难道说这件秘事竟关系到七大派的生死存亡吗? “可是……僧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和尚,本事有限,又能帮上什么大忙呢?”慧见的脸上满是委屈和惊恐。 “师傅,我知道这一个多月里你被我纠缠的快要疯了,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那人似乎也明白了慧见的确是不可能帮上什么大忙的,只见他重重的叹了一声,眼中满是复杂的神情,似乎是在回想些什么,又道:“我独自一人来到中原,身怀要事却又举目无亲,江湖之上又是极为险恶,试问我又怎能轻易相信他人。” 那人现在讲的是在之前一个多月里从来没有慧见说过的。慧见听着似乎有点明白了,但仍旧是一头雾水,他试着问道:“难道施主并非中原人士?” 那人叹道:“我幼时就合家迁移海外,对这中原的地形可谓是毫不熟悉,什么少林武当、峨眉点苍,具体位置在哪儿我是一概不知,言一句非中原人士也不为过。并且此事十分隐秘,除七大掌门外决计不能向任何人透漏半句。江湖险恶,我实在不便与人搭讪以防他人生疑,无奈之际只有心翼翼地独自一人挨家挨户地找上门去。好不容易寻到青城与峨眉两派的所在,指望着通过两派掌门将这件事尽快通知各大门派,提醒各派早做准备。却不料——”说到这里,他目光一寒,似乎有什么事令他十分愤怒,看得慧见不禁心头一跳。只听那人突然喝道:“这些名门大派的看门弟子仗着些虚名竟是毫不把我放在眼中,说什么我一无拜帖、二无人引荐,掌门没功夫陪我这个无名子插科打诨,对我一通奚落。我好话说了一箩筐,谁知掌门没见到,连山门都进不了,最后还让这些人群起而逐之。青城派是这样,峨眉派也是这样。”那人渐渐收起了气恼,换上一副极为平静的神情摇了摇头,又道:“本来此事与我毫不相干,可我受人所托必当忠人之事,何况尸骨成山、血流成河的景象我也不忍见到。于是我仍旧决定去见其余几大派掌门。”说到此处,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份坚毅的神色。 慧见望着眼前一个多月来苦苦纠缠自己的人,心中再也没有了烦恶与急躁,甚至连方才的那份闷热也已不见。现在的他对那人有的只是敬佩与同情。看这个人的样子没比自己年长多少,却万里迢迢来到陌生的中原,只是为了完成他人的嘱托。也不知他四处漂泊吃了多少苦,却又先后碰壁,劳而无获。但即便如此却也毫不放弃,此情此景如何不让慧见感动。 何况这个人竟和自己有几分相像。 “我在江湖上又混了些日子,终于在武陵遇到几个昆仑派和崆峒派的弟子,谁知我刚说明来意,人家就不耐烦地让我快滚。我下边的话还没说几句,拳头就递上来了。我虽不怕,但也没必要就此和昆仑、崆峒二派结梁子,所以就转身离去了。接下来就在渡江的船上遇见了你。” 慧见叹道:“阿弥陀佛,原来如此。怪不得施主执意要僧引荐施主给方丈,还说如果实在不行就让僧代表少林去带施主拜访各位掌门。” 那人道:“事实就是这样,少林派乃是武林的泰山北斗,少林弟子拜访各大门派必会受到礼遇,由少林弟子出面无论如何各大派掌门都会卖个人情。” 慧见难为情地道:“可是僧……这个……身份低微……” 那人微笑道:“少林派千载威名之下,即便是一个和尚也比我这籍籍无名之辈强得多,再说这本就是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已在下绝不会让师傅去打这等诳语。不过——”那人的笑中突然浮出一丝神秘,“师傅,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和你说这些吗?” 慧见也是奇怪,那人为什么会和他说这些,随口道:“僧不知。” 那人赞道:“那是因为通过这一个多月我对你的观察,发现你虽然也是名门弟子,但却宅心仁厚、慈悲为怀,毫无大派弟子的骄横狂妄之气,换做是别派弟子说不定早就一拳打来了。少林派能够领袖群伦果然有过人之处。” 他出言赞扬少林派和慧见,反倒让慧见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满脸堆笑道:“这个…施主过誉了,佛门弟子本就当以慈悲为怀,僧做的还不够。” 那人冷笑道:“师傅不必自谦,那些峨眉派的尼姑也算是佛门弟子了,然而说话行事哪有半点佛门中人应有的慈悲。” “这个……”涉及到其他门派的事,慧见倒也不好多口,否则真要说一个不妥被峨眉弟子给听去了,保不定就要以“少林派贬低峨眉派”为由挑什么事端。三年前,华山派七弟子邵迁城因为酒后失言得罪点苍派大弟子赵齐川,闹得华山、点苍两派险些就此失和的事慧见至今还记忆忧心。慧见忽地想明白了一件事,问道:“这么说来,施主这一路上纠缠着僧是在试探僧?” 那人笑道:“若非如此怎能知道师傅是个仁厚之人,唉,我这也是吃亏太多才想出的笨主意。一个多月的打扰还望师傅海涵。”言罢,抱拳施了一礼。 “阿弥陀佛,”慧见连忙合掌还礼,“施主讲的是哪里话,僧怎么会怪施主呢?”说到这里,想起自己之前确是在心里没少烦恶此人,此时的这番话倒是说得有些言不由衷,大有诳语之嫌,不由得面色一红,道:“倒是僧实在是没能帮上什么忙,还望施主见谅。” 那人释然一笑,道:“时也,命也。事已至此强求也是没得奈何,此事虽极为隐秘只准各派掌门知晓,但非常之时也只能行非常之事。”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慧见满腹疑云,不知那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只见那人望着不远处的少林寺,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道:“师傅,引我去见圆镜大师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七章 红莲入灭三世劫 菩提院内。 一位身形瘦削的老僧盘坐在佛像前的蒲团之上闭目入定。雪白的须眉低垂过胸,在佛前的青灯照耀下闪闪发亮。袈裟与僧袍虽已陈旧,但却掩盖不住老僧身上的那份庄严与肃穆。万籁俱寂,仿佛时空都已静止。老僧盘坐着,宛如身后的佛像一般在此殿中已静寂了千百年。 “呀”的一声,板门打开,一个沙弥快步走上前来,双手合十行礼道:“启禀方丈,诸位首座俱已到齐,现在殿外静候。” 圆空方丈缓缓睁开双眼,勘破世事的眼中满是悲悯,吩咐道:“有请。” “是,”沙弥躬身答应,走出殿外。 过不多时,只见十余位身披袈裟,长须飘然的老僧缓步而入。圆空方丈起身先与众老僧一同向佛像参拜,之后又彼此之间相互见礼。礼毕,叮嘱般若堂的十几名弟子把守在殿外严禁任何人进入,然后才吩咐沙弥也退下并紧闭殿门。 一众老僧待殿内并无他人方自盘坐在蒲团之上。除圆空方丈之外,人人都是好生不解,寺中并无任何大事发生,正在后山面壁的圆空方丈何以会提前出关?而且召集诸位首座商讨事宜又为何要如此严加戒备? 殿内又是一阵寂静。 “阿弥陀佛,”沉默良久,戒律院首座圆明大师方才口宣一声佛号打破了寂静,询问道:“方丈师兄,不知今日召集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圆空方丈不答反问道:“师弟可知,为兄何以会提前出关?”这个问题其实也是在座的诸位首座所不解的。 圆明微微一怔,道:“这个,弟不知,还请师兄明示。” 圆空郑重道:“为兄之所以提前出关,实乃有人经圆镜师弟之手转交给为兄一物,为兄一见此物便知此次必要提前出关,否则后果只怕是不堪设想。”此言一出,诸位首座俱是面面相觑。却见圆空方丈自怀中取出一物,摊在手掌之上。 那是一朵绽放的红莲,大不过和龙眼一般,似乎是由玛瑙水晶一类的矿石精雕细琢而成,晶莹剔透,色泽鲜红如血。然而最吸引人的是那朵红莲的中心镶嵌了一颗深蓝色的宝石,仿佛幽蓝的大海一般深不见底,在殿中的灯火照耀下发出无数道夺目的蓝光,带着阵阵红色的漪沦。凡是见到这片蓝光的人内心深处都是一寒,仿佛置身于冰海之中。 这朵镶着宝石的红莲虽,但一露面就吸引住了所有人。 达摩院首座圆业大师奇道:“敢问师兄这是何物?” 圆空缓缓道:“七星璧上的‘红莲孽海’。” “七星璧上的‘红莲孽海’,那是什么?”圆业看了看向来以见多识广而闻名的圆明,却见他也摇摇头,不觉内心诧异。 只听圆空接着道:“为兄本以为当年一别,自是永不会再见此物,谁知今日不但重见,还得知此物的主人已然辞世。料来此物一出,五十年前的事又要重现人间,这世上只怕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为兄深知此事非同可,当即决定提前出关召集诸位师弟商讨对策。”说到此,圆空方丈停了停,对菩提院首座圆镜大师道:“这件事千头万绪,三言两语恐难以说明。圆镜师弟,先就由你将知道的事讲给诸位师兄弟。”说罢,将‘红莲孽海’仔细地收好。 “是,”圆镜起身向诸位首座施了一礼,道:“诸位师兄弟,前些时日方丈师兄面壁,弟不才曾代师兄打理寺中事务。因数月前各大门派与四大世家在我少林定下今年洞庭剑会的四名公证人之时,四人中有二人因故未能到场。所以,弟事后便派遣慧明、慧见两位弟子向威远镖局柳大镖头和万叶书院上官院主送去拜帖与令牌。慧明已于十日前返回寺中,而慧见却是直到三日前方才回来。然而慧见进寺时身旁还跟有一位少侠。据慧见禀告,这位少侠身怀要事须见方丈,只是方丈师兄正在后山面壁不方便见客,是以弟就亲自接见了那位少侠。” “其实这位少侠在来少林之前已于江湖中走动了数月,但因种种原由无法面见各派掌门。而他所知之事又极为隐秘,除各派掌门之外决计不得向任何人提起。因此行走江湖数月并无一个门派的掌门知晓此事。所幸慧见在渡江之时遇到了这位少侠,这位少侠便随着慧见来到寺中。这位少侠拟将相关之事只告与方丈师兄,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奈何方丈师兄面壁,而时间已经不能再拖,所以便取出这‘红莲孽海’交与弟,并且告知弟此物的主人去年五月已于南海为人所害,弥留之际嘱托他将此物亲手交与七大派掌门,并且告知七大掌门当年的那件事恐怕会遭人利用,请七大派早作准备,以防浩劫来时生灵涂炭。” “当时弟一头雾水,实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如是什么歹人以此为由企图暗算方丈师兄,弟若当真岂不正中下怀,是以有所迟疑。那位少侠看出弟的疑虑于是又拿出一物,乃是魔教中人出入总坛的‘玄血令’,并告知弟那杀害此物主人的真凶乃是魔教八大护法中的一人,目的就是为了抢夺此物。只是主人拼死守护才未被魔教所得,而这令牌就是魔教护法与那主人交战时遗下的。弟年轻时曾与魔教中人交过手,对这由特殊材料制成的‘玄血令’可谓是极为熟悉,当时弟一看那令牌就知道是真的,心里顿时相信了五分。于是来到后山达摩洞将这‘红莲孽海’交给了方丈师兄,并且将那少侠的话转述给师兄。师兄听后决定提前出关,并且要弟引那位少侠前来达摩洞一叙。就这般,那位少侠与方丈师兄在达摩洞中足足谈了一天一夜。当然,谈的是什么弟并不知,因为弟始终在洞外把守。这些就是弟所知道的。”圆镜大师叙述完毕,合掌坐下。 少林诸僧一时无语。照这样看来,“红莲孽海”中恐怕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极有可能会掀起一场纷争。然而眼下最为棘手的是数十年不曾涉足中原的魔教也盯上了这个秘密,回想起当年和魔教的那场旷世大战,在座诸位高僧仍旧是记忆犹新。那一战天惨地绝,声势浩大的魔教固然险些覆灭,可是如日中天的中原武林却也元气大伤。少林寺“圆”字辈的僧人除在世的二十余人外,绝大多数是在当年的一役中战死。那场恶战规模之大、景象之惨,近百年来也只有七年前的拭尘台之战能勉强与之相比。自那一战后,魔教退回西域老巢,四十余年不曾再染指中原。 如今,终于按捺不住,又要蠢蠢欲动了吗? 可是好不容易缓过来的中原武林经过七年前的那番折腾,还有能力抵挡得住魔教的大举侵犯吗? 过了好一会儿,圆业方道:“如此说来,此事的确非同可。先不说‘红莲孽海’中的秘密是什么,单是魔教的介入就足够生起无边争端。” “阿弥陀佛,师兄所言极是,”般若堂首座圆觉大师多年来一直注意着魔教动向,闻言道:“魔教若是当真插手此事,必定又会生起事端。四十年多前正邪大战,魔教几乎全军覆没,连当时的魔教教主都当场殒命,魔教与正派之间的仇结得更深了。四十多年来魔教蛰伏西域,韬光养晦,历经三任教主苦心经营,只怕实力已然恢复。倘若为报前仇,再举屠刀也在情理之中,因此不能坐视不理。” 罗汉堂首座圆心大师向来嫉恶如仇,年纪虽长但仍不减当年火性,怒道:“不错,魔教若来,必定又是坏事做尽,血流成河。我佛门弟子如若放任不管,岂不是坐视生灵涂炭?” 心禅堂首座圆慧大师叹道:“诸位师弟稍安勿躁,魔教虽涉入夺取‘红莲孽海’的事中,但也并未证明即将大举来犯。总不能魔教中人一出现就说他们要称霸江湖啊!如此草木皆兵,岂非着相?六祖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看来诸位师弟的心中仍是记挂着当年的事,不然又因何为五蕴迷眼,阿弥陀佛。” 圆慧此言有如当头棒喝,众僧都是为之一愣。想到那魔教的行为举止固然是有悖正道,但自己身为佛门弟子,却时刻记得那些俗世仇恨,以致三毒缠绕、五蕴遮目,不也是心魔深种吗?若非圆慧出言提醒,只怕又会卷入这些怨仇恶业。众僧思索至此,均是冷汗遍体,不禁口诵佛号。 圆空顿首赞道:“为兄参禅数十载,自问已能勘破世间诸相,达到心无挂碍的境界,但今日看来尚不及师弟半分。若非师弟及时出言点醒,只怕为兄及诸师弟早已心生无明。” 圆慧合掌道:“师兄过誉了。想来诸位师弟也并非修行不到,实在是以慈悲之心挂念众生,不忍见生灵涂炭,故一时过于执着罢了。但不知这‘红莲孽海’究竟来自何处,何以会牵动天下众生,又惹得魔教也对之觊觎?” “阿弥陀佛,”圆空口宣佛号,方道:“此事说来话长。敢问师弟,可知七星璧是何物?” “这……”圆慧沉思良久,方才摇首道:“弟不知。” “圆明师弟,你可知这七星璧是何物?” 圆明在寺中虽执掌戒律院,但却以博闻强识而受到众僧敬仰。可即便博学如他却也不知这七星璧是何物。于是合掌道:“弟不知。” 圆业、圆觉、圆心等各院首座也纷纷合掌,齐声道:“弟不知。” 圆空叹道:“‘七星璧’足有数百年未曾现世,是以世人大多已不知此物。即便见识深广如诸位师弟也是毫不知晓。何况此物更于六百年前损毁,只剩下一些残存的部分在世间秘密地流传,这‘红莲孽海’便是其中之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八章 璧缀七星秦时月 “传说秦始皇一统天下之时,曾将六国珍宝集聚咸阳。当时有方士进言,称这六国珍宝与秦本身所藏的宝物本由身处不同方位的不同国君所持有,即使收入咸阳宫中所散发出的光华灵气也必会如战国七雄一般彼此相互克制、攻伐,长此以往必会惊扰帝王星象,动荡社稷,因此须以法化之。始皇震惊之余遂采纳方士建议,以秘法锻炼万斤昆仑美玉,得玉中精华,号称‘灵华’。又命巧匠将‘灵华’雕成玉璧一块,以七宝镶嵌。这七宝每一件都来自不同的国家,排成北斗七星的样式,嵌入玉璧,象征着七国合并、天下归一,又象征着七星护佑、江山永固。然而,传言那‘灵华’乃玉中精髓,非数十年之功不能练成,始皇为在最短的时日内炼制‘灵华’,竟听信方士之言以五百童男女之血肉祭入炼炉,是以‘灵华’虽成却带有极重的怨气。玉本是天地精华凝结而成,具有灵性,能趋吉避凶。但若是为亡魂血气侵染必化作不祥之物,遗祸不浅。何况北斗掌生死、注兴亡,遭逢怨念环绕岂会护佑大秦江山?” 说到此处,圆空不禁止言叹息,方才续道:“也不知那方士用什么样的言语说动秦始皇,竟使这千古一帝行此残暴之事。最终此璧如期制成,始皇因玉璧所嵌七宝上应七星故赐名曰‘七星璧’,与‘和氏璧’琢成的传国玉玺合称为‘盛秦双壁’,只是此物本是始皇为化解诸国宝物之间灵气交战的状况而制,因此宫外很少有人知晓此物的存在。始皇本以为此物能保佑江山社稷万代不灭,却不想从此之后大秦江山祸事不断。先是始皇外出巡游之际驾崩,再之后二世登基滥施暴政致使各地百姓纷纷揭竿而起,大秦江山摇摇欲坠。” “最终秦为霸王项羽所灭,火焚秦宫之时他从宫室中拾得此物,甚是喜爱,可叹结果却是落了个乌江自刎的下场。项羽死后,刘邦封韩信为楚王。岂料韩信竟意外的得到了‘七星璧’,唉!也自是免不去受斩于长乐钟室的结局。从此这‘七星璧’便流传于世,可是持有此物的人不是身遭意外便是合族被诛,皆是不得善终,于是世人也称这‘七星璧’为‘妖璧’。日月如梭,光阴似箭。转眼已是大唐天宝年间,权臣杨国忠将此物列为贡品之一进献给玄宗与杨贵妃。玄宗对此物的传闻也略知一二,但料想那杨国忠乃贵妃之兄,对自己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定是不谙此物来历,只是见此物精美绝伦便进献于上,也算是一片心意,何罪之有?更何况玄宗常以盛世齐天,功德高远为傲,自是对这些捕风捉影的传言不予相信。后马嵬兵变、贵妃玉殒之时,玄宗悲痛中迁怒于‘七星璧’,竟愤而掷于地上。‘七星璧’当场破碎,璧上所嵌‘七星’也由此散落,从此有关于‘七星璧’的事则逐渐被世人遗忘,只有这‘七星’在这世上久久流传,而持有这七件宝物中任何一件的人也大多遭遇不幸。” “这‘红莲孽海’乃是战国年间由一位天竺国的婆罗门进献给楚国国君的礼物,本名‘三世红莲’。只因‘七星璧’带给主人劫难,所以这璧上的七件宝物也都一一被赋予了新的名字,这‘三世红莲’也就此变成‘红莲孽海’。阿弥陀佛!”圆空方丈讲完‘七星璧’与‘红莲孽海’的来历之后,双手合十口称佛号。 众僧均是默默无语,这‘红莲孽海’大不过和龙眼一般,想不到背后竟有这么大的来历,这其中竟还牵扯到数次朝代变更、兴亡盛衰的历史。如今,它曾经的主人都已随着流逝的岁月埋没地下,而它却依旧存在于这个世上。 莫非是劫数未尽吗? 许久,一名身形矮的老僧道:“方丈师兄,依弟之见,这‘红莲孽海’虽曰不祥之物,但终究不过是世人牵强附会,捕风捉影的传言,不足为信。况且因果轮回自有其定数,岂是这的‘红莲孽海’所能左右。”此言一出,立刻博得多数高僧的赞同。 岂料圆空怅然道:“圆成师弟,若在五十年前莫说为兄,即便是先师也是这样认为的。然而当年发生的事却证明先师与为兄都错了。” 圆成惊道:“莫非先师也见过此物?” 圆空道:“岂止先师见过,现任的七大派掌门及先代的掌门又有几人没有见过此物?只是当年此事本就牵涉甚广,为避免惹来更大的麻烦,当时的七大掌门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将关于‘七星璧’和‘红莲孽海’的事与当年所发生的一切除历代掌门及掌门继承者之外不得向任何人透漏。而当年持有‘红莲孽海’的人也在场,因此受他嘱托的那位少侠才会只身前来中原希望面见各派掌门。原本那位少侠并不打算将此事告知七大掌门外的任何一人,奈何这位少侠数月来并未见到七大掌门中的任何一位,他经过长期的思索最终告知为兄非常时刻当行非常之事。毕竟五十年前围绕着‘红莲孽海’发生的事过去太久了,这么久的事如今如今再次翻出来,而且连知之一的‘红莲孽海’的持有者都意外死在魔教护法的手上,可谓是更加复杂难测。因此多一个人知道说不定就能多一条出路,所以为兄在和那位少侠谈过之后就决定将当年的那件秘密之事告知诸位师弟,请诸位师弟与为兄尽量想一个万全之策。当然此事我等之外是绝不能再向任何人透露,而其余六派恐怕就要劳烦诸位师弟亲自走上一趟了。” 圆空说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破红尘的双眸中忽然泛起一丝极不相称的波澜,仿佛是在对诸位首座说话,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缓缓道:“此事本不该再提起,然而此时此刻却又不得不提起。劫数啊!” 慧见没精打采地用扫把在禅堂的地上挥了挥,心里总觉得有些空荡荡的。 是因为静了吗? 和那个人相处的一个多月原是他这二十年人生里从来就没有过的烦恼。可是现在,当他知道那人此举的苦衷时,却再没有对那人生出任何的烦恶。也正因如此,这两天古刹清静的氛围倒让他觉得不适应,尽管这里是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 那个人应该已经离开少林寺了吧!慧见抱着扫把站在禅堂的中央愣愣地想。 三天前,那人和他一同进入少林寺。在见过圆镜师叔祖后,他就再也没有看见那人。他只记得圆镜师叔祖让他回去休息,而那人却随着师叔祖往菩提院的方向走去。之后就是昨天,方丈突然提前出关。其他师兄弟纷纷议论猜测方丈出关的原因,但是慧见却什么都没说。他心底隐隐觉得方丈提前出关的事和那人有关。 慧见向管理客房的师兄打听过,客房最近没有入住什么人。 所以,通知完方丈的那个人的确走了。 可是慧见连他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到底想要通知七大派什么事呢? “慧见,你不好好扫地。站在这儿想什么呢?”随着身后的一个声音略带不解的问道,慧见思想才被拉回来,他回过神来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年轻僧人站在身后,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慧见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心劫师叔吗?他不在藏经阁待着,到这儿来干什么? 和尚的担心总是有些道理的。这个法名心劫的年轻僧人是心禅堂首座圆慧大师的弟子,尽管年纪和慧见差不多,但是按照辈分慧见还要叫他一声师叔。然而心劫这个人的性格十分孤僻,终日里冷冰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对谁都是爱理不理的样子,而且还有些古板,只要他看不过眼的事总是要刻薄地评价一番,因此“慧”字辈的弟子都不太喜欢这个师叔。 可是,心劫师叔每天的这个时候不是待在藏经阁参研禅理、武学?他为什么来这儿? 遭了,他看到我在扫地的时候出神,回头非向师父告我一状不可。 这可怎么办呢? 慧见惶恐之间,不忘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道:“弟子慧见参见师叔。” “哼,”心劫的脸上还是没有一丝表情,冷冷地打量了慧见一番,道:“出家之人,四大皆空,理应杜绝一切妄念。慧见,你自就入佛门修行,难道连这个也不知?” “师叔教训的是,弟子知错了。” “知错知错,你们这些弟子满口知错,事实上又有几人是真正的知错?”心劫不依不饶地道:“真正知错的人不是得道高僧便是圣贤大哲,似你这般知错就算错上个千百回也是毫无觉悟。” 就在慧见被说得慌慌张张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时候,只听心劫冷冷地道:“算了,多说无益。慧见,早课的时候我将师父送的那串紫檀念珠忘在禅堂了,你去帮我把它找来。” “是,”慧见松了一口气,急忙应声去寻。果然,在禅堂左边靠墙处的一个蒲团边上捡到了一串紫檀佛珠,只见那串古香古色,每一颗木珠上都刻满了繁复的纹样,也不知有多少年了。慧见自然知道这原是圆慧大师的手持念珠,只是后来才送给心劫的。 “师叔,念珠在这里。” 心劫一言不发地接过念珠,方要转身离去。忽见门外快步跑进一个沙弥,冲着心劫躬身行礼道:“心劫师叔,慧见师兄,方丈有请。” 心劫倒也罢了,慧见却真的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暗道自己身份低微,方丈宣自己做什么?难道是—— “慧证,方丈宣我有什么事吗?”在通往菩提院的路上,慧见忍不住向沙弥打听。 被换做慧证的沙弥冲着慧见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方丈只是要我来找师叔和师兄,并没有说是什么事。” “那——” “够了,”不待慧见问清楚,心劫便在一旁打断道,“是什么事,待会儿见了方丈自然就知道。看你这副神情,说不定下山的时候干了什么好事,被方丈知道了。”言罢,再也不看慧见一眼,放开大步径自向菩提院走去。 慧见不禁为之语塞。 师叔,他……他怎么这样啊! 一低头,看见沙弥冲着他扮了个鬼脸,慧见无奈地叹了口气,向菩提院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九章 苗疆此去无多路 三人来到菩提院外,先和守在门外的般若堂弟子打了几声招呼,之后慧证便进入殿中向方丈和诸位首座通报。 “你和那人认识?”冷不防,心劫蓦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啊?哪……哪个人?”慧见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哼,你当我眼盲了不成?”显然是防止门前的弟子听到,心劫的声音很,但却突然变得很冰冷。 慧见一愣,终于弄明白他所说的是谁。 三天前,当慧见带那人进寺时,恰好于大雄宝殿前遇见过心劫。现在慧见想起当时的情形,似乎站在礼佛僧众中的心劫见到那人时当时是一惊,没有表情的脸上也涌现出惊愕的神情,然而只是一瞬间就归于平静。慧见还想起那人当时似乎是冲着心劫神秘地一笑,而后冲着慧见说了句奇怪的话:这世间的事当真是如梦亦如幻。 现在看着心劫那冷得几乎快要掉下冰块的脸,慧见觉得心劫似乎认识那个人。于是他心地道:“师叔说的是那个随弟子进寺的人吗?其实弟子并不认识那个人,只是他纠缠了弟子一个多月说要见方丈,所以弟子只好带他去见圆镜师叔祖。说起来,他连自己的姓名都不曾留下,无论弟子如何询问他也不讲。” “名字,”心劫的口中喃喃地念叨着,眼中神色不断变幻,道:“那个人绝不会把名字告诉任何人,绝不会。” 慧见懵然间,却见慧证已经站在面前。这才收起这些疑惑,和心劫一同进入了菩提院。 只见圆空方丈端坐于菩提院大殿之中,慈悲的神情中不失少林掌门的威严。各院首座列坐两旁,有如护法的罗汉金刚般令人心生敬畏。 礼毕,圆空方丈微微一笑,道:“心劫、慧见,本座今日唤你二人前来乃是要交待一件特殊的差事。”不待二人答话,又道:“心劫向来睿智,无论武功还是佛理均是同辈中的翘楚,此事非你不可。慧见本来刚刚归寺,本座当着他人与心劫同办此事,但是仓促之间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能劳烦慧见随你师叔走一趟。” 此言一出,心劫仍旧是不动声色,反倒是慧见听道‘劳烦’二字从方丈口中讲出,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随即而起,慌忙道:“方……方丈不嫌弟……弟子愚钝,已是对弟子的抬爱,‘劳烦’二字,弟子怎担得起。” 圆空笑道:“担得起,担得起。” 慧见弄得手足无措,慌慌张张地道:“担不起的,担不起的。啊呀……这个……弟子……” 众僧忍不住笑了,连心劫都不觉有些莞尔,然而脸上仍旧是没有表情。 圆明接口道:“慧见切勿妄自菲薄,方丈师伯祖说你担得起,你就担得起。”慧见的师父心音是圆明大师的大弟子,因此圆明也是慧见的师祖,他一说话慧见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只得唯唯诺诺的沉寂下去 只听圆空继续道:“此次的差事极为特殊,是要你二人前去苗疆青桑垌的竹岩山寨取来一口名为‘焰影斩’的宝刀。本座与那岩牙寨主交情不浅,你二人只需将本座的书信呈上他自会将宝刀交与你等。然而——”圆空说到此处,忽然郑重道:“那竹岩山寨距滇中祭灵教的分坛十分近,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与祭灵教发生冲突。事情就这么就定了,你二人可有异议?”言罢,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的慧见。 慧见终于明白方丈说自己担当得起‘劳烦’二字的含义了。因为放眼整座少林寺,也只有他有资格随心劫前往苗疆,原因就是他的身上流着苗人的血。而他曾经居住的山寨离竹岩山寨不是很远。 十年,自己整整在少林寺中待了十年,连他自己都几乎忘了原来的身份。 苗疆,那里才是自己的故乡啊! 若非是那场莫名的瘟疫,恐怕自己现在正和阿爸阿妈为阿妹嫁人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呢! 阿妹若是活着应该也有十七岁了。 可是一切都不过是他的想象,他没忘记瘟疫肆虐之时,阿爸和阿妈死的情景。他也没忘记为和阿妹躲避瘟疫逃到山上时,阿妹失足跌入深谷的情景。若非师父恰好路过,他也只怕会沦为野兽的食物。 少林寺中,十载春秋。 自己将要重新踏上故乡的土地吗? 慧见的眼睛突然有些湿润,他双手合十施礼道:“弟子并无异议。” “弟子有一事不明,还请方丈师伯明示,”一直没有说话的心劫突然合掌问道。 “何事不明?” “心音师兄曾在苗疆待过一些时日,又有慧见从旁相助,想来对路途并不陌生。可是弟子从未去过苗疆,纵有慧见带路恐怕也是多有不便。再者,弟子的武功远不及心宿、心音等师兄,若是遇到祭灵教的高手恐怕也是不敌。如此,师伯却只遣弟子与慧见两人前去,弟子实在不解。” 圆空微笑道:“心劫不必迟疑,以你如今的武功而言已可算得上是一流高手。而且你在同辈之中又是素以冷静见长,论武功你或许不及诸位师兄,但这‘心如止水’四字你却做得远胜于他们。如此,纵然有个什么不测,你也能处事不惊、从容应对,这点是你诸位师兄所不能比的。至于说为何只派遣你与慧见上路,乃是因为这‘焰影斩’是一件久未出世的神兵利器,若是派遣的弟子过多恐怕会招人觊觎。本座与诸位首座商量许久,决定还是由两人前去最为稳妥,一来彼此间相互照应,二来也不必引起怀疑。实不相瞒,就是因为这‘焰影斩’,竹岩山寨时常遭到一些觊觎者的闯入,岩牙寨主不堪其扰才传信于少林希望将此刀转交于少林保管,以杜绝此刀给山寨带来的不便。” 心劫略一迟疑,欠身施礼道:“多谢师伯明示,弟子明白了。” 圆慧嘱咐弟子道:“心劫,你此去苗疆切记事事心,如遇到不明白的事就多向慧见请教。你虽为慧见的师叔,但并未比他年长几岁,且慧见毕竟是苗人,比你对苗疆要熟悉得多,你切不可托大。” 心劫的脸上虽然看不出神情,但是声音却是极为诚恳,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圆空点头道:“好!既然如此,你二人回去准备一下,明早启程。” “是,”心劫与慧见齐声应道,施礼退去。 目送着他二人离开菩提院,圆业叹道:“不知他二人这一去,会不会遇到凶险?” 圆心安慰道:“师兄不必担心,心劫的武功在同辈中是数一数二的。至于慧见,武功虽不是一流,但根基扎实,勤能补拙,又有心劫在旁,料来不会有事。” “可是他二人的性子格格不入,这没什么问题吗?”圆明不禁蹙眉道。 “不会,”这次说话的是圆慧,他微笑道:“他二人性格虽不相同,但一人冷静睿智,一人忠厚纯良,料来不会产生什么冲突。” 圆空忽然道:“想我少林接到岩牙寨主的书信不过才几天,少侠就驾临敝寺,而且想不到少侠所说的解决之法正是‘焰影斩’。唉,世间因缘当真是不可思议。” 大殿的后面传出一声轻叹,一个声音道:“大师不觉得太巧了些吗?” 圆空道:“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不然,何以那件事过去那么久仍会被人翻出?” 那声音道:“‘红莲孽海’引来魔教护法与五十年前的秘事被重新翻出或许真的是定数,但是晚辈抵达少林的前几日岩牙寨主的书信就已经送来,所委托的事竟然就是要将‘焰影斩’转交给少林。先前晚辈也觉得此事纯属巧合,但现在想来,这简直就像是提前预知的一样,一步一步将‘焰影斩’送到我们面前。” 圆空诧道:“难道是有人故意布局?” 殿后静了好一会儿,那人方才缓缓道:“希望是晚辈多虑,不然这布局的人就太可怕了!总之,依晚辈之见,派遣心劫与慧见去取‘焰影斩’是再合适不过了。他二人的体质均能驾驭此物,若是换成别人说不定早就会气血逆行、经脉尽断而亡。” 圆慧接口道:“但是心劫的心魔不会因为这‘焰影斩’而失去控制?” “大师请放心,”殿后的声音变得坚定无比,道:“‘焰影斩’虽会试炼人心,但是还不会诱发心劫的心魔。要知道,没有人比我再清楚他心中的魔是什么。”那声音说到这里稍稍顿了顿,换成一种猜不透的口气,感慨道:“真正令我担心的反而是慧见啊!” 洞庭湖,四月十五。 璀璨的群星宛如千万颗细的珍珠洒落在夜空中,闪闪发亮。月似圆盘,晶莹剔透,慷慨地将月光倾洒在湖面上。 八百里洞庭湖,终日浩浩荡荡,气象万千,然而今夜的洞庭湖却换上了一份静默,不生一丝波澜。满天繁星倒映在明镜也似的湖水中,仿佛天河注入。夜,展开那漆黑的翅膀笼罩着整片天空,却始终遮不住那一片灿烂的星光。湖面上弥漫着淡淡的水雾,披着一层皎洁的银光,恍惚间有如仙人的纱衣飘荡在梦幻般的虚空里,遮蔽着倒影中的那一轮明月。清风徐来,水起涟漪。波光粼粼之间,星与月都已随着湖水的颤动而荡漾。 月光如水,洒在湖边女子那雪一般的白衣上,宛若罩上了一层流云。 白衣女子静静地站在岸边,明亮的双眸凝视着眼前的景象一动不动,仿佛沉醉在这片星光月影里。不时吹来的风挽起她长袖及地的白衣,也挽起她那高髻下垂落的长发,却怎么也挽不起她蒙在面上的轻纱。 水雾朦胧,星月荡漾。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然而追忆起来的却似乎只有难以言明的彷徨。 是喜?是悲?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睡里消魂无说处,觉来惆怅佳期误。欲尽此情书尺素,浮雁沉鱼,终了无凭据。却倚缓弦歌别绪,断肠移破秦筝柱。”白衣女轻轻念罢这首《蝶恋花》,不禁暗自嗟叹,柔声自语道:“匆匆一别已是数载,也不知你过得可好?” 身后的树林里不知何时走来一位女子,一袭紫衣,上面用金银双线绣有绚丽的图案,随着她的行进隐隐地有光华流动,如同活物一般。她的头上并没有佩戴着繁复的首饰,仅仅是用一支金簪在脑后绾成髻,任由其余的长发如流水般披下,但就是这样看似随意的打扮却带有一种令人无法形容的高贵。 只是这样的佳人却与白衣女一样以轻纱遮面,令人难睹真容。 或许皆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吧! 紫衣女听到白衣女的话后,不由得止步叹道:“七年不见,想不到表姐一回来,首先想到的竟是那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十一章 醉剑逍遥落拓仙 慕容逸尘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成为一名救人于危难的大侠,受到万人景仰。 在梦里,他练成绝世武功,享受着天下无敌后的那份寂寞。 在梦里,他娶了一个天仙般貌美的姑娘,在红烛罗帐下细语温存。 梦中世界给了他作为少年人所渴望一切。 然而,也正是在梦里,当他拥有了一切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前来向他挑战的人。那是一个刚刚会走路的孩子,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就答允这个孩子,或许是成名人物向后进者的激励吧! 可是,这场比武的结果是他输了! 他,慕容逸尘,输给了一个刚刚会走路的孩子。 这怎么可能? 望着那个脸上带着胜利与轻蔑神情的孩子,他的心中猛地升起一股无名怒火,他真恨不得将这个孩子撕得粉碎,用他的血肉来洗刷自己的耻辱。于是他发疯似的挥舞着手里的剑冲向那个孩子…… “嗯——”,在那极端的愤怒中,他醒了。 “咳咳——”伴随着几声轻咳,慕容逸尘睁开了双眼。他发现自己仰面躺在一张干净的木床上,身上的伤口也已经被包扎过。只是他伤得的确不轻,稍一移动就透彻骨髓,所以,他连翻身都觉得很难。 回想起君韶歌那有如白虹贯日般的剑气,慕容逸尘敬佩之余隐隐感到一种被骗的感觉。这样强悍、精妙的剑气像是从一个荒废了多年武功的人手中发出的吗?退一步讲,凭借君韶歌这样的武功,就算荒废整整七年也足以轻而易举地把他打败。可是,君韶歌却是拒绝了他的挑战。 我当时怎么就信了他说的那些话?慕容逸尘躺在床上不免有些气恼。闹了半天,还得这位“重出江湖”的君大哥来救自己。而且一出手就是让他极有挫败感。 多少有些哀怨哪! 屋外有二人正在谈话。 “难怪你这些年来一直没露面,敢情是在北方,”一个温和、平缓的声音缓缓地起话来,慕容逸尘听得明白,那人正是君韶歌。 “怎么样,连你也有没想到的事吧?”只听一个粗犷的声音爽朗地笑着,“我这些年待在北方,每日里除了练剑就是喝酒,日子过得别提有多逍遥啦!这次我们两个回来探访亲友,本来她也想来和我一同看看你这几年怎样,可是一听说她那个妹下个月出嫁就连忙撇下我先回风云堡了。哎呀,我们家的那口子就是这样不消停,就像我们两个这几年住在北方,我倒是自在的很,就是她天天忙里忙外乱操心。” 只听君韶歌笑道:“嫂子是懂得持家的人,哪像你又脏又臭,整日里邋邋遢遢地不务正业。嫂子嫁给你真有点像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一边儿凉快去,”只听那个声音笑骂道:“你这个混账子,几年不见也学会油嘴滑舌了。你嫂子还没嫌我怎么着,你倒装个一本正经的样子在那儿对我评头论足。当初也不知是谁喝的酩酊大醉,扎在泥坑里哭得跟娘们似的,那时候你不也是又脏又臭?”顿了顿,又道:“咦?干吗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说错了吗?要不是人家丫头心好,谁把你给捡回去洗剥干净?说不定你现在还待在那泥坑里呢!” 只听君韶歌笑得有些不自然地道:“大哥这话说得有意思,什么叫把我给洗剥干净?” 那粗犷的声音哼了一声道:“少装傻,别以为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自己过后翻脸不认账了,人家丫头咋办?这么些年,人家丫头万一……咳咳……你说怎么办?” “什么乱七八糟的,弄得像是我把人家姑娘给怎么着了。明明是在说你,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君韶歌的话音里明显带有一丝不悦。 慕容逸尘听到这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谁料这一笑竟带动他身上的伤,疼得他不禁“哎呀哎呀”地叫起来。 “吱呀”的一声,木门打开,只见君韶歌快步走进屋中,脸上满是欣慰之情地道:“你总算醒了,看来身上的伤没什么大碍,只需要仔细调养一些时日应该就可痊愈。”说到这里,不禁面露愧色,叹道:“实在对不住,我到底还是和那三个人拖延了一阵子,害你受这么重的伤。” 慕容逸尘摇摇头,释然一笑,道:“君大哥说哪里的话,若是没有你的相救,只怕我早就死了,再说那些黑衣人也确实很强。”言罢,忽地想起一事,问道:“对啦,那些黑衣人呢?” 还未待君韶歌答话,只见门外晃进来一个汉子,满脸笑意地道:“放心吧!以你君大哥的武功赶跑那帮废物还是绰绰有余的。” 君韶歌哭笑不得地道:“你这张嘴就不能说点像样的话吗?说得好像我也跟废物一样。” 那汉子笑道:“那些人若不是废物,只怕被赶跑的就是你啦!可是你看看,我今天一大早来看你的时候这位慕容兄弟还在昏迷不醒,能在你手下将人伤成这样,足见那些废物的本事也没比你低多少。”他边说边走上前来,慕容逸尘这才看清楚他的相貌。只见那汉子三十来岁的年纪,皮肤呈深棕色,肩宽膀圆,虎背熊腰,身材十分魁梧,方脸上生就剑眉虎目,高鼻梁下是略带微须的朱唇,端的是威风凛凛、仪表堂堂。然而,他的衣着打扮却是极为邋遢,一身又脏又破的灰袍满是补丁和灰尘,上面还沥沥拉拉沾有汤汁的污渍,脚上的草鞋也是沾满泥垢,就连身后负着的那柄宽厚的长剑以及腰间系着的酒葫芦都是脏兮兮、油腻腻的。而且,随着他的靠近,慕容逸尘忽然闻到一股说不出的腥臭味,那味道腥腥咸咸的却又臭烘烘的带有种油腻般的感觉,熏得慕容逸尘喉头一动差点儿没吐出来。 这汉子,怎一个脏字了得。慕容逸尘的心里不免作此想。 偏偏那人脸上还挂着一副欠揍的笑容,愈发令慕容逸尘看得不舒服。 君韶歌看出慕容逸尘面上露出的难色,忍不住干咳一声,那汉子知趣地向后退有几步,慕容逸尘这才觉得呼吸有些顺畅。他不觉用一种好奇的目光打量着那汉子。 只听君韶歌在旁介绍道:“这位就是人称‘剑啸风雷’的梁孤鸿梁大侠,也是我的结拜大哥。” “啊?”慕容逸尘全身一震,险些从床上跳起来,他惊讶得顿时忘记身上的伤痛,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就是那个……那个一人一剑苦战三天三夜挑灭第一帮派问刀堂,使得太行太行以西不再受人物祸乱的大侠梁孤鸿?”看着那汉子点头称是的样子,慕容逸尘下面那句差点没气死梁孤鸿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怎么会是这副脏兮兮的模样?” 君韶歌不禁放声长笑,抚掌道:“大哥,你看连慕容兄弟都说你脏兮兮的,可见你兄弟我并没有对你刻意贬低啊!” 梁孤鸿满脸通红,冲着君韶歌不满道:“你这个混球儿,这么多年不见,我特地千里迢迢地来看你,你不好好招待也就罢了,怎么还和别人一起编排我?” 君韶歌笑道:“大哥,不是存心编排您,实在是这不都明摆着的吗?”说着指了指梁孤鸿的那一身行装。 梁孤鸿上前一步,恼道:“什么明摆着的,哪个男人身上没有污泥臭汗?少在我面前充干净人。” 慕容逸尘突然咳嗽几声,朝着君韶歌尴尬地道:“君大哥,麻烦你将窗户打开,弟我实在是……嗯……实在是透不过气。” 君韶歌望了望梁孤鸿,佯叹着推开身后的木床。一阵带有桃花气息的风扑面而来,慕容逸尘顿时觉得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梁孤鸿就算再傻,此时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指着慕容逸尘咬牙道:“臭子,少喘两口气你又死不了。” 慕容逸尘满脸苦笑,争辩道:“梁大侠,我也是没办法。您一过来我就喘不过气。” 君韶歌连忙解围道:“算了算了,大哥何必跟一个孩子斤斤计较呢?再说他伤得不轻,开窗透透气也是应该的。”连说带劝,总算将这点不愉快揭了过去。 许久,慕容逸尘长叹一声,对君韶歌道:“君大哥,其实说来说去,我还是被你给骗了。你的武功这么高,根本就不像荒废很久的样子,只是你不愿意和人动手而已。” 未待君韶歌出声,梁孤鸿在一旁接口道:“那是当然,神气环绕、英华内敛,这子的武功不但没有荒废,反而已臻于化境。只不过他对江湖中的事已经厌烦,才不愿再和人厮杀斗狠。若非你三日前遇险,恐怕他就要抱着这身功夫孤独终老喽!” “三日前?”慕容逸尘面带讶色,“这么说我昏迷三天啦?” “没错,”君韶歌口里答应着,眼睛却扫了一眼梁孤鸿,似乎是不满他方才的多口。梁孤鸿也觉察到那道目光中的不悦,当下只装作没看见,一屁股坐在屋子一角的木凳上。 君韶歌的目光一点一点转向慕容逸尘,道:“我承认先前对你说我武功荒废的事是在骗你,如果你还想向我挑战,等你痊愈之后,我接受。” “可是我却不想再向你挑战,”看着君韶歌的眼中浮起的一丝疑惑,慕容逸尘年轻的脸上挂满笑容,道:“就像你和我说过的,即使打败你,我得到的也不过是虚名。再说以你那身绝顶的武功,我还没狂妄到不知天高地厚呢!” “好!”梁孤鸿不禁竖起拇指称赞,道:“想不到,慕容兄弟年纪轻轻竟然已有如此气度,他日必定成就不凡。”随即心中百感交集,叹道:“唉!君兄弟,想你我二人当初若在他这个年纪想通此节的话,何以后来尝遍江湖中的百种滋味。天高地厚,呵呵,那时的你我可真的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一席话说得君韶歌也不禁对着慕容逸尘点头赞许。 二人的这番举动反而弄得慕容逸尘有些不好意思,他下意识地想要挠挠头,却发现手臂还疼着,于是微笑道:“弟不过有感而发,什么气度不气度的,可不敢当。” 却听梁孤鸿又赞道:“受赞而不骄,好!” 话音刚落,就见君韶歌故作深沉地道:“就属你肚子里墨水多。” 三人不禁开怀大笑。 笑罢,君韶歌对梁孤鸿道:“慕容兄弟虽然刚刚醒来,但是身上的伤没有彻底痊愈,仍是需要多多休息。咱们先让慕容兄弟好好睡一觉,待会儿给他拿些吃的补充一下体力。” 梁孤鸿连声称是,道:“这话说的对,先睡上一觉再吃上一顿,有助于伤势的痊愈。”转过身来冲着君韶歌吃吃笑道:“咱哥俩这么些年不见,今天晚上可要好好喝上一顿。” “我,我也要喝,”提起酒,慕容逸尘顿时来了兴致。 “去,孩子家家,喝什么酒?”梁孤鸿故意板起脸。 “我都十九岁了,不是孩子。” “那也不行,给我躺下养伤。” 梁孤鸿说着,也顾不得自己一身的臭味令慕容逸尘窒息,拉过一旁的被子给慕容逸尘盖好,这才和君韶歌走出去并关好房门。慕容逸尘适才说了好些话,只觉得自己也的确有些疲惫,于是就闭目睡去。 这一觉直睡到傍晚方醒,只见慕容逸尘和梁孤鸿进来先是帮他换了一下伤口上的药,又扶他坐起吃些稀饭。当然,慕容逸尘吃东西的时候,君韶歌就叫梁孤鸿先出去了,不然,恐怕他那一身臭气不利于伤者的进食。 好不容易等到慕容逸尘吃完,梁孤鸿才又笑嘻嘻地坐在房中的那张木凳上,和君韶歌东拉西扯。不过在慕容逸尘看来,君韶歌好像只是在随口应付着梁孤鸿,并不像是对那些事有什么特别高的兴趣。梁孤鸿看慕容逸尘比先前要精神得多,就开始向他询问关于那些黑衣人的事。 “你可知那些黑衣人是什么来历”梁孤鸿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有些严肃。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君韶歌想要知道的。那日,他击败那群黑衣人之后也曾问过那些黑衣人究竟是什么出身,追杀慕容逸尘所为何事。然而,那群黑衣人却是死死咬住这些事不松口,为首的三个黑袍老人态度也十分强横,竟是宁肯死也绝不向君韶歌露出半句口风。君韶歌并没有杀死那些人,事实上他们若不是对慕容逸尘痛下杀手的话,君韶歌绝对不会出手。所以,见到那群人个个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他也没和他们多费口舌,只是挥挥手示意那些人可以离开了。记得当时那些人的眼中流露出的诧异神情,君韶歌不免觉得好笑,江湖上的争斗已经抹煞掉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连放人这样的事也会惹人怀疑。 最终,那些黑衣人离去,而问题却留了下来。 今早,几年不见的梁孤鸿前来探望他,两人寒暄之后,君韶歌便将事情向他叙述一遍,请他与自己一同参详。然而结果是二人思考半天竟一无所获。现在,慕容逸尘不但苏醒过来,而且伤势有所好转,二人便希望慕容逸尘能够解除他们心中的疑惑。 “其实,我也不知那些黑衣人是什么来历,”慕容逸尘兀自心有余悸地道:“我只是在岳阳救一个孩子的时候才和他们接下的梁子,他们行事诡秘,手段狠辣,而且个个身手不凡,可是我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他们到底隶属哪一个帮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十五章 垂手可得奥妙诀 次日清晨,当慕容逸尘睁开双眼的时候,屋外的晨光透过窗子上的缝隙照射在木屋内的地面上,投下一片金黄。君韶歌走到床边,脸上满是关怀之情,道:“你感觉怎么样?” “我……哎呀!”慕容逸尘一挪动身体,只觉得头痛欲裂,忍不住举手抚额,痛道:“怎么回事,我的头为什么这么疼?”隐约间只记得昨夜好像发生了什么,可是一想起这些他的头就更加地痛。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慕容逸尘的头痛有所缓解,君韶歌才慢慢地将昨夜发生的事告诉给他。慕容逸尘听闻昨夜发生的事,显得十分吃惊,他不顾自己的头痛,问道:“那……那梁大侠他会不会有事?” “不会的,”君韶歌微笑道:“梁大哥虽然是那个脏兮兮的样子,可是武功却不低,那疯子纵然身手不凡,想要伤他只怕还很难。” “说的也是,”慕容逸尘不免感到自己有些在乱操心。想想也是,梁孤鸿是什么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人给打到呢?想起君韶歌刚才形容梁孤鸿时使用的“脏兮兮”的字眼,他突然一笑,道:“不过我一直都很好奇,梁大侠为什么把自己给弄成那个样子?” 君韶歌眨眨眼睛,饶有兴趣地道:“这你就不懂了,那个梁孤鸿从就是在乞丐窝里长大的,脏惯了。” “哦!原来是这样,以前我听到‘剑啸风雷’梁孤鸿的名号时,还以为他是个一袭青衫,胯下骑着高头大马,潇洒不凡的江湖奇侠呢!谁知——” “谁知是个又脏又臭,满口粗话的落拓汉子,”君韶歌满含笑意地接口道:“不过江湖中像你认为的那种人又有几个呢?” “……” “难道不是吗?” “……” “咦,你怎么不说话?” 慕容逸尘的脸上飞来一丝调皮的笑容,眯着眼睛道:“我在想一件事,嗯,梁大侠的夫人听说是风云堡主的女儿,乃是武林中有名的美人,可是怎么会看上梁大侠的?” 君韶歌蓦地失声笑道:“好子,梁大哥若是知道你在他背后这么编排他,他非打爆你的头不可。”他缓了缓,故作正经之态地接着道:“不过你这个问题我恐怕没办法回答,事实上整个天下也没几人能明白。” “或许,口味不一般吧!”慕容逸尘装出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 二人相顾大笑。 笑罢,慕容逸尘问道:“对了,那个疯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君韶歌敛起笑容,摇首道:“不知道,那人的武功和使用的兵器都是我不曾见过的,很难通过武功判断他的师承。” 慕容逸尘奇道:“莫非武林中不曾有这么一号人物?” 君韶歌道:“至少我不知晓曾有这么个人。” 慕容逸尘双眉紧锁,思考良久,方才吁了一口气,舒眉道:“算了,还是元说得对,想不明白的事就不想啦!” “元是谁?” 慕容逸尘微微一笑,道:“是我的外甥,这个家伙年纪不大,不过人却是机灵得很。” 君韶歌的心中微微一动,她也身为人母了吗? 慕容逸尘的伤虽然不轻,但经过君韶歌细心的治疗不到半个月就已经可以下地走动,大抵是因为君韶歌这里有着特制的疗伤奇药,再加上慕容逸尘年轻体壮,所以康复的很快。在这些日子里君韶歌每天都陪着慕容逸尘闲聊,几天下来二人竟成为无话不谈的兄弟。君韶歌昔年行走江湖,阅历颇深,虽然他的话不多,但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真叫慕容逸尘长了不少见识。当然,慕容逸尘也曾向君韶歌询问过那些黑衣人的事,但是君韶歌由于心存疑虑也就没向慕容逸尘言明,只推说自己也不知道那些人的根底。 “君大哥,你这一身武功到底是怎么练的,那么厉害?”慕容逸尘站在屋后的一片菜畦前好奇地看着正在给蔬菜认真浇水的君韶歌。 君韶歌头也不抬,微笑道:“只要肯下苦功修炼,你也可以像我一样。” 慕容逸尘吐了吐舌头,故意压低声音道:“难道就没有什么诀窍?” 君韶歌正从木桶里舀起一瓢水,听到他这句话,不觉嘴角上扬,覆手将水向地上的青菜浇去,悠然地道:“诀窍自然是有的,但是你若以为光凭借诀窍就能练成绝世武功的话,那是大错特错。” 慕容逸尘耸耸肩膀:“是吗?我关起门来苦练了好几年剑法,好像还没你一招那么厉害。” 君韶歌沉吟道:“其实你这些年的苦功也不算白费,你的剑法就招式而言也可算得上一流,只是你的内力太过浅薄。如果你内外勤修的话,相信假以时日必定练就上乘武功。” “还要修炼内力啊!”慕容逸尘有些不快地道:“又是静坐,又是站桩的,我最不喜欢那样,时间那么久身子都麻木了。” “可是只有这样才能修炼内力。” “那也不代表内力不济之人就做不成绝顶高手啊!” 君韶歌抬起头,正色道:“绝顶高手虽然并不代表拥有绝顶的内力,但是内力不济的人却是绝不会成为绝顶高手的。影响胜负的因素有很多,招式、速度、距离、气势,甚至喜怒哀,修炼内力之人其实也是在提高自己对这些因素的掌握。虽然有些人着重修炼招式或是速度,但是遇到身负绝顶内力的高手十之八九还是要输。因为招式再精,遇到势不可挡的迎头痛击也不过是花拳绣腿。速度再快,若无深厚的内力为基础,也注定会支持不了多久。所以,内力修为是辛苦的却也是重要的。” “但是,我根本就静不下来嘛!” 君韶歌“哦”了一声,道:“莫非你有什么心事挂怀?” “没有啊!” 君韶歌忽然一笑,又道:“敢情是你太,看上哪家姑娘啦?” “根本就没有的事,”慕容逸尘顿时涨红了脸,语无伦次地道:“看上……看上什么呀?哪有什么姑娘啊?我也不,人家还是……还是童子身呢!”说到最后,竟然有些扭捏。 君韶歌满面含笑,道:“原来这也不是原因,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静不下心来?” 慕容逸尘苦恼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我特别不喜欢静下来似的。不管我爹和大哥怎么逼我,我就是静不下心来修炼内力。” 君韶歌恍然道:“原来你是个喜动不喜静的人。” “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 君韶歌缓缓直起身,沉思片刻,道:“这也不算什么问题,只要你能排除心中杂念,自然能心如止水。” 慕容逸尘无奈地道:“我也知道这样做可以让自己内心平静,但我就是排除不了杂念。” 君韶歌顿首道:“其实修炼内功之人最重要的就是降伏其心,你虽一直不得要领,但也并不代表没有其它方法可以从旁辅助。你且随我来。”说罢,丢下手里的水瓢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听到君韶歌的话,慕容逸尘颇为惊喜,敢情如君韶歌所言,像他这样难以集中精神修炼内功之人似乎仍有方法可以进行补救。难道是君韶歌想要教他什么独特的武功吗?还是要给他吃什么灵丹妙药?亦或是输给他一身上乘内力?不管是哪一种可能,他的武功都会有一个巨大的飞跃,那时的自己可就真的是一位武功卓绝、众望所归的少年英侠啦!一定会受到天下人的敬仰和传颂,一定会让慕容家扬眉吐气,一定会…… 哎呀!我这又在想些什么呢? 胡思乱想间,慕容逸尘已经跟随着君韶歌进入他的房间。只见君韶歌的屋内虽然陈设简陋,但却极为整洁。靠着窗户的位置有一个不大不的木箱,黑漆剥落、裂纹遍布,看上去甚是破旧。君韶歌俯下身打开那个木箱,但见箱中满是书卷,他伸手在木箱中翻有好一会儿,方才取出两本薄薄的书册递到慕容逸尘的手中,道:“这两本书留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就送给你吧!” 慕容逸尘欣喜若狂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看书?弥补无法专心修炼内力的方法竟然是看书? 开什么玩笑? 他最怕的就是看书,什么四书五经、唐诗宋词、史传杂记,甚至是剑谱拳经,只要一捧起来,他不是头脑发昏就是困意袭来。为此,父兄没少训斥他,可他却嬉皮笑脸地对父亲说只要有那个女人似的二哥存在,慕容家就不愁走不出个状元,气得慕容沧浪足足有好几天没理睬他。因此,看书这件事对他而言真乃苦差一件。然而,这毕竟是君韶歌的一番心意,自己若是推辞也太说不过去,所以只好怀着几分为难的心情,皮笑肉不笑地接了过来。只见那两本册子虽不甚厚,但书页泛黄,应该是年代久远之物,封面上分别题有《玄颖记》和《隐月剑经》的字样,慕容逸尘心中立时觉得好生无趣。 即便是武林秘籍,那种翻书弄页的样子也令他觉得十分不爽。 不是吃什么千年灵芝,也不是手把手教他几样厉害的武功,更不是传他一身上乘内力,而是要他自行看书参悟。 真要命啊! “啊呀,这个……多谢君大哥了。只是这两本书弟又怎能随便收下。不如这样,我先借去看几天,然后再还给大哥。”慕容逸尘说得有些言不由衷,其实他根本就不想翻阅这两本书,只是不好当面推辞,于是就想出“借阅几天”的推托之词来进行搪塞。只是他的确不善于撒谎,勉强挤出的笑容准确无误地背叛了他,看上去显得有些做作。 君韶歌的眼中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讶然。 武林秘籍,这可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眼前的少年却似乎毫不为之所动,莫非觉得这秘籍得来的太过容易而心生不屑? “怎么,难道是嫌这两本书上的武功不够高明?”君韶歌开门见山地问道,他不是一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更何况这两本秘籍上所记载的武功博大精深,绝非一般武功能够比肩。 “不……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是因为……”仓促间,慕容逸尘不知该说些什么,许久,他一跺脚,对君韶歌坦然道:“君大哥,其实我并不是嫌这两本书上的武功不高明,实在是我自就不喜欢看书,不管是什么书我都看不过三天。” “但是这两本秘籍有助于你提升自己的内在修为。” “话虽如此,然而先不说我能看懂多少,光是能否有耐心看完这两本书就已经是个难题。” “你可知江湖中曾为这两本书掀起过多少风浪?就拿这部《隐月剑经》来说,百多年前曾有数十个帮派因此物而灭亡。还有这本《玄颖记》,三百年前就是为了它,才引得当时的两大高手决战雪山之巅,最后双双殒命。试想这两部秘籍应该是何等珍贵才会惹来那么多习武之人的抢夺,你难道就连一阅的兴趣也没有?” 慕容逸尘干笑道:“君大哥,那种哄抢武林秘籍的举动都是几百辈子前的武人干的事,现在的人可不兴这个。再说大哥你好像也不怎么太重视这两部秘籍嘛!” 君韶歌不免觉得有些语塞,随手就将这么两本秘籍转赠他人的确有悖常理,试问这两本秘籍若真是珍贵无比,谁又会轻易送人呢? “我并非不看重这两部秘籍”,君韶歌正色道:“而是因为它们和我的武功走的不是一路。” “什么叫做走的不是一路?” 君韶歌慨叹道:“天下武功纷繁复杂,侧重点各有不同。有的武功偏于阳刚,而有的武功则过于阴柔;有的武功需心如止水,而有的武功又注重杀气外现;有的武功讲究先声夺人,而有的武功却强调后发制人。若是修炼的武功都属于一路自然可以使习者如虎添翼,如若修炼截然相反的武功不但会阻碍习者的武学进境,甚至还会有性命之忧。” “这么说,君大哥你的武功和这两部秘籍上的功夫是截然相反的?”慕容逸尘似乎有点听明白了。 君韶歌顿首道:“正是,九天箫韶剑要求修炼之人心静如水,以心中的‘静’带动手中的剑,仿佛抚琴弄箫,虽指下奏出千般韶乐,但心境是不变的。而这两部秘籍却是从入手起就不断强调变化,不但内劲、招式要千变万化,就连心性也要随之变化,这对于原有基础已根深蒂固的我来说可谓难于登天,但对好静不好动的你而言却是极为相符的。”他见慕容逸尘还似乎有些迟疑,又道:“这两部秘籍本属一位前辈所有,当年他在弥留之际曾传与我,这两部秘籍上所载的武功虽然厉害,但与我所学格格不入,我虽看了这些年,自忖从中获益良多,可却始终无法修炼。如今你的性子正对这两部秘籍,那位前辈若是地下有知也该为找到传人而欣慰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慕容逸尘也只好将这两部秘籍收下了。 “对了,你的伤再有些时日就可痊愈了,到时候我亲自送你回家。一个人没事不要在江湖上乱跑,万一再遇到那些黑衣人,你叫家里人怎么办?” “什么?”慕容逸尘差点没惊得坐在地上。 回家?他才出来多久,这江湖可还没游历多少,他怎么可能回家? 再说,他的那个“不告而别”说不定已经让家里乱成一锅粥了,这要是现在回去……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回家。 但是他看君韶歌的样子是铁了心要送他回家,不像开玩笑,于是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回家……那就回家吧!”慕容逸尘笑嘻嘻地回应道。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三天后的一个深夜,准备趁夜色偷偷溜走的慕容逸尘刚推开木屋的门就被一袭白衣给挡住了。 君韶歌淡淡地道:“这么晚了还没睡?” “啊……没睡”,被抓个现形的慕容逸尘故作镇定地道:“我一个人睡不着,就想出去走走。” “哦?走走还需要带着剑吗?” “啊……我是想顺便摘些桃子。” “摘桃子?” “是啊!这里有那么多的桃树,桃子一定很甜,我想砍一些带着桃子的枝条拿回来吃桃子。” “我记得前几天好像和你说过这里的桃树一年四季只开花,不结果。” “哎呀!是啊!这里的桃树只开花不结果,你看我怎么就给忘了呢?” “你该不会是想要溜走吧?” “不会不会,我怎么会走呢?” “那就回去睡吧!” “我……睡不着啊!” “用不用我点你的睡穴?” “不不……不用。” “那就快进屋去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十六章 万里长沙归来迟 五月的长沙府繁华至极。 街上,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两旁的店铺生意也都十分兴隆,绸缎庄、米店、酒楼里满是南来北往的客商,这些人操着南腔北调,或是谈论着生意,或是彼此间相互客套,使茶陵显得分外喧嚣。 在商贩们的一片吆喝声中,心劫与慧见行走在城东门的街道上。他二人连日来日夜兼程,餐风露宿,因此显得风尘仆仆,抵达长沙时,身上带的干粮不多了,所以他二人决定寻个去处补充一下水粮,再行上路。照理说,二人身为出家人,无论住宿还是饮食都须与俗世有别,但二人有要事在身,又对这长沙不甚熟悉,所以也没工夫沿街化缘,好在少林本是禅宗祖庭,只要言行举止不违背佛门宗旨,对于一些起居上的规矩也不用遵守得过于刻板,于是心劫与慧见一进城就径直朝离东门最近的“福悦客栈”走去。 那日,二人奉圆空方丈之命赴苗疆取回“焰影斩”,是日便动身前往,由于此事十分机密,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只是对于慧见来说此行多少显得有些不自在,这当然是因为他和心劫待在一起,天天面对这个板着脸的师叔即便是石头也会不舒服的,虽说佛门弟子不因心起这些念头,但心劫也委实太…… 罪过,罪过,自己这个和尚怎么能随便说师长的不是呢? 再说,由于方丈的关照,这个平时不说话则已,一开口便话带锋芒的师叔总算没给他难堪,仅是平日里带着不冷不热的口气敦促他上路,这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还求什么呢?他现在只希望和师叔尽快赶到苗疆,尽管不一定路过自己曾经居住的地方,但是只要踏上苗疆的土地对慧见来说就是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 此时的慧见真的好想好想自己的家。 正午的阳光洒在二人的僧袍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温热的微风不经意间的吹过,带走了二人滴落的汗珠。 长途跋涉是辛苦的,辛苦在过于劳累。 心劫与慧见所进的这家“福悦客栈”在长沙府里是数一数二的,由于其客房数量众多、酒菜供应齐全,又处在离东门最显眼的位置,因此南来北往的客商和旅人大多在此停留以便进食与住宿,所以即便是从远处望去,“福悦客栈”里人影满座的情景也可看得一清二楚。 二人一进门,迎面就走来一个店二模样的人,身穿一件浆洗干净的灰白短衫,肩上搭着一条长巾,笑吟吟地招待着二人向靠近窗口的一张桌子走去。心劫向店二打听到他这里原来有专门为招待出家人而准备的锅灶和碗筷,于是便和慧见点了两碗素面,又嘱咐店二给他们的干粮袋里装上二十个馒头后,这才和慧见坐下,细细地打量起店里的其他顾客。 “福悦客栈”里的客人的确不少,偌大的厅堂里几乎全被坐满了,远的先不用说,在心劫和慧见的身后就有五个精瘦的青年围坐在一起。有趣的是,这五个青年只要了几碟菜摆在桌上却并不动筷,而是默默地围坐着,目光迷离,不发一言,只有其中一人右手扶着桌沿,不时地用中指轻轻叩击着木桌,发出“咚咚”的轻响,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又像在等待着什么。 紧挨着这五个青年的一张桌旁坐着一男一女,从他二人的打扮上看当是常年在外的商人夫妇。只见那个男子年纪大概在三十出头,身穿一件华丽的锦服,细眼长眉,方面大耳,生就一副器宇轩昂的模样,而坐在一边的女子身穿一件淡粉色的窄袖短褂,顶戴八宝珠花,耳穿珍珠钉,年纪看上去和那男子差不多,但皮肤白皙,竟不亚于少女,一双杏眼环转间仍透着几分灵秀。二人桌上所摆的酒菜远非那五名青年所要的几碟菜能比,尽是些山珍海味、佳肴香酿,那女子不时给男子斟酒,而男子也总是举箸给女子夹菜,一副恩爱无比的样子。 在那男子左手边的一张木桌旁坐着个麻衣老人,只见他头发花白,身材枯瘦,背显得有些驼,正用一双筷子在装有花生米的碟子里夹来夹去,但他眼睛似乎有些不太好,夹了好一会儿也未能夹上一粒,终于没了耐心,索性伸手摸到碟子里抓了几粒塞进嘴里。身边的一根竹竿斜斜地倚着桌子立着,上面挂着个布条,写有“先天妙数演前程,指点迷津道吉凶”的字样,原来这老人是个算命的。 离那算命老人不远处的一张桌前坐着个身穿青衫的中年人,只见那人生就一双丹凤眼,两道剑眉乌黑细长,三绺长须低垂过胸,微微一动便徐徐飘荡,透着几分仙风道骨。而最惹人注目的则是他身边立着的一个木匣,那木匣通体漆黑,上面刻有繁复的纹样,似乎是数十条虬龙相互缠绕在一起,给那本就令人猜不透里面装着什么的木匣平添了几分神秘。心劫的目光不禁停留在这个青衫客的身上,因为他发现青衫客的神情有异。 原来那青衫客不知为何一双明目紧紧盯着客栈里的一个角落,而且脸上的神情竟是带着几分惊诧。心劫下意识地顺着那青衫客所看的方向望去,只见角落里的一张桌旁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看上去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脸上仍挂着稚气,正在挥舞着手里的筷子大快朵颐,而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个背对着店门、头戴斗笠的白衣人,那人显然是不想被人看见真容,所以斗笠的边沿挂有长长的黑纱,严严实实地罩住了脸。 那青衫客的目光俨然是停留在白衣人的身上。 他们二人难道认识? 不过须臾间,心劫的心中顿时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一股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打断了心劫的思考。他和慧见不由得皱起眉头,循着酒气的方向转身望去,只见远处的几张桌子坐着一群苗人,正在把酒痛饮。也许是因为他们本就非中原人士,所以对于那些繁文缛节根本就不予理会,只管吆喝着大口喝着碗里的酒。心劫摇了摇头,却发现慧见正在望着那些苗人出神。 “想家了吗?”心劫回看了一眼那些苗人,冷冷地问道。 “啊……没…没有。”回过神来的慧见结结巴巴地回答着。 “有就是有,何必装作没有呢?” 慧见不语。 其实,他又怎能不想念自己的家呢?往事如潮水,一件一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亲人的音容相貌、家乡的山清水秀,幼时的天真烂漫。自从得知能够去苗疆的消息后,慧见就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那已多年不曾回到的故乡,尽管物是人非,但能够再一次踏上那片令他魂牵梦绕的土地仍是令他无比期待。 所以,当他看见那群苗人开怀畅饮的情景后,顿时心潮澎湃,如果不是因为当年的那场变故,现在的他是不是也像这些同胞一样把酒言欢呢? 慧见的双眸渐渐暗淡下来。 可惜,这不过是他的臆想。 他已注定回不去从前了。 “客官,您们几位是住店还是用饭?”客栈门前又站了几个人,店二正在招呼着。 其中一个满面风尘的彪形大汉干笑两声,忽的用手拍了拍店二的肩膀,粗声道:“二哥,我们几人是既不住店也不吃饭”。 “那几位客官这是……” “等人。” “等……等人?” “正是,”大汉身旁一个高个青年神秘地道:“有人请我等来此会面,还说要特意和你们店里说一声,待会儿这里要有个什么损失就找城东赵员外索赔。” “损失?”店二越听越觉得糊涂。 “哎呀,几位客官,本店可是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得罪了诸位?”一旁的老掌柜见势不妙,亲自上前拱手作揖,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惧意。 那几人先是一愣,而后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那大汉道:“掌柜的,你会错意了,我们不是针对你们‘福悦客栈’,乃是我等有要事在身想借贵处一用,只是对方并非善与之辈,少不得要拳脚相见,所以事先通告一声,如有个什么损失只管去找城东赵员外便是。” “掌柜的请看,”旁边一个手持折扇的书生将一个信封交给了老掌柜。 只见那老掌柜将信将疑地打开信封仔细地阅读了一遍后,竟是满面堆笑道:“既然有赵大员外作保,老朽就放心了。几位客官,请!”说罢,便吩咐店二给那几个人上茶。 那几人径直奔向店堂中央的一张桌子坐下,才刚一落座,就听那彪形大汉鼻子里“嗤”的一声,道:“这姓鲁的也忒能折腾人,咱们一行四人大老远的赶来却还要等他。” 一个长须汉子冷冷扫了一眼店里的其他人,沉声道:“刘老弟,咱们初到这长沙地界,还是少说些话吧!” 那姓刘的彪形大汉看了看周围的人,方才笑道:“今日的事准保万无一失,就算那子有同伙在这儿,此时想要报信恐怕也是来不及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那书生叹道:“凡事还是心为上,前些日子在德兴不就被他给跑了吗?” 刘姓汉子冷笑道:“所以这件事成了个笑话,三百多人一拥而上竟连两个人都拿不住,还有那个什么‘金顶一剑’的陈念瑶在江湖中被人吹得都上了天,结果一条胳膊差点都被人家削了下来,于是骇破了胆,到现在还疯疯癫癫的。” 高个青年道:“说起来,那人也的确是个好手,换做是旁人被这么多人围攻早就死了。” 刘姓汉子“呸”了一声,道:“他又不是什么武林至尊,武功再高又能高到哪儿去?分明是峨眉派的废物太多拦不住……” “刘老弟!”长须汉子忍不住制止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也不怕被峨眉派的人听见。” 刘姓汉子笑道:“怕?我怕的是峨眉派那群尼姑的光头。她们要真是什么能领袖群伦的人物倒也罢了,偏偏还没有几人有那个本事,除了不问世事的云晓师太,有几个有大派风范?一天到晚满面不悦像是别人欠了她们的似的,可真要碰到厉害的还不是让人给抽几个耳光?” “抽几个耳光?”高个青年讶然道:“此话怎讲?” 那书生轻声道:“这件事我也听说了,说是峨眉派的云仪师太前些日子被一个擅闯峨眉的神秘人给抽了好几个耳光,那人本来是要见峨眉掌门云碧师太的,结果不知怎么就和峨眉派的人起了冲突,云仪师太本打算亲自动手,结果就吃了亏。这件事本来挺隐秘的,可还是被人给传出来了,据说峨眉派弟子的脸都丢光了。” 刘姓汉子浓眉一挑,道:“要我说打得好,峨眉派的一群尼姑里属这云仪不是个东西,她整日里嚷嚷着什么除魔卫道,可看看她都干了些什么事儿?陇南桑家堡的二公子无非是和她的女弟子搭了一句讪,就被她以‘图谋不轨’为名打成重伤;华山掌门石清诚论及天下剑法时曾说峨眉剑法长于轻灵,却又被这老尼说成是贬低峨眉剑法,还要带人去挑战石掌门,好在云晓师太出面才将这件事给压了下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还有去年三月,这老尼在徐州强收一家庄户女童为徒的事,要不是梦辰阁的江阁主路过,那女童就被这老尼给抢去了,事后峨眉派居然还派人和梦辰阁理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所以要我说这几个耳光打得好,怎的不把这老尼给打死” “啪——”的一声巨响,一双木筷突然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似的重重地砸在四人的桌上,就在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弄得分外吃惊的时候,只听一个声音切齿道:“你们几个畜生的嘴巴说够了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十七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 这句话的声音尖利、响亮,带着说话人深深的怒意和不满,又来得如此突然,可谓是在众人的耳边响起一道炸雷。那四人虽也是江湖中有名姓的人物,但也被这“晴空霹雳”给惊得愣有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个淡粉色窄袖短褂,顶戴八宝珠花的女子正满面怒容地瞪视着他们,那女子的肤色本来就十分白皙,而此时更是因为愤怒而变得如纸般苍白,两道柳叶弯眉此刻几乎要竖立得破面飞出。在这女子的身后,一名身穿锦服的男子也是面带不悦地盯着几人,仿佛也在因为他们刚才的谈话而心生恼怒。 “福悦客栈”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十分凝重,一片寂静中店里的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在刚来的四个人和那对商人夫妇的身上。 心劫的嘴角微微一撇,轻轻地自语道:“这下可糟了!” “什么?”尽管心劫的声音很轻,但慧见还是听清了师叔所说的话,他虽然也看出那女子似乎和峨眉派有些关系,是以才怒声呵斥那四人,但他看心劫的表情却发现事情似乎并不像自己认为的那么简单,至少一向表情冷漠的师叔突然在脸上露出几分嘲讽、调侃和不屑的神情,这就意味着眼前的事绝不可能善了。 咦?师叔这是在幸灾乐祸吗? 慧见突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可知道这位夫人是谁?”心劫突然凑了过来,低声问道,冰冷的眼中露出少见的神秘和笑意。 不待慧见的头摇几下,他便以一种低得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地从唇边吐出三个字:“方娴雅。” 慧见“唔”了一声,差点没趴在桌上。 “原来是……”慧见在心底不禁为眼前的四个大汉感到悲哀,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接下来的几个字:“方……方……方女侠!” 慧见的声音虽然也很轻,但是由于太过吃惊所以不知不觉间还是高了些,那四个大汉听慧见提到“方女侠”三个字时,只觉得头“嗡”地一下就大了。 方娴雅,这个贵妇模样的女子竟然就是方娴雅。 哥四个今天真的是捅了马蜂窝了。 江湖中只要长耳朵的人都知道有一个女人是绝对不能招惹的,那个女人就是方娴雅,这除了因为方娴雅武功高强,一手峨眉短剑的功夫出神入化之外,还因为方娴雅的授业恩师正是云仪师太,脾气秉性完全继承了云仪师太的泼辣蛮横,她的闺名中虽有“娴雅”二字,但实际为人却与“娴雅”二字相去甚远,不讲理是其独有的招牌,即便是理亏她也要从占理的人身上讨得五分便宜。因此,江湖上的人背地里压低嗓门唤她作“方云仪”,顾名思义,当真是得云仪师太的“真传”。 这样的女人听见别人在背后数落师尊的不是岂能善罢甘休?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连四人中最为沉稳、冷静的长须汉子也有些坐不住了。 良久,那书生缓缓地站起身,略施一礼,满脸堆笑道:“不知方女侠在此,言语之间多有冒犯,还望见谅。”他称呼方娴雅为“女侠”实则是给对方戴个高帽,希望缓解一下气氛。 只听方娴雅怒哼了一声,尖声道:“见谅?我今天人在这里,你们说得都多有冒犯,要是不在这里还不知道会说得有多难听呢!我怎么见谅?”话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变得无比尖利,仿佛用刀片在铜锣上用力划发出的声音,听得人十分不舒服。 书生瞥了一眼那刘姓汉子,抱拳道:“方女侠,我这位哥哥为人心直口快,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对于一些江湖上的谣传也不擅于分辨真假,虽是信口说来却别无他意。” 方娴雅“呸”了一声,双手叉腰,怒道:“好个别无他意,你们倒是推个一干二净,他刚才岂止是在说什么谣传,分明就是对家师肆意谩骂。”说话间,一双杏眼怒视着那刘姓汉子,锐利的目光仿佛两把钢刀似的要将那汉子刺穿。 长须汉子口唇翕动,刚要说什么,就见那刘姓汉子起身抱拳道:“在下虽比不得贤伉俪名震江湖,但自问也是在这江湖中行走多年,什么当讲什么不当讲也是清楚的,适才我等论及贵派与令师时却有不当之处,然而这些事是真是假方女侠你想必要比旁人清楚的多吧!倘若做的人做了却还怕旁人议论个几句,那当初就不该做。既然做了就该承认,骆副帮主,您说是吗?”目光一动,竟是停留在那锦服男子的身上,敢情刘姓汉子的这番话竟是对他说的。 那锦服男子虽然一言未发,但众人既然知道那贵妇就是方娴雅,看他的年纪和打扮自然也猜到了他就是方娴雅的丈夫——太湖帮副帮主骆一白。 长须汉子的面色一沉。 方娴雅的脸色一变。 刘姓汉子的这番话分明是在激化矛盾。 骆一白看了看妻子那张起的发白的脸,方才盯着刘姓汉子不悦地道:“这位兄弟,在下虽不认得阁下,但也知道江湖虽大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地说三道四,你既然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该说的,那么说了的结果如何你想必也是知道的,兄弟你该不会敢做不敢当吧?” 刘姓汉子失声笑道:“人道骆副帮主才智超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但是——”他突然收起笑容,郑重道:“在下只问骆副帮主一句,云仪师太身为峨眉派的长老前辈,却屡屡做出有违武林公义之事,难道就因她是大派人物,许她做得不许旁人说得?” “这……”饶是骆一白长于机变,仓促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混账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论我师父的长短?”方娴雅见丈夫也为之语塞,索性又亮出了自家招牌。 “方女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顾长须汉子的拉扯,高个青年也站起身冷冷地道:“华山掌门和梦辰阁主二位的人品如何江湖上人尽皆知,凡是和他二人起争执的人定是那人自己的不是,难道说方女侠有十足的证据证明石掌门和江阁主是在故意无事生非?” 方娴雅最擅长的是不讲理,但是她又怎敢信口乱说华山掌门和梦辰阁主确是在无事生非?其实师父干的事她很清楚,但碍于面子不得不维护师父,但真要讲起理来她哪有什么理可讲呢?一时气急败坏地怒道:“简直是胡说八道,你们满嘴不干不净地污蔑我师父,还尽找些不相干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今天不给你们一点颜色瞧瞧,我方娴雅还有什么脸行走江湖?”话还没说完,左手一挥,她夫妇二人桌上的几只盘碟竟被她用掌带得径直飞向刘姓汉子四人。 四人虽也听闻方娴雅蛮不讲理的传闻,但也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蛮横至斯,说翻脸就翻脸,不过他四人也非泛泛之辈,见那几只盘碟迎面砸来,当下那书生展开折扇在身前连连划了几个圆圈,只听得“啪啪”几声,那几只盘碟竟被硬生生地原路送回。 方娴雅和骆一白见那几只被打回的盘碟来势迅猛,匆忙之间施展轻功向旁边闪开,只听身后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碗碎盘破的响声和宾客慌乱的叫喊声。原来那些盘碟越过他夫妇二人的桌子之后纷纷砸到了身后的几张桌上,那些盘碟上附带的劲道十分猛烈竟将每张桌上的碗碟都震得粉碎,飞起的碎渣和饭菜的汤汁溅到了不少食客的身上,甚至有人的脸上都挂了彩。 喊叫声如狂潮般涌起,众食客纷纷起身逃窜。 一片混乱中,只见那刘姓汉子飞起一脚踢向身旁的桌子,只见那张木桌忽地向骆氏夫妇头顶砸来,方娴雅闪身躲过,右手一掌拍向那青年的胸前,那青年右手一翻,双掌相对,方娴雅向后连退数步方才站稳,却见那青年仍立在当场不动不摇,旁边的刘姓汉子哂道:“峨眉派的功夫不过如此。” 方娴雅哪受得了这份气,尖叱一声复又上前找那二人拼命,一旁的骆一白早就和另外两人斗在一起。六道身影在“福悦客栈”里闪展腾挪打得好不热闹。 慧见忐忑地对心劫道:“师叔,咱们还是快走吧!” 却见心劫不慌不忙地道:“不忙,再等等。”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店里的其他人。 老掌柜和店二早就吓得钻到柜台下面去了,那个算命老人不知什么时候醉倒在桌上睡着了,一旁打得惊天动地,可他却一动不动,显然睡得正香。角落里的那个少年饶有兴趣地望着场中打斗的六人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和那白衣人说什么,而那白衣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身来。那个带着木匣的青衫客也是衣服不慌不忙的样子坐在桌旁喝着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而在慧见身旁的那五个青年和远处的那一伙苗人也都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慧见似乎有些明白了。 于是他也和心劫一样静静地坐在桌前望着场中的打斗。 场中的六人来来去去已经拆了有几十招,骆氏夫妇的心里尤为震惊,他夫妻二人忙里偷闲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的眼中满是惊诧。他夫妇二人行走江湖多年,自忖也是江湖中的好手,但眼前这几人无论是身法还是功力都不在己方二人之下,也不知这都是哪里来的人物,竟是这般了得。 毕竟是以二对四,骆一白虽然武功较妻子为高,足可以一敌二不落下风,但方娴雅可就显得有些支持不住了,有好几次都是靠着骆一白的相助才化险为夷,但这么几次折腾下来,骆氏夫妇明显有些手足见绌。 又过了几十招,只见那青年突然近身上前,一拳捣向骆一白的左脸,骆一白横臂架开,却不料那书生手中的折扇趁机攻其左腋,方娴雅急忙前去挡开那青年的这记偷袭,就在此时,只听那刘姓汉子嘿嘿一笑,方娴雅只觉一股强劲的掌风向自己背后袭来。 这本是无处可躲的一掌,是趁着方娴雅挡开那青年对骆一白的攻击尚未收势的时候递过来的,连回身格挡的时间都没有,方娴雅只要中了这一招纵然不会被打成重伤也要被当场打昏过去。 好厉害的一掌! “砰——” 一声巨响,方娴雅被打中了? 没有。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如闪电般飞身近前与那刘姓汉子硬对了一掌,解了方娴雅的燃眉之急,不仅如此,他右脚挑起一条长凳径直砸向兀自缠斗的其他人,迫使那几人不得不暂时停手,闪身躲过。 客栈里多了一个灰衣人,那人四十来岁年纪,中等身材,一张马脸上生就一双鱼眼,鹰钩鼻下留有两撇八字胡,此刻正冷冷地负手立于场中,面露不悦之色。 他锐利的目光在六人的身上逐一扫过,许久,方才开口道:“诸位来此乃是身怀要事,怎地还有闲心另起纠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十八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灰衣人的话音刚落,方娴雅立刻接口道:“鲁先生,您来得正好,刚才的事正要请您给评个理。我与外子本来遵照先生意思在此等候那恶贼前来,却不想那恶贼未到,竟来了这么几人对峨眉派及我恩师肆意诋毁。本来身为大派弟子不应听闻对本派的些许意见就胡乱生事,但这几个杂毛对恩师随口谩骂我岂能坐视不理?于是一时气恼就与他们理论,谁知说着说着他们竟动起手来了。” 慧见听到这儿顿时觉得有些别扭,他看了一眼心劫,发现师叔的嘴角向上一扬,竟是带着几分不屑。 就听那高个青年厉声道:“方女侠,骆夫人,你这分明是在恶人先告状,先行动手的不正是你夫妇二人吗?” 骆一白冷冷对道:“就算是我们夫妇先行动手,那也是因为尔等出言不逊在先。” 刘姓汉子哼声道:“出言不逊?围堵那恶贼本是整个南方武林的事,你峨眉派仗着和南宫世家有点交情就大包大揽,结果要不是那个静莲和陈念瑶捣乱的话,前些日子在德兴又怎会令那恶贼脱逃?还有那个云仪老尼,差不多也是恶名昭彰了……” “你嘴巴放干净点,什么叫‘恶名昭彰’?”方娴雅听到那刘姓汉子对师尊言语有失,忍不住怒声呵斥,若非碍于那鲁先生在场只怕立刻又要动手。 刘姓汉子蹙眉道:“那老尼脾气乖戾,动不动就做些出格的事,难道还不算恶名昭彰?当年若不是这老尼从中作梗,硬生生拆散了我师弟王旭的一段美好姻缘,我师弟又怎会年纪轻轻就郁郁而终?”说到最后,眼中竟泛起了泪光。 “你……你是‘分云手’刘孝善?”骆一白惊诧地道。 一边的方娴雅也不禁脸色大变,她终于知道这刘姓汉子为何与她师父和峨眉派过不去了。几年前,这刘孝善的师弟王旭曾与南宫世家的四姐南宫碧私定终身,本来南宫世家也已默许二人的婚事,却不料云仪师太恰巧客居南宫世家,执意认为以王旭的身份婚娶南宫碧是在蓄意高攀,与南宫素的这段情缘是王旭有目的、有计划的一个“阴谋”,因此极力反对。最终迫于云仪师太的不断施压,一对有被活活地拆散,王旭更因此一病不起,含恨而终。 饶是方娴雅再不讲理,此时也不知该强辩些什么了。 人在做,天在看。 还强词夺理做什么呢? 方娴雅不禁暗暗地扯了丈夫一把。 对面的刘孝善怒气难平,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那长须汉子用手搭在那他的肩上,冲着他摇了摇头。 刘孝善渐渐地冷静了下来,他也知道今日尚有要事在身,万万不能因为这点私怨搅了大局,和峨眉派的事须日后再慢慢地算清楚,想到此,他狠狠地剜了骆氏夫妇一眼,再不言语。 那鲁先生见双方都不再计较方才的事,便微微一笑,算是打个圆场地道:“算了,江湖中人都是不打不相识,何况今日大家在此也是有着共同的目的,何必为些事发脾气?骆副帮主,骆夫人,事先不曾给贤伉俪引荐我这几位朋友,惹出这些误会,实在是鲁某的不是,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鲁先生这么说就太见外了。”这鲁先生的一番言语竟弄得骆氏夫妇有些不好意思。 接下来,那鲁先生便向骆氏夫妇一一介绍那四人的身份。那刘孝善因与骆氏夫妇有嫌隙,因此鲁先生只是道了个姓名而已,也不便多说什么。那长须汉子乃是荆州威远镖局的镖师耿计方,江湖人称“计远四方”,说的正是此人,据说他心思缜密,深谋远虑,是总镖头柳达远的左膀右臂,威远镖局正是因为有他的存在才在多年的押镖历程中从未出过差错。手持折扇的书生正是江湖中有名的“玉纸扇”乔寂雨,骆氏夫妇记得七年前大战殛天盟时,江湖群雄在拭尘台前曾蒙几个白衣少年通风报信,方才及时躲过了潇湘冥妃水琴夙预先设下的埋伏,而那几个白衣少年正是乔寂雨身旁的书童,他夫妇二人虽不曾见过乔寂雨,但对这“玉纸扇”的名号却是极为熟悉。不过最令他夫妇二人感到意外的则是那个高个青年,这人竟是赣南神鹰门门主“铁翼神鹰”冷傲然的孙子冷寒飞,冷傲然名震江湖数十年,一手臻于化境的鹰爪功据说连练有铁布衫功夫的高手都不敢等闲视之,难怪刚才交手时,这青年施展的鹰爪功凌厉、刚猛,敢情竟是得自冷傲然的真传。 冷寒飞看了看刘孝善,浅笑一声,冲骆氏夫妇一抱拳,道:“骆副帮主和方女侠的大名在下时常听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待得此间事了,还请另行赐教。” “岂敢岂敢,冷少侠言重了,”骆氏夫妇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暗道:“别的先不说,单是冲着你祖父和你那帮叔伯兄弟,谁敢招惹你呢?”要知道,冷傲然身为一代宗师,不但自己在武林中鼎鼎大名,连他教出的徒弟也都个个是名头响亮的人物,就拿大侠龙飞熙来说,当年带领天涯十七骑纵横天下,干了多少轰轰烈烈的大事?拭尘台之战,龙飞熙虽殁,但威名至今犹著。徒弟尚且如此,师父可想而知。 这样人的子孙有几人敢招惹? 方娴雅再不讲理,也不禁想起师父说过的话:名声大、本领高的人物最好少惹,就算要惹也要点到为止,人家不会和你真生气,可若做得太过,人家可就真火了。 这才是方娴雅的处世之道。 所以现在的她满脸堆笑。 彼此又寒碜了几句,那鲁先生又道:“此间其实还另有贵客,只是我等耽搁了半天,倒显得让人家见笑了。”说着,冲那五个青年施礼道:“一别匆匆数年,不知铁老爷子身体可好?” 只见那先前用手敲击桌面的青年起身还礼道:“有劳先生挂念,家父还好。只是近来江湖中出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他老人家有些愤慨而已,本来他老人家要亲自前来,但我兄弟几人考虑到家父年事已高,担心路途长远有个闪失,因此就替他老人家代劳了。” 鲁先生笑道:“有几位在此,也不用劳烦铁老爷子大驾。” “玉纸扇”乔寂雨从旁道:“若在下猜得不错,几位可是鄱阳湖铁剑庄庄主铁无怯铁老爷子的几位公子?” 接下来就又是江湖中最常见的彼此介绍和客套了,这种稍显肉麻的场面也不必再详细介绍了。总之那鲁先生让这一干人先行熟悉了个大概,然后才又让掌柜的叫些伙计将店里清理了一番,把刚才骆氏夫妇同耿计方四人打斗时毁坏的桌椅餐具都收拾走,损失的钱一律算在赵大员外的身上。本来按照那鲁先生的计划,店里的其他顾客都应该清走,但被刚才那几人这么一闹腾,计划不得不稍作调整,即店里剩下的人别说还没走,此刻即便是要走也不能让走,万一走漏了风声呢?再者,这些剩下来的人看起来都不简单,寻常人被刚才的打斗一惊扰早就夺门而逃了,而这剩下的几桌人除去那醉倒的算命老人外竟都是淡定自若的,这只能说明这些人也不是普通人。不过鲁先生也有自己的算计,他此番邀来的帮手绝不是仅有这么几人,要来的人还有很多,这也是他为什么从现身在客栈开始这客栈就再没有进过其他客人的原因,事实上除了城里有暗箱操作的人物正阻止普通顾客到来之外,楼上的客房也都大多被这鲁先生所安排的江湖人士给住满了,在这么多高手的重重包围之下,即便店里的这些人是来接应那恶贼的帮手也不会影响到他们的行动,所以那鲁先生在人还未到齐之前还不想过早地节外生枝。 所以,他吩咐完那老掌柜整理店堂之后,就挑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其余的人也都安安静静坐在店中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 忘了说一句,折腾了半天,店二总算想起来还有两位大师等着吃面呢?于是在他手忙脚乱的奔跑声中两碗素面总算摆到了心劫和慧见的面前。 慧见早就饿了,看见素面也不管那些江湖人在这店里将要掀起什么风浪,迫不及待地就端起碗大口吃起面来。而心劫则是不慌不忙地一边吃着碗里的面,一边注意店里的动静。 只见远处那些苗人还在有说有笑地喝着酒,那少年和白衣人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青衫客从身上掏出一方布巾正在蘸着酒水擦拭着身旁的木匣,而那醉倒的算命老人兀自趴在桌上,嘴里喃喃地说着醉话:“老朽乃堂堂正七品殿前大将军……” 那些伙计的手脚倒也麻利,先前一片狼藉的店堂很快就被整理干净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这么一会儿工夫里,店里又来了很多人。 先是一窝蜂似的涌进来二十多人,这些人有男有女,衣着打扮也都各不相同,有拿着锤子的铁匠,有拄着拐杖的婆婆,有提着药箱的郎中,有手持书卷的文士,有挟着算盘的账房先生,还有挎着篮子的卖花少女……可谓是形形色色,这一群人进了店先是向那鲁先生点了点头,而后便找到位置坐下。 接下来,又进来了十几个手持刀枪棍棒的江湖客,这些人个个满脸横肉,膀大腰圆,看上去似乎是专干打家劫舍勾当的人物,这些人一进门就大咧咧地和那鲁先生打招呼,而后都一屁股坐在门前的几张桌旁。 过不多时,从门外又走进来几个缁衣尼姑,像是没看到其他人似的径直走到骆氏夫妇面前,和他夫妻二人相互道礼之后,便在一旁寻了个座位坐下,一个个都将眼睛合上,仿佛入定一般。 就在这几个尼姑进门不久,又来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那老人身穿一件淡蓝色的长袍,面色枯黄,身材瘦,但一双眸子却是炯炯有神。这老人进了门就直奔那鲁先生走去,在他身旁耳语了几句才走到先前来的一个铁匠模样的人身边坐下。 陆陆续续地又来了百十号人,这些人或是坐在楼下,或是向楼上走去,却无一例外地都同那鲁先生相互问候,看来这鲁先生要对付的人似乎十分厉害,竟然找了这么多的帮手助拳。 二人桌上的面碗都已经空了,慧见望了望到处是人但死一般寂静的客栈厅堂,心翼翼地问道:“师叔,咱们该走了吧?” 心劫淡定地道:“现在要走只怕来不及了,店门都被人给封上了。”说罢,目光向门外一转。 门外的街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十几个乞丐,他们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仅是些泥垢、残羹,碰到有些想要踏进“福悦客栈”的人就端着破碗死缠烂打地挡着店门要钱,弄得那些人个个捂着鼻子拂袖而去。而对于一些人他们不但不阻拦,反而恭恭敬敬地站立在门的两侧向那些人施礼。 慧见现在也终于知道,想走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唉!怎么总是碰到一些麻烦事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十九章 咫尺江湖风波恶 “咦?这客栈门口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乞丐?难不成是在开庙会?”门外传来一阵年轻、爽朗的笑声,其间还夹带着浓厚的川中方音。 客栈里仍旧是一片死寂,只是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少年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 “啊呀,公子,您行行好,赏俺们几个钱吧!”门外的乞丐也真是不赖,看到有人来就立马围了上去。 “当啷——当啷——当啷啷——”一阵铜板敲击青石板道的声音立刻响起,清脆无比,只听那年轻的声音笑道:“怎么样,这些够不够?” 门外静了静。 “哎?”忽听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钱不是给你们了吗?怎地还是拦着我?” “这个……真是不好意思呀!公子。”门前的乞丐七嘴八舌地道:“您看俺们这么多人也挺不容易的,您就发发慈悲再多给点吧!” “当啷——当啷——当啷啷——”,又是一阵铜钱落地的声音。 “怎么样,这回够——什么?还嫌少?” “啊呀呀,公子。您看这都挺不容易的……” “行了,废话少说。你们到底想要多少?” “公子,您看这个价。” “七十文?” “……” “七两?” “……” “七十两啊?” “正是,公子您是有钱人,就请多施舍些呗!” “你们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嘿嘿,公子别生气,气坏了可怎么好。” “我哪能不生气?你们——哎?离远点,这什么味道?别凑过来。” “公子您给不够这个数就请到别家吧!” “啪”的一声轻响,似乎是有人将一张纸塞到了其他人的手里。 只听门外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这里一共是七十两,”那年轻的声音吃吃地笑道:“够你们这些人花一阵子的了。” “这这……”门外的乞丐一阵慌乱。 真有这样舍得一掷千金的人啊! “哎呀!公子,不行——”只听那些乞丐一阵惊呼,客栈里边多了一个人。 只见那人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穿淡黄衫,头戴书生巾,面目俊美,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世家公子的潇洒,脸上兀自挂着脱身后的轻松表情,敢情这位年轻公子趁着那些乞丐发愣的当儿径直冲进了客栈。 门外有几个乞丐急忙追了进来,但只见那鲁先生一摆手,这几个乞丐便知趣地退了出去,那鲁先生用眼睛翻了翻那年轻公子,嘴唇微动,却没说什么。 大概是看那年轻公子的身手担心节外生枝吧! 毕竟接下来要发生的才是正事。 那年轻公子显然一进店就发现这客栈里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尽管人很多,但却鸦雀无声,仿佛掉地上一根针都显得喧闹。 进店时,那些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他,而后便调转回头不再瞧他一眼。 那年轻公子冲着几个人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几个招呼,便在离那群苗人不远处的一张桌边坐下,向二点了几道菜,大抵是因为人多,他倒是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那个将手抬起用衣袖挡住半边脸的少年。 店里仍是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见那年轻公子碗筷的碰撞声和那算命老人的满口醉话,就连那青衫客也停下了擦拭木匣的动作,少年也不再与白衣人交谈。 楼上的房门似乎都没有掩好,缝隙处不时有人影晃动,但无一例外地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宛若那缝隙处的身影不过是人不经意间浮现在眼中的幻象。 寂静,沉默。 慧见顿时感到有些压抑。 压抑得呼吸困难。 “笃笃笃——”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几声竹竿杵地的声音。 店内众人的神情突然凝重了起来,慧见的心头不知怎地忽然为之一动:来了。 “咳咳咳——”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客栈门前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个少女搀扶着一个不断咳嗽着的灰衣青年步履蹒跚地走进了客栈。只见那青年中等身材,面色苍白,显然有病在身,一声声剧烈的咳嗽震得他一双浓眉紧紧地蹙起,即便是以衣袖掩口却仍旧止不住那不间断的剧咳声。搀扶着那青年的少女身材娇,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映衬着那张清秀的面庞,饱含着对那青年的关切之情。 “哥哥,我们先在这里住下,待会儿我去给你找个大夫,”那少女对灰衣青年轻声说完,便立刻冲着店二道:“二哥,我要一间上房,再麻烦你帮我去附近的医馆给我哥哥请个大夫,这是——” 灰衣青年突然紧紧地抓住妹妹想要预先付钱的手,声音嘶哑地道:“阿情,不用了。这里人多,我们还是换一个地方吧!”说罢,因为病痛而显得血丝遍布的眼睛冷冷地在客栈里众人的身上一扫而过。 那少女显然也注意到了客栈里气氛的不同寻常,于是缓缓地将手缩了回来,对灰衣青年道:“好吧!那我们就另换一家。”说着,便搀着兄长想要转身离去。 “二位这么远才来到长沙府,难道不先歇歇脚吗?”随着鲁先生这一声冰冷的“问候”,客栈里的人“忽”地一声全都站了起来向二人包围过来,楼上的客房里也纷纷冲出了许多手持兵器的江湖客,剑拔弩张地站在围栏边上死死的盯紧了楼下的兄妹二人。 “砰——”客栈的大门忽然被人关上了,几个手持刀棒的大汉早就站在门前封住了去路。 “你们这是——”那少女起先是一怔,而后醒悟道:“原来你们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方娴雅冷笑道:“丫头,现在才发现不觉得太迟了吗?前些日子在德兴算你们走运才捡了一条命,今天看你们往哪儿跑?” 只见那个铁匠模样打扮的中年人恨声道:“燕抒义,你这个畜生今天是插翅也难逃。” “住口!”那少女娇声怒喝道:“你们这些人是非不分,以多欺少,不问青红皂白就对我兄妹痛下杀手,还好意思在这里假装侠义之辈?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打什么主意?”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响起,人群里走出个鸡皮鹤发,手拄龙头拐杖的黑衣老妇。她年纪虽已老迈,但步履轻健,只不过才微微挪动了几步就已经近身前来,她横了灰衣青年一眼才将目光停在那少女的身上,阴阳怪气地道:“打的正是你们兄妹俩的主意,谁叫你那哥哥干下那等天理不容的事,若不杀了他这世上还有公理了吗?你虽是他的妹子,但你若不过问此事原也不会惹火烧身。可惜呀!你偏要让我们看出血浓于水的好戏,这不,包庇你哥哥的你也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少女盯了那老妇看了好一会儿,怒极反笑道:“凌太夫人,人说你巾帼不让须眉,是个主持公道的人物,却不想也和这群人一样。” 那被唤做凌太夫人的黑衣老妇微微一怔,忽地笑道:“丫头啊!你道江湖是什么样的地方啊?你哥哥既然做了天理不容的事就应该引颈就戮,这很正常。” “胡说!”那少女厉声道:“什么天理不容?我哥哥怎么就天理不容了?你们还要我说多少遍?人根本就不是他杀的,他也没拿什么‘潜龙勿用’。” 凌太夫人的脸突然阴沉了下来,只听她冷冷地道:“杀人的人从来不会承认自己杀了人,即便你将那些话说给千人万人听也改变不了事实。莫忘了,你哥哥杀人可是有很多人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杀了二师嫂吗?你们根本就没有看见我哥哥杀死二师嫂,只是根据他待在那间房中的情景妄加揣测。” “可是这还不能说明他就是杀人凶手吗?”那鲁先生从旁森然地道:“难道说是他故意跑到那里等着我们冤枉他吗?”话音刚落,人群里立刻响起了附和声。 骆一白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哥哥若不是凶手又怎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七姑娘的房里?” 少女急道:“骆副帮主,若是你碰巧待在凶案现场被人撞见,难道你就自承是凶手?” “至少我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凶案现场。” “要我说多少遍,我哥哥本来在前厅给师父祝寿,是师父说二师嫂不知为什么快一天没露面才叫我哥哥去看一下。” “可你哥哥这一去就足足去了大半个时辰,这大半个时辰他人去哪儿了?” “不是说了我哥哥被人用迷香给迷晕,醒来就已经在师嫂房里了吗?” 方娴雅看了一眼少女身后的灰衣青年,插道:“这是你听你哥哥说的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太夫人接口道:“意思就是说你哥哥可能连你也骗。” “胡说!” 刘孝善哼声道:“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哥哥对你说的是真话?” 少女缓缓地侧身看了一眼仍在剧咳不止的兄长,忽地目光一转瞪着众人,含着泪水的眼中满是坚决的神情,一字一句地道:“我是无法证明我哥哥是不是对我撒了谎,但是我相信我哥哥是绝对不会做出这件事的,不需要任何理由,我就是相信。” 灰衣青年身躯一震,满是感激与温情地注视着自己的妹妹,眼圈竟变得红了。 鲁先生冷冷地道:“这么说来,你确实无法证明你哥哥是被冤枉的,那就怪不得我们手下无情了。” “哪个想要动我哥哥的先过我这关,”只听“铮——”的一声,那少女藏在袖中的一柄短刀已然出鞘在手。 凌太夫人“呵呵”地干笑了几声,道:“你这丫头当真不自量力,先不说今日在场的都是武功远较前几拨人精湛的高手,单说你兄妹连日来几经苦战,还有多少力气和我们斗?”她看了看站在二楼客房外的那群江湖客,又道:“你虽然身上没什么伤,但你哥哥前些日子为了救你遭到重创,动起手来只怕是我老婆子一人就足够收拾你们了,所以今天你们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了。” 凌太夫人的这番话虽不免有恫吓之意,但说的却是实情,先不论今日里来的全都是江湖上的好手,光是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就足以令伤痛疲惫的燕氏兄妹插翅难飞。 但那少女又怎能甘心兄长就此落入他人之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二十章 百口莫辩青龙案 少女樱唇微动,似乎还想反驳什么,却见兄长的手抬至面前轻轻地将她举起的刀压了下去,她愣了愣,不解道:“哥哥?” “咳咳……算了,阿情,”灰衣青年沙哑的声音里满是绝望与温情,轻轻地道:“这一路上每逢遇到追杀的人时你都不厌其烦地和他们辩解,其实你就是说得再多又有谁会相信呢?人真正相信的只有自己,自信得已经对他人没了自信。” “可是……” “够了,”灰衣青年悲怆地笑了笑,道:“哥哥感到欣慰的是即便天下人都说哥哥杀了人,你还是相信哥哥的,这对于哥哥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哥哥……”少女的泪自眸中滑落。 “傻丫头,”灰衣青年爱怜地用手轻抚着少女的秀发,柔声道:“咳咳……爹娘死得早,你从就跟哥哥相依为命,哥哥没本事只能带着你到处流浪,被师父收留前的日子真的不知是怎么过来的,可是你从来都只会将苦往下咽,将你的笑容留给哥哥。咳咳……即便是到了今日,你也对哥哥不离不弃,燕抒义有你这样的妹妹,今生足矣。” “哥哥,你……你要做什么?”泪流满面的少女失声叫道。 燕抒义凄然地道:“他们要的是我,你无须为哥哥作无谓的牺牲。从今天开始,哥哥就不能再照顾你了,答应我好好活下去。”说罢,他又咳了几声,方才一步一步地向那鲁先生走去,道:“鲁先生,事已至此我再多说什么都是枉然。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我已经厌倦了,我只希望你们放了我妹妹,毕竟这件事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鲁先生淡然道:“只要你交出‘潜龙勿用’并和我们走,你妹妹我们自然可以放走。” 燕抒义目光闪烁,道:“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是我没有‘潜龙勿用’。”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怔,随即便是响起潮水般的叫喊声。 那铁匠嚷道:“你盗取‘潜龙勿用’乃是人尽皆知的事,今日里倒推个一干二净,你当我们都是三岁孩童呢?” 方娴雅身边的一个尼姑也愤声道:“当日你侮辱南宫七姐不成,索性杀人灭口,被人撞见之后竟又盗走镇庄之宝‘潜龙勿用’。时至今日,你既已决定自首还贪恋那宝物作甚?” 乔寂雨叹道:“想不到关庄主一代宗师竟会有这样奸杀师嫂,盗取镇庄之宝的孽徒,当真是辱没了青龙山庄的威名。” 众人一时间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心劫与慧见听得是无比震惊,二人不禁面面相觑。 青龙山庄庄主关焱雄的二儿媳妇——南宫世家的七姐南宫素被人杀害了!而凶手竟然就是关焱雄的弟子燕抒义!他不但未遂杀了自己的师嫂,还盗走了青龙山庄的镇庄之宝,即传说中能够开启一笔宝藏的密钥——“潜龙勿用”! 要知道,青龙山庄威震江湖数十载,乃是江南四省绿林道上的执牛耳者,也是江南四省水陆漕运的元枢,庄主关焱雄更是武林中的一代宗师,演化自武圣关羽青龙刀法的“青龙啸月三十六斩”纵横天下罕逢敌手,其人刚烈正直、侠肝义胆,颇为江湖中人敬仰,怎地竟会遭此横祸?其膝下二子与庄内的门客、弟子听说也俱是侠义之人,怎地竟会出这么一个大逆不道之徒? 心劫暗忖:看来这一个月我二人只管赶路,倒不想江湖上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事实上,自从这件命案发生的那天起,才一个月的时间整个南方武林全都惊动了,而且就连和青龙山庄与南宫世家私交甚深的峨眉派与风云堡都接到了消息。慧见和心劫一来连日赶路,二来渡江之前消息还未传到,所以也就并不知道这件事。 那鲁先生冷冷地盯着燕抒义,道:“你犯下如此弥天大罪,该受到什么样的制裁想来也是清楚的。实不相瞒,峨眉派与江南四大武林世家的人现在都在青龙山庄,风云堡主听闻此事更是取消了女儿原定于本月初十与唐门少主的婚礼,现正日夜兼程向青龙山庄赶去。你虽主动自首,也恐怕是难逃公道,但你现在却又拒不交出‘潜龙勿用’,这自首么可就真的令人难以信服了。” 燕抒义咳了几声,道:“我没有‘潜龙勿用’,拿什么交给你们?” “休要狡辩,”凌太夫人将龙头拐杖重重地一杵,“嗵”的一声震得众人心头一跳,厉声道:“你人都落在我们的手里,还要那东西何用?趁早交出来。” “交出来是还给师父还是送给你们?”那少女气愤之余也不禁厉声回敬道。 “混账丫头,”凌太夫人面罩寒霜,斥道:“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儿?适才老身不过是就事论事才和你言语了几句,你还真就当自己身份不低了。” “你——”那少女的话刚开了个头,忽觉一阵强风迎面袭来,仓促之间,休说躲闪,就连举手招架也是不急,眼看就要被那阵风击中。 身影晃动,袍袖一挥。 危急时刻,竟是燕抒义闪身替妹妹消了那阵强风上附带的暗劲,显然这一连串的动作花了他不少力气,动作停止后竟是一阵剧咳。 “凌太夫人,您这是干什么?”剧咳之后的燕抒义喘息着问道,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愠怒。 “生气了?”凌太夫人慢条斯理地道:“老身还当你是个没心没肺的畜生呢!你可知南宫老爷得知七姐死询后悲痛欲绝?你可知你二师兄关明因爱妻惨遭杀害而变得神志不清?你可知你师父因你在他大寿之日犯下这等大罪伤心得一夜白头?你若真心自首就应当交出‘潜龙勿用’跟我们走。” 鲁先生道:“凌太夫人说得不错,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带给太多人不幸,而今你既已决定自首,就应当归还你师父‘潜龙勿用’。毕竟,此物并不属于你,莫要错上加错再添事端。” 燕抒义双目渐渐合起,叹道:“你们只管将我带走便是了,‘潜龙勿用’我自会亲手交给师父的。” 骆一白仰天打了个哈哈,道:“你已经是个声名狼藉的败类,凭什么叫我们相信你?倘若你将那‘潜龙勿用’交给了别人,我们就算带你回去也会因为找不到此物而暂时留你一命,说不定这正是你保命的招数呢!”说罢,眼睛有意无意地看了看一旁的少女。 “不错,”方娴雅不愧是个“贤内助”,丈夫的话一说完就立刻上前,接口道:“要我说两个一块儿带回去,就不信这‘潜龙勿用’还能飞了不成?” “两个一块带回去”,“一定要好好审问”,“说不定就在这丫头身上”…… 客栈里又是一阵喧哗。 只听那鲁先生用浑厚的声音郑重地道:“既然你交不出‘潜龙勿用’,那么就只能叫你妹妹也跟我们回去了。” “回去就回去,谁怕谁?”那少女仍是面不改色。 燕抒义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一边喘息着一边沉声道:“这么说来,今日若不见‘潜龙勿用’,诸位就必定要押解我兄妹回青龙山庄?” “正是。” “就算我燕抒义自投罗也要如此?” “不错。” 燕抒义怅然道:“鲁先生,您这分明是在逼我。” 鲁先生微微一笑,道:“你这么想要你妹妹脱身离去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你到底是想要你妹妹去搬救兵还是想让她将‘潜龙勿用’带走?” “……”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鲁先生渐渐敛起笑容,哼声道:“你与无灭老魔沈孤寒的四弟子‘毒手郎君’邵天华乃是结拜兄弟,你们兄妹二人此番一路西行就是要投奔他,我说的没错吧?” “咳咳……我兄妹二人从未有此念,再说与邵天华结拜的事另有隐情,绝非先生认为的那样。” “先前我还认为,只要你交出‘潜龙勿用’并跟我们走,我可以放走你妹妹,她是从此隐姓埋名地过日子或是投靠邵天华我都不加理会,但是现在你二人必须都跟我回去。再说——”鲁先生顿了顿,笑道:“你妹妹也算是关庄主的弟子,即便是因为你的事要永远离开青龙山庄,至少也该知会一声。” 燕抒义冷笑一声,道:“先生的心思还真是多变。” “过奖了,鲁某行走江湖多年,倘若没什么心思岂非对不住江湖同道的抬爱?” 只听“当啷”的一声巨响,两副铁打的镣铐扔在燕氏兄妹的面前,刘孝善从旁道:“行了,姓燕的子,你说了这么多废话也该给个痛快,到底是你和你妹妹自己动手还是要我们代劳?” 那镣铐乃是由生铁浇铸,色泽乌黑,看上去十分沉重,沉重得就像燕抒义此时的心情一样。 他看着那两副镣铐,沉默良久,脸上阴晴不定。 良久,燕抒义方才下了决心似的俯下身慢慢地捡起了一副镣铐,虽是尚在犹豫着是否应该戴上,但口中却喃喃自语道:“人生如梦如幻,真真假假、是是非非本就过眼云烟。” 一旁的慧见听得有些诧异:这样带有禅意的话是出自一个罪大恶极之人的口吗? “我说了多少遍我哥哥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你们就是不相信,”那少女眼望兄长自弃般的举动,忍不住泪流满面,她放声喊道:“若说有嫌疑,谁没有嫌疑?那个‘八极剑客’陈昌,那个‘索命枪’姚有常,那个出现在山庄外面神秘兮兮的白衣女人,还有那天参加寿宴的所有人,哪个没有嫌疑?不就是因为那些有嫌疑的人都是江湖中的名士才没人敢招惹,于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认准我哥哥是凶手。” “可是你哥哥的嫌疑却是最大,”人群里走出一个手提花篮的姑娘,似笑非笑地道:“谁叫他待在凶案现场呢?” “真是荒谬绝伦,”少女恨恨地道:“这么说来,当年‘北极天尊’卫云川还是做了那件弑杀师长的事?可是我记得那件事分明就是有人栽赃给他的,然而当年的江湖中人就是一口咬定他是凶手穷追不舍才引出后来的浩劫,你们这些人真是好不长记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二十一章 刀光剑影红颜怒 鲁先生脸色一变,一张马脸变得十分难看,寒声道:“你这丫头的意思是说我们若不放过你和你哥哥,终有一日你二人会像卫云川一样报复整个江湖吗?” 少女秀眉一挑,怒声道:“世间会有那么多冤案就是因为有你这样胡乱猜忌的人存在。” “放肆,”鲁先生只觉怒气上涌,喝道:“你这丫头好生无礼。” 少女怒气不息,但兀自冷笑道:“我没说我兄妹二人会像那‘北极天尊’一样报复整个江湖,但是你们胡乱泼给我们的脏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再喝下去。” 这番话铿锵有力、饱含愤恨,只听得众人耳边仿佛响起惊天霹雳。 “你们欠了我多少血债,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蘸着自己身上的血一笔一划地写下来!” 众人想起了这句诅咒,也想起了说这句话的人——‘北极天尊’卫云川做过的事。 灭人满门,以血为墨书其血债于白绫。 鲜血的红艳,白绫的雪白。 交织成江湖中人挥之不去的梦魇。 拭尘台之战虽已过去了七年,但是很多活下来的人还会在噩梦中惊醒。 由人被逼成魔,再由魔的毁灭证得邪不压正的真谛。 卫云川的一生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也是彻头彻尾扇了江湖人的一记最疼最响亮的耳光。 “哼,燕抒义,你还在磨蹭些什么?”仿佛不想再多费唇舌,鲁先生对燕抒义道:“难不成真要我们动手帮你兄妹二人戴上镣铐?” 燕抒义缓缓地将手里的镣铐举至眼前,镣铐上的铁链重重地垂向地面,一动不动。 他沉默不语,仅仅用目光打量着那副镣铐许久,方才别过头看着自己的妹妹。 而妹妹也在流着泪注视着她。 燕抒义突然觉得心头一阵酸楚。 一直以来,他什么都没有,只有眼前这个妹妹,这个和他相依为命的妹妹。时候,流浪街头,紧紧跟着他的,是妹妹。多年来,学艺师门,陪伴在他左右的,是妹妹。如今,他亡命江湖,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还是妹妹。 这江湖是吃人的,哥哥岂能让你葬送在这一拨又一拨别有用心的追击中,所以天大的事,哥哥来扛。 可是,哥哥实在交不出‘潜龙勿用’,他们还是要把咱们二人一同押回青龙山庄,谁知道在那之后还会发生什么呢? 阿情,哥哥绝不容许你落在这群人的手中。 一抹惨淡的笑容浮现在燕抒义的唇边,浮现得是那么的突然。 一如他手中飞出的铁链。 铁链声响起,那一副沉重的镣铐已然砸向了人群。 风声大作,鲁先生步履微移,向一旁闪过;骆氏夫妇离得稍近,匆忙之间低首回避;凌太夫人足下虽未动分毫,但也将龙头拐杖在身前抡了几圈…… 高手,尽数躲过了这猝不及防间的来袭。 只是苦了其他人。 一声声“我的妈呀”响起。 人群里已经有不少人捂着脸、揉着肩。 几十斤重的玩意儿打在身上,那滋味儿可想而知。 “呼——”的一声,门前的六把钢刀和四根铁棒不约而同地递向了准备夺门而逃的燕氏兄妹,只听鲁先生和凌太夫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快拦住这子”,“别让他二人逃了”。 “乒乒乓乓——”几声兵刃碰撞的声音响起,也没人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一眨眼,守门的那几个江湖客就全都倒在了地上,钢刀、铁棒也都掉落在旁。 “吱呀——”客栈的大门已经被拉开了一道缝隙。 “往哪儿逃?”凌太夫人一声清叱。话还未说完,龙头拐已经递到燕抒义的喉前,未待兄妹二人出手格挡,那拐杖挟着一阵强风便横扫了过来,逼得刚刚拉开店门的燕氏兄妹不得不退回客栈里。“砰”的一声,客栈的大门被凌太夫人再次关了起来。 被老妇人这么一挡,回过神来的江湖群豪又都将兄妹二人团团围住。 “休想动我哥哥分毫,看刀——”那少女未能与兄长冲出客栈就已经知道今日必定是凶多吉少了,索性一声娇喝,手里的短刀径直向一个围上前来的大汉砍去。 短兵相接的声音立刻在客栈里响起。 “呀——”的一声尖叫,不过转眼之间,那大汉就以手捂面,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才退了几步便“咕咚”一声仰天倒地。 看来人多也未见得是什么好事,总是有人因此太过托大。 这,便是失败的开始。 大汉倒地的那一刻,少女的刀已经和六件兵器交接上了。 一柄软剑、两支长枪,还有三把闪着寒光的钢刀,无论是刚柔还是远近这厢都已占全了,而那少女手中仅有一柄短刀! 倩影晃动,刀光夺目。 “乒——哧哧——乓乓乓乓——” “哎呀——”,“唔——”,“妈的,这丫头……” 上来的六人虽非庸手,然而也不过是刚和那少女照个面就都狼狈不堪地败下阵来,只因为那少女的刀委实厉害。 厉害得真叫一个快。 前一刻短刀距你三尺远,一眨眼的功夫你连中三刀,而那短刀像不曾移动过似的仍是待在三尺远的地方。 你问我这少女的刀有多快,我告诉你她的刀就这么快。 “死丫头,看剑——”伴随这一声如同在铜锣上刮刀片般的高喊,方娴雅手中两把寒气森森的短剑闪电般地向那少女的面门刺去。 别看方娴雅先前和刘孝善几人动手时落了下风,那是因为她对拳脚功夫并不擅长,实则她身上另有惊人之艺,一手“飞凤双剑”的短剑功夫在武林中也是有名姓的,适才她若是亮出这两柄短剑的话,只怕刘孝善几人还真讨不得半点便宜。方娴雅本就为刚才的事憋了一肚子气,偏生又发作不得,此刻见那少女连伤数人不由得将这满腔怒火找到了发泄的对象。 然而那少女也非等闲之辈,见方娴雅来势汹汹,纤腰一转,让开了方娴雅这一击,随手就是一刀撩向方娴雅的前胸。方娴雅双剑扑空就已做好了准备,左剑向下用力一划架开了来袭的短刀,右剑几乎是同时刺向那少女的左肩。二人这几招说起来麻烦,实际上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只见二人以快打快,刀来剑去施展出的招式令人眼花缭乱,旁人根本就难以插手。 不过这倒是给众人行了一个方便。 一旁的燕抒义早就放到了两个拿铜锤的江湖客,只是因为少女的刀舞得太快,其余人还未来得及对他进行围攻,眼下少女被方娴雅缠住了,众人几乎一拥而上攻向燕抒义。一时间,只见楼下群豪手持兵刃杀向燕抒义,楼上的众人也纷纷纵身跃下攻向燕氏兄妹,客栈里顿时乱作一团。 杯盘狼藉、桌翻椅断,较之方娴雅和刘孝善交手时的场景还要乱上几分。 叫骂声、碰撞声、兵刃敲打的声音混在一起,“福悦客栈”里喧闹至极。 早就起身躲在远处的慧见对站在身旁的心劫轻声问道:“师叔,咱们可怎么走啊?” 心劫的声音似有似无地传了过来,道:“等这边打完了,咱们自然就能离开了。” 打完?那不就是说这对兄妹要被抓回青龙山庄了? 慧见的心里这么想着。 但是,场中的情形似乎并不是朝着这个方向发展,这些江湖群豪动起手来可谓是招招狠毒、式式毙命,燕氏兄妹要是按照这种情形下去必死无疑。 唉!阿弥陀佛,这又是何必呢? 慧见可真的有些看不下去了。 即使燕抒义犯下大罪,也没有必要连他的妹妹也要陪着她哥哥一起受死,更何况事情似乎尚有可疑之处,说不定就真的冤枉燕抒义了呢?江湖上类似的事又不少见?为什么一大帮人就这么不讲江湖规矩围攻人家兄妹二人呢? 兄妹,兄妹。 慧见突然觉得心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有些痛。 他想起了自己那不幸早夭的妹妹,若是她还活着也差不多和眼前的少女一样大了。 想到此,慧见的脚下微动,但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出家人理应慈悲为怀,理应劝诫众生放下杀戮,然而有些事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这,便是江湖。 所以各大门派的弟子都默默地守着一条规则:行侠仗义的事可以做,但江湖上的事最好少管。 慈悲如少林弟子在江湖面前也不得不如此。 慧见只能在心里默默祈求佛祖保佑燕氏兄妹渡过此劫。 “哗啷——”的一声,一个手持铁棍的中年汉子中了燕抒义一脚,撞在了那算命老人醉倒的桌角上,巨大的力道当场掀翻了那张桌子,算命老人“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但他醉得十分厉害,即便摔在地上也仿佛不知伤痛似的仍酣睡不醒。不过和他比起来,其他人还算较为幸运,那伙苗人被众人的打斗弄得没有心思再吃下去了,早就和慧见他们一样躲得远远的,对眼前的战况指手划脚、议论纷纷。而那角落里的少年和白衣人以及那带着木匣的青衫客由于坐得较远尚未受到波及,只是这三个人都像没事儿人似的自顾自地用着酒饭。 场中的战况尤为激烈,燕氏兄妹几乎被众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众人此时也管不得什么江湖规矩了,刀枪剑戟尽数向二人身上招呼着,但兄妹俩武功不弱,众人即便是冲上前去多数人也占不了多少便宜,甚至因为己方人数众多显得伸不开手脚。折腾了大半天,燕氏兄妹不但没有伏法,反倒是自己的阵营重伤了数人。 不过,人海战术不愧是最古老也最有效的作战方式,这么一阵群殴却也委实消耗了燕氏兄妹不少体力。 “乒乒——哧——乒乒乓——”,少女的刀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快了,现在的她不但无法向对方还击,就连抵挡都显得有些吃力。 毕竟,对方的人太多了,自己又斗了这么长时间。 现在的她被方娴雅和那几名尼姑紧紧缠住,休说抽空帮兄长一把,即便自保也显得有些困难。 方娴雅的心里也是极不好过,想她“飞凤双剑”方娴雅也算名声在外的人物,竟和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打了半天都未能将对方拿下,到头来还要同门相助,实在是羞死人了!她心里越想越气,手上的两柄短剑直捣中宫,齐刷刷地攻向少女两肋。 那少女正挥刀架开一名尼姑递过来的一剑,见方娴雅攻得甚紧,百忙之中向后一个翻身躲过了这夺命一击,右手一带,短刀砍向方娴雅的左手腕,却见方娴雅左手短剑忽地在掌中一转,滴溜溜地像风车一般,径直将短刀挡开,右手剑趁机划向那少女的颈部。 那少女忽地将刀交与左手,刀锋竖立抵住了方娴雅的右手剑,手腕一沉,趁势攻向方娴雅的右臂。方娴雅显然未料到那少女会有此招,匆忙间不及招架,眼看难逃断臂之祸,就在此时,一名尼姑伸手一剑替方娴雅挡开了这一刀。 二人一耽搁,包围圈登时露出了破绽,少女振臂向左侧的一名尼姑狂劈七刀,逼得那尼姑连连后退,少女趁此机会足下点地,飞身跃向燕抒义的身边。 人未到,刀已至,一声娇叱中短刀疾舞如飞,将围攻燕抒义的众人一一逼退。 此时的燕抒义正被骆一白、刘孝善和耿计方等人合力围攻。他本已身负重伤,又徒手恶战多时早已疲惫不堪,只觉气血翻腾,头脑眩晕,偏偏剧斗良久连抽出时间来喘息也是不能,若非妹妹前来接应,只怕再过十几招就会断送在这些人的手里。 “哥哥,你还好吧?”少女百忙中不忘关切地问着。 燕抒义咳了几声,总算是将胸中的气息喘匀,方才缓缓地点点头,算是给妹妹一个回应。 “燕抒义,你也算是江湖上年轻一辈中的人物,何苦如此?”冷寒飞虽是那鲁先生邀来的帮手,但适才酣战许久早已对燕抒义生出惺惺之意,此刻不禁出声劝道:“大丈夫敢作敢当,即便是交不出‘潜龙勿用’,只要和我们回去也就是了,令妹虽身负嫌疑也须同去,但在下保证一路之上绝无人敢伤害令妹。这你总该放心了吧?” 慧见在旁不禁心中暗赞,这位施主不愧是冷傲然的嫡亲长孙,一言一行颇有侠义风范。 但,事情会有这么简单吗? 群豪中有不少人冷笑着。 先不说想从那少女口中探出“潜龙勿用”的下落,单是想向他兄妹寻仇的人就不知有多少。 别忘了,这些日子在他二人手底送命的人有很多。 所以冷寒飞的这番话令很多人不悦。 “跟他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一起杀了这恶贼。”突然,人群里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冷寒飞的话立刻就被众人丢到天涯海角去了,随着这声高喊又是一群“英雄豪杰”恶扑而至。 苦也! 燕抒义苦笑着低下头,脚尖一挑,被人掉落在地上的一柄钢刀“霍”地弹起,紧紧地攥在了他的掌中。 只听人群里有人惊呼道:“当心,这恶贼要用刀了!” 众人心头一惊,就连鲁先生与凌太夫人都不禁凛然变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二十二章 生生死死龙虎斗 刀,是世间最平常不过的利器,平常到随处可见。 江湖中的刀也是这样。 大到武学宗师、侠客义士,到流寇山贼、地痞无赖。 刀,永远都是使用最多的武器。 因为,即使再精妙的刀法,它的精髓只有一个字——砍。 只要你会砍,敢砍,狠下心来用力砍,刀法就学得差不多了。 所以,同剑相比,刀显得更粗俗些,但也更加实用些。 就像它那单刃朝外,一挥之下绝不留情的模样似的,刀太过自私自利,不像剑点到为止,防止因为戾气太重伤了人也伤了己,刀要做的就是令对方痛不欲生。 然而,霸道如刀却比剑更能适应江湖,因为剑属于武林,而江湖则是一把无形的刀! 武林中有很多人擅用刀,但将刀练至化境的人,很少。 于是有人说:刀不如剑。 然而在宗师级的人物眼中,这种说法是将刀看浅了。 十年练剑,五年练刀,似乎刀法易于速成。 然而,有谁想过练至十年的刀又是如何? 百尺竿头难进毫厘,这竿头有时却是横在我们眼中。 因此,练刀练至化境的人虽然很少,但是每个人的实力都是不容觑的。 关焱雄就是其中之一。 他的徒弟又是如何呢? 鲁先生自然知道,骆氏夫妇也知道,凌太夫人也从前几日参与德兴一役的人口中探知了。 刀光闪过,仿佛又不曾闪过。 一条握着铁爪的手臂赫然飞起,在空中如飞鸟般划了一个大大的半圆后“啪”的一声掉在一张饭桌上。 “嗯?啊——”被刀砍断一条手臂的江湖客先是一怔,继而回过神来痛得大声惨叫,断臂之处血流如注。 “姓燕的恶贼,看招。”虽然那汉子的惨相令人心寒,但见多此景的江湖中人却仍是视如不见地围了上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蓝袍老人叫骂着,手里的双钩恶狠狠地钩向燕抒义的咽喉和胸腹。 燕抒义也不抵挡,迎面就是一刀劈向那老人的天灵盖,去势之迅猛犹在那老人双钩之上。 “乒”的一声,竟是那老人在危难时刻不得不挥钩格挡。 “啊呀——”,“嗷——”又是两声惨叫,站在那老人身旁的两人同时身中数刀。 “呼呼——”,两阵强劲的风声响起,鲁先生和凌太夫人不约而同地从左右两侧蹿出攻向燕抒义。 众人中,他二人的武功最高,先前还因为己方人数众多,认为根本用不着自己动手,可是看见本来身负伤病的燕抒义仅凭单刀在手便如同换了个人似的,他二人不得不改变了想法。 劲风扑面,炽热无比,“烈焰掌”卷起阵阵热浪袭向燕抒义。中之,血肉干枯,皮肤焦黑,如同烈火焚身一般。 狂飙横扫,力大无穷,“阴风蟠龙拐”挟着惊天之势迎面打来。触之,五脏俱裂,骨骼寸断,死者将似烂泥一滩。 二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狠辣的看家本领。 好狠! 那二人来势汹汹,燕抒义却全然不惧,手里的钢刀一晃,自下而上在身前划了一个完美的圆圈,这一招看似简单,实则迅猛无比,它直接荡开了凌太夫人的“阴风蟠龙拐”,也间接逼得鲁先生收回了“烈焰掌”。 两柄剑从一旁刺来,燕抒义侧身避过,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刀。只听得两声哀嚎,身后的两名道士持剑的手臂被齐刷刷地斩断。 “恶贼休得猖狂。”只听那铁匠模样的中年人一声暴喝,左手的铁锤和右手的钢凿同时攻向燕抒义的中、下盘,势道至极。燕抒义挥刀刚刚架住,就见一个账房模样的人一算盘打向他的左肋,燕抒义右手向下一压,将那铁匠压得向后一退,同时向右一闪身,那算盘便打在了他手里的钢刀上。 还未待那二人再发新招,燕抒义将钢刀一挑,披风斩水般地砍向二人,那二人一个躲闪不及,双双中刀倒在地上。 “妈的,”那账房模样的人胸前中刀,血流不止,但是仍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他伤得确实不轻,挣扎了好一阵也才勉强靠着店里的一根柱子坐起,他喘息着用尽全力将手中的算盘狠狠地朝地上一砸,只听“啪啪啪——”一阵清脆的声音在客栈内响起,算盘上的百十颗算珠如星雨般飞向燕抒义。 此时的燕抒义正和刘孝善、骆一白以及铁剑庄来的五名青年斗在一起。刘孝善的“铁砂掌”全力施为,一双肉掌黑得玄铁也似;骆一白手持九节鞭,施展开他那路“断江破水鞭法”,舞得仿佛一条飞腾的银龙;铁家五兄弟各持一柄沉重的铁剑,或砍或刺,将刀与剑的长处尽数化作铁剑的招式,五柄铁剑耍得虎虎生威。 燕抒义虽不再如先前般徒手应敌,但身上毕竟还负有旧伤,不宜久战,因此在七人的一阵抢攻下渐渐显得力不从心,身上的伤口也再度裂开,就在这剧痛袭来之际,骆一白一鞭抽下,他虽侥幸躲过,但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恰在此时,他听见脑后有风声响起,心念一动,忽地一个纵身从众人头上越过,只听几人同时发出“嘿”的声音,那账房先生打出的算珠有一多半打在了几人的身上。 燕抒义脚下一顿,还未站稳,凌太夫人的“阴风蟠龙拐”就迎面打来,拐杖卷起的风声远在半丈开外就已经震得他双耳发痛,力道之强可想而知。“阴风蟠龙拐”既是凌太夫人手中龙头拐杖的名字,也是她独创的绝手武功,乃是将作为短兵器的铁拐用法与作为长兵器的棍法相结合,龙头拐杖不但结合了铁拐刁钻古怪的变化招式,杖上更附有她深厚的内力,能在转眼之间攻出二十多招,而且招招连环,阴风阵阵,即便是坚固的磐石,只要中了一杖,不,只要被那阵阵阴风扫及,也会被上面附着的凌厉阴劲震得粉碎,加之令人目不暇接的连环招式,有几人能够安然无恙呢?所以,递向燕抒义的这一招看似只有一招,实则隐藏无数凶险,只要燕抒义不能在瞬间逼退凌太夫人,就会被她那根龙头拐杖织成的巨给紧紧笼罩,这也是他为什么从一开始就不愿和凌太夫人交手的原因,所幸老妇人先前一直顾着身份没怎么下手,可是现在,她彻底痛下杀手了。 刹那之间,燕抒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压制住想要不断咳嗽的冲动,他的眼睛虽然注视着凌太夫人的“阴风蟠龙拐”,但余光却触及到自己的妹妹。 只见那边厢刀光剑影上下翻飞,众人纷纷吆喝着围向那个纤巧的身影。 杀声震天! 阿情也陷入苦战了吗? 江湖,还真的是好残忍。 “阴风蟠龙拐”挟着阴风呼啸而下,眼看就要打在他的身上。 燕抒义迅捷地举起了手中的刀,猛地一声长啸,青龙刀法脱手而出。 客栈内所有的光忽地一下集中了起来,雪亮的刀光使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灰暗,那么黯然失色。身处客栈里的所有人都仿佛产生了一丝幻觉:一条长有无数散发着夺目光华的鳞片的青龙正自燕抒义的掌中飞出,张牙舞爪地在众人身前极速盘旋着。 青龙腾飞,纵横四海。 众人的脑海里不约而同地作如是念。 人即是刀,刀即是龙。 一刀挥起,刀光纵横,青龙狂舞。 凌太夫人洋洋得意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她阴沉地哼了一声,内力骤增,手中的“阴风蟠龙拐”全力施为,霎时间燕抒义的身旁黑影遍布,风声阵阵,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尽是“阴风蟠龙拐”连成一片后的踪迹,风声里隐隐传出呼啸之声。 燕抒义全然不惧,手中钢刀挥舞,刀光闪处,青龙涌现。 “噼里啪啦——”刀杖撞击,发出一连串谁也意想不到的巨响,随着这一连串巨响,宛若冲破阴云归于天际的青龙一般,燕抒义突然冲出重重杖影,向远处的少女飞驰而去。 然而,就在此时,两道炽热无比的强悍掌力朝着他的胸前袭来。 燕抒义人在半空之中,仓促之间唯有挥刀相迎,只听“轰”的一声,刀光掌力撞在一起,燕抒义径直被震得向刚才站立的位置倒飞回去。 鲁先生的“烈焰掌”来的还真是时候。 趁此机会,凌太夫人的“阴风蟠龙拐”再次将燕抒义包围在阴风暗云之中。 “呼——”,鲁先生也已顾不得身份,双手一搓,“烈焰掌”那炽热的掌风应手而起,顿时将燕抒义笼罩在其中。 热风袭来,灼得燕抒义全身如遭火燎,而身上的伤口也被这炽热的掌风引得阵阵剧痛。 但是最可怕的还是鲁先生那双无处不在的肉掌。 漫天掌影,较之“阴风蟠龙拐”还要快上几分,而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掌法之精妙甚至犹在“阴风蟠龙拐”之上。 更加麻烦的是,刘孝善、骆一白、铁家五兄弟、以及耿计方和乔寂雨也都投入了战团。 以一对十一,而且还是这群人中最厉害的十一个人,燕抒义已经没有了什么胜算。 但是,为了自己的妹妹,他又怎能轻言放弃? 短暂的黯淡过后,飞腾的青龙再次绽放出夺目的光华。 手里的刀逐渐变得沉重。 少女的喘息声就连她自己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纤巧的娇躯上多了数道伤痕:左腿两处,右臂一处,背上三处。血,划过衣衫,滴落在冰冷而又坚硬的地面上。 她独自应对的人,实在太多了! 而且此次围攻他们兄妹的人武功都不弱。 这些人虽没有德兴外的那群人那么多,但身手却远非那些家伙能比的。 顶尖的高手都去围攻哥哥了,剩下的这帮“侠义之士”便来和她为难,但是她又凭什么要怕他们? 短刀一挥,划破了一名年轻刀客的脸,那人痛苦地捂着脸向后倒去。 但是更多的人围了上来。 六支长枪、九根铁棒、十二把钢刀、八柄长剑……还有方娴雅恶狠狠刺过来的那对短剑。 少女施展轻功,配合着现在那还仍算得上快速的刀法全力地与众人周旋着。 又有七人倒下了,可她的右肩却已被方娴雅刺伤。 摇摇晃晃,少女已经无力再站立下去了,她脚下一软,几乎就要跌坐在地。 就在此时—— 一声怒吼猛地冲天而起,震得她已经濒于迷乱的精神再次为之一振。 只见一条耀眼的青龙势不可挡地冲破重重阻碍向她腾飞而来,刀光闪过,少女周围的人几乎都在同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手臂、人腿、头颅、皮肉……瞬间的交错使那些伤者留下了永久的痛。 在众人的惨叫声中,少女的左手一紧,跟随着兄长向客栈的大门冲去。 “吱呀——”,客栈的大门再一次被兄妹俩打开。 一张巨迎面罩来,却是门外的丐帮弟子见燕氏兄妹从客栈里逃出所采取的补救措施。 “嘶咧——”,腾飞的青龙岂是区区巨所能住的,燕抒义抬手一刀,那张看似结实的巨眨眼间就被刀气划了个粉碎。 “恶贼休走!”,“不好,这恶贼要逃了!”,“快拦住他们!” 客栈里的众人齐声惊呼,但燕氏兄妹身已奔出门外大半,即便是鲁先生和凌太夫人这样的高手也难以在急切之间追赶得上,众人心头俱是一凉:完了,还是让这兄妹俩逃了! 眼看众人今日的努力又要功亏一篑,门外忽地飞来十几根竹棒打向燕氏兄妹。 “轰隆——”未待燕氏兄妹挥刀招架,那些竹棒突然纷纷炸裂开来,原来门外的丐帮弟子早就在竹棒中暗藏火药,见兄妹俩冲破巨便一齐将之投向二人。 火光迸溅,烟雾弥漫,“福悦客栈”的门扇顿时被炸得支离破碎,溅起的木屑飞落各处。 所幸燕抒义在关键时刻以刀上发出的气劲挡了一挡,这才使自己和妹妹没有受到损伤,然而二人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重新逼回了客栈里。 脚跟还未站稳,就听“嗖嗖嗖”的声音从旁响起,原来那卖花姑娘先前虽是躲在众人身后并未出击,但此时却瞅准时机将手里的花篮朝着二人用力一挥,隐藏在花篮中的暗器顿时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尽数射向二人。 棱子镖、梅花镖、柳叶镖、飞针、铁莲子……谁也想不到的花篮里竟藏有这么多的暗器。 “叮叮当当——”刀光闪耀,青龙盘旋,不过瞬间,那些暗器就被燕抒义的刀一一弹开。 然而,凶险的一幕现在才刚刚开始。 那卖花姑娘冷笑一声,忽地将手里的丝巾向二人一抖,一股难以形容的奇香立即迎面扑来。 “不好!”燕抒义急忙以衣袖掩住口鼻,但是已经太迟了,那香气他们兄妹还是吸入了一些。 头晕目眩,全身酥软,想不到这香气的药性竟是强烈如斯。 燕抒义本就有伤在身,适才连番恶战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只是依靠意志的支持才接连冲破重重包围。而现在的他被这股香气趁虚而入,登时全身一空,再也提不起半点力气,身体不由自主地倒向地面。 这一切发生得太迅速,迅速到一看见燕氏兄妹重新回到客栈里就迫不及待再次举起刀剑杀向二人的群豪根本就无法及时停下手中的动作,这倒不是因为众人发有慈悲之心,而是他们突然想起:万一‘潜龙勿用’真的不在这兄妹二人的身上,他们这么一死,那宝贝的下落可就没人知道了。 然而,燕氏兄妹倒在地上时,也正是众人再次恶扑而至之时,数十件兵器不约而同地指向燕抒义二人,想要收手已是不可能的了,即便是武功高如鲁先生等人想要从旁阻拦也是不及,众人心头同时浮起一丝失望:这下算是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二十三章 路见不平江湖事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呼”的一声,一张木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撞向众人。终于,在一片混乱至极的喧闹声中,那张来势凶猛的木桌撞飞了很多人,也使很多人被这么一阻及时止住了攻势。 躲在柜台后的老掌柜和几个伙计心翼翼地探出了头,只见一片狼藉的店中央站着一个少年。 我的娘啊!还得打呀! 老掌柜心惊肉跳的想着,这场恶斗造成的损失可不,那么多的钱赵员外能随便就给赔了吗?这要是他到时反悔了可怎么好? 燕氏兄妹的性命总算是保住了。 但是众人却丝毫未感到庆幸,先不提这场恶战之后的惨景,单单就说眼前多了的这个少年就令他们觉得反感,尽管这个人及时地抛出了那张桌子。 因为,同阻止他们失手杀死燕氏兄妹相比,那张飞来的木桌更像是在帮助二人脱离险境。 这少年究竟是敌是友? 那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身穿一件青色的劲装,俊朗的面庞轮廓分明,高挺的鼻梁上是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此刻正冷冷地注视着众人。 “咦?”客栈一侧,身穿淡黄衫的年轻公子不禁出声惊呼,诧异之余险些松开了扶住算命老人的那只手——敢情在众人交战之时他便已扶起那算命老人躲到客栈的角落里。说来也是有趣,旁边打得天翻地覆,可那老人却仍睡得死死的,露出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所以那公子始终紧紧地搀着那老人靠在角落里的墙面上。然而,当他看见那掷出木桌的少年时还是惊讶得差点让那老人从自己的手中滑倒在地,因为,他太熟悉这张脸的主人了。 “四……噢……咳咳……”那年轻公子显然也注意到眼前的情势,急忙用一阵轻咳掩住了涌到嘴边的称谓。 嗯,总算没人注意,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啊! “敢问这位公子怎样称呼?”半晌,鲁先生才缓缓地向那少年开口询问。其实,他早就注意到这个少年了,先前他一直和那个白衣人坐在角落里,看上去就不像一般人,果然,他插手此事了,那么店里的其他未曾受邀的人就极有可能也会搅进来,而这正是他最为担心的。于是,鲁先生在询问那少年身份的时候有意瞥了一眼角落里的白衣人,只见那人仍是一动不动地端坐着,仿佛毫不在乎少年的举动。 果然,别有用心! “我是谁并不重要,”就在鲁先生心有所想的时候,只听那少年冷冷道:“重要的是你们这些人以多欺少,简直是厚颜无耻。”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皆是面皮一红,进而恼羞成怒,纷纷呵斥不已。 “这臭子到底什么人?”,“简直是一派胡言”,“他和这恶贼是一伙儿的”…… “哪儿来的臭子在这里乱放狗屁?”方娴雅晃着一头乱发破口大骂,一张秀脸涨得血红,手里的短剑在身前狠狠地挥舞着,仿佛要在那少年的身上戳出几十个窟窿。要知道,燕抒义刚才的攻击来得太过突然,很多人还未回过神来就已化作刀下亡魂,方娴雅虽然在危难之际侥幸躲过,但也弄得鬓乱钗横、伤痕累累,恰恰就在这狼狈不堪、惊怒交集的节骨眼上,突然杀出个少年为燕氏兄妹出头,试问她怎能不气得发狂? 方娴雅的短剑挥舞得“哧哧”作响,但那少年却像没看见一样仍自顾自地道:“口口声声说什么捉拿真凶、还青龙山庄一个公道,可是说来说去连你们自己都无法证实此人的罪行,仅凭一句‘亲眼所见’就胡乱认定真相,这样的所作所为还有什么公道可言?” “呸,”方娴雅重重地啐了一口,用手指了指客栈里遍布的血迹和尸首,怒道:“你子瞎了双眼是不是?这恶贼下手好不狠毒,即便他没做下那件天理不容的勾当,仅凭他杀了这么多人就该将他千刀万剐。”方娴雅的这番话在人群里倒也产生了不的共鸣,许多人不自觉地随声附和道:“对,将这恶贼千刀万剐。” 少年哼了一声,不满地道:“方女侠,若是你也被人逼得走投无路,你敢保证自己下手就一定不会比燕抒义重吗?” 方娴雅被这句话噎得愣有好一会儿,方才恶狠狠地道:“老娘才不会。” 少年不无嘲讽地撇了撇嘴,可是脸上却没有半点笑容,他徐徐地道:“方女侠说得倒是轻松。不知方女侠发现没有?燕抒义一开始根本就没打算大开杀戒,然而你们步步紧逼才使他迫不得已拔刀相向。但即使这样,在你们向她妹妹痛下杀手之前他没有杀一个人,可他面对的却是你们招招毙命的围攻。这算什么?将人往绝路上逼吗?还是想要用自己人的血肉造就一个所谓的恶贼,再铲除这个‘恶贼’维护‘正义’?” “你……”这少年所言也不无道理,方娴雅情急之下竟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来。 “好!想不到汉家男人里竟然也有如此明事理的兄弟,”伴随这一声称赞,远处的那群苗人里走出一个腰围百褶裙、头戴银饰的女子,只见她的年纪大致在三十开外,皮肤略显黝黑,但是面容娇好,一双眸子仿佛两颗闪烁的星星般明亮,饱含着数不尽的笑意。她缓步走到一张木桌前,也不管他人是否用过,随手端起一只碗斟满了酒,咯咯笑道:“这样的男人才配称英雄,来来来,让姐姐先敬你一碗。”说罢,也不管场中众人都是什么样的脸色,径自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这一幕来得有些突然,少年不禁为之一怔,但还是带着几分感激和羞赧地朝那女子还礼道:“多谢这位大姐。” 那女子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场中群豪,才笑着对少年道:“不用谢我,我这个人最敬重的就是敢说真话的汉子。说起来,像你这样的人眼下可真不多见啦!” “哼,这位公子的口齿好生厉害啊!”骆一白斜视了那苗家女一眼,冷笑道:“可是我等也并非三尺孩童,燕抒义本就身负血债,一路上又杀伤多人,难道单凭一句‘迫不得已’就想抹得干净吗?” “骆副帮主的口才也不差嘛!”那少年也不甘示弱,浓眉一横,径直回敬道:“不过你们可曾想过,若非你们苦苦相逼,燕氏兄妹又何至于此?其实燕抒义先前就已经决定和你们回去,然而你们却非要他将‘潜龙勿用’交出来,否则就将他妹妹也捉拿回去,遇到这等欺人太甚之事换做是我也会和你们拼命的。” 燕氏兄妹虽然中了那卖花姑娘的软筋迷香瘫倒在地,既不能动也不能言语,但是对于少年的话却是听得十分真切,兄妹二人的眼中隐隐地泛起了泪光。 骆一白仰天打了个哈哈,嘴里啧啧地道:“公子可真会强词夺理,这恶贼既然决定自首,就应该交出‘潜龙勿用’,可他偏偏又百般推脱,显然有诈,难保不是他早就将此物转与别人。好在这些日子以来江湖同道一直紧追不舍,才使这兄妹二人始终不曾与他人接触,所以他二人纵然未将此物带在身上也必定知道藏在何处,我等将他妹子一块儿带回去盘问也是合情合理,怎么就欺人太甚了?” “再说杀人盗宝的事本不是这丫头做的,只要燕抒义和‘潜龙勿用’能一同回到青龙山庄,她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不待那少年开口,方娴雅急忙附和着丈夫道:“我们才没工夫和她纠缠,只是她哥哥交不出‘潜龙勿用’,她自然逃不掉干系。不仅如此,她身为关庄主的弟子,即便是因为兄长的事从此脱离青龙山庄也须回去讲个清楚,哪能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掉?” 夫妇二人一唱一和,倒也博取了不少肯定之声。 那苗家女子嘴角微动,一丝嘲讽的笑容立刻飞上唇梢。 少年目光一寒,高声道:“莫非诸位都是黑白不辨之徒?燕抒义的事本就疑点重重,极有可能是遭人陷害,真凶既然能在青龙山庄布下如此狠辣的迷局,手段之高可想而知,诸位就算不想与燕姑娘为敌,但谁又能保证燕姑娘不会遭到那真凶的伤害?何况连日来死伤在燕姑娘手下的人有很多,难保不会有人借机寻仇。所以,你们要将燕姑娘带回青龙山庄分明是要置她于危难之中,我若是燕抒义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妹妹涉险的。” “嗵”的一声巨响,原来是凌太夫人将蟠龙拐重重地杵在了地上,只听她那阴沉的声音忽然变得恁地刺耳,道:“老身还在奇怪为什么会跳出这么个胡搅蛮缠的子,原来是看上这丫头了。”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刘孝善哈哈大笑道:“闹了半天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你们……”,那少年气得脸色发白,一时竟为之语塞。 “哎哟哟,中原的人怎地都这副德行?”少年身边的苗女忽地娇声嗔道:“一旦有男有女就总要弄个不清不楚,真不知中原的圣贤书是不是都叫那什么秦始皇给烧光了。” 这番话的声音并不怎么大,但产生的效果却不,很多人脸皮一红,不自觉地安静了下来。 凌太夫人横了一眼那苗女,严厉地道:“中原之地,从不欢迎蛮夷,识相的就给老身滚回苗疆去,少在这儿碍眼。” “混账老太婆,大胆!”从刚才起就安静地站立在远处的众苗人忽地齐声暴喝,大有即刻动手之意。 “不可妄动!”那女子轻轻一喝便制止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苗人,而后仿佛没有听见凌太夫人的话一般,径自道:“世间的事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仅凭一双肉眼就以为能够看清,你们真是太自负了。”说着,忽然向一旁的慧见缓步走去。 先前众人混战之际,血肉横飞、戾气大作的情形令慧见不忍再看,所以他躲在心劫的身后紧闭双眼,默默地念诵着经文,只盼能够消弭众人的罪业,直到那少年飞身冲出与众人理论的时候才停下。眼看那苗女渐渐走近,慧见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心里不禁没来由地产生一丝慌乱。 那苗女一直走到了慧见的面前才停下脚步,微笑道:“师傅,我虽然不是佛门中人,但也知道红尘本虚妄,切莫以肉眼迷乱其中的道理,不过我却还是有一个疑问想要请教师傅。” “女施主请讲。” 那苗女转身冲着群豪一笑,笑声中带着几分鄙夷和嘲讽,只听她悠悠地道:“我要请教的是这些江湖中人明明都不笨,可是为什么还非要认假为真呢?” “这个……”慧见看了看心劫,有些尴尬地道:“还请女施主见谅,僧不知。” “我知道!”少年眼睛一亮,高声接口道:“不是因为这些江湖人笨,而是因为他们宁愿相信‘潜龙勿用’就在燕抒义的手上,他们的认假为真完全是一种私欲。” 苗家女子弯眉微挑,问道:“师傅,这位兄弟说的对不对呢?” 出家人不打诳语,可是眼前的情形不打诳语也不行啊! 这可把慧见给逼到两难的境地了。 说对不行,说不对也不行。 好在还未待他回应,少年的话早就引起很多人的不满,双方又是一场唇枪舌战。 吵得真叫一个凶,谁也说服不了谁。 一方得理不饶人,一方据理力争。 带伤的人,没带伤的人全都集中到这场争论中来,大家几乎忘了主脑人物是谁了,否则没人不会注意到在一旁聚精会神观察那白衣人的鲁先生早就变了脸色,沉寂了半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二十四章 横生枝节人无踪 许久,忽听凌太夫人森然地道:“这二人冥顽不灵,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先拿下再说。”话音刚落,蟠龙拐已经高举过顶,朝着那少年的左肩猛砸了过来。 蟠龙拐卷着阴风呼啸而来,少年急忙拔剑在手。 就在另一场恶斗即将开始的一刹那,只听一声轻轻的叹息仿佛从九霄云外飘来似的瞬间传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唉!你们这些江湖人就不能过几天安静日子吗?” 这声音如同从九霄云外飘来一般,似轻纱、若银铃,还隐隐地带着几分娇媚,听得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得心中一跳,以至于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白衣人似乎动了动。 说话的显然是一个女子,但是声音已经如此美妙的女子又会拥有怎样美丽的容颜呢? 人们不禁产生了想要一睹芳容的念头。 凌太夫人的蟠龙拐突然稳稳地停留在半空中一动不动,仿佛被人用法术定在那里似的,而老太太脸上的表情也古怪得很,仿佛吞了一只癞蛤蟆一样很是难看。 只听那轻柔的声音轻叹道:“凌太夫人,你也一大把年纪了,怎地还是三天两头的在江湖上乱跑?你也不想想万一哪天自己有个三长两短,你那两个没爹没娘的孙儿可该怎么办呢?” “是,是,”凌太夫人的举止突然变得像个管家婆子似的唯唯诺诺了起来,只见她迅速地放下了蟠龙拐,声音显得十分慌乱,道:“姑娘教训的是,老身知错了,老身这就回家去,再也不出门了。”说罢,就要转身离去。 “且慢,”那轻柔的声音缓缓地从楼上的一间房间里传出,笑道:“我说过你可以走了吗?” “是,”凌太夫人急忙刹住了脚步,哆哆嗦嗦地转过身来站在一旁,一动也不敢动。 场中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以凌太夫人的武功和身份竟会被人呼来喝去成这副模样,别说众人从来没有见过,就算是想也未曾想见过。 楼上的女子究竟是谁? “妈的,又来了——唔!”有人刚开口骂了半句就被人捂住了嘴,群豪中也不是没有明白人。 人群里的喧闹声渐渐平息了。 骆氏夫妇、刘孝善、乔寂雨等人的脸色也刷的变了,几人一改方才的态度,变得极为恭谦,不过最难看的要数鲁先生的脸色了,那真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果然,那女子的声音缓缓地道:“鲁先生,一别匆匆数年,烈焰掌的功夫愈发精进了。” 鲁先生抱拳于胸,朝楼上略施一礼,脸上堆笑道:“不敢不敢,雕虫技,令姑娘见笑了。” 那女子“嗯”了一声,又道:“你既知道是雕虫技,还胆敢在我眼皮底下大呼叫地胡乱拿人是什么意思?” “啊……这个……”鲁先生面露惧色,身上不禁惊出了冷汗,他急忙道:“鲁某实在不知姑娘何时回来的,若是早知姑娘在此,就算是借鲁某十个胆子也不敢打扰姑娘清静啊!” “你知道就好,你们这群人在下面吵吵闹闹的简直烦死人了,吵些什么我没心思管,但是不要让我再听见,否则……” “不敢不敢,鲁某这就带人离开此处,绝不会打搅姑娘了。”说着,冲众人摆了个手势,意思十分明确,显然是要将燕氏兄妹带走。 不声不响地走过来几个人,手中拿着镣铐。 少年目光一寒,手中长剑一振,几乎就要动手制止。 “先别忙着走啊!”楼上的女子曼声叹道,鲁先生急忙挥手示意那几个人停下,少年也随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只听楼上的女子又道:“鲁先生,你是不是忘记了些什么?” “鲁某愚钝,还请姑娘见谅。”只见鲁先生向楼上躬身一礼,然后快步走到角落里的那白衣人身旁拱手作揖,并且声说了些什么。 那白衣人斗笠上垂下的黑纱微微动了动,似乎回了一句,只见那鲁先生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尴尬,他急切地看了一眼楼上,匆忙之间声音不免高了些,恳求道:“还请公子不要再为难鲁某了。” 那白衣人似乎轻叹一声,缓步起身,先是来到了那少年面前,道:“我去去就来,这期间莫要再生事端。”声音浑厚、温和,俨然出自一位年轻男子。 见那少年点头示意,白衣人方才转身向楼上走去。 鲁先生默不作声地用衣袖擦了擦头上沁出的汗水,只听楼上的女子又道:“鲁先生,还请此间众人留步片刻,待我与这位故人叙旧之后自有话说。” “是,”鲁先生急忙回声响应,同时双手拱起向众人深鞠一躬,那意思不言自明。 客栈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少年站在燕氏兄妹的面前手握长剑,仔细提防着;慧见和心劫对望着,二人均觉此时离开甚有不妥;鲁先生、凌太夫人等群豪面面相觑,众人各揣心思。 “喂……喂……”不远处的年轻公子极力压低声音招呼着那名少年,可那少年却像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 这臭子,无视我吗? 年轻公子不免有些动气,他让那算命老人贴着墙根坐好,自己快步向那少年走来。 可就在他离那少年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说:动手! “砰砰砰砰——”客栈里突然陷入一片巨响,仿佛年夜里燃放的爆竹一般,但明显比爆竹要响得多,随着这一连串的响声,浓厚的烟雾瞬间充满了整间客栈。 竟然是江湖中最常见的烟幕弹,而且一放就是十几个。 烟雾弥漫之际,咳嗽声,碰撞声、叫骂声交杂在一起,混乱至极。 突然,一阵尖利、刺耳的金刃碰击声在客栈里响起,那声音十分古怪,乍一听似乎是一声,但又似乎是由十几次相同的响声合成的一声,突如其来地刺痛了众人的双耳,但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那阵响声就戛然而止了。 但是现场一片混乱,谁还有心思去管什么奇怪的响声? 没人放在心上。 乱乎了好一阵子,浓烟才渐渐散去。 鲁先生的肺都要气炸了,果然,那些人借着烟幕弹的掩护全都跑了。燕氏兄妹踪影全无,那一伙苗人行迹不明,就连那个插科打诨的少年也不见了。烟幕弹刚放的时候,鲁先生已经猜到燕氏兄妹可能被人救走了,所以他一个箭步奔上前打算看住那对兄妹,谁知他才一迈步就和前方几人撞了个满怀,这么一忙活,燕氏兄妹早就被人截去了。 这帮人果然都是一伙儿的。 鲁先生气恼之余突然想起了什么,此时他也管不得楼上那女子带给他的恐惧,径直冲站在门前的冷寒飞怒声道:“冷公子这忙真是越帮越忙,鲁某却不知公子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原来,冷寒飞先前向燕抒义担保只要他肯放弃抵抗,自己就会全力保护燕抒情,这无论是从江湖道义上还是人情世故上都是合情合理的,然而众人对他的想法置之不理,仍旧饿虎扑羊似的攻向燕氏兄妹,这使冷寒飞十分生气,他本就是高傲的脾气,遭此冷落索性来个隔岸观火,竟是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任凭场中打得天翻地覆,而适才他也确实在烟雾中隐约看见有人救走了燕氏兄妹,但他就是没有阻拦。 因为和燕抒义的一番交手,他的内心也已渐渐地有所改变。 “我根本就不是那些人的对手,怎么拦?”面对鲁先生的质问,冷寒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平静地望着门外,淡淡地道:“你若是不肯罢休,大可自己去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二十五章 一言难尽是江湖 韩非子《五蠹》有云:“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说的是王者治天下必要防范儒生与侠客,因为这二者皆有能与朝廷相抗衡的利器——文与武,因此他们才会“乱法”,才会“犯禁”。 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侠比儒还要惨,因为他们不仅在朝廷的眼中是“犯禁”的人,就是在江湖中也是难受待见之人。 江湖,是一场毫无规则的赌局,只有深谙其道才能如鱼得水。江湖中的规矩更是一场静悄悄的骗局,只要相信它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江湖不是武林,不需要遵守什么仁义道德,要的只是一个“利”字,为了这个字任何人都可以翻脸无情、不择手段。 所以,好打抱不平、不求任何回报的侠客无疑是不适合江湖的,而他们也无法在江湖中生存。 于是,当你行走在江湖上的时候,尽管随处可以听到人们用“侠士”、“少侠”、“大侠”的字眼称呼某人,但实际上这也只是称呼而已,真正的大侠已经不多见了。 他们不是白白成为江湖纷争的牺牲品,就是在江湖浪潮中背弃了自己的誓言,又或者他们早就隐于山林之中,不再过问世事。侠客遍布的江湖说到底也只不过是流传在年轻人耳边的虚幻的故事,现实中根本不存在。 说到底,侠客根本搞不清楚什么才是江湖,他们无知地认为武林就是江湖,他们错误地认为行侠仗义就是江湖,他们可笑地认为恩怨情仇就是江湖,他们甚至可悲地认为正邪较量就是江湖。 如此,他们从踏入江湖的那天起就注定了往后的人生将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悲剧,要知道,连个末流的杀手都晓得是个什么玩意儿的江湖,这些大侠用几十年甚至一生都没能认识清楚,你能奢望他们能在江湖中生存吗? 因而,“傲世狂侠”吕岩天最终惨死于相识多年的好友手里,只因对方愤恼其劝诫自己放弃和无灭门主合谋诈取洛阳首富木晋南五百万两的勾当;“一剑震神州”李奇峰在贫病交加中亡于沧州城外的一间破庙里,只因他早就将所有的钱都用去赈济灾民;“苍穹神鹰”龙飞熙故于拭尘台一役中,只因他太过仁义才被奸人算计成为江湖仇杀的牺牲品。 侠义,终究抵不过纷繁复杂的万丈红尘。 聪明如武林中的各大门派,早早地就养成了只知武林与天下,极少过问江湖事的习惯;势利如黯迎宫、巫山帮等帮会,从事的是拿钱杀人的买卖,极少谈什么仁义道德;闲散如梦辰阁、威远镖局等,大多忙于经营自家产业,锦衣玉食的生活之下更是严禁弟子介入江湖纷争。 侠义之道,已然濒于崩毁。 因此,像慕容逸尘这样侠味儿十足、爱管闲事的“少侠”在当下的江湖上可谓是极其稀有,任谁看了都得笑话他是个傻冒儿。 这也难怪,谁会大咧咧地替个素不相识,又身负杀人盗宝等罪名的凶手强出头呢?万一这人真是个十恶不赦之徒呢? 这不是傻是什么? 慕容逸尘傻得真是令人无语。 可惜他自己并不觉得。 青山苍翠间,一辆马车跟随着前方的马队正在迅速地驶向苗疆,马车里坐着几个人,分别是慕容逸尘、慧见、燕氏兄妹以及在客栈里仗义执言的苗家女子,几人正靠坐在一起谈论着青龙山庄里的那桩悬案。 万般皆是缘,此时的慕容逸尘也开始觉得世间的缘当真是妙不可言的,就在几天之前,相互间还毫不相识的人竟会在眼下同坐在一辆马车上,而在这之前谁又猜得到此情此景呢?若说这不是一种缘,那么世间就没有任何事可以称作“缘”了。 想想倒也有趣。 慕容逸尘不免对自己为燕氏兄妹出头的事感到庆幸,要知道,正是他路见不平的挺身而出才使他趁机从君韶歌的押解中逃离了出来,每每想象到君韶歌发现自己不见后可能出现的表情,他总是会调皮地暗暗发笑。 这是怎么回事呢?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数日前,慕容逸尘随着君韶歌踏上了回家的路。但是,在少年的心中,闯荡江湖才是他的梦想,尽管有了那么危险的经历,然而刚刚伤愈的他还根本不想回到那个温馨舒适的“牢笼”里,只是因为碍于君韶歌的情面,才不得不装出一副游子思乡欲归的样子。实际上,君韶歌早就猜到他揣着什么样的心思,所以慕容逸尘无论吃饭也好睡觉也好,即便是他上茅房都逃不过君韶歌暗中盯着他的双眼。就这样,从桃源谷到“福悦客栈”,慕容逸尘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逃跑机会,每次只要他露出点开溜的迹象都会被君韶歌不动声色地挡住,而君韶歌也总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并不对他加以点破。 可这么藏着掖着也不是办法啊! 但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没有。 所以,慕容逸尘对逃跑的事渐渐死心了,取代逃跑念头的是他开始回想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其实疗伤的那些日子,他根本没有好好想想发生的这一切究竟有何意义,好动的他每日里都在想象着伤愈之后的自己要如何在江湖上继续闯荡。 可现在,即将要被“押送”回家的他自然是无法再继续闯荡江湖了,于是他不得不平静了下来。 人一旦平静下来,有些事就会慢慢地想通了,对于任性的慕容逸尘来说也是这样。 从到大,他其实并未真正涉足过江湖。江湖,说到底只是他憧憬的一个理想之乡,真正的江湖究竟怎样他并不知道。就拿此次的经历而言,真的是一场惊心动魄的事,如果自己的本事差上那么几分,又或者没能遇上黄衣人和君韶歌的话,那么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想想自己在临川李家第一次被迫杀死那么多人的场景,慕容逸尘直到今日还隐隐地觉得恐惧,那一夜,尸首遍地,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身上尽管挂着几处刀伤,但真正令他濒于崩溃的还是他自己杀了这么多人的事实。尽管他出自武林世家,知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尽管他所杀死的都是些穷凶极恶的暴徒,但是对于太过年轻的慕容逸尘而言,杀人的事还是令他难以接受,提着沾满鲜血的剑、踉踉跄跄站在李家庭院里的他真觉得自己和那些黑衣人没什么分别,简直都是一群恶徒。如果不是因为身边孩儿的哭喊让他稍微清醒的话,恐怕他不会疯掉也会因为极度的内疚当场挥剑自刎。 看着那个已经成为孤儿的孩儿,慕容逸尘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但他在心里却暗暗地告诉自己:慕容逸尘,你要坚强,就算是为了保护这个孩子,你也要坚强。 那一夜,他流尽了一个少年最后的软弱的眼泪。 也许我们眼中的慕容逸尘仍显得稚嫩,那是因为谁也不知道在他带着那孩子离开岳阳之后的一路上所遭受的磨难,他对梁孤鸿和君韶歌述说那段经历时似乎只是一带而过,实则其间确是凶险无比:伪装成商贩的刺客、茶水中投毒的伎俩、密林中埋伏的杀手……这一路上的遭遇并不比任何江湖人遇到的少,少年的那颗稚嫩的心也在这些磨砺中渐渐成长。 或许他的沉稳有时仍掩盖不住孩子的心性,但是无可厚非的是,慕容逸尘再也不是那个只会对江湖空抱一腔热情的少年了,所以,期待着再次踏上江湖路的慕容逸尘不再怀着对江湖的种种游玩心态,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探索之心。 江湖,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慕容逸尘突然觉得江湖对于自己来说真的很陌生,陌生到江湖从来就不是自己听到或是想到的样子,所以他一定要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江湖。 他不是不想家,事实上这一路上几次死里逃生,他越来越觉得家才是真正幸福温暖的地方,有好几次他真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到家中,扑进爹娘的怀里再也不离开,他也时常在想如果能平安回到家中,他以后一定会好好听大哥的话,一定不会再对二哥冷嘲热讽,一定会少让姐姐操心。只是他真的好想知道,这充满着无限浪潮的江湖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只是君韶歌太为他着想,担心他一个人在江湖上乱跑有个不测,所以就板起脸押着他回慕容山庄,他试了几次没能逃走,索性也就放弃了逃跑的念头,毕竟,回家也是不错的选择呀! 直至在“福悦客栈”里目睹燕氏兄妹遭人围攻时,他才再次产生了闯荡江湖的想法。 江湖是这样的吗?这样的江湖……这样的江湖…… 慕容逸尘真的不知该如何形容。 燕抒义杀人与否、盗走“潜龙勿用”与否,他并不清楚,他所知道的一些事也是通过燕氏兄妹和众人争论得来的,按理说,在这种是非难辨的时候很少有人会选择为一个嫌犯出头,可是慕容逸尘却选择了执意相信燕氏兄妹。 诚然,面对着高手云集的江湖群豪,燕氏兄妹的确下了重手,但在慕容逸尘看来他兄妹二人却是迫不得已才选择这样做。这并非是因为他嗜血,而是因为这种我不杀人人杀我的两难境地他已经经历了数场,对于慕容逸尘来说,这世上有一些人是不可理喻的,他们一旦动手就狠辣无比,面对这种人已经无法用仁义道德来劝解,只能与之全力相博,这也就意味着不得不下重手,否则下一刻倒在剑下的就是自己。客栈里的江湖人,他们的下手之重在慕容逸尘看来较之那些黑衣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凶恶、冷酷深深地刺痛了慕容逸尘。 江湖,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暴徒与主持正义的人毫无分别吗? 于是,他冲了出去,速度之快竟连君韶歌也未能及时拦下。 挺身而出,义正词严,那些久经风浪的老江湖们都不由得为之语塞,君韶歌本来举起的左手也重新放了下来。 或许,慕容逸尘的言行再次触动了他心底的某些回忆,不然,他又为什么没去阻拦这个冲动的少年去做想要做的事呢? 慕容逸尘的确又一次像个孩子似的过于冲动,他甚至没有好好地考虑一下眼前的局势就贸然冲上前去,当然,因为有君韶歌在身旁,他的胆子也大了不少,但是他这么做的后果仍然会很麻烦,从这一点上来说他确实做的不应该。 但是,他真的做错了吗? 慕容逸尘在冲上前去的一刻心底也涌起了这样的疑问,但随即发生的事已经容不得他细想,他甚至忽略了站在客栈一角的那个年轻公子,只顾得与众人唇枪舌战,完全忘记了自己先前一直都在躲着这位老熟人,也没顾及到那位公子一直为他捏了一把汗。要知道,若非担心慕容逸尘的身份被鲁先生等人知道后会引起的烦,那人绝不会只是站在角落里远瞻而不发一言的。 好在有那苗女仗义执言,慕容逸尘才觉得自己并非孤军奋战,不过他也很是好奇:这苗女与自己素不相识,为什么会出言帮助自己,难道说她认识燕氏兄妹?可是怎么看也不…… 更加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群蛮不讲理的江湖群豪似乎会对楼上的女子十分畏惧,先前还是凶神恶煞似的喊打喊杀,一听到那女子的话音就立刻安静了下来,而鲁先生、凌太夫人等首脑人物,更是如同仆役一般任由那女子呼来喝去,此情此景,他就算是想也不曾想见过。 不仅如此,头戴斗笠、不想被人认出的君韶歌似乎也认识那女子,尽管他显得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选择了上去见她。 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慕容逸尘一边心地守护着燕氏兄妹,一边在心里暗暗嘀咕着。 就在此时,一串巨响在客栈里响起,随之而来的烟雾使他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事物。混乱之中,晕头转向的慕容逸尘突觉眼前一暗,竟是被一块巨大的黑布严严实实地罩住,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人已经置身于一辆马车上了,身边的苗家女子正在笑吟吟地向他问候着。同车的还有燕氏兄妹和一个年轻的僧人,他们尚在昏迷之中,听了那苗家女子的解释,慕容逸尘才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那苗家女子虽然见到鲁先生等人对楼上的女子极为畏惧,但听那女子的口气似乎并不想介入此事,因此暗忖燕氏兄妹恐怕仍是难逃被押回青龙山庄的厄运,而慕容逸尘很可能会因多管闲事也被这些人纠缠上。于是,她兵行险招,暗中命自己的一个手下趁着鲁先生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那女子身上的机会从侧窗翻身跃出,用特制的迷药迷倒了守在客栈门口的丐帮弟子,又命店内的其他苗人将随身携带的烟幕弹尽数施放。这么一来,“福悦客栈”里自然是陷入一片混乱中,紧接着,为了防止燕氏兄妹与慕容逸尘在烟雾中被其他人控制住,苗家女子情急之下叫人将本来涂有迷药、准备另作他用的两块大黑布分别掷向三人。终于,在客栈内的混乱不堪中截走了燕氏兄妹和慕容逸尘。 “那这位师傅是怎么回事儿?”慕容逸尘看了一眼兀自昏迷的年轻僧人,不解地道:“怎么连他也给截来了?” “啊呀!别提了,”那苗家女子突然脸上一红,冲着车外笑骂道:“这群夯货连话都听不明白,我让他们用涂有迷药的黑布抛向你们三人,为的是将围在你们身旁的江湖人尽数迷倒后再裹着你们溜出来,谁知扔向你的那块布最后竟连这师傅也给裹了进来,这群夯货情急之间也不曾细看,只顾催马驾车逃离长沙府,直至奔出十几里地才发现布里多裹了个人。” 不过这桩悬案没过多久随即宣布告破,因为那年轻僧人醒了过来。 这僧人正是慧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二十六章 自古正邪一念生 说来也够倒霉的,慧见本是站在心劫的身旁,烟雾袭来的时候,他只觉得有几个人和自己撞在了一起,之后他便在浓烟里找不到心劫的身影了。他一着慌,脚下就失了准,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走,可是在这片充满混乱的烟雾之中,休说摸索到心劫的踪迹,即便是他的高声呼喊,也都淹没在众人潮水般的嘈杂声里。就这样跌跌撞撞地走了好几步,忽听身旁传来一阵尖利、刺耳的金刃碰击声,那声音似乎是一声,但又似乎是由十几次相同的响声合成的一声,似乎是很多人正在用刀剑互斩,又像是两人正在比武切磋,总之离慧见近得很,震得他头脑发涨,几乎要昏了过去。正在这个时候,慧见只觉右手腕突然被人攥住了,如同戴上了一只铁箍般被箍得死死的,可还未待他反应过来,那人猛地一发力,竟像扔破布似的将他整个人都丢了出去,径直丢进了包裹着慕容逸尘的那块黑布里。巧的是慧见飞过来的时候正是黑布向慕容逸尘头上罩下的时候,慧见被掷来的速度又迅捷无比,是以那几个苗家汉子才错认为只罩住了慕容逸尘,即便是在搬上马车的时候也因为情势紧迫而没细想布包过重的原因。 就这样,慧见也稀里糊涂地被卷了进来。他一搞清状况就急得不得了,想要在中途下车去找心劫,但是众人此时距长沙府少说也有百十里地,他要徒步赶回去还不知要走多久,到时候心劫在不在“福悦客栈”还不知道呢?而身旁的这些人好不容易从那里逃出来,他又哪能叫人家为他再冒险折回呢? 哎呀,这可怎么办? 见他急得团团转,慕容逸尘和那苗家女子便问他是否还有什么要紧事,慧见哪能将取“焰影斩”的事告知二人呢?但出家人又不能扯谎骗人,慧见只好含含糊糊地说自己和师叔到苗疆有要事去办,二人见他不愿多说也就没再多问什么。倒是那女子笑着劝慧见想开些,说反正自已一行人也要回苗疆,不如顺道带慧见一同前往,他师叔如果也继续赶路的话,两人说不定还会遇见。慧见权衡再三,觉得那女子说得有些道理,也就答应了。 可是转眼间,慧见就后悔了。 原来几个人一通姓名,那女子竟是滇中祭灵教湘南分坛的坛主,叫做娜伊,因为接到总教的命令才率领坛中高手赴中原执行任务,在回来的途中,眼见江湖群豪围攻燕氏兄妹而深感不忿,所以就借机将燕氏兄妹和“路见不平”的慕容少侠给救了下来。 慕容逸尘的江湖阅历浅显,听到“祭灵教”也没觉得什么,倒是慧见当场惊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滇中祭灵教向来行事诡秘、手段狠辣,合教上下更是擅长用毒、催蛊、修炼邪术等种种为武林正道所不齿的行径,据说其中有些邪术的恶毒程度甚至超过了魔教典籍中的秘功。因此该教势力虽只限于滇中、苗疆、黔西等地,但恶名却早已传遍中原武林,名门正派往往斥其为邪魔外道而严禁弟子与其来往。慧见在和心劫离开少林寺时,圆空方丈还再三交代莫要与祭灵教的人产生什么纠葛,可是自己现在不但坐在祭灵教中人的车上,还认识了一个祭灵教的坛主,这…… 这算不算是结交妖邪? 慧见可有点担心了。早知如此,刚才他就该不顾一切地中途下车才是,可现在却成了骑虎难下之势,这可如何是好? “慧见师傅原来是少林弟子!”,乍一听到慧见的身份,慕容逸尘还真是倍感意外,不过他急忙客套地道:“咱们可真是有缘分,要知道数月前贵寺圆业大师还到过我们慕容山庄做客。哎呀,在下都忘记介绍自己了,在下慕容逸尘,家父正是江南慕容山庄庄主慕容笙。我大哥和二哥您应该听过,正是‘剑中信陵’慕容焕烨和‘衔玉公子’慕容沧浪。说起来,在下自就仰慕少林派,时常盼着能多认识些少林寺的高僧呢!”心里却在暗暗嘀咕:“闹了半天,你和你师叔都是少林派的。可怎么连个公道话都不讲?难不成武林的泰山北斗也怕那群凶神恶煞?” “噢,慕容公子过奖了,”慧见急忙合掌施礼,他虽然不是什么虚伪之徒,但这面子上的人事还是要有的。但他也不免在心里对这位慕容家的四公子有些看法:“说起来慕容世家也是武林世家,怎地这位公子看上去好像没什么江湖阅历似的,竟然对祭灵教的人毫无防范之心,而且行走江湖动不动就将自己显赫的家世摆给人看,这怎么行?” 他却不知慕容逸尘正在心里暗笑道:“我偏偏要你知道,慕容世家的人就是有着一副侠义心肠,可不像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弟子遇到一些江湖事就袖手旁观。” 一旁的娜伊看出玄机,也猜出了慧见心里的顾忌,于是她轻轻一笑,道:“说来真正要感到荣幸的是娜伊才对,既认识了少林派的高徒又认识了慕容世家的四公子,这在过去是连想都不敢想的。要知道,本教的名号一说出口,别人都躲得远远的,名门世家谁也不肯正眼看我们一眼。” “这是为什么呢?”慕容逸尘有些好奇。 娜伊微微一怔,显然也没有想到慕容逸尘会问这个在她看来人人尽知原因的问题,她看了看慕容逸尘,发现他并没有故作懵懂的样子,于是略带惊讶地道:“本教行事素来为各大门派所鄙视,认为是邪魔外道,难道公子不知道吗?” 慕容逸尘摇摇头道:“这个我确实不知道,是因为你们总是动不动就杀人吗?”他心里随即生起警觉,暗忖自己恐怕是认识了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要知道,他从到大虽然从父兄的口中听到过不少江湖中的事,但对于祭灵教这样所谓的邪教并不知晓,也只是隐约听家人提起过该教行事诡秘,很是不受正派武人待见而已,确切的情况他也并不了解,是以才有此一问。 但身旁的慧见在听到这句话后,脸刷地一下就变白了。 这位慕容公子为何要问这句话? 难道他不知道这句话随时会引来杀身之祸吗? 慕容逸尘的江湖经验确实有待提高,须知像他这样毫无顾忌地对他人的门派进行指摘的做法实则是江湖中的禁忌,有很多人之所以会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就是因为他们口无遮拦。 祸从口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人人都期望生活在一个君子遍布的世界,但实际上周围总会出现人的身影,所以即便是再想立德、立言的人也不得不谨记少说话、多做事的准则。人世总是充满的,明的一套写在书上用以传世,暗的一套口耳相传奉为真谛,你相信什么,什么就是真的。江湖中的经验也是这样,需要每个人慢慢地摸索和积累,其他人绝不会对你说:来,我教给你所有的江湖经验。因为很多人连自己也不太确定知道的是不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经验,只好沉默;而有些人却将这些经验视为自己行走天下的本领,敝帚自珍。对于后辈,他们只会含糊地用“悟”字来打发,殊不知很多定型的东西已经不需要再浪费时间重走同样的路了。所以,行走在江湖中的年轻人焉能不吃尽苦头?而他们随着年岁的增长焉能不将曾经的怨愤化为对后辈做出同样事的动力? 这,便是江湖的开始。 有形的江湖固然可怕,无形的江湖则更加恐怖。 因为,不管世人活在什么样的状态里,只要灵魂不能纯净,江湖就永远存在,其余的东西都不过是一把红尘,即便再辉煌、再美丽也终有被雨打风吹散的一天。 有形的东西总会凋零,总会经历成、住、坏、空的劫数。 所以,世人经常赞美的不是雕砌在表面上的瞬间,而是镌刻于内心中的永恒。 可是世人当真相信这些吗? 如果相信,那这些江湖禁忌又做何解释呢? 至少此刻的慕容逸尘就犯了这样的禁忌。 娜伊的唇角微微一颤,但面上的笑容仍旧不减,她轻叹一声,慨然道:“不是因为我们胡乱杀人,而是因为我们的防身之术在名门正派看来是邪恶的。”她自嘲般的笑了笑,又道:“想想也是,又是用毒又是炼蛊的,有时连死人都不放过,想说不是邪派都不行。” 那样的话听得慕容逸尘惊出了一身冷汗,心道这样的本领还真是够邪的了。 “害怕了是不是?”娜伊美目环转,眸中闪过一丝隐痛,她柔声道:“实际上我刚学这些东西的时候也怕得不得了,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我们苗人本就被视为不习王化的蛮族,那些精妙的武功就算我们想学又有谁肯传授呢?我们只能将祖先传下的本领练得好了才足以自保,只是这些东西也的确太过阴狠,休说中原人士视我们为邪道,就算是在苗人眼中我们也和恶魔无异。无论我们做了什么都只会被人厌恶,被人唾弃。有些人因此放逐了自己,彻底沦为魔道,而有些人干脆躲进深山,永不再出来……” 温柔的话语掩盖不住隐藏的痛苦,那种深深的痛不是可以随便伪装出来的,慕容逸尘缓缓低下了头,心中也是一阵酸涩。正与邪,谁又能说得清楚呢?如果名门正派所代表的就是正义的话,那发生在“福悦客栈”里的一幕又该如何解释呢? 正,邪,发生的一切已经让慕容逸尘不知道该如何分辨正与邪了。 他刚一抬头,却发现坐在身边的慧见已经泪流满面了,清澈的目光映在泪水上闪耀如明星,只听慧见用哽咽的声音缓缓道:“二位施主,你们知道吗?其实僧也是个苗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二十七章 怀璧衔冤谁人怜 燕氏兄妹受的伤本不轻,再加上连日的奔波和厮杀,早已心力交瘁,居然在迷药药力下足足昏迷了半日才渐渐苏醒过来。燕抒情的身上只是些皮肉伤,用金疮药止住血后便无大碍,但是燕抒义早就身受重伤,先前又在客栈内大战一场,筋骨、脏腑俱已受损,苏醒之后竟是奄奄一息,好在祭灵教对于疗伤续命之术颇有研究,娜伊及其手下又恰是精于此道的高手,身上带有不少疗伤的奇药,经过一番救治,总算将燕抒义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喜极而泣的燕抒情当时就激动得跪倒在地向众人叩头称谢。 接下来的几天里,众人便催马驱车向苗疆赶去。娜伊是因为完成了教内的任务率领部下返回分坛;慧见则是为尽快赶到竹岩山寨取回“焰影斩”,如果可以的话,还希望能通过沿途留下的记号遇到赶来的心劫;燕氏兄妹却是因为逃避江湖群豪的穷追不舍才选择躲到苗疆去,至于躲到什么时候连他二人也不知道。当然,这一众人里还有个无所事事的慕容逸尘。按理说没什么事的他早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不过就是因为他不知道干些什么,而他又不想回家,所以就厚着脸皮以帮忙帮到底为由继续跟着众人向苗疆驶去。 众人快马加鞭,再加上走的并非官道,一连几日竟然未遇到半个追兵,然而众人仍是心谨慎,除去进食、露宿等稍作停歇外,更无半点停留,短短几天之后便已进入苗疆地界。只见峰峦叠嶂、林海无边,较之中原景色大为不同,云雾缭绕的山间不时有飞鸟的踪影划过,就连脚下的路也开始变得蜿蜒崎岖,好在娜伊及其属下平日走惯了这种路,稍作调整之后,车马行进仍与之前无异,娜伊五人左右无事,索性挤在马车里重复着多日来的旧话题。 也就是发生在青龙山庄里的命案。 连日来,五个人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谈论着这件事,通过在客栈内众人之间的对话以及燕氏兄妹这些天来的叙述,娜伊、慕容逸尘和慧见已经对当日青龙山庄发生的事有了一个大致上的了解。 上个月初七正是青龙山庄庄主关焱雄的六十大寿,前来道贺的江湖同道不计其数,偌大的青龙山庄里一时间人影攒动、高朋满座。由于到场的宾朋实在太多,关焱雄就叫自己的两个儿子和一干弟子也去帮忙,而燕氏兄妹负责的正是和庄中的仆役将客人送来的贺礼一一送入库房,那天的客人送来的礼物实在太多,光是记录在册的活儿就让兄妹俩忙活了半日,直到日落西山,他二人才和众仆役将礼物搬进库房放好。 傍晚时分,寿宴正式开始,依照惯例,寿宴开始后不久,庄中的辈要按顺序向关焱雄行叩拜之礼,偏偏关焱雄的二儿媳南宫素因先前说有贺礼要送给公爹就起身回房去了,人未到齐,这叩拜之礼就无法正常进行,于是关焱雄的长子关正让燕抒义去请南宫素前来。可是燕抒义这一去足足去了大半个时辰,众人心中生疑,担心会发生什么不测,所以就跟随着关焱雄等人来到了关明与南宫素的房门前。房门一推开,屋内的景象顿时令众人大惊失色。 只见屋内一片狼藉,地上、墙上到处都是血迹,南宫素衣衫不整地倒在血泊之中,已经气绝多时,燕抒义手持短刀站在一旁,刀上还沾有尚未干涸的鲜血。关明眼见爱妻被杀,震惊之余当场晕倒。面对众人的质问,燕抒义百口莫辩,正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库房失火的消息,一个满身烟尘的下人当着关焱雄的面哆哆嗦嗦地指认放火烧毁库房的正是燕抒义。关焱雄听罢不禁脸色剧变。 关焱雄这一惊可是非同可,须知青龙山庄的镇庄之宝——“潜龙勿用”正是藏在库房地下的一处密室之中,而知道此物所藏之处的除了自己和两个儿子之外,就只有三弟子燕抒义了。因此,顾不得眼前还有那么多人的现实,惊怒交集的关焱雄当场质问燕抒义是否盗走了“潜龙勿用”。在场众人知晓“潜龙勿用”极有可能被燕抒义盗走的事实后,也都纷纷逼问起燕抒义来。 终于,百口莫辩的燕抒义在众人的一再逼迫之下选择了逃走。 那一次的逃走与其说逃走,不如说是死里逃生。 先不说那些义愤填膺的同门师兄弟和前来祝寿的各大宾客,单单是已经悲愤交集的师父就有好几次在阻拦他逃走的时候差点要了他的命,所幸师父因悲伤过度出手没像平时那么稳准,否则,只怕他早就横尸当场。最后,还是在斜刺地从旁杀出的燕抒情的帮助下,兄妹二人才冲出包围,藉由浓烟滚滚、已经烧得火光冲天的库房一侧仓皇逃走。之后,便开始了兄妹二人的逃亡生涯。 青龙山庄发生的事没过几天就已传遍了整个南方武林,不光是杀人的事,还有盗走“潜龙勿用”的事,因为火熄之后,人们发现藏在库房密室里的“潜龙勿用”确实不见了,这么一来,燕抒义杀人盗宝的罪名就彻底成立了。而关于燕抒义杀死南宫素的动机也出现了不同的说法,有人说燕抒义贪恋师嫂美貌,求欢不成遂生杀人之心;有人说燕抒义本想借叫师嫂参加叩拜之礼的机会去偷“潜龙勿用”,不料被南宫素撞见,索性杀人灭口再移尸房中;也有人说燕抒义杀南宫素旨在转移众人视线,让众人以为杀人盗宝的另有其人,只是不曾料到他尚未布完疑阵就被人发现了……各种各样的说法短短几日内就传到了南方武林的各处,甚至连远在巴蜀的风云堡与峨眉派却得到了消息,火速调集门下弟子围捕燕氏兄妹。江南四大武林世家更是联手发出倾天令,号召江湖各路人马誓将燕抒义缉拿回青龙山庄。 如此,燕氏兄妹便成了江湖群豪竞相追捕的猎物,永福、延平府、沙县……直至德兴、长沙府,兄妹二人已经记不清这一路上到底拼杀了多少次、杀死了多少人,他们二人虽也觉得不忍,但为了生存又有什么办法呢? 同样令他们痛苦的还有那桩难以辩解的冤案。 没有人相信燕抒义是无辜的,不仅是因为燕抒义杀人的事被众人“亲眼看见”,更是因为没有人选择相信他。 相信也就意味着燕抒义没有杀人盗宝,那么就说明“潜龙勿用”并不在他的手上。 傻子才会这么干。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是江湖上的一句名言,所以老江湖们总是用带着骄傲和嘲讽的语气对年轻人讲道:“年轻人,学着点儿吧!江湖没那么简单。” 因此,众人装糊涂也好,给燕抒义乱安罪名也罢,对于他们而言,江湖总是需要牺牲品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就是不相信哥哥。”马车内,燕抒情悲愤交加地道:“哥哥都跟他们说过多少次,寿宴那天山庄里来了不速之客,正是那个人趁哥哥去叫二师嫂的时候,用迷药将他迷倒。当哥哥醒来时,二师嫂就……”说到这儿,燕抒情的喉头突然哽住了,她默默地低下头啜泣着,即是为兄长蒙受不白之冤感到难过,也是为惨遭杀害的南宫素而悲伤。 良久,她才擦干泪水,如梦方醒地道:“二师兄与二师嫂平日里待我和哥哥很好,我二人在庄内那么多年蒙他们夫妇照顾,感激尚且不及又怎会……可是不管我们说什么都没人相信,连师父也不愿相信我们。” 一只苍白的手轻轻地搭在燕抒情的肩上,尽管那只手是那样的苍白、无力、微微颤抖着,但对此时的燕抒情来说比什么都要让她觉得欣慰,她紧紧地握住哥哥的手,静静地感受着那只手上传递过来的亲情和温暖。 慕容逸尘望着坐在对面的少女,明亮的眼中泛起了深深的同情。 十六岁,对于任何一个女子而言,都是如花般美好的年华,本不该属于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江湖。然而,无情的现实却跟燕氏兄妹开了一个残忍的玩笑,也硬生生地将燕抒情推向了江湖的风口浪尖上。 她是一个坚强的少女,但她也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一个承受了太多本不该承受的江湖风波的女孩子。 被人追杀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慕容逸尘也曾经历过,说真的,要不是为了那个苦命的孩子,他恐怕根本撑不过那些日子。所以,那时的慕容逸尘也在一刻不停地鼓励着自己,因为他是一心想要打败君韶歌的慕容家的四公子,更是个一心想要成为大侠的男人,这也是他为什么在被君韶歌拒绝掉比武之后差点气疯的原因,因为当时的他正是依靠着这样的念头坚持过来的。 可是,一个比他还要上几岁的女孩子却遭受到更为凶险的磨难。 她……她又是怎样撑过来的呢? 慕容逸尘突然觉得眼前的少女很值得敬重,而且也很可爱,可爱得当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的时候,脸都红了。 唉,我这是在瞎想些什么呢? 慕容逸尘感到有些尴尬。 只听娜伊从旁劝道:“燕姑娘,事已至此,已经没必要再去和那些江湖人争论了,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想办法查出谁才是真凶。” “对呀!只要查出真凶,燕兄身上的嫌疑自然就洗清了。”回过神来的慕容逸尘也在一边附和着。 伤势有所好转的燕抒义双眸黯淡,摇首道:“没用的,我兄妹二人自打离开青龙山庄起就一直被人追杀,根本……咳咳……根本无法抽身去查谁是真凶,现在……咳……又过去了这么久,即便还有什么线索恐怕也早就断了。” “啊呀,燕施主,”慧见听到这里,不由得同情道:“难道说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未待燕抒义回答,对面的燕抒情接口道:“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要找到当日在庄内形迹可疑之人,相信就可以找到真凶。” 车内的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燕抒情的话虽不无道理,但当日青龙山庄内的人少说也有数千,想从这么多人中找出真凶无异于大海捞针。 过了好一会儿,燕抒义方才打破沉寂,合目叹道:“这法子行不通。” “可是,哥哥——” “算了,阿情,先不说你我兄妹身负罪名,自此之后恐难以在江湖上行走,单是想在当日庄内的数千人中寻觅形迹可疑之人就无异于大海捞针。”言至此,燕抒义自嘲般地苦笑了一声,道:“况且,若我真是做下杀人盗宝这等勾当的凶手,岂不让大家白白忙活了一场?” 燕抒情急道:“哥哥,你怎么……”气急之下竟不知往后的话该如何说起。 慕容逸尘愀然道:“燕兄这般消沉,岂不令亲者痛、仇者快?就算你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令妹着想啊!” 慧见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恶到头终有报,燕施主,还请相信那做下恶业之人终有难逃天理的一日啊!” 娜伊也劝道:“是啊!燕兄弟可不要轻言放弃,不然的话可是正中那凶手的下怀,要知道这天底下的事只要是人作的就必定会留下痕迹。只要肯细细地查,就能……汉人那话怎么说来着?噢,顺藤摸瓜,对,就能顺藤摸瓜找到真凶。” 众人一番好言相劝,燕抒义也不好再自暴自弃了,特别是念及自己并非孤身一人,身旁还跟着个妹,自己若是因此成了人人唾弃的江湖败类的话,那妹妹不也跟着受到连累吗?与其这般颓废,倒不如鼓足勇气去查个水落石出。想到此,燕抒义的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然而,说来容易做起来难,毕竟,过去时日甚久,如今再凭借着些许记忆从那数千人中搜寻出有嫌疑的人哪里是件容易的事?况且那日兄妹二人在库房前和众仆役忙活了一整日,连前面的宾客也不曾见过几个,思来想去,也不过才觉得寥寥几人具有嫌疑。 “我始终觉得当日那个在山庄外的女人最有问题,”燕抒情肯定地道:“当时吴师兄正在后面忙着为晚上的寿宴做准备,实在脱不开身来,我就暂代他在站大门口接待前来祝寿的人。那时候我看得清清楚楚,就在石道旁边的树林里有一个面罩轻纱的白衣女人,她就像朵流云般从树上的枝条间飘过,只是眨眼间,人就不见了。我只记得当时她的目光一转,似乎是在看着我,可是跟我一同站在门前的冯师兄和路师兄却说什么都没看见。后来,我和哥哥逃出山庄的时候,在庄外的树林里又见到了那个女人,当时她望着山庄里升起的浓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见到我跟哥哥就又飞得不见踪影,身法之快,简直不可思议。如说她与此事毫无关系,恐怕不可能吧!” 慧见顿首道:“如此说来,拥有这等身手的人确有可能在高手云集的青龙山庄里杀人盗宝,然后再嫁祸给燕施主。” 可是即便那女子真是凶手,接下来又该从何入手呢? 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许久,娜伊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我一直不明白,那日在客栈内,为什么那些江湖中人会提前到场等着你二人,难道说长沙府里就这一家客栈?还有一点,万一你们不进‘福悦客栈’大门的话,那他们岂不是会白白地扑了个空?我看那什么鲁先生似乎不像个莽撞之人,怎会如此粗心大意?” 她这一番话着实令其余几人为之一怔,几个人此时均是一样的心思:是啊!那些人又是怎么知道要拦截的二人会在“福悦客栈”落脚呢? 燕抒义的双眼一片茫然。 燕抒情的目光一亮。 只听燕抒情忽道:“我知道了,一定是有人在暗中监视着哥哥和我的动向,再及时报给那些江湖人。” 慧见奇道:“可是当日在客栈,那些江湖人足足在店内等了一个多时辰,更有甚者,早在僧之前便已在店内等候。这可不像是接到通报现准备的样子呀!” 慕容逸尘也在一旁道:“不错,在下和我那位大哥比慧见师父还要早一点进入客栈,那时就已经有人等在店里了。”由于从桃源谷一出来,君韶歌便嘱咐慕容逸尘尽量不要向其他人提起他的名字,所以慕容逸尘始终用“那位大哥”来代指君韶歌。 听到二人这么说,燕抒情不禁满腹疑惑地道:“那这么说来,也不是有人在暗中跟踪我二人了?那……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法解释的疑点越来越多了,众人只觉疑云重重。 也许,在这层层疑云中就隐藏着能够揭示真相的线索。 但是,这样层层包裹的真相究竟是怎样惊人的事实呢? 谁也不知道,也不敢想。 就这样,在通往苗疆的路上,一辆马车跟随着马队缓缓前行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二十八章 各抒己见愤难平 福州,青龙山庄。 十余名青衣婢战战兢兢地迈进了前厅的大门,其中一人脚下一绊,险些将手中端着的茶盘弄翻,好在同伴及时扶住,晃了几晃总算稳住了身形,这才心有余悸地继续给在座的众人上茶。 吵了大半个时辰,众人都是口干舌燥,虽然仍有人不时聒噪几句,但大部分人都渐渐地安静了下去,见到有人上茶,也顾不得斯文,径直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一时间,前厅内骡马牛饮之声大作。 喝了点茶,霹雳堂堂主雷万霆的嗓子总算舒服了些,他晃了晃他那留有络腮胡子的大脑袋,清了清嗓子,方才睁开他那双狂狮怒目般的双眼,幸灾乐祸地粗声道:“我就说嘛,他鲁仲宣一手‘烈焰掌’的功夫是好的,但论这围追堵截的本事却差得很,捉拿燕氏兄妹这么大的事儿交给他去办非砸了不可,可就是没人信。呵呵,现在怎么样?那兄妹二人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吧!” “砰”的一声,麒麟门门主鲁伯昭手中的茶碗重重地落在身边的茶几上,茶碗虽然完好无损,但发出的响声却清清楚楚地传进众人耳中。只见鲁伯昭的脸上虽仍旧面沉如水,然而一双鱼眼中却蕴含怒意,显然不满至极,他沉声道:“在下还要跟雷堂主唠叨几遍,堂主才肯罢休?” 雷万霆瞥了鲁伯昭一眼,嘿嘿一笑道:“哎哟,鲁门主这么说可就太不近人情了,难不成令弟办事不力就不能让人说说了吗?” “哼,说说?雷堂主这一声‘说说’好像已经说有半个时辰了吧?” “哦?半个时辰?恐怕即日起,江湖上的人要成年累月地说个不停,雷某这半个时辰实在不算什么。” “哼,雷堂主还真是好意思。” “我为什么要不好意思呢?”雷万霆满是嘲讽地失声笑道:“雷某又没兴师动众乱搞一阵子还让人跑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鲁伯昭气得面如火烧,真恨不得和雷万霆大打出手,但今日明明是己方理亏在先,自己若要再先行动手,传了出去可是不妥,于是他强忍怒气,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冷笑道:“雷堂主话讲得倒是漂亮,可不知平心而论,雷堂主又能胜得了舍弟几分?” 雷万霆缓缓地将手中的茶碗放到茶几上,眨了眨眼睛,略带思索地道:“说真的,若是易地而处,我还真不见得比令弟强多少。不过,就是因为在下有自知之明,所以遇到这等大事从不大包大揽,只会邀请诸位同道共同商议,绝不会因为旁人拍了几句马屁就得意忘形到认为自己能够决胜千里之外。” 尽管嗓子干哑得难受,但听到这番话后,太湖帮帮主夏金鹏再也坐不住了,他不待鲁伯昭出言便再次起身道:“雷堂主,讲话还请放尊重些,什么叫做‘拍了几句马屁’?谁拍马屁了,难道在下讲的都是虚言吗?” 雷万霆将脸转向夏金鹏,饶有兴趣地道:“雷某可没指名道姓地说谁拍了鲁仲宣的马屁,夏帮主,你那么急着承认干吗?” 人群里已经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你……你……你……”夏金鹏指着雷万霆,一连说了三个“你”字,可他本就不擅言谈,又遭此尴尬的局面,竟然“你”了半天也没能“你”出个什么子曰诗云来,一张方脸霎时间涨成青紫色。 雷万霆这个人看似粗犷,实则精于雄辩,一张利口十分厉害。 鲁伯昭面色铁青,他看了一眼大厅中央空着的正座,又看了看坐在雷万霆身旁的一群人,道:“雷堂主自打知道长沙府发生的事后,就这么大吵大嚷了半个时辰,说来说去,还不是对舍弟担任此次行动首脑一事耿耿于怀?” 雷万霆倒也坦然,道:“是又怎样?他鲁仲宣既然挑起了这根大梁就应该全力以赴,而不是闹成现在这副窘态。” “雷堂主此言差矣,难道说舍弟不曾全力以赴围追那贼?” “鲁门主,这全力以赴也需讲究个谋略,而不是一哄而上用个人海战术就能解决的。燕氏兄妹就两个人,从福州到长沙这一路上和他们交手的有多少人?没有三千也有个一两千。可是结果呢?咱们这边损兵折将,可连对方一个人也没能拿下。” 话音刚落,梅花门门主梅鹤龄就接口道:“雷堂主可真会兜圈子,说来说去又绕回来了,难道堂主忘了那燕氏兄妹能在长沙府脱身全是因为有人接应?” 雷万霆仰起头,故作姿态地道:“梅门主,听你的意思,莫非想说鲁仲宣压根儿就没提防有人会救走燕抒义?” 梅鹤龄嘴角一撇,哂道:“江湖上横生枝节的事时有发生,总不能一时失手就责成他人办事不力吧?” “哦?一时失手?梅掌门可真是好记性啊!”雷万霆面露讥诮地道:“但如果雷某没记错的话,咱们鲁二先生失手不止一次了吧?” 梅鹤龄置若罔闻地笑了笑,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大厅里踱了几步,道:“雷堂主,所以梅某才说江湖上横生枝节的事时有发生,今日峨眉派的几位高徒不在,梅某索性说个明白。前些日子,若非陈念瑶陈女侠出师不利,恐怕早在沙县、德兴两地就已擒获燕氏兄妹了。” 雷万霆故作惊讶地道:“听梅掌门这么说,倒是峨眉派的诸位高徒把水给搅混了?” 梅鹤龄知道雷万霆打的是什么主意,于是拐弯抹角地道:“雷堂主年纪也不了,这些人情世故也不必梅某一一道来。总之还是那句老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雷堂主,看事情可不能只看表面。” 雷万霆点了点头,故意露出一副欣然受教的样子,道:“如此说来,等到鲁二先生过几日回来的时候,我这定要好好地赔个不是,毕竟是我雷某人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错以为他这首脑当得太有决断力了,应该赔礼,应该赔礼。” “哎,雷贤弟言重了。”一个面相威严的华服老者缓缓地站起身,俨然正是衡山派执剑长老阮锡九,只见他用眼睛有意无意地瞟了瞟鲁伯昭和梅鹤龄,手拈长须,不冷不热地道:“堂上一呼,阶下百诺,首脑人物就该如此,若是仅凭一点人情世故都能让其随随便便将手中大权暂交他人,那这样的首脑有不如无。至于身不由己么,呵呵,未必见得。” 阮锡九的话还没讲完,鲁伯昭和梅鹤龄的目光就齐刷刷地集中到他的身上了,待他的话音刚落,鲁伯昭就迫不及待地道:“听阮长老的意思,是说舍弟根本不配做这首脑人物吗?” 阮锡九哂道:“凡是主持江湖事的首脑人物,必定是英明果断之辈,行事也必以大局为重,岂能顾忌些什么人情脸面?鲁二先生既然能够力排众议担起此次行动首脑的重任,就不该在峨眉派的介入之下有所退让。早知如此,我等当初还不如让峨眉的人做这首脑了呢!” 梅鹤龄双眼一转,抚掌大笑道:“阮长老这番话说的可是够明白的了,不过梅某好生费解,阮长老这话前几日怎不在峨眉弟子面前讲讲呢?莫非堂堂的衡山派也怕了峨眉不成?” 雷万霆口唇翕动,似乎要说什么,但刹那间的迟疑之后却转眼恢复了平静。 果然,阮锡九被这么一激,立刻就满面涨红,但见他捋须的那只手忽地一紧,死死地攥住了自己一大把白须,悻悻地道:“哼!怕?想我衡山派虽不在七大门派之列,但论起武功来好像还不至于输给一群吃素的妇人。哼哼,若非碍着云仪那老尼向来胡搅蛮缠,老夫又不屑与妇人一般见识,你当老夫前几日不会对她那些弟子说这番话?” 在座的众人里有人干咳了几声,算是提醒,阮锡九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竟被梅鹤龄给摆了一道。 梅鹤龄笑道:“原来阮长老心中竟有如此打算,梅某佩服。” 只听雷万霆不紧不慢地道:“梅门主说了这么半天,我等已然知道鲁二先生确是‘身不由己’。”想到自己最想说的竟被梅鹤龄从老友口中套出,雷万霆不觉莞尔道:“不过雷某这里倒是奇怪,诸位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这一句正中要害,众人七嘴八舌吵了这大半个时辰,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在争论该不该追究鲁仲宣办事不力的问题,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办,相互间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众人根本就没考虑。 梅鹤龄盯着雷万霆,心中不满地忖道:“挑起这番争吵的是你,问接下来该怎么办的也是你,话都让你这王八蛋给说尽了,反倒弄得我等一副不通情理的样子。”但他心中虽然有气,脸上却兀自挂有笑容地道:“事已至此,当然多说无益,燕抒义杀人盗宝,岂能就此放过?不过,说到接下来的事可不是咱们这些人能随便决定的,还要等身为首脑的鲁二先生回——” “可是鲁二先生最快也要七日后才能回到青龙山庄,”雷万霆不待梅鹤龄把话说完,便打断道:“总不能叫大伙儿就这么干等啊?” “雷堂主这话说得不错,”一身狐裘的连江寨寨主郑徇从旁附和道:“鲁二先生飞鸽传书说什么大家伙儿莫要轻举妄动,须等他回来再做商议。可真要等他回来,这黄花菜都凉了。” 夏金鹏冲着郑徇翻了翻白眼,这才冷冷地对雷万霆道:“不知雷堂主有何高见?” “高见么谈不上,”雷万霆伸出根手指搔了搔头皮,优哉地道:“还是那句话,大伙儿一同商量。” “商量?”鲁伯昭干笑了两声,讥讽道:“雷堂主莫非忘了,若是众人商量就能解决问题,当日又何必非要选出一个首脑呢?” 雷万霆佯叹道:“我说鲁门主呀!这大伙儿商量也要看怎么个商量,就咱们当日那架势叫商量吗?啊?那叫个吵,吵能吵出个主意吗?好在这是在青龙山庄,一帮人碍着关庄主的面子,不然的话早就兵戎相见了,可就那么一会儿工夫也不知是谁带头嚷嚷着说要选出个首脑,紧接着一来二去,事儿就这么定了。敢问,这算是大伙儿非要选出个首脑的吗?”说着,他一双大眼死死地盯着太湖帮帮主夏金鹏。 夏金鹏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只好讪讪地道:“当日诸位各抒己见,难以达成共识,选出首脑一事势在必行,再说以鲁二先生的人品和身份,担当此任好像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雷万霆呵呵笑道:“夏帮主可真会说笑,鲁二先生论身份确实算是江湖上有头脸的人物,可是别忘了,当日联手发出倾天令的可是四大世家,论身份论资历好像鲁二先生都难以企及四大世家,何以首脑人物不选四大世家的人呢?” “对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八成是有人暗中捣鬼吧!”,“我说好端端地弄出个首脑干甚,原来是……”,“怎么说话呢?”,“说实话呗!”…… 众人一时间也顾不得嗓子难受,再次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这……”夏金鹏不禁为之语塞,这可叫他怎么说呢? 梅鹤龄两腮微动,忽地拱手向坐在雷万霆身旁的锦衣青年道:“钟少庄主,您是秋枫山庄的少庄主,又是慕容庄主的佳婿,与谢家和南宫家的交情也不浅,今日其余三家均不在场,只好请您代表四大世家对当日之事做个回应。”说到这儿,他剜了雷万霆一眼,接着道:“也好打消某些人心中的疑虑。” 那始终一言不发的锦衣青年正是秋枫山庄的少庄主钟至奇,他见梅鹤龄别有用心地将烫手山芋抛给了自己,就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要说得极其慎重,否则几个帮会因此结下梁子,非追究到他身上不可,然而这话却又不得不说。 怎么办呢? 思虑再三,钟至奇终于略带迟疑地站起身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二十九章 月照西厢话未央 月照西厢,皎洁的月光给厢房门前的花丛披上了一层银霜。 青龙山庄的夜似乎特别漫长,漫长到本就寂静无声的庄园里更平添了一份哀伤。 屋内,红底金丝的锦绣地毯上摆放着一只高约三尺的黄铜香炉,香烟袅袅,淡淡的清香溢满了整间厢房。珠帘后,手持书卷的白衣公子侧卧竹榻之上,笑吟吟地问道:“如此说来,一干人等最终不欢而散了?” 坐在一旁靠椅上的钟至奇苦笑道:“各说各的理,没打起来就算不错了。你是没看见,我话一讲完那鲁伯昭和梅鹤龄的脸当时就拉得长长的,和雷万霆争执得更凶了。” 白衣公子以书卷掩口,冠玉般俊美的面上饱含笑意,道:“说起来,这还要怪你。” “什么,怪我?”钟至奇顿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是啊!”白衣公子顿首道:“谁叫你口不择言,说什么‘我四大世家发出倾天令旨在伸张道义,至于首脑人物乃公选而出,自然众望所归,我四大世家对此也并无异议’这些话的?让人听了不受用,又不好对你发作,当然就把气撒在别人身上了” “是这样啊!你倒是听我说一遍就能一字不差地记下来,”钟至奇感慨之余,不禁费解地道:“那你倒是说说我这番话怎么就让人不受用了?” 白衣公子笑意不减,道:“这番话坏就坏在没让那二位门主听到他们所期望听到的,因此当然不受用喽!” 钟至奇佯装生气地道:“少在这儿卖关子,快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白衣公子用他那修长的手指慢慢地将书卷合拢,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二人本想让你表个态,说明咱们四家人不做首脑的原因是只想维护江湖道义而已。当然,梅鹤龄是想让你尽量表现出咱们四大世家有礼让贤能的意思,借此堵住雷万霆等人的悠悠之口。梅大门主本就巧舌如簧,又在你面前露出恭谦的样子,按照他的盘算,任谁在那种情况下都会顺着他的意思说上几句中听的话。不料,你那句‘首脑人物公选而出,自然众望所归’却等于在讥讽鲁仲元被夏金鹏等人硬捧上首脑之位的事实,还有‘四大世家并无异议’的话在那种场合下听起来就像在暗示咱们四家是在忍气吞声。你想想,这番话那二人听了能受用吗?” 钟至奇恍然道:“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如此多的玄机。早知是这样,我也干脆学你和谢大少来个‘身体不适’躲在房中不出去。” 白衣公子道:“可是咱们四家人总得有人出面参加议事吧!南宫家的人一听说燕氏兄妹逃走的消息,早就苦大仇深地赶去和鲁仲宣会合,盼望着事情能在半路上有个什么转机,可以不用回青龙山庄就能继续围追燕氏兄妹;谢大少向来讨厌江湖上这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事,只是碍于和关二少爷的交情才留下来,但根本不参与外头那帮人的事;我呢?则是因为觉得这里头大有文章,所以不好抽身去和那群人搅在一起,妨碍了调查。” “调查?调查什么?” 白衣公子并不急着回答钟至奇的问题,而是意味深长地低声道:“关庄主病了,关二少爷又因为妻子的事整日里神志不清,可是偌大的青龙山庄竟只交给几个外姓弟子掌管,就连前厅议事时,关家都时常像今日这样无人参与。你不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遭逢横祸,谁家里不是乱作一团,无心打理?” “所以说嘛!”白衣公子忽地失声一笑,调侃地道:“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映雪那么聪明,怎么就跟了你这么个呆子,枉她还总在家里替你嚷嚷,说你是大智若愚,可在我看来,你简直就是比猪还笨。” 钟至奇满脸通红,忍不住笑骂道:“好你个臭子,说着说着居然说我比猪还笨?也不想想哪个大聪明人被自己老弟弄得总是下不来台?”说到此,他不禁略带担忧地道:“唉,说来也不知四郎现在在哪儿,他到底找没找到君大哥呢?” 白衣公子叹道:“不管找没找到,只要他敢回去就准逃不掉一顿暴打,爹和大哥正在家中摩拳擦掌等他回去呢!” 钟至奇笑道:“至于吗?四郎都那么大的人了,也该让他出去走走了,再说他只想去找君大哥切磋,料来也不会出什么事。” 慕容沧浪头痛地道:“他要是只找君公子比武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可他要是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还不知会惹下什么烦。你也知道,就他那个样子,想不惹麻烦都难。”他叹了一声,又道:“本来为筹备洞庭剑会的事,咱们几家就忙得不可开交,他这一走简直是在添乱,咱们又不便请人帮忙去寻他,毕竟这件事传出去实在丢不起那个人,最后只能决定派自家人去找。可是,好不容易刚腾出些人手,偏偏又遇到这里的事,你说怎么就那么……”想了又想,下面的话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钟至奇也叹道:“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有不测风云’吧!” 慕容沧浪突然诡谲地一笑,道:“若当真是天意倒也罢了,只怕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呢!” 钟至奇疑惑地盯着慕容沧浪,道:“我发现这几日你是越来越奇怪了,不是一个人在这山庄里闲逛就是说话绕来绕去,什么意思?” “你当真不明白?” “不明白。” “算了,毕竟是在人家家中,有些话不太方便讲出来,要知隔墙有耳。” “这西厢房前后就住着咱们两个人,而且院外四周住着的也是咱们的人,你还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呢?” 慕容沧浪摇了摇腰间悬挂的玉佩,似乎在思索些什么,半响,突然冒出一句:“你觉得关大少这人怎么样?” 钟至奇道:“刚正不阿,侠肝义胆,与关庄主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燕抒义呢?” “这个就不好说了。如果没发生这样的事,凭众人对燕抒义的印象来看,他为人正直、待人友善,也算得上是条汉子,可眼下却成了十恶不赦之徒。” 慕容沧浪道:“你说一个原本正直、友善的人突然变成了一个恶徒,这可能吗?” 钟至奇道:“兴许他从前是装的呢?别忘了,围追他兄妹的人可都伤亡惨重啊!” “这就能说明他十恶不赦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说,燕抒义是被人冤枉的呢?” “这可能吗?” “这怎么就不可能?”慕容沧浪郑重地道:“莫忘了,卫云川当年之所以会被逼入魔道就是由那桩弑杀师长的冤案造成的,难道说同样的事不会再出现吗?” “那你怀疑是谁干的?” 慕容沧浪低声说出了一个名字。 “什么?”钟至奇脸色大变,急声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他们……他们可是兄弟啊!他怎么会……会做出这种事?” 慕容沧浪长叹道:“我也希望我的怀疑是错的,可是现在发现的疑点全都指向他,若说此事和他毫无关系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他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是‘潜龙勿用’?可是没必要杀人啊?” “若是被南宫姐正好撞见呢?” “可是时间不对呀!当时我代爹和岳父向关庄主祝寿,始终都在前厅,他一直没离开过。” “但南宫姐也在行礼前半个时辰离开了,在那之后,他当真一次都没离开过?” “让我想想。不错,他是出去了一次,可他是和‘索命枪’姚有常一同出去的,说是要带姚有常去看看他前些日子托青龙山庄采购的一批木材,过不多久就回来了。” “可是我听跟你一同前来祝寿的家人说,只有他一人回来了,而那个姚有常却是不知在什么时候才再次出现在寿宴上。” “这也不能说明他二人相互勾结做出那样的事啊!” 慕容沧浪坐起身,用手理了理稍显微乱的鬓角,哂道:“我若无证据岂敢妄下断言?只是时机尚未成熟,此事还存有诸多疑点,所以我才暂且不便向众人公示,以防打草惊蛇。”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一直在意的是,燕抒义究竟到哪儿去了呢?” 钟至奇道:“他不是被一伙来历不明的苗人给抢走了吗?从鲁仲宣的飞鸽传书上来看,当时在场的有一伙苗人,似乎是隶属于苗疆的某帮会之下。正是他们劫走了燕氏兄妹。” 慕容沧浪道:“我在意的正是这群苗人,他们来历不明,劫走燕氏兄妹的目的更是不明,若只是一般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倒也罢了,但若是另有目的只会令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钟至奇感慨地道:“中原武林向来和苗疆的大门派及帮会不甚融洽,如今切莫再因为此次的事闹出些麻烦才好。” 慕容沧浪的目光闪烁不定,道:“听你刚才所言,雷万霆等人是要到苗疆去围追燕氏兄妹?” 钟至奇点点头,方道:“不过看起来估计是行不通的了,因为鲁伯昭等人极力反对,他们非要等鲁仲宣回来再做定夺。” “恐怕鲁仲宣回来也做不了这个主。” “为何?” “如果要做出决断,何必非要将追赶燕氏兄妹的工夫浪费在回来的路上呢?就在二人逃离的时候便可叫众人奋起直追,如今这么一折腾岂不白白放跑了那对兄妹?” “或许鲁仲宣没想到这点吧?” “你莫非也认为鲁仲宣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那你的意思是——” 慕容沧浪仰起头,利剑般的浓眉之下,一双眼睛是那样的明亮,仿佛洞悉了一切,他那丹朱似的唇边更是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在烛光照耀下充满了智慧。 只听他那原本儒雅的声音突然变得铿锵有力:“前面一定发生了我们所不知道的变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三十一章 万户萧疏鬼唱歌 夕阳的余晖照在赤桥寨居民的屋顶上,留下一片昏黄,在这空荡荡的赤桥寨里显得有些落寞。轻风吹过,不时有落叶飞舞,仿佛在期待着向来客述说那不为人知的真相。天空掠过几只惊魂未定的鸟雀,啼叫的声音使本就死一般沉静的赤桥寨愈发地幽寂。 踏着地上的青草和落叶,慕容逸尘忽地一笑,道:“其实我到现在都觉得莫名其妙,你说我们这些人先前都毫不相识,可是就这样凑在了一起,特别是慧见师傅,还是被人给丢来的。” 燕抒情听他这么一说,也笑道:“这一点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好像这就是所谓的缘吧!”笑着笑着,突然笑容变得极为暗淡,忧虑地道:“可是哥哥却为何会遇到那样的恶缘呢?” 慕容逸尘急忙安慰道:“燕姑娘,你不必为燕兄担心,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终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 “真相大白吗?”燕抒情轻叹一声,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愁思,勉强道:“也许会这样吧!”她不禁停下了脚步,似乎是在对慕容逸尘述说,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缓缓地道:“上天似乎总是和我们过不去,经常会让哥哥和我遭到种种磨难,现在我只希望哥哥平平安安,至于其它的事我已不抱任何希望。” 关于燕氏兄妹的身世,这些日子以来慕容逸尘也或多或少从她二人口中得知。这对兄妹本是苏州人氏,自便父母双亡,流落江湖,不知受了多少苦,后来才有幸遇到青龙山庄庄主关焱雄,蒙关焱雄收为弟子,这才结束了颠沛流离、受人欺凌的生活,燕抒义更是凭着自己的努力,渐渐地在江湖后辈中有名气,眼看着苦尽甘来,谁知…… 上天,当真对这兄妹二人太不公平。 想到此,慕容逸尘也忍不住在心底感叹世事不公,但对眼前的燕抒情,他还是劝道:“燕姑娘,你也莫要太过消沉,不到最后,谁也不能随便断言世事如何,毕竟,我命由己不由天。” 燕抒情双眸一亮,口中喃喃地道:“我命由己不由天,我命由己不由天……”突然,她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满含感激地望着慕容逸尘道:“谢谢你,慕容大哥。” 赤桥寨里没有什么人了,许多人家门前都有一些还未使用的木柴,二人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不多时便抱了几大捆木柴回去。 夜色降临,在一阵阵苗家汉子的歌声中,火塘边的竹筒纷纷散发出阵阵米香,用刀一劈,筒内的米饭更是香飘四溢,佐以锅中精心烹煮的野味,就连慕容逸尘这样的世家公子也忍不住大快朵颐。 众人围坐在火塘边上用着饭,娜伊则将几串精心烤熟的蘑菇递给慧见,略带歉意地道:“慧见师傅,今天晚上也只能找到这点素食了,还请见谅。” 慧见连忙合掌道:“阿弥陀佛,施主太客气了,僧能得施主款待已是感激不尽,怎能心生不足之念呢?”言罢,方才伸手接过那几串烤蘑菇,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令人十分怀念。 似乎的时候也曾在阿妈手中接到过同样的食物。 那样带着浓郁乡情和童年回忆的味道,即使过了千年万年也难以忘却。 吃在嘴里,酥软香脆,印在心中,永远铭记。 那是家乡的味道,也是亲情的味道。 真的好香啊! “嗯,真想不到,娜伊大姐还有这样的好手艺。”闻到烤蘑菇那诱人的香味,正吃着锅中野味的慕容逸尘又动起了念头。 娜伊故意哼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这几串蘑菇是仅有的了,给你的话慧见师傅吃什么?” 慕容逸尘笑嘻嘻地道:“我只是说蘑菇很香,又没说我……我想吃。” “噢!没关系的,”慧见将烤蘑菇递了过来,道:“僧这里有米饭就可以,慕容公子,这些蘑菇还是给你吧!” 慕容逸尘面皮一红,这怎么好意思呢? 只听燕抒情“扑哧”一笑,道:“哎呀,慧见师傅,你还是将蘑菇留着自己吃吧!慕容大哥他不愿吃蘑菇。” 慧见奇道:“什么,慕容公子不愿吃蘑菇?” 慕容逸尘低声嘀咕道:“什么意思?” 燕抒情调皮地对慕容逸尘道:“不是你刚才说的吗?你只是说蘑菇很香,又没说想吃,那不就是不愿吃吗?不然的话,是为什么?” 众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慕容逸尘突然觉得好尴尬。 燕抒义轻轻拍了一把淘气的妹妹,对慕容逸尘呵呵笑道:“我这个妹子就是刁钻古怪,慕容兄弟可别和她一般见识。” 看着那姑娘甜甜的笑容,慕容逸尘纵然有什么不悦也顿时烟消云散了,可不待他言语,慧见就提着那几串烤蘑菇,木讷地问道:“那个……慕容公子啊!这几串蘑菇你还要不要了呢?” 众人的脸上又都露出了笑意。 慕容逸尘登时没好气地道:“啊呀,慧见师傅,这些蘑菇不合我胃口,全都留给你吃吧!” “为什么呢?”慧见好像还有点不依不饶,道:“这些蘑菇很香的,很像是我时候吃到的那种,不会让人觉得不合胃口的。” 整个儿就是一傻和尚!慕容逸尘愤愤不平地这样想。 众人哈哈大笑,娜伊解围道:“好了好了,慧见师傅,慕容公子既然不肯吃,那你就自己吃吧!不要再问为什么了。”看到慧见仍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的样子,娜伊只好岔开话题道:“哎呀,看我这记性,总想着这件事,可这一路上却总忘,你们还不知道吧?其实庆甘唱歌的本事可厉害着呢!你看他一路上不怎么唱,实际上在我们分坛就属他的歌唱得最好,不知道有多少大姑娘媳妇都缠着他呢!” 其他苗人也都纷纷起哄道:“坛主说的不错,庆甘大哥的歌唱的最好了,唱一首,唱一首。” 被唤做庆甘的汉子是这些人里最为年长的,一张古铜色的方脸上长着两道又粗又黑的眉毛,一对铜铃般的大眼炯炯有神。他一路上忙东忙西,也不多话,但此时被众人这么一起哄,顿时红着脸嚷嚷道:“哪个唱歌好听了?你们别乱说。” “哎,哪个乱说哩?”一个年轻汉子讪笑道:“你唱歌本就好听,还推辞什么,难不成你是说坛主也在乱说了?” “你就胡说吧!”庆甘伸手就要揪那个汉子。 娜伊笑道:“好啦,庆甘,算是我求你了,唱上一首吧!就算是招待我们的客人。” 娜伊都发话了,庆甘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清了清嗓子,微带羞赧地道:“唱得不好还请大家见谅。”说罢,咳了几声,便要开始出声清唱。 就在此时,一阵奇怪的声音突然破空而来。 “哈啊噢——哈啊噢——” 远处的虚空里传来一片酷似众人哀嚎的声音,仿佛有很多人正在经受巨大的苦难,惨叫、哀嚎声如潮水般滚滚袭来,令人震惊。 然而,似乎又不完全是那样。 “哈啊噢——哈啊噢——” 在那一声声哀嚎般的声音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致使那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带着某种规律。 而且,这听起来像是人声的声音其实并不像是人发出来的。 沙哑、阴郁却又暗含尖厉的声调,哀嚎的声音中更是带着莫名的咆哮。 说是人的声音未免太过勉强,就算是形容成哀猿的啼叫也并不贴切。 那分明就是…… 就是冤魂的悲鸣! “哈啊噢——哈啊噢——” 声音越来越强,伴随一股彻骨的寒意连续不断地飘进众人的耳中。 “这……这是什么呀?”燕抒情畏惧地攥紧了兄长的手臂,尽管在逃亡的路上,她浴血奋战,毫无惧色,但毕竟是个女孩子,遇到这等怪异之事还是忍不住会害怕。 “呼——”一阵阴风吹过,透过门缝将火塘里旺盛的柴火吹得猎猎腾飞。 “咴咴咴——咴——”拴在门外的马匹开始纷纷嘶鸣起来,仿佛遇见到什么不祥之物。 火星四散,红焰乱舞,火塘里的火焰隐隐有渐燃渐熄的势头。 慕容逸尘等人见此情形倒也罢了,可是娜伊和庆甘等祭灵教教众见到这种情形却脸色大变。 烈火遇风而熄,骏马无端嘶鸣,这说明什么? 说明风中带着阴煞之气。 所以,那怪声发出的地方…… “哈啊噢——哈啊噢——嗷——嗷——嗷啊——” 哀嚎的声音突然连挑几声,变得更加凄厉。 更加像是亡魂哀泣,万鬼长号。 一阵眩晕袭来,慕容逸尘觉得很不舒服。这种被奇怪声音侵袭的感觉当日在桃源谷也曾经历过,然而那时所经受的完全是武学高手倚仗内力所发出的啸声,而今夜的哀嚎声虽没有蕴含杀人于无形的内力,却更加可怕,因为这种诡异的声音唤醒的是人内心中的恐惧。 有时候,恐惧给人留下的杀害往往更加致命。 “阿弥陀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慧见心里惴惴不安,下意识地觉得将要有事发生,于是默念经文,祈求佛祖保佑。 “哥哥……”燕抒情紧紧地偎依在哥哥的身边,清秀的脸上满是惧意。 燕抒义安慰她道:“有哥哥在这里,不用怕。”看见燕抒情面上的神情稍转稳定,他才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丝放心的笑容。 哀嚎声越来越凄厉,众人只觉得两耳都要被震聋了。 庆甘忽地起身道:“坛主,这声音来者不善,待我和峻崎、木隆前去瞧瞧。”说完,长臂一挥,身旁的两名青年汉子便要起身相随。 “站住!”娜伊一声喝住三人,只见她用力搓了搓双手,面沉如水地道:“哪儿都不许去,赶快收拾收拾,咱们马上离开这儿。”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愣。 庆甘诧异地道:“坛主,您这是怎么了?” 娜伊看了看庆甘,又看了看其他人,叹道:“庆甘,我知道你想去查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担心大家一起去会遇到凶险,可是这一次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如果贸然前往,恐怕你们三人只会白白送命。” 慕容逸尘奇道:“娜伊大姐,莫非那声音传来的地方凶险无比?” 娜伊顿首道:“不错,我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凭这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和阵阵阴风就足以断定绝非善类。” 慧见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走,”娜伊坚决地道:“只有离开这里才能杜绝可能出现的危险,这赤桥寨处处透着诡异,只怕我们多呆一刻都有变数。” 燕抒义道:“不错,就算我们呆在原地,恐怕也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只有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燕抒情犹豫地道:“这么晚了,夜路很不好走的。” 慕容逸尘道:“夜路虽然不好走,但总好过留在这里,没办法,这地方太奇怪了。” 庆甘道:“坛主,我懂了,咱们收拾一下,这就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三十四章 邪影幢幢迷神引 “喀嚓喀嚓——”伴随着一声声惊心动魄的响声,一具具行尸的头颅被祭灵教教众的尖刀斩下。说也奇怪,那些行尸的头一落地之后,就纷纷停止了攻击。 “哈啊噢——哈啊噢——” 眼前的行尸虽然已经被消灭了,但是那阵哀嚎声却并未就此断绝,夜幕下的赤桥寨里不知还有多少行尸在活动着。 庆甘冲着地上的死尸“呸”了一声道:“真没想到,居然在这种地方遇到了‘蛊瓮’,真是出门不利。” 苍炎从旁道:“说也奇怪,‘瑶神散’竟然失效了,这……这可不同寻常啊!” 众人彼此望着对方,只见大家虽然看上去都有些狼狈,但都毫发无损。 正在庆幸间,忽听燕抒情急声道:“咦?慧见师傅呢?他怎么不见了呢?” 跌跌撞撞,夜色中的赤桥寨似乎变成了一座迷宫,转了几个弯,慧见的眼睛都花了。 他稍稍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自己慌慌张张地竟然跑了这么远。 慧见喘息着用衣袖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先前,行尸发动攻击的时候,慧见匆忙拾起一根木棍加入战斗,他的功夫虽然在少林寺是倒数的,但是放到武林中倒也算是个二流角色,只不过他这个人胆子比较,又是个迂腐的滥好人,所以轻易也不肯与人动手。 然而,这时节不动手可不行了。 行尸,居然是行尸! 慧见少时曾居于苗疆,对赶尸的事不但有所耳闻,甚至还曾在寨子前见到过,依稀记得那些行尸都是脸上贴着黄符,由赶尸匠看管着,那时他年纪虽但也曾经壮着胆子和伙伴偷偷躲在寨子的门后窥探那些路过的赶尸队伍,当然,他们那些孩儿看到那一幕后无一例外全都吓坏了,后来还是寨子里的巫师给他们实施“招魂”的仪式才让他们从惊吓中走出来,但那童年时的记忆却铭刻在慧见的心里。 只是今夜遇到的行尸似乎更加可怕,不但相貌恐怖,而且听娜伊所言,似乎还含有剧毒。 出家人本应看淡生死,但是对于慧见来说,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任务去做。 所以,千千万万不能把命给丢了。 行尸恶扑而来,众人四散进行抵抗,慧见也只好亮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少林齐眉棍。 少林号称武林的泰山北斗,自古便有“天下武功出少林”的说法,这是因为少林派的武学博大精深,拳脚兵刃、内力暗器无一不精,无一不纯,但和武林中诸大门派都有自己最为擅长的兵器一样,少林派也有自己最擅长的兵器——棍。 棍,是世人自打蒙昧时代起就使用的兵器,千百年不曾离弃。 棍,也是世间最平常、最普通的兵器,无论山间地头,随手可得。 棍,更是仁慈的兵器,不像刀剑一样,出手必见血。 少林派的棍法有多强,事实上没人知道。 武林中的人只知道少林棍法是要多强有多强,因为变化无常。 少林的棍法,有时似乎看上去全是花招,实际上花招中处处是杀招,有时看上去普普通通,实则是返璞归真。少林派将棍这种最普通的兵器发挥得淋漓尽致。 达摩棍、伏魔杖、疯魔棍法、齐眉棍、大夜叉棍法……林林总总、各有千秋。 就拿慧见最擅长的这路齐眉棍法来说(当然他只会齐眉棍法),虽然是少林弟子人人必修的基础棍法,但若是用心参研,可谓是毕生难穷其变化,其歌诀有云:招招降魔除妖邪,声声劈打尘飞扬,说得便是齐眉棍法练至化境时的景象。 但是这对于慧见来说是不可能的,他虽然也和其他师兄弟一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但是他这个人笨手笨脚的,直到现在练得功夫还是最基础的,当然,这也不是没有任何效果,在同辈中,若是论基础,慧见还是能排在前头的。 可是武功光靠蛮力或是技巧都是不行的,还要注意稳中有巧、巧中有稳,慧见在这一点上恰恰是短脚的,所以他的功夫总是寺里倒着数的。 棍影翻飞,齐眉棍法一招一式地自慧见手底施展开来,棍风阵阵,端的是打得虎虎生威。 不过,慧见使出的齐眉棍法,要是被擅长棍法的罗汉堂首座圆心大师瞧见了,估计老和尚得活活气死。 一招一式啊!还是尽用蛮力。 索性这是面对毫无意识的行尸,这要是用来对付其他武林中人,人家还不得笑掉大牙? 再说,就这样的棍法能赢得了谁? 全都是招式。 实战不是在自己空练招式,招式只是实战时能在关键时刻及时抓住对手破绽进行攻防的手段,还有他的那个蛮力,虽然也有“棍扫一大片”的架势,但实际上差之千里。 吓吓活人估计还能奏效,不过面对行尸可就要显得束手束脚了。 所以,在一轮攻击之后,慧见终于发现自己好像奈何不了这些行尸。 除了因为他们本就是死人,就算打得筋断骨折也不怕之外,还因为自己的功夫确实有问题。 好在他力气不算,那些行尸一时半会儿也没能伤了他,慧见就这样且战且走,最后终于在拼力打飞几具行尸后拔腿就跑。 也许是慌得太过分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别说行尸没追来,就连同伴都被他给丢下了。 想想看,这简直就是个笑话,慧见突然觉得有些窘,只好心翼翼地往回走,谁知走了几步后,他才发现,自己刚才光记得躲避行尸的追击,倒不知道跑了多远,跑到了什么地方。只见到一间又一间的房屋排列在道路两边,死一般寂静的氛围在黑夜下显得分外可怕。 哎呀,我这怎么搞的,跑了这么远? 尽管没人看见,但慧见还是感到很尴尬。 也许就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乱跑一气儿而感到尴尬吧!他并未注意到—— 一道黑影在他的身后悄无声息地掠过。 走了好一会儿,慧见渐渐发现有些不大对劲,原来他走来走去似乎还徘徊在这几间房屋附近。 根本就是在原地打转。 夜色如墨,慧见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不由得想起了那些行尸恐怖的样貌。 难道说,是遇到了鬼打墙? 慧见忍不住又在心里念起了经。 等等,行尸,对了,为什么行尸的嚎叫声没有了? 慧见猛地想起这件本该想起的事。 赤桥寨里应该到处都是行尸,我们所遇到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照理说其它的行尸应该还在寨子里,可是为什么他们的嚎叫声却消失了?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但是慧见却记得在逃离行尸攻击的时候,曾清楚地听见其它行尸嚎叫的声音,而且现在回想起来,他逃跑的方向正是那些嚎叫声发出的地方。 那么,他就算没遇到行尸也该听见那潮水般的嚎叫声啊! 怎么会…… 静,真的很静,静得连风吹荒草的声音都听得很清楚。 此时的天空一片黑暗,阴云再次遮住了明月,没有一丝光亮。道路两侧的一排排房屋在暗夜中仿佛染上了一层阴霾,显得无比灰暗。 寂静本是毫无喧嚣,然而有时寂静带给人的却常常是灾难前的征兆。 慧见稍稍犹豫几下,最终还是选择了缓步前行。 无论如何,他都要离开这里,毕竟他还有重要的任务在身。 转过几间房屋,又踏上了另一条道路,再走过几户人家…… 还是回到了刚才的地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遇到了鬼打墙?”慧见忍不住再次止步,喃喃自语。 一道黑影在他的身后掠过。 “谁?”慧见一个急转身,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又是一道黑影在慧见身后掠过。 慧见急忙回头,可还是什么也没有。 “太奇怪了,明明感觉有人的,怎么会……”口中这样念叨着,慧见将手里的木棍紧紧地攥住了。 “咔哒……咔哒……”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用木片在地上敲击发出的。 慧见握了握手中的木棍,咽了一下口水,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再次转了过来,眼前的景象顿时令他觉得毛骨悚然。 只见离他两丈的地方有一尊高约两尺的木偶,此时,它正挪动一双精巧的脚在向他走来,那木偶身穿蓝色的罗裙,佩戴着繁复的银饰,唯有半张脸隐藏于黑暗中,仅露出半张雪白的木脸和一张描画得鲜红的玲珑细口。 “咔哒咔哒”的声音正是木偶走路时发出的,然而木偶的身后竟然没有操纵的人。 是木偶自己在走路吗? 慧见只觉得自己如同深陷冰窖,冷得实在是厉害,就连牙齿也在打颤,如此诡异的情形休说遇到,就连想都未曾想到过。 慧见不禁想到了传说中的“鬼”。 “佛祖啊!要是行尸倒也罢了,可这来去无影的鬼,实在是……也太……”慧见在心里语无伦次地忖道。 “咔哒……咔哒……”木偶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身上的银饰在黑夜中依稀可见。 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慧见将牙一咬。 豁出去了。 他一晃手里的木棍,想要来个先下手为强,可是刚要动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不听使唤。 “什么?”慧见大吃一惊,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可却依旧动不了一分一毫。 人就那么站着,仿佛被施了定身法。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木偶已经来到了慧见的身旁,只见它缓缓抬起双臂,长长的衣袖中露出一双雪白的木手,“哒”地一声抱住了慧见的腿。 “你……你……要干……干什么?”慧见吓得肝胆俱裂,支支吾吾地问道。 木偶那张血红的嘴突然露出了一丝残忍又诡异的笑容,毒蛇般嘶嘶的声音自口中缓缓传出,道:“我、要、你、的、命。” “啊啊啊——” 一声尖叫差点没将慕容逸尘的耳朵震聋,只见慧见躺在地上手刨脚踢地喊道:“别杀我,别杀我,我……我……别杀……” “嗯?”猛地一睁开眼,和尚懵住了。 眼前是一间灰暗的木屋,稍一呼吸就会闻到灰尘和发霉的味道,而他正仰面倒在这间屋子里。 慕容逸尘站在他旁边不停地揉着耳朵,脸上满是不悦的神情;燕氏兄妹则站在不远处,关切地望着他;娜伊和祭灵教教众则手持火把守在门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外面的情况。 “哈啊噢——哈啊噢——嗷——嗷——嗷啊——” 潮水般鬼叫似的哀嚎声传入耳中,慧见总算清醒了一点,他站起身,摸了摸头,不解地道:“我这是怎么了?” 话音刚落,慕容逸尘就气呼呼地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一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好心上前却差点没让你把耳朵吵聋了,你还好意思问?” 燕抒情上前道:“慧见师傅,刚才大家将行尸消灭之后,发现你不见了,所以就来寻你,一进这间屋子就发现你躺在地上。” “我,我一个人躺在这儿?” “你没躺在这里难道还上天去了?”慕容逸尘没好气地回道。 “可是……” “别可是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慧见一脸疑惑,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我和那些行尸打了一会儿,见他们根本就不怕我的棍棒,所以我就跑,跑着跑着就跑进这间屋子,然后就好像做了一个梦。” 慕容逸尘浓眉一挑,哂道:“呵呵,慧见师傅还真是好雅兴啊!这么危急的时刻您居然还有闲心睡大觉。” 慧见听出这话的味道不大对,于是急忙道:“哎呀,慕容施主,僧哪有什么闲心睡觉呢?” “慧见师傅可真是健忘啊!您刚刚还做了个梦,这么一会儿就忘了?” “不,不是,僧是做了个梦,可是僧没……没睡觉啊!” 慕容逸尘靠上前来,用一种看疯子似的目光盯着慧见,一本正经地道:“慧见师傅,出家人是不能打诳语的,更何况您这诳语打得是这么没水准。请问,师傅您从来就是睁着眼睛做梦吗?” “僧……僧……”慧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也难怪,他说的有谁会相信呢? “慧见师傅没有撒谎,”就在慧见被逼得面红耳赤的时候,娜伊缓步走上前来道:“事实上是他不知道自己中了迷药。” “迷药?”其他人都是一怔。 娜伊顿首道:“不错,而且是一种十分特殊的迷药。”说罢,走到木屋的一个角落里,俯身从地上捡起了一些东西,朝几人摊开手掌,道:“看,这便是那迷药。” 几人凑上前去,只见娜伊掌中有一些黑色的粉末,看上去像是某种东西燃烧之后留下的灰烬。 娜伊道:“这种迷药名为‘万象绮罗’,是由特殊的草药混合曼陀罗花及毒菌制成,燃烧之时没有任何味道,能在须臾之间将人迷倒,而且能使昏倒的人迅速陷入梦境之中。” 燕抒义道:“如此说来,慧见师傅遇到的便是此物了?” 娜伊道:“正是,这‘万象绮罗’药效极快,若非身上带着解药,只能被迷倒了,好在这药已经燃烧殆尽了,不然的话,慧见师傅怕是要睡上个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燕抒情双目睁大,惊讶地道:“会睡上那么久啊?” 慕容逸尘奇道:“可是又会是谁燃烧这种迷香,总不会是行尸吧?他迷倒慧见师傅的目的又是什么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三十六章 青桑随风是非多 清晨,初日照高林。 绵延的山岭上郁郁葱葱,宛若薄纱般的云雾底下散落着数不清的碧玉,在晨光之下愈发显得苍翠欲滴。 山间的土道本就逶迤,加之连日来的雨水冲刷,变得更加泥泞不堪。深一脚,浅一脚,软软的,粘粘的,这永远都是泥淖带给人的感觉。 山风吹过,草叶混合着泥水的气息迎面扑来,慕容逸尘不自禁地皱起眉头,果然他还是有些不大习惯。 大抵因为出身名门,自幼便是锦衣玉食的生活,慕容逸尘从来没有涉足过这样的境地,即便是前些日子带着孩子躲避黑衣人的追杀,他也不曾弄得像现在这样满身泥水、鞋袜尽湿,特别是身上的那条白色长裤和衣衫下摆已经完全被污泥沾染,难辨本色。他望着自己这副脏兮兮的样子,又想起昨夜那群行尸的样子,心中不免烦恶。 昨天夜里,为防止那群行尸去而复返,众人决定连夜赶路。尽管山道崎岖,夜间行走有所不便,但众人为避免有所不测,仍是选择了乘夜行进。当然,由于行尸的袭击,马匹死的死、跑的跑,众人只好徒步前行,不过夜路难走,即便有火把照明也免不了跌跌撞撞,更何况脚下踩着的还是厚厚的淤泥。 “这路……唉……也太难走了吧!”慕容逸尘嘀咕着掏出一块方巾,擦拭着被树上的污泥给弄脏的袖口。 身后的燕抒情与兄长走在一起,见状笑道:“慕容大哥这么爱干净啊!可是前面的路还长着,你这么擦来擦去要擦到什么时候?” 慕容逸尘脸上一红,故意撅起嘴,装生气地道:“亏你还笑得出来,忘了那些行尸有多吓人啦?”说着,突然龇牙咧嘴地冲燕抒情扮了个鬼脸。 燕抒情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想起那些行尸可怕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抿了抿嘴,娇哼一声道:“明知道人家害怕,你还这么吓唬人家,真讨厌!人家不理……呀……当心……” 原来,慕容逸尘光顾着和燕抒情说话,稍不留神,脚便踩进了一个灌满淤泥的坑里,那坑里似乎还有一些杂碎的尖石,他一个重心不稳,竟然顺势坐在了地上。 不用说,衣服是彻底脏透了。 慕容逸尘当时的那份心情恐怕是没人能形容了。 燕抒情微微一愣,而后娇声笑道:“这就叫做恶有恶报,看你以后还吓我?” 燕抒义急忙上前搀起慕容逸尘,同时责怪道:“阿情,你太过分了。” “咦?哥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啦?” “要不是你慕容兄弟怎么会……”燕抒义别过头,略带歉意地道:“抱歉,慕容兄弟,我这个妹妹实在不懂事。” “哥哥——”燕抒情有些生气了,但也不好说慕容逸尘什么呀!只能站在那里弄得秀面通红。 不过慕容逸尘却没怎么生气,也不知怎么,看着燕抒情那似怒含嗔般的样子,他那满心的不快竟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仅仅释然地笑了笑,道:“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心,燕兄就不要再责怪燕姑娘了。” 燕抒义满面歉意,摇头道:“我这个妹子呀!真是粗野——” “谁粗野了?”身后的燕抒情忿忿不平地打断道,“我,我还粗野吗?” 丫头立即喋喋不休了起来。 “哟,这是怎么啦?”,“生啥子气嘛?”,“谁捅马蜂窝啦?”庆甘等人看着燕抒情喋喋不休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被他们这么一起哄,燕抒情抗议得更来劲了,弄得燕抒义和慕容逸尘不得不连连道歉,山间的土道上就此充满了快乐的气氛。 “嗨,这群人真是——”娜伊笑着摇了摇头,不经意间瞥见了走在一旁的慧见,只见慧见低着头,浓眉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于是近前道:“慧见师傅,你怎么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还在担心行尸的事?” 被娜伊这么一问,慧见才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地道:“没……没有啊!只是僧想到家里的一些陈年旧事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娜伊恍然间觉得不该再多问些什么了。 关于慧见少时的遭遇,她和慕容逸尘早在当日离开长沙府时就听慧见提起过,后来又断断续续地从慧见的口中知晓了事情的大概。少年时遭逢大难,一个人出家为僧漂泊多年,对于家乡,对于逝去的亲人,谁不会思念呢? 说起来,慧见师傅也是个可怜人啊! 想到此,娜伊温柔地一笑,道:“竹岩山寨距我们坛不远,不妨先到那里歇歇脚再去不迟。” 慧见点头称谢,心里却多少有些歉意。 尽管娜伊不是坏人,但到祭灵教分坛去做客,这多少还是有些……不太合适吧! 再说方丈交代的任务又那么重要,自己哪里还能继续耽搁呢? 不是他这个人太过死板,实在是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昨夜的噩梦他不曾对人提起过,是因为那令他心惊胆寒的噩梦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虚虚实实,如梦如幻。 似乎是在预示着什么。 青桑峒分坛,也即祭灵教湘南分坛,是祭灵教在苗疆唯一的分坛。其实,地处苗疆的各个门派帮会,与其说是门派帮会,不如说是另一种居住的寨子,因为无论是从建筑,还是从布局上都和普通的山寨没什么两样,仅仅是在防卫上十分严格,诸如高高的寨门、岗哨塔楼、壕沟等等,大抵是因为苗疆与汉地不同,没有那么多莫名的讲究,所以才一切从简。青桑峒分坛就是这样的一个山寨。 和其余的帮会不同,祭灵教并未在各地设有大量的分舵分坛,除滇中总坛以外,仅仅在苗疆、陇西有六处分坛,而在苗疆的却只有青桑峒分坛这一处,原因没有人知道,教中人只知道从五代以前的祭灵教就是这样设分坛的,当然,原因或许只有历代教主知道,但毫无疑问那一定是个秘密。 赶了一夜的路,众人也都倍感疲倦,于是在路上足足歇了一个多时辰方才重新行进。终于,在连翻了三个山头之后,一座隐藏在青山苍翠中的山寨隐约出现在众人眼前。 午后的阳光照在脸上,众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也顾不得脚下烂泥陷空、藤萝交织的障碍,纷纷快步向青桑峒分坛赶去。 “哎呀,总算是到了”,“总算回来了”,“到了到了” 众人禁不住阵阵欢呼。 娜伊对慕容逸尘几人道:“这里就是我们青桑峒分坛了,待会可千万别客气,想吃什么要什么尽管拿。”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向分坛所在的山寨赶去。 “扑啦啦——”密林中突然惊起一片飞鸟。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众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只听从青桑峒分坛的方向传来阵阵嘈杂声,似乎有人在打斗,兵刃撞击的声音不时传来。 娜伊秀眉蹙起,突然身形一晃,纵身向分坛的方向狂奔而去。 “坛主!”几乎在同时,分坛众人纷纷拔腿向娜伊前进的方向奔去,身手迅捷,一看就知道平日里训练有素。 “这是怎么回事儿,”慕容逸尘心中犯疑,忖道:“难道说那些行尸竟然正在进攻青桑峒分坛?”他和慧见、燕氏兄妹彼此对视了一下,发现他们也是满脸疑惑,于是几人也奋力向前方赶去。 过不多时,青桑峒分坛的寨门便清楚地映入眼帘。 寨门前有一群人正在打斗,确切地说是一群苗人正在围着两个人打斗,刀剑在日光下闪闪发亮,兵器互斩的声音连续不断。 只见那被围住的是两名汉人少年,年纪和慕容逸尘相仿,身上均穿有白底紫花宽袂长衫,头戴青木冠,手持长剑,与围攻他二人的祭灵教弟子怒目相向。二人的剑法皆走的是轻灵飘逸的风格,所用的招式也是如出一辙,想来应该是同门,却不知为何在此同祭灵教分坛产生纷争。 围攻他二人的祭灵教弟子,身上均是清一色的苗人装束,有男也有女,手中分别持有尖刀、软鞭、铁爪、长棍等兵器,似乎是这两名少年在分坛做了些什么过分的事,此时人人脸上尽是愤怒之情,手中兵器也是招招毙命,毫不留情。 然而,这两名少年的剑法显然不弱,以致于众教徒进攻多时,非但没有将之拿下,反被连伤数人。 吃亏就吃亏在一个“巧”字上。 因为众人的兵器用的都不如这两名少年的剑那么巧! 习武之人都知道,过于美观的招数往往不切实用,所以才会有花拳绣腿之称,除非臻于化境的武学高手,否则谁也使不出那种即强悍又养眼的招式,但是那样的人往往是千里挑一的,而且还必须是实力远在对手之上的,不然的话,真要动起手来,那一招招摧魂夺命的杀手锏也不见得有多漂亮。因此,武林中往往有博取百家的武学宗师,但也不伐精擅一式绝招的高手,每个习武之人都清楚,武功这玩意儿,光是好看是没用的,光是讲大道理也是没用的,能制人而不受制于人才是王道。 可惜,这世上永远没有绝对的事,武功也是这样。 眼前的两个少年论内力、论臂力或许远不如祭灵教教众,但手持锋利的长剑,施展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剑法恰恰弥补了自身的不足。招式尽管花俏,却熟能生巧,不管对方如何进攻,招式如何变化,都能于须臾间变出相应的套数,而且一击即退,不给对方留下任何机会。 大巧若拙,但拙终究是拙,巧终究是巧,熟练地掌握与灵活地运用总是能绽放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巧妙,若说因为简单才实用,因而一头扎到苦寻“简单”的怪圈中,那么和执着于花招又有何分别?其实简单实用的武功也好,复杂花哨的招式也罢,关键还是在于对时机的把握,把握对了,任它什么样的功夫都能发挥作用。 也就是说练得好不如用得巧。 正是这样的剑法才使惯于实战的祭灵教教众一时也无法适应吧! 酣战间,三名手持尖刀的祭灵教教徒贴身近前,三柄尖刀中的两柄分袭二人胸腹,第三柄尖刀则快速刺向左手边的用剑少年。 “铿——”的一声巨响,两名少年的长剑及时地挡住了袭来的两柄尖刀,几乎在同时,其中一名少年飞起一脚踢向那第三个人持刀的手臂。 就在此时,只见那持刀的教徒忽地将身子一矮,躲过少年踢来的一脚,快速地蹿到少年的背后,挥刀刺向少年的后颈,速度之快有如疾风闪电,与此同时,前面的两人手腕翻转,尖刀紧紧将二人的长剑向下压住。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杀招,前面的两人不过是幌子。 这招三人组合式的名字叫做“双叶障目”,三个人看似毫无章法地一同袭击目标,其实是一个由两人作为诱饵牵制住目标,剩下的一个人绕到目标背后下杀手的战术,这套战术的特点就是配合默契、攻速迅捷。 尖刀毫不留情地向少年的后颈刺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三十七章 云里雾里添烦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那被刺少年突然于危急时刻将上身前倾,右腿向后笔直踢出,竟然抢在尖刀刺到身上之前将那名教徒踢得飞了出去,同时手中长剑趁着被前面的人尖刀压制的势头向下一划,划伤了对方的双膝,而后将适才踢出的右腿回勾,同样将对面的祭灵教教徒踢飞,整个过程说来麻烦,实则不过须臾间发生的事,而旁边的少年也差不多在同时将对手刺伤,并且将长剑在身前抡起,挡住了其余教徒对己方二人的进攻。 双剑轮舞,剑影翻飞。 两名少年移步换形,手中长剑的招式变得越来越巧妙。 时而平刺中带着竖削,时而横抡中暗含反抹。看似向前实则后退,看似向左却实际向右。 端的是变化莫测。 软鞭袭来,一名少年手腕环转,长剑径直将软鞭上的劲道消去了大半,顺势一带,竟以软鞭攻向旁边持有长棍的三人,未待那三人抵挡,立即回剑横斩,顷刻间那三人的双手便鲜血淋漓。旁边的少年也不甘示弱,手中寒锋抖动,竟以一柄长剑同时挡住对面攻来的十几件兵器,剑声大作之间又有多名教徒身上披彩。 白衫飘舞,剑花连连。 二人的剑法竟于繁复的招数中毫无半分破绽。 即便二人已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但剑势却丝毫未乱。 一声唿哨突然响起,祭灵教教徒瞬间散开,迅速集结在分坛的大门前。 激战已久,这些人散开是为了什么?莫非有诈? 两名少年显然也意识到这点,因此他二人并未追击,而是并肩站立在一处,严阵以待。 青桑峒分坛的众教徒中快步走出一名须发皆白的独目老人,他身材高大,似乎并未因岁月的蹉跎而变得佝偻、瘦弱,一身黑色的宽袖衽服在日光照射下散发着威严的气息,烘托着他脸上凝重的神情。 “恶魂嗜身!”威严的老人突然伸手指向场中的两名少年,从口中狠狠地挤出这几个字。 天与地仿佛随着这几个字黯然失色,一切似乎都在此刻冻结。 暴风雨前的寂静! 寂静,寂静。 不过一瞬间,却似千年万年。 “嗡——” 片刻的寂静过后,出现的是令人无法预料的景象。 无数个黑色的点似乎占据了四周的时空,以快得无与伦比的速度,以铺天盖地的势头,密密麻麻地从祭灵教教徒的身上和分坛大门之内向二人飞去,刺耳的破空之声响起,闻之宛若死神的尖啸。 黑点越飞越近,渐渐地集结成一片密不透风的黑幕,如云如雾,如潮如水,更如一张恶魔的巨口,准备将两名少年吞没。 黑云压城,四周已无路可退,二人的身体开始不住发抖,两张年轻的脸上也出现了更多的、更为复杂的神情。 愤怒、恐惧、不甘、悲痛…… 即将在生死的刹那间成为永恒。 那一刻,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应该是百感交集的吧! 正在此时,一道银光飞到二人面前,立刻散作一张巨向那片黑幕迎去。 “嗡——” 说也奇怪,那片黑幕仿佛有生命似的,刚一接触到巨就立即退了回去,而且边退边面重新分解成无数个黑点向来的地方飞去。 众人尚未回过神来,一只纤柔细腻的玉手已然轻轻地将那张巨收了回去,但见一个苗家女子面带惊讶,落落大方地站在场中央,身后跟着的是分坛外出的弟子和几个不认识的外人。 “呀,是坛主!”不知是谁轻呼了一声,青桑峒分坛前顿时沸腾了起来。 “哎呀,坛主您总算回来了!”,“坛主啊!”,“太好了,坛主回来了”…… 七嘴八舌间,有人拊掌的拊掌,拍腿的拍腿,全然忘记了眼下的境况。 娜伊瞥了那两名少年一眼,冲着那发号施令的老人问道:“岷坷长老,这是怎么回事?”声音虽然不大,但众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人人想起眼前的情势,不得不将心中的喜悦暂时收起,喧哗声随即沉寂了下去。 被称作岷坷长老的独目老人缓步上前,看也不看那两名少年,径自对娜伊行礼道:“启禀坛主,这二人不知从何而来,口口声声要闯进坛里找什么师父,只因看门的弟子与他们理论了几句,就被他二人给打了个半死,之后更是执意擅闯,属下只好率领众弟子与之周旋,怎料这二人仗着剑法不弱竟连伤多人,属下万不得已唯有违背坛主的禁令,叫众弟子放出草鬼,施行‘恶魂嗜身’。”言罢,独眼死死地盯着那两名少年。 “当家的回来了又怎样?”其中一名白面少年气喘吁吁地说着,先前的剧斗和从鬼门关前打个转的经历自然令他身心俱疲,豆大的汗珠顺着眼角往下滴落,但他仍是语气强硬地冲着娜伊道:“别以为我会感激你的不杀之恩,今天要是不把我们的师父放出来,当心我踏平你们这邪教分坛!” “放肆,要不是坛主开恩,你们现在早就是一堆白骨了,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混账东西,早知如此,就该豁出去被坛主降罪,提早给你们下草鬼”,“你们这两个畜生,恃强行凶不算,居然还敢污蔑本教,当真该死!”…… 众教徒一时间气得破口大骂,若非碍于娜伊在前,只怕又要放出蛊虫。 岷坷长老愤然道:“坛主,您听听,这两个人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一旁的庆甘也生气道:“坛主,待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臭子,也好让他们知道咱们祭灵教不是好惹的。”说完,就要冲上前去。 娜伊伸手挡在庆甘的前面,对那两名少年道:“在下乃是祭灵教青桑峒分坛的坛主娜伊,因为身有要事,所以前些日子并不在坛中,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还请两位少侠如实相告,倘若真是我坛中弟子冒犯了两位,在下定当严加惩处、绝不姑息,但若是二位无理取闹、蓄意滋事,那就莫怪在下要向二位讨个公道了。”语气仍旧是轻柔,但字字有力,透着一份威仪。 另一名长脸少年晃了晃手中的长剑,道:“你们这些邪魔外道,少在这里惺惺作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伎俩。你们整整扣了我师父七天,难道还不承认?” 白面少年也恨声道:“你以为装疯卖傻就能将事情不了了之吗?见不到我师父,这件事没个完。” “这两个臭子有失心疯不成”,“都说了他们的师父不在这里,怎的还胡搅蛮缠”,“坛主,不用跟他们多费唇舌了,干脆下令干掉他们”…… 众教徒再次聒噪了起来。 娜伊挥手止住了众人的叫骂,缓缓地道:“二位的心情在下十分理解,但是在下所言非虚,还望二位信任。”她稍稍停了一下,又道:“不知令师怎样称呼?” “呸,”白面少年恶狠狠地道:“明明就是你们设计拘禁我师父,却还好意思来问我们师父的名姓,简直是不要脸。” 长脸少年道:“你们这些邪派人士向来手段卑劣、行事乖张,事到如今还在这里演戏?” 那样的话,休说祭灵教教徒难以接受,即便是慕容逸尘等人听起来也觉得十分刺耳。 这多少有点不讲道理。 慕容逸尘在心里暗暗地这么想。 他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两名少年,从他们的服饰和剑法可以大致推断出来自名门,来此闹事似乎是为了寻找师尊,但依照独目老人的描述,他们的师父好像不在这里。尽管慕容逸尘也不能断定祭灵教这边就绝对没有问题,然而对那两名少年说娜伊是在明知故问的说法,慕容逸尘却是不敢苟同的,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娜伊就和他们在一起啊!七天前,大家连赤桥寨还未抵达,仅有的几只信鸽也早在半月前放光了,娜伊又是如何将他们的师父拘禁在此呢? 这里面怕是有误会,但是看这两个人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看来是没法解释什么了。 名门正派的门户之见啊! 慕容逸尘暗暗慨叹着,刚想因心中不平走上前去理论几句,就听燕抒义的声音从旁边传出,带着十分肯定的语气道:“剑飞如花,剑势如水,以水浣花,落花流水。敢问二位少侠,尊师可是浣花剑派的邱之濯邱老前辈?” “什么?”慕容逸尘浓眉蹙起,心中暗暗吃惊:“川中浣花溪浣花剑派!” 没错,身着白底紫花宽袂长衫,头戴青木冠,从这两名少年的服饰来看,的确是浣花剑派弟子所独有的打扮。 而且他们的剑法也确实像是浣花剑派的。 慕容逸尘毕竟没有和浣花剑派的人怎么来往过,所以就算是听闻过这一派的大名,却并不十分熟悉,因此他先前才没有像燕抒义那样立刻认出这两名少年的师承。 燕抒义和慕容逸尘不同,对江湖事熟稔于胸,一看这两名少年的打扮和他们的剑招,立即就知道他们是出自何处。迅速踢伤身后的敌人,同时手中长剑袭击前方的敌人,再猝不及防地收腿踢出,那一招换做“流花溅泪”,而顺着对方武器攻来的势道将劲力消解,然后再附加上自己的劲力调转对方武器攻击方向的招数换做“名花倾国”,俨然都是浣花剑法中“清平吟香剑”的精妙招式,而据燕抒义所知,由于“清平吟香剑”的招式过于繁复,实战性较难体现,所以浣花剑派中已经很少有人再练习这种剑法,当今浣花剑派中还在精研这种剑法的长老一级人物就只有被誉为“香剑妙手”的邱之濯。 “没事儿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惊讶之后的慕容逸尘嘴里轻声念叨着,脸上突然露出不屑的神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三十八章 流水浣花忆前尘 浣花剑派位于川中成都浣花溪畔,是名震天下的剑派之一。尽管其势力不如少林、武当、峨眉、崆峒、昆仑、华山和青城这七大门派庞大,然而其声望和战斗力却并不在七大门派之下,究其缘由,大抵是与其收徒的规矩有关。浣花剑派对于收徒一事十分严格,甚至可以说到了近于苛刻的地步,一个人若想成为浣花剑派的弟子,必须要接受该派从相貌、资质、家世、学识等方面进行的审定,通过后方能取得参加“入门三关”的资格,而这三关考核有一关不能通过也无法成为浣花剑派的弟子。 江湖中素有“十难”、“八险”、“四绝”的传闻,说的乃是江湖中至难、至险、至绝的二十二件事,而这其中浣花剑派的“入门三关”便占了“十难”中的三难,这三难便是举子考第一难,才艺考第二难,机变考第三难。所谓举子考,顾名思义,正是类似科举一般,但实际上较之普通读书人的科考却难了不止百倍,大明朝的科举取士到景泰年间尚是考经义,而浣花剑派的举子考却是沿袭了唐代的墨义、贴经、策问、诗赋和口试,并增设了算学,不仅如此,浣花剑派的举子考内容驳杂、题量庞大、题目晦涩,甚至连进京赶考的举子都不敢轻易尝试。 和举子考一样难的便是第二关——才艺考,浣花剑派的才艺考共分为琴棋书画、医卜星相、机关水利等,应试者至少也要精擅其中一样,并且还要当场应对考官设置的种种障碍。如对擅于机关之术的应试者,考官不但要考核其机关之术的渊源、流变及相关知识,还要当场将一件机关分解开来,令其在规定时间内将零件完整拼回并能保证正常运作,之后还要令应试者当场设计一种机关,并在规定时间内(最长不得超过一月)将其制成。 若说举子考和才艺考还能通过死记硬背的方式通过的话,那么机变考就完全凭应试者自身的能力和运气了。这机变考考的就是一个人随机应变的能力,而浣花剑派的考官为考察应试者的应变能力可谓是绞尽脑汁,常常设置一些令人防不胜防、难以预料的情景来为难应试者,诸如告知应试者今天休息,待明日应试,教人带领这些应试者前去休息,暗中却趁这些应试者放松警惕之时,或命人放火,或命人伪装成歹人以性命要挟,以此考察应试者随机应变的能力。因此,和举子考、才艺考不同,机变考每一年都不尽相同,形式可谓千奇百怪,所以也是三关中变数最多的。 浣花剑派创派数百年一向奉行这种选拔弟子的规则,虽然过于苛刻,但有幸通过者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奇才,且浣花剑派的武功却有过人之处,特别是镇派绝学“浣花涤璎剑”更是一门十分厉害的剑法,传说此路剑法共有两万三千五百七十二式,若能完全洞悉其中玄妙,则会仅余四十二式,是天下变化最多、最巧妙的剑法,最高境界据说仅次于梦辰阁失传已久的“梦绝尘寰”。在这种绝顶武学的之下,浣花剑派自然不会缺少前来参加考核的应试者,甚至有很多人家因为仰慕该派的大名,从就对子女施行严苛的教育,指望子女将来能成为浣花剑派中的人物。不过,经过数百年的经营,浣花剑派也意识到这个规矩对光大门派的限制,所以在此基础上另开了方便之门,那就是想要投入浣花剑派的人只要经由至少三位名声在外的江湖人物联名推荐,就能免于“入门三关”的测试,在通过相貌、资质、家世、学识等方面进行的审定后便可成为正式弟子。 这就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一些耐人寻味的事。 所以,一些无法通过“入门三关”的人也是有机会可以获得浣花剑派弟子的身份。 但是,无论如何,只要是浣花剑派的弟子,人人都觉得十分光荣。 身为天才的光荣,出身显赫的光荣。 那,是一种足以令人自我陶醉到凌驾众生的优越感。 不过,也正是慕容逸尘最瞧不起的一种优越感。 事实上,他对浣花剑派没有什么好感,这倒不是因为他出身名门的缘故,而是他觉得那些仗着书本卖弄才华的的家伙有些令人作呕,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他有个最瞧不起的二哥慕容沧浪。就因为家中出了这么个大才子,他慕容逸尘没少受人嘲讽,无论是直系还是旁系的叔叔伯伯们,不少人都讥讽慕容逸尘八成是身为慕容氏族长的慕容笙从外边捡回来的,不然的话,为什么慕容焕烨有他父亲的风度,慕容映雪有他母亲的温柔和聪颖,而慕容沧浪更是才智超群,只有他一无是处?偏偏这群人还最喜欢将他和二哥相提并论,这么一比,慕容逸尘简直成了二哥的镜子,愈发显得二哥的优秀,而他自己则成了个又笨又蠢、顽劣不堪的不肖子,所幸他平日生活还算节俭,否则败家子的称号也非他莫属。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很讨厌二哥,甚至对他们这一类人有种莫名的恨意。 优越,难道就是歧视他人的本钱? 依稀记得最初听见浣花剑派的名号还就是因为二哥,慕容逸尘想起了那个令他开始讨厌起二哥的傍晚。那时的他才刚刚九岁,正是淘气的年纪,为了和几个叔叔家的孩子捉迷藏,他调皮地躲进了父亲书房的木箱里,正是在那里他听到了爹娘的谈话。 “什么,你想将浪儿送到浣花剑派?”跟着丈夫进入书房的慕容夫人不解地道:“这是为什么,难道咱们慕容家还不如浣花剑派吗?” 慕容笙站在门前轻轻一笑,道:“那倒不是。论武功,我慕容家的‘灵枢劲’倒也不见得输给‘浣花涤璎剑’多少,但若论学识,咱们慕容家可不及浣花剑派的一个零头,就算咱们请再多的老师教浪儿,最多也不过是教出个腐儒罢了,像浪儿那样的才华如此岂不可惜?好在浣花剑派现在的规矩不比从前,待我和二弟三弟联名修书一封,这样就可使浪儿免于那入门前的应试了。” 慕容夫人叹道:“此事虽好,只怕浪儿不肯答应,你也知道,这孩子自就和常人不同。再说咱们还有烨儿、雪儿和尘儿,他们若是知道此事,又会作何感想?” 慕容笙转过身,一边向屋内走一边道:“这个我也曾考虑过,烨儿才华虽不比浪儿差多少,但毕竟是长子,现在又开始接手庄里的事务,不便长期离开;雪儿聪慧,这毋庸置疑,然而女孩子家就算才比天高最终也是要嫁人的,再说妙心居士也非等闲之辈,雪儿跟着他学也不会埋没的;至于尘儿么——”慕容笙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就他那个样子,将来准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认识几个字就算——” “尘儿还,”慕容夫人不满地打断丈夫道:“现在怎么能断言他将来的成就?” “成就?”慕容笙拿起桌上的一本书卷,苦笑道:“呵呵,他将来不给慕容氏丢人就算我门中烧高香了。夫人,说几句你不爱听的话,三岁孩儿看到老,尘儿也就是诞在咱们家,若是生于一般人家也就是个劳碌命,一生碌碌无为,说不定还会沦落成个地痞,游手——谁?”话音未落,慕容笙已闪电般地掠至木箱前,一阵狂飙自袖中而生,木箱的盖子如同薄纸立刻被掀了起来。 父亲和母亲的心中同时一惊。 九岁的慕容逸尘蜷缩在木箱之中,眼中满是泪水,脸涨得通红,他绝望地看了爹爹一眼,生气地用手抹了一把眼泪,未待慕容夫妇做出什么举动,这孩子就一下跳出箱子,奔出了书房。 慕容笙愣在了当场,比起儿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更为儿子刚才看他的眼神而吃惊。 那孩子—— 唉,这么说是全都听见了? “老爷,你太过分了,”此时此刻,慕容夫人顾不得什么夫为妻纲的老规矩了,她难过地责难丈夫道:“你怎能那样贬损尘儿呢?” 慕容逸尘记不清自己是怎样在庄内横冲直撞,他只记得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一头闯进二哥的房间,没等二哥和房里的下人回过神来,就一把夺过二哥手里的书丢在地上,拼命地踩着。 “四郎你这是干什么?”性格向来温和的慕容沧浪也忍不住动了气,他轻轻地将弟弟推开,心疼地拾起已经被弄得脏乱不堪的书册,不悦道:“这书又没招你惹你,你糟蹋它做什么?你——”话还未说完,就见慕容逸尘将书桌前的一方砚台用力地向他掷了过来。 慕容沧浪轻轻一闪身,躲过了这一击,但是砚中的墨汁却未能尽数躲过,一尘不染的白衣下摆顿时被沾污了老大一片。 “哎呀,这可怎么得了?”房里的丫鬟纤若和几个下人急忙跑上前去用帕子擦拭,可是那件白衣上面的污渍哪里能擦得干净呢? “四少爷,”纤若那时候也不过才十二三岁的年纪,生得眉清目秀,伶牙俐齿,见到慕容逸尘的“野蛮”行径,再也忍不住了,于是义正辞严地道:“纤若是个下人,本不该数说主子的不是,但是今天却有句话不得不说。四少爷平日里仗着夫人和三姐的疼爱,一味地顽劣,如今竟连长幼有序的道理也不懂,再这样下去岂非……岂非不肖?” “纤若!”慕容沧浪急忙制止纤若再说下去,“不许这么说四郎。” “可是,二少爷。” “够了,不许再说了。” 慕容逸尘脸铁青,冷冷地听着。 蓦地,他伸手指向慕容沧浪,大声喊道:“慕容沧浪,我讨厌你。”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那之后呢?谁还记得呢? 慕容逸尘只知道二哥最终没有去浣花剑派,至于是什么原因他不得而知,似乎是因为娘亲和爹爹大闹了一场,又似乎是二哥有不想去的理由。然而,相比而言,慕容逸尘更情愿相信前者,他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他讨厌起了二哥,没完没了地给二哥捣蛋,更加瞧不起那些被人誉为优秀者,有着优越感的人了。 对于浣花剑派,他的感受尤为如此。 不过才一会儿的功夫,慕容逸尘竟会因为见到两名浣花剑派弟子枝枝节节地想这么多,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于是,他立即收敛心神,注视着场中的动静。 接下来的事情几乎就是一本较为常见的流水账,什么意思呢?也就是双方啰啰嗦嗦说了大半天都没再打起来,结果生气的生气,可是毕竟把事情大致上弄了个明白,该走的人就走了。 怎么个明白呢? 原来,这两名少年的确是浣花剑派高手邱之濯的徒弟,白面的那个叫李释训,长脸的那个叫常修言,二人跟随师父来苗疆乃是为寻找传说中能使人延年益寿、退却百病的“旭日金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三十九章 林海茫茫何处寻 事情还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当时,川陇湘黔江湖道上的各路人马都在为唐门少主和风云堡二姐的婚事张罗着,要知道唐门与风云堡乃是地处川中的两大势力,如今两家联姻,无形中就等于建立了裙带关系,倘若能依靠这两家的势力,那真的会使很多事方便不少。江湖嘛,就那么回事儿,打打杀杀总是冲突不可避免时的举动,日子还是得过,关系也还是要建立。须知人事人事,有了相关的人才能办成事儿。 浣花剑派掌门人“万艳衔悲”萧承泣自然不是什么阿谀奉承之辈,但人在江湖怎能不随波逐流?因此也命弟子备下一份厚礼——大唐贞观年间的“羲皇凤鸣”琴。此琴传说乃巧匠效仿伏羲造琴之法制得,琴身上雕有百鸟朝凤的精美图案,更嵌有和田美玉,琴音清正,隐隐有凤鸣之声。弹奏此琴不但能调心安神,据说还有祛病避祸、为人降福之用。此琴乃是萧承泣于数年前偶然所得,虽一直视为珍宝,但为江湖之事也只好忍痛割爱,准备过几日命人送去。 谁知事情就坏在这份贺礼上。 不知怎的,就在萧承泣将琴取出的那天夜里,有人潜入库房想要将琴盗走,可巧被人发现,遂与众人大打出手。浣花剑派的势力虽然不比七大门派,但论门人的武功却不在任何门派之下,按理说很少有人能独自应对浣花剑派那么多人的围攻之后还能安然无恙。然而,那个潜入浣花剑派的黑衣人却是个例外,武功之高实属众人生平仅见,竟然在不到半顿饭的工夫连伤门中三大高手和十余名弟子,若非萧承泣赶来亲自动手,只怕无人能敌,最终黑衣人负伤逃走,“羲皇凤鸣”也被夺了回来。然而,通过交手,萧承泣发现那名黑衣人似乎来自无灭门,而那名黑衣人之所以能够连伤数人依仗的正是无灭门的毒功。接下来发生的事验证了他的想法,被打伤的众人随即出现中毒的迹象,经过辨认,他们身中的正是无灭门的歹毒武功——百煞噬魂掌的剧毒。 向无灭门讨要解药的方法决计行不通,浣花剑派虽然不弱,但也深知那伙亡命之徒不但手段毒辣,而且行踪飘忽、狡猾如狐,恐怕解药不曾得到,己方众人就已经因为拖延而性命不保。情况危急,只剩下一个办法,那就是自行解毒。好在浣花剑派中精通医术者不在少数,立即便想出了解毒的法子,然而百煞噬魂掌的毒委实厉害,没有无灭门的独门解药,众人身上的毒虽然解了,但是身体具受大损,一身武功仅存两三成。为使这些同门恢复武功,精研医术的邱之濯开出一张药方,但缺少一位奇药作为药引,这便是“旭日金花”。本来百花仙子叶千蕊精于培育此花,若她还在世,自当可以登门拜求,可惜叶千蕊遇人不淑,遭遇横祸,这“旭日金花”就只有在苗疆的深山里能够采取,于是邱之濯便领了两名弟子到苗疆寻取此物。 所幸邱之濯精于辨识草药,师徒三人在苗疆寻找了整整两个月,两天前终于在青桑峒一带找到了数朵“旭日金花”,谁知就在师徒三人欣喜不已之际,山谷中闪出十几个苗人,向师徒三人恶扑而至。这些人的武功并不怎么高明,然而却极擅用蛊,游斗了不一会儿就用蛊毒将邱之濯擒拿,还用软骨散将李释训与常修言放倒,临走前告诉他们,擒拿邱之濯乃是奉了祭灵教青桑峒分坛坛主娜伊之命,他们若想救邱之濯,七日后就拿着“浣花涤璎剑”的剑谱到祭灵教青桑峒分坛来换人,不然的话,永远别想再见到师父。 药劲一过,二人便将方圆几里的山谷丛林搜了个遍,但休说师父和那群苗人,就是连鬼影儿也没见到半个。二人沮丧之余,稍一合计,认为坚决不能将剑谱交予这群恶徒,这倒不是因为路途遥远,难以在十天之内往返,而是因为剑谱对于整个浣花剑派的意义是巨大的,就算是掌门肯这么做,师父恐怕也不会让他们这样做。师兄弟二人思索再三,最终决定一同前去搭救师父,他们在青桑峒附近转悠了好几日,终于在七日之后找到了青桑峒分坛。二人风风火火地走上前去叫守门的弟子进去传话,说把他们的师父放出来。然而,守门的弟子却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师兄弟二人以为这几个人在存心戏弄,一怒之下就将几个守门的祭灵教弟子给打了个半死,由于娜伊早就有令,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否则青桑峒分坛的众人谁都不可轻易放蛊,所以众人只好以武力和二人相拼,接下来就是慕容逸尘他们见到的场景了。 事情的缘由是这么个情况,可要想弄明白这件事却不是那么容易,别说青桑峒分坛的人一个个气呼呼的,就连慕容逸尘和燕抒情都被气了个半死。 原来燕抒义道出二人的师承之后,二人立刻将燕抒义他们四个当成了娜伊带来的帮手,认为他们是故意在明知故问,和那个妖女坛主一样,于是李释训第一个恶语相向,说什么叫做“尊师可是浣花剑派的邱之濯邱老前辈?”本来就是。你是什么东西,和那个妖女一样明知故问?他这么野蛮地一问,燕抒义倒不好作出回应了,他现在是逃亡之身,哪能随随便便说出自己的名号呢?可是他的犹豫却被视为无言以对,常修言哼了一声,说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怎么样,现在无言以对了。一旁的燕抒情再也忍不住了,一路上的辛酸劳累,再加上昨夜的心有余悸,姑娘的负面情绪早就积累到一定程度上了,现在被这哥俩一刺激,立刻就发泄出来了,她“嗖”地一下蹿到两人面前,说竟然说我哥哥是什么东西,你们两个才不是东西呢!说出来的都不是人话,简直就是两个。李释训和常修言身材颀长,面目也算俊朗,平日里又素以君子自居,只是由于师尊被俘才会关心则乱,突然被一个姑娘家称为,顿时觉得颜面扫地。李释训跺着脚嚷嚷着,说你一个姑娘家怎地满口粗话,简直是无德。常修言气哼哼的,说泼妇,你就是个泼妇。燕抒情冷笑一声,说骂我是泼妇,那你们两个又是什么?两个大男人站在这里骂骂咧咧,简直是两个“泼夫”,还好意思打扮成翩翩君子的模样,我呸,连都不如。李释训气得将剑举起,说妖女你要再敢骂一声,我就杀了你。众人都是一愣,想要上前阻拦,却见燕抒情大踏步上前,娇美的脸上满是怒意,说,,我就骂你们是,有本事就杀了我,杀了我呀。众人真为她捏了一把汗,可是说来奇怪,李释训竟然被她给镇住了,长剑顿时垂了下去。常修言说姑娘你别闹了好不好。燕抒情瞪了他一眼,说我闹什么了,明明是你们不讲理在先,还说我闹,说杀我也不敢杀,简直就是两个窝囊废。就在这时,奇事陡变。只见师兄弟二人突然将手中长剑一扔,泪流满面。李释训满脸沮丧,说是,我们是窝囊废,怎么了,就是窝囊废怎么了?我们要不是窝囊废早就把师傅给救下来了,还能让你们给要挟吗?啊?常修言哽咽道,说反正你们这么多人,又会邪术,我们也赢不了,干脆就把我们给杀了,和师傅做个伴。说完,疲惫不堪的兄弟二人再也支持不住,双双瘫坐在地,泣不成声。 两个人哭得那真叫一个伤心,这下可把燕抒情给弄懵住了,她只好嘟起了嘴,闪在一旁。燕抒义轻叹一声走上前,说二位兄弟,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是不是搞错了。二人边哭边说没错,就是你们这帮人干的好事,掳走师父的人说的就是奉了那个娜伊坛主的命令,这还有错吗?娜伊说我什么时候下令掳走你们师傅了。李释训说就是七天前。娜伊说七天前我还在回来的路上呢!常修言抽泣着,说你不用糊弄我们,你出门前吩咐好手下了呗,那不还是奉你的命令吗?娜伊说那你说说你们来苗疆多长时间了。常修言说来苗疆两个月了。娜伊说两个月前我根本就不在苗疆,一个月前还在长沙。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们进苗疆的事儿,怎么掳走你们的师父。还有,我为什么要掳走你们的师父。李释训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像个泥娃娃,说你还装蒜,你不就是想要“浣花涤璎剑”的剑谱吗。这么一说,燕抒义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说这样吧,你们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常修言抽了一下鼻子,说你谁呀?凭什么相信你?慕容逸尘佯叹一声走上前,说事到如今救你们师父是正经事,说出来我们才能帮你们。李释训看着满身泥水的慕容逸尘,说你又是什么东西。慕容逸尘差点儿没喷出血来,费了好大劲儿才把怒气给强压了下去,说我是谁,我是慕容世家的四少爷慕容逸尘。还指着慧见说这位就是少林寺的慧见师傅,有我们两个作担保你们总该相信了吧!说着还从身上掏出了一块玉牌,上面篆刻着两个大字:慕容。两个人一把将玉牌拿在手里又是看又是摸的,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还给慕容逸尘,抹干眼泪站起身对慕容逸尘和慧见说慕容公子、慧见师傅,我们相信你们,你们说该怎么办?慕容逸尘说你们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明白。 于是二人口说手比,啰嗦了好一阵子才把事情给说明。燕抒义听了后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有人在蓄意栽赃。很明显,七天之内你们上哪儿去找剑谱?这摆明是在消遣你们,不能相信。慧见也点点头说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儿。谁知兄弟俩一听又哭了,连说七天时间已到,师父怕是没救了。看着他们那副熊样,慕容逸尘可火了,他说别哭了,不许再哭,你们是什么人哪?是浣花剑派的弟子,个个都是满腹经纶、多才多艺的饱学之士,怎么窝囊得跟脓包似的,人家既然消遣你们就说明你们的师父还没事,赶快去找吧!别在这里抹眼泪了。常修言说我们上哪儿找啊?燕抒义说将这里的事情先想办法通知浣花剑派,然后再在苗疆的各个帮会一一探查,总能查出些蛛丝马迹的。二人又看看慕容逸尘,见慕容逸尘也点头示意,这才冲着娜伊和祭灵教众人连连道歉。青桑峒分坛的众教徒本来恨死这两个臭子了,但得知他们也是被人愚弄,又过于担心师父的安危才会如此莽撞,再说分坛的人虽然被他们伤了不少,但都无性命之忧,于是就原谅了他们。师兄弟二人还谢过了慕容逸尘和慧见他们几个,这才急匆匆地离去了。 再接下来的事情就更简单了。被两个愣头青这么一闹腾,天色也不早了,但无疑今夜的青桑峒分坛是最热闹的,众人一扫先前的不快,热情地簇拥着坛主和几位客人进入分坛,彼此间的相互介绍和客套自是不必多说,稍事休息后,便是分坛众人的热情款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四十章 落花流水尘去也 偌大的竹楼前生起一堆篝火,火中烤制着各种食物。分坛众人手持各种乐器,围在篝火旁,或坐或立,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的,好不热闹。竹楼的厅堂内,娜伊和坛内的几位长老陪同慕容逸尘、慧见和燕氏兄妹席地而坐,大家是天南海北地一通闲聊,当然,也不过是在说笑而已。 过不多时,便有弟子陆陆续续将酒食一一端上来,竹楼里立即就被浓郁的香味充斥着。竹筒饭、油炸粑粑、烤野兔、竹筒焖鸡杂、红烧独鼠、酸汤鱼、辣椒骨……种种美味佳肴一时难以胜数,更有香浓的烈酒,真可谓是丰盛至极。不仅如此,就连给慧见准备的素斋也是十分可口,外加一壶万花茶,足见待客之盛情。 篝火通明,酒香肉炙,众人载歌载舞。丢弃了不开心的事,谈笑言欢,多少劳累和烦恼全都在这无尽的欢快中不翼而飞。这其中最快乐的莫过于慕容逸尘,只见他穿着那件新换的干净衣服,一边吃喝一边说笑,眉飞色舞的,逗得众人不时哈哈大笑,跟个活宝似的,哪里还像个世家公子?这也难怪,在这欢歌笑语间,真正没有忧愁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人吧! “哎,慕容大哥,你干什么呀?”燕抒情惊讶地望着牵起她手的慕容逸尘,羞赧之余连手都忘了抽回来。 慕容逸尘脸色微红,显然酒喝得有点多,他笑嘻嘻地道:“光坐在这里吃东西多没意思,来,咱们一起跳舞去。” “可是,我不会呀!” 娜伊笑道:“不会也没关系,看他们怎么跳,你跟着怎么跳就行了。” 燕抒情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将手抽回,在继续感受着慕容逸尘掌中余温的同时,面泛桃色地对兄长道:“哥哥,你也一起来和我们跳舞吧!” 坐在一旁的燕抒义笑了笑,道:“我就算了吧!这两天连番折腾,身上多少有些不舒服,现在的我只想好好吃,好好睡”。他捧起一只竹筒,吃了一口松软的米饭,又道:“快去啊!” “那你的伤……” “没关系,你就放心吧!已经好得差不多啦!只是有点倦而已。”燕抒义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看着大家道:“这个傻丫头,简直就是把我当孩子。” 在众人的笑声中,燕抒情哼了一声,道:“不理你了。”说完,倒是她站起身来一把拉起慕容逸尘的手向着门外众人跳舞的地方走去。“慕容大哥,咱们去跳舞。” “啊?”这回倒是满身酒气的慕容逸尘没能反应过来,不过,碰着女孩子纤弱细柔的手还真的是让他心头一荡,有些飘飘然的,竟然就这么情不自禁地被燕抒情给“牵”了出去,于是他笑嘻嘻的。“好啊好啊,你可要好好跳啊!” “哈哈哈哈……”看着二人的动作,屋内的人全都大笑起来。 待笑声停歇之后,岷坷长老饶有兴趣地对慧见道:“听坛主说,慧见师傅原是咱们青桑峒人士,那为何会成为少林弟子?” 慧见回道:“僧少时教中遭逢瘟疫,双亲及幼妹均不幸罹难,恰巧恩师正好路过,便将僧救起,后来僧就随师父回到少林寺,成为少林门下。” “哎呀,失礼失礼,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稍有几分醉意的岷坷长老满脸歉意,道:“看我这酒一喝多就……唉,不过也亏得师傅是咱们苗人,不然,恐怕也将我们当成什么邪魔外道喽。嗯,少林,哈哈,是中原的大门派,倒是我们高攀了。”说罢,又是哈哈大笑。 娜伊笑劝道:“岷坷长老,您少喝一点吧!这种烈酒,年纪大的人可不能多喝的。” 岷坷长老笑了笑,威严的脸上也和蔼了不少,道:“有劳坛主关心了,属下还能撑得住。”笑了笑,又对慧见道:“慧见师傅离家多久了?” 慧见道:“到今年七月,应该整十年了。” “哦,十年了,真是好久了。”岷坷长老感叹着,突然独目一闪,道:“不对呀!十年前,青桑峒没有任何地方发生过瘟疫啊!” “什么?”慧见很是诧异,道:“僧所言非虚,僧的家人和寨子里的人确是因为瘟疫而过世的啊!哦,他们当时的样子就像是瘟疫一样,师傅后来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娜伊奇道:“岷坷长老,慧见师傅对青桑峒一带的风土人情很是了解,应该不会记错啊!” 岷坷长老疑惑地望着慧见,道:“慧见师傅家住青桑峒何处?” “是木竹寨。” “当啷,”的一声,对面一位长须老人手里的竹筒突然掉落,筒内的米饭散落了一地。 娜伊惊讶的道:“木长老,您怎么啦?” 长须老人突然一笑,道:“没什么,属下只是酒喝得有些多了,手一抖就成这样了。”说着,和岷坷长老对视了一眼。不知怎的,一旁的燕抒义竟觉得这二位长老的眼中竟露出深深的悲哀。 “原来是木竹寨。”岷坷长老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对着慧见叹道:“唉,看我这老头子老得都把事情给忘了。不错,十年前,瘟疫,是瘟疫。”念叨了几声,又劝慰道:“师傅,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不要再伤心了,回到青桑峒,这里的人都是你的亲人。” “嗯,”看着岷坷长老那虽然威严,但在此时却无比慈祥的面容,慧见感动地道:“谢谢长老。” 就在此时,娜伊缓缓地放下手中的酒碗,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沉重,双眸宛若两口幽深的古井,道:“对了,几位长老,有件事我想还是先和你们说一下吧!尽管今晚大家高高兴兴的,我不该说这种扫兴的事,可是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必要说。” 坐在娜伊左侧的一名长老道:“坛主有事尽管吩咐,我们这几个老朽定当全力照办。” “我们在赤桥寨遇到行尸了。” 次日清晨,刚刚用过早饭,慧见便去向娜伊辞行。 “哎,怎么走得这么急啊?”娜伊感到有些意外,急忙挽留道:“多住几日再走不迟啊!” “阿弥陀佛,”慧见双手合十,向娜伊称谢道:“僧尚有要事在身,不便再叨扰诸位施主了,况且师叔现在也不知身在何处,就算僧留下记号,也还是最好到竹岩山寨去等着师叔,因为方丈交代的任务实在是……实在是太重要了。” 他哪能让师叔找到这里来呢?万一要是师叔和青桑峒分坛的人起冲突呢?再说“焰影斩”的事情也确实重要,不能再拖了。 “是这样啊!”娜伊从慧见的语气中能掂量出那个任务的分量。 确实,也不好再挽留了。 于是,娜伊关切道:“既然如此,待我派人护送你上路。” 慧见急忙道:“有劳施主费心了,只是僧实在不能再劳烦施主了,何况要是遇到师叔,有些事,哎呀,恐怕会很不方便的。僧只要知道竹岩山寨的方向就可以了。” 慧见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是正邪之分啊!而且,这一带出现了行尸,要是再遇到可是不妙。昨夜,娜伊向几位长老详细述说在赤桥寨的遭遇后,几位长老一致认为是修炼邪蛊的高手做下的,并且决定要好好派人彻查此事,所以娜伊对慧见独自上路有些担心。但劝了几次之后,娜伊也渐渐理解慧见的顾虑了。终于,她点头道:“那就这样吧!竹岩山寨就在此西南方百里,路上还要翻过几个山头,最快的话也要明天傍晚,还是让我给你准备一些水粮再上路吧!” “如此,僧多谢施主。”慧见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再也不会来到这里了,所以没有拒绝这位姐姐最后的一点心意。 听说慧见急着要走,燕氏兄妹连忙从客房里赶到分坛门口相送,然而慕容逸尘却似乎另有打算,低着头跟在兄妹俩身后,也不说话,只是不时盯着燕抒情看。 最终在分坛的大门前,慕容逸尘和慧见站成一排,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我想和慧见师傅走一趟。” “什么?”众人都为之一愣,燕抒情急忙道:“你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干吗急着走呢?” 其实,慕容逸尘何尝想离开,只是他却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酒酣清醒,方知醉时无忧。 今天一早,当他醒来的时候。 他,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为什么,自己早就说过,只要将燕氏兄妹护送到苗疆就会离开,他只是一个临时的守护者。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里却有那么多的不舍? 他知道,因为他的心里多了一个娇、坚强的影子。 指尖还隐约残留着她留下的清香,自己居然拉着个姑娘去跳舞,这…… 慕容逸尘的心里好乱。 须知,他自打懂事以来,除了娘亲和姐姐,还从来没有碰过其他女人的手,家里的丫鬟虽然不少,但自淘气的他总嫌那些女孩子笨手笨脚的,不能陪他上树捉鸟、舞刀弄剑,所以时候就逼着爹娘将他房里的下人全都换成了男丁。伴读的子裔,陪他练剑的薛臻,伺候他衣食起居的别羽、听箫,还有他的五个跟班——阿福、阿峰、飞、卫和寒刃,清一色全都是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少年,除去这几个常贴身的,房中的其他几人也都是三四十岁的男仆,特别是因为二哥要被送到浣花剑派的那件事,他更是因为纤若的那一番抢白,见到那些丫鬟就讨厌,以致于他在庄里住的地方至今还被家里人戏称为和尚庙。 他是什么时候…… 莫非早在客栈里,他就已经留意上她了? 短刀飞舞,秀发飘动,那一袭窈窕的娇影早在那时竟已映在了他的脑海。 天哪!该怎么办好? 照理说,慕容逸尘已经是个血气方刚的大伙子了,喜欢女孩子应该是正常的,可是像他这样从来就没有正视过女孩子的少年,乍一遇到此类情形,通常出现的往往先是扭捏和胆怯,继而是心中大乱。不过这只是正常的反应,过了这个纠结的阶段,一切就会恢复正常。 但是这里有点的麻烦,那就是像慕容逸尘这样既好面子又任性的家伙,一旦在这个阶段认为自己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肯定会觉得无地自容。 事实倒也如此,若说先前慕容逸尘或许还会选择在此住些时日,现在却是不敢再待下去了。 借酒拉着人家姑娘的手跳舞,还语出轻佻,这都什么呀?就算人家姑娘不计较,他却不能放过自己。 自责呀! 不行,一定要好好地静一静。 所以,当听到慧见要离开的消息后,慕容逸尘选择了暂时的逃避。 “啊,不是的,”慕容逸尘总要为自己找一个体面的理由,“只是我觉得慧见师傅一个人上路有些不妥,所以就想和他同去,万一再遇到行尸,也有个照应,再说我和少林派还算有点交情,应该不会有什么误会的,等到帮慧见师傅将事情办完结束我就回来。”总算他机灵,利用了大家一路走来建立的感情。 大家也觉得提议不错。 只有慧见急忙道:“善哉善哉,僧哪里敢麻烦慕容公子呢?僧一个人就……就……”突然发现,转过身来的慕容逸尘嘴角虽然摆成了笑容,但是目光锐利得好像要杀人似的,他心里顿时一寒,竟然将后面的话给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这个,方丈可是再三交代此事十分重要啊!自己哪能再多带个人上路呢? 可是……佛祖啊! 他最终还是万分不情愿地选择了沉默。 只听慕容逸尘和颜悦色地对大家道:“大家放心,我一定将慧见师傅安全送到,那边的事情一结束我立刻赶回来。” 慧见心里这个不痛快啊! 望着即将上路的慕容逸尘,燕抒情依依不舍地叮嘱道:“慕容大哥,你和慧见师傅路上要心哪!” 慕容逸尘看着满眼深情的燕抒情,心里一动,足足过了好一阵才点点头,勉强地道:“我会注意的,谢谢你,燕姑娘。” 众人也知慧见这一去,想要再见可也就难了,于是纷纷来和他道别,弄得慧见也是有些悲悲戚戚。 最终,在对二人的一片叮嘱声中,慕容逸尘挎起众人递给他的干粮袋子,和慧见踏上了通往竹岩山寨的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四十一章 万物化用有玄机 竹岩山寨距青桑峒分坛并不是很远,然而路上却要连翻几个山头,且丛林中藤萝密布,地势起伏较大,十分难走,所以这段路走起来煞是费工夫,二人紧赶了一整日也不过才翻过两个山头。 月过中天,丛林里寂静一片。 慕容逸尘和慧见围坐在火堆边上,疲倦地吃着袋子里的干粮。 又要露宿野外了,慕容逸尘不知怎地竟有些埋怨慧见。 要不是因为这和尚,自己现在还是和昨夜一样,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哪里还用露宿山林?这和尚……嗨,算了算了,自己还不是因为逃避才临时决定掺和进来的,还有什么资格去怨人家和尚? 自己呀,怎么总是这么冲动? 不过这么久了,慕容逸尘一直都很好奇慧见身上到底有什么任务。 他嘴里虽然塞满了干粮,但还是好奇地问道:“慧见师傅,你到底有什么任务啊!大老远的回到苗疆来?” 这句话其实很不礼貌,江湖上的人向来很少干涉他人门派里的事,即便是互相熟悉的友人,若非必要,轻易也不会相互询问彼此门派的事,这既是对他人门派的尊重,也是少管闲事,免得惹上麻烦的一条江湖规矩。因此,娜伊和燕氏兄妹听出慧见话中带有不太愿意透漏的口气后,就不再多问了。 可是慕容逸尘却好像还不太了解这条规矩。 当然,对面坐着的好在是慧见,若换一个人,恐怕最好的情况也是要和慕容逸尘闹得很不愉快。 慧见的脾气可是好得一塌糊涂。 不过,这又让他为难了,出家人不能打诳语,所以他不能随口乱编,但是方丈又关照过这项任务决不能对外透露,他是铁定不能向慕容逸尘说明的。然而,人家慕容公子甘愿为了保护他露宿山林,自己总不能出言搪塞吧! 慕容逸尘感到十分疑惑,事实上从长沙府到现在,他早就注意到了,只要一提及这项神秘的任务,慧见总是这副支支吾吾的神情,于是他试探性地问道:“莫非慧见师傅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个……”慧见搓了搓手,犹豫再三,终于叹道:“慕容公子,莫怪僧不愿多言,实在是……实在是方丈有令,此事事关重大,且不可轻易外传,僧……也是没有办法。” “真是一群古古怪怪的和尚。”慕容逸尘嘴里嚼着干粮,似乎只是漠不关己地听着,然而心里则是暗暗地嘀咕着。说老实话,对这群和尚慕容逸尘可没什么好感,眼前的和尚就是个例子,虽然他身世比较可怜,但慕容逸尘却对他的懦弱和迂腐十分反感,他觉得名门正派似乎就会教出两类弟子,一类是像慧见这样的人,另一类则是恃强凌弱、眼高于顶的人。 “不就是个任务嘛!搞得神神秘秘的。”慕容逸尘心里轻哼了一声,面上则不动声色地道:“哦,原来是这样,那么在下也不便多问了。希望慧见师傅能顺利地完成此项任务,回到少林寺。” “阿弥陀佛,僧多谢了。”慧见急忙出言道谢,暗暗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项任务到底是怎样,休说慧见,即便是心劫也不甚明白,二人只知道竹岩山寨的“焰影斩”惹来江湖中人的觊觎,因此岩牙寨主便希望将此刀转交给少林派的事情,并不知晓“红莲孽海”及“七星璧”的事,也并不知道方丈同各位首座在菩提院里谈了什么。总之,在慧见看来,只要将“焰影斩”带回少林寺,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当然,自己也将再次阔别家乡。 家、亲人、瘟疫、行尸、无人的村寨……还有梦中的那只木偶,脑海中突然有无数的影像纷繁而至。 等等,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些?慧见不禁伸出一只手按住了前额,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这是因为我完全放不下家里的事吗?可是那尊木偶…… 雪白的面孔,鲜红的嘴唇,还有那如毒蛇般萦绕在耳边的狞笑。 为何总如梦魇般令我想起,难道那不是一场噩梦? 慧见只觉得身上有冷汗涔出。 “喂,喂,慧见师傅,你哪里不舒服了吗?”突然发现慧见的样子有些不对劲,慕容逸尘带着几分意外的语气问候着。 “噢,没关系的,”慧见勉强笑了笑,对慕容逸尘道:“可能是有些累了,休息一下就会没事的。”说完,放下手里的干粮,稍稍整理了一下,便盘膝于火堆前,捻起颈上的念珠,默诵起经文来。 “休息是这个样子的吗?”看着慧见一脸的虔诚,慕容逸尘感到莫名其妙,忖道:“这和尚怎么怪怪的,难不成少林寺的人都是这样?”懒得再理慧见,慕容逸尘用一根树枝捅了捅面前的火堆,只见火星四溅,柴火烧得更加旺盛,于是便又添了些干树枝,这才将吃剩的干粮重新放回干粮袋里。 一个人的时候,烦心事最容易来侵扰。 那一袭窈窕的娇影再次从他的心头掠过,慕容逸尘又慌了神。 他怎么又…… 一拳打在自己的胸前,他这个懊恼啊! “啪——”打在纸上的声音让他的思绪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 怀中还揣着两本书册,正是君韶歌赠给自己的《隐月剑经》和《玄颖记》,这可是两本武林秘籍啊!就算自己不怎么喜欢看书,可只要能不像现在这样胡思乱想,看看也无妨,再说还能多学两招,这非一举两得?想到此,他再也不管身边是否另有旁人,径直将那本《隐月剑经》掏了出来。 为什么单拿《隐月剑经》呢? 唉,当然是因为《玄颖记》他看不懂。 其实,这两本秘籍早在桃源谷的时候他就试着翻阅过,但和他对待别的书一样,仅仅是翻动几页之后就没了兴趣。若非君韶歌隔三差五问他看得怎么样,估计他再也不会翻动它们,饶是如此,他也只挑能够容易看进去的《隐月剑经》来敷衍君韶歌,每当君韶歌询问他看得怎样时,他就故意拣书中几处内容向君韶歌发问,装得像个爱学习的学生似的。好在这两部书里记载的武功都十分精深,连君韶歌也觉得有些地方过于艰难,因此也就没发现他的伪装。后来,慕容逸尘和娜伊等人遇见后,由于摆脱了君韶歌的“羁押”,他自然是再也没有翻动过这两本秘籍。眼下,因为他心中有了那一丝令他心乱不已的牵绊,所以他只好想到用这种方式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不过,阅读秘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别是怀中的那本《玄颖记》,慕容逸尘直到现也只是通过前头的一篇序以及君韶歌的讲解才知道那上面记载的是种十分神奇的内功,而且练成后的威力之强超乎寻常。然而,对于慕容逸尘而言,想要将那部秘籍看懂几乎是不可能的。这倒并非因为他的学识少得可怜,实在是因为《玄颖记》上的字句十分晦涩,往往令人读过之后不知所云。虽然君韶歌曾耐心向他讲解过个中要义,但是由于书中的内容十分深邃,若非修炼者用心体会,单靠言语是无法将其中的微言大义表述清楚的。因此,饶是君韶歌反反复复讲解了数遍,书中的文字对于慕容逸尘来说仍是一头雾水。 据《玄颖记》开篇之序记载:书中的武功乃由一代术数大师郭璞所创,全书以伏羲八八六十四卦为总纲,先将人体各处与天地万象分别纳入各卦一一对应,阐述天人相通的义理。复将人与天地喻为两座相互连通的烘炉,认为沟通二者的正是人体内的真气,只要效法天地运行之道,分龙虎、定阴阳,升降有序,颠倒合理,便可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据序所言,修炼这套功法能使真气有如浩然乾坤般无形无相、无边无际,而通过独门功法运用真气,又可借取诸般外力为我所用。届时,修习之人非但能百毒不侵、水火不惧,更有隔空取物、聚气化刃之技,而练至最高境地,还能驾驭天地之气转化为自身内力,不仅可以冯虚御风、穿墙遁壁,甚至能藏形匿影、挪移乾坤,将一切身外之物尽数化为杀人利器。 当然,类似《玄颖记》中所谓的神功大成之后的种种功效,慕容逸尘自是听得多了,武林中的哪种功夫不吹嘘自己如何厉害、如何能夺天地造化,可实际上打来打去还不都是那么回事儿?再漂亮的功夫也要用的上,而且能用得恰到好处,不然的话,人家一拳打过来,自己还拉架势摆个大鹏展翅,那简直就是在找打。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即便有着排山倒海的功力,可打不中对方也全是白费。繁复的招式固然能令人防不胜防,但也要把握时机,灵活多变,人家出什么招数,你就用什么招数和他拆解,反应一定要快,否则,人家一记老树盘根攻你下盘,你偏偏像自己练拳似的回了一招霸王举鼎,结果只有挨打的份。 所以,再强的功力也是要打到对方才算有效,再精妙的招数也是要用得恰到好处才算有用。练武功是一回事儿,用武功是另外一回事儿。 慕容逸尘就算再不学无术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自习武的时候在外功修炼上就特别注重实用。慕容家的家传剑法“木叶十三式”虽仅有十三式,然而却包含了与人交手时一十三种危急情形时的应变之法,可谓是一路出其不意、败中求胜的剑法。这路剑法如果练的时候只注重“形”,那么与人对阵的时候毫无用处,不过是刷刷几剑就能施展完毕,可若是注重其背后所列举的一十三种反败为胜的诀窍,则可于“木叶十三式”中推衍出无数精妙的变化。这正如风吹落叶一般,叶落的方向大致相同,看上去仿佛死气沉沉,然而实际上每片叶子飘落的姿态都各不相同,暗藏灵变。这路剑法之所以取名“木叶”也正是效法落叶萧萧之意,着眼于平直中寻求变化,故而才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威力。慕容逸尘浸淫家传剑法多年,深谙此道,因此尽管他内力一般,但在外功修炼上却是不弱,为了更加完美地施展“木叶十三式”以及拳脚功夫,他的确没少吃苦,无论是扎马吊臂,还是苦练腕力,他都咬牙挺了过来,年纪轻轻的,到底练出了一身钢筋铁骨。不过内功修炼他可没办法了,一方面,他是个喜动不喜静的人,无法潜下心来;另一方面,他觉得内功修炼太过玄妙,既费时间又有风险。所以尽管他也为内功低微的事感到烦恼,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本来还指望君韶歌能给他什么灵丹妙药,再不就是传他一身上乘内功,可是君韶歌却只送给他两本秘籍,让他自行参研,剑法秘籍倒也罢了,内功提升居然也叫他照书修炼。 他自然不想这样,所以他也曾委婉地请求君韶歌能手把手指点他武功。 然而君韶歌却告诉他,自己的武功在于一个“静”字,与慕容逸尘的性情不相符,慕容逸尘就算学了也没用,倒不如好好钻研这两本秘籍。鉴于《玄颖记》上的内容太过艰难,君韶歌曾耐心地给他讲解几处,可他也一句都没听懂。折腾了好几日他也仅将这本秘籍的背景知道个大概,却还因此对这本书产生了质疑。 慕容逸尘虽不爱读书,但对郭璞那位东晋时的玄学术数大师还是知道的,然而史书中的郭璞并不会武功,最后更是因为卜筮结果触怒权臣王敦而被杀,倘若郭璞真的练就此等神功,又何须坐以待毙呢?所以这部秘籍更像是后人伪托郭璞之名而作的。想到此,慕容逸尘心中顿生不屑:“无怪乎书中所言更像是些云天雾地的鬼话,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江湖中总有这种假托名士故弄玄虚之徒。”越想越觉烦闷,索性将《玄颖记》丢在一边。本来他想将这两部秘籍都还给君韶歌的,但想想人家君大哥也是一番好意,这么做太不通情理,他也就只好捧起了《隐月剑经》,挑了些容易点的内容记下来好应对君韶歌的询问,不至于令他难堪。当然对他而言,《隐月剑经》比起《玄颖记》可是简单多了,无论内容还是字句,有很多他能理解的地方,如此看了一些时日,他有时也会隐约觉得,自己说不定将来真的会好好练练这本书里的东西,到时候没准儿也会像君韶歌那样能驾驭无形剑气,所向披靡。后来他为了燕氏兄妹的事,只顾连日赶路,自然再没心情翻动《隐月剑经》。眼下,他为躲避心中那份懵懂的恐惧,自然下意识地把它给取出来了。 夜沉如水,四周漆黑一片,丛林里寂静无声,只有不时传来的虫鸣提醒着慕容逸尘此处尚有其它生灵,他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身体,盘坐在火堆旁边,借着火光辨认着书上的文字,也不忌讳身边还有个正在阖目诵经的慧见。反正在慕容逸尘看来,慧见那样的和尚,只有别人去欺负他,他断然不会欺负别人的,就算是江湖险恶,可是这么个迂腐的和尚恐怕也不会险恶到哪里去的。慕容逸尘甚至在心里嘀咕着:“他要是想抢秘籍,我干脆把《玄颖记》白送给他。嗯,这部《隐月剑经》也可抄一份给他,反正武功这种东西就是用来和人争斗的,厉不厉害在于自己的修炼,所以不管什么功夫谁学还不是一样呢?” 《隐月剑经》并非一部剑谱那么简单,而是一部关于剑的“经”,阐释的是关于剑法的诸多义理,诸如剑法的特点、用剑诀窍等等。剑经的成书年代及所著之人在书中并未提及,仅能通过书中提到的一些北宋年间的有名剑客,大体上可以推断出此书最早也是成于那个时期,当然,从书页的陈旧程度来看,慕容逸尘手里的也并非原本,应该只是后人据原本重新抄录的。全书共分七篇,前面四篇——论月篇、说剑篇、月剑篇和隐月篇,分别记述了《隐月剑经》以月相变化作为指导剑术修习的依据和道理,涉及到月相的变化规律、剑法的特点与诸般变化、根据月相演变出的用剑技巧、还有就是能配合剑法使用的轻功与内劲的修炼。后面三篇则分别载有青月剑舞、赤月剑法和御月离合剑这三路剑法,三路剑法皆从月相中演化而来,然而却各有不同,青月剑舞长于招数精妙,走的是诡变幻奇的路子;赤月剑法精于剑劲变化,招式却古朴而平直;御月离合剑需二人同使,是一路刚柔并济、内外兼修的组合剑法。 慕容逸尘借着火光再次翻开了《隐月剑经》,对于前面四篇的内容他大致还能想起一些,如今细细想来,只觉得其中确有不凡之处,诸如月剑篇中有这样一段话: “夫剑,神兵也。本乎先天一气之道,匹配阴阳,故金质之刚柔、木灵之中直、水德之清决、火功之锻炼、土性之浑厚,五行交会,共在一处,由是剑者象乎天,法乾坤之常。月,太阴之精也,天之明鉴也,观月之盈亏,可窥天道,可察人事。盈亏者,阴阳也,满溢也,开合也,进退也,动静也,虚实也。盈中藏亏,亏中孕盈,物极必反也。故剑法取于月相,必究其盈亏之道,知进退,洞生死,辨正奇,此败者所以得胜也……” 以月相之盈亏来论剑法中的奇正、进退,指出用剑者若能洞悉剑法中的这些“盈亏”之道,自然能无往不利、转败为胜,这竟然和慕容家的“木叶十三式”有某种契合之处。 慕容逸尘暗道一声“惭愧”,自忖先前只顾应付君韶歌,竟不曾发觉这剑经中的可贵之处。现在看来,《隐月剑经》将月相化进剑法里,实与“木叶十三式”化用落叶之意相仿,正是武学中最为高明的“化用”之道。 天地万物,运行有道。子曰:“圣人立象以尽意,设卦以尽情伪”。说得正是这么一回事。化用万物之象,自然得万物之道,得道者一法通,自然万法通,法用万物,又可不拘于形。 慕容逸尘至今还记得“阴风蟠龙拐”和“烈焰掌”将燕抒义逼入绝境的情形。尽管他讨厌死了凌太夫人和鲁先生,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两个老家伙的功夫确实厉害,一个阴风阵阵,一个热气灼人。他当时还十分奇怪,一根拐杖怎能用得那么灵活,不但能当棍棒使,还能如点穴撅一类的短兵器似的打人穴道。他还很好奇,人的一双肉掌居然能像烈火一样炽热,而且掌势之猛烈,有如天火燎原,即便他对这种功夫有所听闻,但亲眼目睹之后还是疑惑不解。 现在想来,他二人的武功也是离不开“化用”的。 “听说凌太夫人年轻时用的正是铁拐,难道她后来用拐杖的时候就将铁拐的招数给化用进去了?”慕容逸尘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如此反而将长兵器和短兵器的优点集于一身。‘阴风蟠龙拐’,众人都以为是她拎着的那根拐杖的名字,或者是她那路杖法的名字,嗯,说不定正是她从铁拐中演变而来的功夫。” 那么,对于“烈焰掌”,慕容逸尘也基本能揣测出这门功夫是怎样来的了。 掌法如火焰腾飞,自然是从火焰中演化而来的,而炽热的掌劲也是靠积攒体内诸大阳脉中的真气得来的。 他明白了,原来武学还可以这样。 《隐月剑经》在慕容逸尘的手中翻动着,夜下山林间的火光映红了少年欣喜的面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四十二章 谁家有女初长成 午后,青桑峒分坛。 客房里。 “唧唧唧唧——啾——” 窗框上不知何时落了一只红嘴相思鸟,抖动着它那身鲜丽的羽毛,蹦蹦跳跳地唱个不停,一声声婉转悦耳的鸣叫声在竹屋里回荡不绝。 然而…… “吵死人了,”正在缝补衣服的燕抒情顺手抄起一只线轴,没好气地向那位“名伶”掷去,径直砸在了窗框上,她口中兀自埋怨道:“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 “扑啦啦——”可怜的红嘴相思鸟受到惊吓,再也不敢继续逗留,慌忙振翅离开这间令它害怕的竹屋,远远地朝着青桑峒分坛外的山林里飞去。 燕抒情还真够泼辣! 不过这也没办法,谁叫她此刻的心情那么坏呢? 横一针、竖一针,好好的一件衣服不知让她给补成了什么样子,线几乎都缠在了一起。然而,燕抒情仍是坐在床边一针一线地补着,尽管她的心思根本就没在做针线活儿上。 走了,慕容大哥竟然走了。 水灵灵的秀目中渗出一丝丝幽怨,捻针的那只手也渐渐放慢了速度,脸上的烦躁更是缓缓褪去,不经意地染上了一片怅然若失的清霜。 “心里好乱啊!”燕抒情低声轻叹。 但是,她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因谁而乱。 燕抒情不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她也从来没把自己当成需要别人保护的女孩子。从自己和哥哥流落江湖的那刻起,她就已经意识到,想要生存就必须活得坚强。泥水里捡馒头吃、同比她年长的乞丐厮打在一起、为了保护哥哥被野狗咬伤……为了不拖累哥哥,她早早地学会了照顾自己,当别人家的姑娘偎依在父母怀中撒娇的时候,燕抒情就已经知道了人情冷暖。她永远忘不了自己和哥哥是如何度过那一个又一个饥寒交迫的夜晚,她更忘不了哥哥为了给她抢那一块已经发霉的馒头,被一群野孩子差点打死的情景…… 命运的坎坷让她过早尝到人间的辛酸,世态的炎凉磨砺出她泼辣要强的性格。 所以,当哥哥背负上杀人盗宝的罪名时,她义无反顾地冲了出来,不惧自己的安危,不顾前途的险阻,敢于为了哥哥和那些不问青红皂白、别有用心的江湖人拼命。不为别的,就只为她相信自己那唯一的哥哥,那个和他相依为命的哥哥! “哥哥由我来守护!”这是燕抒情在心中立下的誓言。 江湖中的杀戮,只有胆大心细、冷酷无情的强者才能生存。 她又是否真正的强大呢? 然而,燕抒情已经不愿再考虑,或者说她已经来不及再考虑,她只知道为了哥哥她就算化成厉鬼,也要举起刀锋杀向那群可恶的江湖人。江湖中人议论纷纷,说他兄妹二人要去投奔“毒手郎君”邵天华,其实真正要去哪里,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逃亡、杀戮、逃亡……,那么多的日日夜夜,他们做的几乎是反复重复的事,重复到就连燕抒情都忘记了厌烦。诚然,恐惧、痛苦、悲愤、怨恨……经历了那么多厮杀之后,种种复杂的感情令她变得更加坚强,却也使她感到很麻木,仿佛她除了是哥哥的妹妹之外,只是一具会杀人的行尸走肉。 直到在“福悦客栈”里,她遇见了慕容逸尘。 不知怎地,仿佛一道清泉注入她的心田,令她那颗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心重新活了起来。尽管相识的日子并不长,但是她却对他产生了莫名的信任,特别是这一路上有他的陪伴,竟然令燕抒情重新振作了起来,对前途充满了希望。因此,她很是感激慕容逸尘,她把他也当成了自己的哥哥一样对待,不知不觉地竟然亲昵了很多。若非那夜两个人一起手拉着手去跳舞,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 似乎和对哥哥不一样啊! 那夜,回到房间后的燕抒情猛地发觉过来,当时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慌得不得了,胆大如她即便是当初面对那么多的行尸都没能吓晕,那时居然怕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是究竟怕些什么呢?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脸红得发烫,那一夜的燕抒情就那么“慌慌张张”地在床上倒了一夜。 该怎么见慕容大哥呢? 她一夜没睡好,当然也胡思乱想了一夜。 然而,没想到的是,慕容大哥居然和慧见师傅一同上路了,尽管听他的意思他还会回来,但燕抒情却还是觉得有些…… 她当时真的很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全都变成了送别前的嘱咐。 现在想来,她多少有些恨自己。 “哎呀!”一个不心,针尖扎破了手指,燕抒情疼得回过了神,急忙将手指吮在嘴里,秀目环转,讶然发现自己居然在不经意间将哥哥的衣服给补得乱七八糟。虽然没有人看见,但她还是又羞又恼地拿起剪刀,心翼翼地拆着那一片片纠结成乱麻一样的丝线,口中轻哼着自责了起来,暗暗道:“我这到底是……” 捧着衣服的手停了下来,一颗芳心羞赧地发出了一声长叹。 “唉,慕容大哥,你……快些回来吧!” 古木参天,荒草萋萋。 又是一个黄昏来到,茂密的丛林再次置身于落日的余晖中。树影幢幢,默默地在光影斑驳中留下一片婆娑。暮霭沉沉,如纱如幕,朦朦胧胧地飘荡在林间各处。风起,落叶坠下,擦过坚实、粗糙的树皮,发出阵阵“簌簌”的声音。 穿梭在这片一望无际的密林中,光阴仿佛如流水般匆匆逝去,虽然慕容逸尘和慧见并未觉得走了有多远,但是逐渐暗淡的天空却正在提醒他们:这一天即将过去。 不过,坐落在前方的竹岩山寨已经依稀可见。 紧赶慢赶,总算在日落之前赶到了,二人尽管各揣心思,却仍不禁相顾一笑。 慧见自然大感欣慰,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暗忖此行虽然意外重重,甚至遇到行尸,但毕竟安然抵达竹岩山寨,总算能完成方丈交代的任务,唯一有些遗憾的是师叔不知现在何处。 慕容逸尘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慧见总算到达了目的地,自己不用再跟着他穿梭在丛林里受罪了;忧的是接下来他应该怎么办,到底是回到祭灵教分坛还是就此别过。要知道,整整两天,他根本就没怎么考虑那件事,尽管他拼了命地想要静下来好好思考,但实际上他始终是在拼了命地想要逃避,不是刻意回避就是用《隐月剑经》上的武功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可是现在慧见已经到达目的地了,他还是要再次面对那个问题。 直觉告诉他,他现在应该脚底抹油尽快溜走,然而他又不断在告诫自己不能那样做,无论如何,自己已经告诉燕抒情还会回去,如果自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岂不是在欺骗一个年轻姑娘?再说逃避终究是懦弱的表现。 但是,自己又能怎样呢? 忧虑间,二人已经来到竹岩山寨的大门前。 只见碗口粗的竹子扎成的寨门大开,门口也没有人看守,就像随时欢迎外来的人一样。从门前向寨子里望去,连片的房屋间竟然看不见半个人影。 慕容逸尘和慧见不禁愕然:难道这里的人也都成了行尸? 几天前,众人行至赤桥寨时,发觉寨子里的人全都莫名失踪,之后众人便遭到一群行尸的攻击,据娜伊所言,那些行尸应该就是赤桥寨失踪的居民,他们都是被一种不知名的蛊虫给转化成行尸的。众人也想找到那个可恶的下蛊者,可是那人隐藏得甚为隐蔽,而且操纵的行尸数量也十分众多,根本就令众人无从下手。后来,那操纵之人似乎因为什么原由撤走了那些行尸。当日的情形现在还历历在目,眼看这竹岩山寨也似乎是空无一人,二人忍不住暗暗担心。 慧见忧心重重地道:“慕容公子,你看这里会不会……”后面的话虽未说出,但慧见的眼神已经将意思表述得十分明显了。 慕容逸尘何尝不是如此所想,他略一点头,沉声道:“的确很可疑,但愿不会是那样。” 想起那些面目可怖的行尸,慧见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顿时又在心里默诵起了经文,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壮着胆子对慕容逸尘道:“慕容公子,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话虽如此,但慧见觉得就这么走好像也不行,毕竟他还有任务在身,可是……他可完全没有了主意。 沉吟良久,慕容逸尘方才打破沉寂,坚决地道:“我们进去。” “啊?”慧见很是意外,“就这么进去?” “对,”慕容逸尘盯着一片死寂的竹岩山寨,眸中仿佛要喷出火焰,一字一句地道:“我们要进去,如果真的有行尸,正好将那个操纵者千刀万剐!”说完,手臂一紧,死死攥住手中的剑,大步流星地迈进了竹岩山寨的大门。 说进就进啊! 慧见登时被慕容逸尘的“壮举”给弄得愣住了,就算是要惩恶扬善,这也太莽撞了吧? 一阵冷风吹过,慧见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这才发觉慕容逸尘身在数丈开外了,而那阵风冷冰冰的,不知怎地竟吹得慧见心里直发毛。 “哎,慕容公子等等我。”慧见在原地再也站不住了,拔腿向慕容逸尘前行的方向跑去。 竹岩山寨是苗疆地界上数一数二的寨子,这“数一数二”四个字慧见自然是明白的,而慕容逸尘则一直是懵懵懂懂。他之前一直认为,竹岩山寨只是苗疆最大的村寨,居民也最多,然而此时此刻,他才重新意识到那“数一数二”四字背后的真正含义。 能容下二十多人并排走的青石道在寨子里来去纵横着,石道两侧纷纷是一排排整齐干净的吊脚楼,稍一留意便会注意到那些吊脚楼的建筑格式是相同的,何处开窗,何处立柱,仿佛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街道两旁并无荒草杂物,即便是家门前的犬舍鸡架也都摆放得十分整齐,不过和赤桥寨一样,牲畜全不见了。 这里和赤桥寨的简陋是不一样的,和青桑峒分坛的那份随意也是不尽相同的。 慕容逸尘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眼前的所见,当然正在警惕之中的他自是不会将心思放在这上面的,他更加担心的是,一旦这竹岩山寨里的人全都被化成行尸之后该怎么办。 “该死的放蛊人,”一想到赤桥寨里的情形,慕容逸尘就觉得怒发冲冠。 二人在竹岩山寨里走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碰见一个人,也没发现任何异常,偌大的竹岩山寨也和赤桥寨一样空空如也。 终于在一间祠堂模样的竹楼前,二人止住了脚步。 “阿弥陀佛,”慧见不自觉地念了一声佛号,忐忑地对慕容逸尘道:“这……这里和赤桥寨也太像了吧!都是空无一人。” 慕容逸尘阴沉着脸,道:“恐怕这里的人也是凶多吉少了。” “那……那要是再遇到行尸该怎么办?” “没法子,只能……”这可把慕容逸尘给问住了,虽然他恨死了那个下蛊的人,但若真在这里遇到行尸,光靠硬拼无异于送死。他略一沉吟,道:“只能走一步看……”话未说完,慕容逸尘突然发觉慧见面色有异,似乎在盯着他身后的某个方向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四十三章 山中自有寄居客 慕容逸尘顺着慧见的目光回身望去,只见有两个人正在向这里走来。虽然那二人据此尚远,但从他们走路的姿态看来,应该是正常人,而非身形扭曲、速度迅捷的行尸。 总算遇到人了。 慕容逸尘和慧见不约而同地轻舒了一口气,欣然向那二人走去。 这段路并不算长,他们才走几步就拉近了和那二人间的距离。 “咦?”对面的两个苗家汉子显然也看见了这两个外乡人,口中不禁发出惊异之语。 “哎,这真是……”慕容逸尘在心里忍不住暗暗发笑,心说己方二人可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看不见人就都以为变成行尸了,看对面这两个汉子不就很正常吗?说不定人家竹岩山寨的人另有什么原因才不在寨子里的。想到这里他快步上前,双手抱拳,略施一礼。 “二位大哥……嗯?”慕容逸尘本想先向二人打个招呼,然后说明来意,希望这二人代为通传一声,谁知他的话刚起个头,就见那二人转身就跑,边跑边不时回头向两人张望,脸上满是惊惶和愤怒之情。 “这……这是怎么回事?”慕容逸尘愣愣地看着慧见,只见慧见也是一脸的不解。眼见那两个苗家汉子越跑越远,二人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双双拔腿狂追而去。 那两名苗家汉子看上去也像是习武之人,脚底下颇有功夫,尽管慕容逸尘和慧见施展轻功,却也未能立即追上。那二人向来的方向发足狂奔,过不多时便跑到了竹岩山寨后面的一道门前。慕容逸尘和慧见万万没想到,这竹岩山寨在后面竟还有个寨门,那两名汉子见身后二人已然越追越近,立刻将门扇拉开一道缝隙,闪身钻了出去。 “说不定山寨里的人都躲在这道门通向的地方!”慕容逸尘和慧见不约而同地作如是念。 二人穿过那道门,只见那两名苗家汉子早已不见了踪影,脚下是一条青石径,笔直地通往前方山坳里的一片竹林中,想来那两名汉子早已跑进了竹林。 竹林并不算大,但是林中的竹子却生长得很密,一眼望不到对面,而且有一阵轻纱般的云雾将其罩住,使人一踏入这片竹林,就觉得眼前雾蒙蒙的。慕容逸尘和慧见沿着那条青石径走进竹林,不想那条径在进入竹林之后竟变得曲折起来,而路两侧的竹子隐天蔽日地站成两排,看上去像是两堵碧绿色的围墙,想要从那里抄近路穿过似乎更麻烦,二人一时无计可施,也只好继续沿着脚下的径追去。 慕容逸尘一边追一边暗道自己好生倒霉,怎么自打离开家门之后尽是遇到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眼下这两个苗家汉子东躲西藏的,弄不好又会变生出什么不测。正在他脑子里盘算之时,忽听竹林中传来几声“搜搜”的响声,进而有数道劲风以迅雷之势向己方二人恶扑而来。 “不好!”慕容逸尘心道糟糕,足下一顿,霎时止住前行的脚步,同时向后一个翻身,径直躲开了这几道来历不明的劲风。 慧见本来眼见慕容逸尘突然停下尚在诧异,待听到劲风扑来之时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仓促之际急忙使出一招“蟠龙卷水”,纵身向前一跃,在半空中平行于地面连转了数次,堪堪从那数道劲风的缝隙中穿过。 “啪啪啪……”随着几声清脆的竹管破裂之声,数枝羽箭齐刷刷地射进了路旁的竹子中,每枝羽箭都无一例外地将竹子射穿,足见箭上的劲力之强。 慕容逸尘和慧见暗道好险,心知若是慢上几分,二人现在身上必定是多了几个血淋淋的窟窿,搞不好连性命也难保。念及此处,二人已然知道这片竹林中暗藏凶险,那两个苗家汉子不知是什么人,看来极有可能是故意引他们来此的。 正在此时,竹林中突然响起一阵弓弦声,随即从四面八方飞来羽箭,密密麻麻,神出鬼没,一时间也不知有多少,更加不知箭上是否喂毒。二人只好边躲边向来的方向退去。慕容逸尘手中有剑倒还好说,长剑和剑鞘左右开弓,打落不少飞箭,只是苦了两手空空的慧见,眼见羽箭枝枝夺命,却又因担心箭上有毒不敢用手接,没奈何只好取下项上佛珠招架,手忙脚中还险些中上几枝。 “快退回寨子里。”慕容逸尘大声提醒着慧见,同时脚下加快速度向竹岩山寨退去。他知道这些躲在竹林中的人是不希望他们通过此处,既然此处有埋伏,前面说不定更加危险,如果自己和慧见退回竹岩山寨,虽然不敢保证安全,至少也有几分胜算。须知在这片竹林中,敌暗我明,难保不会受到冷箭偷袭,若在寨子里,仗着那里的环境不如竹林隐蔽,多少也是对己方有利的。 箭飞如雨间,二人施展轻功闪展腾挪,终于退出了竹林。 不料,就在二人刚一出竹林,一张捕兽用的巨迎面罩来,二人收势不急,双双向内撞去。危急时刻,慕容逸尘挺起长剑用力一划,只听“嘶啦”一声,那张巨立即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二人纵身从中跃出,这才发现原来早就有人等在竹林前面。 只见面前站着十几个苗家汉子,个个人高马大、身形剽悍,手中持有尖刀、棍棒等武器,人人脸上都是杀气腾腾的样子,看上去仿佛恨不得要将慕容逸尘和慧见剥皮拆骨了似的。 慕容逸尘的双眉一紧,羽箭、巨,刀棍相向,看来这些人是非要致自己和慧见于死地了,但是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不管怎样,还是随机应变吧!这些人看上去武功并不是很高。就在此时,他惊讶地发现慧见居然缓步走上前去。 “喂喂,回来,你在干什么?”慕容逸尘急忙轻声示意。 现在可不是听你讲经传法的时候。 “冤家宜解不宜结,这里面恐怕是有什么误会吧!”慧见看着这一张张凶神恶煞的面孔,顿时想起了浣花剑派的李释训、常修言师兄弟,说不定眼前这些人也和那对师兄弟一样认错人了。想到此,他恍然觉得还是趁误会没深化前先讲清楚,于是也不管慕容逸尘的出声示意,径直走上前去,双手合十,道:“阿弥陀——” 不料,佛号尚未宣完,一把尖刀已经刺到胸前了。 “什么?”慧见震惊之际,身子向旁边一侧,及时地夺过了这致命一击,还未待他回过神来,另一名汉子早就冲上前将手里的木棍向他身上打来。 “这个笨和尚。”慕容逸尘气呼呼地将手中的剑鞘掷了出去,正好砸中一名汉子腕上的列缺穴,那汉子手腕吃痛,立即丢下了手里的木棍,慧见趁机躲到了一旁。只听慕容逸尘喝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那汉子手腕被砸虽无性命之忧,但列缺穴受袭却是又麻又痛,正在气恼间,听到慕容逸尘的问话,不禁怒火中烧。他瞪视着慕容逸尘,切齿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想装蒜。”转身朝身后的其他人大声道:“都在等什么?咱们现在就将这两个混蛋碎尸万段,给寨主和大家报仇啊!” 话音未落,那些苗家汉子已经怒吼着扑向慕容逸尘和慧见。 “简直是莫名其妙。”慕容逸尘直到现在也没弄懂这些苗人在干什么,眼看他们苦大仇深地冲上前来,心道再说什么都是多费唇舌,眼前最要紧的是先将这些人制服再慢慢地弄清楚原因。想到这里,他右手长剑一抖,刷刷刷连出三剑架开三名汉子刺来的尖刀,左手突然如疾风般迅速穿过一名汉子的腋下,“扑”的一声拍在那名汉子的胸前,虽然并未用力击伤那名汉子,但是掌中劲力还是封住了那名汉子胸前的膻中穴,那汉子顿时觉得全身一麻,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与此同时,慕容逸尘抬起右腿,接连向另一名汉子踢出两脚,这两脚速度极快,看似先后踢出实则同时而至,那名汉子尚未反应过来,腰部与右膝已经双双被踢中。 掌脚并用,贴身必中,这正是慕容家“弱风裁柳掌”第七式“惠风和畅”的要领。 慕容逸尘虽然窝火,但还懂得下手要讲分寸,毕竟在事情还没弄清之前,不能胡乱伤人,他可不想和这些不分青红皂白的汉子一样,更不想变成当日的那伙黑衣人,所以他只是用剑格挡,然后施展出“弱风裁柳掌”将身前的苗家汉子制服。 “乒乓——砰砰——啪——”慧见显然也怀着同样的想法,眼看着动口不行也只好动手了。因此见那些体内流着和自己一样血的汉子们扑上来,慧见仅是一面甩动着佛珠招架,一面施展出少林寺的“伏虎罗汉拳”,求的也是制人而非伤人。 这些汉子虽然身怀武功,但并不算高强,即便是先前出现在慕容逸尘和慧见面前的二人似乎都比他们高明不少,因此两人三下五除二就放倒了数人。然而,这些人好像着魔一般,眼见自己一方不是对手却丝毫没有怯意,反而更加疯狂地冲上前来。 一名汉子手里的木棍迎头劈下,慧见脚下微动闪过这一击,右手一挥,佛珠径直将那汉子的木棍卷住。他足下摆了个丁字步,右臂猛一发力,一招“拖泥带水”将那汉子扯得向旁边跌了出去,正好撞在另一名汉子身上。只听“咕咚”一声,两人双双倒地。慧见趁势脚下一点,起身冲向二人身后的一名持刀汉子的面前。人未到,拳先至。如同甩袖一般,慧见的左手以一记反手拳迅速砸向那名汉子的左肩。这招“罗汉拂花”看似简单,实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以一记猛拳反手抽打对手面门,既快又狠最是难防。然而慧见不忍重伤那名汉子,是以拳下只使出三分力,且只打向那名汉子的左肩。饶是如此,那名汉子仍被打得在原地连转了几圈,疼得是龇牙咧嘴、叫个不停。 正在此时,忽听竹林里传来一声呼哨,只见那些倒地的汉子突然就地一滚,丝毫不顾身上的伤痛,恶狠狠地向慕容逸尘和慧见的脚踝扑来。与此同时,其余的汉子也纷纷将手中的刀棍一齐攻向二人。 二人只好向后一跃,躲过了这群人的攻击。 然而,脚跟尚未站稳,竹林里已是弓弦声大作,也不知在这竹林隐蔽之处到底藏有多少人,一时间竟有无数利箭宛若飞蝗般从林中涌出,密密麻麻地向两人激射而来,而那群苗家汉子却早在二人后跃之时便已退入竹林中。 “糟了!”慧见见状暗道不好,唯有硬着头皮挥起佛珠拼命抵挡,但无奈射来的利箭实在太多,转眼间便弄得他左支右绌。 劲风擦身而过,慕容逸尘险些被一枝羽箭射中面门,他深吸一口气,奋臂疾挥,手中长剑仿佛活了似的在身前连划了数个圆圈,这几个剑圈大中有,横中有纵,彼此之间又紧密相连毫无断处。只听“叮叮叮叮”之声不断,飞到他身前的羽箭尽数被长剑格开。 这招“环月蔽日”出自《隐月剑经》中的“青月剑舞”,本来要求用剑者以手中长剑幻化出无数个连环剑圈将对手围在其中,再出其不意猛出一剑取敌咽喉,这一剑既要做到快准狠,还要令剑走一条弯曲的路线,如此不但能及时绕过对方的防守,而且会因为攻势迅疾、路径曲折让人防不胜防。慕容逸尘昨夜翻阅《隐月剑经》之时,特意看了看后面所载的三路剑法,其中“赤月剑法”讲究剑法的劲力变化、“御月离合剑”需二人同使,都不适合现在的他使用,而长于清灵变化的“青月剑舞”则正和他的路子,于是他便用心学了几招。当然现学现用的威力自然是大打折扣,不过总算慕容逸尘脑子灵活,竟然将攻击的招式“环月蔽日”用于防守,也算是活学活用了。 看了一眼散落在地的羽箭,慕容逸尘也感到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自己新学的剑招还挺有用,抬眼望向竹林,只见一轮飞矢过后,竹林中再次恢复了平静,既没有人出来也不再射出利箭。 不过两人现在谁也不敢再轻易踏进竹林。 慧见心中万分焦急,忖道:“据刚才的那些人所言,竹岩山寨似乎遇到什么祸事,好像岩牙寨主遇到了什么不测。果真如此的话,那么‘焰影斩’……唉,这些人好像将慕容公子和我当成凶徒了,这可怎么办呢?” 慕容逸尘正在担心竹林里那些人的下一步动作,不经意间看见慧见一脸的焦急,就问他怎么了,慧见叹息着对慕容逸尘说出了自己的所想。 慕容逸尘稍一思索,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来龙去脉,不然还会更麻烦。” “可是……”慧见指了指竹林,“好像不大可能。” 慕容逸尘道:“现在就只剩下一种办法了。” 慧见奇道:“什么办法?” 只见慕容逸尘往前走了两步,冲着竹林的方向,高声道:“竹岩山寨的诸位朋友,我等来此并无恶意。这位是少林派的慧见师父,奉少林方丈之命有要事求见岩牙寨主,望诸位朋友莫要产生误会。” 慧见心中一动,暗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于是也快步上前,大声道:“竹岩山寨的诸位施主,僧慧见是少林寺心音大师门下,奉方丈之命有要事求见岩牙寨主,还望诸位施主通传一声。” 话音刚落,竹林里就有了动静,过不多时,便有一群人向二人所在的位置走来。 慕容逸尘倒也罢了,慧见却觉得有些紧张,两个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群人缓缓走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四十四章 变生不测心茫然 只见来的大概有四五十人,清一色都是些精壮的苗家汉子,古铜色的皮肤映衬着强健的身躯,透着一份剽悍,他们手持尖刀、棍棒等兵器,不少人还挎着长弓、肩负箭囊,想来刚才的利箭正是由他们射出的。不过慕容逸尘觉得,隐藏在竹林里的远不止这些人,他们不过只是一部分,从刚才那有如飞蝗般密集的箭雨来看,竹林里至少也有百人之众。 那些人走到距两人约数丈远的地方才停下,只见人群里走出两名中年人,其中一人,粗眉黑髯,脸上横着一道刀疤,冷冷地打量着慧见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道:“你是少林弟子?” “僧正是。” 中年人道:“我怎知你是否冒名顶替的?” “这个……”慧见不禁为之语塞,这才想起方丈的那封亲笔密函在心劫的身上,自己和师叔一走散,就根本没办法证明自己是奉方丈之命前来的,先前看见空空如也的竹岩山寨和那些人的架势,慧见就确定心劫还未找到这里,现在对方让自己证明身份,这可怎么证明呢?正无计可施之际,慧见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手入怀中取出一个黄色的锦囊,从里面掏出了一块铁牌,走上前去递给了那名中年人。 那块铁牌倒也没有什么稀奇之处,正面刻满了经文一类的字样,背面有一尊佛像,还有一个大大的“佛”字,慕容逸尘少时随父母进庙上香,也曾见过庙里的僧人拿过这样的牌子,大抵是如念珠、袈裟一类的僧家之物,用来阐释佛门教义的。不过慕容逸尘好生奇怪,慧见的佛牌和其他和尚拿着的并无不同,难道这就能证明他的身份吗?要知道那可不是什么令牌之类的信物。 那名中年人用手掂了掂慧见的佛牌,似乎是在判断佛牌的重量,然后竟然将那块佛牌举到鼻下嗅了嗅。接下来发生的事更让慕容逸尘惊讶,只见那名中年人将铁牌恭恭敬敬地还给,而且还是面带笑容,这一笑仿佛连那条长长的刀疤也笑了起来,身上的威严之气顿时减了不少,他同身旁的另一名皮肤黝黑的中年人低声说了什么,那人竟也露出了笑容。 “果然是少林寺的师傅,哎呀,适才真是多有得罪,”二人一改先前的冷漠与警惕,略带尴尬地对慧见说着。不仅如此,身后的那些苗家汉子也都纷纷放下了手中举起的武器。 这是怎么回事儿?就算是误会也转变得太快了吧! 慕容逸尘彻底弄糊涂了,他可真怀疑慧见是不是在那块佛牌上下迷药了,不然的话,这些人怎么眨眼间就变得如此客气?想起刚才羽箭纷飞、刀棍相向的情形,慕容逸尘的心里那个气啊!自己二人差点没头没尾地把命丢在此处,可对方一转眼就陪个不是,然后跟没事儿人似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这群苗人…… 慕容逸尘并不清楚,慧见的佛牌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上面涂有一种名为“沉香檀”的燃香而已。这种燃香乃是少林派以独门秘法制成,具有一种特殊的香气,能令人明目安神、定心调气。少林寺众僧每每于禅定或练功之时燃放此香,久之便能获得事半功倍的效果。由于该香是少林派秘不外传的独门燃香,即便是寺中人也少有人知其配方,因此凡少林弟子,身上必会有涂着此燃香的佛牌一块,以证明其师出少林。少林派以此方式认证弟子身份,可谓是别有深意,须知令牌一类的东西可以伪造,但这种独门香料的气味却是伪造不来的,据说当年天下第一香道高手辛香皓曾动用三百六十余种奇异香料仿制“沉香檀”,但最终仍以失败而告终,因此除了少林寺历代负责调制此香的心禅堂首座之外,任何人都调制不出此香。竹岩山寨与少林寺有些交情,自然也熟悉这“沉香檀”的气味,所以那中年人一嗅慧见的佛牌便认定了他的身份,再说从刚才慧见和那几个汉子搏斗的身手来看,也的确是少林派的招数。 照理说,慕容逸尘作为慕容世家的子嗣,自然也应该知道少林派这种认证身份的特殊方式。不过,很可惜,慕容庄主当初提及此事的时候,他慕容四郎却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所以再次地对这些江湖事少见多怪了。 不过,慕容逸尘虽然气恼这群人刚才不分青红皂白的袭击,但也能大体上从他们的举止判断出一些原因。刀棍弓箭、严阵以待,看来这竹岩山寨还是出了什么大事,弄不好又是一场争斗。 “阿弥陀佛,”简单客套了几句,慧见便向两名中年人介绍慕容逸尘,道:“二位施主,这位是慕容世家的四公子慕容逸尘,僧这一路能顺利抵达还多亏慕容公子的照顾。” “噢,原来是慕容公子,难怪身手如此了得。”那两人倍感意外,露出一副心翼翼的样子向慕容逸尘行礼。 “真是惺惺作态,”慕容逸尘心里虽然不满地嘀咕着,但还是拱了拱手,算是还了一礼。 一场没来由的冲突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束了。 慧见眼看误会已经消除,索性开门见山地对那名脸上有刀疤的中年人道:“施主,僧此次本是与师叔一同前来,怎奈半路上出了点岔子,与师叔走散了,方丈的亲笔书函至今仍在师叔身上,僧唯有替方丈先向岩牙寨主当面传话,等师叔抵达之后再做商议,不知寨主是否方便?” 话音刚落,那两名中年人突然表情难过,而其余人也都纷纷低下了头,竹林前的气氛霎时变得十分凝重。 “这是怎么回事?”慕容逸尘暗道:“难不成那什么寨主身遭不测?” 半晌,旁边的那个黑皮肤的中年人沉重地道:“慧见师傅,实不相瞒,寨主他……他身中剧毒,已经昏迷数日了。” “什么?”慧见和慕容逸尘顿时失声惊呼,尽管看众人这架势就知道竹岩山寨必定是有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怎么也想不到岩牙寨主竟会…… “那……那……那‘焰影斩’呢?”万分震惊之际,慧见也顾不得方丈的嘱托,脱口就问“焰影斩”的下落。他想,就算岩牙寨主有个什么意外,起码竹岩山寨里也总有能暂时做主的人,好歹也要将“焰影斩”带回少林才不负岩牙寨主的所托。 刀疤脸的中年人尴尬地苦笑了几声,叹道:“实不相瞒,慧见师傅。说实话除了寨主没人知道‘焰影斩’在哪里,难道寨主没在信中向方丈提过那东西放在何处吗?” “这个,僧也不知道啊!”慧见一时间没了主意,慌得抓耳挠腮,他急道:“方丈只说僧跟师叔到了这里后寨主自有安排,谁知……哎呀,这个阿弥陀佛,可怎么好,善哉善哉……” 虽然不知道“焰影斩”是什么,但听了他们几个人的对话,慕容逸尘总算知道这和尚是来干什么的了。不过现在情况有变,怎么还能只将目光停留在拿走“焰影斩”的层面上呢? “现在好像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慕容逸尘看到慧见语无伦次、抓耳挠腮的样子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人家寨主都中毒昏倒了,他还在这里“焰影斩”长“焰影斩”短的,也太不像话了。想到此,慕容逸尘近前道:“不知寨主现在状况如何?还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在下听得好生费解。” 这么一说,慧见也反应过来了,他急急忙忙地道:“对呀,二位施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岩牙寨主怎么会中毒呢?” 两名中年人对视了一眼,刀疤脸的中年人慨叹道:“此事说来话长,还请二位随我等到后山一叙,我等自当将个中原委对二位阐明。”说罢,冲着竹林的方向对二人摆了个“请”的手势。 事已至此,慕容逸尘和慧见也意识到其中必定事态严重,于是二人便随一干人等进入竹林。 此番由于身份得到确认,竹林中再无人袭击,不过慕容逸尘却是另有一番心思:“听这二人的意思,似乎山寨里的人都躲到后山去了,而他们刚才袭击我们显然是把我们当成了什么敌人。莫不是他们的山寨受到什么人的攻击?嗯,想来那岩牙寨主必定也是因此中毒的,但到底会是些怎样的敌人呢?难道说和操纵行尸的人是一伙的?”不得不说,在赤桥寨遇到行尸的事还是给慕容逸尘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不光因为那些行尸相貌恐怖,还因为一想到有人用蛊虫活生生地将人化成行尸,他就觉得满腔怒火,恨不得将那个放蛊的混蛋千刀万剐。所以最近只要一有事,他都会不自觉地认为是那放蛊之人干的,浣花剑派两名弟子的遭遇他认为是那人做的,岩牙寨主中毒他也怀疑是那人做的。 多少有些草木皆兵了! 眼看着天渐渐的黑了下来,一行人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眼前的竹林虽不甚大,一行人却也走了好一会儿才通过,只见在竹林后面的山道前有两座木制的岗哨塔楼。共有十余个壮汉在此把守,个个手持尖刀、棍棒。两名中年人和他们彼此问候了几句,一行人便通过关卡继续前行。约莫走了二三里地,前方豁然开朗,山道尽头处赫然是一座草木繁茂的山谷,山谷中有几间木屋,在屋前的火光中被照得清清楚楚,远远望去,屋前似乎有很多人正在走动。 在来的路上,两名中年人便向慕容逸尘和慧见做了自我介绍。脸上有刀疤的叫石松,黑皮肤的叫半山,两个人分别是岩牙寨主家的总管和寨子里的巫医,因为岩牙寨主中毒昏迷,二人便暂时帮着料理寨子里的事务。说起来,石松和慧见的师傅心音还算是旧相识,当年心音和圆空方丈到竹岩山寨做客时,负责招待的正是石松,当他得知慧见是心音的弟子之后自然慨叹一番光阴似箭、岁月不饶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四十五章 百蛊梦魇惊天祸 山谷里的树木虽然繁茂,但路并不难走,才一会儿的工夫一行人便来到了谷中的几间木屋前。只见木屋前立着的几个木杆顶端都绑有火把,红红的火光将屋前的一片空地照得通明,木屋前有很多人,有满面沧桑的老人、有健壮挺拔的青年、有面貌慈祥的妇人,甚至还有稚气未脱的孩童。这些人聚集在一间木屋前,脸上都挂着担忧的神情在注视着木屋。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一看见众人的到来便立即围了上去。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焦急地对石松道:“石松兄弟,你总算回来了,寨主到底怎么样了,你倒是给大家伙儿说说,可把大家伙儿给急坏了!” 一个老人对石松道:“寨子那边儿有没有什么动静?人还没来吗?” 几个孩子蹦蹦跳跳地嚷道:“伯伯,寨主爷爷什么时候能好?咱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啊?” 面对着大家的疑问,石松沉吟少许,朗声道:“大家放心,寨主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毒伤需要静养,过些日子就会没事了。那些恶徒现在还没到寨子里去,不过我向大家保证,一定不会容许那群恶徒践踏我竹岩山寨!” 半山也道:“没错,请大家放心,就算是豁出命来我们也一定会保护好寨主和大家,大家还是先回到后面的洞里吧!” 抱着孩子的妇人面露难色地对石松道:“石松兄弟,我们倒不是不相信你,实在是大家伙儿担心寨主,还有就是洞里能吃的东西不多了,最多也只能让大家伙儿再撑个三天。我们来探望寨主的时候,洞里的其他人还托我们问问你们还要等多久?” 石松道:“如果没错的话,那群恶徒今天夜里便会动手。不过大家请放心,我们也不是没有准备的。”他回过身来面对着慕容逸尘和慧见,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少林寺的慧见大师,还有这位是慕容世家的慕容公子。他们二位此次是专程赶来为我们助阵的,相信一定会令那群恶徒有来无回。” 慧见一愣,刚想说些什么,好在这次慕容逸尘先反应过来了,急忙扯了他一把才让他及时住嘴,没使事情穿帮。 说实在的,慕容逸尘很是瞧慧见不起,虽然他不敢自诩江湖经验远胜于慧见,但他起码知道什么应该做什么值得做。然而,这和尚似乎是天生的滥好人,总是会找麻烦,而且一肚子的迂腐念头,就说先前向人提及在路上的遭遇,他偏偏绕过了燕氏兄妹和祭灵教分坛的事。即便是担心会节外生枝,可这也太……也太那个了吧!现在石松借二人名义稳定寨民的情绪,这和尚还要拆台,慕容逸尘气急之下只好制止了他,心里忍不住将什么“傻秃驴、笨和尚”之类的话冲慧见问候了好几句。 却说竹岩山寨的寨民听闻慕容逸尘和慧见是来助战的,不仅喜出望外,一双双充满感激之情的眼睛顿时全都集中在两人身上,弄得两人挺不好意思的,又是拱手作揖,又是言语相安慰的。 好不容易等这些寨民散去,石松才感激地对二人道:“实在是不好意思,为了稳住大家只好委屈你们了。” 慕容逸尘微笑道:“没什么,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说着,用肘尖一顶慧见,又道:“对不对,慧见师傅?” 慧见被他顶得一晃才回过神来,急忙道:“对,对。” 石松和半山先吩咐那些青年把守在木屋周围,然后请慕容逸尘和慧见一同进入先前被众人围观的那间木屋。 木屋整体甚大,前面是间厅堂,器具陈设虽然不多但却整齐干净,木屋正中还供奉着一尊高约七尺的神像,赤面青发,巨口獠牙,目眦欲裂,身上所缠绕着五颜六色的长蛇,甚是凶恶,供桌前正有几人焚香跪拜,口中念念有词。石松和半山引着二人绕过正在参拜的几人,从神像右侧的一道门走进后堂。 只见房内靠墙的位置有一张床,床上仰卧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那老人双眼紧闭,额头上尽是汗水,青灰色的脸上不时地抽搐着,想来正是竹岩山寨的岩牙寨主。床的周围有几名男女,端水的端水,调药的调药,忙得不可开交,见到石松和半山之后,便暂时停下手里的工作,向二人行礼。 见到床上躺着的老人,慕容逸尘讶然道:“这位便是岩牙寨主?” 石松道:“正是。” “寨主中的毒如何?” “十分凶险,全赖半山兄弟倾力相救,方才一时无虞。” 慧见诵了一声佛号,道:“总算解去了剧毒。” 不料石松叹道:“毒倒是不曾解除,只是暂时用药物压制住罢了。”他顿了顿,面露悲色,道:“若是再拿不到解药,恐怕寨主……”后面的话虽未说明,但慕容逸尘和慧见如何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呢? 只听半山对房内的几人问道:“寨主现在怎样?” 一名少年答道:“寨主还是昏迷不醒,刚才还出了一头的汗,现在好些了。” 石松看着半山皱起眉头的样子,情知寨主状况不容乐观,于是忙问道:“寨主怎样?” 半山并未立即回答石松的问题,而是快步上前,把起岩牙寨主的右腕。良久,方才焦急道:“寨主的毒伤加剧了,现在我要立刻对寨主施针,不过就算用了针,恐怕也只能保寨主三日无恙,若是再无解药,恐怕就当真没法子了。” 石松忙道:“那还等什么?赶快啊!”说完,转过身来对慕容逸尘和慧见道:“实在不巧,半山兄弟现在要为寨主施针,怕是先不能陪着二位了,还请随我前来。”说完便带着两人走了出去,径直进到了旁边的木屋里。 三人刚刚落座,便有人端上茶水,慕容逸尘和慧见累了一日,早就口干舌燥了,两人端起茶碗就来个一饮而尽。不过,他二人却是一肚子疑问,只是刚才一直没工夫向石松询问,现下只有三人,慕容逸尘便将自己的种种不解,诸如竹岩山寨究竟遭遇了何事,岩牙寨主又为何中毒,众人又是为何严阵以待等问题对石松说了。 石松先前在竹林处曾说过,只要到了这里便向二人说出原委,然而一直没得空闲,他见慕容逸尘向他询问,于是便长叹一声,道:“按理说,二位乃我寨的客人,原不该将此事相告。但是——”他看了一眼二人,接着道:“此事十分凶险,若不明言,恐二位遭遇不测,况且慧见师傅又是应我寨所请,所以理应相告。”他喝了一口茶,双眸突然变得暗淡起来,沉声道:“此事还要从我寨的‘震天神破雷’说起。” 竹岩山寨是苗疆数一数二的村寨,年代久远、人口众多,历代寨主都将寨子治理得井井有条。然而,苗疆地界却并不太平,除去山林中的毒蛇猛兽,尚有山贼和一些修炼邪功的门派兴风作浪,常有村寨被这些恶徒屠戮的事情发生。因此,为保护寨子,竹岩山寨里的寨民多有习武之人,而且历代寨主都会挑选一批身强力壮的后生用来护卫山寨。但是,无可否认的是对于一些本领高强的歹人,竹岩山寨仍是难以对抗。所幸七十多年前,竹岩山寨有一名青年曾远赴中原,机缘巧合之下学得霹雳堂制作“霹雳珠”之法,后经改造竟然创出一种威力远胜“霹雳珠”数倍的火器,名叫“震天神破雷”。此物威力极强,一经发动便可石破天惊,竹岩山寨依仗此物之后,果然就连那些武功高强的凶徒也不敢等闲视之。尽管制法只有寨主等几人知晓,而且除事态紧急不得随意将此物发放给寨民,但仍使竹岩山寨长期免于那些强盗歹人的骚扰。 然而,福兮祸所伏,谁知这用来保卫寨子的利器竟会成为引来灾殃的祸根。 湘南有一古老的门派,名曰百蛊门,据说已传承千年,精研饲蛊、役蛊之术,其弟子虽不甚多,但若单以蛊术上的造诣而论,百蛊门却并不输给名震南疆的祭灵教,甚至在某些秘蛊的炼制上已经超过了祭灵教。不过,和祭灵教贵于内敛的风格不同的是,百蛊门为炼制蛊虫或谋取利益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乱杀无辜、肆意放蛊之事时有发生,因此该派的名声可谓居苗疆各派之末,在中原武林更是被斥为妖孽。便是这样的百蛊门,竟然盯上了竹岩山寨的“震天神破雷”,厚颜无耻地威逼利诱着竹岩山寨交出制造此物的图纸与火药配方。百蛊门本就是一群杀人狂徒,倘若再有“震天神破雷”便是如虎添翼。再说他们索要此物乃是另作他用,如若成功,只怕这万里苗疆将永无宁日,岩牙寨主一生刚正不阿,又岂会让他们得逞?当下便义正词严地拒绝了百蛊门来使的无理要求。 在遭到岩牙寨主的拒绝之后,百蛊门门主媚篱便扬言要将竹岩山寨夷为平地,先是派人将竹岩山寨附近的水源里都下了蛊毒,然后指使门人趁寨子里的人中毒之际一举将其歼灭。所幸水里有毒的事被半山及早发现,众人才幸免于难。岩牙寨主更是将计就计,让寨民装成毒发的样子哄骗百蛊门的弟子,猝不及防地将这些人击退。 大抵是百蛊门过于轻敌,认为只凭借投毒的伎俩便能攻下竹岩山寨,因此才有此败。念及至此的媚篱大发雷霆,当即派其门人攻打竹岩山寨。当然,对于竹岩山寨而言,之前的胜利完全是打了对方一个出其不意,但接下来硬碰硬的战斗可就不是能完全应对的,先不言百蛊门弟子的武功均在竹岩山寨众人之上,便是百蛊门所倚仗的蛊术也无人可敌。眼见事态危急,岩牙寨主干脆制出了一批“震天神破雷”,不是为了送给百蛊门,而是用此物去对付他们。五日前的夜里,当百蛊门大举来犯之时,果然其漫天的毒蛊远非竹岩山寨的寨民可以抵抗,于是岩牙寨主便将“震天神破雷”回敬给了这群歹人。火光冲天、石破天惊,百蛊门的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要夺的火器竟是如此厉害,而且就用在他们的身上。一时间,放出的蛊虫尽数被炸毁,就连十几具带来的行尸也尽数被炸毁。 “什么,行尸?”慕容逸尘与慧见一同失声惊呼,二人面面相觑,脸上满是震惊,赤桥寨当夜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难道说那些行尸就是这个百蛊门弄出来的吗? “不错,正是。”石松很是意外,他并不知道慕容逸尘和慧见曾在来的路上遇到行尸,还道是二人不曾知道苗疆有这种东西,便道:“苗疆万里,饲草鬼的人,也就是饲蛊之人及门派众多,其中便有人擅长炼制尸蛊来操纵尸体,百蛊门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他说到这里,稍停了一下,似乎在思索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那些行尸倒显得与众不同,他们虽然行动迅速,身带剧毒,但怎看都不像是平常的行尸,似乎百蛊门当夜役使这些东西前来另有深意。好在寨主明智,以‘震天神破雷’将那些行尸都炸得粉身碎骨,不然恐怕没那么简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四十七章 蜂影桃花笑斑斓 夜已经很深了,灯火不明的竹岩山寨里更是漆黑一片。 慕容逸尘与慧见躲在一间吊脚楼旁边的角落里,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七八个精壮的苗家汉子。众人都是屏息凝视、严阵以待,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借着微弱的月光,目光无一例外地全都集中在寨子门口。 寨门仍是敞开着,似乎在欢迎任何人的到来,然而众人此刻的心里却是万分的紧张。 慕容逸尘也不例外。尽管他也算是见过些风浪的,也和凶恶之徒厮杀过的,但若说对阵那些用蛊的行家这还是首次,而且赤桥寨里的行尸直到现在带给他的震撼仍是不,痛恨百蛊门罔顾天理的勾当之余,他也是感到惊惧万分的,毕竟挥挥手就能将人化成一具行尸,这样的一类人若是说他一点都不怕那是骗人的。 上次好歹是和娜伊他们在一起,现在该怎么办呢?慕容逸尘在来的路上旁敲侧击地问过石松为何不向青桑峒分坛求救,得到的回复却是竹岩山寨和祭灵教没什么交情,而且两家在几十年前还曾闹过些不愉快,所以也没什么理由求人家。这一答复倒是很令慕容逸尘感到意外,虽说经历赤桥寨一战,他知道对付行尸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斩掉他们的头颅,但是百蛊门的本领可不只是驭使行尸啊!在青桑峒分坛前,他曾经目睹过祭灵教教徒用蛊虫对付入侵者的情形,若是百蛊门的人也像这样用蛊,该怎么办呢?没有祭灵教的人帮忙,恐怕赢起来会很麻烦的。 慕容逸尘不禁用力攥了攥手里的剑,目光移动,不经意间瞥见了站在一旁的慧见。 咦?这和尚的目光怎么有些哀怨呢? 呵呵,大概还是为了眼前的事生闷气吧! 慕容逸尘猜得不错,慧见的心里正在暗暗生气。他能不气吗?一路奔波还和师叔走散就够不幸的了,好不容易赶到这里就卷进了这么一件事。本来在这节骨眼上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带走“焰影斩”的话,只得勉强等着,可是这位慕容公子也太爱管闲事了,傻里傻气地介入人家的事里,还拉着他下水。就算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要有个分寸,怎么能由着性子胡来呢?那百蛊门的手段大家都领教过了,怎么还硬着头皮往上冲呢? “慕容公子呀!你这都是什么毛病,怎么老往身上揽些闲事?啊呀,罪过罪过,僧不是有意在心里产生怨恨的,阿弥陀佛,佛祖莫怪弟子。”慧见在心里嘀嘀咕咕道。 不过,慧见还是有些怪慕容逸尘多事。 照理说,百蛊门来袭,这多少人想躲都来不及,可是咱们的这位慕容公子一听完石松总管的叙述之后,居然自告奋勇地要和大家一同御敌,还拉着他这么个出家人下水。人家石松不同意他不依,人家答应要他呆在山谷入口处他也不依,非要充先锋跟打头阵的人一块儿埋伏在竹岩山寨里。 好吧!就算是这么回事儿,可是—— 慧见心里那个委屈:“慕容公子,你怎么连僧也不放过呢?” 唉!慕容公子,慕容少爷,慕容祖宗,你说你他娘的这是何居心? 啊呀!罪过罪过,僧不是有意骂你的。 慕容逸尘的心里也不平静。不知怎么,当初在临川李家目睹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的惨景竟然又浮现在他的眼前,而当时的那份震惊和紧张的感觉也再次袭上心头,这弄得他心里隐隐地感到有些不详。 “难道是因为我太紧张了?”慕容逸尘感到有些不解。 不会吧!难道那个什么百蛊门真有那么厉害? 嗯,没错,那些行尸的确非同一般,若非娜伊大姐在的话,恐怕后果不堪设想。要知道,就连燕姑娘那样胆大的女孩子当时也吓得面无血色。 “哎,我怎么又在想她?”慕容逸尘不禁红了脸,好在没人看见。 不是决定不去想她了吗?怎么……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我对燕姑娘太……哎呀…… 正在心情混乱之际,忽然听到夜空里传来一阵“嗡嗡”的响声,那声音虽甚是微弱,却似乎正在变得越来越响,好像逐渐在接近。 “这声音,听起来好像很熟悉。”每个人的心里都不约而同地生出这个念头。 “嗡嗡——”声音越来越响,最后竟然震得众人双耳发鸣。 大家的心顷刻间都往下一沉。 这声音,是……是野蜂! 没错,是野蜂,只是声音如此之大,一时间众人没能反应过来。但是弄出这么大的声响,数量得有多少啊? “不好,你们快看。”一个青年汉子用手指着天上的月亮,焦急地道。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忍不住大吃一惊,只见天上的月亮竟然“消失”在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点里,只有些许的微光不时地从缝隙中透过,留下一星半点的斑驳。 “哎呀”,“不好,是野蜂”,“怎么这么多”…… 各处埋伏的地方立刻传出众人的叫喊声。 铺天盖地的野蜂迎面扑来,光是护住头脸已是十分不易,更何况这些野蜂专拣人的衣服缝隙往里钻,过不多时各处都有人被叮得倒在地上,痛得连连打滚、哀嚎不止。 慕容逸尘和慧见也是弄得手忙脚乱,密密麻麻的野蜂无处不在,稍一不慎便让它们钻进衣服里,因此两个人又是挥袖驱赶又是用力拍打的,弄得好不紧张。而身旁的几名汉子也在奋力扑打叮来的野蜂,然而数量实在太多,过不多时几人身上都被叮伤了好几处。 慕容逸尘只觉眼前的黑夜中仿佛凭空多了一团浓雾,无数细的东西在身前飞来飞去,“嗡嗡”声在耳边环绕,而且随时可以感受到有东西擦着身体飞过,弄的身上痒痒的。 这些东西,若是被它们叮上一口必定会痛得不得了。 可是又能怎样呢? “哼——”果然,手臂上被叮了一口,慕容逸尘立即感到一阵钻心的痛。 “哎呀!”慧见痛得大叫一声,突然用手拍了一下左脸,敢情也被叮了。和尚顿时也管不得什么爱惜飞蛾之类的戒律了,剧痛之余双手一通乱拍,倒也杀了不少生。 就在这满天蜂鸣,一团混乱之际,忽听一人高声喊道:“大家不要乱,跟我来。” 黑暗中突然出现了火光,登时竹岩山寨的各处变得十分明亮。只见很多人手举火把奋力向蜂群挥舞而去,那些野蜂虽然数量众多、来势汹汹,但一遇到火把上的烟火,立即就四散而去,许多来不及躲开火把的,都被火烧烟熏得纷纷坠落。 原来,石松见到那些野蜂袭来,暗忖此必是百蛊门的人驱使而来的,于是也顾不得暴露,当即命身边之人点起准备好的火把,并且将祛除蚊虫用的药草添进了火把。果然,那些野蜂一遇到火把都纷纷开始散去。石松索性多点起了一些火把,并且带人向埋伏在寨子里的各处奔去。 本来为突袭来犯的百蛊门,众人都将火把熄灭,然而面对这些铺天盖地的野蜂众人也顾不得许多,只有趁乱将火把点燃,奋力向那些野蜂挥去。 一个个火把如夜空中的明星,在这暗夜中发出耀眼的光芒,更像是一条条活生生的长龙,在整个竹岩山寨里盘旋腾飞着。 “嗡嗡——”随着野蜂振翅的声响逐渐变弱,蜂群也渐渐散去。 慕容逸尘和慧见喘息着揉了揉被野蜂叮过的地方,发现伤口处已经全部红肿,而且十分疼痛。二人四下张望,只见其他人也都是遍体鳞伤,狼狈不堪。 “慕容公子,慧见师傅。”石松手持火把,带着一群精壮汉子向二人所在的方向快步赶来,边走边喊道:“你们没事吧?” 慕容逸尘晃了晃手里的火把,道:“我们还好,只是有两位被叮得稍微严重些。”说着,用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两名汉子,只见那二人脸上、手臂上全都红肿一片,两个人痛得龇牙咧嘴。 看见众人身上全都挂了彩,石松切齿道:“该死的百蛊门,竟然用这么下作的法子,真亏他们想得出来。” 身旁的一个青年捂着腮道:“总管,现在该怎么办?” 石松盯着寨门的方向,沉声道:“马上把所有的人都叫到这里来,快。” “是。”那名青年领命,立刻和其他几个人向四处跑去。 石松又对众人道:“如今我们点起火把,无异于暴露自己的所在,看来再想打埋伏是不可能的了。干脆把人都聚到一起,咱们跟他们拼了。” “拼了。”众人齐声高呼,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 “阿弥陀佛。”慧见忙道:“石松总管,这个恐怕不妥吧!毕竟敌暗我明,恐怕有诈。” 不待石松回话,慕容逸尘便拉了慧见一把,道:“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再说我们有这个,怕什么呢?”说着,拍了一下腰间的一个灰色的锦囊。 慧见不禁低下头,也看了看自己腰间挂着的锦囊,不语。 此次参加伏击百蛊门的百十人个个腰间都挂有这么一个锦囊,里面装着四枚鹅蛋般大,通体黑色的铁弹,正是竹岩山寨的特制火器“震天神破雷”。 “对啊!”一名少年接口道:“我们还有这个杀手锏,根本不用怕他们。记得上次我们就是用这些‘震天神破雷’炸得那些混蛋粉身碎骨的。” “没错,就是这样。”一名中年壮汉也道:“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那群家伙不敢再正面来犯,才使出驱蜂这样下作的招数。” 众人言语间,埋伏在寨子各处的人都陆续赶来了。 石松见人数一个不少,便提醒道:“大家注意了,百蛊门此番不同于上一次,恐怕会使出些阴险的伎俩,大家一定要当心。还有,此次我们是在寨子内使用这神破雷,也不同于上次将对方引至密林中打埋伏那样随意,稍不留神,恐怕咱们寨子就要毁在自己的手里,所以一定要慎重地使用此物。” 正说话间,就见从寨门的方向忽地飘来一团绯红色的烟雾。那团烟雾如纱般轻盈、透明,若聚若散间仿佛有生命似的径直向众人缓缓地飘来。诡异的是,在漆黑一片的竹岩山寨里,那一团绯红色的雾气居然隐隐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微光,远远望去宛若云霞色彩绚丽,以至在众人火把难以照亮的寨门处便可用目视睹。 是梦一般迷离的水雾,还真的是一件天女的衣裳? 可惜,都不是。 石松和其它苗人一见到那团绚丽却又诡异的雾气,顿时就变了脸色。只听石松焦急地喊道:“桃花瘴,是桃花瘴,大家当心。” 一听说那团绯红色的雾气就是桃花瘴,连慕容逸尘和慧见也是暗暗吃惊。 万里苗疆,瘴疠之乡,山间丛林里因常年湿热多雨故有瘴气,人若吸进必会侵入五脏六腑,危及人身。在这些瘴气中,最为美丽、神秘、可怕的要数桃花瘴。 关于桃花瘴的成因有种种说法,有人说是丛林中长年堆积的桃花落英形成的,有人说是在桃花盛开之时山间迸发出的地疠之气,还有人说是枉死者的怨念化成的煞气。当然这些说法到底哪一个是真的没人知道,世人只知桃花瘴剧毒无比,休说吸入,哪怕只是沾染一丝一毫便会危及性命。 慕容逸尘心中暗道:“这百蛊门真是了得,竟能放出这等剧毒无比的毒瘴。也不知道娜伊大姐和岷坷长老他们是否也精通此道?” 忽见慧见指着前方,惊声道:“大家快看。” 只见那团桃花瘴所过之处,无不被染上了一片绯红,而被瘴气漫过的竹笼、木门都被迅速地腐蚀出了一个个细的孔洞。 毒性好猛烈的桃花瘴啊! 慕容逸尘眉头紧锁,急声对石松道:“不好,这桃花瘴如此厉害,咱们该怎么办?” 眼见桃花瘴越飘越近,石松十分焦急,但如此凶险之物他虽认得却也是首次遇见,一时间竟也想不出办法。 正在这彷徨无计的当口,只见一人疾步奔入人群中,对众人道:“不用担心,这桃花瘴还算不得什么。”俨然正是巫医半山。 石松不解道:“你不是在寨主……” 半山打断道:“先别说这个。大家听我说,待会儿咱们将火把留下几个,余下的都扔在前面。”说着,快步向前跑了几步将手中的火把丢在地上。 “快,把火把丢到这里来。”半山高声喊道。 眼见桃花瘴距众人已不足五丈,众人立刻将手中的火把纷纷投掷在半山的火把上面,只余下了几个用来照明,顷刻间一个火堆便形成了。 半山的双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两样东西,一个竹筒和一个布包。只见他双目如电,死死盯着那已经飘至前方两丈处的桃花瘴,猛地将竹筒朝火堆一倾,一股黄色的液体立即被泼到了火中,随着“呼”的一声,火焰立刻窜起了有半丈多高。与此同时,半山将手中的布包也丢进了火堆之中。 “砰”的一声巨响,仿佛什么东西在火焰中炸开了,半丈多高的火焰霎时变成了金色,方圆数丈之内都被照得明亮无比,火堆上更是冒出了一大片碧绿色的浓烟,空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草药味。 “咳咳。”人群中有人不时地咳嗽了几声,慕容逸尘捂着口鼻,暗忖这烟中必定有能对付桃花瘴的药物。 果然,那一团诡异、绚丽的桃花瘴一遇到这片浓烟便立刻开始涣散,瘴气中绯红色的那片“云霞”也逐渐暗淡,慢慢地消失不见了。 随着碧绿色的浓烟不断扩散和蔓延,才一会儿的功夫,那团绯红色的桃花瘴便被驱散殆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四十八章 骸骨幽幽索命急 众人不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石松奇道:“半山兄弟,你怎么来啦?莫非寨主……” 半山道:“寨主暂时无恙,只是我想到你们可能遇到麻烦,所以特地赶来。”他瞥了一眼寨门的方向,忐忑地道:“好在我知道这桃花瘴最怕遇到燃烧迷迭香的烟火,不然的话,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慧见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道:“幸好半山施主及时赶到,不然大家全都被这桃花瘴给害死了。” 众人都点头称是。 慕容逸尘虽是心有余悸,但越想越气,恨声道:“百蛊门的畜生好不狠毒,又是野蜂又是桃花瘴的,他们自己倒做起了缩头乌龟。” 不料,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毒蛇般嘶嘶的声音远远地从寨门外的黑暗中传来,道:“看来我倒是瞧竹岩山寨的人了。先前我还以为不过是群仗着火器狂妄自大的丑,哼哼,原来是我们轻敌了,敢情这里也是有点名堂的。” 这声音阴沉、沙哑,加之又有如同毒蛇般嘶嘶的声音,听上去令人感到十分不舒服。 只听又有一个冷峻的声音接口道:“主人明鉴,这竹岩山寨确有几分斤两。不过,前两次都是因为咱们轻敌才让他们捡了便宜,此番主人亲临,这群人必死无疑。” 慕容逸尘听得怒火中烧,忍不住提起丹田之气,高声喊道:“少在那里大言不惭,你们这些百蛊门的歹人,有本事出来咱们决一死战,躲在暗处使些见不得人的伎俩算什么英雄好汉?” “咦?”那毒蛇般的声音露出少许惊讶的口吻,缓缓地道:“竹岩山寨似乎来了什么贵客,听口音似乎是江南人士,武功好像还不错。妙极,想来是活腻了,打算急着去投胎吗?” “哼,”慕容逸尘一把掀开扯着他,怕他乱说话的慧见,气呼呼地道:“活腻了又怎样?就怕你有心送我去投胎可却没这个本事。” “呵呵……”那人发出一阵鬼嚎般的狂笑,阴森森地道:“子,你可知你在同谁讲话?” 慕容逸尘不禁一愣,只见石松从旁低声道:“她便是百蛊门门主,人称‘蛊花藏主人’的媚篱。” “她便是媚篱?”慕容逸尘和慧见惊讶万分。 “不错,残忍嗜杀、声似毒蛇,和传闻中一模一样。”半山双眉蹙起,面沉如水,道:“前两次都是她派人来袭,想不到这次居然亲自出马,看来非同可。” 慕容逸尘愣了愣,突然昂首厉声道:“你可是百蛊门门主媚篱?” 毒蛇般的声音冷笑一声,道:“子,既然知道是我,你还敢和我这么讲话?” 慕容逸尘哼了一声,怒道:“我且问你,可是你将赤桥寨一寨的人化为行尸的?” 黑暗中沉寂了片刻,媚篱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答反问道:“你去过赤桥寨?” “先回答我的问题。” 媚篱冷冷地道:“不错,将赤桥寨的贱民化为行尸的正是我。” 虽然早就猜到是这么一回事,但是听到媚篱亲口承认,慕容逸尘还是觉得怒气上涌,浑身的热血仿佛要冲破天灵盖喷了出来,他大声吼道:“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哼,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原因?”媚篱那如毒蛇般的声音中带着一份讥诮,道:“看来你的确去过赤桥寨。妙得很,我这些日子正在到处搜寻毁掉我那些‘蛊瓮’的人,既然你送上门来了,真是再好不过。” 慕容逸尘冷笑一声,道:“这句话应该是我要说的,我也找了你很久。” 媚篱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尖厉,道:“你到底是谁,与祭灵教有何关系,又为何要与我作对?” 慕容逸尘朗声道:“这你可管不着,你只需知道我叫慕容逸尘就行了,反正我今夜就要除了你这个祸害,为赤桥寨死难的人报仇。” 慧见听到这里,看了看慕容逸尘,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好子,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媚篱的声音中充满着无限的怨毒,却又混杂着些许嘲讽和不屑的讥笑,缓缓地道:“茹赤荶,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将这些混账东西都给我打发掉?” 就听黑暗中再次传来那个冷峻的声音,似乎十分惬意地回道:“是”。 随即夜空中响起一阵摇铃之声。 “叮当叮当……” 一时间也不知道有多少只铃铛在同时摇起。 众人不禁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暗自提防着。 先是野蜂,再是桃花瘴,接下来的又会是什么呢? 一道狂飙自寨门处劈面袭来,刮得众人面皮生痛。只听“呼呼呼”的几声,地上烧得正旺的火堆、众人手中的火把几乎在同时全都熄灭了,偌大的竹岩山寨里顿时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中。 慕容逸尘和慧见暗道不妙,这种情形二人可谓是似曾相识。几日前,二人和燕氏兄妹以及娜伊等祭灵教教众曾在赤桥寨遇到过百蛊门的行尸,当时那些行尸口出尖利的啸声,啸声中暗含的阴煞之气就曾使木屋中的火堆濒于熄灭。然而,不同的是,当夜在赤桥寨的时候,火堆也不过是渐燃渐熄,而今夜的火堆与众人手中的火把却是一下子熄灭的。 就像是一只只看不见的手突然将火焰扑灭的。 阴煞之气远胜于当夜。 难道说来的行尸要远比几天前的夜里多得多? 可是为何没有啸声? 慕容逸尘感到很奇怪,那些行尸不都是会发出哀鸣般的啸声吗? 为何独独只有铃声呢? “叮当叮当……” 铃声清冷、悦耳,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喀嚓……喀嚓……” 铃声中突然夹杂了一种奇怪的响声,似乎像是木棍被掰断时所发出的声音,又像是用刀敲击骨头时所发出的声音。 慕容逸尘的心打了一个突。他知道,尽管没有听到行尸的啸声,但这并不意味着不会有十分可怕的事发生。从火焰突然熄灭的情况来看,这次要出现的东西说不定远比行尸可怕得多。 “喀嚓……喀嚓……” 伴随着那阵奇怪的响声,竹岩山寨的门前渐渐出现了数十条黑影。这些人出现得极为突兀,宛若从地下钻出的一般毫无声息。他们身披黑色的斗篷,摇摇晃晃地低头向众人所在的方向前行着,步履略显轻浮,似乎行动极为不灵便,但是他们的动作却十分迅捷,才走了几步就已站在众人前方十丈开外的地方,简直如同飘浮一般,而“喀嚓喀嚓”的响声正是从他们的身上发出的。 慕容逸尘攥紧手中的长剑,警惕地打量着这群身份不明的人。斗篷上的风帽紧扣在这些人的头上,在夜色中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是慕容逸尘的直觉却告诉他,这群人并不像是普通的人。 因为他们的身上毫无生气! 就像从地狱里走出的勾魂使者。 或许是因为在赤桥寨遇到过行尸,慕容逸尘多少有点神经兮兮,然而这也并非没有道理。百蛊门那吵人的铃声直到现在也不曾停下,而这些人正是在铃声响起之后出现的。 谁敢说他们不会也是“蛊瓮”呢? 但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黑暗中飘来媚篱那嘶嘶的声音,阴阴地道:“能死在我百蛊门幽冥使者的手下,也算是你们的造化,你们就好好享受一番吧!”说完,鬼嚎似的笑声再次响起,在这暗夜中显得无比可怖。 幽冥使者? 众人没来由的心中一凉,这四个字用在眼前这群人的身上,是否意味着这群人有什么骇人听闻的手段? 慧见脸色惨白,叮嘱众人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心,这些人来者不善。”显然他也注意到了这些人的不同寻常,甚至就连几天前遇到的行尸好像都比他们有些“人”的气息。可是这群人,虽然在行动却真的是死气沉沉。叮当叮当的摇铃声和喀嚓喀嚓的怪声不但没有缓解紧张的气氛,反而更加渲染得异常诡异。 片刻间,那些披着黑斗篷的人的身影便已出现在距众人不足三丈远的地方,然而却仍未停下前行的脚步。 “呲——”有人拿出火折子,重新点亮了熄灭的几支火把,红红的火光重新照亮了眼前的黑暗,当然也照清了那些人的样子。 尽管心里早就有所准备,但众人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那些人的脸,不,应该说他们已经没有了脸,因为风帽底下的完全就是一颗颗皮毛皆无的骷髅头,漆黑空洞的眼眶仿佛一个个无底的深渊,直直地盯着众人,森森白骨在火光照耀下映出点点斑驳,愈发显得阴森恐怖。斗篷晃动,时不时地露出低垂的双手,也尽是腐烂殆尽的枯骨。 无怪乎会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因为本就是一具具骸骨在走路。 “啊,怎……怎么回事?”毛骨悚然的感觉顿时笼罩在所有人的身上,很多年轻的汉子甚至都有想要逃跑的冲动。前两次双方交锋的时候,虽然遇见过蛊虫,甚至行尸,但那起码还是苗疆人所能知晓的东西,可这一次…… 谁听说过白骨能走路? 然而,这诡异到不可思议的一幕竟活生生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难道百蛊门当真有役使鬼怪的能力?难道这些骸骨当真是来自地狱的幽冥使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九十六章 鱼龙混杂是江湖 眼见南宫筠不再闹了,慕容逸尘也就先不和他计较了,不过他心里忒不舒服,暗忖道:“许久不见,怎么南宫家的人还是这副牛脾气?唉,和他们并列四大世家,我们三家还真是脸上无光。” 厅堂里再次安静了下去,骆氏夫妇押着燕氏兄妹来到中间,喝道:“跪下!” “什么?”慕容逸尘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又要跳出来喝止。 这实在太侮辱人了! 这次还没等他动,君韶歌就一把扯住他,一股内力疾驰而去,慕容逸尘顿时觉得全身酥麻,想动都动不了。只听君韶歌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道:“我现在用传音入密之术和你说话,你仔细听好。今日之事事关重大,务必要心。你此时因为这点事出头,难保不会另生枝节。你上午在那个院子里见到的难道忘记了?咱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计较些节,而是想方设法将幕后黑手揪出来。” 慕容逸尘闻言这才想起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于是只好忍住了那阵想要强行出头的冲动。君韶歌见他再无异状,这才撤回内力。 燕氏兄妹显然也猜到了这种可能,二人也没做什么言语上的抵抗,闻声便跪了下去。 只听鲁先生肃然道:“燕抒义,你可知罪?” 燕抒义苦笑一声,道:“晚辈何罪之有?”他话音未落,人群里再次喧哗起来。显然很多人对此表示不忿。南宫筠目光一寒,握剑的手指攥得“格格”直响,险些又要跳将起来。 鲁先生冷笑一声,洪亮的嗓音将那些喧哗声压了下去,道:“杀嫂盗宝,难道不是罪?” 燕抒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晚辈从未做过此等不义之举,敢问先生罪从何来?” 鲁先生尚未开口,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不满地道:“事到如今你还作何狡辩?你手持匕首站在你师嫂的尸身旁,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难道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凌太夫人。 燕抒义正然道:“敢问前辈,若是仅凭晚辈拿着匕首站在师嫂身旁便说晚辈是凶手,这岂非武断?试问,有谁看见晚辈亲手杀害了师嫂?” 凌太夫人目光微黯,道:“这倒是不曾有人看见,可是你口口声声说是身中迷药后被人移到南宫七姐的房中,这话又有谁能证实呢?” 南宫筠不耐烦地插话道:“这还用问吗?他分明是在强词夺理,这种人就该一剑杀了。”说着又要拔剑出鞘。 只听“通”的一声巨响,震得在场之人都是为之一怔,原来是凌太夫人将龙头拐杖重重地在地上一杵。 南宫筠蹙眉道:“凌太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凌太夫人冷冷地道:“公子既然当众答应先不找燕抒义的麻烦,又为何食言?难不成南宫家的人向来说了不算?” “你以为你是谁?南宫家的事轮得到你管?” “通——”又是一声巨响,凌太夫人脚下的一块青石方砖硬生生地被她的拐杖杵得碎为数段,老妇人目光如炬,厉声道:“老身就是老身,南宫家的事老身懒得管,可是江湖上的事也不是你南宫家说了算的,老身奉劝公子行走江湖之时自重些,莫要言行不一,贻笑大方。” “你……你……” “还有,人人都怕你南宫家,老身可不怕。老身行走江湖数十年,除了云姑娘之外,老身还从来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人群里有人发出了笑声,南宫筠的脸如猪肝般通红,心中也是气恼至极。然而眼下是自己理亏,论武功这老太婆又远在他之上,没奈何,他只好忍气吞声。咬了咬牙,南宫筠只好默不作声地坐回到太师椅上。 凌太夫人别过头,继续道:“燕抒义,老身今日还是当初那句话。你既然为了传说中的宝藏不惜杀人盗宝,今日既然被擒,那东西也无需藏着掖着,趁早说出下落来吧!” 她这番话听得慕容逸尘大是不快,他暗忖道:“这老太婆真是贪得够可以了,众目睽睽下都把她惦记‘潜龙勿用’的话给说了出来,真是没救了。不过,幸好君大哥把从魅月窟里带出来的那半片‘潜龙勿用’给藏了起来。嗯,这些人说不定早就连我们也怀疑上了,只不过无凭无据不好明着质问罢了。” 燕抒义摇了摇头,道:“我从来没拿过那东西,甚至它在山庄的什么地方,长的是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拿什么交出来呢?” 人群里登时唏嘘声一片,显然谁都不相信。 这时,太湖帮帮主夏金鹏起身道:“听说那天你兄妹二人自投罗之时有人就已经搜过了,身上确实没有,但难保你交给了别人或者藏在了什么地方。”说着,有意无意地扫了扫君韶歌和慕容逸尘。 今天这场审问,君韶歌只做旁听,并不打算直接介入。同样,云曼漪也懒得和这些江湖人混在一起,她只是要求鲁先生等人不得伤害燕氏兄妹,至于盘问什么问题那就请他们自便了,而她本人也没到正厅来。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是被人这么明摆着怀疑到身上,慕容逸尘还是感到十分不满。于是,他当即问道:“夏帮主,您有什么高见尽管直说便是,干嘛往我们这里看?” 夏金鹏一乐,道:“呵呵,慕容四公子,夏某不过是凑巧看看,您着什么急呢?” 慕容逸尘心中一恼,刚要开口,就听雷万霆把话头接过去,道:“我说夏帮主啊!都说是做贼心虚,可从没听说有嫌疑的人自己巴巴地送上门来自投罗的,这明摆着里面是大有问题。只有那些利欲熏心、别有用心之徒才会以己度人,把人都给看扁了。” “你……”论口舌夏金鹏远不是雷万霆的对手,心知再说下去,没准儿又被这老混蛋给绕进去,索性怒哼一声不再言语。倒是凌太夫人面色一红,接口道:“雷堂主这话是在讥讽何人?” 雷万霆笑了笑,晃着脑袋道:“雷某就是随口说说,就事论事嘛!哈哈,谁怎么回事谁心里清楚。”一番话堵得连凌太夫人也不好再开口。这一幕倒是看得慕容逸尘心里暗暗发笑,忍不住对这位霹雳堂堂主生出一丝好感。 只听雷万霆说道:“我说鲁二先生,有句老话叫做无规矩不成方圆。咱们虽说是江湖中人,办事可也不能乱了章法。今天既然是提审这对儿兄妹,又邀来这么多江湖同道齐来见证,大面上怎么着也得过得去不是,岂能草率啊?” 鲁先生双眉一挑,道:“咱这又不是公门里办案,哪儿来的那么多讲究?” 雷万霆嘿嘿笑道:“话是不错,可既然是审问就要有个审问的样子。譬如燕抒义杀人盗宝的动机何在,过程又是怎样,是否有无同谋,‘潜龙勿用’又放在何处,这些总是要审清楚的吧?别忘了,事发当日很多人都不在青龙山庄,就算在的也不都是目睹凶案现场。不怕说句难听的,大家伙儿可都是糊里糊涂的,光是凭着些道听途说的话头这些日子就生出不少事端。怎么着也得让人把事情弄清楚吧!”他嗓门儿本就不,此刻又故意运起内力,正厅里顿时四处回荡着话音。众人闻言,均觉得颇有道理。青龙山庄之事全因“潜龙勿用”搅得江湖上人尽皆知,人们也都认定了是燕抒义杀人盗宝。可到底事情经过是怎样的,除了少数人之外,绝大多数人都是不清楚的。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潜龙勿用”上,对于当日血案不是一头雾水就是道听途说。此刻,雷万霆挑起话头,顿时逗起了不少人的兴趣。正厅里立刻附和之声一片。 “是啊是啊,到底咋回事儿,说个清楚吧”、“全都是听别人说的,可谁也说不清楚,是要审问一下”、“雷堂主说得不错,既是审问,这些总是要问明白的”…… 梅花门门主梅鹤龄见气氛有异,冷笑一声道:“雷堂主讲话可真有意思。想要个审问的样子,那是不是要先来个击鼓鸣冤,再来个投状诉讼,然后按律察断,若是弄不明白再送到北镇抚司里好好伺候一番?” 雷万霆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笑道:“梅门主的大公子真不愧是锦衣卫的千户,连梅门主也动不动就提用刑那一套。不过雷某对此没什么兴趣,雷某只是想让诸位江湖同道把事情弄清楚。再说燕抒义有罪,也须历数其罪状,让他认罪伏法、心服口服啊!不然的话,咱们和那些黑白不分的邪魔外道有何区别,还怎么维护江湖道义?” 这番话说得既夹枪带棒又冠冕堂皇,饶是梅鹤龄一时也无法反驳。鲁先生负手而立,心里倒是暗暗地有些赞同雷万霆的这番话。毕竟,这场风波处处透着诡异,若只是一味被宝藏的诱惑牵着鼻子走,说不定就会掉进什么人设计的圈套里。 念及至此,尽管鲁先生十分讨厌雷万霆,但他还是故意做出敬佩的样子,赞许道:“雷堂主所言极是,我辈辛苦一遭,说到底全在于‘道义’二字。凡是若不问青红皂白任意妄为,却也真是与匪类无异了。” 夏金鹏闻听不悦道:“鲁二哥,你怎么也——”话还未说完,他忽然觉得衣袖被梅鹤龄扯了一把,顿时心下领会鲁先生此言必定是另有打算,于是硬生生地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倒是南宫筠十分不满地站起身来,作势阻拦。不想他刚一站起来,就看到凌太夫人利剑一样的目光向他逼视而来。他抿了抿嘴唇,只好再次坐了下去。 鲁先生垂目打量了一下跪在地上的燕氏兄妹,道:“燕抒义,你既然口口声声自称无罪,而诸位江湖同道又有多人对当日之事所知不详,当然也是希望你能供述出‘潜龙勿用’的下落,你就痛快点将当日之事说个清楚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九十七章 寿宴惊闻血案现 青龙山庄当日发生的血案经过,慕容逸尘和君韶歌自然知道,但今日到场之人却有大部分并不清楚事情发生的始末。江湖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地方,很多人连怎么一回子事都不清楚就凭借些捕风捉影的说法贸然参与进去。这些人自我感觉良好,总觉得自己聪明过人,能够趁火打劫,实则不过是在做着连水都不知深浅的美梦罢了。 振威武馆的正厅里鸦雀无声,在燕抒义讲述完他当日的所见之后,所有人仍是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 终于,陈念瑶第一个打破寂静,说道:“燕抒义,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想起当日在德兴那一场激斗之中,自己的一条手臂差点被燕抒义的刀砍下,陈念瑶直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 只听霹雳堂堂主雷万霆接口道:“当日雷某也在青龙山庄给关庄主祝寿,除了无法证实燕抒义是否杀人之外,他所讲的其余之事雷某倒是可以证明。哦,不光是雷某,夏帮主当时也在,他也可以证实这些事。” 雷万霆的话还未说完,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汇聚到夏金鹏的身上。夏金鹏心中暗骂雷万霆多管闲事,口中却不得不说道:“雷堂主所言非虚,夏某当时也在青龙山庄,燕抒义确实是奉了师命去请南宫七姐前来。后来的事,夏某也可证实,只是无法证实燕抒义是否确是凶手。” 唐璟趁势道:“这么说来,当日没有人亲眼目睹燕抒义是如何杀害南宫七姐的了?”其实他这么一问本属多余,在场之人听了燕抒义的供述和雷、夏二人的言语谁会想不到这点呢?可唐璟如此这般地明知故问,仍是在人群里产生了不的骚动。 南宫筠当即霍然起身,喝道:“唐老五,你这话是明摆着要给这贼子脱罪不成?就算没人看见他害死我七妹,那也没人能证明他不是凶手。哼,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和慕容老四串通一气想借着今日提审这贼子的当口给他翻案,就是想和他套近乎好得到那批宝藏。” 慕容逸尘脸色一沉,啐道:“南宫筠,你少在这里含血喷人。真要为了什么宝藏,我等何必等到今日?今日这场审问,为的就是核查当日之事,你却在这里口口声声非要给燕抒义定罪。你安的是什么心?” 南宫筠面色一寒,怒道:“我为我妹妹报仇有何不对?这恶贼今日本当认罪伏法,可你们一再阻拦,还让他叽里咕噜啰嗦了半天,我瞧这架势分明是要给他脱罪。哼哼,我还要问你们是何居心?” 鲁先生轻咳了一声,道:“三公子,鲁某数日前传信与公子想必讲得十分清楚了。此番提审燕抒义是要还江湖上一个公道,但也因为青龙山庄之事疑点重重,有不少江湖同道也对此产生了疑义。先前公子怒不可遏,鲁某还以为只是一时之怒,不想公子似乎并未理解鲁某传信的意思。” 南宫筠面皮涨紫,刚要出声,就听君韶歌那温和的声音在正厅里响起,宛若一道春风飘进众人耳中,道:“其实认为此事有疑的主要是君某,南宫公子不必怪罪他人。” 南宫筠闻言浑身一震,他先前便已注意到这名端坐于旁的白衣青年,那份卓尔不群的气质当时就令他觉得此人极不简单,但君韶歌从刚才起便一言不发,他又正在气头上,所以并未太往心里去。此时听闻此人的话语,南宫筠才愕然醒悟到眼前之人便是名满天下的箫韶公子——君韶歌。 南宫筠素闻君韶歌的大名,只是不曾见过一面。他向来脾气鲁莽,虽在福州听闻君韶歌和云曼漪过问燕抒义一事,却也只是草草认为他二人必定是站在自己这一方的。其实江湖中人当时有不少人觉察到他们肯过问此事,必定是此事不同寻常。南宫筠只消注意一下消息便也会猜到这人人看来极为普通之事。但他满心仇恨,又脾气暴躁,在福州之时便和慕容沧浪等人闹了些不愉快,偏生他还自以为是,以致连自己一直在闭塞视听都不曾察觉。 此时惊闻君韶歌竟也有替燕抒义翻案之意,南宫筠倍感意外,君韶歌那一席话实属平常话,却使他怒气一滞,无话可说,只好重新悻悻地坐回到椅子上去。 正厅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陈念瑶瞥了一眼南宫筠,对君韶歌抱拳道:“在下愚钝,迄今为止也没察觉到青龙山庄之事有何异样。数日前接到鲁先生的飞鸽传书,说要在此提审燕抒义,既是为了能追查出‘潜龙勿用’的下落,也是因为有江湖同道疑心此事,务必要彻查清楚。但在下当日不在青龙山庄,光是听人讲起也听不出有何问题,所以还要向公子请教。”她问的其实也是在场的很多人想要知道的,刚才一干人等疑点来疑点去地说了半天,可到底这件事有什么疑点谁也没明确点出,因此听得不谙个中玄机之人个个心急如焚。眼下听闻陈念瑶向君韶歌请教,顿时纷纷将目光投向君韶歌。 今天这场审问,君韶歌本不愿多言,但陈念瑶既然发问了,若是就此不答又略显失礼,于是他微微一笑,便要开口。 就在这时,雷万霆接口道:“陈女侠也不用麻烦君公子了,你问的这些问题雷某就能替你回答了。” “哦?那还请雷堂主赐教。” “赐教倒是谈不上,”雷万霆嘿嘿笑了两声,“只不过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罢了。”说到这儿,他有意停顿了一下,眼见得全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他这儿,这才慢条斯理地继续往下说道:“这疑点之一,便是燕抒义的杀人动机。数月以来,大家对此可谓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是燕抒义垂涎南宫七姐的容貌,盗宝之后又意图不轨,不料被拒而生了杀心;也有人说是燕抒义盗宝之时被南宫七姐发现,于是杀人灭口。当然,也有不少人说些别的,不过就是一些荒诞不经的可能,毫无道理。真正有可能的动机也不外乎就这两种,问题就出在这里。” 陈念瑶奇道:“什么问题?” 雷万霆笑了笑,双瞳一亮,道:“乍一听上去,这两种动机似乎都合情合理。可是只要仔细想想当时青龙山庄的情形,以及这件事发生的前后,便会发现这两个杀人动机根本站不住脚。” 陈念瑶诧异道:“此话怎讲?” 雷万霆道:“燕抒义纵然盘算着盗走‘潜龙勿用’,但他怎么也无法掌控得了其他人的言行。当日在青龙山庄,我等尽知正是因为南宫七姐差不多一天未曾露面,因此关庄主才命燕抒义去请她过来,而燕抒义自己也说他正是在去请南宫姐的路上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气,然后失去知觉的。那么问题就此而生,咱们虽不能确定燕抒义是否在撒谎,但是有两点不得不注意,那就是南宫七姐为何一直没露面?而燕抒义又为何会确定关庄主会叫他去请人?万一关庄主叫的是别人,他岂不是没有机会去盗‘潜龙勿用’了吗?” 凌太夫人突然道:“这也不尽然,说不定关庄主叫他去请南宫姐只是凑巧,而他自然另有准备,总是会找到机会去盗宝的。” 雷万霆哂道:“话是没错,但是太夫人您想,若燕抒义另有准备前去偷取‘潜龙勿用’,那他何必非要在去请南宫七姐的时候伺机行动呢?南宫七姐的卧房到前厅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倘若燕抒义借机去找寻‘潜龙勿用’,然后再去请南宫七姐,那么时间一久岂非会惹人怀疑?更何况他这一去竟是大半个时辰。” 凌太夫人道:“或许他对藏有‘潜龙勿用’的地方不甚熟悉,耽搁了一会儿,而后又和南宫七姐起了争执,最后杀人灭口,所以才会这么久。” 雷万霆摇头道:“非也非也,关庄主曾经说过,‘潜龙勿用’所藏之地除了他本人之外,就只有他的两个儿子和燕抒义知道。那也就是说燕抒义绝不会因为找不到‘潜龙勿用’耽搁那么久。再说他若真耽搁那么久,日后事发之时岂不惹人怀疑?还有就是他杀人灭口这儿也说不通,既然是杀人灭口必定是被人撞见,怎地不在藏有那事物的库房里动手,反倒在人家卧房里行凶?而且南宫七姐不懂武功,以燕抒义的身手他想杀七姐可谓易如反掌,也断不至于拖上那么久。” 人群里有人想到了歪处,出声道:“是不是他一时岔了念头,把七姐给那什么了?” 南宫筠眉头一挑,质问道:“你想说什么?” 那人略带尴尬地道:“男人对女人还能干什么?” 众人不禁为之一愣,接着人群里有人开始笑出声来。 “胡说八道!”燕抒情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跪在地上默不作声,现在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指着那人尖声道:“你嘴里不干不净乱说什么?你当我哥哥像你一样龌龊?” 南宫筠也“呸”了一声,冲着那人骂道:“混账东西,江湖上捕风捉影的事全是你们这些好事之徒乱嚼舌根弄出来的。” 那人吓得满面通红,不敢再做声,人群里的笑声也立刻停止了。 方娴雅一见燕抒情跳了起来,急忙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拉了回来,喝道:“不许乱动,给我回来跪着。” 燕抒情哼了一声,重新回到刚才的位置跪好。 鲁先生干咳了一声,道:“南宫七姐死时虽是衣衫不整,但显然是身受多处刀伤所致,并未遭到侮辱,这点当日在场之人尽可作证,诸位莫要再对逝者不敬。雷堂主,还请继续往下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九十八章 凶手疑踪谁人知 雷万霆点点头,继续道:“假如燕抒义当日是借口别的事情离开前厅,他在后面做什么,耽搁多久都不打紧。可是他偏偏是受关庄主所指派去请南宫七姐,也就是说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拖得越久事发之后就越会对他不利。特别是盗宝之后的杀人灭口。不管二人是否起什么争执,燕抒义都没有理由拖上那么久,还特意从库房争执到卧房,然后再杀人。就算当时他没被人撞见,事后也难以逃脱嫌疑,这就更不要说他有什么贪图美色或是假借凶案转移视线的企图了。还有,燕抒义既然选定在寿宴当日行窃,必定是想借着当日宾客众多来个浑水摸鱼。但是反过来说,此事的风险也是不,若无十足的把握他岂会贸然动手?别的不说,起码对于‘潜龙勿用’的所在之地应该做到极为熟悉,他才能确保当日行窃之时不会被人发现。”雷万霆为人粗中有细,又极善于言辞,此刻揪住青龙山庄血案的疑点一一分析,竟然头头是道,在场之人无不连连点头,心中皆是一样的想法:“此人所言极是。” 慕容逸尘听着听着,突然插话道:“雷堂主,有件事晚辈不解。南宫七姐又是为什么会到库房去呢?” 雷万霆点头道:“慕容四公子你也发现问题了。不错,若说燕抒义杀人灭口,那必定是南宫七姐撞见了他行窃之事。可是南宫七姐好端端地到库房去做什么呢?而且她这做儿媳的又为何会在公爹寿宴当日整整一天未离开过房门?关二少爷说他夫人尚未染病,他早上还和夫人一同用饭,但之后妻子就把自己关在房中没出来,这又是为什么呢?这些也都是疑点啊!” 人群里有人登时就想到了歪处,本想开口说或许燕抒义和师嫂有什么私情,打算在库房幽会,可一看到南宫筠那张怒目圆睁的脸也只好把这些胡言乱语给咽下去了。 骆一白蓦地道:“或许只是人家关二少爷夫妇间的私房事,有什么值得大惊怪的呢?” 雷万霆“哦”了一声,调侃道:“骆副帮主贤伉俪间的私房事看来也不少啊!可有什么样的私房事能让儿媳连公爹的寿宴都不出席?” 骆氏夫妇闻言脸皮双双一红,人群里有人“哧哧”地笑了起来,但众人也是纷纷点头称是:“是啊,素闻南宫七姐温柔贤淑、知书达理,有什么样的理由能让她这做儿媳的连公爹的寿宴都不出席呢?” 凌太夫人质疑道:“杀人之事固然有疑,但燕抒义盗走‘潜龙勿用’应该是证据确凿。当日在青龙山庄有人指认他在库房纵火,既然如此,若说他没有盗取‘潜龙勿用’怕是有些强词夺理了。” 雷万霆道:“太夫人思虑周全,咱们刚才说来说去全在那桩命案上,其实最初有人认为‘潜龙勿用’是被燕抒义所盗也是因为他被指认在库房纵火,进而传来传去满江湖的人都以为是燕抒义盗走‘潜龙勿用’的了。雷某最初也是这么以为的,可是在青龙山庄的那些天雷某发现了一件事,然后思来想去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凌太夫人奇道:“雷堂主发现了什么?” 雷万霆喝了口茶,咂咂嘴道:“指认燕抒义放火的那个家丁不见了!” 慕容逸尘微微一怔,讶然道:“不见了!这是为何?” 雷万霆嘿嘿道:“谁知道呢?总之大伙儿到青龙山庄的那天他就不见了,雷某派人去找过,可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照理说,这件事应该早就有人注意,可是大伙儿的眼耳神意全都集中在燕抒义身上,就把这个看似不重要的人给忘记了。” 陈念瑶惊声道:“这么说来,指认之事莫非也另有玄机?” 雷万霆道:“那是自然,燕抒义一个人先是盗宝放火,然后再跑大老远去杀南宫七姐,这根本就毫无道理,而且他蓄意盗宝,又打算杀人灭口,何必还要再放把火惹人注意呢?这且不算,单是那看见他纵火之人便有足够的时间去通知其他人。可是事情偏偏是那人等到大火蔓延之时才跑去报告,而且竟还知道原本应该在前厅的关庄主就在南宫姐的房内,这就太有意思了。更令人费解的是,雷某据庄内熟悉此人的家丁所述,此人不懂武功,而且事发当日应该是在厨房当差,他又怎么会去库房呢?就算去了,以燕抒义的身手又怎会发现不到他并且灭口?”说到这儿,他冲着鲁先生一笑,道:“鲁二先生,不知雷某聒噪许久说的可都在理吗?” 雷万霆最后一句不免有挑衅之意,但鲁先生心有芥蒂之余倒也不得不佩服霹雳堂堂主的心思缜密。雷万霆这人相貌、行事看似粗鲁,实则粗中有细。他这番见解鲁先生虽也想到几处,但万万不及他如此全面。一时间,鲁先生心中也不禁生出一丝敬意,忖道:“雷万霆这家伙平日里看似胡搅蛮缠,想不到竟有这般心思,看来我等之前真是觑了他。” 念及至此,鲁先生淡淡一笑,拱手作揖道:“雷堂主心思缜密,鲁某着实佩服。堂主适才提及的诸多疑点鲁某最近也察觉到了一些,确与堂主所言十分贴切。” 雷万霆闻言也是一笑,还礼道:“能得鲁二先生一句称赞,雷某也算是脸上贴金了。唔,所幸令兄尚在福州,不然他只怕要再接着数落雷某两句了”。说罢,二人彼此相顾,不禁都是哈哈大笑。 待他二人笑声停止,陈念瑶才道:“依雷堂主所言,青龙山庄之事果然疑点重重,如此说来燕抒义倒真像是被冤枉了。” 她话音刚落,方娴雅急忙道:“师姐,雷堂主只是说事情有疑,可没说燕抒义就一定不是凶手,再说也根本没证据证明他不是凶手啊!” 南宫筠心思耿直,适才听到雷万霆的分析只觉得头晕目眩,眼下被方娴雅一提醒,登时满脸不忿地道:“没错,空口无凭,我等岂能就此断定此人无罪?” 君韶歌的话头适才被雷万霆接过去便一直不语,他今日已和鲁先生等人打过招呼,只在此旁观见证,并不介入审讯之中。不过,他和慕容逸尘与唐璟在此也并非无事可做,只因他已通过某种渠道找到一些可间接证明燕抒义无罪的证据,单等有人仍执意认为燕抒义是真凶之时抛出来。此时,见方娴雅等人对燕抒义依旧死咬不放,他立即道:“证据并非没有,只是有人蓄意抹杀罢了。在下不才,倒也侥幸找到了一星半点。” 君韶歌的话还未说完,正厅里再次变得鸦雀无声,人人都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是什么样的证据能证明燕抒义是被冤枉的。 鲁先生眉头微挑,心里多少有些不大乐意。他一直以为君韶歌只是在介入燕抒义的事,万万想不到他连证据都弄到手了,如此一来其他人的言行看上去都与傻子无异了。先前他和君韶歌攀谈之际也曾试探性地询问过,根本没问出什么,他当时还以为君韶歌也是所知不多,却没想到…… 于是,他微带诧异与不悦地问道:“不知君公子所说的证据是什么?” 此时,一个云一般的声音柔柔地飘进众人耳中,听上去是那么悦耳动听,道:“证据有两个,一个是物证,一个是人证。”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从后堂中缓缓走出一位佳人,白衣如云、面罩薄纱,不是云曼漪又是谁? 见到云雾仙子现身,鲁先生、凌太夫人、夏金鹏以及骆氏夫妇等一些江湖上有头面的人物纷纷起身行礼。 礼毕,鲁先生急忙问道:“鲁某冒昧,敢问姑娘物证是何物,人证又为何人?” 云曼漪凤眼环转,道:“物证是当时迷晕燕抒义的独门迷药,巧的是通过这东西能找到某个极有可能是真凶的人。不过,我在这里先卖个关子,因为这证物现在慕容二公子处,而且事关重大,必须要将燕抒义带回青龙山庄才能公之于众。” 鲁先生闻言瞥了一眼慕容逸尘,慕容逸尘急忙道:“不错不错,这位云姐姐所言极是,家兄手中确有此物为证。”他故意说得十分大声,吸引厅中众人的注意力。 夏金鹏奇道:“那么人证又是谁呢?” 云曼漪嫣然一笑,道:“我。” “咦?” 众人几乎异口同声发出惊呼,谁也不曾想到,看似只是插手此事的云雾仙子竟然是能证实燕抒义无罪的人证。可是,她若一早就知道燕抒义是被人冤枉的,为何直到今日才说出来? 旁人感到惊诧倒也罢了,最吃惊的莫过于慕容逸尘,因为他心里最清楚眼前这位云姐姐说的什么她就是人证的话根本就是假的。可是慕容逸尘想破脑袋也不知道云曼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偷眼看了看君韶歌和唐璟,只见君韶歌也是眉头微挑,唐璟更是惊得连嘴巴都合不拢了,显然二人也是没想到云曼漪会有如此一说。慕容逸尘顿时感到一个头有两个大,打从刚认识起,他就觉得这位云姐姐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儿,看上去亭亭玉立的,实则说话行事总是出人意料。慕容逸尘以前也曾听姐姐提起过这位云雾仙子,说她不但武功高强、容貌极美,而且冰雪聪明,实乃当世奇女。可是慕容逸尘却觉得这位云姐姐整个就一女魔头,且不说一众江湖人士对她恭恭敬敬、畏首畏尾,单是她任性而为的脾气就让他感到招架不得。 “本来都说好的,你没兴趣来听这过堂审问的事,怎么关键时刻却跑出来扯谎?”乍逢此等意外之变,慕容逸尘只好在心里暗暗叫苦。他回转目光看了看燕氏兄妹,只见燕抒义满面诧异,燕抒情更是一脸哭笑不得的样子,不禁“佩服”这位云雾仙子云遮雾绕的本事实在非同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九十九章 千头万绪水已浑 “这个……哦……”就连鲁先生也被弄得有些晕头转向。好容易才回过神来,他轻咳了几声,问道:“鲁某愚钝,没太听懂姑娘的意思。姑娘是说您是人证,能证明燕抒义不是杀人盗宝的真凶?” “正是。” “既然如此,那您为何直到今日才说出?” 云曼漪莞尔一笑,道:“我向来厌烦江湖事,当日出现在青龙山庄也是为了追查孟玉楼而已,谁做了什么和我又有什么相干呢?再者,那时我虽看见一人走进库房纵火,却并不认识他,而我那时也不认识燕抒义,就丝毫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嗯,若非昨日感到无聊听人谈起青龙山庄之事的详细经过,我还想不起来呢!” 鲁先生略感尴尬地道:“那敢问姑娘纵火之人是谁?” 云曼漪神秘一笑,道:“这个我也不能说,还是要等到将燕抒义送回青龙山庄我才能说。” “这怎么使得?”凌太夫人低声吟道。 云曼漪哂道:“如何使不得?” 老妇人“唔”了一声,不敢再出声言语。 少刻,鲁先生道:“人证物证俱在,却偏偏不在此处公之于众,姑娘这么做可教鲁某为难了。” 云曼漪笑道:“我可没说燕抒义就不算凶手了,毕竟这些证据不能在此展示。所以,明日一早还是将燕抒义先带回青龙山庄为好。” 此言一出,霹雳堂堂主雷万霆立即接口道:“云姑娘此言有理,雷某也赞成。毕竟青龙山庄之事已然牵涉甚广,且疑点重重。” 此时,从审问开始便一直默不作声的赵侱乔突然开口道:“赵某有一事不明,还请雷堂主赐教。” “哦?”雷万霆目光微闪,“不知赵员外有何疑问?” 赵侱乔的胖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赵某适才听了许久,始终对一件事感到奇怪。假如燕抒义真的是被人冤枉的,为何真凶不冤枉别人,偏偏将脏水泼到他的身上呢?” 在场的许多江湖人闻之都不觉一怔:“是啊!青龙山庄上上下下百十多人,单单是关焱雄的亲传弟子便有二十余人,怎么偏偏就燕抒义这么倒霉呢?” 雷万霆垂眼沉思片刻,道:“此事雷某也有所不解,料想只是凑巧而已。” 赵侱乔冷笑道:“不尽然吧!若说凑巧便是燕抒义被人冤枉的缘由,那当日在青龙山庄里的‘凑巧之人’可不止他一人啊!” 没人注意到跪在地上的燕抒义微微颤抖了一下,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云曼漪的一句话给吸引了过去。只听云曼漪淡然道:“赵员外话里有话,想是发现了什么?” 赵侱乔干笑了两声道:“云姑娘太抬举赵某了,说赵某发现什么实在谈不上,只不过赵某也曾详细向人询问过青龙山庄出事之时的一些情况,得知‘八极剑客’陈昌,‘索命枪’姚有常都曾离开过寿宴,姚有常直到事发之后方才回来,而陈昌却就此离去。若说嫌疑,他二人倒也有啊!” 云曼漪道:“赵员外绕来绕去,其实无非是想说当日在青龙山庄形迹可疑之人不在少数,就连我云曼漪也应算在内,但即便如此真凶还是要诬陷燕抒义,足见这背后定有文章。赵员外,不知我猜得对是不对?” 赵侱乔听之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鲁先生道:“赵员外多虑了,‘八极剑客’陈昌与‘索命枪’姚有常在事发后鲁某均在背地里盘查过他二人。姚有常是和关大少爷一同出去查看木材的置办情况,而陈昌也是另有要事在身。他堂妹一家遭人灭门,只留下一个六岁的外甥,幸好华山派石掌门施以援手才得以保住一条血脉。” 鲁先生的话说得慕容逸尘心中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就在这时,只听华山派的邵迁城起身道:“鲁先生所言属实,陈昌陈大侠的确是因为接到堂妹一家被灭门的消息才匆匆离开青龙山庄。他那刚刚六岁的外甥也确是为恩师收留。数日前,在下接到恩师传书方才知晓事情始末。说来可叹,恩师当时得知临川李家有难,日夜兼程却还是迟了一步。好在有一位少侠仗义相助,方才救得那孩童的一条性命。待得那名少侠将孩童转交给恩师以后,恩师立刻四处寻访陈大侠的下落,终于得知他要去青龙山庄为关庄主祝寿,这才及时通知与他。”说到这里,邵迁城突然转身向慕容逸尘拱手施礼道:“临川李家与我恩师素有渊源,灭门之事似乎另有缘故,恩师于书信中语焉不详,就连那位少侠的身份恩师也未明言,只说是出身慕容世家,不知慕容四公子可否指点一二?” 慕容逸尘这才知道,原来当日在茶陵城外助他脱离险境的黄衣人竟然就是赫赫有名的华山派掌门人石清诚。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件事竟然会间接和青龙山庄血案产生一丝不太明显的联系。眼见邵迁城朝他施礼询问,他顿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道:“说来惭愧,救下那名孩童的正是区区在下。” “哦?”除了君韶歌和唐璟知晓此事之外,其余人等无不为之动容。于是,慕容逸尘只好将当日遇到歹人残害临川李家以及自己救下李家遗孤一事简述了一遍。末了,君韶歌又补充道:“若在下猜得不错,这些人乃是魔教中人。”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凌太夫人惊呼了一声,豁然起身道:“魔……魔教!君公子,此话当真?” 君韶歌叹道:“千真万确,慕容四公子曾听到那群歹人念诵魔教经文,而我也和其中三名高手交过手,可以肯定他们所用的都不是中原武学。” 凌太夫人闻言双肩一震,蹙起眉头重新坐回木椅之上。 此时,邵迁城点头道:“如此说来,在下倒是彻底明白何以恩师当日获知李家有难,匆匆交代几句便离开门派,甚至连李家的对头是谁也未提及。果然,魔教,嘿,竟然是魔教。”说到此处,他眼中不禁流出仰慕之情,冲着慕容逸尘拱手作揖道:“慕容四公子英勇仗义,实乃我辈行走江湖之楷模,此等大义之举还请受在下一拜。” 在场的其他江湖人也纷纷投来嘉许的目光,弄得慕容逸尘十分不好意思,连声说了好几个“不敢当”。 鲁先生看了赵侱乔一眼,道:“如此,赵员外可放心了?” 赵侱乔满面陪笑道:“惭愧惭愧,倒是赵某无事生非,让诸位见笑了。” 云曼漪淡淡一笑,道:“行了,今天把人先看管起来,明天一早就起程去青龙山庄吧!” 南宫筠闻听不悦道:“怎么,就这么算了?” 云曼漪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即道:“当然不是算了,而是在这里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与其在这里耽搁,不如先回到青龙山庄再说,而且南宫公子,我刚刚也已经说过有证据在手能证明燕抒义确实无辜,莫非公子对此有异议?” 云雾仙子的大名南宫筠也是如雷贯耳,有她出面担保,南宫筠也不好再说什么。当然,他也万万没想到云曼漪自称是人证之事根本就是她信口胡诌的。同样,梅鹤龄、夏金鹏和骆氏夫妇尽管有些不情愿,也没再反对。 天色已然不早,众人也觉得从燕抒义的嘴里再问不出什么话来。不过,既然事情的疑点已经被揭示出来,那也就是说情况极有可能不像众人先前认为的那样。特别是雷万霆的推理和云曼漪的担保,尽管目前尚未亮出有力证据,但任谁也能看出燕抒义是真凶的定论正在一点一点动摇着。而且祸不单行,青龙山庄的血案尚未彻底解决,那个什么临川李家被人灭门之事竟连沉寂已久的魔教都牵扯出来了,这让本就烦乱不堪的江湖中人更是觉得烦上添忧。 厅中已无人再反对,鲁先生便命人将燕氏兄妹重新送回羁押他们的房间。说起来,此番为防止燕氏兄妹逃脱,一干江湖人可谓是绞尽脑汁。他们不但将兄妹二人分别关在武馆的东厢房和西厢房内,而且还用独特的点穴手法封住他们身上的经脉,戴上手铐脚镣,并且还轮流派遣高手昼夜守在门外严加把守。慕容逸尘每次都瞧得又气又笑,他甚至有几次想直接告知那些江湖人无需多此一举,燕氏兄妹若有心逃走,当初又何必多此一举自投罗?不过,君韶歌为此告诫过他千万莫要多生事端,他便没有任性妄为。对于刚才扯谎的事,慕容逸尘本想扯住云曼漪问个究竟。可是他又担心会惹人怀疑,只好打算回到后面再另寻机会好好问清楚。就在他心思转动之时,一个不留神,云曼漪的身影便在前厅消失了。她何时离去的,慕容逸尘连看都没看到。 前厅的人渐渐散去,慕容逸尘和唐璟也随着君韶歌回到了客房。不想刚一进门,三人就发现屋内已经多了一个人——云曼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一百章 耳鬓厮磨江湖情 佳人尚未开口,话已被君韶歌抢了过去,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曼漪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她不答反问道:“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君韶歌脸色微沉,道:“你的心思千变万幻,我哪里能猜得到?” 慕容逸尘也在一旁苦着脸道:“是啊,云姐姐,你不是事先和我们讲好不介入今日的审问吗?怎地你不但食言,竟然还……还扯谎?” 云曼漪瞥了慕容逸尘一眼,没好气地道:“哼,那日初见之时我便说过你这子是个猪脑子,想不到几天过去竟然毫无长进。可叹映雪冰雪聪明,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傻弟弟?” 慕容逸尘差点没喷出口血来,心中暗道这都什么和什么呀!于是他急忙道:“好好好,云姐姐,我承认傻得紧好吗?您说您横生枝节来这手到底什么意思,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云曼漪笑了笑,神秘地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让狐狸的尾巴尽快露出来。” 君韶歌脸色稍缓,道:“你的意思是说……” 云曼漪道:“没错,初时我很同意你今天上午的打算。可是,当他们两个回来以后我才知道原来赵侱乔也不简单。我想如果他们本就急着加害燕抒义,说不定听了我的话后更会提前行动,如此他们想不露出马脚都很难。” 唐璟用手抚额,醒悟道:“我懂了,原来云姑娘是故意引蛇出洞。” 慕容逸尘却是先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道:“可是云姐姐,这么一来你可就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钉了,你说的那什么证据可都和你自身有关,你不怕他们谋害你?” 云曼漪眨了眨眼睛,讶然道:“想不到你这子还挺关心我!嗯,打从初次见面起你就一口一个‘云姐姐’叫个不停,我一直当你是在套近乎,想不到啊!这时候倒关心起姐姐来着?” 慕容逸尘不好意思地道:“关心当然要关心了,你和我姐姐认识,那也算是我的姐姐,关心自己人也算正常吧!” “好个关心自己人,”云曼漪感慨道,“可惜有人活到而立之年却还是不晓得这道理。”说着,有意无意地瞧了瞧君韶歌。 君韶歌干咳了一声,脸上有些不太自然,冲着慕容逸尘道:“你这担心就是没必要了,你云姐姐的武功高得很,天底下能害她的人只怕没有了。” 慕容逸尘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吗?” 他话音未落,就见君韶歌嘴角微挑,长袖无风自动。与此同时,房中木桌上摆放的一只茶碗如同活了似的突然跳了起来,猝不及防地飞向云曼漪。那茶碗和云曼漪相距不过四尺有余,又是向她背后袭来,想要躲闪已是来不及,而云曼漪也是不躲不闪,头也不回地仍旧站在原地,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那只飞来的茶碗。 蓦地,慕容逸尘感到眼前一花,似乎云曼漪的左袖动了动,又似乎根本没有动。他正在诧异间,奇事骤变。 只见那本来就要撞在云曼漪身上的茶碗突然中途改变了方向,滴溜溜地绕着云曼漪转了半个圆圈,然后无声无息地落在她摊开的一只手掌里。 慕容逸尘不禁看呆了,只听君韶歌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道:“她这般身手,还用得着你为她担心吗?” 回过神来的慕容逸尘愣愣地点了点头。 这时,云曼漪语气郑重地说道:“行了,无关紧要的话就先不要再说了。慕容老四,你先给那丫头送饭去,然后立刻回来,咱们好好商量一下对策。” “对策?”唐璟不解地问道,“什么对策?” 云曼漪淡淡地道:“当然是迎接今夜不速之客的对策。” 从武馆的后厨走出来,慕容逸尘的手上便多了一个食盒,里面是他为燕抒情精心挑选的几样可口菜肴。一想到燕抒情今天虽未言语多少但也受了不少委屈,他的心里就有些难过。 呵,江湖,何其不近人情! 看着那些争名逐利的江湖人在君韶歌和云曼漪的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慕容逸尘感到好笑之余也倍感落寞。只因为二人有着超凡的武功和极高的江湖地位,就可以左右一件江湖事的动向。虽说他二人并非坏人,但所使用的方法却还是属于强者为尊的老规矩。 “这便是江湖吗?”慕容逸尘不断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 过不多时,他来到了关押燕抒情的房门前,今夜负责看押燕抒情的是骆氏夫妇,可慕容逸尘在门前只看见了方娴雅,没见到骆一白。 “哟,慕容公子这么早就来送饭来了,”虽说今天听闻慕容逸尘力敌魔教的壮举,可是方娴雅对他还是没什么好感,开口就是冷嘲热讽地道,“想必没等到大伙儿动碗筷,厨房里的好饭好菜就都搬到这儿来了!” 慕容逸尘对他们夫妇也没什么好感,闻言立刻反唇回击道:“饭菜都是好的,合不合胃口却是因人而异的。在下今日送得比往日多些,骆夫人若是饿了,不妨也来吃点儿。” 方娴雅鼻子里轻哼一声,道:“不必,外子也已去厨房准备饭菜,就不劳公子费心了。”说着她推开房门,惫懒地冲着慕容逸尘做了个“请”的手势。 慕容逸尘刚刚迈过门槛,身后的房门便“砰”地一声被死死地关上了。他举目望去,只见燕抒情正站在房内的圆桌旁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于是,他急忙走上前去,关切地说道:“燕姑娘,你怎么哭了?” 燕抒情用衣袖擦拭着泪水,略显哽咽地道:“慕容大哥,我……我好担心哥哥,他现在和我一样都被人封住了经脉,万一回去的路上有什么人趁机下毒手该怎么办?” 慕容逸尘安慰她道:“燕姑娘你不用担心,我向你保证燕兄绝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燕抒情满怀感激地看着慕容逸尘,道:“谢谢你,慕容大哥。”她说着,目光突然一黯,低声道:“唉,虽然你这些日子没少劝我放心,可我真的无法安心。今天的事你也看见了,那些人明摆着是觊觎‘潜龙勿用’,若是他们知道……反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我心里乱得很。” 慕容逸尘笑了笑,道:“别的事你就先不要想那么多了,燕兄既然是被人冤枉的,此番回转青龙山庄相信一定可以将真相查明。来,估计你也饿了,先吃点东西再说。”他一面说着,一面将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饭菜。 燕抒情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却感到全无食欲,毕竟她心下忐忑不定。她口唇翕动,刚要再说些什么,突然慕容逸尘一把将她揽到了怀里。 “咦?”燕抒情从未被男子如此对待过,顿时惊羞交集,忍不住就要出声惊呼,可她刚开口就看见慕容逸尘用手向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向门外指了指。她立即会意,忍住了想要尖叫的企图。可是她双颊火热,心如鹿撞,几乎瘫软在慕容逸尘的怀里。她偷眼望去,只见慕容逸尘也是满脸通红,不禁开始胡思乱想。 这时,慕容逸尘将口唇轻轻靠近她的左耳,低声道:“燕姑娘,你仔细听好我接下来要说的话。”燕抒情闻言知道自己是会错了意,一双嫩面不禁红上添红,她按捺住自己胡思乱想的念头,仔细地倾听慕容逸尘和她讲的话。少年吐出的气吹在她的耳边,痒痒的,她的心也是痒痒的。可是少年口中的话却令她感到惊愕万分。 寥寥数句之后,两个人才回过神来轻轻分开。慕容逸尘面如火烧,有些羞愤难当。他咬着嘴唇愤恨地瞪了一眼屋外趴在房门上的人影,心忖刚才若非发现屋外有人在偷听,自己也不用在情急之余出此下策。但他自己的心中也是感到一丝甜蜜,似乎就希望自己和燕抒情像刚才那样永远在一起。 念及至此,他不禁又在暗骂自己好没出息,若非碍着燕抒情就在一旁,真想动手给自己一个耳光。他羞恼之余也不敢再瞧燕抒情一眼,只是默不作声地朝着燕抒情躬身施了一礼,希望她能体谅自己方才的无礼之举。 不想他刚刚弯下腰去,就感觉双臂一紧,只见燕抒情用手轻轻扶起他,面上尤挂着一丝笑容,他看得心波荡漾,已然会意,于是冲着燕抒情微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笑罢,慕容逸尘冲着燕抒情做了个鬼脸,踮着脚快步来到房门前,猛地一把将门扇打开。 “哎呀!”正在聚精会神趴在门上偷听的方娴雅毫无防备,脚下失衡,险些跌进房中,好在她机变神速,急忙拿桩站定,这才没丢人现眼。 慕容逸尘冷笑一声,嘲讽道:“骆夫人,您的胃口看来不错,吃饭都吃到门上来了!”说着冲站在不远处,已经回来的骆一白努了努嘴,又道:“骆副帮主,您说是吗?” 骆一白愣了愣,他的脸上也和妻子一样颇为尴尬,毕竟夫妇二人做的事不甚地道,被人当场发现又能再说些什么? 反倒是方娴雅急得面色涨紫,急声辩解道:“我没偷听……我就是……就是……”她语无伦次地,“就是”了半天也没“就是”出个什么子午卯酉。 慕容逸尘瞧着她那慌慌张张的样子,心中大爽,于是他朝着身后的燕抒情挥了挥手,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座“牢笼”,丢下异常尴尬的骆氏夫妇面面相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长夜未央杀机现 西厢房外的院子里多了一张茶桌,鲁先生和凌太夫人、夏金鹏、梅鹤龄等头面人物围坐在茶桌旁,众人虽是看似漫不经心地端茶细品,实则心思全然没在茶水上。众人身后站立着的三十余名江湖人物,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光是今夜紧贴着关押燕抒义的厢房房门守卫着的就是当日和燕抒义在酒楼交手过的铁家五兄弟。除此以外,屋顶及厢房后还分别由十余名高手严加把守,院外也有振威武馆的弟子设下的关卡。 此情此景,言一句天罗地只怕也并不为过! 月过中天,鲁先生抬眼看了看天上的月牙儿,不知怎的,他竟然隐约感到一丝不祥之兆。不过,他转而又自嘲般地笑了笑。 如此这般里三层外三层地严加看管,倘若真的被人闯进去,亦或是武功被禁制的燕抒义从此逃出,那他们这些人日后可真的没脸在江湖上混了。 鲁先生端起茶碗轻轻呷了一口,心中却再次盘算起了“潜龙勿用”之事。 唉,事到如今,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玩意儿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关于“潜龙勿用”这件在江湖上人尽皆知的宝物,鲁先生知道的也不算少。当然,他和其他人一样,知道的消息也多是听闻而来的。 故老相传,“潜龙勿用”乃是传自秦汉之时的一件秘宝,其背后隐藏着一笔惊天动地的宝藏,任何人只要持有此物便是等同于拿到了开启宝藏的钥匙。江湖上也有些许传闻,说是另有数件和“潜龙勿用”同样流传在世的秘宝,其背后也分别隐藏着惊世的大秘密,但由于年代久远且人多口杂,关于其他的宝物到底是什么很少有人说得清,也几乎没人知道下落,因此较之人人觊觎的能带来财富的“潜龙勿用”而言,其他的宝物传说更显得愈发虚无缥缈。 “潜龙勿用”真正引起江湖人的关注还是从五十年前开始的。据说,当年旷世奇侠“轩辕神剑”贺霞鹜曾在一个极为偶然的机会下得到江湖秘宝“潜龙勿用”,但贺天鹜生性淡泊名利,他不但未去开启传说中的宝藏,反而将此物赠与自己的好友——青龙山庄的老庄主关玉麒,之后便浪迹天涯。然而,关玉麒亦是义薄云天的英雄人物,虽然留下“潜龙勿用”,但并未就此据为所有,而是言明替老友保管此物,终有一日必会将此物还与贺霞鹜或其传人。 然而,四海为家的贺霞鹜自此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十年,二十年,五十年过去了,江湖上也未见到有贺霞鹜的传人出现过。但是,关家的人并未就此放弃等待,“潜龙勿用”也就此成为青龙山庄的镇庄之宝,惹来无数江湖中人的觊觎。 也许有人会说,关家的人太死板,空有宝物却只是为他人而守。但关家的人从不这样想,他们认为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道义,而非利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过去千年万年也不该染指。是以关家的人对于“潜龙勿用”有的只是一份坚持的守候,全无其它念头。 至少数十年来,鲁先生和江湖中人见证了这一点。 念及至此,鲁先生不禁又想到了另一件令他感到头痛的事,那便是临川李家莫名其妙牵扯出魔教之事。在这个多事之秋,多一事真不如少一事,更何况是魔教重现江湖!在这个人人都因为青龙山庄的事焦头烂额的当口儿,魔教的出现真的令人感到深深不安,想说和青龙山庄没有关系估计都不会有人相信。 再说,一个并非江湖道上的人家竟会招致魔教的毒手,怎么想都感到不同寻常。 就在鲁先生暗自思量之际,忽听高墙外传来一个声音,瞬间划破漫漫长夜:“快来人啊,魔教妖人来劫燕抒义啦!” 乍一听闻这声高喊,鲁先生一口茶水差点儿没呛在喉咙里,与此同时,凌太夫人、夏金鹏、梅鹤龄等高手也纷纷站起身来,院内院外,屋顶上,厢房门口把守的各路人马不约而同地攥紧了手中的武器。 “什么人?”“呀!魔崽子来了”“别让来的人跑了!” 随着一阵聒噪,院外把守的江湖人大概是发现了入侵者的行踪,纷纷追击而去。鲁先生听得心里焦急,一个劲儿在心里暗骂外头的全都是猪脑子。他虽没出去,但听外头的架势猜也猜得出是有人在使调虎离山的把戏。 好在院内的人手个个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处事不惊,虽说外头生了变故,但人人各安其位,没有贸然行事。 然而…… 在距离振威武馆约半里左右的一间民房的屋顶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人,他眼望武馆里呼啦啦地涌出一大群江湖人吆五喝六地追击着数名轻功卓越的黑衣人,冷峻的脸上不禁缓缓浮出了一抹冰冷的微笑。 与此同时,他那铁一般的右臂毅然决然地向下挥去。 夜空万里,仿佛都随着这一挥而彻底改变。 只因—— 漆黑的夜空已被照得灯火通明! 千万盏白色的天灯宛若从虚空中出现似的,飘飘悠悠地,密密麻麻地,朝着振威武馆西厢房所在的庭院飞去。 院子里的人都被耀眼的灯光照得面孔惨白,天灯密集如群星,飘摇如蝶,众人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见那漫天纱灯忽地向下一沉,齐刷刷地朝着院中各处坠落。 众人脸上齐齐变色,急忙闪身躲避,连房顶上的人也都纷纷跳了下来。 “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冲天而起,烟火激起的砂石尘土四处飞溅,敢情天灯之中竟然暗藏火药。 好在一干人等躲得及时,不然的话,只怕片刻之间就要多扔下几具尸体。 然而…… 烟尘中莫名其妙多了许多白色的粉雾。 鲁先生等老江湖见多识广,暗道一声“不好”,纷纷用衣袖掩住口鼻。只是苦了那些江湖经验不足的好手,一个不留神吸入了粉雾,登时手脚麻软、头昏眼花,眨眼间便倒地昏迷,不省人事。 一声尖厉的呼哨声遥遥传来,月光下的围墙上登时多了近百条蒙面的黑影。形影纵跃,眼看着这些不速之客便纷纷手持兵刃朝着厢房的门前冲去。 院子里只剩下了二十余人,不过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虽然先前被猝不及防的攻击弄得有些乱了阵脚,但迅速冷静下来后个个亮出了看家本事。 眼见敌人爪子硬得很,鲁先生不敢大意,他素来行事谨慎,当此之时一出手便是十成的“烈焰掌”。一旁的凌太夫人、夏金鹏、梅鹤龄等也不甘示弱,纷纷亮出兵器和来犯之人斗在一起。 鲁先生心念骤变,暗忖此事未必如此简单,他呼呼两掌将面前的两名黑衣人打翻在地,几乎足不点地朝着厢房而去。他担心这一切也不过是敌人的计策,这个时候以防万一的最好办法就是守在燕抒义身旁。 不料,他刚移步未足五尺,斜刺里一柄冷剑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左肋刺来。这一剑来势甚疾,而且方位、时机都把握得颇为老辣。鲁先生急忙侧步闪身,避开这一剑,同时反手一掌拍向那来人的胸前。 “烈焰掌”炽热无比的气劲袭来,那持剑的蒙面黑衣人也识的厉害,他将长剑在身前划了个半圆,乘势护住其身,进而变守为攻横劈一剑,封住了鲁先生的去路,迫使鲁先生不得不收起了看守燕抒义的想法,全神贯注地与之相斗。与此同时,凌太夫人等人也深感今夜入侵之人非同泛泛,不但武功不弱,而且一招一式都是不要命的打法,而且凶悍异常,即便腿骨被打断也依旧挥舞兵刃奋力反击。遇到这么一伙儿来历不明的黑衣人,一干老江湖急切间也都有些手足无措。 说是魔教中人?武功路数根本不像来自关外的,而且看上去很多都像是中原武林一些门派里传下的。可是魔教应该不回来蹚这浑水,“潜龙勿用”怎么想也不会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这些人是故意扮成魔教引人注意的。鲁先生等人自然是明白这一关节的。问题是,这伙人怎么看都像是有些怪怪的。 不过,大敌当前也顾不得许多。 院子里一时间打得惊天动地,谁也没有发现厢房的屋顶上另有一名蒙面黑衣人正在手脚轻便地揭开几片瓦。 就在此时,身旁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喂,你瓦揭得还蛮自在的!” 那黑衣人大吃一惊,尚未抬头相顾,背上便已重重地挨了一脚,从屋顶上跌了下去。总算他反应及时,危急中反手将手中的短枪朝着地上狠狠地一杵,接着这一杵之力化解了下冲之势。黑衣人抬头望向屋顶,只见一持剑少年正在房上冲着他冷笑,不是慕容逸尘又是何人? 原来,君韶歌与云曼漪早就提防有人会伺机谋害燕抒义,鲁先生等人大张旗鼓地在厢房外布置,早就被幕后之人给算计了进去,因此君韶歌便让慕容逸尘藏在院子的角落里守着厢房的屋顶,以防有人趁乱从屋顶潜入厢房,而唐璟则隐藏在另外的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夜战八方人惊惶 慕容逸尘对君韶歌佩服得五体投地,被誉为江湖神话的人果然深思熟虑。先前天灯落下的时候,守在屋顶的人纷纷跃下,他就感到有些不妥,果然屋顶上不久便多了个黑影。君韶歌没有估计错,攻打前面的人都是幌子,从屋顶下手的人才是真正的刺客。 那人眼见屋顶仍有人把守,不禁微微一愣,随即便想趁着院子内的混战逃走。慕容逸尘岂能容他得逞?他一声轻叱,纵身从屋顶跃下,同时仗剑刺向那名黑衣人的颈项。 剑势如虹,又借着下冲之势,威力可想而知。那黑衣人自忖已难以闪避,急忙挑起手中短枪企图格挡。不想慕容逸尘的招式尚未用老,剑锋挽转,已然贴着短枪直削他攥枪的手指。黑衣人唯有向后跨步闪避,同时用力转腕,以短枪化解剑上的劲力,同时反压慕容逸尘递过来的剑刃。 慕容逸尘见自己顺势使出的招式反被对方克制,便知对方也是武学高手。他不敢怠慢,刷刷刷三剑分别指向那人左肩、胸前和右肋的三处穴道,这三处只消被刺中一处那黑人就会非死即伤,正是攻敌所不得不救。那黑衣人本来毫无战意,但见慕容逸尘剑势来得甚疾,不得不暂收退去之心,手持短枪全力招架。不想他这么一停,反而给了慕容逸尘可乘之机,一柄长剑奇招不断,且招招连环,那黑衣人登时被围困在剑之中。 想走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鲁先生这边也是陷于苦战中,和他交手的黑衣人剑法极高,且招式精妙,他虽不至于难以抵挡,却也被搞得有些束手束脚。 当头一掌劈过去,那名黑衣人横剑格挡,鲁先生趁势手腕一沉,单掌绕过剑刃迅速地拍向那人的胸腹。不待那人挥剑抵挡,掌心吐出一股强劲无比的炽热掌风先于手掌袭向黑衣人。这招“炎阳逐浪”乃是鲁先生的独门杀招,掌法中夹带掌风,远近可攻,且挥掌攻击在前,掌风出手在后,等到对手反应过来之时,早已中了“烈焰掌”强悍无比的劲力。当日在“福悦客栈”,鲁先生就是连连使出这等杀招,才一再压制住燕抒义的刀势,若非燕抒义仗着刀法精湛、出手速度惊人,迫使对手不得不一再心他的刀,只怕用不到凌太夫人一起动手,仅仅鲁先生自己便可将他手到擒来。 掌风扑面,那黑衣人“咦”了一声,脚下不慌不忙地挪了两步,堪堪躲过了这令人防不胜防的一招。随机手腕抖起,寒光乍现,竟是一剑中暗藏数招的高明剑术,连环十余剑攻向鲁先生全身要害。 “爪子还挺硬!”眼见对方还以更加高明的招式,鲁先生也是惊怒交集,急忙变招相迎。他本来还担心这伙人想要施展调虎离山的伎俩,因而有所保留。但遇到这等高手,他终于也顾不得许多,双掌一搓,“烈焰掌”全力施为,霎时间,掌影翻飞,将那黑衣人罩在一片热浪灼云之间。 那用剑的黑衣人也是微微一怔,显然也是感到先前低估了鲁先生的实力。他急忙挥舞长剑想要突破鲁先生的掌势,但连连出剑却毫无效果。 突然,那黑衣人的剑法骤然一变,竟然使出一路招式极其繁复的剑法,这路剑法乍看之下招式十分花哨,但在这黑衣人手下却如同活了一般,无论是平刺或是横劈,都是隐藏在无数个剑花之中,一眼望去令人眼花缭乱,而剑招更是令人防不胜防。 用的花哨,却也用的极其巧妙。 未出十余个回合,黑衣人便已搬回了劣势。 “这是……”鲁先生到底是见多识广,数招之中便看出了这套剑法的出处,但激斗之余他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唯有怒哼一声,收起满心的惊诧,全力迎战。 正在激战之中,鲁先生忽地听到一个响亮的声音说道:“看来爪子很硬啊!待雷某助鲁二先生一臂之力。” 鲁先生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定是霹雳堂堂主雷万霆。换做是旁人助阵倒也罢了,偏偏是他雷万霆的话可教鲁先生感到有些不痛快。这姓雷的多日来不但胡搅蛮缠,就连今夜众人严加看守燕抒义之事,他也是百般推脱,一会儿嚷嚷什么要勤修内功,一会儿又说身子不适。总之是神一阵鬼一阵,没人知道他想干什么。不用问,刚才乱作一团的时候,这老家伙保不定躲在什么地方看着呢,眼见到了此时方才现身。要他帮?哼,鬼才要他帮呢!再说,鲁某一人收拾不下这凶顽歹人,还得他姓雷的出手相助,这岂不是让江湖同道笑掉大牙? 鲁先生心里这个气啊!他逮着个机会一连几掌逼退黑衣人,这才放声斥道:“哼,用不着——”话还没说完,他只觉得脑后传来金刃破空之声,来势甚急,唯有匆忙闪身跳开。 不料他刚跳往一旁,就见对面的黑衣人也是纵身跃出数丈远,同时一片细的钢珠打向前方的粉墙上。烟火飞溅,粉墙上骤然发生一串连珠炮般的爆炸。 “砰砰砰……” 武馆的墙壁固然结实得很,但也被这场型的爆炸炸得千疮百孔,墙体坍圮。见到此情此景,鲁先生登时气得须弥山红了半边,他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雷万霆扬出一把霹雳堂的独门火器“火龙吐珠”造成的。这姓雷的果然一肚子坏水,自己刚才要是闪避不及,岂不白白冤死在他这招手里? 趁着那黑衣人尚未攻过来的当口,鲁先生不仅破口大骂:“姓雷的,你这混账东西,可是存心要炸死鲁某?” 却听雷万霆哈哈大笑,无赖至极地道:“鲁先生智勇双全,雷某素来是知道的,区区‘火龙吐珠’何足挂齿?”不待鲁先生回语反击,他纵身扑向黑衣人,一抖手先是放出两枚借助火药反冲之力加快速度的“飞火镖”,逼得那想要抽身而退的持剑黑衣人不得不挥剑自救,然后是双掌齐出,瞬间攻出七八招,且招招力大沉稳,方位刁钻,赫然正是霹雳堂的独门绝技“霹雳闪电手”。这路功夫专走刚猛、迅捷一路,讲究每递出一招都要有开碑碎石的力道,并且速度极快,如此一来,力道加上速度,无形中提高了这路手法的威力。势如霹雳、快似闪电,正是对这路功夫所做的真实评价。 雷万霆在这路手法上浸淫数十年,功力之深自然是非比寻常,他以快打快,一番抢攻,令那黑衣人应接不暇,那人剑速虽然不慢,但精妙的招式却几乎被雷万霆那狂雷疾电般的攻势压制得使不出多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柔荑曼妙云飞扬 房外斗得惊天动地,房内却是鸦雀无声。燕抒义合目坐在一张木椅之上,仿佛入定一般,任外面的厮杀声如流水般滚滚而来,他也恍若不闻。 角落里不知何时多出一人,五十岁上下的年纪,满面红光,大肚便便,头戴一顶金丝高冠,身穿一件五彩华服,赫然正是“赛孟尝”赵侱乔。他神情慌张地来到燕抒义面前,摸出一把钥匙,俯身为燕抒义打开手脚上的镣铐,嘴里兀自道:“燕少侠,趁着外面乱作一团,你尽快随赵某离开。” 燕抒义并未急于站起身来,反而奇道:“赵员外,你这是为何?” 赵侱乔淡淡一笑,道:“说实话,赵某也不相信少侠是凶手。只不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赵某面子上还得应付着那些乌合之众。再说,赵某这也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燕抒义双眸一闪,“是谁?” 赵侱乔回道:“关正关大少爷。” 燕抒义一怔,道:“大师兄?” 赵侱乔笑道:“是啊,你没想到吧!其实你师兄也不相信你是凶手,所以才嘱托我找时机救你出去。快,趁着外面混战,马上跟我走。”说完,拉了燕抒义一把。 不想,他这一把竟然没能拉动燕抒义。 这时,只听燕抒义的声音异常冷静地道:“赵员外,不知我大师兄许了您多少好处?” 赵侱乔闻言愣了愣,干笑道:“少侠这话是什么意思?” 燕抒义冷笑道:“赵员外救走在下似乎不像是受人之托那么简单吧?” 赵侱乔突然放声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臃肿的身体也伴随着大而筋肉颤抖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渐渐收起笑容,换上一副颇为诡异的神色,森然道:“你的确不简单,难怪那人如此忌惮你。既然你识破了,赵某也不必兜圈子了。没错,我其实是想把你带走仔细盘问。毕竟,‘潜龙勿用’对赵某的诱惑也是不。” 燕抒义道:“想不到富可敌国的赵员外也会对这虚无缥缈的宝藏感兴趣。” 赵侱乔笑道:“谁嫌钱多咬手呢?赵某是买卖人,钱嘛,当然是多多益善喽!再说赵某祖上不也是无意中探得宝藏发家的吗?” 燕抒义了然道:“怪不得赵员外也会趟这浑水,敢情是贪得无厌。” 赵侱乔也不发怒,兀自说道:“若非如此,赵某可真不想卷进你们师兄弟的纷争中。”说到这里,他稍稍停了停,换了一种语气继续道:“不过,赵某倒有一事不解。燕少侠素来对关正颇为信任,何时态度变了?” 燕抒义哂道:“这一点就不劳赵员外费心了。” 赵侱乔吃吃笑道:“说的也是,赵某只管拿钱,别的事还真管不着。呵呵,燕少侠,你如今全身要穴受制,只怕连普通人也大有不如。要是想活命的话,还是乖乖和赵某去吧!” 燕抒义道:“在下若是不肯呢?” 赵侱乔狞笑道:“那可就怪不得赵某心狠手辣了。赵某虽说不是什么绝世高手,自忖花重金学来的几手功夫还不至于连个武功受制之人都杀不了。” 燕抒义道:“杀了在下,另外半片‘潜龙勿用’的下落难道你不想要了?” 赵侱乔道:“果然,那半片‘潜龙勿用’被你带来了。呵呵,我就知道关正的消息没有错,你和百蛊门的事有些瓜葛,魅月窟也去了。不过就算你死了,那半片东西我们也会找到的。” 燕抒义道:“赵员外变得还真是快,刚才还是满口仁义,眼下却是杀机腾腾。” 赵侱乔眼中凶光毕露,道:“你这人非比寻常,既然看破了赵某的企图,那么就绝不会乖乖就范。为防节外生枝,赵某也只好快刀斩乱麻了。”他话音刚落,手臂一翻,掌中便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唇舌费了许久,赵侱乔显然不想继续耽搁下去,匕首刚刚露出,他就一个箭步上前,匕首直刺燕抒义的咽喉,身法之迅捷,绝不在任何江湖好手之下。 燕抒义轻叹一声,足下一点,竟是于仓促之间闪身躲过了这一击。 赵侱乔眼中露出少许惊诧,但手上匕首却丝毫不停。 寒光飞闪,脖颈、前胸、腹、眉心。 利刃如蛇,璇玑、迎香、命门、中脘。 连环八招,招招夺命,匕首所刺穴位和位置,皆是令人顷刻丧命的要害之处。 但是,这狠辣无比的八招却都被燕抒义巧妙地闪开了。 “咦?”赵侱乔一声惊呼,纵身向后跃出一丈有余,“你……你的武功没有被制住?” 燕抒义淡淡一笑,道:“武功确实曾被人制住了,不过后来又被人解开了。” “是什么人?” 一个缥缈如云般的声音飘进赵侱乔的耳中:“我。” 白衣如云,不知何时,云曼漪早已立于房中。 赵侱乔大惊失色,颤声道:“你……你如何……” 云曼漪嫣然一笑道:“若非如此,你怎会自投罗?呵呵,赵员外,你太得意了,可惜得意的太早了,真正是不打自招。” 赵侱乔干笑了几声,脸色铁青地道:“话虽如此,但你们若以为赵某束手就擒那可就错了。”话音刚落,房中后窗已然窜进来九名手持利刃的黑衣人。 “就凭这些?”云曼漪的眸中满是笑意,“我猜你为防节外生枝,必定另有打算。是叫人去掳劫燕抒情了吗?” “什么?”燕抒义脸色微变,这一点他倒是不曾想到。 赵侱乔狞笑道:“是又怎么样?可惜你猜得太晚了!” “那可未必,”云曼漪看也不看赵侱乔一眼,兀自对燕抒义道:“你先去丫头那里,这里交给我。” “多谢!”时间仓促,燕抒义无暇顾及其他,唯有匆匆道谢一声,纵身跃出房中。 房中剩下了云曼漪和其他十个人。 赵侱乔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云曼漪,连眨一下眼睛也似乎不肯。云雾仙子的大名他如雷贯耳,同这样的高手对阵,他…… 其他的黑衣人也是一样的心思,他们围在赵侱乔的身边,严加防范着。 云曼漪打量了众人一番,笑道:“这可真是有意思。赵员外,这些黑衣人应该都是你的同伙,和外面的大多数人不一样,他们才是一流的高手,是吧?” 赵侱乔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随口回道:“是又如何?” 云曼漪的眸中笑意更盛,道:“我说能在一招之内杀光这些人,你信不信?” 赵侱乔咽了口口水,努力让自己冷静一些,缓缓道:“这似乎不大可能。” 云曼漪眼中的笑意逐渐变得冷却,声音却还是温柔无比,道:“没关系,我这就让你开开眼界。” 赵侱乔闻言立刻醒悟过来,惊呼道:“不好!” 可惜,太迟了。 九名黑衣人尽管也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觉察不对便以全力出手。但是,那一朵流云却快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一招,仅仅只是一招过后,芸芸众生里便少了这九名黑衣人的影子。 赵侱乔呢? 他早在发现不对之后便闪身从窗口逃走了。总算有黑衣人替他挡了一下,而他自己的轻功也不算太差,堪堪保住了一条老命。 房里只剩下了云曼漪一人,她轻轻迈过地上横七竖八倒卧的尸体,缓缓坐在墙边的一张长椅上,冷冷地听着院子里惊天动地的厮杀声,蓦地花枝招展地笑了几声。 眼前这桩闹剧,还真是让她觉得越来越有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夜下黑衣善伪装 不知何时,晴朗的夜空已被无尽的阴云笼罩得严严实实,连一丝月光也难以穿过。 天上的阴云,愈发沉重,然而慕容逸尘的心却更加沉重。 顶着一团漆黑,已经接连追了七八条街,却还是和前面的四个黑衣人相距甚远,他心里愈发担心燕抒情的安慰,足下更是不敢有半点停留。 不过片刻之间,接踵而来的意外状况已经让他感到方寸大乱。 当然,最让他感到心慌意乱的还是燕抒情被人劫持! 先前在混战之中,他越战越勇,已经将那持枪的黑衣人逼得束手束脚。那人的身手虽说也是武林中的好手,但刺杀行动被慕容逸尘挫败,战意大减。而慕容逸尘自从领悟“化用”之道以后,剑法进境迅速,一招一式全都颇为精妙。因此,二人搏杀良久,那黑衣人便已露出败象。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雷万霆也在恶斗持剑黑衣人。雷万霆的“霹雳闪电手”刚猛至极,举手投足间尽是开碑碎石的劲道,他又在出手之前仗着火器抢占先机,一轮强攻下也已压制住对方的招式。而在旁边料理其他黑衣人的鲁先生,也有意无意截住了那黑衣人的退路,防止此人伺机逃走。 虽说院内迎击黑衣人的一干人等各有心病,但武功着实非同泛泛,饶是那些黑衣人多是些凶悍到颇为怪异的“亡命之徒”,在鲁先生、凌太夫人、梅鹤龄、夏金鹏等高手的痛击下,也是死伤惨重。不过,场中之人也都觉察出个中的玄机。这伙黑衣人尽管失心疯般狂攻乱战,但和慕容逸尘与雷万霆交手的两个黑衣人,无论攻防还是闪躲,浑然与之不同。众人多是见惯了大阵势的江湖人物,心中略略思索便有了头绪,是以对那些疯了一样只攻不守,或是招式凌乱、全凭乱砍之类的黑衣人也不再痛下杀手,不是点中对方穴道,就是将对方手臂脚踝打脱臼,令他们失去活动能力。反之,对那两个神志清醒之徒,一众高手则是严加防范。 混战许久,外面被引走的那些江湖人仍不见回来。慕容逸尘猜也能猜到,这群人不是中了埋伏就是还在被人耍。若非鲁先生等高手守在厢房前,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剑锋抖动,一连十余剑迅速刺出,那用枪的黑衣人招架不及,身上已然挂了几处彩,顿时战意全消,迫不及待地准备觅路逃走。可惜慕容逸尘的剑锋片刻不离他左右,迫使他难行半步。 正酣战间,一个惨叫声骤然从旁边的战局中传出,引得慕容逸尘不得不于百忙中侧目瞥视,不料这一看,竟然令他震惊得目瞪口呆,不啻于晴天霹雳。 原来,雷万霆虽说一轮强攻压制住那持剑黑衣人的攻势,但对方的剑术修为也甚是了得,奋力还击之下,雷万霆也无法更进一步。而那人稳住阵脚之后也渐渐有反扑之势。他所用的剑法花哨至极,偏偏每一招每一式都巧得恰到好处,攻防有度、进退自如。按理说,花哨的武学并不太实用,但这路剑法却是个例外。也因为如此,这路剑法在江湖中颇有名头,那黑衣人显然担心露出门派路数,是以先前和鲁先生动手之际故意施展其他剑法意图掩饰。可惜战局接连骤转,他面对的对手又颇为强势,迫使他不得不亮出自己的真实本领。只是这么一来,对阵之人也不免看出了一二。鲁先生和雷万霆自然都瞧出了端倪,只是满腹疑云,不知从何说起。雷万霆与那人激战良久,心中一动,想出个法子。他知道那人忌惮他霹雳堂火器的厉害,因此连出数掌将那人逼退几步,抬手又是几支“飞火镖”射向黑衣人。趁着对方格挡闪避之际,他猱身近前,一掌拍向那黑衣人的左肩。 持剑的黑衣人早预料到雷万霆会有这么一招,反手就是一剑削向雷万霆的手掌。就在此时,雷万霆的袖中突然激射出一条火线,仿若一条突如其来的火龙,猝不及防地射向黑衣人。黑衣人挥剑自救,不料那火线径直从长剑上穿过,正正地射中他的面门。 “噗”的一声,那条火线散作一团火焰瞬间点燃了黑衣人脸上的面巾。 原来,那条火线乃是一股点燃的火油被机括喷射而成的。那机括就在雷万霆的袖中,前面一端带有磷火,后面装有火油,一经使用,火油即燃,伤人于不备。雷万霆还给此物起了个响亮的名字——赤龙出海。 油火敷面,顷刻间那人脸上的面巾便被烈火包裹,焦臭之气登时发出,那人不禁发出一声惨叫,再也顾不得身份暴露,一把扯下了套在头上的黑布面巾。可巧这一幕被循声望去的慕容逸尘瞧了个真真切切。 只见那面巾下是一张老人的脸,虽说满头白发被油火烧燎得有些焦枯,但那国字脸、卧蚕眉的模样,还是在微弱的月光下被慕容逸尘看得清清楚楚。 这人,他竟然还认识,赫然正是浣花剑派的长老——“香剑妙手”邱之濯。 慕容逸尘这一惊非同可,脑中一片空白,连手底下的剑势也为之减弱,那持枪的黑衣人见机急忙闪身跳出圈外,枪尖在地上用力一点,纵身跃向不远处的一面高墙。他时机把握得不错,待得慕容逸尘心念转回,已然追之不及。 不料,高墙上早有一人在等待,头戴书生巾,手戴一双鹿皮手套,不是唐璟又是谁? 他在高墙之上已等候多时,要的就是防止来犯之人伺机逃走。眼见那持枪的黑衣人飞身跃向高墙,当即双手一抖,打出四枚闪着蓝光的柳叶镖。这种镖通体细长,一旦用力发出,几乎无声无息地迅速朝着目标激射,最是令人难防。那黑衣人身在半空中,唐璟出现得又颇为突然,顿时难以抵挡这迎头袭来的四镖。 一声闷哼,四枚柳叶镖一枚不少地全都击中那黑衣人,镖上淬有唐门特制的软麻散,沾身见效。那黑衣人就此从半空中坠下,重重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一过程说来繁琐,实则不过眨眼之间的事。 唐璟出手制住那黑衣人,便纵身从高墙上跃下。院中,战局已定。鲁先生、凌太夫人、梅鹤龄、夏金鹏、铁氏五雄等人纷纷制住了入侵武馆的近百名黑衣蒙面人,众人也乘势向已经露出真面目的邱之濯围了上去。 鲁先生与雷万霆等人与浣花剑派的头面人物素有交集,先前见那黑衣人施展的剑法竟然是“清平吟香剑”,心里便已有了计较。此刻,见那黑衣人露出了真面目,果然正是浣花剑派的邱之濯,他们一干人等自是誓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因此,无论如何也不能将邱之濯放走。 可是…… 眼看自己身份败露的邱之濯,刷刷两剑逼退雷万霆,手入怀中取出一物,猛地朝着众人一撒,只见一股粉尘弥漫开来,其中竟隐隐地有些许绯红。 慕容逸尘心念陡转,忽地想起一事,急忙大声道:“大家心有毒!” 他猜得没错,邱之濯在危急之时撒出的正是他用从魅月窟前采到的“艳煞红”提取出的剧毒。“‘艳煞红’名列天下十大剧毒之首,毒性极强,任何人的身上只要沾上一点这种毒花中的毒素,须臾间便会不治身亡。 这也是邱之濯面对一众高手的合围且身份暴露,却还多少有恃无恐的原因。 可惜,他千算万算没能算到一件事。那就是唐璟也在这里。 说到用毒,唐门的人都是好手,而唐家的嫡传子弟也都有行走江湖时防止被人下毒暗算的防身秘药。唐璟的身上就有这种东西,他一见邱之濯撒出那种略显绯红的粉末,急忙将随身携带的一个的锦囊打开,撒出了一阵黄色的粉雾。 唐门的解毒秘药虽说不是化解“艳煞红”毒性的专属解药,但配方中用到的数十种奇珍灵药可以大幅度降低任何毒药的毒性。换而言之,只要这秘药掺入到“艳煞红”中,任何中毒的人最多不过感到有点头晕恶心等不适罢了,对于内功深厚之人而言更是没有任何中毒迹象。 毒,被秘药化解掉了,但邱之濯的身影早已随着毒药的撒出消失于夜色之中了。 众人尚未作出回应,只见燕抒义飞身从厢房内冲出。鲁先生等人脸色一变,刚想说话,就听唐璟在一旁说道:“啊呀,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你们还当他是凶手吗?” 慕容逸尘奇道:“燕兄,出了什么事?” 燕抒义来不及细说详情,唯有焦急地道:“这伙贼子去劫阿情了。” 慕容逸尘闻听大吃一惊,几乎是在同时和燕抒义一同冲向燕抒情被羁押的所在之处。鲁先生等人虽说心中仍有疑虑,但当此之时却也感到事态有变,是以留下数人照料伤者,看守那些蒙面人,而其他人也跟随燕抒义和慕容逸尘一同朝着燕抒情所在的厢房方向奔去。 慕容逸尘几乎难以形容当他赶到燕抒情房前时的感受。骆氏夫妇等多名好手正在厢房前大战数十名黑衣蒙面人,而厢房内早已空无一人。一众高手匆匆出手对阵黑衣人,这才从骆氏夫妇的口中得知武功被制的燕抒情刚刚被几个黑衣人掳走了。 慕容逸尘和燕抒义感到心急如焚,他们也没工夫指责骆氏夫妇,急急忙忙分头去追,甩下了院中和黑衣人恶斗的一干人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祸起萧墙君不见 慕容逸尘的运气的确不错,和燕抒义分开后,他按照骆氏夫妇提供的方向发足狂奔,过不多时便在夜幕中看见了挟持燕抒情的四名黑衣蒙面人。这几人轻功卓越,虽说扛着装有燕抒情的麻袋在黑夜中奔走,但身法迅速、健步如飞,丝毫没有停滞拖沓之感。慕容逸尘轻功并不甚佳,又是落后了一大截,因此接连追了七八条街,也没能完全赶上。若非他担心这群恶棍发觉有人追踪,狗急跳墙之下对燕抒情不利,按他的脾气早就一声暴喝,引起对方注意了。饶是如此,那四名黑衣人也似乎发觉有人追踪,因此脚下生风,奔行得愈加迅速。 正在慕容逸尘苦苦追踪之际,他眼前一花,似乎看见一道紫色的人影紧紧跟在距离那四名黑衣人不远的位置。他揉了一下眼睛,没错,的确是一个身穿紫色衣衫的人跟在那几人的身后。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完全不知道,仿若凭空多出来一般。而这人的轻功造诣也的确不俗,悄无声息地跟在那四人的身后,竟无一人发觉! 慕容逸尘正在诧异间,那四名黑衣人已经来到了城墙一角,纵身起跳,打算跃上城墙。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几人脚步刚刚离地之时,紧跟在他们身后的那道紫影突然向前疾冲,闪电般地在四名黑衣人的身旁掠过。那四个黑衣人仿若突遭雷殛,硬生生地刹住了脚步,僵立在地上。半晌,纷纷倒下。 好快的身手,他惊诧之余不禁心中暗赞,但他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担心燕抒情的安危,于是加快脚步朝着前方奔去。 天上的月,终于破开阴云,再次照亮漆黑的夜晚。借着月光,不断靠近前方的慕容逸尘终于惊讶地看清了来人:一袭紫衣罩住曼妙的身姿,垂地的广袖宛若蝴蝶双翼,佩戴点翠步摇的双平髻下是一头乌黑的长发——赫然是一名女子,只是脸上似乎和云曼漪一样遮有面纱,看不清楚面目。 仿佛早就知道身后有人正在朝着此处而来,紫衣女莲步轻移,飘然起身飞向高高的城墙,衣袂绰绰,犹如一只紫色的巨蝶蹁跹于虚空之中,轻功之高实在远非慕容逸尘所能比拟。 慕容逸尘本想出声喊住对方,表示谢意。无奈对方轻功迅捷,似乎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也没有留下的意思。他匆匆忙忙赶到燕抒情身边时,那名紫衣女已经快要跃上城墙了。就在此时,也不知那名紫衣女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于离地甚高的陡峭城墙上回首瞥了他一眼。 月华皎洁下,这随意的一眼竟然没来由地令慕容逸尘心头一动。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形容一个女子的眼神,可以说柔如秋波、浓情似水,甚至可以说淡然无痕、冷若星辰,可是放在眼前这双眼睛上,这些辞藻却统统失却了颜色。是的,一张面纱仅仅让紫衣女露出了一双眼睛,但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仿佛望穿了这世间的一切,幽深的一双眸子如天河如星海,却明晃晃地带着些许傲然与广阔,而非那种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冷漠。 只是一眼,却令慕容逸尘看得有些痴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紫衣女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城墙之上。 慕容逸尘这才想起来燕抒情还被那些黑衣人装在麻袋里,他暗骂自己好没出息,急忙俯下身解开麻袋袋口上紧束的绳子,同时仔细打量那些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黑衣人。只见那些黑衣人脖颈下的土地都已被鲜血染红,赫然是被那紫衣女一剑毙命的。想那紫衣女不过是在这几人的身旁掠过,便可连毙四人,而她何时拔剑、出剑、收剑,甚至剑藏在哪里,慕容逸尘竟全然不知。此女武功之高,端的是匪夷所思。 那么,她到底是什么人呢?为何会无缘无故对燕抒情施以援手呢? 他一边揣测着,一边打开麻袋,发觉燕抒情竟然被人点中睡穴,尚在昏睡之中,于是急忙为她推宫过血,过不多时,燕抒情便渐渐睁开双眼。 慕容逸尘简单地将事情经过对她说了一遍,只是无意间略去了他看那紫衣女时的痴态和心中想法。其实,这些细节之事他又何必一一俱说呢? 燕抒情倒是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完慕容逸尘的陈述以后,她双腮绯红,低声道:“虽说是被其他人所救,可是我还是要谢谢你,慕容大哥。”一席话,说得慕容逸尘也颇为不好意思,过了一阵儿,他才醒转过来,道:“啊呀,咱们光顾着说话了,也不知道武馆那边怎么样了。” 燕抒情也回过神道:“不错,别让那些歹徒伤到哥哥,咱们快走。”说着,她一把拉起慕容逸尘的手朝着武馆的方向奔去。 手滑如玉,细腻无比,慕容逸尘只感到自己的手被燕抒情这么一握竟然说不出的舒服,有种飘飘然的感觉。虽说眼前形势仍不容乐观,但他却是心头一甜,脚下生风似的跟着燕抒情奔向武馆所在的方向。 可是…… 算了,没有什么可是的。 振威武馆的院子里不再传来任何打斗声,显然刺杀行动已经宣告失败,但是屋顶上的黑衣人却并不感到失望与沮丧,相反,他的心中此刻却是颇为满意。 一切如他所想顺利进行,试问他如何不感到满意? 呵呵,邱之濯、姚有常、赵侱乔,此番你们无论是死是活都已经不重要了,身败名裂的你们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再相信了。况且,证明你们所说之言的证据也将不复存在,杀人盗宝的黑锅你们是背定了。 念及至此,黑衣人得意地冷笑自语道:“邱之濯、姚有常、赵侱乔,路是你们自己选的,可不要怪我翻脸无情。” 不料,他的话音刚落,只听身后有人叹道:“你翻脸比翻书还快,谁能来得及选一条对的路?我说的可对,大师哥?” 黑衣人双肩一震,急忙转身,只见身后三丈开外站着一人,赫然正是燕抒义! “你……”黑衣人的口中刚刚吐出一个字,后面的话便说不下去了,因为说了也是废话。燕抒义既然能找到这里,那么他如何找来的也就不重要了,自己也没必要再躲躲藏藏。他冷哼一声,伸手扯下了头上的面巾,露出了真面目。 三十岁上下、浓眉凤眼、方面高额,眼前的青年果然正是关焱雄的长子——青龙山庄少庄主关正。 终于到了这一步了吗?燕抒义长叹一声,竟是无话可讲。 只听关正冷冷地问道:“是赵侱乔告诉你这一切的吗?” 燕抒义摇头道:“不用他讲,是我自己想通的。” “哦?” “其实这一切很早以前不就注定了吗,我的师哥?” “哼,说的也是,”关正阴阳怪气地问道,“其实你早就心中有数,故意在等这一天,是吗?” 燕抒义道:“没有,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你。我和阿情自打从庄中逃出的那刻起,所走过的地方无一不是你所提供的。就算一路上遭逢无数次截杀,我也没有想到这是你一手布的局。我甚至为了怕牵连到你,一再隐瞒当日在福州城外找机会与你见面之事。这件事连阿情都不知道,我更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我就是相信你。可是,我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我正是利用了你重情重义这一点令你兄妹险些性命不保,”关正森然接口道,“要怪只能怪你太蠢,你知道我很多事,我岂能容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人心不古道相异 燕抒义摇头道:“我从来就不会把人往坏处想。几年前,当我发觉你有染指‘潜龙勿用’的企图后,我也没有告知师父,因为我相信你只是一时糊涂。你当时也向我保证,绝不会再动此念。所以我从那以后,也不曾再怀疑你。拭尘台之战后,江湖上不太平,你为了两广水路的事劳心劳力,以致得罪了想要从中牟利的无灭门。好在我于此事中有幸结识邵大哥,托他化解了双方嫌隙。但你却借我之手引出邵大哥,并纠集一干人等偷袭他,陷我于不义。即便如此,我依旧对你不曾有怨言,只当是我未曾估计江湖身份,擅自与邵大哥结交的结果。因为这些年,你忙里忙外,日夜操劳,还要不时参与江湖之事,确实不容易。我知道一个人日日夜夜事务缠身,心性必会有所变化,是以你的不当之处我从不介意,也没有多想。” 关正冷笑一声,道:“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说我应该谢谢你,是吗?” 燕抒义痛惜道:“过去的事谁对谁错都不重要,可是我不明白,‘潜龙勿用’当真对你如此重要?” 关正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理由还不够吗?”他稍稍停了一下,又道:“我很好奇,到底是我哪一步出了岔子,被你发现了?” 燕抒义从容道:“我若还是被你牵着鼻子走,你这计划当然天衣无缝。可你万万没有想到,‘福悦客栈’中我回被一群苗人意外带走。逃离了江湖人的追杀,我暂时冷静了下来,也开始重新梳理经历的一切,突然想起师父寿诞当日你和姚有常一同出去时的情形。” “当日正值师父寿诞,宾客满座,我本来和阿情与庄中的几名仆役将客人送来的贺礼一一送入库房。怎料贺礼太多,人手实在不够。我想找管家郑伯再调几个人过去帮忙,就来到前厅,却看见你和姚有常刚好离开。旁边的仆人告诉我,说大少爷和姚有常一起去清点前些日子采购的木材数量是否够用。当时我未做他想,后来才想起你二人若是去清点木材数量,必会到库房。但我们一干人等在后面忙了半日也不曾见到你二人的身影。后来我听人说当日你二人离开不久,就只有你一人回到前厅,姚有常却不见踪影。你二人去了何处,姚有常后来又在何处,竟是无人知晓。再者,你一路上叫我沿途留下记号,并且叫我按照你提供的路线躲避追击,可我每次按你所言行事,等来的却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捕杀。这也令我渐渐对你产生了怀疑,邵大哥和君公子说的没错,青龙山庄的人和事的确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关正哼声道:“这两个人还真是多事!你当日在客栈内若是直接死了的话,也就没有今日了。不过你又有什么证据向别人证明我才是幕后黑手呢?” 燕抒义道:“其一,我只要将你擒到众人面前,以你这黑衣人装束的打扮,你是说不清楚的。其二,姚有常已经被擒,他到时自然会指证你。这两点光凭一点不足以定你的罪,但两相结合你万难推脱。大师兄,我不明白,你固然要将‘潜龙勿用’据为己有,却没必要杀害二师嫂。你这么做,根本对不起二师哥和二师嫂,而且也辜负了师父对你的一片期望。” 关正哼了一声,双眉微微蹙起,斥责道:“少在这里假仁假义,我爹只怕对你才是寄予期望!哼哼,再说,你真以为受了点恩惠就认定南宫素是什么好女人?三师弟,你真是太天真了。她南宫素嫁到我青龙山庄难道只是和你二师哥郎情妾意吗?哼哼,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我,她分明是别有用心。南宫世家已非昨日,眼下不过是装点门面罢了。否则,以他家涉及朝廷权贵的地位,又怎么会轻易与青龙山庄结亲?若非江河日下,也开始觊觎‘潜龙勿用’,南宫世家这样的高枝咱们可高攀不起呢!”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饱含讥诮地道:“对了,我还要恭喜三师弟。恭喜阿情这丫头手段非凡,竟然能钓到慕容家的四公子。呵呵,慕容世家现今如日方中,只怕百年内盛况不减,三师弟,你们兄妹二人当真眼光非凡啊。” 燕抒义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等无耻的话来,登时怒火上涌,道:“你休要信口胡言,你当天下人都和你想的一样脏吗?你凭什么说二师嫂是别有用心?” 关正切齿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这贱人名义上操持家务,实际上却暗中偷扣账上银两,还处处留心和‘潜龙勿用’有关的事。她每次和娘家人见面都鬼鬼祟祟的,分明是心怀鬼胎。我这些年怕的就是这种事,于是宁可在花街柳巷里买一夜笙歌,也不肯婚娶。可你知道吗?这贱人竟然背着我怂恿爹和二弟向她那个什么妹提亲,打算硬生生抛给我一个南宫家的女人。我夺宝计划中本来没打算杀她,可她真是嫌自己的命太长。” “我爹寿诞那天一早,姚有常其实就已经秘密找过我了,当时我的意思是由他在傍晚时分扮作黑衣人,再放上一把火,趁乱取走‘潜龙勿用’。然后我们再用迷烟将你迷晕,嫁祸到你身上。并且当着众人面把你收押,再找个机会杀了你,这就死无对证了。偏偏在我二人于花园假山后密议之时,这贱人躲在一旁偷听。原来她早就注意到我二人有异,是以在暗中秘密监视。可笑她一介女流,又只会些粗浅的武艺,一个不留神就漏了行踪。我一发现她在旁偷听,当场用匕首刺死了她。之后,我边想出个顺水推舟的法子,设计将南宫素之死嫁祸到你的头上,伪造成你杀人盗宝。为求逼真,我二人还故意在已经死了的南宫素身上多划了几刀。可惜,毕竟事出突然,此处谋算不够,只是单单想出转嫁你身,让你按照我的部署逃走的策略。许多细节之处无暇多筹划,这才有今日之局。不过,江湖上的那群傻子,全都是利欲熏心的鼠辈,竟然能受制于存有那么多漏洞的布局如此之久。人心之贪婪,可见一斑啊!” 尽管有些事燕抒义已经猜到,但关正的亲口承认还是令他感到心寒,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向敬重的大师哥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也万万没想到平日里看似祥和的青龙山庄内竟是…… 良久,燕抒义道:“我刚才听你提到邱之濯,刚才在武馆也有人说他和你是一路的,是什么意思?” 关正看了看燕抒义,蓦地发出一声长笑,道:“事已至此,我也就不和你兜圈子了。很多事我索性就说个明白吧。先从哪儿说起呢?哦,从媚篱那个老妖女说起吧?” 燕抒义一愣,讶然道:“百蛊门门主媚篱?” 关正笑道:“是啊,说起来真是有意思,祭灵教的人鬼使神差把你们弄到苗疆去,而你们又误打误撞卷入百蛊门和当地苗寨的纷争中,想说不是天意都不行。实话告诉你,早在几年前我就与媚篱做成一笔交易,只要她能练成‘蝶蠋’之术进入魅月窟,帮我拿到那另外半片‘潜龙勿用’,找到宝藏后我不但会分给她一部分,更会助她与祭灵教相抗衡。没想到,这个老妖女出尔反尔,她后来和无灭门勾结上,不知是不是受到邵天华影响,竟然想以‘潜龙勿用’威胁我,分去一半的宝藏。我不答应,这交易就此谈崩。后来我找到了浣花剑派的邱之濯,他自信可以找到办法潜入魅月窟。于是他弄出一场戏,假扮无灭门高手用毒伤了同门,然后借口为同门解毒前往苗疆。他精擅医术和用毒,又曾研究过无灭门的毒方,装扮成无灭门的人下手正好。不过他也不容易,一时大意,险些被掌门萧承泣识破。” “邱之濯到了苗疆以后,设计落到媚篱手中,将魅月窟的情况弄得十分清楚。只是苦于难以一人之力对抗百蛊门,于是便打算另觅良机。这个时候你们出现了,一场恶战让他找到机会杀了媚篱,不过由于君韶歌在场,他不敢造次,那半片‘潜龙勿用’还是落在你手。事后,邱之濯、赵侱乔这两个老东西不约而同催我尽快抢夺此物。笑话,他们在暗处当然可以坐享暴利,我若有所差池可要万劫不复。于是,我为了掩饰自己的所作所为,就设下这么一个局让他们几个自己往里面钻。你以为先前慕容逸尘和唐璟跟踪姚有常我会不知道吗?实际上我故意说那些话让他们听着,目的就是为了送这几个利欲熏心的家伙上一条不归路。可笑的是,邱之濯那老东西为此还精心准备了迷人心智的药物,操控那么多不慎落在他手里的武林中人一同诈称魔教教徒攻进武馆。而且又使个调虎离山之计,将其他人手一路引走,集中力量攻入武馆去杀你。呵呵,他若是知道自己被我算计了,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呢。” 燕抒义一言不发,双目闭拢,叹道:“想不到真相会是这样。你这么做,可曾想过对得起师父和青龙山庄的先辈吗?” “不要跟我提这个,”关正的眼中流露出一份恨意,“我爹和我祖父他们愿意守着那个什么狗屁诺言,那是他们的事。我只想要宝藏。再说,我们关家守护了‘潜龙勿用’这么些年,也牺牲了不少,难道说不该索取回报吗?”他自嘲般地笑了笑,突然问道:“知道我今夜为什么和你说这么多话吗?” 还能为什么?百感交集的燕抒义自然是知道的。 不待燕抒义回答,关正仿佛自问自答地说道:“因为你就要死在这里。”“呛啷”一声,他已反手拔出了背上的单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刀锋冷冷恩义断 “我爹总是说你才是继承了他刀法的传人,可我从来就没信过,”关正的眼中渐渐涌出一股强烈的妒恨,“用刀之人,一招一式必须决绝,刀法才能具有威力。所以,刀是最自私、最霸道的武器。你的刀,有着太多的情,太多的义,注定不能达到刀法的极致。” 燕抒义缓缓睁开双眼,道:“我的刀,从来就不是用来杀人的。” “笑话,这江湖上的规矩从来就是杀人和被杀,你不杀人,练刀何用?” “我的刀,从来只为活命。活自己之命,活他人之命。” “废话,逃了一路,你也杀了不少人,活他人之命,这真是讽刺。” 燕抒义苦笑一声,伸手抚了抚手中的刀,道:“所以如你所说,我注定不能达到刀法的极致。因为我连自己都看不清,一直以为自己的刀只能救人救己,不能杀人。可是在这一路上,我想通了一个道理:原来我不是什么圣贤,为了我自己和我妹妹,我也必须要和你们一样。既然我没法做到不杀别人,那么我起码要做到保护自己。” 关正晃了晃手中的刀,狞笑道:“还没动手就说要做到自保,不觉得太早了点吗?”他嘴里说着话,足尖一点脚下的瓦片,如飞鹰一般迅速冲向燕抒义,手中单刀倏地朝着燕抒义的咽喉抹去。 燕抒义目光一寒,反手一刀格挡住关正的刀锋,道:“我只觉得杀了你会对不起师父!”话未说完,刀刃贴着对方的刀身顺势卷向对手的手臂。 关正怒哼一声,横刀架开这一招,同时力贯刀锋,接连劈出十余刀,刀刀致命。燕抒义挥刀上前,也是十余刀连环出手,不但化解了关正的攻势,而且守中有攻,进退自如。关正心中暗凛,他急匆匆挡住燕抒义攻来的刀招,翻转手中刀,披风断水般施展出“青龙啸月三十六斩”,一时间手中一柄单刀仿若幻化出无数柄,而这无数柄单刀又如同聚合成一条狂怒的银龙,恶狠狠地翻腾盘旋在燕抒义的周围。 但是,这样缜密、迅猛、精妙的刀法或许令他人望而却步,却不会遏制住燕抒义一丝一毫的攻势。只见一道道雪亮的刀光划破夜空,锋利的刀刃已于急速的挥舞中难以窥见,唯有一条青龙若隐若现地环绕在虚实之间,就连漫天月华也被它夺去了光彩。 “乒乒——乓乓——” 连续不断的金刃互斫声响彻云霄,屋顶之上的两个人仿若正在驭使两条飞龙缠斗绞杀。 师兄弟二人同门多年,所学刀法尽得关焱雄真传,此番放手一搏,尽显二人胸中所学。 刀来,龙卷风云天地变换。 刀去,魔渡众生山河偾尽。 刀影来来去去,刀气纵横吞吐,二人于一间间铺满轻薄易碎的瓦片的民房顶上闪展腾挪。但他二人掌中的刀挥舞得却是越来越快,刀上的劲力也灌注得越来越强。渐渐地,两个人的身影全都隐没在一片刀光中,刀刃碰撞声更是连成一片巨响。几十招,上百招,匆匆而逝,而盘旋在夜空中的两条“龙”却丝毫没有减缓攻势,反而愈加疯狂。 这一战,谁也没有太多的牵挂与不忍,也不再有任何无奈或是强迫,有的只是生与死的较量。这一战,也没有什么制敌而不杀敌的江湖仁义,有的只是你死我活的决绝。 每一刀,都是砍向对方最致命之处,每一招,都足以断木碎石。 狠辣吗?无情吗? 只因他们都是用刀之人! 振威武馆周围的房舍都已空无一人,这么乱的夜里,打打杀杀的声音早就将周边的居民吓走了。君韶歌和云曼漪此时正站在武馆附近的一条街上,昂首仰望远处正在施展轻功、挥刀恶斗的燕抒义和关正。 云曼漪啧啧称奇地道:“武林中一直盛传青龙刀法威力不凡,今日一见,当真不是浪得虚名。嗯,也难怪当日在客栈内,一干人等闹得是狼狈不堪,我还奇怪几年不见,这些人怎么都成了废物,却原来是燕抒义的确够强。” 君韶歌微笑道:“能得你亲口称赞也真是不容易了。” 云曼漪的眸中满是笑意,道:“凭他这样的刀法,我纵是想不称赞也不行啊!唉,他也就是个淡泊名利之人,不然的话,凭他这身武艺,用不着这场飞来横祸就已名动天下了。” 君韶歌道:“关老庄主的弟子还算不上名动天下吗?” 云曼漪愣了愣,突然摇头道:“那怎么会一样呢?关焱雄虽说是一代宗师,可是弟子若一辈子都仰仗师尊的名头行走江湖,那和长不大的孩子有何区别?只可惜,这场惨剧的始作俑者是关正,燕抒义若真杀了他,关焱雄那里他又该如何面对?而关焱雄又……唉,说来说去,关老爷子还真是家门不幸啊!” 君韶歌叹道:“若真如此,江湖上又何以有此事?” 云曼漪奇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君韶歌不答反问道:“你说他二人究竟会孰胜孰负?” 云曼漪凝神望去,只见眼前二人刀光交织、身影分合,正是斗得难解难分。她看了一会儿,沉吟道:“这关正的青龙刀法虽说专走偏锋、阴狠暴戾,却也威力惊人,燕抒义和他要想分出胜负只怕很难啊!不,只怕再过个二百招,关正就难敌燕抒义了!” “何以见得?” “这关正的招式、内力都不在燕抒义之下,可他这人怨毒极深、戾气太重,一招一式都是想要置人于死地的毒招。本来这种招式威力不弱,百十招内往往一般好手也难以抵挡,可惜这种打法一旦拖得时间久了,出招之人就难免会神志不清,陷入疯狂嗜血的状态。虽说看上去颇为可怖,实则招式中的破绽就会因疯狂而无法顾忌,如果对手是个沉着应对的高手,那么他必败无疑。” 君韶歌赞道:“果然眼光独到,佩服佩服。” 云曼漪登时醒悟,随机白了他一眼,娇哼道:“原来是审量起本姑娘来着。假惺惺地故作浅薄吗?你早就看出来了是不是?” 君韶歌微笑不语。 云曼漪瞥了瞥他,又道:“不过我真没想到,这引蛇出洞的法子还真管用,更没想到关正竟然就是幕后黑手,血案的真凶。” 君韶歌慨然道:“我倒是十分在意,知晓此事的关庄主会做何感想?” 云曼漪叹道:“当然是痛心疾首了。有这么一个儿子,哪个做父亲的不会心痛呢?”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道:“对了,我还没问你,刚才那么乱的时候你到哪儿去了?” 君韶歌淡淡一笑,道:“自然是躲在暗处观察,防止有人另生事端。” 云曼漪面纱后的笑容难以窥见,但眸中却是笑意甚盛:“莫测高深,你这阵子可真是越来越会卖关子了。也好,我倒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事是众人没想到的。” 二人交谈间,陆陆续续也有不少人赶到。先是以南宫筠为首,之前被人调虎离山骗走的那群江湖人,想是调走他们的人在远处设下了什么陷阱,不但耽搁了他们许久,而且个个都显得疲惫不堪,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回来。然后是武馆里的一众高手,鲁先生、凌太夫人、雷万霆、梅鹤龄等人,他们解决完武馆里的乱摊子后,发现远处有人仍在打斗,于是前来视察。最后赶到的是匆匆忙忙赶回来的慕容逸尘和燕抒情。 三拨人先后赶到,却都在赶到的同时发现了屋顶上正在飞来纵去,厮杀在一起的两个人。 “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燕抒情惊愕地用手掩住口道,“哥哥怎么和大师哥打起来了?” 众人也是满腹疑云,议论纷纷。 君韶歌和云曼漪在场已久,他二人功力通玄,早已听闻燕抒义与关正的谈话,是以向众人详加解释。而武馆内的一众高手也指出,那个被捉住的持短枪的蒙面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追魂枪”姚有常,至于其他袭击武馆的黑衣人则是中了迷失心智的药物,无怪乎这些人个个形如疯癫,力大无比。想来定是那通晓医道的邱之濯所为。而被几名黑衣人调开的一干人等也是气喘吁吁地道出所见,原来他们被几名冒充魔教教徒的黑衣人径直引到城中几条巷子里,那里面被人设下埋伏,不但有数十名黑衣人伏击,还有不少暗伏的机关和迷药。一干人等弄了个灰头土脸,这才狼狈不堪地赶了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青龙啸月彻云霄 慕容逸尘听得连连摇头,心中百感交集。他虽曾隐隐感到幕后黑手必定是个隐藏极深的人物,却也万万料想不到竟是关正。青龙山庄少庄主素有侠义之名,谁知竟是这种人。该说是江湖险恶,还是人心难测呢?他看了一眼惊闻真相的南宫筠,只见他浑身颤抖,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心知此时定然令他混乱异常。慕容逸尘又看了看燕抒情,发现她眼中噙着泪,颇为伤心而又忧心忡忡地注视着半空中正在生死相搏的二人,不禁顿生怜爱之心,忖道:“燕姑娘此番定然是颇为难过,一向尊敬的大师哥竟然是杀人盗宝的元凶,而他不但栽赃给他们兄妹,竟然还屡下杀手。嗯,燕姑娘此刻也必定担心燕兄的安危吧。”念及至此,他走上前,轻轻握住燕抒情的手,掌温相传,燕抒情会意地点了点头,眸中流露出感激之情。 屋顶上的二人越打越快,刀法、身法、内劲……统统发挥到极致。最初还是在一间房子的顶上狠斗,到了后来竟是施展轻功在一间间民房顶上纵跃。这般拼斗对于轻功的掌握要求得十分严酷,一旦脚下有所差池,胜负立判,较之平地上的搏杀显得更为凶险。二人斗到紧要关头,竟连半声吆喝也发不出口。周围观战的一众人等初时尚还有些聒噪,觉得首恶在此,单凭武林规矩要让他输得心服口服不妥,打算群起攻之,但眼见二人刀法的狠厉与精妙,人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渐渐地竟无人再出声。偌大的夜空下,仿佛只有正在激战的燕抒义和关正。 燕抒义的刀光掠过,阵阵寒意扑面而来,关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诚如君韶歌与云曼漪所说,刀法偏于暴戾凶残的他时间一久便难以抵挡燕抒义的攻势。 但关正岂能束手待毙? 除去杀人栽赃的勾当,他的的确确妒恨燕抒义。作为关焱雄的长子,他尽得父亲刀法的真传,他也确实浸淫多年。可惜,自打燕抒义也得到父亲真传的那刻起,他便感受到了沉重的挫败感。燕抒义对于刀法的领悟在他之上,而“青龙啸月三十六斩”的种种妙义在这个师弟的手上如同用活了一般。他虽在暗中刻苦修炼,甚至为了克制燕抒义的刀法重组了一套刀招。这路刀招是从“青龙啸月三十六斩”中演化而来,弃刀法中原本讲究料敌先机、攻其不备的要求于一处,刀走偏锋,招招狠辣,且招与招之间衔接迅速,力求一招出手,千招万招接踵而来。这路刀法出手之时也不再讲究“青龙啸月三十六斩”循刀势变换刀法的特点,而是奋尽全力,毫不留情,一招一式全由自己任性施为。 这样狠辣的刀法,关正从几年前便已暗中修炼。他深知“青龙啸月三十六斩”乃是关家祖上自先祖关云长青龙刀法中化用而来,不但将大刀沉稳、霸道的威势尽数保留,而且结合单刀灵巧多变的特点,集变化与攻防于一体。这路刀法最讲究“刀势”,用刀之时,依照对手的流派特点、所用兵器来布置自己的“刀势”,初时只有寥寥数招,但一经施展开来,铺天盖地,势不可挡。招与招之间连环相接,一刀接着一刀,仿佛青龙盘旋。这也正是燕抒义当日能一路突破重重包围的原因。一般江湖人物不谙这路刀法的玄妙,一上来就是自顾自地与燕抒义拆解,两三招一过,自家套路是远攻还是短打,劲力是阳刚还是阴柔全都被燕抒义看出来了,布下的刀势也是针对他们的,想要不输谈何容易?反倒是鲁先生和凌太夫人等高手,见多识广,一同燕抒义动手便竭尽全力破坏他的刀势,并且招式与劲力多生变化,令对方在仓促间无从下手。若非如此,一旦针对他们的刀势真正结成,饶是他二人武学修为超过燕抒义,却也很难胜他。 关正暗中修炼的刀法正是为了克制燕抒义的刀势,他苦练已久,自忖燕抒义难以抵挡他这狂风劲雷般的刀法。二人刚动手时,关正一上手便压制住燕抒义的刀势,满以为用不了多久便能杀了燕抒义。不想他急于求成,刀法固然狠厉,且破坏燕抒义的刀势,但世间万物皆是相辅相成,他这招招破坏他人刀势的刀法反而也是一种足以令燕抒义布置出新刀势的一个特点。只不过他的新刀势不是针对招式和劲力,而是针对这路刀法本身。 于是,燕抒义在前面的数百招里,攻少守多,往往十招中只有两三招是攻击对方的。 因为他知道关正这种狠辣的刀法最致命的弱点就是不耐久战。 关正也渐渐感受到了自己刀法的威力正在不断减弱,他心中气恼,丝毫不甘心。但他几次奋力反扑却还是无法改变渐渐出现的劣势。又过了数十招,燕抒义一声轻叱,掌中刀仿若自有神识,竟脱离手掌,在腕上灵活换转,一连转了有六七转,再看关正仿佛陷入了一片刀丛之中,四面八方到处都是燕抒义的刀光在闪动。 刀势已然结成,关正心中一凛。但他不肯就此认输,于是,他爆发出一声怒吼,手中刀全力挥舞,一个又一个杀招纷纷涌现。而他则脚下一点,合身扑向燕抒义。 看来是要全力一拼了! 燕抒义神色凝重,他挑起刀尖,先是使出一招“龙跃瑶山”,单刀绕着自身环绕一周,而后乘势劈向对方右肩,不待对方还击,招式变为“蟠龙觅云”,化竖劈为横削,封死了关正的全部退路。 “铿铿铿铿——” 一连串刀刃互斫之声震彻云霄,二人出手如电,刀刃飞速磕碰,溅起一片又一片火花。 刀光、人影、火花紧密、飞速地交织着,如两条生死相斗的巨龙。 观战之人的心也纷纷紧张了起来,心中各起念头。 这一刻,忧心忡忡的燕抒情攥住同样紧张不已的慕容逸尘的手。 这一刻,素来漠视世事的云曼漪却与君韶歌不约而同地长叹着。 众人的眼中似乎已经看不见二人的刀,因为刀已无处不在,而且幻化为张牙舞爪的巨龙。场中二人身影纵横,乍分乍合,强悍的内劲激起脚下的瓦片破碎飞溅。 数百招?上千刀?没人知道二人这一轮全力拼斗到底出了多少招数。正在众人感到焦急之际,互听激斗中的二人蓦地同时发出一声长啸,接着只见漫天刀光黯然一收,二人伫立屋顶之上,运足内力,刀刃相抵。一声巨响,二人脚下的瓦片依然被拼斗内力的两个人踩碎,二人双双跌入民舍。 顷刻间,刀刃碰击声再次大作,不一会儿,二条人影同时从屋顶的窟窿里跃出,朝着相反的方向分开。脚下刚站稳,关正就抬腿踢起一大片青瓦,朝着燕抒义飞去,不待燕抒义挥刀格挡,他大喝一声再次扑了上去。 一声刀刃碰击发出的巨响过后,一条手臂在月光下带着一道血迹飞舞、坠落。 胜负已分,屋顶上的两条人影,此刻站着的只剩下了一个。 背对着燕抒义跪倒下去的是关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砌成此恨话无穷 众人惊呼着向前走去,不料,刚走了几步,就见燕抒义持刀一挥,大声道:“大家先不要过来!”眼见众人惊异地止住脚步,他用刀指向跪倒在屋顶上的关正,面色凝重地喝问道:“妙火使者在哪儿?” 此言一出,鲁先生和凌太夫人都是一声惊呼,凌太夫人惊诧道:“妙……妙火?魔教五明子之一的妙火使者?难道说……” 慕容逸尘闻言,暗忖不妙,这时唐璟在旁低声道:“妙火使者在魔教的地位颇高,想不到这关正竟会和他有关联。” 只见关正右臂齐根斩断,伤口血流如注,腿上和背部也各有两处刀伤,他跪倒在屋顶之上,全赖仅有的一臂持刀支撑。他凶悍至极,虽伤痛无比,却仍不发一声。听到燕抒义的质问,他忍住剧痛,冷笑道:“什么妙火妙水,我不……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燕抒义脸色凝重,道:“你休想抵赖,三年前,德州有一西域盗寇为害一方,此人仗着刀法精湛,打家劫舍、无恶不作。那时我恰好奉师父之命在德州办事,于是受琼烟香榭的秋门主所托,前去铲除此恶。那人所用的刀法我从未见过,一番恶战,最后终于诛灭此贼。那人曾亲口所言,他在西域和魔教的妙火使者学得独门的刀法。你的刀法虽说是‘青龙啸月三十六斩’中演化而来,但用刀的诀窍却和那人颇为相似,甚至还在他之上。若非妙火使者亲传,怎会如此?” 关正愣了愣,似乎忘记了疼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恨恨地道:“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魔教的妙火使者,哼,你用不着泼脏水给我。我虽然输了,但是你也别想为所欲为。”话还未说完,他突然左臂一振,刀尖一杵身下的瓦片,嗖地一下朝着前方蹿出。虽然身负重伤,但他这一下蓄势待发,又是趁着众人不备全力施为,速度仍是十分惊人。就连燕抒义也未能想到遭受重创的他还会有这一手。 眼见关正就要负伤逃走,突然,远处的民舍屋顶上蹿出一人,如同一只大鸟朝着关正疾冲而去,正正好好地截住了关正。没人看清那人是如何出手的,只见他和关正的身影刚一交错,关正便被他一把提住。那人脚下一顿,纵身向众人所在的位置飞来。 月光明亮,但见来者是一名五六十岁、身材瘦高的老者,头戴黑色的龙纹抹额,里穿青色的直裰,外披淡灰色的宽袖长袍。两道修长的眉毛酷似利刃,一双吊眼敛气藏锋,方面平额高颧骨,颌下一尺乌髯随风飘摇。 除了慕容逸尘之外,其余人见了这老者无不面露惊愕。 只听早已从民舍屋顶跃下的燕抒义失声惊呼道:“师父!” 慕容逸尘也是大感意外,忖道:“这老人便是燕兄和燕姑娘的师父、关正的父亲、青龙山庄的庄主——关焱雄?难怪有如此身手,但亲生儿子竟是杀人盗宝的真凶,如今又被斩断一臂,他又该如何处置呢?嗯,他又是为何而来呢?” 他尚在疑问中,就见关焱雄提着已经被他制服的关正缓缓向众人走来。他脸色铁青,神情颇为复杂,既十分凝重,又显得颇为痛心,甚至还有几分颓唐。他渐渐走近人群,“咚”地一下,将已经被他封住要穴的儿子重重地丢在地上,毫无眷顾。 场中人数虽众,但此刻却鸦雀无声。人人屏住呼吸,注视着这位突然出现的一代宗师,就连南宫筠也因过于惊诧而忘记了仇恨。 关焱雄那双写满了沧桑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一一划过,最后停留在燕抒义的身上,只听他用颇为悲痛的语气说道:“义儿,师父对不起你,你……你受苦了!” 燕抒义雄躯一震,双目登时红了。师父短短的一句话,竟是他长久以来苦苦渴望得到的。这一刻,他终于可以卸下杀人盗宝的骂名,重新堂堂正正地行走于世。 但是,一切真的能回去吗? 二师嫂被害,二师兄得了失心疯,大师兄又是真凶,他自己又在逃亡路上杀伤了不少江湖人……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师父——”燕抒情亦是百感交集,两行清泪豁然夺眶而出,再也说不下去了。慕容逸尘看得心中难过,紧紧攥住燕抒情的手,心中叹息道:“真相虽已大白,但经历这么多苦难,也真是太难为她了。唉,这一切总算过去了,只是不知关庄主接下来如何处理。” 人人都是默然不语,目光尽数集中到关焱雄的身上。此时,有着千言万语的人当属燕抒义,可一时间他又不知开口说什么。 其实,事到如今,纵有千言万语又能说什么呢? 关焱雄看了看一众江湖豪杰,深知青龙山庄之事牵连甚广,数月以来,江湖武林一片混乱,莫不由此而生。他长叹一声,朝着众人深深作揖,饱含歉意地道:“老夫教子无方,以致家门不幸,有此不仁不义的孽子。更因此累及无辜弟子与诸位江湖同道,老夫实在是万死莫能赎此罪孽。” 鲁先生等人闻言急忙还礼,连说“庄主言重了”。除了南宫筠因为眼前局势,不得不暂时收起想要立毙关正的冲动之外(其实他也知道关正在此情形下,早晚难逃公道),人人都是一般心思:事已至此,不管怎么处置,关焱雄都必定会十分为难,毕竟关正是他的亲生儿子,而他做下的恶事也是千真万确的。 只见关焱雄一步一步走到关正的面前,痛心疾首地道:“畜生,你处心积虑想要将‘潜龙勿用’据为己有,又暗中勾结百蛊门门主等一众歹人,全然弃道义与家规于不顾,祸乱江湖。你更杀害了素儿,害得你二弟整日疯癫,更令我错怪了义儿和情儿,险些铸成大错。我青龙山庄三代清誉,已然毁于你手。” “数日前,当你暗中策划今夜之事时,万万没想到为父已经有所察觉吧?可叹我当时仍不能相信你才是真凶,还在痴心妄想,盼你能回头。直到你离开山庄后,我一路跟来,暗中盘查,特别是找到了被你绞尽脑汁窃走的‘潜龙勿用’后,我就算不信也不行了。你虽断一臂,但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关正身负重伤,伤口兀自在流血,又被关焱雄封住了几处大穴,连话也说不出口,闻听只能发出“呜呜”声,眼中满是惊愕与迷惘。 关焱雄苦笑一声,俯下身去,不无怜爱地抚了抚儿子的肩头,一如轻抚着多年前那个淘气的三尺童,百感交集地道:“世间哪有不疼爱自己子女的父母?可是世间更有昭昭天理,朗朗乾坤。‘潜龙勿用’本非我关家之物,我等只是守护之人,绝不可染指。此乃我关家家规,任何人不得触犯。你这么做,爹真的很痛心!” 话还未说完,关焱雄停在关正肩头的手掌突然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拍在关正的天灵盖上。一声颅骨碎裂的脆响声传来,关正全身剧烈一震,便如烂泥般瘫卧在地上。 众人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啊呀”了一声,燕抒义急忙上前,只见关正天灵粉碎,已经气绝身亡。 月光下,关焱雄已是老泪纵横。而在场之人,人人的脸上都是惊诧、悲叹、同情相混杂的表情,人人都没有想到关焱雄最后竟是大义灭亲,亲手结果了儿子的性命。虽说关正也算是罪有应得,但惩奸之人竟是他的父亲。唉,也算是难为了关焱雄了! 人人心中莫不做如是想。 唯有燕抒义呆若木鸡地杵在关正那已经开始变冷的躯体旁,愣愣地看着垂首合目的关焱雄泪眼朦胧的样子。 他多年来头一次感到,师父,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拨云见日空落寞 正午,城西,赵宅正厅前。 慕容逸尘抬头望了望那已经显得有些黯然,但仍旧显得光辉异常的匾额,心中感慨无限。昨日还是在江湖人心中占有重要位置,名震天下的“赛孟尝”,今日却已是身败名裂,沦为世人不齿的卑鄙人。一天,仅仅才一天,一切就像换了个人间似的。 黑的,白的,再次翻了一番。 昨夜的混战之后,真相大白于天下。人人敬重和叹惋关焱雄大义灭亲的举动后,也纷纷将被人欺骗瞎忙一场的怒气集中在院内的黑衣人和那逃走的邱之濯与赵侱乔的身上。不过,院子内的蒙面黑衣人基本都是中了邱之濯的迷药,被弄的迷失了心智,这些人很多都是一些当地武林中有些身份的人物,也不知是如何着了那老皮肤的道,成了杀人利器,除了个别几人不幸伤亡在鲁先生等高手手中,其余人倒也只是被制住,并无性命之忧。内里还有二人,慕容逸尘看到他们蒙面黑巾下的真容时也忍不住一声惊呼。这两个人他还认识,赫然正是李释训和常修言。想来二人后来找到师父,却不料被邱之濯这老狐狸利用。一想到邱之濯为了一己私欲,竟然连自己的弟子也不放过,慕容逸尘就感到恶心和愤怒。他怎么也没想到世上会有如此虚伪、阴暗、险恶之徒,枉他还一直以为此老是个铁骨铮铮的侠客,却不想竟是如此不堪。更令慕容逸尘难过的是,这两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可怜虫刚一恢复神智,听到真相之后,顿时感到天都塌了。两个人抱头痛哭,哭得那叫一个伤心,任凭众人怎么劝都劝不住,还寻死觅活地要抹脖子投井。一干江湖人等先是劝,再就是看,到最后一个个捧腹大笑,只看这两个活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大哭。末了,还是慕容逸尘一顿臭骂骂得这两个人硬生生地将眼泪咽了回去,明白了这世上没师父也能活的道理,及时将邱之濯所作所为飞鸽传书给浣花剑派。当然,考虑到他们毕竟是邱之濯的弟子,虽说经历此事已经决定和师父划清界限,但授业之恩到底不浅,君韶歌就向鲁先生讨了个情面,派两个人护送他二人返回浣花剑派。二人临走前还再三谢过君韶歌和慕容逸尘,承诺他日定要报答这番救命与棒喝之恩,慕容逸尘只是笑笑,也没怎么当真。毕竟,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至于被抓住的姚有常,这次算是彻底完了。杀人盗宝的事他也有份,经过一番审问,他对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按照江湖规矩,以命还债自然是免不了的,南宫筠很爽快地完成了对这个帮凶的制裁。 可是对于赵侱乔呢? 他人虽跑了,但丢下了妻儿家人和偌大家业,一想到这些,不少本想浑水摸鱼夺取‘潜龙勿用’却白忙活一场的江湖人可来了劲头。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哼,岂能便宜了他? 于是,人心固然会变,但江湖依旧是江湖。 若非君韶歌和云曼漪出面干涉,鲁先生、雷万霆、夏金鹏等首脑人物动用江湖权力并重申大义,赵家,只怕人命和财产都难以保全。即便如此,一干江湖人还是决定搜查一番,起码不要让那假仁假义的赵侱乔躲在家中的什么密室里。于是,慕容逸尘便和唐璟等人赶来了。 有慕容逸尘和唐璟在,这伙江湖人不敢放肆,没敢趁火打劫,也没有趁乱威胁赵家的老幼妇孺,仔细盘查一番,确信赵侱乔没有藏在家中,也无人知道他潜藏在何处,众人便决定离开。 正在这时,忽然从院中传来一个孩儿的哭声,慕容逸尘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七八岁的男童正站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下放声大哭。一打听,原来是赵侱乔的妾给他生的一个儿子,想来是家里莫名多了些陌生人搜来搜去,这孩子被吓哭了。慕容逸尘素来恩怨分明,这孩子的老子固然有错,可这孩子却是无辜的,再者他又因此想起被他搭救过的李家遗孤,心中越发过意不去。于是走上前去哄了哄那孩子,问道:“弟弟,你娘呢?你为什么在这里哭呀?” 那童揉了揉眼睛,嗫嚅道:“我娘在后面和来的那些叔叔说话,我向她要爹爹有的那种点心吃,她却偏说没有。我不嘛,我就要吃!” 慕容逸尘哑然失笑,暗忖自己真是想多了,当即笑道:“你爹爹不在家,可那些点心厨房应该会有,你去厨房找找不就有了吗?” “那点心厨房可没有,”童撅起嘴说道,“那点心是别人送给爹爹的,爹爹只是自己吃,还不喜欢给别人看到。只是我有次瞧见,爹爹才给了我一块。” 慕容逸尘好奇道:“哦?那点心好吃吗?” 童用力地点了一下头,用稚嫩的声音回答道:“好吃,又香又甜,里面好像还有字,可是爹爹以后就不给我吃了。娘和其他人又说不知道是什么点心。” “有字的点心?”慕容逸尘疑惑道,“难道是点心里有纸条?” 童摇头道:“点心里没有纸条,只是点心里面看起来有字。” 慕容逸尘不解道:“什么意思?” 童道:“就是有字呀!” 慕容逸尘又问了几遍,只见那孩子越说越糊涂,情知他年纪也说不清什么,也就没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当是孩子的玩笑之言。眼见后面转出一个贵妇,像是那孩子的母亲,便招呼她将那童领走。 从赵家回到振威武馆,慕容逸尘特意去看望燕抒情。燕抒情仍是住在西厢房,只不过房外不再有人看守。青龙山庄血案既然已经昭然天下,燕氏兄妹也就不再是嫌犯,也没必要再对他们进行拘押。 燕抒情的心情谈不上很好,自己虽与哥哥洗刷了冤屈,但是真凶竟然是大师兄,而师父最后又忍痛处死自己的亲生儿子。每当想到这些,本该因为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她又感到很是伤心。 慕容逸尘又是耐心地劝了她一番,见她的心情稍稍好了点,便问道:“燕兄没有过来看你吗?” 燕抒情道:“他先前来过了。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了,倒是他又要陪着师父,又要设法给大师哥料理后事。” 慕容逸尘叹道:“想不到燕兄竟会以德报怨,那关正地下有知,真不知会做何感想。” 燕抒情悲声道:“他到底也是师父的儿子,是我们的大师哥,虽说做下这等事,但人死债清,哥哥斩断他一臂,师父又亲手清理门户,也够了。”说到这儿,她用衣袖擦拭了一下腮边的泪水。 慕容逸尘点了点头,道:“你们的心可真好,如果是我,大概就会肚鸡肠,不肯忘记别人的坏处了。” 燕抒情摇头道:“不,慕容大哥,那正是因为你太正直,遇到这样的事难以接受罢了。江湖就是这样,有时候就像一头野兽,吃人不吐骨头,也正因为是这样,能迈过去的困难很多人就选择迈过去,然后忘了那些坏处。也不为别的,就是想活下去。” 慕容逸尘感慨道:“说真的,你说的这些我从没有想到过。或许自锦衣玉食的我根本没法理解历经那么多苦难的人是怎样想的。这些日子在江湖上走动,我所见所闻都和自己曾经想到的大相径庭,以前我总以为江湖人就是快意恩仇、惩奸除恶,似乎一席话就能说得歹人心回意转。可我现在才知道自己不过是在漫天胡想。即便是一个普通人,他的所思所想又怎能因为你的一句话而改变,更不要说那些争名逐利的江湖人。所以,江湖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燕抒情笑了笑,道:“算了,一切就此结束,别的也不要再多想了。” 慕容逸尘也道:“是啊,再多的事也不是咱们能想到的了。再等上几日,等我二哥他们也到长沙府以后,我可是什么事都不想再插手了。” 燕抒情突然调皮地问道:“慕容大哥,听说你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眼见自己的兄长要来,你就不怕他责怪你吗?” 慕容逸尘眨了眨眼睛,哈哈笑道:“以前还真怕,尤其是怕我二哥找我的麻烦,可是折腾久了,我反倒想见见自己的家里人了。呵呵,他打也好,骂也好,都由着他吧!”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冲着门外努了努嘴,道:“我还没问你呢,那姓骆的夫妇二人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连声‘抱歉’也没和你讲吗?” 燕抒情“扑”地一声笑道:“慕容大哥,他们两口子哪丢得起那个人啊?今天一早吃饭的时候我就碰到他们了。骆副帮主面上还算好看,方女侠么,那张脸别提有多难看了,就差没扯起袖子遮住脸了。” 慕容逸尘笑道:“活该,这就叫做搬石头砸自己脚。他们夫妇素来得理不饶人,哼,这次可算是栽了一个大跟头。唉,我就奇怪了,虽说他们二人当年拭尘台之战也出了不少力,但这胡搅蛮缠的劲头江湖人就都忍了。为什么呢?难道就是因为怕得罪峨眉派和太湖帮?” 燕抒情摇头道:“这个我倒是不清楚,不过,听说那个方女侠的师父是出了名的不好惹。当然,也是江湖中人看在闭关多年的云晓师太的面子才不和她一般见识的。” 慕容逸尘道:“这峨眉派的云晓师太我倒是听说过,据说她还是峨嵋掌门的师姐,慈悲为怀,武功深不可测,只是不理俗务,从不下山。唉,像这样的人物才不会满江湖地乱走。反之,整日里在江湖上抛头露面的都是些什么人,就像那赵侱乔一样,利欲熏心。” 燕抒情也道:“是啊,真正安分守己的人,若无必要哪会随随便便混迹江湖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乍看风云将散尽 十天后的一个清晨,从长沙府东门方向涌来一群江湖人,车马相衔、人流如潮,约有万人之众。与之前那些杀气腾腾、来去匆匆的江湖客不同,这群江湖人人数虽多,进城之后却颇为收敛,并无任何聒噪和拼杀的迹象。因此,长沙府的百姓在经过片刻的惊讶和疑虑之后,逐渐恢复了平静。 青龙山庄的血案已然真相大白,“潜龙勿用”也依旧归属青龙山庄。多日来坚守在长沙府的一众江湖人,深知再无任何利益可图,陆陆续续离去了不少。但随着这群刚刚到来的江湖人的身影,好不容易归于平静的长沙府似乎重新热闹起来。不但振威武馆里再次人头攒动,就连城内大大的客栈也再次住满了人。 唯一不同的是,此次担负一干江湖人吃住花销的不再是“赛孟尝”赵侱乔,而是换做了江湖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四大世家。 振威武馆东边的一间厢房内,钟至奇拍着满脸干笑的慕容逸尘的肩膀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咱们家的四郎是何许人也?果然,英雄出少年,哈哈。” 一旁的唐璟“扑哧”一声笑道:“啊呀,钟少庄主,您就别给他脸上贴金了。就他那点江湖阅历,没叫什么歹人剁了做包子馅儿已经是苍天庇佑了。这误打误撞办的一些事您就别夸了。”他装作没看见慕容逸尘气呼呼瞪过来的目光,冲着正在端起茶碗的慕容沧浪轻轻努了努嘴,道:“沧浪二哥,我说的没错吧?” 慕容沧浪轻轻放下茶碗,因为连日奔波显得有些疲惫、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说的不错,就四郎这个样子,我当初刚一得知他离开家门后的遭遇,心里真是后怕得不得了。唉,今天看见他毫发无损,我才放心。” 慕容逸尘闻言,不悦道:“我又不是孩子,用得着你这么操心吗?” 慕容沧浪哂道:“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说不是孩子?” 慕容逸尘气道:“哼,孩子还能在江湖上行走这么久?” 钟至奇见状,急忙打圆场道:“够了够了,四郎,你错怪你二哥了。他呀,就是关心则乱。当初见你离家出走,他别提有多担心了。一接到你在长沙府的消息,他匆匆安顿完青龙山庄那边的事,就日夜兼程赶了过来。这些日子他都没怎么合过眼,整天服药。他的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若非为了亲兄弟,他何苦这般不注意保养?” 听到姐夫这么一说,慕容逸尘倒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但他素来和二哥顶撞惯了,心里虽有愧疚,嘴上却不肯服软,嘀咕道:“哼,他身体不好,我也不和他一般见识了。只盼着他别在爹娘和大哥面前胡说。” “四郎,”钟至奇感到有些啼笑皆非,“你这就是多心了。都是一家人,哪里来的这些勾心斗角?” 禁不住钟至奇和唐璟的好言相劝,慕容逸尘也不再和慕容沧浪斗嘴了。四个人理了理头绪,将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彼此交换了一番。 慕容逸尘先是将自己离家之后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二哥和姐夫。二人虽已通过唐璟的书信知道个大概,但细节之处仍不甚明了。此刻,听闻慕容逸尘详述,均感意外,特别是慕容逸尘讲到被媚篱以金蚕蛊毒暗算的经过时,钟至奇和慕容沧浪更是双双变了脸色。慕容逸尘江湖阅历尚浅倒也罢了,他二人却是对金蚕蛊毒耳熟能详。一想到慕容逸尘当日竟会身中如此险恶之毒,他二人就感到十分后怕。为防止那蛊毒留有什么后遗症,慕容沧浪急忙从身上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慕容家秘制的调身解毒的药丸——蝉花雪绒丹,硬是逼着慕容逸尘服了下去。 慕容沧浪和钟至奇在福州待了许久,虽说看了不少因为青龙山庄的血案导致江湖乱象,但并未经历什么大的风浪。他二人在众人追击燕氏兄妹后就一直在观察青龙山庄内的种种,果然发现了不少问题。慕容沧浪后来更在山庄假山后的一处草丛中找到了一块带血的玉佩,正是关正所佩戴之物。他由此怀疑关正是杀人盗宝的真凶。为避免打草惊蛇,他不久便和钟至奇借故离开客居的青龙山庄,在福州城的其他地方留心观察庄中动静。不出所料,他们发现总是借口因为家中横祸而无心打理庄中事务的关正经常在夜间独自外出。而且他也经常同一些行迹诡秘的人物有所联系。那日得到唐璟传来的长沙府的消息后,慕容沧浪和钟至奇便打算守株待兔,正巧少林寺戒律院首座圆明大师约见二人,言谈中也是有所暗示,于是二人决定静候良机。就在前方传来鲁先生等人要审问燕氏兄妹的消息后,负责监视青龙山庄动向的手下人前来报告,说关正暗中离开青龙山庄,去向不明。不久,所有停留在福州的一众江湖人物统统接到关焱雄的相邀,说他已发现事情端倪,先行一步,也请众人务必赶往长沙府一探究竟。 就这样,慕容沧浪与钟至奇等人日夜兼程赶到了长沙府。 这期间还有件事很值得提一提,那就是霹雳堂堂主雷万霆为何在武馆将一干疑点指出的事。其实,雷万霆虽说也注意到了一些问题,但单凭他一个人是断然无法将这些疑点贯穿起来的,这一切也都是慕容沧浪的授意。雷万霆纵横江湖多年,为人虽然看上去粗鲁,实则性格耿直、刚正。他霹雳堂与青龙山庄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一听到关家有难,立刻前去相助。不料,青龙山庄之事疑点重重,众人却偏偏咬定燕抒义杀人盗宝,更有梅鹤龄和夏金鹏推出鲁先生做首脑。雷万霆本是老江湖一个,明白这里面的门道,越想越是不忿,奈何孤掌难鸣,只好打算将水搅浑,只盼这一干人等早日清醒过来。可巧,慕容沧浪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密会了雷万霆,二人将自己所想简单交换了一番。这才有雷万霆在武馆公审时剖析血案的一幕。但雷万霆粗中有细,又善于言辞,慕容沧浪转述给他的疑点竟然被他说得头头是道,连鲁先生和凌太夫人等老江湖也没听出其中的奥秘。 钟至奇感慨道:“虽说早就怀疑关正和那个姚有常有问题,却不想这件事背地里牵涉的人竟然这么多,苗疆百蛊门门主媚篱、浣花剑派的邱之濯、‘赛孟尝’赵侱乔,甚至连销声匿迹多年的魔教都牵涉其中。唉,可叹关正机关算尽,到头来落了个被父亲清理门户的下场。” 慕容逸尘也道:“这就叫做利欲熏心吧,就像那浣花剑派的邱之濯。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却不想为了一己私欲,竟然连自己的徒弟也不放过。哼,怪不得他当日那么急着杀死媚篱,现在想来纯粹是为了灭口。” 慕容沧浪道:“可惜这人和赵侱乔都逃走了,只怕会留下什么后患。所幸他们的恶行已经公之于众,只要一露面就势必难逃公道。” 钟至奇道:“不错,咱们虽用不着那种挟持家人逼迫其现身的下作法子,但他二人身败名裂,想要完全隐藏身份是十分困难的。” 唐璟忽然道:“奇怪,虽说青龙山庄血案震惊武林,但少林寺戒律院首座为何会亲赴福州?难道就是为了提醒你们不要打草惊蛇?” 慕容沧浪和钟至奇对视一眼,道:“他为何亲赴福州我还不清楚,总之我二人和他面谈也不外乎是谈及血案之事,他虽一再声称是关心此事才前往福州,但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像。” 慕容逸尘不解道:“莫非是另有目的?” 慕容沧浪点头道:“应该是的,而且我感觉七大门派似乎有什么大事。只不过,他们现在还不方便说出来。你刚才说那二位少林寺的师傅到苗疆去取一口宝刀,我若猜得不错,定与此事有关。” 慕容逸尘道:“提起那两个和尚我就觉得别扭,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有什么古怪。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慕容沧浪忽地一笑,道:“不对劲的事还多着呢!咱们倒也不必急着全都弄清楚。说起来,我还要去拜会一下君公子,谢谢他把我弟弟照顾得很好。”说着,起身朝门外走去。走了几步,他转过身来对着还呆坐在椅子上的钟至奇道:“至奇,你也一起去吧,好歹替映雪拜会一下君公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风波之下暗潮现 振威武馆后花园的凉亭里,君韶歌默然伫立,清风拂起他的衣袖,却怎么也拂不去他瞳中的思念与怅惘。 良久,他终于开口问道:“映雪,她还好吗?” 远远地,慕容逸尘望着亭中正在交谈的三人,颇为不耐地嘀咕道:“不让咱们靠近,这又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唐璟哂道:“这还用问吗?我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哦,是怎么回事?” “肯定是……我也不知道。” “你这家伙又耍我。”慕容逸尘笑骂着,举起拳头砸向唐璟。 唐璟哈哈笑着闪身躲过,道:“好了好了,不和你闹了,哎,说实话,我怎么觉得青龙山庄的事并不像就此结束了呢?” 慕容逸尘也收起笑容,略微沉思道:“说真的,就这么结束了确实很让人意外。可是事情都已水落石出,想说不是结束也不能啊!” 唐璟道:“或许是我多虑了吧!” 凉亭里的三人谈了差不多有半个多时辰,这才缓缓走了过来。君韶歌对慕容逸尘淡淡地说道:“好好地准备一下,明天一早,你就和慕容二公子一起回家吧!” 慕容逸尘感到有些意外,很多事还没有彻底结束,自己怎么能就这么走呢?再说,燕抒义,还有燕抒情…… 江湖之人最好利,有利则聚,无利则散。眼见青龙山庄血案真相大白,两手空空的一众江湖人大多没了兴趣,先前已经走了不少人,此番赶到的人得知详细消息后,也纷纷告辞离去,嘴上虽说什么“眼见江湖道义得以伸张,心中大慰,但身有要事,就此告辞”云云,实则傻子也看得出这些人脸上的失望之情。 不过,江湖嘛,就那么回事儿!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在君韶歌和慕容沧浪的建议下,燕抒义将从魅月窟中拿到的另外半片“潜龙勿用”交予师父。二片“潜龙勿用”合二为一,虎符相聚,似乎传说中的宝藏也唾手可得。但关焱雄对此仿若毫无兴趣,遭遇丧子之痛的他此刻想要的只是忘却这一段痛苦的阴霾。 可是,这一切能忘掉吗? 慕容逸尘不想走,尤其是因为心里放不下燕抒情。虽说她如今洗脱了嫌犯的嫌疑,再无危险,但几个月相处下来,他愈发觉得自己离不开这较弱却又颇为坚强的女孩子。他本以为燕氏兄妹在逃亡路上杀伤了不少人,会有仇家寻仇,但他后来才发现逐利的江湖人都是不怎么在意此事了。可是这么一来,他更不知道该找到什么理由留在燕抒情的身边。他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这些事尽管不怎么清楚,但也朦朦胧胧明白了些。他心想:“姐姐和姐夫之间所谓的‘喜欢’应该就是这样的了吧!” 一向无忧无虑,敢说敢拼的他平生第一次有了心事。 两天后的清晨,慕容逸尘跟随着君韶歌、云曼漪、慕容沧浪、钟至奇和唐璟一同和关焱雄与鲁先生等人辞别。慕容逸尘和燕氏兄妹也互道珍重。看着燕抒情那双含着泪光、依依不舍的眼睛,慕容逸尘心里一热,刚想再说些什么,但在场之人实在太多,也就没再开口。其实,两天来,两个人互相不知说了多少贴己的话。此刻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君韶歌和云曼漪没有和慕容家的两兄弟同去的意思,君韶歌打算回转桃源谷,云曼漪则想去往京师探查孟玉楼的消息。两个人就与慕容逸尘等人一道和其他人辞行。唐璟本来也想反转家中,毕竟青龙山庄事情已了,他大哥和风云堡堡主的女儿的婚事也该重新办了。头一日,刚从福州赶来的风云堡主也因此提前赶回风云堡,不是他放心下老友关焱雄的丧子之痛,而是自家女儿的婚事不便再拖,关焱雄也一再劝他赶快回去为女儿办婚事,不必再为他操心了。不过,唐璟却不想就这么回去,他知道唐门办婚事,光是准备怎么也要过上个把月,他不如趁这段时间好好和慕容逸尘他们聚上一聚。 对了,风云堡主在临走前还跟君韶歌透漏了一件事。老人家自己说这件事的时候也是有些啼笑皆非。原来,他的大女婿梁孤鸿在经历了近半年的东躲西藏之后,终于在半月之前于渝南甩掉了那个和影子一样死缠烂打的疯子,现在正赶往风云堡和妻子会合。风云堡主说完这件事后还兀自嘀咕道:“这都叫什么事儿!” 终于,除了因为丧子之痛有些抱恙在身的关焱雄和燕氏兄妹外,其他人都纷纷离开了振威武馆,告辞而去。师徒三人也决定在三天后返回青龙山庄。 入夜,天色如墨,一个人影如飞鹰般自振威武馆的墙头跃出,足不点地,衣角更连墙瓦也不曾碰到半点,在城内的民居屋顶翻腾飞奔。终于,他在一间民房的院子里停下了脚步。这间民房,如果慕容逸尘和唐璟看到的话,一定不会陌生。这里就是关正和姚有常密谋的地方,前几日,鲁先生便已带人前来搜查过,在屋内地上的一块砖下发现了打开一条秘道的机关。那条秘道看上去刚刚修建不久,径直通往城外一间废弃的土地庙,想来正是那些黑衣人准备动手前藏身的地方。 谁也不会想到,这间被人搜查过的民房内,此刻却多了两个人——赵侱乔与邱之濯。 二人脸上都是一份贪婪与不耐的神情,各自在揣测些什么,一见有人推门入室,登时戒心大起,等到看清来人面目,这才放下心来。 邱之濯急道:“你怎的才来?老朽等你手中这件事物可等得久了。” 那人“哼”了一声,并不言语。 一旁的赵侱乔闻言道:“就是你心急,非要今夜一会。依赵某的意思,大可等个一年半载,尘埃落定以后再寻取宝藏。如今你这么一催,只怕立即就会被人发现。等都等了这么多年,何必急于这一时?” 邱之濯啐了一口,道:“你说的倒是轻松,那日‘潜龙勿用’相合,上面的地图显示出宝藏所在地就在这长沙府附近。哼哼,你们是近水楼台,自然不急这一年半载。老朽可是再也不能等了。别的不说,你二人若是趁着这一年半载的工夫将宝藏据为己有,老朽到时候找谁要去?” 那人冷冷地道:“邱兄,你这话说得就太不够朋友了。你我三人共谋此事,富贵进退自当共享,岂有瞒着你私吞宝藏之事?” 邱之濯冷笑道:“这些话你用来糊弄那些毛头子去吧,老朽可不吃这一套。什么共同进退?都是混江湖的,利字当头,别的没的说。你们若想私吞宝藏,老朽就把这些事公之于众,谁都别想好过。” 那人无奈地道:“算了,争这些毫无意义。我今夜既然来了,其实也是有心一睹宝藏真面目。毕竟,咱们都等了这么多年。” 赵侱乔顾虑道:“话虽如此,但你与我二人此刻境遇不同。万一耽搁久了,当心你的事暴露。” 那人笑道:“无妨,我告诉他们身体不适,明日上午再送饭到房中,那时咱们早就回来了,什么蛛丝马迹都不会留下。” 邱之濯道:“不错,想来真是天意,那藏宝之处虽说隐秘,却是离此十分近,咱们找到以后再回来也不过几个时辰的工夫。事不宜迟,咱们即刻动身吧!” 三人开启房中秘道,施展轻身功夫,不多时便从秘道尽头处的土地庙走了出去。“潜龙勿用”上的地图他三人早已看熟,此刻按图索骥自然是毫不费力。只见城外十五里处有一片树林,林后是连绵群山。三人行有一个多时辰进入一个草木繁盛的山谷,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旁找到了一个并不起眼的山洞。 “呵呵呵,”邱之濯道,“地图果然没有记错,这里面就是藏着宝藏的地方。” 那人道:“这里面想来不会有什么机关吧!” 邱之濯道:“不会,这里面应该有一扇重逾数万斤的巨门,开门的钥匙正是这‘潜龙勿用’,除此之外任何人都难以破开门扇。有这扇门在,任何机关都不用设置了。” 那人松了一口气,道:“如此甚好,这么一来咱们可要省下不少力气了。” 他二人在言语中,却看赵侱乔愣愣地盯住山洞,默然不语。 那人奇道:“赵兄怎么了?” 赵侱乔摇了摇头,口气有些奇怪地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这地方我觉得有些熟悉。” 邱之濯哂道:“商人多诈,赵老弟你可真是名不虚传。怕是住这长沙府久了,以前来过吧!” 赵侱乔丝毫没在意他的嘲讽,嘀咕道:“反正看着不陌生,算了,咱们进去吧!” 正在此时,忽听身后有人朗声说道:“进去又如何?只怕富贵荣华本是空,三位到时难以接受事实啊!” 三人闻言都是一惊,赵侱乔和邱之濯倒也罢了,最后那个人脸色大变,惊声道:“怎么……怎么是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机关算尽尤不足 只见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青衫客,虽说夜色深沉,但三人眼力尖锐,但见来人生就一双丹凤眼,两道剑眉乌黑细长,三绺长须低垂过胸,背上负着一个刻有繁复纹样的木匣,竟然是天下第一剑客——宋大先生。 宋大先生淡淡一笑,道:“岂止宋某,来的人还多着呢!只是三位多年来始终牵挂着宝藏,一时疏于防范,竟没注意到身后跟着这么多人。”他的话音刚落,只见从山谷四面飞身跃出近百人,很多人手持火把,火光将山谷照得十分明亮。 火光明晃晃地照清了来者的面容,只见君韶歌、云曼漪、慕容沧浪、钟至奇、慕容逸尘、唐璟、鲁先生、凌太夫人、雷万霆、梅鹤龄、夏金鹏等人全都在场,只是人人脸上的神情都有些不大自然。 君韶歌温和的声音遥遥传来,回荡在众人耳边,道:“其实宋大先生早在几日前便已抵达长沙府,只是担心会给几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才一直没有现身。其实,宋大先生介入此事不多,就算他现身只怕也不妨碍什么。在下说的可对吗,关庄主?” 那人脸色剧变,但不多时便恢复平静,一如往常出现在众人眼前时那份镇定自若、不怒自威的样子,赫然正是青龙山庄庄主关焱雄。只见他面沉如水,眸中虽有疑虑和惊诧,却更多的是一份狠厉与决绝。他从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这么多人去而复返显然是有意为之。事到如今,他狡辩什么是毫无意义的。只是他很好奇到底是怎样被人发现的。于是,他冷冷地问道:“你们是如何怀疑起老夫的呢?” 君韶歌微微一笑,道:“慕容二公子,还是请你先来说说吧!” 慕容沧浪也笑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上前几步,脸上逐渐换上一副郑重的神情,道:“关庄主,明人不做暗事,其实我等之前的离去只不过是个幌子,目的就是为了引蛇出洞。当然,我等这么做也未必会有所收获,万一几位按捺个一年半载,我等此番势必无所收获。不过,三位等了这么些年,就算不来寻宝,也总要见上一面定个日后如何分赃的契约吧!”说到这里,他见赵侱乔不无埋怨地瞪了邱之濯一眼,冷笑道:“关庄主,其实青龙山庄血案的真正幕后主使是您,关正不过是奉命行事,最后又成为你的替死鬼担着一切罪名罢了。” 关焱雄的脸色在火光下显得阴晴不定。慕容沧浪兀自道:“我等若无十足的把握,岂敢判定关庄主便是这一切的元凶?实不相瞒,在下早已将一些疑点与证据说与今夜在场之人。也正因如此,大家才去而复返。关庄主,其实你的计划本身颇为周密,可惜还是露出诸多疑点被在下和君公子发现。” “青龙山庄血案发生以后,在下和妹婿钟少庄主一同赶赴青龙山庄。期间确实发现不少疑点,也基本认定真凶是少庄主关正。可是,其中却也另有一些事令在下颇为不解。譬如,当日指认燕抒义在库房盗宝的那个家丁神秘失踪了;南宫姐的房间在出事后被人打扫得几乎一尘不染;庄内柴房的柴火垛旁留下了一只染血的布鞋。” 关焱雄不屑道:“就凭这些你就怀疑我?这都算什么疑点和证据?” 慕容沧浪道:“庄主不用急,咱们慢慢说。” “在下通过走访庄内的其他下人,确认了一件事,就是指认燕抒义的那名家丁早在寿宴第二天后就没有人看见了。这说明他极有可能已经被人灭口。在下虽曾怀疑是关正所为。可是后来却知道关庄主在血案第二天就病倒了,而关正则在庄内忙里忙外,几乎一整天都有不少人跟着。而在下后来则在关庄主房后不远处的一面粉壁内发现了端倪。那个失踪的下人的尸首被人砌在墙内,而且是五脏俱裂、七孔流血而亡,应该是中了高手的霸道掌力。不仅如此,那人被杀的时间正是血案发生的第二天,而且所中掌力之浑厚绝非关正所拥有。” “至于南宫姐的房间也是充满疑点。南宫姐遇害以后,关二少爷受到刺激,变得有些呆傻,但他也因此被关正搬出了自己的卧房。之后,关正叫家中的下人干干净净地打扫了一遍关二少爷和南宫姐的卧房。不过,百密一疏的是,就在南宫姐梳妆台下的一个抽屉里,一个胭脂盒内装着半块点心。点心会出现在胭脂盒内,这是多么蹊跷啊!在下初时认为可能是点心内藏有字条之类的东西,可惜里面并没有。后来发现这只剩半边的点心的馅料排布甚是有趣。” 关焱雄不自然地笑道:“这有什么有趣的?” 慕容沧浪伸手自怀中取出半块圆状的酥饼,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说道:“任何带有馅料的点心,包好之后,里面应该是呈圆状的。可是这块点心从被切掉的侧面看去,竟然是不规则的,横七竖八,像蛛一样,但细细看去有似乎有种什么样的联系。后来在下就想通了,这点心的奥秘其实是——”他说到这儿,另一只手在那点心上轻轻一转,原本就已被横着切好了的的点心就此一分为二。只见暗色的馅料竟然在白色的点心皮里形成了一个“火”字,但是看上去应该只是某个字的一部分,因为这块点心并不全。 只听慕容沧浪继续道:“在下发现这点心中的秘密后,也就猜到青龙山庄杀人盗宝一事绝非我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甚至连凶手是不是关正都有值得商榷的余地。但那时在下并未想到关庄主你就是这一切的元凶。直到关庄主离开福州前几日,在下总算遇到了一位证人。” 关焱雄目光一寒,道:“证人?” “正是。”慕容沧浪说着,人群里走来几个人,乃是慕容逸尘当日在客栈见过的耿计方、刘孝善、乔寂雨和冷寒飞四人。他们身旁还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目光呆滞的男子,此刻正紧紧抓住身边人的衣服,不敢上前。慕容沧浪指了指那男子,说道:“我叫人把他带来的,刚刚才到。关庄主自然对他很熟悉,因为这个人在青龙山庄里已经住了有二十年。因为他心智只有五六岁孩子的一样,所以只能在庄内做些杂役的粗活,大家都叫他傻仆。平日里他浑浑噩噩,只要做好了自己的事,吃饭睡觉也就是了。可偏偏他发现了一件事,一件庄主非要止他于死地的事。” 慕容逸尘听得有些糊涂,因为眼下这个傻仆的出现他确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两天以前,当他依依不舍地和燕抒情告别以后,就随着君韶歌和慕容沧浪离开了长沙府,不想刚出城门,君韶歌和慕容沧浪就把一行人带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然后将关焱雄可能是真凶的消息告诉了其他人,并且分析了一些疑点和证据。众人当时感到十分震惊。君韶歌还告诉慕容逸尘,鲁先生等首脑人物也已接到了他们的密报,所谓众人辞行的表象实际上就是为了引蛇出洞而做的准备。这也是君韶歌为什么建议燕抒义将“潜龙勿用”的另外半片交给关焱雄的重要原因。慕容沧浪告诉他,种种迹象表明,关焱雄垂涎宝藏已久,他利用儿子作为幌子,自己则躲在幕后谋划一切,虽说为了掩饰自己杀了儿子,但另外半片“潜龙勿用”到不了手,他日定会再出辣手伤及燕氏兄妹。因此,不如顺水推舟将此物交给他,看他作何反应。慕容逸尘乍一听闻这些,感到难以置信,随机则是怒不可遏,他万万没想到世间竟有此虚伪、奸诈、阴险之徒。为了宝藏,竟然唆使自己的儿子行不义之事,为了掩饰自己的罪恶,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杀死儿子灭口。虎毒尚且不食子,这堂堂的青龙山庄庄主竟如此狠毒。他很是担心燕抒义兄妹的安危,但云曼漪和唐璟劝他不必做如此想,那关焱雄处心积虑这么多年,为的就是夺取宝藏,如今“潜龙勿用”合二为一,他欣喜之余只会盘算宝藏之事,哪里还会顾及其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白天下无玄机 于是,众人依计行事,果然,关焱雄三人按捺不住对宝藏的欲望,露出了马脚。他们欣喜若狂之余连身后有高手跟随也未曾注意。 不过,慕容逸尘不懂的是,这傻仆的出现又是怎么回事。他虽然隐约记得关正和姚有常在密谈时曾提到过一个“傻子”,但一直以为那人多半已不在人世。却不想……慕容逸尘暗忖道:“是了,这傻仆之所以不见,必定是当时就被我二哥和姐夫救走了。难怪我问他二人上有何证据证实关焱雄是真凶时,他二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必定如此。”但对于傻仆到底在青龙山庄发现了什么,慕容逸尘并不清楚。于是他问道:“这傻仆发现了什么事吗?” 慕容沧浪看了看弟弟,笑道:“当然发现了,发现了关庄主喜欢做点心。” 慕容逸尘闻言,突然想起了什么,醒悟道:“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关庄主亲手做点心,然后用这些馅料藏着字迹的点心与人密谈。”说到这里,他哼了一声,冲着已是满头大汗的赵侱乔道:“赵员外,想必与关庄主暗中密谈的就是你吧!你那些点心的事,我几天前在你们家就发现了。呵呵,原来令公子所说的‘爹爹亲手做的有字的点心’是这么回事。你二人可真是煞费苦心,为了怕人发现,索性连字条都省了,想出这等匪夷所思的法子。将馅料弄成字形,再在一些点心上做上什么排序的记号,这些点心就等于几张字条,你们还真是奸诈得很。” 慕容沧浪接口道:“所以,这等见不得人的事岂能让人发现?我曾在青龙山庄和赵家分别查访过下人,发现关庄主和赵员外都是厨艺过人啊!特别喜欢亲自动手做点心,而且总是喜欢将点心送给其他人。其中赵家送的最多的是青龙山庄,而青龙山庄送的最多的竟是赵家。可是奇怪的是关庄主和赵员外平日里可没那么好的雅兴给家里人烧菜。” 这时只听君韶歌对那傻仆道:“你不用害怕,这里有很多人,都会给你点心,你就说说那天到底看见庄主做什么了,你又做了什么?” 傻仆咽了口口水,眼看对面站着的关焱雄恶狠狠地看着他,不禁害怕地转过身,躲到君韶歌的身旁,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我饿了,就到厨房去吃东西。厨房里的田嫂人很好的,可是那天田嫂不在,我只看见庄主……庄主在那里弄点心。我饿啊,正好看到庄主出去了一下,就想吃点心,拿了一块。只有一块啊!可是刚吃了一半……可是……庄主突然出现在我背后,我好害怕,庄主要打我,这时候,二少夫人来了,然后庄主走了,然后二少夫人就把点心拿走了。” 他虽然说得语无伦次,但在场之人都听得是真真切切。鲁先生急忙问道:“那是哪一天?” 傻仆哆哆嗦嗦地说道:“好像是庄主……庄主他娘要生他的前几天吧!” 傻仆说得可笑,但在场之人却无人发笑。 蓦地,关焱雄发出一阵长笑,笑了好一阵,方才带着几分嘲讽地问道:“你当时就凭着这傻子的话就认为老夫是元凶?” 慕容沧浪从容道:“庄主这么说是在掩饰自己吧?没错,若只凭他这一面之词,在下绝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但在下当日找到他时,他正躲在福州城外一个破山神庙里,而且当时身上还有伤,我们通过耐心救治和询问,才得知他在血案当日从山庄里逃出,路上遇到了不明黑衣人袭击,失足掉进河里,这才侥幸留得一条命。关正和姚有常对此仍有疑虑,认为他没死。不过,当时的情况是,就算他出来了,一个傻子的话又有谁信呢?其实我们都错了,傻仆其实并不傻,他只是心智停留在五六岁时的样子,而非那种什么都不知道,混乱的疯傻之人。所以他说的话,可能会很幼稚,但绝对不会说谎。不知道我说的对吗,关庄主?哦,不,应该是魔教的妙火使者才是。”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全都一声惊呼,就连赵侱乔和邱之濯也是大吃一惊。 妙火使者,魔教? 慕容逸尘闻言惊呼道:“这……这是怎么回事,二哥?”他问的也是众人想要知道的,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慕容沧浪的身上。 这时,只听君韶歌悠然地道:“接下来的事就由在下来说吧!” 云曼漪从旁接口道:“说的也是,有些事你的确知道得比旁人要多些。”她瞥了瞥脸色已经变得铁青的关焱雄,道:“一些江湖旧事总是被人利用,现在干脆挑明了,也省的麻烦。” 君韶歌笑了笑,道:“关庄主似乎可不想这么做呢!”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关庄主,您到现在还不承认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吗?” 关焱雄冷笑道:“说老夫杀人盗宝老夫承认,可是什么魔教的妙火使者,你们连这等脏水也想泼给老夫吗?” 君韶歌道:“关庄主,你既然承认了杀人盗宝的罪行,又何必再遮遮掩掩自己是魔教无名子之一的身份呢?其实这一切的一切,说起来都源于‘潜龙勿用’,不,应该说源于‘七星璧’才是。世人如今大多只记得‘潜龙勿用’,而忘记了‘七星璧’的传说。” “‘七星璧’传说乃是秦始皇方士用战国七宝为缀饰,炼制出的一块玉璧。后来这块玉璧历经漫长岁月因故破碎,上面嵌缀的七件宝物也一一散落世间。这七件宝物传说每一件背后都隐藏着一个大秘密。但由于这块玉璧被传不详,因此七件宝物也纷纷被冠以其他的名字。譬如这‘潜龙勿用’,乃是一对铜制虎符,正是当年信陵君窃符救赵的那对铜符。大秦建立之后,始皇帝将这对铜符作为其开启收藏的一笔宝藏的钥匙,并且在其中一半上刻上一幅地图,而且只有两片合一才能打开那道巨门。可惜的是,‘潜龙勿用’的两半分别流落江湖,其中一片被苗疆的先代高手封进魅月窟,另外半片大概在五十年前由‘轩辕神剑’贺霞鹜交由令祖关玉麒保管。自此,青龙山庄三代镇守此物。不料,关庄主多年镇守,心生异变,竟然想染指此物。于是,多方钻研之下,竟然得知了当年‘七星璧’的一些秘密,更因此结识魔教中人。大概在十五年前,关庄主便加入魔教,成为五明子之一的妙火使者。虽说身份原因,难以在魔教总坛侍奉圣火明尊,但借原本的身份既可以暗中庇佑教众,又可以于暗中调查‘七星璧’之事,岂不妙哉?数月前,关庄主假借闭关之机,暗中与教中人士企图潜入魅月窟。本来,庄主曾在多年前与百蛊门门主媚篱达成协议,由她修炼独门秘术入洞取宝。不想媚篱胃口极大,你二人最终翻脸,于是你便试图独闯魅月窟。你以为借助这位邱老先生当时给你配制的药物就能轻易进入洞中。不想刚一入洞,洞中的蛊毒便已开始侵蚀身体。你仗着自己功力非凡,这才全身而退,倒是那和你一同前去之人不幸丧命洞中。”听到君韶歌这么一说,慕容逸尘这才知道了魅月窟中为何会有魔教教徒的尸首。 “你返回青龙山庄以后,通知邱之濯前往苗疆伺机而动。而你则计划借助自己的寿宴上演一出宝物失窃的闹剧。关正多年一直参与你的这些谋划,他与姚有常商议此事,不料被南宫姐知道,于是杀人灭口。不想南宫姐早就怀疑起你的一举一动,为防不测,便在发现点心的秘密之后,将这一线索留了下来。但这么一来,原本的计划也险些打乱,于是你顺水推舟,指使关正将杀人盗宝的罪行嫁祸给燕抒义,然后又故意放走燕抒义。这么一来,燕氏兄妹纵然全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而你则可以独占‘潜龙勿用’。当然,这并不是你的最终目的,你和后面这二位相勾结,又借助魔教之力,无非想要拿到另外半片‘潜龙勿用’,找到宝藏。甚至还要去寻找其他六样宝物。这些年,你为了魔教东进的事,暗中没少布置。特别是拭尘台之战以后,江湖武林足足平静许久。你趁着这个期间大肆接应魔教教徒深入中原,更假借你青龙山庄的势力隐藏身份。你的事本来极其复杂,在下所知也是有限。那日慕容二公子抵达长沙府,我等将自己所掌握的东西彼此交换,这才知道你并不简单。你身为魔教使者的身份本是极为隐秘。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几日前,宋大先生来到长沙府,带来了一个消息。原来,失踪多年的天下第一神医杜柴胡已经回到了神医药庐。他当年采药之时,于青鸾谷偶然接触到魔教七十二旗之一的青蓊旗。惊闻魔教壮大的实情,更获悉中原武林已有不少人沦为魔教的爪牙。于是,这些年他隐姓埋名,暗中调查魔教之事。青龙山庄血案发生后,他通过自己收集的证据,断定庄主你就是魔教中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妙火使者。杜神医与昆仑派的崔镇崔前辈本是旧识,崔前辈与宋大先生也颇为熟稔,所以就将此事通知给慕容二公子。当然这些事,关正本人也是不知道的,你暗中指点他修炼克制燕抒义刀法的招式,有意无意地露出了当日传授魔教教徒刀法的诀窍。关正的嫌疑越来越大,暴露也是早晚的事。你这个做父亲的利欲熏心,害惨了自己的次子之后仍不思如何保全长子,最后更是亲手杀死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儿子,并让他承担其幕后元凶的罪名。关庄主,妙火使者,在下所言可有一句不实之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欲壑难平为何因 关焱雄闻言发出一阵狂笑,而后道:“君韶歌,慕容沧浪,你二人不愧是江湖中的翘楚。很好很好,老夫自忖计划周详,想不到还是出了这样那样的纰漏,被你们发现了。呵呵,不错,老夫是假仁假义、阴险狡诈、卑鄙无耻,老夫违背了青龙山庄守护‘潜龙勿用’的诺言。哼,那又如何?那姓贺的自己是闲云野鹤,却把这么个烫手山芋抛给了我们关家,三代镇守此物,名义上是我青龙山庄博得了一个美名,实则却是一个一无所得的诅咒。多少人阿谀奉承实则都是想打宝藏的主意,你,你,你,还有你们,哪个不是怀揣着这个目的?多少人表面上赞扬我青龙山庄的仁义,转过身来就在密谋‘潜龙勿用’。我的祖父、父辈,哪一个不是因为守护着不属于我关家的东西,等候着那不知何时会来拿走这东西的人心力交瘁?凭什么?我关家凭什么要承受如此的命运?什么江湖道义,什么正邪善恶,全他娘的是狗屁。你们谁信?谁信谁就得死在这江湖上。老夫可不信这些弥天大谎!”话说到最后,关焱雄几近疯狂,声音也近似咆哮。他内力深厚,四野山谷竟到处充斥着他的声音,震耳欲聋。 渐渐地,他平复了这种激烈的语气,略显平静又带些疑惑地问道:“老夫有一件事想不通,这‘七星璧’之事,江湖中知道的不出十人,但除老夫之外,其他人也仅知道个一星半点。你却如此清楚,却是为何?” 君韶歌淡然道:“你问我为何,我只能说一句天意。当年,我们燕云十七骑的大哥龙飞熙为救他的挚爱之人,与一神秘人定下契约,走遍天下寻访七宝之一的‘扶摇殇’,以此换取救命灵药,也正因如此,他知道了很多关于这‘七星璧’及七宝的事。后来,拭尘台之战,一十七人只有我一人活了下来,这些年午夜梦回的时候,也有时会梦到龙大哥和我说起的这些事。” 关焱雄闻言愣了愣,说道:“想不到,呵呵,真的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想要搜集七宝。”他的表情怅然所失,突然抬起头来怒哼一声,眸中满是狠戾与疯狂,大声喝道:“老夫为了宝藏,连儿子都舍了,还在乎你们这些人吗?” 话音未落,只见对面人群中飞奔出两个人,竟然是燕抒义和燕抒情。兄妹二人眼中含泪,几乎足不点地,扑到关焱雄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速度之快,竟令严加防范对面三大高手的一干人等也未能及时做出阻拦。燕抒义悲声道:“师父,够了,您收手吧!难道说这一切都是您所希望的吗?” 燕抒情摇头痛哭道:“师父,怎么会,您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不,不是的……” 慕容逸尘见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眼见对面的关焱雄几近疯狂,知道此人武功极高、心狠手辣,如果暴起发难,只怕谁也救不了燕氏兄妹。但他心急如焚,却也不敢贸然出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关焱雄眸中的杀意越来越浓,暗夜下的山谷四周也仿佛陷入一片狂暴的杀虐中。赵侱乔和邱之濯望着跪倒在地上的燕氏兄妹,不禁双双眉头蹙起。他二人眼见今日已被众人包围,特别是对面阵营尽是一流高手,己方三人纵然武功不弱,想在这么一群高手中突围出去仍是不易。再说身后就是宝藏入口,纵然三人能突围而去,又岂能将宝藏拱手让人?看着跪倒在地的燕氏兄妹,他二人心头不约而同地生出一个主意。 就在此时,忽听关焱雄怒哼了一声,道:“你们两个,事到如今竟然还敢来见老夫。这几日,你们两个也是在做戏给老夫看吧?哼哼,老夫杀了自己的儿子,倒是便宜了你们洗刷掉自己的冤屈。” 站在他身后的赵侱乔和邱之濯彼此对视了一眼,二人都是一样的心思,此时四目相对,彼此会意。突然,他二人齐齐出手扑向燕氏兄妹。 擒下这二人做人质,后面的事都好办! 燕氏兄妹正在心神激荡之际,早已疏于防范,这二人乍起惊变,哪有时机予以反抗? 正在这时,斜刺里一柄剑刺向邱之濯的胸膛,而远处也有数枚铁蒺藜射向赵侱乔,二人应变神速,纷纷挥舞兵器格挡。与此同时,两道红绫宛若两条红蟒从云曼漪的袖中激射而出,迅速无比地将燕氏兄妹裹住拉到了自己身旁。随后又是飞出红绫分击赵、邱二人。二人出手被阻,又遭逢截击,忙出几招挡住攻势,抽身退回刚才站立的位置。 双方这么一动手,今夜一场恶战势必在所难免。关焱雄三人秘密寻宝,并未带齐人手,当真斗起来,对面全是高手,他三人武功再高也非败不可。赵侱乔和邱之濯的心里已经有些乱了。 燕氏兄妹愣在当场,神情已然恍惚,仿佛世间万物已经与他们再无干系。 关焱雄却浑然不觉,面容变得逐渐狰狞,他双目瞪视着众人,身上散发着阵阵杀气。良久,他用略显低沉的声音问道:“还等什么?一起上吧!哼哼,人多势众不是咱江湖人的规矩吗?怎么,这时候耍起武林规矩来了?老夫可不怕你们。” 话是这么说,他们三人罪大恶极,一群人就算合力把他杀了也不会被人说什么。但是…… 关焱雄武功极高,仅就刀法而论,除了传说中销声匿迹二十多年的女刀皇宿汐红之外,不但中原武林再无敌手,就连西域第一刀客、东瀛三大刀法宗师也都难以匹敌。而且“青龙啸月三十六斩”讲究蓄势,关焱雄更是一代宗师,纵然众人一起动手,只怕也难免有所伤亡。 说实话,对付邱之濯和赵侱乔,鲁先生等人倒是有心会上一会,但对关焱雄,一众人等心里全没了底。不过,有天下第一剑客宋大先生、君韶歌和云曼漪在此,倒也不必担心对付不了此人。 不料,慕容逸尘哼了一声,道:“关老头,对付你这种人,大家一起上只怕赢了你也不光彩。来来来,让我先来会会你。”他这么一说,慕容沧浪和钟至奇都是心中一惊。 关焱雄冷冷一笑,瞥了瞥慕容逸尘,道:“哼,若是慕容笙向老夫索战,老夫定然有所兴趣,凭你乳臭未干,只怕在老夫手下走不过五招。” 慕容逸尘心头一怒,刚要反唇相讥,只见宋大先生上前几步,道:“关庄主是一代高手,怎会与辈一般见识?宋某不才,愿以手中这柄残剑试试庄主的神刀,还请关庄主赐教。”不待关焱雄答话,宋大先生转身对君韶歌和云曼漪道:“论起来,关庄主与宋某乃是平辈,若是二位与之动手,难免有不恭之意。宋某倚老卖老先行献丑,还望二位海涵。” 君韶歌和云曼漪对望一眼,微笑道:“晚辈岂敢怪罪先生?只是关庄主刀法通神,先生务必要心。” 云曼漪接口道:“说得不错,对付关庄主,我们可真没太大把握,一会儿干脆向邱老先生和赵员外讨教讨教算了。”说着,凤眼环转,看得赵侱乔和邱之濯心惊胆寒。 关焱雄盯着宋大先生,沉声道:“说起来,老夫也一直好奇,老夫手中的刀比起先生的剑究竟如何?”说着,只见他浑身猛地一震,背上负着的一口单刀“铿”的一声蹿出刀鞘。关焱雄右臂一擎,一把握住刀柄。火光照耀下,只见这口单刀长约四尺,宽四寸,刀身甚厚,刀脊上铸有数条张牙舞爪的青龙,刀刃间隐隐有寒光流动。众人一看,便知道这口刀至少也有五六十斤之重,但看关焱雄拿在手里,举重若轻,便知他臂力过人,非同一般。 宋大先生轻轻一笑,将背上的木匣放在地上,从里面掣出一柄长逾三尺,通体碧绿的长剑,正是名动天下的“碧波弄烟翠”。他朗声道:“庄主既然有所疑问,不妨全力一试。” 那一刻,千万年的天地乾坤仿佛都停止了。 所有人全都往后退去,只因虚空中不知何时充满了浓烈的杀意。 两股浓烈的杀意,一股显得虚怀若谷、含而不吐,一股如利剑横刀、无处不在。 火把上的火苗在夜晚的风中摇摆晃动着,对峙的两人的身影却已不在刚才站立着的位置。 一声怒吼冲天而起,关焱雄已是人在半空之中,只见他目眦欲裂,双手持刀高过头顶,随着那声怒吼,手中钢刀猛地劈向对面的宋大先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青龙狂怒迎剑华 先声夺人,一刀两断! 宋大先生微微一笑,身影微动,竟似乎从不可能的方位闪到了关焱雄身后的不远处,闪过了这足以开山断岳的一刀。 “咔嚓——”一声巨响,宋大先生方才站立之处六尺开外的一棵合抱的大树树干被凶猛的刀劲从中间劈成两段。 但,众人已无暇惊叹这些。因为场中的二人已经开始了殊死的战斗。 这是剑与刀的战斗,这是天下两大顶级高手的对决。 人人都目不转睛,人人都看得心动神摇。 关焱雄的刀不同于任何人,同样是“青龙啸月三十六斩”,既不同于燕抒义,也不同于关正。刀招一出,人人都是心头一震。 唉,原来我们全都想错了。 见了燕抒义的刀法,我们以为关焱雄的刀法也必定是如青龙盘旋;见了关正的刀法,我们也会认定关焱雄的刀法也会霸道凌厉。但亲眼目睹此人的刀法,人人都发现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错的离谱。 那是怎样的一种刀法呀?说什么刀影翻飞,首尾相接成青龙,关焱雄的刀法却已看不出一个个刀影,因为所有的刀影根本看不出有多少个,看到的只有一个,一道连成片的巨大刀影。而关焱雄随着这团刀影如风如电,纵横曲直,几乎足不点地,几乎融己身于风中。刀动人出,关焱雄眨眼间在场中来去穿行了数次,又环绕了一大圈,身形卷起阵阵飞尘,劲风绞碎草木砂石。 说什么刀法凌厉霸道,无坚不摧,关焱雄的刀法却已难以用“霸道”二字囊括。说什么如狼似虎,宛若龙蛇,放在他的身上都已显得苍白无力。他的刀势如仙如神、如妖如魔,一招一式不再是什么无坚不摧,而是一股夺天地造化的力量,仿佛能疯狂地撕碎一切的力量! 好狠,好快,好可怕。 不过,这也难怪,因为关焱雄已经达到了将“青龙啸月三十六斩”合为一招的境界。每一招出手,一刀出只是对手眼前的景象,实则于须臾间已是挥出三十六刀,刀刀快如闪电,刀刀劈山绝江。 鲁先生和凌太夫人等高手只是看了几眼,便已觉得遍体生津,人群里不乏用刀的高手,但一看关焱雄的刀法,都纷纷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除了君韶歌和云曼漪之外,人人均是一般想法:“这等神鬼莫敌的刀法,纵然我等刚才一拥而上,只怕用不上两三招就要化作刀下亡魂了。”燕抒义和燕抒情也是迷惘中带着惊骇,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师父的刀法竟然达到了如此境地,但这刀法的威力又是那样凶残无比。 慕容逸尘心惊肉跳地忖道:“没想到这老儿的武功竟然高到如此境界。这等刀法……这等刀法,只怕身陷重重包围也能杀得血流成河,无怪乎这老儿面对这么多人还能显得有恃无恐。” 关焱雄的刀法固然是横扫天下,但他的对手不是别人,却是被誉为“天下第一剑客”的宋大先生。 剑,百兵之君也,忠厚仁义,传说为轩辕黄帝所造,蕴阴阳之神奇,纳五行之奥义。邪派高手的剑法,纵然凶残邪恶,但难以臻于剑的化境。真正的用剑者,无不奉行“正”之道。 宋大先生师出武当,剑法奇中有正、正中有奇,武林盛传宋大先生精通上百种精妙剑法,其中更有几路上古失传的剑招。但与宋大先生熟稔的人却知道这只是门外汉对于宋大先生剑法的描述。宋大先生的剑法其实只有一路,那就是他自己的剑法。无名之剑。 窥破剑道的高手,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路剑法,而且只有这一路。这路剑法的名字不再是什么武当剑法、峨眉剑法云云,如果强行命名,那么就是两个字:剑法。 这样的剑法是剑中的极致,剑招无穷无尽,诀窍也是无穷无尽的。正因如此,外人不解其中玄妙,就误以为用剑之人精通多种精妙剑法。其实,窥破剑中大道的高手,一招一式都是精妙的,都是契合那世间流传的种种剑法的奥妙。 如果说,关焱雄的刀法代表着刀中的霸道,那么宋大先生的剑法意味着的就是剑中的王道。 那样的剑法令人乍一看上去难以理解,质朴、华美、深邃、浅显……快慢高低中都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这是什么样的剑法?难以言表,就连君韶歌和云曼漪也多少有些看的痴了。轻轻一刺,便化解狂风骤雨般的刀劈锋砍。 是的,宋大先生的剑法只有一个动作特点:刺。剑,本来就是用来刺杀对手的武器。不管它后来是否有了两刃,刺才是剑的本质。 只是后世的武者赋予剑太多的动作,反而疏远、忘却了这一点。 那么,宋大先生的剑法莫不是返璞归真了? 慕容逸尘看见宋大先生的剑法,感到十分惊奇。他不知道如何描述眼前的剑法,因为宋大先生的剑法太过玄妙,动作只是以刺为主,横劈直削都少得很,但每一招每一式偏偏又是那么自然,那么包罗万象。什么碧落星河、九幽黄泉、万里荒原、清波万顷……尽数融汇在这路以点刺为主的剑法中,手中长剑宛如与人合二为一。 什么是人?人就是剑。 什么是剑?剑就是人。 宋大先生的剑法没有那追魂夺目的寒光,也没有那毁天灭地的威势,但一招一式透着无穷玄机。关焱雄的刀,一刀中暗藏三十六刀,但宋大先生每一剑都接住了那弑神诛魔的三十六刀。慕容逸尘精通“化用”之道以后,隐隐看出一点宋大先生剑法中化用的景象,但他能懂的地方并不太多,刚看懂一招,想一想又不懂了,原本不懂的招式,看了有一会儿似乎又懂了。 关焱雄的刀法凶悍无比,光是招式中的杀气就看得旁观之人心胸郁闷。但他的攻势虽是毁天灭地,身法虽是如神如魔,遇到宋大先生的剑法总是无法更进一步。青龙刀法无论怎样蓄势,始终无法真正压制住宋大先生。究其原因,乃是宋大先生的剑法如乾坤变化,奥妙无穷。横中有纵,曲直如意,一剑又一剑,密如浓云,但快慢有序,并非疾如狂风骤雨。剑气浑厚无比,织起天罗地,仿若能划破虚空,任关焱雄的刀法如何凶悍也难以攻进。地上横一道、纵一道,尽是被剑气划出的深及两尺的长沟。刀剑碰撞,迸出火星如飞蝗。 二人一场激战,却连喘息声也不发出半点,二人身影越转越快,闪展腾挪,远非任何言语所能准确形容。 钟至奇看得啧啧称奇,道:“剑法是极致的剑法,刀法是顶尖的刀法。这一战虽说是正邪较量,却也是武者切磋,而且毫无顾忌地放开手脚,更能显出二人的武学修为。”他正看得入神,只觉得肩头被人轻轻一拍,他回头一望,只见慕容沧浪朝着前方指了指。他好奇地看了过去,就见邱之濯和赵侱乔鬼鬼祟祟地往一旁的山坡方向挪去。显然是打算随时逃走。 钟至奇刚要有所行动,只听云曼漪带着几分嘲讽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着:“邱老先生,赵员外,此等高手对决可谓着实罕见,二位就这么走了,难道不遗憾吗?” 话还未说完,一团云影向二人掠去,两只轻柔细腻的手掌软绵绵地拍向两个人的胸膛。 掌势看似无力,但一股强悍的劲力却铺天盖地般迎面扑来,这股劲力并非破山碎石的阳刚之力,而是如同千万条柔韧无比的丝线缠缚而来,令人无处可躲。邱之濯和赵侱乔情急间忙挥动兵器予以反击。云曼漪轻轻一笑,双掌一分,左掌拍在邱之濯的剑脊上,右手在赵侱乔的匕首上迅速地一弹。 “铿铿”两声响,二人感到全身一冷,一股浑厚的阴柔之力险些将手中兵器震得脱手飞出。这股力道几乎透体而过,迫使他们不得不各自向后退了好几步。 脚下尚未站稳,眼前一花,漫天掌影已经将己方二人团团围住。邱之濯长剑疾挥,剑尖分刺云曼漪全身大穴。赵侱乔趁此时机手中匕首恶狠狠地刺向云曼漪的后心。不料,匕首上才递出一半,一股奇怪的大力牵引着匕首朝着其他方向刺去,仿佛匕首活了一般。赵侱乔大吃一惊,脚下失衡,全身竟然随着匕首扭转出去。就在此时,正在与邱之濯交手的云曼漪头也不回地伸出一只手掌,在赵侱乔的面前一晃。 “啪啪啪啪……” 十几声清脆无比的耳光声冲天而起,赵侱乔根本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一张肥脸上眨眼间就被掴了十几掌,这十几掌打得十分重,打得他口鼻流血,唇裂齿落,径直朝着后方倒摔出去。铁家五兄弟上前检查,发现他只是昏了过去,性命无忧,但一张脸肿胀得很,乍一看上去如同胖了一倍有余。 邱之濯的处境也好不了多少,他本自负在剑术上浸淫数十年,可是在云曼漪面前,不管多少奇幻变化的剑招都发挥不了威力。须臾间,他递出的多少绝招都被一一化解。云曼漪的身影如云如雾,是那样不真实,出多少剑都刺不中她。更可怕的是,似乎每一间都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牵引着朝着自己的身上招呼。 这……这难道是妖术? 邱之濯越打越是心惊。终于,他匆匆挥出几剑,纵身想要施展轻功离去。说时迟那时快,云曼漪袖中激射出一道红绫,堪堪正中他的前胸,顿时被打落在地。鲁先生上前,运指如飞,封住他全身多处穴道,交由其他人看管。纵然邱之濯精于医道,内力不弱,也只能受制于人了。 君韶歌淡淡地道:“本来还是看戏的人,这么快就忍不住动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青龙饮恨富贵空 云曼漪眼中流出笑意,道:“我最烦的就是这些摆弄阴谋诡计的家伙,光是看真是令人生气,总要出手揍一顿才能解解气。”她嘴里说着,眼睛却转向了远处仍在厮杀中的两个人。 宋大先生和关焱雄的恶战也已到了紧要关头。二人在树林中闪展腾挪,刀舞剑挥间,挡在身前的树木、巨石无不被应手击毁。只见被斩断的合抱粗的树干满地都是,斗大的碎石到处乱滚,围观众人无不看得啧啧称奇。关焱雄久战不下,心中烦躁,百忙中施展出自魔教秘典中领悟出的,融合“青龙啸月三十六斩”而演变出的一路刀法。这路刀法施展开来,劲力自全身迸发而出,随着刀法引导而攻击对手。只见关焱雄双目赤红,全力施展出一刀暗含一路的“青龙啸月三十六斩”,只见身处他身周两丈有余位置的草木碎石,无不纷纷随着刀招的施展环绕在身体四周,如周天璇玑,又如一个极大的圆球。 宋大先生脸上的神情也开始显得有些凝重,他将手中长剑挽起一个又一个剑花,每一个剑花卷起的剑气都挡住了关焱雄的招式。剑花越来越多,剑气浓郁得汇聚成花的海洋。与此同时,宋大先生缓缓移动其脚步,他走的似乎很慢,但每一步都恰好能躲开或格挡开关焱雄的刀。脚下的步法仿佛按照某种潜在的规律行走着,但是他手中的剑花却挽起得越来越快。突然,宋大先生脚下一顿,轻叱一声,飞身冲向关焱雄,手中长剑直直地刺向关焱雄的前胸。 这一剑,难道是孤注一掷? 不,绝不是。 就在此时,宋大先生刚才走过的地方发生了变化,虚空里似乎有无数气劲,随着他刚刚挽起剑花的地方迅速聚集在他手中的那柄剑上。原来,他刚刚踏步挽剑花,目的就是为了布下气劲,借着气息的流变展开阵势,又将这些气劲瞬间集中起来一剑攻敌。如此一来,集中的气劲便锐不可当,而其他连带起来的气劲则如潮水般涌向对手,将对手笼罩在其间。 这一招,乃是宋大先生集数十年剑术、内力之修为演化出的独门绝技——紫陌葬花。 此招一出,也就意味着双方胜负立判。 高手对决,有时不用拖个几天几夜,仅需一招便能分出生死高低。 众人见此都不禁双眸紧缩。 刀与剑的战斗随着全力使出绝招的二人在半空中的交错戛然而止。 胜负已分,关焱雄右胸被宋大先生一剑贯穿,他集聚全部功力布置出的杀招,在宋大先生的紫陌葬花下尽数瓦解。那一剑,透胸而过。 单刀支着地面,关焱雄的胸前早已是血流如注,胸前经脉尽数遭到重创。燕抒义和妹妹惊呼着想要上前,但他们又有所迟疑。就在此时,只见关焱雄一声怒吼,反手一刀砍向宋大先生,宋大先生挥剑格挡,关焱雄趁机飞身跃向藏有宝藏的山洞。他对此牵挂于心已然多年,此时虽然身负重伤,但几个起落便蹿进山洞之中。 围观的众人见他遭遇重创,仍有脱身之能,都不禁暗自骇然。 慕容逸尘心头一动,忙喝道:“不好,这人还惦记着那些宝藏,大家一起去追。”说着,和唐璟率先冲了进去。 云曼漪转身指了指赵侱乔和邱之濯,对鲁先生等人道:“押着这两个人,咱们一起进去瞧瞧。” 鲁先生和凌太夫人等高手押着邱之濯和刚刚醒过来的赵侱乔,也进入了山洞。 慕容逸尘和唐璟进入洞中,前方一团漆黑,他二人夜间的眼力并不是太好,于是唐璟取出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亮,二人继续往前追。只见洞内是一条笔直的通道,路上也并无任何机关和岔路,只在很远的地方才有一个转弯处,一连转了两次,前方出现一道已经被打开的石门。 石门高约三丈,乃是一块厚达五丈有余的巨石,门前有一处凹槽,里面正镶嵌着合为一体的“潜龙勿用”。石门高举,显然是有机簧搬运。 慕容逸尘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急忙和唐璟飞奔进石门。 门内不远处的通道墙壁上每隔几步便燃起火把,唐璟告诉慕容逸尘,这是古代的一种机关,只要有人打开开门的机簧,就能触动火把照明。 有了火光,前方看得通明,二人沿着通道一路追下去。过不多时,只见前方光亮集中,似乎有颇为广阔之地。 正在此时,互听前方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这声咆哮充斥着震惊、愤怒、不甘和绝望,如山林中的野兽吼叫,也似地狱里的亡魂哀嚎。二人吓了一大跳,不知前方发生了什么,但这声音听上去确实是关焱雄所发。二人加快脚步,只见通道尽头是一件巨大的石室,四周的火把照得石室明亮无比。石室的东北角淹没在一片土石堆里,看上去似乎是年代久远,洞穴坍塌造成的,而在土石堆一边的一个人,正是关焱雄,只见他双膝跪地,胸前血流如注,面目狰狞,几近疯狂,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在他面前的石壁上刻着几行字:“天降横财累世福,衣食万代应无忧。后世有缘入此门,莫怨前人占鳌头。”落款:赵昀。 慕容逸尘和唐璟四处环视,发现偌大个石室空无一物,传说中的宝藏并不存在,而看这四句话的意思,看来宝藏已经被人取走了。但是这传说中的宝藏不是需要“潜龙勿用”才可以开门吗?怎么会…… 这时,君韶歌、云曼漪、慕容沧浪与鲁先生等人押着邱之濯和赵侱乔也进入洞中,一众人等见到眼前情景也是震惊无比。邱之濯和赵侱乔和疯了一般,拼命挣脱开押着他们的江湖人,双双扑在那刻有四行字的的石壁前,疯了似的抚摸着那些字,又向四处张望着,高声喊着:“宝藏呢?宝藏呢?” 偌大间石室里回荡着他二人的声音,只是没人回答。 邱之濯死死地看着那四行字,嘴里反反复复地念叨着,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赵侱乔则愣在当场,他看了看那四句话,又看了看那落款,脸上突然浮起一个奇怪的表情,似乎是哭,又似乎是笑。众人见到他三人神态有变,只当是机关算尽一场空,疯了。其他的人里,也有不少想要趁着进入宝库捞一笔的人物,但见到石室里的情景,心都凉透了,目光中也充满了失望。 看见这三个利欲熏心的人物又疯又傻的丑态,慕容逸尘看得甚是解气,他不忘嘲讽道:“看来这什么宝藏早就被人取走了,说不定本来就没有,这几行字是当年的人留下骗你们的。” “不,不是的,”赵侱乔的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宝藏本来是有的,只是,呵呵,我真是蠢啊!我费尽心机要寻找的宝藏,原来早就被我赵家的到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愣。 君韶歌和慕容沧浪眉头微蹙,但随即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 关焱雄和邱之濯听到这里,眼中燃起怒火,他二人一把扯起赵侱乔,仿佛要把他撕碎,用力摇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你说清楚!” 赵侱乔傻笑着,嘴里喃喃地说道:“我赵家是如何发迹的你们也知道,乃是先祖父意外获得一笔宝藏,从而富可敌国。呵呵,我自就羡慕我祖父,后来听说这‘潜龙勿用’隐藏的宝藏,就想据为己有。可我哪里知道,哈哈哈,怪不得我觉得这宝藏藏的地方怎得有些熟悉,原来……原来这里就是我祖父和我提起过的他找到财宝的地方!赵昀就是我的祖父,宝藏早在几十年前就被他全部拿走了。我的时候,他告诉我,他为了找到这一代的矿产,曾经用了那么多的火药,哈哈,火药,漫山遍野地炸,炸,炸,最后就炸了一个大洞,他发现了里面的宝藏,哈哈,他都拿走了,还把炸开的洞给填上了,哈哈哈,应该就是这堆土吧,哈哈哈堵洞口用的,哈哈哈哈。” 关、邱二人听闻赵侱乔的话,登时泄了全身力气,委坐在地。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均觉得世间最讽刺之事莫过于此。关焱雄机关算尽,连亲生儿子都忍心杀害,赵侱乔和邱之濯不惜抛弃身家、师门,身败名裂,为的就是这传说中的宝藏。却不想宝藏本就被赵家所得,赵侱乔苦苦追寻的竟然就是他所继承的一切! 更让人无法平静的是,世间流传“潜龙勿用”能打开宝藏的大门,为此掀起无数血雨腥风,却原来被人无意中从别的地方炸出了入口。再强的石门挡住的只是正面没有钥匙的人,又怎能挡住不断探索世间的人的脚步,又怎能挡住岁月的蹉跎? 没有什么所谓的宝藏是永远隐藏于未知的领域。只要它存在于这世上的某个角落里,就总有一天会重见天日。 突然,关焱雄猛地站起身来,吼道:“骗我,你们全都骗我,怎么会没有宝藏?怎么会没有宝藏?老夫宁可舍了儿子,宁可身败名裂,怎么会没有宝藏?”他癫狂至极,手中宝刀猛地一挥,正巧砍向瘫坐在地上的邱之濯和赵侱乔,二人遭逢打击已经神志不清,毫无戒备之心,关焱雄癫狂之中,这一挥的力道是何等巨大,竟然一刀将邱之濯和赵侱乔的头颅砍下。 众人的惊呼声中,两颗头颅骨碌碌地滚落在地,二人腔子里的献血喷了关焱雄一身。燕抒义和燕抒情见到已经疯狂的师父,惊恐中也是无比悲痛。慕容逸尘担心他二人控制不住自己,急忙闪身挡在他们面前。与此同时,一众高手也将关焱雄团团围住。宋大先生、君韶歌和云曼漪也暗自戒备。 只见关焱雄全身浴血,神情可怖,他恨恨地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嘶声道:“不要以为老夫死了,一切就结束了。呵呵,圣教的使者并非只有我一个。”说着,他将手中单刀横在颈上,用力一划。 “不!师父!” 山洞里四处回荡起燕抒义和燕抒情的尖叫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尾 声 浪卷江湖永不平 二十天后的青龙山庄,庄里庄外,一片素白。 虽说关焱雄父子多行不义,但师恩难报,燕抒义和燕抒情还是亲自主持了他们的葬礼,二人的尸首运回福州安葬。出了这种事,自然没有什么人前来吊唁。 君韶歌和云曼漪站在青龙山庄的门前,百感交集。 良久,云曼漪忽然打破静默,道:“青龙山庄之事已经告一段落,我想我也该走了。” 君韶歌淡淡地道:“你打算去哪里?” “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事情一了,我就要去京城打探孟玉楼的下落?” “你,还是要去?” “当然,千蕊的仇我一定要报。” “那……那你万事心,多多珍重,如果有什么事,只要一句话,我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云曼漪笑了笑,看了看眼前的男子,心中涌起很多往事。虽说令她感到有些酸涩,但有他这句话,她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远处,山下的离别亭前,一身缟素的燕抒情轻轻扯起慕容逸尘的衣袖,依依不舍地道:“慕容大哥,你要走了吗?” 慕容逸尘轻叹着点了点头,道:“是啊!我离家太久,总是要回去的。在江湖上磕磕绊绊了将近一年,也不能总让家里人为我担心啊!” 燕抒情低下了头,道:“那你还会来看我吗?” 慕容逸尘胸中一热,说道:“会,只要回家一段时日,我还会出来的。那时我一定会来看你。” 燕抒情感动道:“谢谢你,慕容大哥。经历了这么多,从我和哥哥逃难,苗疆遇险,到最后师父师兄成了罪大恶极之人,我们和青龙山庄都经历了太多。但是哥哥说,师父固然有错,青龙山庄却绝不能就此沦落。” 慕容逸尘轻声道:“你说的这些我知道,江湖上的路从来就不好走,守护‘潜龙勿用’与其说是一个宿命,倒不如说是一个诅咒。刚才告别的时候,燕兄告诉我,他已经拜托圆明大师将‘潜龙勿用’带往少林封存,从此,青龙山庄也终于可以摆脱这个诅咒了,希望你哥哥从此能令它重新振作。” 燕抒情有些忐忑地说道:“是啊!一想起来这东西毁了师父、两位师兄和二师嫂,也差点让哥哥和我性命不保,我现在还感到心有余悸,慕容大哥。” 慕容逸尘突然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燕姑娘,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和你商量。” 燕抒情奇道:“什么事?” 慕容逸尘脸色发红,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慕容大哥’?好生分啊!” 燕抒情微微一愣,随即道:“好啊!那我叫你‘逸尘哥哥’,好吗?” “好啊!”慕容逸尘羞赧中带着几分喜悦,“那我从今往后也叫你‘情’,好吗?” “嗯!”虽然没说什么,但燕抒情的也是双颊飞红。 又是一场江湖风波就此平复,但所有经历此事的人的心中却难以平复。青龙山庄里自此多了一个痴傻之人,那是关焱雄的次子关山。自此之后的日日夜夜里,青龙山庄里永远都有一个惊慌失措的身影,疯了一样高喊着:“素儿,大哥,爹爹,你们在哪儿?你们出来呀!” 不过,江湖的暗潮真的会随着表面的风平浪静而趋于平缓吗? 未必! 福州城外的一处荒山上,红衣的妇人望着眼前的来者,眸中满是惊怒的神情。她手指微动,刚要继续反击,就听对面的人笑道:“教主不必如此,在下今日来此不是为了和教主动手的。当然,教主若想杀在下,怎么着也要发动像‘幽冥花’那样的高深蛊术。可这么一来,只怕也会惊动其他人,教主该不是希望如此吧?” 红衣妇人的手指缓缓攥成拳,恨声道:“你究竟是何人,知道些什么?” 那人笑道:“在下是何人并不重要,知道的是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下此行是和教主一样,在此看风景的。” 红衣妇人挑起秀眉,“哦”了一声道:“你说的倒是轻松得很。哼哼,只怕没那么简单吧!你跟着那个和尚那么久,又和少林派的老和尚们密谋了那么久,你当我不知道这些吗?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那人自嘲地笑了笑,道:“天机不可泄露。总之,在下保证,绝不会妨碍到教主任何事。” 红衣妇人不屑地道:“故弄玄虚。” 那人道:“是否玄虚,教主他日就知道了。青龙山庄之事告一段落,教主也铲除了两个心腹大患,算来也是大赚了一笔,何苦还要折腾个不停呢?在下虽然对教主的秘密毫无兴趣,也不清楚,但是自打觉察到教主暗中介入青龙山庄和苗疆的一些事以后,在下就觉得需要提醒一下教主,可不要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红衣妇人目光一寒,斥道:“你这是自寻死路。” 那人毫无畏惧,兀自道:“在下若是教主,接下来就静观其变,暂时不要插手江湖事。别忘了,销声匿迹几十年的魔教现身了,贵教虽说地处南疆,但想要不介入其中只怕也难。” 红衣妇人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那人又道:“所以,教主这段时日不妨静下心来静观其变,同时也好好积攒实力。好了,就这样了,在下就此告辞了,希望在下和教主不会因为各自的所求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说完,那人背着手,头也不回地朝着山下走去。 红衣妇人还站在原地,她虽然吃不准这人是敌是友,也不敢全部相信他所说的话。但是,魔教东来的消息确实令她不得不考虑考虑日后的计划。也罢,静观其变就静观其变吧!明年三月,就该是洞庭剑会了,到时候,说不定又会有什么事发生。江湖永远都不会太平,永远都会有各种事发生。 太平的景象只是暂时的。 她的唇边再次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第一卷完) 各位读者朋友,《水龙吟·七星劫》的第一卷魅月青龙终于完结,一层层阴谋布下的局刚刚揭开冰山一角,我知道大家看这种文很烧脑,但这也是我对于武侠的一种新尝试。明天起接着连载第二卷剑舞洞庭。欢迎大家阅读。我这里点击少、也没签约,不用登录也可以看,没什么vi限制,大家看就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四十九章 厄夜漫漫阴阳决 慕容逸尘愣在当场,胸口因为过于紧张而不断起伏着,他的额头上更是沁出了一层冷汗。慧见吓得险些连手中的木棍都丢在地上,双唇颤抖着,语无伦次地不知在念叨些什么。石松和半山也是惊得面无人色,二人一边喘息着一边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其他人也都个个脸色惨白,身体在夜风中微微发颤。 “喀嚓……喀嚓……” 眼见那些骸骨已经走到身前,慕容逸尘再也忍不住了。他毕竟和那些行尸对阵过,多少有过点经验,暗忖与其等死或被吓死,还不如和这些东西拼了。当下他气运丹田,一声清啸,手中长剑直取面前的一具骸骨。 长剑刺在那具骸骨的胸前,径直从肋骨缝中穿过,剑刃摩擦着肋条发出“簌簌”的声音。然而,那具骸骨却浑然不觉。 毕竟,原本就是一具毫无生命的骸骨,哪里会有什么感觉呢? “喀嚓……喀嚓……” 突然,那具骸骨抬起了头,空洞的眼神正好对着慕容逸尘的眼睛,盯得他心中一阵恶寒,他正想将剑抽回来,却在此时,危机骤现。 只见那具骸骨的右手以闪电般的速度抓向慕容逸尘的腹部,它那只剩枯骨的右手本已十分锋利,再加上攻击的速度又十分迅捷,这一抓若是中了,就算不死也得被抓下一大块肉来。 枯爪攻势甚急,想要撤剑抵挡已经来不及,慕容逸尘百忙之中向后一个翻身,堪堪躲过了这夺命一抓,同时借着这一翻之势,连长剑也收了回来。 不料,他脚跟还未站稳,那具骸骨的一双枯爪便如影随形地扑向他的面门。 慕容逸尘惊怒交集,右脚向后跨出一步,手中长剑横架于胸前,硬生生地架开了这一击,不待那具骸骨反击,便飞起左脚踢向那具骸骨的胸前。只听“砰”的一声,那具骸骨被踢得向后倒飞出去。 与此同时,慕容逸尘使出一招“影叶临风”,右脚一点,身体借力腾空旋转,手中长剑乘势在身前挽起无数个剑花,一时间剑影纷飞,叮当之声不断,剑剑都劈中了那些骸骨,更有几剑斩断了几具骸骨的手臂和颈骨。眼见得力道将尽,不待招式用老,慕容逸尘猛地反手一剑,竟用长剑剑脊抽向一具骸骨的额头。 只听“啪”的一声,那一剑居然抽得那具骸骨当场低下头去,而慕容逸尘则借着这记化用自“弱风裁柳掌”中的招式“观音拂柳”所带来的力道,顺势飞向一旁。 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惨叫,慕容逸尘急忙转身,只见一名少年被一具骸骨的枯爪洞穿胸膛,登时血流如注,眼看是活不成了。而其他人也都被那些骸骨给逼得连连后退,除慧见、石松和半山等少数人之外,大部分人都是伤痕累累。 不过,慧见他们几个虽没受伤却也极不好过。就拿慧见来说,他的棍法尽管拘泥于招式,甚少变化,但是力道、速度、打出的方位都是恰到好处的。这种棍法拿到江湖上,至少在二流人物中还算是能数上一数的,可是打在这些骸骨的身上却是一点都不奏效,顶多是打得这些骸骨的身上发出噼里啪啦骨头碎裂的声音,但是又有什么用呢?再看石松和半山他们的情况也差不多,面前的骸骨跟本就不怕他们手中的尖刀,不管怎么砍杀就是毫无用处,反倒令二人险象环生。 这也难怪,毕竟这些骸骨都不是活人,就算是刀砍斧劈、棍棒夹击,也难以对他们构成什么伤害,他们的招式虽说只是一扑一抓,然而速度惊人,加之不惧刀棍,又有几人能抵挡呢? 慕容逸尘急得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刚要冲上前去助战,突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枯爪向他的右脸抓来,他急忙挥剑将那只枯爪斩断,同时向上一跃,躲过了两具向他扑来的骸骨,在半空中滴溜溜地翻了两圈后落在了地上,反倒是那两具骸骨收势不及,双双撞在一起。 然而,身手如他尚且自顾不暇,又何况旁人?但听惨叫之声此起彼伏,那些骸骨如鬼魅一般蹿来扑去,双手挥舞间不知伤了多少人。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十几个苗家汉子不是被枯爪掏心挖肺而死,就是被抓得鲜血流尽而亡,皆是死得惨不可言。 慕容逸尘看得悲愤交集,发疯似的冲进那些骸骨当中,长臂一振,一剑连断三具骸骨的头颅,“当啷啷”之声迭起,三颗骷髅头滚落在地上。他手中长剑去势不止,连连出剑,片刻间便斩下了数具骸骨的头颅,顿时竹岩山寨的石道上多出了不少人头骨。 不要认为这是慕容逸尘又气又怕之余的疯狂举动,事实上,慕容逸尘有他自己的想法。几日前,众人在赤桥寨遇到行尸时,祭灵教教众就是用尖刀斩断行尸的头以制止行尸的行动。事后慕容逸尘曾向娜伊请教过其中的道理,娜伊告诉他,凡是用蛊虫操纵活物,就必须一定要让蛊虫进入活物的脑中,哪怕只进去一只也能达到完全操纵活物的目的,斩断行尸的头颅就等于斩断了脑中蛊虫对全身的操控,就算尸身上还有蛊虫也没法再行动。所以,慕容逸尘砍下那些骸骨的头就是效法对付行尸的招数,因为他觉得这些骸骨尽管令人难以置信地活动着,可是一定不是什么鬼魅作祟,十有八九也是被蛊虫操纵着,尽管他不明白没有血肉的骸骨怎么会被蛊虫操纵,但除了这种解释好像也找不到其他的说法,若说是机关之术,可休说苗疆从来就没有什么精擅机关术的高手,就拿先前慕容逸尘用长剑刺穿那些骸骨身体来说,那可是完完全全没有任何齿轮钮括之类的骸骨。 所以,能控制它们活动的想来只有蛊虫了。 一颗颗骷髅头在地上翻滚着,发出“嗵隆嗵隆”的声响,在这个漆黑的暗夜中,听得人心里有些彻骨的寒意。 可惜,慕容逸尘他错了。 “叮当叮当……”铃声还在继续。 头颅的斩下并未制止那些骸骨的杀戮,反而是他因为疏忽大意,险些被一具失去了头颅的骸骨洞穿胸膛。 他连忙使出一个就地十八滚,总算及时避免了大意失荆州所带来的麻烦。 “莫……莫非真的是鬼怪?”慧见使出一招“白猿献果”,手中木棍向前一送,木棍顶端戳得一具骸骨轰然倒地。眼见慕容逸尘斩掉骸骨的头颅之后仍无法制止他们的行动,忍不住惊诧道:“怎么没了……没了头还会动?” “叮当叮当……”操纵骸骨的铃声还在响着。 火光照耀下,一具具没有了头骨的骸骨仍在挥舞着枯爪向众人发动攻击,横冲直撞间留下一片鬼影幢幢。更加麻烦的是,百蛊门的人操纵骸骨的铃声响个不停,这些铃声虽没有暗藏伤人五脏的内力,但却摇得嘈杂一片,令人听得心中好不烦躁。 众人一时间全都没了主意。 “呵呵……”却听夜空中传来媚篱的笑声,她幽幽地道:“没有用的,幽冥使者不是行尸,根本就不怕掉脑袋。子,你就和这群贱民乖乖地纳命来吧!” “呸,”媚篱的话听到耳里显然不受用,慕容逸尘狠狠地啐了一口,一记扫堂腿绊倒了面前的两具骸骨之后,高声喊道:“别得意,待会儿还不知是谁纳命来呢!” 话音刚落,忽听一阵呼哨传来。慕容逸尘听到这声呼哨,再也顾不得攻击眼前的骸骨,而是双足一顿,借着这一顿之力纵身蹿上路边的一间房屋的屋顶。 呼哨就是暗号,这是众人来打头阵的时候石松特意关照过的。 就在慕容逸尘蹿上屋顶的同时,慧见和石松他们也都纷纷跳出圈外,只见石松的手里不知何时早已扣紧两枚“震天神破雷”,朝着那群如影随形般扑上来的骸骨用力地掷去。 “轰——”一声巨响,石破天惊,竹岩山寨的石道上突然爆出了一团巨大的火球,挟着热浪,向四面散开。 那一刹那,仿佛时空都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青石道被炸得石碎尘溅,两侧房屋被热浪冲击得瓦片起飞,更有多处门户被炸得化为飞灰。 十余具骸骨更是当场就被炸得粉身碎骨,其余的也都被爆炸的冲击力给远远地退了出去。 好厉害! 慕容逸尘和慧见尽管早就听说这“震天神破雷”的威力远在霹雳堂的“霹雳珠”之上,然而亲眼目睹还是忍不住连连咋舌。 眼看剩下的骸骨都被炸得倒在了地上,其他人也立刻纷纷取出身上的“震天神破雷”,按下铁弹上面的机括,用力地向它们掷去。 “轰轰轰……” 巨大的声音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巨大的爆炸惊天动地,鬼哭神号。 真似五丁开山、雷神狂怒,又似仙魔斗法、天降大劫。 好一场惊天的爆炸,好一个“震天神破雷”! 什么叫做炸翻了天?什么叫做炸裂了地?什么叫做炸成飞灰?什么叫做炸得烟消云散? 这些问题若是在从前恐怕慕容逸尘是没有办法回答的,然而今夜过后,他终于知道该如何回答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五十章 非人非魔是佳人 那些骸骨所在的地方已经成了一个深约五尺有余、方圆十丈左右的大坑,坑附近的房屋也在剧烈的爆炸中无一幸免,墙倒柱折,梁断瓦碎。“震天神破雷”卷起的热浪无情地摧毁了遇到的一切,木屑瓦砾,直到爆炸过后还不曾完全散尽。 慕容逸尘干咳了两声,拍了拍身上的烟尘,有些狼狈地从一间只剩半面墙的房屋里走了出来。剧烈的爆炸使他刚才站立的那间房屋瞬间坍塌,他一个脚下不稳,竟然失陷了进去,弄得满身尘土。 只见大坑里已经空空如也,那些骸骨休说留下一星半点的骨头茬子,只怕连身上的一片布都没剩下。 纵是再凶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慕容逸尘看了看其他人,只见大家伙儿也都是满身烟尘。慧见拍了拍他那颗光头,想是被爆炸声震得有些头晕了。石松和半山查看着手下人的伤亡,面上都是一片悲怆,半山低下头似乎想着什么,忽地叫过一名青年耳语了几句,那名青年便快步向寨子后面跑去。 百蛊门的铃声停止了,然而噩梦尚未结束。 惊魂未定之际,黑暗中再次飘来媚篱的声音,她恨声道:“哼,想不到你们还挺有两下子的,‘震天神破雷’威力不俗啊!好,太好了,我正是需要这样厉害的火器。放心,就冲这个,我定要让你们死得舒舒服服。”尽管声音还是像毒蛇嘶嘶的声音一样难听,但是这次听上去似乎要比先前要清楚得多。 清凉的夜风扑面而来,吹散了众人眼前最后的一缕烟尘,也如同一只手,揭开了那层神秘而又黑暗的面纱。 竹岩山寨的大门前再次出现了许多身影。不同的是,此次来的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有男有女,年龄各不相同,皆是苗人打扮,手中或是持有尖刀等武器,或是捧着盆盆罐罐之类的容器,个个面无表情地簇拥着一顶深蓝色的轿,缓缓向众人行进而来。 慕容逸尘盯着那顶蓝色的轿,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说:百蛊门主媚篱就在这顶轿子里。他咬了咬嘴唇,一晃手中剑就想冲上前去来个先发制人。 “慕容公子且慢。”就在他即将冲出去的时候,慧见急忙伸手扯住了他,面无人色地低声道:“这百蛊门的人看来都不是等闲之辈,还是先静观其变再说吧!” 慕容逸尘何尝不知百蛊门的人个个不简单?就拿媚篱先前传音的本领而言,其内在修为已然是到了颇为高深的境界,这才能隔着百丈开外的距离,轻描淡写地与人对话。慕容逸尘虽然也提着丹田之气和媚篱争辩,但那不过是逞一时之气罢了,没说上几句内力便已不济。总算是他气恼之余嗓门大开,而媚篱的耳力又十分过人,这才弄得像是两个高手在一问一答似的。其实慕容逸尘又怎不明白这其中的玄机,又怎不知百蛊门并非易于之辈?只是一想到这作恶多端的百蛊门横行苗疆,想起赤桥寨居民惨遭化为行尸的厄运,他就觉得义愤填膺。 “哎呀,慕容公子。”慧见连扳了他肩头几下,方才止住了他那份冲动。 “呵呵呵……”果然,媚篱的声音阴森森地从轿子中传出,漫不经心地道:“以为将一寨子的人搬走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哼,就算躲又能躲到哪里去,最终还不是死路一条?” 石松冷冷地道:“我们已经讲得很清楚了,‘震天神破雷’是绝对不会交出的,你们也休想伤害我们的寨民。” 媚篱“哦”了一声,道:“岩牙那老儿都中了我百蛊门的蛊毒了,怎么你们还是学不乖?我仍是先前派人传达的那些话,只要你们交出制造‘震天神破雷’的图纸与火药配方,我是可以考虑留你们这一寨人的性命,不要不识抬举。” 石松丝毫不为媚篱言语中的威胁所动,自顾自地道:“门主不必白费心机了,我们寨主虽然有伤在身,但是在下完全可以替寨主做主,‘震天神破雷’的制法我们是决计不会交出来的。” 石松的话刚一说完,周围的苗家汉子也都纷纷附和。 蓝色轿中静了好一阵子,忽的传出媚篱的狂笑声,道:“好好好,竹岩山寨的人果然都是硬骨头,既然你们求死那我就成全你们吧!”话锋一转,又道:“那个姓什么慕容的子,我再问你一遍,你与祭灵教到底有何关系?” 慕容逸尘冷哼一声,不屑地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你这么神通广大,有本事自己去查呀!” “哼哼,”媚篱狠毒地道:“臭子,你的嘴可真够硬的,待会儿可别哭爹喊娘地求我饶了你。”她话语稍停,又道:“那边儿的和尚,你又是干什么来的?” 慧见壮着胆子走上前去,合掌躬身道:“阿弥陀佛,僧慧见,乃是少林寺心音大师的弟子,奉方丈之命有要事来到竹岩山寨。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您又怎能为一己之私大开杀戒呢?如若施主肯放下屠刀,那必定是苍生之福,也是施主广积善缘的根本,必有大的福报……” 慕容逸尘差点没喷出血来,心里暗道这和尚是不是念经念傻啦?这百蛊门主分明就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你居然还跟她讲什么广积善缘,她要当真是什么善男信女,又怎会为自己的私欲枉杀无辜?她如此邪恶之人哪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改变呢?这和尚简直迂腐得厉害,还居然这么喋喋不休地传开了法,真是蠢得可以。 只听媚篱不耐地道:“够了,哪儿来这么多废话?我在问你话,不是听你说法,再说你的那尊佛好像也不怎么灵验嘛!不然的话,怎么还能让你遇见我?” 慧见吓得一哆嗦,嗫嚅道:“僧没有贬低施主的意思,施主不要……不要误会。” 媚篱哼声道:“可惜我已经误会了,你就乖乖地和他们一起领死吧!” 慕容逸尘怒道:“女魔头,你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神仙妖魔,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 媚篱不屑地道:“你又凭什么认为我没有那种本领呢?” 半山切齿道:“废话少说。媚篱,你们百蛊门尽管放马过来,看看我竹岩山寨的人可会轻易屈服?”说完,一晃手中的长刀,摆了一个架势。 其余的人也都纷纷做好了作战的准备。 却听媚篱冷笑一声,道:“口气不嘛!胆敢向我百蛊门索战。哼哼,茹赤荶,此事依你怎么说?” 轿旁闪出一名白衣中年人,拱手躬身,向轿子略施一礼。只见他身材高瘦,面白如纸,双唇没有一丝血色,脸上两道深黑的剑眉,映衬着一双宛若两口深井般漆黑的眼眸,在这浓郁的夜色中仿佛一具活着的僵尸。 果然,他一开口,冷峻的声音便再次响起,道:“这些人忤逆主人,应当一一处死。不过,此事无需主人亲自动手,属下等人自会料理。” 话音刚落,一个手捧陶罐的缁衣老妇近前道:“护法所言不错。主人,此等事不劳您老人家费心,自有属下去办。”说完,缓缓打开手中陶罐的盖子,对众人厉声道:“尔等还不速速领死?” 随着她这一声厉喝,陶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爆豆般的声音,而且变得越来越剧烈,也不知道那里面装着的到底是什么。 慕容逸尘双眉蹙起,手中剑锋一沉,就要抢先出手。 “且慢。”媚篱的声音再次响起,就仿佛是一道恶魔的口谕,那老妇手中的陶罐立即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只听媚篱淡淡地道:“今夜之事我已有计较,只不过稍稍询问你们一声罢了,接下来不妨让你们看出好戏。” 那老妇听闻媚篱的话,立即重新盖上陶罐的盖子,躬身行礼道:“是。” 轿帘掀动,一个蓝色的身影缓缓地从轿中走出。 “错了。” 乍一见到媚篱,所有人的脑海中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这两个字。 没错,一个貌美如此的女子怎么会是传说中的那个丑陋无比的怪物呢? 那媚篱的年纪看上去虽已有三十开外,但却生得是眉清目秀、貌美如花。当真是眉似柳叶弯弯翘,唇如樱桃艳艳红。面如白玉,略施粉黛缀嫣然;腰类细蜂,轻动微移婀娜生;指若香葱,疾挥慢捻兰花弄;发似黛云,凤簪银梳乌髻成。上身穿的是,齐腰紧身青素右衽上装;下身围的是,彩绣万鸟朝凤天蓝百褶裙;肩上披的是,大红色的蝴蝶挑花长披肩;颈上戴的是,双凤朝阳錾花银项圈。俨然是山清水秀化此身,亭亭玉立一佳人。 若说稍有不足,恐怕也就是她那如毒蛇般嘶嘶的声音,还有就是她的面色白得很是吓人,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反而隐隐散发着浓重的死气。 谁不会在目睹天仙般美丽的人时忘记一切丑恶呢? 慕容逸尘他们本也应该是这样。 可惜,他们没有。 因为媚篱的右肩上还俯着一个诡异的东西。它在提醒众人,眼前的佳人是个恶魔。 那是一尊高约两尺的木偶,从它身穿蓝色的罗裙,佩戴着繁复的银饰看来,应该是打扮成一个女子的妆束。然而,她的脸上却没有雕画双眼,惨白的脸上仅有高高的鼻梁和一张描画得鲜红的玲珑细口。它的一双木手环绕着媚篱的脖颈,胸以上的躯体紧紧俯在媚篱的肩头,仿佛只是个在向母亲撒娇的女孩儿。 然而,它那张奇怪的脸却朝向慕容逸尘他们站着的地方。 尽管没有雕画双眼,但怎么看它都似乎像在死死地盯着众人,而它的那张精巧的口似乎又是在冷冷地微笑着。 又是一阵说不出的诡异。 “啊?”慧见看着那尊木偶,忍不住失声惊呼。敢情那尊木偶正是他在噩梦之中见到的那尊。 可是,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对了,那门主的声音就像毒蛇一样,也和梦中的那尊木偶发出的声音一样。 难道说,这百蛊门主当真是妖魔不成? 慧见觉得身上直冒冷汗。 不过,怎么还有些奇怪的感觉? “啪——”似乎脑海深处有什么东西蹿出来了。 久远的回忆,关于这尊木偶的……回忆? 怎么可能?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慧见脑子里一团混乱之际,媚篱已经缓缓向前走了几步,站在距众人不过四丈远的地方,毒蛇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出人意料的是,媚篱并未开口说话,而那声音竟像是从那尊诡异的木偶口中发出的。 众人先是一愣,而后随即明白过来。 世间素来有所谓腹语术,指某些人能通过特殊的修炼方式,获得用胸腹代替口舌言语的能力。江湖中很多操纵傀儡的行家便擅于此术,通过腹语术的运用使傀儡仿佛活了一般,博得观赏表演之人的喜爱与称赞。当然,腹语术的存在并非仅仅是作为江湖艺人用来表演的一种手段,事实上很多人都将它作为一种蛊惑人心的骗术。江湖中有很多心术不正之人精于腹语术,他们或是装神弄鬼、欺诈百姓,或是将其与摄心术融合,迷惑他人心智,因此腹语术在某种程度上也成为了一种走上歧途的技艺。 媚篱所用的应该就是腹语术,她通过这种方式使自己不必开口,却假借木偶的嘴发出声音,达到震慑对手意志、蛊惑人心的目的。 诡异之事层出不穷,众人虽然心中已颇觉疲乏,但谁也不敢轻易放松,唯恐被对方抓住机会乘虚而入,因此个个屏息凝视,高度警惕,很多人都同时将手伸进腰间的锦囊里,那里还各有两枚“震天神破雷”。 饶是百蛊门的人再是亡命之徒,再是胆大心细,见到这一幕也是忍不住露出一副惊恐的神情。 然而,媚篱并不为之所动,她的声音通过木偶传出来,阴森地道:“‘震天神破雷’吗?哼哼,用得也不嫌腻味。我本不想亲自动手,可是看着你们这一大帮人个个摩拳擦掌的,又有些按捺不住。也好,就让我来送你们一程吧!”她的头轻轻地转了半周,似乎是在打量眼前的这些人,只是她的眼睛却像石雕的一样,直直的不曾转动,似乎是死的,并且从刚才就没有眨过一下。木偶的嘴再次张开,有些喃喃自语地道:“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慕容逸尘根本没有理会媚篱在说什么,他从刚才就在一直盘算着如何进攻。有道是擒贼先擒王,面对这么一大群百蛊门的人,只有出手制住媚篱才是上策。当然,他也清楚,从刚才媚篱用内力传声的本领来看,她的武功远在他之上,更何况她还掌握着高深莫测的蛊术。所以,慕容逸尘知道,自己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必定要出其不意地在一招之内制住媚篱,否则自己必定陷入危险的境地。 百蛊门先前停轿的位置距离己方有五丈开外,茹赤荶等百蛊门人就站在那里,而媚篱现在站在距此大概四丈的地方。也就是说,如果慕容逸尘发动攻击,恐怕他还没有赶到媚篱的身前就已经注定会失败。 所以他还要等待媚篱再向前多走几步。 哪怕只有三步。 “青月剑舞”中有一招“飞星逐月”,乃是一种通过蓄势待发之后,以出其不意的速度出手伤敌的招数。这一招的精妙之处在于出招者脚下的移动,即如何在一瞬间迈出能跨越三丈远距离的三步。然后才是在跨步即将结束之时的掷剑伤人。 “飞星逐月”便是这样的精妙招数。 慕容逸尘不奢望能一击必中,但他甘愿赌上一赌,就算不中他们还有“震天神破雷”在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心中计较完毕,慕容逸尘仔细地盯紧媚篱的一举一动,右臂暗暗运力,准备发动那雷霆一击。 谁知就在此时,奇事陡变。 一阵钻心的疼痛突然毫无征兆地袭来,慕容逸尘只觉全身力气猛地一空,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已瘫倒在地,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阵钻心剜骨的痛楚和一阵说不出的奇痒。 “呜——” 眼看慕容逸尘莫名其妙地倒在地上,慧见和石松他们都感到十分震惊。 可是接下来就轮到他们了。 “砰砰……” 百十号人在顷刻间全都倒在了地上,痛苦地翻滚着。 那是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全身骨骼和五脏六腑如同被千万把钢锥在用力地深刺,周身皮肤却是一阵阵的奇痒,痒得他恨不得将自己的皮撕裂开来。更加痛苦的是,这种又痛又痒的感觉似乎令人又想哭又想笑,可却偏偏哭不出也笑不出,活活地憋着受罪。 慕容逸尘难受得在地上翻滚着,双目赤红,下唇都已被牙齿咬破,鲜血渗出染红了下颚。他面目抽搐着,双手用力地抓着地面,指甲缝里都流出了血液,然而痛苦却丝毫未减。 “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慕容逸尘在心里嘶叫着,他怎么也不明白,他们一直在心提防着,怎么还会着了媚篱的道? 媚篱动了动手指,肩头的木偶突然“啪啪”地拍起了手掌,仿佛在庆贺着胜利,只听那木偶狂笑道:“死了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哈哈哈,你们可真够笨的,也不想想我既然知道你们会用‘震天神破雷’,难道就毫无准备吗?”媚篱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一丝诡异的微笑却出现在木偶的唇边,只听木偶发出嘶嘶的声音,惬意地道:“你们想不到吧!先前来的那些幽冥使者,其实是我故意命人放出来的,它们的身上都涂有‘金蚕蛊毒’,一旦你们使出‘震天神破雷’,那些蛊毒的粉末就会随风四散,潜入你们的五脏六腑。本来‘金蚕蛊毒’的毒效立竿见影,可是我担心你们如果立即毒发的话,就没有人去后面通风报信,而我也找不到其他的人在哪里,所以就减弱了毒性,让你们拖到现在才毒发。怎么样,这‘金蚕蛊毒’滋味不错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五十一章 金蚕盘魂多婀娜 提起苗疆的蛊,恐怕最为世人熟知的莫过于金蚕蛊。 金蚕,又名食锦虫,通体金色。《本草纲目·虫部》集解中有注云:“虫屈如指环,食故绯帛锦,如蚕之食浸多。”后世的李时珍自然不是第一个发现金蚕有这种习性的名医,事实上早在唐代,便已有人对金蚕的生活习性、携带的剧毒特征进行了细致的研究。传说金蚕来去无踪、水火不惧,且含有剧毒,凡是身中其毒者往往会如遭万虫噬咬,死得惨不可言,因此饲养金蚕之人多是将其作为杀人的利器。当然,苗人饲养金蚕的目的并不止于此,他们认为金蚕因其具有灵性,所以能够为主人积聚钱财。于是,在苗疆便有一种说法:凡是饲养金蚕的人家,都是腰缠万贯,锦衣玉食。 其实,这不过是无稽之谈。 一条毒虫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具有像神魔一样赐人富贵的能力吧! 所以真正饲养金蚕的人利用的都是它的毒性。 然而,金蚕蛊却比金蚕还要可怕。 金蚕蛊与金蚕不同,尽管世人常常将二者混为一谈。 蛊,是由百虫炼制而成的,它的毒性和攻击性远非普通的毒虫所能比拟的。金蚕蛊也是如此,它是依炼制此蛊的秘法特意挑选出的百虫炼成的,并非单纯意义上的金蚕,而是在炼制之时将金蚕置入器皿中。不管最后活下来的是什么,由于蛊虫的形体都会变异成为金色的长条形,所以一律称作金蚕蛊。当然这分为两种情况,如果最后活下来的是蜈蚣或蝎子等其它毒虫,这种蛊通通被称为金蚕虫蛊;若是独活下来的是金蚕的话,那么这种金蚕蛊称作金蚕王蛊,是所有金蚕蛊中最厉害的。 但是,不管是哪种金蚕蛊都是十分危险的,用它们产下的蛊种制成的“金蚕蛊毒”也都是奇毒无比的。这种蛊毒无色无味,不同于金蚕身上产下的毒粉那样有股香甜的气息,所以更加令人防不胜防,身中这种蛊毒的人,虽然不像身中金蚕毒粉的人足足痛上七天七夜方才在腐烂中哀嚎地死去,但是在逐渐致人死地的这三日里却显示出其最为残忍的毒性。 每过一个时辰,中毒者所受的痛苦都会加剧一份,所承受的异样的感受也会越来越多,虫噬、刀割、针刺、酸麻、火烤、寒冷,加上先前就已存在,并且逐渐加重的痛痒,这八种感觉有如人生八苦一般纷繁复杂,令人在无穷的痛苦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过一时一刻都仿佛熬过了千年万年。不仅如此,在这三日之内,中毒者的身体会逐渐腐烂,身上的血肉也会逐渐化生出大大的尸虫,这些家伙又会以中毒者的身体为食,最终使中毒者全身洞孔遍布、烂肉外翻,而且尸虫四散。更加可怕的是,无论痛苦还是肉体的腐烂,中毒者的神智却是十分清醒的,而且是越痛苦越清醒。 想想看,人未死,尸先腐,尸虫四散,诸般痛楚,可人却清清楚楚。 就算是寻死,却也因为身上力气全无而难以办到。 那是种什么样的滋味呢? 金蚕蛊毒就是这般残忍、可怕。 慕容逸尘他们中的就是这样的毒,而这只是第一个时辰,就已经全身痛痒难当。 众人一个个都倒卧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痛苦地翻滚着。然而无论他们怎样难过,除了“呜呜”的声音之外再也无法发出其它的声音。 慧见在地上翻滚着,只觉得身上痛痒齐发,端的是无法可忍。本来像他们这样的习武之人,对于痛苦都是有着很强的忍耐力,但是眼下的蛊毒却是令人忍无可忍,这种折磨绝非三言两语能表述清楚。慧见心里不知为何,除去一阵阵的痛苦和悲哀外,却还有一丝久违的平静:“若是就这般死去,倒是能与阿爸阿妈,还有阿妹团聚,这样也好啊!” 慕容逸尘却是另外的心思,心头既是愤恨百蛊门,又带着无比的恐惧和悲伤:“该死的百蛊门,该死的媚篱,我就这样死在你们的手中?不,我不甘心。”痛苦袭来,身上不断抽搐的感觉令他的心头又是一酸:“可我又能怎么样呢?我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慧见师傅和竹岩山寨。唉,还有燕兄和燕姑娘,他们又会怎样呢?难道一辈子都要背着那杀人盗宝的罪名?嗯,燕姑娘,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觉得看见你就感到开心,或许……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喜欢吧!就像……就像姐姐和姐夫那样。唉,我就要死在这里了,还在想这些做什么?爹娘还有大哥二哥姐姐姐夫知道我死了,一定会很伤心的。还有君大哥,莫名其妙地为我得罪了那些黑衣人……” 痛苦的“呜呜”声划破夜空,不停翻滚的身影覆盖了眼前的地面。 媚篱冷冷地望着这一幕,秀丽的面庞上仍是没有表情,只是在木偶的唇边多了一丝微笑,笑得很残忍,笑得很诡秘。 那木偶口唇轻启,甚为得意地道:“‘金蚕蛊毒’一入人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虽不如金蚕毒粉能令人折腾个七天七夜,但这尸虫四散、诸般苦楚的折磨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说话间,前方忽地出现一片火光,只见有很多人正手持火把飞驰而来,媚篱嘶嘶的声音中掩盖不住那一丝窃喜,道:“看来回去报信的人终于在毒发前将消息带到了。” 慕容逸尘虽然倒在地上,痛苦万分,但是神智却十分清醒,他急得心都要从胸膛中跳出来,怎奈口舌失灵,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心中大声呼喊:“不要过来,千万不要过来。” 然而,不管他怎么喊,都只是在心中呼喊,那些赶来的人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这也难怪,回去报信的那名青年刚刚说了几句就倒在了地上,后面的人立刻就知道石松他们遇到了危险,于是一干人等随即赶来相救。 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切其实都在媚篱的算计中。 远远地,奔来的人群就看见了百蛊门的众人,也看见了倒在地上的石松和慕容逸尘他们。 “嗖嗖嗖……” 无数支羽箭向媚篱和百蛊门众人射来。 可是,百蛊门的人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老地方。 媚篱冷冷地哼了一声,肩头的木偶忽地手指一弹,只见百蛊门的人群里倏地蹿出数十条黑影,如大鸟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冲向那些羽箭。 夜空中发出一阵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射出的羽箭无一例外都被这些黑影用身体挡住了。 又是一群幽冥使者。 竹岩山寨赶来的这群人并不知道幽冥使者的存在,看见那些用身体抵挡利箭的“人”都不由得十分惊愕。可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幽冥使者已经向他们扑了上去。 媚篱的手指动了动,木偶的手指也动了动。 然后,那些幽冥使者身上的骨头也动了。 “嗤嗤——”仿佛先前射来的羽箭似的,夜空中传来阵阵破空声。 一根根尖利、雪白的人骨如同利箭般猛地弹射而出,许多人甚至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洞穿了身体。随着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鲜血顿时染红了竹岩山寨的青石板道,那些射出骨头的骸骨纵然一一散架,可是赶来支援的那些汉子却都难以幸免。 又是百十人倒在了地上,有人死了,有人还在呻吟着,竹岩山寨的夜空中回荡着这些凄惨的呻吟声。夜幕下更是血流成河,尸横遍地的景象。 稍有良知的人都不会忍心去描述那是怎样一幕惨景。 百蛊门的人将手中的火把晃来晃去,照亮了眼前的惨相。媚篱却似在欣赏着一道亮丽的风景,不过她脸上还是死人一般的表情,似乎仍不够满意。木偶一点一点地从她肩头滑向她的手臂,突然伸出一只木手抓着她的臂弯,悬在半空中荡着秋千,狞笑道:“呵呵,还有活着的人啊!嗯,一群没有用的东西,留在世上也是浪费,不如就拿你们来喂我的‘蝶蠋’吧!” 话音刚落,慕容逸尘忽地诈尸暴起,向她恶狠狠地扑来。 “蝶蠋”是什么慕容逸尘不知道,但他听见媚篱十分得意地说着那东西,便已猜到必定又是百蛊门的什么花招,他惊怒交集,一时间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居然能支撑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同时向媚篱扑去。 媚篱怎么也没想到,身中“金蚕蛊毒”的慕容逸尘居然还会有力气攻击她。不过,慕容逸尘这一扑虽然很是意外,但同他平时的速度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媚篱只是轻轻一闪便躲开了,而他却因为气力耗尽再次扑倒在地上。 “主人,这子实在是可恶,待属下杀了他。”茹赤荶眉头一皱,双手晃动便要下手。 “且慢”,媚篱出声制止道:“这子身中‘金蚕蛊毒’还能奋力一扑,实在是不可思议,就这么杀了他岂不可惜?” “主人的意思是……” “我要将他带回去用来试毒。” 倒在地上的慕容逸尘听到二人的对话,心中又惊又怒,暗道:“若是落到那般地步,还真不如死了干脆。”念及至此,慕容逸尘便想来个咬舌自尽。可惜他一试才发觉自己竟连张嘴伸舌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天啊!难道我慕容逸尘真的要落得个被人试毒的地步吗? 他心中又悲又恨,又气又恼,加之身上蛊毒发作的痛苦,顿时双眸赤红,目眦欲裂。 “子,你命不错啊!”媚篱阴阳怪气地道:“能给我试毒可是你的造化,总比一下子死掉可要好得多。” 慕容逸尘心中骂道:“去你妈的,落到你这女魔手里还不如一下子死掉干净。” 只听媚篱那毒蛇似的声音笑了笑,又道:“你大概还不知道我要将这些人怎么样吧?也好,我就发发慈悲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手段。” 话音刚落,一只脚拦腰踢来,踢得慕容逸尘趴着在地上转了半个圈,也踢得他一口气憋在了喉中。 “啪”的一声,一只木手在他的头顶一拍,慕容逸尘只觉得身上的痛苦突然减轻了不少,尽管还是全身无力,说不出话来,但总之是比刚才好受多了。 媚篱的一只脚伸到慕容逸尘的脖子下用力一挑,径直将慕容逸尘的头挑地向前一伸,同时那只脚略带轻佻地垫在他的颚下,似乎是为了让他将眼前的惨景看得更加清楚。 夜幕下的的情景映入眼帘,慕容逸尘惊呆了。 只见慧见和石松、半山他们一个个在地上有气无力地翻滚着,痛苦无比,而后面赶来的那些汉子却多数已经气绝身亡,活下来的也基本身负重伤,倒在地上呻吟着。青石板道上随处都是鲜红的血迹和散落的白骨,看上去触目惊心。 “好看吗?”媚篱阴森森地道:“这还算不得什么,只不过是他们敢与我做对的下场,接下来才是我要给你看的一出好戏。” 媚篱的这番话不知说的是什么意思,然而慕容逸尘随即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恐惧与绝望。 深深的恐惧。 深深的绝望。 只为眼前所看见的一切。 那是他从来不曾想到过的一切。 因为就在媚篱的话说完之后,漆黑一片的夜里突然变红了。 是的,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五十二章 枫红千万蝶翩跹 那是一团如血般浓郁厚重的鲜红,红得那么刺眼,那么令人心惊胆寒,却也是一片片支离破碎的殷红,红得凄艳绝伦,就像…… 就像一片片霜红浸染的枫叶,随风飘舞。 不同的是,那一片片“枫叶”是活的。 活着的枫叶,活着的红蝶。 红色的蝴蝶并不算罕见,慕容逸尘的时候还曾捉到过几只,然而通体红得宛如鲜血一般的蝶他却从来没有见到过,甚至没有听说过。 双翼通红,通体鲜红,没有任何一点其它的颜色。 这样的红蝶你见到过或是听说过吗? 千片红,万片红,栩栩然蹁跹于半空中。 每一片红就是一只蝶,每一只蝶就是一片红。 千片万片红,千只万只蝶,没有一点征兆,就那么突然地浮现在寨子里的半空中,如同从虚无中变幻出来的一样,顷刻间染红了夜空。它们的红似乎有种莫名的魔力,能在黑暗中散发出萤萤的微亮,甚至使两片蝶翼变得有些虚幻、透明,看上去是那样不真实。铺天盖地的红蝶振翅飞舞,没人知道它们到底有多少,它们飞舞在竹岩山寨里的各处,遮住了原本漆黑的夜空,夜色映衬着蝶翼上的红与光亮,远远望去如同长空中悬挂着一条赤红色缓缓流淌着的大河。 此情此景,应该说诡异还是应该说美? 不过,慕容逸尘却偏偏在这份美中感受到阵阵恐惧与绝望。 为什么呢? 因为那份美中带着死亡,那是一种死亡的美,美得足以带给人恐惧与绝望。 数不清的红蝶翩翩起舞,散发出的光芒照亮了竹岩山寨里的一切,街巷、房屋、尸首、翻滚呻吟的人们,光芒将它们照得一览无余,同时也给它们镀上了一层血红。其中有只红蝶最为特别,尽管它也是通体红色,但却明显要比其它的红蝶要大上一些,它有一双会发出冰蓝色微光的双瞳,还有一对墨绿色的触须,鲜红如血的翅膀上不时抖落下银色的粉末,斑斑点点有如明星。 不知为何,慕容逸尘总觉得那只红蝶的身上最是妖异,妖异到它的出现仿佛会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他望着那只红蝶幽深的双瞳,越看心中的恐惧与绝望越是加深一份,渐渐地居然忘记了身上虽然减轻但仍在继续的痛苦,痴痴地愣住了。 那只红蝶飞得很缓慢,却异常迅速地飞到了媚篱的身旁,它先是绕着慕容逸尘的头顶飞了几圈,然后才缓缓地停落在木偶的右手中指上。 木偶将右手抬至自己没有双眼的脸前,似乎是在细细地打量那只红蝶,只见媚篱缓缓点了点头,毒蛇般的声音自木偶的口中传出,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对已经愣在地上的慕容逸尘道:“由生到死,由死转生,这才是蝶最美之处。生生死死的奥秘也只有它们在蜕变的刹那才能掌握,能死在蝶的口中,也算是这群人的造化。” 木手轻扬,那只红蝶忽地向一名倒卧在地上呻吟的青年飞去。 一声凄厉的惨叫冲天而起,那只红蝶的口中不知何时伸出了一根细针一样的东西,赫然刺进那名青年的头顶,血红的双翼不断开合着,似乎正在变得越来越红。 “它在干什么?”慕容逸尘虽然说不话来,但却在心里惊疑非常。 仿佛猜到慕容逸尘在想什么,媚篱狞笑道:“红蝶最喜欢吸食的是人的脑髓,只要被它口中的细针叮上,脑髓不被吸光它是不会罢休的。” “什么?”慕容逸尘听得义愤填膺,他不住地在心中呼喊:“停下,快停下。” 然而,那又有什么用呢? 眼看着那名青年没了声息,而吸饱人脑髓的红蝶再次飞舞了起来。 慕容逸尘的心里难过极了,他双目死死地瞪着媚篱,心里将自己所能想到的最难听、最恶毒的诅咒通通骂向媚篱。但是,亲眼目睹那可怕一幕的慕容逸尘却也在深深地自责,如果他能变得更强一些,如果他真得好好学习那两本秘籍上的武功,说不定大家现在就不会受制于人,说不定赶来救援的人也不会死伤惨重,说不定那名青年也不会送命在红蝶的口中。 愤怒、惊惧、悲伤、自责…… 这种心中的痛苦远远胜过肉体上的折磨。 慕容逸尘的眼圈都红了,泪水涌上了眼眶。 “呵呵,你那是什么表情?”看见慕容逸尘那又怒又悲的表情,媚篱讥诮道:“莫非自身难保的你还有心情替别人悲哀?呵呵,还真是个满腔热血的傻子。”她稍稍停了停,又道:“我劝你现在还是省省眼泪吧!否则待会儿你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慕容逸尘听到这话,不觉一怔,随即明白过来,震惊之余忍不住拼尽全力想要站起来,但他身上的毒虽然被媚篱减轻了不少,却仍是劲力全消,言行受阻,况且他先前那一扑,早已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此时又哪能再站起身来呢?折腾好一阵子,除了憋出一身冷汗,身体没有移动分毫,他只能在心中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一双明亮的眸子更是瞪得如血般赤红。 媚篱的脚尖一抬,径直将慕容逸尘的头高高的挑起,她残忍地笑道:“别着急啊!我这就让你好好看清楚。”说完,左手朝着半空中的红蝶用力一挥。 漫天的红色顿时一敛,仿佛无情无尽的鲜血正在集中。 半空中的红蝶纷纷振翅飞向倒在地上的人。 它们也要吸食人的脑髓,它们也要夺走他们的生命。 一片片红色充斥着饥不择食的欲望,一只只红蝶暗藏着人间最可怕的邪念。 它们从半空中而落,然而伴随它们落下的将是无辜者生命的结束。 一声声惨叫划破夜空。 媚篱鬼嚎般的狂笑也再次响起。 “咚咚咚……” 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强烈的鼓声,声音虽然低沉却响彻云霄,随着这阵鼓声的传来,红蝶纷纷停止了对众人的攻击,反而开始漫无目的地随处乱飞。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一怔之后眼见众人大多平安无事,慕容逸尘仍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百蛊门众人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媚篱的狂笑更是随着鼓声的传来立即中断,她立即收回了垫在慕容逸尘颚下的那只脚,向竹岩山寨大门的方向张望着。 百蛊门护法茹赤荶眉头紧锁,低声道:“主人,这鼓声——” 话还未说完,媚篱的声音便冷冷地接道:“是祭灵教的‘唤兽鼓’,哼,想不到祭灵教果然也来插手这件事。好啊!我还没去找他们算账,他们居然先找上门来了。”话说到最后,语气里竟然充满着怨毒。 茹赤荶道:“主人,那我们该怎么办?” 媚篱哼声道:“还能怎么办?这群虾兵蟹将既然要寻死,咱们索性成全他们。” “是。”茹赤荶回复了一声,便立即向其他人下达了准备迎战的命令。 慕容逸尘的头本来被媚篱用脚尖挑起,她猛地一撤足,慕容逸尘的下巴就重重地落在了地上,顿时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眼前直冒金星。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听见了媚篱和茹赤荶的对话,心中不禁一喜,暗道怪不得那些红蝶停下攻击,敢情是祭灵教发出的鼓声制止住了它们。 难道是娜伊大姐他们知道了百蛊门围攻竹岩山寨的事? 但随即这个想法就被慕容逸尘给否定了,他忖道:“怎么可能呢?竹岩山寨和娜伊大姐他们没什么交情,再说娜伊大姐根本不知道这里的事,又怎么会来救援呢?说不定是祭灵教的其他人伸出的援手。”想到此,他心头一颤,奇道:“听媚篱的意思,似乎她和祭灵教有什么仇怨,难道说她想取出魅月窟中那件秘宝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祭灵教?”慕容逸尘越想越怕,虽然他心底里并不认为祭灵教是名门正派,但娜伊毕竟是个好人,慕容逸尘可不想让她受到什么伤害。 再说……哎呀! 慕容逸尘身上的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又渐渐地加重了,他只能暂时不去想其它的事,调整心神全力对抗身上的痛苦。 “咚咚咚……” 鼓声越来越强烈,如雷霆般震耳欲聋,如浪潮般惊涛拍岸,甚至就连天地万物都仿佛随着这阵阵鼓声而颤动。 一声连着一声,一声强过一声。 每一声,都震得人心惊肉跳。 每一声,都敲得人魂摇魄荡。 媚篱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左手轻挥,只见漫天的红蝶纷纷向她的头顶盘旋而来,同时手中的木偶厉声喝道:“青婆婆,还不快放‘鬼影螟蛉’?” “遵命。”身旁的缁衣老妇急忙掀开陶罐上的盖子,只听陶罐内传出一阵爆豆般的声音,接着便是“嗖”地一下飞出一团黑影,瞬间向空中四散而去。 媚篱抬起右臂,手中的木偶对着众门人恨声道:“祭灵教的‘唤兽鼓’一响起,山野里的毒蛇猛兽也就统统受它们控制了,都给我精神点,不要给咱百蛊门丢脸,知道吗?” “谨遵主人吩咐!”百蛊门众人齐声回道。 媚篱缓缓点了点头,祭灵教的‘唤兽鼓’她熟悉得很,是通过特殊的打鼓技巧和节拍,达到用声音操纵鸟兽的功效,同时这种击鼓的方法也会暂时破坏蛊主与蛊虫之间的心意相通,使蛊虫在瞬间失去了来自主人的命令,陷入混乱中,红蝶先前停止吸食人脑髓的举动正是受其干扰。不过青婆婆饲养的‘鬼影螟蛉’是一种能依靠蛊主气息来维系蛊主对蛊虫下达的指令,即便是心意相通的优势被破坏也不能影响什么。 媚篱右臂上的木偶得意地在嘴边露出一丝微笑,木手一招,蝶群中的那只最为特殊的红蝶便姗姗落在它的指尖上,双翼舒展着。 鼓声大作,夜空中却忽然传来一阵呼啦啦的响声,进而是一片嘈杂的乌啼。 就着火光,百蛊门众人只见天上密密麻麻飞来无数黑影,赫然是一群红嘴乌鸦,遮天蔽日地向众人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五十三章 花开幽冥战鼓擂动 “呀”的一声长啼,黑影划过,一名百蛊门的弟子躲闪不及,脸上被抓出了一条血痕,还未待他回过神来,几只乌鸦便已飞到,他百忙之中挥起手中的一柄药镰,刷刷两下将那几只乌鸦拦腰斩断。然而,更多的乌鸦却在向众人恶扑而来。 “哼,血鸦?祭灵教也就只能役使这些东西。”青婆婆不屑地道,骈指在口中一吹,一声唿哨响起。只听四周纷纷传来“搜搜”的声音,紧接着奇事陡变,空中的血鸦顿时分成两拨,相互残杀起来。原来青婆婆先前放出去的“鬼影螟蛉”,在她这声唿哨的命令下,迅速地潜入进一些血鸦的体内,操控着那些血鸦和同类之间进行厮杀。 血鸦是苗疆深山中一种嗜血好斗的禽类。同一般食腐的乌鸦不同,血鸦不但喜欢攻击活物,而且极易受到鲜血的刺激。因此,相互间的残杀不但没有削减其它血鸦的攻势,反而使它们更加疯狂,一时间夜空中处处充斥着血腥味和振翅啼叫的声音。 然而,青婆婆操纵的“鬼影螟蛉”却并非寻常蛊虫,它不但能操纵活物为己所用,甚至还能随时更换寄主。如此,即便寄居的血鸦死亡,他们仍能够寄生在其它血鸦的身上,不死不休。 “鬼影螟蛉”纵横空中,随时更换着寄主,只见空中血鸦叨啄撕抓,缠斗在一起,不时有落败者掉落在地,早已经顾不上攻击百蛊门的人,过不多时,竹岩山寨青石道上与两侧的房屋上便铺满了大大死掉的血鸦尸首。 “咚咚咚……” 如雷般的鼓声仍在响着,似乎并不曾因为血鸦的失败而有半分停歇。媚篱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她并没有将聚集来的红蝶向血鸦发动攻击,甚至做了一个手势制止住了一些想要出手攻击血鸦的弟子。血鸦的事媚篱交给了青婆婆,而她则和其他人冷冷地漠视着血鸦的相互厮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血鸦间的残杀尚未结束,竹岩山寨的大门处便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只见数十头野狼双目闪闪地向众人狂奔而来,口中不断发出喘息声。又有十余只黑豹咆哮着冲向人群,它们的尖牙利爪在夜幕下寒光闪闪。吼叫声传来,狼群后还有数头高大的黑熊来势汹汹。 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媚篱冷哼一声,她左手一挥,停在木偶指尖的那只红蝶双瞳突然一亮,接下来漫天的红蝶都仿佛受到召唤,纷纷振翅飞向那群狂奔而来的猛兽。谁也无法想象的是,那些红蝶居然以迅捷的速度飞行着,似乎先前它们的那种正常蝴蝶飞行的速度已然被抛弃,它们快速地飞行着,在夜空中划出一条条赤练。 但是,这种速度在媚篱看来已经慢了不止一倍。 “动手。”随着红蝶的飞动,媚篱一声清叱,只见百蛊门众人或是打开手中拿着的瓶瓶罐罐,或是挥动衣袖,一时间光影闪动,蛊虫四散,纷纷扑向那群野兽。 尽管受到了“唤兽鼓”鼓声的影响,速度减慢了许多,但是百蛊门役使的蛊虫的速度还是很迅捷。 浑身是吸盘,长有六只眼睛的绿毛虫;碗口一般大,背上长有人面花纹的蜘蛛;约有三寸长,通体金色的双头线蛇;没有眼睛,豆大般通体雪白的虫;长有绿色茸毛,全身鲜红的多足蜈蚣…… 许许多多奇形怪状、令人作呕的蛊虫因为速度的减慢多少露出了一些形迹。 然而,这并不妨碍它们大开杀戒。 尽管被屠杀的对象并非人类。 蛊虫啃噬的声音破空而起,随之而起的是被蛊虫团团裹住的猛兽所发出的哀嚎和咆哮。数不清的蛊虫将狼群、黑豹和黑熊裹住,即便它们皮糙肉厚,却仍挡不住那些蛊虫钻入皮肉里噬肉吸血。眼看着那些古怪细的蛊虫钻入体内,这些平日里横行山林的猛兽一时间也是无计可施,血肉、骨髓尽数成为蛊虫的食物,直痛得那些猛兽个个上蹿下跳、嚎叫不止,而它们惨叫的声音在夜幕下听起来分外可怖。可是,就算那些猛兽再力大无穷,却也挡不住这么多剧毒无比、威力惊人的蛊虫的攻击,它们再怎样横冲直撞、又抓又咬都是徒劳的。 猛兽确实是可怕的,但是它们却选错了对象。 “唤兽鼓”召唤来的猛兽终究还是难以抵挡百蛊门的蛊,才一会儿的功夫,无论是天上的血鸦还是地上的野兽都通通成为了蛊虫的猎物,竹岩山寨的地上到处都是鸟兽的尸首,它们或是血肉与骨髓被吸干,唯有干瘪瘪的表皮;或是皮肉被啃噬得千疮百孔,血流成河;或是全身被撕裂成为数段,内脏全都不翼而飞。 好可怕的蛊虫,好可怕的百蛊门。 众人心满意足地收回了各自的蛊虫,唯有媚篱却一言不发地做了一个手势,只见那只很是特别的红蝶在她的木偶的手边飞了两圈,其它的红蝶纷纷东一群、西一群地四散开来,仿佛并不因为消灭这些野兽而感到轻松。 “咚咚咚……” “唤兽鼓”仍在响着,这也意味着祭灵教召唤猛兽的意图尚未停止。 那么接下来的又是什么呢? 百蛊门的人却并不做任何无谓的猜想,毕竟蛊术了得的他们根本就不用像普通人一样担心这件事。 来的猛兽再多又有什么用? 他们只需做一件事——杀! “咚咚咚……” 伴随着鼓声响起的是一片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还有震耳欲聋的熊咆狼嗥。这些声音混在一起,显得嘈杂无比,更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茂密的林海中搅起阵阵狂风,劈头盖脸地刮来,刮得众人手中的火把几欲熄灭。 当然,这种阵势只能吓吓普通人或是江湖中的那群乌合之众。 天天与毒物和蛊虫为伍的百蛊门众人却是觉得不值一哂。 这,就是实力的差距。 狂风袭来,刮过沾满血腥的人兽尸体,刮过在地上仍在痛苦翻滚的人们,冷漠地掠起了一阵烟尘,也傲慢地撒落了几片花瓣。 红的,鲜艳如血。 黄的,澄澄似菊。 蓝的,幽邃若梦。 花瓣的形状很是奇特,似盾非盾,似舌非舌,上面还带有繁复的纹样,说是像蛇的头颅似乎更为贴切。 就这么几片花瓣的随风飘落却带给了媚篱无比的震撼。 她人虽然还是十分木然,但肩头上的木偶猛地一震,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只听嘶哑的声音从木偶的口中发出,隐隐地居然带着恐惧,道:“这……这是幽冥花?” 她的声音还未落,夜空中就飘来了一阵花雨。 是的,花雨,三色的花雨。 红如血,黄如菊,蓝如梦,三种颜色的花瓣交织成最绚丽的雨漫天飘落。如雪般飘逸,更加如雨般潇潇,这就是花的雨,来得太急。 没人知道它们从何而来,但谁都晓得它们即将在此落下。 “不好”,“啊,这是幽冥花吗?”,“主人,这可怎么办?”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花雨,百蛊门众人一改先前阴鸷缄默的态度,换成了一副慌乱的神情。 因为,他们知道幽冥花的可怕。 苗疆的蛊其实并不简单,虽然蛊都是用虫炼制而成的,但很早就有精研蛊术的高手根据蛊形成的原因及过程改用植物进行炼蛊,从而获得了威力强大的蛊种。不过,用植物炼制的蛊是很难得的,这不但要求炼蛊者蛊术的造诣达至登峰造极的地步,更是需要炼蛊者在深明制蛊时所用植物的习性的基础上将蛊术融入其中,甚至将植物当做虫对待进行炼制。因此,用植物炼成的蛊是很难求的,即便是苗疆精研蛊术的各个门派也没有几人成功,就算是有成功者也是百多年前的人物。 幽冥花就是这样的一株蛊花。 花开三色,奇毒无比,而且还会通过大量的繁殖使有毒的花瓣漫天飞舞。凡是花瓣落到的土地上,都会在数日内长出一株开有三色花簇的幽冥花;凡是身上沾到这种花瓣的人畜或是蛊虫,都会在瞬间全身腐烂而死。 幽冥花会随风飞舞,更会主动地对生灵发动攻击。 因为每一片花瓣都是活的,而且数量越多活性越强。 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这都是真的。 但媚篱不是一个喜欢拖拖拉拉的人,所以尽管她也为祭灵教会有幽冥花这件事感到震惊,但她迅速镇定了下来,她绝不能让幽冥花的威力显现出来。 木偶的右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弧,只见那只最大的红蝶随着它这一画,在空中顿时停住,然而鲜红的两翼却在缓缓地开合着。其它的红蝶也仿佛受到召唤,迎着幽冥花的花瓣飞去,在蹁跹花海中舒展着双翼。 夜空中立即涌现出一片又一片的银光,星星点点,斑斑驳驳,如同一片明星,又如天河一条。 那是红蝶翅膀上的银色粉末,在红蝶舒展双翼时抖落。 银色的蝶粉宛如活的一样,径直扑向那漫天的花雨,赫然将那些飘舞的花瓣挡住。 媚篱的声音变得极为阴冷,左手一指地上中毒的众人,道:“百蛊门弟子听令,立即取走这些人身上的‘震天神破雷’。” “快——”看见众人稍有迟疑,媚篱顿时厉声敦促。 百蛊门众门人也是平日里训练有素的,听得门主有令,立即纷纷上前将慕容逸尘他们悬挂在腰间的“震天神破雷”取走。 众人虽然饱受“金蚕蛊毒”的折磨,但是心里却都明白,眼睁睁地看着“震天神破雷”被百蛊门抢走,都不由得万念俱灰,暗道:“完了,没想到‘震天神破雷’不但没能用来对付贼人,反而就这么送给了他们,那些遇难的兄弟算是白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五十三章 花开幽冥战鼓擂 “呀”的一声长啼,黑影划过,一名百蛊门的弟子躲闪不及,脸上被抓出了一条血痕,还未待他回过神来,几只乌鸦便已飞到,他百忙之中挥起手中的一柄药镰,刷刷两下将那几只乌鸦拦腰斩断。然而,更多的乌鸦却在向众人恶扑而来。 “哼,血鸦?祭灵教也就只能役使这些东西。”青婆婆不屑地道,骈指在口中一吹,一声唿哨响起。只听四周纷纷传来“搜搜”的声音,紧接着奇事陡变,空中的血鸦顿时分成两拨,相互残杀起来。原来青婆婆先前放出去的“鬼影螟蛉”,在她这声唿哨的命令下,迅速地潜入进一些血鸦的体内,操控着那些血鸦和同类之间进行厮杀。 血鸦是苗疆深山中一种嗜血好斗的禽类。同一般食腐的乌鸦不同,血鸦不但喜欢攻击活物,而且极易受到鲜血的刺激。因此,相互间的残杀不但没有削减其它血鸦的攻势,反而使它们更加疯狂,一时间夜空中处处充斥着血腥味和振翅啼叫的声音。 然而,青婆婆操纵的“鬼影螟蛉”却并非寻常蛊虫,它不但能操纵活物为己所用,甚至还能随时更换寄主。如此,即便寄居的血鸦死亡,他们仍能够寄生在其它血鸦的身上,不死不休。 “鬼影螟蛉”纵横空中,随时更换着寄主,只见空中血鸦叨啄撕抓,缠斗在一起,不时有落败者掉落在地,早已经顾不上攻击百蛊门的人,过不多时,竹岩山寨青石道上与两侧的房屋上便铺满了大大死掉的血鸦尸首。 “咚咚咚……” 如雷般的鼓声仍在响着,似乎并不曾因为血鸦的失败而有半分停歇。媚篱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她并没有将聚集来的红蝶向血鸦发动攻击,甚至做了一个手势制止住了一些想要出手攻击血鸦的弟子。血鸦的事媚篱交给了青婆婆,而她则和其他人冷冷地漠视着血鸦的相互厮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血鸦间的残杀尚未结束,竹岩山寨的大门处便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只见数十头野狼双目闪闪地向众人狂奔而来,口中不断发出喘息声。又有十余只黑豹咆哮着冲向人群,它们的尖牙利爪在夜幕下寒光闪闪。吼叫声传来,狼群后还有数头高大的黑熊来势汹汹。 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媚篱冷哼一声,她左手一挥,停在木偶指尖的那只红蝶双瞳突然一亮,接下来漫天的红蝶都仿佛受到召唤,纷纷振翅飞向那群狂奔而来的猛兽。谁也无法想象的是,那些红蝶居然以迅捷的速度飞行着,似乎先前它们的那种正常蝴蝶飞行的速度已然被抛弃,它们快速地飞行着,在夜空中划出一条条赤练。 但是,这种速度在媚篱看来已经慢了不止一倍。 “动手。”随着红蝶的飞动,媚篱一声清叱,只见百蛊门众人或是打开手中拿着的瓶瓶罐罐,或是挥动衣袖,一时间光影闪动,蛊虫四散,纷纷扑向那群野兽。 尽管受到了“唤兽鼓”鼓声的影响,速度减慢了许多,但是百蛊门役使的蛊虫的速度还是很迅捷。 浑身是吸盘,长有六只眼睛的绿毛虫;碗口一般大,背上长有人面花纹的蜘蛛;约有三寸长,通体金色的双头线蛇;没有眼睛,豆大般通体雪白的虫;长有绿色茸毛,全身鲜红的多足蜈蚣…… 许许多多奇形怪状、令人作呕的蛊虫因为速度的减慢多少露出了一些形迹。 然而,这并不妨碍它们大开杀戒。 尽管被屠杀的对象并非人类。 蛊虫啃噬的声音破空而起,随之而起的是被蛊虫团团裹住的猛兽所发出的哀嚎和咆哮。数不清的蛊虫将狼群、黑豹和黑熊裹住,即便它们皮糙肉厚,却仍挡不住那些蛊虫钻入皮肉里噬肉吸血。眼看着那些古怪细的蛊虫钻入体内,这些平日里横行山林的猛兽一时间也是无计可施,血肉、骨髓尽数成为蛊虫的食物,直痛得那些猛兽个个上蹿下跳、嚎叫不止,而它们惨叫的声音在夜幕下听起来分外可怖。可是,就算那些猛兽再力大无穷,却也挡不住这么多剧毒无比、威力惊人的蛊虫的攻击,它们再怎样横冲直撞、又抓又咬都是徒劳的。 猛兽确实是可怕的,但是它们却选错了对象。 “唤兽鼓”召唤来的猛兽终究还是难以抵挡百蛊门的蛊,才一会儿的功夫,无论是天上的血鸦还是地上的野兽都通通成为了蛊虫的猎物,竹岩山寨的地上到处都是鸟兽的尸首,它们或是血肉与骨髓被吸干,唯有干瘪瘪的表皮;或是皮肉被啃噬得千疮百孔,血流成河;或是全身被撕裂成为数段,内脏全都不翼而飞。 好可怕的蛊虫,好可怕的百蛊门。 众人心满意足地收回了各自的蛊虫,唯有媚篱却一言不发地做了一个手势,只见那只很是特别的红蝶在她的木偶的手边飞了两圈,其它的红蝶纷纷东一群、西一群地四散开来,仿佛并不因为消灭这些野兽而感到轻松。 “咚咚咚……” “唤兽鼓”仍在响着,这也意味着祭灵教召唤猛兽的意图尚未停止。 那么接下来的又是什么呢? 百蛊门的人却并不做任何无谓的猜想,毕竟蛊术了得的他们根本就不用像普通人一样担心这件事。 来的猛兽再多又有什么用? 他们只需做一件事——杀! “咚咚咚……” 伴随着鼓声响起的是一片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还有震耳欲聋的熊咆狼嗥。这些声音混在一起,显得嘈杂无比,更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茂密的林海中搅起阵阵狂风,劈头盖脸地刮来,刮得众人手中的火把几欲熄灭。 当然,这种阵势只能吓吓普通人或是江湖中的那群乌合之众。 天天与毒物和蛊虫为伍的百蛊门众人却是觉得不值一哂。 这,就是实力的差距。 狂风袭来,刮过沾满血腥的人兽尸体,刮过在地上仍在痛苦翻滚的人们,冷漠地掠起了一阵烟尘,也傲慢地撒落了几片花瓣。 红的,鲜艳如血。 黄的,澄澄似菊。 蓝的,幽邃若梦。 花瓣的形状很是奇特,似盾非盾,似舌非舌,上面还带有繁复的纹样,说是像蛇的头颅似乎更为贴切。 就这么几片花瓣的随风飘落却带给了媚篱无比的震撼。 她人虽然还是十分木然,但肩头上的木偶猛地一震,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只听嘶哑的声音从木偶的口中发出,隐隐地居然带着恐惧,道:“这……这是幽冥花?” 她的声音还未落,夜空中就飘来了一阵花雨。 是的,花雨,三色的花雨。 红如血,黄如菊,蓝如梦,三种颜色的花瓣交织成最绚丽的雨漫天飘落。如雪般飘逸,更加如雨般潇潇,这就是花的雨,来得太急。 没人知道它们从何而来,但谁都晓得它们即将在此落下。 “不好”,“啊,这是幽冥花吗?”,“主人,这可怎么办?”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花雨,百蛊门众人一改先前阴鸷缄默的态度,换成了一副慌乱的神情。 因为,他们知道幽冥花的可怕。 苗疆的蛊其实并不简单,虽然蛊都是用虫炼制而成的,但很早就有精研蛊术的高手根据蛊形成的原因及过程改用植物进行炼蛊,从而获得了威力强大的蛊种。不过,用植物炼制的蛊是很难得的,这不但要求炼蛊者蛊术的造诣达至登峰造极的地步,更是需要炼蛊者在深明制蛊时所用植物的习性的基础上将蛊术融入其中,甚至将植物当做虫对待进行炼制。因此,用植物炼成的蛊是很难求的,即便是苗疆精研蛊术的各个门派也没有几人成功,就算是有成功者也是百多年前的人物。 幽冥花就是这样的一株蛊花。 花开三色,奇毒无比,而且还会通过大量的繁殖使有毒的花瓣漫天飞舞。凡是花瓣落到的土地上,都会在数日内长出一株开有三色花簇的幽冥花;凡是身上沾到这种花瓣的人畜或是蛊虫,都会在瞬间全身腐烂而死。 幽冥花会随风飞舞,更会主动地对生灵发动攻击。 因为每一片花瓣都是活的,而且数量越多活性越强。 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这都是真的。 但媚篱不是一个喜欢拖拖拉拉的人,所以尽管她也为祭灵教会有幽冥花这件事感到震惊,但她迅速镇定了下来,她绝不能让幽冥花的威力显现出来。 木偶的右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弧,只见那只最大的红蝶随着它这一画,在空中顿时停住,然而鲜红的两翼却在缓缓地开合着。其它的红蝶也仿佛受到召唤,迎着幽冥花的花瓣飞去,在蹁跹花海中舒展着双翼。 夜空中立即涌现出一片又一片的银光,星星点点,斑斑驳驳,如同一片明星,又如天河一条。 那是红蝶翅膀上的银色粉末,在红蝶舒展双翼时抖落。 银色的蝶粉宛如活的一样,径直扑向那漫天的花雨,赫然将那些飘舞的花瓣挡住。 媚篱的声音变得极为阴冷,左手一指地上中毒的众人,道:“百蛊门弟子听令,立即取走这些人身上的‘震天神破雷’。” “快——”看见众人稍有迟疑,媚篱顿时厉声敦促。 百蛊门众门人也是平日里训练有素的,听得门主有令,立即纷纷上前将慕容逸尘他们悬挂在腰间的“震天神破雷”取走。 众人虽然饱受“金蚕蛊毒”的折磨,但是心里却都明白,眼睁睁地看着“震天神破雷”被百蛊门抢走,都不由得万念俱灰,暗道:“完了,没想到‘震天神破雷’不但没能用来对付贼人,反而就这么送给了他们,那些遇难的兄弟算是白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五十四章 变生不测心不甘 人多好办事,不一会儿,百蛊门众人便将“震天神破雷”收集完毕。茹赤荶扫了一眼天上的花雨,急忙回复道:“启禀主人,‘震天神破雷’已经全都到手了,请主人指示。” “好。”媚篱口中虽然赞许,但却并无半分欣喜之意,她举起右臂,似乎在让那尊木偶仔细打量天上的情况。只见红蝶扇动翅膀抖落下的银粉虽然细,但却如潮水般十分缜密、广阔,堪堪挡住了那些随处飘飞的幽冥花的花瓣,就像一只巨大的银色水晶罩罩住了百蛊门众人,保护他们不受幽冥花的侵害。 也许有人会为慕容逸尘他们担心,但是这种担心其实是多余的。 不要忘记,幽冥花是活的,所以每一片花瓣都绕过了慕容逸尘和竹岩山寨里的人们,径直向百蛊门的一干人等飘去。而且,天上飘来的花瓣越来越多,不一会儿,方圆半里的地方全都被花瓣雨覆盖,甚至就连数量众多的红蝶也被笼罩在其中。 “咚咚咚……” 鼓声依旧响着,听上去是那么得讨厌。 媚篱轻哼一声,天上的红蝶纷纷挥舞着两翼向幽冥花花瓣来的方向飞去。 然而,天上的三色花瓣突然改变飘飞的方向,渐渐聚集成一团,径直将那些红蝶前行的方向堵住,一层又一层,即便是银色的蝶粉都被挡住了。媚篱右手轻抬,木偶指尖上的那只大红蝶双瞳一亮,天上的红蝶立即兵分两路,一路向左急速冲去,一路按兵不动。 似乎感受到红蝶的动向,三色花瓣也分成了几部分,俨然排成掎角之势将蝶群夹在中间。突然,先前按兵不动的红蝶迅速冲入那些花瓣中,用它们的双翼打散了那些花瓣的阵势,而另一路红蝶乘势冲出了花瓣的包围。 不料,那路红蝶才刚一露头,就仿佛撞上了一堵软墙,难以继续飞行,眼看着重新陷入花瓣雨的包围中。 天上突然飘来一盏青色的纱灯,伴着夜空中的月光缓缓而来。 今夜的竹岩山寨漆黑一片,除了手持火把的人之外,就算是天上的月亮都无法照得清清楚楚。按理说,这么一盏光芒微弱的青纱灯又能照得多远、照得多亮呢?放它出来的人难道不知道这盏灯在今夜的竹岩山寨里根本就无异于萤烛微光吗? 不,如果你这样想就错了。 这盏青色的纱灯固然光芒有限,然而它幽邃的青色光芒却似有魔力般能摄人心神,瞬间便使百蛊门的人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莫非抑制红蝶前行的正是这盏青纱灯? 当然,最震惊的莫过于媚篱。 身躯一震,右肩上的木偶随之一晃,险些掉落在地,她那毒蛇般嘶嘶的声音更是走调得愈发难听,带着几分惊恐和不安地道:“是……是那个贱人,她竟然……竟然炼成了幽冥花和青灯之术?” 看见那盏对她而言如梦魇般的青纱灯,媚篱总算知道出手的是谁了。 那是她这一生最痛恨之人,却也正是她最害怕的人。 “咚咚咚……” 鼓声仍旧大作,四野里的鸟鸣兽哮之声也越来越近。 夜空中,飘飞的花雨一点一点地将蝶群压了下来,却出人意料地逐渐向远方飘去,不一会儿就飘得踪影全无。 但是,急切的鼓声,诡秘的青纱灯却依旧还在。 媚篱心慌意乱地挥了挥手,天上的红蝶纷纷退聚到百蛊门众门徒的头顶。 “传我命令。”媚篱转过身,对站在身后的茹赤荶气急败坏地道:“所有人——”说到这里,木偶稍稍停了停,才狠狠地从那张鲜红的嘴中挤出一个字:“撤。” 蛊花藏主人的命令从来就没有人敢违背,因为违背的人都只有两条路:死或是生不如死。所以没有人敢对态度突变的门主作出的决议做出质疑,更何况那盏青灯的主人还是不要遇见的好。 百蛊门的人开始撤离。 “主人。”护法茹赤荶看着倒在地上的慕容逸尘,对媚篱道:“那这个子——” 媚篱头也不回地道:“带走。” “是”。茹赤荶躬身领命,随即冲身边的人比划了一下,立刻有两人向慕容逸尘走来。 慕容逸尘虽然中毒在身、饱受折磨,但众人所说的话却是句句在耳。本来他还在为“震天神破雷”被百蛊门夺走而义愤填膺,然而听见媚篱要将他带走又不免心中惊慌失措,无奈身体受制,空有满腔不甘却难以做丝毫抵抗。 两名百蛊门弟子快步向慕容逸尘走来,其中一人自袖中取出一条绳索,抖了抖,便要往慕容逸尘的头上套去。 就在此时,忽听一声娇喝:“住手。” 这声音来得太突然,带着几分焦急,带着几分惊怒,但更多的却似乎是无限的关切。清凉的夜仿佛也因为这一声娇喝而变得多出了几分暖意,即便是媚篱和茹赤荶那样的高手也不禁感到意外。 然而,更加意外的还在后面。 就在这声娇喝响起的同时,一抹寒光挟着惊天之势笔直地射向那两名百蛊门弟子,却在飞至他二人身前半尺处猛地一顿,突然改变路线射向走在前面的媚篱的后心。 这一过程说来话长,但却发生在须臾之间。 快的是那样出人意料,快的是那样令人难防。 却不知作为高手的媚篱会如何应对。 是闪身躲开还是出手格挡?亦或是调动红蝶回救? 错了,媚篱她无需那么麻烦,她既不会躲也不会抵挡,更加不会出动红蝶,因为她有一个最简单却最有用的法子。 青袖疾挥,手指暴长,媚篱头也不回地用左手抓住了身旁的一名弟子,迅速无比地向身后一甩。 只听“噗”的一声响,那名弟子连惨叫都不曾发出一声,径直被一柄短刀贯穿胸膛,颤抖了两下倒在地上,顿时鲜血淌满了身下的青石板道。 好狠毒的心肠! 但是,尽管门主的心肠毒如蛇蝎,百蛊门的人还是纷纷拉好架势,准备迎战,对媚篱的恐惧已经令他们忘记了做人的尊严。 忽听两声惨叫,只见那两名准备捆缚慕容逸尘的弟子都已身受重伤,一名弟子持绳索的两手齐腕而断,而另一名弟子的腹部被划了个大口子,两个人都是血流如注,瘫倒在地。 原来先前那刀飞来之时,虽然只在那两名弟子面前停了一停,但是却在那一瞬间就已经重伤了二人,然后才藉伤人时的反震之力弹向媚篱。由于速度实在太快,才使那重伤的二人直到刀插在同门的身上才觉察到自身的痛楚。 好快的一刀! 山寨大门前出现了一个灰衣少女的身影。只见她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身材娇,满是秀气的脸上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在夜幕下是那样的明亮,就像两颗闪闪发光的星星。她秀眉蹙起,洁白的上齿紧咬着红如丹朱的下唇,脚下生风,宛若一只飞燕般疾驰而来,口中兀自对着媚篱等人高声喊道:“你们这些混蛋都给我统统住手。” 百蛊门的一名青年怒道:“哪儿来的野丫头,胆敢伤我百蛊门弟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右手一抬,立即放出几枚钢镖射向那名少女的面门。 破空之声响起,钢镖来势汹汹。 然而,那名飞奔而来的少女突然纵身跃起一丈多高,正好躲过了这迎面一击,同时身体在半空中乘势翻了一个筋斗后落于地面,虽然不再向前疾奔,但一双美目在露出因为瞥过眼前惨景而表现出的震惊后死死盯住百蛊门众人,仿佛要喷出火来。她用手一指倒在地上的慕容逸尘,冲着百蛊门一干人等尖声道:“你们给我放了他,不然我不会轻饶你们。” “咚咚咚……” 鼓声遥遥传来,越来越有惊天动地的势头,而寨门外的丛林里也开始传来阵阵骚动。 漫山遍野的猛兽就快来了,加上幽冥花和头顶上的青灯,此时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媚篱越想越是惊怒交集,木偶一指眼前的少女,厉声喝道:“杀了她,快给我杀了她。” 主人一声令下,百蛊门众鹰犬纷纷将杀手锏撒出。一时间,暗器、毒药、蛊虫如潮水般涌向灰衣少女。 放出幽冥花和青纱灯的人很厉害,厉害到任何一个百蛊门门人都心肝欲裂,他们领教过那个人的厉害,所以那个人故意不与他们为难实在是求之不得的,更何况“震天神破雷”已然拿到,就能够顺利进入魅月窟取出枯月青棺中的事物,又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呢?虽然他们并不明白那个人为何放过主人这个宿敌,但只要能全身而退又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杀出这个丫头,还不知又要生出什么变故。 可恶,真是可恶。 所有人都将自己不快的情绪掺杂进主人的命令中,于是统统将自己的杀手对准了那名少女。 这个丫头,必须死。 一道白光不知从何处射出,径直迎向那些百蛊门递来的杀招,瞬间散作一张银丝巨将那些东西统统挡住。 “叮叮当当……”邪恶败坏的东西统统被这张反震了回去,百蛊门众人顿时一阵慌乱。挡暗器的挡暗器,收蛊虫的收蛊虫,却还有数人躲闪不及,被挡回来的毒药喷了满脸,当场面如焦炭、倒地毙命。 人影晃动,一见到有人阻挡,百蛊门人群中立刻有几人腾空而起,亮出手中明晃晃的尖刀一起刺向那名少女。 毕竟,这丫头手里的刀已经不在,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可惜,他们不知道,这世上只有死掉的人才能真正为自己的肤浅而忏悔,而这几个百蛊门弟子也将学会忏悔。 因为他们看见了一柄刀。 刀光乍现,青龙盘旋。 站在媚篱身边的人谁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飞出去的几名弟子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而且是在距离那名少女三丈远的地方气绝身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五十五章 峰回路转凶云散 少女的身旁多了两个人,一个是手持银丝巨的苗家女子,另一个是手持钢刀的汉人青年。 “咚咚咚……”不曾停歇的鼓声不知为何敲进了媚篱的心里。 “汉人?”媚篱的心中泛起一丝狐疑。她本就是个多疑的人,又先后见到慕容逸尘、那名汉家少女以及现在这个刀法精湛的汉人青年,不由得不满腹疑窦,一颗心也仿佛如鼓一般打起了节拍。 但是,下一刻她却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对面的那名苗家女子的身上。 头戴银饰,腰围百褶裙,妩媚中暗含三分温情,这不是祭灵教湘南分坛的坛主娜伊又是谁? 这么说…… 那个人也来了? “咦?那子什么时候不见了?”“人哪儿去了?”“他娘的,什么时候……” 百蛊门众门人纷纷聒噪起来,他们突然发现一件事:倒在地上的慕容逸尘不知何时不见了。 茹赤荶和青婆婆的脸登时变成了青色,这分明就是祭灵教的人趁着刚才那青年用刀的时候救走了人,而且还是当着他们的面。 二人袍袖微动,立刻就要动手。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动手。”媚篱冷冷地制止住手下人的冲动,肩头木偶幽幽地对娜伊道:“好啊!娜伊,几年不见,你手底下的本领又变强不少嘛!居然敢指使弟子在我眼皮底下施展‘匿形’遁法救人?” 娜伊望着媚篱,面上也是满布寒霜,她冷冰冰地道:“是又怎样,你心狠手辣、杀人如麻,难道我不该管上一管吗?” “哈哈哈……”媚篱长笑道:“我杀人如麻?和你们祭灵教相比,那简直是巫见大巫。” 娜伊接口道:“可是我祭灵教不滥杀无辜久矣,自是和你们百蛊门天天草菅人命不同,这巫见大巫的话原封奉还。再说——”她停了停,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青纱灯,又道:“您现在难为我们也没什么用,待会儿自然有人来和您为难,您难道不为自己担心吗?” 媚篱的笑声渐渐沉下去,嘶声道:“担心?哼哼,从现在起,你们更应该为自己担心才是。没错,我是不敌幽冥花和青灯之术,但这只是眼下的问题,只要再过些时日就算是传说中的蛊王也不能把我怎样。” “砰砰砰砰——”媚篱的话音刚落,双方对峙的场中突然发生了一连串的型爆炸,随之而来的则是铺天盖地的浓烟。 看来烟幕弹真的是一件最普通而又最能出人意料的道具。 烟雾弥漫,谁也不知道百蛊门的人趁着烟雾做了什么,众人只是在烟雾中立足原地,暗自提防。 烟尘散去,竹岩山寨的青石板道上只剩下了痛苦呻吟的人们,媚篱和百蛊门的人以及众人头顶上盘旋的红蝶全都消失不见了。 的确,面对那盏青纱灯的主人,媚篱确实没有什么胜算,而且她已经得到了“震天神破雷”,再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只会耽误进入魅月窟的工夫。 所以,她使用了最为妥帖的法子。 慕容逸尘从昏迷中恢复意识,头脑里一片混沌,眼皮沉重得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 浑浑噩噩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逐渐回想起发生了什么。 依稀记得自己中了百蛊门的“金蚕蛊毒”,好像就在生不如死,快要被媚篱的手下带走的时候,听见了燕抒情的声音,但那是不是幻觉呢?慕容逸尘也不确定,他只记得自己似乎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道从地上给拉走的,然后…… 没有然后了,他接下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啊!我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慕容逸尘心中一惊,暗暗警觉道:“莫非我已经被百蛊门带走,关进牢房之类的地方了?”他心中又气又急,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然一点一点睁开了双眼。 日光照在他的脸上,刺得他眼睛一痛,神眩目晕。 忽听身旁传来一个欣喜的声音,娇声道:“醒了醒了,大家快来呀!慕容大哥他醒了。” 虽然浑身无力,脑袋沉沉的,但听见这个声音,慕容逸尘还是忍不住为之一怔。 这不是燕抒情的声音吗?她到底还是来了,那么昨夜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有气无力地揉了揉双眼,慕容逸尘终于看清了头顶上的房梁,当然也看清了眼前的人。 只见一身灰衣的燕抒情站在他的身边,水灵灵的大眼睛关切地望着他,黑亮的双眸中隐藏不住一丝欣慰的喜色。站在她身边的是燕抒义,虽然看上去有些风尘仆仆,但精神甚佳,想来伤势已无大碍。而缓步走来的那名苗女,头戴银饰,腰围百褶凤裙,俨然正是娜伊。 哦,原来大家都来了。 慕容逸尘不免觉得很意外。 见到慕容逸尘醒转过来,大家都是喜出望外,燕抒情更是一把抱起娜伊,又是跳又是蹦,口中还欣喜地道:“哎呀,我的好姐姐,这可多亏你啦!不然的话,慕容大哥他们可就危险了。” “好了好了。”娜伊笑着从燕抒情的两臂中挣脱出来,怜爱地刮了一下她的鼻梁,道:“傻丫头,姐姐要是连‘金蚕蛊毒’都解不了,还敢带你们来这儿?” 燕抒情嘟起嘴,调皮地道:“是是,娜伊大姐最厉害啦!就连那个什么百蛊门主,看见你还不是乖乖地跑掉?” 娜伊故作嗔怒地斜视了一眼燕抒情,道:“哈,你个丫头,拐弯儿抹角地编排我?” “哪有啊?” “就是有。” 两个人闹闹哄哄的。 “这个疯丫头。”燕抒义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对慕容逸尘道:“慕容兄弟,你感觉怎么样?” 慕容逸尘轻咳了几声,道:“好些了,只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那是当然的。”娜伊从旁道:“‘金蚕蛊毒’一经沾染,立即侵入人体五脏六腑,纵然及时解去也会使中毒者全身无力。不过,这种蛊毒效力虽快,解得也快,若是身体尚未被蛊毒蚕食,只要服用解药后在床上躺个半日便可恢复。” 燕抒情放心地道:“原来是这样,那我这下可彻底放心了。” 娜伊瞥了瞥慕容逸尘,凤眼转到燕抒情的身上,故作神秘地道:“咦,你个丫头放心什么呀?” 一番话,说得慕容逸尘和燕抒情都不禁红了脸。 两个人顿时沉寂了下来。 过有好一会儿,慕容逸尘方才清了清嗓子,问道:“慧见师傅和石松总管他们怎么样了?” 燕抒义道:“石松总管他们所中的毒已经解了,不过慧见师傅——” “慧见师傅他怎么了?” 燕抒情接口道:“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回事,本来大家身上的毒被娜伊大姐解去后都没事了,可是慧见师傅却不知为何,一个人呆呆地躺在床上,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就像……就像傻了一样。” “啊?”慕容逸尘大吃一惊,他虽然不怎么看得起慧见,但好歹相识一场,怎么也不忍心他变成那个样子,闻言急忙对娜伊道:“娜伊大姐,难道说百蛊门还另对慧见师傅下了毒?” 娜伊摇头叹道:“没有,慧见师傅和你一样只是身中‘金蚕蛊毒’,但似乎另有什么原因使他成了这个样子。他现在的症状看上去不像中毒,倒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砰”的一声,慕容逸尘一拳打在床边,恨声道:“一定是被百蛊门的人用‘金蚕蛊毒’给害的。还有那么多的人,他们……他们都死得好惨。” 他刚刚醒来,身上劲力全无,心情激荡之下不免头晕目眩,额上沁出冷汗。 燕抒情急忙上前掏出一方丝巾,轻轻擦拭着慕容逸尘额头上的冷汗,轻声道:“慕容大哥你别这样。我知道死了那么多人,你很难过,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可是……”望着燕抒情关切的神情,心中一暖的慕容逸尘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娜伊长叹一声,有些难为情地道:“对不起,慕容兄弟,我们来得太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五十六章 人面桃花魅月红 慕容逸尘忙道:“大姐别误会,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我实在是痛恨自己好生没用,居然眼睁睁地看着媚篱那恶魔胡乱杀人。说到底我还要还要好好谢谢你,否则,我们都要遭到百蛊门的毒手了。” 娜伊释怀地一笑,道:“咱们之间还何必谢来谢去呢?你若要谢我,就好好保重自己。” 慕容逸尘由衷地点了点头,突然心中想起一事,道:“对了,我还没问你们是怎么知道这里的事的?莫非有人向你们通报吗?” 燕抒情点头道:“不错,那日你与慧见师父走后不久,娜伊大姐便派遣坛中弟子分头去调查赤桥寨出现行尸和浣花剑派邱之濯被擒的事,结果才一天的工夫就查到了百蛊门的头上,原来用人体饲养蛊虫以及出手擒走邱之濯的正是百蛊门的门主媚篱。不仅如此,娜伊大姐他们还辗转从附近其它山寨处得知百蛊门意欲抢夺竹岩山寨的‘震天神破雷’,所以大家就立刻赶来了。” 慕容逸尘切齿道:“果然是百蛊门干的好事,可是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何目的?难道仅仅是为了进魅月窟?” 娜伊叹道:“自然是为了夺取魅月窟中的那样东西,不然又为了什么呢?说起来连我也没想到,百蛊门为了抢在几日后进入魅月窟中居然四处招摇。否则,以他们一贯行事隐秘的作风,又岂会让人在一日之内就将事情查个清清楚楚?” 燕抒情奇道:“对啦,这两天咱们不是忙着赶路就是忙着给大家解毒,我都没好好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娜伊大姐,听你的意思,百蛊门似乎是为了进魅月窟才会弄出这么多的事。魅月窟的传说我自然是听过一些,可是我不明白的是,他们又是用人炼制蛊虫又是抓走邱老前辈,这和进魅月窟有什么关系吗?”她所问的其实也是燕抒义和慕容逸尘想要问的,二人也不禁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娜伊。 娜伊见屋子里除了几人之外再无他人,这才坐在一旁的竹椅上,出人意料地问道:“你们还记得昨夜百蛊门众人头顶上的那群红蝶吗?” “记得记得。”燕抒情忙道:“那些蝴蝶就像鲜血一样,看得人心里发毛。我刚才听庆甘大哥他们说那好像是一种蛊。” “没错,那就是一种蛊虫”。慕容逸尘想起昨夜昨夜红蝶吸食人脑髓的那一幕时,忍不住义愤填膺,他冷冷地接口道:“我看见那些红蝶是从口中伸出一根细针似的东西,然后就用那东西去吸食人的脑髓。那绝对是蛊虫才具有的本领。” 燕抒情听得面无人色,道:“吸食人的脑髓?这也太可怕了吧!” 燕抒义对娜伊道:“娜伊大姐,莫非那些红蝶有什么特殊之处?” 娜伊看了一眼门外,面露不忍之色,道:“那些红蝶其实正是由行尸体内的蛊虫蜕变而来的。”眼见三人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的惊异神情,娜伊索性继续道:“魅月窟是天下十二秘境禁地之一,窟中凶险无比。据说入窟者每一步都会触动至少十余种机关同时发动,这些机关只要身中其一便已足够取人性命,所以从来就没有人能在进入魅月窟之后活着出来。当然,魅月窟中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些机关禁制,而是一种毒气,这种毒气到底是什么没人知道,不过据说是一种奇怪的蛊毒,好像就是当年那位在魅月窟中布下机关的前辈留下的,这种蛊毒毒性猛烈,任何人只要皮肤沾上半点都会倒地毙命,而且时至今日都没人能够研制出解药。本来这种蛊毒是蛰伏在魅月窟的深处,但是它似乎能进行繁衍,如此年复一年最终充满了整个魅月窟。这么一来,休说窟中禁制无数,单单是连洞窟入口也没人能够进去。苗疆各派也曾派人试图潜入洞中,但都以失败而告终,甚至还扔了几条性命。按理说,魅月窟是没人能进去的了,可是就在百十年前,百蛊门不知用什么法子居然摸索出了进洞的法门。这便是‘蝶蠋’之术。” “‘蝶蠋’之术。”慕容逸尘他们三个面面相觑,燕抒义忽然道:“莫非就是那些红蝶?” “正是。”娜伊的眸中浮现出些许空灵,似乎眼前浮现出那些曾经被人遗忘的场景,她缓缓地道:“当年在魅月窟中设下禁制的那位前辈至今已无人知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个用蛊的大行家,而且和当时的百蛊门门主慕刃是挚交,所以窟中的那种蛊毒在炼制的时候也曾得到过慕刃的协助。本来那位前辈就是想将那个禁忌之物永远封存在魅月窟中,所以他根本就不打算研制出解药。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最好的朋友其实一直都在觊觎那样东西,只是那位前辈一向将那样东西藏得隐秘,就连他也不得而知。不过慕刃为人城府极深,他知道那位前辈终会将那样事物藏在魅月窟中,所以他在帮那位前辈炼制蛊毒的时候就已经在私下里钻研进入魅月窟的方法。他先是利用诡计偷录了一份魅月窟的机关布置图,然后便根据那位前辈炼蛊的过程思索破解那种蛊毒的方法。可惜他的蛊术比起那位前辈终究还是略逊一筹,独自苦思多日仍不得其解,眼看好友已经在魅月窟中开始布置机关禁制,慕刃索性依相生相克之道想出了一个恶毒的法子。” “据我们教主所言,慕刃当时命人抓来数名孕妇,将每名孕妇的腹中都用秘法打入了炼制金蚕王蛊所用到的毒虫,却又不令那些孕妇受到任何伤害,而是将孕妇腹中的胎儿当做毒虫相斗的器皿以及蛊虫炼成之后的食物,如此蛊虫便可在短短数日内炼制而成。当然,蛊虫一成,那些孕妇也会因为抵挡不住蛊虫的毒性而一一死去。但是,金蚕王蛊岂是轻而易举能够炼成的?即便是慕刃也足足坑害了上百名孕妇才炼出了三只金蚕王蛊。这三只金蚕王蛊由于饱食胎儿血肉全身呈鲜红色,毒性也较平常的金蚕王蛊更为剧烈。慕刃就以这三只金蚕王蛊作为新的材料,将它们一同封入了冰蚕的茧中。七七四十九天之后,终于从冰蚕茧中飞出了一只红蝶,这只红蝶不但能藏形匿影,且剧毒无比,而且还以人畜的脑髓为食。更可怕的是这只红蝶诞下的幼虫需要寄生在人的体内方能成长,届时被幼虫寄生的人也会沦为饲蛊者操纵的傀儡,直至幼虫成长为红蝶破体而出。这些红蝶在饱食脑髓之后会从两翼散落毒粉,凡是身中这种毒粉的人都会在沉睡三日之后悄然死去,这种红蝶便是慕刃称为‘蝶蠋’的蛊虫。” “好邪恶的蛊虫,好狠毒的心肠。”慕容逸尘咬着嘴唇恨声道:“居然用这种方法,真是泯灭人性。”听见“蝶蠋”之术如此狠毒,慕容逸尘简直将百蛊门的祖祖辈辈都恨到了骨髓里。 “不好。”燕抒情突然失声道:“这么说来,大家昨夜不都中这种毒了吗?” 娜伊淡淡一笑,道:“燕家妹子莫急,昨夜媚篱并未让那些红蝶散落毒粉。若我猜得不错,她必定是要让那些红蝶积攒毒粉以便进入魅月窟。” “原来是这样。”燕抒情看了看慕容逸尘,拍着胸口道:“真是让我吓了一跳。” 燕抒义责怪道:“你这个丫头,也不让娜伊大姐把话说完就大喊大叫,我都快被你给吓死了。” 燕抒情轻哼了一声,冲着哥哥调皮地嘟起了嘴。 娜伊笑了笑,这才又恢复了郑重的神情继续道:“听教主和教中长老所言,‘蝶蠋’狠毒无比,但慕刃炼制此物却并非是要用来称霸江湖,而是要用‘蝶蠋’的毒来克制那位前辈炼制的蛊毒。他曾经帮那位前辈采集过炼蛊所需的材料,又曾目睹那位前辈炼蛊的过程,他利用事物相克的道理制成‘蝶蠋’,果然红蝶两翼上的毒粉便能克制住那种蛊毒。慕刃本打算趁那位前辈封住魅月窟离开后就凭借‘蝶蠋’潜入洞窟中,怎料他的一举一动却没能瞒过那位前辈。” “原来那位前辈虽然终日忙于在魅月窟中布置禁制,但苗疆各处孕妇失踪的消息也渐渐传进了他的耳中。他是个用蛊的大行家,当即便推测出这是一种炼制邪蛊的阴毒法门,而且恰恰能够用来克制住他所炼制的蛊毒。可是魅月窟的事除了他自己就只有慕刃知道,于是他思来想去便对慕刃生了疑心。但二人是多年的好友,那位前辈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所以他装作毫不知情,私下却在魅月窟中布下了一道关卡,然后又特意做了张人皮面具。数日后的一天深夜,那位前辈带着弟子将那样东西安置在魅月窟中,然后就在洞中和自己唯一的弟子交换了外衣,又让弟子戴上了那张人皮面具出洞离去。那位前辈的易容术极为高明,其弟子的一身功夫又是得师尊真传,乘着夜色扮成师尊自然是无人能够认出。待自己的弟子一离开,那位前辈便隐藏于魅月窟中来了个守株待兔。自那之后,再也没有人见到过那位前辈,就连慕刃也失踪了,和他一起失踪的自然就是那‘蝶蠋’之术了。二人到底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在魅月窟中发生了什么全都没人知道。就连我所讲的这一切也不过是我教中先代的长老根据他徒弟后来的一些回忆和百蛊门关于‘蝶蠋’的传说推测出的罢了。” 慕容逸尘寒声道:“这么说来,媚篱炼制‘蝶蠋’是为了进入魅月窟?” 娜伊点了点头。 “这怎么行?”慕容逸尘怒道:“那女魔头已经得到了‘震天神破雷’,若是再凭借着‘蝶蠋’进入洞窟中,那枯月青棺里的东西不被她给抢走了吗?” 娜伊感慨道:“事已至此,唯有赶在媚篱取出‘人面桃花’的蛊种前制止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五十七章 百蛊祭灵仇怨深 燕抒义奇道:“‘人面桃花’?莫非就是那洞窟中的禁忌之物?” “正是。” 燕抒情不解道:“这名字听上去倒是蛮好听的。嗯,‘人面桃花相映红’,那可是崔护的诗呢!” 娜伊苦笑道:“那东西的名字并非此意,而是……算了,关于那东西的传说可怕得很,你还是不要听了。” “‘人面桃花’这名字也没什么可怕的呀?”燕抒情念叨着,突然眉头一皱,像是想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骇然地看着娜伊道:“不会是长着人脸的桃花吧?” 娜伊顿首道:“差不多是那个意思。总之那东西很可怕,是一种十分厉害的蛊,当年那位前辈曾经持之所向无敌,但后来发觉此物过于阴毒、贻害不浅,就想将此物毁去。然而他不愿多年心血毁于一旦,犹豫再三最终决定将其蛊种封存。” 慕容逸尘急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还等什么呢?”说着,作势要起身下床。 燕抒义急忙按住慕容逸尘,道:“算了,慕容兄弟,就算要去制止媚篱也不差这一时,好歹要等你复原再说。” “来不及了。”慕容逸尘焦急道:“我原本以为那魅月窟中的蛊毒每隔六十年就会有一天变弱,算来还有六天时间才能进洞。可是媚篱蓄养了那么多的红蝶,万一她提前赶到了魅月窟岂不是就能随便进洞去取那样东西?” 燕抒情关切地道:“可是,慕容大哥你身上的毒才刚解。” “没关系,我还撑得住。” “慕容兄弟稍安勿躁。”只听娜伊道:“一切都还来得及。” “可是——” “不要紧张,虽然媚篱蓄养了那么多的红蝶,但就算提前赶到了还是不能随意进洞。毕竟洞中的蛊毒经过多年累积,就算有所减弱仍是厉害无比,所以媚篱还是要等到六日之后的子时才能进洞。不过,即便如此,媚篱还是要备下能抵御洞中蛊毒的药物,否则仍会被蛊毒慢慢侵袭。须知那种蛊毒原本就厉害无比,再经过这么多年的积攒,恐怕就算有红蝶的毒粉也不能完全化解,所以他们要服用的药物一定不是等闲之物,这几日说不定将心思都放在了研制药物上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其中一定会有‘旭日金花’。” “旭日金花,那不是浣花剑派的邱之濯所采的奇药吗?”慕容逸尘的口中轻轻念叨着,突然,他的双瞳一亮,醒悟道:“难道说百蛊门正是为此抓走邱之濯的?” “说对了一半。”娜伊继续道:“不过,百蛊门不光是因为旭日金花才捉走邱之濯的。他们绑走邱之濯的目的应该是想逼他调制出浣花剑派的‘凝露琼华丹’。” 燕抒义若有所思地道:“浣花剑派的‘凝露琼华丹’是疗伤奇药,更有祛除邪毒之效。莫非百蛊门想要用‘凝露琼华丹’来抵御蛊毒?” 娜伊道:“仅凭‘凝露琼华丹’还不足以抵御蛊毒的侵袭,但‘凝露琼华丹’由于见效极快,所以能够作为独特的药引。我思索许久方才有所醒悟,他们应该是想用‘凝露琼华丹’将‘旭日金花’中的药性引出来再配置新药。要知道,‘旭日金花’虽然药效奇特能解百毒,但却有诸多讲究。据说此药不用则已,一旦与其他药物相配合就必须在十日之内使用,不然药力全消。而且‘旭日金花’若想完全释放其中的药力,还必须要有独特的药引,否则药力也会大打折扣。百蛊门虽然精研蛊术,但论及药理远不如浣花剑派,所以遇见浣花剑派中通晓制药之法的邱之濯岂能就此放过?” “那位邱前辈也真够倒霉的。”燕抒情同情地道:“本来是为救同门才大老远地到苗疆来采药,谁知不但草药被人夺去,就连自己也落入歹人之手。” 燕抒义担忧地问道:“娜伊大姐,你说邱之濯会替媚篱配制‘凝露琼华丹’吗?” 娜伊叹道:“不知道,就算邱之濯为人刚正,能挨过种种皮肉上的折磨,但只要被蛊虫控制,多半还是会身不由己地替百蛊门做事。嗯,真希望他那两个徒弟可千万别找上门去,否则就是白白送死。” 慕容逸尘道:“这么说来,百蛊门为了能更好发挥出‘旭日金花’的药效,这几日应该会致力于研制进洞所需的药物。可是,他们还是会进入魅月窟的。” 娜伊道:“这个你放心,我担保媚篱她绝对不会成功。我教教主曾经有令,若有百蛊门弟子胆敢擅入魅月窟抢夺‘人面桃花’,祭灵教教众人人得而诛之。刚才我已传令下去,今夜就带人抄近路拦截媚篱。” 慕容逸尘挣扎着要起来,嚷道:“我也要去。” 媚篱道:“你身上的毒刚解,还是留在这里休息吧!” 慕容逸尘倔强道:“那怎么成?百蛊门的人阴险狠毒,万一他们又设下陷阱怎么办?” 燕抒情轻声道:“娜伊大姐才不怕呢!慕容大哥你不知道,昨夜娜伊大姐叫手下人敲起数面大鼓,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都统统像是接到命令似的对百蛊门发动攻击。那个什么媚篱虽然装神弄鬼的,但还不是见了娜伊大姐就吓得逃走了?” “啊?”慕容逸尘吃惊地望着娜伊道:“娜伊大姐,你原来这么厉害?” 娜伊笑道:“别听这丫头胡说,我哪有那么夸张?只不过是用了我祭灵教的唤兽之法而已,那鼓声仅能放慢一些蛊虫的速度,可是百蛊门的人才不会怕那招。” 燕抒情抢着道:“要是不怕,媚篱为什么逃走了?” 燕抒义从旁道:“傻妹子,你难道没看见天上的那盏青纱灯,媚篱正是因为那盏青纱灯才会离开的,想来那才是娜伊大姐的绝招。” 娜伊淡淡一笑,道:“燕兄弟,这你可就猜错了,那盏青纱灯可不是我放的。” “不是大姐放出的那盏青纱灯吗?” 娜伊道:“不是。那盏青纱灯乃是本教的一位长老放出的,他老人家奉教主之命到陇南去办一件要紧事。因为时间仓促,所以就不及莅临分坛,不过倒是派人送来一封书信。我当时一见就立刻回信请那位长老帮一个忙,用那盏青纱灯和他的另一门绝学‘幽冥花’挡住媚篱的‘蝶蠋’。嗯,其实这两门绝学也仅仅是能克制红蝶而已,还做不到彻底破除‘蝶蠋’的地步。” 燕抒义轻轻蹙起双眉,过了一会儿方道:“这么说媚篱的离开是另有原因?” 娜伊笑了笑,掩盖住目光的闪烁,道:“应该是吧!毕竟‘震天神破雷’已经拿到手,媚篱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慕容逸尘昨夜中毒在身,对发生的事情并不完全知晓,三个人的对话听得他晕头转向,完全不知道三人说的是什么,忍不住道:“听你们的意思,媚篱好像不是因为害怕娜伊大姐才离开的?” 娜伊微微一笑,道:“也不是啦!其实那媚篱对我还是有几分顾忌的。当然,她怕的不是我,而是我们教主。” 燕抒义奇道:“媚篱怕的是贵教教主?” 娜伊点头道:“不错,媚篱曾经想要称霸南疆,可惜三次都败在教主手下,特别是第三次她输得最惨。那次,教主有事路经雁门关的黑竹沟,不料半路上遇到百蛊门的伏击。教主所带的人不多,在百蛊门众人的袭击下皆不幸罹难,只剩下教主一人。但教主临危不惧,竟以一人之力同媚篱及其手下在黑竹沟里斗了十天十夜,最后不但将百蛊门的爪牙一一诛杀,更是连破媚篱炼有的六种秘制蛊物,还将媚篱打成重伤。自此之后,教主便成了媚篱最害怕的人。” 娜伊缓缓道来的往事,听在三人耳中竟然是那样不可思议。 祭灵教主居然能以一敌众还能取胜,那么他又是怎样可怕的一个人呢? 慕容逸尘道:“如此,可否请祭灵教主施以援手,铲除媚篱这个大魔头?” 娜伊长叹一声,面露难色道:“可以倒是可以,只是教主远在滇中,即便是快马加鞭恐怕也要月余方能抵达,到时恐怕就真的来不及了。‘人面桃花’到底有多厉害没人知道,但是教主曾经说过,此物一旦现世无人可敌,恐怕就连教主也难以对抗。” 燕抒义道:“看来媚篱执意要夺取‘人面桃花’就是为了对付祭灵教主。” 娜伊道:“如今唯有倾全力与媚篱周旋,我蛊术修为虽不及媚篱,但仗着我祭灵教种种秘术仍有几分胜算。料来也足可重创媚篱,叫百蛊门知难而退。” 其余三人一时间陷入沉默,此事固然与在座的人无关,但是百蛊门令人发指的恶行及妄图称霸南疆的野心却已经不能让他们坐视不理。 良久,燕抒义打破沉寂,感慨道:“想不到媚篱只是为获取‘人面桃花’就做出这么多的恶事,称霸难道就真的那么重要吗?”说到这儿,他忽然想到自己,不免有些悲怆。在青龙山庄那么多年,他连“潜龙勿用”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而今却为此背上了杀人盗宝的罪名。昔日的好友拔刀相向、曾经的挚交反目成仇……一切都来得太快,快到燕抒义已经来不及细想自己为何会落到如此境地。 或许他原本就无需多想,因为他知道答案。 江湖是欲望的战场,而“潜龙勿用”正是一把开启欲望的钥匙。 所以,江湖注定永无安宁之日,江湖中人也注定要在拼杀中度过余生。 门外突然传来一片哭喊声,父呼子、妻呼夫、子呼父,嘈杂无比,却也悲切无比,一声声嘶声裂肺的哭喊声似乎直冲云霄。 慕容逸尘惊声道:“好像有很多人在哭,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燕抒情难过地道:“是寨子里那些死难者的家人在为亲人招魂。当时你们身中蛊毒,我们只好就近在寨子里的房屋内给你们解毒,然后才通知了隐藏在山谷里的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后,竹岩山寨的寨民个个都哭得死去活来,纷纷跑回来料理亲人的丧事。现在他们应该是将亲人的遗体搬进祠堂,正在举行招魂的仪式。” 昨夜的惨景再次浮现在眼前,慕容逸尘悲愤无比,他声音干涩地道:“我实在是太没用了,要是我能再强上几分就不会让他们白白送死。”越想越是难过,忍不住连连用手猛砸着床边。 燕抒义忙道:“慕容兄弟无需自责。毕竟百蛊门阴险狠毒,且又人多势众,有所死伤是在所难免的。” 娜伊也劝解道:“燕兄弟所言不错,百蛊门擅于用蛊、施毒,媚篱为人又精于算计,往往令人防不胜防。若是毫无应付的准备,任谁遇到都会吃大亏。慕容兄弟,你是首次遇到这些用蛊的高手,难免会觉得力不从心。眼睁睁看见他们胡乱杀人而自己又无能为力,这种心情我明白,但这些并不是你的过错。” 燕抒情也道:“对呀对呀,罪魁祸首是百蛊门,是媚篱那个大魔头。慕容大哥你就不要再过分自责啦!” 慕容逸尘叹道:“话虽如此,可是我一想起当时的情形就……话说我连那些骸骨是怎么动的都没弄清楚,如果早一点知道它们身上藏有‘金蚕蛊毒’就好了。” 娜伊安慰道:“百蛊门就会凭空弄出这些害人的东西,趁着对方心神慌乱之际暗中算计。那些骸骨我已经检查过了,根本就是用蛊虫操纵的。百蛊门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要用这些骸骨诱使你们掷出‘震天神破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五十八章 十年梦魇幡然悟 燕抒义道:“媚篱果然工于心计,她明知此次竹岩山寨里的人必定会再次动用‘震天神破雷’,索性将计就计将‘金蚕蛊毒’藏在那些骸骨身上,以便凭借火器的威力使隐藏在骸骨身上的‘金蚕蛊毒’四散开来。” 几个人慨叹了数声,慕容逸尘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娜伊大姐,岩牙寨主身中百蛊门的蛊毒,现在性命垂危,不知可有办法搭救?” 娜伊道:“放心,石松他们已经将事情告诉我了,岩牙寨主中的是百蛊门的‘白蛇蛊’。恰巧我身上带着教主赐予的灵药能解除‘白蛇蛊’。我已经派人将药送了过去,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岩牙寨主几日后便可醒转。” 慕容逸尘点点头,道:“这下我总算能放心了。”他知道,百蛊门的人虽然用的蛊毒十分厉害,但以祭灵教的能力,想要解开应当不是难事。 燕抒情欣慰地道:“好在祭灵教主有先见之明,不然岩牙寨主可就没救了。” 娜伊笑了笑,道:“‘白蛇蛊’虽然解起来有些棘手,不过也不是十分困难。只是教主给我的那包药本来就是为了应付百蛊门的一些蛊毒,‘白蛇蛊’既然也在其中,我当然就图个方便了。” 燕抒情奇道:“能应付百蛊门的蛊毒,那能不能对付那些红蝶?” 娜伊摇头道:“不能,蛊虫的种类千千万万,哪有能完全克制所有蛊虫的药物呢?” 燕抒情道:“那倒也是。” 只听慕容逸尘沉声道:“不管怎样,竹岩山寨的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当务之急是要趁媚篱得到‘人面桃花’前阻止她,最好将这个魔头碎尸万段。” 娜伊道:“慕容兄弟,这件事还是交给我去办,你就安心在这里调养吧!” “那怎么成?”慕容逸尘急道:“多个人就多一份希望,。再说,大姐你刚才不也说过,我只需要趟个一天就能恢复,干吗不带我去呢?” “虽然话是这样没错,但你身体恢复也不代表你和平时一样,还是需要休养数日。” “没关系的,我好得很。你看,我这身体好着呢!” “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娜伊大姐,你要是不让我帮你,那我可要生气啦!” 慕容逸尘干脆耍上了无赖。 “这……”娜伊也是哭笑不得,只好道:“好吧!算我服你了,不过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听我的,千万不能乱来。” “这一点大姐你就放心吧!”慕容逸尘笑嘻嘻地道。 看见慕容逸尘嚷嚷着要去,燕抒情可不干了,她撅着嘴也吵着要去。燕抒义呢?眼看着妹妹这个野丫头去涉险,怎么也不放心,但他那张不怎么多话的嘴加上娜伊也没能劝住燕抒情,最后当然是所有的人都跟着去魅月窟了。 当然,娜伊也知道,慕容逸尘他们三个个个都是满腔热血的人,遇到像媚篱这样屠戮无辜、意图称霸江湖的魔头,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虽然她担心他们三个涉险而加以阻拦,但她也知道这三个人绝对不会因为她的阻拦就此放弃的。 不知为何,看着他们三个,娜伊的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侠”字。刹那间,她突然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感动。 慕容逸尘的正直热血、燕抒义的刚毅沉稳、燕抒情的天真泼辣。 三个不同性格的人,三个有着侠情侠义的人。 娜伊感慨着,她似乎很久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了吧! 但是…… 一抹凄然的微笑悄悄地浮现在她的唇边。 “哈哈哈……阿瑶,你快来看呀!这里有好多好多的花儿,好漂亮啊!”朦朦胧胧间,只见一个头上围着青色头帕的男孩儿欢快地在山林间奔跑着。晨光照在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越发映衬出他的天真活泼。 “哥哥你等一下我。”身后不远处,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儿吃力地追逐着前方的男孩儿,她稚嫩的脸上略带着一份懵懂和好奇。 跑着跑着,在一片花的海洋前,男孩儿终于停下了脚步,笑着对妹妹道:“阿瑶你看,这里的花儿美不美?” 五颜六色、争奇斗艳,女孩儿顿时被眼前的景象给深深吸引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力点头道:“嗯,好漂亮,真的好漂亮。” “嘿嘿。”男孩儿得意地道:“这个地方是我上次跟阿爸上山时发现的,我知道你喜欢花儿草儿的,所以就带你来啦!嘻嘻,哥哥对你好不好啊!” 女孩儿开心地道:“哥哥真好,阿瑶最喜欢哥哥了。” “哈哈哈……”静谧的山林里仿佛也因为两个孩子的笑声而变得欢快起来。 花海、笑声,渐渐淡出视野。 恍恍惚惚,眼前出现了一轮皎洁的明月,高高地悬挂在天空中,俯瞰着尘世间的众生。 “咔嚓咔嚓……”一尊木偶在地上缓缓地走了几步,双手抬起,在身体周围摆出种种姿势,脚步轻移,竟是跳起了一支苗人的舞蹈。 “哇——”站在桫椤树下的男孩儿忍不住出声惊呼。 “好玩吗?”一条黑巾遮面的妇人幽幽地问道,声音有如毒蛇般嘶嘶作响。 男孩儿忘记了刚才被那妇人吓到的不愉快,忘记了那嘶嘶般的声音刚才吓得他魂不附体,欣然道:“好玩儿,真好玩儿。它除了跳舞还会什么呀?” 黑巾遮面的妇人轻声道:“它会的还多着呢!不过我今天还有事,不能陪你玩儿了。” “啊?你要走啦?”男孩儿眼中满是失望之情。 妇人道:“是啊!我本来就是有事经过才遇到你的,现在也该走了。不过,下一次我还会来这里找你玩儿,好不好?” “好!”男孩儿开心地应允着。 “在那之前我还有件事想要拜托你,”妇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神秘,“你可不可以帮我把这样东西暂时保管在你家里?” 苍白的手掌缓缓摊开,掌中是一条血红色的蚕虫。 天上的月光再次变得模糊,就连眼前的妇人也似乎变得不再真实。 虚虚幻幻间,女孩儿哭倒在已经气绝身亡的双亲身边。 昏昏沉沉间,平日里欢声笑语不断的寨子里早已是尸横遍野。 男孩儿哭着拉起妹妹的手,道:“我们快走吧!阿妈说再不走我们也会死在这里。” 女孩儿抽泣着,说道:“我不走,我不走,我要阿爸,我要阿妈。” 男孩儿用力拉起妹妹,道:“阿爸和阿妈已经……已经死啦!” 堂屋开始变得扭曲,兄妹两个突然置身在黑暗的丛林里。他们奔跑着,奔跑着,仿佛一直不曾停歇,身后有好几头饿狼在疯狂地追赶着。 “哥哥……”跑着跑着,女孩儿的声音突然开始变得遥远。 “妹妹。”男孩儿惊呼着回过头来。 眼前是无尽的黑暗。 慧见的双眼霍地睁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五十九章 慨然义赴诛邪路 魅月窟隐藏在苗疆的密林深处,所在之地不但有毒蛇猛兽,更有致命的暗沼迷瘴。数百年来,为得到封存在魅月窟中的“人面桃花”,不知有多少人葬身在那片密林里,即便有人能活着走出去,也最终含恨于魅月窟里。 所以,魅月窟注定是一处危险的禁地。 不过,对于祭灵教而言,想要通过魅月窟前的那片密林并不是件难事。早在数代以前,祭灵教就已经发现了一条能通往魅月窟的捷径。只要踏上这条捷径,就无需在那片暗藏凶险的密林里逗留多久。 娜伊所说的那条近路指的就是这条捷径。 出发前的事请恕我还得再啰嗦几句。由于娜伊带领分坛众人的及时到来,不但挽救了濒于毁灭的竹岩山寨,还解除了百蛊门下在岩牙寨主和其他人身上的毒,竹岩山寨里的人十分感激。虽然竹岩山寨几十年前因为一些琐事曾和祭灵教分坛有些摩擦,但几十年互不来往的嫌隙全都因为这一次雪中送炭的救助而烟消云散。因此,得知娜伊等人要乘夜离开的消息,竹岩山寨的男女老少几乎全来相送,石松和半山也再次表达了自己的谢意,同时一再希望能派人相助。不过,他们的好意娜伊心领了,但她说什么也不肯再让竹岩山寨的人涉险,并且保证一定会为竹岩山寨里那些死难者报仇。 最是内疚的莫过于慕容逸尘,毕竟他先前还曾扬言会帮助竹岩山寨护住“震天神破雷”,谁知现在不但“震天神破雷”被夺走,还造成竹岩山寨那么多人惨死。虽然竹岩山寨里的人仍是对他的仗义相助表示感谢,可是这对于慕容逸尘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令他难受。回想起自己出门以来所遇见的事,慕容逸尘突然明白过来,其实自己真的是很幸运了。在临川救助那名男童的时候,若非遇到的对手只是些三流角色,他恐怕早就死了;在保护那名男童的途中,若非那名黄衣人施以援手,他哪有命活到今日;在桃源谷内的那一战,若非君韶歌的武功通玄,此时的慕容逸尘已是一缕幽魂。尤其是昨天晚上,慕容逸尘想想都感到后怕。 此时此刻,他再也不是那个在临川因为杀了那么多黑衣人而啼哭的懵懂少年,也再不是桃源谷内狂妄到敢挑战箫韶公子的愣头子,现在的慕容逸尘少了几分年轻人的稚嫩和张狂,多了一分严谨和沉稳。 江湖险恶,现在的他总算有些能理解这四个字背后的含义。 意外的事情时时刻刻都会发生,慧见提出要和众人一起去魅月窟的事就是个意外。 谁也想不到,慧见居然恢复得那么快。明明像是被吓傻了似的瘫倒在床上的慧见,谁知正午睡了一觉后就像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而且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就是希望和娜伊同去魅月窟。虽然娜伊也被慧见这症状不明的“傻病”和突如其来的康复给弄得一头雾水,但见到和尚已然痊愈她也就放心了。不过,得知慧见也想去魅月窟的事,娜伊并不同意,本来她就有些为自己贸然答应慕容逸尘他们三个的请求感到后悔,现在哪能再捎上个慧见呢?毕竟,此行凶多吉少。慕容逸尘他们三个也劝慧见留在竹岩山寨,不仅是为了养伤,也是为了他那个尚未完成的任务。现在岩牙寨主身上的毒已经解开,只需稍等几日,慧见便能得知“焰影斩”的下落,而且他不是还要在此地等他的师叔心劫吗? 几个人说这些都是出于一番好意,然而谁都不曾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幕。 慧见听完几个人的话后,突然双膝一弯,“嗵”的一声跪倒在地,淡淡地道:“僧心意已决,还望几位施主成全,否则僧就此长跪不起。” 几人被他弄得不知所措,但看见他眼中的那一丝决绝,只好答应了他的请求。 然而,人人都感觉到了慧见变得和往日不同。 燕抒情就发现了一件怪事,竹岩山寨里的人得知慧见原来也是苗人后对他表现得很是热情,但慧见却仅仅是敷衍似的笑笑而已,既没有往日里的拘谨和温和,甚至连那一份朴实也似乎荡然无存。 就像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冷冰冰的人,对谁都爱理不理的。 待众人乘着夜色踏上通往魅月窟的路之后,燕抒情便找了个机会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慕容逸尘。 末了,燕抒情轻声道:“慕容大哥,你发没发觉慧见师傅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慕容逸尘偷眼看了看走在众人身后的慧见,低声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他有些不大对劲,特别是那一跪太出人意料了。” “是啊是啊!”燕抒情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忍不住同意道。但她随机觉察到自己的声音有些过高,忙向周围看了看,见其他人都在专心赶路,这才放下心来压低声音道:“当时我都被他吓了一大跳,话说慧见师傅为人谦和,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脾气执拗的人。可是当他跪在地上的那一霎那,我突然觉得他脸上好像有一种极为复杂的神情,就好像是这种神情驱使他这么做似的。” 慕容逸尘不解道:“什么意思?” 燕抒情道:“我也不明白,只是感觉他那种神情很奇怪,好像十分悲伤,又带着几分愤怒和疑惑,更加让我觉得心惊的是竟然还隐隐的透着一丝怨毒。” 慕容逸尘沉吟许久,道:“或许是因为中了‘金蚕蛊毒’,受到了什么刺激?” 燕抒情道:“可是慕容大哥你也中那种毒了,但你一点都没变,还有竹岩山寨里的那些人也没有什么异常啊?” 慕容逸尘道:“想来慧见师傅这个样子必定有什么缘故。当然,也说不定是咱们多虑了。” 燕抒情点点头,道:“希望如此。” “那个……”慕容逸尘想了想,似乎并不想说,但最终还是问道:“燕姑娘,我没见到你和别人讲这些,可是你为何要跟我说呢?” 燕抒情愣了愣。是啊!为什么发现不对劲的事自己没有先和哥哥讲,反而先跟慕容逸尘说呢? 她想了想,脚下一个突然踉跄,险些绊倒,终于轻声道:“没有为什么,就是人家相信你呗!” 慕容逸尘心中一动,他虽然有时候会犯傻,但这时候却变得极为聪明。燕抒情言语中的“相信”二字他当然知道绝不仅仅是所谓的相信那么简单。这女孩子的情意他是知道的,不然他当初为何惶惶如丧家之犬地离开青桑峒分坛呢?但是,经历了昨夜的危急时刻,又见到了竹岩山寨里那些死难者家人的哀痛。慕容逸尘突然觉得自己心中似乎有一个结正在逐渐打开,至少自己现在看到燕抒情再也没有了那种惊慌失措的感觉。 是因为经历了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金蚕蛊毒”而改变了吗?还是说是自己想通了呢?亦或是仅仅是对燕抒情昨夜及时援救的行动表示感激? 慕容逸尘不明白,尽管他心底还是暗暗觉得好像哪里有点别扭,但是心头流过的一股暖流还是让他欣喜不已。 “谢谢你。”慕容逸尘轻轻的一句话说出口,两个年轻人的脸不知为何同时变红了。 通往魅月窟的捷径其实并不好走。 不知道百蛊门的人发没发现这条秘径,总之一踏上这条路,慕容逸尘就知道它为何会被称为“秘径”了。 从竹岩山寨向西南方笔直前行,走了大概有二十多里地,便进入了一个大山谷。那山谷里藤萝密布、古树参天,脚下满是杂草淤泥。而且那些树木生长的十分紧凑,往往两棵树间的距离长不盈尺,稍不留意就会卡到中间,跟着娜伊来的百十人虽然个个不是庸手,但众人却也走了两个时辰方才走出此谷。 此时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众人便在那山谷谷口处稍作休息。 燕抒义坐在慕容逸尘的身边,他吃了一口干粮,低声道:“慕容兄弟,你发没发现慧见师傅跟着我们似乎另有什么目的?” 他这么没来由的一问,慕容逸尘自是感到十分意外,不过这也说明慧见确实和往常不同了。于是慕容逸尘道:“燕兄果然也发现了,其实我和燕姑娘在路上就已经注意到慧见师傅有些不对劲,只不过我们都以为是自己多虑了。” 燕抒义点头道:“连你们也觉察到了,看来果然有问题。” 慕容逸尘看了一眼坐在远处昂首望天的慧见,低声道:“可是能有什么问题呢?难道说他有什么不轨企图?” 燕抒义道:“不太可能,若说慧见师傅有什么不良企图,那他没必要流露出这么明显的变化。我先前听你提起过,慧见师傅此次到苗疆的目的是为了取走一口名叫‘焰影斩’的宝刀?” 慕容逸尘道:“是的,不过具体是怎么回事我并不清楚。” 燕抒义沉吟道:“这么说来,慧见师傅是宁可放弃执行门派任务也要和我们同去魅月窟了。” 慕容逸尘奇道:“燕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燕抒义表情凝重地道:“就是说慧见师傅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慕容逸尘沉思许久,仍是满脸疑惑地道:“我不明白,慧见师傅能有什么理由非要去魅月窟呢?会不会只是我们想多了呢?” 燕抒义道:“是什么理由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我敢肯定他去魅月窟绝非仅仅是想要阻止媚篱。他自己也没这么说,不是吗?” “没错,慧见师傅尽管执意要与我们同去,但他并未说明为何要去。可是咱们也不便去问他呀!” “这就对了,他并未说过自己为何要去,只是我们一直以为他去的目的和大家一样。” “真是搞不懂他是怎么了。” 燕抒义叹道:“世事无常,但愿不要再横生枝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六十章 杀气弥漫雾碎渊 稍作休息之后,百十号人再次上路,这一次走的路仍是十分难走。脚下的道路曲折狭窄、泥泞不堪,道两旁是一座座绵延起伏、高耸入云的奇峰险岭。众人紧赶慢赶,只觉地势逐渐升高,脚下的路也越来越狭窄。终于,众人在天亮时沿着两山间的坡路抵达了此行的第一处险隘——雾碎渊。 刚从山间的那段坡路走出山口,众人便被一阵肆虐的狂风刮得险些站不住脚。眼前已经没有了路,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长逾数十丈的铁索桥。那座铁索桥乃是由碗口粗的铁链铺以木板构成,连接着众人所在的山口和对面的断崖,桥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在那永不停歇的狂风横扫下,铁索桥在两山之间剧烈地摇晃着,就连桥两侧用铁索结成的护栏也随着摇晃发出阵阵“哗楞哗楞”的声响。 娜伊回身对众人喊道:“大家心,雾碎渊的风很强。待会儿上桥的时候一定要把好护栏。”呼啸的狂风几乎淹没了娜伊的喊声。 铁索桥并不甚宽,最多也就只能容下四个人并肩而走。然而,这雾碎渊真正凶险的其实是人们头顶的强风。 雾碎渊的强风永远在山间横扫着,将横跨在深渊之上的铁索桥刮得如同一条张牙舞爪的飞龙,任何人只要在桥上站不稳,就极有可能被甩进万丈深渊。更何况呼啸的狂风本就刮得人东倒西歪、举步维艰,偏偏人又在这座摇摇晃晃的铁索桥上,所以过这个桥根本就不是一件容易事。 众人立刻兵分两路,一个挨着一个,紧紧地抓住铁索桥的护栏,心翼翼地走上了铁索桥。 狂风阵阵,铁索桥剧烈地扭摆着,脚下的木板忽高忽低,仿佛在极力将众人颠进深渊中。好在这百十人个个身手不凡,若换了普通人,只怕在这强风吹袭、桥面颠簸的情形下非失足跌入桥下的那片云雾中不可。 不过,即便如此,也并非人人能一帆风顺。走在前面的人固然能马步站稳、紧握护栏,但走在最后面的几人却明显要感到十分吃力,原因就在于他们几个人背上都负着一面鼓。那正是当日娜伊用来施展“唤兽鼓”之术所用到的鼓。本来,娜伊不打算此行再用到“唤兽鼓”之术,毕竟带着几面大鼓翻山越岭很不方便,而且此术用来对付百蛊门效果不大。然而,娜伊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命人带上这几面鼓。“唤兽鼓”好歹算是一招能给敌人制造麻烦的秘术。 凡事有利必有弊,这几面鼓或许真的会在日后的作战中发挥作用,但此刻在这雾碎渊无疑成了能带来大麻烦的东西。 庆甘显然知道这个不便之处,所以他决定和那几人走在最后。他将几根绳子分别系在那几人的腰间,而另一头拴在前面的几个人的身上。 但是,他们做完这些后才发现,铁索桥只怕暂时上不去了。 因为铁索桥对面的断崖上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的年纪看上去已然不轻。轮廓分明的脸庞上有很多细的皱纹,一头随风飘扬的乌发上也已染有斑斑霜雪,下颌处短须遍布、错杂纠结,仿佛镌刻了岁月的蹉跎。 然而,令人感到异样的是,那个人的身上似乎有种无法言表的诡异,熹微的晨光洒在那个人银灰色的袍服上,好像蓦地就散发出一股死气。 所有人都不禁停下了前行的脚步,站在已经走了有一半的桥上机警地注视着这个来路不明的人。 当然,除了脸色苍白的燕氏兄妹之外。 只见那人走上摇摇晃晃的铁索桥,仿佛赏风吟月般伸出一只手轻轻抚着桥上的护栏,向众人缓步走来。桥面虽然剧烈颠簸着,但那人却好像如履平地似的浑不在意。他迈步的速度并不算快,可是来得却十分迅速。才一会儿的功夫,便已走到众人面前。 半晌,燕抒义惊诧无比的声音在狂风中响起,道:“大……大哥?” 这一声“大哥”除了面白如纸的燕抒情外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为之一愣。 只见那人冷冷地一笑,用带着几分讥诮的语气说道:“是我,你可是猜不到?” 燕抒义摇了摇头,目光迷离地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那人哂道:“你既然都能来到这里,我又为何不能来呢?” 燕抒义恍然道:“你早就在这里等着我?” 那人悠悠地道:“正是,我从昨天夜里就在这儿等你。”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句,说的话令人听起来好生不解。慕容逸尘听得糊里糊涂,忽然看见一旁的燕抒情脸色惨白地靠着桥的护栏,看都不看那人一眼,似乎在低头沉思着什么。 “燕姑娘必定知道些什么。”慕容逸尘念及此处,忍不住偷偷地向燕抒情低声问道:“喂,燕姑娘,你认识这个人吗?” 燕抒情轻声道:“他便是我哥哥的结义大哥邵天华。” “‘毒手郎君’邵天华!”慕容逸尘总算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但这个人的身份却让他那样震惊和疑惑。 中原武林有一个臭名昭著的门派——无灭门,和苗疆的百蛊门一样也是坏事做绝。无灭门的门主沈独寒绰号无灭老魔,不但心狠手辣、武功高强,更是精于用毒,曾经以一人之力连败衡山、青城、点仓三派掌门。无灭门虽然也曾屡遭名门正派围剿,但门派老巢极为隐蔽,沈独寒又十分狡猾,以致于参与围剿的各门各派均以失败告终。即便是当年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北极天尊”卫云川所建立的殛天盟,以其浩大的声势也奈何不得无灭门,最后只好与其结盟。 就这样,杀人如麻的无灭门横行江湖数十载无人能管。 ‘毒手郎君’邵天华便是沈独寒的四弟子。 没人知道邵天华是什么样的人,江湖中关于他的传说并不多。和他的那些师兄弟们相比,邵天华是个低调的人,低调到就连他的绰号也是江湖中人随口送的。江湖中关于邵天华的传言仅有三个:邵天华一手“五毒朱砂掌”的功夫颇得沈独寒真传;江湖中很少有人见过邵天华;邵天华和燕抒义是结义兄弟。 想想看,除了第三个传言会在江湖中造成不的骚动之外,邵天华没有给江湖中人留下更多的遐想。 但仅凭一个传言也就够了。 关焱雄的弟子居然和沈老魔头的弟子是结义兄弟,这件事的确有趣得紧。 没人知道二人到底是何时何地结拜为兄弟的,但就是这样没头没尾的传言往往能在江湖中盛传。于是,经过一些宵之徒的添油加醋后,关于二人结义的事就被传得越来越邪乎。先是有人说二人结拜其实是想联手夺取“潜龙勿用”,然后去开启那笔传说中的宝藏。接下来又有不少人传言二人是失散多年的父子,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才诈称结义兄弟。更加离谱的传言还在后头,诸如邵天华看上了燕抒义的妹妹,想用结拜来拉近和燕抒情的关系;燕氏兄妹其实是沈老魔头的私生子女,和邵天华的结拜只是为了能认祖归宗;邵天华和燕抒义其实有断袖之癖,要不怎么没人知道二人到底是怎么结拜为兄弟的…… 当然,随着燕抒义背上杀人盗宝的罪名后,江湖中人基本都倾向于认为二人结拜其实是想联手夺取“潜龙勿用”的这种说法。事已至此,燕抒义纵然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更何况对于二人结拜的事他从来也没向任何人说明过什么。 慕容逸尘对此也是有所体会。认识这么久以来,他也曾拐弯抹角地向燕氏兄妹问过这件事,但似乎这对兄妹早就达成了某种共识,只要一提到邵天华,二人都会有意地岔开话题。 仅仅表示和邵天华的结拜只是出于某种原因,而且和青龙山庄发生的事没有任何关系。 一来二去,慕容逸尘也觉得燕氏兄妹似乎在试图隐瞒一些事。 后来,慕容逸尘因为自己对燕抒情的一些个人感情就不再想这件事,直到刚才他知道眼前的那个人便是“毒手郎君”邵天华时,心中才再次产生了不解:“促使他二人结拜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只见燕抒义苦笑一声,道:“这么说,大哥是铁定要来取我的性命了?” 邵天华点头道:“说对了一半,另一半是我还要费点心思把这些人给打发了。” 燕抒义脸色一沉,急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邵天华面无表情地道:“就是说我答应了百蛊门主的请求,让你们全都死在这里。” 此言一出,雾碎渊上登时陷入一片沉寂,唯有那千万年不曾停歇的风声仍在继续。人人都屏息凝视,全神贯注地暗自提防着。 慕容逸尘在心里暗暗叫苦。他心想这对结义兄弟果然有嫌隙,而且看上去不像是关系融不融洽的问题,倒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现在可好,这邵天华居然站到百蛊门那厢去了,还要将在这儿的所有人都给杀了,看来一场恶斗在所难免。 过了许久,站在慕容逸尘身后的慧见才轻轻地哼了一声,似乎略有不屑。然而,他的这一举动尽管没有被邵天华放在心上,却被慕容逸尘给注意到了。 “这和尚果然有问题!” 其实,自从和燕抒义谈过之后,慕容逸尘就多了个心眼。他在路上没少观察慧见的一举一动。他发现,慧见的外表看上去虽然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是脾气秉性确实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平日里的胆怕事似乎早就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冷漠和刚毅。 “毒手郎君”邵天华虽然在江湖上恶名不著,但据说武功十分高强,即便仅有他一人在此,但凭借地势之险要仍是不容觑。纵然己方仗着人多势众胜算大些,然而以邵天华的武功震断桥上的铁索也并非难事。铁索桥一断,众人就算能全身而退却也失去了能及时阻拦媚篱的最佳时机。而娜伊也曾说过,一旦不能在媚篱进洞前阻止她,后果将相当严重。这其中的关键人人都知道,所以面对邵天华,众人不得不拿出奋力一搏的决心。 可是往日里怕事的慧见却在这个时候露出不屑的表情。 慕容逸尘在心中暗自嘀咕道:“这和尚怕是中毒太深患上了失心疯,切莫在这节骨眼上生出什么事端才好。”他心里提防着慧见,同时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邵天华的身上。 狂风刮过桥上的铁索,响声不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六十一章 苍穹无路地无门 燕抒义突然越过站在前方的数人,快步走到邵天华面前,用一种不相信的语气道:“大哥,我不信你会和百蛊门做成一路。” 邵天华盯着燕抒义默然不语,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识的人,许久方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事情就是这样的。我无灭门和百蛊门有些药材生意上的往来,此次我便是应百蛊门主之邀前来助一臂之力的。听百蛊门主言道,有人在竹岩山寨妨碍她的行动,其中一人刀法精湛,如同飞龙盘旋。我一猜就知道是你,所以按照门主的指示在此守候。” 燕抒义沮丧地道:“莫非大哥不知道媚篱想要从魅月窟中取出‘人面桃花’?” 邵天华冷冷地道:“我当然知道,师父他老人家也知道。不过,无论百蛊门主取出此物的目的是什么都和我无灭门无关。”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了停,换上一种责难的语气,继续道:“不要忘了,我无灭门根本就没有一个好人。” 燕抒义全身一震,不禁为之语塞。过了很久,他才叹道:“大哥,当日的事我知道对不住你。你若心中有气,兄弟这条命你尽管拿去,但是我妹子和这些朋友与你无冤无仇,希望你放过他们。” 邵天华哼了一声,口唇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就在此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穿过雾碎渊上的强风在众人耳边响起:“错。邵先生为人一诺千金,既然答应了主人要将你们斩尽杀绝就绝不会食言。” 话音未落,邵天华的身后已经多了一个黑衣人。 那人中等身材,却异常枯瘦,身穿一件黑色的贴身长衣,头上罩着一层透明的黑纱。透过那层黑纱,一张布满刀疤的青脸若隐若现,显得格外可怖。他双手手臂上各装有一只铁爪,在阳光照射之下斜映出刺眼的寒芒。 山间的强风似乎略有停缓,那个人身上散发出的一种气势似乎能使深渊中的狂飙变得凝重。 当然也变得有些刺骨。 杀气? 娜伊注视着那黑衣人片刻,突然沉声道:“‘魅影杀手’屠命?” 只听那黑衣人阴森森地笑了几声,道:“不错,我就是屠命。” 慕容逸尘毕竟江湖阅历尚浅,不知那屠命是何人。他正在费解之时,只听站在身后的燕抒情冷冷地道:“这屠命绰号‘魅影杀手’,原本是黯迎宫主的手下,也是中原黑道上有名的杀手。只是几年前不知因何触怒黯迎宫主才不得不叛出黯迎宫,从此下落不明。想不到他居然投靠了百蛊门,哼,当真是助纣为虐。” ‘魅影杀手’屠命,慕容逸尘虽然不清楚这家伙的底细,可是既然此人出自黯迎宫就绝对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物。 黯迎宫是传承千年的天下第一杀手组织,暗杀手段独步天下,常常能在万人中杀人于无形。宫中共有三十六殿、七十二宫,宫室间彼此用长廊相连,步步曲折,异常繁复,号称“千径迷廊”。黯迎宫接手刺杀生意从不多问,无论善恶一并杀之,但价格往往高达黄金千两,事成之后如酬金不付则以相同手段对待雇主。黯迎宫中的杀手与别处的杀手不同,他们不但时刻接受杀手训练,还特别擅于钻研武学。内功、掌法、剑法、暗器……黯迎宫历代杀手都曾在这些武学门类上留下不凡的造诣,而且都成为武林中高深莫测的绝技。 因为,黯迎宫的武学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教你如何在须臾间就能杀人。 所以黯迎宫的武功最冷血、最残忍,却也是最实用的。 因此,黯迎宫的每一个杀手无疑都是江湖中的狠角色。 慕容逸尘很清楚,眼前的屠命既然出自黯迎宫,那就证明他绝对不简单。虽然并不知晓对方的真正实力,但是从此人身上散发出的杀气看来,屠命的实力大致和出现在桃源谷的那三名老人在伯仲之间,比起鲁先生和凌太夫人似乎也差之不远。 应该是个棘手的家伙! 屠命的目光隔着黑纱在燕抒义的身上扫来扫去,道:“这位想必就是燕抒义燕少侠了。呵呵,现在应该也不能称之为少侠了。” 燕抒义没有理睬屠命,倒是娜伊蹙眉道:“真是没想到,媚篱居然能把你这个煞神给留住。看来媚篱为了称霸南疆真的是煞费苦心啊!” 屠命桀桀笑道:“娜伊坛主过奖了。屠某虽然自忖有些手段,却也不至于能成为主人纵横南疆的关键所在。不过,屠某这几年承蒙主人照顾,这点恩情总是要还的。” 娜伊哂道:“这几年你没少帮媚篱杀人吧?” “杀的不算多,只有那么七八个。不过都是一些什么寨主、堂主、洞主之类的人物。”屠命阴狠地道:“前几日若非我另有要事,那个什么岩牙寨主也早就一命归西了。屠某想杀人时绝不会心慈手软。” 娜伊嘲讽道:“这倒是蛮符合你的作风。” 屠命冷笑一声,道:“正是。屠某没有别的本事,唯有杀人最在行。或许是杀人杀习惯了,只要无人可杀,这心里就不自在。非得看着别人血溅六丈、身首异处的惨样,屠某才能享受到一种飘飘欲仙的乐趣。” 杀人也能享受到一种飘飘欲仙的乐趣。这番奇谈怪论着实令慕容逸尘作呕,他当初在临川和那些黑衣人首次交战,虽然侥幸杀死十几人,但有的也只是说不出的厌恶和惊恐。之后在茶陵城外,他亲眼目睹黄衣人杀死那穷凶极恶的数十人,尽管觉得那些人是罪有应得,却也并未因他们的死感到有什么开心。 可是,在屠命的眼中,杀人居然成了一种乐趣,成为一种爱好。 这是怎样一种变态的心境? 娜伊也没想到,屠命的性情居然扭曲至此,根本不在意她的讥讽。尽管心中鄙夷万分,一时间竟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将左手看似无意地伸到身后,悄悄地向众人打了个手势。 湘南分坛的弟子心下会意,静静地站在铁索桥的两侧,暗自提防着。 屠命看了一眼默然不语的邵天华和燕抒义,突然冲着燕抒义阴笑道:“呵呵,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燕抒义,你当初为了你师父不惜背叛你的结义大哥,今日却被你师父派人追得到处逃窜。这可真是报应啊!” 慕容逸尘听到这里,不觉一怔,忖道:“燕兄曾因为关庄主背叛邵天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似乎那就是二人反目的原因。” 只听邵天华寒声道:“你在这儿唠唠叨叨的,不觉得烦人吗?” 屠命的笑声戛然而止,轻轻地道:“屠某只是替邵先生感到不值。你对燕抒义推心置腹,更对其有救命之恩。可是此人呢?却听信关老头儿正邪不两立的狗屁言论,伙同师兄弟对先生你痛下杀手。说到底,他不过是关老鬼——” “住口。”燕抒义骤然发出一声断喝,震得整个雾碎渊都仿佛随着这一喝而微微颤抖。他的目光自邵天华的身上转向屠命,目光锐利得如同两柄钢刀,只听他一字一句地道:“不、许、污、蔑、我、师、父。” 面纱后的脸似乎动了动,屠命不屑地道:“怎么,戳到痛处了?我知道你就算落到这般田地还是对你师父敬重有加。哼哼,不过这又如何呢?你为了你师父背叛了结义大哥,现在却被你师父——” “够了,”这次打断屠命话的却是邵天华,他冷声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屠命瞥了瞥邵天华,过了好一会儿才咂咂嘴,道:“说的也是,邵先生虽然应门主之邀前来助拳,但归根到底还是为了这桩私怨。既然如此,燕抒义就交给先生了。至于这些人,呵呵,就交给区区在下吧!”他这番话刚刚讲完,忽的双手一击发出声响,同时朗声道:“好啦,是解决掉这些人的时候了,你们都出来吧!” 只见从慕容逸尘他们来的山口处突然涌来一伙苗人,个个手提刀棍、瓶罐,凶神恶煞地向铁索桥的一端奔来。为首五人,脸上分别戴有青黄赤白黑五种颜色的面具,面具之上还分别雕有蝎子、蟾蜍、蜘蛛、蜈蚣、蛇这五种毒虫的纹样,甚是凶恶。 众人回头望去不禁心中一惊。 特别是祭灵教分坛的众人,更是心神激荡。原来眼前这五人乃是媚篱座下人称五毒使者的五位饲蛊用毒的高手,蛊术修为固然了得,武功也是不弱。由于兄弟五人帮媚篱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坏事,因此他们的恶名在苗疆可谓是家喻户晓。 慕容逸尘心中忖道:“此事不妙,如今己方众人几乎全在铁索桥上。两端却同时被人截断,正是进退不得的困境。看来百蛊门早就有意要在此处伏击我等。”心中气急,忍不住暗自将媚篱那女魔头反复咒骂。 娜伊脸色微变,转身走向那五个面具人,头也不回地对屠命道:“屠先生果然计划周详,娜伊实在佩服。” 屠命阴森森地道:“承蒙赞誉,屠某不胜荣幸。” 却听站在铁索桥一端的庆甘寒声道:“怪不得在竹岩山寨里没有看见你们几个,原来是藏在这里。” 那五个面具人都是冷笑一声,脸戴蝎子图案面具的苗人冲着娜伊道:“娜伊坛主,我等在此恭候多时了。照理说我们五毒使者应当早在之前的山谷就与诸位见面。不过,屠先生所言甚是,以诸位的身手,除非在这雾碎渊之上,否则想要将诸位歼灭还真是件难事。” 娜伊冷冷地道:“我早就想到,媚篱绝不会让我们轻易抵达魅月窟。可是我却不曾料到你们居然会用这么多人来个前后夹击。” 脸戴蟾蜍面具的人狞笑道:“快别这么说,娜伊坛主你其实也够心的了。边赶路边预先命人放出蛊虫探路,总是探路的蛊虫在前你们在后。不过,你这手法虽然隐蔽,但还是叫我们兄弟五人给识破了。我们这些人全都躲到山顶上用草药作为掩饰,你那些探路的蛊虫根本就没发现。” 戴蜈蚣面具的人道:“主人有命,对你们格杀勿论。祭灵教的蠢货,你们就乖乖受死吧!” 娜伊哼声道:“就凭你们这几个杂碎,想杀我们还差得远了吧!” 戴蜘蛛面具的人狂笑道:“若在平时我们自然不是你们的对手,可今日我们占尽这雾碎渊的地利,待会儿一定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哈哈哈……” 戴蛇面具的人接口道:“这话不错,桥下本就是万丈深渊,你们待会儿自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娜伊没心思听他们的满口狂言,而是趁着他们过足嘴瘾的时机,心中快速思索脱身的办法。她知道这兄弟五人所言非虚,眼下局势对己方确实不利,先不说身后尚有邵天华和屠命两大高手,即便是五毒使者仗着地利的便宜也足以能让己方这百十人全军覆没。但是娜伊也明白,和邵、屠两个武学高手比起来,眼前的五毒使者才是最危险的。这也是她为什么一见到他们就立刻撇下桥的另一端赶来的原因。 用毒的人有时远比武学高手要可怕得多! 正在这焦急万分的当口,忽听燕抒情的声音在山间回荡着,道:“无论如何,邵大哥,你不能杀我哥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六十二章 铁索桥上生死战 邵天华闻言眉头一挑,道:“你叫我不杀他?可当日他却奉师命对我拔刀相向。” 燕抒情脸色苍白,急道:“话虽如此,但当日——” “阿情。”燕抒义突然打断妹妹的话,沉声道:“这是我和大哥之间的事,无论生死你都不要管我。如果我今日死了,以后你就……就好好照顾自己。听到没有?” 燕抒情愣愣地看着兄长,道:“哥哥,你在说什么?” 燕抒义头也不回地道:“我说如果我死了你就好好照顾自己。” 燕抒情咬着嘴唇道:“不,我不答应。” “你如果还当我是你哥哥就听我的话。” “我……好!我答应你就是。” 燕抒情弱弱地从唇缝中挤出了这几个字,身子微微晃动,仿佛一片弱不经风的落叶。 慕容逸尘瞧得心中难过,他不禁上前两步扶住燕抒情以示安慰。 就在此时,忽听屠命嘿嘿笑道:“丫头,你哥哥既然不想活,你又何必再多费唇舌呢?” 燕抒情怒视着屠命,恨声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屠命瞥了一眼燕抒义,见他和邵天华正在相互注视,笑道:“谁说和屠某没关系?你答应你哥哥要活下去,屠某可没答应。” 忽听慧见从旁道:“施主,百蛊门主心狠手辣、泯灭人性,阁下如此助纣为虐不觉得惭愧吗?” 屠命冷哼一声,道:“秃驴,屠某手上不知杀了多少人,从来不曾感到惭愧。” 慧见冷冷地道:“如此说来,施主这恶人是当定了?” 屠命道:“正是,屠某言出必行,今日既然要让你们都死在这里就绝不会食言。” 慧见淡定地道:“这话好像是那位邵先生说的吧!” 屠命哂道:“是谁说的有什么分别吗?”说着,冲燕抒情阴森森地一笑。 慕容逸尘向前跨出一步,道:“你要是胆敢伤害燕姑娘,当心我把你碎尸万段。” 屠命桀桀笑道:“臭子,你那么紧张她干吗?噢,我明白了。”屠命脸上的那一丝猥琐的表情就算透过面纱也是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他阴阳怪气地道:“你莫不是看上这妮子了?呵呵,这丫头有什么好的?哎呀,莫不是你子从来没碰过女人,见到个女人就神魂颠倒了吧!” 慕容逸尘气得头脑发昏,怒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屠命道:“屠某的嘴不放干净又能怎样?听主人提起过,有个臭子在竹岩山寨里敢坏他的好事,想来就是你吧!你好像叫什么什么尘来着?” “是慕容逸尘。” “对,就是这个名字。”屠命不屑地道:“如果屠某没猜错,你应该是慕容世家的人吧?” “是又怎样?” 屠命讥诮道:“听说慕容笙那老子有三个儿子,一个不如一个,你该不会就是那个最不成器的吧?” 慕容逸尘怒气上涌,切齿道:“关你屁事!” 屠命双手交叉,将手臂上的两只铁爪对磨得铮铮作响,只听他呵呵笑道:“看来就是你了。屠某这么问是要确认好了,以便他日知会一声慕容笙屠某替他清理门户了。” 慕容逸尘气得直发抖,随即气呼呼地道:“我就算再怎么不成器,也总比某些人连条狗都不如要强些。” 屠命闻听厉声喝道:“臭子,你在说谁?” 慕容逸尘先前从燕抒情那里大概知道些屠命的底细,虽然不十分清楚,但他有意激怒屠命,于是他冷笑道:“我说的不就是姓屠的你吗?枉你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连这种话也听不明白。你先是被黯迎宫主利用完之后到处追杀,现在又给媚篱做爪牙。哼哼,屠命,好狗尚且不事二主,你竟然连条狗都不如。” 这些话正巧戳在屠命的痛处,屠命不禁勃然大怒,狠狠地道:“臭子,这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他眼中凶光毕露,冲着五毒使者暴喝道:“都在等什么,还不动手?” 话音未落,眼前黑影晃动,屠命手中的铁爪便已递到慕容逸尘的胸前。 好快! 慕容逸尘存心激怒屠命之时就已提防他暴起发难,但万万没想到屠命的身手居然如此了得。二人间的距离足有一丈有余,又是在这座摇摆不定的铁索桥上,照理说行动都会受到一些限制。然而他不曾料到,屠命的身法来去如烟、犹如鬼魅,刚一出手便已将他置于险境。就连站在身边的燕抒情和慧见都来不及帮忙援救。 仓促之间,拔剑抵挡已是来之不及。慕容逸尘只好以左手中带鞘的长剑向屠命攻来的铁爪挡去。只听“铿”的一声,长剑恰好架在铁爪之上。慕容逸尘趁机左手一抖,只见鞘中长剑突然向外一吐,剑刃直逼屠命的咽喉。原来慕容逸尘刚才用剑那一架,剑柄是朝向屠命的。借着屠命这雷霆一击的势头,他只需稍一用力便能震出鞘中长剑。虽然比不得用内力震出长剑般凌厉,却也足可以划伤剑刃所遇之物。 屠命显然也没想到慕容逸尘竟会在这须臾间想出这等妙招。他不待剑刃接触皮肉,便向后一个翻身避开这一招。但他速度极快,转眼之间便已立足于十步开外,随即足下一点,再次向慕容逸尘扑来。 慕容逸尘此时已拔出长剑,但他方才和屠命对了一招便已知对方深浅。虽然他出其不意逼退屠命,但还是被屠命那一击震得左臂发麻,险些连长剑都脱手而去。 “魅影杀手”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所幸慕容逸尘并非孤军奋战,莫忘了身边还有一柄短刀和一根长棍。 又是一个照面,屠命这一扑也成了无用之功。 屠命把牙一挫,怒道:“既然你们三个畜生想死,屠某索性就成全了你们。”说话间,他将两只铁爪狂舞,接连向三人痛下杀手。 与此同时,铁索桥的另一头也已经陷入激战。 祭灵教和百蛊门乃是宿敌,双方又都是下毒用蛊的行家,动起手来便是以命相博。屠命的命令刚一下完,双方便已厮杀在一起。一时间兵刃挥舞,蛊虫四散,铁索桥上好一场恶战。 不过,情况明显对娜伊他们很不利。 五毒使者及其手下占据着山口和铁索桥前的断崖,并且不断逼着分坛众人往桥上退去,就连一开始还在桥边的庆甘等人现在也已经被逼到了桥上。铁索桥桥面狭窄,又因为狂风横扫而摇摆不定,在上百人的混战中只能限制住战斗力的发挥。因此,百蛊门埋伏在山口的虽然只有几十人,但经过他们一轮强攻之后,祭灵教分坛弟子已经有十余人不幸罹难。 娜伊知道,五毒使者占据地利优势,不但能增强战力,更可以随时斩断铁索桥。如果真的斩断铁索桥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此时桥的两端都已陷入激战,贸然向前突围只会被邵、屠二人阻挡,后路势必会被百蛊门彻底切断。眼下唯有拼死抢占来时的山口方有扭转情势的机会。 念及至此,娜伊高声喊道:“庆甘、木隆,夺回山口。” 二人闻言会意,带领数人躲开迎面袭来的蛊虫,径直向山口冲去。 百蛊门众人当然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当即袍袖挥舞,将蛊虫、毒粉、暗器纷纷向他们的身上掷去。 一团团五颜六色的尘雾迎面飘来,劲力所至,即便是在狂风中也仍旧去势不减;一只只奇形怪状的蛊虫化身为一个个黑点,仿佛划破虚空;一枚枚淬过剧毒的飞镖密如星雨,铺天盖地,追魂夺命地迎头罩下。 只听“嗡嗡”的破空声透过狂风的呼啸传入耳中,庆甘他们挥动兵器架开眼前飞来的暗器,抬手一撒,“瑶神散”脱手而出,但见百蛊门的毒粉和蛊虫纷纷散开。有些蛊虫甚至因为速度变得缓慢而被狂风卷入了深渊。 “嗡嗡……”“嗖嗖……” 不光百蛊门会放出毒蛊和暗器,为了掩护庆甘他们,祭灵教弟子放出的似乎也不少。 半空中飞来飞去的尽是些彩色的蜘蛛、双头蛇、浑身绒毛的丝虫等毒蛊,还有就是无处不在的飞镖和细针。 眼见庆甘等人身手敏捷,片刻间便已到达了桥头处,五毒使者不约而同地向他们围了上去。这兄弟五人是百蛊门的高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狠辣的手段。 戴蝎子面具的使者从袖中亮出一对弯钩。那对弯钩边缘锋利无比,隐隐地还散发出些许蓝芒,显然淬有剧毒;戴蜈蚣面具的使者肩头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长约半尺、浑身长毛的青色蜈蚣。随着它的移动,在虚空中划出道道绿痕;戴蛇面具的使者手持一根长逾三尺的短杖,杖头处缠绕着两条拇指般粗细的金弧蛇,咝咝地吐着鲜红的信子;戴蟾蜍面具的使者右手臂上趴着一只碗口般大的银色蟾蜍,一对红色的眼睛随着它“咕咕”的叫声微微发亮;戴蜘蛛面具的使者手持一把红伞,伞的边缘尽是利刃,刃上似乎还沾有一缕缕轻纱般的丝絮。 跟随庆甘几人前来的祭灵教弟子也有不少,然而五毒使者早就注意到了他们。兄弟五人猱身上前,不过眨眼间便连毙数人。若非庆甘和木隆几人身手不弱,只怕其余人皆难以活命。 五毒使者来得极快,庆甘等人根本来不及细想便已与他们缠斗在一起。 红影晃动,庆甘唤出了自己饲养的“天蝎蛊”。就见一只三寸长的红色蝎子舒展尾钩,向戴蛇面具的使者飞驰而去。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木隆等人也纷纷举起手中的利刃杀向其他的使者。 蛊虫交战,刀杖相碰。 双方厮杀在一起。 娜伊趁着庆甘等人同五毒使者缠斗的机会,带领其余的人迅速向桥头处冲杀过去。只见她手持冰蚕天罗,身如灵蛇般迅速无比,在摇摆不定的铁索桥上如履平地。才几步的工夫,人已经出现在铁索桥头,天罗挥舞,立刻将数名百蛊门的爪牙击杀。之后“刷刷刷”几下,冰蚕天罗挟着风卷残云的势头向五毒使者劈面扫去。 五毒使者正与庆甘、木隆等几人周旋,冷不防被娜伊突然袭击,顿时手足见绌。所幸戴蝎子面具的使者在关键时刻将手中的弯钩在身前舞动才及时荡开了娜伊的天罗。但他随即发现自己的招数虽然替同伴解了围,却把自己暴露在娜伊的攻势之下。 冰蚕天罗借着那一荡的势头,连兜了几个圆圈,忽地向戴蝎子面具的使者头顶罩去。戴蝎子面具的使者脚步急转,堪堪避开这一击,双钩抡起,和戴蛇面具的使者一起复向娜伊攻去。 双钩、蛇杖和天罗缠搅在一起。三人倏分倏合,斗了个难解难分。冰蚕天罗坚韧、缜密,以金弧蛇之迅捷和双钩之锐利也不能联手破之。反之,娜伊也难以战胜蛇蝎二名使者。 双钩寒光闪闪,蛇杖上的金弧蛇动作多变。二人相互配合,虽然攻势被娜伊化解,但防守却是一流,娜伊几次瞄准时机的攻击全都落了空。一旁的庆甘和木隆等人也纷纷和其余的使者与百蛊门弟子厮杀成一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六十三章 魅影追魂掌中毒 邵天华和燕抒义冷眼对望着,仿佛不远处的厮杀与他二人无关。 燕抒义开始也为妹妹担心,但既然知道有慕容逸尘和慧见从旁相助,屠命倒也难以伤害燕抒情,他渐渐地也就放下了心。 那么,邵天华呢? 没人知道邵天华是怎样想的,他只是冷冷地伫立在铁索桥上,双眸一动不动地盯着燕抒义,不语。 狂风颠簸着脚下的铁索桥,然而二人脚下却纹丝未动。 良久,邵天华打破二人之间的沉寂,冷然道:“我从不杀主动请死的人,动手吧!” 燕抒义苦笑道:“难道连我求死都不可以吗?” “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邵天华面无表情地说,“特别是死在我手中的人。” “非得拼个你死我活吗?” “你若还当我是你结拜大哥,就不要贸然请死。”说完这句话后,邵天华突然没来由地轻叹一声,继续道:“何况与我一战你还有胜出的可能。” “那我宁可一死。” “可是我不允许,因为我还有一个心愿未了。” “心愿?” “没错,”邵天华的目光突然变得十分锐利,“我想亲眼看一看你的青龙刀法。” 燕抒义不禁一怔,道:“我的青龙刀法?我的刀法尚不及师父的十之一二,看了又有何意义?” 邵天华哂道:“尚不及关焱雄的十之一二?哼,你未免也太妄自菲薄。我知道青龙刀法自关焱雄修改之后已经大为不同。不但创自关云长的一十八式刀法被你师父演化成三十六式,就连用刀的技巧都发生了改变。原本用大刀方能施展出的招式,现在只需用单刀便可发挥得淋漓尽致,而其中种种灵动变化之妙却是用大刀所无法发挥的。但也正因如此,这路‘青龙啸月三十六斩’便极难修炼。青龙山庄除关焱雄之外,便只有你得到了其中的精髓。” “大哥也未免太瞧得起弟了。” 邵天华淡然地道:“我不是在抬举你,而是要你清楚你自己的实力。诚然,以你现在的武功自然还不是你师父的对手,但也并非如你所言不及关焱雄的十之一二。你现在的刀法至少已有你师父的六成功力。不出二十年,休说是你师父,恐怕就连隐迹江湖多年的女刀皇宿汐红也不是你的对手了。这是因为你不仅得到了关焱雄的真传,更有属于你自己的刀法!” 燕抒义抿了抿嘴唇,叹道:“我还会有将来吗?” 邵天华冷冷地道:“这个问题你要问你手里的刀,而不是问我。” 燕抒义无奈地道:“你我难道非要一战不可?” “此事在所难免,就当做是你助我完成这个心愿吧!” “好吧!”燕抒义也爽快地答应了。用刀的人都有着一份决绝,很少拖泥带水。 二人再次陷入了沉寂,和刚才不同的是一股强烈的杀气逐渐弥漫开来。 狂风仿佛突然停止,厮杀声也仿佛不复存在。 有的只是须臾间的交锋。 刀与掌的对决已然开始。 “五毒朱砂掌”是什么样的功夫?这个问题很少有人能说得清楚。因为这种掌功主要是由两种奇特的功夫组成的,即“五毒掌”和“朱砂掌”。前者是将手掌浸在毒药中熬炼的功夫,后者则是修炼用暗劲伤人于无形的功夫。这两种功夫的合成有一个最令人难以解释的问题,那就是偏向于哪一方的问题。除了修炼者本人,恐怕没人知道练这门功夫的人到底偏向于毒掌功夫还是偏向于内劲修炼。 当然,邵天华的“五毒朱砂掌”恐怕并没有任何修炼上的偏好。因为他的掌法一经施展,掌上的毒力和内劲便已封死了燕抒义的前后退路。 劲风扑面,邵天华的毒掌顷刻间就已在燕抒义的身前穿梭。他的掌法十分普通,普通到一推一劈都直来直去得毫无变化,与鲁先生那种漫天掌影的掌法自是不可相提并论。然而,就是这种最为简单的掌法却暗含着极为不简单的威力。 凶猛、迅速,收放自如。简单的招式与其说简单,不如说是返璞归真。 当然,也是极为可怕的杀招。 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最简单的招式会突然变化成什么样子。 刀,天下最普通的兵器,也是最霸道的兵器。 没人知道最快的刀究竟有多快,但出自燕抒义手中的“青龙啸月三十六斩”绝对够快。 和妹妹那令人猝不及防的快刀不同,燕抒义的刀不仅快,而且快得是能将十余招藏在一招中施展出来。雪亮的刀光由于速度极快交织在一起,看上去仿佛一条腾飞的青龙。 青龙飞腾,刀光夺目,迎着邵天华的掌势盘旋而来。 邵天华双瞳一缩,左掌迅速化戳为拍。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邵天华的左掌恰好拍在燕抒义的刀面上。 趁着燕抒义的刀因此一击而略显停滞的机会,邵天华挥起右掌劈向燕抒义的左肩。他这一掌力道迅猛,且含有剧毒,一旦身中此招可谓是必死无疑。 毒掌袭来。掌未至,劲力已如铜墙壁垒般扑面压来,笼罩住燕抒义四周两尺之内的范围。 四周已无退路。 燕抒义忽地侧身一闪,腰紧贴着铁索桥的护栏向后一翻。这一翻虽摆脱了邵天华的掌力范围,但身后已是无底深渊。然而燕抒义不待身体向后坠落,左手一探扣住桥上木板。借着这一扣之力从护栏下重新蹿上铁索桥,同时单刀向外划圆,刀尖直逼邵天华的脖颈和胸腹。 邵天华纵身一跃,躲过燕抒义这一招“雁返春林”,脚尖在护栏上轻轻一点,挥掌拍向燕抒义。 燕抒义避开邵天华掌上所散发出的毒气,抬手一刀直取邵天华的手臂。 二人出手如电,自刚一动手到现在不过片刻间,却已连对数招。可惜,二人都是当世的一流高手,武功都已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虽然攻守有方,但一时间仍难以分出高下。因此,连过数招之后,二人也已进入缠斗的战况。 铁索桥两端都已陷入鏖战,众人吆喝厮杀,战成一团。 作为一个威名赫赫的杀手,屠命的心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烦躁过。他不是没有遇到过武功比自己高强的对手,也不是没有任务失败的时候,可是同此时的心境相比那些都不算什么。 只是三个人,只是三个名不见经传的鬼头,居然能和他屠命斗到这个地步。 屠命咬牙切齿地向慕容逸尘递出一招,然而速度虽快却被斜刺里杀出的燕抒情给挡住了,还未待他回过神来慕容逸尘的长剑就迎面刺来。他刚出招架住,慧见便趁势一棍直捣他面门。 三个人的配合居然一次又一次地化解了屠命的攻击,忙里偷闲还不忘给他来几下狠的。 屠命气得火冒三丈,偏偏急切间又奈何三人不得。 其实屠命很清楚,眼前的三个年轻人任何一个都不是他的对手。论内力、论速度、论身法,三个人均难以和他相抗衡。然而,偏偏三人在这铁索桥上,仗着地势狭窄和狂风肆虐,三个人共进共退,以至于屠命打了这么久仍不能取胜。 但是情势对慕容逸尘他们更为不利。 慕容逸尘身上的“金蚕蛊毒”虽然解开了,但是因为连日赶路,所以体力尚未完全恢复,同屠命斗了半天便觉得体力有些不支。加之屠命的身手确实了得,若非有燕抒情和慧见在旁,只怕他早就死在屠命的手中。所幸燕抒情和慧见攻势甚紧,而慕容逸尘又将从《隐月剑经》中学到的剑招和已有的招式糅合在一起全力发挥,居然也能勉强抵挡住屠命的攻击。 可是,这又能如何呢?慕容逸尘新学的剑招基本上还处于半生不熟的阶段,燕抒情的快刀也没能快过出手如电的屠命多少,慧见虽然敢于拼命,但也难以动屠命分毫。三个人仗着铁索桥地势狭窄,竭尽全力地用兵器封死了所有的破绽才堪堪和屠命斗成平手。 屠命的心里自是极不平静。想他纵横江湖多年,何曾遇到过这种事。更令他气愤难平的是,本来是用作围困众人所用的铁索桥居然成为束缚自己的障碍。对面的三个鬼站成一线,手中兵刃只要施展开来,自己就根本无法绕到三人身后突施袭击。 而且这三个鬼也确实不简单! 慕容家的臭子内力虽然不济,但稀奇古怪的招数层出不穷;旁边的那个黄毛丫头年岁不大,刀却是极快;最令人头痛的就是那个秃驴,招招都是不要命的打法。 事实上,若不是顾忌着慧见的拼命攻势,屠命早就有取胜的可能了。但他怎么也没料到,这和尚居然像是疯了似的,丝毫不顾他的攻击,反而屡屡递出要与他同归于尽的招式,逼得他不得不及时回救。 其实,何止他不明白,慕容逸尘和燕抒情也是一头雾水。但是眼看着慧见如同着魔般恶扑向屠命,二人除了奋力援助之外竟也无暇思索个中缘由。 屠命越打越气,又是数十招匆匆而过。他忽地怪叫一声,身子一缩,猛地向三人扑来,力道迅猛,双手利爪分别刺向慕容逸尘和燕抒情的面门。 不待二人出招格挡,屠命双手突然一收,凌空一脚向慧见踢去。 慧见仿佛视而不见,手中长棍径直朝着屠命胸前捣去。 屠命挥动铁爪架开这一棍,接着将身子一扭。 黑色的人影开始变得扭曲,随着影子变得扭曲的还有屠命的铁爪。 扭曲,人会变得扭曲吗?铁爪会变得扭曲吗? 会的,只要你的速度够快,至少在你的对手眼中你和你身上的一切都是扭曲的。 屠命现在的速度就是足以扭曲身形的,快得简直有如鬼魅,在三个人之间的空隙中来去穿梭着,甚至丝毫不惧脚下的颠簸。 久攻不下的屠命终于亮出成名绝技“魅影追魂”。这路身法一经施展,屠命的速度瞬间提高了数倍。一袭黑衣如同化成一道扭曲的黑烟将三个人紧紧困住。 “叮叮当当……”几缕青丝随风散去,燕抒情的脸上已是没有了血色。她手中的刀是那样的快,可是和屠命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慧见手中的木棍也仿佛开始变得沉重起来,他粗重的喘息声穿透了山间呼啸的狂风,回荡在几个人的耳边。只因为屠命将铁爪所能留下的痕迹印在了他的身上。 臂膀上的鲜血流了下来,攻势也有所减弱。然而,慧见并未因此退缩,反而越战越勇。他挥出的每一棍都带着横扫千军的力道,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似乎真正的少林棍法就该如此,但似乎又不免戾气太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六十四章 震天霹雳惊神破 慕容逸尘觉察到了情势的急转直下,他也顾不得自己气力不济的现实,挺起手中剑,勇敢地冲向屠命。寒锋疾刺,一招“影叶临风”挽起无数剑花向屠命刺去。他之所以使出这一招实是无奈之举,屠命身法犹如鬼魅,想要一剑他刺中谈何容易,唯有用剑招将他围住才有机会乘势攻击。 果然,正在对慧见猛攻不舍的屠命急忙转过身来,左手铁爪疾挥狂舞,将慕容逸尘递来的每一剑都轻易架开,同时右手铁爪刺向慕容逸尘的左肋。 铁爪来袭,慕容逸尘却全无惧意。手腕一沉,剑锋接着之前的招式开始在身前轮转,一招“环月蔽日”立即施展开来。剑圈有大有,横中有纵,连环繁复,瞬间就将屠命罩在一片剑中。 屠命怒喝一声,手中铁爪翻转,幻化出一道道寒光同剑圈交织在一起。 然而,就在此时,漫天剑光忽地一敛,随着慕容逸尘脚下的移动,霎时以闪电般的速度刺向屠命的后颈。 用剑圈裹住对手,再出其不意猛出一剑取敌咽喉。这一剑既要做到快准狠,还要令剑能及时绕过对方的防守,让人防不胜防。 多么巧妙的一剑! 但是屠命早就料到了。他和慕容逸尘打了这么久,早就摸清楚了他的路数。他知道慕容逸尘的剑法不拘一格,总是出其不意地弄出一些怪招。因此,每次和慕容逸尘交锋的时候,屠命都在心里暗暗注意。所以,眼见慕容逸尘的剑向他后颈刺来,屠命立即左爪一翻挡住这一击。 可是,不待屠命作出反击,燕抒情的快刀便扑面而至。 三刀转眼而至,分别砍向屠命颈、腹、胸三处部位,屠命刚刚格挡开慕容逸尘的长剑便要面对燕抒情的一轮强攻。他心中烦恶至极,左手“刷刷刷”三下化解开燕抒情的攻势,快步上前,右手铁爪对准燕抒情的咽喉猛插过去。 请不必为燕抒情担心,因为一根横扫而来的木棍解开了这一危机。 屠命只觉得怒不可遏,“魅影追魂”全力施为,手中铁爪忽刺忽削、来去无踪。下手也专拣三人身上的致命之处。手段较之方才还要恶毒几分。 燕抒情气恼屠命的阴险狠毒,但屠命的武功确实了得,她连连出招却都毫无收获。眼见屠命施展出如鬼如魅的身法,她忍不住一咬牙,将手中的短刀舞得风车也似,想要来一招以快制快制约住屠命,让慕容逸尘和慧见能抓住机会除掉这个坏蛋。 一刀中藏三刀,刀刀着落各不同,这就是燕抒情的刀法。和哥哥不同,燕抒情只是青龙山庄的一个记名弟子,她的武功根本没有得到关焱雄的真传,只不过是跟其他人学了几套基本刀法而已。由于没有得到师父的明示,燕抒义也不好传授妹妹正宗的青龙刀法,只是闲暇时指点妹妹一些用刀的技巧。 所以,燕抒情的刀法很普通,一招一式都很简单。 然而,姑娘似乎学武的天分很高。尽管招式上她并没有什么繁复的变化,但她根据哥哥讲过的用刀技巧自行想出了弥补招式不足的方法。 那就是一个“快”字。 是的,快。 就算内力不够深厚,招式不够巧妙,只要出手的速度够快,胜算便已有大半。 因此,燕抒情练就的正是这样的一种刀法,所以在逃亡的途中她才能独自应对那么多的高手。 现在,面对着同样依靠速度作战的对手,燕抒情岂能自甘落后?再者,她还有哥哥,还有慕容大哥。 娇叱声中,一道道刀光直逼眼前的那一袭黑影。 “乒乒乓乓……” 短刀与铁爪相碰发出一连串金刃互斫的巨响。 燕抒情如同一只轻盈的娇燕在刀光中穿梭着,手里的刀忽上忽下、忽前忽后,快得似乎不那么真实。尽管她的速度仍不及屠命那样诡异、迅捷,但一刀接着一刀的拼命招数也带着不俗的威力。 何况她的身边还有慕容逸尘和慧见。 三个不一样的人,却在此刻凝结成了一股力量。 忙里偷闲,娜伊趁自己躲过蟾蜍使者的攻击时看见了三个年轻人合力攻敌的一幕。她的心中顿时觉得一暖,同时也感到了一阵欣慰。她手中连连出招,已经渐渐地将五毒使者逼到了山口处。 冰蚕天罗在掌中旋转,随着一声声惨叫冲天而起,附近的数名百蛊门弟子都被锋利的丝割伤,纷纷倒在地上挣扎着。 如水般细密,如水般透明。 冰蚕天罗在虚空中卷起个个涡旋,向五毒使者的身上罩去。 兄弟五人各自施展出看家本领,双钩、蛊虫、蛇杖、伞盖齐刷刷地迎向天罗。一阵巨大的狂飙冲天而起,转眼间冲开了天罗的笼罩。 庆甘右手一挥,“天蝎蛊”向蜈蚣使者的咽喉疾飞而去。与此同时,木隆手中的尖刀也刺向了蟾蜍使者的肩头。 眼见对方来势汹汹,蜘蛛使者将手中的红伞旋转起来,伞上的丝絮随着旋转而飘动起来。竟然荡开了庆甘的“天蝎蛊”和木隆的尖刀。未待二人回过神来,蜘蛛使者将红伞锋利的边缘向二人切削过来。 “铮——”娜伊手指轻挑,冰蚕天罗扫开了蜘蛛使者的红伞。她脚尖一翘,将地上大片的细沙碎石踢得激射向五毒使者。同时手臂一抖,冰蚕天罗忽地扫向离她最近的蝎子使者和毒蛇使者。 青色的蜈蚣与银蟾从两侧蹿来,虽然他们的体型并不庞大,但是疾驰而来的势道却还是将激射的碎石和天罗震得在空中一滞。 仅是这一滞,对于五毒使者而言便已足够。 兄弟五人步动身移,在相互厮杀的两方人中掠出道道身影。五个人四散开来,分站在五个不同的方位将娜伊和庆甘等人围在一个圆圈中。尽管两方的人仍在激战中,但谁都能感受到异常。五毒使者彼此相距甚远地围成一个圆环,不但没有露出任何相互孤立的气息,反而有如一条无形的枷锁将众人牢牢禁锢。 五行阵! 娜伊的双眉顿时一蹙。 是的,五行阵。最简单也是最变化无穷的五行阵。 金木水火土,相生亦相克。五行阵的排布和运转就是“生克”二字。虽然看起来很简单,但个中玄妙却是极为深奥。太极两仪、九宫八卦,术数的根本至理尽可化进的五行阵中。徒具外形的五行阵走的是在生克间克敌制胜的路数,然而高明的五行阵却在阵法的变幻中将生克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因此,五行阵也是这世间最为麻烦的阵法之一。 现在,从五毒使者占据的方位和摆出的阵型可以看出,他们是想用五行阵来解决双方间的这场争斗。 兄弟五人冷冷注视着场中的众人,脚下开始缓缓移动。他们五个人站成一个圆环将娜伊等人围在当中。他们移动的速度很缓慢,然而他们的身影看起来却仍十分迅速。劲风扑面袭来,虚空中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凝聚。 这就是五行阵,不但能利用生克至理衍化出种种玄妙,更加可以将运转阵法之人的内力提高五倍。不仅如此,高明的五行阵还能将人提升的功力转化成无形的气劲,借此来达到抑制对手的目的。 庆甘和木隆等人皆是满脸惊诧。二人一起向娜伊望去,希望坛主能想出应对之策。 然而,娜伊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尽管她秀眉微蹙,却怎么看也不像十分慌张的样子。 五行阵开始运转,五毒使者围成的圆圈看上去也越来越像一堵圆形的厚墙,渐渐地将众人围困在其中。但熟悉五行阵法的人都知道,这才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阵法演变才是真正叫人难以抵挡的。相生相克,生克顺逆。五行阵依生克之理排布而成,反映在与敌交战中便是布阵之人相互攻防,互为手足的情形。一人露出破绽,其余人立即将破绽补全,同时还要对敌进行攻击。 配合上提升数倍的功力和气劲,那才是真正令人感到棘手的。 可是,娜伊却还是无动于衷。 五毒使者的身影开始晃动,似乎是在准备发动五行阵法。 不过,蟾蜍使者突然悄无声息地瘫倒在地。 这一变数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到任何人都不曾预料。 “什么?”猝不及防的变故令五行阵在顷刻间自动瓦解,其他四名使者都感到十分震惊。 蟾蜍使者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由于脸上带着面具,没人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当蜈蚣使者俯下身检查的时候,才发现蟾蜍使者已经陷入昏迷之中。 一旁,双方弟子正在拼杀。而这里,娜伊和庆甘等人却在与五毒使者冷冷对峙着。 蝎子使者寒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随即醒悟过来,凶狠的目光停留在娜伊的身上,切齿道:“是你下的手,对不对?” 娜伊淡淡地一笑,道:“是又怎样?难道只许你们暗中埋伏,就不许我暗中用蛊?” 毒蛇使者惊声道:“你用蛊?是什么……”话未说完,兄弟四人已经在惊诧中向地面倒去。他们不知何时也中了娜伊布下的蛊毒。 眼见门中的重要人物受制于人,百蛊门的弟子显然也受到不的打击。虽然他们还在顽强抵抗,但很明显气势已大不如前,居然渐渐地被祭灵教弟子给压制住了。 越来越多的祭灵教弟子从铁索桥上杀到了桥头,重新占据了雾碎渊前的山口。 “这不可能,”蝎子使者难以置信地说道,“我们先于你在此埋伏,又在此处布下毒蛊。你又怎会让我等毫无防备地中了你的蛊?” 娜伊冷冷地道:“的确,蛊毒不同于一般的毒。倘若两种蛊毒同时存在,那么用蛊之人都应该会有感应。不过,我用的蛊毒与众不同。” 蝎子使者有气无力地道:“莫非是……是‘情丝蛊’?” “不错,正是‘情丝蛊’。” 蜈蚣使者接道:“我懂了,你用‘情丝蛊’控制住了我们所下的蛊毒,然后将这两种蛊毒一并打到我们的身上是不是?” 娜伊道:“只可惜‘情丝蛊’并非杀人的蛊,只可制人不能杀人,用起来颇费工夫。否则,我祭灵教弟子又岂会有这么多人白白惨死?” 蜘蛛使者恨声道:“你果然是深思熟虑,凭借着区区的‘情丝蛊’就将我兄弟五人击败。不过,你不要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 庆甘哂道:“五行阵都没能摆成,你们就算不甘心又能怎样呢?” “哈哈哈……”蜘蛛使者蓦地爆发出一阵狂笑。他轻蔑地扫了一眼那些被祭灵教弟子进攻得节节败退的手下,狠狠地道:“哼哼,你以为我身中蛊毒就没法子奈何你们吗?”他的话尚未说完,兄弟五人的眼中突然同时闪过一丝狠厉。 “不好,”娜伊觉察出异常,急忙高声提醒道,“大家快散开。” 可惜,太迟了。 “轰——”一声巨响,石破天惊,整个雾碎渊都仿佛随着这声巨响而颤动。 巨大的爆炸就发生在铁索桥头,腾空而起的火云染红了天际。 原来,五毒使者的身上都藏有“震天神破雷”,眼见自己为人所制便想以此来与娜伊同归于尽。 所幸娜伊和庆甘等人躲闪得及时,在五毒使者引爆“震天神破雷”的时候退到了铁索桥上。但即便如此,巨大的冲击和炽热的气浪还是使几人伤痕累累。而且两方正在激战的多数人由于躲闪不及,都被炸得粉身碎骨,距离山崖较近的人也都被气浪推进了万丈深渊。凄厉的惨叫声穿透山间的狂风,在爆炸带来的巨响中回荡在众人耳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六十五章 生死一线奈若何 五毒使者固然灰飞烟灭,但是巨大的爆炸也使山口处两侧的岩石坍塌下来,堵死了来时的道路。 所幸“震天神破雷”爆炸的地方距离铁索桥尚远,而铁索桥上的铁索又十分结实,所以铁索桥和山口处的断崖才都没有被炸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烟火缭绕,沙石飞扬。娜伊和庆甘他们俯身躲在铁索桥上躲避着爆炸,而在他们的身后则分别是两场尚未结束的战斗。 邵天华和燕抒义二人的武功大致在伯仲间,二人你来我往,不一会儿就已经斗至百十招。掌风和刀光纠缠在一起,在这深渊之上的铁索桥上显得异常惊心动魄。 邵天华的掌法似拙实朴,每一招都毫无破绽,且藏有无数后着。他出手极快,犹如狂风闪电,往往是一招未完便已接连递出三招,丝毫不给燕抒义喘息的机会。而他“五毒朱砂掌”的功夫,掌含风雷、刚柔并济,掌中暗含的剧毒更是在内力的催动之下变得异常强烈。 毒掌一类的功夫,多是以毒虫毒草拌入练掌所用的铁砂中,或是将手掌直接浸入配置成功的毒液里。总之,毒质要渗入掌中才能有伤人的能力。不过,这其中必然伴有风险。须知,人身气血循环,毒质长期积攒在体内必然会对修炼之人不利。因此,凡是修炼毒掌的高手都必然会炼制解毒的药物以备不时之需,饶是如此,多数人的身体仍是避免不了因长期受毒质侵蚀而带来的损伤。但是,凡事都会有例外,修炼毒掌所引发的弊端对于“五毒朱砂掌”这门功夫来说却是并不存在的。这是因为“五毒朱砂掌”中尚有“朱砂掌”练气的法门,而这种练气的法门恰恰能使体内的毒质随着经脉聚集到掌中,甚至能排除体外。不仅如此,由于“朱砂掌”是内家功法,擅于以内力杀人于无形,所以配合掌中藏有的剧毒不知威力变强了多少。 这样的掌法远比单纯的“五毒掌”要可怕得多。 燕抒义也知道这种掌法的可怕,所以他一直用刀护住自己身体四周。不让邵天华的掌力和剧毒渗透过来。闪亮的刀光在身前纵横盘旋,似雪花,似青龙,更似帷幕。攻中有守,守中有攻,形神兼备,曲直如意,这便是“青龙啸月三十六斩”的要义。 青龙刀法本是三国时期大将关云长所创,共有一十八式,其刀法大开大阖,颇有横扫千军之气势。但由于所擅长的兵器乃是大刀,不免失之于灵动。因此,历来修炼青龙刀法之人多是将帅之才,武林中纵然有精擅此艺的高手,却也在江湖争斗中鲜有使用。直至数十年前,武圣关羽之后——青龙山庄庄主关焱雄从祖上一十八式青龙刀法中演化出名震江湖的“青龙啸月三十六斩”,青龙刀法失之于灵动的禁锢才就此被打破。从此,青龙刀法集大开大阖的气势与机巧灵变于一身,奇正相合,终于成为天下最完美的刀法之一。这路刀法通过将招式、速度、位移与内力巧妙地结合在一起,居然发挥出了让人意想不到的威力。这种威力不仅体现为一种横扫千军的气势,更有着一种无所不在的震慑力。 上天入地,青龙盘旋般的刀光无所不在,也许你就在不经意间已然身首异处。 这样的刀法你害怕吗? 诚然,它并没有像传说中的“瞬刀”那样神秘莫测,也没有像女刀皇宿汐红的“滴血弯刀”那样凶狠暴戾,但是它依然会叫你难以抵挡。 这对于很多习武者而言已经是梦寐以求的武学境界了。 燕抒义手中的刀法正是得到了关焱雄真传的青龙刀法,虽然尚未练到那种漫天刀光、青龙狂啸的境界,但是却已经能够望其项背。 “震天神破雷”在铁索桥一端炸裂开来,爆炸激起的巨大气浪几乎将铁索桥翻转过来。然而,邵天华和燕抒义却凭借自身过人的武功,在剧烈颠簸的桥面上仍是如履平地。二人脚下不断变换着方位,手上却一刻不停地连连出招,斗了个不可开交。 “啪啪啪”,邵天华三掌隔空打来,凌厉的掌风中还夹杂着一股奇怪的腥臭味,中人欲呕。燕抒义刀尖一挑,径直以刀上的劲风破开邵天华这三掌,同时一刀向邵天华前胸劈去。 不料,他手中的刀刚刚劈向邵天华,耳中就传来了一声惊叫。这声惊叫在燕抒义心中远比刚才的巨响要沉重得多。他心头一颤,手腕一抖,这一刀居然偏了少许。而他更是毫不顾自己正在与邵天华生死相搏,竟然在这紧要关头回首向惊叫声传来处望去。 因为,这一声惊叫竟然是他的妹妹燕抒情发出的。 燕抒义虽然和邵天华激战许久,但是心中始终记挂着妹妹。他虽然也担心屠命会伤害妹妹,但是想到有慕容逸尘和慧见从旁相助,料来也不见得会输给屠命,所以也就放下了心。 可是…… 的确,眼前出现的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燕抒情整个人悬在铁索桥外,身下便是万丈深渊,慕容逸尘正在死死地攥住她的右臂,想要将她拉上来。而慧见几乎就是在一旁和屠命拼命。 燕抒义这一惊显然将自己置于危难之中,须知高手过招,胜败就在一瞬间。他这里一时分神,手中刀自然没能劈中邵天华,而邵天华却趁机一掌拍向燕抒义胸前的膻中穴。这一掌掌势沉稳,劲力浑厚,兼之蕴含剧毒,燕抒义只消稍一沾身便会立即毙命。 掌风扑面,燕抒义想要挥刀自救已是有所不及。可是就在此时,奇事陡变。 邵天华这一掌不知为何偏了一些,虽然偏的幅度不是很大,但是恰好擦着燕抒义的右肩悄然而过。强劲的掌风也没有伤到燕抒义,只是掌上的剧毒稍稍擦到了燕抒义肩头的衣服,留下了一道黑色的痕迹。 此时,燕抒义已经转过身来回了两招。不过,心智如焚的他明显想要去救助妹妹,脚下一错,便要向燕抒情他们所在的地方奔去。 然而,他的身形刚一晃动,邵天华那双可怕的手掌便如影随形地挡在了他的身前,逼得燕抒义上前不得,唯有举起手中刀全力迎战。 远处的三人仍是处在危难之中,由于情势危急,甚至连娜伊都不敢贸然上前营救。 原来,三个人仗着地势,竭尽全力地和屠命斗了个势均力敌。慕容逸尘的剑法、慧见的死缠烂打、燕抒情的快刀,居然令屠命这个老江湖也不免感到棘手。尽管他的攻势快如闪电,又施展出神鬼莫测的身法,但是急切之间仍是不能取走三人的性命。屠命异常愤怒,手中铁爪不断使出杀招,连他自己也玩儿命似的和三个人拼了起来。然而,多少绝招都被三个人一一解决了。 就在屠命也为此气恼之时,“震天神破雷”的炸裂倒是给了他一个机会。 巨大的爆炸惊得慕容逸尘他们三个不禁走了神,随即脚下的颠簸又让他们不得不抓紧桥上的护栏。这么一来,攻势自然便减缓了许多。屠命仗着自己轻功了得,趁此良机欺身上前,双手铁爪趁乱一轮强攻,逼得三人不禁连连后退。突然,铁索桥桥面再次发生颠簸,燕抒情此时恰好一刀砍向屠命,她速度极快,下盘不免轻浮,被桥这么一颠,身体顿时前倾。而屠命抵挡燕抒情的那一招力道又十分迅猛,燕抒情招式已然用老,仓促间不及变招竟然顺着这股力道被弹出了铁索桥。 一声惊呼,不但燕抒义的心“咯噔”一下,就连慕容逸尘都感到自己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眼见燕抒情就要跌进雾碎渊里,慕容逸尘再也顾不得和屠命拼杀,急忙冲到燕抒义的面前,及时地抓住了她的手。然而,激战半天,慕容逸尘的体力已经差不多耗尽了,加之铁索桥不断摇晃着,他根本无法将燕抒情拉上来。反而随着燕抒情的下坠险些连自己也被带下去。他咬紧牙关,将全身力气贯注到左臂上,死死地抓住燕抒情的手。 屠命得势不饶人,身形晃动,便要趁势夺取三人性命。幸亏慧见拼死抵挡,才暂时挡住了屠命的攻击。然而慧见的身上却已有多处被屠命击伤。 娜伊本想上前救助,可她刚要站起身来才发现己方众人都已经无法动弹。敢情五毒使者在临死之前暗中撒下了软筋散,任何人只要身中这种毒药,半个时辰之内筋骨酥麻,根本无法动弹。先前药力尚未发作,此时众人虽躲开了“震天神破雷”,但软筋散一旦发作,众人都与废人无异。 慧见的武功不像屠命那样是从杀戮中磨练出来的,尽管他每一棍都力大沉稳,但却沉稳有余,机变不足,打来打去都是一招一式地递向对手。好在少林棍法博大精深,又经过历代高僧的不断锤炼,总算能够牵制一下屠命的攻势。加之慧见发了疯似的和屠命拼命,反倒使屠命也不敢掉以轻心。 没人知道慧见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见他犹如怒目金刚般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将手中的木棍劈向屠命。一棍又一棍,慧见似乎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到棍上。木棍带起的风声呼呼作响,隐隐地暗含着风雷之声。而慧见更是双目赤红、满面嗔怒,仿佛屠命和他有不共戴天的大仇似的。即便他身上多处挂彩,但攻势却却越来越强。 “他妈的,这秃驴还挺难缠。”屠命固然气得暴跳如雷,却也不得不佩服慧见的勇猛。想他屠某人纵横江湖这些年,过的乃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与人拼命是常有的事,但那多是敌我双方实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下。面对那些武功臻于化境的高手,只有傻子才敢去拼命。然而,慧见似乎就在做这样的傻事。论武功,屠命不知要比慧见强上多少倍,可是慧见却丝毫不顾自己已经伤痕累累的事实,发疯一般和屠命相博。 铁爪挥舞,屠命使出一招“无常盘链”,夺命铁爪闪着寒光刺向慧见的胸膛。慧见丝毫不顾刺来的铁爪,手腕一沉,匆匆使出一招“韦陀擎天”,木棍直捣屠命的面门。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照理说应该是杀手经常使出的招数,但是出自慧见之手却也似乎十分奏效。以屠命之凶悍却也不得不在关键时刻回爪相救。尽管他出手如电,而且还是在划伤慧见左臂之后才及时回救的,但划伤慧见的那一招还是仓促得很,仅仅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然而,情况明显对慧见是不利的。毕竟,谁能够以血肉之躯连续不断地忍受着利刃的袭击呢?就算是再英勇的人,也终有血尽力竭的时候吧! 慕容逸尘死死地攥住燕抒情不断下滑的手,他几乎将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倾注在了握住燕抒情的那只手上,以至于另一只持剑的手已与废掉无异。他的眼中满是惊恐和关切,脸上更是因为极度的紧张和用力而变得有些扭曲。 他的心犹如刀搅,是的,他是因为自己的羞赧而想过要逃避她,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自己的面前。 因为,他不容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因为,他……他想要和她在一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六十六章 战机须臾莫错过 慕容逸尘咬紧牙关,想要将燕抒情拉上桥来。他一双火热的的眼睛恰好对上了燕抒情的眼睛,四目相对,两个人的心中都是没来由地一暖。燕抒情不知怎的脸颊飞红,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身临险境,痴痴地望着慕容逸尘,竟连一句话都无法说出。慕容逸尘的心中虽然也涌出了难以言表的温情,但更多的仍是焦急与不安,还有一丝丝迟来的忏悔。 “我真是一个混蛋。”慕容逸尘在心里深深自责着。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知道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是如此之重,可是他却一直在逃避。生死不过一瞬间,但留下的悔恨却是永远的。慕容逸尘真的好恨自己的怯懦,当然也更恨自己刚才未能及时保护好燕抒情。 山间的狂风依旧肆虐,铁索桥摇来晃去。每一次的摇动不但影响着桥上的战况,更使慕容逸尘接连几次都差点抓不住燕抒情的手。此情此景,就连身中软筋散动弹不得的娜伊等人都看得心惊肉跳。 细腻光洁的手开始向下滑去,慕容逸尘大惊失色,手中不断用力,但气力几乎耗尽的他又怎能阻止燕抒情的坠落? “嗵”的一声,慧见中了屠命一脚,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正好仰面倒在了慕容逸尘的身旁。 屠命见势大喜,铁爪掠起一阵寒风向慧见抓去。眼看慧见已经无处可躲,就在此时忽听慕容逸尘一声断喝,道:“抓住燕姑娘的手。” 屠命还未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觉脚下一颠,进而一柄利剑迎面刺来。 原来,慕容逸尘急中生智,在关键时刻叫倒在桥上的慧见代替他抓住燕抒情的手,而他则趁着桥面颠簸的事机仗剑刺向屠命。这虽是他于危急之时想出的应急之策,但也不无道理。慧见出身少林,臂力和腕力上的修炼自然不弱,虽然他身上被屠命的铁爪划伤了不少,但比起力气将尽的慕容逸尘还是更有能力将燕抒情拉上桥面来的。所以,他急中生智,叫慧见抓住燕抒情的手,而他则挺起手中剑,乘势迎向屠命。 慧见拉住燕抒情的时候,慕容逸尘的长剑已经对上了屠命的铁爪。他知道眼前情势对己方极为不利,先前的爆炸虽然没能伤到娜伊,但从他们倒卧在桥上的情况来看也知道是遇上了麻烦,而不远处的燕抒义此时也正和邵天华斗得不可开交,所以他注定要独自面对屠命。 借着桥面那一颠之势,慕容逸尘的剑笔直地刺向屠命的胸口。未待屠命的铁爪格挡,剑锋一偏,竟由直刺忽地变为横削,向屠命的咽喉一剑抹来。这一招即快又狠,就连身手素来敏捷的屠命都险些中招。总算他经验老道,百忙中施展出“铁板桥”的功夫,双足站立不动,上身向后一仰,硬生生地避过了这一剑。不等慕容逸尘长剑回撤,他便一个转身扑向慕容逸尘,右手铁爪向对方抓去。 两个人剑来爪去,十余招匆匆而过,慕容逸尘便感到自己的体力已然濒于极限。他觉得手中剑变得有些沉重,而屠命狂风暴雨般的攻势更是让他感到越来越难以招架。 慕容逸尘喘息着,将剑在身前挽起无数个剑花,堪堪架开了屠命递来的每一招,但他的手臂却也被屠命一次次的攻击震得又痛又麻。渐渐地就连剑势都呈现出紊乱和滞涩之相。所幸他为人机灵,能及时弥补自己露出的破绽,否则只怕早就被屠命乘虚而入了。但是,在屠命的猛烈进攻之下,他也逐渐被逼入了困境。递出的剑招十招中只有两三招是用来进攻用的,他的攻势明显被屠命压制住了。 又过了十余招,屠命心中暗道惭愧。原来他刚才和慧见缠斗片刻,由于对方频频使出同归于尽的招数,竟逼得他不得不收起“魅影追魂”,此时和慕容逸尘单挑了这么多招,他才发现慕容逸尘的路数和慧见是不一样的。 屠命老脸一烫,顿时恼羞成怒。他不禁怒哼一声,身形转动,再次施展出了“魅影追魂”。而这一次,慕容逸尘必须要以一人之力要来面对屠命的这项绝招。 屠命的身形再次扭曲、影子和铁爪也再次扭曲。 来无影,去无踪,当真如鬼魅一般。 慕容逸尘怎么也没想到,屠命的身法竟会快到能从他剑招的缝隙中穿过,径直来到他的面前一爪刺向他的腹。 这一招来得太迅速,慕容逸尘根本无路可逃,甚至连使出同归于尽的招数都来不及。 那一刻,悬在桥边的燕抒情不禁失声惊叫。 那一刻,和邵天华酣战的燕抒义心头一震。 那一刻,瘫坐在不远处的娜伊闭上了双眼。 铁爪来得极快,可是在慕容逸尘的眼中仿佛一切都在刹那间变得缓慢起来。 尽管他已经无法抵挡这致命一击,但是他似乎看见了屠命这一招中的每一个动作。铁爪刺来的方向是怎样的,铁爪刺来时屠命将手腕转动的具体过程,甚至是铁爪上的斑斑血迹…… “我就要死了吗?”那一刻,慕容逸尘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剩下的只有自己对自己说的这句话。这句在这些日子以来无数次濒临险境时对自己说过的话。 但是,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来救我了吧! 我就要死在这像鬼一样的家伙手里了吗? 但他的速度的确很快,我又能怎样呢?难道我自己也变成一个鬼? 突然间,慕容逸尘觉得自己很可笑,自己现在不就是要变成鬼了吗? “由是剑者象乎天,法乾坤之常。” 不知为何,眼前突然浮现出了《隐月剑经》里的一句话。慕容逸尘心中忽地一动,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后迈了一步。却没想到,这一步却恰好迈在了屠命这一爪刺来的同时。 一尺七分的距离。 慕容逸尘本能地抬起右手。 “乒——” 金刃撞击的声音猛地响起,慕容逸尘居然用剑挡住了这原本无法可挡的一招。 所有关心他的人都在欣慰的同时感到意外,而屠命干脆怔住了。 一步,只是看似不经心的一步,却正好避开了他那夺命一击。 这一步迈得不算高明,但却十分巧妙,不早不晚,正正好好。 屠命不得不收起了傲慢之心,面纱后的脸上也首次露出了沉重的表情。因为他已经知道了,他所面对的少年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初出茅庐的臭子,而是一个已经能够窥得武学妙谛的剑客。换而言之,眼前的少年将来极有可能会成为天下少有的大高手。 这不是屠命的错觉,而是有人曾经亲口告诉过他。 黯迎宫主冰冷的声音依稀回荡在他的耳边:“屠命,你要记住,真正的高手并非带有与生俱来的天赋,也并非只靠后天的努力,往往只是那瞬间的顿悟成就了他们。所以,一个真正的高手不应执着于天赋,也不应执着于努力,而是要执着于把握顿悟的契机!” 屠命冷冷注视着慕容逸尘,身上的杀气也变得更加强烈。他从来不曾质疑过宫主说过的每一句话,因为他清楚她作为一个强者的实力。但是,屠命也绝对不会放过眼前的少年。因为他喜欢杀死高手,他喜欢看见那些人鲜血喷洒的样子。 慕容逸尘喘息着站在桥上,手中长剑指向屠命,脸上仍兀自挂着劫后余生的惊诧和庆幸,但却多了一份自信。 《隐月剑经》上的话不但无意中救了慕容逸尘,还让他在这危急时刻领悟到了武学妙谛。那夜他在山林中翻阅《隐月剑经》时,虽然体会到武学中的“化用”之道,但是却一直未能参透如何“化用”的奥秘。由于时间仓促,慕容逸尘只好将《隐月剑经》上的剑招化进自己的剑法中,取长补短。尽管勉强算得上是一种“化用”,但是仍不免有拘泥招式之嫌。然而,恰恰就在刚才,慕容逸尘及时迈出的一步却正好让他领悟了“化用”的奥妙。 “由是剑者象乎天,法乾坤之常。” 天地万物,宇宙洪荒,不外乎“乾坤”二字。乾坤者,阴阳也,天地也,晦明也,动静也,远近也。剑效乎天地之象,是故万象皆可化进剑法之中,皆可化进武学之道。 “速度会因为远近不同而受到不同的限制,”慕容逸尘的心中感慨万分,“所以和这种擅于以速度取胜的人交手就要注重以距离消磨他的速度。毕竟,一个人的速度当真快如闪电,走过一丈和十丈的距离所费的工夫也是截然不同的。” 距离就是对抗速度的法门。 而且,慕容逸尘已从刚才的生死瞬间体会到了很多“化用”的奥秘。 慧见的臂力不愧是经过少林派独门修炼秘法磨练出来的,即使身上多处受伤,仍是一点一点地将燕抒情拉了上来。三个人彼此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燕抒情的短刀刚才脱手掉入深渊中,现在她手无寸铁,虽然万分焦急,但自是不能再战。死里逃生的燕抒情脸色发白,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心急如焚。慧见心领神会,他深吸了一口气,便要冲上前去与屠命厮杀。 可是,他却被慕容逸尘挡住了。 “慕容公子,”慧见不知慕容逸尘意欲何为,颇感意外地停下了脚步,“莫非有何不妥?” 慕容逸尘的喘息声渐渐消失,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坚毅,道:“交给我便是。” 众人不禁为之一怔。 休说屠命的武功本就远在慕容逸尘之上,何况体力有损的慕容逸尘经过刚才的一番激战,只怕气力已然耗尽。眼下,三人联手御敌才是正道,他怎么…… 娜伊心中大急,想要阻止,却偏偏身中软筋散动弹不得,心中叫苦不迭:“这个傻子,都这个节骨眼儿上还在逞能。” 未待慧见回过神来,燕抒情已然失声道:“不行啊,慕容大哥,你不可以——” “没关系的,”慕容逸尘温柔地打断她的话,“我一个人对付他足矣。”说完,他丝毫不顾对面的屠命已经气得发抖,微笑着对燕抒情道:“你还好吧!” 燕抒情的脸突然飞上一片嫣红,羞赧地道:“我……我还好啦!” 慕容逸尘欣然地道:“那我就放心了,好好看着你哥哥和我把这两个家伙打跑。”话音未落,人已经跟着手中剑直取屠命眉心。 风声肆虐中,铁索桥摇来晃去,然而慕容逸尘的剑似乎比起刚才要快上了许多。 屠命与他相距足有一丈远,须臾间长剑就已经递到了眼前。 屠命心头一震,急忙施展出“魅影追魂”向旁边闪去,左手铁爪沿着慕容逸尘的剑刃向他的手腕切去。不料,他刚一出手,慕容逸尘忽地向后一撤,长剑趁势抖了一个剑圈,恰好荡开了屠命的铁爪。慕容逸尘躲过屠命这一击,右臂振起,接连刺出三剑,分取屠命左目、右肋和左膝。这三剑虽是一一刺出,但速度极快,有如同时袭来。但屠命对此视而不见,身子一扭,便从慕容逸尘这三剑的缝隙间穿过。在刀光剑影中来去纵横,这在一般人看来几乎是办不到的事,对屠命而言却是不值一提。他“魅影追魂”的功夫独步武林,能在须臾间杀人于无形,此时虽在这铁索桥上受到地势限制,但威力仍是不容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六十七章 孤注一掷胜负决 铁爪当胸刺来,屠命想要彻底结束这场战斗,一出手便极为狠辣。不想他这一爪才递出,慕容逸尘的剑就像从虚空中蹿出一般,猛地斜刺向屠命,而他自己则不知何时从屠命的身边溜了过去。铁索桥在狂风中摇摆不定,但是慕容逸尘却能在颠簸的桥面上灵活地移动着,闪展腾挪,毫无半分受到影响的样子,与刚才束手束脚的少年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而更让屠命惊讶的则是慕容逸尘的剑法与之前迥然不同,每一剑都至少带着四种变化,每一剑刺到半路都会莫名其妙地改变方向。 所有的人都看得又惊又喜。因为他们都知道二人的实力相差太多,所以都为慕容逸尘捏了一把汗。但是大家更不明白的是,何以慕容逸尘像变了个人似的。 燕抒情的心里是最不好受的,桥上仅有的两场激战中都有她最为关心的人。远处是和邵天华打得难解难分的哥哥,而这边厢却是她喜欢的慕容大哥。她一颗心拆做两半,偏偏自己又插不上手,心中顿时焦急万分。她不经意间瞥见站在一旁观战的慧见,忍不住嗔道:“你在这儿看什么呀?还不去帮忙?” 慧见被她这么一嚷,顿时回过神来,他难为情地道:“僧一时没反应过来,光顾着看了。没关系,僧这就去帮忙。”他一晃手中木棍就要冲出去,不过看着眼前的两场激战,他倒有些懵懂地问道:“燕姑娘,僧该帮谁呢?” 这一问倒把燕抒情给问住了,她应该叫慧见去帮谁呢?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喜欢的人,她都想帮助他们,可是…… 犹豫了好一阵子,燕抒情才发现慧见身上也是伤痕累累,她哪里还好意思让人家去帮忙呢?所以,她过意不去地说道:“算了,现在都打得难解难分的,贸然上去只怕不妥。”她回过神来看见娜伊等人瘫倒在桥上,不禁急道:“哎呀,不好了,娜伊大姐他们也遇到麻烦了。” 两个人急忙跑到娜伊面前,燕抒情急切道:“娜伊大姐,你们还好吧?” 娜伊苦笑道:“总算没给炸死。不过中了软筋散,半个时辰之内休想挪动一步。” “阿弥陀佛,”慧见道了一声佛号,忧心忡忡地道,“那可怎么办?” 娜伊看着桥上的两场恶斗,叹道:“现在只能希望燕兄弟和慕容兄弟能击败强敌了。”她轻咳了两声,又道:“木隆,你身上还有没有‘血络丹’?要是有的话,叫燕家妹子和师傅拿出来给大家分一下。” 木隆道:“还有一包,不过够大家用的了。慧见师傅,这‘血络丹’就在我怀里,我动不了,你自己来拿吧!” 慧见和燕抒情急忙从木隆身上取出“血络丹”,并将那些豆粒般大的红色药丸喂食给了众人。这“血络丹”乃是通经活血的奇药,当然也能缓解一部分软筋散的效力,娜伊希望通过此药能让众人在短时间内尽快恢复体力。 桥上的两场恶斗越来越激烈,燕抒义和邵天华俱已将自身武艺发挥到极限,举手投足间均含有莫名的威力,劲力撞击发出的巨响甚至透过山间的风声传进众人耳中。而两个人的招式偏偏又都是以大开大阖为主,因此在铁索桥一头的战况看起来颇为壮观。 同燕抒义和邵天华的激战比起来,慕容逸尘和屠命的恶斗更加显得惊心动魄。屠命此时将“魅影追魂”全力施为,一团扭曲的黑影将慕容逸尘团团围住。而慕容逸尘却仗着奇异的身法和剑招屡屡化解了屠命的攻势。大抵是因为屠命的身法过于诡异和迅速,所以慕容逸尘将手中长剑朝着不同的方向刺出。东一剑、西一剑,看似凌乱,实则其中暗合某种规律。配合上他脚下随着桥面颠簸而摇摇晃晃的步法,竟奇迹般地在屠命的攻击下毫发无伤。 谁也不知道,慕容逸尘这看似醉醺醺一样东倒西歪的步法,其实正是他对于“化用”的诠释。铁索桥在狂风中摇来摇去,颠簸不已,一般人都会沉肩扎马,力图脚下安稳。但如此一来,势必是以己身之力同其对抗。慕容逸尘则恰恰反其道而行之,借颠簸之力带来的势道化为自己腾挪的力量。他同时还效法山间的狂风,将狂风无处不在且四处萦绕的特点化进剑法中,恰好同“青月剑舞”讲究曲折无直,奇中藏正的剑意相契合。奇异的剑招层出不穷,加之模仿山间狂风的流动走势,竟然顺其行道借来阵阵劲风,无形中竟使剑上威力增添了数倍。纵然慕容逸尘体力消耗颇多,却也据此和屠命斗了个旗鼓相当。 众人在远处望着眼前的两场激战,心中不免忐忑不安,燕抒情自是最为担心。哥哥和慕容逸尘都是她最为关心的人,无论哪个受到伤害都是她不愿看见的。可是眼下四个人俱是斗得难解难分。即便是她想上前帮忙都插不进手,只能站在桥边干着急。一会儿看着哥哥,余光还要顾及到慕容逸尘;一会儿盯着慕容逸尘,心里还要替哥哥担心,她的脸在山风中急得红一阵、白一阵的,娇艳的红唇几乎都要咬破了。 “助纣为虐,这与直接作恶又有何异?”慧见注视着眼前的两场恶战,突然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场恶斗上,几乎没有人留心慧见的话,只有坐在桥上的娜伊闻声叹道:“谁说不是呢?只可惜世人总有太多的理由不得不如此,哪怕只是为了单纯的私欲。” 慧见苦笑了两声,道:“可是,又有多少罪业不是由此衍生的呢?” 身后再次飘来娜伊的一声叹息。 一声清叱,“五毒朱砂掌”穿过重重刀光拍向燕抒义的头顶。不待燕抒义的刀回救,邵天华的右掌已经绕着燕抒义抡了一圈,忽地反手一掌,以手背抽向燕抒义的面门。 燕抒义的刀没有去抵挡邵天华这一掌,事实上也来不及去抵挡,但是他有更好的办法能避开这一招,那就是将手中的刀直接刺向邵天华的咽喉。虽然这样的招式近似于无赖,但谁又规定高手过招就不能施展这样的招式呢? 实用便是真正的招数,这才是武学要旨。 脚下尽管颠簸不已,但在高手的兔起鹘落之下根本算不了什么。二人足不沾桥,手脚身形也似乎未受到多少狂风的影响,甚至连狂风的劲道都纷纷被二人的攻势消解得荡然无存。 刀光轮转,青龙盘旋。得知妹妹安然无恙后,燕抒义的心中顿时再无旁骛,“青龙啸月三十六斩”的威力也渐渐地展现开来。一柄钢刀上下翻飞,刀光犹如青龙狂舞,不但将燕抒义自身隐藏在其中,就连邵天华的身影也逐渐被湮没。 邵天华自然清楚这路刀法的威力,眼见自己已陷入刀之中,便知情势不妙。“青龙啸月三十六斩”全力施展之后,招式劲力层层叠加,且遇强则强,倘若对手不能以狠招强行突破,纵然是绝顶高手也难以脱身。因此,刚一觉察到燕抒义的刀法已入佳境,邵天华便立即将“五毒朱砂掌”的功力提到顶端。“五毒朱砂掌”本是毒掌与内家掌法相融合的功夫,一经全力施展,顿时威力惊人,特别是邵天华的双掌已经呈现出浓郁的青黑色,显然其上蕴含的剧毒非同可。 然而,似乎太迟了。 因为,“青龙啸月三十六斩”已经将方圆两丈之内全部笼罩住了,而眼前除了一条狭长的铁索桥,根本没有过多的空间能再进行腾挪。 原来,燕抒义是想用青龙刀法的长处配合铁索桥的地势险要来克制住邵天华。 刀光掌影纠缠在一起,反倒是两条人影变得十分模糊,如同隐匿在光影中。 又是百余招匆匆拆过,忽听二人齐声大喝,只见漫天刀光掌影霎时间一敛,两道人影已然默立于铁索桥上。 “他们……他们分出胜负了。”由于太过突然,燕抒情的声音变得连她自己都感到有些颤抖。 山风摇动着铁索桥,桥上尚有一场未完的战斗,而另一场已经结束。 邵天华缓缓收回才递出半尺有余的左掌并负于身后,同时冷冷地注视着对面的燕抒义,丝毫不顾悬在颈上的刀锋。 半晌,邵天华终于开口对燕抒义道:“你还在等什么?不想动手吗?” 燕抒义叹道:“动手,我为何要动手?” 邵天华哂道:“莫非关老头教你刀法的时候没告诉你,用刀的人必须要决绝?” 燕抒义道:“这一点师父自然说过,但我总是做不到。” 邵天华讥诮道:“难怪你一路上被人伤得那么重,敢情你是非到万不得已不愿出手杀人。你可真不像一个用刀的人。” 刀自邵天华的颈上滑落,燕抒义颓然地道:“够了,我已经杀了太多的人,不想再杀人了,特别是你。” 邵天华冷笑一声,道:“你无须对我抱有歉意,成王败寇,你不趁此机会杀我,只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燕抒义的双眸中有流光闪动,他慨然道:“不必,大哥你刚才不也让了我几招吗?错开的那一掌,还有在我因阿情而分心的时候露出的种种破绽其实都是有意为之的。你若当真动了杀机,只怕我早就死了。” 邵天华的双眼没有再看燕抒义,而是转向了一旁的雾碎渊,仿佛若有所思。 铁爪从身后来袭,慕容逸尘吃力地用剑架开。虽然他将“化用”二字领悟地颇为到位,借着精巧的剑招和狂风的劲道别出心裁地牵制住了屠命的攻击,也因此回复了些许体力,但是他的体力毕竟消耗太多,支持到这个地步已经极为不易。在屠命一次又一次的疯狂攻击下,慕容逸尘好不容易占据的优势也再次旁落。 屠命此时递出的每一招都是令人死得惨不可言的狠辣重手,再加上他来去无踪的诡异身法,不知有多少次差点就要了慕容逸尘的命。他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杀了眼前这个惹人烦的臭子。屠命心中充满杀机,面纱后的刀疤脸也扭曲得极为凶恶,手臂上的铁爪更是使尽了阴招。 剑来爪去,两个人翻翻滚滚不知又斗过了多少招。 慕容逸尘情知再拖下去,最终遭殃的势必是他自己,于是咬紧牙关将手中的剑舞得水泄不通,他同时还将脚下那伴随着桥面颠簸的步法朝着屠命恶扑而去。 殊不知屠命也正有此意,他心中自然对这场拖延许久的酣战厌恶至极,也尽早想要结束战斗。再说五毒使者等人的败亡,邵天华负于燕抒义,这些他都是看在眼中的。眼下两边的战斗全都结束,倘若他这里还拖延个没完没了,天晓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两个人全都发起了狠,以快打快。又过了几十招,慕容逸尘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摇摇欲坠,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而撑到了极限的人无疑是不能再战斗多久了。 慕容逸尘打定主意,又过了几招之后,他瞅准一个空当,拼起全身的力气,仗剑刺向屠命。这一剑能不能刺中屠命,慕容逸尘不清楚,但是他必须孤注一掷。 屠命的唇边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微笑,看来胜负已经分出来了。这没来由的全力一剑,固然颇有威力,但对于身手敏捷的他而言算得了什么呢? 轻轻一侧身,慕容逸尘的长剑就刺了一个空,而屠命趁势将铁爪迎向了慕容逸尘的腹部。 由于慕容逸尘这一剑关注了全身的真力,身体竟在刺偏之后不由自主地扑向了屠命的铁爪。那种危险的情景,令所有观战的人都担心到了极点,燕抒情已经忍不住闭上了双眼,心中兀自痛苦到了极点。 然而,屠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因为他的铁爪也扑了个空。 慕容逸尘的确倒在了桥上,但不是被屠命击倒的,而是自己向后仰倒的。偏偏就在屠命的铁爪就要刺到他的时候,他及时地躲过了。 不仅如此,他在倒地的一刹那握剑的手翻了一下,只是这一下便使长剑突然掉转方向,径直贯穿了屠命的胸膛。 躺在地上的慕容逸尘喘息着道:“你太大意了,这一剑你明明是可以躲开的。” 是的,这最普通的一剑原本是刺不中屠命的,但是他的得意洋洋最终害了他自己。 只可惜屠命明白得太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六十八章 人去兮战云尽散 “慕容大哥,”愣了好一会儿的燕抒情急忙跑到慕容逸尘的身边,急切道,“你没事吧?没有伤到哪里吧?”丫头又急又喜的,语无伦次地也不知都讲了什么。 慕容逸尘却是心中一暖,轻声道:“没事,还死不了,快去看看你哥哥吧!” 燕抒情这才回过神来,脸不禁一红:“是啊!哥哥那边的事好像也没完呢!” 邵天华瞥了一眼屠命的尸体,慨叹道:“会拼命的人并不都是有勇无谋的人,得意洋洋的人却总是会死在得意之下。可惜,混迹江湖多年的你最终也没明白这个道理。”他停了停,对着燕抒义又道:“和你打了半天,我答应百蛊门主的事也算是做到了。后面的路就看你自己的了。” 燕抒义不觉一怔,忙道:“大哥,你——” 邵天华打断了燕抒义的话,道:“我虽然没能拦住你,但却是我邵天华学艺不精,不是我不想杀你,所以这不算我无灭门不守约定。他日你我再会之时,还是要分出个你死我活的。” 燕抒义知道邵天华是故意这样说的,心中顿时百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良久,他才抱拳于胸,垂首怅然道:“弟知道大哥的一片苦心。如此,还望大哥珍重。” 邵天华点了点头,回身向铁索桥的另一端走去。不过,他走了几步之后,忽地转过身来,对燕抒义道:“你这趟魅月窟之行也并非没有收获,至少媚篱会告诉你青龙山庄那桩命案的真相。” 燕抒义闻言雄躯一震,忍不住动容道:“媚篱会告诉我真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邵天华长叹一声,眸中突然露出一丝悲悯,道:“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剩下的还要靠你自己去追寻了。我只能告诉你:青龙山庄里的人并不像你看上去那么简单。”邵天华讲完这些话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邵大哥到底还是念着与哥哥的结义之情,”燕抒情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忧伤,一反平时天真泼辣的性格,轻轻地说道:“他若真想杀我们,我们可能早就死了。” “那可不一定,”慕容逸尘靠着身后的石壁,有气无力地道:“你哥哥一人就足以胜他,更何况我们有这么多人?” 燕抒情抿了抿嘴,略带嗔怪地道:“才不是呢!难道你没发现,其实前来阻拦我们的人身上都带着‘震天神破雷’。他们根本就无需和我们交手,只消等我们走到铁索桥的时候丢来几枚,咱们这些人只怕立即就会全军覆没。” 慕容逸尘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是啊!己方众人当时都在铁索桥上,只消守在桥两端的人朝着铁索桥掷出“震天神破雷”便能一劳永逸,又何必再冒险和他们厮杀呢?他满腹疑云地问道:“可他们没那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呢?” 燕抒情的眼中一片黯然,道:“谁知道呢?或许是觉得赢得太容易毫无趣味,或许是根本就没想到用这一招,亦或是邵大哥用了什么法子才让他们没使出那样的毒手。” 慕容逸尘长叹一声,疲倦地道:“到底是什么缘故恐怕只有邵天华知道。不过,假如真是因为他才没有让那些家伙使出断桥的手段,那我可真要好好谢他了。” 燕抒情望着慕容逸尘,突然两颊染红,羞赧地道:“我还要谢谢你,慕容大哥。要不是你及时相救,我恐怕就跌下这雾碎渊,粉身碎骨了。” 慕容逸尘一下子被弄得不知所措,他顿时语无伦次地嘀咕道:“没什么,我这只是……”话到嘴边,居然卡在了唇间。毕竟,当时的他确实心中万分焦急,而且还有一些其他的感觉。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岔开话题,强笑道:“其实救你上来的是慧见师父,你应该谢他才是。”话一说完,慕容逸尘就后悔自己为何要这么说。 这句话简直差劲到极点。 不过,燕抒情似乎也是有意绕开了尴尬的局面,她望了望站在不远处的山崖下,正在对死难者遗体默诵经文的慧见,道:“说到慧见师父,我真的是越来越糊涂了,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一回事。有时感觉他还是原来的样子,可是有时却觉得他的身上似乎充斥着一股戾气,就像先前和屠命那一战,他那疯了一般的样子看起来真令人不安。” 慕容逸尘默然不语,其实慧见身上的变化他也注意到了。 过了好一会儿,慕容逸尘叹道:“希望是咱们想多了。不管怎么说,慧见师父的确帮了咱们大忙,不然咱们都得死在屠命的手下。”说到这儿,慕容逸尘不禁想到此番在雾碎渊死难的那些祭灵教的汉子,心中一阵酸楚,又道:“只可恨百蛊门的人太狠毒,害死了这么多湘南分坛的兄弟。” 雾碎渊这一战确实异常惨烈,埋伏在此的百蛊门爪牙固然尽数覆灭,然而青桑峒分坛参与此行的百十人也折了有半数有余,甚至连呼唤野兽用的鼓也悉数被毁。双方死难者不但陈尸遍地,更有多人由于“震天神破雷”的爆炸而尸骨无存。铁索桥的一端此时已是碎石遍地,血肉横飞,惨烈程度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解开软筋散的娜伊及祭灵教弟子只能将不幸罹难的教众尸身带到对面山崖下进行掩埋,并且仅是草草地举行了简单的安葬仪式。慧见尤为替这些遇难的人感到难过,几乎一刻不停地念诵着经文,希望能超度亡魂。倒是慕容逸尘他们三个人,由于既不懂得苗人的丧葬习俗,又不懂得如何超度死者,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大家忙活着,帮不上什么忙。再加上他们三个人在刚才的激战中消耗太多体力,娜伊并不想麻烦他们,所以就只接受了慧见想要超度死者的要求,而却让他们三个在一旁休息。 燕抒义倒也罢了,因为他始终都站在一旁思索着邵天华那番话的内涵,而慕容逸尘和燕抒情却因只能旁观他人掩埋死者而心情沮丧。 慕容逸尘却也因此愈加痛恨百蛊门的阴险狠毒,他巴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魅月窟,去铲除媚篱那个可恶的女魔头。尽管与屠命一战凶险万分,且使得慕容逸尘几乎耗尽了全身的气力,但无可否认的是,这一战对于他可谓是受益良多。《隐月剑经》上“化用”二字的奥妙,慕容逸尘皆已了然于胸,可以说这凶险的激战虽然屡屡将他逼入困境,但也令他对武学之道有了更深的体会。因形而化,因性而化,则万物无不可化用。或许铁索桥这一战,就连慕容逸尘自己也感到颇为侥幸,但他也觉得能在恶战中领悟“化用”妙谛实在是值得庆贺的事,更何况最后的那恰到好处的一剑,乃是他在生死一线间悟出胜负与时机的关系而想出来的,虽是普普通通一剑,但却也是精妙的一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六十九章 魅月遥遥何时还 埋葬死者,众人的心情都是颇为沉重。但既然都是江湖人,见惯了生生死死、打打杀杀的场面,即便心中难过,却也渐渐释怀。 不要误会众人天性凉薄,只缘身在江湖,就务必需将生死看开。 众人歇息了大半日,方才重新上路。大抵是媚篱想要借着雾碎渊地势险要的优势将众人一打尽,所以将高手都派遣到此处,因为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众人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阻碍,仅有的三次拦截,也都不过是百蛊门的三流角色,无法和出现在铁索桥头的那些恶徒相提并论。因此,众人基本上也就是打个照面就将那些人轻松击败,怙恶不悛的当然就地正法,至于良心未泯、被逼无奈者则放他们一条生路了。就这样,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第六天的清晨赶到了魅月窟前不远处的一片沼泽边。这里距魅月窟已不足三里,只要走过这片沼泽,就可以抢在媚篱进洞之前阻止住她的疯狂行径。 由于众人走的是一条秘径,所以基本上绕过了魅月窟前那片密林的大半路程。但众人身处这片古木蔽日、藤萝纠结的密林之中仍能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片密林十分阴暗,茂密的枝叶遮蔽下,阳光只能时不时地透过几缕。林中弥漫着一股腐败的气息,好在众人都服下了抵御瘴气的药丸,否则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息中待得久了,恐怕会真的令人昏迷不醒。据娜伊所说,众人所走的秘径恰恰是瘴气流动最为薄弱的地方,倘若是在浓郁之处,恐怕是服下解瘴丸的人也难以撑过一时三刻。密林中不时传来野兽咆哮声,还有许多罕见的禽鸟从枝干间穿梭而过;藤萝错盘的枝条上缠绕着五颜六色的长蛇,蛇口的信子一吐一缩;没膝的草丛中也不时会有碗口大的蜘蛛蹿来爬去,寻觅猎物;姹紫嫣红的野花东一簇、西一簇地盛开在密林中的草丛里,但皆是含有剧毒。 就是这样的密林,不知埋葬着多少人的白骨,即便是众人眼前的沼泽,也不知吞噬了多少生灵。 娜伊瞥了一眼那片泥泞不堪、水草丛生的沼泽,郑重地对众人道:“大家注意了,这片沼泽看似平静,实则乃是一无底深渊,倘若一脚不慎陷入其中,恐怕就危险了。眼下只有步步心,才能确保性命无虞。看见泽中的那些水草没有?有的草呈墨绿色,而有的草呈青黄色。凡是墨绿色的水草,是受到地下阴寒之气生成的,所以下面必定是烂泥。青黄色的草则是正常的草,所以可以让人落脚。大家最好一个跟着一个,千万不要迈错脚步。” 众人立刻站成一条直线,以娜伊为首向沼泽走去,基本上是前一个人怎么走,后头的人就踩着前一个人的脚印走过去。虽然这种走法走得极为缓慢,但却极为安全。过不多时,众人已经走过了沼泽的一大半。 慕容逸尘一脚踩在一片青黄色的草上,不禁道:“这么个破地方,还真是难走。” 燕抒情在后面笑道:“要是好走的话,只怕那魅月窟里的东西早就被人拿走啦!” 慕容逸尘叹道:“就为了那么个东西,不知道埋葬了多少人。依我看还是把那东西毁了好,免得留着继续害人。” 燕抒情也叹道:“没错,就应该把那个东西烧掉,省着留下这么一条祸根。” 慕容逸尘不解地道:“我就不明白,当年的那位前辈既然不想让‘人面桃花’流传于世,就干脆毁了便是,何必藏在魅月窟中为人觊觎。虽说不愿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可这不也是在害人吗?” 燕抒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道:“在旁人看来,或许那位前辈这么做是多此一举。但对于那位前辈而言,倾注心血创出的‘人面桃花’已经犹如他的性命一般,无论如何都不会忍心毁掉的。” 慕容逸尘似懂非懂地说道:“话虽如此,但他一时的不忍心造成后人的无数伤亡,他也难辞其咎。” 燕抒义道:“或许那位前辈也没有想到,他将此物封存在危机重重的魅月窟内,仍没能阻止后人的觊觎。他的机关设得再精妙,也防不住人心中的欲望。” 燕抒情想起哥哥的遭遇,不禁感同身受地说道:“这世上就是因为有那么多贪婪的人,才会有着种种争斗与陷害。” 三个人慨叹着,继续向前走去。 密林中的这片沼泽,是通往魅月窟前的最后一道屏障。一想到就要与媚篱及百蛊门的爪牙展开殊死对决,人人都是摩拳擦掌,脚下的速度也开始加快。 沼泽里满是乌黑的淤泥和水草,坑坑洼洼的地方还积有浑浊不清的水。常年堆积的碎叶杂草均已腐败,与淤泥混合,散发出腐臭的气息。众人心翼翼地踩踏着坚实的土地,避免因为一时不慎而跌入烂泥之中。 娜伊在前面走着,心里却不知为何出现了不祥的预兆。尽管对于苗疆的各种沼泽,她并不陌生,轻而易举地就能渡过,但是眼前这看似平平常常的沼泽却令她有些心神不宁。 “莫非此处另有凶险?”娜伊心中突然闪现出此念。 丝线是细细的,当细细的丝线借助光的明暗变化时,人的肉眼是难以发现的。正如幻术中有一种“拉线法”,精于此道的高手左掌中放有一片薄纸剪成的蝴蝶,右手持有一把扇子,只需用扇子轻轻一扇,那只纸蝴蝶就可以翩翩起舞,如同真的一样。其实正是由于那人手中有一根丝线系在蝴蝶上面,扇子一扇之下,那只蝴蝶被丝线拉住才不会飞出去,看起来就像在飞舞似的,只是由于丝线过细才不易令人发觉。 然而,你想过没有,如果有一根细细的丝线,虽然十分细,但却锋利得能够割开树木,被人横在你的脖颈处,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呢? 当然是人头落地。 不要认为我很无聊才会说出这样的事,因为眼前就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 走在娜伊身后不远处的木隆,突然觉得脖子有些痒痒的。直觉告诉他似乎是被这密林中的蚊虫叮咬了,作为祭灵教的弟子,他当然知道这片密林中满是毒虫。如果就这样不当一回事的话,说不定就会中什么毒。于是,他下意识地用手一摸自己的颈部。但是,他摸到的不是被叮咬之后留下的肿块,而是一条又细又长的沟痕。 然后,没有然后了,木隆的头就这样被他自己“摸”掉了地上。 “木隆——”庆甘是第一个发现的人,也是第一个发出悲痛之声响彻山林的人。多年的好友,一起出生入死,哪知今日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自己的面前。即便庆甘的心再坚毅,一时间也难以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噗通——”木隆的尸身倒在一旁的沼泽里,渐渐地被淤泥吞噬。可是,站在沼泽里的众人却没有人可以阻止这一幕的发生。慕容逸尘闭上了双眼,不忍再看;燕抒情扑进哥哥的怀里,用手紧紧掩住口,尽力不让自己尖叫出来;慧见双手合十,不断地口宣佛号,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其他的人也是面露悲愤之色,但更多的却是震惊。 娜伊悲叹一声,突然急声道:“大家待在原地,千万不要乱动。”随即,她向四周望了望,大声道:“够了,红蚺槲,蓝寄藤,你们不要再鬼鬼祟祟地躲在暗处害人了,快出来吧!” 娜伊的这句话就像是一个魔咒,密林里突然刮起了一阵阴风,随之传来两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笑嘻嘻地说:“真不愧是祭灵教的人才。娜伊,你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才死了一个人就立刻猜到是我们了。” 另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接口道:“呵呵,不过你知道是我们又能怎样呢?在这绝地之中,你们是不可能战胜我们师兄弟的。” 话音未落,不远之处的一棵树上便出现了两个的身影。只见两个长得极丑无比的男人分别站在两根树枝上,满脸不屑地俯视着众人。那两个人俱是苗人打扮,一个身穿红色的衽服,一个身穿蓝色的衽服,身高都只有三尺左右,而且两人一个瞎掉了左眼,一个瞎掉了右眼,脸上还长有黑色的斑点。 慕容逸尘看着这两个人,心中感到十分不舒服,于是就问身边的一名苗人青年,道:“这两个是什么人?” 那名青年脸色沉重地说道:“这两个人是苗疆有名的煞星,穿红衣服的叫红蚺槲,穿蓝衣服的叫蓝寄藤。他师兄弟二人原本出自滇北极乐洞,由于心术不正,乱杀无辜,被极乐洞主逐出师门。几年前他们投入百蛊门,干了不少坏事。” 慕容逸尘横了那二人一眼,狠声道:“原来也是两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忽听红蚺槲阴森森一笑,道:“娜伊,你们还是认命吧!虽然雾碎渊前的那群饭桶没能拦住你们,但可不要把我们和他们相提并论。” 蓝寄藤说道:“你们也发现了这里有些不同寻常,不是吗?实话告诉你们吧!这里已经被我师兄弟二人用蝉月蛛的蛛丝布下了阵势。只要你们敢走错一步,马上就会被那些蛛丝割得四分五裂。” 众人闻听大吃一惊,知道已然落入陷阱之中。慕容逸尘怒从心头起,刚要抽出剑来,向那二人杀去,就被娜伊给制止住了。 娜伊寒声道:“你二人好狠毒的心肠。蝉月蛛若非饱食人血,是不会轻易吐出这等坚韧的丝来的,你二人为了布下这禁制,想来残害了不少人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七十章 蝉月飞雨意彷徨 红蚺槲笑道:“是又怎样?那些低贱之人又怎能和我辛苦培养的蝉月蛛相比?能为蝉月蛛吐丝而死,他们也算死得不冤枉了。” 娜伊哼声道:“难道说我们这些人会真的怕了你们这区区的丝阵不成?” 蓝寄藤细声细气地说道:“把你们困在丝阵里只不过是第一步,接下来才是最好玩的事。” 燕抒情怒道:“你们这些害人精,个个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红蚺槲啧啧道:“丫头,你最好趁着现在就多骂几声吧!否则待会儿你连哭的力气都没了。”燕抒情哼了一声,道:“我倒是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红蚺槲收起脸上那丑陋的微笑,事实上他不笑的话还比笑的时候要好看点。他神秘地对燕抒情道:“丫头,你见过像雨一样从天而降的蜘蛛吗?” 燕抒情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娜伊却早就变了脸色,她厉声道:“你们这两个恶魔,难道你们要用‘蝉月丝雨’不成?” 所有人,包括祭灵教弟子在内都不知道这“蝉月丝雨”是什么,但看见娜伊的神情之后,众人也猜到了那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蓝寄藤微微一笑,五官都几乎挤在了一起,道:“跟你们说了这么多废话,是时候送你们去死了。师兄啊,咱们也早点把这些家伙打发干净,尽早去向主人复命吧!” 红蚺槲点头道:“说的也是。” 二人突然结印于胸前,口中蓦地发出一声长啸,啸声尖厉无比,震得众人头脑发昏。娜伊脸色大变,急忙喊道:“大家心,这是唤蛊之法。”其实她这句话主要是对慕容逸尘他们三个说的。祭灵教弟子自然知道这两个人在干什么,于是个个严阵以待。 但是娜伊却知道情势不妙。 果然,随着那二人的啸声渐渐停止,密林里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风吹枝叶发出的声响,又像是雨滴打在落叶上发出的声音。 娜伊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她已经知道要出现什么了。 沼泽地里有不少扎根于淤泥中的参天古树,此时上面密密麻麻地覆盖上了一层黑色的东西,看上去就像是一层黑布。 “哎呀,那是什么?”燕抒情低声惊呼。慕容逸尘抬头一看,只见那树上覆盖着的东西竟然还在缓缓蠕动着,竟然是活的。他心中一动,暗道:“不好,这两个怪物看来不是等闲之辈。偏偏我等都被困在这沼泽中,可谓是举步维艰。倘若他们招来的是些狠角色,那可真是一件麻烦的事。” 只见那些黑色的东西,成群结队地向这里爬来,爬过的地方还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听起来是那样的令人心烦意乱。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些黑色的东西都是一些碗口大的黑蜘蛛。它们身上还长有暗红色的绒毛,八只脚的顶端俱是尖锐无比。 燕抒义皱眉道:“这些蜘蛛看来蕴藏剧毒,大家要心。” 只听娜伊厉声喝道:“红蚺槲,蓝寄藤,你们饲养这些蝉月蛛,当真不怕遭天谴?” 红蚺槲吃吃笑道:“天谴又如何?我兄弟二人有这蝉月蛛在手,什么天谴都奈何不了我们。倒是你们应该担心担心自己了。” 蓝寄藤狰狞地道:“现在我就要施展‘蝉月飞雨’了,你们乖乖领死吧!” 二人站在树上,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苗疆有一种十分厉害的毒物,名曰蝉月蛛。 蝉月者,望月蝉蜕也。 蝉月蛛每逢月圆之夜便会如金蝉脱壳般蜕下一层皮,届时身上蕴含的毒质也会变得更加剧烈。不要以为蝉月蛛的通体黑色是它身体的本来颜色,其实蝉月蛛的皮肤是透明的,只有在体内的毒液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身体才会变成墨一般的黑色。这种毒液的毒性十分猛烈,只要溅在人畜的皮肉之上,立刻腐烂见骨、毒发身亡。不过,蝉月蛛极为难得,且极难饲养,不但对居住的气温和环境要求极高,而且对吸食的食物要求也极高,稍不如意就会痉挛死去。往往有人得到蝉月蛛之后,饲养不利,便让这从苗疆深处的洞窟中苦苦得来的毒物死去,而蝉月蛛的毒液也会在其死后失去效力。所以,苗疆历代的蛊术高人虽想用蝉月蛛来炼蛊,却都因为饲养不慎而以失败告终。 然而,凡事总有例外。 再困难的事,只要人想做,都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做;再可怕的事,只要人的欲望不断膨胀,都一定会让它呈现于世。 用蝉月蛛炼蛊一事便是如此。 蝉月蛛最喜欢吸食鲜血,特别是带有灵性之血,能养其形、安其气、定其神。因此,蝉月蛛自然不会轻易死去。而万物之中以人为长,只有人的血灵性才最强。于是,一些心狠手辣的炼蛊之人便想用人血来饲养蝉月蛛。不过,蝉月蛛毕竟难得,就算有鲜血吸食,也往往因为生存环境的不适应而再次死去。所以,蝉月蛛的毒蛊还是没能炼制成功。不过,运用蝉月蛛杀人的邪术还是有人练成了。 饱食人血的蝉月蛛,会在脱皮的时候吐出一种坚韧无比的丝。这种丝细如麦芒,几乎肉眼难辨,但其坚韧程度却与冰蚕丝相近。更可怕的是,饱食人血后的蝉月蛛还能从口中另外喷出一种带着剧毒的黏液,这种黏液在空气中凝结成丝,而且能粘住任何事物。任何人只要被蝉月蛛喷出的这种黏液粘在身上,就会被蝉月蛛的剧毒侵入体内,全身溃烂而死。据说极乐洞先代的高手凭此创出一项绝技,叫做“蝉月飞雨”。就是用数不清的蝉月蛛喷出的黏液来杀伤人命,由于那些凝结成丝的黏液就像雨一样密密麻麻地向人身上罩去,所以才会有“飞雨”的名称。 不过,这项绝技既是绝技,也是极乐洞的禁术。因为蝉月蛛得来不易,且极难饲养,又因为饲养之法太过狠毒,所以很少有人修炼。 但是,心肠歹毒如红蚺槲和蓝寄藤,怎能不修炼此等邪术? 黑色的蝉月蛛密密麻麻地在树上爬着,不知有多少,也不知坑害了多少无辜。 娜伊的脸色剧变,她当然知道“蝉月飞雨”的厉害,现在大家四周都被难以辨认的蝉月蛛的蛛丝围住,还有无底的沼泽在旁,根本无法伸开手脚。一旦“蝉月飞雨”施展开来,众人必死无疑。于是,她只好大声喝道:“当心那些蜘蛛喷出的黏丝,一旦沾上了就会毒发身亡。”其实,连她自己都知道,自己这么说根本就是多此一举。树上爬满了碗口大的黑蜘蛛,谁人不知道个中凶险?再说众人被困在蝉月蛛的丝阵中,纵然知道身陷险境又能如何呢? “嘶嘶嘶”蝉月蛛舞动着八只脚,发出和蛇一样的声音。而这声音却随着红蚺槲和蓝寄藤的念诵而变得越来越响。 燕抒情惊声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燕抒义安慰妹妹道:“阿情不要怕,跟着哥哥一起冲出去。” 慕容逸尘也道:“燕姑娘,有我和燕兄在这里,你不用担心。” 看见哥哥和慕容逸尘那两张沉着自信的脸,燕抒情的心中稍安,但她还是紧张地道:“可是这里有这么多的蜘蛛,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 只听慧见从旁道:“阿弥陀佛,万邪岂能侵正。燕姑娘,一切自有解决之道,切莫放弃希望。” 燕抒情心说要真是如你所说就好了,但是佛祖真的会保佑我们这些人吗? 慕容逸尘的心里也是十分着急,但是看见心神不宁的燕抒情,他却只能鼓起勇气,去迎接即将发生的一切。他暗暗想道:“树上的这两个家伙不是善类,我一定要好好保护燕姑娘,绝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一份男子汉保护弱女子的责任感油然而生,慕容逸尘攥紧了手里的剑。 嘶嘶声大作,树上的叶子纷纷落下。 红蚺槲和蓝寄藤的口中念诵不止,脸上的筋肉都在不断抖动。 突然,蝉月蛛的口中突然喷出了一根根黏液一样的东西,在空中凝结成细丝,向着众人激射而来。千只万只蝉月蛛,千根万根剧毒丝,纵横交织,空里横飞,似雨似珠帘。 雪白透明的细丝如雨般射来,在这密林中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 也是会带来死亡的风景。 慕容逸尘唰唰两剑斩断两道蛛丝,只觉那些蛛丝异常轻盈,且黏性十足,用剑斩过毫无任何感觉,仿若不存在一般。这样的蛛丝粘在身上根本难以察觉,端的是令人防不胜防。 “啊——”“不好——”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回荡在密林中,令人闻听心惊胆寒。几名祭灵教弟子不幸被蛛丝射中面门,脸上的皮肉立刻开始溃烂,不一会儿便已露出森森白骨。几个人痛得四处乱走,一不心被蝉月蛛锋利的硬丝从身前切过,倒地毙命,尸体纷纷被沼泽吞没。 然而,余下的众人已经来不及为同伴悲伤。 蝉月蛛在树枝上纷纷喷出黏丝,密林里刹那间下了一场丝雨。 细丝飘飞,银光雪亮。 慕容逸尘不禁头皮发麻,眼见头顶上蛛丝如絮、密集如云,他只好打算举剑防护。不料,手中剑刚举起半尺有余,就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他心中一动,这才想起树上的那两个怪物还在这里布下了蝉月蛛丝,稍一不慎,恐怕自己也会像木隆和那几个祭灵教弟子一样亡命于此。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那些蛛丝是如何分布的。 燕氏兄妹和慧见他们也是一样,面对这数不胜数、轻如薄烟的黏丝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慧见还险些被那些锋利的蛛丝给拦腰截断。 但是,一切都似乎来不及了。带着剧毒的黏丝纵横交错地结成一层层密,向着众人迎头罩下。 “噼啪——乒乒乓乓——” 一道银光挟着惊天之势从众人头顶掠过,立即散成一张巨,与丛林中那些细不可见的蛛丝碰在一起,发出兵刃互斫的声音。 冰蚕天罗果然是祭灵教中数一数二的武器,脱手而出便打断了数根蝉月蛛的蛛丝,去势不减,就连众人头顶上的黏丝也被悉数卷走。随着手中天罗的出手,娜伊也如一道闪电般疾驰而出,她的袖中有淡绿色的粉末撒出,隐隐地带有点点星光,向着众人的身上撒去。 娜伊一把“瑶神散”撒出后,右足点地,伸出的左手向回一收,只见笼罩在众人头顶的冰蚕天罗忽然回到她的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七十一章 飞丝缠魂血阑干 飞、奔出、撒药、收,这一连串动作说起来麻烦,实则不过片刻间发生的事。娜伊不得不如此做,她知道蝉月蛛剧毒无比,眼下大家全都被困于丝阵里,稍不留意就会全军覆没,只有先用天罗斩断一些蛛丝,然后用“瑶神散”护住众人再另作打算。 冰蚕天罗锋利无比,不但割断了那些蝉月蛛丝,还将蝉月蛛从口中吐出的黏丝割得七零八落,东一团、西一片,白茫茫地飘落得到处都是,密林里霎时间如同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剑上沾着的黏丝逐渐变成了墨绿色的稠状物,顺着剑刃一点一滴地滴落在地上。只见一缕缕青烟缓缓从地面上升起,原来地上的青草一沾到那些稠状物竟开始慢慢腐蚀了起来,而四周那些被割断的黏丝也同样开始腐蚀着地面上的花草。慕容逸尘看得心惊肉跳,忖道:“这两个怪物还真够阴毒,居然用这么毒的蜘蛛来袭击我们。”想到刚才惨死的那几名祭灵教弟子,他的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悲伤。 红蚺槲停下了口中的念诵,阴森森地道:“娜伊,你果然有点本事。若换了旁人,刚才这一击必死无疑。不过,你以为躲过这一招就没事了吗?” 蓝寄藤冷笑道:“你们只会令自己死得更惨。” 慕容逸尘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用剑指着树上的两个矮的身影,怒道:“你们这两个怪物,简直就是两个恶魔,和媚篱一样早晚会遭到报应的。” 红蚺槲瞥了慕容逸尘一眼,道:“哼哼,臭子,少在这里大言不惭。爷爷这就让你死得难看。”说着,右手一抬,立刻有几只蝉月蛛从树上飞下,红蚺槲右手五指连弹,只见那几只蝉月蛛如暗器一样射向慕容逸尘。 慕容逸尘急忙递出一招“环月蔽日”,长剑在身前划出了大大的剑圈,叮叮当当几声就将那几只蝉月蛛弹了出去。 慕容逸尘不由得心中暗叹:“我每次都用这招‘环月蔽日’来作为防守的招式,实在是把这精妙的一招给糟蹋了。” 他挥剑将几只蝉月蛛弹飞后,想要趁势冲上前去和那两个混账东西算账。不料,他刚迈出一步就意外地发现手中的剑仿佛被一股力道固定住了。 似乎正在用力将他的剑向树上拉。 慕容逸尘心中一惊,只听红蚺槲在树上桀桀笑道:“臭子,原来你就这么两下子。唉,真不知道雾碎渊前的那帮废物怎么就让你活了下来。”他人虽然在树上,然而却隔空控制住了慕容逸尘的剑。 娜伊的脸不禁往下一沉。 就在此时,一阵轻风吹过,几片绿叶从树上缓缓坠落。 突然,虚空中仿佛横着几把锋利无比的刀,无声无息地将那几片叶子截成了数段。 几根又细又长的丝正死死地缠绕在慕容逸尘的剑上,另一端正好攥在红蚺槲的手里。原来红蚺槲先前弹出蝉月蛛之时,暗中将蛛丝附于其上,即便慕容逸尘能用剑将蝉月蛛架开,也势必会被蛛丝缠住剑刃。 而真正可怕的好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蓝寄藤丑陋的五官几乎因为兴奋而扭曲在了一起,他嚷道:“子,你今天死定了。” 与此同时,红蚺槲右臂一紧,将手中的蛛丝猛地向后一拉。他人虽然生得矮,但臂上的劲力却是不,这一拉竟将慕容逸尘向前拉了一个踉跄。 虚空里似乎隐藏着什么未知的事物,随着红蚺槲将蛛丝的拉动。密林里的空气突然开始变得凝重起来,那些看不见的东西都纷纷向慕容逸尘涌来。 虽然看不见,但是慕容逸尘还是感受到了那种排山倒海的压力。 仿佛巨浪席卷而来,又仿佛漫天雪花无处不在。 他心中一凛:“这又是什么东西?” 百忙之中,慕容逸尘急忙撒开了手中的剑,脚下一点,向一旁闪去。他躲闪的地方恰恰是娜伊刚才用冰蚕天罗横扫过的地方,安全得很。 就在慕容逸尘躲闪开来的时候,站在一旁的娜伊也动了。 冰蚕天罗掠起寒光对着红蚺槲罩去,只听虚空里发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如同金刃碰击,无数细的像线头一样的东西都被冰蚕天罗挡了出去。她站在场中,怒视着树上的两个怪人,恨声道:“蝉月子蛛,想不到你们连这种东西都饲养出来了。” 蝉月子蛛是蝉月蛛的幼虫,是蝉月蛛于月圆之夜喷吐蛛丝时产下的,这种幼虫只有线头般大,而且依附在蛛丝上,需要经过数月方能逐渐长大。 但是,它们身上的剧毒却丝毫不在成虫之下,所以用来暗杀可谓是首选之物。 而若想让它们永远保持线头般大的外貌,最好的方法就是用人血不断浸泡。 不知道红蚺槲在这密林里的丝阵中藏有多少蝉月子蛛,但料想他们兄弟二人为饲养此物,必定是没少残害无辜。 蓝寄藤阴森森地对娜伊道:“还不是为了杀像你们这样的酒囊饭袋?今天索性让你们见识见识蝉月蛛的厉害。”说着,他双手抬起,在胸前重重一拍。只见趴在树上的那些蝉月蛛再次向众人喷出黏丝。红蚺槲也是站在树上双手乱挥,密林里顿时从四面八方飞来许许多多像线头一样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众人。 燕抒情的短刀早在雾碎渊的铁索桥上便已丢失,现在她只能拿着一柄苗人的尖刀用于防身。虽然刀法还是十分迅捷,但她仍是有些勉强。眼看那些如同天罗地一样的黏丝和看不见的蝉月子蛛迎面扑来,她只好硬着头皮挥刀抵挡。好在她和慧见等人站在一起,大家抡起兵器,脚下闪展腾挪,倒也躲过了那些东西的攻击。 但是,越来越多的黏丝还在如雨雪般纷繁而至,越来越多的蝉月子蛛还在众人身边掠过。 更何况,牵引着蝉月子蛛的是那锋利无比的蛛丝。 处境最危险的莫过于慕容逸尘,他手里没有了剑,只能心躲避着无处不在的凶险。头一低,躲过了一片蝉月子蛛的冲击。脚还没有站稳就不得不闪身躲过头顶落下的黏丝。然而,四面八方涌来的黏丝和带着锋利蛛丝的蝉月子蛛已经让他快要无处可躲。 娜伊冷笑几声,身法犹如灵蛇般在黏丝和蝉月子蛛间穿梭着,冰蚕天罗将她的身体护住,任何想要接近她的东西都被切碎或是弹开,一路朝着红蚺槲和蓝寄藤杀去。 “妈的,这臭女人。”红蚺槲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双臂开始不断向内挥舞着,密林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不少树木枝叶纷纷被锋利的蛛丝切为数段,而树上还在喷着黏丝的蝉月蛛也开始纷纷向悬在众人头上的藤条枝干处迅速前进着。 “不好,”娜伊一声惊呼,急忙向后方退去,同时随手一招“秋风扫落叶”帮慕容逸尘挡住了将要落到脸上的黏丝。 “落!”随着蓝寄藤的一声断喝,树上的蝉月蛛齐刷刷地从上方掉落,卷着喷出来的黏丝坠向众人。 来势甚急,犹如落雨一般。 众人想要四处躲闪,但是—— 已然来不及了。 带有蝉月子蛛的锋利蛛丝开始快速移动着,偌大的丝阵已经如同漩涡一样开始渐渐将众人包围,而且越来越向中间收缩。而众人周围还有着深不见底的沼泽。 看来是真的被逼上了绝路。 慧见一棍挑开了一大片垂下的黏丝,可是那些黏丝却紧紧地粘在他手中的长棍上。他知道此物剧毒无比,倘若粘在身上定然性命不保,可是像这样打来打去,只会令更多的黏丝粘在武器上,最终还是难逃一死,而且脚下的沼泽也会随时吞噬误入者的生命。 不远处已经有祭灵教的弟子再次倒下,正是因为兵器上沾到了太多黏丝的缘故。 慧见一咬牙,挥起手中的木棍就要向红蚺槲冲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得如此勇敢,甚至鲁莽。 不过,他想他是知道答案的。 但是,还未等慧见迈出几步,奇变陡生。 密林里隐天蔽日,繁茂的枝叶将清晨的高阳也都挡在了林外,即便如红蚺槲和蓝寄藤这样的高手,在聚精会神诛灭敌人的过程中也难以将密林里的各处尽收眼底。 也正因如此,他们才没注意到那柄已经递到身后的钢刀。 原来,燕抒义趁着黏丝遍布、蝉月子蛛无处不在之际,循着蝉月蛛的蛛丝理清了通往二人脚下那棵树的道路,在众人都忙着应付那些铺天盖地的蛛丝的时候。燕抒义借着那些蛛丝的掩护,反而闪身来到了红蚺槲和蓝寄藤的身后。由于那兄弟二人正忙着将丝阵收紧,并且趁机对众人发动攻击,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树上已经多了一个人。 冰冷的刀光骤起,如浪涛、如青龙,挟惊天之势向二人斩去。 劲风袭来,后颈顿时一阵恶寒。红蚺槲和蓝寄藤的心中都是“咯噔”一下,二人不及回头细看,分别纵身向树的两侧跃去。总算他二人反应机敏,否则必将成为燕抒义的刀下亡魂。 不料,“青龙啸月三十六斩”并非普通的刀法,红蚺槲和蓝寄藤虽然躲过了燕抒义的夺命一击,但尚在空中的二人随即发现他们已经毫无落脚之处。 树两侧的枝干早在他二人落脚之前就已经被凌厉的刀气给斩断了。 地上到处都是沼泽,一脚踏上去,以红蚺槲和蓝寄藤的身高,只怕转眼间就会葬身烂泥之中。更要命的是,这方圆数百丈的范围内已经尽数被他兄弟二人用蝉月蛛的蛛丝布成的丝阵给笼罩住了,一旦落在悬在半空中的蛛丝上,端的是难逃断体之厄。刚才娜伊等人一踏进丝阵中,他二人立刻将入口处封死,并用数十根蛛丝拦截在半空中,本打算让这些人来得去不得,谁知却有让他二人自食恶果的麻烦,真可谓莫大的讽刺。 眼看二人就要往下坠落,红蚺槲急忙用力一扯手中攥着的蝉月蛛丝,借着这一扯之力,向着不远处的另一棵树飞去,同时另一只手也拉住了正在坠落的蓝寄藤。 “呵呵,想跟老子玩儿阴的,你们还嫩了点。”红蚺槲骂骂咧咧地向着一旁的大树飞去,心里还在盘算着要怎么惩治这些人,特别是那个胆敢从背后偷袭他们兄弟二人的臭子。 他红蚺槲一定要好好炮制那个臭子,还有那个敢和他顶嘴的子也不能放过,他一定要把他们…… 红蚺槲的念头到此为止,他也不能把站在沼泽里的众人给怎样了。 很简单,因为他死了。 而且是和他的兄弟蓝寄藤一起在空中被人用剑刺穿胸膛死去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七十二章 绝处逢生话两般 “扑通——”两个人的尸身重重掉进了沼泽里,发出一声闷响,渐渐地被烂泥吞噬掉了。 密林中多出了一个老人的身影,国字脸,卧蚕眉,斑白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身上的白底紫花宽袂长衫虽然已经破旧不堪,但却丝毫掩盖不住一丝摄人心神的威严。这老人默不作声地从身上掏出一块丝制的方巾,缓缓地用它拭去了剑上的血迹。 由于没有了操纵者,树上的蝉月蛛也纷纷停止了喷黏丝的动作,开始漫无目的地胡乱爬行着。但是,脱离险境的人们却都愣愣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神秘的老人,连大气都没能喘出。 慕容逸尘用手揉了揉眼睛,他真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这老人是何时出现的?他又是如何杀死红蚺槲和蓝寄藤的呢? 休说看见,慕容逸尘可是连猜都猜不出来,这老人就如同从地底钻出来的鬼魅似的,无声无息。 唉,别个真是阴府里逃出的鬼魂吧! 正在众人惊诧之际,从树上跃下的燕抒义心翼翼地躲过悬在树木之间的蛛丝,来到那老人的面前,拱手施礼,问道:“前辈可是浣花剑派邱之濯邱老前辈?” 老人抬头看了一眼燕抒义,面露微笑,颔首道:“老夫正是邱之濯。” 众人闻言不禁为之一怔,敢情眼前这个出手不凡的老人竟然就是人称“香剑妙手”的浣花剑派长老邱之濯,也就是大闹青桑峒分坛的李释训与常修言的师父。 “清平吟香剑”变化多端,虽不免花哨,但却别具威力,特别是其中的一式“雾霰藏花”更是能以极快的出剑速度隐匿用剑者的身形。观之,宛若从虚空中刺出的神来之剑。放眼当今武林,能使出这一剑的也只有邱之濯,所以燕抒义仅凭那老人击杀红蚺槲和蓝寄藤的剑招就已经判断出他的身份。 慕容逸尘心中暗道:“怪不得这么厉害,原来是那两个糊涂蛋的师父。不过他不是被媚篱给捉走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看来那两个糊涂蛋还是没能找到他。” 他正在心里嘀咕着,只听燕抒义道:“原来真的是邱老前辈,晚辈久仰大名,今日有缘得见,实在是不胜荣幸。” 邱之濯笑了笑,颇有感触地道:“虚名,何足挂齿,不过徒添笑耳罢了。”他说到这里,稍微停了停,又道:“不知诸位这是要到哪里去?又怎会遇到这两个恶魔?”说着用剑指了指吞噬掉红蚺槲和蓝寄藤的那片沼泽。 邱之濯这么一问,其实就等于是询问眼前众人的身份,燕抒义倒觉得有些不便回答。要知道他现在可是人人喊打的江湖败类,虽然邱之濯在苗疆待了些时日,不见得风闻南方武林的消息,但是燕抒义仍是觉得口唇难开。 娜伊心思敏捷,看出燕抒义的难处,于是往前快走了几步,道:“晚辈娜伊,乃是祭灵教湘南分坛坛主,只因百蛊门门主媚篱罔顾天理,意图夺走魅月窟中的禁忌之物,涂炭生灵。因此,特意率领坛中弟子前来制止。”娜伊说完后,转身又向邱之濯介绍道:“这几位是慕容世家的四公子慕容逸尘,还有少林寺的慧见师父,以及……以及他二位的两位朋友,他们都是前来帮助我等,共同对抗媚篱及其爪牙的。刚才还要多谢前辈拔剑相助,否则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邱之濯“哦”了一声,冲着娜伊点了点头:“举手之劳,娜伊坛主不必言谢。”邱之濯和娜伊刚讲完话,就饶有兴趣地对慕容逸尘道:“请恕老夫眼拙,原来是慕容四公子。一别多年,不知慕容庄主身体可好。” 慕容逸尘心想:“我爹又不是什么隐姓埋名之士,身体好不好您老在江湖上还没有耳闻吗?何必还跟我这辈来这套。”但他觉得面子上还是要说得过去,于是抱拳于胸,恭敬地道:“有劳前辈挂念,家父身体很好,他老人家还时常提起和贵派的交情,说当日未能使次子拜于贵派门下,实是一大憾事。”说实在的,这番客套话说得连慕容逸尘自己都觉得有些肉麻。 “慕容庄主实在是太客气了,”邱之濯急忙回答道,“浣花剑派承蒙庄主抬爱,实在是不胜荣幸。说起来,慕容二公子天资聪颖,实乃不世出的奇才,纵使不入我浣花剑派,也远非常人能望其项背。” 邱之濯这番话说得倒也中肯,也不完全是客套,但慕容逸尘听在耳中却感到十分不受用。人家当着他的面称赞二哥,他怎么听都觉得像是在贬低他自己。 邱之濯笑了笑,又对慧见道:“老夫昔年曾与圆镜大师有过数面之缘,后来他晋升为菩提院首座,就极少离开少林山门,也不知他最近可好?” 慕容逸尘差点没哼出声,心想:“这老头子的武功不弱,可怎么为人如此做作?跟个和尚也用得着来这一套?” 接下来的一通江湖上的客套场景倒也不用赘叙了,慧见基本上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停地说着“阿弥陀佛”,反而是邱之濯似乎显得有些过于热情。他的这个样子倒是和刚才那个在须臾间连夺两大高手性命的老人相去甚远。 慕容逸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于是轻咳了两声,问道:“邱前辈,请问李释训和常修言两位兄台是否为前辈的高徒?” 邱之濯闻言,颔首道:“不错,正是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儿。” 慕容逸尘不仅心中暗笑:“你这句话可算是说对了,那两个家伙的确不成器。”但是他的脸上并没露出任何嘲讽的神情,而是故作惊讶地道:“哎呀前辈,那两位兄台说要去救您,难道您没遇见他们吗?” “什么?去救老夫!”邱之濯愣了愣,忙道,“老夫没遇见他们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娜伊走过来,将李释训和常修言大闹青桑峒分坛的经过简单告诉了邱之濯。当得知自己的弟子不分青红皂白就跑到人家门前舞刀弄剑的,邱之濯尴尬地道:“唉,人家不过是随口应付罢了,这二人居然就当了真,实在是愚不可及。我浣花剑派的脸都让他们给丢尽了。” 娜伊道:“前辈也莫要再责怪两位高徒,他们也是因为关心您才误听了奸人挑唆。说起来,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如果当真遇到了百蛊门的人,恐怕会很麻烦的。” 燕抒情从旁接口道:“对呀,他们两个要是遇到百蛊门的人,一定会很危险的。” 然而,邱之濯却似乎并不担心,只见他面带欣慰之情地说道:“这一点诸位倒是不必担心,因为百蛊门的人现在全都在魅月窟前,我那两个徒儿只怕在别的地方连一个百蛊门的人都不会遇到。”他顿了顿,又道:“实不相瞒,老夫昨日刚刚从媚篱的手中逃脱。那妖妇当初趁老夫带着徒儿到苗疆采药之际,派遣红蚺槲和蓝寄藤这两个恶魔,以蛊毒和迷药将老夫擒住,而后逼迫老夫为他们研制进洞的药物,尽管老夫没答应他们,但这伙恶徒还是通过老夫随身携带的独门丹药,自行研制出一种不受魅月窟中毒蛊侵扰的药物。眼见老夫已经毫无用处,他们索性便想杀人灭口。所幸老夫趁看守的人不备,强行杀出才捡得一条性命。” 慕容逸尘怒道:“这伙恶徒真是丧心病狂,为了自己的私欲简直是无恶不作。” 邱之濯叹道:“这就叫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媚篱为了要称霸南疆,不惜荼毒生灵,祭炼邪法,早就恶贯满盈,她与手下爪牙还有什么样的坏事干不出来呢?” 娜伊道:“邱前辈,事已至此,您有什么打算呢?” 邱之濯义愤填膺地道:“诸位若是不嫌弃,老夫愿与诸位同去魅月窟,与百蛊门的一众魔头决一死战。” 娜伊道:“可是邱前辈,您的两位弟子还在——” “不必多说了,”邱之濯毅然决然地说道,“老夫先前虽然失手被擒,但自问也非贪生怕死之辈,岂能任凶徒逞强而坐视不理?” 娜伊犹豫了一下,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前辈了。” 树上的蝉月蛛没有了主人的操纵,终究也不过是一群毒虫,在树上四散乱爬着。为了防止它们再为人饲养用去害人,娜伊和手下人便将“摇神散”混合着毒粉洒向这些蝉月蛛,这种毒粉可以在蛛群中相互传染,只要有一只蝉月蛛中了毒粉,就会持续传染给其他的蝉月蛛,直至所有的蝉月蛛全都死尽为止。或许这样做有些残忍,但谁又能知道这世上还会有多少心术不正之人呢?即便是慧见,也仅仅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娜伊和手下人四处撒药,口中不断念着佛经,为死难者和那些蝉月蛛超度罢了。 死去的人已经来不及掩埋,虽然大家都感到悲痛,但娜伊只好将他们的尸身推入沼泽中,免得为野兽啃食。之后,众人收拾了一下心情,再次踏上了前往魅月窟的路途,他们心翼翼地走出了布置在密林中的丝阵,继续前行在沼泽中。只见沼泽中到处都是参天古木,树上垂下的藤条最细的也有碗口一样粗,沼泽中水草遍布,淤泥四处。但是,随着众人的不断前行,只见前方不远处横亘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峰前有一片空地,空地上生长着两棵高大挺拔的桫椤树,茂盛的枝叶就连不远处的洞窟都遮挡住了。 幽深的魅月窟隐蔽在高约半尺的青草后,看上去是那样神秘与荒凉,仿佛千万年来被世人遗弃。诚然,这样一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洞窟,若非深知洞中藏着什么样的事物,任谁都不会相信它竟会在天下最有名的十二处秘境和禁地之列。人面桃花相映红,曾经见过那花开人面的情景的人都已经长眠于幽冥之中,只在这世间留下了一段段可怕的传说,而且随着时光飞逝,逐渐被世人遗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七十三章 彤云一片艳煞红 魅月窟前开满了艳丽的红花,恰似一团团炽热的火焰,红得娇美无比,红得触目惊心,那正是天下至毒——“艳煞红”。 然而,魅月窟前却是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慕容逸尘不由得心中一惊,暗道:“难道说媚篱及其爪牙已经进入魅月窟了?” 不光是慕容逸尘,其他人也是大吃一惊。 魅月窟前的草丛里一片狼藉,软泥上还印着大大的脚印,显然不久之前已经有人进入了洞窟中。 见此情形,众人不禁议论纷纷。 娜伊眉头一蹙,心中暗道:“怎么会这样,难道说是我猜错了?莫非仅凭红蝶就可以在子时之前进入魅月窟?”她的心中惊诧不已,更多的还是焦急。照目前的情势来看,媚篱已经带人进入了魅月窟,一旦她得到了蛊种,后果必将不堪设想。此时此刻,即便是娜伊也不免心如乱麻,她漫无目的地朝魅月窟走近了几步,就在此时,她的目光突然停留在了魅月窟前的那一簇簇“艳煞红”上。 “艳煞红”的花朵只有龙眼大,花开五瓣,然而颜色却鲜红如血,盛开在翠绿色的草丛中是那样引人注意。 娜伊缓步向那片“艳煞红”走去,在她的身后,众人一时间都没了主意。 慕容逸尘气得捶胸顿足道:“老天真是不长眼,咱们紧赶慢赶,没想到还是没能拦住这群恶徒。” 燕抒情从旁劝道:“慕容大哥,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再生气了,先想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才是。” 慕容逸尘重重一叹,道:“事到如今,咱们还有什么办法呢?这魅月窟里的蛊毒那么厉害,纵然是到了今夜子时,你我也根本不能进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媚篱那恶魔夺走‘人面桃花’的蛊种。” 邱之濯沉吟道:“慕容公子稍安勿躁,依老夫之见,这里面倒有些古怪?” 慕容逸尘奇道:“此话怎讲?” 邱之濯捋须道:“老夫被困百蛊门之时,曾经听闻这魅月窟每逢六十年才有一日是洞中蛊毒最弱之时,算来入洞最佳的时机乃是今夜子时。虽然那媚篱炼有‘蝶蠋’,但也无法在蛊毒变弱之前轻易进洞。所以,百蛊门的人应该也和我们一样无法进洞。” 慕容逸尘觉得有些晕头转向,于是问道:“可是魅月窟前的足迹应该就是百蛊门的人留下的,难不成此处除了百蛊门又来了其他的人?” 未待邱之濯做出解释,娜伊的声音便传进了众人的耳中:“邱前辈所言不差,若是仅凭‘蝶蠋’的确不能在子时之前进入魅月窟。” 慕容逸尘急道:“可是——” 娜伊接口道:“可是他们还是进去了。” 燕抒义不解道:“娜伊大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娜伊看了一眼地上的“艳煞红”,叹道:“我早该想到的,魅月窟前的这片‘艳煞红’既然能防止洞中蛊毒的溢出,就一定可以制成抵御蛊毒的药物。若在从前,此法或许效果并不明显,可是随着蛊毒衰弱之期逐渐临近,洞中蛊毒的毒性也在慢慢变弱,运用此法就一定能进入魅月窟。可惜,我算来算去,还是没能算到媚篱会用这种方法提前进洞。” 慧见看着魅月窟前那一片片红艳如火的花朵,道:“这便是石松总管提到过的毒花‘艳煞红’?” “正是,”娜伊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巾将手包了起来,心翼翼地从地上的花丛中摘下一朵“艳煞红”,接着说道,“‘艳煞红’名列天下十大剧毒之首,毒性极强。百多年前,苗疆各大门派担心魅月窟中的毒蛊溢出,贻害无穷,就在此处种下‘艳煞红’,希望以毒攻毒,能用来克制洞中的蛊毒,防止其随风飘散。” 慧见奇道:“莫非百蛊门的人就是依仗此物进洞的?” 娜伊点头道:“应该没错,我方才检查过,这片花丛有被人动过的痕迹,有些花的花朵也被人采取了。” 庆甘凑上前,道:“不错,这里的‘艳煞红’被人用刀割去了一大片,而且从切口上来看,也就是两个时辰前的事。看来,红蚺槲和蓝寄藤阻拦我们的时候,媚篱就已经进洞了。” 慕容逸尘闻言,急道:“那我们还等什么?赶快进洞去阻止媚篱啊!” 娜伊道:“就这么进洞恐怕还是凶多吉少。媚篱能使用‘艳煞红’入洞,除了因为使用‘艳煞红’之外,更关键的是她还拥有‘蝶蠋’之术。因此,咱们若要进入魅月窟恐怕还要另想办法。” 慕容逸尘听到娜伊这么说,便知道想要进入魅月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众人也不能干巴巴地守在这里等着媚篱他们出来呀!虽说洞内尚有机关守护着“人面桃花”的蛊种,但谁能保证媚篱是不是早就找到了破解机关的方法。纵然大家可以在洞口来个以逸待劳,但谁又知道事情会不会另有变数? 正在慕容逸尘心中焦急万分之际,立在一旁的邱之濯突然道:“若要进洞,老夫倒有办法可以一试。” “哦?”众人闻听,精神都是一振。 燕抒义诧异道:“不知前辈如何进洞?” 邱之濯笑了笑,伸手从怀中掏出两株奇花。只见那两株奇花茎长约一尺,茎叶萼俱呈淡绿色,花冠有碗口大,由无数片金黄色的舌状花瓣组成,花蕊为赤红色,仿佛火舌一般。最为奇特的是,这两朵奇花在阳光照射下居然能发出耀眼的日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就如同两轮高悬于空的烈日。 风过处,甜甜的异香扑入鼻中,竟然令人神清气爽。 慕容逸尘只觉得浑身百骸都为之一轻,几天来的疲倦和烦躁都在瞬间不翼而飞,口鼻间更是被香气萦绕得十分舒服。他心中惊诧不已:“这是什么花?为何有如此奇效?” 只见娜伊喜上眉梢,欣然道:“想不到前辈竟然携有‘旭日金花’,看来想进魅月窟不是什么难事了。” 邱之濯笑了笑,道:“当日老夫失手被擒,这‘旭日金花’也被百蛊门夺走了。后来老夫在逃走之时,侥幸抢回了四株,为的是能回到本派救助同门。不过,有两株也就够了,这两株就留做入魅月窟一用吧!” 原来,邱之濯手中的两株奇花正是“旭日金花”,此花乃是世间少有的奇花异草,不但能解百毒,更能救人于生死。据邱之濯所说,当日他失手被擒,媚篱便想逼迫他用“旭日金花”和“凝露琼华丹”配制进洞用的药物,但邱之濯死也不肯助纣为虐,媚篱只好作罢。不过现在看来,媚篱应该是将“旭日金花”和“艳煞红”掺在一起作为防护己身不受蛊毒侵扰的药物。因为“旭日金花”可解百毒,有了它自然可以保护入洞之人免受毒害,而掺在其中的“艳煞红”又可以抵御洞中的蛊毒。当然这里面还需要在配置药物时将比例掌握得恰到好处,而且还要使用其他的药物进行调制。否则,稍有差池,不是“旭日金花”的药性和“艳煞红”的毒性相互抵消,便是一方效力压倒另一方,给使用此药之人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所以,一定要在药物调制之后,使得“旭日金花”和“艳煞红”既可以充分保有各自的效力,又可以使它们彼此之间不可抵消。如此,抵御蛊毒和保护自身的两种效力才能真正确保进入魅月窟的人不受毒害。这件事办起来本不容易,但是既然有精通制药之法的邱之濯和身上带有珍稀灵药的祭灵教中人在此,却也再不是什么难事。邱之濯先将“旭日金花”同十几味草药拌在一起,然后又加入了摘下的“艳煞红”,并且还向其中拌入了烈酒和浣花剑派的“凝露琼华丹”,此药不但也有解毒之效,而且还能在烈酒相佐下充作药引将其他药物的效力完全发挥出来。最后,每个人都从身上撕下了一块布,将那拌好的药物包住了一些,系在腰间。这样一来,当众人行走在洞中的时候,药物所散发出的气息就可以抵御洞中蛊毒对人的侵袭。 魅月窟中的蛊毒由于六十年衰弱之期的临近,也在日益变得衰弱,毒性甚至比起前几日都大大不如。依仗着“旭日金花”和“艳煞红”的药力,洞中的蛊毒根本不足为惧。当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每个人又都服下了一粒“凝露琼华丹”,这才放心地绕过地上的“艳煞红”,进入了魅月窟。 魅月窟的洞口并不算大,只能容下两个人并肩通过,似乎洞中的道路也注定并不宽阔。然而,真正进入洞中,众人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由于魅月窟中漆黑一片,众人便点起了火把。火光通明,照亮了多年黑暗的洞窟,也使众人看清了眼前的事物。 唉,谁又能想象得到,狭的洞口后面竟然是如此广阔的空间。 只见众人脚下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开阔的空场,方圆足有数十丈,洞顶距地面也足有十丈,洞内的地面似乎经过人为的开凿,异常平坦,远处正对着洞口的方向另有一个数丈见方大洞口。通过火光的照耀,众人还依稀看见远处的石壁上密密麻麻地刻有一些奇怪的花纹和符号。 “咦?”正在这时,燕抒情发现旁边不远处的角落里似乎有一团黑影。于是,她壮着胆子向前面走去。一旁的众人正在忙着观察魅月窟里的情况,谁也没有注意到燕抒情正在向着一旁的角落里走去。 慕容逸尘看着远处的那个洞口,心中暗道:“想来那里就是通往魅月窟深处的路吧!”他正在想着,突然,只听背后传来燕抒情的一声尖叫。 “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七十四章 魔影纵横众生惮 慕容逸尘大惊失色,惊惶中犹如闪电一般转身掠向燕抒情,速度竟然较之燕抒义还要快上一些。只见燕抒情一步一步向后倒退着,脸色苍白,胸口不断起伏着,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慕容逸尘见燕抒情只是受到了惊吓,心下稍安,于是扶住她,道:“燕姑娘,你没事吧?” 燕抒情摇了摇头,但双唇颤抖着,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是哆哆嗦嗦地用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角落。 此时,其他人也都迅速赶了过来,大家顺着燕抒情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阴暗的角落里有一团黑影,定睛一看,似乎是个人趴在那里。 “吓……吓死我了,”燕抒情喘息着说,“那个人的脸都……都没了。” 庆甘带着几个人走上前去,借着火把的光亮终于看清了那个人。只见那是一个身穿黑衣的人,从他那已经开始腐烂的手臂可以看出此人已经死去多时。由于倒在地上时身子偏了偏,所以那人的面孔朝着石壁的方向。几个人将那人的身体翻了过来,那张已经惨不忍睹的脸立刻令所有在场的人都不禁心惊胆寒。 那张脸已经算不上一张“脸”,因为就在那满是烂肉的脸上露出了一片片森森的白骨,白骨处尚有绿色的粘液流淌着,愈发衬托出骨头的惨白与烂肉的灰白色。而那张腐烂的脸上更是连五官都没了模样,鼻子已经烂没了,双目烂得与脸上的烂肉混成一片,嘴唇也是残缺不全,一颗颗牙齿暴露在唇外。 这样的一张脸,休说燕抒情,即便是在场的其他人都看得身上直冒冷汗。 可是这是什么人呢?又为何会死在这魅月窟中呢? 庆甘稍稍检查了一下那具尸体,沉声道:“坛主,此人是身中洞中蛊毒而死的,而且应该死去有数月之久了。” 娜伊眉头紧锁,道:“怎么会呢?魅月窟中的蛊毒在苗疆大名鼎鼎,此人既然打算进入魅月窟,又怎会不知洞中凶险?” 慕容逸尘道:“会不会是百蛊门为了测探洞中蛊毒的深浅,所以就找了个替死鬼?” 娜伊摇头道:“那倒不见得,百蛊门精于蛊术,对于洞中蛊毒的变化恐怕掌握得比我祭灵教还要清楚。他们没必要在几个月前就大费周章用活人来试毒。” 邱之濯不解道:“但此人又为何出现在此?莫非他真的不知道这魅月窟中有什么?” 正在此时,庆甘从那具尸体的腰间解下一块铁牌,递到娜伊手中,道:“坛主,你看这是什么?” 娜伊将那块铁牌托在掌中,借着火光,只见那块铁牌大概有三寸见方,通体乌黑,正面有一个“令”字,刻成了火焰腾飞的形状,背面刻有四句话:烈火熊熊,圣焰腾飞。焚罪离垢,光明轮回。 娜伊双眉一蹙,尚未出声言语,一旁的邱之濯已然脸色大变,惊声道:“这……这是魔教的‘圣焰令’啊!怎会在此人身上?莫非……” 娜伊叹道:“只怕此人当真是魔教弟子。” 其余人闻听“魔教”二字,都不禁为之震惊。 慕容逸尘也颇觉不可思议。 魔教,是正派人士的头号大敌,也是中原武林挥之不去的梦魇。正派与魔教的恩怨已经纠葛了数百年,双方时有冲突。终于,在四十多年前,正派与魔教之间爆发了一场旷世之战。那一战真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规模之大、景象之惨堪称空前绝后,即便是七年前的拭尘台之战都难以与其相提并论。慕容逸尘的曾祖辈和祖父辈都有不少人于当年的大战中罹难,是以他虽然年岁尚轻,但从时常听家族中的长辈们提起那场正邪大战,也算对当年的事略知一二。 当年一战,中原武林元气大伤,而魔教也险些覆灭,从此退回昆仑以西,四十多年来不再涉足中原。江湖中的年轻一辈或许也耳闻魔教大名,但最多不过是当做江湖往事,未曾身临其境,谁能深知其中滋味? 就像拭尘台之战,不过刚刚过去七年,稍稍缓过神来的江湖中人仍旧是争名逐利、挟怨厮杀。 原来江湖人最容易忘记前车之鉴! 然而,魔教蛰伏西域多年,当真就不打算一雪前耻? 慕容逸尘心中暗道:“这件事倒还真是诡异得很,销声匿迹多年的魔教教徒居然会在这魅月窟中出现,看来江湖上又要不太平了。”想到此,他心里不禁又暗叹自己的愚蠢——这江湖又何曾真正太平? 想到魔教,慕容逸尘突然想起半年前的一件事。 那天清晨,慕容山庄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乃是昆仑派的高手“丹墀剑”崔镇,说是有要事拜见慕容世家的家主慕容笙。 七大门派之中,惟有昆仑派地处西域,因此较之其余各派,在中原行走的昆仑派弟子要少得多,而派中的成名人物由于身居门中要职,所以一般不会离开本派。就拿眼前这位“丹墀剑”崔镇来说,上一次慕容笙在天目山见他的时候,还是在六年前,岂料他今日竟会亲自来访。 慕容逸尘当时因为一点事正在书房同慕容沧浪胡搅蛮缠,门外有名家丁带来了父亲的话,说要唤慕容沧浪前去议事厅商议要事,慕容逸尘担心二哥趁机“逃跑”,就也死缠烂打地跟了去。当然,慕容笙虽然对他的意外到场感到有些不快,不过还是勉强叫他留了下来。就这样,他凑巧听见了父亲和崔镇的谈话。 崔镇大概五十岁上下的年纪,身穿一件灰色长衫,头戴书生巾,看上去倒有几分儒雅。不过,他脸上的神情却显得有些沉重。 事情是这样的。崔镇有一位共同的友人,乃是昔年名震长城内外,号称天下第一神医的杜柴胡。此人不但医术通神,而且宅心仁厚,时常为救助贫苦分文不取,甚至将得来不易的珍奇药物馈赠病患。单说行走江湖之人,当年就不知有多少游走于鬼门关前,也都是拜这位神医的妙手,方能转危为安。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受到天下人敬重的神医却在十五年前神秘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身为杜柴胡的好友,崔镇多年来始终也没有放弃过对他的寻找,无奈都是以失败而告终。 意外的是,就在数月之前,外出替掌门办事的崔镇在返回门派的途中遇到了一支刚从沙漠中走出的商队。崔镇在与这支商队擦肩而过的时候,意外发现这支商队中有人身上挎着一个青色的药囊。对于那个药囊,崔镇再熟悉不过了,那正是杜柴胡随身携带的药囊。别看那个药囊的外表十分陈旧,其实是用西域雪山上所特有的雪蚕吐出的丝织成的,常年散发着寒气。无论是多么难以保存效力的药物,只要装在这个药囊中,就都会被它内部所独有的寒气保存住药力。这种药囊据崔镇所知只有杜柴胡一人拥有,而当年杜柴胡失踪之后,这个药囊也随他一并失踪。眼下这个药囊出现在其他人的身上,这说明什么问题呢? 崔镇当即向那支商队的人进行询问,他这才得知,眼前的这支商队其实在沙漠中已经迷失了整整一个多月,现在是刚刚死里逃生。据他们所说,早在三天之前,他们一行人就已经水粮告罄了,加之沙漠中黄沙漫天、酷热难耐,多数人都开始准备等死。就在这山穷水尽的时候,从沙漠中徐徐走来一个老者,不但为他们指清了走出沙漠的方向,还把手中的青色药囊送给了他们,药囊中装着一些黄豆般大的药丸,闻上去香香的。那个老人告诉他们,这些药丸每人每日只需要吃下一粒,就可不饮不食、维持生机,足够商队的人支撑着走出这片沙漠了。说完,那个老人就和众人告辞,向着东南方走去。 商队众人见崔镇认识这药囊的主人,就把药囊送给了他。崔镇心中记挂着老友,匆匆赶回昆仑派,向掌门交代了一下手头的事,便立刻动身带着几名弟子前去寻找杜柴胡。然而,师徒几人穿过沙漠,一路找到中原也没有找到杜柴胡。正当师徒几人感到彷徨无计的时候,他们偶然间在茶馆里听到几个江南人提起在扬州街头遇到过一位神医,医术了得,能用几根银针治愈垂死之人。崔镇忙上前打听,那几个人形容的那位神医的样貌同杜柴胡极为相似,不过那位神医似乎也是路过,在街边救完人之后就扬长而去了。 崔镇带着弟子赶到了扬州,可是在这里他们也没找到杜柴胡。正在此时,崔镇从扬州的江湖人士口中得知,慕容世家的二公子慕容沧浪几日前同梦辰阁天元庄庄主林裔在此出现过。崔镇知道杜柴胡曾经与慕容世家有些往来,虽然自己与慕容笙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但也有过数面之缘。于是崔镇叫手下弟子继续在扬州打探消息,他自己则来到了慕容山庄,想要向慕容笙和慕容沧浪询问一下是否知道杜柴胡的下落。 然而,令崔镇失望的是,慕容沧浪也并不知道杜柴胡的下落。他数日前不过是应林裔之邀到扬州前去平息梦辰阁天元庄与太湖帮在生意上产生的一些矛盾,虽然见了一些当地的江湖人士,但是确实不曾听说昔年名扬天下的神医杜柴胡在此出现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七十五章 从长计议攻守间 事已至此,崔镇不免有些沮丧,慕容笙就安慰了他几句,并且说慕容世家也一定会帮忙寻找杜神医,毕竟失踪多年的杜神医也与慕容世家有所往来,眼下既然有他的消息,慕容世家自然也要寻访这位故人。 崔镇十分感动,不住地对慕容笙表示谢意。但是,他尚有些许担忧,于是就对慕容笙和盘托出,道:“庄主有所不知,当年杜兄本是到昆仑山以西的青鸾谷去采集珍稀药物,此处乃是一大秘境,虽不在那十二处秘境和禁地之列,但是也颇为隐秘,人所难至。杜兄也是经过多年寻访,才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上路的,谁知这一去就此下落不明。我也曾派人仔细巡查,奈何始终找不到那青鸾谷的确切所在,却意外得知此处倒是和当年的魔教关系匪浅。” 慕容笙微微蹙眉道:“魔教?” “正是”,崔镇叹道,“魔教经过当年一役,数十年销声匿迹,江湖中人多以为其早已难复昔日辉煌,其实则不然。魔教这些年在西域休养生息,历经三代教主的苦心经营,虽然一直不显露山水,但是据可靠消息证实,其今日的势力已隐隐在当年之上,而且似乎仍有东进之意。只是由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魔教多年来并没有什么大的动向。那青鸾谷据知情的江湖人所说,正是当年魔教七十二旗之一的青蓊旗的势力所在。因此,多年来,在下一直担心杜兄的失踪和魔教有关联,怎奈毫无头绪。如今杜兄显露踪迹,却又偏偏不与我等会面,只怕这里面有些事并不简单。” 慕容笙沉吟道:“如此说来,对于魔教的事倒是不能不防。” 崔镇没有在慕容山庄逗留多久就离开了,但是他带来的关于魔教的一些事显然引起了慕容笙的注意。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慕容笙四处派人打探杜柴胡的下落,同时也对到访的江湖人士提起了关于魔教的事,希望众人能提高警惕,提防这个曾给中原武林带来空前浩劫的头等大敌。 但是,当时的慕容逸尘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那时候的他满心想着的只是和君韶歌比剑的事。其他的事对他而言,不过都是过眼云烟。 如今,在这万里之遥的苗疆魅月窟内,居然出现了一具魔教教徒的尸身,这不免令他感到震惊,特别是回想起当日崔镇同父兄的谈话,他不由得感到脊背上有些发凉。虽然仅凭一块令牌就此确认死者是魔教中人,这不免有些武断,但那块令牌的出现却不得不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闪电般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慕容逸尘迟疑地道:“如果此人当真是魔教中人的话,难道他就不知道这魅月窟中布满蛊毒吗?” 娜伊走到那具尸体前,稍稍检查了一下,道:“应该是这样,从此人的骨骼、毛发看来,他应该只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魔教的弟子从就被灌输了大量的教义,又多年来身处西域,不知道魅月窟的事应该也算正常。但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他并不知道魅月窟的情况,又是怎么找到这里?而且他来此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娜伊沉吟片刻,叹道:“算了,这与咱们无关,眼下最重要的是阻止百蛊门的疯狂行径。” 邱之濯点头道:“不错,魔教的事现在姑且放在一边,制止媚篱的事才是关键。” 慕容逸尘道:“那咱们还在等什么呢?现在就赶快往前走吧!” “且慢,”娜伊道,“慕容兄弟,你莫非忘了?这魅月窟中可是布满了致命的机关,如果不心的话,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慕容逸尘微微一怔。是啊!他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众人点起火把,心翼翼地向着对面那数丈见方的大洞口走去。火光将那常年黑暗的洞口照得十分明亮,自然也照清了众人早就想到的,但并不愿看见的东西。 那就是在通往那个洞口前出现的一堆堆白骨。 众人站在那高约三丈的洞口前,借着手中的火把,看清了洞口里面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两侧的石壁十分整齐,显然是经过了人工的开凿。不过,在那通道深处仍是漆黑一片,不知道其中隐藏着什么。可是,就在这条通道的地面上,也堆满了无数白骨,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阴森。 燕抒义惊诧道:“这便是从前死在这魅月窟中的人所留下的骸骨?” 娜伊长叹一声,道:“是的,这些人都是中了洞中的蛊毒而死的,此处的蛊毒只要进入体内,就会迅速侵蚀人的五脏六腑,所以中此毒的人差不多都会在走到此处后倒地毙命。关于魅月窟中有蛊毒的事,除了苗疆的一些门派之外,其他的江湖人士都是直到百年前方才知晓。这之后陆续又有很多人因为避毒方法的错误命丧洞中,所以从几十年前就没有人再敢进入魅月窟了。”说着,娜伊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那具魔教弟子的尸体。 慧见苦笑一声,道:“为了这洞中之物,真没想到断送了这么多人的性命。” 慕容逸尘道:“所以,我们决不能让媚篱拿到‘人面桃花’。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能毁掉那样东西,免得它留在世上继续害人。” 众人感慨着,却也深深感觉到了这魅月窟的可怕。于是,大家个个都十分心地进入了那个洞口,并且脚下心地绕过那些骸骨,算是对亡者的一种同情。 其实,此时出现的状况已经远在众人预料之外。因为,谁也不会想到媚篱竟然会带领百蛊门的人在蛊毒最弱之时到来前进入魅月窟。现在的众人虽然也进入了魅月窟,但人人心中都不免有几分忐忑。 在这传说中凶险万分的魅月窟中,到底会遇见什么呢? 不过,众人的心中也多少有一丝安慰,因为大家毕竟是跟在媚篱后面进入魅月窟的,就算有什么不测,也是先让那个女魔头在前面品尝个够。 果然,走了才一会儿的功夫,众人就不禁停下了前行的脚步。 因为,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通道里横七竖八地倒卧着尸体,有的还靠坐在石壁上,而且个个身上都插满了箭矢,就像一只只蜷缩在地上的刺猬。从他们的服饰可以看出他们都是苗人,但令人震惊的是,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数少说也有上百,而且皮肤在火光下都呈青灰色,更加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那些人的身上到处布满了长长的白色线虫。 线虫在尸身上、地面上蠕动着,看得慕容逸尘感到一阵恶心。就在此时,只听娜伊惊呼道:“原来如此,想不到媚篱竟然会用这种方法躲过此处的机关!” 众人好生不解,只听娜伊道:“这些尸体应该就是咱们先前在赤桥宅遇到的那些行尸,我原本以为他们只是媚篱用来培育红蝶所使用的‘蛊瓮’。想不到,媚篱竟然还用他们来抵挡这通道中的暗箭。” 慕容逸尘怒道:“这女魔头也忒狠毒了,用活人饲蛊就够天理不容的了,她竟然还用这些死难者的身体来做盾牌。” 燕抒情打了个寒噤,道:“媚篱到底是不是人啊!所做的事竟然都是常人无法想到的。” 只听慧见在旁边幽幽地叹了一声,声音中竟似带着几分莫名的嗔怒,道:“若非如此,她又怎会被称为魔头?” 庆甘望着眼前的通道,对娜伊说道:“坛主,媚篱的行尸既然在这里遇到了暗箭,看来从这里开始,应该就是魅月窟中机关密布的地域。” 娜伊道:“不错,从这些箭矢来看,这通道中的两侧石壁应该密密麻麻布满了暗箭,而且箭头上也应该喂满了毒药。任何人若无防备,只要一踏入前方的地域,都势必会被这密如细雨般的暗箭射成筛子。” 燕抒义心地将手中的火把向前探了探,道:“这通道很长,咱们要怎么才能通过呢?” 机关之术讲究精巧灵便、出其不意,娜伊虽然也在思索如何继续前行,但是眼看这洞中的通道竟于狭之地密布箭矢,她又不解此道,是以听到燕抒义的询问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正在此时,只听邱之濯道:“若说机关之术,老朽倒也略知一二。” 众人闻言,不觉恍然大悟。浣花剑派精研诸般巧技,机关之术更是天下一绝。若说邱之濯也略通一二,那是一点也不稀奇。 邱之濯上前几步,道:“老朽虽擅于药理,但久与精研此道的同门相处,倒也知道些这里面的道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七十六章 千古迷窟寂无人 机关之术是世间最古老的技艺之一,自从世人效法天地万物之形态义理制造器具之日起,机关之术便已诞生。无论是弓弩、云梯等战争利器,还是水车、石磨等生活器具,其中都会找到机关之术残留的影子。不仅如此,数不尽的能工巧匠更是用他们精巧的双手給这个世间留下了无数个令人惊叹的奇迹。《列子·汤问》中记载了这样一则故事,说是昔日偃师曾造机关人献給周穆王,却由于其技艺的高超,而使周穆王误以为眼前的机关人是有血有肉的真人。据说该机关人不但从外表上能以假乱真,甚至其内部还具有同真人极为相似的木制脏腑。 机关之术是世人仿效天地至理而演变出的智慧结晶。 能人辈出的浣花剑派自然也有精通机关之术的大家,甚至此技已经成为浣花剑派选拔弟子的一项技艺考核。邱之濯虽然不是擅长此道的行家,但久在浣花剑派,对于这机关之术耳濡目染,自然也通晓一些。 常年不见阳光的魅月窟里洋溢着一股浓郁的发霉气息,由于这个洞窟十分封闭,因此很少有风会吹进来,特别是众人面前倒满了作为“蛊瓮”的尸体,气味变得更加难闻。才一会儿的工夫,慕容逸尘就觉得有些头晕眼花,要不是在场有好几位用毒制药的行家,他恐怕都要怀疑自己是中毒了。他盯着眼前正在用剑缓缓敲击着地面的邱之濯,心想:“虽说心驶得万年船,但要是再这么磨磨蹭蹭的,只怕媚篱早就拿到‘人面桃花’了。” 邱之濯倒是不知道慕容逸尘心中在想什么,此时的他已经站在距离众人十几丈开外的地方。左手举着一支火把,右手拈着长剑敲击着地面,聚精会神地听了听那敲击之声。然后,他又将火把高高举起,照向洞顶。 燕抒情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这样下去,咱们要什么时候才能走到魅月窟的深处呢?” 燕抒义指了指前方地面上的尸体,道:“若非如此,咱们只怕就要和他们一样被射成筛子了。” 慕容逸尘无奈地道:“可是这么折腾下去,只怕媚篱早就拿到‘人面桃花’了。” 燕抒义双目暗淡地道:“不然的话又能怎样呢?这魅月窟里十分凶险,倘若不心些,只怕咱们还没见到媚篱就已经没命了。” 站在前面的娜伊闻言,道:“燕兄弟说的不错,魅月窟中到底有多凶险,恐怕没人知道,要是不心些,难免会有性命之忧。” 慧见突然道:“难道我们非要跟着媚篱进入这魅月窟?我们就不能等媚篱和百蛊门的人自行出来吗?那个‘人面桃花’虽然厉害,但是蛊种……蛊种不是也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孵化吗?” 大家闻言不觉一怔,慧见说得未必没有道理。要知道与其身涉险境,倒不如来个守株待兔。既然媚篱他们夺得“人面桃花”后还会从魅月窟中出来,那众人为什么不可以等在洞口前? 毕竟,这可不是书上的故事,非要逞个什么英雄才是正义之士。 慕容逸尘挠了挠头,说道:“慧见师傅说的倒也不无道理,可是万一这魅月窟里另有什么暗道能通到外面的话,那咱们不就白守在外面了吗?还有,万一那‘人面桃花’的蛊种拿出来就可以使用,那可怎么办?” 话音刚落,只听娜伊道:“慕容兄弟尽管放心,我敢担保这魅月窟绝无其他出路,而且那‘人面桃花’也绝非轻易使用之物。” 慕容逸尘惊讶道:“此话当真?” 娜伊点了点头,目光却转向正在远处检查是否有机关的邱之濯,对慕容逸尘道:“我祭灵教的前辈早在多年前便已将这洞窟周围仔细巡查过,这里除此处入口外,绝没有任何其他的入口。因此,媚篱只要想从洞中出来,就必须走过这条唯一的路。”她说到这里,稍稍停了停,又道:“至于‘人面桃花’,虽然是传说中的蛊,但只要是蛊种,并且还是保存在百年以上的蛊种,最少也要经过半年才能重新孵化。” 燕抒义道:“如此说来,我们倒是可以守在洞口处了?” 娜伊苦笑一声,突然有些自然自语地道:“是啊!我早就应该想到的……” 魅月窟远比众人想象的要深得多,从洞口到这最深处的祭坛前,足足有十几里的路程,而且洞中有洞,竟有五层之多。这一路上还有着许多意想不到的机关陷阱在防卫着外来者的侵入,诸如第一层的暗弩通道,以及隐藏在那通道中央的连环翻板,只要有人走到那里,上面是密如飞蝗的箭雨,脚下则是布满尖刀的深坑,即便能躲过箭雨,也势必会因为踏上连环翻板而一个失足跌入深坑。还有第二层的迷魂阵法,那个石阵应该是按照武侯八阵图的阵势所摆的,只要不谙此道,一入阵中就别想再出来,而且阵中暗藏伏火和落石,稍一不慎就会被火焰焚身或是落石击中。第三层只有一条狭窄的石桥,两边是万丈深渊,只要一踏上石桥就会从洞顶落下一排宽如七尺门扇的巨大钢刀,沿着石桥密集排列,同时从四面八方都会有无数边缘锋利的铁制轮盘向着桥上飞旋而来,所以此桥还有个名字——落魂桥。前面三层不但有这些机关,而且连接着每两层之间的地方也都布有致命的陷阱,或是突然从地面上伸出的铁枪,或是从石壁中弹出的利刃,而且上面全都淬有剧毒,见血封喉。 媚篱的脸上还是死人一般的灰白,这倒不是因为她在通过前面三层的时候用了那么多的行尸去做盾牌,也不是因为与洞中的蛊毒对抗而在这一路上陆续死掉了那么多的红蝶。 而是因为在通过第四层的时候,她一时疏忽,令百蛊门的弟子死伤了更多。 跟随媚篱进洞的百蛊门众人除了在通过第一层的时候无人伤亡,在接下来的两层里都或多或少存在着人员伤亡。 特别是在刚刚走过的第四层。 原来,第四层的洞窟内立着许多的铜像,全都是身高一丈有余、手持刀棍的神像,沿着第四层的通道两边站成两排,少说也有数百。而这些神像却并非仅是装饰,而是在机关轮盘和链条的操纵下随时对外来者进行斩杀的机关人像。 百蛊门的人太低估了这些铜像,以为它们没什么了不起。 于是,在艰难地走过这第四层的时候,很多人或身首异处、或骨骼寸断,就那样凄惨地死在了铜像脚下。 媚篱的心情有些坏,但不是为那些死掉的手下难过,而是担心即将踏入的魅月窟第五层如果再有些意想不到的机关,仅凭手下现有的数十人只怕难以抵挡。 所以她感到有些不快。 百褶裙随着媚篱的移动泛起些许涟漪,被火光一照,在这黑暗的魅月窟中显得有些不真实。那尊诡异的木偶此时坐在媚篱的右肩上,鲜红的嘴却莫名地带着一丝愠怒。 第五层的通道虽然不算短,但一路走来,众人也并未遇到什么机关险阻。不过,越是到这个时候,媚篱就越是心。 一连转了四个弯道以后,在通道的尽头处出现了一个高约数丈的洞口,洞口内有一条长长的石阶,不知通往何处。 坐在媚篱肩头的木偶微微动了动,毒蛇般的声音自木偶的口中传出,道:“茹赤荶,你带几个人去前面看看。” “是,”僵尸一样的白衣中年人摇了摇手中的银铃,从人群里缓缓走出几个“人”来,他们白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疮疤,躯体极度扭曲着,“哈啊噢——哈啊噢——”的哀嚎声不断从垂着一条条白色线虫的口中发出来。 原来媚篱所说的“人”指的就是行尸。 茹赤荶带着几具行尸心地走到前方的洞口处,过了一会儿,在确定没有什么凶险之后,他向媚篱做了一个手势,表示可以前行。 媚篱带领着手下走上前去,却仍旧让茹赤荶操纵着行尸在前面引路。 飞舞在百蛊门众人四周的红蝶纷纷涌入洞口内,如同一道湍急的红川,媚篱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掩盖不住心中的喜悦。因为她知道,她想要的东西就在前方。 蛊毒释放的地方,就是红蝶一拥而上,并用毒粉与之对抗的地方。 这是修炼“蝶蠋”之术的媚篱所知晓的秘密。 洞内的阶梯并不算长,走了才一会儿的工夫,媚篱和手下人就已经来到了一个极为空旷的空场。这里和刚进魅月窟时的空场极为相似,方圆足有数十丈,洞顶距地面也有十丈左右,四周的石壁上也刻有花纹和符号。若说与之前的空场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在此处的空场中央有一座圆形的高台,是用青石砌成的,高约三丈,另有一条长阶通向高台的顶端。远远望去,似乎在那高台顶部置有什么样的事物。 十几只红蝶悄然坠落,如同在秋风中消逝了生命的枫叶一般,刹那间便已陨落。随着自身在半空中留下的最后舞姿,缓缓魂归于冰冷的地面。 像这样的事,自从进入魅月窟以来,媚篱已经司空见惯。虽然众人身上带着由“旭日金花”和“艳煞红”配置的避毒灵药,但是由于没有像邱之濯那样精于药理的人物存在,他们所配置的药物效力极弱,随着洞窟的深入还是会有被蛊毒侵袭的可能。所以媚篱仍不得不用这漫天的红蝶来作为抵御洞中蛊毒的有力武器。果然,从进入第二层开始,这一路上已经有上万只红蝶死去。 洞中的蛊毒果然厉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七十七章 枯月青棺荡无存 茹赤荶带着行尸走在前面,媚篱则带着其余的手下人跟在后面,依次踏上了那座高台。 仍旧没有任何机关阻拦,众人十分轻松地走上了这座十丈见方的高台。只见高台正中央摆放着一个一丈多长,有三尺多高,呈弯月状的物体,在众人手中的火把照耀下,依稀可以辨认出是由青铜铸成,想来便是传说已久的枯月青棺了。在距离枯月青棺不远的地方有一方水池,池水呈墨绿色,此时上面覆盖着数不清的红蝶,从红蝶翅膀上抖下的粉末也在池水表面积了厚厚的一层。 又有十几只红蝶从空中坠落,然而所有的红蝶却都莫名其妙地聚集在水池上空,奋力抖动着双翅,这样的场景任谁看见都会觉得十分诡异。 事实上,这也正是“蝶蠋”之术存在的真正意义——破坏魅月窟中蛊毒的来源。 魅月窟中的蛊毒,虽然厉害,但是绝对不可能在没有源头的情况下,以无形之状长久存在,而释放此种蛊毒的源头正是这高台上的水池。 水池中呈墨绿色的液体其实并非水,而是一种饲养蛊虫的稠状药液。这种蛊虫与传统的蛊虫不同,而是通过特殊的方法从腐尸的身上获得的一种无形之物,然后再用药液进行不断繁殖,最终使它们扩散在空气中,达到杀人于无形的目的。 这种蛊毒的可怕之处就是因为它是由活着的蛊虫组成,而且极极多,令人防不胜防,纵然掩住口鼻,也能从人的皮肤侵入五脏六腑。 更为可怕的是,这种含有剧毒的蛊虫由于受到特殊药液的滋养和影响,彼此之间还可以相互吞噬、繁衍,以达到族群的壮大。因此,在已经过去的数百年里,魅月窟中的蛊毒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衰弱,反而变得更加剧烈。不过,这种蛊毒毕竟是由活物组成,难免有生有死,六十年,是这种蛊虫生命的最大极限,而且他们每一只在濒死之时都会开始吞噬同类。如此,魅月窟中的蛊毒便形成了一个周期,那就是每六十年就会有一天是洞中蛊毒最为薄弱的时候。因为在这一天,魅月窟中的蛊虫数量会由于其族群的大量死亡而达到最低。 “蝶蠋”之术不愧是百蛊门用来对付魅月窟中蛊毒的独门秘术,一旦红蝶发现蛊毒的来源,便会一拥而上,用自身的毒粉来克制池中的蛊虫。虽说池中的药液已经有数百年之久,而且其中饲养的蛊虫数量不可胜数,以致多年来的毒性积攒,即便是单凭红蝶也不能使人贸然入洞,但有道是一物降一物,既然发现了孤独的源头,在这么多红蝶毒粉的覆盖之下,池中的蛊虫只怕不久就会被尽数除掉,失去了源头,这魅月窟中的蛊毒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消散。 宛如满天红云般的红蝶汇聚到蛊毒池上散落粉尘,这一幕是何等壮观?然而,媚篱及其手下却丝毫没有欣赏的兴趣。 因为他们发现了一件更为有趣的事。 就在眼前的枯月青棺旁,有两具骸骨,从已经破败的衣服来看,应该死去有很多的年头了。不过,这两个人的姿势却很怪异,一个人仅仅扼住另一个人的颈骨,力量之大竟然连那人的颈骨都扼断了,而那个人的手中却有一柄镶有红绿蓝三种宝石的匕首,也正好刺在扼断他颈骨的人的胸前。 看着那柄镶有宝石的匕首,站在媚篱身后的青婆婆惊呼道:“这……这是先代门主慕刃所使用的‘三宝血刃’,怎会在此出现?莫非……” 蛇一般的声音自木偶的口中传出,道:“这两个人应该就是慕刃门主与他当年的那位好友了。” 青婆婆讶然道:“想不到,他二人果真如某些人猜的那样,是在这魅月窟中同归于尽。” 媚篱道:“看来咱们不经意间解决了一桩公案呢!” 青婆婆道:“属下不明白,这魅月窟中的机关几乎是无懈可击,只怕是布置之人也难以全身而退。纵然只是为了阻拦慕刃门主,也不至于将自己也置身于险地。莫非此处另有出路?” 媚篱道:“出路只有咱们来时的那一条,不过这魅月窟中的机关布置得如此复杂,只怕当年那人用的法子并不简单,极有可能是在洞窟入口处的某个隐蔽的地方藏着能触发所有机关的装置,却将能使这些机关静止的枢纽设在这座高台的附近。如此一来,在此处可以使洞中机关全部停止运转,而在洞口处却可以启动这些机关。” “原来如此。” “所以,想是当年慕刃门主仗着机关布置图来到了此处,却还未来得及将这洞中机关停下来便已与他那位好友同归于尽了。嗯,看来他这位好友也不怎么信任他嘛!居然想在此处来个守株待兔。” “主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取下那柄‘三宝血刃’就可以了,”媚篱阴森森地道,“难不成你还想给两个死了数百年的人收尸不成?” 青婆婆那布满皱纹的脸稍稍抽搐了一下,低声道:“属下不敢。”说着,她走上前去取下那柄“三宝血刃”,呈给了媚篱。 只听木偶冷笑一声,媚篱将那柄匕首收入袖中。而后,她缓步走到枯月青棺前仔细巡视了一番,道:“这里有一块凸起的石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能使魅月窟中所有机关停下来的枢纽。茹赤荶,你带人去检查一下。” 茹赤荶摇了几下手中的银铃,一具行尸拖着扭曲的身体走过来,木然地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放在枯月青棺距地面一尺高处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嗤——”一声轻响,铜棺中伸出了数根长约五尺的刚刺,瞬间就将行尸的身体刺穿。还未待众人回过神来,行尸的脚下又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道,立即就吞没了那个可怜的身影。 坑道上面的暗门无声无息地关上了,就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这一幕看得百蛊门众人个个心惊胆寒,自忖若是自己方才前去按动那块石头,只怕此时已是个死人。 媚篱那嘶嘶的声音再次盘桓在众人的耳边,道:“这才是魅月窟第五层的真正杀招。任何人只要在前面发现没有机关之后,或多或少都会疏于提防,特别是亲眼看见枯月青棺以及这个机关枢纽后,谁都会以为这里已经没有了机关。殊不知,这才是最为致命的地方。” 话音未落,媚篱的右手拇指扣起中指微微一弹,只见先前被她收入袖中的“三宝血刃”突然激射而出,匕首的尖端正对着枯月青棺上的那块突起的石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整座洞窟都仿佛随着这一巨响而撼动,隐隐地还掺杂着阵阵轰鸣声。 片刻之后,洞中再次归于沉寂。 “好了,这下什么机关都无法运转了,”媚篱的声音依旧是那样可怕,但却丝毫掩盖不住其中的一丝喜悦,她用手抚摸着枯月青棺棺盖上的一处凹槽,道,“枯月青棺是用青铜混合万年玄铁铸造而成,通体与这高台紧密相连,只有用那半片‘潜龙勿用’才能开启。不过,青龙山庄里发生的事已经让我明白那东西是不可能到手的,所以我只好动用‘震天神破雷’来炸开这层禁锢了。” “呵呵……‘震天神破雷’,呵呵……震天神破雷,”木偶口中喃喃地念叨着。突然,媚篱的声音变得十分阴森,尖声道:“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快用‘震天神破雷’炸开这副棺材?”说完,她转身向台下走去。 “是,”众门人齐声领命,立刻按照媚篱先前的吩咐,将从竹岩山寨强抢来的“震天神破雷”拿在手中。等到众人距离枯月青棺有一段距离之后,随着茹赤荶的一声令下,百蛊门众人以四人一组的形式轮番将手中的“震天神破雷”掷向枯月青棺。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不想那棺中的事物在一阵乱炸中化为灰烬。 “轰轰轰……” 魅月窟中仿佛发生了地震,随着“震天神破雷”的不断爆炸,整座洞窟都在剧烈地晃动。 火光、碎石、飞溅起的铜屑,交织成这座数百年不曾见到光芒的洞窟中最为炫目的一幕。 烟尘四溅、火光腾飞。 恰在此时,传来了茹赤荶焦急的声音:“够了够了,赶快给我住手。” 烟尘散去,枯月青棺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不过棺体本身并没有彻底破碎,棺中那一方乌木制成的匣子和半片铜铸的虎型吊坠已然映入媚篱的眼帘。 把玩着“三宝血刃”的手慢慢地将匕首插在腰际,与此同时,肩头的木偶身体不住前倾,仿佛是想要将眼前事物看得更加清楚。 片刻之后,封印在枯月青棺中数百年的两件事物便分别捏在了木偶的两只手中。 “哈哈哈……”掺杂着嘶嘶声的狂笑冲出木偶的两片红唇,在魅月窟中久久回荡着…… 夜悄悄而至,银色的月光静静地洒落在魅月窟前的空地上,镀上了一层银色与静默。 一道长长的红色从魅月窟中极速涌出,如一片鲜红的浪潮奔流在夜的羽翼下,刹那间碎成了千万片枫叶,在风中飘舞。 红色的枫叶,每一片都是有生命的。 是的,这便是媚篱的红蝶。 仿佛鬼魅一般,媚篱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随着红蝶的涌出伫立在魅月窟前了。 百蛊门众人也纷纷跟在媚篱的身后走出了魅月窟。 夜色朦胧,清凉的微风席卷着密林中的潮气扑面袭来。 木偶坐在媚篱的肩头,轻轻地将它的头向四周转了转,似乎在看什么。蓦地,木偶口中传出毒蛇般嘶嘶的声音,颇有讥讽意味地道:“娜伊,你在我面前就别躲躲藏藏的了,乖乖地和你手下人出来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七十八章 昔年怨恨复重提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密林中便多了数十条黑影,有男也有女,为首的正是祭灵教湘南分坛的坛主——娜伊。这些人显然身手不凡,刚刚从树上跃下就快步奔向百蛊门众人立足的地方。不过转眼之间,这些人就已立足在媚篱的面前。 “看来前面的人都没能拦住你们,”手下人拿着的火把将来的人照得十分清楚,媚篱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丝毫没有露出为守在前面的人担心的神情,只是冷冷地说道,“真是一群废物。” 娜伊道:“这是天意,天意要我们来收拾你这个魔头。” 媚篱依旧是僵立在地上,形同木人,反倒是她肩头的木偶扬起右手,得意地笑道:“‘人面桃花’已经落在我的手上,只要假以时日就连那贱人都不是我的对手了,你这米粒之珠也敢与日月争辉吗?” “住口,”娜伊一声断喝,双目瞪视着媚篱道:“不许侮辱我教教主。你以为凭着‘人面桃花’就可以为所欲为?哼,莫忘了,你始终都是教主的手下败将。” 媚篱阴森森地道:“你也太能抬举那贱人,此番我有‘人面桃花’在手,她就算将南疆各门各派的禁术全都练成了,我也不怕。再说她若真有本事,早就将此物据为己有,又岂能被我所得?” 娜伊哼声道:“难道你以为凭着‘人面桃花’就当真可以称霸天下吗?” 媚篱道:“难道不可以吗?当年,慕刃门主为得到这‘人面桃花’,不惜与好友相残,双双死在枯月青棺前,尸骨至今犹在。试问,倘若此物不足以纵横天下,慕刃门主又何须为此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娜伊闻言不觉一怔,身后众人也是吃惊不。众人虽然也曾猜测当年那位前辈极有可能与慕刃在魅月窟中同归于尽,但亲口从媚篱口中得到证实,仍是感到十分震惊。 欲望,果真会令人变得无情无义! 只听媚篱呵呵笑了几声,嘶嘶地道:“哟,我当是谁,原来是邱老先生!你好不容易才从我百蛊门手中逃脱,竟然还敢向我叫阵,真是好胆量。” 邱之濯冷冷地道:“门主为逼老朽配制抵御蛊毒的药物,接连用数种毒蛊来招待老朽,所幸老朽粗通药理,这才留得一条性命。如此待客之道,老朽岂能不回敬一二?” 媚篱阴狠地道:“真不愧是浣花剑派的名士,三言两语都不忘搬弄口舌上的功夫。” 慕容逸尘怀抱长剑,哼了一声,切齿道:“女魔头,废话少说,你作恶多端,今天就叫你难逃公道。” “大胆!”站在媚篱身旁的茹赤荶寒声道,“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对主人出言不逊?” 慕容逸尘怒道:“你又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大呼叫?” 茹赤荶的一张白脸此时变得更加苍白,如同罩了一层寒霜,森然道:“好子,既然你自寻死路,在下不妨成全你。” 茹赤荶的话尚未说完,眼前突然白光一闪,脚下三尺远的土地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长约数尺的刀痕。 茹赤荶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这才发现面前多了一个灰衣青年,此人手持单刀,身体微向左边侧出,一双明眸中隐隐有流光闪动。正是在竹岩山寨那天野里以精湛的刀法震慑住百蛊门众人的汉人青年——燕抒义。 好厉害的刀法! 茹赤荶的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丝恐惧。 “哼,看来邵天华是故意输给你的,是吧?”媚篱对眼前的刀痕视若无睹,不过声音却突然变得有些低沉,但仍是不无怨毒地吐出了三个字,“燕——抒——义。” 站在慕容逸尘身后的燕抒情娇躯一震,惊声道:“你,你认识我哥哥!这么说,青龙山庄的事你也知道了?” “哈哈哈……”媚篱突然发出一串如同厉鬼哀嚎般的长笑,缓缓道,“看来邵天华应该和你们说了什么吧!不错,我的确认得你哥哥,不过不是认识他这个人,而是从他的刀法认出来的。嗯,想必南方武林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吧!” 燕抒义的脸上抽搐了一下,道:“大哥什么都没有说,他只说你会告诉我真相。” “真相?”媚篱肩头上的木偶扭了扭那颗表情诡异的头颅,道:“你没杀邵天华吗?” 燕抒义对道:“他是我的结拜大哥,我为什么要杀他?” “这么说来,邵天华也必定是不想杀你,”媚篱轻哼一声,接着说道:“我就知道邵天华这家伙靠不住。不过,他不告诉你实情是为了你好。” 燕抒义不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媚篱那可怕的笑声再次从木偶口中传出,“你还真是悲哀啊!都落到这般田地,难道说还没发觉是怎么回事吗?” 一旁的青婆婆也嘿嘿地帮腔道:“就是,想不到关老头收了你这么个蠢徒弟,竟然——” “真凶恐怕连你自己都猜到了吧!”媚篱幽幽地道,“能在青龙山庄内如入无人之境,而且还能轻而易举将你迷倒的人,必定是最熟悉你的人。哼哼,关老头的儿子可比你聪明多啦!” 燕抒义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他厉声喝道:“你胡说,你远在苗疆,又怎会知道青龙山庄里发生的事?若说真凶,恐怕就是你们百蛊门吧!” 媚篱肩头的木偶摊了摊手,鲜红的嘴中发出一阵咂嘴声,道:“你究竟是真蠢,还是在装傻?以我‘蛊花藏主人’的身份,难道说百蛊门杀个人还要偷偷摸摸的?我不过是派人到青龙山庄里去办一件事,哪知道那几个笨蛋事没办成,却碰巧发现了那个杀人盗宝,并且栽赃给你的真凶。你倒好,又将这些罪名扣到我百蛊门的头上,真是岂有此理。” 燕抒情惊诧道:“你派人到青龙山庄去做什么?” 媚篱道:“这我就不能告诉你了,总之我百蛊门确实不是杀人盗宝的罪魁祸首。至于说我和青龙山庄有什么瓜葛,等你们有命见到关老头时再去问他吧!”说到这里,木偶的口中传出几声干笑,又道:“恐怕你们没有那个机会了。” “媚篱——”一声怒吼冲天而起,魅月窟前的密林也仿佛随着这声怒吼而不断颤抖。 火把照耀之下,年轻的僧人手持长棍,怒目圆睁,鲜红的双目射出的目光如箭似电,宛若要将媚篱洞穿。 媚篱微微侧目,略有诧异地对慧见道:“和尚,就算是找死也不用这样着急呀!” 慧见攥住长棍的手臂青筋突起,一双赤目已然红得如血,他厉声道:“媚篱,我问你,木竹寨是不是被你所灭?”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慧见居住的寨子不是因为瘟疫才…… 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娜伊尤其吃惊:“原来他还是知道了。” “木竹寨,”媚篱轻轻念叨了几句,道,“不记得了,被我灭掉的寨子太多了。” 慧见恨声道:“十年前,你把一条血红色的蚕虫交给了木竹寨的一个孩子,你让他把那条蚕虫藏到家里,这件事你莫非忘了?” 媚篱“哦”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慧见目眦欲裂,大声道:“我就是木竹寨的人。” “咦?”媚篱的声音变得充满惊诧,似乎遇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道,“这怎么可能?木竹寨里的人应该都已经死在金蚕王蛊之下,你怎么还活着?” 慧见愤怒无比地道:“天不绝我,今天终于让我找到了你这个女魔头。” 纵然仍有诸多不明之处,慕容逸尘此时也已经听出个大概。他不禁感到万分震惊,心中暗道:“原来慧见师傅所居的寨子不是因为瘟疫才毁掉的,而是被媚篱下了蛊毒。怪不得他从竹岩山寨出来后就一直怪怪的,打起架来也一副不要命的样子,想来他本已忘记当年的真相,却在身中‘金蚕蛊毒’之际想起这一切。”念及至此,慕容逸尘的心中涌起一阵悲哀。他自便在亲人的呵护下长大,虽然不免顽劣,但疼爱他的人也并不少,所以他无法体会慧见父母双亡、幼妹失散的心情。可是,慕容逸尘却知道,一直以为当年的不幸只是天灾的慧见,在想起过往一切之后,心中必定是难以平静,而且也必定是痛苦无比。 遗忘的真相总是能留下永恒的痛苦。 迟来的回忆必定会唤起更多的仇恨。 慧见咬牙切齿地道:“当年我一寨上下尽数惨死在‘金蚕王蛊’之下,我虽侥幸不曾染毒,但也一直以为是瘟疫所致。直至几日前身中‘金蚕蛊毒’,那种又痛又痒的感觉才让我重新回想起当年的事。就是你留下了那条血红色的蚕虫,而寨中之人的死状也确实是身中‘金蚕王蛊’所致。” “哼哼,真难为你能发现这件事,”媚篱阴森森的说道,“当年我为炼制‘蝶蠋’,需要验证已经饱食胎儿精血的‘金蚕王蛊’毒性如何,所以就骗了个孩子,让他将蛊虫带入木竹寨。结果,那蛊虫的威力确实不凡,整座木竹寨上下除你这个和尚之外当真无人生还。嗯,看来你还因祸得福成了少林派门下,说起来可要谢谢我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七十九章 蛊虫横飞杀意冷 人服下了避毒的药物。门主那些暗算于人的东西还是省省吧!”话音未落,两具骸骨迎面扑来,邱之濯不躲不闪,抬手就是唰唰两剑,竟然斩下了那四只坚硬无比的枯爪。 茹赤荶的嘴角不禁微微一颤。 当日,百蛊门中人若非趁着邱之濯不曾防备暗中用毒,根本就擒不住这位浣花剑派的高手。此番邱之濯有备而来,种种暗算的伎俩统统失效,只凭这十几具骸骨恐怕难以胜他。想到这里,茹赤荶摇动手中银铃,将仅存的十几具行尸也调了出来,一起攻向邱之濯。 他知道,凭自己的武功万万不是“香剑妙手”的对手,现在只有凭借这些行尸与骸骨才能有勉强取胜的希望。 然而…… 行尸与骸骨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邱之濯却浑然不惧,只见他剑走轻灵、光华如电,剑招令人眼花缭乱,竟然以一人之力封住了那些行尸和骸骨的攻势,这不禁令茹赤荶看得心惊胆寒。耳听得双方中人厮杀震天的呐喊声,茹赤荶下意识地向媚篱望去,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原来,此时的媚篱已经被慕容逸尘和燕氏兄妹团团围住,双刀一剑攻势甚猛,媚篱闪展腾挪,极尽闪躲之能事,而手中丝线操纵的木偶飞来纵去,穿插在三个人之间,不停地用手中的“三宝血刃”对三个人进行攻击,然而,递出的招式中似乎十之七八都没有对三人构成什么威胁。而在四个人的脚下,先前那两条偷袭慧见的白蛇已经被斩成了数段。 看来,情势似乎对媚篱较为不利。 燕抒义的刀法确实出乎媚篱的预料,她原本以为燕抒义在竹岩山寨显露的刀法便代表其真正的实力,但是刚才刀光一闪,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刀光刚刚映入眼帘,锋刃便已递到了媚篱的面前,逼得媚篱不得不后退闪避,仓促之间,甚至来不及役使红蝶对众人发动攻击。 燕抒义曾于竹岩山寨见识过“蝶蠋”之术,又曾听娜伊提起过此术的由来,知道个中厉害。因此,他眼见一招逼得媚篱后退,手臂趁势一沉,钢刀顿时如青龙盘旋般将媚篱团团围住。他的刀法一招中包藏十几招,不但速度极快、劲道甚猛,招式所笼罩的范围也是极为广泛。当日在“福悦客栈”,燕抒义正是以这样的刀法血战追杀他兄妹二人的江湖群豪,甚至连武林中成名的多年的鲁先生和凌太夫人联起手来也难以将他擒下。 “青龙啸月三十六斩”的威力,耳闻多年的媚篱今日算见识到了。在这样的刀法猛攻之下,只凭一尊木偶作为武器的她休说抵挡,就连闪躲也是颇有不及,更不要说集中心神调动红蝶。 不过,更麻烦的还在后头。 单凭一招就先困住媚篱的燕抒义不过是刚动手的人,接下来加入战团的慕容逸尘和燕抒情让媚篱觉得更加难以招架。 一个剑法奇招不断,一个刀快如电。 这两个人和燕抒义一经配合,刀光剑影立刻就将媚篱的所有退路彻底封死。 慕容逸尘恨死了眼前这个女魔头,不光是因为曾在竹岩山寨吃过她的亏,更加气恼她为一己之私欲乱杀无辜。虽说对方是个妇道人家,但是慕容逸尘从她身上怎么也感受不到作为一个女人,甚至人应有的人性。 “这个丧心病狂的百蛊门门主,简直就不是个人。” 这是慕容逸尘自从介入此事时的想法。 因此,燕抒义的刀刚一递出,他的剑也趁着夜色向媚篱刺了过去。他的剑法本有很好的基础,又在前面的恶战中对《隐月剑经》上的武学诀窍感触良多,因而无形中又不知进步了多少。一剑刺出,速度和力道虽不如燕抒义,剑招之奇诡却隐隐在燕抒义之上。 一旁的燕抒情也不遑多让,手中刀快如闪电,每一刀看似是一刀,实则是三刀,而且直来直去,似拙实巧,即便没有燕抒义一招中藏十几招那样巧妙,但仍是令人防不胜防。 媚篱右手五指分别缠绕着一根红线,五根红线的另一端分别连着木偶的四肢和躯干,在她飞速的操纵之下,木偶手持那柄“三宝血刃”对三个人发动了攻击,攻守进退,在月光照耀下和媚篱配合得天衣无缝,就像两个真人通力迎敌一般。不仅如此,媚篱空出的左手还不时放出暗器或是蛊毒。然而,即便她全力迎战,还是被眼前的三个人给逼得束手束脚。木偶递出的每一招不是扑了空就是被轻易化解,发出的暗器也毫不奏效,至于说放出的蛊毒更是没有任何效果。媚篱不用想也知道,邱之濯一定是用“旭日金花”配置出了避蛊祛毒的药物。虽然世间不存在能尽解所有毒物的灵药,就算是能解百毒的“旭日金花”也不能,但是若用这奇花抵挡毒物侵袭却未尝不可,纵然不能解毒,也可用来防止毒素的入侵。媚篱的武功虽说不弱,但其最擅长的仍是蛊术和用毒,如今竟被眼前三人逼得腾不出手来役使蛊虫,而从蛊虫身上提取的各种毒粉也毫无效果,眼见情势对自己越来越不利,她心中也不免慌乱起来。 殊不知,慕容逸尘和燕氏兄妹对此也是惊诧不已。操纵木偶作为武器,江湖中并非没有这样的人物,但媚篱操纵的这尊木偶却显然要高明得多。且不说它的关节之灵活甚比真人,就拿施展的招数来说,不管是翻纵跳跃还是转身出手,根本就不像是有人操纵着木偶施展出来的。三个人先前只管将兵器朝媚篱的身上招呼,只是将木偶当成一件兵器。可是眼看这尊木偶被操纵地如同真人一般,三个人也不得不留神对付它。所幸三个人攻势甚急,往往是两个人围攻媚篱之时,另外一人前去接下木偶的攻击。因此,就算那木偶被操纵得如同真人一样,却也未能使媚篱冲出三个人的合围。 夜翼笼罩,月华正浓,魅月窟前不知何时已经被月光照得通明,纵然众人手中的火把已在激战中扑灭了许多,但借着月光仍是可以进行战斗。 祭灵教与百蛊门之间的仇怨到底有多深,除了双方弟子恐怕没有人知道。总之,双方一经动手,必定是生死相搏。只见在月光下,双方一场恶战,兵刃上的寒光在挥舞的过程中变得异常雪亮,半空中有无数黑点和彩色的光华如密雨般在众人头顶来回飞旋,那正是双方役使的蛊。厮杀声冲天而起,震彻整座山林。 百蛊门此次为防止遭到其他势力的阻拦,可谓是倾巢出动。不但在通往魅月窟的途中设下数道关卡,还命令大批弟子埋伏在各门派教会进入此处密林的必经之路上,就连跟随媚篱而来的手下也并非等闲之辈。按理说,单凭祭灵教湘南分坛的实力本就难以和百蛊门眼前的这些高手一较长短,更何况召唤野兽的皮鼓也在雾碎渊之战中被毁,胜算可谓不高。然而,这里面却有个变数。那就是“香剑妙手”邱之濯的出现。此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精通药理,特别擅长解毒之术,所配置的药物能避蛊祛毒,也让百蛊门众高手的本领尽数打了个折扣。须知,百蛊门的高手虽然精通役蛊、用毒的手段,但是本身的武功却大多是二三流的水平,如今所散布出的种种蛊毒一经失效,无异于虎口拔牙,只能依仗本命蛊虫和武功来勉强对敌。如此一来,只能与祭灵教分坛的人斗个旗鼓相当。 娜伊使出一招“彩蛛织萝”,冰蚕天罗卷起阵阵涟漪向青婆婆的头顶落去。同时,她腰肢一扭,笼罩在身体四周的青色淡雾也以飞快的速度向青婆婆飘去。 “嗡嗡嗡……” 在一阵可怕的嘈杂声中,青婆婆急忙挥动衣袖,只见虚空中有无数细的东西向冰蚕天罗扑去,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冰蚕天罗的去势竟然硬生生地被挡了回来。与此同时,青婆婆一声唿哨,飘向她的青色淡雾也因为“鬼影螟蛉”的及时回救而滞留在了半空之中。 “哼,那贱人不在此处,你又能如何?”青婆婆口中叫骂着,挥舞药镰近身上前,一连三招,逼得娜伊步步后退,尚未作出还击,只听青婆婆一声厉啸,“鬼影螟蛉”突然以风驰电掣之速尽数围了上来。 娜伊双手持,一声清叱,冰蚕天罗挟着一阵狂飙扫向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蛊虫。她知道,“鬼影螟蛉”虽然身体极,能从眼中穿过,但是只要附着内力进行横扫,那些蛊虫仍难逃被冰蚕天罗割裂的厄运。 “嗡嗡嗡……” “鬼影螟蛉”速度极快,密密麻麻也不知有多少,随着它们在空中飞来穿去,竟然如飞刀般掠起阵阵劲风。“嚓嚓嚓……”娜伊脚下的青草尽数被拦腰截断,宛若无数把看不见的镰刀正在收割。 “情丝蛊”绕身回防,总算能抵挡一阵“鬼影螟蛉”的进攻。然而,青婆婆却根本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眼见娜伊被“鬼影螟蛉”困住,青婆婆纵身上前,挥动手中那柄锋利的药镰,向娜伊发起猛烈的攻击。她为人阴狠暴戾,得势更加不饶人,手中药镰杀招不断,招招对准了娜伊身上最致命的地方。 “嗡嗡嗡……” 娜伊奋力抵挡“鬼影螟蛉”的侵袭,但那些蛊虫丝毫不惧冰蚕天罗的攻势,围着她快速飞行着,似乎是想找出那团青色淡雾——“情丝蛊”的破绽,准备来个避实就虚。更可怕的是青婆婆的近身攻击,招招夺命,稍不注意就会有非死即伤之厄。 最近接近年底,单位的事开始变多了,所以只能两更了,请看的朋友多加包涵! 点击量不是很高,但我不在意,只想把自己的故事和大家分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八十章 母死子亡螟蛉绝 顾忌青婆婆的攻击就会容易露出破绽,被“鬼影螟蛉”有机可乘。可是若只将注意力集中在“鬼影螟蛉”的身上,势必会在青婆婆的攻击下难保周全。娜伊虽说不担心那蛊虫自身所携带的剧毒,但是也知道蛊虫入体非同可,何况还有那凶狠异常的青婆婆在旁,一旦她落了下风,势必不会留她性命。 好可怕的“鬼影螟蛉”,好狠毒的青婆婆! 娜伊只好施展轻功,凭借身法躲避着青婆婆的攻击,再用冰蚕天罗予以还击。同时,她还调转“情丝蛊”应对“鬼影螟蛉”的入侵。不过,娜伊自己也清楚,这种颇费心神的战法不能久持,用不上一时三刻她非死在青婆婆的手上不可。 “嗡嗡嗡……” 每一只“鬼影螟蛉”飞过,总会带起一股强劲而又锋利的劲风,如刀如剑,似乎想要将虚空划破般在遇到的事物上留下深深的痕迹。无数只“鬼影螟蛉”,便是无数把看不见的飞刀,每一刀都是致命的。 青婆婆阴森森地狞笑着,手中药镰全力施为,将娜伊逼得步步后退。 “鬼影螟蛉”无处不在,药镰招招毙命,娜伊仓促之间被攻得毫无还手之力,冰蚕天罗前后防护,却始终难以补救因为忙乱而露出的种种破绽,顿时险象环生。 又过了十几招,娜伊脚下一绊,险些跌倒。青婆婆趁机将药镰向娜伊颈部用力刺去,他的手法简单却又干脆,目的只有一个——要让眼前的敌人死去! 娜伊慌忙将冰蚕天罗向青婆婆拿着药镰的手上卷去,不料青婆婆突然一放手,竟然将手中武器弃于冰蚕天罗中。随之一声呼啸,漫天的“鬼影螟蛉”立即朝着娜伊发动全面攻击,攻势之迅疾竟然较之方才还尤胜几分。惊心动魄的嗡嗡声中,娜伊来不及追击青婆婆,只好拼尽全力用“情丝蛊”和冰蚕天罗进行抵抗。 须臾间,一道寒光以其凶悍暴戾之势向娜伊刺来。正在忙于抵御“鬼影螟蛉”攻击的娜伊躲闪不及,竟然被那道寒光击中右肩。她低哼一声,急忙脚下一点,向后跃出数丈。 青婆婆桀桀怪笑,手中赫然多出一把短剑。原来她刚才抛出药镰只是故意示弱,她袖中另外藏有利器,趁着娜伊抵御蛊虫分神之际突施杀手。 这,才是她青婆婆的杀招。 娜伊用手捂着被青婆婆短剑刺伤的肩头,鲜血透过指缝流了出来,她伤得不算严重,但是她清楚,自己的右肩已经在刚才被刺穿,眼下是不可能全力施展冰蚕天罗的招数。在青婆婆的重重攻击下,只怕…… “怎么了?刚才你不是挺厉害的嘛!”青婆婆虽然口中讥讽着娜伊,眼睛却瞥了瞥不远处正在与慕容逸尘和燕氏兄妹激战的媚篱,眸中渐渐泛起一丝杀意。只听她狠毒地道:“等我先杀了你,再去杀那几个鬼。触犯主人之人,必死无疑。” 话音未落,青婆婆发出一声唿哨,她要调动“鬼影螟蛉”对娜伊发动致命一击! 然而,接到命令的“鬼影螟蛉”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什么?”青婆婆不禁为之一怔,这种情况在她数十年的役蛊生涯中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这是怎么回事? 她尚未反应过来,一阵无法用言语说清的剧痛就已遍布全身。 不过刹那之间,胜负之势便已逆转。 青婆婆痛得在地上翻来覆去,然而更令她震惊无比地却是那些飞舞在天上的“鬼影螟蛉”开始纷纷坠落。 “不……不可能?这……这怎么可……可能?”青婆婆简直无法相信眼前这发生一幕竟然是真的。 娜伊静静地站在旁边,肩头流出的鲜血已经浸透了她的衣衫,但是她似乎一点也不为子集的伤势担心,而是用充满怜悯的目光望着在地上翻滚的青婆婆,缓缓道:“‘情丝蛊’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能在不知不觉间侵入寄主体内,操纵寄主的一切。本来你的蛊术修为在我之上,这‘情丝蛊’万万不可能侵入‘鬼影螟蛉’的身上。不过,你既然选择修炼‘鬼影螟蛉’,自然将母蛊寄养于体内。所以我刚才故意接了你那一招,趁机将‘情丝蛊’的母蛊打进了你的体内。我知道你本事了得,若不出动母蛊,只怕单凭这些‘情丝蛊’的毒雾也奈何不了你。” 青婆婆在地上翻滚着,不过娜伊所说的话她全都听在耳中,她嘶声喊道:“原来……原来如此。你……你操纵‘情丝蛊’让我体内的母蛊停止生机,母……母蛊体内的剧毒自然也会——” “不错,”娜伊打断道,“母蛊生机断绝,体内的剧毒自然会失去控制。此时若强行调动母蛊势必会使剧毒侵入五脏六腑。不仅如此,母死子亡,母蛊既然死去,这些子蛊也难以存活。” 青婆婆在地上嚎叫着,声音凄厉无比,听得酣战中的众人都感到心惊胆寒。媚篱心中暗道不妙,连连对眼前三人发动攻击,想要冲破包围调动红蝶。但三个人早就洞悉了她的想法,攻势越来越急,竟然将她的退路全部封死。 剧毒侵入五脏六腑,青婆婆已是无救,随着一声声的嚎叫,不过才一会儿的功夫便已气绝身亡。 媚篱右臂急挥,木偶迅速无比地扑向燕抒情,手中的“三宝血刃”一连划了几个圆弧,将燕抒情上三路的要害笼罩在其中。燕抒情脚下微微后退,刷刷刷连出数刀,守中有攻,不但挡住了木偶的攻势,而且刀刃巧妙地绕过木偶砍向媚篱。 媚篱闪身躲过,刚刚将木偶拉回到身旁,刀光剑影就已如同狂风巨浪般从背后席卷而来,不用看也猜得出是燕抒义和慕容逸尘发动的攻击。媚篱百忙间从左袖中甩出几枚钢镖,只听见几声金刃撞击的轻响。虽然让她得了少许机会抽身闪躲,但是那几枚钢镖在燕抒义那如同青龙腾飞般的刀法面前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反倒让她被刀上的劲气波及,险些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慕容逸尘抓住这个时机,力透剑锋,以风卷残云之势向媚篱刺出十余剑。这十余剑每一剑都是奇巧无比,似乎都是从不可能的方位刺过来,令人防不胜防,正是慕容逸尘领悟了《隐月剑经》中“化用”之道后演化出的招式。这十余剑来的时机可谓是恰到好处,逼得媚篱此番是无处可躲,只好将木偶挡在身前,同时挥舞起“三宝血刃”硬生生地接下了慕容逸尘的攻击。 “砰”的一声巨响,慕容逸尘手中的长剑竟然断为两截! 原来那“三宝血刃”倒是一把难得的利器,越是在对战中兵刃全力互斫,越是能显出此匕首的锋利。媚篱不禁惊喜万分,暗忖自己的运气真是不错,拾到的“三宝血刃”竟然还在关键时刻助她一臂之力,看来自己先前动手之时倒是有些畏首畏尾了。 其实更加震惊的要数慕容逸尘和燕氏兄妹了,要知道仅凭燕抒义一人,青龙刀法便足以抵挡如邵天华那样的高手,更何况又有慕容逸尘和燕抒情从旁相助。三人联手,攻势何等迅猛,然而那媚篱迄今竟然毫发无损。 虽然她的身法十分诡异,武功也确实算得上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但是并未臻于出神入化的境界,较之邵天华颇有不如。就是这样的身手却能在三人联手猛攻之下进退自如,试问如何不令三人感到惊诧?特别是燕抒义,他自问青龙刀法强悍无比,在这招招连环之下,即便是刀上的劲气都足以令陷入其中之人受到暗伤,若对阵的是高手,势必会运气护住全身,自然出招之时也会多了几分谨慎。可是反观媚篱却似乎并不认识个中厉害,在三人的围攻下也没有任何运功抵御的迹象。然而,从表面上看来她也明显没有受到青龙刀法刀气的伤害。 这已经让人感到不可思议,更没想到她竟然还有一把锋利的匕首。 意外往往发生在令人意想不到的瞬间,慕容逸尘的剑一断,递出的招式也自然中断。由于燕氏兄妹也被这突然出现的状况扰乱了攻势,致使包围圈出现了破绽,媚篱趁机手指飞动,木偶接连向兄妹二人使出几记杀招,同时向后一个空翻跳出了三人的包围圈。 “茹赤荶,‘震天神破雷’!”身在半空中,媚篱便已嘶声向茹赤荶高声呐喊。虽然吐出的字数不多,但茹赤荶如何不明白主人的意思? 百蛊门众人由于用毒的能力被大大限制,以致在这场激战中处于下风,只能凭借蛊虫和武功与祭灵教弟子一决生死。可是祭灵教弟子又频繁洒出“瑶神散”,一再限制住蛊虫的活跃性,迫使百蛊门众人的杀招再次受限。酣战良久,百蛊门众人竟然死伤惨重,十二蛊使死伤殆尽,七位长老也已不幸殒命,即便是茹赤荶也在邱之濯的连番进攻下,先后损失了手上所有的行尸和骸骨,不得不暂时和其他门人合成一路。但是,在邱之濯和祭灵教弟子的连番进攻之下,百蛊门众人可谓是败局已定。 茹赤荶不是没有考虑过将剩下的“震天神破雷”用于制敌,但敌我双方混战在一起,一旦有个闪失,只怕连自己人都难逃粉身碎骨的厄运。因此,他操纵的行尸和骸骨刚才虽被邱之濯分别斩下头颅和砍断“附骨丝”,他也不曾用到此物。 眼下主人命他动用此物,他不敢违拗,只好大喝一声:“‘震天神破雷’伺候。”同时身形晃动,趁机跳出圈外。 慕容逸尘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暗道:“不好,这东西一掷出来只怕这方圆数十丈内瞬间就会被夷为平地。”然而,此时想要阻挡百蛊门众人的疯狂行径已然来不及,他百忙之中只好大声喊道:“大家快闪开。”话音未落,他便已经和燕氏兄妹纵身向后方跃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八十一章 蝶梦涣然箫韶生 须臾之间,慕容逸尘的目光瞥见了从激战开始便站在一旁的慧见。 当年的事对慧见的打击的确不,以致他竟然丢了魂一样在原地站了那么久。身旁的众人殊死搏斗,他却依旧不闻不问,仍是陷入对自己的自责中。 不过他也确实很幸运,在双方那样激烈的战斗中,竟然没有被卷进去,否则只怕早就有性命之忧。 但是,这“震天神破雷”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这个傻和尚。”眼看着百蛊门众人已经掷出了那惊天动地的火器,慕容逸尘顿时吓了一大跳,却已来不及将慧见拉开。 百蛊门一干人等奋力掷出“震天神破雷”,力道何其迅猛,众人闪躲之际根本无暇救助慧见,燕抒情更是将双目合起,不忍再看。 “轰轰轰……” 漆黑的夜瞬间变成了红色,古老的山林也因这一声声爆炸而剧烈撼动着。草木被气浪和火光无情地击碎,随着被激起的尘土四处飞扬。即便是闪身躲过这致命火器袭击的众人,却也纷纷被炽热的巨浪推出更远,更有数人已被烟火灼伤。 爆炸声渐渐停歇,众人俯卧在地,他们惊愕地发现刚才站立的地方已经成为一个焦土遍布的巨坑。 慕容逸尘和其他人的心中同时浮现出一个念头:“完了,这和尚只怕已是粉身碎骨。” 然而,一声饱含愤怒的咆哮瞬间震碎了众人心头刚刚涌现的悲伤。 “媚篱妖孽,纳命来!” 烟尘四散中,一条挺拔的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向着百蛊门众人冲去,他全身焦黑,身上的衣衫依然破败不堪,但仍旧勇往直前。 慕容逸尘看得是目瞪口呆,心中暗暗称奇:“这和尚真是命大,竟能在那样的爆炸中留得一条性命。” 是的,刹那间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也能决定一个人今后的道路。 慧见一直在自责,沉浸在自责的深渊中,但在众人混战中他的眼前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楚。清楚地只看见了一个人——媚篱。是的,自己是一个罪人,但这一切的罪过也因这个女魔头的私欲而生。如果没有她,全寨的人不会死,自己也不会有今天。这一切的一切除了自己这个帮凶,还有眼前这个仍在涂炭生灵的恶魔。 她为什么还活着? 她凭什么可以主宰别人的生死? 我的确是该死,但是她—— 更该死。 满腔的悲愤转化成无边的怨恨与愤怒,就在“震天神破雷”爆炸前的瞬间,连慧见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竟会以闪电般的速度躲过了那足可以毁天灭地般的爆炸。 是上天的眷顾,还是命运的诅咒? 慧见已经无暇去参悟,因为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杀死媚篱。 “快回来,不可以!”娜伊瘫坐在地上尖声喊道,慧见能逃过火器的攻击已是侥幸,再像这样胡乱冲上去必定是死路一条。但此时的慧见早已陷入无穷无尽的仇恨之中,哪里还听得进去旁人的劝阻。 媚篱那蛇一样的嘶嘶声再次响起,阴狠地道:“哼,跟你们纠缠了大半天,也是时候送你们上路了。” 话音刚落,那尊木偶的口中突然发出一声婴儿般的啼哭,只是声音十分尖利,宛若夜枭哀啸,在这山林的夜晚中听得人毛骨悚然。 盘旋在上空的红蝶受到这声啼哭的召唤,纷纷振翅朝着慧见和众人飞来。 血一般的红色铺天盖地,如同千万片枫叶从天空中飘落,刹那间染红了夜空。 “哈哈哈……”红蝶飞舞中,媚篱放声狂笑,那只长有冰蓝色双瞳的蝶母不知何时已经停落在木偶的手指上,双翼一张一合,隐隐有星光闪动。突然,那只蝶母迅速地飞到媚篱前方几尺远的地方,停在空中拍着鲜红的蝶翼。 数不清的红蝶如潮水般聚集在蝶母的身前,向已经被其他红蝶围住的慧见发起了攻击。 棍如疾风,力重千斤,慧见将少林棍法全力施展,却怎么也挡不住那些红蝶的攻势。正在危难之际,忽见慕容逸尘和众人赶到,刀剑交加、百蛊齐飞,与他一同抵御这漫天飞舞的红蝶。 慕容逸尘一剑出手,剑上劲力逼得数只红蝶向后飞去,他趁机对慧见嚷道:“你莫非疯了不成?好不容易躲过了‘震天神破雷’,就想再上前送死?” 不料,他这番话说完,慧见竟似聋了一样充耳不闻,只顾在那里挥棍抵御红蝶的攻击。 “这和尚,”慕容逸尘刚想再说些什么,一群红蝶便已口含细针向他扑来。慕容逸尘急忙用剑还击,但他一连刺出数剑却没刺中一只红蝶,还险些被那些红蝶口中的细针刺中。 飘忽不定,快如疾风。 这便是那些红蝶移动的速度,看似翩翩起舞,实则快速无比。 几只红蝶迎面飞来,慕容逸尘急忙横剑于胸,使出一招“影叶临风”,长剑在身前挽起无数个剑花,剑锋削向那几只红蝶的蝶翼。不料,那几只红蝶身影晃动,竟然轻而易举地躲过了他的快剑,继续向他袭来。 慕容逸尘还未及时做出回应,身体两侧便又多出了数十只红蝶,从不同的方位向他飞来。 青龙狂舞,刀光闪亮,正在这危急之时,燕氏兄妹双刀杀到,刀气纵横,顿时逼得那些红蝶不得不暂时躲开。 燕抒情手中挥舞着快刀,口中兀自关切道:“慕容大哥,你没事吧?” 慕容逸尘心中一暖,忙道:“我没事,你也要心。”说着,长剑疾挥,和兄妹二人一起并肩作战。 怨恨的力量是强大的,尽管面前到处都是美丽而又可怕的红蝶,但是慧见丝毫未因此而放慢前进的步伐。他只感到全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就算不能将那些飞来飞去的红蝶尽数毙于棍下,却仍可用棍风将它们逼退。与此同时,在慧见的身旁汇聚了许多祭灵教弟子,他们倚仗自身炼有的蛊毒同这些红蝶全力周旋,更有剑法通玄的邱之濯全然不惧红蝶的攻势,使发了手中剑,每一剑都能刺穿数只红蝶纤弱的身躯。 邱之濯的剑法确有独到之处,每一剑无论是出还是收,都没人看得清是怎么回事。仿佛那一剑又一剑都是从虚空中刺出一样,教人无迹可寻。邱之濯的剑法与两名弟子完全不同,如果说李释训和常修言的剑法是一个巧字,那么他的剑法则是一个妙字,妙在毫无任何花哨的招式,却比任何花哨的招式还要巧妙。 妙在来去无踪影! 但见红蝶纷纷陨落,无一不是被利剑从中劈开,却谁也不知那剑在何处,又是以何种方式劈开红蝶的。 慕容逸尘的剑舞得也极快,然而每一剑都偏了毫厘,没能像邱之濯一样刺中那些红蝶。 差之毫厘,谬之千里,看来慕容逸尘的剑法尚有不足之处。 红蝶翩跹于夜空中,穿梭在众人的身旁。 祭灵教弟子又倒下了数人,其他的人也不过是在尽力将死亡向后延迟。 “哼哼,没有幽冥花和青灯之术,你们就只能乖乖受死。”媚篱的声音隔着漫天的红蝶遥遥传来,在这四处都是红蝶的黑夜里愈发听得人毛骨悚然。 慧见昂首咆哮道:“女魔头,你休要猖狂,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以祭我木竹寨父老的在天之灵。” “是吗?”媚篱阴森森地道,“只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媚篱的话音刚落,只见漫天红蝶突然停止了对众人的攻击,一起飞到了距离地面足有数丈高的半空中。 “不好,”娜伊脸色剧变,声音里充满了深深的恐惧,“大家快散开。” 可惜,为时已晚。 天空突然撒下了一片银光,宛若银河倾注人间。 斑斑点点,璀璨夺目,恰似万颗流星陨落,如梦如幻。 这,便是从红蝶蝶翼上散落的粉尘——蝶梦蠋魂。 无论是谁,只需沾到少许,便会立刻陷入深深的昏迷之中,然后便是等待着脑髓被红蝶吸食殆尽的厄运到来。 星尘纷纷而下,人们已无暇闪躲。 就在此时,一个悠扬的声音缓缓响起,如洞箫轻吹,似百鸟啼鸣,听得众人心神不禁为之一荡。 慕容逸尘的精神也不禁为之一振,甚至忘记了头顶上那正在飘落的星尘。 只因为,他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 笼罩在半空中的蝶群突然被分成了两半,如同红云密布的天空突然被巨大的利刃从中切开。 星尘黯然从众人身旁飘过,空中也开始有红蝶坠落。 “这到底是——”媚篱的惊呼声戛然而止,因为她已经看到了那个人。 那个伫立在黑夜中的人,那个伫立在漫天红蝶中的人,那个白衣胜雪的人。 而且,还是一个相貌英俊的年轻人。 他的身材并不算高大,却像一柄利剑傲立于天地之间;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杀气,却透着一份舍我其谁的威严;他的站姿十分随意,却随意得如同与山岳浑然一体。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出现的,就好像他一直站在那里没人发现,也好像他凭空出现在祭灵教众人的人群里。 良久,媚篱打破了众人因为震惊而导致的沉寂,她用仍旧像毒蛇,却已有些喑哑的声音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来人却没有看她一眼,反而对站在身旁的慕容逸尘问道:“没受伤吧?” 慕容逸尘抑制不住满心的惊喜,语无伦次地道:“我……我没事,怎么你……你……我……” 来人淡淡一笑,道:“什么你你我我的?看你这副狼狈相,想来这一路上又吃了不少苦头。也罢,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在江湖上乱跑了?” 慕容逸尘闻言哭笑不得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消遣我。” 众人无比惊诧地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衣青年,除了少数人之外,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又是从何而来。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白衣青年的武功已经到了神乎其技的境界。 媚篱的声音不禁变得有些急躁,她再次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白衣青年淡淡一笑,从唇中轻轻吐出三个字:“君韶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八十二章 天剑无痕蝶影逝 “箫韶公子”君韶歌。 众人瞬间哗然,甚至连几近疯狂的慧见也愣在了当场。 苗疆虽与中原阻隔,但也仍有各种消息跨过山山水水不断传来。尤其是当年拭尘台之战,规模甚大,影响颇深,君韶歌也因此名声大噪,不仅在中原,即便是在关外和苗疆也是威名远播。 可是,在场的众人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几近于武林神话一样的人竟会出现在这里。 媚篱的脸上还是像死人一样没有任何表情,然而从木偶口中的发出的声音却已变得极为干涩,道:“不知君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君韶歌的脸上仍旧挂着温和的微笑,但那笑容却开始变得有些严肃。他一字一句地道:“素闻‘蛊花藏主人’心狠手辣、杀人无数,在下一直有心拜会,今日特来请教。” 话虽如此,但理由不免牵强。媚篱当然明白这不过是君韶歌的托辞,他来此定然是另有目的。只是媚篱做梦也不会想到,君韶歌的目的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把慕容逸尘安全地送回慕容世家。 “公子可真是好雅兴,”事到如今,媚篱可不想再兜什么圈子了,索性直言道,“但不知公子现身于此究竟是向我媚篱讨教,还是另有所图?” 慕容逸尘闻言,不满道:“你这叫什么话,你以为天下人都和你一样惦记着洞中的那样破东西?” 君韶歌打了个手势示意慕容逸尘稍安勿躁,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魅月窟,轻叹道:“魅月窟中之物,在下并无兴趣。然而,为了夺取‘人面桃花’和那半片‘潜龙勿用’,门主不惜大开杀戒,造成苗疆多个村寨生灵涂炭,手段未免太过残忍。” 燕抒义闻言,不禁动容道:“半片‘潜龙勿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君韶歌道:“个中缘由一言难尽,待此间事了,在下定当给燕兄弟一个解释。” 媚篱失声惊呼道:“不可能,这些事早已无人知晓,你到底是从何得知?” 君韶歌淡然地道:“在下从何得知就不劳门主费心了,倒是门主你因一己之私滥杀无辜,在下若不加以阻止,只怕愧对天下之人。” 媚篱怒声道:“哼,好大的口气。你以为自己武功高强就能破得了我的‘蝶蠋’之术?” 话音刚落,忽听一声佛号遥遥传来:“阿弥陀佛。” 这声佛号声音响亮,却令人感到清冷无比,如同一阵冷风吹过。但是,这声音却充满着一股浑厚的力量,一股令人敢于藐视任何邪恶的力量。 佛号刚刚宣完,祭灵教众人里便又多了一位身穿灰袍的年轻僧人。同样,也没有人看清此人是如何出现的,那声佛号念第一个字的时候,来人似乎尚在一里之外,而当最后一个字念完以后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人群里。他的年纪并不大,顶多二十多岁,但是脸上却有着与他这个年龄极不相符的一份冷漠。只见他双手合十,面无表情,冷冷地道:“诸法皆空相,‘蝶蠋’之术纵然凶恶暴戾,终究亦是有形有相之物,焉有不破之理?” 慧见一见到那僧人,忍不住身躯剧震,惊声道:“师……师叔?” 那年轻僧人正是心劫。 心劫侧目看了一眼慧见,一贯冰冷的目光中却首次变得充满了悲悯。他冲慧见微微点了一下头,这才对君韶歌道:“公子的武功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君韶歌微笑道:“心劫师傅过奖了,在下不过脚底快了几步而已。” 心劫双手合十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只此片刻之间,贫僧便已自愧不如。” 大敌当前,他二人竟然彼此称赞起来,众人登时惊呆了。更令众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听他二人的对答,似乎他二人并不陌生,而且还像是同路人。 百蛊门众人自然对君韶歌和心劫的无视颇感愤怒,然而二人那出神入化的武功又令他们不得不从心底里感到恐惧。 媚篱默默地站在原处,突然寒声道:“那又怎样?‘蝶蠋’之术就算有破绽,也不是你们能轻易破解的。” 君韶歌的声音遥遥传来,道:“门主若是不信,大可放手一试,在下恭候便是。”他说到这里,稍稍顿了顿,又道:“不然的话,就请门主交出那两件不属于你的东西,然后自废武功,从此闭门思过、不问世事。” 这一番话虽有规劝之意,但不乏蔑视的味道。媚篱如何听不出话中的意思,若在平时,她或许早已萌生退意。但今日她好不容易拿到了觊觎已久的东西,岂肯被人家三言两语就唬得交出此物。再说,君韶歌虽然是神话一样的人物,那个冷面孔的和尚看上去也不是好相与的,但媚篱自忖‘蝶蠋’之术精妙绝伦,倘若放手一搏,未必没有胜算。 念及至此,她恶狠狠地道:“简直是痴人说梦,等你赢了我再说吧!”她不想再和这些人废话,木偶右手一抬,那只妖异的蝶母立刻飞到她的面前,不断拍动着翅膀。 漫天的红色汇聚到一起,千万片枫叶凝成一团巨大的红云。 即便月光皎洁,这红色也可以让它黯然失色。 即便夜色深沉,这红色也依旧鲜艳夺目。 危险的气息扑面而至,漫天红色挟着那如同阴曹地府里发出的索命之声当头罩下。 那是红蝶挥舞两翼所发出的声音,也是死亡之声。 “不好,”慕容逸尘一声惊呼,脸色骤变,身旁众人也是一时间手足无措。 然而,大家都错了。 因为,谁也没有看见那一袭白色的身影是如何飞掠出去的,谁也没有看清那个人是如何出手的。 众人只听见剑气划过虚空所发出的声音。 悦耳动听的声音。 天空刹那间下了一场红色的雨——红蝶陨落的雨。 千百只红蝶悄然陨落,更像是在秋风中消逝了生命的枫叶,再无生气。 一剑落百蝶,三剑千蝶殇。 邱之濯脸上的筋肉微微颤抖了一下,他虽然自承剑法出众,但同君韶歌这样玄妙的剑法相比,仍是自叹不如。 好凌厉的剑气,好快的剑速。 这,便是江湖中已经成为神话的“九天箫韶剑”吗? 邱之濯久闻君韶歌的大名,不过一直无缘相见,从前他只认为此人或许被江湖中人过于神话。 但是,今日一见,邱之濯才知道自己的认识太肤浅了。 这世上确实有属于神话一样的人物,至少君韶歌就是其中一个。 蝶落如雨,不过寥寥几剑,天上的红蝶便已断送了不少。 虽然红蝶数量仍旧众多,但其已呈现式微之相。 木偶霍地从媚篱肩头跃起,双手疾挥,只见漫天红蝶突然齐刷刷地开始挥舞两翼,漫天的蝶粉再次如群星般闪耀着落下。不同的是,此次那些红蝶一边洒落着蝶粉,一边向众人发动攻击。 娜伊的心骤然一紧,这样的攻势较之方才凶恶了何止一倍? 但是,众人又能怎样呢? 木偶的唇边浮现出一丝笑意。先前是因为毫无防备,才让君韶歌从她的手底解除了对众人的死亡威胁。但是,在现在这样的攻势下,任何人都无法幸免,就算是如神话一般存在的君韶歌也是一样,对于这一点她还是自信满满的。 确实,数量庞大的蝶群与“蝶梦蠋魂”一起袭来,纵然以君韶歌之能也无法破解。 但是—— 君韶歌笑了,只听他淡淡地道:“还请心劫师傅助在下一臂之力。” 心劫的手中早已多了一根短棍,只听他对慧见道:“心之所向,皆是虚妄,待在原地莫动。”话音未落,人已如飞鸟般急速掠出。 不知为何,心劫的那番话犹如醍醐灌顶,刹那间使得怒火中烧的慧见平静了下来,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再冲动。 众人尚未对来势汹汹的红蝶作出回应,心劫的身影便已出现在那有如满天星海的蝶粉之中。 然而,这蝶粉即便再可怕,却也难以沾到心劫的衣角。 因为,心劫已经施展出少林绝技“疯魔七十二棍”中最强的一招——风卷魔云。 你可见过狂风扫落叶时的情形?你可见过龙吸水时的场景? 风卷魔云,正如暴怒的狂风席卷天地。 棍风阵阵,密如星雨的“蝶梦蠋魂”竟然全被卷到了心劫的身旁,随着强劲的棍风在他身周快速旋转着,甚至连很多红蝶也被卷入了那个巨大的漩涡之中。 茹赤荶脸上的筋肉不住地颤抖着,他下意识地足尖一点,迅速地闪到了百蛊门众人的后面。不过,所有人都被眼前这风卷蝶群的景象震慑住,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一声长叹遥遥传来,未待众人再感到更多的震撼,旋转的蝶群便已扑面而至。 原来,心劫用棍风卷起了红蝶与蝶粉,在其高速的旋转过程中乘势催动内力推进了百蛊门的人群里。 尖叫声此起彼伏,飘洒着蝶粉的红蝶早已饥不择食,又被棍风卷去许久,早已失去了媚篱对它们的控制,反而敌我不分地袭击上了百蛊门的人。 “吱吱……” 吸食脑髓的声音听上去是那样的令人毛骨悚然。 夜幕之下,刚才百蛊门众人所站立的地方已然淹没于蝶群之中。 “啊啊啊……”木偶的口中发出可怕的尖叫声,它双手不断挥舞,只见无数根细丝分别从它与媚篱的两袖之中激射而出,瞬间将逆袭而来的大部分红蝶连成了一个整体。 “去”,伴随着一声饱含怨毒的厉叱,一团如血般密集的红云恶狠狠地向君韶歌等人急冲而来,一具具纤弱的肢体在空中发出刺耳的尖利声,仿佛金刃破空一般,可见势道是何其迅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八十三章 生死悲喜原是空 然而,君韶歌要的便是眼前这个局面。 以丝引蝶,固然手法高明,但足以暴露出御蝶之术施展中存在的破绽。 这,便已足够。 白影出现在红云中的时候,人人都觉得眼前一亮。如果说那团红云代表的是死亡的威胁,那么这道白影则是斩断死亡的一柄利剑。 红蝶密如浓云,来势汹汹。 君韶歌却毫不在意,甚至没有出手抵御,他只是飞身穿梭于蝶群之间,仿佛只是闲散时的蹁跹花丛里。不过,没有一只红蝶触碰到他的衣角,只因为它们的速度太慢了! 媚篱一声惊呼,用力拉扯手中的丝线,企图将红蝶聚集地更加密集,当然,杀招也会更加猛烈。 但是,太迟了。 此时的君韶歌已经出手了,不过他只出了一招,而这一招也只指向了一个目标——那只隐藏在蝶群中央的蝶母。 剑气自君韶歌的指尖破空而出,径直穿过了那只蝶母的身体。 宛若一片枫叶从中破裂,悄无声息地,那只蝶母被分成了两片残红,缓缓坠落。而同它一起坠落的,则是千万只正在翩翩起舞的红蝶。 母死子亡,只要是蛊,无论多么高明都逃不掉这条铁律。 “蝶蠋”之术也不例外。 红蝶纷纷陨落,如雨亦如雪。 触目惊心的红色中竟有种说不出的哀伤与惊艳,尽管这些红色喻示的是死亡。 木偶的颈前多了两根骈起的手指,它甚至还没来得及为红蝶的毁灭而感到震惊,就已经被这两根手指摁住了颈部的经脉。 与此同时,媚篱悄然倒地,没有一丝一毫的征兆,死人一样地倒下,也依旧是死了一样的不再动弹。 “咦?”慕容逸尘和其他人不禁感到十分惊讶,只有慧见仍是愣在原地,而心劫则合起双目,默默地念诵着经文,似乎是在为眼前死去的众生超度。 慕容逸尘的心中疑窦丛生:“君大哥这手下得可真快啊!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就把媚篱给杀了。可是,不对啊!他的手直接摁到那木偶的身上,根本没动那女魔头,可是媚篱为什么会倒下呢?而且那女魔头倒地后一动不动的,这又是怎么回事?君大哥又为什么要把手放在那木偶的身上呢?” 突然,只听木偶阴沉沉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众人闻言不禁一怔——媚篱她还没有死! 君韶歌淡淡一笑,道:“刚见面的时候就发现了,门主或许自忖伪装之术可瞒得天下人,却不知在下可凭气息断定一个人所在的位置,所以自然就发现门主的藏身之处。” 木偶哼声道:“这么多年了,你是我遇到过的唯一一个不相信自己眼睛的人。” 君韶歌轻叹一声,不过手指仍未离开木偶的颈部,只听他缓缓地道:“很多事不用眼睛看反而能看得更清楚。” 话音刚落,随着一声轻响,木偶的脸突然从中间裂开。原来君韶歌刚才的一击威力甚强,剑气不但击穿了蝶母的身体,更劈碎了木偶的脸。 惨白的木脸掉落在地面上,木脸后是一张人的脸,一张还可以称之为人脸的脸。 黑色的肉瘤遍布在那张的,却已经拥有皱纹的脸上,一团连着一团,晃晃悠悠地垂到了她的颈部。她的右眼与鼻梁已然淹没在肉瘤之中,描得鲜红的嘴唇周围也密密麻麻布满了许多莫名其妙的疤痕,只剩下左半边脸那一片干枯的皮肤,和一只充满血丝的眼睛,似乎在提醒着人们这还是一张人的脸。 木脸只是一个掩饰,除去那鲜红的嘴唇,其他部分掩盖着的就是这样一张脸。 一张丑陋至极的脸。 “啊……”众人都是不由自主地出声惊呼。因为,谁也想不到这的木偶中竟然藏着一个人,而这个人的容貌又是这样丑如恶魔,看来眼前的这个人其实是个又矮又丑的残废,只是她利用自己矮的身躯伪装成木偶,才骗过了那么多的人。 乍一看见那张怪物一样的脸,燕抒情便吓得尖叫一声躲到了哥哥的身后,她咬着嘴唇惊声问道:“这这……这个人是……是谁?” 只听娜伊长叹道:“她就是媚篱。” “什么?”燕抒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她就是媚篱?” “是的,我们都被骗了,”娜伊叹道,“我早就该想到的,这世间哪有木偶如此活灵活现,而操纵木偶的人却死气沉沉?真正被操纵的其实是那个冒充操纵者的死人,而真正的操纵者早就化身成了木偶。” 燕抒义恍然道:“怪不得媚篱对我刀上的劲气毫不在乎,原来那个女人只是一具被操纵的尸体,而看似是武器的木偶才是真人。” 慕容逸尘悚然道:“我还一直以为木偶说话是媚篱用腹语术造成的假象,万万没有想到这竟然是真的。好可怕的女魔头,竟然……竟然自己装扮成木偶。” 只听媚篱怨毒地道:“哼,就算你们制服了我,也休想得到‘潜龙勿用’和‘人面桃花’。” 慕容逸尘怒道:“你这身残心毒的女魔头,人都落到我们手里了,竟然还惦记着那两样东西。” “住口,”媚篱那仅有的一只眼睛射出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慕容逸尘刺穿,“我是什么样子还轮不到你来乱嚼舌根。不错,我的确落到了你们手里,可是只要我现在一运功,内劲就会立刻震碎放在身上的那两样东西,大不了我落得个经脉尽断而死的下场,可是到时候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君韶歌叹道:“想不到门主如此执迷不悟,不过即便如此,门主还是棋差一招。”说罢,他抬起左手,只见那半片铜铸的虎型吊坠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的手掌中。 媚篱那丑陋的脸上一阵抽搐,她惊声道:“你什么时候——” 君韶歌接口道:“真是不巧,妙手空空的功夫在下也略知一二,刚才出手之际顺手就将此物取走了。不过,在下对那什么‘人面桃花’毫无兴趣,门主若想将其毁去,在下绝不阻拦。” “你……”媚篱惊怒交集,脸上的肉瘤也不住地抖动着,可惜一时竟然为之语塞。 “哈哈哈……” 良久,媚篱爆发出一声狂笑,嘶哑的声音中充斥着无数的怨恨与悲凉,她笑了好一会儿,方才止住笑声,道:“好,好,真不愧是‘箫韶公子’。想不到我媚篱苦心经营这么久的计划,到头来竟然尽数毁于你的手中。哈哈哈……好,好啊,我媚篱真是输得心服口服。” “大哥心。”慕容逸尘眼见媚篱狂笑不止,担心这女魔头会做垂死挣扎,虽说她已被君韶歌封住要穴,但难保她没有什么其它的阴毒手段,因此他忍不住出声提醒。 媚篱吃吃笑道:“慕容家的子,你放心。我媚篱虽然不是什么善类,但也有自知之明。君公子的武功胜我十倍,事已至此我又能如何?”她的话虽然这么说,但君韶歌当心她暗中用毒,还是出手封住了她全身几大要穴。 “善哉善哉,”念罢经文的心劫睁开双眼,冷声道,“话虽如此说,然而门主为一己之私造成生灵涂炭,恶业深重,门主又该如何呢?” 媚篱哼了一声,忽的对慧见道:“和尚,你若想报仇尽管动手,我媚篱既然双手沾满鲜血,也不怕遭什么报应。” 慧见闻言上前几步,然而目光却几近呆滞,只听他喃喃地道:“杀了你又有什么用?被你害死的人都没法活过来了。” 忽听邱之濯在一旁轻叹道:“这女魔头百死不足以蔽其辜,留她在世真不知还要害死多少人!” 君韶歌闻言不禁双眉微蹙。 就在此时,慧见脸上的木讷逐渐退去,他死死地盯住媚篱,目中杀意大盛,突然他一声巨吼,道:“魔头,你纳命来。”手中长棍挟惊天之势向着媚篱的头顶劈去。 “不可造次,”心劫担心的就是这个,一声清喝,手中长棍脱手而出,正中慧见手中之棍,只听“喀嚓”一声,慧见手中的长棍竟然被从中截断。 然而,木棍虽断,慧见仍是疯了一般抡起双拳狠狠砸向媚篱。 不料,拳头才递到半路,慧见只觉一阵劲风从背后袭来,便双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媚篱固然罪该万死,但若让此时的慧见动手,只怕他就此便会坠入魔道。所以,君韶歌只好出手点中了他的昏睡穴。 但就在此时,忽听媚篱发出一声闷哼,一柄明晃晃的利剑瞬间贯穿了她矮的躯体,刺穿了她的胸膛。 和所有已经死去的手下人一样,媚篱仅有的左眼中流露出极度震惊的神情,但这神情只不过如白驹过隙,只是一现便已随着媚篱生命的消失而逝去。 木偶般的身体悄然倒下,倒在了那些早已死去的众人中间。死去的人真的成了木偶一样,毫无生气。 奇变骤生,众人一时间竟然没能回过神来。 “阿弥陀佛,”半响,心劫才闭目合掌,口宣佛号。 只听君韶歌缓缓地问道:“邱前辈,您这是什么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八十四章 是非善恶最难说 邱之濯郑重道:“诸位莫怪老朽下手狠辣,这女魔头罪恶滔天,乃是死有余辜。适才她虽然穴道被制,但仍是蓄意搅乱慧见师傅的心神,恐怕另有阴谋。老朽恐有变数,唯有先一步下手铲除这个妖孽。” 慕容逸尘闻言,心中忖道:“怪不得慧见师傅刚才像疯了一样,原来是被这女魔头操控了心神。嗯,说不定这女魔头早就利用了慧见师傅想向她寻仇这一点,对他施展了什么控制心智的邪术。虽然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但是既然死在了邱前辈的手里,那么再厉害的邪术想必也会解除的。再说,这女魔头本来就是死有余辜。”想到此,他出声道:“邱前辈说得不错,像媚篱这样恶贯满盈的女魔头,就算死上百次千次也不冤枉。她既然还存心操控慧见师傅的心神,就一定是另有图谋。” 娜伊蹙眉道:“话虽如此,但是……”后面的话她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就没再说出口。 君韶歌口唇翕动,似乎刚要说些什么。此时,只听燕抒义喃喃地道:“媚篱这一死,只怕再无人知晓当日之事。难道说……难道说……” 邱之濯虽不知燕抒义身上所发生之事,但适才听闻他与媚篱之间的对话,也略猜出一二。眼下,见燕抒义一脸失望之情,他感到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不无抱歉地道:“老朽一时情急,除恶心切,反倒误了燕少侠的要事,实在是考虑不周,还望少侠海涵。” 燕抒义闻言道:“前辈无须自责,适才与媚篱一番言语,晚辈已经想通了一些事,只是……”话到最后,却并未再往下明说。 燕抒情也急忙道:“是啊,前辈。您不用在意,刚才那些话不过是这女魔头的一面之词,说不定她是故意骗我们的。像她这样阴险狠毒之辈花招多得是,根本不用相信。”说到这里,她还狠狠瞪了一眼媚篱的尸身,又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她派去的人偏偏在山庄里出事的时候出现,还恰好看见了凶手行凶,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全身而退,鬼才相信这是真的呢!” 事实似乎也在验证着燕抒情的想法,在恶战之中,百蛊门仅剩的十余人也大都在心劫那一击之下死在了蝶群中,只有两个人因为仅仅中了蝶粉而陷入昏迷,但被娜伊救醒后,均表示对燕抒义的事情毫不知情。由于这两个人只是百蛊门的普通弟子,众人也非嗜杀之辈,于是训诫一番便放他们离去。众人还将死者的尸首尽数掩埋,就连媚篱的尸身也得到了安葬,尽管她恶贯满盈。娜伊还挖了一个深坑,将“人面桃花”的蛊种掩埋了进去,也算是再次将此物封存,免得贻害苍生。君韶歌也将那片“潜龙勿用”交给了燕抒义,据君韶歌所言,此片“潜龙勿用”并非青龙山庄内丢失的那片,但二者却有着莫大的干系,持有此物或许终有一日能帮助燕抒义洗清不白之冤。燕抒义虽然犹豫再三,但经不住众人的一再劝说,最终只好将此物收下。 安葬完死难者的遗体,天也差不多要亮了,众人稍事休息了一番便顺着原路向竹岩山寨的方向行进。因为担心慧见的心智极其不稳定,所以大家决定还是封住他的睡穴,用树枝临时做了一副担架抬着他。离开密林之后,邱之濯因为急于同两名徒弟会合,就急匆匆地与其他人告别,另外寻路而去。 这番恶战,百蛊门几乎是全军覆没,虽然门中仍有残余弟子,但也很难再有什么做为。不过,娜伊在路上仍是为此唏嘘不已。她说百蛊门其实也是苗疆古老的门派,当年创派祖师也是秉着驭蛊救世的念头建立了这个门派,怎奈后人心术不正,竟然一代不如一代,使得此门沦为邪魔外道。慕容逸尘问娜伊,她不将“人面桃花”毁去,难道就不怕百蛊门的残余势力再去把那东西挖出来?娜伊告诉他,她之所以没把“人面桃花”毁去,并非不愿而不能。因为这种蛊是她生平仅见,她根本不知应该如何销毁,若是贸然用火烧掉或是砸碎,说不定蛊种中的毒素反而会借机蔓延出来,到时候谁也没法预料会发生什么事,所以还不如就地和掩埋。至于担心百蛊门的人仍会觊觎此物,娜伊劝慕容逸尘放心,她说百蛊门经此一役已与覆灭无异,哪里还有人敢再去找寻“人面桃花”,再说她在装有那蛊种的木匣上已经涂有剧毒,任何人只要接触到那木匣,立刻就会毒发身亡,所以无须担心。 在路上,慕容逸尘问君韶歌他为什么会赶来。君韶歌说那天他发现有人在客栈里用烟幕弹,所以急忙从楼上下来,却发现慕容逸尘已经不见了踪影。与此同时,心劫也发现慧见不见了。鲁先生气急败坏地叫嚣着是那些苗人把燕氏兄妹救走了,说不定慕容逸尘也被带走了(鲁先生还是比较在意君韶歌,才没有直说慕容逸尘也是共犯)。就这样,君韶歌和心劫便搭伴找寻二人。一开始,他们也认为娜伊等人是另有目的,但当他们根据慧见留下的记号追到苗疆之后,他们才发现事情似乎和他们最初猜测的有很大不同。通过在赤桥寨的所见和竹岩山寨寨民的讲述,他二人这才知晓事情始末,于是一路追寻众人而来,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了。君韶歌没有责怪慕容逸尘在客栈内为燕氏兄妹出头,只是颇为关切地问了问他这些日子的一些情况。当得知慕容逸尘从《隐月剑经》中获得的进益之后,君韶歌也感到有些惊讶。不过,他这种惊讶随即被慕容逸尘接下来的问话给打断了。 “君大哥,那天在客栈里的那个女人是谁呀?”慕容逸尘的表情有些怪怪地问着。 “哪个女人?” “就是让那些江湖人住手,还让你上楼去的那个女人啊!我这些日子一直都在猜她是谁。唉,可我真猜不到谁会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把那些江湖人给吓成那样。那个凌太夫人和鲁先生一听到她的声音,吓得就像两个仆役似的。” “没什么,只是我的一位……朋友。” “朋友?”慕容逸尘眨眨眼睛,讶然道,“大哥你还有那么大来头的朋友啊!她是谁呀?” 出乎意料的是,君韶歌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快步往前走了几步。 慕容逸尘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嚷道:“哎,大哥你怎么不说话了?她到底是谁呀?” 一旁的燕抒情看见慕容逸尘那傻傻的样子,不觉嫣然一笑。 清晨,魅月窟前的密林里。 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静静地沉寂着。如果不是那些埋葬着死者的泥土上面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如果不是在地面上留有那些殒命的红蝶的躯体,谁会知道就在不久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战? 当然,所有的这一切眼前的这个红衣妇人是知道的,因为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地面上重新出现了两个深坑。就在不久之前,它们还是完完好好地用来掩埋媚篱和那个装有“人面桃花”蛊种的木匣,而现在它们被人重新挖开了。 媚篱那的、木偶一样的躯体平躺在深坑里,再无生气,丑陋的脸上也增添了一层青灰色,让那些肉瘤愈发显得可怖。 注视良久,红衣妇人突然发出一声充满悲悯的长叹,蓝色的双眸透过垂下的长发缓缓地从媚篱的尸身上转到了站在一旁的人身上。一个清冷的声音瞬间在密林中响起,道:“茹赤荶,此次本座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人面桃花’的蛊种,你实在是功不可没。” 站在一旁的茹赤荶躬身施礼,言语中掩盖不住发自内心的喜悦,道:“主人过奖了,属下真是愧不敢当。” 红衣妇人淡淡地道:“你无须自谦,其实你本是个人才,不但蛊术了得,心机也深沉。你能趁那人有求于媚篱的时机,说动她修炼‘蝶蠋’来夺取‘人面桃花’的蛊种,这就足以证明你确实不简单。而且你能在像她那样残暴、多疑的人手下隐藏了十几年,这份谨慎与耐心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像你这样的人物,没能得到媚篱的重用可真算她的损失。” 茹赤荶恨声道:“媚篱眼中从来就只有她自己,其他人都不过是她的一条狗,利用完了就不管不顾。”他稍稍停了停,又换上一副极其恭敬的口气,继续道:“主人您可就不一样了,您法眼如炬,识人善用,所以属下当年发誓追随主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红衣妇人冷冷一笑,道:“茹赤荶,你的口才可真是不错啊!不过,若非如此,又怎能骗了媚篱那么多年?嗯,此番真是收获不少啊,不但拿到了‘人面桃花’的蛊种,居然还能借魅月窟与外人之手灭了百蛊门,茹赤荶,本座确实要好好打赏你才是。” “属下不敢,”茹赤荶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属下也没想到此次居然连‘箫韶公子’君韶歌都惊动了,要不是他和那个少林寺的和尚,想要把百蛊门灭掉着实不易。就此而言,属下实在不敢向主人邀功。” “君韶歌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红衣妇人幽幽地道,“你还是想想让本座犒赏你什么吧!” “这个,属下全凭主人做主。” “此话当真?” “当真。” “那好,本座就赐你一死。” “什么?”茹赤荶大惊失色,语无伦次地道,“不不……主人不能……属下……属下不想死啊!” 红衣女人那蓝色的双眸此时变得异常冰冷,她冷冷地道:“其实你早就该死了,刚才那个和尚把蝶群推过来的时候你就该死了,只不过你很狡猾,早早地就趁着没人注意溜走了。但是,你真的以为没有人知道吗?” 茹赤荶的嘴唇都要咬破了,他的脸色本就苍白,此时更是毫无人色。他喃喃地道:“不会的,属下是趁乱逃走的,不会有人注意的。” “是吗?”红衣妇人叹道,“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就算你逃得很及时,但是这里没有你的尸体还是一件很难办的事。你就乖乖地去死吧!” 话音刚落,茹赤荶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死得很快,死的也毫无痛苦。 当然,死的也不明不白。 红衣妇人看着茹赤荶的尸体,道:“知道我这么多年为何只让你称呼我为‘主人’吗?因为我也只是把你当成一条狗,一条只会出卖主人的狗,所以当你没有用了以后,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活下去的。” 红衣妇人的右手轻轻一抬,装有“人面桃花”蛊种的木匣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到了她的手里。她手持木匣,还不忘再看看躺在深坑中的媚篱,叹道:“你总是抱怨,抱怨你总是输给我,为此你不惜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希望能修成更高超的本领来战胜我。可是你根本不明白,我能一次次战胜你,不光是因为我本就比你强,关键在于我会拉拢你身边的每一条狗。二十多年了,就像茹赤荶这样的狗,我在你身边至少拉拢了四个,这才是我的杀手锏。我的傻妹妹啊!可叹你到死都不明白,决定胜负的往往不是力量,而是人的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八十五章 归去兮中原路近 沐浴在月光中的凤尾竹,静穆中带着一丝妩媚,即便身处夜色之中,也难以掩盖住动人的身姿。不过,这一切对于慕容逸尘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此刻的他根本没有赏花观草的雅兴。 一口气甩出二百六十四招之后,他已经是气喘吁吁,但是却连君韶歌手里的树枝都没碰到。他满以为自己这些日子以来进步神速,虽说功力还是难以同君韶歌略比一二,但自忖招式变化足已具有向他挑战的资格。然而……然而令他难以置信的是,他引以为傲的新剑招在君韶歌的面前就像是戏法,招招落空。 “铮”的一声,慕容逸尘将手中长剑狠狠地插在了地上,他生气而又不沮丧地说道:“到此为止吧!我递了这么多招,却连你手中的树枝都没碰到,再拆解下去又有何益?” 君韶歌晃了晃手中那根三尺多长的树枝,微笑道:“不见得吧!你看,我手中的树枝虽然没有碰到你的剑,但是你剑上的劲力已经在上面留下痕迹了。”说着,他将树枝递到慕容逸尘的面前。月光照耀下,那根树枝上果然遍布着剑痕。 慕容逸尘见状不觉一怔,问道:“这……这是我剑上的劲力留下的?” 君韶歌颔首道:“正是,其实你的剑法在短短的一个多月里已经大有进步。无论是剑招还是出剑的速度与劲力,皆非之前的你所能相比的。只不过,你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慕容逸尘依旧气馁地道:“那又有何用,我这半吊子剑招还不是中看不中用?” 君韶歌道:“你无需妄自菲薄,剑法之道颇为精妙,绝非一朝一夕可以融会贯通。你此番能从《隐月剑经》中洞悉‘化用’之玄机,已是不易。只不过你的剑法仍有不足之处,才会显得灵巧有余,沉稳不足。” 慕容逸尘眨了眨眼睛,不解道:“沉稳不足,这怎么可能?我走的就是灵巧的路子,沉稳起来不就施展不开了吗?” 君韶歌道:“难道你没发现?虽然你的剑招变来变去,但是剑上威力并不显著。” 慕容逸尘疑惑道:“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我明明是在用我想出的新招,就算是有原来的剑招,那也是经过变化的,而不是拘泥于原来的一招一式。不仅如此,我还将我在雾碎渊同屠命交手时领悟到的剑招也进行了改变,这些新招难道不足以令对手难以防范?” 君韶歌叹道:“所以我才说你的剑招‘灵巧有余,沉稳不足’!不管你怎么变化剑招,始终都是在卖弄招式的巧妙,而忽略了剑法最基本的求稳求准。就说刚才那一剑,你明明是用剑刺向我左手寸口,剑到中途突然转刺我右肩。这招单就变化而言,端的是令人防不胜防,可惜你急于求成,那一剑离我寸口尚有二尺的距离就急急忙忙改变方向,自然被我立即看破,这招声东击西反而显得多余,倒不如你直接一剑来的更有威力。” “不会呀!”慕容逸尘急忙解释道,“这招就是因为要变得快,才会令人产生眼花缭乱的感觉,不然招式用老,再想变恐怕就来不及了。对了,就连屠命和媚篱也都险些被我用这样的招数刺中。君大哥,一定是因为你武功太高,所以看见我这样的招数就觉得到处是破绽。” 君韶歌淡然道:“非也,若是以我的要求,你连剑都不需要。”话说都这里,眼见慕容逸尘的面皮一红,君韶歌急忙改口道:“这个咱们先不必说,单说你与屠命交手时,从狂风中悟出的剑招。据你所言,当时狂风呼啸,铁索桥上下颠簸,凶险非常,于是你依风势施展出剑招,反而逼得屠命步步后退。再加上你觉察到了距离与速度之间的关系,方能游刃于利爪之下,是也不是?” “不错,我当时依风势变化剑招,而且借着铁索桥的颠簸闪展腾挪,才侥幸压制住了屠命的攻势。” “好,那我问你。刚才和我拆解时,你用了多少招这样的招式?” 慕容逸尘稍一回忆,道:“应该有一百多招。因为我觉得这样的剑招很有威力,所以就施展出来了。不过,我没有刻意用和当时一样的招数啊!” 君韶歌点头道:“问题就在这儿,你自以为当初施展出的招式此刻也一定能发挥出同样的威力,所以就想故技重施。可是,你刚才施展的招式,威力只怕仅有当初的三四成。” 慕容逸尘道:“不会啊!我没有故意找那种上下颠簸的感觉,就是在模仿狂风肆虐的样子出剑啊!” 君韶歌叹道:“可是这里并没有风啊!” 一句话点醒了慕容逸尘,他心中忖道:“是啊!当初自己之所以能一人一剑力战屠命,除了自己从风中悟出的招式和闪躲之外,最关键的是那不知为何从风中借来的劲力。若没有那刚猛的劲力,只怕自己仍无法战胜屠命。”思索良久,慕容逸尘突然觉得颇为不妥,于是略带忧虑地对君韶歌道:“我好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但若是如此,这‘化用’之道岂非无用?” 君韶歌道:“当然不是,‘化用’之道意为天地万物莫不与我同化,而你此刻的瓶颈却恰恰是化用万物之形,却无万物之神,而且化用后的招式也必须因地制宜,因势利导,方能发挥威力。这其实乃是‘借’,而非‘化’。因此,我特意与你在这空旷无风之地拆解,就是看看你能否在无风可借,无地势可借的地方能发挥多少‘化用’之道的威力。” 慕容逸尘尴尬道:“那我是不是叫你失望了?” 君韶歌微微一笑,道:“失望还谈不上,毕竟你能在短短的时日内领悟‘化用’之道,这已经颇为不易了。”他沉吟片刻,又道:“嗯,一忌心浮气躁、急于求变的用剑路子,这样剑招才能同攻势彼此呼应,否则就只是在卖弄花巧;二是‘化用’之时能形神兼备,即便在无物可借的情势下,依旧能将化用来的招式发挥最大威力。” 慕容逸尘为难地道:“前一个还好说,可是这后一个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做。无物可借,那我还能怎样?” 君韶歌慨然道:“我能说的就这么多,接下来就要看你自己了。毕竟,有些东西是只可意会而无法言传的。” “君大哥,你说的简直和没说是一样嘛!” “没法子,很多事其实是说不清楚的。何时你能领悟其中奥妙,或许再听我说便懂了,现在的你,只会越听越糊涂。” “反正就是你不愿意告诉我呗!” “你呀,与其计较这些,还不如想想如何弥补自己武学上的不足吧!”君韶歌说到这里,突然神秘地笑了笑,又道:“还有,你莫因为领悟‘化用’之道就觑了《隐月剑经》和《玄颖记》,这两部秘籍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慕容逸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远处的竹岩山寨里灯火通明,歌舞声不时回荡在寂静的山林中。百蛊门的野心被挫败,魅月窟中之物未能现世,岩牙寨主的毒伤大为痊愈……一件又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怎能不令竹岩山寨的寨民心花怒放?诚然,亲友的不幸离世与“震天神破雷”的被抢都给众人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但是,媚篱与百蛊门的毁灭却还是令他们感到一丝欣慰。总算,曾经的苦难没有白受,亲人的血也没有白流。热烈的庆祝,既是对归来的贵客们表达的谢意,也是对死难者的告慰,更是对寨子未来的期望。 慕容逸尘他们一行人一回到竹岩山寨,自然也受到了寨民们的热情招待。众人慨叹着对死难者的惋惜与悲伤,庆贺着恶势力的毁灭,不得不说也算是百味杂陈。岩牙寨主的身体也逐渐康复,宴席间还一再要多敬众人数碗烈酒,以表示由衷的感激。但他到底年岁大了,又毒伤未愈,所以众人也劝他尽量少喝些,石松还特意替寨主代饮了数碗酒。虽说众人有意一扫此番恶战带来的心头不快,但是由于慧见的事,还是令大家感到有些失落。 醒来后的慧见仿佛失掉了魂魄一般,不说话也不吃不喝,只是呆呆地坐在角落里。众人知道此次遭遇对慧见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因为从来都是将幼年的不幸归结为那场无名瘟疫的慧见,此番不但获悉灭寨的真相,更是知道了自己也曾在无意中成为媚篱的帮凶。这样的事实对他来说太过残酷。在回到竹岩山寨的途中,心劫对众人说,他在同慧见来苗疆之前,圆空方丈便已叮嘱他要当心慧见为幼年的事误入魔障。初时,心劫还认为不会有那样的事发生,谁知从长沙府开始,事情就渐渐变得不受控制。终于,方丈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席间,君韶歌叫慕容逸尘和他出去一下,于是二人便来到寨子外面的树林里。在一片较为开阔之处,君韶歌简单询问了慕容逸尘翻阅《隐月剑经》的所思所悟,然后二人便开始拆解起来。慕容逸尘开始还以为自己的剑法在这些时日进步神速,因此出手就是一轮强攻,不但奇招迭出,甚至连自己在铁索桥上的所悟也尽数施展出来。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剑法仍是存在着老大的破绽。 对于君韶歌指出的不足之处,慕容逸尘虽不是十分明白,但心中已然留意。他也觉得自己这一阵子似乎过于执着于招式的变化,而且在化用之道的上的运用也不是十分顺手。除了铁索桥的那一次,他确实没再化用出什么新的招式。 看来自己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武学上的一个死胡同。 慕容逸尘的心里还真是有点沮丧。 指点完慕容逸尘的剑法后,君韶歌本想再讲解《玄颖记》里的一些诀窍给他听。但是,看见慕容逸尘一颗头摇得拨浪鼓也似,君韶歌只好作罢。毕竟,这部秘籍里的功夫可谓博大精深,若非用心修炼,单靠言语是无法说清的。 参研完武功之后的二人重新向竹岩山寨里走去。 走着走着,慕容逸尘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君大哥,有件事我很在意。你说魅月窟中为何会出现魔教弟子?” 君韶歌发出一声轻叹。他先前已从众人口中得知了这一消息,不过出于某种考虑,他并未表述出自己的想法。此时被慕容逸尘这么一问,他只好说道:“还能为什么?当然也是为了‘人面桃花’的蛊种。不过,销声匿迹数十年的魔教,竟然还会有弟子现身,只怕这江湖又要不太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八十六章 苗疆别去原路返 慕容逸尘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那些曾与自己生死相搏的黑衣人。诡秘的身份、狠辣的手段、念诵经文一样的诗句……怎么想怎么和传闻中的魔教中人极为相似呀!慕容逸尘不禁变了脸色,他急忙把自己的怀疑对君韶歌说了。 君韶歌蓦地停下了脚步,忧虑地道:“你果然猜到了。” 慕容逸尘惊愕地道:“什么?那些黑衣……黑衣人真的是魔教中人?” 君韶歌叹道:“虽无证据证明,但据你所言,也是八九不离十了。”他说到这里,索性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只听他道:“当日在桃源谷,我和梁大哥听你说罢事情始末,便已猜到那些人的身份。只是魔教东来,兹事体大,若是单凭猜测就妄下断言,实在过于草率,而且,我也不想让你徒添不必要的担忧。因此,我和梁大哥就没打算告诉你。” 慕容逸尘悻悻地道:“说来说去,你们还是把我当孩子。魔教有什么?哼哼,我才不怕呢?我也没少杀魔教的人啊!” 君韶歌凛然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要把你送回慕容世家。须知,魔教蛰伏西域多年,既然敢再赴中原,势必积攒了极强的实力。你所遇到的不过是些外堂弟子,根本算不上正式的教徒。倘若是魔教内堂的弟子,以你数月前的武功,只需一人动手便可置你于死地。” 慕容逸尘闻言回想起自己当日先后遇到的魔教中人,端的是一次比一次厉害。特别是在桃源谷遇到的黑衣人,即便是目前的自己,恐怕应付起来也不怎么容易。可是听君韶歌所言,这些人似乎也只是魔教中打下手的人,真正厉害的人物还没出现。他越想越惊,愣了有一会儿才忍不住问道:“大哥,这魔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教派?” 君韶歌长叹一声,心中顿时百感交际。像慕容逸尘问的问题,他以前也曾问过别人。活在这个江湖中,有很多东西只要你不去详问,根本没人告诉你。即便是慕容逸尘这样的世家子弟,由于对这消失已久的势力未曾留意,也根本不会对它了解甚深,最多不过是掌握了些零零碎碎的消息,充作江湖阅历罢了。 混迹江湖的年轻人,大多都是这么过来的。 君韶歌沉吟良久,才出声道:“关于魔教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清楚的。我只能告诉你,魔教的可怕远远超过你的想象。”说到这里,他负手缓行数步,才又止步续道:“魔教除教主之外,自上而下尚有众多首脑,像左右光明使者、四圣教母、五明子、十大长老、十二宝树王、七十二路掌旗使以及内外三十六堂的堂主和各分坛坛主,个个都是绝顶高手,拥有的本领也往往超出常人理解。据前辈们所言,与魔教中的顶级高手对阵,无论招式如何幻奇,内力如何浑厚,对阵之人十有八九都会莫名其妙地被击败,有些人甚至还未弄清是怎么回事,便已一命呜呼。” 慕容逸尘闻言,不禁微微一颤,惊诧道:“当真如此厉害?” 君韶歌摇首道:“我不曾会过魔教的顶级高手,所以不知是否如此。不过,说这些话的前辈们曾与魔教浴血奋战,想来此言非虚。所以,我才不希望你和魔教有更多的纠葛。” 慕容逸尘一时为之语塞,过了有一会儿才低声道:“那大哥你的意思是……” 君韶歌斩钉截铁地道:“很简单,送你回家。” “回……回家?”不知为何,乍一听闻“回家”二字,慕容逸尘的心里突然多了一份失落感。回家,不就意味着要和燕氏兄妹分开吗? 郁郁不欢地回到寨子里,慕容逸尘惊讶地发现,寨子里欢庆的人们都聚集到了祠堂前。此时,祠堂前灯火通明,地面上立着一个宽逾一尺,高约四尺的铁匣,通体黝黑,一看便知是由镔铁铸造,上面缠满了草绳。铁匣周围有二十余人,他们的脸上抹着厚厚的油彩,身上穿着鸟羽制成的袍服,正在围着铁匣又跳又唱,但是歌声却显得极为苍凉。就在他们的身后,岩牙寨主和数位寨子里的老人跪倒在祠堂前,他们双目闭合,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祈祷些什么。 慕容逸尘紧随君韶歌的身后快走了几步,终于在人群里找到了娜伊和燕氏兄妹。 “咦?慕容大哥,你和君公子去哪儿了,这么久才回来?”燕抒情好奇地问道。 “哦,君大哥说要指点一下我的武功,所以我和他出去了一下,”慕容逸尘不解地问道,“这是要干什么呀?怎么所有人都到这里来了?” 燕抒情撇了撇嘴,道:“不太清楚,好像是岩牙寨主要把什么东西交给心劫师傅和慧见师傅。” 话音刚落,燕抒义接口道:“应该是一样兵器,就放在那个铁匣里。” 慕容逸尘这才想起,慧见当日对竹岩山寨里的人确实提到过一个叫做“焰影斩”的东西,听上去似乎是一把刀,而身为山寨总管的石松也谈到了此物,似乎少林派遣心劫和慧见前来就是为了取走这样东西。说来,慕容逸尘还真没在人群中看见心劫和慧见。 他们两个哪里去了? “因为这是一个交接的仪式,所以刚刚两位师傅便已进入祠堂等候,”娜伊听闻慕容逸尘的询问后,出声回道,“‘焰影斩’藏于竹岩山寨多年,寨中之人早已将其奉为神器。即便遭逢巨变,也依旧要举行隆重的仪式。” 慕容逸尘道:“那这也未免太过招摇,我听说这是一把神兵利器,难道寨子里的人就不担心会引来歹人吗?” “不会,”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场中铁匣的君韶歌淡淡地道,“这把‘焰影斩’据说乃西域第一神刀,千年前为胡僧携至中原,后来辗转流落苗疆。此刀由特殊材质制成,阴寒无比,对敌之时无需锋刃,仅仅是刀上散发的寒气便可伤人脏腑。但正因为至阴至寒,即使持刀之人也不能幸免,所以此刀虽一直为人觊觎,却并没有人能真正得到它。” 娜伊略微沉思,道:“公子所言不错,这‘焰影斩’虽一直带给竹岩山寨不的麻烦,但前来闹事的多是不谙此刀玄妙的乌合之众。真正知晓此刀奥秘之人,若非天生体质奇异,只怕谁也不会来抢这么一把会伤及自己的兵器。” 燕抒情闻言,点头道:“这下我可明白了,怪不得刚才那么多人用绳子捆住那个铁匣立了起来,原来还有这个缘故。嗯,话说要是这把神刀谁都能用的话,媚篱当日在抢完‘震天神破雷’之后说不定也会顺手夺走的,可是她似乎没有夺刀的意思。也就是说,这把刀上散发的寒气就连媚篱那样的人也无法抵挡。” 慕容逸尘笑道:“应该就是这样了,所以岩牙寨主才放心地将此刀交由二位师傅,不用搞得神神秘秘了。因为就算是有贼人来抢,那他们抢到的也只是把伤及自身的凶器罢了。”念及至此,慕容逸尘似乎想到了什么,稍稍顿了顿,复道:“这么说来,二位师傅也是天生就可以抵御寒气的喽?” 燕抒义对道:“想来是的,看那铁匣只是普通生铁打造而成,并不能阻止寒气外泄,若非体质异于常人,只怕经不起寒气的侵袭。看来少林遣他二人来此实是大有深意。” 众人说话间,仪式便已完毕,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心劫和依旧失魂落魄的慧见缓缓由后堂走出,从岩牙寨主的手中接过了那个沉重的铁匣。不过谁都看得出,岩牙寨主也仅仅是扯住铁匣上面的绳子,将它交予心劫,而心劫才是真正地用双手触碰到了铁匣的表面。 “此物日后就拜托少林寺的诸位大师了。”岩牙寨主苍老的话语声中带着一丝欣慰。 护送“焰影斩”回寺的任务至此已算是完成了一半,然而慧见却丝毫没有露出任何轻松的表情,抑郁和木然似乎是形容他此时最好的词汇,众人知他此时心有不快,却也不好对他说些什么,只盼着他能早日看开些。 “焰影斩”既已到手,心劫与慧见也就没有留在苗疆的必要了,而且由于魅月窟之事的影响,心劫也担心会由此另生变数。毕竟,本该隐秘的护送任务却意外地被太多的人知道了。尤其是连祭灵教这样的教派也卷了进来,确实不大妥帖。尽管有“箫韶公子”在此,但总体而言,终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因此,第二天一早,他便带着慧见向岩牙寨主辞行。 “咦?二位师傅这么急着回少林寺干什么?”一早就在寨子里闲逛的慕容逸尘看着远处正在向寨主辞行的两名僧人,不解地道,“在这里多留几日不是很好吗?” 话音未落,只听君韶歌的声音悠悠地传来,道:“你当二位师傅都和你一样无所事事吗?” 慕容逸尘面皮一红,急道:“什么呀,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娜伊恰好走来,闻言笑道:“慕容兄弟好不懂事,二位师傅既然有要事在身,自然不能耽搁太久,哪像你身无一事,想在哪儿待多久就待多久。” 君韶歌微微一笑,道:“他在苗疆待得够久了,也是时候启程回家了。” “什么,回家?” “正是,我也正想和岩牙寨主辞行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八十七章 真真假假梦非梦 出乎大家的意料,一旁走来的燕氏兄妹竟然也表示想要回到中原。 娜伊讶然道:“回中原?你们兄妹现在正被中原武人追击,回中原岂不是自投罗?” 慕容逸尘也急忙说道:“是啊是啊,你们好不容易才来到苗疆,干吗不留在娜伊大姐那里避避风头,偏偏要回去呢?” 燕抒情嘟着嘴,低声道:“我搞不懂怎么回事,你们还是问哥哥吧!” 看见燕抒义那坚定的目光,娜伊问道:“燕兄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抒义轻叹一声,苦笑道:“诸位的好意燕某心领了。但是一直躲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不想东躲西藏地活一辈子,而且还是活得不明不白。”他怜爱地看了妹妹一眼,接着说道:“何况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事,连累阿情。” “哥哥你在说什么?”燕抒情急忙道,“咱们这一路都撑过来了,我还怕什么连累吗?” 慕容逸尘蹙眉道:“燕兄,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在我看来,你如果真的为燕姑娘好,那就更应远离江湖。” “我没说叫阿情和我一起回去,”燕抒义摇了摇头,说道,“只是阿情他不肯依我。” “哥哥你别说了。”燕抒情咬着嘴唇,双手不停地揉搓着衣服,眼圈已然红了。 燕抒义叹道:“此番回中原,固然千难万险。但我意已决,一定要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只是我真的不忍心让阿情陪我涉险。以前是我当局者迷,看不清这里面的关键。此番大哥和媚篱的话倒是使我想明白了一些事,真相必定就隐藏在这其中。” 娜伊道:“话虽如此,但燕家妹子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遇险呢?再说你光凭邵天华和媚篱的只言片语就决定回中原,未免太过草率。” 燕抒义摇头道:“不,他们所说的虽不过寥寥数句,但恰好点破了一些我不曾想过的事,而这也正是我此次做出决定的原因。”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极为坚定,语气也有所加重地说道:“我一定要回到中原去。” 慕容逸尘口唇微启,刚要说什么就被君韶歌打断了。只听君韶歌淡淡地问道:“燕少侠执意如此,想必心中已然有所觉察了吧?” 燕抒义微微一怔,随即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君公子,不过真相未明之前,在下不想多生枝节,所以有些事也不方便直言。” 不待君韶歌再次开口,慕容逸尘急忙抢道:“君大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侠义之道,燕兄身负不白之冤,大家既然相识一场,理应帮他渡过难关。” 君韶歌怕的就是慕容逸尘打着侠义的旗号乱来,但他这番话说的句句在理,君韶歌也不好反驳。况且燕抒义的遭遇确实令人同情,当日在酒楼之内,就算慕容逸尘不强行出头,他也有相助之意。毕竟,侠义在这个江湖中已经所剩无几。 但是,自己若帮助燕抒义无异于重新卷入江湖纷争。 君韶歌不是一个冷漠的人,可一想到要重新踏入这是非难辨的江湖,他不免有些犹豫。 良久,他瞥了一眼燕抒情,目光最后集中在慕容逸尘的脸上,轻声哼道:“好人叫你做了,好话也叫你说了,看来我只能替你收拾烂摊子了。” 慕容逸尘一脸坏笑地道:“这么说你是答应和我一起帮助燕兄了?” 君韶歌也不客气,冷笑道:“我怎么着也得让你在外面疯个够,再送你回家去讨打吧!” “……” “怎么,难道不是吗?” “……” 离开竹岩山寨后,众人一路向东而行,在距离祭灵教分坛不远的地方,慕容逸尘等人骑上几匹快马辞别了娜伊和祭灵教分坛的弟子们,朝着中原的方向驰去。 分别之时,总少不了一番伤感。虽说慕容逸尘他们和娜伊相识不久,但一路上多蒙她照顾,又一同经历生死,自然心中早把她当作了亲姐姐。即便祭灵教的江湖名声并不算太好,但对他们而言,这位救人于危难、和蔼可亲的姐姐的的确确是一位好人。因此,众人分别之际,彼此间都是依依不舍,燕抒情接连哭了好几次,弄得娜伊也是眼眶发红。不过,娜伊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慧见,一再叮嘱他要想开些,好好保重自己。望着慧见多少有些释然的应允,娜伊总算放下了心中的石头,因为她能感觉得到,慧见可以走出心中那片阴霾的。 与慕容逸尘等人分别之后,娜伊也带着下属朝着分坛的方向走去。谁知才走了几步,却看见前方树林里多了一条红色的人影,如血一般,红得很是刺眼。娜伊微微一怔,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对下属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是……”不知为何,下属们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有些颤抖。 娜伊吩咐完毕,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快步朝着那条人影走去。就在距离那条红色人影尚有一丈远的地方,她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双膝跪地,并用十分恭敬而又略带畏惧的声音说道:“属下娜伊,参见教主。” 红衣妇人缓缓转过身来,蓝色的双眸中带着一份嘉许,她轻轻地用手挽了一下长发,点头微笑道:“起来吧!这里不是在总坛,无需行此大礼。” “多谢教主。”娜伊缓缓站起身来,十分恭敬地站立在一旁,不再言语。 红衣妇人笑了笑,道:“娜伊,此次魅月窟之行你不但为本座夺取了‘人面桃花’,更使百蛊门全军覆没,为本教除去了心腹大患,实在是大功一件啊!” 娜伊恭敬地道:“为教主分忧乃是属下分内之事,属下怎敢向教主邀功。” 红衣妇人道:“忠心耿耿,居功而不傲,本座最看好的就是你这样的部下。这粒解药拿去吧!”话刚刚说完,娜伊的掌中便多了一粒药丸,她看也不看便服了下去。因为她知道,如果眼前的人要她死,她就绝对不可能活。何况,她早就服下了教主赐予的蛊毒,教主若想杀她,根本不需要再浪费另一种毒药。 “其实属下差点便辜负了教主的期望,”娜伊有些受宠若惊地道,“媚篱的手段之高实在是出乎属下意料,若非有那数名中原高手相助,属下只怕难以完成任务。” 红衣妇人冰冷的蓝眸中隐隐地有波光流动,她神秘地一笑,道:“你无需因此妄自菲薄。别忘了,带走那兄妹二人以及慕容家的四公子本就是任务中的一部分。若非你做得好,又怎能引得‘箫韶公子’前来?虽说那两个和尚的出现确实在本座的计划之外,但他们两个的加入不也使你们在对抗百蛊门的时候更多了些胜算吗?这一切还要归功于你能和他们相处得那么好。” “教主的意思是……” “不错,这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红衣妇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蓝色的双眸仿佛望穿了遥远的虚空。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空灵,道:“只有这样,一切的机缘才能衔接上,一切的一切才能不知不觉地朝着对我们有利的方向前进着。青龙山庄,哼哼,那个充满着贪念和罪孽的地方不过是个开始。” 听着那样的言语,娜伊不禁微微一怔,但她随即收起了自己的恐惧与不安,再次恭敬地道:“禀教主,属下此次魅月窟之行还有意外发现。” “讲。” “是。属下在魅月窟中意外发现了魔教中人的尸首,从尸身的腐烂程度来看应该有几个月之久。如果属下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不久之前出现在苗疆的那两个黑衣人中的一个。” “嗯,从时间上推算,的确是很有可能,”红衣妇人沉吟道,“不过令人意外的是魔教的人居然会出现在魅月窟里。”话说到这里,她突然冷笑一声,又道:“有意思,魔教重现,真的很有意思呀!看来这天下又要不太平了。” 山路崎岖,又多长草藤萝,前行自然不便。不过,好在众人身手不凡,总算没因此耽误行程。在离开竹岩山寨的第二十七天,众人终于策马奔驰来到了苗疆边陲的一片丛林里,只要走出这片丛林,距中原就只有不到三天的路程了。 这一路上,最无所事事的莫过于慕容逸尘了。他不是没话找话就是总在休之时做些掏鸟窝、捉虫子一类的事儿,弄得君韶歌对他很有意见。特别是有一次,他竟然无聊到想看看“焰影斩”是个什么样儿,也不管人家两个和尚同不同意,硬是要来个开匣辨认。不料,他刚把手搭上装有“焰影斩”铁匣子,就被一股极为阴寒的寒气给冰得放开了手,饶是如此,他仍是冷得发抖了半天。 “焰影斩”果然至阴至寒! “哇,这什么东西呀,冻死……”牢骚还未发完,慕容逸尘就被君韶歌锐利的目光吓得把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 由于不再有歹人作祟,几个人一路上平平安安,再未遇到什么凶险之事,赶路之余便是揣测青龙山庄当日所发生的疑案。 慕容逸尘和燕抒情比较倾向于认定是有外人潜入庄内做出这种种恶行,然后再嫁祸于人的,最可疑的莫过于燕抒情口中所说的那个来历不明的白衣女人,可是君韶歌和燕抒义却并不这样认为。不过,对于为何会这样认为,他二人都没有详说原因,君韶歌似乎知道些什么,但却有意不肯多讲,而燕抒义却只是时不时地拿着那片“潜龙勿用”若有所思。 这片“潜龙勿用”还是君韶歌施展极快的手法在酣战中从媚篱的身上夺来的,当日君韶歌将它交给燕抒义的时候,燕抒义真的感到一头雾水,甚至认为这片“潜龙勿用”是媚篱从青龙山庄抢来的,好在君韶歌三言两语向他说明了此物的来历。原来,“潜龙勿用”乃是世间流传的一件秘宝,相传其背后隐藏着一个天大的宝藏,而此物正是能开启这个宝藏的钥匙。但是,由于某种原因,江湖中人却很少有人知道,“潜龙勿用”是分为阴阳两片的,只有将两片合二为一才能找到那笔传说中的宝藏。世人大多只知数十年前,青龙山庄上一代的老庄主受人之托保管“潜龙勿用”,以待那托付之人或是其后人他日前来取走此物,却极少有人知晓世上另有一片“潜龙勿用”,早在数百年前便已被封入魅月窟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八十八章 万里长沙归来迟 听完君韶歌这一席话,再看看掌中的“潜龙勿用”,燕抒义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多年来,江湖上不乏有宵之辈觊觎青龙山庄内的宝物,青龙山庄也为此付出诸多代价,但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纵然此物带来了重重麻烦,但是全庄上上下下仍是将其视为镇庄之宝加以守护,以等待那个不知何时会来取走此物的人。数十年过去了,那个被等的人会不会来已经没人知道,但青龙山庄还是会一代又一代地等下去,为的就是一个“义”字,因此青龙山庄才会在为江湖同道敬仰。 却不想,这“潜龙勿用”并非想象的那么简单。庄中无数前辈和同门为守护此物不惜流血,他们哪里知道那片宝物就算落到别人手里,若无眼前这一片与之相合,也不过是一件废物。可叹那么多人就为了一件…… 虽说…… 罢了,事已至此,燕抒义觉得,想得再多又有何用?与其胡思乱想,不如想想接下来要如何做。其实经历了魅月窟之行,他心里已然有底,但有些事无凭无据还不好妄下断言。他要的是确凿的证据,能够指证那个人的证据。虽说前景渺茫,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只要这片“潜龙勿用”在手,那个杀人盗宝还设计诬陷他的人一定会来找他。 只因为一个“贪”字。 这天正午,六个人勒马止步,在林中稍作休息。君韶歌和燕抒义坐在一个树墩旁,低声议论着什么。心劫和慧见盘坐于地面,闭目诵经。慕容逸尘则抱剑靠坐在一棵树下,心中思索着自己剑法的种种变化。 一个不留神,燕抒情凑到了他的身边,低声道:“慕容大哥,你发没发现我哥哥和君大哥好像有点不对劲?” 慕容逸尘愣了愣,奇道:“没什么不对劲呀!是不是你想多了?” 燕抒情急道:“不是的,他们两个似乎知道些什么,却偏偏像约好了似的不愿说出来。特别是君大哥把那片‘潜龙勿用’交给我哥哥以后,我哥哥变得越来越奇怪。” 对于那片“潜龙勿用”的来历,慕容逸尘也从君韶歌处听说过,但他当时并未想到这会和青龙山庄的血案有什么关系。此时被燕抒情这么一提醒,慕容逸尘倒也觉得这其中有点什么关联,他思索片刻方道:“我猜他们或许是推测出凶手是什么人,但却没有确凿证据,所以不便多说,免得节外生枝。” 燕抒情撅着嘴,不满地道:“难道连我也不能知道?我问过我哥哥好几次,可是他就是笑了笑,什么也不肯告诉我。” 慕容逸尘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交谈的君韶歌和燕抒义,若有所思地道:“也许真凶不是我们想得的那么简单,你哥哥是不想让你有危险。” “哼哼,我还怕有危险吗?” “你呀,你也不过就是个胆子大点的丫头,危急时刻也没见你喊得比别人声音。”慕容逸尘眨了眨眼睛,一脸坏笑地说道。 燕抒情“呀”的一声,双颊飞红地嗔道:“坏死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正经?” 六个人休息完毕,接着向前方赶路。谁知马才奔出几里地,忽听前方不远处的林中传来打斗声和人的吆喝声。 君韶歌眉头微蹙,心中不禁念头骤闪。他虽不怕前面有什么凶险,却总不想另生枝节,因此有心绕道前行,但这条路是通往中原的捷径,如果绕道的话,只怕要多耽搁两三个时辰。 到底是绕道还是不绕道呢?君韶歌一时也有点拿不定主意。 不料,就在他考虑之际,慕容逸尘爱管闲事的毛病又上来了。只听他“咦”了一声,说道:“看来前面有什么人在动手,我去看看。”话音刚落,也不待众人作出回应,竟然飞身从马上跃下奔向传来打斗声的方向,速度之快,竟连君韶歌都未能及时制止他。 “阿弥陀佛,慕容公子……”慧见情知这位公子的脾气,有心嘱咐他稍安勿躁,怎料话刚说出一半,慕容逸尘整个人早就冲出了数丈开外。他只好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君韶歌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无奈。他早该想到,和这个惹祸精同行绝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果然,一有风吹草动,慕容逸尘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不受管制。 “乒乒乓乓……嗖嗖嗖……嗖……” 兵刃撞击声中不时夹杂着金刃破空的声音,似乎打斗的人中有人使用了可投掷的暗器。 兵刃撞击声、吆喝声越来越响,听上去少说也得有二三十人正在前方混战。侧耳听去,就连一些粗人的叫骂声也是清晰得字字入耳,这倒着实令慕容逸尘感到十分意外。 竟然是中原人的口音! 正在前方打斗竟然是一群中原人! 莫非是冲着燕氏兄妹的那群江湖人吗? 慕容逸尘的心中疑惑重重,但他脚下并未停止前行的步伐。 半里地的路程,虽说是在山林间,但慕容逸尘却在心念陡闪之际便已迅速奔过。 “咦?”慕容逸尘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只因眼前的景象令他倍感吃惊。 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三十多人正在林间的空地上激烈交战着,地上已经躺有十余人。这些正在打斗之人就衣着打扮而言,有乞丐、书生、商人、农夫等等,甚至不乏僧道女尼,所用兵器也是五花八门,有单刀、长剑、棍棒、短刺、大锤、铁爪、钢鞭、双钩等等。凡动手之人无不咬牙切齿、目眦欲裂,似乎与之交手者乃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刀来剑去、钩舞枪挥,兵刃碰出点点火花。进退翻滚、闪展腾挪,场中人影乍分乍合。一声声叫骂不绝于耳,一阵阵杀气扑面袭来。 不知又是什么样的江湖纷争,竟惹得这些人在此大动干戈。 不过,真正令慕容逸尘吃惊不的还是前方东北角上正在激战中的四男一女。确切地说,是一个年轻公子正被三男一女猛烈地围攻着。 只见攻方一名男子,约三十出头,身穿一件华丽的锦服,细眼长眉,方面大耳,手持一条九节钢鞭,攻势甚急,赫然正是太湖帮副帮主骆一白,而一旁同他并肩作战的那个手持两把短剑、柳眉倒立的女子,也正是他的夫人——“飞凤双剑”方娴雅。当日在长沙府“福悦客栈”,这夫妇二人嚣张跋扈、咄咄逼人的架势没给慕容逸尘留下什么好印象,是以远远相望便立即认出他二人。和他二人一起的是两个用剑的中年道人,从服饰上辨不出是何门何派,但所使剑法招式凌厉、变化多端,慕容逸尘即便认不出路数,却也瞧得出个中厉害。 不过,这四个人出手虽十分迅猛,但似乎有所顾忌,递出的招式也是十招中有五六招是用来防守的。同这四人相比,被他们围住的那个年轻公子却显得轻松得多。 那名年轻公子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穿一件宽袖淡黄衫,头戴书生巾,面容颇为俊美,举手投足间透着一分秀气。他手无寸铁,只戴有一双鹿皮手套,却捷如狡兔,穿梭于四人的攻势之中,不时地用宽大的衣袖荡开袭来的兵器并予以还击,似乎将自己的衣袖作为武器一般。然而,慕容逸尘却看得出,那年轻公子的武功虽不弱,但以一人之力对阵骆一白等人的联手还是不太可能的,所幸这几人似乎对他有所忌惮,一见衣袖挥来,便立刻回招防守。若非如此,那年轻公子只怕在骆氏夫妇的夹攻下便已落败,绝不可能在四个人的手下走上这么多招。 五个人以快打快,而且不停地施展轻功,圈中一时人影晃动,卷起无数落叶泥土。忽听方娴雅一声清叱,左手短剑直刷刷地朝着那年轻公子的胸前刺去,同时右手一扬,另一柄短剑脱手而出,竟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弧,如同一只疾飞的燕子,迅速无比地从正面绕过那年轻公子,转而刺向他的后心。这一招正是方娴雅的得意招数——回燕掠波,手中双剑前后夹击,令人防不胜防。尤其是那柄疾飞而出的短剑,曲中有直、速度惊人,加之对手往往被方娴雅另一只手的劈胸直刺吸引住注意力,最能出其不意伤人于瞬间。 方娴雅显然想早点结束这场拖延已久的战斗,是以不再顾忌些什么,迫不及待地使出了这记辣手。慕容逸尘看出其中厉害,心中不由得替那年轻公子捏了一把冷汗,若非离得太远,他早就飞身上去助那公子一臂之力。可是眼下他虽有心相助,却也无能为力。 两柄短剑去势甚急,那年轻公子想要躲闪已是有所不及,更何况骆一白的九节钢鞭和那两名道人的长剑此时已经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但那年轻公子却全然不惧,只听他轻轻哼了一声,左臂迅速地从胸前挥向身后,划了一个斜斜的半圆,宽大的衣袖也随着他这一挥应手而起,如苍鹰振翅一般向身后拂去。 “乒乒……叮叮叮……” 随着他衣袖的拂动,慕容逸尘的耳中竟然传来了金刃碰撞声。再看场中的几人,骆氏夫妇同时向后方倒跃飞出,而那两名道人则用手中剑在身前挽起了无数个剑花。 年轻公子的衣袖再度挥起,霎时间有十余道寒光从他两袖中激射而出,一前一后,分上中下三路向四人飞去。未待四人及时闪躲,双掌一翻,两团黑雾瞬间自他手中喷出,飘向四人。 只听“呀”的一声,方娴雅尖叫着和丈夫向旁边跃出数丈,而对面的两名道士也是慌乱地闪身躲开,显然对那黑雾忌惮至极。 四个人堪堪躲过那两团诡异的黑雾,手中兵器一挥,又要再次围将上来。 就在此时,一个宛若从云中飘下的声音遥遥地出现在众人耳中:“还不给我统统住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八十九章 乱象难测是何因 “乱象丛生啊!”深夜,福州城外的一处山坡上,少林寺戒律院首座圆明大师有感近日发生的诸多事端,忍不住出言慨叹。 “的确很乱,”站在一旁的青衫客淡淡地笑了笑,道,“乱得毫无头绪,乱得莫名其妙。” 圆明叹道:“真想不到,原本只是一桩‘杀人盗宝’的血案,如今竟搅得整个江湖都不安宁了。自打燕氏兄妹遁入苗疆以来,事情越来越朝着无法收拾的地步发展。越来越多的人和事都搅了进来,甚至连魔教都……唉,但愿莫要再发生什么事了。” 青衫客缓缓摇了摇头,一双丹凤眼在夜色中缀出点点星光,他不以为然地道:“大师说这些还言之过早,若宋某没有猜错的话,只怕接下来这江湖会越来越乱。” 圆明不解道:“先生何出此言?” 青衫客悠然地道:“因为很多人和事都开始搅了进来,这就注定青龙山庄之事会变得越来越复杂,而且还会陆续衍生出新的事端,这江湖当然也就会越来越乱了。”他说到这里,不禁失声笑道:“其实大师只要仔细想想就会发现很多事竟然巧到了一起。” 圆明略一沉吟,道:“不错,老衲也是觉得费解。这么多人和事竟然都凑到了一起,实在是太巧了。” 青衫客沉稳地道:“青龙山庄发生血案后,燕氏兄妹一路突围逃窜到长沙府,被一伙来路不明的苗人带往苗疆。与此同时,‘箫韶公子’君韶歌与许久不曾露面的‘云雾仙子’云曼漪竟然也现身于‘福悦客栈’。后来,鲁仲宣因办事不利被雷万霆等人诟病,追击燕氏兄妹的江湖人也分成几个阵营。有的主张先行推选首脑人物,再去苗疆追击,有的则认为应当直接进入苗疆,有的则是认为可以联系苗疆的一些大门派协助追击,还有人干脆来个静观其变,几伙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争论之际又把一些陈年积怨抛了出来,以致于从口头谩骂发展成刀兵相见。燕抒义还未追到,这些江湖人却为了私欲私怨又添了些不少新仇。再后来,峨眉派的陈念瑶和方娴雅力主带人直入苗疆擒获燕氏兄妹,却又和质疑青龙山庄血案的唐门五公子唐璟产生嫌隙。最后双方各领人马向苗疆进发,谁知在路上却发生冲突,可巧又遇到了从苗疆归来的燕氏兄妹。这一切的一切,真是接踵而来呀!” 圆明叹道:“若是仅此而已倒也罢了。数日前接到心劫飞鸽传书,老衲可真是大感意外。想不到他和慧见二人竟也莫名其妙地卷了进去,更没想到的是那群苗人竟然是滇中祭灵教的人,他二人居然还和燕氏兄妹共同抵御百蛊门。这个中的机缘当真不可思议。不过老衲一直奇怪,‘云雾仙子’竟然每次都会和君公子同时出现。难道他们二人也有意插手此事?” 青衫客笑道:“拭尘台之战后,君韶歌早已不问世事,出现在长沙府实属偶然。他自己也不愿以真面目示人,遮遮掩掩得就连宋某也差点没能认出,他当日匆匆离去,无非是为了寻回一同被掳走的那位慕容四公子。至于‘云雾仙子’云曼漪,她身居梦辰阁‘丹霞轩’护法一职,武功极高,昔年曾令诸多桀骜不驯的江湖中人吃了不少苦头,她素与君韶歌有些情长意短,二人同时出现也无甚稀奇。只不过,云曼漪最是讨厌江湖人的嘴脸,她虽久未露面,但积威已久,还是三言两语摆弄得鲁仲宣等人狼狈不堪。若说插手此事,估计云曼漪也是为了‘百花仙子’叶千蕊的事。” 圆明讶然道:“不错,‘百花仙子’叶千蕊与云曼漪情同姐妹,她惨遭横死,云曼漪必会迁怒于孟玉楼,关庄主倒是和孟玉楼有些交情,但青龙山庄在这件事中完全置身事外,云曼漪又能从这其中得到什么呢?” 青衫客郑重道:“那就非你我所能知晓的了。但宋某一直觉得,青龙山庄之事绝对和‘七星璧’与那件事有关,甚至这一连串的事都像是有人预谋的。大师别忘了,‘潜龙勿用’可也是‘七星’之一啊!” 圆明的脸色也变得颇为难看,道:“若是如此,只怕就糟了。当日师兄召集我等陈述此事,端的是惊天动地之事。若是此事被人利用……”话说至此,圆明越想越是觉得心惊胆寒,以致于无法再说下去。 青衫客正容道:“当日掌门师兄急召宋某赶回武当商议此事,宋某便觉得此中必有蹊跷。后来青龙山庄出现血案,接踵而来的事端一个接着一个,乱象丛生中宋某已然肯定,这背后必是有人暗中操作。说到这儿,宋某心中倒是有一事不解。” 圆明道:“敢问何事?” 青衫客道:“前往少林送信的那个人当真可信吗?” 圆明尚未开口,就见青衫客脸色微变,口中发出一声清叱:“什么人?”话音未落,整个人仿若化作一道青光,朝着不远处的一丛灌木飞驰而去。 “不好。”圆明一声惊呼,似乎想到了什么,也急忙纵身跃向灌木丛中。 “乒——”没等圆明赶到,一声金刃撞击声响彻云霄,然而灌木丛后随之便再次陷入沉默。 许久,青衫客的声音再次响起,略带几分惊诧道:“想不到……你这身手,竟然……竟然与那人有关。” 听到青衫客这么说,圆明悬在心头的那块巨石这才放下。 灌木丛后的那个人轻轻笑了笑,低声不知说了什么,只听青衫客“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 那个人接口道:“晚辈这点雕虫技,怎敢入宋大先生法眼?先生刚才那招虽只有一剑,却势如惊鸿,锋芒锐利,显然已臻剑中之极道,不愧是‘天下第一剑客’。” 二人说话间,圆明也已走了过来,合掌道:“阿弥陀佛,少侠怎地也来了?” 那人施礼道:“晚辈专为青龙山庄之事而来。只是从少林寺至此路途尚远,晚辈紧赶慢赶还是迟了这些时日。先前寻得贵寺几位师兄说大师在此,于是急忙赶来,这才遇到了大师和宋大先生。” 圆明闻言不禁大感意外,道,“莫非少侠也觉得青龙山庄之事与‘七星璧’有关?” 那人点头道:“正是。实不相瞒,‘潜龙勿用’虽被大多江湖中人看做是寻觅宝藏的秘钥,但仍有少数人知晓此物的来历。前辈将苗疆之事飞鸽传信与圆空方丈,方丈也觉得此事不同寻常,遂与晚辈商议。依晚辈之见,魅月窟中另外半片‘潜龙勿用’的现世虽属偶然,但势必会引起事态的进一步恶化。尤其是燕抒义此次回到中原,行踪已经暴露。纵然有君韶歌、唐璟等人的护持,但依旧难保有人觊觎。何况青龙山庄之事,疑云重重,倘若真是有人杀人栽赃,只怕会影响大局。所以,经过我二人商议,当由晚辈亲自前来查明此事,以防不测。” 宋大先生道:“话虽如此,但少侠有所不知。青龙山庄之事固然疑云重重,却始终令人无从下手。即便是有主谋杀人栽赃,倒也做的颇为干净,想要查明真相,只怕并不容易。” 那人一笑,道:“晚辈当日到少林送信之时就曾说过,非常之时必行非常之事。眼下也是如此,这番乱象丛生先生也注意到了,俨然是有人打算趁乱行窃。咱们只需从此处入手,就不愁查不到真相。” 圆明道:“不知少侠何意?” 那人不答反问道:“敢问燕抒义何在?” 宋大先生道:“少侠何必明知故问?那日燕抒义等人偶遇唐璟同骆氏夫妇相斗,虽行迹暴露,但有君韶歌和云曼漪在场,那些江湖人倒也不敢难为他。燕抒义也表明不再四处逃躲,而是要随着众人回到青龙山庄,眼下他应该与众人到了长沙府。” 那人道:“这就对了,燕抒义虽然兵行险招自投罗,但有君韶歌、云曼漪出面作保,再加上个慕容四公子和唐璟,谅那些江湖中人一时半会儿也不敢胡来,所以平平安安回到青龙山庄大有可能,相反若是另有真凶,只怕此人就要寝食难安了。” 圆明醒悟道:“是啊!若老衲是元凶,在这种情况之下必定想方设法让燕抒义死在逃亡的路上,万万不能叫他回来。因为一旦燕抒义回到青龙山庄,保不齐就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将真凶揪出来。” 宋大先生也沉吟道:“若按照元凶所揣测,燕抒义有口难辩,必定担心自身安危而四处逃窜,而这也正中那元凶的下怀。岂料燕抒义横下心来要回到青龙山庄,更言明要洗刷冤屈,这大大出乎那元凶的意料,所以——” 那人接口道:“所以他要么不容许燕抒义继续活着,要么就会立刻掩饰自己留下的诸多破绽,我们要做的就是等。无论燕抒义是不是真凶,等都是咱们目前最好的办法。燕抒义若是真凶,他回到青龙山庄必然另有目的,若他不是,那么真凶也会很快露出真面目。” 圆明点头道:“少侠所言极是,为今之计也只有以不变应万变了。” 宋大先生捋须道:“若其中不再另生变数,此法倒也值得一试。” 那人了然道:“先生所言可是指慕容家的二公子?” 宋大先生正色道:“‘衔玉公子’慕容沧浪乃是江湖中的名士,机智过人。要是他看出这桩命案中的一些蹊跷之处,难保不会有所行动,宋某担心这样一来只怕会弄巧成拙,后果愈加难测。” 那人略微沉吟,道:“先生所虑不是没有道理,慕容沧浪的大名晚辈也有所耳闻。据说此人心思缜密,智谋超群,青龙山庄之事他若能看破真相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么一来也确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圆明忽地笑道:“这件事二位大可放心,那慕容二公子既然机智过人,只怕也已想到此节,岂会莽撞行事?”他言说至此,稍加思索,又道:“也罢,未免节外生枝,老衲亲自去探探他的口风,顺道再旁敲侧击一番,以他的才智应该能洞晓个中玄机。” 宋大先生与那人一头称是。就在此时,宋大先生忽地想起一事,道:“有件事宋某一直颇为在意,只是适才一直商讨要事,险些忘记言说。当日在‘福悦客栈’,那群苗人施放烟雾之时,有人趁乱想要行刺那位慧见师傅,是宋某及时出手才将来人的攻势化解,却也因此误将慧见师傅推向了那群苗人。后来的事,大师也就知道了。” 圆明讶然道:“感情慧见和祭灵教的人还是因此相识的,当真是天意。咦,不对呀!”圆明不禁眉头微蹙,又道:“慧见与人无冤无仇,何以竟会招致杀身之祸?莫非百蛊门的人那时便已盯上他了?又或者是有什么人觊觎‘焰影斩’,故此打算半路截杀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九十章 各怀鬼胎江湖事 “不会,”那人肯定地道,“大师传回少林的那些信我看过了,心劫师傅已经将来龙去脉说的很清楚了。百蛊门的人虽是慧见师父的仇人,但在长沙府之时,他们尚不知晓慧见师父的身份,也万万想不到当年蛊毒肆虐之时竟然还会有生还者。所以,百蛊门的人不会做此事。至于说因为‘焰影斩’,晚辈觉得更加不可能。虽然竹岩山寨因为‘焰影斩’屡遭歹人侵扰,但侵扰之人也一直尚未得手。照理说,夺得此物最好的时机莫过于二位师傅携此物回转少林之时,因此若是有人觊觎此物,应当不会提前动手。所以,想要杀慧见师父的只怕另有其人。” 宋大先生目光一寒,道:“我和那个人在须臾之间隔着浓烟拆了一十三剑,剑剑都是迅捷无比,而且出招的方向、力道都是十分高明的,据宋某所知的苗人高手里能达到这种剑术修为的一个都没有。可是说来惭愧,以宋某的见识,竟然拆解了一十三剑都没看出对手的路数,这还是头一遭啊!” 圆明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道:“能和天下第一剑客连对一十三剑,此人武功极高啊!” 翌日上午,福州城东,瑞祥客栈。 楼上的厢房里,慕容沧浪缓缓地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冠玉般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赞道:“这铁罗汉果然别有味道,和咱们苏杭之地的茶大有不同,浓醇清活,香而不涩,不愧茶中之上品。” 坐在一旁的钟至奇白了他一眼,不悦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品茶?应该想想接下来怎么办才是正理。” 慕容沧浪悠哉悠哉地问道:“怎么办?什么都不做最好。” “什么?”钟至奇闻言感到很是恼火,霍地站起身来嚷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们要是什么都不做,四郎可怎么办?他莫名其妙地卷进了这件事里,咱们两个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身陷险境?哼,哪有你这样的兄长?” 慕容沧浪一言不发地等钟至奇把话说完,这才放下手中的茶碗,泰然自若地道:“你嚷什么嚷?唐璟不是飞鸽传书将前面的消息告知与你了吗?四郎现在正和他与君公子待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钟至奇“哧”了一声,不屑地道:“我总算知道四郎为何那么讨厌你了,敢情你这二哥一点都不关心他。有君大哥和唐璟在又能如何?别忘了,燕氏兄妹现在可是众矢之的,有他们在,难保骆一白那伙江湖人不会伺机动手,到时候——” “什么都不会发生,”慕容沧浪肯定地打断道,“现在的局势你也清楚,君公子和唐璟,再加上一个云雾仙子,他们三个人的分量是一个比一个重,前面的那些人是万万不敢得罪的。何况四郎的身份也暴露了,虽说他这是首次在外面抛头露面,但是顶着‘慕容四公子’的头衔,那伙人就算再不甘心也要礼让三分。” 钟至奇不耐烦地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叽里咕噜说了这么多,万一那些人谁都不放在眼里,非要动燕氏兄妹可怎么办?再者,四郎这么一亮身份,这就意味着已经将慕容世家给扯进去了,于公于私你都要拿个主意才是。” 慕容沧浪苦笑一声,习惯性地把玩起腰间悬挂的玉佩,叹道:“你现在才知道四郎这麻烦惹得有多大了吧?你我若是直接出面,那可就是咱们两家和青龙山庄还有整个南方武林过不去了。相反,只有咱们按兵不动接下来的事才好办啊!” 钟至奇闻言不禁为之语塞,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那……那你就不担心四郎?” 慕容沧浪一把攥住手中的玉佩,眸中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担忧,道:“他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我岂会不担心?可事到如今,你我若乱了阵脚,只怕才真是害了他。放心吧,有君公子和唐璟在,他不会有事的,不会。” 听了慕容沧浪的话,钟至奇也醒悟过来自己太意气用事。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二人要是真的为保全慕容逸尘采取什么行动的话,保不齐就会出现什么新的状况。 以不变应万变,现在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局势进一步恶化。 冷静下来的钟至奇重新坐在了木椅上,以手扶额道:“你的意思我懂,可我就是无法放心。你可是没看到南宫世家和鲁伯昭那伙人得知消息时的样子,杀气腾腾的,真是恨不得把燕抒义给生吞活剥了。” 慕容沧浪沉声道:“其实不止你我,很多人都明白,燕抒义不会是杀人盗宝的真凶。可是江湖上的事可怕就可怕在只要有利可图,谁管什么真假黑白?” 钟至奇切齿道:“可恨这帮唯利是图的人……”话说到这里,他突然话锋一转,急道:“我现在有些担心,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若那人当真是元凶,只怕燕抒义——” 慕容沧浪从容地道:“这是自然,他棋差一招,万万想不到事情会有这么大的变数。先是祭灵教教徒插手,再是君公子和云雾仙子的介入,这些都使燕抒义渐渐冷静下来,不再被他牵着鼻子走。若我猜得不错,此人下一步定是不惜一切代价除掉燕抒义。” 钟至奇道:“可惜你我并无确凿证据,否则也用不着找借口离开青龙山庄住在这客栈里了。” 慕容沧浪微微一笑,道:“有时离开也未必是件坏事,放长线钓大鱼,咱们只有离开青龙山庄,才能将这条鱼钓出来。” 钟至奇点点头,道:“但愿如此吧!”他顿了顿,突然笑道:“说起来,我是真想不到,四郎这些日子竟然会遇到那么多事。好家伙,不但和祭灵教的教徒挑了百蛊门,就连屠命那等凶悍之徒都被他给杀了。你说他离家这才几天的光景,武功竟然进步这么多。” 慕容沧浪叹道:“我可是差点被这闯祸精给气死了。你都不知我当日看见唐璟传来的那封信是个什么表情,信上写的休说我猜,纵然做梦也是梦不到,那字里行间也不知略去多少凶险之事。饶是我知晓他此时安然无恙,心里还是后怕得紧。就说险胜屠命之事,我连想都不敢想。要知那屠命是何等身手,就连君公子出手只怕都要在数招之外才能制住他,岂料竟会死在四郎手里。以他的武功,若非有个什么闪失,四郎纵然进步神速,只怕在这短短数月之内也难以胜他。总算是四郎福大命大,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钟至奇哈哈大笑道:“人都平平安安的,你还担心什么?话说回来,四郎不愧是慕容家的好儿郎,你们以前可都是觑了他。嗯,那姓屠的纵横江湖那么些年,到头来竟栽到个晚辈手里,还不知死时是何等不如意呢!” 慕容沧浪犯难道:“四郎是没事了,可是我这里却留下个大难题。他这次逃出家门,闹出了这么多的事,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回禀爹和大哥呢!我若照实写,爹非把他打死不可,我若闪烁其词,岂不是叫我瞒骗父兄?没法子,这件事我还得麻烦映雪一下。”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钟至奇。 钟至奇也是哭笑不得地接过信来,会意道:“好好好,待我把这封信遣人交给映雪,希望岳父大人能看在女儿的薄面上,饶了他那个不肖子。” 慕容沧浪苦着脸点点头,又道:“还有一事,圆明大师今早遣人传话,邀我于今日午后过去一趟,说是有事相商,对此你怎么看?” 钟至奇略微思索,自嘲地一笑,道:“我可没你那样多的心思,整天猜来算去的。不过我猜他堂堂少林戒律院的首座也来福州插手这件事,只怕没那么简单。” 慕容沧浪道:“你猜得倒也仔细。实不相瞒,唐璟在信中提到,说是四郎此番苗疆之行其实是和两名少林僧人一同前往的,我当时就感到奇怪,少林弟子去苗疆所为何事?不过,唐璟仅是在信中略有谈及,并未详说,我也不好多做揣测。但今早那名传话的僧人却令我隐隐有所察觉,似乎少林派最近有什么动向。须知,少林派除去参与几项武林盛事,一向不怎么过问江湖事,可是最近又是派人去苗疆,又是戒律院首座前来涉入青龙山庄血案,想说这背后没有隐情还真不容易啊!” 钟至奇喝了口茶,抿了抿嘴,似乎想起了什么,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当日咱们四大世家的人在青龙山庄齐聚之时,我看到华山派的邵迁城带人急匆匆地赶了来。当时峨眉的陈念瑶和他相互寒暄,二人闲聊之际有些话就被我听到了。说是少林最近派了数位高僧分别去峨眉和华山拜会二位掌门,似乎有什么要紧事亟待商议。我还听说,去峨眉拜会云碧师太的倒没什么,反倒是去华山拜会石掌门的几位大师有些不凑巧,石掌门恰好有事不在门中,而那几位大师却就此客居在华山派,定要等石掌门回去亲自拜会。” 慕容沧浪闻言蹙眉道:“这件事你怎地不早告诉我?” 钟至奇一脸无辜道:“当时大家伙儿的眼耳神意都在青龙山庄的事上,我听了他二人的谈话也没去细想,只当是人家三派的门户事。适才听你那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其中有些蹊跷。” 慕容沧浪不禁嗔怪道:“岂止是蹊跷,简直是大有文章。什么样的事连书信都不用通传,而是要少林高僧亲自登门拜访?更反常的是,华山掌门不在,几位高僧反而执意要留在华山等他回来,看来这背后定有不为人知的大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九十一章 内外掣肘事难成 蜀中唐门,雄踞于渝州一带的武林门派,数百年来以暗器、毒药闻名于世。门中弟子多为唐氏宗亲,虽不乏外姓人士,然而门中要职与家传绝技非唐氏一族均不得担任与继承。唐门立世数百载,门人行事亦正亦邪,既不屑同名门正派为伍,亦不愿同邪魔外道沆瀣一气,故一直游走于黑白之间。 暗器,武林中人大多练过却轻易不屑用之的兵器,特别是高手过招,使用暗器的人都会被同道中人鄙视。然而,唐门却是唯一一个将暗器当做明面上的武器来使用的门派,所以唐门的弟子无需用刀用剑,因为他们只有一种武器,一种有着千百种不同形状、功效的武器——暗器。 毒药,江湖人的最爱,武林中人的痛恨之物。如果说使用暗器会被人讥讽为不够光明正大,那么用毒的行为则纯粹会被人视为卑鄙下流。尽管江湖的纷争中总少不了形形色色的毒药,但真正的武林中人起码还是能守住这一底线。用毒,无疑是衡量武林中人是否沦落为江湖人物的一个标尺。唐门就是这样一个钻研毒药配置与使用的家族式门派,对于毒药,他们的研究可以说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在唐门弟子的眼中,毒死人的药算不上高明的毒药,能将人毒得生不如死、不死不活的才算毒药中的极品。 暗器与毒药,自唐门创派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同它们密不可分了。武林中人什么态度,江湖人物什么表情,唐门的人都不在乎。正道也好,邪道也罢,我自走我的道,自在逍遥。 这就是唐门的道! 对于唐门,较之其他门派势力持有的偏见和畏惧,慕容世家却与其私交甚深。在四十多年前正派魔教的那场旷世鏖战中,作为中间势力的唐门站在了正派一边,而促成此事的原因恰恰是因为慕容逸尘的祖父是当时唐门门主的救命恩人。正邪之战、惨烈异常,历经此战之后的慕容世家同唐门缔结了深厚的友谊。两家所在虽然相距甚远,但数十年来却时常来往。唐门的五公子唐璟少年时曾在慕容世家客居半年有余,而慕容笙若非因洞庭剑会之事也有意亲自登门庆贺唐门少主唐临风与风云堡千金喜结连理。 不过,青龙山庄的血案打乱了一切。 “这么说,唐老大的婚事算是就这么完了?”长沙府城西的闹市街上,慕容逸尘饶有兴趣地问道。 唐璟闻言,一双明眸在晨曦中闪了闪,不悦道:“什么‘就这么完了’?是延后好不好?封堡主和关庄主交情多年,听闻青龙山庄遭此大劫,当然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再操办婚事,我们唐家上下也是这么认为的,于是也同意先将婚期延后。可被你那么一说,好像我大哥和嫂子的事儿就此完了似的。” 慕容逸尘在街边的一个水果摊上拿了两个橘子,将两个铜板递给商贩,头也不回地扔给了唐璟一个橘子,边走边道:“那还不是一样?一来二去,青龙山庄这件事都几个月了也没解决,难不成此事没个结果,婚事就不办?要是拖个三年五载的,难不成唐老大还要多打几年光棍儿?” 唐璟干咳了几声,道:“当然不能这么拖下去了,这不是自从燕抒义逃离青龙山庄之后就一波三折吗?闹闹哄哄地就拖到今日。特别是你们当初和那些苗人离去之后,原本还共同追击‘江湖公敌’的阵营立刻就四分五裂了。有人力主进入苗疆继续追,有的人则是认为前些年中原武林和苗疆诸方势力曾闹过些不愉快,贸然前往容易引起误会,还有的人主张拿个主意妥善行事。总之,闹腾了几天,又有人指责那鲁先生办事不力。于是,众人争执中又翻出些陈年旧——”说到这里,唐璟忽地拍了慕容逸尘一把,道:“提起客栈的事我就生气,你当初遮遮掩掩地不肯露真面目,冲出去路见不平又不理我一下,什么意思嘛!” 慕容逸尘往嘴里塞了两瓣橘子,调皮地陪笑道:“我那也是没法子呀!先是君大哥担心他身份暴露引起麻烦,接下来是我实在气不过那么一群人不分好坏群起攻之,所以怠慢你老兄之处还望见谅。” 唐璟撇了撇嘴,道:“说得好听,我看是你怕我泄露你行踪,被伯父抓回去打板子吧!我后来听你二哥说了,真想不到你竟然是从家里跑出来的。” 慕容逸尘道:“你当日出现得太突然,我也没想到你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唐璟道:“青龙山庄的事发生后,我们唐门上下也在议论此事。虽说叔伯们对那什么‘潜龙勿用’毫无兴趣,可江湖上的动静还是要在意些的。我反正在家闷得慌,索性借打探消息来散散心。谁知我带人刚到达长沙府,就发现已有不少江湖人在此聚集。我遣人四处留心江湖上的动向,自己则打发了门口的几个乞丐进了‘福悦客栈’,可巧你竟也在那里。后来你被苗人带走了,君公子和那位心劫师傅匆匆赶往苗疆。临走时,君公子嘱咐我将消息通知慕容家的人,于是我先是来个飞鸽传书,然后就快马加鞭赶到福州。” 慕容逸尘佯叹道:“不用说我也知道,我二哥背地里又没少数落我。” 唐璟哂道:“难怪你二哥说你肚鸡肠,果真如此。你都不知,他听闻你被苗人掳走恨不能亲自赶往苗疆,当时他急得和你姐夫一样那就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慕容逸尘鼻子里哼了一声,噘嘴道:“算他还拿我当亲弟弟。” 这孩童般斗气的稚嫩话听得唐璟真是哭笑不得。 慕容逸尘虽说听唐璟提及了他们离开中原后的一些事,但他并不知道这其中是多么得复杂。当日燕抒义几人随着娜伊远赴苗疆之后,追击“真凶”的江湖中人登时乱作一团。鲁先生指责冷寒飞有意放走燕抒义等人,此举令刘孝善和耿计方等人大为不满。双方争执期间,铁家五兄弟也认为燕抒义之事似乎另有隐情,因此也对鲁先生的做法产生质疑。然而,凌太夫人和骆氏夫妇却一口咬定杀人盗宝的就是燕抒义。不久,君韶歌从楼上下来发觉慕容逸尘不见了踪影,交代了唐璟几句后,便急急忙忙和出门搜寻慧见未果的心劫一同赶往苗疆。接下来的事就热闹非凡了,楼上的女子赫然是名满天下的云雾仙子云曼漪,她只是露了个面就将鲁先生等人镇住,她轻声细语却不无威仪地呵斥众人立刻停下这不辨黑白的举动。鲁先生等人虽极不情愿,但还是满口答应。之后的事唐璟就不清楚了,他急急忙忙传书给慕容沧浪和钟至奇通知他们慕容逸尘被掳走的事,并亲赴福州前去商议。饶是二人当时也不免一阵慌乱,好在慕容沧浪自唐璟对那些苗人的描述大致判断出慕容逸尘并无凶险,又揣测以君韶歌之能定会保其无虞,三个人的心才算稍稍落地。唐璟抵达福州的第四天,鲁先生等人也赶回了青龙山庄,并急忙召集江湖同道商议接下来的行动。他虽答应云曼漪不再追击燕抒义,但他到底使了个诈,只以自身名义担保不再指示江湖中人去找燕抒义,一回到青龙山庄,他就立即打算将首脑的位子抛出去,让旁人好接着指挥众人再去追击燕氏兄妹。如此一来,他既不用担心自己失信于云雾仙子,又能令燕抒义难逃江湖追击,还可以将之后如何继续行动的难题甩给他人顶缸,可谓一举三得。 不料,鲁先生这个伎俩没能瞒过霹雳堂堂主雷万霆的眼睛。众人商议之时,雷万霆故意挑衅其兄麒麟门门主鲁伯昭,放言鲁先生乃是外强中干,难当大任。为使梅花门门主梅鹤龄等人认为他是在使激将法,雷万霆索性摆出一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样子痛斥鲁先生,将话说得是极为难听,若非自诩看破雷万霆在用激将法的鲁先生和梅鹤龄拼命拦着,鲁伯昭非和他当场打起来不可。果然,不出雷万霆所料,当时就有人替鲁先生说话,而且还有不少人随声附和,说真要论起来能担当这首脑之人,还非就鲁先生不可。如此一来,鲁先生的算盘彻底落了空,他再多的推辞也都变成了众人眼中的谦虚,甚至矫情。迫不得已,首脑的位子只好依旧花落自家。明白个中玄机后的鲁先生除了在心里反复痛骂雷万霆之外,却也只好自认倒霉,再无他法。经过这番折腾,接下来该怎么做就成了众人吵得更凶的话题。原本追击燕抒义的时候,众人大体上齐心合力倒也罢了,眼下却是各抒己见,甚至因意见不同搬出些陈年旧事,以致矛盾重重,刀兵相见。争了又是大半个月,众人才勉强达成共识,还是由鲁先生为首组起几路人马进入苗疆搜寻。唐璟本不愿掺和这锅粥,但他心里放不下慕容逸尘的安危,索性也卷了进来。于是,福州有慕容沧浪和钟至奇坐镇,他则随着骆氏夫妇一路赶往苗疆。然而半路上,骆氏夫妇和不少江湖人再次发生争执,唐璟实在看不过方娴雅那蛮不讲理的样子,忍不住嘟囔了几句,就此得罪了骆氏夫妇,原本同路的一伙儿人也就此拆成两半。终于,在中原和苗疆的交界之地,矛盾积攒多日的两方人马因言语不和爆发冲突,也就是慕容逸尘他们从苗疆赶回时见到的情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九十二章 暗中有眼蹊跷现 慕容逸尘知道的只是唐璟告知他的一个大概,以及他在遇到唐璟等人后所发生的事。当日,唐璟等人于混战中被云曼漪当即喝止。同时也意外发现了归来的燕抒义等人。由于有君韶歌和云曼漪在场,那群疯狂的江湖人到底还是按捺住了心底的躁动,不敢造次。燕抒义当即表示自己不会再逃,而是要与众人一同返回青龙山庄,查明真相还自己一个公道。这里还发生了一个意外。乍一见到云曼漪,燕抒情就显得十分激动。因为她一眼就认出,这个女人正是她当日在青龙山庄外见到的白衣女子,也是她坚决认定为凶手的人。面对燕抒情的质问,云曼漪倒也坦然,她承认自己的确曾去过青龙山庄,但她并非杀人盗宝的真凶,而是因为自己的好姐妹叶千蕊被蜃楼岛少主孟玉楼害死,她知晓孟玉楼同关焱雄颇有交情,于是打算到青龙山庄打探一番,不想所到之日正是血案发生之时,青龙山庄上上下下乱作一团,她也再没心思打探下去,就此离去。后来她听闻江湖中人围攻燕氏兄妹,心中也是疑惑不解,于是便开始插手此事。云曼漪生平最烦恶江湖人之间的争斗,是以凡撞见此类事必出面制止。她听闻唐璟和骆氏夫妇一路上磕磕绊绊地摩擦不断,揣测这伙人路上必回刀兵相见,于是尾随而来,想不到稍迟一步这伙人就打得不可开交,却也因此遇到了从苗疆归来的几人。 云曼漪的这番话燕抒情当然不相信,但君韶歌却出乎意料地为云曼漪担保,又不得不令燕抒情收起少许的怀疑。奇变陡生,适才混战的两方人也悻悻地止住了兵戈,地上虽说倒了些人,但多是受伤昏迷的,却也并无性命之忧。一干人等簇拥着燕氏兄妹跟随着君韶歌和云曼漪重新启程返转青龙山庄,不日便抵达长沙府。由于江湖上便于各方人士传递情报消息的组织“飞鸽驿”在此设有分堂,众人一到长沙府就立即向己方人士传递消息,唐璟也趁机传信与慕容沧浪和钟至奇,将前方之事原原本本告知他二人,捎带还提及了慕容逸尘的苗疆之行。当然,慕容逸尘对唐璟也是有所隐瞒的,就是关于魅月窟中那另外半片“潜龙勿用”的事,那件东西本来君韶歌交给了燕抒义,但是后来遇到鲁先生等人,燕抒义找了个机会又把此物交给了君韶歌,担心的就是另生事端。这件事慕容逸尘对唐璟连一个字都未说过,倒不是因为他信不过唐璟,而是君韶歌特意关照过众人切勿泄露此事。要知道,那么多人对燕抒义喊打喊杀的,根本不是什么捍卫道义,实则就是觊觎“潜龙勿用”及其背后隐藏的宝藏。若是被他们知道另有半片“潜龙勿用”的话,保不齐会生出什么意外来。慕容逸尘虽然当唐璟是自己人,但他太了解此人的脾气。那就是唐璟有个大嘴巴的毛病,他要是知晓此事,说不定就会漏了口风。除此之外,慕容逸尘还蛮担心心劫和慧见会泄露此事。慧见是个老实脾气,又因此番苗疆之行对他打击颇大,难保不会被人诈出话来,而心劫那更是个人精,一身的心思慕容逸尘更放心不下。因此,君韶歌关照他二人的话,慕容逸尘可没法保证他们不会向少林派的首脑人物汇报。尽管出家人不会打诳语,但江湖上的事儿,慕容逸尘可越来越不敢轻易相信了,这两个人刚抵达长沙府,就马不停蹄地向众人辞行,启程返回少林。慕容逸尘当时可不情愿放这两个人走,他和君韶歌说,不看在几个人和慧见有患难与共的经历,就算看在担心他二人泄露消息的份上,都不该放他们走。出乎意料的是,向来谨慎的君韶歌仅仅笑了笑,并不在意他二人的去留,而且也劝慕容逸尘不要再纠结此事。 之后的事就明朗化了,燕抒义一到长沙府,原本驻扎在此的各路人马就立刻将其团团围住,暂时押送到众江湖人落脚的所在之处——长沙府城东的“振威武馆”,以防他兄妹二人趁机逃走。在决定押解燕抒义回青龙山庄之前,各路人马之间又产生了分歧,闻讯赶来的鲁先生和其他的一些首脑人物经过商议,决定在反转青龙山庄前先行来个三堂会审,免得有些事到时说不清楚。对于该提议,君韶歌和云曼漪均表示同意,其他的江湖人尽管各揣心思,但因为心系“潜龙勿用”,竟也堪堪达成共识。这天一早,鲁先生召集驻守在长沙府的各路人马,说是午后便要审问燕抒义杀人盗宝一事,希望各位江湖同道届时前来做个见证。说话之间,鲁先生提及祖居长沙府的巨富赵侱乔,言道赵员外乃仗义之人,居富贵而疏财于江湖,众人连月来的饮食用度无不出自这位赵员外,不愧为江湖上人人称赞的“赛孟尝”,是以有心邀请这位赵员外同来此处见证。慕容逸尘多日来被众人天天争执的情形弄得晕头转向,更有一些江湖人想借着和他搭讪的机会攀上慕容世家,愈发弄得他不堪其扰。听闻鲁先生的建议他觉得是个趁机出来散心的好机会,于是拉着唐璟自告奋勇去邀请赵侱乔赴会,说是要借机认识一下这位有头面的人物。就这样,二人离开了振隆武馆,由唐璟带路朝着赵侱乔的居所而来。 唐璟嘴里嚼着橘子,颇有感慨地道:“提起这个赵侱乔那可真是一个不一般的人物,江湖人明着称他‘赛孟尝’,背地里都叫他‘赛公明’。” 慕容逸尘点头道:“这个绰号我也听说过,意思是说他富可敌国,就连财神赵公明也没他的钱多。不过我对他不怎么熟悉,只知道他特别爱和江湖人打交道,仗义疏财。可怎么也没想到,在青龙山庄这件事上他也会来插手。” 唐璟神秘地一笑,道:“有道是无奸不商,若无好处,他这生意人何必来趟这浑水?” “不会吧!”慕容逸尘质疑道,“他这‘赛孟尝’也觊觎‘潜龙勿用’?” 唐璟无奈地摇了摇头,佯叹道:“我的慕容四公子,慕容四少爷,就你这心思在江湖上混了恁久时日没叫人剁碎了做包子真是好运气啊!赵侱乔固然是顶着个‘赛孟尝’的美誉,但那只是赞誉他仗义疏财,而非是经常插手江湖事。事实上,江湖上发生的那么多事,他姓赵的管过哪几件?就连七年前卫云川祸乱江湖时,他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偏偏就青龙山庄的事,他就横插一手,你说这难道不可疑吗?” 慕容逸尘恍然道:“这么一说,确实很可疑。” 唐璟继续道:“还有一件事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什么事?” “江湖上一直传闻,说赵家之所以富可敌国其实不是他们善于经商,而是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 “传说赵侱乔的祖父曾经意外得到了一笔宝藏,赵家才就此发家的。不然单靠绸缎庄、赌坊酒肆之类的营生,他赵家怕是做上百十年的买卖也赚不下这偌大的家业。” 慕容逸尘若有所思地道:“那你的意思是……” 唐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你明白就好。” 说话间,二人已然走过闹市,又穿过几条长街,最后走进了一条深巷。 这条深巷又长又窄,岔路极多,而且颇为阴暗。于是,慕容逸尘问道:“唐老五,你放着大道不走,拐进这种地方做什么?” 唐璟呵呵一笑,道:“当然是找我的细作。” 慕容逸尘“咦”了一声,道:“细作?你又不领兵打仗,弄什么细作?” 唐璟笑道:“你跟我来便是。”说着,引着慕容逸尘在巷子里东拐西拐,最后在一个出口处他用手往前一指,道:“你瞧。” 慕容逸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数十丈远的地方有一片开阔地,上面坐落着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朱门绮户,玉阶彩瓦。不消说,便是巨富赵侱乔的家宅。 咦?给比下去了! 慕容逸尘不禁在心里暗自慨叹。他是世家子弟,慕容世家富甲一方,所居庄园也是富丽堂皇,可是同这座府邸一比顿时就失色不少。他幼时也曾和父亲拜访过四大世家中最为富足的南宫世家,然而即便是那钟鸣鼎食之家的府邸也是不如眼前这座。总而言之,单就此府邸而言,这赵家的财力就在四大世家之上,当真不是一般的有钱人。 正在观望之时,慕容逸尘听到唐璟在旁边击掌的声音。唐璟的双掌先是连拍三下,然后稍稍停了一次,接着连拍两次,如此这般重复了足足有五次,从巷子里的一个拐角里蹿出了两名灰衣青年。这二人身形矫健、步履轻盈,很快便来到唐璟面前一同施礼。不用问,自然是唐璟口中所说的“细作”。 唐璟用眼睛瞥了瞥远处的赵家府邸,回过身来问道:“情况如何,可有异常?” 站在左边的一名青年道:“回五少爷的话,赵家人这几日都好生在家,并无人外出。反倒是有些人登门拜访。” 唐璟闻言“哦”了一声道:“前来拜访的都是些什么人?” 站在右边的青年道:“前几日陆陆续续来的都是些商人,似乎是和赵家在生意上有些往来。昨天晌午来了几个当地的武林人士,有振威武馆的馆主陈老拳师和他的师弟,还有城外二十里绝迤岭的‘绝迤双雄’兄弟二人。这些人似乎是正常拜会赵侱乔的,相互结伴而来,未见什么异常,倒是今天天还未亮的时候来了一人,急急忙忙进了赵府,直到现在还没出来。” 唐璟和慕容逸尘相互对视一眼,唐璟急忙问道:“来者何人?” 站在右边的青年面露难色道:“那人顶着个斗笠低着头,离得又太远,的实在是看不清楚,只能看出是个男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那人的身形倒是十分眼熟,似乎在青龙山庄见过。” 慕容逸尘眨了眨眼睛,诧异地道:“难不成是青龙山庄的人?不对呀!青龙山庄的人都在福州,若是前来岂有不知会鲁先生等人的道理?” 唐璟郑重地道:“其中必有蹊跷。” 正说话间,左边的青年突然用手一指赵家的方向,急声道:“五少爷,那人出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九十三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 唐璟和慕容逸尘远远望去,只见从赵家府邸的东角门里鬼鬼祟祟地走出一人。那人身高不过七尺,略显瘦削,身着一件窄袖麻衫,头上戴着顶大大的竹笠,出门以后急匆匆地沿着赵府门前的大街朝西边走去。 不知怎地,慕容逸尘一见此人便觉得他身上疑点重重,自己应该跟上前去。巧的是,唐璟心里也是这样想的。眼见那人出门而去,唐璟立即对左边的青年吩咐道:“唐重,我二人走后你替我们去赵府请赵侱乔于午后至振威武馆见证审讯燕抒义之事,然后你去回禀君公子,他自有计较。”说完,又对右边的青年道:“时近,你继续在此监视赵府的一举一动。”吩咐完毕,唐璟和慕容逸尘便快步向那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时值七月,长沙府的天气酷热难当,借住在振威武馆里的江湖人自然也免不去酷暑带来的焦躁与难耐。清晨倒还有凉风吹过,一接近晌午,差不多就是人人汗流浃背,灌茶饮水之声四起。所幸振威武馆极大,馆主陈老拳师热情仗义,又有“赛孟尝”慷慨解囊打理众人的饮食开销,一时却也无甚麻烦。众人身上因酷热感到不自在,心里更是急躁,几乎人人都在犯嘀咕:午后的审问能否问出“潜龙勿用”的下落? 和那些烦躁的江湖人不同,君韶歌倒是清闲得很,他独自一人在武馆后花园的一棵樟树下负手伫立着,时不时饶有兴趣地垂首赏玩着园中栽种的映山红。 “比起桃源谷的桃花,如何?”云一般的声音骤然飘进耳中,云一样的女子如画中走出似的站在他的身后。 白衣如云、衣袂绰绰、云髻雾鬟、面罩薄纱……多少年了,少年不再,佳人却是依旧。如果硬要说和当初有什么不同,便是那螓首蛾眉下的两湾秋波中多了些许惆怅与幽思。不知为何,君韶歌总觉得不敢太直面她,所以他只是匆匆和她对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道:“各有千秋,难分伯仲。” 云曼漪“哦”了一声,又道:“花无优劣,各有千秋,那么在你的心里,你更喜欢哪一种?” 君韶歌默然不语。 良久,云曼漪自嘲地笑了笑,面纱后的表情无人能瞧见,但眸中多了几分黯然,道:“你这几天一直都在躲着我,不是吗?” “漪……云姑娘,你想多了,”仿佛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君韶歌显得有些拘谨地道,“我在福悦客栈的时候就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无论何时何地,只消姑娘一句话,君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云曼漪淡淡地一笑,略带几分失落地道:“那又如何?你知道我纵然能驱使天下人,却不能驱使你,因为我舍不得。”她急忙制止君韶歌接下来想要说出的话,道:“起码我和你还算是知己,是朋友,这还不够吗?算了,陈年旧事还纠缠什么呢?眼下的事你作何打算?” 轻描淡写地,却又有些唐突地,她岔开了话题。 君韶歌心里暗暗地想。 沉吟片刻,君韶歌道:“谈这件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去青龙山庄真的只是想打探孟玉楼的消息?” “怎么,你怀疑我?” 君韶歌叹道:“我纵然能怀疑天下人,唯独不会怀疑映雪和你。” 云曼漪微微一怔,低首道:“那我还是要谢谢你了。” 君韶歌道:“叶仙子那件事孟玉楼做得确实令人不齿,你若替叶仙子找他讨个公道我也不说什么,只是我不希望这件事牵连太多不相干的人,而且蜃楼岛你也清楚,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地方,我担心你——” 云曼漪打断道:“够了,那件事我自有分寸。说实话,我本来还有个法子处置那个畜生,全是因为青龙山庄的事,现在彻底没戏了。我想来想去,与其暗地里勾心斗角,倒不如把事情挑明了,前几日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放下话来就是这个意思。”说到这里,她低声嘀咕了一句:“只是害得紫儿那丫头白费了一番心思。” 君韶歌微笑道:“七年了,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即便对方是你痛恨之人,你也仍旧不愿暗箭伤人。” 云曼漪没好气地瞥了君韶歌一眼,嗔怪道:“我不是说了吗?是情况有变我不得不如此,那个混账东西我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才不管是不是暗箭伤人呢!” 君韶歌点点头,道:“好吧,算我失言,确实是事出有因。嗯,所以你当时就去青龙山庄打探消息去了?” 洁白的面纱动了动,显然是面纱后的脸上有了笑容。云曼漪的眼中带着几分狡黠,故作神秘地道:“喂,该不会连你也认为我跑到青龙山庄外真的是为了打探消息吧?” “难道不是吗?” 云曼漪轻轻地往旁边走了几步,不答反问道:“君大公子,你说句实话,我云曼漪的轻功如何?” 君韶歌不假思索地答道:“翩然如仙、独步武林。” 听到这样的话,云曼漪的眉间不禁多了几分柔情。然而瞬间换上了一份自嘲,道:“可就是这独步武林的轻功却连个算命的老头子都追不上,连我自己都觉得颜面扫地。” 君韶歌眉头一紧,道:“算命的老头子?” 云曼漪点点头,道:“这个人在福悦客栈可能也出现了。事实上,我之所以出现在青龙山庄全是被这个老头子引去的。为了收拾孟玉楼,有人给我出了一条妙计,保管那畜生能乖乖地从朝鲜跑回大明,然后直奔青龙山庄,所以我很早就在闽北一带等着他。谁知那日在街上闲逛时遇到个算命的老头子,满嘴疯话。我本不打算理睬他,不料他竟用毒镖偷袭我。我一气之下就冲了上去,谁知他撒腿就跑。我施展轻功追在他身后,没想到的是这老头子脚底下的功夫还真不赖,追了百十里地也没能追上他。我这好胜之心一起,索性就又往下追了上千里,可惜在福州城外把人给跟丢了。后来我听个孩儿说看见个算命先生往青龙山庄的方向去了,于是我就追过去。结果人没找到,我倒成为那个丫头眼中的嫌犯了。” 云曼漪悻悻地说着,君韶歌的双眉渐渐蹙起。那个算命的老人他自然也见过,正是在福悦客栈里,那老人看上去很是落拓,眼睛似乎也不是很好,不过当时事态紧急,他也没怎么留心。可是按照云曼漪的所述,这人武功不弱,至少轻功上的造诣就已经登峰造极。可他到底是什么人,蓄意引云曼漪去青龙山庄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云曼漪又道:“青龙山庄出事以后,我在福州城外发现了他的行踪,可是他不断带着我兜圈子,最后就来到了长沙府。我也在那时得知了江湖人打算围攻燕抒义的消息,越想越是觉得这里面有文章,于是我便提前赶到了客栈。” 君韶歌颇感意外地道:“你说的那个算命老人我确实在福悦客栈见到过,这么说来此人确实不简单,竟然故意引你入局。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这么做又是出于何种目的。” 云曼漪笑了笑,毫不在意地道:“他打什么算盘我倒是不清楚,反正孟玉楼那畜生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清楚,不妨看看热闹打发时日。他既然存心把我卷进来,早晚也会露出马脚,到时候自然就清楚了。”她说到这里,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严肃,道:“但我觉得,这江湖又要不太平了。” 君韶歌恍然道:“初时有些事我还想不太清楚,不过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明白了不少。” 云曼漪道:“行了,枝枝节节说完了我的事,你也该说说眼前的事你是怎么想的了?” 君韶歌负手在树下踱了几步,道:“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一个字。” “是什么?” “等。” “等?” “不错,特别是你刚刚和我说的事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目前看来,这是有人故意设的一个局,将很多人卷了进来。燕抒义不过是这件事的一颗棋子,幕后之人就是想利用他打乱江湖上的平静,趁火打劫。所以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冷静地等待,等着幕后的黑手自己走出来。” 云曼漪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午后燕抒义就要被鲁仲宣等人提审了,我还听说南宫世家的人午后也会抵达长沙。你可不要忘了,关家的二少奶奶可是南宫家的七姐。到时候可不要出现什么无法收拾的局面。” 君韶歌道:“这点你尽可放心,江湖人都想从燕抒义的身上找到些‘潜龙勿用’的蛛丝马迹,只要他这个嫌犯说不出那东西的下落,那些江湖人豁出命来也不会让南宫家的人报仇雪恨。” 云曼漪失声笑道:“你的心思还真是够多,南宫家的人到时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呢?”她笑了笑,心中忽地想起一事,又道:“我一直好奇的是,若这些事真的出自某人之手,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只是‘潜龙勿用’和宝藏吗?” 君韶歌神秘地一笑,道:“这个嘛!我倒是比你知道的要多一些。” 云曼漪奇道:“你怎么也卖起了关子?” 君韶歌垂首道:“事情不明之前,有些事只凭揣测还是站不住脚的。就在青龙山庄这件事之前,我也一直以为那是个传说,直到江湖上乱象丛生之时,我才发现自己不得不再次卷进这纷争中。” 云曼漪怅然道:“过了这么多时日,你也没告诉我到底为何又卷了进来。我当日还以为仅仅是为了慕容逸尘那个愣头子,可我现在发现不完全是。告诉我,还有什么原因?” 君韶歌不答反问道:“你还记得龙大哥吗?” 云曼漪嗔怪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岂能不记得?” 君韶歌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朝着云曼漪走近几步,低声道:“其实‘潜龙勿用’的事龙大哥曾和我说过。甚至还有一些很多人不知道的秘密。” “什么意思?” “龙大哥昔年曾为挽救他的挚爱同一个神秘人做了一笔交易。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意外知晓了一个流传已久但已被很多人遗忘的秘密。其中就有关于‘潜龙勿用’的一些事。后来他曾在闲暇之余将这些事告知于他的好兄弟们。当然,现在知道这些的……也只有我一人而已。” 云曼漪有些似懂非懂,但却带着几分惊愕地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利用这个秘密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君韶歌低声说道:“事情尚未查明之前,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我有种不祥的预感,青龙山庄的事只是一个开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九十四章 惊魂血案疑云生 整整穿过了七条街,竹笠人才走进了一条并不起眼的巷子里。慕容逸尘和唐璟急忙快步跟上前去,只见那人闪身走进了巷子深处的一个院子里,反手关上了外门。 似乎是在聚精会神地盘算什么,那人一路上自顾自地往前走着,完全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踪。慕容逸尘和唐璟待他进院之后,立即上前查看。透过门缝,二人发现这只是一处普通的民居,院子也不甚大,最多不过数丈见方,并无任何杂物,倒也干净。院落正中是一间堂屋,此时关闭的门扇传来两下掩门声,显然那人刚刚走进去。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会意,一同纵身跃上屋顶,踏着瓦檐蹑手蹑脚来到堂屋所在的屋顶俯下身去。唐璟轻轻地将一片青瓦移出一条缝隙,二人偷眼望去,只见那人果然站在屋内。 慕容逸尘打量了一眼下方的堂屋,只见屋内除了一张八仙桌和两张太师椅,并无其他事物,甚至连灯烛也尚未摆设。由于门户紧闭,又无灯火,堂屋里显得十分阴暗,只有透过窗格射进来的几缕阳光算是勉强能让人看清楚屋内的情形。 那人就站在屋子的中央,一动不动,不知是在做什么。 见那人的举动有些反常,慕容逸尘心里有些犯嘀咕:“莫非我二人的行踪被他发觉了?” 正在此时,堂屋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你在想什么呢?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慕容逸尘和唐璟都不禁一愣,适才接着日光他二人并未察觉屋内另有他人,可眼下这人却似从地底钻出来的,来得甚是突然。然而,那个人所站立的地方正是屋内最为阴暗之处,二人从屋顶根本无法看清他的样貌,甚至连服饰都无法看清。 竹笠人闻言轻轻“哼”了一声,不答反问道:“你来了?” 那人“嗯”了一声,算作答应。但慕容逸尘却是一头雾水,听这二人的意思似乎阴影里那人刚刚到来不久,何以竹笠人才和他出声对话?心念急转,慕容逸尘顿时了然,这间看似普通的堂屋里必定设有暗道,阴影里的那人必定是从暗道里走出来的。 只听竹笠人用一种气急败坏的语气说道:“情况有变,赵侱乔这只老狐狸现在想置身之外,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站在阴影里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冷笑了两声,道:“果然是商贾本性。哼,什么置身事外,他说的倒是好听,不过是想把烫手的山芋甩给咱们,他自己躲在暗处打算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竹笠人急声道:“赵侱乔是靠不住了,可眼下都火烧眉毛了该如何是好?燕抒义若是回到青龙山庄,只怕到时就东窗事发了。” 那人斥道:“你慌什么慌?那件事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他就算回到福州也不见得能洗脱嫌疑。纵然能洗脱嫌疑,又能查到谁的身上?” 竹笠人啐道:“大言不惭,别的不说,傻子的事你怎么解释?我当时就说要把那傻子给做掉,可你们却妇人之仁。现在可好,哑巴跑了,这意味着什么你不懂吗?” 那人沉声道:“跑了又如何?不过是个心智不全的傻子,能记得什么?咱们把眼下的事做好才是正理。” 竹笠人嘿嘿地道:“怎么着,你还真的想去杀了燕抒义?别忘了,他现在被很多高手看管着,你若贸然行事只会暴露行踪。” 那人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这件事靠你当然不行,不过我心里早就有谱了,何况还有那个老家伙助阵,这次燕抒义必死无疑。” 竹笠人迟疑道:“你就那么相信那个老家伙?万一他告诉你那半片‘潜龙勿用’的事是骗你的呢?你这么一闹,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那人不悦道:“燕抒义连魅月窟都去过了,那东西还能不现世?十有八九是君韶歌和云曼漪搞的鬼。你不要自己本事不济就在这里内讧,怕死你就趁早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竹笠人闻听大怒,他一把扯下头顶上的竹笠,露出一张带有虬髯的面孔,怒道:“哼,亏你能说出这等胡话,姚某既然走上这条道,也知道什么叫做富贵险中求。可姚某也知道做事须得万分心,岂能因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躲在屋顶上的唐璟接着屋内的些许光线看到那人的面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因为这个头戴竹笠的人他不但见过,而且还认识。此人正是“索命枪”姚有常,也是当日青龙山庄血案发生之时的目击者之一。唐璟这一惊可是非同可,须知他在福州曾听慕容沧浪提过,当日众人撞见燕抒义身在现场之时,姚有常便是第一个认定燕抒义是凶手之人。而后众人才顺理成章地也就此认定真相如此。事发之后,姚有常便没怎么离开福州,唐璟当时在青龙山庄同各武林人士会面之时也见过他数次,众人准备深入苗疆追击燕抒义之时他也没有参加进来。怎知此人不声不响地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和这神秘人与赵侱乔关系匪浅,适才听他们所言竟也在图谋“潜龙勿用”,更可怕的是话语之间似乎与青龙山庄血案有着密切联系。 咦,如此一个包藏祸心之人竟无人注意! 唐璟越想越是心惊,额头上隐隐地有冷汗渗出。他稍稍抬起头就见慕容逸尘铁青着脸盯着屋里的二人,目光如炬,显然也是听出这二人话里的玄机,愤恨之下打算出手一战。唐璟担心此举会打草惊蛇,于是他一把攥住慕容逸尘的左臂,死死地不肯撒手,同时朝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这时,屋内的神秘人轻咳了两声,冷笑道:“这么看来,倒是在下走眼,误以为姚兄是贪生怕死之人了。不过,咱们现在若是前怕狼后怕虎,岂非等着鸡飞蛋打?” 姚有常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悻悻地道:“你以为我担心什么?我担心的是连赵侱乔都想坐收渔翁之利,那个老家伙就更不可信了。他二人若是反水,咱们去杀燕抒义只怕是自投罗。” 神秘人沉吟片刻,道:“姚兄所虑倒也并非没有道理,也罢,你且随我先去布置一番,接下来的事咱们到时再说。” “人都准备好了?” “当然。” 二人说话间,姚有常随着那人一同往堂屋的角落里走去。片刻之后,屋内便再无声响。 堂屋里果然另有暗门! 慕容逸尘和唐璟翻身从屋顶跃下,推门而入,只见屋内已是空无一人,二人查看一番也没能找到开启那道暗门的机关所在。慕容逸尘怒不可遏,打算就在此处等那二人出来。唐璟则是极力将他拉走。 二人走出巷子口,慕容逸尘不满地道:“我不懂你到底在担心什么,那两个人明摆着就和青龙山庄之事有莫大干系,说不定就是真凶,你怎么一再阻止我去捉他们。” 唐璟不答反问道:“你知道那个竹笠人是谁?” 看着慕容逸尘摇了摇头,唐璟便将自己知道的关于姚有常的事告诉了他。末了,他颇感意外地说道:“此人的出现太出人意料了,而且我不敢肯定幕后是否还有人操纵。如果你贸然和他们交手,先不说能不能胜出,万一另有真凶,岂不是打草惊蛇?” 慕容逸尘切齿道:“难道咱们就眼睁睁地让他们的阴谋得逞?你刚才没听到他们合计要刺杀燕抒义?” 唐璟冷笑一声,道:“若是没被咱们听到,万事俱休。此番听到了,不妨来个将计就计。” “你打算怎么做?” “这个嘛!咱们先回去见过君公子再说。” 午后,振威武馆,正厅。 鲁先生木然地放下手中的茶碗,偷眼瞥了瞥不远处正同到场的诸位江湖人士寒暄的君韶歌,以及站在他身边的慕容逸尘和唐璟,心里感到有些不舒服。 想想也是,他鲁仲宣在江湖上混了大半辈子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和名声,谁知到头来竟然被些后辈给盖过了风头,试问他怎能不感到有些沮丧和妒忌?君韶歌倒也罢了,毕竟人家年少成名,武学造诣臻于化境,拭尘台之战后更是成为新一代的武林神话,自己这老江湖怎么也得给人些面子,何况他还与那个惹不起的云曼漪关系暧昧。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慕容逸尘和唐璟,以他鲁某人的身份,纵然连慕容世家的家主和唐门门主遇到他也要礼让三分,可这两个臭子偏偏就不把他放在眼里,目无尊长地在这件事里横插一杠。若非众人知晓他是在自顾身份,不屑和晚辈计较,难保不会理解成他怕了慕容世家和唐门。 不过,话说回来,鲁先生对青龙山庄之事也是心中存疑的。当日,事出突然,他闻讯赶到青龙山庄之时,众人已经开始集结追击燕氏兄妹。众口一致咬定燕抒义是凶手的情况下,像他这样的老江湖自然不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和其他人唱反调。再说,走江湖的人有几个对“潜龙勿用”及其隐藏的宝藏不动心的呢?所以他鲁某人也就索性来个顺水推舟。 江湖就是那么回事儿的地方! 但是,自从燕抒义逃往苗疆以后,事态的混乱发展远远超过鲁先生的预料。经历了几十年江湖风浪的他敏锐地洞察到事情的不同寻常。一如多年前那场席卷整个江湖,最终结束于拭尘台之战的风波,很多看似偶然发生的事冥冥之中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牵引着。鲁先生不是一个健忘的老江湖,也不算是一个利令智昏的江湖人物。宝藏固然令他动心,但若是宝藏本身是一个陷阱…… 所以同那些依旧唯利是图,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江湖人物不同,鲁先生在事态持续失控的时候便逐渐冷静了下来。这也是他当日颇为狡黠地选择抛出首脑一职以及同意提审燕抒义的原因之一,他不想牵扯太多,免得到时不能自拔。想到此,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正厅中央,正和华山派七弟子邵迁城交谈的霹雳堂堂主雷万霆,暗忖若不是此人从中作梗,自己何必继续继续担任首脑深趟这趟浑水?巧的是,雷万霆也正转过头往他所在的方向看来。二人目光一交接,雷万霆面露坏笑地冲着鲁先生点了点头。鲁先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雷万霆倒是神态自若,只当做没看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九十五章 审问疑凶未能明 几日来,审问燕抒义的消息可谓在江湖中传得铺天盖地。基本上以长沙府为中心,湘、赣、川一带的江湖人物全都闻讯赶来,偌大的振威武馆也因为来者的络绎不绝而变得逐渐狭窄了起来。正厅里、庭院里、过道里站着的全是人,江湖身份高的都坐在木椅上,身份低的纷纷站着,人人说一句话,整个振威武馆就立刻人声鼎沸,原本是作为审问嫌犯燕抒义的振威武馆,眼下怎么看都像是在举办一场武林盛会。 慕容逸尘正跟着君韶歌同一些江湖中人寒暄,忽然觉得肩膀被唐璟轻轻顶了一下,只见他用嘴朝着正厅大门的方向一努,低声道:“看到进门的那个富商了吗?那人就是赵侱乔。” 慕容逸尘定睛一瞧,只见正厅门口走进来一人,五十岁上下的年纪,满面红光,大肚便便,头戴一顶金丝高冠,身穿一件五彩华服,腰系玉佩、香囊,手中把玩着一个精雕细琢的玉球。这人进门之后先是和长沙府本地的一众江湖人物拱手相迎,而后径直走到鲁先生面前相互寒暄。 慕容逸尘想起上午那二人的话,低声对唐璟道:“此人既然来了,势必有所图谋,咱们一会儿务必要把他看紧了。” 眼看人来得差不多了,鲁先生示意馆主陈老拳师可以开始了。于是陈老拳师走到正厅中央,高声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待得人群里的喧闹声逐渐静了下来,陈老拳师这才继续道:“诸位江湖同道,振威武馆近日蒙各位莅临,实乃蓬荜生辉。陈某也蒙各位抬爱,有幸结识更多的朋友。然而,一码归一码,我等江湖人聚集此地所谓何事?实乃因为青龙山庄杀人盗宝一案。关老庄主义薄云天,乃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关氏一族一诺千金,一门三代替人守护‘潜龙勿用’,端的是侠义之举,令我等不胜敬仰。青龙山庄遭逢横祸,我辈习武之人素来义字当先,岂能坐视不理?”陈老拳师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义正辞严,下面立刻有不少人随声附和。 唐璟对慕容逸尘冷笑道:“怕是利字当先方显江湖人的本色吧!” 只听陈老拳师接着道:“苍天有眼,历经数月,连番苦战,我等终于擒获嫌犯燕氏兄妹。当然,能有如此佳绩实为不易,还要多亏麒麟门的鲁仲宣鲁先生,若无他坐镇全局,只怕我等仍要颇费一般周折……” 陈老拳师也算川湘一带名声在外的武林人物,慕容逸尘连日来居于振威武馆,见他行事作风严谨直率,本来还有几分好感,不想众目睽睽之下说的尽是些花里胡哨的台面话,听得他十分不舒服,特别是那句“历经数月,连番苦战,我等终于擒获嫌犯燕氏兄妹”更是令他眉头紧锁,打心眼里就有点瞧不起陈老拳师了。 陈老拳师声情并茂地讲了好一会儿,当然也着实地夸耀了一番鲁先生以及捎带介绍了一下赵侱乔后,这才正式请鲁先生上前说几句。不过,鲁先生从木椅上站起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今天来的人名义上是伸张江湖道义,实则就是想从燕抒义的嘴里探出“潜龙勿用”的下落。刚才陈老拳师的一通言辞,实则已经令很多人感到不耐烦了。念及至此,鲁先生朝着众人拱手作揖道:“承蒙陈老拳师和诸位江湖同道的抬爱,鲁某受宠若惊。此番擒获燕抒义,就是打算维持江湖道义。不过,我辈行走江湖既然以道义为先,自然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给人罗列罪名。燕抒义固然是嫌犯,但也须让他认罪伏法,方显江湖之公道。是以今日先行审问此人,望诸位江湖同道做个见证。”鲁先生说道这里,稍稍停了停,他看见就连梅鹤龄和夏金鹏的双眉都有些蹙起,显然心中是无比焦急,心中不禁暗暗发笑,于是高声道:“带燕氏兄妹!” “哗啦啦……”一阵锁链声响起,燕抒义戴着手铐脚镣,和燕抒情一同被八名大汉押解着从后堂走了出来。而跟在他们身后的则是骆氏夫妇。 兄妹二人刚一露面,正厅里就出现了一阵不的骚动。数月以来,为了追击这兄妹二人,各路人马可谓是吃尽了苦头,更有不少人在他兄妹的刀下成了残废、做了亡魂,好一点的也都挂了不少的彩。可以说,有相当一部分人对他二人恨之入骨。此情此景,看得慕容逸尘心惊肉跳,他满眼关切地注视着燕抒情,只见她面色苍白、两眼通红,显然刚刚哭过,不禁感到心中一痛。这几天,燕抒情由于和兄长一同被视为嫌犯严加看管,鲁先生又特意关照过在审问之前任何人不得接近他兄妹二人,所以除了送饭的时间,慕容逸尘根本无法接近她。偏偏今日要提审这对兄妹,为了防止他二人伺机逃走,从早上起就没让他们进食。本来慕容逸尘死也不同意这种做法,特别是对于燕抒情,一个女孩子家凭什么也要受到这种对待?可是君韶歌和唐璟却劝他忍耐。二人好说歹说,他总算忍下了这口气,但他在头天晚上送饭的时候,偷偷地给燕抒情带去了很多食物,嘱咐她翌日一定要多吃些,不要饿坏了。但此刻看到她那双犹带泪珠的双眼,慕容逸尘的心里还是感到十分难受。 正在此时,互听门外传来一声暴喝,震得众人双耳发胀:“恶贼燕抒义,纳命来!” 声音未落,一条人影“嗖”地越过围堵在正厅门口的众人,挺起手中的利剑刺向燕抒义的胸膛。 慕容逸尘早就防着有人会来这一手,一见有人暴起发难,顿时掣出长剑迎了上去。 “叮叮当当……” 快剑对快剑,二人仓促之间对了三四招,但慕容逸尘总算封住了来人的剑势,而在场众人也纷纷围了上去。 只见来人是一名三十出头的青年,方面大耳,鼻如悬胆,两道浓眉已经因为盛怒而变得扭曲,一双大眼也是赤红如血。慕容逸尘定睛看清楚来人,心中也是暗暗吃惊。来人他也算认识,正是南宫世家的三公子——南宫筠。 南宫筠一击未中,反倒被人拦截下来,心中气恼非凡,待得认出是慕容逸尘之后更是怒不可遏,怒声道:“慕容老四,你助纣为虐是何居心?难不成我七妹的死和你慕容世家也有什么干系?”这位南宫三公子素以性格暴躁闻名,此时盛怒之下目眦欲裂,仿若癫狂。 慕容逸尘也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初时还道南宫筠是报仇心切才贸然出手,不想此人出言不逊,登时也是怒火中烧,昂首怒道:“南宫筠,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事情怎样尚不清楚,你凭什么就往我慕容世家泼脏水?” 南宫筠啐道:“这人杀了我七妹,我杀他报仇天经地义,你有什么资格拦我?” 慕容逸尘哼声道:“今日提审燕抒义正是为还你南宫家一个公道。再说此事疑点重重,万一另有真凶,你岂不是枉杀无辜?” 话音刚落,唐璟也附和道:“是啊,南宫三公子,说到底谁也无凭无据认定燕抒义杀人。所以才要审讯一番,若果真是他你再动手也不迟,何苦——” 南宫筠怒声打断道:“唐老五,你给我住口。你们两个狼狈为奸,铁定是为了‘潜龙勿用’存心和我为难。” 慕容逸尘气得浑身发抖,刚要反唇相讥,就见鲁先生拱手上前,铁青着脸对南宫筠说道:“南宫三公子,令妹之事我等定会还以公道,但此事不仅是南宫世家之事,也是青龙山庄之事。燕抒义纵然有罪,也须等审讯完毕押回青龙山庄,听候关庄主发落。何况其中尚有疑点未明,青龙山庄镇庄之宝‘潜龙勿用’下落不明,公子若逞一时之快岂不草率?”鲁先生这一番话明里暗里都照顾到了不少人的心思,人群里登时有不少人表示赞同。 骆一白对南宫筠拱手一礼,道:“南宫三公子,燕抒义已然是阶下之囚,公子报仇何必急于一时?此人既然做下罪大恶极之事,势必难逃公道。” 方娴雅也从旁道:“是啊,不然咱们今天还审他做什么?正是要以示公道不是吗?”说着,冲着人群里一名身着粉色劲装的女子点了点头。慕容逸尘先前听君韶歌提起过,这名女子便是方娴雅的师姐陈念瑶,江湖人称‘金顶一剑’,也是围剿燕氏兄妹的首脑人物之一。 只见陈念瑶也是冲着师妹略一点头,算是回应,而后从木椅上起身走上前来,说道:“公子稍安勿躁,今日诸位江湖同道在此,是是非非自有公论,南宫世家名满天下,让这贼子多活上片刻又有何妨?” 站在不远处的燕抒情闻言,不禁眉头一皱,她樱唇微启刚要出声相讥,却感到右手一紧,只见兄长握住她的手,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刹那间,燕抒情想起慕容逸尘的话来,心中暗道:“没错,我和这伙人置什么气?今日帮哥哥脱罪才是正理。”一念至此,她渐渐平静了下来。 却说南宫筠怒气不息,但见在场的江湖人全都有相阻之意,便知击杀燕抒义已是不可能,当即怒哼一声,反手收剑归鞘。身后跑来几个南宫家的家丁,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张太师椅放在正厅中间,南宫筠就这样大喇喇地坐在上面,对燕抒义恨声道:“好,我先留你一条狗命,等此间事了再跟你算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序 章 天怒人怨劫变生 临川,城西码头。 这天一早,码头岸上人头攒动,有好事者遥遥望去,只见聚集的人全都是短袖便衫,头戴斗笠,手持长篙的艄公。点一点人数,竟不下千人。这一群人大抵是自天未亮时便在此站着,阳光籍着江面上凉爽的微风抚过他们饱经风霜的面孔,映照出些许倦意,但更多的是满面的愁苦与愤怒。他们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却又似乎是在埋怨着什么。 路过的人,看见这么一群人莫名其妙地站在一处,自然要生疑虑,自然要问个明白。七嘴八舌,人多口杂。不一会儿,好事之人也就知道个大概了。 “嗬,这么多人晨会于此是何用意?” “嘿嘿,我说这位相公,您就别在这里文绉绉地问啦!这不明摆着的吗?铁定有事儿。” “在下不知,正要请教。” “这个嘛……我也知道的不多,只是依稀听说是这些艄公和乡绅之间闹了些矛盾,拖拖拉拉都一年了,官府自是向着乡绅老爷们多些,就没给断清楚。这些吃水上饭的弟兄们不肯干休,聚起来要生事哩!” 这人话音刚落,旁边一人接口道:“说起来都是一个‘利’字闹的。这些吃水上饭的叔伯兄弟们,一年到头本就赚不上几个钱,除了按年月上交钱粮给那些乡绅水霸之外,剩下的,连糊口都是勉强。沿江做摆渡营生的人又多,水霸和诸位老爷们克扣得又狠。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苦。偏偏这帮老爷们不肯安生,嫌弃这些叔伯兄弟们交上的钱粮少。索性和闻名大江两岸的连江九坞立了契约。不但打算在今年将临川这二百多里江段上的漕运之事尽数包办给他们,就连摆渡的生意也让他们顶了。这么一来,老爷们家里的钱粮自然多了,可这些讨生活的叔伯兄弟就惨喽!” 另有一人叹道:“去年这事儿刚传开的时候,整个临川的艄公全都炸开了锅。当时就聚集起来找那些老爷们理论。整整半个多月江面上没船摆渡,后来知府老爷出面把事情给压了下去,坦言必定会调查清楚,给众人一个公道。呵呵,哪成想公道来公道去,到头来年关都过了,人家连江九坞还是要在七天之后接揽这里的买卖。官府这次反倒来个袖手旁观。有传言说老爷们和连江九坞的大当家都使了钱,人家知府大人就不打算管了。前些日子,有几个艄公想去府衙里申诉,不想刚迈进门槛两步就被轰了出来。唉,这都是什么世道啊!” 又有一人道:“世道就是这么黑白颠倒的。去年城东李家听闻此时以后还帮着这些艄公说话,在衙门和乡绅之间斡旋。李家的人咱临川都知道,讲仁义,一家都是善人。可惜老天不长眼。李家竟在一夜之间被一伙儿不明身份的歹人灭了门。这事儿据说知府老爷都没法子管了,直接上报朝廷。结果怎么样呢?锦衣卫都惊动了,可到如今也没拿住一个真凶。事情反倒越来越扑朔迷离,弄得人心惶惶。咱们这些乡绅老爷们倒是乐得少了绊脚石,接着打起了和连江九坞做买卖的算盘。这不,头天晚上,一群老爷到连江九坞去宴饮。这些艄公是得了消息在此候着,单等他们回来好再行理论。” 众人正说话间,忽听艄公们中有人高声喊道:“回来了!”真正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顿时哗然。只见远方广阔的江面上隐隐出现一艘巨大的画舫,正在以颇为缓慢的速度缓缓向码头的方向飘来。虽是距离尚远,但是画舫上描金缀红、雕龙画凤的种种装饰却在江面上异常显眼,足见乘坐之人非富即贵。 艄公们眼见那艘象征着财富与地位的画舫缓缓靠近,人人眼中都仿佛要喷出火来。什么财可通天,什么连江九坞,哪怕是天子在此他们也要论个是非曲直。因为他们要活下去! 一旁的看客,此时眼中更多的是作为旁观者的期待和些许耐人寻味的深情。期待发生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但似乎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船越来越近了,终于在不久之后,华丽无比的画舫停靠在了码头边上。出人意料的是,偌大的画舫甲板上竟看不见一名船工。整艘画舫也沉寂得仿佛没有任何人,连船舱的门窗也掩蔽得严严实实,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颓废如灰尘般遮蔽在华丽的外表上,似有似无。 画舫已停靠岸边,良久不见有人自船舱出来,一群人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吃不准这伙养尊处优的老爷们搞什么鬼,纷纷叫骂着。 “出来”“缩头缩脑算什么本事”“今天要和你们理论个清楚”…… 叫骂之声如潮翻涌,但画舫上仍是毫无动静。 艄公们的满腔怒火早已遏制不住,今日前来理论就没打算能善了此事,眼下更是顾不了许多,怒骂声中,已经有好几个人动身跳到船上冲向船舱的门扇。 “砰”的一声,华丽的舱门被用力地推开,扑面而来的却是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 “啊呀——”最先推开门的几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齐刷刷地向后退去,踉踉跄跄地,有两人还在不经意间跌倒在甲板上。 岸旁的人心生疑窦,一拥而上前去看个究竟。谁知,只是看了一眼就都被吓得愣在当场。船舱内堆满了人的尸身,横七竖八,一个挨着一个,少说也有三四十人,个个血肉模糊,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没了头颅,或是被人开膛破肚。没有缺少头颅的死难者的脸上纷纷带着极为惊恐的神情,仿佛死前经历了什么可怕之事。没有光彩的眼睛依旧透漏出对尘世的留恋。 从那些死者的衣着打扮上,人们大致可以猜出他们的身份。只是—— 不仅是那些有钱有势的老爷们,还有连江九坞的一些大头目和船上的船工。三四十条人命,全在这条船上被人夺走了。 “杀,杀人了!” 不知是谁在突如其来的震惊后爆发出了这声惊叫,围观的人群也回过神来,哄然四散。 与此同时,在距离码头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下,有一方刚刚被人丢掉的雪白色的丝巾,丝巾上沾着的血迹已经开始干涸。丝巾旁边站着一个人,他看了看不远处正乱作一团的码头,眉头微微蹙起,在朝着江南的方向凝视了良久之后,他低声从口中发出了一声叹息:“我来晚了,要发生的还是发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一章 黑白纵横千机变 江南雪,轻素剪云端。 这一年,江南的冬天特别冷,二月的春光虽然带着些许暖意,但依旧驱不走冬的气息。 慕容山庄里的草木并未和往年一样争着钻出碧嫩的叶芽,唯有后花园中的几株红梅顶着严寒悄然开放,瘦的花朵上尤带着尚未融尽的雪,默默地散发着芬芳。 梅花树旁,六角亭下,不时传来弈者的落子之声。 香笼里的香早已燃尽,棋秤上的黑白博弈却仍是胜负未分。 片刻的沉思之后,白皙、修长的手指再次持黑棋落下,这一次,黑色的棋子稳稳地落在了橫十五、纵十七的交点上。稍稍松了一口气,慕容沧浪的唇边露出了一丝笑意。 不算耀眼的阳光照射在持白棋之人的长衫上,恍惚间映出一片涟漪。良久,那人缓缓将指尖夹着的一枚白子放回到棋盒中,淡淡一笑,道:“二公子棋艺绝伦,在下佩服。” 听到那人的话,侍奉在一旁的纤若不禁喜上眉梢:如此说来,是二少爷赢了! 慕容沧浪只是微微一笑,谦逊道:“侥幸而已,先生若真的全力施为,弟只怕早就满盘皆输了。” 那人会意地一笑,问道:“这么说,二公子知道在下的来意了?” 慕容沧浪轻叹道:“青龙山庄之事虽然告一段落,但魔教东来的迹象已经显现。若非此等大事,纵然当日‘北极天尊’卫云川横行江湖、大明于土木堡受辱于瓦剌,也断不至于令先生如此心不在焉。” 那人赞道:“‘衔玉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在下这点心思果然瞒不过公子。”他稍稍停了停,语气变得有些凝重,道:“魔教虽然数十年不曾染指中原,但谁也不敢觑这股庞大的势力,当年正邪大战,魔教固然惨败,但我中原武林也是死伤惨重。如今,魔教重整旗鼓,再次东进,趁着的正是拭尘台之战后中原各方势力元气尚未彻底恢复的时机。而且在此之前他们又布置多年,竟然连关焱雄这等人物也收入麾下,实力当真深不可测。如果中原武林贸然与之对阵,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慕容沧浪接口道:“更何况,据杜神医探查到的消息显示,魔教与瓦剌早在多年前便已勾结在一起,此番卷土重来,已不再是为了一统江湖,更是要颠覆我大明王朝。” 那人蹙眉道:“在下从去年年初便已注意到有魔教中人现身于中原,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查到南海,可惜没有什么确凿证据,江湖中也没多少人信服,纵然是七大门派也是如此。在下暗中也算多方游说,但收效甚微。便是如此,魔教在暗中越做越大,如今也不知道他们在中原渗透了多少帮会门派,又有多少人已经成为其爪牙?可惜他们行事太过诡秘,杜神医暗查十余年也只不过知道个大概,除了关焱雄之外,魔教现任教主以及其他首脑人物姓甚名谁,有何意图,我等竟全然不知。” 慕容沧浪感慨道:“江湖中人长年累月争名逐利,反而对这些暗波疏于防范,从来不想想一旦人家成了气候,巨浪滔天,那时再想对付可就难了。可叹这些人总是不长记性,一次又一次,死了那么多人还是不引以为鉴。” 那人道:“拭尘台之战后,除七大门派和四大世家,以及梦辰阁、黯迎宫等少数势力未受损失之外,其他帮会门派均遭受不同程度的重创。这七八年间虽说也在休养生息,但势头较之从前仍不可同日而语。加之各方势力多是有些利益上的瓜葛,力合心不齐,可以说硬仗还未打起来,我们就已经先输了一筹。” 慕容沧浪思索片刻,忽道:“那依先生之见又该如何?” 那人神秘地一笑,口唇微动,道:“‘七星璧’和洞庭剑会。” “哦?” “在下前些时日虽忙于其他要事,但青龙山庄之事江湖传遍,倒也知道一二。从此事可知,魔教对于‘七星璧’上的七宝甚是感兴趣。我等不妨从此入手,或是引蛇出洞,或是与之争夺宝物,总之是一个能和魔教产生接触的契机,不至于让他们总在暗处。须知敌暗我明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么,洞庭剑会呢?” “三百多年来,各方势力或人物除因一些要事召开武林大会之外,也就这十年一次的洞庭剑会能将不少武林中人和江湖人物聚集起来了。此次洞庭剑会原本定于去年九月初七,可是江湖之上不太平,七大门派又因为一些不愿透漏的原因,竟然将此次洞庭剑会延期至今年的三月。若在下所料不错,此次洞庭剑会必定成为一次武林大会,比武论剑倒在其次,聚集天下英雄商讨对付魔教之策才是首要目的。在下认为,若想将一团散沙的众人团结起来,这场剑会是一个不容错过的良机。” 慕容沧浪略微沉吟,道:“先生所言甚是。不过,要想将现有的江湖人士团结起来并非易事。这些人之间不是有利益上的瓜葛,就是有师门或家门的仇恨,甚至还是世仇。能让他们化干戈为玉帛,不容易啊!” 那人叹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流,无以成江海。凡事为之,总较不为要好一些,若什么都不做,只怕到时真要一败涂地了。别的不说,单说青龙山庄被关焱雄这么一折腾,虽然仍有燕抒义和其他弟子在勉强维持场面,但江湖地位却已大不如前。青龙山庄从前在南方控制下的漕运势力,很多都在关焱雄、关正父子死后蠢蠢欲动,不但想要摆脱青龙山庄的控制,更想趁机争夺地盘,谋求己方在水路上的最大利益。上个月,沅、赣等地的一些水上帮会便因争夺漕运航线相互厮杀起来,而且又相互邀人相助,只怕这风波又会越闹越大。这时若不将它们之间的矛盾化解,后面的事自是不言而喻。只此一件,便已暗波无穷,其他雷同之事更是不胜枚举。因此,在下才会有前面的提法。” 慕容沧浪微微点头,道:“先生顾虑的,弟知晓了。接下来的事,就由我四大家族出面介入吧。强敌在侧,中原各方势力之间不能再生出什么大的事端了。” 那人起身拱手作揖,感激道:“如此,在下就先行谢过二公子和四大世家了。在下一介布衣,行走江湖,一不通武艺,二无大的势力,虽有心济世,却无力回天。若非侥幸结识二公子,只怕这一番辛苦终要化作徒然。幸而天无绝人之路,在下真是感激不尽。” “先生折煞弟了,”慕容沧浪慌忙起身还礼,连身上的披风掉落在地也顾不得了,“先生一片苦心,弟十分佩服。纵然世人不知先生的所想所为,但在弟心中,先生已然如同我大明千万子民的再生父母。” 二人又是互诉了一番衷肠,那人便向慕容沧浪告辞。 慕容沧浪倒也不甚意外,仅是客气地问道:“先生不再多留片刻?” 那人笑道:“叨扰半日,在下也该走了。况且接下来尚有几件要事非在下不可,就此别过。”说完,那人看了看眼前的棋局,忽然伸手从棋盒里夹起一枚白子放到棋秤上的某处,笑着拱手和慕容沧浪道别。 “纤若,替我送一下先生。”还礼之后,慕容沧浪吩咐道。 过不多时,纤若折返回来,看见慕容沧浪兀自站在亭中注视着那盘棋,于是花容含笑地道:“二少爷都赢了,这盘棋还有什么好看的?” “赢?他可曾说过他输了?” “纤若不懂。” “他刚刚这一枚白子落在座子一侧,看似是在守角,实则一招之间攻防尽备,不但防住了黑子的后着,更是点死了我精心布下的一处局。本来,这盘棋下到这一步,双方都已无子可落,我刚才勉强用一子连起我所设下的局,本以为他必败无疑。谁想到,只是一枚白子就让他扳回了劣势,细细算来竟还多我半目。可我已无法再落一子,这盘棋是他赢了!” “啊!他……他那么厉害?”纤若失声惊呼,侍奉二少爷多年,她深知这个看似弱不经风的青年拥有着怎样的智慧。他也会输给刚才那人吗? 慕容沧浪倒是毫不介意棋局的输赢,冲着纤若淡淡地一笑,仿佛洞彻一切地说道:“那是自然,曾经智败无灭门门主沈独寒的天下第一骗王岂是浪得虚名的?他最厉害的本领正是布局。” 纤若闻言愣了愣,突然惊呼道:“他就是那个骗王苏蔚然?我看他的样子,还以为就是一个流落江湖的普通书生呢!” 慕容沧浪呵呵一笑,道:“我倒是忘了告诉你,他那个样子本身就能骗到不少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二章 剑气四溢世家子 剑气四溢,第二十七根蜡烛也终于抵挡不住而熄灭了,石室内的光线又暗淡了一分。 慕容逸尘喘息着,身上已是汗流浃背,手中的剑都已疲惫得举不起来了,而对面的中年人却并不急于追击。 良久,长剑骤起,片刻之间,石室内满是夺目的剑光,慕容逸尘的长剑不断颤动着,划出一个又一个剑圈,环环紧绕地将中年人包围起来。俨然正是慕容逸尘学自《隐月剑经》上的招数——环月蔽日。 然而,中年人却只是一笑,抬手就是一剑。这一剑没有格挡袭来的剑招,而是径直攻向慕容逸尘的喉颈,而去势竟比慕容逸尘的剑势更快! “铿——”的一声,慕容逸尘不得不在关键时刻急忙回剑格挡。就在此时,只见中年人一个箭步上前,手中长剑猛地横扫过来,狠狠地击中了慕容逸尘的剑。 慕容逸尘顿时感到一股强悍无比的劲道隔着剑传来,他手里一麻,长剑竟不由自主地脱手而出,在空中划了几个圆圈,这才“当啷”一声掉落在一丈开外的地面上。 “不比了,不比了!”慕容逸尘气馁地朝着中年人嚷道,“跟您比剑哪次都能气死人,您是一点脸面都不给我这个做儿子的。哼!” 眼前的中年人正是慕容逸尘的父亲,慕容世家的家主——慕容笙。此刻,他一脸微笑,对儿子说道:“何必如此沉不住气?再来。” “不!”慕容逸尘气呼呼地拒绝着,“再比下去也是我输,有什么好比的?” 慕容笙微笑道:“傻孩子,其实你已经很不错了。”说着,他朝侍立在石室一角的橙衣少年问道:“阿臻,四少爷刚才和我一共拆了多少招?” 被称作“阿臻”的橙衣少年恭敬地回答道:“回老爷的话,四少爷刚才一共和老爷拆解了二百七十七招,其中攻一百二十一招,守一百一十一招,另有四十五招为虚招。” 慕容笙朗声问道:“较之少爷离家前的那一次多了多少?” 阿臻略微思索,回道:“多了整整一百七十四招。” 慕容笙闻言笑着对儿子说道:“听到了吗?整整多了一百七十四招,这意味着你在短短一年之内进境神速。你这还不知足?” 慕容逸尘愣了愣,喃喃道:“这我还真的没注意,嗯,的确比以前多了很多招。”他想了想,又道:“您以前可从来没夸过我什么。” 慕容笙心中暗道一声惭愧,略有几分歉意地道:“爹爹以前只当你生性顽皮,却从来没有想到你也会进步如斯。看来把你困在家中是爹的错。” 听到父亲这么一说,慕容逸尘感到十分意外,一时间竟然愣住了。 慕容笙仿佛感到自己有所失言,干咳了两声,透出几分威严地道:“不过,你这一番游历,剑法虽说大有进步,但拳脚功夫和内力貌似没什么进步。” 慕容逸尘回过神来,嘀咕道:“就知道您会这么说,我那些日子到处和人拼命,当然是动刀剑多了,再说我这剑法也不过是从书上学来的。” 慕容笙笑道:“君公子传给你的那两本秘籍,都是武林中罕见的绝技,书上所记载的武学精深无比,《玄颖记》你虽难以参悟,但能从《隐月剑经》中悟到‘化用’之道,这份进步已经不错了,武学之道博大精深,剑法精进已然不易,爹爹又怎敢奢望你什么都能突飞猛进呢?”说着,他挥了挥手中剑,又道:“刚才那一招,你虽说学自书上,但手势、步法,却显然隐藏你自行参悟的几个后着,若非你内力尚浅,只消应变及时,爹爹也震不开你手中的剑啊!这一点我可不是随口乱说,而是事实如此。” 慕容逸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突然道:“爹,我看我干脆把那两本秘籍给您算了,您还没看过就这么厉害了,要是看了那还得了?” 慕容笙失声笑道:“傻孩子,你这说的什么话?那两本秘籍是君公子送给你的,爹爹岂能占为己有?再说,咱们慕容家的家传武功也不见得就低了,爹爹练自家功夫还来不及,怎能分心再去钻研其他武学?你还是自行参详吧!遇到不懂的地方,爹爹倒是可以帮你想想。对了,你姐姐和姐夫午后也差不多到了,你先回去歇息一下,午饭后咱们一起去接他们。” 看到儿子懂事地点了点头,慕容笙突然感到这个儿子真的是变了,真的是长大了。 唉,江湖,真的是一个能改变人的地方! 从练功的石室里出来,向东走过一条长廊,穿过一个的,建有假山和池塘的花园,便是慕容逸尘居住的院落。刚一进门,便有两个仆役上前,一个接过了他手里的佩剑,另一个递上了一条雪白的丝巾给他擦手,不远处的一个厮也急忙端来了茶水。 胡乱喝了两口茶,慕容逸尘想了想父亲刚才说过的话,心里竟有些莫名的感慨。自打回到家以来的这几个月,似乎很多人对他都和以前不同了。爹爹和大哥没有因为他从家里偷跑出去给他一顿暴打。叔伯兄弟们也对他在江湖中的所作所为有所称赞。娘和姐姐更是因为他曾连遭凶险而更加关心他了。就连平素里那些怕他野蛮的下人们也不再躲着他。 今天,就连爹爹也一改往日对他严厉的神情…… 一下子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冲着侍立在一旁的橙衣少年问道:“阿臻,你说是大家变了还是我变了,怎么感觉大家对我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话音刚落,薛臻便笑了,回道:“当然是少爷您变了,以前的您啊!真和现在是大大的不一样,怎么说呢?您现在沉稳多了,遇到事时想的也多了。” 内室中走出几名少年,虽是仆役打扮,但都是一身锦服,为首一人闻言笑道:“臻哥还只说对了一半,咱们少爷不但是人比以前沉稳多了,还比以前爱读书写字了呢!要知道,以前我这个伴读的书童,总是被老爷和先生骂,少爷的书没读多少,我可是都快满腹经纶了。这下可好,咱们少爷当真是浪子回头了。回过头,看我怎么气气二少爷房里那些丫头。” 薛臻呵呵笑道:“子裔,你夸咱们少爷也就算了,至于说什么去气二少爷房里那群丫头就算了。她们那七八张嘴有多厉害你也不是没领教过,到头来还不知道谁气谁呢?” 子裔有些不服气地道:“今时不同往日,看我怎么叫她们好看,再说我到时叫上别羽、听箫他们几个,再不济还有冯叔他们呢?” 薛臻讶然道:“你和丫头吵架连冯叔他们也……” 话还没说完,子裔身后的几名少年先不干了,纷纷嚷嚷道:“你这阵势,整个一约架,不行不行,好男不跟女斗。” 子裔红着脸道:“什么约架,我这是讲理去。” 慕容逸尘哭笑不得地道:“讲理有你这样子的吗?连冯叔他们都带过去,是不是还要让他们摆个剑阵给你们助威?行了,说我的事怎么又扯到我二哥那边去了。反正,按你们的意思,我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是吗?” 众人齐声称是。 慕容逸尘突然感到无话可说。他挥了挥手,停止了这令他感到没头没脑的谈话,径直走进内室,脱去衣服,跳进早已盛满热水的浴盆中。一股酥麻的热意充斥着全身,说不出的舒服,慕容逸尘的思绪也仿佛跟着这股热意活跃开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三章 幡然慨叹江湖路 青龙山庄血案真相大白,然而江湖并未就此太平,很多江湖人士固然因为“潜龙勿用”背后的宝藏早已被人所得而心灰意冷,但魔教东来的消息更加令他们感到惶恐不安。七年前,拭尘台之战削弱了江湖武林积攒多年的力量,此番魔教有备而来,更是连关焱雄这般人物都能罗其中,实力之强当真令人震惊。慕容逸尘对于拭尘台之战的事所知不多,但从少时家中人谈及江湖局势时的担忧和断断续续听到的一些事也能想象到当时江湖搏杀的激烈。可据他在同君韶歌和宋大先生等人的接触中得知,销声匿迹多年的魔教,其实力远比当初“北极天尊”卫云川的殛天盟还要强大和可怕得多。因此,江湖武林上的人物无不严加防范这场不知何时会突如其来的浩劫。 恐怖的阴云笼罩在中原各方势力的人的心中。 回到慕容世家后的慕容逸尘才知道自己已经在江湖中名声大噪了。恶战魔教妖人,救助李家遗孤,击毙横行江湖多年的杀手屠命,追查青龙山庄血案真相……才入江湖就接连做下其他江湖中人想都未曾想到过的大事的慕容四公子,其声名迅速在江湖中传扬。但这些东西对于慕容逸尘而言根本无关紧要,他在意的另有其他。父兄叔伯仔细听闻他陈述那些日子在江湖上的所见所闻之后,分析了很多令他感到意想不到的事。譬如魔教的下一步动向,无灭门和苗疆一些势力的勾结,少林派取走“焰影斩”有可能是为了对付魔教,以及娜伊和祭灵教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慕容逸尘没有因为娜伊的身份而怀疑过那位和蔼可亲的大姐姐,在他心中,率真、热心的祭灵教众人远比自诩侠义的中原武人更加正直,特别是经历了青龙山庄事件之后。但是父兄和叔伯们的看法还是令他感到一丝疑惑。不得不说,娜伊他们在客栈里的出现也的确太巧了。正如二叔慕容箫所言,只是为了看紧百蛊门门徒的动向,竟然劳烦一个分坛坛主亲自出马,这背后的事绝不简单。 回家之后,或许是因为在江湖上的阅历,慕容逸尘也感到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虽然他也自我惊讶“我怎么和从前有些不一样”“这件事从前我不会这么做”。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离家的那些日子对他真的影响很大。过去的他对于江湖无比憧憬,觉得江湖就是锄强扶弱、行侠仗义的世界,可当他离开家门后他才知道:江湖是何等残酷! 因为利益,一些人可以去灭人满门;因为私欲,人可以丧心病狂地用人炼蛊;因为贪婪,恩师、同门竟然会杀人栽赃,一家人之间竟然会互相残害。 更可怕的是,那么多满嘴仁义道德的江湖人竟会为了不知道是否会抢夺到手的东西而草菅人命。 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最终,平息这一切一切的,不是什么江湖道义,而是智谋和力量。 这,便是江湖! 若在从前,这样的事实慕容逸尘是无法接受的,但在一件件亲眼见证之后,曾经满腔热血的他却感到了迷茫,说话做事也多了一些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延宕。 这样一个江湖是事实,粉碎了他曾经的梦,他曾厌恶过,痛恨过,诅咒过,甚至想要不再介入过,最终只剩下无奈的接受。 慕容逸尘也曾扪心自问:“我这是怎么了?我不该义正辞严地斥责这一切吗?我不该坚决同这一切划清界限吗?但我却不知不觉地接受了,为什么?”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世家公子的身份和所见所闻在不经意间冷却了自己的热血,他怀疑是不是自己本就是那样的江湖人,他怀疑…… 最终,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像自己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但他若不是慕容逸尘又会是谁呢?只是他却是不再是那个冲动的愣头子,也不再是那个会因为杀了太多人而哭泣的少年,他真的渐渐变成了一个冷静沉稳、遇事多加考虑的江湖人!而且蜕变得是那样不经意,那样迅速! 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现在的他如果再遇到“福悦客栈”的那种情况时,还会不会义无反顾地冲出去呢?现在的如果再遇到像屠命、媚篱那样的恶魔时,他还敢不敢和他们一决生死? 这些连他自己也说不准。 屠命手臂上铁爪的冰冷,金蚕蛊毒那生不如死的感受,一切都历历在目。 慕容逸尘突然感到,自己都不像自己了,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这也变得太迅速了,太令人不易察觉了。一念至此,他自嘲般地笑了笑:“胡思乱想什么,我不是慕容逸尘又是谁?与其想这些事,不如想想洞庭剑会的事。嗯,洞庭剑会,还不知道到时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和自己比武呢!可惜,情又不能到那里去看。” 想到燕抒情,慕容逸尘的心头一暖,同时又是一阵遗憾。一别又是几个月,那丫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当初自己本想回趟家后就去看她,谁知世家大族不比其他人家,将近年关,家里的应酬自然不少,中秋之时他和二哥又尚未赶回家中,因此家里人说什么也不同意他在年前再出门。百般无奈,他只好给燕抒情写信问候,燕抒情也回信告诉他一切安好。虽说如此,但慕容逸尘还是能感到燕抒情字里行间透出的些许无奈之情。关氏一门,仅剩一个疯了的关山,可青龙山庄不能就此衰落,一众门客、弟子经过商议之后,共同推举燕抒义为庄主,燕抒义虽然百般推辞,但情势所迫,最终还是不得不以大局为重,暂代庄主一职,他日若关山恢复神智,再还位于他。庄中的事就此尘埃落定,但关焱雄的所作所为令青龙山庄的声名一落千丈,庄下控制的南方各路漕运势力也伺机要脱离掌控。其余武林世家或帮派也大多对青龙山庄白眼相向,燕抒义这个庄主可以说做得极为不易。 想到这一点,慕容逸尘也不禁总是为燕抒情担心,一个女孩子家,虽说武功不弱,但到底比不得那些混迹江湖的大男人们,跟着哥哥在这样的情势下处理各项事务,也真够辛苦了。想到这些,他都感觉很是心疼燕抒情。 东想想,西想想,不知不觉间,慕容逸尘竟然在浴盆里睡着了,直到别羽和听箫把他叫醒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睡了有大半个时辰。他换上了一身新衣服,刚一吃过午饭,就迫不及待地带着几个跟班朝着山庄的门外走去。 山庄外,人头攒动,差不多庄里的人全都聚集在山下准备迎接即将归来的三姐和姑爷。慕容逸尘远远地便看见父亲、堂伯和三位叔叔在前面说话,母亲和几位婶娘侍立在旁边,长辈们身后站着的则是大哥慕容焕烨、二哥慕容沧浪,以及慕容逸尘的几位堂弟堂妹和庄内的家丁、仆从。慕容世家各支中,慕容笙和二弟慕容箫、三弟慕容笛、四弟慕容篌属于长房,本来另有四房本家,不想当年正邪大战,慕容世家遭遇重创,竟是绝了三房,如今旁支仅存慕容笙的堂兄慕容筝一脉。慕容逸尘走上前去,先是和家里人打了几声招呼,然后便和众人一同等着姐姐姐夫的到来。 过不多时,只见前方路上缓缓行来数十人,簇拥着一辆马车。车前一名青年,骑有高头大马,腰间悬有佩剑,赫然正是秋枫山庄的少主——钟至奇。众人眼见秋枫山庄的队伍渐渐靠近,纷纷上前相迎。钟至奇也翻身下马,一一问候。 这时,马车的绣帘挑起,从里面走出一名橙衣女子,只见她一头长发如云似瀑,一双黑眸内蕴寒星,两道细眉略描青黛,一张樱口胜似丹朱。当真是:笑靥能使冰霜消,玉肌直教雪失色。她的手里挽着一个六七岁大、唇红齿白的童。正是慕容世家的三姐、慕容逸尘同母亲姐姐慕容映雪和儿子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四章 如梦如烟前尘事 庄内众人眼见慕容映雪母子从车上下来,也都上前嘘寒问暖。其实秋枫山庄地处扬州,距慕容世家虽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却也并非隔着千山万水。但平日里各自忙活家里事,不知不觉竟又有大半年不见。年前因为慕容逸尘的事,慕容映雪几次来信说要回家看看弟弟,但将近年终,钟家也有不少庆典之事需要打理,便只好委托丈夫代为看望慕容逸尘。并且一再传信,说道年后定要回家一趟探望父母亲眷。果然,年意方薄,慕容映雪便借着四大世家筹办洞庭剑会的事随着丈夫回家探望来了。 慕容逸尘年前那么一折腾,倒是和姐姐足有快一年没见面了。眼见姐姐和父母叔伯彼此问候一番后,急忙走上前去和姐姐打招呼。不料,他刚说了没两句。就听外甥元奶声奶气地问道:“大笨蛋,听说你去年从家里跑了,外面好玩吗?” 话音刚落,众人都是一怔,俄而哄堂大笑。 慕容逸尘乍逢“突变”,登时尴尬地杵在当场。 只见人群中一头戴冠、剑眉方面的魁梧青年拍了拍窘得满面通红的慕容逸尘的肩头,笑着道:“老四,你这就叫做为老不尊啊!瞧瞧,你那点事连咱们外甥都知道了。”说话的正是慕容逸尘的大哥——慕容焕烨。 慕容逸尘嚷道:“这东西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儿胡说,你还帮腔。” 这时,一旁闪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乃是四叔慕容篌的独子,慕容逸尘的堂弟慕容明栩,只见他嬉皮笑脸地道:“四哥你就别逞英雄了,外面传的你英勇了得、义薄云天的,实则怎么回事儿家里人都知道。元说你从家里跑了,也没错呀!” 不料,他话音刚落,元就接口道:“就是啊,大笨蛋,你那点事儿我可没瞎说。你瞧,笨蛋也这么说。”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这下,慕容明栩也挂不住脸了,刚要说话,看见慕容逸尘那幸灾乐祸看着他的样子,气得嘟起了嘴。 慕容映雪有些看不下去了,半是嗔怪半是爱怜地拍了儿子一把,轻声斥道:“你这孩子,越来越没大没,怎么和你两位舅舅说话呢?” 家伙毫不在意,反倒是冲着“大笨蛋”和“笨蛋”吐着舌头扮了个鬼脸。 最后还是慕容笙打了个圆场,解决了眼前的尴尬之局。 众人一边有说有笑,一边走进庄里的花厅落座。 一家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虽说江湖上不怎么太平,更是有魔教即将再次东进的苗头,但眼下毕竟是家里人刚刚团聚的日子,大家也自觉不去谈论这些。说来说去,更多的还是慕容笙等几个长辈和钟至奇夫妇谈论两家的一些家里事。 晚饭后,慕容映雪找了个机会把慕容逸尘叫到了房里,她先哄着元跟着两个贴身侍候的婢女到一旁去玩儿,然后有些犹豫地向慕容逸尘打听了一下君韶歌的情况。 “咦,姐夫没和你提过君大哥的事?”慕容逸尘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心说再怎么讲姐夫多少也是会有点吃醋吧!君大哥的事他不和姐姐讲也是正常。但是,姐姐和姐夫不会因为这个产生什么嫌隙吧! 眼见弟弟的语气有异,慕容映雪急忙辩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姐夫没向我隐瞒什么。可你也知道,虽说你姐夫不在意这个,但我毕竟是钟家的媳妇,有些事不便明着多问啊!” 慕容逸尘了然地点了点头,钟家的人固然个个仗义、光明磊落。但姐姐作为嫁过去的媳妇,自然不便总对另一个男子关怀备至。 于是,慕容逸尘便把自己遇到君韶歌的事,以及和他相处的细节扼要地说给了姐姐听。毕竟,他和君韶歌待在一起的时间不短,知道的事也比钟至奇要多得多。当提到云曼漪和君韶歌在酒楼相见的那一幕时,慕容逸尘突然发现姐姐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大自然。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慕容映雪轻叹着,“想不到过去这些年了,君大哥还是那么在意当年的事。” 慕容逸尘奇道:“姐姐,你们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以前听你们提起过一些,但散碎得没能记住多少。似乎当年拭尘台之战远比我知道的要复杂,很多江湖中人也说不清楚,那个什么‘北极天尊’卫云川为何会有那么大的本领?还有那位云姐姐,听说和梦辰阁有关系,她又是什么人呢?梁大哥又是怎么和你们认识的,他又为何没加入‘燕云十七骑’?” 慕容映雪笑道:“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真不知教我从何说起。罢了,反正也没什么事,你若不嫌烦,我便将当年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你听。你也长大了,有些事是该知道的了。” “好的,”慕容逸尘精神为之一振,“姐姐你就算说上一年我也不嫌烦。” “傻瓜,”慕容映雪笑着,“事情虽不少,可也没那么多。”她稍稍理了理思路,神情仿佛回到了当年。 “当年的事说来话长,唉,该从哪里说起呢?嗯,应该是从十年前那次我离开家门说起吧!那一年我记得你才刚刚九岁,而我也不过才十六岁。就是那一年,我和你姐夫遇到了君大哥。” 慕容逸尘笑着插话道:“那年的事我依稀还记得,姐夫那时刚和你订了亲,可是没事就总黏在咱们家里。你们两个当时就和我之前一样,整天就想着闯荡江湖。后来有一天,神剑山庄的谢大少来咱们家做客,也不知道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他前脚刚走,你们两个后脚就偷偷从家里跑了出去,把爹爹和钟伯伯急得团团转。” 慕容映雪失声笑道:“原来你还记得呀!哎呀,现在想起来,我们两个当时真是傻。谢大少不过就是说了一通江湖上的新鲜事。就把我们两个的心都给勾起来了。明知道爹娘不同意,可我们还是偷偷跑出去了。刚到江湖上闯荡那会儿,当真觉得天大地大,瞧什么都新鲜。可是后来才知道,江湖哪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我和你姐夫从家里跑出去以后,先游山玩水了个把月,听一些江湖人士提起太行山白虎寨横行晋南,无恶不作。于是我们便打算北上太行山去惩恶扬善。想想当时也真是傻得可以,就我们当时的武功,要是连太行山寨都能挑了,只怕都能轻易跻身洞庭剑会前五了。可偏偏那时候我和你姐夫全都头脑发昏,我傻他还附和着一起傻。就这样,两个傻瓜花了一些时日,快马加鞭赶到了白虎寨的所在地。连怎么回事都没弄清楚,就胆大包天地连夜找上门去。到了那里才发现,白虎寨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匪窝,寨子里的悍匪一共有三百二十七人,个个都是江湖上的好手,三百多把刀纵横晋南江湖道上,从没败过。寨主谭百刃,绰号‘断头修罗’,杀人如麻,压根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见我们胆敢来挑寨子,一声号令传下,几百把钢刀立刻就将我们团团围住。我们两个从正门冲进去,还没打到人家的大厅就已经被压制住攻势,你姐夫为了护着我,身上还挨了两刀。我又急又怕,脚下一绊摔倒在地。头顶上立刻就多了几十把正在落下的钢刀。你姐夫手里的剑也正在招架着几把刀,根本无暇救我。眼看就要被乱刃分尸。正在这时,一道寒光自我头顶飞速划过,随着那些悍匪的阵阵惊呼,那道寒光竟然堪堪挡开了他们砍下的刀,甚至杀伤了数人,径直刺入寨子东边的泥墙上,赫然是一柄长剑。你姐夫趁次机会刷刷数剑击退了身边的敌人,立刻冲到我身边护住我。谭百刃等匪首知道有高手到来,亲自带人持刀围了上来。只听寨子外传来一个男子爽朗的笑声,说:‘幸亏老三你这手飞剑练得炉火纯青,要不然这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只怕就要香消玉殒了。’话音未落,又有一个听上去十分温和的男子的声音传来,说道:‘好险,弟再慢上一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先说话的男子哈哈大笑:‘人都救下了,还怕人家姑娘看不上你?’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可你姐夫当时那表情才叫有趣,一张脸顿时黑了半边,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子狠劲儿,一剑猛出,就刺穿了一个悍匪的喉咙。话说之前他可没这么厉害。” 慕容逸尘听得心里暗笑道:“只怕姐夫这不是狠劲儿,而是一股醋劲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五章 绝命天弦断肝肠 “门外两个人的声音遥遥传来,可是却看不见一个人。白虎寨里的群匪个个纳闷不已,却不知来人躲在何处。正没主意间,突然从寨门外墙上飞身跃下两个人,衣袂绰绰,身法轻盈,宛若仙人。前面的是一个剑眉虎目的灰袍青年,身材魁梧,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股震慑人心的威严。在他身后的是一个长身玉立的白衣少年,容貌俊美,一双眼睛透着英气和些许暖意,他的背上负着一个空着的剑鞘。原来刚才就是他飞剑救了我的性命。我和你姐夫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那个灰袍青年冲着谭百刃冷笑了几声,说:‘久闻谭寨主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对付两个晚辈居然也值得这么多人痛下杀手。’谭百刃没理会灰衣青年的嘲讽,只是狠狠地质问来者何人。灰袍青年只是笑着说出了三个字‘龙飞熙’,谭百刃的脸就立刻变得苍白了。‘燕云十七骑’我听谭百刃慌乱中说了这几个字,想起和你姐夫在江湖中游历时听人提起过,似乎是一群志同道合的年轻人,专好惩奸除恶,打抱不平,而首领龙飞熙则是成名多年的青年侠客。以前我和你姐夫并没在意过他们,只当是寻常的江湖人。但从他二人飞剑救人,施展轻功来看,绝非等闲之辈。我和你姐夫正在诧异之中,只听那谭百刃说道:‘我老谭听过你们的大名,出道不过两年,已经接连灭了南北黑道上十余个势力。可我这白虎寨不是那么好挑的。上上下下这么多把刀,可不怕你们这区区的一十七人。’话刚说完,对面的白衣少年摇了摇头,晃了晃刚刚从墙上取下的长剑,笑道:‘谭寨主未免太高估自己的实力了。对付你们还用不着燕云十七骑悉数亲临,只需我二人在此便足矣。’我听他这么说,心往下一沉,暗忖他二人武功虽高,但以二人之力想要挑灭白虎寨上下三百多名悍匪,只怕说得忒也托大。” “那谭百刃闻言大怒,想他纵横江湖多年,白虎寨也是威震一方,几时被人如此看过。当下命一众悍匪对我们四人进行格杀。那一战,与其说我和你姐夫也参与其中,倒不如说是在一旁观战。我们万万没有想到,场中两个年纪并不算大的男子竟有我们难以匹敌的武学修为,特别是那个看上去年纪和我们差不多的白衣少年,剑法竟然无比精妙。只见他手持长剑,如飞燕般穿梭在那些悍匪间的钢刀间,手中的剑快得无与伦比,而且挥剑之处,必定有人应声倒下。更加奇妙的是,他每挥出一剑都会发出一阵悦耳的声音,如琴如箫。龙大侠出手更是不可思议,一招一式全都暗含玄机,而且气劲四溢,势如闪电,往往是一掌拍出便击倒三四个人,而他的身法更是极快,乍一看上去仿佛分身一般,到处都是他的影子。那么多人他只是来去飞掠了几次便打倒了一半,可那些人却没有一个能沾到他的衣角。我和你姐夫简直没有出手的机会,只能站在一旁傻看。过不多时,白虎寨里所有的盗匪全都被击倒在地,有的断了气,有的被重伤或点了穴,只剩一个如同惊弓之鸟的寨主谭百刃。说来可笑,这个平日里满手血腥,刚才还在飞扬跋扈的匪首,此刻却满面惊愕,浑身颤抖,就连手里的刀也差点没拿稳。” 慕容逸尘心想,任何一个自恃武功高强多年的人,突然间见到一个武功高到不可思议的人,心中有的只怕仅有恐惧和震惊。 “那谭百刃愣了许久,口唇翕动,刚要讲话,就听龙大侠说道:‘群恶已伏,就剩谭寨主了,是您自己还江湖公道,还是要龙某与我三弟代劳?’那谭百刃虽惊骇至极,但他凶恶半生怎肯就此束手待毙?他闻言回过神来,便是大喝一声,挥刀砍向龙大侠。可惜他的身手对付我和你姐夫可以,想要对付龙大侠那是难于登天。他手里的单刀刚刚举起,就见龙大侠右手一挥,那把刀就仿佛活了起来,一下子挣脱了他的手,跳进龙大侠的手里。这样的武功不光吓住了谭百刃,就连我和你姐夫也看得目瞪口呆。隔空取物,那可是传说中的武功啊!我们以前只认为那是武林中的传说,哪成想竟然亲眼见到了。照理说,那谭百刃在龙大侠这样的高手面前,除了被杀就只能是自尽,再无第三条路可走。可是,就在此时,破空传来一阵琴音。那琴音听起来不是十分清楚,似乎弹琴之人距此尚远,但一挑一抹竟是透着数不尽的婉转凄凉,每一下似乎都弹在人的心头上,只是寥寥几声便让我觉得心头震颤,想要躺在地上。我急忙收敛心神,运起咱们家的心法抵御,旁瞧一眼,你姐夫也是一样的情况。却见那谭百刃听到这阵琴音,竟是满面惊喜,如同疯了一般地高声喊道:‘水门主,快来救谭某一救!’听他这么一喊,我才知道原来有一个高手前来帮他了。这人好不厉害,竟然能以琴声扰乱他人心神。我想到这里,心中猛地往下一沉,想起一个人来。” 慕容逸尘脱口问道:“可是‘潇湘冥妃’水琴夙?” 慕容映雪点头道:“不错,正是她。我离开家门前就曾听人提起过她,说江湖中有一个十分可怕的女魔头,乃是巫山神秘门派‘离恨天阙’的门主,叫做水琴夙,绰号‘潇湘冥妃’。为人心狠手辣、武功极高,尤其擅以内力弹奏出的琴音控人心智,甚至杀人。她似乎和许多门派和帮会有什么积怨,是以时常击杀他们的门人及手下。各方人马也曾召集人马围剿于她,但一来‘离恨天阙’地处秘境,实力深不可测,二来水琴夙武功极高,非一般人可匹敌,几次下来,反倒是想要围剿她的各方势力受了不的损失。后来,也就没什么人敢再找她麻烦。” “我听谭百刃喊了一声‘水门主’,心里已经猜测是她,果然就听龙大侠高声道:‘素闻“潇湘冥妃”水琴夙琴技高超,今夜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龙大侠说这句话的时候,运上了上乘内功,虽然听上去慢条斯理,但是每个字都冲淡了琴声,听得我和你姐夫精神为之一振,全身竟是感到如沐春风。这时,琴声停了,有个轻柔但是带着几分冷漠的女人的声音遥遥传来:‘燕云十七骑,果然有点意思。怎么,龙大侠莫非是打算将白虎寨一打尽?’龙大侠自是不会卖她面子,两个人来来去去说了几句,就动上了手。龙大侠倒也不含糊,只凭着几句话就找到了水琴夙的所在之处,他隔空一指点倒了谭百刃,防止他趁乱逃走,然后以快到无与伦比的身法飞身跃向屋顶某处。与此同时,一阵裂帛般的琴音声冲天而起,无尽的杀意立刻席卷而来,琴音中含有极为厉害的内劲,至阴至柔,如水如丝,闻之如寒冰灌耳,完全不是刚才那种惑人心智的琴音能比的。刹那间,白虎寨内群匪留下的酒坛、旗幡,甚至正厅的竹木制成的门窗都纷纷碎裂,倒在地上的受伤的群匪也开始纷纷大叫着翻滚起来。我只感觉头和五脏六腑突然间如被刀搅动一样,剧痛无比,全身的鲜血仿佛都要从七窍里喷出似的。我脚下踉踉跄跄,再也站不住,你姐夫想要扶着我,可是他也难以抵抗这犹如阴曹地府里传来的追命魔音,哪还有力气来扶我?我们想要捂住双耳,不去听琴音,可那琴音是用内力发出来的,哪是不想听就能抵御得了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六章 拭尘之战有因缘 “就在此时,我和你姐夫各自感到有一只手抵在我们的背上,一股浑厚、温暖的气流顺着那只手源源不断地传入我们的体内,身上的剧痛也缓解了许多。我还未回过神来,就听一个柔和的声音传入耳中:‘摒除杂念,凝神调息。’我这才想起来一旁还有那名少年剑客,定是他看到我们二人不堪琴声的侵害,施以援手。当下,我和你姐夫便按照他说的,闭目凝神,凭借他送来的真气和我们本身的内力与水琴夙的琴声相抗。龙大侠和水琴夙到底是如何动手的我们并不清楚,但耳边琴声始终未停,而且琴声中不时夹杂着一声声尖利的高音和响如闷雷的掌风之声,身旁也不时传来一些东西掉落的声音,我听得不禁暗暗心惊。要知道,高手对阵能打成这个样子的我连听都没听说过,能以琴声伤敌已然不可思议,更没想到龙大侠的掌力竟也能打出连琴声都难以掩住的巨响。二人到底斗成什么样子不得而知,可是水琴夙的琴声越来越急促,挑起的音也越来越高,我们虽极力运功抵御,可是也越来越感到支持不住,我还感觉到抵在我背上的那只手开始微微发抖。我知道那少年剑客武功虽高,但为了助我和你姐夫抵御琴音,不惜耗费真气,这么一来,他自己倒是要受到琴音的侵扰。我念及至此,心里十分替他担心,可偏偏又无计可施。” “正在我无法可想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清脆悦耳,宛若百鸟朝凤,听得我全身一阵清凉,神智也清醒了起来。更为神奇的是,那笛声似乎一点一点消去了水琴夙琴音中的阴柔内劲,也淡化了那股寒彻骨髓的杀意。蓦地,琴音戛然而止,只听水琴夙冷哼一声,说:‘《青霄凤舞曲》,原来是易轩主。’话音刚落,一个高昂的男子的声音从白虎寨的门口传来,说道:‘雕虫技,让水门主见笑了,可惜易某晚来几步,竟让门主如此大开杀戒。’随着话音的不断传来,从寨子门口缓缓走进来一个身穿淡黄袍的中年人。想必你也猜到了,那正是后来收我为徒的师父——阴阳天机轩轩主、妙心居士易廉贞。原来,水琴夙暗中培植江湖上一些败类的事早就被师父知道了,他和龙大侠有些交情,知道龙大侠打算拔除白虎寨。他担心水琴夙从中作梗,于是打算前来助龙大侠一臂之力。果然,他稍稍迟来几步,水琴夙便已出手,师父知道这女魔头的琴音厉害,于是急忙以笛声截击。师父精通音律入武学的诀窍,因此笛声中处处是针对水琴夙琴音的招数。那水琴夙冷哼几声,知道今夜自己已经无法取胜,敷衍了几句便就此离去。我和你姐夫这才放下心来,却发现我们自己浑身都没了力气。再看那少年,嘴角处竟隐隐有血丝的痕迹。我急忙过去想要问候一声,谁知他却朝我笑了笑,说道:‘我叫君韶歌,君子的君,箫韶的韶,长歌的歌,你呢?’” 慕容映雪说到这里,停了停,眼中满是久远的回忆。良久,慕容逸尘问道:“便是从此,你们就与君大哥相识了?” 慕容映雪点头道:“是啊,就这样,我和君大哥,还有龙大侠、师父认识了。后来我拜入师父的门下,结识了燕云十七骑和云姐姐,归根究底都是由此开始的。白虎寨一事后,我和你姐夫就跟着龙大侠、师父他们一同去了当年的太湖剑会,在剑会上认识了当时燕云十七骑幕后的真正组织者韩浮璧。” “什么?”慕容逸尘大吃一惊,“昔年寒山世家的大公子韩浮璧?怎么他竟然是……” 慕容映雪的眼中满是悲伤,道:“你或许感到不可思议,但你应该还记得我以前对你说过,燕云十七骑固然都是义薄云天的好男儿、好侠士,但他们却太过正直,反而成了这血腥江湖中的祭品。我说的就是此事。若非这后面另有隐情,试问凭着燕云十七骑个个都是武林翘楚,又怎会在拭尘台之战前便因故有多人遇难,最后更是只剩君大哥一人?他不愿提及此事,一方面是因为伤心兄弟们的死,更多的却是不愿再想起那被人玩弄于鼓掌中的岁月。” “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切都要从卫云川和韩浮璧的恩怨说起。以前你年纪太,这其中又复杂得很,江湖上的人也多不太清楚其中的缘由,是以谁都说不清楚。真正知道真相的并没有多少人。韩浮璧其实才是燕云十七骑的真正组织者,他当年和龙大侠有些交情,借此找了一个借口,说是为了江湖道义,意欲惩奸除恶。龙大侠与其余十六位兄弟都是赤诚君子,哪会想到这里面另有文章?二十多年前,北极天尊卫云川本是武当派弟子,韩浮璧也曾拜入武当,与他是同门。据说卫云川天赋极高,甚得门中长辈青睐。韩浮璧当年心生妒恨,后来不知怎地,他竟然设计了一出栽赃卫云川谋害师尊的勾当。就是这条毒计毁了卫云川一生,也给江湖和武林带来了一场劫难。其实,他们的师尊是被韩浮璧毒杀的,他反倒把这一切恶行扣到了卫云川的身上。卫云川就此成了人人喊打的武林败类。不仅如此,有人还揭露了连卫云川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世真相。原来,他本是四十多年前魔教盟友殛天盟盟主的独子。当年魔教虽遭重创,铩羽西归,但殛天盟却盛极一时。就在正邪大战十年后的一天,南方十二武林世家与三十六个门派帮会联合起来,设计毁掉了殛天盟,只剩下盟主那出生不久的儿子还存活在世。武当掌门可怜那孩子,不愿伤他性命,便瞒着一众江湖人把他带回武当,交给当时的同门收为弟子。不想这件事一捅出来,不但流亡江湖的卫云川立刻成了江湖公敌,就连本来相信他的人也都闭口不言。那时相信他的只有他的红颜知己,也是他后来的夫人潇湘冥妃水琴夙。可惜卫云川当日被人追杀到关外,水琴夙赶到时正好看见他被人打落进湍急的河里。这一战之后,卫云川竟是过了将近十年才重返中原,他不但练成了绝世神功,更重新建立了殛天盟。十年间和江湖武林为敌的水琴夙也终于能常伴他左右。然而,回来的卫云川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复仇。论起来,卫云川的不幸很大程度上源于韩浮璧的设计,所以韩浮璧也最怕卫云川找他报复。于是,他打算利用燕云十七骑来打击卫云川笼络的一些黑道势力。我和你姐夫跟着这些好兄弟闯荡江湖,自然认为是在行侠仗义,却不知这所谓的侠义背后竟是某个人的阴谋罢了。” “如此说来,这卫云川也是有些可怜了,可恨的应该是那个韩浮璧才是,”慕容逸尘慨叹道,“所以后来当君大哥他们发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慕容映雪长叹道:“那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因为燕云十七骑一再与殛天盟做对,卫云川也渐渐起了杀心。也由此龙大侠他们陷入了一次又一次的危难。直到拭尘台之战前,韩浮璧棋差一招被卫云川找到先机,合家上下尽数葬身火海的时候,龙大侠他们才知道自己只是被人利用罢了。他们当时的心中所想,绝非言语所能细说一二。而且,燕云十七骑在寒山世家一役中折亡过半。江湖武林中能抗衡卫云川的,当时只有咱们四家、七大门派,以及梦辰阁与黯迎宫。” 慕容逸尘讪讪地道:“提起此事我还有些想不通呢,此番离家出门,我听江湖上的人夹枪带棒地说当年咱们这几家是出于某种缘故没有及时阻止卫云川,才让他的殛天盟逐渐壮大。这话说得让人感到不快,但仔细想想又似乎有点那么个意思,我也不敢问爹和伯父他们。姐姐这是真的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七章 七星魔刀风云乱 慕容映雪苦笑道:“江湖上的事,不就是那么回事吗?那卫云川要报复的对象主要是南方十二武林世家与三十六个门派帮会,凡是没有参与当年灭掉老一辈殛天盟和追杀他的势力,他哪个也没有去得罪。四大世家、七大门派、梦辰阁、黯迎宫,全都和他没有任何仇怨,他也一直主动修好,难道你真以为为了所谓的道义,整个江湖武林都会和卫云川彻底对立?他毕竟不是势不两立的魔教中人啊!” “可是,那卫云川横行天下,就没人打算管管?”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想引火烧身呢?再说武当派碍于和卫云川的关系,派了不少人打算有所行动,不想卫云川亲上武当,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和自己的师门冰释前嫌。武当派也就此不便再出面介入。至于其他六派和咱们四大家族等势力,就更加没什么道理和他敌对了,卫云川一再交代手下,遇到七大门派弟子要退避三舍,绝不与其产生冲突,甚至还主动在他们遇难之际施以援手。这么一来,大家谁还愿意趟这浑水?” 慕容逸尘不快地问道:“那后来怎么又管了?” 慕容映雪道:“卫云川这么做也是权宜之计,毕竟他的殛天盟无法和魔教相提并论。但他也清楚,一旦他真的要大开杀戒,武林中的执牛耳者们绝不会再置身事外。因为这已经触碰到了中原江湖武林的基本格局。所以他为防意外,打算炼制一口神兵利器。断情峰上的拭尘台传说是古代铸剑大师欧冶子留下的一处秘密的铸剑台。由于荒废已久,而且所在之地又十分隐蔽,因此千年以来鲜有人光顾。那卫云川不知参透了什么秘密,竟然想借着那处古台,锻造出传说中无坚不摧的凶器‘七星魔刀’。这么一来,江湖武林的所有人都不能等闲视之了。于是也就有了后来的拭尘台之战。” 慕容逸尘道:“那个什么七星魔刀很厉害吗?” 慕容映雪摇头道:“不知道,很多人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好像知道的只有几个人。我问过龙大侠,但他不愿多说,只说这东西一旦现世,便是一场浩劫。所幸,那卫云川直到被君大哥长剑贯胸、跌落深渊之际,也没能炼出魔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饶是如此,燕云十七骑也只剩下君大哥一人了。” 慕容逸尘道:“可是我听说其中的老九‘护花郎君’柳长亭只是在和殛天盟的爪牙恶战时跌入江中,事后也未找到他的尸身,未必就是死了。” 慕容映雪摇头道:“那柳长亭是个风流公子,最是闲不住,若他还活着,怎会这些年来默默无闻?何况他和君大哥是生死兄弟,既然大家都在世,更加不会避而不见。所以,他的尸身虽未找到,但多半也不会生还。” 慕容逸尘叹道:“当年那一战,看来真的是惨烈无比。姐姐,拭尘台之战的经过又是怎样的?你不妨和我想说一下吧!” 慕容映雪的脸上露出些许悲戚之情,道:“那一战死了太多的人,惨烈程度除了几十年前正派魔教的旷世之战外,什么样的江湖纷争都比之不过。我至今都难以忘记自己是如何在重伤之际遇到水琴夙时的情形。当时,若不是君大哥及时赶到,我只怕就和身旁的那些人一样死在水琴夙的琴下了。那一战是从一个贩卖江湖情报,名叫闵如是的女人身上开始的……”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年少的婢女急匆匆地跑进来,略施一礼,道:“姐,老爷和夫人在书房唤您过去呢!” “这是干嘛?”慕容逸尘又是意外又是有几分不悦地道,“都这个时候了,爹和娘叫姐姐过去有什么事吗?” 那婢女道:“老爷和夫人没说,他们二位刚才在书房里谈话,谈了有一会儿,就叫的来传唤三姐。” “都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啊?”就这么被打断了谈话,慕容逸尘感到好生不快,倒是姐姐笑了笑,说以后有机会再和他讲以前的事。然后嘱咐了一下侍候元的婢女,这才动身前往书房。 慕容逸尘百无聊赖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里,练了一会儿内功,这才又拿起那本被他闲置了许久的《玄颖记》。不得不说,慕容逸尘愁的就是自己内力上的事。他这个人好动不好静,修炼的内力也多是疏通经络、呼吸开合一类的由外及内的功夫,家传的高等内功他是连边都没摸到。更别说君韶歌送他的这本高深莫测的《玄颖记》。里面的语言古奥深微,他连看懂多少都成问题,更别说入手修炼了。过去那些漂泊江湖的日子里,他没多少工夫修炼内力,回家这几个月,他天天按时修炼,虽说练习的还是一些较为粗浅的功法,但已经有了不少进步,而且现在他的性子也沉稳了不少。 不过,对于想要参与今年洞庭剑会的慕容逸尘而言,这点进步他可不满意。内在修为的高低意味着什么他现在可是深有体会。诚然,他的剑法现在也算得上一流,可论内功他只怕三流都不如。内力高深的人武功不但精深,而且浑身经脉畅通、精气环抱,是以体质过人。慕容逸尘在江湖上与人拼杀多次,也受了几次伤,对此深有体会。可他也知道,这内力上的事是急不得的,搞不好再弄个走火入魔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他打算慢慢摸索着修炼。《玄颖记》上记载的功夫他仔细阅读过,发现这是一种通过修炼高深内力,进而施展运劲使力的技巧来克敌制胜的道家功夫,序文里提到这门功夫的名字有三个:大挪移功、混元造化之术和上清无极大法。修炼这门功夫,需要习者按照心法不断积攒内力,然后通过积累在丹田中的内力打通全身经脉。这一思路和世间各派武学的内功修炼次序是一模一样的,但不同的是,别家内功大多是以腹部的气海作为丹田,而这门武学却将气海、膻中穴、印堂分别作为下中上三处丹田。慕容逸尘曾听父亲提起过这种修炼方法,据说那是所谓修仙之人才有的修法。神仙之事虚无缥缈,武林中也极少有人按这种方法修炼。所以到底这么修炼内力的效果、威力如何没几个人知道。整个武林中,似乎只有武当派的秘传心法是这样的。 这门功夫打通经脉的方式也有点特别。一般而言,练内功都需要练功者调动自己的神识,以意领气,然后游走全身经脉。这门功夫却偏偏要求修炼之人莫要过多集中精神,不依靠自己的意念引领,而是用感觉若亡若存地进行疏导。单单是这种修炼方式,慕容逸尘就是头一次遇到过,这么练估计让他练上个十年八载全身经脉也未必全通。何况这种修炼的首要前提是修炼之人必须达到至静的状态。 光是这一点,对于慕容逸尘而言,就比杀了他还要命。 看来看去,慕容逸尘决定先从这本书的筑基方面入手,毕竟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功夫最好还是从头学起。而且这门功夫的筑基法门稍微容易,讲究修心养性、入定调气,修持起来对人也有不少好处。总不能捧着一本武林秘籍一招不练,那样的事慕容逸尘是绝对不会做的。 虽然魔教东来的消息让整个中原武林蒙上了一层阴霾,可是,一想到今年的洞庭剑会,慕容逸尘还是感到十分激动。 今年的洞庭剑会又会是怎样的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八章 雷霆乍现六合惊 午后的少林寺笼罩在一片金色的薄雾中,僧众们的诵经声使整间千年古刹显得愈发肃穆、神圣。 戒律院外的古树下,此时伫立着两个人,似乎在谈论着什么。其中一个人俨然正是心劫,他略有几分担忧地远望了一眼正跪在戒律院正堂诵经忏悔的慧见,略有所思地道:“真没想到,慧见与我竟是因为体质异常,因此才能取走‘焰影斩’。可是此番苗疆之行,对于慧见而言,真乃一场劫难。堂中的弟子都已离开,他竟然还在这里,可见心中烦恼之深。” 身旁那人笑道:“怎么,你这冰块脸也学会关心师侄了?佛法无边,果然深不可测啊!” 心劫哼了一声,冷冷地道:“你当谁都和你一样,喜欢游戏人间吗?” 那人吃吃笑道:“你如今这个样子,除了凶巴巴的时候,浑身上下再也没有了当初黯迎宫‘冷面寒锋’华剑镝的杀气了。我这可是真心话。” 心劫闻声叹道:“当年的华剑镝已是死了,如今的我不过是个和尚,不求什么名利富贵,只求有生之年超度亡魂,洗刷我当年的杀孽罢了。”说到这里,他停了停,转而问道:“我还是感到难以置信,你到中原来只是为了……” 话还未说完,就被那人笑着打断道:“你呀你呀,怎么做了和尚也学会啰啰嗦嗦了?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此次来中原,一是为了寻人,二便是受人之托了解当年的旧事。怎么,你该不会一直以为我就是来找你算什么账的吧?要算账的话,几年前在南海我就一掌劈死你了,要不就直接把你交给黯迎宫主那个老妖婆,让她处置你这个叛徒了,还能留你到今天?” 心劫急忙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心劫长叹一声,眸中满是歉意,“我只是心里过意不去,毕竟令弟变成现在这样也是我的责任,我不奢望你们能原谅我。我只是希望能帮你们做点什么,弥补一下我当年的过错。” 那人沉默片刻,忽地释然一笑,道:“你不必如此,事情过去那么久,何必还耿耿于怀呢?再说当初的事又不能完全怪你,毕竟你也只是听命行事。一个杀手,不问缘由,不问善恶,眼中只应该有任务。以前我也的确怨恨过你,但后来想想,你也身不由己。算了,你若有心,倒不如帮我找找我那可怜的兄弟,可好?” 心劫愣了愣,问道:“只是这样?” 那人失声笑道:“那我还能如何呢?你这些年来自责得也够了。何必永远如此呢?你看你那师侄,本来应该无忧无虑,却不想无意中得知了当年灭寨的真相,更发现自己也算是一个帮凶,便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中。如此不得解脱,又有何意义呢?” 心劫道:“是啊,慧见此行确实受了不少苦。不过我有一事不明,魔教何以也要插手此事,难道说他们仅是为了要破解‘七星璧’背后的秘密,借此称霸天下?表面看上去似乎如此,但我总觉得这背后似乎令有文章。我从前在黯迎宫曾听聂宫主提起过,说是魔教和当今的朝廷似乎有点什么渊源,难道这才是魔教介入的真实原因?” 那人点了点头,称赞道:“你果然聪明过人!猜的不错,其中确实有这个缘故。不过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更有一些不能明说的原因。总之,魔教和暗处的那股势力都想借着‘七星璧’翻出当年的旧事。咱们也不能任他们为所欲为,而不有所行动啊!” “阿弥陀佛!”心劫双手合十,面上满是悲天悯人的神情,“如此说来,这天下又要不太平了。” 那人冷笑道:“这天下什么时候太平过?太平了就不会有江湖了。不过——”他顿了顿,继续道:“可惜像慧见这样的好人却要在这血雨腥风中饱受煎熬。” 心劫也感慨道:“世人为了自己的欲望不知要争斗到几时方肯罢休。” 正在此时,二人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钟声。 “当当当——当当当——” 钟声充斥着整座少林寺,似乎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心劫循声望去,只见钟声是从后山的方向传来的,他的脸不禁往下一沉,道:“糟了,这钟声是……是‘雷电阎罗’连天恨从后山逃脱了!” 身旁那人闻言也不禁变色道:“可是当年以一人之力在九华山顶杀尽一千七百八十四名江湖好手、与无灭老魔沈独寒齐名的‘雷电阎罗’连天恨?” 心劫的脸色开始变得阴晴不定,道:“不错,正是此人。十五年前,少林派六大高手合力,才在衡阳将他擒获,废去了一身魔功,锁在后山。照理说,他已经没有能力从严格看守的石牢里逃走,难道说有什么人潜入寺中帮他?” 那人道:“事不宜迟,咱们赶过去看看吧!” 二人武功高强,一念至此,足下轻点,便已如两只雄鹰飞身而出。 戒律院里只剩下了一个尚在诵经的慧见,表情痛苦而又带着深深的愧疚。 对于慧见而言,首恶媚篱虽已伏法,但木竹寨的毁灭却也算是自己一手造成。阿爹、阿妈、妹,以及寨子里的乡亲们也算是自己害死的。虽说他并不知情,可是那罪恶的蛊虫却是他亲手带回寨子的,说他是帮凶毫不为过。 若非心劫师叔一路上细心开导和守护,只怕他早就打算自我了断。饶是如此,回到少林寺的他在这几个月里一直都待在戒律院里诵经忏悔。尽管方丈和戒律院首座一再劝慰慧见,当年的事他并没有任何罪过,诛灭百蛊门的一些恶徒也不算犯下严重的杀戒,可是慧见却无法放过自己。 最终,圆空方丈慨然道:“诸法皆有因,诸因皆有果。能否走出自己的心魔,慧见,还要看你自己了。” 经卷念诵已不下千遍,但心中始终不得安乐,纵然外面钟响如雷,但慧见充耳不闻。 良久,慧见猝然睁开眼,不禁长叹一声。 魔障,依旧难去。 蓦地,身后传来一声长笑,这笑声是那么震耳欲聋,又是那么惬意而狂妄,仿佛三千大千世界全都不值一哂。 这种笑声,这种感觉,都是慧见所没有体会过的。 他骇然地转过身来,只见戒律院正堂里多了一个正在大笑的人。那是一个年纪大约在七十岁左右的老人,花白的须发蓬乱而又挂着不少污垢,身上的灰袍也早已破乱不堪。可是,他的一双细目炯炯有神,如光似电,一眼望去令人心中生畏。略显苍白的脸上布满了细的皱纹,但看上去却丝毫没有年老的衰朽与颓然。 这老人是如何进入正堂的,慧见竟浑然不知,但他看这人的外貌打扮,浑然不似外来之客。他愣了愣,联想起刚才传来的钟声,心中忽地想起一人。他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来,刚要开口询问,不想对面的老人忽地敛起笑容,白眉一挑,大声道:“少林寺的秃驴果然多如牛毛,想不到老子一招声东击西引走那么多人,竟然还会在这里碰到个秃驴。” 话音刚落,那老人突然从三丈开外的立足之地,出现在慧见面前六尺远的地方,不待慧见做出任何反应,他抬起右手就是一挥,一股强悍无比的内劲立刻以闪电般的速度朝着慧见破空射出。 慧见感到从皮肤到内脏都仿佛要被刺穿一样,他大吃一惊,武功高到这般地步的人物,除了寺中的几位前辈长老之外,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单以速度而论,此人这如鬼如电的身法,只怕可以冠绝武林。 那道内劲来势汹汹,慧见闪避已是来不及,急忙横臂抵挡,可哪里挡得住! 那股内劲如水入大海,沾身即入,瞬间就透过了慧见的手臂,径直射入体内。慧见只感到胸肋间仿佛刺入了一根满是细刺的利箭,身体瞬间麻痹了大半,不由自主地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只是接了一招,不,确切地说,慧见连一招都没能接住! 那老人哼了一声,轻蔑地看了慧见一眼,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忽听门外传来一声响如雷霆的佛号:“阿——弥——陀——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九章 恩怨分明面无情 四个字每个字都犹如一道巨雷炸裂在耳边,正堂里的油灯霎时间便灭了十几盏,慧见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下,险些昏了过去。 佛门神功狮子吼,果然厉害! 可是,那老人浑然不觉,仿佛没有听到似的,只是站在原地冷笑着。 一名身材瘦的老僧不知何时已经立在门外,正是少林掌门圆空方丈。圆空看了看晕倒在地上的慧见,确认他未遭连天恨毒手,这才双手合十,叹道:“连先生,算来您也在敝寺客居了十余年,怎地还是凶心不息,意图重入江湖?” 灰衣老人闻言啐了一口,骂道:“臭贼秃,少在那里假惺惺地装慈悲。哼,客居?天下可有强行留人做客十五年,而且戴上手铐脚镣的?我连天恨若非恢复武功震断镣铐,只怕余生都要在你那石牢里度过。” 圆空叹声道:“连先生,关于强行羁押阁下之事,老衲十五年来已经提过多次,只要先生愿意放下心头杀念,改过自新,少林上下自然不会再与先生为敌。怎料先生武功虽失,火性不减,多年来始终执迷不悟。老衲无法,唯有强留先生在石牢之内。” 连天恨冷笑道:“说得好听,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老子武功被废,就算走出少林寺也没命在江湖上混一天,到时候只有寄身少林,出家做和尚才能保命。老子出身雷电门,你却想用这一手让老子欺师灭祖,办不到!你千算万算,没想到老子竟然还能恢复武功,打伤看守吧?” 圆空淡然道:“先生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只是先生戾气太重,若就此重出江湖,只怕又是生灵涂炭。老衲唯有得罪了。” 连天恨狞笑道:“其他人都被老子引开,此处只你一人,难道你认为可以凭自己擒到老子?” 圆空合掌施礼道:“老衲自知连先生武功卓绝,万不敢觑先生,但事已至此,老衲却不得不献丑了!”言罢,圆空右手拇指扣住食、中二指,朝着连天恨轻轻一弹,无声无息,但连天恨却已感到一股柔和,却又浑厚的内劲正在朝着他胸前的华盖穴袭来。 “拈花指!”连天恨心头暗惊,他与少林派高手交过手,见识过这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能碎石断金的拈花指。但别的少林僧使出这功夫的时候,无不带着刚猛的劲风,甚至还能听到气劲划出的风声。但这位少林掌门的指法显然臻于化境,刚柔并济,声息全无。 念及此处,连天恨左手一掌拍出,一股霸道至极的掌风破空而出,径直消解了圆空这一弹之力。脚下一顿,身如闪电,不过一晃便已越过两丈左右的距离,来到圆空面前,右掌一记重手砸向圆空的面门。圆空左手一拂,袍袖如同灵蛇摆尾般卷上了连天恨的手臂,顺势一带,竟将他这雷霆一击化于无形。但连天恨也非范范,招数被对手化解,右臂旋转,以极快的速度脱开圆空袍袖的缠绕,化掌为爪,朝着圆空左肋倏的一抓。这一抓若是别人定难逃过破胸碎骨之厄,但圆空是何等人,见此形势,足下不紧不慢挪了几步,奇事陡生。只见方圆两丈的场中幻化出五六个圆空的身影,如同分身一样,但转眼间又都消失不见,只有一个圆空立在前方,却正正好好躲过了连天恨的袭击。连天恨这一抓无功,却也见识到了圆空这一幻妙无方的身法。他知道圆空使出的乃是少林秘技“是相非相”的身法,这身法奇妙无比,借着速度和脚下的方位变换,能让修炼之人在对手眼中如同分身一般幻化出无数个身影,虚实难测,天下各种武学都难以动其分毫。 连天恨忖道:“这老秃驴有这等秘技在身,老子没有赢他的胜算,再磨蹭片刻,其他秃驴一赶到可就糟了,更何况秃驴中还有个‘中原七绝’之一的圆慧,深不可测,只他一人老子便万万不是敌手。”他心念电闪,匆匆想好对策,于是狂笑道:“‘是相非相’何足道哉,且瞧瞧老夫的‘雷伐电绕’!”话音未落,人已经如一道银色的闪电飞奔而出,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身影已经看不清,只有一道如电如蛇般的光华,蜿蜒盘桓在圆空的周围,仿佛要把虚空撕裂。 慧见倒在地上,虽然不能动弹,口不能言,但眼前情形却是看得明明白白。他心里担心方丈能否制住这可怕的老人,又急切希望其他同门能尽快赶来。只见在电光环绕间,圆空方丈幻化出无数个身影,个个都与电光相接触,连珠炮般的击掌声接连不断地传来。也不知道场中二人对了多少掌。 突然,只听一声清啸冲天而起,一道电光扑面而至,慧见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感到衣领被人死死攥住,竟是被人拎了起来。 激战已然停止,圆空方丈站在不远处的地方,慈目中也带了一丝愠怒,道:“连先生,以您的身份,却为难一个后辈,难道不怕天下高手耻笑?” 连天恨晃了晃拎在手里的慧见,笑道:“老子素来被你们当成邪魔外道,还怕个屁的天下高手耻笑?老秃驴,你武功高强,老子没有胜算,可现在动起手来,老子可不敢保证你这徒孙的性命。” “你……” “少废话,只要老子离开少林寺,这秃驴老子绝不伤他性命。”说罢,连天恨提着慧见飞身从圆空的头顶越过。 圆空深谙此人脾气,心知逼他过急,只怕慧见真要性命不保,没奈何,只得眼看他去了。 过不多时,其他僧众全部赶来,心劫道:“师伯,那连天恨在后山放了一把火,又大吵大闹引得我们过去,他自己是往这里来了吗?” 圆空叹道:“不必多言,此人刚才拿住慧见作为人质,已经走了!” “什么?”众人都是心中一惊,心想今日走了这魔头,江湖上从此多事了。而且更没想到的是,慧见居然也落在了他的手上。 下山的路上,有几道少林僧众布下的防线,但是对于连天恨而言构不成什么威胁。他一手拎着慧见,一手和众僧过招,竟被他连连突破防线。 连天恨的速度极快,身法又极为绝妙,他带着慧见飞奔跳纵,犹如闪电。而对于慧见来说,这却是一次极不愉快的经历,眼前的景物以极快的速度向后方移动着,而且随着连天恨的纵身跳跃,更是上下乱晃,令他感到头晕恶心,只好闭上双眼,不敢再看。 不知过了多久,慧见才感到自己被人重重地扔在了地上。虽然摔得七荤八素,但他还是吃力地睁开眼睛,只见自己被扔在山林中一条溪边上的巨石上,连天恨站在一旁,负手望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连天恨转过身来,冷冷地道:“和尚,此处距离少林寺已远,你那些秃驴同门再也追不到了。老子这就放你回去。”说着,手指一弹,慧见便觉得身上一轻,身体竟然可以动了。但这并非穴道禁制之法,慧见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了看连天恨,有点害怕地问道:“前……前辈,僧真的可以走了吗?” 连天恨哼了一声,道:“不想走你就留在这地方,反正老子是不会留下。” 慧见闻言如遇大赦,转身就要离去。可是才挪了两步,他突然停下来了,转身望着连天恨,道:“僧走了,那前辈您呢?” 连天恨不料他有此一问,双眉一蹙,怒道:“老子去哪儿要你管,你个秃驴,再不走老子一掌毙了你!” 若是从前的慧见早就吓跑了,可是今日的慧见闻言却丝毫未动。 死,对于他而言,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解脱。 见到慧见还是站在原地不动,连天恨恼道:“臭和尚,是吓傻了还是吓死了?老子叫你滚你听到没有?” 慧见一动不动,双手合十,道:“前辈若要真的因此杀掉僧,那僧恳请前辈成全。” 连天恨闻言一阵暴怒,这子存心找死,老子就成全你。 一声怒喝,连天恨一掌拍向慧见的天灵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十章 黯然相迎透杀气 这一掌虽是连天恨信手而发,威力仍不容觑,掌上的劲力碎石断金还是可以的。 不想,这一掌距离慧见头顶不到一寸的时候,慧见仍是不躲不闪,反而十分淡定地看着他。 什么?连天恨大感意外,关键时刻手腕一撤,竟是硬生生收回了掌势。 这和尚竟是一心求死! 多少年了,站在他面前的人,除了那些满嘴仁义和他硬扛的,就是假仁假义向他磕头求饶的,几时见过主动求死的? 娘的?主动求死,这么邪门的事儿今天叫他撞见了! 连天恨盯着慧见看了好一会儿,确认他不是在骗自己,更加感到不可思议。他心中略一沉思,便感到其中定有缘故。于是,他反而不想打死慧见了。 “和尚,你走吧!”过了有一会儿,连天恨感到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老子今天心情好,不想要你的命。别再缠着老子了,不然老子真的会改主意也说不定。” 慧见也是有些意外连天恨的手下留情,但人家既然不想取他性命,自己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略施一礼,慧见便打算离去。 就在此时,面前的连天恨突然喊道:“慢着,和尚,你先别走!” 是他改变主意了吗?不,那声音中分明带着几分震惊和意外。 慧见愣了愣:“为什么?” 这时,一个声音冷冷地出现在耳边:“因为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只是冷冷的一句话,却冰冷得让慧见打了一个寒噤。 露出春机的千里山林也仿佛因为这一句而重新坠入冰冷的世界里。 一个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远处的松树下,她面罩黑纱,长发乌黑,绾起高髻的头上佩戴着金色的凤钗,华丽而又高贵;她的身上穿着一件漆黑如墨的宫装,垂地的宽袖上用银线绣有繁复的花纹,典雅而又肃穆。午后的阳光没在她的身上留下半点晖芒,仿若她来自天外,不受这时间法则的约束。 黑纱遮住了她的面容,但露出的肌肤白若冰雪,想来应该是一位美人。可是,她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却冰冷得犹如天上的星辰,不带一丝感情,甚至还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气,令人一望便心生寒意。这股寒意不同以往那种被死亡要挟时的恐惧,而是一种如被神魔扼住喉咙的绝望与无奈。那样的眼神,那样的寒意,仿佛伫立在面前的不是一个凡间的女子,而是一个冰冷无情的神,一个神秘莫测的魔! 只是看了一眼,慧见的心里便冷到了极点。眼前的女子竟然莫名地让他感到十分恐惧,他也曾经面对过媚篱那样诡异恶毒的女魔头,却也没有产生过这种感觉。但眼前的黑衣女子,慧见觉得她是一个可怕的人,对,一个要比媚篱还要可怕的人! 只听连天恨带着几分意外地道:“来的可是聂宫主?” 对面的女子冷冷地回道:“不错,本座正是聂央,难得连先生还记得本座。” 慧见闻言不禁全身一震,眼前的女子竟然是黯迎宫的宫主——号称天下第一杀手的“墨绡青娥”聂央!想不到,这位威震天下三十年,几近传说的人物也会踏出黯迎宫的大门。慧见更没想到,这位年纪至少也有五十岁的黯迎宫主,看上去竟还是那么年轻。不过,以她如此高的身份,今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难道是—— 连天恨突然哂笑道:“连黯迎宫主都能请动,看来雇主的定金高得惊人啊!没想到老子这条烂命这么值钱。” “先生这么说可就错了,”黯迎宫主的语声中仍旧没带一丝感情,“谁说本座要杀的是先生?” “那宫主为何前来?” 黯迎宫主用手一指:“本座来此是为了杀他。” 连天恨不禁为之一怔,因为黯迎宫主手指指向的竟然是慧见! “什么?”慧见惊愕万分,他万万不会想到黯迎宫主亲自出宫竟是为了杀他! 杀他一个少林寺内辈分极低,几乎没什么江湖身份的普通僧人! 突然,连天恨爆发出一阵狂笑,他笑得前后俯仰,道:“宫主是在说笑吗?你要杀他?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和尚,竟然值得堂堂的黯迎宫主亲自出马?”连天恨感到难以置信。黯迎宫是传承千年的杀手组织,宫中积累的财富难以计数,可眼下竟要劳烦宫主出手,难不成是穷得揭不开锅了? 黯迎宫主仍是冷冷地说道:“不错,本座此行就是为了杀他。有人出高价请本座亲自动手,为的是能在少林寺内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他。只是没想到他会被先生带到此处,不过也好,本座知道先生是个最不爱管闲事的人,所以打算省个麻烦。就请先生莫要插手,可好?” 能请动黯迎宫主亲自出马,雇主付出的酬劳必定是天价。可如此大手笔的买卖,要做掉的竟然是这么个和尚,这里面绝对有文章。 “我老头子很好奇,雇主到底为了什么和这秃驴过不去?” 这也是慧见想要知道的。 黯迎宫主摇头道:“抱歉,先生应该知道黯迎宫的规矩,宫里的买卖向来是拿钱杀人,从不过问原由。至于雇主为何花这么大价钱杀这和尚,说实话,本座也着实费解。” 慧见突然想起一事,道:“雇主是不是百蛊门的余孽,或者是屠命的同伙?” 黯迎宫主打量了慧见一眼,看得他心里发毛,终于回道:“这个问题本座可以回答你,不是。百蛊门那种地方的势力,别说现在被人挑了,就算全盛时也拿不出这么多钱。要知道,光是定金本座就收了整整一千两黄金。至于屠命那个叛徒,他叛逃出宫后,除了雇主已经没什么同伙了,就算有,本座岂能容他们活在世上?因此,要杀你的人和这两方都没什么关系。” “那到底是何人?” “本座不便透露,”黯迎宫主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冰冷,“行了,念在你死得糊里糊涂,本座才和你费了这么多唇舌,现在是时候送你上路了。” 话未说完,慧见整个人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以极快的速度猛地向后拉得飞了出去。而他适才立足的巨石上,竟然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掌印。 一个深约一寸的掌印! “噗通”,慧见重重地摔倒在地,但总算躲开了那毫无征兆的夺命一击。 黯迎宫主仍旧站在原地,似乎未曾动过,但她目光一寒,道:“连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刚刚于危急时拎住慧见后领,救他一命的正是连天恨。 连天恨笑呵呵地站在远处,摊了摊手,撇嘴道:“没什么意思,只是老子想搞清楚到底什么人想要杀他。” 黯迎宫主不悦道:“本座已经说过了,雇主的事,本座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连天恨道:“如此说来,那老子只有等弄清楚事情原委再让宫主动手了。” 黯迎宫主质问道:“先生这话的意思,是打算庇护这和尚了?” “不敢”,连天恨看着慧见笑了笑,笑得慧见心中一阵恶寒,“老子只是素来有这么个习惯,任何人当我的面杀人,必须要道清缘由,不然,老子绝不容许他动手。” 黯迎宫主冷哼一声:“先生要的缘由,应该去问那位雇主。” 连天恨狡黠地道:“这话在理,那就请宫主透露一下那位雇主是谁?” 绕来绕去又绕回了雇主的身份上,但是黯迎宫的规矩之一便是不能透露雇主的任何消息。连天恨这么做摆明了是要维护慧见。 黯迎宫主愀然道:“本座记得先生不是一个喜欢管闲事的人,今天怎么一反常态?” 连天恨冷笑道:“老子是有这么个习惯。可是老子还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只要打算管的事就一定要管到底!” 这番话让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慧见摸不着头脑,他心中不解道:“这位老先生听本门的长辈们提到过,据说是个大魔头啊!可是,他又为什么要护着我呢?看来也不是太坏呀!” 黯迎宫主默然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她冰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她的声音带着浓烈的杀意:“看来本座的酬金还要再加一倍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十一章 雷霆暗影遥相峙 浓烈的杀意扑面袭来,慧见不禁双肩一颤。这时,他听到连天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喝道:“和尚碍手碍脚的,滚一边儿去!”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整个人再次被一股巨大的力拎住后领甩了出去。 不过有了前两次的经历,他此番早有准备,人在半空中便急忙翻转身形,最后,两脚总算平平稳稳地站在了地面上。 他还来不及松一口气,眼前的局面就已经让他吃惊不。 连天恨和黯迎宫主遥遥对峙着,彼此不再言语。虽说二人谁也没有先行动手,但浓郁的杀气却弥漫开来。慧见此时拒他二人尚远,也能感觉到那两股强悍的杀气正纠缠在一起。四周安静得出奇,连鸟鸣虫动之声都不再传来。 一切,似乎都凝结在这两股杀气中。 冰冷的双眸对上了电光般的瞳仁。 许久,连天恨打破沉寂,道:“老子没记错的话,十多年前,浣花剑派掌门人萧承泣在九华山英雄大会上曾编排起当世高手。老子和宫主好像都被排进了什么‘天武六煞’之中。说来有意思,咱们这六个人虽说江湖上都有些名声,但老子还真奇怪谁才是最厉害的?”他口中说得轻描淡写,但双目却一刻也没有从黯迎宫主的身上移开。 黯迎宫主冰冷的眼神也是片刻都没有移开过,口中却道:“‘天武六煞’身份各异,绣皮人魔廖惠和缀血狂狮呼延元亮分别是东厂厂公与瓦剌国的大将军,自是不会随意在江湖中走动。至于无灭老魔沈独寒和邪剑佘余荼更是阴险狡诈之辈,平日极少在江湖上露面。所以,所以,难说谁高谁低。” 连天恨笑道:“今日你我或许就能分个高低。嗯,二十多年前,淮水边上,那时宫主可不似今天这样冰冷,也没学着梦辰阁丹霞轩的女子用纱遮面。可惜今日物是人非,什么都变了。” 有些事他虽未明说,但黯迎宫主的双眸中已经满是杀机,显然恼怒至极。 蓦地,一声清叱自黯迎宫主面纱后的口中发出,墨一般的身影霍地纵身跃起,双掌交叠,朝着连天恨的天灵盖全力拍下。 掌风呼啸如雷,掌上的劲力之强可想而知。这一掌若是拍在连天恨的天灵盖上,必定教他当场毙命。可是,连天恨的嘴角却微微往下一撇,满是不屑。他昔年因机缘巧合,与黯迎宫主曾有过一面之缘,虽说并未动手比试过,但对她的一些事却有所了解。因此,适才用言语相激,就是打算趁她心情激荡之际,找到致胜之机。 掌未到,掌劲已如汹涌的怒涛,以排山倒海之势恶扑而来。 但须臾间,双掌笼罩下的连天恨便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耀眼的闪电,以及一股强大到仿佛要撕开天地的狂飙。 黯迎宫主的心中不觉一惊,不待掌下的招数用老,双掌一分,瞬间在身前画了两个圆弧,不偏不倚地招架住了连天恨这一击。可惜,她虽先发制人,但眼前这一交手,竟因一丝意外在气势上弱了那么半分。 这半分弱势对连天恨而言便已足够。 雷电门武学,至快至猛,且最擅长寻觅对手的破绽,招数、内力、距离、心性、气势……只要有一处偏向于己方。雷电门的高手都会牢牢把握住时机,以天雷降世之猛烈的势头发动攻击。 连天恨自然有这个打算,因此,黯迎宫主的气势上刚弱了那么半分,连天恨便予以最猛烈的攻势。 拳密如雨点、掌劈似巨斧、爪击胜铁钩…… 连天恨的身法似闪电银龙,拳脚招数快得令人目不暇接,上面附着的内力也极为惊人。 黯迎宫主被他一轮抢攻压制得守多攻少,心中不禁暗暗吃惊:“这老儿被少林僧众拘禁多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不但恢复了武功,而且更胜从前。本座适才一时大意,竟被他压制至斯。” 一念至此,黯迎宫主怒哼一声,双臂一振,宽大的黑色袍袖猛地挥起,宛若黑色的巨蝶展开双翼,上面附带的阴柔真力堪堪架开了连天恨的攻势。趁此机会,黯迎宫主深吸一口气,匆匆将功力提升上来,同时双掌一揉,只见她洁白如玉的双手立刻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碧绿色,接着便是朝着连天恨轻轻一挥。 一阵透骨的奇寒隔空袭来,连天恨急忙运起内家真力,手指连弹,一连弹了三下,才消解了这股阴寒的内劲。 “碧寒掌力!”连天恨不禁双眉一蹙。这掌力是黯迎宫中一门极难练成的绝技,是以纯阴内力为基础,汲取一十二种至阴至寒的毒物的精华于掌上进行修炼的功法。这门绝技的可怕就在于,修炼之人的阴寒内力与掌上的毒素相互促进,变化多端,任何人只消身中一掌,掌上的内力和毒素便会在人体内层层叠加,直到中掌之人身亡为止。可是,这门掌功极难练成,特别是将毒素与内力合二为一的要求苛刻无比,黯迎宫历代,有不少人因为强行修炼这种掌功,不是内息紊乱,便是毒发身亡,修成之人寥寥无几。 没想到,黯迎宫主竟然练成了这种绝技。 连天恨的目光开始变得凝重起来,从此刻开始,他不能再掉以轻心,否则,胜负之数就更难估量了。 但是,他的脸上却泛起了一丝狂妄至极的笑容。 他连天恨,这一生中,又曾怕过谁? 千招万招,须臾间仿若一招。 天色已然不早,却仍未进入夜的羽翼之下。 但是,眼前的两道人影却已不知斗了多少回合。 这是天下少有的两大高手的对决,与之前连天恨为了脱身和圆空方丈的周旋不同,此场比斗不但要分胜负,更要分出生死! 慧见看着眼前激战的两个人,不禁惊得目瞪口呆。这一战,较之刚才连天恨和方丈的交手还要激烈几分。眼前二人的武学修为令他啧啧称奇。 两条人影,不,如果还可以称作人影的话,那么,此刻正无处不在地移动、纠缠着。 我这么形容似乎很令人费解,却已难以再用任何文字来形容。 勉强点说,黯迎宫主的身影犹如鬼魅,不,只怕鬼魅的身法也无法达到那样飘忽、多变的地步。慧见曾和慕容逸尘、燕抒情并肩恶战过“魅影杀手”屠命,见识过屠命施展出的身法,端的是厉害无比。可是,屠命的身法和黯迎宫主相比的话,只能说不值一提。 这是怎样的身法啊!若说屠命快得连鬼一般的影子都开始不断扭曲、变形的话,那么黯迎宫主的身法就宛若刹那间撕开虚空飞出的青烟一样。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四面八方全部都笼罩在她那宛若黑夜一般的身影下。掠起的劲风发出阵阵尖利的声响,听上去如同枉死城中冤魂的哀号;夜一样的双袖舞起,如冥界中飞出的黑蝶翩然起舞。 一个两个,十个百个,一个又一个黑色的影子无处不在,却又仿佛连成一片。 既像暗夜的元枢,又似幽冥的主宰者。 这就是黯迎宫主的身法,带来死亡的黑影! 可是,对手不是别人,而是号称“雷电阎罗”的连天恨。 雷电门湮没于世间数十年,江湖中年轻一些的人物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记得这个昔年名震天下的门派。但是老辈的武人却还记得,雷电门高手那独步天下的速度和势如霹雳的手法曾是多少习武者的噩梦。连天恨是这世上仅存的雷电门门人,也是唯一一个修炼有雷电门绝技的高手,身法如闪电正是他擅长之技。 只见黄昏下的山林仿佛亮起了一道道闪电,似雪龙蜿蜒,银蛇狂舞,更胜乾坤世界被划开了一道又一道裂痕。闪电道道,唯独不见连天恨的身影。不,应该说这一道道闪电本身就是连天恨。人如闪电,闪电即是人。一道又一道,带着九天之上神明的愤怒而落,将一切遇到的事物击穿、粉碎,绝不留情。 雷霆闪电,司九天之刑,代表的正是天罚! 这样的力量无坚不摧,这样的力量无人能敌! 匪夷所思的身法,加上二人贯注深厚内力的拳脚,这一番交手可称得上是惊天动地。只见二人身影所到之处,百鸟惊飞,落叶卷舞,无论合腰围的大树还是磨盘大的石头全都如薄纸软泥一样,被强悍的内劲轻轻击碎,碎石断木散落得满地都是。慧见从来没有见到这样的对决,不仅看得忘记了逃跑。 其实,他根本就没想逃走。 千百招在二人手中匆匆而过,丝毫没有分出胜负的迹象。连天恨心中也不禁暗暗佩服,心想聂央虽说身为女子,但这身出神入化的武功着实厉害,无怪乎身居天下第一杀手之位近三十年,手下训练出的杀手也个个都是江湖上的狠角色。连天恨素来自负武功卓绝,今日却也不得不对这妇人另眼相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十二章 冰阙幻剑青螭寒 但佩服是一码事,输赢是另一码事! 黯迎宫主的“碧寒掌力”固然厉害,但连天恨的“破云爪”也非泛泛,这路功夫效法雷电破开重重乌云之相,讲究“快、狠、猛”,每一爪抓出都要像能裂风破云一样。也正因如此,黯迎宫主虽然有暗含着阴寒内劲和毒素的掌力,却也难以在连天恨疾风暴雨般的攻势下讨得便宜。不过,“碧寒掌力”之强也让连天恨有所顾忌,是以他的手尽量少和黯迎宫主的手掌碰在一起,比斗中实在躲不过,他也是用极快的速度一触即分,避免沾染对方掌上的阴毒。此刻,久攻不下,连天恨不得不使出绝招。 他一声清啸,双手十指齐齐伸出。与此同时,十道浑厚无比的劲力激射而出,力道之强,竟然在虚空中激荡起阵阵涟漪,发出隆隆如雷霆般的响声。这正是雷电门的绝技——惊蛰指。 一指惊蛰,十指惊天。 黯迎宫主识得厉害,百忙中施展轻功向后方跃出两丈有余,同时挥掌格挡。但那十道强悍的劲力却并没有随着她拉开的距离而减缓势道,反而越远越强,竟然硬生生穿透了黯迎宫主的掌风,朝着她恶扑而至。 “哼——”黯迎宫主秀眉微蹙,双掌在身前抡起两个圆圈,正正好好地接住了那十道指劲。双臂上传来一阵酥麻,饶是黯迎宫主也不禁暗暗吃惊,急忙催动内劲化解,心中对连天恨也是产生了几分佩服。可是,她也是遇强则强的性格,此种念头不过在心头一闪,眸中却是寒意更盛。她知道连天恨使出这等绝迹,自己近身缠斗只怕讨不到半点便宜。 她为人行事素来决绝,心中既有计较,便不再拖沓。只见她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柄长约三尺、青光闪闪的软剑,冷冷地哼了一声,仿佛劈开乾坤一般,蓦地一剑自上而下挥向连天恨。 这一剑气势逼人,速度更快,更有着一股刺骨的寒意,连天恨接连发出的几道指劲,全都被这一剑化解。而黯迎宫主的剑势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连天恨唯有施展身法闪身躲避,而他身后的一棵大树的树干却被这一剑自上而下地从中间劈开。未待他做出反击,黯迎宫主手中长剑横削而至,这一剑更是绝妙,看似一剑,实则一剑中暗含数道方向不同的剑气,每一道都足以碎石断玉,每一道上面附着的阴寒内力都可以凝水成冰。是以一剑挥出,仿若同时挥出了数把冰剑。更不要说黯迎宫主的剑法独步武林,每一剑都快得如同能幻化出好几把剑一样。 连天恨匆匆点出几指,同时足不点地,再次闪身退避。 几根染上了冰霜的胡须悄然飘落,阵阵寒气迎面扑来。 这,便是黯迎宫的镇宫绝学——冰阙幻剑吗? 即便天不怕地不怕,连天恨的脸色还是微微一沉。 对手连出两剑,他都只能闪身躲避,这种事多年来他还是首次遇到。不过,连天恨很清楚,黯迎宫的冰阙幻剑在使用者的“冰轮神功”催动下,威力惊人。聂央手中只是多了一柄剑,武功便已较刚才徒手之时强了不止一倍。看来,若再空手与她对阵,难保自己不会有个闪失。 连天恨想到这里,一声怒吼,袖中突然激射出一条银色的光芒。那光芒去势极快,如霹雳一般笔直地射向黯迎宫主的咽喉。 “当——”,黯迎宫主挥剑格挡,那道银光仿佛活了一般,立刻飞回到连天恨的手中。但见银光闪闪,一条精钢打造的九节鞭出现在连天恨的手中。 “这是……雷电门的‘霹雳青螭’?”黯迎宫主的眼波也荡起了一丝涟漪,“你竟然练成了这路鞭法?” 不待连天恨回应,黯迎宫主一剑刺出,剑尖抖动,顷刻间手中剑便幻化出了六七个剑影,同时十几道阴寒的剑气也随之释放而出,每一道都指向连天恨身上的大穴。她知道,霹雳青螭是雷电门中一项极为神秘和难练的绝技,练成之后威力极大,只怕不在她的剑法之下。可这功夫的样子武林中人大多只是听闻,几乎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因此,她只有抢占先机,封住连天恨的招数。 转眼间,四面八方全都是寒冷刺骨的剑气和剑影,仿佛在下一刻就要把连天恨粉碎其间。 连天恨却只是轻蔑地笑了笑,持有九节鞭的右手突然一抖! 那一刻,黯迎宫主的双眸骤然紧缩。 那一刻,慧见的眼前没来由地一花。 这……这是什么样的武功? 我的拙笔只怕难以详述。 勉强地说,仿若十里之内的山山水水全都黯然失色,天与地也都屏住了呼吸。但见一条条蜿蜒如银蛇般的“闪电”自连天恨的掌中奔射而出,交织成天罗地,充满了破碎乾坤的力量!这力量是那样强大,那样无法形容,若非身临其境,只怕难以体会其中的威力。 黯迎宫主面纱后的脸色无法看清,可是她双眸中的冰一样的光华却凝结得越来越寒冷,手中的剑更加寒冷。一剑又一剑,每一剑都幻化出了六七个剑影,随着剑花的挽起,刹那间激起一片剑的浪潮!一道又一道冷得足可凝水成冰、又强悍无比的剑气遍布其中。 剑华、鞭影纠缠在一起,发出一连串金刃碰撞的巨响。凌厉浑厚的劲风四散开来,站在远处的慧见都能感到那一道道刮在脸上的劲风仿佛要割开他皮肉一样令他疼痛难忍。 场中二人此刻已经是斗到了生死关头,各自都是聚精会神,绝学尽出,斗了个难解难分。 就在此时,慧见看见黯迎宫主的袖中突然弹出一物,径直冲到半天里,同时发出一声尖利的声音,仿若苍鹰长唳。 慧见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突然听到连天恨怒声呵斥道:“哼,闹了半天,原来你是打算缠住老子,再让其他人杀和尚?” 黯迎宫主略显得意的声音也遥遥传来,道:“可惜你发觉得太晚了。” 忽听连天恨的暴喝声响彻云霄:“秃驴,你他娘的还不快逃?” 这一声暴喝让慧见回过神来,此时,山谷中突然多了十几条黑影,只见他们身法迅捷,犹如鬼魅,只是几个起落,便已距离慧见不远。 慧见还是站在原地没动,他根本没打算逃! 但是,连天恨并不想让他死! 或许,连天恨自己也说不清和这和尚投什么缘,他只是觉得让这和尚死在他面前他于心不安。他心里也不免气急,暗忖慧见迂得够可以,眼见自己和杀他的人打得天翻地覆,自己竟然不趁乱逃走。 来不及细想,他一连七鞭逼退黯迎宫主的攻势,足下一点,朝着慧见所在的地方飞身跃去。 十几名杀手,一出手便是追魂夺命的辣手。十几样寒光闪闪的武器恶狠狠地分取慧见周身大穴。连天恨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道来者都是黯迎宫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一人出手慧见还能抵挡上几招,十几人同时出手,他只怕一招不到就会没命。 人未到,手中九节鞭早已出手,电闪雷鸣般袭向那些杀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十三章 波谲云诡事难料 连天恨来得极快,出手如电,那些杀手虽也非同泛泛,却也难同“雷电阎罗”这样的高手比肩。猝不及防地遭遇攻击,尽管反应及时,却还是有好几人中招。雷电门内劲霸道至极,一旦身中,必遭重创。杀手群里立刻到下了几个身影。 这时,忽听慧见一声惊呼:“前辈心!” 连天恨得到提醒,感到身后有一道寒彻骨髓的凌厉气劲正在向他刺来,知道黯迎宫主已到,情急之下来不及回头,低头朝着前方翻身而出,躲过了这夺命一剑。不待双脚站稳,手里从地上抓起的两枚石子脱手而出,打向正准备回剑斩杀慧见的黯迎宫主。 这两枚石子去势极快,在半空中飞行时竟摩擦出点点火星,可见上面附着的内力十分惊人,而且所取的方位十分刁钻,一枚打向黯迎宫主的气海穴,迫使她不能不自救,另一枚又打向黯迎宫主将要挥剑自救时右臂曲池穴所在的位置。 这正是让对手无论怎样都要中招的巧妙的刁钻招数。 黯迎宫主秀眉倒立,冷喝一声,手中长剑仿佛活了一般,突然脱手而出,挡在身前挥起了一个个圆圈,正如一面不断旋转的圆盾,挡住了这两枚飞来的石子。 再看慧见,早被连天恨用九节鞭卷住手腕拉了过去。 黯迎宫主握住剑柄,手臂一振,万千幻剑再次从剑下出现,与此同时,其余的杀手也围了上来。 毒药、暗器、刀剑……黯迎宫做的是杀手生意,什么武林规矩是从来不讲究的。只要能杀死目标,端的是任何手段都会使出来。 连天恨最烦的就是这种人,他带着慧见,远远闪避着黯迎宫主的剑招,抽冷子使出几招辣手放倒了几名杀手。突然,他右脚在地上猛地一扫,一大片细的砂石顿时飞溅起来,随着一声暴喝,连天恨抡起左掌朝着那些砂石奋力一挥。只见无数条划出一片片火星的砂石以快得无与伦比的速度,从不同方向和角度,朝着黯迎宫主和一众杀手射去。 万千砂石,带着一片又一片火星,似万千火蛇,又如万千电龙。一道又一道,划破虚空般激射四散。 这,正是连天恨在少林寺多年创出的独门绝技——电光火石。 黯迎宫主冰冷如寒潭的双眸中也不免出现了一丝慌乱,她急忙挥舞软剑格挡这一枚又一枚飞速打来的石子。她的剑法已窥剑道玄奥,连天恨使出的招式虽然前所未见,但想要伤到她仍有所不及。一阵剑影纵横过后,对手掷出的石子便全部挡在了身外。 可是,眼前已经没了连天恨和慧见的身影,倒是多了十几个倒在地上的黑衣杀手。而且活着的只有七个人。雷电门的身法独步天下,一招得手,人早已去的远了。 活着的几个杀手挣扎着来向宫主请罪。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本想讨好两句,不想刚说了一声“这老儿打不过宫主就溜”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的头已经被黯迎宫主的剑抹在了地上! 黯迎宫主用她那冰冷的目光死死地盯住远方,默然不语。但是,她的心中却无法不起一丝波澜。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老儿还会来这一手! 书房外的花树上蓦地落下几片花瓣。 无声无息地, 却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落寞。 慕容逸尘与两位兄长侍立在父亲的身旁,心中虽有几分不耐烦,但到底不敢随便言语,唯有静静地看着站在书案前的父亲手持一枝长笔,于雪练也似的长纸上铁画银钩地写着。 慕容逸尘不免觉得有些无聊,自从那天听姐姐讲说往事后,他便想再找姐姐询问当年事。谁知一再因为各种事耽搁,直到昨天姐姐和姐夫回家去也没能再找到机会。因此,心里很是感到遗憾。 良久,慕容笙长长地突出了一口气,放下了笔,不知是因为写完了字舒了一口气,还是因为什么事叹了一声气。字是写完了,但自始至终,他脸上的神情都是十分沉重的。 长子慕容焕烨与次子慕容沧浪站立在两旁,兄弟二人看了一眼父亲留下的手迹,不禁心中会意,彼此对望一眼,都是暗暗叹息了一声。 慕容逸尘的心思刚才浑然没在这里,眼下才瞥了一眼案子上的长纸,只见父亲用行楷在上面写有一首七律: 一上高城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洲。 溪云初起日沈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鸟下绿芜秦苑夕,蝉鸣黄叶汉宫秋。 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 这首诗慕容逸尘倒是知道,乃是唐人许浑的《咸阳城东楼》,抒发的是诗人对家国衰败的无限感慨,既有吊古之意,又有伤今之情。不过,慕容逸尘搞不懂父亲写这首唐人的诗篇所为何事。但他毕竟不是傻子,目光在“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句上稍事停留,又想起近来江湖上的事,心里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时,忽听父亲开口问道:“洞庭剑会的日期一推再推,终于确定为三月十五准时召开,你们怎么看?” 提及洞庭剑会,慕容逸尘的精神为之一振,但他细思父亲的话,又不禁愣了愣。父亲这一问,看似随意,实则并不好回答。魔教东来,大敌当前。这时候召开洞庭剑会,任谁也不会觉得这只是一次简单的比武论剑的盛事。再说,连关焱雄那样的人物都能沦为魔教爪牙那么多年,魔教行事的诡秘可见一斑,鬼知道他们会不会在这次剑会里面再玩什么花样。 不待他开口,大哥慕容焕烨已经应道:“爹的意思孩儿懂,今年的洞庭剑会不比往年。魔教东来,这是一件大事。这个时候,洞庭剑会与其说只是一场比武论剑的大会,不如说是将整个中原江湖武林召集起来,准备对抗魔教的一个契机。可是,孩儿认为这件事不应操之过急。前几日,苏蔚然登门拜访之时和二弟提及此事,孩儿和二弟计较一番,初始觉得尚可,事后却感到尚有不妥之处。” “哦?”慕容笙捋须奇道,“有何不妥之处?” 慕容焕烨道:“魔教退居昆仑以西近五十载,此番东来,必定准备充足。他们一直暗中行事,外人难窥其中究竟。但中原的江湖武林这几十年来大大纷争不断,也是令人不好掌握其动向。正因如此,魔教也不敢贸然从正面进犯。所以,他们行事多少会有些顾忌。这个时候,我们若号召江湖同道一起对抗魔教,无异于通知魔教我们对他们是一无所知。” 慕容笙点头道:“不错,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行事越要慎重。” 慕容焕烨郑重道:“所以,孩儿和二弟商议后认为,我们还是以不变应万变,以静制动。” 慕容笙道:“也只能如此了,毕竟,让魔教中人知道中原各方势力对他们了解不深的底细不是什么好事。说起来,就算是暗中查访多年的杜神医也仅仅发现了关焱雄是妙火使者,至于魔教中的其他首脑,竟也知之不多。魔教行事的诡秘当真不可觑。” 慕容逸尘不解道:“这么说来那个骗王苏蔚然岂不是很有问题?以他的心机不会想不到这些事,那他来劝咱们号召江湖同道是什么意思?存心骗咱们?” 慕容沧浪闻言道:“我和大哥也考虑过这一点,不过苏蔚然没有什么可以骗我们的理由。我估计他确实是有什么目的,但这召集同道的事应该只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慕容逸尘道:“难道没有什么歹意?” 慕容沧浪道:“歹意一说可以放心,我与苏蔚然有些交情,对他知之甚深。他虽号称骗王,实则有着身不由己的苦楚。他本人也绝非阴险狡诈之辈,多年来算计的都是些奸邪之徒。此次我尽管拿不准他的主意,却绝对信得过他。当然,这召集一事其实也可以做上一做。不然,魔教中人不免会生疑心。咱们不妨做个幌子,表面上就召集一番,骗骗他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十四章 饮雪城中剑影来 慕容笙点头道:“看来,咱们眼下要做的,还是着手洞庭剑会了。我和你几位叔伯商议过了。此次的洞庭剑会,我慕容世家的年轻一辈可尽数参加。” 此言一出,慕容逸尘自然是喜上眉梢,但二位兄长却貌似兴趣不大。慕容焕烨道:“爹,孩儿和二弟也商议过了,这次的剑会我二人就不参与了。”慕容逸尘奇道:“这是为何?” 慕容焕烨笑道:“这剑会大多争的是些虚名,我可没什么兴趣。至于你二哥,他身体不怎么好,也就不打算去了。” 慕容沧浪道:“再说我们若忙着与人比武,万一有什么歹人图谋不轨,谁来谋划对策?咱们家今年参与的人由你领头便是了。” 慕容笙道:“可是烨儿,据为父打探到的消息,谢少庄主可也打算参与剑会。说是当年和你在衡山那一轮切磋没分胜负,有心和你再比高低。你却执意不参与,这可有些不太好啊!” 慕容焕烨道:“谢大少的剑法这些年精进神速,孩儿可没有什么胜算。再说切磋也不一定非要在洞庭剑会。谢大少若执意要比,孩儿自当与他另约就是,不必急于一时。”说着,他微笑着看了看慕容逸尘,道:“倒是咱们家的四郎,比武时遇到谢大少,可要当心了。” 慕容逸尘没来由打了个寒噤,神剑山庄的少庄主谢香杉他认识,虽说没见过他出手,但武林中久负盛名,这次出门听到不少江湖传闻,有人说单已剑法而言,谢大少的造诣如今仅次于宋大先生、君韶歌等几人。只怕用不上十几年,神剑山庄又会重夺“天下第一剑”的名头。而整个武林的人都没有忘记,绿水湖畔的神剑山庄曾经享有这一盛誉足有百年,即便在失却的年头里,谢家人的身影也总是会出现在武林中最强的十大剑客的排名中。 要是和他对上了,慕容逸尘自己都清楚,绝对没有胜算! 慕容沧浪道:“四郎不必担心,凭咱们和谢大少的交情,你只要在最后几轮别遇到他,估计他兴许会让让你。不过,我听说南宫家的九公子此次也打算参与剑会,而且放出话来,一定要向你这位声名鹊起的慕容四公子挑战。” “什么?”慕容逸尘闻言一惊,“你说的可是南宫家那位在祁连山饮雪城学艺的九公子南宫玦?” 慕容笙接口道:“就是这个南宫玦,他的时候我和你们娘亲去南宫世家做客时见过,很有武学天赋。他的年纪和你相仿,不过十一岁那年就被送到祁连山饮雪城中学艺。饮雪城是武林中最神秘的门派之一。南宫玦这些年武功如何没人知道,只听说勤学苦练,就连听闻姐姐南宫素惨遭横祸,也没能赶回家中。此番艺成归来,便是要一鸣惊人,重振南宫家的声威。” 慕容逸尘不悦道:“就凭他一个人洞庭剑会上博得个名头就能重振南宫家声威?这怎么可能?再说他为何非要挑战我呢?”一想到“挑战”二字,慕容逸尘就想起了自己想要找君韶歌挑战的蠢事。而且一想到有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不知何时要和自己动手,他自己也感到怪怪的。 果然,被人挑战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慕容沧浪道:“这件事我已经查过了,搭桥引线的其实是世袭一等侯襄樊侯丁沐霖,也是这一次前去作为洞庭剑会见证人的一位贵宾。他和南宫世家走得有些近,听说前不久他做客烟雨山庄,论及诸武林世家年轻一辈的好手时将四郎夸奖一番,那南宫玦听得不甘示弱,就此产生了和四郎比武的念头。” 慕容逸尘疑惑道:“这江湖武林的事,怎么还扯到了一个世袭一等侯?” 慕容笙道:“说来话长了,洞庭剑会乃是江湖人的盛大集会,朝廷最忌讳这种事,是以每次都要派人前来监督,防止生变。照例,来的一般都是锦衣卫中的特使,谁知今年却不同寻常,这位世袭一等侯竟要亲自坐镇。” 慕容焕烨沉吟道:“素闻饮雪城是武林中的神秘门派,镇派绝技‘枯殁寂剑’是传说中的无敌武学,城主门青穹是当今镇国大将军石亨的师兄。而石亨与这位襄樊侯关系也是不错。想来这位侯爷是有心见识到南宫世家在此次洞庭剑会上大放异彩吧!” 慕容逸尘心生争胜之意,不服气地道:“那又如何,我也不见得输给那个南宫老九!” 慕容沧浪笑了笑,劝道:“四郎不必气急,这件事只怕还没那么简单。爹,孩儿记得您曾说过,洞庭剑会以武犯禁,朝廷派来的特使一般都是锦衣卫中人,世袭的显贵是绝对不会被允许前来监督的,以便防止他们伺机积攒人手,图谋不轨。可这襄樊侯此次却能打破惯例,这里面看来有文章。” 慕容逸尘脱口道:“会不会和魔教东来的消息有关?” 慕容笙略微思索,确定地道:“不会,朝廷若注意魔教的事,来的也必定是锦衣卫或是东厂的人,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一个世袭一等侯爵亲至。不过,我想这件事咱们暂时不必多想,还是静观其变为好。说起来,我在意的其实还是七大门派最近的动向。” 慕容沧浪道:“爹可是对七大门派有什么顾虑?” 慕容笙摇了摇头,道:“顾忌倒是谈不上,不过七大门派最近有些神神秘秘的,那些日子我和你几位叔伯左思右想,觉得这件事和武林中的‘七星璧’传说有关。本来我们也没往那方面去想,但是青龙山庄的事给我们提了个醒,若有人想要搜集七宝,有所图谋,也是有可能的。为何有此一说?这还要从那口叫做‘焰影斩’的宝刀说起。你大伯仔细查过,这口刀虽然从苗疆被带回来,却是由汉人铸造的。这口刀和当年卫云川想要打造的那口‘七星魔刀’是很像的。所谓‘七星魔刀’据说是十分神异的刀,不但削铁如泥,而且能增长人的功力。此刀在手,当真是所向无敌。不过,这刀的铸造之法却是藏在七宝之一的“倾城殁”中,此物遗失已久,虽然铸造之法也曾流传于江湖上,但只有一部分而已,并不全。很多人也曾想凭此造出‘七星魔刀’,可是都没有成功,卫云川当年也是如此。” 慕容逸尘想起姐姐曾和他说过的往事,灵机一动,道:“爹,莫非那什么‘焰影斩’也是有人想要打造‘七星魔刀’,失败了而铸成的?” 慕容笙点头道:“不错,所以我才好奇以少林为首的七大门派想要做什么。说他们称霸江湖,那是万万不会。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想要用来对付魔教。” 慕容逸尘道:“这么说的话,那倒是一件好事了。” 慕容沧浪握住手中折扇,道:“那倒也不一定,别忘了,这‘七星魔刀’的锻造秘法除了‘倾城殁’上是完整的之外,江湖上传的都是不全的。能不能成功还不知道呢!” 慕容笙道:“这件事你们心里有底便是了,情况不明之前,咱们不要做多余的事。” 父子四人又谈了一会儿,这才散去,慕容逸尘回到房里,见天色不早,梳洗一番也就打算睡下。一众厮伺候完毕,正准备离开,慕容逸尘想了想,把薛臻留了下来。 这些贴身的年轻家仆中,薛臻是个比较特殊的,他既不伺候慕容逸尘饮食起居,也不是他的书童伴读,更像是一个保镖模样的人。而且慕容笙对这个收养来的孤儿十分照顾,竟是亲自传授武功,俨然是半个弟子。慕容逸尘自和薛臻一同习武练剑,无话不谈,名为主仆,实则更像是兄弟。薛臻为人沉稳内敛,慕容逸尘有事总是和他商量,甚至经常因为谈到深夜同枕而眠。其他的厮为此多少有些嫉妒,经常讥讽二人有断袖之癖。 果然,一听说把薛臻留下来,子裔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和别羽他们几个说道:“瞧见没有,咱们四公子又要和阿臻兄弟亲热亲热了,非礼勿视,我等快快散去吧!” 身后的一帮人哄笑起来。 慕容逸尘把一方拭手的丝巾甩在他身上,笑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们要是也能和阿臻一样遇事多想想,少爷我宁可终身不娶,天天和你们在床上厮混。” 别羽吃吃笑道:“少爷还真好这口儿?不知道你和臻哥谁前谁后?” 慕容逸尘哭笑不得道:“你们这帮泼皮越说越不像话了,还不统统给我滚远点儿!” 总算把这群粗俗的家伙赶了出去,慕容逸尘倒在床上,看着正在将手中剑挂在丝帐边的薛臻,问道:“阿臻,你平时对武林中的掌故多有研究,那个什么饮雪城你知道多少?” 薛臻闻言略微沉思片刻,这才一边脱去身上的长衫,一边道:“知道的不算多,可以说武林中最神秘的门派就属这个饮雪城了。那里的人平时不怎么和外面往来,一直待在祁连山中的城里苦练武功。据说个个都是不简单的人物,只是他们择徒甚严,好像比浣花剑派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上上下下不过百十人。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四少爷今天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慕容逸尘就把从父亲那里听到的南宫玦要向他挑战的事告诉了薛臻。 薛臻思索片刻,道:“我想起来了,我似乎听老爷提起过。好像南宫世家那位终身不嫁的姑姑曾和饮雪城有过某种渊源,凭着这层关系,南宫老爷就把自己的第九子送了进去。” 慕容逸尘撇了撇嘴,道:“又是靠着这些东拉西扯的关系,南宫世家这些年只剩这种手段了,呵呵。不过,那位终身不嫁的姑姑,也就是南宫老爷的同胞妹子,我有所耳闻。听说是一位奇女子,素来看不惯父兄们的所为,又极其厌恶世家联姻之事,索性立下重誓,终身不嫁。唉,身为女子,却比她父兄薛臻们要强得多呀!” 薛臻也感叹道:“是啊,这份心气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慕容逸尘道:“不过那个南宫玦我真的没什么太多的印象。我没记错的话,这人好像是南宫老爷和一个婢女所生,素来不受待见,而且生母已经过世。真没想到,他竟然还能进入饮雪城。看来南宫老爷还是拿他当亲儿子的。” 薛臻摇头道:“少爷这么说可就错了。” “此话怎讲?” 薛臻回忆道:“我记得大少爷曾经评说过南宫世家的一些人,提到这位九公子的时候,长叹了一声,说他生来可怜,若非托那位姑姑的面子,寄身饮雪城,只怕家里人早就不会容他活到今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十五章 凶神恶煞有善根 水泉、照海、复溜、交信、筑宾、阴谷……一个又一个穴道接连被冲开,足少阴肾经这条经脉中的寒气也已经除尽了。 连天恨稍稍舒了一口气,缓缓将内力撤回,盘坐在一旁调息。 嘿,没想到黯迎宫主的“冰轮神功”竟然强悍至斯!饶是连天恨,心底也是暗暗吃惊和佩服。不过,经过这一夜的救治,这和尚的性命倒是硬让他从阎王的手里抢了回来。 原来,连天恨当时逼退黯迎宫主及其率领的杀手之后,迅速带着慧见离开。他轻功卓绝,天下罕逢对手,又占尽先机,黯迎宫主自然无暇追击。而其他杀手和连天恨相比,实力更是悬殊,休说追,纵然想要看清楚他是怎么离开的,都是不能。 可是,令连天恨没有想到的是,当他确定黯迎宫的人无法再追上来而停下之后,才发现身旁的慧见不知何时已经伤得十分严重。连天恨扣起他的脉门,发现慧见体内有一股极寒的气流正在不停游走着,而且慧见竟然有四条经脉已经被那股阴寒的气流冻住。 连天恨这一惊可是非同可。看来他之前虽及时从黯迎宫主的剑下救出了慧见,但“冰阙幻剑”何等厉害?何况再加上黯迎宫主修炼多年的“冰轮神功”。那一剑确实没有刺到慧见,但是上面附着的极寒剑气还是侵入了慧见体内。如果不及时救治,用不上一天,这和尚就会被活活冻死。 连天恨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他从来视那些迂腐的武林规矩和什么侠义之道为粪土。可他平生极重恩怨,虽然能从少林寺脱身而出,但他心里清楚那是借着拿慧见作为人质换来的,适才又被这和尚提醒一下,算来还是欠了他一次情。其实,连天恨完全可以暂时封住慧见的几处穴道,应付一下了事。可那么做无异于扬汤止沸,慧见也只能撑个七八日,连天恨不愿意那么做。敷衍了事,也不是他连某人的风格。 土地庙外的天空渐渐露出白色,这一夜就此过去。一阵呻吟声传来,卧倒在地上的慧见终于醒来了。 连天恨简单地跟他说了一下情况,却见慧见木讷地向他道了一声谢。他想起慧见一心求死的事,心下犯疑,又奇怪到底是什么人想要这和尚的命,索性询问了起来。 慧见生性敦厚,心中又因往事而沮丧不已,再没有了言语谨慎的那份心。更是似乎忘记了连天恨是从少林寺逃出的羁押之人。多日来的自责、忏悔,被连天恨的询问勾起,他干脆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原原本本地将自己一心求死的原因告诉了连天恨,只是略去了和“焰影斩”相关的事。当然,黯迎宫主到底受什么人委托要他性命,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听完慧见的往事,连天恨竟是默然不语,良久,他长叹一声,道:“和尚,你当年为人利用,并非出自本愿,无需太过自责。再者,你的仇人俱以遭到报应,你大仇得报应该开心才是,何必还不肯放过自己呢?” 慧见双目噙泪,无比哀伤地道:“前辈不知,僧虽也曾说服自己如此想,可是僧根本做不到。一想到那么多人经由僧之手遇难,僧就感到百死莫赎。若非同门师长一再相劝,僧只怕早就自行了断了。” 连天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一笑,他身上的凶恶之气顿时消弭了不少。只听他用一种略显落寞的声音道:“和尚,你这么想就没必要了。毕竟,你的仇人都已经死了,你不用再为自己的无心之失天天忏悔,那些人之所以可恶,就在于他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一切都是他们做下的,他们死了,你该高兴才对。” 慧见道:“话虽如此,可僧真的高兴不起来。仇人死去根本带不来什么释然,只能让人陷入更多的迷茫。” 连天恨呵呵一笑,道:“江湖上有许多所谓的看破者都是这么想的,什么报仇之后剩下的只是痛苦与空虚,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什么相逢一笑泯恩仇。其实说穿了,全都是无病呻吟而已。报不了仇的人,说这些是自欺欺人;报了仇还念叨这些的人,那是根本没活明白。”他看慧见用疑惑的眼神望着他,又道:“你们佛家总讲芸芸众生是活在因果之中,那么就该知道世间一切不外乎都是因果的集成,所谓的仇恨也是如此。这世上有人为富贵而活,有人为权势而活,自然有人也是为了仇恨而活。看似各有不同,说白了不都是因果吗?仇怨结下那是因,仇怨结束那是果。有人喜欢放弃仇恨,但也有人愿意以牙还牙。凭什么报仇的人就该被人看不起?” 慧见摇摇头,道:“前辈所说,僧……实在是听不太懂。” 连天恨哂道:“简而言之,说什么人不能为仇恨而活的,很多都是那些报了大仇的人。那些人在报仇的时候可是快意十足啊!仇怨了解之后,才作为一个局外人感慨万千。那又能怎样呢?什么都改变不了。” 二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中。 过了好一会儿,连天恨才打破沉寂,问道:“和尚,你知道老子被少林寺囚禁多年,为何在离去之时没有杀一个人?” 这件事也是慧见费解的,他先前被连天恨挟持时,眼见他连连突破少林僧众的防线,可是,一路上并未见到他下毒手夺人性命。照理说,连天恨被困多年,心中自当怨毒极深,怎地还会手下留情? 不待慧见询问,连天恨蓦地说出一句令慧见倍感意外的话:“那是因为少林寺不但救过老子的命,这么些年来对老子也还算不错。因此,老子才没有痛下杀手。”说到这里,他站起身,看了看破庙外穿行于晨光中的飞鸟,突然呵呵笑了几声,道:“和尚,你的法号叫做慧见,可是有点名不副实啊!” 慧见只当他是讥讽自己窥不破心中的芥蒂,于是有些愧意地道:“僧愚笨,看不破红尘羁绊,实在是有愧师长给予的法号,更是辱没了师门。” 连天恨愣了愣,摇头道:“你倒是会错意了,老子的意思是说就凭你所看见的老子的所作所为,你竟然还以为老子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你说你这‘慧见’二字是不是名不副实?” 慧见顿时呆住了。 说真的,他也很奇怪,往日曾听同门及一些江湖传闻提起过这位“雷电阎罗”,但说来说去无外乎是此人凶悍残暴之事。慧见因被他当做人质逃离少林寺,初时也当他是个大魔头。可是直到现在想来,此人言行虽粗野,性格却是恩怨分明、好打抱不平。慧见真的搞不懂了,到底是连天恨因为囚禁在少林多年,被佛法净化了此人的心性,还是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呢? 但是,江湖盛传他以一人之力在九华山山顶杀尽一千一百八十四名江湖好手的事可是真的;半个月间灭掉赣南四大帮会的事也是真的。他若真是侠义之辈,怎么会做这种事? 那么,难道真是佛法的净化? 只听连天恨的笑声不绝传来,他一张老脸上满是古怪的笑意,道:“和尚,你这伤刚好,怎么也要养个一天半日。老子也没什么事,既然听了你的故事,索性就和你讲讲老子的故事。也让你知道知道老子是什么样的人。省的江湖上的人满嘴胡言乱语,败坏老子的名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十六章 往事如烟种恩怨 “唉,从哪里说起呢?都好几十年的事了,枝枝节节那么多。好吧,就从雷电门说起吧!”提起自己的师门,连天恨的脸上洋溢出几分自豪,“和尚,别看今日在江湖上提起雷电门没什么人记得,几十年前我雷电门可是名震天下!” “雷电门乃是祖师韩擒虎于大隋开皇二年创立,与后来的大唐卫国公李靖创立的神鹰门、袁天罡创立的天机门并称‘隋唐三门’。自元兵灭南宋之后,雷电门便再也不过问天下兴亡与武林盛衰,门中弟子全都过着远离尘俗的日子。每日里所做的,除了耕种狩猎,便是钻研武学。不求天下无敌,只愿以武证道,一窥天地玄奥。所以,雷电门的人,个个都是武痴。若非后来那场变故,只怕今日仍是如此。”连天恨说到这里,双眸突然激射出两道狠厉的寒光,看得慧见心惊肉跳。 过了有一会儿,连天恨的眼神才渐渐转变过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老子永远也忘不了当年的事。快五十年了吧!呵呵,光阴荏苒,这么多年就此过去。可是当年的事老子却记得清清楚楚。当年,和中原各大势力已有多年没发生过芥蒂的魔教,大举东进,而且还纠集起了不少百姓跟着闹事。打着什么朝野混乱,江湖动荡,明尊悲悯世人,意欲重造人间之类的旗号。反正瞧那架势,摆明了是和朝廷与江湖对着干。这里面的事儿,老子一直不大明白,江湖上争地盘儿怎么都说得通,可摊开了和朝廷干,世上只怕也仅有魔教这一家了。归根究底,好像他们魔教的教义就是这么立的,历朝历代,总和朝廷发生些纠葛。有人说本朝太祖当年打天下也借助了魔教的一些势力,魔教当年和各大门派多年的平衡局面也是朝廷在中间的斡旋,只是靖难之役后,魔教不满永乐皇帝的所作所为,因此又要打算起事。唉,是真是假,里面复杂得很,老子一直没搞懂。反正我雷电门就是从此开始倒霉的。记得魔教和中原各大势力在祁连山决战后不久,有一天,当时的殛天盟盟主卫无虑来到我们雷电门做客。他和我的师父、雷电门门主孙良是好友,却也和当时的魔教有些往来。正派魔教大战,他殛天盟照理说是躲不过的,可那段时日他们却偃旗息鼓,似乎藏了起来。师父和他是忘年之交,虽然师父大他许多,却一直把他当作自家兄弟,所以一直担心殛天盟有什么不测,没想到魔教惨败后,他竟完好无缺地登门来访,师父因此十分高兴,当即设宴款待,我是师父最的弟子,就在一旁侍候着。只见师父他二人久别重逢,开怀畅饮。酒过三巡,师父想起心中疑问,于是便问那卫无虑这些时日哪里去了,又是如何躲过正派魔教大战的。唉,就是这一问,竟引来我雷电门的一场浩劫!” “那卫无虑听到师父这一问,哈哈大笑,道:‘大哥这一问可是问到点子上了。说实话,就算大哥没有这一问,弟今天也打算跟大哥好好说说里面的事儿。’师父听他这么一说,暗忖里面必定有文章,便想让陪酒的同门退下。谁知那卫无虑倒是毫不避讳,反而示意师父不必多此一举,左右都不是外人,听了也无妨。接着,他便一五一十地讲起了他许久不露面的原因。原来,这位看似豪爽、喜欢直来直去的殛天盟盟主也非等闲之辈。他自父辈手中继承殛天盟的基业,一心想着将其发扬光大。于是,他没少花心思在扩充殛天盟的势力上。在搜集江湖上的消息的时候,卫无虑注意到传说中的‘七星璧’上的七宝。他倒是没有想将七宝尽数占有的想法,可是七宝之一的‘倾城殁’据说藏有打造绝世神兵的秘诀,殛天盟擅长锻造兵器,又做的是贩卖兵器的营生,卫无虑自然对此物留了心。他那殛天盟地处冀西,毗邻太行山,又是做兵器买卖,少不了要和官家打交道。巧的是,永乐皇帝当时是燕王,既要镇守大明边疆,又心存大志,少不了厉兵秣马。卫无虑也因此认识了永乐皇帝的次子、后来的汉王朱高煦。自古皇家掌控的秘密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到的,这七宝的事情也是如此。朱高煦告诉卫无虑,‘倾城殁’其实是被收藏在皇宫中的,只是这宝物上的秘诀似乎要经过特殊的方式才能开启。当年,他皇祖父、太祖朱元璋在鄱阳湖大战时,于陈友谅的军中夺得此物,却一直找不到开启此物的法门。这其中似乎还有什么隐秘,太祖素来不愿多说,即便是永乐皇帝也知道不多。卫无虑知道此事后,心中暗喜,多方探查,竟然从魔教那边找到了蛛丝马迹。” 慧见奇道:“这和魔教又有什么关系?” 连天恨呵呵一笑,道:“要不怎么说酒后失言呢?若在平时,这等隐秘之事,卫无虑应该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出来。可他那天实在是高兴得很,又喝了很多酒,竟然来了个竹筒倒豆子。” “据他所言,太祖朱元璋当年起兵抗元,受到过魔教的支持,甚至很多魔教众人也都纷纷加入义军。本朝国号‘明’实际上就是源于魔教的本名——明教。只不过,太祖后来做了皇帝,不甘心手中权力被教权制衡,想了不少办法瓦解明教。明教中人有所察觉,于是趁着双方尚未撕破脸之际,与太祖约法三章,只要太祖及其后人尽心治理天下,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不再饱受疾苦,明教中人愿撤出朝堂,回归江湖。” “咦?”慧见听到这里,惊呼道,“魔教之人竟会这么想,看来他们也不是很坏呀!” 连天恨哂道:“正邪是非,自古难说。难道魔教被称为“魔教”,当真全是十恶不赦的恶徒组成的恶党吗?有些事,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十七章 魔影殛天碧落赋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魔教后来撤出朝堂,回归江湖,可是太祖朱元璋却还是不放心。毕竟,魔教的实力之强他比谁都清楚。放着这么个强大的教派在江湖上,他根本睡不安稳。所以,表面上他似乎同魔教保持友好,实则暗中扶持江湖上的一些门派和势力,想要制衡魔教。这些门派和势力本来就和魔教有些利益上的摩擦,如今暗中得到朝廷扶植,自然不能放过好机会。可是,魔教数百年基业岂是好相与的?尤其是魔教与历代朝廷做对,这其中的争斗可不是江湖拼杀比得了的。太祖皇帝的心思,魔教的首脑们哪能不知?只是装作不知,反而将那些敢捋虎须的江湖势力全都修理了一番。不过,魔教也留了一手,他们在朝中还是布置了一些隐藏力量。太祖皇帝也知道这一点,他建立锦衣卫,名为监察谋反之人,实则是伺机将和魔教有瓜葛的朝臣一一铲除。‘倾城殁’乃至七宝的事,魔教知道的很多,一则他们传承近千年,二则魔教中有许多秘典,记载着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倾城殁’的正确开启方法他们虽然没搞懂,却还是研究出了一些东西,当然,这些东西他们没有尽数告知太祖皇帝。卫无虑打从朱高煦那里知道这些后,便一心找机会接触魔教中人。功夫不负有心人,机缘巧合之下,他竟然和当时的魔教教主霍洪祯结识,以殛天盟世传的锻造之术为魔教锻造了不少兵刃,当然,魔教中人也请他一同参详了他们所研究出的关于‘倾城殁’的东西。研究来研究去,卫无虑知道的也越来越多了。他从魔教教主的口中得知,世上真正了解七宝秘密的除了传说中的碧落赋中人,只怕就属南海蜃楼岛的的高手了。可惜,碧落赋中人犹如天外神仙,武林中多是传说,有没有这些人都是个未知数,更别说遇见。蜃楼岛地处南海秘境,岛中之人据说是当年为秦始皇炼制丹药的卢生及其族人的后裔。这些人足迹不履中原,一般人也难以找到蜃楼岛所在。所以,魔教中人也曾打探数年,却一无所获。” “卫无虑知道这些消息后,暗中打探,碧落赋中人虚无缥缈,他本没打算去寻找,反而对蜃楼岛很感兴趣。他这人天资聪颖,竟然想到用分星定位在大海中寻找蜃楼岛的法子。他深知诚意伯刘伯温乃是出自天机门,而永乐皇帝,也就是当时的燕王朱棣,和刘氏一族有些渊源。就在这时,靖难之役爆发了。卫无虑给燕王设计的种种武器,使得燕王手下的将士所向披靡,竟然攻破了应天。燕王夺了天下,成了永乐皇帝,论功行赏,自然少不了卫无虑的份儿,就这样,卫无虑借着这个时机,通过永乐皇帝的关系学到了天机门的分星定位之术。推算出了蜃楼岛的所在之处。不过,去那地方似乎有些讲究,他前前后后准备了一年多。也就在这时,魔教勾结番邦,开始向朝廷和整个江湖宣战。卫无虑当时觉得很为难,他与魔教和朝廷都是相识,双方既然打起来,他帮谁都不好。思索再三,卫无虑决定来个两不相帮。他叫总坛的人隐藏起来,而他则带着一部分人出海去寻找蜃楼岛。就这样,双方打得难解难分,他倒来了个置身事外。要说永乐皇帝真不简单,他明知道魔教势力庞大,高手如云,如果贸然派官兵镇压,势必损失惨重。论起来,江湖武林中真正能与魔教抗衡的势力也有很多。也不知道永乐皇帝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七大门派和四大世家也加入了战团。这么一来,可真的是江湖大乱了。朝廷躲在后面,不费一兵一卒,操纵大局,死的可都是名门大派和各路帮会的人。除了像我雷电门这样不问世事的门派之外,凡是参与那场鏖战的势力,全都遭遇了重创。这场恶战整整持续了两年,直到双方在祁连山决战,中原武林最终惨胜,正派魔教之战才终于结束。自此,魔教退回西域老巢,数十年未入中原。” 慧见听着这段往事,想象着当年大战时的情景,不禁感叹道:“阿弥陀佛,到底是中原武林气数未尽啊!” 连天恨冷笑道:“和尚,你这话说的可是大错特错。什么气数尽不尽,那不过是事后诸葛亮罢了。当年那场决战,要是按照双方的实力和摆下的阵势,怎么看都是中原武林处于劣势。只不过,魔教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一件事。” 慧见奇道:“什么事?” 连天恨脸上的突然出现了一种慧见之前没有见到过的神情,似乎是憧憬,又似乎带着十足的敬意,只听他缓缓地道:“那就是‘碧落赋’中人真的出现了。” “什么?”慧见闻言大吃一惊,“传说中的‘碧落赋’中人?” “是的。” 慧见顿时愣住了。 武林中素来有种种被神化的人和物,可是,任何被被神化的人仍是人,物仍是物。却只有一样例外,那就是“碧落赋”中人。因为,他们本就是活在神话中的人! 故老相传,武林中有这样数位奇人,他们武功高绝,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武林中的各种武学,不管高到了什么地步,和他们的武功相比简直不入流。这些人似乎都隶属于一个神秘的门派,但是没人知道这门派的名字。人们只知道这些高手的绰号是按照唐人所写的一篇《碧落赋》中提到的景象来称呼的。分别是:日、夜、星、月、风、雨、雷、电。在他们之上,还有最厉害的“天”。这些称号如同世袭一般,代代被这些奇人的后人传承着。武林中人也因此称呼他们为“碧落赋”中人。 “碧落赋”中人的武功究竟高到了什么地步?没有人知道,每一代的“碧落赋”中人只要在江湖上露出行迹,就必定要名震天下,因为遇到他们的高手,都要甘拜下风。 慧见自然知道正派魔教大战之事,也听长辈们说过当年曾蒙奇人相助,却万万想不到施以援手的竟会是“碧落赋”中人。如此说来,当年若非有“碧落赋”高手的相助,只怕……只怕……慧见真的不敢往下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十八章 血海深仇恨连天 只听连天恨继续说道:“‘碧落赋’中的高手个个犹如天人,据说当年援助中原武林的也不过三人,可这三人的武功之高、见识之广、手段之奇,绝非任何人能比。纵然魔教势力庞大,却也因此连吃败仗。终于,在祁连山决战中,魔教教主霍洪祯败亡于‘碧落赋’中的‘风’的手上,魔教也在此一役中险些覆灭。唉,枝枝节节说了这许多,尽是关于魔教的!总之,大战之后,中原武林也是元气大伤,反倒是远航归来的卫无虑保存了实力。在蜃楼岛上经历了什么,卫无虑没有在酒宴上详说,但他却十分得意地告诉大伙儿,开启‘倾城殁’的法门他已经知晓,而且他在蜃楼岛还学到了‘倾城殁’上流传下的几门锻造奇门兵器之法。眼下魔教和各大门派帮会斗了个两败俱伤,倒也算是上天给了他个好机会。我师父听出些许话外之意,暗忖卫无虑这是打算称霸江湖吗?于是颇为委婉地劝了他几句。不想卫无虑笑了,说:‘大哥,这称不称霸的事你先别过问,就说你还得谢谢弟才是。’师父不解,我谢你什么?卫无虑笑意更盛,说谢我连你门中失传多年的‘金光列缺镜’的铸造之法都找到了。此言一出,当时在场的雷电门门人全都大吃一惊。和尚,你不知道。我雷电门虽然隐世,却不是彻底的不食人间烟火,为了门中人的生计,雷电门历代都擅长铸造铜镜,然后设法变卖。先辈的祖师在铸镜过程中,参悟出玄机,竟然铸造出了一种能将反射出的光转化成雷电的铜镜,命名为‘金光列缺镜’。可惜,三代之前,铸造这种铜镜的法门就已失传。岂料卫无虑竟说重新找到了。他这人素来不说大话,既然这么说,那就一定是真的。师父愣了有一会儿,突然拱手道:‘恭喜老弟参悟了“倾城殁”的秘诀了。’我们这才反应过来,卫无虑确实在蜃楼岛找到了参悟‘倾城殁’的法门。不过,卫无虑却并未沾沾自喜,因为‘倾城殁’此刻并未在他手上。他掌握的也只是其中之一,但仅此而已便可以复原出‘金光列缺镜’的技艺。唉,师父一生淡泊名利,唯独放不下祖师这项失传的技艺。本来还担心卫无虑借着铸造秘法称霸江湖,结果为了这宝镜的铸造之法,竟也按捺不住自己了。他和卫无虑整整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终于铸出了一面‘金光列缺镜’。呵呵,威力当真惊人,只是借着日光一照,磨盘大的石头就被镜中射出的霹雳击得粉碎。师父和各位同门喜出望外,竟全然没有意识到这背后隐藏的危机。卫无虑协助师父打造出第一面宝镜之后,竟又接连打造了数十面一模一样的铜镜。大伙儿当时只顾着高兴,谁也没多想,卫无虑也告辞回殛天盟去了。他这一去,殛天盟就此在江湖上开始攻城略地,迅速扩大势力。那时已是千疮百孔的江湖武林还有多少力量能抵抗殛天盟呢?卫无虑又是笼络人心,又是借助朝廷力量,几年下来,竟然占据了中原武林的半壁江山。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卫无虑有称雄之志,其他人又怎能没有争霸之心?南方十二武林世家与三十六个门派帮会,先是通过与东厂攀上关系,借此在朝中蚕食卫无虑依仗的势力,令朝中人物转而支持其他江湖势力;然后假借邀请殛天盟盟主洽谈兵器买卖,将卫无虑请到当时的赣南门派六合堂赴宴,暗中设下杀局。那六合堂堂主苗非安是个卑鄙人。他在举行宴会的花厅里布置了很多机关和有毒的暗器,卫无虑当时也是太过大意,猝不及防地在宴会中遭遇暗算。否则,以他那几可冠绝天下的武功,就凭那些个帮会门派的乌合之众,哪个能近得了身?卫无虑遭逢横祸,殛天盟也接着被灭。当然,下手的江湖人靠的还是些卑鄙手段。” “卫无虑出事后,师父十分伤心,哪成想厄运接着就来了。这厄运没想到就来自我师父的外甥、我的一位同门!”说到这儿,连天恨的双眸骤然射出两道锐利的寒光,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击穿,看得慧见心底发毛。 只听连天恨咬牙切齿地道:“那个畜生,他自父母双亡,全是我师父将他一手带大,视如己出。门中上下哪个不待他如亲人?可是他竟然丧尽天良、恩将仇报。” “那个畜生自便懒惰,本门武学学得不是十分精湛,反倒对一些旁门左道的玩意十分在意。什么制毒、用毒,什么摄心之术。哼,可恨我们当时还以为他是年少贪玩,哪成想这竟成为毁灭我们的契机。那畜生武功不济,却一直觊觎本门最高深的武学,他一直怪师父不念亲情,不肯传授他绝技,反倒让他修持心性。于是心生怨恨,借着殛天盟之事的契机,四处在江湖上散布消息,说雷电门铸造‘金光列缺镜’是要协助殛天盟称霸江湖。由此,惹来江湖中人的围攻。但我雷电门门人武功高强,来犯者通通吃了大亏。但这么一来,江湖中人对雷电门的误解更深。新一轮进犯雷电门的江湖力量在不断集结,师父虽然不惧,却也嫌麻烦。就在这时,那畜生拐弯抹角地说自己有法子可解决眼前局势,可条件是师父要将门中的最高心法传授给他。他这么一说,师父可就留心了,暗中盘查一番,弄清了他散布谣言的事。师父召集同门对他进行重罚。不想他表面上虽然看似改悔,实则心中恼怒不已。他先是在门中众人饮用的水源中投放剧毒,接着又勾结江湖势力入侵。当时,我恰巧不在山上,当我得知消息赶回门中时,却发现上上下下的同门都已惨遭毒手。只有师父还尚存一息,他将事情缘由告知于我,将能打开藏有门中绝技的密室的钥匙交给我后,也伤重离世。可叹,我雷电门七百年基业,就这么……就这么毁于一旦!老子滴血立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老子为此连名字都改了,此恨连天,老子就是要记得自己身上负着的深仇大恨!” 慧见听到此处,心有不忍,轻诵一声佛号,心中暗道:“想不到这老人在江湖上凶名昭著,原来也是一个可怜人。” 连天恨双目圆睁,过了好久才冷静下来,继续道:“那个畜生逃离雷电门之后就在江湖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却被那些势力一路追杀。迫不得已,只好躲进深山苦练武功,为师门报仇。五年后,我武功有成,于是行走江湖,一路上打探那畜生的消息。终于,半年后,我在漠北找到了他。原来他躲到漠北,纠集了一伙儿歹人,专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甚至还用活人试验炼制出的毒药。那畜生武功远不及我,不过数十合便被我打成重伤,手下爪牙也被我打死打伤甚众。可他仗着毒药猛烈,逼得我也险象环生,竟就此逃得一命。我一路追下来,追了有万里之遥,还是在中原被他给跑了。这畜生生性狡猾,一边跑,一边散布消息,说什么雷电门余孽卷土重来,‘金光列缺镜’重现江湖。当年那些屠戮我雷电门的势力心里有鬼。闻讯便集结人手追杀于我。实际上,当年我门中铸造出的‘金光列缺镜’只留下一面,其余的全都被卫无虑带走,那些镜子听说在殛天盟被灭的时候,就被朝廷派遣的厂卫给搜罗走了。仅存的一面被师父藏起,他老人家尚未告知我所在之处便含恨而终,此物也就此下落不明。老子手里还有什么宝镜来重现江湖?那些蠢货,来了几轮全被老子打发了,索性纠集了上千人想来围剿老子。老子那时被他们围在九华山中,论起来,上千人里有不少好手,老子万万不可能与之对抗。于是,我就在九华山里东躲西藏,这群废物太过自大,竟然分开搜索,九华山地域广阔,他们一旦分开可就不能威胁到老子,雷电门的武学速度惊人,老子又在暗中以逸待劳。五日未过,便已杀了几百人。剩下的也心力交瘁,终于在九华山顶,剩下的一伙人围住了老子。呵呵,那一战,老子可是没打算活着,没想到那帮废物却被吓破了胆,数百人竟被老子杀了个片甲不留。估计那时整个江湖都快震翻天了,老子也因此成了十恶不赦之徒了,还有了一个‘雷电阎罗’的绰号。哼,却完全没人想想这些该死之人的手上又沾了多少雷电门门人的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十九章 此生此世怨难消 慧见听到这里,心头巨震:“原来……原来他的恶名竟是这么来的,却不知之后又是怎样。” 只听连天恨道:“不过,这一战,老子也受了重伤,虽然留下一条命,却整整花了好几年才恢复。那时,那个畜生已经在江湖中闯出了名堂,他不知道有了什么奇遇,竟然将用毒之术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还自创了门户。老子当然不管这些,径直找上门去。论武功,那畜生当时仍不及我,一番恶斗,他再次被我打伤,可我也中了他的毒,差点没了命。那畜生伺机逃走,故技重施,暗中通知赣南四大帮会围剿老子。哼,老子岂会重蹈覆辙?他找人,老子也会找人,老子先是劫了这四大帮会旗下的钱庄和镖银,接着用他们的钱雇了翠梨轩、枫晚亭、瀚海楼这三大杀手组织的精英杀手,跟着老子将这四个帮会杀了个一干二净。也就是这一次,老子依稀知道了些事。原来,殛天盟被灭也是有主谋的,主谋就是这赣南四大帮会的扶植者——寒山世家。其实想想也知道,中原的江湖武林中,除了七大门派,四大世家和梦辰阁之外,能聚集起南方十二武林世家与三十六个门派帮会的,在当时也只有寒山世家了。而他们的家主又与卫无虑有些嫌隙,伺机报复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那些手下势力因此担心雷电门也会卷入其中,这才与那畜生勾结,做下那等恶事,这里面的缘由论起来也与寒山世家有关。老子当年本想找寒山世家讨个公道,呵呵,偏生遇到一人阻拦,那人与老子打赌,只要他胜了,老子便不得再找寒山世家的麻烦。哼,那人武功了得,又是有备而来,老子一时不慎输了,也只好愿赌服输。可是,老子没想到,卫无虑的儿子后来为他父亲报仇,竟将寒山世家夷为平地。这可真应了那句老话:天恢恢疏而不漏。只可惜,卫无虑之子终究不能为这江湖所容。唉,当年在少林寺后山听到他的死讯,老子难过了好几日,想一想,他倒是和老子蛮像的,都是身负血海深仇,都是为世人不容。”说到这里,连天恨又是连叹了好几声。 慧见想起一事,问道:“前辈,就您所言,您那位自立门户的仇人在江湖中走动了多年,想来也不是无名之辈,敢问他姓甚名谁?” “什么,我没提到他的名字吗?”连天恨稍稍愣了愣,这才恨恨地道,“那畜生的名字对江湖人来说应该是如雷贯耳了!” “他是……” “无灭门门主沈独寒。” “是他!”慧见失声惊呼。这个消息对他而言,实在太过意外。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江湖上恶名昭彰的无灭老魔竟然出自雷电门,更不会想到他竟是连天恨不共戴天的仇人。如果这是真的,此人勾结外人残害同门,甚至连有着养育、授业之恩的舅父都不放过,心肠之恶毒当真令人发指。武林中的前辈一直盛传,沈老魔头的毒药毒,心肠更毒,看来绝非空穴来风。他那四弟子“毒手郎君”邵天华,慧见曾在苗疆见过,感觉还是个仁义之辈,没想到其师竟如此可怕。想到这里,慧见心中就直打怵,他战战兢兢地问道:“前辈,那后来你又去找那无灭门主寻仇了吗?” 连天恨切齿道:“我和他有血海深仇,自然要去找他。那畜生的毒药厉害无比,老子吃过两次亏,不得不在解毒的本事上花些心思。那畜生也没闲着,他知道武功不如老子,就勤练武功。也算老天不长眼,竟让这畜生走了狗屎运,练出一身毒武双修的本领。不但能使武功中蕴藏剧毒,更能借剧毒激发体内的潜力,使功力大增。我在后来的十多年里又找了那畜生几次,头两次他还是打不过我,可是后来就能凭自身武功和我打个难解难分。偏生他又不停地研制出新的毒药,这么一来,竟是老子落了下风。不仅如此,和老子有仇的那些江湖势力,差不多年年找老子麻烦,老子虽然不怕,但也烦得很,少不得东躲西藏,不能时常找那畜生算账。终于在十五年前,老子和那畜生在衡阳相遇,仇人相见又有什么好说的?自然又是一场激斗。唉,几年不见,那畜生的‘五蕴毒功’竟然又精进了不少,拳掌所到之处,草木皆枯。老子和他打了三百多个回合,突然感到头晕目眩,仿若喝醉了一般,体内气息也开始紊乱。原来,那畜生新近又研制出一种奇毒,叫做‘醉千秋’,深中此毒之人只要运转内息,便会如酒醉一般全身不听使唤。此刻若停止运功,就会昏睡上十天十夜。若继续调运内力,毒素就会渐渐侵入五脏六腑,轻则全身残废,重则不出三日,必定丧命。那畜生以往用毒都是趁我不备将毒药洒出,或者将毒药涂在衣服上,可是这一次,他用了我意想不到方法,竟然是自己将毒药吞服下去,然后用内力从汗毛孔中逼出来。他毒武双修,又有解药,这么做自然不妨,可我与他打斗半天,早就在不知不觉间中了毒。老子见势不妙,唯有设法脱身。不料,刚逃出衡阳城,就在城外遇到了闻讯赶来的少林僧众。老子那时候别说身中奇毒,就算在平时,也没法以一人之力挑战少林六大高僧,更何况只是圆慧一人,老子就必败无疑。可惜,毒已经侵入脏腑,老子想跑也跑不了了。就这么周旋了有一阵子,老子实在撑不住了,失手被擒。最终,武功被废了,自己也被关在少林寺后山十五年。时至今日,只怕大多数江湖中人还以为老子是既没打过少林高手,又没跑得了呢!” 慧见听得有些过意不去,忙道:“诸位师长当年多有得罪,前辈还请海涵。啊呀,僧,僧在此先给先生配个不是。”说着,急忙起身要给连天恨行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二十章 缘分相近欲收徒 “不必了!”连天恨笑了笑,伸手按住了慧见的肩头,止住了他想要起身的举动。他功力卓绝,慧见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座山岳压住肩头,哪里还能站起身来。只听连天恨道:“和尚,老子打伤你们好些同门,逃下山来,这十五年的拘禁之怨也就算一笔勾销了。至于当年,呵呵,说起来老子还要谢谢你那几位师长。当年‘醉千秋’之毒侵入老子脏腑,这毒绝就绝在是依附于人的内息。习武之人内息越强,这毒的效力也就越显著。老子当时中毒已深,照理说已是凶多吉少,可是武功被废,身上内息大损,反而阴差阳错救了老子一命。老子事后又昏迷了十天十夜,竟然连醉千秋之毒都解了。如此说来,竟还是少林高手救了老子一命。所以,老子讨厌你那些师长是真的,可也真的有几分感激。道歉的话,就算了吧!”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带有几分神秘地问道:“和尚,你可知老子为何要与你讲这些往事?” 慧见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他讲这些难不成是要杀我?”想到此,他有些畏惧地摇了摇头。 连天恨道:“和尚,老子和你说这些,无非是想告诉你,和老子相比你太走运了。你不但弄清了当年全寨被灭的真相,而且连真凶都没能逃过报应。纵然你心中仍有愧疚之意,但大仇既然得报,也应感到欣慰。可是老子呢?师门血仇不得不报,可是老子的仇人几十年来仍活在这世上。老子的一生可算都毁在这上面了,此仇此恨,想不报都不行啊!” 慧见听闻这番话,知道自己会错了意,放心之余也感激连天恨的劝慰。他有意劝导连天恨放下仇恨,不要再痛苦。可是,他随即想到连天恨的仇人乃是恶名昭彰的大魔头沈独寒,就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无灭老魔横行天下数十载,血债累累,连天恨找他寻仇却也算是为江湖除害,为无数死难者讨回公道。 对此,他又能说什么呢? 正在慧见心生感慨之时,连天恨忽地问道:“和尚,老子和你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是却觉得你淳厚善良,绝非奸险之辈,老子有心收你为徒,怎么样?” 此言一出,慧见吓得连连摆手,急道:“啊呀,前辈,这个万万不能,僧是出家人,又是少林弟子,怎能另投别派?” 连天恨怒道:“什么叫‘万万不能’?你个臭子,莫不是认为老子打不过那几个老和尚,就代表雷电门武学不如少林?” 慧见急忙解释道:“前辈千万别误会,僧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僧……僧若做出另投别派的举动,无异于欺师灭祖,心里会不安的。” 连天恨死死地瞪着慧见,似乎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过了好一会儿,脸上渐渐恢复平静,嘴里嘀咕道:“秃驴,不识好歹!天底下不知有多少武人想做老子的徒弟呢!偏生你就是不肯。”他见慧见又想开口辩解,立马截断道:“不想就算了,哼,老子收徒弟可不会死缠烂打。”停了停,又道:“不过,和尚你想就这么走回少林寺是不大可能了,黯迎宫的杀手可不会那么容易放弃买卖的。何况这次受雇的竟然还是宫主,他娘的!” 慧见微微一怔,是啊,黯迎宫的杀手还没有放过自己呢?自己难保不会在赶回少林寺的路上被他们找到。此时的他,听完连天恨的遭遇和劝导后,心中反而不再存有求死的念头。因而,也就对无法安全回到少林寺增添了一份担忧。 似乎觉察到慧见脸上的神情,连天恨不无得意地继续道:“雇主是谁咱们先不谈,单说黯迎宫的人可不是容易对付的。这伙人耐心极好,而且心狠手辣。有时候,很多被刺杀的人往往就是在以为自己没事的情况下被他们杀掉了。比如,你一路上心谨慎回到少林寺,一看到少林寺的山门,必定心头欢喜,也就疏于防范了,就在这时候黯迎宫的人在后面给你一招狠的。嘿嘿,和尚,你想不去见佛祖都难啊!”他看慧见用一种带有哀求的目光看着他,心中一乐,知道慧见在想什么,又急忙道:“和尚,你别想求老子送你回去。老子好不容易从少林寺里出来,这么回去岂非自投罗,再被关个十几年,老子干脆老死少林寺算了,还报什么仇?” “那僧可如何是好?”慧见登时没了主意。 连天恨一脸坏笑,刚想说“既然如此,你干脆拜老子为师算了”,转念一想:“这和尚虽忠厚老实,但迂腐得很,老子要是这么说,他一定拒绝,老子可不能冒傻气。”想到这里,他索性来个默然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眼看慧见愁得似乎要长出头发来了,连天恨这才打破沉寂,讳莫如深地道:“和尚,别太在意,老子想了想,倒是帮你想出个好主意。只不过做起来有些麻烦。” 慧见闻听眼睛一亮,喜道:“阿弥陀佛,僧先谢过前辈,僧不怕麻烦,只要能回少林寺,什么方法都行。” 连天恨盯着他道:“老子前几日听看守后山的武僧说,这次的洞庭剑会不久就要召开了。届时江湖武林不少人物都要敢去赴会。七大门派是洞庭剑会的见证人,你那些师兄师弟,师伯师叔,还有师祖什么的,到时候去的应该会有不少人。老子把你带到岳阳城外,你自己去找他们不就行了吗?黯迎宫的人再凶恶,也不敢当着那么多武林中人的面对你不利。这么一来,老子帮了你,也不用担心再被少林派拘禁。只不过,你就要费些时日和老子走上千里了。” 慧见感激道:“如此甚好,僧倒是不介意多走远路,只是有劳前辈了。”他本想再说点类似“施主此举有大功德”“定有甚深福报”之类的恭维话,可一想到此老是从寺内逃出来的,担心惹怒他,这类话也就不敢再说了,只是一个劲儿地表示谢意。 连天恨哂道:“谢就不必了,老子带你去呢,也算是为自己。那沈独寒有一处隐秘的分舵设在距岳阳不远的地方,是他无灭门在川湘一代的重要据点。老子正打算去大闹一场,引他出来,顺道做个人情也就是了。不过,和尚,黯迎宫的人毕竟不是傻子,这一节老子想得到,他们也想得到。老子把你送到岳阳城外,万一你在找到同门前被他们赶上,尽管他们不敢当着那么多江湖人的面杀你,但下毒、用暗器什么的勾当还是极有可能使用的。你一个不留神,性命难保啊!” 慧见愣了愣,为难道:“这个……这个就没法子了,僧武功低微,这个辱没师门了。” 连天恨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闻言急忙道:“这个你就放心吧!路长着呢,老子教你几手功夫就是,你只要练好了,用来逃命还是可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二十一章 弄虚作假传绝技 慧见一听,以为连天恨又要收他为徒,急忙摇头道:“不行啊,前辈!僧不能做您徒弟。” 连天恨“哼”了一声,道:“傻和尚,谁说要你做老子的徒弟了,你不是不肯吗?” “那您又说教僧武功。” “教给你的不是雷电门武学,而是少林功夫。” “什么?”慧见听得一惊,“前辈也会少林武学?” 连天恨挠了挠头,露出一脸不好意思的神情,道:“这个嘛!和尚,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老子……唔……老子这几手少林功夫算是偷学的。” “什么?偷学?” “你先别急,也不能算故意偷学的,后山那几个看守老子的武僧,每天练功、与同门拆解,老子闲得没事,十几年来连听带看,不知不觉就记住了很多。你既然不做老子的徒弟,老子当然不能传你雷电门的功夫,所以把这几手少林武学传给你,也算是‘取之少林,还之少林’。” “原来是这样啊!可是,僧的武功目前还只能学罗汉堂的功夫,更高的武学僧还未经师父允许参研呢!” “嗨,和尚,此一时彼一时,你可不要太迂腐了。再说,这功夫本就是少林的,你早晚也是要学的。少林派虽然规定弟子练武要循序渐进,但是也没说在情急之下不可参研高深武学啊!再说佛门弟子讲究济世度人,遇到那些凶恶之徒,自己若无过硬的本领,如何救己救人?和尚,你与老子都是遭逢不幸之人。说到底,不都是因为仇人太过强大,我等当时无力抗衡造成的吗?” “前辈所言甚是,僧也是这样认为的。只是僧天性愚钝,再加上时日无多,怕是到了岳阳也没练好多少,届时要叫前辈失望了。” 连天恨嘿嘿笑道:“和尚,你这就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慧见奇道:“前辈,此话怎讲?” 连天恨正色道:“和尚,老子给你运气疗伤的时候,发现你体质与常人不同。确切地讲,是脏腑蕴藏的精气比常人要多一倍。须知,人身上的经络本就是脏腑精气溢成的沟渠,脏腑中的精气越充足,聚集在丹田后爆发出的力量也就越强。不过,正因你脏腑精气蕴藏太多,而经脉又和普通人无异,造成了一些麻烦。这就好比河道狭窄,而河水太多,不但积蓄不了滔天之势,反而使河道拥堵,水流四溢。你身上的情况和这差不多,气流显得紊乱,而且流通不畅,不但使你这个人变得迟钝,内在修为更是进步缓慢,除非在危难之时能激发出体内潜能。否则,始终是武功平平。可是,将来你一旦打通周身经脉,绝非一般人所能匹敌。” 连天恨这番话是慧见从来不曾知道的,他始终以为自己资质平庸,终其一生只怕也难以练成上乘武功,联想到自己的遭遇,那种自卑感就愈发强烈。虽说他也奇怪在苗疆的时候,自己因为受到刺激而越战越勇的情形,但从没细想是什么原因。此时,听到连天恨所言,方才知道自己竟是与众不同,心中竟也隐隐生出些许得意的感觉。 只听连天恨说道:“老子传你的功夫恰好能激发人脏腑中的潜力,并借此舒展周身经络。假以时日,周身经络逐渐打通,你的功夫自然不可限量。嗯,说起来,这可真是你的天赋,要知道脏腑精气充沛,光是疗伤恢复就要比一般人要快。你中了黯迎宫主的极寒剑气,老子虽然帮你化解,可若是别人少不得要养个四五日,你却只怕明日就能恢复了。好了,老子先出去找些吃的东西,今天你好好休养,那几手功夫明日练起也不算迟。”说罢,连天恨转身离开了破庙。 慧见躺在地上的枯草从里,心中感慨万千。尽管连天恨是江湖中有名的煞星,但是这一天相处下来,他竟感觉此老并非那种泯灭人性的恶魔。老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可慧见觉得连天恨不是那种大奸大恶之徒。他所说的经历那般曲折,怎么想都不像是他随口可以编出来的,再说他表露出来的的悲伤、痛苦、愤恨,绝非假装就能装出来的。 想到这里,慧见又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遭遇,诚如连天恨所言,自己和他相比真的是太过幸运了。的确,自己当年从媚篱手中接过蛊虫造成全寨毁灭,可是自己根本不知情,媚篱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将蛊毒散布出去的。她遇到自己也是偶然,就算没有遇到,谁敢说她不会用其他方式将蛊毒散布到寨子里?自己能亲眼目睹媚篱被诛灭,以及得知后来另一个主谋关焱雄伏法的消息,已经算是上天的眷顾,佛祖的护佑。 须知,这世上还有多少死难者未能沉冤昭雪。 又有多少罪恶元枢还未受到因果报应! 《坛经》有云:“无念法者,见一切法,不著一切法;遍一切处,不著一切处。”当年因果皆已了却,自己却始终放不下,这些年的佛法可谓白参了。想想看,竟有愧佛祖的教诲。想到这里,慧见真觉得连天恨的话都说到他的心坎里了,自己若有惊世的武功,又何至于眼看邪魔外道横行人间? 不过,想到连天恨说要传授自己少林武功,慧见还是觉得怪怪的。这老人是不是在骗他呢?就算不是,自己从一个自称偷学到少林武学的人手里学本门武功,这……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唉,可这老人的脾气实在叫他害怕,再说他那不幸的的往事又叫他有同病相怜之感,总之,他自己也不知怎么就糊里糊涂答应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只是,这老人到底要传授给他什么样的本门武学呢? 第二天一早,二人草草吃了一些野果后,连天恨先是给慧见把了把脉,道:“和尚,老子果然没有看错,才一天一夜的工夫,你就恢复到这个地步。不过,内力还是有些不足,咱们倒先不忙着离开。来来来,左右无事,老子先传你……传你那几手少林功夫。”一提到本门武功,慧见顿时来了精神。连天恨见慧见眼中满是渴望与好奇的神情后,暗暗忖道:“他娘的,老子这招也只能骗骗这和尚了,换个人估计都要露馅儿。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老子还得先从少林武功入手,不然难保不会露出马脚。” 念及此处,连天恨带着慧见来到破庙外面的空地上,问道:“和尚,你在少林寺也待了这些年,虽然未修炼上乘武学,但多少也学了几套功夫了吧?”他见慧见点了点头,继续道:“那你先跟老子说说,你会哪几样功夫?” 慧见不假思索地道:“一套罗汉拳、一套韦陀掌法、一套夜叉棍法、一套疯魔棍法,还有十招擒拿手和一套少林轻功,内功的话只学了些运气调息的功夫。” 连天恨“嗯”了一声,道:“学的也算不少,不过除了罗汉拳和疯魔棍法,剩下的都是少林派的入门功夫。只是这些入门功夫也不可觑,乃是少林武学之基础,若练到极致,威力也是不俗。和尚,少林罗汉拳有一百多式,讲究移身闪站、变化多端。可是追本溯源,却是源自达摩祖师的罗汉十八手。这十八手历尽千年演化出这么多招,可是你想过没有,难道说后人演变出的这百多招功夫,就当真胜过祖师了吗?” 慧见挠了挠头,为难地道:“这个……僧就不知道了,祖师智慧过人,自然不是谁都能比得上的,有道是万变不离其宗,祖师的十八手应该就是涵盖了后来的这些招数了吧!” 连天恨“咦”了一声,略有几分嘉许道:“和尚还是有几分聪明啊!不错,不错,万变不离其宗,就是这个道理。这罗汉十八手,初学者似乎并未觉得有什么玄妙,可是一旦他们领略罗汉拳的精髓之后,重新使出的罗汉十八手就绝非从前可比了。和尚,老子教你的少林功夫就是从罗汉拳入手的,虽说不能尽数复归罗汉十八手中,却也能叫你有所领悟。好了,闲话少说,你先将‘黑虎掏心’‘大鹏反爪’‘罗汉卧寐’这三招打一遍给老子瞧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二十二章 罗汉神拳妙无穷 这三招都是罗汉拳里的招数,慧见习练多年,早已熟稔,闻言便将这三招打出。 连天恨捋须点头道:“和尚底子不错,这三招打得也算虎虎生威。只不过这三招本不是连在一起的,你中间衔接的招数不好,看上去就显得十分生硬。与人交手,这可就是你的破绽了。” 慧见眨了眨眼睛,道:“可是这三招根本不是连着的,而且动作差得有些大,不太好衔接啊!” 连天恨笑道:“单用招数自然不太好衔接,可是你的步法呢?你的轻功呢?闪展几步,手上再虚晃几拳后使出招数来不就行了吗?武学之道,说得俗点,不就是你打得到别人,而别人打不到你吗?” 这几句话对慧见而言犹如醍醐灌顶,是他之前学武之时从未想过的。似乎师长在传授武艺时也曾说过,可是道理太过艰深,慧见始终无法理解,眼下被连天恨这么直白浅显地点出来,他才恍然大悟。 连天恨见他有所领悟,继续道:“招数的衔接是武学中最容易被人忽视,却又最重要的内容,也是最考验人应变能力的。位置、距离、身法、招式、内力,统统都可以成为招数衔接的手段。关键就是你如何能在万变之中应用自如。好了,和尚,这一点老子就指出这么多,你明白这个道理以后多加练习就是。咱们现在说说你这三招。少林罗汉拳刚猛迅捷,却富于变化。就拿你这招黑虎掏心来说,最关键的招数就在于左臂向上护头后快速收回,右拳直冲捣人胸腹。少林练拳之法古朴却实用,尤其以冲拳练得最多,威力也最强。这一招若打中了,对方不死也要重伤。可是与高手对阵,就没这么简单了。” 连天恨说着,脚下摆了个左弓步的姿势,左手握拳收于腰间,右拳直伸向前,道:“这一招脚下是弓步,为的是足下站稳,且善于发力长打,也可用来及时闪躲对手的进攻。可你想过没有,这拳若打中了还好,人家若看出你冲拳的距离,向后只是挪那么一步,而你又没有拳风伤人的本领,这一招可就被人轻而易举地躲过了!” 慧见想了想,道:“脚下摆弓步,可以趁机发力蹿出去追击呀!” 连天恨笑呵呵地道:“人家躲了你第一招,足下又是一点,横着向左闪躲。或是干脆躲你第一招的时候就往左右,而非后方闪避。我且问你,你这脚下摆着弓步,怎么往两边上步追击?” 这下子,慧见可被难住了。是啊!脚下摆弓步固然利于发力,可那架势只能前进或后退,想要往左右两个方向发力追击,的确不易,想要那么做只能变换招数。可是临敌之机瞬息万变,对手哪能站在那儿等你变招攻击呢? 这时,只听连天恨悠然地道:“其实,这是一步走错,造成的步步皆错。若是一开始便不给对手可乘之机,后面就没这么多的事了。你看我这么用如何?”说着,连天恨重新施展了一次黑虎掏心,但他偏偏在右拳直冲之际,借着脚下的弓步,整个人都蹿了出去。这一拳打得好不厉害,整个人足足蹿出了两丈有余,拳上带起的劲风也发出了“嗵”的一声响,可见劲道之迅猛。未待慧见回过神来,连天恨又道:“或者这样出招。”只见他重新施展这一招,脚下却没摆成弓步,而是在左手格挡时,一脚虚点地面,一脚实站,整个人呈后坐架势。突然,连天恨一个转身,左臂由格挡向外抡起,快速收于腰间,右臂从右往左进行横扫,偏偏在横扫至一半时向前方直冲。与此同时,他脚下的后坐架势也变成了弓步架势。 这一招说来复杂,可变化却在须臾间,但是慧见看得出来,这一招使出来,对手的进退去路全都被封死了,想说不和出招者硬碰硬,那是不可能的了。 “好,前辈用得实在是太妙了!”慧见情不自禁地拍掌叫好。 连天恨叹道:“和尚,这可不是老子用得好,而是你们少林祖师想得精妙。你知道吗?老子这两招变化其实就是从少林十八手中的那招推山覆壁演化出来的。其实就连这黑虎掏心也是这招演化出来的。所以,罗汉拳源自罗汉十八手,既有继承又有演化,你要学会钻研它们之间的联系。然后,照葫芦画瓢从中找出新的变化。这样,才能把武功学活、用活。”说完,连天恨又将大鹏反爪、罗汉卧寐等八招罗汉拳的变化和精要演示、讲解给慧见,并让他自行练习。 慧见一开始还担心连天恨教他武功是有什么歹意,等到开始学武时,发现连天恨所传授的无不契合少林武学精要,因此对连天恨的怀疑也荡然无存。接下来的五天里,二人一边赶路,一边在休息之时研习武功。连天恨一共传给慧见二十三招罗汉拳的变化技巧,慧见将这些变化一一练习得烂熟于心。当然,这些不过是指导慧见自行参演罗汉拳奥妙的引子罢了,真正的参研还是需要慧见自己努力。但连天恨的指导,无疑为慧见开拓了新的视野。 可是,就慧见那根直肠子,哪儿想得到连天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一天午后,二人在一处山脚下歇息。连天恨估计着时机已然成熟,于是说道:“和尚,这少林罗汉拳的精要变化你已经有所体会。老子接下来要传给你一套轻功,两路拳掌手法。时日无多,咱们只能快教快学了。这三套功夫,乃是少林秘技,一般弟子估计都没听说过。嗯,算来看守老子的那几个和尚不是等闲之辈,学会了这个。老子所知也不多,能学多少只能看你的造化了。”他见慧见没有丝毫疑惑的样子,心知自己的法子果然奏效,于是接着往下说道:“老子在少林后山被拘禁,闲着也没事,把这三套功夫研究了一下,发现这三套功夫都有一个特点,就是招数与内息相关。这么说吧,每一招即可以用来当做对敌的招数,也可以用来修炼内力。内力,说白了,就是五脏六腑的精气被人聚集一处而释放出的力量。这聚集精气的方法,有的是打坐调息,用真意领气聚于丹田;有的是用手脚动作伸展经脉,引导真气运行全身的;还有的则是剑走偏锋,用针刺、毒物催动精气。不管怎么说,道理都是差不多的。这聚集的精气被称作真气,而运行真气的功夫也就被称作内功。这三套功夫都属于第二种路数,老子先教你第一种破……哦,是‘大力金刚爪’。” 慧见闻言一愣:“大力金刚爪?” 连天恨“嗯”了一声,反问道:“怎么样,没听说过吧?是不是以为少林派只有大力金刚指和大力金刚掌?” 慧见惊奇地点头道:“是啊,僧头一次听说本门还有这样一种功夫。唔,不过这名字念起来有点怪怪的。” 连天恨干笑了两声,道:“就是个名字嘛!好不好听有什么打紧的?关键是厉害才是真的。我告诉你,这路爪法可不得了,每一招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那就是非同可,你道为何?只因这功夫善于蓄力,一出手又是快如闪电。所以如同雷电破开重重浓云般迅捷、凶猛……唔,老子是这么认为的。”一个没留神,连天恨差点说漏嘴,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没接着往下说。他看了一眼慧见,见他并未听出其中的破绽,这才放心地继续道:“说道武林中讲究蓄势的功夫,不得不提青龙山庄的‘青龙啸月三十六斩’,这路刀法的精妙就在于能根据对手的武学特点设置出克制的招式,并且将这些招式蓄积、布置开来,称为‘刀势’。一旦刀势结成,哪怕对手是绝顶高手也可与之一决雌雄。不过,修炼这路刀法太依靠悟性,悟性差的,结不成相应的刀势,与人对阵必败无疑。就此而言,这路大力金刚爪就不过分依赖悟性,因为它蓄势蓄的是内力,而非招式。所以,哪怕是个傻子,按部就班去练也能练出不俗的威力。至于论迅猛,自然也要提到霹雳堂的‘霹雳闪电手’,嘿嘿,势如霹雳,出手如电,这功夫也算得上一流。可惜,快是快,劲道也是刚猛,却因不讲究积蓄内力,消耗太多,往往有始无终,内在修为浅显之人终究只能凭着以快打快来战胜对手,一旦遇到真正的高手,十有八九要输。我先来给你做个示范。” 连天恨说完,足下不丁不八,左手在身前一晃,右手化掌为爪抬至胸前,摆了个奇怪的姿势。蓦地,口中发出一声清叱,整个人仿若霹雳一般激射而出,卷起的狂飙刮得慧见面皮生疼。只听“喀拉”一声巨响,连天恨的五根手指径直没入前方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树干中。再看连天恨手腕一转,用力向外一拉,一把破碎不堪的木屑随手带出,宛若细碎的花瓣随风飘散。 趁着慧见对此惊叹不已的当口,连天恨急忙将这一招的要点讲解给他听,并让慧见试着练习一下。 那些诀窍涉及内息变化,慧见梳理了一下,这才演练了起来。他原以为自己功夫浅薄,这一招就算学会了也打不出什么气势来。不想他按照连天恨所授,刚深吸一口气,摆好姿势,就觉得一股气流从丹田升起,顺着手臂上的经脉汇聚到指尖。慧见伸手用力一抓,只听“砰”的一声响,这一抓的劲道竟是十分强悍。 “这……”慧见自己都看傻了。 只听连天恨的笑声传入他的耳中,道:“哈哈哈,和尚,老子果然没猜错。你这体质果然异于常人,非是这种疏通内息的武学不能发挥你的潜力。你瞧,你这一抓的威力,可是别人苦练一年还达不到的呀!” 慧见自己也是又惊又喜,连天恨接着传了他七招“大力金刚爪”的招式,他便认认真真地练习了起来,完全没注意到坐在一旁的连天恨早已笑得前仰后合。 连天恨心中暗笑道:“少林寺的一干老秃驴,老子卖了个这么大的人情给他们,按他们那种迂腐的行事风格,以后绝对没脸再来纠缠老子。唔,说不定这和尚以后真有可能来做老子的徒弟哩!” 一想到这些,连天恨就开心得不得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二十三章 玉阶神殿梦彼方 似乎有几片雪花飘过。 慕容逸尘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在了一条雪白如玉的长阶上,四周全都是洁白的云雾,除了头顶的苍穹,一切都被遮蔽在那片白色里。 下方的阶梯隐藏在云雾中,几不可见,通往上面的路却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长阶的尽头屹立着一座巍峨的大殿,它通体雪白,似乎用白玉砌成,高约十余丈,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这光芒是那样温暖、神圣,仿佛一切的光明都源于这条长阶,沐浴在这片光芒里,慕容逸尘顿时感到忘却了一切烦恼。 那座大殿的样式十分奇特,绝非中原所有,它整体呈方形,唯独正门的上方是一个半球形拱顶,无数根高大的白色石柱分列于大殿四周,形成了一个闭合的长廊。大殿的墙壁上、石柱上雕有繁复的团案与花纹,越发显得神圣、庄严。 慕容逸尘不由自主地走向那座大殿,仿若那座大殿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召唤着他。 他只是一步一步地走着,朝着前方的大殿走着。 终于,他的脚步在大殿门前停下了。 金色的殿门大开,门内是一条长廊,尽头处灯火辉煌。 “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何会到此处?”慕容逸尘满是不解,却还是举步向前。 走着走着,长廊尽头处的光明映入眼帘。 只见宽敞的大厅里摆满了奇花异草,以及燃烧着烈焰的石盂,大厅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水池,水池的边沿竟然是用黄金铸成的,上面嵌满了五颜六色的宝石,在火光的照耀下,散发着七彩光辉。水池左侧的位置有一个高约数丈的雕像,竟是用一整块巨大的白玉雕成的一头昂首仰视的雄狮,那种雕刻的样式慕容逸尘从未见过,更叫他感到惊奇的是,玉狮的口中喷吐出清澈的泉水,径直从高处落入池中。 他正在注视着玉狮,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众人吟唱的声音。那声音轻柔、婉转,充满了虔诚与崇敬,竟渐渐地盖住了泉水落入池中的撞击声。 慕容逸尘四处探视着,想要找出这吟唱声的来源。这时他才发现,在水池对面,靠近玉雕的位置,坐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似乎距离太远,那女子的面目模糊难辨。 慕容逸尘的心忽然动了一下,却动得令他感到有一丝痛。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会痛? 他望着那一袭倩影,脚下竟被难以名状的力量牵引着,绕过了那巨大的水池,朝着那名女子走去。 一尘不染的长袖白衣,如云般披肩的长发,婀娜娇的身姿。 天啊!他竟发现自己对她是那样熟悉。 可是,他却唯独记不起来她是谁! 仿佛没有看见他,没有回过头来的白衣女子扬起右手,一把雪白的花瓣从她那宛若凝脂的手里落入池中,一声轻柔的叹息穿透吟唱声传来:“你还是决定要走吗?” 慕容逸尘微微一怔:“她是在和我说话吗?” 不待他回应,白衣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知道,你身上的责任重大,不能不去。可此行凶险异常,一旦稍有差池,你我便是永别。” 慕容逸尘刚想开口,心头忽地又是一痛,满腹的疑问竟痛得一句也说不出口。 只听那女子继续道:“罢了罢了,这都是天意。只是你这一去,除非回来,否则不会再记得我。不过,我知道有些事你是绝对不会忘记的,无论你变成了谁。”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那女子的脸上落下,轻轻掉落在池中,慕容逸尘正在诧异,却见那女子回过头来。 可是,不知怎地,慕容逸尘仍是无法看清她的脸,他只看清了那双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幽深如海,却又仿若洞悉一切,最令人难忘的则是这双眼睛纯洁得无法形容。 是的,太过纯洁,太过干净,似乎世上任何一点尘垢都无法在这双眼睛里存在。 慕容逸尘一时间看得心潮涌动。因为,这双眼睛他不但不陌生,而且还感到熟悉。 心神激荡下,眼前的一切顿时泛起了涟漪。 “四哥,四哥,你快醒醒……”迷迷糊糊中,慕容逸尘听到有人在叫他,同时还有一只手在轻轻地摇着他。 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仍躺在客栈的房间内,堂弟慕容明栩正站在床边看着他。 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没有长阶,没有巍峨的大殿,没有吟唱声,当然也没有那个神秘的白衣女子。 可是,那真的是梦吗?慕容逸尘又感到十分真实。 “四哥,你怎么了?”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慕容明栩好奇地问着,“别是睡傻了吧!” 慕容逸尘忙道:“没什么,就是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又是高山上的大殿,又是长长的石阶。乱七八糟的,弄得我都糊涂了。” 慕容明栩笑道:“哎呀,原来就是做梦啊!要我说你就是太惦记着洞庭剑会了,连做梦都想着登临绝顶。好啦,四哥,快点起来吃早饭,吃完饭后,咱们还要赶路呢!” 话音刚落,客房的门被人推开,钟至奇嘻嘻哈哈地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个薛臻。 “哎哟,都日上三竿了,才起来?”钟至奇笑道,“再不快点吃饭,我们可就丢下你走了。” 慕容逸尘白了姐夫一眼,边穿衣服边嘀咕道:“姐夫你着什么急,我这不是起来了吗?” 钟至奇佯装催促地道:“还是快点吧!接下来咱们还有四天的路程呢!这要是耽搁了慕容四公子大显身手的好机会。我们秋枫山庄的屋顶还不得教你掀翻了?” “哪有这么夸张?”慕容逸尘哭笑不得地道,“我那几天着急是因为路远,现在都这么近了,急什么?” 胡乱洗了把脸,慕容逸尘坐在桌旁开始用饭。 吃着吃着,慕容逸尘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姐夫,我有件事始终很担心。” “什么事?” “关焱雄临死前曾说‘圣教的使者并非只有我一个’,我想他说的该不仅仅指魔教使者的职位之多,而是指隐藏在江湖中的魔教中人吧!” 慕容明栩也在一旁接口道:“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魔教中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二十四章 魔教圣使五明子 钟至奇沉吟道:“这件事大家也曾议论过,魔教使者一般指那些带有首脑人物命令行事之人,这种人不一定在教中有着极高的身份。反倒是那些职位名号中带有‘使者’的人才是魔教中的上层人物。比如说侍奉教主的光明左右使,以及负责传授教义、护法卫教的‘五明子’。关焱雄是‘五明子’中的妙火使者,他所指的应该是同一类人。” 慕容逸尘道:“我听三叔说过,魔教‘五明子’分别是妙空、妙风、妙火、妙水和明力这五个职位。如果关焱雄指的是这等身份的魔教中人,那么算上左右光明使者,还有六个高手潜伏在中原。当然,其他的魔教中人也决不能觑。” 钟至奇摇头道:“不会是六个,应该是三个。光明左右使地位仅次于魔教教主,特别是光明左使,据说历代都是魔教的副教主。像这样的人物,只能在魔教总坛协助教主处理教中事物,一般不会外出。至于‘五明子’之一的明力,根据杜神医打探到的消息,此人一直负责训练教中杀手,同时也负责打理眼线刺探情报之务,也不会执行这潜伏的任务。” 薛臻奇道:“说起来,这位杜神医打入魔教应该有十多年了吧!怎地除了关焱雄,其他魔教首脑的身份都没弄清?” 钟至奇苦笑道:“这件事据说杜神医自己也惭愧不已。他当年设计混入魔教,岂知魔教组织严密,等级森严。他冒险混进去的那个分堂,不过是魔教外十八堂中的一处。这魔教内外三十六堂,是专门接收各路江湖人物投奔的存在,外十八堂的人要经过严格的审查才能进入内十八堂成为真正的魔教中人,那外十八堂的人顶多算挂名的教徒,除了堂主之外,其余人等在魔教中地位极低,甚至不如内十八堂训练出的最低品的杀手。可惜杜神医虽然混进魔教,但他身份始终可疑,没能通过审查。所以十余年来只能在下面行走,那些首脑的身份和种种消息,打探得极为有限,就连关焱雄是妙火使者的事还是他意外探知的。也因为这样,他身份暴露,才不得不离开魔教。唉,说起来,这位神医当真是心系天下人的侠者。试想,舍身藏匿魔教多年,这需要多大的毅力和耐心啊!现在这年头,可没几个这样的人了。” 慕容逸尘也感慨道:“是啊!没离开家门前我总幻想着行走江湖就是逍遥自在、行侠仗义。可离开家之后才发现,江湖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真正的江湖并不是‘侠义’‘争斗’就能说尽的,甚至仍要靠武力才能维护正道,而非公道人心。侠者,真正的侠者只怕没有多少了吧!” 慕容明栩不同意道:“姐夫、四哥,我不同意你们说的。是啊,江湖上是有很多阴谋和血雨腥风,可就是这样才需要有人去除暴安良、匡扶正义啊!我要是也能行走江湖,我也要去做个侠客的。” 钟至奇冲着慕容逸尘笑道:“你看,明栩现在这样,就和没走过江湖时的咱们是一样的。唉,等你真的知道什么叫江湖了,什么叫江湖险恶和无能为力的时候,你要是还能说出这些话那才叫不得了呢!” 慕容逸尘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轻轻拍了拍堂弟的肩头,略有几分失落地道:“明栩,你听四哥跟你讲。当你面对一群自命侠义,实则满心私欲的江湖人的时候,你就会知道,这些人远比那些魔头还要可怕。因为,你知道魔头是邪恶的,可你永远不知道这些行走在善恶之间的人什么时候会变成恶魔。” 慕容明栩迷茫地问道:“那行走江湖就不用锄强扶弱、维护正道了吗?” 慕容逸尘微微一笑,眸中重新燃起一股豪情,道:“那倒也不是,还是你说的,就是因为江湖上有很多阴谋和血雨腥风,才需要我们去匡扶正义啊!只不过,我们一定要认清什么才是真正的江湖,才能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而不是傻乎乎地去横冲直撞。” 四个人相互看着,竟同时陷入了沉默。 过了有一会儿,慕容明栩才打破沉寂,好奇地问钟至奇:“姐夫,这洞庭剑会那么多年一次,差不多都是一些初出茅庐的人物去谈武论剑,应该很少有成名人物去切磋吧?” 钟至奇点头道:“成名人物倒也有,不过不多见。究其原因,大抵成名高手过招,胜负往往与生死相伴,不分生死就难分出高下。可是洞庭剑会不是生死擂,也就没有多少成名高手去那里比试。” 慕容逸尘道:“说起来,当今天下可称为绝顶高手的有哪些人呢?” 钟至奇思索片刻,道:“不好说啊!这么多年了,武林中也算是高手辈出。曾经的排名也都算不得数了。比如说君公子、云姑娘,再往几年前还有龙大侠、卫云川夫妇,他们可都算绝顶高手啊!” 薛臻想了想,道:“听老爷说,十多年前浣花剑派的萧掌门曾经编排过当时的天下高手,除去传说中的碧落赋中人和魔教高手之外,自东瀛至天竺,从大漠到西域,就连东海、南海的奇人异士,只要有名有姓的都被排了个遍。最后排出了魔道三老、中原七绝和天武六煞。萧掌门直言,当时这十六人才是真正的绝顶高手。除此之外的高手数不胜数,也就没法再逐个去编排。” 慕容逸尘蹙眉道:“天武六煞我倒是知道,的确都是江湖中恶名昭彰之人。无灭老魔沈独寒就不必说了,就说那个‘雷电阎罗’连天恨,以一人之力在九华山顶杀尽一千多名好手,想想都让人感到胆战心惊;还有那位东厂厂公廖惠,嗜好活剥人皮,简直就是个疯子。至于魔道三老和中原七绝我就没太在意。只知道少林的圆慧大师和武当的宋大先生名列其中。” 钟至奇说道:“瀚海楼楼主太幻神尊、大漠幽冥道的黄泉老人和十二因缘舫舫主水蜮仙姥,这三人武功深不可测,且出身邪派,性格怪异阴毒,被称作魔道三老。嗯,可惜这些年过去了,这三人的武学进境仍少有人及。” 慕容明栩扳起手指数了数,轻叹道:“这六煞和三老,加起来有九个人,算来竟还比中原七绝多了两人。唉,当真是恶人多过好人吗?” 钟至奇摇头道:“那倒不是,恶人凶悍固然有自身的实力,论起来,却在于他们行事全然不讲什么道义,手段自然多得很。反倒是侠义之辈,行事光明磊落,却有许多不屑为之之举。因此,遇到这些恶人多数要吃亏。” 慕容明栩嘟起嘴道:“这么说来,想不吃亏就得做坏人呗?” 薛臻失声笑道:“明栩少爷,话可不能这样讲。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只要心防备着,还怕什么恶人呢?再说既然对方使出些卑鄙手段,大不了咱们在不伤及无辜的前提下也用点诡计,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慕容逸尘闻言赞道:“阿臻这话说得不错,做人自然不能行奸邪之事,可对付奸邪之辈也不可过于迂腐。”话说到这里,慕容逸尘突然想起姐姐之前和他说起的往事,之后大家忙着打点启程赶路的事,姐姐也就没怎么再继续和他往下详说。他这里正好有点疑问,趁着姐夫现在不忙,就打算向他询问一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二十五章 阳关大道在岳阳 不料,他刚要开口,就听到窗外楼下的大道上传来一阵喧哗声和马蹄声。 几个人急忙来到窗边,推窗望去。只见客栈外的大道上有十余骑骏马正在奔驰,那些骏马四蹄翻腾,颜色各异,马勒脚镫都是烂银打就,鞍上坐着的人个个身着紫花布圆领罩甲,头戴八瓣帽儿盔,腰悬绣春刀,手持皮鞭不断抽打着坐骑。客栈所处乃是城中的商贾云集之地,大道上有不少来来往往的行人,这些骑者不顾行人安危,竟在此策马疾驰。顿时,大街上慌忙躲避的行人相互碰撞、跌倒,顶翻摊位、箩筐之事频发,惊呼、喧闹之声此起彼伏。可马上的骑者浑不在意这些,仍旧我行我素,不一会儿,身影便在混乱之中消失于远方的大道上。 “从哪儿来的这么一群锦衣卫?”慕容逸尘看得怒火上涌,“竟然不顾百姓死活,纵马奔行?” 钟至奇叹道:“这是驻守湘赣一带的锦衣卫,正在赶赴临川办案。锦衣卫嘛!顶着皇命做事,有嚣张跋扈的也不奇怪。” 慕容明栩好奇道:“办案?临川出了什么大事吗?” 钟至奇摊了摊手,道:“出的事可不少,头一件,还是李家那件事。在朝廷眼中,魔教的人就是一群乱党。他们做的事,地方上的官差可应付不来,还得靠锦衣卫。至于第二件,就是连江九寨的头目和一些乡绅富豪前些日子被人杀了,这些人背后的关系很是复杂,也惊动了锦衣卫中的一些首脑,就此干预此事。唉,据说因为后面这桩事,连日来锦衣卫抓了不少当地的艄公进行审问,弄的当地人心惶惶,民怨甚重。” 慕容逸尘不忿道:“他们抓艄公审问什么?” 钟至奇回道:“我听打探消息的下人讲,临川的乡绅和富豪为了牟取暴利,将当地二百多里江段上的漕运之事尽数包给了连江九寨的头目们,连带摆渡的生意也交给了他们。这么一来,本来就被这些水霸和乡绅欺压的艄公们更是没了活路,双方接连发生了几次冲突。没想到,连江九寨的头目和那些与他们勾结的乡绅富豪们竟在聚会的大船上被人杀了个干干净净。凶手做得还挺干净,身份迄今未明,可在官家眼中,嫌疑最大的自然就是这些艄公了。” 慕容逸尘皱眉道:“仅此就断定那些艄公有嫌疑?这些被杀的可不算什么善类吧!能不露身份把他们杀得干干净净,这能是一群艄公做得到的吗?说是黯迎宫的杀手还差不多!临川艄公和当地乡绅的冲突,我也算知道,去年我去找君大哥时,在临川见过。唉,可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慕容明栩撇嘴道:“这出手杀人的好不明事理,锄强扶弱也就算了,偏生又藏头露尾的。这下可好,本来双方就结了梁子,现在明摆着让那些艄公顶罪。他是存心坑人吗?” 薛臻疑惑道:“事有蹊跷,听上去可不像什么锄强扶弱的义举,里面必定有文章。” 正在这时,忽听“咣”的一声响,原来是慕容逸尘用拳头狠狠地在窗框边砸了一下。只见他面色铁青,眸中满是怒火,完全没有了刚才言谈中的那份心,用一种沉重的语气愤然道:“不管里面有什么文章,我都不允许他们这样欺凌无辜。这些人都是冤枉的,我不能就这样袖手旁观。”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远远望着行人进进出出的城门口,连天恨止住了脚步。他手捻长须,冲着慧见淡淡一笑,道:“和尚,前面就是岳阳城,老子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慧见闻言,心中顿时感慨万千。能见到同门,他固然高兴不已。可是,他的心头却又有着难以言说的失落。 分别在即了吗? 这些时日,慧见跟随连天恨赶赴岳阳。路上,连天恨指点了他几套秘传的“少林武功”。加之之前的救命之恩与打开心结的劝慰。慧见不知不觉间将连天恨当成一位可以信赖的长辈,就他挟持自己逃离少林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尽管连天恨一再重申,他传授自己武功只是还之前自己提醒他心黯迎宫主的人情,但是慧见并不这么想。了解连天恨过去的慧见,早已对这老人由最初的畏惧渐渐转变为敬仰。 所以,明知终有离别的一天,可是当这一天到来之时,慧见仍感到意外和失落。 似乎知道慧见在想些什么,连天恨面露不耐地道:“这些日子,老子传了你‘大力金刚爪’‘诸天分影身法’和‘金佛无量手’,你练得也不错啊!一般的黯迎宫杀手现在奈何不了你,纵然不敌,你逃命还是绰绰有余。怎么,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慧见连忙摆手,道:“前辈误会了,僧只是觉得和前辈就此别过,心中好生不舍。” 连天恨听得心头一暖,可是脸上故意露出轻蔑的神情,道:“不舍二字不提也罢!老子可不想再回到少林寺的后山去。和尚,老子和你讲很多次了。救你一命,传你武功,完全是老子不想再和少林派产生瓜葛。咱们现在两不相欠,你再缠着老子可别怪我踢你屁股。” 慧见见连天恨这么说,也不敢多说什么,心中虽有不舍之意,但是只好说道:“前辈的意思,僧不敢违拗,只是在僧看来,前辈着实对僧有恩。这一别,前辈又要去寻那无灭门主了却恩怨,僧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只希望前辈受僧一拜。”说罢,慧见双手合十,朝连天恨跪下叩拜。 连天恨见他如此,心下过意不去,有心阻拦,但手指微动,心下念及他好歹算是自己传人,也就受了他这一拜。 慧见拜罢,又道:“前辈此去务必珍重,那无灭门主怙恶不悛,又与前辈积怨甚深,只怕一场龙争虎斗在所难免。僧唯有向佛祖祈求,保佑前辈能够安然无恙。” 多少年了,连天恨始终活在仇恨与孤独中,几时受过别人的关怀? 多年不曾澎湃的心潮似乎再次涌现,连天恨急忙转过身,呵呵一笑,掩饰道:“好,你这番话老子收下了。放心,那沈独寒想要老子的命还没那么容易。嗯,老子把你送到岳阳,和少林的瓜葛也算两清了,从此各不相欠。你,呵呵,你也心……唔,好自为之吧!” 似乎不敢再说下去,连天恨头也不回地朝着慧见摆了摆手,足下点地,整个人顿时跃出三丈有余。他的心中从没有这么乱过:“唉,和尚,可千万别死在歹人手中。老子骗了你,可也希望你真能成为老子的徒弟!” 他身法独步天下,才一转眼,身影便消失在远方的大道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二十六章 未卜先知是伪装 慧见注视着连天恨离去,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后,才动身走向岳阳城。 城门处,有不少行人进进出出,大抵距洞庭剑会召开之际将近,各路江湖人士云集此地,只见车马行人络绎不绝,负剑挎刀者不可计数。岳阳守城的卫兵似乎也见怪不怪,例行检查一些进城的车马,对来往的行人并不做过多的盘问。 慧见跟随着进城的人群缓缓进入岳阳城。 慧见知道,少林弟子都是出家人,若无特殊原因,一般都会到落脚之地的寺庙中挂单。算来洞庭剑会召开在即,应该已经有同门赶到岳阳。慧见决定,先走访城中的一些寺庙,看看能否与同门会合。 他主意打定,刚一进城,便想向路人打听城中的各处寺庙所在。就在此时,迎面走来一个身穿麻衣,背有些驼的枯瘦老人。老人似乎眼睛有些不大好,慧见明明站在眼前,他竟像没看见一样径直撞了上来。 若在平时,慧见自然躲得开这老人,可刚刚进城的人何其多?慧见又在盘算寻找同门的事,等他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 啊呀!那样大的年纪,怎禁得住这一撞? 二人虽撞了个满怀,但慧见脚下何等稳健?惊呼声中,那老人倒了下去。“当啷”一声,老人手里拄着的竹竿也倒在了地上,上面挂着的写有“先天妙数演前程,指点迷津道吉凶”的字样的布条更是被匆匆赶路的行人踩了几脚,顿时显得脏乱不堪。 “嗬,和尚撞了个算命的,倒真是有趣!”过路的行人也有看热闹的,出口调侃着。 慧见见那老人翻滚在地,嘴里哼哼个不停,似乎摔伤了哪里,他顿时羞愧难当,急忙搀起那老人,同时抱歉地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施主,您没事吧?” 那算命老人哼哼了几声,道:“啊呀呀,不大好啊!师傅,老朽这一跌,好像把腰闪了一下。唔,还真不敢用力行走了。” 慧见闻言,头皮发麻,知道自己闯了祸了,急忙道:“老施主,僧真不是故意的,要不僧带您去看郎中?”话一出口,慧见心里又是一惊,自己是被连天恨劫出少林寺的,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拿什么给老人负诊金呢?可是,祸是自己闯的,自己一个出家人可不能不负责任啊! 正愁恼之际,就听那老人道:“哎呀,师傅,老朽还没伤那么严重,这郎中就不必看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也就算了。老朽回家歇歇就好。”说着,那老人拄着手中的竹竿,十分艰难地朝旁边挪动着脚步。 他虽如此说,可慧见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他急忙搀扶住老人,道:“老施主,不管怎么说,也是僧把您给撞倒了,就让僧送您回家吧!” “师傅的好意老朽心领了,就不劳你了。” “老施主这样说,僧可就更加抱歉了,还是让僧送您回去吧!”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说了好一会儿。那老人见慧见态度诚恳,也就不再推辞了,道:“那好吧,师傅,老朽家距此不远,就劳烦你送老朽回去了。” 于是,慧见搀扶着那老人向着不远处的一条街走去。 那老人的居所似乎十分偏僻,他指引着慧见在街上拐来拐去。最后,二人走进一条幽深的巷。巷子里没有一个人,那老人边走边喘,似乎显得很吃力。慧见搀扶着他,心想这老人也真是不容易,住的这样偏僻,恁大的年纪还出门给人算命,看来也是为生活所迫。可叹他能为人推算,却算不清自己的命运。唉,芸芸众生,一言蔽之就是一个“苦”字! 慧见正在感慨间,忽听那老人用一种欣喜的语气说道:“唔,是了是了,地方到啦!” 慧见闻言,四处瞧了瞧,只见这巷子里只有两旁的高墙,连一个门都没有,这老人为何说地方到了呢? 他心生不解,刚要开口询问,就听那老人阴森森地一笑。 慧见心头警念陡生,可惜太迟了,一阵眩晕蓦地袭来,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着了那老人的什么道。 他只记得自己在倒地昏迷之前,耳边回荡着那老人说的一句话:“总算抓到你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慧见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双手反剪,被人绑得严严实实,而且眼睛被蒙住,口中也塞上了一块布。凭感觉,慧见觉得自己被装进了个大口袋里,而且正平卧在一个房间里。因为,身下的地面冰冷却又平整,显然是经过打磨的石砖,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嘈杂的声音,显然是在室内。他用力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没有一点力气,动都动不了。慧见想了一会儿,这才想起自己竟是中了那老人的暗算。看来,那老人必定使用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迷药,而且药效尚未消失。 可是,这老人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暗算他? 等一等,慧见脑海中念头陡生,他想起来了,这个老人他以前见过。 是的,他的确见过,去年在长沙府的“福悦客栈”里,这个算命老人曾经出现过。只是后来发生的事又乱又复杂,慧见也没太注意那个老人。却不想,此人竟一点都不简单。 就在这时,似乎从隔壁传来一个人的说话声。 只听一个老人的声音低沉地道:“所以,依老朽之见,这和尚不能杀了。” 慧见听到这个声音,顿时感到心惊肉跳。因为这个声音正是那个算命老人发出的,而他说的话,竟似乎和自己性命攸关,他急忙竖起耳朵仔细听。 隔壁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冷笑声,用一种充满了威严的声音说道:“老师,您现在行事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说这和尚体质特异,留着会妨碍我们的是您,现在说不能杀他的也是您。说来说去,那上千两的黄金算是白扔了?” 算命老人似乎迟疑了一下,说道:“定金出手铁定收不回来了,可是任务未完成,后面的钱可以不用付了,这件事老朽会和黯迎宫交涉的。唉,情况有变,这笔钱确实浪费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二十七章 祸福难料命无常 慧见听到这里,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出重金雇黯迎宫主亲自出马刺杀自己的就是这两个人。可是,自己只是一个无名卒,除了百蛊门的余孽之外,再没有任何仇敌。难道说这两个人是百蛊门的人? 只听那年轻男子轻轻“哼”了一声,显然心中很是不满,又道:“老师,我必须提醒您,咱们的时间不多了。那东西的事,京城那边已经知道了。牢里那个人,您也不肯杀掉。一旦那东西落到京城那边,什么后果您是清楚的。” 算命老人轻叹一声,道:“所以,上次抓的那人就更不能动了。他的身份您也清楚,有他在手,倘若东窗事发,好歹也是个筹码。对付他,用咱们的方法效果也会不错,到时候也是多了条路啊!” 那年轻男子沉吟片刻,道:“说到这里,我有点懂老师您的意思了。这和尚虽说体质奇异,可能被人利用妨碍咱们,但反过来说,咱们若用那法子控制住他,也会大有好处。因此,您说留着他,其实也是想用同样法子让他为咱们所用,是吗?” 算命老人阴恻恻地一笑,道:“不错,正是如此。” 那男子也是一笑,不过笑声中带着几分嘲讽,道:“可惜,那法子至今仍有缺陷。您也知道,那法子虽比什么蛊毒要高明,却早已失传多年,想要摸索出来着实不易。前些日子,弄死了二十多个囚徒,仍是收效甚微。说来,咱们还能指望上吗?” 算命老人道:“当世除了魔教的摄魂大法之外,也就数这法子能符合咱们的要求了。虽有缺陷,也不是没有法子弥补。老朽此番前来,就是思索出了一个稳妥的手法,咱们不妨试一试。” 那男子欣然道:“若果真有效,那可是天赐良机。呵呵,好,这和尚就不杀了。嗯,他中了老师的‘软香罗’,还得再睡上两个时辰,叫人将他送到牢里便是。咱们往这边走。” 二人的谈话声越来越远,显然往远处去了。四周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慧见躺在布袋里,心中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如何。可是无论是什么,必定是凶多吉少。他现在真是连肠子都悔青了,那老人迎头撞上来,明显是可疑的,可他偏生就信了。若早就知道此人不怀好意,他必定退避三舍,绝不自找麻烦。 唉,事到如今,后悔又有何用? 往昔见惯了天高地阔,总以为待在寺内比到江湖中游走要好。今日受制于人,慧见才感念起天地间那种夐廖的美,才开始渴望脱离束缚的那种自由自在。 根据那两人刚才的谈话,慧见可以肯定他们不是百蛊门的人,但是他们所说的话听上去也是很令人骇然的。大概的意思是,这两个人在钻研什么能控制人心智的方法。而且绝对不是用于正途,为此他们抓了包括慧见在内的很多人进行试验。 罪过呀!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 隔壁传来一阵脚步声,慧见凝神倾听,似乎有两个人正在朝他所在的位置走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慧见感到有两双手一前一后抬起他向某个方向前进着。慧见全身被缚,什么也做不了,只好竖起耳朵听那两个人讲些什么,可那两人偏偏如哑巴似的一言不发。慧见没奈何,唯有凭感觉判断自己被挪动的距离和方向。他感觉那两个人抬着他走了很长的一段距离,接着传来铁门的开关声,再是连转了几个弯,又向下走过了一条长长的阶梯,接着又是三次铁门的开关声,才又继续沿着直线前行。 终于,伴随着一阵打开门锁的声响后,慧见感到自己被重重地扔在了某个房间的角落里。可巧他后脑正结结实实地碰在坚硬的石壁上,“咕咚”一下,眼冒金星,差点没痛死他。送他进来的两个人用刀将套在他身上的布袋划破,又除去了绳索和蒙眼的布条,才锁门离去。 突然,从铁门外传来一个爽朗却又略显不耐的声音,嚷道:“喂喂喂,别就这么走了!哎,告诉管事的,送饭时给点酒喝行不行啊?”听上去似乎是个年轻男子,而且操着一口北方口音。 “没听到还是怎地?怎么连头都不回呀?哎,回来呀!” 显然,送慧见来的两个人根本没理睬那人。那人叫嚷了一会儿,也就渐渐安静了。 倒在墙角的慧见尝试着活动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自己连睁眼和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似乎那老人所说的什么“软香罗”的药力还没有消退。 可是,他为什么会醒转呢?据那老人所说,自己应该还要昏迷两个时辰才对,可他竟是早早醒来了。慧见想了想,似乎找到了一点答案。他想起连天恨不止一次说过他的体质特殊,脏腑蕴藏的精气十分充裕,因此潜力也很大。所以更适合那些秘传的“本门武学”,大概就是这个缘故,他没有像正常人一样昏迷得更久。 念及至此,慧见尝试着调动真气,看看能否冲破迷药的禁制。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摒除杂念,集中精神聚气于丹田,然后将呼吸调匀,任其自然。过不多时,慧见便感到丹田处生出暖意。他调动心神,打算将这股暖意顺着经脉游遍全身,不料那股暖意刚刚升到中脘穴,便如枯竭的泉流,再也无力前行。慧见试了几次,全都是一样的结果,看来这“软香罗”不但能使人昏迷,还能限制人的内力。慧见心中顿时失落万分,也没心思再求什么突破禁制,反倒是一股倦意袭来,他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当慧见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可以动了,于是挣扎着从墙角里站起来,仔细打量四周。这一看,慧见的心顿时凉了。 眼前是一间三丈见方的石室,上下左右,全都是打磨光滑的巨石,整间石室连个窗户也没有,只有前方一扇厚重的铁门是唯一进出的通道。石室内昏暗无光,只有透过铁门上方一个带有横栏的洞孔照射进来的光线才依稀照清室内的景象。铁门的右侧有一个木桶,里面装满了可以饮用的清水,地上铺满了干草,权当是给囚徒御寒的床铺。除此之外,石室内再无一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二十八章 相逢囹圄怎无恙 这样的地方,想要逃出去根本不可能。 何况,当慧见试着再次运功的时候,他发现内力还是提不起来。现在的他,虽说能活动,但是全身发不出什么力,就像一个几岁的孩子。这个样子,想要逃出坚固的牢笼,谈何容易? 铁门的下方有一个门,是用来给被囚之人饭食的通道,此刻也被紧锁着,前面的地上放着两只碗,一个里面装满了青菜,另一个里面装着两个白面馒头。 慧见看了看食物,没有动。他不是不饿,而是担心食物中有毒,更何况身陷囹圄,他哪还有心思吃喝呢?缓缓坐在地上,慧见心头满是愁云。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被什么人给盯上了。听那老人的意思,似乎也是因为自己体质特殊,能阻碍他们做什么事,因此本想花重金雇杀手除掉自己,后来却因为想控制住他另有他用而改了念头。可是不管怎么说,又是花重金请黯迎宫主亲自出马,又是认准了他特殊的体质能有大用处。慧见总觉得这伙人是疯了,所想所做的事都莫名其妙。 反倒是自己,这场无妄之灾竟来得糊里糊涂,这叫他到哪儿说理去? 慧见心想:“老辈人都说,魔教中人行事诡异,不可以常理揣测,眼下魔教又有东征的迹象,连那关焱雄都成了他们的什么使者。莫非……莫非盯上我的是魔教的人?” 这念头刚一出现,慧见自己就立刻予以否定:“不对不对,那老人先前说‘当世除了魔教的摄魂大法之外,也就数这法子能符合咱们的要求’,他们说什么控制人心的法子且先不论,如果是魔教中人的话,他们难道不会使用摄魂大法吗?而且魔教中人绝对不会自称‘魔教’二字,那可是正派对他们的蔑称。所以,他们绝对不是魔教的人。” 那么,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呢? 突然,先前那个吵闹声再次响起。 “我说能不能送些酒来呀?天天喝水吃饭,嘴里都没个味道。你们要杀要剐都行,倒是给口酒喝呀!” 慧见本是满心忧虑,听到这句话,却是没来由地一怔:“哎呀,这位施主还真是洒脱,都到如此田地了,竟还敢讨酒喝。” “哎呀,到底有没有酒啊?没有你就和我说声,不声不响算什么?”那人的喊声越来越大,“士可杀不可辱,在下却是士可杀不可无酒。虽非自命不凡,却也死得醉生梦死。” 他话音刚落,就听另一个人的话音响起,道:“姓王的,你少说两句吧!也不看看现在是何等光景,你当自己身处茶坊酒肆呢?”这人的话一讲完,立刻又传来几个人的附和声。慧见听得心头一动:果然还有不少被囚之人! 谁知,先前叫嚷的男子却哈哈大笑,嘲讽道:“你们可真是客随主便啊!可就算你们跪地求饶,人家也不会放你们走。”不待其他人出声反驳,他又道:“那我还跟他们客气什么?” 慧见听得好奇心大起,忍不住起身走向门前。透过门上的洞孔,慧见大概看清了门外的情况。原来,外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每隔几丈远,甬道两旁便会对应出现两间石室。那叫嚷的男子的所在正是对面那间石室。那叫嚷之人也正好站在铁门前,慧见借着甬道内的火光看去,隐约可见那男子年纪尚轻,一双浓眉漆黑醒目,令人见之印象深刻。 那王姓青年也注意到慧见在看他,于是冲着慧见一笑,朗声道:“常言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今日能在这里邂逅,也算有缘啊!” 这时,只听两旁的牢房里纷纷传出喊声,“吵死人了”“要死你自己死去,别带着我们”“死前还不叫人安静安静?” 那王姓青年也不甘示弱,双拳用力将铁门砸得“哐哐”响,高声喊道:“我就吵了怎么着?有本事来杀我呀?就这么等死那是孬种!”最后一句更是放声大吼,声音回荡在整条甬道里。 这声大吼好不厉害,慧见听到其他牢房里似乎有好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骂了几声,便不再言语,反倒是同间牢房里的人似乎忍无可忍。只见一个彪形大汉冲到铁门前,怒斥道:“姓王的,你到底有完没完?再嚷老子掐死你!” 那人先前说话时,慧见还没觉得怎样,此刻粗声粗气地呵斥着,慧见听上去竟觉得有几分熟悉,他急忙定睛细看。凭借昏暗的灯光,对面的大汉被他一眼认了出来。 那人竟是“分云手”刘孝善。 当日,慧见在“福悦客栈”曾目睹刘孝善和骆一白夫妇发生争执的过程。后来,从苗疆回到中原后,在“振威武馆”的时候,慧见和心劫也曾和刘孝善照过面,托唐璟等人的关系,他们和刘孝善也彼此相识。不想,今日竟在这牢狱之中再次相逢。 刘孝善本是气冲冲地瞪着那王姓青年,两眼不经意地往旁边一扫,也看见了对面铁门后的慧见。要知道习武之人专练眼力,刘孝善又是高手,对面铁门上的孔洞虽得只能看见人的脸,可他还是认出了慧见。 这下子,场面可变得有意思了。 二人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而后又都是一声长叹。 刘孝善苦笑道:“慧见师傅,真没想到你居然也在这里。” 慧见也道:“僧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施主。” 二人面面相觑,什么别来无恙之类的客套话也不必讲了,落到这步田地,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还何谈无恙?” 那王姓青年瞧得有趣,问道:“怎么,你们认识?” 刘孝善苦笑道:“认识,可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面。”他不解地问慧见:“慧见师傅,你怎么也被他们抓来了?” 慧见本想来个竹筒倒豆子,可是念及连天恨的身份,担心产生不必要的麻烦,只好说道:“僧和同门走散了,不想遇到一个算命老人,被他用药迷倒,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又是那个算命老鬼,”刘孝善狠狠地道,“实不相瞒,我等也是中了他的暗算,被擒于此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二十九章 少年豪侠气冲霄 半个月之前,刘孝善动身前往岳阳,他早已和耿计方、乔寂雨二人约定于岳阳城西的茶楼会面,一起赶赴洞庭剑会。刘孝善为人直率、重情重义,他打算早一步先到岳阳做些准备,好款待二位结义兄弟。因此,他连日赶路,竟比预计的日子早了几天。不料,他在城外树林遇到了一个双眼似乎有病的算命老人。那老人当时倒卧在地,低声呻吟,刘孝善是个热心肠,走上前去查询,冷不防被那老人洒出的一捧粉末迷倒。当他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置身于这座地牢里,问了问牢房里的其他人,也都是中了圈套被擒。刘孝善注意到,同一个牢房里的大多数人都是被那个算命老人用迷药放倒的,只有一部分的人是因为在路边茶摊喝了掺有蒙汗药的茶水,或者在路上被数名黑衣蒙面人劫持,才失手被擒的。 站在铁门边上的青年名叫王卓,乃是京城人士,自嗜武,此番也是打算参加洞庭剑会,不想在岳阳城中一处客栈里投宿时被人用迷香熏倒,囚到此处。他为人粗犷、豪爽,遭逢此厄,经丝毫不惧凶险,每日里大吵大嚷,可是对方似乎毫不在乎,丝毫不理睬他。 慧见道:“僧迷药中得不深,醒来稍早,隐约听到那算命老人与旁人交谈,说是要用什么法子控制咱们为他们所用。僧实在想不通,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只听那王卓呵呵一笑,道:“幕后黑手是什么人不清楚,反正不是什么好人。实不相瞒,这伙人每隔一两天便把这里关押的人聚集到一块儿,然后用人试练什么封灵钉神之术。偏生这秘术失传已久,他们所知缺陷甚多,折腾了好些日子,一个人也没控制成,反倒弄死弄疯了数人。” “罪过罪过!”慧见听得心惊胆寒,他先前依稀听那二人提起过此事,却因神志尚有些不太清醒而未反应过来。此刻,当他从王卓口中证实此事,不禁惊愕万分,道:“这些人竟如此枉顾天理,残害无辜?” 对面牢房的铁门前又凑过来几人,一个操着晋中口音的汉子恨恨地道:“可不是嘛!俺可是亲眼所见,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脑袋上扎了十几根钢针,胸前又刺进去了五枚刀片,顷刻间就疯了!” 刘孝善也切齿道:“这伙混账东西,包藏祸心。如此草菅人命,所图之事定是非同可。咱们绝不能为虎作伥,大不了和他们拼了。” 话音刚落,左侧的牢房里传来一声冷笑,只听有人道:“算了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咱们现在连拿刀的力气都没有,还拼什么?刘兄,你少说两句吧!” 刘孝善啐了一口,喊道:“铁铮流,你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怎地说出这没骨气的话,你鄱阳湖铁剑庄的威名可全都被你败坏了。”慧见听到这话,才知道旁边牢房里竟然还关押着铁家五兄弟中的老三铁铮流。这铁氏兄弟他曾见过,当日在客栈围攻燕抒义的时候,兄弟五人五口铁剑挥舞得虎虎生威,给燕抒义造成不的威胁。想不到连他也被人捉进来了。 那铁铮流被刘孝善一番抢白,恼羞成怒,顾不得同牢房的人相劝,怒道:“你姓刘的有骨气,那就去和他们拼啊!我瞪眼看你怎么做大英雄、大豪杰,在这儿充豪气算什么本事!” 刘孝善闻言怒火上涌,刚要出声回击,只见王卓伸手拦住他,这才想起此刻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唯有讪讪地坐在一旁。 王卓朗声道:“铁三少,刘大哥也是一时气急,请你莫往心里去。咱们被囚禁与此,性命捏在人家手里,想说反抗那是千难万难,可就算是这样,大不了把命送掉就是了,谁叫咱们落在奸人手里呢?但人输心可不能输,凭什么咱们堂堂正正做人就因为遭人暗算连腰杆都挺不直了呢?死我们也要站着死,死得清清楚楚、轰轰烈烈!” 地牢内昏暗不明,但他这一席话说得正气凛然,慧见听得热血澎湃,心中不禁赞道:“这位王少侠说的不错,咱们堂堂正正做人,凭什么要怕那些奸险之人呢?”想到此,他又回忆起自己的遭遇和苗疆之行自己当时的心境,顿时感慨万分。 隔壁牢房静了一会儿,才传来铁铮流的叹息声:“王兄弟所言甚是,铁某一时气馁,倒生了贪生怕死之心。不错,我们就算死也要死得铁骨铮铮!” “好!”王卓发出一声赞喝,声音传遍整间地牢,“可惜眼前没有酒,不然在下定当敬铁三少几杯。”周围人听得哭笑不得,心想:这人的心也忒大,此刻还想着喝酒。 突然,地牢入口处传来一阵门锁开动的声响。与此同时,慧见听到其他牢房里纷纷传出惊呼声,“啊呀!”“娘的,又来了”“来……来啦”惊呼声此起彼伏,如潮水般翻涌,也不知道各处牢房里关押了多少人。 慧见正在诧异,只听王卓说道:“又到试炼那什么秘术的时候了。” 就见地牢的长廊里走来长长的一队人,这些人个个生得人高马大,腰悬长刀,身穿黑色皮甲,头戴厚重铁盔,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们步伐稳健,一看便知练有扎实的外门功夫,绝不弱于普通的武林中人。这些人将牢房的铁门一个个打开,然后呵斥着牢房里的人走出来。慧见知道这群人绝非善类,他此刻武功尽失,又没有了轻生之念,哪里敢造次,只好乖乖地从牢房里走了出去。 巧的是,对面牢房里的人也走了出来,头一个出来的便是王卓。 地牢里光线昏暗,慧见刚才没能看清楚王卓的相貌,此刻近前细细打量,心中不禁赞叹不已。 只见眼前的青年身材高大,虎背狼腰,身穿一件褐色蝠纹劲装,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两道浓眉漆黑如墨,一对星眸神华无限,方面高鼻透着七分英伟,微挂唇边的笑意又略显三分轻浮,俯仰之间睥睨天下,举手投足自有风流。 慧见行走江湖,也曾见过不少武林名士、江湖豪杰,可那些人不是带着粗放豪爽的草莽之气,便是如明镜止水般儒雅淡然,即便如慕容逸尘那样爽朗不羁又不失分寸,却也带着几分出身世家的高贵与傲气。可是眼前这个青年英武却不粗莽,出众却不孤傲,说他豪气干云有古代燕赵豪侠遗风,却隐隐间又透出运筹帷幄之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三十章 邪魔外道恶人笑 噫,这等人物慧见几时见过?便是见了仍感到不可思议! 其他牢房里的人也都被赶了出来,有人硬扛着不愿出来,那些黑甲人也不客气,说不过三句话便是拳脚相加。不一会儿的工夫,地牢长廊里便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刘孝善低声骂道:“他娘的,一个个凶神恶煞地,是打森罗殿里钻出来的吗?”不料,他这低声怒骂还是被一名铁甲兵听到了。那人双目如炬,几步走到刘孝善面前,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少在这里乱放狗屁,哼,也不瞧瞧是什么地方?” 刘孝善气塞胸膛,恨不得冲上前去与那黑甲人拼命。幸好同牢房的好几个人死死地将他拉住,方才作罢。他口唇微动,又要说些什么,王卓急忙在他肩头拍了一把,使了一个颜色。刘孝善只好咳嗽了两声,不再言语。 慧见看得心惊肉跳,暗道:“看管这里的人好生凶恶呀!”他知道自己若抵抗,绝没有好果子吃,在场的武林中人他也有一些认识的。论武功,这些人可比自己强上太多,连他们都忍气吞声地受制于人,自己又能做什么? 这地牢里的囚犯可着实不少,慧见一眼望去,少说也得有一百多人。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少年,有僧道,也有读书人打扮的,可谓林林总总。其中不乏江湖武林中有名姓的高手,竟也沦为阶下囚。一行人不敢再发出任何声息,在那些黑甲人前后看管下,一步一步走出地牢。 慧见被抓进来时,是被装在布袋里,没能看见这地牢里的场景。此刻,被黑甲人押着,他挤在人群里往前走,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一番。 只见地牢长有百丈,两侧墙壁全都是石头开凿而成,只是打磨得极为光华。地牢尽头处有一个入口,入口处的铁门厚有七寸,上面有两把锁。门开后,前面是一条十余丈的走廊,如此这样,又走过了一个走廊,众人前方出现了一条宽约二丈的长阶,登上长阶后又过了一道铁门,来到了一间灯火通明的石厅。 石厅长宽各数十丈,里面靠墙站满了黑甲人,足足有两排,望之如浓密黑云。石厅室正中的墙上悬有一幅巨画,绘的乃是九龙夺珠,图上九条龙面目狰狞、张牙舞爪,仿佛破纸欲飞。地面上铺有一张宽大的,用金丝绣有丹凤朝阳图案的大红毯。最令慧见感到奇怪的是,石厅上方悬挂着大大已经点亮的宫灯,个个制作精美,只是在这本就不缺灯火的石室中显得有些奇怪罢了。除去将石室照得更加明亮,这些好看的灯似乎没有什么用。 巨画前方站着十几个人,为首一人,四十来岁年纪,穿有灰色的布衫,身材奇高,单是两条腿便有六尺,肤色黝黑,肌肉丰硕,已难以用言语形容,慧见看上去感觉看到了一头巨熊。最令他感到震惊的是那无比凶恶的相貌:光头无发,凸牙暴额,塌鼻巨口,一双黑瞳大如茶盅,颏下黑髯锐似钢针。他身旁还放着一柄精钢铸造的巨斧,人、斧相衬,酷似传说中移山倒海的神将。 那巨汉左手边站着一个身穿葛布长衫的驼背老人,六十多岁的年纪,须发皆白,身量矮,背上趴着一只白毛猿猴,毛茸茸的两爪不断在老人头顶抓挠着。巨汉右手边站着一名绿衣美妇,年纪在三十七八左右,浓妆艳抹,风韵犹存,只是她的两只袖子似乎很长,竟然叠成了厚厚的几层套在两臂上。妇人身后站着两名腰间挎刀的乌衣人,那二人头戴帷帽,面罩黑巾,目光冷酷犀利,腰间单刀的刀柄上各自悬有一缕红缨。其他人从外貌看去,也都非等闲之辈,不是太阳穴高鼓,便是筋肉结实,显然都是在内外功法上有所造诣的高手。 那些黑甲人待众人全部走进石厅之后,哐当一声便关上了铁门。慧见仔细打量了眼前的石厅,却发现,除了己方众人来时的铁门,此地竟然再没有任何出口。可是,他来的时候也没有看见路上有其他通道。这怎么可能呢?慧见心想:“此地重重把守,必定是个紧要之地。那么,设置机关也是有可能的,想来另有暗门才是。” 那巨汉待人到齐以后,缓步走上前来,声如雷震,道:“又是两日不见,看来又有新面孔了。葛某这人不善言谈,想知道我等是谁,捉你们来干什么,你们自己问同牢房的便是。至于今天,呵呵,我等新琢磨出一种法子,不用再像过去那样草菅人命了。所以,大家伙儿莫怕,试试便知。” 话音刚落,人群里走出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人,朗声道:“诸位所为,在下被擒这两日也听说过了。却是好生不明,想要请教一二。” 那巨汉闻言,眉头一锁,刚要说话,就见身旁的驼背老人冷笑一声,道:“想请教什么?” 那中年人身陷险境,却是面不改色,正声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大家都在江湖上混,何人没有图谋?我等深陷于此,也没打算全身而退,可瞧诸位行事之风处处透着诡异。可否明言图谋些什么,也好令我等死个明白。” 驼背老人冷冷道:“无可奉告!这问题已经有好多人问过了,不用再问了。” 那中年人毫不退让,继续问道:“阁下这么讲,是否事关重大,断然漏不得一丝口风?” 驼背老人还未答话,那绿衣美妇娇滴滴地道:“这位先生紧追不放,不知道怎么称呼?” 那中年人道:“在下饮雪城‘骁雪骑’步钟庭。” 那绿衣美妇“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饮雪城的高人到此了。呵呵,听闻饮雪城门下除了那位石大将军供职朝廷之外,素来不喜掺和俗事,怎地这次也来洞庭剑会争名逐利了?” 步钟庭道:“饮雪城门下自然不会涉足俗事。只不过南宫家的公子在本门学艺,他此来赴会,在下奉门主之命赶来护持,怎料半路上就被诸位‘请’来了。” 绿衣美妇咯咯笑道:“我知道了,原来是南宫世家那位九公子想要扬名立万啊!真可惜,我们应该把他抓来才是。” “你们抓不到他的!”步钟庭面露轻蔑之色,“你们这些人的武功和手段我都清楚。可你们以为能捉得住我步钟庭,就能捉住我那位师侄,那就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三十一章 秘法勾魂摄心神 “哈哈哈……”那巨汉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他内力高深,这一笑又是毫无遏制,竟然震得众人两耳一疼。 就在这时,人影晃动,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再看步钟庭,竟然被人竖着从中间一劈两半。那巨汉前一刻还站在原地,此刻竟然手持巨斧立在步钟庭的旁边,他身形胖重,没想到速度竟然如此迅捷。他手法也颇为巧妙,迅猛无比地落下巨斧将人劈开,竟然没有喷溅出大量血液。过了一会儿,早已死去的步钟庭的尸体才从中间分开,轰然倒地,内脏与鲜血流淌遍地。 那巨汉将手里的巨斧扛在肩头,哈哈大笑,道:“啰啰嗦嗦半天,他妹子的,你以为自己还能活着才叫错了呢!”说罢,用斧子指着众人,又道:“看到没有,这就是多嘴多舌的下场!” 慧见看得目瞪口呆,其余的人脸上也是惊怒交集,却不敢出声反抗。这汉子固然武功高强,可若非己方众人全都身中软筋散,这步钟庭纵然不敌也不至于一招之内便死得这般凄惨。慧见蓦地合上双眼,口中喃喃不停地念诵经文,为步钟庭超度。突然,他感觉背后有人在扯他的衣角。慧见回头,只见王卓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后,对他低声道:“心点吧!这都是第四个人了,待得久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慧见不忍地道:“难道他们就这样残害无辜?” 王卓叹道:“这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凶徒,他们可不在乎无辜不无辜。那个大汉就是杀人如麻的‘恶任鄙’陶恭三;那个妇人是有名的女魔头柳艳艳,绰号‘百嫁寡妇’;还有那个驼背老人,就是横行江湖的大盗‘白猿翁’,你也应该听说过。至于后面那些人,也都是心狠手辣的江湖凶煞。” 刘孝善也凑了过来,道:“那两个蒙面带刀的,便是血债累累的‘翻天双刃’古烁、柏丰,当初黑道第一帮会天刃帮被大侠龙飞熙灭掉后,这师兄弟二人便隐迹江湖,没人再见过,不想竟到这里来了。” 慧见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些人的名号他不但听过,甚至可以说是如雷贯耳。须知,这几个人无一不是江湖上恶名昭彰的凶煞,什么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勾当,他们每个人都没少干。就拿那个陶恭三来说,江湖上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他的恶名,此人自打混迹江湖那天起便是无恶不作,而且凶残成性,最好虐杀活人。十年前,此人慕名投靠“北极天尊”卫云川,公然与武林正道为敌。拭尘台之战后,此人便消失无踪,人们多以为他已不在人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此人武功高强、残忍嗜杀,既然选择为他人做事,那么主人必定是个极厉害的人物。慧见念及此处,眼前的血腥场景又映入眼帘,心中是又怕又不知该怎么办。 他想问问王卓和刘孝善该怎么办,转念一想:“算了,他们若知道该怎么办,只怕早就有所行动了。我又何必多此一问呢?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当口,早有黑甲人过来拖走了步钟庭的尸体,并用布巾擦拭了血迹。那陶恭三拍了拍手,立刻走上来一个黑甲人,将手里捧着的一个木制托盘交给了白猿翁,托盘里摆放着许多瓶瓶罐罐,以及一些钢针和刀片。 在这地牢里被关押久了的犯人,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纷纷脸色大变,口中发出惊恐之声。 陶恭三狞笑了几声,道:“往日实行此法,考虑不周,总是死人。今日且瞧这新法如何!” 百嫁寡妇柳艳艳道:“事不宜迟,各位久等了。”说着,也拍了怕手。身后走出一名黑甲人,将一个卷轴交给了柳艳艳。这卷轴乃是记载关押之人名号、门派等讯息的名册,凡是被点到名字的就要出列,接受白猿翁施展的封灵钉神术。 那柳艳艳展开名卷,故作妖娆地笑了几声,突然道:“第一个,‘北邙金鹿’张拓。” 人群里,一个身材矮的青年如遭雷击,他面露惊恐之色,有心不举步上前,却知若存心抵抗,立即毙命。受制于人,起码还有存活的希望。他犹豫再三,终于迈步走上前去。 “第二个,‘悠然客’何无虑。”一个老人神情镇定地走上前来。 接下来,柳艳艳又点到了三个人,五个人站成了一排。白猿翁先站在张拓的身边,挥手叫上来两个黑甲人,一左一右把住张拓。白猿翁从托盘中拿起一个白瓷瓶,打开后在张拓鼻子下晃了晃,只见张拓立刻闭上双目,两脚瘫软。若非两名黑甲人,他早就倒在地上。白猿翁扶正他的头,手指拈起一根钢针,刺入张拓脑后的风府穴。那钢针长有三寸,没入脑后一寸有五,而后白猿翁轻轻捻动钢针。过了有一会儿,他才又拿起六根钢针,各在几个瓷瓶内蘸有一些药液,然后分别刺入张拓头上六处大穴。接着,他又将两枚三寸长,半寸宽的锋利刀片刺入张拓的腹结穴和中脘穴中。这两处涉及人体内脏,最是凶险不过,数月来,便有多人死于这两处的刀刺之下。 刀片刺入之后,白猿翁用手在张拓额头一拍,只见张拓双眼睁开,瞳中已经没有神采。不过,他并未就此丧命,或者发疯。白猿翁和陶恭三对视一眼,二人脸上颇有得意之色。柳艳艳手中晃动一只铜铃,张拓便随着那阵阵铃声缓步行走着。 人群里传出阵阵惊叹声,慧见初时不明所以,当看见柳艳艳用铃声让张拓连翻了三个筋斗后顿时醒悟:他们控制人心的秘术钻研成了! 在众人惊骇的眼神中,白猿翁又在其余四人的身上施了银针和刀片,果然,其余四人也与张拓一样,变得如行尸走肉一般任人摆布。而且这些人神智被控制以后,气力大得惊人,武功也变强了不少,与平日判若两人。 “好,好,好!”陶恭三大喜,一连说了三个“好”。他喜不自胜,道:“功夫不负有心人,折腾了这许久,咱们总算成功了。”一群凶煞自然喜上眉梢,被囚的江湖人士却是个个在心中叫苦。众人都是一样的心思:苍天无眼,竟使这群恶棍掌握了秘术! 那白猿翁眼见秘术已成,甚为满意,叫来几个黑甲人,用铜铃将被控制住的几个人引往其他石室,不再与众人一同关押。他又对陶恭三等人道:“秘术初成,难免尚有瑕疵。待老朽再观察一番,择日便可对剩下的人尽数施术了。” 陶恭三点头道:“也好,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此术一成,天下还有何事不成?” 柳艳艳脸色微变,白了陶恭三一眼,似乎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急忙接口道:“千难万难,终于要熬出来了。咱们可得仔细才是!”说着,朝着几个人使了个眼色。陶恭三等人会意,便不再说什么,他们摆手叫黑甲人押着其他人返回地牢。 在路上,慧见低声问王卓:“这些人手段如此厉害,咱们就没法子脱身了吗?” 王卓从容地道:“关在这里的高手那么多,见到刚才那些事只能乖乖认命,你道为何?单单身中迷药,武功尽失,就够让人无计可施了。还能怎样?” 慧见慌道:“可是不久咱们都会变成行尸走肉的。” 王卓神秘地一笑,道:“没那么容易,他们想摆布咱们?嗯,还有些日子,不行的话只能硬拼。” 慧见糊涂道:“可你不是说武功尽失,那样的话还有什么胜算?” 王卓道:“武功尽失还想硬拼当然是以卵击石,可我也没说非要用那种硬拼的法子啊!” 慧见愈发诧异:“王少侠是什么意思,僧不明白。” 王卓刚要开口,就见一名押送他们的黑甲人朝着他们走过来,他只好闭口不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三十二章 真气翻腾通全身 进到牢房里,慧见倒头躺在角落里的干草上。回想起刚才的所见,慧见仍忍不住心惊胆寒,这么多年,除了百蛊门的媚篱之外,他真没想到还有那么多为求一己私欲,竟不惜罔顾天理,用他人性命试炼邪术的恶徒,更别说将一个大活人当众……劈开! 童年经历与前番苗疆之行的所见,无一不是极其惨烈、可怕之事,就连连天恨对他所说的往事也是骇人听闻的。但是,这几天的经历的事仍是让他觉得最是恐惧。 能将高手玩弄于鼓掌中,生杀予夺随性而为,甚至还用他们试验秘术,这背后的黑手该是多么可怕!还有,他这个和尚到底有什么用处,逼得这些人先是想杀他,继而又想控制他,还为此花重金请黯迎宫主亲自出马,其中缘由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那黑手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 可是慧见又感到糊涂了。这样的人物除了魔教的教主,放眼整个江湖,绝没有任何一方势力再有这么严密的部署和大的手笔。但种种迹象表明,这些人也不是魔教的。 前面出现的那几个凶神恶煞,慧见虽然没见过,却都听说过,那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那个“百嫁寡妇”柳艳艳,这女人的江湖名声十分恶劣,可谓臭名昭著,不管江湖身份是高还是低的人物,都不愿提起她。这女人据说出身风尘,不知有何奇遇学得一身诡异狠辣的武功。但她偏生贪财如命,竟不惜以色相引诱那些富家子弟。她往往扮作弱女下嫁,待得财物尽入囊中,便翻脸无情,将夫家上下杀个一干二净。柳艳艳做这勾当已有十几年,被她坑害的人家足有近百户,是以有了个“百嫁寡妇”的恶号。她的行为甚是被正道中人不齿,无论官府还是武林正道几次围剿她,可这女人武功十分厉害,且精通易容术,纵然不敌也可全身而退。以致十多年来仍逍遥法外,未受惩处。 只这一个女魔头便是个狠角色,更别说加上其他人了。那个什么白猿翁,慧见不怎么熟悉,只知道是个横行江湖多年的江洋大盗,擅长很多邪术。如今这个封灵钉神术既然由他施展,想必也是他钻研出来的。之前石室里那两个人也必定是和他一同钻研此术的同伙。真正是丧尽天良啊! 眼看再过个一两日自己便要和这些江湖人通通沦为受人控制的傀儡,慧见的心里不禁又怕又急。他想趴在铁门上和对面的王卓和刘孝善商量商量对策,可对面没人站在铁门边上,想来也是正在沮丧失望之际。慧见转念又一想:“大家如今都手无缚鸡之力,就算商量出对策又如何呢?”这么一想,他也就打消了此念。再说,他和对面的人也都不怎么太熟,彼此间谈不上什么信任。 心里越想越急,慧见也不免动了嗔怒,右手握拳抡起就是一下子,重重地砸在地面上。他这一拳力道甚大,“砰”的一声响彻整间石牢。 “咦?”慧见倍感意外,要知道他此刻身中软香罗,早就浑身无力,这一拳确实威力不俗。而且他也感觉到了,刚才那一拳砸出的时候竟有一股内劲涌出丹田,径直贯入右拳。慧见吸了一口气,试着调动内力。可是,这次却没什么效果,体内的真气还是如将死之蛇一般勉力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这是怎么回事?”慧见可糊涂了,他手臂挥动,果然没什么力气。可是刚才那一拳却是实实在在地打在地上啊!他细细思量:“先前那一拳虽说随手一挥,却是前些日子练熟了的金佛无量手的一招。听前辈说过,本门这路奇功乃是由外及内,施展的时候可不用催动内力发出,反倒是以招式调动内力。咦?以招式调动内力……”慧见念及至此,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当即站了起来,按照连天恨所传授的武学使出了一招,顿时觉得丹田处再次涌出一股内力,同时手上的招式威力完全不弱于平时。 慧见惊喜之余,心下顿时了然。原来,那软香罗的毒性是以药力麻痹中药之人的经络,使人气脉不畅,无法正常调动内力,则全身松软无力。世间武学,多是以意念催动体内真气,然后再通过招式发挥威力。因此,经脉被封,也就使习武之人犹如废人了。可连天恨所传授的武功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竟是用招式调动体内真气运行。这么一来,不但武功与平时无甚差别,更有可能因为内力的运行渐渐冲开被软香罗麻痹的经脉。 慧见想到这里,急忙将连天恨教给自己的“金佛无量手”演练起来。这路功夫讲究行如闪电,出手刚猛,宛若雷霆降世,无坚不摧。一招一式,全都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狂傲。照理说,这功夫与慧见的性格格格不入,他不是一个张扬、跋扈的人。可是,连天恨自有法子传授给他。 不得不说,连天恨发起狠来是武林中的凶煞,可骗起人来的心思也是花样百出的。他告诉慧见,这“金佛无量手”之所以凶狠,实在是因为邪魔肆虐,菩萨不得不以霹雳手段降魔,来救助众生。因此,威力太强,易造杀业,就成为了少林秘技。连天恨还说,这功夫出手太狠,除非对手是大奸大恶,否则不要用,毕竟佛门是讲究慈悲为怀的,就算是恶人,也尽量感化为主。 这番话可说到慧见的心里了,他哪里知道此老的如意算盘,不抓住他这和尚的心思,哪能把这厉害功夫传给他呢?慧见直到此刻还以为自己修炼的是正宗的少林武学呢! 掌推力开山,拳挥劲如潮。慧见越是练着越是觉得体内的真气似大河奔流,绵绵不绝。一条又一条的暖流游遍十二经脉,又充斥在奇经八脉之中。过了大半个时辰,慧见只感到遍体生津,浑身燥热无比。又练了一阵,衣衫都快湿透了,他实在热得无法忍受,见石室里没有其他人,就把衣裤都脱去了。慧见看到自己的肌肤隐隐地透着几分霞红,心下有几分惊讶,他在寺中习武多年,这种情况从未有过。眼下,一股又一股热流在他经脉中翻涌,只要他一停下,这些热流便阻塞在经脉中,十分不舒服。慧见没奈何,只好继续往下练着。他却没注意到,随着他递出的一招一式,石室中四处充斥着劲风,拳脚打出的力道已经十分惊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三十三章 急中生智脱身计 又过了一个时辰,慧见脚下的枯草已经被他留下的汗纷纷打湿,而他竟还是没有丝毫疲惫之感。慧见心下感到惊愕,他心想:“虽说感觉不到丝毫倦意,但这般一刻不停地练下去,只怕终会活活累死。”他也顾不得经脉阻塞得难受,硬生生地收了势,可他此刻练的时间已久,这么一停下来,经脉阻塞的感觉比刚才还要难受几倍。慧见脚下一个站不稳,跌倒在地上。未待他站起身来,腹中一股强悍无比的热气猛地蹿到了他的胸口,慧见顿时感到一颗心如同油煎。他急忙深吸一口气,强行用意念将这股热气往下压。不想这么一压,那股热气竟然蹿到了他的肺间。两肺立刻又涨又痒,这下连气都喘不得了。慧见被憋得面色发紫,他霍地从地上跳起,不料力道太大,这一跳竟朝着石壁撞去。“嗵”地一下,差点没把他撞晕过去。好在这么一撞,那股气终于顺着中脉归于丹田。慧见靠着石壁瘫软在地,他用费力地呼吸着,脑中只觉得一片空白。 过了一会儿,身上还是燥热难耐,不过那股热气总算不再乱窜,慧见这才放下心来,缓缓调匀呼吸,想要站起身来。没想到的是,他双腿用力才一站起,丹田里再次涌出一股热气,不过这次却是一路下行,借着他双腿用力的当口,径直顺着后脊往下走。几个响屁放出,虽说石室里没人,慧见也羞得面红耳赤。他不禁感到有些后悔:“定是自己胡思乱想,盲修瞎练,弄成这诸多尴尬局面。呀!莫不是走火入魔了。” 他正心底惊骇,就觉得那股热气经由谷道直冲下阴。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涌上心头,身体上也有了让人难以启齿的变化。慧见心里一惊,他虽是个自出家,不懂男女之事的和尚,可到底是个男子,有些事还是知道的。他平日里参禅打坐,清心寡欲,可现在被这热气这么一搅,脑子里竟也不禁开始绮念纷纷,全身的燥热也仿佛变得更加剧烈,口中干渴无比。可是他脑海中好歹还有一丝清醒:“佛祖保佑,弟子今天是遭逢魔劫,可千万不要就此破了色戒。”他双手合十,口中不住地诵着经文,自己那副赤身裸体,“险峰耸立”的丑样子他连想都不敢想象。无奈那股感觉越来越盛,慧见自己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他一扭头,猛地看见石室角落里的水缸,精神立即为之一振:“我这是急傻了,竟忘了这缸水。”他立刻头下脚上,一个猛子扎进水缸里。这一下力道太猛,鼻孔和口中立刻灌满了水。慧见被呛得差点晕了过去,可那股欲火却也因此被冷水激退。慧见心中稍安,从水缸中出来,还顺势喝了几口水。 这几口水不喝还好,喝了之后又生异变,慧见只觉得肠胃之内翻江倒海,脾胃中仿佛堵了一块大石头,他稍一低头,一阵恶心的感觉袭来,顿时呕吐起来。但他这两天本也没吃什么,吐也是干呕,折腾了半天,胆汁都吐了出来,慧见心里懊悔不已:“我喝那几口水作甚?”他心知这一连串的异变都是因为自己贸然停下导致的,当下只好继续练起。说也奇怪,他只要继续练起“金佛无量手”,什么状况都没有发生,而且全身气脉通畅,力气似乎总也用不完。又过了一个时辰,慧见只觉得四肢中似乎有阵阵麻痒的感觉,如同有蛇蚁爬过,他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便觉得体内的真气随着呼吸而缓缓流动。他试着运了一下内力,发现被迷药封制住的内力竟然恢复了。不仅如此,全身的内力也像比从前强了很多。慧见心中又是惊喜又是疑惑。 慧见哪里知道,他的体质本来就异于常人,五脏六腑蕴藏的精气十分充裕,只是经络不太畅通,所以无法运用自如。可是软香罗制住他的经脉以后,他运用雷电门的武学调动内力,药力和内力在他的体内展开较量,心肺肾脾肝,纷纷成为战场,一旦停下内力疏导的动作,药力就试图重新控制经脉。这也是他刚才一停下练习,就出现种种异象的原因。最终,内力战胜药力,打通了经脉,同时也拓宽了他的经络,使得脏腑中蕴含的精气畅通无阻。因此,他的内力也大增。 当然,这里面的事很是复杂,慧见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清楚的。很久以后,回忆起当时自己误打误撞打通经脉的这段机缘,慧见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迷药的禁制已经打破,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出去呢?慧见穿好衣服,心里也在盘算着。他想和对面的人商议一下,可是过去了这么大半天,估计现在也到了晚上,对面的牢房里没传来半点说话的声音,想是人都睡了。慧见心里再着急,也情知无济于事,只好倒在枯草堆里,将连天恨传授给他的功夫尽数在心里熟习了一番,这才迷迷糊糊睡去了。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随着一阵响亮的开启铁门的声音,慧见被吵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定睛一看,只见铁门下方的门被人打开了,一只手正在将一碗米饭放在地上——原来是送饭的来了。 看到这一幕,慧见心中顿时浮起了一个念头:这人一只手伸了进来,我此时只要扣住他脉门用力一拉,此人便被我制住了。可是,慧见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要知道,铁门是从外面锁上的,他纵然将此人制住,又怎么能打开这扇门呢?也是他急中生智,眼看那人又放下了一碗菜,就要离去的当口,慧见立即在地上翻滚不已,口中“哎呀哎呀”大叫起来。他心中不住祈祷:“罪过罪过,诸佛菩萨,弟子今日实在无计可施,不得已出此下策,还望恕弟子诓骗世人之罪。” 门外那汉子此刻若转身离去,慧见便是在地上滚个十万八千次也是没有用的,偏生那汉子注意到了。他念及这牢房里的武林中人都是主人成大事的工具,除非试炼秘术死了,否则越多越好,就不免担心慧见得了什么急病,死了,上头怪罪下来,就大声喝道:“干什么呢?装病呢不是?” 这一声喝得慧见心里发虚:“怎么?他看出来了?”但他吃不准此人是否在诈他,兀自大着胆子道:“哎呀呀,施主,僧实在是腹痛难忍,好像患了绞肠痧。不得了啊,僧怕是命不久矣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三十四章 赴汤蹈火有何惧 慧见就是硬撑着说完了这两句谎话,谁成想,那汉子见他又嚷又打滚,竟也信了三分,急忙道:“绞肠痧?不行,你可不能死在这会儿,老子当差的时候死了人,老子可担待不起。” 慧见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有了谱,他立刻抬头大叫了两声“不行了”,扑通一声翻身趴在地上,不动了。 “哎?怎么地,还真死了?”门外那汉子急得用拳头将铁门砸得砰砰响,嘴里骂道,“他奶奶的,你这秃驴,早不死晚不死,偏要死在这会儿,这他娘的让老子怎么和上头交代?” 他见慧见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心里直打突,上头的厉害手段他可知道,怪罪下来自己绝对没好果子吃。无论如何,先看看这和尚到底死没死,若是没死立刻叫人救治,之后是死是活可和他无关。 这牢房里的人全都中了软香罗,这迷药的厉害那汉子是知道的,没人能用内力逼出来,因此他急忙打开了铁门,快步走到慧见的身边,俯身查看慧见的情况。 他的左脚正好站在慧见右手旁,慧见眯着眼正好看见,暗道好机会,右手蓄力,一把扣住了那汉子左脚腕上的太溪穴。 “什么?”那汉子乍遭袭击,来不及出手还击,但好歹也是个练家子,身形晃动,想要从慧见的手中挣脱出来。慧见知道此人一旦脱逃,万事俱休,手上哪敢放松?他生怕那汉子跑掉,便想伸出左手拉住那汉子左脚。可他刚一抬起左手,就觉得自己丹田中蹿出一股细细的热气,径直顺着自己的右手注入那汉子右脚上的太溪穴。 只见那汉子“唔”的一声惊呼,全身便开始颤抖不已,蓦地仰天倒地。 慧见惊愕无比,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心翼翼放下那汉子的右脚,这才发现自己下的手也忒重了,那汉子的右脚脚骨竟被他从太溪穴处给硬生生捏断了。 这人是痛得晕过去了?慧见想不明白,眼下也不是该想明白的时候,他三两下脱下那汉子的外套,撕成几段长长的布条,将那汉子双手反剪,捆了个严严实实,然后又将一块碎布堵在那人的口中。做完这些以后,他才动手将那汉子拴在腰间的几串钥匙尽数解了下来,查看一番后发现,这些钥匙上全都铸有数字,对应每一单铁门上的数字。眼前这间牢房的数字是“卅三”,对面牢房的数字则是“卅二”。慧见急忙拿出相应的钥匙,先将对面牢房的铁门打开了。 先前,慧见闹腾的时候,对面牢房里的人就差不多都醒了,待得见到慧见捆绑那汉子,拿钥匙来开门,众人无不惊讶异常。刘孝善难以置信地问道:“慧见师傅,你没中那迷药?” 众人也是随声询问。 这件事慧见也是糊里糊涂,他情知三言两语难以说清,只好说道:“僧也不太清楚,好像中的迷药分量不多,刚才运功调息了一会儿,不知怎地就冲开了禁制。” 王卓道:“老天有眼,这伙恶徒也有失手的时候。” 慧见道:“事不宜迟,僧既然拿到了钥匙,趁着没被发现,咱们和其他人快逃走吧!”他说着便要转身去释放其他牢房里的人。王卓一把拦住他,道:“且慢,慧见师傅,你纵然把大伙儿全放出来,我们也还是逃不脱。” “这是为何?” 牢房里的一个长须中年人苦笑道:“我们个个身中软香罗,手无缚鸡之力,这么多人一起逃,根本不可能啊!” 刘孝善也道:“这里通往外面的路只有一条,所经过的石室全都有高手把守,咱们若要逃出去,不可能不惊动他们。” 慧见一听也没了主意,急道:“那……那该如何是好?” 王卓沉吟片刻,道:“为今之计,只有先取得解药。只要大家恢复功力,外面那伙人绝对拦不住咱们。” 此时,两侧的牢房里的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闻声有人赞同道:“不错不错,大家所气恼的,莫过于功力受制,只要恢复功力,还怕个屁的什么白猿翁和陶恭三?” 慧见心中虽怕,但佛门讲究普度众生,闻言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份责任,道:“不知僧能做什么?” 王卓为难道:“慧见师傅若是能将解药盗来,我等便可恢复功力,一起打出去。” 话音刚落,刘孝善便道:“王兄弟,此言差矣,外头凶险异常,你怎能让慧见师傅孤身犯险?” 慧见心道:“这位刘施主虽是一片好心,却显得我太脓包了。阿弥陀佛,佛门弟子当救苦救难,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他立即道:“刘施主,今时不同往日,眼下只有僧武功未曾失去,若不亲自前往,休说枉为少林弟子,便是连寻常僧人也无脸再做。此事便交给僧去办吧!”说罢,他不待刘孝善言语,急忙向王卓问道:“僧如何能将解药盗来?” 王卓注视了慧见片刻,眸中涌起一丝敬意,郑重道:“我们虽然都是在外面中的软香罗之毒,但是我在这里这些日子,从那些凶徒的言语中也了解了一些事。白猿翁的身上也有此种毒药,所以他必定有解药。眼下,除非有人乔装打扮接近他,趁他不备偷得解药。否则,别无他法。” 可是,装成什么人最好呢?当然是这里的守卫了,譬如被慧见制服的那个汉子。像他这样的人能在这里出入,而且人数众多,混进去自然能掩饰身份。不过,事情委实难测,此刻大伙儿所想的也只是冒险的唯一方法。成功固然是好,倘若失败,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被弄成行尸走肉只怕还是那伙恶徒大发慈悲哩! 事关重大,刘孝善知道只让慧见孤身犯险确实难为了他,于是道:“师傅,这个事儿须得如此,再无他法。可其中凶险万分,你且权变权变,若有为难之处,我等大不了到时和他们拼了。” 慧见闻听,急忙道:“施主这么说可就太见外了。僧也知道其中凶险异常,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可是,若非如此,大家连逃出魔爪的机会也没有了。现在,好歹搏上一搏,僧尽管笨拙,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三十五章 浑水摸鱼转机生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气却十分坚决。一时间,其他人也没法再劝什么。 王卓点头道:“事不宜迟,既然慧见师傅同意了,咱们马上行动。”说罢,他和刘孝善等人带着慧见来到那名被制服的汉子身旁,见那人仍在昏迷,就留两个人在门外望风,然后让慧见穿上了那人的衣衫。刘孝善也从自己的袍子上撕下了一大块布包住了慧见的光头,王卓还从地上抓了两把尘土抹在慧见的脸上。这么一来,谁也不会想到,眼前的青年竟是个和尚。众人又嘱咐了几句,慧见便提起那汉子落在门前的装有饭食的木桶等物,朝着通道外走去。 通道外的长廊里仍是没有什么人把守,可是慧见不敢贸然前行,他除了之前走过的路,其他的地方完全不熟悉,这条通道直接通往那间大的石室,可是通往其他地方的路径何在,那些恶徒又都待在什么地方,他完全不知道。 诚如他自己所说,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慧见心里七上八下的,只得祈祷佛祖保佑。他努力静下心来,暗忖自己是在救助他人,当以慈悲之心化为勇气,万万不能因恐惧而耽误大事,现在他的肩上负有上百人的性命,自己死还不打紧,要是连累这么多人一起死,那他就是下了地狱也偿还不了这份罪业。想到这里,慧见深深吸了口气,鼓足了自己的勇气,大步流星地朝前方走去。 上次走过这两条长廊的时候,慧见曾经仔细观察过,里面没有任何通往其他地方的出口,也不似有暗门。看来,想要找到通往外面的路,还是要从前面那间挂有巨画的石厅入手。慧见记得自己被抬进来的时候,经过了很长远的一段路,后面的路感觉和眼前的长廊很像,前面经过的肯定是那间石厅。 他朝着石厅所在的方向心前进着。 出乎意料,石厅外的铁门没有上锁,而且没有人把守。看来,这里的主人似乎十分自信无人能逃出去。慧见心翼翼地推开铁门,只见石厅内依旧灯火通明,只是陶恭三、柳艳艳等高手并不在内,只是在靠近石厅右侧的墙壁下摆放着两张木桌,有七八个黑甲人打扮的汉子正围在那里吃喝。其中有个眼尖的,早看见慧见推门而入,问道:“刚给那些人送饭去了?” 慧见担心被人识破,只是“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那人点点头,端起酒碗喝了一口,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将酒碗放下,疑惑地盯着慧见道:“不对呀,刚才去送饭的不是老李吗?你是谁?面生得很啊!” 若是按照慧见平时的应变能力,这人的两句话准得将他问趴下,可是王卓早就将这件事考虑进去了,慧见可以说是有备而来,闻言镇定地回应道:“哦,我是刚从前面调进来的,李大哥刚才正好有事,临出去的时候就让我替他送饭去。他刚到前面去了,你们没看见吗?” “没看见啊!走的那么快?” “是啊,好像上头有什么事找他,急急忙忙就去了。” “得了,”一个矮胖汉子满脸猥琐地道,“不用说,肯定是那位柳夫人又思春了,找老李消遣去了。” 几个人哈哈笑了几声,一个瘦脸汉子道:“不会吧,有陶爷在,柳夫人还顾得上别的汉子?” 几个人又是一阵哄笑,先前喝酒那汉子招呼慧见道:“哎呀,兄弟,你也忙活累了,来来来,过来跟哥几个喝几碗。” 桌上摆着的不是浓郁的烈酒,便是烧鸡、熏鱼,别说慧见没有心思和这些人吃喝,便是有这念头,满桌的酒肉荤腥又怎么能吃得下去。他担心被人看出破绽,故意笑了笑,道:“各位大哥抬爱了,偏生弟刚才在前面吃过了,这会儿连酒水也喝不下了。改日弟再请你们,咱们到时不醉不归。”众人闻言,笑道:“好,痛快!” 慧见借机坐到几人身旁,道:“说起来,还真是羡慕陶爷他几个呀!给上头办事,好处不少啊!” “那是自然。”瘦脸汉子道,“人家那都是什么身份?武林高手!更是老江湖!哪像咱们这些行伍出身的,身子骨再壮,也比不得人家功夫厉害。” 慧见听到这话,心头微动,忖道:“行伍出身?这么说来,眼前的黑甲人都是军士?”他隐隐约约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来不及细想,只好佯叹道:“也是啊!别的不说,就说那位白猿翁,呵呵,动动手就能把人变成行尸走肉,还真是了不得。……嗯……我要是会这本事,那该有多好!” 一个汉子哈哈大笑道:“看不出啊!兄弟,你年岁不大,野心不啊!可惜人家那本事是秘传,而且另有高人指点,咱们上哪儿学去?”慧见怕露出马脚,不敢再多说什么,就陪着笑了笑。其他人又胡乱嚷嚷了一会儿,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这才一个个醉醺醺地站起来,朝着巨画的方向走去。 慧见跟在他们身后,只见其中一个汉子,在画中偏左一侧的一条龙的眼睛上一点,整座石厅顿时微微晃动起来,随着一阵机括转动的巨响声,眼前的巨画轰然升起,后面出现一道门——原来,那被隐藏的出口就在画的后面! 只听一个汉子说道:“不提出那些囚徒还关什么门啊!挺热的天,关起门来这都闷成棺材了!”一行人叽叽咕咕地边说边走,慧见急忙跟在后面。他心中暗道:“怪不得怎么找门都找不到,谁会想到这画后竟是另有玄机。看来我当时也是从这道门被抬进来的。” 从这道门出去后,前面又是一条七八丈长的走廊,走廊尽头有一个石厅,左右两侧的墙壁上各有四道门。走在最前面的汉子打开左侧的一道门,一行人便跟着走了进去。没走多远,慧见便看见前面有许许多多的黑甲人,分别围坐在一张又一张的木桌前吃饭闲聊。领头的汉子走到其中一张桌前,对其中一个黑甲人道:“老高,换班的时候到了。”那人应了一声,起身带着一队人往门外走去。慧见心想,他们这是换班去了。我可不能在这里久留,不然难以走脱可糟了。他趁着人多杂乱的时候,摸起了一副黑甲套在身上,混进了那一长队正在往外走的黑甲人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三十六章 同室相斗枕边风 经过前面那间全是门的石室后,黑甲人又各自分成了几个队,分别走入了各道门里,慧见蹑手蹑脚,瞧准了机会,在进入一道门后躲在了一个角落里。等到前面的黑甲人走远后,他才走出来,仔细打量眼前的所在。 这里的通道浑然不像地牢那边只有进出一条路,而是四通八达,远处的黑甲人也只是聚集在一些石厅里而已。慧见心想:“这个地方很大,胡乱走起来可不算明智,我还是心点,按顺序寻找吧!”他向左边的一个通道走去,转了几个弯,发现前面的一扇铁门敞开着,他快步上前,发现里面也是一间牢房,只是和慧见待的牢房不同,而是一群人被关在一起。不过,那些人个个笔直地站立着,仿佛被人定了身,牢房里也没有看管的人。慧见大着胆子走上前去,发现眼前的十几个人个个目光呆滞,形如僵尸,有两个还是之前见过的被秘术操控的人。慧见不禁骇然醒悟:“这些都是被白猿翁他们控制住的江湖人。”他急忙从那个房间退了出来。接下来的一个又一个房间,不是放满了兵器,便是堆着粮草、金疮药。甚至有一间还装满了一包又一包的火药。慧见越看心里越是感到震惊,他只觉得此间的主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里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普通的江湖势力所能拥有的,更像是……要起兵打江山的人的大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急急忙忙找了下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当慧见将另一条通道的几间石室查看完后,听到拐角处的一道门里传来男女嬉笑的声音。慧见不敢靠得太紧,担心对方是高手,能察觉自己的存在,于是离了足足有七八丈远,屏住呼吸,凝神倾听。 只听铁门内的一个女子娇笑道:“陶爷,几天不见,您可是又强壮了不少啊!” 一个粗野狂放的男子声音响起,道:“有你这勾魂蛋儿在,我不强壮点行吗?” “讨厌,弄疼人家了。” 慧见听得面红耳赤,不消说,这两人便是陶恭三和柳艳艳,却没想到这二人还有这层关系,慧见一个出家人,可不想听这些云雨过后的无耻言语。他转身便想离去。 这时,忽听柳艳艳话锋一转,道:“哼,我就想不明白,就白猿翁那个糟老头子,凭什么主公那么器重他?” 这番话让慧见又停下了打算离去的脚步,仔细听着。 只听陶恭三干笑了两声,略有嘲讽地道:“没法子,没法子,谁叫人家参研秘术呢?你也知道,主公也对此术十分在意。本来,那老废物弄了那么久也没多大成就,我还等着看好戏呢!谁知,哼哼,那老瞎子一来,直接给他帮了个大忙。” 柳艳艳不满道:“这么说来,咱们只能屈居这老头子之下了?” 陶恭三冷笑几声,道:“风水轮流转,他想独占主公的恩宠,哪有那么容易?别的不说,他以为就他一人持有主公给的软香罗和解药,就把咱们都当废物?”慧见闻听软香罗和解药,不禁心跳加快。 柳艳艳叹了一声,道:“话虽如此,那陶爷你可有什么良策?” 陶恭三呵呵一笑,道:“我的好艳艳,你看这是什么?” 石室内静了一下,就听柳艳艳“呀”了一声:“我的爷,这软香罗和解药你是怎么拿到手的?” 陶恭三得意地道:“今儿一早,白猿翁不是要去找主公禀报这里的情况吗?临走嘱咐我要是再有新囚徒进来,要注意检查软香罗使用的分量够不够。我就借机从他那里要了点软香罗和解药。他倒是没想到,老子留这些东西是为了以后。” “哦,那陶爷留着这些东西有什么用途啊?” “这个嘛,哈哈哈,日后你就知道了。” 柳艳艳呵呵笑了几声,道:“得了吧,我的爷,你就算不说,我猜也猜出来了。你是想留着这东西,打算将来对付白猿翁吧!” 陶恭三嘿然道:“行啊,你连这个都猜到了。没错,主公是干大事的人,将来举事成功,少不得论功行赏,我可不想被那糟老头给比下去。再说,他那人心肠狠毒,说不定也防备咱们呢!哪天一个不留神,被他用软香罗把咱们暗算了,那可不妙。我这里备着毒药和解药,可就不怕他来这一手了。” 柳艳艳道:“可你这两样东西若整天随身带着,难保不会被那老头子发现。我和你讲,那老头子的鼻子可灵着呢!尤其是药石之物,他只要闻上一闻,你藏得再严实也没用。” 陶恭三嘿嘿笑道:“你说的我当然懂,所以我就想把这东西都放在你这儿。你这里除了我也没人来,别人决不会想到东西藏在这里。” 柳艳艳娇哼了一声,道:“原来你今天是为这个才来找我的。” “怎么会呢?我还真是想你了,要不能把你弄疼了?算了,别计较这个了。来,快把东西收好。咱们也该走了,再过一会儿,老瞎子就要来了,我可不想听他唠叨。他娘的,要不是老子打不过他,早就咔嚓一斧子把他劈成两段了。” 石室内传出二人的穿衣声,慧见急忙另寻了个远处无人的角落躲了过去。过不多时,只听门扇的开关声,接着是两个人急急忙忙离去的脚步声。 慧见等那二人走远了,才心地走近那个房间,只见铁门上挂了一把锁,便立刻从怀中取出一物。原来,王卓待着的那间牢房里,有个江湖人惯使夜行术,随身带着不少器具。被关进牢房的时候,他身上的其他东西都被搜走了,唯有藏在鞋底的一根钢丝锯没有被发现。只是他身中软香罗,自知离开牢房也无法逃出去,就一直没用此物脱身。之前,众人嘱咐慧见的时候,那人便将此物交给慧见。没想到,此物竟然帮了慧见的大忙。 那钢丝锯显然是由百炼钢锻造,虽然纤细却坚韧无比,且锯齿密布,慧见没用多时便将门上的锁锯断。他推开门,一股浓烈的香粉气息扑面而来。只见室内陈设华丽,桌椅、梳妆台、床榻无一不是样式别致,雕以繁复纹样。想不到,柳艳艳在这关押江湖中人的地方,还把卧房摆设成这个样子。慧见心里不禁啧啧称奇。尤其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二人刚才的谈话,听上去他们那个主公似乎是个图谋争夺的人物。慧见的心中隐隐浮出“反贼”二字,可眼下不是该想这些事的时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三十七章 杀出重围地底深 事不宜迟,慧见立即在石室内搜查起来。过不多时,便在柳艳艳的梳妆台上的一个抽屉里找到了一个白色的瓷瓶和一个黄色的纸包,纸包上写着“软香罗”三个字,瓷瓶上贴了一张纸条,写着“解药”二字。慧见急忙将这两样东西藏在怀里,迅速从石室内退出来,打算按照原路返回地牢。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事:解药是拿到手了,可是出去的路还是不清楚,大家就算恢复功力,又怎么能逃出去呢? 但他破坏门锁拿到了解药,一旦柳艳艳回来,必定会发现有人来过。那时自己若还没回到地牢,大家可就危险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让大家恢复功力。想到这里,慧见急忙按照原路返回。半路上,他尽量避开那些黑甲人,遇到躲不过的,他就故意和他们走对面打招呼。挂有巨画的那间石厅里恰好没有什么人了,慧见快速走过那里,回到了地牢。 众人一见他平安归来,精神都是为之一振,待得知晓慧见获取解药之后,更是惊喜万分。慧见简单将得到解药的事说了一遍,便将解药交给王卓等人。牢房内不乏精通药理的行家,接过解药只是一嗅,便大抵知道了这解药的使用分量。慧见拿回的虽是的一个瓷瓶,但里面装着的解药却足以解开这牢房里的所有人身上的毒。慧见告诉王卓,他虽然将解药带了回来,可没能找到出去的路。 王卓却是一笑,指着对面牢房里仍在昏迷的汉子,道:“不用担心,那人刚刚醒过来,我们问清了出去的路径后,就又把他给打晕了。” 一切准备就绪,刘孝善立刻拿钥匙打开各间牢房的铁门,王卓等人则将分好的解药一一交给各间牢房里的人。众人都是走江湖的,解药一拿到手,不消多说便知道如何分配。于是,一份又一份的解药纷纷被投放到各间牢房的水缸里,人人都趴在缸里喝了个半饱。果然,解药入口不到半刻功夫,众人便纷纷感到经脉中被禁制住的内力开始恢复,就一个接一个盘膝打坐,抓紧时间恢复功力。 王卓和刘孝善等众人的毒解得差不多了,这才喝了几口掺有解药的水,坐在地上运气调息,慧见则守在牢房的入口处,防止有人进来。 不料,他刚站在那里才一会儿的工夫,前方的通道拐角处便传来人的奔跑声,同时还有人的喊叫声:“快,不能让那子跑了”“没想到竟然有人混到了前面”“想逃?没那么容易”。 慧见心里“咯噔”一下,不用问,这铁定是被人发现了。 别的不说,单单是柳艳艳回去发现门锁被人破坏就足以使盗取解药的事败露。眼下,牢房里的人功力还没恢复,这当口却被人发现了。 危矣!苦也! 事到临头,再怎样急也没用。慧见情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他只有拼死一战,才能保全后面的众人。再说,他拖久了,后面的人一旦恢复功力就会前来参战,胜算就更大了。心念电闪,慧见已然打定主意,他纵身快跑几步,来到前方长廊的拐角处,背靠墙壁,蓄势待发。 不一会儿,只见两个黑甲人从拐角处的另一边奔出。他们刚一露头,慧见双拳迎面出击,径直捣中那二人前胸。只听“咚咚”两声响,那二人还没做出任何反应就被打得向后方飞出。这两拳力道奇大,尽管那二人身穿厚厚的皮甲,却还是在被打飞之后躺卧在地上,一动不动。慧见自己也是暗暗吃惊,暗忖自己这两拳竟能有这种威力,也不由得生出一丝悔意,不知那二人是死是活。 可容不得他多想,后面的黑甲人已经赶到,五把钢刀明晃晃地向他砍来。慧见向右稍一侧身,躲过了一刀,左手一把抓住一名黑甲人的手腕,向下方顺势一拧,只听那黑甲人发出一声惨叫,手腕、臂的骨头俱已被慧见拧断,整个人疼得立刻倒在了地上。慧见以一招“迦叶覆钵”击败一名黑甲人,接连递出数招“大力金刚爪”,这几招都是连天恨传给他的招数,招招凶猛迅捷,那几个黑甲人无法抵挡,眨眼之间便被一一击倒。慧见不知道之前在牢房里的那一番折腾,他的功力已经提升了很多,还道这些黑甲人的身手不是很强。脚下快速移动,他又打倒了两个手持长棍的黑甲人,俯身拾起一根长棍,迎着后面源源不断冲上来的黑甲人,将少林棍法尽数施展开来。 如今的慧见,周身经脉已然拓宽,功力较之从前提升了何止一倍?少林棍法走的本就是刚猛的路数,眼下在慧见的奋力施展下,招招带着开山断崖、横扫千军之势。连慧见自己都不曾想到自己会变得这么厉害。可如今是非常时刻,他也无暇顾及是不是下了重手,只知道自己若有差池,便要立即丧命。一时间,通道内棍影翻飞,“呼呼”的棍风声与黑甲人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片刻之间,地上已经倒了三四十名黑甲人,剩下的看见慧见攻势如此威猛,心底也自怯了,举手投足间不免馁了几分气势。便是这般,令慧见更是把握住了契机,手中长棍如割草般横扫无碍。正激战中,身后地牢里传来几声长喝,两名身形魁梧的青年汉子和一名长须中年人飞身而出,拳脚相加,攻向黑甲人。这些被困在地牢里的武人个个都是武林中的好手,此刻恢复功力便如蛟龙归海。单单是慧见一个人已经让一群黑甲人感到头痛,待得这三人加入战团,更是令他们只有招架而无还手的份儿。可逐渐恢复功力的又何止这三人? 又过了一会儿,地牢里已经冲出了十余人,这些人被关押在此甚久,早就满腔怒火,哪里还管得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武者风范?个个都是捡着狠辣的招式出手,打得那些中招的黑甲人非死即残。随着恢复武功的武者人数不断增加,黑甲人已经无法阻挡众人,已经有人开始往后撤退。地牢里冲出的人不乏有得知出去路径的,顺势带领众人向外突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三十八章 翻天双刃触必亡 就在此时,两条乌黑的身影出现在悬挂巨画的那间石厅外的通道里。 乌衣、帷帽,面上的黑巾,腰间的单刀。 装束一样的两个人,就连目光也是一样的锐利、冰冷。 就那么伫立在通道尽头处的门前,冷眼望着一群被打得节节败退的黑甲人,两个人却仿佛两尊雕像,一动不动。 可是,一股无形的杀气却隔着远远的距离袭向冲来的众人。 两个人就仿佛两堵厚厚的石墙横亘在众人的眼前,刚刚奋战得豪气冲天的一众武者竟似乎被两双冰冷的手扼断了胸中的火热与勇猛,甚至是愤怒。 因为,他们知道眼前站着的是什么人,也清楚“翻天双刃”的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英雄好汉的鲜血。 杀气,虽无形却仿佛有质,硬生生逼停了众人前进的脚步。 只见左边的乌衣人冷笑一声,冲着撤退而来的一群黑甲人道:“打不过就别硬撑了,出去把外面好好守住,这里的事儿就不用你们管了。”说完,反手打开身后的铁门,又道:“走吧!” 见那些黑甲人还在迟疑,右边的乌衣人用一种阴暗却又嘶哑的声音说道:“快滚!” 那两个字仿佛催命符,黑甲人闻声都是一怔,而后急匆匆地走进了铁门。 等到最后一个黑甲人走进铁门后,左边的乌衣人用力一推,“砰”的一声,铁门被重重关上。那人又是一阵冷笑,道:“抱歉了,这道门你们不能走。想走的话,除非打败我们兄弟两个。” 他二人面对眼前那么多的好手,竟然毫无惧意,慧见心想:“这二人的厉害我也曾听说过,可是面对这么多人,他们竟似乎全不放在眼里。莫非他二人有把握赢得了所有的人?” 这时,刘孝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朗声道:“古烁,你兄弟二人的本领我们都清楚,可若说凭你二人便能挡住这么多好手,却也忒托大了!” “不妨一试!”说话的是右边的黑衣人柏丰,他素来不喜多言,言辞十分简短。倒是一旁的古烁阴森森地道:“你说我二人托大?哼哼,若是往昔,我们还真的胜不了你们这些人,可眼下,你们中的大部分人不过才恢复了三四成的功力,这胜负之数可就难说了。” 慧见闻言心中一寒,原来己方众人大多功力没有完全恢复,难怪这二人有恃无恐。 思忖间,对峙双方已经不再说话,但场间充斥的杀意却越来越强烈。 终于,还是慧见他们这边的人先忍不住了。 一声暴喝响起,一个矮个老者举起手中刚从黑甲人手里抢来的单刀,纵身劈向距离他稍近的古烁。这老者挥刀的方位、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显然是用刀的行家。才一眨眼的功夫,刀便已递到了古烁的头顶。 可是,还差不到三寸的距离,老者的刀无论如何也劈不下去了。 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被鲜血喷成的线。而老者的身形也仿佛被人定住了,一动也不动,只有颈部的一道仍在流血的伤口在向人们述说着一切。 人,已经死了! 众人哗然,古烁就站在那里,似乎不曾动过。他什么时候拔刀,什么时候杀死老者,又是什么时候收回刀的,几乎没有人看到。古烁似乎就那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人群中不乏武林中的一流好手,却也只是依稀看到古烁晃了晃。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难道说他二人的武功已经到了凡人不可推测的地步了? 老者的尸体瘫软倒地,慧见看得心惊肉跳,不知接下来如何是好。这二人武功实在惊人,己方众人怕是没有冲出去的希望了。 就在此时,一旁眉头紧锁的刘孝善冷冷地道:“翻天刃法,你们兄弟二人果然练成了。” 柏丰冷笑道:“九重,练了足足十年。” “年”字刚一出口,古烁和柏丰便同时动了起来!他二人心里清楚,再拖上个一时半刻,等到所有人都差不多恢复功力的时候,他们就拦不住这些人了。虽然后面还有高手压阵,但他们兄弟二人可不想被人说成废物。 翻天双刃,招式诡异、速度惊人,最适合速战速决。 两把单刀分别持在二人手中,古烁的刀,鲜红如血;柏丰的刀,幽蓝如天。一红一蓝,随着二人迅捷无比的速度,划出两条长影,看上去十分诡异。 烈寒双毒,触之必亡。刘孝善的双瞳骤然收缩,他还记得,武林中不知曾有多少好手丧命在这对沾有剧毒的刀之下。这二人本就刀法大成,偏偏刀上又有毒,更是难以对付了。于是,他急忙出声喊道:“大家心,刀上有毒。” 可惜,迟了一步,二人刀锋所向,围上去交战的人中已经倒下了三四个人。 刘孝善怒哼一声,一晃手中刚刚夺来的单钢刀,也加入了战团。慧见心里虽然胆怯,却也知道此战只可胜不可败,也是把心一横,挥起长棍,冲了上去。 古烁哼了一声,拦腰一刀砍向慧见。慧见使出一招“韩信点兵”,手中棍自下而上荡开古烁的刀,棍梢一挑,直戳古烁的腰间。他这招本来平平无奇,以古烁的武功和见识,绝对不存在接不住此招的情况。可是,慧见根本不会想到,他此刻运气催劲,雷电门独特的真气四处游走,无论是他的身法还是棍上的劲道都使此平常的一招变得不平常。古烁的刀刚与棍接触,一股奇怪的内劲便袭来,古烁毫无防备,右臂一阵酥麻,手中刀险些脱落。他稍一失神,慧见的棍已经朝着他的腰间戳来。 旁边有好手抽空看到这一招,心中都忍不住叫好。 可是,众人却听慧见一声惊呼,再看他手中棍还没戳到古烁,竟然就中途撤回,护在身前,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后方倒退了七八步。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暗道可惜,却见慧见面色微微发白,而他右臂的衣袖竟然缺了一大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三十九章 孤烟落日神魂丧 慧见心中大惊,适才那一击古烁本来万难躲避,谁知招数刚递到半路上,一股细微的寒意竟然绕过他的长棍向他全身缠绕而来。这股寒意并不明显,稍不留神便会注意不到,但慧见修炼的雷电门内力有独特之处,能于细微处察觉事物。他一感到不对,几乎是下意识地用长棍抵挡。就是这一挡,长棍仿佛触及一缕带着凌厉内劲的细丝,而且被长棍抵挡,在慧见右臂的衣袖上擦了过去。与此同时,慧见感觉自己右臂的袖子断裂了一大块。 那股细丝一样附着内劲的东西竟是如此锋利!慧见急忙向后倒退,心中也恍然明白了二人那诡异刀法的秘密。 “各位施主心,他二人另有细的兵刃取人性命!” 慧见刚一开口提醒,警觉微动,刚刚那股寒意再次向他袭来,只见柏丰双眉紧锁,右手刀砍向两名用剑的道士,左手却空着朝他划了两个圆圈。 是恨他多口提醒,想要杀人灭口! 慧见足不点地,施展开连天恨传给他的身法,这路身法乃是雷电门的绝技,慧见修习时日虽短,却也用得如风似电,身影飘忽。慧见这次有了防备,柏丰施展出的那看不见的杀人招数竟连他半点衣角也没沾到,反倒是他连出数棍逼得柏丰步步后退。 古、柏二人大感意外,暗忖哪里来的这么个和尚,使出如此奇特的功夫,竟让他二人苦练多年的“翻天刃法”接连失手。最让他二人气恼的是,慧见似乎看出了他们刀法的秘密,若是不把这和尚杀了,他二人这层窗户纸一被捅破,多年的苦功就要大打折扣。师兄弟二人都是一样的心思,对视一眼,蓦地丢下其他人,一起扑向慧见。 就在此时,从前方的通道内接连飞出十几样兵器,朝着二人激射而去。这些兵器有刀有棍,全都是看守在此的黑甲兵持有的兵器。二人突遭意外,全然不惧,双刀挥舞,顷刻间将飞来的兵器一一格挡开。 只见通道内蹿出几个人,分别是铁氏五兄弟、一名长须老者和一个身穿褐色劲装的青年。 那褐衣青年走在最前面,他身材高大,眸如漆星,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威风凛凛,赫然正是王卓。王卓看了看古、柏二人,哂道:“翻天双刃,刃可翻天,但这锋利无比的冰蚕丝的秘密一旦泄露,刀法威力立刻减半。苦练多年却是这么个结果,此等刀法不练也罢!” 古烁脸色微变,凛然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事到如今还想掩人耳目吗?”王卓缓步上前,挡在慧见的身前,冲着二人继续道,“你们这‘翻天双刃’的奥秘,在下最是清楚不过。昔年,天刃帮有六种秘传刀法,其中之一便是‘翻天双刃’。可与其他五种刀法不同的是,这路刀法最大的特点反而是最大的弱点。那就是用刀之人必须练会用冰蚕丝配合手中刀杀人的手法。冰蚕丝锋利且细软,用内力挥动,一般人很难发现。配合你们本就迅速无比的刀法,只怕发现冰蚕丝的人也基本丧生在刀下。而没能发现冰蚕丝的人,只要全心全意和你们的手中刀对战,十有八九会被冰蚕丝暗算。这手法本就令人防不胜防,你二人偏偏又相互配合得天衣无缝,确实所向披靡。” 王卓滔滔不绝地说下去,身旁的众人无不十分吃惊,同时也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师兄弟二人的刀法诡异无比,原来是暗中甩出冰蚕丝配合刀法。 若非王卓点破,谁能想得到? 十有八九要没头没脑地死在他二人手中。 对面的柏、古二人已经变了脸色。毕竟,苦练多年的绝招就这么被人直白地戳破了那层神秘的面纱,二人不免有些精怒交集。 柏丰刀尖直指王卓,道:“废话少说,出手!” 古烁没说什么,他盯着王卓,心里开始飞速盘算着。 眼前的青年到底什么来路他并不清楚,上头似乎有意隐藏他的身份。古烁只记得此人是打京城来的,似乎和朝廷有些关系,而且武功不弱。但他到底是什么人,师承何门何派,他完全不清楚。 可是,他能肯定的是,一上来就叫破了他们武功秘密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他暗中拉了柏丰一下,意思很明白:此人不可觑,必须要谨慎应对。而且只能趁着他软香罗的药力没能完全消解之前杀了他,否则保不准就会发生什么变数。 二人横刀于胸前,四目紧盯王卓。 王卓却仍然面带微笑,仿佛没将二人放在眼里,可他就那么一站,柏、古二人身上放出的气势竟仿佛遇到了一堵高大的围墙。 三股气息充斥、碰撞,三道凌厉的杀意弥漫开来!周围的人不禁迅速散开,慧见心中暗暗吃惊,能和刚才不可一世的柏、古二人势均力敌,这位王少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众人刚一散开,就听王卓爽朗的笑声响起,道:“在下不是个嗜杀之人,但最看不惯那些恃强凌弱之辈。二位刚才威风八面,杀害了不少江湖同道,就别怪在下无礼了。” 说完这两句话,他就出手了。 是的,没有任何多余的话或动作,就那么看似突然,却又很顺利成章地出手了。 他的动作也很普通,普通到只是伸出两掌,分别拍向古烁和柏丰。掌法也没什么玄妙的,就是那种直来直去的迎面一击。柏丰怒哼一声,挥刀砍向王卓的手臂,与此同时,一旁的古烁也动了。 二人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便是石破天惊之势。 刀光冷冷遍及四方,冰蚕丝交织如。纵然有铜头铁臂,遇此也难以保全。 石室墙壁上顷刻间多了一条又一条刀痕,冰蚕丝夹带着强悍的刀气在墙壁上划出一片又一片火星。 可谁也没想到的一幕出现了。 王卓的身体仿佛透明的,刀锋、冰蚕丝丝毫连他的衣服都没沾到半点,而他却如影随形般靠近二人。 “什么?”柏、古二人大感意外,慌忙出手攻击,可是已经晚了! 谁都没看见王卓的双掌是如何按到二人的胸前的,人们只听到两声巨响,再看柏丰和古烁已经被打飞了出去。 王卓这两掌劲道十分霸道,二人径直飞出了三丈开外,后背重重地撞在石壁上,劲力仍未消退,竟然撞得石壁上也出现了两大片裂纹,仿若巨锤击打造成的。 好厉害的掌劲!这到底是什么武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四十章 谁人刀剑料难伤 柏、古二人口鼻中鲜血直流,艰难地挣扎了好几下也没能站起身来,就那样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他们的脸上满是震惊和迷惘,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二人不顾口中流出的鲜血,吃力地念叨着什么,有人凝神倾听,依稀听到了两句。 “竟然是孤……孤烟……”“烟……烟落日……掌……”“不可……能……” 孤烟落日掌! 竟然是孤烟落日掌! 众人一片哗然,尽皆震惊。 众所周知,天下掌法至刚至猛者乃是少林派的大力金刚掌,但另有一家掌法除了至刚至猛外还含有一股绵长的劲道,由此刚柔兼济,威力竟犹在大力金刚掌之上。这路掌法取自王维“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意境,就此命名为“孤烟落日掌”。当今天下,唯有“风雷怒剑”梁孤鸿擅长此绝技。眼下王卓使出的竟然是孤烟落日掌,众人怎能不感到震惊? 王卓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也不清楚。虽然人人心中都有疑问,但看到那刚猛至极,如烟柱直冲天际般将柏、古二人打飞出去的掌力,除了孤烟落日掌之外,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种这样霸道的掌功。 柏丰和古烁遭逢重击,脏腑依然全被震碎,只是挣扎了片刻便已气绝身亡。众人也没工夫再行咋舌,趁着自身功力回复的差不多了,急忙打开前方的铁门,冲入悬挂巨画的那间石厅中。 只见石厅中灯火通明,陶恭三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木椅上,身旁站着柳艳艳和百十多名手持兵器的武者和黑甲兵,拦挡在巨画前面,个个脸上杀气腾腾,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眼见众人冲了进来,陶恭三冷哼一声,道:“有本事偷了软香罗的解药,果然有两下子。呵呵,有命杀到这儿,想必‘翻天双刃’把命交到你们手里了。呵呵,两个废物,平日里夸口如何如何,竟这般没用。” 刘孝善冷笑道:“姓陶的,你们忒也托大,这么多好手在此,你还想来个手到擒来?” 陶恭三怒极反笑,道:“你若不信,大可放马过来。” 刘孝善早就憋了一肚子火,闻言便要冲上前去。忽见王卓闪身挡在身前,他微微一愣,刚要开口问询,就听王卓道:“刘大哥不必恼火,且让弟先来会会他。” 陶恭三打量了一下王卓,不满道:“主公虽然关照过不可轻易伤了你,可没说眼下这局面不能杀你。你若赶来送死,可就别怪老子了。” 王卓悠然地道:“陶爷纵横江湖多年,血债累累怕过谁?不过在下今天就是不怕,偏要看看您那巨灵神斧是怎么砍杀在下的?” 陶恭三蹙眉道:“臭子,你这是找死。” 王卓有意无意地看了看站在陶恭三身旁的柳艳艳,哂道:“陶爷,江湖上都说您手中的斧子能开山截流,而您那一身金钟罩的本事也练得刀枪不入,如此攻防兼备,几可所向无敌。可在下却又听说陶爷是个风流人物,杀人越货之余还不忘做采花的勾当。这么一来,您那号称刀枪不入的金钟罩可还能无懈可击吗?” 众人听到这里顿时明白了。修炼金钟罩铁布衫这等横练功夫,最是讲究气贯全身,尤为忌讳女色。陶恭三生性好淫,身上必有罩门,这么一来也就不是难以战胜了。 王卓的话刚一说完,柳艳艳扑哧一声笑了,而陶恭三更是哈哈大笑,面目变得有些狰狞,道:“子,你的确有见识,不过太自以为是。老子可不是普通的武人,呵呵,你说老子因为沾染女色便有罩门。好啊,你倒说说老子的罩门会在何处?” 王卓打量了陶恭三片刻,肯定地道:“既是沾染女色,罩门自然是在下阴。” 陶恭三巨口开裂,笑道:“你子看来是个正人君子,不谙房中之事,就凭这你就肯定老子阳气外损,那地方便是罩门?”说罢,他霍然起身,伸手将身上穿着的外衣撕破,露出一身壮硕圆实,仿若巨熊的肌肤。反手又是一下,将下身长裤撕毁,只留一条犊鼻裈,腿间一团巨物若隐若现。众人心想,辛亏这边没有女子,不然陶恭三这个样子,他根本不用打就赢了。 陶恭三手持巨斧,一脸鄙夷,道:“老子这身肉摆在这里,你们随便找罩门。”说着指了指身体下边,又道:“你不是说老子罩门在下阴吗?尽管出招试试。” 他这般有恃无恐,众人都是一惊。慧见心想:“难道王少侠猜错了,此人当真练得一处罩门都没有?可是,那怎么可能呢?” 王卓看着陶恭三那无耻却又得意的神情,反而显得异常平静,双手一分,摆了个架式,道:“说的再多也没什么意思,陶爷不打算放我们走,也不想吐露您那位主公的事,那咱们也没必要啰嗦下去了。动手吧!” “哈哈哈,够爽快!”陶恭三狞笑道,“老子就先咔嚓一下砍下你的脑袋!” 说话间,陶恭三手中的巨斧已经递到了王卓的头顶。众人惊呼,谁也没看清这黑熊一样的巨汉是怎么来到王卓的身边的。想要出手相助,已经来不及了! 可众人连想都没想到,就在斧子距离王卓不到三寸的地方,王卓的身影竟然消失了。 人到哪儿去了? 陶恭三心里刚泛起疑云,就觉得身后一阵劲风袭来,他刚想回身一斧劈向来者。那股劲风便突然不见了。他顿时一愣,接着下阴就重重地挨了一脚。 风声骤止,王卓已经飘然立于几丈开外,丝毫没把柳艳艳等人惊诧的眼神收入眸中。只是看着若无其事的陶恭三,自顾自地道:“陶爷果然没说谎,那话儿还真不是罩门。王某走眼了。” 话虽如此,但他这来去如影的身法着实可怖。陶恭三脸上也不禁收起了不可一世的笑容,换上了一副凝重的神情。蓦地,一声大喝,他挥起手中巨斧,开山裂谷般劈向王卓的左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四十一章 袖底藏花影渺茫 王卓身子一侧,这一斧竟是擦身而过,而他右手一掌拍向陶恭三。这一掌和刚才击毙柏丰、古烁的掌法是一样的,普普通通却蕴含风雷之势。陶恭三识得厉害,急忙撤斧头回救。 “咣”的一声巨响,王卓这一掌拍在巨斧上,力道之大,让陶恭三险些没握住手中的斧子。劲力袭来,如排山倒海,他禁不住向后连退了五步才拿桩站稳。 “这是孤烟落日掌?”陶恭三认得这门武功,因为他当年领教过梁孤鸿铁剑的厉害。 王卓坦然道:“不错,正是孤烟落日掌。” “‘风雷怒剑’梁孤鸿是你什么人?” “是我师兄。” 众人心下顿时了然,同时也是大感意外。梁孤鸿的大名众人皆如雷贯耳,此人既然是他的师弟,身怀此等武功不足为奇。只是梁孤鸿什么时候多了个师弟,此人又为何在江湖上籍籍无名,众人感到一头雾水。 陶恭三不再言语,他知道今日自己一定要谨慎,不然只怕多年来积累的威名就要付之东流。石厅里暴喝之声四起,双方已然开始交战。地牢里仍有不少人冲了出来,而先前冲出的人此时功力也已经恢复了八九成。只见柳艳艳一人对战三四个江湖客,那群武者和黑甲兵则迎战其他人。石厅宽阔异常,这么多人激战在一起竟也没有感到多拥挤。 斧声阵阵,王卓和陶恭三再次交手。虽然有金钟罩护身,可陶恭三十分清楚孤烟落日掌的厉害,能不被打中就千万不要硬扛。陶恭三将手中巨斧挥舞得风车也似,整个人也旋转得犹如旋风一般,朝着王卓恶扑而去。他此时奋力搏杀,力道毫无保留,巨斧所到之处,即便是卷起的风也无比锐利,只见石厅内的桌椅、石壁,只要遇到陶恭三的巨斧,不是被劈砍得粉碎,便是留下一道又一道深长的斧痕。 可是,无论他攻势多么凶猛,速度有多快,竟连一招也没伤到王卓。他攻出了百十招,竟然都被王卓完美地闪避开。陶恭三心中焦躁不堪,一声怒喝,手中巨斧在身旁抡了个圆圈,然后砸向王卓。王卓施展轻功从陶恭三的头顶跃过,可是身后一名持刀的青年汉子恰好经过,他躲闪不及,一声惨叫,右肩连着半边身子的骨肉竟被陶恭三硬生生地砍了下来。整个人顿时倒在地上,血流满地,眼看着便没了性命。 王卓看得惊怒交集,他本来打算施展轻功闪躲陶恭三的攻势,既能消耗陶恭三的功力,同时也能找机会发动致命一击。不想变生不测,竟使这名青年汉子不幸罹难。 他怎能不感到震惊?怎能不感到愧疚?又怎能不感到愤怒? 王卓将双手一搓,忽地足下绕着陶恭三飞速旋转,双手接连拍出三十多掌。这三十多掌迅速无比,而且横中有竖,狂中有稳,刚柔兼济,最重要的是,这三十多掌是一口气甩出去的,速度之快,宛如三十多只手一起伸出。 陶恭三的武功霸道、刚猛,但速度是其短板,乍逢王卓这疾风暴雨般的掌法连攻,他哪有躲闪的份儿?急忙挥斧抵挡,可攻出的招式通通落了空,抵挡也抵挡不了几招,三十多掌倒有十七八掌全都招呼在了他的身上。 尽管陶恭三修炼的金钟罩的功夫十分精深,但孤烟落日掌的掌力何其强悍?打在身上仍感到疼痛无比。特别是有些地方连中两掌,掌劲几乎都要击散他护身的功力。 这样的掌法连挨了十几掌,陶恭三心里明白,自己不能像个背着壳的乌龟一样硬仗着金钟罩的功夫保全自己。在孤烟落日掌的猛攻下,他是抵挡不了多久的。如果再中个十几掌,只怕他向来自负的金钟罩就要被人彻底击溃了。念及此处,陶恭三不敢再硬接王卓的攻击,只有奋力拉开二人的距离,同时将手中巨斧挥舞得如同风车般迅速。 二人在这里生死相搏,其他人也早已混战在一起。 先前围攻柳艳艳的几人全都败下阵来,眼下换作刘孝善上前与其对战。换作平时,以刘孝善的性格,断然不会轻易和女流之辈动手,就算当日和骆一白、方娴雅夫妇交手,也不过是为了给师弟出口气罢了。可今日,面对恶名昭彰的“百嫁寡妇”,憋了一肚子怒火的刘孝善管不得那么多了。 他的“分云手”,讲究“拈轻拿重”,能根据对手发出的劲道的强弱变换招式和内力。对手招数刚猛,他的手法就是刚猛的;对手招数阴柔,他的手法也会带有阴柔的气息。 遇强则强、相生亦相克。 因此,如云般轻柔也可随手分开! 也就只有他这样的功夫,才能在接手柳艳艳的攻势下,接连三四十招不落下风。 柳艳艳的武功颇有独特之处,她一双两丈有余的长袖袖口处用细小的红绳编绑了一圈的铜钱,平日里长袖叠起,让人看不见里面的玄机。一旦与人交手,她用阴柔的内力催动长袖,使得本就带着凌厉内劲的长袖携着袖口的铜钱攻向对手,令人难以抵挡。不仅如此,柳艳艳还练了一套配合袖功的掌法,袖中藏掌,宛若叶底藏花,于掩人耳目中突显杀机。 先前的几名江湖客就是刚一和她动手,便被她如绿蟒般激射而出的长袖先行打伤一人,接下来的两个人也在她变幻莫测的袖法下吃了大亏。要不是刘孝善及时上前,他们三个人早就性命不保了。 只见二人闪展腾挪,从一边打到另一边,柳艳艳双袖挥舞,两条长袖如同活了的绿蟒般缠、抽、卷、挑等,极尽变化之能事。袖口铜钱在凌厉的内劲催动下如同蟒蛇口中尖牙,在刘孝善的四周飞来飞去,发出阵阵破空之声。 柳艳艳心里焦急万分,她抽冷子瞟了一眼四周的情势,发现从地牢里涌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功力也都恢复得差不多了。用刀的壮汉、挥棍的和尚、爪法精湛的老者、腿功了得的青年……四下里吆喝声大起,人影杂乱,兵器挥来舞去。己方的好手和黑甲兵根本挡不住这些人,还没打多久,败象频显。柳艳艳知道今天此事难以摆平,陶恭三就算再厉害,想要抵挡这么多武者也是万万不能。何况瞧那边的战况,只是一个王卓都已经让陶恭三自顾不暇……柳艳艳不敢想下去了,总之,今天这处秘密的据点一旦生变,主公那头必定会雷霆大怒,他们这些人谁都没有好果子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四十二章 鏖战搏杀渡难关 柳艳艳又急又怕,把牙一咬,双袖夹击,行云流水般接连攻出七八招,将刘孝善逼得步步紧退。趁着对方还未来得及反扑的当儿,柳艳艳怒喝一声,右手长袖如穿云白鸿般朝着刘孝善胸前膻中穴激射而去。 刘孝善反应机敏,遭逢突袭,左手如探云龙爪,五指暴长,伸手将柳艳艳攻来的长袖一把抓住。 不料,他刚抓住长袖便感到不对,那袖管中似乎正有两道不易察觉的劲风恶扑而来。刘孝善急忙放手,同时下身不动、上身迅速向后倒仰,以“铁板桥”的功夫,躲过了两枚从袖中射出的暗箭。就在此时,柳艳艳欺身而近,右掌穿过袖管拍向刘孝善的腹。她这手“缠丝软掌”的掌力专走阴柔一路,一掌打出,能使七块砖同时断裂,打在人的身上,对手非死即伤。 刘孝善没想到柳艳艳的招数这么多,一时躲闪不及,只好鼓气运劲,打算硬接这一掌。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柳艳艳这一掌就要按在刘孝善的身上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拦在前面,隔着长袖与柳艳艳对了一掌。 “砰”的一声巨响,柳艳艳只觉得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道向她推来,她脚下站立不稳,竟向后连退了七八步。最令她感到震惊的是,那股强悍的力道竟还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被一条满身是刺的蛇顺着经脉钻进了她的手臂,她整条手臂现在又麻又疼,几乎快没了知觉。 到底是什么人? 柳艳艳定睛一看,只见来人手持长棍,光头无发,正是那天被擒的和尚。 可是,可是这和尚不是少林弟子吗? 但是他使出的武功根本不是少林派的功夫。 刘孝善和慧见对视一眼,二人虽然无暇言语,但都是一样的心思。这柳艳艳是个女流之辈不假,可也是个罪大恶极的悍匪。今日里事态紧急,也顾不得什么男欺女,多欺少的顾忌,尽快击败对手,逃出这个牢笼才是正经。 二人不约而同想到此处,竟也同时出手,攻向柳艳艳。 柳艳艳心中暗暗叫苦,光是一个刘孝善已经让她难以应付,如今又加上了一个武功稀奇古怪的慧见。这可让她怎么招架?慧见和刘孝善左右夹攻,棍掌交加,柳艳艳双袖狂舞,却仍旧双拳难敌四手,没过十几招便已险象环生。 又过了八九招,柳艳艳左袖飞出攻向慧见左胸,慧见长棍从旁一条,内劲吞吐,那袖口处便被棍梢绞到了一起。慧见沉肩扎马,足下纹丝不动,柳艳艳想要扯动长袖也是不能。刘孝善趁机奔上前,双手化掌为爪,只听得一声声布帛撕裂声,柳艳艳的那只长袖已经被撕得如蝴蝶般破碎。未待柳艳艳做出反应,刘孝善近得前来,一爪抓向柳艳艳。 柳艳艳躲闪不及,急忙用左臂抵挡。只听得两声闷哼,柳艳艳左臂已是多了几道血痕,鲜血淋漓。她还来不及照看自己的伤势,忽听得远处的陶恭三发出一声大喝。接着便是一连串连珠炮般的掌击声响起。陶恭三那高大壮实的身躯竟被人打得飞出两丈远,重重撞在石壁上。 孤烟落日掌威力果然惊人!适才王卓双掌再次连发四十多掌,陶恭三抵挡不住,身上接连中了二十几掌,这么一来,他身上本就受到重创的护体真气便被击溃。掌力径直透入脏腑、筋骨,陶恭三被打出两丈开外,撞在了石壁上。 陶恭三金钟罩被破,口鼻喷血,显然受伤不轻,他抡起手中的巨斧,一声暴喝将巨斧脱手掷出。趁着王卓躲闪的当口,陶恭三奋力奔向柳艳艳站立的地方,边跑边大声喊道:“艳艳,快放灯,放灯!” 王卓轻轻侧身,那巨斧便从身边飞过,猛地砸入石壁中,一大片巨石轰然落下。王卓却已没心思看这一幕。因为陶恭三的话让他倍感震惊。 “放灯”二字,别人还没反应过来,王卓却已经知道陶恭三的企图。 “大家心,是千灯堂的灯!” 王卓这么一喊,众人全都回过神来了,不禁惊骇异常。 江湖上有一个势力,叫作千灯堂,位于苏州管辖的千灯镇中。以贩卖灯具为谋生的手段,但堂主“灯神”吴亮却是个奇才,不但自灯火之中钻研出一种别致的武功,更将机关之术和灯具结合,设计出一种又一种带有不同机关的灯具。可以用来通信、刺探,甚至御敌。江湖上有不少势力都纷纷订制,着实令千灯堂的买卖红火异常。去年在“振威武馆”,关明放出的那些带有迷药的天灯,便是从千灯堂购买的。 “百嫁寡妇”柳艳艳,在江湖上声名狼藉,却让不少人都忘记了一件事——柳艳艳本就是师承吴亮,乃是千灯堂的弃徒!她会操纵这些特制的灯,有什么奇怪的呢? 放灯,放的是什么灯? 众人抬头看到悬挂在石厅顶上的一排排的宫灯,心都往下一沉。 不管是什么灯,绝对要阻止她。 不少人抛下对手,冲向柳艳艳,连刘孝善和王卓也都扑了上来。 刚迈动脚步的柳艳艳根本没有任何做出下一步动作的机会。 就在此时,巨画突然升起,两只冰冷的精钢铁爪激射而出,跑在前面的两名道士眼前一花,胸前便多了两个血窟窿。尸体还没倒下,两只铁爪便已借由后面连着的铁链被人收了回去。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有两道寒光在眼前上下翻飞。又是几个人惨叫声迭起,显然也中了招。王卓、慧见和刘孝善躲闪及时,才没被铁爪抓伤。 巨画后的通道处站着一个身穿葛布长衫的驼背老人,肩头趴伏着一只白色的猿猴,正是擅施迷心秘术的白猿翁。此人武功多高江湖上素来议论纷纷,但总体而言,众人认为他也就是一般的一流好手,万万想不到此人武功竟如此厉害。这对铁爪来无影去无踪,当真如神出鬼没,令人防不胜防。单是这手功夫,实力便已不在陶恭三之下。 白猿翁这么一挡,柳艳艳便得了机会,她迅速奔到巨画右侧,将石台上的一个石雕的飞鹰雕像用力转动了一下。与此同时,悬挂在石厅上方的宫灯也纷纷转动了起来。 “这是……”众人心道不好,知道柳艳艳必定催动了什么机关。这些灯转动起来,必定有着什么特殊的功能。眼见得和己方众人厮杀的那些黑甲兵和江湖中人此刻也如遭雷击,纷纷冲向巨画后的通道。众人心下越发了然,拼命扑上前来,怒吼道:“别让他们跑了”“那灯有古怪”“抓住他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四十三章 宫灯千盏红光黯 慧见心中暗道:“虽说不知道这些灯有什么古怪,但大家还是逃出去为妙。”他想到这里,看了一眼身旁的王卓,却见他脸色凝重至极,可是人却丝毫没有动的意思。慧见大惑不解,心想:“王公子这是做什么?莫非这些灯——” 他刚想到这里,眼前忽地红了一片! 是的,红了! 没人知道那些宫灯是如何制作的,随着转动,宫灯散发出一片耀眼的红光。一盏接着一盏,红光汇聚成红色的海洋。耀得人眼什么都看不见。 刘孝善捂着眼睛大喊道:“不好,这群贼子用的掩眼法,王八蛋,大家仔细了。” 慧见暗道不好,忖道:“原来这些宫灯会发出这等红光,这下糟了,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声辨位。可是,人多声杂,又怎么能听仔细呢?” 红光夺目,巨画后的通道处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动手!” 紧接着,通道处的位置传来有不少人快步奔跑的声音,然后便是金刃碰撞声和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慧见大吃一惊:这些恶人果然是趁着红光夺目,然后取人性命。 他睁开眼用力去看,但眼前一片血红,连身旁是否有人都没法看清,更别说远处的景象。只听到叫骂声、惨叫声和兵器的碰撞声。 怎一个乱字了得! 慧见心里焦急万分,心想众人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难道就要功亏一篑?难道就要恶人当道,好人受戮?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满心绝望的众人眼前突然一清,红光骤散,只见场中有十几名红衣人,面戴黑色的布罩,上面仅有一条缝,手持利刃站在众人中间。远处的通道处,白猿翁等人的脸上满是惊惶。 石室的正中央站着一人,赫然是王卓。只见他抬手扔掉一些铁片,却是一些断了的刀剑的碎片。有人抬头看了一眼石室上方悬挂的宫灯,发现每一盏宫灯的纱罩都已经被划破了。显然是王卓用高明的暗器手法将折断的刀剑掷出,破坏了这些宫灯的机关,使红光不再发出。但是,这些宫灯数量不下一百,又在红光笼罩中,王卓竟然能在同一时间,用折断了的刀剑准确无误地将它们破坏掉,此等暗器功夫之高着实令人震惊。 那些红衣人不过是些二流角色,所依仗的不过是红光掩护,如今显露行迹,没过几招便纷纷被杀。 “他奶奶的!”陶恭三看得又急又气,“咱们快撤,这些人挡不住了!” 他话音刚落,突然感到胸口一凉,低头一看,只见扶着她的柳艳艳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柄匕首,而且匕首的锋刃正准确无比地没入他的胸膛。 这一变数大出众人的意料,纵然是王卓、慧见和刘孝善等人也是不觉一愣。 陶恭三万万没想到,这个隔三差五就和他云雨一番的女人竟会在他最虚弱的时候给他最致命的一刀。端的是狠毒无比!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 柳艳艳看着陶恭三,柔柔的语声中多了几分狠辣和得意,道:“陶爷,别怪艳艳。此地今日必定失守,要是主公责问起来。总是要有人担着的。” 白猿翁从旁冷冷地道:“老夫解药被你偷走,然后你又让人偷走了解药。算来算去,今日之局全是你造成。你就乖乖受死吧!”说着,白猿翁伸手挑了挑柳艳艳鬓边稍显凌乱的长发,而柳艳艳也没有避让。 “你……你们……”眼见这一幕,陶恭三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为时已晚。他如今身受重伤,一身横练功夫被破,皮肉与常人无异,一柄匕首没入胸膛,他必死无疑。 不待陶恭三再说些什么,柳艳艳手腕一翻,匕首翻转着从陶恭三的胸膛处猛地抽出。可叹陶恭三那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气息断绝。 白猿翁看了看身后的黑甲兵,只见人已经撤退得差不多了。眼见身前奔来的众人,他将袍袖一挥,五六枚雷火弹猛地打出,随着几声剧烈的爆炸,烟雾弥漫开来。而白猿翁、柳艳艳等人也趁机撤走。 “追!”烟雾散尽,众人呼啸着一路追去,王卓、慧见和刘孝善带着一些人找到了关押那些被秘术控制住心神的武者,将他们也带了出来。没想到他们刚往前面的通道走了一段路,便听到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了爆炸。那爆炸的东西威力不小,整座地下据点都随之发生了震动。 前方一片喧哗,刘孝善定睛看去,只见前方退回了一些江湖客,正是方才追击白猿翁的人。 刘孝善急忙问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干嘛又回来了?” 一个少年脸色苍白地道:“不好了,刘二爷,那伙贼子好不狠毒。竟然在出口出布满了火药,刚才他们撤退的时候点了引线。现在前面通道已经被炸塌了,有些江湖同道拼死冲了出去,可大多人还是被困在这里了。” 刘孝善冷笑两声,道:“怕什么?跑出去的人定会通知其他江湖同道,到时候来救咱们。再说,这里面还有吃的喝的,咱们吃饱喝足也可以动手开通前面的通道啊!” 一个中年江湖客哭丧着脸道:“刘二爷,您想得倒是挺美,可是行不通啊!那群混蛋原来是在洞庭湖一带挖的这处所在。前方通道炸出了不少裂缝和缺口,湖水已经倒灌了进来。瞧那架势,用不上两个时辰,咱们都得成淹死鬼。” “什么?”众人闻听都是一惊,刘孝善破口大骂道:“这群天杀的混蛋,老子要是活着出去,非抽他们的筋,剥他们的皮不可!” 正在这时,铁剑庄的铁铮流走了过来,道:“各位江湖同道,眼下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我等只能放手一搏。在下刚才去前面看了一下。如今前方出口被毁,湖水倒灌,堵塞之处的对面必定涌进了不少湖水。我等如果继续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不如趁此时将出口处打通,然后泅水出去。” 王卓道:“铁三少所言甚是,如今外面的湖水涌到堵塞之处。只要我们合力将堵塞的地方打出一个缺口,湖水就会将其冲溃。我们到时就能出去了。” 有人道:“话虽如此,可湖水冲进来,势道何其迅猛?况且这里的人有的还不习水性,更有这些被秘术控制心智的人。这么一来,我等还是九死一生。” 刘孝善道:“置之死地而后生。若不赌一把,咱们连一丝生机都没有了。” 江湖中人多是果断之辈,主意打定,众人便来到出口被堵塞的地方。只见碎石堆积,残破的石壁倒掩其中,端的是破败不堪。左右石壁密密麻麻布满了裂缝和细小的洞口,每一处都有水涌进来。层层叠叠,如同大大小小的瀑布一般。水流不是很急,却接连不断。刚才爆炸距现在不过片刻的工夫,地上的水便已没过了众人的脚踝。 事不宜迟,众人按部就班,先是从身上撕下一些碎布掩住那些被控制了心智的人的口鼻。然后众人分成两排紧靠着石壁站立。中间的位置留给了王卓,毕竟论武功,在场的人中以他最强。 王卓手中拿着陶恭三的巨斧,这还是他赶到先前激战的地方拿来的。此时只有这等沉重又锋利的器物才能助他们打开缺口。 涌进来的湖水越来越多,众人的心也越来越焦急。 王卓看着前方被碎石拥堵的地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力从丹田起,劲道贯两臂! 一声暴喝,众人耳边如同炸了个响雷。 再看王卓人已在半空中,双手持斧高举过顶,随着双臂一挥,巨斧重重地劈在堵塞之处。 孤烟落日掌的掌力加上巨斧的重量,这一劈的力道何止千斤! 一声巨响,尘土飞扬!碎石拥堵处被硬生生地砸出了一个缺口。就在这时,缺口处激射出一条水桶粗的水龙,疯狂地奔入通道中。再看缺口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湖水也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 湖水瞬间没过了众人的腰间,片刻间便已水淹眉睫,堵塞之处的碎石早已被水流冲得荡然无存。不过,涌进来的水越多,前方出口处的水流便缓慢了不少。众人纷纷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使尽平生气力,拼命往前游。水性不好的只能仗着内力硬憋着气,时不时喝上一两口水强行跟着其他人。 水流湍急,却也没有破开阻塞时那样凶险,众人又往前游了数十丈,便看到了前方不远处有光亮。走出这片地底牢笼的出口就在前方。众人精神为之一振,纷纷用尽全力勇往直前。 慧见的水性也不是很好,但他功力大增,气息深厚,倒是自己并不知道。还很奇怪怎么自己憋了这长时间的气还没有感到头晕。眼见出口就在前方,慧见心里满是期待和欣慰。要知道此番能逃出生天实属不易。一想到自己总算能见到同门,慧见就感到十分开心。 不料,就在此时,众人突然感到水流的方向似乎变了。 变了? 变成什么样了? 水流的方向不是水平的,而是—— 向下! 谁也没想到,也没有谁预料到,就那么突然地, 下方的通道的地面塌陷了。 巨大的空间给了湖水更大的肆虐的场所,也卷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慧见一点准备都没有,就那么和众人一起,被卷进了漩涡里,随着波涛滚动着。 他心里一慌,不自觉地张开了口,湖水立刻灌进了嘴里,他也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四十四章 锦衣门前论是非 三月十四,岳阳城南,艳阳高照。 锦衣卫卫所的会客厅中,慕容逸尘放下茶碗,清了清嗓子,又再次沉默了下来。因为,眼前的事还不用他多说什么。 慕容沧浪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朝着坐在堂上正座的身穿青锦绣服的青年笑了笑,道:“梅大人,此事就拜托了。” 那青年正是梅花门门主梅鹤龄之子、锦衣卫湘赣卫所千户梅弘殊。数日前,他接到上头指示,先后派人赶赴临川,调查连江九坞首脑及当地乡绅、富豪被杀一案。因为兹事体大,便收押了不少艄公。没想到,今天一早,慕容世家二位公子登门,竟是为了这些艄公担保,这着实令他感到意外。不过,慕容世家素来以主持公道闻名天下,这种事被他们遇见定要插手一番,此事也在梅弘殊的预料中,只是四公子慕容逸尘提出的要求让他有些难办。 将作为嫌犯的艄公全都放了。此事他能贸然同意吗? 如今上头让他尽快破案,不管怎么说手头有嫌犯总是比没有强,为了区区侠义之名就把人放了。 他这锦衣卫千户怕是要干到头了! 侠义,这年头还有人信这玩意儿,还是慕容家的公子! 梅弘殊不知该感到可笑还是无奈。 去年,他父亲梅鹤龄参与青龙山庄之事,忙活了那么久,最后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当着江湖同道的面,梅鹤龄故作沉稳,什么都没说,回家后那雷霆大怒的样子,梅弘殊至今还记得。说起来,父亲白忙一场,其中就有这二位公子的原因。所以,二人今日到来,他实际上是不想搭理的。可是四大世家声势浩大,昔年又曾助本朝太祖打下江山,素有江湖王侯之称,与朝中某些大员的关系也匪浅。梅弘殊在官场多年深谙其中妙谛,否则也不会才二十出头就能身居千户一职。 贸然放人固然不妥,得罪慕容世家的事也不能做。 因此,谈了好一会儿,梅弘殊的意思显得很暧昧,既显得自己对慕容氏兄弟提出的要求很是同意,又显得因无法违背上级的命令而十分为难。 他这副官场老油条的样子,慕容逸尘不知道如何应付,所以也就不再说什么,全都交给二哥。慕容沧浪当然知道梅弘殊的意思,条分缕析地将艄公不可能参与谋害连江九坞头目和乡绅的原因重申了一遍,并且明确自己的意思,那就是慕容世家会上书朝廷,请求彻查此事,起码不能将那些无辜的艄公定罪。 梅弘殊要的就是这番话,如此一来他谁都不得罪,甚好。于是,他笑了笑,拱手道:“二公子想得周到,梅某佩服!放人的事就交给在下,虽说不能立即释放,但梅某也定会照看好这些艄公。” 慕容沧浪拱手还礼道:“那在下就替这些艄公先谢过大人!” 三个人又寒暄了几句,慕容沧浪和慕容逸尘便起身告辞。兄弟二人走出卫所,上了马车,慕容逸尘忍不住问道:“二哥,你说梅弘殊会放人吗?” 慕容逸尘淡淡地一笑,道:“就像他说的,人他一定会放,只是不能那么快。不过,那些艄公在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再受什么苦了。” 慕容逸尘想了想,有点想明白了里面的关键,恍然道:“真想不到,这梅弘殊年纪不大,心思真不少。非要咱们能让上头关注此案,到时候不会落个办事不力的罪名,这才放人。这个人啊,还真是有意思!” 慕容沧浪叹道:“官场的险恶有时更甚于江湖,他们这些人早就学得圆滑了。回去后别忘了打发人来,将我那幅米芾的真迹送来。就说知道梅掌门酷爱书法,敬意还托大人转交给梅掌门。” 慕容逸尘冷笑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可惜二哥你那幅真迹得来不易,就这么送给了他父子二人,当真便宜了他们。” 慕容沧浪感慨道:“我有心不送人,偏生你要做大侠、做好人。做哥哥的就助你一臂之力,也来尝尝做大侠的滋味。” 他话是这么讲,但是慕容逸尘知道二哥其实也是惦念那些受苦的艄公。于是感激道:“不管怎么说,二哥,谢谢你!” 慕容沧浪看了一眼弟弟,突然摇了摇头,笑道:“有这份心就行了。别用那种眼睛看着我,我可没断袖之癖,再说你又是我亲弟弟。” 慕容逸尘哭笑不得地道:“能不能正经点,我的眼神就那么恶心吗?” 慕容沧浪眨了眨眼睛,道:“是有那么点,所以我就奇怪人家燕姑娘到底看中你什么了?” 慕容逸尘本来要出声反驳,听到二哥后面的话,脸一红,嘀咕道:“也没什么,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慕容沧浪“哦”了一声,道:“好像这种事开始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普通朋友吧!” 慕容逸尘心想:“要是说起这件事,二哥来个紧追不放我脸还往哪儿放。眼下只能来个倒打一耙,让他别盯着我不放。”想到这里,慕容逸尘急忙道:“二哥,你就别说这八字没一撇的事了。我倒是想问问你那没过门的媳妇什么时候嫁过来?” 他冷不防问出这件事,慕容沧浪也不禁愣了愣,道:“这有什么好说的?人家年纪还,再等等吧!” “还?”慕容逸尘吃吃笑道,“今年好像也有十七八了吧!再不嫁过来不就老了?” 慕容沧浪轻叹道:“提起此事我就不自在。也不知道爹当年是怎么想的,江姐的年纪做我妹子我都嫌,他竟然叫我娶她为妻。也不知我这病秧子会不会误了人家。” “怎么会呢?”慕容逸尘心里不禁有些难过,忙道,“二哥你多心了。我听说那位江姐文武双全,人长得也很漂亮,梦辰阁上下对她都赞不绝口。想来他日也必定是个贤妻良母。” 慕容沧浪摇了摇头,道:“但愿吧!” 马车一路驶向客栈,就在距离客栈不远处的集市,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紧接着,马车晃了几晃,停下了。赶车的冯叔掀起门帘,道:“二少爷、四少爷,前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围了很多人,车过不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四十五章 陌路无端起纷争 二人掀起门帘,看到远处有不少人将集市中央的位置围了个水泄不通,很多人的吵闹声和看客的起哄声掺杂在一起,异常混乱。这种情况下,马车根本无法通过。 兄弟二人看了好一阵也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此处是回客栈的必经之路,慕容逸尘想了想,道:“冯叔,照看好二公子,我去瞧瞧是怎么回事。”说完,冲着二哥点了点头,便跳下马车,朝着人群中走去。 慕容逸尘分开人群走到前面,这才看清楚前方的情况。 场中央有几个男子正在纠缠不清,其中一名肩上斜挎布兜的青年二十出头的年纪,圆脸、短发,身穿一件深黑色的宽袖长袍,不僧不俗,正在大声叫骂着。对面三人看上去是一路的,一个紫脸大汉,一个中年道人,还有一个富商模样的男子,三个人也是不停地冲着黑袍青年叫骂着。周围的看客显然也是不嫌事大,还有人在一个劲儿地起哄着。几个人也似乎是人来疯的性格,周围越是有人起哄越是骂得来劲。 场中的人骂着,周围的看客议论着,慕容逸尘站着听了一会儿,就弄清了事情原委。 原来,黑袍青年是个走街卖药的,这三个江湖人士路过,听他说自己的金疮药效果显著,于是就买了两包。不料,三人付账后刚走出几丈远,就被黑袍青年追上了。黑袍青年一口咬定三个人借着买药的机会,偷走了他的钱袋。三个人当然不承认,结果那中年道人在翻看自己随身皮囊的时候,竟然从里面发现了一个钱袋。这么一来,三个人彻底说不清了,黑袍青年一口咬定三个人买药是假,偷窃财物是真,要拉三人去见官。三个人也被逼急了,说己方是被人诬陷,黑袍青年不能诬赖好人。几个人越说火气越大,最后吵骂起来。 慕容逸尘心想这几个人也是傻得可以,明摆着是有人栽赃,非要上这当作甚,而且钱袋既然没有遗失,各让一步也就是了。眼下倒好,吵了个不可开交难道就能解决问题? 场中几人吵得越来越凶,只见黑袍青年把眼一瞪,大声道:“你们几个混蛋,真的是好不要脸,偷东西的还这么理直气壮,去你奶奶的。”他把手一扬,一把药粉迎面扬了过来。那三个人虽说是江湖人士,但也没怎么提防,一个躲闪不及就被扬了一身,显得十分狼狈。 慕容逸尘看到此种场景,心说不妙。那青年看上去不像是个有武功的人,这么一把药粉出手,必定会激怒那三个人,看来挨顿暴打是逃不掉的了。 果然,三个人乍逢“突袭”,很是恼怒,那紫脸大汉气得火冒三丈,怒道:“你个混账东西!”说着便快步上前,反手一掌向那青年的脸上抽去。那青年果然不像有什么武功的样子,“啊呀”一声,脸竟然朝着那大汉的手迎了上去。慕容逸尘见那大汉恼怒之际手底丝毫没留情,情知若不拦阻,那青年势必要被打成重伤。于是,他纵身越过人群,伸手提起那青年的衣领向后一拉,堪堪躲过了那大汉的手掌。 “你是什么人?”那紫脸大汉见有人插手,而且身手不弱,顿时警觉骤生。身旁两人见状也急忙围了上来。 慕容逸尘不愿节外生枝,急忙拱手施礼道:“在下并无他意。实在是见到这位兄台出手太重,不愿诸位的误会越来越深,这才贸然出手的,还望诸位海涵。” 对面的中年道人见慕容逸尘并无什么歹意,便道:“少侠的好意我等心领了,只是这位哥(指了指黑袍青年)不依不饶,紧追不放。我等若打算窃他财物,又何必先去买几包金疮药?” “呸!”那黑袍青年指着中年道人喊道,“你这贼道还有脸说,钱袋就是从你身上掏出来的,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你还敢抵赖?莫非当诸位乡亲父老都是瞎子不成?” 周围的看客也纷纷附和:“是啊,众目睽睽你还想抵赖?”“这年头道士都不老实了”“当我们眼瞎啊!”…… 眼见对面三人气得脸色通红,慕容逸尘心里也觉得这黑袍青年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便道:“这位哥,在下觉得这位道长不像偷你钱袋的坏人。定是那窃贼拿了你的钱袋担心被发现,于是放到道长身上栽赃陷害,让你们相互误会。钱袋既然没丢,也请不要再纠缠这三位,大事化可好?” 慕容逸尘自诩这番话说得恰到好处,任谁都得给个三分薄面,就连围观的看客也不禁连连点头。不想那黑袍青年丝毫不领他刚才施以援手之情,闻言冷笑道:“你这人真是傻得可以。哦,他是被窃贼冤枉的。那我问你,从他在我那里买药到我追上他们,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有哪个贼能在我们几个人的眼皮子底下把钱袋放到那贼道身上?” 他这么一问,不光是慕容逸尘,就连紫脸大汉三人也是一愣。众人心想:是啊,就那么短的距离和时间,什么贼能在几个人的眼皮子底下把钱袋拿来藏去呢? 慕容逸尘为之语塞,暗道这件事我还真没想到,这贼要做到这点也真的是不太可能! 就在双方僵持的当口,一个略显清冷的声音飘然传来,听上去是个年轻男子,道:“老陆、葛道长、富五爷,你们三个磨蹭这半天做什么呢?” 三人中那名富商模样的男子高声道:“别提了,九公子,买个药遇到点麻烦。” 一阵冷笑过后,那声音又道:“遇到点麻烦?我看着麻烦可不像一点点啊!还是我来替你们料理吧!”话音刚落,围观的人群便渐渐分开了一条通道,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怀抱长剑,缓步前来。 慕容逸尘定睛一看,只见这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俊美,身穿一件绣有祥云纹样的天蓝色便装,与自己一样用一根紫色的发带束发。高挑的鼻梁上是一双明亮的眼睛,只是双眸中带着深深的冷漠和几分锐利。 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少年,慕容逸尘感到一阵恍惚,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四十六章 相逢不快也是缘 这少年走到几人面前止住脚步,目光只是在那黑袍青年的脸上扫了扫,便停留在慕容逸尘的身上,对于己方三人则是看都没看上一眼。 双目如炬,眸中含剑。 只是被盯了一会儿,慕容逸尘便感到很是不自在,他不知道眼前的少年是谁,但是那少年看他的样子让他很不舒服。 那少年盯了他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道:“我当是哪位世家公子在此,原来是慕容四公子。幸会,幸会。” 慕容逸尘不知来者何人,但既然认识他,想来不是无名之辈。他也在江湖上混迹了一番,从前的狂傲不羁之气已然收敛了许多,于是抱拳道:“正是区区在下,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那少年淡淡一笑,道:“在下复姓南宫,单名一个玦字。” “南宫玦!”慕容逸尘不禁眉头微蹙,心中暗道:“原来他就是那个南宫家在饮雪城学艺的九公子。这下可好,洞庭剑会还没正式召开,我们二人先见面了。对了,这家伙不是要挑战我吗?莫非他要在这里……” 虽说心里盘算着,但慕容逸尘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原来是南宫九公子,失敬失敬。” 南宫玦的脸上渐渐敛起了笑意,冷冷道:“没什么失敬的,相请不如偶遇。既然遇到了就是有缘。慕容兄,眼下这件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慕容逸尘心想:“对面这几个人显然和他是一路的。冤家宜解不宜结,本来就是误会,干嘛纠结着不放呢?”可他刚要开口,就看见那名黑袍青年不依不饶的目光正在死死地盯着他,顿时感到有些头晕,心说这人也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儿。我是想做和事佬,可他若偏偏不肯,我岂非进退两难?再说二哥还在那边儿等着我呢。 就在他盘算的时候,那黑袍青年突然开口道:“有意思,真有意思。想不到我一个混江湖卖药的,今日竟然有幸见到慕容四公子和南宫九公子。实在是三生有幸啊!特别是慕容四公子,乃是如今江湖上风头正盛的翘楚。嗯,罢了罢了,钱袋反正没丢,不管你们三个是不是贼,我今天看在二位公子的面子上,就不与你等纠缠了。你们好生去吧!” 慕容逸尘听到这番话,心头一喜,暗忖此人倒也识机,捡了个现成的台阶。如此,就不用和对方产生什么摩擦了。虽说他不怕眼前这个少年,但是就算比试,慕容逸尘也想和南宫玦在擂台上分个高下。要是一时不慎在这里动手,很多事就会变得十分麻烦,而他是一个不喜欢麻烦的人。 念及此处,慕容逸尘欣然道:“如此甚好,既然哥不再介意,那么就大事化,事化了,也免伤了和气。” 南宫玦扫了一眼黑袍青年,双眸重新盯住慕容逸尘,道:“卖药的哥可以不在乎,不过在下还是很在意。慕容兄侠义心肠为人出头,难不成在下也不能为自家朋友出头了吗?”一番话,说得身旁三人也是面面相觑。紫脸大汉面露难色,刚要说话,南宫玦挥手制止了他。只听南宫玦的语声变得十分冰冷,却又很急切,道:“慕容兄,择日不如撞日,你我虽说期待在洞庭剑会上相遇,可中途会不会被别人打败,失掉了这个机会,又有谁预料得到呢?不如就在这里先分个高下,如何?” 慕容逸尘感到有些不快,说来说去,南宫玦果然是这个意思。他眉头紧锁,刚想说话,没成想那黑袍青年“嘿嘿”了几声,抢着道:“哎呀呀,要动手比武吗?好啊,我这人最喜欢看人家比武了。慕容世家对上南宫世家,到底哪家功夫强呢?” 他这么一嚷嚷,周围看客也跟着起哄。慕容逸尘心下气急,暗忖自己真是自作自受,这么个爱惹事的主儿,自己帮他作甚。现在可好,竟然摊上这等麻烦事。别说对面的三个人,慕容逸尘自己都想把这黑袍青年痛打一顿。 南宫玦冷笑道:“慕容兄,大丈夫行事应当果断。你看这么多人如此期待,你却婆婆妈妈,未免有损慕容世家的威名。难道说慕容世家的武功是浪得虚名?” 他若说别的倒也罢了,直接挑衅慕容世家的声名,慕容逸尘可就不能再退让了。话说他也不是怕南宫玦,只是不想在剑会之前节外生枝。眼下却是被人逼到了墙角,比剑与否不再是个人的事,而是家族荣誉。他又岂能再加推托? 看见南宫玦那咄咄逼人的样子,慕容逸尘感到火气上涌,他什么都不顾了,目光一冷,径直上前朝着南宫玦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南宫兄,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在下若不出手,岂非叫南宫世家瞧不起我慕容世家?” 南宫玦点头道:“如此甚好,慕容兄,那咱们就开始吧!” 慕容逸尘心想开始就开始,谁怕谁呀!他一言不发,走到一旁,缓缓将剑拔出了鞘。左手持鞘,右手执剑前指,立了个门户。 周围的人见二人真的要比武,纷纷退开,将场地空出一大片。 南宫玦注视着慕容逸尘,目光显得有些复杂,终于冷笑一声,右手探出,将自己的佩剑拔了出来。他的剑刚一拔出,一股寒意便席卷而来。慕容逸尘的瞳孔微微一缩,感到了对面的少年身上传来的浓烈的杀气。 慕容逸尘暗暗惊讶,比武竟然有这么浓烈的杀气,这哪里还是比武的架势?分明有生死相搏的意思。这南宫九公子莫非是个疯子不成?他觉察到异样之处,心中暗自提防。 只听南宫玦的声音冷冷传来:“看样子慕容兄准备好了,那在下就动手了。” “了”字还没说完,他手中的剑就动了。 一剑刺出,正是南宫世家“烟霞剑法”中的“霞光祥瑞”。这一剑,看似刺出一剑,实则以一剑封死对方各处退路。慕容、南宫两大世家私交不错,慕容逸尘当然知道这招的厉害。眼见南宫玦的剑刺过来,急忙侧转剑脊,以一招“顺流直下”搭上了南宫玦的剑,剑尖顺势刺向南宫玦右臂的曲泽穴。慕容逸尘不愿伤害南宫玦,这一招只要南宫玦肯弃剑跳开,便可不受剑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四十七章 船过无痕来日见 南宫玦冷哼一声,足下朝着左前方一挪,手中剑错开慕容逸尘的剑锋,朝着他的咽喉抹去。这一剑又快又狠,只要被抹中了,慕容逸尘立刻就会丧命当场。 慕容逸尘早有提防,他见势不妙,急忙竖起长剑挡在身前。只听“乒”的一声,两剑相碰,两条人影也开始缠斗在一起。周围观战的人无不惊呼阵阵。眼见场中两个年轻人剑来剑去,斗在一起,进退迅速,剑招巧妙,观者无不啧啧称奇,就连紫脸大汉三人也是看得目眩神驰。 一柄剑,寒光流动,杀气四溢; 一柄剑,幻影重重,变化多端。 四十多招一气呵成,二人身影倏然分开,各自持剑屹立,遥遥相对。 阳光照射在慕容逸尘的身上,他额头渗出的细小的汗珠映出点点微芒。慕容逸尘感到惊骇万分。刚才那四十多招带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巨大了,即便当初和魔教教徒、屠命等人的拼杀,也不及这四十多招带给他的震撼强烈! 为什么? 因为,作为慕容世家四公子的他,感到慕容世家世代相传的“木叶十三式”在南宫玦的面前毫无胜算! 每招每式每个变化,似乎都被对方看穿了! 这怎么可能! 武林中不乏高手,“木叶十三式”也不是天下无敌的武功,克制不住对手也属正常。可是,除了慕容世家深谙这路剑法奥妙的传人,从来没有人能对这路剑法了解到这个地步。 难道说身为南宫家九公子的南宫玦竟然洞晓“木叶十三式”的精髓? 这怎么可能! 刚才的四十多招,慕容逸尘从“木叶十三式”中演化出的每一招都被南宫玦完美克制。反而是烟霞剑法中的变化令他应接不暇。 这个南宫玦是怎么做到的! 一抹得意的微笑出现在南宫玦的唇边。似乎知道慕容逸尘心中的震惊,南宫玦悠然地道:“慕容兄的家传剑法的确精湛,可惜‘木叶十三式’的威力却没真正发挥出来。武林中传说,慕容庄主的‘木叶十三式’精妙绝伦、变化无穷,看来慕容兄学得还不到家。” 慕容逸尘听得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就在这时,南宫玦剑锋晃动,再次向他发动攻击。 这一剑来得十分刁钻。初时长剑直刺,未到半路竟然兜出一个又一个圆圈,圆圈连环相接又宛如一个巨大的剑花。而这一切不过是一招,一剑!而且用“木叶十三式”的任何招数及变化都无法抵挡! 慕容逸尘退无可退,百忙中手腕翻转,匆匆刺出手中剑。剑上劲力若有若无、含而不吐,出剑的速度却极快,竟能在须臾间于南宫玦刺出的圆圈上逐一格挡了一下。如此一来,南宫玦的剑招便整体被打乱了。慕容逸尘又是一剑刺出,南宫玦的剑招已经用老,他不得已脚下移动,接连向后退了几步。 “这剑法……这不是‘木叶十三式’!”南宫玦惊诧之余,蹙眉撤剑道,“慕容世家没有如此诡异的剑法!” 慕容逸尘心中暗道惭愧,脸上却沉静如水,道:“南宫兄师承饮雪城,剑法上的所得应该也不止南宫世家的家传武功吧!” 南宫玦目光一寒,道:“慕容兄的意思,是想见识一下饮雪城的武学?” 慕容逸尘道:“饮雪城的‘枯殁寂剑’乃是灭绝之剑,可惜在下无缘得见。不知南宫兄修得了几成?” 南宫玦冷冷地道:“‘枯殁寂剑’乃饮雪城镇派绝技,在下天资愚钝,虽蒙城主垂爱,却只学了点皮毛。慕容兄想要见识见识,在下也可奉陪。不过,此招在下练得实在不怎么样,控制不住进退。慕容兄,你可要做好必死的准备。” 必死! 慕容逸尘疑惑不解,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和这位南宫九公子有什么过节。论起来,青龙山庄之事自己也出过力,某种程度上说,为枉死的南宫世家的七小姐找到真凶,他也算有恩于南宫世家。可如今倒好,南宫家的人竟要和他生死相搏! “且慢!”人群中走出了慕容沧浪,他脸色苍白,显然因为紧张慕容逸尘所致。刚才慕容逸尘说去前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半天不回,慕容沧浪只好亲自前来,这才发现情况有变。原本劝和别人的慕容逸尘竟和南宫玦比起了剑,接下来更要以命相搏。慕容沧浪虽然感到一头雾水,但是情势紧急,他顾不得太多,只好出声制止。 慕容沧浪大步上前,轻轻咳嗽了几声,挡在慕容逸尘身前,对南宫玦道:“南宫九公子,在下慕容沧浪,虽不知我这四弟有何不对,得罪了九公子。但还望九公子以和为贵,不要伤害了南宫、慕容两家的和气。”他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意思也很明白。慕容逸尘纵然有什么过错,也不宜危及南宫、慕容两家的关系。再说慕容逸尘有什么涉及生死的过错呢? 似乎对慕容沧浪的到来感到十分意外,南宫玦的眼中突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淡淡一笑,拱手施礼道:“原来是慕容二公子,在下刚才不过是和慕容兄开玩笑的,二公子莫怪。说起来,在下和慕容兄的比试终究要在洞庭剑会上。这闹市之中,焉能配我二人施展精妙的剑法?” 慕容沧浪略有沉思,道:“九公子天赋过人,四郎焉能比肩?说起来,我这四弟此番前来也就是想以武会友,多认识些江湖同道,长长见识。至于什么洞庭剑会的‘剑首’之名,他则志不在此。所以,九公子若以四郎为对手只怕高看他了。” 南宫玦闻言,缓缓地将剑收回鞘,微微一笑,道:“二公子太过谦虚了。令弟的武功并不低,只是刚才没能真正放手一搏。不过拆解了这么几招,在下可以肯定,与慕容兄必定再会于擂台之上。在下就此别过了,慕容兄,可不要辜负在下的期待啊!”言罢,他略施一礼,冲着三人做了个手势,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而那名黑袍青年却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了。 慕容逸尘的两道浓眉都快气得立起来了,他刚要出声说话,就见慕容沧浪拉了他一把,说道:“上车再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四十八章 久别重逢情话长 围观的人群议论着散去了,二人上了马车。冯叔道:“二少爷,您刚才为何拦着老仆呢?那位南宫九公子明显来者不善。虽说他自己言道‘枯殁寂剑’只是学了点个皮毛,可那股凛然的剑意老仆还是感觉到了。幸亏没让他使出来,不然的话……” 慕容沧浪道:“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冯伯您还不必出手。况且南宫玦一心想在天下英雄面前打败四郎,虽说这会儿有些迫不及待,但是稍稍冷静一下也必定不会在此刻动手了。” 慕容逸尘惊愕地道:“冯叔,听您的意思,南宫玦的剑法竟然连剑意都有了?” 冯叔叹道:“‘枯殁寂剑’是灭绝之剑,一剑即出万物皆枯。那股剑意老仆又岂会感知错?只是那南宫玦年纪轻轻,照理说是修不出剑意的,因此刚才和四少爷斗了个势均力敌。可就在他想施展‘枯殁寂剑’的时候,那股剑意便四散而发。什么缘故,老仆也想不明白。” 慕容沧浪沉吟道:“最不可思议的是,四郎不知哪里开罪了他,竟让他动了杀机。若说是为了刚才劝架的事,看来丝毫不像。先前在家时我听闻他打算挑战四郎,还只当是武者间的正常挑战,却没想到会有生死相搏的意图象。” 慕容逸尘忐忑道:“这人是个疯子,简直不可理喻。偏生他武功不弱,若真如冯叔所言,下次我遇到他必败无疑。” 慕容沧浪平静地道:“胜负言之过早,到时遇见了再说吧!”说完,他示意冯叔驾车回客栈。 马车驶过了两条街,停在了客栈门口的街上。慕容沧浪和慕容逸尘刚一下车,堂弟慕容明栩就从客栈里跑了出来,叽叽喳喳地道:“二哥四哥,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哎呀,四哥,快点进来,有贵客在等你呀!” “贵客?”慕容逸尘眨了眨眼睛,“有什么贵客来找我吗?” 慕容明栩吃吃笑道:“那我就先不告诉你了。” 慕容逸尘抬手就给了他个爆栗子,哼声道:“看你这个样子就没安好意。待会儿再找你算账。” 慕容明栩双手捂着头,撅着嘴,气呼呼地向慕容沧浪诉苦道:“二哥,你看四哥,他太不像话了,总是欺负我。” 看着急急忙忙跑进客栈的慕容逸尘,慕容沧浪奇怪地问道:“到底是谁来找四郎啊?” 慕容明栩一脸不满地嘀咕道:“还不就是他那个患难与共的红颜知己喽!嗯,长得还是挺不错的。” 慕容沧浪看了看堂弟的那个样子,又看了看客栈里,忍不住笑了。 刚上客栈的二楼,慕容逸尘就看见姐姐带着两名婢女从房里出来,他急忙上去打招呼。没想到才说了两句,他就发觉姐姐的表情有点奇怪。 慕容逸尘道:“姐姐,你表情怎么有点奇怪?对了,来找我的是谁呀?” 慕容映雪笑道:“我的表情很奇怪吗?也没什么,四郎啊!待会儿姐姐保证你的表情会更有趣。” “什么意思?” “没什么,嗯,这么说吧!我的弟弟真是长大了。姐姐不服老都不行了,咳咳。” 身旁的婢女都忍不住笑了。 慕容映雪勉强忍住笑,道:“那位贵客恰好就在我房里,我先去准备些茶点,你们久别重逢,可要慢慢聊。”说完,急急忙忙带着婢女离开了。 当满腹疑云的慕容逸尘推开房门,一眼看见房中木椅上坐着的那个少女时,一下子全都明白了,也一下子几乎被惊喜冲昏头脑。刚才比剑时的的不快和担忧刹那间飞到了九霄云外。 只见那少女身穿一件宽袖的白色对襟襦裙,头上用荆钗束发,一双眼睛水灵灵地十分有神,竟然是燕抒情。 慕容逸尘惊喜之余,欣然道:“情,你怎么来了?” 燕抒情转身看见慕容逸尘,颊边飞红,道:“青龙山庄也接到了洞庭剑会的邀请,我就来了。” 慕容逸尘讶然道:“这么说燕兄也来了?” 燕抒情叹道:“哥哥没有来。逸尘哥哥你也知道,师父没了,青龙山庄如今的声势也大不如前。哥哥忙里忙外,只望重振曾经的辉煌,所以洞庭剑会就不打算参加了。不过,青龙山庄毕竟接受了请帖,也不便因缺席再让江湖同道议论些什么,我就和几位师兄带着庄客前来赴会。再说,连江九坞原本也和青龙山庄有漕运的关系。师父不在了,他们一心想要脱离与青龙山庄的交易。不想,如今出了首脑被杀的事。这地方漕运必定要出些问题。所以我打算剑会之后去仔细了解一下。” 燕抒情说得有些轻描淡写,但是慕容逸尘知道,青龙山庄因关焱雄之事声名受累,燕抒情等人前来赴会,难保不会被一些好事之徒冷嘲热讽。她一个女子竟要受这份屈辱,慕容逸尘不免感到心疼。他沉吟片刻,道:“燕兄也真是的,你一个女孩子家来这里抛头露面多不容易啊!其实只要派几名庄客来也就是了,何必非要如此呢?” 燕抒情摇头道:“不,不怪哥哥。其实他也不同意我来,是我自己要来的。先不说连江九坞的事,毕竟洞庭剑会十年一次,江湖好手极为看重,我也想尽一份力,重振一下青龙山庄的声威。再说,我也想……”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慕容逸尘,脸突然红了,她急忙低下头去,不再说了。 慕容逸尘还没反应过来,刚想再问,看到她那羞赧的样子,顿时明白了:人家姑娘来不也是想见他慕容逸尘吗? 两个人各怀心思,屋内静了好一阵。 燕抒情开口道:“对了逸尘哥哥,我来的时候听说这次洞庭剑会有很多年轻高手参加,你有没有把握夺得‘剑首’呢?” 所谓“剑首”就是指夺得洞庭剑会第一名。 慕容逸尘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地道:“这你就别提了,此番洞庭剑会,别人不提,单说谢大少横剑上台,我就别想得到‘剑首’。” 燕抒情惊讶地道:“你说神剑山庄的谢少庄主?他还来参加洞庭剑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四十九章 不为人知墙下事 慕容逸尘垂头丧气地道:“谁说不是呢?凭谢大少的武功和声望,他根本不用来这里与崭露头角的江湖后辈争高下。偏生他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也来掺和。你说他剑法通神,估计除了君大哥,没几个人配做他的对手。”说到这里,他心中暗道:“那个什么南宫玦最好遇到谢大少,这样他必败无疑,我可不想遇到……啊呀,要是我倒霉遇到谢大少只怕也是一样。” 燕抒情道:“估计也会有其他的年轻高手去争‘剑首’吧!不管怎么样,逸尘哥哥,你可一定要努力呀!” 慕容逸尘本来还感到失望,但被燕抒情这么一鼓励里,顿时斗志昂扬。他“嗯”了一声,重重地点了点头,两个人对望一眼,不禁一起笑了起来。 客栈内的人各忙各的事,谁也没注意到客栈外不远处的角落里站着的那名灰衣书生。他似乎有意隐藏身形,暗中观察着进出客栈的人。他看得十分仔细,每个人的相貌、动作,甚至说话的口型,都看得细致无比。 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冷笑。声音很轻,但对于灰衣书生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雳。须知,他在这个地方布下了一个简易的五行阵,不但能藏匿身形,而且还能让来来往往的人被阵法牵引着绕着他藏身的地方离去。 如今传来一声冷笑,不就意味着他的阵法被人破了? 灰衣书生急忙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墙里渐渐走出一个人。 墙壁里当然走不出人,这世上根本没有穿墙过壁的人。可这面墙不过是阵法的一部分,是个掩人耳目的存在,所以知道其中奥秘的人自然可以穿“墙”而过。这个人便是如此从“墙”里走了出来。 那人二十出头的年纪,圆脸、短发,身穿一件深黑色的宽袖长袍,不僧不俗,如果慕容逸尘在此,一定会大叫起来。因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在集市上卖药的黑袍青年。 黑袍青年缓步走到灰衣书生的面前,停下脚步,略带几分嘲讽地道:“你我终于见面了。只是在下实在想象不到,大名鼎鼎的骗王苏蔚然竟然有藏形偷窥的嗜好。嗯,想要监视别人的法子甚多,何必亲自出马苦守在这里呢?” 灰衣青年正是骗王苏蔚然,他闻言眉头一紧,道:“若我猜的不错,阁下想必就是当日出现在少林寺中的那位少侠吧!不久前你在福州也出现过,就连祭灵教教主媚婳都被你三言两语退去了。阁下到底是什么人,一再掺和‘七星璧’之事到底意欲何为?” 黑袍青年“咦”了一声,道:“苏先生知道的还真不少。不错,在下是掺和了不少事。至于意欲何为嘛!在下可没先生图的那么大。无非眼见劫难将至,不忍亲见生灵涂炭罢了。”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先生或许不相信在下所说。这也难怪,先生是骗王,从来都是活在谎言中,肯定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何况先生又有那么多身份不想让人知道,自然多疑。只是苏先生,你本一介书生,不幸漂泊江湖,又何必搅进辽王和襄樊侯的争斗中?” 苏蔚然双瞳紧缩,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究竟知道些什么?” 黑袍青年自顾自地道:“辽王此人表面上是个平静、安乐的王,实则他怨言最多,对当今朝廷也最为不满。襄樊侯奉命监视辽王,辽王必定是如芒在背、寝食难安啊!听说辽王对宫中那位太上皇很是同情,恨当年土木堡之变自己没能随之一同前往。如此,自然受到当今圣上的忌惮。呵呵,苏先生,您是个聪明人。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您想假借洞庭剑会众人聚集对付魔教的幌子对付襄樊侯。主意不错,可惜不够谨慎,还是被在下看出了破绽。既然再下能看出,想必其他人也能看出。” 苏蔚然冷冷地道:“听起来,阁下似乎是襄樊侯的人。” “错!”黑袍青年道,“在下和襄樊侯没什么关系,此番不过是看戏罢了。诚如您掌握的消息,在下一举一动都是和‘七星璧’上的七宝有关。毕竟,这些东西牵涉的人和事太广了。‘七宝现,天下变’,别的不说,就连魔教都按捺不住了。在下岂能坐视不理?” 苏蔚然疑惑道:“我很好奇,这天下变不变和阁下有什么关系?” 黑袍青年搓了搓手,道:“我本居于海外,自然没关系,可后来为了找一位亲人,机缘巧合受人之托,就有关系了。我这人向来一诺千金,受人之托自然要忠人之事。”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自嘲般地笑了笑,才继续道:“对了,先生问了在下半天,在下还没自报家门。看在下这点记性,呵呵。在下嬴承,南海人士,专门和魔教过不去!” 傍晚,梅花门门主梅鹤龄抵达岳阳,梅弘殊带人亲自迎接父亲。父子二人交谈着进了卫所,梅弘殊屏退左右,简单地将侦查连江九坞头目及乡绅被杀一事的情况述说了一遍,然后将慕容沧浪派人送来的那幅米芾的真迹呈给父亲。 梅鹤龄接过卷轴,只看了一眼便双目发亮,惊道:“还真的是米芾的手笔。”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一阵,这才反应过来,将卷轴放在一旁,对梅弘殊道:“东西是给送来了,那你打算怎么办,放人?” 梅弘殊道:“孩儿先前确实为难,不过后来有了对策。孩儿最初想,人一定要放,先不说那些艄公本就是用作找不到真凶时顶罪用的工具,就冲着慕容世家的声势,若他们出面,朝里肯定有人要管这件事,那时放人未免被动。可是后来一想,贸然把人放了,上头的脸上必定不好看,孩儿到时候也难做。于是,孩儿便想来个缓兵之计。那些艄公先不忙着放,却也不让他们再吃苦头,孩儿就来个静观其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五十章 千峰竞秀洞庭湖 梅鹤龄捋须点头道:“正当如此,不然的话,你极有可能落得个里外不是人!不过殊儿啊!为父要提醒你一句,慕容世家的面子固然要给,但你不能因此给上面留下个滑头的印象。” 梅弘殊道:“父亲放心,孩儿自有分寸。只要慕容世家能让朝里的大员过问此事,让孩儿能置身事外,孩儿立刻放人。其实锦衣卫这两年势头不盛,不要说朝中大员了,就连本该是同气连枝的东厂,这两年也是变着法子挤兑我们。棘手的事,能少一件就少一件吧!” 梅鹤龄从椅子上起身站起,眯起双眼,道:“我就不明白了,当初到底是谁鼓动锦衣卫去接手这件事的?” “是辽王。” “辽王?” 梅弘殊低声道:“孩儿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京城里的指挥同知言大人透露了点风声给孩儿,说案子本来交刑部处理,谁知辽王不依不饶,硬说此事蹊跷,刑部只会拖延案情,非要锦衣卫督办不可。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竟硬生生地逼指挥使卢大人接下了这桩案子。” 梅鹤龄哂道:“卢忠卢大人还真是好欺负啊!听说当初金刀之案还是他告发的,谁知折腾掉了几条人命也没弄清楚原委。现在好像还在查吧?” 梅弘殊叹道:“别提了,卢大人都快被这件事折腾疯了,这两年圣上时不时地追问金刀案查得怎样。还能怎样?直接被指为同谋的宦官被处死了,卢大人又始终道不出个来龙去脉。圣上是越来越不信任卢大人,就差没给大人安上个诬告的罪名。唉,到底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楚。” 梅鹤龄神秘地笑了笑,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殊儿,你要引以为鉴啊!嗯,就此看来,辽王能把卢大人逼到这个份上,估计与此事有点关系。” 梅弘殊沉吟道:“兴许吧!辽王可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这些年,若非襄樊侯看着他,还不知他要掀起什么风浪呢?对了,要不是辽王暗中运作的事朝廷有所耳闻,只怕也不用襄樊侯莅临洞庭剑会了。” 梅鹤龄沉默片刻,道:“这些达官显贵之间的事咱们还是少过问。殊儿啊,洞庭剑会召开在即,朝廷担心有人伺机聚集江湖人士作乱是应该的,可你们也要多加提防魔教中人。论起来,他们才是真正的乱党。鬼知道这群魔崽子又想搞什么名堂!” 梅弘殊点头道:“父亲放心,孩儿定会留心。” 翌日,岳阳城外的洞庭湖畔人山人海。只见距离岸边十几丈远的洞庭湖中用木板搭了一个长二十丈、宽十丈的擂台。擂台距离湖面足足有五丈,从岸边到擂台由低到高立有三十多根木桩。岸边的空地上东南西北四角各设有两个一点的擂台,作为分场之用。空地中央也搭起了一座高约三丈的高台,台上摆满了木椅,台上竖起两根四丈来高的旗杆,杆上悬挂有金丝绣边的青色幡旗,左右两面幡旗上各自用金漆龙飞凤舞地写有一句话,分别是: 千峰竞秀,莫问绝顶何处; 万川争流,但求稳居上游。 慕容逸尘来得很早,不过父兄忙着去和江湖同道打招呼去了。他不习惯这种场面,就和薛臻、别羽、听箫一起在场中闲逛。走了几步,燕抒情和青龙山庄的人也过来了。两拨人凑到一起,有说有笑。慕容逸尘瞥了一眼幡旗上的话,饶有兴趣地道:“只居上游,不问绝顶。意思是这个意思,可打擂的人若都是这般想法,洞庭剑会岂非办不成了?” 别羽道:“我的少爷啊!人家就是写这么两句客套一下,你还当真了?” 慕容逸尘道:“依着我的性子,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何苦弄这些门面上的东西。” 燕抒情笑道:“我看逸尘哥哥你是迫不及待想要打擂去了。” 薛臻道:“少爷只管打胜便是,这写的什么咱们可不必介意。” 正说话间,只见远处走来十几个人,走在前面的有一个高个青年,正是赣南神鹰门门主冷傲然的长孙冷寒飞。在他身边的是一个身穿皮甲、方面大耳的长髯中年人,慕容逸尘认出是荆州威远镖局的总镖头、人称“阎王判”的柳达远。二人的身后是“玉纸扇”乔寂雨和“计远四方”的耿计方,只是不见了“分云手”刘孝善。 那柳达远在江湖上素有威名,一手镔铁判官笔的功夫十分了得,又身为威远镖局的总镖头,一路走来,前去问候的江湖人士络绎不绝。慕容世家和威远镖局也有交情,慕容世家的人也都纷纷上前与柳达远寒暄。慕容逸尘本来也想上前拜见,偏生就在这时,冷寒飞走了过来,先行问候了慕容逸尘一声。 “慕容四公子,别来无恙?”冷寒飞双手抱拳,略施一礼。 慕容逸尘急忙还礼,道:“有劳挂念,冷公子一向可好?” 冷寒飞道:“甚好,只是近来门中上下因魔教东来的事议论纷纷,不得不做些准备。是以忙活了些时日。不然,我等距岳阳不远,也不必来得这样晚了。”说着,冷寒飞又朝着燕抒情点了点头,道:“燕姑娘也来了,好久不见,燕姑娘也可安好?” 燕抒情没想到冷寒飞会主动问候她,有点受宠若惊地道:“多谢冷公子问候,我很好。” 两个人彼此笑了笑,慕容逸尘的脸色可就有点变得不自然了。 听箫疑惑道:“四少爷,你不舒服吗?怎么脸——”话没说完,突然感觉脚被薛臻踩了一下。他顿时会意,急忙改口道:“这鬼天气,也难怪,忽冷忽热的,我也不舒服。” 慕容逸尘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不知冷公子此次有打算夺‘剑首’之意吗?” 冷寒飞摆手道:“岂敢岂敢,我这两下去打擂,只怕要折辱门楣了。听说参加此次洞庭剑会的人物都很了不起,别人先不提,就说慕容四公子你的武艺就在我之上。更别说还有谢少庄主、南宫九公子和好几位近年来风头正盛的武林同道了。” 被他这么一说,慕容逸尘那股酸溜溜的感觉反而变成了不好意思,他急忙道:“冷公子言重了,在下的武功也不算入流,与其他人相比只怕也要垫底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五十一章 闻说一等世袭侯 话音刚落,就听两个年轻男子略带欣喜的话音传来:“师兄,你看那不是慕容公子和燕姑娘吗”“是啊是啊,真的是他们”。 几个人循声望去,只见两名峨冠博带的少年快步跑了过来,因为跑得太急,两个人差点撞翻了好几个江湖客,弄得人家吹胡子瞪眼的。慕容逸尘一瞧,也是熟人,正是浣花剑派的李释训和常修言。 这两个人一点没变,还是那样毛毛躁躁的样子。几个人彼此介绍、寒暄了几句。慕容逸尘这才知道李、常二人回到浣花剑派之后,掌门萧承泣便另指派门中一位长老重新收他二人为徒。不过,对于邱之濯,毕竟授业之恩难忘,二人时常想起仍不免伤感。燕抒情对此也深有同感,于是便也劝慰了几句。 一群人谈着谈着还是谈到了洞庭剑会最有可能夺得“剑首”的人选的事。李释训突然问道:“慕容公子,你们刚才提到的人里漏掉了一个。” 慕容逸尘奇道:“漏掉了一个?是谁?” 常修言道:“梦辰阁的林弦。” 慕容逸尘想了想,完全想不起来有这么个人,其他人也纷纷摇头。 慕容逸尘问道:“没听说过,那是谁呀?” 常修言道:“这人没在江湖上走动过,大家肯定没听说过他的名字。可是,我和师兄见识过他的武功,可真是厉害。” 李释训悻悻地道:“林弦虽然姓林,但不是梦辰阁‘明镜照林,江水流觞’八大家族的子弟,只是林氏一族收养的孤儿。本来,他只是阁中打下手的厮,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练有一身惊人的武功。去年,江阁主破例收他为入室弟子,传授梦辰阁绝技。几天前,我和师兄遇到了梦辰阁下天翼庄的人马,林弦就在其中。我们两个一时技痒就和他拆解了几招,结果,唉!” 常修言接口道:“梦辰阁的梦寻剑法和凌霄掌我们都见过,但在他手下却完全不同。怎么说呢?除了变幻万千这四个字我没法用其他字眼来形容。更让我们惊讶的是,人家还是闭着眼睛和我们动手的。总之,见识过他的本领才知道什么是年轻一辈的高手。” 慕容逸尘心中暗道:“又是一个年轻一辈的高手,哪儿来这么多想出人头地的呢?”想到这里,他突然对洞庭剑会的兴趣没那么高了。 洞庭剑会是武林中十年一次的盛会,既是武林中年轻一辈的高手展示武艺的平台,也是成名高手论武证道的所在。只是这些年来,成名高手大多不愿在人前显露武艺,因此洞庭剑会也就只成为了年轻一辈比武扬名的斗场。 来的人越来越多了,来者的身份也越来越高。过不多时,各参会的门派、帮会的代表悉数到场。立有幡旗的高台上,参与此次剑会评判的武林名宿按次入座,分别是:少林派掌门圆空方丈、心禅堂首座圆慧大师;武当派掌门清宁真人、天下第一剑客宋大先生;峨眉派掌门云碧师太、金顶藏经洞云慧师太;崆峒派掌门徐英峰、问道宫执事许澄阳;昆仑派掌门秦无为、碧落峰剑池掌剑人柯九渊;华山派掌门石清诚、长老“太华苍松”明霄子;青城派掌门“影阑珊”赵峥;梦辰阁阁主江慕远;南宫世家家主南宫磐;慕容世家家主慕容笙;秋枫山庄庄主钟子涵;神剑山庄庄主谢傧;浣花剑派掌门萧承泣。 这十九人乃是当今中原武林地位至高者,为使评判结果公正,历届剑会的评判者人数都不少于十三人,为的就是防止有人营私舞弊。 高台下各门派、帮会的人马各自聚在一起,诸如太湖帮帮主夏金鹏、骆氏夫妇,霹雳堂堂主雷万霆、麒麟门鲁伯昭、鲁仲宣兄弟二人,梅花门门主梅鹤龄等人也都带着各自的人来了。其他不属于各方势力的江湖人或成群,或散站在人群中。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号角声,只见百十名大明骑兵骑着骏马朝场中奔来,后面又有数十人打着旗幡簇拥着一架由四匹马拉着的精致的马车。马车顶部悬挂着精心刺绣的帷幔,显然车内人的身份非比寻常。 前面的骑兵一路奔驰,使得场中众人一阵骚乱,不得不让开一条路。只见骑兵在场中分开两队,让马车及两旁的仪仗队伍缓缓进入。 很多江湖中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瞧那架势也知道这是朝廷派来的人。只是往届都是锦衣卫的人到场监督,今年来的人看上去并不是锦衣卫的官员。正诧异间,马车背后又来了一队人马,也有百十人,身穿紫花布圆领罩甲,腰挎佩刀,正是驻扎在湘赣卫所的锦衣卫。为首一人身穿盔甲,腰悬绣春刀,看上去年纪还很轻,有认识的知道此人正是梅花门门主之子——锦衣卫千户梅弘殊。 只见锦衣卫的人马来到马车前,梅弘殊高声道:“大明金吾将军、世袭一等襄樊侯驾到!” 场间不知情的江湖中人全都为之一愣。 想不到,今年的洞庭剑会,竟然惊动了堂堂的世袭一等襄樊侯丁沐霖。提起此人,不光是在朝廷的显贵中,就算在江湖中也是一介名流。此人文韬武略,偏生不爱朝堂中的钩心斗角,不党不争,就连当今皇上与那位被瓦剌放归的太上皇改换朝堂的事他都置身事外。有传言说对朝廷不满的辽王甚是忌惮他,辽王和襄王的封地相邻,襄王素来不怎么愿插手地方上的事,封地上的一切事务基本交由襄樊侯丁沐霖打理。实际上,襄樊侯就像朝廷放在两位藩王身边监视二人动向的一双眼睛。襄王无心起纷争,平日里待在王府中享清福,可是辽王却不是个安分的主儿。因此二人甚是不和。 梅弘殊跳下马,快步来到马车掀起车帘,只见从车里走出一名华服男子。 慕容逸尘仔细打量,只见这名男子年纪在三十岁上下,身材健硕,面容清秀,头戴金丝束发冠,身穿素缎白蟒袍,宽大的袖口绣有紫色的云纹,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风流。 这便是世袭一等襄樊侯丁沐霖! “有劳梅千户。”丁沐霖略道一声谢,便从马车上下来。会场中的武林名宿早就迎上前来见礼,其他在场之人也纷纷行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五十二章 十载剑会一朝启 “大家快快免礼!”那丁沐霖虽身为显贵,倒是没有任何架子。 礼毕,丁沐霖对一众武林名宿道:“本侯蒙上天垂爱,降世于富贵之家。实则除去这层身份,也与诸位无异。与各位前辈相比,本侯也不过是晚辈小子,监督洞庭剑会也是例行公事,诸位不必拘泥于朝堂规矩,还请自便。” 慕容逸尘虽然早就知道这位侯爷会来洞庭剑会,可是亲眼见到本人后还是感到意外。在他的印象中,凡是达官显贵多是腰肥体胖,满脸酒色过度的模样。可这位襄樊侯竟迥异他人,看上去身高体健,应该也是位练家子。偏生没有习武之人的傲气。 虽然丁沐霖一再表示众人不必拘谨,但在场武林人士仍奉丁沐霖为上座。盛情难却,丁沐霖便到高台上落座。梅弘殊等锦衣卫在一旁侍候着。 华山派掌门石清诚在人群中看见了慕容逸尘,冲他笑着点头致意。慕容逸尘也急忙遥遥还礼。慕容逸尘还记得,当日在茶陵出手助他击败魔教杀手、收留李氏遗孤的黄衣剑客正是眼前的华山派掌门。慕容逸尘对他十分感激,虽然相距甚远,无暇言谈,但他还是由衷地用礼节表示谢意。 一个没留神,堂弟慕容明栩跑了过来,慕容逸尘还得给众人介绍一番。 慕容逸尘问道:“你不老老实实待在四叔那里,跑到我这里干什么?” 慕容明栩嘟起小嘴,道:“一群老头子围在高台下品头论足的,没什么好听的。再说我也想上台比武,就和你搭个伙。” “就凭你?”慕容逸尘失声道,“五弟呀,不是四哥泼你的冷水,就你这面团捏的人儿,能禁得住几拳几脚?幸好你到我这里来了,我可得好好看住你,别上去送命。” 慕容明栩哼了一声,偷眼看了看燕抒情,一把拉过慕容逸尘道:“我也得拉住你,别让你对这么漂亮的姐姐动手动脚。” 慕容逸尘恼羞成怒,趁没人看见,狠狠踩了慕容明栩一脚。 “哎呀!”慕容明栩眉头一皱,“四哥,你可真是个流氓!” 此次洞庭剑会,与会之人甚多,竟不下两万。虽说拭尘台之战后,中原江湖遭受重创,但七八年的时间仍恢复得不错。看来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更胜一代。 “咚咚咚……”鼓声阵阵,震动着湖光山色,也震动着每个在场之人振奋的心。高台上的各门宗长放眼望去,只见台下人山人海,心中也颇感欣慰,暗赞中原武林气运犹在,人才涌现。 待鼓声停止,人声渐息,南宫世家家主南宫磐起身面对与会众人,抱拳施礼。南宫磐年近六旬,身材瘦削,双眼却炯炯有神,刚一开口,声音便充斥全场,足见内息之浑厚,只听他道:“诸位武林同道,洞庭剑会十年一次,乃我中原武林的盛会。十年来,江湖武林风云变幻,经历了甚多。但今日一见,竟是人才济济。武道永无极限,习武之人若囿于成见,则毕生难窥天道。洞庭剑会举办的宗旨也在于此。此次剑会依照旧例,东南西北四方一共设有八个擂台,无需提前登名,能者皆可上台比武,直到日落之时不再有人上台为止。八个擂台每日各选出一名擂主,三日后在湖上的总擂台抓阄比武。最终获胜者即洞庭剑会的‘剑首’!” 随着台下众人的欢呼,南宫磐正式宣布,洞庭剑会正式开始。 没人提魔教的事,不是不想提,而是不能在这个时候提。魔教东来的消息众人都知道,所以借此机会召集众人商讨对付魔教也不急于一时,若是因此让众人在比武之前就总想着这件事反而会影响洞庭剑会的运转。因此,作为评判的江湖名宿经过商议,一致决定在选出剑首之前不提此事。 当然,这些事慕容逸尘是知道的,来之前父兄都已经商量过了。比武正式开始,一群江湖人蜂拥一般朝着各处擂台围去。薛臻问道:“少爷,咱们去哪个擂台?要不要找大少爷、二少爷?” 慕容逸尘心想:“大哥二哥没心思参会,多半在高台附近和爹商量着什么,我就别过去浪费时间了。还是直接去擂台上比武吧!”他今天神清气爽,也不打算再准备什么,就想着直接冲上擂台打个痛快。他看了一眼燕抒情、冷寒飞与李、常师兄弟二人,问道:“你们打算去哪个擂台?” 冷寒飞道:“分开来的话,一会儿乱哄哄的只怕找不到彼此,咱们还是在一路吧!慕容公子,你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常修言也道:“是啊,慕容公子,要是等你打得实在没对手了,我们也好上去和你切磋切磋啊!” 薛臻扑哧一声笑了,道:“常公子原来是这个意思,少爷,你可要认真点了。” 常修言急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没别的意思。” 李释训拍了师弟一把:“行了,你少说两句吧。就咱们两个那几招,好意思上台丢人吗?” 燕抒情和同门师兄弟说了几句,其他人都散去了,她看着慕容逸尘,眨了眨眼睛,道:“反正我就跟着逸尘哥哥了,给你鼓劲儿。” 慕容逸尘点头道:“好吧,既然大家打算一起,那咱们就到——”他刚要说“到西边的擂台去”,就看见南宫玦怀中抱剑正站在西边靠左方向的擂台旁边。慕容逸尘急忙将伸到半路的手指绕了大半圈指向东边,改口道:“东边的擂台吧!” 慕容明栩的眼睛跟着四哥绕了大半圈,嘀咕道:“你这也犹豫不定呀!怎么指到半路还画上圈了?” 慕容逸尘掩饰道:“我也没想好到底去哪里,人道紫气东来,我想开个好头就选东边了。” 慕容明栩朝西边看了看,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是这个意思吗?我怎么感觉四哥你有点怕去西边,是不是怕遇到什么人啊!” 说者无心,但慕容因此被说中了心思,不禁老脸一红,急忙转身往东边走去,边走边佯装叹道:“五弟啊,你一天到晚就知道乱猜,一会儿我先把你丢台上去。” 众人哈哈大笑,一起跟了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五十三章 拳宗绝响衡山剑 东边的两处擂台早就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每座擂台上都站了一个人作为评判。慕容逸尘他们到的是靠右边的擂台,擂台上站着一个白胡子老者,年纪估计有七八十岁了,头发稀稀拉拉,满面红光,一开口,竟是声如洪钟:“到这边来的武林同道注意了,老夫卜万年,江湖上有个诨号,人称‘不先生’。老夫不怎么擅长和人打交道。说不行的事,不行就是不行。待会儿比武,规则如下:第一,被打得不能站起来的、认输的、掉到擂台外面的都不算赢;第二,暗器可作为武器使用,但不可用来偷袭;第三,不得使用毒药,迷药也不行;第四,堂堂正正比武、不得暗中使用摄魂术一类的邪术;第五,胜负已分,不得再继续纠缠;第六,比武是比武,不准蓄意索取人性命。好了,规矩讲完了,不要再拖了,现在比武开始。哪位先行登台?” 慕容逸尘听得心里发笑:“怪不得这老头的绰号叫‘不先生’,敢情是三句话离不开一个‘不’字。”他刚要举手示意,就被薛臻一把扯住。薛臻劝道:“我的少爷啊!你第一个上台,就算再能打,接连对上个五六个人,后面的你还有力气对付了吗?” 燕抒情也低声道:“一个接着一个上台挑战,就好比车轮战,第一个上的人总是要吃亏的。” 慕容逸尘登时醒悟,暗忖自己太过托大。须知,打擂也是有讲究的,这场上人山人海,不知有多少高手,自己一时冲动,差点先行上擂。还是先静观其变,好好看看场上的情势。 他尚在盘算着,擂台上便已跳上去一人,这人十六七岁的年纪,还是个少年,但膀大腰圆,十分健壮,站在擂台上冲着不先生和台下众人拱手作揖,道:“在下吕湛,不是什么名门大派的弟子,授业恩师乃是一位隐世高手,据说乃是当年拳宗的传人。在下胡乱学了几年,今天斗胆向各位武林同道请教。” 冷寒飞“咦”了一声,对慕容逸尘和燕抒情道:“拳宗已有百余年不曾现世,世人多以为绝迹。没想到还有传人!” 薛臻道:“听说拳宗精研拳脚功夫,就招式的精妙而言犹在少林之上。可是百余年前,不知为何,拳宗高手全都销声匿迹,拳宗的武学也就此失传,成为武林中的一大悬案。如果这位兄弟所言不虚,那可真是武林中的一大奇事了。” 别羽道:“那倒不一定,臻哥你看,什么拳宗不拳宗的,自报门派久远的套路早就不时兴了。” 众人一看,果然没几个人在意吕湛说的什么“拳宗”的出身。 擂台不远处一个青年笑了笑,纵身蹿上了擂台,抱拳道:“在下衡山派陈秩,来向吕兄弟讨教讨教。”说着,缓缓拔出了掌中一柄长不过一尺半的短剑。 吕湛点点头,道:“还请陈兄赐教!”双手一分,摆了个架势。 陈秩晃了晃手中剑,道:“好,吕兄弟心了!”话还未说完,手中短剑飘如轻烟,只取吕湛的面门。正是衡山派嫡传剑招“雁翔烟纱”,此招身法轻盈,剑势空灵,但后招变化甚多。吕湛识得厉害,身子往旁边一闪,一声清喝,右手一拳打出。 这一拳好不简单,直来直去。 但力道却很猛,“呼”的一声连擂台下的人都听见了。 陈秩双眉一蹙,抬手一剑削向吕湛的拳头,不料他剑锋刚横削了过来,就被吕湛的手掌搭在了剑脊上。陈秩顿时感到手中剑如同挑起了一块百十斤的石头,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的动作,吕湛左拳已经抵上了他的腹。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陈秩被打得倒飞了出去,正好掉落在擂台下。 不过两招的工夫,第一场比试就分出了胜负。 李释训感慨道:“虽说没见过拳宗的功夫,但是这兄弟以直胜巧,单单是这份浑厚的拳劲足以证明他所说的是真的。” 慕容逸尘心想:“我从前总想着招数变化之精妙,可今天看起来,直来直去也未必就能输。反而是我钻研变化之精妙,不免有些走了偏路。以后可得注意。” 台下众人一阵惊呼,衡山派过来了几名弟子,七手八脚将陈秩抬走,脸上犹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陈秩的武功他们是清楚的,虽然算不上什么一流,却也不至于两招之内就败于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可事情清清楚楚地发生了,他们就算不信也不行。 陈秩刚被抬下去,又有一人跃上了擂台。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来人竟是一名手拎黑杖的绿衣老者。这老者须发皆白,身材枯瘦,看上去行将就木。不过从他跃上擂台的身手来看,武功不弱。 台下顿时有人聒噪了起来:“我说这位前辈,看您这岁数和武功估计是个成名高手,来洞庭剑会打擂,您这是在欺负后辈吗?”此言一出,有不少人随之响应。 那绿衣老者阴森森一笑,不管台下怎么起哄,兀自冲着不先生拱手道:“洞庭剑会这几次都成了年轻人扬名的场子。可老朽记得当年洞庭剑会可是不论年龄、声明,只论武功高低。” 不先生听得这话,双眼眯起,仔细打量起眼前的老人。可他思来想去,完全不记得武林中有这么一号人,于是拱手道:“老兄所言不错,洞庭剑会原是不论这些。只是这些年来,年轻后辈多在此较技,成名高手也就不在擂台露相了。” 绿衣老者双眉一扬,道:“可老朽今天就要打这个擂,可以还是不可以?” 不先生道:“当然可以,没有规定非说要年轻人才能比武。不过,恕在下眼拙,不认得老兄。可否认识一下?” 绿衣老者嘴角上扬,道:“卜老弟认不得在下了吗?三十年前,老朽也曾在江湖上有点名气,也曾与卜老弟有过数面之缘。如今物是人非,老弟当然认不出老朽了。” “敢问您是——” 绿衣老者晃了晃手中的那根手杖。他这根手杖长五尺有余,通体乌黑,非铁非木,不知用何种材质制成,如同两条蛇紧紧缠绕一般虬状盘节。只听老者冷然道:“老朽公孙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五十四章 江湖公敌魔杖叟 不先生闻言脸色一变,道:“‘魔杖叟’公孙全?你还没死?”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不知发生了何事,台上的吕湛也是一头雾水,他年纪尚轻,江湖阅历浅显,不知“魔杖叟”公孙全是何许人也。 早有人将此事报知评判台上的武林名宿,众人都是脸上一变。 圆空方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想不到当年杀人越货的‘魔杖叟’竟还尚在人间。” 年轻一辈多不认识此人是谁,可是老一辈的江湖武林的人士都还记得三十年前江湖上有个杀人不眨眼的黑道人物,名叫公孙全,一手“丧门杖法”诡异莫名,独步武林。他为人漂泊不定,以受雇于黑道人物,相助各方势力杀人越货,获取酬劳为生。终于激起了正道人士的公愤,但他行踪飘忽,几次围剿之后就此销声匿迹。慢慢地,江湖中人多以为他已经不再人世,想不到今日竟会出现在此。 华山派掌门石清诚蹙眉道:“此人罪大恶极,难道还让他打擂?况且当年此人武功依然不弱,三十年来纵然年老体衰,只怕武功越发精湛,晚生后辈有几个能敌得过他的?待石某前去收拾了他,另行比试。” 清宁真人看了看远处的擂台,道:“石掌门稍安勿躁,以贫道之见,此事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再说洞庭剑会从无因身份赶下比武者的先例,只要他不违反规矩,咱们不好这么做。他固然是罪大恶极,但是台上台下是两回事,咱们先不忙于一时。” 襄樊侯丁沐霖问道:“难道我们非要等他弄出事来再管不可吗?” 梦辰阁阁主江慕远道:“侯爷不必担心,此事我等自有计较。您看!”说着用手一指。 丁沐霖往擂台方向看去,只见几名中年道士和和尚悄无声息地走向了东边的擂台,显然是为了以防万一。于是笑道:“原来诸位早有对策,是本侯多虑了。” 江慕远道:“洞庭剑会举办了数百年,出现过大大的状况。因此,各种预防的措施也都准备得十分齐全。” 且说东边右侧擂台下围着的众人,虽说都不太清楚那绿衣老者是何许人也,但听他和不先生在台上言语的几句,也猜出个大概。 慕容明栩咋舌道:“天啊!这老人竟然是几十年没在江湖上走动的黑道人物。他也真敢来这里,还上了擂台。” 薛臻道:“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可是也诡异得很。此人既然敢在武林正道面前现身,莫非他有什么阴谋?” 慕容逸尘冷眼旁观道:“我管他阴谋阳谋,他今天要敢捣乱,先问过我的剑!” 台下议论纷纷,有人嚷道:“这怎么还叙上旧了?好人坏人打过再说!打呀!” 不先生瞥了一眼台下众人,冷声道:“公孙先生,您可真够大胆的了。您既然是江湖公敌,还敢在这里现身。竟然还不顾身份想拨洞庭剑会的头筹。” 公孙全冷笑道:“怎么,身为评判想要亲自下场来和老朽比划吗?” 不先生转身道:“错,在下既然身为评判,除非阁下违背会场规则,否则绝不出手。在下相信,阁下只怕连前八都进不了。”说完转身退到场外,高声道:“既然有人上台,就此比试。” 台下传来几声唏嘘声,有人觉得不先生未免过于迂腐。对付这种江湖公敌,还讲什么规矩。 公孙全拎起手中黑杖,左手指着吕湛道:“你这后辈,说是昔年拳宗传人,很好,老朽今日就来领教拳宗高招。你先动手吧!” 吕湛知道眼前的老人是个高手,心中不敢怠慢。听闻让自己先行动手,吕湛心想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可别怪我欺负你年纪大。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运劲于拳,道:“前辈,得罪了。”右手一拳直捣公孙全的面门。 这一拳在拳宗有个名称,叫作“一拳封门”,说的就是一拳打向对手的面门,拳的目的地是对手的鼻梁。正中鼻梁就宛如一拳打在门扇上,直接将对方气息闭掉。所以称为“封门”。 这一拳直来直去,拳劲却是不。围观的人心中都忍不住赞了一声“好”。 公孙全冷笑一声,足下不丁不八,也不躲闪,手杖蓦地点出,戳向吕湛的腹结穴。 这一招好不迅速,竟要在吕湛拳头打在公孙全之前点在他的身上。吕湛只好撤回这一拳,同时左手手臂自下而上抬举,架住了这一杖。 公孙全手腕一挑,手杖绕过吕湛手臂,攻向他的喉结。吕湛闪身躲避,一声大喝,双拳齐出打向公孙全。 这一招力道好不刚猛,双拳的破风声遥遥传来,足见吕湛打出的两拳可以开碑碎石。 不料公孙全就像一个纸人,迎着那对劲风猛烈的拳头向后方飘了起来。径直飘出了一丈开外才站住脚。吕湛脸色一变,又是一拳打出,公孙全仍是迎着他的拳头飘了起来。吕湛一拳又一拳打出,公孙全几乎人不沾地,如一片薄纸,围着吕湛飘转起来,无论吕湛打多少拳,拳打得多猛,竟连公孙全的衣角都碰不到。 燕抒情惊讶地道:“这是什么功夫?吕湛怎地都打不到他?” 冷寒飞解释道:“这是‘凭风舞’轻功。好个公孙全!竟然练成这种轻功,他借着吕湛刚猛的拳风,用阴柔的内力护住自身,如同借风飞舞的落叶一般。拳劲搅起的风越强,他飘得就越快越巧妙,令对方打不到他。可若对方拳劲不能带起丝毫风,又无伤他的力道。” 慕容逸尘双眉紧锁,道:“这么下去,与他对阵的人就会不断消耗自己的体力,而他则不费吹灰之力坐享其成。” 果然,台上的吕湛现在已是大汗淋漓,他虽然年轻体壮,但是拳宗招数刚猛至极,打出的每招都会耗损大量的体力。可偏偏吕湛打了半天,别说打到公孙全,人家连招架都不招架半招。真正叫他有力气无处使。 又过了一会儿,吕湛额头上的汗汩汩流下,喘息声连台下的人都听到了。而他的拳速也开始变慢,力道也大不如前了。 忽听公孙全狞笑一声,手中黑杖拦腰横扫,正好打中吕湛的腰间。吕湛整个人被打得翻了个筋斗,立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不先生急忙上前,检查了一下,发现吕湛伤得不重,只是昏了过去。但是他体力耗损过度,只怕这一昏没个半天醒不过来。不先生摆了摆手,擂台上走上来两个人,将吕湛抬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五十五章 人影剑华凤还巢 尽管不情愿,但不先生还是宣布第二场获胜的是公孙全。 台下没了动静,好些人看见公孙全刚才那飘忽如纸的身法,知道此人武功高强,自己上台也是自取其辱。于是,一时间连登台的人也没有了。 公孙全站在那里呵呵笑着,不先生铁青着脸,心中暗道:“怎么?就这么完了?”眼看其他擂台依次比过了两三场,上台比试的仍接连不断。这边厢硬是被这公孙全镇得众人不敢上台,不先生心里岂能不着急?碍于规矩他不能插手,若非如此,他早就冲上前去和这老贼大战三百合。 就在这时,台下飞身跃上来一人,慕容逸尘大吃一惊。因为上去的不是别人,正是薛臻。他们几个都在那里盘算着,谁也没想到平时性子最为沉稳的薛臻会冲上前去。 李释训愕然道:“慕容公子,这位薛兄当真有季路之勇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啊!” 常修言道:“或许薛兄有制胜之道也未知。” 听到这两个书呆子的论调,慕容逸尘气急道:“他有什么制胜之道啊?阿臻,你给我回来!” 可是,薛臻就像没听到一样,径直朝着公孙全走了过去。 高台上的慕容笙坐得远、看得清,见到薛臻上了擂台,不禁“咦”了一声。秋枫山庄庄主钟子涵是他亲家,问道:“慕容兄啊!那上去的不是四郎身边的薛臻吗?这孩子连公孙全也敢挑战?” 慕容笙道:“这孩子太乱来了!尘儿也不知道拦着点。那公孙全岂是好相与的?就说刚才那手‘凭风舞’身法,那老贼的武功至少比从前强了一倍不止。阿臻这么上去铁定要吃亏。”他说着便想吩咐坐在高台左侧的慕容焕烨前去阻拦,可他刚要这么做,天下第一剑客宋大先生便制止道:“慕容庄主不必着急,依宋某之见,这位薛少侠应当无碍。” “宋大先生何出此言?” “虽说离得甚远,但是在下观这位少年双眸,隐隐有剑华溢出,显然于剑道颇有建树。纵然不敌公孙全,也不至于伤及性命。再说有不先生和台下的几位同道在场,料也无妨。” 慕容笙点了点头,道:“宋大先生说的不错,阿臻年纪虽轻,实则于剑法颇有天赋。实不相瞒,我慕容世家单论剑术,除了我兄弟几人和焕烨之外就属阿臻了。” 公孙全正在台上得意,见又上来了一名少年,不禁斜眼哂道:“又上来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子。” 薛臻略施一礼,道:“在下慕容世家剑侍薛臻,拜见前辈。” 公孙全呵呵道:“原来是慕容世家的剑侍,看来正主没露面,剑侍也想露露脸。也罢,就看在你对老朽这般有礼,老朽不至于让你输得难看。废话少说,出招吧!” 台下围观的见有人敢去挑战公孙全,无不感到振奋,纷纷嚷道:“打呀,打残这老不修的,看他还期不欺负年轻人”“兄弟,使劲打,我们给你鼓劲儿”…… 聒噪成这个样子,慕容逸尘的喊声早就被淹没在其中。他刚想冲上前去拉薛臻回来,就被其他人按住了。 冷寒飞道:“慕容公子别冲动,薛兄弟已经上擂台了。你这时候上台就意味着搅局,会被禁止比试的。” 慕容逸尘急得都要火上房了,道:“他剑法是比我强,可是也打不赢这老头子啊!” 燕抒情道:“逸尘哥哥别急,臻哥要是有危险,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救他。” “可是……”话虽如此,可是慕容逸尘还是没法接受。 这时,一个人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说道:“没什么可是的,难道只允许你四公子扬名天下,不准你这剑侍来露露脸?” 几个人都是大吃一惊,这人是什么时候站到慕容逸尘身后的竟完全没人注意,就像突然从地底冒出来似的。 慕容逸尘转身看去,只见来人是一名青年,二十出头的年纪,圆脸、短发,身穿一件深黑色的宽袖长袍,不僧不俗,俨然正是昨日集市上那名卖药的青年。昨日,慕容逸尘与南宫玦过招后,这人便不见了踪影,没想到竟会在这里出现。 “是你?”慕容逸尘惊讶之余突然想到,昨日这人看似不懂武功,可他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后,自己竟然没有反应。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那青年似乎知道慕容逸尘在想什么,微微一笑,道:“在下嬴承,昨日的事还要谢谢慕容四公子。不过,我可是会武功的哦!” 慕容逸尘感到被人骗了,可现在他最担心的还是薛臻,于是道:“你为什么要拦我?” 嬴承眼望着擂台,道:“你难道看不出?公孙全身法虽强,却并非无懈可击。” 慕容逸尘愣了愣,急忙向擂台看去。 擂台上的一老一少已经动上了手,只见薛臻手中剑如龙似蛇,剑锋环转不离公孙全左右。而公孙全也没有再使出“凭风舞”身法,而是将手中的黑杖施展开来,一时间杖影翻飞,无处不在。 薛臻的剑法得自慕容笙真传,单以慕容世家剑法而言,变化犹在慕容逸尘之上。而薛臻身材偏瘦,不似慕容逸尘那般健硕。因此,他的剑法转走轻巧一路。如果说慕容逸尘的剑法带有灵动性,那么薛臻的剑法就带有轻巧性。这样的剑法一旦使出,手中剑就如同活了一般。 一招一式施展出来,不知道是人在用剑,还是剑在驾驭着人。 公孙全手中的黑杖角度刁钻,转走别人意想不到的位置,而且处处都是对方身上的致命处。他杖法多变,劈、抽、挑、戳、撩……融会贯通,每一招都藏着无数个后招,而且路数错综复杂,让人看上去眼花缭乱。 更为可怕的是,公孙全手中的黑杖每一递出,都会发出奇怪的呼啸声,侧耳听去就如同冤魂哀嚎,随着他手杖挥舞得越来越快,那哀嚎声也连成了一片,听得人心烦意乱。 公孙全黑杖的影子纵横交织,无处不在,薛臻知道再过一会儿自己只怕就要被公孙全的杖势紧密包围起来,于是转身一个筋斗跳出公孙全杖影的包围,反身一剑刺向公孙全。这一剑刺得很直,很快,也很近,如飞凤翻转,人与剑仿若合二为一。 竟连杖影织成的都穿过了。 “好!”慕容笙点头赞道,“这招‘凤还巢’用得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五十六章 绝处逢生诧异处 此招一出,公孙全也是大感意外,急忙收杖在手,用力一指。 手杖顶端与薛臻的剑相抵,公孙全内力一吐,一股强大的气劲如铜墙铁壁般推压过来。薛臻剑法虽高,但是内力修为远不是公孙全的对手。被这股大力一冲击,大叫一声,整个人被内力冲击出去,直接朝着台下跌落。 冷寒飞离得甚近,刚要纵身去接住薛臻。 “心!”就在这时,耳边一声提醒响起,随之一阵狂飙擦身而过。再看薛臻后背已经抵在嬴承掌中,嬴承手臂转动,薛臻整个人竟然如风车般在嬴承掌中转了几个大圈,这才双脚落地。 高台上,慕容笙大感意外:“好厉害的化劲功夫。这年轻人是谁?竟有这等身手?” 圆空方丈看了一眼襄樊侯,对慕容笙道:“这位少侠乃是海外人士,与少林颇有渊源。是老衲请他来洞庭剑会的。不过,这位少侠只想观战,并不想上台比试。” 丁沐霖感慨问道:“以他这等武功,若是打擂,只怕剑首非他莫属了。” 圆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擂台下的众人都被嬴承显露的功夫惊住了,就连其他擂台下围观的人也都看向此处。嬴承将一粒药丸塞入薛臻口中,将昏迷不醒的薛臻交给赶过来的别羽和听箫,道:“吃了我这药,两个时辰后会醒,别担心。”而后,他对擂台上脸色有些难看的公孙全道:“公孙前辈,您一把年纪了,用内力对付后辈。呵呵,年轻人有几个有您那深厚的功力?若非在下化掉您的气劲,只怕这位哥和想要搭救的人都要重伤在您手下。” 公孙全盯着嬴承道:“你这辈也想来和老朽动手?” 嬴承道:“若是前辈放弃打擂,在下自当奉陪。可惜在下对打擂没兴趣,所以就不上去了。不过,对付前辈,还轮不到晚辈动手。”他手指着慕容逸尘,道:“这位慕容四公子足矣。” 慕容逸尘见薛臻没事,就让别羽和听箫将他带到慕容世家在高台附近的所在之处,他心中愤怒,正要上台索战,听到嬴承的话不觉一怔。 嬴承也同意自己上台吗? 公孙全打量了一下将要上台的慕容逸尘,轻蔑地道:“就凭他?” 嬴承道:“就凭这位慕容公子,对付您老足够了。当然,您若不在意,在下指点他几句,包您输得更惨!” 此言一出,场下一片哗然。 公孙全怒极反笑,道:“好狂的口气。老朽倒要看看,就凭你指点他的几句怎么让老朽输得惨?” “好!”嬴承扬眉大声道,“前辈说的在场英雄都都听见了。到时候可别耍赖不认账。当然,您也可以趁这工夫好好歇歇。省得一会儿说武林正道用车轮战,您输了也不服。” 公孙全点点头,切齿道:“行啊!老朽就在这儿等着。哼哼!” 燕抒情听得暗暗发笑,心想:“这位大哥口齿好不厉害,竟能及挤兑住这凶巴巴的老头子。” 嬴承对慕容逸尘道:“慕容四公子,请跟在下到这边来。” 慕容逸尘不知道他要怎么指点自己,将信将疑地走了过去。 只听嬴承低声问道:“慕容公子,你的‘青月剑舞’练到了什么地步了?” 不知过了多久,慧见才从昏迷中苏醒。他还没睁开眼,就感觉喉咙里有水涌到了嘴边。他急忙俯身趴在地上,哇哇吐了好几口水,这才稍稍清醒了些,抬眼打量自己身在何处。 只见他身处一个洞窟的空场中,身前不知被谁生了一堆火。借着火光,他看见四周尽是是参差不平的岩石,看上去似乎是经过人工开凿的。他的身后有一条水流湍急的河,慧见此时正俯身趴在河边。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洞口,正好可以容下一个人的出入。 “这里是什么地方?”慧见只记得自己被水冲进突然塌陷出的地洞,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从地上爬起,发觉全身酸软,没有什么力气。 这时,前面洞口依次钻出两个人,竟然是王卓和刘孝善,二人见慧见醒了,喜出望外。刘孝善道:“慧见师傅,你总算醒了。我还以为你要再睡上个一天两夜呢!” 慧见见到他二人,心中稍安,道:“僧莫名其妙被水冲了下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您二位是怎么下来的?” 王卓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刘孝善抢着道:“嗨,大伙儿全都往前游,谁能想到地牢底下竟然会破了个大洞?湖水一下子往下冲,当时就有七八个人被冲了下去。咱们两个离得近,你掉下去了,我也掉下去了。要不是王兄弟搭手,咱们两个只怕也成了水底游魂了。可惜为了救咱们两个,王兄弟自己也被水冲下来了。” 慧见急忙感谢道:“多谢王少侠,僧真是不知该怎么感谢您。” 王卓淡淡一笑,不无遗憾地道:“没什么,江湖救急是应该的。倒是先被冲走的那几位江湖朋友不幸丢了性命。王某没能及时出手,不然也定能救活他们。” 刘孝善安慰道:“咱们本身就是拼命往外逃的,生死都说不准。再说你也尽力了,不必内疚。好在你被水冲下来之前,硬生生发出的那两掌将好些人震了上去。估计除了咱们三个和罹难的那几位之外,其余人都逃出去了。” 慧见双手合十,不禁念了几声佛号,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在湖底下吗?” 王卓为难道:“这件事你可问倒我了。还是让刘大哥说吧!” 刘孝善道:“嗯,不算是湖底。开始我也以为在湖底,可是细细一想,被水冲了这么远的路,特别是这条暗河由下往上逆流前,显然早就离开湖底了。奶奶的,没猜错的话,他那个地牢下方有一处天然生成的洞窟,连着地下暗河。他们挖地道的时候差点就挖到了。结果此次被火药那么一炸,地道下面也塌了,就此和暗河打通。湖水一冲将咱们送进了暗河。这暗河是由下往上流淌的,这点从前面那几处转弯的地方就能看出来,那些地方十分凶险,先下来的人都是被转弯处的岩石碰死,或是重伤后淹死的。这么一看,只能说咱们是在君山腹地。” 慧见一愣,奇道:“您说我们在君山里?” 刘孝善道:“正是,而且不光在君山里,这里面还别有洞天。你看见后面那个洞口了吗?那里面是座古代的王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五十七章 山中幽深楚国陵 王卓讶然道:“古代的王陵?你刚才怎地没和我讲?” 刘孝善失声笑道:“兄弟呀!哥哥我也没想到这地方竟然还有个王陵。开始的时候我也拿不准,但是咱们刚才走的那段路,墙上全都是古代的壁画,画工和纹样正是古代王陵才有的规格。只是我还在推算一些东西,就来不及和你细说。” 王卓蹙眉道:“我还以为这里也是那伙人挖出来的地牢什么的。没想到竟是古代王陵。照这么说,咱们岂非连出去的路都没了?” 刘孝善摆手笑道:“那还不至于,虽说这条暗河水流湍急,咱们是不能从这里出去了。可是只要进了王陵,不愁找不到出去的路。再说,王陵里有什么宝贝咱们顺他两件,也不算白来。” 慧见和王卓对视一眼,二人心头犯疑,却不知说什么,齐齐地看着刘孝善。 刘孝善见二人眼神有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好吧!既然都到这步田地了,我老刘也就别瞒着了。在下虽然以‘分云手’行走江湖,实则祖上干得是盗墓的营生,后来传到先父那辈,先父觉得扒坟盗宝实在太缺德了,就此改了生计。可我小时候常在祖父身边玩耍,他老爷子瞒着先父没少传我这里面的东西,有一次竟还不顾年迈带我寻了座古墓走了一趟。那次虽说只为练手没拿任何东西,但回来后不慎被先父发现了。祖父他当然不能说什么,但背地里给我一顿重罚,责令我不准走祖宗的行业。所以这些年下来,我也就只能在肚子里温习温习祖父传的东西,平日里转转集市,看看古董练练眼,扒坟掘墓的事可再没干过。” 王卓见刘孝善信誓旦旦的样子,知道他所言不虚,只是那副样子实在可笑。于是,强忍着笑说道:“刘大哥不必介意,我们就是好奇而已。不过大哥倒是先说说,咱们怎么才能出去呢?” 刘孝善不假思索所地道:“我刚才仔细看了一下墙上的浮雕,这座墓确定无疑是座古代王陵。只是没往里走不敢肯定是哪朝哪代的,但绝不会晚于唐代。古代讲究厚葬,王陵更是如此,所以门道也多。特别是为了防止王陵内部的秘密泄露,很多工匠都要面临被灭口的危险。所以有些聪明的工匠就暗中在王陵里设了暗门,为的就是能在被封进王陵,或是得到要被处死的讯息时能及时逃走。这些通道后来也成了她们和一些盗墓贼光顾王陵拿珍宝的捷径,所以一般都是通的。就算不通,只要被盗墓贼光顾过,那些盗洞也能成为出去的洞口。” 慧见想了想,突然道:“那……那万一没被人盗过呢?” 刘孝善笑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眼前的洞口就是个盗洞,这墓已经有人来过了。”说着,他像变幻术似的从身上拿出三个湿漉漉的馒头,道:“来来来,虽说被水泡了,可是有吃的总好过饿死。咱们省着点吃,坚持个一两天估计还没事。” 王卓奇怪道:“你这馒头是哪里来的?” 刘孝善嘿嘿笑道:“之前大伙儿往外冲,我寻思着出去也没吃的,就把其他几个牢房人家没吃的馒头拿走了几个。我这口袋里还有几个。刚才在暗河里我还担心被水冲走呢。别管有没有水了,先吃再说。” 三个人顾不得衣衫湿透,急急忙忙吃了点东西,刘孝善又从洞口里拿了三盏墓道内墙壁上放置的油灯。只见里面还有些残存的灯油,刘孝善便用火点燃了,一人拿着一盏,作为照明用。刘孝善啧啧称奇道:“他奶奶的,这么个古墓,灯油竟然还保存这般完好。嗯,我们刚才抹黑进去,里面的灯台旁还有火石呢?要不然,不但火把生不起来,估计咱们都得摸黑进去。” 三个人举着油灯从洞口进入墓道。慧见借着油灯仔细一看,只见眼前的墓道宽约四丈,长则看不见另一端。两侧的墙壁上到处都是人工开凿的痕迹。地上有一些破败不堪的木棍,好像是盗墓贼留下的,刘孝善俯身拿了一根。 接连走出了二十多丈远,前方出现了一道石门。这道石门做工精美,左右门扇上雕有繁复的凤纹。只是门扇大开,显然已经被先前进来的人打开了。门内又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宽三丈,高三丈,两侧墙壁上满是浮雕。墓道前的地上是一块又一块磨盘大的巨石,刘孝善看了看,竟然是用来封堵墓门的断龙石。看毁坏的样子,与三人进来的洞口一样,是被火药炸开的。看来之前想要进来的人也真是志在必得。慧见举灯看去,依稀可见一些头梳高髻的宫女和峨冠博带的官员纷纷侍立。刘孝善一边用木棍敲打着地上的石砖,一边往前小心走着,不时举起油灯看看两侧的浮雕。 走了约有三十步,刘孝善停住了,道:“我大概有点眉目了,从这两边的浮雕样式可以看出此墓应该是属于春秋之际某位楚王的。” 王卓道:“楚国王陵?” 刘孝善道:“不错!君山一带春秋时属于楚国,有楚国王陵再正常不过,而且浮雕上的人物服饰,特别是佩戴的香草玉佩都是楚国所拥有之物。这些人物的动作也正是恭送楚王的礼仪。所以这座墓是楚国王陵错不了。不过——”说到这里,他眉头紧锁,似乎遇到了什么难关。过了有一会儿,刘孝善才继续道:“楚国葬俗与当时的其他诸侯国大有不同。与今日更是大相径庭。王陵中多半会设有机关,千年之后是否仍具效力也说不准,可若依据楚国葬俗设计,那堪舆风水之术在这墓中的作用只怕不大了。” 慧见道:“这陵墓里还会有机关?” 刘孝善呵呵笑道:“小师傅,这你就不懂了。哪个做帝王的不是到死都想把金银珍宝通通带走?可他们真能带到阴间吗?所以为了防止有人偷盗,就设下了一个又一个机关等着盗墓的人。传说秦始皇为了防止盗墓贼,光是设计水银灌注的江河就费了不少心思。王陵的机关可能有多有少,但基本都有,咱们千万要小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五十八章 古墓千秋人迹罕 三人继续前行,刘孝善手中的木棍差不多将地上的每块石砖都敲遍了,三人也来到了甬道的尽头。前面是一间石室,再进入石室之前,需要迈上三级台阶。刘孝善示意二人往后站,他则将油灯放在一旁的地上,接着用木棍猛地敲打第一个台阶。果然,七支满是铁锈的飞箭从两旁的石壁中倏然射出。 发射那些箭的机括显然十分厉害,虽相距千年却仍使射出的飞箭没入对面的石壁约两寸。 王卓和慧见看得瞠目结舌,刘孝善叹道:“这设计机关的人心思当真缜密。他算准了来的人都会小心前面的甬道,万万不会想到一路走来都没有凶险,偏生在踏入台阶的瞬间突遭飞箭。这些箭照理说应该来个百十支,因为过了千年,大多锈住了,这才射出了这么几支。” 刘孝善说着,将木棍敲打在第二个台阶上。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甬道顶端突然砸下了一道沉重的横梁,上面还插满了尖刀。 “小心!”慧见和王卓急忙出声提醒。刘孝善早有防备,向后一个倒空翻,正好避开了落下的横梁。 甬道顶落下了一大片尘土,横梁撞击地面也激起了一大片,呛人的尘土味到处都是。三个人掩住口鼻过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尘埃落定。三个人凑近一看,只见那横梁上的尖刀已经狠狠地将地面上的石砖戳断。 慧见叹道:“好狠的机关,如果有人向前跑避开刚才的飞剑就必定会踏中第二个台阶。” 王卓点头道:“飞箭加上这横梁,只怕没人会不死。” 刘孝善嘿嘿一笑,道:“咱们再来看看这第三个台阶是什么。” 木棍敲上,却没任何反应。 王卓道:“看这第三个台阶是没什么问题了。” 刘孝善眉一挑,道:“未必!”他伸手用木棍在前面的地砖上用力一拄,奇事骤生! 只见石室前面足足有十二块巨大的石砖,如同沸腾的水一样翻转不已,一连翻转了五六下,这才渐渐恢复平静,十二块石砖就和刚才一样,稳稳平平地铺在地面上。任谁也看不到石砖下面的深坑。 “果不其然,连环翻板!”刘孝善鼻子里哼了一声,“一脚踩上,深坑里全是尖刀,必死无疑。” 三个人绕过面前的连环翻板,站在其他石砖上,刘孝善依次点了点那些石砖,这才用油灯点亮了几个石室内墙壁上的火盂。 石室内顿时灯火通明,三个人放眼望去,只见石室呈四方状,十分宽阔。石室正中有石屏一座,上面刻有一些古代的文字,以及繁复的纹样。石屏两旁摆着两只奇怪的石雕镇墓兽,高约两丈,身如猛虎,头似龙首,顶生鹿角,张牙舞爪,让人看了心中发寒。 石屏后另有一道门,黑漆漆地如一张巨口,择人而噬。 慧见盯着石屏上的纹样和文字,见样式十分古老,字他一个都不认识。看着看着,突然感觉身旁有异样,他定睛一看,发觉王卓和刘孝善已经不见了。而两只镇墓兽竟然活了。 那两只镇墓兽张开巨口,獠牙足足有一尺多长,两声怒吼震得整座陵墓都在跟着微微颤抖。 慧见大吃一惊,急忙往回跑,可他刚一回头,就见石室里已经站满了人。 不,那应该不是活人。 是一群面色惨白,双眼无珠的宫女和古代的官员,他们手捧金玉长盘,但是盘中却没有了墙上浮雕的那些金银财宝,而是血淋淋的人的内脏。慧见惊悚异常,想要喊,可是喊不出来,想要跑,可是跑不动。 眼睁睁地看着镇墓兽和那些鬼魅将他围住,他闭眼放声大叫起来。 突然,王卓和刘孝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慧见师傅,快点醒过来!”还有一只大手在拼命摇晃着他。 慧见把眼一睁,只见王卓和刘孝善围在他身边,十分关切的样子,二人手上的油灯全都熄灭扔在了地上。 他的呢?说也奇怪,尽管受到惊吓,但他手里的油灯攥得紧紧的。 慧见奇道:“刚才你们去哪里了?镇墓兽和鬼……” 这时他发现石屏前的镇墓兽纹丝不动地待在原地。 是幻觉?可是无比真实! 刘孝善轻叹一声,道:“别提了,咱们险些又着了这墓主的道。好家伙,这才走出多远,就这么多恶心人的玩意儿,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呢!” 刘孝善说,三个人手中拿的油灯和打火用的火石,其实是墓主特意放在石门后的墙边的。那里面的灯油也不是普通灯油,而是一种燃烧后能使人产生幻觉的药油。这种药油不是毒药,也不是能控制人内力的迷药,除非运起内力,否则不管功夫多高都会看见不存在的东西。怪不得过去千年了,那些灯油还能使用,但到底效力减弱了不少。三个人拿着油灯,过了这么久药性才发作。刘孝善到底对古墓里的东西了解些,眼前一花便感觉不对,当即把舌尖咬破,运气提神,那幻觉便消失了,他一清醒过来就立刻对王卓和慧见施救。 好在三个人中这迷药时间甚短,不然乱跑起来,只怕又会掉到连环翻板下的深坑里。 刘孝善感慨道:“看来这墓里的东西咱们轻易不要碰,不然鬼知道还有些什么门道。” 三人绕过石屏进入后面的门,只见里面又是一个甬道。 刘孝善用木棍做了个火把,第一个往前走,而且试探性地排除了甬道内可能存在的机关。 甬道不算长,只有十丈左右,甬道尽头处赫然是一个水潭。 王卓奇道:“难道暗河的水渗到这里了?” 刘孝善举起火把照了照水潭,道:“不是,这水潭虽大,却并非渗水形成的,看这岸边岩石上的凿刻痕迹,显然是人工挖掘的。古怪,真是古怪,王陵内竟然挖掘这么大的水潭。这是什么意思?” 慧见隐隐地看见水潭中似乎有几个柱状的物体,于是示意刘孝善。 刘孝善举起手中火把仔细一看,只见水潭中一共有九个两三丈高的柱状石台,每一个石台上都有一个青铜大鼎。九个柱状石台按九宫方位排列,八个外围的石台上的铜鼎与中间石台上的铜鼎用铁链连接着,正对着三人立足的位置的水潭对面另有一个甬道的入口。刘孝善仔细地用火把照着水面上,发现水面上有一些高低不平的石桩,除了一些石台附近较高的石桩外,其他的大多只是刚刚高过水面一尺或与水面持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五十九章 九曲黄河断魂阵 王卓道:“这又是个什么所在?只怕又是陷阱。” 刘孝善皱眉想了许久,道:“只看外表,什么都看不出来,这石台的阵势有点按九宫八卦摆设的。但八卦阵也不是这个模样。嗯,仔细有古怪。” 慧见看了看那水潭,似乎深不见底,周围也没过去的路径。想要过去,只能通过水潭上的石桩和石台。可这么一来,无异于踏上墓主为入侵者设计的道路。 能说其中没有陷阱吗? 刘孝善叹道:“罢了罢了,待在这地方到时候也是困死的命,还是要往前闯上一闯闯。” 他一马当先,第一个踏上距离岸边最近的一个石桩。 周围没有任何机关触动。 刘孝善走在前面,王卓和慧见跟在后面。习武之人扎马站桩,是基本功,因此在石桩上行走不是什么难事。 三个人往前走,终于来到了第一个石台。 石台上的鼎高两丈,四方状,四角分别挂有一个铜铃,通体由青铜铸造,上面刻满了奇怪的符号。四面各有一个鸟型浮雕,喙部中空通鼎内,不知是什么做成的。 正在这时,一阵风吹过。 铜鼎上的铜铃开始摇晃,响动。 其他铜鼎上的铜铃也开始响动,声音清远空灵,仿若。 可是,这些铜铃的响声却隐隐地带着一份杀意。 “不好!”刘孝善脸色一变。想也不用想,这又是触动了机关。 火光突然出现,水潭所在洞窟的墙上也有很多火盂,不知用什么机关牵引,此刻竟然全都被点亮。黑暗千年的地下洞窟此刻灯火通明。 水潭下突然射出道道银光,三人向下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水潭下竟然灌满了大量的水银,水银比水重,自然伏在三四丈深的潭底。潭底似乎挖有深沟,排布成九曲图状,进退连环,井井有条。水银灌注在深沟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墓顶突然激射下九道水柱,湍急异常,犹如水龙,正好注入下方的鼎内。 水从鸟型浮雕的喙里流出,激射进水潭中的深沟里。 深沟中的水银仿佛活了,开始缓缓流动着,越流越快。 “快走!”刘孝善大喊一声,三个人飞身踏着锁链朝着对面甬道奔去。 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响突然传来,洞窟震动,只见洞窟四周的石壁纷纷激射出一道又一道粗如百年古树般的水龙,交织如。水龙中带着一颗颗银色的圆珠,如群星如珍珠。 竟然也是水银! 三个人前进的道路被挡住了。而且还要不停施展轻功躲闪水龙。 再看脚下的水潭,已然发生巨变。 水银布成的九曲图有九个部分,每一部分的中心都是一座石台。此时石台下的水银开始不断旋转,带起潭水不断旋转,水和水银掺杂在一起,形成一个个银色的漩涡,九个漩涡彼此相连。最中心的石台下的漩涡最大,如一张巨口,正在不停地向下方卷动着。 慧见施展出学自连天恨传授的轻功,雷电门轻功独步天下,变化多端,水龙虽然密集,势道迅猛,却一点也没沾到他的身上。 刘孝善轻功不佳,混乱中躲过头顶的一道水龙,可是冲向胸前和脚下的水龙却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眼看就要被冲下水潭,危急时,王卓手臂暴涨,一把攥住刘孝善的右臂,用力一提,堪堪躲过那两道水龙。 这些水龙排布紧密,而且还有一些是间歇喷水,令人防不胜防。溅起的水雾、水星里还掺有水银,毒性异常。三人掩住口鼻躲在一个铜鼎的下面。总算不受水龙攻击。 慧见焦急道:“阿弥陀佛,这机关好厉害,咱们这是被困住了。” 刘孝善道垂头丧气地道:“真他奶奶的,千算万全,没算到这楚王墓里竟然会有传说中的‘九曲黄河阵’。” 慧见奇道:“九曲黄河阵?” 王卓道:“这是古代的一种阵法,内按三才、外籍九宫八卦,由于其中如黄河九曲,曲中无直,因此取名九曲黄河。起源于上古,用在军队中,又称迷魂阵,令敌军不辨东南西北。据说武侯八阵图都是从其中演化出来的。可是,这阵法不是失传的战阵吗?怎会是用来布置机关的?” 刘孝善叹道:“九曲黄河阵的阵理可用于战阵,但它本就是用来布置机关的。古人多不明白这点,附会为神鬼之说。实不相瞒,‘九曲’指的是阵中地势的变幻,按照黄河水流涡旋的形状,附以九宫八卦的原理进行牵引。石台下水银最初的形状便是,如迷宫一般错综复杂,出入连环。可是那只是外形。‘九曲黄河’中‘黄河’才是关键。古人认为黄河起于昆仑,经泰山入海,沟通阴阳,连接生死。因此,以黄河之名命名此阵。阵中所用不一定是黄河水,可以是毒水、流沙,甚至熔化的铜汁铁汁。说也奇怪,任何流动的东西,只要一在下面这种排布的深沟上流过,必定会产生大大的漩涡。如果下面再挖有深坑,那就如同无底洞一般,谁都能陷下去。那种深坑还有个名,叫作‘陷仙坑’。眼前这座阵,显然是以流水和水银催动的,水和水银相互驱动,而且水银有剧毒,下面漩涡凶猛,咱们一旦跌下水潭,必死无疑。” 王卓看了看四周的情势,为难道:“眼下咱们都被困住了,想要脱身只怕不易。” 刘孝善掐指算了算,道:“它这个阵法以水和水银为媒,不可能无穷无尽发动攻击。刚才有风进来,铜铃摇动,阵法开启。可见启动的开关就是风和铜铃。嗯,它是按照时辰运转的。发动攻击的时辰过后,水和水银会渐渐再恢复原位,等着下一次发动。” 慧见道:“这么说来我们岂不是倒霉?若等到过了这个时段再进去不就行了?” 刘孝善道:“话是这么说,可这王陵规模不,来来去去,只怕总要遇到阵法启动的时候。”说到这里,他急忙道:“大家心,四下里都是水银激起的雾气,吸多了也会中毒的。” 三个人都不再言语,掩住口鼻,运转内力,以防毒气入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六十章 八卦迷径去无门 九曲黄河阵足足运转了两个多时辰,方才渐渐停止。三个人这才急忙从鼎下钻出来,通过铁链来到另一处甬道的入口。 刘孝善手中的火把早就被水浇灭了。他只好用刚才拿到的火石重新点燃。但是火把显然烧不多久了。 甬道内是一间石室,里面也没有任何机关,每间石室呈正方,前后左右各有一道门。三个人想了想,决定先走进正中间的门。门后又是一处长长的通道,通道里的墙壁上插满了飞箭,地上也有不少箭簇。显然,曾经有人来到过这里,触发了这些机关。不过通道里没有留下任何人的尸骸。三个人仍心翼翼地走过通道,担心还有没触发的飞箭。 通道尽头处是一间石室,和刚才那间一样也是前后左右各有一扇门。三个人还是选择了中间的门。就这样接连过了五间石室,当三人走进第六间石室的时候,眼前一幕令他们惊呆了。 只见对面的门外是一片水潭,水潭中有柱状石台,不是九曲黄河阵又是哪里? 慧见愣道:“怎么会?我们竟然回到了。” 刘孝善用火把上的灰在门口画了个记号,指着左边的门道,咱们一直往左走。左边门里也是一样的情形。三个人接连过了五间石室,当踏进第六间石室时,石室另一边的门口处的记号提醒他们,他们又转回到起始地了。 “真他奶奶的邪门了!”刘孝善倒吸一口凉气,“我原以为是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九曲黄河阵,用来掩人耳目,没想竟然还是最初的房间。 王卓沉吟道:“太诡异了,咱们一路向前,或者一路向左,竟然又回到。这本是不可能的事,偏偏发生了。只怕是机关作祟吧!” 刘孝善道:“确实是机关,不过是最恶心人的一种机关。没猜错的话,这样的房间一共有九个,中央不动,其他房间绕着中央移……不对,如果房间移动,我们会发现。嗯,我明白了。这些石室是不动的,移动的是甬道,我们心翼翼地过甬道,实际上甬道也在慢慢移动。我虽然说不清楚,他这些甬道移动的机关是怎么设计的的,可是不管我们怎么走,十有八九还会返回这间石室。” 慧见道:“那么出去的通道在哪里呢?” 刘孝善想了想,道:“九间石室,外面八个应该是按照八卦方位排布的。我刚才根据外面九曲黄河阵的排布特点理清了方向。咱们现在所处的房间位于北,一直往前走朝南。后天八卦,坎水为北。咱们身后是九曲黄河阵,整体为水象。呵呵,这王陵也真奇怪,人家都是坐北朝南,他偏是坐南朝北。不过楚国葬俗与众不同,有什么讲究也未可知。” 慧见问道:“咱们应该如何过去呢?” 刘孝善道:“来的这一路没有任何通往外面的迹象,想要出去还得往后走。不过不必担心,他这个机关也是按时辰运行的。通往对面的门应该会在某个时辰才会出现。” 王卓道:“可是我们不知道它运行的规律。” 刘孝善看了看外面的九曲黄河阵,又掐指算了算,肯定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再过两个时辰这机关就会停止。原因正是九曲黄河阵。诚如咱们刚才所说,九曲黄河阵两个时辰才开启一次,如果是这样的话,肯定会有人在阵法没启动的时候传过来。为了弥补这个缺陷,这些石室就此产生了。只要九曲黄河阵发动,这些石室就能顺利通过,否则机关就会不停地运转,石室也就此困住人了。急着通过石室的人只能被飞箭射穿。所以,咱们只要再等到九曲黄河阵启动就可以。” 三个人只好又等了下去,终于,九曲黄河阵再次启动。 外面水龙交织,石室内的三个人只觉得石室似乎微微颤动了两下。刘孝善指了指中间的门,三个人急忙通过一间又一间石室,终于在走过第三间石室后,甬道尽头处出现了一片巨大的空场。 整个空场高约二十丈,上下仿佛两个斗对扣在一起,三人所在的甬道口有围栏和阶梯。三个人从石阶下到空场处。发现眼前的空场上放满了大大做工精美的的铜柜和铁盒。刘孝善举起火把仔细看去,只见空场中央的位置有一座高台,高台上竟建有一座巍峨气派的大殿。 令三个人感到惊讶的是,外面重重机关处没有看到任何尸骨,而在这片空场上,随处可见一具具森然的白骨,或是伏在铜柜上,或是倒在地上,骨骸上隐隐地透着一股青黑色。 这些人竟然都是中毒死的! 王卓仔细看了看,提醒道:“当心!这些人看来都是在翻动铜柜和铁盒时中毒死的。看来这些铜柜和铁盒上都涂了剧毒,盗墓之人一旦想要打开铜柜和铁盒,就会中毒身亡。我们不要碰到这些东西。” 刘孝善手持火把绕着高台走了一整圈,叹道:“看来这些盗墓贼和我们一样是从前面进来的。只不过他们应该是从地底暗河进入这地宫的。可是,他们终究还是没能活着出去。嗯,看来古代工匠的暗道也不在这里。”想到此,他看了看头顶高台上的大殿,又道:“如果连上面高台上都找不到出口的话,咱们只能另想办法了。” 慧见心想:“还能想什么法子呢?从暗河出去?那该多难啊!” 王卓道:“上面应该是楚王放置灵柩的冥宫,只怕机关更加厉害,咱们要万分心。” 三个人心翼翼地沿着阶梯登上高台。 只见高台上的大殿雕梁飞檐,十分气派。可是,大殿的门却已经打开了。 三个人缓步走进大殿,只见殿内竖满了石碑,上面刻着古代的文字。殿中央是一副巨大的棺椁,棺椁前还站着一个人,双手拄着剑,背对着大门。 这人还活着? 三个人心里犯疑。 王卓上前,轻轻一搭那人的肩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六十一章 侠骨湮没在山中 只是微微一晃,那人便轰然倒地, 原来已经是一具已经化为白骨的尸骸,只是仍保留着生前的站姿,又用长剑撑着,所以死后仍能不倒。 刘孝善咋舌道:“吓了我一跳,原来都死了这么久了。看衣服应该不是古代的人。咦?这里还有一块布,是这人用血写的,我看看是什么。” 刘孝善拿起那具尸骸身上掉落的一块布,显然是从长袍上撕下来的。只见上面用血写满了字,由于年代久远,血迹已经变得暗红,有些地方还很模糊。王卓和慧见也凑上前去观看。 “余乃昔年建文帝密探贺霞鹜,靖难之役后借江湖藏己。苦于寻建文帝不得,遂将‘潜龙勿用’托于青龙山庄,复寻帝踪。由是一十四年,不遇。获悉楚国祖陵藏有神兵,可借之以剿燕贼。余遂率死士以入,历半载,通泉河,入冥宫。叵耐墓中危险重重,虽心万般,仍百密一疏。柜盒之上暗布剧毒,触者必亡。余毒入五脏,回天乏术,心虽不甘,然天命使然,强求亦枉然。余为复正统,经年钻研,制成‘重明转心瓶’。怎料欲求更强神兵,终遭不测。怅恨廉兄优待之恩未报,余将饮恨九泉。汉王熙素有野心,天下若落于其手,荼毒必胜于燕贼。况汉王世子素垂涎嫂夫人美貌,未免有因欲而生乱之嫌。余降生数十载,生死无虑,唯不愿大业未成,埋没无人知晓之地,特留残笔。” 三个人看完后都是感慨无限,不禁朝着那具遗骨拜了几拜。 刘孝善叹道:“万万没想到,当年名动天下的大侠贺霞鹜竟然死在这里。要不然也就没青龙山庄的事了。更想不到贺大侠原来是建文帝一朝的人。还卷进了朝堂之事。” 王卓沉思良久,道:“贺大侠显然也没能看破这兴亡盛衰。他人都快不行了,还在意这些事。” 刘孝善道:“他一生都在想着帮建文帝复位,自然不甘心就这么死。就算死也要告诉世人是怎么回事,也真是个磊落的人。” 慧见闭目念了好几段超度的经文,方才睁开眼道:“青龙山庄的事也与僧有些关系。僧也不免怪过贺大侠留下‘潜龙勿用’就此离去,从此生出那么多纷争。而今看来竟是错怪了他。关家永远等不到回去拿走‘潜龙勿用’的人了,可‘潜龙勿用’却改变了很多人的一生。” 王卓道:“这血书上提到的人和事真不少,竟然还和后来的反王朱高熙有关。嗯,此间竟然是楚国王族祖先的陵墓。无怪乎机关重重。” 刘孝善嘿嘿了两声,道:“按贺大侠的意思,这里还有什么神兵利器,咱们可以找找。对了,他说的什么‘重明转心瓶’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好像和建文帝复位有点——咦?这是什么?”刘孝善突然发现贺霞鹜遗骸旁的地上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包裹,上前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一个木盒,盒子里有一张泛黄的,叠得四四方方的纸,上面全都是图和文字。另有一个高约半尺、做工十分精美的瓶子。 这个瓶子通体由精铁打造,一共分为两层,外层淡绿色,镂刻有花鸟虫鱼的图案,内瓶呈深蓝色,上面雕有一只鸟的图案。瓶颈与瓶口是金色的,瓶口呈花状。外瓶和内瓶在底部由转轴相连。 可是,这个瓶子为什么要用精铁打造呢? 三个人将瓶子拿在手中,发觉瓶子虽,但十分沉重。瓶内似乎有什么东西,但一眼望去,只觉得似乎是像莲花一样的东西,也看不太清楚。 刘孝善看了看那张纸,上面的东西他也看不太懂,但依稀看出这瓶子似乎不是一件摆设物,而是有机关在里面。他刚将瓶子拿在手,想要研究一番。 突然,大殿外面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 只听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柔柔地道:“太爷爷,咱们费了半天劲才进来,您说楚王祖先棺椁内会有那件东西吗?” 一个低沉沙哑的老年男子的声音响起,阴恻恻地令人听起来十分不舒服,道:“有没有,开了棺就知道了。只是找了这么些年,直到今日,咱们才发现楚王祖陵的位置。呵呵,竟比贺霞鹜晚了这些年。他若是还活着,指不定怎么笑话老夫呢!” 殿内三人大感意外,须知几个人能到这楚王祖陵来,不过是机缘巧合,被暗河冲到了墓道口。就是从前贺霞鹜等人来此也是仗着人多势众,才能度过暗河。如今外面仅有两人,竟然就这么进了地宫,如何不令三个人感到震惊。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那女子称呼老人为“太爷爷”,这老人的年纪已然不轻,恁大的年纪竟然还冒险进入楚王陵,着实令人惊奇。 三个人急忙收好了“重明转心瓶”,从大殿内走出,只见殿外空场,不知何时已经灯火通明。这下三个人总算看清楚,这座千年地宫中的景象。从高台上往下去,铜柜铁盒密密麻麻摆放在高台下面,而距离高台二十多丈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自有两根高大的石柱,上面雕饰着繁复的纹样,石柱顶端则有一个巨大的火盂。先前三人摸黑进来,没太注意,还当是支撑墓顶的柱子。眼下火盂已经被人点燃,地宫里灯火通明,那八根石柱更显得异常雄伟、庄严。地宫顶部密密麻麻地镶满了宝石,映着火光,竟如一颗颗夜空中的星星。火盂内似乎掺有古代的香料,燃烧时升起了阵阵淡白色的轻烟,在墓顶那些宝石前飘过,恍然间给人一种透云观星的感觉。亦真亦幻,如堕梦中。 可是,没人有心情欣赏这些。三个人都看见了,在高台对面的两根石柱上的火盂旁,各自站着一人。左边的是一个身穿白衣,面带一副如同死人脸一样惨白色面具的女子。右边的是一个须发皆白、身穿红衣的老人。那老人的年纪已然不轻,可是一双深蓝色的眼瞳远远望去竟如幽潭般深不见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六十二章 宵练神剑引黄泉 三人开没开口,白衣女子冷冷一笑,道:“看来传说中最难寻找的楚王祖陵也不过如此,千年之后,什么样的人都能闯进来。” 王卓心想:“这二人看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眼下我等三人不必和他们纠缠。”于是,他拱手道:“姑娘误会了,我等本是被奸人所害,逃脱之时不慎跌入暗河,误打误撞来到这里。我们只是想找到出去的路。至于什么楚王墓、什么金银财宝,我等毫无兴趣。” 白衣女子没有再说话,似乎有所怀疑。 红衣老人淡淡地道:“哦,原来是这样。呵呵,朝中有人图谋不轨,暗中打造地牢控制江湖人伺机生变。此事老夫早有耳闻。不过那群废物实在是运气不佳。只要再多挖上个七八丈,呵呵,这千年地宫的秘密也就不是秘密了。先前爆炸声大作,想来便是那处地牢毁了。” 刘孝善想了想,道:“前辈所言极是,我等三人死里逃生,连这地方是什么所在也不清楚,只想出去。还请前辈指点一二。” 红衣老人打量了一下三个人,突然叹道:“照理说,你我双方互不相识,老夫积个阴德是应该的。可惜你们偏偏出现在这楚王祖陵里。可就别怨老夫心狠手辣了。” 慧见急忙道:“阿弥陀佛,这位老先生,咱们无仇无怨,您何苦非要和我们过不去呢?” 红衣老人蓝瞳一转,一股凛然的杀意隔空传来。 三个人只觉得浑身一冷,想要向后连退几步,却发现一时间竟然没能迈开腿! 震惊、恐惧、迷惘! 就算面对陶恭三那种凶恶之徒,三个人也没有这种感觉。 只是心中的杀意,便有这么强的震慑力! 这个老人到底是谁? 王卓深吸一口气,朗声道:“晚辈眼拙,不认得前辈,还请前辈留下个名号,也好让我等死个明白。” 刘孝善听得一急,刚要说话,就被王卓暗暗拉扯了一把,他心下会意,便不再说什么。 白衣女子冷冷道:“就凭你们,也配知道我太爷爷的名号?” 刘孝善火冒三丈,刚要出声叫骂,就听红衣老人道:“告诉他们也无妨,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漠幽冥道黄泉老人百里鸿渊。” 黄泉老人!三个人都是如遭雷击。 漠北有神秘门派,称为幽冥道,武功专走阴柔诡谲一路,门人行事隐秘狠辣,甚少行走江湖。据说幽冥道众人擅长堪舆之术,最喜盗墓取宝,是以不少来自漠北的盗墓贼多多少少会和他们有些牵连。幽冥道本为昔年元廷扶植的门派,后效忠瓦剌,与中原武林向来势如水火。幽冥道现任门主黄泉老人,乃魔道三老之一,年过九旬,武功之高当世罕逢对手。三十年前,曾在嘉峪关城楼之上以一敌二,大败当时的饮雪城城主迟震南和昆仑派先代掌门昆仑剑圣一叶子,震惊天下。须知,三十年前,除碧落赋中人之外,迟震南和一叶子是被武林公认的最厉害的五人中的两个。黄泉老人一人击败了这两个人的联手,武功之高只能说几近神魔!无灭老魔沈独寒靠毒武双修在江湖上留下大名,可是和这位黄泉老人相比,只能说不值一哂。须知,黄泉老人虽然精擅诸般邪术,但一身真功夫就连正道众人都不得不承认他的强大是没有一丝虚假的。 这样的人物竟然亲自来中原,而且是在中原武林召开洞庭剑会的时候。 为的只是楚庄王陵中的某件事物。 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慧见和刘孝善惊得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倒是王卓,片刻间便恢复了平静,道:“原来是百里门主,失敬失敬。从前一直听闻您的大名,今日得见,不枉此生了。不过在下死之前还是很好奇,此间有什么珍宝只得您这般身份的大高手亲自出马?” 白衣女子哼了一声,道:“你这人啰里啰嗦的,死都死了,知道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黄泉老人笑道:“无妨,反正就是三个死人,知道了也不怕什么。”他盯着王卓,饶有兴趣地道:“知道老夫的身份后面无惧色,你这年轻人很有意思。看在这一点上,老夫就让你死个明白吧!呵呵,东周列国,楚国乃是最为神秘的一国。祖上鬻熊昔年为周文王火师,据说通晓异术。曾随太公和武王参与牧野之战。商天子有三把剑,含光、承影、宵练,此三剑乃神兵利器,凡间兵刃难与其抗衡。三剑之中,宵练最强。牧野之战前,为防止商纣王使用此剑,太公便派人将其盗了出来。周灭商后,周武王担心此剑为歹人所夺,暗中命鬻熊仿制了一柄。《列子·汤问》中说春秋时卫国人孔周收藏了这三剑,实则谬矣。含光、承影或许是真的,那宵练则是个赝品。只不过鬻熊技艺高超,纵然是赝品也没几个人看得出。而真正的宵练剑却被鬻熊放进了棺椁中。你道为何?只因宵练剑昼见影不见形,夜见形不见影,能断气机、决阴阳,威力十分强大,可说不是人间的武器。周武王曾强用此剑,却不慎被剑所伤,后来伤重归天。自此,此剑便被周王室视为不祥之剑。赝品流传了下来,真剑则被鬻熊带入了墓中。后来楚国建立,后代子孙修建祖陵,也没将这柄神兵取出。但秦始皇却知道这件事,发动方士和士卒大肆寻找,依然一无所得。数十年前,魔教为了对付永乐皇帝,打算做两件事,一个是搜集七星璧上的七宝,一个是寻找宵练剑。” “可笑的是,魔教直到祁连山大战之前都没能完成其中任何一个。嗯,其实只要找到七宝之一的‘扶摇殇’便可确定这楚国祖陵的所在。当年老夫为了得到此物,花了不少心思,最后还是借着你们中原人的力量才得偿所愿。‘扶摇殇’乃是楚国国君世代相传的玉佩,是两条夔龙盘结的样子。此物在手,胜过十个罗盘,分金定穴不在话下。说来惭愧,贺霞鹜本不善于堪舆之术,但他这人天资聪颖,竟能凭自己的推断找到楚国祖陵。可惜他还是没能离开这里,虽说老夫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多半是死在这大殿里了。” 王卓赞道:“前辈所言甚是,贺大侠遗身确在殿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六十三章 幽冥鬼魅甚无情 黄泉老人“哦”了一声,道:“虽说想象得到,可乍一听闻此事老夫还是感到有些意外。罢了罢了,老夫也曾与贺霞鹜有过数面之缘,送你们几条命去陪他也就是了。” 白衣女子沉声道:“好了,话说了这么多,你们也该死明白了,乖乖拿命来吧!”她知道眼前三人根本就没自尽的意思,索性亲自动手。 随着一声娇叱,一道白影如云如魅,从石柱顶端飞身跃下,径直朝着三人所在的高台迅速飘来。 三人不禁一愣,石柱距高台足有十余丈远,中间再无任何落脚之处,这女子轻功之高可谓天下无人能及。但是,人间可有这等凭空飘飞的轻功? 来不及细想,女子已经飘到三人面前,伸出洁白如玉的右手,一掌拍向刘孝善。 这一掌轻飘飘的,似乎柔弱无力,但刘孝善突然感到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再看那女子这掌来得极快,知道是极为高明的功夫,急忙施展出“分云手”,以柔势相对,朝着那只手掌迎去。 “啪”的一声,双掌相对,可是刘孝善的后背却莫名其妙挨了一掌,这一掌好不厉害,一股寒流顿时入体,刘孝善只觉得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他闷哼一声向后退了几步,仰面昏倒在地上。 王卓和慧见还来不及吃惊,两只手仿佛从虚空中伸出的,一掌拍向王卓胸膛,一爪抓向慧见面门。二人急忙格挡,就在这时,那两只手仿佛变成了幻影,让二人抵挡的招数尽数落空。一个不留神,慧见和王卓的后背上多了两只手,仿佛索命厉鬼,五指戳向二人后心,似乎要将二人心脏挖出来。 慧见变招神速,手爪指尖刚一触碰到他的衣裳,他便施展身法向前冲去,左脚点地,一个转身,右脚用力踢去。 王卓稍稍慢了一慢,后背上的衣服便被抓出了三个口子,总算他闪躲得快,不然难逃皮破穿胸之厄。他出手没有慧见那么快,闪躲出去后再回头,慧见已经和那白衣女子打成了一团。 只见那女子进退无踪,时而宛如从地下钻出来,时而如影随形紧跟在慧见的身后发动攻击。慧见不是没见到过这种如鬼如魅的身法,如屠命、黯迎宫主都擅长这种身法,可是他们的身法是因快而诡异,眼前的女子身法本身就很诡异。 诡异得想一个女鬼,还是一个戾气很重的厉鬼! 论速度身法的精妙,这女子远不及黯迎宫主,但是这鬼气森森的身法却比黯迎宫主还要诡异上几分。 更加可怕的是她那双手,忽掌忽爪,看似柔软无力,实则坚硬胜铁,使出的招式也是凶残至极。挖眼、挖心、破腹、拧腕、拍顶、劈颈……那女子虽然戴着个诡异的面具,可是听声音看身姿,应该很年轻,王卓感到难以想象,一个年轻的女子会使出这么多狠毒的招式。 不过,大漠幽冥道,素来以诡异阴狠著称,有这等武功又有什么稀奇? 但是,真正让他感到惊讶的是慧见的武功。 慧见出自少林,一招一式全是少林武功他不感到惊奇,可是时不时施展出的身法和招数却根本不像是少林武学。快如闪电、势如雷霆,招招都能开碑断石,那女子的武功虽然诡异狠毒,却讨不到半点便宜。 二人出手极快,王卓才看了几眼,两个人都已经拆了几十招。王卓心想,眼下不是观战的时机,旁边还有一个更加强如神魔的黄泉老人。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己方三人只有等死的份儿。 王卓看了一眼另一根石柱上岿然不动的红衣老人,大喝一声,飞起左脚踢在高台边缘的石栏上。他腿力过人,这一脚竟将石制的栏杆硬生生地踢断了一大截,紧接着右脚也踢出,断了的石栏被他踢得朝着黄泉老人激射而去。 而他的身法更快,落地的右脚用力一点,整个人飞了出去,左脚又是一点,脚尖正好踏在半空中的石栏上。石栏被他踩落到下方空场中,激起数尺高的尘土。而他则飞扑向黄泉老人。 这一系列动作说起来复杂,实则发生在瞬间。 王卓来得极快,但是人未至,右手的孤烟落日掌已经遥遥打出,充沛的掌力喷薄而出,半空中的白烟中依稀可见数道水桶粗的烟柱被浑厚的掌力推向黄泉老人。 对手实在可怕,王卓几乎在最短的时间内用尽最强的功力使出了最强的一招——落日无华!此招是孤烟落日掌中最强的一招,此招一出,掌力如同万道烟柱直冲天际,要将太阳淹没般。但是威力过大,如果没有绝顶的内功,此招施展过多必回伤及出招者自身。因此,王卓只练了右掌,而且甚少使用。先前在地牢里和陶恭三等人火拼,他都没有使出这一招。 但是,对手是魔道三老之一的黄泉老人,他不能再藏着这一招了! 面对这个神魔一样的对手,他没有任何胜算,但是他仍要搏一搏。不为他自己,为了慧见和刘孝善他更要如此,他不想以为自己的无能带给别人死亡。 那不是他,他也不允许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哪怕他死! 掌力逼近,黄泉老人没有动一下,王卓正疑惑间,他那浑厚的掌力已经透体而过。可是,黄泉老人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王卓的掌触碰到了黄泉老人,可是老人仍没有任何反应。接下来,他的手和整个人都从黄泉老人的身体穿了过去。 怎么可能?王卓的心往下一沉。 难道黄泉老人真的是鬼魅,没有肉体?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火盂前,一只脚就踏在了那个幻影一般的“黄泉老人”的站立之处。 王卓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一切都是那个白衣女子搞的鬼。 发现奥秘的王卓从石柱上跳下,双掌不停地在石柱上拍打着,以减缓落下时的势道。等到双脚一沾地,他立刻如利箭一样飞奔向高台的石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六十四章 幻花摄魂迷心神 白衣女子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三个人竟然都不是什么善茬子。事实上,她瞒着曾祖父黄泉老人,独自一人到中原寻找楚国祖陵。她不知道早在十余年前就已经得到“扶摇殇”的曾祖父为什么一直不肯到楚国祖陵来。她按捺不住想要夺取宵练剑的念头,偷偷从幽冥道跑了出来,按照曾祖父和自己说的地方找了过来。她精擅寻穴掘地之术,算好方位便破土挖穴。绕过了地宫前面的重重机关。可是,当她进入地宫后,才发现大殿里已经有人来了。她为人谨慎小心,又担心宝剑被人夺走,索性动了杀机。幽冥道钻研幻术,能于人心神松弛之际取人性命。于是,她便借着地宫里的火盂点燃了能使人产生幻象的迷烟,又借助飘起的白烟和火光制造了黄泉老人的身影,配合上她变换声音的腹语绝技,竟然迷惑住了三人。其实她的真身就藏在大殿外面的墙角处,石柱上的不过是她利用光线、药物和白烟造出的幻影。这也是她为什么会飘飞在空中,为什么能突然从刘孝善的背后进行袭击的原因。 不料,当白衣女子想要置三人于死地的时候,却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刘孝善是着了她的道,可是眼前的小和尚不知道从哪儿学的一身奇怪的武功,速度、内力、招数竟都不在她之下。激战之余,她已无暇顾及维持幻影。眼看王卓对那个假冒的曾祖父出手,她都无法阻止。 就这样,假黄泉老人的奥秘就被揭穿了! 慧见经过这几日的连番拼斗,早就将连天恨传给他的“少林功夫”使用得纯熟无比,连环十几手的“破云爪”逼得白衣女子连连后退。正在这时,王卓也赶到高台之上。 王卓行事果断,此时此刻顾不得什么怜香惜玉,他抬手一掌迎面劈来。那女子见他掌力惊人,不敢迎接,足尖点地,飘然跳出圈外。不待二人追击,忽地将双手一扬。 奇事突变,王卓和慧见只感到脚下一阵颠簸,仿佛整座地宫正在晃动,再看面前的大殿竟然变了模样! 雕梁飞檐的大殿早已不见,眼前是一朵巨大的、艳丽的,正在盛开的鲜红色的昙花。 那朵昙花差不多覆盖了整个高台,花朵盛开,地宫中顿时出现了一片又一片犹如星光版璀璨的粉末,飘扬在地宫中,如尘如雪!而白衣女子早就不见了踪影。 慧见大吃一惊,此情此景他只在经文中描述的佛国景象中看到过。可是,可是眼前的女子竟然抬手间变出了这一切。她是人是魔? 红色的昙花花瓣抖动着,刹那间,地宫顶端下了一场昙花的雨! 千万朵昙花,红色的、蓝色的、白色的。 花落如雨! 不光是慧见,连王卓也有些目眩神摇。但是,王卓知道这不过是那白衣女子施展的幻术。 “不要看!”王卓运起内力大喝一声,足下晃动,猛地向慧见身后一掌拍出。 一声闷哼,白衣女子的身影突然从虚空中出现,不过整个人都被王卓这一掌打飞了出去。幻影立刻消散,没有什么红色的昙花,没有什么星光般的粉末,也没有漫天飘落的花雨,只有那座矗立千年的大殿在述说着岁月的沧桑。 倒在地上的白衣女子强行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无奈王卓那一掌伤得她不清,她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王卓抢先一步摘下了白衣女子脸上的面具。 两个人都不禁一愣。 这女子好美! 只见一张白如冰雪的面庞出现在两个人的面前。女子的年纪大概在十七八岁,纤细的双眉下是一双妩媚如狐的眼睛,任谁看见这双眼睛都会生出无限爱怜。她的鼻梁略显高挑,脸型是一种别人难以想象的美丽的轮廓。 只是这样一张脸,却带着一份不属于人间的美。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之美,而是一份非鬼即狐的魅惑力,甚至有些阴郁和沧桑。 唇角带着血痕,王卓刚才的掌力足有五分,却已重创了她。 “你到底是什么人?”确认昏倒的刘孝善没有性命之忧后,王卓冷声质问,他素来讨厌心机深沉的女人,特别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年轻女人。 白衣女子不顾伤痛,冷笑道:“大漠幽冥道白骨殿殿主百里玄莺,也是黄泉老人的重孙女。可笑我太爷爷不在这里,不然的话,哼,死的就是你们了。” 慧见道:“阿弥陀佛,女施主用心忒也狠毒了。我等三人并无得罪女施主之处,施主何必痛下杀手?” 百里玄莺啐道:“臭和尚,少在那里假惺惺的。你刚才的功夫稀奇古怪的,可没几招不是要人命的。你这佛门弟子怕也是假的吧?” “怎么会?”慧见刚要辩解,王卓摆手制止住他,对百里玄莺道:“姑娘,在下为了自保不得已伤了姑娘。但也请姑娘明白,是你为了宵练剑一再与我们为难,甚至想要夺取我们性命。” 百里玄莺道:“你们走进了地宫大殿,鬼才信不是觊觎楚国祖陵中的宝物。可恨姑奶奶还想让你们死个明白就多了几句嘴,反而便宜了你们。” 王卓心想:“大漠幽冥道乃邪派宗门,这女子性格乖戾,委实不可理喻。不过,她那门派擅长寻穴掘地之术,她又能进到这里来,只怕已经打通了此处地宫。若是能找到那条出路,必定能出去。不过,棺椁中的那个宵练剑如果真的像她说的那么厉害,落在他们邪派中人手中,这天下又要不太平了。” 转眼间,王卓便想到了这些,于是道:“姑娘,其实我等别无他求,只希望能从这里出去。只要姑娘肯赏脸带我们出去,或者指清出去的路。在下王卓,必定不会再妨碍姑娘寻宝之事。”王卓心里自有盘算,这女子只要肯带他们出去,他便会想方设法将通道毁掉,再设法通知武林正道,严守此地,绝不能让神兵利器落入邪派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六十五章 不怜香玉多磨折 百里玄莺冷笑道:“姓王的,你当姑奶奶是三岁的孩子那么好骗?告诉你,出去的通道是我打通的,可你们要想出去,做梦!我就算死,也要拉你们几个垫背!” 慧见口唇翕动,刚要劝解几句,就听王卓冷冷道:“慧见师傅,麻烦你仔细照顾一下刘大哥。我和这位百里姑娘好好谈一下。”说着,伸手点了百里玄莺几处穴道,强行拉起她朝着大殿的方向走去。 慧见不知道王卓要干什么,但看也知道是一副审问的架势。他觉得这样不太好,有心上前去阻止,却又因顾忌太多而没能迈动脚步。慧见自己也感到奇怪,只要事不关己,他这个人有时候就不免怕事。当初面对百蛊门时的那股子狠劲儿哪里去了! 他还尚在犹豫,大殿的门已经被王卓关上了! 很久以后,每当慧见想起当年这一幕时,都不禁感到哭笑不得。也难怪,当时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门后发生了什么事。 王卓将贺霞鹜的遗骸整理好,放在殿中棺椁一侧,他则将百里玄莺带到偏殿的一处,也顾不得什么怜香惜玉,径直将百里玄莺拉到墙角处。死死地盯了她好一会儿,王卓才冷冷地开口道:“百里姑娘,在下不是行走江湖的侠士,没那么多顾忌。所以非常时不免用些非常手段。姑娘,我再问你一遍,出去的路到底在哪儿?” 王卓的双眸此刻锐利得很,看得百里玄莺不禁心头一颤,但她也是遇强则强的性格,双眼迎着王卓的目光瞪了过去:“不知道!” 话音未落,脸上便重重地挨了一记耳光,她穴道受制,竟连捂脸的动作也没法做,但更加震惊的是她的内心:这个臭男人,居然……居然敢打她! 王卓的声音更加冰冷,道:“或许你现在恨不能杀了我,可你曾祖父不在这里。你的命捏在我手里。说,出去的路在哪里?” “不知道!” 王卓反手又是一掌抽在百里玄莺的脸上。 “路在哪里?” “不知道!” 耳光声响起。 “路在哪里?” “不知道!” 耳光声再次响起。 王卓掌上的功夫卓绝,来来去去几记耳光重重扇下,百里玄莺的左右脸颊早就肿得老高,口中也再次渗出了鲜血。 王卓阴沉着脸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不要逼我。” 百里玄莺将一口血吐在王卓的脸上,道:“我就逼你,你能奈我何?” 王卓用手擦去脸上的血,目光乍寒,一脚将百里玄莺踢倒在地。 接着,一脚接着一脚,踢得眼前的女子死去活来。 百里玄莺的心中也是骇然:这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对一个漂亮的女人也下得去手!但她是个坚韧的性格,硬是咬紧牙关,不发一声。 王卓踢了好一会儿,心中仍不解恨,俯身伸手扣住百里玄莺的右臂,“咔嚓”一声,竟将她右臂扭得脱了臼。百里玄莺疼得额头上渗出汗珠,嘴唇咬破,仍不肯松口。 王卓不得不停下了自己粗暴的动作。他的出身让他见识过各种各样铁一样的人物。也领教过人性中的狠毒。所以他也有一颗坚硬的心。但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子脾气也够硬,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若在平时,他也不会再继续逼迫她。可是眼下不同,因为他要做的事已经拖不起了。在地牢这些、时日已经浪费了太多时光。若再不能从这地宫出去,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的生死事,可是…… 王卓不禁暴躁起来。 对这个女人,既然拷打无用,那么他只能用男人的法子了。 王卓俯下身,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甚至有些狰狞,盯着百里玄莺,用连他自己都感到害怕的语气一字一句地道:“百里姑娘,我最后再问你一句,出去的路在哪里?” 百里玄莺的声音变得十分微弱,兀自坚强地道:“不知道!” “好!”王卓的目光开始逐渐变得可怕,“那你就别怪在下心狠了。” “杀了我?好,来呀!” “我不会杀你,我会把你变成我的女人,我要用最恶心的方式凌辱你!” “什么!”百里玄莺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惊恐的神情,“你……你这个混蛋……你敢!” 王卓一把捏起了她的腮,双目赤红:“你看我敢不敢!”说完,头一低,竟强行吻起了百里玄莺。 百里玄莺惊怒交集,拼命挣扎,但她伤势严重又被点了穴道,根本动弹不得。眼睁睁地被王卓轻薄了一阵子,才被放开。 百里玄莺在王卓的怀中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心中惊乱异常,又羞又气,险些晕了过去。但她硬生生地顶挺了过来。她听得见王卓的心跳也在不断加快,呼吸也变得越来越粗拙。此刻的她一旦晕厥,这个男子必定会做出她最害怕的事。 她不想变成这个男人的女人。 她也不想要这个男人做她的男人! “我答应你,带你们出去。你快停下!”百里玄莺极力喊着,尽管因为伤重她的声音已经显得很是微弱。 王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有些微微颤抖。他的心中有个声音在焦急地呼喊道:“还在等什么?这个女人已经受你控制,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干嘛要停下来?” 王卓低头看了看怀中的百里玄莺,只见佳人伤势不轻,鬓发凌乱,心中没来由生出一股爱怜,情不自禁地低头一吻。这一吻,他心中顿时清醒不少:我这是在做什么? 他急急忙忙解开百里玄莺的穴道,慌乱地穿好衣服,整理好头发,这才发现百里玄莺早就昏了过去。看来得知自己安然无恙后,百里玄莺也撑到了极限。王卓心中不禁感到几分愧疚,他急忙给百里玄莺接上了脱臼的手臂,又用手抵住百里玄莺的后背,输送真气。 他的真气浑厚无比,过不多时,百里玄莺的双颊便微微泛红,双眼也缓缓睁开。她心中一惊,立刻反应过来,却偏偏感到又羞又气,忍不住挥手就是一掌打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六十六章 大路朝天各一边 王卓不躲不闪,任由这一掌打在身上。 百里玄莺大感意外,她根本没想到这一掌能打中王卓。她诧异地道:“你为什么不躲?” “我为什么要躲?”受了一掌,王卓的脸色也有点苍白,“刚才我太过分,受你一掌理所应当。” 百里玄莺哼了一声,道:“看不出,你竟然还有点良心。” 王卓苦笑一声,道:“说是良心未免过誉了,在下若有良心,也不会情急之下做出那种事了。” 百里玄莺默默地看了看王卓,突然道:“你若肯让我拿走宵练剑,刚才的事我或许不会介意。而且我也会带你们出去。” 王卓迟疑少许,点了点头,虽说他不怎么喜欢打开古墓拿走前人的东西。但是眼下的事他也不想再阻拦什么。老实说他根本不相信关于宵练剑的事,古代的传说很遥远,当然也多不可信,宵练剑说得神乎其神,多半是假的,也许百里玄莺看过后就不再纠结此事了。他扶起百里玄莺,而她也没有拒绝。两个人走出偏殿,来到正殿的棺椁前。 百里玄莺注视着棺椁,只见眼前的棺椁通体乌黑,外面的椁由青铜打造,十分沉重。百里玄莺伤得不轻,于是看了看王卓。 这一看,王卓的心不觉一颤,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就要去打开铜椁。那铜椁没有任何锁和机关,王卓掌力雄厚,双臂一擎,将铜椁上的封盖掀起。二人走上前,只见椁内共分为九个方格。内棺稳居中央,其他八个格内放满了陪葬品。在左侧的方格内,有一柄鞘是由黄金制成的剑。 “就是这把剑!”百里玄莺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顾不得身上的伤,惊呼道,“传说中能藏匿形影的神剑,果然,果然在这里。” 她右臂刚刚被王卓拧得脱了臼,此刻行动不便,却仍忍着痛将剑拿了过来,伸手拔出了鞘中的剑。 谁知,才看了一眼,她便大感失望。 传说中的宵练剑,竟然只是一柄普通的剑。的确,从材质和做工来看它很锋利,可是传说中白昼无影、夜间无形的特征竟是半点也无。 “怎么会?”百里玄莺怒道,“宵练剑怎么会是这么一柄再普通不过的剑?” 王卓放下了心,传说果然不可靠。他淡淡一笑,道:“传说毕竟是传说,怎能当……”他抬头迎上百里玄莺的目光,不禁把下面的话咽了下去。 就为了这么一柄再普通不过的剑,一个绝色美人被他王卓折磨成这个样子,还险些…… 王卓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混账! 百里玄莺站在那里,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两行泪如泉水般夺眶而出。适才她被王卓折磨、轻薄,都不曾掉落半点泪,只因为心中想着的便是宵练剑。可如今一切成空,屈辱、悔恨、悲伤、疼痛……百里玄莺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 毕竟还是个女孩子,王卓也看得有些不忍。越是这样,他越是后悔刚才自己的行为。他有心去劝慰百里玄莺,但二人刚才的事又让他感到很是尴尬,不知说什么。 良久,百里玄莺擦干了泪,重新戴上了面具,然后将剑插入剑鞘,重新扔回了椁内。她转身对王卓道:“什么都别说了,走,我带你们出去。” 王卓点点头,将椁的封盖重新移回原位,这才打开大殿的门,与百里玄莺一同走了出来。 刘孝善早就醒了,正在和慧见议论什么,眼见二人走了出来,他便停下了,只是用警惕的眼神盯着百里玄莺。 慧见犯傻地问道:“王少侠,问了这么久,问出什么了吗?” 王卓面皮一红,急忙掩饰道:“还好,百里姑娘答应带咱们出去。” 慧见觉得有些奇怪,还想问,却被刘孝善咳嗽一声打断了。 几个人都没再说话,百里玄莺走在前面,三人紧随其后。 百里玄莺进来的通道并不怎么隐蔽,就在三人进入地宫空场的入口左上方。因为被白烟遮蔽,所以三人根本没发现。那通道俯下身刚好可以容下一个人,几个人便依次进入通道。在通道里面爬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接着便是一阵清新的风迎面吹来。 对于王卓、慧见和刘孝善而言,经历了这么多天生死徘徊的遭遇后,往日里再平常不过的阳光和风,此时也显得亲切了起来。 当几个人终于从一处矮树丛中的洞口内爬出后,远处洞庭湖上风荡涟漪的景象让慧见他们三人尤为心醉。就在这时,一直没发一言的百里玄莺突然道:“姓王的,你给我记住了。除非你杀了我,不然的话,总有一天,姑奶奶要你知道幽冥道的厉害!” 今天发的有些少,因为关于慧见他们三个在山中地宫里的部分到这里就先告一段落了。有朋友说觉得这一部分很像盗墓的说。因为场景是在古墓中的,所以会有这种感觉吧,哈哈。后面的故事将继续接着洞庭剑会往下面讲。有朋友说你这说场景没玄幻的毁天灭地的爽。我说何必呢?现实中的天和地毁不了,跑说里精神胜利,没意思的。我的故事需要前后勾连看,后面不清楚就往前面翻,就清楚了。我这里心中憋个故事不吐不快,所以点击也好,签不签约也罢,我的故事会一直讲下去的。这里要提个醒,本说开篇的那首词很重要,大家需要用心体会呀!感谢大家的支持(抱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六十七章 凭风难敌化用妙 嬴承这么一问,慕容逸尘不觉一愣,他没想到自己修炼《隐月剑经》的事竟然会被嬴承看破。但眼下无暇细问此事,他沉吟片刻,回道:“我也不知练到了什么地步,只是能将招式运用圆通,而且能将一些事物化用为招式。”他有心试探嬴承底细,故意说出“化用”之道,存心看一看嬴承到底见识如何。刚才嬴承露的那一手功夫着实令他震惊,昨日在集市上此人看上去完全不会武功,还需要他前去打圆场。谁知,此人竟身怀绝技。慕容逸尘感到自己像个傻子似的被人耍了,心中不免有气,对嬴承更多了几分防备。 嬴承闻言赞道:“不错啊!竟然连‘化用’都参悟出来了。好,很好。这下我也不用担心什么了。你对付这老儿足矣。” 他这番话一出口,慕容逸尘便知道嬴承了解“化用”之道,但听嬴承说他可以战胜公孙全,迟疑道:“怕是极难,这老儿的武功太高,我没必胜把握。” 嬴承哂道:“你若不知‘化用’之道,我自然要费些工夫。可你现在既然悟到这一步,区区‘丧门杖法’何足道哉?” “什么意思?” “这老儿的‘丧门杖法’源自大漠幽冥道,虽说诡异得很,实际在幽冥道里也就是二流功夫。你那化用万物的剑法足以应对他的招数。至于‘凭风舞’身法,则是从落叶凭风飞舞的景象中化用来的,讲究借力闪躲,对手力道越强他身法就越强。可这路身法的破绽就是忌讳轻巧阴柔的武功。刚才你们家的剑侍便是擅长这种路数的剑法,那老儿借不到力,所以就没使出那身法。你和他对阵,切忌招式刚猛,要多出奇招,剑势要走轻巧的路子。还有,你注意不要和那老儿拼内力,刚才你那剑侍便吃了这个亏,此人恁大年纪,内在修为必定远胜于你。你只可避实就虚。” 慕容逸尘听得连连点头,又问道:“那我到底该怎么避开他的内力攻击呢?如果兵刃相碰,说不定哪一下他就会把内力攻过来。” 嬴承道:“很简单,攻敌所不得不救,这样便能尽量不和他兵刃相碰。最后一点,你要记住,千招万招,说穿了仍是一招。有时候过于追求巧妙,反而忽略了质朴才是最基本的‘巧’。” 嬴承不再说话,双瞳盯着慕容逸尘的双眼。慕容逸尘迟疑片刻,心下已然有了对策。于是,他朝嬴承一抱拳,道:“多谢!”纵身跳上了擂台。 高台上的慕容笙双眉紧锁,担忧道:“尘儿也上了擂台?简直是胡闹!那公孙全不顾身份,仗着内功精湛欺负晚辈,他这般上去也只不过是自取其辱!” 华山派掌门石清诚道:“慕容庄主不必担心,我看那位少侠武功不弱,他既然指点慕容四公子对敌策略,料来慕容四公子不会轻易落败。” 梦辰阁阁主江慕远道:“石掌门说得不错,慕容兄,我看令郎举止落落大方,想必已然掌握必胜之道。有那位少侠在场,料也无妨,且静心一观便是。” 高台下,慕容世家这边的人也都很是慌乱。慕容焕烨和慕容沧浪都感到十分紧张,薛臻被别羽他们抬了过来,伤得不算轻,现在慕容逸尘也上去了…… 慕容焕烨看了一眼远处妹妹和妹夫同样焦急的神情,脸色凝重地道:“二弟,你先照料一下这里,我去把四郎换回来。”他熟知洞庭剑会的规矩,只要有人以代替比武者的身份上擂台,就可以将比武者换下来。 谁知,他刚要动身前去,却被一个人挡住了。 来人身穿锦衣,二十八九岁的年纪,瓜子脸,长眉细眼,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赫然正是神剑山庄的大少爷谢香杉! “闪开!”慕容焕烨挥手向他推去。 谢香杉笑了笑,拂袖挡开了慕容焕烨的手,道:“慕容老大,你太看你家老四了。放心,他赢得了。” 慕容焕烨白了他一眼,道:“赢得了才怪!” 谢香杉举起手中的酒壶喝了一口,道:“赢不了才怪!这子我才多久没见到,不但剑法强了不少,而且那股似有似无的用剑者的气息也变重了。你们感觉不到,自然认为他必败无疑。” 慕容焕烨听到这话,讶然道:“你说四郎‘剑’的气息变重了?不会吧,我感觉不到剑意。” “剑意?”谢香杉哂道,“剑意这东西露得明显,终究会落下乘。用剑者身上的‘气息’才是关键。算了,这东西说来太玄乎,你们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是什么。” 慕容焕烨犹有疑惑:“你说的是真的?” 谢香杉不满道:“也不看看我们神剑山庄是干嘛的,爱信不信!”说着,冲着自己的妻子一摆手,又努了努嘴,道:“芷兰,你看见没有?慕容老大又欺负我。” 谢少夫人快步走了过来,满脸赔笑道:“相公啊!慕容大公子心疼弟弟,你别往心里去。” 慕容焕烨哭笑不得地道:“谢大少,你好不讲理!” “哼,那你要赔礼道歉。” “好好好,你要我怎么道歉?” “后天正午,咱们两个比划一场。” 慕容焕烨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谢香杉也不管四周有多少人,一把将爱妻揽在怀里,喷着酒气对慕容焕烨笑嘻嘻地道:“就是这个主意,怎么着?” 慕容逸尘上了擂台,冲不先生点头致意,而后站到了公孙全的面前。 公孙全冷哼一声,道:“臭子,你爹和你几位叔伯出手,老朽或许自叹不如。可你这点修为,只怕和你家那位剑侍也差不了多少。” 慕容逸尘强忍怒气,朗声道:“前辈几十年的内功修为自然远胜晚辈,其实您也不用出什么招,大可直接过来和晚辈比内力,晚辈必败无疑。” 台下围观的人顿时笑出了声,燕抒情和冷寒飞他们几个也不禁暗赞慕容逸尘伶牙俐齿,一上擂台就直戳公孙全的老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六十八章 隐月灵剑奇中奇 公孙全沉着脸,道:“子,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慕容逸尘道:“我可没想和您活一样的年纪,早就不耐烦了。” 公孙全目露凶光,道:“好,你自己求死,就别怪老朽了。” 不先生冷冷地插了一句,道:“比武论剑,不得伤害人命,公孙先生若想违反规定,卜某到时候只有亲自讨教了。” 公孙全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比武正式开始,台下围观的人全都睁大眼睛,期待着这一老一少的对决。 慕容逸尘长剑出鞘,突然左手一抬,剑鞘脱手射向公孙全。 “好子!”公孙全显然没料到慕容逸尘会有这一招,黑杖一挥将飞来的剑鞘打落。而慕容逸尘的剑却在这时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一剑来得快,来得也直接,没有任何眼花缭乱的招数,就是打算一剑在这老头儿身上刺出个血窟窿。公孙全怒哼一声,手中黑杖抡起砸向慕容逸尘的剑。他这一杖附带的内力不弱,足以震飞慕容逸尘的剑。 慕容逸尘知道公孙全的打算,长剑兜起,剑锋绕着公孙全的黑杖不停画着圆圈,偏生不与黑杖接触。而他脚下却不断移动着方位,剑锋在公孙全的身体四周出没着。突然,他手臂抖动,剑尖颤动着分指公孙全左右肩井穴、眉心和中脘四处要害,由于剑尖抖动,竟不知这一招要刺向何方。 观看这一场比试的武者中不乏用剑的行家,见状都不禁暗暗喝彩。 公孙全不得不撤回黑杖,在身前左右格挡,将慕容逸尘这一招藏四剑的招数招架开来。不待慕容逸尘及时使出下一招,公孙全手中黑杖发出一阵尖啸,朝着慕容逸尘的左肩头猛地砸去。 慕容逸尘用长剑轻轻一搭黑杖,便感到手臂发麻,险些握不住长剑。他急忙调转手腕,以长剑与黑杖相交处为支点,借着这股力道整个人腾空划了半个圆,同时扬起右脚踢向公孙全面门。 公孙全来不及收杖在手,只有脚跟深扎擂台,整个人向后方仰去,躲过了这一脚,接着黑杖自下而上斜撩向慕容逸尘。慕容逸尘对此又岂能没有防备? 两个人在擂台上一场激战,竟比刚才公孙全对阵薛臻还要激烈几分。特别是慕容逸尘那令人意想不到的剑招变化让观战的人个个惊叹不已。 剑法,虽然讲究正中有奇,奇中有正,但终究要以“正”为归宿。可慕容逸尘的剑法却似乎偏向了“奇”的一路,千变万幻,招中有招,时而轻飘如烟,时而如花繁复,似儒雅书生握笔挥毫,又如能工巧匠精雕细琢。奇招怪招不断,阴招毒招也是不少。最令人称奇的是,每当公孙全使出附带强悍内力的招式时,慕容逸尘如果避无可避,就必定使出一招同归于尽的招数,而且速度极快,逼得公孙全不得不回杖自救。这种打法虽说不免无赖,却十分有效。 二人先是以快打快,百十招后不约而同地放缓了速度,然后又过了不到几十招,又双双加快了速度。 围观的人看得啧啧称奇,嬴承却是笑着点了点头。 高台上,负责评判的武林名宿的注意力几乎全都被这方擂台上的比试给吸引了过去。崆峒派掌门徐英峰赞道:“妙啊,这是什么剑法竟然如此精妙?看起来像是武林中失传多年的‘青月剑舞’,可是剑招似乎包罗万象。” 昆仑派掌门秦无为肯定地道:“正是‘青月剑舞’,《隐月剑经》上有三路剑法,但是其中蕴含着极为高明的武学妙谛,看似只有三路剑法,实则能将万物变化运用其中。本派有一部残本,三路剑法全都记载不全,但从一些剑理中还能看出这些。” 峨眉派云慧师太点头道:“此一说贫尼也曾有所耳闻,掌门师姐,你还记得《隐月剑经》的来历吗?” 峨眉派掌门云碧师太道:“记得,昔年先师曾与大师姐谈论天下武学,提到《隐月剑经》时说起过它的来历。这本剑经据说乃是碧落赋中先代的‘月’所创,依据月相变化演化成三路剑法,但其中隐含着化用万物的妙理。” 少林派心禅堂首座圆慧大师道:“如此看来,慕容四公子竟是得到了《隐月剑经》的真传,而且融会贯通。” 慕容笙闻言一笑,道:“犬子武学机缘不错,学到了《隐月剑经》上的武功。但是他天资不算出众,只怕不能尽数发挥其中的威力。” “慕容兄弟,你这就叫故作谦虚了!”南宫磐抬眼瞥了一下慕容笙,“令郎这身武功若说天资不算出众,这天下还有聪明人了吗?也难怪我家老九铁了心要和令郎分个高下。” 南宫磐和慕容笙素来有些不睦,虽说面子上过得去,但也仅仅是过得去而已。他这番话说得不免有些酸溜溜的,慕容笙不愿和他起争执,只是一笑置之。 丁沐霖注视着慕容逸尘的剑法,饶有兴趣地对浣花剑派掌门萧承泣道:“听说擂台上的那个老者乃是黑道高手,刚才看他连胜两场,是那样不可一世,可他现在遇到这位慕容公子可算遇到了克星。” 萧承泣乃是剑道大家,闻言道:“公孙全的身份历来是江湖上的一个谜。有人说他艺成于幽冥道,但谁也没有确凿证据。他是个受雇杀人的杀手,很多人都死在他的手中。而他又不属于任何杀手组织,后来成为江湖公敌。不过,公孙全后来就消失不见了,这一走三十年,今日才再次现身。可他到底这三十年躲在何处,竟是谁也不知。” 丁沐霖思索道:“如果正如萧掌门所说,公孙全师承幽冥道的话,他这三十年极有可能待在大漠。” 擂台上打得无比激烈,擂台下的人们也是议论纷纷。 李释训和常修言对嬴承感到很好奇,此人年纪没比他们大几岁,但只是指点了慕容逸尘几句,竟能让慕容逸尘和公孙全对阵成这个样子。这二人求知欲甚强,立马上前套近乎。嬴承也不是拒人于千里的脾气,嘻嘻哈哈,与二人相处甚是融洽。 不过,对于自己的师承,嬴承显然不愿多谈。 李释训和常修言问东问西,不过都是些武学上的疑问,嬴承倒是知无不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六十九章 万鬼齐出若天罗 李释训问道:“嬴兄,公孙全隐退了三十年,武功应该更强了,怎地慕容公子能和他打到这个地步?” 嬴承道:“武功高低和年纪大、苦练多少并不一定是对应的。有些人苦练了几十年,可是武学上的关口一直没有突破。功力是变强了些,可效果并不大。就好比一个不会打架的孩子,虽说长大了后气力变大了,可是依旧不会打架。” 常修言道:“不过,慕容公子想要胜他还是不容易。” 嬴承道:“公孙老儿不要老脸,一个劲儿用内力挥动手杖,慕容公子若不心,只怕手中剑都要被击飞了。但这老儿年岁已大,这般打法又能撑多久?” 燕抒情关心慕容逸尘,急忙问道:“那逸尘哥哥会有危险吗?” 嬴承扑哧一声笑了,道:“只要和人动手,谁会没有危险啊?别的不说,公孙老儿的黑杖里面藏有机关,好像是叫什么针,总之当年暗算了不少成名人物。嗯,待会儿把他逼急了,他必定会使出这一招。你说慕容公子能没危险吗?” 慕容明栩担忧道:“那可怎么办?” 嬴承道:“伤不了慕容公子,再说还有不先生坐镇台上,不必担心。” 慕容逸尘和公孙全此刻已经打到了紧要关头。事到如今,公孙全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了,他只知道今天若是收拾不下眼前的少年,自己以后在也别在江湖上行走了。因此,他久攻不下,便将内力灌注在手杖上。但是,慕容逸尘显然看穿了他的企图,长剑尽量不与他的黑杖相碰,就算躲不过也要使出同归于尽的打法,迫使他放弃进攻。不仅如此,慕容逸尘奇怪的招数层出不穷,而且抽冷子给他来的几下狠的也让他应接不暇,左臂的衣袖被削去了一大片,右腿边上被长剑刺了一个口子。虽说这些算不得什么,可是对面的慕容逸尘毫发无损,正在生龙活虎地越战越勇。 公孙全气急败坏地使出了一路杖法。 刹那间,时空似乎定格了,只见公孙全持杖的手臂开始环转,如同变出了成百上千只手,手中的黑杖也仿佛出现了成百上千根。黑杖头上的哨孔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尖啸声,如同万鬼齐出。 黑杖如雨,罗织似,四面鬼哭,铺天盖地! 好快、好密、好厉害! 台下围观的人发出一片惊呼。 公孙全使出这一攻击,慕容逸尘的剑势立刻就被压制住了。公孙全得势不饶人,内力加紧灌注,手中杖将包围圈逐渐缩,渐渐将慕容逸尘圈到自己的攻击范围里来。 “不好!”燕抒情发出一声惊呼,冷寒飞、李释训和常修言也感到情势不妙。可嬴承却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擂台上的情况,脸上是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 慕容逸尘将手中的剑挥舞得如风似电,嬴承的话点破了他在武学上的一个难题。那就是如何运用真正的“巧”。很显然,招数的精妙只是用巧的某个方面。真正的“巧”远不至此。他虽然懂得化用万物,但是真正施展出来不过才两三成的威力。当日在雾碎渊的铁索桥上,他胜过屠命,论起来则是仗着风势和运气才勉强取胜。事后慕容逸尘自己回想都觉得十分侥幸。他从那时便开始考虑如何能真正意义上发挥化用之道的威力。之前他一直以为从招数入手才是正确的,直到和嬴承的一番交谈,他才知道自己从前想的是不正确的。 化用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招式,还要通过化用观察对手的武学路数,这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能对付对手的方法。这样的化用之道才能发挥出从前所没有的威力。 眼下,公孙全发疯般将杖法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单以内力而论,慕容逸尘绝不是公孙全的对手。他杖影无处不在,上面灌注了浑厚的内力,慕容逸尘担心自己的长剑会被震飞,极力躲闪他的攻击。但是,公孙全的攻击是那样密集,他又无法可躲。因此,剑势不免受到影响,逐渐攻少防多。 公孙全看得心中一喜,手下加快速度,将这些年来自己浸淫的丧门杖法的精华尽数施展开来,逼得慕容逸尘几乎无路可退。 可是,又过了三十多招,慕容逸尘却还是没有落败。公孙全不免喜悦之情烟消云散,重新感到烦躁不堪。须知,此战他消耗了太多的内力,以他这般年纪,就算能战胜对手,事后也非要休养个把月不可。偏生慕容逸尘仍不落败,难道他就要最后因功力耗尽、体力不支而让对手胜利? 绝不可以! 公孙全手臂疾挥,杖风锐利,竟连二人脚下踩着的擂台上的木板都开始纷纷碎裂,卷起的木屑在擂台上四处飞扬。 慕容逸尘也不再顾忌什么,手中剑全力施为,却偏偏不着一丝刚猛的劲道,而是异常灵动,变化多端,剑剑攻敌所不得不救之处。同时,剑法寻觅公孙全杖法中的破绽,见缝插针,使得公孙全也是险象环生。 二人手上招数不断,脚下也是闪展腾挪,半步也不肯停留。一时间,擂台四处都是二人的身影,时而跳跃半空中,时而纵横在擂台四处。人影、剑光、杖痕交织成一张又一张。公孙全开始感到有些颤抖,这不是害怕,而是他因为功力消耗而开始体力不支。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慕容逸尘的剑势再次冲破了公孙全黑杖的封锁,全力反攻。慕容逸尘的肩头也挨了两杖,所幸他闪避得及时,而公孙全也因为对方攻得太快让手杖上的劲力有所松动,这才没重创慕容逸尘。不过,公孙全没有那个机会了。 慕容逸尘一冲破他的封锁,长剑便如同活了一般,来去穿梭在他的身边,而且出剑的方位、招数越来越神出鬼没。 公孙全已经开始感到头晕。眼前的慕容逸尘仿佛变成了两个、四个、八个……他“魔杖叟”虽说一时间还不至于落败,可是输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但他还不想输! 双眼一瞪,公孙全的拇指按在了黑杖上一处隐蔽的地方。 “心!”随着众人一声惊呼,公孙全黑杖顶端激射出数十道细的光芒,速度惊人,朝着慕容逸尘恶扑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七十章 聚芒暗藏身无恙 银光笼罩范围极广,慕容逸尘显然无处躲藏,但就在这时,奇事陡变。 只见银光如同活了一样,飞到中途便改变了方向,迅速集中到慕容逸尘的腰间,恢复成一根根寒气逼人的银针,如同刺猬般根根直立着。 公孙全大感意外,不觉愣在当场,便在此时慕容逸尘挺剑直刺,连环四剑,公孙全右肩、左腿、前胸、右膝全部中剑。他站立不住,接连向后退了几步还是跪倒在擂台上。 慕容逸尘的剑虽然没要了他的命,但前胸和右膝两剑刺得十分深,鲜血顿时染红了身下的擂台。不消说,胜负已经分出了。台下的众人先是一愣,而后欢呼声大起。燕抒情笑得花枝招展的,而台上的不先生也点着头放开了袖中已然握紧的拳头。 公孙全喘息着,惊诧道:“你……你……竟然有唐门的万年磁铁‘聚芒’?” 慕容逸尘点了点头,他脸色微白,显然也是有些后怕。好在有“聚芒”,这是去年在长沙府的时候,唐璟私下交给他的。“聚芒”是唐门嫡传子弟所独有的器物,是一块由万年磁铁制成的四方状的镇石,佩戴此物在身,可以防止天下各种发射、投掷的暗器的伤害。对于某些金属兵器的伤害,“聚芒”也可以凭借磁力将逼近身体四尺距离的兵器带偏原来的路。此次洞庭剑会,唐璟有事无法及时赶到,唐门今日也只派了一个分舵的执事带着几名弟子前来参会。唐璟飞鸽传书给慕容逸尘,提醒他带上“聚芒”,以防不测。慕容逸尘原本认为此物很是珍贵,不愿接受,但是唐璟告诉他唐门收有很多此物,只是一向交给嫡传子弟,此番特意送给慕容逸尘一块,算是唐门送给慕容世家的一份礼。慕容逸尘接受后也没怎么带在身上,只是昨日与南宫玦切磋后他心里有些忐忑,总担心在剑会上有个什么意外,就将“聚芒”带在了身上。他对此物知道不多,更兼公孙全所用兵器非金非铁,他便更不再寄希望于此物。没想到关键时刻,公孙全会使出暗器,而此物正好救了他一命。 公孙全不顾洞庭剑会规矩使出暗器,他早就失去了参会的资格,但他又被慕容逸尘击败,所以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输了! “公孙老兄,不用说什么了,你输了!”不先生也不再纠缠什么,事实摆在面前。 公孙全死死地盯着慕容逸尘,眸中满是惊怒、不甘和怨恨,但是最终还是化作了无边沮丧,道:“罢了罢了,老朽的‘千芒针’都黯然无功,老朽还在这里丢什么人呢?嘿嘿,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江湖上以后再也没有‘魔杖叟’这号人物!”言罢,强忍身上剧痛,黑杖在擂台上一点,整个人如巨鸟般飞身而出,一阵凄然的笑声随即响起,笑声中满是酸楚。过不多时,公孙全的身影便消失在众人眼中,笑声也渐渐远去。 不先生负手在台上等了片刻,也不见有人上擂索战,于是朗声道:“今日还有人来向慕容公子挑战吗?” 台下静了静,不一会儿有人道:“算了吧!慕容四公子这身武功,我们可打不过。再说他刚打跑了公孙全,我们就上去车轮战那是捡便宜。今天的擂主就是慕容四公子了吧!”此言一出,立刻有不少人附和。 不先生点点头,道:“既然没人挑战,那么今天此处的擂主就是慕容四公子了。诸位同道如果想打擂,可去其他几处擂台。” 看日头不过正午,可被公孙全这么一折腾,此处擂台今天算是被慕容逸尘给打下来了。 慕容逸尘也是疲劳得很,喘息着跳下擂台,台下众人赞扬声大起,慕容明栩急忙迎上前去,一把抱住四哥,大声道:“四哥你太厉害了,太棒了。”他欣喜若狂,双手不慎碰到了慕容逸尘身上的伤,疼得慕容逸尘一皱眉。慕容逸尘急忙道:“停下快停下,老五,我不死都被你摇死了。” 燕抒情也喜出望外,娇声道:“逸尘哥哥,刚才真是吓死我们了。好在你没事,对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逸尘从腰间取出一块黑色的铁块,道:“多亏唐老五当时给了我这块‘聚芒’,不然可糟了。” 众人正说话间,只听一个惫懒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屑道:“原来是仗着唐门的玩意儿才保全了性命,真是胜之不武。” 慕容逸尘循声望去,只见南宫玦站在面前,满脸鄙视的神情。 燕抒情闻声不满道:“这位公子,你说的不对。洞庭剑会禁止使用暗器偷袭,公孙全使出暗器本身就应该输了。若非逸尘哥哥有‘聚芒’,只怕要遭不测。只是防身之物,又非偷袭人的东西,有什么错?” 南宫玦笑了笑,道:“姑娘说的在理,倒是在下找茬了。也罢,慕容兄,你一番激战后必定很累了。在下就不捡这现成便宜了,让我们到时候再见吧!”说完,他若有若无地看了嬴承一眼,抱剑而去。 慕容逸尘赢了这场对决,本来感到十分高兴,但被南宫玦这么一挤兑,心里顿时很不舒服,恨不能与南宫玦拼个高下。但他知道自己如今虽有进益,与南宫玦相比仍有不足。只好悻悻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慕容逸尘面向嬴承抱拳施礼,道:“多谢嬴兄指点,在下感激不尽。” 嬴承笑道:“你那般不羁的性子何时也学会这些繁文缛节了?道谢就不必了,如果有心后面继续努力便是了。”说着朝几个人摆了摆手,便转身离去。 慕容逸尘来不及休息,便快步赶到了高台下面,慕容焕烨和慕容沧浪迎上前来,将薛臻的情况告诉了他,让他不必担心。转过身,钟至奇和慕容映雪也过来询问。 慕容逸尘哭笑不得地道:“姐姐、姐夫,我又不是几岁的孩子,不就赢了一场,值得你们一个两个过来相问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七十一章 怅然归来护花郎 慕容明栩轻哼了一声,对钟至奇夫妇道:“看见没有,人家不领情!” 慕容映雪白了慕容逸尘一眼,道:“你呀你呀,现在又在说大话了。那公孙全武功当真不弱,岂是好相与的?好在你进境神速,不然焉能毫发无损?刚才可把我吓坏了,你现在又来吹牛皮了。” 慕容逸尘笑嘻嘻地,没有再说话。 高台上的评判们点评着各处擂台上的情况,只见台下快步跑来一名锦衣卫,将一张纸条递给梅弘殊,梅弘殊看了一眼,眉头紧锁,急忙走上高台,将纸条呈给丁沐霖。 襄樊侯丁沐霖看了看纸条,脸上不动声色地问道:“有意思,这么多江湖中人脱困而出,呵呵,也不清楚王爷知道后是什么反应。人都安置地怎么样?” 梅弘殊道:“岳阳县令已经着手安排了,人还不少,那地方也隐蔽得很。这么久了竟没人发现。” 丁沐霖突然对坐在不远处的少林派掌门圆空大师笑道:“大师,看来这江湖又要不太平了。” 圆空闻之一愣,道:“侯爷何出此言?” 丁沐霖将手中纸条交给在场的武林名宿传阅,人人看后都是大感意外,圆空联想到本寺弟子慧见也被连天恨掳走,下落不明,不禁感慨道:“天下之大,心怀歹意之人竟如此之多。不知拘禁如此多的武者所为何事?” 慕容笙道:“不是意欲称霸武林,便是打算谋反称王。” 南宫磐冷笑道:“前一种或许可能,至于后一种么,慕容兄过虑了,想要谋反哪有那么容易?” 慕容笙心想连建地牢、使秘术的手段都用出来了,还算容易?于是,他拈须道:“南宫兄,任何事都不过是猜测而已,我等又非幕后主使,岂能知道他的真实意图?” 南宫磐目光移开,不再言语。 只听丁沐霖对梅弘殊道:“梅千户,本侯听说辽王对洞庭剑会很是在意,可今日为何无暇前来呢?” 梅弘殊道:“还请侯爷见谅,卑职不知。” 丁沐霖喝了口茶,慨然道:“咱们这位王爷啊!素来神秘得很,本侯认识他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云阳山,桃源谷。 谷口处出现的那个人,君韶歌远远地便看见了,但他仍旧坐在桃树下没有动。 身边的酒坛已经空了,他又这样不知不觉地坐在树下饮酒赏花,打发了半天的时光。 那人也看见了君韶歌,似乎有些迟疑,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过来。眼见君韶歌似乎没有看见他,他便转过身打算离去。 “来都来了,又何必走呢?”君韶歌的声音遥遥传来,却带着些许冷漠,“别告诉我你躲了这几年,连一声招呼都不会打了。” 来人愣了愣,显然感到意外,但还是迈着沉重的步子朝君韶歌走来。 和君韶歌一样,来者也身穿白衣,但不是君韶歌那素淡的白衣,而是绣满了飞鸟纹的丝袍,他那漆黑的的长发拢在身后,用一根白色的发带随意地束着,眉如黛画,睛若秋波,傅粉般的面颊上天然带着些许妩媚。 但这不是一个女子,而是一个美极了的男子。 形容男子可用俊美、可用刚猛、可用潇洒。 你几时见过妩媚的男子? 世间纵有这般男子,也必定太女人气,太脂粉气,不像个男人。 可你只要看见眼前的这个男子,便知道形容他只能用“妩媚”,而且还是一个妩媚到极美的男子。 一颦一笑,就连哭都能让任何一个看到的人蓦然生怜! 这男子缓步来到君韶歌的面前,用颇为轻柔的声音道:“三哥,对不起。” 君韶歌轻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充满嘲讽的冷笑,道:“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对不起的是大哥、二哥、四弟,是那些以为你死了,在自己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仍牵挂着你的兄弟们!这些年我一个人在这里醉生梦死,将我所知道的每个人的遭遇都在我的梦中重现。我仿佛变成了你们每个人,只因为我相信无论生死我们都永不分离。可是,你骗了我。你骗了所有的兄弟!柳长亭,从前我以为你只是长得像个女人,行事仍不失为大丈夫,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你就是一个不负责任,胆怕死,连个女人都不如的废物,你让我觉得恶心!”他开始的声音十分平缓,后面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变得逐渐高亢。 眼前的妩媚男子正是昔年“燕云十七骑”中的老九——“护花郎君”柳长亭。两个月前,当君韶歌接到那封令他倍感意外的信时,曾经对这位九弟的那份关怀、爱怜和惋惜全都化作了愤怒。 原因并不复杂。 当年被认为在混战中跌入江中,就此被世人以为早就罹难的柳长亭根本没有死,而且从那时起他就躲了起来。躲过了拭尘台之战,躲过了这七八年的岁月,躲过了天天沉浸在伤痛中用酒麻痹自己的君韶歌的思念。 “燕云十七骑”中,最离经叛道的是这个生性风流的“护花郎君”,最受大家爱护的也是他。或许是极美的外表总令大家对他生出爱怜,或许是温柔和蔼的性格使他对谁都很随和,所有的兄弟都很喜欢他、在意他。 可是,对于今天的君韶歌来说,伤他最深的也是这个九弟。 几个月前,当君韶歌回到桃源谷的时候,那只飞鸽传来的信里什么都没说清,但君韶歌想要个明白。 “我问你,当年你到底去哪儿了?”君韶歌平日里温和的笑容早已不见,眉宇间多了一层煞气,“你丢下大家躲到哪儿去了?” 柳长亭的眼中流下两行泪,摇头道:“不是……我……三哥我没有抛下大家,我……我有苦衷。” “苦衷?”君韶歌点了点头,抬起手继续道,“好啊,你那封信里写得不清不楚。那你现在说,你到底有什么苦衷?” 柳长亭低声道:“三哥,你还记得大哥的那位红粉知己萧冰绘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七十二章 长亭自有身世苦 君韶歌不假思索地道:“我当然记得,秦淮河畔萧冰绘,是昔年名满江南的歌姬,也是大哥一生挚爱。当年萧冰绘为他人所妒,被人下了剧毒,大哥为了他远行大漠,和神秘人物定下契约,以寻得‘扶摇殇’为条件换取救命灵药,救了萧冰绘。不过,二人终究有缘无分,那萧冰绘对大哥始终是兄妹之情,后来又因红颜渐老,厌弃了满目繁华,竟飘然而去,不知所踪。但大哥重情重义,始终对她念念不忘。可这件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柳长亭叹道:“大有关系。三哥,事到如今,做兄弟的也不想再瞒着你了。其实柳长亭并非我的本名,我的本名叫作朱祁泠。” 君韶歌奇道:“朱祁泠!你是皇族中人?” 柳长亭苦笑一声,感慨道:“我还是希望你叫我柳长亭。其实我不算真正的皇族中人。我父亲朱瞻域,乃是汉王朱高熙第五子。当年祖父叛乱,株连全家,我父亲被朝廷处死。而我母亲只是一个侍妾,带着年幼的我躲避朝廷搜捕。萧冰绘本是我二伯父汉王世子府上的婢女,也是我的堂姐。当年她受到株连,被卖入烟花之地。母亲临终时嘱咐我一定要找到堂姐,我当年便是根据种种线索去寻找堂姐,因而结识了大哥和诸位兄弟。寒山世家大战时我跌入江中,醒来时遇到了几个人,他们都和我的祖父、父亲相识,也知晓我的身份。他们告诉我江湖不是我的归宿,我真正的归宿是本该属于我的庙堂。那时的我身受重伤,他们把我带走了,去了蜃楼岛。等我伤势痊愈,已经是一年后。物是人非,我没脸再来见你。可是,这些年了,日日夜夜我都备受煎熬。三哥,你能理解我吗?” 君韶歌默然不语,也无话可说,眼前的三弟让他感到那样陌生。他竟然想不到,原本只是以为和他一样是个自幼流落江湖的孤儿的九弟竟有着高贵的血统和不为人知的遭遇。这能怪他吗?他也不能怪九弟。二人沉默许久,君韶歌默默地闭上了双眼,缓缓道:“往事已矣,多说无益。九……我还是称呼你柳公子吧!柳公子,不知你近日前来有何贵干,难道只是为了叙旧和道歉?” 柳长亭的眼中噙着泪,涩声道:“三哥,你……你怀疑我别有用心?” 君韶歌猝然睁眼,道:“你瞒了我们那么多,我无法不怀疑你。柳公子,是不是你意图对抗朝廷,所以才想起来还有我君韶歌这么一个人?” 洗了个澡,慕容逸尘闭着眼睛、四肢伸展着趴在客栈的床上,别羽、听箫一个给他捏着左腿,一个给他捏右腿,跟班飞给他捶着背,子裔正在给他倒茶。 还是家里人好啊!慕容逸尘心里这么想着,一眼看见房里没有了薛臻,不禁感到有些不快。好好的一个人,就那么被公孙全那个老家伙给打伤了。不过慕容逸尘也有些怪薛臻,平日里那么沉稳的一个人,怎么也犯傻直接冲上了擂台?午后,其他擂台也先后选出了擂主。不过慕容逸尘实在感到太累,就回客栈了。依着其他人的意思,他应该多在其他擂台转转,熟悉熟悉未来的对手,但慕容逸尘这个人,有时候由着性子来,一旦决定了,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选出谁后面都得打!现在看见了心里还堵得慌。再说他知道谢香杉和南宫玦今日并未打擂,心里不免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突然,背上一重,有个人骑坐在他的身上,接着他的耳边响起了那个他令又疼爱又讨厌的声音:“四哥,你说明天怎么办啊!” 一双手紧紧地抱住慕容逸尘的脖子,差点没把他勒得背过气去。慕容明栩还不依不饶地道:“明天我也好想打擂,可是我又好害怕。” 他骑坐在慕容逸尘的背上,双手又搂抱着慕容逸尘的脖子,画面十分暧昧和可笑。周围伺候的少年都不禁哈哈大笑。慕容逸尘咳了两声,急道:“老五你现在越来越缠人了,你再不下去我就把你掀翻在地。” 慕容明栩嘴撅得老高,不满道:“我不,四哥,你不告诉我个解决之道我就不下来。” 慕容逸尘哪能受他威胁?他身材较慕容明栩高大,双手扣住慕容明栩搭在他脖子上的手,身子只是一扭,慕容明栩便从他的背上被掀翻。慕容逸尘顺势翻过身来将他双手反剪着压倒在床上,在四周的少年们的起哄声中,慕容逸尘哂道:“老五你看,用不着我说什么,就你这两下子,还用得着去打擂吗?你就乖乖在下面看着算了。” “讨厌!”慕容明栩嘴里不服道,“我看你是我四哥,我让你的。” “啊呀!”飞在旁故作吃惊道,“五少爷呀,你都这个样子了,说手下留情谁信啊!” 慕容逸尘心想这个堂弟最近有些顽劣,不给点颜色怕是不行,他从也是个顽劣的角色,戏弄起人来颇有一套,于是冲着慕容明栩眨了眨眼睛,道:“老五,四哥太久没打你屁股了,你皮子痒痒了是不是?连这大话也说得出口?好,今天好好给你点教训。”说着,慕容逸尘坏笑了两声,伸手在慕容明栩的屁股上重重拍了几巴掌,打得慕容明栩连连求饶这才罢手。 在一屋子少年的哄笑声中,慕容逸尘这才停下手来,看着堂弟满脸臊红的窘态,笑道:“老五,看你这不禁打的样儿。就别想着去台上哭鼻子了。” 慕容明栩横了他一眼,恨声道:“四哥,你现在越来越流氓了。” 慕容逸尘冲着他扬了扬鼻孔,故意气他道:“有本事你也流氓给我……啊呀!”一声惨叫声喊出口,原来慕容明栩趁他不注意,右腿一下踢在慕容逸尘的两腿中间。二人相距甚近,慕容明栩盘起的右脚就放在慕容逸尘的腿边。这么暴起发难,慕容逸尘哪来得及躲闪,竟被他踢了个结结实实。剧痛袭来,慕容逸尘感到有些头眼发花。周围的厮急忙围了上来,扶着慕容逸尘抱不平。都说慕容明栩这玩笑开大了,四少爷还没娶亲,要是真的重伤到了,将来岂不绝了后? 慕容明栩却带着一脸“报大仇了”的神情凑了过来,坏笑道:“四哥,疼得厉害吗?要不我帮你揉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七十三章 寒山世家昔年恨 “你给我滚一边去!”慕容逸尘又疼又气,嚷道,“你明天就是被人打死我也不要你这个弟弟,哼。” 慕容明栩吃吃笑着走了,慕容逸尘倒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下身的痛楚才消失了。他心里又羞又恼,暗忖这东西现在越来越缠人,改天非得好好教训他一下不可。 他正在床上对子裔他们几个嚷嚷着寻慕容明栩“报仇”的事,姐姐慕容映雪带着婢女过来看他。姐弟两个有好几日没怎么好好说话了,慕容逸尘又无聊得慌,就和姐姐东一句西一句地说了起来。慕容逸尘想起姐姐当日在家中没能说完当年的往事,就让慕容映雪接着说下去。 慕容映雪想了想,道:“记得上次说过,拭尘台之战是从一个叫闵如是的女人身上开始的。嗯,我记得闵如是有个身份,是江南青楼‘群芳苑’的花魁,但她实际上是江南三百七十一处花街柳巷大老板花媚娇的暗探之一,专门为其搜集各方情报,以供组织起强大的情报。花媚娇虽说不懂武功,但她依仗贩卖江湖情报坐拥江南花街柳巷的生意,也是一方不可觑的实力。闵如是是花媚娇一手栽培的,可惜对花媚娇并不忠心多少,甚至还有些怨恨。没人知道原因,只是那一年闵如是不知为何瞒着花媚娇私自在江湖上贩卖情报,被殛天盟的人给盯上了。她贩卖的情报从表面上看没什么,只是寒山世家的公子韩浮璧将在那年的五月初七号召武林同道对抗殛天盟。可是,仔细查看便会发现里面大有问题。那时韩浮璧与卫云川有仇的事已经不再是什么秘辛,当然韩浮璧曾陷害卫云川的事仍没人知道。江湖武林只知道殛天盟如日中天,而且上门寻仇,杀伐太狠,成为江湖公敌是早晚的事。但是,韩浮璧五月初七号召江湖同道本不是什么应该遮盖的事,为什么会成为一个机密的事?而且闵如是会将它作为一个江湖情报贩卖出来?” “卫云川和水琴夙都意识到其中可能存在陷阱,于是也派人去购买这个江湖情报,加以研究。那时我和你姐夫跟着‘燕云十七骑’在福州,突然接到了一个消息,说卫云川得知寒山世家打算联合江湖同道商讨对付殛天盟的事,大发雷霆,打算攻打寒山世家。龙大侠和韩浮璧交情不浅,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于是,‘燕云十七骑’便赶往寒山世家。记得当时,大家都对这个消息有所怀疑,所以‘护花郎君’柳长亭还为此去了一趟杭州。他生性风流,和那些风尘女子多为旧识,自然通过她们从闵如是那里得到了确认。据闵如是所说,她这个消息是向她购买江湖情报的人透露的,那人是殛天盟的一个堂主,因此消息是可靠的。大家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自然快马加鞭赶往寒山世家。寒山世家在苏州城外,与咱们慕容家相距不远,当我们赶到时发现寒山世家的人早就准备好迎接殛天盟的攻击了。韩浮璧告诉我们,他故意放出消息就是想要激怒卫云川,名义上说是五月初七召集江湖同道。实则早就在前几天便已隐藏了大量人马,殛天盟如果攻打过来的话一定会在五月初七之前。但他们绝对想不到寒山世家早有准备。而且寒山世家早就在各处路径准备好火药和弓箭,论武斗或许不能抵抗殛天盟,但是只要发动这些手段,殛天盟也必定会死伤惨重。” “当时我们都感到有些卑鄙,不过联想到殛天盟的残酷手段和如日中天的势头,也就默认了这种手段。果然,就在我们到达寒山世家的第二天正午,殛天盟的人马驻扎在了山庄下。进攻开始了,殛天盟的人开始仅供寒山世家的山庄,但他们很快就中了埋伏。进入庄内的和在路上的都被火药和弓箭杀伤大半,其余的人也被我们或杀或擒,彻底打败了。可是,事后我们才知道,原来这些人不过是殛天盟手下一些黑道帮会,殛天盟的一些堂主将他们伪装成殛天盟的爪牙,让他们前来打探虚实。而在此之前,他们又故意通过那名堂主,通过闵如是的口传递给我们一个家消息。我们暴露了,彻底暴露了实力。第二天一早,殛天盟的精锐便将寒山世家团团围住,定要韩浮璧一个人出去送死。那时我们各个都是满脑子侠义念头的人,前去助战的人也都是大义凛然,殊不知我们都上了大当。韩浮璧根本就是有所准备,他想要设计双方火拼,而他自己则打算与家人趁乱从暗道逃走。这样一来,以寒山世家庄园被毁,江湖上好汉死伤无数的事实,就会使殛天盟只去寻找与之有仇的人或势力的承诺被打破。而盘踞江南的四大世家也会因此受到震动,不得不卷入纷争。” 慕容逸尘皱眉道:“这个韩浮璧心机好重啊!而且也很疯狂,他自己竟能舍下偌大家业,就为了使殛天盟成为江湖公敌。” 慕容映雪叹道:“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韩浮璧算到了卫云川会派人打探虚实,也打算利用龙大侠等一众侠士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却没想到卫云川比他看得更远。这师兄弟二人怎么讲呢?大概就是前世的冤家吧!而且彼此了解。卫云川吃了韩浮璧那么多亏,自然明白韩浮璧摆出的道道必定另有玄机,所以多做了一重准备。他和水琴夙早就在寒山世家周围布下了陷阱,虽说暗道出口在哪里他们没有探查到。但是连环三层的陷阱将寒山世家方圆几里团团围住,果然还是让从暗道逃走的人露出了马脚。卫云川和水琴夙早就没了什么仁慈之心,所设下的陷阱都是杀生害命的。寒山世家的人死了很多,韩浮璧也被逼回到了山庄内。卫云川和水琴夙乘胜追击,他们知道韩浮璧因看到很多亲人死去心神必定受到影响,于是便将当年的事说了出来,与韩浮璧对质。那些事本就是韩浮璧理亏,他又能辩解什么?我们当时听得心惊胆寒,万万想不到以侠义著称的韩大公子竟会是一个心怀叵测的两面人。真相大白后,韩浮璧想要来个鱼死破,但是卫云川的实力太过可怕,再加上水琴夙,我们这边根本就没有取胜的把握。况且韩浮璧的真面目被揭穿,我们都是锐气尽失,战意衰退,想不输都不可能了。那一战整整打了一夜,死了很多人,寒山世家也成为一片火海,就连‘燕云十七骑’都死伤了大半,若非君大哥和你姐夫拼死护着我,我也只怕活不到今日了。龙大侠中了卫云川一掌,伤得不轻,韩浮璧被水琴夙的琴声震伤,跌入了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大厅内,被掉落的横梁砸倒,葬身火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七十四章 断情峰顶七星劫 桃源谷内,柳长亭接连向后倒退了几步,难过地道:“三哥,你……你变了……你变得不像从前了!” 君韶歌面沉如水,淡淡地道:“我的确变了,从当年寒山世家那一战我就变了。江湖真的好可怕,我现在很少相信什么人或者什么事。特别是你坦白了那些事,不管是真的还是在骗我,我都懒得再相信什么了。” 柳长亭低下头,嗫嚅道:“三哥,你错了。我来不是请你加入什么谋反的行列,而是希望你能帮我组织这群人。我在蜃楼岛这几年形同被软禁,对那些人的谋划所知不多,但知道他们在岳阳似乎有一处据点,意图收押一些江湖中人,再用迷失心智的秘术控制他们。” 君韶歌蹙眉道:“以你的武功,蜃楼岛能困得住你?” 柳长亭知道无论再怎么讲,君韶歌都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相信他了。他又何必多言呢?伸手将胸前的衣衫扒开,胸口处三根铁钉的顶端触目惊心地在阳光下闪耀着寒光,刺入胸膛的铁钉周围依稀可见些许细的铁刺。 君韶歌的双瞳骤然放大:钉心刺! 武林中失传了许许多多的绝技,其中不乏折磨人的恶法,钉心刺就是其中之一。 这种法子的用法失传已久,但是它的效果却始终流传在江湖上。据说,钉心刺是用三根经过特殊打造的,布满铁刺的铁钉钉入人的心脏四周。由于有着秘传手法,这三根铁钉不会立即致命,而上面的铁刺会紧紧勾着被钉入者的胸前骨肉和心脏。自此之后,身中钉心刺之人每隔三日便要忍受三个时辰心如刀绞的痛苦,直到十二年后,心脉断绝而亡。更为可怕的是,钉心刺上带有独门蛊毒,只要用毒之人催动蛊毒,中刺者便会全身无力。 这是一种折磨人的残忍的刑具,阴毒至极! 君韶歌如一阵风,霎时飞身来到了柳长亭的面前,惊怒交集却又无比难过地道:“是谁这么狠毒?” “当然是那些野心勃勃的人,”柳长亭凄然一笑道,“诚如三哥你所见,我还能活四年。” “那些人都是谁?” “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似乎是个算命的,他剑法很高但也最为神秘,他只在蜃楼岛上露过几次面。一个来自东瀛的富商,一个将军打扮的中年人,还有一个便是蜃楼岛少主孟玉楼的母亲——秋思夫人唐碧仪。” 君韶歌沉声道:“这么说来,蜃楼岛近年来相助朝廷是别有所图?” 柳长亭点头道:“不错,不过据我所知别有所图的不止这几个人,而且他们也并不都是江湖中人,好像有的人还是达官贵人。” 君韶歌急切道:“你先别说这个,我听说钉心刺只要能取出,中刺之人仍可以恢复如初。九弟,你别怪三哥刚才……” “我懂,三哥,”柳长亭宽慰道,“这些年你也不容易,见到我这么个还苟活于世的废物,你难免会生气。” 君韶歌的心里很愧疚,他看着柳长亭,不知该说什么好。不过,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想法:一定要带九弟去找神医杜柴胡救治。 “我们节节败退,只能拼全力冲杀出去。好在四大世家接到消息,已经派人赶来接应。卫云川便不再追杀下去,喝令人马撤退。我们才侥幸留得一命。可是细细一想,韩浮璧固然是罪有应得,可那么多人中了他的算计,成为他和卫云川争斗的牺牲品,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那时‘燕云十七骑’中活下来的人全都如遭雷殛,特别是龙大侠,他重情重义,却不想会是这样的结果,几乎一夜白头。我忘不了君大哥他们和一众兄弟当时痛哭的样子。人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眼看朝夕相处、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一个个惨死在自己的面前,谁还能忍住心中的悲痛呢?其实就连我自己也都哭得死去活来。那时的我终于明白了江湖是何等残酷。” “寒山世家被灭,死伤江湖人士无数,这引起了七大门派和四大世家的忌惮。之前作壁上观的情况自然不能继续下去,江湖武林的力量开始大量集结。而卫云川显然也下定了决心,要铸造传说中的‘七星魔刀’。这件事本来十分隐秘,没人知道,不想闵如是为了弥补自己之前犯下的过错,竟千方百计地从殛天盟的内部探查到了这个情报。但她一时不慎被发现,惨遭杀害。不过死前总算将这个消息传给了一位江湖中人,就此人人都知道卫云川的企图了。‘七星魔刀’天下无敌,一旦出世必定会生灵涂炭。事已至此,这已经不再是殛天盟和曾经与之有仇的势力之间的事了,已经是整个江湖武林生死存亡的大事。” “卫云川铸造‘七星魔刀’的地方是断情峰上的拭尘台,此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卫云川和水琴夙将殛天盟的精锐集中起来守护在此,而且暗中在通往断情峰的必经之路设下了好几道防线。前去讨伐殛天盟的各路人马由于消息不灵通竟有好几路中了卫云川的埋伏,死伤惨重。其他几路虽然及时得到消息,但是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我们这一路便是如此,渡江的时候受到了猛烈的袭击,简直是九死一生,‘护花郎君’柳长亭为了掩护大家,独自一人迎战殛天盟二十多名一流好手,我们是从包围圈中逃出来了,可他却因体力不支,身中六剑跌入江中。我们当时也被逼得疯了,一路冲杀着,竟然接连冲破了后面的三道防线,径直攻上了断情峰。断情峰上全都是殛天盟的人,密密麻麻不知有几万,我们这边只有七八十人,只能拼死往前冲。但是我们打开了一个缺口,后面几路人马也先后赶到。七大门派和咱们四家的人来了不少,但我和你姐夫一直和君大哥他们冲在前面,没和大哥他们待在一起。在半山腰处我们便和后面的人走散了。四面八方全都是殛天盟的人,其中不乏高手。我们杀呀杀,杀得忘却了时间,只知道连挥剑的手臂都没了知觉。山路上到处都是死了的人,血几乎染红了整座山峰。只听一声冲天怒吼,龙大侠纵身越过众人的头顶,孤身朝着峰顶的拭尘台飞身而去。他轻功卓绝,只在山壁上几个起落便消失了身影,我们跟不上,只能力图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七十五章 箫韶之剑洞云霄 “断情峰太高了,上面也很冷,白雪皑皑,但那时全都被血染红了。你姐夫为了掩护我,在山腰处便受了重伤。他挣扎着还要往前冲,就被君大哥骂了一通。我到现在还记得君大哥说的话:你死了,以后谁来照顾映雪?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君大哥将我往你姐夫怀里一推。整个人如同一只白鹤冲天而起,和他其余几个兄弟也朝着山上奔去。我有心跟上去,可是你姐夫伤得很重,我没法子丢下他。周围厮杀的人也一个一个倒下了。最后半山腰处,双方一共只剩下三十多人还在雪地上厮杀着,半山腰的山崖下则密密麻麻全都是浴血奋战的两方人马。就在这时,水琴夙的琴声响起,殛天盟的人纷纷后撤,向山上跑去,而我们这边的十几个人全都死在了她的琴声之下。她的出现使我感到十分意外,须知卫云川锻造‘七星魔刀’已经到了紧要关头,水琴夙怎能不守卫在她的身边?除非……除非峰顶另有凶险。而她则打算守在这易守难攻的半山腰处,让下面的人无法攻上去。又或者是卫云川魔刀将成,已经不需要她的守护。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君大哥他们都危险无比。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手持长剑冲向了水琴夙。此时的水琴夙比平时还要冷酷,她的琴法中最可怕的是一种叫作‘恸天殇’的曲子,一经施展,方圆十丈全都笼罩在琴音下。此时的水琴夙使出的正是恸天殇。我只和她过了几招就挡不住了,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琴音如利剑般向我的喉间割来。这时你姐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可琴音割破了他的背,气劲直透体内,他口中顿时鲜血直流。我急得大哭,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可是他就是死死地抱着我,用自己的背挡住水琴夙的琴音。” 慕容逸尘插话道:“姐夫对姐姐感情太深了,要不然的话,本就重伤的他哪来的力气冲上去保护你?” 慕容映雪叹道:“他就是傻,自己都救不了自己还想着救我。唉,我那时实在不知道怎么才好,眼看着你姐夫浑身是血,自己偏偏做不了什么。就在这时,师父和云姐姐赶到了。师父的笛声远远传来,已然化解了水琴夙的攻势。云姐姐飘然上山,和水琴夙激战在一起,最后水琴夙不得不闪身撤回崖上。我和你姐夫再也撑不住了,双双晕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后,大战已经结束了。我听说龙大侠赶到峰顶的时候,卫云川已经将‘七星魔刀’的刀形铸成,若再晚上半个时辰,只怕一切都来不及了。峰顶有殛天盟中的九大高手看守着,龙大侠和他们一场恶斗,等到君大哥他们上去后,龙大侠就跳上铸剑台去战卫云川,可惜他的武功本就和卫云川在伯仲之间,先前又连番恶战,早就消耗太多。二人斗了百十合,龙大侠不敌卫云川,竟败亡于他的手下。水琴夙赶回峰顶后,局势对君大哥他们极为不利。君大哥的那几位兄弟伤势极重,对水琴夙的攻击根本没法抵抗。关键时刻,师父、云姐姐和大哥赶到,迎战那九名高手,而君大哥则冒险使出了他从未练成的‘九天箫韶剑’的绝招。一时间,峰顶剑气纵横,箫韶之声四起,剑气之强竟连水琴夙的琴都震断了。只怕连卫云川都没有想到,这个他一向没怎么放在眼里的年轻人竟会暴发出他想象不到的力量。二人几乎足不占地,在半空中仿佛冯虚御风般斗了近百招,最后君大哥一剑洞穿了卫云川的胸膛。卫云川便从峰顶跌入了万丈深渊。那水琴夙倒也爱他极深,眼见卫云川从崖顶跌落,竟也纵身跳了下去。那锻造七星魔刀的熔炉因为失去了控制,就此炸毁。” “至此,拭尘台之战便彻底结束了。论起来,七大门派和四大世家并没在这场争斗中有多大损失。因此,有些江湖传言辩说的不是很好听。说是七大门派和四大世家坐收渔翁之利,借着殛天盟的手将一些江湖势力铲除,使江湖武林再次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真的假的你我都知道,客江湖上的事就是这样,无论谁是不是真的得了好处,只要你是没吃亏的那个,那你必定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大战后,云姐姐去了西域,君大哥隐居在桃源谷。他们两个,嗯,都怪我。” 慕容逸尘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听姐姐开始责怪自己,急忙道:“姐姐。你也没做错什么,怎么怪起自己来了?” 慕容映雪道:“你不明白。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对了,你下午也不去看看别的擂台的情况。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慕容逸尘道:“我累得要死实在没心情去看了。再说厉害人物今天多半不会上去。姐姐你想,前面这三天,第一天就有那么多一流高手上阵,还不得把想上擂台的都吓死?虽说夺得‘剑首’才是正理,却也不能因此阻了剑会筹办的宗旨。有几个人像公孙全那种老家伙那么放得开脸?所以今天的擂主估计半斤八两都差不多,明天和后天上擂的才是大行家。” 慕容映雪思索道:“听上去有几分道理。可是老四呀!别怪姐姐没提醒你。你今天打得确实很好,剑法的确精妙。可是你的轻功和内功始终不足,你这万一被人从这两处寻得破绽,到时候只怕危险了。” 慕容逸尘苦着脸道:“姐姐,你说的我又何尝不明白?只是我这轻功差,内功更差。有什么法子呢?这又不是吃饭,多吃就能解饿!” 周围的厮们听得笑了起来。 慕容映雪道:“你这比方打得够可以的了。不过想想也是,轻功和内功不比招式,现学现用。特别是内功,那更是日积月累的苦功,半点来不得虚假。唉,现在说这个,也真是来不及了。对了,我好一会儿没见到明栩了,也不知道他人哪儿去了?” 慕容逸尘没好气地道:“别提那个东西了,简直是气死我了。让他爱到哪儿疯就去哪儿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七十六章 岳阳夜色别有景 夜色下的岳阳城热闹非凡,街上人来人往,灯火通明,慕容明栩的眼睛都要被晃花了。 长这么大,他从来没自己一个人出来闲逛过。今天倒是被他逮到了个机会,哪个跟班都没带,自己一个人偷偷跑了出来。 来上一串冰糖葫芦,又吃了几块米糕,慕容明栩觉得好开心。可是才笑了一会儿,他又有点不开心了。因为明天他也好想去打擂。伯父不是说了吗?只要是慕容世家的子弟都可以去打擂,四哥今天出了那么大的风头,臻哥虽然落败却也没少让江湖中人赞扬。他呢?他也想去。 但是爹爹先是私底下给他泼了桶冷水,接下来就是四哥,哼,他瞧不起他。 慕容明栩背着手在街上走着,思绪万千,他自便被长辈宠爱,虽说下面还有几位堂弟堂妹,但却是他最受家人的喜爱。他不怎么喜欢练武,学武功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只是他天资聪颖,学武的天分也不低,所以用的功不多,收效却不算太少。家里的人都喜欢他,疼爱他,谁也不希望他受到伤害,但是少年的心中一直有一个江湖梦。 他希望能在洞庭剑会上展示自己,但是又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入流,只怕迈不了几步便会被人打落尘埃。他不想那么狼狈,可又能怎么样呢? 百无聊赖地在街上闲逛着,眼前掠过一袭紫影,慕容明栩下意识地抬眼望去,顿时愣住了。 那是一个身穿紫衣的少女,垂地的广袖宛若蝴蝶双翼,头梳双平髻,面罩轻纱看不清脸,但婀娜的身姿宛若天外仙子般轻柔得不带一丝凡尘。 那少女只是从慕容明栩的前面走过,来到街上一处贩卖花钿的摊位前挑选着花钿。而街上显然已经有很多人注意到她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不知有多少少年看着紫衣少女,憧憬着她面纱下的容颜,慕容明栩也是其中之一。 紫衣女浑然没注意到四周注视着自己的目光,自顾自地买了自己想要的花钿,便转身离去。虽然用紫色的面纱罩面,但她身上却散发着一份充斥着寒意的高贵,所到之处人们自觉让开一条道。 “人间竟然还有这样的女子!”慕容明栩看得痴了,不自觉地跟在那名少女的身后。 说也奇怪,紫衣少女走得并不快,可是慕容明栩却跟地很吃力。前面的紫衣女走得悠然自得,后面的慕容明栩却在发足狂奔。 就这样走了很久,当紫衣女的身影消失在河边的石桥上时,慕容明栩才发现自己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奇怪,走到哪里去了?”慕容明栩感到很是失望,“一眨眼就不见了,消失得好快。” “明明是你走得很慢,”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反倒怪我走得快。” 慕容明栩大吃一惊,他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可少女到底去哪里了?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跟着她? 一抬头,慕容明栩这才发现紫衣女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树上,用一双明亮却带着些许冷漠的眸子正在看着他。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幽深如海,却清澈无比,仿佛洞悉了一切。在这双眼睛之前,一切都似乎无所遁形。 被人家姑娘发现了!慕容明栩顿时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地道:“姑娘不要误会,在下没有恶意。” 紫衣女侧身横卧在树上,左手支颐,双眼冷冷地打量着慕容明栩,道:“既然没有恶意,那你为何跟着我?难不成还有什么好意?” 慕容明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张白嫩的脸急成了紫色,可是这件事明明是他不对,再怎么说跟着人家一个女子多少有非礼之嫌。他思来想去,索性低声嘀咕道:“也没什么啦,就是看姑娘很美,担心姑娘遇到坏人,所以就……” 显然没想到慕容明栩会这样说,紫衣女“哦”了一声,道:“原来还真的是一番好意,可惜,弟弟,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姐姐还不用你保护。” 那一声“弟弟”叫得慕容明栩如遭雷击,他不满地道:“我不是弟弟,我不了,都十六岁了。” 紫衣女悠然地道:“比我还个一两岁,不是弟弟又是什么?”慕容明栩顿时语塞。 紫衣女轻叹了两声道:“看你长得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的,想不到年纪就是个登徒子,唉,慕容世家的脸都叫你给丢光了。” “你……”慕容明栩恼羞成怒道,“你怎么出口伤人?” “我这算出口伤人吗?明明就是你做得不对。”紫衣女眨了眨眼睛,看着他。 慕容明栩急得直跺脚,突然想到一件事,这个女子能轻盈缓步地走那么快,又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树上,她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女人。自己刚才被她撞见跟踪的事,一时间心慌意乱的,竟把这一点忘记了。 慕容明栩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紫衣女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淡淡地道:“怎么,害怕了?怕我是坏人,一口吃了你?” 不待慕容明栩答话,紫衣女笑道:“就凭你这点功夫,若我是坏人,只怕你现在连活着命和我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唉,慕容家的五公子原来这么弱。” 慕容明栩听得有些生气了,急忙道:“你说谁弱?” 紫衣女冷冷地道:“当然是你了,你看你四哥剑法超群,今天可是出尽了风头。我本想你纵然不及他也差得不远,谁知武功不怎么样。” 一个男孩子被女孩子当面说不及另外一个人,任谁都会觉得不舒服,慕容明栩也不例外。但他细想紫衣女的话,不禁一愣,道:“你认识我!你……你是故意引我来的?” 紫衣女叹道:“你可真是疑神疑鬼,本姑娘是认识你,不过是白天在剑会上看到你而已。我晚上只是出来转转,谁知就被你盯上了。我可没觉得自己那么吸引人。” 慕容明栩脸一红,道:“什么盯上了,我都说了我没有……” “行了,我又没有怪你!”紫衣女呵呵笑道,“再说就凭你那两下子——” 慕容明栩打断道:“什么叫我那两下子,我……我明天也要去打擂。” 紫衣女冷笑一声,道:“你去打擂!那不是自找麻烦吗?好吧,啰嗦半天看来你还不清楚自己什么样,姑娘今天就陪你拆两手。你敢不敢放马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七十七章 紫衣翩然花弄影 慕容明栩鼻子里嗤了一声,道:“你分明看我,哼,可我堂堂男子汉,怎么能打女人?” 紫衣女轻蔑地看了看他,道:“怕丢人就立马求饶,嘴巴上死撑,心一会儿更丢人。”她说完这句话,身上不仅散发着一股寒意。 慕容明栩心里打个突,可看桥边此刻连个过路的人都没有,求救也没有人听到(其实就算来几个普通人也做不了什么),有心撒腿就跑,可那女子的轻功显然不弱。 “堂堂男子汉还怕打不赢我个女流之辈?”紫衣女嘲讽道,“那你更不要去台上丢人现眼了!” 慕容明栩再也忍不住了,他双手一分,脚下呈丁字步,整个人摆了个架势,道:“好,既然这样别说我欺负妇道人家,来吧!” 紫衣女轻声道:“心了!” 慕容明栩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速度会那么快,而且又是那么美! 猝不及防地,他就被打飞了!跌落在一丈开外的地面上,好疼!紫衣女仍旧站在原地,仿佛没有动过。他连紫衣女是怎么出手的,人家的招数是什么都没有看清。 只是那紫衣女出手很有分寸,慕容明栩虽说摔了出去,哪里都没有受伤。紫衣女瞥了他一眼,叹道:“看到了吗?你就这点本事。” 慕容明栩又羞又恼,气呼呼地从地上爬起,不服道:“刚才不算,是我没看清,再来。” 紫衣女抬眉道:“哦,看来你真的是百折不挠啊!好吧,这次我让你先出手。” 慕容明栩只知道眼前少女的武功远胜于他,于是不再管有没有什么大男人欺负女人的嫌疑,高声道:“这可是你说的,一会儿被我打伤了可别赖我。” “放心吧,就凭你那两下子,谁赖谁还不一定呢!” 慕容明栩再也忍不住了,气运丹田,一掌拍向紫衣女的右肩,这一掌慕容明栩没收敛半分,运上了七成力,打翻个七尺大汉都不成问题。 可是,紫衣女却不躲不闪,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右手一挥,宽袖仿若一朵流云般飘过。慕容明栩只感到有一股柔柔的力道带着他的掌力向旁边引去。 只是偏了一点,攻击的方向却还是偏了! 慕容明栩心下骇然,右足尖点地,刚要扭腰调转方向,便觉得右脚脚踝被人踢了一脚。他一个站立不稳,身子前倾,竟被自己的掌力牵引地摔了出去。 “噗通”一声,慕容明栩身上那件锦丝白衫彻底脏得不成样子。 他不顾伤痛,急急忙忙站起身来,拍落了身上的干泥和落叶,哼声道:“你好讨厌,把我衣服都弄脏了。再来。” “还来?”或许是慕容明栩的样子很是可爱,紫衣女不禁笑了两声,“你难道不明白,你就算再来一百次都不可能赢我?” 慕容明栩岂能不懂这个道理?可他一个男子汉被个姑娘家摔得狼狈不堪,这张脸往哪儿放? 这可就有些赖皮了。 紫衣女见他一副输不起的样子,不觉感到好笑。只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她虽然有精妙的手法保证慕容明栩不受伤,可这么个细嫩的少年终究不是铁打的,这么摔下去还是会受伤的。说来也巧,她要找的本不是他,但偏偏赶在她出来散心的时候,慕容明栩跟来了。 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可眼下她有点讨厌那个人,倒是这慕容明栩让她感到有趣。 也许,这就是天意! 紫衣女绕着慕容明栩转了一圈,笑道:“算了算了,姐姐就当吃亏,算你赢了!” “那怎么行?” “怎么就不行?姐姐输了,教你点好玩的东西。” “什么好玩的东西?”慕容明栩终究是孩子的心性,一听有好玩的便来了兴趣。 紫衣女面纱后的表情看不清楚,但双瞳中涌出些许笑意,道:“知道你明天要上台打擂,姐姐教你几招,虽说不能让你打遍全场无敌手,起码也能连胜几场,露个脸也不错呀!” 慕容明栩一听是教他功夫,当即感到欣喜,但是转念一想,道:“这个不太好吧!咱们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教我武功呢?” 紫衣女倒也坦荡,道:“实不相瞒,有人担心你四哥在剑会上出丑,有心叫我传他几招。白天我见他剑法了得,觉得这几招他不学也罢!但是受人之托,我就这么走了也不是个事儿。左思右想,心里闷得慌,就想出来转转。没想到这么巧遇到你。也罢,这几招就传了你。” 慕容明栩拍手道:“好啊好啊,我那个四哥鼻子都快仰到天上去了。哼,我说明天打擂他还奚落我。就不传他功夫!我好好练,练好了,把他也从擂台上打下去。” 紫衣女摇了摇头,道:“这就叫人为难了。你那四哥天分倒也不低,就算我出手用这几招,也只有一招能胜他,你若想赢他怕是没可能。不过,看你的意思也不想和你四哥拼个你死我活,自己学好就是了。” 慕容明栩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忽然又挠起了头,道:“光顾着高兴了,没问你是谁这么好心想传我四哥武功。” 紫衣女心想这人可够啰嗦得了,哪儿来那么多的问题,刚要说出口,又想起受托时答应的不泄露对方身份的承诺,于是含糊地说道:“是武林中的一位前辈,嗯,他不愿显露身份。不过你四哥倒是知道。好了,法不传六耳,这地方虽然没人来,却也不甚隐蔽,且随我来。”说罢,转身朝着前方走去,慕容明栩急忙跟上。 慕容映雪走后,慕容逸尘也感到有些倦意,屏退了子裔他们几个后,他便一个人躺在床上。薛臻受伤,没人陪他夜谈。躺了有一会儿,慕容逸尘反倒觉得精神了许多,也无聊了许多。下午他回客栈的时候,燕抒情没跟着回来,因为她有一个师兄打擂的时候受了伤,她急着去救治。慕容逸尘本想跟着去看看,但是身后一群厮叽叽喳喳的他实在不好意思,就嘱咐了一下,让人送去了两瓶慕容世家治伤用的药。 可是让他十分不爽的是,那个冷寒飞竟然也跟去了,哼,那家伙一准儿没安好心。 他心里胡思乱想,一点倦意都没了。睡是睡不着了,他便想把子裔他们几个拉进来陪他说话,最好帮他拿个主意。可他又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找人最好就找一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七十八章 月下对饮话语长 找谁呢?慕容逸尘房里的少年也不过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飞他们几个刚满十四,仍是屁大点的孩子,什么都不懂,问也白问。子裔呢,虽说是几个少年里最大的,可一直也没那方面的心思。要问的话也只能问别羽了,他最近和二哥房里的一个丫头有点眉来眼去的,估计错不了,和他说说估计能借鉴点什么。 慕容逸尘打定主意,起身穿好衣服,刚要开门去喊住在隔壁的别羽,就听窗外有人“咦”了一声,道:“看来来得正是时候,人还没睡。” “吱呀”的一声,窗户被人推开,只见窗外一人单手把着窗棂悬在距离地面数丈高的地方,正在冲着他微笑。不是别人,正是嬴承。 慕容逸尘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嬴承呵呵笑道:“看你白天赢了,担心你子骄兵必败,所以提醒提醒你。而且外面月色不错,我一个人喝酒也没意思,你也一起来吧!”说罢,手一撑,整个人霍地弹向屋顶。慕容逸尘没他那么高明的轻功,只好在踩着窗棂心翼翼地跳上了屋顶。 客栈是二层楼,屋顶距离地面约七丈,而且铺满了薄瓦,慕容逸尘担心一脚踩落房中,足底下不免轻了些,但下盘失衡,在屋顶摇摇晃晃了好几下才稳住身形。只见嬴承早就坐在屋顶正脊上,旁边放着两坛酒。慕容逸尘心想:“他刚才必定是先把酒放上去了,才下去叫的我。可我在房中竟丝毫没发现屋顶上去了人,此人轻功当真高明。”他摇摇晃晃地缓步来到嬴承面前,心翼翼地坐下,只见头顶一轮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如水般洒下,照亮了整座岳阳城。 “月色如何?”嬴承捧起酒坛喝了一口,饶有兴趣地问慕容逸尘。 慕容逸尘点了一下头,道:“好美!我好久没有像这样看月亮了。” 嬴承将一个酒坛递给了慕容逸尘,问道:“能喝酒吗?” 慕容逸尘满不在乎地撕掉了泥封,顿时闻到了一股酒香,他喝了一口,觉得香醇无比,显然是一坛好酒。于是道:“称不上海量,但是喝上这么一坛应该还不成问题。” 嬴承笑了笑,道:“那我今天就不用一个人喝闷酒了。嗯,唐人曰‘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今天咱们撞见了好的月色,不好好喝上一坛岂非辜负了这轮明月?唉,月圆月缺总是那个样子,只不过人们习以为常就不会刻意去看,殊不知错过了多少景象。” 慕容逸尘听到这里,想起一件事,问道:“嬴兄,你也知道《隐月剑经》?” 嬴承昂首望月,但仍旧回答道:“知道,因为我曾经看过《隐月剑经》,而且当年写下这部剑经的前辈的后人我也认识。所以我昨日一见你使出的剑招就知道了。也亏得是这样,不然,你想要打跑公孙全可就难了。” “不知嬴兄是哪一派的高徒,师承哪位名师?” “我家居南海,并非中原人士。至于师承么,呵呵,不过是家传武学,无门无派。” “嬴兄也是来参加洞庭剑会的?” “不是。我弟弟一年多前离家出走,在中原走失,我是来寻他的。谁知人还没找到,就卷进了一些琐事中。此番来洞庭剑会无非散散心,见识见识,可没打算上台打擂。哎,我说你这人喝酒赏月便是,怎么跟锦衣卫似的,盘查人底细怎的?” 慕容逸尘见他不愿多说,急忙道:“弟就是好奇,嬴兄莫怪。” 嬴承也不在意,道:“日后行走江湖,你这刨根问底的习惯可要改改。我是不在意,可别人难保不在意。你眼下和家里人在一起不妨,可若是孤身行走江湖,这么个问法难保不会触到某些人的忌讳,那时可危险了。” 慕容逸尘不觉一愣:“嬴兄教训的是。” 嬴承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为了找我那个走失的弟弟。只是后来凑巧卷进了正道人士和魔教中人的争斗中。魔教可不是好相与的,他们整天想着枕戈乾坤,这件事叫我遇到了,岂能袖手旁观?这么一来就和魔教结了梁子,也意外知道了魔教东来的消息。所以我就去了少林,又辗转通知了其他六大门派。本来为了避免引起恐慌,七大门派没打算外传这个消息。可是没想到青龙山庄一事揭开了关焱雄妙火使者的身份,魔教东来的消息不胫而走,现在是人人都知道了。” 慕容逸尘惊道:“原来魔教东来的事,七大门派早就知道了!” 嬴承的目光缓缓转到慕容逸尘的身上,道:“算起来,临川李家灭门案后不久我就赶到了少林,也就是在那段时间吧!魔教行事诡秘,你看李家被灭前后他们调动了多少人,除了身临其境之人,谁会想到那是魔教的人?慕容四公子,你曾救过李家遗孤,可你会想到那么多魔教教徒在江湖上行走的情况吗?” 慕容逸尘担忧道:“的确想不到,看来魔教的手确实伸入了江湖武林之中。只是他们太过隐蔽,难以被发现。” 嬴承道:“所以我们只能静观其变,而且还要江湖武林的人团结一致。这样才能让魔教的人无处遁形。”慕容逸尘听得连连点头。 这时,忽听嬴承笑道:“慕容四公子,好在我来得不是很晚。不然你待会儿睡着了,或是和哪位姐待在房内亲热,岂不尴尬?” 慕容逸尘脸皮一红,不悦道:“什么亲热?你胡说什么呢?” 嬴承眨了眨眼睛,道:“我看你和青龙山庄的燕姑娘挺好的,想不想娶她当媳妇?” 慕容逸尘恼羞成怒,起身道:“你再这样胡说,我就回去了。” “好好好,我不说就是。”嬴承摆手让慕容逸尘坐下,道,“我从来没爱过一个女子,也不太清楚男女之情为何物。只是我弟弟因为这件事弄得自己患了失心疯,更离家而去。我不免总是对这种事怀有芥蒂。若非我爹和我娘确实是情比金坚,只怕我都要想方设法断情绝欲了。” 慕容逸尘道:“那倒不至于,你弟弟真可怜,一点消息都没有?” “没有。”嬴承的目光有些黯淡,“我想方设法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我弟弟本来无忧无虑,可他偏偏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那女子后来又死于非命,他受了不的刺激,患了失心疯。家里人一个没留神,他就从家里跑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七十九章 内功修习有玄奥 “会找到的,”慕容逸尘劝慰道,“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你弟弟。” 嬴承感激地看着慕容逸尘,道:“谢谢你。”他顿了顿,又道:“其实我在少林寺住了一段日子,听说了不少你的事。有心想认识一下。我这人闲不住,有几颗疗伤药便想变卖一下。不想和那几个人产生了纠葛。巧得很,就这样和你认识了。嗯,还认识了南宫家的九公子。我倒是很期待你们两个比试比试,看看谁更强。” 慕容逸尘讪讪地道:“别提那个南宫玦了。也不知道我怎么得罪他了,他就非要和我比个高低。他那剑法很是厉害,我没必胜把握。” 嬴承道:“有些纷争起因就是一句‘看不顺眼’。至于他的剑法,我看也未必能胜过你。他的剑虽说练得心与剑相合,有了剑意。但你根本不弱于他,昨日你或许还没领悟到,今日却不同,和公孙全这一战,你收益良多。若说他得了剑意,你则有剑的‘神’。这玩意不注意是感觉不到的。” 慕容逸尘喝了口酒,陪笑道:“你这是在给我脸上贴金。” 嬴承摇头道:“我可不是在给你贴金。你所担心的无非他练有‘枯殁寂剑’,你感到无法抵挡。” “难道不是吗?” “非也!‘枯殁寂剑’是死亡之剑,他若练到绝顶,只需那凛然的剑意足以让你下跪投降。如今的他最多只练了剑招,其他的东西还没掌握。” “就算只有剑招,我恐怕也难抵挡。” “‘枯殁寂剑’的剑招甚少变化,不过一招一式都是杀人的招数,出剑者必须心如铁石绝不留情,才能发挥出死亡之剑的威力。所以内力、神意的运用才是这路剑法的精髓。现在看来,剑招和神意你不弱于他,所欠缺的便是内力。” 慕容逸尘愁道:“我最欠缺的就是内力,我是个静不下来的人,内功修炼一直都不好。” 嬴承道:“人人都有心,有心便有动和静,所以每个人都能选择动或静,不存在静不下来的情况。论起来,天下武学殊途同归,也有以动功带动内力修炼的法门。但是终究难以达到至高无上的境界。只因人之静,便是与天地相合。” 慕容逸尘道:“我听得有些糊涂。” 嬴承道:“是我说得太空泛了。其实内力修炼本来不是武道中的东西。千年之前,内功修炼其实是追求长生不老的方士们创造出来的。他们发现人的体内有真气流动,可以通过意念控制真气聚集,进而使人发挥出平时想象不到的力量,并由此误以为是仙术。其实,内力的效果也只是如此,想要变成传说中的神仙那就是妄念了。后来,习武之人便将内功修炼之法纳入武学之中。武学本身讲的就是如何制敌、杀敌,没那么玄虚。至于悟道、健体等,本非习武者所追求的。所以内功就是那么回事。你明白了这一点,我才能继续往下说。” “原来内功并非武学之道。” “的确,本来就是传说中修道成仙的方术。内力修炼离不开全身经脉、五脏六腑。简而言之,打通全身经脉就可以使人体质过人,更别说其他了。其实打通经脉只能算是修炼内力时的有所成而已,人身经脉本就畅通,不通则非病即死。何来打通之说?所谓打通其实是指让真气流动得更加顺畅而已。其实经脉也不过是脏腑之间真气流通的渠道,断手断脚的人也没见过就一定死。那种打断经脉或是制住穴道来杀人的手法不过是使脏腑停止这道真气的运行,或是间接伤及脏腑。只是断手断脚是不能算经脉断绝的。这便是经脉的奥秘。至于穴道,不过是经脉中溢到表皮的真气所形成的点。医家所谓针刺之术,便是用金针刺入穴道,进而影响真气流动,达到治病救人的目的。说白了,内功修炼的本质不在经脉和穴道,而是脏腑。许多内功练了一辈子都是在经脉上做文章,虽说也练出了不少神奇的功效,但想要达到神乎其技的地步却还有所不足。” “如何修炼脏腑呢?” “人生于天地之间,得父母阴阳之气交汇而生,源自父母的真气和真水在每个人的身上都是有限的,是为先天元精。饮食进补等运化的乃是后天元精。先天主生,后天主养。失去后天元精可以弥补回来,失去先天元精补也补不得。真水与真气是无形之物,藏于心和肾,只待至静之时方能调运。人的生长、患病、七情六欲,无时无刻都在耗损先天元精,特别是……”说到这里,嬴承突然停了下来,颇为戏谑地问慕容逸尘:“慕容四公子,问你一件事你别生气。” 慕容逸尘正听得入神,被他一问,于是道:“请讲。” 嬴承笑道:“你可还是童子身?” 慕容逸尘满脸通红,道:“当然是啦!” 嬴承摇头道:“我问的不是你是否亲近过女色,而是问你是否为纯阳之体。” 慕容逸尘“哦”了一声,低首思索片刻,有点难为情地道:“这个应该就不算了吧!大概是十三岁那一年,有几次梦中……嗯,阳气太盛有所走泄。后来我勤加练武,也就没有了。” 嬴承叹道:“这就差上一分了,若你自勤修上乘内功,尽管身体有所生长,也不至于有此事。嗯,虽说此事在一般男子身上实属平常,但若从修炼内功角度而言,却有点不足了。” “我听说好像真正的童子身便是指那种自就一点元阳都不曾走泄的状态。” “是这个意思,不过你也不必在意。这点损耗较之男女之事的耗损可少得太多了。这也是修炼上乘内功之人为何视色欲为第一大戒的缘故。因为色欲的损耗,除了后天元精外,还会耗损大量的先天元精。那些什么所谓的采补、双修全都是下乘功夫,互补补的都是后天的玩意。全不干先天的事。嗯,人身自有阴阳,阴阳本为一体,男女不过阴阳谁占主导而已。真正意义上的纯阴和纯阳都不过是概念上的东西,不存在。唉,天有五行,人有五脏。脏藏真气,腑主排泄。所以失腑人能活,失去脏必死无疑。五脏之中心肾最关键,因为正是真水与真气的蕴藏所在。这二者的状态像极了水和火,故用火比心,水比肾。你看动了情欲的人便是动了心头火与肾中水,损耗岂能不多?肝性属木,主生发,肺属金,主呼吸。脾土居中央,调解其他四脏。人身有三宝,精气神,精为有形之物,神为无形之物,气介于二者之间。三者精与气合,气与神合,神与精合。呼吸之气为外气,纳入体内算是后天的,后天气只能助生长,清肺胃,于人修炼没什么大用处。但通过调解后天呼吸可带动体内的先天之气。你看,五行之中金生水,所以呼吸能调动肾中水,继而调动元精,人的神识又能控制呼吸。所以想要调动气全靠呼吸。正确的后天呼吸能带动先天之气的呼吸,就能带动元精和元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八十章 水火铅汞周天秘 慕容逸尘听得虽不是十分懂,但也长了不少见识,但不知如何下手,于是问道:“我大概是听懂了些,只是不知道如何下手。” 嬴承笑道:“不懂这些道理,便是无从下手。你看从前那么多人哄抢那些修炼内功的秘籍就是这样。其实他们若钻研明白这些道理,又何必去抢别人写的东西?唉,人身有三处丹田,现在学武之人一般只修炼下丹田,殊不知三处丹田各有所用。下丹田炼精,中丹田炼气,上丹田炼神。过去有所谓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之说便是这个意思。其实这只是称呼,并非一步一步修炼,精气神都在人身,岂能弃二专一?不过比喻境界而已。具体入手便是于神思至静之时,将神意、后天气纳入下丹田,静候一阳来始,然后将那一点点生成的带有暖意之物采入肾中,逼得肾中真水产出,再沿督脉过尾闾关、夹脊关、玉枕关,上行至头顶泥丸。这一过程全靠真正的意念,便是心中真火,水火和合在泥丸,下行沿任脉,回归丹田,称为一周天。周天循环,称为抽铅添汞。用汞喻心火,用黑铅喻肾水。下丹田修炼又分大周天。周天运行任督二脉,大周天则在修炼有成时运行周身经脉。下丹田炼精完毕,腹内常有龙吟虎啸之声,是为气化之声,便不得再依法修炼。需要以中丹田为炉,以上丹田为鼎进行修炼。修炼之时采下丹田中精气纳入中丹田,再移入上丹田,上下循环搬运。这说的很远了,习武之人只要修炼到大周天那一步的都是顶级高手了。后面的都是传说中登仙的境界,只怕亘古以来也没几个人多走上两步,也不必追求。修炼之时务必注意,常调解精气神,常调解五脏六腑。这样才能辅助修炼。你看,我说了这些,你以后修炼的时候也就明白该怎么入手了吧!” 慕容逸尘为难道:“可我无法入静怎么办?” 嬴承笑道:“你越是急就越难入静。这件事说来也简单,你只要心中什么都不想,连不想都不想,只是注意别睡过去,自然能入静。再不行,用数息、存想都可以。其实你只要能把自己弄得像个傻瓜,糊里糊涂,对什么都似乎不明白,自然不会分神,久之自然能物我两忘。” 慕容逸尘听得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我可明白了,可得好好试试。” 嬴承道:“慕容四公子,修炼内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刚才所说虽是精要,但仍有诸多关键处没能明说。你需要多加研习才是。内功不比拳脚、兵刃和轻功,一个不慎便会走火入魔,千万要心。” 慕容逸尘笑道:“你放心,我知道了。话说你也别一口一个慕容四公子。你教了我这么多,不如就叫我的名字吧!” 嬴承道:“好吧!我虚度二十有三,怎么也要比你大几岁,就高攀一下,尊称你为逸尘老弟了。好了好了,说了太多不相干的事,咱们好好喝酒,别辜负了这头顶的月色。” “好!”慕容逸尘也是豪气骤生,端起手中酒坛慨然畅饮…… 月华正浓,城外的树林里,紫衣女停下了脚步,看着身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慕容明栩,轻叹道:“你这身板真够可以的,看来以后要好好锻炼了。不然的话,想要学到上乘武功,可是难上加难。” 慕容明栩哼哼了两声,道:“我知道自己武功不如你,可你也走得太快了。” 紫衣女道:“天色不早了,我若不快点教会你,孤男寡女待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慕容明栩心想:“就你这身功夫,就算我想和你做出点什么能让人说出闲话的事,我也要有那身本事才行啊!说的跟自己是个弱女子一样,哼哼,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他心里喋喋不休着,面上却不动声色。紫衣女哪里晓得他人鬼大的玄机?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兀自说道:“这里不错,很安静。传授武功不回被人打扰,开始吧!等等——”紫衣女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 只见面纱上方的那双美目转了转,突然多了两道奇怪的笑意,她盯着慕容明栩,道:“我突然想起来了,在传授你武功之前我还有个要求。你若不答应,我就不传你功夫了。” 慕容明栩眨了眨眼睛,突然笑道:“你莫非要我以身相许?行啊,估计你长得很美,我就——” “呸!”紫衣女啐道,“亏你说的出口,本姑娘就算嫁到慕容世家也不会和你……哼,你再不干不净地胡说,心我撕烂你的嘴。” 这少女身形虽然看上去较,但身上自带一种高贵、清冷的威严,一时间威慑得慕容明栩不敢动弹,连话都变得结结巴巴了起来:“我……我……我就是开……开玩笑,你别……别生气。到底……是什……什么要求?” 紫衣女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要、你、拜、我、为、师。” “什么?”尽管害怕紫衣女,但是慕容明栩还是大叫了起来,“你叫我一个大男人拜你个女人为师?你的年纪也没比我大多少啊!” 紫衣女瞥了他一眼道:“明明是个孩子,硬说自己是个大男人,也不害臊!再说学无止境、达者为师,我武功比你高那么多,你拜我为师也不算折辱了你。不然的话,我凭什么要传你这几招?” 她说的是实情,慕容明栩虽说只见她出了两次手,但是武功感觉不在大哥慕容焕烨之下。再说,非亲非故地,人家凭什么要传你武功?可就这么拜了这少女为师,慕容明栩不免感到很没面子。有心不拜,又不忍心丢掉紫衣女承诺的那几招精妙的招数。慕容明栩心想:“我今天要是就这么拜了她为师,日后要是在天下英雄面前,她来上一句‘徒儿过来’,我这张脸还往哪儿搁?再说看她身量应该是个美人,平白无故比我大一辈真是不妥,嗯,有办法了。” 慕容明栩笑嘻嘻地靠上前去,道:“拜你为师也可以,但是有个的条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八十一章 暗香疏影妙无双 紫衣女白了他一眼,道:“拜个师你都有条件,分明没有诚意。” “我不是那个意思,”慕容明栩急忙辩解道,“我只是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太优秀,你看你就传几招,我还要挂名做你弟子。其实看上去算你吃亏,万一我惹祸了,说你是我师父不是抹黑你吗?这样吧!我还拜你为师,但是不称呼你做师父,怎么样?” 紫衣女奇道:“你不称呼我为师父,那称呼什么?” 慕容明栩狡猾地道:“你年纪比我大,我就叫你姐姐吧!” 紫衣女叫他拜自己为师本来就是想戏弄他,眼见他同意了,心想称呼自己为姐姐也不错,于是答应道:“好吧!” 慕容明栩撮土为香,跪在地上,手指指天道:“苍天在上,我慕容明栩今天拜……等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这下可把紫衣女给问住了,也是她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忘了这件事。看来不泄露身份也不行了,但她偏偏不想。 这该怎么办呢? 紫衣女想了想,道:“我的名字现在不能随便告诉你。嗯,你可以称呼为蝶儿姑娘。” “蝶儿姑娘?”慕容明栩满肚子疑问,刚要出声相询,就看到紫衣女的眼神微变,他打了个寒噤,继续说道:“今天拜蝶儿姑娘为师,好好听师父的话,好好跟着师父学武功,永不反悔。不然的话,我慕容明栩就是个大混蛋,我喝水呛死,吃饭噎死,走路跌死,睡觉睡死,被我四哥打死,娶个媳妇丑死。”说完,俯身磕了三个响头。 他这通誓言说得十分有趣,特别是“娶个媳妇丑死”简直绝了,紫衣女听得都忍俊不禁,好在脸上罩着面纱,慕容明栩也看不见。 等到慕容明栩叩完了头,紫衣女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我现在教你四招。这四招也不算我本门的武学,都是古代传来的秘传招数。名为四招,实则是四种武功。你要仔细学。”慕容明栩点头称是。 紫衣女道:“我教给你的第一招叫作‘暗香疏影’。这招名称取自梅花,说的是梅花树影稀疏,清香扑鼻。这一招便是表里两招,分为看得见的虚影和看不见的实招。道理是一样,使用的话可以放在拳脚中,也可以放在兵刃中。我出手把你推出去摔倒的那一招便是。” 慕容明栩想起紫衣女刚才那快得看不清的一招,讶然道:“还能有这样的功夫?” 紫衣女道:“‘暗香疏影’用起来只有一招。但是这一招的背后却很复杂,需要推算对手的方位,然后推算自己形影在对方眼中可能呈现的景象。你刚才看到我出手时晃动的那一下其实是虚影,我的手已经推到了你的身上,只是方位站得巧,你没能看清,以为我的速度极快。如果有另一个人在场,他必定能看清我在出招前向左前方迈了半步。只是这半步配合我使出的那个姿势能在你眼前产生刹那间的虚影,而本人早就从另一个方向攻过来了。”眼见慕容明栩听得不可思议,紫衣女当即将这一招的招数和口诀传授给慕容明栩。 这一招的动作只有两式,而且没有什么变化,精髓则在出招方位的选择。光是计算方位的口诀就有近千字之多。紫衣女又口说手比,解释了近一个时辰,慕容明栩才掌握了基本要领,与紫衣女动手拆解,第一次方位偏了,没有任何效果;第二次使出了一半,便被打断;第三次则完整地使出了“暗香疏影”,只是速度慢了少许,有了一丝破绽。 紫衣女欣然道:“你的天分真是不低,才半个时辰左右就能掌握到这个份上。其实这招是这四招中最麻烦的一个。我还以为你今天只能学个大概呢!想不到竟然学这么快。” 慕容明栩抽了抽鼻子,稍显得意地道:“那是当然,别的不说,论算学我仅次我二哥,这还都是他指点的呢!” “二公子吗?”紫衣女不觉一怔,又道,“也好,若非如此,这一招学起来可不容易。下一招是‘柳暗花明’。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一招妙就妙在绝处逢生,招数虽只有一招,却也可以演化出千种变化。要点就在故意示弱,然后弥补自身破绽,顺势袭击对手。” 慕容明栩道:“这没什么了不起的,谁都会卖个破绽引人上当啊!” 紫衣女道:“卖个破绽骗人也得人家肯上当啊!若人家不肯,你能怎么办?” “没法子呀?接着打呗!” “这就是了,人家若不上这个当,你还要继续打。可如果对手不得不上这个当,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任何招式都有破绽,只不过可以用速度、后着和距离来弥补。卖破绽的往往都是一招出手卖一个破绽等对方进攻。高明的人自然能看出其中的玄妙。但是对方如果一连七招从招式到速度全都有破绽,没有人会不上当。这七招本来就是一招的七个部分,任何人只要选择攻向其中一招,必定会受到后着的攻击。这还不算什么,若他在第四招出手,则前面三招使出后的情势便会叠加到第四招被破的时候。攻向第七招,前面六招布下的局就会一起显示出来。你出招攻向我,我示范给你看。” 慕容明栩当即飞起一脚踢向紫衣女,紫衣女侧身闪过,出掌拍向慕容明栩,慕容明栩左手招架,右手出指点击紫衣女的左手寸口。紫衣女抬手架开他这一招,左手挥袖轻抚慕容明栩的右臂。这时,紫衣女身子轻轻一侧,左臂露出一丝破绽。慕容明栩刚想出手,想起这是紫衣女故意露出的破绽,不能轻易上当,他便没有及时出手。反而出手接住了紫衣女递来的攻击。 二人你来我往过了有七八招,突然,紫衣女侧身一脚踢向慕容明栩的后腰。这一脚来得并不快,慕容明栩完全可以躲开,可是前面几招使出后,他脚下的方位、身子所处的位置都不足以让他能及时避开这一招。一时躲闪不及,“哎呀”一声便中了这一脚。 整个人又一次摔倒在了地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八十二章 白云秘技有传人 他气呼呼地站起来,嚷道:“你说话不算数,我还没出手攻向你露出的破绽,你怎么又把我打倒了?” 紫衣女轻叹道:“你以为我摆出的破绽是故意引诱你上当的招数,所以不去进攻就没事了?大错特错,我刚才说过,这七招实则是一招,每一招都有破绽,可是每一招也都有作用。七招连环起来便是布成了一个势,你攻击他的破绽也好,不攻击也罢,都会受到招式的总体攻击。所以这一招叫作‘柳暗花明’,既能让人于困境中反败为胜,又能于明暗中自有运筹。” 慕容明栩感慨道:“这么精巧,也不知道当初设计这一手的人花了多少心思?” 紫衣女道:“听说两百多年前创下这一招的前辈前后足足花了二十年的心血才想出来,原本就是用七招组成一招,后来他又添入了露出破绽诱敌的内容。如此一来,无论对手上不上当,都势必受到招数总体上的连环攻击。而故意露出破绽,又可以分掉对手的注意力,使对方只关注破绽一事,忽略招数整体上布成的势。因此,我刚才才说这一手能让对手不得不上当。”紫衣女说完后便将这七招的招式、变化和要诀都传授给慕容明栩。这招柳暗花明虽然使出来变化颇多,实则道理很简单,因为那七招实则是设计好的招式,即便是变招也是万变不离其宗。掌握要诀后,慕容明栩没用半个时辰便掌握得很是熟稔,与紫衣女拆解数招,竟将这手功夫施展得恰到好处。 紫衣女点头道:“很好,这两招你都学会了。下面咱们来学第三招。这第三招换作‘近水楼台’。顾名思义,近水楼台先得月。讲究先声夺人,占尽对方出招的先机、内力运行的前兆、进退的方位等,先一步设置种种防守的手段,再变化出杀招克敌制胜。这一招难在没有具体的招式,只有料敌先机的方法,以及出招之时需要注意的东西。分别针对招式、内力、速度、距离、方位这五项。这口诀不短,我先念出来,你且记好了。” 这招近水楼台的口诀足有两千多字,而且微言大义,每一个字中都透着无尽的变化。慕容明栩本来和慕容逸尘一样,都是家里不好读书的典型。只是他心思活络,天资聪颖,记什么东西都快,紫衣女念了一遍后他又跟着紫衣女念了一遍,然后自己背了两遍,紫衣女不断纠正着,到第五遍这口诀便连一个错字都没有了。紫衣女又让他将刚才“暗香疏影”的口诀又顺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这才具体解释这一无招的“近水楼台”的用法。 二人连说带比划,接连拆解了二十多招,慕容明栩也逐渐掌握了要领。 紫衣女道:“我还担心两三天你都学不明白我要传给的你的功夫。眼下看来,是多虑了。” 慕容明栩得意地道:“那要看你教谁!教我功夫我学得快,要是教给我四哥功夫,呵呵,只怕没一两个月都教不明白他。” 紫衣女奇道:“这说得有些夸张了!别的不说,我倒有些奇怪,你天资不错,怎么之前的功夫学成这个样子?” 慕容明栩脸一红,道:“我也不想啊!可是在家练武功我就是感到没意思。慕容世家的武功不差,可我不爱学。” 紫衣女沉思片刻,道:“慕容世家的武学不可视,练到极致,威力几可冠绝天下。但是难度不。或许是这样,你的性子不太适合自家武学。也罢!武学之道,最讲究变化。你变通一下,另寻别路也能练就一身高明的武功。”她又点了点头,继续道:“前面三招我都传给你了,这三招其实是两百多年前的一位前辈创出来的。这位前辈曾独居长白山上的白云峰近四十年,一生共创出了七招妙绝天下的武技,合称为‘白云秘技’。可惜两百多年过去了,这秘技只剩下眼前的三招了。武林中有很多高手,可是知道这秘技的人却不多了,见识过这秘技威力的人更少。我也是机缘巧合从别人处学来的,要不是你和我有缘,我也不会传给你,你可要好好修炼。” 慕容明栩点头道:“那是自然,我学了这么妙的功夫,不好好修炼的话,别说对不起那位前辈,就是身为师父的姐姐你我都对不起呀!” 紫衣女轻声笑道:“你呀,真是油嘴滑舌。行了,准备一下,我现在要教你最后一招了。” 慕容明栩这才想起来紫衣女说要教给自己四招,这才学了三招还差最后一招。可是听紫衣女刚才的意思,前面三招都属于“白云秘技”,那么这最后一招应该不算了。 紫衣女沉吟片刻,道:“我想想该怎么和你讲。嗯,这最后一招按理说也是前人传下的,不过使出来应该和当年大有不同了。很久以前,武林中的某处秘境门派有一种神奇的武功,名叫‘移花接玉’,据说能使对手使出的招式、内力莫名其妙地打回到自己的身上。当时的人不明其理,都以为是一种妖术,是以武林中人谈之色变。后来这种武功随着那个门派的消逝而失传。多年前,有人得到这种武功的残篇,加以揣摩,在其基础上创造出一种新的功夫,所以命名为‘玉树嵌花’。” 慕容明栩想象着这路功夫展示时的景象,嘴里喃喃地道:“‘移花接玉’‘玉树嵌花’,好美的名字啊!” 紫衣女道:“名字自然很美,不过也点出了武功的特点。我先简单说一下‘移花接玉’,这路武功其实也没有固定招式,但是很了不起。其本身是一路借力打力的功夫,但是和武当派的太极玄功大有不同,不是讲究后发制人,乃是借力之后先发制人。世人修炼武功,内劲、气力多由丹田和腰间生出,‘移花接玉’有独门心法可以在对手招式使出前,将对方内劲或气力拔过来为我所用。这么一来,对方招数出手时,其实已经在我的掌控之中。我可以控制他招数进攻的方向,或者偏离原本进攻的方向,或是原路返回使之自伤其身。对手出手越重,那么受到返回的伤害也就越重。” 慕容明栩道:“借力打力,本就是武学中的高明手法,但多讲究后发制人。这‘移花接玉’却能借力后先发制人,可谓更加高明。哦,我知道了,你第二招摔我出去的手法就是这路功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八十三章 玉树重现移花诀 霜寒剑冷昆仑寂,月斜优昙凋敝。迢遥天际,参商不聚,怎堪别离?渺渺江湖,花红柳绿,杀机藏匿。骤然风波起,云遮雾蔽,前尘忘、莫相忆。 长恨英雄易老。发如雪,丹心化碧。孤鹰振翅,黄沙万里,前途难觅。霸业王图,情仇恩怨,须臾散去。看星移斗转,劫灰湮没,唯余荼蘼。——《水龙吟·七星劫》 三月,苗疆。 山峦绵延,丛林密布,无尽的参天巨树遮天蔽日。茫茫无际的万顷苍翠间不时飘过浓烟般的云雾,使得这片藤萝交织、河流蜿蜒的莽古林海平添了一份神秘。林间一片寂静,不时有飞鸟掠过,发出几声鸣叫,在林中久久回荡着。 魅月窟就隐藏在这片山林深处的一个角落里。 洞前的青草高约半尺,草上沾着尚未滴落的露珠,在轻风中摇摇欲坠着。青草映衬下,洞前遍开的红花显得愈发红艳,恰似团团炽热的火焰。然而,这份红艳的背后却是隐藏着致命的凶险。曾经有人将一朵这样的红花投入关中飞虎堡的一口水井里,结果是飞虎堡上下四百六十七人无一生还。也曾有人将这样的一朵红花在先帝宠妃良妃的贴身锦衣上轻轻地点了点,结果是穿上这件锦衣的良妃在瞬间全身溃烂、七窍流血而亡。 华丽的外表下总是隐藏着可怕的真相。 愈是美艳就愈是险恶,就像是怀着蛇蝎心肠的美人。 因此,这种红花的名字就叫做“艳煞红”。名列天下十大剧毒之首。 魅月窟前就开遍了这种红花。 这也是无奈之举,因为洞中的那种东西实在太可怕,除非置于这密林深处的魅月窟中,并且以天下至毒“艳煞红”化解其所散发出的怨气。否则实在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它所带来的巨大灾难。 正因如此,数百年来这魅月窟是苗疆三大禁地之一,也是天下十二处秘境和禁地之一。苗疆的孩子从很就会被老人们告诫:远离魅月窟,洞里的东西会带来死亡。所以没有人会去主动的靠近魅月窟,当然也没有人去把守魅月窟。因为很多人在靠近魅月窟之前就已经葬身于深山丛林里。瘴气、毒虫、猛兽、沼泽、迷失方向、有毒的泉水和植物……苗疆的丛林里处处充满杀机。 所以,根本就没有人来寻魅月窟,也没有人想要进入魅月窟,因为寻找魅月窟就等于寻死。 那么,为什么魅月窟的洞口前此刻站着两个黑衣人? 不要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且先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里就是魅月窟?”黑衣青年的眉头一挑,“看起来好像没有人把守,难道说那些传闻真的只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传说?” “不,这里确是魅月窟,关于此窟的传闻也是真的”,黑衣老人的眼中有光芒浮动,似乎也在为自己找到这处禁地而欣喜,“只是在苗人的眼中魅月窟是一个禁忌,他们深信这洞里的东西会带给人灾难,所以根本就不会有人前来把守这里。更何况这洞窟隐藏在密林深处,而这密林中又处处暗藏凶险。稍有疏忽,任何人都可能葬身在这片林海中。嘿嘿,若非你我按照秘典中记载的路径谨慎前来,只怕现在也和那些白骨一样了。” 黑衣青年回望着来时的密林,不由得想起在林中看到的那一堆堆白骨,那些人生前也是来寻找魅月窟的吗?可惜,他们丝毫不知这密林的正确路径,反倒是白白地丢掉了性命。他忽然想起一事,道:“难道几百年来除了记载路径的那位前辈和你我之外就没有人找到过魅月窟?” 黑衣老人冷笑道:“当然不是,数百年来有很多人都站在了你我现在站的地方”,他停了停,用手指着身后刚刚跃过的那片盛开的“艳煞红”,又道:“他们也很心地不让自己丧命在这‘艳煞红’之下,只是他们最终还是死了,死在魅月窟中。” 黑衣青年凝视着魅月窟,只见洞口并不是很大,刚好可以容下两个人并排通过,洞中一团漆黑,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他奇道:“难道说洞中尚有什么凶险?” 黑衣老人道:“凶险是一定有的,但不知是什么。秘典上说那位记载路径的前辈也只是将路线记到这洞口前,至于洞中有什么,可就不清楚了。” “那位前辈没有进入魅月窟?” “没有,那位前辈尚有自知之明,否则又如何能活着将这条路径的走法记入秘典中?”黑衣老人说到这里,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道:“可是我们现在却要比前辈多走几步了。” 黑衣青年诧道:“如此说来连那位前辈也不知这魅月窟中到底藏着什么东西,可你我只凭江湖上的传闻就这么闯进去,万一冒险找到的不是那东西,岂非白费功夫?” 黑衣老人捋须道:“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有确切的消息证实洞中藏着的就是我们想要的东西。” “我真的很担心,”黑衣青年担心地道,“此番只你我二人到此,倘若魅月窟真的如传闻所说那么凶险,你我岂非有去无回?” 黑衣老人不悦地道:“怎么,你怕了?” 黑衣青年哼了一声,道:“怕?我年纪虽不如你大,倒也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否则,我当日早在内堂试炼之时就已经死了,又如何能进入‘大光明界’?我担心的是,若你我都把命丢在这洞窟里,谁回去报个信?” 老人干笑几声,道:“你既然已蒙妙空长老允许进入‘大光明界’修炼,难道竟没这点自信?” 青年面色一沉,道:“若在半年之前,我或许也不在乎这些。可自打月前传来消息,说木护法于南海被人……我就再也不敢托大了。” 黑衣老人也是脸色发青,道:“说来也是骇人,以木护法之能竟然会被人伤成那样,除了……嗯……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有那样的手段。可那个人早就不问世事了,难道又要重出江湖?”老人沉吟许久,仍觉得百思不得其解,索性道:“罢了罢了,这些都与眼下无关,咱们先进洞取出那事物再说。” 黑衣青年仍有所犹豫,于是再次问道:“你真的肯定秘典所载绝无差错?” 黑衣老人哂道:“这点你大可放心。”他盯着洞中那片未知的黑暗,瞳中精光骤射,肯定地道:“青棺枯月、鬼笑龙吟。那东西就在这个洞窟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八十四章 庙堂江湖远亦近 慕容明栩回到岳阳城的时候,家里的人都快找疯了。当家丁把他带回客栈后,要不是慕容笙打圆场,慕容明栩的脑袋瓜非让他老爹慕容篌给打爆了不可。慕容明栩当然没说自己偶遇紫衣女学武功的事,他自有打算,想来个一鸣惊人。随口编了个理由,说是转到南城的戏园去听戏,听得太入迷,所以就忘了回来了。这番理由听在慕容篌耳中大不受用,依着慕容明栩所言,这是要变成个纨绔子弟的架势,这还了得?慕容篌火冒三丈,气得要动棍棒痛打儿子。慌得一家人急忙拉开,慕容明栩又装得哭哭啼啼地,抽冷子不忘躲到大伯二伯身后朝他爹吐舌头。 等到慕容明栩回到房间后,听了厮的陈述,才知道四哥不知道和谁喝得酩酊大醉,正倒在房里呼呼大睡。他不禁讪讪地道:“哼哼,四哥你别得意,看我到时候叫你吓一大跳。”他脱衣躺下,心中将今夜所学默默温习了一遍,确认记牢后,这才放心睡去。 次日清晨,洞庭剑会会场,高台之上。 圆空方丈来得很早,差不多是第一个到场的武林名宿,他早于同门先到了会场,过了不大一会儿,就见武当掌门清宁真人也独自一人上了高台。高台之下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但高台之上只有武林中号称泰山北斗的少林和武当的二位掌门。 二人落座,清宁真人拈须道:“圆空兄这么早约贫道在此见面,可是为了昨日有江湖中人被发现遭人拘禁之事?” 圆空道:“正是。本当约清宁兄另择他处密谈,可是这岳阳城里咱们都不甚熟悉。再说只有这么寥寥几句,说完便是,何必另生枝节?” 清宁道:“说的也是。眼下乃是多事之秋,表面上看,江湖之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波涌动。这次洞庭剑会,说到底不过是咱们伺机聚集诸位同道商议对策之用。只是‘剑首’诞生之前不便给众人添加忧虑。确是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在君山之中拘禁江湖中人。他想做什么呢?” 圆空道:“老衲昨日派人前去探视,听说是有人意图谋反,打算用秘术控制江湖中人为其所用,好在被囚禁的人不甘受制,于是极力反抗,这才使得阴谋暴露。可是主使之人是谁,现在还不清楚,只知道陶恭三、柳艳艳等都受雇于此人。” 清宁道:“此事贫道也略有耳闻,能将这些凶神恶煞聚于麾下,此人绝非等闲之辈。非手握极高权势者不能为之。” 圆空低声道:“在岳阳一带,论权势之高,除了辽王还有谁呢?” 清宁提醒道:“圆空兄,当心被人听到。朝廷之事,咱们江湖之人不必理会。当年若非……呵呵……何至于埋下这么多因果?只希望大明百姓免受战乱之苦便是了。” 圆空道:“正是。” 眼见前方又有其他武林名宿到来,二人便不再言语。梦辰阁阁主江慕远和华山派掌门石清诚二人说着话走了上来。 石清诚道:“昨日比武虽然选出了擂主,但是看武功,除了慕容四公子之外,其他人并不是十分出众。却不知今日如何?” 江慕远微笑道:“昨日乃剑会首日。有些人不会一开始就上擂台的,总是要在后面上台才能技压群雄啊!其实早上台并不意味着是一件好事。我反而有些担心慕容四公子。” 石清诚笑道:“江阁主,女儿还未嫁入慕容世家,您就着急起来亲家的人了!” 江慕远呵呵笑道:“石掌门言重了。女嫁的是二公子,又不是四公子。在下急什么呢?不过是看四公子剑法天分甚高,有心看他坚持到最后。” 石清诚“哦”了一声,道:“那您这位师父可就不厚道了。在下听说您有一位入室弟子,得了真传,此次也来参加剑会。您不盼着自家徒弟夺得剑首,却想看人家子弟赢,这可有点偏心了。” 江慕远哈哈大笑道:“年轻人可不能太顺了,不然可是会目中无人啊!再说我看慕容公子剑法过人,我那徒弟只怕难以胜出啊!” 二人说着笑着,走上台来。先后和圆空、清宁打了招呼,这才坐在高台上。 过不多时,参会之人陆陆续续到来。一时间人山人海,声响鼎沸。高台上,襄樊侯丁沐霖和参与评判的武林名宿也依次到来。 台上的名宿人人相互问候、客套,台下的各门派、帮会的代表也是彼此走动。霹雳堂堂主雷万霆最是闲不住,拉着老友衡山派长老阮锡九假意去找鲁先生兄弟二人客套客套。阮锡九白了雷万霆一眼,道:“算了吧,老雷,没看见人家鲁老大和鲁老二昨天低调得很!你还找人家晦气干吗?” 雷万霆嘿嘿笑道:“低调?他们那是装的。你看高台上比他们有头脸的人多了去了,轮不到他们露脸自然都得藏着掖着。我就看他们不顺眼。来来来,咱们找他们客套客套去。” 阮锡九本来就为了昨天衡山派弟子台上吃亏的事心里憋气,根本不想跟着雷万霆去胡闹,闻言不悦道:“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人家不来找事你却不依,恁大的年纪了还是孩儿心性。” 雷万霆哈哈笑道:“怎么这副神情啊?我知道了,肯定是你衡山派弟子吃了大亏,你不高兴了。哈哈哈,好吧好吧,我就陪着你,省得你心里难受。” 他二人在那里说着,这边厢各处擂台也已准备停当。慕容逸尘、慕容明栩、燕抒情、冷寒飞、李释训和常修言又聚在了一起。慕容逸尘本来不希望冷寒飞凑过来,尤其是看到他和燕抒情那么亲近,心里不免有些不舒服。不过大家既然和冷寒飞走得近,他也不方便说什么。谁都没注意,平时不是叽叽喳喳就是摇头晃脑的慕容明栩今天异常安静。就连慕容逸尘今天早上找机会报了昨天被慕容明栩猴子偷桃的仇,他也没说什么,乖乖地站在那里让他四哥讨回了“便宜”。连慕容逸尘都奇怪,这东西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他们哪里知道,慕容明栩正在憋足劲准备着一鸣惊人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八十五章 王侯相逢不相睦 正说话间,嬴承也走了过来,他笑嘻嘻地对慕容逸尘道:“看来你酒量也不错呀,那么一坛女儿红下肚,今天还是神清气爽。” 慕容逸尘道:“反正今天我又不打擂,就算头晕也没关系。” 嬴承道:“你这么想可就错了,今天上去打擂的应该都是有真功夫的。你可要好好看清楚。” 他正要往下面说,忽听远处传来号角和锣鼓声,接着远处烟尘飞扬,一群身穿铁甲的骑兵策马疾驰而来,后面是百十名步兵和穿着黑色文士服的人举着两丈高的旗幡,簇拥着一辆五匹马拉着的做工十分精美的马车,向着会场中央前来。 眼前的阵仗,与襄樊侯丁沐霖有几分相似,但是从人数、礼仪规格来看,来人的身份显然更高。光是旗幡和马车上垂下的帷幔所用的布料和刺绣工艺就已经显得十分华贵。而那些铁甲兵显然也是训练有素。再看马车后面,又有两支人马,有认识的看见那两支人马分别是由岳州知府和统兵都指挥使率领的。看来来者的身份的确不,襄樊侯来此都没有惊动这二位,来者竟摆下这么大的排场。 再看身为锦衣卫千户的梅弘殊急忙率领人马迎了上去,而襄樊侯丁沐霖和其他的武林名宿也纷纷走下高台,随后快步向前走去。 眼前的铁甲骑兵早已列队站好,身后的步兵则分成两个方阵,左右对齐,后方的岳州知府和统兵都指挥使的人马也已经停下,正中央的马车前让出了一条道,一名黑衣文士快步上前,高声道:“大明国姓辽亲王到!” 马车车帘掀起,一名头戴金冠、内穿红色四团龙圆领服,外着天青色云锦袍的中年人缓步而出,他方面大耳,生就一双环眼,不怒自威。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辽王朱贵燰,此王乃皇族亲王,身份甚高。 在场众人急忙躬身拜见,那辽王也不言语,略略点头算是应了,而后右手一抬,示意众人起身。这才举步下了马车,朝着襄樊侯丁沐霖走去。 丁沐霖双手拱起,又是一礼,恭敬地道:“不知王爷驾到,侯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辽王冷笑了一声,嘴角上扬,道:“客套就免了,谁不知道侯爷一向忙得很,腾不出空来是正常的。洞庭剑会,呵呵,侯爷近来又忙活洞庭剑会的事。本王就算想找侯爷说点事都不能啊!所以,本王也来凑凑热闹,看看这江湖武林的盛会。” 他这番话说得很不客气,慕容逸尘跪在人群中,心想:“这辽王看来可不简单,咄咄逼人的气势就是冲着襄樊侯去的。” 丁沐霖面不改色,只是淡淡一笑道:“洞庭剑会蒙王爷大驾光临,定然增辉不少。” 辽王摆了摆手,道:“侯爷不必为本王脸上贴金了。本王就是个吃老本的闲人,想做点事可都不容易啊!啊对了,锦衣卫的梅千户何在?” 梅弘殊急忙上前,施礼道:“卑职在!” 辽王打量了他几眼,呵呵笑道:“千户大人,您可也成了大忙人了。却不知那两桩案子办得怎么样了?” “回王爷的话,下官正在全力侦办。” “好啊!不过听说进步缓慢啊!抓了一些没什么干系的艄公,弄得民怨沸腾。本王可得嘱咐一下梅千户,你们指挥使卢大人现在都把自己弄得焦头烂额,可别学他才是。” “下官谨遵王爷教诲。” “教诲谈不上,”辽王挥了挥衣袖,“放在心上也就是了。对了,岳阳城进来不怎么太平啊!听说不知道什么人意图谋反,竟然在君山一带秘密设置牢狱,拘押江湖中人为己所用。要不是一时不慎让这些江湖中人跑了出来,本王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食邑下面竟然藏了这么一伙反贼。幸亏还没生什么大乱,这要是有个风吹草动,本王在圣上面前就算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千户大人,这么大的事,你说是不是该好好管管?” 梅弘殊不禁吸了一口凉气,昨天他已经派人去打理此事,从地牢里逃出的江湖中人也都在妥善安顿,而且也及时通知了七大门派和四大世家的首脑人物。是以他才放心今日陪同丁沐霖继续观看洞庭剑会。怎会想到辽王竟有指责他办事不力的意思。 梅弘殊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了汗珠。他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这个时候少说话才能防止继续出错。 辽王近过身来,阴阳怪气地道:“千户大人,别这副表情啊!本王又没责怪你。本王知道你忙得很。所以本王这个大闲人就帮你解决这件事去了。君山里面那个地牢,哦,被炸毁了,水也淹了。本王现在正叫人想方设法清理出来,看看能不能查出些什么线索。你现在就可以清闲几天查查那两件血案的事。等这边有什么线索了,本王再通知你,可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梅弘殊哪里还敢有疑问,急忙拱手施礼道:“王爷说得极是,卑职谢过王爷。” “不必谢了,本王就是太清闲,总想找点事做做,”辽王看了看丁沐霖道,“要不然眼皮子底下被人捅沉了船都不知道。” 丁沐霖只是满脸陪笑,并不多口。 高台上新增了一把高大气派的木椅,辽王大喇喇地坐在椅上,简单和诸位武林名宿寒暄了几句,喝了口茶,示意洞庭剑会正式召开。 台下的武林中人这才又纷纷围到了各处擂台前。 慕容逸尘是昨天的擂主,今天自然不必上台,因此今天主要是观战。他本来想拉着大哥二哥一起前来,但是那两个人啊!哼哼,闹了半天压根心思没在这上头,而是一门心思找这个帮主谈谈话,寻那位掌门客套客套。慕容逸尘觉得太过无聊,也不愿意和二叔三叔他们窝在台下只看最近的那处擂台的情况,就和慕容明栩一同到远处来了。 尽管心里有些不痛快,但是毕竟是亲王,慕容逸尘也不好出言不逊。总算今天的笔试正常举行,他便盘算着去哪里观看。李、常二人倒是没什么意见,慕容逸尘打算去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如果可以也想上台去和别人切磋切磋。慕容明栩直接说明自己一门心思要上台去露脸,慕容逸尘只觉得他是在胡说。有那本事直接跳台上就是了,在这里废什么话?冷寒飞没有打擂的意思,反而是燕抒情也有跃跃欲试的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水龙吟七星劫》正文 第八十六章 刚柔阴阳武学理 嬴承呵呵笑道:“有意思,燕姑娘也想上擂台比试比试?” 燕抒情点头道:“是啊!洞庭剑会这么多年举办一次,除了逸尘哥哥昨天那边的情况特殊之外。其他的擂台听说昨天一共上去了几百人,打得激烈得很。显然大家也是不想白白错过这个机会。嗯,我也想上去试试,看看自己到底进步了多少。” 慕容逸尘道:“你的刀一出,我估计能接得住的人会很少吧!” 燕抒情道:“哪有那么夸张?” 慕容逸尘道:“好像这场中有不少人认得你吧!当初你的刀可没少让他们吃苦头,谁强谁弱明摆着呢!” 冷寒飞也道:“慕容公子说的不错。燕姑娘,当日在客栈内,你那快得让人看不清的刀法在下可是记忆犹新,这样的刀法若是砍向在下,在下可不知道能支撑得了几招。” 李释训“呀”了一声,道:“燕姑娘,原来你那么厉害呀!” 燕抒情双颊一红,道:“你别听他们乱说,我哪有那么厉害?那是和哥哥在一起,我那就是抽冷子出刀的。” 慕容明栩道:“燕姑娘太谦虚了。会抽冷子出招,那也不是一般人啊!你让我抽冷子给人两下子都做不来。” 嬴承坏笑道:“你们这些坏人,人家燕姑娘一会儿被你们说得不好意思了,还怎么上擂台?好了好了,燕姑娘,别听他们瞎起哄,你尽管上去,放手和人过招便是。” 几个人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场中南面右侧的擂台走去。 擂台上早已开始比试了,一个身材高胖的青年僧人手持方便铲,正和一名使双钩的年轻汉子打得难解难分。听台下人议论,那名高胖的青年僧人法号慧寂,乃是少林弟子,和他对阵的是崆峒派的曾如松。 慕容逸尘见是少林弟子,不禁想起慧见来了,好歹大家当时并肩作战,怎么说也算有点情义,倒真想在这洞庭剑会上和他叙叙旧。眼见台上两个人斗得正酣,慕容逸尘不禁琢磨起二人的招数,他发现这二人虽然用的兵器不同,但走的都是阳刚的路子。只是慧寂的方便铲又长又重,抡起来有横扫千军的势头,曾如松的双钩短轻便,多走近身攻击的路数。 李释训和常修言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讨论起来。他二人腹有才华,否则也不会被浣花剑派收为弟子,谈论起武功来也是一把好手。招式、内功,二人统统点到了要处,虽说还论不出谁胜谁负,但见识是有的,听得慕容氏兄弟、燕抒情和冷寒飞连连点头。只有嬴承负手而立,蹙眉沉思。 常修言说得高兴,得意地问嬴承道:“我二人这点拙见,不知嬴兄认为如何?” 慕容逸尘听他这么问,心说这下可糟了。果然,嬴承嘿嘿一笑,道:“嗯,常兄弟还真有自知之明,知道你们说的是点拙见。” 李释训听他这么说,略有不悦道:“我二人所说可有什么纰漏之处?” 嬴承道:“乍一听当然没有,但是细细一想还真不少?” 慕容明栩好奇道:“不少?我觉得二位大哥讲得很有理,怎么会有不少纰漏呢?” 燕抒情也道:“是啊,我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嬴承笑道:“我给你们好好解释一下,你们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场上二人,慧寂用的是少林派的‘伏魔杖法’,曾如松使得是崆峒派的‘如意金钩’。这两路功夫走的都是阳刚路数,不管是招式的开合还是内力用度,说穿了差不多。你们两个在那里招式来内力去的,其实都是纸上谈兵,人家摆出招式,你看不见后招和内力变化,只凭着表面上的招式攻防就笃定他武功的强弱,这么做实际就偏了。天下武学样式虽多,实际上变来变去,招式用法就那么几种,只是组合繁简不同而已。一旦被人看破了,什么花招都没用。所以他们两个单看用的招式不同,可是细想一下就会发现无外乎点、挑、劈、抽、砸、扫这些动作。只能说谁用得熟,谁能在关键的时候运化迅速。可是看眼前这二人,显然都对所用的功夫浸淫多年,也都练得得心应手。从内力上来说,使出这两路功夫,只能用修炼气力的阳刚一路内力。这种内力大多走的是配合外功的套路,极少有用内劲攻敌的手段。这么一来,二人能分出高下的可能还是要看表面。所以从招式和内力上非要论个高低,这两个人打上个三天三夜也没个结果。” 李释训和常修言听到这里,不禁浓眉紧锁,思虑片刻,常修言道:“嬴兄所言倒也不错。可你既然说不能从招式、内力上论高低,难道要论运气吗?” 嬴承摇头道:“比武论运气,还谈什么克敌制胜?我说的是兵器带来的影响。” 二人闻听一怔,李释训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嬴兄莫非想说他二人用的兵器有玄机?” 嬴承没想到李释训会往这方面去想,干笑了两声,道:“这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玄机?你们两个论来论去光是看,当然一时想不到这里了。” 慕容逸尘突然道:“是不是兵器的重量不同,所以他们最终会受到这个条件影响?” 嬴承拊掌大笑道:“一语中的。你们两个看看,人家这才叫说到点子上了。与人交手,变数甚多,光是考虑招式内力是不行的,当大家招式和内力都是半斤八两的时候,其他的因素就明显了。他二人若是空手过招还看不出这一点,但是拿着兵器的话,这重量就成了一个变数。大和尚方便铲用得虽然好,但是时间一长,这等沉重的兵器必定挥舞得就慢了,到时候非要输给曾如松不可。” 李释训道:“那可未必,在下认为——” 嬴承打断道:“你我二人不必做口舌之争。在下只问一句,李兄弟敢不敢和在下打这个赌?” 常修言道:“赌就赌,但不知赌注是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