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于明日》 《死于明日》正文 第一章 邀请函 黄昏血红的夕阳笼罩着这个安静的小区，聂永言按照邀请函上告知的地点驱车来到市区东面的别墅区，这片别墅区从未对外租售，许久未曾维护，透着一股荒凉。 聂永言看着副驾驶座上的邀请函，黑底烫金边的叶形花纹，左下角还有一只单翼的蝴蝶，上面仅标注到别墅区，并没有看到邀请函上所说的画展的海报，这里哪一栋别墅都不像是开展会的样子，而此处也没有展会的地标。 他收起邀请函正准备问路，就在这时有人在敲他的车窗。 “什么事？”聂永言放下车窗。 “你也是来参观画展的？”说话的是个十三四岁少女，笑起来左腮露出一个甜甜的酒窝，“我今天起晚了，没赶上学校的校车，老师已经带着同学进去了，我没有门票。大叔……嗯，大哥哥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进去？” 聂永言看了眼渐晚的天色，点了点头让她上车。 整个停车场都已经积起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少女在他停稳车后就开门跳了下去，说去找带队的老师和同学了。 聂永言从后车镜里看着车胎压过尘土的痕迹，很显然在他之前，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停过车。 她说的校车停在了什么地方？ 聂永言向她下车的方向看去。 “什么鬼地方！”后车镜里，忽然甩过一辆红色的跑车，扬起了层层尘土，并不能看清对方停的位置，只听见一阵阵咳嗽，“见鬼了！” 聂永言锁好车，看着尘土中渐渐清晰起来的人影，这个人他在电视上见过，是前些日子将一批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品拿来开展的商人。 电视上把他宣传的很神奇，既有艺术细胞又有商业头脑，是现在风头正劲的人物。他自然也看到了聂永言，眉毛高高的一挑，阴阳怪气的说了声：“律师？” “你怎么知道？”聂永言走上前去，与他并肩。 他好笑的看了聂永言一眼：“经常跟律师打交道，看多了就知道了。”说着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抬手勾住聂永言肩膀，“连律师都请了，看来章大画家是真的要分遗产了。” “遗产？”聂永言问。 这位画商很诧异的板过聂永言的脸，盯着聂永言的脸看了许久，才狐疑的问了句：“真的不知道？” 聂永言这才想起自己的邀请函还在车上，他又开了车门拿出邀请函，那个自来熟的画商看到后也从怀里取出他那封，又勾过聂永言的肩膀说：“老兄，我看你也不是个画商，根本不是为画来的吧。我刚才还在想，除了我谁还这么有种，竟然敢把车停进来。原来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 “怎么说？”他想要翻看聂永言的邀请函，被聂永言巧妙的避开。 他挑了挑眉：“知道为什么没人敢往这停车么？因为凡是把车开进来的，没一个能活着开出去的。都是被抬出去的。” 这位自来熟的画商上前走了两步，又补充说，“我是说车，车都是被警方抬出去的。以前还有小学生初中生什么的组织个活动来看看画，每回来每回丢孩子，现在这地儿阴的很。要不是她这回要封笔，从参展人里随即抽个人赠送她这些画，给老子钱老子也不来。告诉你，这地儿没通电，她从出道就用了夜光粉做颜料，通了电就没效果了，一会儿进了宅子你就知道了，都是乌黑乌黑的。连手电筒都不让你用。”说着又从兜里掏了掏，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手电筒，塞到聂永言西服口袋里，“见面礼。保准实用。抽着你记得把画低价卖给我就成，咱俩可说定了，你甭管别人出什么价，这画，你就看在这手电筒的面子上卖给我。”还不等聂永言回话，他就拍着聂永言的肩膀一起进了别墅。 这栋外表现代气息十足的别墅，内部却有一股古老的发霉的气息。 黑暗中，像是一条永远都没有尽头的路，黑暗，寂静，只能听见脚步声以及喘息声。 聂永言跟他并肩走着，对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明显变得有些僵硬，如果说走完这条路也有资格继承这位女画家的作品，那这当真是件极为折磨人的心理考验。 “哥，哥儿们。”黑暗中，他的声音有些飘，“我还忘了问你名字了，我先自我介绍，我林朗。” “……林文欣。”聂永言沉默了片刻，捂着胸口的邀请函回道。 话音刚落，正前方突然射入一道亮光，刺的眼睛生疼，一位年轻的工作人员匆匆跑了过来，恭敬的说：“实在抱歉，前排走廊的灯坏了，没有及时修理，给您造成不便，真的万分抱歉。” 如果按照正常的美术馆接待时间，早已经过了下班。 这位年轻的工作人员不过是给他们这两个不按规矩办事的人一个台阶下，林朗哈哈笑了两声，又客气了几句。 这位私人展馆的工作人员一面将他们引到后面的客房，一面介绍展馆的情况。 原来这片别墅区不是没有对外租售，而是在出售第一天就全都被这位画家买下并且将小区内十二栋别墅都改成了展厅，每个展厅都有不同的主题。 不过格局都是一样的，客厅客房衣帽间，一应俱全，画家将画融入到生活中，据说是画作创作的的时候，这位画家就已经想好了要将作品陈列在怎样的空间但是为了方便这一次的遗产清点，其余十一栋别墅的作品都挂在了这栋别墅内。 一楼会客厅也清除了原有的家具，做成了中规中矩的陈列室的模样。墙壁左右两边分别摆着三幅风景画，尺寸大约为一个成人的上半身高度，画中或多或少都画有秋季麦田，金灿灿的，很是富丽悠闲。 二楼大厅是公共餐厅，大厅两边对称格局每边有三间客房。 林朗选了聂永言隔壁的客房，那间客房的玻璃上盘满了蔷薇科的细叶，但是因为还没有到花开时节，仅留下带刺的枝桠勾搭在窗前。 林朗一边抱怨一边用刚刚在抽屉里找到的美工刀割开妨碍开窗的藤蔓。 将聂永言和林朗送至客房后，服务生收走了他们手上的邀请函，并告知他们后天上午十点，在这栋楼一楼的中央展厅公开抽取幸运的受赠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二章 新访客 聂永言虽然对画的价值不了解，但是单单这些房产，就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他看着林朗的背影，林朗为什么只提画的事情，而丝毫不在意这些房产？ 不过如果文欣在的话，不管是画还是房产，她大概都不会有兴趣。 离抽签还有两天，夜里用餐的只有聂永言跟林朗两个人，林朗一直跟他强调，这里真的是不通电的。停车场的话绝对不是为了吓走他，并且拉着那位年轻的工作人员给自己证明。 工作人员很尴尬的笑了笑，告诉聂永言从来没这回事。这里供电供水一切正常。唯一不太现代化的就是没有信号覆盖，也就是不通网。林朗仍是不死心，要求检查电闸和电表。俨然是将这里视为了自己的产业。 工作人员被他闹的没有办法，只好带着藤蔓饭后散步，参观电闸。 趁着林朗在看电表的时候，那位看上去仅二十出头的工作人员跟聂永言搭话：“你看上去对这里的画并不感兴趣。” 聂永言确实没有仔细看一楼的画。因为这位女画家的作品，与印象中十三年前一位已故画家的作品风格极为相似，看着这些作品，总是令他会想起十三年前那个夜晚。 那是林文欣失踪的夜晚。 说起来十三年前，聂永言与林文欣办的最后一桩委托，也是发生在这样荒凉的别墅区。 那时已是秋天，但仍是十分闷热，文欣赖在车里裹着薄毯睡的正香，一开车门涌入的热气立刻让她皱起了眉，聂永言本以为那只是她向来不好的床气作怪，可当他渐渐闻到了空气中混杂的刺鼻的骚臭时，他的眉头也舒展不开了。 他们两人就又回到车里，关上车门，广播里还在说着前些日子闹的沸沸扬扬的一幅艺术珍品被盗事件。 据说被盗是一位旅美画家六十五岁那年创作的一幅怀念家乡的油画作品，画中的场景已经因现代城市规划消失不见，也正因如此，画中透出的浓浓思乡之情，让观赏过该作品的每一个人动容。 巧的是，他们当时前往别墅的目的，正是为了参加这为名画家的归国画展。 “你觉得这像是发布会么？”林文欣关掉广播，头倚在车窗上侧脸看着聂永言。 “是与不是你都来了。”聂永言说。 事实上，那天宾客很少，因为就三天前，这位六十五岁的画家，因为心脏病突发已经去世了，画展会顺势取消，却不知为何他们并没有接到通知。 至少十三年前的聂永言，曾经真的以为他们是被遗忘的宾客。 林文欣看着车窗上映出她的脸，她摆出那惯有的招牌式微笑：“从你去年考上大学开始，你来找我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是不是交了女朋友？” “没有。”她提起这事聂永言就很生气。 近些日子，林文欣经常拿着聂永言的名义去推脱很多工作，面对找上门来的人，她常说的理由就是“我的助理没空。” 事实上林文欣决定要接手的事情，从来都不会管聂永言有空没空，比如这一次，聂永言就是请了急性肠胃炎的病假逃课来给她当司机的。 “那这次的事完了，你就去找一个吧。”她转过头，对聂永言笑了。 那天展会失火，她没有出来，可那场大火并没有人死亡，她就这样消失了。 聂永言从十六岁那年遇到她，从她的客户变成了她的助理。四年里，她对他可以说是毫无隐藏，房门的钥匙在聂永言手里，银行的账户是聂永言开的，保险箱密码是聂永言设的，甚至连她的一日三餐，都是聂永言提前做好或者买好的…… 林文欣失踪之后，聂永言曾调取过她的通信记录，四年间她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只有聂永言一个人。 这个世界上能找到林文欣的，只有他了。 今早看到律师事务所门前堆放着一个一米高的黑色礼盒上面还附有一张邀请函，邀请林文欣女士参加这个画展时，聂永言就知道，他必须要来。 第二天傍晚又来了四位宾客，一对情侣，两人都是幼儿教师，一名医生，以及一位大学教授。这个阵容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一群爱画人的聚会。 那对情侣看上去还很年轻，也许是做幼教的关系，妻子交出邀请函的时候还将那黑色的卡纸叠成了蝴蝶的形状。那叶纹的花边正好变成了翅膀的纹路，从聂永言这个角度看去，正好是只单翅的蝴蝶，像极了邀请函左下角画的那只。 她看到聂永言在看她，对着聂永言眨了眨眼。 “人家名花有主，大律师可不要做出违法违……”林朗压着嗓子在聂永言耳边嘀咕。 “吃你的饭。”聂永言打断他。 “你是律师？”她已经换完了客房钥匙，跑了过来，“这么说你就是公证人了？那你可要管管，有人明显作弊，反正不能用这邀请函抽签了，我干脆把邀请函叠成蝴蝶的样子，形状最不一样的那个就是我的了。这样靠邀请函抽签就没用啦，至于用什么抽签，大律师到时候就麻烦你啦。” “我……”聂永言刚想告诉她自己也是候选人之一，林朗狠狠的捏了聂永言的大腿一把。 林朗接过话头：“你说的作弊是怎么回事？” “你还不知道？”她的男朋友刚刚跟那名年轻的工作人员争执完，脸还气的发红，“刚刚蓉蓉要求查看邀请函，发现箱子里有两张一模一样的邀请函。找他对峙他还不承认。” 蓉蓉的男友叫托尼，因为没说真名，还被林朗吐槽说是理发店办卡的。 托尼本来就是陪着女友来的，两人来这的路上车胎还扎了，一路上托尼都在说，这就是个骗局，结果真让他从抽签的箱子里找到两张一模一样的邀请函，这一路窝的火就更大了，此刻被林朗一说是洗剪吹，气的拿起桌上的餐刀就对着林朗比划起来。 林朗赶紧起身，还不忘拿起桌子上那半个面包。 “你的，还没吃吧。”林朗拉拢聂永言道。 托尼一看是一对二，自己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干瞪了林朗一会儿，才喊了蓉蓉去拿餐盘吃饭。 林朗见那二人走了，凑到聂永言耳边说：“一会儿我去看看那抽签的箱子，老子行走江湖靠的就是诚信，总不能咱们老实还吃亏，让小人得了便宜。”说完他又看了眼在挑刀叉的托尼，犹豫了下道：“我翻箱子的时候，你去跟厨房说一声，吃自助我没意见，让他们把这刀叉的去了，都是中国人用什么刀，遇上洗剪吹那种暴脾气的，这饭还吃不吃了。” 工作人员还在给新来的宾客分配房间，虽说刚来的这四人不认识，可他们因来的时间很近，只有一个工作人员就很忙不过来。医生因为只带了一个随手可提的行李箱，所以打算先吃点东西，就让教授先选。 忽然窗外刮起了大风，吹的门窗阵阵作响，有金属落地的声音，聂永言寻声看去，那位医生带来的行李箱被刚刚的强风刮倒在地上，明晃晃的手术刀散了一地。聂永言礼貌的避开众人，走到窗前关好门窗，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的头发丝毫未动。 聂永言盯着他，这样强的风，连这只装有近百只手术工具的行李箱都能吹落，他的衣角，他的发丝却纹丝不动，静止的就像一幅油画。 一时间，聂永言只觉得他跟身后那张风景画重叠在了一起，仿若在画中的麦田里看到了一名英伦范的乡间医生。 医生抬起头，对着聂永言微微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三章 第一次回档 聂永言试图拉身旁的林朗，摸了几下没摸到，艰难的将目光从餐厅上挂的麦田画上移开，看见蓉蓉和托尼在帮那名医生收捡刀具，林朗站在一旁。 他皱起了眉，小声嘀咕道：“这事不对头，你不看看她找来这些人，除了老子算是能给她打理家产的，哪个还能在乎她那些画。” “可人家要是为了这些房产呢？”聂永言走到林朗身边，告诉自己刚刚只是错觉。 “房个屁产，这些房子就算是白送我我也不要。”林朗越来越不耐烦，完全没有要跟大家和睦相处的意思，拉着聂永言回客房，他临进屋前又说，“不行，我觉得不太安心，一会儿我去你房里睡，咱俩明天一早就走，管她到底想干什么。反正不关老子的事了。” 林朗昨天还志在必得的，今天这翻脸速度不一般，聂永言正要问他怎么了，忽然整栋楼的灯光突然黑了，楼下一声惨叫，聂永言掏出兜里的手电筒，快步跑了下去。 一楼黑暗的大厅里，那些在白日光下看到的山川河流，花草树木变成了一张张发光的狰狞的脸。 整座墙面上的六张风景画，长着或空洞、或恐惧、或绝望、或者痛苦不止的脸。 林朗跟着他一起下来，见到这幅光景暗骂了一声，隐约间，聂永言能感觉到林朗在空气里比划些什么，那应该是跟他打手势，可光线太暗他实在看不清。 林朗自以为说明白了，转身就走，聂永言本想要叫住他，就看到自己身后那副灯光下是薰衣草花田，变成了一个唇角微微扬起的女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你怎么不吃饭？”晚饭的时候，林朗看到聂永言对着餐盘发愣，上前推了他一把。 聂永言看着林朗。 “你刚刚说什么？” “你怎么不吃饭？”林朗不确定的重复道。 聂永言觉得胳膊如同被折断一般的疼，他看着林朗，没抬手。 “不是这句，刚刚在楼下，你想跟我说什么？”聂永言问。 “楼下？”林朗也蒙了，“你是说下午咱们俩一起去另外那几间别墅的时候？不是别的屋子门都关着嘛，我要爬窗你说我是侵占他人财物还是怎么着，我是不是问你私闯民宅和物权法的区别来着？你……” 那是下午的事情。他们回来的路上林朗就一直在说快饿死了，他记得进门的时候看了眼门口的座钟，那时是下午六点。 聂永言让林朗吃饭，看到林朗正要向后厨提议将面包再热热，他说自己胃不好的时候，聂永言问道：“你刚刚不是吃了吗？怎么还吃。” “吃空气也叫吃了？”林朗觉得聂永言是饿傻了，正想跟聂永言讨论一下他们花了一天的时间将整栋园区看完，这都到了晚上五六点了，才吃上第一口饭，怎么叫刚吃了。 聂永言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正想问新来的几个人现在哪里，就听到楼下有开门的声音。 来的是年轻的一男一女，两名幼教，他们刚刚进门，门铃又响了起来。 聂永言闻声走下楼去，正好看到托尼在检查抽选的箱子。 “干吗呢干吗呢，刚进来就想着作弊啊。”林朗拿着餐刀也跟下了楼，还不忘给聂永言带一个小面包。 托尼一看也不好意思下来，年轻人挠了挠头，还给林朗微微鞠了一躬，笑道：“我就是检查检查。” “检查？”林朗好歹是个商人，也不是不给人台阶下的，他暗暗推了一把聂永言，说道，“咱这有个大律师，要查等大家都来齐了，在律师的监督下查。” 正说着，后面到来的医生和教授也跟了进来，林朗见人多了起来，想着晚上肯定要熟络熟络，于是先上楼随便抓了两个面包，要去洗个澡换件体面的衣服。 聂永言帮女孩提了行李，女孩再次自我介绍叫蓉蓉，李蓉，男友是教英语的托尼，两人来的路上还扎了车胎，所以男友看上去有些烦躁。 因为刚刚托尼和林朗那点小摩擦，李蓉选了离林朗房间最远的那间，托尼拿着邀请函去换房间钥匙，李蓉正在准备两人的餐盘，忽然间，灯灭了。 聂永言只觉头皮发麻，他立刻想到了那些狰狞的夜光人像画。 他虽不想下楼，可也总不能让李蓉一个女孩子去地下室找总闸。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老子洗个澡谁把电闸拉了！”听声音像是林朗。 聂永言握着自己的手电筒，尽量不去看一楼展厅的画作，凭着微弱的灯光想着别墅的格局，向总闸的地方走去，还没走几步，一只湿热的手一把拉住他，力气大的不容他反抗，瞬时间，聂永言的鼻腔里弥漫着浓郁的腥味，而他目所能及的正前方，正是那副似笑非笑的人像。 聂永言只觉得胸口快要裂开了。 林朗突然开口：“别动，看清了吗。” 聂永言举起手电筒，照了照林朗的脸，确认真的是林朗才把手电放下，光线扫过林朗的时候，聂永言发现他的衣服穿的好好的，只是颜色有点深：“你不是在楼上洗澡吗？怎么洗的满身是血。” “还有心情开老子玩笑。”林朗踹了我一脚，“刚才还对老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老子还以为你有话要说，结果关了灯你就跑，害老子被人捅，哪个王八蛋想独吞这些画，要不是老子吃饭的时候长个心眼藏了把刀，你早晚也跟老子一样，身上多个窟窿。” 聂永言想到林朗一直都是为了这些画而来，而且林朗早就说过，这些作品的价值是在夜里看…… “你早就知道那些风景画是这些什么？你想要的就是那些东西？你们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那些画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朗不耐烦的“呲”了一声，问他还走不走了。 聂永言看着他，林朗的手电筒扫过他的脸，逆光中他看到林朗满不在乎的笑了笑。 “大叔……嗯，大哥哥？” 寂静的沉默中，身后突然有个甜美的声音在叫他。 她还穿着一身校服，正是昨日要聂永言领她进来的小姑娘，说起来她并没有跟聂永言一起进来，没有邀请函的她一直以来在哪里？有没有找到她的老师和同学？她指了指自己的膝盖，聂永言蹲下身帮她将长筒袜卷下来，上面是道道刀痕，已见白骨。 他倒抽一口凉气，好在他们之中还有个医生，紧急处理一定是可以做的。 聂永言将她小心翼翼的抱起来，向医生的方向走去。 “你在干什么！你疯了！”林朗一拳打在他脸上，聂永言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抱着前厅靠近地下室门口的那张画，幽绿色的夜光染料映的聂永言的脸色十分苍白。 “我见过这个女孩。”聂永言看向林朗，“我和她一起来的。” “这不可能。”林朗肯定的说道。 他顺着林朗颤抖地手指看去，就在这张画的后面竟是一颗头骨。那夜光的颜料就是洒在这头骨上的，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这个头骨本来的模样，头骨里没有撒夜光粉的地方还穿插手脚，看上去就像是自己吃掉自己后的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四章 第二次回档 聂永言的大脑一片空白。 林朗拉着他，向地下室走去。 “哥们，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必须相信我。”黑暗中林朗笑了笑，那笑声很费劲，“你先告诉我，你看清那些画了没？” “那些画上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对不对？”聂永言问。 “那我怎么知道。”林朗走的慢了些，前往地下室的路他们只在第一天的时候由工作人员带着走过一次，要找到入口还需要摸索一段时间。 “那你被谁捅的？”聂永言问。 “没看见。”林朗找到了通往地下室的门。 “你到底是谁？”聂永言站在地下室的门口，手电筒那一束微弱的灯光，根本照不到底。 林朗哂笑一声，走上台阶拍了拍聂永言的肩：“哥们，这个时候再说这些，可就没意思了。” 林朗陪着聂永言盯着深不见底的地下室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也算是安抚了聂永言的情绪，又走在前面开始带路。 聂永言还是没有动。 林朗走了几步见手电筒的灯光没有跟上来，不禁也来了火气。 “你到底想怎么样吧，老子身上有一个窟窿还要照顾你情绪，互相体谅一下行吧，哥们。”林朗压着火气道。 聂永言这才想到林朗的伤，决定先将心里的疑问放下：“抱歉。” 林朗很给他面子，空气中那令人烦躁的情绪一扫而光，他笑道：“走了哥们，老子自从知道要往这里来收画，提前三个月，出出进进多少趟鬼屋，就为了练胆，刚开始进鬼屋，跟你现在这状态差不多。” “给我照着点台阶。” “对对，咱们到了。” …… 不得不说，林朗算得上是修电一把好手，这样黑的夜里他都能这么快的拉起电闸。林朗拍拍他的肩，勉强站起身，视线之内，灯亮了。 只不过那电闸上带着一个红手印，看着很是瘆人。地上还有一把美工刀，上面沾满了血。 林朗自己也没多看，捂着伤口向回走去。 聂永言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就想起了十三年前那个秋天，那名旅美画家因死亡而终止的展厅里，也有这样一群来自各地的客人，那个夜里，忘了是谁提议，平分大师遗作嫁祸给不存在的小偷，然后烧掉整栋别墅。 十三年前那天夜里，聂永言看见林文欣拿着一把美工刀，裁烂了要分赃的作品，冲进了马桶。 第二天一早，因为突然少了一张画而导致无法均匀分赃，再加上所有人都怀疑对方偷藏了一张作品，本就谈不上信任的众人开始自己想办法偷偷运走更多的画。 那个时候，林文欣摆弄着手中的美工刀，她看聂永言的眼睛含着淡然的笑意，她说：“小言，你不会背叛我吧。” 聂永言捡起那把沾满血的美工刀，跟在林朗身后回到大厅，本是慌作一团的人看着聂永言回来都十分警戒，聂永言这才发现他身上沾满了血，而走在他前面的林朗已经不知去向。 “是他，一定是他！”李蓉喊道，“杀人犯！” “你说什么？”聂永言走上前。 “不要靠近我们！”李蓉突然捡起地上的手术刀，正对着聂永言喊话道，“我们已经报警了，你，你不要过来。” 聂永言这才发现，记忆里那个提着行李箱的自称医生的男子倒在地上。他显然曾经碰到过那张画，画上是一片金灿灿的麦田，然而此刻他们都知道，这张画的暗面，曾经是张多么狰狞的脸。 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聂永言低下头，但他这个动作显然惹怒了神经紧绷的李蓉和托尼，托尼赶紧捡起地上的手术刀，还不忘将散落的手术刀踢得离聂永言远一些。 “别过来。”托尼警告道，“你想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我们可是有两个人。” “杀人犯！”蓉蓉接着喊道。 她的状态已经接近崩溃，因为惊恐眼睛已经凸出暴出明显的红血丝。这已经超出了一个人对危险的恐惧。聂永言没有管她，仍是在寻找着林朗。 他一定会为自己作证。 聂永言说自己刚刚和林朗去拉电闸，并问了他们林朗在哪里，李蓉此刻根本不能自已，还没等聂永言反应过来，只觉得有人撞上了他的后背，腰腹似乎有股暖流，他伸手去捂，摸到了一把腥红的粘稠液体。 他抬头，看到正对着自己的那副画，那副薰衣草花田中，似乎传来了笑声…… 傍晚六点一刻，聂永言站在餐盘前。 他觉得自己的腹部很不舒服，他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就碰到了一只大手。 他猛然回头看去。 “怎么回事，肾虚？”林朗笑了笑，拿了个餐盘，“这不行啊，这才走了几步路，大律师腰就受不了了。这要真是要你……” 林朗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楼下有人进来。 林朗看了眼聂永言，特意给他餐盘里放了一个面包，说道：“别忘了咱俩提前说好的，不管别人怎么说，这画真要到你头上，你一定要转给我。” 聂永言看着这个面包，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又还给了林朗。 “哎，怎么着怎么着，这是还要看人下菜碟了，怎么还要下去看看还有没有比老子更面慈心善，财大气粗的主儿了？”林朗说着就要勾住聂永言的脖子套近乎，聂永言躲开他。 “你到底怎么了？”从刚刚开始，林朗就觉得聂永言不对劲。 楼下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隐约还能听到二人还有分歧的争吵，好像是车胎扎了，要这里的工作人员赔偿。 “看来又来了俩人。”林朗听了一会儿道。 “是四个。”聂永言下意识的搭话道。 “加上你我是四个，行吧也不多，咱俩是同盟，听下面那俩人的声音，看上去也是结伙的，四舍五入算俩人。”林朗随意搭话道。 “不，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两个人会来，一个是医生……”正说着，果然在这俩人身后又来了一名提着行李箱的中年男子。 林朗挑了挑眉，放下餐盘走下楼去。 聂永言看着餐盘旁边的餐刀，犹豫了一下拿了一把用纸巾包好，装在西装口袋里也下了楼。 “还真是医生。”林朗寒暄了一圈，走到聂永言旁边小声道，“你们认识？” “不认识。”聂永言看着展厅里新来的客人们。 这一回，因为李蓉的男友要求工作人员对他们扎胎的事情作出补偿，先上楼存放东西的是医生，他走到聂永言旁边的时候，还出于客道赞美了聂永言旁边的画作。 “你说这医生是不是想钱想疯了，看着麦田都要夸几句？”林朗眼下把所有人都当做抢画的劲敌，所以对谁都没好话。 聂永言摸了摸后腰，刚刚这位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的医生，就是死在这幅画下的。 这幅画的后面…… 聂永言伸手就要摸麦田的画框，被林朗拦住。 “戴手套了吗你就摸，也不怕按上手印，到时候说都说不清楚。”林朗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五章 夜光人像画 林朗说完就发现聂永言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被聂永言看的心虚，没由来的他就低下了头。 “我有话要跟你说。”聂永言感觉到李蓉正在看他们，实在是对背着李蓉有心理阴影的聂永言喊了林朗去地下室。 林朗心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地下室，那多暧昧啊，聂永言这是没看见他身后那几双眼睛，那对小情侣就差拿眼神交流八卦了。 林朗觉得这地下室肯定不能去，于是说了个折中的方案道：“这还没吃饭呢，有什么话上楼说，边吃边说。” 聂永言经过刚刚那一次被刺杀，隐约间已经有了一个猜测，那就是第一次黑灯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死了，所以时间才会倒回到跳闸之前。 也就是说，眼下他其实是死过两次了。 他本是想着一会儿怎么都是要跳闸的，不如他和林朗先去地下室候着，被林朗这样一提醒，聂永言也觉得这样突兀的去地下室不好。 二人一同上了楼，林朗要吃东西，聂永言拿了两个面包带着林朗回了屋子，还没等林朗反驳，聂永言就把房门反锁了。 聂永言将餐盘放在茶几上，林朗向后退了两步，警觉道：“有话好好说，关门干什么？” “刚刚我们看的麦田，关灯之后会是一张少女头像画，但是如果你仔细去看，会发现那是以类似人骨的东西堆成的，而且……”聂永言还没说完，林朗制止住他。 “别说，别说了，还让不让人吃东西了。”林朗不满道。 “而且你早就知道。”聂永言盯着林朗道。 林朗将面包掰了一半，分给聂永言，聂永言没有拿。 他坐在床上，仰头看着聂永言，撕了一块面包塞进嘴里。 以往上赶着说话的林朗，此刻就这样跟面包较劲。 “你没什么要说的？”聂永言问。 林朗吃完了一个面包，摆了摆双手，表示什么都没有。 “你刚刚说，不要在画上留下指纹，那画到底是什么？”聂永言觉得，自己两次回到跳闸前，一定跟那画有关系。 “当然是怕你弄脏画啊，大哥你有没有看过鉴宝节目，越贵重的东西就越是要戴手套啊。”林朗不耐烦回道。 他又拿了一个面包，这回也没分给聂永言，自己吃了起来。 “倒是你，饿疯了吧，刚才就看你不对劲。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到了饭点儿就失魂了呢，饿的？”话虽这样说，林朗也没有分给他面包的意思。 见聂永言一直不说话，林朗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吧，没事咱们也出去吃饭？” “你有手套吗？”聂永言问。 “干嘛？还要去看画？”林朗警觉起来。 聂永言没有理林朗，林朗长叹了一声跟了上去。路过自助餐台，林朗忍不住又一次伸出手，不过这一次聂永言更快，拿了一旁的餐刀塞在林朗手里。 “这是个什么意思？”林朗举着刀跟在聂永言身后下了楼。 楼下，那名刚刚到来的医生还提着自己的行李箱赏画，他身后的麦田在灯光下愈发健壮，好像能闻到风吹麦浪的香草气息。 林朗正想去打个招呼，就见工作人员走到医生旁边，医生似乎是对什么不满，声音渐渐高亢了起来，他跳过林朗和聂永言，指向聂永言身后的那副画。 聂永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片绚烂的薰衣草花海，斑驳在画面上的阳光为这片静谧的花海增添了生机，令人向往驻足。 “那是哪个野画家的仿品，章安尼根本没画过这样的画！”医生看了一眼聂永言，示意他让开。 工作人员赶紧跟上，再次上前低声劝阻，医生用行李箱甩开了众人，行李箱中的手术刀散落了一地。 楼上还在用餐的幼教情侣李蓉和托尼闻声也走到了楼梯口。 聂永言帮工作人员一同捡起地上的手术刀，林朗还在画前站着，俨然已经将画作当成了自己的财产。 “起风了。”李蓉垂目，看着楼梯下方巨大的落地窗道。 忽然整栋别墅都暗了下去。 楼梯上有什么东西闷声滚落，林朗大喊一声：“都别动，我有手电。” 微弱的灯光闪了一闪，有人尖叫了一声，林朗也没分过去光源，只是走过场一般喊了句：“应该是跳闸了，都别动啊，我去拉电闸。” 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走向地下室前，还专门拿手电筒扫了医生一脸。 那医生正面色苍白的抓着胸口，紧闭着双眼嘴里还在小声祷告着什么。 林朗拍了拍聂永言，让他跟上，二人向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你看清那些画了没？”林朗问聂永言道。 身后，不知道是谁疯狂的大喊起来。 那尖叫声因为太过尖细，已经分不出性别。 黑暗里这一声吼，令二人都有些不安。 林朗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聂永言的回答，又问了一遍：“哥们，你刚刚看清那些画没有？” 走在他身后的聂永言点了点头，忘了林朗根本看不见…… 林朗再也受不了这样诡异的气氛，他吼道：“你到底给老子看清了没！” “看清了……”聂永言揉了揉耳朵，他还记得薰衣草农场那副画，那幅画在夜里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仔细想想竟有一丝熟悉的模样，即便聂永言不愿承认，也不想欺骗自己，那是林文欣惯有的笑容。 “跳闸这么损的事绝对是他们几个人干的。”林朗一边向下走一边说道。 “他们？”聂永言问。 “你吓傻了？你以为就咱哥俩来的早？谁知道那几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林朗愤愤不平道。 “他们看上去不像是对画感兴趣的。”这个问题聂永言上一回就问过，不过上一次林朗没有回答他。 聂永言跟在林朗身后，等着他这一次的回答。 林朗嘲讽地笑了笑，回道：“说不定人家对房产感兴趣呢。” “你呢，为什么想要这些画？”这一次聂永言一定要问出点什么。 “哥们，我看你真是吓傻了。”林朗侧过身，拿手电筒晃了晃聂永言，“你别忘了，我可是个画商，这又是位名画家，你知道这种不需要再花钱捧的画家是什么吗？那就是生金蛋的鸡啊，现在大金鸡虽然死了，可这不是留下了遗产吗，你要知道，这越知名的画家，死后那画就更值钱，为什么？绝版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六章 坠落 “这位画家是什么时候死的？”聂永言问。 似乎是踩空了一层台阶，林朗拉了聂永言一把，半天没说话。 “忘了。” 直到他们走到电表箱前，林朗拉下电闸那一刻，他才这样回复道。 聂永言捡起林朗落在地上的手电筒，看着他的背影，记忆里情绪高涨的林朗此刻显得异常颓唐，这让本想再继续追问下去的聂永言，再也问不出口。 人有些时候就是很奇怪，嘴上斩钉截铁的说着“忘了”，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那是绝口能不提的铭记。 他们回到一楼大厅，聂永言又想起上一次腹部挨的那一刀，此时此刻难免有一些犹豫，倒是林朗跟没事人一样喊他：“还愣着干什么？还真肾虚了？” 大厅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处，李蓉面部朝下，倒在地上。 “蓉蓉怎么样？”托尼问医生道。 林朗也凑上前说道：“这踩空的一脚够厉害的，看着跟从十层楼上摔下来的一样，都承摊成一张饼了，这，这条腿，怎么看骨头都碎成渣了啊。” “你怎么说话呢。”托尼不悦道。 林朗挑眉看了眼医生，就等着医生说话。 “只是擦伤。”半晌，医生站起身回复道。 “这还只是擦伤？擦伤能到现在还不醒？你行不行啊？真医生假医生，行医资格证拿出来看看。” 就在林朗还要再说话的时候，聂永言走上前，将他拉到身后。林朗看了眼聂永言，算是给了哥们一个面子，老老实实闭了嘴。 托尼要将李蓉背回房间，聂永言上前搭了把手，扶住李蓉小腿时，聂永言发现她的小腿确实如林朗所言，瘫软的不成正形。 林朗挑了挑眉，让聂永言一旁说话。 “我就说这帮人有问题。”林朗把他拉到角落，盯着正准备上楼的医生和托尼道。 聂永言抬头看了眼他们头顶的画，画面上爬满墙壁窗棂的艳丽蔷薇眼看就要探出画框。 聂永言不适的站的远了些，又被林朗勾肩拦住。 “这画有什么东西吗？你躲什么？”林朗笑他胆小。 “刚刚跳闸你没看见，这些画在黑暗中都是些人物肖像。”聂永言用了人物画这种听起来不瘆人的说法提醒林朗。 林朗点了点头：“我不早就告诉过你，这里的画要黑着灯看了吗。”说完他也没给聂永言插话的机会，继续道，“我觉得那女的腿断的蹊跷，这断电也蹊跷，一会儿上楼你打头阵探一探那个医生的底。” “你怎么不自己去？”聂永言不满道。 “我这不是刚把人都得罪光了吗，哪有脸再上前凑。”林朗推了聂永言一把，让他跟上楼。 他们一路跟到李蓉卧房，见医生还没吃饭，聂永言要求他一起用餐，这才说上话。 这名医生姓邱，是市区城南一所二甲医院介入科的院长。那所医院聂永言并没有听说过，不过邱向南一听聂永言律师，倒是对聂林二人的态度好了许多。 “邱院长很了解章画家？”聂永言问道。 邱向南话其实不多，真正聊天的时候也是低声细语的，声音平稳的听不出一丝波动，跟性格外向的林朗完全是两个极端。 邱向南想了想，放下手上的餐盘回答道：“我只是看过她所有的作品，”说着邱向南皱了皱眉头，但很快眉宇间又没有了情绪，“我并没有见过她。” 这个“没有见过”就很耐人寻味了，在邱向南说这句话之前，聂永言根本没有设想过，这里有人会见过这位画家，但是什么人才会特意澄清自己没有见过对方？ 聂永言看着邱向南。 邱向南身材不高，体型略臃肿，得体的西装只能让他看上去身姿挺拔，并不能隐藏他膨胀的腰围。他的手还在颤抖，介入也是手术了，这样颤抖的手真的能操刀吗？ “邱院长最近很忙吗？”聂永言问。 邱向南看了他一眼。 “您毕竟来的比较晚，我在想是不是您公务繁忙。”聂永言解释道。 邱向南点了点头：“今天有三台手术，不过还好，都是小手术。” 那他的手为何如此颤抖？ 聂永言突然想到了楼下的那些画，刚刚跳闸的时候所有人都在一楼，都可以看到那些画关灯后的样子：“刚刚那些作品……” “大晚上的不要提那些恶心人的画。”邱向南打断了他的话。 是害怕吗？ 聂永言正要再问，就见托尼从卧房走了出来，他看到还在餐厅吃饭的几人，自己拿了一瓶啤酒，也坐了过来。 “你女朋友怎么样？”林朗第一个发问道。 林朗真的很有意思，一边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一边又很主动热心肠，他凑到托尼旁边，想跟托尼勾肩搭背，被托尼躲开。 “女友没了还有兄弟啊。”林朗笑道。 这就是找事了。 眼看林朗又要得罪人，聂永言插话道：“她的伤势看上去很严重，不如我们送医院。” “医院就不必了。”托尼神色闪了闪，“毕竟明天就抽签了，她这样的今晚送过去，明天就赶不上了。” “要财不要命。”林朗拍手称赞道，“抽签发财死女友。” “你有完没完了！”托尼将没喝完的半罐啤酒甩了过来。 林朗被淋了一身，登时也怒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被那些夜光里的人像画所影响，聂永言总觉得，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什么在蠢蠢欲动，那是烦躁不安，还夹杂着一丝兴奋。 在这难以消化的感情里，吵架挑事成了极好的宣泄渠道。 也许是邱向南早就看透了这一点，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吃完饭，回了屋子。 聂永言看着左右对称的六间客房，突然想到，他上一次死前造访的来客，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名教授。 “少了一个人。”聂永言喊住林朗道。 “你说什么？”林朗从兜里掏出餐刀逼退托尼。 托尼也不过是想打架发泄一下，眼下大家都理智了几分，托尼摸了一把头发，摔门回屋。 林朗累的长叹一声，在冷藏柜里拿出一瓶啤酒，问聂永言道：“你刚刚说什么？少了什么？” “少了一个人。”聂永言向走廊深处，最后那间客房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七章 上钧学弟 “是少了一个，那个工作人员不是跳闸前出去了吗，给那个外科医生找证明，证明那张画是原画。” 林朗先他一步按住了门把手，将聂永言挡了下来。 聂永言垂目看着他，林朗一身酒气，倒不是他真的喝多了，而是刚刚跟托尼打架，溅了一身酒水。 “你手破了？”那血迹有些干涸，粘住了他的袖口。 林朗扯了半天袖口，单手实在有些麻烦，他招呼过聂永言道：“今天也晚了，回去睡了。” 见聂永言还是想进那最里面的客房，他勾过聂永言的肩膀道：“走了，一起回屋。” 聂永言本想躲开他，可视线落在他松开袖口的手腕上，那是一片烧灼的红色，看上去很痛。 “这是……”还没等他问，林朗先到了房门口。 “大律师，明早见。”林朗开了自己的房门，将聂永言关在了门外。 聂永言看着突然空下来的大厅，走廊的正对面，是一副黄昏窗景，金色的阳光透过微风扬起的窗帘，在窗台上洒下了淡淡的阴影。 餐桌上的餐盘还未撤去，他们刚刚，就坐在这张桌子附近吃饭，说来也奇怪，聂永言在此处住了一天一夜，竟是是第一次见到这幅画。 “聂先生，还没休息？”那位去找原画清单的工作人员走了上来。 说起来这两日在馆内也只看到了他一个人，他也没有与聂永言多说话，只是默默收拾起餐具。 “就你一个工作人员？”聂永言走上前去问。 “将画搬到这里来的时候，是有一个搬家公司的，不过日常维护就我一个人。”他让聂永言在一旁休息就好，自己将餐盘搬到后厨。 “厨子呢？”聂永言又问。 他想了想回答道：“聂先生想听真话？” 聂永言拿过那碟没有用过的餐盘，要跟他一起去厨房，“还是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笑了笑，道：“其实也没有，就是您看到会失望了。” 他走在前面，先一步按开了厨房的灯。厨房里空无一物，锅上的标签都还没拆，他回头看向正在处理剩余食物的工作人员，只见他笑了笑，打开了橱柜。 橱柜里，是大量的速食产品。 聂永言还看到了两塑料袋的小面包，正是林朗分给他的那种。 “像您这种有身份的人，肯定是瞧不上这些速冻食品的吧。”工作人员赔笑道。 他笑起来有个浅浅的酒窝，虽说是赔笑，但并不卑微。 “不，晚饭味道还不错。”聂永言替他关上了橱柜。 他松了口气，对聂永言也没了以往的谨慎。 “聂先生真的是好脾气。”他比聂永言身高矮一些，身材略消瘦，看上去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样子，这样的男孩子一个人在这里，守着这些画，也不知会不会害怕。 “聂先生想问什么？”他仰起头，对聂永言笑道。“您看上去一脸心事的样子。” “你见过那些画在夜里的样子吗？”聂永言问。 少年微微迟疑，小酒窝渐渐深了一点道：“聂先生觉得不习惯？我一开始也不习惯，所以将这里接通了电，展厅的灯是日夜都会开着的，刚刚的断电只是个意外，聂先生请放心。” “你在这工作多久了？”聂永言问。 少年笑了笑回答道：“三个月了。”少年想了想又补充道，“聂先生，其实我以前见过你。” 聂永言看向他。 少年鼓足了勇气，认真说道：“我是上钧大学法学系二年级的学生，聂先生也是上钧毕业的吧，您来校友会的那次，我见你过您。” 去年六月聂永言刚升为合伙人的时候，曾回母校跟老教授汇报过，也就是那一次跟徐教授一起参加了校友会。 上钧的法学院的校友会，聂永言第一次去并不是在上了上钧法学院之后，而是更早之前，林文欣带她去的。 那时他还没上大学，上钧的新理科楼刚刚落成，新教室也多，那时法学院的校友会就是在新楼开的，也是那一日，林文欣带着他去看那栋新楼的。 后来离开的时候，她说这楼不好，可到底是哪里不好，她始终没说。 林文欣是个很少说“不好”的人，因记得了那句不好，这事便在少年聂永言心中埋下了种子，以至于后来报考大学，他鬼使神差的就选了上钧。 聂永言和少年又聊了一会儿，少年作为这座展馆唯一的工作人员非常恭敬地将聂永言送至房门前，看到聂永言一直在看尽头的卧房，他问道：“聂先生在想什么？” “那里是不是还有一位房客？”聂永言问。 身后的少年嘴角弯了弯，道：“聂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只有这样六间客房才能住满。”聂永言回过头，看着少年。 少年觉得聂永言这个想法有趣，于是道：“聂先生，客房总是多出来的好，总不能让客人来了没有住处吧。” “那来客一共有几人？”聂永言并不相信他那看上去十分坦然的回答。 “这我也不清楚。”少年没想到聂永言会突然追问，一时间有点慌张，但很快镇定下来，“他走的急，我也忘了问了。” “谁走的急？”聂永言问。 少年没想到聂永言会对这个问题感兴趣，他笑了笑道：“当然是我的前任，这里的老管理员。” “聂先生，已经过了十二点了，您早些休息吧，祝您明早鸿运当头。”少年笑了笑，离开了二楼。 夜深人静，辗转难眠。 许是刚刚提及了上钧，聂永言浅眠中梦到了上钧的那栋理工楼，还是那一年春夏之交，林文欣非说走廊气味恶心要开窗，正巧有两个学生开了三楼的窗户摘外面的梧桐树叶，林文欣便停在那个窗口不走了，还摘了片叶子挡太阳。 那天风暖天晴，就像此刻一样。 此刻？ 聂永言忽然惊醒过来，眼前，他目所能及的地方仅有一处微弱的光源，那形状他记得，那是手电筒的光。 滚落在地上的手电筒被捡了起来，刺眼的光芒另他看不清前方。可有什么湿热的东西，正在自己脖间滚落。 那气味令聂永言感到绝望，那是血，他死过两次，第二次腹部的伤口至今想起还会隐隐作痛，他记得那味道。 “我去你个孙子！”正当聂永言放弃挣扎的的时候，突然有一个酒瓶应声而碎裂，借着便是燃气了幽蓝的火苗，还没等聂永言反应过来，林朗就拍了他头一下：“还不快走，你睡的还真实诚。” 聂永言刚要起身，发现自己被捆在了椅子上，连带着扑倒了要逃走的林朗。林朗暗骂了一声，正要将他扶起来，就见一只铁棍扎了下来。 聂永言赶紧护住身下的林朗，他只觉耳朵火辣辣的疼，血顺着下巴一路流到嘴角，滴在林朗身上。 “我去……” “走。”聂永言催促道。 “走个屁走，老子的脚都被你凳子卡住了。”说着林朗吐了一口血水，“你个孙子，亏着老子吃饭的时候留了个心眼，不然你就真着了道了。” 聂永言因起不来，也看不清身后的人。眼看他们两个就要交代在这了，聂永言决定赌一把来生，他问道：“告诉我，我身后的人是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八章 第三次回档 林朗从怀里掏出手电筒，对着聂永言身后照了过去。对方退了几步劈断了聂永言的座椅，林朗刚正要喊，就被聂永言拉住，向前方跑去。 前方也不知是何处，聂永言清楚地知道他们是在室内，可这样空旷的室内又给了他郊外的错觉。 他迷失了方向，步调也混乱起来。 聂永言手背上的木条戳的林朗难受，林朗觉得自己刚才没被那个疯子戳成漏勺，现在也要被聂永言戳的满胳膊倒刺了，林朗拉住聂永言道：“你背着个板子不累吗，来来来，先给你解开。” 聂永言转身时林朗被木板狠狠地戳了一下，他捂着自己的肚子忍痛道：“我觉得这武器还行，你要不然就带着吧。” “这是什么地方，刚刚是谁？”聂永言没心情跟他扯皮，只希望能快一点逃脱这里。 “兜帽戴口罩，看不清。”林朗抱怨道，“我说你是不是心太大？还是怎么着？以为自己真的有法律的武器面对杀人犯了？你怎么就能睡觉不锁门，你知不知道这地方邪乎的很，失踪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聂永言头还很蒙，感觉耳边的声音都是拐了好几个弯，还时不时掺杂着尖锐的鸣笛声，他觉得自己头又晕又沉，但又好像没有重量，虽然他很努力的去理解林朗的话，可总觉得理解不了，像是隔着一层玻璃。 就像是电视里经常看到的，探监的那层玻璃一样。 “大哥哥。”一个清晰地声音从鸣笛方向传来，那稚嫩的童音平息了一切杂音，令他清醒。 “大哥哥。”小女孩又一次唤道。 “大哥哥，”眼前的少女明朗起来，明明是昏暗不明的通路，可少女却如同白日里见到那样，连她眼中的倒影，聂永言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那是他此刻的样子，左耳在止不住的在流血，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狼狈。 “画展已经结束了，可是他们都走了，大哥哥再带我回家好不好。”少女问聂永言。 “这是哪里？”聂永言问。 “展厅呀。”小女孩回答道。 “不，展厅没有这么大，我们……”他想到林朗，头又开始痛起来，杂音又在耳边响起，令他窒息。 “这就是展厅。”小女孩认真说道。 “找到我，大哥哥。找到我。”她努力伸手，想要去牵聂永言捂住耳朵的手…… “你干什么？”聂永言看到林朗正想摸他耳朵。 “我就是看看掉了没。喊了这么多声你都没回我，我正琢磨着是不是你耳朵没了听不见。”林朗将手上的血随手抹在墙上。 “你好点了没？”林朗问。 虽然说不上好，可是脑子至少清醒了。 “你说咱们这是在哪？”林朗一手拿着餐刀，一手照着四周。手电筒的光所能及的地方空无一物。 他们彻底没了方向。 “你是醒着的你来问我？”聂永言没有提刚刚的幻觉，只是问林朗道，“怎么回事？” “就是我们睡着睡着觉，一醒来就在这了。”林朗说着，从兜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把美工刀扔给聂永言。 “别墅的布局你还记得吗？”聂永言问林朗。 “进门中间一个喷泉，喷泉后面是停车场，左右两边各三栋别墅，停车场后面是复式？”林朗不明白聂永言为什么问这个。 “你是扫描仪吗？”聂永言其实想问他们住的这一栋别墅内部的大致布局，没想到林朗将整个别墅区给说了。 “你要不叫我人工地图，智能高德？”林朗强打着精神跟他开玩笑。 “我怀疑我们应该是在展厅下方。”聂永言讲话头拉回来，“不过……” “不过这面积有点大。”林朗替他把后半句说完了。 聂永言沉默下来，等着林朗发表看法。 他们又贴着墙壁走了好一会儿，晦暗的空间里，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我说真的，我觉得你可能是下药过度，脑子不清醒才会这么想。”林朗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聂永言，手电筒就在他胸口，照得聂永言那一脸血更像是死人，林朗不舒服，将手电捂住说道，“不过我没被下药啊，怎么还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的。” 林朗把手电筒给聂永言，让他走前面，“我以我鸿运高照的第六感决定相信你。走吧大律师，前面开路。” “刚刚我头顶上，是谁？”聂永言问。 “那个女的。”林朗半晌回道，“看那样子已经死透了，我刚找到你的时侯，看你被捆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后背全是血，还以为你被开膛了。” 手电筒的光灭了又亮，只听林朗借着说道：“你绝对不会想看到吊在你头顶的人，绝对。我觉得我从这出去之后，看见吊顶水晶灯就会吐。” 两个人又沉默下来，许久聂永言道：“不管怎样，谢谢你来救我。” “早说了要罩着你。”林朗笑了笑，拉起聂永言。 “大哥哥，不是，不是那边。”微弱的女声唤道。 聂永言回头看去。 墙面似乎凹了进去，幽绿的荧光闪烁又消失，聂永言停下脚步。 “怎么了？”林朗问。 “这墙有问题。”聂永言快步向回走去，林朗暗骂了一声，就这么折回去真是嫌自己命大了。 “你是还没醒……”林朗喊他。 聂永言走到刚刚荧光闪烁的地方，用力撞了上去。 眼前，是在夜光下惟妙惟肖的人像画。 是少女的头像。 这里是别墅一楼的展厅。 他回身看着自己破墙的那副画，是林文欣的微笑。 可是无论聂永言怎么敲墙面，那面墙再也没有转动过。 “聂先生？”大厅的灯忽然开了。 睡眼稀松的工作人员强打着精神，走了过来。 “聂先生是有什么事吗？”他看向聂永言。 “这幅画后面是什么？”聂永言问。 “聂先生也怀疑这幅画不是章画家的真迹吗？”上钧的学弟惊讶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您刚刚就应该告诉我，我可要拿证明给你看。” “我问你这幅画后面是什么！”聂永言并不需要他打官腔。 少年被这一声吼震醒了，这才发现聂永言半边脸都是血污，他向后退了一步，他记得管理员室有报警按键。 他向后退了一步，安抚聂永言道：“聂先生您看上去很不舒服，您先在此处休息，我马上去叫医生。” 聂永言没有再为难他，他在展厅里喊林朗的名字，可这间并不算大的展厅，仅有自己的回音在回答他。 他疲惫极了，沿着扶手坐在楼梯口，透过旋转楼梯的窗户，他可以看到自己憔悴的面容，这耳朵，看上去掉了一半，也许是因为看到了，他此刻竟也觉得疼了起来。 他确实需要医生。 可说起来，他们楼上就住着一位医生，但是那位上钧的学弟却是向门口跑的。聂永言想到林朗提起过，为了防止美术品被盗，这种上过保险的画作都会有相对健全的保全系统，也就是说，有报警装置。 想到林朗，他知道自己不能耽搁，他起身，正要寻找展厅里的报警器，就看到映着自己面容的玻璃上，反射出一抹银色的刀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九章 四来的太快 “你怎么了脖子疼？昨晚落枕了？”林朗走到聂永言前面，挡下刺眼的日光。 聂永言看着他。 “傻了？”林朗被他看的发毛，如果说这律师以前只是看着严肃，现在看上去就是人狠话不多了。 林朗向后退了一步，恰好赶上喷泉出水，气得他转头就要大骂。 “现在几点了。”聂永言记得这里年久失修，即便是昨日他们参观这个小区的时候，喷泉也并未喷水过。 “四点半吧。”林朗看了手表，“要说这工作人员也太少，那个展厅的年轻人我看着也就是做做登记吧，开个喷泉还开了一个小时。” 四点半，比他前两次倒回的时间要早。不过聂永言也没打算去思考为什么这次时间会提前，他现在只想离开，马上离开！ 他捂着自己的脖子，仿佛那里还有止不住的血在喷，就像是眼前的喷泉一样。 喷泉实在是太恶心了！ 聂永言一刻也不想多待，转身就走。林朗被他这态度吓到了，完全忘了要生工作人员的气，也来不及跟遥远处走来的工作人员打招呼，就去追聂永言。 “你去哪？”林朗跑了两步，发现聂永言走的是真快。 “回家。”聂永言还捂着脖子。 “你到底怎么了？被蜂蜇了？”林朗拉下他的手问道。 阳光下，聂永言的脖子上什么都没有，连一条颈纹都没有。 “你在哪个美容院做的保养？”林朗诚心发问道。 聂永言回到别墅，上楼的时候看了一眼玻璃，他还记得那玻璃上喷溅而出的血，他忽然觉得嗓子干恶又灼热，林朗上前扶住他，被他甩开。好在他也没什么行李，只有……只有昨晚洗澡换下的一条内裤。 毕竟他来这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会住下。 想到自己的内裤是林朗送的一次性产品，楼上那条内裤也没必要带走了，他再也受不了这令人窒息的地方，他掉头向停车场走去。 林朗觉得聂永言魔怔了。 也不知道聂永言在玻璃里到底看到了什么，怎么就吓得要走呢？ 林朗心想聂永言还没见过这些画关了灯的样子，真要让他看见了，那不是要吓死了。 林朗冷哼一声，也没再去追聂永言，坐在楼梯口歇会儿。 “大哥哥，不要走。”小女孩站在聂永言身后，喊住了刚开车门的聂永言。 聂永言根本没有回头，如果说他到现在还相信这小姑娘是真实存在的，那他前三次就白死了。 “你想要什么？”但对方终归是个小姑娘，聂永言还是压住了火气，尽量好脾气的问道。 “找到我。”小女孩认真道。 她的眼睛闪亮真诚，真实的触手可碰，对上这双眼睛，聂永言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让一个孩子失望。 “你在哪儿？”聂永言认真问道。 “黑的地方。”小女孩回答道，“很黑很黑的地方。” 聂永言闭上眼，他现在听见黑都会想起那栋别墅夜里的样子，那栋别墅哪里都很黑，他一点都不想回去。 是的，不回去。 小女孩见聂永言又要走，又上前喊住他：“大哥哥，离开会死的。” 留在这里也会死。 死这个字彻底刺激了聂永言，他系好安全带，踩了油门。 六点一刻。 聂永言看着别墅的座钟，林朗正喊他过去吃饭，二楼的自助餐已经摆好了。 “你饿傻了吧，看你这样，都瘫了。”林朗把餐盘带给他。 怎么说呢，聂永言大概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车刚开到别墅区的入口，停在别墅门口换胎的那辆车就爆炸了。 他，毫无意外的，安全带解不开，逃生失败，也被炸死了。 “你嗓子不舒服？喝口水？”林朗在冷藏柜里扔了瓶矿泉水给他。 “你觉得我们还能活过明天吗？”聂永言冷漠的看着林朗。 林朗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蒙了，他仔细想想回答道：“有吃的有喝的，应该没问题吧。” 经林朗这么一说，聂永言才察觉，自己从头到尾还没吃过饭。他沉默下来，默默地跳过西红柿，番茄酱，还有油炸制品，最终盛了一盘没放沙拉的蔬菜。 “你减肥啊？”林朗惊讶道，“健身达人？”林朗边说边往聂永言的盘子里放了两个牛角包。 楼下来了新的客人，托尼照例在找工作人员要车胎爆了的赔偿，李蓉再次发现了抽选箱里有两封一模一样的邀请函，接着他们上楼看房间，托尼见到有自助餐，就先留下来吃饭。 聂永言看到托尼拿了一盒炸鸡块，这让他想起了几分钟之前的爆炸。他连盘子里的蔬菜也吃不下去了。 “你到底怎么了？菜不干净？”林朗觉得聂永言不对劲，放下自己的食物跟了过去，“我带了治拉肚子的药，我去给你拿。” “我跟你去。”聂永言拿着餐刀，跟林朗回了房间。 仔细想想林朗带的东西很是周全，从一次性内裤到各种常备药，俨然一副要常住的样子。 林朗被聂永言盯得发毛，让他背过身去。 聂永言拉了椅子坐下，将台灯开到最亮，问道：“为什么是我。” “什么是你？闹肚子？可能是你平时吃的太干净了？不是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吗。你这种大律师平日肯定讲究。”林朗把止泻药扔给聂永言。 “一个跟你毫不相干的人，为什么会一直缠着你？”聂永言需要林朗帮他理清思绪。 他现在十分确信那个少女就是林朗提起过的来参观画展的失踪儿童。 但为什么是他？ “你是律师啊，不找你找谁。”林朗觉得聂永言能问出这么没头没脑的问题，是缺碳水化合物了，他从兜里摸出一个小面包，这是他刚刚从餐厅拿的，他问聂永言吃不吃。 这一回，聂永言拿了一个。 “那如果毫不相干的人想让你死呢？”聂永言问。 “是不是因为你没帮人打官司，或者收了昧心钱搞定了受害人，人家找上你，你不光把人家忘了，还出言讽刺冷漠拒绝？”林朗问。 聂永言发现，林朗这个人，把律师这个职业想象的很戏剧。实际上他们每天的生活都枯燥的要死，跟文书打交道才是他的日常。 不过这些不是眼下的重点。 “跟我的职业没有关系。”聂永言回道，“假设现在在整间屋子里，有人要杀我，那动机是什么？” “我还当是什么事呢，你这才反应过来啊。”林朗拍了拍聂永言的肩膀，“肯定有人会为了章大画家的遗产杀人啊，你别跟我说，你昨晚还真踏实睡了一夜。” 聂永言抬头看着林朗。 “成吧，就当我结盟结了个傻子。”林朗认栽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十章 质问 如果不是看在上一次林朗救他的份上，聂永言此刻肯定会起身离开，绝对不会跟他再废话一句。 聂永言沉声与林朗核对了眼下发生过的事情，昨天傍晚他们一前一后来的这里，开门迎接他的是这里唯一的工作人员，林朗选了那间窗户上爬满藤蔓的卧房，今天白天他们曾经一起走遍了整片别墅区。 “喷泉开了没？”聂永言问。 “你还想开喷泉？”林朗不可置信，“你不想想这里多久没用了，里面早生锈锈死了，你要是真想看喷水的等着明早抽签结束，找个装修队来通通水路吧。” 可是聂永言上一次回档，那喷泉明明通水即喷，完全没有堵塞，也就是说这里虽然看上去荒凉，可实际上一切都运转正常。 通水通电通下水道。 窗外斜阳透不过藤蔓，聂永言忽然觉得，说不定除去这藤蔓，这房子会比城区定期维护的公寓新。 “我记得你只要楼下那些画，根本没在意这些房产，有人会为了楼下那几幅画杀人？”聂永言问。 “我是个画商，当然画更重要。我要跟你联盟，自然是不能什么都要，你要画没有用，可能会冲着房产来的，我们各取所需这才能联盟啊。”林朗觉得自己高估了律师的智商，于是又补充道，“凡事给别人留点利，这样才能大家都得利。” 聂永言没接他这茬，又问道：“你要这些画做什么？” “我是画商，要画……” 林朗还没说完，聂永言打断他道：“这片房产即便只是土地费用也会在六千万以上，十三年前过世的那位画家留下的代表作，风花雪月四屏风估价二千万，而眼下这位画家，论名气和意境远不及前者，你要画不要这些房产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大律师，我是画商，炒作懂吗？电视节目看过吗？我，电视名人！现在说什么都能变现懂吗！”林朗被他气的直打转。 “我看过你的采访，你的是专长是鉴定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媒体采访的原因是质疑你捧红的意大利画家是伪造的。” “他们胡扯！他们没有证据！”林朗急了。 “对，他们没有证据。”这件事聂永言之所以会知道的这么详细，还是因为他的合伙人看着手机上的推送跟他讨论过，如果真的是捏造了一位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家，怎么证明对方是捏造的。 因为就目前的新闻上放出的线索来看，包括碳十四之内的所有年代测定法都认定这位画家是真实存在的。 当时这一切不过是车里的一段闲谈，聂永言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真的会来质问林朗。 林朗见聂永言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冷笑一声也坐了下来：“我算看出来了，你是来找事的。” “我认为我参与其中，就有知情权。”聂永言尽量不受他情绪影响，尽量克制自己烦躁的心情。 “知情权？知道什么？”林朗也不想再哄着他，爱答不理的回道。 “你为什么想要这些画？” “我他妈的是个画商！”林朗真的受不了了，“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脑子有病！我还能为什么！” “你既然可以跟我允诺，如果我得到这些画，你愿意高价回购，为什么不与别人达成共识？”要是放在以前，聂永言大概真的会让林朗这样摔门离开，可现在，他想要活着离开，就不能放林朗出去。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跟别人结盟？”林朗让聂永言让开，“老子这就去跟别人说，你给老子把门让出来。” “你要去跟杀人犯说结盟？”聂永言问道。 林朗的士气一下子弱了下来。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是把我当犯人审。”林朗不满道。 聂永言也不想，前几次他尊重了对方的，刻意忽略了林朗言行里矛盾的地方，可这一次，他不想这样做。 他想要活下去。 毕竟被活活烧死的感觉并不好受，这种大面积灼伤的绝望已经让他渐渐忘记了前几次腰痛脖子痛。 眼下，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是汽油味，他觉得自己对火都有阴影了。 “如果是犯人，我就不会跟他独处一室了。”聂永言看着林朗，真诚的回道。 林朗暗骂一声，坐回床上：“眼下还不知道会来几个人，所以也许只是我瞎猜的，可能根本就没人会起杀心，但凡事也说不准。” 林朗还是不想跟聂永言说，不过至少他态度软化了许多。 聂永言看着林朗，从他的方向看过去，林朗既不开朗也不活泼，反而是敏感多疑强作镇定，完全不似初见时的好客大方。可偏偏这个敏感多疑的男人更像一个画商，一个聂永言更愿意去信任的人。 “还有两个人。”聂永言说道，“刚刚来的这对是情侣，两个人都是幼教。” “你认识？”林朗问。 “不认识。”聂永言回道。 “那你怎么知道的？” 聂永言不回话了。 林朗虽然略有不满，但转念一想这才对，总不能来的真是个愣头青，没点看家的本事怎么有胆子来这里。 他见聂永言不再多言就让让聂永言在屋内等着，自己假装出去拿吃的，刻意与餐厅里用餐的李蓉和托尼搭了几句话，果然如聂永言所言，两个人都是幼儿教师。 林朗折回房间，扔给聂永言一个面包一瓶矿泉水。 “还有两个是谁？”林朗问。 “为什么有人会起杀心。”聂永言不答反问。 林朗犹豫了一下，回道：“因为章安尼的遗书。，”林朗看向聂永言，他发现聂永言是真的对这件事一无所知，“章安尼，就是这些房子的所有人，楼下这些画的画家。她是我的资助人。” “什么资助人？”聂永言问。 林朗简单解释了一下道：“我大学的学费是她出的，后来就一直挂了她经纪人的名头替她卖画，不过她的画根本不卖的，我不过是个幌子。”说到这，林朗自嘲地笑了笑。 “她的死因说是猝死。”林朗喝了一口水，即便是决定要说，他还是有些怀疑，聂永言会不会相信他，“我是她生前唯一有瓜葛的人，经纪人嘛，当然就要帮她办葬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十一章 合作 林朗拧紧瓶盖，继续说道：“她没什么朋友，我本来以为她这么有钱，肯定资助了很多像我这样的人，结果没有，我翻看了她住处所有的记录，什么都没有，其实连我也没有，我都是警方在网页上找到的，因为我在微博的上说了自己是章安尼的经纪人。” “我本来联系了火葬场，你也知道，没什么人嘛，也没那么多排场讲究。”林朗看向聂永言，“可是就在她那个骨灰盒里面，还放着一张卡。这卡你也有，就是这个邀请函。我觉得这事邪乎，就拿着这卡片找了个生物研究所，结果一鉴定，发现这是她生前自己写的。” 聂永言收到的邀请函是打印字体，对于死过四次的聂永言而言，邀请函的细节已经模糊，他核实道：“我收到的是打印字体。” “哦，是墨水。”林朗给他科普道，“我们这个行业有很多痕迹专家，我一个同行就是，他比较擅长笔迹鉴定。我其实先找他看过，虽然是机打字体，但他说质感不太对劲，让我拿去做生物鉴定，一查就发现这是章安尼的血。” “而且血液里检测出了别的东西，他们所里跟我说了下，我也没记住，就是那种人体内不该有，也不是常见药物，就是人工合成的一种化学物质，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因为不知道这具体是什么物质，所以没有对应的检验方案。我来这里，就想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的死总要有人给个说法。”林朗认真道。 “你确定不是自杀？”聂永言问。 “你自杀会搞这么复杂？”林朗嘲讽道。 “可是这么大费周章的原因是什么？”聂永言问林朗，“你有没有想过是她死后有人动过她的尸体，故意引你前来，但是尸体就是简单的猝死，非人为因素？”、 “你就想说她就是自杀，我知道。正义的伙伴，只信证据嘛，疑罪从无是不是？”林朗不满道。 聂永言也不想跟他解释“疑罪从无”不是这么用的，毕竟眼下这都是小事。 “可我就是觉得，是她叫我来的。”林朗知道这样说，显得自己很蠢，他没有证据，没有同伴，仅凭着这一点怀疑，要争一口气，他不需要任何人来质疑他。 “如果你有一个恩人，就这么死了。你甘心吗？”林朗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想要出门又折回来，“就算她真的只是猝死，那她死后让人抽血又放卡片的，弄得她的死就像是一个游乐场的开园烟花，你能忍吗？” 林朗忍住要破口大骂的冲动，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就算是死，我也要个明明白白的说法。这样绝对不行，绝对不行。” “那遗书是怎么回事。”聂永言问。 “有遗书就不能是他杀了？”林朗吼道。 “是你自己说的，因为有遗书，所以你觉得这里会有凶杀案。”聂永言耐着性子提醒他。 说来也奇怪，聂永言本来是很烦躁的，可因为林朗先暴怒了，自己只能做理智的那个，一旦这样想，竟然还真的能思考起来。 “哦，遗书。对遗书。”林朗回过神来，他坐下深吸一口气，“说是遗书也不恰当，那更像是藏了什么东西那种秘密日记。她说她要是死了，将她所有的画聚集在一起，就能唤出真相，恶魔会为掩盖真相杀死所有的人。” “她生前有服用什么药物吗？”聂永言问。 “你怀疑她吸毒？”意外的，林朗并没有生气，“这我不太清楚，不过她以前因为精神不太正常住过疗养院，但是这不代表她可以死的不明不白” “恶魔会杀死所有人吗？”聂永言看向屋内的挂钟，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五种。楼下终于传来新访客的声音。 “你说得对，死也该死的明白。”聂永言看向林朗，“不过要对付恶魔，我们还要带着点防身的武器才行。” “大蒜怎么样？”林朗为了挽回刚刚的失态，打趣道。 “可能十字架效果更好。”聂永言拉他起来，二人一同走出房门。 灯突然暗了。 “怎么回事？”林朗正要套手电筒，就被聂永言按住，拉着他回了房间。 “怎么你怕黑？还躲屋里？”林朗刚想说那你就在屋里待着，我出去看看，就听到一声尖叫。 “这女人杀猪啊？”林朗被那尖叫声吓了回来。 聂永言在屋内打开手电筒，回道：“不是李蓉。”他死了四次，李蓉叫过三次，其中一次还是贴在他背后捅刀时候喊得，他绝对忘不了李蓉的声音。 那声音虽然听起来很尖锐，可人一喊破嗓音，在这样慌乱的情绪里，是男是女根本无法分辨，只能是下意识的认为声音又尖又燥就是女人。 “李蓉？”林朗没反应过来，“谁是李蓉？” 聂永言没回话，他看了眼林朗屋内的藤蔓，撤下床单被罩，系好死结，丢下窗去。 “我们有手电可以走楼梯。”林朗拉住他道。 “如果是恶魔，那我们就要出其不意。”聂永言让他松手。 林朗拉住他道：“那你也要带武器。”说着，就将一把美工刀塞进聂永言的上衣口袋里。 蔷薇科的藤蔓总有倒刺，林朗看着聂永言一边砍树枝一边往下走，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被刮得疼。 他拿着手电筒替聂永言照着下去的路，他琢磨着就算是不走楼梯，把被子扔下去跳楼也比扎出一身血好。 更何况，林朗摸了摸自己细弱的臂膀，他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臂力爬下去。 “我还是走楼梯吧。”林朗跟聂永言比划道。 聂永言悬在半空中，他知道，自己在林朗眼中是个反应过度的白痴。 他跳到地面，绕道前厅。 他还记得死前他最后看到过的那块玻璃，那玻璃里曾经反射出了一个人，也就是因为看到了那个人影，他才忽略了背后的杀机。 此刻的聂永言需要更多的盟友，至少在他死前，看到的窗外的男人不是凶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十二章 新的尝试 月弯如刀，夜凉如水。 这是聂永言第一次看到别墅外的夜景，白日里显得破旧的荒凉的藤蔓为这宅邸增加一份艺术气息，看上去确实有了展馆的氛围。 怪不得林朗说，这里是不通电的。这样的展馆通了电确实失去了其魅力。他寻了个合适的位置休息，等着窗外的男人出现。他特意整理了一下衣衫，让自己看上去整洁一些，他想好了开场白，力求在见面的那一刻获得对方的信任。 大厅内传来林朗的喊声：“都别动，我有手电筒。” 光源扫过楼梯拐角的小窗，聂永言下意识的弯了弯腰，避开了亮光。忽然间安静的扒住墙面的藤蔓断裂下来，大片的枝条甩在地上，有什么重物拍打在他裤子上。他拔掉裤子上的尖刺，那种无处发泄的愤怒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地上。 那是一只看上去十分扭曲的肉块，从骨骼的走向大抵可以判断是一只手，但因为那上面的皮肤皱缩，外形看上去像是烧到一半的塑料袋。 聂永言忍着恶心和恐惧强行检查完那只断手，这才蹲到一边干呕起来。 夜风在他后颈轻轻拂过，似是安抚。 可此刻的聂永言完全不敢抬头看，因为他知道，他刚刚选的地方，抬头是夜空皎月，绝对没有什么东西能触碰他。 他从上衣口袋掏出美工刀，向身后划去。 又是一团肉块掉落。 这一次聂永言没有去看那是什么部位，他全部的精力都被眼前的人所吸引，在他面前，正有一具吊在藤蔓上的尸体面朝展厅，随风轻摆。 许是因为被藤蔓甩到此处的，这尸体没有确切的着力点，摆动的时候还会掉下肉块，那腐蚀了的带着刺鼻的气息，从聂永言的角度看过去，那人也仅有一颗头颅是恰巧吊在窗前的。 这就是他死前看到的那个男人。 一个不知道何时已经被杀的男人。 一块腐肉又掉了下来。 聂永言瞬时没了方向，他听到大厅里传来了尖叫声。可是不是那个医生又死了？又或者是李蓉又在楼梯滚落了，她是为什么会在楼梯滚落？是不是跟他一样，看到了这样恶心的人头。 聂永言强迫自己要去思考，可身体却已经疲于应对。 “你没事吧？” 他抬头看去，托尼甩了一把头发拉他起身。 “你怎么在这里？”托尼问。 “你呢？”聂永言不用看他的脸色也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狈。 托尼也好不掩藏自己的优越感，他整了整自己的衣领说道：“屋里那画太吓人了，我出来透口气。” 聂永言可不记得前几次这个男人有出来过。 不过前几次自己也没走出过这间别墅，可见事情都是在变化的。既然都是在变化，那只要他不放弃，是不是每一次都能变得好一点？ 聂永言暗暗给自己鼓劲。 “你怎么了？”托尼见聂永言不说话，以为他吓傻了。 “你踩到手了。”聂永言提醒他。 “对不起。”托尼向后退了一步，发现聂永言两手都好好的揣兜里，笑道，“你这是在赶我走？” “不是。”聂永言不想再看那只烂手，忽然觉得托尼这样没有看到也是好事，他不再提此事，问道，“灯还没亮？” 托尼吃饭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聂永言的西装一看就是值钱货，他跟另一个一身名牌的男人走的很近，俩个人甚至为了跟他们区别开来，还回屋吃饭了。 托尼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让他可以跟有钱人聊聊天，向他们证明一下自己，至少能交个朋友。 “要不然我们去看看？”托尼建议道，“他们胆子都太小了，一黑灯就被展厅那些画吓到了，都靠不住。” 聂永言看向托尼。 这是托尼第一次和聂永言有眼神接触，他一扫刚刚的在屋内的慌张，强撑起门面说道：“走吧，咱们先去找手电筒。” “我有手电筒。”聂永言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了手电。 托尼撕心裂肺的大叫起来。 托尼终于看到了悬吊在墙壁上的死尸，以及，他脚下的断手腐肉。 他腰膝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聂永言体贴的关了手电筒，略过了他洇湿的裤子。 “我，我……呕……” 聂永言离他远了一些。 屋内的电闸还是没有拉起来，这让聂永言感到不安。 “你在这待着，我去地下室检查一下总闸。”聂永言对托尼说。 “等……等。”托尼喊住聂永言，“能不能把手电筒留给我？” 聂永言没有理他，向屋内走去。 只是他重来这么多回之后，第一次走玄关。仿佛回到了和林朗第一次造访这里的情景，他拿手电筒照着玄关两边的蜡烛，蜡烛是新换的，还没有燃烧过，如果这附近有打火机，至少可以亮起这一长长的玄关。 “大哥哥？”小女孩的声音在玄关的劲头传来。 “回来了呢。”她笑了起来。 “为什么要困住我们？”聂永言将手电筒的光芒照向她。 “困住？”小女孩疑惑了一下，“我一直都在这里，我一直都被困在这里？”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为什么要把我困在这里。”聂永言心想，死过几次心态果然不一样了，他现在都能质问鬼了。 “困住，你？”小女孩努力理解聂永言的话，“我一直在这里，我没有困住你。你是林文欣的继承者，是你困住了你自己。” “什么是林文欣的继承者？”聂永言问道。 “九次机会，扭转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这是林文欣的能力。”小女孩看着聂永言，那眼神既失望又悲悯，好像再也不会去求助聂永言一样，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要缩回黑暗中。 “什么能……”力字还没说完，别墅的灯亮了起来。 “放下放下，干吗呢？”林朗喊聂永言道，“照瞎我啊。” 前方，林朗拿手电筒给聂永言打了个会灯。 “你怎么这么慢，我还以为你出事了。”聂永言赶紧走过去。 “我看你才是出事了，瞧瞧这衣服，脏死了。”林朗勾住聂永言的肩膀，亲密的不得了。 毕竟是刚跟推心置腹的人，分享了秘密总会让人变得亲近。 “我跟你说，跳闸是人为的。”林朗小声附耳道，“你跳楼之后我听到隔壁房间有动静，你猜我看见什么，隔壁的房间溢水连电了。我就差那么一点，凶多吉少。” 林朗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运动鞋：“橡胶防电啊。” “一跳闸就不会再联电了。”聂永言告诉林朗，“所以说你就算光着脚踩进去，应该也没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十三章 夜逃 “你还有脸说我，也不知道是谁看见停电就跳窗户。”林朗回讽道。 一直站在那幅麦田画前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怎么就你一个了，那俩呢？”林朗被他盯得不舒服，问道。 留下来的是邱向南，他放下行李箱，淡声说道：“停电的时候跑出去了。” 林朗点了点头，对聂永言解释道：“你刚才没在屋里，错过了欣赏这些画的最佳时刻，这些作品关了灯之后……” “关了灯之后是夜光肖像图。”聂永言打断林朗的话，“托尼现在在院子里，但没看到李蓉。您是邱医生吧，原来您还在公立医院的时候，我曾经挂过您的号。” 聂永言快速跳过没有必要的自我介绍，将自己当做一个病人处理，邱向南听到他说公立医院，平静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 林朗也看了出来，悄悄对聂永言说：“你这马屁拍的，真是润物细无声。” 聂永言没有理他，继续对邱向南说道：“我在别墅外面看到一只断手，需要您来确认一下。” 邱向南听到断手，脸色又沉静下来。 “这不愧是医生啊，还能这么淡定，你试试问他你看见个死人，他有反应没。”林朗继续吐槽。 “从这个窗户往外看，应该能看到一个成年男子，从外面来看他身体大部分已经腐烂，您是这里唯一的医生，我们是要保存现场，还是要把这个人拉进来？”聂永言指向楼梯处的窗户。 窗外，夜风不停，黑色的肉块在聂永言只向的间隙，坠落地面。 “我擦，刚刚那是什么？”林朗本是搭在聂永言肩膀的手臂，下意识的勒紧了聂永言的脖子。 “松手。”聂永言觉得，自己没被凶手杀死，也会被林朗勒死。 “出去看看吧。”邱向南说道。 聂永言和林朗离着玄关比较近，听邱向南这样提议，也没跟他客气，先一步向屋外走。 “你有带打火机吗？”聂永言想起了玄关长廊的蜡烛。 “啊？你抽烟？”林朗总能有自己的解读，“我去找那个服务生要一盒，他们肯定有备打火机啊。”说着掉头就要向回走。 血，喷薄在聂永言脸上。 瞬时间，聂永言觉得自己手脚冰凉，毛骨悚然。他太熟悉这个场景，这是他被割喉前，在反光的玻璃窗上看到的最后的场景。 他脑中一片空白，手强而有力的拉住林朗。可林朗不受控制的下坠，聂永言手跟着下沉，不敢回头看一眼。 像是小时候拔掉气门芯的声音，又像是幼时邻里街坊车胎被扎，下一步就要破口大骂的宁静。 聂永言脑中回想起了很昏黄的街道，幼时的邻里。 他的四肢根本不受控制，他连自己的想法都控制不了。 他想，这被拔掉的气门芯大概是林朗在说话，林朗说了什么他明明听得很真切，可因为林朗说不清楚，听得再真切，也只能让他想到一辆即将干瘪的车胎。 “走。”是的，应该是“走。” 聂永言感觉林朗推了他一把，他就像是上了发条的木偶人，向着门外奔跑而去。 夜风急停，聂永言庆幸自己刚刚没有锁门，他出门的一刹那反手关了大门，只听到门后的人闷哼了一声，门又开了一条缝。 聂永言站在左侧，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林朗给他的美工刀。忽然间，一盆水对着大门泼了过去。 这凉意瞬间唤回了聂永言的理智，还没等他甩掉头发上的水珠，就被人拉着跑了起来。 是李蓉。 夜色中，李蓉的背影看上去坚定又沉稳，一点都不像他记忆里那慌乱无章的样子。李蓉拉着他躲进灌木丛中，这里荒草稀疏，要说躲也只不过是因为夜色昏暗，真的有人走过来，还是很容易看到他们的。 不过对方并没有出来，而是关了大门，又退了回去。 “林朗还在里面。”聂永言说着就要冲出去。 “没用的。”李蓉按住他。 李蓉的力气比他想象中的大，即便聂永言想用力挣脱，还是挣脱不了，“手术刀很锋利的，一刀割喉活不了的。” 其实不用李蓉说，聂永言也知道，他太清楚被割喉后的绝望了。 见聂永言不说话，李蓉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怎么？虚脱了？” 经李蓉这样一提醒，聂永言才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倒是自己不知何时出了一身冷汗。 “你怎么在这里？”聂永言问。 李蓉没想到聂永言这么快就能镇定下来，倒是松了一口气，她挪了挪地方，坐的离聂永言远一些，让他透口气，才说道：“我看到你跟托尼说话了，就一直在这看着。” 她指着不远处的角落。 夜色真是最好的掩护，明明那么近，聂永言根本没注意到那有个人。 “邱向南为什么要杀我？”聂永言问。 他倒是不期待李蓉能回答他，他只是想问一问，向着无法到达的明天问一问，问问为什么。 至少这一回，他知道凶手是谁了。 “我本以为托尼会动手，没想到是邱医生。”李蓉疑惑道。 “你说什么？”聂永言看向她。 李蓉看到聂永言拿起了美工刀，赶忙站起身，向后退道：“你不要误会，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但你是托尼的女朋友。”聂永言这时只感觉到，林朗死了，他在此处真的是后背发寒。 “是的，我是他的女朋友，可我更是章安尼的朋友。”李蓉回道，“我是为了弄清安尼死因才来接近托尼的。你见过安尼的画在黑暗中的样子吗？” 聂永言点了点头。 “那是人的尸骨。”李蓉不忍道，“是孩子的尸骨。” 他记得林朗说过，这地方邪乎的很，每年学校组织来看展，每年丢孩子。 “托尼一直在少儿英语老师，丢孩子的学校跟他受聘的时间重叠，所以我才找上他。”李蓉解释道，“但是我没有证据。章安尼曾经努力的向外界传达过类似的消息，可是被关进了精神病医院，她的主治医师就是邱向南。邱向南和托尼一直都认识章安尼。但是动手杀人的事，应该是托尼做的。” 李蓉看着聂永言，但聂永言并没有放下手上的美工刀。 “我以前是那所医院的护士，安尼曾经是我的病人。”她继续说道，“我是不会伤害安尼的。” “但是她死了。”故事的另一半，聂永言已经在林朗那里听过。 “对，她是自杀的。”李蓉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十四章 她是我的朋友 这和林朗控诉的不一样。想到林朗，他的心里没由来的犯堵，如果刚刚走在后面的是他就好了。 他不该让林朗断后，可谁又能想到，那个医生会是动手杀人。 “听说她是猝死。”想到那位邱医生，聂永言这一次不敢轻易相信李蓉。 “吗啡过量。”李蓉解释道，“我还在医院上班的时候，她是因为自残被送进来的。你能想象吗？一个神志清醒的人砍掉了自己的双腿。其实这些病人的状态很多时候也是清醒的，所以即便是她能正常交流，我一开始也没有确定她是正常人。” 聂永言可以在李蓉的语气中听出悔恨。 章安尼一直都是一个正常人，她被冠上精神有问题的名义送进了李蓉所在的医院，也就是林朗口中的疗养院。 李蓉负责她的日常饮食，因为章安尼伤口溃面严重，她曾经几次外出就诊，当时用的镇痛药物就有吗啡，但是当李蓉发现章安尼的细碎伤口是为了逃离而故意自残，渐渐意识到章安尼精神正常，便渐渐减少了药量。 也是这段时间，章安尼的画得到了一些有钱人的青睐，她从医院搬了出去，住到了这里。这栋别墅里。 “我会定期来这里给她打镇定剂，因为院里说，她只有在我面前最安静，所以就总让我一个人过来。那时这里到处都是监控，就连厕所也是。”李蓉说到这里就觉得恶心。 “她其实根本下不了楼，但是他们还是在二楼，就是我们吃饭的那个地方拉了电网，就像是怕她逃走一样。”李蓉说到这里，声音已经有些颤抖，“可是我当时很害怕，很怕事，我明明看得出她向我求助，我却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是因为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才自杀的？”聂永言问。 李蓉略有不满，她说道：“你把安尼当成了什么人？她不是那样懦弱的人。她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坚强，都要善良……” “你说你们是朋友。”聂永言打断她的话，“如果只是这样的医护关系，你们算不上是朋友。” “她借钱给我。”李蓉小声说道，“护士的工资不高，我那时刚刚转正，很想要买一点贵的东西犒劳自己，就借了一些钱。” 一开始李蓉并不知道医院里的这位自残的病人是位有名的画家，后来李蓉出诊来到这栋别墅，看到这里的装潢动了心思，偷走了挂在墙上的画。 不久之后，院里的领导就找上她，给她看了别墅的监控，她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那栋别墅就连厕所都有监控的。 她以为她完了，没想到院里说，因为她对章安尼照顾的很好，所以这一次不予追究。当天下午，她第一次主动去了别墅。 她是想跟章安尼当面道歉的。没想到章安尼不仅没有生气，还问她还剩多少欠款，她将信将疑的说了个大概。章安尼知道后，主动提出帮她还钱。 “她是个好人。好人不该有遭受这样的磨难。”李蓉说道，“从那之后，我休假的时候就会去看她。有一次我鼓起勇气问她，为什么明知道我偷了画还不报警，她听了之后很是诧异，她问我偷了哪一副。” “安尼就是这样的人，她根本不会去记别人的错误，只会对别人好。” “如果她不计较你偷画，为什么会向院长告发你？”聂永言问。 李蓉连忙摇头：“那不是她做的。她有一个监护人，那个监护人在发现画丢了之后，非常生气，还找了一个社会上的混混监视我，每次我从别墅出来，那个混混都进去检查一圈。” “他去房间而不是搜你？”聂永言觉得这事也太多此一举。 李蓉点了点头：“因为我是安尼的朋友。他们大概是想给我留面子。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有发现那个混混，是又一次我将病例忘了折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安尼在跟那个混混说话。” “他们在说什么？”聂永言隐约觉得，李蓉说的这个混混他应该认识。 “问了他画的一些事情，那些美术方面的事情我也不太懂。还有就是混混问安尼画的价格，但是安尼没有告诉他。”李蓉努力回忆道。 聂永言隐约觉得时间不多了，也可能是他从没有活到过天亮的原因。此刻他总觉得太过安静，反而有些心慌。 他简单整理了一下章安尼的人际关系，章安尼以人的尸骨作画，提供这些绘画原料的是托尼，而章安尼曾经试图反抗过，很有可能因此而断的腿脚，并被送入精神病院，由此认识了李蓉。李蓉十分肯定章安尼是自杀，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她就在旁边，或者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她没有提。 不过碍于自己有被李蓉捅死的经历，不管李蓉说的多么真诚，聂永言总觉得不可信。他十分怀疑，章安尼吗啡上瘾，李蓉是护士，很有可能是她亲手杀死章安尼的。 哪怕那是章安尼自己的意愿。 “她为什么会自杀？”聂永言问。 李蓉闻言难过起来：“她想要死去的孩子活过来。那些画，别墅里的那些画之所以是那个样子是有原因的。” 李蓉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聂永言没有接，李蓉见状解说道：“她喜欢看书，我们成了朋友之后，她看的书都会买两本，一本自己用，一本送给我。我……一直都没有看过。有一天她告诉我，她……她因为前期的治疗，对吗啡有了依赖性，她……” “你私自给她用药。”聂永言替她把话说完。 李蓉没有反驳，她没去看聂永言，“我并不知道她是要寻死，一开始只是一支，她说她有了灵感要画画，我就在她的床上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发现我带来的药全都用光了，我很害怕，打了电话。后来我歇班，想过来看看她，这里没有上锁，我上了二楼，发现电网都撤了，她桌子上还有一副没画完的草稿，就是那天她说有灵感要画的那副。”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我拿走了那幅草稿。”李蓉解释道，“我不是偷，我就是觉得……我不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十五章 那间客房 别墅的门又打开，这一次出现的人带了手电筒。聂永言见状将手上的美工刀对准了来者。 “我们可以绕回别墅。”李蓉不愧是来过很多次的人，她立刻建议道，“等他再走过来点，我们就跑过去，然后赶紧把门插上。” 聂永言估算了一下距离，同意道：“我去引开他，你先走。” 李蓉拉住聂永言，塞给他一个色狼喷雾；“我们一定没事的。” 手电筒的光线，扫到了他们。 “走！”聂永言喊道。 意外的，那刺眼的聚光在发现目标之后突然暗了下去。这倒是方便了聂永言看清方向。 月夜之下，他听到了对方在拿鞭子抽草的声音。 聂永言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牧羊人追赶的羊，怎样都跑不出这片草原。忽然间，他被什么绊了一下，那是刚跟在二楼甩下来的人手，还带着一股十分刺鼻的气味，聂永言想也没想，捡起人手朝着对方扔了过去。 对方显然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一招，他恶心的大叫起来，长鞭在空气中抽打的更为猛烈，聂永言趁机快速跑进别墅。 玄关处，林朗手上还有一块碎布，聂永言蹲下身，合上林朗的眼睛。 如果不是林朗拽住邱向南，自己肯定也已经被抹脖了，是林朗在最后关头救了他。 林朗曾说要罩着他，他本以为是林朗的一句口头禅，没想到却是一语成谶。 他将门锁好，正准备去楼上搬凳子堵门，就看到李蓉站在展厅，一动不动。 “你看到托尼了吗？”李蓉转身，问聂永言。 地上，在那副金色麦田的巨幅大画下，躺着的是邱向南。 一刀毙命，血洒在了麦田上。 “我们好像搞错了，跟在你后面出门的根本不是邱向南，而是托尼。”李蓉看着聂永言，她看上去并没有因为进屋而放松，也许是一时见了太多了尸体，她气色很不好。 “我明明记得他是跳闸的时候出来的，你什么时候见他回屋的？”聂永言问道。 “他追着我出来的？这不可能。”李蓉瞪大了眼睛，看着聂永言，“因为我是出来找他的。” 聂永言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来不及再去辨别李蓉话里的真假，他让李蓉在这等着，自己去找报警器。 “如果是他的话，这些应该是没用的。”李蓉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就算按下去也没有用，这些都是摆设。” 正说着，他们就看到窗外的草坪燃烧起来，聂永言暗道一声不好，带着李蓉要从玄关推门出门，就被一股热浪顶了回来。 玄关外，那些他同来跳下二楼的床单不知何时已经围住了门廊，黑色的浓烟下，隐约还可以看到人形的影子。 “那是个人吗？”李蓉问。 火光随风扬向别墅，聂永言赶紧把门关上。 “应该是那个挂在藤蔓上的男人，”聂永言略去那个男人断手断脚的的惨状，简单的回答了李蓉的提问。 “那是谁？”李蓉问。 “不知道。夜色太深了，看不清。”聂永言回答。 “我们现在要去哪？”李蓉全然没了方向，“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聂永言走进厕所，厕所的水龙头拧不出一滴水。可以想象，对方刚刚在屋子里不只是找手电筒，还将这里的水源掐了，就是想活活的烧死他们。 水源？ 聂永言突然想到，林朗说起过跳闸是因为联电，那间唯一的空客房地面都是水。聂永言叫上李蓉，向二楼跑去。 “烟会向上跑，这样的宅子应该会有地下室，我们应该去地下……”李蓉没有跟上去，她脱了一件外衣捂住口鼻，向地下室走去。 这是聂永言第一次进入这间屋子，这里因为离着起火点最远，还没有灼烧的迹象，窗外因为撤去了大半的藤蔓，还能看到窗外的皎月。 就在窗边的双人床上，摆着一只公文包。 这里显然有住客。 聂永言回想起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情景，他和林朗提前一天到，第二天傍晚李蓉和托尼来到没多久，邱向南和一位大学教授前后到的，当时因为行李的问题，那位教授先进了客房，也是因此他们并没有正式照过面。 这是那位教授的客房。 聂永言打开客房的灯，发现墙角边，还平摊着一只打开的行李箱。这就是那位教授的箱子。 他显然比记忆中来得早，或许白天他和林朗还在外面的时候他就已经到了。 不过眼下聂永言也没有时间去深究这教授到底是什么时候到的，掀开被子，扯下被罩，正准备阴干地上的水，一张信封掉落在地上。 看着浸润被罩还需要等上一会儿，聂永言便捡起了那封信，那准确来说并不是一封信，更像是在什么地方撕下来的一页纸。 纸上字迹很缭乱，可不知怎的，聂永言脑中就冒出了章安尼这个名字。 这是章安尼死前写下的。 “……逃不掉的，没有任何人能逃掉。我的血，我的骨，我会拿我的一切让你们得到惩罚。和我一起去死，和我一起消失。不要以为你们可以逃掉，我的血，我的骨头，那些画，那些孩子都在等着你们，等着你们去死……我找到了林……” “林朗？”聂永言自言自语道。 “不是哦，是林文欣。”忽然身后的人亲切的解说道。还没等聂永言回头，一卷麻绳勒住了聂永言的脖子。 聂永言用尽力气想要扒开这令人窒息的东西，他觉得脑子在充血，胸口要爆炸，可他喘不上气，他拼命地去抓身后的人，隐约间听到那人大骂了一句。 忽然间他感觉到胸口没有那么烫，空气就像是清泉冲刷走刚刚的绝望，聂永言缓慢的摸到自己的口袋，极力想要控制自己的手指，他的手指火辣辣的，不知是在颤抖还是僵直不动，总之就是不听使唤。 他努力的试了一次又一次，终于握住了那只防狼喷雾。 他扯住枕头，捂住自己的脸，冲着空气狂喷一通。 喷雾这东西，聂永言没有用过，不过，听着空气里那令人心情放松的咳嗽声，他觉得自己以后可以常备一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十六章 第五次回档 聂永言放下枕头，正想要看清对方的脸，忽然间一束细小的电光闪烁，整栋别墅又暗了下去。 聂永言翻滚到床上，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大哥哥，我在这里。”黑暗中，小女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聂永言下意识的就要拿防狼喷雾，可喷雾早就已经脱手，他看到小女孩从墙壁中走了出来，只觉得脑子又缺氧了。 即便是他已经猜到小女孩已经遇害，可这样看着她穿墙而入还是难以承受。 “大哥哥，带上我。”她说。 “你是章安尼的什么人？”聂永言问。 “安尼？”小女孩想了想，似乎是太过久远，她根本想不起来，她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的安尼。” “楼下那幅麦田，是不是你？”聂永言问。 小女孩点了点头。 “那是章安尼的画。”聂永言说道。 “画？”小女孩似乎不能理解，“我不是画。” “你看过画展。”聂永言引导她。 小女孩点了点头：“但是我不是，不是在这里……” 手电筒的光闪了又灭。 “安尼？那个姐姐？”小女孩想起了什么，“那个把我煮了的姐姐。” 灯照在了聂永言脸上。 聂永言握紧了手上的美工刀，冲着光源最亮处插了过去。 没有实感，他扑空了。 那手电筒的光离他越来越近，就像是手术台的照灯，他看不清来人的样子，正想闭着眼睛推开对方，就感觉到手心一阵锥心之痛。 耳鸣，因疼痛而产生了耳鸣。 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嘲讽他，讥笑声如同海浪，拍打的他头晕。 有什么人拉住了他的手，那手还在滴血，他知道。 那人带着他跑下楼，在楼梯的拐角处还撞了很多次，聂永言的脑袋倒是被撞的清醒了一些。 他努力适应黑夜，目所能及之处，正是小女孩的笑颜。 他甩开对方的手。 李蓉见他反应过来，安抚道：“是我。我在地下室找到了一条通路，应该可以出去。” 他看着那幅画，决定赌一把。 聂永言跌跌撞撞走下楼，他左手被美工刀穿透，没有办法摘下那幅画，他喊住李蓉道：“帮我一把。” 李蓉躲过楼上的手电筒，急道：“我们没时间了！” “相信我。”聂永言坚持道。 李蓉将信将疑，帮助聂永言取下了画，画的背后出现了一道门。 那是一道被光圈包围的门。 他低头看向左手边，完好的左手正握着一只小手，这是他第一次碰到这个少女。 门的对面传来的是欢声笑语，是小孩子在一起唱的歌，是老师在领队，是每个人在报数…… 明明还没有推开那扇门，聂永言就已经看到了站成一队的孩子们，他知道要在报数的时候，将小女孩送回去。 他的手碰到的那扇门。那边的声音更清晰了，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春游的小队，听到有孩子喊道“松芷溪还没有来。” “松芷溪，你快点！要开车啦！” “松芷溪，就等你一个了！” “松芷溪！” “打开这扇门之后会怎么样？”聂永言问左手边的小女孩。 “我会回家，大哥哥也能回家。”小女孩回答道。 那死去的人呢？ “你怎么了大哥哥？”松芷溪想松开他的手，但聂永言抓紧了她。 “抱歉，我等一会儿再来接你。”说着聂永言松开了小女孩的手。 “为什么？”松芷溪想要追上他，可是恶人总是来的太快。 少女消失了。 手电筒的强光再次照在聂永言的脸上，他伸手去挡，这才想起自己的手被扎穿了。 他要再死一次。再死一次，回到林朗还活着的时候带走松芷溪，然后顺利的活过明天。 他让李蓉躲起来，李蓉将信将疑，但见聂永言没有要走的意思，自己便向地下室跑去。 浓烟已经弥漫开来，对方显然也精疲力尽，聂永言明显能感觉到，对方在防备。对方虽然用强光照射自己，可能是怕自己反抗，可聂永言根本没打算反抗。 他呛的受不了，跪坐在地上。对方终于确认聂永言没了反抗能力。再一次割裂了他的喉咙。 “其实这又何必呢？这样的火他不逃出去也是会被呛死的。”死前，聂永言这样想道。 可见这个凶手也不聪明。 不过刀用的很锋利，林朗说的没错，托尼这个名字，一听就像是理发师。 六点一刻。 聂永言拉起林朗的手，看了眼手表确认了时间。 他感觉到手指还木木的，本想拿一把餐刀下楼，可手不听使唤，餐刀掉落在地上。 “怎么着？癫痫？中风前兆？”林朗看着突然沉默的聂永言。 这嘴巴沉默手也不利索，看来是要叫救护车啊。 聂永言看了眼林朗，活生生嘴贱的林朗，笑了。 “嘴巴还歪了，坏了坏了，真中风没跑了。”林朗喊道。 聂永言叫上林朗去楼下。林朗虽然想问个为什么，不过聂永言没给他这个机会，林朗随手揣了两个小面包，跟下楼去。 聂永言走到那幅麦田面前，抬手就要搬画，就听到托尼喊道：“这是干什么？有人偷画！” 本来还在跟李蓉介绍房间的工作人员闻声赶了过来。 让自己的学弟看见自己在破坏展厅，聂永言实在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上钧学弟也没想到聂永言会这么做，一时间也不知该怎样应对。 “这是谁先到谁先得吗！那抽个屁签！”托尼本来就因为车胎被扎的事情一肚子火，看见这里还有人偷画，脏话就压不住了。 李蓉见状赶忙上前安抚他，聂永言现在虽然很想借机揍托尼一顿，但这看上去就是无端发泄，还是在法学院的学弟面前，这是万万不行的，万一传到上钧，他们律所很有可能就招不到新人了。 聂永言将画放在地上。 这一次并没有出现门。 松芷溪也没有出现。 “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聂永言问林朗。 “那个臭小子骂你的声音？”林朗回道。 聂永言已经靠着理智在极力回避托尼了，被林朗这样一说，他没控制住自己，瞪了托尼一眼。 “消气消气，他不过是骂你，你怎么看上去要跟他同归于尽呢。”林朗假意劝架实则看热闹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十七章 安尼的心愿 托尼也毫不示弱的瞪过来。 “你有病吧，这么快就把这当你的了！”他挑衅道。 聂永言觉得脖子有点疼。 又被割喉又被勒的，眼下看见托尼就条件反射，本想发生但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李蓉拉住托尼，正要劝阻两人，就被聂永言一把拉住。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林朗也赶忙劝阻道。 “手电筒带好了？”聂永言没去看林朗，仍是用力抓住要反抗的李蓉。 林朗顺着聂永言的话点了点头，“在楼上。” “上楼。”聂永言不想耽误时间，一会儿一跳闸，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低声对李蓉说道，“我知道如何让死去的孩子活过来。” 李蓉不可置信的看着聂永言。 “跟上我。”聂永言松开她的手，由她自己做判断。 李蓉将信将疑，迟疑间聂永言已经飞快的走上楼，林朗一路小跑跟上去。 “你以前是不是染过黄头发。”聂永言忽然灵光一闪，随口问道。 “谁年轻的时候都染过吧。”林朗不明白他发什么疯，“怎么你想让托尼给你染个头？” 林朗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托尼问李蓉聂永言跟她说了什么，李蓉回过神，道：“我先拿行李去客房。” 托尼还打算继续跟工作人员要修车的费用，就让李蓉一个人先上去。 聂永言拿了手电筒一出门，就看到了站在那里发愣的李蓉。 “怎么又停下了？”林朗在他身后喊道，“发疯发够了？” “你怎么知道的？”李蓉警戒道。 “我们需要谈谈。”聂永言让林朗让一让，再次回到了房间。 聂永言的客房是单人床，屋内一面墙都是书架，看上去是间书房。林朗很绅士的让女士优先，贡献出了这间客房唯一的座椅，自己则坐在桌子上，等着聂永言发疯。 因为时间紧迫，聂永言也没有跟他们再寒暄热场，直接核对了前几次两人的身份。 林朗和李蓉听到聂永言说出章安尼的时候，屋内的气压瞬间低沉了下来。 “你曾经看到一个黄毛进出过这栋别墅。”聂永言的目光从李蓉看向林朗，等着林朗确认。 “那是个敲诈安尼的混混！”李蓉虽然不知道聂永言是如何知道她跟安尼的关系的，但是显然聂永言也不是什么都清楚。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那绝不是敲诈。”聂永言见林朗仍不回答，心中也泛起疑问，是不是自己猜错了，但猜错总比再死一次强，他继续说道，“章安尼曾经资助过你，你又是她的代理画商，会出现在这栋宅子很正常。” “我见过你。”林朗投降，既然聂永言都这么肯定了，一定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他坦白道，“李蓉吧，护士，喜欢买东西但是工资不高，所以动了偷画的念头。也多亏了有你偷画这件事，我才会成为章安尼的代理人。做她的代理人就是保证这宅子里不丢画，这是我们写在合同里的。” “我和安尼是朋友，她不会找人盯着我的。”李蓉回顶道。 林朗也懒得辩驳，反正惯偷的话是不可信的，这个女人毕竟为了偷东西，都敢杀人。他可不认为章安尼猝死是自然死亡。 加上刚刚聂永言提了李蓉是来这里的护士，他脑中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女人在章安尼的用药上动了手脚。 聂永言是律师，他把自己和这个女人关在一起，肯定是为了拿到这个女人谋杀章安尼的证据。 想到这里，林朗挺直了腰板。他就知道他是不会看错聂永言的。 聂永言果然是他的好盟友。 “不，她是自杀！”李蓉本就很聪明，她很快就明了林朗所想，赶忙澄清道，“她跟我说过，她会用她的死换回失踪的孩子。” “她说十三年前，有一位很了不起的画家，就是这样挽回了一场悲剧。她确信林文欣是会帮她的，所以她才会模仿十三年前那件事情，做成邀请函邀请别人来继承她的作品。可是她身体不便，又被人认为精神不稳定，所以没有什么朋友，组不出来真正的客人，于是她便给每一个坏人发了邀请，告诉他们会有人来带走这些话，揭发他们的罪行。”李蓉解释道，“如果你们不信，你可以去抽选箱里看一看，里面真的有林文欣的邀请函。” 说到这里，李蓉略疑惑道，“只是为什么会有两封？” “你说的十三年的事件，是不是画风花雪月四扇屏的那个画家，十三年前他为了将自己的作品送到真的爱惜它们的人手里，在自己的别墅举办了一场继承展……”聂永言向后退了一步，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冒出，那又痛又鲜活，可他总是抓不住。 “桑德的归国展。”林朗毕竟是画商，根据这些条件，很快就想到了确切的人名。 那是林文欣失踪的地方。 “章安尼曾经给我钱，让我去找搜集那场展的所有记录。”林朗看向聂永言，“你说你叫林文欣？” 对于林朗而言，他们相互自我介绍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但是对于聂永言而言，离着他上一次自我介绍，应该已经过了六天。 被林朗这样一问，他才想起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报的是林文欣的名字。 见聂永言迟疑，林朗马上就察觉到他撒了谎。 “什么玩意。”林朗被人揭了老底，结果自己还不知道这人的真实姓名，说不定连律师这个职业都是为了博取他信任瞎编的。 林朗越想越恼，起身就要离开。 “我是为了找她才来的。”聂永言喊住林朗。“寄给她的邀请函送到了我那里。你曾说过，章安尼死后，你是这世上唯一与她相关的人，所以你不能让她死的不明不白。对我来说，林文欣就是这样的人，她失踪前所有的一切都与我有关，她唯一的联系人是我，可是我却找不到她。 我甚至连报警，都提供不出一点有用的线索。 我是为她来的，我是她的代理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十八章 第六位访客 林朗不说话了。 通过前几次的生死相交，聂永言大致知道了林朗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此刻这样俨然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是绝对不可能轻信聂永言了。 “你说章安尼是自杀？”林朗扭头看向李蓉，“所以她确实死于药物过量？这也算是自杀？” “我说了有人告诉她，这样可以见到林文欣！”李蓉受不了林朗这阴阳怪气的态度，也强硬起来。 “死了可以见到的人？药物过量出现幻觉也能被你说成是自杀？你要不要说说，这到底是哪一路的神仙，有多大神通？”林朗冷声问道。 “神仙倒也说不上，不过有多大的本事倒是可以让你见识一下。”聂永言语气也略有不善起来，他不允许任何人这样讽刺林文欣，“虽然只是她的代理人，但也多少说明，这点小事，还用不到她本人出面。” “接下来会还会有两名访客造访，其中一名是外科医生，之后整栋别墅会跳闸，所以我希望你们带好手电筒，以防不测。”聂永言预言道。 “这算什么，跟算命的学的事前调查？”林朗怀疑起来是真不信。一句话杜绝所有玄学可能。 确实，这些事情只要有心，事前调查总能知道。 可是聂永言没时间了，如果不能救下林朗，他上一回就真的白死了。 “你说还会再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外科医生，那另一个是谁？”李蓉问道。 正说着，一名穿西装的男子敲开了聂永言的房门。 男人三七分的头发很是黝黑浓密，不过因为面容凹陷，也并没有因为头发而显得多年轻。 “聂律师。”穿西装的男子看到聂永言，热情的拥抱了他，“刚刚在楼下，那个服务生说还有一位上钧校友入住，我这不就上来看看，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大律师你。” 这个人聂永言认识，三年前他刚升为合伙人的时候，这位教授因为他资质太轻而当面拒绝了他。那时他二十八岁，被这位教授说成是靠着父辈捞了一个头衔的混日子的纨绔。 好在这间律所另外两位合伙人也都是与他共事多年的学长，对他人品很是信任，出了这件事情之后，律所没有再接这位教授的委托。 这位老教授当时要告网上的谣言帖，帖子说他虐待儿童。这事情要放在别的大学教授身上可能还没这么较真，偏偏这位老教授的研究领域是儿童成长与教育，并且还有多本儿童文学作品在售。 这样的谣言无疑对他的影响是非常大的。 聂永言当时还记得，这位教授在待客室里描述自己受到的污蔑时，手气的发抖，不停地敲打桌子，烦的另一位律师不行，这才将这个案子转到了聂永言手里，没想到聂永言反而被对方嫌弃了。 那也是聂永言职业生涯里，第一次被客户当面臭骂。没想到三年前仅有一面之缘的老教授，竟然还记得他。 蔡宏伟热情的拍了拍聂永言的肩膀，还要帮他理平肩线，被聂永言谢绝。 “聂大律师也是被这恶作剧引来的？”蔡宏伟自来熟的将公文包塞在聂永言怀里，从公文包里抽出那封邀请函，继续说道，“我一把年纪了，要不是为了孩子，才不会来这种地方。” “孩子？”聂永言死了这么多次，还真没觉得这展跟教育孩子有什么关系。 蔡宏伟斜着眼睛看了聂永言一会儿，才笑着拿回公文包道：“学术啊，说多了你也不会懂的。你这屋子选的不错，这好东西就是先到先得，你们年轻人啊，吃不得苦了，不像我们那个年代……” 门“砰”的一声甩在蔡宏伟脸上。 “就他，大学教授，聂大律师？”林朗将蔡宏伟关在门外，看着聂永言道。 要是聂永言此刻的心思还在这，他自然能够听出林朗口中的讽刺，林朗这语气无异于聂永言为了证明自己是个预言家，特意找人来假扮大学教授，不过假扮的这个人说话太讨人厌，听上去素质就不高，林朗觉得自己被小瞧了。 不过聂永言此刻却没时间想这些，他隐约觉得刚刚蔡宏伟那个公文包手感很熟悉，他下意识地拉上林朗，追上了蔡宏伟。 蔡宏伟看到聂永言出来，便以为是这年轻人还算上道，听出来自己想要换房间，自己主动过来了。 聂永言却没跟他废话，要知道六个人都来齐，那很快就会跳闸，然后就有人被杀，他必须赶在这之前制止这一切。 “我帮您拿包。”聂永言道。 蔡宏伟点了点头，将行李箱递给聂永言，聂永言将行李递给林朗，林朗冷哼一声甩开他，聂永言硬塞上去。 林朗正要甩脸色，就见聂永言又殷勤的替蔡宏伟拿了公文包，然后，他眼见聂永言侧过身，在蔡宏伟的公文包里抽出了一个信封，并将信封塞给了自己。 蔡宏伟折回聂永言的房间，见他们两个小伙子还没跟上，喊道：“走错啦，你不是要跟我换房间的嘛，当然是要先帮我搬东西。” 聂永言只是想着假意提行李，取出上一回看到的那张章安尼的日记撕页，他低估了老教授的蹬鼻子上脸程度。 眼见林朗和聂永言还站在那里，蔡宏伟当然知道，聂永言是没有换房的打算的。可他是什么人，他能睡西山吗？他一上来就看上聂永言的客房了，大窗户大阳台，亮堂。 聂永言这样的学生他见多了，就是家境好没吃过苦，什么都想要最好的，完全不体谅人。这怎么能行，作为上钧的老师，他今天要替学校好好教育教育这位上钧的毕业生。 聂永言的屋子里没有行李，蔡宏伟一边让李蓉去叫楼下的工作人员换床单，一边叫林朗将行李箱拿进来。 林朗见聂永言就是个怂包，将行李箱扔地上回屋了。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没素质。”蔡宏伟站在客房门口，等着聂永言将行李箱和公文包一起拿给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十九章 被损毁的画 聂永言强行被换了客房，这一个变故倒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他看着最里面那间客房，觉得脖子开始酸疼起来。 楼下，邱向南终于到访，一进大厅就听到了他跟工作人员起冲突，本是回屋的林朗听了吵闹声也出来看了一眼，见聂永言还站在走廊，又转头过去。 刚刚下楼安抚男友的李蓉又跑上来，看到聂永言和林朗都站在走廊，对聂永言说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出了什么事？”聂永言问道。 李蓉拿着矿泉水的手还止不住的颤抖，她将水递给聂永言，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声钝响。 林朗赶紧下楼去看。李蓉却顾不得那么多，继续对聂永言说道：“我刚刚在想你说的话，如果你和林朗都知道我是谁，那托尼会不会也已经知道了。” 矿泉水掉在地上。 水撒了一地。 李蓉抑制住哭腔，深吸一口气道：“我在玻璃的反光里，看到他在给我下药。” 聂永言接过那瓶水，碰到李蓉的手，她的手冰凉，似乎是感受到了聂永言的支持，李蓉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抽泣了起来。 “他们是认识的。”李蓉边哭边说，“那个邱医生在玻璃里看到了我，他是故意跟那个服务生吵架的，就是为了方便托尼下药，他们是一伙的。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他们……” “你个大男人不要脸了，真当我好欺负了！”托尼走上来，看到李蓉在哭，当即要揍聂永言。 聂永言避闪不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这一拳也把聂永言的火勾了起来，本来就被这个王八蛋杀了好几回，还没找他算账，他倒是先找事了。 火气一上涌，两个人都失去了理智，动起手来。 楼下，林朗刚刚一下楼，就见邱向南强行取下了楼梯拐角处的那副画，那画中的薰衣草已经被他暴力拆画糟蹋的不成样子。 今天这日子人人都是拆迁队，前脚聂永言刚摘了一幅画，后脚这人又拆一副。林朗见到章安尼的画被这样糟蹋，也是火气上涌，拿着手上的手电筒就对着邱向南砸了过去。 邱向南一脸错愕，也不知道这个陌生人为什么打他，整个人愣在那里。 工作人员见楼下这两个人算是安静下来，也就跑上楼去，将聂永言和托尼分开，待到整栋别墅都没了动静，蔡教授才装模作样的走出来，他本是想教育一下年轻人，不过这些年轻人各个都不好惹的样子，也就只得痛心的摇头，什么都不说了。 托尼下楼去找邱向南处理伤口，李蓉也找工作人员要了应急的医药箱帮聂永言消毒。 “你说你们这些人，血气方刚，不成体统，这么有文化的地方让你们这些人弄得，你看还破坏画。”蔡教授还是没忍住，下楼溜达一圈，对着看上去最好欺负的林朗说道。 林朗冷笑一声，看了眼邱向南。 蔡教授也看过去，又迅速避开。 “谁踩的找谁去。”林朗推开蔡教授，“你自己一个怂蛋，别在老子面前装模作样。” 蔡宏伟走到哪不是一句教授，一句院长的叫着，别人叫他老师他都不带理会的，哪能想到一个社会青年会叫他怂蛋。他感觉自己心脏病都要犯了，指着林朗的背影摇头，本是要上楼吃饭的林朗想起自己的手电筒，转身要来拿，一回头就看见蔡宏伟的手指转了方向，收回裤兜里。 他冷笑一声，又骂了一句“怂蛋。” 一上楼，林朗就看到李蓉和聂永言腻歪在一起，他看都没看，径直去自助区拿餐盘，聂永言就站起身跟了过来。 “刚刚下面出了什么事？”聂永言问。 林朗瞧见他脸上那道抓痕，讥讽道：“你行啊你，上来就撬别人女友，有本事。” 聂永言没心情听林朗挤兑自己，他一把拉过林朗，问道：“楼下到底怎么了？” “松开。”林朗盯着他道，“跟你个骗子有什么关系，装亲近个屁，老子让你松开。” 聂永言这才回过神，眼前的林朗不是那个临死也要助他脱险的盟友了。 聂永言松开了林朗的手腕，道了一句抱歉。 林朗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听到聂永言这声道歉，心也就软了。他随意拿了一点吃的，站在自助台的另一头喊聂永言道：“打架累了吧，要不吃个面包歇歇？” 聂永言接过面包，问林朗几点了。 七点零五分。 虽然不知道前几次跳闸的时间，可是按照聂永言的感觉，这一次跳闸来的太晚了。他突然想起上一回，林朗曾经告诉他，跳闸是因为尽头那间客房电源触水。 现在他跟蔡教授换了房间，蔡教授没有入住最里面的客房，而他至今开没开过客房的门，也就是说客房内还没有出发联电的机关。只要别墅没有暗下去，他们应该就是安全的。 聂永言舒了一口气，又从冷藏柜里拿了一瓶矿泉水。这才想起李蓉的事情。见聂永言真的又去找李蓉，林朗喊道：“还真好上了？” “她的男友在她水里下药。”聂永言解释道。 聂永言记得又一次跳闸之后，李蓉从台阶滚落昏迷，现在想来那不是滚落导致的昏迷，而是昏迷导致的滚落。 聂永言看了眼头顶的灯，这一次，他一定会保下这两个人。 “你也许觉得林文欣的传说是骗人的，可是托尼和邱医生都来了，我认为是真的。我认为安尼真的唤来了林文欣，我相信聂律师是林文欣的代理人。”李蓉对林朗说道，“你可能不信，托尼和邱医生是认识的，我刚刚看到他们串通好了想要害我。他们为了销毁这些画，会杀了我们的。” “不，我信。”林朗说道。 聂永言看向他。 “我信他们会杀人。”林朗把后半句说完，“那个洗剪吹跟地中海应该是认识的。刚刚洗剪吹下楼直接找地中海看伤了。” 他摆弄着桌子上的紧急医药箱，道，“我都不知道他是个医生，洗剪吹要不是跟他认识，怎么可能直奔向他。” 是的，即便聂永言提前知道邱向南是个医生，他还是向工作人员求助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二十章 密谋的三人 展厅的三个人支走了工作人员，站在那里不说话。托尼对着玻璃抿去额角的血，说道：“你们两个也别等了，楼上那三个留不下。” “这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跟那个护士谈对象，怎么会把我牵扯进来。”邱向南握紧自己的工具箱气愤道。 托尼侧身看了他一眼，邱向南向后一缩，便不说话了。 “我倒是觉得没有什么，何必大惊小怪的。”蔡教授和气的很，还想安抚两人。 托尼甩开他的手，没搭理他。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托尼冷声道。 蔡宏伟虽有不悦，但还是挂着笑意说道：“李蓉认识的是你们两个，本就没有我什么事情。我既然来这里，也是看在邱大夫的面子上。小伙子年纪轻轻火气旺盛，这可不好。” “没你什么事？”托尼听到蔡宏伟想撇清自己，登时火气就上来了，“你个臭变态还敢说没你什么事？楼上那个画商是谁你敢说你不认识？我可是听章安尼说过，你当初为了照找个理由把她送进精神病院，特意留了门给混混，专门放人进去强奸她。” 托尼其实对当初的前因后果并不清楚，当年是他托人找关系诬陷了在这附近打工的林朗偷东西，这里住的人只有章安尼，林朗一听说自己被房主告了偷东西，还要巨额赔偿。 那时蔡宏伟算盘打的精明，向林朗这样的年轻人走投无路肯定会去报复，不管是入室抢劫也好，还是对着章安尼泄愤也好，总之章安尼死了就没人知道他的秘密，章安尼没死，他也可以以章安尼受到创伤为由，将她送进精神病院。 “你这是凭空捏造！我们根本不认识！”蔡宏伟高声喊道。 “蔡教授小点声音，上面会听到的。”邱向南劝架道。 蔡宏伟也心虚气不虚，“邱主任，我也就是给你个面子，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不行。怎么能这样跟长辈说话呢，真的是素质教育跟不上，你瞧瞧他，这是我们要求着他吗？” “你不用求着我。”托尼不再搭理他，甩开劝架的邱向南就上楼。 蔡宏伟见状急了起来：“你干什么去？” “吃饭。”托尼冷笑道。 “吃什么饭。”蔡宏伟生怕托尼去跟楼上通风报信，他虽然很确信林朗不认识他，但是托尼说的是真的，当初就是他放林朗进去的，只是没想到章安尼说动了林朗，不仅给林朗钱还供他读书。 蔡宏伟虽然嘴上说不怕，心里还是很怕的。 毕竟他也不傻，他很清楚林朗出现在这里是为什么。且不说林朗知道多少内幕，就光说当时林朗被诬陷偷东西，逼得林朗跑到别墅报复这事，就够他受的。 托尼让蔡宏伟松手，看蔡宏伟这态度，托尼就知道，这个老王八蛋还有一肚子坏水。 “这事情我们还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吗。”蔡宏伟安抚托尼道，“你看我为了你们两个人都来了，肯定是要把这事办妥帖的。” “别说这没用的话，人是你杀的，尸体是章安尼替你处理的，假证明是邱老头给你办的，什么叫为了我们两个人。”托尼很不喜欢蔡宏伟。 当初蔡宏伟就是以给学生签售书的名义将他带来的孩子拐走的，事后蔡宏伟还死不承认，当章安尼找到他，将孩子的尸体给他看时，他曾经想过要报警。可是蔡宏伟威胁他，告诉他一旦将事情说出去，他就会失去工作。 现在的幼儿园大多是靠口碑，像他这样兼任好几家幼儿园英语教师的流动老师要是出了这样的丑闻，就再也找不到工作了。 再加上，蔡宏伟打包票会解决掉章安尼。 托尼当然也没有全信蔡宏伟的话，他一直在暗地里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所以才会知道林朗的事情。如果说，这间屋子里还有谁能知道这件事情的全貌的话，也只有他了。 托尼觉得脚底有些凉，他低头看去，正好对上那副麦田。 “你说章安尼到底疯了没有？”托尼扭过头，不去看地上的画，“她要是没疯怎么可能会煮了那些孩子的尸体，做出这些画。” “不要提她，提了我就觉得不舒服，心口怪恶心的。”蔡宏伟不悦的皱眉道，“她当时找到你，见没有人帮她，我又把她腿打断了，本是想让她在这里自生自灭的，谁能想到她会吃小孩子的肉呢，那个章安尼，从小就不正常的。” 邱向南听不下去了，不忍道：“人总有求生的本能。” “那种怪物，”蔡宏伟还想说什么，但他看了眼四周的话，撇了撇嘴道，“还是算了，我看着楼上那几个人不舒服，这地方我们先下手保险一些。” 邱向南点点头，问道：“蔡教授有什么打算？” 蔡宏伟拿出了打火机：“正巧他们都在上面，我们悄悄地在这放一把火，将这里的尸骨和上面的人都少个干净，不就好了。” 邱向南向后退了一步，他虽然也想破坏这些画，但是绝没想过要杀人的。 看出邱向南在犹豫，蔡宏伟假装为难道：“你不想想，那个小护士肯定在这个年轻人这里知道你的事情了，你刚升上院长，儿子不还要读博的么，出来的工作不也指着你安排，要是作假证明的事情捅出去……这可不是一般的假证明啊，可是把人骨头说成狗骨头呢。” “那也是你提议的，你说章安尼都将腐肉祛除了，只剩下骨头了，做成画比埋在土里要保险，到时候找几个猎奇的买家收藏一下，就什么都解决了。为了保险起见只要开一张证明，证明这些骨头是狗骨头就好了。”邱向南控诉道。 蔡宏伟来这里不是听他们诉苦的，真的是一群社会人了，还跟他的学生一样，一有什么事情就找他，一点解决问题的能力都没有。 真是没用的很。 他看向托尼，指挥他道：“我带了六瓶汽油，在我行李箱里，你上楼左拐就是我的房间，箱子密码是000，箱子你就不要搬下来了，太显眼了，你就把那几个塑料小瓶子揣在兜里拿下来就好了，别让楼上那几个人起疑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二十一章 不能燃 蔡宏伟来的路上就想好了，不管章安尼找了哪里的门路，他只要将物证销毁，就可以抵赖到底。他特意从老婆的汽车里分了半个月偷了几小罐汽油，虽说烧了这些画会少卖很多钱，可眼下钱哪有命重要，自章安尼死后，他总睡不踏实，左思右想还是觉得烧了更稳妥。 打发了托尼去拿汽油，蔡宏伟就叫上邱向南去找出路。他来的时候怕这附近有章安尼设下的陷阱，特意在外面驻扎了一夜，今晚也是趁着人多的时候一起到的。蔡宏伟一面向玄关走，一面跟邱向南说自己的计划，越说越觉得自己做的万无一失，心情也就轻松了不少，介绍完了还意犹未尽，又加了个黄段子。 然而玄关的大门似乎是被反锁了，任他怎么推也推不开。 蔡宏伟慌了，暗骂了一句。 “坏事了，这些小王八羔子把门锁了。”蔡宏伟说道。 邱向南却不这样认为，他仔细检查了玄关大门，然后说道：“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卡住了，哪有门是在外面锁死的，这样一来，这别墅不就成笼子了吗。” 蔡宏伟咳嗽了一声没说话。要说平常人家的住宅，确实是里面的人肯定能开门的，可这宅子本来就是困住残废的章安尼的，别说这外面锁是反的，章安尼没死之前，蔡宏伟不光打断了她的腿，还在二楼加了栅铁门的。 那门建的矮，就做成儿童护栏的样子，不过铁栏通了电。这样一来就算是有外人突然造访，也可以说是他们担心病人乱跑摔下楼做的防护栏。 蔡宏伟在这个宅子里没少费心思，不过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他本来还担心有人会发现二楼的铁门，但如今看来，不知是谁已经将铁网拆了。 见蔡宏伟不说话，邱向南又折回展厅，正好碰上下楼来的托尼。托尼从兜里掏出一瓶汽油，就往画上浇。 “先等等，我们出不去。”邱向南拦下他道。 托尼扔掉小瓶，看向蔡宏伟。 蔡宏伟沉吟片刻说道：“出不去也挺好，这一着火就咱们三个逃了，不就很容易怀疑到我们，我记得这里有地下室，我们可以先去那躲一躲。” “你就不怕被呛死？”托尼将装汽油的瓶子一股脑倒在地上，冷眼看着他。 蔡宏伟肯定道：“隔音很好的，应该不会。电视剧里不是也经常演躲在地下室里躲爆炸的吗。” “你还真当自己在演电视。”托尼不同意。 “那你有什么办法？你年轻人不懂得厉害轻重，你真的能跟上面的人相安无事吗？他们会放过你吗？你真以为章安尼是为了送遗产把我们聚集在一起的吗？”蔡宏伟质问道。 “要说报复，她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我看你是自己怕了。”托尼回道。 蔡宏伟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对着邱向南使了个颜色。邱向南沉思片刻说道：“我觉得李蓉找上你也不是偶然。刚刚你递给她的水，她也没喝。我觉得这是她想在这里对你做什么，提前对你有提防了。蔡教授说的话也不算错，最起码李蓉是对你来的，她可没见过蔡教授。” 经邱向南这样一说，托尼也犹豫了起来。 蔡宏伟借机推了一把道：“你信我们两个的，我们都是过来人，见得多了。没事的。” 楼上，林朗看着托尼抱着几瓶饮料下楼，他问聂永言道：“那讨人厌的老家伙还再自带啤酒啊，你要不要也来一罐，咱们这也有。”说着他转身去勾身后的冷藏柜。 “那应该不是啤酒吧。”李蓉疑惑道，“没有起泡沫。” “运动饮料？”林朗也没当一回事，将从冷藏柜里取出来的啤酒扔给聂永言和李蓉。 “他们都不上来吃饭的吗？”李蓉疑惑道。 刚刚托尼都没有看她，这让李蓉感到不安。 聂永言现在脑中只想着断电的事情，他虽然推测是最里面的客房会漏电，导致电源跳闸，但是他也不敢笃定。 如今访客都已经到齐，本该会来的停电迟迟不来，这让聂永言焦虑了起来。 “你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就不说话。”林朗推了聂永言一把。 “我们下楼。”聂永言突然站起来，看了眼李蓉。李蓉虽然很怕托尼，但是既然决定跟聂永言一队，就会跟到底。 “怎么突然就下去？”林朗不想动。 “楼下那三个人应该有什么打算，我们在上面太被动了。”聂永言编了个理由说道。见林朗不动，他突然想到林朗在这里也很好，至少很安全，没有人是在楼上死的。 聂永言转了话头，对林朗说道：“我先下去看看。” 林朗也不明白聂永言怎么就放弃说服他了，自由来得太突然，他还有点不能适应。他胡乱点了点头，喝了一口啤酒，拿了一点零食就准备回屋。 聂永言突然叫住他道：“别去我那屋，记住了，千万不要去开那个屋子的门。” 林朗愣愣的看着聂永言的背影，直到楼梯转角都看不到人影了，他才疑惑起来，聂永言这话是让他去，还是不让他去？ 林朗看着走廊的尽头，喝了一口啤酒。 另一边，聂永言一下楼就看到仍在脚下的几个塑料瓶，李蓉捂住鼻子道：“这是汽油吧。” 闻到汽油味，聂永言头皮都麻了，毕竟是在火里死过的人，对这东西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 见聂永言脸色发白，李蓉以为他是气的，便小心安慰道：“其实，其实他们应该只是想烧毁画，不是为了烧房子的。” 不，他们就是为了烧死我们。 聂永言心中这样确信道。 他四下看了一圈，在通往地下室的路口，看到一个不全的油印脚印。 聂永言追了上去。 要说蔡宏伟这个人，也是坏到了一定程度，生怕楼上这三人死不了，下楼的地方专门撒了一瓶油，聂永言没走两步就摔了一跤，还没等他爬起身来，灯突然灭了。 林朗把扔掉啤酒瓶，决定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打开了走廊尽头的房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二十二章 这一次我们不开灯 “谁把灯关了！”开门前一刻，林朗想起聂永言的话，总觉得有些不踏实，便将兜里揣的小面包扔了出去。 一瞬间，只听到有什么东西倒地，然后整间别墅就黑了下来。 林朗拿出手电筒，假意扯着嗓子喊了声“谁把灯关了！”以掩盖自己破门的事实。 他拿着手电筒朝着屋内照了一会儿，忽然间听到背后有沉重的跑步声，他猛然回头，就看到衣着狼狈的聂永言。 “我，也不是故意要开门的……不，门不是我开……”慌乱之中，林朗解释道。 “你没事就好。”聂永言长舒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没由来的，林朗内疚起来，他蹲在地上，悄悄拿手电筒扫过聂永言：“你怎么了？怎么头发油乎乎的。” “没事，就是摔了一跤。”聂永言道。 “那个女的呢？”林朗问。 “她在楼下等着，楼梯撒了汽油，不好上来。”聂永言说道。 林朗闻言忽然有些感动，眼前这个男人，既没有手电筒，楼梯又难走，可他第一时间还是来关心自己。 林朗想到这里，抱紧了聂永言，用力拍打着他的背。 “就冲你对我是真心的，我信你。”林朗松开聂永言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应该是跳闸，我们去地下室开总闸……”聂永言想到灯灭之前看到的那半个脚印，他改口道，“楼下那三个人应该是想放火烧别墅，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还没烧就去了地下室，我们现在不能下去，我们先出去。” 虽然有聂永言提醒，林朗下楼的时候还是打滑了一脚，他骂道：“这群王八犊子就是做坏事心虚，这么绝户的法子也想得出来，就不老子变成鬼整天在他床头吐吐沫吗！” 聂永言扶住林朗，让他把手电筒举得稳一点。 下到最后一层台阶，林朗感觉像是爬了一次泰山，他感慨道：“你刚才是怎么上去，你也太不容易了。下回遇到这种事，你在楼下喊我就是了。” “我怕你有危险。”聂永言脱口而出。 林朗鼻子一酸，将自己不听他话，擅自开了房门的事说了。 隐约间，聂永言似乎听到了小女孩的喊声，那声音太过缥缈，他听不真切。 林朗见聂永言不答话，以为是他生气了，认错道：“我下回准听你的，我以后绝对都听你的。你看我其实也听进去了，你说那一脚踩进去的是我，不是被砸晕也会被电晕吧。你说那个砸下来的东西是什么，我怎么看着像个栅栏呢，刚刚也没看清，说不定是焊接的铁棍子，晾衣服的吧。” “大哥哥……”松芷溪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可前方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 “大哥哥。”就在挂着麦田那副画的墙面上，再次出现了白色的光圈。 “那是什么？”林朗惊讶道。 “你看得到？”聂永言问。 “是人都看得到吧。”林朗喊了站在一旁的李蓉，就见李蓉眼神涣散，向着那束白光走去。 “这宅子还有这样的机关？”林朗不解道。 本是被摘下来的麦田中，松芷溪渐渐走了出来，她站在画旁，伸出手，等着聂永言走向她。 林朗见李蓉都快走进去了，也顾不得那么多，走上前去拉李荣，反而与李蓉一起被卷进了光圈。 那光圈越来越大，越来越方，最终变成了一扇门的形状。 “那里面有什么？”聂永言问。 “有什么？”松芷溪想了想，“我的家，我想要回家。大哥哥，带我回家。” 聂永言虽说已经猜到，想要活到明天，无论如何都要进去，可他还需要做一下心理建设。万一还要再来一次呢？ “其他的人呢？也在里面？”聂永言问。 “其他的人？”松芷溪想了想，“从这里进去的两个人已经不存在了。其他的人？” 忽然间，一声哀嚎从脚底深处想起。 “那是什么？”聂永言问道。 松芷溪想了想，回答道：“坏人死掉了，小溪才敢出来。应该是坏人的同伙也死掉了吧。小溪现在没有那么害怕了，小溪可以等大哥哥，等大哥哥一起回家。小溪不怕了。” “谁是坏人？”聂永言问。 可问出这个问题，松芷溪忽然大叫起来，这叫声刺透骨膜，震得那扇白色的大门也扭曲起来。 聂永言忽然觉得，那白色的大门内，飘过角裙摆，从片裙摆里，仿佛听到了林文欣的嘲笑，在笑他胆小鬼。 没由来的，聂永言有些赌气，他上前想要跟林文欣讨论，走到大门口，牵住了松芷溪的手，踏入了光圈。 “小朋友们，我们今天要参观蔡老师的工作室，小朋友们喜不喜欢蔡老师的书啊。” “喜欢！” 刺眼的日光迎面而来，聂永言下意识的挡了眼，手边的小女孩已经不见了。 马路的一旁，林朗和李蓉正在挨交警训话。林朗看到聂永言，对着他招了招手。 “这是撞鬼了吧，绝对撞鬼了吧。”林朗刚见到聂永言就说道，“要不是我机灵，这一冲出来就是被车撞死啊。” 林朗打量一番聂永言，松了一口气道：“你看样子还不错，我刚试过了，这不是做梦。”说着拿出自己的胳膊给他看。 上面的牙印犹在，可见林朗咬的很深。 “这是哪？现在怎么办？”林朗打量了一番四周说道。 “不知道。”聂永言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他找了个阴凉地站下，看到那群小朋友上了一辆校车。 “有你家孩子啊？”林朗也凑上前看，“别说你想搭顺风车。” “那是我们学校的帽子。”李蓉也看向校车，“那是托尼！” 孩子们的队尾，正在跟孩子击掌的年轻人，是黑发白t的爽利男子，全然不似别墅中见到的那个人一样，要不是李蓉只认，聂永言绝对不会认出那是托尼。 托尼注意到了聂永言等三人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请问你们有什么事情吗？”托尼送完最后一个孩子上车，见聂永言还在盯着他看，便走过来问道。 “你是付央央是不是？”李蓉问道。 托尼也没想到有人会认识他，这姑娘看上去脸色惨白，头发还很油腻，他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这是哪个孩子的家长，但也不能大意，于是客气道：“请问您是？” “我……”李蓉向后退了一步，忽然间她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你不认识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二十三章 误报的年纪 烈日当空，不出一刻钟，三个人已经被晒的油水混合。 聂永言着装最为妥帖，林朗已经把袖子撸到肩膀了。几个人在树荫下站的口干舌燥，林朗说他要去找个厕所喝点水，问聂永言去不去，见聂永言犹豫，林朗叹道：“不干不净，喝了没病。” 沾了汽油的衣服总给人一种马上要烧着的感觉，聂永言在树荫下也站不住，说道：“一起去吧。” 正说着，校车上跑下来一个小女孩，托尼因为在打电话，并没有看到下车的孩子。他挂了电话上了车，因聂永言他们离得距离不远，还能听到托尼跟司机说关门开车的声音。 “他们落下了一个孩子！”李蓉震惊道。 “按照我玩游戏的经验，我们应该追车了。”林朗提醒聂永言道。 聂永言却是听着刚刚小女孩跑走的方向，说道，“刚刚那个小孩子跑哪里去了？” “上厕所吧。”李蓉毕竟也做了几个月幼教，注意事项学校开会都强调过无数次，刚刚那种情况，教师无疑是失职的。 她开始下意识的要去找那个孩子。林朗本以为聂永言会听他的意见追车，没想到他跟着李蓉去了女厕所。 林朗见状，只得记下车牌号，跟上前面的两个人。 李蓉在厕所里一间一间推门去找，什么都没能找到又退了出来。正当聂永言要去男厕所找一下的时候，就听到背后有一个声音喊道：“叔叔，你是在找我吗？” 聂永言猛然回过头。 许是今日阳光明媚，少女的笑也灿烂起来。聂永言看到她的名牌，问道：“你是松芷溪？” 松芷溪点了点头，又拼命的摇头，转身就跑了。 聂永言赶紧上前抓住她，她比印象里小太多了，印象里那个搭过她便车的姑娘怎么也有十三四岁，全然不是这么点的孩子。 松芷溪猛然被陌生人抓住，吓得大哭起来。 很快，酷热无人的街道上，商铺里的店家纷纷走了出来，也不知是谁报了警，他们三个人无业游民就这样寻到了落脚地。 从没在派出所过夜的聂永言缩在角落，倒是林朗走到哪里都能跟人称兄道弟，已经和所里酒驾的哥们互相约饭了。 “你说咱们这不会留下案底吧。”深夜，林朗蹲到聂永言身旁悄声问道。 聂永言向里挪了一些，不想一身油腻的互相靠着，“不知道。” “那姑娘是谁？你女儿？”林朗好奇道。 “你没认出来？”聂永言看了他一眼，“展厅里的那幅麦田，关了灯之后的人物肖像，就是那个姑娘。” “啊，你发疯摘下来那幅。”林朗点了点头，“那就是画里的精灵不满你的残暴对待，特意报复你，我就是那个受牵连的善心人。” 聂永言侧身打量了林朗一番，也不知道林朗此刻对自己是怎样的定位，才能说出这样的感慨，他提醒林朗道：“你要知道，这事很不科学。” “从我在骨灰盒里收到邀请函，这事就已经是玄学了。”林朗以一副前辈的姿态安慰聂永言道，“我反而觉得这样还踏实一点。” 同屋酒驾的大哥被亲属接了回去，临走之前还给林朗留了个电话，让林朗出去一起吃饭。 “我觉得还是应该去找那个洗剪吹。”林朗送走了大哥，又坐回来跟聂永言说悄悄话。 “突破口应该是松芷溪。”聂永言反驳道。 “最起码你要听我的，跟着洗剪吹，也能等到那个小姑娘。”林朗不服气，“你信不信咱们明天找到幼儿园去，就能看见洗剪吹在带孩子？” “那能说明什么？”聂永言问。 “说明该跟着洗剪吹啊！”林朗大声道。 夜里，身旁的大哥翻了一个身，林朗又向聂永言那边靠紧了些。 “不管跟谁，我们现在怎么出去？”聂永言问。 “你留的联系方式没人来领你？”林朗问。 “我给事务所打了电话，事务所说没我这个人。”聂永言回道，“我觉得我们要先搞清楚我们所在的时间。” “我刚刚也问了大哥，大哥他家住的地方离我的画廊很近，现在那画廊还是个超市呢。”林朗说，“我租下那块地的时候，那明明是个空房，最起码往前推个三年吧。” “八年。”聂永言说道，“至少八年，因为我在别墅见到松芷溪的时候，她看上去有十三岁，现在这个样子最大也就是六岁。” “我看不出孩子的年纪，我看他们都一样。”林朗在空中比了比身高，“你确定？” 聂永言摇了摇头，他也不是很确定。 因为有一个假设是，松芷溪死的那年是十三岁，但她到底是哪一年死的，他们一无所知。 “不过我看洗剪吹的样子，也就是大学刚毕业。二十岁出头。”林朗说道，“他昨晚那一头黄毛，看着……嗯……也挺年轻的。” “七年前。”李蓉签了字，将他们两个带了出来，“托尼今年三十二岁，今天我们见到的孩子四岁半，她死的时候是九岁。你们两个都没带过小孩子吧。” 三个人谢过执勤的警察，走了出来。 路灯早已经亮了起来，夜风闷热，看上去今夜要下暴雨。 “原来你没孩子啊。”林朗勾过聂永言肩膀，“看你那么肯定的说她十三四岁，啊，我都信了。” 聂永言没说话，走上前问李蓉道：“你怎么知道的？” “画上，头骨的部位，有刻下她的死亡日期。”李蓉严肃道，“你们如果真的仔细看过那副画，就会知道那是安尼拼尽性命留下的求助信息。”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林朗追问道。 “给医院打了电话，今天恰巧我歇班，院里给做了担保。”李蓉说道，“先去我家吧，我今天上夜班。” 医院虽然提供宿舍，但李蓉仍在室内的繁华区租了单身公寓，护士的工作很辛苦，时常回不了住处，但即便如此，李蓉也要证明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她不能忍受自己的名牌包放在宿舍里，那样真的也会被人说是假的。 她要住配得上她品味的房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动了偷画的念头，其实李蓉也不是真的细细看过展厅的画，而是当初她在别墅偷走的，就是那幅麦田，当时她抵死不认，找上门来的人特意给她放大了细节，说是画上的刻印是每一幅画的身份证。每一个夜晚的肖像画，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对方的质问让李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正是因此，她才知道松芷溪被杀害的年纪。 不过也多亏了李蓉这样的性格，他们今晚有了落脚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二十四章 为什么又回档？ “这是晚上吧。”林朗深吸一口气，“我怎么觉得这天都快亮了呢。” 聂永言闻言拉过林朗的左手，他手表显示是夜晚的九点半。 “这东西不准了。”林朗收回手道，“你知道刚刚大白天，它还晚上八点呢。” “这应该是我们在别墅的时间。”聂永言说道。 “那现在算什么？”林朗问，“幻觉？其实我们都还在睡觉？” “不，不是……”聂永言心中一沉，聂永言很清楚，这是他的倒计时，他还没有一次活过午夜。 他本以为穿过了那道门，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如今看来，时间还在计时，如果他现在死了，还是要从别墅开始，重新来过。 聂永言看着这座城市的深夜，繁华的市中心已经有从酒吧出来的客人在路边狂吐，夜边摊位早已经离去，只留下被风吹向马路的塑料袋，宣告着这里曾经的热闹。 “这也太恶心了。”林朗绕开一个塑料袋。 忽然间一辆车冲了过来，聂永言拉住林朗，却不及车速，只听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眼前便只剩下白光。 “大哥哥，谢谢你救了我。”松芷溪的说道。 这样就好了吧，聂永言终于松了一口气。 --------------- “你刚才是怎么上去，你也太不容易了。下回遇到这种事，你在楼下喊我就是了。”林朗拿手电筒照了照身后的聂永言。 就见聂永言要在楼梯上摔下来，他赶紧扶了聂永言一把，没想到反被聂永言抓住。 “你没事吧。”聂永言上下打量着他。 刚刚那辆车突然失控，也不知道林朗伤到了没有。聂永言紧张的很，仔细仔细将林朗看了三遍，才松了口气道，“你没事就好。” 林朗莫名鼻子一酸。 聂永言这真是个好人啊，明明是他不听聂永言的话，开了客房门导致的跳闸停电，聂永言不光不怪他，还担心他好不好。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善良的人呢？ 林朗心头一软，拍了拍聂永言的肩膀：“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亲兄弟。” 聂永言脚下一滑，林朗赶紧扶起他：“小心点，那些王八犊子在地上抹油。” 聂永言这才发现，他在别墅里。 是不是因为他完成了任务，所以松芷溪又把他送回别墅了？聂永言看到他们几人都完好无损，便说道，“我们先出去吧。” “我们出不去了，外面被反锁了。”李蓉站在玄关入口，颤声说道，“他们是不会让我们出去的，一定是他们打算在屋子外面放火，把我们和这些画一起烧毁。” “这也太缺德了吧。”林朗不信，“多大仇，为了几幅画至于吗。“ 突然间，地下传来一声惨叫，李蓉立马蹲下身，捂住了耳朵。 “怎么回事？”林朗觉得自己幻听了。 “听声音应该是从地下室传来的。”聂永言又仔细听了一会儿，只能听到粘腻的汽油低落的声音。 “刚刚，你上楼的时候，就叫过一声。”李蓉蹲在地上说道。 “他们起内讧了？”林朗问道。 李蓉摇了摇头。 林朗见李蓉这个样子，又去玄关推了推大门，大门确实如李蓉所说，在外面被反锁了。他对着聂永言摇了摇头。 聂永言沉思片刻道：“去地下室，这样黑着灯也不是办法，先把电闸拉起来。” “可是你刚刚不是说……”林朗指了指地下，“那声音是下面来的吗？” “那你还有别的建议么？”聂永言问道。 林朗摇摇头，手电筒扫过立在墙角的麦田。 这一次，松芷溪没有出来。没有白光与门扉，他甚至有些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做的梦。 “你在看什么？”林朗见聂永言在愣神，拿手电筒晃了晃他。 “那副画，”聂永言指向麦田，“你能看见什么？” “一个可爱的人头？”林朗回答道。其实林朗是不怕这些夜光画的，但是配上刚刚在脚底传来的尖叫声，这就不行了。 实在是让人下不去脚，总觉得下面有千万只手要拉他下地狱。 “没了？”聂永言确认道，“没有小女孩站在一旁引路？没有白色的光圈，向通道一样的那种光圈？” “你说什么呢！”林朗直跺脚，“你是觉得这气氛好，非要讲个故事助助兴是吧！” 林朗的手电筒气的直晃，聂永言夺过手电筒，对准了那幅麦田。灯光扫过的地方，由人像变为金灿灿的麦子地，光晕之外，恰是半张残缺的少女面庞。 林朗也觉得受不了了，背过身去跟李蓉蹲在一起。 “我说你是不是变态，你在看什么？”林朗骂道。 聂永言找到了骨头上的刻印，李蓉说这上面刻着少女生平，他直觉想确认一下，如果刚刚的白昼不是梦，那这上面应该有字迹。 上面的日期是三年前。按照字迹上留下的生平，松芷溪死的时候是十三岁。正是聂永言来到这里，第一次见到她的年纪。 “这头骨上的日期你们谁见过？”聂永言问。 “我。”李蓉举手道。 “她死的时候多大？”聂永言问。 “十三岁。”李蓉回答道。 时间变了，松芷溪的死亡时间，从九岁变为十三岁。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聂永言看着那幅画，希望少女能回答她，可是没有。 “你疯了？”林朗看不下去，上前推了聂永言一把，“你不会以为是这些画发出的悲鸣吧？” 正说着，又一声惨叫传来。 “我们先去地下室。”聂永言最后看了眼麦田，拿上手电筒，推开了去往地下室的门。 门没有锁，一推门聂永言还滑了一跤，手电筒也随机脱手，向下延伸的楼里里，光圈一闪一灭，聂永言听到了手电筒摔坏的声音。 就在手电筒暗下去的那一刻，地下室传来的惨叫声也停止了。 “不行，我们不能再下去了。”林朗野生第六感发出强烈的求生欲，他拉住聂永言坚决地说道，“我们先回二楼，肯定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聂永言确实要回二楼，不过是回二楼拿手电筒。现在掉下去那只是林朗的，他还有一只在客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二十五章 你好，安尼 三人一同回到二楼，林朗在厨房找到了打火机，拿出在玄关拔下来的蜡烛点了个烛光晚宴。 李蓉说手上太油，要去厨房洗个手。洗完手之后，林朗又觉得衣服太油，要去换件衣服。 聂永言比他们更狼狈，本想拿了手电筒就下楼的聂永言，听到林朗要洗冷水澡，突然有些心动。 他毕竟太油腻了。但他没有带换洗的衣服。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穿托尼的工作服。”李蓉看出了聂永言的犹豫，上前搭话道，“他一天要换三所幼儿园教课，有两家有统一着装要求，所以我们车里一直带着衣服，有一件应该在行李箱里，我去拿给你。” “谢谢。”聂永言也不再客气，哪怕是停电没有热水，他也要先将这身汽油洗掉。要知道林朗他们这才是上下楼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就已经受不了汽油味了。 他可是死过一次，还穿着这身衣服在太阳底下暴晒过。 林朗想的很美好，一试水温就缩了回来，等他又老老实实穿好衣服出来，就见李蓉拿着一叠衣服站在房门口。 “怎么了？”林朗向里探头看了看，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道李蓉为什么要选这间屋子，连个窗户都没有。 “这是安尼生前住的地方。”李蓉叹了口气，指着房间里那副落地的巨画说道，“那里原本是扇窗户，安尼因为腿脚不方便，时常会坐在那里晒太阳。” 经过李蓉这样一说，林朗这才发现，林朗也觉得这间房间熟悉起来。他当初就是在那个窗户爬进来的，那窗户后面有一颗梧桐树，从树上爬进来毫无难度。他还记得当时章安尼看到他破窗时惊讶地样子。 那样子既是羡慕又是兴奋。 对于那个一生不能行走的女人来说，看见有人爬树确实很新鲜吧。 林朗想到这里，也跟着叹了口气，“对了，那个大律师呢？” “他在那屋洗澡。”李蓉回身指了隔壁的屋子，将换洗的衣服交给林朗。 林朗进屋敲了敲门，笑骂他这么冷也洗的下去，是怕着火吗。聂永言关了水龙头，林朗以为他要报复，放下衣服就跑了出来。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李蓉摇了摇头。 “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该打起精神。”林朗安慰李蓉道，“我刚刚想到了一条绝世妙计，一会儿等他出来，咱们就绝地逃生。” “你有什么办法？”李蓉问。 “你会爬树吗？”林朗看着那幅巨画问。 这一问倒是提醒了李蓉，她赶紧跑进屋，也没换鞋，就踩上床要摘画。林朗上去搭了把手，不过李蓉这间屋子实在太暗了，即便是他们有一支烛光，仍是不足以照亮正面墙壁。 “你在这等会儿，我去拿手电筒。”林朗想起来，昨天来的时候，他还分给聂永言一直手电筒的事。 聂永言洗澡本来就洗的紧张，林朗还进进出出的，这回林朗一进来，他干脆就关了淋浴，等着先把这小子打发走再擦干。 林朗翻了半天，没发现手电筒的影子，他坐在床上喊道：“你把手电筒扔哪去了？” “书桌抽屉里。”聂永言回答道。 “没有，我刚才找了。”林朗回他。 怎么可能没有，聂永言抽出浴巾简单擦了一下，走出浴室。 阳光，亮的刺眼。 聂永言用手挡住眼睛，听到身后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转身，看到了一个刘海剪得乱七八糟的女人。 “你是谁？”她问道。 聂永言赶紧退回浴室，临关门前，他拿过了扔在床上的衣服。不管是谁的，先换上再说。 透过浴室的镜子，聂永言看到那个女人并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只是饶有兴致地想要多往里面看一眼。 这让聂永言耳根红了起来，他不再去看镜子，低头将衣服穿好。 “洋洋幼儿园，付央央。”女人粘着他胸前的绣标。 “你开的幼儿园？这么绕口？”她笑问道。 这是托尼的衣服，那就是李蓉拿给他的。聂永言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李蓉，也没有林朗。 “你在找什么？”女人又问道。 鉴于上次白日穿门的经验，聂永言这回认定，自己肯定是无意间又被带了过来。 “松芷溪在哪？”他问道。 “谁？”女人不解。 “一个小女孩，三四岁，岁？嗯……十三四岁的样子。”聂永言不确定道。 女人笑了起来：“你没生过孩子吧，到底是多大？” 聂永言不说话了。 他还在别墅里，只不过这个别墅看上去更简陋更敞亮一些。他所在的房间仅有一张床，桌椅沙发台灯全都不见了。 这里的墙面也不似他刚来的时候工整，看上去像是手艺不熟练的人自己砌的墙面。 “我手艺还不错吧。”女人见他摸墙，又问道。 “你是谁？”聂永言看向她，照理来说，一个陌生的男人这样出现在她面前，她应该害怕逃跑，可这个女人…… 聂永言打量着她，忽然发现她裙子下面空荡荡的，好像没有脚。 “你是章安尼？”聂永言向后退了一步，问道。 女人睁大了眼睛，面上的欣喜褪了去，她想向后退，但奈何腿脚不便，整个人向后仰去，聂永言赶紧上前扶住她，这才发现，她在发抖。 害怕的发抖。 “你不要怕。”聂永言下意识的安抚道。 “你是谁？要对我做什么？”章安尼绝望的挣扎道。 从李蓉的说法里，聂永言已经猜到章安尼生前的待遇很不好，他本想象这是个神经质的绝望的女人，却没想到会遇到一个会笑大胆的姑娘。 当这个姑娘听到别人认识她时，才表现的害怕，让聂永言确信，伤害她的是跟她很亲密的人。 毕竟，对方是可以把她送进精神病院的。 “我是李蓉的朋友。”聂永言自我介绍道。 “李蓉？”章安尼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也是林朗的朋友。”聂永言随机应变补充道。 “林朗？又是谁？”章安尼看向聂永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二十六章 最初的牺牲者 楼下传来了开门声，章安尼脸色聚变，赶紧将聂永言推进屋子，自己也一瘸一拐的向对面的房间走去。 “你要去做什么？”聂永言又出来扶住她。 她甩开聂永言，低声说道：“不要说话，他来了。” “谁？”聂永言话音刚落，就听到甩门声。 章安尼的手在抖。聂永言从她身后挤出来，挡在她面前，说道：“我下去看看。” 章安尼拉住他，“他很狡猾，小心他。” “他是谁？”聂永言问道。 章安尼极力的稳住自己，试图咬清那个人的名字，就在这个时候，二楼的电网开了。章安尼一把推开聂永言，站得笔直，好像这样就可以挡住身后的一切，她立在那里，坚决不让聂永言出头，就听到有人走了上来。 “鞭子在哪儿？”来人问道。 “不知道。”章安尼低声道。 聂永言在她身后，明显能感觉到她后背的肌肉在轻微的颤抖。 “不知道？”来人哼了一声，反手就是一巴掌。 那一声打的太响，聂永言明显感觉到浴室的玻璃在震动，可章安尼还是没有动。 “你什么是什么？”刚刚那一丝偏差，让这个敏感的男人注意到了浴室的不同。 “没什么。”章安尼咽下口中的血，回答道。 “你在这屋洗澡？”那个男人显然不信。 章安尼不答。 “干洗？”男人一把拉开章安尼，看到了被堵在角落里的聂永言。 是蔡宏伟。 现在的蔡宏伟头发还是黑的，仅在后脑勺的部分掺杂着几根白发，整个人还是中年人正值气盛的时候，看上去要比聂永言初次见到他时年轻二十岁左右。 蔡宏伟显然没有想到章安尼还能藏男人，一时间火气就充的脑袋疼，硬是没能站稳，向后倒退了两步。 聂永言下意识的想去扶他，还没等他搭上手，就看到了蔡宏伟手上拿的帽子。 那帽子的内侧，写着二班松芷溪。 聂永言一把夺过帽子，问道：“她人在哪里？” 蔡宏伟扶着墙，看着这个比他高出两头的男人，这男人穿着幼儿园的衣服，名牌上写着付央央，但这衣服袖子短裤腿短，眼前这男人穿着，很是滑稽。 “是你勾引来的人？”蔡宏伟没有搭理聂永言，反而去质问章安尼。 章安尼没有回答。蔡宏伟火气烧得头疼，狠狠地向章安尼踹去。 “住手。”聂永言推开他。 蔡宏伟习惯性的反手要扇聂永言，没想到被聂永言擒住，他先是一阵错愕，但很快，聂永言忽而感觉没了力气，滑到在地上。 蔡宏伟将针头捻进聂永言肉里，拖着章安尼下了楼。 聂永言想动，但是动不了。他觉得眼皮沉极了，但是又知道自己不能闭上眼，他伸手向前，前方还是章安尼的血，温热鲜活。 他听到了章安尼被踹下楼的声音，如同麻袋。 聂永言极力想起身，可身体不可抑制的要睡去。 “大哥哥，找到我。”松芷溪在他耳边唤道。 “大哥哥，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她的声音很急迫，像是在躲避着什么，“找到我，改变我的命运。” 也不知是谁在他身边路过，似乎还打量过他，又不知过了多久，聂永言醒了过来。 他还是在这间屋子里，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他身上还潮湿着，聂永言向浴室看了一眼，想来是刚刚躲藏的时候沾上的水蒸气吧。 他也顾不得这么多，赶紧冲下楼去。 大厅与记忆中不同，此时的别墅大厅装潢很是土气，木制的家具上，摆着绣花的坐垫。聂永言路过大厅，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黑眼圈极重，看上去像是有十年没有睡过觉也没有晒过太阳。 地下室的门打开着，章安尼的血一路拖行至此。聂永言也顾不得太多，沿着这条血路走了下去。 地下室传来了女孩的哭声，哭声之间夹杂着蔡宏伟猥琐的劝慰。聂永言快步跑过去，就见到面目流血的章安尼，掀了一叠药品在蔡宏伟脸上。 蔡宏伟大骂了一声，转身就要揪章安尼的头发，但章安尼体力不支，滑倒在地，他反而扑了空。 聂永言上前揽过章安尼，不可置信的看着蔡宏伟。 他记得二十年后蔡宏伟的卷宗，蔡宏伟状告网友侵犯其名誉权，要求网上删帖，那些帖子说他接着研究的名义，猥琐强女，他还有一个帮凶，是他的姘头，也是他的“养女”，那个女人原本是他同事的女儿，因为那个女人从小自闭，蔡宏伟时常与该女子交流，后来便认了干女儿。同事离婚后，这个干女儿就一直住在蔡宏伟家，并且由蔡家正式收养了那个女人。 帖子东拼一段西凑一段，要不是当初这个案子是由他们事务所先接手，整理了多段资料，聂永言此刻也拼凑不起来。 聂永言看着蔡宏伟，突然意识到，那些帖子说的是真事。 如果是这样，那个养女就是章安尼，而第一个受害人，就是此刻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的松芷溪。 聂永言看着这四周的环境，确实有一个匿名帖写过，蔡教授害怕幼女告发，都会将其杀害，尸体就由他的养女处理。 那名养女从小性格孤僻，会面不改色的煮人肉。 这个帖子下面在此处歪了楼，说起吃人肉会让人自身免疫混乱，容易出自身免疫系统的疾病，本是一个“诽谤帖”，因为有了这层楼，而变成了考据贴。 追问蔡教授的养女死因。 自杀。 聂永言看向章安尼。 章安尼大概不知道，她的自杀会被人嘲讽为作恶太多自有天收，会被认为是嗑药过量，会被认为是被蔡宏伟灭口。 没有人真的在意这个养女怎样，她十恶不赦，她罪大恶极。 聂永言此刻才明白，为何林朗是独自前来，为何林朗听到聂永言不懂画会欣然与之交往。 他看过网上的帖子。 他不想在聂永言这里听到不好的言语。 他就是为了章安尼而来，聂永言此刻才明白，林朗追求的“死也要死的明白”是怎样一种明白，那是一个人的清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二十七章 第一幅画 蔡宏伟很快就明白过来，聂永言不是无缘无故到此的陌生人。 他甚至都不是什么章安尼的情人，蔡宏伟向后退了几步，抄起一把椅子，狠狠地砸向聂永言的头部。 聂永言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暴力，一般人即便是生死反抗，也会在下重手时有一丝犹豫，可眼前这个男人显然习惯了暴力，他毫不犹豫，他甚至在之中获得了快感。 聂永言没由来的恐惧起来，自己仿佛被困在一米见方的盒子里，四处碰壁，毫无希望。 他感觉自己没了反抗的力气，忽然间听到一声尖叫，他觉得清醒了一些，额角的血模糊了视线，章安尼拿着纱布按住他的额头，将针管拔了出来。 “你的麻醉还没全退，你能听见我在说什么吗？” 聂永言点了点头，自己按住纱布。 章安尼松了一口气，坐到一旁，聂永言想起身，这才发现她身上锁了铁链。章安尼害羞的遮住自己的脸，低头说道，“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没有你的链子吧。” 那链子很粗，看上去有些年岁了。 章安尼不想让人看到她的窘迫，继续找话题说道，“他给你打了好几针麻醉剂，你现在头还疼不疼，恶不恶心？” 聂永言点了点头，觉得使不上力气。 “我偷偷藏了一只肾上腺素，刚刚你们打架的时候我藏得，我看你一直不醒很害怕，你身子也很凉，我就，我就……”章安尼害怕他的责备，声音越来越小。 “谢谢你。”聂永言捡起地上的针剂道。 章安尼松了一口气，笑了出来：“没什么。” 这看上去像是地下室里搭建的隔断，聂永言推了推四周的门板，那板子搭的很松垮，像是卷帘门。 “那个女孩子是你什么人？”章安尼问道。 “谁？”聂永言还在找出口。 “就是刚刚那个……”章安尼的眼神暗下去，刚刚那个少女，现在怎么样了。她想到自己以前受到的待遇，不禁害怕起来。 “这里是哪里？”聂永言问。 “地下室的西南角，说起来正好是你出现的那个房间的正下方。”章安尼说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聂永言没有找到出口，他头晕得很。章安尼见状想要上前搀扶他，但奈何链子太短，她尴尬地站在那里。 聂永言见她向缩回去，喊住她道：“是你叫我来的。” “我？”晦暗的光线明明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聂永言却觉得她的眼睛亮了一些。 聂永言看着这个姑娘，说道：“我现在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我应该是在二十后的你找来的。” “穿越？”章安尼明显激动起来，好像自己苦难的日子终于有了尽头，她毫不怀疑的，甚至可以说是迫切认可了聂永言的话。 “也算不上是穿越。”聂永言对这个词还不熟悉，顶多是在文化产权的案子里看到相关的案例，他快速跳过自己不熟悉的领域，认真的对章安尼说道，“听我说，虽然只我的猜测，但我需要你的帮忙。” “什么？”听到能帮助别人，章安尼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你要救那个小女孩是吗？” 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闪发亮，明明是跃跃欲试，可聂永言总觉得，她的期待里，还有自己可以脱离这里。 只是不知道，她为何没有提。 或许她已经在这里禁锢了太久，不敢再抱有逃走的希望，怕有希望又落空。 “是的，我必须要带她离开这。”聂永言点了点头，“从这往后的二十年，你创作了许多风景作品，那些作品在夜里会变成人像画，第一幅人像画就是刚刚那个姑娘。” 章安尼闻言，脸色变了。 “你是说，她死了？”章安尼不信。 她垂目看着自己的手，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我这个样子是他做的，我也曾经试过向外求助，可没有人听到过。后来，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我要让他得到惩罚，我要让人们知道我受到的磨难，然后有人跟我说，我可以用我的骨头做成画，另辟蹊径博取世人的注意，我的第一幅画，是以我的小腿骨做的。” 章安尼抬起头，看向聂永言，“我本以为会有人来救我。” “我在这里。”聂永言说道。 章安尼笑了：“也有媒体采访过我，后来不管我怎样挣扎，那明明是我的骨头，鉴定的结果变成了狗的骨头，他对外说我精神不正常，或许大家也觉得，也只有精神不正常的人才会拿自己的腿骨作画吧，也有人说就是狗骨头，因为我一直不能接受自己失去了双腿，所以会给自己找失去的理由。” 她沉默的摇了摇头：“总之，他们有很多很科学的解释。” “这一次不会的。”聂永言向她保证道。 章安尼抬头看着聂永言，小声道：“你知道吗，在他把我关在这里之后，曾经跟我说，他想到了一个特别好的办法，多亏了我，他以后可以带更小的孩子来，那些孩子如果死了，就让我做成画，这样就找不到尸骨了。他还说我太大了，如果不是引起了社会关注，还能对他风评有好处，他早就让我饿死在这里了，他要我活着，我活着他就是慈善家，是教授，是他的名和利。” “他说他不会让我死的，但他有一百种办法，让我生不如死。”章安尼说完，眼神黯淡下去。 聂永言不是没有猜到，只是猜测得到证实，他觉得心中堵的喘不上来气，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刻来，早一点结束这一切。 “我时常觉得死是解脱。但是他一说我死不了，我就又害怕了。”章安尼又补充道。 “不会的，你还年轻，离开这里还有无限的可能性。”聂永言坚定道。 章安尼笑了，这是第一个对她说，她还有未来的人。 “我是在梦里吗？”章安尼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聂永言的脸，“你说你是我找来的，那二十年后的我在哪里遇到你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二十八章 找到你了 聂永言看着眼前的少女：“准确的说，你并没有遇见我。我是受林文欣……” 幽暗的密室忽然开了一扇门，章安尼伸手挡住眼睛，聂永言转身看去，隐约间可以感觉到是谁要拖章安尼出去，来人没有想到聂永言醒的这么快，还想再关门，聂永言快步侧身挡门，狠狠地按住了那个男人。 蔡宏伟怒喊还没发出第一个音，聂永言一拳就揍了下去。 聂永言在蔡宏伟身上摸出铁链的钥匙，帮章安尼开锁。 “他死了吗？”章安尼小声问道。 “应该没有。”聂永言觉得指缝都在痛，刚刚那一下他用尽了全力，但是避开了要害。说到这一点，这还是有一次，林文欣接了一个帮老爷子找假牙的委托，但没想到那假牙里还藏了一个芯片。 他们当时在施工工地的一个临时搭建的空置板房里，一窝小猫的聚集处找到那副假牙的。当时看门的师傅看到他们跳窗闯入，还叫来了保安，林文欣就抱起那个猫窝，对着师傅说，那是她家的猫留下的孽缘。 那件板房空置了许久，显然也没有人想到会有野猫进来生孩子，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让林文欣将那窝猫抱走了。 当时林文欣将假牙扔给他，说是这牙在猫窝里太久太脏了，让他去重新配一副，而她自己去安置这些可怜的小可爱。 很快，并不知道这假牙里有芯片的聂永言，在将新的假牙还给老爷子之后，就被一帮黑衣人关了起来。 似乎也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分不清日夜，那是他想，还好来的不是林文欣。 后来，警方救他出来，林文欣站在警车那里冲他招手，他那时下定决心要去学搏击。 他不想再看到她强作笑颜，他还是习惯她招牌式的微笑。 聂永言大概从没想过，从未碰上用场的搏击术在此时帮了他大忙。他起先是扶着章安尼的，但章安尼有一股倔劲儿，宁可扶着墙，也不肯将全身的重量压在聂永言身上。 聂永言停下来等着她。 章安尼仰起头笑了笑：“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总会来开，所以这些事情你只要等我一下，我就能做到很好。” “是我走的太快了，我们把他关在里面了，你可以慢慢来。”聂永言回答道。 章安尼本以为他会更体贴的对待自己，没想到聂永言真的顺了自己的话，她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我看你很担心那个姑娘，你先去找他，我们楼上见。” 聂永言点了点头。 “付先生！”章安尼喊道。 聂永言四下张望，这才想起自己穿的衣服上，绣着付央央的名牌，他转过身，问章安尼有什么事情。 “你和林先生不一样，没想到林先生会有你这样的朋友。”章安尼说道。 “林先生？”聂永言疑惑道。明明章安尼这个时候还没有遇到林朗。 “林文欣先生。”章安尼看到聂永言发愣，不禁笑了起来，“您是林先生的朋友吗？不过二十年后的林先生，应该是叔叔那一辈吧。” “先生？”聂永言正想要细问，为什么章安尼会说林文欣是先生。是文人对于他人的尊称，还是真的就是指一位男性，虽然聂永言能感觉到，章安尼所指的林文欣是后者，但是出于职业病，他还是要核实一下。 “你说的林先生，是说他是男性吗？”聂永言只觉得每说一个字，脑中都如同有海浪打过，他踉跄一步，听到在海的尽头传来松芷溪的声音。 “大哥哥，快一点，快一点找到我。” 像是被海浪推搡着，聂永言向着声源的方向摸索着，他不知走了多久，在一间简陋的道具室里，看到了躺在床板上的松芷溪。 她的四肢被困在木板上，因为挣脱而满是伤痕。 脑中的海浪声停止了，聂永言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这间屋子是曾经他被捆来的屋子。正中央那把椅子的正上方，是屠宰场用的倒钩。仿佛一瞬间，他看到了上几次死亡时的光景。 几具看上去十分眼熟的尸体曾经在这里来回晃荡，聂永言猛然想到林朗曾经说过的话，他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吊灯了。 聂永言拍了拍脑袋，想来是自己压力太大，所以出现了幻觉。他赶紧走到床前，从道具中选了还算锋利的刀，砍断了困住松芷溪的皮绳。 残喘的哭声扑面而来，这是聂永言第一次真切的听到松芷溪的声音。 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找到了松芷溪。 “不要怕，我在这里。”聂永言抱起她道。 松芷溪还在拼命挣扎，像是海浪终于击石，聂永言被撞得无可奈何，却又满足踏实。他放开松芷溪，站在那里等着她安静下来。 松芷溪本就没有吃东西，挣扎了这么久也没多少力气，哭了一会儿便转为十分疲惫的抽泣。 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聂永言，看到他的服装，又抽了抽鼻子，才开口说道：“我已经上小学了。” 聂永言点了点头。 “变化很大的。”松芷溪抽泣道。 聂永言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说。 “你是看到我了，才来找我的吗？”松芷溪抬起头，看向聂永言。 在这双哭红了的双眼里，聂永言看到了身上的制服，这是幼儿园的统一着装，松芷溪在这里上过学，难怪她能在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情后，还能这么快相信自己。 聂永言试探着伸出双手，松芷溪犹豫了一下，扑到他怀里。 “你是怎么到这里的。”聂永言边走边问。 这条路他记得，这是有一回，林朗跑来救他，他跟林朗起争执的那条路。 地下室又黑又潮，聂永言试着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但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起了个坏话题。 松芷溪趴在他的肩膀，小手抠住他的手臂，抠的他生疼。 “以前我参加过一次，一次……”松芷溪撇过头去，“参加过一次参观《豌豆发芽》的展览的。” “是吗。”聂永言记得《豌豆发芽》是蔡宏伟的代表作，他时常带着这本书参加各地讲演。 “不过，我上厕所，错过了班车。”松芷溪小声道。 聂永言点了点头。聂永言记得，他上一次以为完成了任务，就是截住了上厕所的小溪。 “所以那一回全班，全校都去了，就是我没有去。”松芷溪继续说道。 “嗯，然后呢。”聂永言换了个姿势。 “然后，然后蔡老师来学校的时候，我撒了谎，我说我以前就见过老师，还有老师的签名。”松芷溪提到蔡宏伟，身子便开始颤抖，聂永言拍了拍她的背，本以为她不会再说了，没想到松芷溪是个小话匣子。 她继续说道：“然后，然后老师他，他就表扬了我，可是我撒谎了，没有他的签名书，他，他就说没有关系，可以重新给我签一本，还说这个，这个是新版，要帮我圆谎，就要签以前，以前的版本，他，他就带我来这里，说，说书在这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二十九章 素描本上的肖像画 松芷溪窝在聂永言肩头，断断续续的说了许多，很多话翻来覆去便只剩下道歉。她声音小小的，一声一声的对不起，让聂永言只想保护好这个孩子。 这条道路空旷而黑暗，他在抱稳松芷溪，在心中默默说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来晚了。” 聂永言记得，贴着墙面走，他跟林朗起过冲突，然后自己赌气折回时推倒过一面墙，就是那面墙的对面，就是大厅。 因为肩上的少女睡着了，聂永言推强的力度不敢太大，生怕吵醒了这个小姑娘，索性他改为用另一侧的肩膀去撞墙，一路撞下来，感觉自己的胳膊都已经废了。 聂永言叹了口气，想要换个手抱她，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已经抬不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左前方出现一抹亮光，章安尼费力的支起一把椅子，探出了半个脑袋。 聂永言快步走过去，在她打开的入口处走了出来。 “你们没事吧。”章安尼想要接过聂永言，但聂永言并没有松手，她便拉了椅子过来给他坐。 “其实你别看我这样，我也是能抱一会儿的。”章安尼没忍住，还是要表明自己不是废物，“我因为能赚钱了，安了这幅假肢，支撑力是比你要稳的多的。” “我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聂永言费力的向前伸手，但手臂根本使不上力气，“我手僵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抱走她。” 章安尼笑了起来。 她在冰箱里拿了两瓶冰镇的水给聂永言冷敷，原来这里是间书房，他们刚刚是在书柜后面走出来的。可见二十年后那个展厅，是打通了一楼大部分的房屋建的。 “你在看什么？”章安尼问聂永言。 “这是你的房间？”聂永言问。 章安尼笑容僵住，摇了摇头说道：“只是媒体采访用的房间，我……他不会让我下楼的。这里只是摆给外人看的。他怕我逃走。” “这是你画的？”聂永言看向书桌上的素描本。 章安尼拿给他。 “可能是林先生忘在这里的。”章安尼看着聂永言打开素描本，开心道：“说起来，林先生的画还是我教的，看在你们是朋友的份上，你也可以来跟我学，学费嘛，算你个八折好了。” “不过林先生也没有给钱啦，所以八折也是零元基础上的八折，不会真的要你钱的。你，你出去以后，还会回来看我吧？”章安尼问道。 “付先生？”章安尼喊聂永言。 “付先生？你怎么了？”章安尼不安道，“其实你不愿意回来也很正常，只是，只是你一定不要忘了我……” “你说这是谁的画的？”聂永言举起素描本，画上的肖像图与二十年后薰衣草花田那幅一模一样，那幅薰衣草花田在黑暗中，便是林文欣的笑颜。 “林先生画的……” “哪个林先生？”聂永言追问道。 “林文欣先生，你的朋友，您不是受他的委托来这的吗？”章安尼说道，“其实我也知道你说二十年后的故事是骗我的，毕竟林先生虽然会来看我，但是感觉离着好远呢，应该是把我当做精神病人在对待吧。我不是说付先生你也这样，你很真诚，我感觉的到。” 聂永言看着那幅画，此刻他十分想问林文欣的事情，那个章安尼说的林文欣到底是谁，这个人又是在什么时候见到了林文欣，他有太多的想要问的话，他抬起头，看到章安尼青紫的眼角，他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不光我和她要离开这里，你也要离开。”聂永言合上素描本说道。 “我？不，我走不了的。”章安尼向后倒退了两部，生怕吵醒了松芷溪，她将声音压得很低，她小心翼翼的说道，“你不知道的，他的权利很大，外面的人都信他的，没有相信我。我试过的。我不能连累你。” 聂永言摇了摇头，正要劝说她，但被章安尼打断。 “你不是林先生的朋友是不是？”章安尼问道，“林先生也说，我留在这里才是最好的，他会满足我的愿望的。” “什么愿望？”聂永言问道，“你的愿望难道不是离开这里？” 章安尼显然是被聂永言说动，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可她拼命摇头，像是要驱逐出去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我的愿望是恶魔受到惩罚，是的，他要受到惩罚。” 章安尼坚定道。 聂永言弯下身，与她平视，他道：“恶魔会受到法律的制裁，而你也会离开这里。” “我……”章安尼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是想告诉聂永言，这很危险，这不可能实现的，可是这些话卡在喉咙里，任她怎样大口喘气，都说不出来。 “你还年轻，这里太小了，你还有更大的舞台。”聂永言继续说道。 “我，我……我还有……” “你还有未来。”聂永言肯定道。 章安尼不知怎的，眼泪落了下来，她慌乱的擦掉泪水，说道：“他们都不信我，他们说我是有神经病。” “我信你。”聂永言直视她的眼睛，“我相信你，我是律师，我会为你的权利战斗到底。” “你明明是个老师。”章安尼指了指他的衣服。 聂永言低头看去，正在烦恼怎么说动章安尼，忽然间就听章安尼问道。 “那你说你是律师，那你叫什么名字？” “聂永言，相信我。”聂永言肯定道。 说动了章安尼，聂永言便觉得有了无穷的力气，他让章安尼帮他将松芷溪放到他背上，他背好松芷溪，就向玄关走去。 “那个门是在外面反锁的。我出不去。”章安尼提醒道。 “那钥匙在哪里？”聂永言问完便摇了摇头，“既然是在外面反锁的，那蔡教授现在在这里，门应该是打开的。” 章安尼闻言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一回事。 出了门，聂永言才发现，这里真的是豪气的不像话，褪去二十年后傍晚黄昏的阴森气氛，此时他觉得，这里确实算得上是很多人梦想中的房子。 “一直以来，我都是在窗户里看外面的样子的，我的窗户下面有一颗小树苗，我有的时候做梦，会梦到有一天那棵树长大了，我就可以顺着那棵树爬下去，离开这里。”章安尼感叹道。 “谢谢你，聂先生，你真的是完成了我的梦想。”章安尼笑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三十章 院中醒来 三人一同去了就近的警局，章安尼笔录做的很久，松芷溪因为太过疲惫一直睡得很沉，聂永言留在那里陪她。 厅内的指针指向了十二点，聂永言在自动饮水机处接了一杯水，许是环境安心，他整个人也放松下来，聂永言饮过这杯水，在座椅上睡了过去。 耳边有警车的声音，聂永言觉得眼皮沉的抬不起来，想来是章安尼出来了吧。他想，他应该起来了，和章安尼一起面对蔡宏伟，总不能留下受害者一个人去指正恶魔。 聂永言感觉到有人从他手里抽东西，是不是松芷溪的家人来了？ 可是他太累了，等这次事件结束，他一定要认真打卡健身房，不能再这样累的抬不起胳膊了。 医院急诊室长廊。 一名穿着深蓝色格纹西装的男子，边走边松领带，引来了许多患者的瞩目。 “他怎么样？” 这名年轻的男子高调的从口袋里掏出银行卡，让走在身后的助理去刷卡。 见多识广的护士全当他是空气，默默地在前面走着。 聂永言是在急诊醒过来的。 一醒来便看到穿深蓝色格纹西装的男子凑到他床前，跟他说他险些就丢了性命，这都是急救救过来的。 聂永言脑子蒙蒙的，看人都重影，但是从对方浓重的香水味里，未见其人已经知是谁。 “俞嘉然，安静。”聂永言推开他。 俞嘉然反手抓住聂永言的手，身后的助理刚交完钱又很有眼色的去喊医生，聂永言人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从急诊转到了住院部。 俞嘉然也跟了进来。 私立医院双人间，其实刚刚被推进来，聂永言就已经比较清醒了，门外俞嘉然还在跟护士长争取单间，偶尔还会拔高声调，然后自己又降下去，听起来很像是电视剧里的台词。 聂永言环顾了整间病房，有单独的阳台，卫生间，靠近阳台的那边的病人是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似乎也是听到外面的声音，坐起身来。 聂永言赶紧要跟对方道歉，俞嘉然推门进来。 “老聂，你可吓死我了。”俞嘉然长叹了口气，好像是已经给聂永言办完后事一样，那语气十分夸张。 “我应该在警局……”聂永言脱口而出，猛然间意识到，俞嘉然是他事务所的同事。 “我回来了？”聂永言还不敢置信。 “你命大，救回来了。”俞嘉然拥抱了聂永言，又打电话交代了事务所的事情，把隔帘一拉，将刚刚起床的老爷子挡住，拿了把椅子坐在聂永言床边说道，“医生说你过劳，再住院观察两日。” 过劳，确实是会过劳，仔细算算，自己算是几日没有合过眼了。 见聂永言点头，俞嘉然又不满道：“你就这点反应？” “怎么，所里还有事情要我做？”聂永言问。 俞嘉然摇了摇头：“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险，你确实该去警局，哪个人给你下药，这要彻底的查的！” “什么药？”聂永言让俞嘉然离他远一点，不要压住他的输液管。 “有人给你打了肌肉放松剂。”俞嘉然后怕道，“要不是你命大，路过的好心人里有护士，猜测你可能不是中暑醉酒什么的，坚持将你送医院，你现在就救不回来了！” “什么注射剂？”聂永言还没跟上他的话。 “肌肉放松剂，”俞嘉然现学现卖，全然不记得具体的化学成分名，只是听明白了聂永言入院的原委，“听说要是再发现的晚一点，你就脑死亡了，跟睡着了一样！” “你说现在的学生也真是，下手没轻重。”俞嘉然后怕道，“以后这种删帖的事情，让律所那帮实习生去做。” 正说着，办完入学手续，在楼下买了入院日用品的助理推门进来。 “咳咳，我是说，咱们接这个事，不是跟发帖人协商删帖，刊登道歉信吗，我记得那个女学生也不是学医的，她从哪里搞来的这东西，现在的大学生。”俞嘉然岔开话道。 “女学生？”聂永言还跟不上。 “你别是真脑细胞死了一大片吧？”俞嘉然赶紧要按铃，被聂永言拦住。 “说正事。”聂永言急需要理清现在的情况。 “你还记得咱们上个月，老刘从他老教师那拉了一个活，他们上钧化学系一个老师调离去了外省一个大学当院系院长，结果上钧这边不放人，压了这个老师的档案。结果这个去外省当院长的老师的孩子，替他父亲鸣不平，就在网上发帖子。” 经俞嘉然这样一说，聂永言记起来了。 他收到林文欣邀请函的那一日下午，本来就是约了这位女学生删帖，并且代表上钧与这位化学系教授协商解决办法。 那一日他和这名女学生在咖啡厅谈妥，才去的别墅，也因此到别墅的时间比较晚。 也就是说，他此刻已经确定逃离了那个别墅。 那别墅里的其他人怎么样了？ “林朗在哪里？”聂永言问。 “林朗？谁？”俞嘉然看了眼身后的助理，男助理对他摇了摇头。 “散播帖子的就该只有那个女学生吧，她还有帮凶？”俞嘉然问聂永言。 聂永言摇了摇头：“不是，跟那名学生没有关系。我是在跟她分手之后出事的，应该。” 俞嘉然点了点头，心想怪不得老刘说聂永言要是不跟他们混，早晚会因为心太好饿死街头。别人都差点要他命了，他还替那个女学生说好话。 “现在几点了？”聂永言问。 “下午六点半。”俞嘉然看了眼手机。 “几号？” “四号啊。”俞嘉然摸了摸他脑袋，“你不是真傻了吧，你下午刚刚跟那个女学生喝完咖啡，你拿着她签好道歉信给我打了电话，然后我就把咱们准备好的复印件发给了媒体，我这边还在对着电脑删帖子呢，就接到电话说你不行了。老刘这是在出差，你要是真这么交代了，等老刘回来，我怎么跟他说。” 六点半。 聂永言现在听到六点半，就条件反射性的全身疼。 见他脸色难看，俞嘉然又要叫护士，这回聂永言也没拦住，就由着俞嘉然风风火火的出了病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三十一章 病友 俞嘉然的助理将聂永言遗留在咖啡厅的文件一一还给聂永言，还帮他手机充好了电。 “我还要去接孩子，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打电话给我。”说着他将手机号码也誊抄在一了文件夹的便签页上。 聂永言点了点头，也说是麻烦他了。聂永言的助理因为过了司考目前已经转正，眼下他还没有新助理。 俞嘉然的职位助理叫朱建华，四十岁出头，以前是法院的书记员，有一个十六岁的儿子，为了给儿子做陪读，才辞去了书记员的职位，来到这座城市的。 全律所都很仰仗朱建华，大家相处的也很融洽。尤其是朱建华来了之后，明显弥补了俞嘉然出门不带脑子的情况。 去年年终奖，老刘给刚来了三个月的朱助理包了大红包，朱建华还觉得受之有愧，老刘直说，让朱建华跟着俞嘉然，那就是给朱建华新添了个孩子，就当看孩子的补助了。 对此聂永言也深有同感。 朱建华又跟聂永言确定了有没有忌口的食物，然后定了医院的营养餐，这才离开。 聂永言看着文件夹里极其规整的文件，他本是应该投入工作，可此刻他脑子里全是别墅的事情。 聂永言拿出手机，查询了章安尼。 医院的护士送来了晚餐，护士拉开隔断帘，聂永言就看到隔壁床的老爷子正伸着头往他这边看。 聂永言把手机收起来，对着病友点了点头。 “你看这着很年轻啊，家人呢？”老爷子问道。 “应该还没通知吧。”聂永言想，以俞嘉然的性格，应该是没有想到要通知家属的，那就是匹独狼，也想不到这一层。 “你那个同事，很关心你。”老爷子又说道。 “吵到您了，真是不好意思。”聂永言赶忙道歉。 “哪里哪里，年轻人，有活力是好事。”老爷子也客气道。 “刚刚听说上钧最近那个事……”老爷子吃了两口，又问聂永言。 聂永言放下勺子，看着这位老爷子。 这位老爷子看上去精神很好，也就是六十岁上下的年纪，眼神还总带着好奇心，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会生病的样子。 “你看上去很健康啊。”反倒是老爷子先开口评价了聂永言。 “您也一样。”聂永言回答道。 聂永言猜测老人是在这一个人憋了太久，急需要有人聊天，他强打起精神，做好了陪聊的准备，却没想到，老爷子没有漫天胡侃，而是追着问：“上钧那个事，学校到底是怎么个打算？” 聂永言打量着这位老人。 老人放下筷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这样的，我是上钧的信息技术研究所的，我有一个助理呢，最近也被人质疑学历不够。我刚刚听你们说起这事，想问问学校到底是什么态度。” 聂永言努力回想了很久，但还是跳不出别墅里死了太多回的疲惫，他拿过手头的文件，强迫自己看下去，快一点熟悉案情。 本来这个事情，是由化学系的教授档案被扣引起的，但是这位化学系教授的女儿控诉学校的是学校体制有问题，招聘不公，招生不公。这就是很大的社会问题了。上钧怎么也算得上是名校，出这种事情还是很要面子的。 很快，聂永言就翻到了网友匿名投稿的一个信息，说是他们研究所负责招学生助理的是个连本科都没毕业的女人，直言自己一个硕士被一个本科都没毕业的女人刷下去，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正对待，毁了自己的科研生涯。 而这所研究院的院长，正是他的病友，严成和。 严院长对着聂永言笑了笑。 医院电梯口，俞嘉然一出电梯就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那女人着装很舒适得体，长发肤白，看上去文静娴熟，一点都不似第一眼看到时那么冷艳。 俞嘉然不禁多看了两眼，心道这女人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工作的，明明是个艳丽的胚子，硬是能扮出这种融合感。 她身上有淡淡的肥皂味，这味道让他有点想组成家庭了。 就在他出神的这一会儿，朱建华也跟了上来。朱建华回头又看了一眼进电梯的女人，不禁“咦”了一声。 “怎么了？像你离异的老婆？”俞嘉然张口胡诌道。 要是朱建华以前的工作场合，有人这么跟他说话那就是有意嘲讽了，可他们律所三大律师，大刘离异四次，俞嘉然坚持做风流人物，聂永言据说是不近女色，这种“离异的老婆”的话语，听起来就更像是互相调侃，纯属胡来的一句玩笑了。 朱建华虽然并不能真的笑出来，但也能知道俞嘉然没有恶意，也就没跟他多计较，只说道：“那个好像是研究所那位助理。” “哪个？”这案子本来就是聂永言负责，俞嘉然也只是在搭把手，自然不会事无巨细的全记得。 “就是那个皇家艺术学院油画系大三肄业，但是在上钧信息技术研究院做助理，还辞退了物理系研究生的那个。”朱建华说道。 经朱建华这样一提醒，俞嘉然也记起来了，他倒是没把这个当回事，他妈曾经也在他的上的大学计算机系当过助理，说是助理，其实就是计算机系的图书馆管理员，还不是正式的，就是负责订杂志期刊，打扫卫生，一个月给一千二，他妈做的还很开心。 因为所有的学生都会喊她张老师，极大的满足了他妈的虚荣心。 所有俞嘉然并不觉得一个大三肄业的人，在大学有个助理的工作有什么问题。也就没有把这件事往心里去。 刚刚这偶然的一面，倒是让俞嘉然觉得，他也愿意找这这样的助理，看着就舒服，说不定助理一下下，还能把他这个浪子收了，成为他们律所三剑客中第一个有美满婚姻的人。 聂之文一进医院就觉得不对劲，时间的流速不对。 她像往常一样，在护士台问了严老的情况，在要换的药物上签了字，推开了病房的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三十二章 聂之文 病房里来了一位新患者，她的目光扫过聂永言，走到严老床边。 “今天王主任过来问，您什么时候准备出院。”聂之文要拉上隔断帘，被严老拦下。 “不给我个准话保下你，我就不出院！”严成和说道，“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你说巧不巧，这位大律师正好是处理这事的。” 聂之文侧过身，看向聂永言。 “聂先生？”聂之文看到床上挂的牌子，主动问候道，“聂之文，严院长的助理。” “你好。”聂永言点了点头。 “聂先生是过劳？”聂之文仔细看过了病历卡。 若是按照社交辞令的走向，聂永言知道该点头说是，然后对方再说那要注意休息，有什么要帮忙的不用客气，这对话也就结束了。 可明明是一个社交辞令的开头，聂永言却在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关切，这让聂永言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聂之文看过病历卡，又把营养餐里的冷水拿去，换了杯热汤。见聂永言一直盯着她看，她低声解释道：“严院胃不太好。聂先生要尝尝吗？对面春食堂买的蛋花汤，不过没有放盐。” “不用了。”聂永言忙摆了摆手，慌乱中不小心把手机甩了出去。 眼看手机就要落地，聂永言已经做好了弯腰去捡的准备，她便弯身将手机放在了聂永言手里。 手机屏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着聂永言还未检索的“章安尼”三个字。 聂永言收起手机，谢过她，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便询问了她的就职经历，不过他经手的这件女学生控诉上钧职员体系录取不公的事，对于聂永言而言已经过了太久，他现在全部的心思又还在章安尼那件事上，也就只是顺带说了让聂之文放心，如果她有需要，可以向网上污蔑她的人提起诉讼。 聂之文笑了笑，客气地谢过聂永言，坐回严成和旁边。 “那就告他！”严成和接话道。 “你不用介意。”聂之文伸手拉上了隔断帘。 帘子对面，还能听到严成和愤愤不平的控诉：“一个个都不干正事，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 “嗯，气息平稳，底气十足，确实随时可以出院了。”聂之文笑道。 严成和怔住，半晌才道：“我还可以再住两天，再说我也没耽误工作，就是你要多跑两趟。反正这事他们不给个准话我不回去，不能欺负我的人。” “严院今年就要退了吧，要不我去给你当保姆吧。”聂之文笑他。 严成和犹豫道：“那多浪费人才。” “不过你这倒提醒了我，你来给我当私人助理，我给你发工资，看他们还能乱说什么。”护士来收餐具的时候，严成和对聂之文道。 聂之文在药品单上签了字，笑道：“好啊。” “名誉的事！那是天大的事！”严成和气她好脾气，痛心疾首道，“你年纪轻轻的不要不当回事，我们那个年代，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人毁了！” 聂之文送走了护士，又给严成和披了件外衣，“我一个画画出身的，要你们科研的名誉做什么，再说我真要，那不就是你最讨厌的沽名钓誉了。” 严成和摇了摇头说“那不一样。”但他也只是碰了个软钉子回来，严成和翻了个白眼说要去上厕所，让聂之文去外面等他，一会儿一起回去看实验报告。 聂永言没有在手机上搜到和章安尼有关的词条，按理来说有那么大片产业的画家不会是无名之辈，难道是他改变了过去，所以章安尼的命运也发生了改变？ “或许你搜章言能找到想要的消息。”淡淡的肥皂香气，若有似无的飘过。 聂永言抬头，看到对着他微笑的聂之文。 “你是想搜那位肖像画画家吧。”聂之文对上他的目光。 聂永言虽然不确定，但是还是按照她的建议搜索了“章言”，果然在一条新闻里，看到了艺术家章言海外巡展大获成功的新闻。 那是安尼。 她活了下来。 这一刻聂永言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他是真的经历了那别墅中的死亡，他是真的改变了她的命运。 “聂先生，你没事吧？” 聂永言猛然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早就掉在地上，而自己愣在那里，迟迟没有接过手机。 “你看上去很激动。”聂之文提醒他道。 “抱歉，我……”聂永言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理智一点点拉回，他从最初的激动又回忆起死亡的触感，一时间混乱起来。 是聂之文呼叫了护士台，等到聂永言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因为呼吸过速带上了氧气罩。 隔壁的病床是空的，病房里只能听到自己平缓而又沉重的呼吸声。 病房外，还能听到俞嘉然时不时拔高的声调，低声细微处，有女子的的浅笑。 “不管怎么说，这次多亏了你……严院长的事情你放心……不是不是，你不介意那是你心胸开阔，咱们不也是要维护权益吗……这是我们应该的，售后服务……不不不，就算是你不救他，那也是要找那些乱发帖子的人啊，一开始就是我们接的活啊，绝对不是添麻烦。” 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聂永言不用睁眼也知道，进来的人是俞嘉然。 他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水。 来人给他倒了杯水。 大门再一次风风火火的被打开，楼道突然投入的强光另聂永言略感不适，就听到俞嘉然喊道：“哪能麻烦你倒水呢，快放下我来。” 聂永言睁开眼，看到了端着水杯的聂之文。 “聂先生，您感觉怎么样？”聂之文问道。 过呼吸的原因不明，俞嘉然要了聂永言的银行卡，又给他安排了各项检查。 正中央的挂钟指向十二点，聂永言再次感受到，自己是真的活过了这一夜。 聂之文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十二点零一秒。 “谢谢。”他再次看向隔壁的病床。 “严院今晚在研究所睡。”聂之文笑道，“他本来作息就不规律，这么大年纪过劳，还不吸取教训，刚好一点就熬夜。” “嗯。”聂永言喝了口水，坐了起来，“那你回来是拿东西的？” “来给护士长请假，问问明早几点来查房，好在查房之前把严院送回来。”聂之文笑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三十三章 别墅的旧友们 夜色静谧，病床柔软。 聂永言一放松下来，便沉沉得睡了过去，他真的是疲惫极了。 他是查房的护士叫醒的。 起来就看到聂之文在门口接电话，那个女人看上去明明没有特别关注他，但聂永言总觉得，她昨晚折回来并不是为了请假，就是为了看他。 俞嘉然早上也来过一次，说是要给他找个护工，但是被聂永言拒绝了，护士长也说聂永言观察两天可以出院，一切都能自理，护工有些浪费钱。 不放心的俞嘉然跟聂永言一起吃了早饭，聂永言说起他觉得聂之文一直在看他的事情。 “这就是你的错觉了。”俞嘉然不以为意，“凡是这种高阶美人，都是润物细无声的关怀，就好比她明明不是为你而来的，你就觉得人家整颗心思都扑在你身上。” 聂永言想反驳，俞嘉然截断他：“这叫什么？这叫你明明看上了人家，还非说人家勾引你。” 许是俞嘉然的声音太大，他看到聂之文在门口看了他们一眼。 “又看。”俞嘉然敲打聂永言，“你要是真对她有意思，那眼下就是机会啊。她现在可是受到网络暴力攻击，无端被骚扰，肯定心里难受的很，你住院的时候多安慰两句……” “我看她不像是在意网上消息的人。”聂永言打断了俞嘉然的高见。 “要不老刘说你是个处男呢。”俞嘉然恨铁不成钢，“处男就是觉得女的都看上你英俊多金，都来倒贴你是不是？” “你扯什么呢？”聂永言让他赶紧吃完赶紧滚蛋。 “扯个正事。”俞嘉然见聂之文进来了，也不好再多说，严肃道，“你这个事我跟老刘商量了一下，你也知道老刘专供刑事的，他觉得是有人故意针对你。那咖啡厅我昨晚也带着所里几个年轻人去要了监控，就你这一例。” “那个化学教授的女儿看监控，完全没碰过你喝的东西，都没碰一下你本人，可能性也不高，那姑娘现在被她爹说的想自杀，我就没把这事跟她爹说。”俞嘉然说道。 “意外呢？比如食物之间的反应导致的。”聂永言问道。 “这就要让老刘去问问他认识的法医了，这科室的医生我倒是问过，人家什么也没说。”俞嘉然抱怨道。 “总之你小心点。”俞嘉然吃饱喝足，说了这句总结语离开了医院。 俞嘉然是个看着大大咧咧，实则细心过度的人。聂永言倒是不觉得自己这次住院有什么阴谋论，应该也就是过期食物再加上过劳，但也不好拂了俞嘉然的面子，所以也没当面质疑他。 俞嘉然前脚刚走，聂永言就拿出手机查章言，昨晚睡得早只匆匆看了眼她办巡展的新闻，也没看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就在他正要检索章言生平的时候，门口来了一位年轻的女士。 “请问您是聂永言聂律师吧。”女子短发圆脸，声音略高。 虽然胖了一点，但聂永言一眼就认出了她，是李蓉。 李蓉被聂永言的热情吓了一跳，站在门口忘了进来，倒是聂永言生怕她身子不舒服，好像她受了多重的伤一样，问她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哪里疼。 “我，我没事的。”李蓉等聂永言问话告于段落，才回答道，“您可能没有见过我，我，我是……” 聂永言本想说他见过，难道李蓉忘了别墅的事情，他话还没出口，忽然想到，于此刻的他而言，他是没有去过别墅的。 他在去别墅之前因为晕倒被送进了医院。 “聂先生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李蓉熟练的就要拿旁边的呼吸机，转而想到这不是自己工作的场合，她又收回手坐好。 聂永言很快镇定下来。 “聂先生是不是受到过惊吓，您现在这个状态，找心理医生疏导一下比较好。”李蓉关心道。 她说完又觉得自己逾矩了，赶忙改口道：“我，我还没自我介绍吧。您那天在咖啡厅晕倒，是我说您可能是药物作用，所以我……” “是你救了我。”聂永言明白了。 李蓉赶紧摇头：“没这么麻烦，就是应该做的。” 聂永言虽然很遗憾李蓉什么都不记得了，可那样恐怖的回忆，他反而有些庆幸李蓉不记得，至少李蓉可以正常的生活。 李蓉见聂永言不说话，又壮起胆子继续说道：“昨天您的朋友俞律师来找过我，他送了很多礼品给我，我一开始是没要的，就是他放在自提柜里，我以为是快递就给取出来了。” “那是你应得的，我也是准备出院以后专门去感谢你，没想到先让你来看我了。”聂永言说道。 李蓉摇头：“不不，没那么客气。就是俞律师还希望我能向警方作证，说您是被人投毒这类的……我，我一个普通人，我……其实也不一定的。” 李蓉说这话时紧张极了，她生怕聂永言会翻脸。她照顾过太多突然翻脸的病人，病人的情绪总是不稳定的。 可是李蓉并不想惹事情。她不想去警局给聂永言作证，她只是来说这件事的。 巧的是聂永言也没有要报警的意思，他一开始就觉得，即便是真的有人要杀他，那也是跟别墅一夜有关。 而现在他已经活过了那一夜，这件事也该翻篇了。 他听明白了李蓉的来意，再三向她保证不会因为这件事再去打扰她的生活，还一路送李蓉到电梯口。 回来的时候，就见聂之文在自动贩卖机买茶水。 他总觉得，聂之文不是出来买茶水，而是在跟着他。 他走上前去，也买了一杯热饮。 “听说严院长明天就能出院了。”聂永言找话题道。 聂之文侧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嗯是的。祝愿聂律师也早日康复。” “说起来，画家章言在这个城市开巡展，不知道画家本人会不会出现。”聂永言说道。 聂之文笑了笑：“你对她很感兴趣呢。” “我可不想被知道画家本名的人这样说。”聂永言提醒她道，“网上可是找不到章言真名叫章安尼的。” “不，章言不是艺名。”聂之文站起身，告诉他道，“是本名。这位画家年少成名，大概是二十岁左右的时候还被控杀害自己养父，但是因为有精神不正常的先例在，并没有负担特别重的刑事责任，这件事闹得还蛮大的，她在那之后就改了名字。” “说起来，聂律师的名字里也有个言字，真是缘分呢。”聂之文饮完了那瓶罐装茶，先一步回了病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三十四章 未结束 医院永远不缺患者，前脚严老爷子刚出院，后脚就住进来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那人一头黑色的小卷，蓬松如鸟窝的头发遮了大半的面容，倒是咧嘴笑的时候一口白牙很是显眼。 卷毛入住是在下午，来了也就是跟聂永言点了个头，就再也没说过话。 一个人闲得也是无聊，聂永言看着天色还早，便想起了章言的巡展，虽然想起别墅里那些画还会做噩梦，可聂永言还是想去看看她，说不定还会遇到林朗。 想到这里，聂永言换了早上拖朱助带来的衣服，出了医院。 刚出电梯他就发现，下午刚刚入住的卷毛在紧急通道旁的小画坛处围观下棋的。也不知是不是他错觉，他总觉得卷毛刚刚也看了他一眼。 不过也许是自己刚从那样的环境出来，整个人还比较警觉，所以觉得谁都在盯着自己吧。 聂永言觉得，等看完画展，他就去找个心理医生看一看。 他绕过停车场一辆刚刚开了车门的suv，对方说了句对不起，他挥了挥手也没在意，忽然间只觉得后腰一紧，这触感他太熟悉，他毕竟被人在后面捅死过。 聂永言想要转过身看清四季的脸，对方抽出刀又要捅下去，他就听到有人大喊一声，然后是刀落地的声音，接着是赶走了行凶者的男人，露出的那口大白牙。 聂永言醒来的时候是在病房。 他赶紧看了下日期。还好，已经过了昨日。 夜色已经深了，隔壁的病友还是没回来，他床边有一套男人的衣服，但人并不在这里。 聂永言起身倒水，稍微一扭身，便疼出一身冷汗。 “那小子是不是异变的源头我不知道，他是个靶子我算是知道了。” 病房的门一开一合，救下他的病友在外面不知道跟谁说话，俞嘉然关上门，没想到聂永言醒了，赶紧又跑出去叫护士。 大白牙侧身，看到了正对着他瞧的聂永言，他笑着点了点头，又将门关上了。 白日行凶的男子没有找到，监控录像上只能看出一个戴口罩帽子，身材偏瘦的成年男子。卷毛大白牙在制止对方的时候夺下了对方的刀，虽然打掉他的帽子，可那个男人的的发型太普通，完全无法辨别是谁。 “你是不是得罪人了？”俞嘉然看上去很是疲惫，现在支撑事务所的就他一个，晚上还要来看聂永言，说是护工紧缺还没面试到合适的。 俞嘉然整个人，选人很挑剔，等他遇到何时的聂永言也能伤好出院了。 “先给你找个保镖吧。”三日后，俞嘉然放弃找护工，又有了新提议。 七日后，听说聂永言去看了画展，俞嘉然在医院的紧急通道压着声音训斥了聂永言一顿。 “你就这么想出院，那你出，老子不管了。” 第八日上午，聂永言入院出院。昨天放了狠话的俞嘉然，又问了医生好几遍，他能不能出院，是不是应该多住几天，直到把医生问烦了，才十分不放心的给聂永言披了一件外套出门。 “外面挺暖和的，用不着。”聂永言说道。 “你不是病人吗。”俞嘉然，刀子嘴豆腐心。 “我想先去跟李蓉道谢。”聂永言上了车，看到行程说道，“毕竟咖啡厅的事情在先。” 俞嘉然不知道李蓉来找过聂永言，想了想说道：“去也行，回头让老朱把地址发给你。就是谢礼我让老朱代表所里送过一次了，你这回去不用带太贵重的东西，免得人家也有心理负担。” “嗯，我知道。”聂永言回道。 “还有个事，你被人捅这事不是报警了吗，老刘他一个熟人倒是问老刘了一件事，老刘不让我告诉你。”红绿灯前，俞嘉然踩了刹车。 听这口气，就知道俞嘉然要说了。 聂永言很是抬举的问道：“什么事。” “其实你那个室友夺刀的时候把对方砍伤了，警方验了血，有你的，但是另一个人没有比对结果。”俞嘉然说。 “这只能说明对方没有案底。”聂永言回答道。 “不，你也知道老刘以前是干什么的，老刘知道这结果肯定不干啊，他在洛杉矶看了好几遍医院的监控，还有你咖啡厅的监控，他找那边的专家比对了，是一个人。”俞嘉然跳过了很多这些日子熬夜的辛劳，就像是平日里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一样，拿出来跟聂永言讨论。 聂永言以前就是给老刘打下手的，老刘亲自出马的案子，不累的脱一层皮就算是小案子，不过既然俞嘉然不提，他也不会矫情，他只问道：“然后呢，那边专家还怎么说？” “他们那边三个月前也有一个案子，那边的人也找这个鉴定机构处理过影像，通过步幅比对，他们觉得这个人和对你下手的是一个人。”俞嘉然回答道。 那就很容易了，出入境录入指纹，刀柄上肯定有指纹，这样就能筛查出来了。聂永言以前给做刑事案件的老刘打下手时，早就见识过老刘的人脉，老刘肯定能查到。 绿灯亮了起来，俞嘉然打了左转：“你也知道老刘有多彪，可就是这么能耐的一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怎么？那边政策变了，还是他熟人退休了？”聂永言搭话道。 “那可是老刘，人脉能接不上？”俞嘉然瞪了他一眼，“我跟你说，你也别不当一回事，老刘不告诉你，那是因为这事太诡了，那人根本就没有出入境记录。他杀章言的时候指纹脚印都没擦，监控连躲都没躲。” “你是说是谁？他杀的是谁？”聂永言问道。 “一个画家，忘了跟你说了，一个挺有名的画家。好像是画肖像画什么的，得过神经病，说起来老家还是咱们这的，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人根本就没躲过，可一点信息都查不着，就跟个幽灵一样。”俞嘉然说的摇了摇头，自己都被吓到了。 “章安尼死了？”聂永言突然紧张道，“那李蓉呢？” “啊？怎么又跳到李蓉呢，我这说你呢，这是不是个职业杀手啊，我活到现在还真没见过这个职业的，我怎么一点都不想见呢。”俞嘉然说道。 “去李蓉家，马上，现在。”聂永言不知怎的，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他拿过俞嘉然的手机，给朱建华打电话，让他帮忙找一个叫林朗的年轻人，二十岁后半，很有可能是名画商。 俞嘉然莫名的看着他，疑惑道：“你不会真的惹了那个幽灵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三十五章 我不是凶手 “那家伙，真的是同类？”卷毛抱着自己新买的新脸盆，跟着聂之文办出院手续。 “我这刚买的了个盆，一起报销了吧。”卷毛喊住聂之文。 聂之文没有理他，继续向外走。 “我车在那边，”卷毛喊住聂之文，“你去哪？” 聂之文走向聂永言被刺伤的位置，那一块血迹早已经清理干净，素来停车位紧张的医院停车场，自然早就已经停上了新车。 卷毛也不知道聂之文在看什么，艳阳高照，卷毛将脸盆顶在头上遮阳。 “这件事棘手了。”聂之文转过身，就见卷毛黏在她身后。 “发现了什么？”卷毛就好奇了，都这么多天了，还能有什么能等着他们来发现的。 “就是因为什么都没发现，这才棘手了。”聂之文笑了笑，擦掉手上的灰。 卷毛开了车，她站在副驾驶座旁，看向刚刚来时的方向：“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停车场，这里的行车记录仪个个都是监控探头，你说有什么人可以逃得了？” “幽灵？”卷毛催她上车。“不过不是我说，就算他真的是我们这种人，他也代替不了你。” 聂之文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卷毛把目光撇开：“你说员工离职还要提前给老板打招呼吧，你就这么说不干就不干了，不行，我接受不了。” “不是给你找了新人了吗？”聂之文笑他。 “那这律师可真够新的。”卷毛不乐意道，“晚上睡得那个沉，我拔他头发都没醒。” “你拔他头发干什么？”聂之文不解。 “看他会不会醒啊。”卷毛回答。 李蓉的家住在繁华的cbd区域，因赶上下班时间，俞嘉然找了三个商场都没有停车位，无奈之下聂永言先就近下了车，让俞嘉然继续开车在附近溜达。 聂永言起先跟着导航走了一段，看到了一处派出所，忽然间就想起李蓉曾经带着他跟林朗走过的路，他便收起手机，站在派出所的台阶上，想象自己刚刚从派出所出来，回忆着当初走过的街道。 一切那么不可确定，可他抬起头时，正好看到了李蓉的单身公寓。手机导航的声音也在这一刻停止。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高层，按了去顶楼的电梯。 这是俞嘉然给的房门号。 李蓉住的地方管理很好，电梯内没有乱七八糟的广告，大厅明亮，临敲门前，聂永言还特意在电梯口整理了一下着装。 然而东首的房门是虚掩的。 聂永言推开了门。 门口左手边的浴室传来了熟悉的血腥味，聂永言心跳突然加速，侧身看了过去。浴室里，李蓉衣衫整齐的磕倒在厕所旁，然而磕碰似乎并不是她的死因，她已经涣散的双眸直直的看向天花板，那奶白色的大理石墙面上，是她颈动脉飞溅出的血痕。 聂永言赶紧上前抱住她，她的身子还暖着，他掏出手机拨打了俞嘉然的电话，然后又拨叫了救护车。 他想做些什么，可是他明显的感觉到李蓉的体温在下降。 天那么热，这屋里的空调明明也那么闷，可就是暖不住她的体温。 聂永言忽然想到自己的死状，险些又要过呼吸，他缓慢的站起身，扶着墙面摸到盥洗池的水龙头，想要洗把脸。 “你在做什么？”俞嘉然惊吓道。 “你来的正好，她……” “你别过来。”俞嘉然看着他满身血水，脸都红了大半，很是吓人。 聂永言余光看向镜子，这才发现自己的样子。 “这是她的血。”聂永言解释道。 俞嘉然已经跑到了电梯口，狂按电梯铃，通过电梯门的反射，聂永言清楚的看到他报了警。 对的，应该报警。聂永言渐渐理智起来。 俞嘉然却是吓坏了，他透过电梯门可以看到聂永言满脸是血的盯着他，那眼神就好像下一个是他。 他抖着手拨了求救电话，只是盼望聂永言能顾及这几日的照看之情放过他。 聂永言确实在看他报了警之后，又折回了屋子。 俞嘉然简直要虚脱了，他猛咽了口口水，脑子也渐渐开始转了，按理说聂永言和李蓉也不认识，不会下杀手，怎么想都应该是聂永言在救人吧。 那李蓉是自杀了？ 俞嘉然一旦有了这个猜想，也就不那么害怕满身是血的聂永言，他犹豫的看着已经到了这个楼层的电梯，犹豫了半晌，非常缺德的搬了垃圾桶卡住电梯，又试探的走回屋子。 聂永言正坐在厕所上，盯着李蓉的尸体看。 俞嘉然吓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聂永言抬头，看到了在偷看的俞嘉然。 “我可是相信，这不是你干的。”俞嘉然边说，边向后退了一步。 “当然不是我。”聂永言指了指地上的尸体。 俞嘉然哪里敢看，他连忙招手，捂住眼睛：“行了行了，不是你你出来行不行？” “我有点头晕。”聂永言说。 “那你也不能坐在马桶上啊。”俞嘉然劝道，刚刚露出一个指缝就看见那一身血，又赶紧捂上眼睛。 “再说里面不味吗。”他又向后退了一步。 “我这一身血，出去弄脏了墙面地毯，不太好。”聂永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他和死人共处一室能这么自然。 镜子里的男人满身满脸皆是血污，地上的女人临死都未能瞑目，而他却对此毫无恐惧。他转身看向俞嘉然，俞嘉然倚着墙壁遮着脸，整个人都在颤抖，好像下一刻就会尿裤子。 这一刻，聂永言突然意识到，自己和正常人隔得好远。 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俞嘉然。 再也忍不住的俞嘉然跪在地上吐了起来。 因为俞嘉然挡住了电梯，延误了120和警方的到来，为此警方将他跟聂永言分开详细的审问了一番。 俞嘉然很快被放了出来，而聂永言却没能出来。 已经沉静下来的俞嘉然怎么想也知道，聂永言是随机去的李荣家，身上没有作案工具，怎么也不可能杀人的。 为了能跟聂永言一起回去，他赖在警局不走，还是远在国外的老刘打电话臭骂了他一顿，让他别在那丢人，才将他赶走了。 俞嘉然站在大街上，看见车上被贴的条，越想越气，给老刘打电话道：“你知不知道咱们律所三台柱，有一个进去了还没出来！” 老刘本就有时差，一听他发疯，就把电话给挂了。 一阵夜风吹来，俞嘉然蹲在马路旁，不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死于明日》正文 第三十六章 第七次回档 “请问这辆车是你的吗？”身后，一名男子轻声问道。 俞嘉然擦掉眼泪，大致往车的方向看了一眼：“你等下，我开出来。” “不用，我只是想确认一下。”男子笑了起来，俞嘉然也知道车停路边挡路了，不管对方怎么说，他总是要将车开走，他整理了下西装，开了车，只觉背后被人撞了一下，刚要回头看看是谁，就觉得有什么东西腹部搅动。 迎面而来的客车打了双闪，反光镜中他看到了背后的男子，那男子带着鸭舌帽，口罩到脖子，嘴角上扬的很是得意。 这是俞嘉然最后见到的光景。 “借你的车用一下，大律师。”幽灵说道。 聂永言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俞嘉然的后车厢开着，他虽然在派出所洗了脸，可身上干涸的血污没办法除去。 他记得俞嘉然后备箱有健身房的装备，他走上前，看到了绑着简易蝴蝶结的俞嘉然。 俞嘉然的血浸满了后备箱，沿着缝隙低落在聂永言脚背上。 “给破坏规矩的人，一个小小的惩罚。” 别在俞嘉然嘴上的烫金邀请函上，这样写道。 俞嘉然的手机响了起来。 聂永言漠然的从血泊中掏出那只手机，俞嘉然的血是温热的，明明是温热的，明明应该去打求助电话，可他按开了接听键。 “你又搞什么？觉得对不起小言就等他出来道个歉就完事了，你本来就是个怂蛋，第一次见死人光想着自己这臭德行，所里谁不知道，至于为了这点事给我打电话吗。”老刘还是担心他，虽然刚刚挂了俞嘉然的电话，还是要打回来用这种口气安慰他。 老刘也知道俞嘉然这个人，赚钱行，胆子不行。估计让他去鱼市，看个宰鱼的也能脸白个一两周。不过所里三个人，互相取长补短吗，没有俞嘉然赚钱，哪能让他这么随意的接不赚钱的刑事案子。 老刘洗了把脸，觉得自己刚刚口气太冲了，可能俞嘉然这种心思敏感纤细的，需要更柔和点的语气才能知道自己是在安慰他。 于是老刘又开口道：“小言是跟我带过的人，这种事也见过，你倒是不用担心他。他一会儿出来，你就请他吃顿好的，遇见这种事，吃顿热乎的回回魂，比什么都好。” 聂永言放下电话，看着后备箱里的俞嘉然。 “嘉然啊，你是不是有蹲在路边哭呢？”电话那边，还时不时传来老刘的安稳。 聂永言关掉手机，拿起那张邀请函，那纸张和纹路极力仿照了林文欣的邀请函，可他做了那么多年林文欣的助理，这种东西一上手他就知道真假。 他拨通了朱建华的电话，声音平稳的不带一丝波动：“下午让你找的林朗，找到了没有？” 路边的大车开了远光灯，眼前是刺眼的白光。 “还没找到的话，就不用再找了。二十年前十项区有一个向阳幼儿园，那里曾经有一个英语老师叫付央央，男，身高大概一米七二……对……是这个人，对。” 电话那头，朱建华在事务所通过所里的关系网，在帮他快速查找。 “他现在在哪？”聂永言问道。 “离你们很近，你们从派出所出来向北走，有个广场，”聂永言向那边看去，那里是他来过的方向，是李蓉家的方向。 原来即便是改变了过去，李蓉还是会跟他成为情侣。 聂永言挂掉手机，从后备箱里拿出俞嘉然拿来拆快递的美工刀，揣在兜里，向广场的方向走去。 李蓉的公寓里，因为这里刚刚死过人，整栋楼层的居民好像都不在一样，安静的可以听到电梯提示音的回音。 一对提着夜宵的情侣从电梯里出来，带着渔夫帽的男人向警戒线那边探了脖子，就被女友督促着开房门。 “这可真是给人民群众添麻烦。”渔夫帽叹了口气道，“你见过三十岁才觉醒的超能力吗？” 女人盯着他，让他快点撬锁。 渔夫帽手上没闲着，嘴巴也不饶人：“你说一个穿的体面的大男人，三十岁了还觉醒超能力，这叫中二还是中三十？” 门开了。 “咱们要在这等什么？”渔夫帽问。 “这是付央央租下的房子。”女人说着，打开了房门的灯，像是样板间一样的家具上，蒙着一层薄灰，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住过。 “也是你那天在停车场标记的男人的住处。”聂之文擦掉手上的灰对卷毛说道。 “这家伙杀人的时候没有开区域界线，他是真的要在现实中杀人。”聂之文查探过房间之后说道。 卷毛摘下帽子，对着浴室的镜子整了整头发，说道：“那这样的人我可不要。你不能随便拿个人来搪塞我。” 聂之文没有搭话，卷毛整理好发型走出来继续说道：“我们缺的是个打手，又不是杀人犯，你不想想公寓里我们几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一接个单子就被别家截胡，你再一走了，你要我们怎么办？” “付央央在追杀聂永言，聂永言或者付央央，至少有一个是我们这边的人。”聂之文不接他的话，继续推销人才，“运气糟的话，两个都是。” “为什么不是运气好。”卷毛不觉得有第二时空能力的人是倒霉蛋。 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是相比别人特殊一点，而他们这些人生来便有了这种能力。 “糟透了。”聂之文笑了笑，“还是朝九晚五上班好。” 卷毛狐疑道：“你确定不是去别家？” 聂之文按下他指向自己的手指，浅笑着摇了摇头。 “那我希望引起这次骚动的是聂永言。”卷毛认真讨论起来，“杀人犯不行，这种大白天会拿刀捅人的绝对不行，这就是个疯子啊，别再是疯人院出来的。” “你说谁是疯人院出来的？”公寓门口，聂永言一脸血污的站在那里，看着刚从厕所出来的卷毛。 长廊的灯暗了下去。 室内的灯光也在闪烁，电压变得极度不稳起来。 聂永言让卷毛让开，卷毛还没来得及解释屋内的不是付央央，就听到前方又响起了电梯到达音。 聂永言回头看去，就见带着穿着外卖服装，带着头盔的外卖员，正要摘下口罩说话，良好的教养让他下意识的侧身让人，只见外卖员打开箱子，将一罐子液体泼向他们。 强烈而又恶心的腐蚀气息，灼烧的痛感，以及想要呐喊而又喊不出来的声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