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矣定传奇》 正文 第一章 武矣定夺命 1 引子 冲天火光,映红了朝歌半边天。 鹿台里,传出龙吟般长声哀鸣,一代枭雄帝辛终于将自己点燃,同高高的朝云阁一起,在耀眼的赤焰中,垮塌,倒下,化为灰烬。 公元前1047年腊月,西伯侯之子姬发高举斧钺,一声狮吼,殷商王权轰然倒败,周族人胜利的大旗飘扬在殷都上空,历史上最长的一个朝代,大周,崛起了 第一章武矣定夺命 茫茫雪野,俱染成了血色。 壁林官道上,两辆马车没命地逃窜,后面精骑数十,护卫着马车向西箭一般前进。空气中荡满的血腥味,让人的心悚成一团。 武矣定握剑的手全是汗水,坐垫上染满鲜血,她私处一股又一股红潮溢了出来,染红了裤腿。刚满十四岁,周武王给她送来了牧邑大战国破家亡的“厚礼”。 搂着十岁的弟弟武庚影,武矣定已经不知道流泪了,她被一整天的厮杀c追赶麻木了神经,她感觉找不到任何依靠了。马车外面,尤昔姑姑正拼了命,带着她们向前弛去。 风狂叫着乱窜,霍霍掀动马车的顶盖。黑压压的暴雪魔鬼般罩笼着壁林的小官道。积雪令马车的速度越来越慢,看样子,一路狂奔的几辆马车因逃亡了许久许久,原本骏健的马儿再也跑不动了。 “站住!不要再跑了!” 追上前来的首领高声呵斥,一箭射在第一辆马车的顶盖上,大声道,“纣王已死,尔等再逃也逃不掉了。” “瑯托将军,杀了他们,太师有令,遗商王嗣,一个也不能留了!结果了这些人,我们还得回去复命。”紧跟上前的一个年轻副将大声道。 “这个?嗯,好,先将所有顽抗的臣仆射杀!”名唤瑯托的大胡子将军只稍一沉吟,吩咐道,“剿了殷商遗贼!” 一声令下,瑯托身后两百余甲士手搭弓箭,一齐射向马车。 武矣定左手护着武庚影,握剑的右手不停发着抖。王驾马车十分坚固,只听得车外“蹬c蹬c蹬”利箭射中车壁的声音和偶有刀剑劈上来沉闷的嗡响,车驾外,还有尤昔姑姑,尤殃,尤吉拼命厮杀的声音。 “珑儿,走,护好弟弟!”一阵又一阵箭雨过后,尤昔一把掀开驾帘,拉了武矣定,道,“走,走哇!” 尤昔说着,手中运力,将武矣定c武庚影连拉带搂,把二人朝路旁的一条小道推了过去。 “姐姐,姐姐!影儿怕,走,走,走哇,我要回家,回家呜呜,呜呜呜!”名唤武庚影的,是个十岁不到的男孩,胖嘟嘟粉嫩的脸上都是泪水,他揪着武矣定的衣衫,哑声哭喊着。 “姐姐,姐姐,影儿要去找父王,影儿要去找母妃。呜呜,呜呜呜!”武庚影一边哭一边慢慢蹲了下来,眼前一片雪白,辨不清方向的茫茫原野,让他完全失去了再逃跑的勇气,小小的男孩,只有蹲下来伤心地哭喊道。 “影儿,下去,快,躲起来,不然就没命了!”名叫武矣定的高个子姐姐顺势一推,武庚影已顺着斜坡溜下了小道。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武矣定双臂一展,她身轻如燕,也进入了打斗的人群之中。 武矣定黑玉般的眸子燃着烈火,白皙瘦俏的俊脸上,罩着比雪野还冷的寒气,她挥动封喉宝剑,“挑c撩c挫c拔”,一柄长剑运用自如。 追来的甲士本已将几辆马车上的仆从杀得差不多了,正要罢手,猛地来这样一个亡命的丫头,拼死地厮杀,她一出现,又激发了精骑们的围剿热情,都截过来,手中的长戟毫不留情,一起向官道旁,仅剩的武矣定c尤昔姑姑c尤殃c尤吉几个人招呼过来。 “公主,走啊!你走啊!” 正在这时,手执长戟,将军模样高壮的男子,策马过来,挥动长戟,一下子扫倒十几人,歇斯底里大声道,“公主,快跑啊!” 壁林官道四周,横七竖八又倒下了新尸,血水汩汩流着,洁白的原野平添了恐怖的颜色。 商纣王的小公主武矣定从朝歌逃离,经过一天没命地逃窜,终于在壁林官道被大将军瑯托拦下了。 好一场厮杀! 瑯托不负大将威名,一路结果了纣王宫几十名顶尖护卫后,只听他洪声道:“尤客,反抗无益,下马受死吧!” 瑯托的长刀以盖地之势猛地劈下,名叫尤客的将军奋力拼杀了一天,体力终于不支,手中长戟被斩断,瑯托身后紧跟上前的年轻甲士窜上前补了一刀,正中尤客后心,顿时,尤客的后背被刺了个透明窟窿,鲜血如水柱一样喷射出来。 “放过他们放c放过他们”尤客眼睛直勾勾的,身体摇晃了两下,口中断断续续几句,便从马上栽倒下来了。 “纣王作恶多端,残暴不仁,今我大周替天行道,剿灭恶殷,你们受死吧!”杀了尤客,瑯托长刀一挥,直取武矣定。 武矣定见大将军尤客倒在地上,心痛万分,俯下身去,搂拥尤客,谁知背后长刀已到,眼看便要斩向脖颈了。 “刀下留人!” 一声断喝,一乘快骑。 雪野中一支短箭夹呼啸之声,不偏不倚正中瑯托的大刀,大刀受到猛力,歪到了一旁。 “将军,刀下留人!”来人声若铜铃,二三十岁风华人物,面如青玉,方脸长身,头戴王缨,脚蹬小龙靴。 如此俊朗人物,正是周武王最小的堂弟姬元伯。 来得好快! 话音刚落,姬元伯已至近前。 “大王有旨,厉战已毕,纣王伏诛,上天有好生之德,凡纣之王嗣,长子封于殷,荣为子c伯c侯,好生管理殷人,辅佐大周;幼子均如己出,引入镐京王城,以抚成养,钦此!”姬元伯手执王诏,长声念完后,对跪在地上周族所有将领道,“都起身吧!” “臣遵旨!”瑯托接了王诏,恭敬地行了大礼起身,押了武矣定一行,向西,镐京而去了。 风雪交加,空气中的血腥味儿让人窒息。 牧邑,行宫。 公元前1046年1月24日,戊辰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武矣定夺命 2 话音刚落,姬元伯已至近前。 “大王有旨,厉战已毕,纣王伏诛,上天有好生之德,凡纣之王嗣,长子封于殷,荣为子c伯c侯,好生管理殷人,辅佐大周;幼子均如己出,引入镐京王城,以抚成养,钦此!”姬元伯手执王诏,长声念完后,对跪在地上周族所有将领道,“都起身吧!” “臣遵旨!”瑯托接了王诏,恭敬地行了大礼起身,押了武矣定一行,向西,镐京而去了。 风雪交加,空气中的血腥味儿让人窒息。 牧邑,行宫。 公元前1046年1月24日,戊辰日。 “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周族所有的重臣,大殿内,百官朝贺。 “众卿平身!”周武王仪态俊雅,温厚谦恭,他温润的双目中,闪着胜利的精光,双手泰然平举,令百官起身。 自文王起,酝酿的伐纣兴周,剪除暴政大业,于几天前牧野大战的结束,宣告了殷商腐朽政治的土崩瓦解,周武王于牧邑行宫登上王位。 一个崭新的历史时代开始了。 “大王,纣王的残骸已找到。礼部还其袍服,殓入棺内,葬入其宗庙内了。”大宗伯鲜于坤出列,朗声道。 “嗯!纣王虽昏庸无道,残暴不仁,可毕竟他是殷商的王。他虽然死了,我们厚葬他要让他的子嗣们脸上有光,殷人有颜面,大宗伯办得好!”周武王夸赞道。 “大王,殷商政权瓦解,江山易主,若大王心存善念,将他的孩子们都留下,恐成祸患啦!”姜子牙缓缓出列,拱手一揖道。 姜子牙的声音里有一种不显山露水的威严。 姜子牙乃王后邑姜的父亲。自文王起,姜子牙便辅佐文王,韬光养晦,以图取殷商王权为己任。姜子牙智勇双全,于军事上有决胜千里之能,他既是周武王的恩人c老师,又是周武王的岳丈。 朝堂之上,百官面前,作为王后的父亲,大王的相父,姜子牙本无托大之心,但正如他满头银发昭示的古稀之年一般,统御三军的气势c决胜千里之能c辅国之才,不经意间,流露无遗。大王特允的暗紫红袍独一无二,太师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地位无人能及。 姜子牙双手抱拳,只略略颔首,他的声音,已清晰地传到每一位朝臣耳朵里了,周武王自然听得更为清楚。 “是啊,大王!”夭南主见太师提出此议,也一步跨了出来道,“大王,这些商王遗嗣,留着便是大祸呀。” 夭南主乃西岐最大家族夭族的族长,是文王的挚友,早在殷纣时期,文王被囚于羑里,当时夭南主一手筹划,将文王救出。后来周武王娶了夭族千金夭玉凤为夫人,夭南主也便成了周武王的岳丈。 两位岳丈同时提出这个问题,让周武王心里“格登”一下。他不露声色,捻着胡须,作沉思状。 “大王,太师说得有理!想那纣王之后嗣,因其父不仁,恶行昭昭,终得了应有的恶报。但毕竟我大周夺其城池,改其王权,令他们从主变为奴,由君沦为臣,如此这般,其心必生怨恨,留下他们,是留下了祸端啊。”又一人上前,俯首拱揖,娓娓说道,此人正是周武王之弟康叔。 “依爱卿们所言,应如何安置殷商王族的后嗣呢?”周武王向前倾了倾身子,用徐缓而温和的声音问道。 “尽诛之,以绝我大周万民之后患!”姜子牙并不抬头,语气毋庸置疑,肯定而坚决地答道。 “对,尽诛之!”接二连三,又有几人跪叩附和着。 周武王手捻灰白胡须,眉角微微上翘,从表面看上去,周武王并无大的情绪波动,但从他手捻胡须这一动作,道出他心中一定做着剧烈挣扎与判断。 “不,万万不可!” 正在周武王心情十分矛盾时,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从众臣中传出,随即一个人疾步向前,拜倒恳言。 “四弟叔旦,快快起身说话。”周武王面露喜色,见来人正是自己的同胞兄弟姬旦。此时一听他有不同见解,忙请他起来回话。 “纣之灭亡,商倾覆,皆因其王残暴不仁,视人命为草芥c杀戮成性而造成。今大王一举灭纣,救万民于水火,伐纣王无道暴政。天下未安,何能再杀无辜,再涂生灵?”姬旦言语恳切,有条不紊,不急不徐,说出自己的想法。 “大王,干戈才熄,又起杀戮,天下臣民,如何能安?”姬旦话刚说完,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手持宫节,双手作揖,并不跪下,侃侃而言。 “仲且叔所言有理。”周武王一见此人发话,面露喜色,疾步下殿,双手扶起老者。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与文王一同被纣王关押于朝歌羑里的西岐王叔仲且。 “各位爱卿,我周朝已得天下,治天下必以仁德居之。现伐纣克商,大业初定。理应怀柔四海,勤政爱民。纣之诸子,虽为其后嗣,并非均为暴虐祸乱之徒,更多子嗣尚未成年,若能支解其王族权力,分散其势,收入荡山以南行宫,教化抚养,导之向善,于江山社稷,于臣民,都将是仁爱归心之策。如今若大肆屠杀,血染殷都,恐将激起民怨,招来更大祸乱啊。”周武王端坐龙椅之上,双目炯炯,语重心长地道。 周武王一番话,既道出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又感念文王在世时以仁为本的孜孜教诲。连年战乱c抗击暴政,让这个垂垂老矣的君王疲惫不堪,对于已被追杀的纣王王族之子,他更想少一些荼毒,多一些疏导,仁政抚民,以安天下。 “大王圣明!大王万岁c万岁c万万岁!”姬旦领先山呼万岁,堂下百臣,均跪呼称颂。 公元前1046年正月,周武王克商后,消灭了商朝,夺取政权,建立西周王朝。对如何处理庞大的纣王王族后裔这一政治策略上,周武王听取了同胞四弟姬旦的建议,支解旧王族政权,分散成年王子的实力,封给他们土地和城池。对纣王尚还幼小的子女,均收入镐京王城南院行宫教化抚养。 周武王的这一政治举措,在当时刚刚取而代之的新王朝政治上,赢得前所未有的人心归聚和社会平稳的局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桐院地下道 1 “嗖c嗖” 地道中两只箭来得好快! 尤昔姑姑夹着武庚影,正疾走间,听得声音,和身侧翻,左手轻轻一带,运力于臂,着壁墙上,一个漂亮的前劈,避开快箭,人已稳稳落在地上了。 “姑姑,姑姑,姑姑!”男童打扮的武矣定,见尤昔姑姑轻易避开她射来的双箭,一声娇呼,飞也似地跑来扑进姑姑怀里嗔道。 公元前1045年新岁刚过,镐京荡山以南,桐院行宫。 牧野大战过去一年整,武矣定刚满十五岁。 武庚影喜欢在桐院里习练武技,尤昔姑姑不肯。桐院四处都有大周朝的公公c奴婢,还有其他小国的质子,来来往往人多眼杂,是犯禁忌的。 尤昔姑姑只半年时间,利用每天深夜,偷偷地挖了地道。 夹了武庚影至墙角后,右走三步,又向前走三步,再向左走三步,再向前趋三步。姑姑身形飘忽,完成这些动作竟在刹那间。前面是用茅草覆盖的普通墙壁,平常人走到这里,乍一看,以为到了整个院落尽头。尤昔姑姑左手向上伸直,食指轻按墙头上泛着幽黄,一个不起眼的木桩。 “呜嗡”,一声闷响,右侧地面,出现一米见方的洞口。 尤昔姑姑从这里到了地道。 地道内向下c向左c再向下,均为三步,走完独有的玄门步伐后,尤昔姑姑向前迈出三步,一片光亮中,有一道暗河,过了暗河,出现一大块三丈有余的空地。 空地边缘全为木篱笆隔离,密密匝匝的树木在外,形成天然屏障。 数月时间,尤昔姑姑c尤殃c尤吉为武矣定c武庚影,挖通了地道,开辟了习练武技的地下演武场。 武矣定c武庚影,是前殷主子,东侯国尤服公主的孩子,三岁习剑c读典籍,殷商王宫内最受宠的小公主就是武矣定。 主子都不在了,与尤服公主情同姐妹的陪嫁尤昔姑姑c尤殃c尤吉,当然会将小主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抚养。 色淡秀气的娥眉轻蹙着,娇小细致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忧虑,刚满十五岁的武矣定,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漾着哀愁。她双唇饱满有力,虽是男孩打扮,眉宇间冷傲盛气无比,灵动中蕴含勾魂摄魄之态。虽只有十五,个头已有尤昔姑姑高了,只不过因为年纪幼小,身体发育尚自盛始,所以突然看上去,就像一个俊美的小少年,又倔强c又青涩c又有力量。 这个武矣定便是去年在壁林官道雪野里,差点被瑯托一刀杀死的纣王小公主“珑儿”。 “珑儿,好长进!”尤昔姑姑放下武庚影,蹲下身子,一下子搂着男孩打扮的“珑儿”,满脸欢欣和安慰。 “姑姑,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武矣定仰头,一本正经地问道。 尤昔姑姑紧抱了武矣定,她默不作声,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有紧紧地抱着她,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呀,啊呀!我武矣定,总有一天,我要杀了周武王,杀了姜子牙,杀了他们呀!”武矣定见尤昔姑姑不作声,她猛地站起身,挥起宝剑,朝栅栏处一阵乱砍,放声大叫道。 牧野大战已过去一年多了。 马鸣c厮杀c哀号,种种惨痛景象仍历历在目,空气中的血腥味儿从未散尽。追杀c战乱c疾病,连同殷商旧王族的多舛命运直到周武王颁诏,一切一切才渐趋平静,旧王族所有子女才苟活下来。 纣王所有幼子被带至镐京,四下分散了,由荡山南行宫寺人总管遂良用一一安置。 尤昔姑姑与尤吉c尤殃一道,进入别院中最偏僻的桐院中居住,负责照料十岁的小王子武庚影和最小的公主武矣定 武矣定修长的身形,细白若嫩笋的手指,如珠似漆的双眸亮若朗星,俨然继承了她母亲,东候国公主和纣王王族血脉里的优点。去年被追杀的一幕,深深烙在她脑海中。父王在哪里,母妃也不知去向。过去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珠玉华服,山珍海馐,应有尽有。如今远离家乡,住在这样一个又狭小,又破败的院子里,时不时还有几个阴阳怪气的寺人来查看,来训诫,陌生监视的目光,冷得像冰一样的眼神,就像一条条毒蛇,每夜缠绕着他们。 武矣定一想到这些,总会不自觉身体发抖,双手冰凉。尤其到了深夜,被周军追杀的恶梦惊醒,看着漆黑的夜,听着王弟影儿均匀的呼吸,武矣定偷偷暗泣了多次。 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父王母妃呢? 武矣定心里不止一次c奔跑c呐喊,哭诉着,甚至逃跑一千次一万次的心都有。但她没有这样做,尤昔姑姑告诉自己,这里守卫森严,规矩如云。住在别人的王城,弄不好命就没了。武矣定唯一可以做的,也是唯一个能安慰自己的事情,是学武技,是每天深夜尤昔姑姑陪自己习练剑法。 母妃留给自己的封喉剑,是最好的好伙伴儿。封喉宝剑是东侯国的至宝,母亲出嫁时作为东侯国陪嫁的重要嫁妆之一。 “寒冰白刃若出鞘,见血封喉音无杳”,便是形容封喉剑的凌厉狠辣。武矣定三岁练剑,拜东侯勇士忽伦为师。“快c准c狠”拿捏十分到位,武矣定天份颇高,忽伦看重这个小徒弟。牧野一战,时局混乱,各自走散,忽伦也不知去向了。武矣定思念师父,思念亲人,思念家乡。还好跟随寄居的有王弟影儿,自小侍侯身侧的尤吉c尤殃都是自己的亲人。 行宫别院有极其严格的规定,所有人都不允许随意走动,更不能私藏兵刃,不许习武,不许念书。 机灵勤劳的尤昔c尤殃c尤吉,硬是挖出一条地道,开辟了地下出口。尤昔姑姑作为纣王宠妃的侍女,时时不忘战争中的惨烈,不忘亡国耻辱。她一心教授小王子c小公主武技,把对商王朝的爱心,全部倾注在纣王的孩子们身上。尤昔希望,即使以后有再大的变故,这些可爱的王子c公主们都能活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桐院地下道 2 “姑姑c姑姑c珑儿要出去,珑儿要上那棵大树上去。”武矣定哭喊了一阵,猛地回来扑在尤昔姑姑怀中,一边娇嗔着叫姑姑,一边说出自己的想法,双手使劲儿摇着尤昔。 尤昔姑姑心中一惊,看着怀中的武矣定,不由想起前几天祭祀中,闾人大常通知各院中的奴仆c公子c女姬去跪叩周先祖,经后弃山时,那里有一棵参天古树。当时武矣定欢喜异常,撇开尤昔,自己一个人行走如飞,登上树干,如履平地,树上一只大鸟甚至没来得及飞走,被武矣定抓在手中,把玩很久。当时尤昔惊出一身冷汗,幸好周边并无其他宫人。尤昔姑姑纵然轻身功夫再好,却也无法飘身上树空手抓鸟。 后武矣定回得桐院,尤昔姑姑一一陈清厉害关系:纣王族后裔弃于周行宫别院抚养,习文练武一经被发现,是要被处死的。尤昔不得已,将武矣定父王母妃俱已殉国的事实告诉了她,当时武矣定握紧双拳,眼中饱含泪花,却没哭出一声来。 此时,怀中的武矣定又提出这个要求,怎不让尤昔心惊。 “姑姑,影儿也想出去。”一旁的武庚影听姐姐提出要求,也在一旁拉着尤昔的衣襟,奶声奶气地说。 “好c好!先把本领练好,姑姑找机会带你们出去,好不好?”尤昔双眉已拧成结,口中却应承着。 “哦,好喽,好喽!”武庚影笑着跳起来,武矣定也站起身,提起身边的大弓,拉着影儿,去篱笆近处的武桩练功去了。 尤昔看着武矣定的背影,小小年纪,手提百十斤重的大弓,竟然毫不费事。这张弓系纣王宫中御前侍卫飞胡留下,一直被藏在马车的衣箱中,没想到小公主却如此喜欢它,且能轻易拉开它,用树枝自制的木箭射出去,威力惊人。 “太像了!”尤昔看着武矣定的身影,心中默默想道。 武矣定长得酷似她的母亲。挺直而秀气的鼻梁,眉眼如画,身材修长显得单薄,皮肤白晳而稚嫩,一头秀发乌黑发亮,尤其是她的睫毛,又弯又长,简直就是一个标准的美人。为了不吸引周朝寺人的注意力,尤昔时常拿剪刀剪去她的睫毛。武矣定的臂力更像她的父亲,小小十几岁年纪,百十斤的大石阻挡她不得,轻而易举便能掀开巨石,百十斤重的大弓,轻轻就能拉开,即便是树枝做成的箭射出去,亦能穿石。 简直太不可想象了,王族的血统里,武矣定完全继承了她父亲的勇猛和神力。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不能,绝不能”尤昔默默想着。 正在尤昔沉浸在无边思绪中时,壁挂上的两块铁铃碰撞着发出声响,一听便知,已有人进入洞中。 一个人影来得好快。 “尤殃,你怎么下来了?”尤昔见来人,问道。 “快,带他们上去,宫中来人了。”尤殃神情紧张,说完话,转身疾走上去了。 地道狭窄,必须一个一个上去速度才最快。尤昔招呼两个孩子,依序出了洞口。 “众奴听旨!”尤昔刚将武矣定c武庚影带出地道,洗去脸上汗渍,整理好衣衫,一个肥肥胖胖的公公长声呼道。 “明日诸王子荡山狩猎,众奴须禁户,未经通传,一律不得外出。寺人圭的声音拖得很长很长,女人一样的声音又尖锐又高调,就像荒野里的刺一样扎人,听着很不舒服。武矣定不愿下跪,被尤昔轻点腿部软穴,才算跪下。 “尔等须安守本份,不得擅自离开,这是规矩,懂吗?”宣旨的寺人一脸不屑,他叫圭公公,武矣定私下给他取了个名字,叫“乌龟公”。每次宣旨,他总称大伙儿为“众奴”,武矣定气得牙痒痒,恨不能上前一把掐死他。 圭公公宣旨完毕,便摇摆着胖胖的身体离开了。 武矣定还跪在地上,她的胸口有一团火,烧得令她窒息,她握紧双拳,狠狠盯着几位寺人离开的方向。 武矣定在想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驻扎荡山下 1 “大王,昨儿个下了一夜雪,好兆头啊!”德福公公一边侍候周武王更衣,一边细声细气地道。 大内王宫,凤凰台。 “老糊涂!”周武王哂笑了一下,道,“二月了吧?再过些时日,立春了,天气还如此冷,哪儿来的好兆头?嗯?咳c咳咳咳!” 周武王说话时,看了看藏书轩的窗外,又咳了好几声。王后邑姜起得早,才五更,龙床上已没了王后的身影,周武王每天这个时候准时起床准备上早朝。 凤凰台的婢子寺人们,早已忙碌开了。 大王这话儿说得!”德福白白净净的脸上泛起浓浓笑意,十分谗媚地道:“瑞雪普降啊!地里的小虫子一下儿被冻没了,这是老天爷给咱大周春耕的礼物呀!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德福不失时机地一拜,细声道。 “嗯,好!借德福的吉言,今年我大周一定会风调雨顺,谷物满仓,百姓安居乐业,哈哈哈!”周武王笑着,高兴地往凤凰台大殿而去。 “大王,天寒地冻的,您的寒疾还没康复,仍在服药中,王儿们要去狩猎,让年轻人去,我们便不去了吧。”王后邑姜帮周武王盛了一碗羹汤,柔声道。 “咳咳咳天家狩猎,本王想王后你咳咳咳” 周武王不知是呛着了,还是喉咙痒,他正欲说话,一长串咳嗽令他直不起腰来,王后心疼地赶紧走过去为他拍打着后背。 “本王是想,你和玉凤她们,一直待在宫中,也待得腻了,趁雪化了,带你们去荡山,好好玩一玩,住几天。公主们都大了,也都去。哎!本王的身体,不争气啊!”周武王温声道。 “大王,孩子们都大了,有将军们跟着,大王尽可以放心。孩子们年轻,让他们去吧。大王,给他们两三天时间,狩猎c活动活动筋骨。朝中诸事,万象更新,许多大事还待斟酌,大王,我们便不去了吧!”王后温柔地抚着周武王的肩膀,和声说道。 “嗯,好!王后言之有理!”周武王思索了片刻,道,“春耕过后,至下半年秋收结束,朝中一应事,俱有个好安排,到那个时候,王后,本王再带你们出去,好好儿地玩几天去。王后,本王欠你一次狩猎,记着!记一笔帐在这儿,可好?” 周武王十分温情,拉住邑姜的手,朝心口上一点,无限怜爱地注视着邑姜道。 “大王圣明!”王后不失时机地一拜道。 无论多少年过去,姬发和邑姜总是恩恩爱爱,心有默契。大周才立国一年,百废待新,万物尚治,别说周武王寒疾尚未康复,即使身体很好,朝中大政,一日也是离不开他的。所以,王后轻言细语,便改变了周武王想率后宫妃嫔c文武大臣去荡山狩猎的计划。 公元前1045年2月5日,乾元大殿外。 “诸王子c公主今起狩猎,上承天训,下利普化,兽人令率千甲士共享。劳练肌体,砥砺元精,壮我大周,国运昌隆”大寺人禄福的声音高而尖细,双手托着王诏,站在乾元大殿外的高台上,大声宣读圣旨。 “大王圣明!大王万岁c万岁c万万岁!” “驾c驾c驾!驾驾!” 瑯托长刀开路,旌旗猎猎,骏马如风,十几位将军随行护卫。一路车马簇簇,大周王旗迎风招展,鼓乐c长号齐鸣,浩浩荡荡,往镐京城五十里外的荡山而去。 桐院处于荡山山脚,大漳河河畔。 “姑姑,姑姑,我要出去玩儿。”武庚影双手拉着尤昔姑姑的胳膊,使劲摇晃。尤昔姑姑堵了大门坐着,一脸无奈,她慈爱地摸着武庚影的头,僵硬地坐直着身子。 尤吉低着头,靠窗户坐着,一针一线,为两个孩子缝补衣服。她只有二十来岁,当年陪武矣定母亲,尤服公主远嫁朝歌时,她还只有几岁,一晃许多年过去,青春的年华令她的皮肤光亮而有弹性,尽管着粗衫布衣,也难掩骄傲而饱满的身材。 最里间传来“嚯c嚯c嚯”的声响,沉闷而有力,一下,一下,又一下。尤昔知道,武矣定又在大磨石上磨她的短刀。尤殃和武矣定最交好,自幼长在东侯国,刀枪棍棒自是不在话下,是武矣定最贴心的奴仆。 “我!” 武矣定伸长脖子往外瞄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我也想出去。” 武矣定伸出手压在嘴唇上,做了个禁止发声的动作。尤殃心领神会,默默地接过短刀,一下又一下磨了起来。主子的想法她也有,主子要怎么做,她只能默许,不能发表过多见解。 “这里?嗯?”武矣定走到墙边,伸手指了指头上的窗户。 比武矣定高几个头的地方,有一扇很小的窗户。尤殃吐了个舌头,她心里没底了,难道她的这位小公主,真要闯出去吗? 周王朝众王子狩猎,除为了猎取野兽,获得皮毛,更重要的,是在大将的引导下懂得作战要领,学习军事策略。当武矣定听圭公公前来宣读“禁足令”时,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她想到了过去,她的商王朝,她的国家。众多公主中,父王每次狩猎,总要带上自己。小小的武矣定,除了继承东侯勇士的彪悍外,骑c射c竞技,样样都能搏得头彩。外出狩猎,曾一度成为武矣定大显身手,一展神采的搏击场。 可如今,唉! 荡山脚下,人头攒动,诸王子c公主驻扎下来了。 “尔等听着!” 兽人令统领寺人兽公公大声道:“小王子们还是头一次独个儿地外出狩猎,大王口谕,三天为期,若有疏离职守,保护不力,不服从调配者,军法处置,就地行刑。”兽公公将“军法处置,就地行刑”八个字加重语气,厉言疾色道。 兽公公说毕,看了看跪在面前的几十人,又缓和了一下语气,接着道:“尔等均为王宫近侍,是执掌一方的重要角儿,仰仗我王的庇护,才有今天的位置,天家恩泽,浩荡若海,当效犬马,不敢有半点懈怠。差使若当好了,红利自不必说,升迁提拔,只要王子公主们一句话,各位可懂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驻扎荡山下 2 “属下明白!”一色土黄色紧身装束的兽人令,虎奴,熊奴c甲奴c鹰奴齐声回答。 随行的除了大内兽人令,千甲士的头目以瑯托为首,各分队首领,均在听令之列。庖厨,御食人,药人,各部头领均听命谢恩。 荡山脚下,贝湖湖畔,绿草茵茵,湖水清冽,空气清冷的空气中飘散着花香,这里,与后弃山紧紧相连。 天黑下来了。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明天去抓老狼,我也要去,你带我去。”灯火通明,最高的圆顶帐蓬内,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出。 阔大奢华的圆顶帐篷,居于众帐蓬中央,处于高点。外围百名甲士站岗放哨,帐篷门口,一边肃立高大威猛的四名武将,手持长戟,笔直站着,一脸肃穆,雕像一般,巍然不动。帐蓬内宽大华丽,门内两边又各有二人把守,均一色武人模样。 说话的小丫头头簪精致小黄花,右手腕上佩戴一只深蓝色玉镯,小凤纹理的镶金丝小褂,包裹得身体圆滚滚的,头发乌黑发亮梳成小辫垂在右肩上,面如粉玉,唇若涂朱,大约十一二岁年纪,她毫无顾忌地一边说话一边紧紧抓住一个高个子少年郎,撒娇地道。 “弯弯听话,山中的大蟒蛇太凶,等哥哥去抓住老狼,带回来给你玩儿,你喂养它,可好?”高个子少年郎温声说着话,一把抱起小丫头,叫她“弯弯”。 这高挑个子,长得健硕圆实的少年,正是当今周武王与邑姜王后的爱子姬诵,也是新朝立下的大周太子,撒娇的小丫头“弯弯”正是大周的嫡公主。 明日王子哥哥们都去深山狩猎,小公主弯弯耍赖着非去不可。 “哼!不!”弯弯公主倔犟着嘟起嘴巴,双腿乱甩要从太子怀里溜下来。 “弯弯听话!梅姑,带公主歇息去吧。”太子姬诵虽仅十六七岁年纪,模样威仪,却像模像样如个大人一般,他见弯弯公主耍赖着,于是正了脸色道。 自幼受周武王教导,邑姜王后严格督促,文韬武略,礼仪诗书,样样出色。大帐内公主耍赖,他立即拿出太子的威仪,命母后派来的梅姑带公主去休息。太子有太子的威严与龙气,尽管姬诵看上去和颜悦色,可他的语气自然有一种震慑力,身上携王者之气,下人唯命是从。 “太子哥哥一会儿也早点歇息!各位王兄,宝珠告辞了!”说话间,从侧面椅子上走过来一个与弯弯年龄相仿的女孩,彬彬有礼向太子和大帐内的人行礼,道晚安。 “宝珠妹妹最懂事,明日与弯弯等着哥哥们的好消息吧。”姬诵称这个小女孩“宝珠妹妹”,她正是后宫慧嫔所生的女儿,名唤宝珠。 王宫中,王子公主甚多,狩猎属于军事训练,一般情况下,公主很少参加,成年王子多半会参与训练,锻炼体能,磨练意志。嫡公主参与狩猎,出王宫感受军事锻炼属于一种殊荣,慧嫔在后宫中属于品阶地位均不高的后妃,宝珠公主之所以能随行,多半是因她与嫡公主年龄相仿,平日一起读书,文秀懂礼,又与嫡公主要好,才获得王后首肯,参与狩猎的。 “哥哥们勇猛威武,定能有大大收获,我们等着好消息。”宝珠公主口齿伶俐,谦卑有加地一边答了话,又拜了礼,便与一群仆人陪着弯弯公主,出帐去了。 “禀太子!”宝珠众人刚离去,帐蓬外传来一长声禀告。 “传!”太子姬诵面露喜色,一转身坐在正厅红木椅子上,朗声道。 “太c太c太子!”来人有点口吃,汗流浃背,大声禀报:“臣快马访一百里外的猎户,这荡山腹地,有c有” 不知是累,还是太过激动,来人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赛风,喝口水,慢慢说。”太子眼神精光灼灼,称来人“赛风”,泰然道。 此人便是周武王攻朝歌时麾下脚程最快c身手最敏捷,轻功上乘的“小旋风”赛风。他年龄虽小,幼为孤儿被周武王行军途中捡来收养,十七八岁练得一身好本领,周武王看重他天资过人,为人忠厚,便指给太子为贴身护卫。 “太子,原来这荡山真不敢小觑。东山头是黑熊的老巢,西山坳中有狼群,南面嘛据说,老虎有门那么高。”赛风喝了口水,说话顺溜了许多。 “你这小子,消息可不可靠?说了谎,小心割了你舌头。”右侧椅子上一名少年男子说话了。 这男子也是个少年郎,看样子顶多只十五六岁的模样,说话时表情放松,带着调笑口吻,在太子帐中,一点也不拘谨。 “叔虞哥哥,可别小瞧了这赛风,他可跑得过老虎。”又一张椅子上的一个少年说话了,堂上笑声一片。 太子帐篷内坐的,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周武王的几个年龄大些的少年王子。 年龄最大的也不过十七八岁,是王贵夫人所生的王长子,名为姬韩荣。模样十六七的,是洪夫人所生的儿子,为姬应候。坐于最下方木椅上,很少发言的,是十五六岁年纪的姬邗叔,为后宫中兰嫔所生。而刚刚调笑发话,神态自若的,便是太子的胞弟唐叔虞。 五位王子皆为风华正茂c少年意气的年轻俊才,听赛风探得关于荡山猎物的消息后,心中都是一阵狂喜。适才几位王子善意调侃赛风几句,也都只点到为止。王子们深知,父王将如此一个勇猛厉害的少年安放于太子身边,太子的地位,是不言而喻的。 赛风一边塞麦饼到嘴里,一边与众王子津津乐道讲述荡山方圆百里的猛兽。 身长五尺的野猪,大獠牙可以刺穿黑熊的肚皮,奔跑起来以一带十,猎户独身一人可不敢惹它们,它一拱嘴,木桶粗的大树也能被掀倒。黑熊c豹子c麋鹿c獐c猞猁c羚羊 赛风手舞足蹈,尤如亲眼所见一般,直到姬诵抬手打断他,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众王子面前禀事,立即跪下,伏下头不敢再言语了。 “哎呀,好是好,能不能抓个大家伙回来,还得看各自的本事了。罢了,睡觉去,很好很好!好生歇了,明日方能抓得大虫!”王长子姬韩荣听了一阵洪声道。 王长子姬韩荣仔细听了赛风的话,伸了个懒腰,便大刺刺出了太子的帐篷。剩下的王子们见大王兄走了,也陆续起身,告别太子,各自回去休息去了。 太子兴奋得有些睡不着! 荡山的夜,黑得彻底,帐篷里的灯全熄了,只剩下众王子帐蓬外放哨的甲士,来来回回走动,恍若夜间幽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射猎第一箭 1 “呜c呜呜c呜呜呜!”二十支长号齐鸣。 吹长号的甲士憋足了劲儿,清晨的荡山天刚蒙蒙亮,大地被长号呼唤着,一百名甲士抬着几十斤重的长号,号声清越激昂,穿透林野。 “咚c咚!咚咚咚c咚咚咚!”密集高亢的鼓点敲响了。 随着长号落音,百名鼓手敲起战鼓。鼓号齐鸣,震动山野,大队人马集结。旌旗招展,骏马嘶鸣,被编制成百支分队的狩猎活动开始了。 “驾!驾!驾驾!” “出发!” 太子一身玄暗金黄,着连身深衣,束了发髻,紫金环套在髻上,一颗墨绿宝珠缀于金环上,平添满身贵气。贴身软甲护体,骑了骏马“云中鹤”,一声令下,狩猎开始了。 五位王子领头,率五大支队,百名小分队,发散式向荡山腹地,东c南c西c北方向而去。 “太子,晚上见!”王长子姬韩荣浑身黝黑,骑一匹高头劲马。马儿毛皮发亮,神骏异常,一看就是纯种的漠北宝马。王长子目光炯炯,从太子近旁分道而过时,大声与姬诵招呼。 “晚上所获猎物,回营后各队一较高下!”夭申侯策马紧跟王长子身后,他放声与各分队的王子c公子c甲士洪声说道。由于马儿速度快,声音只一飘,人已经不见踪迹了。 天还没大亮! “笃c笃c笃”的马蹄声一阵快过一阵,转眼,所有甲士c马匹c旌旗,淹没于茫茫山峦了。 后弃山与荡山被大漳河相隔,此时,它一样沉浸在黎明到来的暗夜中。 “尤殃,这边,快!”武矣定一纵身,从窄窄的窗户飞身跃下。 还好,被她扔下的长弓完好无损。武矣定抬起头,小声示意正在窗户上猫着腰,要往下跳的尤殃。 “嗨,来了!”殃妹背着长剑,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呼,只一下,轻轻落到草地上了。 商王族幼子所住的厢院c曲院,都建在后弃山的山脚,是南宫行院临近大漳河的分支,乃整个别院的南界尽头。因为地处最南端,比较清静,往来人员也单纯。桐院这边清静,几乎被人遗忘了,莫说此时从院后杂屋的窗户跳下,潜往深山,即使在白天,也不会让人发现。 “走!”武矣定弓腰小声说着话,淡烟一样飘下高坎。 两个女孩,一色紧身男孩子装扮,头发用黑色的头巾包好,乍一看,完全是两个英俊少年。尽管武矣定才十五,个子与十的尤殃差不多。顺着事先摸好的路线,不一会儿,二人消失在茫茫丛野中了。 大周后宫,四更。 依凤殿与凤凰台相距不足千米,楼群式样属主次依傍c相辅相成关系,黎明前白昼带来的微光中,愈发显出两座庭院主次的区别。 天刚放出微光,晨曦还在天边,光将万物塑成一个剪影静溢神秘。凤凰台不愧为王后正寝所在,它高居于十米上的青垒高台之上,白玉石搭成石级,以徐缓之势延升而上。四角飞檐,精巧成趣,正殿之下,斜角生出东c西c南c北分殿,呈依附之势,赘附于正殿两侧,形成傲于群殿的建筑林。 凤凰台的主人,便是当今太子姬诵的母亲,周武王的发妻,太师姜子牙之女邑姜。 依凤殿紧邻凤凰台而建,虽比不得王后宫殿气势宏伟,却也东c西c南c北分殿环绕,飞檐流阁,错落有致,自是另有一番气象。 “端娘娘,您可小憩会儿,奴才给您瞧着呐。”依风殿王贵夫人密室里,传出一个微细的声音。这声音又轻又柔,带着万般示好与呵护,让人只听着这声音,便暖心到骨子里去了。 说这话的,正是依凤殿首领寺人,也就是管事太监春贵儿。他站在离王贵夫人只两步的距离,弓着腰,双手扶着端姬,细声说话。 “你懂什么?唉!”王贵夫人夭玉凤一夜没合眼,披着长长的秀发,端坐在密室里,身形剪影般单薄。 此时,依凤殿寝殿里只一丁点灯燃着,从外间,几乎发现不了亮光,屋里昏暗,甚至连彼此表情都难以看清。端姬用极小极小的声音斥责了一声,又弱弱地叹了口气。 “吁,来了!”春贵儿小声着,一拉端姬,两个人同时退到帷帘边。 说话间,只见一个黑影从外殿窗户飘了进来,依凤殿二十几扇大窗,独此一扇虚掩着,若无事先约定,若非自己人,怎能恰好从此窗而入?所以,春贵儿肯定地道。 “娘娘,属下来迟!”随着低哑的声音,飘身而入的身影准确地跪倒在端姬面前。 “由丁,怎么样了?”端姬听出熟悉的声音,一只手上前扶起来人,沉声问道。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王贵夫人胞弟夭申侯的亲随由丁。春贵儿插好门窗,立于帷幔旁,不时向外张望。 “申侯让娘娘放心,昨夜我等已入黑谷,一切布置妥当,娘娘可高枕无忧。”由丁声音低沉,语速很慢很慢,每一个字都让夭玉凤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消息好,夭玉凤无比兴奋,心跳不已。 “好!火速返回荡山,不可停留。”端姬紧紧抓住由丁的胳膊吩咐着,她发现自己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安静下来了。 荡山西侧,腹地。 “末传子,看招,轮到我了!”丛林深处,姬诵举起弓,搭上利箭,瞄准了远处奔逃的麋鹿。 荡山深处,庞大的狩猎队伍呈合围之势,进入荡山腹地。训练有素的细犬如鱼得水,历经大战后的甲士们突然放松下来了,跟着主子进山狩猎,更是意气风发,如鱼游大海般惬意自在。一阵猛攻后,獐c獾c兔c鹿,小动物纷纷落网,各小队收获颇丰。 此时,以太子姬诵为首的小分队朝西山进发。 “不对,我们俩比一比,看看谁的运气更好一些! 紧随太子的,是一名英武少年。只见他面色红润饱满,双目炯炯有神,高而挺直的鼻梁,额头又宽又平,个头比姬诵稍高一点点。他一边说话,一边夹了马肚子,举起弓搭着箭,不甘示弱,瞄准猎物,准备攻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射猎第一箭 2 听他与太子讲话,亲近中又显心意相通,毫无拘束,这少年正是当今太师姜子牙的嫡孙,吕伋之子末传子。只因其姑母乃当今王后,自小便养在邑姜身边,周武王夺得王权后,这末传子便一直在宫中,成为太子伴读,平日与姬诵一同习文练武,自是无比要好。 “中了,快c快!赛风,去给我把这只该死的鹿抬回来。”几乎同时,两名少年双箭齐齐射击,那只被猎犬追得没命逃窜的鹿一下子栽倒在地上,由于隔得远,太子以为这只鹿已被自己射中了,兴奋地大喊赛风。 “好大一个家伙!”赛风扔下马,双脚连蹬,身轻如雁,他第一个赶到猎物身边,只听他在百米外高声叫道。 “吁c吁!”太子和末传子骑马随后赶到,身后甲士们哟喝着呐喊助威。 “太子,收获不小啊,恭喜太子了!”正在二人高兴时,背后一个鸣锣般的声音响起,直震得树木颤抖,大山中尽是这声音的回响。 培伦是员猛将,是太师一手培养提拔的大将军。此时他声若钟鼓,隔老远向太子这边高呼“恭喜”。 外出狩猎虽离王宫只五十余里路程,但帝王家的猎场,荡山方圆却有两百里之广,山大人稀,猛兽怪禽居于深山之中,加之灭商之后,天下尚不安宁,周武王年事已高,不能亲自出行,众王子第一次独行狩猎,朝廷派出心腹将军,武将高手,千余甲士随行,确保这次狩猎中众位王子既能锻炼体能,亦能平安归来。这培伦,便是武将中的佼佼者。 “哎呀,这c这”赛风双手抓起猎物,当看见它身上所中之箭时,却发出遗憾之声。 太子和末传子几乎同时下马,奔了过来。原来,麋鹿屁股上中的一箭,是太子的镏金箭,而致命的一箭,穿过咽喉的,却是末传子的木甲箭。 “这?哼!”姬诵见此情景,面上一冷,哼了一声跃上马背,就要离去。 “太子,等等!太子,围猎之事急不得,这不,兔c獾c野鸡,您都有了呀。”培伦指着几匹马上驮运的猎物,憨笑着劝慰太子道。 “将军休得言语,我大周江山,山肥水美,荡山方圆几百里,何只区区兔獐。尔等不必跟随本太子,待我去猎那大熊回来,再做计较。”太子姬诵并不转身,只背对着众人,说出这番话后,双腿一夹,跨下的云中鹤已跑出去很远很远了。 赛风精干过人,太子说话间,他早已明白主人的心意,太子催马的一刹那,他也已飞身上马,与太子一同,驰出去了很远很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黑峡谷惊魂 1 “太子,嗨!太子爷嘢,您慢点儿啊!”赛风紧跟太子,夸张地高叫着。 于赛风这个曾纵马驰骋疆场,历经无数生死考验的将军来说,荡山这点狩猎道路,他岂会跟不上太子的速度? 赛风精明,赛过灵猴。自幼被周武王收养,练就一身铁打的功夫外,领会主子心思c识人脸色的本领,赛风自是不弱的。 见太子气恼,赛风只当自己是骑术上的傻子,故意与太子保持丈远的距离,佯难跟上,大叫着让太子慢点儿。另外,男高音似的大嗓门,也给落于身后,尽护卫之职的甲士们一个交待,“太子在这边”的意思,十分明显,通过铜锣般的大嗓门儿,已经传给护卫们了。 “太子,其实c其实这打猎,不也讲究个运气?那末公子,也就一个碰巧,瞎撞上了呗。要说论武技本领,比骑射箭艺,谁能胜得过您呢不是!” 赛风“好不容易”赶上姬诵,他偏着头,大声讨好地对太子说话,他时时刻刻要让主子明白,自己是崇拜主子,忠于主子最忠实的护卫。 “好你个赛风,再多嘴,小心本太子敲掉你的大门牙。”太子露出一脸灿烂,胯下骏马云中鹤的速度又快了些。 “走,看看前面有多少只狼在等着咱们。”太子露出一口皓齿一副极其开心的模样道。 哦,对了!赛风这下才明白,原来。。。哈哈!主子是要猎大虫去了。 说话间,主仆二人的马飞一般向更深的丛林疾驰而去。 “鹰奴,你得快点儿,我们要跟上太子。”百余号甲士,三辆满载猎物的木车,哪里还能走得快嘛!培伦有些急了,催促负责辎重的兽人令鹰奴。 “将军您就行行好儿吧,您看我这也是,唉!”鹰奴指着三辆驮猎物的木车,载了食物和水的马,嘴一咧,陪着笑脸对将军诉苦道。 “将军莫急,我跟过去就是。这荡山西部,无非是一些小狼出没之地,咱们这么大阵仗,稍大一些的家伙,怕早已被惊到东高地了。”末传子手抓马缰,朗声道。 刚刚突如其来的“太子气恼”,可太不像平日里谦恭有礼c胸有千壑的太子了。 “莫非?” 末传子一边想,一边对培伦将军打招呼,手抓缰绳,就要离开。 “末公子,那东山头,万万是去不得的,您若追上了主子,猎一两头狼即可,晚上飞鸽署还等着咱们复命呐!”培伦自知管不了这几个年轻的主子,一脸无奈,只好央道。 “驾c驾!” 末传子笑了一下,点点头,双腿一夹,枣红的骏马飞驰而去。 “吁c吁吁吁!” 正行进间,太子姬诵突觉正前方有一股异样的气息迎面扑来。 好重的野兽味儿! 太子立即勒住缰绳,示意赛风也停下。 “赛风,咱们的运气来了!”说话间,太子左手已举起大弓,右手搭上了利箭。 “太子莫急!”赛风也停下来,手搭凉棚向远处望去,他轻声对太子说道。 不知不觉,太子和赛风已进入荡山最深处的密林区。按照事先部署的狩猎计划,五位王子均应在事先划分好的荡山浅林区,以合围之势狩猎,每位王子身后,至少有一名将军,两百名甲士,一名兽人令跟随。这个安排,是出发前,由太师姜子牙c太傅姬旦等重臣直谏周武王而定下的狩猎方略。这次诸位王子外出狩猎,虽名为狩猎,实际上是由各种经验丰富的将军带领王子们对模拟战场进行实地演练,以磨炼意志c研究兵法策略为先,行猎为次之。 “太子,你听!”赛风侧耳,远处传来“呜噢”之声,似有动物在哀鸣,赛风压低声音对太子道。 “忽c忽忽c忽!”猛地,异味扑来之处,一阵喘粗气的声音传来,几丈内的林木皆在抖动,随着“呜噢”“呜噢”之声,在林丛中乱窜的“大家伙”好像已朝更深的密林中奔去了。 “什么玩艺儿?”赛风一颗急促狂跳的心终于慢下来,故意轻轻地一甩头,自语了一句。 “赛风,刚刚的家伙不像是狼!”太子若有所思,手心全都是汗水,缓缓将弓放下,注视着赛风的眼睛道。 “太子,这林子太深了,不如,不如,我们先回去再说吧。”赛风被太子逼视得不知所措,干脆说道。 “回去?你鼓吹的狼呢?本太子今年头一次狩猎,难道猎一口袋风回去?”太子调侃着回击赛风道。 尽管太子的口吻轻松,但刚刚林中的动静,怎么也让这两位少年轻松不起来。他看着远方想:“刚刚那家伙c那动静儿,莫非” 姬诵和赛风同时想到了一个词:“老虎”。他们心中,都禁不住一颤。 “呜嗷c呜嗷,呜嗷嗷!”正在二人沉思时,一阵急促的“嗷嗷噢噢”叫声从远处快速传了过来。太子和赛风还在为刚刚想到的那个动物心悸时,又一阵更清晰的动物狂跑声直朝这边奔来。 “太子,快!”赛风听到这种声音,立即勒马退后,大声提醒姬诵道。 “嗖c嗖!”说时迟,那时快,太子早已搭弓引箭将,两箭连发。好个太子,这一前一后奔逃的,居然是两头公狼,齐齐被镏金箭射中要害,倒在地上了。 “哈哈,这叫得来全不费功夫!”太子机敏,一个翻身,已从马上跃下,开心地大笑道。 “太子神武,这可是不错的猎物。”赛风从不忘拍两句马屁,夸张地说道。 刚刚一瞬间,赛风也想引弓放箭,射获猎物。可他更想的,是让主子赶快射中猎物,离开这诡异莫测的深林区。据他探知,荡山东南西北各方深林区,兽王们占据的地盘虽有不同,可到了纵深腹地之中,各类猛兽神出鬼没,若猛兽群起而攻来,谁也没办法控制呀。更何况,细犬c甲士c兽人令c将军c所有的随从,目前连个人影儿都还没到呢。 “哼哼,你们这两个畜生,非让本太子逮个正着不可。”太子一手拿着棕麻绳,一手去翻躺在地上的猎物,不无得意地自语道。 “太子,您看!”突地赛风提起一条狼,翻看它的后腿。 “咦,它们原本是受伤了的吗?”太子聪明,一眼看出这两只狼的后腿都刮拉了皮,似是受到了咬伤,还渗出了鲜血。 “哦嗷c哦嗷哦嗷哦嗷。”正在这时,一阵更杂乱的吼叫,从密林深处传来。 “不好,走!”赛风大叫一声,扔下猎物,拉起太子,说时迟,那时快,赛风双臂运力,已将太子送上了马背。 “快,太子,狼群遭到大虫袭击,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儿!”赛风高呼道。 姬诵何等聪慧,见赛风已然上马,双腿猛夹,口中吆喝,朝来时的侧道撤离。 从刚刚两只公狼受伤的状况来看,太子脑中马上分析着,狼群怕是遭到了更凶猛野兽的攻击,刚刚猎获它们之前,狼群已经受伤了。所以它们慌不择路,一下子撞到了他们的面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黑峡谷惊魂 2 “呜嗡c呜嗡呜嗡c呜嗡。” 就在这时,身后一阵又一阵浓烈而刺鼻的兽腥味扑来。重重的野兽奔跑声,粗壮的低吼声,一股又一股腥风扑来,凭感觉,后面追上来的,少说也有十头以上的猛兽不止。 “太子,快!西边是大漳河。”赛风猛挥马鞭,一边奔逃,一边提醒着太子。赛风一边策马飞奔一边看向身后。黑压压一群,不,那不是老虎,居然是熊群。 侧道是帝王家狩猎场专修的便道,虽然不是很平坦,却也并无林木阻碍,马儿奔跑,顺畅了许多。太子的马进入侧道,一阵狂奔,赛风不停向身后扔一路所获的小猎物。兔c雉鸡c野羊,还好,该死的熊群拾到猎物,贪婪吮吃,追人的速度减缓了许多。 一阵狂奔后,两匹马儿早已累得口吐粗气,双眼发直了。 太阳偏西,气温下降了不少。 “太子,熊群没有追来,看样子,熊群发疯了,刚刚少说也有十只,怎么会这样?妈的!” 赛风一边自言自语地骂娘,一边小心扶太子下马,找了块石头让太子坐下。 “给!”赛风从怀里拿出一袋水,递给太子。 “熊群家族和狼群家族打仗啦!”太子喝了一口水,惊魂未定,还不忘幽赛风一默道。 姬诵饱满而圆实的脸红扑扑的,夕阳下,汗水闪着晶莹的光,看上去更健康更活力。太子似乎对刚刚的险境毫不为意,调侃着。 “太子,马上,我们必须得马山离开这个地方了,看太阳落山的方向,我们应该在大漳河南侧。”赛风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递给太子一个麦饼,说出自己的想法。 “嘘你听!”太子接过麦饼放进嘴里,手指向不远处的一丛獾木道。 “走!”不等太子反应,赛风一把拉起姬诵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密林不停地快速抖动着,不一会儿,近前的树林被分开,只见一只头大如牛,斑纹如火,眼睛比铜铃还大的老虎,朝两人这边狂窜而来。 “嗷呜!”一声长啸! 斑斓老虎猛见到二人,并不急于扑来,昂起头,仰天一声长吼,似乎对偶遇的美食感到由衷的开心。这兽中之王,仪态万方,不急于扑向猎物,完全不把眼前的对手放在眼里。 “快,太子,上马!”赛风大喝一声。 两位少年均身手不凡,反应十分敏捷,一纵身已骑到马背上,马儿也被猛兽吓了,撒开四蹄,又是一阵狂奔。 兽中之王的老虎哪里肯放过,一阵长吼后,眼见“猎物”飞快跑了,它纵身一腾一跃之间,腥风扫过之处热浪翻滚,两匹马儿自是没命地逃窜。 “太子快跑,别管我了!”赛风已知事态的严重性了,他一边叫太子快跑,一边拔出宝剑,随手砍下树枝,以阻碍老虎前进的速度。 赛风大声提醒太子快跑,因为太子的马是纯血种的宝马,速度之快和耐力之强,自是普通马匹没办法比的。 “赛风,莫急,咱们一起杀了这家伙!”姬诵听见赛风的话,突然放慢马速,扬手就是一箭,利箭不偏不倚,刚好射中老虎的额头。 “呜嗷!” 前进中的老虎受了一箭,疼得一声狂叫,猛扑向赛风的马背,利爪抓中马背,马痛得一声哀鸣,赛风始料不及,被疼痛的马甩下了马背。 “好,太子,今日我们就合力结果了这家伙。”赛风既已下马,也只能奋力一搏。他手中长剑寒光闪闪,赛风答话间,已拉开架势,准备迎敌。 “嗖!”又是一箭。 机智的太子,趁老虎盯住赛风之时,利箭又发,这一箭正中虎颈,只见一串鲜血,顺着老虎的脖颈流了下来。 受伤的老虎哪肯罢休,只见它利爪前扑,直击赛风。赛风不愧为轻功高手,腾挪飘身间,借机已刺中老虎数剑,只是老虎力大皮厚,始终不能结果它的性命。 “让开!”正当赛风与猛虎相搏,太子一声大叫。 赛风心领神会,陡地一个侧翻,只见太子一把短刀,已插入刚刚起身扑来的老虎胸口。 “呀!”赛风拼尽全力,又朝猛虎口中补了一剑,这兽王猛虎,身中数剑,负伤累累,终是敌不过两位武艺超群的少年连环攻击,应身倒地。 “好!好!”疲累已极的赛风连说两声好,也仰身躺倒在地上了。 斗猛虎,遭熊群追击,实在太恐怖了,这比战场上可怕了千倍! 因为,大周的储君,太子姬诵就在自己身边,出了任何差池,自己又如何担待得起呢? 结果了凶恶老虎的性命,两位少年似卸下千斤重担,仰躺在地上,胡乱吃了麦饼,喝了仅剩下的半壶水,突然感到身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 太阳很快落山了,天黑得快,气温比白天一下子降了许多,山风猎猎,夜鸟啁啾,荡山中凭添了几许神秘色彩。 赛风趴在老虎脖颈上,毫不客气,重重地喝了两口虎血。 “走,太子,顺着这条侧道,一直向北,我们的营帐,就在那个方向。”赛风起身抹了抹嘴,对太子大声说道。 太子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跃起,看了看赛风嘴角还残存的血,想笑却笑不出声,他心中的疑虑,萦绕心头很久很久:“帝王家猎场,何时竟多了这么多恶兽?又怎么会” 太子想到这里,握紧手中的剑,警觉地看向四周。 “喂,狗奴才,这边!妈的!怎么当护卫的?”正在这时,赛风向远处招了招手,大声骂道。 果然,就在不远处,树木轻动,有几个人影隐隐约约在晃动。 “嗖!嗖嗖嗖!” 赛风话还没骂完,几支利箭携着劲风射了过来。 好强劲的力道,好凌利的箭法! 幸好赛风武技好,侧身避过,箭夹着风声“嗖嗖”而过。 “不好!赛风,上马!”太子闷声呼道,一个鹞子翻身人已骑上了马背。 此时,赛风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了,他飞身上马。 “走,往漳河边。”太子闷声道。 两匹快马,沿着侧道,风驰电掣般飞奔。 身后的利箭支支劲疾,赛风挥剑击落了几支,他的马儿因受伤,已无法跑快,正在此时,又一支箭射了过来,赛风的马腿中了一箭。 聪慧的赛风和太子,此时完全明白了,熊群追击,老虎出现,这一切已经不是巧合。这里的猎场,已然成了一个凶险万分的战场,他们已身处危境之中了,来者根本不是自己的甲士,而是刺客,是继熊群c猛虎后的又一批强敌。 “啊!”赛风一声大叫,他的马突然栽倒在地,所幸赛风轻身功夫厉害,随即腾身而起。 太子听见“轰”一声马栽倒的声响,立即勒住缰绳,掉转马头。 “杀了他们!”身后刺客追击的速度之快,毫不逊色二位少年,只听一个苍劲的声音吩咐道。 隐隐绰绰几名杀手幽灵般,以合围之势向二位少年靠拢。 “瞎了尔等狗眼,这是当今太子,日后大周的君王姬诵,识相的赶快让开,否则让我拿下,诛尔全族!”赛风手持长剑,立于太子马前,护着主子,毫不畏惧,厉声喝叱道。 “上!”听了赛风的话后追上来的刺客丝毫不理会他的话,一齐攻了过来。太子也已飘身下马,手持宝剑,与赛风背靠着背,迎击敌人的进攻。 这几名刺客,个个都是顶尖高手! 训练有素,杀气腾腾,每一招都是狠招,所击之处均为致命要害,毫不手软。 赛风剑若游龙,以一敌二,倒不费力,只是少年太子,到底平素训练不够老辣,若一对一,太子尚能胜算,但多名刺客围袭,想来是一等一的高手,每一招都狠下杀手,又全是有备而来。随着夜色降临,刺客越斗越凶,而赛风和太子渐渐体力不支,二人已被逼至树木边缘。 “杀了他们!”又是那个低沉暗哑的声音。话音刚落,四柄剑以泰山压顶之势,齐齐向太子刺了过去。 “不要!”赛风一柄长剑奋力一挑,“叮”一声响,他的剑已被斩断,虎口处也渗出鲜血。 “呀!”太子见赛风没了兵器,断魂宝剑挥出,奋力反击。 几名刺客不费吹灰之力,将太子的长剑击得歪在一边,其中一名刺客长剑一送,剑尖已对准了太子的胸口。 “走!”千均一发之际,赛风一把拖住太子的右臂,树林边缘之下便是万丈绝壁,赛风顾不了许多,从边缘处跳去。 天已彻底黑下来了。 绝壁之下,河水哗哗流过。赛风顾不得许多,与其被贼人刺死,也要奋力一搏,眼看太子就要被刺中,情急之下,一把拉过太子,纵身跃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绝壁口逢生 1 “珑儿,我们得回去了,把火赶快灭了吧。”尤殃将烤熟的雉鸡递给武矣定,柔声说道。 经后弃山跨过大漳河后,便进入了王家禁苑。由于荡山面积大,山林密,加之离镐京也比较远,边界c暗角c支流,成为无人管区。 过去,武矣定常常和尤殃趁尤昔姑姑去圭公公那儿“复命”时,偷偷从桐院跑出来经后弃山,淌过大漳河最浅最窄的虾肠沟,很轻易便到了荡山的黑谷口。 这里的飞禽走兽可多了,每次武矣定和尤殃总会射猎野兔c雉鸡c肥鸟,就地烧了补充能量填饱肚子。 黑谷口位于荡山官道的绝壁下,这里有一棵古杉树参天而立,刚好遮住了从上而下的视线,古杉树旁的空地是一大块石板,石板右侧是竖起来的绝壁。绝壁形成自然天成的巧妙,两丈多高的地方,有一个天然洞穴,上c下都不能发现它的所在,武矣定曾有一次爬上树,掏鸟窝时,正对着绝壁,才发现了这个好去处。 此时,天黑下来,尤殃叫着武矣定的乳名,柔声劝她回去。自小尤殃陪武矣定一起长大,对于小主子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太过了解。所以此时,她柔声劝武矣定。 “尤昔姑姑c尤吉昨晚带影儿入宫验质,没有三两日,怎么会回来?别急尤殃!”武矣定一副大人的说话口吻,一边吃着香喷喷的野鸡,一边小声说。说话时她双手一扯,分了一大半烤鸡给尤殃。 “喏!咱们先吃个饱,嘻嘻!”武矣定露出少有的笑脸大声道。 一整天泡在外面,二人尤如脱缰的野马。武矣定双手平举,脚尖轻点,路途多半运轻功行走,她的目的地在哪儿,尤殃可不知道。 很多次,武矣定望着荡山那边发呆,她听着长长的号鸣,细犬追击猎物的“嗷嗷”声,“得得”的马蹄声,每当这个时候,武矣定总是攥紧拳头,亮晶晶的眼睛里,流露出复杂的神情。 武矣定的身手非常好,反应特别敏捷,跑得稍慢的野兔总被她徒手抓住,抓了又放,放掉了又抓住。一整天,武矣定和尤殃在无比自由和快乐中度过。饿了抓鸟烤了吃,累了躺在树丛里睡会儿觉。 此时,二人脸上,汗水和着泥,都成了大花脸。尤殃年龄大些,又是仆从,她自然知道王家禁苑不是普通人待的地方,更何况如今他们这身份。 “珑儿,我们必须得回去了,听话啊!”尤殃嘴里嚼着一块野鸡,全然不知滋味,她担心这位小主子,若她硬是不回去怎么办才好?尤殃用柔柔的声音对武矣定说。 “放心啦!我”武矣定话还没说完。 “轰!咔c咔!轰!咔咔!”头顶上一声巨响,两个重物从天而降。巨响让尤殃和武矣定本能地退后跃向石壁,惊愕万分,望向空中。 “走!”尤殃拉起武矣定,就要逃避开。 “不!”武矣定躲开殃妹的手,她屏住呼吸,抬头望向空中。两声巨响后,再也没什么落下了,四野静悄悄的。 “啊,不好!珑儿,是人!”尤殃轻声道。 “喀嚓c喀喀嚓!”古杉树的枝丫发出无法承受重压即将断裂的声音。 “两个人!”武矣定仰着头,肯定地说。 “啊啊!”树枝上的“重物”发出声音,因为树枝在不停断裂,往下掉的人发出“啊c啊”连叫声。 “我”武矣定一脚跨向前,就要跟过去。她的手却被尤殃紧紧拽住,武矣定使劲挣扎,试图挣脱,却被尤殃两只胳膊围着,怎么也不松开。 “珑儿,别去,危险!”尤殃紧紧箍住武矣定,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 “咔嚓c嚓!”树枝在断裂,重物一级一级缓慢下坠。 “下面是河水,他掉下去,就没命了。”武矣定透过火星微弱的光,已看清了,那缓慢从树枝间正在下坠的,的确是一个武将装扮的人,她急切地低语。 “不会的,珑儿,河水不急,他不会死。最好,他们都掉进去。”尤殃异常冷静,紧紧搂住武矣定道。 “啊呀,太太”几乎一瞬间,树枝俱断,黑影一下子掉进了河里,嘴里还发出声声呼唤和拍打水花的声音。 “啊,尤殃,快c快救人!”武矣定见一人已经掉到河里去了,情急万分,就要去救人。 “珑儿,这里是王家禁苑,周围百里都是周武王的人,如果是刺客,死不足惜,如果是王宫的人,过不了一会儿一定会被救走的。不管了,珑儿,我们走!”尤殃低声分析,一只手拽紧武矣定说道。 “可是,尤殃,你看!”武矣定用手一指。只见就在她们的头顶上方,古杉树一个大枝丫上,还躺着一个人。 “如果这个人摔下来,落在石板上,不死也是残废了。尤殃,此人可能昏过去了,莫c莫不是死了吗?”武矣定低声分析,抬头望着树上的人。 根据武矣定的分析,那人躺着的大树枝,正对着绝壁的洞穴。 “我们上去看看去,莫不是,莫不是已经”武矣定见尤殃不再反对,又小声说。 武矣定想到的,也正是尤殃所想。一个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居然一丝声音也没有了,就像一块大石头一样,躺在高高的杉树上,这种安静,让人可怕。 “那好,我们从壁角上去,只能远远看看,知道吗?”尤殃应着武矣定,好奇心终于战胜了理智。 说话间,二人向后退了数步,右手往石壁上一摸,武矣定双手双脚并用,攀了上去。尤殃拿了一根未熄的火柴头,紧跟其后。 “吁,快c快看!”尤殃趴在洞口,伸长手臂,努力将火柴头往前伸,她示意武矣定看躺在树枝上的人。 古杉树枝繁叶茂,细枝叶伸在洞穴处,成为洞穴的天然门帘。大枝干与左右枝桠交互生长,刚好形成一个扎盘,承受着一个人的重量,绰绰有余,恰似个摇篮一般。 “他没死!”武矣定肯定地说。 火柴头映照下,武矣定看得仔细,躺在树干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姬诵。此刻他熟睡一般,胸脯一起一伏,似是受到了硬物撞击,一时晕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绝壁口逢生 2 “是的。”尤殃看得真切,低声答道。 不知怎的,尤殃突然面红耳赤,对于光照下的这“黑影”,有些不敢正视了。 “快,我们救他过来。”武矣定并不知枝丫上躺着的是个什么人,只见他胸口起伏着,便知还是个活人,侠义心肠令她对尤殃道。 尤殃没有反对,甚至非常急切。 她将火把竖放在洞内,展开身形,跃过“黑影”,用棕麻绳,将姬诵缠了个牢实,另一头扔给武矣定。两个人在洞内,同时均衡用力,“黑影”顺着枝干,如滑雪一般,很轻松到了洞内。 这种伎俩,尤殃和武矣定十分熟练,因为她们经常在黑谷搬运逮着的野兽,都是用的这种方法。 洞穴不高,但却深长,也不知是哪朝哪代的人居住过后遗留下来的深洞。每当尤昔姑姑和尤吉出门后,尤殃c武矣定便从后弃山跑到山洞中,这里成了她们玩乐的天堂。 今天的猎物,獐c兔c野鸡,堆了十几只,还有从地里刨回来的野薯c藤罗,洞穴里还有废弃的衣物,有破败的石碗,乍一看,还真像个家。 “他是什么人?”武矣定在洞穴里间,铺开厚厚的草,打算将这个特殊的“猎物”放在干草上,她一边铺一边自言自语地问。 “他他”尤殃轻轻解开绑姬诵的棕绳,微弱的光照下,尤殃只觉得自己的脸烧得发烫,心嘭嘭直跳。她嘴里连说几个“他”后,便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少女的羞涩和情愫,刹那间竟然被这个不速之客激发,红红火柴头映照的一刹那,尤殃只觉得眼前是一个好俊好俊的少年,与自己应该差不多大。 “好了,弄过来。”武矣定像个大人道。 三下两下,武矣定铺开了厚厚的草,还把从桐院“偷”来的破床单搭在上面,她让尤殃把人带过去。尤殃扶着太子姬诵,颇有些吃力。武矣定将火柴头插在洞壁一个小口子上,走过来,帮忙把这个“黑影”扶到“床”上躺下。 火柴头在“床”的上方,释放出微弱的光。武矣定c尤殃二人将太子姬诵轻轻放下,太子竟然睡熟了一般,面色红润,呼吸均匀。 “珑儿,我去弄点儿水。”尤殃嘱咐武矣定,“我们不知道他的身份,喂点水给他喝,就必须得离开了。”尤殃说完,转身离开洞穴。 “啊,这真是一个帅气的哥哥。”尤殃离开后,武矣定双肘支着头,盯着“猎物”想着。 火柴头的亮光下,姬诵饱满的额头闪着健康的光泽,挺直的鼻梁,剑眉倒竖,脸庞红润中带着点儿被太阳晒后的微黑,他的衣服也 武矣定看着姬诵的服饰,突然她发现,“黑影”的右耳根下,渗出一小股一小股鲜血。哎呀,不好! 武矣定伸手一摸,才发现,此人的后脑勺下方,被树枝戳了一个小洞,血正在不停地往外渗出。 武矣定一点儿也不慌张,她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这小瓶里的红色粉末是过去在殷都时父王所赐,止血c治疗刀伤再好不过了。武矣定伸手撕下“床单”上的一小块布,细细将血擦净,用手倒出一些粉末,涂在了黑影的伤口处。 武矣定小心翼翼,用手捂住伤口,不一会儿,血果然止住了,武矣定又倒了些红粉末,轻轻敷上去。 “赛风,快啊,走!别管我!”就在这时,“黑影”说话了,他闭着眼睛,口里不停地叫着赛风。 “珑儿,水来了。”正在这时,尤殃手中端着一石碗水,递给武矣定。 武矣定接过水,石碗是热的,细心的尤殃,竟然还将水烧热了。武矣定示意尤殃将姬诵扶起来平坐,将水喂到他嘴里。想必姬诵从峭壁下坠时,受到古树枝干力道相托,才安然无事,后脑袋被树枝刮破一个小洞,失血过多,所以昏迷。 姬诵将一石碗水一下子喝光了,嘴里兀自不停地叫着“赛风”,一双手乱舞。 “珑儿,此人已无大碍,我们走。”尤殃放下姬诵,拉起武矣定道。 正在二人就要离开,武矣定被尤殃拉到了洞口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哪里来的贼人,休要离开!”说时迟那时快,姬诵经药粉止血,又喝了热水,本就只是晕了过去,突然醒来,见微光里有两个人影,从身后就是一招,扫向二人。 武矣定反应特别快,只一旋身,侧身躲过退到了一边。尤殃自是不弱,闪身避让之际,一手拿住姬诵打来的拳头,顺势就是一拉。姬诵虽已受伤,武学根基非常稳,他沉下身子,左手挥拳,紧跟着又是一招,袭向尤殃。 “你这人好没道理!”武矣定好快的速度,手中一把短刀,早已抵住姬诵的后背,轻喝一声,“我们救了你,你却还打我们。”武矣定虽男孩装扮,声音却娇脆,这一说话,姬诵果然停手。 “你c你们?”姬诵停了手,过了两招,他早已恢复了清醒,疑惑地看着二人道,“着实抱歉,请问二位阁下是?” 姬诵这才仔细看眼前二人。 个子稍高的,文弱秀气,面容紧致,着了男子衣衫,单薄的倒像个姑娘。再看个子稍矮的,柳眉杏眼,皮肤细嫩,一双明眸仿佛会说话一般,闪着清澈的亮光,完全还是个娃娃。 “我们是荡山边缘的农户,只因晚了,还未回家。见公子受伤,救了你。公子好自为之,我们得回去了,后会有期!”尤殃见姬诵停手,盯着她二人看,故意粗了嗓子,随口说出一串话。 武矣定想笑,却忍着了。 “我们走,弟弟!”尤殃拉住武矣定,便往外走。 “小兄弟,请,请留下姓名,日后定有重谢。”姬诵大声道。 太子此时完全恢复了正常,眼前的“山民”,自然绝不是刺客,更何况,他闻到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药粉味道,这味道便是每次自己受伤,母后亲手涂上去的雪莲药粉。这种药粉是十分名贵的止血药,但洞中飘荡的味道又和母亲的药粉有些不同。姬诵肯定,这二人,是真的救了自己。 “不必,弟弟,我们走!”尤殃头也不回,拉着武矣定,出了洞穴。 姬诵头有些痛,火柴头映照下,“床”边放了一个小小的药瓶儿,细腻的花纹,精致的凤雕,浑身紫铜色,瓶颈处还拴着一个红色小缀,这一定就是装药粉的瓶儿了。姬诵拿着药瓶,走到洞口,想呼叫两位少年,可惜早已不见人影了。 荡山的黑夜,十分诡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主仆巧相逢 1 四月的大漳河,水流很温柔,冰雪融化后,河床还很浅,静静的河水一路向前,日夜不停息。河水生生不休,滋养着镐京方圆几百里的农人c商贾c猎人。水温到了夜间,只有几度,赛风从高崖坠下,本已被摔得晕头转向,头重脚轻了,经冷水一浸,他清醒了不少。很显然,刺客并没追下来。赛风一边奋力用双臂划水,一边趁着黑夜里丝丝微光,看着黑魁魁的山峦,摸索着向岸边靠。 “太子,啊,我的主子,你在哪里呢?”赛风抓住一根树枝,稍一用力,已到了岸上。他扫视着无边的黑夜,暗自轻呼着。 赛风自小孤苦无依,被周武王收留后,苦练武艺,随周武南征北战,早已炼就了一身铁打的筋骨。无论是遭遇熊群追击,还是猛虎撕咬,或是刺客合围,于赛风这员大周武将来说,都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此时赛风却恐惧万分,一个让他心惊胆颤c浑身乏力的事实:大周的储君,新朝的太子姬诵,分明已不在自己身边了。 天哪,主子,您在哪儿啊? 保护好太子是这次狩猎最最重要的任务, 去哪里了啊太子?绝壁坠下,一棵树? 赛风的头脑异常冷静,他转动聪慧而年轻的大脑,急速分析着。 太子目前的遭遇只有几种情况,赛风分析着:一是像自己一样,从绝壁坠下后,掉进了河里。但河水中分明没有其它重物向下漂啊,这个可能很快被赛风否定了。第二种可能性,空中下坠的一刹那,太子姬诵与自己分开,他应该在树的另一端,那么,最有可能的,也是赛风最希望发生的是,太子从绝壁下坠,他的身体比自己轻很多,遇到树枝阻力,他下坠时很缓慢,现在最好还躺在大树的枝干上。还有一种情况:坠崖后,他直接掉进了树丛中,受了轻微的擦伤,此时安然无恙,被千甲士给找到了,培伦将军与太子已回营帐中去了。嗨,这c这个当然好,只是 赛风一边想,一边上了岸。 还好,岸边的树木不是很稠密,他一边往好的方向去想,一边安慰自己,最不敢想的结果,算了,那就别想了! 赛风的右手虎口发麻,他放进嘴里,让口中的温度去温暖已经流干了血的虎口。赛风努力辨认着方向,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找到太子姬诵,这个和自己既是主仆,又是兄弟的年轻王子。 “呜呜吁,呜呜吁!”黑夜中,隐隐约约,远处传来马鸣的声音,还有人的声音,赛风侧耳倾听,对!是末传子驾马的声音,对,是他!是他! 赛风一阵激动,太好了!只要末传子来了,一切就有救了。 赛风顾不了许多,他将左手放进嘴里,吹出一长声口哨。这种口哨的声音,是呼救的信号,如果驾马的是末传子,他一定会火速赶过来的。多年,赛风跟在末传子和太子左右,这样的口哨声,他们三个,应该再熟悉不过了。武艺超群的赛风,将口哨吹出去,刺破长空,传出去很远很远。 赛风要赌一把,他要赌,刺杀太子的刺客,完全没有这个胆量和速度,可以在这么短时间里,绕行几十里路,追到大漳河的下游,将自己和太子再次截杀。这次的行刺,根据赛风判断,应该是一场谋划了很久很久,借助荡山的飞禽猛兽,要将太子置于“自然而然死于非命”的假象中。这些刺客一击不中,应该早已逃之夭夭,或者,已经隐藏起来了。因为,王家狩猎禁苑,到了夜晚,若飞鸽署还不能将白天诸位王子的情况细细回禀给宫里的大王和王后,千甲士c将军c寺人总管都脱不了干系,可能此时早已倾巢出动,寻找太子了。那么,这些刺客绝不可能在一击不中的情况下,还穷追不休,暴露目标自寻死路。因为荡山,全都是大王的军队和大将。 “呜嘀嘀,呜嘀嘀!”回复的口哨声,正是末传子。离自己不远处的下游,每一声都很清晰,向自己这里传递着信号。聪明的末传子,一连发出很多声口哨。很显然,末传子已经找太子很久很久了。 更让赛风惊喜的是,他的上游,很远的地方,隐隐也传来了熟悉的口哨声。太好了!太子没事儿,是他!正是他!他还活着! “赛风,是不是你?”中气十足,很圆润很年轻的声音大声呼唤着,是末传子的声音。 马蹄声c口哨声,明亮的火把忽明忽暗地晃动着,朝这边过来了。 “呜哦哦,在这里!”赛风听到末传子的声音,看到火把,大喜过望,用只有在战场上,才用的“呜哦呜哦”声,招唤末传子朝漳河的岸边而来。 一切在万分惊险中渡过,又意外的平安! 三个少年,聚在古杉树的绝壁洞穴中。 “太子,你还活着啊?”赛风见到太子好端端的,狂喜之下全忘了君臣之礼,大声道。 “屁话,本太子什么时候死过?”太子一下子拥抱着赛风,也口不择言回答道。三个好朋友心有灵犀,都哈哈地笑了。 太子不急,他用武矣定走时没有灭掉的火种,就着洞穴里的猎物,美美地烧烤着。赛风和太子的大脑中,都在一遍又一遍回放着狩猎过程中,猛兽追击,刺客围捕,以及刺客虽蒙了面仍凶狠的模样。 末传子从怀中掏出放给培伦将军的火焰弹,太子与赛风佯装狩猎受伤,将洞中的猎物放在末传子的马背上。一行三人,从大漳河的古杉树撤离。三个人都有默契,这次的追杀,一定不能让本次狩猎中任何王子c千甲士c将军们知晓。 聪慧的太子,敏锐的末传子,机智的赛风,三个人心中都明白,这绝不是一次意外的追杀和行刺。太子沉默着,内心作了多种推测和分析。作为大周的太子,未来的大王,他不想让自己的父王和母后担心。同时,在太子心中,也正渐渐明白着,自己已不再像过去一样,是一个普通侯爷的公子了,自己的母亲,也不再是一个诸侯王爷平凡的夫人。他是太子,母亲是王后,他的地位,目前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将成为别人的,也将会成为下一拨杀手的猎物。大周的王宫,或将成为一个真正的狩猎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主仆巧相逢 2 狩猎庆典第二天晚上在荡山大帐篷外的空地上进行,甲士们烧起冲天篝火,兽人令的虎奴c熊奴c甲奴c鹰奴,分别在四堆篝火前,将血淋淋的麋鹿下锅。药人四客端来荡山密林中各类珍贵药草,就着一口大锅,熬制着预防春疫的蒿稿汤。食人厨娘在篝火上烹煮细米,姑姑婢仆们穿梭不息,为王子c公子c公主c将军们杯盘中添加着各种新鲜的野味。 “诸位,稍安勿躁,今天的庆典上,除了我们要欣赏美丽的公主们献上的舞蹈,公子们精彩的剑技,最要嘉奖的,是我们大周的勇士,我们最智慧的太子,他拥有无边的力量和勇猛。他勇智斗猛虎,搏击群熊,自是我大周第一勇士。”培伦将军举起酒杯,站在场地中央,大声说道。 “哦哦哦,太子威武,太子威武,太子威武!”两千名甲士齐声呼应着。 四名大力士抬着火焰斑纹的老虎进入庆场中央,太子也站了起来,走到大伙儿中间。火光冲天,映照着他修长而壮实的身躯,只见姬诵双手抱拳,向大伙儿发话。 “我大周的勇士们,上天有好生之德,赐予我们肥美的食物,清洌的甘泉,饱满的谷物,感谢大地和上苍!”太子一席话,说得慷慨激昂,千甲士们热烈欢呼着! 太子平静地举起酒杯,斟满酒,向大伙儿敬酒,和大家一起跳舞。火光跳跃,当所有人沉浸在喜悦之中时,太子腰悬断魂宝剑,他稳稳地站在人群中央,扫视着每个人的表情。 场上众人都露出开心的笑容,在这样的笑容背后,却隐藏着层层杀机。太子明白,末传子也明白,赛风的手一直按在剑柄上,他和太子一样,心里都清楚,刺客c幕后黑手,应该都在这庆典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南权夭玉凤 1 依凤殿虽不是后宫主殿,但它的规模c造型c殿内所有陈设c器具,除了没有象征后位的凤凰铜雕之外,其余一切布局,奢华程度较王后的凤凰台,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贵夫人夭玉凤的地位仅次王后,相当于副后。 夭族是西歧实力最雄厚的部族,族长夭南主之女夭玉凤,十五岁嫁入西伯侯府,比王后邑姜早五年进侯府。夭族地域之广,人口之众,武力之强大,为西歧一方的霸主。 殷商纣王统治时期,周武王是西伯侯府一位公子,文王姬昌仁政爱民,广纳贤士,公元前十一世纪初,周族日益壮大,不断向周边扩充领土,人口也渐渐增多。纣王听信奸佞谗言,将文王姬昌扣于羑里大牢,逼其就范。姜子牙为营救西伯侯,以美人计讨好纣王,以金银珠宝买通佞臣费仲c尤浑等人。 此期间,夭族族长夭南主广招美女,四处寻宝,后来,雄厚财力和人力相助下,终于将文王姬昌营救回西歧。自此,夭族全力协助文王扩充军队,讨伐纣王。当反纣大计取得阶段性胜利后,文王为了长远计,将儿子姬发与夭族千金夭玉凤婚配。 当时整个夭族的军队c粮食c田地,尽归文王麾下。但年少的姬发始终中意秀外慧中c满腹经天纬地之才的邑姜,尽管娶了夭玉凤,夭玉凤却一直为侧室。多年过去后,又迎姜子牙之女邑姜为正室。邑姜不仅体貎端正,贤德温婉,且诗书韬略,不让须眉,邑姜与周武王可谓心心相印,乃红颜知音。 姬发娶邑姜后,她入住正位。后来,周武王夺取政权,当上大王,理所当然立邑姜为后。随着周武王南征北战,夭族军队当仁不让成为周师主力。伐纣时,夭族甲士达到了两万五千人,其中,夭南主的孩子中任将军的,竟有二十人之众。统一大业,兴周灭纣,夭族功不可没。周武王赏罚分明,将夭南主之女夭玉凤封王贵夫人,等同副后。夭南主为一等公,封护国侯。大儿子夭长霸封为中正侯,其余诸子均封侯封爵。一时间,夭族的实力c权位,如日中天。 夭玉凤被封为王贵夫人,她所生的儿子姬韩荣为王长子,三个女儿,已有两个女儿出嫁,大女儿嫁入陈国为夫人,二女儿嫁入蓟,也封为了夫人。最小的女儿才十一岁,名唤蕊朵,乃夭玉凤的掌上明珠。 依凤殿灯火通明。 太阳落山不久,夜才拉开序幕,富丽堂皇的依凤殿早已香烛高照,暖光融融。正殿c侧殿c偏厅,所有的前殿后院,只要是端姬视觉所能达之处,必然灯火璀璨,亮若白昼。 王贵夫人夭玉凤喜爱奢华,尤其当家人聚会时,她会命令下人将本已十分明亮的器具,擦拭得分外光洁c油光锃亮,所有布帘,均换上她在娘家时就喜爱的桔橙色。帷幄低垂,加上明亮的光透射过来,端姬常常凝视这种色调,让她回忆起年少时,第一次见到周武王时的情景,那种温暖和浪漫,令她永生难忘。 “申侯到!”春贵儿站直身子,长廊尽头红光一闪,他刚一瞧见夭申侯火红的披风,便扯着嗓子,向内禀报着。 春贵儿禀报的完全正确。能在依凤殿穿堂直入,着艳丽服色疾走的,除了她娘家的胞弟,还有谁人有这样的胆子? “末将拜见王贵娘娘!”夭申侯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见到端姬,他严格按照天家的礼仪跪拜,低头行礼,等待主子答话。由丁与身后四名亲随,远远躬身立于檐下,等候差遣。 “申侯不必多礼,快快请起。”端姬坐直身子,并不起身相迎,只用右手一拂,口中答话,示意来拜之人起身,赐座。 “春贵儿,尔等先下去准备着,申侯舟车劳顿,今晚留于依凤殿晚宴。尔等未得召唤,无需前来侍候。”端姬摒退左右,甚至连贴身公公春贵儿,也一起支开。 “喏。”春贵儿低首颔胸,心领神会。 殿内大大小小婢女,二十人之众,一起识趣儿地退下了。春贵儿将正殿的门带上后,站在屋外的台阶下,恭恭敬敬等候主子差遣。他并不离开,多年的规矩让他明白,即使所有人离开,他也不能离开。他是主子的心腹,是必须随叫随到的。他知道,主子与她的胞弟,有大事商议,他站在这里,相当于一道屏障,起多层作用。一来可以站岗放哨,二来可以随时待命,听候吩咐。 “长姐,我”夭申侯见所有侍从均已退下,起身快步走到端姬身旁,面色尴尬,欲言又止,神情十分沮丧。 “不!”端姬也站起身来,右手一挥,打断夭申侯。 “弟弟,此一事为计深远,怪你不得。”王贵夫人自有王贵夫人的气度,不待夭申侯把话说完,她似乎已经知道弟弟要说什么了,打断他的话,沉声道。 夭玉凤自小长于夭族,为望族千金,夭南主盛宠之余,文韬武略,均与男孩子一样教养。二十年的侯门生活,令这位大家闺秀练出了不一般的胸襟与胆识。 大周众王子第一次因父王不在身边,去王家禁苑狩猎,对于一心想让自己的孩子夺得储位的夭玉凤,这次的狩猎确实为天赐良机。她与弟弟夭申侯自小因年龄悬殊不大,成为最贴心的兄姊,她想做什么,想要得到什么,夭申侯比任何人都清楚。 利用狩猎进行刺杀活动,最好的理由是,这次狩猎周武王不在身边,老道c狠辣,满腹诡炸的姜子牙不在身边。虽然王家禁苑处处是天家甲士,外来刺客几乎没有可能在这样的时候进入荡山,但荡山附近,两百里外的田镇c小村,自古居住着上千户农人。如果殷商遗族,纣王的死士,想利用本次狩猎活动进行刺杀太子的行动,不是没有可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南权夭玉凤 2 计划很严密,逻辑也合理,万一一击不中,一切可以当成是“意外”。 狩猎当口,端姬夭玉凤正与王后娘娘品云国进贡的白藻花茶,夭申侯正与大王子姬韩荣一起,将猎物运回营帐。一切的一切,天衣无缝,即使计划失败了,半点都扯不上依凤殿里的王贵夫人。 “姬诵这小子,命也太大了。”夭申侯始终躬着头颈,低声道,“熊群足足有三十多只,事先饿了两天两夜,押于荡山最高的穹洞烈虎饥饿之极,也是事先放进去的,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能杀了烈虎。几名武技顶尖的死士安排得隐秘,是预先埋伏好的。” 夭申侯向端姬汇报当时刺杀太子一些细节的时候,一边说,一边在大脑中回放着一个多月以前,他和贴身护卫由丁,亲自去荡山安排的一些布局,前前后后,林林总总,逐个逐个分析,始终发现不了哪里有一丝破绽。 最后的结论只能是:“这小子命太大了”。 “不急,不急!”端姬听夭申侯叙说整个刺杀过程时,听得特别认真。她狐狸般的凤眼中,闪着凌厉的精光,双眉紧蹙,听完后连说两声“不急”。 夭玉凤的脸阴沉得可怕,说:“明日众王子上朝,大王会有嘉奖,对于新朝的格局,也许会动一动了,你得多留个心眼儿。父亲老了,我们夭族的荣辱,全在大王一念之间。弟弟,你要看着点儿。”端姬想得长远,似乎刺杀太子一事她早已放下了。她顿了顿,又说,“这次行动失败,知道的人不多,你那几个死士” 端姬盯着夭申侯,目中突然射出凶光。 “目前王宫中毫无太子遇刺消息的迹象,前朝也没得到任何奏报。”端姬一边说一边慢慢转过身,她的背影很美,身材高挑,长发如瀑,橙黄的王贵娘娘服饰摇曳生姿,十分曼妙。她背对着夭申侯站定,突然加重语气,“除你我二人,大殿下概不知情,死士的家人安顿好,该舍弃的,必须弃之。”端姬这句话,尤如一把冰冷的利剑,一下子架在了夭申侯的脖颈上。 “这娘娘,死士没露面,而且夜黑之中难于看清使剑手法。”夭申侯面露难色,急切地回答,语无伦次。 “愚蠢!”端姬沉声,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冷笑,“他们必须死!他们的人,已经离不开依凤殿了。由丁不错,他是夭族人,留下他吧。” 端姬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内殿而去了。 “弟弟辛苦了,为了夭族,切不可妇人之仁,你也累了,廊下的两名舞姬,还有两箱金子,带回去吧。”端姬的话说完,人已进入内殿里去了。 决策与判断,仅在一瞬间,无法违背和逆转。 夭申侯看着长姐消失的背影,心中充满了一丝无奈与不忍,但这种念头仅仅只闪现一刹那,他的内心深处,早已认可长姐的决定。夭族的南权,希望一直在他和端姬身上,任何一丁点妇人之仁,都会招之灭顶之灾,这一点,夭申侯比谁都清楚。 夭申侯从大殿出来,只见由丁一人在等候他。他站在廊前,停了停,静默了一会儿,便头也不回离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凤凰台请安 1 “春贵儿,咱们去凤凰台。”夭玉凤缓缓起身,面无表情,镇定自若地道。她身后只带着两名随行婢女,春贵儿哈着腰,提着一盏灯,在前面引路。 王贵夫人夭玉凤精心挑了一件月白色披风,将头上金晃晃的发钗取下,铜镜中端详了一会儿,衣着服饰很素雅,妆容很淡很淡。 王贵夫人遣走胞弟夭申侯之后,春贵儿亲自侍候她晚膳。膳食有平素她最爱吃的羊羔尾蒸汤,地玉红心丸,她尝了一口便命左右撤下了。 忧患与愤愤不平令夭玉凤胃口很差,实在进不下膳食。胞弟夭申侯的话言犹在耳,“这小子的命太大了”。 是啊,太子的命大,哼!大王的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太子之位,立嫡不立长,眼看自己的孩儿已经成年了,唉! 还好因灭纣后诸事繁杂,前朝事情多,大王才没腾出手,将已成年的王子分封出去,如果一旦分到封地去,荣儿他 啊!王贵夫人不敢往下想了。 邑姜的儿子命大,命硬,自己的孩子将何以自处?夭族几万人之众,何以自处?夭族南部,因为大战赔了多少人的性命,流了多少鲜血啊?为了今天的大周朝,夭族可谓白骨如山,千金散尽,而如今哼! 端姬一瞬间想了许多许多,外表强硬的她,眼中隐隐有一些泪光,但这种神情,这种思绪,仅仅只是很短暂很短暂刹那的表象,转瞬即逝。于夭玉凤而言,现在根本不是伤感的时候,这一点端姬比谁都明白。 殷商时,西伯侯府虽人口众多,但文王姬昌恪守诸侯娶亲原则,一夫九女,从未越矩。至公子姬发,由于姬发与邑姜感情要好,所添侧室均为文王安排。周武王建立新的政权后,后宫中并没多添嫔妃。邑姜王后为了树立周武王的威信,拉拢蛮族,缓和矛盾,一年之内,分别纳入蛮族公主昭嫔,氐族公主柔嫔,以及沙陀族公主惠嫔。 王后的这一举动,既充实了后宫,又稳定了国内局势,可谓一箭双雕。周武王年轻时温文儒雅,仪容清俊,宽和优度,温厚仁善,他与邑姜有着骨子里相似的大度与亲和,同时也兼天赐的智慧与机敏,所以,偌大的后宫,一直以来风平浪静,和美恭谦。王后邑姜管理后宫,以退为进,严以律己,宽待他人,使得后宫一团和气,众后妃之间,至少保持着表面上的友爱互敬。 帝王家请安,通常是早膳前,起床洗漱后,由贴身竖子陪同,前往王后宫中请安。 邑姜被册封为王后,立了许多新规矩,也废了许多老规矩。她将早请安修改为晚问安。 新朝才立,邑姜这个王后地位很高。且不说她的父亲姜子牙是推翻旧制,率几万大军击溃殷军的先锋,废旧立新后,姜子牙被大王拜为相父,姜子牙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太师。邑姜这个人,过去在西伯侯府,德行修为,品德仪容均为表率,她对人宽严相济,与周武王不仅是夫妻,更是心心相印的知己。虽然王后改了请安的时间,所有后宫妃嫔或敬或惧,不仅早晨会去请好儿,晚餐暮色降临后,多数妃嫔,都会去凤凰台向这位王后问晚安。 凤凰台的高度,须仰视才见。 无论哪个宫中的夫人,要到凤凰台去,须得绕行三道回廊,经碧波如镜的天水池后,拾级而上,登上一百级玉阶后,才能到达凤凰台。 为了充分体现王后居于正宫的地位与威严,凤凰台不仅居于后宫中央的位置,它的高度与宽度,都需要人仰视才见。 夭玉凤每跨上一步台阶,心中都在滴血。 暗地里,对后位的敬与慕,只有夭玉凤自己心里才明白个中滋味。 凤凰台的正殿,红烛高照,香气袅袅,端姬示意春贵儿留在檐下等候,只带一名婢女入殿请安。 正殿主座上,周武王也在。大王和王后都面带温暖的颜色,嘴角上翘露出微笑,幸福之态,显而易见。 端姬快步趋前,毕恭毕敬,盈盈拜倒,口中柔声呼道:“臣妾拜见大王c王后。” 一拜之后,夭玉凤俯首于地,面贴双手手背,再不言语,虔诚与恭敬之状,较其她妃嫔有过之无不及,随身婢女自然也随她一起拜倒。 “玉凤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周武王一脸温和,面带笑容,不待王后发话,他脱口而出,让王贵夫人起身。 “这夜黑风大的,妹妹们不必每晚都过来问安。且这玉阶高,也是累人。”邑姜款款细语,赐座后,对前来问安的各宫妃嫔答话。 端姬起身落座后,这才发现,王后正殿里,华贵夫人丘姬,子夫人媚姬,洪夫人以及各宫妃嫔,悉数已到。夭玉凤稳了稳心神,起了身,温言答道:“乍暖还寒,这天气作怪,大王和王后,心系万民,我等姐妹们,自然十分挂怀,一早一晚的请安,是万万礼废不得的。姐姐关爱,我等必不能懈怠。”端姬软语温言,低眉垂目,与刚刚在倚风殿里的老辣狠毒,果断强干,判若两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凤凰台请安 2 凤凰台的正殿宽广洁净,厚实的红木地板被擦拭得光可鉴人。整个大殿左右墙壁由十二扇木窗相连,采光c通风十分好,做工也精致典雅。柔软的淡蓝色布帘若云垂地,美轮美奂。王后与大王的坐位在最上端,靠墙而立,两把雕龙画凤的木椅,厚重而威严。 殿内左右两侧同样造型的木椅齐齐整整一字排开。领头的第一把椅子稍大而色为微紫,上面亦雕饰名花c虫鱼,排在众椅之首,且位置离其余妃嫔的椅子有一段距离,被一张放置盆景的木桌隔开。这把椅子,自然是王贵夫人的专座。它之下,并排有两把桔橙色木椅,规格稍小一点点,上面花鸟虫鱼,精细雕饰,自然不俗。 华贵夫人丘姬和子夫人媚姬一左一右,正襟危坐,这两把椅子显然也是她二人的专座。再下面并列列出一排雕花木椅,起先的两把椅子大一些,是洪夫人和李夫人的椅子,每张椅子中间,俱摆放各种名花奇草c瓜果糕点,椅子式样却都一样,只是较前三把椅子稍小一点点,风格气度又自不同。 王后正殿的坛炉中焚着提神醒脑,清香幽幽的艾草c明子,袅袅绕绕的细烟若有若无,闻之心旷神怡。 整个大殿,婢女谦卑有礼,灵巧端庄,所有器具物品,均是上上之好。 邑姜端坐主位,脸上始终露出详和浅淡的微笑。三个孩子的母亲,虚龄四十有五,细腻白净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皱纹。她的神态c气度,自然雍容,毫无做作,万方仪态,十分帝后之气。 王后着一身淡灰色软缎白荷凤衣,发丝挽一个髻自然垂下,头上插着一柄微黄的木钗,简约而素雅。她居中而坐,不偏不倚,声音珠玉般圆润,一双明眸清澈若漆。 “妹妹,快快坐下说话。”邑姜听了夭玉凤的回答,伸出右手,作扶起之状,对端姬说:”新朝政治万象更新,万民敬仰,倍受拥戴,我们身为王家夫人,自当同心协力,为我王分忧啊。” 王后对夭玉凤说完话后,又转向贴身姑姑单羽。“ 姑姑快去将梅果呈上,让各位夫人尝尝新鲜。”邑姜笑语浅浅,每说一段话结束,周武王总要与之对望一会儿,周武王除了对她的话表示赞许之外,与邑姜的深情,一凝眸之间,尽在其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凤凰台请安 3 王后宫中,婢女少说也有四五十人,多出依凤殿一倍不止。寺人c竖子c姑姑们加起来少说也有百余人,都是伶俐乖巧之极。一盘盘冰浸后的梅果,上面还带有冰渣,也不知是哪族进贡而来,还这等新鲜! 婢女们穿梭如云,一会儿布置妥当,每一位夫人的桌几上,均有一份寒气凌凌,娇嫩欲滴的梅果。 “哎呀,还是王后姐姐有福气,大王把珍品可都送到凤凰台了,看来,大王与姐姐的深情,真真让人羡慕啊!”慧嫔不失时机,起身讨好王后。话说完后摘了一枚果子,夸张地放入口中咀嚼。宝珠是她唯一的独女,一向与王后的弯弯公主要好,在王后近前,慧嫔从来都是锦上添花,倍进媚言,以博得邑姜好感。为了女儿,她认为必须这么做。 “偌大的后宫,谁又能与王后姐姐争辉?慧嫔净说废话呗。”容嫔细声细气地说道。 容嫔产有一子,却还是牙牙学语的稚子,名唤姬贝儿。王后仁善,对贝儿照顾有加,姬贝儿生得虎头虎脑,招人疼爱。容嫔感念王后的好,也出言奉承,自然也是发自肺腑之言。 “尔等吃了梅果,还堵不住嘴么?”华贵夫人丘姬不愠不火,扔了一颗梅果在嘴里,大声道,“大王可不许偏心,这样好吃的果子,后宫各位妹妹们却没有一颗么?” 镐京才二月末,梅果成熟,至少也还得四五个月,现在竟能吃到这样新鲜的梅果,也确实稀罕。如此新鲜,从那热火的海族快马运来,也非常不易,当然稀罕。 华贵夫人丘姬是西羌大王乌冯君的爱女,早年自西羌嫁入西伯侯府,由于西羌与西歧一直交好,反纣时,羌族派出大量甲士c奴隶相助,当时援军达上万人,在战争最为胶着时,羌族大王乌冯君的军队对整个战局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华贵夫人的地位因此与日抬高。 丘姬生性傲慢,冷酷跋扈,她苛待下人,克扣月例为家常便饭。王后早已知情,只是碍于羌族与大周的安定团结,加之目前朝局刚刚稳定,智慧的邑姜,一直宽容待之,只是稍稍提醒,警而醒之。此时,华贵夫人话里带刺,说出一些酸溜溜的言语,王后自然不脑,只笑了一笑。 “大王,梅果稀有,冰窑中除了给王子c公主学府中各备了一份,前朝的太师c太傅c太宰的已经都送去了。大司马,大司空,大司寇家均备下了一份,尚还有一笼,臣妾请大王的旨,蝶殿曦的樱公主即将远嫁,这一笼送与她吧。”邑姜语调柔和,话语中,已将自己的安排告之大王。她何等聪慧,在众人面前,一切主意均要请大王裁度。 “远嫁?姐姐,樱儿才十六,何谈远嫁?”华贵夫人丘姬心头一惊,大声问道。 “爱妃不必惊慌。”周武王见华贵夫人欲起身,当然知道,一个母亲,自是绝不愿自己的女儿远嫁他乡的,他温声道,“今四方臣服,大局初定,那东侯国已来信示好,他们的王子,年轻有为,再过两年,也该娶一位公主。樱公主年长些,所以”周武王欲言又止。 “大王,不,我不同意!朝中这么多公主,为何非得是樱儿,我不同意!”华贵夫人蹭地站起身,猛向前走了几步,大声反对,叫道。 此等关乎女儿前程的大事面前,华贵夫人丝毫不顾仪容礼仪了,她态度坚决地反对。 “爱妃不必激动,樱儿还小,再过两年,她长大些了,自然就好了。单羽,送各位夫人。”周武王见丘姬如此激动,立即吩咐道。 端姬夭玉凤一惊,心中再次震动。 果然,前朝后宫俱有动作了。她心悸之余,表面上不露一丝颜色,离开凤凰台之前,仍不忘盈盈拜倒,口呼“臣妾告退。” 华贵夫人声泪俱下,杵在大殿正中,哽咽着诉说这么多年来,樱公主身体不好,离不开母亲,又称自己带大公主,有多么的不容易。她跪在地上,请求周武王收回成命,周武王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才能去劝慰这个女人,毕竟,将女儿远嫁,谁愿意呢? “哼,都是你,你这虚伪的c自私的王后,远嫁我的女儿,你为什么不远嫁你的女儿?好恶毒的心呐!”华贵夫人见周武王不说话,转身用手一指,幽怨地骂邑姜道。 “丘姬怕是累了,带她回自己的宫中去吧。”周武王见华贵夫人此种情景,心中一来是不忍,二来十分烦燥,连咳数声,命人将华贵夫人扶回她自己的宫中去了。 二月的镐京,空气仍冷得让人发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大内掌戮署 1 “禀大王c王后,掌戮署来人了。”单羽姑姑急匆匆走入王后寝殿,小声禀道。 “传!”周武王闷声道。 “传”字刚出口,又是一连串咳嗽。邑姜连忙扶住周武王,递上棉巾。 “大王!”来者行色匆匆,双手抱拳,俯首跪地,轻呼道。 “说!”周武王面色暮沉,盯住来人。 “各宫夫人都已回自己寝殿了,只是c只是倚凤殿c蝶曦殿c翠玉殿c闲雅阁c斯景阁,这些夫人寝殿里的灯还亮着。” 一身黑色紧身衣,头缠巾帛,颈项里一圈围布,整个人只露出眼睛c鼻子c嘴巴,全身漆黑的人回话。回话的人身材细长,一身黝黑。他恭恭敬敬跪在地板上,尤如一条黑鱼泛着轻灵,眼神射出灼灼精光。话语简洁,声音低沉,却字字有力,周武王和王后听得真切。 “大都令,你还看见了什么?”周武王沉声问道。 掌戮署自夏c殷商时期,就是王庭内一个特殊机构,它与飞鸽署同质,专属帝王秘密行权的特务机构,嫡属中央控权,只为最高领袖服务。到了周朝,周武王将飞鸽署c俚人署c掌戮署统划为一个机构,进驻王宫,随时听候大王调遣。这种机构,通常会避开后宫,独属大王个人统领,是王的行权利器。 周武王新政以来,一直与邑姜心心相印,加之其年迈,疾病缠身,对于王宫中诸多事宜,他需要王后知道。 “臣还看见倚凤殿的春贵儿,一直待在倚凤殿门檐下,似在等什么人。”大都令姬默子肯定地低声答道。 “通知掌戮署c俚人署,自今日起,密切关注后宫各殿,前朝各司各部的一切行动,不要有半分疏漏。你,下去吧。”掌戮署办差的人简短汇报,周武王似已获悉他要知道的信息,回答很简洁,命令很清晰,他吩咐道。 “属下明白。”大都令姬默子跪地告退,离去时身形轻捷,转眼没入黑夜中了。 这个大都令,是大内掌戮署的头领。 大都令姬默子原本便是西歧人,自幼是个孤儿,乃当年西伯侯姬昌视察水灾时捡来的,不知姓甚名谁。由于男孩沉默寡言却天生聪敏,姬昌留于西伯侯养着,令武师教其修练武技,奇探之法。他悟性很高,自小就练成了一副好筋骨和诡探之法。后来姬昌被囚于羑里,多亏了姬默子这幅好身手。姬昌回到西歧后,赐他名号姬默子。文王故去,周武王推翻暴政夺得王权,姬默子便成了新朝大王最可信赖之人。 姬默子虽非姬家人,却胜过姬家人。他忠心耿耿,甘愿效命御前。王后聪慧,又将娘家贴心堂妹邑相许配给了姬默子。这样一来,姬默子更心怀感恩,与妻子一起,效命前朝后宫。周武王将一切私密刺探活动,全托付于他,并给他封官加爵,大都令姬默子成为御前红人,他可以不听朝理政,来去自由,只为君前负责,不属于任何部门管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大内掌戮署 2 “咳咳,咳咳咳。”姬默子离去后,周武王姬发一连串咳嗽。咳嗽令他弯腰弓背,很久直不起腰来,而且气喘得非常厉害。 “大王,臣妾扶您歇息去吧。”邑姜机智,她接过周武王捂嘴咳喘后的布帛,迅速将其捏在手中,扶住周武王,温声说道。 “睡不着,本王哪里能睡啊?”周武王几乎将整个身子靠在了王后身上,他幽幽地说道。 邑姜把周武王扶上软榻,榻前有一张案几,几上堆满了厚厚一摞奏章。 “您先躺会儿。”邑姜用厚厚的靠枕垫在周武王背部,抽身去召唤她的贴身姑姑单羽。 邑姜走出寝宫,将捏在手心里的布帛迅速展开,拿出来只看了一眼,便扔进夜间取暖焚香的炉子里了,不一会儿,炉子里冒出一股青烟,焦肉气味散开来,有些冲鼻,棉帛刹那间烧成了灰烬。 “单羽,去给大王备下清肺止咳的汤药,他受了点风寒,有点儿咳嗽了。”邑姜不动声色,命令下去。说完又回到了内殿,将油灯的火挑得亮了一些,周武王已经拿起一卷奏章,看得入神。 邑姜一盏一盏,细心地挑着灯芯,她的脑海里却一次又一次闪现着周武王咳嗽后布帛上的颜色。 血的颜色一次比一次浓,痰的状态一次比一次差,邑姜由起先的惊,到后来的怖,到最后的痛。到现在,从她表面上怎么也无法看出她沉痛的心情了。王后内心,比油煎火烫还痛千倍万倍。她得撑着c瞒着,周武王的病情,只能她和御前太医姬子还知道。新朝大周,周武王接掌王权毕竟才一年多,太子还小,大周的江山才刚刚开始啊! “王后,王后!”周武王盯着竹简,口中连呼几声王后。 邑姜正自站在一盏灯前黯然神伤,内心的伤痛令她神游天外,猛地听见周武王叫自己,回转身款款走到周武王跟前,打趣着说:“大王,臣妾老啦,耳朵有些聋喽。” 邑姜说完并不上前,只盯着周武王手中的竹简,莞尔浅笑。 这笑容,自西伯侯府,聪明的邑姜就已经驾轻就熟了,尤其在自己夫君面前,这笑容有时候是鼓励,这种鼓励抵得过千军万马;有时候是宽容,广阔胸怀里可以让夫君游泳,不受任何束缚,无论何时,他都愿意在自己的港湾里停靠;有时候,这笑容是信任,是心心相印的标记,是“不相问,不相疑,不相背”的誓言。 多少年来,邑姜便用这淡淡的c浅浅的c暖暖的笑容,将眼前这位雄才大略的周武王牢牢拴在了自己的心里。 “来来,过来坐下。”周武王的眼神里,全都是满满的亲情之爱,他招了招手,唤邑姜前来坐在自己的身边。 “太子的事,你知道的,对不对?”周武王见邑姜在身侧坐下,冷不妨问这一句。 周武王问完后,凝视着邑姜的眼睛,不肯松开。夜深人静突如其来这一问,又在寂静的夜晚,在二人促膝的时候。 大王就是大王,智谋和心计,远非常人可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大内掌戮署 3 “我c这个,大王,我知道一点点,还没来得及向您禀报呢。”仅仅一刹的犹豫,邑姜大脑里其实根本不用判断。既然大王有掌戮署,大周的天下,还有什么是天子不能知道的。同样是父母心,既然一心一意让姬诵当太子,让他成为储君,培养他成为未来的大王,可想而知,母亲能利用俚人署探得狩猎全过程,而作为一个大王,一个深爱太子的父亲,他更有多种途径获知这次太子外出狩猎的详情。说不准,连太子遇刺是谁干的,大王都了然于胸了。 仅仅眨眼间的思索,邑姜便作出了这样的判断与推测,所以,她很肯定地回答大王,太子狩猎遇险这件事,她已经知情了。 太子今天上午才回王城,下午王后又要接待各宫妃嫔请安,晚间大王召见大都令,这不,还没来得及向大王禀报呢,一切合情合理。 仅这一问一答间,已显示周武王和邑姜聪慧超卓的大脑,自是与凡人不同。 “你,怎么看?”周武王见王后肯定地回答了自己,温声又问。而这一问,难住邑姜了。 这位聪明的王后,前朝既有父亲c弟弟,全力辅佐大王,后宫,又有自己执掌大王的家务。于前朝的事,父亲姜子牙,时时刻刻告诉自己,不可对朝政有过分妄言。邑姜遵守父亲的提醒,她唯一做的,就是一心一意爱护眼前的这个男人。对于前朝的事,自己父亲一人,就已经足够了。 “臣妾c臣妾也仅仅听闻有这个事儿,不知何人如此大胆,敢行剌当今太子?”邑姜此时表现出做妻子的阴柔之美,把难题扔给了夫君。她柔柔地,略带愤怒和怨气地说。 “王后,不用担心,我儿,我们的太子,已经长大了。他勇敢c贵气,身上有龙气护佑,鬼魅近不了身。”周武王伸出手,将邑姜的双手握在手心里,轻轻抚摩,言语温柔中带着骄傲。此时的周武王,俨然就是一个慈父,一个温暖贴心c实在的丈夫。 “只不知何人竟如此大胆,大将军c甲士护佑在侧,荡山又是王家禁苑,何人竟有如此通天本领,敢冒这大不韪?”邑姜顺势靠在周武王身侧,幽幽地说道。 立嫡不立长,这太子之位,在众多王子之中,有谁更想得之,邑姜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只轻轻抛出这个话题,让周武王去裁夺罢了。 “奸人心急不奈,我们且等等,让他们自己露出狐狸尾巴,王后不必操心。王后,樱儿公主远嫁一事,还得你多费心。前朝的事有我和相父即可,王后也注意养好身子。后宫是个大家,你多担待些,辛苦王后了。”周武王揽住邑姜,始终温言轻声。邑姜逐字逐句,听得真切,便不再多言。 邑姜侍候周武王睡下后,几乎一夜没合眼,她大脑里不停判断着俚人署邑相安插进狩猎场的婢女司秀的奏报,以及华贵夫人丘姬的言辞,她想了很多很多,直到要天亮时,才沉沉睡去。 凤凰台在沉睡中,孕育着新一天的希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丘姬蝶曦殿 1 华贵夫人丘姬是被两个身形高大的寺人架回蝶曦殿的。 “你们,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大王,我要去见大王,我要”丘姬被寺人轻轻放在寝宫软榻上,她一边挣扎,一边口里不停叫唤。 要去见大王,把自己的委屈告诉给大王,她要评理,决不让自己的樱儿公主远嫁冰冷的东侯国。丘姬一边大声嚷嚷,一边涕泪满面,两个寺人架着丘姬,毫不费力将她带回了蝶曦殿宫里。 这两个寺人是谁,丘姬从来都没见过。 丘姬“呼地”从软榻上站起来,就要冲出门去,却见廊檐下一字排开,站着十来个黑衣人。门口左右两侧,也站着刚刚“送”自己回来的,两个身形高大c面相陌生的寺人。 “夫人,寒夜风大,请夫人回房歇息着,此时,想必大王c王后,也已经睡下了。”其中一个寺人只一只手,伸出来挡在门口,声音低沉,神情恭谨地说道。 “你们是哪里来的狗奴才,敢挡在本宫门口,滚开!”丘姬见寺人拦在门口,气更不打一处来,和身一撞,大骂道。 愤怒c担忧c护犊之心让这位高居显赫之位的华贵夫人暂时失去了理智和判断力。她扭曲了脸,好看的发髻也蓬乱着,摇摇欲坠。 “哎哟,夫人,您这是?这跌出去,撞破了脸,明儿个咋还能去见大王呢?”另一个寺人一只手拦住丘姬,只一伸手,已将她轻轻抬起,柔柔软软c阴阳怪气地说道。 门外还站着一排黑衣人,阴沉沉的,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殿外?这些人过去从未见过,且高大威武,面目肃着,神情很是诡异。眼前两个寺人,更是面生得很,虽语气恭谨,脸色却僵尸般十分难看。 丘姬见此情形,心下狐疑,莫非 虽闻听要以远嫁女儿作为亲好边国的消息后,急怒攻心,一时失态君前失仪。而此时,经一跌一撞,又见眼前此情此景,心中已明白了大半。远嫁女儿,王后的主张,或是一个表象,大王,啊!丘姬一想到大王,心中更是一凛,惊惧之下,她立即呼道:“欣儿,欣儿!” 两个寺人向远处一招手,黑暗之中,一个年长的姑姑,领着一个小婢子向丘姬殿中而来。 “去,侍候好你们的主子,主子失仪,是你们当奴婢的过错。”年长的姑姑说毕,她身后一溜儿出现蝶曦殿的几个婢女和寺人。这几个人唯唯诺诺,对这位长者姑姑,均躬身施礼而退。 “夫人,请好好儿歇着吧,这几个不理事的奴才,本家今儿已替您管教了。下次主子失仪,非打断尔等的腿,割掉尔等舌头不可,可长记性了?”那陌生长者姑姑彬彬有礼,身子略略微躬向丘姬施了礼,不卑不亢地说了话后,又向欣儿几个说道。 “明白了。”不等丘姬开口,蝶曦殿一干众仆齐声答道。 “夫人好好歇着,臣下告退。”那长者姑姑再次施礼,夜色中,只见她健步如飞,后面跟着一排黑衣人。最后,两名寺人也随其后,消失在黑暗中了。 “欣儿,你们,你们都怎么啦?快进来!”丘姬见一众寺人c姑姑与黑衣人均已离开,立即招呼她的仆从。她的手刚碰到心腹婢女欣儿的胳膊时,岂料那欣儿像触电般“啊”地一声大叫。 “你们?快,让本夫人看看!”华贵夫人已由先前的失望c心酸,到现在的惊恐,她掩住宫门,急促地说道。 婢女欣儿,寺人良,寺人棋,婢女小欣c大欣,他们在华贵夫人逼视下,轻轻挽起裤管c袖口,呈现在华贵夫人眼前的,是惨不忍睹的皮开肉绽,浑身血污。 “啊!”华贵夫人惊恐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她只感到一阵阵眩晕,胸口一阵又一阵发紧。 “夫人,不碍事,我们不碍事。”欣儿上前,扶住了主子,眼角的泪水却止不住滚了下来。 “谁?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华贵夫人有气无力,扶着婢女欣儿,幽幽地问道。 “没c没有谁。”欣儿结结巴巴,强忍浑身疼痛,吃力地回答。 “好c好狠啦!”丘姬喃喃自言自语道。 此时的华贵夫人,浑身一丁点儿力气也没有了。原先还想着要去找大王,去寻求大王的庇佑,而此时的她,却害怕去凤凰台了。 华贵夫人惊恐c疑虑c猜忌,心中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着,而她整个人,却仿佛已经掉入冰窟窿里了。 依凤殿静悄悄的,春贵儿撤去了许多油灯,整个大殿,只两三盏灯燃着,昏暗的光线几乎见不到任何人脸上的表情。 王贵夫人夭玉凤自凤凰台回来后,就一直端坐在正殿的红木椅上,她一动未动,宛若一尊雕像。 春贵儿再明白不过主子的心思了。 每次端姬从王后宫中回来,她的神情总是很怪异,既不说话,也不走动,只呆呆地坐着,坐也只坐正殿中那把大红椅子。 据说这把椅子,是周武王征求端姬的意见,根据她喜欢的颜色,用上好的红香木精心雕制的。春贵儿懂得主子的心思,他撤去许多灯,摒退众仆,只留两个贴心的竖子在廊檐下听候召唤。春贵儿也走到门外,时不时向假山那边望两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丘姬蝶曦殿 2 “春贵儿,几更了?”端姬用潺弱的声音问道。她的声音虽小,但在静夜,在春贵儿这个忠心耿耿的奴才耳朵里,却异常清晰。 “禀主子,快三更了。”春贵儿趋前几步,柔声答道。 “夫人,申侯府来人了。”春贵儿刚答完夫人的问话,一眼瞥见个黑影,急忙禀报道。 正在春贵儿回答主子问话的同时,一个人影来得好快,鬼魅一般转眼到了依凤殿正殿石级下,抱拳而叩,并不出声。 “请!”端姬站了起来,声音硬朗了许多。 “夫人!”来者一身紧身黑服,蒙了脸,看不清真面目。这人一进正殿,便单膝跪叩在端姬面前,双手抱拳,毕恭毕敬。 “由丁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回话。”端姬伸出右手,佯扶名唤由丁的死士起身。 “夫人,下臣一直伏于假山涵洞内,从地洞中行走。今夜,大王的掌戮署,王后的俚人署都有动作了。”由丁起身,压低声音回禀。 “哦?果真行动了!你确信所有黑衣都离开后宫了?”端姬一脸精明和谨慎地问道。 “俚人署头领姑姑邑千里率人对华贵夫人殿里的欣儿,大欣c小欣c寺人等都处了鞭刑,蝶曦殿中的主子怕是已吓昏头了。所有黑衣人都走干净了,下臣又等了许久,直到蝶曦殿的灯灭了,才敢现身。夫人放心,没有任何人发现在下。”由丁一身轻功,年轻机敏,黑布蒙面,肯定地回答。 “好!好!很好!”端姬面露喜色,连声说好。 刚刚在正殿,夭玉凤一个人,大脑清晰又冷静,她快速分析着今日王后宫中发生的事。 周武王和王后邑姜,唱的是一出双簧。现在既然已惩罚了华贵夫人那边的婢仆,可见大王已然知晓了太子遇刺的事儿,但一定还没弄清楚是谁干的。华贵夫人傻,为了女儿强出头,碰在坎儿上了,大王还不借此机会震慑一下后宫吗?西羌多年为华贵夫人撑腰,虽周武王已经夺取了政权,但却受恩于羌族,以后各国稳定,还得依仗羌族,不好直接处罚主子,那就拿奴才开刀,威慑一下罢了。 夭玉凤大脑中,分析得丝丝入扣,目前这种局面是端姬最想看到的局面。最好后宫再乱一点儿,前朝也再添一些事端,大王无暇顾忌太子遇刺一事才好。 “由丁辛苦了,赏!”端姬高兴,重赏了由丁。遣退所有婢从,这一夜,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众王子回朝的这一天,发生了太多太多事。 大周延续前几朝惯例,王子公主外出回宫,并不直接回自己的宫中,或者直奔自己母后或母妃处,而是有专门的王子舍。众王子公主到王子舍,先洗去风尘,各自备好第二天上朝该向大王禀报的案简,先拜大王,后拜母妃,最后才回自己的府中。成年王子都有自己的府邸,而幼子,则被直接送入母亲宫中。 自古以来,无论是坐镇前朝的大王,还是荣宠一时的后妃,在这个中央集权的王城,拥有自己的眼线,利用眼线获得无论哪一方面的情报,都至关重要。 周武王自王权集中的那一天起,他便将过去西伯侯府精心培植的黑影死士全部收归掌戮署,由亲信姬默子为统领。 掌戮署大多是文王时期收养的孤儿,西伯侯收养后并教之武技,磨砺筋骨,又以王后娘家远亲许配,恩威并施,死心塌地的掌戮署可谓铜墙铁壁,无隙可破。 俚人署相对于掌戮署,又略显阴柔,由王后堂姊邑相为统领,有多少人,也许只有王后清楚。飞鸽署服务于掌戮署和俚人署,训化的鸟禽c信鸽c细犬,都是一等一传递消息的利器。 天下未定之即,周武王需要利用这些机构,为年幼的太子培养一大批忠贞死士,效命于大王c王后c太子,为未来的帝业,清扫奸佞,扶植忠臣,建立平稳的政治局面。所以,当周武王闻听太子遇刺时,他内心震怒之余,当务之急,他更需要迅速培植势力,坚固保护太子的防线,至于刺客是谁,周武王心中已有八成把握,但现在还远不是惩治刺客背后主使的时候。 所以,利用后宫众妃嫔请安,周武王先抛出一个让华贵夫人恼怒的消息,对于华贵夫人的脾气,大王和王后再清楚不过了。她一定会闹,会大叫,甚至破口大骂。正好,这后宫诸王子背后的势力,以及他们异想天开的母妃,都该震慑一下了。 太子遇刺,一定与她们脱不了干系! 暂且不动主子,就拿奴才开刀。俚人署邑相的人早已等候在王后的凤凰台外,只等大王一声令下,便“送”华贵夫人回蝶曦殿。随护的蝶曦殿众奴才,由俚人署处于鞭刑。 轻了不行,重了也不行。 邑千里明白王后的意思,这次严惩行动后,后宫各殿,包括存有异心的王子,王子背后的势力,也该收敛一些了。邑千里聪慧,惩罚奴才,只伤皮肉。 王后邑姜作为周武王的十大贤臣之一,姜子牙的女儿,韬计谋略,绝非空有其名,对付屑小的计策,还是绰绰有余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太子早冠礼 1 天黑着,五更,凤凰台。 “大王,此事要不要再议一议?“王后温言细语,她一边为周武王整理朝服,一边轻声说话。 一夜难于合眼,刚刚小憩了一会儿,早朝时间临近,王后被周武王起床声惊醒,她得陪着大王去前朝,为自己的孩儿姬诵做一件大事。王后心中担忧,问大王。 “王后不必忧心,这件事,本王必须做。”周武王与邑姜脸对着脸,“咱们的王儿,再过几天就十六了,他马上就吃十七岁的饭,提前冠礼,有何不可?”周武王凝视了邑姜一会儿,男人的坚毅写在脸上,他肯定地回答。 这段时间,周武王日夜咳嗽得厉害,对自己的病尽管王后表面上装得轻松,可周武王知道自己的病。通过太医姬子还,他详细了解了自己病症全部情况。 当年父亲文王被囚禁羑里,为了营救父亲,曾与姬默子城外卧雪三天,等待贪婪c狡诈c好色的佞臣费仲c尤浑将父王放出来。那一年,这个年轻有为c志向远大的侯府公子虽然救了父亲,自己却身染寒疾,后来各大征战中,他一马当先c身先士卒,淌涧河c过雪山,冲锋陷阵于最前线,而自己的身体也每况愈下。严重的咳喘病菌进入肺叶,五脏六腑俱已受损,所请各路医挚都吞吞吐吐告诉周武王,阳寿最多还可有六五年光阴 周武王不是傻子! 太医姬子还是想让自己放宽心养病,别被病情吓倒。可他太明白自己的病情了,上苍若能再给自己三年时间就好了。 周武王是个有心人。 对太子姬诵早冠礼之事,他与王后议过很多次。王后担心大王的病情,又担心若过早让太子冠礼,恐引得百官非议c大王神伤c后宫不满,便极少提起此事。周武王决心已定,一来考虑到自己有病之体,年岁已高,如果哪一天撑不住了,突然驾鹤西去,幼小的太子,无名正言顺c强有力的支撑,显然是不行的。第二,他考虑到周王室的王子们,后宫的夫人们,对年少的太子,心中是否真正服气,内心是否真正支持,还是未知之数。最重要的,催促周武王下决心,要为太子提前行及冠之礼最大的理由,便是这次众王子外出狩猎所发生的太子遇刺一案。 周武王已明显感到,一场因自己年迈c身体衰退c太子年幼而诱发的暗杀,无比嚣张,竟然在禁苑,帝王家猎场进行,夺权之心太猖狂了。 周武王当机立断,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以最快的速度,为太子行及冠之礼,将姬诵这个国之储君c未来大王的身份宣诸于天下。 御前姬雷子将军早已按照周武王的吩咐,虎贲两百,甲士千人布置于正殿外,掌戮署姬默子也安插了五十名黑影死士守于正元大殿梁柱后。 上朝前,大殿已被周武王的虎贲军控制住了。 此番肃杀的布置,有点儿像天子驾崩前的传位,或是防夺嫡前的清肃c整顿宫廷纲纪c排除异己,或是新朝重大人事变动一般。 在这个前朝王权刚刚易主,新的政权才集中的大周王朝,却一样都不是。周武王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自今日起,太子行“成人及冠”之礼后,太子可临朝听政,成为名副其实的储君,关键时刻可代行大王权,周武王想告诉所有的人,大周只有一个储君,他就是太子姬诵。 五更刚过,国师姜子牙,太宰南宫括,太傅姬旦c召公姬奭c毕公姬高,大司马夭北主,大司寇散宜生等朝廷重臣已早早来到正元殿外,等候御前阍人传旨上朝。 陆续,百官往大殿而来了。 太师姜子牙居首,捻着胡须,微闭双目,手持官笏,不言不语。太宰南宫括与召公姬奭两个人小声耳语着什么,毕公姬高来得匆匆,气喘吁吁与散宜生打了个照面,从正元殿侧旁进内里,不知拿什么东西去了。 “咚咚c轰,咚咚c轰,咚咚咚咚!”长鼓响了,唤醒了黑暗。 上朝的鼓声咚咚,催人奋进。 自夏朝以来,鼓乐前奏,催百官上朝形成定例。周武王喜欢战鼓之声,这样的鼓乐,总让他想起大战中甲士昂扬的斗志与拼杀。每次上朝三声长鼓,不仅催人奋进,更提醒新朝的每一位臣子c每一个人,克纣伐商,打破旧暴政的艰难,新朝代的来之不易,提醒众臣需奋发图强,夙夜为公,造福黎民百姓。 百官在太师姜子牙和太傅姬旦的率领下,安静有序,有条不紊,持官笏走进正元大殿。 百官各就各位,周武王在王后邑姜的陪同下,身穿龙袍,头戴王冠,不紧不慢,登上大殿高台,缓缓在龙椅上落座。 往日大殿之上,并无第二把椅子,今日离大殿一米远之下,却放着一把与龙椅的颜色相近,赤黄的小龙椅。而王后邑姜,紧靠大王的龙椅后雍然而立,并无座位。 “有本早奏,无本退朝。”主持朝会的寺人姬昏拖长声调向堂下百官宣。 说起寺人姬昏,他原先也是西歧周族本家子弟,因大战中凑巧被殷人甲士一刀,削掉了他的命根子。这姬昏是一条好汉,战场上即便受如此重伤,他一杆长戟横扫千军,战到最后,商军投降,姬昏已被鲜血染红全身,只剩下半条命。 周武王当即命人全力救了姬昏的性命,建立新王朝后,周武王封姬昏全家入王族,姬昏自愿效命御前,与周武王为伴。周武王感念姬昏忠贞,赐姬昏上大夫待遇,专为御前仪官。 姬昏例行三呼“有本早奏,无本退朝”后,周武王不紧不慢,回复姬元伯所奏关于镐京治安策,瑯托将军关于修编甲士阵营,多给补偿等等,一一奏准后,见群臣再无上奏,周武王给姬昏递了个眼色。 “上承天恩,下沐雨露,今太子姬诵,年方十六,渐至及冠之年。姬诵学有所长,文武兼修,德才弘观,今逢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钦此!”姬昏站于大殿之上,当着百官的面,朗声宣读圣旨。 太子姬诵从荡山回太子舍学后,就由太傅姬旦将其直接带入正元大殿,按照周武王旨意,将提前行及冠之礼的所有细节告知太子。 太子试穿了连日赶制的元服c礼冠,万事皆备,太子对于为自己提前冠礼之事,虽心中有疑问,却三缄其口。因为在这种关键时刻,作为一个太子,最好的做法是沉默。更何况,他此行荡山狩猎,还经历了惊心动魄的被刺,这足以让渐渐长大的太子,能在彼时彼刻,明白父王的良苦用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太子早冠礼 2 当姬昏宣了圣旨后,太子从容走到正元大殿的前列。 “冠字三从!”大宗伯鲜于坤出列站在大殿最前面,展开竹简,洪声念道。 “一曰,布帛蒙覆,取其在首,故从元。二曰,一黍为分,十分为寸,十寸为尺。寸者,思衬也,法度之大,故从寸。三曰,首上之服,元,乃首服,起始也。太子及冠,当知其深意,受其大量,克己之性,率其表模”大宗伯鲜于坤长篇大论,念了许久,将及冠深远意义以及此后太子的责任c担当c重任念完。 朝中众臣皆屏声静气,听着这突如其来的重大宣仪,不敢有半点异议。 大宗伯鲜于坤念完后,恭恭敬敬退于一旁,太傅上前,司乐c司徒等人俱上前。 “一加缁布冠!”太傅高唱。早有寺人小心翼翼,将象征王储的帽子戴在了太子的头上。 “莫忘本初,莫忘臣民。”太傅姬旦的声音既有宣仪之态,又有引导之意。司乐c司徒c寺人一旁为太子加了小王冠,沾了神水后,太傅又高唱道,“再加皮侔,佩剑!” 自然,这声声高唱,加冠佩剑,不仅显示了太子自今日起,成为大周名正言顺的储君,可以代行王权,是真正的王位继承人了,更表明了周武王对太子的信心和决心。 “自此,太子当深入军营,了解军事,慎用重器尔尔。”太傅一边观察加冠之仪,见加皮侔佩剑结束,又高唱道“三加爵侔。” 众司礼按序忙活着,最后,太傅高唱道“四加玄冕。” 太子顺顺当当接受着梳头c加冠c佩剑c加服之仪后,在司仪官的引导下,恭恭敬敬向父王母后跪拜,又向群臣叩礼,最后接受众臣道贺。 “大王圣明!大王万岁c万岁c万万岁!太子千岁c千岁c千千岁!”所有仪式结束后,太子坐到了小龙椅上,群臣山呼。 所有的礼仪简洁,仪式齐全。 年仅十六岁的姬诵,众目睽睽之下,周武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为太子姬诵提前行了加冠之礼。这意味着,周武王已将未来的天下,不等他撒手人寰,交到了这位尚未成年的太子手中了。 “提前为太子加冠c行成人之礼,众位爱卿不必有任何想法。咳咳c咳咳。”周武王端坐高堂上,环视众人一眼,咳嗽了几声,缓缓道,“本王年事已高,处理政务多感力不从心,太子虽年少,却仁孝至善,文武双全,才德兼备,确为我大周未来最合适的继承人。自今日起,太子一边学习,一边听政,帮本王处理朝政之时,还要体察黎民百姓之疾苦,江山社稷之首重。姜子牙c姬旦听旨。” 周武王端坐龙椅之上,肃了脸色,宣道:“自即日起,太师姜子牙为首辅太子文政之师,当悉心教授《六韬》《阴符经》等大文,耳提面命,不容有失。王叔姬旦,为太子武师,兵法c修武一日不能懈怠,期间应磨砺太子意志,劳修太子体骨,不容有半分宠溺!” 周武王当着文武百官,当着诸多王子的面,以雷霆手段c洪流之势,为太子姬诵加冠,行成人之礼;颂诏,允许太子自此参与前朝听政,处理各种政务,又让相父姜子牙为太子之文师,王叔姬旦为太子武师。 周武王这一举动,相当于诏告天下,他已将未来的天下,确确实实交到太子姬诵手中了。 “吾王英明,吾王万岁c万岁c万万岁!”周武王宣完旨意,殿中百官,齐呼周武王英明,莫不恭谨跪拜。 “太子千岁c千岁c千千岁!”众臣山呼“万岁”“千岁”之后,再无一人奏报朝事。众臣在姬昏高声长呼“退朝”声中,陆陆续续散去了。 正元大殿中待到所有大臣散尽,太子姬诵再次向父王母后跪拜,由王叔姬旦陪伴,最后一个离开正元大殿,去往自己的太子府。 就在太子与太傅刚刚跨出正元殿大门后不久,周武王起身,突感头晕目眩,又是一长串咳嗽。这一长串咳嗽,像是蓄积了多年的顽疾,要把五脏六腑给咳出来一般。 “王后,本王c咳咳咳咳,本王好c好难受”周武王虚弱地说了这句话后,咳嗽令他弯腰驼背,他颤抖着扶住龙椅,尿液已禁不住流了出来,湿透内裤。他感到双眼发黑,眼前一阵模糊。 邑姜见状,迅速搀住周武王,右手将棉帛递给他,却不料,周武王连咳几声后,身子一软,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吐在了邑姜肩膀上。 周武王整个人,仿若一片凋零的叶子,顺着邑姜的左肩,慢慢地c慢慢地滑了下去。 “大王c大王!”邑姜失声大呼道,她努力扶住周武王,不让他倒下。 “快c快传太医令,传姬子还!”邑姜终究搂不住周武王,亦顺势坐在地上,发抖地大声叫着远处的姬昏。 正元大殿外,大雨倾盆而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钦赐太子府 1 “太子,嗨!”末传子几乎是飞上玉阶去的。 “这么大!哈哈哈这里可够你翻几百几千个筋斗了!”末传子将马拴在思民台玉阶下大枣树上,旋风般进了思民台,大声叫道。 太子在阔大的场院里。正与一群寺人交待着什么。 “传子,好你个末传子!”太子见是末传子到了,疾步走过来,伸手就是一拳。 两个形影不离的好伙伴儿从小一起长大,嬉戏c读书c练武。儿时偷偷做些将花园的花灌油的坏事,扔死老鼠在别人府中吓坏女孩自己哈哈大笑。如今,都长成玉树临风的少年了。 末传子因年少,还未入朝为官,并不知前朝中一天一夜,竟发生了这么多大事。在家听父亲吕伋与老祖父爷爷于书房商议朝事,末传子无意间听得太子已迁入新府邸,便一路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太子,你这思民台好大呀!”两个好伙伴一阵拳脚,又相互拥抱在一起后,末传子一张双臂,仰天抬头,大声对太子说道。 “你也会有你的府邸,只不过现在,如你这般小母鸡似的弱不禁风,怕也得等到二十c三十了吧。”太子姬诵最喜欢与这个儿时伙伴打趣,此时说出这句话来,刺他一刺。 “好你个姬诵,来c来c来!”末传子知道太子眼前,话不能乱说,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一个仙人指路,向太子亮剑,急道。 “好c好c好!今日咱们不练,放下,放下!”太子一笑道,“末传子,本太子一会儿还有好几拨贵客要到,你可要帮忙招呼好喽。” 姬诵红润饱满的脸上,是一脸的阳光灿烂,他咧开嘴,一口雪白闪亮的钢牙愈发显得健康英俊。他与末传子尽管只有十六七岁年纪,可都是身材挺拔c健硕俊朗c相貌清雅的一等一好儿郎。姬诵刚入太子府,他告诉末传子,今日可还有许许多多客人要来思民台。 太子冠礼后,姬诵便入主太子府。 自周武王将都城定于镐京,除了日常处理国家大事,外扶强国,内安朝局外,建太子府与凤凰台一样重要。筹建大半年的太子府邸,于三月初竣工。原先周武王并不打算让尚幼的太子单独住进太子府,想让他满了十八岁,再住进思民台。经过细致观察朝局,各种势力蠢蠢欲动,各种野心c的膨胀,也愈来愈不利于国家安宁,不利于太子地位的稳固。于是,周武王派大司监姬昏亲自监督,太子府邸于镐京都城中轴线靠右落成,与凤凰台遥相呼应,。 周武王深爱这个王子,亲自为太子府邸赐名思民台。他希望自己的太子勤勉多思,以万民为本,仁爱修德,广纳方听。 思民台与王后的凤凰台立于明元大殿后左右两侧,以中轴为界线。太子府邸思民台于中轴线靠右,凤凰台于中轴线靠左。居于中轴线上为正元大殿c大元大殿c光元大殿c明元大殿。四大殿宇分别是百官上朝c议政,大王接待宾客,处理国家要务的宫殿。中轴线前为前朝,中轴线后为后寝,后寝便是王后管理后宫的地方了。 “太子哥哥c太子哥哥!”正在太子和末传子二人调侃时,一个娇脆的声音从殿门处飘进来。二人定睛一看,只见一个穿火红衣服的女孩子大叫着朝这边奔了过来。 “哎呀,快c快!末传子,快!嗨,快救我!”太子乍一听这声音,不喜反忧,四下望望,各小殿都还那么远,场院这么大,也没个躲闪,于是揪住末传子的衣袖,将末传子身子朝正殿大门处扭着,自己则躲在了末传子身后。 英武挺拔的太子姬诵天不怕地不怕,却被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吓成这样。末传子心中暗笑着,仔细看向来人。 “太子哥哥c太子哥哥,我看见你了。”这嗓门儿可真够大真够亮的。 一转眼,说话的女孩圆球般到了眼前。末传子只觉得耳根发麻,再定睛一看,女孩着全身火红襦裙,比自己几乎矮了一个头,浑身的肉长得就像吹足了气的红气球,红扑扑的圆脸上都是汗珠儿,一双眼睛因为胖,眯成了一条缝。 “太子哥哥,我听爹爹说,你搬家了,所以我马上就过来了,哇!这么大,这么多房间,这里真气派!太子哥哥,你说说,我住哪一间?”这个女孩子也不与末传子打招呼,只从背后揪住太子姬诵的衣角,也不顾眼前有无旁人,也不管别人是否在听她说话,眼睛只朝太子府邸四下观望,自顾自地说出一长串话来。 “冉美儿,我不是你哥哥,你比我还大一岁,应该是我的长姊。长姊就应该有长姊的礼仪,为何总是这般?”太子被女孩子揪着不放,只好站了出来,挺直身子,面色一端,对她说道。 原来眼前这个大嗓门c胖乎乎的女孩,便是夭族长子c大长侯夭长霸之女c王贵夫人的侄女冉美儿。因王贵夫人顾念娘家,也喜爱她这个胖侄女,自小便接了养在西伯侯府。 这个冉美儿从小长得就像个肉球,胖乎乎招人喜爱,一张嘴巴又甜c话语又快,经常行走宫中,王子们都认识。末传子虽养在王后宫中,平日也只在太子舍学里与太子学习,对于这个冉美儿,却并不熟识。刚刚一听太子叫她的名号,自然就想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钦赐太子府 2 “这里是太子府,怎么会有你的住处?”末传子见太子尴尬,为太子解围,大声问道。 “我姑母说,我会嫁给太子哥哥的,很早很早就说过。”冉美儿丝毫不改大嗓门,音量又亮又高又大,洪声回答。冉美儿说“嫁给太子哥哥”并不害羞,似乎压根儿不知道“嫁人”是怎么回事儿一样。 “再次说明,本太子不是你哥哥,你比我大一岁!”太子似是生气了,她被冉美儿缠着,十分别扭,于是也提高音量大声答道。 “我c我很小的时候就称你为哥哥,习惯了,对不起啊太子哥哥,不c不,太子!”冉美儿见太子生气了,连忙低了声音,认错着,像个小女孩,揪住太子的胳膊说道。 “好,你今儿明白就好!既然身为长姊,请以后不要对本太子拉拉扯扯的。男女有别,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太子见冉美儿认错,觉得自己有礼了,更挺胸抬头,拂去她揪住衣袖的手,大声说道。 “太子哥哥教训的是,美儿知错了。”冉美儿认错快,躬身施礼,不料又叫成了“太子哥哥”。 “错了,重来!”太子横了她一眼,又挺了挺胸,说道。太子气不过,非得纠正冉美儿不可。 “太子教训得是。”冉美儿涨红个大脸,又施一礼,说道。 “呜呜嗡c呜呜嗡!”正在这时,好长好威武的一声吼叫。 正当三个少年在场院中为称呼争论不休时,场院的一角,一头猛兽长吼一声,向三人这边摇摇摆摆而来。 “啊!那是什么?”冉美儿一指太子身后,吓得声音发颤,问道。 场院南端,只见一只毛发棕黄的狮子,朝太子这边大吼一声,缓缓走来了。 “这是我太子府看家护院的狮中之王,若有人不按礼仪,不讲规矩,胡乱说话,它会吃了他的。”太子听得狮叫,并不奇怪,心中暗喜,对着冉美儿,吓唬她说道。 “啊”冉美儿大叫一声,见狮子已经朝这边走来了,吓得朝正殿大门飞奔而去。 “哈哈哈哈!”太子开心地大笑着,看着已经走远的冉美儿,心中有说不出的畅快。 “来c来,鬼怕,过来!”太子心情大好,举了手招呼着,让狮子过来,并叫它“鬼怕”。 早在文王时期,灵台c灵沼便训养着各种珍禽异兽。每年到了吉日,他总要将鸟c兽c虫c鱼放养着,呈自然之势,而这个时候,卜师于台上观天象,乐师奏乐,文王于此时,从各种动物身上表现出来的姿态来定天时,卜算未来,以观祸福。 周武王得王权后,除了荡山方圆二百里,放养着珍禽异兽数不胜数外,镐京王城里亦有三大囿园。虎c豹c熊c狮,飞禽走兽,多如牛毛。这些囿园猛兽一来供帝王之家观赏取乐,愉悦身心,二来有兽人令训得良兽,除了骏马可供骑行外,王子公主,大王王妃,亦有自己喜欢的瑞兽。 太子姬诵很小的时候便喜欢狮子,却因狮子性格暴躁,难于驯化而不能得。直到有一天,周武王于密林处得一受伤的母狮王,狮王诞下一个幼崽,碰巧,这母狮王在周族与殷商战争中死去,周武王得胜后将狮儿从丰邑带回镐京,赠与太子。太子喜不自胜,自然命兽人令处教给自己养育之法,并为它赐名“鬼怕”。 一年后,狮儿渐渐长大,“鬼怕”与太子建立了深厚的感情。除了于舍学学习c前朝听政外,太子几乎与鬼怕形影不离。太子学习时,这鬼怕善解人意地远远等待,在一旁悄无声息,来回走动,看着姬诵;太子习武,这鬼怕也一边来回跳跃,非常淘气和可爱,陪伴太子习练剑技。 如今,姬诵有了自己的府邸,自然要把这个自小由太子亲手养大的狮子带到思民台。 “你这家伙,不待本太子诏令,却要自己跑出来么?”太子见鬼怕走来,上前摸住它的大脑袋,口中佯骂道。 “端地是一匹好马儿!”末传子见鬼怕走近,口中自言自语,说它是马儿,伸出手去,也要去抚摸它。 “呜嗡呜嗡!”那鬼怕与末传子本不熟悉,又见他伸出手来,昂首就是一声吼,呲牙咧嘴,毛发倒竖,模样十分恐怖。 末传子虽是习武之人,因少与这样的野兽为伍,自是心虚,腾地一下,凌空跃起,已倒退一丈开外了。 “哈哈哈哈c哈哈哈哈,鬼怕,本太子要赐尔一个职位了!”太子见末传子怕成这样,一阵畅快地大笑后,摸着小狮子的头,高声说道。 “哪里有这样吓人的?太子这不明摆着,仗有利之器,欺凌弱小嘛!”末传子站在远处答话,心中忌惮鬼怕,并不上前来。 “大王c王后驾到!” 就在末传子与太子姬诵以嘴上功夫斗法时,只听大殿正门外,传来一长声通传。 “好鬼怕,快c快,跪下!”太子姬诵抱住鬼怕的头,说话间,那小狮子似是明白主人的心思一样,屁股向后一翘,两只前爪已向内抱着,头也不似先前那般昂起,模样十分乖巧可爱,已经趴下了。 末传子,太子都跪下了,冉美儿不知何时又从哪里冒了出来,亦跪在庭院一角。太子府所有的婢仆寺人,听得通传,悉数跪下,以迎接大王c王后的仪仗了。 太阳西下,风中飘来若兰若梅的暗香,太子心中升起无比暖意。这应该是来自母后身上,与生俱来,毫无修饰的香气了,真好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太子迁囿园 1 “禀大王,臣有要事启奏!”小司寇邓愚高声道。 转眼到了八月,镐京的暑天热浪翻滚,石可燃木。 “讲!”周武王温声道。 炎炎夏日,对这位患有寒疾的君王,倒有利不少。太子冠礼后,周武王咳血,大病了一场。御前太医姬子还用明子配以羊羔之血,熬制汤药让周武王服用,加之热气流冲击,反而使周武王的咳喘之症缓解了不少。修养了些时日,周武王仍每日五更上朝,处理朝政,一日不曾懈怠。 “昨日囿园又发生猛兽伤人事件。由于天气太热,多只猛兽撞翻围栏,进入马王集市,伤人无数,后逃至上河,猛兽出逃,均赴于上河饮水。此案自七月初一发,中又发,昨为三发,请圣上裁夺。”小司寇邓愚声音高而圆润,缓缓禀道。 邓愚三十多岁年纪,专掌外朝政事,对京都集市之责而责,所以当王家囿苑猛兽伤人后,他是有责任将此事奏报,上至天听,以取得大王裁定权限的。 邓愚虽为外臣,却为人圆滑。他深知周武王喜爱动物,帝王家养兽为娱乐,更何况,冲栏而出的猛兽正是王家囿园的驯养之物,是大王的心头之爱,所以邓愚说话时万分小心,不带半点感彩以及个人好恶。 镐京到了八月中旬,炙热的大地一连半月未下一滴雨,整个镐京王城被酷热的天气熏着,尤如大蒸笼般燥热难耐。帝王家的囿园,珍禽异兽多且喂养密集,发生冲栏而出,也在情理之中了。 “哦?又有此等事发生吗?”周武王听后双眉倒竖,问道。 看周武王的神情,似是对猛兽出栏很感兴趣,并不对猛兽伤人行为责备一样。 “禀大王,这猛虎恶狼之类,最怕的就是酷热。这些天,一滴雨水没有,气温又升高了不少,想那身上满是皮毛的野兽,自是酷热难耐,它们口渴,需要水源。兽人令虽有喂养,可囿园珍禽异兽多,且喂养密集,难免疏漏,所以猛兽便撞翻栅栏,跑到了上河。穿过集市时,人多熙熙攘攘,伤人也是难免了。” 小司寇邓愚慢慢地回禀,始终不带半点感彩和个人好恶,语调十分平缓。 “哦,对c对c对!”周武王听了小司的奏报,隐隐觉得好笑,但兽儿毕竟伤了人,怎么还能笑呢,更何况短短时间,这类事情已发生三起了。 周武王一边连声“哦”着,一边把目光投向了众臣。 “各位爱卿,可有良策处理猛兽逃逸一事啊?”周武王温声问道。 时光飞逝,自太子冠礼后,周武王日日让太子临朝听政,学着处理朝中各项政务。太师太傅自然不敢有半分懈怠,文韬武略,悉数倾囊相授,对这位已年满十六岁的太子,孜孜教导,督促严厉,也是前所未有的。 周武王向众臣发问的时候,大脑里也在飞快思考着。 他心里想:这该死的天气,缘何一滴雨不下呢?更何况,帝王家费这么大心思建三个囿苑,里面的珍禽异兽,都是自己喜欢的。可现在,短短的时间,均有逃逸伤人事件。王子犯法,尚且与民同罪,更何况该死的畜生?如果都诛杀了,却又有些不舍,这c这又如何是好呢? 周武王把这个难题抛给群臣,群臣却一个个都选择了沉默,大臣们低着头,不言不语,心里和小司寇邓愚一般想法。大王c王后c太子c王子c后宫的各位娘娘们都喜爱这些动物,若谁在这时候出主意杀了这些个猛兽,那便真正是愚笨到家了。 “太子,你来说说。”周武王见众大臣沉默不语,似乎也猜透了众臣的心思,便把目光投向太子,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太子迁囿园 2 “父王,请恕孩儿直言!”太子姬诵毕恭毕敬,他先起身向周武王行了礼,再温言道。 “太子但说无妨。”周武王话语中满含慈爱,微笑着道。 “猛兽伤人,罪不在兽,其责在看管猛兽之人和喂养之人。看管之人喂养不勤,疏于看护有责,而喂养之人喂之多而督查不力,也有责。”太子说完,看向周武王。 周武王赞赏地笑了笑:“接着说。” “虽尽有责,但责最大为天。天不下雨,害我万物生灵渴之,所以兽儿暴躁难耐,伤人其责不尽在猛兽。小司寇理应尽快安抚受伤百姓,好生给以医治和补偿。伤人之猛兽,若此次处理,难保不会有下次。三个囿苑,珍禽猛兽过多,养之过于密集,夜晚哄哄之声也扰了父王休息,倒不如送它们还家。”太子侃侃而谈道。 “家?”周武王笑容可掬,剑眉一挑问道。 “对!老虎c豹子c狼c熊的家。于城外阔广处开辟囿园,不担心它们再出来伤人。”太子答道。 “嗯,很好,很好。只是,太子,你说说,给这些兽儿,把家按在哪儿?”周武王笑眯眯地问道。 “父王,荡山附近,别院行宫可以改造为囿园。”太子朗声道。 “哦?那里?那里还住着一些”周武王一边说,一边迅速想到纣王的孩子们。他犹豫着,话说得很慢,也没把话说完。 “父王别忧心!”太子温厚地一笑道。 “想那南院住着的,毕竟是为数不多前朝的王子c公主,他们远离家乡已近两年,更多人从无习文学礼。如果能将他们的住处迁至镐京,对您刚刚分封的武庚于殷和武庚禄父二兄弟,也不失为一种安抚。他们在殷都管理殷人百姓,他们的弟弟妹妹在大周王宫里学习礼仪,居有定所,此举不失为一种仁政,乃万全之策呢。”太子一口气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谈出了自己对囿园猛兽处理的意见。 “太子有长进!”周武王赞许地说道。 “各位爱卿,可还有何谏言?”周武王看样子对太子的建议很满意,他微笑着又征询众臣的意见,见并无人答话,随即下诏。 “颁旨!”周武王赞赏的同时,立即颁了诏书。 公元前1045年九月,周武王下诏,将王家囿园迁至荡山脚下,南宫行院的后弃山。凡行院中所养纣王子嗣,全部迁入镐京王城,于王宫最偏僻的东c西c南c北四角矮院内抚养。 这道诏书,于刚刚分封下去的纣王之子武庚于殷和武庚禄父,既是一种赏赐,同样是一种牵制。诏书表明,纣的孩子需要学习,同受王家的优遇,让其明智c学文c习礼。同时,于武庚于殷和武庚禄父而言,也是人质关系。 有了纣王的幼子们在王宫中养着,周武王便不再担心前朝的王子们会不臣服新的朝廷,举兵谋反了。这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中,不失为一种上上之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武矣定入京 1 “姑姑,镐京是什么样子?”武矣定一边仔细收拾着宝剑c长弓c木箭,一边问正在忙碌的尤昔姑姑。 “姑姑,那里是不是很好玩儿?”武庚影也在一旁,奶声奶气问尤昔姑姑道。 “去了就知道了。快,尤殃,尤吉,把珑儿的封喉剑藏在衣箱的夹层,黑弓用被褥裹了,与所有的衣物堆放在一起。大家自己的东西都收好,待会儿圭公公再来催,收拾不好的东西,可一件都带不走了。”尤昔姑姑手里忙碌着收拾东西,没有时间答话。 一边吩咐尤殃尤吉快点儿收拾行李,一边快速将小主子的武器都藏了起来。 昨日,王宫的命令就下来了,今日就得全部搬家。尤昔姑姑像这个家的娘亲,又得收拾行李,还得叮嘱大伙儿,别忘了自己的东西。 “珑儿,这个不许带在身上,知道吗?”尤殃见武矣定将短刀扎进腰里,连忙抚住她的双臂,轻声对她说。 “为什么?”武矣定瞪大眼睛问。虽在疑问,她却还是懂事地将短刀拔出来,乖乖递给了尤殃。 “好珑儿,这里是周朝,不是咱们的家。”尤殃见武矣定委屈的泪珠儿直打转,一把抱住她,细细地解释着。 “众奴听旨!”正在这时,一长声宣旨的声音传了进来。 “自即日起,前商之子,俱迁往镐京,驻王宫角院,潜心学仪,以明事理。所有稚子,以公子女姬之礼从优待遇。商之诸子,当感念我大周浩恩,洗心革面,忠贞爱国。钦此!”圭公公高昂着脑袋,拖长了声调,高声宣读完圣旨后,又低了眼皮道,“都起来吧!” “你们这俩孩子,算是个造化,能遇上我朝这般仁慈c英明的大王,是你们的福气。镐京乃天子脚下,龙脉圣地,尔等住进王宫,当循规蹈矩,且不可有半分痴心妄想。好生去那儿住着,可别给我惹事,不然,打入暴室,小命可就活不长啰。”圭公公一边说话,一边审视着武矣定和武庚影,他一脸的傲慢,眯着眼睛,以命令式的口吻交代着一些事儿,就像他是大王,武矣定和武庚影是奴才一般。 圭公公说完,又转身对尤昔姑姑说道:“这位姑姑,看你也是个明事理的人,这两个小家伙,已非你昔日王家的主子,到了新的住处,需得明白自家的身份,若差使办得好了,咱家再给你介绍个好去处罢。” “谢谢公公,奴才感激不尽。”尤昔姑姑见圭公公,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只得顺着他的话语温声答道。 “果然是个明事理的!”圭公公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下,又道,“车子在外候着,把你们的东西都搬上去吧,马上出发了。” 圭公公耍着娘娘腔,说完话后,又走到尤昔姑姑的面前,颇有深意地盯着尤昔姑姑看了一眼,用手拂了一下姑姑垂在脸上的头发,屁股一扭一扭的,跨出桐院大门而去了。 “尤昔姑姑,那个怎么办?”等圭公公走远了,尤吉捏住尤昔的胳膊,向暗墙那边望了望,小声问道。 “不去管它,墙上的按钮拔了,已经打不开了。若要再打开,除非你我等。”尤昔姑姑看了看墙边地洞入口处,幽幽地说。 骄阳似火,十余辆马车,将南院十几幢行宫的所有人c物,搬了个干干净净。镐京就在不足百里外,一天之内,武矣定住进了灭她国家,杀她父王母妃的周朝王城里去了。 到镐京王城时,太阳虽已早早落到山那边去了,但夏天日长,过了晚膳时间,天还是亮亮的。白天太阳烤得一行人汗流浃背,晚间才起了一阵风,太阳落下去了,才凉快些。 “快,快,下马车c下马车,再不进去,尔等就得在大街上露宿一夜了。”一个手执长戟的甲士,过来看了看管事公公手里的文牍,对大伙儿高声叫唤着,一点儿也不客气。 镐京王城城门呈八字形,共有四五个入口,每一个城门高四五丈余,阔两丈,全部用上好的大白玉石夯筑而成。城门高高耸立着,像几个巨人一样叉腿站在澄蓝的天幕下,骤一看镐京王城的城门,便联想到周武王一年前一统中原之势是多么霸气和壮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武矣定入京 2 到达城门口时,十四五名甲士一一过来检查马车上的物件儿,又有人来搜进城人各自身上。例行检查,也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甲士们大多只做了个样子,加之有随行公公一旁说着话儿,武矣定一行十分顺利地便进入了王城。 进入王城里,只见道路洁净宽敞,围墙又高又厚,城墙巍峨壮观,气势磅礴。 虽已太阳落山,可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十分热闹。行了两盏茶的功夫,武矣定将头探出来,看见宫殿一座挨着一座,黄瓦红墙,错落有致,近了些,已见到朱红的梁c华丽气派的宫殿群落了。这些建筑使武矣定蓦地想起了从前在朝歌,自己的家园,父王母妃的王宫,那儿和这里一样,又大又明亮,每间房子里还散发出香气,可自己的父王c母妃 “过来,过来!这辆马车,从这边走!”武矣定正想得入神,突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喝叱道。 所有搬到王城居住的旧朝王子c公主,一边顺着道路走,一边陆续被分开了。最后,只剩武矣定和另外一辆马车了。进入王宫中,武矣定感觉越走越偏僻了。此时,只见一个牛高马大的寺人,冲着剩下的最后两辆马车大声地叫道。 “啊,到了,到了,我们终于到了!快c快,快扶本公主坐下,累死了!”只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肆无忌惮地传来。 武矣定出了马车,早已看见一个个子高挑,身着艳红色长衣,发钗明晃晃耀眼,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子大声嚷嚷着,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看样子她应该也是父王的公主,只不过朝歌王宫的公主多,若不是平日里特别亲近的,都不是太熟悉。 武矣定轻身跳下马车,扶着尤昔姑姑c影儿c尤殃,尤吉,一一下了马车,和众人一起进了一个院子。院子里,说话的女子和几个奴婢模样的人是早已进门来了的人。 “木女,这里不能乱说话的。”其中一位粗布衣服的女子小了声音,对刚刚大声嚷嚷的长发女孩说道。 “刚刚是谁在嚷嚷?”高个子寺人也走进院子,四下看了看,径直走到高个子女孩面前站定,唬着脸色问道。 高个子女孩愣住了,羞红了脸。她嗫嚅了几句,谁也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自以为还是个公主呢,给我掌嘴。”高个子寺人丝毫不听女孩子辩解,又见这女孩一副高傲模样,心中愈发有气,命身后的两个小寺人道。 身后的两个小寺人,不由分说,挽起袖子,走上前去,对着这个女孩的小脸一人便是一巴掌。 “呜呜c呜呜,你们c你们不许打我,我是c我是”巴掌落了,女孩子便哭了起来,抽抽嗒嗒地道。 “今儿算是个教训,尔等虽为前朝的王子公主,来我周王宫内居住,这就叫寄人篱下,懂吗?别自以为是,还把自己当公主呢?你们在此住着,应感念我朝大王的天恩,好好在此思过,若再有此张狂者,重罚还在后面呢,哼!”高个子寺人拖长了声调大声说着话,又环视了一眼众人道,“今儿这家的晚膳,给他们免了。” 高个子寺人不是别人,正是统领寺人大司监姬昏手下的第一管家吴厉。这吴厉不是一般的公公,他是大司监姬昏的同乡,为人圆滑老辣,又恪守宫规,所以提升很快,做了王宫外围总管,愈发严苛了,在众多寺人竖子中,威信很高,很多奴婢都怕他。 “这家的几个孩子,看模样还老实,尔等就住这边,朝阳些,房子也宽敞。”吴厉指着靠南一排整齐的屋子,对武矣定几个说道。 “快c快,谢过公公,费您的心了,奴才感激不尽。”尤昔姑姑赶紧领着众人施礼,口中直呼感谢。 “嗯,果然是个明白人!”吴厉夸了一句尤昔,便转过身去,对另外的奴婢们说,“那间小屋,就给这不知好歹的去住,过去吧。”吴厉哼了一声,对着刚刚高声的女子说着,并督促她们过去。 “今日尔等到王宫里住着了,可比不得荡山南院那边松快,凡事得有个讲究。若像这般张狂的,小命不保,也是常有的事,到时候可别怪咱家不救你们。”吴厉又说了一大通叮嘱的话,总算离去了。 这时,天渐渐黑下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角院稚子命 1 入夜,镐京王宫,角院。 “真香!”武庚影看着满桌菜肴,欢快地道。 厚实阔大的木桌上摆满了各类菜品,荤菜有烘焦野兔c炒滑珠鸡c奶汁鱼片c糖沾鱼卷c金水鸭掌c琉璃珠果大大小小有十来种之多,素菜甜品也有不少,明珠豆草c芙花鱼骨c百子冬瓜翠玉金糕c栗子糕c芝麻卷饼c红豆膳粥等,各种菜肴都晶莹油滑,闪着诱人的光泽,散发出香气,真正是异常丰盛! 到底是王宫中的晚膳,尽管角院属宫内最低层,居住的人不是什么贵人,可晚膳却显示出帝王家的气派和周武王对质子的优待。 尤昔姑姑送走传晚膳的寺人后,武庚影趴在桌沿边上盯着菜看,很久很久没吃饱的影儿,咂吧着流涎水的嘴,迫不及待想去抓菜吃。 “尤殃,那边的主儿,也是大王的孩子,去叫他们一起过来吃吧。怪可怜的!今夜公公扣了她们的晚膳,想着也心寒,又行了一天路,饿坏了怎么得了?”尤昔姑姑对尤殃道。 “那是我的王姐吗?从前似不曾见过。”武矣定将短刀拿出来在手里一边把玩,一边歪着头问尤昔姑姑。 “珑儿,今日住进宫中的,有你十几个兄妹。你父王子嗣众多,原先你还小,都见过面,忘了也正常。刚刚的那一个,是多子族家著名将军黄飞虎的外甥女。黄妃从前在商朝,位高权重,她的女儿叫武木女,过去经常去王后那儿,在下与尤服公主去王后殿里,识得她。”尤昔姑姑一五一十,告诉武矣定。 “去吧,尤殃,好好儿地去请他们过来一同用晚膳。都是咱大王的孩子,以后照顾她们也是我们份内的事。”尤昔姑姑老成持重,低声对尤殃说道。 镐京王城果然与荡山行宫不一样,除了宁静有序,近乎完美的整洁令人肃然起敬外,宫廷护卫可谓一流。周武王真正拥有了王权,推翻前商暴政,执掌天下,对于新的政权,尽管已将动荡不安逐步平复,天下恢复了宁静,臣民享受着表面的太平,但作为王城,周武王没有一时一刻放松过警惕。 王宫内每一条甬道上都有甲士把守,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除了护卫的严密,宫中的寺人c竖子,仆从,显然已受过严格训练。他们的脚步匆匆却轻捷有力,说话做事,都有分寸,不多说一个字,也不多去一个不该去的地方。 夜色下的王宫显得肃穆庄严,一盏接一盏的宫灯特别明亮。中轴线上的甬道又宽广又干净,将整座王城一分为二。 周武王把前朝的幼子迁入自己宫中养育,有深远的意义。 定都镐京后,为稳定动荡不安的社会局面,“笃仁c敬老c慈少c礼下贤”的主流思想,凝聚着社会各个阶层的势力。周武王将纣王的长子们分封了土地,让他们享有周朝贵族们享有的爵禄和自由。对于纣王的众多幼子,周武王不仅不进行戗杀,而且还把他们迁入自己的王宫,按公子待遇一边抚养,一边给他们受教育的权力。这样一来,原本商朝的贵族,本想报仇复商的,表面上也都偃旗息鼓,安享荣华富贵去了。 尤殃叫了武木女过来,大家聚在一起,十分热闹。 “你们也是我父王的孩儿吗?怎地原先从不曾见过?”武木女进了门,盯着武矣定和武庚影二人,声调激昂地问道。 “来c来c来,木女快过来!”尤昔姑姑赶紧让座,道,“过去你与你母妃常去王后那儿,那时你还小,模样没变,只是又长高了不少,还是这么漂亮。快来,这边坐。”尤昔姑姑似是见到亲人一般,接过话,招呼武木女。 武矣定没坐,她站着,借了光,见眼前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估摸着比自己大一两岁的样子,头发又长又直,如瀑布一样挽了个右斜小髻,一溜发丝伏在背部,仙女儿一样飘逸。再看这武木女长得皮肤白皙红润,挺直上翘的鼻梁下面,一张小嘴像涂了红膏一样饱满,瘦削的瓜子脸上,眼睛又大又水灵,她一边说话,一边眼睛眨巴着,虽不笑着,模样儿也是俏皮伶俐,惹人疼爱的。 “你?你是尤昔姑姑,对不对?”武木女见姑姑忙着招呼自己,毫不客气,居上坐下后,问尤昔道。 “对呀,公主,过去你经常去王后宫里找大王子玩儿,还常叫我呢。”尤昔姑姑显得很高兴,压低声音,叫了声公主。 “姑姑,尤昔姑姑。”武木女估计听到这声‘公主’称呼,又见到故人,触景伤情,一边口里叫着姑姑,一头扎进尤昔姑姑怀里,轻轻哭了起来。 “好c好,现在好了,我们都在一起了,不哭,不哭!”尤昔姑姑帮武木女擦了眼泪,一边哄着这位昔日王宫里地位显赫c娇气蛮横的公主,一边又招呼武矣定c武庚影c尤殃c尤吉,以及武木女的两个贴身姑姑司昭c司下坐下后,大家就像是一家人,围着久违的美味佳肴,进行了在周王宫里的第一顿晚膳。 稚子们迁进宫中抚养,大周一方面安抚当时环境下浮动的人心,扼制殷商的遗族叛乱;另一方面,将稚子当人质,控制纣王的长子在封地好好效力,不至于起兵谋反。所以,这些昔日的王子公主们,虽已迁进王宫,却并不住在一起。王城这么大,东南西北,只要是宫里哪个角落最为幽僻,最偏远,他们就会住在哪里。 武矣定们住的这个院子,位于王城的最南端。一墙之隔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便是刚刚搬去后弃山的王家囿院之一的“兽拱园”。 因为太子c王后c大王以及众王子王妃们都喜好动物,迁走三分之二的猛兽后,只留“兽拱园”中很少的猛兽在王宫囿园。闲暇时,供他们欣赏玩乐。“兽拱园”里的野兽不多却稀罕,类似于虎c豹c熊之类的稀罕兽类,一样也仅一两头。 “呜嗡呜嗡,呜嗡嗡” 三更已过,奔走了一天的武矣定和众人都歇息了。突然,一长声兽吼,令武矣定猛地惊醒了。 对!这应该是老虎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角院稚子命 2 “尤殃,喂,尤殃!”武矣定被兽吼声惊醒,轻轻推了推尤殃。 武矣定住的这个院落,在王宫最南端,也应该是宫里南面的最末端。这个小院只有平常人家的四合院那么大,所不同的,只是比寻常人家的院子高大敞亮些。 武矣定进来时留意了,门楣上两个字“角院”。想必“角院”应该是用来堆放王宫中杂物器具的地方吧,武矣定所住的房子,是吴厉公公安排的一个大厅,带三个内寝的大房子,房子后面还有专门的厨房和厕所。 武木女那边,两个婢女,两个姑姑,一个主子,却也只窄窄的两间小屋。厨房却在一旁一个小石屋里,和茅厕连在一起,又狭小又杂乱。 武矣定这边,却显得格外敞亮,还有一间是专门用来做杂屋的房间,茅厕在最后的一间小屋里,三个很大的内寝,收拾得非常干净。原本武矣定是可以一个人一个房间的,尤昔姑姑带着影儿睡,尤殃和尤吉一个房间,可武矣定自小和尤殃形影不离,自然晚上也是和她一个房间。 “呜呜嗡嗡”黑夜中,又是一声沉闷的低吼。 “尤殃,快,听到了吗?”武矣定使劲儿将尤殃扶起来,问她。 “珑儿,我听到了,这是老虎的声音。这不奇怪,曾在我们的王宫囿园,不也经常听到兽儿的叫唤吗?快睡吧珑儿,好困啊。”尤殃没完全醒,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轻声对武矣定说。 “可是,尤殃,它离我们那么近,好似就在墙外呢。”武矣定兴奋地对尤殃说道。 漆黑的夜里,武矣定的眼眸闪闪发亮,她眨巴着眼睛,像星星一样发着亮光。 “好尤殃,珑儿想去看看,我想去找它。”武矣定摇着尤殃的胳膊,撒娇地说道。 武矣定与飞禽走兽有天生的福缘。她喜爱动物,更爱凶禽猛兽。于她而言,猛兽不仅可以骑上去,带她飞奔到她想去的地方,更可以带她离开这里,回自己的家,寻找父王c母妃。于武矣定而言,征服猛兽,更是一件乐趣非凡的事情,小时候,父王经常带她去囿园,对这些兽儿,她有天生的情感。 “珑儿,等过几天再说。我们才到这里来,哪儿都不熟悉,四处乱闯,被吴公公发现,可就不好了。珑儿快睡啊!”尤殃声音又轻又细又温柔,她抚摸着小主子,用最耐心,最温柔的语调劝她。 武矣定最服尤殃的这种语调,这使她往往会想起自己母妃的口气,这样的语气,让她感到温暖而甜蜜。所以,武矣定不好再强求,乖乖躺下,尤殃又轻轻地拍着武矣定的后背,嘴里哼着她小时候爱听的小曲儿,不一会儿,武矣定便睡着了。 武矣定窝在尤殃的腋下,像个小天使,长长的睫毛画出一条优美的弧线,非常美妙。 角院另一间屋子的主人,自然也听到了猛兽的吼叫。 武木女把所有的姑姑婢女都叫醒了,让她们点燃灯,在她的床边站着。 “呜嗡,呜呜呜老虎的吼叫一声比一声低沉,一声比一声冗长。 “该死的东西,大深夜的,是要作死么?”武木女的脸阴沉沉的,非常难看。声声虎吼,将她从梦中惊醒,她吓得再也不敢入睡了。 “公主,王宫里有囿园,天气热,里面的猛兽饥渴燥动,吼两句是正常的,公主您安心休息便是。”武木女的贴身姑姑司昭细声细气地安慰着。她一边给武木女端来一碗汤,里面放了艾蒿,一边耐心劝武木女,口中小声呼着“公主”。 “最讨厌这些该死的畜生,身上又脏又臭,半夜里还吼叫,你们c你们去c去赶走它。”武木女耍着公主的脾气,指着站在床边的两个下女,一个叫春儿,另一个叫秋儿。 “公主,这地方我们才来,这c这”春儿唯唯瑟瑟,小声对武木女回话。这两个下女,最多也不过十三四岁年纪,见武木女发横,站在床边,大气不敢出。 “你,该死的奴才,还敢顶嘴,出去,出去!”武木女见春儿回话,心中更是不畅,拿起身边的枕头,使劲儿朝二人砸过去,大声骂她们,让她们滚出去。 “还不出去,尽在这儿惹主子生气,明日便不必用膳了。”司昭乘势按武木女的话,将二人赶了出去。司昭司下二人,一边守一个,哄着他们昔日的小主子。 “我要回去,姑姑,我c我怕!”武木女撵走了两个下女,气稍稍顺畅了些,一头扎进司昭的怀里,嘤嘤哭诉道。 “木女,不怕,不怕啊!既然进了王宫里,便不怕没有机会。你也大了,如花似玉的,这王宫中不仅有太子,还有很多王子,木女不怕啊,我们等机会。”司昭轻轻拍着武木女的肩膀,哄她入睡。 “太子?太子长什么样儿啊?”武木女听司昭姑姑提到太子c王子,又听姑姑夸她好看,似乎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仰起头,问道。 “太子嘛c呃!太子,他”司昭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怀中的小公主,说:“太子又英俊,又高大,长得呀。”司昭将自己认为男子好看的词儿都用上了,细细说给武木女听。自然,这前朝的奴仆,显然并没见过新朝的太子,可小主子要听,她只得往最好听的方向编了。 武木女的心中升起无限向往! 茫茫困境里,自己已国破家亡了,若能高攀上王宫中任意一位王子,那该多好啊。 武木女想着想着,慢慢c慢慢地沉入了梦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珑儿入家学 1 转眼到了十一月,天气有些冷了。 “珑儿,快,快!一会儿家学的马车到了,今天第一天入家学,切不可迟误了。”尤昔姑姑用手托起武矣定的头,轻声唤醒她。 天还没亮,五更时分。 “尤吉,把珑儿的衣服,对,那件,不c不是,就是那件旧一些的。今儿是和公子们一起上家学,穿得旧些好,万不可招摇了。再说,我们的这些孩子,早已不是王子c公主了。”尤昔姑姑思虑周全,吩咐尤吉,翻找过去从王宫中带出来,稍稍旧些的衣服。 “尤殃,把影儿抱起来,我们得赶紧些。”尤昔姑姑大声叫尤殃。 “姑姑放心,影儿已经起床了。”旁边的房间,尤殃回应道。 武矣定和武庚影c武木女几人,住进宫里有三个多月了。天气渐渐变冷,空气中有丝丝寒意。前朝的稚子被迁入王宫抚养,仅仅是居住,不给予教化c学习,这与当初周武王推行的“笃仁”不符。 朝中大臣讨论这些议题时,提到前朝稚子学习c培养方面,进行了一些争论,后来终于定夺,于十一月,纣王的孩子们都入家学。 王宫阔大,学府有很多个,其中以太子舍学为最。 太子舍学并非太子一人学习之所,而是以太子为主c伴读一人或多人,一块儿学习的最高层学习之所。选了学识渊博,广学德高者,为太子舍学中的师氏。 太子姬诵的伴读除了王后邑姜的内侄末传子外,还有太傅姬旦最小的儿子伯禽。这三人中,伯禽年长些,十七八岁年纪,因他自幼受姬旦严格教导,礼仪诗书c刀枪棍棒c兵法胆略,皆为一流。周武王为了获得姬旦这个最有才能弟弟的支持,便将他最小最疼爱的孩子伯禽,纳入宫中作为太子的伴读,让伯禽入太子舍学一起学习。 除了末传子c伯禽二人在太子舍学,与太子一起念书外,洛尤c卫童是伴太子一起长大的奴才。虽二人只是奴才,但在舍学中,也一并学到了不少知识,二人与太子形影不离,是太子最忠实的伴奴。 王宫中,最大的舍学,应该是家学。 周武王推行“笃仁”c“礼下贤”,他重视礼教和学习,更善于与大臣们亲和关系。所以,王宫中,建了规模最大的家学。 家学中的学子一般是贵族c诸侯c大夫的嫡子。他们地位显赫,父亲在朝中有举足轻重的位置,所以可入王宫里的家学学习。而家学中地位最高的,当然还是大王的王子和公主。 周武王时期,最注重孩子的教育c学习,无论王子和公主,都会进入家学,自幼接受教育,懂得礼仪,无论学文还是习武,家学都是王宫中最大的学习场所和最好的受教育之地。 “珑儿,照顾好弟弟,在家学中好好学习,切不可与人争执,知道吗?”尤昔姑姑打理好一切,将两个孩子送至院门口,叮嘱武矣定道。 进宫才几个月,尤昔姑姑发现,武矣定和武庚影,还有武木女,也许是因为饮食充足丰富,生活有了规律,他们长得特别快,身体变得饱满健康了。 尤昔姑姑看着武矣定,这个孩子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纤细秀气的身材,细嫩润白的皮肤,眉目流转莹莹,发丝黝黑闪亮,胸脯已经变得饱满起来了,当真是王的血统,武矣定的模样又娇俏又灵秀,是个典型的美人胚子。而且武矣定的力气大得惊人,她的轻功特别好,几乎每晚,她和尤殃都要溜出去练剑,尤昔姑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必角院旁边那一丈多高的围墙,怎么也关不住这只会飞的鸟儿了。每晚到了深夜,尤昔姑姑都要教她习剑招式,不让她因入了王宫便把武技给荒废了。 武矣定的封喉剑舞得水泄不通,剑气森森,又狠辣又老练,尤昔姑姑欣慰之余,总暗暗担忧。武矣定的眼里有一团火,一团烈火,尤昔姑姑不知道这个小女孩脑海里,一直在想些什么。所以,尤昔姑姑又担心,又害怕,又欣慰。 “哼,穿这么破旧,也不嫌丢人。”武矣定刚站到角院外面,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沉声道。 “姐姐c姐姐。”武庚影一见来人,脱口而出,亲昵地叫道。 “谁是你姐姐,别动我的裙子。”来者显得很不耐烦,推开武庚影的手,喝叱道。 这人正是武木女。 武木女显然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她的头发梳成成年女姬的弯月型,松松垂下,煞是好看。上衣是粉红带月灰的上等精细绣罗衫,外搭一件小坎肩,宝蓝色的丝边裙也是质地上乘c式样新颖的外裙,鞋子是崭新的羊皮软底新鞋。 相较于武木女,武矣定的穿着又旧又不起眼,就像个奴婢一样。 “木女,你们都是大王的孩子,切不可生分了。”尤昔姑姑见武木女来了,施了个礼,轻声说道。 “不用你多嘴,哼!在这里,他们不是我的兄妹,别惹我。”武木女昂着头,硬生生地说,“像两个讨饭的奴才一样,看着就窝心。” 武矣定并不言语,只是冷冷地看着武木女,在她心目中,也确实不曾有这武木女半分位置。 入宫几个月来,武矣定很少与武木女讲话玩耍,只是影儿经常跑来跑去,活跃着气氛。这个武木女,总以自己是贵妃之女身份,自觉高人一等,常常对尤昔姑姑c尤吉c尤殃呼来喝去,这让武矣定心里很不舒服。武木女总盯着武矣定的眼睛看,似乎担心武矣定抢夺她什么东西一样,目光中充满了羡慕和妒嫉。武矣定从不在意武木女的神情,她最感兴趣和最喜爱的,是每晚和尤殃可以“飞”出去,囿园中的小老虎,已经和她成为好朋友了。 “尤昔姑姑,送你家的公子女姬上马车。”一长声吆喝,从马车上下来一个寺人,这个人是吴厉的手下,叫小园子。 “好的,在这儿呢。辛苦公公了!”尤昔姑姑笑盈盈地,“给您薰的肉馅果子,您看合不合胃口。”尤昔姑姑说话间,将一袋早备好的肉馅果子拿出来递给来人。 “哟嘿,我说这么多家公子院里,就数您尤昔姑姑最明白事理,咱家替师傅谢过了。”小园子公公接过包裹,笑眯了眼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珑儿入家学 2 武矣定和武庚影c武木女上了马车,随着小园子公公往宫内去了。 天刚蒙蒙亮,马车顺着角院外的通道走了很久很久,只听得小园子每过一道门槛便长声报一句“角院入家学”,随后递一块木牍进去。门前的甲士仔细看了木牍,又掀开马车帘子检查了,确信是几个孩子才放行。这样一共过了五道门后,马车才停下。 “宁姑姑,这是南边儿角院那边的孩子,都在上面呢,全给您送到了。”小园子下了马车,低声细气地说道。 “都下来,快点儿,误了家学时辰,是要挨板子的。”那个叫“宁姑姑”的对着马车大声说话。 马车有点儿高,并无一人搀扶,武矣定见武木女迟迟不敢下车,轻身一纵,下了马车,伸手扶住武庚影c武木女,一一下了马车。 这时候天放亮了,四周景物看得清晰。只见所站之处已到王宫中央了。房子四处都是精雕细琢的图案,地板用了上好的凝香木铺就,又干净又明亮又温暖。 “你们随我来。”宁姑姑身材圆润,大约四十岁上下年纪,皮肤细腻白净,面相慈善,温声说道。 宁姑姑带着武矣定三个穿过四道回廊,进了一间十分整洁干净的屋子后,说:“这是外间,你们一人一间,快进去换了衣衫,沐浴更衣,以后这里就是你们家学散学时的住所了。”宁姑姑打开房间,便有一股股香味扑面而来。 武矣定走进房间,里面早已有两个年轻女奴,一句话不说,上来就帮武矣定宽衣。武矣定看着她们,她们低眉垂首,面色木然,也不说话。脱完了衣衫,里间是一个澡池,温热的水散发出幽幽的甜香,武矣定很自然地跨进去。 这种场景于武矣定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过去在武矣定的王宫,公主的待遇,自然比这高不知多少倍,朝歌的奢华,较周王宫是有过之无不及的。进入家学,每一个人须净身更衣,这一套程序,武矣定又十分陌生了。 沐浴完毕,两个像哑巴一样的女仆拿来灰白的衣衫,帮武矣定一一穿上,大小居然一分不差,一分不多。这灰白的学童服饰,让武矣定显得更秀气,更好看了。 “姐姐c姐姐,好舒服,这水,这衣服,啊!好舒服呀!”武庚影一见武矣定出来,赶紧走过来,欢喜地叫着武矣定道。 武矣定看武庚影时,他也换上了学童的衣服,十二分精神了。 “这有什么,过去,在我们的”武木女也出来了,她也已更衣,正要说自己的过去,见宁姑姑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又高又大的寺人,便把要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经过几次教训,这武木女,再也不敢肆意乱说话了。 宁姑姑将武矣定三个交给了两个寺人,两个寺人也是一语不发,带他们穿过两条回廊后,上了另一辆马车。这一辆马车,却并无顶蓬布窗,马车敞开着,不像前面所乘马车那般,捂得严严实实。 “啊,这么美啊!”武木女自言自语地说道。 “姐姐,这就是家学吗?”武庚影也抬起头问武矣定道。 “影儿,别出声。”武矣定握着武庚影的手,轻声说道。 是的,这儿应该就是王宫的中心地带了。 一色的白玉石铺就的甬道和石雕的栏杆,每一幢房屋都精细地描绘了五颜六色的图案,房屋与房屋间错落有致,高矮不一,形成了不同高度的建筑群。这里就是周武王的家,当然奢华无比,所有的设施当然好看了。 武矣定紧紧地拉住武庚影,思绪万千,她不让弟弟说话,更不让他羡慕这儿。 马车进入王宫正中央的甬道,只见此时各条甬道上已有各式各样的马车,向不同的门驶去。各条甬道又宽阔又干净,全部用米白的石头砌成,平整光滑。每幢殿宇又高大又华丽,此时,来来往往的马车也越来越多了。 “这是南边儿角院的,烦请大内竖验察。”武矣定思索间,马车停下了,两个寺人中的一个递上木牍,低声细气地说道。 “武矣定c武庚影c武木女,三个。”身穿暗红色的女子一边验察木牍上的字,一边念着,一边审视武矣定三个人。 “嗯,你们跟我来。”这个被称呼为大内竖的女子看了武矣定三个几眼,让他们下了马车,从殿宇大门进去了。 经过殿宇大门后,穿过三道回廊,隐隐听到很多稚子的声音,很显然,家学就在前面了。又走了一段甬路,过了一个小门,前面便是一片开阔地,那儿,有一排排高大的杨树,绿地如茵,精巧的园林布局就像幅幅画儿一般美,尽管已入冬了,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花儿开着,黛青树苗,枝枝叶叶剪成各种形状,非常好看。 大内竖将三个人带到一间小门,那儿有一个女婢迎上来,盈盈施礼道:“大内竖辛苦了。” “师氏到了吗?”大内竖问。 “还没呢,您早半个时辰了。”这女婢樱桃小口,满脸笑意,轻声答道。 “好,这三个是南边角院那边来上家学的,交给你了。”大内竖将手中的木牍递给年轻的婢女,说完话,也施了一礼,转身走了。 武矣定三人在女婢的带领下,向家学方向走去。 武矣定一边走,一边细细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王宫,心中的思绪飘飞着,自此,从这里,她将振翅飞翔,实现她一生的报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险境绣荷池 1 湛蓝天幕下,北犀园犹如水晶中的童话王国,清澈c明净尘不染。 周王宫中的家学c太子舍学,全在王宫中轴线以北,建于远离前朝c后寝的北犀园中。 据说北犀园的兴建,与天道有关。 十丈高的巨石,擎天而立。巨石顶左右两只尖角张狂上翘,轮廓模样就是一只大犀牛。法师修乙见怪石居于此,极北地又十分阔大,它与后山相连,排排树木与之形成奇观之景,连成一大片,状若龙脉,法师奏请,将舍学兴建于此,必能成养大材。又因北犀园整个造型像头犀牛,法师取名曰“北犀园”。 北犀园中,太子舍学位于整段地势的最北端,也是整座王宫的最北端,是北犀园中的至高点。太子舍学地势本就高,再加上舍学夯筑于七八米的高台后所建,更显太子舍学的神圣和它的地位高不可及。 太子舍学建筑虽宏伟,内里布置却十分洁简。 全木打造的殿宇墙壁上,是夏c商诸家名家的字画语录,旁侧立的,是名家雕像。如武丁时期著名思想家傅说的“知之非艰,行之惟艰”,当朝太师姜子牙的“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太傅姬旦的“粟米之艰,寸谷可养”这些名言警钟句以令笃学之范。 太子舍学的地势高,众楼台更宏伟厚敦,所以这太子舍学,登临其上,大有一览众山小的气势。周武王将太子舍学定于北犀园之巅,原本也有其深意。登临至上,站高而望远,胸怀天下,广纳四海,大有苍鹰翔空之势。 家学园与太子舍学,相隔约摸二三十丈距。虽长度间隔仅二三十丈,其势却下降了不知多少。若从太子舍学徐步前行,要达家学的第一园“王子主学”,也得弯绕三大圈,自上而下,快步者,几盏茶的功夫才到。 北犀园中的家学有多所学舍,供王子c公主们学习的学舍,自是紧临太子舍学的第一间,其名为“王子主学”,主学阁亦建于高台之上,与太子舍学造型一致,非常阔大敞亮,内间木牍上名家字画,数不胜数,阅之也是十分激进。只是王子主学较太子舍学,主学阁显得更大一些,更为宽广,内间布置,少了太子舍学中各种器具的讲究了。想必王子c公主们学习,是大王众多后嗣们一同学习的场所,由于人众,自然没有太子舍学中布置的精巧了。 王子主学阁的下方不远,便有一排稍矮的学舍,这些学舍离王子主学阁仅一箭之遥,亭台楼阁小雕浮刻,布局也是精细有致。 这里便是诸侯之子,仲宰,大司马,享有爵位之子的念书去处了。 这样的学舍一连有四五间,以亭台相连,延伸至末端,到最后的廊檐后,便有九曲回转的廊道,逶迤而行。 廊道围着方圆十丈的池水,池水边排排树木齐整而粗壮,形成一溜树荫,与池水相映成趣。再往北走几步,有一圈未铺石的土场,土场阔大,用围栏围了,还有一个高台,是用来比赛或是看戏用的场子。再往北端,便是王宫极北出门的宫门了。 北犀园是王宫稚子学习念书的地方,各种扰闹和宫廷争斗自然少了许多。进入北犀园,寺人竖子是极少见的,而天真的女婢c伴读c童儿却最寻常见。 武矣定的学舍位于整个舍学的最末端,在这最末端的学舍里,她只见到过去纣王宫里异母弟弟彼政和姐姐丹下,其余的王子公主,也许都分到另外学舍里去了,影儿也被分到另一个学舍里去学习了。 这些学舍中,并不仅仅只有纣王的遗嗣学习,大周朝最近收服的庸族c火族c青胡族的公主c王子也有些,他们亦在里面,和众公子一起学习。 这一日,西歧迎来入冬的第一场雪,整个镐京被大雪覆盖着,粉妆玉砌,十分壮观。 “啊,姑姑,下雪啦!快呀,快来看呀!”武庚影习惯了早起,他喜欢上家学,天还没亮,自己穿好衣裳起床,跑到院内大叫。 “哟,雪下这么大了。木女,快,穿了豹皮的袍子,快穿上,别冻着了。”司昭姑姑从里屋柜子里拿出一件上好的雪豹袍子,赶紧着跑了出来。 “珑儿,快,下雪啦!”尤殃帮武矣定扣上领口最后一颗扣子,拉着她向外跑。 家学的王子公主,各家的贵族子弟,一个也不曾落后。 每天天刚亮,家学的院门已被打开,里面聚齐众多学习的公子,王族的千金。尤昔姑姑担心武矣定和武庚影的学业落后,每天提前一个时辰起床准备,以确保他们不迟到。而师氏若哪天学业布置的多了,便留在家学闲阁歇息,也就是武矣定们第一次去沐浴更衣的地方,在那儿住下,完成学业,第二日继续学习。 学阁里一般是三天一大学,后休一日,再学三天,这在周朝王公贵族的学习上,也成了定例。 “等c等等,等一下,等一下!” 武矣定进了北犀园,走过廊道,刚要爬上坡进入舍学去,便听一个声音大叫起来,这声音特别急却毫无顾忌,一副张扬口气。这个时辰,北犀园应该要关门了,呼声应该是哪家的公子或王子要迟到发出的。 “咳咳,嗨!你们c你们等等我呀!”呼声又起,特别急迫,是个响亮的男声。 武矣定站在廊道尽头一个木凳旁边,她回过头,远远地,见一个公子正朝自己这边跑来。这位公子一边跑一边大声叫着武矣定和走在她们一块儿的几个人,言下之意是让大伙儿等等他。 “嘻嘻,敢情是又睡过头了,这身肥肉,也是跑不动的,这会子他迟了,一会儿让师氏打他板子!”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笑骂道。 娇声来自武矣定右侧上方。 这声音轻柔细腻且张扬跋扈,肆无忌惮毫无惧怕,武矣定定睛一看,只见一位公主打扮的女孩,约摸比自己长一两岁年纪的样子,生得白白净净,模样儿分外可人。她穿了深红镶白狐毛边的袄子,外罩一件黑貂披风,她一边说话,一边倚着栏杆,不屑地眯着眼睛,盯着跑来要迟到的公子浅笑着。 “夭苟哥哥,夭苟哥哥,加油!快跑,快跑呀!”另一个女孩儿的声音欢快些,大声叫道。 “樱儿妹妹,蕊朵妹妹,等等我!”那公子跑得气喘吁吁,一边跑一边抬头,朝廊道这边直挥手。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大一小两个伴童。 公子越跑越近,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到了近前,武矣定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公子,穿着上好貂毛领子的褂衣,足登狼皮靴子,身上胖得似有些走不动路了,比自己高一个头不止。他身后的伴童,一个拿着他的软袍子,另一个提着书袋,三个人从廊道努力向这边跑着,因是雪天,一口一口哈着白气,样子十分滑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险境绣荷池 2 “妹妹,好妹妹们,我c我又迟了。”说话间,这个叫“夭苟”的公子已到了武矣定身侧。 武矣定因一听一看一愣神间,武庚影也早进家学去了,武矣定和武木女站在廊道尽头的同时,石级上几个衣着华丽的女孩站在那里,武矣定想走过去却已不可能了。 角院的时候,尤昔姑姑再三叮咛,家学中周朝王子公主多,贵族子女也多,千万要少说话,少惹事,以求先保得性命为要,遇事一定要忍。所以这当口儿,武矣定c武木女只得站在原地,等这些人走过去了,自己再进家学。 “你这胖子,平日里也尽只知道多吃,这会子可知瘦了的好处了?”大一点的女孩娇声斥道。她说话毫无顾忌,也全然不理会夭苟的心情,声音大小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看样子显然是位公主。 “樱儿妹妹可别笑话我,以后我少吃便是。”夭苟一脸高兴,见着这个女孩,脸上笑容满面,似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他一边擦拭脸上的汗水,一边和“樱儿”说话。 原来这个“樱儿”,便是华贵夫人丘姬的爱女樱儿公主。 樱儿公主自小被娇纵成性,为所欲为,加上华贵夫人在后宫中颇有些地位,她便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跑来的这位公子,却是王贵夫人的二哥夭长柱的独子。这些王子公主公子都是豆蔻年华,那夭苟暗地里喜欢樱儿公主已久,所以见到她,虽她笑骂自己,夭苟哪里会生气,只一边说着,一边向樱儿公主这边靠近。 “苟哥哥喜欢樱姐姐,认错最快!”小一点儿的女孩,身上衣着更是考究,身披洁白的纯水貂毛的袍子,斜分的发髻上,插着一根耀眼的金簪,手腕上套着上好的玉环,身旁跟着两个婢女,寸步不离,这小小的女孩正是王贵夫人的幼女蕊朵公主。她看上去比樱儿公主小三四岁年纪,一样细瘦小巧的身材,皮肤光可鉴人,声音铃铛一样清脆。 “樱妹妹可别笑话我,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夭苟说话间已到近前,从武矣定身旁擦身而过,而这里恰是廊道尽头与去家学石级的临界。 公主们在上面,武矣定站在下面。夭苟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玩艺儿,捏在手里给樱儿看。 “给我!”樱公主伸出手,一下子接到了夭苟递出的玩意儿。 “嗨,我当是什么稀罕东西,原来是个不值当的手环,这在我蝶曦殿,赏人便是没人要的,哼!”樱儿公主将物件儿抓在手里只看了一眼,嘴里说着,随手一扔,那手环便擦着夭苟的身子向廊道下飞去了。 雪下得越发大了,廊道外几丈以下,便是寒波凌凌的绣荷池。 “别” 夭苟见手环被扔出去了,心疼地大叫一声,伸手一把没接着,再去用力勾时,整个身子已向左倾斜,脚下一滑,就要跌飞出去。 众人见状,全都大声惊呼着。 夭苟身体本就肥胖,加上脚下滑溜,向左用劲去抓手环,自然会跌下去。恰恰他站立的地方是个接头,没有护栏,这一跌下去,几丈高的高台不说,这么冷的天,绣荷池水已结薄冰,不跌死也要冻死。 那夭苟离武矣定不远,这一跌中,武矣定早已看在眼里,说时迟那时快,武矣定疾步上前,双腿一蹲,左手前伸,已揪住夭苟一只胳膊。这夭苟身体肥胖,虽年纪不大,百多十斤是有的,加上他下冲之力,即使寻常成人,这样将他抓起来也要被一同勾下去,何况一个女孩子? 武矣定扎稳双腿,左手用力,气沉丹田,一拉一扯,以力借力中,夭苟瞬间已被拉了回来。 “哦吁,啊,太吓人了!”众人都长吁了一口气,口中发出声声惊叹。 “苟哥哥,苟哥哥,可有受伤吗?”蕊朵公主吓得花容失色,已在两名婢女搀扶下,急急地走到廊道里,声音颤颤地问夭苟。 “我c我我,呃”夭苟已吓得语无伦次,连说两声我后,马上把目光传向武矣定,“你,你” “你是谁?今日你救了我夭苟哥哥,来日本公主定要重重谢你。”蕊朵公主见夭苟语不成调,便替他问武矣定道。 “有何大不了的,无非是顺手拉一下罢了,这也算是救人吗?”樱儿公主并不从石级上下来,她大大咧咧地说着话,又狠狠地瞅了一眼武矣定道,“若是真有本领的,便跳下这池水中去,去救一头猪试试,哼!”樱儿公主不仅不内疚,也不走下来安慰夭苟,站在高高的石级上,大声说着刻薄的风凉话。 “怎么不是救人,苟哥哥这若跌下去,哪里还会有命在?樱姐姐,你也太太”蕊朵公主心中有气,又被刚刚的情景吓着了,泪水在眼眶直打转儿,大声说道。 需知这夭苟乃是蕊朵公主母妃娘家嫡亲的侄子,他和蕊朵公主也是自幼要好的,刚刚危险的一幕,早已让蕊朵公主心惊肉跳,担心不已。此时她又听樱儿公主这般轻描淡写地说话,气得狠狠白了她一眼,扭头便不再理她。 蕊朵说话间,泪珠儿在眼圈中打转,终究是从没受过委屈,泪水滑下脸庞了。 “哪里来的贱蹄子,也在这儿显摆,哼!”樱儿公主受了蕊朵公主的斥责,气不打一处来,她不好找蕊朵公主撒气,盯着武矣定骂了一句,转身气咻咻便往家学那边去了。 “你是哪里来的?家在哪儿?在下夭苟,感谢方才姑娘救命之恩。”夭苟见樱儿公主已离去,便不再理会,定了定心神,只看着武矣定,深施一礼,温声问道。 虽是大雪天,武矣定没有披斗篷,一身暗旧的外褂,紧身地构塑出她小巧纤秀的身姿。她站在夭苟面前,比大她一两岁的夭苟矮不了多少。夭苟看着眼前这个面生的女孩,方才又生出那么大的力,救了自己,顿生怜爱之心。 “拜见公子,我等乃c乃角院的武姬,我叫武木女,她是我的妹妹,叫武矣定。”武木女一直呆在一旁,早已被刚刚的一幕吓得个半死,此时见风波已经平息,才从廊道另一侧走过来,盈盈拜倒,柔声回答。 “哦,哦!不管你们是谁,今日救了我性命,来日一定报答。角院那边,岂非c岂非”夭苟一边思索一边自语,似是已明白眼前这两个女孩的身份了,嗫嚅道。 武矣定轻轻施了个礼,不等夭苟再说什么,便已匆匆向石级走去。武木女紧随其后,回头娇俏地看了一眼夭苟,笑了笑,便往家学方向去了。 雪,越下越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樱公主找茬 1 镐京的冬天特别冷,北风呼呼地刮着,豆大的冰籽儿噼里啪啦下了好一阵,不一会空中密集汹涌的雪花纷纷扬扬,硬生生将地面铺成了毛茸茸的雪毯。 这几日因天降大雪之故,保氏姑姑通知各院,各宫,家学中的王子c公主c公子c女姬,暂住北犀园谨学阁。 这谨学阁是专门给入学的贵族子弟,王子c公主c学子们临时的住所。虽不宽敞,却也富丽堂皇,万事皆备。每一进最多有三个小间,一个大间,三个浴池,三组奴婢侍候。最讲究的是太子休阁,太子休阁是专门为太子提供休息c暂住的一栋楼阁,里面陈设器具自是又一番讲究。 这些休阁虽各有不同,却都位于北犀园外的谨学阁中,诸多王子c公主c女姬c公子,包括太子,因天气变化或学业加重,间何暂住,不会长时间留居。暂住谨学阁时,学子们可玩乐在一块儿,有共同志趣c相交甚好的,公子可一起耍剑习武c女姬们则可以习琴吹萧了。 到了腊月,课业就要结束了,师氏们自然要布置考较的题目。后日便是冬至,考较的题目只一个字,“礼”。 下午时分,雪下得越发大了,各家学早早散了学,师氏布置学子复习前段时间所学内容,以备考较。因下了大雪,路上湿滑,这几日学完了冬日功课,众学子在伴读伴童的簇拥下,住进了谨学阁。 散了学,学子们都欢快万分。 武矣定拉着影儿进了休阁,休阁里有细炉,炉火烧得旺旺的,房间里十分温暖。武矣定和影儿将手拢在火炉上,取一会儿暖后,仍不见武木女,武矣定不免又朝外看了几眼。 “公主,您就住这间也可,只不过,可c可委屈您了不是。”正当武矣定和武庚影取暖时,一个年长的保氏姑姑一边轻声说话一边朝这边走过来,模样十分谨慎。 武矣定连忙站起身,保氏姑姑已领着一个女孩进来了。只见进屋来的女孩文秀纤弱,模样儿楚楚可怜,轻声慢步,走路小心翼翼,大约比自己小几岁的样子,进门后友善地直视着自己。 “这是咱大周朝的十公主,今儿个要住在这儿,影公子c矣姬过来见礼吧。”保氏姑姑肃了声道。 保氏姑姑进得门来,也不正眼看武矣定和武庚影,只万般呵护着她领来的女孩,口称十公主,低头哈腰,万分谨慎。 “拜见十公主。”武矣定拉着武庚影,端立了身子,赶快上前施礼道。 “免礼!”公主轻声让武矣定起了身,又转向保氏姑姑细语道,“本公主今日在这儿暂住一晚,姑姑且下去罢,那边吵闹得很,一会儿不必来接了。”十公主温和地道。 这位公主,便是年初陪太子c弯弯公主去狩猎,后宫慧嫔的女儿宝珠公主。 宝珠公主因母亲在后宫地位不高,舅家又没有权势,所以慧嫔对公主管得非常严格。宝珠虽只十三四岁的年纪,却懂得看人脸色,听人话音说话。她一向行事小心谨慎,想必另一边王子公主多,即使是朝中重臣的公子c千金,地位也会比她高,所以她宁愿避到休阁最不起眼的地方住着,也不愿沾惹是非。 宝珠公主虽年龄小,心思却十分缜密。 保氏姑姑与门边的几个女婢叮嘱几句后,便匆匆离去了。这边,武矣定拉着影儿,始终站着。 “我叫宝珠,你们不必拘礼,快坐下吧。我知道你们是角院那边的,你叫,影c影”宝珠甜笑着令二人坐下后,显得很开心,说到武庚影的名字时,却又想不起来了,歪着头,样子十分可爱。 “我叫武庚影。”武庚影起先有些拘束,此时见宝珠公主十分和善,便不再拘谨,声音带着奶气,朗朗地答道。 “哦哦,对对对,原先听李师氏介绍过一些前朝王子公主的名字,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了。你?你叫”宝珠公主又看着武矣定,问道。 “我叫武矣定,他是我弟弟,我们住在南边的角院里。”武矣定话语简洁有力,爽快地告诉宝珠公主。 入家学以来,武矣定很少说话,所见王子c公主,大多娇横跋扈c蛮横无礼c高傲漠然,所遇贵公子c千金,也大都攀附权贵,阿谀奉承,很少有像宝珠公主这样温和谦恭c彬彬有礼的人。尤其是对她这样一个被灭了国的前朝公主,这种态度,是很少见的。所以宝珠公主一连串问话,武矣定心生温暖,她也毫不拘束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樱公主找茬 2 “哎呀,你的眼睛真好看。”宝珠公主站起来,走到武矣定的面前,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你也很好看。”武矣定笑了笑答道。 很久很久了,武矣定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的笑过。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特别开心。不大一会儿,婢女们传来晚膳,三个小家伙味口特别好,不一会儿吃完了一大只羊腿,三碗丸子青米汤。 “姐姐,我想出去玩儿,还在下雪呢。”武庚影缠着武矣定说。 “不跑远了啊,把护套戴着。”武矣定和影儿一直相依为命,感情特别好,她帮武庚影戴上手护套,温声说。 武庚影出去后,宝珠公主把武矣定的书袋打开,她们俩一起学“礼”,不知李师氏要问的题目是什么呢?两个女孩一边看竹简,一边商讨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下来了。武矣定这才想起影儿出去玩逛了许久,却还不见回来,她呼地站起来,对宝珠说:“公主先歇着,我去找影儿。” 武矣定身法奇快,尽管宝珠在后面跟着,一转眼,也不见了武矣定的身影。走过几道回廊,宝珠没见着武矣定,只得沿着回廊慢慢走,一边走一边找。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武矣定心内焦急,身法在暗夜中加快了几分,突然她听到哭声。终于,她见到谨学阁中央场院里围着十来个人,哭声正是从那里传来的,声音很熟悉,是影儿的声音。 “也不看看,你现在站在谁的王城上,快,快跪下,弄脏了我的鞋,就得赔。”听声音,就知道是那日扔夭苟玉环的樱儿公主。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没有踩到你的鞋,是c是你自己歪倒,却赖我。”武庚影申辩着,哭得十分伤心。 中央场院离谨学阁廊道有百米之距,影儿的哭声非常清晰,武矣定哪里还管得了许多,提起身形,三两个起落,已到众人耍玩之处了。 “还犟嘴?还不跪下小桃子,掌嘴!”樱儿公主气哼哼地命旁边的贴身婢女道。 名叫小桃子的婢子举起手掌,便要扇武庚影的耳光。 “北犀园是学礼的地方,王城乃天子脚下,有人也敢随便动武么?”武矣定只一扭身,便已到了影儿的身边,一伸手,挡住了小桃子的手掌,不紧不慢地说道。 “呵!又是你?这个无礼的小子,刚刚扔雪球,砸坏了我的衣裙,又踩了我的新鞋,今天,他纵是你的胞弟,本公主也是要罚他的。你算什么人,却要阻挡我?”樱儿公主气势汹汹,大声说道。 听樱儿公主说话的口气,想必她已认出武矣定来了。 “公主,武庚影如果顽皮,弄脏了您的衣裙,我可以为您去洗干净。谨学阁是个学礼的地方,您在这里打人c骂人,却是十分不妥。”武矣定放下那婢女的手,用身体挡在武庚影的面前,从容说道。 “武庚影!哈哈哈,一个亡国的奴才,却在这里和我论礼,本公主若想要尔等的命,也算是你们的福气。小桃子c小李子,给我掌嘴,狠狠地打。”樱儿公主本来心中就有气,又加上武矣定这样说话,她越发气急败坏,喝叱两名婢女,让她们上来掌武矣定的嘴。 武矣定听见“亡国的奴才”几个字,心中针刺一样疼痛,见两个婢女前来举起手要打她,她伸出手来只一擒,两个婢女再动弹不得了。 “我虽亡国,却非奴才。大王早已下令赦我商族,保我殷人,复官爵,享同待遇。我朝的王子公主,也可享有宜地封爵之权,樱儿公主怎么忘了?若我是奴才,现在还能与公主一道求学,那公主又是什么?”武矣定心虽气愤,却强压怒火,平静地回答樱儿公主的话。擒住两个婢女的手,也慢慢放下来了。那两个婢女见武矣定力大无比,再也不敢举手打人了。 哼,得了一丝好儿便卖乖起来。宜地封爵,那还不是我父王可怜你们,施舍给狗一样的丁点吃食,也还轮不到你这小蹄子在这里张狂。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打死这两个不识好歹的亡国奴。樱儿公主气急败坏,高声呵斥道。 “哎哟喂,这里是打雪仗啊,还是打雪人啊?这么冷的天,却都在这儿耗着,不怕生病么?”正当武矣定与樱儿公主理论时,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朦胧夜色中男子身形魁梧,他大刺刺地看着这边,朗声说话。 “大王子吉祥!”人群中早已有人认得此人,正是王长子姬韩荣连连问安声中,人群自然也散开了些,让出一条道来。 此人便是王贵夫人的长子姬韩荣,他带着两个伴读,原本是出来溜达的,却看见场院上众人围着嚷嚷,才慢步过来了。 “荣哥哥,他们c他们欺负我。”樱儿公主见是大王子,声音小了不少,委屈地恶人先告状。 “谁敢欺侮我们的五公主啊。走c走c都散了,绣荷池那边有人放莲灯哦。”姬韩荣到底年龄大些,只一句话,便遣散了爱看热闹的稚子们。 武矣定趁这当口儿,拉着武庚影,展开身形,黑夜中,往自己卧寝方向飞奔而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雪夜探虎娃 1 武矣定拉着武庚影,并不从谨学阁的廊道回休阁。她沉默着,运了内力,提一口真气,右臂用力挽住影儿的左臂,托住他大半个身子,展开身形,双足脚尖点地,如飞鸟一般,沿着场院边际的小道前行。 小道离谨学阁尚远,又偏辟又幽静,加之雪夜萧寒,更无人驻足。武矣定心中苍凉,悲愤加交,她提起影儿,飞一般奔跑。 武庚影从小和武矣定一起长大,武学自然也颇有些根基,阿姊酷爱武技,武庚影也常有习练。只不过他年龄尚小,从无本领高强的师傅相授,加之他本身并不太喜爱武技,无专人督促,武庚影武技上逊色许多。此时武矣定带着他在场院边小道疾奔,武庚影也深吸一口气,努力双足点地,拔起身形,随阿姊一同回谨学阁。 休阁内既没有武木女的影子,也不见宝珠公主。武矣定替影儿拍了拍满身的雪花,用布巾擦了他脸上的水珠,使劲颤了颤身子,兀自回屋,一语不发。 屋内十分暖和,武庚影见阿姊不说话,想必气恼着,恼他不听叮咛,去惹了不该惹的人。武庚影磨磨蹭蹭走到武矣定身边,嗫嚅着叫了一声“姐姐”。 “影儿,我们现在住在哪儿,你知道吗?”武矣定转过身,抚着武庚影冻得通红的脸颊,问道。 “我知道,是周王城。”武庚影虽十一岁了,仍奶声奶气地答道。 “不!”武矣定眼睛里含着泪花,瞪着武庚影,沉而有力地说,“我们现在,住在仇人的家里。影儿,你记住,这里是杀我们的父王c母妃,夺了我们的国家,囚禁了许多殷人,仇人的王城。”武矣定一字一句,每一字,每一句话,似是从心里迸出来的火,烧得她浑身疼痛。 “哦,影儿记住了。”武庚影似懂非懂,点点头,答道。 “影儿,要记住,不共戴天之仇!”武矣定咬牙切齿地抚住武庚影的双肩,沉声道。 “武矣定,影儿,你们c你们这么快就回来啦?”说话间,宝珠公主从外面进来了,她欣喜地说道。 “我们c额,我们抄近路的,公主,您?”武矣定反应非常快,一见宝珠公主回来了,立马走上前恭谨地答道。 “本公主远远儿地听樱儿在那边嗨,你们别理她,她呀,一贯是这样的。等我走近了,人都散了,你们却不知去哪儿了,本公主这才又从原路返回来。却不成想,你们比我还早到。”宝珠公主滔滔不绝,对武矣定说道。 “谢谢你,公主。”武矣定上前拉住宝珠公主的手,发自内心,说出了两个“谢”字。 眼前这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她便是仇人之女,该恨她还是该喜欢她? 武矣定自己也弄不明白,她幼小的心里,受尽了大战带给她的创伤,近两年来,她未曾受到过一丁点周族人的关心呵护,现在,只因宝珠公主为她跑了这一遭,又温言细语对待他们,武矣定心里便由衷地感激起来。 “你们的阿姊武木女,我也看到了。”宝珠公主一边将手拢在火炉上取暖,一边似乎不经意地说道。 桔黄的光映着橙色厚而坚实的地板,加之炉火的暖色,使宝珠公主看上去就像一幅画,真是美极了。尤其是她的脸上,那种自然而然的纯真和发自内心的放松,令她看上去更美。 “木女?木女姐姐去了哪里呀?”武庚影听得“木女”二字,赶紧插嘴问道。 武矣定也觉得好奇,武木女上家学一直和他们同来同往,按道理讲,今晚住休阁,她应该来和武矣定他们一起住呀。可自从散学后,便没见她的影子,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武矣定虽觉得好奇,但她不想去理会这个同父异母c心胸狭窄c自私势力的长姊。 “她刚刚便是和樱儿在一起的,看样子,武木女是与她们一同去住了。”宝珠公主答道。她只说“看样子”,便是自己也不确定武木女到底去哪儿了。 “啊?她c她!”武庚影不知想说什么,一连说了好几个“她”字。 “木女姐姐要去哪儿住,保氏姑姑想必早已安排妥当了,影儿,别担心啊。公主累了一天,我们不好多打扰,影儿,你也该去沐浴了,看你玩雪玩的,满身都是泥。”武矣定虽只比武庚影大三四岁,心里却明白许多道理,她打断武庚影的话,说道。 宝珠公主见武矣定似已提不起任何兴趣说话,心里暗忖,她怕是受了樱儿公主的气,心中烦闷吧。于是不再勉强大家一起闲聊,六名侍女进来了,都无比恭谨,一一侍候三人洗漱。沐浴完毕,宝珠公主赖在武矣定的床上,要与她一同入睡。武矣定没有拒绝,只是躺在床上,佯作已经睡着了,宝珠公主自顾自地说了几句话后,才闭上嘴巴安心睡去了。 谨学阁的冬夜,万籁俱寂。 疯玩了大半天的王子c公主c公子c女姬们,想必已是累极了,空气中除了偶有雪粒落在瓦上,发出窸窸窣窣声响外,每一件上房里,很远的地方,都隐隐传来鼾声c梦呓声。 二更了,所有房间的灯都灭了。 武矣定睁大眼睛,无边的寂静c空旷,令她怎么也睡不着。“亡国的奴才”几个字,像铁锤一样砸在她脸上c心底c五脏六腑,无处不在。 武矣定眼里有泪水,她抽泣了一下,将头埋在软绵绵的枕头上。 武矣定的思想不受控制,她想到了高大c威武c雄霸天下的父王,还有年轻美丽的母妃,那么多王姐王妹王兄,忽伦师傅,你们c你们都去哪儿了啊?她又想到了尤昔姑姑c尤殃c尤吉c影儿,武矣定还想到了目前。 自己住在哪儿啊?仇人的王城里!是啊,夺了父王母妃的性命,夺了自己的国家,现在,自己却安住在这里,任人唤“奴才”,呼喝着称“亡国的奴才” 想到这里,武矣定转过头,见熟睡在侧的宝珠公主。这个宝珠,她可是仇人的女儿啊,真恨不能 武矣定思绪只一闪,便马上又打消了这个愚蠢的念头。宝珠才多大一点儿啊,杀了她,只会赔更多人的性命,弟弟影儿c尤昔姑姑,自己的亲人们,都要被处死。再说,杀一个人,又有什么作用呢? 武矣定想着想着,有一颗雪粒从瓦缝中落下,打在脸上。武矣定一激凌,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心中居然想到了“杀人”?这样想着,不仅又十分后悔,自己一个人这么少的力量,凭自己一个人能复仇吗? 武矣定又展开了联想,如果自己有很多人,像父王一样,有军队c马匹c权利武矣定想到这儿,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种声音。 “呜呜嗡,呜呜嗡,呜嗡” 虎娃乐子,是它在叫吗? 武矣定想了想,索性坐起来,看向窗外。深夜了,有雪花纷飞,暗夜里却还有光亮。论日期是月中,外面应该有月光。时间还早,估摸着刚刚二更的样子,反正睡不着,武矣定摸索着,轻轻地起床穿衣。 这衣服?武矣定想了想,若被人看见,那可如何了得? 凭借微光,武矣定蹑手蹑脚,婢女房就在旁边,劳动了一天的女婢们睡得很沉,发出熟睡时的轻鼾声。她随手抓了一件衣服,站在休阁的天井中穿了起来。婢女的衣服裤子俱紧凑些,为了方便平时干活,衣物自然不比贵族中女子的衣物那般只讲好看。 武矣定虽十五岁年纪,身形材却高挑纤细,婢子的衣服,穿起来也刚刚好。白天武矣定看见这些女婢穿着,均是灰黑的粗布衣裳,夜间穿了,随意躲在哪个角落,还不容易被发现呢。 武矣定将衣衫整理妥贴,轻轻拔了门栓,出去后又轻轻将门掩上。 对于这一套把戏,武矣定自小就驾轻就熟。纣王宫中没有哪一个公主如她这般爱习武弄技,且力大异于常人。纣王见这个小公主酷似自己,天生神力,才思敏捷,所以就请忽伦勇士为师。武矣定根骨清奇,酷爱习武,又勤于练习,一点即通,更加上母妃c姑姑尤昔c竖子尤吉c尤殃,全都尚武,所以武矣定从三岁学技,四岁练力,封喉宝剑便是六岁那年,尤服公主送与她的生日礼物。 王宫中的公主,如果没有王后许可,公主是不能随意出宫的。但这条禁令对于武矣定却形同虚设。六岁那年,武矣定便能双脚点地,平越一人多高的篱墙,尤殃经常带着她,偷偷溜出王城。对于这些,纣王心里自然清楚,但对一个如此像自己的公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希望这个公主有朝一日能长成一只搏击苍天的雄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雪夜探虎娃 2 出得门来,寒风呼啸着劈头盖脸招呼过来,雪花还在簌簌下落。武矣定紧了紧衣衫,便展开身形,施展内力,依忽伦师傅的教艺,双脚轻点,奔角院而去了。 整个北犀园c谨学阁c凤凰台c正元大殿,一切的一切,全部沉浸在夜色中,都安静地沉睡着。 守卫的甲士们也困了,想必这大冷的冬日,万不会有歹人穿墙入室,攻城掠地吧,他们歪在墙角,埋着头c呼呼鼾声,睡得正香。 武矣定张开双臂,双脚轻轻点地,在雪夜中,尤如一只猿灵,几起几落,身姿无比曼妙。虽从角院到谨学园也有好几盏茶的路程,可于武矣定来说,又在这无人的深夜,她只需要几个起落,提起真气,越过一道又一道城防,不一会儿,便到了角院。 很久很久没这么畅快地飞奔过了,很久很久没这么自由呼吸过了,一路奔跑,使她暂时忘却了刚刚樱儿公主恶毒的咒骂和受辱的所有不快。 角院静悄悄的,也早已熄了灯火。 尤昔姑姑是最节俭的,一到晚间,便熄了油灯,王宫中拔的灯油十分有限,姑姑要省着,给武矣定和影儿换念书用的竹简。 武矣定站在高墙上,任凭冷风肆虐,雪花湿了她的头发,她只能站在上面,远远地看上角院一眼,武矣定比谁都清楚,此时只要有人踏进角院,就一定逃不过尤昔姑姑c尤殃c尤吉的耳朵,一定会被她们发现。 “呜呜呜嗡,嗡呜,呜呜嗡。” 正当武矣定站在院墙上,思忖着是返回谨学休阁,还是 就在这当口,一声声“呜嗡c呜嗡”动物的吼叫由远而近,刺破夜空,清晰起来。 “啊!虎娃乐子!” 武矣定心中一激凌,她猫着腰,像一片叶子,轻飘飘落下院墙,将身子贴着墙壁,几个起落,朝囿园方向而去了。 这一次,武矣定和武庚影离开角院上家学的日子最长。因为师氏说冬至要考较功课,此一去,已有四日,又加上下了大雪,还须得住在休阁里了。武矣定非常思念尤昔姑姑c尤吉c尤殃,还有紧邻角院的囿园,以及囿园中的虎娃乐子。 轻车熟路,武矣定与尤殃从前不止一次来过囿园这里。武矣定避开角院外的甲士监守,自一条小路,绕了大约二十丈之距,一下子进了囿园。 王宫大囿园迁入后弃山后,仅剩的二三十只奇兽留在王宫囿园,活动范围更宽广更自在了。 武矣定准确地找到虎娃的篱所,这里是被碗口粗的木桩连成方圆两三丈的篱笆,白天猛兽可以自由活动于大囿园的各处,到了夜间,兽人令便引导奇兽们回到自己的住所了。 武矣定熟知,虎娃乐子的“家”门外有个小栓,拔了小栓,就可以进去了。猛兽被圈进各自的小范围里,相当于回了自己的家,都有自己的居住地,十分宽敞。 囿园是有专人看管的,周围除了宫灯隐隐透射一些亮光过来,四周漆黑一片,武矣定轻手轻脚去解木栓。 “呜呜嗡嗡,呜呜呜呜嗡。”小老虎特别敏感,一下子听到声响,朝着门栓这边叫唤。 武矣定解开门栓,猫着腰,一下子进了篱笆园,小老虎站在虎窝门口,也不进去,兀自呜呜叫着。 “乐子,乐子,我来了!”武矣定轻轻走上前,伸出手去,摸小老虎的头。虽然是只小老虎,却也有半人来高,一人多长,那老虎似是认出了武矣定,眯了双眼,任凭武矣定抚摸着。 “好乐子,虎娃,你不怕冷吗?是想我了吧?干嘛这么叫啊?”武矣定见虎娃还认得自己,熟悉自己身上的气味,便双手抱住小虎娃的头,一边低语,一边抚摸它。 对于众多动物的习性,过去在后弃山,从前在自己王宫的囿园,武矣定再清楚不过了。人若没有恶意,不去伤它,喂养它,它便会认你作主人,绝不会伤害你。武矣定从小就像个男孩一样喜爱动物,也深知动物的脾性,所以,她便和囿园的虎娃乐子成了好朋友。 “晚膳吃的是什么?为何这般叫啊?”武矣定借着迷蒙的月光以及宫灯透射过来的微光,虽看不太仔细,却也大致能看到物件的轮廓。武矣定抚摸了一阵小老虎后,便猫着腰,去看栅栏边小老虎的食盆。这食盆为大石所凿,约有百八十斤,已被它掀翻在一边,倒扣着。 “吃不饱么,乐子,别摔盆呀。”武矣定抿嘴笑了笑,用力将一米来长的石盆掀翻过来,又准备将之挪到小虎身边去。 “别动!”正当武矣定用双手掀百十斤重的石盆时,一柄寒气森森的剑已架在了后颈,低沉的声音喝道“别动。” 这一下,完全出乎武矣定的意料了。 “糟了,被甲士发现了。”武矣定一动不动,脑海里飞快思索着该如何脱身。 “哪里来的野小子,漆黑黑的深夜,跑到囿园里做什么?”架剑之人压低声音问道。 武矣定听这声音,圆润而清越,一幅居高临下的口吻,却不像普通守园甲士的声音。 “在下c在下”武矣定憋住嗓子,故意装成男声,因为她的发丝梳成一个髻束着,衣服紧着,乍一看,就是个男子。 “在下c在下!”武矣定嗫嚅了一两声,说时迟那时快,武矣定游动身形,向前猛扑出去,瞬间已脱离了长剑的控制。经武矣定判断,这挟剑之人应是在篱笆之外,只要她向前匍匐,那人一时也奈何不了她。 “好小子,金蝉脱壳啊!”圆润之声又起,话音未落,那人一纵,已入得园内。 “传子,狮已拴好啦,走喽。”正在这时,又一个声音响起,从不远处低声呼唤携剑之人。这声音却在武矣定要跳去栅栏的方向,武矣定眼角余光中,一个高大的公子迎面过来了。 “截住他。”架剑之人一声低喝,已从身后抄了过来。 武矣定暗呼“糟糕”。 看模样这二人却又不像守园的甲士,身手如此敏捷,听声音都是少年公子,莫非也是家学中的公子或王子,深夜溜出来玩耍的么? 武矣定这样想着,脚下半分不敢含糊,凌空一个长翻,已到了“传子”背后,这“传子”自非弱手,长剑探出,擦着武矣定耳边削了过来。 武矣定被长剑缠住,已无法脱身,手探向篱笆,顺手摸了一根长棍,泰山压顶,击向“传子”。 “若再出招,阁下今日非命丧我剑下,扔下木棍,好生答话。”正在武矣定用长棍与“传子”过招时,背部空隙全露在外面,此时,另一柄冰凉如水的剑已抵住了自己的后背。 “你小子还真行啊,身手不错,你从哪儿来,来这里做什么?老实交代,便放了你。如若不然,哼!”叫“传子”的收起长剑,慢慢走近武矣定,始终压低着声音说话。 武矣定将木棍杵在雪地上,背部已被一柄森森利剑抵着,自是不敢擅动。此时,她看清了叫“传子”的大致轮廓。只见对方高了自己一个头不止,身着贵族公子时兴的衣款,脚蹬一双高筒皮靴,他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雪夜月光下,他的脸轮廓特别好,声音圆润,想必也是位达官之家的公子,或者是王子吧。 武矣定警惕地盯着来人,见他已将剑插入腰间剑鞘中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她脑海里。 “如此深夜,这么冷,到虎园做什么?”后背剑尖轻送,背后这人也低沉了声音,问武矣定道。 “我c我是,我喂老虎。”武矣定双手扶着木棍,佯装肚子痛的样子,又语无伦次,慢慢说,又慢慢c很慢很慢地将身子往下坠,武矣定用此种方法,在试探对方。 “喂!你c你怎么了?”果然,那个叫“传子”的发话了,稍许提高了声量,又往前走了几步。 “咦?他,他怎么啦?”背后之人的剑并未往前送了,不仅如此,还收起剑,转到了武矣定眼前。 武矣定何等聪慧,见一招奏效,便干脆用左手捂住肚子,埋着头说:“我,哎哟!入厕,才来的,肚子c肚子好痛啊!” “那你,你是哪里的?”来虎园做什么?背后之人更近了些,问道。 此时,武矣定抬起头,突然,她闻到一股香味儿,雪莲,对!不,雪肤药,母妃的雪肤药!竟一刹那,武矣定仿若梦境。盯着自己的,是个公子,与“传子”打扮有些相似,他头顶上,对,那应该是 武矣定来不及多分析,眼前的二人俱已被自己骗过,而且剑已入鞘,说时迟那时快,武矣定一个旋身,身子借助长棍之力,已倒翻一丈开外了。 “我乃虎神,今日不陪二位了,哈哈!”武矣定一招逃脱,借助轻功倒翻一丈开外后,长棍横扫,威力无比,对方躲避之时,武矣定又向后倒翻数丈开外。 武矣定赢得了缓冲之机,说话间,人已跃出栅栏,借着参天林木庇佑,顺着往日熟悉的小道,一溜烟回谨学休阁去了。 四野俱寂,雪花纷纷扬扬,下个不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舍学觅暗道 1 “太子,我们可以”末传子压低嗓门,轻声说话,做了个合围追击的动作。 “不!他?”太子看了一眼虎窝那边的乐子,说,“他应该还会再来。” 末传子要追,太子伸手制止作罢。 “看样子也不像个歹人,不知为何大半夜,一个人来囿园呢?”末传子与太子一边走,一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自语道。 “快走吧,夜深了,若被甲士发现,传到父王那儿,可就不好了。”太子提醒末传子。 两个少年,从北犀园背后的小道,提起身形,一路疾奔,空中还飘飘悠悠下着雪。太子休阁下陡峭的高坎对于两个习武的少年,只当平地一样。只见二位稍一下蹲,平举双臂,脚踩中一颗幼树,借力一弹,人已上了休阁。 姬诵每日上午听政,助周武王处理一些朝中政务,下午便到太子舍学,专心学习。六艺中礼c乐c射c御c书c数样样皆学,太师姜子牙和太傅姬旦是主师,侧重于教太子武技骑射c体能强修c治国之道的督练。太子舍学中,下午便有专授礼c乐c书c数的师氏,间单日教习,三日后又逢单日,几位师氏分别到太子舍学教习。太师与太宰,则一人一日勤于教导,从不间断。 太子姬诵天资聪敏,勤学善问,筋骨生得清奇,习武练力,十分刻苦。 太子及冠后已近十七,正值春心萌动,勇猛好武之时,虽年少,每日必五更起,姜太师自然每日提前督于太子府前,使得少年太子必又提前至正元大门处,方不至受大王轻斥。 如此这般,及冠已有半年,太子姬诵早已形成晚睡早起c刻苦勤学c尚贤思仁的好品格。因太子长相酷似周武王,行事处政干练果断,更得周武王的欢心。 太子虽勤奋,一日一日上朝理政,又于太子舍学中求学,也甚感疲累和无趣。 已将冬至,李师氏抛出“礼”题,命冬至之日,众学子一同论礼,按论“礼”学绩评判学业好坏。 每年冬日,学业完成,学时便逐渐宽松下来了。太师太傅很少去太子舍学教习了,更因大雪皑皑,飞鸟绝迹,王城孕育着过大年的氛围,家学c舍学中自然也无平日紧张的学习课程,师氏们布置的考题已公布于众,只待临近冬至节,众学子文试了。 太子舍学位于北犀园至高点,几可临空摘月,十分旷奇。自太子听政后,周武王叮嘱太子,不可将宠狮鬼怕带至学府或者内庭,王后邑姜也多番提醒,耳提面命,教育太子为君者清,为君者正,为君者稳的道理。 王后教育太子,身为储君,自身正才能令国人正的道理,太子受教,小宠狮鬼怕一连数日困于太子府后的囝阁。每天晚上太子回去,鬼怕却不曾入睡,昂着头,总长声呜咽,似泣似诉,也许是向太子诉说日日困于囝阁中的冷寂与无趣吧。 临近大年,这几日太师太傅俱已歇课,前朝政务也渐渐松淡下来了。 姬诵去太子舍学,只去听李师氏一同授讲“礼”。太子与末传子聪颖,听得明白,掌握了要领,完课后便疾速往太子舍学的休阁去了。 难得的清闲,末传子和太子闲来无事时发现自休阁下,有一条险道。 这条不足两尺的窄道,位于休阁背面,绕绕弯弯,凌乱不堪,被枝枝叶叶覆盖着,若无特别留意,是很难发现这条小路的,估计是当时修建休阁时,役工们运材石,为了方便,临时砍伐出来的便道。 末传子和太子习练武技飘身下来,走了走,没想到这条便道竟可通达囿园,虽路距长了些,又不好走,毕竟是一条不为人知的便道。 末传子与太子姬诵发现了这条道,欢喜得很。武技上乘的二人,走这条小道自然如履平地,平日里从小道进出,不用通过谨学阁的保氏姑姑,也不用通过各道园门通传,少了许多麻烦。 末传子懂得太子,这几日清闲,天刚擦黑,末传子c洛尤c卫童就将鬼怕从太子府引来,走小道,一路小心翼翼,蹒跚着到了舍学休阁下。休阁建于高台,与甬道有丈余高坎相阻,且绝壁峭陡,这鬼怕只得立于下方一小块空地上,太子纵身飞下,与鬼怕好一阵亲热后,又与末传子连夜将鬼怕送至囿园。 鬼怕吃了太子早备好的草鸡c懒鸭c子兔肉后,肚子饱胀,被带至囿园后,打了个哈欠,便躺下了。 那时候空中下着大雪,近三更了。 太子拴好鬼怕,自狮园过来,却见一个黑影,从虎园跃起。黑影后又有末传子追截之声,他一个箭步上前与末传子夹击来者。看这黑影,声音虽作男声,却露出清脆甜腻的童音,身材纤细修长,身形曼妙。黑影被长剑制住后,太子收剑,待靠近想看清黑影之时,猛地闻到一股雪莲的清香,这种香味儿,太子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昨日,太子还将那日从后弃山山洞带回来的紫瓶捏在手中,把玩很久。太子偷偷请教了医氏,医氏告诉太子,紫瓶中装的是一门上好的金创药。前日太子手腕擦伤,只敷了一丁点,第二天便结痂了。这药对于剑伤不仅有奇效,且还带着一股提神醒脑的清香,擦后香味久之不散。太子自那日狩猎遇险后,心中也是纳闷,一个山野乡民,手中怎会有如此精巧的镏金药瓶,而这雪莲花,岂是一般人能采到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舍学觅暗道 2 所以,当太子俯下身准备去看黑影一个究竟时,分明从黑影的发丝上,飘散出一股淡淡的雪莲清香。太子一愣一怔之间,那黑影身法好快,佯作腹痛之际,一个旋身,已为自己解围了。 此时三更过了,整个北犀园沉沉入睡,四野寂静,没有一丝声响。太子休阁中,洛尤卫童侍候着木传子和太子沐浴热汤,两个人更衣后,便各自睡下了。 “他?是谁呢?”太子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若遇平常贼寇,倒也罢了,凭末传子和自己,一般刺客高手,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控制的。只因太子俯身下去,从那黑影发丝上飘出来的雪莲幽香令他忘记了动作。 太子想到这儿,又将绛紫的小瓶拿出来,看了又看。 这是个非比一般精致的药瓶,圆肚只有小酒杯那么大,鼓起后自瓶颈处一收,细细的瓶颈延伸至开口处,开口只有一颗小豆那么大。瓶颈下方两侧,有两片金色的叶子护着,乍一看去,药瓶儿就像一朵小花一样,又漂亮又精致。 太子看了看,又拿在鼻子下轻嗅了一会儿,眼前浮现出那日山洞中两个“山民”和今晚这黑影的身姿。曼妙c纤细c轻捷,这可是一般乡民有的身手吗? 王城中服役的奴仆多,囿园中的兽人令多,可c甲士?寺人?不像! 太子这样想着,猛又想起了黑影说的话,“喂老虎”。是啊,他定是喜爱囿园中的虎娃,偷偷来看也未可知。这样想着想着,姬诵手中握着小药瓶,渐渐进入了梦乡。 武矣定机敏,且力大无匹。 当她发现自己已陷入危困时,立即想到父王曾留给自己的一本兵书里写道:“兵道,诡诈也。”是“兵不厌诈”的意思。 面对强敌,武矣定佯作腹痛,为自己获得反败为胜的时间和空间。果然,也事出凑巧,由于打斗中热汗挥发,武矣定的发丝飘散出沁人心脾的香味,令太子一时失神,给了她逃脱的机会。 清洁发丝,武矣定一直用雪莲滴露浸泡半个时辰,晾干后,再以雪莲汤水清洗,纣王宫中,来自极寒之地的雪莲凝露,只有尤服公主有。她将此物装瓶,战争爆发后,尤吉c尤殃将此雪莲药物,一同带出来逃命,若遇受伤,也可自保。没曾想,正因她发丝上散发出来的清香,为她赢得了宝贵的脱身时间。 武矣定一招制敌后,毫不懈怠,她拔高身形,借木栏之力,一腾一跃间,已至园外。武矣定顾不得许多,立即抄近路,从囿园右侧奔向角院的高墙处,一溜烟回到谨学休阁了。 谨学阁休阁中所有的姑姑c婢女们,打着轻微的鼾声,呼吸均匀,一定在做着好梦。影儿c宝珠,都睡得很沉。武矣定蹑手蹑脚,还了婢衣,澡池中存有热汤,武矣定摸索着洗浴了,方躺回床上。 这一趟囿园探行,有惊无险。 此时,武矣定的心还砰砰直跳,她躺在床上,白天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脑海中浮现出虎园打斗的场景。 “他们应是宫中贵族公子,不!王子?那打扮,那从容的模样”武矣定细细分析着,“他们也好似是偷偷溜出来的,对!应该和我一样。”武矣定想到这儿,竟不住笑了一下,马上又想到了家学中的公子们。 不会呀,家学中的王子c公子,虽武矣定少与他们答话往来,却大致都有了印象,却好像从没见过这两个人。想起这两位,武矣定的心又不免咚咚直跳,脸也发热起来。这两位,仪态体型均是不凡,说话时虽将声音压低了很多,但能判断出他们的大致年龄,最多也不过十七八岁吧。与他二人打斗中,能感觉出这二人都没用全力,也并非真的要捉住她。 “他二人自狮园过来,对,一定是偷跑出来看狮子的吧。”武矣定心中渐渐明朗起来,“不然他们怎会低着声音说话呢?”武矣定这样想着,又突然想到,“这二人必也是偷偷溜出来的呢,他们也是来看兽儿的,这二人身手都很厉害。” 想起身手,武矣定用右手在空中比划着末传子击剑的动作,又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师傅忽伦,顿时,武矣定心中有一种很大的失落。 自上家学后,就一直疏于习剑,如果有个师傅,有一个和自己练剑的人就好了。这二人身手应该都特别好,他们二人若是合围自己,今晚必无法逃脱,更何况自己身上连一样兵器也没有呢? 想到兵器,武矣定又想到了父王曾教自己的兵法,哎!武矣定在黑夜中瞪大眼睛,心想,自己若有一支军队就好了,打仗c比剑c骑马 这样想着想着,武矣定渐渐进入了梦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囿园雪夜剑 1 离“冬至”还有五六日,自上次去了一趟虎园,被两位公子阻截后,武矣定便没敢再独自去囿园,只与宝珠公主c武庚影三个,静静待在休阁中,围绕“礼”的内容,看看书牍,写一些题记,偶尔几个人辨析一阵,如此这般,转眼几天过去了。 其间武木女也来过,转悠一阵,瞧上一两眼,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几句话后便不屑地走了。谨学阁众学子也知功课考较的紧要,加之屋外寒风肆虐,不停地刮风下雪,奇冷无比,场院中自然极少有人走动耍玩了。 这一日宫里突然来了两个寺人传旨,言大王有令,冬至节要于宫中设宴,礼接各诸侯,各族首领,广宴大臣c王亲c贵族,家学里要考较学子。“礼”这一课,提前到冬至节前一日考较,“书”“数”也同于“礼”后再考较。冬至节上,“射”“乐”“御”,众学子需提前预备,驱疫鬼,赏赤豆饭后,凡是周朝学子,均要有一番表现。 寺人传旨后,李师氏又告知,各学阁里的王子c公主c女姬,公子,各自回家将歇两日,两日后上学,于北犀园正式参与考较。考较成绩优异者,将有资格参加冬至节庆节祭祀活动。 这个消息让学子们异常兴奋,终于可以回家了。武矣定拉着武庚影,身上绑着书袋,与宝珠公主一路有说有笑,出了休阁的门,一起从廊道走出去。 “妹妹,喂c喂,好妹妹!”武矣定正与宝珠公主亲昵说笑,带着影儿,从廊道出园门,即将进入甬道时,只听背后一个人急急地叫道。 “哎呀,别走这么急呀,等c等c等等我!”武矣定正待回头,一个肉乎乎的胖身子已挤挤挨挨到了身边。 武矣定一看,便认出来了。此人正是那日被樱儿公主扔了玉环,差点失足掉入绣荷池去的夭长柱之子夭苟。他一边挤在武矣定和宝珠公主的中间,一边笑眯眯地说话。 “夭公子吉祥。”武矣定已知道了夭苟底细,自是不想沾惹,只低头颔首,轻轻作揖,深施一礼道。 “好妹妹c好妹妹。”夭苟乐开了花,看着宝珠叫了一声“好妹妹”,后又对武矣定叫了一声“好妹妹”。因为胖,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不开心,左右讨好道。 这夭苟虽是夭长柱的独子,背后有位高权重的南族势力,却也并不张狂。这一段时日在家学,武矣定从无听闻关于他的不是,还有好几次贵族王家的公子闹事,都被夭苟喝斥制止,可见这夭苟也不是个坏心肠之人,还算是个侠义肝胆之辈。 “矣定妹妹,好妹妹,今儿大家一散,也得三两日不见,听我说声谢谢再走不迟啊。”夭苟看着武矣定,诚恳地说话,双手作揖,低头便拜。 “嗨哟,我道是哪里的憨猪,却去拜人家的瘦狗!”夭苟正拜谢武矣定之际,突地从廊道那边传来一声又高又娇的斥骂声。 来的正是樱儿公主,她昂着头,满脸不屑,高声道。 “樱儿姐姐,不许你这么骂我夭苟哥哥。”与樱儿公主一同行来的,恰是王贵夫人的女儿蕊朵公主。她听樱儿这般说话,立即反驳她,并快速跑到夭苟身边,双手将夭苟扶起来。 “一个亡国了的贱蹄子,也值得你去拜她么?”樱儿公主一副吃醋得很的样子,涨红了小脸,狠狠盯住夭苟,大声说道。 樱儿公主说完话,又盯着武矣定看了几眼,毫无顾忌地大声说:“看你这小模样,便是个狐猸胚子,别以为我不知道,自己的家国没了,却要在这里寻靠山不是,哼!”樱儿公主言语刻薄,她虽只十六七岁的年纪,却利嘴毒舌,张口便如市井泼妇一般,怎样恶毒她便怎样骂人。她骂得畅快,冷哼一声,也不管夭苟在后面如何叫她,头也不回,兀自领着两名婢女,上了马车,扬长而去了。 “好妹妹,这都是我的不是,你别往心里去啊。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今日回了府,向父亲禀明了,定要重重谢你。”夭苟一脸羞愧地道。 夭苟见樱儿公主不理他,转过身来,向武矣定又是赔不是,又是道谢。 “多谢公子厚爱,这是我武家的妹妹武矣定,能为公子分忧,当真是我们荣幸之至,哪里还敢图报答呢?”不知何时,武木女也到了身后,她对着夭苟轻轻一拜,温言细语地说道。 “木女好妹妹,这两日别过,冬至节就快到了罢,考较我也不怕了,只想和几位妹妹再相见,一起学习耍玩,才是乐事。”夭苟看见武木女,愈发欢喜起来,朗朗地道。 武木女几日不和在武矣定在一处,听宝珠公主断断续续提起,她是攀着樱儿和蕊朵两位公主,和她们一起住去了。此时各自回府,她才出现。 夭苟见武木女双唇红嘟嘟的,脸儿又瘦俏又细白,身姿单薄纤秀,头发扎了歪髻,斜向右边飞出去,更添几分娇俏,一双眼睛水汪汪似在说话一般,言语又温柔又客气,自比那樱儿公主好看十分不止,又听得武木女一番温言软语,心中更是欢喜得不行,所以滔滔不绝,说了些离别后牵挂的话。 说话间,宝珠公主早已随王家车马回宫去了,武矣定等人与夭苟也作礼别,乘上马车,回到久别的角院。 尤昔姑姑c尤吉c尤殃c司昭c司下,自是早已等在角院檐下,各自的小主子回家,少不得一番叙诉,各家已有自己的厨房做饭。因尤昔姑姑善解人意,为人玲珑万分,与吴厉公公日渐熟络,她帮武木女又争取了一间两进的房间,有厨房火堂,住所也宽敞了不少。 尤昔姑姑备好饭菜,尤殃请了武木女c司昭几个过来一同晚膳,武木女冷冷地拒绝了,并站在门檐边高声说了一句:“大家好自为之。” 尤昔姑姑c尤吉听得这话后,紧张万分,拉住武矣定问这问那。武矣定抿了小嘴,一语不发。武庚影却不问自答,将武矣定是如何救了夭苟的命,后又得罪了樱儿公主,再后来又因自己不小心踩脏了公主的鞋却差点挨打 种种不快,武庚影一边讲,一边挨着尤昔姑姑,将头贴在她怀里,似乎这角院,才是自己真正的家,尤昔姑姑就是自己的亲娘。 “好珑儿,快,过来!”尤昔姑姑放开武庚影,双手拉着武矣定,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武矣定没听到一声责备,更没听见尤昔姑姑责她一丁点儿的不是,尤昔姑姑只是像抱自己的孩子一样,将武矣定抱在了怀里。武矣定眼眶一热,泪水顿时流了满脸。 “好!不哭不哭,吃饭,来,坐下。”尤昔姑姑让武矣定坐在自己的身边,一边用手将她飘在脸颊的发丝理顺,一边为她拭去泪痕。 “姑姑,我c我想学好本领。”武矣定看着尤昔姑姑,似下了大决心一样,低声道,“我要有自己的甲士c军队,我要报仇!” 武矣定眼睛里冒出一团火,她定定地看着尤昔姑姑,又说:“我要像我父王一样,有那么多马儿c虎贲军,有战车,有好多好多甲士。”武矣定声音虽低却强而有力。 尤昔姑姑听她说到这儿,立即用手捂住她的嘴,示意尤殃把大门拴了,低声说:“珑儿,别乱说话,小心隔墙有耳。” 尤昔姑姑看了看窗外,又说:“珑儿要忍,知道吗?” 尤昔姑姑心疼地摸了摸武矣定冻得冰冷的脸,轻轻叹了一口气。 晚膳过后,天黑定下来了,外面呼呼地刮着风,尤昔姑姑帮武庚影洗潄完毕,遂取出封喉宝剑交于武矣定,与尤殃c武矣定一同来到场院背后。 尤吉带着影儿,已甜甜入睡了。武木女屋子的灯,也早早灭了。 尤昔姑姑顺手折了一根树枝当剑,尤殃手中有一柄自制的戟,是来角院后,用有韧性的树杆,配以短刀,自制而成的。 萧萧风雪,凛凛寒气。尤昔姑姑气沉丹田,人剑合一,出招又快又狠。一招击出后,宛若龙吟,树枝呼呼生风,若长剑刺出,空气中有剑一样的破空之声。 “快”是剑法精妙要诀之一,尤昔姑姑刺向武矣定,武矣定早有防备,长剑出鞘,横削而来。尤昔姑姑这一招乃虚招。只见她掠起身形,已飘至武矣定身后,不待武矣定转身,枝尖已点到了武矣定后背命脉。 “尤昔姑姑恁地厉害。”尤殃上前,向尤昔姑姑一揖,低声说道。 “珑儿,剑法之奇在于快c灵c狠c准,珑儿多日不练习,生疏了许多,没关系,今日练一会儿,这几日在家,每日可练至三更后。珑儿,要用心,懂吗?”尤昔姑姑剑技又精进不少,枝尖控制武矣定后,轻轻对她说了些剑法的要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囿园雪夜剑 2 尤殃亦在一旁受教,尤昔姑姑又演练了一套灵猿剑法,自创路数加之尤昔姑姑先天不凡的领悟力,一根树杆被舞得寒气森森,水泄不通,其力道迎风而过,刺破长空,似鸟兽呜咽一般。尤昔姑姑演练后,又仔仔细细教了武矣定新招,教会她后,习练了许多遍,直到武矣定完全记住了剑招,才停下。 “珑儿用心领会,尤殃,你们再练习一会,若是乏了,再回屋不迟。”尤昔姑姑叮嘱了几句,又教了武矣定几招几式,武矣定均牢记于心,尤昔姑姑才回屋歇息去了。 “呜呜嗡,呜呜嗡。”武矣定习了一阵子剑,猛又听见囿园传来猛兽“呜嗡”之声。 “这几日清静了些,想必那虎娃乐子怕冷,缩在窝中偷睡罢了,怎地这个时候又吼起来了?”尤殃轻舞长戟,自言自语道。 “啊,虎娃乐子!”武矣定心中一惊,又想起十几天前去囿园的一幕,心中又是牵挂,又是担忧。 “去不去呢?”武矣定放慢舞剑的速度,心里想着,“若那二人是北犀园中家学的学子,今日散学也该回去了吧,这大深夜的,又有谁会去那黑咕隆咚的囿园呢?只是,只是还有尤殃,若都走了,精明的尤昔姑姑听不到习艺之声,岂不” “珑儿,你?”尤殃见武矣定的剑停在空中不动了,连忙跑过来,低声叫着“珑儿”。 “尤殃,我”武矣定看向囿园那边,嗫嚅着道。 “珑儿快去,有我在这儿。”尤殃自小与武矣定为伴,岂不知她此刻的心思,小声对她说。 “好!你在这儿练着,我去去就回。”武矣定说走就走。 进入火房,从底柜拿出经常与尤殃夜间出去的行头,拢了头发,麻利地穿上黑衣,几个起落,便已离开了角院。 连日大雪,去囿园的路已被淹埋了,远远有宫灯射来的光,让人隐约能辨清方向。 武矣定纵起身形,雪地里几欲不留鞋痕,端地轻功大有精进。家学休阁里虽日日不能习剑,修练内功心法,每当夜深人静时,从不曾落下。武矣定只几个起落,便已到了虎园中。 雪纷纷扬扬,下得地上银白一片,地上的积雪,已没住小腿了。武矣定轻手轻脚打开木栓,径直往虎娃乐子那儿而去。 “乐子,嗨,我来了,你可是想我了,知道我回来了吗?”借着迷蒙的亮光,武矣定看见虎娃乐子站在棚窝前,头昂着,这“呜嗡”之声,就是它刚刚发出的吼叫。武矣定喜不自禁,轻声念叨着,走上前去,一下摸住了虎头。 “呜呜嗡。”虎娃乐子似是无比高兴,又向着武矣定,昂起头,叫了一长声。 “来,看,我给你带什么了。”武矣定从怀中掏出一包鸭肉。从厨房出来时,她就已备好了,这是她带给虎娃乐子的礼物。 “不用了,你的乐子,已经吃得很饱了。” 一个声音,一柄长剑! 正当武矣定沉浸于喜悦中,背对着虎窝,从怀中掏出鸭肉,打算给虎娃吃时,蓦地,从她背后传出一个圆润的男子声音,一柄寒气四溢的剑,已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了。 “阁下,阁下是?”武矣定心里一格登,糟了,看来那晚的劲敌还真要逮住自己了。武矣定一边说话,一边在脑海中迅速想着对策。 “又来喂老虎吗?请问阁下:这里乃帝王家的囿园,又不是你自家府邸,几次三番,鬼鬼祟祟到此,有何居心?”持剑男子冷剑往前一送,加重声调,对武矣定说道。 “在下,呃c在下我”武矣定一边答着“我”字,一边伸手摸向了悬于腰中的宝剑。 “哟荷,不老实回答,还想着上回那么便宜的事儿吧?告诉你,今日四周甲士俱已醉倒,回屋休息去了,本c本公子,正要与你比试比试剑法,若不用心使剑,想逃走哼!”持剑男子想了一下,又道,“你乖乖儿地随我回去,再作计较。” 这背后的男子自说自话,好像不是真的要逮自己,既然说好了比剑,武矣定一颗心放下许多。 “公子若真要比试,这里太窄,何不找个宽敞去处,你我一较高下如何?”武矣定听了男子的话,心里安稳许多了,便又假装粗了嗓子,应承下来,爽快地答道。 武矣定又在想父王给自己的兵书上,有遇劲敌时的“金蝉脱壳之计”c“缓兵之计”,她一边说着,心中一边盘算着如何逃走。 “好!”持剑公子口中答着,手中刚松下剑来,武矣定一个鹞子翻身,跃过虎背,向栅栏外奔去,就要逃走。 岂料公子早有防备,且功力深厚,追之前来毫不费力,与武矣定一前一后,黏得很紧。武矣定无奈何中,到了囿园中央,四周树木掩隐,中间空地也有二十丈长宽模样,地上积雪没脚,空中雪花飞舞,远处宫灯透射而来的光,朦朦胧胧,令所有的物件若隐若现,十分美妙。 这持剑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太子姬诵。 自十几日前囿园一遇,雪莲清香一直让姬诵心怀疑虑,前几日与末传子日日前去囿园,一来是看望宠狮鬼怕,二来深夜总想见着昔日“喂虎”的黑影。太子年轻气盛,对这黑影的功夫,自是念念不忘,尤其与那雪莲清香,更有渊缘,不弄个究竟,心中终是迷惑。 今日宫中寺人传旨,北犀园中学子俱已回府,末传子也早已回去了。聪明的太子分析,若“黑影”就是学子,他今日必定前来囿园探虎娃。所以太子不急着回太子府,他留于舍学休阁,晚上到了囿园,终于等到了这个时机。太子姬诵又是高兴,又是怀疑,比试之后,定要弄个清楚不可。 “夜寐漆漆,玉雪洋洋。”太子姬诵双手抚剑,对着武矣定,深深一揖后道:“冽风萧萧,子我剑往。” 太子于如此好的景致,以剑士方式行礼,作揖,又以诗经中描述美好夜晚下雪的场景吟道。意思是两个人以诚意来比剑,在如此美好的雪夜,真是一件愉快的事。 武矣定听了此男子的诗作佳句,本也心中触动,但此时她最想的,就是快快摆脱此人,回到角院去。所以武矣定趁此当口,封喉剑攸地出鞘,不待太子反应,已一剑平刺至其面门。 太子心中,原是轻敌大意了。在他心中,这“黑影”顶多是个奴役,或者说是个杂士。若果说那日荡山遇险拜他所救,那么这人如今在王宫说不准是个护卫,或者是个小甲士。 太子见剑已刺到,向后倒退数步,一招“撩“字诀,由下而上,将武矣定的封喉剑挑开一边。这一挑,并无太子心中所想效果那么明显,惜才的太子,只用了三成功力,至使武矣定的封喉剑仅仅只是向上歪了一下,其劲道完全超出了太子的意料。 “好!好剑法!”太子姬诵轻呼一声好后,再不敢大意,全神贯注,以身带剑,神形合一,意c气相合。太子一柄断魂宝剑如蛟龙出水,点c挑c刺c劈,真是又稳又狠又准。 武矣定这边,自是毫不示弱。一柄封喉宝剑若凤峦出巢,她静若灵猫捕鼠,动若脱兔。忽伦师傅所授剑法中,蕴含八封之气,武矣定在这雪夜之中,心无旁骛,将一柄封喉宝剑使得滴水不漏。二人不知不觉间已斗了百八十个回合,只见林木飘摇,雪舞剑游,光摇人动,迷蒙万千,好一场雪野搏击之美景。太子姬诵怕是早有安排,支走了吃醉酒的囿园甲士,才有这一场好斗。 渐渐地,太子姬诵已感到对方似有体力不支,便也佯装气短,手中剑风慢了下来,就在这当口,太子一个旋身跃起,剑柄翻转,右手向前,落下时,整只手臂已将武矣定圈在了自己的剑下。 “兄台承让了!”太子姬诵调侃着,用右手将剑架在了武矣定脖子上,另一只手则箍住了她的细腰。 “告诉我,你是谁,为何深夜,三番五次,却要冒雪到王家囿园中,这虎娃,可是你的?”太子低声问话,正说话间,他下意识俯下头,“黑影”的发丝上,一股清新雪莲的香味,一阵一阵飘进了太子的鼻孔。 “在下c在下,你c你先放了我。”武矣定生平第一次被一个男子这样近距离贴着,她的脸烧得发烫,只得轻声央道。 “你是?你就是!”太子闻得清香,心中一软,也已放下手中的剑,他想问问这黑影,他是不是就是那日荡山遇险,在后弃山救他的小童。 武矣定没理会太子的发问,千载难逢的逃脱时机,她以最快的速度从太子手臂里挣脱出来,对着他粗声道:“今日败在阁下手中,他日有机会,一定讨教。”武矣定说话的当口,她扭过头,通过通过远处宫灯透射的微光,她模模糊糊地看到,眼前的大哥哥,高额凤眼,朱唇漆眸,啊!他,他 武矣定说完话,心怦怦直跳,感觉脸上已在冒火,背转身便要离去。 “喂,阁下是?”太子姬诵也倍觉迷离,这纤细的身姿,这手法,尤其是这雪莲的清香,令他太想知道此人姓甚名谁,住在哪里了。 “在下,珑儿,今日承让,来日再战!”武矣定鬼使神差,竟报出了自己的小名,说完话,也不等太子答话,便已腾空跃开,就要离去。 “今日之比剑不算数,改日,五日后,也是这里,本c本我,我在这里等你,也是这里,也是此时。”太子姬诵见武矣定就要离开,心里涌起无端的焦急,语无常序,大声冲武矣定的背影说道。 “本太子”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还好这几日在太子舍学,他常去家学转转,警醒自己,才不至于将“本太子”三个字悬于口中。 三更了,风雪茫茫,万物俱已沉睡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北犀园辩“礼” 1 武矣定的心怦怦直跳,小脸上火苗般烧得发烫。 夜间来到囿园,她万万没想到,家学中的学子都散了,园中怎么还会有公子? 出乎意料一场剑技比试,武矣定发现,这个少年公子,不仅心地仁善,且武技基础扎实,剑法也很凛利,而且,这公子虽温文儒雅,手中的剑绝非普通的剑。 过去,朝歌王城不知有多少名剑折在封喉剑下,封喉宝剑属利器中的顶尖极品,而这次,无论武矣定用狠力劈c削c砍,对方的剑却毫无损伤。 回到角院,尤殃想是等急了,长戟挥舞,慢悠悠无力一般,一见武矣定从墙院落下,便飞奔过来,低声问这问那。尤殃担心小主子,牵挂和关心让她纠结,这个和自己从小玩伴一样长大,胸怀苍宇,生性好学的小主子,早已和自己成了知音c知己c挚友。 “没事儿吧,珑儿?”尤殃见武矣定不似平日探了虎娃后的兴奋模样,跟紧着她,急急地询问。 “虎娃长高啦!哎,困啦,睡吧睡吧。”武矣定心里如小鹿撞怀,不想多理尤殃,上床后,用棉被捂了头,困极了一样睡去了。 “好c好,人家在雪地里等了你大半日,也不觉困,是谁惹得我们珑儿,连我也不理不睬了啊?好吧,睡c睡!”尤殃见武矣定不再理她,只好盖了被子,躺下歇息了。 武矣定哪里睡得着? 用手摸着脸颊,小脸发烫得厉害,脑海里不停浮现出“公子”翩翩身影,尤其是比试前的那一揖,还有c还有最后映在宫灯下,模糊迷蒙,却分明那么清晰的脸庞。是他?难道是他吗?他是?对c对呀!荡山狩猎时,对c对!王家猎场,公子失足坠崖,那么,他是甲士?不对。是王子?也不像,王子都有大队人马保护着呀,不像c不像!公子c贵族随行的公子,对,有点儿像吧。 武矣定这样想着,又用左手去抚了抚自己的腰,嗨!顿时,她的小脸又发烫起来。他,这个人,他就那么一绕,一只手搂着自己,另一只手上的剑,却已架在自己脖颈上了。他不是要逮自己,比剑吗?也许是 武矣定这样想着,耳边又响起他冲自己喊着:“五日后比试。” “干嘛五日后,明天c天天,我正缺一个对手呢。”武矣定心中想着,笑了笑,却又感觉自己很唐突,一个姑娘家,有这么不害臊的吗?嗨! 这样想着想着,迷迷糊糊,武矣定甜甜地笑着,睡熟过去了。 太子骑马很快回到了太子府,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当用剑圈住“黑影”,俯下身轻嗅武矣定发丝上传出的雪莲香气时,右手的利剑也不自觉放下了。“疑惑c怜惜c等待”,让这位少年太子已毫无戒备,武矣定逃出掌控,仰头对他说话时,借着迷离的微光,他分明看到了一张无比俊美的脸。 对c对,就是他! 这才几个月,哦!对,离荡山狩猎快一年了,他长高了这么多吗?太子想到这儿,不竟笑了,自己不也长高了一个头,还行了及冠之礼吗?可是,他?男童?有这么好看,浑身香气的男童吗?他分明比自己年龄小了些,功力为何却如此深厚呢? 洛尤卫童服侍太子沐浴香汤后,太子一直在卧寝里来回走动着,回忆刚刚在囿园比剑的场景,难以入睡。 一张白皙c轮廓柔美的脸,那清澈明亮c几欲说话的眼睛,就那样看着自己,一个男童?不,未见得。 太子这样分析着:适逢乱世,刀兵刚歇,一个女孩在外行走不安全,便扮成男孩,对,对呀! 太子想到这里,赶紧拿出镏金药瓶,心里猜度着c分析着。如果对方是个女孩子,对!南宫别院c家学c北犀园,合情合理呀。 这样想着想着,姬诵心中越发明朗起来了。 “珑儿”,“珑”,对,明天让人去家学师氏那儿一查,不就全明白了吗? 太子这样分析着,心中一阵高兴。 “五日后,真不知她听清我说的话没有呢?她武技功力如此深厚,剑法也利害,如果能相约,日日切磋,那便太好了。”太子姬诵这样想着,似已找出了答案,心下喜不自胜,躺在床上,手中把玩药瓶许久,眼前总是晃动着武矣定纤细轻捷的身影,以及她舞剑时的英姿,尤其是那一双明眸。 太子想着想着,也酣然睡去了。 眼看冬至日近了,尤昔姑姑c尤吉c尤殃,白天分工,分别为武矣定c武庚影浆洗衣衫c缝补鞋袜,一日三餐,侍候周到。 尤昔担心两个小主子冬至之日考较有差池,又将过去逃离朝歌时,从王城中携出的一些文牍,拿给武矣定看。虽尤昔姑姑c尤吉c尤殃,这几人功夫不弱,却识不了几个字。武矣定收下文牍,细看时发现,这些都是过去父王日日都看的,武丁c傅说所撰兵法策论,与冬至要考较的“周礼”礼法一丁点儿边也沾不上。 武矣定虽目前用不上这些文牍,却不想拂了尤昔姑姑一番美意,佯装喜悦,一一收下了。 这些文牍,虽眼前用不上,却也是武矣定的珍爱,她收了放在衣柜中藏好,等冬至过了,寒雪之日遥遥,也可天天阅之。 角院这两日,武庚影c武木女c武矣定三人,在廊院下大声诵读“礼”。角院有了孩童们的读书声,平添了若干生机。几位姑姑,看着年关将至,心下欢喜,为小主子缝补晒洗,勤快不已。 夜间,等灯熄人休,尤昔姑姑一反白日的温柔娴静,用树枝当剑,一招紧似一招,严厉训练武矣定的六阳八卦剑法。 过去纣王宫中,提起尤昔姑姑与忽伦师傅,小小的武矣定虽不懂他们间的默契,只知忽伦师傅教自己剑技时,尤昔姑姑总是陪伴在侧,送果子和点心,偶尔也与忽伦师傅见招拆招。现在想起来,尤昔姑姑必是与忽伦师傅有何渊缘吧。尤昔姑姑夜间教武矣定练剑,又厉辣又严肃,一改当姑姑的顺柔。武矣定自是不辜负尤昔的良苦用心,除了专心致志习剑,拉弓放箭,百发百中,即使在黑夜中射箭,也可箭无虚发。 每天清晨,司昭姑姑于院中高声向院外说两声:谁家淘气的小子,又射我晾衣的竹竿呢。武矣定和尤殃只偷偷地暗笑,心想:以后夜间习射,再不可拿晾衣竹竿当靶子了。 时间过得飞快,两日角院自由闲散,倍觉温暖,“家”的日子一晃而过,这日五更,武庚影c武矣定c武木女三个,早早起床,用完早膳,乘上马车,经五六条横竖不一的甬道,七弯八拐,进了北犀园,经绣荷池顺廊道而上,进了家学。 寺人与马夫在前面驾着马车,车内,武木女突然握住武矣定的手,出其不意用猛力掰开她的手心,拿在眼前看了又看,然后重重放下,压低声音说:“怪不得司昭姑姑的晾衣杆裂了一回又一回,原来是你干的。我说你怎么会有那么大蛮力救夭公子,原来每晚在搬石子儿,砸我家竹竿呢。你若真是我的王妹,我劝你安生些。一个女孩子家,不老老实实学习妇德,熟知礼仪,却去翻墙越室,射猎练靶,这像什么?到时候谁会要你,谁敢要你?家学中也巧妙些,别净得罪公主,没你的好!念在同是“武”姓份上,今日我劝你一回,以后在这周王城中,大家各按天命,好自为之!”武木女瞪大眼睛,絮絮叨叨,以长姊的口气,教训了武矣定一番。 武矣定心中一惊,没想到眼前看似没脑子c爱攀附权势的“王姐”,心眼儿竟如此之细。为了打消她的疑虑,又担心以后被武木女日日盯上,她讪讪地冲武木女违心地一笑,低头颔首,沉下声音,说:“谢谢长姐关心,妹妹我受教了。” 武木女见武矣定态度恭谨,便不再言语了。武庚影在一旁默不作声,朝武矣定吐了吐舌头,扮了个怪相。 太子舍学c家学中,学子们年龄不一,最长的要数王长子姬韩荣,他已年满十八了,小一岁半岁的有太子的四王叔之子伯禽,姜子牙的嫡孙末传子。 伯禽自小受姬旦手把手教导,知书达理,儒雅谦逊,又拜西歧柔剑大师孟德为师,伯禽武基扎实,为人温厚,确实是家学中的姣姣者,他年满十七,自然也是位翩翩公子。 年龄十七的,还有二王子姬应侯,姜子牙嫡孙末传子,夭苟也恰是这个年纪。至于外族,被周朝给合并的蛮族里,也有几个王子c公主,年龄最大也不过十几岁,小些的也只五六岁。王族家的太子姬诵也近十七,他比胞兄唐叔虞长一岁,而兰嫔所生的姬邗叔则小唐叔虞半岁。 相对众王子和公子们,诸公主c千金c女姬,又年龄偏小些,最长的公主应该是华贵夫人的女儿樱儿公主,马上就十六了,家学中,武木女也是这年纪,小一些的便是武矣定,她只有十五岁之多,宝珠公主c弯弯公主,蕊朵公主,这些公主年龄偏小。贵族千金中属冉美儿年龄较大些,也仅十七岁。 李师氏因要筹备冬至王宫中优秀王子c公主的献技,原本“礼”学考较是要请出各王子c公主的母妃,由王后主持的,却因冬至日那天的盛宴,这里的“礼”辩,李师氏奏请圣上,周武王便让太子主持,四位师氏中李师氏担当主评判。 家学中有一大间厅堂叫微堂,微堂布置讲究,上有列朝国君素像c传奇事迹,微堂四壁印有各家经典谨言名句,后一排木椅围成一个圆环,圆环约有十米宽模样,考较之人抽中考题,便在中间向众人解答。 竹梆三响后,所有学子纷纷走入微堂。微堂宽敞,当初按百人入坐而建,现在家学c太子舍学中学子加起来不超过五十人,所以微堂中,更显空旷了。 圆环外的椅子分为数排,前排接近圆环答辩之人,又与主考挨着,自是好位置。武矣定明白,自己乃亡国之女,很自觉坐到了后排,前排就座的,大都是王子c公主c重臣豪族子弟,居于后排的,多半与武矣定命运相同,乃失了国家和族人的c寄人篱下悲苦之辈了。 “各位王子c公主c公子c女姬,刻学一年,冬结而至,今时逢大年,学业也得小结,今日辩礼,考较所学。很荣幸,今日为我们主持辩礼的,乃当今听政太子,我大周之储君姬诵,让我们击木以欢。”李师氏立于圆环中央,抑扬顿挫,缓缓道来,最后让大家敲击木梆,迎接太子。 太子乃国之储君,亲临家学考较现场,全场皆毕恭毕敬,起身合揖,弯腰施大礼。 太子袭一身浅紫长衫,细纹莽带围腰,足蹬暗纹皮靴,头戴镏金玉冠,昂首挺胸,阔步入室。只见他眸若朗星灼灼有神,唇若瑰蕊艳丽华光,齿若扇贝闪亮玉子。太子身后紧跟着洛尤c卫童,二人低首颔胸,双手平托,恭谨地为太子端着文案。 “诸位,今日冬考,以礼辩之,在场十一岁以下者不在辩考之列,其余名册均在封签之中,不排名册,不论先后,抽到者,请作答。李师氏c晨师氏c午师氏c暮师氏,恭请四位师氏为大家判分”。太子口齿清晰,字正腔圆,右手一抬,请出了另外三位师氏。 “冬至日近,此考较将决定尔等是否明日有资格参加冬至节驱疫盛宴,若能面圣,必是尔等福份。各位,好自为之吧!”太子说完,众学子习惯性敲击木梆,口中连呼三声“太子千岁c千岁c千千岁!”,以表认同。 李c晨c午c暮四位师氏于上位落座,太子居于微堂主位,面前一张文案,案几上一个圆筒状的签盒,盒子里均是十一岁以上学子名单。太子于主位上站定,环视了一眼众学子,他气定神闲,伸手便去木盒中抽签。 “二王子姬应侯。”卫童展开签牍,高声宣道。 姬应侯已年方十七,比太子姬诵大了整整一岁,只见他着淡蓝色棉衣,头束玉冠,身材修长,朱唇饱满。听得唤他姓名,似成竹在胸,不急不徐走进圆环中,先向太子c几位师氏行了大礼,后又恭身向众位学子礼揖后,侃侃而谈。 “礼者,我大周有五礼:乃吉礼c凶礼c军礼c宾礼,嘉礼。礼属天艺之道,与乐相匹。不学礼无以立。所谓‘仓禀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我大周为礼仪化民,礼仪来民,国有礼则有序,及有礼则和亲。” 姬应侯落落大方,滔滔不绝,以“礼”的分类,谈到国计c民生c民养,只见他气势若兰,温文有度,一席话毕,向太子恭谨地行大礼,又向全场行礼,方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北犀园辩“礼” 2 “好,不亏我大周王子,诗书礼乐,融汇贯通,二王子实乃我众学子学习之榜样。”太子满脸喜悦,朗声点评道。 今日考较家学诸学子,太子临行时,周武王和王后已叮咛太子,这些学子中,若能择得二三个,为以后辅政之用,便是为君者的福气,让太子好生留意,为国家选拔可用之才。 “王长子姬韩荣。”洛尤声音不高不低,谨慎地宣道。 “大王子,您请。”洛尤圆滑,大王子紧挨主位坐着,这洛尤宣完后赶紧侧身,让姬韩荣上场。 王长子已年近十八,再过一年,便会获得封地,有了爵位,他母妃乃王贵夫人端姬,地位仅次王后一丁点。大王子年长些,经历诸事多,又加上他背景殷厚,所以气势又自不同。他大大咧咧走进圆环中,浅笑着向太子行了一礼后,也不向众人行礼,直起腰便作答。 “礼者,立人之本,立国之器。不学礼,家不立c国不盛。礼为外,乐为内,若需敬者,必学礼” 王长子姬韩荣虽态度轻慢于众,却从细末之处,道出学礼之重要,加上堂下有夭族诸势力捧场,他从从容容地答完,太子简评后,众学子也是一片叫好之声。 抽签当口,武木女始终目不转睛盯着场上每一位王子。起先她心中想夭苟虽粗笨愚劣,若能得夭苟这种有权势的侯府庇佑,也是出人头地的一个好法子。所以平日里,她总是故意与夭苟碰面,不知不觉让夭苟对自己加深印象,以图来日。这次礼辩之前,武木女让司昭姑姑为自己备好熏了几天香的粉红外褂,头发扎成中分絻丝垂,长长的发丝分垂两肩,分外柔美。诸学子答辩时,因为王室中王子多,自然也分出优劣。 武木女一直盯着一人,那就是太子姬诵。这太子姬诵,真乃玉树临风,温文儒雅之辈,他眼波流转,气宇轩昂,而且他还是大周朝未来的国君 武木女想到这儿,心中莫名的喜悦,如果能攀上他,那以后的日子可就好了。 武木女一心想着攀附哪个王子,却未料到,场上礼辩,又进去了两三人。末传子c伯禽c庸族公子,都一一进行了答辩。 “夭苟公子!”卫童又宣道。 “我c我”夭苟听见宣了自己,有些慌张,急匆匆踉跄着进了圆环,竟忘了向太子行礼,一连只说了几个“我”字,便愣在当场。 “哈哈,哈哈哈哈。”微堂里顿时爆发出一片大笑声,众学子都笑得前仰后合,四位师氏,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这一笑,使刚刚紧绷的考较现场多了一份轻松。 “拜见太子,大家伙儿好。我c我说不上什么,礼,就是互敬c互爱,一种教大家怎么相亲相爱的约束,对吧?”夭苟不顾大家笑话,我行我素,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夭苟说得对,大家稍安勿躁。”太子也忍不住想笑,却还是忍住了,他对夭苟短短的答复作了评价。 “我c我还说一点点,这辩礼,不能光我们男c男c男子,为何竟没有公主,女姬?她们也学了很多功课,也都用功了的呀。”夭苟本就肥胖,说了这许多话后,嘴角溢出许多涎水,他的这种滑稽之态,让大伙儿更笑得合不拢嘴了。 “对!对!哥哥说得对,我都等好久好久了。”夭苟话音刚落,冉美儿就洪声附和道。 冉美儿今日穿一身桔黄色罗衫,头上扎了两个分髻,一垂溜小辫,看似瘦了些。刚刚大伙儿考较,她便已憋不住了,此时夭苟一提议,正合她的心思,便马上高声附和。 夭苟虽头大无脑,这一提议,不仅合了冉美儿的心意,也正合中了太子的心思。 这签盒中,也不知几位师氏是如何装的,为何光是男子,却没有女子的名字,那“珑儿”,有可能就在这芸芸学子之中,夭苟和冉美儿这一搅和,正中太子下怀。 太子今日主“辩礼”考较,心中亦想着那晚武矣定的身影,虽是深夜,看不太清楚对方的脸庞,可模样身高,太子心里清楚,估计比自己矮一个头,纤瘦的那种。如果是个男童,刚刚考较过程中,抽了这半响,也没一个是符合那晚所看到身影模样的。太子又私下翻开家学名册簿浏览了一遍,居然无一个“珑”的名字。正在太子心中迷惑,茫然无计时,夭家的两位活宝倒帮了大忙。 “冉美儿所言甚是,男女所学,原本一致,关乎礼,女子比男子更应尊崇,深知其要诣,膜拜遵守,下面应是我大周朝才女之表现了。”太子声若洪钟,大大奖励了冉美儿几句,说完话,看着李师氏,意思是说:女姬们的名册呢? “太子,自古考较,只限男子,至于各位公主c女姬嘛。。。。。。”李师氏见太子看着自己,慌忙疾步向前,禀明太子。 “哦?专门考较男子?这,父王曾对本太子说,今日考较,不分男女尊卑,唯才是贤,李师氏缘何如此思虑呢?”太子和颜问道。 “是c是c是!”李师氏一边赶紧答“是”,一边从文案中抽出一叠木牍,上面都是家学中女姬的名字。 “我,我先来!”冉美儿见太子盯着木牍只是看,很久也不点名,将手高高举起,大声说话,表示她想马上上来辩“礼”。 “好!冉美儿乃女中英杰,你,第一个。” 太子见冉美儿自告奋勇,眼见木牍上一排女孩的名字,一目十行看下来,也不曾见着个什么“珑”的字眼,心中暗自失望。此时冉美儿要讲,就让她先讲无妨。 “礼者,国之大器也。一曰吉c二曰凶c三曰宾c四曰” 冉美儿似有备而来,关于“礼”的意义作用,背得滚瓜烂熟。她声音脆响,中气十足,字字句句掷地有声,一阵答完,还款款向众人施礼,最后竟羞涩地朝太子望了望,低下头去。 “冉美儿,好样的!”太子姬诵见她这副表情,只当没见着一般。这冉美儿平时又骄横又爱吃,长得和夭苟一样满身横肉,一向因夭族和王贵夫人的关系,她在宫中行走,毫无忌惮,向来不知道惧怕。周武王为平衡各族势力,拉拢亲族关系,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太子姬诵心中早已不快,今日又见她这幅佯装羞涩的样子,心中只一阵啼笑皆非,碍于众人在场,还是口头表扬了她。 接下去,弯弯公主c宝珠公主c樱儿公主,一个一个上场辩答,个个对答如流,让太子分外高兴。 “适才作答者均是我周朝王子c公主c贵族子女,如今,我大周雄霸天下,怀柔四海,在座亦有方国的子嗣,别族之儿女,既已住到王宫,大家便是一家人,有哪位女中英豪,可以上前一试呢?”太子考较了半日,也没看出个眉目,这下,干脆说明了,让寄住于王城中,现已归顺周朝的,别国或别族的王子c公主答题。 “武木女不才,愿意一试。”武木女早有准备,只等着太子这句话。她向前一步,盈盈向太子行了个礼,轻启朱唇,答道。 “好!”太子姬诵满口应允。 武木女纤腰素颜,桃粉的衣衫,絻垂的发丝,白皙的皮肤,这一上场,令场上王子c公子,顿觉眼前一亮。 “礼者,行者法器。奉礼者敬,奉礼者亲,奉礼者昌,奉礼者兴,我大周礼仪万民” 武木女好一副口齿,不仅将“礼”辨析得透彻,却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说“我大周”,真是一个见风使舵,攀龙附凤的高手。场下亦有纣王的许多儿女在场,丹下公主c彼政王子c武矣定c武庚影,这几人听得,心中均是不悦。 “好!木女妹妹,木女妹妹!”当武木女深深一揖,还不等太子发言,夭苟便大声叫“好”,这一叫,才知失言,赶紧掩口坐下了。 “嗯,不曾想,列国中亦有如此姣姣者,你叫?”太子姬诵其实早已看了武木女几遍,心中上下打量她不知多少次,可惜,不,她不是!个头身姿差不多,唯只一样,眼睛。 太子记忆最深的那双眼睛,一汪深潭,如天上星辰会说话一样,那般清澈c那般楚楚。不仅是眼睛,还有气息,不,气场,对,就是一种气场。这武木女身上,怎样也体现不出“珑儿”身上,那一股从容不迫,英气逼人的气场。所以,太子听了她的辩礼,只淡淡问道。 “在下武木女,多谢太子赐教。”武木女见太子问及自己的名号,喜悦溢满全身,款款施礼,柔声作答。太子示意退下,她才慢慢退下去了。 “我朝中的女姬,可还有谁能雄辩之?”太子一连又听了几名小族公主的辩答,始终没能得出“珑儿”是谁,眼看一上午就要过去了,太子姬诵又问道。 “矣定妹妹,为何你不去作答,你躲在后面作什么?”夭苟见考较已近尾声,武矣定还没上去答辩,他往后一望,大声叫着武矣定。 夭苟嗓门儿大,恰此时已近曲终人散之时,众人已无话题可说,被这夭苟一叫,齐刷刷都看向了武矣定。 “我c我。”武矣定在座位的最后排,她牢牢记住尤昔姑姑的话,最好保护自己的方法就是隐藏,此一考,能不辩,尽量不辩。所以,几个时辰过去了,她一直在静静地听,而且,这太子?她心中看了很多遍,却又否认了很多遍,不可能,那晚的黑影,绝不可能是太子。 此时众人全看向了她,她只说了两个“我”字,便不知该如何办才妥了。 “太子哥哥,这个女姬,原本也是个没了家的,寄住于我们王宫里,想来,她也答不出什么,何必浪费时间呢?人家不想辩,想必是有自知之明的。”樱儿公主抢白着,还不屑地看了武矣定好几眼。 “不是的,太子哥哥,她,她力大,她学得也很好哇!”弯弯公主讲话了,也许是蕊朵公主告诉了她,那日武矣定于绣荷池边救夭苟的事了,弯弯公主认得武矣定,才为她说话。 “好,你叫什么?过来试试!”太子听弯弯说“她力大”,心中一震,表面却不露声色,温言让武矣定入场。 此种情形下,武矣定已不好再推辞。更何况,关乎“礼”,她三岁已背熟,六岁母妃已为她破解含义,现在学习,只不过勾起了从前的回忆罢了。 武矣定步履轻盈,落落大方,恭恭谨谨向太子一揖,又向众人施礼,便行云流水谈起:“礼之大成,忠于民,恩于国,合于兄妹团圆。”武矣定声音清脆,不高不低c不卑不亢,内容有理有据,引经据典,这一番作答,竟把前面多位王子和公主给比下去了。 而这时,目不转睛盯着武矣定的,便是太子姬诵。 武矣定初上场时,太子还没怎么在意这个服饰暗旧,清瘦尤怜的女孩。渐渐地,他发现武矣定在答辩时,嘴角总不经意上翘,这个细微的动作,加上她的眼神,她站在那里,巍然不动的身影,从容不迫的气度,太子几乎欲上前去,对!嗅嗅她发丝的清香。但,这又太不可能了,作为一个太子,如果做出这等举动,想必让人不齿,可是,怎么才能确认她就是“珑儿”呢? “小女不才,请太子赐教。”武矣定答辩时,只是恭敬地略微颔首,看着地面,却没看太子一眼。她担心,担心眼前之人万一就是那日比剑之人,自己慌乱之中,说错了怎么办?所以,武矣定答完,眼皮也不抬,一揖到底。 “好,甚好!甚好!巾帼不让须眉,我大周有尔等良才,实乃幸事。”太子见武矣定拜倒,连忙答着,并站起身,想走下座位去,一旁的李师氏看着太子,咳了一声,提醒了太子,太子吭了一声,挽了挽袖子,才让武矣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樱儿公主原本是想让武矣定出丑,才这样在众人面前贬损她,谁知武矣定竟答得如此出色,樱儿公主冷哼一声,脸上表情极为难看。 微堂辩“礼”于上午结束,四位师氏列出考较名册和名次,武矣定在众多女姬学子中夺得第一名,太子已将佼佼者姓名报入内朝“惑学司”。周武王下旨,家学考较前五者,均获特恩,于冬至日进宫献技,并赏下财帛冬衣c米油钱粮,角院内欢喜异常。 武矣定刚回到角院,赏赐已随之到了,武木女冷哼一声,摔上门便回屋去了。尤昔姑姑一时间,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大雪下个不停,寒风一日紧似一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冬至王城宴 1 定都镐京后,这是周朝臣民欢度的第一个冬至日。 干戈已熄,四方臣服。大战后历时一年多时间,休养生息,安抚遗民,施恩舍田,广播恩泽,曾一度风雨飘摇,残喘苟延的中原,又焕发出勃勃生机。 周武王颁诏:冬至日举国同庆,天下大赦。除谋逆犯上,欺君夺命者外,四方流犯一律赦免。日后,勿诉勿追,销其刑狱,复其自由。 此诏一出,天下皆欢。这几日,风雪皑皑,山河玉色,王宫中寺人c竖子c婢女为迎冬至大典,忙碌勤谨,各甬道上川流不息,都是忙碌的身影。 家学考较结束后,太子亲写文牍,呈于周武王。太子大力嘉奖了王宫中学习的诸王子c公主c公子,且亦提及战败国,没落蛮族中的佼佼者。周武王龙心大悦,御批男c女学子前五者,可参与冬至日宫中祭祀,与万国使节,朝中重臣一起同享盛宴。 夜已深沉,窗外时不时有雪籽斜飞,敲击窗棱的碎响。太子提笔,在木牍上写下参与冬至国宴者的姓名。 “王长子姬韩荣”,太子提起笔写下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掠过一丝不快,但这丝不快很快消失了。他运笔如风,面无表情写完了“姬韩荣”三个字。 母后常在耳边叮咛,夭族是大周的恩人,亦为祖父c父王的恩人,王贵夫人的母家,是朝廷的柱石,切不可小觑和轻视。正因如此,王长子姬韩荣常在自己面前怠慢骄狂,太子心中早有不悦,但父王母后的教诲言犹在耳,姬诵头一扬,毫不在意,他冷着脸,写姬韩荣三个字,接下来便是末传子,伯禽,姬应侯,夭苟。太子在写夭苟名字的时候,嘴角不竟泛起笑意:“这小子,长得肉球一般,却颇懂得本太子的心呐。当然,他是误打误撞,但也歪打正着了不是?甚好!” 太子心中想着,笔下已冒出:蕊朵公主c樱儿公主c冉美儿c武木女c武矣定五个名字。太子把“武矣定”三个字写在最后,他一边写,脑海里便浮现出那日辩“礼”和囿园比剑的场景,莫非? 身高c模样,尤其,对!眼神!想起眼神c背影,太子几欲便能肯定,那“黑影”或者就是这个叫“武矣定”的女孩,可 “珑”儿,她又不叫“珑”儿,为什么呢? 太子一边沉思,一边想着这几日发生的“比剑c辩礼c护送鬼怕”种种趣事,一想到这些,往日听政,帮父王处理朝政的疲累一扫而空。 啊!冬至大典,五日后,太好了! 角院那边早已接旨,吴厉公公亲自传旨,恩赐的一应物件早早到了角院。 虽武木女妒嫉武矣定获得了辩礼第一名,抢了她的风头,但进宫参加国宴中,亦有自己的名字,这使她心中又好过了几分。武木女私下让司昭姑姑赶紧为她缝制新貂围领,心下欢喜,向往着国宴的盛况以及周王子们的俊雅风采,自不必说。 公元前1045年阴历十一月二十日,冬至。 “瑞雪瀌瀌兮,兴我大朝, 朔风且且兮,厌驱鬼疫, 睨弘华华兮,翳翳夭夭, 斜影疏疏兮,盟朋来朝” 一曲清歌,头戴三尺凤凰长羽的俚僚巫教传人阴颜婆腾身舞动,高声领唱道。 太庙阶前,神台高十丈c阔丈百余,冬至午宴后,万臣跪叩,阴颜婆领一众女姬,登高台,仰天长呼。七彩羽翎,状若彩虹,祭天礼服,绚烂璀璨,众女姬舞姿曼妙,柔若无骨,飘飘然仙女下凡尘一般。五百乐师一旁配乐,五百女姬附演,五百侲子跪贡,鼓乐齐鸣,金石有声,热闹而隆重的行大傩祭天庆冬至于周王宫中拉开序幕。 历朝历代,冬至为一年中重大节庆之日。这一日不仅代表着一年的终结,日照短,夜冗长。这一日亦为对过去一年辛勤劳作的庆贺,对丰收的享用,对上天给予丰富食物的感谢。 每年这一日,也是各诸侯向朝廷交纳岁贡,上呈贺表的日子。到了这一日,朝廷中央集权,与邦国交流,成为友善亲和的大好时机。 神台主位,周武王端坐龙椅之上,身披黑貂金丝大麾,头戴王冠,与王后邑姜一起,并坐而列。他们座位的一旁,稍下一点,是太子座,太子离二人很近,这是周武王刻意的安排。 冬至日是个很好的机会,万国来朝,上表庆贺,周武王要在这一日,向天下表明,姬诵就是大周王朝名正言顺的接班人。太子座旁,紧挨着王长子姬韩荣,姬韩荣之下,是姬应侯,再往下,便是唐叔虞,姬邗叔等王子c公主。左侧是位列三公之首的太师姜子牙,太傅姬旦,太宰南宫括,太保召公姬奭。依次往下,百官依序而坐,均面露喜悦,共庆佳节。 宾坐席上,东夷c西羌c薄姑c北狄c胡族,三苗c东越c百濮等各族都有使者前来,恭敬有礼,呈上友好贺表。贺台上,最引人注目的,是刚刚封于朝歌,对旧商王族进行辖制的,纣王的两个儿子,前太子武庚禄父和前商二王子武庚于殷,他们冒酷寒,不远千里,来镐京呈贺表,以表臣服。 “大王,今冬至欢庆之日,我等甘冒风雪之厉,昼夜兼行,前来呈贺。”武庚禄父c武庚于殷二人着臣子服饰,低眉颔首,呈上贺表,并进献一年内所收岁贡。 “好c好!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赐座,赐香茶。”周武王见被封于殷都朝歌的纣王之子,今日亦亲自前来,不仅呈上归顺贺表,更有岁米无数,以恩朝廷。心下大悦,连声让二位起身赐座。 二位前朝王子一出,四座皆有议论。来朝呈贺表的各族使臣交头接耳,嘘唏不休。 “咳,这二位,也能顺应天意,审势度势,实属不易。自己家国被灭,却还巴巴跑来谢恩,真是不简单啊!”坐在武矣定旁边,不知是哪个外族使节,悄悄与身旁的人道。 “那是,成王败寇,自古如此!如今周王既已杀了其殷商大王,王后,却还能留他们一命,让一席之地,容其安身立命,即使苟活,命还在不是?周大王仁慈,让他们都活着,还给了封地,已是天大的洪恩。纣王无道,被人家掠了城池,夺了王位,能留一两个种,也是好的。”旁边矮一点的卷头发的人声音更小,说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胜败不在一时,周大王怎地就还留下他们,岂非留下天大的祸事吗?”一个女使节也低沉了声音,议论道。 武矣定乃亡国之女,今日虽能进入国宴,座次却排在最后,她衣着暗旧,着小女姬打扮,任谁也没注意到她,旁边使节议论纷纷,却不料,旁边这个小女孩,正是纣王最小的公主武矣定。 武矣定双拳捏出了汗,她心里紧缩着。 听到这些言语,再看看堂上正在缴纳岁贡,卑躬屈膝的两个年轻男子,那正是自己的王兄武庚禄父和武庚于殷。 “谢大王隆恩,大王万岁c万岁c万万岁!”武庚于殷和武庚禄父二人,听得周武王让赐座上茶,匍匐在地,高呼“万岁”。 这两个哥哥,过去在武矣定的眼中,是那么英武不凡,那么博学儒雅,他们是武矣定的骄傲,是她膜拜的神,而今天,武矣定几欲不敢正视这二人。两个哥哥跪在地上,如同地位最卑微的臣子,他们像一个从无过去的庶民,骤然被恩赐官阶,获得天恩一样,跪叩行完大礼,三拜而起,却那么镇定,脸上毫无羞愧c懊恼之情。 武矣定眼中射出怒火,她要烧,烧灭这里的一切,包括这两个没有骨头的哥哥。 武矣定心中一边痛苦挣扎着,一边又看向主位上的两位。那头发花白,面容憔悴,却满脸仁慈,就像一个民间的老爹爹,他?他就是周武王吗?他就是那个能号令群雄,剿灭自己那么坚固的城池,杀了自己那么勇悍,还那么年轻父王的人吗? 武矣定离主座有些远,但她却看得清清楚楚。周武王已经很老很老了,端坐在他身侧,素颜俭服,娴静从容的妇人,不及自己母妃半点美貌年轻,这个人就是王后吗?主座上的这二人,便是仇人吗? 武矣定仔细审视着主座上的大王c王后,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们与那窃国弑君父,不共戴天的仇人联想在一起。 但事实就是事实,就是眼前的这个垂垂老矣,略显病态,偶尔咳嗽几声的周武王,正是他,就是他,他夺了自己的国家,杀了自己的父王。 “父王,今大周风调雨顺,举国欢庆,父王乃天之骄子,受命于天,您便是天神之子,恩泽万民。万国既已来朝,接下来,将是我朝最好的行大傩,喝赤豆,舞雪姬之仪,呈于贵客吧。”太子姬诵见呈表朝贺仪式已毕,遂步入阶下,向周武王请旨。 “好,好!”周武王连道两声好后,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他环视了阶下众人,用极其温和,却富磁性,充满沧桑的声音宣布,冬至日,举国欢庆,行大傩仪式开始。 “上苍有好生之德,我等受命于天,勤俭c恭民,仁孝兢业,不苛税,无暴政,谦恭,亦卸甲,解刀兵,慕邻邦,安万民。祈上天诸神,佑我大周万民,子姬发叩恩。”周武王焚炉燃香,与邑姜王后率众人一起祭天地鬼神。此时,寺人c婢仆c竖子,恭恭谨谨,呈上赤豆汤,阶下众臣c使者,纷纷起身叩谢圣恩。 大傩仪式热闹非凡,家学子的诵礼,舞剑,末传子与伯禽二人的“兴神”剑法,赢得一片叫好声。诸公主,武矣定c武木女,众女姬一起排演的“礼”诵,也清朗嘹亮,暖入人心,全场一片赞好声。 冬至王城宴中,周武王率众祭天后,与众大臣c来使一起,稍进赤豆汤后,由王后扶着,一一与外来使臣寒喧几句,假称还有重要国事须处理,姬昏一旁侍候,与王后一道,乘步辇,回了凤凰台。 周武王刚入凤凰台,便长咳不休。 多年以来,王后早已与单羽有默契,故意暗了灯,对周武王称自己的眼睛最不喜太亮,周武王一声声长咳后,邑姜忙用布帛接着周武王的痰咳之物,又不见形地用布帛包好了,握于手心,扶周武王躺下后,故意说:“这天气,冷得我后背冻得很,也直想咳嗽。”邑姜说完,假意咳了两声后,用布帛捂了嘴,到了外殿。 邑姜到了殿外,展开布帛一看,虽心中早有准备,仍心惊不已。 周武王每日咳嗽均有血丝,但这次布帛上的血一块一块的,颜色又深了许多,血的颜色比前几日更黑,量多了一倍不止。邑姜眼中泪光盈盈,正不知如何是好,周武王在里间呼自己,王后连忙将布帛扔进炭炉中烧了,疾步进了房中。 “今日是大节,你我均离去,自是不妥,太子一人,恐张罗不便,我在此歇息,有单羽一人侍候即可,你快去神台那边,不要管我了。”周武王躺在软榻上,气喘得厉害,对邑姜温声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冬至王城宴 2 “臣妾c臣妾这就去,大王恐是着凉了。”邑姜应承着,又叮嘱单羽,“汤药侍候大王喝了。”邑姜一边安排了单羽好好照顾周武王,一边默默退下了。 王后心中千刀万剐一般,强忍泪水,领旨去了神台。 单羽姑姑自是冰雪一样的人儿,邑姜只交待了几句,她心知肚明,无不尽力伺候着大王。 浓香甘冽的赤豆汤c烧羊腿,代替了晚宴。晚宴后,众人要各自回府歇息。武矣定于混乱中,紧紧跟随两个人,一个是武庚禄父,另一个是武庚于殷。她要奔去与两位哥哥说几句话,哪怕是一句,也是好的。 武矣定远远见两位哥哥向太子辞行后,从正元大殿绕甬道而行,她身法快,眼看要赶上他们,却不料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了。 “一个亡国的女姬,却也有福份来我王宫里参加国宴,出得什么风头?”樱儿公主大声喝斥,声音中句句字字透着挑衅。 “在下武矣定,拜见樱儿公主。”武矣定一转身,发现这个高声斥骂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樱儿公主,情急之中,向她就是一拜。聪明的武矣定知道,此时最要紧的,是去拜见自己的两个王兄,自然不想与樱公主有任何纠缠。 “哟!今儿怎地如此知礼,莫不是?哈哈,我明白了,鬼鬼祟祟,是想去巴结我的哪位王兄啊?”樱儿公主张眼四周一望,并没发现什么,她走近武矣定,并不让她起身,却咄咄逼人道,“出得什么风头?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王城?今儿,我非教训你不可。” 樱儿公主只带着两名贴身女婢,四顾无人,伸手就要打武矣定。 武矣定自是不会让樱儿公主打自己,她虽低眉颔首拜她,只听风声,便知她的手扬在哪儿,只一伸手,便握住了樱儿公主的手腕,道:“今日我来王宫,也算是受邀被请而来,请樱儿公主勿要出口伤人,不要失了您王家公主的体面,出手打人,更是无理了”。 武矣定知道樱儿公主对自己十分妒嫉,而且怪那日救了夭苟,夭苟对自己感恩,她却受了蕊朵公主的责怪。樱儿公主狭隘自私,自是不能容下她,更何况辩礼中武矣定她得了第一名,抢了她的风头,这次王宫中的国宴,礼学阁将她排在樱儿的前面,这樱儿公主气性更大,所以才尾随武矣定,非得教训她一番不可。 但樱儿公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武矣定不仅三岁学礼,更六岁习剑,且力大无匹,她这弱不禁风一掌,又怎伤得了武矣定呢。 樱儿公主一只手被武矣定所擒,居然动弹不得,心中更是懊恼万分,遂大声骂道:“你个亡国的奴婢,自己的国家被我们灭了,却还在这里做什么,无非也只是丢人现眼罢了。哼,他日我让我父王,把你们,把你们全都杀了。” 樱儿公主气愤之至,口不择言,盛怒之下,戳到了武矣定最痛之处。今日朝贺仪式上,武矣定听蛮族如此议论自己的王兄,心中早就憋了一肚子怒火,此时樱儿公主又伤口撒盐,骂武矣定乃“亡国之女”,还要让周武王杀了武矣定他们。武矣定听了,心中怒火已忍无可忍,她将手一扔,樱儿公主哪里是她的对手,这一扔之下,已被扔到了一米开外,跌在了地上。 “啊!杀人啦,亡国奴,亡国奴杀人啦!” 樱儿公主何曾受过这等委屈,武矣定敢这样对她,实属她意料之外,她跌痛后,索性赖在地上,大哭大叫起来,两个婢女吓懵过去,赶紧去扶她。 “樱儿,樱儿,你这是怎么了?”正在此时,拐角处,两乘步辇过来了,眼见这情形,步辇早已停下,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急急走下步辇,失声叫道。 “母妃!呜呜呜,她!这个贱人,她打我,还辱骂女儿。”樱儿公主正自撒泼,发现自己的母妃华贵夫人丘姬和王贵夫人端姬向这边而来,更是仗势放声大哭起来,指着武矣定,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哦?”华贵夫人一边扶起樱儿公主,一边伸手就给了两名婢子一人一耳光,道,“没用的奴才!”华贵夫人打了婢子们后直盯着武矣定看。 “你是谁?”华贵夫人冷冷地问道。 此时,王贵夫人夭玉凤也下了轿辇,身边寺人竖子,随从婢女一干人,少说也有十五六人之众。她见樱儿公主跌在地上,心中不免暗暗好笑。这个没教养的樱儿公主,今日是遇到谁了,居然让她跌在地上受了教训,真是活该!但王贵夫人一向城府颇深,表面上自是不露声色,在一旁假意看着樱儿公主的“伤势”,一边也盯着武矣定。 武矣定双手捏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了,她的两位王兄早已走远,此时,她亦无念头去追王兄,想必再也见不着了罢,想想也算了。 只是这樱儿公主实在可恶,刚刚,刚刚真恨不能一掌劈死她。但,算了! 武矣定见来的两位夫人,一个扶着樱儿公主万般关切模样的,那个必是她母妃华贵夫人无疑。另一个,另一个衣饰更显华丽无比,且盯着自己的眼神,像冰一样冷,像星空一样深遂,一双美丽的眼睛,就像,对!就像封喉剑一样,可以杀人一般。 “矣定,武矣定,你,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正在此时,武木女不知从哪儿追了过来,她一边喊,一边跑,刚跑到这里,看到这情势,武木女一转身,便乖乖巧巧向两位夫人行大礼,叩首便拜,“武木女拜见两位娘娘,娘娘金安!” “起来!”华贵夫人见又来了一个女孩,正想着怎么来处理“打”樱儿公主之人,却见来的女孩拜自己,心中烦乱,不等王贵夫人开口,丘姬手一挥,让武木女起来了。 “矣定,你,你又怎么啦?”武木女见武矣定愣在那儿,上前去便问。 “你们,你们这两个亡国的奴才,还敢欺侮本公主?你,你们”樱儿公主见武木女也来了,气更不打一处来,哽咽着一起骂道。 “哦?我道是谁?原来,你们两个便是刚刚上呈贺表大殿中,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向我大王上贡岁贺的武氏姊妹?哈哈哈哈!真可笑,亡国之狗,居然还敢动手打当朝的公主?”华贵夫人本还迟疑,自上次凤凰台一闹,她已知晓宫闱争斗的厉害了,自那以后稍有收敛。今日见一个小小的女孩,便敢动手推公主,起初还担心,这个小小女孩不定背后有什么背景,或许大有来头,不敢妄自处理。当她听了武木女介绍,心中已然知晓,这女孩便是纣王的遗孤,冷笑数声,又道,“想必是我家待尔等太过优好,才胆敢如此放肆,小狗子,你们还杵在这儿干什么?还不给我把她押过来?”华贵夫人随即高声吩咐随身的寺人小狗子道。 武矣定没做任何反抗,被两名高个子寺人押到了华贵夫人面前。 “说,谁给了你狗胆,敢伤我的公主?”华贵夫人咬牙切齿,用手捏住武矣定的小脸,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道。 武木女早已吓得在一旁跪着,不敢言语了。 “掌嘴!”华贵夫人见武矣定不言语,只拿眼睛瞪着自己,心中怒火腾地升了丈高,让一旁的两个寺人掌嘴。 此时的武矣定,如果换作夜黑之时,即使十个寺人也奈何不了她,只是此时,她得忍。她想起了尤昔姑姑说的每一句话:“住在别人的王城,先保命,保命以后才有机会。” 两个寺人一人一耳光,转眼已打了二十几个耳光,武矣定咬着牙,嘴角溢出鲜血,就是不说话。 王贵夫人在一旁只是看戏,并不言语,不过她很好奇,眼前这个小小的女孩,无论寺人如何打她,她的身体一直站直着,腿不抖,腰不弯,既不告饶,亦不求情,眼睛里只有仇恨。王贵夫人心中,不免升起一丝莫名的感觉。 “母妃,母妃,你们让我好找哇。”正在这时,檐道那边又跑来一个女孩,像只鸟儿一般欢快着大声道,原来是蕊朵公主。 “朵儿,朵儿,母妃在这儿。”王贵夫人见是蕊朵,一反刚刚冷若冰霜的神情,笑逐言开,亲切地唤道。 “你们?停!不许打她!”蕊朵公主跑近前来,一见众寺人在打武矣定,大声喝道。 “朵儿,走,这儿冷,快,天黑了,一会儿囿园大老虎会出来玩儿,驱兽游戏开始啦!”王贵夫人何等聪明,“善待遗商幼子”是大周朝的一项国策,她怎会不知,大王对纣王的子嗣优待,自有他的谋计。今日这华贵夫人如此对付这个小女孩,只怕已惹火烧身了,此时蕊朵前来,正好一走了之,撇清干系。 蕊朵公主毕竟年龄尚小,一听有驱虎游戏,便高高兴兴与王贵夫人走了。 丘姬见端姬走后,愈发大施淫威。她见武矣定就是不开口,于是命寺人道:“拖出去,外面雪景尚好,让她跪着去,用水浇醒她,看这不明事理的小奴才日后还敢对主子不敬。” 四个寺人将武矣定架着,出了廊道,拐进神台另一个方向的场院,那儿来来往往的人少,就将武矣定押跪在雪地上,用冷水兜头就是一泼。 武木女早已吓得双腿发软,并不敢求情,只是跪在廊檐下,眼见武矣定受刑,既不敢出声,也不敢逃走。 且说蕊朵公主出去了,自然要看晚上囿园里驱逐出来的猛兽。这是历年来冬至日最后一个仪式,叫驱瘟疫赶恶鬼。 弯弯公主c宝珠公主也都去了,蕊朵在婢仆的陪同下看驱兽,王贵夫人早已回依凤殿歇息去了。驱兽游戏进行了很久,看着看着,蕊朵突然想起了武矣定,她便对弯弯公主和宝珠公主说了:“樱儿姐姐又在欺侮人。”正在此时,王后的仪仗过来了,太子也在其列。 “母后,母后!樱儿姐姐欺侮人,他们在打人。”听蕊朵像讲故事一样讲了武矣定和樱儿的事,弯弯气不过,高声对邑姜说道。 “弯弯又在编故事吧?太子哥哥知道你,每次看到鬼怕,就会想到许多故事的,对不对?”太子姬诵调笑着小公主道。 这一日,大家都玩得很开心,众人均被新朝第一个冬至节大庆的氛围所感染。此时大部分宾客已散了,太子倍觉轻松,刮了刮弯弯公主的鼻子,对弯弯公主说道。 “不是,蕊朵看见了,武c武,矣定姐姐,她与樱儿公主吵架了,丘娘娘在打她。”弯弯公主认真地说。 “啊?真的?”第一个吃惊的是王后,她温声问道。 “对,对!王后,母后!快去救救她,不然她,她会被丘娘娘打死的。”蕊朵公主娇声说道。 才思敏捷的王后一听,心下稍作分析便已知道蕊朵说的是真的。她太了解华贵夫人的禀性了,更知道樱儿公主骄纵的性子和她向来毫无顾忌的跋扈性格。 王后毕竟是一国之母,她懂得事情的严重性和责打前朝遗嗣会带来的不良影响。她匆匆赶到时,武矣定几乎已被冻成了一个冰人。 王后命太子监驱虎游戏,她平息了这一场风波。太子这边,母命难违,他却心急如焚,悄悄命末传子前往察看,那时,武矣定已冻得只剩下半条命了。 王后斥责了华贵夫人的愚蠢举动,又命内司为角院送去了大量的木炭和治冻伤的药,末传子亲自护送武矣定的马车回了角院。 冬至过了,春天就不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巧施美人计 1 话说冬至日,当武矣定被两个又高又大的寺人按住跪在雪地里,空中飘着大雪,华贵夫人咬牙切齿,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小小的武矣定顿时再也扛不住了。她浑身哆嗦着,牙齿上下磕碰,双唇乌青,嘴角溢出鲜血。但她就是不认错,一双又大又美丽的眼睛,死死盯住樱儿公主。 武矣定恨,她恨毒了眼前这对恶母女。她更恨,恨这座王城,恨王宫中所有的王子c公主c夫人c女姬,一切的一切,她恨大周。 天黑定时,空中飘起了密密的雪花。 华贵夫人又命寺人对武木女进行了掌嘴十,命她也跪在廊道里。由于神台背后,是一处僻静的所在,看热闹的人全往神台前的场院里去了,这里来往的人就更少了,只偶尔过往一两个女婢,见华贵夫人在惩治女姬,大气不敢出,只形色匆匆偷望一眼便快快离开了,生怕惹祸上身。 冬至日,邑相一直守护在邑姜身边。每到重大日子,掌戮署c俚人署c飞鸽署的人马都会出动,一方面保护圣驾c太子c王后的安全;另一方面,搜集各处随时发生的信息。 无论节庆时,王城中c王宫中的人有多么复杂,周武王c王后总能做到心中有数,对潜伏的各种危险和事件,了然于胸。 当邑姜王后听闻丘姬在处罚一个前朝公主时,一来,她深信不疑,因为今年冬至日国宴上,有两名出色的女孩,清唱“礼”,她听到了,也看到了,当时她亦动容,这么好的女孩,只可惜生于纣王家。如今她们国破家亡,仁善的邑姜心中很不是滋味,所以当蕊朵c弯弯诉说武姓女孩受罚,王后完全相信;二来,王后的这种相信,来源于华贵夫人一向的骄狂和愚蠢,樱儿公主一向蛮横,此重大节日上一个女孩抢了她的风头,她要挑起事端亦属正常。 所以,王后听闻消息后,一面嘱托太子照看驱兽游戏,邑相敏锐,早已派属下邑千里打探华贵夫人的行踪了。 王后仪仗直奔丘姬处罚武矣定的院落。 理所当然,丘姬母女必恶人先告状,樱儿公主哭诉着这亡国姐妹俩如何张狂,动手推倒自己,又添油加醋说她们是如何辱骂华贵夫人。 总之,这两个武姓女姬的罪过经樱儿公主的描述,要多严重就有多严重。 王后一番“劝慰”后,当下赏蝶曦殿上好木炭一车,赏樱儿公主金簪一枝,华贵夫人才算心满意足作罢。 可怜跪于雪地中的武矣定,发丝c睫毛c袖衫上已开始结冰,她浑身已成了一个雪人,几欲僵硬。但她恨c怒c怨集于一身,尽管寒雪肆虐,恶妇戕害,武矣定仍怒目圆睁,一直腰板挺直地跪在那儿。华贵夫人拂袖而去,樱儿公主厌恶地“呸”了一声后,才随一干奴仆回府去了。 王后邑姜心地仁厚,她怜惜眼前这个前商遗孤的同时,却不能不顾忌后宫贵夫人的颜面,以及这华贵夫人背后的西羌望族势力。 所以,聪明的王后以赏代罚,只轻描淡写告诉丘姬,“善待遗商之子”是大王颁诏于天下的一项国策,现如今,纣王遗孤虽已无往日君之名位,但牵一发而动全身。目前新朝刚立,根基未稳,正是大王广收人心,安抚乱民之时,若在如此喜庆之日对前朝遗孤处罚太过,不仅大王会不悦,国家还会因此受损。再说,前商武庚兄弟现在正到了大周王城,向大王进献岁贡,若被他二人发现,大周的夫人如此虐待他们的妹妹,很有可能激起他们的仇恨之心,于稳定大局不利。 华贵夫人这才猛然惊醒,方知刚刚处罚武矣定太过了,她恭恭敬敬地拜别王后,回蝶曦殿去了。 王后遣走丘姬后,亲手扶起冰一样的人儿武矣定,正当她一时找不出合适人选送她回角院时,末传子“恰巧”经过此处,接王后懿旨,他将武矣定护送回了角院。 考虑周全的王后,遂派寺人为角院送去了两床暖被,诸多木炭,一些治冻疮的药膏,这才回凤凰台歇下了。 武矣定c武木女二人被送回角院后,可吓坏了几位姑姑。 “珑儿,珑儿!”尤昔姑姑待马车走后,抱起武矣定便往火房里去。 尤殃侍候武庚影睡下后,一直待在火房,为武矣定热了一大锅水,等小主子回家。她一边为武矣定缝一双长袜,一边正思索着小主子这么晚了为何还不回来。正在此时,只见尤昔姑姑表情阴森得怕人进门来。再看武矣定时,尤殃吓得双足瘫软,手中的针线也掉在了地上。尤吉拾起木瓢,三下两下,已把热水舀满了大半桶。 “热浴巾,揪一个,快给我。”尤昔姑姑吩咐。 虽武矣定被罚跪在雪地里,也浇了一盆冷水,但这个武矣定,一来她勤练武技,身体底子好;二来她年少,十五岁多的年纪,身休棒棒的,一时的功夫跪于雪地受冻,让寒气入侵,倒也不至于毁坏元体。 尤昔姑姑细细地用热毛巾敷她的脸颊,用温水温她双手双脚,待脸上恢复了血色后,尤殃又拼劲儿为她揉搓双腿,后背,这样一个时辰过去后,又往木桶中滴入雪莲药粉,加入热汤,尤昔姑姑小心翼翼将武矣定放入了木桶。 武矣定没有流泪,也不向尤昔姑姑c尤吉c尤殃诉说什么,她只嘴里喃喃念叨着:我要杀了她们,我要杀了她们,我要去见王兄,我要去找王兄 武矣定没有落泪,她的这种神情,倒引得尤昔姑姑c尤吉c尤殃三人暗自哭泣。当晚,尤昔姑姑为武矣定浑身涂满了雪莲药膏。武矣定的母妃娘家东侯国奇冷无比,用雪莲研制的冻伤膏天下无药可及,尤殃带了一些,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尤昔姑姑紧紧搂着武矣定,一夜无眠,深夜,武矣定高烧不止,又满嘴胡话,尤昔姑姑起身熬了桂子姜汤,灌她服下后,武矣定睡安稳了,尤昔姑姑才睡了一小会儿。 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了,一夜休息,武矣定到底是纣王王族的血脉,她虽有点点咳嗽,却已好了许多,高烧也已退了,只是脸颊还肿着。早晨时她清醒过来,抱着尤昔姑姑哭了个够,她告诉了尤昔姑姑事情的始末,又告诉尤昔姑姑,她看见两个王兄了,她知道他们住在城外的使臣馆舍里,武矣定要去找他们。 听完这些,尤昔姑姑双眉锁得更紧了。这位小小的主子,居然把仇恨埋得这么深,若长此下去,又怎么是好呢? “姑姑,我要去找王兄,我要出宫去。”武矣定泪眼婆娑,眼巴巴看着尤昔姑姑,说道。 “我们没有出城的腰牌,怎么出得去呢?更何况,大周朝虽名为‘抚养幼子’,实则是以前朝的王嗣为人质,我们是没有自由出入权力的啊。”尤昔姑姑低声道。 “再过两日,王兄们就要离开了,他们一走,此生怕c怕还能再见到么?”武矣定说到这儿,泪水溢满了眼眶,她趴在尤昔姑姑的怀里,特别伤心难过。 此时武矣定唯一的念头,便是去见自己的王兄,自己的亲人,哪怕只是远远地叫一声也可以。至于为什么要去见,又如何出去,武矣定心里一片模糊,她只能把这个想法告诉尤昔姑姑,这个教她习武,寸步不离照顾她和影儿,形同母亲的姑姑。 “诸侯c各国使臣到镐京呈贺表,一般情况下,会逗留三天,三天!”尤昔姑姑喃喃地自言自语道。 “珑儿,我们一起想办法。三天,也就是说还有两天时间。珑儿,好好吃药,快快好起来,身体养好了,我们去找你王兄。”尤昔姑姑思索了一阵后,突然对武矣定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巧施美人计 2 见尤昔姑姑说话的神情,似已胸有成竹。武矣定嘴角露出笑容,她使劲儿点了点头,期待尤昔姑姑会给她一个惊喜。 武木女被吓了个半死。 对于后宫争斗,种种手段,武木女这个商朝时期,权倾朝野,地位盛极一时的公主,自小耳濡目染,对后宫种种厉辣c卑极的手段,屡见不鲜。 过去在纣王宫,她母妃的地位仅次姜王后之下,背后有护国侯作靠山。对惩治下人,处罚奴婢,刑狱女姬,武木女十分熟悉。 冬至日樱儿公主与华贵夫人飞扬跋扈,肆无忌惮处罚她和武矣定的情形,使她想起了,她曾经在自己王宫里种种表现,较樱儿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时的樱儿公主,便是彼时的武木女。所以,当华贵夫人盛怒,用冷水泼武矣定时,她赶紧也跪下了,还自己掌自己的嘴,口中连呼“娘娘息怒,娘娘万安,我等罪该万死”之类的话,以消丘姬心头之恨。 武木女不曾想到的是,平日她那么卖力讨好的樱儿公主,此时也翻脸不认人,连同自己也一并处罚了。当然,武木女也更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何时何处何地,权利c地位,是一个人在王宫中赖于生存的根本。 善良仁厚的王后来得及时,最感温暖的是,末传子,这个太子眼前的红人,他又英俊,又和善,眼中的光是那么温暖,他竟然亲自护送她们回角院,并叮嘱了吴厉和诸位公公,要好生善待角院的“客人”。 武木女憎恨武矣定惹事,她受罚便也罢了,却还连累了自己。 武木女更憎恶樱儿公主,这个翻脸不认人的东西,呸!简直猪狗不如。武木女虽心中有憎恨,但她的心中,却也充满了甜蜜。末传子,这个太子身前的近侍,难道是太子派他前来保护自己的吗?他是那么友善和温暖,他甚至,甚至将自己抱上马车,还为自己盖上软毯。 武木女想着想着,刚刚所受的处罚羞辱和莫传子带给她的温暖相比,已经完全算不得什么了,假设能,如果能得到,得到太子的爱,啊!这一切,就都太值得了。 武木女虽受了罚跪,却睡得很香,春心萌动的她,拥着厚被,一夜好梦。 两个少女虽在风雪中又跪又罚,但她们年龄小,又是纣王帝辛的血脉,体魄自是不弱,第二日,便已无大碍了。 一大早,尤昔姑姑在厨房忙碌着,又是和面,又是剁馅儿,她吩咐尤吉和尤殃当下手,蒸了满满几笼包子后,便到院门口张望。 “欢公公,欢公公!”尤昔姑姑认得匆匆而来的,一个年龄和武矣定差不多大的小寺人,她轻声唤道。 “哟,这不是尤昔姑姑吗?有什么好事儿吗?”欢公公停下脚步,侧过脸来,细声细气地问道。 “欢公公您且过来。”尤昔姑姑笑容堆满了脸,她柔声说了话,带欢公公进了厨房,从蒸笼里拿了一个包子给欢公公。 “公公辛苦,快尝尝奴婢的手艺,看合胃口不?”尤昔姑姑轻声说道。 “哟!好香呐!”欢公公拿了包子便往嘴里放。才出笼的包子又香又软,这欢公公虽在王宫里当差,毕竟年龄小,嘴也馋,一口气吃了三个包子后夸道。 “不错!姑姑,您这手艺,即便到了御前,也是没得说的呢。”欢公公又夸道。 “看您说的。”尤昔姑姑一边答话,一边用布袋装了十七八个,交给了欢公公。 “公公,烦请您给吴公公带个话儿,今儿角院就等他来查验冬洁了,还得辛苦您给您师傅传个话儿啊!”尤昔姑姑满脸堆笑说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姑姑莫送。”欢公公年龄小,却也懂得人情世故,这两头讨好的事儿,他自然乐意去做。 果然,还没到午膳时分,那吴厉公公摇摇摆摆便来到了角院。 尤昔姑姑c司昭c司下,左右侍候着,满满一大桌菜不说,京城有名的百花酿,斟了满满的一杯。新蒸的包子,馅儿又香又多,这吴厉公公平日里虽管着质子各院,却也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更何况,尤昔姑姑过去在纣王宫中,亦是王妃跟前的红人,不仅武艺超群,察颜观色,善解人心,厨艺也是一等一的好。今日她要努力讨好吴公公,自然也是手到擒来。 “很好!很好!尤昔姑姑这几下厨艺,竟可到王后那边侍候了。想你也是个伶俐的,唉!今日却落得不过不打紧,等过几日方便时,我向姬昏大司监推荐您过去当差,也比在这儿强不是。”吴厉公公打着饱嗝带着两份醉意说道。 尤昔姑姑听吴厉公公说这样的话儿,使了个眼色,司昭司下几个都退下了。尤昔姑姑便用手背一抹眼睛,泪眼朦胧道:“眼看大节将至,我双亲故去一年,恰今日是个祭辰,我却在这儿,唉!王宫中,哪里是敢拜祭亡灵的?”尤昔姑姑说毕,已是声泪俱下,哽噎不已。 “哦?今日?”吴厉公公思索了一下道,“姑姑莫伤心,今日下午晚些时辰有个空档,你可以出城去吧。”吴厉稍停片刻,对尤昔说道。 “公公可体谅我们了,奴婢感激不尽,只是,只是这出城去,我们哪里有出宫令牌啊!没有令牌,即使有机会,也是难于出宫门的呀,唉!”尤昔姑姑说完,哭得泪人儿一般,愈发伤心起来。 “这,这倒为难了。”吴厉公公看了看尤昔姑姑,尤昔虽称姑姑,却仅二十四五岁年纪,皮肤圆润饱满,正值青春年华,身材丰满匀称,一张嘴儿腻甜,模样十分可人,她在眼前一流泪,若梨花带雨般楚楚可怜,真正地惹人怜爱了。 吴厉虽为公公,却也有爱美惜玉之心,加之尤昔姑姑素来为人温和谦卑,又懂得讨好他,他来回踱了几步,似下了大决心,说:“这样,我这腰牌,你可先拿去,但有一样,今晚二更前必得回城,此物也得交还于我,知道吗?” 吴厉将腰牌解下,拉过尤昔姑姑的手,将腰牌放在她手上,脸色严肃而郑重地说。 “多谢,多谢公公,奴婢感激不尽。”尤昔姑姑泪流满面,说过感谢的话后,又为吴厉公公装了两袋白白净净的包子,提了两壶酒给他,送吴厉公公出了角院的门。 尤昔姑姑一早随王妃,侍候于大内王宫中,自然是一等一的伶俐。王妃纣王习武练剑,勤习兵书,尤昔耳濡目染,心计谋略也是不弱。今日从吴厉手中获得腰牌,完全是小计一桩。 “姑姑,姑姑,这叫‘美人计’,对不对?”武庚影仰着头,奶声奶气地说道。 大伙儿都笑了。 武矣定心中则认为,尤昔姑姑先贿人,投其所好,而后察言观色,顺势说出自己的苦楚,流泪以博同情,再取腰牌。这应该分别叫:“度人计”,“苦肉计”,“美人计”,三计并用,成功取得出宫令牌。 武矣定心下佩服姑姑之余,已暗自知道兵法中,一些谋计的厉害了。 武木女也执意要去城外见王兄,尤昔姑姑自是不好推辞。天黑定时,尤昔姑姑带了武木女c武矣定c武庚影,一行四人乘着马车出了王宫。 雪,越下越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泪聚相望亭 1 镐京王宫城墙虽以土夯筑,却坚固c宽阔c雄伟。所有墙群均以条石为基,工匠雕刻凿记,以泥混拌夯筑而成。城墙高百尺,宽丈余,土墙以粘性极强的黄土筑就。东西南北均有进出的宫门,正大门朝南,为大王和王后,诸王子公主所行之门。大门旁边有两个小门,小门右侧为官门,是上朝官员c王公贵戚c使者所行之门,左侧为用门,用门为宫廷其余人员出入使用。 凡于王宫中当差者,出入皆须有凭证,也就是腰牌令。为奴为婢者一般都没有腰牌令,只有各宫各殿,品阶高c夫人的近侍才有随意出入王宫c采办物品的权限,才配有腰牌。不同阶层的人,持有不同级别的腰牌。守门的阍人无论何时,都要细细查看进出宫门者手中所持的腰牌令。 尤昔聪明机智,因早年间一直侍候于纣王宫中,谋计心智自不必说。当她得知武庚禄父c武庚于殷也已到了王城,心中自然十分盼望见昔日少主一面。武矣定又百般恳求,尤昔姑姑才提出了投吴厉之所好,和司昭c司下两位姑姑联手,用上好的食材制成馅儿,做了几笼包子,让吴厉公公饱了口福,解了馋后,尤昔姑姑再顺势讲出自己“苦命”的身世,博取了吴厉的同情,加之尤昔正值青春年华,模样俊俏,吴厉虽为公公,也动了怜香惜玉之心,所以,出宫的腰牌轻而易举到了手中。 吴厉的马车,自然是大司监姬昏名下的马车,其品级不低,他的腰牌令也是在寺人中属于稍高级别的令牌。尤昔带着武木女c武矣定c武庚影三个,从侧门出宫时,阍人并没作过多盘查,便放行了。 镐京王城的路并不复杂,街道呈井字形。聪明的尤昔过去在纣王宫当差时,也曾出过王宫,陪王后王妃去见过使臣。所以她知道,接待使臣的馆舍应在城中繁华处。赶马车的也是吴厉手下,是个地位卑贱的奴才,只十四五岁大。尤昔姑姑早有准备,用竹篓装了几个包子,给这小厮,小厮心中欢喜,出了王宫的门,驾着马车,穿街过巷,便往镐京王城最繁华处奔去了。 “小哥儿,这几日,王城怎地这般热闹啊?过大节似的?”尤昔姑姑试探着问道。 “姑姑可糊涂!冬至节大赦天下,人们能不高兴么?我大王天恩,外来使臣,一拨一拨,跟赶大集似的。咱周王朝,那才叫天朝!”小厮颇感荣耀,大声答道。 “哦!”尤昔出宫,带着三个稚子,显然这小厮,并不知他们出宫的真正目的,他只顾赶马车,只听吴厉吩咐,今晚二更,须得回宫,也没问尤昔要去买什么,要去哪儿,只拣那繁华处奔。 尤昔心下思忖,得怎样与小厮讲,这小厮以后回禀吴厉,吴公公才不会怀疑呢? “外来使臣,是不是都和我们长一个样儿啊?这么热闹,得来多少人啦?”尤昔姑姑佯作惊讶和无知,大声着对小厮说道。 “姑姑您可就眼窄了不是?”那赶马小厮一幅得意洋洋,似天下事知道许多一般,大声回道,“万国来朝,知道不?我大王为真龙天子,灭了无道纣王,民心归顺,谁敢不朝?再说,卷头发的蛮子,那一条街,馆舍里全是。” “这么多国家的人呐,可惜,可惜,唉!我们也难于见着呗。”尤昔听得认真,故作无知,又答道。 “姑姑这话可说差了不是,今儿您领着孩子们出来置办年品,咱小滚子,怎么也得带你们去那使臣馆舍街瞧瞧新鲜去!”原来赶车的小厮名叫“小滚子”,个子也不高,黑瘦黑瘦,却也讲义气,大声说道。 “这敢情是太好了,多谢小哥儿,多谢小滚子公公。”尤昔顺势说了谢,她坐在小滚子旁边,一路看着街边的繁华,真似那过大节一般。 此时虽已天黑,天上下着星星点点的雪花儿,街上却人流如织,叫卖声c杂耍声汇成一片。镐京的繁华热闹,自是不必说了。 武矣定c武庚影c武木女三个人在车中,出宫门到现在,都没敢说一句话。出发前尤昔姑姑再三叮咛了,人质私自出宫,是杀头的重罪,一旦被发现,自己不仅会获刑,也会连累太子王子二人。所以三个人知道厉害,都十分安静,车内偶尔传出武矣定一两声咳嗽,也极力压抑着,声音很小。 武矣定自被罚跪雪夜里后,虽已退烧,吃了王后命人送来的药,却总还是有些咳嗽,幸好有从纣王宫中带出来,上好的治疗咳嗽的雪莲药吃着,咳嗽才没恶化。武木女却还好,与武庚影安安静静地坐着,只等着去见自己的王兄。 “驾!驾!”小滚子与尤昔姑姑并肩坐着驾车,又听尤昔不停夸自己“愽学识广”,愈发卖力,马车“笃笃”“笃笃”地,转眼过了三四条街道。 “吁吁,吁吁!”突然,小滚子勒住缰绳,马车在一条最繁华的街面停了下来。 “喏,姑姑,咱只能到这儿了,前面便是那馆舍使臣街,您若想去看个新鲜,便过去呗。”小滚子停下马车,对尤昔姑姑低声说道。 想必外来使臣所居之地,一般车马c人等,是不得随意靠近的。小滚子知道礼节,便对尤昔姑姑说道。 “好c好!多谢小滚子公公,我带几个孩子买些东西,瞧个新鲜,一会儿再回到这儿来找您。”尤昔一边说着,一边探入衣内,搜出几枚贝钱,塞给了小滚子。 “姑姑这可是?”小滚子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说了几句推辞话后,尤昔姑姑自然执意要给好处他,小滚子笑逐颜开,拿了钱攥在手里,说,“姑姑尽可放心带孩子们去瞧热闹,这街前有个‘曷口’酒堡,咱去吃个酒,等着你们,你们别急,好好儿地逛就是。” 小滚子高兴,驾着马车,在一间酒肆前停下,尤昔见他进去了,便记下了这间叫‘曷口’的酒堡,带着三个孩子,闪入一条漆黑的巷子。 “你们三个,在这里等着,站着别动,哪儿也不要去,知道吗?”尤昔姑姑一边说,一边摸索着,从随身的包袱里摸出夜间出行的黑衣,她麻利地换上,沉声对三个说道。 “珑儿,此等生死大事,你一定得带好他们两个。记得,在此地等我。”黑暗中,尤昔拉住武矣定的手,揉了两下,便消失在黑夜中了。 镐京王城的布局,果然繁华气派c合理工整。且不说街道宽阔,行车马的是一条道,两侧都有行人的专道,走道旁有铺面门户,物物交换,钱布买卖,热闹非繁。使臣前来镐京拜周朝的大王,馆舍位于王城北边的尽头,这样设计,一来方便使臣万里迢迢,一入王城便可居住,二来离王宫稍远,入宫朝贺,亦有一番准备;还有一条,这馆舍离出城城门近,靠近弛道,若是离去,也十分方便。 尤昔一身黑衣,蒙了脸,只留一双眼睛,浑身看不出一丝破绽,乍一看,亦看不出是男是女。 尤昔猫着腰,转至街道背面,纵身一跃,便上了馆舍楼栏之上。馆舍座座相连,修建得异常华丽,每栋亦有三四丈高,分上下两层,中间用硬木隔开,楼上便成了木楼,木楼里宽床亮几,一应陈设,既干净又清爽。由于这次冬至日来王宫呈贺之人多,须得一一打探,方知两位主子的住处。 尤昔身如鸿雁,轻如飘絮,她一连跃进几家馆舍,均见着的是胡人装扮的蛮族使者。尤昔正思索间,准备往下一间去打探,却猛地发现背街之处,一个人影一晃,像极了武庚禄父。尤昔何等敏锐,当即攀了窗棱,轻跃而下,尾随前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泪聚相望亭 2 这身影前行至另一馆舍前,等了约盏茶功夫,从馆舍中又出来一个人,那人?窗中有光射出来,正照在此人身上,果然,这人便是武庚于殷。 “王兄可见着了?”那武庚于殷小声问道。 “没呢。据探子说,两个王妹都已出宫了,莫非?”那武庚禄父声音虽低,因为是背街而立,此处十分安静,尤昔伏于木窗之下的暗处,听得清清楚楚。 “那便如何是好?”武庚于殷声音更低,背着手说。 尤昔大喜过望,已确定眼下二位,便是昔日的少主,当即飞身掠下,跪地便拜,口中沉声说道:“奴婢尤昔,拜见主子。” 很显然,武庚禄父c武庚于殷二人刚刚说话时,丝毫没查觉,就在自己的头顶上,已有人潜伏,已然听到了他二人的对话。尤昔突然飘身而至,令两位前朝王子吃了一惊,并迅速向后退开几步。 “太子,在下是尤昔啊!”尤昔姑姑扯下蒙面黑巾,仰起头,低声呼道。 “你c你?”武庚禄父疾步上前,一连说出几个“你”字。 “太子!”尤昔仰起头,泪水一下子奔涌而出,失声叫道。 “姑姑c姑姑!”武庚禄父借着微光,已经认出尤昔,一把扶起她,颤声呼道。 武庚于殷也悄然过来,见着尤昔后,三人声泪俱下。 “太子可是要找木女她们,太子且稍等,奴婢已将她们带到了,一会儿方能相见。”尤昔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姑姑,此处不便,从此往前,再行一里,那里有出城的小亭,名曰相望亭,我们前去,姑姑随后带他们过来,可好?”武庚禄父沉吟着说道。 “好!”尤昔叩别,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尤昔姑姑回转身找到三个孩子,带着她们一路狂奔。 武矣定c武庚影自能跟上尤昔的步伐,武木女自小娇生惯养,尤昔背着她,疾步如风。 武木女并不知尤昔别有深意,只知道尤昔姑姑体谅她,因为她是主子的缘故才背着她。尤昔心中,生怕武木女察觉到武矣定的深厚轻功,滋生出什么事儿来。 尤昔背着武木女行走如风,武矣定挟着武庚影,于尤昔姑姑的身后,紧紧跟着,不一会儿,便离馆舍越来越远了。 “姑姑,还有多远啊?”武木女娇声问道。 “应该快到了。”尤昔虽背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气不喘,脚不重,兀自于弛道上飞奔,听武木女发问,一边回答,脚下却更快了。 “到了。”武矣定沉声应道。 果然,前方不远,一盏宫灯泛着黄色的幽光,迷蒙中,那儿有一个亭子。 尤昔姑姑加快了步伐,武矣定提起真气,携着武庚影,健步如飞。 “相望亭”离城门只一箭之遥,是建于使臣馆舍边的一个亭子。亭子高两三丈有余,阔十米,取名“相望亭”。这“相望亭”三个字,更显示了大周朝“笃仁”的治国理念。进出城门者,亲人相望之,盼亲归家之,情真意切,十分相符。 “太子!”尤昔姑姑放下武木女,跨进亭阶跪地便拜,口中深情呼出,泪水便顺着脸颊,一行行流出来了。 “快,快请起,姑姑辛苦了。”武庚禄父抢步上前,一把扶起尤昔,声音也自哽噎,说道。 “王兄,王兄!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武木女早已飞扑过去,搂住武庚禄父的臂膀,放声大哭。 “呜呜呜,呜呜呜。王兄,王兄!”武矣定亦奔过去,扑进武庚于殷的怀里,大声哭着。武庚影虽然幼小不懂国破家亡撕心裂肺之痛,但他见着了一年多没见过的王兄们,也自哭得无比伤心。 此时,漫天飞雪,洋洋撒撒,四野静寂,相望亭只一盏宫灯,于风中摇曳着,甚是凄清。几位殷商幼子自去年牧邑厉战结束后,何曾再见过亲人?此时骤见自己的王兄,怎不涕泪横流,哀号痛哭? 尤昔姑姑看着太子,过去在纣王宫中,武庚禄父长大,立储,当太子,尤昔一样一样见证。尤昔与姜王后c纣王c太子c尤王妃c武矣定几人,可说是情深似海。太子武庚禄父年已二十三余,自也英武不凡,仪表堂堂,才华昭昭,当时在纣王宫,还是储君,若非唉! 尤昔思绪至此,看着眼前昔日商王宫中的极贵之子,如今却沦落至此,心中一酸,也在一旁落泪,哀伤不已。 “太子,我等今与太子c二王子一见,也不知何年何月再能相聚,今晚二更前必回周王宫中去,太子有何话吩咐,快讲吧!”尤昔姑姑挥着泪,在一旁提醒道。 “姑姑,你我已是一家人,不必回避。”太子对尤昔说道。 “如今,事已成定局,各位王妹王弟在周王宫中,须得先保住自己的性命,知道吗?”武庚禄父抚了抚武木女的肩膀道,“本太子在淇县,自不会磨了志气。珑儿,你自小跟随父王习武,父王母后也最喜欢你,你得照顾好姐姐弟弟。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有希望,知道吗?”武庚禄父上前搂着两个王妹一个王弟,声音低沉,一反冬至日国宴上奴颜卑膝之态,一字一句叮咛着。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王兄,王兄你在殷都,好好保重,木女,木女还等着你们,来主位这里的王城啊。”武木女哭得肝肠寸断,抽泣着说道。 “好!好!”太子抹着泪,答道。 “姑姑,王宫中踩低拜高,已属平常事,这里有些金器珠宝,你们带回去,一定好好收着,勿要惜金,一定用它保住性命。我商朝若要崛起,就靠这些王妹王弟和姑姑了。”太子武庚禄父将早已备好的一大袋金器珠宝递给尤昔姑姑,沉重地道。 雪越下越大,弛道上积雪已有尺来厚了,两位前王子带了马车,径直将尤昔四人送至曷口酒馆旁,便不舍地离去了。 小滚子正左右张望着,似是急了,一见四人,立即上了马车,一路疾奔,进了王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天居宫神卦 1 阴山,天居宫中。 雪下了一天一夜,戟安与齐襄的棋,也战了一天一夜。 “安候这棋艺,进步可谓神速,老夫要甘拜下风了咯。”齐襄右手捻了捻花白胡须,眯着眼,笑着说道。 “太卜过谦了。”戟安站起身,向对弈的老者一揖,说道,“已四更过了,这棋不下也罢。太卜处处退让,以‘和’为守,以‘退’为进,棋局中从无主动搏杀,却处处显现出不可侵犯的凌厉攻势,太卜才是棋局的赢家。” 天居宫位于殷之极北,霍太山之巅。 殷商时期,此处为闻太师修道占卜,预测国之大事的神殿。纣王宠信闻仲,对于国家大计,安邦定国之策,处处依仗闻太师,太师的地位和权势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为嘉奖犒赏这位托孤重臣,纣王依闻太师之意,刚登基不久,便在闻太师修道的霍太山之巅阴山,修建神殿天居宫。 天居宫位于阴山极顶,有主殿宇一座,四周有若干小偏殿侧依。闻太师在朝为官,天居宫诸事一向由其弟子齐襄打理。绝龙岭一战,闻太师故去后,天居宫数年无人问津,后又恰逢牧邑大战,商之重臣死的死,逃的逃,这天居宫便成了齐襄避难之所。崇候黑虎的亲信戟安,见大势已去,遂北上,找到天居宫,与齐襄一道,暂居于此。 这二人曾经都是殷商时期,才智超群的重臣,只因纣王昏庸,导致国破家亡,便带着亲随,藏于深山之中,打算伺机而谋东山再起之事。 戟安早年一直效命于护国候崇候黑虎帐前,是一员猛将。后得纣王赏识,被封为建安候。他三十来岁年纪,方脸浓眉,目如火炬,身如壮牛,腰悬宝剑,一看便知是一员武将。他对齐襄礼敬有加,说完话,站起身,走到窗边,微微叹息。 “安候才智超群,熟知兵法,深懂人心,这棋,老夫哪里会有胜算呐?安候稍安勿躁,待喝了粥,你我接着下完这盘棋。”齐襄也站起身,掸了掸长袍,缓缓地说道。 其实齐襄才四十多岁年纪,只因他披散着花白长发,形容枯槁,精瘦如柴,颧骨高悬,外貌却如一个古稀老人般深邃莫测。如此奇冷的天,他光着大脚丫,着单衣长袍,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诡异之气。齐襄瘦得可怖,打扮随意放浪,唯有一双眼睛,清澈明亮,闪烁着夺人的智慧。齐襄是一个孤儿,自小跟着闻太师长大,耳濡目染,信道c信天命,能卜会算。闻太师故去后,齐襄曾在天宫居中卜卦,凶卦中显示,纣二年灭。齐襄大吃一惊,他本想上书警示纣王,但他却没这么做。纣王刚愎自用,连比干都会杀,更何况自己?于是他早有准备,将宫中书籍,所需用度,神不知鬼不觉,慢慢运至天居宫中。 果然,第二年,牧邑大战爆发了。齐襄事先早已带着闻太师的一干死士上了山,安居于阴山之巅。商朝中,他与戟安为生死之交,大战暴发前,齐襄相劝戟安,纣必灭,周兴之为天道。但戟安作为一员武将,坚守到了最后一刻。最终,大势已去,戟安不得不杀出重围,带着十几个亲信,逃到了天居宫中。 霍太山以南为阳山,由天居宫向南行,经阴山行馆,相对而建,戟安便在这里暂时住下了。 “这一盘棋,注定是没有结局了。”戟安看着窗外,幽幽地说道。 窗外漆黑一片,室内的光透射出去,雪花还在纷纷扬扬下着,戟安站在窗前,思绪万千。 “安候是在牵挂主子了?”齐襄站在戟安身边,问道。 “整整一年了,这破碎的殷商江山,太子可还有能力去扶起来吗?”戟安又叹了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齐襄。 “天命不可违!天命不可违啊!”齐襄赤着脚,打开门,高声说道。凛冽的寒风尤似恶兽,扑了进来,戟安不竟打了个冷颤。齐襄却没事人一般,站在门口,望着黑夜。 “五更,对,五更,卜卦!戟安,安候,我们的运气来了。哈哈!”齐襄一边掐着食指上的关节,一边念叨着,遂对夜空,哈哈长笑道。 “凶仆与童田二人,应该是见着主子了。主子若获悉你我二人还活着,必然高兴。这殷商,或许还有救啊。”戟安喃喃低语,对于齐襄发出的长笑,却似没听见一般。 “天道循环,自有命数,岂是你我这等凡夫俗子可以左右的?安候稍自歇息,已近五更,待老夫占卜后,自会知晓,这当下,天下应由谁主王权!”齐襄表情怪异,赤着脚,向外奔去。 天居宫虽为闻太师占卜问道之所在,但占卜之地,却不在宫中。 齐襄赤脚长袍,散发素颜,一路在雪地上印着脚趾印。他向西走了百步,在一个石屋前停下,那里有几盏很弱的灯,石屋呈方形,高两丈余,没有窗户,四顶悬空,用四根方木支架出透气的圆顶,顶上用金黄的木板镶了,十分讲究。石屋内铺着很厚的木板,木板呈金黄色,被擦拭得非常干净,光可鉴人。齐襄推门进去,在一尊石像前拜了拜,表情极其肃穆。石像前有一尊鼎,这鼎少说也有百八十斤,上面点着一排油灯,将石屋映照得通明。齐襄闭了双眼,在石像前坐下后,便用龟壳开始占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天居宫神卦 2 眼前灰白的龟壳不知延用了多少年,齐襄只记得太师在世时,每逢遇大事,必用它来占卜。齐襄将事先刻好的语录朝上,将龟壳放在火炉上灼烧。一股细细的烟灰腾了起来,石屋内飘着一股烤肉味儿。齐襄虔诚地双手伏地,等待着。 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好啦,好啦!”齐襄口中低语着,一盏茶的功夫很快过去了,龟壳上尽是裂纹,齐襄将它翻看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安候,安候,有救了,有救了!”齐襄欣喜若狂,冲出石屋,往正殿而来。 戟安一柄长剑,舞得龙吟虎啸,骤如闪电,地上的积雪被剑风卷起,成了一道道雪浪,如雨如虹,十分壮观。听得齐襄大叫,戟安倏地收住宝剑,凝神静气,看着飞奔过来的齐襄,并不答话。 “大喜啊!安候,来c来c来!走,喝一杯,大喜啊!”齐襄飞奔过来,扯着戟安的胳膊,便往正殿而去。 “何喜之有啊?”戟安盯着齐襄,问道。 “这卦相啊,大吉啊!”齐襄盘腿坐下,冲着戟安,龇着白森森的牙,咧嘴神秘地笑着。 此时,天居宫的役从一行四五人将粳米粥,四素小菜,一一端上。这些役从,大都四十岁以上的年纪,一个个低眉顺眼,默不作声,上完一道菜后,只是行礼退出,却不吱声。因占卜乃机密之事,自闻太师起,这天居宫中的婢仆役从,均为聋哑。一来为了严守秘密,二来,也保证了天居宫的隐蔽。所以,齐襄c戟安大战后逃至于此,至今竟无人知晓。 齐襄大大咧咧说话,也不怕被别人听了去。因为这天居宫中,此时,除了他与戟安二人外,均是又聋又哑之人。 “太卜,何喜之有啊?”戟安抿了一小口酒,问道。 戟安心绪不宁,他的亲随凶仆c童田,下山去了,在武庚禄父c武庚于殷回朝歌必经之路上,等待二位主子。戟安要让主子们知道,殷商还有救,很多很多部下都还活着,他要让二位主子一定要振作,以长远计,万不可灭了志气,毁了前程。 戟安见齐襄疯疯癫癫,对于占卜之事,他一向将信将疑,所以,此时的他只不经意一问,完全没把齐襄的高兴当回事儿。 “看,这,看看!”齐襄将带着灼热温度的龟壳递给戟安,让他看看。齐襄满脸堆笑,灯光下,他的脸瘦骨如柴,没有一点肌肉,笑起来显得狰狞可怖。 “我哪里看得懂这个。”戟安皱着眉头,大口喝了酒,说道。他看也没看龟壳,兀自喝酒吃菜。 “你?嗨,安候,大喜,大喜啊!”齐襄缩回拿龟壳的手,一拍桌子,道,“纣,幼子女,主周王权。卦相为大吉啊!”齐襄压低声音,重重地说道。 “真的?”戟安听了齐襄的话,一点儿也不以为意,只看了齐襄一眼,问道。 “哎呀!安候啊,你,你你!”齐襄听戟安不冷不热一句问,站了起来,拍着大腿,来回走动,大声说道,一幅非常失望的样子。 “太卜不必气恼,在下只是不懂你这卜算之术,而且,而且”戟安欲言又止。 “安候但说无妨!”齐襄见戟安吞吞吐吐,歪着头,盯着他,说道。 “太子c公子们尚在,即使主王权,也属太子,怎会是幼子女,这恐怕有误吧?”戟安压低声音,说道。 “安候这可就不知了。”齐襄一拍戟安的肩膀,说道,“代西,算子已至镐京,飞鸽书中言道,我纣之幼子c公主,已入王城抚养了,这小小的孩子,成长起来就是雄鹰,大有希望,怎么就不可能了呢?” “这个,这个我知道。”戟安似心有所动,沉思片刻,又喝了一口酒,说道,“如今风波已渐渐平息,那姜老儿的眼线似已收回镐京,是时候该下山了。” “很好!很好!”齐襄高兴地咧开嘴大笑道,“殷都还有很多将军,我们待在天居宫的时间已经太久了,是时候该下山了,哈哈哈哈!” 阴山漫天飞雪,卦象显示着,纣,幼子女,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枯北村盟约 1 冬至日过后,各国使臣,各族使节,诸候来使,在镐京王城逗留了三日,领略王居地之繁华c富庶,拜访了大周权贵重臣。 三日一晃而过,按照历朝历代的规矩,外来使臣来王城逗留,至第四日返程,需回自己领地去。 第四日到了,一大早,王城内车马云集,人头攒动,标志着各国c各外族c各诸侯的马车缓缓从城内驶向城外。因前三日于不同时间俱与周武王辞了行,第四日一大早,众人便整理好行装,从王城馆舍中出发,无需再入周王宫中辞行了。 宫中,周武王c邑姜二人,周密安排好了送行仪仗。太师姜子牙c太傅姬旦为送行副使,太子姬诵代大王行权,至相望亭,送出城的万国使节,一一道别。送行策略,早在姜子牙心中谋划已久。 由于周朝刚立,外夷蛮族虎视眈眈,更有遗商势力蠢蠢欲动,如果第一次万国来朝,不能巩固周王朝在所有人心目中的地位,将不利日后江山统一,王权的稳固。所以,第四日各国使臣,各族使节离宫,王宫中做了细致的送行安排。 五更未到,太子已醒了。自听政以来,太子的起居习惯已被太师姜子牙圈定了。 姬诵每天五更不到便醒来,成了习惯。太师太傅中,姬诵最惧的,就是这个满腹经论,诡诈弄权的一流高手外公姜子牙。这一日,至相望亭中代行大王权,送别诸国使臣,太子自然比平日更早起了些。卫童c洛尤侍候左右,一阵梳流后,太子仪仗出了思民台,直奔王城外的相望亭。 天空中稀疏地下着小雪,太子仪仗隆重而铺排。此仪仗为姜子牙刻意布置,严格按照周武王的意思,目的是让所有外来使臣,各族使节明白,日后周王朝的继承人,便是这不满十七岁的太子姬诵。 姜子牙与姬旦恭恭谨谨立于相望亭左右两侧,恭迎太子驾。此时天还未亮,相望亭中所有仪仗已安排齐整,太子居于送别队伍中的主位,左右有太师姜子牙,太傅姬旦伺立,这规格,不亚于大王亲自送行。 送别仪仗中太子主队最先到达相望亭。此次送行,王宫中有安排,凡是外族c小国中有幼子在宫中上家学的孩子c亲人,都可去送行。 这一日送行的,不仅有太子仪仗,西歧最大的旺族夭族,王长子姬韩荣c夭申侯之子夭苟c冉美儿,都前来相送南权夭族的势力。西羌一派,华贵夫人的樱儿公主,亦前来相送羌族使臣。入家学中,还有没落的小族,小国的幼子,这一日均可前来相送。当然,这之中包括了纣王所有的幼子,都可前来送他们的二位王兄。 随着天色渐亮,弛道上,缓缓驶来一乘乘马车。除了乘马车的主子,还有骑马的护役,行走的寺人,姑姑,婢仆,一时间,弛道上热闹起来了。相送的,离去的,看热闹的民众,将出城的弛道,汇成了一条人的河流,热闹非凡。 “太子,今日空中飘雪,气温这么低,大伙儿都来送行吗?”大王子姬韩荣没有乘马车,他骑一乘快马,远远便和太子姬诵招呼着。 “对,荣哥哥,来!”姬诵见姬韩荣英姿勃发,骏马快弛而来,他立即想站起来,话答了一小半,便被姜子牙从主座下侧,拉住袍袖,阻挡太子起身。太子方知自己今日代大王行王权,自己是君,姬韩荣是臣,姜太师一拉之下,太子明白,马上坐下了。 “太子稳稳坐好,大王子只能上前参拜,此时需行君臣之礼。”太傅姬旦压低声音,躬着腰,提醒太子。 “太傅提醒的是。”太子稳稳坐好后,也低了声音回答姬旦。 这王长子姬韩荣,虽平日里飞扬跋扈习惯了,依仗王贵夫人母家的势力,并不把比自己小两岁的太子放在眼里,但他却十分懂君臣礼节。此时一唤之下,见太子只是答话,并没站起来,又见太师太傅立于左右两侧,方知自己此时应行什么礼了。 只见姬韩荣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随仆,疾步上前,行了君臣之礼后,太子姬诵赐一旁座,姬韩荣见姜子牙c姬旦二人均毕恭毕敬地站着,自然不敢坐下,也侧立一旁,与前来的众臣c王子叙话。 渐渐地,天已大亮,空中飞雪密集,随着三声长号,所有使臣c使节,徒步行至相望亭,依序而拜。 “大周王朝,威加四海,今领圣恩,感佩之至。此番返程,必思天德,勤政抚民,安定疆土,以报武王天恩之德。”武庚禄父走在使臣队伍最前面,他双手伏地,行大礼,高呼感恩之辞。 继武庚禄父之后,所有使臣c使节均跪地拜倒,山呼大周王朝万岁c万岁c万万岁!太子见状,快步离开相望亭,疾步上前,扶起武庚禄父一干人等,说了一些客套话,相送百人使团出了镐京城门。 武矣定c武木女c武庚影c尤昔姑姑c司昭c司下c彼政c丹下,一应纣王幼子女,仆姑,前来送别。武庚禄父c武庚于殷出城门时,只回头望了一眼,便乘上马车,出城去了。 武矣定听见王姐武木女,王妹丹下几个,轻轻啜泣着,依依惜别声,而她自己,握紧拳头,泪水一个劲儿往肚子里咽。眼看着城门慢慢关闭,合拢,王兄的身影消失了,她的心也变冷了。 走在雪地里,一时间,武矣定的大脑里空荡荡的。 看着眼前华丽的镐京城,武矣定突然想一把火烧了这座王城。她又冷冷地看着太子仪仗从身边而过,心中突然萌生想射出一支利箭,将这个众星捧月般捧着的,周王朝的继承人给射死。但这突然间的想法,也仅仅只是一个想法而已,武矣定知道,此时的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也做不到,至少现在,她根本没有办法做到。 武庚禄父和武庚于殷出了城门后,便与各国的使臣c使节,一一施礼告别。出城几里地后,武庚禄父并没有乘上周王朝相赠的华丽马车。 两辆马车均是四匹宝马所拉,车内有软枕,车架坚固,车内宽大柔软,十分封闭,既可以保暖又可以躺卧。武庚禄父和武庚于殷出城后,十里地外便骑上快马,带着随行的十余名仆役一阵狂奔。 随行的十多名仆役,表面上是仆从,却都是商王朝战争中留下来的作战高手,他们表面上作仆役打扮,却都是二位王子的贴身手足,是战争中一等一的猛将。马车里是空的,另有两匹装货的马车上驮着周王朝所赠食物c布匹和米粮。 武庚禄父和武庚于殷骑着马,一口气跑出两百多里路后,才慢慢把速度降下来,此时已是正午时分。 “任那姜子牙再老奸巨滑,他的眼线也不可能放到这里来吧。”武庚于殷长吁了一口气,勒了勒缰绳,说道。 “天寒地冻,要过年了,这酷寒之地,冰坚路滑,路上连野兽都难得一见,更别说是人了。”武庚禄父停下来,向四面张望着说道。 两位前朝的王子,刚刚在周王城中,还是一副低眉顺眼,毫无志气,甘做仆臣的模样,这时,远离了周王宫,捡小路往朝歌方向的枯北村道路上走,二位王子挺胸抬头,身材挺拔,剑眉倒竖,气宇不凡,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纣王宫中当王子的光景了。 “王兄,雪太大,去枯北村的路都看不见了。”武庚于殷高声说道。 “不碍事,兄弟们的家伙都放在村头井下,顺着这条小道能过去。”武庚禄父在前面大声说道。 说话间,大家顺着一条小道前行。 这条小道勉强能容下马车过去。武庚于殷紧了紧领口,套上布帽,跟在后面往前走。他们的身后,有高高矮矮十三人,一行人此时也一改在周王城别离时的佝偻模样,他们骑在马上,眼中精光四射,个个都是英雄气概,武技高手的模样。他们跟着武庚禄父沿途赶路,一路快骑,极少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枯北村盟约 2 枯北村虽离镐京仅两百里路之遥,但由于偏僻,不在官道线上,脱离了京城的控制。这里人迹罕至,极为偏远,也许是因为战争的缘故,村里几座破茅屋里已没了人烟。武庚禄父带领众人,很准确地找到了他们堆放兵器的枯井。 “太子,您在屋里歇一会儿,我带兄弟们去取兵刃。”一个身材矮小,精瘦嶙峋的中年男子跃下马来,双手抱拳,对武庚禄父说道。 “亘奇将军辛苦了!你与北戟神枪四个去搬兵刃,其余人等随我进茅屋暂时歇息。”武庚禄父沉声回道。 此时的武庚禄父俨然是太子的派头,他安排完毕,领着剩下的众人进了茅屋。 又瘦又矮的亘奇,领着四人,绕道茅草屋的后面,那里有一眼枯井,井口堆满了枯柴,猛地看上去,怎么也发现不了,这里原先是一口井。 亘奇手脚麻利,三下两下掀了枯枝,枯枝覆盖处,露出一口井来,这井口不大,可容两人并排下去。亘奇攀住井檐,身轻如燕,另一只手从井中拿了许多兵刃出来。有弯月大刀,有轻巧长戟,有修长的宝剑,有方形大锤。 亘奇真正是好身手,他身如灵猴,动作麻利,一只手攀井壁,另一只手力大无比,一边拿一边扔给井上四人。井上这四人也机敏,接拿众多兵器,毫不费力。不一会儿,井中的兵器悉数搬出,拿进茅屋去,十几人手中都有了自己的兵刃,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周老儿担心自己的王位不稳,怕有外臣行刺于他,不许朝贺的人带兵刃入镐京。此时,恐怕所有使节和咱们一样,从雪地里挖出兵器,带在身上,回到自己的领地去了。”一个又高又胖的男子大声说道。他双手拿着两把大锤,这两把大锤,少说也有百多斤重,他拿在手中,毫不费力。 “韩将军慎言。”武庚禄父走上前拍了拍此人肩膀,称他为韩将军,微笑着道,“无论哪朝哪代,外臣拜见大王,兵器一律不得进王宫,这是规矩,更何况”武庚禄父欲言又止,表情悲戚。 “太子不必伤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皮肤白皙,浑身虚胖,个子奇高的人腾地站了起来说道,“自古成王败寇,今天吾等无话可说,但,来日!”这高个子压低声音,狠声说道,“只要太子有决心,我们还有很多机会。” “廖将军说得对!”又一个人上前将手中的大刀往地上一插,瓮声瓮气地说,“当今天下,时局不稳,只要我们稳住阵脚,暗自集结力量,不怕没有出头的日子。” “大伙儿的心意武某感激不尽。”武庚禄父双手抱拳,向众人行礼,说道,“奇耻大辱,不敢忘!我与各位将军的心思一样,自今日起,我与各位兄弟盟下誓约:自此韬光养晦,不离不弃,以光复我大商为己任。”武庚禄父说得坚决,心中思绪万千,面对眼前这些耿耿忠心,追随自己的旧部将军,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之情。 “眼下,姜子牙c姬旦等对我殷商余族,已有所放松,只要我们蓄积力量,暗中集结军队,筹集战备,磨砺战术,不怕没有复我大商的机会。”武庚于殷温文尔雅,他手握宝剑,一字一句说道。 “对c对,二位王子有骨气。”一位年龄稍长的,看着比较稳沉的男子说道。 “范军师有何高见?”武庚禄父看了一眼长者,说道。 “一切从长远计,万不可鲁莽中露了马脚。复商是一个很久远,很艰难的事,如今,二位王子先已保住了性命,不怕没有来日。”这位被称为“范军师”的男子低声而徐缓地说道。 “好!”武庚禄父自小聪颖好学,一点即通,他听得众人的意见,道一声“好”后,说道,“风雪茫茫,我们需日夜兼程,赶回朝歌,复商大业,全靠诸位了。若要雪国耻,报家仇,得仰仗各位从前的力量,我等回到朝歌后,再从长计议。” “此地离朝歌还有千余里路程,辛苦诸位,日夜绕小道赶路,恐也还需三四日快马时间。大家就在此吃一些熟食后,我们即刻赶路。”武庚于殷接着说道。 武庚禄父c武庚于殷虽为前商王子,但周武王为了稳定人心,听取了太傅姬旦的建议,不仅没有杀掉纣王的孩子们,反而将朝歌分封给武庚禄父,将周边三百里外的辉都封给了武庚于殷。周武王用殷商王子管理原先的殷人臣民,得到了时局暂时的稳定。 武庚禄父c武庚于殷自小敏而好学,聪慧异常。虽周武王杀了他们的父王母后,二人有刻骨之仇,但审时度势,保一命后,表面对大周朝臣服万分。冬至日呈贺表时,一副心甘情愿为臣子的样子,但在他们的心灵深处,杀父窃国之痛,永生难忘。 若要复国,不是没有机会。 殷商遗民全在两位王子的掌握之中,崇候黑虎的得力干将除了戟安外,韩凌将军c廖元将军c亘奇将军c军师范子异,还有闻太师军中著名的“北戟神枪”四大高手守一c固一c乾一c类一。这些从牧邑大战中逃亡存活的将军c军师,后来得知太子被分封,仍管理朝歌,遂暗地里找到武庚禄父,效命于他的麾下,以图来日。 武庚禄父c武庚于殷心中,谋划复商大业是迟早的事,只不过冬至王城宴,王弟王妹团聚相望亭,是一根导火索,骨肉亲情凄苦的泪水,悲痛的神情,将他们心中复仇的火焰,彻底点燃了。 风雪茫茫,武庚禄父一行人,快马加鞭,向殷都奔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桃林寨拜主 1 “安将军的时间是否算错了,这都已经守了三天了,为何主子们连个人影儿也没见着呢?”傍晚时分,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个子甲士自言自语道。 天色暗了下来,空中下着小雪。 “是啊!按常理,从镐京出发,再慢的脚程也应该到了吧。”另一个年纪大一点c胖些的小伙子也低语道。 “休得急躁!天寒地冻,路上行走,自然会慢很多。怎地?你们几个就不奈了么?”凶仆瞪大了眼睛,喝斥二人道。 蝠土和鹰子有些奈不住性子,唧唧咕咕了两句,被凶仆佯斥一阵,便不作声了。 凶仆和童田既是戟安的好友c贴身心腹,又是他剑技上的知音。大战中,他们和戟安一同出生入死,相互扶持,是坚不可摧的力量。凶仆童田二人均二十多岁的年纪,生得机灵敏捷,膀阔腰圆,早年有幸和戟安于纣王宫中比剑而识,后来竟成了莫逆之交。虽然戟安年长些,但并不影响他们的友谊。 三人酷爱剑术,对剑技的领悟力,非常人可比。 五年前,纣王赐了三把宝剑给他们。 一般青铜剑身长仅四五十厘米,且扁平,并不特别锋利,而这三把宝剑,长度和制作精细是普通宝剑不能比的。 戟安的剑浑身呈深绿色,剑身修长而极薄,锋利异常,当时,人称这把剑为乌影剑。因这把剑的颜色和质地而命名,更因戟安剑术高超,令这把剑幻影重重,宛若蛟龙出海,剑名远播,威震四海而得名。凶仆的剑名叫斩影剑,剑身有十厘米长,厚实c沉重,也异常锋利。凶仆身手灵活,剑技高超,舞剑时剑随身形游走,斩影剑因此而得名。童田的剑为双子剑,剑中套剑,母剑有百厘米长,锋利而中空,内里还有一柄细如柳叶的,尺长的灰白剑,二剑合一,童田既可以单手使一柄剑,又可以双手同时使剑,剑以一为二时,令对手猝不及防,容易败在剑下。 由于剑法精纯,年轻好学,纣王宫中,戟安为太子武师,自创的梅花五凤剑法亲授给武庚禄父。太子聪颖好学,一点即通,因为学剑,与戟安名为师徒,实为挚友。 牧邑大战,戟安c凶仆c童田突出重围,带着十几个生死兄弟逃了出来。他们不甘被周武王俘了去,兀自带着十几人,一路逃到天居宫的阴山,与齐襄会合。 隐藏一年后,今逢冬至日,周武王诏告天下,大赦于狱,在逃的戟安们好不容易等到大赦天下的日子,凶仆c童田二人带了随行十余人,于桃林寨守候,等待主子到来,共谋大计。 桃林寨位于郏,是武庚禄父回殷的必经之地。此处地势开阔,离殷都朝歌已不足三百里,且林木茂密,山势陡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有天然屏障掩护。居于桃林寨山顶,路上行人可看得一清二楚。凶仆c童田二人,带着干粮,十余人众,步行至此,埋伏在山顶上的大石头后面。 虽然山上积雪有两尺来厚,但桃林寨这儿有一块巨石搁着,巨石下方,有一方天然洞穴。凶仆童田一行人,刚好可在此藏身守候。山下c山上的人,很难发现这儿有人埋伏,凶仆他们在洞穴中,居高临下可以十分清晰看见山下的过往行人。 “兄弟们许是饿了,拿出些麦饼吃,一会儿天暗下来,愈发看不清了,需加倍留意。周人恐有眼线,也得提防,若暴露了,可就大事不好了。”童田沉声发话。 凶仆与童田二人,虽年龄不相上下,剑法c武技都在伯仲之间,但童田性子柔和许多。早年戟安带他二人出征,最是放心。这两个人,一个狠辣快猛,一个柔细谦和,二人一阴一阳,一刚一柔,军中甲士最是心服了。此时童田见凶仆喝斥,便出来圆场,让大伙儿吃些东西,补充体力,夜黑风高,也要防着,担心姜子牙的眼线发现自己。 凶仆c童田c蝠土c鹰子一行十几人,就着冷水,吃了些干麦饼。这时天已漆黑,虽有月光映了雪地,有些亮光,但终究是天黑了,大伙儿躲在巨石之下的角落里,背靠背取暖。 连日来众人不眠不休地守候,早已疲累不堪,不一会儿,有人已歪着头,进入了梦乡。 “莫不是安将军真算错时间了?”凶仆站在巨石边上,望着夜色中黑魁魁的山峦,自言自语低声道。 “应该不会。许是路上湿滑,行走艰难,太子一行延迟了,也未可知。”童田接过话答道。不知何时,他也站到巨石边上,迎着冷风思索着。 “不要紧,兄弟们都困了,你也去歇歇,我守着。”凶仆对着童田说道。 “都先歇会儿,天黑了,太子若赶路,也得待到明天,断不会此时到达这里。这里风大,怪冷的,大石角落里暖和些,先瞌睡一会儿再作计较吧。”童田一边分析一边说道。 凶仆看了看黑沉沉的夜幕,觉得童田的话有道理,便与他一起,往巨石角落里,裹紧了棉袍,闭着眼,休息去了。 武庚禄父率众从镐京出城,经枯北村后,并没走官道。亘奇对这一带路较熟悉,他们避过了大山的拦截阻碍,专走小道,只要能通过马车的地方,从便道抄近路走,这样,比走官道又快了不少。有的地方马车过不去,就由众人抬,也比绕行官道节约了时间。走了三日,这一日晚上,已至殷都境内了。 “太子,前方便是桃林寨,那是一处险要守地,如果前去,可能没什么地方供大伙儿歇息了。”亘奇见天色已晚,向武庚禄父报告道。 “啊?已到我朝歌境内,总算是安全回来了。大哥,最多半日,我们便可回家了。”武庚于殷听亘奇报告,已知距朝歌很近了,兴奋地对武庚禄父说。 “是啊!回来了。兄弟们不急,前方有一片树林,我们进去歇会儿,吃了干粮,休息几个时辰后,一鼓作气,赶回朝歌。”武庚禄父也十分开心,吩咐道。 武庚禄父在前,领着大伙儿走进一片高大的树林中,因为林木又深又密,且四季长青,从天而降的雪花被茂密的枝枝叶叶挡着,地上干爽,树下还有几块大石头,可供人坐着歇息。 武庚于殷手中擎着一只小火把,众人鱼贯而入,牵马进了树林,或坐或卧,吃了干粮喝了水。 已过一更,有人打起了响鼾。 武庚禄父见众人确实困了,便也到了马车上,和衣而卧。看着这辆华丽的马车,武庚禄父心如针刺一般疼痛。一路上,他很多次想扔下这两辆制作精细,规格很高,华丽装饰的马车,但他没这么做。他深知这样做只有一个后果,他的王弟王妹在周王宫中会吃尽苦头,而他长期的忍耐,苦心策划经营复商的计划,暴露后也将付之东流。所以,他没这么做,他忍着锥心之痛,让众人想尽办法抬着c推着,将这两辆马车,从小道蜿蜒着,辗转护送到了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桃林寨拜主 2 一路上,武庚禄父c武庚于殷从来没坐过一次马车。他们和几位将军c范子异军师们一起,称兄道弟,甘苦与共,凛冽风雪中,绕小道,攀绝径,只用了三天两夜的时间,便已到了朝歌境内。此时,武庚禄父半躺在马车上,思绪万千,竟不住也睡着了。 “呜呜c突突呜呜。”武庚于殷靠在马背上,这马儿一连“呜”了几声,惊醒了他。他发现小火把已快灭了,于是起身,从装货物的布袋中,拿出一个小油罐,将火把的头拔下,罐了些油进去。 “呜呜。”马儿站起身,嘴里发出“呜呜”声。 “玉兔,又要去方便吗?唉!你就不能和别的马儿一样,将就着随地解决一下嘛。”武庚于殷拍了拍马儿的脖颈,笑着小声说道。 这马儿说来有一段传奇故事。 早年纣王带兵攻打火族,一场战役后,所有敌人被歼灭了,马儿跑的跑,散的散,唯独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徘徊在纣王营帐外,纣王去牵它,它见人就跑,到了夜间,马儿又来到营帐前,十六岁的武庚于殷当时也随军作战,他去牵这马儿,马儿似认得他一般,乖乖地跟着回到自己帐中。武庚于殷十分高兴,见它浑身雪白,奔跑的速度奇快,便赐名“玉兔”。玉兔马儿非常奇怪,从不随地排便,如果要排便,非得到一处无人的地方。武庚于殷知这马儿的脾性,平日里从不用缰绳拴它,马儿也从不跑走,总是守候着主子。 此时武庚于殷完全没了睡意,他打着小火把,小心翼翼牵着马儿往前走。时间过得很快,已至四更天,伙伴们睡得沉,连日奔波,大家都十分辛苦,武庚于殷不忍心吵醒大家,远远地,牵着马儿走到了桃林寨正下方。 马儿走到路边,畅快地拉起了大便。这时,武庚于殷也解开裤子,方便起来。一小片一小片雪花在飞,寒风吹着,武庚于殷打了好几个冷颤,他把小火把插在土堆上,搓了搓手,暖和了些。 “哪里来的朋友,报上名来,免得动了手,伤了和气。”正当武庚于殷收拾停当,搓着手取暖,一柄长戟抵住了他的后背,一个声音低沉着说道。 桃林寨上,凶仆c童田已睡着,“鹰子”被尿憋醒,在巨石边撒尿时,看到路边有火把晃动,他三下两下,顺着雪道滑了下来,由于是雪地里,又在黑夜中,武庚于殷完全没注意有人过来了,这一下,武庚于殷毫无防备。 武庚于殷上过战场,经历过大战,这背后的动静让他迅速判断,背后敌友难料,而且只有一人。作出判断后,他一个蛟龙出海,和身往雪地里一扑。这一招,也大出鹰子意料,遂挥动长戟,刺了过来。武庚于殷十分了得,他一扑之间,早已翻过身来,利剑握在手中,一剑削了出去,用了十成功力,鹰子没料到对方劲道竟如此之大,“蹬c蹬c蹬”倒退十步开外。 “快,兄弟们,快来呀!”鹰子一击不中,见对方是个厉害的主儿,遂朝后山大声叫道。 武庚于殷长剑如影随形,粘了上来。鹰子虽也是甲士中的好手,却未经高手调教,哪里是王子的对手,几十招下来,他已身处险境了。 山下的动静,早已惊醒了山上的凶仆c童田诸人,他们快如疾风,一溜烟奔下山,手中的家伙亮了出来,就要围攻。凶仆在前,却伸手制止了。 林中的武庚禄父也早已被惊醒,他牵了马过来,见武庚于殷正与一人恶斗,身后廖将军等都赶了过来,正要上前,却听那边有一人高声叫道:“前面可是主子,在下童田,在此恭候多时了。” 武庚于殷听得这一声叫,随即使出十成功力,挑开鹰子的长戟,腾地跃出一丈开外,大声喊道:“尔等可是戟安部下?” “正是在下!”童田赶紧上前,跪地便拜,又对鹰子道,“鹰子不得无礼,快c快跪下拜见主子。” 小火把映照在雪地上,虽只有一小块地方有光亮,也足以让大伙儿彼此看见对方。凶仆c童田领一众兄弟,早已见到太子的身影,悉数拜倒在雪地上。武庚禄父疾步上前,一一扶起。 “安侯一向可好吗?”武庚禄父也认出凶仆c童田二人,百感交集,哽噎着问道。 “安将军无时不在牵挂您,这是他给您的书信。”童田从怀中掏出一块很厚的白布,交给了武庚禄父。 凶仆c童田二人很早前侍候戟安左右,也曾多次进纣王宫中,与武庚禄父c武庚于殷有数面之缘。他们虽没与太子c二王子面对面交流,但这二位王子,他们是再熟悉不过了。此时见着太子,自然一眼便认了出来。 “好c好,兄弟们可都辛苦了!”武庚禄父再无往日太子威仪,审时度势的他,直呼从前地位悬殊巨大的凶仆c童田为兄弟,大声道。 武庚禄父知道,现在这种局势,能前来投奔他的,自然都是患难见真情的兄弟,他一定得这么叫,才能表现出他内心的感激和真诚。 凶仆c童田与两位王子简短地叙说了将军戟安c太卜齐襄在山中的情形。 “太子,今安候的书信已送到,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您们前行便是,我与凶仆这就回天居宫报告安候c太卜了。”童田上前一步,揖首向武庚禄父说道。 “好,好样儿的!我殷商有尔等忠臣,何愁没有将来。”武庚禄父上前拍着童田的肩膀说道。不知是雪花飞进了眼中,还是什么刺激着他,他的眼角泪水涌动,最终没忍住,泪水流了一脸。 “太子不必伤怀。”凶仆再次跪拜,说道,“安将军有大计诉于您,您们先行赶路,他日等到了朝歌,便去找您。”凶仆言辞恳切,说完行了大礼,双手贴于地面,脸触碰着雪地,一阵冰凉袭来,让他清醒了不少。 “好!我与众位兄弟就此别过,咱们殷都再见。”武庚禄父翻身上马,领着众人,往朝歌方向而去了。 鹰子亲自为武庚于殷牵来马儿,向武庚于殷深深一揖。武庚于殷拍了拍鹰子的肩膀,笑了笑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天渐渐泛起了鱼肚白,雪还在下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阳山茅堂计 1 霍太山之巅,有两座遥相而立的山峰。 一座迎日出而沐浴晨光,林木葳蕤茂盛,四季常翠,山峰呈圆弧形,线条柔美圆润,猛虎野猪黑熊经常出没,此山名曰阳山。另一座山峰,尖如利剑,直插云霄,一年四季云雾缭绕,阴气重重,山内难见太阳,所以叫它阴山。 阳山山顶林木稀疏,两块几十丈的空地上,戟安与甲士们一起动手,搭建起六七间木屋,中间一间高而宽阔,是议会c商讨政事的场所,树皮刻了“茅堂”二字,悬于门楣之上。与茅堂遥遥相望,对峙而立的,便是阴山的天居宫。 大战后,戟安突出重围,找到太卜齐襄。因他好武,手下甲士c副将c役仆,加起来几百人众,日日操练武技,编排作战队形,戟安便选择了阳山为暂栖地。茅堂正厅中央悬挂着一块巨匾,匾上刻着“辱c思c砺”三个字。戟安聪慧,他把自己想说的话,想做的事用剑一笔一笔刻在木匾上,每日看着c想着,再去砺练兵马,磨练士兵的意志,以图来日复商大业。 茅堂四周,是甲士c伙伴c仆役的住所,虽在群山之巅,逃出来的时候也没带米粮,但戟安和他的兄弟们却过得逍遥自在。山中可吃的小动物不计其数,大伙儿功夫好,自是每日不缺荤腥。阴山天居宫中,齐襄派差役时不时送来米面,也够吃。戟安日日操练,勤研兵法,每天想的便是如何复商。 阴山笔直陡峭,只一条容一人能通过的凿石台阶,从山底蜿蜒而上。若在山顶驻守,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当年,闻太师选中这块阴气重重的险山修建天居宫,工程之浩,较摘星楼有过之而无不及。闻太师故去后,商渐渐没落,阴山天居宫便少有人住,成了齐襄一个人乐得逍遥修道之所了。齐襄得闻太师真传,卜算修道,观星看相,亦是一流高手。加之他饱读兵书,又研习八卦之法,诡计多端,深藏不露。齐襄与戟安早年要好,当他卜卦预测殷商将灭时,把这个消息告诉戟安,戟安却不信。 齐襄隐居天居宫中,只戟安一人知晓。 大战之前,齐襄将所需之物,一一偷运至天居宫,天居宫中除了他带上来的百十名死士外,其余婢仆,皆是聋哑。所以,齐襄c戟安的行踪,纵那姜子牙广布眼线,也无人知晓。况霍太山之巅,离朝歌十分遥远,而相隔镐京也是十万八千里,所以他们避居于此,十分安全,几乎无人问津。 从桃林寨至阳山,普通人需步行一天时间。由于冬天下雪,路上湿滑,普通人若上山下山,几乎寸步难行。凶仆c童田二人带领十几名甲士,对上山下山的道路十分熟悉,许多小路,虽陡峭险要,但这些甲士日日操练武技,身体筋骨如铁,所以行走起来,也毫不费力。腾c跳c跃c攀,轻灵如飞禽。 这一天凶仆童田一众与武庚禄父等人拜别后,心中欢喜,只半日时间,便返回了阳山茅堂。 戟安在茅堂里静坐了一天一夜。 从天居宫回到茅堂,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齐襄这鬼才,又卜了一卦,卦相的内容,他真不愿意知道。但齐襄却瞪大眼睛,翻动着厚厚的双唇,十分怪异着表情,告诉他,几年内,必有纣幼子女,主周王权。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卦? 戟安极不愿意相信鬼魅一样的齐襄卦,但他又不得不相信,闻太师的高足,巫卜大师齐襄卜卦问相的本领。想到这儿,不由得令戟安想到牧邑大战暴发前的两年,齐襄卜算纣灭周兴的卦。 “如果真如太卜所言,那么,太子他,岂非好梦一场空了吗?”戟安暗自想着,“太子复商的大业,岂非要落到目前住在周王宫里当质子的小王子们身上了?” 戟安百思不得其解。一方面,他忠于武庚禄父,他希望复商的大任,落到这位昔日聪颖好学,文武双全的太子身上,相信他一定能做到;另一方面,太卜的卦令他头疼,如果卦灵验,那么,往后他戟安要辅佐的人,要去的方向,可能不是殷都,这位昔日的安候,可能就要往镐京方向去了。 天色将晚,正当戟安入定了一样,为复商的继承人皱眉深思时,童田c凶仆二人如一阵风,奔了过来。 “将军,报告将军!”凶仆高着嗓门儿,人还没进屋,声音已传了进来。 童田行军中大礼,凶仆也当即拜倒。 “禀将军,书信已送到,我们见着太子了。”童田压低了声音,不疾不徐回禀戟安。 “二位起来回话。”戟安见两个心腹已回,心境大转,双手扶起两位,脸上露出期盼的眼神。 “太子他一切都很好。”凶仆抢着说。 “太子c二王子安全从镐京返回,获周武王赠。将军,二位主子皆是年轻俊才,亦能忍辱负重,复商大业,指日可待。”童田低声,一字一句,回禀道。 “好!”戟安欣慰地一边答好,一边命人端来热茶,为二人驱寒。 “将军,太子说,他在殷都城中等您。”凶仆喝了一口茶,说道。 “好!”戟安只答好,却不再多言。 这位安候,曾经是多么希望得知太子的消息,挚友之恩,知己之念,师生之情,都令这位疆场上的英雄日夜牵挂。但自天居宫回了阳山,他的心态悄悄地发生了变化。 “你们两个一路辛苦,手下的兄弟也都劳累了,晚上宰了那头野猪,给大伙儿补补。”戟安笑着,对童田c凶仆二人说道。 婢仆们都忙碌着,准备晚上好好吃一顿。 太卜齐襄和戟安完全不同。 弈棋一天一夜,他又是卜卦又是游说戟安,戟安走后,齐襄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吃,大睡了一天一夜。夜里,齐襄又做了个梦,先是梦见闻太师,闻太师驾着彩云自西往东,到了阴山上,他只降了降云朵,不说话,用手比划了两下,指东边摇头,指西边点头,不言不语间,突然又飞走了。这个梦刚刚做完,接着又做了另一个梦,这一回,梦见的是纣王。纣王从山下徒步而来,据说走了三天三夜,齐襄跪地接驾,却不料纣王身着布衣,穿着草鞋,用手一指西方,说:“以后你们的主子,便在那西方,不要再找我了”。他说完这句话后,待齐襄再拜时,早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一天一夜,梦境缠绕,齐襄总算是醒了,醒来已是正午,吃过午膳,他便呆坐着,用卦相上的一套解了梦,却怎么也想不通。 “莫非?”齐襄口中自言自语,走出天居宫大门,此时天空阴着,还有扑扑簌簌的雪籽下落,蓦地,正西方,隐约红光一闪,红光闪烁处,居然有一只凤凰般的火鸟,从光中飞起。齐襄觉着万分惊奇,揉了揉眼睛,待再看时,空中正西方,与头顶上的天空并无二致。 “怪事!不,我得去趟阳山。”齐襄心中嘀咕,也不穿鞋,四名死士相随,两名壮如猛牛的大汉抬着步辇,一路自天居宫,朝阳山而来。 阴山与阳山,若有一道铁索,将两山相连,顶多不过百米之距,只需一盏茶的功夫即到。可没有铁索相连,从阴山往下,下山至洪洞,洪洞拐角,翻过一架石桥,再上山去茅堂,这样下下上上,便也去了两个时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阳山茅堂计 2 “安候c安候哇,你让为兄好生牵挂呀!”齐襄下了步辇,远远见戟安站在茅堂前的雪地上,执剑凝神,兀自想着什么,不等死士禀报,便大声疾呼,赤着大脚,奔了过去。 “太卜!您这是?”戟安显然未料到,如此大雪天,已近傍晚,齐襄会从天居宫而来,讶然问道。 “不欢迎?不想我?嘿嘿,安候啊,为兄却好生牵挂呀!”齐襄披散着齐腰长发,头发花白,眼睛暴突,脸上瘦削的只剩一张皮,牙齿又特别白,皮肤黝黑,他罩一件镶了貂毛的黑皮大袍子,飘飘忽忽,晃晃悠悠,幸得是白天,阳山上甲士众多,若在夜晚,定会吓人一大跳。 齐襄这幅装扮,真与那阴界的无常鬼一样,十分诡异,让人觉得可怖。齐襄走到戟安近前,狡黠地笑着,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绕着戟安慢慢走了一圈,一边笑一边说话,声调又尖细又慢,若不是戟安早年熟识他,定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太卜这是哪里话呀?深山雪地路滑,太卜还来我草堂,戟安荣幸之至,快c快c快,请上座。”戟安一边引路,一边进了茅堂。 大战后已经一年有余,整整一年多时间,戟安来阳山安营扎寨,修建茅堂居所,每每都是戟安去阴山天居宫,找齐襄弈棋论政,谈道论经,而齐襄,却从未光顾过阳山茅堂。今日他匆匆前来,倒让戟安摸不着头脑了。 “安候这阳山茅堂,集日精之气,是个好地方啊。”齐襄大咧咧落座于茅堂上座后,环顾厅堂宽阔,原木造就,通风良好,地板锃亮的茅堂,龇牙咧嘴着说道。 “太卜谬赞。戟安国破家亡,借太卜天居宫风水宝地,得以栖身,内心铭感,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好地方啊。”戟安哈哈一笑,当即抱拳,对齐襄言谢。“国破家亡”四个字,加重了语气,说得面目沧然。 “安候,可有什么好吃的,你我今夜,一醉方休可好啊?”齐襄眨巴着眼睛,似是没注意戟安说的话,反问有什么好吃的。 “太卜好口福,才宰了一头三百斤的野猪,一会儿熟了,我们喝它几大碗。”戟安爽朗地笑说道。 阳山虽朝阳,可年关深冬,尤其到了晚上,雾气深锁,气温下降,不一会儿,天黑了下来,雪花便飘飘洒洒,下得大了。离茅堂不足百步的厨堂里,一口大锅,一张丈余长的案板上,摆满了红薯c土豆c大青头菜,熬制的豆沙汤,野猪肉的香气,弥漫了整个阳山茅堂。 “来c来c来,吃,兄弟们,喝它个几大碗。”齐襄盘腿坐下,地板铺了些茅草,都是些男人,大家也不觉得茅草锥屁股,每个人一大碗酒,一大碗肉,围着烧得旺旺的火笼,猜拳行令,过大年一般。 戟安与齐襄坐在一处,甲士不停地为他二人添酒c夹肉。齐襄学道论经占卜算卦,按理说应忌荤腥,不杀生。而这齐襄却是个山野散人,他行为放荡不羁,不拘一格,酒肉穿肠而过,只要快活便好。不一会儿光景,他与戟安二人,各已两大碗烧酒下肚,厨堂里其余甲士,也醉倒歪卧,齐襄的四名死士,却滴酒未沾,兀自立于齐襄背后,铁人一般,不吃不喝不笑不闹。 “醉了c醉了,来c来c来,你这四位木头,也吃点,安候啊,好地方,好享受,好c好”齐襄说着说着,头一歪,便倒于地上,打起鼾来。 “太卜c太卜!”戟安摇了摇齐襄,见他已不醒人事,便一把抓起齐襄,竟似抓个稻草人般,扛在肩上。 “尔等不必跟来伺候,尽兴便好,我将太卜安置好后,也各自歇息了。”戟安吩咐完毕,扛着齐襄,入了茅堂。 茅堂宽阔,除了议事大厅,两侧均有休寝。戟安将齐襄放在客房里,为他脱了长袍,盖了厚被,见齐襄睡得很沉,便退了出来。 茅堂外风雪萧萧,凛冽酷寒,戟安乃武将中的佼佼者,莫说这两碗酒,即使再来十碗,戟安也未必会醉。此时他见众人皆已沉沉醉睡,心中自然涌起诸多感想。 “太子c小王子c小公主,复商c大周,唉!”戟安心绪烦乱,从腰中抽出乌影宝剑,一步腾起,早已至开阔处,挥舞起利剑。四周风声猎猎,剑气如虹,剑随身游,乌影剑青光耀耀,与茅堂内射出来的光相辉映,好一场雪夜舞剑,戟安和身如蛟龙出海,剑走轻灵,无比曼妙。 “嗯,好c好c好,不愧是我殷商护国之柱,安候,好剑法,好剑法!”正当戟安趁着酒兴,集中精力舞剑之时,身后突然连击三掌,一个阴软绵长的声音响起。 “太卜,你,你刚刚不是醉了吗?”戟安收剑立于雪地中,转身见齐襄赤脚散发披袍,虽有些吃惊,却也并不大惊,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安侯可有见老夫醉过?”齐襄大笑三声,走上前,手扶戟安剑柄,说道。 “太卜好酒量,只是”戟安欲言又止。 “障眼法,兵不厌诈,安侯,此时山林万般静寂,可还有人来打扰你我?”齐襄诡异地问道。 戟安侧身听了听,厨堂那边,传来如雷鼾声,甲士c婢仆c死士,俱已入睡。 “太卜好手段。”戟安抱拳,说道。 “安侯啊,可还思虑着,去殷都,见太子吗?”太卜一改嘻笑之态,正色问道。 “这”戟安犹豫了,看着齐襄,只答了一个“这”字,便不再言语了。 “安侯啊,朝歌这边,且不说已被那姜老儿眼线遍布监视,马上,年关一过,周老儿那边,必有动作,主子们绝不可能独霸殷都一方啊。更况”齐襄左右看了一下,说,“卜相再次显示,我们未来的主子,现在还是一个孩子,他住在周王宫中,去辅佐他,他才是未来复商大业的王者啊。” 齐襄语重心长,携着戟安,又说了许许多多,言明厉害。一顿说辞,令戟安已完全改变了初衷。 阳山上,雪,越下越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卷 之暗流涌动削南权 第三十一章王宫劳役诏 1 冬至日过后,再过一个月就是新年了。 成功举办了万国来朝王城宴后,周武王十分高兴,过大年王宫里需要修整,加之囿园搬迁后,空出来的地方,司政署布置,将建神殿九鼎宇阁。大司监姬昏负责一切事,王长子姬韩荣任大总管。 姬昏深得周武王信任,只因他忠心耿耿,大战中失去了做男人的根本,周武王便让他随侍身侧,整饬王宫内外,管理寺人c竖子等劳务事宜,交付于他。 这是一个肥差,作为天子身侧的红人,姬昏主事,周武王放心。 过大年前,宫内外需修整一新。尤其三个囿园迁走后,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囿园,以前几个大场子闲置在那儿,紧挨着角院,大王发话,这一大块地方,要迅速整理,王宫过大年,要有过大年的新气象。 牧邑大战后,周武王命人从毫邑,将象征九州山河的冀州鼎c兖州鼎c青州鼎c徐州鼎c扬州鼎c荆州鼎c豫州鼎c望州鼎c雍州鼎,九鼎迁至镐京,作为镇国之宝。 由于新朝建立后,百废待兴,一直没来得及兴建能供奉九鼎的楼宇,冬至日过后,周武王下旨,将闲置的三块囿园场所修理建设,迁入九鼎。 周武王把这个重任交给了王长子姬韩荣,姬昏协助督办。 建“九鼎亭”非一时半刻所能,新年在即,囿园三块闲置场所,需先整理出来。 姬昏自然要将肥差给自己人,他派吴厉公公出宫,征召劳役百人,年前平整场地,宫内各台各殿的清洁和维修。 吴厉领了肥差,十分高兴,手下十多名甲士随行,出了王宫,东街头摆一个案几,挂出了王宫的诏令。 也许是年关将至,镐京城繁华富裕的缘故,一连几日,只有少数农人前来相询,听说只每日饱食,完工后有帛三匹,听者摇摇头便走了。 “厉总管,王城中多是些贵族和庶民,生活也很殷实,马上快过年了,找人来做劳役,真还不好找啊。除非c除非提高些酬劳,或可试试。”一个年纪不大的甲士,凑近吴厉,嬉笑着脸,小声道。 “你这小子,好差使当得腻歪了?又多嘴!”吴厉挥手一个大巴掌,却没舍得打下去。 这个贴身小甲士,是吴厉的远房侄儿,名叫小柱子。他调皮地涎着脸,一边搓手一边笑着说。 吴厉心知肚明,小柱子是在说自己克了劳酬才招不到劳工,一连几日,一个劳工也没招着,但他却不愿意把朝廷多许给劳役的报酬贴出来。 吴厉在宫中当差,深知讨口饭吃不容易。他这个远房侄子,借助他的帮衬,不满十六便来宫内当差,有他这位叔子照应,日子过得也还实在。吴厉为人精明圆滑,早知小柱子要说什么,一巴掌把他后面要说的话唬了回去。 姬昏让吴厉负责征召劳役,其中好处自不消多说。原本宫中发话,近年关,劳役的报酬要多出平日一倍,除了日食三饱,完工时,农具三件,铜块十枚,货贝一串,帛三匹。贪心的吴厉,把报酬降低了数倍不止,一连几日,竟无一人问津。 “这样再拖延下去,上头怪罪下来,恐担待不起了。”吴厉虽佯怪小柱子,却也有所警醒,心中暗自思忖着。 “除c除了管吃c管住,还还c还有什么?”正当吴厉思考着时,一个小个子农人模样的男子来到案前,结结巴巴地问道。 “帛三匹,锄儿一件。”吴厉细着嗓子,一边说,一边观察来人脸上的表情。 吴厉说完这些,见那人似乎并不感兴趣,又道,“还有,贝钱两个。”话毕,吴厉盯着这个皮肤黝黑的小矮个子,好像在问:这些条件,还不够吗? “我家婆娘要要c要生了,过大年那天,我得回家两日,不,不许扣劳酬。”矮个子似心有所动,大声道。 “好,没问题!”吴厉爽快地答应下来,遂问明了矮个子的住所,是哪里的人,记了档,算是正式收了一个了。 “这宫中的主子,也真够抠的,过大年劳作,却给这么少,唬谁去呢?”正在这时候,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传来,越过人群,撞进了吴厉的耳朵。 “大胆!你是哪里人?怎地主子们又给少了?”吴厉条件反射看向来人,大声怒道。 吴厉呵斥后,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高出他两个头不止的壮汉。这汉子走到他面前,气壮如牛,面无惧色,巨人一样的身子,倒把吴厉给吓着了。毕竟,吴厉心虚,他并没按姬昏的要求,写明酬劳征招劳役。 “大过年的,要去给王宫中收拾,怎么也得有一串贝钱,现在却这么少,我得告诉大王去。”这大汉腰阔膀圆,浓眉大眼,说起话来瞪大眼睛,抠着鼻子,似恶鬼要吃人一般,尤其他最后一句,直吓得吴厉双腿打颤,差点儿心没蹦出来。 “看壮士,不像是个俗人,你是从哪里来的?若想去宫中做事,如你所说便是。”吴厉定了定心神,软下口气,小声说道。 此刻,吴厉心中使劲地打着鼓,他在宫中当差,自然知道大王眼线遍布王宫内外,大内掌戮署可不是吃素的。眼前这位壮汉,看他神情,对王宫中出来办差的人竟无一丝惧色,如果这位恰好是 这样想着,吴厉脱口而出,允了眼前这个人的条件。 “咱岐山麟游人,和咱大王一家,俺叫姬毛。”壮汉听吴厉允了,咧开大嘴自报家门,声音又大又洪亮,最后一句,又把吴厉吓了个半死。 “好!好英雄,好个好汉,答应了你的要求,今日可随咱家回宫去不?”吴厉心中犯着嘀咕,脸上却不改笑脸,问道。 “那是自然。”自称姬毛的一边登记档案,一边回道。 壮汉声高气阔,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倒似这姬毛一来,大伙儿都愿意去了一样。 “哎呀,好个打发呀!好个打发呀!也算俺一份,俺也去,俺也去!”正当吴厉一连收了好几个人时,一个又瘦又黑,眼睛暴突,赤脚长衫,披头散发的男子,歪歪倒倒走了过来,身上散发出一股死老鼠的臭味儿,口中喷出酒气,大声说道。 “喂,靠后c靠后,凭什么鸟人也想进王宫当差?”几个甲士见人渐渐多了起来,一边用长戟拦着,一边吆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王宫劳役诏 2 “哎呀,你们不收我可不行啊!俺c俺那会儿,西岐那会儿,大王是俺大叔啊。俺叫姬公许,告诉你们宫里的大王,这年关的活儿,少说也得许给劳役农具三件儿,贝币c贝币”自称姬公许的人大声嚷嚷,也不管许多,身旁有人无人,对方是否王宫里的官差,他只口无遮拦,大刺刺往案几上一歪,高声说道。 吴厉心中一惊,脸上一麻,居然有人知道报酬的实底儿,此人他是?连忙一把将男子拉过来,打断他的话,遂让人给他留了档,录了。 如此这般,前来应召的人越来越多,天黑前,已五十有余了。 刚刚还吓出一身冷汗的吴厉,此时心里平静了很多。 “不管这些,先招满人再说,哼哼!”吴厉坐在回宫的马车上,一边走,心里一边盘算着,得意地冷哼了几声。 王宫中当差,说容易也容易,说复杂也复杂。能讨得主子开心,得主子信任了,美差肥差多了去了,自己不露形迹,好处一捞一大把,也没人怪罪没人查。若失去了主子欢心,开罪了当家的主子,那便得提着脑袋办差,勤谨办事。好处一点儿没有不说,一不小心,身家性命什么时候赔进去了也未可知。 所以吴厉公公今日招募劳役时,心情十分复杂。那么大一块肥肉,一百多人的口粮,一开始他太贪心,把大王许给劳役的报酬缩减了三分之二不止。来报名服劳役的人不是傻子,加之镐京王城乃天子脚下,富庶礼教之地,又逢年关,最重要的是吴厉啬苛,许下的报酬少得可怜,所以一连几日,无人来应召。 今日那自称姬毛的壮汉一闹,倒提醒了他,他顺水推舟,就依普通人心理上应得报酬:日饱三餐,锄两件,贝币几个,帛三匹。吴厉心中自有计较,先应承下来,召满人员,到时候完工之日,他随意找点岔子,也能克扣一两样酬劳。 如此想着,吴厉放开口子,短短一天,竟召了五十几人。傍晚时分,他收了案几,在用门出示了腰牌令,带一众劳役,进了王宫角院边的工棚里了。 冬至日过后,武矣定一夜间似乎长大了不少。王城宴呈贺表,相望亭别离,雪地重刑受辱,都让武矣定心里暗暗埋下复仇的种子,这些仇恨的种子,经历无端端的雪地重刑,迅速被催生发芽了。 家学里放假了,师氏不再统一授课,但家学中的勤读阁仍然可以去读书,李师氏埋头于勤读阁中,整理木牍c帛书c甲文,这几日,几个外族无家可归的王子c公主,还常去读书,除此之外,其余学子俱已回家耍玩,不再来家学上课了。 雪莲粉治疗咳嗽有奇效,尤昔姑姑服侍周到,武矣定身体底子好,只几日功夫,身体已复元如初,尤昔姑姑夜夜陪武矣定练剑。 自相望亭与武庚禄父c武庚于殷一别,尤昔姑姑c尤殃c尤吉倍增了信心,她们不仅对几位小主子侍候照顾更周到,每天深夜,三人带着武矣定c武庚影习练武技,更加勤谨了。 一晃十日过去,武矣定身体比以前更结实了,剑法又快又凄厉又狠。对于太子许下的五日之约早已抛之脑后,也或者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后,她心中燃烧的只有复仇和练剑了。 武矣定不甘心,她的脑海中一直有个不解之谜,为什么父王又英俊又神武,殷商又强大又富庶,会被那么老的一个老人,带了那么少的甲士,给活生生灭了。这个老人,他不仅杀了自己的父王c母妃,夺了城池,取代了殷商王权,还把武姓王子公主当人质,押在周王宫中看管。虽表面上说得好听,在王宫中抚养,可那学的都是什么呀? “礼”,武矣定三岁便会倒背如流。在仇人的王宫中,她们又能学到什么呢? 武矣定这样想着,她心中复仇c夺回自己国家的心思越发炽烈了。日日想着与两个王兄分手的时刻,大王兄说的话:只要有命在,一切都有机会。 “今儿个,可热闹了。”司昭姑姑刚进角院小门,便大声说道。 自冬至王城宴后,角院的供给猛地多了起来。 不仅日常鲜果蔬菜鱼肉蛋禽富足,吴厉还将角院后,一处大院落的门钥匙给了尤昔姑姑,说上头发话了,孩子们要活动活动,需要个大场子。虽门锁上锈迹斑斑,一看这院子已荒废很久,但确实有一个宽三丈余的大院子,大院子经尤昔姑姑c尤殃c尤吉收拾整理后,还有五间大房,虽破旧了些,但武矣定们的住所总算宽敞了许多。 尤昔姑姑聪慧,又给吴厉,小园子几位近前的寺人,施了些金币,这一下,角院居然成了自由之地,吴厉再也不来角院经常查看,小公公们无事绝不来角院打扰,所以这司昭姑姑一进角院,便高声着,肆无忌惮地说话。 “姑姑,又是怎么个热闹啦?”尤昔姑姑答话道。天气不好,武庚影尿了床的被子,尤昔姑姑给他清洗干净,晾着几日,到了晚间,尤昔姑姑将衣物收拾回屋子,见司昭满脸喜色,接过话儿,问道。 “咱们角院儿旁,要热闹啦。今儿吴公公带了好大一拨人。哦,对了,囿园里,这些该死的老虎c狮子,怕再不会烦咱们了,这些人来收拾了,说畜生们年前迁走。”司昭前言不搭后语,一边进屋一边回尤昔姑姑的话。 “啊?姑姑,你说什么要迁走?”武木女正在烤火,见司昭进来了,娇声问道。 “囿园里,该死的老虎,要迁走了。这下好了,木女,好多人来了,要把该死的囿园迁走了。”司昭姑姑声音愈发大了,像得了个天大的新闻,要说给每个人听一样。 “啊,太好啦!迁走,都迁走,又臭又吵,迁走了好。”武木女的声音又尖又细,高兴地说道。 武矣定在厨房里磨她的小刀,外面主仆二人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啊,乐子,你这个小家伙,你还好吗?”武矣定一听说囿园要迁走,心中一痛,但她不动声色,只与尤殃交换了一下眼神,仍低头磨着小刀。 “许多天不去看它,也不知这小家伙长得如何了。”武矣定这样想着,嘴角露出甜甜的笑容。 虎娃乐子也喜欢武矣定,从前她去,乐子会舔她的手,会歪着头,流着涎看着武矣定,会津津有味儿吃武矣定喂给它的食物。这么久了,没去看虎娃乐子,心里好牵挂呀。 武矣定这样想着,一个计划,在脑海中形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妙计进囿园 1 吴厉从招募劳役姬毛这一天学得乖了,仅一天就招了五十几名男子留档编队,算是进展神速。 第二天他把招募劳役的木牍在四面街角钉了好几块,案几置放于南街人来人往喧闹处,而且把酬劳按照朝廷所给的份额大致说了,只一天,不仅招募了六十几名青壮年男子,还有十几名下厨做杂活儿的女姬。 吴厉心中高兴,暗自思忖,劳工所有报酬由王宫大司监姬昏拨给他,完工后的薪酬自然由他说了算。至于完工后到底给这些苦力多少,他掂量着分发便是。 角院是进王宫靠南最偏辟c最小的一处角门小院,它的左边,便是原先三大囿园所处的位置。囿园紧邻一座小山包,小山包之外,便是宫外的王城边界了。 山包下,搭了五个大棚,一个小棚,大棚中间用木板隔离出二十几个大床位,每个床上铺满了厚厚的稻草,稻草上面再用粗麻盖了,每人一床薄被,条件煞是艰苦。 小棚也不算小,里面也用木板隔了十个床位,一样用粗麻裹了稻草,只不过多加了一床稍厚的褥子,再加一个被子,也算能御寒了。 厨房是临时搭建的,一个简易棚子,十名女姬负责一百多人的饭食,浆洗c水源c缝补。吴厉发下话儿来了,如果有做事牢靠c勤快的,以后修建九鼎亭的活儿,可以接着干。 这句话激发了大家的热情,才来的头一天,几座棚子里,收拾得非常整洁干净,劳役们相处也十分和谐,吴厉看着满意,自然也受了姬昏的夸奖。 临近新年,宫中防卫不似往日加强,再因冬至王城宴后,诸国向周王朝称臣,纳岁贡,这不免让宫中禁卫有所松懈了。尽管如此,入宫的劳役都详细记了档,问明来历c身份,而且进宫时,都是赤身被查,没有丝毫危险后才被放进宫来,这一点,吴厉c姬昏都向大总管作了汇报,宫中禁卫统领姬广人也亲自查验了进宫的这百余人,觉得毫无问题才罢手。 “大管事c厉公公!大管事!您等一下儿,等一下儿啊!”壮汉姬毛见吴厉前来查看劳役们休寝的情况,看完后就要走人,他大叫一声,上前拦住了吴厉。 “壮士有何事儿啊?”不知为何,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叫“姬毛”的人,吴厉就有些怕他。 姬毛不仅又黑又胖又高,他两个膀子比吴厉的大腿还粗,说话又不顾轻重,吴厉生怕他乱说一通,传到宫中主子们耳朵里,那可就不好办了。 所以,吴厉很耐心地问姬毛找他有何事。 “来c来c来,大管事,您快来看看,这这,像个啥?”姬毛一把拉住吴厉的胳膊就往大棚里走,壮汉力大无比,与其说吴厉是被他拉进去的,还不如说是被他提进了棚中。 “这被子,您看!”姬毛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床上就是一躺,众人全都大笑了起来。因为那薄薄的一小层棉被,只齐他膝盖上,他的两只大脚丫子,超出了整个床铺一大截。 “这睡不成,俺,俺去找c找大王去!”姬毛一弹身下了床,口中说着去“找大王去”,几个字刚出口,就被吴厉接过话打断了他。 吴厉说:“家就在这镐京附近的,可以回家搬个棉被呀什么的,宫中的主子体恤,能建这么好的棚给大家栖身,已算恩赐了,我们还能多要么?再说了,大王才立国,千头万绪着呢,尔等也将就着呗,如果要回家拿棉被的,今儿个晚膳后一起出宫门,明日晚膳前回来便可。” 吴厉奸滑,生怕姬毛一顿乱说后,众人嚷嚷都要添棉被,那他克扣下来的一百多床棉被的贝币可就泡汤了。这样想着,他赶紧说出了让大伙儿回家去拿棉被的话。 这样一说,姬毛便不再言语了,大伙儿都跟着吴厉,出了王宫大门,约好第二日下午,由小园子从角院小侧门接大家进宫。 角院旁不足五十米处,便是可以出宫的小侧门。虽然是小侧门,却也有五六名甲士轮流站岗守卫。司昭和尤昔聪慧,用一些金币换了长久的方便,只要是大白天,角院里的人要出去买卖小物件,这些甲士是行了方便的,尤其冬至日后,这种方便似乎已得到周武王的默许一样,角院的婢仆,都可以进出自由,除了这几位武姓的主子以外。 这一日司昭从外面回来,又一惊一炸的,大肆宣染了拆迁角院外囿园的消息,还说仅存的猛兽是会遣散的。虽然司昭说的这些话,武矣定将信将疑,但这一晚,她完全没怎么合眼。说也奇怪,这一夜,囿园里没有传出一声兽儿的吼叫声。 自王城宴那夜,武矣定被华贵夫人罚跪于冰雪之中,用冷水泼她,受尽了刑罚和耻辱后,武矣定真的成长了不少。她除了更刻苦习剑外,尤昔姑姑从纣王宫中带出来的几卷粗帛,武矣定也日日翻看。因为尤昔姑姑常常告诉武矣定,这卷厚帛和一捆木牍,是她父王经常阅读的书籍。正因这样,虽然上面有许多文字,武矣定似懂非懂,但只要一有时间,她便会去看这些文字。 武庚禄父出城前的那些话,不仅激发了小王子c小公主们的斗志,尤昔姑姑c尤吉c尤殃都像受到了鼓舞一样,平日一有时间,便在房中读书习字,夜晚刻苦习练武技。 尤昔姑姑告诫武矣定和武庚影,在周王宫中,切不可随意到处乱走,也不要去惹那些王宫中的王子c公主,更不要与贵族家的孩子们有任何瓜葛。因为当下局势中,最容易受伤害的,就是没落国的遗嗣们,如果自己不懂得保护自己,无异于是拿性命开玩笑。 武矣定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尤昔姑姑不知为何,像能看透武矣定的心思一样,坐在正屋中,不停缝补着衣服。今日尤昔姑姑没让大伙儿习练武技,因为司昭一惊一炸的,言明角院外搬进来很多人,尤昔姑姑为人谨慎,让大家关在家中,不能去院子里练剑,生怕有高人识破,徒惹不必要的麻烦。 “虎娃乐子怎么了?干嘛一声不吭呢?莫不是病了吧?”武矣定心里想着,迷迷糊糊又到了天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妙计进囿园 2 午膳过后,小园子等在角院侧门,姬毛一批劳役拿了许多生活物件来了,除了棉被,还有一些修建工地的工具,一些装衣物的木箱。吴厉陪着甲士在侧门,一一检查这些劳役带来的家什,甲士查验了几人后,也变得懒惰了,加上吴厉又担心宫中主子们瞧见,无事倒说出多的事儿来,塞了一些贝钱过去。守门的甲士乐了,逐一放行,姬毛一干人等,鱼贯进了院门,各自奔大棚而去了。 很快又到了晚上,角院外的大棚渐渐安静下来了。尤殃早早做了晚膳,大伙儿吃得高兴,到了晚间武庚影睡下了,对面武木女屋里的灯也熄了。尤殃拿出长戟,擦拭着,武矣定也拿了封喉剑,用粗帛抹着。 “想出去活动活动了?”尤昔姑姑看在眼里,轻声问道。 “嗯。”武矣定眨巴着长睫毛,点点头。 这段时间没去上家学,尤昔姑姑也没去剪武矣定的长睫毛,长了这多么多天,睫毛愈发长了,忽闪忽闪,十分好看。 “走!”尤昔姑姑起身出了门。 尤吉照顾武庚影已睡下了,尤昔三人向后院奔去。后院一片漆黑,空中隐约有月光洒在院中,三个人翻身上了院墙,像一只只鸟儿轻飘飘到了院内。 夜黑风高,神不知鬼不觉,也不开锁门,几人便已到了角院最后的黑院中。 尤昔姑姑照旧拿了一根木枝,也不言语,伸手就是一招,直取武矣定的面门。 武矣定机警,横剑一挡,快如闪电惊雷,她快速荡开尤昔姑姑出其不意的攻势后,随即泰山压顶,封喉剑迎头击下。主仆二人一出手便是狠招,尤昔何等身手,半点不敢懈怠。她腰身一闪,木枝刺过,武矣定的封喉剑落空,手腕已中了一剑,不过,尤昔只点到为止,不用真气,并不追击,又一剑拦腰划过。 好个武矣定,纵身一跃,翻身便连环刺出数十剑。尤昔姑姑心中暗喜,“撩”字诀当头,一一化解了武矣定的剑法。尤殃在一旁看得高兴,也以戟代剑,参与其中。尤昔姑姑边舞边撤,不知何故,已飞上墙头,沉声道,“剑法很有进益,照此苦练本领,必能图大志。”尤昔说完便隐去了身形,离开了。 “珑儿,尤昔姑姑她怎么啦?”尤殃小声道。 “别c吁”武矣定示意尤殃别出声,一剑一剑刺了出去,又与尤殃比试起来了。 尤殃自小随尤服公主嫁与纣王,她年龄小,却乖巧懂事,伶俐好学。东候国尚武,又地处偏远,所以尤吉c尤殃到了纣王宫中,同心团结,武技也十分出众。尤殃看着武矣定长大,对这位小主子,她又是疼爱,又是佩服,二人既是主仆,又是知音。 风声猎猎,转瞬间二人已斗了百十个回合,主仆二人心有灵犀,都没使全力,只在等待时机。 突然,武矣定一个纵身,跃上了墙头,见角院里灯火已灭,四周静寂无声,遂跳下院墙,与尤殃耳语了几句,便往那囿园中奔去了。 暗处,两个黑影隐在黑屋阴影处,观察着角院的一切。 “安候,您看到了吗?这家?”童田与戟安隐在最里间黑屋子里,武矣定翻墙离开后,童田小声说道。 二人屏声静气,就像两个幽灵,纵那尤昔c武矣定再机警,也难察觉有人在窥视她们。这二人俱为轻功高手,站在里间屋子的窗下,一动不动,尤昔三人在外较技,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黑漆漆的屋里,会有人在里面。 “是大王的孩子们。”戟安倒背着手,声音细如蚊蝇,答道。 “昨晚,凶仆和我也去了王宫北面的几家,那里有大王的三个幼子,晚上早早便歇了,也不见有何异常,唯独这家!”童田附在戟安耳边低语。 “是了,就是她们。走,跟去看看。”戟安从后窗只轻身一纵,便出了院门,童田随后跟上,二人一前一后,朝着武矣定去的方向,跟了过去。 “安候啊,你呀,还是性急啊,耐不住啊!”角院房屋顶上,亦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人低语道。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两个人竟然站在屋顶尖角上,一声轻叹,低声自语。这人披散长发,穿着宽袍,赤着大脚,不是别人,正是趁吴厉招募劳役之时,混进宫来的太卜齐襄。他的身旁,站着一个壮汉,这壮汉正是那自称“姬毛”的阴山死士墓邪子。 这二人,尤其是齐襄,谁都没料到,这太卜齐襄,居然也是轻功高手,此时,他与墓邪子一起,站在角院房顶,看了几个时辰,见戟安追去,轻声叹道。 “主子啊!您的江山,要夺回来,就得靠这丫头了。”齐襄与墓邪子飘飘悠悠,鬼魅一般,在囿园大棚外落定后,长声叹道。 “太卜,夜深了,您累了一天了,快去歇息吧。”墓邪子压低声音,对齐襄说道。 “去!山包下埋的,一定不能被任何人发现。记住,坑要挖深,这座山包,周朝不会动它。既然这儿要建九鼎亭,这座山,就动不得了。”齐襄吩咐道。 “属下遵命。”墓邪子一揖,转身便不见了踪影。 “罢c罢c罢,安候啊,希望你别打草惊蛇的好。”齐襄自言自语进了大棚。大棚内鼾声如雷,齐襄摸了摸手中的一个小药瓶,笑了笑,倒头也便睡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仗剑北犀园 1 临近新年,周武王的咳疾愈发严重了。 冬至日后,朝中诸多大事,他都交于太子处理。这一日,太子临朝,钟鸣敲梆后,文武百官跪拜行礼,大司书贾曾疾步上前,向太子禀关于建九鼎亭之事。 “禀太子,日前大王拟于王宫原囿园地,修建九鼎亭一事,前期整饬荒废的园子,招募劳役一百三十五人,搭建木架结构大棚五个,小棚一个,厨棚一个。一百二十五名男役,女姬十人,明日将动工修整荒园。”大司书贾曾一口气禀完,躬身作揖,模样十二分恭谨。这大司书专管王宫内土地划分,殿宇扩建与修葺,他为人谨小慎微,谦逊内敛,深得周武王信任。 “太子,年关将近,一年劳作后,万民要与家人团聚,共度新年。现在这时节,召劳役入宫行苦力之事,付酬劳上,请内政司三思。”召公姬奭上前一步,抱拳和声说道。 “王叔提醒得是。”太子伸手,作扶起之状,让二位起身回话。太子尊重长辈,对召公姬奭的话表示了肯定。 “大司书可有对新招募的劳役报酬,行了文?有记档吗?”太子接着问道。 “禀太子:筹建处商议,写了文案,立了档。劳役报酬为,日食三饱外,一月一结,帛三匹,贝币一串,锄三件。一月中,可有一天请休。”贾曾一揖,朗声禀道。 “年关中,万户团聚,乃举国同庆之时。过去的纣王,正因不体恤百姓,置民于水火,才导致灭国。我大周,万不能做那恶行之事。太子,这些酬劳,需督促内政司据实发放,以安民心。”姜子牙老气横秋上前,双手一揖,肃声道。 “太师所言极是,本太子也正是这个意思,和大家都想到一块儿去了。”太子姬诵听姜子牙拦了话,心中很是不悦,但这姜老儿不仅是祖父的至交,更是母后的父亲当朝的太师,太子违拗不得,只得接过话儿顺势说道。 “太子,君即是君,臣即是臣。老夫乃朝廷之臣,万不可与您一起称谓成‘我们c大家’。老夫无非凑巧,与君想到了一处,实乃老夫之幸。”姜子牙正色又禀道。 姜子牙处处维护太子的尊严,他作为一名权倾朝野的重臣,此时将这个观点宣著于众,堂下百臣莫不敬畏。 太子心中却又不悦,心想:我说什么,你都要指教一番,似我处处不对,你处处有理一般。 太子虽心中这样想着,却不露声色,口中回道;“太师所言有理,姬诵谨记于心。” 临朝听政上,太子悉心听取了各位大臣的奏报:年节城中极贫户的相助,粮食发放,王宫中各宫夫人的节俸,王城以外田产分户,九鼎自牧邑回迁,以防腐锈 太子年少,记忆力好,精力充沛,又有太傅姬旦c太师姜子牙一旁扶持,朝堂上处理政事,有条不紊,事事都安排得妥贴。 太子于前朝处理完政务后,心中高兴,下朝后又去拜见了大王王后,侍候汤药周武王左右。周武王疼爱这个孩子,心中已早就盘定主意,周朝江山的继承人非他莫属了。 太师姜子牙c太傅姬旦忠心辅佐,时近年关,朝中倒也没什么大事发生。 太子姬诵敏而好学,勤奋努力,朝中一切事物,他公正严明,遇不能断的,总是先请教太师姜子牙,太傅姬旦,各项朝事,倒也处理妥当。周武王早已向外宣称,冬至日后,太子带领诸王子亲闻政事,磨砺胆识,践行于民。 王长子姬韩荣c王弟姬邗叔c姬应侯c唐叔虞,都上朝问政,百官莫不敬仰周武王对子女教育的严苛,加之这些王子天份颇高,行事以仁c孝为先,自然受到大家的拥戴。 凤凰台里加了中空设计的火笼,墙面四壁加热,周武王也不去其他嫔妃殿中,一直躺卧于凤凰台,静心休养。 王后邑姜自是悉心调理,煨药喂汤侍候,十分尽心。单羽将消息封锁了,对外只称大王闭门读书,细心研习文王的八卦之法,年关将近,一来祭奠先父,二来承其遗志,尽赤孝之心。 外间,前朝后寝c各司各处虽有疑虑,但每隔天间,周武王又精神抖擞,上朝布置一番,交代一二后,又去了凤凰台,如此这般,外间自也无话可说了。 王后疼爱姬诵,晚膳后催他快回太子府,早些歇息。周武王对修建九鼎亭诸事,对赤贫户救济,作了叮嘱,太子从凤凰台出来时,已至二更天了。 空中飘飘悠悠,又下起了小雪。细丝般的小雨夹着雪花,从空中纷纷扬扬飘落,大红果般的宫灯于各殿宇间点缀,风中摇曳,迷迷蒙蒙十分诗意。洛尤c卫童随侍在侧,太子车驾早已迎了上来,就要往太子府去。 “尔等自回府去,不必侍候左右,本太子累得慌,想独自走一会儿,透透气。”姬诵高声吩咐着,长吸了一口气。他看着远远的囿园方向,若有所思大声道。 “这太子,这个?”卫童一躬腰迟疑着,口中轻轻吐出一个“这”字。 “怎么,本太子要去哪儿,还得请示尔等不成?”姬诵脸色一正,加重了语气问道。 “奴才不敢!”姬诵这句话一出,只吓得卫童c洛尤一帮婢仆跪倒了一大片,口中连呼“不敢”。 “哼,早点回思民台,给本太子准备着热汤,本太子一路走了回来,若无周到仔细,小心脑袋。”太子又故意加重了语气,吩咐道。 “奴才们这c这就回去准备着。”卫童连忙回答,又转脸对一帮婢仆道:“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走c走啊!”卫童恭恭敬敬朝太子一拜,领着一众婢仆匆匆离去了。 太子姬诵遣走众仆后,长长吐了一口气,他伸了伸懒腰,好好地吸了几口冷空气,精神好了许多。 囿园离正元殿还远,太子折身回来穿过北犀园,顺着家学外一条小道,回到休阁,换了一身紧身绛紫短衣,穿了长裤,亦用一块方巾蒙了脸,腰悬宝剑,从休阁中纵身跃下,沿着北犀园后山的小径,直奔囿园。 太子对自己这身打扮,对自己的行动力十分满意。五日之约,太子准时去了囿园,那天夜里,那儿除了小老虎乐子,狮子c狗熊c豹子c貂儿乖乖地待在那儿,太子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以后的几天,太子每晚二更也偷偷去囿园,可就是不见“黑影”。 太子心中十分不解,病了?走了?还是 再后来,太子日日听政,便少去了囿园。五日之约c雪莲药之事,也渐渐淡了下来。今日朝会上,大司书贾曾提及囿园荒芜之地整理之事,又勾起太子多日情愫,朝中诸多事情俱已安排妥当,这夜深人静之时,太子轻装简行,往囿园而去了。 由于修茸整理计划中,原来四大块囿园那边,早已没了原来的模样。五个工棚占据了原先空旷的场所,囿园很多地方堆满了条石c土堆c粗木。工棚顶上的高角,挑着四五盏宫灯,模模糊糊能见着整个囿园大致情景。 太子高一脚低一脚,看了个究竟后,又猫着腰去养虎娃乐子的那个小囿园。 朝廷的修建整理计划,绝非司昭姑姑所说,会将这个小小的囿园迁走。大王c王后c各宫的娘娘们都喜欢凶虫猛兽,王宫内仅存的一个囿园,不是迁走,而是将其修建得更规范,维护得更好。 太子一番查看后,他专拣树木掩影的地方,蹑手蹑脚,往虎娃乐子所处的小囿园而去。 武矣定从角院出来,手握封喉宝剑,双臂平展,轻如飘絮。如出笼的小鸟,她脚尖轻点,很快躲过守宫卫士,到了囿园边第一棵大树下。 “糟了,这身打扮!”隐隐有亮光投射过来,武矣定心中一凛,暗自叫糟。因为走得匆忙,并没换衣服。 武矣定立于黑暗之中,四顾无人,将头发散开,用手抹平,遂一把拢起,扎在头顶,挽成了一个髻。这样扎头发,虽不如在家侍弄的妥当,但高髻已彻底改换了她的小女儿状。弄完头发,武矣定看了看身上粉白的棉袄,干脆,武矣定解开扣子,脱下棉袄,将棉袄翻了过来,哈哈,这棉袄里子纯黑,这一下,可帮了大忙了。上衣穿妥当了,裤子有花边,黑夜中瞧不太清楚,武矣定也只好作罢。 经此一番折腾,武矣定高挑修长的个子,纤细的腰身,乍一看,男女难辨了。 武矣定将衣服整理妥当后,猫着腰,提了宝剑,向虎窝走去。 五个大棚尖角顶上虽挂着几盏宫灯,毕竟离小囿园十分远,光线射不到这里来。角院远处也有迷离的宫灯,隐隐约约有光,也照不见这块地方,所以小囿园显得有些黑。依着天上的月光,熟悉了暗夜,才能勉强辨出方向。 武矣定虽轻车熟路,但她担心遇着巡夜的甲士,或者劳役夜间起床入厕小解,所以她跃过栅栏,躬着腰,一边退,一边摸索着往虎娃窝里移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仗剑北犀园 2 戟安与童田跟到了这里,已然明白了使剑的女孩是要去囿园看兽儿,见她又是换衣,又是拿手巾蒙脸,又是扎头发,无非是一些小孩子的把戏,便与童田折回大棚,歇息去了。 太子姬诵纵身一跃,也进了小囿园栅栏里。 只能凭着记忆,一边摸索,一边向虎窝靠近。太子和武矣定均是习武高手,自然轻如灵猫,丝毫没有声响。武矣定一边摸索着一边往虎窝里靠,就在这时,猛地一下,屁股被什么撞着了,武矣定大惊,就要扭身跃开,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了武矣定的嘴巴。 “别作声,囿园四周都有劳役在熟睡,你若声张,招来甲士,可就大祸临头了。”那人在武矣定耳边低语,双手却已牢牢控制住了武矣定。 武矣定来不及脱身,猛然间被逮住,心有不甘,试了好几次,打算挣脱控制,谁知这黑影早有防备,一边架着武矣定后退,一边挟制住她,不给她任何机会脱身。 这挟制住武矣定之人,正是太子姬诵。 姬诵从休阁往囿园而来时,便设想了种种会遇到“黑影”的情况。因前两次均让“黑影”逃脱了,太子心中很是不甘,这次他有备而来,所以他一触碰到武矣定,便当场制住了她。 “阁下勿要挣扎,五日之约,你失信于我,欠我一次比剑,今日乖乖随我去个僻静场所,一较高下,如何?”太子姬诵挟住武矣定,出了栅栏,压低声音道。 出了囿园,沿小道,太子双手缚住武矣定便往北犀园疾奔。太子虽是商量的语气,却自顾自的,往北犀园连接囿园的小山奔出去了好远。 “好啦!此处已是后山,你在这里即使大叫,也不会有人听见,你可以说话了。”到了后山小道,太子姬诵松开捂武矣定嘴巴的手,大声说道。 姬诵没有放松警惕,左手紧紧捏住武矣定的左臂,右手捏住她的右臂,让武矣定没办法逃走。 这条背山小径几乎无人行走,人迹罕至,偏远冷清,确实如太子所说,即使大叫,只怕也无人听见。 “你先放开我!”武矣定被太子姬诵这样半搂着,十分不适,她的脸烧得发烫,只得低语道。 “你说什么?本我c我没听见!”太子姬诵见“黑影”声音如此之小,故意调侃,说道。 “你先放开我。”武矣定又说了一遍。 正在此时,一阵风吹来,太子又闻到了雪莲花的清香。这股香味儿,源源不断从武矣定的发丝,小袄里若有若无散发出来,沁人心脾,而且还那么熟悉。 太子不仅没有放手,双手更用力了,黑暗中,他看不清武矣定脸上的表情,武矣定也看不清太子的脸。两个人就这样近距离拥着,武矣定吹气若兰,又有雪莲清香,一时间太子竟有些心跳加速。 “告诉我,你是谁?”太子的嘴巴几乎贴到了武矣定的耳朵上,他低声问道。 “你c你c你先放开我。”武矣定拼尽全力扭动身体,不料太子力气很大,又有防备,始终不能挣脱他的控制。 “马上到了,阁下不必紧张,我看你剑不离身,必是使剑行家,也是爱剑之人,你我何不以剑相问相交,做个朋友如何?”太子见武矣定执意挣脱他的束缚,温声相劝,说道。 这样,二人一路说着话儿,不一会儿便到了太子休阁下面。 武矣定不再挣扎,她的脑海里急速转动着,思考如何等待到了时机,便快速逃走。 “阁下轻功了得,想必这一道高坎,实不在你话下。但王宫之中,戒备森严,你若此时逃走,我一声呼叫,阁下岂非成刺客了?走,咱们上去!”太子姬诵似能看透武矣定的心思,说出这番话后,搂住武矣定,气沉丹田,双臂发力,二人同时蹲下,猛地一跃。 武矣定见事已至此,也施出内力,随姬诵一道,上了休阁。 一番折腾后,空中的雪粒越下武大,这二人俱蒙着面,彼此见不着对方真面目,亦不知对方是谁。上了休阁后,太子轻车熟路,七弯八拐,到了休阁后一块十分平整的场院,想必这里应该是太子平日学习功课之余,习武之地了。 王宫内,主子学习c休寝之地,即使无人,到了夜晚,婢仆们也会将殿宇四角的灯点燃。太子舍学虽已与家学一同散学,但太子为君c为主,所以休阁c场院c舍学内,有十数盏灯都亮着,以示主人至高无上的地位与威严。 虽有灯亮着,但太子舍学阔大高远,又加之风雪飘飘,隆冬寒夜,这少许的灯光,勉强能让人识见路,辨出道路的大致轮廓。 “阁下不愿道出真姓名,倒也无妨,今日你我比剑,无需顾忌什么,亮出真本领即可。”到了练武场地,太子双手松开,猛地送出武矣定,一个旋身,人已飘至一丈开外,太子双手一揖,大声说道。 “好!比就比!”武矣定一声娇喝,长剑已经刺到。 有了前两次比剑的经验,姬诵十分谨慎。他见武矣定飘身而至,快剑刺到,早有防备,断魂宝剑已然出鞘,顺势一拖,纵身避过,两剑相碰,二人虎口均是一麻。 “好!好剑法!”太子低声喝道。 太子一剑拖开武矣定的封喉剑后,长剑反刺,一招仙人指路,击向武矣定后背空隙处。这一招看似平平,太子却使出了八成功力,他想知道,这神秘黑影,究竟拿什么来化解他的凌厉招数。武矣定一招走虚,后背似长了眼睛一般,早已翻身跃起,太子的这一剑已然落空,而封喉剑快如灵蛇,直指太子面门,追了过来。 “好厉害的剑法!”太子心中暗暗吃惊,一招“推门望月”,宝剑往上一撩,“叮”地一声响,两剑刚猛相碰,暗夜中碰出火花。两柄剑俱为罕世宝剑,这一击,宝剑没有受损,两个少年,均被震得倒退了几步。 “好!”太子又是一声喝彩。 断魂宝剑更不相让,连环二十四式,招招都是狠招。武矣定全神贯注,封喉宝剑如蛟龙出海c长虹贯日,风雪中,破空之声呜咽,光影游走若万道彩虹击碎一般,发出点点金光。这两名少年,只瞬间,见招拆招,已斗了几百回合不止,二人都是龙精虎猛的年龄,且爱武习武,乃剑技高手,如此这般打斗较技,几百回合后仍不相上下。武矣定虽小太子一岁余,却天生神力,又手握东侯至宝,封喉宝剑名不虚传,利器在手,剑技又精湛,她心中沉稳,天生异禀,一柄宝剑在她手中自如翻飞,加之力道强劲,令对方压力重重,不敢有丝毫怠慢。 太子姬诵的宝剑更是西歧名剑“断魂”,为姜子牙所赠,有断发之利,有精刚之韧。太子也自幼习剑,并拜国师休乙为师,孤山一练就是六年,实乃文武双全之俊才。这二人此时比剑,不受外界干扰,全神贯注,只斗得二人汗流如注,精神焕发。 “咳咳c咳咳咳咳。”风雪中,冷风一吹,武矣定一连发出好几声咳嗽。 “停c停停!”太子听见咳嗽声,倒跃一丈开外,收了宝剑,轻声道。 听闻咳嗽之声,又嗅得雪莲清香,武矣定随意上挽的发髻也已散乱,披散下来,仙女一般。太子本就仁德,一听这咳嗽之声,马上叫停。太子叫停之时,剑已向右划过,当即收起,武矣定恰好一招击出,收之不及,眼看宝剑就要刺中太子,武矣定活生生将剑扭到一边,一个翻身,人已在太子左侧摔倒。 “阁下这?你c你?”太子见对方摔倒,连忙去扶,却见她双眸如星辰闪动,小缕发丝垂于面门,蒙面围巾也已落下,只遮住了鼻梁下的小半个脸儿,啊!这c这不是个女孩又是谁?太子心惊,一连说了几个“你”字,便默默注视着武矣定,不再言语了。 “阁下今日可称心了,你赢了。”武矣定一边咳嗽,一边弱声幽幽地道。 武矣定见太子如此盯住自己,脸儿火烧火烧的,烫得厉害。武矣定也看清了,对方有一双多么明亮的大眼睛啊,眼前这个谦和儒雅的男子,高过自己一个头不止,虽蒙了面,却不失英武。武矣定被眼前这个男子双手这么扶着,又是温暖又是害羞,只得低语说:阁下赢了。 “你,你?”太子姬诵本想说“你是个女孩么”,但又觉不妥,几个你字后,和声道,“阁下原是病了,我今日哪里是胜了?阁下的剑术出神入化,本c本来我就佩服得紧。”姬诵正准备脱口而出“本太子”,幸好反应及时,才说成“本来我”几个字。 太子说完话,双手仍扶着武矣定,武矣定轻轻动了动双臂,太子才觉不妥,赶紧放下双手,口中低声说:“这儿冷,今日又出了这么多汗,快,我送阁下回去吧!” 姬诵说完,便在前面引路,仍是从原路返回。路上,太子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这王宫守卫并不好当,设若今日我二人是刺客,夜半三更的,岂不杀光了北犀园内所有人,也无人可知么?太子这样说的意思,既不表明自己是守卫,亦不说明自己是谁,只引得武矣定抿嘴笑了好几次。 “好了,前面我便到了,阁下不必送了。”武矣定与太子到了囿园外,武矣定低声说道。 “你c你?”太子一连又几个“你”字后,本想问问武矣定是不是个女孩,住在哪儿,思虑后又觉十分不妥,便道,“阁下剑技,实在佩服得紧,每三日或五日,来这后山习剑,这里的守卫我熟,不打紧的,可好吗?” 武矣定只是听着,脸儿发烧得厉害,低着头,自顾自地走路,并不答话。 太子说了一阵,还想说什么,武矣定只看了他一眼,神情虽有些不舍,脚下却走出去很远很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暖春依凤殿 1 “王儿,你的稷安台可还暖和么?”夭玉凤眼中满含怜爱,问道。 王长子姬韩荣与母妃夭玉凤一同午膳,依凤殿中空取暖的温度熏蒸着百花秘香,令殿内春日般香氛绕绕,当真不一样的奢华享受。 夭玉凤露出少有的慈爱笑容和声道:“最近听政,可还习惯?”夭玉凤不动声色,闲话家常一样,一边为姬韩荣舀汤,一边问道。 “母妃好自珍重,切不可为儿臣过度操劳。孩儿一切都好,稷安台一切都好,谢谢母妃,也感谢王舅。”姬韩荣平日虽对太子不敬,一副尾大不掉的样子,到了依凤殿,在端姬面前,却恭顺无比,他起身作揖,回答夭玉凤。 依凤殿的前殿c后寝c偏殿,每一个房间,都十分暖和。 夭玉凤的母家南权夭族,有一个叫夭泥巧的匠人,四五十岁年纪,精通架梁c造灶c通风之术。镐京到了冬天,奇冷而时长。王宫才建成时,夭泥巧被请进宫中,专门为凤凰台c思民台c稷安台c正元大殿c依凤殿c蝶曦殿,进行中空取暖设施的建造。 据夭泥巧所言,中空之术虽难,只是一时一刻人力物力巧而为之即可,重要的是建造好后,长期取暖,所费劳力炭木之资,是一门长期耗资之费,实乃真正的奢侈享用。 周武王多年患咳疾,邑姜想用中空造樑技术,让凤凰台温暖些,但因耗资巨大,本已放弃,夭玉凤却从南权中拨得大量物资,以资宫中修建之用。她乖巧圆滑,表明是要为大王c王后身体康泰计,为太子永享福禄计,这取暖构造,所以只建了几处要紧的殿宇。后宫其余妃嫔,也都免去了。 “王儿坐下回话。来,这是羊羔羹,趁热吃些。”夭玉凤命姬韩荣坐下后,又亲自为他夹菜,盛汤,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母妃,您也多吃点儿。”姬韩荣也为端姬舀了一勺汤,加到她碗里。 “母妃c母妃您偏心,母妃不疼蕊朵儿。”此时蕊朵公主也在一旁,与大王兄母妃一起午膳,见端姬为姬韩荣又是舀汤又是夹菜,嘟着嘴巴,娇声说道。 “蕊朵是母妃的心肝,怎会不疼你呢?小家伙。”端姬用葱尖一样的手指点了点蕊朵公主的鼻子,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顺势给她也夹了一块甜糕,小小年纪的蕊朵,也就开心起来了。 “王儿,听政理事,在朝中,要警醒些,处处小心,没事儿多问问你母舅,还有大司政熬迂,大宗伯鲜于坤,这些人,你得多亲近他们些,有不明白的,一定要多多请教。”端姬正色叮嘱姬韩荣。 “母妃放心,太子听政,很多事太师c太傅拿了主意,太子他”姬韩荣说话时,见端姬眉头紧锁,便停了下来。 “继续说!”端姬见姬韩荣停下不说了,加重语气,低声道。 “母妃,我c我”姬韩荣知道,他的母妃一向不喜欢听到‘太子’这个字眼,所以,他嗫嚅着,只叫了一声母妃,便不再说话了。 “唉,不怪你,不怪你。”端姬见自己的儿子默不作声,心中一疼,自言自语道。 “母妃请放心,孩儿,孩儿一定努力,一定不让您为孩儿操劳。”姬韩荣突地站起来上前,双膝一跪,说道。 “好孩子,母妃放心,母妃放心!”端姬语重心长,扶起姬韩荣,眼中隐隐有泪光。她让姬韩荣坐下后,又说,“午膳后,去给父王请安,去一趟凤凰台。以后例休,须得谨记才是。你父王身体抱恙,做儿子的,应该多去问候才是。” “母妃放心,孩儿一会儿便去。”姬韩荣中气十足,年轻英俊,他一边答话,一边喝完碗里的汤,又把端姬夹给他的菜全吃完后,才离去。 端姬送姬韩荣至门口,她扶着门柱,看着儿子英气勃勃,一副快乐c心无城府的模样,思绪万千,叹了口气。 “你们两个都出来吧。”端姬朝偏厅后唤了一声。她话音刚落,随即从偏厅走出两个人,这二人正是夭申候c由丁。他们轻手轻脚走出来后,不由自主地向门外望了望。 “你们都听到了吗?”端姬并不正眼看这二位,走到主座那儿坐下,沉声问道。 “来,公主,外面的小兔子又在讲故事啦,走喽!”小婢女翠玲儿招呼着公主,一只小兔子活蹦乱跳地向前跑着,蕊朵一下子跟了过去。春贵儿遣散众仆,此时殿中,只剩下夭申候c由丁c端姬三人。 “娘娘,如今朝堂上,姜老儿一手遮天,把持朝政,表面上是太子听政,实地里却是这个可恨的姜子牙,还有那个姬旦在做主。”夭申候沉声道。 “大王怎么样了?”端姬似并没在意她弟弟夭申候的话,却盯着由丁,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暖春依凤殿 2 “禀娘娘,大王是真病了,而且”由丁四下看了一眼,将嘴贴到端姬耳边,低语着,“好像已十分危险了。” “啊?”端姬一听这话,浑身一紧,口中小声“啊”了一下,脸都白了。 “何以见得?由丁,你细细道来!尽管说,详细些。”端姬心情复杂,招呼由丁,让他靠近自己,急速而低沉地说道。 “娘娘,我们安插在凤凰台的眼线鱼儿c敏儿,她们进不了王后的内寝,但单羽姑姑每次出来倒药渣后,她们留了个心眼儿。娘娘您看!”由丁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小包药渣。 “这里面有治疗咳嗽,上好的陈皮c胡梨核c老姜c百合,闻着有冰糖味儿,娘娘,您看这是什么?”由丁一边引导端姬翻看药渣,一边解说着,后来拨开药渣,拿起一块很硬的东西,给王贵夫人看。 “罂果。”由丁肯定地说。 “啊?”王贵夫人口中轻呼,伸手接过这颗小小的c硬硬的药籽。 “这种果籽,来自云c缅,生长在极热之地,吃了它,可以减轻痛苦,病情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这种药。它麻醉了全身各处,让人感觉不到疼。”由丁像个老中医,一边解说,一边屏住呼吸,观察王贵夫人的反应。 “罂果?不是天子c王族之家,哪里能得到此物?”夭申候在一旁,也低声说道。 “邑姜如此精明,她c她会不知道此药的厉害?”端姬似在问旁人,又像在自言自语。 空旷的大殿中,一阵可怕的沉默。 “她会不知道此药的利害吗?为何没有一点儿动静,难不成?”端姬一边盯着手中的黑色药物,一边深锁眉头,自言自语。 “娘娘,王后那边,莫不是要行动了?”夭申候压低声音,近似耳语地道,“看来大王的病已经十分危险了,就目前的情形,他们是要把王位硬传给姬诵了。”由 “是啊!大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却还对外宣称‘以孝谋国’,真是可笑啊!打着祭祀先王的招牌,不让任何人接近大王,这件事,需得好好儿地谋划一番了。”王贵夫人声音更加低沉,一字一顿说着话,仿佛一个谋计,已在心中酿成了。 “你们下去吧!都给我盯紧点儿,我也乏了,今日暂且到此,其余诸事,容后再议!”端姬遣散了夭申候和由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晌不动也不言语。 “娘娘c娘娘!”春贵儿轻手轻脚走到端姬身边,用又细又轻的声音呼唤着,生怕一不小心,声音刺疼了主子一样。 “娘娘,奴才给您按按。”春贵儿见夭玉凤不做声,一双手搭在端姬肩上,习惯性为她按摩着。端姬既不答话,也不拒绝,闭着眼睛,长长地吐了口气。 “娘娘,再过一会儿,蝶曦殿c翠玉殿,各宫c各阁的夫人们,都该来给您请安了。”春贵儿温言细语,提醒着夭玉凤。 “吩咐下去,小厨备点甜点c果子,库房里新岁预备的果仁,每一样备一份,殿里要暖和些。下去叮嘱婢子们,做事利落些,去吧!”夭玉凤始终闭着眼睛,对春贵儿说道。 “奴才这就去。”春贵儿领命后,躬身离去了。 夭玉凤心情很复杂,内心的不满c权欲c好胜,令她郁结难解。最令她心酸的是,周武王自冬至日后,竟没跨过她门槛一步。 夭玉凤没有办法安慰自己这颗伤痕累累的心,自己离后位半步之遥,却在大王的心里,去了十万八千里不止。 “他病了,在凤凰台养病,本也无可厚非,但隔三岔五还能上朝去,难道他c他真病了吗?他出了凤凰台后那么有精神,上朝布置各项朝务,有条不紊,他是真的病了,还是暗自在筹备着什么呢?除了进凤凰台的门,便是正元大殿,正元大殿诸事妥当了,又回凤凰台,在大王心中,这王庭后宫,只剩邑姜一人了。还好自己有眼线,知道他病了,但他却对外宣称,新岁祭祀先王,以彰诚孝。他骗任何人都可以,连我也骗,这不明摆着不把我当自己人吗?”夭玉凤想到这儿,一阵伤心后,又想到了另一件更让她痛不欲生的事:太子听政,让太子带着众王子理政,这不明摆着已把江山传给了那个黄口小儿吗? “不,不能坐以待毙。”夭玉凤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病了,很好!很好!” 夭玉凤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他们不给我夭玉凤机会,我便不给他们机会。” 夭玉凤这样想着,心情又好了许多。刚刚还姑念着与周武王的夫妻情分,怨责他病了也不告诉自己,此时经过一番心理斗争后,她终于明白,周武王的大病,或许给了她,给了南权,给了夭族,给了王长子姬韩荣一个最好的时机。 夭玉凤突然感觉自己扔掉了所有的枷锁,一个全新的方案,已在大脑中形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桂花蜜诡计 1 大周朝立国伊始,周武王便颁诏天下,新岁定为十一月三十日,较殷商贺新岁足足提前了一个月。 镐京进入阴历十一月,飞雪漫天,冰冻酷寒,大地一片银装。王城宴过后,转眼又过去了数十日,屈指算来,再过些时日,便是新岁了。 因周武王的咳疾严重了,王后形影不离地照顾,于是对外宣称大王于凤凰台藏书轩内祭祀文王,诚孝谋国,作为王后,需日日随侍在侧,于是把后宫诸事,托付给王贵夫人打理了。 午膳后,王贵夫人一阵强烈心理斗争,遂命春贵儿知会后宫各殿各阁,今儿个,邀众嫔妃带王子公主聚于依凤殿,提前贺新岁,颁红岁包。 夭玉凤谋计在心,差人布置,让管事公公春贵儿通知各处去了。 周武王虽盛宠王后邑姜,但作为天子,按规制,后宫须一后c三夫人c九嫔c七十二世妇。周武王在王后的辅佐下,充实了后宫,添了子嗣。尽管如此,周武王的后嗣远不如文王,除了七个大女儿已远嫁外族,其余王子公主皆年幼,最年长的王长子姬韩荣也不过十岁。其余的,包括太子,年龄都偏小。宫中的公主也不多,弯弯公主为王后的嫡公主,才十二三岁,稍大点儿的,便是蝶曦殿华贵夫人的女儿樱儿公主,也仅仅十六岁余。其余诸王子c公主,均年幼稚弱,养在宫中,悉心教养,加起来不足十五人。 依凤殿的管事公公春贵儿在候府时,便跟着夭玉凤。春贵儿是先天阳物萎缩,系夭族人,奴籍。他玲珑乖巧,又讲得一些好笑话儿,夭玉凤在娘家时,他是幼奴,比大千金小四五岁,一直勤快伺候,夭族族长见他事事处处周到,后遣其随夭玉凤嫁到了候府伺候。周武王夺得王权后,春贵儿理所当然进宫成了依凤殿头号红人。 春贵儿这么多年一直伺候在端姬身侧,自然知道她的脾气禀性,好恶和偏私。 这日下午,春贵儿布置下去,大殿被中空的柴火烘得暖暖的,壁挂上全换成了一律橙金颜色的帷幔c布帘,地板擦拭得透亮透亮,能照见人影儿,座椅案几模仿王后寝宫里的摆放,最上方留了两个主座,依次往下,布置得十分有序。 夭玉凤小睡了半个时辰后,起床梳洗装扮着。她端详镜中的自己,四十岁不到的年纪,依然风华灼灼。她长得美,一双凤眼妩媚多情,小巧的鼻梁挺直修长,将秀气的脸颊一分为二,薄而轮廓分明的艳唇,还未说话嘴角轻轻向上翘起,露出月牙的唇形,分外娇羞。乌黑的秀发锦缎般发亮,皮肤嫩白的透明,没有一点瑕疵,光可鉴人。 竖子枣青c枣红二位姑娘心灵手巧,她们明白主子的心思,今儿在依凤殿贺新岁,王贵夫人的装扮当然不必忌惮什么。琉璃碎金凤钗原本是夭南主预备为女儿当王后打造的纯金凤钗,一直压在手饰箱中,预计当了王后,便把一颗玉雪圆润的珍珠嵌进凤凰嘴里去,可不料,夭玉凤没能如愿,这两枝金钗便一直没衔珍珠,更没拿出来戴着。 “娘娘,凭她什么人,也难有咱娘娘的风彩,您这倾城之貌,谁都别想超越。您今个儿这样一梳妆,简直比那才入宫的小主子还年轻美貌呢。”枣青帮端姬梳好头发,看着铜镜里的王贵夫人,谄媚地说道。 “对呀,娘娘这容颜,就是仙女下凡也害臊了不是,简直呀,就是母仪天下的风范。”枣红也在一旁附和着。 “瞧你们这贫嘴!”端姬微微一笑,虽嗔了两个竖子一句,内心的欢喜,早已写在脸上了。 “来,用这枝金簪。”端姬将口中没含珍珠的凤凰金簪递给枣青。 “呀,好美的金钗呀!”枣红夸张地说道。 “当然,这是西歧最好的金匠,花了一年功夫,做成的一对‘比翼双飞凤头钗’,今儿个,戴上它,试试。”端姬胸有成竹充满自信,说道。 人靠衣妆马靠鞍,端姬头戴金钗,身着嬾黄小袄褂,外罩一件暗红卡腰长袍,衬得整个人个子高挑,肤色如雪,眉目流转,顾盼生姿,也真正是一个标准的美人。 “娘娘,禀娘娘,蝶曦殿c翠玉阁c雍华殿里的夫人们,已过了长廊了。”春贵儿站在王贵夫人寝殿外,高声禀道。 “好!有请,有请,快快有请。”端姬喜笑颜开,快步到了大殿前厅。 “姐姐,好姐姐,恁地这般客气,拜见姐姐。”华贵夫人还没进屋,便已在门外高声叫道。 “快c快给王贵娘娘拜年。”丘姬拉着樱儿公主,喜形于色地道。 “娘娘新年万安,樱儿给您拜年了。祈愿娘娘容颜不老c身体康泰c心想事成!”樱儿公主跪地便拜,口齿伶俐,叩头揖首,惹得端姬心下大快,顺手便是一个红布包裹着的精致岁包给了樱儿公主。 “谢娘娘!”樱儿公主也自欢喜,接过红岁包,又拜了两拜。 “蕊朵也要,蕊朵也要红岁包。”这时,蕊朵公主从偏殿出来,见此情景,娇滴滴地大声叫道。 “当然有蕊朵的,来c来c来,这是给你的。”华贵夫人早有准备,一面让寺人良呈上手里的托盘,一边顺手拿出一个大红布包。托盘上一件小袄,做得异常精致,还堆放了些玉器发钗之类,这是华贵夫人专门送给依凤殿的新岁贺礼。 “哟c哟,红岁包,包红岁,过一年,长大了,爹娘疼,师氏教,诗书礼,学会了,长大长大不怕了!”蕊朵公主拿了红岁包,高兴万分,口中念着顺口溜,又牵了樱儿公主的手,往廊檐下玩去了。 华贵夫人呈上新年贺礼后,又命众奴仆c寺人c竖子,恭恭敬敬礼拜三揖,拜完后,得了赏赐,只留欣儿一人侍候,其余婢仆回去了。 子夫人晏琼枝亦紧随后到。 子夫人晏琼枝乃周武王带兵攻打密须族时,一个很小部落酋长之女。族被灭后,酋长死去,小女儿晏琼枝无处可去,便随周武王回到了西歧。晏琼枝少言寡语,心地仁厚,又会吹胡曲,邑姜仁慈,将她收入后宫。晏琼枝虽无任何背景,为人正直不阿,最不喜谄媚奉承,她生了一儿一女,儿子为姬应侯,一个幼女,才三四岁,唤玉儿,周武王建玉诺宫,便是以公主命名而来。 晏琼枝依礼拜见了王贵夫人,玉儿公主领了红岁包后,子夫人便遣走了婢仆,亦只留桐实竖子随身侍候着。 子夫人虽位居几位夫人之列,却并没带任何礼物到依风殿,晏琼枝落落大方,少言少语,落座于第四把椅子,毫不神慌,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王贵夫人对子夫人的习性早有了解,也不见怪,依旧满脸笑意盈然,依序接受了翠玉殿里容嫔带着六王子姬贝儿c幽兰殿里兰嫔带着八公主小雅c摘月殿里的慧嫔带着十公主宝珠,闲雅阁c斯景阁c芳远阁,几乎所有各宫各殿的娘娘c夫人c妃嫔,均前来拜贺新岁。 王贵夫人端姬始终笑意盈盈,温和娴静,她一边接受各宫妃嫔的拜贺,一边发着红岁包,顿时,依凤殿热闹异常,欢声笑语,一派庆贺新岁的喜庆气象。 凤凰台里,却异常安静。 为了让周武王安心养病,邑姜把她与大王的榻寝移至凤凰台最僻静,最里间的藏书轩。那里通风好,光线好,最最重要的是,周武王频繁的咳嗽,关上十二道门后,外面听不见一丝声响。 “禀王后,邑相姑姑求见。”凤凰台管事公公德福于门边温声禀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桂花蜜诡计 2 自周武王病情加重后,所有的姑姑中,只有单羽可自由进出藏书轩,其余寺人c竖子,无论何事,均在门外禀报。 “让她在前书房等候。”王后轻声发话。她刚刚给周武王喂了药,周武王服药后,百合子有镇咳安神之效,不一会儿,便昏昏睡去了,邑姜扶他慢慢躺下后,轻手轻脚走了出来。 “拜见王后!”邑相一见王后邑姜,疾步上前,俯首便拜。 “起来,快c快起来!”王后邑姜双手扶起邑相,满脸倦容,温声道。 就在王后扶起邑相的一刹那,她头一晕,浑身一抖,差点儿摔倒。 “王后,您怎么啦?”邑相双手扶住邑姜,急促而关切地问。 “不碍事,不碍事,坐,坐坐!”邑姜牵住邑相的手,二人一同坐下。单羽早已端来热茶,并立于邑姜后背,帮她按头部的太阳穴。 “单羽姑姑也去歇息吧,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入前书房。”邑姜摆了摆手,示意单羽退下,并吩咐下去,不允许任何人前来打扰。 “喏。”单羽躬身退去,关了书房的门。 “王后,王贵夫人召集了所有后宫的娘娘们,提前在依凤殿贺新岁,按理,她越制了。”邑相低声说道。 “她可以这么做,本宫已让她负责后宫诸事,她发一发岁包,没什么大碍。”邑姜听得认真,回答道。 “只是,臣下总感觉蹊跷,但又说不出有哪儿不对。王后,大王的病情,可有传出去?”邑相机警地问道。 “外间的疑虑应有消减,太医姬子还是姬家人,十分可靠。但,凤凰台人多,人心难测,依凤殿广布耳目,或有泄露也未可知。”邑姜一边思索一边说。 王后邑姜乃姜子牙的女儿,其智慧c胆识c谋略,自然一等一,她不仅是周王朝的王后,而且是周武王十大能臣之一。她与俚人署首领邑相如亲姐妹一般,遇事总能有共识,心有默契,她知道,一旦邑相感觉到哪儿有问道,哪里便一定是有问题的。所以,王后邑姜才一边思索一边想问题一边说话。 “王后还是早作提防,万一夭姬弄出个什么花样,这c这大王的病情一旦泄露,不仅外族要趁势入侵,遗商还有势力,臣担心啊!”邑相声音低沉,她和王后头挨头,近乎自语,邑姜听得一清二楚。 “妹妹但说无妨!”邑姜看了邑相一眼,轻声说。 “臣担心太子!”邑相直截了当,说出了她的忧虑。 “是的。妹妹所言甚是!告诉大都令,新岁临近,愈发要盯紧外界一切活动,尤其是这后宫。妹妹,大王病重,外间一切全托付于你夫妻二人了。”邑姜一边说话,一边起身要拜邑相。 邑相当即拦住邑姜,正色道:“大王c王后乃我夫妻二人再造父母,恩重如山,外间之事,王后且放心,定不让偏狭小鬼得逞了去。王后也自保重!”邑相说完,躬身而退,经过四道回廊,十几扇门,才出了凤凰台。 周武王咳疾一日重似一日,凤凰台便成了王后邑姜理政之所。 周武王身侧四大护卫一直不离前书房半步:雷洪c雷武c雷战c雷咻。这四人的首领,也是虎贲军首领,系大周第一名将c第一勇士姬雷子。 姬雷子与周武王是堂兄弟,自幼生得身高丈余,力大无穷,专好习武,无论过去带兵打仗,还是现在忠守御前,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 牧邑之战后,周武王封他为柱国候,享一等公爵,他手下四员武士,也是一等一高手,均受周武王厚恩。周武王病重后,姬雷子将凤凰台增甲士百人,勇兵三百,正元殿外虎贲千人,甲士三千。姬雷子对外宣称,新岁将近,一来,防遗商刺客潜入王宫行刺,二为演练军务,磨砺甲士c虎贲c勇兵临时作战的能力。 邑相走后,王后邑姜陷入了沉思。 邑相最后几个字,令王后不寒而栗。荡山狩猎,利用猛兽谋刺太子一事,邑千里的描述尤在眼前。 “莫非?”聪慧的邑姜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对单羽招了招手,俯到耳边,交待着。 依凤殿的晚膳比平日早了一个时辰不止。 “呀,这么香!”樱儿公主与华贵夫人坐在一处,传菜的婢仆川流不息。薏糕c烧猪朵c岁糕花c溜马尾c团子结c脆甜筒 一时间,各种菜肴的香味弥漫整个大殿,樱儿公主大声嚷嚷着‘真香’。众王子下午听政,由太子率众王子c重臣一起在正元大殿后的御厨斋进晚膳,所以,今日依凤殿相聚贺新岁,除了最小的六王子姬贝儿外,全都是公主c夫人们。 “哎呀!姐姐真是费心了,我们呀,是有口福了!”玉阁里才入宫的都司马之女张良可夸张地大声说道。她的父亲是朝中都司马张田汉,张田汉乃夭申候提拔起来的心腹,张良可的入宫,也托了端姬的福,所以,她一向谄媚端姬,故而高声夸赞。 “那是!偌大后宫,又有谁,还能比端娘娘想得周全?”闲雅阁的李巧儿附和着。李巧儿的父亲,正是大司书李不同。 “你这是什么蠢话?”慧嫔接过话说道,“后宫里,王后邑姜姐姐,有哪一样没想着咱们。妹妹说话,可得想着些,别说岔了不是?”慧嫔的宝珠公主一向与弯弯公主要好,王后邑姜待她们母女不薄,所以慧嫔才言急出口。 “大家今日前来,是我依凤殿的福气,别尽顾着耍贫嘴,快快趁热吃些。”王贵夫人一反往日在这些妃嫔面前的虎威作派,和颜悦色,让大家尽兴用晚膳。 “今日这番热闹,姐妹中只少了王后,倒也是遗憾呢。”华贵夫人一边敬酒一边大声说道。 “对呀,王后姐姐这段时间很少露面,据说是在陪大王祭祀先祖。”容嫔娘娘接过话儿,细声说道。 “自从王后姐姐陪大王祭祀先祖,晚间请安也给众姐妹们免了,着实让我们不安呐。”王贵夫人一边示意婢仆为各位夫人斟酒,一边叹道。 “祭祀有时,一般应为日八时。对了,众姐妹何不趁今儿个都在,晚膳后,大家去凤凰台,也去请个安,可好?”华贵夫人已有一分醉意,站起来又喝了一盅,大声说道。 “这个主意好!”李巧儿也喝了一大盅酒,大声道,“臣妾已有多日不见大王c王后,挂念得紧啊。”李巧儿这样一说,众妃嫔也紧跟着附和着,大殿里顿时把话题扯到去凤凰台的事儿上了。 端姬又命春贵儿斟酒,依凤殿大殿上酒香扑鼻,热闹非凡。 王贵夫人端起酒杯一一敬酒,自己却滴酒未沾,上好的粟米酒,低温发酵后,再兑以桂花蜜,入口香甜,最容易醉。 夭玉凤看着各位夫人已至酒酣之态,遂命春贵儿打开大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华贵夫人带头,往凤凰台而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