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大腿只有我能抱》 第 1 章 龙嘉二十二万一千四百九十六年,是夜。大雪纷飞,夜色沉沉。 黯淡的月光穿破乌云,如流水倾泻,挥洒于皑皑白雪之上,伴着刺骨的冷风,将周遭点缀得愈加朦胧。 层峦叠嶂,一条迂回曲折的小径正通往那半山腰上坐落着的破落寺庙。嗅不到人烟味的荒野里忽的亮起一盏明灯,远远望去,就好比一幅惟妙惟肖的山水画,寒冷中透着点点星光的温暖。 在那遥远的从前,老态龙钟的和尚正撵着佛珠念经。休憩时刻,来了兴致便向懵懂迷糊的小和尚讲述起不知是哪个朝代的故事。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 师父怎得也这般无厘头。 小和尚摸不着头脑,敲着木鱼,浑水打鱼。强忍困顿之意,尽力撑着的眼睛滑溜溜的,透出狡黠的光。 时不时瞥向寺庙外,新奇的瞧了几眼刚落下的雪,恍然想起师父还在旁边,立刻闭上眼睛,嘴里低低念了几句,才眯着右眼去打量老和尚。 暗自庆幸:幸哉幸哉。 这一眯呀,右眼就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莫不是摊上什么事儿了,思至于此,赶忙正襟危坐,学着师父有模有样地念起经文来。 偏偏他这人有一毛病,一念经就想解手。瞬时脸红得像个熟透的番茄。 老和尚勾了勾嘴角,心领神会:“快去快回。” “我知道了。”小和尚单手作礼,急匆匆地往后院去,心想:这下师傅又要用‘懒人屎尿多’来揶揄自己了。 “唔。”解了手,全身都痛快了起来,小和尚一出门,便被这刺骨的风激得打了个寒颤,双手环抱交叉,不停地揉搓着。正要拔腿进屋时,余光竟扫到一阵不可思议之火光。 “那是什么?”他欲求确认般地揉了揉双眼,见那团火光一闪一暗,映射在白雪之上,照得更加晃亮。 是后山! 小和尚暗叹了一声,自言自语:“莫不是天干物燥,起火了?”如此,便径直往后山而去。 爬上了山,却不见火光,只听闻那树林之中传来争执之声。小和尚凑近了,躲在一颗大树之后,探着光溜溜的小脑袋,做贼似的瞥了几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白衣,面容绝美的女子。常年在山中修行,又是个男婚女嫁绝缘的和尚,哪里见过什么女子,可那令人过目难忘的脸蛋,只让他联想到一句话——此女只应天上有。 还没有来得及赞叹女子的美貌,她便被无形的气波打倒在地,碰撞出极大的动静,再后来,口中沁出一滩鲜血,滴落在那银装素裹之上。 在黑夜的渲染之下,本该是鲜红的血看在眼中却是乌漆的黑。 小和尚吃惊的捂住了嘴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 却见那美人儿咬着牙撑起身体,恨恨地看向降落于对面的男子,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想要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即便是,即便我灰飞烟灭了,也绝不可能让破魔箭落到你的手上。” “呵。”那男人轻蔑地哼笑。 从外貌判断得出,他正值而立之年。脸上纵然沉淀着岁月的痕迹,仔细一看,也是生得相当俊美,精工雕刻般的眉眼与高挺的鼻梁浑然天成,想必这张脸定是叫世间女子神魂颠倒,春心荡漾的。 可惜,那凉薄的嘴角吐露着讥诮与不屑,举手投足间尽是阴冷无情的气息,让人只敢远远观望。 他从黑袍之中抬起手,掌上升起一团蓝色的电火,神情是那般居高临下:“兮悦,是你先背叛了我。” 小和尚被此举吓得魂飞魄散,后知后觉地认清了眼前之‘人’非人的事实。 “背叛?”那名唤作兮悦的仙女蹙起了眉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冰冷得可怕的男人。 曾经的迷恋、爱戴、仰慕在脑海中不断浮现,与此时的绝望淋漓尽致地交织编绘。刹那间那些心情都变成了笑话。是她太迟钝了,直到此刻才肯承认——原来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笑话。可是她从不曾像今日今时一般,如此清楚,如此冷静的认识到,这副皮囊下藏着的卑鄙和无穷无尽的野心。 她笑了,笑得那样的凄凉。 不知是被这个笑恼到了,还是因它一时失神,男人的正要发动攻击的动作顿了顿。 “是你大言不惭地允诺我,要助我一统四界,如今却出尔反尔……”像是突然改变了主意,收起那团电火,俯身低下,单手掐住了女人的脖子,无情的命令犹如最后通牒:“把破魔箭交出来!” 兮悦依然在笑,血不断地流出来,她却像个无事人,直勾勾的看着他,眼眶含着的泪倔强地不愿落下,无声地用嘴型吐出了三个字。 男人放松戒备,将耳朵贴近她,想听清楚她究竟说了什么,却被下一刻耳朵传来的刺痛彻底激怒了。 女人被大力地推开,可她依旧不屈地支起身子,这一回,她小心翼翼的护着自己的肚子。 “我已经将破魔箭销毁了。”她说话的声音略微颤抖,颤抖中是无比的坚定,“傻了几万年,总算聪明一回了。到现在我才明白,所有人都不过是你追求权力的牺牲品,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世上,有什么是你为达目的不能舍弃的?” “落得何等田地皆是我咎由自取,我但悔不怨。可我兮悦这一生,纵然做错了再多的事情,再有愧于天下人,也断不可能再……助纣为虐!销了破魔箭,毁了你的春秋大梦,该算我功德一件!” 既然她心意已决,便没有再多费口舌的必要了。 男人不为所动,额头上青筋暴起,掌中再次烧出那团蓝色电火,淡淡的说道:“如今你不过是将死之人。” 将死之人,做什么都是徒劳。 “砰。”蓦地空中传来巨响,一道巨大的焰火从天而降,猛烈地炸毁两人周身所有的树木。小和尚眼睁睁地看着身前的大树被腰折成两截,断口处升起浓烈的焦烟,吓得跌倒在地上,屁滚尿流。 不想,男人却因为焰火停止了攻击,抬头望了一眼,冷冷的哼了一声便化作一团黑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女人倒在地上,又接连咳了几口鲜血,此时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血色。 小和尚慌张极了,连滚带爬,正要逃离此处,一番躁动却惊动了美人儿,被她气息羸弱的一声“谁?”给牵制住了脚步,立时动弹不得。 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哪怕她不是人,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如此一想,小和尚双手合十,高声道:“阿弥陀佛!”,便转身快步前去搀扶她,一边说道:“小僧乃是山下寺庙修行的和尚,误以为山上着火前来查看,无意偷听,请施主莫要见怪,莫要见怪。” “这山下,可是万宁寺?” “回施主,正是。”见她语气温和,应当不是险恶之人。小和尚心想,不妨带她下去疗伤,其余的事,过后再问也不迟。正要开口询问,女人却笑了一下。 忍受着剧痛,眉眼间却分明展露一丝喜色。 太好了,总算找对了。 师父总道自己愚钝,还常念叨她是个小路痴。痴了几万年,幸好还未铸成大错。 徒儿知错了,师父啊,可否再帮我这没出息的徒儿一回,就一回,好不好。 她盘坐了起来,双眸紧闭,低低的念了一串咒语,应咒,肚子竟渐渐大了起来。女人摸着自己的肚子,喃喃道:“娘亲是不能陪你了。”下一刻,女人不知施了何法术,一波白光开启,顺着光栈,从她的肚子里慢慢浮现一片水晶般的物什。 她将那物什握在手中,一滴清泪掉落在手背,一团光从指缝间射了出来。 摊开手,那一片通透漂浮的物什化成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 女人将它递与小和尚,虚弱的说道:“小和尚,你可听说过莲台?” 小和尚疑惑的接过那块玉佩,接连点头,“在我们万宁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施主,这是何意?” “咳咳咳。”女人咳了几声,应答道:“你将此物藏于万宁佛台之上,点上三柱高香便可。就当帮我一个忙,就当……完成我的遗愿,可好?” “施主……”小和尚看着手中的玉,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此时,从高处传来剧烈的声响,隐约辨得清人的声音。 “我的族人来了,你快走吧。”女人说道,“今日之事,切莫说与他人听,只当日行一善。你可能做到?” “小僧乃是虔诚修行的和尚,答应他人之事绝不食言,施主尽管放心。只是施主您……” “我没事,你快下山去吧。”女人用尽力气,努力的对他笑了一下,以示感谢。 他从那片刻恍惚中,回过神来,听那声响越来越近,也不敢多问,赶紧起身离开。 走着走着,还不忘回头看了好几眼,始终都只能见到她饱含泪水的微笑,一动不动,雪花片片落到她乌黑的发丝上,那双眼睛里写满了故事,该从何说起,又该怎样画上句点。 而小和尚这一生,再也没有见过那样动人到心碎的画面。 …… 后来,世人记载,龙嘉二十二万一千四百九十六年,腊月初三,四界出现了自古不遇的奇景。这春日盛开的梨花,竟在大雪之夜忽然绽放,遍布四界上下。 正所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更神奇的是,此后的九百年,世界竟无霜雪。真可谓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呐。 这一奇景,摇身一变成为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饮酒作乐的消遣。 这不,那馆子里把酒言欢的几人,正兴致勃勃地议论着,热闹非凡。 “自古以来啊,奇景现,便是奇人出世的征兆。要么是救世的圣者,要么是祸世的孽障,你们猜,会是哪一种?” “诶,此话无依无据,我看不过是天公不作美罢了,怎经得起推敲。” “这梨花,霜雪,哪里攀得上救世祸世这高深的论道,我却认为,是红颜现世的预示。” 此话一出,其余二人皆举杯笑道:“风月场炼出的眼界果真是独特啊,佩服佩服。” “不过,你可别小瞧了红颜二字,红颜祸水,红颜祸水。指不定——还真能祸国殃民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啊嚏——” 打了第一十一个喷嚏,梨落终于坐不住了,气鼓鼓的站了起来,掸去膝盖处的灰尘。嘟着小嘴不满地抱怨道:“桃禐,你说到底是谁在骂我呀,还没完没了了!” “说不定是有人在想你呢。”一旁的桃媛虽忍俊不禁,仍伸手扯着袖子示意她跪下来,提醒道:“落落,万一被族长看到又要挨训了。快跪下!” “知道啦,知道啦。”梨落闷声应和,听话地跪了下来。心里却不满地嘀咕着:今日到底是触了什么霉头,先是五百年一次的试炼没有通过,再是被族长以“不学无术”的名头罚着跪半个时辰,连累了桃禐无辜受罪不说,跪着还不得安宁。 一定是今日出门时,忘记提前看一眼老黄历的缘由。 一定是那样的!否则,她才不会那么倒霉呢。 想起方才,在射击场上沦为众人的笑柄的场景,她窘迫到就差效仿鸵鸟将脑袋埋进土里啦。 说来也怪,这年满五百岁,若是肯下功夫的孩子,皆能顺利突破法境,通过试炼,得偿所愿地被众位长老纳为徒弟,进入神隐宗修行。 怎么到了她身上,这事就变得比上刀山下火海还要艰难。 此次是她第四回参加试炼,原想着,事不过三事不过三,怎么说不屈不挠地失败了三次,现下总该成功了吧。却没想到,当时她连弓箭都掌控不好,更别说运用法术消除法境中的邪瘴来得到长老们的认可了。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以后出门定然要牢记看黄历的。 见她那失落的样子,桃禐只道那事对她打击肯定不小。垂着眼眸,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落落,你也别太气馁了。都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嗯?”梨落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她…莫不是话本又看多了,怎得突然豪情万丈地励志起来了? 嗯?!一时无语凝噎。 原来该气馁的人是自己啊……桃禐无奈地摇了摇头,作了这么久的好友,她竟还天真地以为落落会因为这点儿小事伤心。 看来是她低估了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傻子了。 梨落对此不以为然,暗暗想着要是没有神隐宗该有多好啊。 不过,她们作仙灵的,总得明事理,通情味。凡事都讲究个“冤有头,债有主。”要说她为何会被罚,单单怪这五百年一回的例行测验,就显得她不够公平,有失偏颇了。 放心放心,她一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女孩子,怎么如此不公道呢? 这还得追溯到两千年前,对了,就是那一夜梨花开,千年无霜雪征兆的起源了。 那一夜,先族长仙逝,圣灵族失去了世间唯一的圣灵之庇护,可世间人却还听信那毫无根据的传说,一心想要寻隙滋事,得亏先族长早有预知,无奈之下立下遗嘱,命诸位长老开启结界,封锁圣灵族,使得此族从此隐匿,再无迹可寻。 别说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可怜她们正是好奇心强盛的时候,却只能被困在结界之中,别提去外头开开眼界了。 居安思危这个成语伴随她们从出世到现在,是以进入神隐宗修行更是年轻族人的首要任务。 可惜,事与愿违。反正她必定是找不着师父了。 唉,总之便是有这么一回事啦。 想着,便无意识地脱口而出:“什么得圣灵族者得天下,各界的人可真是太傻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吧,这世上哪有这一步登天,一劳永逸的好事。退一万步说,要是圣灵族真的那么厉害,她们早便一统四界了吧?还轮得到这些居心叵测之人。 她就从不知,圣灵族中有何厉害的法宝是为四界所惦记的。 这些人哪,真是没脑子。 闻言,桃禐急忙捂住她的小嘴,嘘了一声:“落落,这些话可不能乱说,要是…” “要是被族长长老她们听到,又要挨训了。”梨落挑起眉头,故意学她严肃得活脱脱像个小老头的样子,忍笑道:“桃桃,你快别说了,这话听得我耳朵都要长茧啦!”说着,还作势敲着小拇指,要去掏耳朵。 若是你这小祖宗能好生记着,一天不闯祸,不添乱,我至于成天这么念叨么? 桃禐暗自腹诽,拦下她的手,假意瞪了一眼。某人便伸着手,隔空往自己嘴上一划,示意“缝上了。” 膝盖酸麻不已,偏偏半个时辰还那么漫长,怕是要将一双腿赔进去了才能看到希望曙光。 不多时,好动的小人儿就耐不住这寂静到诡异的气氛,凑近身旁的好友,举着拳头,激情昂扬:“要是早出生个几千年,我肯定壮着胆子劝谏,跪下来求她千万别把我们锁在族里。” 千错万错,害她招族人耻笑,都是这道结界的错。 话音刚落,静如止水的上空应景的划过一道闪电,随即雷声大作,响彻四方。 梨落惊得浑身一抖,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惶恐地咽了口口水。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遭天谴?! 连忙双手合十,虔诚的道歉:“先族长,梨落绝对不是有意冒犯您的!只因心系圣灵一族的前途,才斗胆多说几句。您大人不见小人怪,还请多多包涵,切莫为我这不知长进的小仙灵动气才好。” 桃禐被她这幅贪生怕死的小样儿逗笑得人仰马翻,扶着腰肢缓了缓才有力气火上添油:“落落,这下你可摊上大麻烦了!我看往后,我还是和你保持点距离比较好,免得惹祸上身。” “桃桃!”梨落斜眼看了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知道逗她玩。遂拿着纤细的食指去戳她的手臂,“别说了!” 话音刚落,天空又传来轰轰隆隆的雷声,震得她捂住耳朵直往桃禐身边缩。 “你呀……”真是拿她没办法。 抬眼看见了顶上的天空,倒是稀奇得很。“方才还晴空万里,转眼就乌云密布了。你看这天空的颜色,未免也太诡异了。” 身边的小人儿充耳不闻,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身体里。 “你快看呀。”桃禐扯了扯她的衣袖,平时她最爱恶作剧,难得和她开个玩笑,怎么这般经不起吓。 “不看不看不看。”梨落不停的摇头,她才不管什么怪不怪异,又如何诡异,只要这道雷不要劈到她头上来就阿弥陀佛了! 四周阴沉了下来,风雨欲来。 乌云拢聚在一起之后又整片整片地变幻成灰青色,从云之彼端传来绿光,忽明忽暗地照射在圣灵山的每个角落,此起彼伏,不绝不休。 与此同时,圣灵山最东边的火璃树下,原本一年四季从不凋零,火热艳红的花朵瞬时枯萎了大半。 寒冰砌成的玉台上,一抹红色的身影被强大的气波震开,她艰难地支撑起身子,胸口急促地起伏。 望着极速汇聚的乌云,淡雅的眉目间神情凝重,面色苍白,嘴角挂着几滴血丝。 玉台之外施法的众位长老纷纷惊呼出声:“族长!”虽讶异,却临危不乱地伸直双手,掌心面对族长,继续施法。 只见橙黄绿青紫,五道光芒不断汇往玉台,在那上方形成一道白光结界。 象征着圣灵一族的火璃树随着法术激起的狂风荡漾,一圈一圈的风轮从花草上拂过。 女子轻轻地阖上双眼,在那一瞬眼底闪过一丝绝望。 先族长,恕红漪愚钝,可否知会红漪,该如何做才能守住一族的安宁。 …… 这膝盖估摸着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麻木得甚至都感觉不到痛。 梨落和桃禐相互搀扶着起身,还未站稳之时,便听得呼啸之声,飞禽在空中呀呀地盘旋着。 正所谓“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抬眸便见那巨兽扑棱扑棱地煽动着翅膀,笨重地落在她们身前。骑在飞兽背上的男子敏捷跃下,稳重着陆。 见势,两人恭敬问候:“见过圣使。” 似有要事缠身,蓝祎圣使并无多言,背着手疾步朝东边走去。 而后灵光一闪,飞兽化为一个眉清目秀的瘦弱少年,见了多时未见的朋友喜上眉梢:“你们猜,我这次带回了什么好东西!”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又是从人间搜集来的,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本,看得桃禐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 梨落弯下腰捶着腿,漫不经心道:“绉绉你就别卖关子啦,快拿出来看看。” “噔噔噔噔。”绉绉一边念道,一边从怀里抽出一本蓝色的小册子,护在胸口处按了几下,才说道:“这是我随圣使经过魔界,从小贩那里淘来的《四界群像》。稀奇吧!这回啊,还在途中遇上了领兵凯旋的…” “哇!”梨落急急地去抢来,摊开与桃禐一同鉴赏。至于他在路上见了什么人,她们毫不关心。 前几页画着众多面容姣好的女子,一颦一笑皆栩栩如生。绉绉解释道:“那小贩说了,这可都是他们暗地里偷画来的,怎么样,这几位都是极美的吧。” 桃禐用指尖挑了挑梨落的下巴,不假思索:“这…比起我们家落落差远了吧。” “是嘛?”梨落故作羞涩地笑了笑,一边还朝她眨了眨眼。 这都什么品味啊?! 绉绉实在看不下去了,揭穿道:“起码不像某人那么蠢,四回了还过不了试炼。” 语毕,梨落马上扔掉手中的册子,摆出要灭了他的架势。无辜的桃禐变成了追逐的支点,被两个人拨来摆去。劝也劝不得,只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着。 正乐此不疲地闹着,方才那震耳欲聋的雷顿时又响了起来,这才止住了这场嬉闹。 三人的动作如出一辙,皆扬起下巴望向那阴霾重重的天空,刹那间,从天而降一颗火球,急速砸向地面。 “是火璃树的方向!” 待他们赶到最东端之时,眼前的一幕让两个修为颇低的小仙灵一下子惊得腿软,跌坐在地。 尤其是梨落,简直面如土色,胸口顿生无力之感,仿佛有什么要破蛹而出。 七道光芒汇聚在一起,从火璃树升起闪耀的光道,冲天而去,打在即将坠落的火球之上。熊熊燃烧的烈焰在光道上剧烈摩擦,迸发出点点星火,似要在结界上钻出一个洞来。 她转不开眼睛,那巨大的火球映在放大的瞳孔中,如幻象摇摆,定睛一看,却见它不是圆形的,而是细长细长的物什。好熟悉的画面啊,好熟悉啊。 电光火石间,便是魔怔了一般,耳畔嗡嗡作响,像是绵延不绝的咒语,又如同神秘的召唤。 于是思绪遁入虚无之中…… 这是哪里? 梨落不知自己如何会出现在一个未曾来过的地方。 面前是一尊偌大的金佛,佛身灰尘遍布,早已不见那光鲜亮丽的模样。 灰白的蜘蛛丝自上垂落,几乎布满了整间屋子。三两只蜘蛛挂在自己编制的网里一动不动,难辨死活。苍老的木头吊在悬梁柱上,无力的晃动着,破败不堪。 佛像正对的木门、窗纸已经久经年月,已被侵蚀过半,只剩几只框架被外头呼啸而来的狂风一次又一次的拍打在墙上。 这大概是一座寺庙,可是……自己为何?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时,那破旧的木门倏地打开。迎面走进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和尚,手持佛珠,小声的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梨落出手想拦住他,“请问。”岂料,那小和尚居然从自己身上穿了过去。她诧异的看着他前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透、明、的! 难道…难道她变成了幽灵? 这个念头萌生的时候,梨落差点双腿一瞪,晕过神去。她可不曾记得自己死去了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和尚做贼心虚一般将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置于佛台,取了三柱高香,点上火后,在坐禅上跪下。口中念道:“小僧乃受人之托,不得已而为之。还请佛祖保佑。” 蓦地,那玉佩发出奇异的光芒,照得整个房间亮堂堂,明晃晃的。 那凡人受了惊,握着佛珠的手颤抖不已,口中还不忘振振有词地念着什么。 其中一束光芒笔直的射上天顶,顺着光圈开启一个琉璃似的栈道,而那块玉佩竟自发缓缓升起,变幻为游离的晶体。 梨落顿时觉得心口一阵抽痛,小手那处敲捶几下,仍是心悸。 此时,却见那飞升的晶状物什渐渐放大,方才得以看清,原来那中间竟携有一细细长长之物。 凑近去看,却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何物。未待她分辨,周身妖风起,眼前的光芒、晶体、还有那倒地的小和尚尽数随风远去,消失殆尽。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声音,悠悠回荡,古老而遥远。就像是…跋涉千山万水,穿越万代千秋而来,听得她头昏脑涨。 那个女声不断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带着颤抖,夹着哽咽。 她竟读不懂,满满的装载在这声呼唤里的情愫。慢慢地,身体却随着风摇曳,天旋地转。仿佛,仿佛她是狂风暴雨中那一只破落的方舟,主宰不了命运,只能任凭海浪席卷。 以后出门,一定,一定要看好黄历…… “梨落……” “梨落……” “梨落……” 一遍又一遍,百转千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望进那黯淡无光的瞳孔,红漪族长立时急火攻心。 不能放任她的灵魂被抽走! 再也顾不得任何,下意识地侧过头唤了她的名字:“梨落!” 就是这一霎的分神,汇聚而成的白光反向族长和长老们弹去,离开结界化为红橙黄绿青蓝紫七重光芒,爆发剧烈的反噬。 以至玉台之上的的族长口吐鲜血,而长老们也纷纷被震飞至两米开外,在扬起的沙尘中,卯足力气支起身子。 “嚯!” 结界开出巨大的裂缝,冲天的焰火轰轰烈烈直要撞向火璃树。 六位长老忍痛强行施法,再次召出光线。 桃禐和绉绉一左一右扶住陷入昏迷的梨落,将她平放在地上。两人皆是大惊失色,慌张地唤着:“落落,落落。”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晕过去,落落虽然胆子不大,却也不是懦弱之人,何况还有族长长老们在场,这…… 桃禐心急如焚,既担心她会出什么事,也害怕来势汹汹的火球,难以估测它将会给圣灵族带来多么致命的灾难。 梨落… 不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红漪族长拭去唇角的血迹,双手交叉贴在胸膛之上,阖上眼睛,微微颔首,低低地念了一道咒语。立时,火璃树停止了颤动,降下漫天的飞絮,每一片叶子上皆发着淡淡的红光,将四周的场景渲染得血红可怖。 “族长!”诸位长老诧异,惊呼出声。 族长…莫非要舍弃一身修为! 她们连阻止的机会也没有,只见飘絮将血红灵气注入族长的体内,玉台之中射出耀眼红光。刺得在场之人皆睁不开眼睛,抬手以衣袖遮面。 无一人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听得一声巨响,面前迎来炽热的风,一切归于虚无。 火球在空中爆炸,碎成烟灰,结界的裂缝渐渐愈合,而后强光散去。 风止树静,仿佛方才的一幕幕是梦中所见。 得以放下手臂,睁开双眼之时,望见红漪族长摊倒在玉台,双眸布满血丝。看来是元气大伤,已然虚弱不已,再出声时气若游丝:“带她去医馆。” 桃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再看躺在她膝盖上的小人儿脸色好了许多,眼睫微微颤动。内心的不安亦得到慰藉。 绉绉将梨落背起,这才发现她的体温低得可怕。 待三人退下,红漪族长像是憋了许久,又沁出一口鲜血。橙洢长老落座于玉台侧边,垂眸抚着她的背,低叹道:“你这是何苦呢?” 最小的紫衣眉头紧紧拧,忧心忡忡地问道:“姐姐,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圣灵印,也许耗尽我一身修为,才勉强支撑得了结界了。”红漪族长猛烈地咳了几声,又想起梨落方才那失神之样,心中暗自揣测,可这份安宁,还能维持多久呢…… “难道非做此牺牲不可吗?”紫依长老踌躇片刻,含糊的说道:“不如,把族长之位交还于少主……” “紫依!”橙洢严厉的瞪了她一眼,教训道:“我们圣灵族何来少主一说,此话不可再提。” 红漪举头望着迟迟不散的阴云,不禁悲由心生:“圣灵族不依附于四界,不归顺,便等同于不受四界庇护。这护得族人安宁,仙魔鬼怪皆不侵的结界,与我们有着不成文却不灭的契约,那便是若非圣灵归位,圣灵族绝不可一日无主。否则全族将被结界所噬,灰飞烟灭。” 以一人之命数,定一族之安危。 “如此强大的封印都将由一族之长承担。可是姐姐,耗着自己的修为灵力,交换结界的开启。这条路,我们终究能走多远?”橙洢长老凝着她,自是担忧。 若是圣灵印在手,也不必有这莫须有的牺牲了。可惜…… 红漪族长伸出手,摊开一看,血迹斑斑。接了一片火璃树重新盛开落下的叶子,缓缓而言:“从我答应先族长,接管圣灵族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这是我的宿命,亦是我们的命运。七人合心,无论如何,必要完成先族长的遗愿。” “可你如今元气大伤,损了半数修为,接下来该作何打算?” “闭关。”苍白的嘴唇微张微合,眼底写满重重心思。如今结界不稳,随时可能被突破,面临被不法之人发现的险境。可行之路唯有闭关修炼养精蓄锐,修补结界。 “需要多久?” 族长淡淡道:“一百年。” …… “梨落…” 梨落忽的惊醒过来,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还未从梦境里阵阵的晕眩回过神来,半睁着眼睛,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人。 “落落,你终于醒了。”桃禐惊喜极了,激动的抱了抱她,继而又紧紧的牵着她无力的小手,一半是忧心,一半是是责怪:“你这坏丫头,一睡便睡了十天,可把我担心坏了。” 知不知道,自从你昏迷之后,我当真是寝食难安。 梨落只觉得昏昏沉沉的,脑袋很重。 十天…她睡了十天么? 记忆定格在清醒时看到的最后一幕……那团烈焰在结界上破开了裂痕,而族长她们…… 顿时慌张道:“族长她们怎样了?对了,你怎么还在这里,怎么没去神隐宗?” “落落。”桃禐才欲与她说来龙去脉,被叩叩的敲门声打断,回过头,提高音量道:“进来。”这个时辰,估计是医馆的人来送药了。 果然,来者是医馆的女儿沁瑶,正探着脑袋钻进来,门帘垂在她身后背着的箩筐上。“我,刚从山上下来。”她的声音弱弱的,还带着点沙哑。 “沁瑶,你怎么了?”桃禐细心地看出她眼眶微红,大约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 “啊。”只见她那丰腴的身子被推了进来,差些一头栽倒在地上,还好桃禐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她,“小心点。”抬眸,看见掀着门帘的绿衣女子,柳叶眉皱成堆,语气有些恼:“菁菁,你这是作甚这般莽撞!还好没把沁瑶撞伤。” 箩筐里新摘的药材掉落了几只,粘在上头未洗干净的泥土稀稀洒落一地,弄得小沁瑶的衣裳后背也脏了。 菁菁也是踉踉跄跄站稳脚跟,脸上写满了焦急:“方才我和沁瑶在下山的路上听见有人在议论……她们说我们圣灵族恐怕是……” “恐怕是什么?”梨落走了过来,脸色憔悴,不见平日那娇俏的红润。心口突突地跳着,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不是个悲观的人,更不晓得悲天悯人。只是直觉告诉她,这接踵而来的事情,与那场梦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菁菁也不看她,望向桃禐。“恐怕是要灭族了!” 此话一出,胆小怕事的沁瑶又不忍低低抽泣,垂着个小脑袋不敢看人。 “你说什么!”桃禐和梨落两人异口同声。而后桃禐抿着唇与她说道:“我们圣灵族好好的,何来灭族一说。菁菁,沁瑶,不要杞人忧天了。” 菁菁揪了揪她的衣袖,相当委屈:“你别生气,我之前也不信的。可族长元气大伤不说,还折损半数修为。”说着激动地握着她的双肩晃了起来,“真的是大难临头了,否则族长长老她们为何会突然宣布闭关修行,还以百年为期,期间不准任何人前去打扰。不是三年五年,是百年啊!” 折损半数修为…? 梨落立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勾着身旁人臂弯的小手无力地滑下…… 桃禐看见她那飘忽的眼神,一时心疼,不出意外,她肯定会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毕竟红漪族长当时是唤了她的名字分神才导致反噬,她心里断然不好受的。 遂先一步安慰道:“落落,你别多想,那不是你的错,全都赖那突如其来的焰火。” 一旁的沁瑶只是哭,菁菁却不满嘟囔道:“怎么会不是她的错。这颗灾星难道不是有目共睹的么,先是克死了先族长,而后又……” “菁菁!”桃禐动了气,呵斥道:“你不要无理取闹,这两件事根本没有必然的联系。若非要照你这么说,那沁瑶呢,是不是克死先族长,也得算她一份呢?” “别说了,桃桃。”梨落劝住她,再多费口舌又有什么意义呢,其实大家都这么认为。她不在意的啊,别人怎么说,那都是别人的事情。 菁菁被桃媛的问题噎得无话可说,藏在袖中的手握成拳状。又见沁瑶哭哭啼啼个没完,心生烦躁,一把抓过她的手,掀了门帘就走。 桃禐悄悄扫了一眼梨落,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试图粉碎这诡异的沉默,“落落…” 梨落揪着裙角蹲下身来,两手将那些沙土扫在一堆,一边还念道:“哎,要走也不知道将自己弄脏的地方收拾收拾,刚摘的草药也不要了,真是暴殄天物哪。” “落落,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她说着,也蹲下来一同收拾,抬眸细细地打量眼前人,生怕会从那张向来无忧无虑的脸上看到难过,伤心之类的表情。 “别那么大惊小怪,又不是什么事。你说的嘛,清者自清,何须多言。况且我才不会放在心上。”梨落将那人参样的东西举在手中,呼了呼,拍干净了才递给她,笑道:“晚上有口福了,可以喝参鸡汤了,嘿嘿。” 桃禐舒了口气,那紧绷的小脸终于雨过天晴了。 也是,晚上是要给她好好补补了,睡了这么多天,仔细一看瘦了不少,下巴都尖了。看得她这个作人家姐姐的不知有多心疼。 可惜,这口气还未舒到底,就被梨落接下来的话彻底堵住了。 听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曾说过,有一味只生长于魔界的药草,名唤绛灵,可滋补元气,对增长灵力有它物不可比拟之奇效。可是真的?” 和煦的阳光洒在她美得不可思议的脸上,笑容稚嫩可爱,却坚定万分。 那是深藏不露的至强法术,柔软之时,肆意蛊惑人心;坚韧之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即便再厉害的对手,站在她面前都只能举手投降,俯首称臣。 深知那个事实的桃禐,此刻只有心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落落,你别告诉我,你想去魔界?”桃禐的声音很温和,可她却仿佛听见了胸腔就要被震碎的声音。“你说啊!”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即便此时梨落告诉她不是,她也不会相信的。 比理智更快的是心底的明白,正是因为太过了解了,此时才感到恐慌,怕的是自己终究拦不住她。 “嗯。”梨落并不隐瞒,坦然与她道:“桃桃,我知道你心疼我,可你当时也在场,你比谁都清楚此事不能说完全与我无关。没心没肺地活了两千年,都成习惯了。往后余生,我还想那么快乐地活着。好吗?” 她如何能说不好。 只有消除心里的那点罪恶,才能问心无愧地做从前的自己。 桃禐岂会不懂,可那是魔界啊,如今魔界鼎盛,谁知道那里藏着多少高人。真的放她去了,且不说小命能否保住,世事难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吉凶之事卦象尚未能准确推算,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不,绝对不可。 她摇了摇头,底气不足态度尤强硬:“这是圣灵族啊,没有圣使的令符,谁能随便出入……你还是趁早消了这个念头,潜心修炼才是正事。” 若不是衣袖下的小手微微地颤抖着,她甚至能天衣无缝地骗过自己。 “桃桃。”握了握她的手,那极力克制的颤动恰恰印证了一直以来某个想法。 梨落浅浅地笑了笑:“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我可以穿过结界的事情。”不需要令符,只要她想,便能过去。 而桃禐一向心细,对自己又及其了解,想必什么秘密都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之所以不说出来,是为二人的心照不宣。 既担心会吓到别人,也害怕那个秘密会招来事端。 桃禐的眼神慌张地闪烁,抿着唇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是何时的事情呢。 记忆不由自主地翻阅起那些老去的时光,一幕又一幕。距离无边无际的震撼席卷她浑身上下每一寸角落之时,大约有五百年了。 那一夜,她从梦中惊醒,恍然发现身边的小人儿不见了,当时她很担心,披上外衣就到外面寻找。却不想,撞见了梨落正鬼鬼祟祟地不知要去往那里。 那份忧心换成了好奇,不吭声地跟了上去。 只见眼前的人用食指点了点那无色的结界,她下意识捂住眼睛——要知道,族人若是触碰了,没有谁能躲过被结界燃起的火焰所灼伤的下场。 而更让她惊讶的,不是落落碰了结界却安然无恙,是下一瞬那活生生的人便走出了结界,消失在她的视线。 那件事情,她未曾向任何人提过,即便是族长和诸位长老。 醒来后,她多次怀疑,那究竟是不是一场梦,可她比谁都清楚,那是真的。梨落掌心结着的痂,手臂上还有几道被树枝刮伤的痕迹,无一不在向她证明那令她害怕的一切确有其事。 可她只当不知,只因天还未亮时,梨落便蹑手蹑脚地躺回了自己身边。 回来就好,不论曾经发生了什么,只要她们还在一起,还能相依为命,就没有所谓。 她不说话,梨落便当她默认了。 了解这件事情是相互的,其实,她也很了解桃桃。 遂笑着排解:“我就说嘛,什么都瞒不了你。族长长老们要闭关百年,这不就是个绝好的机会么,一定是老天都想我去,才这么安排的。百年哪,摘株草药怎么也不至于耗上那么长的时间吧?” “我不会同意的。” “桃桃,难道你想我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之中么?”梨落讨好地搓着她的小手,此时除了撒娇别无他法:“若是绛灵草真能补回族长折损的修为,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万死不辞啊。你对我最好了,肯定不舍得我不开心的吧?” “你看,我只是去摘药草,又不是出去和人打打杀杀,哪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便答应我这一回吧,好不好,好不好嘛?” 手指戳了戳她的手臂,委屈嘀咕:“原来在你心里,我就这么窝囊。” “我不是那意思!”桃禐揪起她那不安分的小手,蹙眉道:“你明知道我担心什么。万一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那时候一辈子活在愧疚之中就该是我了。” “我不会有事的,真的。”既然如此,那只能使出苦肉计了,“菁菁那么说我,我心里可委屈得很呢。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么憋屈,别人说我是灾星也就算了,你们都能通过试炼进入神隐宗修行,我呢…其实,我也想有个师父啊!”说不定,走了出去就能心想事成了呢。 “桃桃,你知道的啊。就算在你看来那些不是我的错,可所有人都会指责我,往后我肯定会更不好过的。只有我亲自找到绛灵,才能堵上她们的嘴巴。求求你了,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见她略有动容,梨落赶紧补充道:“你知道吗?上回偷偷跑出去时,我因追逐一只萤火虫迷了路,后来它竟一路照明为我开路,我方得顺利回来。我想这便是常人说的吉人自有天相。所以你可以放一千个一万个心了。” 这理由哪有什么说服力,只是桃禐看着那近似于祈求的眼神,始终狠不下心说出个“不”字。 她说得没有错,那些流言蜚语始终会像波涛汹涌而来,挡也挡不住。有时候桃禐也会想,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了,以为落落真的毫无所谓,是不是自己太自大了,以为真能为她拦下所有的谣言。 像是做了一番悠久的心理斗争,才犹豫着说道:“你心意已决,是否我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嗯!”梨落雀跃地点了点头,“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怕的,成日困在这里不知有多闷。你时常说命中注定。也许那是我的宿命呢?否则这种天赋怎么解释。出了族,既能找到治愈族长的草药,弥补我的过错,也能开开眼界,岂不是一箭双雕嘛。” “其实,我反倒对你感到愧疚,把你独自扔在族里实属过意不去。” 桃禐叹了口气,自知是拦她不得了,“但是那绛灵草奇特得很,开不定时,有时几十年,有时须耗上几千年也等不来,唯有缘人能得之。而且那本是极其珍贵的药材,也不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相信既来之则安之。到时候我肯定有法子,力排万难,带着绛灵草安全归来,放心啦。”此事算是有着落了,梨落已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恨不得现在就到魔界去大展身手了。 瞧她这般笃定的样子,桃禐咬着唇,艰难地开口:“只要你平安无事地回来,我就什么都不跟你计较了,知道了吗?若是哪里伤了碰了,或是脸上刮出花来,我一定饶不了你。” 得到了应允,梨落流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猛地扑进她的怀里,兴奋道:“桃桃,我就知道你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 屋里传来翻箱倒柜声响,噼里啪啦的,让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进了贼呢。 桃禐掀着门帘的手略有迟疑。 还真是刻不容缓啊,她才端来鸡汤,就看到梨落换好了衣裳,那高兴劲儿衬得小脸都显了血色,根本看不出大病初愈的样子。 真真是身体力行地证明她的心意有多么坚决了,心里哪还有这个所谓“全世界对她最好的人。” 看似一时热血,实则蓄谋已久。 可应承下来的事情,如何能说反悔就反悔。 目送她离开结界,直至那道熟悉的身影消失,心里仿佛穿了个洞,始终空落落的,那是自己当亲生妹妹般照顾了两千年的人哪。 哪怕临走之前,她百般保证,定会照顾好自己,不受一点儿伤。 桃禐叹了口气,默默祈祷:落落,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穿过那道无色的结界,梨落再回首,眼中只有一方陌生的大好河山,而身后的圣灵族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为肉眼所见。 凝着与桃禐道别的方位,许久移不开视线。 她还站在原地吧,会不会担心得哭鼻子? 桃桃,对不起,我太自私了。 五百年了,终于抛下一切再次走了出来,我是欣喜难言的,是以我对你感到万分的愧疚,要你为我的任性担惊受怕。 “我会回来的,很快很快。” …… 嗯,是很快。 这雄心壮志的满腔热血很快就被现实一盆水无情地浇灭。 一条道走到天黑,还是翻不过这座山,这都几个时辰了,着实和想象大相径庭。 梨落疲惫得无法思考,接下来该往东还是往西,是不是该上天了? 无奈地仰天大喊:“我不会真的是个路痴吧?!”老天爷,不带这样的啊! 早知如此,用尽一切手段,偷学也要先把瞬间移动、飞行术之类实用的法术先学个透彻,也就不必连走带“飞”,到头来事倍功半,比踏踏实实地走路还更累。 那什么,半吊子的仙术也是仙术,只学了一半也是货真价实的啊!能不能发挥点作用啊? 最后一点日光被密密麻麻的云朵吞噬,黑夜将白天驱逐出境。大风张扬呼啸,穿过四周岩缝,发出凛凛的声响,似尖锐物什刮过铁壁,十分刺耳,带来惊神泣鬼的凄凉荒芜。 完了完了,不会遇上吃人的小鬼吧……真真是,屋漏偏风雨啊。 想到这儿,身子再疲惫也得动起来,跨着沉重的步伐,却始终落不下脚:“往哪儿走啊?!” 忽的,灵光一现,想起人间话本里看来的咒语:“屋至东方起,弟子出门去,黑夜夜叉鬼,神水吞…”接下去是什么来着… 服了服了,真是败给自己了。 算了算了,就往月亮升起的方向走吧。 “咦。”梨落挑眉看着东方升起的一轮明月,动手比划了几番,眼里写满了疑惑,“今天的月亮怎么这么圆!” 对了,今日正是冬月十五,十五的月亮圆,犯不着大惊小怪,只是,难道不是大得太吓人了? 光顾着研究月亮,脚下一个踩空,霎时不稳从山上滑了下来。“啊啊啊!” 一路不知擦过多少荆棘,碰了多少沙土,身子着地之时后背火辣辣地疼。脑海里第一时间涌现桃桃的叮嘱,可不能伤着啊。 扬起脑袋探了探,这里好像是个洞穴,潮湿幽森,四周传来稀稀疏疏的虫鸣声,充斥着危险的气息。 摸着沾满了泥土的脸缓缓起身,扶在石壁上,“该不是刮到了吧。” 坠落的动静太大,洞穴里有许多的小兽从沉睡中醒来,睁开了眼睛。黑暗之中,亮起了数不清的红光,阴森而诡秘。 梨落颤颤巍巍地回过头,那些红光照得她毛骨悚然,连呼吸都顿了顿。 再迟钝,也感知得到这汹汹怒意是向着自己来的,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些东西应该是蝙蝠吧,蝙蝠嘛,有什么好怕的。要不,和它们好生商量一番,说明自己并无恶意? 也不知道它们听不听得懂人话…… 未等她开口,不计其数的蝙蝠便吱吱叫唤,继而挥动翅膀,扇起一阵又一阵的阴风。 这东西太邪门了,还是别惹为妙,瞧这红光,保不准她就要被吸光血,命丧于此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梨落捂着耳朵,拔腿便往洞口跑,可那些狰狞可怖的东西却死缠烂打地追了上来,扑哧扑哧的声音不绝于耳,慌乱中也不知被咬到没有,惊得魂不附体,手忙脚乱地赶着,“走开!” 这一声尖叫响彻整个黑夜。 栖息在树枝上的鸟兽纷纷飞起,钻入不见五指的夜幕里。 此时,不远处传来狼的嚎叫,将这个夜晚变得更加凄凉阴森。 月圆之夜,鬼叱狼嚎,果真有蹊跷。 心突突的跳着:不会这么惨吧…啊!又忘了看老黄历! 岂料,这些纠缠她的血蝙蝠竟因狼嚎之声止住了动作,梨落强忍着害怕之意抬头望了一眼,却见那嗜血的红光渐渐褪去,它们仿佛受了控制一般,同时扇动翅膀,有序地回到洞穴之中。 这是因祸得福? 她趴在地上,终得放下戒备,试探的目光落在前方的草地上,只见血水像一潭黑色的泥浆铺开,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仍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 循着血迹抬起眼眸,视线就着如玉的月光对上了那双倨傲而警惕的眸子,它们在黑夜中散发幽幽绿光,正凝着自己,似打量,又像挑衅。 是狼! 这么大的东西,应该不是狗狗吧? 勉勉强强看得清那是一头体格健硕,四肢修长的狼,毛发以灰色为主,夹着几撮白毛,浑身上下没有多余的杂毛,神态冷峻,狼眸中又尽是邪气,彰显高高在上的王者风范。 应该是只来头不小的狼。 “可这是…它的血?” 它受伤了……梨落心生怜悯,想着要不要帮它包扎包扎。谁让她向来爱护小动物,虽说这狼的体型大得有些过分了,总归不能见死不救吧。 不想,那头高贵冷艳的狼似有读心术一般,竟疑似“瞪”了她一眼,止住了她的步伐。 梨落顿觉脊背发凉,仅存的一点善心让她还犹豫着要不要过去,那头狼遂呲牙裂嘴,露出凶狠的獠牙。 “嗯……”她咽了咽口水。 受了伤还那么嚣张,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真不是她怕它,只是人家既然不需要帮助,就该麻利点儿走开,那才叫通情达理,投其所好呢。 可是,它真的没事么? 立时,那头狼展现更加凶恶的面目,仿佛她再多留一刻,它就要冲过来啃咬了。此举惊得她一个哆嗦,不由分说撒腿就跑。 什么爱不爱心的,算了吧。指不定再多呆一刻,她就要给人家当宵夜了。 待她去后,一群黑衣护卫匆匆出现,只见他们个个脸戴面具,恭恭敬敬地跪在那头受伤的狼面前,为首的一个上前谢罪:“属下护驾来迟。” 方才那青面獠牙的狼忽的化作了人样,却是一个少年,长相俊美不说,眉眼还透露着与生俱来的邪气,周身似有无形结界,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微眯着眼睛望着那人慌忙逃窜的方向,淡声道:“罢了。” 幸得那黑头土脸的小妖引开了注意力,否则…… 月圆之夜,真是居心叵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翻过这座山,眼前是一条小溪,平日里潺潺流淌的水流因冬季寒冷的气候变得迟缓而冰冷。 不过,总算也比不上方才那只野兽的眼神冷冽。 “时运不济,诸事不顺。”魔界的路怎么走都还没有弄清楚,心里就打起退堂鼓了,要不…要不趁天还没亮赶紧回去吧。 血蝠也好,妖狼也罢,权当做了场虎头蛇尾的梦罢。 “梨落!你太没出息了。”怎么着也得碰到魔界入口的门槛再做打算吧。 你想啊,要是能顺利取了绛灵草,运气好点再拜个师父,潜心修行一段时间,学几个厉害的法术,回去肯定能让那些说她是灾星的人刮目相看了。 思及于此,顿时有了动力。 “好,就这么决定了。”梨落蹲在岸边,卷起衣袖,露出两截雪白的手臂。 并拢双手舀起一堆溪水来,清冽的水汽扑面而来,脸上脏兮兮的灰泥连同一日下来积攒的疲惫都给洗涤了去,瞬时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闭上眼睛,一丝不苟地搓着自己的小脸。 那时碰了许多树枝,隐隐有些刺痛感,也不知有没有留下伤痕,偏生附近没有火光,在水面也照不出个仔细来。 她可不像那些修为高强的仙魔鬼怪,天黑得不见五指还能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梨落径自顾着手上的事情,错过了水面上稍纵即逝的蓝光。 原来是有什么物什从远方的天边降下,点在那镜面一般的溪流之上,继而转了个方向,朝岸边而去,不偏不倚,就在她身后显露原型。 被其掀起的动静撼动,稍不注意便向前倒去,整个身子埋进水里,冰冷的水刺入骨子里,当时她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算了吧,还是乖乖地回圣灵族去。 “呸!咳咳咳…”在水底翻了个身,露出个脑袋来,这好端端的也能掉进水里,呛得满满一腔的水。真该要回去翻翻黄历,看那上面究竟写了什么,能让一个人倒霉到这等无可救药的地步。 好在近岸处的溪水不深,她扶着岸边正准备爬回去,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映入眼帘。顺着那只手看去,竟来了位高大的男人。 只见他身着黑袍,墨色的披风随风微荡,张扬地垂在其身后。 再看那剑眉之下冷冷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俊俏的鼻梁如高耸笔直的山脉,薄唇微抿。眉眼中的寒意比这溪水有过之而无不及,虽如此,还是掩不住那英俊非凡的气质。 喂喂喂,你在想什么!这就是害你落水的罪魁祸首! 梨落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拍开那只手,自食其力地爬了起来。 衣裳都湿透了,天气还那么冷,万一再染上风寒…她算是明白了,哪有什么天意,赋予她穿过结界的力量,完全是在拿她寻开心罢了。 那人见状,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朝她问话。 低沉的声音如她所料,和他的眼神一般冷淡:“妖精,你可有在此见到一……” 未等他问完,梨落匆匆纠正道:“我不是什么妖精,我是……” “我没兴趣知道你是何物。”那人却以牙还牙地打断她的话:“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便是。” 什么嘛!生平初次见到态度如此恶劣之人,这目中无人的样子气得梨落咬牙切齿,虽然一半是因为冷,牙关不自主地打起了颤。 随口搪塞道:“我什么也没有看见,这方圆十里,除了我连只虫子也没有。”心中暗暗骂道:就是看到了也不告诉你,哼。 闻言,那人挑眉看了她一眼,也不追究她的话是否属实,轻蔑地冷哼一声,打算飞走。 等等,她还不知道怎么去魔界呢,这下自己撞上来一个,还不把握机会问问路。 于是飞奔到男人身边,一把拖住了他的腿。那人正欲化身,她的举动又出乎意料,还好他反应迅速,站稳了脚跟,才没被她扑倒在地。 这一来,衣裳上的水渍沾湿了他的裤腿,她也算大仇得报了。 “你这是作甚!”这话听起来很生气,更不缺鄙夷之意,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冰冷,只是比方才还阴沉上几分。 梨落捉摸不透他的意思,便也顾不得被当成妖精还是什么…生死面前,谈何尊严哪! 遂泪眼汪汪地哭诉道:“大,大侠有所不知,小仙是因迷了路才不得已独自一人滞留于此地。你看这里鸟不生蛋,鸡不拉什么的,天色还那么暗,我一个女孩子无依无靠,真真是惨得不能再惨了。” “不知大侠是否知道去往魔界的路,若是知道,能否指一下路……”那么我就大发慈悲,不与你计较推我落水之事了。 “你一低等妖精去魔界所为何事?”那人似乎有了兴致,竟没有一脚踹开她,还询问了起来。 这就关心起自己了,想必方才是误会一场,他应是良善之辈。 想着便放开他的长腿,收起来那可怜兮兮的神情,解释道:“大侠有所不知,小仙有一个…朋友受了很重的伤,折了大半修为,我又碰巧听闻魔界有一奇草,有恢复元气的功效,便想去寻来为那朋友疗伤。” 那人听了,竟冷冷的哼了一声,“你可知你口中的奇草何其难得,岂是你一低等妖精能随意摘得的?” 低等妖精,低等妖精。 你才是低等妖精,你全家都是低等妖精! 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哼。 在心里暗暗骂了一番,却对着他谄媚笑道:“能不能摘得是我的事了,大侠只当做件善事为小仙指个方向,可好?” 喂,指个方向手也不会断掉吧。 “无聊。”男人回过头,食指并拢召出光点在裤腿上,那水渍便消失了。 看得梨落目瞪口呆,还未开口乞求,那道光便扑到自己身上,而后湿漉漉的衣裳干透了。 “哇……”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一个除水咒就惊奇成这样。 他摇了摇头,敞开披风,拂袖道:“想知道你问别人去。我好意提醒你一句,魔界非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去的。” 这种等级的小妖精,别说摘得绛灵,一有风吹草动都能将她胆吓破。 什么阿猫阿狗,难道魔界就没有低等妖魔了么? 啊呸!她才不低等! 梨落哼了一声,故意讽刺:“好吧,我估摸着你和我也就半斤八两,肯定这辈子也没有踏入过魔界,如何能知道去魔界的路呢,我还是不为难你了,在此等等别的好心人好了。” “你说谁和你半斤八两。”那人立刻反驳道。 她暗自欢喜,激将法果然有用,这个蠢货,这么快就上当了。 “我堂堂魔界太子,岂能和你这低等妖精一般见识。”那人哼笑道,语气冷冷。 有没有搞错,到底谁是低等妖精啊! 这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还是眼高于顶,耳朵跟着不好使了?说到底不过就是… 慢…慢着! 梨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瞳孔放大了一倍不止,难掩震惊之色,支支吾吾的向他确认:“你你你!你方才说,你是魔界的太子殿下?!” 这这这就是——传说中威风无比的魔界大殿? 绉绉说什么来着,明明他就提过很多很多回,为何她就是想不起来。 真真有种想晕过去的错觉。 不知是幻觉还是什么,那人的神情看在她眼中更加意气风发,神采奕奕了。 大丈夫,大丈夫能屈能伸,眼前之人既然是魔界的太子,好生拍拍马屁,说不定高兴了,他还会白送自己一株绛灵草呢! 原来如此,这一路受的挫折,是为了碰见这尊“大佛”啊! 某人的算盘打得正响,那魔界太子却冷言冷语道:“是又如何,我并没有打算带一只低等妖精去魔界。” 言下之意:我和你不是半斤八两,激将法没有用,还有,收起你的小算盘。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这下该如何是好! 梨落闷声不语,哀求般的眼神朝他望了几回,那人却视而不见,置身事外。 小脑袋高速的动了起来,忽的想起绉绉曾经带来的那些话本中有一本桃禐爱不释手,看了一遍又一遍,那时成天挂在嘴边,以至于里面的台词她都被迫记住了—— 男主人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下被恶霸欺负的女主人公,于是女主人公说了一句话,直接让故事走向了圆满的结局。 对了对了,那句话是…… 可她不是女主人公,他也不是路见不平。 不管了,黑猫白猫,捉到老鼠便是好猫。 梨落有样学样的凑近了看他,揪着他的衣袖轻声道:“我明白的,没有回报的事情傻子才乐意做呢。殿下如果大发慈悲带我去魔界的话,我就……” 太子殿下仍旧无动于衷,双手交合于身后,背地里颇有兴致的等待她的条件。 他怎能这般淡定?就这么视她与无物? 真真是气死个人哪,气愤之余便一鼓作气道:“我就以身相许。” 此时,风清月朗,四下无声。 黑夜里唯有这小树摇曳,水光潋滟,唯有那高高在上的少年生平第一次展露的惊讶神情,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岁月静好眉眼弯弯的笑容。 还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啊。 他似乎感觉呼吸停了一刻,很短很短,短到对面的女孩根本就没有发现,只道人间话本里写的东西果然不切实际,终是打动不了冰山作成的大殿下。 他没有说不好,也没有说好,想必是在酝酿着拒绝的话。 梨落见他还是沉默,两只小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殿下不喜欢以身相许,要不我为殿下做点别的作为回报,可好?” 那人竟不自在似的咳了一声,可即刻又摆起那张吓死人不偿命的严肃脸,问道:“你能为我做什么?” 原来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梨落努力想了想,“我可以为你洗衣羹饭,我做的小鸡炖蘑菇可好吃了,我还会做大盘鸡,红烧鸡块,宫保鸡丁……” “我不喜欢吃。”男人无情的打断她。 梨落并不气馁,继续说道:“那我为殿下端茶倒水,铺纸磨墨?” “这些事情自有下人做,何须你添乱。” 这人怎么那么难搞?她愤愤然站了起来。 因为他实在过于高大,她只能扬起下巴看他:“既如此,只要殿下带梨落去魔界,以后殿下想指使梨落做什么都可以,梨落绝无二话,如何?” 男人勾起薄唇,轻微一笑,似是满意:“宫中恰好缺了一名侍女。既如此我便当日行一善,带你去魔界罢了。” 她暗自腹诽:你方才不是说什么事都有下人做么,怎么又少了一名侍女。 他则在想:带她去魔界又有何妨,还怕这没见过世面的低等妖精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梨落真没想到事情就这么成了,呆呆的盯着他,接连眨了几十次眼睛。 太子殿下当真是雷厉风行,不给她时间细想,就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近,又轻轻一转。 天旋地转间,周边的一切都变了。 身处之地不是荒凉的小溪边,而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不顾头晕目眩之感,一着陆便兴冲冲地抬头看向上方的夜空。 清澈而幽然,祥和而神秘,像那无边无际的大海。黑幕之中,除却璀璨星河,还有不知从何处挥洒出的几缕青绿色的神奇光带,如烟似雾,摇曳不定,时动时静,行云流水,寂寂地笼罩着黑魆魆的魔界大地。 这魔界太子,果然不同凡响。 这也太神奇了吧!她真的来到魔界了! 若不是被他领着往里走,梨落真想伸手抽自己几个巴掌,来证实这究竟是不是梦。 一路上的护卫们见了他纷纷恭敬地问候,一声又一声的“殿下。”跟那层峦起伏的山脉一样延绵不绝。 梨落跟在他身后狐假虎威,风光极了。 想不到她这平凡无奇的一生,终于迎来了受人敬仰的时刻。 随后进了一个偌大的房间,太子殿下略施法术,刹那间灯火通明。 梨落定睛一看,这屋子,不,这富丽堂皇的地方应当称之为“宫殿”才对…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形容词了,此刻真想和桃禐好生炫耀一番。 “我要休息了。”他随手脱下披风,眼睛瞄着还在感叹中的小妖,兀自将那披风塞到她手里,居高临下地命令道:“挂好。” “嗯?”梨落先是疑惑,随即反应过来,乖顺的“哦”了一声。 果真是娇生惯养的太子殿下啊,这使唤人的架势还真是轻车熟路,熟稔得她真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失忆了,难道她已经当了几百年的侍女? 唉,别急着走啊! “殿下殿下,那我住哪里啊?”不会冷酷到底让她去外口守夜吧? 不过这宫殿大虽大,床却只有一张。莫非,这太子爷要与她同床共枕! 他却径直往床榻边走去,摆手道“右手边有一个隔间,你既然做我的贴身侍女,便在那住下。” “哦……”还未等她挂好披风,那人扬起手,“哗”的一声烛火全灭了。 梨落气得跳脚,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底暗戳戳抱怨:混蛋!倒是等我过去了再熄灯啊! 她也是真的累了,一天之内发生那么多的事情,现在回想才知道后怕,仔细一想若是稍有不慎,这条小命可就没了,还好遇上了太子殿下……也算没白吃苦头。 一夜好梦,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 抱着被褥坐了起来,拉直手臂,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不禁感叹,这魔宫的床,就是舒服!又大又软,真让人有种长睡不醒的冲动。 对了,还有正事要办呢!挂念着那绛灵草一事,赶紧下了床,连蹦带跳地往主殿去,推开门一看,却见那榻上空无一人。 他去哪里了? 转念一想,也对,他是太子殿下,总不能和自己一样无所事事吧,肯定日理万机,忙得很呢。 也就是说,他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回来吧? 想着,鬼使神差地往前走,左顾右盼,确认无人后才坐上那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床榻,模仿那不可一世的神情,一脸得意说道:“你这低等妖精,我堂堂魔界大殿下岂能与你一般见识?” “魔界并非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去的!” 说着犹如被点了笑穴,捧腹大笑,独自在这柔软的大床上滚来滚去。 此时,外头传来清澈的男声,直喊道:“祈墨,祈墨。” 梨落惊觉,正从床上起来,想着要不要躲一躲,那人动作比她快,也不等人应和,眨眼便推门而入,真是十分不见外哪。 两人正面撞上,四眼相对,立时万籁俱寂,鸦雀无声。 那人诧异片刻,接着喜上眉梢:“我这外甥终于开窍了,妙啊!”自言自语过后又自顾自的转身退了出去,还一边摇头晃脑,拍手称好。 好什么好? 梨落突觉有一只乌鸦从头顶呀呀飞过,留下了一串省略号。 内心一阵无言——真是个怪人。话说,这魔界不会净出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也不关她的事,谁让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呢。 她只管好生讨殿下欢心,得了株绛灵草就能回去了。要是能速战速决那便是极好的。 推开门,不出几步就是一座石砌的小拱桥,梨落走至桥中间,垂着脑袋望见水池里有许多红色的鲤鱼,被吸住了目光。 蹲下来,清澈的水中映着自己的脸,这才想起来好好检查,好在没被刮出花来。 手肘靠在石栏处,捧着个小脸略有所思。 也不知那太子喜欢什么,怎样才能讨他欢心呢? 刚才进来的那人,应该是来找他的,哎呀!当时应该拉住那人好生询问一番的。方才那人叫着“祈墨”,那应该是他的名字吧。 祈墨,祈墨。 纤细的小手往水池伸去,想去碰一下水,却被卡在石桥的间隙中,只碰得到空气。 “唔。”这大概就是手短吧,于是环顾了四周,幸得无人看见这尴尬的场景。 “你在做什么?” 庆幸持续不到一刻,便有一个声音凛冽的响起,猝不及防吓得她浑身一颤。回头一看竟是那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早就被她认定为脾气差劲的太子爷,遂起身朝他走去,好声好气道:“殿下怎么一声不吭就把我抛下了,我现在是殿下的侍女对不对?” 祈墨淡淡扫了她一眼,然后目光自然地转向池中的鲤鱼,揶揄道:“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侍女,我还是头一回见。” 那…那是意外,她昨天太累了才会睡得那么晚的! 虽说不待见他这副冷嘲热讽的样子,但好像是她有错在先,只能赔笑道:“殿下我错了,我一定改,一定改。只是,您能不能先告诉我,那绛灵草开在什么地方呀?” 这时他眯着眼撇了她一眼,饶有兴致的问:“我观你年纪不大,修为颇低,浑身不见一点灵气,说你是低等妖精已然是高估你了。” 继而怀疑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语气轻蔑:“该不会受伤的朋友只是借口,实则是你想自己摘了去增长灵力,嗯?” 梨落狠狠地咽下这口气,心想总有一天她要向他证明——她不是低等妖精! 可眼下……算了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是的,我真的有朋友受了重伤,我敢对天发誓,绝无谎话,否则我就……” 挤眉弄眼地瞧了瞧他,没反应呀!虽然不想拿生命立誓,但这人肯定精明的很,可不能再让他深究下去。 她也算是有自知之明,文韬武略,没有一样是他的对手。以她编织借口的能力来说,定是不能瞒天过海的。 深吸了口气,道:“就灰飞烟灭!” 纵是不信,也清楚她不敢拿性命立誓。 这样一来,他没有理由不说了吧,遂补充道:“殿下,你快告诉我在哪里吧!”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哪里?”梨落愣愣转了一圈,也不见有什么花花草草。傻笑道:“我怎么没看到?” 祈墨一把推着她的肩膀,示意她看向池边左侧的断崖,道:“那里。” “可是那石壁上面除了石块什么也没有啊!”她再次摸不着头脑。 “你这蠢货。”太子爷很无情,挑眉问道:“莫非你连绛灵开不定时都不知道,就傻傻地跑来魔界了?”看来他真是高估她了。 对,对哦!桃桃好像也是这么说的,只有有缘人才能碰上绛灵绽放。 只好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哦”了一声,接着说道:“我有信心,一定能等到的。不然我也不会碰到殿下,殿下觉得呢?” “定是绛灵引我来摘的。” “没错,就是这样的。” 听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祈墨不仅不恼,反倒觉得心情不错。 这小妖看来有意思得很,又因魔界的生活一向索然无味,除去练兵征战,修炼法术别无他趣。近日闲来无事,让她在此住上几年也无妨,好为他解解闷。 如此,便不去打击她,只容她自娱自乐了。 这时,一个侍卫从半门那边走来,报道:“殿下,飞鸟族少主折夜来了。” 祈墨颔首示意,“让他进来。” 那侍卫点了点头,退下去前匪夷所思地看了殿下身旁的女子一眼。 飞鸟族,那来的是只鸟么? 她好奇地往门外探去,见方才那侍卫引着一个俊雅少年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他难道是只鸟儿么,可他没有翅膀,他看起来还有点成熟,不甚喜笑。 折夜先是没有注意到太子殿下身旁的女人,凑上前问候过后,眼神不经意落在她身上,见是张陌生的面孔,无意多看了几眼。 梨落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不明所以,难道她脸上沾饭粒了么…虽说他长得也赏心悦目,但毕竟是陌生人,想着不由自主地就往太子殿下身后挪了挪,殿下高大的身影轻轻松松就挡住她了。 这人,还真实用啊… 而折夜见她怯生生的样子,方知自己失礼,赔礼道:“这位仙子莫要见怪,只不过未曾见过太子殿下身边有女眷,一时好奇罢了。” “没事没事!”梨落秉持着有缘相会便是友的原则,轻快地笑了笑。“我叫梨落,梨落的梨,落下的落。对了,我已经知道你的名字啦。” 祈墨头也不回地与她说道:“你先下去,我与少主有事要议。” “哦……”梨落低低地应了一声,看了一眼那飞鸟族少主,又看了殿下的背影,乖乖的松开捏住他衣裳的小手,静静地退下了。 她一走,折夜便若有所思地问道:“她是谁?” 祈墨也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说道:“不过是我新收的侍女罢了。” “长得那么标致的侍女,还真是头一回见。”折夜笑了笑,恐怕不只是个侍女吧。 祈墨见他的目光往她离开的方向投去,心中不知为何有点不是滋味,便不再言语,示意他进到殿里谈话。 此时,梨落独自一人在这偌大的宫中游荡,走着走着,竟看到一阵奇光从假山中射出。 按理说,魔宫中应该有许多下人的,这一路却是人烟稀少。 环顾四下无人,她一时好奇,便径自往假山深处而去,才一踏入,就隐隐约约听见有什么声响从洞窟中传来。 好奇心作祟,便凑着耳去听,却是人重重的喘息。 这下才懂得应该要警惕,虽然这是魔宫,也保不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钻进来呢。 背靠石壁,探头去看里面,只见一个妖怪靠坐在潮湿的岩石上,好像奄奄一息了,传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的声响,周身缠绕着乌黑的烟,那些烟仿佛在说话一般,似魔语缭绕,她是一个字也听不明白的。 正想再往前看仔细一点,却不慎踩落了一块石子。 梨落慌得屏住了呼吸,只可惜,还是惊动了那怪物。 他背对着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转过身时血红的眼睛狰狞不堪,青紫色的手中变幻出一把黑色的长剑,那剑上猛然生出几根藤蔓状的东西,扎进那妖怪的手臂上,接着从他的肌肤中溢出暗沉的液体,顺着那藤蔓注入剑中,发出诡异的红光。 那剑,竟是在吸他的血! 她受了惊吓,瞪大的眼眸直直地对上那妖怪的眼睛,心底一空,下意识的往出口跑去,那怪物一并追了过来。 就在出洞口之后,腿一软,她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再抬头时,见那怪物腾空而起,利剑朝她挥来。 “不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梨落紧紧闭着眼睛,双手交叠护在头顶。 在生死被定夺的那一刻,别无所想…好吧,是想了,天妒英才啊! 可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袭。 抬着小脑袋,眯着眼睛试探着往上看了一眼——那怪物不见了。 他是良心发现了么? 正要松了口气,低头却见他不是离开了,而是被远远打倒在地,那把黑色的剑一同被摔在身侧,和他的身体之间隔着一滩血,触目惊心。 “我这么厉害吗!”梨落感叹着,摊开双手看了看,难道说她身上蕴藏着十分强大的力量,强大到未曾被察觉,竟还能把这狰狞的怪物弹开! 哇,别等到菁菁她们的刮目相看,连她都对自己肃然起敬了! 可惜这一幻想很快就被推翻了,人哪,终是要面对现实的。 眼见祈墨殿下移形换影,瞬间来到她身前,偏头看了她一眼,冷冷责怪道:“你这蠢货,一来就给我惹麻烦。” 我不是,我没有… 梨落委屈得几乎说不出话,能不能公道点,明明是这怪物自己追上来的。 嘴里嘟嘟囔囔地正欲反驳,余光瞥见那怪物踉跄起身,右手吸过长剑将其高举在空中,作势要劈过来。 情急之下,哪里还来得及思考,只知道大叫着提醒挡在她身前的男人:“祈墨殿下!小心啊!” 他早有所察觉,手中倏地变换出长剑,那剑身磨得铛亮,在日光之下锋芒毕露。 正欲举剑之时,明显因为她那一声顿了顿,但立刻回过神来,朝那怪物砍去。没想到,那怪物看似笨重,实则身手敏捷,接连躲过了他两招。 梨落蹒跚地爬了起来,见他打不中怪物,只道那东西太厉害了,即便这传闻中势不可挡的魔界太子也不是对手。 看来传闻便是传闻罢了,多的是沽名钓誉的,他哪有绉绉说的那么…举世无双啊。 便一心要去助他一臂之力,稳当地立住身子,小手在腰间比划,召出法术,一道白光浮现,卷起梨白色的花瓣,下一瞬,白光顺着她的手势打了出去,落在那妖怪背脊。 这微薄的攻击非但没有对他造成伤害,反而激怒了他。那妖怪转身朝向她,拍着胸脯,仰天长啸,发出沙哑而愤怒的声音,啊啊地叫唤着。 紧接着又竖起那把血剑,周身升起浓重的黑烟,比起方才还要危险十足。 梨落睁大了双眼,瞳孔中映着在她面前不断放大的怪物。 蓦地,身体被搂进一个强而有力的怀抱,那太子殿下一手按着她的侧腰,一手向那怪物打出闪光,顷刻间,那怪物被震出五米开外,伤口处冒出暗血色的雾气。 就像,就像是有什么物什被烧焦了一般,升起腾腾热气,似乎还带着焦味。 那只妖怪生性顽强,身体被打穿了一个洞,竟然还不屈不挠地支起肥硕的身体,横肉随着他的动作摇荡。 此时黑色的血更快的涌了出来,如喷泉般冲进血剑里,源源不断地为其注入新的力量。 雾气消失,也闻不到烧焦的味道了。 他再度变强,刻不容缓地发动猛烈攻势。 完了完了,这东西这么厉害,看来她今天是要命丧于此了! 梨落看得冷汗直流,要不是情形复杂,她真想上前问一句:殿下,你有老黄历么? “剑才是…”祈墨暗暗念道,那张俊俏的脸庞之上并没有和她一样惶恐的表情,抱着她的手亦没有半点松懈。 闲下来的另一只手,从肩头处结出冰霜,如燎原之势蔓延整条手臂,掌上有一团淡蓝色的光急速聚集,薄唇微启:“退后。” 退后?我不想吗!那你先得把手放开啊!这位殿下,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会,你以为你的力气很小么? 难道是我表现得不够明显?!拜托,我从这只怪物现身的那一刻开始就想退后了啊! 梨落暗自腹诽,腰间的大手一挪开,她便逃命似往后跑去,捂着耳朵,隔岸观火的架势相当生动,就差在面前摆盘瓜子了。 蓝光准确无误地瞄准那妖怪手与剑的连接处,“砰”的一声炸出一排冰刃,从殿下的脚下延绵直至那妖怪手尖,冰砌成的利刃有如破土而出,阻碍了妖怪前行之路,延伸的冰锥凶猛地扎入他的掌心。 血剑一点一点碎成片,那只妖怪如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身子从脚底开始化成虚无。 这一幕看得梨落目瞪口呆,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嘴还震惊得合不起来。 “太…太厉害了吧……殿下…”此时,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中只剩下了钦佩,方才想的那些话皆不算数了,他他他果然是名不虚传,名副其实啊! 难怪如今没有人敢招惹魔界,想必和他脱不了干系! 关键是这太子爷都这么厉害了,那他爹是不是可以日天日地了?! 俗话说得好:虎子无犬父! 慢着,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唉,无所谓啦。 她快步走向他,满肚子的称赞要与他说。 祈墨略过她崇拜的目光,斜眼见到那妖怪吐出最后一缕黑烟,在空中盘旋,直逼她而去。遂蹙着眉头,瞬间移动到她身边,将她抱在怀中,转身躲过黑烟。 梨落半晌才回过神来,扬起的下巴恰好抵在他胸膛,眼见那代替她被黑烟打中的岩石顷刻间粉身碎骨,化为乌有。 心有余悸却抬着眼眸一脸崇拜的赞叹道:“殿下,你好厉害啊!你这么厉害,以至于,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听说祈墨从外面捡了个侍女回来?”魔后才进了这潜跃宫,便向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问道: “镜光,此事确凿?” 虽令人大跌眼镜,但确实是真的。 哎,殿下的心思又岂容他们随意揣摩。 镜光颔首道:“回魔后,殿下着实从外界带了一个小仙子回来。” 还是个仙子?真有意思。 闻言,跟在魔后身后的一群侍女震惊不得,连同她身侧跟着的那位貌美如花的夜城公主都蹙着眉头,柔声说道:“那仙子不知来历,也不知来魔界是否另有目的。雪莺看来,殿下此举不慎妥当,魔后当…” “祈墨不是莽撞之人,他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魔后打断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镜光吩咐道:“带我去看看那小仙子。” 实在是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有本事让那冰山砌成的儿子带她回魔宫。看来,接下来的日子该不能如此清闲了。 梨落也顾不得被他这样抱着的姿势是否奇怪,只想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便尊敬地与他说道:“殿下,您可不可以教我法术?” 他这么厉害,要是抱住了他的大腿,先不说能不能学会高强的法术,有了这靠山,她以后在魔界可不就能横着走了,还有谁敢欺负她…… 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祈墨正要开口拒绝,耳畔传来响亮的鼓掌声。 梨落循声望去,见一群人拥着一位妇人,正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 那位妇人头戴金钗,流苏垂坠,耳着莹白珍珠。脸上也是保养得宜,雍容华贵得让人移不开双目。 而她身旁站着的女子,亦生得十分美丽,也不只是有意无意,长相分明是艳丽招摇那一挂的,却打扮得清致典雅,与她的气质不太相称。 就好比鲜红的玫瑰花,偏偏披上了白菜花的皮。怎么说呢? 见有人来了,梨落赶忙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小鸟依人地躲在他身后揪着他的衣裳,是幻觉么…那个年轻女子看她的眼神不甚友善。 “母后。”祈墨见了魔后,淡淡唤了一声。 魔后点点头,绕过他,目光落在梨落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眉开眼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还真是开窍了。” 她是在和我说活么? 梨落正犹豫着要不要接话,那魔后便看向太子殿下,继续说道:“不出个把月便是母后的寿宴了,这莫不是你准备的大礼?” “方才举动是因狐妖作乱,不得已才那般,她不过是我新收的侍女罢了。” “狐妖?”魔后敛起笑意,流露几分担忧:“莫不是九幽作祟…你可有受伤?” 祈墨摇摇头,抿着唇答道:“那不过是仅能靠邪器苟延残喘的无名小喽喽。” “尚且九幽真身都伤不了你分毫,看来是母后多虑了。”魔后舒了口气,笑道:“从前也不见你收过侍女,该不会你不喜欢魔界的小魔女,独好这仙子吧?” 知道儿子定然不愿附和她,便转头问道:“是不是啊,镜光将军。” 真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镜光安分地站在一旁,没想到这锅就从天上掉下来,“这……”瞄了一眼太子殿下冷冷的表情,刚要开口的话又咽了下去,侧过脸又目睹魔后正挑眉“威胁”的神情,双面夹击,进退两难。 着实难以抉择,最后只得垂下头,如实道:“是。” 殿下,属下对不住了。毕竟…您真的没收过侍女啊! 原来这贵妇就是殿下的母后啊,方才殿下也未说答不答应她,要不趁着魔后在场,卖乖讨个便宜?要是魔后答应了,他这个做儿子的应该不会说不吧? 魔后先她一步开口问道:“长得这么漂亮,做侍女是可惜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梨落对这个初次见面的魔后相当有好感,觉得她十分亲切,不像话本里那些皇后贵妃般端着架子。便豁然了许多,礼貌道:“我叫梨落,梨花的梨,落下的落。” 说完又嘻嘻一笑:“其实,我也觉得做侍女相当可惜了。” 此话一出,魔后身边的夜城公主厉声呵斥道:“放肆,你一小小的散仙,竟敢在魔后面前如此无礼!” “雪莺,她初来乍到,不识魔界的礼数不足为奇。”魔后制止住她,又好奇地向梨落问道:“在你看来,不做侍女,做什么好呢?”该不会是想做太子妃? 她抿着唇,眼含笑意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殿下,说道:“虽然我天资拙略,悟性也不太高,但是呢,马马虎虎也能凑合。若是可以的话,我希望太子殿下能收我做……” 做…太子妃?魔后一脸期待,就差没替她当面说出来了。 真真是为那不近女色的儿子操碎了心。 雪莺蹙眉道:“魔后…”那小散仙不识好歹也就罢了,魔后怎得和她一般见识。 “做徒弟!” 做什么?! 魔后有种想让她再说一遍的冲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话音刚落,太子殿下面无表情,其余之人皆是震惊:这小仙子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哪有人来魔宫找太子殿下拜师的! “徒…徒弟?”魔后扶额,一阵无言。 这师徒相恋,有违纲常伦理。难不成是个美丽的误会? 要是应承下来,心中所盼之事可就没指望了。 慢着慢着,知子莫如母。祈墨带她回魔界不就证明了这个女孩对他是特别的…这绝非误会,怎么也不能白白浪费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但若是拒绝了,她不会一失望就离开魔宫吧? 一时拿不定主意。 祈墨开口道:“我既不是什么武侠门派的掌门,也不是修仙入魔的行者,你若想拜师学艺,趁早到别处去。”冷冷看了她一眼,拂袖便往回走。 “祈墨。”魔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暗自想着,他莫不是生气了?随即,狐疑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那个惹他生气的人身上。 看她委屈巴巴的,遂笑道:“过几日寿宴你同太子一块来,吃些好酒好菜。”说着,还仔细地打量她一番,摇头晃脑,默默念着:还是瘦了点。 “嗯!谢谢魔后!”魔后简直是菩萨级别的,这对母子怎么性格差这么多!要是殿下有遗传到魔后一半的通情达理,她至于这般委屈么。 不收就不收嘛,摆什么脸色? 这太子爷着实很难伺候得很。 要不是为了绛灵草她才不稀罕搭理他呢,再加上在魔界还需要他的照应…唉,不论如何也不能这么快就抛弃这个坚实的靠山啊! 想着,弓着腰向魔后道别,拔腿追上连背影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殿下,殿下!我错了,是我太不识好歹了。” 谁知他竟不通知一声就停了下来,这下好了,她直冲冲地就撞上去了,可怜的鼻子重重的抵在他那硬得不知是肉做的还是铁做的的背上,疼得眼泪哗哗在眼角打转。 他一定是故意的! 捏着鼻子揉了又揉。虽气恼,还是刻不容缓地恭维道:“殿下殿下,我方才是因为…我活了两千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打怪的场面呢!殿下真是太英明神武了,那招式太酷了,看得我都惊呆了,真的,我差点说不出话来了。” 太子殿下果然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不关心她鼻子的‘伤情’就算了,还就着暧昧不清的表情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眼神虽不似起初那般冰冷,可是也没有半点同情的意味啊! 薄唇微抿,抛了一个问题出来:“你没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 解释,我这解释还不够真诚? 苦思冥想也不知道自己还做了什么需要向他解释的事情,只能疑惑的看着他。 于是,他好心的提醒道:“你方才唤我什么?” “殿下啊。” “那妖怪出现之时,你唤我什么?” “啊!”梨落这才想起来还有这档子事儿,还以为他没有听到呢。 没想到他非但听到了,还知道秋后算账…可是叫他名字怎么了,没人告诉过她这太子殿下的名字还要避讳啊! 她算是看透了,这一定是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狠角色。 惹不得,惹不得。 “殿下莫要生气,我那只是一时着急,情不自禁……我是担心殿下啊!”万一你有了什么闪失,我去抱谁大腿啊! 偷偷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好像没有很生气,可也没有很不生气,这是个什么意思呀,真叫人捉摸不透!“总之,我不是故意直呼殿下名讳的,我之后也不敢这么叫了!殿下莫生气莫生气,气坏了身体不好。” “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我怎么记得,我从不曾告诉过你?” 梨落被那怀疑的眼神勾得魂不附体。他这又是什么意思,不相信她,认为她别有居心? 可是她真的没有存不好的心思啊,如果拜师不算的话,就没有! “殿下是不曾说过,但是早前有一人来寻殿下不得,我听他唤着殿下的名字,方才得知。”委屈得鼓着腮帮子,担心他不信,又补充道:“我没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只知道是个男子,他先是唤了殿下,又说什么大外甥的。我没有说谎!” 见他移开了目光,她垂着头,小声道:“殿下可不能冤枉我,我虽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仙…子,却是个正经的小仙子。而且,我这种段位的,恐怕殿下动动手指就能把我弄死,我怎么敢对殿下有企图呢!” 桃禐说了,越强大的男人越是吃软不吃硬,这样,他总不会再追究了吧。 何况本就不是她的错! 他果真不再追问,虽也没有给她好脸色就是了。 唉,摘得绛灵之路道阻且长,道阻且长啊!别说讨得他欢心了,能让他忍住不掐死她的想法就已经值得钦佩了。 待走出这潜跃宫,雪莺公主搀扶着魔后的臂弯,追问道:“您当真喜欢那来路不明的小散仙?” 魔后轻笑了声,“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祈墨喜欢的,我便喜欢。”说完,便带着那群侍女悠悠走开了。 只留下雪莺公主回头望了好几回,似是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独自一人生着闷气。 殿下最讨厌不识时务之人,更不喜粘人纠缠的女子,她虽想再度返回,没有一个好借口,怕是会惹他烦。 魔后错了,那个女人空有皮囊之美,却是不学无术,华而不实的东西殿下怎会真心欢喜。 权衡利弊之后,暂且不去追究这侍女之事。 折夜碰巧从潜跃宫离开,一眼见到她在此踌躇,遂唤道:“雪莺,你在这做什么?” 她猛地回过神来,解释到:“魔后寿宴在即,我进来献礼,碰巧和魔后一同来潜跃宫看望殿下。兄长何故在此,莫不是与殿下有事商议?” “嗯。”折夜点点头,背手走在前方,“走吧,回夜城。” 一路上,她仍是心神不宁,终是控制不住好奇心,问道:“兄长可有见到殿下新收的侍女?” 其实她的心思,折夜又何尝不知呢。只不过感情之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却没有指点的余地。 “没有。”他随口一答,不愿她继续纠缠。 两人虽为兄妹,关系却不大亲密,雪莺虽不言不语,但向来是除了太子殿下之事无甚关心的,因此便不再开口说话,一路沉默。 …… 梨落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去断崖那边左瞧瞧右看看,盼着那绛灵草尽快盛开。 这日她做了个噩梦,梦见有人趁她不备,将那草药摘了去。 醒来时,额上皆是冷汗,等不及换好衣裳,便推开窗去确认,见到空有零零散散几撮野草攀附在岩石上,毫无绽放迹象。这才放下心来。 那太子爷日理万机,白天练兵,其余时间不是看公文,阅兵书,就是不见踪影,也不知去做了什么,无趣的很。 拜师一事碰到了瓶颈,眼下没有献殷勤的机会,她只能诚诚恳恳地做着侍女分内的事,等待时机。 说来,他真是比想象中难伺候多了,嫌她墨磨得不均匀,纸铺得不够平整,再来是桌子擦得不够干净,椅子摆得不够整齐。 总而言之,他便是有一千一万个理由责备她。 就比如此时,她端上茶水,他看了一眼便说:“太烫了。” 你倒是喝了再说烫不烫啊!混蛋! 梨落见怪不怪,深呼吸了一口,打心底告诉自己要淡定,这个大腿还是抱的,这个靠山还是要靠的。 遂连忙端起茶杯轻轻地呼了呼,再恭恭敬敬地递与他,“殿下请慢用。” 他一手举着书,一手接过茶水,好似不情不愿地抿了几口。 真真是让人身心俱疲啊! 他一定是在整她,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他了。 自从她动了拜师念头之后,他便这样冰冰冷冷的。哦,虽然他从一开始便没热过。 这天她抱着浣洗干净的衣物进入寝殿,睁眼便大受震惊,“殿,殿下?!” 只见他平躺在床榻之上,露在外面的肌肤皆结出冰霜,还冒着三尺高的寒气。梨落凑近瞧了瞧,却因那刺骨的寒意退却数步。 这是在睡觉还是做什么啊? 虽说你这个人性子冰冰冷冷的,不近人情,但你也没必要连身体都结成冰吧,这样难道比较酷吗? 其实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的,你可是一记眼神就能将他人变成冰雕呢! 忽的被他薄唇中发出的淡淡声音吸引了目光,“殿下?”忍着寒气凑上前探了探,“殿下,你很冷么?” 说完便看到那冰霜逐渐蔓延到他颈脖之上,更有往他那张好看的脸上伸展的趋势。 天啊!这张脸要是毁了该多可惜! 惋惜之余,梨落突发奇想,这不就是个绝妙的时机么! 遂放下手中的木桶,往床榻上搜寻了几番,只有最里侧一条单薄的被子。不禁讶异:这人睡觉居然不用盖被子的啊? 这不是作孽不可活嘛,看现在冷成这幅熊样,连个御寒的东西皆没有。 她在床榻上坐了下来,这一坐惊得她一激灵——连床也是冰的,这能不冷么! 伸长了手越过他的身体,想要抽出那条薄薄的被子,奈何对比起这张睡十个人也绰绰有余的床,她的手着实太短了。 似乎跟它怄气了,忘记手臂下还隔着个活生生的人,指尖好不容易就要碰到了,被他冷冽一声“你在做什么”吓了一跳。 她毫无防备地倒在他身上,贴着他胸膛的右耳冻得快僵掉了。 他他他,不会真的是冰做吧? 祈墨睁开眼睛,便见到那软软的小身子正覆在自己身上。 梨落临危不乱:“殿下,我看你冷成这样又没有被子能盖,着实可怜得很,我担心殿下受了风寒,才想法设法为殿下取暖呢。” “殿下,你是不是特别冷?”她伸着两只小手,搓热了放到他的脸颊上,雀跃地问道:“这样是不是好多了?我这个贴身侍女是不是特别称职?” 故,你是不是应该给我点奖励啊?比如,一株绛灵草? 他一点也不冷……算了,这条被子盖着还算舒服。 那日星痕来寻祈墨不得,今日得了空闲又来看望,在潜跃宫的门前巧遇了魔后,便结伴而来。两人少不得就着宫中新入侍女之事讨论一番。 魔后欢喜道:“那仙子长得美,性格也开朗,甚是惹人喜欢哪。” “那日匆匆见过一面,没想到竟是祈墨新收的侍女。妙哉妙哉。” “玄城主这几日未入魔宫,是何时得有机缘见了那小仙子啊?” 步至太子寝殿,星痕笑道,神神叨叨地说:“前几日我来找外甥,却见到那仙子在他床榻上躺着呢。” “什么?!”魔后大惊,伸着娇贵的手挡在脸颊上,挤眉弄眼地问:“他们已经发展到那种地步了?”祈墨那孩子,原来在她面前都是装的,还一副正经地说不过是个侍女罢了… 承玄城主之言,妙哉,妙哉! 说着,星痕正欲进寝殿中,见那门虚虚掩着,一时狐疑:“怎么还开了道缝。”大外甥最厌烦外人打扰,平日门都是关得严严实实的,这是… 好奇地往缝隙探了一眼,立时惊讶的捂住嘴巴。 魔后看他那犹如见了鬼一般的表情,心生忧虑:“出了什么事?” 星痕咽了口水,推脱道:“没什么事,没什么事。”说着,便要将那虚掩的门关紧。魔后岂能容他,便拨开他的手,凑近了去看—— 然后是如出一辙的被雷劈了的表情,不可置信地看着玄城主:“他们在做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白日宣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祈墨感知到门外那两个心怀不轨之人,剑眉不耐地蹙起。再这么下去,便是有一百张嘴巴也解释不清楚。 虽然,魔后和玄城主早早便将门关紧实了,在外头面面相觑。 这不过是千年一度的褪鳞,今日一个疏忽被梨落看了去,才引起误会。早知如此,就该……罢了,现在还不算太迟。他垂眸凝着那颗不安分的小脑袋。 “捉紧了。”薄唇微启微合,提醒道。 “嗯?”梨落不解地抬头看他,什么意思? 下一瞬,他的身上发出湛蓝的光,连同她皆被卷入光线之中,再来便是飞快的速度。 混蛋!我还没有捉紧啊!梨落为这阵突如其来的晕眩惊呼出声,一个“啊”字尾音极长,响彻整个潜跃宫。 于是,那殿外面面相觑的两个人强忍着下巴都要掉出来的震惊感,很有默契地转过身,一个向东,一个往西,一个望天,一个看地,权当什么也没有听到。 虽然脸上的红晕不知作何解释。 星痕边走,边摸摸下巴,心想:不愧是大外甥,还真是不同凡响!可那仙子看起来挺娇弱的…啧啧,改日再来得备点补药了。 梨落扶着他的手臂才勉强站稳,定睛一看,周遭全是冰,应该是冰砌的洞窟,不远处是一道深渊,奔流的水却未冻结,嗅得到凛冽的水汽。 再看前方有个大大的匾额,刻着“寒冰窟”三个大字。 她只能抱着胳膊直打颤,强颜欢笑:“殿下,你不是怕冷吗?来这种地方,难道你不觉得更冷了么?”有种预感,不出半个时辰,她就会变成一只冰棍了。 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穿着。”祈墨将外袍脱下,扔到她手中,指尖同时打出火光,随着外袍落到她手心。 好暖啊! 他的外袍可真能御寒,仅仅是抱着就觉得浑身暖了起来,竟不觉得是在冰窟里,更像是身处温泉,热气升腾包裹着周身,很是舒适。 不对,我还要讨他欢心呢!怎么反过来还受了他的恩惠,不行不行!“殿下,还是你穿吧,你看你都冷得结冰了,我看着实在于心不忍啊!” 殿下是不是能感受到我的一片赤诚了呢。 “我何时说过我冷了?” “可你看起来就是很冷啊!”梨落抱着他的外袍,低垂着脑袋,十分不解。 如果不冷,作什么还要我给你当被子。哦,我明白了,是在害羞吧! 真是个蠢货,有什么好逞强的,我才不会因为你一个男子汉怕冷就笑话你呢。 祈墨不理会她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了,趁她不注意,转身便跃进深渊之中。 梨落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抬眸却不见他的踪迹。“殿…殿下?”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一声不吭便消失了。 “殿下!”披上他的外袍,在眼及之处逛了一遍,皆没找到他。“殿下!你去哪里了啊!”该不会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吧。“殿下,你快出来啊!” “是不是梨落做了什么惹殿下不高兴了?” …… 良久,她总算没有气力了,蹲在一处圆润的岩石之上,默默地想着,究竟是哪个细节让他不开心了。仔仔细细地清点了一遍,她今天根本就没有犯任何错误啊。 越想越生气,这人还真是无理取闹。 怎么会有这般不讲理的人!就算她真的错了,也该当面说清楚啊,怎么可以一言不发就抛下她。 这是什么地方啊,也不知出口在何处…这里还是魔界么?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我算是明白了。 正当她自怨自艾之时,深渊内不知生了何事端,大片的水花迸发而出,隔得这么远,都能浇到她身上来,可见这力度有多猛了。 紧接着,一条巨龙从深渊钻了出来,在洞顶威风地盘旋,而后似魂魄般穿破洞窟,升上她见不到的高空,不知过了多久才又沉入深渊。 “这里怎么会有龙!”梨落咬了咬嘴唇,心生不好的念头。“蛟、蛟潜渊遇风化成龙?” 不会吧,不是吧!殿下不可能这么残忍吧…难道,是把她送来这里喂龙的?! 深渊处再次爆出巨响,她想也不想往后退了几步,脚底发虚。 这次破水而出的却不是巨龙,而是消失不见的太子殿下。 只见他稳重地落在冰地之上,湿哒哒的青丝垂在额前,淡色的薄唇因沾了水比平日要红润几分,水滴自发丝滑过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他勾唇一笑,竟是预想不到的邪气妖惑。 梨落半晌才合住樱唇,摇了摇头。 有什么好惊讶的,他本来就是个妖孽! “殿下,你可吓死我了,你怎么会从水里…”说着,眼神移至他的脚下,那块冰地上掉满了龙的鳞片,在寒冰上晶晶闪闪。 那是方才那只巨龙留下来的么? 他的手上还残存着未剥落的鳞片,在她的注视之下掉了下来。还真是…十分不见外哪! 倒吸了一口气,迟疑地看向他,“殿下…方才那只…不对,殿下你原来是龙么?”其实她还想问,你应该不吃人吧?但见到他那似是无语的表情,便活生生将话咽了下去。 “你死皮赖脸要随我来魔界,竟未打听清楚魔界如今是龙族的天下?” 梨落:“……” 魔后寿辰,乃是是魔界里的一桩大事了,魔宫内外,个把月之前便已着手准备着。 大殿外依照魔后的喜好,挂上了数盏金色的灯笼,夜幕降临时,这些灯火如星河一般璀璨。大殿内自然也是张灯结彩,绫罗绸缎四处可见。高大的墙一面绘制着仙鹤祝寿图,一面则是松柏延年。而那高堂之上,是当今仙帝亲手题写的寿字。 大厅有序地陈列着宾客席,色泽以金黄为主。每一桌上都摆放着琉璃花瓶,瓶中插有长寿花抑或南天竹。 时辰到了,宾客纷纷入场。 或在门口与同来拜寿的熟人热络地聊天,或径直入座为魔后献上寿礼,皆是换上新衣,若是女子定还化着精致的妆容缓缓而来。 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大殿不远处,那夜城城主携折夜少主与雪莺公主同来,方至殿前,便有下人恭敬引其入座。 雪莺下意识环顾四周,搜寻着太子的踪影。而折夜斜眼扫到了坐于右排第一个位置的男子正与来客言笑晏晏,遂侧过脸将寿礼递与侍女。 门前有一人对夜城主使了个眼色,他咳了声,对两个孩子说道:“你们先行入座,父亲随后便来。” “嗯。”雪莺点点头,方才似乎看到了左参谋,一眨眼却不见了,转头方要与兄长说,却见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父王的背影折回原路,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棕褐色的瞳孔愈发深邃,难辨其意。 “兄长在看什么?” “没什么。” 夜城主进到那阴暗的角落,那使眼色之人提醒道:“城主,机不可失。” 他微眯眼,吩咐道:“让暗夜卫去办,切记,不可有半点疏忽。” “是。” “慢着。”那城主悄然补充道:“少主似有察觉,接下去行事更要万分小心。” “属下遵命。” …… 魔后这人不仅和蔼可亲,还大方得很,今日一早便遣人送来新衣。 梨落活了两千年,还未见过那么华丽的服饰,瞧这丝滑的触感,精致细腻,再看这色泽,温婉典雅,是普通的染坊不能调得出的柔和。 祈墨进门时,将她高兴得在竖立的铜镜面前转来转去的样子尽收眼底。 鹅黄色的衣裳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更为欺霜赛雪,素日不施粉黛的小脸,轻点上淡淡的胭脂,丝毫不掩盖她原来的姿色,恰到好处地将那不显山露水的美丽衬托得更加吸睛。 见他来了,便咧着嘴问道:“殿下,好看吗?” 太子殿下不解风情,侧过脸,惜字如金的赏她一个“不”字,脸上却浮现诡异的红晕。淡得无人知晓,若不是那浅浅的烫意惹得他心头痒痒,便是他自己也会轻易忽略。 真是没眼光。 “我是说衣裳,这可是魔后送的。”撇了撇嘴,走到他身旁去,嬉笑道:“先说好,今日是魔后亲自邀请我去的,到时候我可要放开吃的。” “殿下不准…我是说,殿下可不可以给点面子,别在那么多人面前嫌弃我,殿下就是嫌弃了,我也不会停下来的!” 平日里,只有他们两个也就算了,这到了外人面前,可别像上次说她吃相太差那般损她才好呢!人家毕竟是个女孩子,总得给点面儿吧! “你真觉得你平日里吃得很少?”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我…吃得就是挺少的。”这蹬鼻子上脸的架势真真是一点不脸红。 还嫌弃她吃得多了?这能怪她么,谁让魔宫的伙食那么好,要山珍有山珍,要海味不缺海味。一到用膳时都能赶上人间的满汉全席了,偏生他还不喜欢吃东西,剩那么一桌子的菜,总不能倒掉吧,那多浪费啊! 说来还是因为她太勤俭持家了,才不是因为贪吃。 “是挺少,也就两样。”他勾唇一笑,眼里的神情暧昧。 “两样?”梨落摊开双手,掰着手指数着:鸡、鸭、鱼、肉、大闸蟹…不止两样啊! 他是不是不会数数啊?这要是拆穿他,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看来她还是安静的别做声才好,免得一不小心又惹他生气了。 祈墨转过身,浅笑道:“这样也吃,那样也吃。” “……” “殿下!”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走到那热闹的地方,便接连不断地有人和殿下问好。高冷的殿下并不多言,只是微微颔首示意。 夜色沉沉,月明星稀。 从那云之彼端,有两位衣公子驾雾而来,落在他们眼前。 见其中一人身着白衣,生得温润如玉,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梨落摸着下巴打量了一番:与这不解风情,骄傲自大的魔界太子不是一路人。 那两人略微作礼,道:“祈墨殿下。” “原来是璟祀、璟烨二位殿下。”祈墨淡淡回答。 那璟烨殿下正欲前行时,却瞅见紧跟在太子身后的女孩,见她生得如此貌美,一时好奇道:“不知这位是?” 连语气都那么温柔,她摸着下巴想着:嗯,肯定是桃桃会喜欢的类型。 可她这思索的样子落在其余三人眼中,不是打量,而是看呆了。 祈墨殿下眼眸深沉,语气不善地提醒道:“看够了没有。” 梨落这才反应过来,他还在问自己话呢!一时窘迫,红了红脸颊。“我,我是太子殿下新收的侍女,我叫梨落,梨花的梨,落下的落。” 这诡异的红晕看在某人眼中,真真是……罪不可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梨落?”璟烨殿下琢磨着她的名字,颔首一笑:“几千年前曾有一道奇景,严冬雪夜梨花绽放,此后千年四界不见霜雪。梨落梨落,梨花落下,却是让人不禁联想起那夜的盛况。” “你果真是神仙呀!”梨落拍手称赞,无处发放的小手落在景烨殿下的衣袖上,兴冲冲地附和:“我就是那夜出生的,所以族……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 他看她朱唇榴齿,笑颜艳如桃李,被感染着勾唇一笑。 他笑起来,可真温柔啊。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想必,这就是桃桃心心念念的温润公子。既聪慧,待人又真诚。哪怕是面对一个小小的侍女,也毫无高高在上的意味。 要是可以的话,真想带到桃桃面前去让她看看啊。 祈墨终是不耐烦地伸手将她拽到身后,训责道:“安分点,别在仙界皇子面前给我丢脸。” 我又是哪里不安分了?这天不是聊得好好的么。 梨落砸砸嘴,人家不仅不给你丢脸,还要给你长脸呢,哼。 眼尖的璟祀殿下笑了笑,凑近调侃:“真的只是个侍女?”然后得到了祈墨一记冰冷的眼神。他只得讪讪笑道:“走吧,寿宴也要开始了,迟了姑母该怪罪了。” 璟烨殿下点头说好。 “这也太气派了吧!”一进大殿,梨落便高高仰着小脑袋,转了一圈又一圈,被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震惊得合不拢嘴,只一个劲儿赞叹着。 唉,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眼下除了金碧辉煌,她竟想不出一个别的词儿来。 祈墨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摆正,面对着仙帝题写的那个寿字,低声提醒道:“待会你在这坐着,别到处乱跑,免得又给我惹出事端来。” 说得好像我成天就知道惹事生非一般,真是的! 不就假山的那一次……而且,讲道理,那次的主要原因是那只狐妖暗中潜入潜跃宫啊。她充其量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若不是她,说不定那狐妖还在某个角落藏着呢,那该多渗人啊! “听到没有!”耳边传来殿下的呵斥。 “听到了听到了!”你这么凶,谁敢听不到啊!她僵直了脊背,像拨浪鼓一样点着头。“诶,可是殿下要去哪里?” 难道又要抛下她了。 “祈墨是魔界太子,自然位列那高堂之上。” 梨落循声望去,自右侧走来一位清秀的少年郎,粉面脂唇,眉眼多情,笑面示人,很不见外地坐至她身侧,笑道:“我们上回见过的,不记得了?” “嗯?”她仔细的想了想…这声音是有几分耳熟。难道,“是那天来找殿下的人?” “正是。”星痕笑了笑,这丫头还真是淡定,那回见面的场合不甚雅观,她竟像个局外人别有所谓。“你虽不认识我,我可是知道你的。太子殿下头一回带女子进魔宫,你现在可是魔界的大红人。” 真的吗? 梨落寻思着,看来最近时不时打喷嚏的缘由在于此啊,原来真的有人在议论她。 “别听他瞎说。”祈墨垂眸看了看她摇头晃脑略有所思的样子,说道:“这位是玄城的城主星痕。” “你这也介绍得太草率了。”星痕凑到梨落耳边,悄声说道:“我不仅是玄城城主,还是他的舅舅。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也别和我客气。” 一家人? 啊,是说她如今做了太子殿下的侍女,便把这魔宫当自己家一样,不用见外的意思对吧?遂笑道:“我懂我懂。我一定不会客气的。” 不知为何,太子殿下的脸色好似比方才进屋时黑了几度。 宴会顺利地进行着,先是几位魔界重臣、各城的城主起身向魔后送上祝辞,紧接着是一轮敬酒。 星痕祝辞完后离开自己的座位,坐到梨落身边来,细细地将她打量了一番。 周围的人皆举起了酒杯一齐高声庆喝:“众臣为魔后祝寿!”说完又皆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下,她也顾不得那高堂之上,位列魔尊左侧座位的太子殿下意味深长、紧紧盯着她、疑似在叫她放下的眼神,轻轻地碰着酒杯边缘,啄了一口。 “滋!”梨落悄声感叹,“好苦啊!”心中暗暗疑惑,为何人们总爱借酒消愁呢?也难怪愁更愁,这么难喝的东西,如何能消愁啊! 见了坐到她身旁来的玄城主,便接着方才的话题:“这么说来,你是魔后的弟弟?” 他摇摇头,“非也。” “现魔后并非魔尊原配,却是来自于仙界的风神。一万多年前,因为她嫁到魔界来,非但助当今魔尊巩固了政权,也极大地缓和了当时仙魔两界剑弩拔张的关系。” “还有这么一遭呢,可我看殿下和魔后就像亲母子一样。” “祈墨的生母,也就是我最大的姐姐,很早便离世了。而魔后将他视如己出,疼爱有加。有了这个风神庇护,加之当年九幽祸乱他一战成名,魔界在四界立下深厚的威望,从此神仙妖魔鬼怪都不敢来魔界作乱,魔界上下才得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地走到今天。” 说着,故意补充一句:“祈墨在四界的声望就无需多言了。” 梨落听得愣愣地点头,殿下那么英明神武,不能做他的徒弟真真是太可惜了。 助兴的两队舞女分别从大殿的左侧、右侧缓缓而来,踏着优美而轻盈的舞步,纤纤玉手妖娆作势,纤细的指尖仿佛正在勾人魂魄。排开阵势,上前的每张脸皆是妩媚动人,转盼多情。 琴乐、击鼓声起,舞女的动作随其忽快忽慢,行云流水。红色的舞裙在大殿上绽开,远远望去就像花丛中争芳斗艳的群花,艳丽无比。 一曲完毕,众人拍手称好,那魔后也眉开眼笑的,喜不自胜。 梨落边听星痕讲着四界的故事,一边埋头苦吃,渴了不自觉又灌下几杯酒。说来也奇,虽说这酒不能消愁,碰了竟似上了瘾,怎么都停不下手中倒酒的动作。 喝多了觉得腹中一热,这股热气又慢慢地升了上来,连脸颊都发烫了。 眼前那舞动着的舞女,像施了□□术,幻化出形,这……究竟有多少个人啊,方才明明才不到十个,现在却像有百个千个一般,晃得她如五雷轰顶,晕得不得了。 星痕兴致勃勃地和她说着话,眨眼便看到她将那桌的食物吃了个干净,讶异着回头看看自己的那桌,几次三番,才敢相信眼前所见是真的。她…竟然吃了那么多? 视线不由自主地移至她的肚子,压根没有预料中的突起。 这…这丫头应该很好生养…不挑的,不挑的。 梨落放下酒杯,朦朦胧胧间看见一个人到殿下耳边悄悄说了什么,远远看得出他脸色变了,那隐约的笑意尽数消失,皱起眉毛的他严肃得像个小老头。 顷刻间高堂之上的气氛转为阴沉,他眯眼扫了一眼魔尊,起身往后边的出口而去。 “殿下要去哪?”闻到了新奇的味道,也不顾自己昏沉沉的脑袋,便趁着众人聚精会神地赏析着歌舞、星痕滔滔不绝地讲着故事之时,蹑手蹑脚地溜了出来。 他似在追逐何物一般,悄无声息地入了殿后的森林。 天色暗沉,树林更是阴森得很,耳边除去幽幽蝉鸣,唯有大殿内隐隐约约传来的靡靡之音。 跌跌撞撞地尾随他入了树林深处,眼下他的身影已是近在咫尺,她累得叉腰喘气,上前一把捉住他的衣袖,正欲问道:“殿……” 话还没说出口,被他粗鲁地按在树干上,那只大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薄唇轻轻地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发出声音。 她不明所以,瞪大了眼睛看他,黑夜之中,那双眼比漫天的星辰,还要璀璨。为何她清醒之时,从未发现? 祈墨转过头,看向在那小径中前行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怀里揣着闪着微光的物什,左顾右盼,见无他人,才小心翼翼地将那物什拿出来,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说道:“主上,圣灵印在此。” 好像触动了什么机关,方才仅仅是发着微弱光的石头,光芒逐渐变大,变强。黑衣人单膝跪地,双手将那圣灵印缓缓呈上,举至头顶。 眼看那所谓的“主上”将要现身之时…… 梨落顿觉胸口发疼,是从未有过的锥心刺骨的疼,犹如灵魂被外物吸引,马上要破壳而出一样。 这难道是,喝醉的滋味? 说不明白,好似那光芒越强,她的痛感便越强烈。慢慢地,竟然还生了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偏偏嘴巴又被他捂着,快要窒息了。 她不能淡然,轻轻拍了他的手几回,示意他放开自己。 喂…你再不放开,我可要断气了! 祈墨心思不在此,冷冽的眼神紧盯着不远处的黑衣人,此刻他只想揪出幕后黑手。 梨落只能自食其力地掰开了那作恶的大手。本来醉意上了心头,胆子就大了几分,现下胸口还疼得发慌,又见他不顾及自己的性命,一时气急,抱怨出声:“殿下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他斜眼瞪她一眼,而那黑衣人已被惊动,立即收了圣灵印,放回怀中。环顾四周,阴冷地威胁道:“谁!” 功亏一篑。 祈墨那双射着寒星的眼,此时仅有不悦。 瞪什么瞪,比谁的眼睛大么? 她是想借酒耍性子没错,不仅如此,她还想告诉他,要不是…要不是看在绛灵草的份上,你这么对我,我早就咬你的手了! 而他见眼前的女子竟还欲出声,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错觉。出于本能地去堵住她的嘴,回过神来时,冰凉薄唇已经覆上她温暖柔嫩的樱唇…… 那不过是一刹那,一刹那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皆被抛之脑后,包括他的这一生。 他生平初次尝到了脑海空空的滋味。仿佛记忆被人窃取了去,他竟无法思考。 梨落更是被他出于预料的举动惊得睁大了双眼,凝固的气息间是淡淡的酒味。是他的,还是她的? 四下寂寥,那黑衣人等不来回应,怕是事情暴露,决意不再久留,浑身化作一团黑影,乘风而去。 而祈墨溺在这柔软的触感中,天地之间,只剩下这四目相对……还有其中一股强大的心跳声。 他迷惑了,一时分不清楚,究竟谁才是那醉酒之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心悸的感觉慢慢消失了,梨落还沉浸在刚刚那个吻里,而那罪魁祸首却若无其事地潇洒地走在前头。 今夜吃了太多的东西,胃满了,心底却空落落的。 他怎么就这么毫不在意,大步流星地走在前头,让她独自一人鼓着腮帮子闷闷不乐。 总之就是,越想越不开心。 虽然圣灵族的男子极少,从小到大她也未曾接触过什么异性,可她也知道,有句话叫做“男女授受不亲。”他怎么能随随便便就亲她,甚至没有经过她的同意。 梨落慌张地摇摇头,自言自语:“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问了就可以了么?!”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从前她总说桃桃重色轻友,每每钻到话本中读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里就把她晾在一旁,怎么叫怎么唤都不答应。只因,那些本子将男主人公们描写绘画得极其英俊,又温柔体贴,看得桃桃春心荡漾,魂不守舍。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他虽满足了“极其英俊”这一条,却不是“温柔体贴”。而今日见过的那位璟烨殿下,应该算得上“温柔体贴”,相貌却不能与他媲美。 所以啊,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除了话本里虚构的,再也找不出完美得无可挑剔的男子了。 不过,这些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事情,她倒是不在意。 可方才那个吻,是她的初吻,怎么能糊里糊涂就弄丢了…那可是话本里描写得相当重要的东西呢! 殊不知,这条路上两人心思各异,一个不满极了,咬牙切齿盘算着要如何报复回来,而另一个,思绪万千…… 某人背影虽潇洒,其实他已经反复好几次想回头看她,眼神不自在地落在一侧。脖子以上的部分如同中了定身咒一般动弹不得。好似后面跟着的,不是那软软糯糯的小姑娘,而是什么骇人的生物。 可笑的是,他活了一万多年,未曾因这世间的任何感到恐惧。 再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将她抛在身后,自顾自地往大殿方向走。 这副“淡定”的样子,在她看来,就是惹人烦! 梨落生平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一路走下来,除去那晕沉沉的酒意,便是满腹的不服气。他怎么能这样,亲了她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在心里大骂他一百次混蛋还是不过瘾。 实话说,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会令自己满意。但见他走路带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恍恍惚惚地想起,谁说过的:做人不能吃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没错没错,这便是以牙还牙。 如此一想,她加快了脚步,快步追至殿下身后,叉着腰大喊道:“站住!” 她今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真的醉了,竟敢命令他。 祈墨殿下听她这么气鼓鼓,却不恼,反而顿觉有趣,破天荒地应声停了下来,眼底有一丝看好戏的意味,期待着她将要怎么胡闹。 因为她向来出其不意。 她一言不发地绕到自己身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只当她是走得太快,而她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揪住他的衣领,踮起脚尖,直扑扑地吻了上去。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碰,没有任何旖旎之意。 偏偏带着那么倔强的神情,让不明真相的人见了,还以为:今夜月黑风高,太子殿下遇见女流氓了。 经过这一吻,眼睛瞪大的变成了那高高在上的祈墨殿下。 他在微醺之下,茫茫然地以为自己醉了。其实,他曾几何时醉过。 微风温柔地拂过他英俊的脸庞,吹起一缕青丝,落在额前,应当也顺着那个吻,照入她的气息之间。 天旋地转,地动山摇,整个世界都在动荡不安。 直到她笨拙地拉远两个人的距离,脚底落地,一切的一切才又无声无息地平静了下来。 梨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微红的樱唇抿了几下。挺起胸膛,振振有词地说道:“我从小就不喜欢吃亏,你亲了我一次,我也亲了你一次。这样我们就两清了!” 说罢,骄傲地转身,走到了他前头去,走路带风的姿势完全是和他方才的样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实在嘚瑟得很。 走了一段距离,像报仇雪恨一般,又回头对他做了个鬼脸,然后扯腿跑远,消失在黑夜之中。 被扔在原地的太子殿下,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抚上那留有酒意的薄唇。他才生了一丝实感,原来,那溃不成军的,不是这天地万物。 那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从此以后他将在她手中屡战屡败,一蹶不振,永生永世也没有翻盘的机会。 回来时,殿内比起方才多了一位红衣女子,她正上前献过寿礼,而后转过身来,垂眸望着脚下的阶梯,抬起眸时,恰好对上折而复返的一男一女。 “祈墨哥哥。”胸腔里装满的兴奋未来得及随着声音溢出,便因为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女孩失了气色。 她是谁? 巧了,梨落此时也有相同的疑惑。这一路蹦蹦跳跳的,胃里翻江倒海似的,火辣辣的不知有多难受。倒像是促成酒水在她胃里运转开来,越走就越晕。 顶着个昏昏沉沉的脑袋,起先是无暇顾及他人的,可那抹红色着实吸睛,忍不得将目光投了过去,又是正面迎上,将那红衣女子明眸皓齿,肤白貌美之色尽收眼底。 是有些眼熟……可是在哪里见过呢? 一思考吧,头就越昏,她真是醉了。难耐地晃了晃小脑袋,也难以把那股浓重的醉意甩掉。 算了算了,见没见过有什么重要的,她巴不得赶紧回屋子里倒在那张又大又软的床上埋头大睡呢。 想着想着,就驻足于门槛之前,半天不往前走一步。身子骨愈来愈软,若不是饮了酒,她该担心自己是否中了蚀骨散之类的剧毒了。 那娇滴滴的女声传至耳畔,“祈墨哥哥,姨母的寿宴,你怎么能迟了。” 大殿内正值热闹时,未有人注意到门口来,只是那夜城公主时不时盯着那抹红色,手中虚握着酒盏,至今不曾饮过一滴。 “那女子是何人,和你是什么关系?我怎么未曾见过。”那红衣女子指着梨落,又定睛打量了一番,只见她水汪汪的眼睛犹如蒙上一层薄雾,没有焦距,而小小的脸蛋上双腮微红,想必是不胜酒力。多看了几眼,才转开目光。 这或许是女人对比貌美的女人与生俱来的敌意,又或者是害怕防不胜防之时意中人被抢走的恐惧,在此等惴惴不安之下,憎恶的心情油然而生。 甚至等不到听到他的答案再下定论,她已经开始讨厌那个女人。 祈墨淡淡与她说道:“与你无关,入座吧。” 越是不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她便越是心痒痒的,不依不饶地追问着:“祈墨哥哥,你该不会喜欢她吧?” “她到底是谁,为何会与你一同而来?”微恼着攀上了他的手臂,抓得紧紧的,卯足了劲儿无理取闹。 梨落好不容易生生忍下呕吐的欲望,眼见那女子恨不得凑到殿下身上去了,还抱着他的手臂摇得那么…顺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人是在做什么?! 俗话说的好,凡是都要分个先来后到,这座靠山可是自己先看上的,怎么容得下半路被人撬墙角呢。说来,还有几分醉着的缘由,她更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到酒能消愁,亦能壮胆。这胆一壮,哪里还懂得什么叫后怕。早就一股劲追上去,岂料,双腿一软,一脑袋埋在他的精壮的背上。 祈墨正要甩开绯月的双手,后背便被撞了一下。“梨落!” 梨落在绯月匪夷所思注视之下,揪着他的衣裳缓缓起身,对上那不善的目光,连忙绕道他身前去。张开双臂,好似母鸡护着小鸡不让老鹰得逞一般。 “你这是做什么!”绯月眯着眼睛,讨厌之意愈加浓重。竟敢在她这个仙界郡主面前争宠,真是不识好歹。 也罢,祈墨哥哥向来不喜死缠烂打之人,这下也无须她多费口舌,这女人很快便要被赶出魔宫了。 摆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人,愚蠢之至! 梨落气鼓鼓道:“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何缠着殿下不放?” 祈墨任由她挡着,薄唇微启…她莫不是对他动心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也不知哪里来的散仙,一点也分寸也没有。”绯月对着她翻了个白眼,艳丽的脸上没有丝毫友善之意。“何况,你是他的什么人,有何资格在我面前这般张扬?” 梨落头晕得很,一个字眼也听不进去。 软软的身子往后靠去,他的双手举起落在她的两只手肘处,她才能稳住脚步,再看向对面的女子气急败坏地唤着祈墨哥哥的样子,顿时得意极了。 扬着下巴,宣誓主权:“这个殿下,是我先看上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昨夜一时没把持住,吃得太撑了。 梨落揉了揉胀气的肚子,感叹过后将小手放回呈着茶水的托盘上。 这是魔界边境子民进贡的茶叶,虽不知叫做什么,闻起来清冽得很,连她这个门外汉都觉得非同寻常。芬芳的茶香自鼻端沁入心扉,光是端着它也觉得心神安宁了几分。 可惜她还撑着呢,否则方才在御厨那边就该偷喝一杯。 书房内比起平日多了两个人,原来是魔后和玄城主一同来了,正坐在一旁热络地聊着天。 梨落对这两人都挺喜欢,问好之后欲再去端新的茶水来,魔后却摆手道:“免了,让宫人去便是了。”还热情地招呼她到身前去谈话。 我也算个宫女吧… 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用干活她还乐得自在呢。 祈墨本就寡言,又是些家长里短的事,他就更无话了,端坐在书桌前,也不知是在看书还是在想什么。 “我来没来得及问你,你从何而来,仙龄几许?”魔后牵着她的双手亲切地问着,梨落便一句对一句答道:“我才满两千岁。本就是个小散仙,居无定所,从前和好友一同隐居在山水之间,不问世事。” 闻言,魔后略有所思:“这好友,是男是女呢?” “嗯…我有一个特别好的朋友是女的,还有一个好友是雄性…呃,是男的。但是他时常到各界游历,因而并不时常得见。” 这倒好。 魔后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心上人。 虽然年纪小了点,身子骨倒是出落得凹凸有致,五官也长开了来,日后还不知要多倾国倾城呢。 肥水不流外人田…… 见母后那般窃喜,祈墨更是无言以对,只不过目光时不时投向他们的位置。 星痕和魔后真是“一个鼻孔出气”,见势便开口说道:“你既然是祈墨带回来的,想必你们是在路上认识了。不知你对他说了什么好话,也教教我呗?万一日后有事要求他,指不定还派得上用场哩。” “是啊,他自幼不近人情,性子冷酷得很。你快和我们说说,你是如何说服他带你来魔界的?” 梨落抿着唇,感觉到那道冷冽的目光射了过来。 这是个什么意思啊?是让她别说,还是让她好生回答不要说错了呢? 以身相许算不算呢?可是殿下好像拒绝了……想着想着,肚子忽然疼了起来,再对上那两人一脸期待的表情,顿时更加难受了。 “你也别害羞,大家都是自己人。”星痕嘻嘻笑了笑,却见她脸色发白了起来。他既是玄城之主,又是魔界最出色的魔医,一眼便看出了她此举为何。脸上的笑意敛了起来,正要开口之时,被她抢先一步。 “我、我……”梨落终是忍不住了,右手捂着嘴,左手按着肚子,急冲冲地向门外跑去。胃里翻江倒海的,涌起一阵又一波的恶心。 这…这是怎么了? 魔后看着她仓皇离开的背影,先是惊讶,后来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玄城主所述及她亲眼所见之事,立时恍然大悟。 儿子真真是没有分寸,这门都还没有过,怎能这般猴急…万一显了形,可不知要招来多少流言蜚语呢。 良久,才叹了口气,扫了祈墨几眼又避开,语重心长道:“母后知道你自幼心智成熟,早早便能独当一面,这些年来也未曾让人操过心……但是这儿女情长之事……” 星痕似乎懂了什么,扑哧暗笑,却不肯开口解释。 宁愿冒着被人质疑他这个魔医徒有虚名的风险,也要将计就计,推波助澜凑合那傲娇的大外甥和小梨落。 不过…魔后的想象力果真真是丰富了点。 “这男未婚女未嫁,谈情说爱无甚不可。你老实与母后说,你是不是对梨落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 祈墨挑起眉头,印堂发黑。说话声有些许冷淡:“母后这是何意?” “褪鳞之日,你们去了哪儿,做了何事?前几日我便看出她有些奇怪,今日更是反胃呕吐,有…害喜之状。你且实话说来,你是不是闯祸了?” 闻言,星痕忍俊不禁,要不是情况复杂,他该敞开胸怀,捧腹大笑了。 “母后多想了。” 究竟是如何联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来的…祈墨虽表情严肃,还是扛不住那丁点异动,顷刻间便觉得耳端发烫。 幸得他自制力强,暗中运力压下红潮,仍作镇定冷漠道:“梨落不过是我的侍女,与我自是清清白白,母后莫要无中生有,妄自猜测。” 难道不是? 可玄城主也没有说不对,难道是…… 魔后摇了摇头,又是叹气:“祈墨,梨落她虽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仙,但人家总归是个清白女子,你既然做了,就算你是魔界的太子,也不可始乱终弃。” 糟糕,星痕觉得自己要憋晕了。 风神果然不同凡响,不去摆红线牵姻缘委实屈才了,说不定还能抢了月老的饭碗。 “母后究竟在说些什么。”祈墨额前乌云密布,一张脸冷得吓人:“褪鳞之日,只因母后和星痕在门外鬼鬼祟祟,不得已之下我才带她去了寒冰窟。” 梨落正巧扶着肚子进殿,想来暴饮暴食果真百害而无一利,只是一回,便折腾得她肚痛呕吐不说,还留有浑身虚脱无力的后遗症。 勉强吐过一回,这才如释重负,心情也舒畅了几分。一进门,便听到魔后高声说道:“你必须对梨落负责……” 负责,负责什么? 难道魔后正在替她当说客,劝服太子殿下收她为徒弟。这这这,岂不妙哉! 魔后竟为她的事情如此费心,梨落当真是感激涕零,连忙点头应承:“没错,没错。魔后说的甚是有理。殿下,你便收了我吧。”多个徒弟有何不好呢! 此话招来祈墨一记凶煞的目光:“你附和什么?” 干嘛这么吓人? 梨落不由自主地缩着脑袋,不解:难道他就这么不愿意做她的师父么?虽说她资质拙劣,悟性也不高,但…马马虎虎也还能凑合,而且当徒弟的,便是要从不会学到会嘛。怎么说都不至于这般生气吧? 好像收了她就会掉块肉似的。 “祈墨!”魔后唤了他一声,心想这事如假包换,到了这节骨眼上,他怎还能对梨落这般不体贴。遂将她招到身前,叹息着说道:“你放心,有我给你撑腰,他不敢辜负你的。” “嗯!”梨落感动地点头,拜师一事算是有着落了。“谢谢魔后。” 那理所应当的模样,看在祈墨眼中是万分的得瑟,方想开口解释,却看到星痕对他使着眼色。 这大外甥样样都好,就是不解风情。天下掉馅饼的事摆在眼前了,他还不赶紧把握机会,好抱得美人归。 弄得跟谁也看不出他喜欢那孩子似的。 可怜当人家舅舅的,天天操碎了心还不吃力讨好。 魔后拍着她的小手,继续道:“如今生米煮成熟饭,他定是要娶你过门的。” 娶…过门? 生米煮成熟饭? 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怎得跟听天书般云里雾里的。倒是开门见山和她说拜师之事是成还是不成才好呀。 “况且你还有了身孕。” “身、身孕?!”梨落惊呼,一双美眸瞪得圆圆的。震惊之余,颤颤巍巍地回过头,看向眼神凶狠得能杀死人的太子殿下,不会吧,她她她她她她有娃娃了?可她还是个孩子啊! 遂讶异地脱口而出:“亲…亲一口就…就会有身孕吗?” 没人告诉她一个吻会招来那么严重的后果啊!一瞬间脑海之间皆是她围着娃子四处乱串的场面。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她一定会被驱出圣灵族的。 殿中的三人皆被冻住了一般,竟没人能接住她的问话。她不会是真的不懂吧… 殿内,魔后拍着桌子,视线移到星痕脸上,他却撇开脸,看向他处,一边还摆手道:“我什么也没说。” “……”好啊,好你个玄城主! “殿下!殿下!”梨落匆忙追上甩袖离开的男子,内心一阵恐慌,他看上去似乎特别生气的样子,看着那冷硬的背影轻而易举便能联想到那双寒气逼人的眼眸。 “殿下,你听我解释!”当真是无辜极了,那话也不是她说的啊!只不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便道出了那件糗事。 “你想说什么?”祈墨停下来,她便紧紧捉住他的衣袖,喘息道:“我不是故意要玷污殿下的声誉的,我真的不知道魔后她说的是…是那种事,我以为魔后说的是我想拜你为师之事,这才点头附和。” “天地良心,日月可鉴,我真的不是故意。殿下…殿下那么英俊潇洒,器宇轩昂,英明神武……总之殿下这么好的人,我怎么敢有非分之想呢?殿下要是还生气,我再回去和他们好好解释一番,要是殿下还不解气,我就发毒誓,要是我对殿下有奇怪的想法,我便灰飞…” “你就那么喜欢拿灰飞烟灭立誓?”听到她这么说,不知为何心口如被堵住似的,闷得很。“罢了,我不同你计较这些。” 他当真不计较么? 可是他的脸色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好,阴森可怖,看一眼就让她浑身战栗。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呢…用眼神就能杀人,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梨落摇摇头,认真地解释道:“我从小未曾接触过什么异性,也没有人教我,我怎么知道生娃娃的事情呢?” “这真的不能怪我啊,我所知道的都是从话本里读来的呀。”要怪也只能怪那些混淆视听的小册子了!而且,方才她也是过于震惊,出于好奇才那么问的,谁想到那么一句话就让他那么生气。 要是早知道,她定缄口不言,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话本?”他看上去比方才温和许多,淡淡地揣摩着这个字眼。 他好像挺感兴趣的,那么她就大发慈悲为他解释解释吧。 “那里面也没有细写,总是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两情相悦,好不容易历经波折走到了一起,然后便结为连理。接着呢,便是重头戏——洞房花烛夜,这夜里便是两人浓情蜜意,然后…”她顿了顿,将两只食指点在一块,“这样。” 就说这太子殿下不懂事吧,只不过一个洞房花烛就唬住他了。 有什么好惊奇的嘛。 此时,一只黑色的鸽子扑哧着翅膀落在他的肩上,转着鸽头打量着她。 听了她的话,他竟勾唇笑了笑,“你以为这样便会有孩子?” “我没有那么以为,只是魔后方才突然那样说,我差点以为亲一口就会有娃娃了。可吓死我了,现在才想起来,话本里说了还要熄灯进被窝呢!”原来是虚惊一场啊。 祈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祈墨微微勾起食指,那只黑色的鸽子便飞到他的手上,稳稳地立住之后抬起细细的鸟腿。 他从上头拆下白色的纸条。 “那是什么?”梨落一边问,一边伸着小手,想去戳一戳它的小肚子,没想到鸟不可貌相,看不出这竟是一只柔软的鸽子,缩着鸟肚果断地躲过了她的触碰。 什么啊,摸一下下会死呀!真是,有其主必有其鸟。 “八两。”他一出声,那只小鸽子便再次挥动翅膀,梨落还没还得及和它打招呼,一眨眼就不知道飞到了哪儿去。 展开信纸,她好奇地想瞅瞅上面写了什么,却是被他一手挡住,脑袋被轻轻被扭到一侧,只能在他身后砸砸嘴。 祈墨面无表情地阅完之后,一道蓝色的火焰自信纸的底部升起,将其燃为灰烬。 “它叫作八两啊,真有意思。”梨落讪讪地和他搭话。这下,那个乌龙也该画上句点了吧。 他垂下手,看了她一眼,抿着唇问话:“你可还记得昨夜寿宴之上,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莫非她除了“口不择言”还做了其他惹他生气的事情?难怪他方才那么不悦。 梨落冷不防地倒吸一口气。 当时情况那么复杂,她哪里想得起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安安稳稳睡了一觉,早早就将那些抛到九霄云外了。被他这么一问,不得已才绞尽脑汁想了一番。 她似乎喝醉了,在树林里的事情她倒是清楚,毕竟那窒息的感觉太吓人了。 回来时见到一位红衣女子缠着他不放,当时她可紧张了,慌慌张地想着要是有人将殿下抢走了该怎么办?然后不由分说就冲到他面前去,然后…然后……不记得了。 天啊!她该不会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唉,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他好意提醒道:“什么叫作,这位殿下,是你先看上的?” 初初听到她说这句话时,他是有几分开心。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一刻的心跳,无比的真实,真实到连他自己皆开始怀疑,这份悸动的心情名为何物。 可她不曾给过他太多的时间细想。 还真是不喜欢吃亏的性子啊。怕是还记得那一夜,他也不曾留给她时间思考,便把她带来魔界了。 谁知道她成天在想些什么,昨夜说完了那句话便借酒发疯,当着绯月的面瘫坐在地上抱住了他的腿。 那一惊世骇俗的举动不知招来多少人侧目。 梨落蒙了。竟有此事? 虽然这话真真确确是在心里想了无数遍没有错,可她从未想过将心底所想托盘而出啊。 完了完了,这么下去,她再讨好他,他是不是该要觉得她虚伪了。他脾气这般古怪,阴晴不定的,会不会一时心气不顺把她赶出魔宫? 拜师没希望就算了,要是连绛灵草都摘不到,那她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做他的侍女干什么,最后还惨兮兮地拿不到任何报酬。真真是欲哭无泪。 不行!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咳咳咳,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梨落心虚地侧过脑袋,不敢看他的眼睛。“昨夜发生了什么了吗?我只记得我不胜酒力,很早便睡着了呀。” 祈墨笑了笑,“你倒是擅长四两拨千斤。” 看在她眼中,是皮笑肉不笑。 “才不是!”她急忙反驳道,耳根子红了个透彻。 算了算了,反正他这么聪明,哪里能瞒得过他呢,还不如早点认错。 俗话说得好,早死早投胎嘛。那就无须垂死挣扎了。 “殿下殿下,我在魔宫无依无靠,当然会害怕呀。是殿下将我带回来的,我自然要好好地跟着殿下。那时候我见那红衣女子纠缠着殿下,一时就担心,她要是把殿下抢走了该怎么办,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她…担心有人将他抢走? 若是才认识她,兴许他会被这个念头蒙蔽了心眼,可惜,他已经了解她了。因而,不会再轻易地上当了。 “所以,跟着我,拜师学艺便是你的企图?”早该知道的啊。 “嗯!”她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他的话点点头,见他眉目神情冷淡,连忙改口道:“我是说,我当初离族,确实也想在外头拜个师父,恰好碰上了殿下。殿下又是这么英明神武,我才…我现在不想了,真的,我一点也不想了。” “在绛灵草盛开之前,只要能待在殿下身边,为殿下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就心满意足了。” 狭长的丹凤眼眯了眯。 虽然说这些日子以来,她其实慢慢地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他,但莫名地感觉,这个人实在是太危险了,是她所不能挑战的那种危险。 譬如,他只是动了动眼皮子,她的心脏就吓得快跳出来了。 也许是因为他太过强大,也可能是这般强大的人心思根本就非常人能参透。 无知总是会将人引向恐惧的深渊。 “离族。”他的嗓音低沉得犹如从地底传来,再开口时一点温度也不带,仿佛她在他眼中又回到了初见的那天,他依然不相信她。 “你说你是个四海为家的小散仙,何来的族?” 这个人,未免也太会捉重点了吧?!不知他之前都读过什么书,怎么练就这种能力的。 完了完了,真真是祸从口出。 梨落第无数次体会到谨言慎行的重要性。可这也不能全怪她,毕竟昨夜喝了酒,指不定是后劲在作祟呢! 你是不是傻啊! 事到如今追究是什么的错还有何用,还不赶紧编个理由出来糊弄过去。 可他脸上分明写着“你最好老实交代。”这几个大字,她硬生生得咽了口口水,正在衡量利弊——该不该告诉他,告诉他会怎样,他也想得到圣灵族么?不告诉他呢,不告诉他的话会怎样,是不是会死得更快一点? 他低沉的声音再度传来,惹得她身子微微颤抖。 “你一个修为低下的散仙,竟有能耐隐藏真身。”祈墨那双危险的眸子正紧紧地凝着她,而那张小脸上一丝一毫的慌张都躲不过他的审视。 如此想来,确是他大意了。起初他只当她修为低下,掀不起风浪,如今想来,若只是修为低下,又有何能耐足以隐藏真身。 “连我也看不出你是何物。” 宽厚的大手掐住她的手腕,将它举在两人之间,在他吐出那个没有近似恐吓的“说”字之时,她就已经自乱阵脚了。 想镇静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他看起来好凶,不会真的要动手吧? 她像极了受惊的小白兔。 在她眼中,此刻的他是否像只危及她性命的大灰狼?亦或是无情至极的将她捏在手心的猎人? 这个念头萌生之时,他不知为何,竟下意识地放轻了语气,“你到底从何而来?”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方才她以为她没那么怕他的,都是错觉,她怕他,怕惨了好吗? 心中有一千一万个后悔,这个靠山原来还是找错了。稍有不慎,她真的会没命的! 可是现在,即使她编出再逼真的理由,也绝无可能让他信服。 算了算了,反正她这个段位的小仙灵,断是引不起他的兴趣的,若是他真想知道圣灵族的下落,到时候咬定自己是被赶出来的,谁人不知那道结界有多强大,出来了哪里还能回去,是以她才会流落至此,无家可归。 没错没错,就…就这么说。 “咳。”她给自己好好地顺了口气才答道:“其实…其实……我…”想起来简单,说起来难,话到嘴边又开不了口。 反反复复几次,才终于在他耐心消失之前说了出来:“其实我是圣灵族的人。” 他的脸色刷地暗了下来,眼底的神色复杂,“你说什么?” “我说,我来自圣灵族。”这人耳朵不好使么?说得那么大声还听不明白! 腹诽完了继续道:“我虽然是圣灵族的人,可我修为不高,也没有什么灵力,初级的法术都学不明白,正如你所知道的这样。所以,你可不要误会我可以帮你做什么哦,我什么也做不到。” 最后几个字,她垂着脑袋嘟嘟囔囔地说完。 居然是圣灵族。 自古有预言,得圣灵族者得天下。 且不论四界最强大的封印圣灵印,那一族镇族之宝破魔箭,传说不仅能破魔,亦能诛神、消冥、灭万物之灵,得此箭者,以一箭便轻易能让如他这般法力高强之人灰飞烟灭,亦能将一箭化为万箭,一举杀得战场上千万士兵片甲不留。 几万年来,令仙魔冥三界多少人不死不休,梦寐以求。就连父尊也从未停止追寻那破魔箭的下落,尚且不用说那些无自保之力的低等妖精。 两千年前圣灵族先族长仙逝之时,那族一度消失于世,至今无人能够寻得。 流言道:世间绝此圣灵族,再无破魔箭。 可他随手捡来的小妖,却字字分明的告诉他,她来自圣灵族。 这,莫非是天意。 看着她手舞足蹈地解释,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太过真诚,太过…天真无邪。 仿佛传递着巨大的力量,从初次对上它们时,就着了魔中了道。他一直都清楚明白,只是他始终不愿意承认,他会败给区区一个眼神。 那股力量潜移默化,和她的主人一般不认生,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埋入他心脏最脆弱的某个角落,待他察觉,为时已晚。 似乎埋得太深了,已然摁住了他的命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梨落见他半天不吭声,心里更是没底了。 若是不能令他信服,悲惨的还是她一人啊。 “咳。”她故意咳了声,用另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轻声细语地试探道:“殿下殿下,你别不说话呀,你这样弄得我提心吊胆的。”起码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好不好。 做人难,做太子殿下的侍女更难啊! 祈墨这才慷慨地给了她一个眼神,冷哼道:“我从未指望过让你为我做任何事。” 即便她修为低下,可圣灵族人这个身份仍旧非同寻常,将来指不定会为她招来无妄之灾。照她这口无遮拦的性子,也不是没可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若到了那时,该如何是好。 罢了,何必管那么多闲事,她既然敢来魔界,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不论何等后果,都是她应该受的。 只是… 梨落想了想,他应该不是在夸她吧? “若是有人问起你从何而来,断不可说出圣灵族三个字。”祈墨松开她的手,眼神依旧冷淡。 明明没用什么力气,她还在那倒吸着气,惨兮兮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腕,仿佛他差点就要将她的手折断似的。 看得他更加烦躁,呵斥道:“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这话她倒是听得习以为常,不仅没有生气,还讪讪地笑道:“我知道的,我们圣灵族的招牌那么响,要是让别人听见了,那肯定会招蜂引蝶,引起事端的。放心,我懂我懂。” 祈墨正是无言,那贴身侍卫镜光便入了潜跃宫,说道:“殿下,魔尊有事要议。” 这些时日以来,她已经见过他很多回了,知道了他不但是太子殿下的最得力的下属,还是魔界的一个将军。 祈墨“嗯”了一声,临走之时向他吩咐:“看好她。” 她是圣灵族人。 这个事实不断地在他脑海里回荡,那个时候的他仍不敢确定,那种心脏犹如悬在半空中,非他能左右的陌生情感,原来叫作担心。 我又不是小孩子!干嘛管得这么宽! 梨落不满地撇撇嘴,当然,被她抱怨的对象早就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遂暗暗地谋划着,要不趁殿下不在,偷偷溜出去哪里潇洒潇洒,找找乐子,侧过脸对镜光使了使眼色。 一身正气的镜光刚强地避开她的目光,兀自摇了摇头。 果然……抛媚眼什么的,太不切实际了。 “咦,那只八两怎么又来了。”她指着空中盘旋的黑鸟疑问道。 这太子殿下真真是日理万机,到底是哪来的那么多信函。 “诶!怎么还不止一只!”莫不是那只随主人的魔鸽还会使分身术不成?太神奇了吧! 惊讶之余又自怨自艾。 近来世道艰难,往后她怕是连只鸽子也惹不得了。命苦啊。 镜光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与她说道:“梨落仙子误会了,那并不是殿下的魔鸽,而是尾随折夜少主而来的小跟班。” 折夜,那个没有翅膀的飞鸟族少主来啦。 她往潜跃宫门外看了看,果真等到了他的身影,遂上前兴冲冲道:“镜光将军说这是你的跟班,它们也是魔鸽么?和殿下的八两一样?” “非也。”折夜笑着否认,轻轻摆袖,其中一只鸟儿便落到了她的手上,为她解释道:“这些可不是传信的魔鸽,而是飞莺。” “飞莺?” “它们是来引路的,在夜间能发光。没有一点攻击性,只喜欢跟在主人身边。” 梨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脑袋,惋惜道:“我还以为和八两一样呢。” 看她那失落的样子,折夜心如明镜。“你若是也想养只魔鸽,不如随我一同到夜城去走走,要是看上满意的,我送你一只也无妨。” “真的?”她笑得很开心,一而再再而三地问道:“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去夜城么?你真的愿意送我魔鸽么?你不会反悔吧?” 折夜失笑,点头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太好了!”梨落高兴地转了几个圈,感叹道:“折夜少主,您真是太大方了!” 镜光在一侧咳了咳,“可是,没有得到太子殿下的同意。”虽不知为何殿下让他看着这小仙子,但总该有什么隐情在内。 你知道什么是扫兴吗? 她很想问问,他的良心会不会痛? 折夜率先说道:“现下时辰还早,何况是我这个夜城少主带她去夜城,还能遇到什么危险不成?镜光将军是信不过我?” 梨落用力地点着脑袋,以示附和。 啧啧啧,这通情达理的人就是不一样,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喜欢听。不像有些人,哼! 镜光仍在思索,折夜揶揄道:“太子殿下的心思是越来越难懂了,既是一个小小的侍女,为何要镜光大将军寸步不离地守着。” “就是就是,杀鸡焉用宰牛刀。”梨落点头说道。 折夜心想:这话虽然不是这样用的,但也有几分贴切。 “镜光将军,殿下他兴许是担心我像上回那般招惹到狐妖才让你看着我的,我随折夜少主到夜城去取了魔鸽就立刻回来,可好?”梨落搓着小手,对他哀求:“拜托拜托。” 折夜反复向他保证天黑之前会送她回来,镜光这才点了点头。 梨落生怕他反悔,赶紧扯着折夜少主的衣袖就往潜跃宫宫门走。 折夜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魔宫主殿内。 祈墨一走近,便有一侍卫从角落里窜出来,朝他作礼后引路道:“太子殿下,魔尊在石亭候着。” “嗯。”他淡淡应了一句,转身出了大殿。 亭子正中央,魔尊端坐在石凳之上,石桌上摆了一壶清酒,两只酒盏。 祈墨走到他身侧,唤道:“父尊。” 魔尊看了他一眼,那精工雕刻般的眉眼与高挺的鼻梁浑然天成,沾着酒气的薄唇显了血色。 不知为何,本该是白色的眼底,却染着奇异的红。 祈墨的面部线条倒是有几分像他的,却是综合了生母相貌上的优点,鼻梁更加笔直高挺,气质上冷而不阴沉,论俊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坐。”魔尊晃了晃手中的酒盏,问道:“如何?”语气倒是波澜不惊。 “是夜城主。”圣灵印失窃一事,祈墨心如明镜,即便当时未能当场拿下那幕后黑手。 双手举着酒杯,接过魔尊为他倒的酒,如实道:“不过未能人赃并获。” “罢了。”魔尊饮下一杯酒,冰冷的神情捉摸不出任何情绪。 祈墨聪颖过人,自幼心性成熟稳重,魔尊的野心他是一早便知的。 他比谁都清楚父尊对破魔箭的渴望,对找出圣灵族的下落更是孜孜不倦。而那圣灵印事关圣灵一族及其背后的破魔箭,这些年来,却未有能顺利开启其封印之法。 虽不知当年那族先族长为何将镇族宝物之一的圣灵印赠与父尊,那个中缘由必是复杂曲折。而他对那些,毫无兴趣。 “父尊想借夜城主之手找出圣灵族。”他并不是在问,而是没有平仄地陈述一个事实。 魔尊放下酒杯,指尖在杯口敲了两下,冷冷地哼笑了一声,“近万年来圣灵印无人可以催动,放在魔界不过是一块废石。夜城主不甘昔日的凰族屈为今日的飞鸟族,他比我还想得到破魔箭,这些年来他致力于找出圣灵族,忍气吞声了那么久,终于盗走了圣灵印,你认为是何缘由?” 祈墨眯了眯眼眸,“他已经找到了开启圣灵印的方法,不过,可能性不大。” “呵。”魔尊眼底的神色深沉:“谁人不知,圣灵印唯有圣灵之血才能开启。” “这世上,哪里还有圣灵!”他笑了笑,眼角处的红血丝将这个笑容衬托得尤为癫狂,“痴人说梦罢了。” 祈墨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看来,夜城主应是发现了圣灵印与圣灵族的某种联系。他若非势在必得,断不能行此莽撞之事。” “如我所想。”魔尊接连饮下两杯酒,眼眸幽暗:“既然他也想找出圣灵族,得到破魔箭,随他去罢。等到那一族现身之时,再坐收渔翁之利也不迟。” 祈墨不做声。 如若用那圣灵印便可以求得圣灵族的下落,那族断不可能消失在世上整整两千年,无迹可寻。父尊办不成,长老们尚且无从下手之事,区区一个夜城主如何能说成便成。 这才真的是痴人说梦。 圣灵族……那个傻丫头是从那里来的,从圣灵族来到了他的身边。 魔尊仿佛看出了端倪一般,不经意似的随口提醒道:“你要记住,这四界上下终有一日将归魔界所有,千万不要让任何人扰了男儿的抱负。” 否则——父尊不会放过那个人。 “是。”祈墨抿着唇淡淡答道,心不在焉地看向别处。 “听说,你带了一个散仙回潜跃宫?” 祈墨松开捏着酒杯的手指,眼中没有一点情绪:“一个不学无术的散仙,用做侍女使唤使唤罢了。” 梨落,她的到来,究竟是不是天意。 院子里的梨花开了。 “我就是那夜出生的,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 “我出生的时候,还真的千树万树梨花开了呢!” 少女弯弯的笑眼浮现在不远处的梨花之上,他有些许恍惚,蓦地抿着唇笑了笑。定睛一看,哪有什么人,不过是一棵梨花树而已。 为什么她明明就不在这里,脑海中却全都是她的声音,她的笑脸,她的…… “我从小就不喜欢吃亏,以牙还牙,你亲了我一次,我也亲了你一次。” “这样我们就两清了!” 薄唇上似乎还留着那一刻的触觉,那是他生平初次知道,一个人的嘴唇居然能够柔软到那般田地,只是轻轻一碰,他便觉得整颗心都陷入棉花堆里。 如何能两清啊。 院子里的梨花开了,原来,冬天已经过去了。 魔尊见他神色逐渐柔和,眯着眼睛,陷入了沉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夜城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大街小巷,胡同里外,只要有墙壁的地方都刻有飞禽的画像,种类繁多,千姿百态。 当然,前一刻和后一刻看到的“东西”究竟是不是同一个种鸟,梨落是绝对分不清楚的。 除去这些死物,还有些“活物”将屋子建到了较为粗壮的树枝上,听见了声响,它们便从屋门口探出个长满茸毛的小脑袋。 看清了路上走着的人是少主,就从那“鸟窝”中飞跃而下,落地时多数已化成了人形,只是有的身体上几个部分没能一同变换过来,比如左手是人的手,右手却是个翅膀。 诸如此类的,十分新奇。 可街上走的不全是人,亦有许多巨大的飞鸟,飞行时在地上扫出偌大的阴影。 梨落真真是大开眼界,走在折夜身前,指着路过的一只正扑哧着翅膀的鸽子说:“我就想养这样的。” 那鸽子也不知听没听懂人话,见她指着它,哆嗦地飞到远处去。 该不会是误会她想吃烤乳鸽吧! “这都是有主的魔鸽了。”折夜笑了笑,为她解释:“仔细看,它们的翅膀上点着朱砂,那是它们的主人留下的记号。” 原来是这样啊。 可这一路下来,见到的魔鸽皆是别人家的啊。 这时,一只飞鸟落在她的肩头上,嘴橼叼着一条白色的虫子,一边从鼻腔发出咕咕声,一边向她的脸凑近。 梨落定睛看了看,吓得六神无主,直往后缩。这是在做什么?! 却不想,她越是躲,那飞鸟便死缠烂打地追着她,飞起落到她的肩上,叼着那条蠕动的虫子朝她点着头。 “过来。”折夜招了招手,那只飞鸟才肯离开她,落在他的食指上,不解地转动着小小的鸟头。 “她不吃虫子。”折夜对着它摇了摇头,这下,它将那条虫子吞进腹中。 梨落看得毛骨悚然,它吞咽的动作十分缓慢,以至于一点点能看到那只虫子是如何被它吃下的。 咦,太可怕了。 折夜善解人意地解释道:“别害怕,它这是喜欢你,所以想把食物分给你。” 闻言,她立即对那只飞鸟摆摆手,“谢谢你的好意,非常感谢!”但是,我不吃虫子! 它应是吃饱了,表情餍足得不得了。 跃身落到到地上,羽毛瞬间蓬松了起来,体型比方才放大了数倍不止,也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总之待她回过头,那只鸟就高过了她。 折夜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欣赏她那胆怯的样子,突的生了逗她的心思,遂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看,你拒绝它的好意,它生气了。” 什么?!这鸟的脾气还真不小啊。 她方想戳一戳,确认它究竟是不是虚胖的手就那样凝固在空中,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慢慢地将手伸了回来。 咽了口水,非常惜命。 惶惶地看着他,小声问道:“那…它吃人吗?” 折夜强忍住笑意,严肃地点了点头。 梨落脸色大变,颤颤地揪了揪他的衣袖,也不等他答应,拉着他便往前大步地走,嘴里还振振有词:“我们赶紧走吧,我还急着回潜跃宫呢!” 殿下又不在,万一有个不小心,她就变成这鸟嘴里吐出的骨头了! 路上有好多鸟儿目睹少主正被一个不曾见过的女子牵着跑,误以为少主有了麻烦,扑哧着翅膀追随着他飞了一段距离。 梨落还在想着他方才说的话是否属实,见到这些可爱的小东西也没了兴致,生怕它们忽然变大,把她当成食物,更别提去触摸了。 脚下的步伐不知有多快,可就是甩不断这些带翅膀能飞的。 “你还真惜命。”折夜对着后面那群小跟班吹了个口哨,紧跟着他们的飞鸟才肯离开。 梨落义正言辞:“命只有一条,怎么能不爱惜呢!”而且,就算要死,她也不要作为食物死去呢,那也太没尊严了点。 折夜这才松了口:“我和你开了个玩笑,它们不吃人的。” “折夜少主!” …… 没想到,这魔鸽看来不足为奇,却是栖息在万里高空之上,是非一般人得以接近的。 折夜指着那高耸入云的老树,对她说:“到了伸入云之彼端的枝头上,便能寻到魔鸽的巢穴了。” 梨落对着他连连眨了数十次眼睛:“折夜少主,你在与我说笑么?”这么高的地方,她如何能上去啊? 他之前可没和她说过,想要魔鸽还得会上天呢! “别担心。”折夜摇了摇头,又是吹了个口哨,从后边飞来一只巨大的鸟,定在他们身前,抖擞羽毛。 梨落寻思着,这不是方才那只吗! 虽然他解释过了,她仍有几分惶恐,在他的数次搀扶下,她才敢爬到那只飞鸟的背上。 所幸,这体型巨大也有大的好处,起飞过程中满满的安全感,丝毫不担心一个颠簸就掉下去了。 到了这万里高空,竟发现这里凭空生出一口悬崖,而那魔鸽的巢穴就在这陡峻的峭壁之上。 “此处什么也没有啊!”梨落观望了一番,心生疑虑。 折夜少主不急不缓,将她的小脸摆向那悬崖断层上的洞口,道:“它们都在洞穴里睡着,直到有人取了它们,才能化作破壳而出,否则穷其一生,也只能做颗鸽子蛋。” 说着,轻声提醒道:“魔鸽认主,谁将它带出洞穴,它便会追随主人一生。” “所以,还要再飞啊?”梨落叫苦连天,早知这么麻烦,可就不来了,说来,还不是想让殿下震惊一下,唉。 他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循循诱导:“毛毛会带你去的,相信它。”说完便径自跳下,落在扎入云端的树枝上。 毛毛? 这只巨鸟,还真是鸟如其名呢。 “静下心,它会带你飞。” 梨落听了他的话,放松了下来。 竟真觉得周遭空无一物,微风拂面而来,脚下如腾云驾雾一般,轻得不得了。 这只毛毛像棉花似的,在她眼中比方才可爱上百倍不止。 毛毛在洞口处停下来,梨落从它身上跳进石壁里,小小的身子消失不见,良久再从中探出个小脑袋和停在树枝上的男人打招呼:“折夜少主,我进来了!” 打完招呼便直直往洞穴里去。 这里却不似她想象中那般昏暗,反而亮堂得很,这魔鸽的蛋和普通的鸽子别无区别,就是大了点,其中几个色泽较为鲜艳。 梨落好生比较了一番,最终捡起可怜兮兮地躺在入口处的一个粉红色的鸟蛋,“粉色的蛋蛋,还是头一回见呢。” 她也不多作就留,抱着个蛋蛋便要跃身而下。 毛毛没想到她会那么快出来,悠闲地动了动,在一旁抖着茸毛。眼下它离洞口的距离,可不是她随便一跳就能到达的。 果然,她不负众望,脚底踩空,重重地坠了下来。 毛毛惊得浑身炸毛,慌乱地扇动翅膀,慌乱之下,巨大的身体砸在石壁上,眼冒金星,重新起飞。 “折!折夜!”她受了惊,急急地朝折夜少主求救。 毛毛,你别那么迟钝行不行!我说真的,你可以飞得快点么! 折夜少主见状,施法变幻出一道澄黄色的光圈,像绳索一般往梨落的身子伸去。不等那绳索到达,从更近处显现一个影子,炸了毛的毛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到她身下,稳稳地接住了她。 平稳地从高处落下,到少主面前才将她放下来。 “毛毛,我就算你将功补过了。”梨落勉强地起身,虚软的双腿抖个不停。 还好还好,有惊无险。 折夜顿了顿,将那绳索收回。 “吓死我了了。”梨落咋呼地拍着胸口,顿觉得袖口一动,低头一看,那只鸽子蛋竟碎裂了,从中飞出一只魔鸽,生龙活虎的,怕是不知道方才若是有个闪失,它可就碎了。 “折夜少主,你看,粉色的鸽子!”没想到蛋壳什么色,鸽子就是什么色,太厉害了吧。 “我有自己的魔鸽了!”梨落喜上眉梢,和一旁的折夜少主分享着她的愉悦。 折夜颔首笑了笑:“给它取个名字吧。” “名字?”梨落点点头,想起一日未见的太子殿下,调皮道:“就叫半斤吧。”凑一个半斤八两,多喜庆啊! “半斤八两?”他呢喃地念了念,不作评价。 可能连她也没有发现,她对祈墨的依赖已然超乎想象。 旁观者清,果然如此。 若是太子殿下在,肯定是要嫌弃她取的这个名字的。 不过呢,这是她的魔鸽,谁也管不着。尤其是,想到他无可奈何的表情,她就高兴得不得了。 起先还着急着回去,现在知道毛毛不吃人,又有了自己的魔鸽,梨落真真是乐不思蜀了,缠着折夜带她到处逛逛。 夜城真是热闹得很哪,不愧是飞鸟族。鸟儿嘛,就是叽叽喳喳的才可爱嘛。 路过一处巨大的石碑,石碑上刻着火焰的图案,熊熊地燃烧着。 仔细一看,那似乎不是火焰,而是鸟的模样。 难道是火焰鸟? 她默默想了想,向他求证:“这是个什么东西呀?” “那是飞鸟族的图腾——”折夜与她并肩走着,缩小的毛毛乖顺地跟在他们后面。“凤凰。” 凤凰浴火。 奇怪,走着走着,她额头上竟浮出几粒细汗,今儿个天气也不热呀。 尤其是,胸口怎么这么闷? 折夜还想带她到城中心逛一逛,侧过脸时,发现她没有跟上来。“梨落?” 毛毛似乎有所预感,在她脚下着急地绕圈圈,嘴里还呀呀叫着。 “怎么了?” 梨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可是不管她怎么用力,空气好像不断被抽走一样,有种窒息的感觉,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着。 这比方才那下肢无力的虚脱感还要难耐。 这种感觉,就好像……魔后寿宴那天,在树林里那般。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只能无措地摇头。 “梨落。”折夜的眉毛拧着,宽厚的大手抚上她渐渐苍白的小脸,生怕她突然失去意识,不停地唤着她。 她的手很冰凉,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袖、手指,慌乱地求救:“我好难受……折夜少主,我快不能呼吸了。” 已经无法思考。 为何那个称谓呼之欲出。“殿下…” 毛毛啄了啄她额前的冷汗,翅膀欲展不展,发出噗噗的声响,乌黑的鸟眸里,写满了焦急,却是有口难言。 下一瞬,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意识逐渐涣散,眉毛还痛苦地皱着,含含糊糊地念着:“疼……” 平日里红润的小脸惨白得令人胆寒,几个时辰前那活泼乱跳的身影仿佛脱胎换骨。 折夜的心口突突地跳着,他不能再等了……终究是要见的。 再开口时,声音无比的干涩:“毛毛,去请玄城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殿下。”镜光守在潜跃宫前,见了风尘仆仆的太子殿下低了低脑袋。没想到梨落仙子同折夜少主一同去夜城,竟会发生这种意外。 的确是有愧于殿下的托付。 祈墨大步流星地进了寝殿,墨色的眼眸不动声色地凝着睡颜安逸的女子,瞳孔中的光芒愈加深邃,落在衣袖下的手无意识地握成了拳。 无法描述收到消息那一刻他的心情,从未有过的体验。 星痕知道他来了,略过和他打招呼这个环节,端正坐在床榻边的凳子上,体贴地将她的被子撵好。 叹了口气说:“这丫头平日里活蹦乱跳的,饭量还比谁都大,没想到身子骨这么虚弱。” “她这是怎么了?”低沉的声音从干涩的喉头溢出,不可否认,此时此刻的他并不像过去那般淡然。 “元神不济,她的魂魄有残缺,也许……活不过……” “你说什么!” 星痕这才笑了笑,眼里近是看好戏的意味:“你就这么担心她?” 祈墨侧过脸,避开他的目光,“我现在没心情和你说笑。” 看来是真的很紧张她。 作为他的舅舅,星痕怎么会不明了,遂同他解释:“虽不至威胁生命,魂魄缺失确是真的。依她这惜命的小性子,若是知道自己少有一魂一魄,哪能随随便便就跑来魔界了。” 魂魄缺失。 这四个字有如一串咒语,在他的脑海中绕了一遍又一遍,眉心突突地疼着。 床榻上的小人儿睡得不省人事,偶尔眉头也会一皱一皱,表情略微狰狞。 在梦里也会痛苦? 从来不曾有过的体验,他的心仿佛正被她紧紧地捏在手中,只要她想,易如反掌就可以取了他的性命。 他不信天,不信命数,不信这世间虚无缥缈的一切,一万多年来,他相信的只有自己。 直到此刻,他才不得不承认,他曾经的无所不能,在天意面前竟然渺小到这般田地。 星痕继续说道:“总之定非后天所致,要么是先天不足,要么是在腹中之时母体遭受过重创。我实在想不通,她一个小小的散仙,受过那等严重的创伤,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活下来也就算了,还就平安无事地长到了两千岁。” “如果当时是有人恶意取出她的魂魄,她估计连降世的机会都没有了。”你也就没有媳妇了。 祈墨步至床榻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温柔地拭去她额头上的细汗。 那紧紧拧住的眉头,缓缓才舒开。 “可有办法?” “魂魄残缺可不像中毒、受伤那般有药可医。除非能给她造个新的魂魄出来,且不说此方法是否可行,那样的话,她也许便不会是我们所认识的梨落了。” “实话说,这对她的生命不会有严重的影响,但若欲增加修为,修习法术,恐怕比常人付出百倍的努力也达不到十分之一的效果。这也许和她那么想拜你为师有关,这傻丫头,若是知道了这个事实,怎么也得一哭二闹三上吊吧。” 星痕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抿着唇说道:“所幸,以后有你保护她,就算她什么也学不会,又有何干系。” 这话换来祈墨冷冷的一个眼神,他侧过脸,薄唇微启微合:“我对她,不是你所想的那般。” 行吧,你就嘴硬吧,你舅舅我今天便是要看看这张嘴能硬到何种地步。 星痕不屈不挠:“那好啊,反正我也是知道的,她来魔界就是为了绛灵草。你说…我若是送她一株,她会不会在你身边多留一刻?” “绛灵草仍未绽放,你何来的…” “忘了告诉你,今早你们都不在潜跃宫中,我路过石壁竟碰上了绛灵盛开。”他边说,边拿出绛灵草,“唉,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原本想将它藏起来,促成一段美好的姻缘。既然你无心,那是我多管闲事了。” 这还无动于衷?! 他只得继续添油加醋:“待她醒了,看到这株草,定会高兴得手舞足蹈,是不是?” 祈墨的手握得更加紧实,星痕说的每一个字都沉沉地击打在他的心尖上。若是她看到了绛灵草,还会在自己身边多留一刻么? “呵。”他自嘲地笑了笑。 星痕还来不及辨别他这个笑容的意味,余光瞄到火光迸发,接下来掌心灼灼地被刺痛。 “祈墨!” 再回头时,手中哪里还有什么绛灵草,他握着的应该是空气才对。 此等珍贵的草药,说毁就毁,怕是除了他这个大外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真是暴殄天物,你早点说,我先一步把它吃了不就完事了? 话虽如此,他并不因此恼怒,反而得意得很:“梨落年纪尚小,情窦未开,就一傻乎乎的小姑娘。就是把你的心意摆上台面与她说了,她也未必明了。” “舅舅话可说在前头,趁她如今喜欢粘着你,凡事又都依赖你,你可得好生守着,若是一个疏忽,指不定哪天碰上个什么人儿,这情窦就开了,到时候你就是用尽一切手段,她也未必愿意跟着你。” 祈墨面上毫无表情,实则耳根子已然烫得不行。 唉,死要面子活受罪。 星痕这个魔医,寻常病能治,今日个儿,这名为“傲娇”的疑难杂症,怎么说也得硬着头皮治一治。“你活了这么多年,也未曾为谁心动过。若非要计较,你也是情窦初开,别要以为你的演技天衣无缝,相反,拙略得我都看不下去了。也就这个迟钝的傻丫头,才看不出来你喜欢她。” “罢了罢了,既然你已经身体力行地承认喜欢她了,我这碍眼的人便不在这里杵着了。”说着,背着手跨着大步离开了。 潜跃宫的下人见了,都道今日这玄城主气色大好,心情甚佳,想必是有什么喜事将近了。 祈墨坐在床榻上,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小脸。 印象里从不曾见到过她的脸色这般苍白,向来是白里透粉,眉眼弯弯,讨人喜欢得很。 他细细地琢磨着星痕方才的话。 两手紧紧包裹着她的露在被子外面的小手,他沉沉地闭了闭眼睛:“我怎么会给你机会。” …让你对别人心动。 梨落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又做了那个绛灵草被别人摘走的梦。 她在梦里又气又恼,试图夺回那株草,可她不是那人的对手… 一直睡到后半夜才醒,吓出了一身的汗,混着方才沁出的冷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舒适的。 “梨落?” 她动了动,慢慢挣开惺忪的睡眼,伸着软软的小手揉了揉。 没有灯火,在黑暗之中,她几乎看不清他的样子。幸好,她对他的声音太过熟悉,无需多问。 “殿下。”她抱着被子盘坐了起来,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这么晚了,你不回去就寝么?” 环顾四周,暗是暗了点,宽敞程度还是能够辨别的。 慢着,这里好像不是她的房间! “不对不对,我怎么会在这里?”莫不是她睡糊涂了? “你不记得了。”祈墨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在两人都沉默的时刻,听得到他喉结上下滚动的声音。 可他将她看得一清二楚啊。 梨落愣愣地想了一会儿,只想得起晕倒前那痛苦的窒息感。摇了摇头,“我怎么了?” “还疼不疼?” “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 说完,手便被他拉了过去,身子顺势跌在他的怀抱中,小脑袋被他单手按着,侧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殿下?”她下意识地唤他,抬眼想去看他的表情。 他抱着她的手却越发地紧了起来,薄唇动了动,终究是欲言又止。 兴许是自己突然晕倒,吓到他了。 原来殿下这么关心自己,看来一直以来是她误会他了。 可为什么,抱着自己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她不过是晕过去了啊,睡了一场,难道出了什么大事? 殿下这般冷漠的人竟然会抱她。 莫不是,她命不久矣?! 她睁大眼睛,咽了咽口水:“殿下,我是不是…怎么了?” 而他那深邃的眼神看在她眼中就变了味,她只当那是同情、可怜、开不了口。“我不会…我是不是快死掉了?” 天妒英才啊,英年早逝啊! 呸! “蠢货,你什么事也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她仍是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惶恐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这傻丫头向来单纯得很,他早就准备要唬她的说辞。 “今日有人给你算了一挂,卦象说,你若是离开我寸步,便会有生命之危。”祈墨在她耳畔低低的命令道:“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跑出魔宫,知道了?” 还好,以她的修为,断是不可能在黑夜里看得清。 否则他的脸上的红晕便要被她一览无遗了。 “知道了知道了。”梨落当真被他唬住了,只道以后殿下去到哪,她都要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他。 这事倒不难,她挺喜欢跟着他的。 “可是,我可以问一下,给我算卦的人是谁么?那人真有那么神,算的都准确么,该不会是个江湖骗子吧。那可还能算算别的?比如……” “闭嘴。” “……”也可能,她没有误会过他。 …… 夜城主匆匆来到那刻着凰图腾的石碑之下,低沉地念了一个字:“开。” 灰硬的石碑向左右拉开,张开一面光墙,光墙的背后连通一条不见底的密道。 他一脚踏入光墙中,半边的身子消失不见,挥开衣袖,密道两端点起灯火。待他进入道中,那石碑又生生地合了起来,不留一丝缝隙。 黑夜下,人烟寂寥。 密道的尽头通往一个密室。 密室之外,穿着夜行服的暗夜卫已经恭候多时,“夜城主。”暗夜卫作揖问礼,俯身恭敬地引他入内。 只见室内正中央,置有一个方形的石雕,石雕正面刻着跟方才一致的浴火凤凰,从它的眼睛里射出一道白光,而那圣灵印就浮于光之上,随着柔软的光线轻微起落。 还不等夜城主开口询问,守在室内的左参谋说道:“今日不知出了何事,这块石头剧烈颤动,似在挣扎着脱离桎梏。” 夜城主凑近,伸手将那圣灵印握在手中,偏过头,阴冷地笑了:“先前有传闻,圣灵族先族长仙逝之前怀有身孕,并且将那孩子生了下来。看来,传闻不假,那孩子终于现身了。”此番,不是徒劳。 “照目前形势看来,圣灵后代之说极其可信。”左参谋补充道:“如此,也不白费冒着和龙族对峙的风险…圣灵印中融有一滴兮悦的心头血,就是这滴心头血,足以与其亲生骨肉感应。若那孩子现身,我们便可顺藤摸瓜,那么一来,破魔箭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可天下之大,又该从何寻起。 即便是那圣灵后人在魔界内,藏在暗处,亦不能大动干戈。 夜城王挑起眉头:“这个节骨眼上,魔尊定会派人来寻圣灵印,万一出了差池,岂不是功亏一篑。筹码已经握在手肿了,不可轻举妄动,必要从长计议。”说完,将那圣灵印放回原位。“你们先退下。” 回来的路上,折夜一路沉思着,步至石碑数十米外,远远见到白光一闪。接踵而来的是开天辟地般“轰隆”一声,却见那石碑竟裂出两半,张起一道白色的结界。 他方想走进辨认,却见那“结界”中走出两个身影。 “左参谋?”折夜不免心中生疑。 待他们走后,才轻手轻脚行至石碑面前,却压根没有看到任何密道。 他接连施了几次法术,那块石碑却无任何反应。 方才他分明见得他们从石碑中走出来。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藏有什么玄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圣灵族。 族长与长老闭数载,族中风平浪静,波澜不起。 这日,多时未露面的蓝祎圣使带着年轻的弟子归来,焦眉苦脸,不由分说便往火璃树的方向去。 行至中途,被诸位长老的首席弟子们拦下,“圣使万万不可。百年之期未到,族长与众长老未能出关。” 蓝祎皱了皱眉,沉声问道:“这些日子可有人见到过梨落?” 梨落。 那个四次试炼皆以失败告终的笑话?圣使何故会问起那不学无术的小仙灵。 她们虽不解,仍是恭敬作答:“族人不得接近闭关之地,是以弟子们终日守于此处,自是不曾见过。” “师父此番提前归来,难道是因为梨落?”绉绉不解,插话问道。 “你且随我去桃禐住处看看。”蓝祎转头看向绉绉,眉目间的忧心比那日的乌云还要密集。 绉绉点了点头。 来到桃禐家门前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不进屋,在门外观望片刻,怪觉生了一丝冷清之感,不曾有往日的生机。 绉绉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往前探了探,高声问道:“桃桃,落落?有人在家么?” 屋内坐落在桌前的女子,捧着茶杯的双手颤了颤,差一些摔掉了杯子,还好反应迅速才接住了它。 缓缓地将茶杯置于桌上,安抚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是绉绉的声音,不要紧张。 桃禐如是想着,掀了门帘出来,尽力摆起笑脸:“绉绉,你回来了?”心安的感觉未过足一刻,抬眸便见绉绉身后立着个神态严肃的蓝祎圣使。 “圣使……圣使怎么也来了?” “梨落呢?”蓝祎开门见山,瞥见她脸上极力掩饰的慌张之时,双眸亮了亮,仿佛已经得了答案。 “圣使找梨落有何事?”桃禐努力地忽略漏了一拍的心跳,迟疑片刻,仍作镇定答道:“梨落她近来身子虚得很,时常睡到日上三竿。若不是要紧之事,圣使先与桃禐说,待她醒了,桃禐再好好传达,可好?” “落落怎么还是这样嗜睡,真不像话。”绉绉在一旁打趣,却是想起了不对劲是为何了。 往日里,十米开外就能听到她们两个打打闹闹的声音,今日差一点进门了,竟是鸦雀无声,寂静得很哪。 蓝祎的表情暗淡了下来,严厉的声音彰显他逐渐失去的耐心:“让她出来。” 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桃媛,狠狠地戳破了她的谎言,“别让我说第二遍!” “嗯……”桃禐正在犹豫。 绉绉却打岔嬉笑道:“你不愿意的话,我进去叫便是,反正最差也就是让她挠几下。” 桃禐情急之下握住他的胳膊,阻止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能随意进女子的闺房。” 绉绉无言,他们三个从小玩到大,可从未听她说什么男女有别啊。 唉,女人心,海底针。 如此一来,只是欲盖弥彰。 蓝祎不继续纠缠,毫不留情戳穿道:“梨落离开了圣灵族了?” 他夜观天象,算得少主离族,劫数将至。此去虽得贵人相助,却是凶多吉少。 这一路上曾无数次幻想,是他算错了,可惜。 桃禐揪着衣袖,踟蹰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含糊其辞:“我…她…” “师父,这怎么可能呢?您是不是误会了。”绉绉疑惑,“族人若没有令符,如何能走得出这结界?要不,我进去看看?” 凌厉的声音震得其余二人一惊一愣,“你且回答我,是与不是!” 桃禐终是挨不住了,惊慌地跪了下来。揣测事情已然暴露了,只好如实答道:“是。但是梨落她只是为了替族长寻得绛灵草,并非……” 绉绉诧异,双眸瞪得圆溜溜的,“什么?落落她怎么出得了结界!” 果然,终究是拦不住啊。 他们是大意了,圣灵之女,区区一个结界,如何能拦得住,即便她少有一魂一魄,仍是势不可挡。 “她去时已有多久了?”蓝祎背手而立,眯着眼问道。 “火球出现的第十天,如今已有七年。” “可有音讯?” “不曾。” 好一个面不改色的“不曾”! “绛灵草只在魔界生长,她孤身一人去了魔界?” 桃禐心慌不已:“是。” “知情不报。桃禐,你好大的胆子!”蓝祎轻哼一声,“你自诩梨落最好的朋友,却放任她私出结界。七年,难道你不曾担心过,她在外遭遇不测?” 圣使的斥责从头顶冷冷传来,桃禐当真是心如刀割。 如何会不担心啊! 这些年来,每一分每一刻,她都活在煎熬中,每每从落落遭遇险境的噩梦中醒来,她是有一千一万个愧疚啊! 可族长和长老正在闭关,不容许任何人接近,圣使又不在族内,她不知该与谁说,也不知该不该说。 她怕的是,说出了真相,会让梨落受到严厉的责罚。 蓝祎闭了闭了眼睛,凹陷的眼眶里写满疲惫。 梨落去了魔界。 魔尊追寻破魔箭已有数千载。此番,若是暴露梨落是圣灵族少主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不仅仅是一族的灾难,仙魔冥三界必定会为了得到破魔箭挑起战乱,大开杀戒。 必定要尽快将梨落带回族。 可是,魔尊自然认得他是圣灵族圣使,要是他贸然前去,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斜着眼看了看跪在低下的女子,沉声道:“你自己说,该如何罚你?” 桃禐勉强忍住眼泪,连连磕了三个头,啜泣道:“圣使要如何罚桃禐,桃禐皆无怨言,只是桃禐有一个不情之请。” “梨落她此番私出结界,去往魔界是因为当日族长损去半数修为,她心怀愧疚才为之。若是梨落回来了,请您不要降罪于她,若非罚不可,梨落的那一份,我一起受了便是。” 蓝祎沉思许久,在她的眼里看不到欺骗。 “绉儿,你先退下。” 绉绉应声变换为灵兽,飞至远处。 “你可知,私自出圣灵族有违族规,私相包庇更是罪不可赦。”蓝祎垂眸,揭穿道:“你真以为区区一个你,受得了两份刑罚?” 闻言,桃禐闭上眼眸,声音有些沙哑:“梨落仅仅是出于好意,并非有意视族规于无物。还请圣使莫要…”说着,又垂下头,“也许我承受不起,可就算是死,我也愿意承担。” 似乎是在等这句话似的,蓝祎方才严肃非凡的表情略有缓和,“你先起来吧。” 桃禐摇摇头,十分坚决:“请圣使答应,不要怪罪梨落。” 她一心为梨落好,想必是值得托付之人。 “若我说,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会如何?”他是知道她们的感情的,也许,如今只有靠她才能将梨落平安地带回圣灵族了。 “桃禐自当全力以赴。” 蓝祎伸过手,将怀间的令符抽了出来,“你与梨落姐妹情深,若让你去寻她,让她回来定轻而易举。”何况,这等小仙灵,还不足以引起魔尊的怀疑。 “圣使,这……”桃禐迟疑地接过令符。 梨落也并非不愿回族,也许只不过是傻傻地等着绛灵草绽放。圣使亲自去寻可不更快?为何将这个任务交给她? 虽不解,却静静地等待圣使解释。 “传说,得圣灵族者得天下。令三界不死不休的,也不过是族中圣物罢了。” “那是什么?”她倒是知道圣灵族地位悬殊,却从未听闻有何圣物。 蓝祎淡然道:“不知情也好。如今那圣物已经被销毁了。但是仍有图谋不轨之人,死死地盯着圣灵族。这个节骨眼上,我不能再离族太长时间。” “桃禐,我信你对梨落的感情,你可敢对天地立誓?”他必要保证事情万无一失,绝不可愧对先族长的托付。 “桃禐对天地起誓,就算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护得梨落平安,若是我有一字谎言,便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轮回。” 蓝祎叹了口气:“我授你出族令符,你定要完成任务,将梨落带回来。” 她恭敬答道:“桃禐……定不负众望。” 她不曾出过这圣灵族,结界外的世界于她自是陌生的,但她不害怕,因为她知道,在某一个角落,有梨落在。 “不过有一事,你需谨记——不论遇到何人,都不要说出你是圣灵族族人。” 圣灵族依旧遭到外界觊觎,即便他不做提醒,这点分寸她是有的。 只不过……她不免担心了起来,落落这个傻里傻气的丫头,她会不会一个不小心,便把这件事情托盘?若是有人知道她的身份,会不会对她不利。 “你此番独自前去,凶险难测。我会授你三千年灵力,保你平安、助你顺利带回梨落。”说完,蓝祎抬起双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大圈,继而两掌相叠,召出一波淡蓝光线。 “摊开手掌。” 桃禐听话地伸直手臂,也将双掌面对圣使,蓝光渡入她的掌内,直达深处。 这三千年的灵力打入体内,顿时浑身痛快,神清气爽。她不由得捂着胸口,明显感觉自己的力量倍增。 “谢过圣使。”她再次磕了磕头,“桃禐一定会竭尽全力,将梨落平安带回圣灵族,绝不辜负圣使的嘱托。” 蓝祎垂眸看了看她,此刻只能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别无他法。 先族长啊,请保佑少主平安无事地归来吧。 他语重心长:“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再过几日便是上元佳节了。 魔界亦有过元宵的传统,也因魔后向来喜欢热闹,魔宫上下早就张灯结彩,挂满了五花八门的花灯,真真是琳琅满目。魔界之中各条街道亦是灯火通明,子民皆兴高采烈地上街过节去了。 路上擦肩而过的几人谈笑风生:“这五千五百五十五年一回的绽火夜竟和今年的上元节撞日了,到时候肯定是热闹非凡哪。” 梨落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凑热闹的机会,这几日成天关在屋内,埋头准备着什么。 祈墨见她天天神神兮兮的,总是一溜烟便躲进屋子里,问她话也不肯回答。起先,他是有几分兴趣的,后来事务缠身,他也便任由她去了。 日理万机的太子殿下还是赏了游手好闲的侍女一句“不务正业”。 她也不恼,只道殿下原本就无趣得很,不与他计较便是了。 她才不是不务正业呢,这些天来她忙着编灯笼。 拾来竹条削成厚薄适宜的竹篾,再笨手笨脚地编成椭圆形的空架子。用来糊纸的浆糊是她千求万求才让镜光将军偷偷为她渡来的。 伸着脏兮兮的小手拍了拍,成形的天灯静静地摆在眼前。虽不十分精致美丽,仔细一看却别致得很,似乎还有一丝淡淡的艺术气息。 毕竟是她亲力亲为做出来的,怎么看怎么满意。 梨落叹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水,自豪地看着自己几天来的成果,想着找上殿下和小星星一起去放灯,便多做了几个。 “一个给自己,一个给殿下,一个给小星星,还有一个,替桃桃祈愿。嗯,刚刚好。”说着,喜上眉梢,乐呵呵地推了门出去。 祈墨这个时辰正在书房里阅兵书,她是知道的,遂兴冲冲地准备去敲书房的门。 一旁的侍卫正考虑折该不该让她入内,他们拦都来不及,梨落就自顾自开门进去了。 其中一人不知所措,另一人用眼神安慰他说:“殿下向来疼她疼得很,不打紧。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进了门,祈墨明明就察觉到了,却装作不理会,继续翻阅手头的书。 梨落轻手轻脚地跑至他身前,笑着招呼道:“殿下殿下!” “何事?”半晌,他才缓缓地赏了她两个字。 她今天心情好,他冷漠也改变不了她的笑脸盈盈:“殿下,明天是上元佳节,你可知道?” 这真是个不值得回答的问题。 再不济,她藏着掖着,废寝忘食地做了那么多天灯笼,他如何能不知道。 “所以?” 太子殿下果然是个从一而终的人,依旧秉持着那惜字如金的态度。 “所以!”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他还不懂,真真是条愚蠢的龙!梨落好心地解释道:“晚上我想邀请殿下一同去放花灯,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没空。”他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她。 “为什么呀?”梨落鼓着腮帮子追问:“殿下总得给我个理由。” “练兵。” “……”你多说一个字是会少块肉么! 梨落叹了口气:“殿下为何如此热衷于练兵?” “如今除去人界的三界往来和睦,交流甚广,更不像从前那般苛刻,即可移居又可通婚……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个太平盛世。” 祈墨放下手中的书,打量着她眉眼间的笃定,此刻并不觉得好笑。剑眉之下的冷眸微微一睨,表情严肃:“粉饰太平你以为能维持多久?” 表面? “殿下这是说,随时有发生战乱的可能么?但是发动战争总需要非战不可的理由,谁能无缘无故就…” “你总是喜欢俗话说,可听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居心叵测的借口轻易能捏造。如今,三界皆想统一天下,作四界唯一的主宰,仙冥二界对魔界当然是虎视眈眈。”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肉强食是恒古不变的真理。 梨落对此不以为意,呆呆地呢喃:“魔界有殿下呀,有殿下在,天塌下来也不怕的。”在他身边,她也未曾有过担心。 可,转念一想:“这么说来,殿下也想一统四界?” 不知为何,忽然想起那个传说——得圣灵族者得天下。若是那样,他也像族长长老们口中的图谋不轨之人一般么? 心突突地有些难过。如果他和那些人没有区别… “你说呢?” 梨落第一次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惶惶地避开才回答:“我却以为一统四界实则多余。” 耳边似乎传来他的轻哼声。 她着急地转回头,解释道:“人界之人、魔界妖魔、仙界神仙、冥界鬼怪各行其道,各有各的生存法则。强行将本就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嗯,物种放在一块管理,到底有什么好处呢?说来,倒有可能引起更多的愤满和怨恨。” 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照不出一丝认同的线索,她渐渐没了底气:“也许是因为我没有见过世面,殿下可别笑。我是真心觉得,比起出于私心、权欲驱使下的统一,相互间的包容更加重要,不是么?” 祈墨看了看她,挑起的眉头逐渐平稳。 倏地有种她长大了的感觉。 “固然,我人微言轻,说的起不了什么作用。我虽眼界狭隘,也知道殿下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若不是那晚的奇遇,殿下这般伟大的人确实是我这种无名小辈望尘莫及的。” 梨落顿了顿,“我在话本里看过许多的故事,学会了一句话,叫做‘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这些日子以来和殿下的相处,让我发现,其实殿下虽然冷酷,却不失为一个好人。毕竟我从未见殿下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虽然时常凶我,却不曾真的罚过我。”这也许便是所谓的刀子嘴豆腐心了。 她不知道,他对别人哪是这样的啊。 守在门外的两个侍卫最是明了,语带得意:“你看,进去那么长时间也没事。我就说殿下对这个仙子便是不一样的。换成别人早被轰出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那镜光将军匆匆而来,他们立即敛起笑意,问候道:“镜光将军。” 梨落莞尔一笑:“虽不知往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常言道: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也许到了以后,我已经回到圣……我是说,也许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分道扬镳了,我衷心希望殿下还是我所知道的这个殿下。” 祈墨深不可测的眼神移至她的小脸上,薄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分道扬镳? 想得真美。 “殿下…殿下还有事要忙,我便不打扰了……” “殿下!”镜光将军带着一张黑脸进了书房,说道:“尊上令殿下去一趟玄幽宫。” “玄幽宫?”星痕后脚就到,鬼鬼祟祟地冒出来,一手不客气地搭在梨落肩上,疑问着:“玄幽宫不是自从九幽被封印了之后就封锁了吗?” 祈墨眼中寒气重重,“你同梨落留在这里,别让她去捣乱。” 凭什么我去就是捣乱了? 梨落摇着星痕的衣袖委屈道:“小星星!”你还不管教管教你那无理取闹的大外甥么? 星痕有苦难言:“乖,明天我带你去无昼山玩。” …… 祈墨到达玄幽宫时,发现宫前一片狼藉,原本锁住整座宫殿的枷锁被巨大的力量拍断,分散在地,宫殿的铁门连连被从内重重敲打着,阴沉幽暗的女声,不断哀鸣着:“放我出去!” 那女声时而又化作凄厉的男声,孩童哭泣声,老人苍老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上前问道:“父尊,出了何事?” “玄幽宫的封印被解了。”魔尊双手交叉置于身后,“恐怕是九幽的余部所为。” 祈墨向前,拾起落在地上的链条,察觉到铁门上已施了新的封印,同时,亦感应到殿中之妖孽魔力强大,强大到摄人心魂,非这粗糙的封印足以对抗。 退了几步,沉声道:“即日起,调遣一千魔兵守住玄幽宫,非我命令,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镜光将军应道:“是。” “父尊。”祈墨看了一眼魔尊,语气平淡:“还需请众长老施法立结界。否则假以时日,这妖孽必定会再次冲破封印。” 当年使生灵涂炭的九幽,不容小觑,更不可掉以轻心。 魔尊深深地注视着那铁门,眼底的血色愈加可怖:“只有催动圣灵印,才能化出四界无人可破的结界。” 九幽冲破结界,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否则,她不会一次又一次地解开加之于她的封印。 祈墨亦明白这个中原委,可实则他内心深处无所畏惧,只是勾着薄唇,做无表情——她若敢再出来作乱,再收服她一次又有何难。 若不是为了魔界子民…… “他是堂堂魔界太子,身上流淌着最高贵、最珍贵稀有的冰魄龙族之血,又岂会惧怕这区区九尾妖狐。” “近万年前,九幽就曾一度冲破枷锁,大开杀戒,令六界圣灵涂炭,血流成河。” “当时魔尊、仙帝、冥王皆无力收服她。而他,以一己之力,对战那令各界大乱,腥风血雨的九幽,一举将她制服,才让魔界众长老长老有机会设下结界,将它困于这玄幽宫,解救苍生于水深火热之中。” “祈墨初出茅庐,却因此一战成名。世人如此崇拜他、敬重他,不仅仅因为他是魔界唯一的继承者,更是因为他小小年纪时便披荆斩棘,勇冠三军,一举揽获四界战魔之英名。” “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星痕津津有味地说道。 真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梨落亦听得凝神专注,如痴如醉,待他说完才拍手叫好,但仍不尽兴,追着问道:“小星星,你能否为我讲讲殿下大战九幽的细节啊。” 想必,那一段定是有许多可圈可点的事迹,怎能这般草率地一笔带过。 闻言,星痕挠着脑袋,红了红脸。 良久才肯开口:“其实…” “其实什么?”梨落蹙着眉毛,质疑道:“该不会这些都是你编的吧?” 星痕欲哭无泪。 为了维护大外甥的英名,只能支支吾吾地说出实情:“其实,祈墨收服九幽时,我还只会满地爬呢。这些都是后来听长老们说的。” “这是什么话呀,你不是人家舅舅嘛?” “咳。”星痕不自在极了,勉强笑道:“我虽是他的舅舅,却比他小了近三千岁。” 梨落惊讶得不行,张着小嘴,眼神飘忽。 “我上头有三个姐姐,祈墨为我最大的姐姐所出,她在祈墨出生不久便离世了,说来我也没有见过她。只是…只有我的另外两个姐姐…总之她们很看重祈墨,因而我自然要多加照顾他,毕竟他可是冰魄龙族的希望。” “原来…原来是这样。难怪殿下总是对你直呼其名。小星星,你还真是讨了个大便宜!” 星痕侧过脸,补充说道:“不过长老他们从不说谎,我方才说的绝无半点添油加醋。你可别误会他。” 圣灵族的长老也是向来不说谎的,兴许这诚实就是天下各族长老的一大美德吧! 因而,梨落不疑有他。 虽然故事简略了点,但她从心底更加敬重太子殿下了,敬重之余,喜爱之情也是但增不减啊。 星痕见她流露出如此佩服的眼神,便见缝插针:“所以,如果你嫁与他做他的太子妃,定会成为这四界之中最幸福的女人。” 于是,梨落方才那佩服得五体投地、炯炯有神的双眼一时暗了下来。 “你快别乱牵红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无昼山是看星星赏月亮最佳的地理位置。 每逢上元佳节,仙魔冥各界中皆会有许许多多人徒步登上山顶,或赏月,或放天灯,或……谈情说爱。总之,一句话概括便是,相当精彩,热闹非凡。 这恰恰合了梨落的心意。 昨日就约好的,要去无昼山。 星痕早早便来潜跃宫带她去凑热闹,恰好祈墨不在宫中,也就无须问过谁的同意了。两人结伴,走了一个时辰,还未见到那无昼山山顶。 梨落拜托星痕帮她的四盏天灯收起来,徒手爬山仍然累得气喘吁吁,不停问道:“快到了吗?” 他只得一次又一次地回答她:“还久着。” “小星星,这山那么高,为何大家都用爬的呀!”明明略施法术,顷刻间就能登顶的说。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星痕挽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薄汗,“无昼山乃是三界交界重地,为了维护各界的安危,自古除去有战事之时,便明文禁止入此山者,随意使用法术。” 梨落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那要是被捉到呢?” “可能…下场会十分凄惨。” 星痕作势抹了抹脖子,“那可是会丢性命的事。” “况且,如此佳节,忘却自己的身份,像凡人一样凭借自己的力量一步步爬上山顶。到那时,徐徐清风围绕周身,眼底是那朗朗月色,定别有一番风味。” “你说得真有道理。” 心里有了目标,不知不觉竟真的爬到了山顶。 此时,山上已经有许多人了。 梨落见状,跺了跺脚,唉声叹气:“这下都占不到好地方了!” 这怪谁? 要是你做事利落点,能拖到这个时辰?想起出发前,她翻箱倒柜,一会儿决定不好穿哪件衣裳,一会儿犹豫着要如何将天灯带过来,一会儿又担心路上肚子饿,怎么也得吃饱了才来。 腹诽是一回事,眼下他还是握着她的小胳膊,嘻嘻安慰道:“安心,我早就占了个绝佳的位置,随我来。” 闻言,她欢快地随他而去,好不容易到了他说的那地方,却见一位白衣公子早已在那驻足,背影一动不动,好似在发呆。 星痕暗叹不妙。 梨落看了眼那白衣公子,却是觉得甚是有点眼熟,想也不想,便甩掉了小星星的手,径直去“抢地方”。 那人转过身来,见到正蹑手蹑脚朝自己走来的女孩,轻声笑道:“梨落仙子怎会在此?” 原来是仙界的璟烨殿下呀。 既然是认识的人,应当不用抢了。遂笑了笑与他打招呼道:“我来这里赏月放天灯!璟烨殿下也是来赏月放天灯的么?” 璟烨轻笑,温和地说道:“正是。”接着惋惜道:“只可惜,我没有带天灯来,想必今晚只能赏月了。” 听了他这话,梨落默默数了数自己的灯笼,一,二,三,四,从大拇指一个个掰到无名指。 殿下又不来,那就多了一个出来,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倒不是出于什么目的,只是…占人家地方总得给点报酬吧?何况他还这般可怜兮兮的,如此佳节,孤家寡人的,多不容易呀。 “那!”她俏皮地笑了笑,将星痕面前的其中一盏天灯推到他脚下,“若是你不嫌弃,我送一个给你吧。” 有没有人懂得这种感受,一瞬之间,世间变得明媚无邪。 谁都知道仙界的三皇子好“美”。初见她时,便被她的美貌吸引,但皮囊之美向来不过如此。 他从未否认过这一点,所以他亦从不曾预料得到,龙嘉二十二万三千余年的某个上元佳节,他将一生中的第一次温暖遗失在无昼山中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他温润一笑,若无其事地接过那盏歪七扭八的天灯,谦谦有礼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还未等梨落好好和他客气一番,星痕便凑了上来,笑道:“毕竟这地方是璟烨殿下先到的,这盏天灯便当作谢礼罢了。璟烨殿下,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慢…慢着,这盏天灯,难道不是我没日没夜编出来的吗? 难道不是我、一、个、人废寝忘食地做出来的吗? 这人,顺手领了她的功劳不说,那好动的手还不住地将她往后拉扯。梨落不悦地嘟了嘟小嘴。 不远处,一个侍女搀扶着自家主子,指着这边的三人说道:“雪莺公主,那不是太子殿下的侍女么?玄城主也在,要过去打声招呼么?” 雪莺眯着眼望着那活蹦乱跳的身影,淡淡摇了摇头。 他们为何会与仙界的三皇子在一块儿? 璟烨殿下见状,先声说道:“想必玄城主今夜是同梨落仙子一起来赏月的吧,若不嫌弃,不如我们作个伴。如此佳节,倒是人多热闹点才好。” “好啊好啊…” 与点头说好的某人不同,星痕并不大领情,委婉推拒:“此言差矣,我和梨落可都是有伴的,如此便不叨扰三殿下的雅兴了。我们,去找别的位置便是。” 这天灯也送了,话也说明白了。 有些人,应该有点自知之明才对,别妄想着觊觎他未来的外甥媳妇。 “小星星你怎么这样,人家好心邀请我们呢。何况,这个时辰了,上哪儿找更好的地方呀。你瞧这里那么宽敞,就是再来几个人也不觉拥挤。” 梨落挣开他的手,却向三皇子嬉笑道:“璟烨殿下,我们一起放天灯吧。你说得对,人多一点才热闹,上元佳节,还是热闹一点好。” “如此,甚好。” 好什么好?星痕略是不满地打量一番这仙界的三殿下,暗暗想道:别想着和我大外甥抢媳妇的。 一番交谈过后,夜幕已悄然落了下来。 夜空中零零散散飘着几盏明灯,随风高扬,载着千奇百怪的心愿远远离去,慢慢地缩成亮晶晶的光点,悄无声息地混进那漫天的星河中。 从他们所在的位置望去,早就分不清,哪颗是星星,哪颗才是那升天的天灯。 三人将那天灯摆在地上,梨落将带来的毛笔一一分给璟烨殿下和玄城主,一边兴奋地解释道:“在这上面写上愿望的话,愿望就会实现的哦!” 她不曾离开过圣灵族这么长时间,以往的每年都是与桃桃一同过,是以,她自然不知魔界是否有这样的传统。 星痕好笑地看了看梨落,上前将手掌覆在她光洁白皙的额头上,随后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故作不解道:“没发烧啊!这孩子怎么竟说傻话?” 看来,魔界的人果然不知道在天灯上写愿望的事情,可怜的孩子们呀。 “什么傻话,我说的都是实话。”梨落有理有据,理直气壮:“那些凡人都是这样的,我在话本里看过许多回,因而每年都会许一个愿望。” “那么,你且说说,那些愿望可有实现的?” 好像,好像并没有…… 比如,她曾经希望自己有个娘亲,可以护着她;她曾经祈求能如愿进入神隐宗修行,如今仍是通过不了试炼。要说唯一一个较为贴切的,便是她向天灯许愿,想要得到自由。后来她私出结界,勉强也算得上。 可是这自由并不是长久的,她总有一天要回到圣灵族。 璟烨殿下见她义正言辞,不插话,笑着看他们两个打闹。 “那凡人是为了向神灵求愿才会在天灯上写下愿望。”星痕拍了拍她的脑门,戳破道:“我们本就是仙魔冥道上的人,你要向谁讨心愿去。”这丫头,怎能傻成这幅德行。 这话,还真有点儿道理。 可是…… 梨落咂嘴不满:“我不管,反正就是得许愿才叫过上元,你们也要和我一起写,必须和我一起写。”说着,看了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璟烨殿下,恳切发问:“璟烨殿下难不成也不想写心愿吗?” 快说你想! 璟烨摇摇头,浅笑道:“我倒是觉得很有趣,新奇得很。今日既有缘偶遇梨落仙子,这天灯又是得了梨落仙子相赠,无论如何,我也该许个愿望。” 星痕眯着眼上下瞧了瞧这三殿下。这油嘴滑舌的东西,我警告你,千万不要想着趁祈墨不在就打她的主意! 自顾自地揣测着他会不会是在讨好梨落,又怨自己没有将大外甥拖过来,唉,若九幽能给点儿面子,别那么突破枷锁该有多好! 真真是操碎了心哪,要不是顾念着冰魄龙族后继无人,他用得着在这费心费力,还得受着被这没有眼力价的傻丫头气得吐血的风险? 梨落得意地瞅了星痕一眼,“小星星你看吧,就你这么没情趣。该不会是跟殿下学的吧?” 她口中的“殿下”不是指他,而是祈墨殿下。璟烨自然明白。 星痕不理会她的问话,暗自思忖道,那最没有情趣的人还不知在何处忙着解决九幽之事呢。 三人各自拿起笔,在灯上写下所谓的心愿。 璟烨苍劲有力地写下“千里共婵娟。”这五个字,便将那灯立了起来,站在一旁看着梨落那迟迟不能落下的笔。 星痕简简单单地在那灯纸上画了一个圈。 梨落伸着脑袋去偷看,还光明正大地问道:“你怎么就画了个圈啊?这是个什么意思啊?”这是个太阳,还是个月亮,难道是个盘子? 他不答,自顾自地将天灯底座的松脂点燃。 她便转头去写自己的愿望。 突然想起半斤刚来的那阵子,她绞尽脑汁给桃桃写了封信,信的内容大致是她一切安好,无须挂记。才落笔就被突然冒出来的殿下抢了去,当时他先是敲了敲她的小脑袋,残忍地告诉她有结界守护的圣灵族魔鸽是绝无可能找到的,让她打消了写信的念头不说,接着毫不留情地告诉她,“你这字写得比三岁小儿还不堪。” 就是那句话,差点断了她再提笔的念头。 所幸,殿下是个负责任的人,哪怕是对身边一个个小小的侍女,都容忍不了她写字难看。 那时他在她身旁坐下,拾起毛笔蘸了点墨,吩咐她拿笔,继而又训斥她“拿笔的姿势都不对,蠢货。” 殿下说过:“写字时要将笔放在中指与无名指中间,无名指和小指稍稍弯曲,手掌放平,大拇指按在中指与食指之间,向上为佳。” 眼下她可都学会了,每次提笔时都会想起他的教导,写字也不像从前那般歪七扭八的。 可惜,千辛万苦求来的魔鸽半斤,至今未曾替她送过信,就在潜跃宫中养得肥肥的,做了一只游手好闲的鸽子。 她笑了笑,继续写着:“希望大家都可以平平安安、我可以尽快摘得绛灵草。”写着在心里默念着,希望族长、长老、桃桃、绉绉还有圣灵族的所有人都可以快快乐乐,幸幸福福的,永远不要受到伤害。 希望殿下可以对我好一点,希望小星星永远开心。 写完,又继续去写那个给桃桃留的灯。 这下,要许什么愿望呢? 她正咬着笔杆,认真地沉思着。想着想着,一时没有防备,张了张嘴,笔杆顺势滑了下去。 “啊!”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根笔往下掉,又被风吹得动了动,循着下坡不断滑落。伸长了手去捉,只抓了一把草上来。“不会吧?!” 今天,又是一个忘记看老黄历的日子! 喂喂喂,你给我回来! 此时,一道青光乍现,那根不安分的毛笔腾空竖了起来,底端的兽毛分成两撮,像个人一般一前一后地动着,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梨落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而下一瞬那只毛笔便自动跳到她的手心,分开的两撮兽毛重新融合,又变回了一只普通的毛笔。 原来,各界的皇子都那么厉害的吗? “璟、璟烨殿下。”她愣愣地看向方才施法的男人,水灵的大眼睛里迸发出钦佩的光芒,遂捏着他的衣袖,下意识地说道:“璟烨殿下,这是什么法术啊?” 璟烨颔首笑了笑。 既然各界的皇子都那么厉害,不如…… “璟烨殿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墨色的披风在黑夜中敞开,剑眉下狭长的丹凤眼映着那娇俏的女子,她笑得那么美。可惜,却不是对着他。 不可否认,那一刻,祈墨是慌张的,他眼里的神情相当冰冷,以至于无人能够察觉那点慌张。 来不及多想,三步并作一步,迅速上前握住了她的胳膊,低沉地声音传入她的耳畔:“我教你。” “什么?”梨落莫名其妙地回过头,来人不是别人,是那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这闲情细致的太子殿下。“殿下,你怎么来了?” 她雀跃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疑问道:“教我什么?” “法术。” 闻言,璟烨的眼神暗了暗。 梨落的眉眼更加弯了,兴奋地向他确认:“殿下你真的愿意教我法术吗?可你之前…” “之前是之前,如今是如今。” 怎么会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原来她还想着拜托璟烨殿下能否教她几招,没想到殿下就自己送上门了。上元佳节,果真是个良辰吉日。太幸福了吧! 可为什么,幸福会来得如此突然。 她有几分不确定,紧张地问道:“殿下殿下,你今夜应该没喝酒吧?你不会是喝醉了吧?!”他总不会发烧烧坏脑子吧?他可是殿下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小星星,璟烨殿下,你们可要为我作证,殿下说了要教我法术!”梨落当真是受宠若惊,一个劲儿地拉着其余二人,请求他们给她当证人。“听到了吧,你们都听到了吧?” 这不是梦对不对? “这有何难。”星痕笑笑点头,“我不仅不聋,耳朵还好使得很,听得清清楚楚,他是说了要教你法术。”语毕,就着晦暗不明的眼神望了祈墨一眼。 没想到,这大外甥还会有如此沉不住气的时刻。瞧他方才那紧张的样子,怕是想告知全天下,眼前这女子是他的吧。 今年的上元佳节,真真是有意思极了。 在场的所有人,只有梨落看不出那一刻祈墨脸上的不悦。 而伫立在不远处,从这个男人现身之后便纹丝不动地盯着这边的女人,方想上前问候的动作顿了顿,,而后微笑着的嘴角慢慢平稳,她已然失了耐心。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浮现与之不匹配的狠厉。 “公主…?”侍女难掩慌张的神色,生怕主子大发雷霆。 跟随她多年,早已摸清了这位公主的脾性,虽看上去气质清幽淡然,在人前沉默寡言,可在人后却是判若两人。若是生着这口气就这么回了夜城,到时候遭殃的还是她们这些命如草芥的下人啊。 勉强镇定道:“公主难道忘了吗?多年前曾有一回太子殿下与折夜少主一同外出办事,路遇神算子莲台,莲台大神一眼便看出殿下与少主有结为亲家的缘分。这说的便是公主将来一定会当上殿下的太子妃啊,公主又何必和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散仙计较?” 饶是几千年来,她从未怀疑过有一天太子妃之位是她的。 龙族与飞鸟族的渊源匪浅,即便没有莲台那席话,她也笃定,为了巩固政权,龙族必然会与飞鸟族联姻。这是唯一可行之路。 而她是唯一的人选,亦是最好的人选。 她知道殿下素来不喜聒噪的人,更不会多看费尽心思将自己打扮得出彩夺目,只为得他侧目的女人一眼。所以她宁愿伪装自己,藏在这幅清汤寡水的皮囊之下,对他更是不敢有逾矩之举。 她有多隐忍,没有人知道。她一直在他的身后,默默地看着他,等着他。 可那个女人凭什么?! 若是没有这个半路程咬金,一切的一切本该水到渠成。 殿下那般镇定自若的人,竟然会因为那个阴魂不散的女人而慌张。他在害怕什么?难不成,是担心梨落对仙界皇子动情?可笑! 她大可以骗自己说不是那样的,可女人的直觉向来准确。她做不到这样愚蠢地蒙蔽自己,来换取短暂的心安。 她忍了七年了!足足七年! 几千年来她未能捂热的心,凭什么那个女人可以! 不,是我错了。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给你机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 梨落,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是你要与我为敌,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我们走。”雪莺冷冷地看了眼那个兴高采烈的女孩,勾着唇哼笑出声。衣袖下的双手一点一点收紧。 殿下是我的,谁也不能夺走。 …… 梨落正值兴头上,垂眸便见摆在面前的天灯被人拿了去,遂循着前方望去。 “这灯我就收下了。”他一副主人之态,语气里没有半点礼貌。 拿了人家的东西就算了,还这么……还这么振振有词,简直是太不见外了吧!哎,不过…看在他愿意教自己法术的份儿上,勉强不发作便是了。 说实话,上哪儿去找我这般通情达理的人哪! 星痕眉开眼笑,高声调侃:“大外甥,你不是与落落说不来的么,怎么还是来了?”同时还得意地撇了一眼仙界的璟祀殿下。“莫不是这里的状况比魔宫中那事还棘手?” “祈墨殿下。”璟烨见祈墨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先一步开口。 “没想到能在此遇到璟烨殿下。”祈墨淡淡和他招呼着,略过星痕不怀好意的问话,又见那傻丫头还一脸崇拜地看着三皇子,便好心地赏了她一记冷冷的眼神,于是梨落乖乖地看向写好心愿的天灯,不敢再“拈花惹草”。 没关系没关系,我忍! 毕竟,八字都快有一撇了,哪有徒弟与师父发脾气的。 “殿下许了什么愿望呢?”看他捏着笔的手时上抬,时下压,用力不重,笔锋轻盈得如游龙戏水,令人费解得很。 这圈过来又勾过去,写的是什么字啊? 梨落真是好奇得很,殿下这么厉害的人,还会有什么心愿么。 好似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祈墨冷冷道:“谁像你,真以为会有人实现你的愿望?” “是么?”星痕奸笑着看了他一眼。 那画有一朵五片花瓣的小花的灯面就这样静静地,默默地地面对着祈墨的胸膛。本该与这个夜晚一同被吞噬,成为仅有他知道的秘密。 “那你还写!”梨落不满道。 写就写了,还不好意思承认。果真是条口是心非的龙! “上元佳节,不过是画了一副画凑个热闹罢了。”祈墨如实答道,脸上没有透露一丁点儿的心虚。 他确确实实没有白纸黑字地写出任何愿望。 “画!”想起星痕的灯面,梨落感叹道:“你们魔界,不对,你们龙族的人都这么喜欢画画的吗?小星星也是画了画呢,他画了个圆圆的东西。还是,这是你们的家族传统?” 却见祈墨殿下,脸上居然浮现出疑似“惊慌”的神情,虽然稍纵即逝,仍旧直直落进了星痕意味深长的眼睛里,舅舅和外甥,四目相对。 不一会儿,祈墨率先败下阵来,索性转头看向别处。 星痕顿时得意极了,毕竟长这么大以来,无论何事,他未曾赢过大外甥一回,这一次竟然是大外甥心虚了!破天荒了! 梨落见两个人相当有默契地不理睬她,无趣得很,便提议大家快点把天灯放了。 “把烛火递过来。”然后,这个没教养的太子殿下很快恢复了平常,趾高气扬地命令她做这做那。 梨落偷偷哼了一声,面上却恭恭敬敬地两手端着烛火送上去。 祈墨脸上一副“算你乖巧。”的神情,低下头,引燃松脂,澄黄的光充斥着整个灯内,见她好奇地又要偷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吓得她像小狗一样,夹着尾巴可怜兮兮地往星痕身边蹭。 点上烛火,祈天灯像充了气一般,愈来愈鼓,白烟自顶上的圆口袅袅升起,散发灼热的气息。 “殿下殿下,快看快看,是不是特别厉害!这可是我亲手做的!” 天灯飞起的那一刻,娇俏的少女兴奋地手舞足蹈,一遍又一遍地与他分享着自己的喜悦,乐此不疲。以至于,他的胸腔里好像被人强行塞满了快乐。 祈墨的眼神逐渐深邃,那深不可测的眼眸中装着的却不是在夜空中闪闪发光的天灯,而是身旁眉眼弯弯的女子。 还好,她没有唤别人的名字。 还好,这份喜悦,她愿与他共享。 可惜,她不知道,他有多开心。 这四盏灯终于也成了天上的星星,梨落满足地闭上双眼,双手合十,樱唇微微动了动,呢呢喃喃不知在念些什么。 似乎怕遗落了哪些愿望,趁着天灯还未飞远,赶快补上。 星痕亦是头一回放天灯祈愿,若不是她,这上元佳节该多无趣,心下自然对梨落这丫头的喜爱更多了几分。 他才慢悠悠地体会道,凡人最喜欢说的“年年有今朝,岁岁有今日。”是个什么意思。 原来是这般趣味。 遂私自下定决心——使出浑身解数,非让她当上太子妃不可! 连素来喜欢热闹的玄城主都这般,更别提偶然碰上的璟烨殿下。他笑得温柔,飞扬的天灯映在他的瞳孔中,将他的笑容衬得光彩夺目。 这璀璨的眸光,缓缓移至梨落的身上。 两个男人的目光冷不丁地相碰,在交汇处火光迸发。 置身事外梨落笑着看向祈墨,“殿下殿下,你开心吗?是不是特别开心?” 祈墨点点头。 而璟烨移开了视线,望向高高挂在天上的灯笼。平静的眉目忽的亮了亮,划过一丝怀疑:“那是……” 如此一番,他们也算过完了盛大的上元佳节。 人人皆是心满意足,恨不得未有分别,但求夜更漫长。 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何况要走的路不同,贪图终究也是贪图罢了。 璟烨率先向他们三人作别:“今夜幸得有梨落仙子相赠的花灯,小神活了这么多年,才意识到何为良辰美景,还望仙子日后定要给小神一个还人情的机会。可惜今日天色已完,我便先行一步了。”说着又看了看站在她两旁的玄城主与太子殿下,颔首示意后便轻身离去。 至那转角处,他顿了顿足,似要回头,却未曾回头。只是长长的驻留着,没有作出任何举动。 他心下生疑,只因方才在那明灯升空之时,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太子殿下的灯面画着一朵梨花。 眼睛里的神色,渐渐比这夜色还要幽暗。难怪,难怪祈墨会将她就在身边。 另一头,星痕道这山上凉风清澈,花好月圆,周遭涌动的皆是甜蜜蜜的气息,再深深地看了在一旁赏月的二人一眼,咳了几声道:“入夜天凉,我身子虚,再待下去恐怕要感染风寒了,就不得不要先行一步了。这轮圆月,你们继续赏,慢慢赏!魔宫又没有门禁,别着急回去啊。” 小星星何时体虚了? 梨落狐疑地看着他,谁想,他溜得比谁都快,眨眼间不见人影。 星痕说完刻不容缓地扬长而去,如此一来,给大外甥和未来的外甥媳妇制造了绝好的独处机会。 妙哉妙哉。 临走之时,还不忘对祈墨使了个眼色。 这下人都散了,还有什么好赏的。梨落便也无甚兴致,拉了拉祈墨的手说道:“他们都走了,我们也下山吧。” 祈墨“赏月”的兴致被她打破了似的,露出个阴沉的“死人脸”:“你就这么着急回去?” 她就这般不愿意与他独处? 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火呀!梨落摇了摇头。 什么女人心海底针,我看,男人的心才是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不是不是。”梨落下意识地否定,随即解释道:“入夜转凉,我也觉得有点冷,我怕我会…”碰上他的眼神,愣是噎了口气,扭转话锋:“咳,我怕殿下着凉。殿下日理万机,要是染上风寒可怎么办?而且从山顶往回走,还要走很久哪。” 况且,眼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山头。话本里可明明明白白的,要是发生什么事情该如何是好? 见她这狗腿的小样儿,祈墨严肃的表情也缓和了几分,薄唇微抿:“看在你一番心意的份上,回去吧。” 梨落虚假的笑容就那样凝固在原地。 殿、殿下还真是个明事理的人,我的心意未免太实诚了点。 话说,这下山与上山不同。上山时累得气喘吁吁的,整一个腰酸背痛腿抽筋,往下走却比意料中轻松,没过多久,便到了山腰。 梨落跨着大步,小小的身子随着上下衔接的步伐一顿一顿,见殿下走得跟飞一样,也愿意不等她,心里嘟嘟囔囔的抱怨着,“殿下也真是的,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一时玩心大起,想着跑到他前头去,让他也尝尝追不上别人的滋味。 “一、二!”卯足了力气往下冲刺,谁知道脚下踩上一块落石,硬生生被绊了一跤,就势跌倒在地,因为是下坡地形,凭着惯性往下滑了一点距离,差点整个身子翻过去,还好她两手抓住坡上的草皮,才勉强稳住自己。 这么大的动静,若是还不能引得殿下回头,那只能说明,殿下的耳朵真真不好使。 祈墨皱眉看向她,语气不善地教训道:“蠢货!好好走路都不会!”嘴上虽凶,身体还是很诚实地朝她走来,双手轻轻地将她扶起。 还不等她哭天喊地,就帮她扫去灰尘,然后握着她的小手检查:“伤着没有?”说着又拉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嘶!”腿上的痛觉阵阵来袭,梨落吃痛,一时站不稳,差点又要再摔一次,所幸祈墨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殿下,我的膝盖疼。”她低下头,指着痛的地方给他看,完了抬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眼里堪比钱塘江发大水,水汪汪得似要溢出来般。 她摇了摇他的衣袖,轻声道:“很疼很疼,呜呜。” 饶是方才还有什么话要用来斥责她,也只能吞入腹中。 她何时才能知道,他对她如此柔软的眼神,毫无招架之力。哪怕,她提出再过分的要求,只是这么看他一眼,他也说不出一个不好。 “好像流血了。” 祈墨的眼神一暗,蹲下身去看,果真摔得皮开肉绽,白色的裙子上染着斑斑血迹。 “你真是。” “别说了别说了!”梨落摇摇头,捂住耳朵,像个任性的孩子:“我都这么疼了,殿下你就别再责骂我了,你若是非骂不可,待到我伤好了再骂行不行?” “呜呜呜。” 他想施法术帮她疗伤,掌心已然升起蓝色光火。 照得她的眼眸也变成湛蓝色…… “无昼山乃是三界交界重地,为了维护各界的安危,自古除去有战事之时,便明文禁止入此山者,随意使用法术。” “要是被捉到呢?” “那可是会丢性命的事。” …… “殿下,不行!”梨落皱着眉头,匆匆拦住了他,“小星星说了,在这里不能施展法术!” 说着,抿着唇对他摇了摇头,双手在胸前交叉,“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祈墨顿了顿,合起手掌,继而蓝光消逝。 也好,不如让她吃一堑,长一智。 “既如此,你就忍忍吧。” 这也是情非得已,无可奈何的事情。他们可都是正正经经的人、遵纪守法的好子民,才不会随随便便就违反三界的规定呢。 如此一来,她只能让他搀着自己,一步一步,慢慢地往下走。 真真是举步维艰,按照这个龟速,怕是要走到天亮才能到山脚了。 “不走了,不走了。”梨落耍起小性子,一股脑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的小腿,下巴垫在膝盖上,委屈极了,“我走不动了,呜呜呜。” 也不敢看他,自顾自地倒吸着气。 祈墨原想呵斥她,怎么就娇气成这样。在他身边呆了那么久,还是改不了一遇事就哭鼻子的小性子。 还想学法术?若是哪里伤着碰着了,肯定又哭着闹着不愿意学了,到时候便成了算盘上的算珠,拨一下才肯动一下。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垂眸对上了她惶惶不安试探的眼神。 似乎什么天大的秘密被他发现了一般,她连忙低下头,留了一个乌黑的后脑勺给他。 “那你想怎么样?” 梨落嘟嘟嘴,小声呢喃:“背我。” “什么?” 她这才愿意抬起头看他,瘪了瘪嘴:“我想要殿下背。” “要我背你?”祈墨感觉到脸上微微发烫,继而侧过头,沉声道:“成何体统。” 看他都把这丫头惯成什么样子,假以时日,该要爬到他头上去了。 他对她,真的太好了一点。 “殿下。”梨落的小嘴瘪得更厉害了,像个深闺怨妇似的。伸长了手捏住他的衣襟,难得向他撒娇:“可是我真的特别疼,都流血了,呜呜呜。背我嘛,背我嘛。往后,我一定会乖乖的,殿下吩咐的无论何事,我都会尽心尽力的完成,绝对不会浑水摸鱼的。” “就这一回好不好?”说着,食指举了个“一”。 还是用那样委屈巴巴的眼神对着他,语气小心翼翼:“殿下,殿下,我一点也不重。真的真的。” 罢了。 跟在他身边那么久,她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打心底告诉自己要心平气和,还是忍不住得逞地笑了笑。“殿下最好了,殿下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殿下的大恩大德,梨落没齿难忘!” 他沉沉地看着她,看向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笑容。恍惚间,似乎听到了什么碎掉的声音。 这些话,这些年来她对他说过多少回,恐怕她未曾真的放在心上过。他有多清楚,就有多恨自己不成气候。 随即,闷闷地蹲下身子,让她得以趴在自己的背上。 两只柔夷扶在他的脖子上,香香的,软软的,如她其人。 少女浅浅的气息柔柔地洒在他的颈间,她还故意使坏,止不住的笑,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不轻不重惹得他皮肤发痒,直到心底皆痒痒的。 没有人可以告诉他,该如何是好。 祈墨不由得低低一笑,罢了罢了,由她去吧。 “殿下。”她细腻的肌肤贴在他的耳边,用轻得无法形容的语气唤他,“会不会很累?”说着伸出袖子擦了擦他的额头。 “你在做什么?” 他没怪她好动的手时不时挡住他的视线,只是好奇她那颗脑袋里又装了什么东西进去。 “擦汗啊。” “……” 祈墨顿了顿,笑意敛起,“我怎么不知道我出汗了?” “没有啊,你没有流汗。” “……” “这样才显得我比较体贴嘛。”梨落呵呵笑了几声。 “……” 奇怪,殿下今天怎么比平时还要寡言?莫不是她太重了,以至于他都说不出话来了?想来也是有几分愧疚,早知道便听小星星的话,回去再吃饭了。 月光下,少女缓缓地说道:“殿下,我以后一定会很乖很乖的,我也会对殿下很好很好的。” 那声音柔软得不得了,听得他坚不可摧的心脏也跟着软了下来,“为何?” “嗯…”她拉长了鼻音,小脑袋蹭着他的脖子。怎么能轻易告诉他,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他今夜答应教她法术呢?虽然,背她一事,她也很感动就是了。 “我时常在想啊,这世上的每件事是否都有因果。在圣灵族的时候,我时常听别人提起\命中注定\这句话。” “我遇见了殿下算不算宿命的安排?若不是的话,我这样的人,怎能有幸跟在殿下身边呢?若是的话,我们的相遇又有什么意义?难道是命运的眷顾,为了让我顺利摘得绛灵草?” 梨落笑了笑:“我睡不着的时候总爱胡思乱想,可我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殿下,你觉得你为什么要遇见我呢?” “巧合罢了。”他淡淡答道,深邃的眼眸正凝着眼前的黑暗。 你也许不明白,你既然来了,就再没有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我不会逼你,不会对你施压,更不舍得让你需要太早面对我的心意,可是,我会想方设法阻止你离开。 我可以让绛灵草从你面前消失,我也可以轻而易举毁掉其它所有能将你从我身边夺走的事物,或是…人。 “是哦。”她抿抿唇,“可我后来又学了一句话——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原来是如此。相遇往往是美好的,但是大多都逃不开分离的结局。”也许分离,才更刻苦铭心。 就像这月亮。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 祈墨停住了脚步,侧过脸看她,墨色的眼眸紧紧地锁着那张小脸,薄唇微启:“那么你呢?” “嗯?” “你想和我分离么?” 梨落愣了愣,这个问题太过突然,从始至终,她都盘算着,只要绛灵草盛开,她便回到圣灵族去。 不知不觉,已然过了数载。 哪怕这短短七年,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在他问出这个问题之时,她还是能感到一阵不起眼的心痛。当然、当然会舍不得啊。这里有殿下、有小星星、有对她很好的魔后、还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 可是舍不得又能怎么样? 圣灵族才是她的家,她需要绛灵草来弥补她的过错,那里还有桃桃在等着她。 “我不知道。”她抿着唇,小声说道:“这个问题可不可以等到绛灵草开了再想呀?”到那时候,到那时候,也许我就知道了。 “殿下,若是以后和殿下分开了,我也会一直记着殿下的,就算岁月混沌,哪怕沧海桑田。我也不会忘记殿下的。” “为什么?”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脏沉重的撞击声,太过真实。 “这你就不懂了吧。”梨落紧紧抱着他,轻笑道:“所谓——” 在这一刻,他竟生了一丝不可自控的期待。也许她只是迟钝罢了,未必对他没有感情。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然他答应了教她法术,那他也算得上是他的师父了,师父师父,为师为父,很好很好。 祈墨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两个字:“下、去。” 他怎么又生气了…… 梨落匪夷所思极了,慌忙道:“殿下殿下,这句话不是我自创,是从别处听来的。你要是觉得说的不对,得找那人理论去,怎能和我发脾气呢?” 顷刻间,她就被他摔到了地上,屁股墩儿和山坡来了个亲密接触,痛得她呜呜叫唤了几声,“殿下!” 可一睁眼,就对上了他凶神恶煞的眼神。 她咽了咽口水,从善如流:“殿下这般伟大的人,偶尔发发脾气,也是……” “极好的,极好的。呵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好极了,真是好极了。 祈墨眉心突突地疼,一直以来她把他当什么了? 而他又究竟在期待什么。 他的脸顿时黑得比这夜幕还要黑,吓得她差点就找不着他的脸了。若是星痕还在,定是要拍手称好的。 梨落委屈巴巴地抱怨:“殿下,你摔疼我了。难道我说得不对么?你方才明明在小星星和璟烨殿下面前说要教我法术的。”他…不会出尔反尔吧? “殿下殿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殿下是正人君子,总不会骗我的。”她着急地看着他,他越是沉默,她就越是心慌,“殿下难道想反悔?” 完了完了,煮熟的鸭子飞了。 殿下,我说真的,要不你直接一点,让我死得痛快一点,行否? “若我说是呢?” 梨落瘪着嘴看了他一眼、两眼、三眼…他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于是,她的嘴瘪得越来越厉害了。“殿下……” “呜呜呜。”她将脑袋埋进双膝中,不由分说就开始哭,一边哭还一边念道:“殿下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是那么地相信殿下。殿下是坏人,大坏人!” 这一举动当真是出于意料。 祈墨说不清楚这一刻他是什么心情,只能机械地蹲下来看她,一边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 “殿下难道不知道吗,殿下说要教我法术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开心得快…快要疯了。殿下怎么可以出尔反尔?我不要和殿下好了,呜呜呜。” 他无奈极了,你什么时候和我好了?蠢货。 “好了。”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单手挑起她的下巴,轻声道:“我堂堂魔界太子,怎么会出尔反尔,答应了你的事情自然会说到做到。”看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白皙的小脸红得跟醉酒撒泼的人有得一比,他又忍不住想笑。 “真的?”乌云密布的脸上才有了点放晴的预兆,她止住了眼泪,追问道:“殿下说的是真的么?” “当然。” “当然是真的,还是当然不是真的?”她握着他的手,急急确认。 真是败给她了。 祈墨伸着骨节分明的手,移到她眼眶下揩去残留的泪水,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当然是真的,你这个蠢货。” 梨落仍然是瘪着嘴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我问你,我何时骗过你啊。” 她不停地啜泣,想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没有你还哭成这样?”他哭笑不得,敲了敲她的脑门:“说你蠢,你也是真的蠢。” “我不蠢。”她又是委屈巴巴的,阴沉的小脸上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我不蠢我不蠢,呜。” 他只得作罢,放轻语气:“好好好,你不蠢,是我误会你了。” 唉,怎么跟在哄小孩似的。 她虽仍在啜泣,还是积极地附和,连连点了好几次头,“你知道就好,我不怪你了。” “……” “我要学隐身术、分身术、幻形术、定身咒、除水咒……什么厉害的法术,一个都不能落下。” 她趁火打劫,他也照单全收。 只是,隐约想起星痕的话:“若欲增加修为,修习法术,恐怕比常人付出百倍的努力也达不到十分之一的效果。” 梨落抿着唇,小声嘀咕:“没有学费的。” “好好好。”他哪里需要什么学费,除非那个代价是她自己。 “那我们拉钩。”她伸出右手,翘起一根小拇指。 他只得由着她,要是让她再闹下去,他们得在无昼山过夜了。 她紧紧地勾着他的小拇指,嘴里还念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不对不对,一千年、一万年、永远都不许变。” 祈墨扶了扶额头,看向她说道:“不过你记住,我虽答应教你法术,但没说要当你的师父。你这个徒弟,我不要。” “为什么呀?” “没有为什么。”他顿了顿,他总不能告诉她,他喜欢她,因而听到她要把他当父亲,心里膈应得要命。 “总之,以后你别叫我师父,更别想着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若是你失口叫了一声‘师父’,我便从此不教你法术,即便你像今日这般哭也没用,知道了没有?” 反正,说起来他是愿意教她法术的,只是不喜收徒。是这个道理吧? 梨落明白了,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下山了。”他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还闹不闹了?” “不闹了不闹了。”她摇摇头,乖顺得与方才判若两人。“可是殿下…我膝盖还是很疼,蹲了这么久,再站起来肯定比方才更疼。怎么办?”想象到结痂的伤口随着肌肤的褶皱张开再次裂开的痛苦,她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呜呜。” “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她疑惑他这话是何意之时,他的掌心再次浮现出蓝色的光火。 “殿下!”这回她来不及阻止,那道光就打入了她的患处,瞬间伤口便愈合了,竟感觉不到丁点痛楚。 只有衣裳上的血迹,在向她证明,方才那个伤口是真实存在过的,而不是她的臆想。 “这里不能使用法术的呀!”梨落惊讶道:“小星星说了在这里施法的话会掉脑袋的!” “他们也得有这个胆量。” “殿下,你虽然是殿下,但你也不能目无法纪,视三界的规矩于无物。”她一脸正气凛然,怕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谁不知道,她是担心她自己的小命不保。 果不其然,下一句话便问了他“那我的脑袋怎么办?” “有我护着你,谁敢要你的脑袋?” “嗯…?” 祈墨不理会她,反而对她命令道:“把裤脚卷起来。” “做什么?”她心存不解地看了看他,继而护住自己的胸口,结结巴巴地说道:“殿、殿下,虽然你是殿下,虽然我十分地尊重你。可是男、男女授受不亲,你你你想干什么?” 他要真想干什么,她这三脚猫的功夫能起得了什么作用?真是服了。早知如此,就该多哭一会儿。 她有种幻觉。 仿佛他方才的柔情随着她的眼泪消散得无边无际,不留一点痕迹。 “快点。” 她只得顺从地脱下鞋子,又听话地卷起裤腿,动作比蜗牛还慢。而较嫩藕还嫩上几分的细滑莹白的小腿一点一点地展露在他眼前,黑夜下,他的喉头愈加干涩。 他不自在地转过来头,却继续命令:“再往上,卷到膝盖上。” “哦…好了。” 他不知从何处变换出一个半个手掌大小的白瓷瓶子,一手按着她的膝盖,一手将药瓶送到嘴边,轻轻叼走瓶口处红色的塞子,然后将瓶中白色的粉末撒在她已经愈合的伤口上。 “嘶…疼疼疼!”这伤口不都消失了吗?为什么还会这样的疼……一疼她就更不安分了,脚掌动不动就滑到他的小腹处,蹭得他愈加火大。 “殿下,别弄了,好疼呀!” 起先,他应该与她解释,她的伤虽然施了法术能暂时缓住痛觉,却不是真的痊愈,若不尽早上药,想必到时候会疼得更厉害。 可是,她到底知不知道,在心仪的女子面前,做一个正人君子,有多难。偏偏她那娇滴滴的声音还不断在耳边晃:“殿下,疼疼疼,呜呜呜。” 祈墨只能瞪了她一眼,呵斥道:“闭嘴,再不安静我就把你扔在这里。” 被他一恐吓,梨落便立刻住嘴,还作势用手将自己的嘴巴封了起来,生怕他真的把自己丢在这里,她真的相信,这阴阳怪气的太子爷绝对做得出这种事情。 谁能想到前不久他还好声好气地哄着她,现在又对她大吼大叫的。 呜呜呜,难受,想哭。 忽然传来几声巨响,夜空中升起无数的烟火,瞬时,整个魔界上空笼罩着奇光异彩。 她好奇地探着脑袋去看,却见只有红色的,衬得她的小脸红扑扑的。“殿下,你看,有人在放烟火。” 心思全被烟火吸引了去,连自己的裤腿还卷着的事情都忘了。 星痕说的没有错,她就是一傻姑娘。 他能怎么办? 还不是好好地为她放下裤脚,再替她传上鞋子。她倒好,一点感觉也没有,头连回都没回过一次。 山顶上传来热闹的声响,好像有许多人在奔跑,噼里啪啦的。不知在做些什么。 她不解地看向他。“殿下,这是怎么了?” “今夜是魔界五千五百五十五年一回的绽火之夜,那些烟火于寻常的烟火不同,是魔界众长老修炼的丹火之魂。子时一到,便会升上空中,绽放出无比绚烂的火光,那些火光里多饱含着或多或少的灵力,山顶的那些人,估摸着是为了得到灵力争来抢去罢了。” “你不早说!” …… 这个夜晚,越来越深邃了。 桃禐爬上圣灵族前的大山,抬眼望见天上孤单飘来好几盏明灯,落至半空中,有的被夜幕侵蚀,有的不知飞往何处。 原来上元节又到了。 她笑了笑,低下头继续赶路。 今日是上元佳节啊,好孤单。落落,你在哪儿啊。 她闷闷地叹了口气,眼尖地捕捉到前方的路上忽然冒出一个忽闪忽闪的东西。 “居然有天灯掉在这里!”她惊喜地上前而去,离它越来越近。忽的止步不前,伸出手,施着法术将它勾了过来。 明晃晃的天灯慢慢地飘向她。定睛一看,那灯面上苍劲有力地写着几个字。纤纤玉手覆上未干透的字迹,“千里共婵娟。” 瞧着笔迹,应当是位公子。 不知,是哪位神仙放的灯,竟留有这么纯的仙气。“就当是送我的礼物吧。”她吹灭灯火,抬手一覆,将那盏灯收了起来。 眼下,又是一片漆黑,路上只有她一人,两手空空,孑然一身。 ……千里共婵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昭雪阁的下人都看得出来,从无昼山回夜城之后,雪莺公主成日闷闷不乐,弄得阁中人心惶惶。尤其是贴身伺候的几位侍女更是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慎,就成了撞死在树上的兔子。 高台阁楼,雪莺公主端坐于雕着细致花纹的檀木椅上,对着那棱花铜镜抚着自己的脸,细细一道柳叶娥眉,眉目含情,翘鼻下嵌着玲珑红唇。 白玉似的手滑到腮上,戛然而止。 “你说,我哪里比不上那丫头?” 一旁的侍女抬着精致首饰盒的双手顿了顿,随即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讨好着:“公主国色天香,岂是那卑不足道的下人能够随便攀比的。” 雪莺直视着铜镜,侍女脸上略微的神色都躲不过她的审视。“你真这么觉得?” 听着主子冷冷一声哼笑,那侍女拿捏不准其心思,回答的声音竟颤抖了起来:“是。” “若我真的比她好,为何殿下从不正眼看我,唯独对她如此上心?” “兴许,兴许殿下不是对她上心。”侍女战战兢兢,慌了神,捏着衣袖忙道:“兴许,是因为她属仙系,殿下图个新鲜罢了。” “放肆!”雪莺公主怒瞪那侍女一眼,起身说道:“你胆敢如此诋毁魔界。” 仙系又如何? 神仙就高人一等? 笑话! 侍女惊恐地跪了下来,“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嘴笨,奴婢嘴笨,望公主莫要怪罪。” 她伸出手来,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连连解释道:“四界之中谁人不知,如今魔界才是世间的主宰,奴婢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诋毁魔界啊!奴婢只是思及魔后为风神,又与殿下母慈子孝。因而殿下才对那女人多有照顾罢了。请公主饶恕,望公主恕罪。” 想想仙界曾经自命不凡,如今还不是如蝼蚁被魔界踩在脚下。 雪莺鄙夷地转过头,“你知道就好。” 那侍女舒了口气。 转念一想,倒是有个法子可以除掉那不识好歹的散仙,如若能让公主高兴一番,也算将功赎罪了。 “公主若是看那散仙碍眼得很,奴婢斗胆献上一计。” “哦?”雪莺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 “奴婢听得小道消息传玄幽宫的九幽挣脱了枷锁,正伺机吸食灵气以增强自己的力量。太子殿下虽严令不许任何人靠近,仍有几个好事的宫人前去试探,如今宫中已有四五例失踪事件了,若是……” 她还当是什么好主意,呵。 雪莺冷冷哼声,“你以为借刀杀人,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撇清关系?你当殿下是什么人?” 雕虫小技,还想瞒天过海。 即便是顺利让梨落消失,殿下的怒气必然也会迁怒到她身上。 到时候若让殿下彻底厌恶她,如此大费周章又有何意义,不过赔了夫人又折兵。她怎么会忘记,仙界还有一个绯月郡主虎视眈眈。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侍女急急解释道:“公主有所不知,自从上元佳节之后,殿下也不知是鬼迷了心窍还是怎么的,日日教那散仙法术,潜跃宫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殿下虽令所有人保密,可公主是知道的啊,奴婢舍弟在潜跃宫伺候着,是他偷偷告知,奴婢方能得知。” “此话当真?” “当真。若非确凿之事,奴婢怎敢在公主面前口出狂言。”侍女神色较方才缓和,轻声道:“奴婢还听说,那散仙心比天高,成天想着在殿下面前表现自己的实力,好得到殿下的赞赏。” 铜镜中艳丽的小脸倏地勾起了唇角。 雪莺公主心情大好,照着镜子脱下簪子,笑道:“梳发。” 侍女应了声“是”,继而说道:“那散仙不曾见过世面,傻里傻气的,对付她,也就是公主勾勾手指的功夫。” 碧绿色的木梳自顶梳到发尾,悉心呵护之下的发丝细腻柔软清香。 她忍不得夸赞道:“公主这头青丝当真是无价之宝。” “哼。”雪莺淡淡地笑了笑。 自从梨落入魔界,她成日提心吊胆,生怕太子殿下被抢了去,一直以来,她不过是故作镇定罢了。 如今,这场游戏该结束了。 毕竟猫戏老鼠,也有厌倦的时候。 侍女霍霍地舒了口气,发软的双腿终是不再发抖,阿谀奉承愈来愈得心应手:“除了那散仙,以后就不会有人碍公主的眼了、挡公主的路了。” …… 梨落当真没想过修习法术是这么累人的一件事。 没日没夜,昼夜不停歇。先是要背一大堆的什么心诀、什么刹、这个经、那个咒……背不好还要被他打手心。 起初她还傻傻地以为,殿下之前从未罚过她,这回定也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是来真的! 想起第一个晚上,她顾着玩,忘了背书。翌日被他抽查时,摸着后脑勺讪讪地解释说她不小心睡着了,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 没想到殿下脸一黑,让她伸出手来。当时她还不以为意,乐呵呵地就把手捧到他面前…竹条打在掌心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到最后泪眼婆娑也无济于事。 真真是惨得不能再惨了。 虽说严师出高徒,可…再怎么样也得给她一个适应过程吧… 她躲在房里心疼自己的小手,最后还是小星星一边安慰说:“打你的时候,大外甥比谁都心疼。”,一边排解道:“你若是连这点苦都受不起还怎么学会酷酷的隐身术、分身术,诸如此类厉害的法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明不明白?” 第一句话她不认同。 痛在她手上,殿下疼个什么劲啊。她才不相信那个冷酷的人会可怜她。上元节那回充其量是意外罢了,往后她的十斤眼泪也起不了任何作用,哼。 说来,她那回那么伤心,有一部分原因在于他毫不留情地就打了她,不知为何,在她心底,殿下总是对她好的,可未曾想,他打了她,真的打了,整整十一下! 所以她才闹别扭,闷闷不乐不愿意去学习法术。 不过第二句话说得倒不错,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是以,她决定虔心接受殿下的一切教导,费了一番波折,先后学会了飞行术与隐身术两大法术。 也不知殿下那天,究竟是点了她身上的那个穴道,从那以后她便觉得浑身的筋骨皆舒展开来,运气也不那么的困难,可谓事半功倍。 梨落抿着唇,举起手上的书,瞄了瞄就挤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迎头而来一击棒槌,痛得她高声抱怨:“小星星!你做什么!” “瞧你这么悠哉,是不怕大外甥罚你了?” “诶,你干嘛这么紧张。”她得意地笑了笑:“我都背好了,有什么好怕的。” “背好了?”星痕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信:“真的全被熟了?” 奇怪,以她的水平怎么可能三天晚上就背完??决。何况这些天来,她还优哉游哉的,见她背书的次数屈指可数。 梨落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 干嘛这么惊讶。莫不是我的脑子太好了,让他刮目相看了?哎哎哎,这等小事,有什么好震惊的,还不是因为她太低调了。 看来,以后有必要稍稍高调一些了。 星痕仍是不敢相信,抢过她的书翻到某一页,指着她追问:“七十五页哪,你全背了?” “是啊。”梨落胸有成竹地点头,恍得回过神来,匆匆将书抢回来,“七…七十五页?!” 这回不可置信的人变成她了。 “不是一十五页吗?!”她激动地晃他,眼神几近祈求:“一十五页,你记错了,你记错了!” 怎么可能!当时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就是一十五页。 星痕被她摇得眼冒金星,甩开她的手,整好衣服,“你啊你,这回你是真的完了,别说魔后了,如来佛祖来了也保不了你。” 他憋住笑意,“还不赶紧背。” 梨落瘪着小嘴问道:“真的是七十五页啊?” “千真万确。”这丫头怎能傻成这样,耳朵再不好使也不至于把“七”给听成“一”啊。难怪,这些日子她不紧不慢的,他还当她是在人后奋笔疾书,废寝忘食呢。 果然,不能对她期望太高。 “呜!” “呜什么呜,还不赶紧背。”星痕合上书,又在她脑袋上敲了一敲才将其塞到她手中。“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没听过?” 梨落随手翻了翻十五页后面的内容,密密麻麻的字眼看得她头昏脑涨,什么为时不晚,我看是回天无力吧。这些东西,再给她三天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连字都认不齐全! 翻翻翻,还翻。 星痕瞧她这幅自甘堕落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的目光越过她,望向远处,继而捕捉了什么目标似的,目光定定的,瞳孔中划过一丝不加掩饰的慌张。 “你在看什么?”梨落张开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星痕堂皇地将她的手拦下,小声道—— “祈墨来了,别回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经他这么一提醒,梨落正要回头的动作顿了顿,全身像冰雕般冻结了一刻左右,而后不多想就起身往相反的方向跑,一溜烟就藏到了拐角的柱子后,还紧张兮兮地对他做着“嘘”的手势。 完了完了,要是遇上殿下,她的手可就要废了。 竹条打在手心火辣辣的刺痛感,从那次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尝过了,可想起来仍是心惊胆战。 星痕偏了偏头,一副“我不明白”的神情。完了还举高了手招呼道:“祈墨,这里!” “小星星!” 梨落用夸张的嘴型无声的抗议,继而双手在胸前比了个交叉的形状,示意他别出声。然而那人置若罔闻,彻底将她当作了隐形人。 接着抬高了手举过头顶,大挥特挥,瞧那动静,他是想把整个魔宫的人都招过来看她的笑话才高兴吧。 小星星,我真是看错人了。 梨落一张好看的脸阴沉得要命,紧紧握着的拳头举到面前。 我、想、杀、人! “哈哈哈哈哈哈!”星痕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脸上哪还有什么紧迫的神态。“你也太好骗了吧,落落。” 能忍这么久已然是他的极限了,没想到她竟真的一点儿眼力价都没有。看来是他的演技太逼真了。 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她,她认真的样子,活脱脱像戏园门前给人补鞋的。 有趣,太有趣了。 “小星星!”梨落气得跺脚,怒气冲冲地往回走,“你讨厌你讨厌你讨厌!!!”吓得她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居然是骗她的!! “我错了,我错了。”星痕使出浑身解数才憋住笑,说着起身到她面前,双手作揖:“小的知错了,还请这位小姐莫要怪罪。”说完,又哼卿笑了两声。 “小星星!”梨落转过身子背对他,嘟着小嘴不满:“不跟你说话了。” “好啦好啦,我真的知错了。”绕到她身前去,笑道:“不过你也真是好骗,祈墨才被魔尊召去议事阁,不到天黑能轻易回来?” “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知道谁知道?”星痕打趣道:“形影不离地跟了他这么多年,他每天什么时辰做什么事,整个魔宫就你最清楚。” 这话倒不假。 梨落问道:“可是你怎么还在这里?听说各位城主都去了。”何况他还是玄城主!魔界是龙族的天下,而玄城是龙族的窠臼。他这个玄城主分量有多重,便无需多言了。 “唉,反正今天的主角不是我。”星痕讪讪道:“而且你也知道,我可是皇亲国戚,谁还能将我怎么着?” “那今天的主角是谁?” “咳咳。”星痕干咳了两声,与她道:“关心这些做什么,眼下你都自身难保了。万一背不好,后果你可得掂量清楚了。” “别说了!”她捂了捂耳朵,继而抽过书,一声不吭就开始看。 行吧,现如今只能寄希望于那些长老、城主们,祈祷他们讲的话又臭又长,最好拖他个三天三夜别回来潜跃宫才好呢! …… 高阁逼诸天,登临今日边的议事阁中气氛沉沉。 祈墨随魔尊齐齐到位,就座于高堂之上正东边的位置。才落座,镜光便来至他身后,悄声道:“玄城主仍未到位,属下前去潜跃宫相请?”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星痕现在在做些什么,定是陪着那傻丫头背书。今日这种场合,恐怕八抬大轿去请他也未必会参席。毕竟,今日的目的是…… 祈墨摇摇头,“免了。” 大殿内,左侧一排位列诸位长老,而众城主就坐在右侧,依次是玄城、夜城、绛城、焕城、奚城、烟城。 除去玄城的五大城主齐齐恭敬道:“参见尊上,参见太子殿下。” 魔尊摆手:“本座今日集聚诸位长老、城主于议事阁的缘由,不知众爱卿可已料知一二。” 绛城主起身道:“自从九幽解了封印,人心惶惶。尊上今日召见,想必是为了商议如何修补结界,以防九幽逃窜一事。” “爱卿所言极是。”魔尊笑了笑,继而发问:“不知在场的各位有否好的提议?” 闻言,夜城主紧了紧手上的动作,起身作礼:“尊上,九幽凶险非常,即便是魔界众长老设下的五重封印,也仅仅困住了它近万年。以臣之见,必当杀了九幽,方能一劳永逸。” 随即,焕城主反驳道:“九幽乃是不死之身,如何能一了百了?” 夜城主一时语塞,摇了摇头。 坐于最外侧的烟城主开口说道:“此言差矣。九幽不是什么不死之身,更非杀不得。只是她有九条命护体,确实凶险异常。虽然凶险非常,臣却认为,此劫唯有杀了九幽才能解,否则不日将会使魔界陷入水深火热的境地,为了天下苍生,无论如何也该作此决断。” “烟城主心存慈悲,怜悯天下子民实属实难得。”祈墨开口说道。 烟城主闻言垂下头,笑道:“太子殿下过奖…” “不过。”祈墨抬起眼眸,狭长的丹凤眼中寒气凛凛:“烟城主该不会天真得误以为杀了九幽便能一劳永逸吧。” 他说着话时,微眯的眼神悄然扫过默不作声的夜城主,难测其意。 “殿下这是何意?”烟城主敛起笑意,微微顿了顿。 “九幽乃是起源于冥界,吸食过万千恶鬼之魂的上古狐兽,若是贸然杀了她,会有何等后果——莫非烟城主不知道吗?” 绛城主接上太子殿下的话,答道:“兽魂中的鬼泣失去了载体,若是无力净化,便会四处流散,到时候邪恶之力充斥四界,与之相比,九幽…不,区区一个九幽又如何?孰轻孰重,烟城主难道不知?” 此时,焕城主点点头:“否则殿下当年收服九幽之时,早就杀了她,何须留到今日。” 况且,仙冥二界对此事耿耿于怀,若是魔界先下手屠了九幽,恐怕就便宜他们,成了二界挑起战乱的绝佳借口。 “烟城主难道是怀疑殿下的判断?” “这…”烟城主羞愧地低下头,暗自念道:怎么忘了这茬!“这…臣……” “怎么会。”祈墨忽地抿唇一笑,深不可测的眸光凝在他身上,沉声道:“烟城主不过是一时大意了,堂堂一城之主目光自然不会这般短浅,你说,是不是?” “殿下所言甚是,所言甚是!”烟城主忙不迭地点点头,赔笑道:“臣大意了。”正是心慌之时,却未曾想,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不过是一座山,而殿下要打的是他身后那头牛。 如此一来,首先提议的夜城主心头一虚,缓缓端坐身体。 镜光在一侧暗想:殿下腹中尽装黑水。 于是,祈墨给了他一记冷冷的眼神,他连忙咽了咽口水,用心传语道:“殿下,属下什么也没想。” “若是如此,微臣倒有一个提议。”奚城主起身说道。 魔尊面无表情道:“哦?不知是何提议。” “若想囚禁主九幽,绝了后顾之忧,四界中唯有圣灵印能够做到。” 祈墨凉薄的嘴角倏地有了淡淡的笑意。 魔尊的手在茶杯上敲了几下,向右侧看了一眼。 “臣惶恐。”夜城主再次起身,强掩住眉目间的不安,道:“这虽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但圣灵印至今无人能解,以臣所见,如此…如此并非万全之策。” 谁人不知,圣灵印放在魔界就是一废铜烂铁,不能用,只能看。 “太子以为如何?”魔尊止住手上的动作,将主导权交到祈墨手上。 “儿臣以为,设法开启圣灵印实为良计。” “但是圣灵印唯有圣灵之血可以开启,如今先族长兮悦已不在世,如何能……”夜城主忙道。势要让他们放弃这一念头。 祈墨打断他道:“夜城主大可稍安勿躁。” 话音刚落,众位城主将目光投到夜城主身上,心里各有猜测。 祈墨继续说:“虽是个良策,但偏生出了一点事端,以至于此法不通,只能另寻他策。”他的陈诉毫无波澜,眼神却十分犀利。 绛城主挑起浓眉,疑惑道:“殿下,所谓事端是指?” 祈墨轻笑着摇了摇头,那笑里却没有笑意,“原来消息还未传到众位城主的耳朵里。” 魔尊说道:“诸位城主有所不知,前天夜里,有人暗中窃走了圣灵印。” “什么?”殿中所有人皆惊呼…除了心里有鬼之人。 “圣灵印被盗,这是何等大事啊!” “对此图谋不轨之人,必定要尽快缉拿,严惩不贷。” “但是,为何不尽早告知此事?”绛城主不解道。 “并非蓄意隐瞒,不过是不想打草惊蛇。”祈墨悠悠道,“这两天我着手搜查,却仍未有结果,本想暗中找回圣灵印,可惜……” 事与愿违。 …… 前天夜里。 “父尊,当真要放弃夜城主这颗旗子?” “七年了!”魔尊哼笑道:“我给了他七年时间,而他做出了什么?当初,高估夜城主是我失策了。不过如此一来,正好可以借机挫挫飞鸟族的锐气,于龙族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只不过是…大失所望罢了。 原想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惜,渔翁等不及了。 …… 魔尊亦在一旁解释道:“本座原不想惊动各位,更不愿打草惊蛇,暗中让圣灵印归位。岂料那行窃之人,着实狡猾,就连太子都无从下手,至今圣灵印仍无迹可寻。其实今日除了九幽一事,便是要与众爱卿商讨圣灵印失窃之事的,没想到奚城住先一步提了出来。” 打草惊蛇? 难道窃走圣灵印的是在座之人? 此时,夜城主左右环顾,轻言道:“莫不是圣灵族之人?” 殿中又是一片喧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梨落此刻真真是六神无主,一颗心七上八下。 根本来不及想,她到底在害怕什么。——是他的责罚吗? 恰好镜光将军从石亭旁经过,她像找到救星般招呼道:“镜光将军!”殿下要杀人啦!救命啊! 他只是淡淡望了她一眼,又对上她身旁的男人的眼神,点点头就漠然离去。 “见、见死不救?”她紧紧地盯着他,目光被他脖子上的旋风刺青吸引住…镜光将军原来有这个印记么? 她刚想后退,祈墨的手就扣住了她的手腕,声音冷冷:“很有意思?” 听不出他话里是讽刺还是什么,总之她知道,打手心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话虽如此,她还是咬牙使了点劲,试图挣脱他的桎梏。 那一点点挣扎,在他眼中不过是涓埃之力。 也对,她那点儿力气怎么可能挣得过他,只能就着这个姿势支支吾吾地答道:“不是,没有意思。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他仅仅是淡淡地重复了她的最后几个字,虽不带什么情绪,听在她耳里仍然如死亡宣判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呜呜呜,殿下,可不可以回到上元节的那个晚上啊! 我想了想,还是比较喜欢那个你! 桃桃说的一点儿也没错,还是温润如玉的男子更吸引人…… “殿下。”她怏怏地唤道,连忙解释:“殿下别误会了,我可不是贪玩。”我是为了逃避背书… “我只是想给殿下看看我练习的成果!不是故意在殿下眼前晃的,殿下千万千万不要生气。你看,隐身术我已经掌握了,殿下难道不觉得高兴吗?这可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 是以,那七十五页的事,能否商量商量…? “蠢货。”祈墨冷冷道,“以后出去,可别向他人提起你的法术是我教的。” 她到底是怎么学的,竟然差劲到这等地步,就是换了个修为不高的魔兵,恐怕也能察觉到她的存在。 这点伎俩,骗骗半斤八两还差不多。 勤勤恳恳送信的八两从近处的天空飞过,无声抱怨道:殿下,别把我和半斤那只蠢货归位一类…… “为什么呀?”她傻傻地发问,真心不明白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祈墨无情地说道:“我丢不起这个人。” 哼。 殿下实在太过分了! “殿下!”她鼓着腮帮子,嘀咕道:“你,你不打算放开我么?”说完,伸出小手轻轻点了点他的胸膛。 她可怜的手腕才得到自由。 她赌气地往前走,擦过他的手臂,回头正要对他扮个鬼脸,一脚又踩在方才砸了她的那块石子上,一个趔趄,跌在他胸膛上。 祈墨始终面无表情,默默地等待她接下来的表演。 “投怀送抱,也不是这么明目张胆的。” “咳。” 这…难道是条会开玩笑的龙? 她尴尬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殿下,你到底是什么做的呀。这么硬!撞得我都快散架了…”又对上他深不可测的眼神,便讪讪地笑了两下:“硬点儿好,硬点儿好,男人嘛,还是硬点儿好。” 男子汉大丈夫,当然要阳刚、硬气一点儿才好嘛。 闻言,祈墨脸上烫了烫。 他不自在地捉起她拍落在他身上的小手,故作冷漠:“变回来。” “哦!”梨落轻声道,忽地惊讶了起来:“不过为什么,殿下看得到我?!”难道是因为殿下修为太高了?那别人呢…小星星方才可看得到她? “你这半斤八两的法术,我想装瞎都难。” “啊?”她惆怅了起来,“我还以为成功了,白高兴了!”那七十五页的事情是不是没得商量了…? 以他的修为连她这点不足称道的隐身术都看不透,那真真是浪得虚名了。 但是见到她闷闷不乐,他还是与她说道:“你放心,普通人看不出来的。” “真的?”她笑了笑。看来还不是那么的差劲嘛。 当然,普通人如何能看得到,这个蠢货。 半晌,见她还是隐形的状态,祈墨悠悠问道:“你为何还不变回来?” 梨落呆呆地愣着,心生惧怕,一阵恐慌席卷而来。良久,才畏畏缩缩地开口:“殿下,你知道的吧?在我心里,你是全世界最好的殿下、你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好看的人、你是四界最厉害的太子爷…”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梨落哀愁着脸看他,“我、我不知道怎么变回去啊!” 太子殿下的脸,刷的黑了。 …… 夜城主入宫,雪莺公主也随其而来,原想去见见魔后,经侍女提醒径直来了潜跃宫。这个时辰,殿下应该还在议事阁才对。 她对九幽、圣灵印之事皆不关心,当然更不是来听父亲与魔尊他们议事的,今日前来,是为了…… 潜跃宫的侍卫见了她,恭敬道:“雪莺公主。” 恭敬之后,不客气地伸手拦住她上前的动作,如实道:“殿下有令,不能随意让人出入潜跃宫。不知公主前来所为何事,不妨让属下先去通告。” “你!”雪莺身后的侍女上前道:“你没长眼睛吗?这可是夜城的雪莺公主,也是一个小小的侍卫能拦的?让开!” 侍卫们秉持公事公办的态度:“殿下吩咐过,任何人都要通报过得到他的允许才能入内。”除了魔尊、魔后。 这两位自然不用多说,还有两位他们拦也拦不住的… 梨落因殿下教训她一事生着闷气,也不经过他的同意、问过他的意见,就认定他们现在是吵架中的关系,放弃了背书不说,独自闹着别扭就跑到了潜跃宫门前。 “什么嘛,殿下怎么可以这样。” 守门的侍卫和她问好,她也没听见,垂着个脑袋往外走。 见状,侍女指着那个“目无法纪”之人,不满道:“你们不是说太子殿下不让任何人随意出入吗?”就这么让她出去了,问也不问?! 两位侍卫脸上正气凛凛、大公无私,一言不发,一副“这个问题无须向你回答”的神情。 怎么着,谁还敢将殿下的心思托盘而出。 其实内心:梨落仙子,可不可以给点儿面子…殿下再惯着也是…哪有您这么拆台的……这年头,当侍卫有多辛苦您知道吗? “公主!你看,那散仙竟然那么嚣张!”侍女忿忿不平,“她难道是在给公主下马威吗?” “哼。”雪莺轻哼,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臂,脸上的表情温婉,柔声道:“梨落仙子,好久不见。” 梨落回过头来,好看的眼睛忽闪忽闪:“雪莺公主?” 记得上一次见面,两人似乎不甚愉快。 不过她向来是个少根筋、缺心眼的娃子,什么不愉快的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何况…雪莺公主今日竟然带来了精心准备的糕点,还说是什么自从她来了魔宫还没有好好地招待过她、更没有机缘与她交谈一番,深入了解之类之类的。 听得梨落一愣一愣的,从中揪出重点来:她想和我交朋友。 这么说,不是更通俗易懂么? 梨落见她这么好声好气,暗自想着:原来公主是个这么和蔼可亲的人,之前是我误会她了。又不经意瞄了一眼侍女提在手中的篮子,扶着肚子似乎也觉得饿了。 都怪殿下,害她颤颤兢兢,一天没吃下东西。 遂大方引她入内。 两位侍卫见状,委婉说道:“梨落仙子,还未通报过殿下。” 闻言,梨落摆摆手,拍拍其中一位的肩膀,笑道:“雪莺公主嘛,你们不认识?又不是什么坏人。殿下那边我去说就好啦,放心放心。”才怪——我、才不会先开口和他说话!哼。 侍卫呼了口气,想起殿内伺候的两位弟兄的“建议”:“若是殿下身旁的那位仙子要做什么,你们只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相信我,准不会有错。” 梨落与雪莺同坐于石亭之中,方才那碍眼的殿下早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也好,她现在不想见他。 侍女便将糕点一一摆上了石桌,一碟一碟,应接不暇。 摆完后,侍女依次向她介绍:“梨落仙子,这是如意卷、山楂糕、枣泥糕、杏仁酥、喜花…” 她哪里记得住哪个是哪个,还一边暗戳戳地思索着,那篮子看着也就那么大,究竟是如何装下如此多的糕点的。 不过呀,这身份金贵的人就是不一样,连个点心都做得如此精美,色香味俱全也就罢了,一个个都是富态盈盈,以至于她都不忍心下口了。 “梨落仙子,之前是我戒备心太重了。”雪莺公主轻轻地牵着她的小手,温柔似水:“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哪里的话。”梨落直率地摇摇头,“我能理解的,毕竟当时我初来乍到,不懂礼数,说话也没有分寸。现在想来,我对公主多有冒犯,公主不见怪就算了,还特地送了我那么多好吃的,梨落真真是羞愧呀!” 说着,挑了一个最不“富态”的糕点,咬了一小口,惊叹道:“这也太好吃了吧!公主真是太贤惠了。”一边称赞,一边竖起了大拇指。 “你就别叫我公主了,叫我雪莺吧。”她又温柔地笑着。 “可以…么?” 雪莺抿唇道:“若真要比,你如今可是太子身边的大红人,我巴结你还来不及呢,有什么不可以的。” 梨落恍惚有种判若两人的错觉,也说不出哪里奇怪。 算了算了,有什么好细究的。 专注着嘴里的枣泥糕,先慢吞吞地吞咽下去,享用完美食才乐呵呵道:“那好吧!那公…雪莺也别叫我梨落仙子了,就叫梨落吧。” 后来,她十分不见外地在其余二人的瞩目之下,将桌上的糕点吃了大半下肚。 侍女脸上的表情精彩得很,小小的眼睛不可置信地挤在一起,嘴巴因震惊歪在一边:“公主,她到底是什么怪物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闭嘴。”雪莺暗暗瞪了侍女一眼。 随即转向梨落,不经意似地问道:“对了,你在潜跃宫这些日子都做了些什么呀?我在夜城别提有多闷了。” “也没有做什么。”梨落晃了晃小脑袋,边思索边回答:“平日里跟着殿下学学法术,吃吃喝喝,小星星…我是说,玄城主时常会来找我玩。其他,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 毕竟——光背书就能逼疯人了。 “法术?”雪莺公主饶有兴致地问:“你都学了什么法术?” 这个嘛… 梨落小脸一红,迟疑片刻,才小声地回答:“其实我方才才和殿下闹了别扭,就是因为学法术的事情。” 唉,真是不说则以,一说气死个人哪。 雪莺十分亲切地笑了笑,“发生了什么烦心事么?你若是独自烦恼,不如与我说说,我也算得上个不错的倾听者。” “殿下说我朽木不可雕也,殿下说没见过我这么蠢的。”梨落闷闷说道,其实最可气的还是在她变不回来时,他还一脸奇怪地问她:“那么,我还要在你这根朽木上浪费时间么?” 那个时候他的语气里,风轻云淡,细细一品,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说来,还不就是在嫌弃她。 “你应该换个角度想,殿下对谁都是冰冰冷冷的,可他答应教你法术不说,还对你的学习成果十分上心。你想啊,如果他对你法术掌握得怎样都无所谓,应付了事,那才是你真正应该生气的。” “嗯?好像是有点道理。” 这么一想,确实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连她自己都有些恍惚,说起来好像自从进了潜跃宫,她越来越肆无忌惮了,性子也被养得越来越差,竟然还敢没分寸地跟殿下发脾气。 这些在圣灵族时,根本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至于造成这种转变的理由是什么,她还是…不太明白。 雪莺说道:“梨落,也许你没有发现,殿下对你是真真是极好的,你应该好好珍惜。修习法术本就不是一蹴而成的,多点耐心。” 梨落点点头。 公主人真好,温柔大方又通情达理。 “再者,殿下修为高强,要求自然也比常人严格。严师出高徒,对不对?” 梨落想了想,抿着唇:“也对。但是隐身术还被他一眼就识破……殿下还说我就只能骗骗阿猫阿狗罢了。那些道理我也不是不明白,可我真的好沮丧。” 她说完,果真沮丧地垂下了头。 雪莺微微一笑,眼里闪过一丝用意莫测的光芒。 “那你可想试试?”她说完又如同失言了般,手虚掩在微张的红唇上。 “试试?” 什么意思,难道找来一堆阿猫阿狗在它们面前隐身么。 梨落灵光一现:“不如,我在这里变给你看看?” 雪莺摇摇头:“我明明知道你在这里,你隐身了我也察觉得到的。” 随即,侍女插话道:“公主,仙子,奴婢倒是知道有个好办法,魔宫里有个地方关着一只厉害的妖怪。” 一听到“厉害”两个字,她就畏首畏尾了。 梨落摆摆手,“不行的,万一被发现了可就惨了,我打不过大妖怪的。” “梨落仙子,那只妖怪自然是被封印起来的,伤不了人的。”侍女缓缓而言:“只是封印她的门上开了道狭长的缝儿,她能透过缝隙看到外面经过的人。一旦看到的话,她便会发出怒吼,否则,她只会安静地沉睡下去。” “伤不了人,真的吗?”梨落追问道,一脸天真。 去逗一只妖怪,她没这么大的胆子。拿一只被封印禁锢的妖怪练手嘛,她自然无所谓了。 “自然。而且那只妖怪的修为只比殿下略低一筹,若是瞒过了她,那么…” 雪莺看向她充满好奇的神情,敛起笑意,继而转向侍女,怒斥:“还不快住嘴!” 侍女惶恐地跪下来,掌了自己一个耳光,“奴婢口无遮拦,还请公主恕罪。”说着,又惨兮兮地转向梨落,哀求道:“梨落仙子就当什么也没听见吧。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奴婢可担待不起啊!” “你先起来吧。”梨落蹙着眉头看她,本来还云里雾里的,被这响亮的耳光声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这是怎么了?” 雪莺解释道:“太子殿下那么疼你,万一你出了什么差池,别说我了,说不定会祸及整个夜城。我的侍女不懂事,说的话你当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 “唉,都怪我,连个侍女都管不好。” “梨落,你可得答应我,千万要忘了方才听到的话。” 说的轻松,这些话惹得她心头痒痒的,内心深处蠢蠢欲动。 怎么能轻易放过这个让殿下刮目相看的机会? 梨落不甘心地试探:“这么说,如果我隐身成功了,在门前晃她也不会察觉的?” “自然不会。” 雪莺脸上立即露出惊讶的神情,改口道:“你瞧瞧我这糊涂的,我又说了什么。梨落,你快打消这个念头吧。我求你了。” 梨落眼睛一亮,微微有些心动。 若真是如此,自己前去试探一番也毫无损失。 梨落摇摇头,抽出被她握住的手,宽慰道:“雪莺,你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是我从别处听到的,与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何况,那只妖怪既然被封印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 “别可是了,你就别内疚了。你要是真的过意不去,我就听你的话,权当耳边风罢了。” 其实比起炉火纯青什么的,单纯想到可以在殿下面前炫耀一番就觉得欣喜难耐。 只是想到,他那张冷漠的脸会露出新鲜的表情,就止不住的期待。然后她一定要趾高气扬地对他说:“你说,谁朽木难雕?” 不知从何时开始,所有的喜欢都想与他分享。 也许是因为他是把她带入这个世界的人,是她除了圣灵族族人之外最亲近的存在。 如此,而已。 闻言,侍女对雪莺使了使眼色,雪莺垂眸,轻轻摇了摇头。 “好了好了,我们就别聊这个了吧,总之这件事我会看着办的。”梨落眉眼弯弯,笑着又吃下一块糕点,由衷感叹:“雪莺,你真真是太贤惠了,以后谁要是娶了你,肯定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梨落仙子说的极是。”侍女情不自禁地插了一句,“梨落仙子应当还不知道吧?之前神算子莲台给太子殿下算了一卦,卦象说龙族将来可是要与飞鸟族结亲的。” “什么…意思?”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梨落顿了顿拿糕点的动作,疑惑地看着她。 “就是说,我们公主以后会当太子妃的。” “胡说八道些什么?”雪莺瞪了她一眼,又笑笑拍了拍梨落的手背,温和道:“都是些毫不根据的话,你可别当真。”她举起茶杯,小啄了一口,抬眸正凝着眼前的女子。 “公主,奴婢哪有胡说八道。夜城可只有您一位公主呀。” 梨落抿了抿唇,缓缓将手中的糕点放回盘子里,指尖碰到瓷器的温度,是冰的。 都说十指连心,有这么的灵验吗? 不知为何,她的心好像也冷了下来。 好奇怪。 桌上剩下的糕点,她明明最清楚它们有多可口……食不知味地咽下最后一块,极力摆出笑脸:“呃。以后若是不能时常吃到雪莺做的糕点,我应该会馋死的。嘿嘿。” 一番闲聊之后,雪莺公主起身,道该回夜城了。 夕阳西下,已经这个时辰了啊。 梨落有些心神不宁,也没有挽留的心思,便客气地笑笑:“雪莺,以后你若是得空就经常来潜跃宫玩吧。” “好。”雪莺点点头,很是温婉。 可惜,怎么还会有下次。 这颗眼中钉很快就要成为九幽的腹中之食。 …… 夜城。 左参谋在密室内来回踱步,走至密道出口,又返了回来。神情焦灼,看了一眼悬浮在空中的圣灵印,唉声叹气。 夜城主匆匆地入内,愤怒地踢翻了室内的几只石凳。缓了口气问道:“可有头绪?” 左参谋问候过,双手合于腰前,摇了摇头。“还没有。” “没有!”夜城主倏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怒目而视:“没有!好一个没有!当年我听信你的话,贸然窃取了圣灵印!如今呢?!” 左参谋双手覆在他手上,艰难道:“城主莫要动怒,只需再给属下一些时间…” “时间?”眼下他最给不起的就是时间! 夜城主哼笑,用力将他甩出去,左参谋的身体撞在石壁上,沉重地掉落在地上。他支起身子,抹去嘴角的血迹,单膝跪在夜城主身前,哑声说道:“城主,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不出一年,我保证必能找出圣灵族的下落!” “这些话你当初为何不说?!整整七年,你做了什么?魔尊已然知道是我盗走了圣灵印,明面不说破,却命令我彻查此事。明摆着,是想置我于进退两难之地。” “呵。”夜城主闭目,“你信誓旦旦说你有办法找出破魔箭,到头来不过是把我的威信仍在脚下任意碾压。我真是看错了人。” 魔尊这些年来,未曾过问过圣灵印一事,让他们掉以轻心之后,出人意料地却拿此事做文章。这一招何其阴险。 姜还是老的辣! 左参谋亦是不可置信,挑起眉头说道:“眼下,交出圣灵印,便是功亏一篑。若是不交,魔尊必定要将无妄之罪加于城主头上。” “这话还用你来告诉我?”夜城主冷哼一声,“他不过是想借此机会打压飞鸟族的势力。暗夜卫一事魔尊一直耿耿于怀,如今凭圣灵印之事,既能镇压夜城不说,亦能趁机数落暗夜卫的处事能力。还真是一箭双雕!” “圣灵印异动之事,属下仍觉得蹊跷万分。”若不是当年夜城主畏首畏尾,怕引起事端,指不定他们早已找出了圣灵族所在。 夜城主眯了眯眼,将那块红色的石头握在手中。“那又如何?” 左参谋恭敬道:“属下可以肯定,圣灵后人就在魔界之中,从未离开。这些年来,圣灵印多多少少有轻微的异动,虽不似那日强烈,但确实是不同寻常。” 夜城主伸回手,背于身后,皱眉说道:“你的意思是,圣灵族少主已潜伏在魔界多时?” “正是。”左参谋捋着胡子说:“敌在暗处,属下一直不敢轻举妄动。谁也不知道,那位后人,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夜城主忽地笑了一声,眼神狡黠:“若是真有能耐,何必躲躲藏藏这么久。不能再等了,给我把她揪出来!” 左参谋咳了口血,缓缓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纸来,呈到夜城主面前:“这是那日进出夜城的仙系访者。共有六十八人,想必,那神秘的圣灵族少主就在这些人之中。” “六十八人…找起来倒是不难。”夜城主长满茧的手落在其中两个字上,“梨落,这个名字甚是耳熟。” “回城主,那是太子殿下带进潜跃宫的侍女。” “…还有,她那日来夜城,是随少主而来的。” “她可有不寻常之处?” “听说那侍女修为低得很,刚来的时候什么也不会。如今只不过仗着太子宠着她,才能在潜跃宫兴风作浪。” “你的意思是,太子喜欢她?” “十有八九。” “呵。”此时,夜城主笑了笑,“圣灵印就由我们保留,我再给你三个月时间。必要找出圣灵族少主!” “那丫头,可能为我们所用?” 左参谋忽地想起什么,“前几天属下似乎听到下人在议论雪莺公主要去潜跃宫见见那个梨落一事。不过,雪莺公主应该是把她当成了眼中钉。” 罢了。 “速调遣暗夜卫,暗中调查名单上的人。忘川河畔、六大城、魔宫皆要严守,若发现可疑之人,立即捉拿。若是逼不得已,就算是仙界也要闯上一闯。” “是。明面就以搜寻圣灵印下落为遮掩,如此,即便大张旗鼓也是情有可原。” 夜城主侧过头,盯着圣灵印沉沉道:“这一次,势在必得。”他要让凤凰之火回到手中,再也不会有下一个绽火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梨落失魂落魄地坐在石亭中,太阳都落山了,还是一动不动。 脑子里一片混沌—— “我们公主呀,将来是要做太子妃的。” 殿下和雪莺,雪莺和殿下。 一个是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魔界太子,一个是出身金贵、沉鱼落雁的夜城公主。还…还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若真的是那样,龙族和飞鸟族结亲,她虽不懂得政权之事,也知道那对魔界来说,肯定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其实,本来就该是那样的啊,那些都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 本来就没有她瞎掺和的余地,她只是一个意外罢了。 只是…她为什么会觉得心口闷闷的,闷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那些与她有何干系? 她来魔界仅仅是为了绛灵草罢了,还顺便学了法术,碰上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人就是这么贪心,永远不知餍足。 明明就很冷静了啊,为何还是想不清楚,思绪乱得很。 眼眶好像湿湿的,她用力地擦了擦,安慰自己道:“是刚才吃太多了…不对,是被殿下骂了所以心里难受,是这样的。雪莺公主不是说了吗,严师出高徒,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梨落,振作一点!” 她侧过脸,目光定定地落在空无一物的石壁上,呢喃道:“绛灵草,你为何还不开啊。等待真是件累人的事,我快等不及了。” · 为什么,在这之前,她未曾觉得时间太慢过。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离开魔界,嗯?” 梨落循声抬起头,逆光之处,他的脸色比平时还暗沉几分,不知是幻觉还是什么,他的声音冷淡到让她有些怀疑,仿佛这是一个事关生死的问题。 “回答我。”他单手扣住她的下巴,阻止她逃避他的眼神。 “是啊。”她的手握得紧紧的。为什么他不能走开呢,难道他看不出来,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他么! 下巴处的桎梏放松了力道,他的手缓缓离开她。 她不敢看他,别扭得很难受,只想胡乱发泄:“是又如何,我左右不了绛灵草,我已经这么笨了,笨到连法术都学不好,可是…我难道还左右不了自己的想法吗!” 只要绛灵草开了,魔界就和她没有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我连自己的心都左右不了。为什么,可不可以有人来告诉我,为什么我要不开心,或者…这种窒息的感觉,真的只是不开心而已吗? 心脏好像坏掉了,看到他眼神冰冷的那一刻,它快要碎了啊。 殿下是…殿下的大腿是我先抱的,我不想…我不想别的人… 我又有什么资格呢。 “我想家了,我想家了,我想回圣灵族了。” 祈墨凝着她的目光,逐渐冷却。仿佛自己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什么也不明白。她不懂他此刻低至冰点的心,更不明白他对她说那句话的意思。 那么…我还要在你这根朽木上浪费时间么。 其实,在她身上花再多的时间他都甘之如饴。可偏偏,她选择一次又一次地挑战他的耐性。 她一直在忽视,他是魔界太子,他身上流着冰魄龙族的血,他可以冷漠、无情、甚至残酷。他的骨子里本就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性。 年少成名,手上沾过的血不计其数,肮脏卑鄙的人心更是司空见惯。别忘了,他本就深谙阴暗的一切。不择手段的事,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面对她,他从来不想把那些残忍的手段用在她身上——他有的是办法让她踏不出潜跃宫一步,他也大可以不顾一切、随心所欲。 而让这一切无法实现的理由:他不愿意让她伤心。 她像是无意中钻进他世界里的阳光,一旦感受过那种温暖就不能无动于衷地放任她离开,是她自己闯进来的,她已经无路可走。 他缓缓地蹲下来,抬眸看着她,好意提醒:“别忘了,绛灵草还未盛开。” 绛灵草、绛灵草到底有什么重要的啊!我一点也不在意啊,我现在真正在意的是… “算了。”她侧过头,读不懂他的目光只会让她更加心烦意乱。 “你又在闹什么脾气了?”祈墨叹了口气,他已经这般迁就她了。要有多蠢,才能像她一样一点点也看不出来。 这条路,也是他自己选的。 “对对对,我天天就只知道无理取闹,你满意了吧!你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和雪莺公主一样温柔大方吗,我就是再活两千年也活不成那样子!” 殿下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雪莺?”他不耐地按了按眉心,“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谁让你牵扯别人进来的。” 那些人,对他毫无意义。 “怎么,她的名字我连提都不能提么?” 他沉沉地看向她,倏地恍然大悟,“你该不会是…吃醋了?” “殿下未免也太自恋了,那些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她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就往房里跑。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怎么办,怎么办,他是不是也听到了… 祈墨站了起来,微眯的丹凤眼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他的手慢慢地收紧。 …… 这场莫名其妙的冷战持续了好几天,潜跃宫的气氛沉闷不说,甚至还有些毛骨悚然。要知道,自从梨落仙子来了之后,极少能看到太子殿下板着张脸。 现在重新看到殿下冷冷的表情,当真是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侍卫们于是希望玄城主可以多多来潜跃宫,调和调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谁料玄城主一脸正经说道:“床头吵架床尾合,过不了几天就好了。别瞎掺和…听见了没?” 然后连他自己都不掺和,到现在未踏进潜跃宫一步。 梨落大步地走在回房的路上,途中与几个下人擦肩而过,见他们咬着耳朵,低声细语地议论着什么,神色慌张。 见了她也忘记问候,匆匆地走了过去。 梨落疑惑地回头看了看鬼鬼祟祟的几人,不经意间好像听到什么“玄幽宫”的。 玄幽宫? 那不是雪莺公主的侍女说的地方么。 直直往前走了走,手刚碰到房门,又落了下来。 盯着那门把,咬了咬嘴唇——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去会会那玄幽宫的妖怪。 反正殿下一点也不关心她… 这几天她想了很久,虽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当时会那样,也索性不想了。她也要像他那样无所谓,该干嘛干嘛,把生活过得风生水起。 “梨落仙子。”潜跃宫门前的侍卫同她问好,其中一个上前拦了拦:“不知仙子要去哪儿?”这种非常时刻,他们可不能出任何差池。 “啊,我去玄城找玄城主玩。” 原来是玄城主啊,如此,侍卫们便放心了,放下了手让她过去。 梨落摸索了半天,才悠悠行至玄幽宫。 这一段路虽不长,可对她这个路痴来说,真真是莫大的考验了。 幸好她还不算太笨,之前听那侍女说过,魔宫中最多魔兵看守的地方,就是封印那妖怪的地方了。 远远望去,果真四面八方都守着魔兵,昂首挺胸,器宇轩昂。 “哇,这仗势……” 不禁有些发慌,玄幽宫里头关的,当真是不足挂齿的妖怪么。可是,雪莺公主分明说过不打紧的。 梨落呼了呼气,镇定住自己,才双手合十,运气施了隐身咒。 轻手轻脚地往前走了几步,四处环顾,终于挑了一个看起来最傻的作靶子。“就你了!”说着,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目标而去。 “站住!”那傻傻的靶子身旁的魔兵厉声呵道。 吓得梨落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什么!这就被识破了!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一点? 见他朝自己走来,眼下别无他法,只能哀怨地闭上眼睛,小身板不由自主地发着抖。这里可不是潜跃宫,这些魔兵能听她解释吗? 脑中一阵混乱,成千上万的借口涌了上来,战战兢兢地开口:“那个…” “说你呢!”那魔兵径直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梨落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看那个人的背影。 只见他朝一个宫女比划道:“太子殿下有令,闲杂人等不得靠近玄幽宫,你来这做什么?” 被唤住的侍女亦是惊慌失措,惶恐道:“我是新来的,不认得路。正要去染绣坊为魔后取新衣的,误打误撞入了此处,官爷莫要降罪,饶了我吧!” 魔兵定睛一看,见这侍女姿色尚可,咳了口气道:“染绣坊出了宫门往左手边走,穿过一条小道,再向右转弯,直走便到了。” 侍女感激涕零地俯身道谢:“谢过官爷。” “慢着!”那魔兵又发话,“长点心,下次再误入此处,可有你一番受的!” 梨落静静地听完他们的对话,那个魔兵从她身边擦过,径直回到岗位上。 “真的看不见我,我、我是不是太厉害了?”一时心中大喜,手舞足蹈地在那几位士兵面前挥手、做鬼脸。 果真眼睛都不带眨的。 这下可就信心大满了,甚至还有些骄傲。 “看来,不是我太弱,是殿下太厉害了。”殿下…一想到他,心里虽然还是酸酸的,但眼下被这无边的喜悦席卷,哪里还顾得上气不气的。 魔兵识破不了,那妖怪又如何? 她早就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就要去试一试了。 绕过琐屑的小兵小卒,转了个弯便看见了贴着白色封条的铁门。梨落走近看了看,地上残留着斑驳血迹。 “好臭呀!”她捂着鼻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就是封印所在地么? 奇怪,一点妖气也没有感觉到呀。 莫不是像雪莺公主说的那样,这妖怪被强大的封印缠住了。她当还会动呢,没想到连个声息都没有。唉,这还有什么意思呀。 此时,铁门之中的九幽倏地睁开了双眼,纯白色的瞳孔映着一片黑暗。 阳光从铁门的细缝中射进乌漆墨黑的殿中,落在血迹斑斑的高墙之上。映出张开九只妖尾,缓缓站立之势。 一步一步,向散露出细微仙气的方向而去。每走一步,脚腕处的铁链随之摇动,发出“哐啷啷”的声响。 勾着嘴角笑了笑,又来了一个猎物。正是有了这些呆头笨脑的侍女自发地送上门来,她才得以补充力量。 挣脱残存的封印还需一点时日,不过吃了这仙女,她的眼睛便能重获光明了。她冷笑地侧过脸,轻哼出声。 九幽往前走了走,铁链被拉得笔直。 梨落被突然出现的狐兽吓了一跳,猝不及防往后一跌,慌乱下,小手下意识地向前一挥,欲要抓住什么来稳住自己的身体。 结果仍是撞撞地倒在地上,“好疼!” 伸出手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墩儿,“这、这是什么?”方才随手一抓的东西,竟是门上破破烂烂的封条。 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瞬间乌云密布,雷声轰隆隆地响了起来。坚守在四方的魔兵察觉到异象,纷纷交头接耳,“这是什么情况?” 与此同时,正执笔写字的祈墨太子,手顿了一顿,眉头紧锁。“九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九幽不可置信地朝向前方,虽然目不能视,仍是察觉到——眼前之人,居然拥有可以解开封印的力量。 明明仙气微弱,竟然随手便破坏了魔界长老布下的结界。这到底是何人? 仅仅是扯去一半的封条,她便感觉到束缚自己的力量弱了七成。“天助我也!” 梨落还没还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往后吸了过去,“什…什么?”惊讶着,回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狐兽。 她双眸充血,面色可怖,仍阴险地笑着:“你在这里,是不是?” 梨落卯足了力气,挣扎地往前走。这股吸力,太过强大,五里开外的小树苗亦被连根拔起。“殿下!救救我!” 不要,她才不要被吃掉! 前来视察的魔兵惊慌地看着眼前,狂风席卷的景象,惊叹大事不妙,“快、快去禀报太子殿下!” 还不待人去传,太子殿下已然现身在他们面前。 魔兵见状,颤颤兢兢地折膝跪下。“殿下,九幽解开封印了!” 祈墨摆摆手,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不断挣扎的女孩。 梨落也看到了他,握住救命稻草一般,求救道:“殿下,殿下,呜呜呜!救我,殿下!” “净会惹事。”祈墨暗自念道,却不回应她的呼救,冰冷地转过脸。这些天来,她连和他说话都不肯,生死面前,就知道求他了。 跪着的魔兵听得太子殿下这么一句,误以为在怪罪自己无能,连忙磕头谢罪道:“属下失职,还请殿下责罚!” 梨落目瞪口呆地看着转过脸的太子殿下,他他他他这是什么意思!殿下,我错了,您就大人不见小人怪,好不好? “殿下,殿下!”难道……他今天也看不见我?不要啊!完了完了,小命休矣。 她差点绝望之时,从他的方向打出一道蓝光,虚无的光道化为实体,紧紧地缠住了自己的腰身,与那妖怪的力量强劲地争夺着她的身体。 慢、慢、慢着,这样下去,她的小身子骨都要被折成两半了! 梨落的手自然而然放到门缝上,擦过残存的半边白条。 九幽得逞一笑。 终究是祈墨更胜一筹,下一瞬,她便狠狠地撞在那坚实的怀抱里。 “你这个蠢货,到这来作什么!”祈墨冷冷道,惊得前来的魔兵又是一颤,太子殿下在和空气说话? “我……”梨落一时语塞,揪着他的衣襟呜呜地哭:“我不是故意的,殿下。我真的真的怕极了,我错了。” 这傻丫头,看来真是吓坏了。 他的心才稍稍柔软,“早和你说…” “这是什么!”他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盯着那白色的封条,厉声问道:“你做了什么!” 梨落被他问得发慌,“我、我什么也没有做啊。”无论何事,他一向运筹帷幄,为何会在他脸上看到一丝不够坚定的表情。 祈墨看着她的目光,是不可置信。 那是魔界诸位长老闭关千年设下的结界,轻而易举就被她拆了! 梨落,她竟然解开了九幽的封印。 也对,她还曾轻而易举地离开过圣灵族。 圣灵族人,还真是不容小觑。 随即,他侧过脸,眯着眼睛看向邪气毕露的铁门处。 妖风起,刹那间,铁门被砸作两半,一股黑烟铺天盖地地劈了过来。几个魔兵先是被呛得无法呼吸,而后又被震慑人心的力量高高震飞,打出去好几米远,在地上拖出深深的痕迹。 祈墨抱着梨落,同她一起蹲下身子,一边还将她的小脑袋牢牢地护在胸膛之中。空出一只手,掌上运出湛蓝的光芒,直冲冲地朝九幽打去。 九幽正立于倒下的铁门之后,低垂着头,缓缓地抬眸。露出,凶狠的笑意。随即,张开双臂,咆哮一声,脚下的铁链被震成碎片。 她避开那道蓝光,仰天长笑。 “原来是太子殿下的人救了我。如此恩情,九幽,无以为报。”可惜,她被封印了太久,眼睛还未能恢复常态,连区区一个隐身术都无法识破。 祈墨低头看了看梨落一眼,如此,正好。九幽看不见她,也能给他省点心了。 他轻轻地放开她,站在她前面,挡住了九幽的法术。 “无以为报?”祈墨冷冷地哼了一声,“恐怕,你是没有机会能报了。” “太子殿下好大的口气。”九幽阴阴一笑,“九幽今日,便要让殿下知道,什么叫做有眼不识泰山。” 说着,九条尾巴,高高地随风扬起。獠牙毕露,十指曲起,奇长的指甲顶尖沁出暗血,一滴滴打落在地。 爪牙在胸前一挥,指尖化作无数带血的刀片向祈墨而去。 祈墨手上化出长剑,不费吹灰之力便躲开那些刀片,眯着眼,顺势将其打了回去。不偏不倚,在九幽的脸上刮出一道狭长的伤痕。 暗色的血顺着她的脸庞快速地滑下,滑至唇边,伸出舌头,将那血舔了去。下一瞬,飞快地出现在祈墨面前,五爪招招毙命。 祈墨举剑挡住,周身浮现出蓝色的玄光。他勾了勾嘴唇,剑身顺着她的指尖直直地划了下去,血色的指甲掉落在地上。 九幽脸上露出及其痛苦的表情,恨恨地看向祈墨,那眼睛已经不再是红色的了,深得变成了黑色。“不好…”现在的她,不是祈墨的对手。 她虽然看不见解开封印之人,可狐兽的嗅觉极其灵敏。 她忽然笑了。 未受伤的一手,向他身侧划了一爪,祈墨灵敏地避开,薄唇微微勾起。 九幽出其不意往相反的方向打出一道狐火。 她的目标是…… “梨落!”祈墨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踩着脚尖飞快地挡在梨落面前,那道狐火擦过他的右肩,划破一道细长的伤口,流出的血竟迅速融成黑色。 “殿下?!”梨落讶异地看着护在自己面前的人。 他忍痛,手中的剑再次挥了起来,向九幽而去,九幽亦是迅速躲闪,张扬着狐尾,打出九道红光,四下的魔兵遂化作一团粉末,随风飘散。 祈墨手握长剑,另一手连续打出几道蓝光,继而从地底炸出三排冰刃,九幽甩着狐尾躲避,应对从容。 魔界各长老速速到位,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盘腿打坐,双手合于胸前,召唤出封印之咒,张开天罗地网。 九幽被牵制住,难以动弹。 当年一战,太子削了她半数修为。如今的她,已不能为所欲为。 一番打斗之下,魔尊、魔后已然匆匆来到,见九幽处于弱势,并不着急上前帮忙。“祈墨,留她一命。” 下一瞬,祈墨移形换影,到她身后,手起刀落,九条尾巴被卸了八条,黑色的血喷涌而出,凄凉地撒在地上。 九幽瞪大双眼,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无力地倒在地上,只剩一条尾巴凄惨地垂在地上。 祈墨将剑收了起来,走了两步,九幽本就是剧毒狐兽,肩膀上的伤毒已深入,他不顾就算了,还强行使用法术。即便强大如他,也渐渐有些晕眩,意识愈发涣散,鲜血自唇角滑落。 “祈墨!” “殿下!” 魔尊此时才注意到此处还有一人,“这不是祈墨的侍女?” “殿下!”梨落跌跌撞撞地跑到他身前,抚着他的胸口,急切地问道:“没事吧?你没事吧?” 她咬着嘴唇,眼眶皆是泪水。 祈墨轻轻地擦了嘴角的血迹,摇摇头。“我没事。” “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殿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罚我吧,怎么罚都可以!真的!我求求你,不要有事。”她只知道担心他,头脑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你不要有事,我再也不任性了,殿下,我求你了。” 血好多,都是血。 她的脸上却毫无血色。 “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回去必定好好罚你。”眼下,他还有心思和她开玩笑。 梨落抬眸看她,忽地见那九幽摇动尾巴,仰天长啸,诸位长老皆被震飞,她打出一道红光,向祈墨而来。 “殿下小心!”她惊呼着,抱着他的手臂,转了一个圈,挡在了他的面前。 祈墨亦有所察觉,以比她更快的速度抱住了她,将她安全地护在自己怀里。那道凝聚了九幽此时所有功力的光击中了祈墨的后背,直入心脏。 “祈墨!”魔后惊呼,飞身而来。 祈墨的眼神很轻,确认自己怀中的人没有事,还淡淡地勾了勾嘴角。 “殿下?!”梨落震惊地看着他,高大的身子在自己眼前慢慢地滑落,她用力的抱着他,却是支撑不住,随着他一起缓缓倒地。 殿、殿下…… 空落落的、空落落的。 心脏仿佛开出了巨大的洞。 当时她还是未能明白,她正在失去什么。 “蠢货。”他看着她,伸手将她的细发夹于耳后,“我不喜欢你哭。” “不要,不要。殿下,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她突然意识到,她有多么能够接受他眼里的冰冷,只要他还看着她。 她不要,她不要眼睁睁地看着他闭上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此时,所有人的精力都集中在受伤的太子殿下身上,伤重的九幽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趁机化作一道红光,瞬时便消失在魔界大地。 再次现身之时,已然入了人间。 她虚弱地倒在随意窜入的屋子里,急急地喘气,声音悲惨而凄厉,仅剩的一条狐尾狼狈地垂在地上,覆在一滩暗色的血迹之上。 “祈墨!”九幽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拳头紧握又松开,尖锐的爪牙在地上划出道道痕迹,混着令人发悚的血迹,将富丽的房间衬托得尤为可怖。 将我封印万年之仇未报,如今,又卸我八尾,绝我再生之路。此仇此恨,九幽此生没齿难忘,非报不可。若是不报,我九幽乃浪得虚名! “那个女孩,让她消失的话,应该也能让你尝到痛不欲生的滋味!”祈墨奋不顾身地挡在那个隐形人面前时,她便察觉到了,那必定是他视若珍宝的女子。 此时,一个身着锦缎,长相柔美的女子进屋,将飘落在身上的雪扫了扫,吩咐随行的一个宫女道:“去端盘热水来。” “奇了怪了,火热热的夏日飘起雪来。”六月飞雪,竟真有此等奇事。 待那宫女应声,恭恭敬敬地和上门之后,女人咬着牙不满道:“这王后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事到如今仍想和我争宠,三不五时在王上面前嚼耳根子也就罢了,今日竟当着众人的面说我嫉妒新域公主的倾国之貌。真真是可笑至极” “娘娘别气了,王妃人老珠黄,在明云看来,分明是她在嫉恨娘娘的美貌。” “这小嘴儿甜的。”女人眉开眼笑,往果盘捉了一颗葡萄,“赏你的。” 这位唤作明云的宫女笑着接下,“谢过娘娘。” “唉,气得本宫肚子也有些饿了,去御膳房弄点糕点来。” “是。” 女人径直入了卧室,眼前的一幕让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啊!” 只见满身是血的怪物,从地上撑起身子,黑色的眸戏谑地紧缩着自己。 她腿软地摊倒在地上,竟连声音也发不出来,红唇微启,“来、来人!快、快!”一边求救,一边朝着门槛爬去,一边神志不清地念道:“妖怪!妖怪!快来人啊!” 九幽撑起虚弱的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女人。 如今自己元气大伤,若是被魔界的人追踪到了,只有一死。眨了眨眼睛,血指勾起那人的下巴,“这幅身体……” “不要!”那人惊恐地看着九幽,仅仅是被她这么一瞪,呼吸便停止了。 九幽“呵”了一声,化作一团狐火,藏进此人的心口处。 方才已然闭上眼睛的女人,再度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犹如脱胎换骨。 “娘娘,热水来了。”起先那位宫女端着一个金盆,低着头说道,不经意见到地上一滩血水,大惊失色,手上一抖,水随着金盆全数洒落在地上。“娘娘?娘娘这是怎么了?怎会满地皆是血?” 原来,这具身体竟然还是人间的妃子。 凡尘的王,亦是九五之尊,吸取他的阳气,想必自己的功力亦能早日恢复。 想着,她翻了翻眼睛,瞄了一眼婢女,漠然道:“将这些清理掉。” 宫女战战兢兢地答了“是”,双手却止不住的颤抖。“娘娘可是哪里伤到了?奴婢立即去传御医!”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地上尽是黑色的血。 这一点也不像人的血! “免了。”九幽阴阴地命令道:“此事,若是让第三个人知道,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她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划过宫女的脸颊,似乎稍稍用力,便能了结她的性命。 “是!奴婢知道!”婢女三下两下从地上爬起来,六神无主地点头。 藏进凡人的身体里,连妖气一并藏住了,一举两得。 九幽轻蔑地哼笑:“待假以时日,我功力恢复,我定要你为今日断我八尾之仇付出代价!” 梨落在太子寝宫前跪了两个时辰了。 魔尊一副要和她算账的样子,硬生生被魔后拦了下来,直道:“你若是动了她,到时候祈墨定比现在伤得更重!” 魔尊不屑道,“不过区区一个侍女,还妄想迷惑我儿心智,不自量力。” “感情的事,由不得别人说,明眼人皆看得明白,祈墨就是喜欢她。” 闻言,魔尊甩开衣袖,愤愤地看了跪在一旁的梨落一眼,转身离开,一边吩咐下人人道:“待太子醒来,立刻通报。” “是!” 此时,镜光将军亦匆匆从边境赶回,在寝宫前与魔后问候:“魔后,殿下他如何了?” 未等魔后开口,寝宫的门开了,玄城主出了门,唤道:“落落,你进去。” “祈墨他可有大碍。”魔后急切地问着,探着头往里面瞄了两眼。 星痕顿了顿,望了眼哭得双眼红肿的女孩,咳了声答道:“大外甥身强体壮,这点伤不算什么,只是,他一直在唤梨落的名字。” 魔后转身去扶梨落,“你也别自责了,进去陪陪他。” 梨落吸着气,眼睛红红的,不停地点头。 门一合上,魔后脸色大变,严肃道:“实话说吧,九幽的毒该怎么解?” 星痕蹙起了眉头。 梨落揉着自己发麻的膝盖,一步一顿地走至床榻,端坐在他身边。虽然小星星说他没事,可是他的嘴唇分明那么苍白。 她不禁心口一酸,有点想哭的感觉。在一旁自责着:“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不自量力去招惹九幽,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你不会受伤,九幽也不会逃走。都怪我!” 咬着唇,柔弱无骨的小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呢喃道:“大家都说你从来没有失手过,更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如果不是我,九幽原本不能伤你一根汗毛的。” “仔细一想,好像从我来到你身边后,你就一直失误,全都是为了保护我,我还怪你,还无缘无故对你发脾气。怎么会有我这样不识好歹的人呢,我是个拖油瓶、扫把星……” 她越说越想哭,啜泣着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可他分明说了,不喜欢她哭。 就是说啊,眼泪多么惹人烦。 看着这样的殿下,要怎么才能忍住流泪的欲望。 再也忍不住了,她强忍着,快步走至门前,手放到了门把上—— “我知道你方才那样说是为了安慰梨落,你且实话与我说,到底该如何是好?” 星痕叹了口气,九幽之毒确实非比寻常,但是,不,时机仍未成熟,不能把那件事托盘而出。他想了许久,才回答:“九幽本就是在冥界吸食过沉冥江万鬼之魂的狐兽,要解其毒,必先用冥界沉冥江底的魂水浇灌绛灵草,制成药水才能见效。” “沉冥江的魂水?”魔后叹道:“冥王焰尘利用邪气练就鬼泣禁术,听闻沉冥江唯有他贴身的令符才能入内。而他视魔界为眼中钉,又怎么可能大方交出令符!” “魔后且放心,此事,我自有法子。再怎么说,祈墨他是冰魄龙族的唯一继承人,我这作舅舅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出事的。魔后只管静候佳音便是。” 梨落捂住嘴巴,勉强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那一刻的慌张超越了所有,她从未得知,原来红漪长老一事,尚且并非她的底线。哪怕他们的隐瞒到底是为了保护她的脆弱,她还是不能原谅自己。 唯一的念头是——不能让殿下有事! 冥界、沉冥江、魂水、令符、冥王焰尘好熟悉的名字啊。 对了 深夜的夜城传来嘈杂的争执声。 “殿下他到底伤得重不重?玄城主怎么说的?父亲,我想去潜跃宫看看殿下。求求您了。” 夜城主无奈地摇了摇头:“雪莺,别闹了。” “我没有闹。万一殿下出了什么事情,我”她千算万算,没想到九幽竟然解了封印。梨落那丫头的命可真大,不仅没弄死她,还害得殿下受了伤。 “他出了事与你有何关系!”夜城主大吼,“你对他一片痴心又如何?难道你还没听说他是因何受伤的?” “我不要听。”雪莺捂住耳朵,她不想知道殿下是因为保护梨落才受伤的! “雪莺。”夜城主叹了口气,“别任性了,父亲知道你心里难受,但这回恐怕是” “恐怕是什么?” “太子中了九幽的剧毒。” 雪莺震惊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夜城主用仅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念道“太子是龙族的支柱,若想飞鸟族重见天日,就不得不” 隔十米的距离,折夜停下了脚步。 夜深人静时,梨落鬼鬼祟祟地出了魔宫。 稀稀疏疏的虫鸣听得她神经紧绷,还好一路尚且顺遂。 冥界。 她曾经听绉绉讲过很多关于冥界的故事,至于冥王焰尘,她也没少在图册上见过。这世上有两种面孔轻易让人过目不忘,一是丑得奇特,二是美得极致。 殿下他那张脸也着实好看得人神共愤,可想起第一眼看到冥王焰尘的画像时,她就忍不得摇着桃禐的手赞不绝口。那样好看的人,偏偏眼里全是邪气,哪怕是仅能画出他三分神态的画像,也挡不住他的狂傲邪狷。 那样的人,自然是她不敢招惹的。 “唉。”梨落深深地吸了口气,心口很疼。尤其是,想起殿下还苍白地躺在床上,她便是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住那点异动。原来,他对她已经那么重要了,她甚至很难承认,即便是红漪族长那回,也不曾让她如此害怕。当时她以族长修为高强,不会有大碍来安慰自己,为什么到了殿下身上,她却无法用同样的借口来抚慰自己的内心。 难道,她不是最清楚的吗。 其实,就算是族长长老全部加起来,也不是殿下的对手。 那么,为什么呢? 魔宫内,众人皆将注意力放到了殿下的身上,不论用意如何,总归是无暇顾及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仙灵的。 无昼山是三界交汇之处,来过一回,要往冥界去,轻而易举。 与魔界的富丽堂皇不同,入了冥界,只见枯枝残叶交叠在一块,成堆成堆,使得整片大地不见天日。看在初来乍到的人眼中,倒显得有些阴森可怖了。夜晚的风,凉飕飕地从她身边拂过,透到体内,连心脏都是冰的。 不知道是因为受了过大的惊吓,还是入夜的温度太低了,耳畔处嗡嗡地响着,只觉得天地之间除了她,只剩下了鬼哭狼嚎的声音。 这就是冥界。 不远处,泛着幽幽的绿光,近看,一座银灰的宫殿就悬浮在乌云状的物什之上,厚重的一片乌云,飘得很低,越身一飞,便能上去。 “这是什么?”梨落站稳了脚步,才发现黑云会移动,循着圆形的轨迹缓缓而行。 走近一看,橘黄的光线从根根排列的栏杆之中照出来,映在黑色的云上——那不是宫殿,是牢狱。 …… 可她要找的是沉冥江,在那之前,她必须找到冥王焰尘。 冥界虽然看起来有些凌乱,实则不然,只要找到了不生杂草的小径,一条道走到底,通往的便是诡异而神秘的冥宫。 这个时辰,所谓的冥王也应该在宫殿里歇着了才对。 梨落算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不学无术值得感谢,哪怕这里有再多的鬼怪,得益于她天生气息薄弱,再加之修得隐身术,轻而易举地就能骗过那些守城人。 兴许哪里的宫殿都是一个构造,只要往正中心去,看到最金碧辉煌、最有气魄的那一座,十有□□便是冥王所在之处。 但是能否骗过冥王,还是一个问题。 偌大的王宫中,只有冰冷而规矩的桌椅,她小心翼翼地前行,尽量不碰到任何东西。奈何夜色沉沉,她的眼睛又算不得太好,在这等视线下,就是不小心撞到了脚趾头,也只能忍痛不发出任何声音。 均匀的呼吸声惹得她神经紧绷,遂忽略了弥漫四周的药香味。否则,她定会捏着鼻子疑惑:这到底是王宫,还是药房? 眼下的她一心只有另一个疑惑:“可是沉冥江的令符,会藏在他身上的哪个角落呢。” 蹑手蹑脚地往前走去,很快就到了床榻的位置。她整颗心都吊了起来,小手捂住自己的小脸,生怕发出一点动静,惊动到他。 眼前的人侧躺着,只留给她一张冷峻的侧脸。他的轮廓在黑暗中若有若现,被夜色勾勒得极为邪魅。仅仅是简单的一个弧度,她便能断定,这就是她在图册中看到的那位冥王。 小手警惕地试探了一下,张开手掌,对着他的胸口,用极小的力气,激出白光。 慢一点,慢一点……靠近他的心口。 那等重要的令符,不藏在心脏处,还能藏在哪里? 床上的人,忽的翻了个身。 梨落瞬时瞪大双目,“啊!”的一口气还未出完,就惊吓的收回手中的光线,捂住嘴巴。 不安极了。 还好,只是翻身而已,没有醒来的迹象。 想了想,及其小心翼翼地爬上了他的大床,绕到他正对着的那面去,轻轻就跪在他面前,撸起衣袖,再一次召唤出白光。 “……” 他怎么又翻身了,这人的睡相,未免也太差了吧?! “别气馁,别气馁。”在心中默默鼓舞了自己,虽说现下仍不知沉冥江在何处,总得先讨到这把关键的“钥匙”才行。 她锲而不舍地站起来,伸长了腿,直接从他身上跨了过去,脚底踩落在柔软的被褥上,想绕到他身前去。“唔!” 黑暗中,那双邪气十足的眼睛在夜里炯炯有神。 这个人睡觉习惯真的很差! 还来不及抱怨,一时疏忽,就被他的大手拽了下去,柔柔的身子差点压倒他身上。她及时反映过来,双手笔直地撑在他的肋骨两侧,虽说人没有掉下去,洒在面前的青丝很不给面子地垂落在他英俊的脸庞上,从她的视线望去,离他的眼皮只有不到一片指甲盖的距离。 他…真的在睡觉吗? 这个问题似乎问得太晚了。 梨落不知道,从一开始,床上的人,就是醒着的。 她第三次发出光线之时,小手就被拦了下来。 床上的人倏地睁开眼睛,邪气十足地问—— “你究竟想做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