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御承天》 正文 第一章 东山霞下立足 () 倘若是江湖别样喧嚣,且刀剑声惊破长河时下,往往国事太平。 可当下的江湖却异常平静,像是东山脚下那片碧波湖,有风无风别无二致,波澜不惊。 不难想象究竟出了何事,如今的九州,百姓日日提心吊胆,越是富饶陆处,越是叫人心惊胆颤,无数富商苦民皆是包囊繁杂,早早便做好了弃国离家的打算。 江湖舞刀弄剑,置身于国,国难当头,大多江湖儿郎都抱着保家卫国的心思投了军去。唯有真正翻为云覆为雨的武道大家,喧时不歌静时不叹,不论喧静,若是出了,天下震动。 九州十四国,只因一座滔天龙气山而崛起乱战帷幕。 东山是梁国的东山,地处垅州西南,清早朝霞自上而下流入大好河山,萦绕碧波湖前,倏尔光彩焕发。 “好在这东山不高”满面污渍的少年蓑衣在身破笠在头,立足东山之巅,蓑衣下的褴褛衣裳极其寒碜,长风如潮席席贯来,他虽发髻杂乱,可依旧看得出清癯俊秀。 这不是我想看到的江湖。 少年眼眸低垂,眉眼间弥漫着骇人的戾气,他看到碧波湖畔那片黑压压的铁甲骑兵。 披蓑衣的他记得在书录上曾有听言说碧波湖畔青云阁,江湖门派藏书评第,专收近几个春秋江湖最新鲜事例的书籍,可如今到了东山顶碧波畔,那青云阁就像是虚有其名一般不见踪影,飘摇黑色梁国大旗的军队浩浩荡荡,旗上绘黑虎图纹,仔细看去少说也有四百甲。 “嗯?”少年定睛一看,好奇于黑甲骑兵们护着的长箱。 长箱被马车拉托,两个军士护着朝前缓慢挪着,xiāng zi顶封条交叉,间印着红色的大印,东山虽不高,可此处望去距离还是较远,少年眼尖,仍是看到红印隐约是个“青”字。 歪歪脑袋取下头顶胡乱编制的破斗笠,少年郎单抓着笠檐,气沉府底纵身一跃,脚底之下腾起方圆八尺的龟裂,清屡蓑衣恍然飞纵起来,掠过东山上挤兑而生的僵松丛顶。 此般举动尚且不说是落在寻常人家眼,哪怕是武学行家,瞅到少年这般迅捷身也定会瞠目结舌。 碧波湖面漫过清风,青黑重枪被领头百夫长晾在马背边,枪头挂着一顶大梁黑虎军特有的头盔,抬眉浪荡的百夫长轻晃枪身,那顶盔被甩的一圈圈打转儿,他侧头露出一张古铜色的脸面扯着嗓子道:“弟兄们,咱们可要抓紧了,这些青云阁内的破纸可经不住雨露,他娘的,一堆破纸要得四百甲护送,将军真是脑袋被驴踢了!” “哈哈哈”前后传来起起落落的笑声,黑虎军出了名的撒泼,哪怕是阵前辱骂己方领头将军也是家常便饭,说白了就是在管制上看似杂乱无章的一堆人,还别说,这堆人,若是单论厮杀,他们可半点都不含糊。 百夫长身边一骑微微侧身,对上脸是个面貌清秀语气绉绉的军士,清秀军士小声进言:“大人,这话咱们军内提提也就罢了,到时候若是碰上青云阁那堆腐人,可切莫提了。” “聒噪!”百夫长提枪一拍,撇嘴道,“老子爱骂就骂,那群腐人当真不得了了?尽是些酒囊饭袋,九州纷争,这些收破纸的就知道躲在帝都享福去,还要老子带着兄弟们帮他们运这些破纸!” 正气愤着,迎面一骑晃晃悠悠而来,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人影坐在马背上。 仍在气头上的百夫长立马朝前呵斥:“前方哪来的杂碎,还不滚开,信不信晚一步军爷爷把你给踏作肉泥!?” “大人,那好像是咱们斥候的马” “什么!?” 傻子也能感觉到不对劲了,百夫长细看的确是黑虎军斥候的坐骑,见过大风大浪的大汉立马举示意军队停下,他咬牙面沉如水。 对面那席蓑衣也轻拉马缰,马蹄左右晃了晃后驻足原地,斗笠微微扬起,露出一张脏乱模糊的脸庞。 一道锐利的目光刺在当头百夫长的脸面,蓑衣身边刀剑全无,只是一人一马,可只因这道目光,便让大汉喉结滚动,一时间竟发不出声音来。 “人可以走,这些书留下。”蓑衣说话了,平淡至极。 那百夫长虽是被那目光刺了一头,可闻言仍是咧嘴笑出了声,他吸了口气,凝视着那蓑衣:“你伤我黑虎斥候,若不是身后有他国之军?听你的口音,似乎是苏岭人士,莫非身后是突入我大梁的西齐军队,你们西齐也太不光明正大了点吧,战书未下便先发制人?” “我身后并无一兵一卒。”少年如是说。 “那你可晓得你孤身一言想要驱走的,可是四百卒!”大汉松了口气,挑起盔甲,套在头上,枪头自后点在地面。 少年闻言怔住了片刻,他摘下斗笠,发丝在长风略微分散:“你倒是提醒了我,这四百人还要留下十二人” 蓑衣探出一卷长图,少年聚精会神地看了看,然后合上放入怀:“替我把这些书,运到就近的兆城。” 这小子莫非疯了吧? “弟兄们,方才看到那小子怀里的长图没?”百夫长嗤笑一声,碎了口唾沫斥道,“染红了咱们替他再看一边!” 黑虎军连主帅都敢叫骂,胆子脾性可见一般,话音刚落,百夫长率先提枪拍马冲向那蓑衣少年,十步,青黑重枪枪头直取少年喉间方寸。 那少年不动声色,长枪刺来,他纵将斗笠抛起,旋转的斗笠扶摇直上。 而后他身子虚晃,一蹭在青黑重枪,十指附和扭转。 练家子!? 百夫长吃了一惊,那少年一只竟生生止停枪势,他震惊看向蓑衣少年那张脸。 少年蓬头垢面,大汉只能看清楚那对狭长的眉眼,眼流露出道不清的调笑意味:“你的选择很对,与其变作战场亡魂,不如成为我乌潭温轲的第一块垫脚石。” 乌潭? 戾气暴涨! 种种稀疏的见闻自百夫长的脑海里流窜而过,随后他来不及再细细思量,自称是乌潭温轲的蓑衣少年一言不发,只见他轻而易举地扯过那杆青黑重枪,长枪自大汉掌间极速抽离,枪柄带出刺目的血迹。 双已然血肉模糊的百夫长还没回过神,便被踏马首顶迎面而来蓑衣一记横腿甩在胸前。 黑甲眨眼爆裂开来,苍灰色的内襟深深凹陷下去,大汉像是一叶扁舟被滔天大浪卷起破碎,喷出一股血水倒飞而去,身形此刻仿佛是被巨弩射出的破城重矢,砸向身后一波目瞪口呆的黑虎军士。 最先提醒百夫长的绉士卒首当其冲被轰上,骨裂肉碎的声响至于一瞬,地面刹那间如同被石子砸的水面,散出肉眼可见的气力波动,来来回回荡漾开血色的纹路,朝霞下尘土与血肉齐齐炸裂飞扬。 排在最前的四五十甲人仰马翻,皆是被霸道的气力震碎了黑甲骨肉,满目碎粼的渣滓,回神后的其余黑甲骑兵惊叫着拉缰回马,数十杆大梁黑虎军的大旗摇摇欲坠。 少年一腿破杀了四五十甲后抛下那柄青黑重枪,拍拍,一脸嫌弃,抬眼,他对着惊慌失措地黑甲骑兵喊道:“我要去八屠剑冢挑一把合适的剑,你们谁知道怎么走的,可以成为运书的十人之一。” 骑兵们面面相觑。 “切,我真是在乌潭呆糊涂了,看青云阁的书籍,倒不如拉个天书顶的学士问问,书得看多久?” 百余黑虎军噤若寒蝉,也没有人敢后撤,且不说领头死了,那披蓑衣的怪力少年一脚可让百夫长飞射破杀四十甲,若是逃走,那一杆青黑重枪又能有怎样的杀伤力? 江湖上何时出了这么个怪物般的青年一辈? “一个,留一个回去把我乌潭温轲的名头,说与九州听!” 斗笠此时才晃晃悠悠自空飞悬落来,斜插在他身侧。 披蓑衣的少年撂下最后一句话,身形前倾,奔走如雷。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碧波湖畔白衣 () 细雨绵绵,清晨绚烂的霞光早就没了踪影,天托儿阴沉得不像话。 这梁国九月的天气,说变就变。 斗笠少年站在湖畔,身上是微微染血的蓑衣,似乎是因为站的太久了,血水终是被细密雨水冲洗了一遍,眼前是碧幽幽的湖水,细小而密集的雨滴落在湖面,仍是无法打破此湖终年不变的平静。 笠面微抬,少年怔怔望着碧波湖面,轻声喃道:“师傅曾言碧波内有蛟,善息事宁人,于是此湖波澜不惊不动如山,我斩心魔洒了如此多的命血居然还引不出这湖内老蛟,估计他老人家也是道听途说。” 很难想象这是那个早前还在此地坑杀了四百军士的少年,脚下泥土染血,可却不见一具尸首。 少年花了半个时辰,将整整四百甲葬入脚下傍湖泥地内! 血染的土地上空余五辆无人看管的马车,封条红印连同那些迸溅呈点的血迹被雨水浸染模糊,眼瞅着雨水沿长箱纹路想要钻入缝隙,却被一卿白衣负消散蒸腾,当然,此人仅仅驱散了其一辆。 披蓑衣的少年回头冷冷看了一眼,眼眸凝视在那只掌上,隔着细密的雨幕嗤笑道:“好一内力拒水的法门。” “这一箱是主录,不能湿了。”男子笑眯眯地对着蓑衣做了个揖,他没有支伞,但全身上下却滴水不沾。 白衣男子站在细雨,天庭饱满满面笑意,一双丹凤眉眼更是衬得他玉树临风。 “你想为这四百军士报仇?”少年侧身,他伸抹了一把脸面,恰好洗净了脸上的污垢,露出一张面如冠玉宛若天人的俊美脸面来。 剑眉微微入髯,双眉朝下压了压,戾气十足。 白衣男子摇了摇头,微笑:“这是他们的福气,也是他们的晦气,再者,就算在下要为他们报仇,我也无能为力,出了,大不了再麻烦少侠多埋一个人。” “想必是少侠厚积薄发,出山心魔纠缠,这队军士算是替就近城池的梁国百姓们挡了灾,”白衣男子不等少年接话,继续微笑道,“敢问少侠来自何方?” 少年歪歪脑袋,冷笑道:“我有个不成的规矩,他人若是主动提及,那么我绝不会道言出处,不过可以换。” “哦,怎么个换法?” “你告诉我天书顶,怎么走?” “世间无人晓得天书顶究竟在何处,在下也没去过天书顶,只知道天书顶隐于北楚,少侠得亲自去北上寒问一问了。” “哦?那八屠剑冢呢?” “闽州燕国南岭一带,南下百里,不过如今九州十四国因龙气山一事,即将乱战,江湖因此突生动荡,想必少侠难以轻易到达。” 少年皱眉:“这不是我想看到的江湖,九州纷争,看来我出的不是时候啊。” 白衣亦是皱眉疑惑道:“少侠为的是什么?” 细雨绵绵随风而来,少年哼了一声,平静道:“为了给天下看一个不一样的乌潭,看一个真实的乌潭。” “你身上也有血腥气,”少年站在雨,冷笑着看向那白衣,“我留下的那个军士,被你杀了没错吧,你倒是有心。” 白衣依旧是微笑:“以血腥段独自坑杀四百甲的成名段,是魔门人所为,可乌潭,不能以这样的噱头重现九州江湖,哪怕于乱世出,也不能如此。” “正道,魔门,江湖真是喜欢故弄玄虚,”少年仰头,寒声道,“在我温轲看来,不论正邪,王道,便是唯一的大道。” 仿佛与生俱来就只剩一张笑脸的白衣男子靠着那长箱,身子竟猛地匍匐下来,双掌深深压入血色的湿泥,埋头在地,发髻抵触着红壤,对着少年毕恭毕敬道:“曹光咫奉主人之命,于东山碧波湖畔青云阁内,恭候小主人!” 少年没有半分惊讶,师傅早就告诉过他,在东山碧波湖畔,青云阁内,会有人等着他。 蓑衣在身,少年再次取出那卷长图,上头只有东山,抬眼,少年冷然。 “我是没什么脑子,但即使这样,我也是还能猜得到你除了一些信息之外,根本没给我存什么好东西,立足之本扬名立万的苦差还是得我一个人去办。” 曹光咫起身,也不急着拍净双掌的血泥,微笑摇头道:“小主人过谦了,主人的意思是要让您好生历练,虽然当下江湖飘摇不定纷乱繁杂,可九州纷争,十四国乱战,倒也有别样的好处。” “此话怎讲?” “苍龙出水逐青波,小主人切莫急于一时,如您所想,曹光咫的确无能,没能够给小主人攒下立足之本,不过曹光咫这些年来收集的信息,就着乱战生出的千万祸根,足以让您在载内攒下足够多的立足之本。”白衣男子拱道。 少年闻言哈哈大笑:“我虽然与师傅一同埋在乌潭十几载,可这取人头颅的差事好赚,我还是知晓的。” 曹光咫再低头拱:“小主人前言的确过谦了。” 蓑衣少年不予理会,自顾自转向碧波湖,看着弥漫水汽的湖面,微笑道:“得寻一把称的好兵器,嗤,莫不是这碧波湖下没根孙猴子的定海神针,或是要被在天的师傅调笑我言了。” 曹光咫看着蓑衣少年的背影,听着这番话,脸上的笑容在一瞬消失于无形,他静静地立在这个名为温轲的少年身后,细密雨水飘洒依旧:“小主人,您差不多该动身了,八屠剑冢应该有一把剑在等您。” “你杀的那个士卒,尸体呢?”温轲答非所问,深吸一口气,很潮湿。 “已葬。” 少年点点头。 九州纷争又如何,若是如此,我便让世人知道这个天下,乌潭也能左右。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黑衣华服难择 () 世人或许都快忘了乌潭。 却不知有个身披蓑衣的戾气少年,顶着斗笠,出山血破四百甲,誓要扬名一个不一样的乌潭。 温轲躺于马背,马蹄缓缓踏走,虽不知具体向何路何地,可他知道朝南。少年依旧是一身褴褛蓑衣,不曾向那白衣男子讨要得体服饰,细雨飘浮,长图之前被他撕作粉碎洒于湖畔,如今少年举一册,细细翻看。 册子是曹光咫给的,前十页乃东山百脉波及九州的地理图志,后者绘天下名剑g dā一图谱,以及乱战前的武榜排行等等。 霸道的内力流淌出实质,搅乱册上细雨不让染纸,少年合上册子塞入怀,扯扯嘴角:“这曹光咫究竟在想什么,写个玉人评给我看,写九州美人排行也就算了,居然还有以男儿身闻名的玉人?可笑至极!” “一笑倾城的美人,面对千军万马破城而来,又能如何?”少年仰头,一笑置之。 册子的最末,才是值得一提的正事,温轲心如明镜,便不去翻它,里头写着上百个项上头值千金的该死之人,及其身份背景入渠道等等,没有弄到称兵器之前,他温轲才不会急急去搅这滩看似了不起的浑水。 少年没有shā rén之后的压力,但不代表他就喜欢shā rén。 东山血破四百甲,为的只是平下心魔,或者说,只是因为心魔不得不杀,曹光咫的话没错,那四百甲的确为就近的城池百姓挡了灾。 少年闭眼沉思,思绪游走到出山之前,那个师傅还在世的时候。 乌潭埋没了数十个春秋在九州绝迹,但也不代表他温轲就不谙世事,师傅曾有说过他老人家年轻时也曾奉命出山,作乌潭的天下纵横一说,世间百态,老头子萃取一二,给予这最为倚重的弟子。 老者黑衣披挂端坐席上,没有睁眼,只是开口:“小轲,你戾气过重,答应为师,以后若是出山心魔纠缠,大开杀戒便可,我们乌潭并非佛道那般低眉撩拨而不怒,乌潭被前头一众老龟给埋没了初衷,你是我的弟子,莫要着了道。” 师傅一命换命,力敌乌潭大长老而亡。 温轲还记得那乌潭掌潭垂死的那一刻,白发苍苍的老不死怒目而视,断断续续反复吞吐着:“你作为乌潭弟子,居然助纣为虐,我乌潭与世不再!?” 少年当时取下了那把悬在禅房的老剑,剑刃毫无停顿地斩过老头喉间:“只要这普天之下有乌潭的武学,那乌潭便一天不倒,师傅说的一点都没错,你们这些老龟,白白让乌潭埋没了数十个春秋,天下人都不记得这个足以气撼昆仑之所在了。” “若是准许,或许你们还能再苟延残喘几年,可惜你们不惜命。” 世间不曾有过后悔药,也没有绝对的对错,但总有一意孤行的人,他坚持的道无人可挡,而也总会有志同道合的人。 恍然听到些许喧闹声,温轲翻身下马猛地一拍马屁股,这马是黑虎军内斥候的军马,培养一匹听话的好马不容易,可骑兵也很容易能辨别出来,所以少年可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四百骑雨蒸发可不是小事,梁国一方肯定会追查到底,可战事在即,也容不得多少精力t一u zhu,所以最后的最后,总会有替罪羊来遭受死罪,镇压军心。 喧闹之地人多繁杂,温轲遥遥望去,城门大开却有不少军队把守,出城的人极多,大多往南下拖家带口举家搬迁。 少年蓑衣脏乱,他自知也许会被军士拦下讨嫌,于是借着漫漫细雨找了个空处跃上墙头,躲过几队装腔作势的巡逻小队跳入城内。 巷内恰好空无一人,大多数的城内百姓都出城逃南而去,主道上人多,这种小巷子自然人少,少年腹无物,当下寻思着找点吃食。 嫌走道路麻烦,少年跃上屋檐四下眺望,这城池不大。 咦,叫什么来着?忘记看城门顶的字号了,莫不是叫兆城? 瞅见几缕渺渺升起的炊烟,少年撇嘴纵身,上蹿下跳横飞屋檐楼廊,虽说姿态有些古怪滑稽,可不仅快速,且很巧妙地没被城内的巡逻军发现。 黑衣男子低首躬身而行,他贴墙落下,凑到小巷石墙边上,取出衣侧刀鞘朝墙面轻轻敲了下后,四下张望警惕,直到石墙另一边面容温润的华服男子自木屋走出,翻过白垩石墙道:“才眼,六雨荷?” “四苦丁,八桂叶。” 确认没错后,温润如玉的华服男子取出一封书信,单递给那位身穿黑衣的对头:“兄台务必将此信交予韩大人之。” 见其单递信,黑衣刀客怔了怔,不过也就一瞬而已,不再理会。 哐当—— 一声轻响在耳际炸开,两人俱是一惊,那黑衣佩刀的男子冷声喝道:“谁!” 同时一声轻响,却是一顶编制杂乱的斗笠落在石墙边上,披着褴褛蓑衣的少年垂发蹲在墙头,他始终没有看眼神锐利的两人,也没有看那个被自己有意抛下的斗笠,而是盯着那个木屋喃喃。 “木屋挺好,有点像我幼年时所居。” 抽刀声撕破细雨飞漫过的空气,这黑衣刀客踏了两步攀上丈高,横刃而来便是一记开刀式,下狠辣,那刀不长,估摸着两尺都不到,却是相当凌厉。 蓑衣少年身子下倾恰好躲过迎头一刀,而后又像是不小心摔下般落在墙下,正好粘上那顶早先在地的破斗笠。 一击不,黑衣刀客冷哼起刀想要再次出,可那少年突然抓住斗笠旋腾而起,笠檐随之绕过那雪亮的刀刃,罩上男子头顶。 少年出好似迅猛雷霆,华服男子根本看不清动作,只见到那被斗笠扣在头顶的黑衣刀客软趴趴跪倒下来,蓑衣少年玩味地看着那晾在一边的短刀:“正好,缺件衣服,缺点银两。” 温润华服半分都不敢动的姿态僵硬站立,可他表面如此,实则一早已由后探入衣兜,紧紧握住一物。 “喂,衣服好看的这位,听说” 少年一句话打断了华服男子的动作,他探物之停了片刻,眼眸里唯唯诺诺似乎很认真在听少年的话语,他和气道:“敢问阁下——” “我曾听师傅说西齐腹地有个叫唐门的门派,你听说过吗,哦,就算你没听说过,你兜里那支暴雨梨花该是知道的吧?” “不用猜我是怎么看到你兜里的那东西了,告诉你吧,你们刚才交易的时候我就在了,你小子想掏那玩意儿偷袭这黑衣刀客,虽说正反都是死,但我觉得让他选,他估计会选择死于我?” 蓑衣少年嗤笑一声:“那封信,该是涂了毒的,不过你没想到这刀客为了练刀,双泡了南疆莽子引以为豪的‘沸水狼’,一般的毒着了,拿他没啥办法。” 华服男子不敢妄动,他紧握兜内那支暴雨梨花,寒声凝视:“我不曾把暴雨梨花露出,你如何得之,阁下究竟是何人!” “哦,木屋内有具尸体,身后有伤,我看出来的,至于我是何人嘛——”温轲挠了挠头,笑道,“打劫的而已,莫要胡思乱想。” 蓑衣少年调笑言语间隙,猛地一拍黑衣刀客头顶悬着的斗笠。 斗笠倏尔扶起旋飞,眨眼便在华服脖颈饶了一圈。 一笠封喉。 两具尸体倒在时下罕有人至的石墙边巷内,少年一会儿看看黑衣,一会儿瞅瞅华服,摸着鼻子思来想去,一时间竟是无法权衡利弊。 良久,温轲上身华服内襟下身黑布长裤站在石墙边,丝毫不搭,好一个风流倜傥的俊美少年,却是被一身奇怪穿着给毁于一旦。 对此少年一概不知,细雨绵绵略有微寒,他瞥了一眼那黑衣刀客冷冰冰的尸体,低声不屑:“见识过了你们梁国的骑兵,放在战场上或许还算可以,可惜那军士仪态不入老子的眼,要不然说不定就从这里开始,从你开始。” 打劫可不是乌潭的作风,以后切莫再做了。 温轲胳肢窝夹着一柄两尺不到的短刀,抬眼看了会儿阴雨绵绵的天际,掂量掌二十几两碎银,轻笑一声扣上斗笠。 破旧不堪的蓑衣摊在那黑衣刀客尸体上身,罩住那双依旧瞪着的双眸。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封城号讨花雕 () 瞧着漫天细如牛毛的密集水丝,陈冬青靠着城墙边皱眉思量,这雨估摸着又得下个十天半个月吧? 当下一位身披轻甲的青年急急忙忙奔来,在陈冬青身侧站定,躬身气喘道:“伍长,有兄弟上报说北门附近发现两具尸体!” “竟有这等事,速领我去。” 别看这陈冬青虽是个只领二十有五小队的伍长罢,其实打骨子里是个练家子,九州纷争前,于梁国东境一代也算是小有名头的棍棒武夫,因十四国乱战而投了军,投军时使了几套花哨棍转枪,被兆城城主看,特定升了个伍长。 江湖人看待生死与常人倒有很大不同,生死有命,且这死法度势千万法门,陈冬青于石墙下时恰好瞅到一位士卒俯身想去捡那封书信,阴雨潮湿透入信封,他大喝一声:“别碰那信!” 在场皆是被吓了一跳,那想去拾信的士卒愣是摔了个五体投地。 “信上有毒,”陈冬青拔剑,腕一抖,剑尖儿把信封挑起来斜斜对着视线,“这雨把信封润透了,层泛青紫,江湖上有种叫‘纳纸透青’的毒物,不炙纸页,却能遇人肤而灼入百段血脉。” 几名士卒张了张嘴:“伍长不愧是伍长。” 陈冬青对这些恭维话语充耳不闻,收剑后蹲下身子,拉开那件破旧的蓑衣,里头这位死者眼睑凝血,他又看了看另一个,良久咋舌道:“身体表面没有半点伤口,shā rén者以霸道内力震碎了颅脑,这一个被一剑封喉,可这剑似乎有点奇怪,应该是一把异常独特的剑,总之是个高。” “通知城主,需要立马封锁全城,这件事匪夷所思,也许会影响到我大梁。” “伍长,身上都没了钱财呢,而且衣服被翻过”一位年轻的士卒抿了抿唇,弱弱地说道,“我想可能是打劫的高吧?” 陈冬青嘴角抽搐,训斥道:“没脑子的东西,这等高怎会无故看上钱财衣物?” 兆城士卒们口的高此刻位于一家面点摊位前,笑呵呵地递给那揉面团的老头儿一两银子:“老人家,你看这些钱能不能买个馒头?” “这位公子,莫要拿银子寒碜老头子了,可没得找哟!”揉面团老头佝偻身子骨瘦如柴,可力道却半分不落,打和来回腾挪,面团揉得相当漂亮,他抬眼看了看少年服饰古怪却有几分华丽,极其不搭地戴着一顶破斗笠,斗笠下黑发散乱,依稀露出模棱两可的俊秀脸孔来。 温轲取下斗笠扣在腿边,疑惑挠头:“一两不够?我这还有十八,总够了吧?” 老头子停下上的活儿,露出个苦涩的笑脸来:“这一两,够买小老头的摊位了!” 这玩意儿这般值钱!?温轲暗咋舌,可口头却不动声色道:“我不是梁国人,所以用银两探探价钱虚实罢了,老人家莫要在意。” “馒头一个两钱。”老头儿低头揉面团。 我哪来的两钱 少年撇撇嘴,把一两银子摆在摊位前,义正言辞道:“国难当头,老人家能不与世俗同流,安心在此摆摊买卖,在下佩服,这两银子就为买一场温饱可好?” “公子佩刀?”老头儿口问话,头上却是一口气用油纸包了五六个馒头,满满当当递给温轲。 “呃,这刀是朋友的,托付我去典当了换些银子,对了,就近的当铺老人家可知道在何处不?” “顺着这条路,直走,看到拐角有招牌的便是了,老头子我不曾典当过,这会儿呢,也不知那铺主走了没有。” 温轲啃着馒头,他瞅见老头始终没有去收那枚银子,于是吱声提醒:“老人家,你忘了收钱。” 老人却是摇头:“战火很快就波及到兆城了,除了守城的将士,其余的老少男女都快跑没了,这笼馒头今个本就卖不出去,公子虽不是梁国人,可你能来凑个热闹,我已经知足了。” 似乎是理解了这份心意,温轲点点头,伸收回裹了层蒸笼水汽的银子,轻声问道:“既然战火将至,老人家为何不走?” “我走了,城军士若是想吃馒头咋办?”老头儿舒了口气,笑道,“莫要小瞧了我大梁的军士啊!” 馒头口感松软,入口香滑有劲回味无穷,温轲慢慢吃着,同时也在回味老头的话语。 空荡荡的青石长街没落在细雨,水雾缭绕,白色的蒸汽升腾漫过,伴随着馒头的香气漂浮在青石砖面,青石雨水泛出青黑颜色,这些砖面年久失修,横竖一丈下来便有数处碎裂,坑内积水浅浅。 少年捏着编制粗糙的破斗笠,慢慢咽下了五六个馒头,驻足良久开口道:“老人家可知道在你们梁国之,哪个王子皇孙或是王侯将相,内有胸襟,别样才华一说?” 温轲的话说得很缓,像是蒸笼上端那股不断升腾的蒸汽。 揉面老头闻言,扬起一个布满皱纹的笑脸:“其实大梁的百姓,都希望四皇子能当上君王,四皇子体恤百姓,有仁心,可偏偏太子是二皇子,老头子也只是趁着马上要兵荒马乱了,才讨口嫌说出来,也罢也罢,都是快要入土了人了” 戴上破斗笠,少年点了点头,他将油纸细心对折好塞入衣内,转身步入绵绵细雨。 老头儿见少年走远,满意地笑了笑,而后低头继续揉动面团。 顶着斗笠的少年郎漫步在雨,左兜着短刀,他伸出右,指尖夹着一枚银子,臂举起横侧轻描淡写地往后一挥。 面团发出声异响,老头儿揉面团的掌似乎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他顿了顿,指发力探入,拽出一两银子。 面点摊位的老头儿捏着那枚沾着面糊的银子笑得慈眉善目,远处传来一声鸣军小号,号声眨眼撕破阴雨细密的长空,一时间笼罩了整个兆城。 城门隐约传来不耐烦的抱怨声。 “封城了啊,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呢。”老头微笑道。 一位老妪持方寸炭火从摊位后的木门走出,止于老头身侧,弯腰给炉内增添炭火:“方才那少年,戾气颇重,将来总会吃点苦头。” “吃点苦头是好事。” 老妪起身,看向自家老头子那两银子,侧首道:“此子修为可用可怕来形容了,想是当年身具重阳体的榜首百里登风,在他这般年纪也不至如此,当真不打算做点什么?” “预见炼狱果,方而除其翼,”老头笑着把银子递给自家的老媳妇,“许久没去酒楼讨酒水了,都不知兆城哪家酒馆子还开着,今个儿赚大了,可允我讨些花雕饮饮?” 两鬓白霜的老妪闻言也不再理会那少年之事,笑道:“德性!”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湖内蛟雨中食 () 东山山下,碧波湖畔,四百黑虎军运书途雨下蒸发。 在梁国战力上乘的军队屈指可数,黑虎便是其一支,虽然名头在九州没有大秦螭龙c西齐踏春戈c北楚大雪枭来的响亮,可也算战力超群。 无缘无故折了四百骑,统领千黑虎军的千夫长廖凡当下可真算是气到发了抖,他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这边少了四百甲而气,其还有一部分来自对大将军的惧怕。 黑虎军算上步卒一共才五万众而已,且其两万乃是随大统领林武大将军于北陵之战存下的老兵,其余皆为新鲜血液,要说这林武夜,曾是垅州江湖上名头如雷贯耳的反剑行家,武学成就立足四位之‘伪地’。 在大梁,曾有一段关于黑虎林武夜,反戏十豹的佳话。 也许是源自江湖那股萧杀之气,大将军治军很是随性,所以便有黑虎阵前辱骂上将的名头立在那里,如此脾性对应着他也同样残忍,若是破了他亲口立的规矩,那么就真倒霉了。 林大将军曾有言:“老子的兵,若是死了,一定要有一个缘由,若是无缘无故的死,找不出原因,那么我便给掌舵人一份十倍缘由之死。” 这句话搁在那里,像是悬在所有领头人脑袋上的巨石,可大多数统领都不以为意,无缘无故的死还真是挺难发生的不是? “尸体呢?”廖凡端坐于高椅之上,捏着拇指关节咯咯作响,面沉如水。 来报的军探子低首娓娓:“禀报大人,还还没能找到。” 廖凡气不打一处来,他抓起身侧的玉瓷杯子摔在探子身侧,呵斥道:“这等千年一遇的怪事出现在老子的军,哼,不过也罢,先找个借口压下去,实在没办法,替罪羊你总能找得到吧?” “大人,小人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廖凡深吸口气,坐定。 “军有士卒偷偷言论说,是碧波湖内的蛟龙滋的怪事,因为运书经过碧波湖畔惊扰了湖底蛟龙,于是那妖物出水食人” 廖凡摩搓着满是胡渣的下巴,啧嘴道:“大将军向来信佛祖鬼怪,信则有,不信则无,实在是没法子,倒是也值得一试。” 碧波蛟雨吞食四百甲? “先试着找找线索,给你天,你应该也会好好找的,据说那消失掉的四百甲有一位百夫长名叫宋奎的,是你二哥?”廖凡玩味道。 探子面无表情,拱道:“是。” “下去吧。”廖凡走下座椅,绕到这名探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 探子来得飘然,去得无影,此探子并非所为的军知事,而是密探,身了得的使差。 当铺寻到了,可惜饱含铜臭味的当铺老板早就卷铺盖走人了,温轲只好做罢,天际阴雨依旧飘飘洒洒,少年寻了个层檐下避雨而坐,其貌不扬的短刀随鞘摆在腿边摇曳。 望向层层叠叠没落在朦胧雨幕的城池,少年打了个哈欠。 渐渐的,人声鼎沸起来,少年也知道封了城,原本在城门下拥挤的人群全都退了回来,夹杂着不耐烦的叫骂声,怨声载道,可原本死气沉沉的城内却在当下热闹了不少。 侧耳倾听这般喧闹,少年乐在其,乌潭里可没有这种喧嚣。 温轲勾着嘴角,不知为何,笑意渐渐散去。 他想到一个人。 乌潭长老一掌潭,他与师傅生生熬到了其位长老与世长辞后方才动的,如此多的前人,自然并非只有他温轲一个弟子,不过说实在的,乌潭的弟子数量极少,算上他温轲师从五长老,一共只有十位弟子,八男两女,内称乌潭十人众。 收弟子的方式极其古怪,皆是庶衣云游寻孤得来,并且在收徒过程不得暴露任何实力。 那一夜,温轲空奔走十二峰,寻遍乌潭,亲将同门子弟扼杀,他与师傅兵分两路,可始终没能如师傅那般对所有人痛下杀。 原本该是悉数扼杀,可温轲却留了一人。 正如温轲自己所说的,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也不需要吃那虚无缥缈的破玩意儿,做了便是做了。 血杀四百甲,他不后悔,留乌潭一人,他也不后悔。 头戴斗笠的少年依靠阁楼外侧,一直坐到天色渐晚,夜色漫上后湿冷的气息更加深刻了,不少返回家屋的百姓唏嘘着点亮家烛火,温轲怔怔望着黑夜阴雨星星点点的城池。 “要启程了,别误了大好年华。”少年轻声言语。 言罢,少年提刀单虚拍后檐,身形朝前投去,迎着微凉细雨,落入浓稠的夜色。 长夜漫漫,荒草山头一面尘土飞扬,数千骑摇曳火把连夜奔走,一人一马一旗首当其冲,白玉盔甲尤其显眼,火光照亮俊朗脸庞,此人倒拖长枪气宇轩昂。 大旗绘春花弯戈,竟是九州闻名皆丧胆的西齐踏春戈。 玉甲领头的年轻将领眼神极好,见前方一骑持火把匆匆奔来,他甩起倒拖的那杆长枪,扶臂横枪大喝一声:“停——” 这个距离,千骑徒拉缰纹丝不乱,马匹步数由繁转简,等那反向奔来的骑兵距离玉甲将领仅剩丈,千骑已然整整齐齐地停了下来。 骤然无声。 斥候翻身下马,持火把向前数步后半跪于地,虽是口鼻之漫过滚滚尘土,但他依旧双捧火把在前,躬腰高声禀道:“报将军,前方一少女截下数位斥候,命我来报说要见将军。” 年轻俊朗的将领火光微微皱眉,他悬枪在侧:“截住?可有shā rén?” “此人半路突至,见到我等后只是截住,并未shā rén,只是提出要见领头人”斥候抬首道。 青年抬首望向前方,嗤笑一声:“江湖人何时才能看清楚天下的形势,区区女子而已,居然凭借些许身拦我西齐踏春戈的斥候,莫非不晓得上个春秋死在我西齐铁骑下的郑柏厄?” “有意思!”沉默了片刻,青年允那斥候起身。 那斥候应了声谢将军,而后说道:“小人这就带路!” “不用了,人已经到了。”青年扬了扬下巴,他的目光凝视在那匹原是斥候的战马上。 丈之外,斥候战马马背之上,黑衣少女悄然出现,夜色融得了漆黑发髻与服饰,却掩不住那少女素白的脸庞。 少女是站在马背上的,纤细的身影被火光照亮几分,也同时清晰了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青年看着看着竟是失了些许心神。 她轻启朱唇,空灵的声音刺破浓稠的夜色,缭绕在青年耳畔:“小女子可保将军沙场不死,只求将军帮忙寻一人。” “沙场不死?”青年回神后摇了摇头,想要习惯性地阵前提枪示威,可看着那张面容却终究没法提起来,“为将者,何顾生死!姑娘若有这么大的本事,倒不如入我西齐从军杀敌!” 柳眉微皱,少女侧头,露出一小截玉瓷般白皙的脖颈,秋水似的美眸闪动着晃眼的火光,轻声道:“小女子不擅shā rén。” 青年将领身后踏春戈千骑鸦雀无声,辽阔的荒原山边唯听得两人言语。 “一人性命之忧全无,倒是有生意,姑娘随军吧,”青年斟酌片刻后回头,对着身后喊道,“苏西全,下马,你去其他兄弟那儿凑凑,让马给这位姑娘!” “我我,为啥是我啊呃呃呃,大哥你被这样看着我了,我害怕”一个长相憨厚的少年原本兴致勃勃地歪头侧脑想一睹芳容,无奈一直被军旗所挡,当下被点了名却又满面挣扎,可瞅到青年那副吃rén iàn孔,顿时识趣,低首大声道:“属下遵命!” 周围传出一阵稀疏的笑声。 憨厚的少年挠着脑袋,翻身下马,他形容呆憨,穿着更是惹人侧目,衣甲倒也凑合,可那根大旗插在背后摇摇摆摆很是滑稽,少年一拉着马缰把马匹牵出骑兵队伍,走到少女所在斥候马身边,一路上他使劲抬头看那亭亭玉立的黑衣,痴痴地望向那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女。 良久,直到那少女疑惑地瞥了他一眼,少年方才抖着身子站定,结巴道:“姐姐,请上马!” 年轻的玉甲将领见到此情此景,拍枪放声而笑,笑声明朗胜过举头火焰。 青年一笑,身后千骑纵然随势敞开心扉禁制,千人齐笑,笑声压下深邃夜空。 自古笑意善染旁人,便是千人齐笑如此这般,少女也没有露出半分笑容,她在笑声低眉,自顾自换了坐骑。 这辈子,她只在一rén iàn前笑过。 可惜那人,却又让她明血立誓,此生不再欢喜。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赤足师徒落伞 () 细雨稀稀疏疏,仿若牛毛。 大梁南辙边境上一马平川,年和尚禅衣赤足,肩头架着个负伞的稚气身板,缓步而行。 扛油纸伞的小和尚与他穿着别无二致,唇红齿白很是可爱,他一稳住肩头的伞柄,一搂着自家师傅那枚阴雨下仍旧锃亮的光头:“师父,为啥大师父不让我们好端端呆在寺里,非要拿扫帚赶我们到这梁国来呀?” 年和尚拍了拍小徒弟的腿肚子,轻声笑道:“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小和尚听不懂,当下很不悦地撇撇嘴,对着由内伞面翻了个白眼,换个话题道:“梁国天气不如咱东赵好!” “为何?” “阴沉沉的,入境来这都走了一天了,还在下雨。” 给自己徒弟当马骑的大和尚摇头道:“挺好的,大梁最为出名的便是这四季雨同春,好不容易来一趟大梁,细细感触一番才是。” “师父,雨有禅?” “有。” “师父师父,前面有大事情好像!”小和尚身子抬了抬,眯眼喊道。 年和尚低眉笑骂道:“你这孩子,小事而已,莫要大惊小怪。” 东赵步四百里至大梁,和尚一路赤足沾湿泥,眼观鼻鼻观心,却知方圆一草一木,一生一息。 家事国事天下事,这句话放在九州割据后唯恐天下不乱的盗匪耳朵里,便只算是个屁。 九州因龙气山一地而突起纷争,十四国乱战在即,混杂于江湖的伴山盗匪们满心欢喜,原因一目了然,这战若是打起来,百姓逃亡,不乏富商小康流落山野。 这便是盗匪们发家致富的好时。 可别认为盗匪终日依山伴水形容定然邋遢至极,实际上有些败类更是在乎姿容,这不,一身干干净净的修长白衫,领头的盗匪白衣白马,发髻打理得一丝不苟,他仰头享受了一会儿细雨抹过脸颊的舒适感,面带笑意凝视着这群被自己兄弟围作一团的富商以及平民。 “不愧是富商啊,这马车估摸着数儿都有八,”白衣白马油光满面,他倒是还算有几分英朗,抬眉拍马绕了一圈,边走边说,“头两辆衣食家从似猪崽,后辆大小二房香喷喷,最后辆嘛,金银财宝晃瞎眼!” 一众盗匪勾着马脖子,拍刀放肆大笑。 白衣在这一带号称油面书生,长相比较其他占山为王的匪子那还是很出众的,可他这般鹤立鸡群般的姿态可不单靠着这张脸面换来,书生上功夫名头也响亮,使一漂亮鹰爪把式。 且说这占山为王,哪一个没点看家本领? 那被围在间的富商发鬓粘黏,满脸水迹,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五官挤作一团的丰腴脸皮微微抖动,他拱颤声央求道:“各位大爷,在下上有老下有小,身后一堆吃饭的嘴巴,毕生家当都在此处了,若是大爷们不嫌弃,在下愿取一半留在此处,绝不报官” 提及‘报官’二字,肥胖富商不禁也顿了顿,如鱼鲠在喉。 当下九州动荡在即,大梁此时正星火加急筹备军政,何来报官一说? 白衣白马的油面书生停马摇头笑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这胖子倒也有意思,能不能花你所有家当来保一命都难说,却还想着一半?” 平民有一汉子审时度势,高声呼道:“这位公子,我等平民身无分,这富商终日于兆城欺压我等,不愿与其一同,不知可否放我们离去!” 公子?倒是会说话! 油面白衣不管那目呲欲裂不敢言语的富商,笑着回道:“年轻的女儿家都给我留下,剩下的,都滚吧!” 言罢立刻便有几个神色欢喜的小伙动若脱兔,撒欢儿似的窜出来,眼瞅着便要冲出包围去,却被身侧马背上夹坐的盗匪挥刀砍在后背,伤口狭长,血流不止。 几人纷纷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带着滋溜血串儿继续踉跄奔走,可没等多久便纷纷倒地扑泥,血泊缓缓摊开,挪动起来好似作茧自缚后突落火堆的蛹。 人群尚有孩童,见到此情此景哭闹不止,白衣白马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挥挥沉声道:“除了女眷,统统杀了算了,动吧弟兄们。” 一众盗匪拍马叫好。 “等等——” 撕心裂肺的吼声划破长空,若是平常,每次都会有几个嗓门大的汉子如此求饶,每当这般,盗匪总是不予理会的,对他们这些刀尖舔血的牲口而言,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简单事儿罢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因为这一声,乃是他们那唤作油面书生的头子发出来的。 白马屁股上,站着个头顶破斗笠的清瘦身子,那人弓腰,一抓刀鞘,小臂搁在白衣头目肩头,另一只肘环住油面书生的脖子。 斗笠遮住了半边白衣头目的脸面,却遮不住尖细的声音。 “休要伤我大哥!”第一个回过神来的盗匪拍马而来,却是隔着几丈便立刻拉缰驻马不敢上前。 数十骑纷纷围绕过来,没想到在这群狠辣人眼,比起飘到嘴边的肥肉儿,还是自家大哥的命重要一点。 先前被围的富商hé pg民顿时一哄而散。 戴斗笠的是个少年,他对于其他盗匪不予理会,倒是对着被自己挟持的头目叹了口气道:“行行出状元,各行各业都有难处,这里还是梁国边境吗?” “是是啊!”少年的话语牛头不对马嘴,可白衣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少年用刀鞘压着油面书生的肩头,伸在怀里掏了半天,摸出一枚银子,凑到嘴边哈了口气递到白衣眼前:“喏,能买下一整个面点摊子的钱,够你们这群人温饱一辈子了。” 白衣的盗匪头子被这枚银子整成个斗鸡眼儿,他缩头抿嘴,不知少年何意。 温轲显然误解了兆城那个揉面老头子的意思。 盗匪们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见前方辽阔无山峦起伏,温轲拍了拍油面书生的肩笑道:“别急着高兴,我也就是做了个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我出山之后,见到的人里头,有个人也是一身白,不过比你这人模狗样的要顺眼多了。” 少年在众目睽睽下落地,他玩味地看了一眼四周的盗匪,然后猛地朝身边白马的屁股上抽了一记。 白马吃痛,倏尔抬蹄长嘶一声朝西面狂奔而去。 一骑绝尘,白衣男子见马匹已经被痛疯了无法拉停,脑袋一片空白,抱着马脖子不断惨叫,他虽然身不俗,可终究只是上功夫好些,仍是害怕摔下马来。 见此,其余的盗匪也都纷纷拍马追去,一面狠狠地拍打加速,一面高呼大哥。 戴斗笠的少年哈哈大笑,笑罢,他回头一眼看去。 土huáng sè衣摆摇曳在细雨,赤足光头自顾自低首,肩上的小光头把油纸伞侧了侧,稚气可爱的包子脸探出来,想要看看为啥自家师傅在此停了步子。 方才一队人马匆匆而过,他赤足的师傅也没有停下脚步。 似乎是觉得少年目光灼人,赤足光头竟是抬起头来,微笑:“施主大善。” “师父,这位施主眸子凶着哩”小和尚与那斗笠少年对视一眼后吓得缩在师傅耳边,那把油纸伞落下挡住了少年的视线。 “比后山那银雕还凶,”小和尚小声嘀咕道,“吓得我胸口直哆嗦” 温轲见那油纸伞伞面下落,不以为意,侧首眯眼:“和尚?” 赤足光头颌首:“施主戾气过重了,不太好。” “不太好,是多好,多不好?” 少年之前凝固的些许笑意此刻渐浓:“和尚不是慈悲为怀么,那边地上晾着几个重伤之人呢,为何不去普度一下?” “你胡说,那几个人早就被你的内力震死了!”支伞的小和尚声音有些颤抖,不过借着自家师父的势,他还是勇敢地抬头。 剑眉低压,戾气在雨变得朦朦胧胧,温轲咧嘴:“你这小和尚倒是有古怪啊”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黄禅衣摆如潮 () 细雨由密转疏,一把油纸伞隔绝了人视线。 “古怪在何处呢?” 少年脸上含着不温不火的笑,目光始终不离那把早已湿漉漉的油纸伞,他在等待伞下的回答。 “施主,晓得深浅。” 黄衣赤足的和尚抬首示意小徒弟举伞,伞面缓缓升起,他双合十深深以礼:“既然早已知晓,那又何必再问,施主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温轲哼笑一声,他当着和尚的脸面发力,将之物抛出,连刀带鞘,冷冰冰的shā rén玩意儿在细雨悬空窜出好几丈后翻腾坠地,自上而下扎在和尚脚边,恰到好处,吓得那小和尚又一个哆嗦。 少年收拢笑容,从怀里取出一本小册,低下头去很是随意地翻了起来:“和尚,你可有响亮的名号?” 黄衣赤足含笑道:“不曾有过。” 听师傅如此说话,那被少年抛刀吓得怔怔的小和尚当下可沉不住气,急急开口道:“我师父可是东赵大名鼎鼎的金刚佛陀,你这家伙抛刀吓唬人,不怕金刚怒目吗!” “出家人不打诳语。”黄衣赤足无奈笑了笑,伸去捏小徒弟的腿肉。 雨幕越发稀疏,温轲将那册子收入怀,同时运回内力,望向那对光头师徒:“东赵迦叶,金刚佛陀,赵升宣。” 小和尚不顾腿上酸疼,昂首骄傲回应:“没错,怕了吧!” 随后唇红齿白的小和尚缩了缩脖子,凑到师父耳边,小声嘀咕道:“师父师父,他好像不怕你,眼神还是那么凶,凶巴巴的!” 温轲听言后眯眼侧头微笑,黄衣赤足叹了口气,双再度合十:“施主好耳力。” “和尚,恰好我不单单耳力上乘,这记性也不错,最近十四国的对立榜单上,便有你的名头,”斗笠少年取下斗笠,低眉甩动个来回去了些许水迹,抬首道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在下实在想不到一个善哉善哉地和尚,居然会惹国怒,你脖子上那颗光头,值五千金。” “施主囊羞涩?” 温轲兜着那些硌身子的银两,摇头道:“十几个面点摊子,似乎不够。” 大和尚没有动作,他正声道:“施主有戾气,却无杀气。” 少年咧嘴,颌首间剑眉似乎又下压了几分,凌厉的戾气节节攀升:“武榜之上,金刚佛陀在位十,东赵怎么走我温轲尚且不知晓,但既然有幸遇到了,希望和尚你能赐教一二。” 噗呲—— 油纸伞刹那落地,黄衣肩头的小娃娃慌了神色,他顾不着那落地的油纸伞,抓着大光头的肩头担忧道:“师父!这家伙何止能与那银雕比肩,这般阵势莫不是大师父所言的‘龙象霸力’谈?咱要不先撤吧,大师父说若是遇到这般人物,退之为妙呀!” 水泽龙劲至顶,陆地象力第一,霸道气力此般说法流传。 “那小光头莫要担心,哥哥我可没那么可怕,只是想要和你这光头师父切磋一二罢了,你躲远了便是!”温轲单抓斗笠檐侧,目光倾斜,似笑非笑地瞅着和尚脚边入土分的刀鞘。 将小和尚从肩头抱下,黄衣赤足拾起地面沾了些许泥渍的油纸伞,拍净了放到徒弟上:“退两百步便可,你可要好生看仔细了。” 谁知那小和尚刚跑出几丈远后便折了回来,在那几具尸体边上停了下来,他把油纸伞负在身后,小拽着地上人的衣领往后拉扯,可惜尸体僵硬笨重,小和尚始终拖不动,只得眼巴巴看向自己师父那颗大光头。 “你这徒弟善心挺足,”温轲瞥了那小娃娃一眼,侧身朝着反方向背对和尚迈开步子,“咱们退两百步。” 黄衣和尚双合十:“善哉。” 少年两百步几刻呼吸,迈步此间其身戾气有增无减,半饷,那内力在外造就惊人的气势,排雨尺之外,雨丝连接成滴不断飞射旋扭。 估摸着差不多了,转身后的温轲微倾姿态,一抓斗笠,另单两指伸出,于虚空绕圆画了一圈收纳在丹田之上,换单掌托起气力抬升,抬至胸口纵然五指抓拢成拳。 一气呵成,气劲在握拳刹那爆响! 方圆丈炸开一股肉眼可见的球形磅礴气流,泥地纷纷碎裂飘起,少年乌发飞扬:“为何不取泥上短刀?” 赤足和尚心啧啧称奇,头上可丝毫不敢怠慢,他早就运气全身,伸在眼前一摊一握,微笑道:“少侠的切磋之礼,贫僧收到了,可贫僧不使刀。” 温轲收拢笑意,一步踏出:“和尚,小心了!” 话音跌落,单持破斗笠的少年第一步便崩碎鞋底泥块,脚踏天地,穿云过雨,无声间直捣黄龙。 光头倏尔面沉下来,皱眉,臂如长虹贯日向下,气力纵然深撩脚下方寸之地,滚声惊雷,十丈滂沱扶摇升起,huáng sè禅衣摆动如潮! 远处的小和尚背后插着伞,他挡在尸体前侧,一双大眼睛眨都不曾眨过,十指使劲捏搓衣角。 东面有雷声。 青年身着白锦长缎,上纹九道金光闪闪的龙鲤游水,华贵非常。 他端坐车内,煮茶在侧,茶香弥漫整个车厢,另有温润气丝屡屡飘升,凝视着那壶滚烫的茶水,对着车厢开口的珍珠褶帘轻声道:“东面有秋雨落雷之音,此刻配饮漓楠的浮山茶最好不过了,将军不品一杯么?” 车外男子骑于马上,腰间挂剑,面相刚毅,一身精致华丽的乌黑甲胄,他没有带盔,漆黑长发束起于后,几缕发丝坠于额前,闻言侧目道:“殿下,此音韵并非天地造作。” “哦,那是因何缘故?”青年启帘,桃花眉眼冠玉之肤,腆着张谦谦君子的温润面容的他,单捏摆小巧玲珑的玉瓷茶杯,杯内柔茶散香。 “禀殿下,乃是上武高切磋,內劲澎湃所致。”男子如是说。 青年顿时来了兴致,他匆匆将杯热茶一口饮尽,似乎是烫了舌,含糊道:“素闻武学一途俗上之分,上武高可御外气,难得一见,此般切磋,定要看上一看!” “殿下莫要怪林武夜扫了兴致,这般的高,就算是现今的林武夜也触及不到,若是身边尚有百骑,尚且还能冒个险让殿下看上一看,可当下只身一人,实在不敢虚言可保殿下平安。” “林将军客气了,不过舒卿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呢,这江湖的风雨总归是要被压下的,哪怕时间再短,估计八载,我舒卿自幼体弱,想到是此生观摩还要唏嘘一二了,”青年目光平静如水,他看着阴沉天际,摇头道,“就算不是二哥的太子之位,就算我萧舒卿成为大梁的掌政人,又有多少时日给我呢?” “殿下玉体安康,切莫要说糊涂话,林武夜护殿下去看便是!”男子目光柔和,颌首低声道。 名号萧舒卿的华服青年坐在车侧,捏着空杯,一笑置之。 大梁黑虎军大统领林武夜! 从前反戏十豹,如今单骑护一车。 远处有马匹奔走之声,林武夜早就知晓,他没有拉车躲避,因为对面正在靠近的马匹只有十四五匹,不碍事。 “殿下,无论如何先入车吧,对面十几匹有一匹,跑得快了些。” 白马有些力竭,马蹄逐渐放缓,疼痛感减弱之后的畜生终究算是回了本性,马背上的白衣油面早就喊哑了喉咙,一时没了气力,可此时放缓步子的白马忽然猛地一颤,颠得他喷出一口老血晕死过去。 马后十几骑姗姗来迟,气喘吁吁。 林武夜目视前方,本想要拔剑,可剑刃推止于五分一处却生生退了回去,黑发在细雨下湿透了的大将军勾嘴一笑。 “乌合之众。”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十载西齐皇脉 () 西齐边境,黄沙稀草处处可见,城域四周种植了大量的桦树来抵御风沙,以至于城还算安宁。 内围建筑高低错落,一支高塔被建筑衬托着簇拥而起,塔朝面两百余丈正对着阳城城尉府,外檐一人端坐一人抱胸站立,灰衣在长风起舞连连。 两人一上一下,皆携纹彩脸谱,谱上欢喜面。 只道是九州十四国乱战,可目前的局势却止戈于筹备阶段,筹备分为很多类,兵马未到,粮草先行,军需粮草是重要的一环,而这国与国之间的勾心斗角暗渡陈仓,则更是重要。 谋士的重要性便在此刻尤为突出,阳计尚且压着,阴谋早就流入天下。 日上竿,一千踏春戈,浩浩荡荡入了阳城。 阳城算是西齐边境较为贫瘠的城池,但边境乃是固国安邦之首,白甲苏西保多次向父帅提及此事,保家卫国岂能因蛀虫而一败涂地?西齐边境多城贫瘠不堪入目,应当助其富,才不会轻易被他国势力暗腐蚀。 父帅仁德无双,此话之后也多次上报朝廷,可惜无功而返。 “我西齐帝王,笜阳君与国而不治!”苏西保当着父帅之面,义愤填膺。 着白甲的年轻将领马背上回忆往事,清楚记得父帅那日在祖父灵位下,抽了他一记耳光,呵斥道:“逆子尔敢如此诋毁我西齐君主!” 西齐腹地以富裕闻名九州,他国终日虎视眈眈,可这一代的君王笜阳君,哪怕此时龙气山出现,也仍是日日歌舞升平,一副与世无争的态度摆在那儿,另无数臣武将唏嘘不已。 清风扫过苏西保耳际,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发现所有军士都在他身后驻足,千名踏春戈铁骑止步阳城城尉府,那瘦弱的城守大人于府前躬身相候,不敢抬头。 心知清风出自那脱尘少女之,白甲青年对其尴尬一笑,清了清嗓子抬:“众将士听令,下马!” 苏西保发令后自行下马,长枪横在身后,缓步走到城守身前,冷声道:“城守大人,你这般低着头,是不打算为我踏春戈的战马和将士们准备歇息之地吗?” 瘦弱的城守闻言直起身子,做了个揖恭敬无比道:“下官早就在南面为苏小将军备好了。” 黑衣少女身侧的憨厚少年伸了伸脑袋,掩嘴小声对着这位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女道:“姐姐,你看,我大哥多气派,这阳城的城守好歹也是个品大官儿呢!” 不管少女是何态度反应,少年自顾自地小声说着,说南道北络绎不绝,从阳城说至帝都。 她的确没有关心少年到底在说什么,下马后只是默默地走出了军,站在边侧抬首望向那座百丈开外的高塔,美眸不带一丝感情。 “撤,今日无法解决那个苏西保了。”站立的灰衣摸了摸坚硬的脸谱,欢喜面阴郁不堪。 坐在塔檐的另一灰衣慢悠悠地支起身子,颌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不必急于一时,上边不是说西齐这头可以放缓些动作,那笜阳君不治,西齐全靠武大臣撑着军政事务,拿下是迟早的事情。” “哦,不想早点回家吗?” “兄弟,这个笑话可不好笑,”起身的灰衣似乎是把衣服弄得差不多了,抬首侧目对着远处千骑站定的城尉府门,歪头怪笑道,“咱们兄弟俩哪来的家,回去也是继续接活儿的苦命。” 灰衣不以为意,纵身一跃飞下高塔:“那女娃娃生得真水灵。” “可惜是个高,不好对付。” “她是如何发现我们的?肯定是你身上那股血腥味儿太重了!” “这女娃是个狗鼻子么,已经够远了。” 城还算喧嚣,两个灰色身影飘飘摇摇,几个呼吸后便没了踪影。 苏家长子褪下了白甲,换上朴素的宽硕麻裳伏案假作观书模样,实际上在偷瞄窗边那个窈窕的身影,思量了良久,他咳了一声道:“阳城虽是贫瘠,可这头的西齐菜肴还是很不错的。” “我不挑。”少女没有回头,看着窗外若有所思,侧颜美到沉鱼,雅至落雁。 青年晃了晃脑袋,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在她身上失了神:“姑娘乃是江湖人,那应该知晓武学阶位之说,上武四位,天地玄黄,其真伪穿插,又有称小四,不知姑娘的武位几何?” 少女并无丝毫遮掩:“半载前刚进阶至上武地位。” 上武地位! 苏西保闻言咋舌,低落道:“姑娘天资卓越,至尊出上武,凡世有俗武,苏某没有那个才资,止步俗武而已,实在汗颜。” “姑娘可是出自天书顶?” “非也。” 没见到少女使剑,于是他自然而然地排除了八屠山:“不知姑娘可有听闻过八屠山内门高云兰?” “不曾听过。” 要知道武学大道,并非只有俗上的分水岭,由玄位到伪地位再到地位,就是武学定义上更大的分水岭,入地神仙,此话不难理解,地位玄位,天堑之决。 又有说法,言说天地出世一谈,上武四位,天地一绝玄黄,神仙一别而已。 若是少女说自己是玄位,或是说自己乃是伪地而已,他苏西保尚且还能接受,这姑娘才几岁?小丫头片子罢了吧?居然正统的上武地位,入地神仙了!? “难怪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果真是仙子啊!”苏西保喃喃。 “有人,却是魔头而已。”少女突然声色入寒,竟是把苏大公子吓了一跳。 魔头?也对,正道仙人,魔道便是魔头了吧? 半饷后,少女主动打破了沉默,空灵道:“说正事吧,你说的生意,在哪里?” “请恕苏西保无礼,苏某本以为姑娘实力可能止步伪地而已,当下知道真位,便觉得能换成大生意了,”苏西保起身走到少女身边,单膝跪下,抱拳恭声道,“望姑娘能保住我西齐皇脉,乱战十载不死!” 江湖上,上武之人会参与国与国纷争的已是凤毛麟角,而上武地位,则几乎没有,有这么一个地位高报笜阳君十年不死,就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苏西保整日把那郑柏厄挂在嘴边,看似对于这等武学大家不屑一顾,可实际上他是打心底地恐惧。 一人一戟,独守狮驼岭外长恨谷,于谷口屠了踏春戈整整两千百十四骑,乱血激流入谷,血染谷内百丈不止。 他苏西保妙哉妙哉,上武郑柏厄垂死一击便炸在此子腰腹,折了寸硬骨大难不死,如今腰腹处尚有僵痕布错,每每想到,心惊不已。 “我的要求是找人,只要能找到他,”黑衣少女叹了口气,继续道,“十年太长了,我可以答应你保他,直到我找到他为止。” 苏西保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回神后他十指紧紧地扣进羊绒编制的毯:“苏家在九州运转的情报网,定会全力替姑娘找人!” “你似乎并不想保他,为何要保?”少女冷然看着青年的,疑惑道。 “迫不得已。” “姑娘,要找的是何人?”苏西保反问道。 “魔头。” “魔魔头,这等高来无影去无踪的,若不是亲自现身,我等俗辈” “他啊,最喜欢出头了。” 苏家长子听言后百思不得其解,挠头追问道:“可是姑娘,那魔头身了得,且喜欢出头,那岂不是很好找到,为何要拜托我这俗人势力来替你找呢?” 莫不是见我苏西保英气逼人,投军来我身侧!这些话此刻烂在心里,苏西保表面默不作声,等待下。 “找个合适的地方,温饱起居而已。” 晴天霹雳,苏西保瞠目结舌,实在难以想象一个上武高,会为衣食起居而为难。 原来先前保我不死的言语,便是要待在附近,如此我不可能不考虑这少女的起居,高人便是高人,想法和普通人不一样,古怪古怪 与此同时,大梁边境连绵阴雨渐止,东面雷动悄然蛰伏而去。 魔头的破斗笠被重新戴回头顶,他朝前走了十几步,拔起脚边短刀,挥扫去鞘上淤泥。 土地就像被翻新过一样,纵然如同万千耕牛奔走来回。 金刚佛陀端坐回气,小和尚在他背后心不在焉地替其揉肩,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那个佩刀戴笠的少年。 小和尚这才发现,那眼神凶劣少年的衣着,锦衣黑裤。 大眼睛鄙夷地翻了翻,小光头心轻叹:早有听大师父谈武道天骄,皆是一群稀奇古怪之辈,如今一见,果真不堪入目。 见那细雨收纳,也许还真是被之前此处的惊世切磋冲破了雨意,温轲伸出指头弹了一下笠檐,声响清脆,余音尚在耳际,他扭头看向一马平川外微微隆起的土丘。 此目望来,哪怕是身经百战,战功显赫的黑虎军大统领,也不禁于土丘后生生咽了口唾沫,更别说是小鸟依人,蹲在林武夜身边的华服公子了。 “殿下,可有感觉到?”黑甲将军浓眉紧锁,扶剑柄。 喉结耸动,战战兢兢的华服青年虽是紧张害怕,可依旧点了点头,双眸大放异彩。 “惊世之战,观之死而无憾啊!若是能和这等高做兄弟,那该多好!更是死而无憾啊!林将军,你应该也饱了眼福了吧,啊?” 许久,华服青年死死拽住林武夜的肩头,沉声道。 黑虎大将军林武夜何等镇定人物,此时此刻,满脸无奈的笑意。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借百甲还天下 () 年少魔头把刀玩味而视,不远处土丘一片寂静。 杀气! 黑色玉甲在身的年男子倏尔冷汗凝集,他猛地把青年拦在身后,与此同时仰头望天,阴沉天际凌空腾起一道清瘦身影! 身影顶笠带刀。 下刻,少年双脚坠地,飞泥碎尘高数尺,落地时分他屈膝垂臂而立,眼下浩气滚滚:“如今世道乱得一塌糊涂,两位居然还有心思看别人家打架斗殴么?” 林武夜一护主一伏剑,却是始终不敢拔剑相向。 温轲缓缓抬首,撑起破斗笠,顿时两眼放光道:“你身后的小子,身上的衣服挺好看,剥了与我,性命无忧。” 华服青年和自家将军皆是暗咋舌,这等江湖高怎会如此言语? “打劫而已,不求命。”少年嘴角带笑,心情很好,似乎是看到了毕生思恋之物。 “少侠,可愿意传授在下方才这等武学功法!”青年牛头不对马嘴,上前做了个揖毕恭毕敬道,“当下虽是九州动乱,但无论如何,在下都能保少侠荣华富贵!” 温轲愣了片刻,随即大笑倾身纵步,一捏住了那华服青年如温玉般细腻的脖子:“缓了十之,依旧挡不住我伸一抓,有何资格要我传你一招半式?” 林武夜冷然拔剑,长剑出鞘惊鸣如雁:“请少侠,莫要伤害我家公子。” “身披甲胄,虽然武功差得很,可放在一群酒囊饭袋里头还算拔尖,你当我傻吗?别在我面前装孙子,这个家伙的衣服如此华丽,定然是皇族人,”臂上扬,指尖微微用力,青年双脚离地,眸子上翻,少年咧嘴笑道,“我原本打算去八屠找点东西再回来,现在竟然碰到了领路人,那就顺势在这梁国再待上片刻。” “梁国的四皇子,我要找这个家伙,瞅瞅他到底几斤几两,”他臂发力,把青年扯到自己面前,侧头问道,“你认识他吗?” “我我便是梁国四皇子啊!咳咳” “耍滑头?”温轲剑眉轻压,唇角一撇。 不等林武夜发话,一大一小,两颗光头从土丘后冉冉升起,那大光头双合十道:“施主,这位真的是大梁四皇子殿下呢。” 言罢,黄衣赤足低首,想再次确认了一遍自家徒弟的眼睛。 小和尚扯着师父的衣角,狠狠点了点头。 被捏住喉咙难受至极的青年努力侧目,看向那个光头和尚,虽是不认识这黄衣赤足,却是轻声道:“这位得道高僧作证,少侠你总该信了吧?” 黑甲将军缓缓收剑,默不作声。 温轲仍旧不撒,他随意地拎着青年的脖子,举过头顶,皱眉:“这小子似乎并不认识你,和尚,你如何认得?” “今日,便认识了,”大光头含笑叮嘱了小和尚几句,随后孤身一人落下土丘,走到青年身边,“四皇子殿下,贫僧赵升宣,法号悟冬,自东赵迦叶而来,是来与殿下说理之人。” 斗笠少年闻言随一丢,把青年甩在身下泥地上,抱刀在胸,默然而立。 “大师代东赵而来?”刚刚度过生死之际的青年并没有半点慌乱,也没有劫后余生的感叹屁话,只是清了清嗓子轻声问道。 黄衣赤足摇头:“贫僧不为东赵,只为天下苍生。” “说的好像我萧舒卿能为九州做啥大事一样”青年白锦长衫染尘,他左右拍了拍,随意道,“不单单是大梁,九州十四国的朝野都越来越腐朽了,龙气山何物?不过是国运契罢了,为了这一丝虚无缥缈的龙腾气运,就蠢蠢欲动撕破脸皮。” “这战,还没有打起来。”和尚双合十微笑。 萧舒卿捣腾好衣服,但那些泥渍却始终去不掉,只好起身嗤笑道:“战火未起,九州百姓已然负囊奔走,再往九州海外诸岛,那船只都不够用了。” 黄衣赤足依旧含笑,那笑容看得温轲都发毛。 “大师是想要我停止这场九州纷争?”萧舒卿目瞪口呆,而后喃喃摇头,“此事简直天方夜谭,我这病秧子,连螳臂挡车这般形容都算抬举我了” 身侧的黑虎军大将军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首不语,温轲瞅见了后越发不爽道:“磨磨唧唧,莫要这般含糊其辞了,你再说一句多余的话,我便扯了你的舌头。” 和尚点头,看样子居然有些像是认同温轲之言:“九州纷争,已然阻止不了,可这场旷世大战,优胜略汰弱肉强食后,剩下的,该是何物?一丝国运大气,促成的可能就是统一整个九州的国,惊世大国。” “大师,你到底是东赵的,还是我们大梁派到东赵迦叶寺的卧底?”青年无奈道。 “东赵是九州的,西齐也是九州的,大梁亦是,而九州是天下的,天下,又是何人之物?”和尚睁眼,他看了一眼斗笠少年,叹气道,“天下归谁,便决定了天下的好坏,最后,天下苍生的处境也就不同。” 黄衣赤足不等这大梁皇子说话,又道:“贫僧知晓林将军护送殿下为的是何事,殿下早就决定不问世事,安然度余,可贫僧此次前来,便是拉缰回马。” 温轲抱刀笑道:“姓萧的,这话要是对我说的,我就举刀把这秃驴剁了。” “施主刀子嘴豆腐心,就算贫僧说了,也信得过施主不举刀。” 少年一笑置之。 土丘之上,那背着油纸伞的黄衣小和尚趴在丘头,眼巴巴张望着,皱眉抬鼻子伸脖子想要听个大概,可终究是没能听到一二,唯独那持刀少年爽朗笑声刺了耳朵罢。 大光头向山丘上的徒弟招,背对着萧舒卿:“贫僧入梁撞了大运,先与入地少年一战,后提早巧遇殿下,实属天道冥冥,本以为要在大梁待上许久,看来又要启程了。” “贫僧奉师命,周游十四国,拉缰回马!”黄衣赤足一脚深深踏土,身形上挑盈盈一跃飞上山丘,他把捞起小徒弟,细心地替他拍去干凝的泥块。 “师父师父,你们刚才说什么啊!” “家事国事天下事。” “好无聊啊,咱们要去下一国了?” “去。” “师父,那你说咱去哪儿啊接下来?” “阿弥陀佛,接下来咱去西齐,离得近些,总不能太累了,对吧?” “师父说的对,西齐ěi nu多着呢,玉人评里头好多好多的玉人都在西齐嘞!” “天天在寺里念经,小脑袋不知想哪去了!” “玉人评还是师父你给的!师父你想去看玉人就直说!” “聒噪,休要胡言!” “本来就是嘛” “好生替为师看看气,做得好的话,到了西齐为师给你买糖葫芦。” “师父啊,我刚才可是看出那人的气了,你得先在梁国给我买!” “哎呀,可惜,这一脚,已经算是出了梁国国界了!” “师父你耍赖!” 一大一小两个光头从山丘消失,没入滚滚尘内,回音尚还可听可闻。 斗笠少年撇撇嘴,冷笑一声把短刀连刀带鞘抛给青年,那刀很是妥当地入了萧舒卿的怀,九条金色龙鲤搁浅白玉长锦,黑色短刀斩在玉上。 青年接刀怔住,抬首看向这个入地少年。 温轲站在五步开外,压眉沉声:“回去。” 林武夜看了一眼四皇子,含笑跪倒在侧,对着这个斗笠少年一拜:“迦叶金刚佛陀已去,林武夜只能拜谢少侠,提点殿下之恩,林武夜永世不忘。” “我” “这刀该是你们梁国的刀,刀主同西齐唐门弟子都在兆城被我杀了,回去该做什么你应该也知道,”少年抬首支起斗笠,露出一张俊逸非常的脸面,冷锋薄唇咧开道,“这也算是信物,我此行八屠山,等我转回梁国,我希望能看到一个比较让我满意的王子皇孙。” “少侠要收我为徒?!” “莫要痴心妄想了,好生去学点俗武强身健体,洛神散的毒根深蒂固,可并非不能解。” 少年走在平野,按住斗笠回首而视,那马车朝着大梁帝都方向奔驰,他眉头一展轻声自语道:“我借你梁国四百甲斩去心魔,此后还你九州十四国天下,有何不可?”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一曲暴雨梨花 () 师父说潭外江湖有良田万顷,有琼楼玉宇,有山珍海味,有歌舞升平,琳琅满目。 可到头来,温轲此刻除了那兆城馒头可口留心外,别无它想。 走完边境十里阴雨,少年脸面朝南,恰好瞥到几处不大不小的哨卡,他本可以加快脚程,可为了一睹边境风光,就缓了步子,谁料即使登上了哨卡,这遥遥边境仍是不堪入目。 “曹光咫言大梁南下百里至八屠山,沿西齐单龙口折走最佳,可这单龙口”温轲取下斗笠,咬着牙用指点着自己的太阳穴,吹气道,“单龙口在哪儿呢?” “什么人,胆敢私自登我西齐哨塔!” 温轲扭头瞅去,只见个轻甲士卒拉张长弓,弓上一箭蓄势待发。 “哦,我是问路的。”温轲折过身子,如是道。 “苏岭口音啊,”士卒闻言收起弓箭,爬上哨卡拍了拍头盔道,“这年头苏岭人来北上边境的可不多了,倒是有不少梁人自上而下,想要入我西齐,小兄弟所闻何路?” “哟!” 刚上来士卒便注意到温轲的穿着,不由调侃道:“小兄弟你这穿着够怪的!” 看来师父是西齐苏岭人呢,怪不得常说苏岭的曲子比梁国的好听,温轲一笑置之:“麻烦你告诉我单龙口怎么走。” “单龙口?那还远着呢,据说单龙口正在征兵,就你这小身板也要去投军?” “国难当头,大多数儿郎都投军去了吧?”见温轲不说话,士卒肃然起敬,他拍了拍少年的肩头,“朝着这个方向,那边有个玄水村,村里有直达单龙口的马车,不过我可告诉你,投军的人挺多的,想坐车的话,需再候些时日了。” 道了声谢,温轲重新戴上斗笠,纵身跃下哨塔。 这一举动倒是把那士卒吓了一跳,他慌忙凑到栏前,见少年无事,这才叹道:“行啊,原来是练家子,小兄弟你这样的身想必进踏春戈是十拿九稳了,哪里像我,当踏春戈得火头军都成问题” “这里就你一人镇守吗?”温轲扬起斗笠,举目问道。 “恕我不能回答,小兄弟,后会有期了!”士卒站在台上摇头,他没有作答,这是作为军人必备的条件,不吐露任何关于兵力的信息。 少年点点头,他转身在林草间几个起落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武者并非是仙人,他们追求武道,只是力量走在前头的凡人罢了,温轲从来都不相信仙佛鬼怪,他只知道生老病死,潮起潮落。 其实扬名天下并不需要有财务这类的立足之本,只要有实力就好了,可师父既然让曹光咫给温轲这本册子,那就说明师父所说的立足之本乃是希望能攒下财富,这份财富将要用到的地方除了争霸外,温轲想不到其他。 恰好,乌潭历代以来从未涉过九州朝政,那么我温轲便闹它一闹。 可惜当下的斗笠少年并不知道自己对金钱究竟有多大的误解,也许师父他老人家到死才想到,它教了这个得意弟子那么多东西,却忘记教他如何体会金钱这个概念。 身负十几两碎银的温轲,此刻感觉已经离争霸所需累积的财富不远了。 人头换来的黄金数目那么大,肯定没有银两值钱,少年心冷笑。 “你们,谁把这个位置让给我,这枚银子,便是谁的!” 少年飞身跃上玄水村村头那块巨石,高高举起一枚银子,此处聚集着不少青壮,他们排好队,争前恐后地想要往马车后头挤,听到温轲的话后转了转头,而后默默地转回去继续挤。 温轲摇了摇头,把银子收好:“正如师父所说,财富并不一定能俘获一切。” “这位兄弟好生幽默,马车我估计是等不到了,这一车早就满了,”一个持剑青年从后头走来,凑到温轲身下巨石旁笑道,“下一批得等到明早了,所以我们打算独自下单龙口去,大家都是为了投军保家卫国,同去可好?” 温轲看了他一眼,此rén iàn如冠玉横眉细眼,生得倒有几分玉树临风,可眉眼间流转的那股晦暗让他不由想起乌潭一人,少年当下暗有些不屑笑道:“哦,你们晓得路?” “那是自然。”青年回笑。 少年自上而下落地,侧步躲开青年的揽肩,皱眉。 也许是觉得自己失礼了,青年摊了摊:“我们队伍里可有个正牌的单龙口的,喏,都在那边了。” “如今乱战在即,国内大城还好说,九州的其他小地方可乱得一塌糊涂,我们当有人身怀兵刃,一同前往总归安全些。”青年扬了扬里的长剑,不用看温轲也晓得那剑几斤几两。 温轲闻言摘下斗笠道:“那边不是有许多人,为何不喊来?” “方才见小兄弟你不费吹灰之力便跃上这巨石,想必内力不俗,那群人皆是些寻常青壮,顶破天出个锻体武夫,与我们同行或许会被其拖累。” 少年转身看向远处树下那几人,他本想拒绝,但似乎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目光依旧停留在树下,笑道:“你倒是想得周到,我答应了。” “我叫赵常渊,是这个队伍的召集人,希望能在单龙口加入踏春戈。” “温轲,顺路之人罢了。”少年垂眸,捋平毛糙的笠面。 赵常渊闻言皱了皱眉,但也没再说什么,而是隔着老远对那群队友挥了挥,意思是最后一个人也聚齐了。 树下有个与温轲一般的消瘦身子,初秋时节便一袭棕袍包裹全身,帽底厚厚宽宽的堆在肩头。 棕袍人整个头被覆盖在帽檐下,不见脸面,却抱着把用长布包裹的剑状物体,周围人皆是谈笑风生,唯有此人默不作声。 事实上温轲本想和那个认识路的家伙说:你认得路是吧,我要快点去八屠山,所以你让我拎着,帮我指路,我的轻功可比马快了数倍。 可他被这灰袍人给吸引了,因为这个人虽然隐藏了内力和气息,可没能够掩饰住势。 “这种家伙若是入了什么西齐的军队,那与之交战的部队得吃个哑巴亏了。”温轲微笑着戴上斗笠,他的目光从笠面的缝隙投出去,打在灰袍人深深的帽檐下。 哐当—— 少年正琢磨着,忽然发觉自己黑裤掉了个东西,他侧目望去,恰好看到名为赵常渊的青年拾起了那支滚到他脚边的暴雨梨花。 “这是何物?”青年有些好奇,但依旧将之递与少年。 温轲接过暴雨梨花,默默地收起,已是准备好被当作善用暗器的阴险之人:“乐器,只能用一次,一曲暴雨梨花,予人黄泉陌路。” “乐器?”赵常渊只身靠在树上,想了一会儿道,“听说过东州大秦有个妙音坊,此派之人即使实力未到上武,单凭内力的内循环便能以乐器为道shā rén,温兄弟想必是从那妙音坊习武归来。” 捏着斗笠的少年闻言一愣,随即嗤笑道:“你倒是见多识广。” 青年暗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他此刻悄然一瞥,目光流盼在那棕袍之上:“哪里哪里,只是家长辈常令我了解九州事物罢了,温兄才是武道天才,置身妙音坊修炼武道,居然能在国难将至之时归来,难能可贵!” “不晓得赵大哥知不知道那武榜第十的琴女,”温轲拍着青年的肩膀,笑道,“她也是我们妙音坊的,是我大师姐来着。” 赵常渊可谓是一拍即合:“自然听过,名声如雷贯耳啊!堪称九州至美!” “不用想也知道二位兄台的来头当真不小,有幸结识实乃我等之福!”树下几人皆是凑了过来嘘寒问暖,完全忽略了温轲那身锦衣黑裤的怪异搭配,也不顾赵常渊那把几乎歪了柄的破剑。 棕袍人闻言微微侧目,良久后叹气一口不再出声。 暴雨梨花已是说得相当明显了,西齐习武之人居然不识唐门,不识那号称能扫落星辰的暴雨梨花?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星火散若流萤 () 世上当真有个妙音坊,且那姓赵的说得也不假,妙音坊的确属于东州大秦,可榜上琴女是否出自妙音坊可就另当别论了。 九州动乱,尚不说隐秘如仙天书顶,剑道巅峰八屠山这等崇高门派,江湖小门小派更是收敛数倍,当下篝火边聚集的两两大多来自西齐的小门小派,他们有比寻常武夫更好的身,也就拥有更多的会。 志气相投之辈倒也合乎常理。 火光摇曳,晃得众rén iàn颊通红,随行之人于篝火前纷纷报上名号,此间那赵常渊更是顺风水水,他一一把这些门派都提点了几分,那些听着悦耳的词汇在他口竟是层出不穷,不多时,这小子便和所有人打成一片。 这般众多的形容词,竟是不重样的,这姓赵的倒也算是个人才,不知今后可否用在争霸上。 温轲斜顶着斗笠靠在马腹上望了那赵常渊一眼,牙间嚼着草根露出个无奈地笑脸低声自语:“这些小门派都弱到什么程度了,即便为门派出身也依旧对西齐唐门一无所知,倒是那丫头” “定然是知晓了我乃唐门弟子。”少年仰起头,斗笠顶着马背,斜眼看向那个远离篝火盘坐白石的棕袍。 正琢磨着找个时间去试试这棕袍身,温轲此刻却被一粒飞石拍在笠上,下意识地倾了倾脑袋,由那碎石滚落下来,少年抬眼,触上那棕帽下冒着灵气儿的眉眼。 哦?竟是先忍不住要打探我的虚实了。 温轲笑了笑,拔腿朝那棕袍走了几步,却被那棕袍以长布棍抵住胸口:“你,跟我来一下。” 两人入了林间,夜色浓稠却与梁国夜雨不同,此处西齐之地较为干燥,夜晚湿气也并没有想象那么重,少年取下斗笠捏在指尖,垂眸肆意摆弄着道:“女侠有何贵干呢?” 棕袍微微抬首,她提起狭长布包横在身侧:“唐门子弟的人品我是见过的,九州各门各派极少参与国家争霸,你们偏偏与众不同,这些气血方刚之辈虽说眼力见不行,可他们为的是保家卫国,只要有我随行一天,你便休要找会恶意教唆。” “哦?唐门在你眼就如此不堪?” “少故作姿态,若是与你唐门论shā rén,刺客楼里头的那些魔头恐怕都自愧不如,我不想伤人,莫要逼我动。” 温轲闻言冷笑道:“想必不是如此吧,你似乎在极力掩饰什么,是在顾及么,看来唐门的风头在九州还是蛮大的。” 哪怕是深居乌潭的师父也曾点到此派,这样的门派自然不同凡响。 “我虽是女子,可照样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棕袍冷冷扫了温轲一眼,转身没入林间,往那篝火摇曳处。 是不是该再去给萧舒卿那小子提个醒呢,上武境界也对其有所顾忌的门派,那就不一样了。 温轲重新拔了支草,剥去叶片,指肚撮去泥土,将根嚼在口自顾自想到。 只扫开一片林叶的温轲恰好看到众人正在询问棕袍出处,那赵常渊更是凑到少年身边笑道:“温小兄弟来自妙音坊,除了咱们西齐的音律外定是也熟悉秦国的,今夜有幸恰好聚在一起,不知小兄弟可否露两给我等瞧瞧,也让粗人闻闻大秦的乐子。” “这一曲若是奏了,各位或许便见了孟婆去。”面对众人拍叫好起哄的温轲冷冷摆,独自走到马边闭眼继续嚼他的草根。 有人不悦,但毕竟畏于大秦妙音坊而不敢高声抱怨,只得用身边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一介邋遢儿,装什么装,还不是个抱琵琶搔首弄姿的杂牌?” 被扫了兴致的赵常渊脸上的阴霾一闪即逝,他瞥了那闭目少年一眼,心低哼,目光转向棕袍,笑脸道:“我等只晓得姑娘姓高,不知高姑娘师从何处呢?” 棕袍远远盯了温轲一会儿,颌首轻声道:“西齐不知名的小剑观罢了,说了各位也定是没有听过名号。” 温轲闻言忽然眉头一抖,微睁眸子。 上武之后便可收气敛势,哪怕是武学修为再高于后者之人,遇到含气敛势的后者也难以轻易发觉修为如何,这小娘皮单从散发的势来看绝对有上武可若是上武,外出应该便要敛势才对。 行走天下,倒少有温轲这般毫不收敛的人物,可他温轲为的扬名,这丫头棕袍遮面,怎么看都不像是和斗笠少年一个模的性子。 这棕袍女子口提到剑字,温轲才回过神来,他皱眉重新瞥向那个棕袍,不过这一次并非注视着她本人,而是那把剑,良久少年轻笑自语:“看来是我看走了眼,那上武之势乃是出自长布包裹的剑,而非这棕袍女子。” 区区死物,竟有上武之势! “好剑。”温轲吐出两个字,这二字透过篝火入了所有人的耳。 “好剑还需你多嘴?”方才阴郁之人闻言,不由吐露心声,可仍旧声小如蚊。 棕袍底侧的秀眉轻蹙,她无声颌首,拽紧那布内剑。 先起惊雷,而后马嘶惊破长夜。 一阵凉风刹那间扫过篝火,火星子乘风飞起散落如萤火群绕,斗笠少年下一步踏碎篝火,五指成爪顺着气流扭腕一圈,正对着那抹棕袍。 内力暴涨! 惊慌失措的众人被那恍然爆发的内力震得身子一斜,皆是翻滚在草间,赵常渊那把老剑更是在当下脱而出,滑落一丈外。 棕袍并无慌乱,她攥紧布条一侧,狠狠抽起,那长布包倏尔旋转飞起,正巧迎上少年探来的鹰爪。 布包亦是包裹着内力,两方撞击下长流震撼,四周顿时落叶纷飞。 温轲碰时撤了几分气,哼笑借着反力退身下来,双脚落地翻出数寸卷泥:“小剑观出师居然也这般厉害么?” 女子单臂运气,袍子鼓动翻起腾空的布条,即使是这样她也是没有出剑的意思,那长布包在半空滚动着,坠落时被重新收纳在棕袍掌间:“故弄玄虚,你这一招并非唐门鹰,想要遮我的眼,没料到自己竟是弄巧成拙了,况且你内力无毒,想必练的内功也不是天罗诡道,你究竟是谁,暴雨梨花从何而来?” “这样都不出剑,你倒是能忍啊,呸——”温轲吐出一支草根,双抱胸道,“拿出你所有的本事来,我便告诉你。” 棕袍女子褪下帽子:“我只同光明正大的对拔剑,你,还不配。” 月下透出一张秀气容颜,当真凤眼留琥珀,朱唇一点樱,可又不失了习剑之人那股子英气,难怪那姓赵的总是偷偷看上一两眼。 方才还在歪头斜脑的温轲闻言一愣,随即他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取下头顶的斗笠,指顶着笠内旋转着:“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不配二字。” 转了会儿斗笠,少年随把斗笠一甩,最后扫了一眼地上被震得昏迷的几人。 轻柔旋转在夜空的斗笠缓缓落在草地上,温轲抬眼,他把凌乱的长发自额际向后一捞,剑眉下压戾气渐涨,一字一顿道:“当心了,在下只给你一次拔剑的会。”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养意固执如此 () 吾派弟子有云兰,放眼九州皆可拟。 八屠山掌门曾于内门剑冢前抚须而叹,冢前有个持剑少女,黑衫摇曳。 “看来掌门的话错了,鬼才隐于九州各处。”棕袍女子伸出纤纤玉蹭了蹭嘴角殷红。 温轲在女子身前丈外站定,他单捡起斗笠,拍了拍凝结的夜露:“即使是这样,你也不愿意拔剑,想必修的是五剑谈的养意剑啊,说实话,在下最讨厌这种缩头缩尾的武道。” 女子褪下阔袍,颤巍巍支起身子来,娟秀的姿容还很年轻,看上去并不比那斗笠少年大几岁,她把布包抵在地上,柳眉倒竖含着英气:“算是猜出你的来意了,天书顶向来与八屠山不合,年轻一辈能够与我八屠比肩的也就只有天书顶了,你还好意思说缩头缩尾,天书顶甚至不曾被外人找到过,你们才是真正的缩头缩脑!” “哦?不得不说你挺聪明的,可惜还是猜错了,我可不是天书顶的弟子。”温轲戴上斗笠嗤笑道。 不等来自八屠山的年轻女子说话,斗笠少年冷冷瞥了一眼她的剑,轻声道:“友情提示,再不拔剑,便没有会拔了。” 高云兰身子向前一倾,咳了口血,蹙眉道:“不可,此刻拔了剑,剑道便毁了。” 温轲低眉凝视许久,摇头道:“此刻你居然还想着剑道,生平最后拔剑的会都没了,何必固执?” 女子没有接话,她闭上眼,不再去看那少年越来越模糊的身影。 抚在斗笠上的忽然一僵,温轲此刻戾气全无,垂眸看着月下随风摇曳的草尖儿,默然。 联云谷,樟云峰。 二者乃连理之枝,可分可合,于乌潭内交辉相映。 这也是童年温轲对乌潭印象最深的一处,孩童年纪便老气横秋的斗笠少年习武之余常去此谷此峰,那联云谷下有乱云瀑,五六岁的男童拎着一串淡红野楂跃过一枚枚瀑下孱石。 那年盛夏,亦是如此夜色,儿时温轲只身穿林伏山,黑襟被微凉夜露溅尽,为的那第一颗酸甜可口的小巧果实。 谷有个小女孩,也是一身朴素的黑襟,可于她穿上便灵气十足。 女孩立在桩头,金鸡独立,夜风袭来她纹丝不动,像是一只业火腾升的雏凤。 反之,那男孩,蓬头垢面,活像只小野鸡。 那身上绑着山楂串的小野鸡远远看着,满目艳羡之色,痴傻道:“倘若有一天,我也能有如此材资,师父也不用整日唉声叹气了。” “想什么呢你?”一只小拍在男孩肩头,他吓得一颤,抬眼瞅到女孩那对水灵灵的眸子。 小温轲憋了半天,把那串山楂连同湿漉漉的衣襟一并抓起,推到女孩面前,傻笑道:“山楂!” “就知道你对我最好,快走吧,别被我师父看到了!”女孩笑嘻嘻地接过那串山楂。 男孩皱眉,不悦道:“这时候你还想着你师父哦,马上要入道途洞了,也许是十载最后一次相聚了,红夜你真的好固执!” 被唤作红夜的女孩咬了一颗山楂嚼在嘴里,嚼着嚼着,她忽然把小脑袋往温轲脸侧一探,收回脑袋时晶莹剔透的脸颊上映出半抹可爱的红粉,即使那夜色再怎么浓重,也遮不住那两抹悸动芳华。 “快走吧!”良久,女孩回首看了看高低错落的木桩林。 直愣愣的男孩轻抚脸颊,生硬道:“哦” 西齐边境黄沙漫过,黑衣少女静坐室内闭眼凝神,此刻薄门轻响。 少女不曾睁眼,单单柔声:“进。” 憨厚少年捧着一篮子殷红,笑嘻嘻地凑到少女跟前:“姐姐,时下最新鲜的山里红,我同兄弟们清早爬了西侧山崖,没想到这般贫瘠之地居然还有世外桃源,山里红多得紧,而且味道极佳,大哥命我定要送来给姐姐尝尝!” 少女闻言垂眉,那一篮子青红让她张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饷,她玉伸出,把那篮子勾到腿边,轻声道:“多谢了,这山里红,我很喜欢,比得荣华富贵,胜过山珍海味。” 这是世外高人除了衣物以外第一次接受西齐的礼物,苏西保拍了拍脸颊,努力让自己从少女那如仙的面容抽离出来:“原来,姐姐喜欢野山楂啊,早知如此就好了” “不过姐姐,这个还没有洗过呢” 少女对那憨厚少年的话语不予理会,摘了一颗投入口,贝齿轻嚼,柳眉微蹙:“其实我怕酸,从不喜欢这类普普通通的山果。” 并不是因为喜欢山里红而对儿郎青睐有加,而是喜欢儿郎而对那野山楂万般喜爱。 苏西保晃晃脑袋,少女的话虚虚实实他不敢妄图理解什么,只是颌首道:“姐姐,再过几日便要回帝都去了。” “我知道了,西保,你先去忙吧。” 锦衣黑裤,少年仰颈举头,入眼是稀松枝丫,再后是被笠边隔绝一半的漫天朗星。 眼眸拉下时,迎面是那握剑却不肯拔剑的年轻女子,女子嘴角带血面色苍白,此刻却依旧目光炯炯,她瞳孔发出细微的波动:“怎么不动了,你想要窃取剑道吗,休要痴心妄想,我便是死,也不会透露一丝一毫!咳咳咳——” 温轲看着那淌新鲜血液,忽然笑了,笑得很灿烂:“我师父在世之时,曾说过西齐的山里红比门要来得好上许多,现在恰好是山楂收获的季节吧?与我一同去采点,我便不杀你。” “你居心何在?”高云兰被温轲一语弄得摸不着头脑,前一刻还戾气四溢,当下却是温煦如阳。 斗笠少年不予理会,他隔空一掌拍去。 “噗——” 掌风扫过,女子一口污血在地,她满面不解,皱眉举目,却对上温轲那对无比漠然的眸子。 “现在你不仅性命无忧,剑道修为也保住了,走,”少年迈开步子,衣袖轻摆,只身在前,月色下留给高云兰一个消瘦的背影,“哪怕是山间野狐,也懂得投鼠忌器,再不跟上,你的剑可就落俗了。” 女子闻言素面轻颌,咬了咬唇,身子竟不争气地支了起来。 林灌有孤狼穿梭,与二人一般朝山腰缩首奔走,似要取那陌上星辰。 两人一前一后,戴笠少年闲情惬意,身后女子双抱布裹长剑,剑头扯着一袭棕袍,步履蹒跚。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再高便不能登 () 陇州西南有大梁,帝都指首于天筝。 大梁帝都,天筝城内烟雨霏霏。 这个年岁,九月初开的梁国也不曾偏离世人对它的描述,此时的它仍是举国阴雨。 天色略略微明,虽说是阴雨天,可却不冷,九鲤殿内恰好将之前积攒的微尘散尽。 眼见那靡靡轻尘滚入细雨,青年点上一碟清致雅淡的檀香,桌边有温茶在煮,茶气与檀香烟缕交融,青年轻声道:“若是迁就,梁国当真,要如那轻尘入雨么” 言罢,青年掩口咳了起来,内侍闻声而来,跪于卧地之外:“殿下,奴才这就命人将窗子遮了,这些日子帝都的湿气又重了,殿下要不再往里屋去歇歇,外头的东西,奴才替您端进去。” 萧舒卿摇了摇头,他移开大袖,袖下膝上摆有一刀,此刀朴素如尘,伸轻拍刀鞘表面道:“连莫,你去帮我唤韩司徒进殿,就说四皇子殿下有漓楠佳茶邀他共饮,望速来。” “喏。” 待那内侍撤走,帘后轻纱被剑柄轻轻挑起,一身暗紫装束的林武夜缓步绕至萧舒卿身后,摆剑在侧,盘腿坐下道:“殿下此后将这刀放在案上,林武夜于梁后静观,无须担心安危。” 青年垂眉,目光凝在刀上:“如林将军所说,这刀乃是韩司徒私军所有,那既然将军晓得,为何父皇不知?” “知晓的,但君上认为韩如旭的司徒客为梁国做了不少暗桩,且韩如旭始终把表面功夫做得颇好,君上自以为今后其能为太子殿下收服,以稳内,可事实并非如此,想必再之后,林武夜无需多言了。” 萧舒卿点点头,他望向窗外那片浸没在阴雨的高台楼阁,漠然道:“九州之人皆言大梁四季如沐春,细雨蒙蒙,好生滋润,可却不知这个国家早就已经陷在无底之渊,所谓的沐春,实际上,是大梁在哭泣,哭得低沉,让他人误解。” “殿下所言极是。” 国之大运有龙气山,四季阴雨亦是国气,大梁建国十载后,陇州西南终年沐雨。 “争了,便是为梁国百姓谋利,便是为天下苍生谋利么?”萧舒卿收回目光,闭气凝神。 “若是真如赵升宣所言”良久之后,青年捏那滚茶瓷杯,扬扬向前泼洒,“那便与十国争上一遭,龙气山何物,取了方知虚实!” 那茶水珍稀如金,此时却被毫不怜惜地洒在木褟之上,扩为雀羽状,气势如虹。 林武夜单膝跪地,低首道:“黑虎林武夜,愿为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林将军言重了。” 大梁有歌者颂长皇子殿下,其眉鹰豹之姿,如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太子殿内,男子俊朗透着凶戾,鹰眉豹眼,赤烈长袍,袍上纹祥云九鹤,他靠坐悬椅,眉眼间弥漫着禁锢不住地暴躁,气势凌人道:“哦?四弟居然回来了,那只能怪他不识时务,宰相大人还记得那尧灭道人之言么?” “鹤狮狼鲤,梁王四子,名副其实。”慈眉善目的大梁宰相林高绘站在台下,面上带着一贯的微笑。 “有鹤翔于九天,有鲤游于江河,鹤呈天势即位,鲤待跃门为龙,真是有头有尾,”大皇子萧靖奇抬着那对枭厉的鹰眉,磨撮着赤红的袖子冷笑道,“宰相大人的洛神散曾经没要了他的命,这算他命大,可如今,我倒想看看我这个悲天悯人的四弟,到底还有多大的命,来挡!” 满面微笑不曾歇息的林高绘俯首道:“殿下,莫要心急了,当下要务,仍是先把太子赶下台来。” “那个废物,你不说,本殿下都快忘了,”萧靖奇自椅上站起,侧身压眉道,“与父皇一般,软弱无能,狮势失,他就没有仔细琢磨过尧灭道人的话吗?” 宰相低眉俯首,微笑不语。 “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你看着山腰哪有什么山楂树?”就算是孤傲冷清的高云兰此时也被漫山枝丫激怒了,她嘴角的血渍还未拭去,拄着布剑回头望向那个斗笠少年。 温轲冷冷看了她一眼,抬首道:“还八屠子弟,真是一点常识都没有,你面前这些,便是山楂树,只不过果实都被摘了。” 没等女子开口,少年向前一步,弯腰,指在草地间探了探,取出一枚有些干涩的红果子。 “这样的也吃吗?” 女子见那少年随意擦了擦,便张口将那枚其貌不扬的山楂投入口,不由问道。 少年慢慢嚼着,没有回答,仰头望向山腰之上,又回头,眼眸凝在高云兰的脸颊上。 “你,去山顶看看,若是有,替我摘个二斤下来。” 说罢,温轲自锦衣怀里取出一张叠好的油纸,递给高云兰:“用这个装,别破了,山楂树是有刺的,摘的时候小心点。” 虽然心底奇怪,可女子还是言听计从,接过那张油纸,纸上有淡淡的馒头味:“虽然不是很懂你为何不敢上去,但帮了你这次,我们便两清。” “妥。” 温轲背对着女子晃了晃,顶着那破斗笠,走下山,山头朝阳初起,微光漫过矮矮的山楂树林,扫在那掌上,映着少年的影。 微眯眼眸,迎上这道刺目暖阳,思绪流淌。 沐浴在阳光下,少年乌发系的歪辫子甩在芒上,点缀着细细的亮星,脸面带着讽刺的笑,他侧身一脚,正男孩腹间:“乌潭从不收废物,也不知道五长老哪根筋不搭杠了,收了你这么个小废物!” 男孩被这一脚抽出近丈远,滑出石子路滚入浅瀑内,倏尔炸起大片水花。 摇摇晃晃破水而出,男孩那一头乱发沾了水亦是乱糟。 即便如此,男孩也没有去理会少年的话,他忍着疼,扑通一声再次钻入水,那一颗颗通红的山楂顺着涡流朝瀑布坠处漂去,男孩呛了几口水,笨笨脚也只救回来四五颗。 “那么喜欢山楂,怎么不把自己埋去作那山楂树的肥料?哼,懒得在你这废物身上浪费时间了,记住,别再去烦红夜师妹,要不然,见你一次打一次!”少年不屑,转身没入石子路的尽头。 那一天,浑身湿透的温轲捂着肚子,蹒跚到那片密密麻麻的木桩林前,直起了腰, “身上怎么湿了,今天为何这么少呀?”女孩从男孩取了一颗最小的山楂,鼓着嘴巴佯怒道。 温轲微笑抬面:“在石子路边摔了一跤,大多都被那瀑布吃了。” 女孩闻言顿时伸往男孩周身拍了拍,眼眸含着浓浓的担忧:“还疼吗?” 男孩摇头笑道:“不疼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荡过后,天下便像是睁了眼,温轲褪下斗笠坐于山腰磐石之上,放眼望去,远处有人烟,稀疏的马车正要沿道上山。 身侧无人,温轲却是仰头,痴痴望着拉开夜幕后明亮清透的长空,喃道:“再高,便不能再登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火不尽春又生 () 东有一州,螭龙盘踞,含守大秦。 秦有一城近南,唤作常洛,城外索桥上站卒二十有,皆持大秦双锋戟。 秦为九州十四国至强,兵力远胜寻常国家,九州动荡,其内百姓几乎不曾有过出户的念头,在他们看来,待在秦国,才是最安全的。 于是自从动乱的苗头冒出后,常洛城门内外鲜有人迹。 可世间总有变数,此时桥外一人携尘在地,衣衫褴褛断足缺臂,缓步蹒跚而来。 近桥,一卒横戟在侧,对那断足缺臂抬起下巴道:“哪里来的他国叫花,速速起开了!” 那团杂乱的黑发被长风拂起,男子露出一张满是血污的脸面,那眸子独剩下一只,冒着寒气:“我,师出乌潭。” 话音未落,那一道冷锋被士卒挑起,贴在男子瘆人的脸颊边儿,啐道:“什么乌不乌的,你军爷我不想再说第二遍,这里不是你能进的地方,大秦有法,法上拒收九州难民,若是抗,则斩之!” 男子嗤笑一声,仰天叹道:“罢了,都是死了两回的人,也该要抹去些道理。” “磨唧什么,想要吃一戟么!”士卒不耐烦,那戟身下滑,尖儿点在男子胸口。 形容为个乞丐的男子指从下比上来,指肚点在那戟尖儿上,忽然发力一推,佝偻的身子如团黑火窜出四丈,与此同时士卒被反力打掉长戟,吐血倒地。 其余秦兵见状纷纷破口大骂,头也攥起双锋长戟飞奔齐齐扎向那断足缺臂。 “归气游兮——”男子低垂眼眸,翻招起一排石子碎粒,那二十来颗碎石悬浮半空,于他掌间流淌若天宇浮星。 吐细不可闻的最后几字,男子猛地挥。 倏尔尺外掀起一道无形罡风,罡风碎地排尘,气劲裹着二十来石翻卷激射而去。 随着一排轻音,数十根长戟脱而出,翻飞空,二十几石齐齐嵌入城面石墙,石子带血。 眨眼间,守城军士皆被飞石洞穿脑颅,迸出二十六道血柱,尸体整齐飞起,跃过桥头撞向城墙,最终缓慢地瘫软在地。 那先前被反力拍倒的士卒一时间浑身血迹斑斑,他被罡风血雨吹醒,迷迷糊糊直起身,方见那和自己守了数年常洛的兄弟死于非命。 轻甲护身的尸体们贴身靠墙,石子在上,血水淌至护城河内。 士卒呆立片刻,而后似乎是经历了从害怕到愤怒的过程,他拾起一杆淋血长戟,目眦欲裂。 见状如此,男子头的动作竟僵止下来,无声皱眉,若有所思,他死死盯着那呐喊举戟奔来的士卒,想到一人。 那人单捏着一只破斗笠,立于长檐弯曲处,长风卷起满头乌发,少年低眸冷视:“今日,洞月峰内再无你左丘明,也再无你师父仑誊。” “温轲,你此言何意!”男子咬牙,举头寒声问道。 少年轻声道:“乌潭埋没了太久,需要有人去提醒一下九州,它还在,而且足以,让天下难堪,在此之前,需要让你们这群腐朽之人,闭嘴。” 左丘明一步登天,踏上屋檐,与少年对视道:“乌潭子弟该守规矩,你温轲出言不逊,和你那疯子师父沆瀣一气,作为师兄,我理当好好教训教训你!” “师兄,我想你忘记了一件事,”黑衣少年重新戴上斗笠,他单盖着笠顶,仰起头来,笑道,“我已经不再是那个被你们几个轮番着,欺负到毫无还之力的废物了。” “口气倒不小!” 男子气极反笑,他冷哼一声,单掌虚招,引动屋上瓦砾层层俱动! 温轲冷眼旁观,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单纯地注视着男子出招,直到那数十道瓦片随掌翻飞激射过来,少年方才于顷刻间飞步而起,甩臂旋身,周围腾起由内力翻出的磅礴风圈,斗笠恰好为那风眼。 风卷如龙,有撞破山河之势。 见以罡风轰出的瓦砾瞬间便碎作碾粉,左丘明也毫不气馁,找了个间隙五指成爪,踏碎脚下木檐,腾身直取温轲脖颈。 谁知那力爪破了风卷,却被单掌散了气力,温轲五指包着左丘明的拳头狠狠一捏,男子声闷如鼓,骨碎声清晰无比:“左师兄,实在不好意思,师弟我不能再陪您玩下去了,杨桀师兄在等我,高半霓师兄在等你。” “什么意思!?” 不曾回复,温轲斗笠下那张脸面颌首,剑眉下压,戾气暴涨,他单脚踹在男子胸口,同时握着左丘明那只猛地一扯,骨肉分离,带出大片此目的血迹。 男子惨叫一声坠落在屋檐下。 少年摇了摇头,将那只血淋淋的臂丢在男子身边:“师兄看来是被乌潭的规矩给调教得不错,心性都有很大的提升,从前你可是下最重的一个,如今却对我这个出言不逊的疯子下留情?” “温轲,我承认现在我的确不如你,我们九人都不如你,你别忘了,无论我等从前如何羞辱过你,依旧是你的同门!”男子嘴角颤抖,面色如雪道。 少年自檐上跃下,靠近那淌愈来愈宽的血泊,压眉冷笑:“左师兄不会以为我只是在报复吧?” “报复是一回事,可自从师弟我闯过道途洞后,便看透了这个老龟般的门派,”温轲伸出双臂,摊掌,掌面朝空平淡道,“我想我已经不恨你们了,甚至有些感谢你们这些磨刀石,我真正憎恨的,是这个门派的规矩,以及,一群匍匐在这个规矩下,苟延残喘的门徒。” 左丘明闻言皱眉道:“强得过掌潭和各长老么,别忘了,就算位长老去世,剩下五位也足以杀你!” 温轲没有再听男子多言,他拾了一块震碎的木檐,跨过血泊,走到左丘明身边道:“师兄,我知道你学的是修罗叹,这古怪的内功号称有起死回生之效,当今春秋的乌潭十人,就数你最难杀,可若是斩了死穴,不知你的修罗叹能否把你从阎王那里拉回来?” “温轲,我是你师兄,你不能这样!”男子闻言肝胆俱裂,他伸出染血的掌,抓向少年的裤脚,却被上头一物惊得缩回了。 “你你” “看到了?”温轲仰头大笑起来,笑罢他单掩面唉声叹气,“你想的没错,这个血掌印,便是高半霓的,他到死,还求我求得像条狗。” 此后,少年不再多言,他把左丘明踢了个翻身,举起那根残破的木檐,罡气爆响下的檐角如裂世一剑,斩在死穴。 “去阎王那里,求他为你们重新选个地处,作那龟潭栖息之地。”血液自死穴不断涌出,温轲丢下檐角,默然道。 男子不知过了多久,只晓得北面有火腾天而起,沿着数座山峰绵绵烧来。 火大无烟。 逆转经脉保了命数,缺残了一腿,但对于左丘明来说,很值。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褴褛黑衫拖过长道血迹,断臂男子踏过交错铁戟,随后一脚轰在城门之上。 高门震动,后大敞,左丘明望着其内繁华喧嚣,喷血一口倒在门前,不省人事。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谷上观武囫囵 () 大秦常洛城外,桥头当下只站着林武阳一人,士卒瞪大了眼眸,呼吸急促。 林武阳始终没能把长戟刺向那魔人般的断臂瘸子。 血淋淋的双锋戟撮在地上,勾起一挑飞尘。 那尘入了眼,堂堂大秦士卒挥泪,却不敢回头,身后有高门坠落之响,震颤大地连根其足。 这一天他定会记住一辈子,是最屈辱最卑微的一天,也是最勇敢的一天。 那只属于瘸子的肮脏掌,压在林武阳的天灵盖上,轻轻拍了拍后从他身侧蹒跚而去。 忽然,双空无一物的士卒扬起了头,他想到了很多,到底是为什么在最后一刻没能下决心刺过去,为什么自己做了这些却没有被那人杀掉,万般思绪涌上心头。 那断臂瘸子的身影渐渐与另一个人重合在一起,在林武阳心,那象征着力量,绝对的力量。 军马看不起武夫,可武夫又何时瞧得起军马? 曾有人当着林武阳的脸面,拧断了一匪脖颈,那人着赤黑乱衫,冷冷瞥了一眼当初还未投军的青年人,此刻心如乱麻的大秦士卒。 幸免于难的士卒瞳孔收缩。 九州将乱,唯我唐门,如鱼得水! 玄水村周边乃是西齐散外,其人迹罕至之地数不胜数,而就是因为如此,不知名山谷常有商队偷偷入境。 红黑交织的劲装使得人影身形更加修长,此人踏于谷口,斜阳半打面庞,谷口人眉目疏朗神明爽俊,可眉间一抹紫红却让他透着一股子难言的邪气,谷风穿梭引得他腰带飞扬。 唐澈双抱胸,稍稍抬首,目光直指那谷口来风处。 弯折处一骑崭露头角,透枝滚叶缓缓而来,此骑之后,是一队层层叠叠的车马,行了半饷,放眼望去,竟还是无法估摸头尾多少。 风卷一叶飞旋而来,此叶飞至唐澈身侧,爽俊青年挥一斩,指尖恰好截在那飞叶心,曲折指,将那叶片呈在眼前。 “可谓一叶障目。”青年紧袖轻展双臂,低眉。 言罢那一片飞叶随风乱走在后。 劲装青年弓臂拉伸,抖掌间指隙散出五垒青镖,侧首踏出,尘土破碎。 出刹那飞沙走石,十二道黑影随那排排青镖一同,自青年身后bà一 shè而出,形同鬼魅。 那当头一骑并未惊慌,而是扯袍在地,那长袍在马上之人掌间急速提起,作翻天浪潮舞起,旋出阵阵罡风,震斥那数道青镖,镖叮当坠下,此后袍落人朗,那人青衣在身,抬面,竟是个气质柔弱,玉面莹莹,拥轻云闭月之姿的女子! “鬼影迷踪,果真神乎其技。”女子开口,却是男音。 十二黑红劲装在侧,单看相貌不知是男儿身的青衣男子,如水的目光越过十二人,在那谷口青年身上凝结为冰,笑道:“闻道说唐门今秋十甲,有一甲诩之邪甲玉郎,眉间红紫透清辉,公子便是玉郎唐澈吧?” “君有一物,九州武道,趋之若鹜,”谷口青年缓缓站定,眉间红紫随抬眉而动,阔齿笑道,“我虽不好男风,可阁下当真如那玉人评所诉,女儿命男儿身,定是有仙怒雌雄,我为玉你乃玉人,莫要相互难为了。” “公子要挡我,那便定要难为了,”女貌男子微微颔首,他抬招了招,意在教那身后车马退后,“公子也晓得,我身后之物,物在人在,物失人失,我殁了,他们也跑不了,莫要波及他人,可好?” 唐澈眼眸一扫,十二人齐齐退后一步,随后他抚掌道:“此处离落茵城尚有遥遥百里,你就不好奇我唐门为何如此着急?” “好奇乃天性,可无用,”男子下马,伸出一臂,摊掌谦卑道,“素闻唐门武学精妙绝伦,今日有幸一战,南宫风心甚喜之,请。” 青年冷哼,一步踏出,碎土溅尘高数丈,玉郎卷尘抵风飞身窜出。 呼吸间风驰电掣,南宫风眉眼一开一合,唐澈已是奔至马头,单成爪,抬眉只见五道青芒乍现耳际。 鹰爪撕开朗空,风束逆流! 女貌男子双臂顺势迎上,内力翻涌如潮,起横推将爪势卸了大半,紧接着俯身收拳轰出一团气劲。 气劲如洪流滚山,浩浩荡荡贯入青年胸口,却被唐澈侧身闪避,间歇之处飞石爆碎。 青衣乱舞,红黑翻扯,两人推尘疾走,此间掌拳肘爪切磋不下百式,每一招都在路边谷石扫出裂痕飞沙。 那唐澈问招间隙袖口乱颤竟有二十多次,皆是锐利无比的夺命袖箭,实在难以想象如此武斗切磋间居然能无声无息放出这等杀器。 如此看来青衣更是实力强劲,接下拳脚不说,那袖箭来回,竟是都不曾伤到他。 长风吹拂,艳阳当头,谷头岩上两道身影模糊不清。 “那袖箭果真厉害,若我尚在那青衣女子此般武境下,百招之内,定要被那袖箭俯毒不可。”谷上一女子虚披棕袍,美眸始终不离谷内不断交错的身影。 顶着破斗笠的温轲捧纸包,其内落艳丽红果,满满当当。 他抓了一颗投入口,吧唧道:“看仔细了,可不止袖箭那么简单,他鞋底有前后双刃,腕处还有暗刺,那青衣女子心思缜密远比你想得要微。” “这小子阴险得很,每一招之后都试图剥下衣裳丝缕,想凭内力控丝牵引周边冷镖,给这青衣一个惊喜。”温轲又看了看,笑着咽下口内酸甜。 高云兰闻言紧握那布剑,放下布条便要下去助那青衣一臂之力,却被温轲单拦住。 “噗噗,你想干嘛?”少年吐出几粒山楂子儿,问道。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别拦着我,我要下去帮她!” 斗笠少年依旧横着臂,他打了个呵欠道:“不平?你就这般讨厌唐门?” “唐门之人阴险狡诈,以多欺少,为九州正道所不耻!”女子抬掌想要排开少年得臂,却始终推不动分毫,英气须眉一翘,“你快点起开,吃你的山楂去,我们已经两清了!” 温轲摇了摇头:“你何曾看到谷下唐门以多欺少了,我倒觉得这小子挺正派,况且武功挺顺眼的,那鹰爪招式虽说花哨,可却也留着杀道,他的步法当真奇特,听说唐门有轻功名曰鬼影迷踪,想必这便是了。” “哼,比武之时不忘暗偷袭,绝非正派,别再废话了,快点起开!”高云兰不屑一顾,面带怒色。 “你——” “点你穴咋了,武学大派出来的弟子,聒噪这般,你且先乖乖待着,别搅了我看戏,”温轲放下臂,接着再次抱上纸包吃起山楂来,囫囵咽下道,“你以为当今天下凡是谈论武道,便都是比武切磋?可笑!此乃生死之斗,你懂什么,曾提天罗诡道,此内功实为毒功,内力含天罗之毒,可我看这小子切磋至此,并无半分运功荼毒,本想见识见识,看来要再等等了。” 少年视线落在青衣赤黑之后那连结数十丈的车马,思绪游走于王朝之内。 “唐门,不仅仅把伸梁了去,这自家的业果,也想吞上一吞么?” 喃喃着,温轲忽然看向身边被定了身的高云兰,他凑到女子脸前,伸去两指捏住那含怒的粉颊,抬眉笑道:“我倒是越来越好奇,你们西齐那位君临天下的国主到底是个啥样的家伙了,一面有气血方刚匆匆投军,一面江湖出了个气焰嚣张的大内鬼?” “有话说?” 少年想了想,随一拍,解了女子哑穴。 或许是温轲这一指出太快,打疼了女子,她眸漫着若有若无的水汽,当下咳了一会儿后咬牙狠声道:“谁告诉你我是西齐人了,西齐君主有能无能关我何事!” 两指来回,哑穴再封,温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哦,忘了忘了,你自八屠而来,那里可是燕国的领土啊” “吃山楂么?” 纸包被温轲绕腰举在女子眼前晃了晃,温轲看都不看她,只盯着谷内。 哑穴被点,高云兰只得怒面瞪眸。 有风徐徐吹过,那双动人心魄的水灵眸子像是吹进了沙尘,闭眼,开后泛红,强落下两行清泪。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何为落地生根 () 秦军向来以治军严谨称道,这其若干不便详提,但情报上的牵连是绝对的。 常洛城两人被带进军部大营,上座的百夫长虽是满面虬须,但依旧看得出面沉如水,他那双尖锐如鹰的眸子凝在林武阳血渍未净的脸上。 良久男子开口道:“这么说,此人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你?” 林武阳冷汗流淌冲淡了几分刺目血渍,身形颤抖,他始终看着地面,闻言愣了片刻,而后点头低声道:“先先前与将军说的全是实话,此人虽然断臂瘸腿衣衫褴褛像个乞丐,可夫长莫要以貌取人,他身极佳,属下认为若不是重伤在身,那嗜血魔头定然跑不掉!” 百夫长点头,叹了口气:“白白折了十一甲,此事涉及我大秦内毫无王法的魔人,所以我方才便已经上书大将军,武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不必惊慌了,先带着这位昏迷的壮士下去吧,杨立安排好了住处。” 十一甲,二十六死于城下,五甲死于城上。 林武阳恭敬作揖应了声是,起身招呼抬担架的两人。 一旦撒了谎,那边要用千千万万个新谎去圆,林武阳不笨,自然懂得这个浅显的道理,此刻的士卒静静地坐在褟边,榻上那个断臂残足呼吸平缓。 “你,想要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林武阳惊得一蹦,他从凳子上后仰冲起在地,眼瞳颤动,咽了口唾沫,确定了声音来源确实是那榻上人后,缓缓退到板凳后,五体投地道:“小人知道自己所做的微不足道,可还是斗胆请高人指点一二。” 像是一滩乌黑烂泥般黏在榻上的左丘明没有睁眼的意思,他勾起嘴角道:“你倒是会说话,若不是你,我左丘明没能死在温轲,倒是要死在一群乌合之众里了吧?” “您谬赞了,我若是不说那些话,您也一样不会有性命之忧吧,大秦律法,将会把刑犯先囚禁轩镜司,到时候您内力恢复,想要出去岂不是易如反掌,”林武阳额头抵在地面,始终不敢抬头,“常洛乃近南小城,城内的轩镜司,不曾有派驻过锻体以上的武者,就算是连夜送往北上德杏,也只有提气境的掌司坐镇罢了” 左丘明微微睁眼,盯着年久失修老损严重的悬梁,笑道:“这时候倒是很实诚。” “不敢,在您面前,林武阳不敢胡言乱语。”士卒把头触地更加用力。 “你如今二十多岁,还不曾有锻体修为,你这样的废物本不该入我的眼,真是世事难料”左丘明言到此处忽然想到什么,他嗤嗤地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放声大笑,笑里夹杂着浓浓的讽刺,一面笑一面道,“你叫林武阳?先起来吧,我已经,不再是乌潭的弟子,出了世,苟活一命,心有个结要解。” 林武阳应声而起,仍旧低首:“不知是何结,如何去解?” “杀结,得用一条凶戾之命加以血祭,以解此结。” 断臂瘸腿的男子起身,半躺于榻上,靠墙道:“我不曾入过世,现下对九州事物皆是一知半解,你懂的多少,都说来与我听听,待我了解之后,便收你为徒,传你功法。” 欣喜若狂的林武阳攥紧了拳头,强压下面上的喜色,双眸放光道:“武阳知晓了,您先等一会儿,我这便去寻几位说书先生来!” 左丘明点点头,不再理会这形容乖张的士卒,似乎是笑累了,他重新闭上眼。 温轲,你欲替五长老扬一个血腥乌潭?好,乌潭今后将会被世人知晓它乃九州最恐怖的存在,可你温轲,不配用乌潭之名,你会被我左丘明,压得身败名裂,我要让你为九州所不耻,为天下所不耻! 男子污浊的面容透出冷笑,他抚掌:“靠武功我做不到,不代表靠一个国家也做不到。” 万夫不当之勇,那么十万呢,百万呢,千万呢! 秦有战曲天歌chuán shi,趁着寻找说书人的间隙,林武阳哼着大风歌,以麻绳提酒登上城头,举杯斟上半碗,缓缓泼洒于垒垒青砖,青年垂首轻声道:“不是说人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么,各位兄弟,我林武阳不是高瞻远瞩之辈,可也并非碌碌无为之人,所以借你们的血先踏上一步,今日只有一壶老黄酒,将来功成名就,再来以好酒相待。” 大秦近南有酒气,大梁帝都有茶香。 九鲤殿外,天筝城里,细雨渐渐负重,雨势愈演愈烈,大梁帝都转眼竟雷雨大作。 雨有一车破开青砖路面积攒的水泊,于雷声下撞碎冰凉的雨幕,马蹄奔走如电,厢人官袍清朗,可面色却浑浊不堪,身子随马车摇摆,他紧紧攥着拳,不知在思考何事。 身为大梁四皇子的萧舒卿端坐大厅绒毯之上,殿门大敞,正对着雨幕,投目望去,见那雨势如此,不由喃道:“林将军,此时应该并非是武道内劲澎湃通天所致,不只是雨势转了,这雷声也” “殿下,看来天下动乱的灾祸更近了,”林武夜于木梁之后,双眸注视着门外磅礴的雨幕,“落地生根,根及百脉,大梁天象异变,此乃龙气山作怪。” 清茶慢煮在侧,茶气屡屡被门外雨风一次次吹散,萧舒卿低首摆弄精致的茶具:“龙气山,国运昌盛所向,其孕于苍土之下,出世惊风扰云,落地生根,根及百脉,战火相伴,得者便得天下。” “龙气山已经近千年未出了,所以真正的用途无人知晓,残缺的古籍上确实有提到过十四国分割之前的大统,大华曾靠龙气山统一九州,甚至就连疆六堡也为之攻破。” 身形消瘦的四皇子闻言,垂眉轻声道:“华,已经殁了,华裂十四国,这说明龙气山,也不足为道。”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是这个道理。”林武夜不由点头认同。 萧舒卿摇摇头:“道理摆在那里,不离不弃,可为何世人就是不曾仔细想过?可悲可叹。” “韩司徒到——” 高门扬声,而后一人收伞在旁,在殿内槛处俯身拜倒。 温润如玉的青年将茶壶自炉上取下,铁夹悬在半空,正对着殿门那抹官袍,待到那抹烧熔光亮微微削减后摆在案上,抬面朗声道:“茶已煮好,漓楠浮山煮沸稍歇为天甘,清温为润田,若半凉可就彻底失了趣,漓楠人言之为势祛,势祛失趣,妙哉妙哉!韩司徒碰巧赶上了第一盏,煮沸稍歇,天甘。” “司徒请起,坐舒卿对面吧。” 韩如旭闻言恭敬起身,走至案前缓缓坐下:“四皇子殿下亲召本官饮茶,臣定要冒雨加鞭,来饮这漓楠浮山之天甘。” “司徒应该知晓深浅,茶是要喝的,可问题也要答。”萧舒卿给韩如旭斟上八分碧透浮山,笑道。 司徒微微皱眉,低首道:“殿下有什么想知道的,臣,定如实回答。” “好一个如实回答,司徒倒是爽快!” 言罢,青年自袖下取出一刀,轻轻摆在案上。 “此刀,司徒可认得?”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剑好不过明龙 () 谷口原本的平静被缕缕内劲扫石打破,两壁枯松老石连番颤动,砂石继二连滚将下来坠了道。 车马皆惊。 唐门随行十二人不曾有半点动作。 谷内两人依旧在斗,谷上撇着斗笠的少年依旧在看。 “在这里好生看着,我的志向可并非和那些人一样投军去保卫国家,硬要说的话,我倒是对西齐有点好感,”少年轻轻放下纸包,包山楂剩余一半,压了压被风吹得有些歪的斗笠道,“所以帮着做点事情也罢。” 身旁女子四肢僵劲,动弹不得,只能干瞪着眼。 温轲言罢,顺着谷壁的沟壑飞身而去。 十二人感知倒也还算敏锐,齐齐闻声望去,见个斗笠少年如云后飞鹰刹那坠地,脚下飞尘滚滚,背对众人拍了拍肩头华服:“看了半响,却不见天罗诡道盎的毒功,我倒是有点怀疑你们到底学没学过了。” 温轲背对十二人,正对着的却是那一青一赤黑。 少年脸面隐于尘看不真切,那青衣男子与青年心有灵犀般纷纷推送,两人一个跌幅后依附在山石表面,异口同声道:“来者何人?” 突突突—— 话音未落,少年锦衣背上响起一阵气鼓乱凹,斗笠随头向下倾斜,臂松垂双膝跪地。 唐澈报以冷笑,他从石面跃下:“我当是哪门子厉害武徒,原来是个杂鱼,出场倒是帅气得紧,上头该有后山吧?” 青衣随唐澈翻眼而上,向那谷壁之上遥遥望去。 “上头的阁下,莫要藏头露尾了,现身吧!”青衣男子皱眉高声道。 谷上高云兰点穴之身有苦难言,倒是跪地装死的少年一个仰头吓坏了众人道:“你这家伙原来是个男的!?” “你竟没死!?”身后十二人俱惊,退步连连。 暴露了自己玩心的温轲无奈支起身子,身后捣腾出整整十二枚锐利青镖,摊道:“哦,你们说的是刚才的冷镖啊,诺,这玩意儿软得要死,想破我的罡气,那是比登天还难!” 一眼望去,那精铁打造的冷镖皆弯曲打钝,不堪入目。 唐澈面沉如水,阴测测地低首抬眼,眉间那道红紫似要冒出青烟一般:“十二道冷镖尚弱,阁下的硬功当真厉害,青州晋国金钟院何时插到西齐来了?” 摘下斗笠,少年低眉摆弄着笠沿,嗤笑道:“金钟院?听都没听过,我说你们这头儿的人怎么都喜欢乱猜,招式还没看清就乱下结论,猜猜猜,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要瞎猜多少次才能摸到老子的门槛” “忘了告诉你们了,你们或许永远都猜不到。”前言未歇,温轲接着提醒道。 一身青衣的女貌男子闻言,拱作揖道:“在下南宫风,敢问少侠师出何门?” 温轲单旋起斗笠,笠面飞转于指尖,眼色不可抑制地在那女貌男子脸上扫了扫:“我有个不成的规矩,明问我出处,那便需用东西来换,可你们,都没得换。” “阁下未免过于自负了吧?”唐澈劲装袖下双紧握成拳,冷眼而视道,“我唐门有阵名曰落星伐辰,你可知此刻身陷何地?” 温轲闻言随意瞥了瞥周围,那十二人早已变动了位置,四面八方,皆有人稳稳站定,不知何故。 青年伸点在眉心,触摸那道红紫晕染,笑道:“不知当下,我等可还有得换否?” 那破斗笠尚在指尖飞旋,少年朝上推掌,笠身倏而腾飞,扶摇而上,遮了那抹至明艳阳,温轲脸上落下一荫:“哪怕再算上身后车马暗匣二十五人,也依旧没得换。”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震惊,温轲不等他人发话,剑眉下压戾气溢出,如龙窜空谷:“这路,到此为止了。” 那气势如龙的戾气堪比不败罡风,卷石扬尘,窜过谷内群雄周身。 十二人先行口吐鲜血仰倒在地,唐澈与南宫风只觉被那罡风戾气眨眼透过窍,浑身如巨石轰碾酥麻无比,瞬间知觉尽失瘫软在地。 “好一个落星伐辰。” 斗笠被那罡风震飞一丈,缓了落势,此刻恰好晃着坠下,少年收敛气势,伸接住,重新戴回头顶,轻声道:“虚只虚师父那支竹扫帚,怕只怕红夜那抹微蹙眉。” 不断攀升的余罡破谷而出,冲上谷顶,掀翻那包山里红,也恰好解了高云兰的穴位。 女子脚软扑剑在地,眼眸却盯着谷下,咬牙道:“这家伙的境界未免有些过了,天书顶定也难出这般世间鬼才,到底从何而来” 思量间,掌下布裹长剑微微低鸣,高云兰一惊,瞳孔收缩,抬首朝对面谷壁至高望去。 远处一人,身负一剑,那人身材矮小,着素麻短裳,面上有罩,雕六眼弥勒相,长辫随舞,举头笑看,鞘内剑微微颤栗,呜鸣不绝。 传摹帝有剑,剑剑相通,近则酣鸣不止。 素面迎风,高云兰持剑起身,与那对面矮子剑客隔谷相望,美眸始终停留在那从肩头凸起的剑柄。 九州剑,并非都属我八屠。 矮小身影佩剑,当属摹帝剑之一无疑,不为八屠剑冢所存。 “难办。”六眼弥勒相下空隙露出唇齿,剑客启薄唇,吐出两字。 那二字随风入了女子耳际,高云兰面色凝重,放下布条,被包裹的长剑滚在岩上,再抬眼,那剑客背上长剑已出鞘在。 有剑浮于掌间,戴六眼弥勒相面的矮子剑客歪了歪头,依旧俩字而已:“要办。” 末字尾音恰恰落结,罩面矮子扭动身姿,引剑在喉,作清雅歌舞态,形容怪异可笑,却于此后刹那,麻衣猛颤一息,杀气滔天! 谷下温轲动作倏尔停止,他纵然抬首,凝眉于上,冷笑道:“真是捡到宝了,头一次遇到能以杀气触压我戾气之人,好生会会才是!” 言罢温轲扫了一眼谷内这群人仰马翻之辈,喃道:“一时半会儿你们也跑不掉,此后再来取经。” 高云兰面对杀气竟已经满背冷寒,心道从未遇到过如此浓重的杀剑,她的目光始终不离姿态与身形都相当怪异的剑客。 忽然,那剑客扭头,六眼弥勒相转自一方,下一刻脚下腾起数尺飞尘碎石。 剑客似是重弩出弓bà一 shè而来,高云兰牵引布条,白色长布蹭着脚底孱岩层层裂起,内力抬升下浮岩不断,被长布连接着组成石盾罗网。 那剑客身形已是极快,可连绵不断如潮汐的杀气更快,剑未至,然剑气杀气已达,那无形的剑气杀气逼近之时,女子面门前这百尺浮岩竟已开始寸寸崩裂。 好在剑御后高云兰酝酿了一道攻招,剑杀之气破了浮岩直刺面首,女子反挥出力道破了这击,随后被那气劲反震飞出,碎了一地针叶。 棕袍女子弓腰抬首,一掩腹,嘴角淌血。 男子踏步,踩烂了一颗山楂,六眼弥勒相当下一僵,又说了两字:“莫怪。” 随后矮子剑客身子又是一僵,这一次是被拍捏肩头所致,那掌伏下,恰好触到剑客背后捆着的剑鞘。 温轲抓在矮子肩头,眼眸却直直盯在剑客反握的长剑,抬眉道:“正握转反握已成,动作挺快,可还不够快,这剑与那对面女子一般,皆是呈上武势,好剑” “不过好不过你所用的明龙步,”斗笠少年剑眉低压,五指发力,露出从未有过的凶态,那戾气早已超脱了气的范围,凝成一股乌黑罡气散冲于长空,又回压下来,拍在两人头顶炸出九轮气旋不断扩之,“说,你这零零碎碎的明龙步,从哪里学的!” 天地变色! 高云兰本该没有受到起不来的伤痛,可此刻她发觉自己根本动不了,那乌黑戾气破霄后坠下,带来的不仅仅是视觉上的冲击,还有磅礴的威压。 女子俏脸汗如雨下,汗水顺着脸颊滑下,拍在岩上,她这才发现身体承力下的岩石竟微微龟裂! 再看,那矮子剑客双膝微弯,足下当场竟碎如蛛网。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弥勒相落棠香 () 九州自古以博物而为世人道哉。 除十四国之外,鄞州疆,莽州六堡,其内茶楼青宇皆有说书道事一辈。 放眼九州,明有天下武榜,大宗大派,玉人所评,暗有嗜血刺客楼,伏世毒物册之谈,从里到外,皆是说书人道不尽的故事,岂止是他们爱说,那九州的听客,言道此处,趋之若鹜。 无忧身材矮小,并非是先天残疾所致,而是他年纪尚小罢了。 区区十载年华,独持一柄摹王剑,登上刺客楼楼列天字一等的宝座,让九州人闻而丧胆的恐怖刺客,一人一首,要价便直冲千两黄金。 摹王剑,一柄落棠香,生沟槽回,内嵌天山寒棠,剑气过后半刻钟,乃是棠香四溢时。 刺客楼天字一等有子唤无忧,佩六眼弥勒相面,持摹王剑,剑名落棠香。 剑气过,高云兰咯血连连,除却那血液的腥涩之外,却是嗅到一缕额外的芬芳,如梦如幻。 “厉害。” 六眼弥勒相下吐出二字,肩头骨骼倏尔挪缩移位,矮子剑客反握长剑离了温轲的掌,如飞鸿贴地窜出数丈后倾身触石,抬首,绘面似笑非笑。 温轲掌尚在半空,虚握了握,貌似知道了戾气对矮子剑客没有压制,乌黑的戾气此刻稍缓,他压眉冷视那丈外剑客寒声道:“不得不说,你这家伙真是会制造惊喜,先是这杀气,再者明龙步,现在又是杨图笙的蝶缩掩骨功。” 斗笠被少年自头顶取下悬在指间,温轲低眉缓缓吸气:“蝶缩掩骨功,捉不到便杀不到,杀不到便欺不得” “当初杀张囤的时候的确费了不少功夫,可谁说,捉蝴蝶,便一定要用这对脚!” 话音刚落,那破斗笠自少年猛地甩出,如被狂风吹摇辅佐,像是先前谷下冷镖贴地旋转,一时间排尘碎石! 举头,佩六眼弥勒相面的矮子直驱一剑,势剑若长虹贯日般刺出,恰好与那旋转斗笠撞碰在即,剑刃弯曲如勾月,后振颤弹直震鸣,方才勉强打偏了斗笠飞转的轨迹。 “很硬。”剑落,腕发麻,剑客不由又吐出二字,字眼里有略微的倾佩。 斗笠先近而后偏,温轲倾身速冲,势如破竹的乱拳衔接极好。 悍拳近身,剑客竟毫不犹豫地弃剑,落棠香脱而出挡下温轲第一拳,拳风将之掀飞,剑落远处,六眼弥勒口角开合,杀气通天的矮子而后脚齐用,一一接下少年的掌招,格挡间隙破天荒一口道了六字:“无忧,你也,难办!” “不会说话吗!”温轲百招轰出,终是找到半道契,一腿自高空扫下,正剑客双臂交织之上,气力爆裂下周围风流紊乱,波动练练。 那抵触住温轲一脚的双臂此时忽然软如浆泥,生生塌下,温轲似是知晓般冷笑一声,微微撤了几分力后一掌自下而上拔地而起,掌气罡风轰在剑客下盘,将他整个身子拍飞到半空。 矮小的身子盈盈腾空,弯曲如弓,而后扭转若游鱼,丝毫不见得有半点伤状。 温轲仰面,剑眉低压,眸子直刺那半空人,再次咧开了嘴。 那斗笠!? 观战的高云兰半跪在地上,她恰好看到那道飞旋的斗笠,美眸充斥着不可思议。 斗笠隐于山水,而后绕了一大圈飞了回来,恰好正对着被温轲拍飞的剑客的背脊! “有线!?”阳光倾斜,几道不易察觉的亮丝忽闪,六眼弥勒面下发出惊呼。 可惜为时已晚,不止是那一根根丝线在收拢,斗笠也被拉扯,携着罡风眨眼便至,毫无悬念地旋斩在剑客背后,素麻短衫瞬间炸裂开来,大片猩红下一刻如牡丹盛开绽于天际。 少年垂,退步而立,那血珠似骤雨泼洒在侧,恰好没有近得了身。 旋转的破斗笠缓缓落在温轲脚边,斗笠带血,他俯身拾起,毫不在意地戴在头上,先瞥了一眼身后不堪入目的山楂碎屑,而后走到剑客瘫软的身体前,指尖发力,隔空挑了一道,六眼弥勒相脱离剑客面门。 “咦?”iàn ju滚落远处,令温轲惊讶的是剑客的年貌,眉眼清秀,唇红齿白,相当年幼。 瞅着那张稚嫩非常的面孔,温轲叹了口气:“都告诉过你了,捉蝶不用脚,竟还是傻乎乎地硬接了我虚打百招,不曾注意我衣袖。” 少年言语间抬,抖了抖短了一大截的锦衣袖子:“那唐门弟子没有做到的,我倒是用了用,效果不错,挺好使。” 高云兰使劲压住持续不断的剑鸣,她支起身子,冲着温轲含怒道:“他还是个孩子,你好卑鄙!” “你懂什么?”温轲对于高云兰的控诉不以为意,反而有点沾沾自喜地卸下斗笠,擦拭着笠面上染的血迹,“这小子使得是我乌潭的绝学之一,准确点说,是那长老杨图笙的蝶缩掩骨功,莫不是借助巧计,还真难捉住他,他若是跑了,我便会很难过的。” “乌潭?” “不过他与张囤一样,明明碰不过,偏要以卵击石,给我会下。”少年笑面自语。 “再说了,你觉得他还是孩子吗,且不说他先天自拥的杀气,单单是后天杀戮所囤积下来的气势,便称得上千人屠气了,”温轲俯身,单揪住男孩那素麻衣领,把他提了起来,血水沿着衣角不断滴落,可温轲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我在他这个年纪,或许都没他厉害呢。” “别,求你了,无论如何,他还只是个孩子!”高云兰以布包剑作拐,近了温轲身前,蹙眉道。 斗笠少年轻描淡写地扫了女子一眼,笑道:“哪怕他先前要杀你,你也照样坚持你的无论如何?” “是的,鬼佬曾说摹帝剑剑主皆会成为九州的未来,”女子目光坚定,她柳眉横竖,英气逼人,凝视着温轲的眸子道,“我高云兰一生没有求过人,请你给我一个面子。” 温轲摇了摇头:“你以为你的面子很重要吗,在我眼,不拔剑的你,也只不过是蝼蚁罢了,不过我不会杀他,从某方面来说,他可是个宝,我怎么舍得杀他呢?” “至少不是现在。”斗笠干干净净,少年抬眉。 “看来和先前零零碎碎的明龙步不同,这家伙修的是完完全全的蝶缩掩骨功,身体内的经脉自主逆走,及时封住了命血,本来还想着替他先止止血的,看来是我想多了。”温轲撇嘴,随将那男孩一丢。 男孩的伤口已不再涌血,被温轲抛出后歪头倒于地上,依旧不省人事。 拍了拍,温轲对着满脸气愤的高云兰道:“看着他,这个状态,哪怕是醒了,你也能压住,我先下去办点事。” 少年言罢,随拾起那张裂开几道缝隙的六眼弥勒相,纵身往那谷内跃去,松枝摇曳几处。 “蝶缩掩骨功”高云兰走到男孩身边蹲下,注视着暴露在外伤口的变化,喃喃道,“当真神奇,拳脚对招下如此厉害的武学,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还有什么明龙步,那个奇怪姿态作起式的飞快步法么?” 自语过后,高云兰抬首,她看到远处有一剑斜入侧岩内,剑刃内凿回匀槽。 摹帝剑,落棠香。 女子凝视了那剑一会儿,又看了看怀里的布裹剑,颇有几分英气的眉皱了皱,若有所思。 八屠山,硬要说的话,还真没有一个人不是剑痴的,遇到了好剑,私心定然是有,这高云兰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她除了此般想法之外,似乎还有别的打算。 西齐不同于大梁,出了国界便能看出此间有天壤之别,温轲眼锉,倒是没能注意到这般变化,阴雨渡后万里朗空,明眼人儿自然看得出来。 北面白石滩上有一对儿大小光头,一个暴露于阳光下,一个躲在油纸伞内,明暗有别,可依旧锃亮如日。 “师父,西齐的太阳好生毒辣!这可都快十月了!”唇红齿白的小光头支着油伞跟在赵升宣身侧,满头大汗,吧唧着嘴道。 “与你说了多少遍,心静自然凉,玄律啊,你的清心经还是念得太少了,晚上要好好抄一抄了。” “啊,师父您说什么呀,西齐天气真不好,这风声紧呼哦!” 黄衣赤足浑身清透,不曾有半点汗迹,闻言笑骂道:“你这家伙,前些日子口口声声说什么大梁阴雨一点都不好,现在晴空万里,也不好了?” “太热了太热了,师父,咱们走林子多好,为何非要走这毛都没有的白石滩子?”小和尚伸出小,一面抹着汗,一面抬首望向自家师父那颗有些晃眼的光头。 “因为白石滩内有一物,虽说不是主药,可也是残春入江必备的副药,寻到了便在南下小镇寄给那梁国皇子去。”赵升宣含笑道。 甩甩汗渍,小和尚见师父没注意伸在他那huáng sè禅衣上蹭了蹭,大眼睛一转:“师父你说的是那身负王气之人么,他身上王气虽足,可命轮缺了,原来是生病了啊,这副药苦不苦啊?” “苦不苦是一回事儿,当下最主要的是配不配得出的问题,”黄衣赤足慈眉善目,伸探在伞面道:“玄律啊,师父今天的衣服就由你来洗了。” 小和尚有些尴尬地笑道:“嘿嘿,师父看见了啊?” 赵升宣叹气,重新合上眉眼,轻声道:“这天下万物,有什么是我看不见的?” “天书顶!”小和尚闻言,立即大声附和道。 稚嫩的嗓音清朗无比,响彻了整个白石滩。 被打了脸的赵升宣不由面色一红,他不动声色,臂偷偷绕下伞面,敲了自家徒弟一个暴栗。 “聒噪!”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长谷下死人财 () 除非是傻子,否则那些车马绝对不会乖乖就范。 领队的修者被zhi fu,截杀之人亦然,朝四面八方散走,难道那少年还要一个个抓回来不成,有什么理由不跑? 温轲落在谷内,拍了拍斗笠,望向那依旧挤兑在一起的车马队伍,诧异道:“这都不走,我倒是有点怀疑你们到底是不是单纯护送东西的队伍了。” 车马走出二十五人,站作一排,一人不多一人不少,皆是持短剑在。 少年侧身站定,举目:“你们这些人,好好藏着有什么不好,偏要按不住气息,锋芒毕露的。” 当着众人的面,温轲随意地掏动衣襟,取出一侧在,翻了翻,笑道:“册子上说刺客楼里分千秋,九州四处潜伏着万计黄字号,专门为顶上的刺客们ti g一ng线索情报,你们可知道这谷上有个小娃娃佩六眼弥勒相面,乃是刺客楼上天字一等的巨头。” 话语间温轲横眉冷视,目光在对面众人身上飞速探过,想要寻找一丝慌乱:“你们之,可是隐藏着刺客楼的人哦,要不然天字一等如何寻到这里的呢?” 少年收回目光,摇头。 莫不是剑剑相通?可虽说这两把剑都有上武之势,但若是光靠剑本身的互相感应就能寻到剑主或者剑的话,那有心人恐怕早就把摹帝剑收齐了,特别是这爱剑如命的八屠山,剑冢葬剑千万可不是徒有虚名。 对峙良久,温轲转身正对着谷内车马,扬声道:“得了得了,把你们护送的东西留下,带着各自的主子滚吧,小爷现在没空管你们这堆人。” “哦?原来如此,你们车马内除了一些物资以外,别无他物,这谷内截杀,全是和唐门联搞得一出戏么?”温轲见对面人不曾有丝毫动作,当下明了一二道,“难怪能做到如此配合。” 话音落,斗笠少年面色一暗,抬猛地扯起内劲,掌窜出莫名的吸力将对面一位短剑拉至身边。 身形前倾,温轲掌顺势伸出掐住来人喉间,寒声低首:“那就说说看,你们这出戏里头,填补空洞的东西,是什么吧?” 谷内尚有余温,谷上却是已经风轻云淡。 高云兰身后背着个十二岁的矮小身子,奔走于林内,身子被棕袍缠住年幼刺客脚后系在女子腰间,两把剑插在身侧布缝,活生生像个单亲母上的样子。 确保做到了万无一失,高云兰知晓这种程度的束缚根本不足以控制高,所以她还点了年幼杀近十几处穴位,大小硬穴因有尽有。 女子俏脸苍白如雪。 虽说被这刺客剑气漫过后身负内伤,但高云兰毕竟底蕴浑厚,脚下功夫在八屠也算上乘,她仔细想过,借此脱离温轲的控制不难,而且这是最好的会,能摆脱,也能真正救下这个摹帝剑的剑主,那斗笠少年下极重,若是再耽误片刻,可能就永远都走不掉。 坚持到八屠山,把这人交给鬼佬,就算圆满了,在此之前,绝对不能被那斗笠少年抓住! 高云兰思到此处,不由强行压下伤后不断翻腾的气血,奋力运气周身力道,身后林木更加飞速向后掠过。 天色明朗得恰到好处,赵常渊满脸晦气,身后几人亦是如此,一副被人戏耍之后无力反抗的样子。 山路凹凸不平,车身摇晃得厉害,赵常渊坐于马夫位置有气无力地扬动马鞭:“第一个醒,我差点以为各位兄台都被取了性命,赵某人当真不知那对男女乃是沆瀣一气,前后唱双簧戏弄我等,还望各位莫要怪罪。” 言道此处,赵常渊又忍不住想起那女子出尘的容颜,而后凭空窜出个清癯俊秀的斗笠少年郎,心头当场一酸。 “赵兄莫要如此言语,我等岂会怪你,财物家当也不曾丢失,已经万幸了。”说话人名叫蔡奇,阳下看清面貌,生得颧骨颇高眉眼凹陷,便是那个一直以来看不惯斗笠少年之人。 话说这蔡奇在单龙口起居时也算是出了名的练家子,与那口若悬河的赵常渊不同,这家伙是实打实的地头出生,偷师了河村武馆的形意拳后渐渐有了名头,而后被单龙口郊外的鹄陀门看,收了作弟子。 本来这蔡奇要想投军,就近便是,可始料不及的是恰好被师门赶去了北上,前几年说是单龙口地区几乎都被西齐军阵给圈了地,喊蔡奇来瞅瞅北上地形,好移动今后鹄陀门的派址。 当下九州动乱在即,听闻踏春戈编制新军,想要出人头地的蔡奇便以一纸书信退了山门,辞了师父只身投军。 把式在身的投军状一签,从说书人那头儿听来的言两语,倒也不知蛊惑了多少江湖儿女,真以为能靠响当当的拳脚换来功成名就,也不知有多少聚力境下的武夫投军参战涸了内力,被那g一ng nu长戟刀剑前后穿了个通透,战火落幕了,顶多换个残碑字迹。 最出名莫过于那死在西齐踏春戈骑下的郑柏厄,可惜郑柏厄并非投军欲要功成名就,而是城内一袭粉衫杏眼桃腮,最毒莫过相思泪,郑某人孤身斩千骑,只为守城,只为守人。 天道不公,从未铭逝走之物,就算记下,也只不过是过眼云烟,调笑言语罢了。 赵常渊打了个哈欠,目光放远,见十丈林旁一人隐约戴笠而来。 那斗笠眼熟,可锦衣之上浓抹的血污却难入眼。 那斗笠少年低着脑袋缓缓走近,见了形状,刚要喊人的青年却把话压下,狠狠一扯马缰,咽了口唾沫。 一夜不见,少年周身戾血狂气颇重。 黑髯高马似乎嗅到了神威,四蹄躁动,使劲退后眼瞅着像是要脱缰而去。 车马倏尔骤停后不断摇曳折腾,车内人破帐翻出半边身子,正要问话赵常渊,却见那车前熟悉身影抬起斗笠,面上一物将之吓了个魂飞魄散。 温轲仰面朝天,佩六眼弥勒相,相面狰狞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好你个小子,戏弄我等还敢回来!” 又被摆了一道的蔡奇当下可不曾像晚间那般能忍,他飞身下车,耍了通半刻杂拳,脚下尘土狂扬,冲那斗笠少年飞奔而去。 近了身,蔡奇瞅到那六眼弥勒相,拳风不减,间隙还啐了一口道:“挂个iàn ju吓——” 唬人二字,不曾出口。 只见一掌斩出如风,毫无停顿地削过蔡奇喉间,那颗惊恐头颅朝后旋转飞空,唇口开合似要吐出最后二字,可终究换得满口鲜血。 一瓢热血撒于树下,众rén iàn色全无。 温轲毫无反应,轻描淡写地取下六眼弥勒相悬在身侧,不曾瞅那身前倒下无首男尸哪怕一眼,面沉如水,举头问话车上几人:“你们几个,想要活命的,便替我找先前那个棕袍女子。” 言罢温轲抬挥出道气力,轰在人胸膛:“这是我的内力种子,现在陷于你等紫宫穴内,若是逃走,那便只有死路一条,这些银两你们拿着,算是打探消息的路费,这女子定是走八屠山去,虽然你们论武力远不是对,可她心软,而且带着个应付不来的累赘,能在这路之前截住她便是你们的功劳,见到了,便敲紫宫。” 少年撒十二枚银子于地面之上:“一人四两,对了,顺便打探一味药,名叫坠血藤,可记住了?” “记记住了”赵常渊等人冷汗直流。 “少侠,我等我等不知这紫宫穴?” 温轲背对车马,重新戴上六眼弥勒相:“武道之人,竟不识穴位,我劝你等还是莫要投军了,紫宫穴位胸腔正,肋二处,另外,此处前行里有一谷,谷内可能有额外的钱财,马匹也不少,不过皆是些死人财,你们好自为之。” “对了,单龙口,怎么去,据说你们之有一人晓得。” 赵常渊哆哆嗦嗦地伸,指了指远处蔡奇那颗头颅:“已经死了” 少年闻言一愣神,才想到刚处于气头上,自己都忘了,他丢下的这十二枚银子,同属死人财。 风云滚向北处,梁国境内依旧风雨交加,且说那大梁太子,便是形容样貌也与其他皇子有所不同,皇子虽然终年痴傻,可相貌俊朗尤甚那温润如玉的萧舒卿。 二皇子殿下年二十有八,其他兄弟单从姿貌胜这太子二哥百里有余,可不幸万幸便是他萧靖夯,长得颇像当今的大梁皇帝。 太子殿金碧辉煌,此殿原名叫做九狮殿,后萧靖夯荣登太子之位,殿也随之改名,九狮隐于帐后,隔日清扫倒也不曾染上半点尘埃。 “太子殿下呢?”内官支伞踏着水泊,绿袍湿至膝下,匆匆冒雨,穿过镂空雕刻飞燕的长廊悬顶,见了那红衣宫女,伞面升起,当头便问。 宫女见来人绿衣绘红纹,方知是内官掌持,立马躬身道:“回曹公公的话儿,殿下在梨园观雨,我这便去禀报。” “不必了,你去通知太子殿内其他宫人,立即准备朝服,我亲自去找殿下!”内官抬抬袖子伸腿便走,见那宫女愣愣的发呆,不由怒道,“发什么愣?还不快去!误了事要你的脑袋!” “是是是!” 内官暗又碎了一口,压低了油伞,朝梨园奔去。 梨园并非种植梨树,而是栽了一园子的李树,梨花李花皆是白色,这太子殿下当年南下涉猎,见了一片李子林,误以为是梨花,于是命随从移植到九狮殿后的荒园之内,原想要一观梨花带微雨,来年六月见青果,以为是雪梨的幼状,谁知到了八月竟迎来满园红紫,硕果累累,方知是当初错认了果树。 红紫的果实便是李树果实,酸甜的嘉应子倒也可口,但萧靖夯先前题了梨园,也不想再改,于是李园成了梨园,而原先认为的梨园却作了李园。 大皇子萧靖奇常以此事调笑,大概便是堂堂大梁太子,居然李梨不分,萧靖夯对此不以为意。 当下九月见底,梨园的李子不曾采摘,还是挂在枝头任由雨水敲打。 侍女持大盖伞,伞下男子立于一棵李树边,隔着雨幕依旧看得到此人生得浓眉大眼,给人一种十分老实的感觉。 男子捏着红紫的果实,轻声道:“有些过软了,父皇老了,喜欢吃这样的,梅鸥,你等会儿叫人采一些最好的,替我打理好。” “喏。” 宫女低首,恭声回道:“殿下孝心如此,乃是陛下之福,大梁之福。” 闻言,萧靖夯摘下那颗红紫,用指抵在宫女白皙的颊边,眉眼相貌虽老实得紧,可语气却无半分憨厚感,反倒让人觉得色胚一个:“就你这小嘴甜的,打理好了,记得回去暖床。”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望林外观乌潭 () 大梁四季阔春润,多少楼台烟雨。 今时不同往日,这一个夏秋的梁国,已经烟雨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喧闹暴雨。 梨园红紫骤雨清,一把淡黄的油纸伞慌慌张张从小拱桥上奔过。 内官掌持常年不涉体力劳动,真要说起来,那他可比王子皇孙还要娇生惯养,一路冒雨小跑过来,累得他气喘吁吁,这倾盆大雨噼里啪啦得落下,曹公公撑伞的都在不断颤抖,上气不接下气道:“太子太子殿下,您先别观雨了,陛下要您立刻上朝进殿啊!” 浓眉微抬,萧靖夯收回凝在宫女脸上的目光,叹了口气道:“你先下去吧,我知道了。” “还望殿下快些准备,大皇子那边那边想必一直盯着殿下您出洋相呢。” “有劳曹公公了,”太子脸上透着一股淡淡的凄凉,他望了眼那电闪雷鸣的阴沉天际,“梅鸥,你还是按我的吩咐去准备些,先用殿里剩下的压冰存着,待我从朝堂回来。” “喏。” 萧靖夯从盖伞下走出,靠到绿袍内官身边,接过那柄油伞:“曹公公,梅鸥在这里采李子,我先借你的伞吧,没事,我来撑,你这内官力气还没我大呢。” 是夜,大梁太子驾轿浩浩汤汤走进瓢泼雨幕,萧靖夯九狮内襟,金色朝袍,入玄德殿,殿内明灯万盏暄如白日。 九鲤殿内亦是灯火通明,林武夜持剑于门,素脸闪烁烛光。 “殿下,太子入玄德。” 萧舒卿倚窗听雨,煮茶在侧,眼神漠然道:“韩司徒那边动作挺快的,看来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大哥,信不过我萧舒卿的命数啊” “大皇子的性格殿下你是知晓的,虽然暴戾,但还是少了智谋,此事想必定是身侧林高绘所导。”林武夜皱眉。 “将军,来陪舒卿喝点茶吧。” 青年摇头,替林武夜斟了一杯热茶,笑道:“我们大梁这个宰相啊,投了大哥,也算是互相调和了,他若是仁德之辈也罢,可此人心狠辣好高骛远,底子也不干净,位高权重,几近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还是不足以填补他的野心。” 林武夜屈膝坐于萧舒卿对面,端起那瓷杯徘徊在唇边:“殿下,你或许只知道他底子不净,却不知这林高绘到底是哪里不净。” “哦?愿闻其详。” “此事鲜有人知,哪怕是我林武夜,也只是多多少少摸到一些痕迹罢了,这林高绘不仅仅位高权重,武功想必也是极高,至少我无法衡纳出他的实力,您想,堂堂一个宰相,哪里来的如此身?况且有武而不轻易示人,此人我们定当小心为妙。” 萧舒卿饮茶一口,瓷杯在缓缓转动把玩着,展颜笑道:“武功好倒是不足为惧啦,我们这边可是有个入地少年撑腰呢!” “殿下,那少年如今可不在大梁之内啊,他不是说往八屠山去了?” “嗯,我也没想要完全倚仗他,不是说好了,等他回来,我要给他看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王子皇孙。” 林武夜宽心道:“想必殿下已经胸有成竹了。” “尚缺一子。”萧舒卿仰颈,将掌瓷杯之内余茶饮尽。 紧接着,茶杯被他捏着边沿,点在桌上,像是一枚棋子。 杯落之时,恰好一箭顺着雨声透窗而过,笔直扎在红柱表面,碎下几块朱漆。 此间萧舒卿和林武夜都不曾惊慌,萧舒卿甚至笑着直起腰,亲自走到红柱下,伸拔下那支箭,取了箭上小巧的竹筒,展开筒内纸条。 “殿下,这一次写的什么?”林武夜不曾起身,喝了一口热茶。 “唯有谨奇二字。” 林武夜闻言侧首道:“无名氏当真对殿下的举动处处留心,只是直到今日林某人也不曾想到此人到底是谁。” 萧舒卿走至烛火台边,取下灯罩,将那纸条小心探入摇曳的火苗:“也许是母亲留在大梁宫内的贤良吧” “林将军,听说碧波湖畔白白折了黑虎军四百甲,暴雨倾盆,昨日被斥候瞅到了尸骨,皆是埋在湖畔,林高绘乃是大哥一系,莫要因此被他做了章啊。” 林武夜点头:“此事,昨日林某人已传令斩首廖凡,这家伙得知此事后思我信鬼神,挨风缉缝,居然说是蛟龙滋事。” “哦?倒也合乎常理,这廖凡颇有几分灵。”纸条燃尽,萧舒卿重新坐下,笑着给自己斟茶。 “出自九州小派罢了,说到这,殿下,九州的许多门派,也都开始蠢蠢欲动了。”林武夜一指轻叩窗沿。 在乌潭时,真要说记忆犹新的九州门派,温不乐只对温轲提过个。 天书顶,八屠山,唐门。 师父说八屠山有王蕴霸道剑,天书顶有真天上仙陆,唐门有乱世之能。 少年当初闻言时眸大放异彩,九州天下对于生长于乌潭足不出户的温轲来说便是向往之地,真正入了世,他也渐渐明了这些门派的说法,唐门当真有乱世之能,所以八屠有霸道剑,天书定有天上陆的可能性极高。 正是因为对师父的话深信不疑,温轲才怀着对八屠山的些许畏惧,若是让那高云兰归了八屠,那想要在询问残篇武学疑问后杀掉男孩的目的便不好达成了。 所以这高云兰,定要在她抵达八屠之前留下来。 左右权衡的温轲还是回了玄水村,瞅到那村口此刻依旧堆满了壮丁,这一次温轲没有先前那样温柔,他走进人群,单掌向下,轰在脚下地面之上。 内力撞在地面碎土尺,掀起一股惊天震荡,不单单是那些想要乘车投军的青壮,五六丈外那几辆车马亦是被震得翻飞起来,而后纷纷瘫软在地。 温轲漠然从那一具具昏阙的身体上踏过,面对其一个车夫道:“你,带我去单龙口。” 那车夫不同于他人,年纪看上去也大上许多,佝偻着身子瑟瑟发抖,他还未像其他车夫那般坐地起价,而是刚好转车来此,正要下车,却被一股罡风震碎了车轱辘,他在车内,身子不受控制地顺势腾起,脑袋撞上了车顶,满眼星花儿,当下被那浑身染血的少年一言惊醒,颤声道:“别别杀我!” “听话,便不杀,还有你的好处,”温轲不耐烦,斗笠一拍,伸抓起那不断往里头缩的佝偻车夫,佯怒道,“指个方向先,小爷我没时间陪你在这里耗着,那边还有几个车夫,命都没了,你也想如他们一般么!” “听听听,少侠啊,这边,朝着这条路先走十里,我我我这就把车修好!” 邋遢车夫哆嗦着正要凑到车轱辘下,却被温轲又是一扯:“不必了。” 下一刻,老黄只觉得天旋地转,他被那少年扯着麻衣后领悬在半空,许久才回神,仰头看向少年的脸际,心痴傻道:这便是自个儿时,在村楼说书人口里听闻的武林高啊,那口若悬河的长河之,也流过这等厉害的轻功,今日一见,果真确有其事!? 九州人才济济,可默默无名之辈也多如繁星,作为那活在小天地内,审时度势千万百姓的一员,老黄头心亦有个江湖梦,莫不是年少双亲穷困潦倒,他也早就投个武馆练练把式,做那江湖侠客,行锄强扶弱之事。 可世道难行,终究压不过天意使然,心有江湖梦的老黄现下只不过是个五六十岁的车夫,几十年走南闯北没有赚到多少,如今九州动乱,西齐男儿在投军之事上趋之若鹜,他倒是在几个月间赚了曾经五六年才能攒的财。 “即使是这样,你这糟老头儿也想投军去,莫不是小爷我调笑你,都快要入土的人了,还想着扬名立万?” 温轲倚在树上,身前燃动着夺目的篝火,他褪下血色锦衣,袒着上身瞅向那因为眩晕而不断皱眉的佝偻老车夫。 老黄头稍稍稳住了头脑,摸了摸满头苍发,抬眼看着那上身匀称精壮的少年,闻言咧嘴笑起来,竟是缺了颗门牙,满脸褶子道:“少侠听口音乃是苏岭人士,甚好甚好,您这样的人物若是投了军,我西齐军队放眼九州无人能敌啊!” 温轲含笑,摇头不语,不知为何,他不想打破老车夫对于他的幻想。 “少侠有这般身,定然不会懂得我们这些人的心思,投军不是为了要扬名立万,那是年少时的凌云壮志了,如今想要投军去,只为了保家卫国而已!” 林间有长风吹拂,摇撼篝火。 温轲转眸,看向那被晚风减了几分气焰的旺盛火堆,随截了一枝丢入其,听着木料内水分蒸发发出的噼啪音,轻声道:“老头儿你不知道,我来西齐之前,自大梁徒步,途过境遇着一事,那些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儿不曾想着投军保家卫国去,这也就罢了,放着老幼女眷不管不顾,只为自己逃出生天的比比皆是,本来他们伤不至死,可被我补了刀,提早见了阎王。” “少侠做得对,这个天下啊,虽说弱肉强食,可有些污浊,依旧要靠强者去清除哩!”老黄头伸了个大拇指,又是满脸褶子。 “哦?你就不怪我杀了玄水村的人么?”温轲忽然笑道。 佝偻车夫摇摇头,那双浑浊的眸子凝在温轲的身上:“一番话下来,老头子已经不相信少侠会无缘无故杀那些无辜之人,不管是乱世还是太平世,都需要有展露拳脚之人,韬光养晦好是好,可一再如此,那世道可就都忘了喽,老头我啊,有个癖好,喜欢收藏名人簿子,少侠年纪轻轻,武力卓绝,我觉得将来定能在簿上见着您的名字。” “自然,”斗笠少年勾起嘴角,而后抿唇沉声道,“若是世人都晓得这个道理,那便最好不过了。” 温轲言罢,一眼望去,看那林外明朗星空,辰亮勾勒点缀处,有个熟悉地界。 地界唤作乌潭。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天河滔一苇来 () 人道是世事难料,一个年少入地的天才,一个是半生碌碌无为的佝偻车夫,却在缘巧合下成了忘年交。 顺着长路,温轲隐隐可以看到远处,烈阳下有个镇头飘黄旗的地界,少年赤着上身,一高举过眉:“喂,老头,你可别诓我,别说入眼了,便是这镇周的石墙我都能数得清楚垒石几块,这样小的镇子,真有好衣裳?” 被少年单提着的老黄头笑起来,满脸褶子,缺了个门牙的嘴一咧:“我哪敢呐,要说咱西齐北上这些个大小城池,里头的衣料那可是出了奇得贵哟,又恰好碰上了将要兵荒马乱的,大多裁缝都走了,剩下的,都是些利欲熏心的贼人,专门做这些冒险多收财的生意。” 温轲眉头一皱,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付不起那个钱么?” 掌下老头闻言缩了缩脑袋:“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何必要买那奸商之辈的衣物呢?” “言之有理,不过大城好守,小镇难罩,这小镇若是卷进战火,片刻灰飞,你说的这个裁缝倒也有些意思,”少年几个纵步掠过枝头,眨眼间飞出八丈开外,落地踏出尺飞尘,顺把老黄头往前一丢,“带路吧,姑且信你一回儿。” “绝对不会错的,我们这些运人生意做久了的人,风吹雨打,难免衣物糟粕,所以都是找这岁诚镇的裁缝!” 那镇头挂一杆黄布老旗迎风飞舞,用墨笔在上胡乱写了个茶字,原来是在镇头卖茶的小生意,温轲心暗暗思量这乱世将至,居然还有随地摆摊的生意人。 老黄头被放下,拍了拍有些发麻的老腿,冲着那茶摊老板挥了挥:“原哥儿,来两碗清茶,凉得紧的最佳!” 那被唤原哥儿的青年小伙闻言,撑着木桌迎着阳,眯眼望来,见那当头是个熟悉的佝偻身子,抬起有些滑稽的角眉笑道:“你这糟老头,还敢要最凉的茶,赊我二十还未补上呢!” 小伙嘴上这么说,头却立马张罗起来,那温茶入锅,瓜瓢一捞,在侧水桶里一荡,瓷碗轻描淡写地叮叮摆上。 淡huáng sè的茶水在勺打圈,而后匆匆探入缺了边儿的瓷碗,那颜色倒是像极了黄旗褪入清泉泛出的。 温轲盯了那青年头动作半饷,直到那清茶入碗,他方才走到矮桌边上,寻个板凳坐下,摘下斗笠放在桌面,自顾自笑道:“西齐真乃人才济济之地,不说青壮,不说老幼,便是个镇头茶贩也有近上武的味道,是我眼拙了。” 那端着茶碗的青年动作一滞,目光似箭,低声道:“少侠过谦了,好眼力。” “原哥儿也是个高?”老黄头喉咙干巴巴的,站在一边不知所措,只觉这半辈子算是白活了。 温轲摇头,伸指向那呆滞老头儿:“我倒是好奇,你瞅到这家伙了没,一把年纪了,还想着投军去报国呢,你这人身了得,怎就由着自己摆个茶摊呢?” 不等那原哥儿开口,温轲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望向茶摊后那不起眼的小镇子道:“这镇子倒是个宝地,虽说于道上扎根,可四周平谷川流,汇灵脉朝阳,是武道修炼之佳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里头的镇民该是都有些身,无论习武与否。” 青年脸色阴沉,不言不语。 那掌茶碗内,清茶泛圈。 老黄头有少年坐镇,也不怕那原哥儿将他怎地,放倒跑至青年身侧,拍了拍那结实的肩头道:“原哥儿,有身便随我们投军去吧,咱西齐这大好河山,若是落到他人,那该如何是好啊!” 闻言,刘原忽然笑了,他轻轻放下茶碗:“随你们投军?老黄头,莫要说笑了,你身边这少年郎浑身戾气遮盖不住,想必一路过来林定是鸟兽散走,这般人物,戾气颇重,怎会投军去报国,而且西齐存亡与否,与我何干,与我岁诚镇何干?” 上身的少年仰起头,把斗笠用指尖顶起转着圈儿:“老头儿,莫要怪罪这人了,怕是他也并非不想投军去报国,而是不能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拳风凭空打出,眨眼掀了桌,尘土飞散,那老黄头被吓了个措不及防,双臂护住脸面,身子被掀翻蹭地滑出,随着那木屑碎粒混进烈阳下。 “算是说到心坎里了。”温轲眼疾快,掌前斗笠飞旋,拳风正巧轰在其上,尽被旋扭的力道给卸了劲气。 少年言罢,单托起依旧在旋转的破斗笠,提至眉上,发力一推,斗笠朝空飘摇而起,温轲眼瞅着那斗笠盈盈缓飘下来,口轻声喃道:“古籍有道地脉大运,借之,则不可背离,人走脉毁,于是受者如龟。” “你到底知晓多少?”青年面前茶碗此刻崩碎在地,他望着那举头少年,冷声道。 斗笠触及茶棚,吃力突了突,而后终究落下,正好罩在温轲面上,茶棚顶长风一荡,神似浪潮。 温轲也不急着取下,而是隔着那破斗笠,轻笑道:“一知半解,道途洞。” 看来我是大运伴身而行,这次,又捡到宝了。 乌潭六年入道途,洞滚十载莫回首。 “五长老温不乐有灿鸿玄铁原石一块,重百斤,削石皮,坠一百有余,温轲入潭六年,温不乐伐灿鸿铸糙剑有十,钉入爱徒脊背,共重五百十斤,掌潭,温轲此子本该疼痛难忍寸步难行,可他,昨日入道途了。”杨图笙半道青芒刻黑裳,立于栈道尽头,仰头望向盘坐高石之上飘然若仙的老头。 掌潭素衣无风自动,闭眼叹道:“小轲虽然悟性极佳,可武道修为最弱,甚至不如外世,本以为不乐没想过让他入道途洞,不曾想他居然忍心让此子负灿鸿十糙入了,莫非真是我等,看走眼了么?” “掌潭莫要过早下定论,温轲此子,与温不乐何其相似,都是极重脸面之人,说不定进了道途便行不动了。” 百脉汇集,灵朝万象。 此地像是鬼血魔途,红芒乍现绿紫萦绕,初到六岁的男童弓腰屈膝浑身战栗,咬牙,不断驱臂伸,触向一根根灼肤的钟乳石:“十十!” 如梦如幻,男童微微抬首,见那洞穴尽头有波动的圈华连绵扭来,每一层,都让背后入骨伤口疼痛万分。 背后十柄粗钝糙剑,柄柄透肉入骨! 流华如浪圈飘来,每一次涌过,温轲都觉得有巨锤隔空敲打背后剑柄,那粗钝的剑刃分分推进,如同剔骨噬髓。 “混世污秽,也妄图染指云峰!” 尽头有金芒万丈,其内一人云雾缭绕,双眸透浮世金辉,气宇轩昂,他口的每一个字,都响彻天地,与那些粗硕尖锐的石钟乳震荡,形成更加密集的流华。 天道不浊。 刺目的洪流撞碎石壁钟乳,混杂着礁石碎片滔滔而来。 温轲听到了那个声音,语气令人厌恶,可他连厌恶的表情都做不出来,只能咬牙忍着,那个天威般的声荡,叫他寸步难行。 渐渐的,剧烈的疼痛从背后爆发,温轲长啸一声双膝下坠趴倒在地,稚嫩的脸面此刻狰狞无比。 奔流倾覆在前,男孩低首,十指发力狠狠扎进秽土,磅礴的戾气自周身爆发,凝成实质,那是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漆黑,闭上眸子的黑暗也无法比拟,那是比黑暗更深的黑色,比浓墨更浓郁的墨色。 吞吐的墨色桀骜不驯,像是咆哮的风暴,引地温轲脊背十柄糙剑蠢蠢欲动! 白石滩过,浊水奔腾撞击河畔土岩惊声连绵。 小和尚双腿发软,小死死拽住自家师父穿了多年也不见更换的黄禅衣:“师父师父,咱们还是别过江了吧,玄律这腿还不算累,还是可以绕道走的!” “方才不还在抱怨说走了太久了么?”赵升宣闻言,俯首摸了摸徒弟圆溜溜的脑袋,哈哈大笑。 小和尚仰头,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师父,我是真不累!” 黄衣赤足愣了片刻,苦笑着夹着自家徒弟的胳肢窝将之举起,看着那张红彤彤的小脸道:“真不累?” “阿弥陀佛,不累不累!” 小和尚双合十,狠狠眯了眯眼,却偷偷睁开一缝瞅了瞅师父的脸色,暗自得意。 “那热不热?”赵升宣把徒弟的身子扭了一圈,正好看着他汗津津的脑勺儿。 正对着涛声如潮的滔滔江河,光秃秃的小脑勺后汗迹明显又重了几分,也不知是冷汗还是真热,他一字一顿道:“师父,佛祖眼下我不骗人,那还是热的。” “哦——” “师父,你要干嘛!?”玄律先知先觉,扭头惊问。 “佛祖眼下,师父我啊,替我的乖徒弟好生凉爽凉爽!” 黄衣赤足不等小徒弟继续追问,捏着他的小脖子,像是甩出一根枯木般,向着汹涌的江河,将徒弟整个掷出。 撕心裂肺起先还尚且听得清晰,可那小身板近江后便细不可闻。 江涛泛起一朵水花,赵升宣双合十,迎着江面烈阳,眯眼笑道:“天河滔滔,一苇来!”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倦听溪边伏毒 () 天罡峰为乌潭之内最矮的一座山,但此峰方圆颇大,更有一溪自峰末涓涓流淌,流至凝玉谷内方不见踪影。 温轲附在案上,静静看着师父低首摆弄着关镜台。 在他温轲眼,师父是乌潭最好的,不仅实力强大,而且博学多才,总是能从不知名的地方弄来稀奇古怪之物,每当有新事物,便总会偷偷取至关镜台研究一番,此间无论温轲在做什么,都必须来陪他研究,男孩因此博览万物。 今日与那些药草不同,温轲踮着脚尖举头瞟着,台上摆着一根黑色圆筒,像是个表面富有光泽,雕刻花脉云纹的精致竹截,单从外观甚像先前关枢纽之类的玩物。 温不乐摆弄了半天,将圆筒细细打开。 此情此景,温轲忍不住瞪大了眼眸,方知其玄万千,关枢纽层出不求,果真乃是关术,张口道:“师父,这家伙厉害了,比你之前带回来的那啥,玄枢世家的二十导剑还要厉害的样子!” “动动嘴可以,别乱动,你给我把身子挪正了,别偷懒!”满髯白须的温不乐不曾抬头,依旧苍眸微眯拨弄着关。 “哦。”温轲撇撇嘴,把肩头扛着的石板从书架上拖出几分,承受住所有的力道。 轻轻哼声的老头子思索了良久,停下头的活儿,望向扛着石板的徒弟,缓缓道:“这是唐门的暴雨梨花针,正如你所说,的确要比先前从玄枢世家取来的那些好上不少,可这玩意儿实际上便是唐门与玄枢世家一道做的。” “潭外的那些个门派啊,实力可能不好说,但这奇思巧技,关推算之类的倒真是非同凡响,”温不乐用镊子夹取了些许银针,凑到温轲眼前,晃了晃晶莹剔透的针身道,“小轲,你瞧瞧,多漂亮!” 温轲肩上吃力,满脸不舒服的模样,撇嘴:“师父,糖门又是啥啊,听着真心甜啊!这银针看上去倒是晶莹得紧,莫不是冰糖造的,莫要自个儿消受了,给徒弟也舔舔呗。” 夹着梨花针的老头子闻言,身子顿时一颤,气不打一处来,吹着胡子,伸往傻徒弟脑门甩了甩:“这玩意儿你也敢舔,真不怕没了舌头!我跟你说,做什么蠢事都可以,就是别总想着吃!” “哦。” 见男孩一副乖张的样子,温不乐摇头,放下银针道:“我要去外头采点药,你站完一个时辰便去休息一会儿,记住,是看着古籍休息,至于肩石稳步,晚上必须加石,接着练。” 鬼才会听你的话呢! 见师父出了门,耳朵摇了片刻,心底算好时间的温轲赌气把肩膀一横,那石板滑在书架上咯咯作响,咧嘴耸了耸肩膀,男孩凑到关镜台前,盯着烛光下闪着光彩的银针傻笑道:“真漂亮啊,先拿出去玩玩得了。” 针小不便纳在胸襟,温轲寻了块青布包了一通,撒腿儿就夺门而出,朝峰下跑去。 夏日凉爽,玩累了顺便洗个澡不是快哉?带着裹布十几枚银针,温轲到了峰下溪边。 此溪名叫倦听溪,因水声淙淙不绝于耳,呆久便觉倦怠而名,温轲放眼望去,找了块空旷草地,将那银针悉数倒出,根根碰撞在地发出叮叮脆响,甚是悦耳。 “暴雨梨花,当真如图谱的梨花,细致好看。” 望着明晃晃的银针,温轲俯身将一枚轻轻拾起,摊在掌间细细观摩,针身镂刻花纹精美非常,心大喜,正要再拿几根瞅瞅,却见一只大蜈蚣具足针边,随后立刻肚腹翻转,死于草间。 男孩觉得有趣,低头细看,草头草尾皆有蝼蚁缩至,死了不少,数步外尚有许多蚂蚁蚊虫在爬,他看了看银针,捏着针尾拨弄了几下,只见那些被触走虫绕了半圈,便即缩首僵毙,连试几番也都是如此。 见状,温轲惊呼出声,望向银针:“真厉害,原是有毒在身啊,幸好听了师父的话” “嘿嘿,偷留些下来,回去放在帐内捉些蚊虫甚好!” 温轲正美美想着,忽然右发麻,似乎有些不太灵便,猛然惊觉:“针上有毒,拿在里不是要命了!?” 慌忙弃了银针,张开掌,只见双掌掌心已全成乌色,右尤其漆黑。男孩心里害怕,伸在裤腿子上用力摩擦,但越发觉得双臂发麻渐渐上升,那痹感倏尔窜到臂弯。 想到运气调理,却发觉自己根本是个连锻体都没过的杂毛。 再傻也知道好歹,此时师父不在,乌潭地广人稀,当下扎在这倦听溪边更是四处无人,晓得凶险,男孩垂着双臂,忍不住哇哇大哭:“乌潭乌潭,我看来要在这倦听溪边成了乌人了!” 温轲正哭得淅沥哗啦,却听到身侧有脚步轻响,正巧踩在那僵毙的蜈蚣身上。 “哎呀,踩死了只毒物,还好”黑衣女孩抬了抬脚面,而后歪着脑袋看向跪在地上的男孩,“喂,这些漂亮的针是你的么,你这是在干嘛?” 男孩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针有毒,别乱摸,没看到我臂都黑了吗,还有,那几只虫子可不是被你踩死的,是被毒死的。” 女孩走过来,伸在温轲两侧肩头各点了几下:“喏,这样暂且先不会蔓延到心肺,你好生在这里等着,我去叫我师父来救你。” “喂喂喂,你直接背我去啊!” “你别乱动,我的封穴术可不敢打包票,更不用说背着你颠簸了,万一岔气了我可不管哦。” 温轲闻言,跪在那里的身子立马一动不动,颤声道:“不动就不会解开吧?你倒是快点跑啊,愣着干什么!?” 毒的感觉,我从未忘却过。 带着斗笠的少年丢下那只暴雨梨花,双摊开道:“你叫做刘原吧,我可以向你保证,这种毒我完全可以解,但我所需要的,是你必须带我去你们所忌惮的地域,在那里,我会替你解毒的。” 黑色的圆筒此刻依然如四弓曲张,里头关枢纽散尽后发出一阵脆响,有烟火燃烧在内,温轲不以为意,这唐门如玄枢世家一般谨慎,乃至更甚,若非巧大师将这暴雨梨花分布解开,一般人用后,暴雨梨花的枢纽便会自行销毁。 “卑鄙!”罡风散去,刘原扶肩头,一枚银针刺入皮肉,他引掌一拍挤出针身。 正要运气调理,却被温轲打断道:“别试着运气了,我曾经也了此毒,若没有上武之境,我劝你最好不要轻易尝试,等到毒血攻心,那可就真不好治了。” “聪明,及时封住了心脉,可惜啊,你针在肩头,这臂再过几日可就废了哦。”温轲见那角眉青年运气不济,便立刻封了穴道,不由抱胸赞叹了一声。 “你且莫要假惺惺了,这臂废不废我自有分寸,况且你的武功虽是奇特,可并非真正的唐门人。” 裸露上身的温轲苦笑道:“早知道一上就用这玩意儿了,兜在裤裆里真难受。” “喂,角眉,也许我能帮你们呢,帮你们解除地脉的牵制,你信还是不信?” 老黄头躲在树后瑟瑟发抖,觉着风平浪静,他畏畏脚地探出半个脑袋,却不想刚露出脑袋便被一两银子砸在脑门,搓搓头,拾起那枚银子,正对上温轲的眼眸。 “老头,你进镇去替我买件像样的上衣,随后我再去找你,哦,莫要跑了。” 见那老黄头连连应是,温轲转头看那茶水小哥:“怎么样,想好了没有?” “这个我可做不了主,我带你去见族长吧。”刘原口头说着,心却是思量此下不敌这少年,脱身不得,先把他引到镇里,以群力压之最佳。 “爽快!”温轲打了个响指,取下斗笠在头一转后盖在头顶,微微颔首,剑眉下压道,“带路吧。” 传有武道大能,世间尊者名曰刘子摹,此人自诩为地上武道魁首,天下占星大能,曾寻当世位铸剑大师,命人分别于苍龙宿之下,引辰力倾炉铸剑,初成十四剑,皆是一炉双剑,可刘子摹却说二分则辰力不足,乃下令毁其一,于是终成剑存世。 因刘子摹千载前做过大夏兴王,而后入骨称帝,所以摹王剑又被唤作摹帝剑,两种称呼并非暗示有十四柄存世。 摹王剑相近则共鸣,世人感叹铸剑师水准之余,亦叹摹王功力见识广布,天书顶谱九州兵器,摹帝剑正落榜内,有言苍龙宿顾头顾尾,气同连理,铸剑引辰,实乃窥夺天道,剑齐聚必要以天位压制,否则势止不下。 高云兰奔波了整整一个日夜,终究不胜体力,于横山翘石之前静坐回气。 估摸着耗了半个时辰,女子盘腿顺气压下掌来,美眸凝视着膝上双剑。 一把布裹剑,一柄落棠香,皆是颤鸣不止。 “那少年曾说剑内有上武势,为何我感觉不到,我外出历练养剑时,甚至连师父和鬼佬也都不曾和我提过此事,为何唯独被那少年给探知到了” 远处有群山起伏,落日盈盈坠向山边,残阳一抹浮上女子眼帘,她侧首,瞥向身后翘下岩面倚靠者。 那男孩面色惨白如雪,唇上干裂,可一双眸子锐气十足,见女子看来,不由皱眉道:“去哪?” 高云兰支起身子,走到男孩身边,取下竹管,细心地捏着男孩下巴给他喂水:“八屠山。” 身材娇小的童子剑客闻言后默默不语,只是抿唇。 女子好奇,凝视了男孩片刻,见这刺客虽然锐气,可毕竟尚且童稚,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甚是可爱,不由坐在男孩身边,笑道:“再怎么说,也是我救了你的命,面对救命恩人你还是一句话只说两字吗?” 年幼刺客冷哼一声,不为所动,与其说是不屑一顾,不如说像是在赌气。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可谓炤红艳丽 () 萧靖夯微微躬身,双交叉摆在腹间,他低首垂眉,眼眸恰好看得到烘漆砖面上闪动的光影。 在他看来,玄德殿内摇曳的不是烛火,而是他的地位,每次,急召之时,他便有这种感觉,像是以一叶扁舟欲要苛责狂澜,最终却陷于汪洋岌岌可危。 多少次,他萧靖夯都想要向父皇提议,提议他真的不希望成为大梁的皇帝,他只想做个王子皇孙,花天酒地,歌舞升平。 换做是谁,都该不会讨厌无上的权利,他萧靖夯自然并不属于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那种烦厌权力之人就算有,也不会是他,萧靖夯之所以会有如此念头,完全是出自对他那个同父同母大哥的恐惧。 宰相林髙绘都站在萧靖奇身边,黑虎林武夜始终护在萧舒卿卧侧,我萧靖夯拿什么赢,拿什么去稳固我的地位!? 玄德殿上高坐的那个人,萧靖夯比谁都不希望他死,也比谁都更希望他死。 这真的很矛盾,大梁的皇帝看似权力至高无上,实则早被私底夺嫡之争所架空,萧远峰乃是垂死之龄,无论是谁都清楚,他的驾崩很快就要来了,快到让处心积虑的大皇子都懒得下。 “怕吗?” 皇座上那个老东西发话了,有气无力,玄德殿很大,但依旧闻得暴雨滂沱,可萧靖夯凑得近,依旧把萧远峰的话语听得真切。 “为什么?”萧靖夯反问。 于此同时他看到那张坍塌的脸皮,浑浊双目像是被烛火熏坏了,又红又细。 老皇帝轻轻咳嗽,他的声音像是那风残烛,欲熄又止:“夯儿,你很像朕。” “像父皇一样贪得无厌,一样喜好美色,一样胆小如鼠?”青年朝服随着身子颤抖,他在笑,笑得很低很低。 很难想像被自己的子嗣这样嘲笑,萧远峰也没有动怒,反倒缓缓摆:“说的没错,可我现在坐在了这个大梁的至高点。” “可是父皇,您不得不承认您现在已经被架空了,您一无所有,哪怕把太子之位给我,也只有大梁的百姓才无奈地认同我,我的身后只有一堆内官,只有几处佳丽,您除了名头,什么都没有给我!”萧靖夯举头,眼燃着的是什么,无人可知。 即便如此,萧远峰也仍是没有动怒,他凝视着二皇子,一字一顿道:“你当真,想要让出来么?” 不出意料的,朝服在身的青年沉默了。 “老四回来了啊”良久,老皇帝打破沉默,喃喃道。 而后迟暮之年的老皇帝咧嘴笑了起来,笑得很隐晦:“夯儿,你不笨,你的智谋一点都不比你大哥和四弟差,所以我说你像我,不只是像在你说的那些,还有背后的东西,亦然。” “什么都没有吗,我看未必。” 萧靖夯冷哼一声,皱眉道:“莫要指望老四那个病秧子会帮我,您还是先说正事吧,大哥那边,估计又对我做了什么章了吧。” “的确如此,你可知有个司徒掌管兵部侧权,唤作韩如旭,这个事情可不得了,他说你有极大可能勾结西齐唐门,杀了他一名司徒刀客。” “大哥还真是,等不及了啊,居然连韩如旭都拉拢过去了” 萧远峰叹道:“是啊,所以你需要禁禁足了,为了避嫌,靖奇那孩子,可不知道我偏袒你到了这样的地步,即便是如此,也不能暴露了。” “幸亏有杨叔叔,所以大梁的玄德殿内,才无人可透。”萧靖夯侧首,望向灯火阑珊之外的阴暗处。 那里有一双眸子。 眼眸的主人背靠长窗,窗外雨声嘈杂,雷声大作,凉意随湿风侵袭而入,掠过袍下,此人却不为所动。 窗内人无声站立,锦衣乌黑,披发带刀。 当下,远在西齐的岁诚镇上空夜朗星稀,亦有一刀,刀刃不知为何翻旋半空,险些隐于夜色。 顷刻刀落,正巧铮的一声扎在少年脚边,那少年带个形态难以入眼的破旧斗笠,赤着上身。 少年郎周围层层火把耸动,热光笼罩。 温轲眸子里全是晃动的火焰,他饶有兴致地举头,把目光放远,刚好看到那个了暴雨梨花针的青年,那角眉头映在火光间格外的滑稽。 隔着半道火把人墙,温轲放声高呼:“你们镇子半个上武都没有,毒可难解喽!” 而后,戴斗笠的少年侧出一脚,将那脚边柴刀踢悬起来,挂在指上:“谁的刀?” “你这小贼千不该万不该,惹到我族,我辈虽无上武,可依旧治得了你!”领头人飒然而立,火光下温轲见他眉目疏朗相貌堂堂,出口底气十足,倒真有几分族长的样子,“一刀不成,百刀如何,破!” 明晃晃的刀锋应声而出,温轲眼下粗略一看,大多都是柴刀短镰,掷者皆是习武在身,内力涌动此起彼伏声势颇大。 四面八方,刀芒悬空闪烁,乱刀眨眼便至! 温轲见此脸色平常,全然不惧,他单扣住上柴刀朝天一挺,刀刃悬空,劲力倏而窜至掌面,少年猛地挥往刀面拍去,刀身借力翻转如电,幻作旋腾风车,气势如龙愈演愈烈。 刀林镰雨遍布周身,温轲单掌运气,那旋转的柴刀被他催动起来好似活物,凝出的波动极像天卷罡风,不止一面,磅礴的气力一时间甚至阔溯全身,那些刀刃头镰还未近了罡气,便响起铿锵乱声,被一一击落在地。 男子眼尖,瞅准少年掌心,内力鼓动下袖出一匕,寒芒一闪,飞出如星穿长夜。 只听得铛的一声,那精钢细造出的bi sh一u好不容易进了刀风内部,却被生生截断,碎铁散若火屑。 轰—— 温轲冷哼,将那刀雨毁尽后引刃于地,龙卷罡风斩在地面切出浩大声势,众人见飞尘掀起,不由抬袖闭目后撤,火焰吱吱此刻居然因风流紊乱,同朝那刀眼一甩,有熄灭之象。 刀鸣奔走浮尘微去,温轲脚下那刀并无半分损缺,倒是周围碎了一地镰柴,他扬起斗笠拍道:“瞅见了没,方才这一式的前头,我引气入刃,这脚下柴刀那刻便如神兵利器,而后溯而广之,乃是内力随刀出体,以此探小爷我上武何境,你们倒是有法子。” 那先前掷匕男子盈盈笑起,向前一步作揖道:“在下刘默云,乃是岁族这一任的族长,少侠年少入地,当真世间罕见,切莫怪罪我等出此下策探知一二。” 言罢男子挥了挥,示意族人退下。 火把退散,那老黄头远远观望着,当下见声势过去,不由抱了捧衣物,往那斗笠少年佝偻着背蹒跚奔去,凑至身侧,将衣物递出道:“误会都解开了罢,少侠,衣服!” 温轲接过厚厚一叠衣物,不由皱了皱眉头:“这似乎有点多了,我也穿不过来啊!” “马上便要入冬了,南下虽是温暖,可真要到了冬天,可比北山要冷得多嘞!” 老黄头摸摸鼻子,又笑起来,满脸褶子。 温轲点点头,将那衣物抽出一件往肩上一披,举头看那族长:“在下赶时间,要知道你们现在是求我做事,而不是我求你们。” 刘默云连连称是,可却没有额外的动作,他侧目看向人堆里闷闷不乐的刘原,回首对温轲抱拳道:“原哥儿了少侠的毒针,还望少侠先行为他医治,而后再商地脉之事可好?” “成!” 少年恍然大悟,方才想起来那角眉青年了毒,若是再晚几刻钟,延毒近臂骨,那可就难办了。 当下还有要事要办,温轲也不啰嗦,走至那刘原身边,伸抓在青年双臂。 “倦听溪,天罡峰,你这娃娃乃是五长老的弟子么?” 溪水潺潺,温轲跪在溪边整整半个时辰,当下脑子里皆是水流倦怠之音,却是听不清那长髯老头在说什么,只得迷糊点头。 老头确认后不由摆袖,低首嗤笑道:“温不乐那老货儿,何等孤傲之人,想不到居然收了你这么个小废物,入潭快有五载了吧?居然还是锻体修为,难怪他总是缩缩尾,对于外出寻承者后所得,一语不发。” 老头还未笑罢,身后窜出个玲珑可爱的女孩儿来,声如银铃轻摇:“师父师父,他毒了,先帮他祛了毒吧!” 老头闻言,瞅了瞅地上银针虫蚁,又看向那僵直不动的男孩,老眸眨番,此间经过竟是被他猜了个十之,不由扬眉冷笑道:“哼,不仅武道不佳,脑子也不好使,好歹是我乌潭弟子,我便帮那温不乐一把。” 说罢,长髯老者俯身下来,顺捏住了男孩臂,恍然抬眼,见那毒男孩眉间戾气暗隐,甚是浓重,心又是觉着古怪,又是相当不悦,于是一面发功一面回头看着自家徒弟,叮嘱道:“夜儿,今后取水斟茶,莫要来这倦听溪了,可绕远了去,也莫要和这小子接触,为师怕你被沾了浊气。” “哦。”女孩一双眼眸尽在温轲身上,向来师父对其宠溺无比,于是叮嘱她也只听了分去,此刻吐了吐舌头,心却不以为意。 男孩虽然年幼,可心智不差,闻言心甚是苦闷,思量着这糟老头儿看着道貌岸然,心思真是坏极,我温轲不曾惹过他,为何言语间竟是些冷嘲暗讽,这番言语竟比师父打骂还要让人难受。 片刻毒去,丁夜哉眼神淡漠,随往温轲肩头一拍,替他解了红夜点的穴位:“傻笨这般,今后注意些,下次说不定就不曾有人来救你。” 虽然此人言语冷漠,可毕竟救了自己,思来想去,温轲稳了稳身子,上乌黑褪去后依旧乏力无比,男孩只得垂着双臂,低首轻声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好自为之。” 老者挥袖,四字还未落了音去,溪声随之叮咚滚过温轲耳际,男孩顷刻侧目,却见那老者和女孩已在二十丈外漫步。 怔了片刻,温轲方见那黑裳女孩扭头朝溪边顾盼,虽是四五岁的年纪,可却是颦蹙灵动,巧笑如仙。 下一个眨眼后,女孩和老者不见踪影。 温轲舒了几口气,摇摇晃晃地想要起身,可双腿痹感十足不弱那先前毒之臂,当即一屁股坐在草间,似乎是硌着了石头,他仰头痛呼,龇牙咧嘴地骂道:“该死,这家伙给糟心的,回去定被师父拍烂了臀!” 男孩长吁短叹了一阵子,停下静思,竟也不顾那溪水嘈杂烦人,绷直了身子仰面躺在溪边,望着夕阳落幕。 那晚霞炤红艳丽,染得男孩脸颊通红,四周景色亦然。 “红夜。” 触景生情,温轲吊儿郎当地躺着,随拔了支草头,连根带叶,去了根泥咬在嘴里,吐出两个字。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有女折道边境 () 长夜漫漫,温轲只渡气。 那名叫刘原的青年双臂滚烫,如烈火灼烧,心惊奇,想必是渡气祛毒,少年刚劲内力流窜自身百脉所致。 他刘原十五岁那年初成提气境,十五而入提气,当真算是镇里天才般的人物,沾沾自喜了数天,后寻思着去镇内小山头试试身,谁知那老槐树根茎盘曲坚固不亢,一掌轰出竟是强行将力道滚转过来,年少刘原措不及防,被一树给耍了通,狼狈滚下山头,摔得头破血流鼻眼青肿。 四肢僵直,肺腑淤气,原来被那槐树转了内力,一击之下竟被自己的内力所伤,好不容易才被玩耍的小儿给发现,两两携给抬了去。 刘原望着内扶,心想着当年内伤,族长也曾为自己渡气,可远不及这少年来得滚气滔滔,效果显著。 不仅如此,这祛毒渡气,倒是把刘原周身经脉拯了几条,当下竟像是是开了窍,一时间武学修为都有所精进。 当真是俗上有别,这少年小小年纪,居然已是上武入地了! 看向少年,斗笠下那张脸虽说几分污浊,可仍是看得出俊逸非常,刘原觉着面上无光,不由眼眸下垂欲要静心。 青年思来想去百般艳羡,殊不知温轲已经收了,目光看向别处道:“毒已去了,缓几个时辰便好,今后若是遇到唐门子弟,要多加小心,这暴雨梨花针的毒举世无双,当真歹毒,了,莫要运气,这恰好着了他的道,没有上武之人在侧,先封穴道为妙。” 刘原闻言,举臂一看,发觉有黑液渗出肤来,颗颗晶莹如珠滚下皮去,啧啧称奇,想着了毒还不是因为你这古怪少年,可口头还是心怀感激,恭敬道:“少侠之言,刘原谨记。” 斗笠一扬,眼望朗星片刻,温轲撤了目光拍了拍青年的肩头,冲那族长道:“他已无碍,现在有劳族长了。” 刘默云没想到这么快便解了毒,怔了片刻,方才抱拳轻声道:“不敢当,请少侠随我而来吧。” 老黄头虽是半截身子入了土,可一颗好奇心可不曾弱了年轻之人半点,当下匆匆跟上温轲的步子,便是勾着背,他也尽量压直了腰杆,凑到少年耳边笑声道:“少侠,这镇子里大多都是习武之人,你一个外人,只是实力不俗而已,他们为何要冒险将佳境与你知晓,老头子觉得有诈!” 温轲听了好笑,一拍老头的弓背:“你这老黄头,与我才熟了几时,按理你也应当去与这岁诚镇的人说说吧?” 老头满面折痕,堆着笑道:“毋庸置疑,少侠你可是咱西齐未来啊!” 温轲一笑置之。 “放心吧,他们撑到现在也未能遇到个能解局之人,现在会送到面前,定不会犹豫,老头儿你先退下吧,之后的地方,只怕并非你这凡躯可受,”抬首轻轻一扯头顶斗笠,剑眉低压,目光穿过火光看向刘默云背影,“便是当真有诈,又奈我何?” 老黄头咧嘴,露出缺了的门牙:“本想见识见识,少侠此番话下,老头定是要听的,免得给不知觉着了道。” 言罢老黄头驻足在后,浑浊的眸子闪着火光,见那身披横纹挂衫的斗笠少年紧随着刘默云,渐渐入了镇内斜谷,两族人紧随其后,众人身子眨眼隐在山头之下,见不真切。 地势渐高,头顶满星,刘默云只管迎头带路,不曾回头,但口却始终不曾停下说言:“少侠所言一针见血,这地脉封制已是困扰我岁诚百年,始终不得入地高人来助,今日有幸得少侠相助,若是事成,刘某人定有重谢!” “百年,这地脉观之必有千载轮回了,为何只有百年封制?”温轲闻言一愣,不由问道。 刘默云脚步不停,嘴上娓娓道来:“少侠有所不知,封制在这之前并非不可破之,百丈之内施以含气石阵,便可压制一二,但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封制不知为何越演越烈,祖上传下的含气阵已然无法效用。” 温轲点头:“莫不是龙气山出世?” “刘某也有此意,可在下学识浅薄,不曾对龙气山知晓一二,只能秉怀疑态度而已。” 刘默云终在槐树下止了步伐,回头后脸上显出一丝歉意道:“少侠入镇许久,刘某人孰不知少侠姓名” 温轲被这么一问,忽然怔住。 我自出山以来,除却东山下欲借四百甲扬凶名于世间,倒极少透露姓甚名谁了,此般下去如何能扬名乌潭? “我姓温名轲,出自陇州乌潭。” 少年摘下斗笠,轻声道。 乌潭为何物刘默云思了许久,仍是摸不着头脑,但活了这么久定然晓得人情世故,当下不再去想,抱拳恭声道:“温少侠,这槐树正对山岩,岩壁上有关,地脉便在其,可我族武力浅薄,内置数层,我等只能进足于,而后便四肢僵禁,祖上言入地则可破尽地脉,有劳了!” 言语间刘默云摆而上,示意之下,那个跟随的族人举火而上,替温轲照亮了整个岩壁。 岩壁经火把一晃,红芒如宣,四周虽是枯枝环绕,可距离越近,那些疏密难辨的枯枝竟违背天理生轮,萌生新芽,秋日花绽。 刘默云看向少年,见少年脸上并无半点惊奇之色,心暗自佩服。 温轲脸真没有被此景惊讶到,而是剑眉微压,心头生出追忆感慨,思绪万千叫人难以捉摸。 刘默云取出一物朝岩壁角落按下,温轲凝神看去,见是个寸大小的石块,造型奇特,像是钥匙却又太过糙钝。 “温少侠请往后撤些,这岩壁启开后威能盖世!”族长撤步一旁,对着温轲高呼道。 “无妨。” 轻轻摇头,温轲不以为意,只身站着。 石钥匙近壁轻响,岩壁之上枯枝新藤像是见了鬼似的匆匆撤离,缩在周围,瑟瑟发抖甚是灵动如热血活物,而后大地微颤,那棵槐树顿时落叶纷纷。 岩壁渐渐启开,每开一寸,温轲剑眉便下压一分。 熟悉的感觉像是跨越天地的洪流,自岩口涌来,生生不息。 对于温轲来说这是旧物相见,可在刘默云等人看来,那岩口喷薄出近乎实质的能流,漫漫夜色之下竟然熠熠生辉,一时间竟凝成龙态,那龙张牙舞爪腾空而上,仰天咆哮,而后顷刻伏下身躯,极速滂卷于温轲全身,层鳞开合收紧,似要碾碎被困少年。 攥紧头斗笠,温轲此刻发须迎风飞舞,浑身衣物鼓起飘动如潮,此情此景,像极了那大梁边境翻起滂沱的黄衣赤足。 “道途洞。” 温轲吐出字,颔首,剑眉下压,眼眸上翻凝在岩洞内。 龙身消散于无形,那岩口泛出层层涟漪,少年冷笑一声。 客栈之内烛火轻摇,有只飞蛾寻着光亮窜了进来,先是傻乎乎地一头撞在梁檐,而后扑打着翅膀冲向炽热的烛火。 “当心!” 光着屁股的小和尚倏尔跳起,小及时将那飞蛾拦下,顺势将那生灵甩出窗去,接着合上纸窗,回首看向师父那颗红彤彤的光头:“师父,今日你于我买了两串糖葫芦,一包核桃,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嗯。”赵升宣盘坐在床头,闭眼静思。 撇嘴,看向梁头,上面挂着自己那一身崭新的小禅衣,只不过禅衣在滴水,放眼望去,袜子,鞋子,裤子,衣服,內襟,悬在梁上,水滴纷纷落下,倒像是齐天大圣的水帘洞了! “师父。” 赵升宣抬抬眉头,心想着这小徒弟什么都好,就是太烦人了,好容易清净一会儿,仍是要被打搅,他索性眼眸也不睁开便问道:“何事?” “师父,有气。” “算你这小子有灵性,师父我确实有气。”黄衣赤足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骂道。 玄律立马摇头道:“不是啊师父,我是说有气,此气可并非是师父你的气。” 赵升宣睁眼看向自家徒弟。 玄律天生一颗六道心,可观世间万象,可化天地棱角,他说有气,那便是超脱俗物之气,莫非近处便有身怀皇道之人吗? 黄衣赤足自床上翻下,走到裸的徒弟身边,摸摸他的光头道:“很近吗?” “嗯,本来相距甚远不可估摸位置方向,可现在气息就于楼下呀。” “师父去会会,你好生待着。” 话音刚落,那大光头便推门而去,小和尚愣了片刻后才一拍脑袋:“哎呀,忘了与师父说不是人气了,而是物气,咦,这会儿又是什么势,好生厉害可怕!” 赵升宣沿着折梯落下,恰好撇到一个容貌秀丽额年轻女子搀着个小孩,在柜台付了房钱后,缓缓朝他走来。 和尚目光一凝,凝在那女子背上两剑。 原来这两人正是高云兰与刺客楼的孩童刺客,高云兰也不傻,她知晓那斗笠少年发觉后定然大怒,自己吐露过来自八屠山的事实,自己身负内伤,又加上一人累赘,所以直走八屠山定是不妥,早晚会被追上。 于是高云兰耍了个心,绕走边境,躲过单龙口,从侧境绕入闽州,再进燕国腹地,曲折回八屠。 “高姑娘,许久不见。”赵升宣只觉得有缘,待那两人近了,双合十道。 高云兰闻言惊慌抬首,先见是个光头,心里巨石放下大半,而后烛火一照,她曾随师父踏足东赵,去棉伯岭取一剑,路上遇迦叶寺,登门拜访之时识得赵升宣,当下见是此人,心大定:“大师,你可吓死我了,我当是谁呢!” 赵升宣笑盈盈道:“高姑娘似乎受了伤,今日有幸一见,便让贫僧出一份力,当作见面礼吧。” “有劳大师了!”高云兰闻言大喜,连忙拜谢。 “咦,此子是?” 黄衣赤足目光一转,往那男孩脸上瞧去,却见那男孩虽不过十一二光景,可脸面僵冷,隐有凶戮之相,不由心头一惊。 此子有杀气,极重!想必是方才血气弱了,没能察觉到,此刻见我居高临下,心生不悦,杀气侧漏而出。 赵升宣目光一凛,谁知那孩童却毫不畏惧,亦是回瞪黄衣。 “哎哟,升了升了!” 楼上小和尚突然被这一股气势吓得浑身冷汗,他匆忙摸摸自个儿的脸,汗津津的。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洞滚十载莫言 () 凡乌潭弟子,无人不知六年,无人不晓道途。 六年,乃乌潭弟子武道一坎,入门之时大多弟子都还尚是襁褓婴孩,自出生算起,直至乌潭内,成六年身,方可进道途洞。 道途凶险,修为不到的弟子本不该入洞,可乌潭自古有云,废者修六载不得道,于我乌潭无用,需俱灭洞内。本意就是温轲常常放在嘴边的那句话,乌潭不收废物,废物不配习那乌潭万千惊世武学。 传武道修炼之时,有天时地利人和之言,天时乃绝世功法,入门纳气之引,地利则是灵气脉络,风水之谈,人和便是习者天赋高低。 若要想快速上证大道,问鼎武途,则者缺一不可。 所以乌潭一代鼎盛熄灭之后,便会倾其所有出世寻人,为的是衣钵接传,此间定然选择天生武骨之辈,于襁褓至乌潭来,这段时间也是乌潭传承者唯一出世的会,可这个限制并非能制得住所有人。 温不乐何等的狡诈,乌潭有六图禁气咒,若是没有掌潭以梵灭印解开,则可zhi fu出潭人,使之血气紊乱,所以他从不自己出潭,而是引渡他人前来给他送东西。 为何最后在九州之只剩下曹光咫一人,那便要从温不乐的习惯来找dá àn了,五长老温不乐,出了名的心狠辣,性情怪异,所以戾气秉性皆是与其他长老形同陌路,整日捣腾一些怪异事物,为同门所不耻。 一人送物后,便无法出潭而去了,只得葬身于乌潭之外。五长老几个春秋下来,才恍然知晓仅剩一人可供驱使,当下只得停下研修,好为温轲今后出潭有点照顾。 温不乐寻弟子而畅游九州,原本不想收弟子,只想布下万般棋子供今后使用,谁知仍是遇到了温轲,他温不乐虽是外人看来不务正业,实际上学识渊博如海,他人看不出的东西,他倒是一目了然。 仅在婴孩之时,温轲便因克死双亲而被村内人丢出村口,此子尚在襁褓,可稀松眉眼间却是弥着骇人戾气,温不乐心大骇,久久不能平息。而后传道授业,温轲被他自小带大,心已然有了说不清道不尽的父子情谊,甚至直追爷孙,隔代亲,更加难舍。 “你师父我一生没有半点血脉存世,小轲,自我收你入乌潭来承托我姓,你便是我温不乐的血脉了,”老头仪态形容甚是古怪,可红光满面苍髯卷卷,颇有仙态,他以为刀,掌起刀落正削那偌大的荧红乱岩,“所以,莫要给我丢脸。” 温轲身子瘦弱,肩上负石高垒,细细数来竟有六块,少说也有近百来斤,可男孩来上并无半点吃力,只是脸色有点难看道:“对不起,师父,他们都说我是个废物,我若是入了道途洞,那便一去不复返了吧” “尽说些胡话!” 师父突然高声骂道,吓得温轲身子一颤,肩头石板晃动似要跌落,可倏地又被男孩生生止住坠势,稳将下来。 温不乐停下头上的动作,抬首望向自家徒弟道:“他们懂什么,你这小子虽不承天势,但却是得天独厚,所谓厚积薄发,便是现在只有锻体又如何?” “可是可是红夜说想要自道途活着回来,至少也需要提气境啊!”温轲眼眸下垂,鼓起腮帮子。 见脚下巨大的灿鸿玄铁岩露出内馥,散发赤色荧光,熠熠生辉,温不乐咧嘴道:“怎地,她不让你去道途洞,想叫你逃跑?那女娃娃啊,倒真是不错,不过她的话虽对,却不完全对,小轲,师父我要是说你不管闯哪个洞天福地,鬼穴魔窟,都能平安归来,你信是不信?” 温轲怔了片刻,小小年纪,竟是缓将眉头轻压下来,学着师父一般咧嘴笑道:“信!” 温不乐点头,挥掌起落间轻声道:“小轲,师父有一句话,你切记住了。” “乌潭龟缩,不苟于世。” “嗯,道途茫茫,莫要忘了。” 温轲蹲下身子,而后上下起伏,哼哼哧哧道:“可是师父,红夜说这叫韬光养晦。” 温不乐闻言并不发怒,只是少有地叹了口气:“为师被骗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摸到门槛儿了,却仍是无法说动自家徒儿啊” “师父莫要在意,徒儿定然谨遵师命!”温轲急道。 温不乐深深望了温轲一眼,最终低头继续削起灿鸿玄铁表面的岩块。 数月之后,温不乐成剑有十,他此生研习万般造业,可终究还是不胜铸剑之道,出剑十柄,且不说造型难以入眼,便是十柄灿鸿剑模相同,成剑后也各有不同,双侧无锋,剑尖之上四寸乃极细,往上则越发宽阔,虽说尾端细窄,可尖头儿也钝似半圆。 “小轲,能忍么?” 温轲伏在床榻,放松了身体道:“这般疼痛都忍不了,如何破道途洞。” 温不乐点头,大袖一挥,那澎湃内力顷刻间喷薄而出,凝成耀眼的青缕实质,那内力好似绸缎萦绕十把灿鸿糙剑,提拔起来悬在梁下:“肩井,神堂!” 四道剑尖调动转移,直取男孩背上两侧对应的肩井穴与神堂穴,细窄前段两寸破肤入体,温轲咬牙,双攥紧,一张涨红的小脸几乎拧作一团。 心疼徒弟,温不乐动作稍缓,但却是没有停下:“魂门,意舍。” 又是四柄灿鸿,在青色内力调动下往男孩背部穴位坠去,一般入体,却是没了寸有余。 此次四剑贯奔入凶龙压身,温轲不由痛而大叫,面色由红转白,冷汗直流,近乎晕厥。 “苍龙入海。” 言罢,最后两剑乃扎进入海穴,四寸尽入,温轲痛得呼不出声,竟是两眸一翻,眼前一黑,当场休克了去。 温不乐收回内力,覆于温轲头上,轻轻抚摸道:“小轲,我之所以把时间拖到如此,不是怕你过不了道途洞,而是望你莫要一不留神,毁了那道途洞啊,肩井神堂可防天威,魂门意舍可守戾心,苍龙入海可作终障,灿鸿玄铁自古有压灵镇气之能,想必能保道途洞一时。” 良久,温不乐收,似乎是觉着自己有些老糊涂了,抚掌拍头笑道:“毁了便毁了,反正十载一过,这洞已是无用之物了,你毁了它,师父也不会怪你。” 毕竟是思恋之物,哪怕将反,也舍不得任由它被抹了去。 择日,道途洞外只有一人,是个五六岁的天真孩童,可男孩赤身弓腰,背上落剑有十,配列有序的糙剑竖在背上,远远一看,恍然使得温轲的小身板更显瘦小了。 深深吸了口气,这一代乌潭十人众,最后一位入道途洞的男孩,迈开步子,投足进洞。 金色光辉莹莹不断,如滔天长河滚降落下,席卷万物为之己用,如龙似虎吞灭诡道万千,直震得道途洞摇摇欲灭,瘦小的温轲吃力睁开眸子,望向那金流涌动的源头,望向那个没于辉芒浩气长存,遗世独立之人。 “你不让我登天,那我温轲便承托浩瀚地海,轰于天上,只叫你滚将下来!” 那于浩海金芒耸立的男子听得温轲之言,当下神色大怒,天威一坠下温轲脚下地面翻涌炙热,背上肩井神堂穴上四剑倏尔战栗。 四剑鸣鸣不止,温轲居然迎着洪流站起身子,弓腰垂臂,他仰头嘶吼一声,背后二穴四处上糙剑猛然飞出,同时四道血水迸出如电,糙剑坠地滚入洪流消失不见,可那殷红血水拍击在壁,却始终不离温轲穴上伤口,如红绸缠挂藕断丝连。 “尔敢!” 那身影一僵,只得再加声势于口。 温轲不为所动,步步为营,男孩背后如同生有血红巨翅,那血液居然好似流之不尽一般,刹那间迸出擎吨,化作遮天血海长翼,攀粘壁石迎向金流。 “道途道途,化道为途!” 男孩口念念有词,步速加块,眨眼间由缓步转向小跑,而后竟然向前弓腰倾身,背后六剑铮铮乱响,温轲双臂顺势向后飘起,面朝那金涌人迅猛奔冲起来。 入岩口之下四层,刘默云等人不得进,温轲独自一人缓步走下,八方有声不断聚拢过来,斗笠少年轻轻闭眼,站定身子,耳廓抖动。 金河血海! 这地脉,当真如乌潭道途洞一般。 只可惜这一次,在下没有十载前那般一无是处! 温轲冷笑间猛然睁眼,眼眸一开,那金海就如十载之前一般迸涌而来,排山倒海气势宏伟不可言表。 少年扯下斗笠,放声大笑。 笑罢他单握拳,足下岩面居然在一握一摆碎裂六尺有余,气力在顷刻间爆发如潮,并非当日在大梁边境对阵赵升宣时可比,那老黄头为温轲购置的横纹挂衫猛地朝天腾起,在后如同孔雀展翅,原是少年一个抽身弓腰,拳头下扯轰在地上。 一拳裂地,气劲掀伏,峦岩被隐地破碎,撑起连绵数十丈的笔直涟漪,孱石乱翻,恰好抵住了那滔滔金河的坠势。 温轲出拳后也无半分停顿,借势纵身于层层碎岩,脚踏岩上,单抓着斗笠,剑眉下压,倾身冲刺。 此刻,少年身后并无滂沱血海相助,可戾气却是在他压眉间隙节节攀升! 少年眼眸翻起,见那金光扭曲几番,逐渐凝出个虚幻的人影儿来。 “差远了!” 温轲嗤笑一声,他脚下运轻功提纵之术,此乃乌潭绝学明龙步,有曰步狂如风,姿态万千,奔走霄明势威悍龙在即,速度迅猛快如电闪,当下已是几个呼吸便冲了十几丈远,来到那虚影跟前。 稀松平常的破斗笠被温轲高高举起,而后唰的一声自上而下挥将下来,恰好扫在虚影脸侧:“给我好生憋着!”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老贼秃胡言女 () 且说那金海之,虚幻人影被温轲一斗笠盖在脑门,少年掌心劲力何其霸道,发力时下笠面震起浩荡的涟漪。 层层涟漪下,人影上身轰散于一瞬,化作点点光屑消逝而去。 幻影殁,那浩浩荡荡的金海也随之退去,在温轲眼前形成冲天的漏斗,地面岩壁流淌金色横流,一时间皆是匆匆被向上抽拉,四下金光粼粼美不胜收。 温轲举头,那金海回天下洞内生出一阵飓风,吹得他乌发狂扬,剑眉阴压,那乌黑的戾气此刻又造作起来,萦绕于少年额上染得一抹邪黑。 正当温轲得意之时,突生变故,他眼眸猛地一瞪,斗笠脱在地,腰背倏地弓缩起来,身躯战栗,背后一阵噼啪乱响,成撺成撺的内力凹凸在横纹挂衫。 忽然,少年大喝一声,双臂交叉,筋肉涌动下竟是有四把赤色糙剑,自背上破衫而出,直挺挺扎在温轲身后。 “魂门意舍?” 少年感觉到背后异变,四处穴位协力将他戾气压下,感觉虽是难受万分,可也熟悉得紧,这便是十载之前道途洞,替他镇守戾心的四把灿鸿糙剑。 当下见四剑突生,温轲也终于明白那灿鸿玄铁精妙所在,师父到死都不曾透露过这石矿竟是如此奇特,想到此处,不由思量原来五长老从前无剑胜有剑的名头,很可能是有灿鸿在穴。 温轲戾气渐散,不由叹道:“难怪当初出洞之时,如何都寻不回来那灿鸿十剑,原来师父早就为我准备好入世兵器,还有如此之多,虽然他艺差的很,可毕竟为我着想!” 不拘于时,少年当即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双合十默念道:师父,愿你黄泉下,亦能知晓小轲此刻心所想。 此间,剑眉疏朗的温轲也不曾想过,这的确是他想多了。 温不乐钻研世间万物,关枢纽,天材地宝溯之甚广不假,可真要说精通,那可未必,且说这灿鸿玄铁,自古记载坚不可摧,有镇灵护体之能,珍贵无比,可能融于血脉穴位,他可是不知道的,所以才会粗制滥造,全当一次性使用罢了,为何耗费心思造那般好看? 一拜之后温轲起身,拾起斗笠拍了拍,又是思索道:“这四剑既然有镇固戾心之效,那为何前些年不曾出来过,莫非是需面对这滔滔金海,方能出来?” 十载之前尚能承这四剑刺穴之苦,如今温轲不仅是修为,毅力也是成倍上翻,这点苦头到底不算什么。 见戾气压下,背后四剑还是没有自主缩回,温轲先行静心,意在控制回收,可数十次下来也不见灿鸿入体,只得作罢,内力奔转逆走,改换将其逼出体内。 此计果真可行,只听噗噗几声,四剑迸血齐出,化作四道红芒扎向岩壁,眨眼柄柄入壁五尺有余,温轲内力之强劲可见一斑。 “这灿鸿糙剑乃是师父生前为我所铸,定然要带走,可”温轲运气封住背后血脉,顷刻止血,反身看向那壁上四剑,难堪道,“这也未免有些太难带了吧?” 不对,这魂门意舍尚在,当年入洞,且还有六处穴位,那我温轲岂不是仍有六剑在身!? 温轲皱眉:“今日还好些,身侧没有敌,若是今后与人交战,那灿鸿糙剑纷纷弹出,让对有可乘,岂不是陷我于危难?” 不成,我得想个法子把剑逼出来,十把一并带着才放心。 “师父说过肩井神堂两位四穴,乃能挡天威,那我就追那金海而去,好生瞅瞅天威几何,将其拔出!” 思索片刻,温轲举目抬头,朝那金海升攀退缩之处看去。 少年定了定神,眸子始终盯着那金海去处不放,单掌朝壁上四剑隔空一推,而后五指收拢,发力招纳,只见臂动而剑动,随着温轲扬起臂,那壁上扎着的四柄灿鸿糙剑撼颤不止。 碎石抖落歇于一刹,四剑倏尔惊鸣脱壁,顺着他扬臂方位,调转剑头,一并飞了去。 掌动而臂动,臂动而剑动,剑动而身动。 温轲随那四剑齐出,脚踏明龙步,悬空踩气,于飓风消散顷刻,挂衫飞扬,枭龙拔地般潇洒飞跃,层层迭起,扶摇直上。 小和尚抛却烛火照应,满面通红地躲在床榻之后,一双眸子紧盯着那张俏丽面容。 “师父这老贼秃,不听大师父的话,步入红尘,去摸那年轻女人家的身子!” 玄律躲在床后,闷闷不乐,自语道。 可不是,赵升宣此刻与那窈窕女子席地而坐,双掌触及女子柔背,内力攀涌不息,那热风涌动,拍在小徒弟的脸颊,他以为是师父自觉对不起佛祖,心羞耻,脸上无光发热之相,实际上却只是疗伤而已。 不苟言笑的童龄刺客靠在桌边,看着那床后满面愁容的小和尚,眼神发愣。 无忧也不知道为何会对那小和尚心生畏惧,总之有一股不舒服的感觉自玄律身上散出,心不悦,思量着这小和尚定然有独到之处,且研习佛法颇深,以此周身慈光善气不绝,乃至我杀戮之气倒血反戈,可这也不必使我恐惧才对。 似乎是感受到了那股飘渺的杀意,玄律回神,看向那被封了穴位的男孩,似乎比自己大了不少。 “这位施主凶煞之气好重,啥眼神,他真以为我怕么,我可只怕过大梁那个龙象少年!”玄律见那男孩眼神冷冽,摇了摇光头,嘟嘴回忆起大梁边境与师父一战的入地少年,对比之下,反倒不像之前那般,觉得眼下这稚气未脱可怕了。 良久,高云兰睁眼,恰好见赵升宣回气收,正要感谢这位东赵活佛,却见黄衣和尚突如其来单掌触地,身子纵然朝后一翻,正巧凑床边,那小和尚惊呼一声后又接着惨叫一声。 “师父师父,疼疼疼——!” 黄衣赤足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掌却盖在小和尚脑门上,五指轻轻发力捏抓:“嗯,晓得疼,玄律啊,你以为师父听不到你窃窃私语么?” 赵升宣见小和尚不说话,眉头一皱,正要抬臂将小光头拎起来,却被自家徒弟大声打断。 “师父!别,徒弟赤着身子呢,有女施主在此,不妥不妥,此事不妥!” 想到这里,玄律哪里还顾得上疼,眼眶簇着泪花儿,两只小同时下伸,遮住自己尴尬处,大眼转向赵升宣,可怜兮兮。 水帘洞不再滴水,全因疗伤时荡出的层层内力,仅仅半刻钟,气灼热,隔着一丈远,居然就生生把玄律湿透的衣物给烘干了。 内力撤了一会儿,四下渐凉,高云兰闻言掩嘴轻笑,英眉秀抬:“大师,你先把他放下吧。” 言罢,她顺一扯绳头,那朴素的小巧禅衣被滚一带,往那床后飞去:“喏,衣服干了!” 小和尚见此,完全顾不得脑门疼了,泪花乱闪,啜了会儿便拉开嗓门,嚎啕大哭道:“师父你明明有烘干衣物之法,却要徒弟裸面对各位施主,我咋有你这样缺德的师父!” 众人一愣,皆是哭笑不得,哪怕是那年少刺客也有些忍俊不禁。 赵升宣叹气一口,有些不好意思地望了一眼,然后摸摸玄律的脑袋柔声道:“师父不是不帮你,只道是以后你离了师父,衣物潮湿,便指望为师来烘干,那可如何是好,有些东西,还是遵从自然为妙。” 不知不觉过了许久,小和尚哭了一阵,一天下来也累着了,不多时便沉沉睡去,滚被在侧露了个小屁股,口梦呓:“西齐西齐,玉人评糖葫芦核桃” 黄衣赤足伸给他拉了拉被角,对高云兰笑道:“我这徒弟,倒是让两位见笑了。” “大师,我八屠山自来与迦叶寺交好,您呼我云兰便是。” 两人各自谦卑了一会儿,而后借着烛火,高云兰把受伤缘由,事情经过与赵升宣细细说了,言到那古怪少年,心思一动,不禁添油加醋,把他形容地飞扬跋扈,颇为凶狠,实为个大恶人的模样。 无忧僵坐一旁,细细听来,只觉得那少年大不了自己多少,可实力确实强劲,若不是有这少年横空出世,眼前女子早就没了命,听高云兰如此言说那少年,心居然生出一股不平。 “胡言。” 两个字吐出,高云兰和赵升宣同时一愣。 再看那年少刺客,已是侧首闭眼,自顾自睡去了。 黄衣赤足听了许久,压低声音笑道:“八屠子弟之,就数你实力绝冠,放眼九州,又有哪个门派青年一辈可与你匹敌?” “大师,莫要猜疑云兰胡说,那少年确实厉害,虽然养意剑未出,可云兰深知即便出剑,他的实力也远在我之上!” 赵升宣见高云兰神色急切,不由抬让她放心,眯眼道:“怎会猜疑。” “高姑娘,你不曾描述那少年容貌装束,能否让贫僧猜一猜?” “大师此言何意?” 大和尚带着微笑,低眉:“此少年虽然面容稍浊,可剑眉入髯,凤眼生威,甚是俊逸,最重要的是眉眼戾气不同寻常,上身锦服,下身黑裤,戴一顶不入眼的破斗笠,不知贫僧所言有错否?” 见高云兰一张俏脸上惊讶神色层出不求,赵升宣心低语:定是他无疑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明眸回若含香 () 这世间若是要说个孰最难揣,那定是人心,人心之难测,实属不可言明,怕是你武道修为再高,修得鬼魅迷幻之术,也只能看透二,此物善变非常,想必只有仙人才能真正知晓吧? 特别是赵常渊这等人,明明与其他两位志士商议好了不踏足谷内,却是硬生生跟他们二人绕走了十几里,于北落小村分开去寻人,方才曲行回走,这一走又是近二十里地。 远远听得有百鸟鸣啸,叽叽喳喳,入谷,便是一阵令人作呕的腥臭。 那谷内纵风雄烈,长风由高空汇聚旋转,四通八达,期间风势不曾歇止半分,反倒愈演愈烈,赵常渊习武顶多五载,如今是个锻体境的俗武小生,没得内力,忍耐噪音之下,只好靠闭气来改善呼吸。 可毕竟武力低微,越是往里走,那腥臭腐烂之味便越是浓烈,鸟鸣嘶叫越是喧闹,青年眉头拧成一团,双袖遮住口鼻,撑了片刻终究难以自持,晃晃悠悠靠向谷壁,扶着突起的岩石呕吐起来。 强撑着身子,赵常渊仍是不放弃,就此靠着边儿又缓缓行了数十丈,遇到个拐处,柳暗花明,景象入眼,却又让好不容易忍住胃液翻涌的青年一仰头,又一叩首,猛地弓腰吐了起来。 “咳咳咳——” 赵常渊早就吐尽了腹内之物,当下唾液胃水一地淋漓,半响后一点东西都不曾出来,只得痉挛干呕。 他后悔了,后悔骗了两位同难兄弟来这鬼地方。 青年浑身乏力,四肢纵然软将下来,他趴在地上,用尽最后的力气依靠在岩壁一侧,脸色惨白。 只觉得两眼一晃一晃地发黑发旋,可还是瞅到平生未见的惨状。 地上皆是碎肉和干涸凝固的血水,猩红不仅漫在足下,四周岩壁尽是溅满,像是杂乱无章的泼墨,尸首到处都是。 有横木乱插,恰好固定了车马,使得那些马匹不得奔走,马儿挣扎累了便也仆倒在地,漫天群鸦叫唤起起落落,像是黑色的压世狂潮,马匹竟也被乌鸦啄食,许多乌鸦嘴里尚且叼着暗红色的碎肉,赵常渊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越是呼吸加块,青年越觉得头晕眼花,恶臭灌入口鼻,鸦鸣撕破耳膜。 一刹那,那个锦衣漫血少年的话语突生在耳边。 “此处前行里有一谷,谷内可能有额外的钱财,马匹也不少,不过皆是些死人财,你们好自为之。” 青年抿了抿此刻干裂无比的唇,哆嗦道:“好自为之” 那家伙,杀了这么多人,那家伙把这些人都杀了,都杀了! 远处有一杆大旗迎风狂摆,赵常渊望了片刻,突然浑身一震:“这是,这是西齐辎重队伍,这些人,是运送物资的队伍!那家伙杀了我们西齐的队伍,我要去报官,我要去报官!”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赵常渊拾起脚边一块灰白的石头,猛地撑起身子,跌跌撞撞地朝前跑去,同时将石头掷向最密集的乌鸦啄食处,口叫道:“都走开!都给我走开!” 他在寻找生还者,虽然希望极其渺茫,可他还是双齐用搬动那些尸体和散乱的车轱辘。 这到底死了多少人?每一处都有乌鸦起起落落遮挡视线,这些乌鸦有许久饱餐,已经无法无天,甚至有些冲着赵常渊飞去,用喙猛地扎向青年的周身,他只得舞足蹈口大喊,可还是没法赶走。 似乎是见得此人太弱,乌鸦越来越多,一眨眼的功夫,竟是高低起伏铺天盖地,那鸟喙能啄皮食肉,多锐利的玩意儿,青年虽是锻体修为,且尽力防抗,可他没有内力运行,腹空无一物,四肢渐渐乏力,衣裳撕裂,那皮肤也被扎破许多处,血水溢出,顿时把赵常渊变成个血人儿。 被啄疼了的赵常渊痛呼着奔走,怕被刺瞎了眼睛,他闭眼挥舞着臂,脚下被尸体绊倒,身子一倾扑地滑了出去,滚到一处岩壁边上。 “咦?” 青年又惨兮兮低声哼了片刻,忽然发现没有乌鸦上来啄他了,小心翼翼撤了臂膀,抬头,眼眸精光一闪,果真那些乌鸦徘徊在一丈之外,拍打着漆黑的羽翼,缩首张望,却是不敢靠近了。 即便如此,赵常渊也不敢大意,缓缓扶着岩壁站起身子,这一站不要紧,却是脑袋撞到一物,心惊下猛地举头,见一根横木直挺挺插在壁上,横木粗硕坚硬,从形态来看,想必是从马车上拆下来的。 “有人!?”赵常渊见此,乍呼一声,差点吓掉半条命去。 再往上看,竟有个青衣女子贴在岩壁上头,胸口起起伏伏,竟是没死,那横木恰好扎在她的腹部,伤处血红一片,原是以巨力投掷横木,贯穿身体钉在岩壁之上! 赵常渊见那女子虽是披头散发,可面容秀丽无比,身子乏力早就抛到脑后,心一紧,急忙道:“姑娘,你别害怕,小生这便救你下来!” 金海囚于天上,光芒流离,四剑颜若腥血,轰鸣而上。 温轲单抓笠紧随其后,抬眸,见那四柄灿鸿糙剑赤芒一闪,被金海之势定住,悬在半空。 见状,他神色自如,翻身腾空转了一周,而后空臂于后绕半圈为止,纵掌轰出,气势如虹,竟是隔空打出一道狂猛的掌力! 掌力喧腾,周围气涛汹涌波动连连,好似霸道内力凝作实质,幻化巨掌,眨眼便抵在四剑后柄,力道压下,四剑齐鸣,发出惊世呼啸,锐不可当。 那金海此刻滚出哀鸣,一张透明的金色隔膜,战栗之下倏尔扩出蛛网般的裂痕。 剑尖虽状如半圆,极钝,可被温轲力道助推下竟是生生压碎了金海屏障。 少年冷哼一声,臂再抬,这次是扬动掌斗笠,只见他猛甩腕,斗笠刹那飞出,旋转着冲向四剑落剑之处。 呯—— 金屑飞散,一击之下金海制造的屏障轰然破碎。 温轲不曾歇止,金色碎块翻飞在脚下,他单脚踏在其上,借力一蹬直直向上飞去,随着四剑和斗笠同时冲破云霄。 灿鸿糙剑和破斗笠冲破屏障后,齐齐落地,居然滑在一边,不再有半点先前那股气势。 少年踩在还未碎裂的屏障之上,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双腿忍不住在颤抖,脚下金屏波动连连,温轲咬牙,剑眉下压:“切——” 温轲目光所指,正是那金海之主,那金辉万丈的高大身影。 身影此刻负而立,就站在温轲丈之外,低首,声色雄如洪钟,字字敲击心壁:“此处乃极高之地,天威浩荡。” 四肢僵直,这是温轲所意料到的,他很清楚自己到底到了多高的地方,只是他毫不惊慌,反而冷笑道:“要的便是天威浩荡。” “孽障!” 人影再次发话,这一次言罢,激起他背后金海翻天而滚,浪头足有百丈,气势汹汹,像是巨鲸腾空张口,摆尾震吼俯身而下,呑向那清瘦少年。 狂澜金辉遮天蔽日,浪头扑压而下,温轲挣破禁制,仰面长啸,腰背朝后拉伸,身后横纹挂衫尽碎,四道灿鸿飞出,而后展刺目血翼同近百丈有余,攀摇附着,恰好呈两侧夹击之势,各自一边,拢纳滔天金浪。 巨鲸受阻,挣扎翻腾。 “还有两剑!” 温轲气沉丹田,双臂放松而张,那承托金海的血翼似乎心意相通,竟然顷刻舒展,任由金海巨浪向下压来。 案上摆着一串有些不新鲜的山楂,少女素纱遮面,美眸低垂。 虽是少女,可姿色容貌宛若天人,一颦一笑皆是倾倒万物,苏西保为了稳固军心,于是提议她戴上轻纱为妙,少女点头应允,自此之后便素纱裹面不以真面目示人,唯独一头芬芳青丝,一双玲珑杏眼,如何也遮挡不住。 苏西保命下搭建军帐,在烟罗山下驻扎几日,当下他头无事,见少女所居帐门轻启,投目望去,恰见那少女坐在案前。 “当真是,皎皎兮似轻云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 青年行军不得褪甲,此刻身穿战甲威风凛凛,可眼却是弥漫痴恋。 少年自远处走来,先是看了一眼自家大哥,而后举目朝那帐门望去,摇头晃脑片刻,伸拍向苏西保肩头,却被一力猛地抓在腕间,自上而下绕了周,打圆朝背后一拐一推。 “大哥,是我啊是我啊,哎哟,疼死了!”少年被苏西保一记擒拿按倒在地,不由痛得大呼。 “还不快去守岗,来这里做什么,想挨板子吗?” 苏西全被松开,撇着嘴巴,苦脸揉动胳膊道:“大哥,我方才刚刚换的岗啊,这下要去休息了,倒是大哥你,啥事没有,盯着人家仙子姐姐看半天,居心何在?” “皮痒?” 少年听得言冷寒,当下不敢在生嘴,只得拱道:“大哥莫要生气啊,小弟我只是再给您加油助威呢,我大哥英俊潇洒,乃是咱们踏春戈数一数二的扛把子,想要美人还不容易,只要大哥您出马,仙子姐姐也回眸!” 苏西保哭笑不得:“首先,我可不是数一数二的扛把子,首当其冲是父帅,其次乃高叔叔,柳兄一辈共人,我算得了什么?其次,要得回眸尚且能言,不知世间何人可得她心啊” 何人? 苏西保一怔,默然不语。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云托青龙气山 () 道途洞一向都是如此,乌潭弟子成六年身,入道途十年。 十年对于一些江湖老来说,不算什么,也就是完善,或是小成一门神功的时间罢了,人生便如漫漫长夜,走在上头的时间总会过去,明日初生之时便是命数的尽头,但如果你只在人世走了六年呢,,而后十载道途。 若真是如此,那十年,是极久的了。 想要出道途洞其实很容易,有两种方法,一是走完层层禁制便可凭自身出去,二是安然度过十年,十年之后,禁制对你自然无效,到时候道途洞便像是一处平平无奇的洞穴,顺着光亮便可走出,当然,这个洞穴之有数之不尽的食材。 说的是安然度过十年,若是十年之内死了,你便永远从乌潭的记忆被消除。 温轲坐在一块岩石之上,微风吹拂,一指顶在斗笠,放眼望去,大好河山尽收眼底,他摇头轻笑声,拽动身后用杂草编织的粗绳,粗绳另一头捆着厚厚一卷赤红色的重剑,十柄灿鸿糙剑一把不漏。 这就是道途洞的奇妙之处,它能凭空制作真假难辨的幻境,置身洞内,却放眼天下。 少年可以感受到周围微弱的禁制灵气,只要他想,便能将其一拳轰碎,破镜而去。 可温轲没有,他在回味,回味在道途洞那段时光,这里不是道途洞,却算是道途洞的一个分支,准确来说,是一个小道途,世间总不可能只有乌潭有个道途洞,九州渺渺,地广物博,所以这个天下比他想的要复杂得多。 武榜十很厉害,可不及我,那么十二十一,甚至榜首,又如何呢? “要做的事还很多呢,师父,算是小轲矫情,我这便不念旧了。” 温轲头发力,粗绳立紧,那捆糙剑眨眼被并齐拉起,呯的一声贴在少年背头上,而后他不曾停下动作,剑至背上,纵然猛耸肩头,粗绳一扯,十剑齐齐翻飞出去,朝那碧透青空抛去,像是被风吹落的竹叶,细长,翻滚在半空,一面面反侧,明暗交替。 眼瞅着抛高去的十柄剑纷纷坠下,坠至齐眉,温轲忽然抬臂,扬起那根尚有不少青汁碎叶粘连的粗绳,绕首一周,粗绳腾空打圆。 温轲颔首压眉,脚底有碎纹乍现,头顶一圈气浪刹那荡过。 十柄剑不规则处,被那浪潮猛地一打,皆是轰鸣在即,再后横着剑身旋转起来,似乎是因为借力点各有千秋,剑刃弹飞的方位也是不同,可东西南北皆有一剑在侧,倏的飞射出去。 十剑碎地脉! 少年仰天大笑,他心所想并不仅仅局限于破去禁制,而是欲灭了地脉,这样才能让岁诚镇的那些武夫得以出去,当下十剑齐出,温轲用尽全力,势必要破那地灵脉络。 “怎么回事?” 只听得哐哐连声,十剑像是碰上了铁板,纷纷弹回,温轲皱眉,脚下生风,往那别处纵去。 下一刻十剑齐冲,剑指岩石,巨大的硬石竟是生生炸裂当场,碎屑滚尘溅出,温轲一袖招来,掀起罡风。 声势止于刹那,少年挥袖在侧,心一愣:再晚一步,便要被自己的内力所伤了。 金芒闪耀,如涓流般荡过,滑淌眉眼,温轲抬首左右四顾,冷笑道:“原来如此,这里本身并没有乌潭道途洞那般厉害,可有他气相助,所以未能让我破去。” 那金芒不同于先前的天威,这一次乃是王气势威,隐约能感觉得到,这股气势能让武道之人萌生出俯首称臣的念头。 “龙气山!” 不知是谁,隔着殿门高呼一声,而后举国皆惊。 大梁天筝城内一时间喧闹异常,萧舒卿闻声,捏着一只小杯,自九鲤殿内踱步而出,各窗扇摇摆不定,隐有微光透露,青年加快了脚步,冲到殿门,也懒得再问内侍连莫,举头便望。 暴雨奇异歇止,天筝以北乌云化青,云上此刻腾出一物,似亭台楼阁,又似高峰流水,区别于海市蜃楼,这一抹景色金芒万丈此起彼伏,甚至照耀整个天地,半饷,有龙身翻滚而出,穿亭攀阁,吼峰迎流。 天际龙吼连连,萧舒卿茶杯落地,碎得琳琅满目。 “殿下,您说当真,有天上人,九霄府么”林武夜自后而来,走到青年身边,仰头望向天际,痴喃道。 萧舒卿闻言,攥紧拳头,轻声道:“别的我不得而知,可这龙气山,真能解大梁阴雨,我萧舒卿这会儿信了!” 林武夜一怔,伸在外头抬了抬,方才注意到大梁的雨真的停了:“此生未见。” 另一头,满脸笑意的林髙绘身着紫麋朝袍,负而立,抬面望着那云上金辉,笑道:“司徒大人,您瞧瞧,这龙气山歇了许久之后又出,您投奔长皇子殿下尚才日不到,国运便至我大梁天筝,天意如此,妙哉妙哉。” 一人站于林髙绘身后,此人天庭饱满眉眼狭窄,正是那梁国司徒韩如旭。 “宰相大人说笑了,长皇子殿下吉人天相而已,自会得道。” 眉眼含笑,林髙绘转身看向韩如旭,笑问道:“见司徒神色不景,可是有心事?” “这”韩如旭颔首,不敢抬眼,神色甚是挣扎。 “司徒若是有心事,最好早点告诉我们,您也不想想,现在我等皆是一根稻草上的蚂蚱,您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损失可不小啊,不仅仅是你我,最后甚至会牵连到长皇子殿下也说不定呢。” 韩司徒闻言僵躯一震,金芒消退,尚能折点出他额上的颗颗冷汗:“是,是因为四皇子殿下,他不知从何处,取到一柄司徒刀客的兵刃,那日四皇子殿下找我喝茶来,可最后却叫我观了一刀,那的确是下官所驱使司徒刀客的兵器” “萧舒卿?呵呵,司徒莫要担心,缺了足,也便如毒蛇断牙,不足为惧,”林髙绘依旧含笑,不过那双细长的眸子寒芒微闪,他轻轻开合唇齿道,“黑虎林武夜,很快他便会虎落平阳了。” 玄德殿外,老者身侧伴着一位鹰眉豹眼的青年,他自云上将目光收回,瞥向那老者道:“父皇最近可还有见过林将军?” “奇儿所说可是那黑虎军的大统领,林武夜?” “正是。” 萧靖奇心一凛,不动声色道:“林将军才华横溢,不仅上功夫了得,而且掌兵如神。” “是啊,林武夜,当真是我大梁之幸,朕还记得当年的芶驱之战,兆城以南有一城叫做誊川,城内弹尽粮绝,此人以五百黑虎军冲出城去,剿灭了西齐一千的队伍,突出重围,救朕御驾亲征之困,如今黑虎雄壮,乃是我大梁一大助力!”萧远峰怔怔望着云上最后一道金辉,不由感慨。 “望父皇不要怪靖奇多嘴,这芶驱之战,儿臣倒是有不同的看法。” 老皇帝眉头一皱,低声道:“有何看法,说来听听。” 萧靖奇嘴角含笑,眼色却如常:“父皇可有听说过赌徒?” “自然听说过。” 赤袍青年抬,豹眼微眯:“要说这赌徒,逢局必赌,一赌下去有输有赢,也没完没了,若是输了一路,便会渐渐相信自己很快就会转运,如此一来,为所谓的最后一局赌上所有,再平常不过,此乃孤注一掷。” 不等萧远峰开口,萧靖奇接着道:“儿臣觉得,这林武夜当年亦是如此,如同一介赌徒,他先前五千精兵败给了高义千踏春戈,仅仅剩下五百卒退守誊川城,龟缩了好一阵子,就连高义都等不下去了,只得退走,直到城内供给不足,如此一来,他林武夜唯有孤注一掷。” “奇儿,你能有如此见识,父皇很高兴。”萧远峰低首皱眉,细思极恐。 萧靖奇一步踏出,步步为营,忽然凑到老皇帝耳边,低声道:“此事尚且不足为道,儿臣听闻,先前派黑虎军押送青云阁书录,而后那四百甲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后被斥候发现,居然全死在碧波湖边啊,林武夜对于此事居然只字不提,下将领还说什么势湖内蛟龙滋事,吃了我大梁军士呢!” “儿臣觉得此事极为蹊跷,便派人前去暗调查,那些军士尸骨虽然腐烂不堪,可武道行家见了后,都说这拳脚之上,极像是被西齐唐门鹰所伤!” “此事林武夜有上报,他已将胡言者廖凡斩了去,说是还未查明凶。” 萧靖奇凝眉撤步,抱拳恭声道:“父皇难道不相信儿臣吗,此时龙气山引动九州动乱,各国蠢蠢欲动,儿臣若不是担心西齐这边有奸细入梁,定不会找林将军的晦气啊!” “奇儿,你可有证据?” “尸骨已被林武夜命人火花厚葬,现在已是找不到半点踪迹了,可儿臣可请那武师前来对峙。” 见萧远峰眉头紧锁,长皇子得知目的已经达到,缓缓向后退了几步,颔首,扯了扯嘴角。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笠压下眉亦然 () 玄水村西侧四十里处,有个小镇子,叫做宋守坨,这镇子因宋泉贺生处在此而得名,当年宋泉贺还未加入踏春戈,未成为昭野将之一,那时候仅是落茵城平门守官。 西齐帝都落茵城,城东有山,山势平滑不无陡峭,成为平山,对应城门便为平门,身为帝都守官可不得了,边境小镇子数载下来何来一人?众人脸上有光,便题字改名,将原本的镇名给改了报了上去,只为求得此后子孙也能这般有出息。 此刻正是傍晚时分,日渐斜阳,那抹红霞映照着那些挑着担子提篮归去的身影,身影很是稀松,如今不同于太平盛世,九州纷争在即,赶集的百姓少之又少,但有些人终归需要讨口生活,迫不得已,便一如既往。 收归后本该越发平静,可忽然有乱音糟耳细作,几人抬首望去,东北角隐隐响起阵阵马蹄声,蹄声渐近,竟然是大队人马,少说也有百来骑! “多半是军属,快让开些,那兵马冲来,踢翻篮子也就算了,要是踩死了人,那可就真惨了。”有人高呼道。 话音刚落,只听得东西南北皆有蹄声奔来,群骑乱走,似乎把整个宋守坨都围了个遍。 那些个两两的赶集人骇然失色,慌慌张张地贴在店铺墙面。 客栈楼顶有个窗儿开得颇敞,一个小光头额前迎着晚霞通红,巴张着大眼睛,惊呼道:“师父,有好多人马啊!” 赵升宣闻声,仍是端坐榻上一动不动,只是微笑道:“大惊小怪,这群人来意如何,才是关键。” “我也说不上,总之凶巴巴的,肯定不是来做好事。”玄律扭头,嘀咕道。 这一耳听去,四面八方,少说也有四百人,若不是来做好事,那可就糟心了。黄衣赤足心一念,而后起身走至窗前,放眼望去,只见一纵横骑迎着晚霞,几乎蹭着两侧店门匆匆奔来,近百的马首直指客栈,来人皆是一色黑衣,头上无物,反握明晃钢刀,定然不是西齐官兵。 人马来得及快,客栈门前顷刻间被塞得满满当当。 “掌柜的,这这是咋了?!”客栈内一名伙计掩着口鼻退到台前,似乎被门前那股浓浓飞尘呛了喉咙。 那掌柜从台后走出,正要一探究竟,却被一人迎面撞倒在地,掌柜抬首,对上的却是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再抬眼,握刀人黑衣在身,壮硕无比,是个满面虬须的大汉。 那刀锋近在咫尺,老男人冷汗刷的滚下,甚至看得清刀面上胡乱雕出的纹脉。 面色发苍,两鬓白霜的掌柜咽了口唾沫道:“大大爷,这是出了何事啊,这小客栈放在平日都赚不到几个钱,当下客人更是没有了” 那人冷笑一声,刀面随抬起翻转,贴在掌柜脸侧拍了拍:“大爷我可不是来寻财的,本大爷就问问,是不是有个小娘皮背着个小孩来你这里投宿?” “啊?对对对!确实有个姑娘来这里投宿,不过她昨日便走了”掌柜心里一紧,寻思着姑娘可别出来被这些人瞧见了,这来的得有多少人啊,若是被抓了定然凶多吉少,我就当是做了件好事罢。 掌柜见那人眉头紧锁满面结郁,不由轻声问道:“我只晓得她往梁国方向去了,走的时候神色慌张,不知大爷为何要抓那姑娘?” “梁国?那倒算是她聪明,杀了我数十个兄弟也想一走了之,她了受伤,定然走不远!”那大汉撤了刀,咬牙冷笑道,“兄弟们,不管怎样,先给我搜搜,若是被我发现你骗我,哼哼。” “这”掌柜闻言顿时浑身一麻,瘫倒在地。 与此同时,二十人下马,提刀直冲上梯,刚拐了个折子,却只听得呯的一声,去人高呼大叫,纷纷滚下楼来。 望着地上呲牙咧嘴的下,那大汉嗤笑一声,刀面猛地甩出,正巧打在掌柜脸侧。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骗老子!” 两颗牙齿当场飞出,老男人扑地吐出一口血水。 “掌柜的!”伙计见状想要上去搀扶,却被那大汉横刀扬眉一瞪,顿时啊了声,抱首缩在台后,哆嗦着身子,下盘湿答答的坠了一地水串儿,竟是被这一眼吓得尿湿了裤头。 “阿弥陀佛,施主还是放下这段恩怨,好生回去吧。” 大汉闻言心好笑,转头望去,却是个黄衣赤足的大和尚,双合十站于楼上,朝下一拜。 “说得轻巧,那可是十几条人命啊臭光头,本大爷的弟兄死了,要是不报,今后如何向弟兄们交代?”大汉抬挥了挥,笑道。 高云兰不知何时已然走到梯上,站在赵升宣身前仰头道:“来得好,你们这群悍匪杀了一个村头的百姓,你倒是让那些孤魂野鬼怎么报,本姑娘那日有伤在身,不得寻你山头,今日你们来得正好,我便再替天行道一次!” 大汉气极反笑:“你这丫头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可知道外头有多少人?” 正在调笑时,身后突然传来马嘶人吼,绵绵不绝,大汉一惊,回首望去,却见一股血水飞落门前,晚霞光亮刺眼,他一时看之不清。 “师父师父,那龙象又来了!” 楼上跑出个唇红齿白的小和尚,他急急凑到师父身边,抓着赵升宣衣角大呼。 “什么龙象?”高云兰也是一惊,但听外头惨声渐弱。 童声低喃恰落,黑影透过红霞闪过,原是一匹高头大马腾空而来,带血自门外窜入,大汉当下知晓躲其不开,只得提气运力,双臂一合横刀来御,只听轰的一声,匪头被推翻出去,向后摔了个近一丈的跟头。 马匹不断痉挛咯血,只见背处凹陷异常,竟是被一脚踢得肋骨尽数折断。 “阿原,接剑。” 斗笠少年声色清朗,听得高云兰浑身巨颤,他背对众人站于血泊之上,一把打造粗糙的赤色大剑随言横侧晃了晃,甩去血迹,而后反握递出,一位角眉青年低首接剑而去。 青年接剑后把糙剑举高,自上而下插入背后剑匣,投步如重岩碎石,踏至门槛,竟生生将其踩了个粉碎,抬首道:“我家公子说,楼上此女,旁人带之不走。” 温轲转身,走入客栈之内,只嗅到股尿骚儿味,眼眸一斜:“小哥,快去换条裤子,把这里清洗一下。” “是是!” 那伙计闻言回神,先凑过去把自家掌柜的扶至台上,然后连忙跑向帐后,恰见个黑衣悍匪抱头蜷缩在柜边,已然涕泪横流神志不清,硬是把小伙子吓了一大跳。 “各位位兄台这是咋了?” 那人张张干涩的嘴唇,却是不说话,直哆嗦,良久后齐齐朝窗外瞅了一眼。 心好奇,也不顾裤裆潮湿,伙计迈足,朝窗子走了几步,眼眸还未探出,便闻得一阵刺鼻的腥味,待到目光就位,小伙子顿时面无人色,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倏尔惊叫后撤,弓下身子吐了一地。 且说客栈楼下,头顶破斗笠的少年懒散地站着,他那身锦衣黑裤已然不再,却而代之的是一抹灰褐,内衬是丝绸白锦,褐衣之上略有几道淡黄束带,温轲长发束展面容俊俏,如今衣着归常,虽说称不上锦缎绸帛精雕细琢,可依旧更显少年郎英俊潇洒。 “数日不见,施主又添了几分俊逸。”赵升宣双合十,朝着那褐衣少年。 温轲目光一挑,笑道:“哦?原来和尚你也在啊,我还以为败了你之后便终生分道扬镳了,没想到还能再见。” “这便是缘分,贫僧再次见过施主,这厢有礼。” 高云兰原本还算气和,毕竟身边有个武榜十的金刚佛陀,这样一来,哪怕这少年在厉害,也定是杀不了自己,可听言这少年败了赵升宣,不由心神巨震。 再看那素服白净的青年,身负厚重剑匣,看着顶出剑柄,居然有十把之多,此人虽是长相略微滑稽,可居然跟着斗笠少年,口口声声喊公子,想必实力亦是不俗,如此一来,高云兰心乱如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虬须大汉见众人对自己不管不顾,当下匍匐着逼向店掌柜,他鬼头的紧,打不过便可以搞个人质来保命,那掌柜也是看得呆傻,浑然不觉一只大早就绕在自个儿脖颈,环了一圈收紧,老男人惊呼一声向后靠贴,大汉胸口顶着掌柜老背,吼道:“今日到此为止,快些离我远点,要不然这——” 话还没说完,温轲起臂落,电光火石间,大汉脖颈斜斜一折,那根颈骨竟是当场断作两截! 掌柜的只觉得脖上臂一送,他也不敢行动,那大汉向后倒,他也变跟着向后倒,两人直愣愣摔在台前,碰碎了些许瓶罐。 赵升宣几人把这一幕结结实实看在眼里,黄衣赤足皱眉,暗道:“这少年几日不见,戾气见长,如今这一隔空鹰爪甚是漂亮,在先前比斗时为何不曾见他使过。” 和尚不知,倒是高云兰看得瞠目结舌。 这鹰出得凌厉非常,无论怎么看,都和唐门的鹰功别无二致,这少年当初与她交,明明是欲盖弥彰,鹰胡作甚是笨拙,如今见了居然使得这等通透! “解穴。” 冷冷的声音自后传出,女子回首,却见那年少刺客已然负剑走到身后。 “同诛。”不等高云兰询问他如何找到落棠香的,年少刺客接着吐出二字。 温轲耳力惊人,早已一清二楚,可他不以为意,反倒抬,以右掌指轻轻搓了搓左掌心掌背,颔首微笑,斗笠压下,剑眉亦然。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一人树一人地 () 师父,道途洞,有个破斗笠。 那便好生留着,道途洞并非仙人之道,你所走的,乃是自己的道,既然是你的道送你之物,就别叫任何人夺了去。 好。 小轲。 怎么了师父? 记住,别回来太晚了,俗话说慈不掌兵,今夜之后,莫要有恻隐之心才是。 是。 长老,今日该去掌潭那里小住,你好自为之。 少年闻言,身形一僵,随后背对着温不乐,点了点头。 屋内烛火微摇,一只斗笠被抹上淡红,平平无奇,少年自梁上取下一张蓑衣披在身上,轻推柴门。 屋外雨声嘈杂,天际云间有雷声低鸣,连连轻叩,黑夜深邃着整个乌潭山峰曲流之地,电光迟烁。 温轲望了一眼漆黑的雨夜,虽然此刻雨声杂乱无章,雷雨交加下更是惊天动地,可在他看来很安静,有生以来,最安静的时候,便是大雨之时。 随着温轲迈出步子,出脚踏进已是滂沱不堪的湿泥,第一颗水珠敲在笠面,而后为大小珠粒坠玉盘,起初好生清脆动听,行了几步,愈发杂乱无章,愈发承受不住,连绵不绝的雨水倾泻而下,拍在斗笠上,少年头顶受力,不断轻微颤摇。 事实上只要他一动气,即便这等规模的雷雨,周身雨势也能在几个呼吸后被消磨一空,可温轲没有,除却内力修为,他也是拥有锻体境的身子,再加上比寻常武夫要困难的训练,瓢泼大雨,他的身子依旧稳如僵松。 雨势颇大,区区粗制蓑衣如何能抵挡得住,天罡峰地势最缓,海拔最低,可仅仅从山头走到山腰,大雨便匆匆渗入蓑下衣襟,冰冷的雨水透过衣服,蹭在皮肤表面,温轲觉得有一只大正自上而下冲自己压来。 四周漆黑无比,可少年依旧能视,沿途正巧瞅到倦听溪,暴雨倾盆,这小溪此刻已是肆意泛滥起来,浑水漫过了从前那些草地石块,每一次激流回溯,都能把溪水荡上个八来尺,溪边水浪层叠,温轲驻足,静思良久。 “在这么走下去,恐怕时间要来不及了吧?”少年低眉,伸往斗笠上一压。 话音瞬间被雨声埋没,温轲垂片刻,忽然仰头,方才压低了斗笠,这会儿这般抬面也不见得能叫雨水洒了去,他朝那乌黑夜空望去:“雨的乌潭,当真称得上乌字开头。” 言罢,少年倏的周身腾起漩涡状潮气,节节攀升,斗笠左右摇摆,蓑衣鼓起飞旋儿,像是个旋转的油纸伞。 联云谷外樟云峰。 那飞瀑一如当年,只可惜此刻因暴雨而显得相当肆虐,温轲立于枝头,飞跃奔走的惯性使他恰好随一挥,罡风突生,拍去从瀑布坠处溅射上来的水流。 幸亏那天,没有这样的暴雨,否则别说救回五颗山楂了,怕是得把自己的性命也搭上去。 樟云峰有一处相当旷阔的空地,空地被一百八十根高低实木插满,实为木桩林,乃是长老丁夜哉为他的宝贝徒弟红夜所建,这木桩林也是儿时温轲与红夜友谊之处。 一百八十木桩,其一根如同鹤立鸡群,足足比第二高出近两丈,为修丁夜哉的连云腾挪术,踏木之时需得口诀要领,连走一百八十二后,下一步则至至高,这一步可不得了,原本已是奔走百来步,这下一步两丈触顶,使的身法不可言明。 当年儿时红夜奔走之时,也不知多少次从木桩下摔下,温轲在旁哈哈大笑,红夜不服,给了男孩一记爆栗娇喝道:“笑什么笑,你能坚持多少步?” “快的话,一步都不成,慢的话,能走个一百八十二步。”温轲吃痛,收敛笑容道。 “开玩笑吧你!?”红夜嘟起小嘴,粉面含气,“好啊,温轲,你成心拿我寻开心是不是?” 温轲摆急呼:“没有。” 见女孩不信,温轲嘿嘿一笑,快步上前,他仅仅锻体修为,没有内力无法凭提纵术跃上木桩,只得靠脚攀爬,半饷,男孩终于爬上最矮一桩,双脚立于桩上,颤巍巍地直起身子。 “你记得到口诀么,我零零碎碎的,加起来也只说过一次啊,你没得内力护体,下来吧,别摔着了!”红夜见温轲在桩上东倒西歪,站都站不直,不由撇嘴道。 温轲不予回答,只是吸了口气,似乎在整理思绪,而后神色稍定,一步踏出,口喃道:“苍挪九步,是谓连云,卦——” 红夜的话卡在一半,未能说出口,桩上男孩动作极慢,可却行云流水! “他们都说你是废物,真是没眼光,哎呀,我这不是连师父也一并骂了,呸呸呸” 宛若隔世。 夜色被骤雨浸染,当下木桩林深深埋没在暴雨之,桩上一人披蓑戴笠,冒雨踏桩起舞,眨眼间奔走一百八十二桩,最后一步仅靠脚尖一顶,身形倏尔飞旋而上,脚下如生散云托扶,直托上第一百八十根木桩。 “连云不如明龙。”温轲双脚立在桩上,臂一抬,把斗笠压下几分。 少年雨一动不动,只是隔着浩浩荡荡的雨帘,举目张望,望眼欲穿。 林外有楼阁一座,楼木凿岩百余根,贴峰而成,楼阁颇大,可楼内烛火却只有二,一窗窗前,有佳人拨动青丝发梢,佳人十五六的年纪,颜若清水芙蓉,朱唇微抿。 有电芒凌空闪跃,紧接着雷声哄然大作,少女往窗外看了一眼。 这一眼,她看到远处,桩木林顶,有个披蓑戴笠的身影,映在电光余芒下,隐于风雨飘摇。 “谁?” 刚要起身冲出屋外,少女低眉,再次抬眼时,那人影已然不在。 红夜对自己十载道途极有信心,当下立马踏出窗外,窈窕身姿如飞燕破雨,冲至楼下,脚尖轻触湿泥,竟是不沾半分,少女姿态轻柔,下一刻似蜻蜓点水般再次腾起,一荡,朝林奔去。 一人在树,一人在地。 一处高,一处低。 温轲站在客栈楼下,举头望向梯上众人,忽然眉头一展,轻声道:“缺了场大雨。” “公子,何出此言?”身侧青年闻言,心觉得奇怪,他向后退了一步,退至温轲身后,侧首问道。 斗笠少年摇头道:“莫要在意,阿原,你先退下吧,这群人等会儿要和我动,既然你愿意跟我,我也不会什么都不告诉你,今日,你便好生看着,若是老黄头也好奇,你便护着他点。” “是。” 青年面露喜色,退步至客栈之外,巴张着眸子,找寻一个佝偻身子。 话说这角眉青年,正是岁诚镇的刘原,温轲替他们镇子破去地脉禁制后,主动找到少年,说是想要跟着温轲闯荡江湖。 地脉禁制一去,洞前槐树居然失了墨绿,那日槐树数十载以来真正进秋,落叶纷飞。 温轲放言道:“我可不会收你做弟子,按理说,我带着你可是个累赘呢,晓得我今后要去做什么吗,那武榜之上的人物,个个都将会是我温轲笠下败犬。” “刘原心知会成为少侠的累赘,可老黄头背不动少侠的剑。”角眉头向上一挑,青年合掌。 “你赢了。” “少侠有何吩咐。” “唯命是从?” “唯命是从。” “先去让你们镇子的裁缝给我做一套新衣服,你瞧瞧,我的衣服都破成什么样了?” “是。” 行至镇头,刘默云大喜,携老幼朝着温轲一拜:“多谢少侠,原哥儿乃是我族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还望少侠多多担待。” 温轲一笑置之,似乎很满意新衣衫,他戴上斗笠转身缓步而走。 老黄头见少年居然缓步离开,不禁一愣,而后松下肩头硬邦邦的老肉,心里寻思着自己真是被温轲给抓习惯了,挠挠头,蹒跚着又凑回镇头,向刘默云要了辆车马,扬鞭跟上。 恢复了老本行,老黄头可谓是意气风发,他载着温轲二人,挥动马鞭,正要朝单龙口去,却被少年止住。 “公子,咋了?”温轲嫌少侠不好听,便让老黄头改口,老头子想了半天,憋出个公子来,少年想了想,点头应允。 温轲举头问道:“老头儿,玄水村附近可有客家住处?” “咱这西齐北山那些村落镇子不少,可几乎没有客栈,要寻个除去城池之外的住处啊,只得到西侧的宋守坨去,哎哟,公子啊,说到这宋守坨,那可当真不得了,据说那镇子是宋泉贺的老家呢!”老黄头说着说着,越发来劲。 “宋泉贺,又是哪个?” 老黄头一惊,嘴巴张得大大的道:“公子,你开玩笑吧,西齐人有谁不晓得宋泉贺啊,宋将军,那可是踏春戈昭野将之一的柳昭!” 温轲摇摇头,一笑置之。 良久,少年见午间阳炙,不便久留,于是轻声道:“咱们去宋守坨,今夜便去那儿歇歇。” “好嘞!” 马鞭一扬,四蹄齐奔,估摸着行了有一两个时辰,远处有十几骑迎面而来,皆是黑衣,腰间挂着短柄钢刀。 一骑就近垃缰,那马儿嘶叫拔起前蹄止住冲势,马上男子扯缰高声问道:“喂,你们几个,可有看到一个女子带着弟弟从这儿路过?” 温轲闻言忽然笑道:“看到了看到了,她似乎往宋守坨去了,你们或许能在那家客栈里头瞅到她呢!” “宋守坨?别给我们打马虎眼,小子你若是诓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会的不会的,那女子是不是披着个破破烂烂的棕色袍子,别着两柄剑?” 那人闻言一惊,抱拳道:“是了是了,多谢!” 温轲面带笑意,望向老黄头与刘原,见二人皆是一副疑惑不已的模样,不由摆道:“在你们之前,我是遇到那女子,至于宋守坨,我猜的而已,她与我也有过节,真要说的话,她欠我一样东西呢” “不对,是两样。”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双锋螭龙宋蓝 () 秦有一戟,唤之双锋,这冷冰冰的玩意儿听着名头便让人心慌,要说这双锋戟,乃是由白长歌亲细绘,交由国制筑炉打造,当初大秦东起杀神白长歌,北灭宋,西伐蓝诏,螭龙蹄下伏骨何止千万? 东州沃土,大秦独占可并非从古至今,九州人常笑言东州被大秦以一戟之力全盘揽入怀,可这终究是个笑话,实是白长歌率螭龙西征北伐所得,正所谓斩草除根,可这两国之民哪有那么容易被赶尽杀绝,灭国后多半逃至深山老林藏了起来,秦兵抓起不到,便上报帝都。 坂禾城距离咸阳不远,骑马奔走也就耗时半日,此处水土极佳,城池内外种植大量的杨柳,且终年不枯,即便寒凝降诞,也亦是如此,坂禾城西曲走八里有一山,山势平夷,名为夷山,山有飞泉夺瀑单伫小亭,景色极佳。 夷山亭外沿道攀上八丈,有棵盘根老柳,树身高耸,似有入云之势,柳枝千万不可细数,山间清风吹来凉爽至极,枝梢缕缕摆动,搅乱烈阳光照,甚是奇异。 树下有白垩落石,表面平滑形态方正,好似天然成桌,上摆老旧棋盘棋子,左侧温茶揣在个破壶内,落地而煮,右侧竟是用荷叶盛着的两串糖葫芦。 石边两rén iàn对面端坐,青年持白子,二指并列下出一子道:“当年身居咸阳的含温君可是下令招揽宋蓝遗民,其的贤才能人,大秦官员须得与之共事,不追究过往如何,如今含温君已是殁了近二十个年头,宏升君即位,倒是忘了他老爹的初衷。” “话说得太早,世道异,观之异,人家宏升君也许有自个儿的看法。”青年对面是个眼神漠然的女孩儿,一直冲天辫梳得很是传神,看着面貌也就岁的年纪,生得倒也水灵,可就是双眸无光,暗淡无比,脸皮一动不动,整个人像是死了般。 言罢,女孩小捏着颗透亮的黑棋,抬臂追上一子。 若是常人看了,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人居然与个八岁小姑娘对弈,定会笑掉大牙,可若是棋艺老见了,定会瞠目结舌,因为这二人棋力不输当世任何一位棋艺大师。 青年一面细思女孩言语,一面观棋,瞥了瞥后,只见那双如星般明耀的眸子,尬色猛然闪过。 “又是四劫循环之局,不下了不下了,自打和你下棋,我便没有赢过!” 这四劫循环指的是围棋弈同时出现四个劫的局面,是循环劫局面的一种,倘若双方互不相让,则对局结果便判为和棋,李无德眼见如此,心不悦,只得把指头白色棋子丢入棋罐,气不打一处来,伸提起茶壶,仰头,大口大口饮了起来。 女孩没有说话,可头也有动作,只见她放下棋子后拿起一支糖葫芦。 “看什么看?”女孩贝齿刚刚印在首颗,见李无德已经放下茶壶,巴张着眼睛看着自己,脸上一红,好似那透明糖衣下的圆山楂。 李无德冲着另一支糖葫芦嘟了嘟嘴,笑道:“这茶太淡了,喝着好生无趣,你有两支糖葫芦,给我一支呗?” 小姑娘很坚定地摇了摇头:“不给。” “小气。” 女孩闻言不由冲那青年冷冷一瞪,含气道:“还不是你太穷了?” 这般气势,颇像个年纪轻轻的管家婆,正教训自家无用的丈夫呢! 青年蹭的一声站起来,歪头摆道:“穷啥穷!?春花儿,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我名头叫作李无德,无德无德,可并非无用。” “哼,谁晓得。” 自顾自啃着糖葫芦,女孩无光的杏眼在李无德身上一扫。 麻衣粗裤配草鞋,麻绳作带系腰间,真是个地地道道宋蓝遗民的样子,不对,是最最最落魄宋蓝遗民的样子。 似乎是晓得女孩在想什么,青年撇撇嘴,瞪了她一眼:“准确的来说,我李无德乃是宋血脉,该是宋遗民。” 春花儿报以白眼。 “喂,你再不出山,可就要像那糟老头儿一般,无声无息得死在这夷山里头了。” 李无德闻言忽然一怔,而后他叹气坐下,伸去整理四劫棋局,一颗颗将之拾起,小心翼翼地纳入两侧棋罐里,生怕撒了一两颗:“晓得晓得了,还得入城去赚点银子啊,要不然别说出山了,恐怕要死在半路上。” “坂禾你估计是进不去了,还得跑去闰户试试。”小姑娘嚼着糖葫芦,时不时吐出几个山楂核。 听到坂禾二字,青年忍不住啐了一口,不悦道:“那破地儿小爷还懒得去呢,生意一点都不好!” “走了走了,再不走要被主人家拿着扫帚赶了!”李无德瞅了一眼林下小亭,蓝布一包,除了荷叶,茶壶棋盘棋子皆在其。 “对了,你那狡兔百窟藏书咋办?” “还能怎么办,凉拌呗!说笑的,有些我记住了,有些没记住的,需去取了带上。” 一高一矮走在山腰,那小姑娘举着吃到一半的糖葫芦,被青年牵着,跑得脸色有些难看:“都怪你,好不容易脸上抹泥混进去,赢了棋口,却把银子都给那青楼姐姐赎身!” 青年捏着女孩的劲紧了几分,默然不语。 女孩见李无德不作回答,也就把头扭向一面,不再固执于此。 东州大秦腹地,坂禾城外,宋遗民李无德,无德无德,口是心非,字是人非。 秦,宏升厉十年,夷山有风,自顶压来,李无德随风出山。 秋风直取南下,西齐边境一时间黄沙漫漫,客栈外腥风血雨告一段落,客栈内有个黄衣赤足的大和尚面带微笑。 温轲见那和尚笑了,也是奇怪,抬头问道:“和尚,笑什么?” “施主和高姑娘有何愁何怨,需得如此大动干戈?” 此言一出,高云兰不由脸上一沉,她一时间也说不上到底和温轲何愁河怨,硬要说的话,也是自己有错在先。 赵升宣何等聪明的人物,高云兰先前与他添油加醋所言,他早就参透。 少年摘下斗笠,低眉,无心摆弄着:“她啊,她欠我两样东西,一是赔礼道歉,二是身后小子的命,按理说,她还该再谢我一次,这小子哪怕不是个杀,杀气也足以暴露他不是个好人,光头你应该也晓得。” “此事尚且放在一边,贫僧很在意为何再谢?” “我可是救了她一命呢,从古里古怪iàn ju小子的剑下,”温轲忽然想到什么,他侧头对着门外喊道,“老头儿,我那个iàn ju你放哪儿了,你去找找,然后给我拿进来!” 一直缩在师父身后的小和尚,这会儿忽然凑到高云兰身边,先是看了一眼那比他大上许多的男孩,而后拉着女子的衣摆,小声道:“高姐姐,这位小哥,已经对你没有杀意了,所以你要是想和他联痛揍楼下那个家伙,就放——” “啊呀!!!!!” “师父师父!疼疼疼!!!!”心字未出,小和尚便被一只大猛地拽住耳朵,狠狠一扯,痛得他立马大叫出声。 把口无遮拦的徒弟拉到身边,赵升宣收,继续保持双合十的姿态,他看到温轲从驼背老头那儿接过一张iàn ju。 “六眼弥勒相面。”大光头眉头一皱,有意无意地望向高云兰身后的寡言男孩。 温轲举起那iàn ju,转来转去观摩了一会儿,笑道:“嘿,还有个这般拗口的名字呢!” “我说,你以为这小子真的怕你的点穴段?”少年撂下iàn ju,挑着眉头,颇为玩味的开口道,“要不是我伤了他的盲门穴,让他使不出完整的蝶缩掩骨功,这家伙早就逆转穴位经脉,把你这小娘皮给宰了。” 高云兰皱眉道:“我信这小和尚的话,不信你的,你这人不肯透露姓名出处,定是心里有鬼。” 少年听到此处,突然失声笑道:“哦,那你倒是深明大义了,怎么不和那些个同道之人说你是八屠山弟子,反之居然说什么小剑观出师?” 女子闻得少年笑声,不由脸上一红,狡辩道:“我是为了他们不来烦我。” “那我也是为的让你不烦我。”温轲摊。 “胡说八道,你就算是出自天书顶的青年辈,我高云兰也不屑一顾,何来烦你一说?!” 温轲衣袖斜斜轻摆几尺,低眉冷笑:“天书顶,青年辈?算什么东西!早晚捉几个来给我作参谋” 高云兰只听得前面一段,后面一段温轲说的小声,细不可闻,她见此竟是一怔,心暗想:是了,这家伙年纪轻轻,有如此身,定然不会把任何同龄之人放在眼里。 客栈外探进一个脑袋,青年眼上角眉甚是滑稽:“公子,咋还不动?” 温轲真要发作,却见另一个脑袋随后跟着探进来,满脸褶子,缺了颗门牙笑道:“公子,天色要晚了。” 赵升宣暗摸了摸自个的大光头,随后摊微笑道:“是了是了,天色渐晚,料想施主一路劳顿,这会儿该是饿了,咱们先果腹可好?” 正巧,腹传出咕噜声,温轲也颇为无奈,他可不是大罗金仙,仅是武道修为稍高罢,据温不乐说,道家及天书顶一系曾有辟谷养气之论,可月不食,只饮朝露为餐,该是一门独特的内功。 儿时温轲当时不屑一顾,撇嘴道:“师父,人生在世,不就图个快活,学那般禁食内功有啥好的,我味虽不挑,可若是不让我吃喝,那还是省了。” 温不乐当初只是笑而不语。 如今温轲却是心明了,要说浪迹江湖或是行军打仗,若修得辟谷内功在身,效果可见一斑。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少年多思无益 () 宋守坨内有个客栈,这也是方圆四十里,唯一的客栈。 客栈虽不算模样光鲜,可倒也打理的还算干净,顺着隔街远远瞧去,是老木与黄泥的扮相,瞅着也有几分古色古香,那阁楼低矮,一数之下竟只有区区层,底层门头上摆着一张老旧泛黄的牌匾,浓墨稳书上‘沫岭’二字,便是此地远近闻名的沫岭客栈了。 这商门名字,也不是依山伴水所得,是因这客栈掌柜名叫徐沫岭。 要说这名为徐沫岭的老男人,可是宋守坨,乃至周边小村落众所周知的大善人,边境地处多是难民流离,这徐掌柜若是客栈内有空缺,便以极低的价格或无偿给难民居住,事后细细打扫一番也就作罢,如今乱世当头,哪怕是难民也不曾继续在这西齐与梁的交界处停留了。 徐沫岭五十有四的年纪,竟还未娶妻生子,因为周边客栈极少,所以沫岭客栈向来生意极好,他招了不少人来打杂,可怪在九州动荡,许多百姓纷纷举足南下逃难去了,哪里还有边境贸易一说?于是近年来生意惨淡,打杂人走的走辞旳辞,如今就剩下一个小子。 那斗笠少年一己之力杀了好些悍匪,且不说他为民除害的壮举值得尊敬,单单凭那般犀利身,要桌吃喝,徐沫岭岂敢不从? 桌上人有老有幼,老似枯松缺牙,幼如新枝出芽。 顶着一对儿角眉头,青年这才发现对面端坐的女子竟生得如此好看,柔美不失英气,这种气质是岁诚镇里那些姑娘所远远不及的,当下一瞅居然瞅到了菜肴落桌,直到后厨传来徐掌柜蹒跚的脚步声,刘原方才回神,脸颊微红,不知所措。 当下满脸赔笑,好菜齐上,便是那坛藏了许久的桂花酿,徐掌柜也毫不吝啬地取出来摆在桌上,笑道:“各位客官,这是在下私藏的桂花酿,乃五年前,从梁国的过境商队头那儿买的,当初可是要价十两银子呢!” “施主好意,贫僧心领了。”光头见一桌子大鱼大肉,满头虚汗,双合十,只是苦笑。 徐沫岭一怔,而后不好意思道:“是是是,忘了大师可是吃斋的,我这就去准备些斋菜去!” 小和尚一只附在自家师父背,一脸认真道:“师父,酒肉穿肠过,佛祖心留,万万不可没有这般定力啊师父!” “留你个大头鬼!” 赵升宣反就是个爆栗,扣在那小光头脑门咯噔一声。 温轲摇头笑道:“这小和尚说得对,我说赵升宣,你面对佛祖之言,就这般没有定力?” 唯恐天下不乱? 黄衣赤足狠狠瞪了一眼簇着泪水的徒弟,转眼平下心来,双归于合十之态,淡淡道:“让各位施主见笑了。” 高云兰与温轲坐在一席,本是满脸冷寒,但终究被玄律逗笑,此刻抿嘴伸去摸小和尚光溜溜的后脑勺儿,略有些心疼道:“不哭不哭,还疼吗?作为出家人,还是要吃点素才好呢,守规收矩,方能成大事。” “切,做个酒肉和尚,多快活?”温轲长筷横伸,在那碗内一搅一挑,块肉倏的掀起,落于口,一面细细咀嚼,一面斜眼看向那童子剑客道,“几日前差点把你给杀了,也不知道你小子叫啥,现在于饭局之上,报上姓名吧。” 高云兰闻言也耳朵竖起,事实上她也好奇。 “iàn ju,还我。”对于名字,男孩闭口不言,只是伸。 温轲报以冷笑,放下筷子道:“不杀你就不错了,居然还想要东西?” 一时间饭桌上像是凝结寒霜,除了赵升宣和他那还在哭哭啼啼的小徒弟,都是一脸阴霾。 “哈哈哈,喝酒喝酒,这桂花酿我可听说过,乃是梁国的名酒啊!”老黄头打破沉默,掀开酒布,拿了只圆碗,眼看就要给温轲先斟上一碗去。 少年抬轻轻一抵,摇头道:“老头儿,我不喝酒。” 偷偷打量女子,此刻正分心推送瓷碗的刘原闻言一怔,默默地捏着碗边儿缩了回来,而后又瞥了眼坐等斋菜的赵升宣,暗思索道:莫不是这等厉害人物,都靠禁酒来达到不损内力修为的目的?当真如此,我也便不喝了! 计较来计较去,原哥儿终究没能问出口来,只得看那老黄头一口一个美哉美哉,独酌倒也畅快。 “公子如此洒脱,居然不喝酒?”老黄头颇为奇怪,但也只得无奈,抿抿唇,几个半碗片刻下肚,这会儿又为自己斟了一碗,冲着后厨帐帘高呼道,“掌柜的,来来来,这桌子上没人陪老头喝酒,你来吧?” 温轲单按住腿上斗笠,一笑置之。 少年觉着自己的心境似乎发生了变化,那时在谷下天大的火气,此刻居然消散如烟,低眉细思,想到定时又杀了许多人吧? 师父,哪怕是破了心魔,现在的我,似乎仍旧有些管不住自己的。 温轲抚上额头,指尖轻点在眉心,暗自道:“是戾气么?” “徐掌柜也坐下来一同吧。”徐掌柜摆上几道素肉时蔬,黄衣赤足带笑致谢。 掌柜的识趣,连连摆道:“不了不了,后厨那边已经备好了其他饭菜。” 老黄头本想抬碗,可浑眼一转,倒是按下来不说话了。 赵升宣含笑点头,也不再客气,这武林之事还是莫要让普通人上桌谈论为妙,眼眸随即一瞥,轻声道,“高姑娘,不知姑娘师父近来可好?” 高云兰愣了愣,随后会意道:“大师,师父与我一样,现在不在宗门内,我往北山历练,师父往南下去了。” 和尚伸夹了一块素鸡,笑道:“是了,王道剑圣果真放眼天下,当年东赵一见,贫僧甚是留心,私心想着这西齐走完,便去闽州燕国好生打扰一番。” “云兰定吩咐宗门好生接待。” “高姐姐,八屠山附近有糖葫芦么?” 女子轻声笑道:“山下没有,但再往西边走几里地,便有许多集市小店,哪儿颇多饮食玩物。” “妙哉妙哉!” 小和尚大喜,低头伸筷,直取那光泽透亮的东坡肉,却被一双老筷猛地截住,玄律幽怨抬眼,只见赵升宣那张椭圆的长脸阴森森的甚是可怕,心一紧,默默缩,闷闷不乐地抬筷,拐道素肉去。 温轲筷头一打,不为所动道:“和尚,拿八屠山的王道剑圣来压我么?老实说我可不怕他,这九州武榜,我温轲定要逐流而上。” “苍河后浪推前浪,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贫僧相信少侠的话,可当下的少侠,武道修为还差了一些。” 少年笑道:“我师父常说九州之内人才辈出,叫我出山后定不能一意孤行,否则以卵击石便得不偿失,这浪放缓些也并非不可。” “少侠尊师想必颇有建树,若是贫僧知晓,定然前去拜访。”黄衣赤足抬眉,对着温轲笑眯眯的道。 让赵升宣奇怪的是温轲这次竟然没有与他对视,而是大快朵颐,口含糊道:“没登上武榜第十之前,我不会提及我师父。” 莫要丢为师的脸! “对了,我记得你说过希望留他的命吧?”温轲一顿包餐,现下心情大好,他喝着客栈最为普通的清茶,忽然想到此事还有其他变数,不由抬眼对着高云兰道。 “酒足饭饱,你若要打,我高云兰定会奉陪到底!”女子眼眸一瞪,她虽是口头如此,可心攥紧许久,生生逼出一道汗迹缭绕腕。 温轲缓缓喝下一口热茶,呼气,轻声道:“我若是想和你打,你便解了那人穴道,况且赵升宣这大光头会来凑个热闹,你二人虽拿我不下,可却能拖我片刻,这小子想跑岂不是贼快?我可不傻。” 黄衣赤足见少年如此言语,不由抚掌笑道:“少侠果真武双全。” 少年冷哼一声,心想这光头到一点都不避讳,直白表示会助那小娘皮一臂之力,本来还想着若是他摇头,则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直接伤人夺人,岂不妙哉? 刘原哪有老黄头那般不拘小节,坐在一边不敢出声,这几人能为温轲所忌惮一二,定然实力高超,他望了眼门边摆着的十把灿鸿糙剑,寻思着少年的话。 不管这剑到底是不是他温轲的,即便是岁诚镇地脉的剑,也定会赠予这少年了。 何况这本就是温轲的剑。 这一日残红入夜,陇州南面夜空现半抹红晕,如梦如幻。 可西齐帝都落茵城,此刻却于猛烈的雨势不可自拔,少女站在精美牙塔的回廊上,隔着雨幕遥遥望去,这西齐人的帝都,璀璨依旧。 此夜,大雨,无电芒无雷声,只有雨音嘈杂。 少女抬首,目光自城内那檐牙迂回的楼阁上转移,顺着倾斜的千万雨丝靠向天际,入眼霓虹,她面上轻纱随风一荡,也不知是晚风所致,还是吐气如兰后的温存:“红峦存空万里凝,夜雾投河清辉溢。” 言后,红夜低眉,密顺的睫毛透着淡淡朦胧。 苏西全肩扛一柄彩辉大旗,旗色隐在雨幕下暗淡无光,少年顶盔站于雨,也不打伞,那雨水拍打在钢盔上叮当作响,他不管不顾,只是抬头仰望,牙塔上那窈窕身姿模糊不清,可依旧美到了极致。 少年淋着雨,那雨水渗入盔甲缝隙,倏尔湿透內襟,头盔下的脸蛋也变得湿漉漉,可他似乎看呆了,隔了好久方抬抹了一把眼眸,大旗一晃,苏西全啐了口道:“使不得使不得,不能和大哥抢女人!” 良久,长相憨厚的少年平下心来,轻声喃道:“多思无益。”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崖外人拖枪来 () 隔日初晨,大雨歇止,落茵城外云朗天清,苏西全淋了一夜雨,此刻正摇摇晃晃地从帐内走来,脸色酡红。 军帐落下纷纷收起,一千踏春戈整装待发,青年披上白玉甲胄,抬眉放眼,心念今日帝都该按下门禁,开封时分,骤雨初歇,乃是入城的好时。 很难想象一国之内竟有如此规制,踏春戈好歹是西齐铁骑的代名词,名头响彻九州各国,可便是这样一支队伍,却要在落茵城外待那门禁除去方可入城,这要是放在他国,且不说由主帅之子亲自带队,一千帝国精锐铁骑,定能趾高气昂地任意进出外城。 “都给我提足了精神气,我踏春戈乃西齐精锐之精锐,莫叫城内落茵军士看扁了!” 苏西保翻身上马,倒拖长戟于地,拉缰高呼,在军马前走了个来回,那戟锋原就锐不可当,加上雨后土地软塌,青年挥鞭之处具是蹄印和深陷的划痕。 众骑兵笔挺站地,提缰升矛,皆是呐喊呼应,喊声整齐如涛浪层层。 苏西保心甚是欣慰,正要回马,却见一杆彩辉旗帜于声浪漂浮不定,摇摇欲坠。 青年大怒,甩戟在地,戟尖儿猛地一扎,长枪略斜入土分,一边御马,一边喝到:“何人如此懒散!?” “禀将军,是西全!”有军士回报。 恰好此刻苏西保驱马而至,见是那憨厚少年,少年衣甲尚且穿得还好,可头盔歪斜,一杆大旗插入脚下泥地,身子靠着旗杆,耷拉着脑袋不作回应。 心觉着奇怪,苏西保下马,军士立即纷纷让开,一条大道直通那歪歪斜斜的少年。 青年近身,伸正要把少年头盔扶正好生问问,可这一动还未触及,苏西全便直愣愣地朝下倒来,青年动作迅捷,立马揽住:“西保,你怎么了?” 替弟弟翻了个身,青年见他脸色酡红,呼吸微弱,口喃了几声大哥,不由惊道;“快,把他扶上马去,入城寻个药店。” 城下重门大敞,一千踏春戈上马入城,踏地震动不断。 春花弯戈绘于旗面,迎风飘扬,落茵外城市井顿时炸开了锅,帝都相对于其他城池,是要安全许多的,所以只要不是国力极弱,帝都的百姓一般不会如他城那般奔走逃难去。 当下的西齐帝都依旧繁华如初,大街小巷一时间凑满了人影,誓要好生瞅瞅帝国精锐的风采。 踏春戈毕竟不属于茁阳君亲兵范畴,虽然强大,可规制便规定了其不得驻扎帝都,所以帝都百姓官兵都极少目睹踏春戈的军阵,顶多就是大帅领十几骑入都,来报战国,半载一次,可见其稀罕程度。 入城百丈,苏西保下令缓步而行,千骑齐齐拉缰下马,肩扛冷枪。 缓步五十丈,千骑退守,苏西保吩咐照看苏西全后领十人上马,慢驰行过主街。 入眼内城朱门,闻得西山恒乐笛音袅袅,声色缓迟隐隐约约,玉甲青年眉头一皱,随十人下马,有人着碧色官服,呈盘案上前,苏西保搁戟卸剑,最后放盔于顶,轻声道:“踏春戈牙前将苏西保,巡境百里归来,附于身,求见君上。” “准——” 那碧袍官士高呼一声,随后侧身引臂道:“请苏小将军,撇去十从,入落茵内城,启朱门!” 青年低头作揖,而后独身踏入朱门。 日上竿,玉甲有鲮鲤碧透之色流淌,青年此刻眼眸微微惧光,眯眼适应,脚下地砖精美,苏西保平生首次进内城上殿,此刻心暗自咋舌:尚且未入皇殿,便如此奢华! 再行了几十丈,琼楼玉宇入眼磅礴,四下有不少纵队各持兵刃来回巡视,一楼在东侧伫起,苏西保见其极具特色,不由驻足,放眼望去,只见那细楼之巅有一道模糊身影随风而动。 面上轻纱如梦如幻。 眼眸一眨,青年再次睁眼望去,楼顶无人。 落茵城靠着一条澜沧大河,名叫落茵河,水流湍急且势猛,于是早在建国初便建有绵长堤坝,堤上植十里白柳,直通东边,于是美其名曰白柳堤。 前夜大雨初歇,此刻的白柳堤经初阳一照,雾气弥漫。 堤边间道,有驾啷当马车直驱而走,车上有个缺门牙的老头儿满脸褶子,抬臂挥鞭之,不难看出他干这行已有许多年头了。 少年坐于车内,车身颠簸,他气息始终不乱:“你真的不打算投军,愿意终生为我背剑?” “我们族长曾说过,公子今后会有大造化,我跟着公子,自然也能沾点光,事实上无论族长有没有说过,我刘原也会自主作出这样的决定。”青年低下那对角眉,恭声道。 温轲捏着掌托着的斗笠,笑道:“我说过我什么都不会教你,你跟着我,今后也最多见见世面罢了。” “可是公子说过我能看。” 少年闻言一愣,随后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点头道:“是了,看归看,你能悟到多少那都算你自己的,毕竟我以前也经常偷学一些东西,从轻身提纵一直偷到内力含功,想起来还真是杂。” 刘原眼精光一闪而过,抬首道:“想不到公子这身惊世武学居然是如此得来。” “平常用的自然不是偷师,那可是规规矩矩自师父那儿得来的,学多点也没什么不好,唐门有套鹰功招式犀利,很是不错,学来逛逛九州,碰上麻烦事儿,倒是要方便许多。” 说到这里,温轲不禁哑然失笑。 青年立刻疑惑,追问为何而笑,少年摇头道:“我先前,口口声声说要扬名于九州,可每当别人问我名号,我都说要有等价之物来换取,现在想想当真是矛盾至极。” “公子此般矛盾也并非无法解释,有的时候不爱说,那便不说,公子说碰上琐事,那找个借口,编个身份,何错之有?” 温轲连连称是,伸在刘原肩头一拍:“不错不错,这样我也好向师父交代了!” “只是,有一件事想要提醒下公子,唐门的功夫虽好,可终究为许多名门正派所不齿,今后还是莫要用了为好。” 少年抬,缓缓道:“这世间本就善恶难言。” 不知何时,老黄头将头探了进来,问道:“公子啊,再沿着这河堤走几里地,便是帝都了,今日正赶上开封,可以自由出入,我们是先去帝都逛逛,还是继续往西走?” 温轲一拍大腿,面露喜色:“我沿途不有听你们说,这帝都有个草包皇帝,国难当头,还日日歌舞升平,我倒想看看怎么个草包法儿。” 少年心细,暗自思量若是西齐君王真是个草包,那以后大战敲响,定让萧舒卿莫要与之为伍结盟。 西齐的茁阳君是不是个草包皇帝,可非他人说了算,自己亲眼瞧瞧才对,少年嗤笑一声道:“老头儿,咱们进城去!” 秋风萧瑟,这股冷涩不断蔓延,往北吹去,直吹到明仁崖前。 黄衣赤足脚踏崖顶,放眼辽阔疆土,不由叹气一声。 “师父为何叹气?”玄律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地问。 赵升宣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玄律啊,你可有从大师父口听过这明仁崖?” “才没有,大师父天天要我念经,抄经书,几乎没怎么和我讲过故事” “说到这明仁崖,那可有一段不可不提的佳话呢,当年大华分裂,九州割据为十六国,秦为首位,而后宋蓝被秦所灭,西齐于秦后建国,定都落茵,紫阳君即位称帝,身为一国之君,怎能没有美人相伴?”大光头语气平和道。 小和尚忽然仰起头,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嘿嘿,师父,老实说您之前是不是因为这个而叹气,如果是我啊,我也叹气,我们和尚不能讨老婆,不得寺内藏娇,只能羡慕别人家金屋藏娇了。” “不长记性!” 又是一记爆栗,敲得男孩后脑一阵悬乎。 赵升宣出了气,继续合道:“天书顶谱天下各榜,此事举世皆知,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总之早在大华之前便有武榜人评,当年玉人评榜首名为张明仁,听着像个男儿名,实际上却是女人家,而这张明仁,便是当年紫阳君的皇后。” “啊,玉人评榜首!那得多漂亮啊?” “这其实都不足为道,最关键的,是当年江湖上有一人,也喜欢张明仁,想当年此人的名头更盛,你猜猜是谁?” 玄律几乎没有思考就惊声呼道:“百鸟夜叉!?” “交给你的史书倒是没白读。” 赵升宣笑道:“虽说当今的百鸟夜叉,廖重吾只排上武榜第九,仅次于绿竹翁,可在十四国陆续而成的那个江湖,他祖师丁一鹭可是问鼎前的武道高。” 百鸟夜叉虽然只问鼎前,不是榜首,可他的名头却比武榜榜首更盛,原因在于武榜高几乎向来不插两军对抗,但这丁一鹭却与众不同,此人护短到了极致,乃至从家人阔到了国家,大华分崩离析,有国名蓝诏。 一杆朝凤枪,硬生生挡下螭龙千骑,不同于郑柏厄,这丁一鹭血战后全身而退! 退也就罢了,这位武道大家居然还将枪法传下,放言蓝诏一日必会归来,适时乃渡秦灭论,传吾道者,必亲眼而见。 一战之后,名满天下,大秦子民,有幼儿哭腔则恐为一鹭,童闻之噤声。 “你说说看,这么一个护短的人儿,心爱之人被夺,他该如何是好?” “定会杀到帝都去!”小和尚满头冷汗。 赵升宣不顾徒弟做何感想,当下双合十,闭眼轻声道:“来了。” “啊?” 倏尔,就在玄律疑音落下时,远方迭起一阵鸟鸣,鸣声愈发强烈,片刻后竟似雨声滂沱,携雷而来! 崖外十里,凌冽秋风。 一人拖枪缓步行之。 枪名朝凤。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斗笠子入天香 () 阳光穿林透雾,男子生得普通,发髯灰黑,容颜消瘦,硬要说哪里有特色,只得说那身从上到下白得一塌糊涂的装束,若不是腰间系着一根殷红绳带,带下挂着一只鸭黄酒葫芦,怕是会被认为丧服无疑。 他倒拖一杆银灰长枪,缓步走在林间小道。 枪身足足八尺有余,算上枪头刚好九尺一寸,此枪无锋,甚是糙钝,在所经途上划出一道连绵不断的沟壑。 身侧有群鸟相伴,叽叽喳喳,跃飞林间灌下,男子不以为意,依旧自顾自走着,目光冷冽,神色略微痴呆。 又是白衣。 若是温轲在此,定会卷舌一二,出山到如今,见过多少白衣了? 这世上穿白衣的大有人在,可能让世人记住的,便只有那些叱咤风云的人物,阳下拖枪者,算一个。 逢沟止步,白衣男子周身飞翔的鸟儿也停下喧嚣,有的旋飞天际,有的落地挠爪,颜色各异的鸟儿,各有姿态。 男子仰头望去,面前是一道自然形成的天堑,沟壑还算低矮细窄,迎风而探,他心有数,此地之外便是明仁崖。 “弟子廖重吾,于蓝诏一八六年秋,再登明仁崖。”拖枪男子单在胸前一扣,面对天堑,轻声道。 言罢,男子脖颈一侧,身子猛地扭转,身动而臂动,那杆银灰长枪被臂甩了半通,掌一带,倏的投掷出去,正对面落崖上的一块峨石。 枪头虽无锋,可男子这一投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灌输不凡内劲,那长枪眨眼腾过近十五丈远,哧的一声,直挺挺扎入石内,尺长的枪头全都没入,可见力道何其厉害! 枪飞片刻,群鸟纷纷追随而去,数百鸟身一时间连成虚浮的空锁链,男子面无表情,白衣刹那间倾赴,他好似本没半点重量,踏上鸟身,几个跃步后便腾过十二丈,再跃,前脚蹭上枪柄。 脚尖触及刹那,男子气沉丹田,使了个千斤坠的法门,身子猛地下扎,枪身朝下弯曲如弓。 意料之,枪身压到到极限后立即回弹,男子双臂一张,经回力而朝上猛地飞身窜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蹭的一声,白影腾起,跃上高崖。 廖重吾双脚落地,腰间红绳悬着的酒葫芦一晃,抬眼,见一大一小两个光头,脑门被晨光照得透亮刺眼,让他不由眯了眯眸子。 “师父师父,这人!?” 玄律拉扯黄衣,正惊慌,却又被接着弹起的一杆银灰吓得半死。 只见那杆长枪打着旋儿飞在男子头顶,落下半丈,被男子反臂以掌背拍击,枪身立马乖了下来,如绕臂龙蛇交缠坠地。 原来那长枪脱力,上下摇拽了好几个来回,终是挣脱峨石,竟反向弹飞起来! 长枪自右上角窜顺而下,沿男子掌虎口间滑坠,枪头一转,朝师徒俩儿脸上打了半道刺目的折光,侧头道:“赵升宣?” 疑言挺近,群鸟倏尔自崖下飞起,漫天舞动。 小和尚看得双眸放光,拉着师父的胳膊,大喜道:“哇,师父师父,你看,当真如书所写,朝凤枪出,群鸟相伴!好多好多鸟儿啊,那是白鹭,那是白鹭!” “正是贫僧。”黄衣赤足暗挣脱徒弟小,举臂在胸前,双合十,只道自己也是徒弟口的一只鸟儿,微笑道。 白衣廖重吾眸无光,轻启薄唇道:“不好端端在迦叶待着,跑西齐来做甚?” “为天下苍生,拉缰回马。”和尚如是说。 玄律似乎成了百鸟的一员,上蹦下跳,大呼小叫了一阵子方才把注意力转向那男子长枪。 这一看,彻底把小和尚给怔住了,他盯着那杆枪,顷刻间便没了半点声息。 男子出乎意料地笑了起来,不过笑起来比哭还难看:“这样的话,你该去西齐帝都找那个茁阳君——” 他话未尽,笑意收敛,改成冷冽模样接着道:“而不是顶着个大光头,带着个小光头来看我祖师爷的笑话!” 杀气! 纷乱的鸟鸣声戛然而止。 相比明仁崖上鸟声赫止,寂静无人,西齐帝都可是热闹非常。 虽是秋风凛冽,可暖阳当头,正午将至时分街市颇为喧闹,落茵外城之内,普通车马不得入,少年让老黄头在前带路,刘原扯了块青布遮掩身后十剑,跟在温轲身后。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刘原见温轲步伐有些古怪,不由问道。 少年闻言僵愣了片刻,随后少有的脸上一红,将斗笠扯下几分,低声道:“可能是” 因为这里太过热闹了吧。 入眼是极其繁华的街市,很难想像如此一个小小的街道,两侧居然皆是门庭充斥,大店铺喝声不断,小摊位竟是些老老少少。 行走道上,他几乎是和别人肩蹭着肩,有些女子擦身而过,顺眼瞅了会儿少年斗笠下那张俊脸,不由羞涩的拿绢一抚,温轲以为不善,尽是侧身躲过,可过了一定次数,便渐渐习以为常,胸口衣襟留下好些芬芳。 “公子,饿了吧,咱去吃饭吧,这边帝都的客栈饮食都偏贵了点,我晓得城北有个小面摊,那边做的西齐刀削甚是实在呢!”走了大概半条街,老黄头勾着背,回头见温轲脸色有些古怪,想了想便止步道。 温轲本就想早早脱离人群,那日在大梁兆城,他楼阁观细雨,见灯火鳞次栉比甚是心喜,这会儿才知晓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之意,仔细想想,当下竟是有几分莫名其妙的苦涩感了。 可听得老黄头说一个贵字,少年顿时不悦,兜着几两银子道:“贵能贵到哪里去?小爷有的是钱!” 温轲这话说的大声,周围过客皆是一惊,见少年前带后跟,只道这是位出门潇洒的公子哥,财大气粗,也不为怪。 可众人亦是面带奇色,今日乃是开封,前头有一千踏春戈入城来,那苏西保与他父帅别无二致,都是出了名的看不惯纨绔,落茵的官宦子弟大多被禁了足去,这小哥居然敢如此飞扬跋扈地出门来? 帝都之人都晓得道理,那君上纨绔,放荡不羁也就罢了,官宦子弟若是也如此效仿,国便全完了。 可谁想,无论是少年还是这帝都外城百姓,都会错了意。 老黄头张了张嘴,公子的武力超绝,想要些钱财又有何难,于是心有数道:“那敢情好,老头儿我啊,也跟着公子沾点光,咱们去天香楼!” “名听着就不错啊,老黄头,这也是个客栈?”温轲听着顺耳,侧头问道。 “非也非也,公子有所不知,吃饭的地儿并非只有客栈,有的地方专门搞些特殊菜肴,供客人吃食,这天香楼便是西齐出了名的食客楼,据说是大秦那头妙音坊的附属产业,整个西齐,只有帝都和白柳尽头的瓮垟各有一家。” 老头儿唾沫横飞,口不绝,让许多过客暗鄙弃躲闪。 温轲疑惑道:“妙音坊?那不是大秦的门派么,怎地到西齐来?” 老黄头咧嘴而笑,满脸褶子:“且不说那些武林门派很少插国家纷争,且这产业是妙音坊的,可实际上运作的人都是我们西齐人,派遣去大秦学艺,归来后以妙音坊麾下的名头开店。” “老头儿,莫看是个车夫,你倒是见多识广!”温轲不禁由心称赞。 事实上温轲很早就对老黄头刮目相看,要不然也不会这样带着他,如他所说,莫要看此人是个迟暮邋遢的车夫,这老头不得江湖却沉迷江湖,再加上走南闯北,收纳的事由物本不可知晓。 人又走了一小会儿,入侧就看到烘漆金垣的门面,那门前有四五位青衣小生,时不时伸臂驱挡,生生将这天香楼门前清出一块空处,温轲这才清晰地看到,那地砖不同于石青板,楼前居然是私自新凑的玉瓷板砖。 斗笠少年不由心一叹:“这儿和那沫岭客栈,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倾耳细听,温轲自那楼听得悦音连绵,曲颇有清流姿神。 温轲摘下斗笠,随着老黄头的臂引走向门前,身后刘原紧随其后,那五位青衣小生见少年剑眉入髯气质不凡,当下以笑脸相迎,拱道:“恭迎公子入天香,还望此间神悦。” 少年有些尴尬态,但还是点了点头,举头望向内府,其内装潢让他又是一惊。 玄关有一块金碧对联,左右悬于红柱之上,上书:“竟夸天下双无绝,独立人间第一香。” 这两句听着像是夸耀天香楼菜肴超绝,可再看却隐隐透露妙音坊武道,温轲不由暗叫绝,伸捏了捏下巴:“老头儿,我有点慌了。” “公子说什么?” “没。” 温轲的确有些慌了,他计算了一下,一两银子一个面点摊,他现在头上只剩下区区几两罢了,只可数,暗骂自己当时为了找高云兰出阔绰,简直愚笨至极,这地方,就算是他温轲,也忽然觉得钱财有些不够使,但左右权衡,少年还是摇头。 既然来了,岂有走的道理? 老黄头耳背,加上四周有妙音绕梁,他更是不当一回事儿,但那身后刘原有武在身,他可听得一清二楚,不由暗为温轲捏了一把汗,只觉得初入落茵便要吃个霸王餐去,在这儿闹翻天可有些得不偿失。 毕竟是帝都啊! 刘原正想要劝劝温轲,可只是一个眨眼,斗笠少年就已踏梯登上楼阁去。 入楼,玄音声晰,更为妙绝。 温轲舔了舔唇,慌什么慌?大不了先赊账几天。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八屠女双手剑 () 岁诚镇镇民足不出户,有的这辈子都没能出过镇子十里外,周围百姓也不以为意,只道是这镇内之人皆是迂腐罢了。 西齐北山不知财,俱是岁诚足不出。 且不说岁诚镇内,民众之间大多为以物换物的族人交易,可外头人来借住买衣吃饭的毕竟也有,于是多多少少有些银两储备,何况早年间岁诚地脉禁制不全,有点厉害身,出镇劫富济贫的镇内好汉亦是大有人在,数十载过去,镇内的财富几乎已经累积到了骇人的程度。 刘原背后有紫木剑匣,此匣极大,除了放置温轲十剑之外,暗层内皆被族长用黄金塞得满当,再加上原哥儿胸口的布囊,盘缠亦是不少。 温轲倒算是捡了个大漏,若不是刘原今日出掷金玉,且不说他登不上楼,凭他温轲怀里那些个碎银,便是连这天香楼二层最素的菜肴,他都尝不上。 餐时温轲指楼顶,横眉轻笑:“你们可知这楼上奏乐之人是谁么?” 刘原闻言,放下碗筷正色道:“这楼上玄音甚是厉害,似乎能搅人心神,入楼来我只觉得浑身通畅,似乎饭量都好了不少。” “妙而剑舞,昔日余音绕檐梁,乃是妙音坊啊,妙音坊,呃!”老黄头喜好收集江湖世故,这大秦妙音坊定然早就知晓,此刻他已是沉迷在玄音不可自拔,面对八道佳肴,老头儿口不停朵颐,言辞都有些模糊。 老黄头对于温轲来说,算是半个天书顶了。 要问为甚带个渐入古稀之年的老头儿上路,少年思前想后也只能用这个作借口。 温轲点头道:“是了,这该是妙音坊的一门奇功,楼上奏乐者何人我尚且不知,可却似乎有个玉人评第四。” 老黄头听得玉人评,不由含肉开口抢言道:“公子,那楚绪钰便是妙音坊的弟子啊,要不然早就被茁阳君或是这帝都纨绔给吃了去!” “你倒真是见多识广!”温轲被老头儿逗乐,开怀大笑,笑罢他细细一想,似乎以前也说过这句话,一时间想起被自己内力种子拍入紫宫的那人,心忽冷,只觉得给了那么多银子亏大了。 “公子要去皇城?” 酒足饭饱,似乎是因为妙音悦耳,音色勾人食欲,老黄头就算老肚撑股,也仍在使劲摆弄桂汁蜜鸡的肥腿,努力让自己再吃下几口,刘原看不过去,他晓得这琴韵暗有玄,只得转开凝在老头儿动作的视线,看向温轲。 少年站于窗口低头摆弄斗笠,迎着秋风,吹得面上落下几道模糊的发丝:“去是一定要去的,在入西蜀之前,要看看那个茁阳君” “唔,公子有心事?”老黄头毕竟经历过世态炎凉,见温轲此刻愁眉不展,不禁抹了抹嘴,问道。 温轲停下上动作,摇头道:“也不算心事,本来我是打算孤身一人进去,倘若被发现了,也能全身而退,可有你们两个,我就不好脱身了。” “公子只管去便是,我二人可先出城去。”刘原轻声道。 “得了吧,若是我弄出什么乱子,追查下来,阿原你有些身还好说,这老头儿半点武功底子都没有,走得出帝都,走得出西齐?”温轲摆,撇撇嘴道,“看来啊,还是要花点心思” 正纳闷,温轲却听得隔间有人言语道:“少爷,今日不等了罢,我听说明日君上要宣楚姑娘进宫,不为其人,只为妙音,到时你随老爷进殿去,便可见楚姑娘一面了。” “此话当真?” “当真。” 后闻青年叹息,温轲眉头一挑,目光朝上望去,仿佛能看透厚重的木隔悬梁:“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这玉人评上第四的佳人,有何佳处可寻。” 刘原耳朵远比老黄头要尖,听得温轲言语,不由觉得少年可能是放弃了去皇城,甚是不悦,想硬闯四楼见一见那玉人评第四去,当下心一惊,脱口而出道:“公子,莫要硬闯啊,我觉得还是和天香楼商量一下好” 话虽如此,可刘原自个儿也心好奇,与高云兰一别他已是失落许久,如今听得玉人评第四,思量到那英气十足的秀ěi nu子,不禁心猿意马,他想了片刻,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还能比高姑娘好看到哪去。 见刘原低头不语,面泛桃花,温轲微微皱眉,随后目光自杯盘狼藉转向窗外,午后闲阳斜照,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黑色倩影,如那屋檐阴影。 若是她入天下,该登榜首。 溪边有一刀扎地,湛蓝泛光,一人缓缓靠林走来,人影渐进,六眼弥勒相轻轻颔首。 阳下影子拉得极长,那人身材魁梧,如高榕挺伸,女子浑身一暗。 “前辈,我乃是新晋的天字一等,刺客楼言六眼弥勒久出不归,估计已死,乃派在下前来取高云兰性命,可昨日听下人上报,原来是前辈顾念红颜,被俘了身心啊!”那魁梧青年声若洪钟,不仅声亮嗓朗,只震得周围林木落叶纷纷,可见内力深厚。 高云兰紧握布裹剑,丝毫不敢大意,她听得青年言语尽是戏谑,心早已不悦,眼眸一瞥,却见那树下男孩没有半点情绪流露,只当是脸上盖着iàn ju,看不出来。 “哦,高姑娘,只顾着和前辈叙叙旧了,倒是把佳人给忘了,不好意思。”青年头上无发,锃亮如赵升宣,他昂首开口,女子见其颧骨高耸,眉淡如炭抹,倒真像是没有眉毛而抹上些许暗碳粉末,但那对眸子却极是凶厉。 被那青年横眼瞪来,高云兰浑身骤紧,她脚下反向一踏,身子倏而后撤丈远,将剑侧在身前,寻思和六眼弥勒相面一战之时,其步法独特,速度极快,这来人刀法刚劲,出刀虽然来得远不及男孩出剑迅捷,可那刀刃宽重,准头极高,无论如何得先拉开距离。 “啰嗦。” 树下落叶止于一瞬,孩童刺客的声音自iàn ju下透出,冷冽无比。 青年闻言愣了片刻,面上略略闪过酡色,自知刺客须少言为佳,可他心颇为唾弃弃剑被俘之人,口头上却丝毫不让道:“前辈已经没有资格教训在下了,今日,照楼吩咐,要带回两把剑。” 锵—— 一剑纵然在青年胸口点落,而后如触钢墙,颤栗弹回,扯白色布带,高云兰一击不立马回剑,电光火石间,那震颤感居然从剑刃延伸到布带,继而漫上女子指尖掌乃至整条臂膀。 这又是什么邪门的功法!硬功? 高云兰心惊,以内力压制腕处的酸麻感,拉着布条翻悬后撤再后撤。 方才一击,乃是使了五分力,虽是偷袭,可高云兰保了五分力,不是她脑子不好使,而是料定这青年有所防备,示弱引虚之计,可引出来的东西让八屠山首席弟子浑身冷汗。 青年不使刀,以硬功防高云兰半力一剑。 “罩门。” 男孩再吐两字,高云兰心暗道是了。 硬功乃是一大奇异内功,武道一途剑走偏锋,自锻体境为始,以锻体境为终,可却生得出万象内力气若洪象,最出名的便是青州金钟院的无相金钟罩。 硬功不破其罩门,则刀枪不入。 短时间如何能知晓罩门所在,高云兰此时此刻颇有自知之明,她一面做出即将进攻的姿态,一面回溯来路,随时准备带男孩撤退。 “别想了,走不掉。” 身后林草忽而窸窣,高云兰耳洞去闻,顷刻间脊背凉下几分,林后十几道身影噌噌窜出,皆是提四尺芒寒。 六眼弥勒一转脑袋,六只赤目同时迎阳闪动,他心亦是一颤,十位玄字刺客。 “我自是怕前辈重伤反水,所以把能准备的都备齐了,内围十位玄字,外围二十六位黄字,前辈该是晓得何阵,”青年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举步溪边,只拔起草上奇异蓝刀,顺着臂上抬扛在肩头,“若是前辈无伤在身,我自知留不住,可当下,嘿嘿。” 话音未落,那湛蓝弯刀刷的一声自青年肩头飞出,竟又是同式使然,这一次那刀换了目标,蹭着草丛旋斩跃向树下六眼弥勒。 高云兰晓得男孩穴位被封,深浅自知,当下弃了周身防卫,内力一纵,头布裹剑如白洛长虹,射向蓝刀。 不料那刀锋恰要与剑尖儿碰上时却猛地一转,刀身飞旋变弧,在半空画了个半圈,与布裹剑擦面而过,反斩高云兰。 风吹草动被掩盖,只听呲呲声传林溯而广之。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落棠香自女子身后倏而出鞘,高云兰使了一八屠山术谱的背脊出剑式,那速度亦是极快,几乎是同时,有凹槽的剑刃与蓝刀擦起火闪烟气! 厚重弧刀哐当撤回同时,布裹剑被蓝刀蹭偏,钉于树干,入木分,高云兰腕连接布裹剑的布带骤然紧绷,她收臂一扯,剑腾起落掌。 双剑,一柄布裹剑,一柄落棠香。 两剑好似生死相知,互鸣震颤不止。 壮硕青年仰头,光亮在额前一闪,他嗤笑道:“摹王剑,落棠香,憩地有凤。”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文韬阵林外琴 () 蓝诏灭国已过千年之久,无数蓝诏遗民同宋一道苟延于大秦。 千年的时光匆匆漫过,许多蓝宋遗民混入大秦,与之共事,娶妻生子的大有人在,血脉扰乱,将这股源自骨髓的憎恨消磨,几近一空。 “但无论是千年还是万年,有些东西,有些人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们的灵魂植根于败亡之国,他们的血脉被固执的捍卫,他们不与那些所谓的招贤纳士道人同流合污!” 青年走在林间小路,单持一卷无封的泛黄书页扣在胸口,后颈插着道枯黄的芭蕉叶用于遮阳,他身后拖着辆双轮小车,此刻汗流浃背。 梳着冲天小辫的女孩趴在车后,半推半躺,听那青年说得有条有理,不禁脸色一沉,有气无力道:“所以他们穷。” “怎么说话的,富有不是最重要的,精神的财富远比那些铜臭要好得多,再说了,等蓝诏复国了,自然不会再这么穷下去。”李无德伸抹了一把额上汗粒,正色道。 女孩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自顾自呼道:“我错了” 李无德心道这小妮子倒真是开窍了,不由展颜一笑:“是了是了,这才对嘛,跟着你无德哥哥,以后吃香喝辣。” “我的意思是说,我之前说他们穷错了,我该说你穷,所以你穷,除了你,我真的想不到现在还有哪些个蓝诏遗民有你穷了。” 青年倏的脸色凄凉起来,而后傲气又再次升起道:“穷又怎样,若非我李无德拥一颗赤子之心,我们还得再熬好些时日积攒路费呢!” “能这么早到西齐来,那是因为你的赤子心,明明都是我的功劳!”春花儿双眼一翻,以白示前人。 李无德嘴巴一撇,正要开口狡辩,却见一道窈窕的身影跨入视野,轻裳染红半透花,身影背负灰布长匣,青年晓得那是张清雅古琴,灰布盖不全边儿,那琴末突出,焦痕极为明显,懂得乐器的人定然知晓此乃名琴焦尾,推崇武道者,也定然晓得此琴之主。 在青年和女孩眼,那负琴女子忽近忽远,举投足皆带一股淡淡的柔弱之气,可那步态金莲,一步看似只有短短几寸,可抬足前后落差极大,可见其提纵之术修得精妙无比。 “李无德,一日一问,不间断之,春花儿何时可予我为徒?”女子素面朝天,已是娇艳万分,很难想像她若是轻描淡妆,该是怎样一种闭月羞花。 李无德冷哼一声,倒是对女子容貌半点都不在乎,停下步伐,任由那小车撞在屁股上。 倘若真要说这姿容秀丽的跟屁虫,论乐技,九州之内几乎无人能与之比肩,论武道,亦是少有几人在其上,这样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却跟在穷苦书生的后头吃尘? 青年转身,一捏着书录背在身后,另一只抬起,肆无忌惮地抠着鼻孔,半会儿,取出鼻内指,轻轻一弹,本想帅气地弹向女子,让那家伙也吃吃霉运,不料竟弄巧成拙,那浊物被指甲挺出,朝上一跳,碰到自个儿的脸面。 春花儿老气横秋地一叹,伸出白嫩的小,盖住那双无神的眼眸。 自知出了洋相,李无德面上一红,横臂一扫脸皮,气急败坏道:“痴人说梦,春花儿这辈子都不可能拜你为师的!” 抚琴女子倒是不生气,巧笑嫣然:“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知道个什么棒棒锤子!?”李无德此刻早就摒弃了读书人的气质,啐了一口道,“这都第几天了,天天问天天问!?” “你们读书人不是常说,持之以恒?”负琴女子眼帘下垂,拍去裙衫上些许尘迹。 李无德心里清楚得很,这负琴女子知道春花儿嘴上说怕穷,其实不愿离开他李无德,于是无论如何,需要让他自己先甩掉春花儿,这样才能消除女孩心的芥蒂。 便是死了,也不会让你如愿。 青年默不作声,心下定,转身继续拖车,女孩冲着女子摊摊,冲天辫一荡,跟了上去。 他李无德累得要死,浑身是汗,再看那女子,如清风洗面般晶莹剔透。 “我出资供你从大秦到西齐,春花儿尚小,方还道谢,你这读书人,半句谢谢都没有么?”女子跟在后头,依旧柳眉弯弯,巧笑嫣然。 青年闻言,面露痴傻之色,他仅仅一边走,一边努力仰头,尽量让自己的脑袋朝后伸,到了极限后,李无德拉着脸皮,拖起了长音:“谢——” 女子皱眉,似乎在为李无德这般难听的声音而发怒。 李无德何等聪明,当下见着女子脸色不佳,心有了打算,哪里肯轻易放? “略略略略略——”结束了拖得老长的谢字,李无德故意大起了舌头,发出一阵古怪的音色,便是春花儿此刻也听得双眼上翻。 那负琴女子脸色果真越发难看,之前美若天仙呃笑容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秀美紧蹙。 青年心大喜,思量这跟屁虫原来不怕骂不怕打,倒是怕乱声燥耳了,正要发力继续。 只见那女子单一荡,身后灰色遮琴布倏的掀起半边,露出部分琴身,玉伏上弦,葱指各抵前后弦上,于布落之际腾力一铮! 嗡—— 那琴音如凤起惊鸣,顷刻间扫斥周围阳下弥漫的细尘,尘埃恰到好处描绘出罡气的轨道,好似水纹波及,至向李无德,正触春花儿时,女子单指又是一勾,水纹圈刹那回收一分,尘埃轮廓竟是神迹般绕开女孩。 所有一切,都在遮琴布落下过程完成,女子速好似电光一闪! 微尘阔溯,李无德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那卷书录飞出数尺,青年双眸比春花儿更加无神上翻,张嘴抽搐着,口角满是唾水,不止如此,那小车突然失了拉力,纵然向前一滚,被石子变了道,一只车轱辘咚的撞在李无德两腿间。 又是一声哀鸣,不过其声甚小。 春花儿心有些担忧,跑到李无德身前,见青年眼眶含泪,身子不动,嘴上却是念念有词,大定。 撇撇嘴,冲天辫女孩和李无德相依为命这么久,自然晓得这穷鬼在叨念什么鬼。 女子恢复笑靥,从李无德瘫软的身边盈盈走过,柔声道:“林外有小溪,正好去洗洗你的浊气。” 言罢,林外突起声响,如雷鸣乍起,群鸟飞散。 “好霸道的剑意,”负琴女子举目遥望半饷,而后收敛再次了几分笑意,“好浓的杀气。” 凤鸣! 若是温轲在此,定会瞠目结舌,高云兰宁愿死在温轲上,都不愿意出的剑,此时此刻,却用在一介金钟院叛徒身上。 布带尽数盘在地上,秀美又不失英气的女子持剑,剑身暴露在空气,居然不断有青烟攀绕。 剑道之人通明,那缭绕剑刃盘曲不散的,是憩地有凤这柄剑的虚炎,是养意剑的气韵。 携而不出,是谓养意。 女子背后靠着一个矮小的身子,二人握剑,一柄落棠香,一柄憩地有凤,交相辉映。 持剑高云兰此刻心静如水,她心情随着出鞘的憩地有凤,仔细看那暴露在阳光下雪亮的剑身,会发现这剑虽如寻常剑刃般锐利锃亮,可隐约可看见艳红火芒,凤凰伤,落梧桐而憩地,浴火重生! 那剑上虚炎焚灭一升一熄,眼瞅不到,唯有所生青烟依稀可见。 内外十六人于草间踱步腾挪,光头青年紧握湛蓝,他伺而动,为之阵眼。 无忧shā rén有,一气,一步,一剑。 而退守亦有,一气,一步,一身。 气为杀气,至于人前,杀气顷刻四溢打压对气势,从精神上碾压对方,步则为独特的轻功提纵,迅捷如雷,剑起而人灭,退守亦然,则身为精妙转筋骨功,这四者居于一体,无忧虽只有上武伪玄位,可能在刺客楼排上区区可数的天字一等,着实有不凡之处。 六眼弥勒相面僵直一扭,无忧微微压身,作噙酒咏叹态。 杀气暴涨! 包括光头天字在内十人齐齐退后一步! “出去。” iàn ju下道出两字,而后落棠香噌的弹起,剑刃扫出一阵清香锐风,望那树前一位玄字刺客削去。 高云兰会意,心知这阵法该是从外头才能破去,于是一面留心蓝刀,一面提剑撤步随无忧突围。 内围十二玄字刺客虽退,可并没有被打乱阵脚,当下见那六眼弥勒挺剑相向,立刻挪步变动阵法。 实力相差极大,可无论无忧前前后后挥出多少剑,都无功而返,顶多刺破那些个刺客的皮肤,男孩几番进攻后退缩回来,重新与高云兰靠背而立,一双冷冽的眸子隐在iàn ju下。 无忧抬眉。 此乃是刺客楼精修的韬大阵,取义于已灭大华的绝世兵法太公六韬之韬,韬有十二位,盈虚c国务c大礼c明傅c六守c守土c守国c上贤c举贤c赏罚和兵道,恰好对应内围十二人,单单是这十二位,靠阵法步术化解进攻,怕是俗武提气十二人,也足以应对初入上武的强者。 何况十二位乃是俗武巅峰的玄字一等,后再布二十四黄字,两而相随,前一后二,组成角协来补充体力上的消耗。 刺客楼黄字刺客多如繁星,不可计数,可玄字一等刺客的数量放眼九州各地,聚集起来也才不过百人,眼下居然派遣了十二,可见楼座下定决心要收回摹王剑的这两柄。 专攻不破,无忧和高云兰侧剑,再次思量应对之法。 倏而,万物歇止,蓝刀青年眉头一紧,仰面,目光透过层层随风摆舞的林叶。 林外有琴音。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毯御箫来气刃 () 入夜,天香楼处于落茵外城繁华地段,于是灯火通明,高门大敞,门有小生五六提灯而立。 这名头传遍九州的餐饮巨头有个规矩,它并非客栈,无法住食两全,只ti g一ng佳肴,不让人留宿,为此天香楼周围常有价位较奢侈的客栈住处,与之对应,大多客栈都只让出便捷客房,不ti g一ng餐饮。 客栈奢华,老黄头东瞧瞧西瞅瞅,良久之后倒是对那屏风爱不释,一边抚摸一边痴喃:“这次跟公子出来真是捡了大漏了,老头儿我从没住过这么好的店,吃过那么好的馆子” “要是还能逛到那么好的窑子,可就人生大圆满了”老头儿咧嘴笑了笑,满脸褶子挤到一起。 刘原摇头苦笑道:“你这老头儿也是够了,能入武道不才是你的人生大圆满么?” “是了是了,崇慕武道之人怎能纸醉金迷,话说原哥儿,我走南闯北进了那么多次岁诚镇,却不知道你们居然这般有钱啊!”缺门牙的老头抬着苍眉,笑道。 青年抿唇,眼眸朝那剑匣看去:“我们族人积累了数百年的财富,这些与之相比只是冰山一角罢了,岁诚的储备金,硬要概括的话,定能支持西齐数年军备,与你说这些作甚,我也是糊涂了。” 老黄头听得目瞪口呆,良久才回神道:“那你还在镇头卖茶水?” “练功而已,你以为武道修为是天生的吗,就算天赋异禀,也需要后天不断努力,我舀茶水的勺子乃是玉山玄铁,一般的提气武夫来回搅动百来次便力竭,我一天搅动上千次不足为过。”刘原如是说道。 他练得乃是岁诚的气力筋肉,虽然刘原武道修为不高,早在锻体境时强度便远比一般的武夫要强,何况现在已入聚力境,相比寻常之人更是不同凡响。 “公子去哪儿了?” 刘原不予回答,望向窗外,对面恰好就是天香楼。 烛火摇曳,女子着寝裳对镜,梳理千青丝,窗外一个身影嗖的一声闪进来,脚步轻缓无比,几乎落地无声。 “你早就停下了弹奏,为何这屋子里还有琴声?”少年拿着斗笠,站在窗边,颇为意外。 楚绪钰也不惊慌,甚至眼眸仍停留在镜内,柔声道:“小女子宗上有琴曰‘春秋绕梁’,大华帝统尚在之时,太上掌门携此琴只身赴约,行千里后囊羞涩,不得已卖唱求食,琴音弥漫如孤雁长鸣,太上掌门离去日,琴音仍在屋梁之间回荡。” 真是十分矛盾的对比,当今世上,门派榜财力最盛之一当属妙音坊,且不说名下歌姬千千万万,便是扎根在九州十四国各大城池的连锁天香楼,每年的进账都无法计量,谁料得到千载大华覆灭前,掌门人行路无财需得卖唱? 温轲闻言,也不顾那妙音坊当初是有多穷酸,只是一笑:“当真是一门精妙的内功。” “妙音坊自古以来便乐行天下,不曾修得一招半式。” 楚绪钰低眉,摆弄指尖兰花粉扣,她睫毛浓密细长,迎着烛火,别有一番秀美的韵味。 忽然,有箫声自屏后轻起。 少年听箫,笑容更盛:“姑娘还真是谦虚,在我看来,这琴音可没有那么简单,攻心可乱意,攻身可碎脉,当真玄妙,很难想象没有上武境界的你们居然能隔空伤人。” 言罢,只见那周围烛火冲着同一个方向,摇曳而过,温轲脚下昂贵的毛毯,绒毛低压,再下,条木地板寸寸龟裂。 温轲咧嘴,剑眉橫压,眸子凝在女子身上。 烛火红芒闪烁,尚且抑制不住楚绪钰脖颈如雪,那细颈如天鹅曲项放歌,少年微怔,此颇有几分红夜的模样。 音内少年不动如山。 竟生生破了青鱼的碎心箫,这少年郎好生雄厚的内力! 见此情景,楚绪钰当下终是蹙眉,只暗推铜镜,恰好能够折出温轲身形,她见拿着斗笠的少年没有动作,于是按下心突生的恐慌,微侧螓首道:“公子深夜来访,也不打个招呼,难道不觉得有些不合礼术么?” 温轲也不废话,开口便道:“听说姑娘隔日入内城,在下想顺个道。” “西齐茁阳君已然如此无能了,公子还想刺杀他么?”楚绪钰虽芳龄十八,可心思缜密,她极善于察言观色,这少年虽是暗有戾气,可却无半分语气平缓,心已知其并没有恶意,吐字轻缓下来。 少年又是一怔,而后笑道:“我要是想杀那内城人,便不会来找你。” “公子孤身一人的话,也杀不了,”楚绪钰也不怕激怒少年,反而言带着一丝蔑意,“公子可知这西齐帝都外,寸虹山内,云荒林,有个武榜第八的绿竹翁?” “他在落茵城外?” 温轲皱眉,记下地址,在少女看来他是表露忌惮,可实际上温轲是心大感委屈,武榜上人很少有被悬赏的人物,这绿竹翁自然不在其,那么曹光咫所给住处消息,便只有一个模糊的西齐境内。 他放言过要逐一挑战九州武榜,可若是有越榜挑战的会,怎会轻易放过? 若是败了武榜第八,那荣登前十,那时候自然能把师父的名头亮出来。 楚绪钰不知实际缘故,见那少年脸色一红一白,当下端坐转身,正对着温轲,美眸微抬,视线在少年脸庞一扫,心不由暗叹俊逸,巧笑嫣然道:“绿竹翁五十有,年前浮山一战,败坏了多少好茶,于是世人皆知其入上武天位。” 这妮子原是在拿绿竹翁的名头唬我。 少年心好笑,眉眼顺着烛火望去,恰盯上女子那双眸子,刹那失神! 九州花海,玉人有评,今评上第四,西齐楚绪钰,十四乃由天书顶入评,天生异眸,白昼透朝霞,入夜染淡紫,温轲今日一见,那灯笼小凳上的女子瞳渲染莹紫,摄人心魄,果真如此。 杀气! 有气息迸近,温轲倏而回神,抽身而退,一步后撤八尺有余,扭转腾身,携着斗笠,单纵臂攀上楼内檐梁,而后头发力,整个人颠倒翻下,脚尖一拐,倒挂金钩。 箫声乍响,只见之前落脚处顷刻碎裂,毛毯全无,寸木面毁于一旦。 再抬眼,那紫眸少女已然不在凳上。 温轲倒挂在梁上,嘴角上扬,可在那持箫女子眼倒是歪下嘴角,模样古怪。 “这就是天香楼,不,妙音坊的待客之道么?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青鱼名如其人,发挂金坠绿绸,身着纹漪青衫,持一只碧绿玉箫,除却莹白可人的肌肤,简直便是浑身碧透。 女子不理会温轲的话语,反而秀眉凝蹙,一对儿美眸尽是杀气,她一击不,当下抬臂chui xiā一,脚踏金莲,箫音激扬,空气略有嗤嗤的撕破声,像是隔空甩出了无数刀刃。 少年轻笑一声,纵身而下,翻旋落地,期间身形扭曲动作了不下数十次,恰好避开所有纹理,温轲单坠地顷刻化掌成爪,扣进毛毯,狠狠一扯,身子再次悬空翻滚,那毛毯呲的撕裂,足足跃起丈高丈宽。 听得噗噗噗一阵乱响,毛毯被温轲灌入内力,坚硬程度自然不同凡响,那数道气刃飞来,竟是钻不破一丝一毫。 毛毯翻卷遮挡了视野,青鱼见状,玉箫离口,正要飞身撤走,却被那毯子极速一扫拍胸口,当下倏的弓腰弹出,正撞在铜镜之下,那灯笼小凳瞬间被轰得粉碎。 玉箫滚在地面,温轲缓缓上步,走至女子身前,弯腰拾起那只玉箫,抬眼,正瞅到青鱼靠在梳妆台边,咳出一口血来。 “何必呢,我又不是来找架打的,只是想请你们帮个忙,让我入内城去看看那茁阳君到底几斤几两。”温轲见那女子杏眼圆睁,似要吞吃他一般,不由苦笑,他已经收了好些力道,不料这女子内功护体之法并没有箫音那般厉害,光是这一招,依旧把她伤得不轻。 少年言罢,上前几步,单膝触地伸将玉箫递给女子:“你是个婢女吧,以为我要杀你们么,为主子逃命拖延时间?” 青鱼正要开口,温轲侧首,恰好见那楚绪钰抱着张弦琴匆匆而至,芳龄十八的少女见温轲单持玉箫,箫头正冲着青鱼喉咙,以为温轲想对她图谋不轨而不得,怒上心头欲杀青鱼,不禁俏脸布上寒霜道:“公子想要的是小女子,与青鱼无关,请莫要伤她性命,我跟你走便是。” “xiǎ一 jiě——”青鱼神色忽然焦急起来,气血攻心,当下连连咳起,说话不得。 温轲顿时就愣了,将那玉箫摆在地上,皱眉道:“谁说要杀她了?” 装得真像,男人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楚绪钰抚琴,面色冷漠道:“多谢公子了。” “说的都是什么话,谁要带你走了,我还嫌麻烦呢”少年不知女子所云何物,戴上斗笠,压了压笠檐,轻声道,“得了,你若是谢我,便在那天带我进内城去。” 眸色微紫的楚绪钰面色不变,心却是冷笑不已,这少年身了得,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最后不还是峰回路转? 美眸一瞥,扫在青鱼身上,两人眼色交换,受伤女子心知肚明,暗对着自家xiǎ一 jiě点了点头。 良久,楼下传来声响:“哎哟,谁造的孽啊,这天花板都裂了,快,喊街口王师傅来!” 温轲莫名其妙,他转身走向窗口,扶在窗檐,侧首道:“言出必行,我就住在对面客栈,二楼。”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卷边僵蝉破土 () 夜色柔和,落茵外城灯火点缀,对应繁星满天。 直到温轲的身影自窗口消失,楚绪钰方才松了口气,她放下弦琴,扶起梳妆台下的青鱼,柔声道:“如何?” “有劳xiǎ一 jiě费心了,青鱼的伤并无大碍。” 青衫女子起身道谢,被楚绪钰近身相贴,感受到玉体轻柔,无意间瞅到那张倾国倾城的侧脸,她倏的脸颊通红。 饶是女子,也时常因她而刹那失神,何况男子? 这便是玉人评上四位者。 楚绪钰覆在青鱼柔背,运气片刻后,忽然柳眉轻蹙,疑惑道:“那少年内力深厚非常,将你一排之下,饶是灯笼凳都被撞碎,为何青鱼你一点内伤都没有,当真只受了些皮外伤么?” 青鱼开口道:“原本吐血之前是有些内府震荡感,该是受了内伤的,可自我拾那玉箫于后,便感觉浑身清透无比,他想必已经入了上武,运气体外,这玉箫便有他的内力存留。” “上武?” 楚绪钰闻言一怔,她向来在妙音坊内自持天赋极佳,十八修得伪聚力,放眼整个宗门,也只有她一人做到,那少年看面貌明显要比自己还年轻,本想在不过也只是个聚力巅峰吧,谁可料居然做到内力外附,修进上武了! 见自家xiǎ一 jiě愁眉不展,青鱼心通透,开口道:“这样的话,即使是卢师兄来了,我们人合力,也对付不了他。” “xiǎ一 jiě,不然,我们先走吧?”青鱼擦拭了一会儿嘴角的血迹,轻声道,“总之不能被那少年捉住,我说宗门也太不小心了,xiǎ一 jiě好歹是内门弟子之一,却不曾被派遣护卫,要说二长老也太不” “青鱼,莫要再说了,这和师父无关,有些事情,都是我这张脸引起的。”楚绪钰摇了摇头,她曾经有多少次想要毁了自己的容貌,可师父有言,不可如此,她不敢违抗师命,只得花容月貌。 何谓匹夫怀璧,任你有倾世容颜那又如何,众目睽睽,多少虎狼之徒惦记在心,寝食难安,那卢广平可不是什么好人,作为同门,他与妙音坊内其他男弟子一道,自然对楚绪钰极其倾慕,依仗首席之位,先对楚绪钰左右逢迎,后不得,便使了些段。 这些东西,楚绪钰从不对他人言语,身边没有护卫,也是卢广平的提议,这一次卢广平北上巡游西齐天香,表面上是巡游,实则是来再提醒楚绪钰,裸的威胁。 在这世间,找一个两情相悦的人,与之千里婵娟,便这般困难么? 楚绪钰俯身,将那些灯笼凳碎裂的木块拾起:“今日先休息吧,明日再做打算。” “xiǎ一 jiě,若是明日那少年” “无妨,现在只能相信他了。” “我们走吧,逃去绿竹翁那儿,虽然没什么交情,可定能唬住他。” 紫眸少女摇头:“怕是走不掉,西齐茁阳君的邀请,关系到我妙音坊在西齐的运作。” 青鱼跟着她俯身拾木片,气怨道:“都快要打仗了,宗门还想着赚钱,对了,我曾听坊内的弟子提到过,说xiǎ一 jiě在大秦时有经常找人下棋,既然xiǎ一 jiě这么喜欢下棋,为何不带棋盘来,那绿竹翁好棋,xiǎ一 jiě棋力不凡,该能让他帮你,有武榜第八相助,怕是茁阳君也不敢妄动,宗门这边,得知绿竹翁与xiǎ一 jiě交好,定然也不会反对拒绝茁阳君之事了。” “要让你失望了,我棋力差得很,现在想起来,我输了那书生不少银子呢。” 青鱼打扫好地面,见自家xiǎ一 jiě面带桃粉,不由心大奇,仰面笑道:“那书生是谁啊,居然能让我家xiǎ一 jiě垂青。” “莫要瞎猜了,读书人而已。” 楚绪钰抿唇,轻轻一笑,这笑容当真融冰化雪,直把青鱼先前紧张的情绪忘空了去。 秋风自北向南,赢棋书生,出秦入西齐。 天下有不少人被扣上叛徒的名头,有人被陷害,有人则自讨苦吃,可谁又能保证,叛徒就一定会被九州众人所不齿?很多门派叛徒,都会被原先所在的门派追杀,于是这其大多数都拜入了刺客楼。 实力超绝的刺客那么多,刺客楼招纳人的段可见一斑。 青州有个专修硬功的门派,叫做金钟院,金钟院门下曾有一人此前默默无闻,而后便如举目星辰,名头在九州上乍响,是谓林惹,这林惹可不一般,在院内之时仅仅是个不入流外门弟子,可缘巧合之下被他寻到了金钟院莴谷暗藏的密功。 妙就妙在这林惹小心思极多,竟是偷偷存下不予上报,一日修炼时被发现,院内震怒,让其交付并接受惩罚,谁知这林惹适功,实力早就不同往日,四五个早先比他厉害的外门竟拿他不下,反倒被杀。 于是内门出动,誓要拿下其人,夺回功法,却不料那林惹实属不甘,仗着奇功初显硬功通透,纵然跳下悬崖。 那山崖碎石嶙峋,陡峭至极,崖下云雾滚滚不可见其底,内门之人虽也修得硬功,可若是滚坠之际不巧触了罩门,岂不要摔个粉身碎骨方才罢休?于是个个止步崖前,皱眉不语,心对林惹又是佩服又是仇视。 什么才是真正的金刚不坏? 林惹坠落崖底后方才知晓,他以内功护住五脏六腑,靠硬功抵触抗御坠势及乱石,居然毫发无损,他自知其间早就被破了原来的罩门,可依旧无伤,便是心智较为愚钝的林惹也渐渐晓得缘故,罩门原来已经转移到了內府之! 入世,林惹没有经济来源,便多次掠财,其也不乏劫富济贫,毕竟他本心不坏,可日子久了,也就不再照顾那些贫民,日渐沦为恶人,头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他每每与人动,几乎都是靠硬功护体,脚怪力,出看似迟钝,可总能趁他人攻击时找会拿下。 林惹人粗心细,他不敢擅自建立聚点,只得默默携财混世,待到功法大成,便再去金钟院报仇,此间一向风平浪静。 直到那天,有个iàn ju自晨光下飘来,林惹记得那日周围有暗暗的香气。 六眼弥勒相面。 矮子剑客佩戴那张古怪的iàn ju,单悬剑在侧,剑尖儿抵在地上,抬面:“招揽。” 那剑造型柔美,剑身心有一道异色凹槽,剑刃迎着晨光,闪着雪亮。 林惹被个古怪的矮子挑衅,大怒,自瀑布下窜出,单抡起长条状的河石,他力气何其厉害,只见那硕大的横石翻悬而出,一头划在水面撩起数丈高的水浪。 六眼弥勒相不动声色,抬剑绕在脖颈,倾身下来,作醉酒嚟歌态。 事到如今,林惹也不知那日是如何败的,那矮子剑客不破去罩门,剑刃反复拍打,却处处伤及府,叫他动弹不得,经脉紊乱。 回神,他暗自疑惑,有琴音隐约弥漫,这声音似乎能扰乱心神,叫他回忆几分,晃了晃脑袋,林惹重新看向那个与高云兰并肩御剑的前辈。 心冷笑,他自知不如,就算得知六眼弥勒重伤,也不敢孤身前来,可如今有韬阵围攻,阵内有自己硬功助御,这两人决计无法脱身。 拿下性命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高云兰一直在压制散溢的剑意,憩地有凤不断酣鸣。 即使是压制,也不可能将其完全抑制住,那剑意见缝插针,半柱香的时间已是走漏了好些,五剑谈之养意乃修的海涵气势,用剑而不出剑,则出剑时现天崩裂地意感,但求一击致命。 高云兰的养意剑本就没有完全,加上找不到阵眼,无法靠一剑破阵,压制之下不断溢出的剑意实在可惜,每溢出一分,危感便重上一分,那奇异的琴音也为危感助了力,心神不宁,女子比谁都清楚处境已然越来越危险。 片刻,琴音不再。 众人心疑虑却是更重。 “谁!” 忽然,光头青年闻得林内杂音,不由气沉丹田,冷声道。 有微风吹过,阳下闪进一个清瘦高挑的身子,那人书生模样,眉屡疏朗,目光炯炯,持一册泛黄书卷,拉着两轮小木车突林进来,若无旁人地靠向溪边。 在场十九人齐齐一怔,玄黄刺客们不敢妄动,倒是那光头青年也不继续做声,仅是侧首望去,皱眉暗道:“此人乃是琴音出处?” 书生打扮的青年跪在溪边,将书卷放在小车上,而后双掌插入流淌的溪水,入冰凉,李无德面色一喜,倏的捧起拍在脸上,仰头,又是若无旁人的感叹一声:“爽哉!” 李无德面上平静无比,实际上内心如风云搅动,雷雨大作! 他暗瞥哞,一颗小心肝不断跳动:老天诶,各位大爷千万不要看穿我不会武功啊,那疯女人故意让我走在前面原是如此,是要叫我身死于此,方好带走春花儿!?我若是刚才瞅到后转身便跑,很大几率会被追上杀掉,倒不如耍个心,作一副高人态。 实际上李无德成功了,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林惹看在眼里,林惹在入刺客楼之前行走江湖数载有余,深知高人时不显露,残人常爱造作,这青年看上去平平无奇,却极有可能颇有城府,加上之前乱心琴音,林惹更加确定。 故意放缓动作,李无德余光见那群人不敢妄动,心大定,漫不经心地喝饱了,他选择晾干双,而不是像平时那般于衣服上蹭干! 目光深邃,望向溪对面,青年心打气,不得不佩服起自己的演技。 叹气一口,青年微微皱眉,起身转向小车。 完美! 现在,只要慢慢地,慢慢地走出林子就好! 稳住 稳 “公子该是读圣贤书之人,定晓得不平事吾平之!” 女声顷刻间荡出在耳际,吓得青年猛地一个哆嗦,的书卷竟是不小心掉在草地上,微声清晰,李无德脊背上瞬间冷汗淋漓,他眸子缓缓低下,看着那泛黄书卷,卷边儿居然有一只僵蝉破土而出! 怪哉怪哉,为什么这时候才出土啊,这蝉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要死啊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蓝衣踏背上楼 () 踏春戈并非没有经历过万众瞩目,可这帝都的百姓,的确太过热情了,自晨到夜,把军帐围得里层外层,水泄不通,且不断交替。 天色初明,略带入秋的清寒。 苏西全风寒初愈,被军士抬回城南墙下,穿梭人群之,好多落茵百姓唏嘘不已,只当是如此年纪的少年剿灭匪徒时受了重伤,竟有些老者妇人见之而落泪,泣涕涟涟,好不容易入了军帐内,长相憨厚的少年脸色黑极,竟是比染寒时还要来得难看。 真是丢脸丢到骨子里了! 少年趴在制式宽敞的床榻上,整张脸面蒙在被头,哀怨的声音自被下传出来,引得账外值守的几名士卒偷偷好笑,要说虽然这苏西全身极弱,可他依旧是小将军的亲弟弟,大帅的亲儿子,且不说这苏西保千人铁骑,放在踏春戈任何一支队伍,亦是受尽宠惯。 幸好这小子脾气好到没法儿说,半点架子都没有,平日里虽说充当扛旗小卒,可打起山匪来很是不要命,用其他士卒的话来说,便是疯了般,于是队内也对他半敬半宠。 苏西保作为千人领军,早就将这一切都放在眼里,也不做声,好歹这小子是自己亲弟弟,有点照顾,有何要不得的。 少年蒙头一阵子,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窜起来,跑到帐前,冲着布帘缝隙望去,正巧瞅到不少百姓提着篮子想要给踏春戈送早饭。 那馒头远远看着便很是可口,苏西全咽了咽口水,心想难怪方才觉着香。 正想着,帐帘便随思绪启开在即,一张毛脸伸了进来,把苏西全吓得往后一倒,屁股撞地,哎哟一声,只疼得他龇牙咧嘴:“老,你瞎搞什么啊!?” 那老满面虬须,踏春戈制式铁盔难以压住,几乎瞅不全五官,只见得一双晶亮的眸子巴眨着,提上一只小篮子,笑呵呵地道:“来,西全,尝尝落茵百姓给咱的吃食,这鸡蛋当真好啊!” “正巧饿了,就你对我最好!” 少年起身,摸了摸屁股便伸将那篮子接下,使劲儿嗅了嗅,正要抓起下口,却是一愣,抬首问道:“红夜姐姐呢,我当下风寒初愈,替她送吃的不妥当,你们记得去给她送点儿啊。” “那姑娘可没比你大上几岁吧,张口闭口就是姐姐姐姐的,”老调侃了少年几句,拍了他的肩头道,“姑娘昨日便走了,我们老早为她建了单独的军帐,账内各处都寻不到,她身那般厉害,怕是入了内城去了。” 苏西全皱眉:“我大哥呢,他也没回来?” “内城昨夜传信来了,说苏将军面圣后,君上青睐有佳,命其在客卿堂小住。” “哦,没想到我们的茁阳君这一次倒是开窍了啊?”少年口无遮拦,惊呼道。 老连忙盖住他的嘴巴,低声喝道:“莫要乱说话,这可是在帝都,又不是在大帅府,若是被外头的百姓听到了,该如何是好?” 苏西全被这么一提醒,想起当年被老爹甩了耳光的大哥,心后怕道:“是了是了,不敢不敢。” 这一日,有东州妙音坊首席进西齐帝都,有斗笠少年栈内候佳人。 温轲顶着斗笠,站在天香楼前,虽是站着,可他几乎瞅不到门,因为大街小巷站满了想要一睹芳容的百姓,他隔着人群,依稀看到那块精致的牌匾,身边的人看到少年身着打扮倒是帅气,可为何大白天顶个破斗笠,极是怪异,只觉得少年脑子有毛病,于是纷纷侧目躲开。 许多贵公子也都大驾光临,先到者占据对面楼宇,趴窗而观,迟到者命四五家丁撑起高伞,抬起轿子,比平地人群高出几尺,眼巴巴的候着,颇有些个江湖人士,亦是仗着轻功攀上檐梁,飞登顶瓦,抬掌观之。 “公子,刚才有个富家少爷想要以百金求我们的屋子啊!”老黄头跑到温轲身边,气喘吁吁道,“老头儿我不敢做主,只得下来问问了。” “不换。”温轲想都没想,横了老黄头一眼。 言罢,一道红艳的身影自后而来,那来人着金丝赤袍白玉簪,是个面如冠玉风流倜傥的青年,当他开口,温轲便是一怔,随后抱以微笑。 “这位少侠,交个朋友,将那屋子让给我吧。”青年语气平淡,虽说眼眸真挚,可神色轻易可见傲气凌人。 温轲转身侧目,那青年比他高了些,少年心顿时生出几分不悦,微微抬首:“哦?” 听语气口音,这便是当日那个在隔间的青年。 想必是因为害怕惹事,所以不和门外其他富家子弟争。 青年见温轲没有下,心甚是不悦,红衣荡飘,上前一步,轻声道:“今日交了我这个朋友,等到明日,你便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多么正确的选择。” 同时目光一瞥,见那驼背老头儿用一直用眼色暗示少年,不由心想这老头倒是识时务的。 斗笠少年摘下斗笠,剑眉微微下压,那眼神竟是让青年不禁退了几步,温轲咧嘴笑道:“你还真是个痴qg rén,不是今日要去内城见楚姑娘么,一大早就先来这里候着了,想护送?” 这少年眼神好生凶戾! 青年面色一僵,而后皱眉道:“看来你似乎知道我的身份,那就好办了,把房间让出来吧。” “你能带我进内城,再让我安身而出么?”温轲答非所问。 “和你费这么多口舌真是有伤风化,看来软言软语甚是无用!”青年再也忍不住了,他转身,留给温轲一个背影,一边走向柜台,一边挥了挥道,“老何,把他的腿打折,若是还不答应,就把臂也给打断了。” 抱剑男子抬首:“少爷,似乎有些不妥,老爷有交代” “出了事我压着,好久没这么火大了,本公子还没被人那般盯过。” 青年回想起那一眼,不由心生寒,再次转身想要见那斗笠少年完整身体的最后一面,却见那少年已然不在原地。 青年鄙夷一笑,站定身子道:“老何,主事的人儿走了,追。” “少少爷!” “怎么了,都说了我——”青年不耐烦,回首看去,不见老何,目光向下,猛地看见自家的剑客倒在地上,一腿弯折如矩自裤腿突出,他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哆嗦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老何!” 偌大一个客栈,此刻却无人顾忌楼下几人,全都挤到门外,便是那掌柜的,也找不到人影了。 温轲胳膊肘子搁在楼梯的扶上,抵着下巴道:“阿原,冤有头债有主,你这样打折别人家的下人是不好的。” “公子,他要伤你。”刘原站在青年身边,挠了挠头,有些迷茫,仰首回道。 斗笠少年换单掌在扶上一拍,身子翻下落地,走到不断发颤的红衣青年身边,对着刘原打了个响指:“伤不到。” 温轲此刻心甚是苦恼,若是这家伙识时务,肯带自己入帝都,那不知省了多少事,正要以命威胁,忽闻客栈外头响起一阵喧哗,那人声鼎沸好似浪潮,想必是那楚绪钰出了天香楼来。 青年当下被刘原拿住,动弹不得,早就吓得不轻,可此时此刻闻得楼外喧哗,一双眸子却使劲儿往外探。 少年觉着这人虽是一副压抑纨绔的模样,可却有趣的很,不由双臂抱胸道:“想看吗?” 那青年闻言一怔,随后点头道:“想。” “那我便带你去看看!” 公子轻笑一声,刘原会意,将那青年猛地一推,红衣倏的朝斗笠少年飞去,温轲只紧抓青年衣领,纵然提起朝楼上跃去。 青年只觉得一阵儿天旋地转,那少年脚步极快,顷刻间速登楼顶,将他往窗外倒抛而上,眼前闪过一道晨光,身形一转结结实实摔在一堆瓦砾之上,痛得他唏嘘不已。 温轲随后轻描淡写地攀上,放眼看去,这屋顶已有许多造型各异的江湖侠客,但说英雄爱美人,果真如此。 那红衣青年衣衫华丽,相貌不凡,可如此落上楼顶依旧引起了不少武者侧目,些许人被逗乐道:“这位兄台,有些急了吧?楚姑娘还没出来呢!” “啊,那为何喧哗?”青年和温轲同时一怔,望向楼下街市上密密麻麻的人群。 定眼,只见一道蓝影如飞燕点水,从街口人潮头顶踏步而来,那蓝衣脚面踩在他人头顶,被踩者仅仅脖颈微颤,可见轻功甚好。 温轲再看,那是个蓝衣青年,生得亦是颇为俊逸,腰间别着根造型精美的玉箫,他放声而笑,首笑未落,身形已是奔出了近四丈来远。 “此人武功好生了得!”青年看得目瞪口呆,不由痴痴喃道,“若是老何有这般身就好了。” 斗笠少年笑而不语,只当是来了个搅局人,心想着莫要阻碍我入内城便是。 谁知那蓝衣青年目光上扬,见街市两侧楼顶落了不少江湖人士,当下止住笑声,脸色骤变,由晴转阴。 许多人瞅到青年踏顶而来,不由伸臂抱头,弯身闪避,青年脸色铁青,将之视若无睹,下脚落在行人脊背之上,狠狠踏坠借力,只听得那人一声哀嚎,竟是被踏倒,顿时为五体投地态,莫名其妙吃了一脸灰儿。 这力道甚是厉害,直让蓝衣飞身窜上侧楼屋顶。 瓦砾破碎bà一 shè,蓝衣提携内力,运气胸腔,朗声道:“在下东州妙音首席卢广平,于落茵探师妹绪钰,楼顶观人甚为不雅,还请落地!” 那内力灌胸极为霸道,声色清朗震撼,远在天香楼的楚绪钰亦是听得仔细。 温轲把按了按斗笠,抬眉道:“搞事的来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拳下五尺罡风 () 顶上一众武修闻言,心大为不悦,有脾气暴怒者仰头喝道:“东州妙音坊?我只听得闽下八屠山,楚上天书顶,何处来的小杂毛,这落茵外城的楼瓦,你爷爷我爱来就来,想走就走,哪由得着你在这说道四!” 那人不仅嘴上强硬,头也顺道来了动作。 “小白脸儿,你大爷我这就试试你的身!” 此人亦是个青年辈,身着草黄麻衣,使一口青钢朴刀,快如电闪伸刀柄,猛地飞身,同时把刀抽将出来,只见腰后青芒顷瞬即逝,刀锋倏的贯透清晨微雾直冲向蓝衣青年。 卢广平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侧身躲过一道刺目青芒,而后单侧掌,掌心顺着刀背滑扶下去,眨眼便至刀客虎口处,顷刻发力。 一气呵成,蓝衣只捏断刀客骨,取下刀来,身子朝后退了几步,笑道:“身不行,口气倒不小。” 青钢刀客吃痛惨叫,屋顶倾斜,草huáng sè的身子拜倒后朝下翻滚,被那檐牙一挡,又是一阵痛呼,头昏脑胀之下依稀听得青年讽刺,当下虽气,可这般落败,哪有其他话语说得出口? “那人我记得,乃是师从落茵涨刀班,算得上青年刀客一辈的翘楚,怎地如此便败了!”有人见那柄青钢朴刀造型奇异,不由小声议论道。 蓝衣青年一笑置之,将那刀随一抛,目光缓缓抬起,直视前方楼宇上一众江湖武夫,定气朗声道:“我的话,一日之内从不重复第二遍,各位好自为之,若是不允,休怪在下不给你们面子。” 温轲站在红衣纨绔身后,远远便听得那蓝衣叫嚣,当下眼眸朝下,瞅了瞅这红衣,心想:一个红衣,一个蓝衣,想必都欲将那楚绪钰收入囊呢。 “这蓝衣看着就气,妙音坊又怎么了,总有一天我要把这家伙给弄死。”青年蹲在温轲身前,只见他满脸阴郁,口念念有词。 少年被他逗得一乐,笑道:“那可是东州妙音坊,不仅仅实力超绝,财力亦是富可敌国,人家还是首席弟子,你一个纨绔如何奈何得了他?” “少侠,你若是能把他打个落花流水,要啥我都答应你。”红衣回头,仰视道。 温轲面色骤凉,掌在青年天灵盖上一遮:“我可不是你家那些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么容易被驱使,放眼这九州,能请得动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言罢,少年自顾自一愣。 那人还真出生了。 时入盛夏,到处都是一派烈日炎炎,幸亏乌潭内草木茂盛,苍天古树多到数之不清,想要寻一处纳凉当属易事。 身板瘦弱的男孩走在林间,行了近十几里,早就满头大汗,似乎是累极,他寻了棵高大的榕树坐下,叹道:“这么热的天,师父居然也舍得让我出来采药!” 温轲虽说抱怨满满,可眸带着一丝狡黠,他今日可是受托而来。 温不乐向来喜爱钻研九州奇异事物,这之自然少不了丹药,按他的话来说,丹药这种东西,通过提炼各方药力汇聚一身,达到各种奇效,或毒或医,简直妙不可言。 天知道这老头整日钻研这钻研那,哪里来的如此修为,反正温轲不管这些,他只管每月隔六便去周围山峰低谷帮师父采药。 这一天阳光格外的强烈,烤得人口干舌燥,温轲沿着倦听溪曲曲折折走了八里,一路走一路喝水而来,竟是违背了温不乐的嘱咐,绕过天罡峰,穿过一排榕树林,片刻歇完,只身步入西润崖侧。 “师父说西润崖不是我这个修为的人能进的,我就在边儿上等红夜,应该问题不大。” 温轲举目,虽是山崖,可依旧高耸入云,说实在的,这映阳景色极佳,却吓得男孩双腿发颤。 男孩低声琢磨了几句,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四下看了看,又返回林子里,攀上枝头取下身后包囊,那包囊一侧早就被汗迹侵染,温轲心大呼不妙,忙脚乱地扯开,荧光焕发,照得温轲脸颊清透,见药材没有被弄脏,男孩吐了口气,放下心来。 温不乐药材库里大部分的药材都是温轲采的,但有些珍惜的药材,地理位置极其偏僻,且很危险,所以温不乐从不叫温轲去采,甚至怕被其弄坏了,总是藏在别的地方。 正如这棵萤火兰,是温轲和红夜的约定,聊天时温轲恰好谈到师父那里有许多好看的药材。 “有一株寒鸟相姿态乖张,叶片冰凉,花朵终年不萎,呈寒鸟模样,还有根玉黄瓜,通体碧透,甚是好看!” “玉黄瓜,怎会有这么难听的名字。” “嘿嘿,其实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胡乱取的。” “五长老也不晓得?” 温轲心虚,似应非应地点头,而后岔开话题道:“不提这个,我记得有一棵萤火兰,师父曾说过世间再没有比它更好看的花儿了!” 于是今日趁着师父命自己下山采药,温轲将那棵萤火兰偷了出来,只是为了响应红夜的一句“真想看看”,男孩当时倏的脸红,心底默默将这四字作为一份任务来看待。 那该是我第一次受人之托吧? 温轲追忆过往,直到那楼宇四面传来喝彩声,方才回神。 目光举扫,只见十丈之外有一人横枪奔走,健步如飞,踏碎无数瓦砾,一面朗声回应道:“在下以玄枪探探阁下风头!” “那是西齐出云枪庙的赖耀!” 横枪壮年一杆红缨长枪在,奔行十步,便舞出不下五十式,气力纵横,环身丈内有裂空之音不绝于耳,见者无不唏嘘。 赖耀触及蓝衣青年两丈之时,骤然止步,可冲势犹在,他以诡异法门转调力势,将十步冲奔势头灌入长枪,枪头下摆刺入楼瓦,顿时如气贯泥龙,轰声乍起。 翻卷的飞瓦好似浪潮,卢广平当下换了副略微警惕的面孔,抽身后退,同时拔出腰间玉箫,转身以唇附上。 刹那一声,出箫而来,顿时惊破山河! 层层叠叠的声浪扩散出来,震得四面八方回声荡漾,无数碎瓦被反向掀起,铺天盖地般自上而下,那出云枪庙的弟子暗叫不好,甩枪相迎,那枪身曲打成圈,挥出簌簌气风,竟是硬生生挡下一堆被回弹的飞瓦。 可四周就近的楼上人可当真算是措不及防,声浪穿梭,俱是耳膜受损,掩耳惨呼。 碎瓦散落下来,街市上有许多民众躲闪不及,被砸得头破血流,那扛着露天轿子的下人还好,有轿子遮挡,可轿上贵公子可遭了殃,他下也不是躲也不是,当场周身褴褛,蓬头垢面,精心打扮的俊逸妆容亦是毁于一旦。 温轲哼了声,剑眉压下,心道这青年该是想要一并败落楼上众人,那箫音漫来,他抬振臂,五指收拢成拳下腾出五尺罡风,抵住那肉眼难见的波动。 身前红衣也是受了照顾,那蓝衣准头极高,范围只在楼宇之上,楼下倒是无事,楼上可就不好说了,这红衣没有半点武功底子,锻体不到,虽是距离稍远,可这一下定够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了。 “在下妙音卢广平,此秋入上武!” 卢广平收回玉箫,别在腰间,见到楼宇瓦上匍匐的众人,颇为得意,此刻,所有人在他眼里都俯首称臣。 他故意把声量太高,便是想要让天香楼内的佳人一听。 楚师妹,我卢广平要让你知道我绝对配得上你,放眼整个九州,青年一辈能入上武之境的能有几人!? 箫声散尽,门前男丁低头两侧而立,恭敬至极,一人迎晨光华衫出楼,蓝衣红衣皆是痴呆片刻,那人身着色蜀绸华服,头顶含月钗冠,素相交于腹前,面挂轻纱,身后青鱼替其抱琴跟随,虽是容貌出彩,可在她身边亦是平淡。 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远,正是玉人评上第四的绝世美人,楚绪钰。 卢广平一愣之后飞身而下,街市民众方才耳膜微痛,加上碎瓦伤人,早就怕了这青年,于是纷纷避让,慌乱之下实在躲避不起来的,也层叠攀爬,硬是给蓝衣青年让出一块方圆一丈的空地。 青年轻笑落地,抬眼,少女遮脸,他只瞥到那一对清亮柔美的眸子,瞳带着朦胧的美感,那相似于晨光,却又胜过晨光。 他发誓从未见过如此美的眼睛。 “师妹,我来接你回东州。”卢广平挺直了腰背,含笑,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气宇轩昂。 楚绪钰面无表情,只是点头道了声谢:“卢师兄,这街市上好多百姓都因你而轻伤受惊,更有甚者,落得重伤在楼,还望师兄重几分门派颜面。” 蓝衣此刻已是分不清好坏,注意力全在楚绪钰身上,口当然唯唯诺诺:“是了是了,是师兄我做的不对,我卢广平自会好生相待那些受伤之人,后头有李叔等人还未到城内。” “师妹谢过师兄。” “不谢不谢,哈哈哈哈。”卢广平面上开口大笑,心却是冷了几分,阴郁思量着等过后退了青鱼,再施以强压不晚。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薄唇上一抹血 () 街道各处噤若寒蝉,大多数人不为那上武青年,而是因为楚绪钰的倾城之貌。 青鱼靠近面戴柔纱的楚绪钰,轻声道:“xiǎ一 jiě,卢师兄许久不见,已是入了上武,如此看来,我们定然无惧那斗笠少年。” 楚绪钰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对着蓝衣青年作揖道:“卢师兄,今日师妹我怕是回不去了,前日接到西齐君主的邀请,想必这时候御前军该快到了吧?” 隔着华服,依旧勾勒那蛮腰曼妙无比,看得四下观者直至愣神。 “西齐君主?”卢广平闻言眉头一皱,侧首道,“也罢,茁阳君既然想要闻我妙音天籁,我便陪师妹你一道去。” 温轲还未动身,脚边蹲着的青年便坐立不安起来,语气透着浓浓的酸味:“那小子以为他是谁,师兄就了不起了,敢和我家绪钰呆那么近,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吧!” “哦?什么时候变成你家绪钰了?”少年哑然失笑。 青年这才发现周围倒了一片江湖好,这楼宇之上仅仅只有自己和少年依旧相安无事,不由举头望向少年,惊叹道:“厉害啊,少侠你果真身不同凡响。” 温轲收拢笑意,掌在青年冠上一拍,低眉缓声而语:“听说你有会进内城去见茁阳君,带我去,性命无忧。” 周围渐起杂乱无章的声响,温轲此刻听不清楚楼下人都在说什么,思量着倒不如不要求那怪里吧唧的女子,只要能见到茁阳君便是,靠身边这位纨绔也行。 “见是见得到,可隔着老远啊,少侠,内城监察极细,我也不可能带着您啊!” “看来是我太看的气你了。” 温轲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名正言顺进入内城见到茁阳君的身份,可现在他的幻想破灭了,少年血气方刚,心事繁杂下自然意气用事,闻言他冷哼一声,将红衣青年晾在楼顶,自瓦上飞身下去。 红衣愣了片刻,随后小心翼翼爬到边儿上,伸头出去想要瞧个大概。 众人亦是惊呼,只见个戴斗笠的身影飞下楼来,以为又是哪个江湖青年辈血气方刚,想要来领教那妙音卢广平一二,纵然间大声叫好者不在少数。 天香楼前恰好有一处还算宽敞的空地,斗笠少年落在上头,举目,看向那门前人。 温轲一落地,便喝声四起,像是喝彩般。 楚绪钰和青鱼倏尔一怔,倒是那卢广平不晓得缘故,与周围众人一般,只当是来了个乳臭未干的青年辈挑战者,见来人笠下是张清癯俊秀的少年脸面,不由冷笑道:“这位小哥,我观你身法老道,的确身极佳,可若是想要自取其辱的话,改日再来吧,今日我要与我师妹一同入内城,现在没空理你。” “哦?”温轲勾勾嘴角,剑眉下压,朝楚绪钰望去,娓娓开口,“你多想了,我,只是来拿一样东西罢了。” 卢广平看少年望向自己朝思暮想的师妹,心一紧,再看师妹,柳眉微蹙,面色竟有几分酡红,不禁大奇大妒,对那斗笠少年冷声道:“你是何人,拿什么东西!” 温轲面无表情,他的目光始终没有朝向卢广平,一眼都没有,只是凝视着那个面戴轻纱的少女:“如果只有一个名额的话,那不好意思,请你告诉你师兄,这个名额已经被预定了。” 他居然敢这般看着师妹!? 卢广平早就把少年不正视自己的怒气压下,用的是另一道怒气,也可以说是妒意,他暗自咬牙,于一瞬间出,抬挥出一道掌风:“回答我!” 那掌风来得突然,且响声极大,青鱼心大定,心想着卢师兄果真入了上武,此刻他这一招可运气于体外,虽说不见得出体之气,可那气息波动却是瞧得真切,人称破俗上武,此后的武道,才真正算得上高。 卢广平一掌后便收力,仿佛已经看到那少年吐血在地,谁知那少年居然轻描淡写抬臂一挡,罡风顷刻间散去。 观者皆是大呼没劲,只当是卢广平那一招只是虚幌,两人闹着玩的。 卢广平一击不,心大奇,皱眉重新凝视起那少年,心道:有古怪,不不不,这般年纪的家伙怎会那般厉害,定是我方才妒意染身,乱了气息所致! “莫要逼在下出,惊扰了我师妹,之后若是出,便没轻没重了。” 温轲目光一转,终是打在卢广平身上,那双锐利的眉眼微微一倾,缓声道:“枯枝若是懂得弯下躯干,便不会被积雪压折断裂。” 这小子居然反客为主,教训自己初入上武便目无人! “不知死活,此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卢广平大怒,当下已不顾年级上的差距,挺身上前,侧身挥掌,这一次他提起了十分的气力,不管二十一,哪怕此人乃是师妹好友,也誓要取了这斗笠少年的性命。 “好啊——”楼顶红衣大声叫好,他早就盼望着有人能揍那青年一顿,替他出出气。 先打残你这张脸皮! 卢广平前掌冲至温轲面门处,纵然换掌为拳,眼见下一刻便要轰在少年挺俊的鼻梁上。 电光火石,温轲侧步一跨,抬臂至脸边摊掌,看似轻松无比地接下一拳。 此拳在外人看来依旧平平无奇,可卢广平和身后青鱼楚绪钰人皆是大惊失色,拳头与掌心撞击,明明在少年脸侧荡起罡风,震得斗笠上扬,由此可知力道非常。 可蓝衣青年只觉得这迎面拳招好似泥牛入海,气力全给少年掌吸了去,拳头瞬间变得软塌无比。 温轲比那青年矮了半截脑袋,虽是轻而易举扛下一击,可心不爽,于是五指发力,抓紧青年拳头使劲一扭,这一旋可不得了,裹挟骇人内力,眨眼间青年袖上率先泛出如厚巾旋扭的轮廓! 轮廓显于一瞬,而后那精贵无比的布料竟是顺着轮廓,丝丝散裂开来! 卢广平知晓厉害,骇然之下立刻单腿斜斜踏地,腾身而起,顺着温轲扭掌方向悬空转动起来。 冷笑一声,温轲好似横举一人,瞬间朝下一按,像是摔下床被般将青年拍在地上。 轰鸣声顷刻而现,卢广平摔落地上,瞬间咳出一口老血,吃痛之下不由心大感羞耻,亦是惊惧不已,敢问九州何时出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少年! 碎石爆裂开来,只听得石裂在地的声响,街道各处寂静无比,全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饶是楚绪钰,此刻也美目圆睁,她知道少年身了得,可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易地把初入上武的卢广平按在地上打! 温轲松,任由青年的臂摔在地上,抬眼看向楚绪钰身后,那边有个长相温婉的女子正掩口撤步,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态,少年人畜无害地一笑,做了个投掷金玉的动作。 老黄头在窗口揉着耳朵道:“公子要入内城去了?” 刘原在一旁反复摩搓着一把灿鸿糙剑,啧啧称奇之下点头道:“说会扮作服侍楚绪钰的抱琴男侍,如此一来,便可以近距离的观察茁阳君,对了,公子说他回来之前,我们在客栈等着便是。” “行啊,公子果然命犯桃花,前有个棕袍ěi nu,现在又有个玉人评第四的楚绪钰,当真了得!” 秋风吹得愈发萧瑟,可阳光也越来越盛。 直叫人不由自主的叹上一句,近南陆入秋不冻,至冬不寒的佳话来。 “他不配做西齐的王。” 男子站在城头上的小楼门前,这里正对着直达内城的街道,放眼望去一派繁华。 二十几骑背插青底大旗,上书一御,墨色浓重,只要是落茵人都晓得此乃西齐御前军,一队在前,一队在后,间夹着一辆装饰精致的马车。 男子将这一切都敲在眼底,轻声笑道:“也罢,让这玉人第四,妙音首席也好生瞧瞧西齐变天之时,该是怎样一种景色。” 阳光随时间渐渐推移,此时此刻恰好照亮了门框内的阴影处,把男子的身体清晰暴露出来。 他生得稀松平常,可唇色却异样的鲜红,好似抿了浓色极重的胭脂,又像是涂匀了淋漓的鲜血,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瞳色亦然如此,猩红无比,于土人士差别极大,若是被人瞧见,定会认为是出自鄞莽之地,疆六堡之人。 所谓鄞莽之地,便指的是鄞州和莽州,二州位于极偏远地处,且环境恶劣奇异,于是体貌与土的黑发黑瞳相比有异。 可门框下此人,并非出自疆六堡。 “外城除却一万落茵军,还有一千踏春戈,内城还有布下五千御前军,殿下真的要走这一步棋么?”身后一人持杖缓步走出,是个发须斑白的老者,迎着阳光,似乎被刺了眼,他抖了抖眉头,那白眉浓长,挡住了眼眸,两侧贴脸垂下,此番动作倒显得老者略有几分滑稽。 红瞳红唇的男子咧嘴而笑,齿色莹白:“无妨,毫无疑问这是一步险棋,不过您可有听说过富贵险求这句话?外城有个苏西全,内城有个苏西保,有了这对兄弟,便是那踏春戈,也得向我俯首称臣!” “除非那老东西不想要他这对宝贝儿子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设宴揽员歌舞 () 客卿堂位于内城东北角,乃在东吉门北侧,靠近主殿太常。 堂内置五十四间,原本乃是招纳西齐客卿的地界,可自从茁阳君大兴土木建造茁阳宫歌舞升平后,便再无招揽客卿,此时的客卿堂寂静无声,顺着一层有个最大的单间,入内,檐梁四周有奇异的茶香不断蔓延萦绕,那味道甚是独特,区别于大多数名茶。 苏西保煮茶坐定,抬首望向与其面对面席地而坐的少女,笑道:“让姑娘见笑了,我知道姑娘不饮酒,于是决定煮些茶水,以茶代酒,可西齐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的好茶,思来想去,只得用特有的麦茶来招待。” 少女闻着味道,摇头道:“这茶我有喝过,与其他名茶相比,味道各有千秋,虽是普通,可却丝毫不落下风。” “红夜姑娘曾有来过西齐?” 苏西保惊讶地瞪大了眼,这麦茶虽是西齐特产,但熬制的麦穗容易受潮,所以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直接购买回去,而起初选择自己种小麦来熬制麦茶的他国,却始终没能煮出这股独特的味道,因为西齐地理位置奇特,所产出的小麦本身便有异香,美其名曰西齐异香麦。 移栽他国,异香麦便不能生长,于是其他国家也就放弃引进,所以大多数人想要喝西齐麦茶,就得亲自来一趟。 “我门派之,有位长老乃是西齐苏岭人士,他有煮过这样的茶。” “姑娘的门派原来在西齐!”苏西保一怔,再次惊呼。 红夜秀美微蹙道:“门派不在西齐境内。” “姑娘莫要欲盖弥彰了,这是不可能的,异香麦,非西齐而不可栽得。”苏西保以为少女不小心说漏了嘴,此刻乃是弥补过错,不由笑道。 少女亦是摇头:“信与不信,由你,总之长老种得出来。” 轻轻饮了一口,红夜眯眼回味:“味道虽然有些不同,可不离十。” 那长老,自然是五长老温不乐,那送茶人,定然是温轲。 麦茶夏日定要放凉且饮为佳,秋高气爽,不宜放凉,苏西保煮茶后隔杯经冷水浸泡,于是麦茶温热,恰到好处,下肚后余暖回温更显韵味。 不该再去想他。 红夜一怔,微微闭眼,带着丝询问的语气道:“若是苏将军的父亲被人所杀,该如何处理仇人。” 苏西保完全没有想到少女会问这样的问题,当下一时乱了阵脚,憋了半天,仓促道:“家人惨遭杀害,作为后辈,定然要全力为之报仇,此乃是血海深仇,此仇不报非君子。”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如何报?” “以血为祭,叫他人头落地!” 内城城墙连绵数百丈,御前军十步一卒持矛站定,铁甲森森,城外有马车盈盈驶来,二十骑前拥后簇,车内人一言不发。 温轲以指轻扣车厢侧壁,呼吸微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从小到大,他温轲一向都是为师父马首是瞻,师父的话便是天下的道理,说一不二,指东而不往西,温不乐曾告诫温轲,天下原本纷乱武学极多,但为何八屠山最终为遗世独立之姿,其的缘由,该在剑道上好生琢磨。 剑道乃是武道的一个分支,可最终却由八屠山承载,促之大统。 所以温不乐希望温轲出世后弃武求剑,暂存下乌潭十六载所得武学,以武道根基习剑,所以出山后,少年才会一直把往八屠山趁兵器挂在嘴边,为得便是完成师父温不乐的遗愿。 可温不乐虽然了解自己的徒弟,可却不了解这个年纪的血气方刚,执迷不悟,抛除武道鬼才的称呼,温轲乃是一腔热血的年少儿郎,想叫他如此果断地抛除修了十六载的武学,何等的困难? 正如兆城面点老人儿暗所言,温轲戾气过重,终会吃点苦头,这戾气二字可放小去说,也可扩大而言,此间的意思虽然落差极大,万百变不离其宗,根基在那儿,无话可说。 温轲出世后到今所做的一切,都恰恰证明了他把师父的一些话渐渐放下了,十把灿鸿糙剑只是一个幌子,温不乐当初铸剑的缘由并非把这十把剑作为温轲出世的佩剑,可温轲如今却以此为由,落足西齐悠哉悠哉。 执意前往八屠山,可当下却步步偏离轨迹,计划的线路都已经偏到青州去也,由此见得少年心所想。 饶是温轲,此刻心亦是纠结,他心虚于为遵从师父的告诫,又惦念着一人。 “到了,公子莫要敲叩了,需得抱琴。”车身停歇,楚绪钰打破了许久的沉默。 少年闻言回神,停下头的小动作,略微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师父请莫要怪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扬名于世,振乌潭霸业,这份心我自不会改变,您在天之灵且好生看着! 温轲将斗笠挂在胸前,负琴在背,此番举动让青鱼不由皱眉道:“公子入皇宫还要带着斗笠?” “自出世之后,这斗笠我从未离过身。”温轲如是说道。 青鸟有回言之心,可深知少年身了得,怕是在这西齐帝都,御前军眼皮底下取她二人性命也好似探囊取物,当下不敢继续抵触,只得任由那少年挂笠负琴而走。 楚绪钰走在温轲身前,微侧螓首,柔声道:“卢师兄应该没有大碍吧?” 温轲报以冷笑,亦是轻声言语道:“在我面前就别假惺惺了,你若真是关心他,方才他重伤之时早就以内力探试,你又岂会不知,我想楚姑娘该是巴不得那蓝衣死得惨些,自后再祸水东引,嗯?” “公子想多了。”轻纱遮面,少女回正视线。 内城不得再以车行,众人下车步行,御前军骑兵落马,为首的军士见内城东吉门下一色绿袍,乃抱拳高声道:“天香楼楚姑娘护送到位,有劳各位公公了!” 前有硕大的金色蟠伞缓缓举来,温轲颔首压眉,抬瞳望去,见那连一席华袍都压不住浑身肥肉的年男子,当下正在伞下踱步,步履蹒跚,身形随着那支巨大的蟠伞上上下下,满脸赘肉此起彼伏。 男子身后有官宦紧随,甚至一人弓腰托盘,上盛佳果满满,随步供奉! “哈哈,楚姑娘!”胖子奔至人前,更显姿态丑陋,只见他一双小眼始终离不开楚绪钰的身子。 “小女子楚绪钰,拜见茁阳君。” 很难想像,此般情景便是温轲都不由侧目,这楚绪钰竟然面无一丝不悦之态,少年暗暗心惊,心想这少女的心境果真了得,如此都能不动声色,可见城府极深。 看来,这女子不仅仅是单纯的花架子。 温轲瞥了楚绪钰一眼,随她微微屈腰作揖,再抬眼,目光凝在茁阳君身上,心道:今日一见,这茁阳君当真如老黄头儿所说,不配为一国之君。 思之所向,言之所及,茁阳君忽然语气掉转,眯眼道:“朕乃是一国之君,楚姑娘以轻纱遮面,也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吧?” “小女子不敢。” 楚绪钰面色不变,可柳眉却是微蹙与一瞬,正寻思着该不该揭下面纱,此时青鱼却站出来道:“君上,我家xiǎ一 jiě敬遵师命,阁外素来不以面貌示人,这是门派定的规矩,若是坏了规矩,xiǎ一 jiě是要受到处罚的,还望君上莫要为难。” “原来是这样啊,好好好,此次请楚姑娘来,便是设宴招待,听闻姑娘仙乐醉人耳,多次邀请不得之,今日定要好生听上一次,方此生无憾。”茁阳君立刻换上笑脸,拍掌道。 楚绪钰松了口气,再次以礼道:“谢过君上。” 温轲咋舌,这便信了? 那茁阳君转身之时,温轲抬眼望去,抽到一抹无可言明的阴郁,那种气息绝对不是一个傻子似的君王所能拥有的。 “看来没有这么简单呢,还是再观察观察吧。” 少年直起腰杆,心冷笑。 另一头的客卿堂内,有内官轻叩房门,恭声道:“苏将军,君上有请。” 苏西保放下茶杯,对少女饱含歉意地笑了笑,起身开门:“何事?” “君上今日宴请安身天香楼的妙音坊楚姑娘,于茁阳宫内摆下大宴,内外层,请了好些官员,希望小将军赴约。”那绿袍内官如是说道。 闻之茁阳君一日不见再次设宴歌舞,苏西保不由叹了口气,但面上却是没有半点厌恶之感,反而对着内官作揖道:“有劳公公了,苏西保定然赴约。” “今后,我便在帝都住下了,住这客卿堂?”内官走后,苏西保发现黑衣少女早就饮起了还未过凉的麦茶,轻吹滚烫茶面。 青年立刻走上前去,想要夺下少女瓷杯,却被看似轻柔地一绕,没能触及一丝一毫,苏西保弱弱缩,尴尬道:“在下没想怎样,只是想替姑娘换杯温茶,这麦茶滚烫难以入口。” “无妨,将军只要回答。”红夜好像很喜欢这滚烫的麦茶,吹了片刻,缓缓饮下,吐气如兰。 青年将军重新坐回对面,双放于膝上:“姑娘不被茁阳君所知,所以内城住不了,苏某已在城外天香楼对面买下一楼,姑娘可放心居住。” “太过繁华了,我不喜喧闹,”少女抬首,伸出一根白皙如玉的纤指从嘴角划过,捋去点滴水迹,“这里挺好,我在这里。” “好。” 不知为何,少女总是能让苏西保倾尽全力去满足各种条件。 这一日。 西齐茁阳君设宴揽员歌舞,苏家长子覆甲携剑入宫。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入木三分好刀 () 国家的没落,不一定就意味着整个民族的消亡,潜龙在渊,终有重见天日之时。 李无德始终相信这句话。 韬有十二位,盈虚国务,大礼明傅,六守守土,守国上贤,举贤赏罚及兵道,出自《太公六韬》,乃是先华时期著名的龙太公所成兵法,名为兵法,实为万道法阵步决,大华未起之时,龙太公以此兵法随十四册寄六部锦衣门监内,掩人耳目。 锦衣门囚龙因此脱困,后大华崛起,统一九州,太公六韬乃为世人所知,可当初能参透其奥义者,便只有囚龙士和龙太公,于是经历了无数个春秋,至大华覆灭后,六韬虽存,可参透者屈指可数。 “由此可见,刺客楼内该有兵道大能,”青年背靠客栈西墙,一捏着卷书录,一持筷伸夹菜道,“庞然大物似乎胃口不小,怕是想要在九州乱战动动脚啊。” 高云兰前被青年所救,后听其一言,方知这穷酸书生定是个大才,美眸异彩连连,当下不由凝重道:“公子才学深厚,想必将来定能有所成就,可刺客楼既然插乱战,此系最善杀国之栋梁,想要当个谋士安然度日可并非易事了。” 李无德闻言,偷偷瞥了一眼默然不语的负琴女子,而后轻声笑道:“劳姑娘费心了,此事对于我而言不足为惧。” “小子,美人儿面前大放厥词可不好。” 蓝刀恰好被巧用作脊锁,壮硕的光头青年被五花大绑,麻绳精妙结起,他肚子贴着地面,望着一桌好菜目光炯炯,此时听的李无德言语,不由冷笑道:“已有玄字乘乱而走,你们的名头将会被楼内写在嗜灵牌之上,再无翻身的可能!” 李无德摇头:“你错了,亏你还是刺客楼的新晋天字一等,连楼内的规矩都不懂,看来之前进不了是因为脑子问题。” “你说什么!?” 青年放下书册,从凳子上走下,蹲在光头面前,筷子掉转,筷尾点了点地上锃亮的脑门道:“据我所知,刺客楼只对下了注的人动,从不为失的刺客报仇,只为求财而已,反正我们两人,是没有任何危险的。” 李无德看了看埋头大吃大喝的春花儿,抿唇,扭头望向高云兰和那冷面男孩道:“我也只是碰巧救了你们,按着傻子所说,高姑娘你的名字该是被写上了嗜灵牌,至于这位小哥,应该也不离十。” “喊谁傻子!” “喊你啊,你们练硬功的一脉,说白了真挺蠢的,要我看啊,倒不如像唐门那般使些精妙暗器。”青年叹了口气,似笑非笑地瞅着光头。 春花儿听了咯吱一笑,那琴女亦是低眉默许。 李无德言后接言,望向被俘青年被折断的膝盖骨,轻声道:“同样的地方,承受成千上百次的攻击,哪怕是铜墙铁壁,也照样会分崩离析。” “何况你是血肉之躯。” 壮硕男子破天荒没有顶嘴,他抬眉看向那个在桌上一言不发的男孩,说实话他心一点都不相信,这个小东西,便是当初差点杀了自己的天字一等。 便在二载前,无忧以杀招揽,倒也稀罕。 与当初如出一辙,无忧得青年相助后破了韬阵,后用剑刃再次败了他,在同一招下输了两次,的确很蠢。 高云兰倒也不在乎什么被追杀,在她看来,刺客楼再强,也强不过八屠山,女子转开话题道:“李公子,你说你自秦而来,秦国强大,任何一国都不能出其右,待在秦国多安全,为何跑到西齐来呢?” “我来找一个人。” “何人?” 八屠首席出口相问,便是负琴女子,此刻也微微侧目,显然她也很好奇李无德在找谁。 李无德少有的没有嬉皮笑脸,而是换了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重新坐上长凳,独自倒了一杯清茶,缓了几口道:“师父的故人。” 闻言,春花儿很是艰难地咽下干涩的鸡肉,瞪着双无神的眼眸,抬首挖苦道:“说得那么好听,还不是一堆棋子,这家伙读书为了权谋,寻人为了纳棋,凑满了一百八十一颗黑棋,就再也不找人了。”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倒是李无德出奇地生气,满脸怒色,一把将春花儿的嘴巴捂住,蹭了一掌心糟心的肥油:“你倒是继续埋头吃啊,就知道挖苦我,好不容易吃上肉了,还不抓紧!” 高云兰闻言,心好生疼惜,摸了摸春花儿的小脑袋道:“慢慢吃,别噎着了。” 温轲啃着一枚青果,徘徊在内城环廊,他随楚绪钰而来,自然被许多巡逻军士认得,于是只要不乱走,倒也不加阻拦。 少年倒不是对那个茁阳君彻底失望,单单是他回身时的眼神,便足够让温轲心疑,一个人的气质再好,也难以衡定他的价值,表象永远都那么的不切实际,真正的东西,往往埋在漆黑的地方,不轻易让别人看到。 青果乃是自大宴之上取来的,身后茁阳宫隐隐传来曼妙的琴声,温轲驻足片刻,闭眼倾听,心道这少女思绪如深潭,可琴音倒是格外通透。 睁眼,一人披甲带剑,恰好与他擦身而过。 这内城,不管你的官多大,除非是御前军军士,否则不得佩任何利器入宫。 见此人不受约束,温轲不禁压眉,微微侧眼。 一眼之下,竟然是个尺青年,估摸着比少年高出几寸,生得气宇轩昂,目若朗星。 怎么这么年轻? 擦肩瞬间,苏西保亦是侧目,瞥了一眼温轲,见少年灰色襟衣,胸前挂着个破斗笠,颇有侠士之风,再往上,清癯俊秀带上几分未脱稚气,不由让青年心道一声:好俊俏的少年! 两人在隐约琴声都不曾止步,廊上背对着走远,十丈,温轲吃尽青果果肉,果核被啃得光秃秃的。 正想随丢弃,少年却是眉头一紧,骤然停下步子,侧首朝着廊外放眼望去。 巡逻的军士呢? 这内城虽大,可不至于空放着这么多的御前军,之前每隔半柱香,便有队铁甲缓缓踱步走过,温轲看似随意吃着果子散步,实际上暗把周围情况摸了个通透,瞧着异态,少年站在原地转正脑袋。 哼,原来如此。 有淡淡的血腥味,是杀气啊。 温轲站定身子,剑眉下压,眼瞳缓缓移向一侧,仿佛能看到那个在十几丈长廊开外同样止步的青年。 显然,苏西保也感觉到了,对的杀气太过明显,明显到巡逻军士已然不见,层层杀气交叠卷来,直压得周围空气似要凝结于一瞬。 锵—— 长剑出鞘,此剑乃是先前外城卸下之物,后得报苏西保可随其父佩剑出入内城,内官乃将剑送至客卿堂内。 两道身影明暗交织,自那长廊尽头闪来,他们的目标居然不是苏西保,而是胸前挂着斗笠的温轲! 温轲冷笑,稍稍抬面,入眼乃是两张纹彩脸谱。 谱上欢喜面。 两人灰衣因飞纵而鼓舞如浪,近身,两道冷芒破浪而出,一上一下,一道横切在温轲喉间,一道斩在少年腰梁,配合的居然如此默契。 刀芒迫近在即,欢喜面伸在前头,凑于温轲脸侧,细细言语道:“命不好哦——” 苏西保单甩剑转身,恰好看到那个清癯俊秀的少年郎被两道灰衣一顶,身子倏的朝他飞来。 奇怪的是,飞起来的,不只是少年的身子。 只有那两人知晓,刀刃并没有切入少年肌肤哪怕一寸,两张欢喜面同时转向那少年,他们下不立刻就想抽身退走,可温轲居然单臂抬,同时肘勾起,将两人的臂膀卡在胸前,正好抵着斗笠。 冲势带动着人往前飞起,欢喜二人动作一致,齐齐换握拳,冲着少年脸侧轰去。 半空,温轲猛地仰头,两拳交叉打空,少年借力勾着两只臂侧身下压,顷刻间把二人甩到身前,自后狠狠地摔在地上,一气呵成。 轰声乍起,苏西保呆立当场,持着长剑不知所措。 两把钢刀脱浮空,温轲双脚踏地,伸抓下一刀,往前侧刀,刀弧圆润,斩出个半圈后骤然停滞。 灰袍掀飞晃眼落下,苏西保又是一怔,只见那刀锋拿捏在少年,停得恰到好处,不偏不倚的搁在一张欢喜面的喉咙上,少年咧嘴而笑:“命都要弄没了,还想着反?” 原是趁着灰袍遮掩,想起身偷袭,却被少年一刀阻隔。 踢到铁板了,两人同时僵住身子,那少年如何接下的两刀,他们心知肚明,单单用一只臂,抬而以肘掐夹,居然自下而上,止住了不同角度的两招刀式! 到底谁是刺客! 苏西保居然一时间分不清哪个是刺客了,少年太过厉害,厉害到叫他连招式都看不清。 只有温轲知道,他并没有用一招一式,少年握刀柄,驱刃朝下,悬空一放,刀刃噌的一声插入红木廊道,几尺高的距离,居然凭借这样的坠势便能轻易入木分,可见锐利。 温轲歪歪脑袋,赞叹一声:“好刀。”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锋过而身不动 () 一柄冷芒钢刀入木分。 一枚青果果核落地有声。 温轲见地上二人不敢妄动,当下嘴角带笑,抬眼朝十丈外望去,正对着那个披甲握剑的青年:“似乎是嫌我搅了局,想把我顺除掉,不料踢到铁板了。” 苏西保一怔,随后立刻将长剑收入鞘,抱拳道:“是在下眼拙,少侠武功非凡,没想到内城居然请到了您这样的高护卫,实乃西齐之大幸。” 少年既不否定也不承认,他双朝下一抄,瞬间捏住两个欢喜面的脖子,拇指向上一捋,低声道:“素问杀喜欢在牙床藏毒,若是事情败露,不被拷问,则立刻咬破服毒,引以为死无对证,可你们以为还跑得掉,既然没有当场服毒,算是太灵了点。” 温轲冷笑一声,双掌瞬间变卦成拳,两声脆响,欢喜iàn ju连同下颌骨一道碎裂,喷出两支血箭,紧随其后的是散落一地的白牙。 几颗白牙撞在那刀上叮当作响,温轲眼眸一扫。 “咦,居然没毒!” 头堆送,看着两个蜷缩在一起的大男人,温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此刻竟有些不好意思,抬眼瞅向苏西保道:“失算了。” 青年面上报以微笑,心却是思虑牵绕。 苏家的情报网如同涓涓细流,遍布西齐各地,自然也包括这落茵内城,君上无能,终日歌舞,皇城之内自然容易变得暗流汹涌,好在苏家的耳目极多,他们几乎时刻掌握着落茵的虚虚实实。 红夜,便是苏西保即将以家族之名埋在帝都的最大耳目,入地武者坐镇,哪怕为非作歹之人功夫再高又能如何。 所以少年若是真那么厉害,凭借苏家在帝都的情报网,早就一清二楚,可他苏西保对这少年完全没有印象。 苏西保正暗思索,突然东北角响起清晰的军号声。 青年面色一紧,顺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去道:“这是御前军的军号,想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 温轲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渐渐觉得应该又一场好戏看了,当下俯身,在那其一人脸上一拍道:“是不是你们杀的军士尸体被发现了,我曾在梁国shā rén引封城,如今你俩儿估计会弄个皇城禁制,不过你们比较衰,后果好不到哪去。” 那欢喜兄弟此刻暴露半脸,皆是鼻青脸肿,可闻言后却面面相觑,其一人含糊道:“咱们在西边杀的人,怎么会在东北起号?” “你问我我问谁,好不容易找了个会杀苏西保,结果托大了。” 温轲顿时就乐了,他蹲下身子,调侃道:“我说,你们不是杀吗,怎么话也这么多?” “反正都快要死了,不如多说点话” “就是就是” 少年正乐着,忽然剑眉一抬,歪头道:“你们受制于人?” “废话,要不是受制于人,怎会终日以shā rén度日。” “刺客楼?” 温轲话出心疑,没听说过刺客楼喜欢用内力生根这一招要挟下。 那男子似乎是生了气,僵扯下半张零碎的iàn ju摔在地上,捂着嘴模模糊糊道:“刺客楼可是所有杀之向往所在,我们要不是受制于人,早就投奔去了,大不了做个玄字刺客,没钱便杀点人,有钱便悠哉悠哉。” “话说少侠你是谁啊,我们上头早就查好了,这西齐帝都除了一个人,就是那茁阳君身边寸步不离的御前卿林玉成,除了他是伪上武,若是我们兄弟联,即便是他,也难留我二人。” 苏西保此刻也在注视着温轲,他在等少年的回答。 温轲又怎会注意不到,听言后温轲对这座城池大失所望,一个伪上武算得上什么? 他懒散地坐下,如欢喜兄弟一般姿态背靠廊边,取下胸前挂着的斗笠,低眉摩擦着笠檐,轻声道:“我不是内城之人,可你们不分青红在白便对我出,被我废了也是活该,之后怎么处置得看谁愿意理你们了” “也许,”温轲抬眼,望向那个听他一席话后面沉如水的青年,压眉道,“这位兄台有兴趣招待你们。” 苏西保少时有先生教导,青壮从军得父帅提点,看尽世态炎凉,人之事故,怎能听不出少年此方话里有话,但估摸不透,只得缓下神色,以礼回道:“若是少侠肯让苏某审问二人,那再好不过,少侠虽不是我皇城之人,可替我西齐捉拿贼人,乃立下大功,定能得君上封赏!” 温轲心冷笑,这青年口头言语尽显礼数,可筋朝腰间鼓弹循环,已是做好了拔剑相向的准备。 思考了片刻,少年忽然缓缓起身,一脸懒散道:“我觉得这两个人很有意思,决定亲自决定他们的去留。” 两人同时惊异抬头,不知所措。 一字一句钻入青年耳际,苏西保脸色变得异常难堪,他深知自己无法与少年抗衡,但还是拔出了剑。 温轲颇有趣味地看着青年那把长剑,把斗笠戴上头顶,按下一寸:“很有勇气!” “你要是能接下我一刀,这两人便由你处置。” 少年走到那把插于廊内的钢刀边儿上,也不伸,而是将脚侧贴于刀背,低首道:“准备好了么?” 青年冷哼一声:“如此戏弄可有让少侠舒心,看来少侠还是太过年轻,会因这等事而沾沾自喜。” 这句话似乎扎了温轲的心,他剑眉纵然下压,戾气肆意攀升,当下默然不语,猛地一脚,正刀背段。 那钢刀铮的一声,破碎寸硬木,木屑迸溅,刀身于廊地腾冲,当着两位杀的面门飞跃半空,触及廊顶后折道而下,旋转作作裂世龙卷。 只见刀锋卷杀所过之处,周围廊柱横栏,表iàn ju是寸寸崩裂似网! 欢喜兄弟噤若寒蝉。 刀刃未至,罡风扑面。 青年发须飞扬,衣甲掀舞,如此威势之下他只得眯眼,双紧握剑柄,举剑护住胸首。 刀锋过,苏西保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发须荡下几缕,青年咽了口唾沫,回首望去,却见一刀已在身后十丈之外扎地,裂了一廊。 转回视线,只见少年已是近在咫尺,不由心惊身法极速。 温轲与之擦肩而过,斗笠恰好碰到苏西保耳阔,少年定身,伸在青年肩头一拍,后者倏的腿软,跪了下去。 “害我对螳臂挡车失了兴致,所以人,我带走。” 欢喜兄弟见青年将军一动不动,当下听少年一席话后不由往后缩了缩。 温轲皱眉回首:“还不快走,想不想活命了,莫非要我来拽你们吗?” 见二人瞅了瞅苏西保,少年轻声笑道:“半个时辰内,这家伙起不来,当然,也喊不出来。” 温轲的气息只是漏了一会儿便收纳起来,可内城却有两人同时一怔。 林玉成耳边响彻曼妙琴音,举杯之倏的一抖,瓷杯触地而碎,美酒洒了一地。 东北角望天楼顶有个遮颜黑衣,玉轻推,眨眼挡下数十支御前军箭矢,她的眼眸从未离开过那一抹日落景象,当下似乎是看够了,正要纵身离去,身子却忽然一僵,美眸怔怔。 受伤的军士纷纷自地上爬起,望向那道黑色倩影,心惊于少女身,却又心叹,怕是傻子也晓得这少女不想伤他们性命,握箭弩,却是迟迟不发。 那军号士又想举号而吹,一仰头,眨眼的功夫,那少女好似凭空蒸发一般消散如烟。 一杆银灰孤零零地扎在岩上。 迎着晚霞,枪身透着淡淡的赤色,飞鸟的暗影在那抹赤上来回穿梭。 小和尚哪怕被晚霞照迎,也仍旧看得出脸色铁青,他闷闷不乐蹲在溪边,单使劲搓洗着衣物,他之前欲要摸摸那传说能感召百鸟的朝凤枪,可指尖刚要碰到那杆银灰,却骤然淋了几处花花绿绿的鸟屎,小光头立马大叫抽身出来,可心一想,若是没有碰到,岂不是白白遭殃? 于是他又挺身上前,伸要抓,却被一只漆黑的乌鸦猛地在背啄了口,伤口不深,可却见了血,痛得小和尚当场哇的哭了出来,这一哭不要紧,张嘴却是被浇了一泡鸟屎粘了舌,恶心得他哭又不是喊又不是,只得一边吐一边退走。 一路吐到溪边,哭了一阵,开始洗衣服。 玄律越想越气,红着眼儿回头看去,那缭绕在朝凤枪周围上下起伏的群鸟叫嚣不断,小和尚狠狠吐了一口唾沫,而后又立刻觉得鸟屎味道尚在口腔,不由再次干呕起来。 思来想去,他只得从溪里抓了块石头,狠狠朝鸟群掷去。 赵升宣在山头与白衣男子对坐,男子举起酒葫芦,在心倒了一汪美酒,以内力掬水,隔绝掌上之肤,那汪美酒在掌上来回流转甚是好看。 美酒几轮下来便入了口去,男子咽下后啧嘴:“光头,你何时开始不喝酒了。”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许饮酒。”赵升宣不加额外解释,只是合摇头。 廖重吾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是因为她吧?” 北面有鸿雁长鸣,岩上一枪银灰转赤暗。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风中梨花带雨 () 同龄人之往往会有比较多的共同话题,或者说年纪相仿的。 比如十二岁与八岁。 春花儿名字就jià一 chun花儿,无忧名字便是无忧,他们两个,在生rén iàn前,都不爱说话,差异是无忧在熟rén iàn前,也不爱说,而春花儿自小与李无德相依为命,拌嘴是常有的事,而且一旦吵起来,可以达到没日没夜的境界。 两人并肩而坐,无忧虽年长,可却并没有春花儿个子高,此间有些尴尬。 更尴尬的是他们无话可说,同望天际那抹赤红的晚霞。 “听说,你武功很厉害,是刺客楼天字一等的绝世杀之一。” 良久,等到一排鸿雁哀鸣飞跃过后,春花儿打破了二人之间漫长的沉默,望着天边开口道。 无忧不予回答,只是用掌推送着那块褐色的抹布,摩擦落棠香透亮的剑身。 剑尖朝下,刃迎着红霞。 女孩也不生气,眯着无神眼眸,反倒抿唇一笑道:“我知道你不是说不出话,也知道你为何言止二字,哪怕说得急快也断句于二。” 稚嫩的刺客上一僵,停下动作。 春花儿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当下笑容更盛:“蓝诏有一族,名曰孜厥,不善言语。” 无忧愣住,随后一双冷冽如霜的眸子扫在女孩脸上,同时落棠香剑刃瞬间抬升,抵住了春花儿的下巴,寒声道:“闭嘴。” “你若对她动,我便杀你。”抚琴女子秀发在晚霞之下飞舞,她笑靥如花,却杀气四溢。 李无德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走到无忧面前,大大方方地伸捏住剑刃,凑上前去嗅了嗅:“真香。” 高云兰觉得莫名奇妙,上前想要问个明白,却被青年抬制止。 李无德转身,对着满脸疑惑的高云兰恭恭敬敬地一拜,抬头后站定,漠然道:“高姑娘,对不住了,这个刺客楼天字一等的杀,我要带走。” 琴女对高云兰笑道:“高姑娘莫要当心,这家伙拐人走,我是不管的,我只管保护春花儿的安全。” 青年闻言后也不慌张,而是不紧不慢地走到高云兰面前,望着那对紧蹙的英眉道:“我这么做是有理由的,我知道八屠山急需凑齐摹王剑,可在下也急需这位杀相助。” “你怎知我宗门需要摹王剑剑主!”高云兰一惊,脱口而出道。 李无德微微一笑:“这世上,没什么我不知道的。” “放狗屁。” 春花儿无神的眼眸习惯性地往上一翻,以眼白示人。 女子历尽千辛,甚至为此破了养意剑的剑道,如此这般,才将无忧带到此处,眼瞅着马上就能出西齐境内,往八屠归去,自然不愿意轻易放人,她扶布裹剑,剑身在掌上一弹,侧在李无德的肩头:“李公子,你虽然救了我们的性命,可并不意味着我什么条件都能答应你。” 青年全然不将那肩上剑放在眼里,他双摊开道:“你会答应的。” “为何?” “因为你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上百里之外,落茵内城顿起狼烟,层层肆虐。 黑衣少女轻纱遮面,身子如虚烟幻影纵然跃过长廊,她看到一个披甲青年跪在前路央,一蹶不振,近身,方知是苏西保,少女甚至没有问青年伤势如何,便冷声开口道:“他人呢?” 苏西保有苦难言,他被少年以刚劲内力镇压了嗓子,无论如何发力都难以发声,说不出话来,只得忍痛哼哼。 红夜眉头一皱,看一眼,顿时知晓缘故,俯身往苏西保喉咙拍去。 “咳咳咳,多谢红姑娘相救。” “他人呢?”红夜支起身子,声音放缓了些许。 她认识那个少年,斗笠,莫非 苏西保一怔,心顿悟,他抬眼看向少女,见其眼眸流淌的东西,从未在之前出现过,那是一种焦急,欣喜的感觉,苏西保曾在弟弟投军的时候,于那孩子眼看到了这样的目光。 “他往这条长廊尽头走了,带着两个受了伤的刺客,他说他要决定那两人的今后,估计走不远。” 红夜再瞥了一眼苏西保,迈开步子,眨眼间已是走远,留下一句话:“他没想伤你,再过几刻钟你便无事了。” 在那长廊尽头,站着一个清瘦的身子,那少年顶着一张破旧的斗笠,笠面被推高露出他的额头。 红夜面无表情,骤然止步,自顾自地揭下面纱,显现出那张倾世容颜,怕是当今玉人评第四的楚绪钰站在她的面前,此刻,亦会黯然失色。 轻纱随着晚风一荡,越飘越远,直飞向烟火蔓延处。 温轲仰头,乌发轻舞,他出山后从未有过这样开朗的笑容:“有长进啊,不愧是乌潭双章之一的乱心冥皇。” “乱心又涨,拜你所赐。” 红夜言语间素轻抬,在身前一撩一撇,看似柔飘若水,可周围突生的罡风却分好不差之前温轲的刀气卷冲,碎裂的廊檐洒下零星的烘漆片儿,顺着那从四面八方不断朝少女指尖的风束,流淌成一副至美的画卷。 衣裳斗笠同时狂摆,发须飞舞的温轲一按在头顶,不让斗笠飘走,他眯着眼,啧啧道:“这一,莫非是取义于左丘明师兄的归气游?” “非也,至于这是什么招术,你死了之后便会知道。” 少女掌倏尔狂颤,似乎是经受不住越发强大的气压,她缓缓抬掌向上托升,那翻卷的气旋随着升高,旋转气压轰的一声,把廊顶撕了个粉碎! 碎屑肆意,温轲的脸皮不慎被碎片划出一道血痕,但他依旧波澜不惊:“乌潭地底下那些老龟小龟的招数我温轲几乎都见过了,怕是到了地府,也难以知道。” 红夜此刻玉恰好升至螓首之上,她嘴角开始溢出血丝,殷红胜于唇色。 “你死之后,我完成了承诺,便会下去告诉你。” 红夜一开始就用这样恐怖的杀招已经让温轲很惊异了,此刻听到承诺,不由皱眉追问道:“什么承诺?” 每过一刻,温轲运在胸腔的气力便深厚一分,因为那气旋之声越发狂怒,时间的流逝会让话语越来越听不见。 话音此刻刚落,温轲脚底已是无法抓稳,鞋滑而身倾,朝那气旋猛地一挺,少年发力,使了个千斤坠的法门,双脚破碎地面,深凿固定下来:“我在问你话,红夜,什么承诺!” “与你无关!” 少女出言后浑身震颤,硬生生吐出一口鲜血,血水落在风束之上瞬间分崩离析,化作虚无。 若是此刻从天际往下望去,只瞅得到一股狂风的风眼在不断旋转,周围的建筑纷纷朝之倾倒,很难想像这是一己之力造就而成的。 欢喜兄弟俩儿抱着廊柱,他们先前受了伤,体力尚在,可身子灵便不再,四肢几近不听使唤而偏离,当下相互垂泪叫喊,温轲见到,眉头压下,挥臂猛地隔空一锤,直直轰出肉眼难见的刚劲力道,力道冲至两人周身,轰上顷刻,竟纷纷倒飞出去。 这一飞可不得了,硬是飞出了数十丈,眨眼便脱离了风束的拉扯! “你觉得这样你会比我死的晚吗!” 事后,温轲回首,隔着万道凶狠异常的风束,大吼道。 红夜的面容和身影已然变得模糊不清,她淌下的不仅仅是血液,还有流之不尽的泪水,那抹梨花带雨的美景,隐藏在风卷之内,温轲看不到,她也不希望被温轲看到。 “我知道我不如你,哪怕出了山,入了地,依旧不如你,若是若是不以此法相为,不可能洗清你的罪孽,”少女的身影在风卷缓缓跪倒,可那只纤细的臂依旧举着,声色模糊不清,但仍是听得,“温轲,你该去向乌潭死不瞑目的那些师兄,还有长老们赔罪。” 温轲面色漠然:“你以为,这样便能败我?” “你不是常说,遇事不试,怎会知晓。” “够了。” 少年取下斗笠,迎风抬眼,剑眉下压,将之挂在胸前,轻声道。 “我说,够了!” 风有个闭眼冥皇隐隐端坐,冥皇闻言,睁眼与少年隔风相望。 温轲眼看到,冥皇那乌黑丑陋的影子,一托着风束凝聚的灵脉,一,拉着红夜单薄的命数。 号声四起,可温轲置身风,听之不到。 落茵城今日阳落之时,天色大变,外城东门有幽绿瘴气凝巨蛇而突进,城外守军败落,内城四门皆破,门外各有四人,四人于血泊站定抬首,同时看向那冲天飓风,虽没被波及,可心如狂风压吹,摇摆不定。 百戟摇摆,铁甲退缩。 幽绿此刻消散,街市空无一人,死气沉沉,饶是天香楼,亦无声出。 直通向内城的街道上,男子缓缓投足,走至城门下,放眼看去,有一人生得颇为壮硕,抬臂举起个瘦弱的身子,晃了晃:“殿下,一千踏春戈已灭,苏西全在此。” 男子血色眼瞳漫过一丝笑意,见这少年衣甲褴褛,似乎颇有几分防抗的余地,他伸捏了捏苏西全沾血的脸侧:“很快,你们兄弟俩儿就会团聚了。” “应山鬼,那风卷,是何物?”男子抬首望去,红唇轻启。 “属下不知。”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施予恐即于位 () “恐惧总是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像是高墙,被石砖层层堆砌,最终越来越高,愈发厚重,坚不可摧。” “它的性质也如同高墙,一旦累积到了一定程度,便会变得无法突破,人也就被困在其,难以自拔。” 赤瞳男子微微眯眼,眼眸像是细长蜿蜒的红宝石,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彩,一句接着一句道:“又像是滴水石穿,一滴一滴,直到把人心彻彻底底地捅个通透,我要让当朝君上意识到,他即将面对的,是四面坚不可摧的高墙,是无法抵挡的无数水滴。” “今日,落茵城便是殿下的,往后,西齐亦然。”被唤作应山鬼的壮硕者低下硕大的脑袋,恭敬道。 男子没有回应,而是投足城门内,血泊之上,他的每一步都很轻盈,衣摆缓缓,面前一众御前军被步步逼退,可这些军士毕竟是战力仅次于踏春戈的御前军,当下领头的巡逻长嘶吼着发号施令,整顿阵型。 十几排长戟在前挺刺,升起严谨的防御阵型,g一ng nu自后架上,应声齐放。 应山鬼放下昏迷的苏西全,面对迎空之上的漫天箭雨,毫无忌惮道:“无用。” 千百箭矢抬至制高点,而后倒转箭头,嗖声惊鸣,向下如海潮扑来,赤瞳男子身影在点点箭斑下虚幽一晃,顷刻间消失在原地。 领头的军士站在阵,只觉得肩头一重,迅速抬眼,见一道黑影唰的一声从头顶越过,后阵军士皆是大惊失色,纷纷朝后望去,男子背影已然在阵后丈开外,那巡逻长不由张了张嘴,心道好快的身法。 各门有数百道钢钩腾甩上墙,身裹黑甲长布的人影连绵攀上,从外头看城墙,就像是一张恐怖的黑色珠帘。 城内烽烟四起,百姓全都躲进了屋子,以为是战争突生所致,人心惶惶不敢出门,外城有一万落茵城军,其半数都被毒烟侵染失了战力,其他的正从各处提剑狂奔而来。 茁阳宫内琴声倏尔止歇,平日里喜形于色的茁阳君此刻却面沉如水,宫内宾客哪有听不到外头喧嚣的? 御前军里外皆有,虚外主内,所以内城之,里圈兵力远远多于边围,五千的御前军,近千都在茁阳宫附近,贴身护卫茁阳君的御前卿林玉成一声令下,群卒汇聚,张盾持矛,搭箭上弩,于宫前布下千人大阵。 外有数百黑甲布衣双各持钩刀,缓步围绕上宫阶。 “君上,莫要离微臣太远。”林玉成双空无一物,可气态极盛,颇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楚绪钰与青鱼并肩而坐,也不关心门外虚实,反倒侧首问身边女子道:“莫非是那斗笠少年惹的祸?” “青鱼并不这么认为,xiǎ一 jiě您看,这阵势瞅着甚大,想必关乎茁阳君性命,那少年若是想取其命,以他的性子和身,早在殿上便动了。” 少女点了点头,她起身绕过硕大的纹金红柱,凑近精窗,恰好见到那卷风旋消散在即。 天灾?? 少年衣裳褴褛,周身有多处血痕,他半跪在一片狼藉之上,伸捂着口鼻,指缝有丝丝血迹不断渗出。 运气良久,温轲垂,血水顺着指挂在指尖摇曳,而后滴滴坠落。 周围有十几道黑衣持钢构,负弯刀而立,钩尖刀刃原该是冷芒点点,此刻却被红霞付之一炬,连那些身影也是通红一片。 温轲似乎完全没看到周围这些人,他哼声站起,身子摇晃了一会儿后垂臂低首,看向那个四丈外覆倒的柔弱身子,自顾自道:“你们,看到了她的脸么?” 没有人回答,黑影皆是将钩刀双双握紧了几分。 自从出山以来,少年从未落得这般重伤,他发须杂乱浑身破裳,泛着处处已然结痂的血痕,腿似乎都有些不太灵便了,温轲压了压剑眉,迈着僵直的步伐走近少女。 俯身,只探出将那柔若无骨的身子抱在怀里,少女重伤昏迷,而温轲也不在乎,臂弯稍稍用力一揽,侧首将脸面紧贴红夜白玉般细腻的脖颈,上移凑于青丝下的小巧耳际,嗅着那缕从未变过的芬芳,柔声道:“放心,除了我们之外,看到你这个样子的,都得死。” “居然还有一对儿亡命鸳鸯。” 男子自后而来,那断栏碎顶历历在目,他一路嘘唏,啧啧称奇,直至瞅到被下包围的少男少女,眼眸红芒一闪而逝。 温轲并未理会赤瞳男子的调侃,他忍下臂上疼痛,将少女抱得更紧了些,唇齿微微贴附,在红夜略微冰凉的脸颊一吻,轻声低语:“我啊,要做那天下第一,扬名相忘乌潭,要做那亭台楼阁,举托百世苦民,要做那天上客卿,承负九霄凌空。” “等这些都成了,我便来接你,到时候,要杀要剐,全听你的,可好?” 男子不知缘故,他自然无法想到这样的异象乃是少年与少女一造就的,当下只当是少年失了所爱,于是皱眉昂首道:“我当年也曾经历过这般生离死别,他们试图摧毁我,让一个人登上很重要的位置,可惜他们只达到了这个目的的后者。” 少年抬眼,眼有戾气,他剑眉缓缓下压道:“我不知道那些人是谁,可我知道这个目的的前半段,要被弥补了。” 赤瞳男子疑惑侧头,不知所云。 “今日原是要血洗落茵,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们两个我不杀,亲眼见证西齐易主,你算一个,外城一万士卒及踏春戈已败,御前军气数已尽,别对茁阳君心存幻想了。” 温轲笑了,他将少女缓缓放下,低眉摸了摸那轻柔的秀发,起身,仰头道:“你不杀我,我可要杀你了。” “你很忠心,”赤瞳男子眯眼,红宝石般的眼瞳萦绕着邪魅的光泽,他的身影被夕阳吞没,像是升腾的火焰,衬托着他,如同地狱君王,“可在选择主人上,不够聪明。” 少年不为所动,他抬,见臂上血水早已干涩结凝,微笑道:“你该死两次。” 男子动了,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而后仿若断链般瞬间消失,只剩下残阳盈盈。 温轲不动如山,他面前站着那个男子,近在咫尺,几乎是鼻尖触碰着鼻尖,男子想要施压,可对上温轲那双戾气颇重的眸子,恍然间居然失了神。 飞速退后,男子面色变得异常凝重,他招,示意周围下围紧。 茁阳宫内有个站在林玉成身后的当朝君上,此时此刻,那张肥脸上没有半点平日里肆意洒脱的意思,而是沉得像是能拧出厚厚一层油脂。 “你真想当西齐的皇帝?” “做梦都想。” “你有没有思考过一个问题,和你六弟比起来,你配吗?” “配。” “哦?他天生异象,生而红瞳,你有什么?” “我有正宗的西齐皇脉,黑发黑瞳,不偏不倚,他,才是异类。” “他武学天赋远非常人所能及,你有什么?” “我虽无武学伴身,尚有一剑,亦可杀他。” “他麾下奇人异士颇多,且忠心耿耿,你有什么?” “我有父皇您。” 年老的西齐君王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几番下来,竟是咳出一淌刺目的血水,他声音沙哑道:“所以,你都知道了?” “六弟之母,怡妃,此女欺君罔上之罪,仅是表面罢,真正让父皇将她处死的理由,儿臣便不说了。” 茁阳君当初还不是西齐的至高之人,他尚且是个皇子,连太子都不是他,太子之位一直都是六皇子的,可有个很重要的人物,自始自终都不希望其当上西齐的霸主,这些东西导致了看透一切的胖儿子,有可乘。 老头子干瘦如柴的双掌交叠在一起,叹了口气,冷声道:“事成之后,记得把你六弟的骨灰,和怡妃葬在一起,虽然她母子二人有错,可终究算是朕负了她们。” “儿臣,领旨。” 今日看到那些黒甲布衣,茁阳君其实已经感觉到,那一双摄人心魄的眸子,于落茵城上空乍然而睁,俯瞰城池。 因为当年怡妃的亲卫,便是黑甲布衣。 可让西齐君主想不到的是,这一双眸子,此刻于落茵内城被强行合上。 男子衣着嶙峋,浑身坠血伏地,在碎石之上留下一朵绚烂的牡丹花,夕阳一照,格外娇艳。 “咳” 温轲正要转身,闻声侧首,皱眉道:“你居然还没死?” 二十六具黒甲布衣早已死绝,少年单扯着一条钢钩链子,正又要朝那倒地的男子甩去,却见他缓缓支起了身子。 少年松,冷冷看着男子僵硬的动作,浑身的经脉都被温轲的内力滚过一边,按理说早该寸寸断裂才对,可赤瞳男子却站起来了,摇摇晃晃。 “不能死,我还不能死!”红瞳再一次睁开,只不过接着的是不断溢出的血泪。 再扫了一眼周围死得不能再死的黒甲布衣,温轲发现这些与御前军大有不同,于是丢下锁链,压眉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即将成为西齐君主的人。”男子颤巍巍得站着,可义正言辞。 少年笑道:“我说过我要杀你两次。” “方才那些,足以让我死两次。” “你的命很硬。”温轲如是道。 男子艰难抬臂,可不管如何发力,都只能将胳膊往上挪一些,他把头低下,狠狠地在大臂上咬了一口,努力让自己清醒,收口时牙唇间留下一丝丝血和唾液,轻声道:“再硬的命,都是被磨练出来的,一刀一刀,一剑一剑。” “回来只为了当个君主?” “不,我回来施予恐惧,在此之后,即位。” 温轲挥臂一招,许久不见的破斗笠自废墟下钻出,旋转着飞回少年掌:“有意思,你,倒让我看看,如何用这副身子,施予恐惧,登上王位。”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宫内柱后官宦 () 都说人的一生,必定会经历大风大浪,潮起潮落。 很多人坚持不下去,或者没有那个气运,便夭折在了此生,也有人对人生抱有怀疑态度,他们认为每个人都是被安排好的,上有神明,你的路早就被定下,这便是所谓的命。 自从男子懂事起,那些官宦都对其称赞有加,说是天生异象,乃是开国帝王紫阳君转世之身,他,定会成为西齐未来的君王。 他经历过的东西比一般的人都要多,得到的东西,也要远远超出常人,在拥有之物越多的时候,那么当你即将要失去,被他人夺走的,也就更多,这是一把双刃剑,无法逆转,除非你不在乎。 可没人有会不在乎,不在乎权力,不在乎财富,不在乎亲情,不在乎自己的命。 长廊之外,朝着茁阳宫方向,不仅仅是只有廊道,间被一块巨大的空地隔断,黄昏落幕,四面顿时昏暗下来,血脚印从猩红变成黑紫,它们连绵着,绘出一道蹒跚的刺目足迹,印在白石平铺的空场上。 男子艰难地走在路上,他想了很多,或者说他看到了很多,记忆先是画廊一样不断在两侧浮现,母妃的惨死,亲卫长的舍身,地狱般的场景,以及死灰复燃的一次次经历。 “我看到了到了很多记忆,是我一路走来,所见到的,我,我,最不希望见到的东西。” 赤瞳男子的眼睛已经变得难以睁开,四肢乏力,疼痛难忍,但他却始终没有停下步伐,反倒断断续续地开口。 虽然看不到,可他知道少年在附近。 温轲斗笠下压,抱着昏迷的红夜,走在男子身后,闻言后轻声道:“据说人死之时,会看到自己的一生,不过并非详细,而是走马观花一般匆匆奔过,也许你要死了?” “或许吧。” 男子笑了一声,而后一头栽倒在地上,温轲以为他到此为止了,没想到他居然继续俯身爬了起来,血脚印开始被拖行的血迹代替。 遥遥听得脚步与铁甲厮磨的声音,倏尔,数百名御前军将抱着少女的温轲与地上匍匐而行的男子团团围住,一杆杆长矛指向心,可男子还在不断地爬,虽然很缓慢,慢到让军士们都不曾注意到。 举头,顶上支起无数火把,火光四下晃动,照亮下方尸横遍野。 黒甲布衣。 因为来迟了,没人能阻止林玉成,所以数百钩刀亲卫尽数被剿灭,茁阳君挺着肥滚的肚子,忘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血人儿,高高在上道:“林卿,去把下方那人的头颅斩下,这次落茵动荡,十之便是此人主事。” 楚绪钰在一旁皱眉,她看到那个斗笠少年亦在其,心震荡,见他衣衫褴褛,抱着个陌生女子,又不由猜疑是何人。 林玉成应是,提剑走下石梯,御前军很是配合地为其让出一条空道。 “等等,”温轲抬头,看向提剑而来的林玉成,低声道,“这不公平。” 御前卿皱眉,冷声举剑,剑尖指向少年鼻尖,朗声道:“哦,我记得你,你是跟着楚姑娘一同来的那个杂工,莫非你也是叛党么?” “我若是叛党,那你的主子这会儿便危险了。”温轲下巴微微抬动,意在茁阳君身边翩然若仙的楚绪钰。 “非也非也,楚姑娘绝不是,她若是要出,早就出了。” “这不公平。”温轲重复道。 “君上的话,便是公平。” 林玉成不顾少年言语阻扰,单挥剑,剑光衬火芒,直取地上男子脖颈。 电光火石间,只见少年身子一晃,早已闪至林玉成面前,双脚正好踩在剑刃上,硬生生把剑固定在地上。 林玉成大惊,单发力,试图拔剑,可却被温轲单腿抽来,只得弃剑在地,以双臂护胸门,鞭腿甩在交叉的臂背上,只听得砰声乍起,御前卿林玉成的身子如出弩箭矢般,倏的倒飞出去,撞上石阶,顿时觉得刚猛气劲于胸腔乱窜,面上一红,当场咳出一口血来。 少年双抱人,竟是仅仅以双脚重伤了伪上武的御前卿林玉成! 周围之人大惊失色,纷纷退后,后留的御前军张盾摆矛护住茁阳君,西齐君主吓得面色苍白,四肢发麻,已是迈不动步子。 温轲自顾自地从林玉成身边走过,直走到一排甲士面前,见盔下士兵神情紧张,不由一笑,望向楚绪钰道:“替我照顾这个人,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便要整个落茵城,给她陪葬。” 放在以往,这话乃是天大的笑话,从古至今,屠城并不是没有过,可屠一整个帝都,可从未有过。 如今外城内城皆是一派狼藉,加上少年身通天,这句话说出来,分量十足。 见楚绪钰没有动作,温轲剑眉压下:“我说到做到。” 挣扎了一番,楚绪钰终是走下石阶,推开身前军士,身接下少年递来的羸弱身子,那少女一扭之下露出清秀绝伦的脸庞,饶是玉人评上第四的楚绪钰亦是一惊,自打出生以来,她从未嫉妒过别人的容貌,可今日,她心居然萌生出一丝妒意。 单纯对容貌。 “这座城池,硬要说的话,已经被攻破了,”温轲转身走下台阶,背对着百军丛蜷缩身子的茁阳君,轻声道,“我说过这很不公平,你原本是要输的,可我改了你的命。” 少年落地,看了一眼那个还在地上不断挪动的男子,忽然回头,目光扫在茁阳君那张肥脸上:“现在我要改回来。” “杀了他!”胖子咬牙。 “朕说,杀了他,杀了他们!”茁阳君猛然扑在最近的军士肩头,大声吼道,唾沫横飞,“都聋了吗,你们都聋了吗,是不是要朕把你们一个个杀了头,才追悔莫及,林玉成,你给朕起来,别装死,你还没有尽忠!” 温轲冷笑道:“这才对嘛,这才是个君王该有的样子。” 茁阳君挥舞着华美非常的袖子,怒极反笑:“你,一个武夫而已,凭什么开口闭口就把灭国放在嘴边,你怎么跟朕比,你和那个匍匐在朕脚下的孤魂野鬼有什么区别,你们,都无法与朕衡量!” 有军士听令,举起长矛先扎向地上的男子,那枪头点在虚空,顿时被一物挡住,那军士定睛一看,有个斗笠飘在男子身侧,硬生生接下一刺。 一击不,四周御前军立马挺矛,数十道冷光在火光迸出,眼见下一刻男子便要成个马蜂窝去,少年面无表情,纵臂朝上一挥,刹那间掀起数丈高的罡风,像是斩出一道嚣扬狂龙,碎石几寸,粉末零星飞窜。 狂龙锐不可当,直冲得二十甲御前jun1 zhǎng矛同时曲锋,倒矛向后,身子被反力一轰,翻飞腾起。 听得层叠长矛铿锵落地,其声久久不绝于耳。 “没我的允许,他死不了。” 男子对此莫不关心,依旧爬他的道,血淋淋的掌已然攀上石阶最下方。 茁阳君并没有因少年一招破甲而吓到,反而伸拔出军士腰间一剑,冲到楚绪钰身边,一把拉过她怀里昏迷的少女,肥勾住少女温润如玉的精致下巴,恶狠狠道:“你不是要让整个落茵陪葬吗!” 话音未落,仅剩的御前军百甲倏尔被罡风震得齐齐翻身腾起,厚盾长矛以及数十支火把恍然间具具悬空,火花四溅,少年单一招,眼前挡着的浮空军士顿时弹飞,滚在一头血肉模糊,脚下碎石爆响,茁阳君自那少年一破防后便看不到其身影姿态。 下一个呼吸没能完整,胖子臂上一麻。 温轲轻柔地接住落下的少女,紧紧抱在怀里,身子一转,淋漓的鲜血洒在背后。 茁阳君感受不到自己的左了,因为从指尖到肩头,全都不见了,碎裂崩坏的肉骨飞散在宫门前,难以入目。 “啊——” 剑刃落地,胖子抱臂后撤,他在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东西,肥胖的身子滚在茁阳宫高高的门槛下,一时间爬不进去,鲜血流了一地,缓缓漫到楚绪钰和青鱼的脚边。 单伸到门槛内,茁阳君吃力挺身,他看到了不少平时与自己花天酒地的官员正躲在红柱后瑟瑟发抖,当下也顾不着生气,慌慌张张地朝那些官员张口哆嗦:“快来救朕!快来!我” 温轲脚尖碰落地剑柄,发力一勾,剑刃被带起,翻飞到恰当的位置后他出腿一踢,西齐御前军的制式长剑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地上火把依旧在燃烧,长剑飞过,上头摇曳的火焰猛地一拽,尖峰眨眼刺入茁阳君的大腿,温轲一脚力道何其大,当下一剑贯碎大腿骨,透过骨肉直直钉入门槛前的石板内。 胖子痛得大叫,转臂握剑,想要将之从腿上拔出,可无论如何发力,都无法撼动分毫,甚至每动一下,便痛上一分,几番下来几乎快要失去知觉,茁阳君大汗淋漓,唇苍面白。 楚绪钰再次接过少女,退身与青鱼并肩,这才发现青鱼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说不出话来。 温轲垂眉,走到已经默默爬上一半的男子身边,站定道:“还能站起来么?” 男子咳出一口血,回气呼吸,单撑在地上,狠狠发力顶下去,身子晃了晃后还是扑了下去,可他用虚弱的声音道:“能。” 温轲点点头:“我看着。” 随后,少年招来地上的斗笠,戴在头顶,垂臂抬面,笑盈盈地看向楚绪钰和青鱼:“今日,西齐可能要变天了,你们妙音坊的渠道得改。”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青不凡暮不老 () 漆黑的夜色笼罩整个落茵,里里外外,城内没有半点风声,火光照射,映入眼帘的只有干涸的血泊,城外四人候了半响后投足城内,fān qiáng跃壁,身后数百黒甲布衣负器紧随。 四人在太井殿场聚首,身材壮硕的应山鬼被灯火一晃之下显得半红半黑,活像个高大的阎罗神像,只见他肩头扛着一具小身板,遥遥望向那个脚踏金莲的妩媚女子:“苏西保找到没有?” “应山鬼,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不够礼貌,面对奴家这般的美人,打招呼居然都不先唤唤名字。” 那女子颜容娇媚异常,眼边儿抹上两道蓝色的异彩,身着赤色华裙,裙带飘荡,扭着腰肢,举止动作看上去像一只丰腴的猫儿,她绕到壮硕男子身边,指尖点在坚硬的肌肉上,指甲上亦有晶蓝异光萦绕。 应山鬼冷哼一声,挥挡开那只纤细的胳膊:“信不信我捏碎了你这红粉骷髅?” “你们别闹了,南寒姬,你到底有没有捉住苏西保?”身形略微有些僵缩的灰衣人伸出干枯的掌,拉下斗篷,是个满头苍发的长眉老者,两撇眉毛甚长,垂在两侧几乎遮住了深陷眼眶的眸子。 女子瞥了老头一眼,很是随意地转了腰,摊道:“我压根就没见着他,该是他自个儿预见势头不妙,插着翅膀飞了,要不然啊,便是被人给带走了,躲在内城之。” “你可有去客卿堂寻他?” 说话人一张脸全给精致钢面遮掩,那钢面上铸着个怒目狮子,两颗眼睛浑圆无比,可随人动而滚动,迎着火光,他显得相当阴森恐怖。 南寒姬娇滴滴地嗲了怒目狮子一眼,声色却是转凉道:“骨妖,你质疑奴家其他可以,可不能质疑我对殿下的忠心,殿下要找的人,我怎会不去找,定然是尽心尽力的。” 此时此刻,苏西保的确被别人带走了,只不过带走他的人,乃是一开始要杀他的人。 楼上人隐于漆黑之,两人欢喜面皆是碎了一大块,一左一右,右边的青年思来想去,干脆将整张iàn ju都掰了下来,拿在里看了又看,撇嘴道:“就算交了差,回去估计还得赔上一大笔。” “兄弟,你脑子向来都比我灵光,你说,那少年能不能解咱的禁制?” 掰下iàn ju的青年见友人还带着半边儿破碎的iàn ju,不由伸也替他掰下来,同自己的iàn ju并在一块儿,使劲往虚空一丢,听得两声脆响:“反正我是受够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先试试看,失败了大不了重头来过,回去领罚。” “那可够呛的” “总比没有希望要来的实在。” 青年看了一眼被拍晕的苏西保,皱眉道:“这个人应该可以作为我们的筹码。” “那先留着他的命吧,哎,又是一笔开销。” “话说,那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据我估计啊,不是皇宫里的人,他不使剑,所以该是天书顶吧,这个年纪能有那样身的,我只能想到天书顶了。” 温轲于楚绪钰人站在一起,他看到那个赤瞳男子站了起来,拾了一杆沾血的长矛,矛刃上雕刻西齐御前军特有的花纹,不如踏春戈那般细致精美,可也很是独到,至少很早很早以前,男子对这种样式的长矛情有独钟。 因为。 “你居然到现在,还在用我绘制的纹图,”男子走到已经懒得再去哀嚎的茁阳君身边,那杆长矛被撮在门边,男子借力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你自己做过的事情,永远都无法忘记,皇兄,臣弟我啊,从阴曹地府回来了,我来拿回原本应该属于我的东西。” 男子有气无力,可言语甚是强硬,听得茁阳君目光冷涩。 沉默了良久,也许是因为周围在无可用之人,茁阳君的语气变得很平淡,声调有些发颤,想必是疼痛所致。 “活下来了啊。”他说。 作为一个娇生惯养的王子皇孙,终日养尊处优,能忍住这样的疼痛感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温轲目不转睛,显然,他想看看这个茁阳君到底有什么独特的地方,能有那样的眼神。 很多时候,原本存在的东西,会被握权力的人加以干涉,让它们变得不存在,比如用抹杀来完成,或者用思想去控制。 男子冷笑:“怪臣弟命硬,活下来了。” 嗤嗤嗤嗤 茁阳君突然笑了,笑得很滑稽:“可惜你的命硬不过今日了,我亲爱的六弟。” 似乎是笑得抽动了大腿上的皮肉,胖子痛得一阵呲牙咧嘴,喘了口气接着道:“你投入了所有的资本吧,在这内城之。” “什么意思?” 男子恍然动容,他印象里的皇兄遇到难事从未有过如此语气,他隐约感觉到一丝不祥。 转头望去,破城四人携数百黑甲布衣已入宫下空地,他的资本,现在到齐了。 忽然,温轲剑眉下压,冷声道:“看来有人要来搅局。” 北面有声。 声似棋子落盘敲击。 温轲侧头对楚绪钰轻声道:“你虽是俗武,可轻功该是不错,你们退远些,最好出了这茁阳宫去。” “怎么了?”少女疑惑道,她功力尚缺火候,听不到茁阳君与男子的轻声细语,此刻疑惑道。 话音刚落,北面夜空有苍老的声音隔空飞来:“老夫陇州西齐绿竹翁,欠西齐后宫一债未还,今日两清。” 男子和场下数百人闻言皆是大惊失色,西齐绿竹翁的名头且不说放在西齐,怕是放在九州,闻者亦头头是道。 温轲单摘下斗笠,猛地旋掷投出,那斗笠旋转着朝北面夜空飞窜而去,恰好截下一枚凭空飞向赤瞳男子的白棋,那白棋被打得一弹,飞回出处,少年踏步上前,紧随其后,一步登天,先跃至高耸石雕,后再踏,腾升夜色,喝道:“清不了!” 那夜色白棋消褪,只见得一席青衣显身而晃,双袖鼓舞,掌风乍现,直轰悬空温轲胸口。 少年双臂交叠,倏尔撑住二处内力澎湃的掌心,腾空转身腾挪,眨眼卸去八分刚劲的掌力,掌风被一扭,蹭着温轲臂侧跃向地面,轰的一声,炸出个方圆数丈的大窟窿,飞石四溅。 场上一众观之面色突变,那接掌身影清瘦,分明是个少年人,没想到居然能接下武榜第绿竹翁的招术! “年纪轻轻,身不凡!” 绿竹翁随温轲一同旋身落地,青色大袖朝下一挥,双负于背后,赞叹道。 温轲落地抬眉,一双锐利的眸子在漆黑的夜空闪闪发亮,笑道:“迟暮之年,宝刀不老。” 老者见少年对得顺口,一笑置之道:“这位公子虽是苏岭口音,可招式却并非出自西齐任何一派,且身了得,想必不是这赤瞳儿的下才对。” 温轲侧身站定,不置可否。 见少年不予回应,绿竹翁也不生气,反而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接着道:“若是老夫没猜错,就请公子带着需要带走的离开,莫要妨碍老夫还债。” 温轲走到落在地上的斗笠旁,拾起来拍了拍道:“老头,你有你的债要还,我有我的命要改。” 绿竹翁青衣屹然不动:“恰好,老夫此番还债,亦是老债还命债。” “藏了这么久,那胖子失了一臂你也不救,老头你倒是能忍。” “老夫只是还答应过西齐先帝的命债,除此之外,一切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哪怕是茁阳君身死宫内。” 温轲忘了一眼还在和赤瞳对峙的茁阳君,顿时生出几分同情:“看来他老爹选择给他这份权力,也不完全是为了他,然而他也很清楚,所以终日歌舞升平,想用这个来报复已经驾崩了不知多久的老皇帝?” “哦,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绿竹翁看向茁阳君,微笑道,“若是一开始没有那场变故,估计他会是个明君吧?” “那边几位,该是公子希望带走的,所以老夫不留她们。” 少年点点头,看向已经走远的楚绪钰青鱼等人,回头道:“可我说过,这不公平。” “所谓公平,只不过是抵制弱肉强食的借口罢了,老夫自居竹林以来,不谙世事,从不插九州纷争,可始终相信这个浅显的道理。” 温轲持斗笠,剑眉下压道:“借口被道理压得体无完肤,往往是因为提出借口的人,不够强。” “老夫有一奇药,名曰翠青乡,覆之于身,无论洗漱与否,九日不散,在场众人无不沾染一二在身,”绿竹翁青袖抬举,在掂量几番,笑道,“在场这些人,公子怕是保不住。” “我何时说过要保下所有人的性命?” 赤瞳儿跪倒在地,直勾勾瞪着茁阳君,怒声道:“你你疯了吗,你想要把西齐拱让人!?” “有何不可?”胖子冷笑,眼神变得异常的冷漠,他随着笑声的频率耸动肩头道,“你知道那个老家伙死之前在想什么吗,他这个老东西天性多疑,且不相信别人,哪怕是他的儿子,最后他觉得我确实没有能力撑起西齐未来的国运,所以暗派人去桑海城求那个武榜第一薛白寂,求一味药,哈哈哈哈” “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还想靠灵药来延续新的香火,暗培养人才,一面设计杀我,一面铺路社稷,真是老奸巨猾啊!” 赤瞳男子闻言漠然,良久,他的从长矛上移开,往事历历浮上心头,低眉道:“他的确心狠。” “可我比他更心狠,或者说,我的动作比他快,他不相信我,我又何时相信过他?” 帝王家事,妙不可言。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林外悬酒入喉 () 明仁崖侧风动林,风动林外奔姑溪。 据说千年西齐皇后张明仁埋骨此崖,而后其毕生侍女奔姑及内官韩风动也接连埋骨此处,于是成林名为风动,淌溪名为奔姑。 小和尚捧着一盅清水端到师父和那枪主身边,轻盈盈放下,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白衣男子看。 赵升宣见自家徒弟衣衫湿透,极是狼狈,这玄律由他自小带大,此时此刻哪里不知他心所想,于是抬请廖重吾先饮道:“廖施主,我这徒弟不成武不就,可对世间奇异兵器,却是百般在意,还请施主了却这孩子的心愿。” 廖重吾单端起水盅,喝了一口,望向在旁搓着双的小和尚,笑道:“朝凤枪引百鸟来护,你若是想靠近触碰,问我无用,需得自己和百鸟打通关系才是。” 黄衣赤足亦是附和道:“玄律,施主已经把法门交于你了,至于摸不摸得到,还得看你自己。” 小和尚冷淡地哦了一声,心叹师父真不讲义气,这施主也真是懒得可以,他一杆朝凤枪使得风生水起,岂不是拿于,而后直接交于自己上一观为妙? 眼神儿瞥了瞥,见两人没有继续来帮他的意思,小和尚负气,转身扯着湿答答的衣物迈开步子,重新走到那朝凤枪八丈外站定,自语道:“大不了不看了便是!” 言罢,正要移步,却有止住,回头,不甘心地瞅了瞅,见那朝凤枪如同不二神兵遗世独立,百鸟护卫风姿飒爽,权衡之下不由狠狠喊道:“也许平生就这一次了,小僧爷我还不信这个邪了,定要摸上一摸才是!” 这句话他说得大声,丈外对坐谈心二人饶是听得真切,知晓是小徒弟仍不死心,想靠此言激一激,不禁哑然失笑。 诡计不得,玄律顿时抓耳挠腮,在林外绕来绕去。 赵升宣见了,指一挑,只见清流自那佛盅之内悬空跃起,飘飘然飞探口舌,润喉笑道:“我这徒弟,廖施主别看他年纪尚小,心眼儿可多了去了,不过他虽小聪明多些,但论毅力,我不及他。” “哦?”廖重吾武学造诣颇深,自然也不惊讶于赵升宣这隔空取水的法门,当下听言,却不由惊叹道,“你成名之前,可是以佛法无上大毅力铸金身,要说毅力修,不论迦叶而东赵扬声,这小和尚的毅力居然让你甘愿在其后?” “俗话说的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黄衣赤足抿唇。 廖重吾望向林外湿答答的身板,见小和尚正在埋头摆弄些什么,不由轻声道:“悟性也极佳。” 几十条小虫子被捧在玄律掌心,他原是想以此来喂食鸟儿,可见数十爬虫翻滚挣扎,想到寺内方丈大师父等提之万灵皆生,又于心不忍,左右思量下将虫儿撒回地上,转身寻起野果来。 “此子大善,”白衣男子赞叹一声,随后取出酒葫芦摆在地上道,“这水太淡,还是酒适合我!” “贫僧接下来要回答施主第一个问题。” “哦,但说无妨。” 酒葫芦颜色分枯黄,分柔亮,一副饶是看尽岁月风霜的模样,眨眼间自上而下,被男子单掌捏起。 白衣悄然仰头,腕一扭,倒提酒葫芦,只见得一缕清流入喉灌来,酒色平薄,酒香浓醇,飘散四周,逐渐漫过赵升宣的口鼻。 黄衣赤足见男子一目微睁,知晓其意,双合十,叹道:“施主,要勾引,也不是这般勾引。” 廖重吾正要反驳,却感到喉间舒爽倏尔停滞,不由一怔,抬眼瞅到酒水出了葫芦口竟悬空横流,往那和尚口飞去! 男子抚掌大笑,笑声撼林吓鸟,惊得偷偷饮酒的赵升宣一不留神,落了一地好酒。 小心翼翼地瞥向林子,黄衣赤足抹嘴,吧唧道:“地地道道的苏岭梅杉酿,可惜酵期破了风寒,欠了几分火候。” 好一个地地道道的酒肉和尚,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赵升宣! “说!” 白衣放下酒葫芦,道了一字。 赵升宣垂眉道:“西齐落茵有茁阳,歌舞升平岌岌终,饶是陇州小儿都烂熟于心的君主,为何要去扯缰?” “他啊,可没你说的那么废,那小子,像极了当年开国西齐的紫阳君” 和尚摸了摸自个儿的光头,轻声道:“阿弥陀佛,正是因为像,所以才更不用去,往里头说,他们父子俩都很像紫阳君。” “你故意来找我,为的就是这事?” 赵升宣摇头。 “那呢?” “蓝诏殁了一千百多年了吧?”黄衣赤足答非所问,且是反问道。 面色一僵,廖重吾低眉,拿捏着几寸指节:“准确的说,是一千百八十六年,过了此秋,入了冬,跃了寒,便是一千百八十了。” “我要是说,蓝诏有望借龙气山而复,你信是不信?” “信。” 男子抬首,一对冷彻的眸子凝在那颗光头的眉上。 林外,小和尚终是找到了一株有些败坏的野山楂树,笑嘻嘻地摘下些许干涩的果子,四下看了看,庆幸于这林子厚密,以至于此地鸟儿不曾注意到硕果累累,要不然寻些果子定比登天还难。 满满当当装了一兜,玄律大悦,嘿嘿笑了两声,转身碰上个黑乎乎的身子,撞得向后一倒,钻入山楂树内,衣衫倏的撕开几处大口子。 头脑眩晕片刻后,小和尚满脸怒色仰起头来,只见一个相貌清秀的小姑娘亭亭玉立,那一双眸子无神非常,且天灵盖上竖起一支甚是古怪的冲天辫,虽是如此,可仍是直瞪得玄律心肝乱跳,低下眼睛,心怒气立刻散了大半,慌慌张张起身,双遮住屁股,红脸道:“这位这位小施主有何贵干?” “山楂,给我。” 小和尚愣了一会儿,抬眉道:“这野山楂太干涩了,吃不得的!” “骗我?” 这一瞧倒是让玄律瞧出了些端倪,他看到女孩周身遍布的光晕,像是举世浮华,萦绕不息,心大为咋舌:这女施主是个大运之人啊,该去和师父说上一说才是。 小和尚正发着呆,突然被一卷厚厚的书页拍在脑门,身子受了力气,不由自主地朝后倒,竟又被扎入山楂树前,这会儿有些地方没了衣衫遮掩,实实在在被钉了许多尖刺,疼得玄律眼眶倏红,泪光隐隐。 这一次火气可没消得那么快,小和尚举头怒目而视,入眼是个书生模样的青年,那青年笑容满面,颇有几分温其如玉的态态,可眉眼间那抹戏谑之色盖之不住,看着就让人来气。 “哟,得罪了得罪了,可是我说小光头你呀,好好修你的禅,别动了凡心。” 青年皱皱眉头,以为小和尚盯着春花儿发呆是因为看了女孩面貌,心生爱慕。 玄律小心翼翼地起身,闻言脸上一红,鼓着腮帮子喝道:“谁谁动了凡心了,我玄律在迦叶可是出了名的禅心稳健,倒是你,书生模样,曾有言君子动口不动,你算什么君子!?” 这书生模样便是李无德无疑,他细细听罢小和尚一席话,不由磨撮着下巴,自语道:“迦叶?迦叶寺,东赵迦叶寺?” 小和尚瞪了青年一眼,不置可否,气呼呼的,蹒跚着走开。 女孩见小和尚要走,立马想要上前拦住,却被李无德挡下:“这风动林内的果子,吃不得的。” “为何?” “没看到这周围林叶极厚么,雨露虽然充沛,可阳光不佳,生出来的果子干涩无比,怕是很苦的。” “那那个小光头为何采摘来吃?” 青年伸在春花儿那只冲天辫上虚虚一揪:“平日里那般聪明,怎地今日就这般糊涂了?那山楂是给人吃的,还是给其他生灵吃的,还说不定呢。” 两道身影,一高一低,一人矮小,佩戴狰狞iàn ju,一人窈窕,背负五尺焦尾。 佩六眼弥勒相面的男孩剑客走至青年身旁,侧首道:“林外。” “你这书生懂得挺多,没想到百鸟夜叉当真在此,你为何而来?”负琴女子秀发清扬,轻声道。 李无德正要开口,却是春花儿抢言道:“自然是为了收棋。” 青年望了女孩一眼,点点头跟着道:“确实是为了收棋,我此番出山,便如同与人对弈,局两胜,我输局后双方收纳残棋,对收得比我要快许多,且棋子也多上了许多,可下一局,所有棋子还会回来,这些棋子,有些从棋盘上取,有些,从对势下拿。” “招揽就招揽,说得这般冠冕堂皇有何用?”琴女不屑而笑,转身往林外走去,“廖重吾可不好惹,你若是死在这最好,春花儿便放心交付与我吧。” 青年只把女子的话当作耳边风,自顾自道:“才不是招揽呢,是收回原本就属于我方的棋子罢了。” “师父——” 林内响起凄惨的悲鸣,林叶闪动。 赵升宣于林外坐定,几道悬空烈酒水入腹,当下面色骤红,余光见徒弟哭哭啼啼地自林内出来,瞬间以内力压下气血,面色如常道:“刚才的话说到何处了?” 廖重吾嘲讽道:“怎么防着自家徒弟跟防着小媳妇一样?” “廖施主,言重了言重了,怎么能这样说呢,贫僧只是在树立一个好榜样,可世人皆知,人无完人,一个完美的好榜样,是不存在的。”黄衣赤足双合十,施礼道。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此法已然公道 () 这一夜,落茵城内雷声大作。 绿竹翁苍发飞舞,大袖起伏,压十式,是以十道太玄棋势运内力刚劲,子子落地,叩击成声如雁回砥石。 那拳掌指功玄妙无比,几个连绵后,只见得气力涌动成乱矢成群,直轰得足下之地步步碎裂,温轲只顾躲闪,弹跃不止。 老头掌下十棋荧光莽莽,簌簌飞窜,紧随少年身后,仿若追星赶月,他妙连招,足下站定,只以云翻扬运气,周身罡风不断升腾,撕出的劲风在黑夜怒吼呼啸,震得皇城内外铮铮回鸣! 被十棋赶了一阵子,温轲有些不耐烦,他骤然停下,单腿落地蹭住,脚面轰入青石板内,掀起十尺飞尘止住势头,随后扭身一拳隔空而出,那拳头裹着内力,一拳打去,正好于追身十子对上,两气相互抵撞,形成荧光乍烁的波动光膜。 以温轲和十子为心,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不断扩散,每一圈都能在地面荡出几尺高的烟尘。 听得罡风呼悲,赤瞳男子眯眼,那涟漪眨眼便至,他立刻扎下不实的马步,双举起挡在眼前。 涟漪轮换十圈恰好停歇,最后一下,温轲方圆一丈之内土壳倏的分崩离析,而后尘土碎石像是被内力托浮,颤抖着缓缓飞升旋转。 与此同时,赤眸男子闷哼一声,被扩散堆叠的罡风拍在身上,倒飞出去,被那插着的长矛改了道,折边撞shàng én槛,疼得他面色惨白,差点儿失去知觉。 再看场上黒甲布衣饶是尽数掀倒在地,口吐鲜血,有不慎者,气血攻心,竟是气断于此,应山鬼四人强行抓稳,方移步几尺,举首,满面惊容。 茁阳君腿上长剑被扩散的风束带动,撕裂伤口,似乎是斩了动脉,鲜血砰的涌将出来。 血液汇集成泊,那罡风涟漪还在周围来回盘旋,血泊之上勾勒出风的轨迹。 少年单悬持破旧的斗笠,旋身一跃,拔地而起,倏的离地近四丈有余,挥将斗笠飞向绿竹翁。 那斗笠来势汹汹,可老头毫不在意,两袖向上翻飞运气,冷笑道:“离了地,失了根基,不知公子还如何躲得了!” 内力出体成刃,两袖成两刀,迎着飞来的斗笠,隔空交叠斩上,抵住旋转势头,老者沉哼发力,只听噌的一声,斗笠轨迹偏离,两刀呈现盈盈青辉,纵然向前挺进,直取空上温轲胸前。 “当我没有么!” 少年寒声,顷刻举臂,内力在身后翻涌如潮,单变无相剑指,斜斜刺出。 同是内力出体,一剑凌空。 两气撞碎在即。 趁着闪眼气力乱窜之时,温轲悬空翻身,双臂朝后猛地一张,背后凭空暴起磅礴的内力,似有双翼在后如迅猛雷霆,雷光鸣吼,少年脸面斜朝地上绿竹翁。 少年以上制下,剑眉下移,戾气恍然暴涨。 “不好!” 老者耳际震动,听得雷声电鸣,近了才知确是如此,那少年身外有戾,掌有雷! 掌心有异,饶是温轲,也是猛然一怔,但发觉无甚感觉,也就作罢。 绿竹翁心下大惊,再也不敢妄加蔑视,运气十道后继续翻成滂沱层云,十叠十。 见状,应山鬼颤声道:“那是绿竹翁的成名技,十叠十,落地成滂云棋局,可攻可守!” 话音未落,绿竹翁布履之下泛出星星点点,聚点成线,拢线成面,荧光倏尔密布,以老者为心扩散开来。 温轲自上空伏面而来,眼前地面越来越近,老者足下青芒连理闪耀,正凑成浩大的棋盘,少年也不惊慌,掌心有雷,先是噼啪作响,自上而下,仅仅四丈的距离间愈演愈烈,落入棋局之时,电芒雷光横折闪烁粘连,发出刺破耳膜的尖啸,如天凤嘶鸣! “这少年到底何方神圣,怎可招雷来助!?” 长眉老头见识最广,在远处亦是啧啧称奇道:“我只听说过天书顶上有仙道宗流,可施使天象,不过只是道听途说,今日一见真是大开眼界!” 掌间电光成耀眼纵刃,侧劈于层云之上,雷霆万钧。 绿竹翁骤然显得有些吃力,冷声道;“天书顶藏头露尾,如今终于肯派弟子入世来争了吗!” “放狗屁!” 温轲也觉得奇怪,他自上而下之时,只是想用同一招内力出体成剑来破防,可见十叠十越发厚实,料想前力难以攻破,于是胡乱发力,没想到对出体内力施压居然能形成如此样貌。 惊雷在面上乍起,电光处处俱是,四下游走如蛇。 温轲皱眉,见还未破防,顿时反身屈膝脚踏十叠十的罡气流罩,跃向外头再做打算,可脚底忽然传来莫名的吸力,双腿不听使唤,像是扎根在罩上撤走不得。 “此乃是滂云棋局,入则难走,公子出言不逊,戾气颇重,老夫代你宗门好生打压打压!” 闻言,温轲眉头一皱,漠然。 少年站在气罩之上,不予回应。 良久,感觉到吸力攀升,温轲眼眸低垂,正好对上绿竹翁那双精亮的老瞳,轻声道:“打压我,一个武榜第八的绿竹翁,还不配。” “何言代我宗门?” 少年瞬间举起双臂,双掌倏尔凝起骇人的气力,只瞧得绿竹翁苍眉抬升,一双老眼瞳孔骤缩。 下一刻,百丈雷光破夜乍现,声势浩大,似有天凤降世,映月长鸣,茁阳宫四下明如白昼,皓月萤火,那雷光轻易盖过棋芒,四下通明莒亮,众人目皆不能视之。 此时,楚绪钰与青鱼踏着一处处凝结的血泊,刚出东门,身后光芒如昼,雷声乍响缓逝,余音骇人,绕着宫墙不断扩张,来来回回。 绝色少女慌张转身,以为是绿竹翁前来灭口,一转之下见无人跟来,巨石放下,再看,茁阳宫方向天光降落消没,不由呆住:“青鱼,那是什么” 师父说当年祖师一人当关,万夫莫开。 若是蓝诏之人皆不愿往,我往。 若是蓝诏之人皆不愿归,我归。 白衣男子起身,负侧目,望向林内走来一众。 其一个青年在众人内显得尤其扎眼,他书生模样,素面朝天,眉眼含笑,持一册,步态卓越道:“纵这杆冷朝凤,何惧此座生死场?” 青年走向黄衣赤足与白衣负,距丈后站定,双持册拱作揖:“在下李无德,自东州夷山而来,只为收棋。” 赵升宣的目光却不在李无德身上,而是绕过他,看向其身后的一高一低,那低的他认识,沫岭客栈被高云兰所擒的刺客楼天字一等,那高的他也认识,背负五尺焦尾,武榜之上排行第十的琴女。 “师父师父,就是这人打了我”玄律在后,一扯着赵升宣的衣袖,一敷在额前,小声道。 对于徒弟的小报告不予理会,黄衣赤足如同按下血气那般,按下心千万疑问,合笑道:“这位公子,我们二人,可不会下棋。” 李无德站直身子,摆道:“不不不,你们不是下棋的人,下棋的人,是在下。” 春花儿挺着冲天辫子,凑到李无德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抱怨道:“我说你这家伙是不是傻了?这么明目张胆地说要把别人当棋子儿使,亏你还自诩了一万年聪明绝顶,他们都是高的高,一个不小心你小命可不保!” 李无德一笑置之,他很清楚在高面前,小声议论可讨不到好处,占不到便宜,那上武高的耳朵,可不是人生的,乃是天生的,细碎言语,轻易可觉。 当下青年抬首,望向黄衣白衣,恭敬道:“和明人议事,自然要心境通透。” 廖重吾微微眯眼,轻声道:“你很聪明。” 言罢,白衣大袖一挥,有百鸟声骤起在后,一杆银灰眨眼窜入眼帘,蹭着男子伸出掌腕处滑上,指下压一带,横枪身前,动作没有意思拖泥带水,潇洒至极,看得赵升宣身边的小和尚瞪直了眼。 “我廖重吾一向服武不服,书生,你若是能靠那副小身板接我一招,前言那般,我便饶你不死。”白衣倚枪,抬眉。 李无德摸摸胸口,压下乱跳一瞬的心肝儿,撇嘴道:“这不合情理,无缚鸡之力,说的便是李某人这种百无一用的书生,廖前辈,难道没有更友善的考验方式吗?” 百鸟夜叉侧首轻笑道:“已经很公道了。” 话音未落,丈开外,银灰倏的挺进,眼眸一开一合下,只瞅得一道冷芒已然窜至李无德胸口。 青年立刻吓了个半死,冷汗差点爆棚,慌神后静心,晓得自己并没用受伤。 低眉,眼观鼻鼻观心,有一剑自李无德腋下探出,正好抵住朝凤枪圆钝的枪尖儿。 廖重吾神色稍变,却没有半分在意,换单托枪不动,另一只伸向腰间,取下酒葫芦,仰头狠狠灌了几口梅杉酿,而后摇了摇空荡荡的葫芦,索然无味。 “六眼弥勒。” 将那空空荡荡的酒葫芦随一抛,正落赵升宣怀里,白衣男子掌枪一抽,速度极快,快到剑刃与枪尖儿簌得噌出一串火花。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废双臂入晨雾 () 茁阳宫原是一派豪奢之地,历时载仅建成初步规模,而后一万工匠又劳忙五个春秋,总计八年,里外建成茁阳宫。 而在茁阳宫西面一里,还有座荒废的宫殿暗暗蛰伏,乃是茁阳君被立为西齐太子之时所居,太子殿原本也算金碧辉煌,其奢华程度与如今的茁阳宫可谓是不分伯仲,但却不知为何,茁阳君登基后便一意孤行,再也不住太子殿,甚至连理当移居的先帝朝舞殿也不曾落足,大兴土木。 堂堂一座皇家宫楼,雷夜过后,变得残破不堪。 鳞次栉比的楼宇墙瓦崩缺,入眼尽是些坑坑洞洞,便是茁阳君自己,都心叹可惜。 少年站在宫门前,双臂染血垂落腰侧,面对迎头朝阳清辉,强行按下胸腔内不断翻涌的气血,朗声道:“在下乌潭温轲,九月初,大梁边境压迦叶赵升宣,此年十月,于西齐帝都,败武榜第八绿竹翁!” “破地登天。” 温轲虽是重伤在身,可几个运力固气后内力依旧澎湃如潮,声声布落,溯而广之,绕过了层层宫墙,直冲到内城外头去。 这一日,师出乌潭的上武少年,破地登天,地位及天位。 要说这天地殊途,实际上也不假,可常人不晓其道理,认为天位地位之别也如黄玄入地般天堑鸿沟,其实不然,上武入地者,可运外气,封天印地,破地登天者,内力凝实,强大的只是内力的质量,实际上地位与天位一战,身负依旧难分。 所以世间并没有登天真仙一说,仅有入地神仙,入了地,便是超然者。 老者棋局零散,可光辉尚存,那丝丝流淌萦绕的青光,映着他的脸,倒让绿竹翁看上去更加苍老了。 仰头长叹,只道是岁月不饶人,老者嘴角带血,放首望向阶上少年:“九州乱战,纷争骤起,老夫原以为江湖末了,没想到当真后浪蹴前浪,今日败了,心服口服。” 在场众人无不动容,纷纷望向那门前少年。 茁阳君脸色原就失血苍白,便是面如死灰也看不真切,他肥脸没有半分动态,眼神呆滞如同已经身死。 没想到温轲本心孤傲,并不理会老者服软言语,反倒走向躺在门槛后苟延残喘的兄弟二人,垂眉看向赤瞳男子:“那个老头说的没错,公平的确很难实现,可我承诺要给你公平,那你就心安理得的接受。” “多谢” 温轲侧首:“你和他,都快死了。” “非也,”男子隔了一夜,明明失血不输于茁阳君,此刻居然还能站起来,只见他攀着长矛支起身子,倚在门架,恍然一颤,竟是倾身吐出一滩深红色的血液,男子头昏眼花,却清晰地看到里头混杂着大大小小的内脏碎块,他咧了咧嘴,哑声道,“我,我和他只有一个会死,或者说,我们之间必须有一个人活下来,咳咳咳——” 那血液脏块继而连,落地溅起,越过门槛,些许恰好粘在温轲裤腿。 少年不以为意,自顾自冷笑道:“如果是这样,那死的人应该是你,他只是断臂残腿,失血过多,而你,却被我震碎了心脉,说实话,你能活到现在,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应山鬼四人不知何时已然在侧,个个冷面,齐声道:“殿下,既然是这样,那茁阳君会死在您前头。” 男子不予回答,只是虚弱地抬头,死死盯着温轲的眼睛,想要从里头摸出一丝生的希望来。 温轲回眼,不做躲避。 良久,赤瞳突然笑了,他用尽全身力气扑在茁阳君身上,颤巍巍地掀开胖子一只华美的广袖,这只胳膊恰好是被温轲斩断的那一只,不过还留下一截,男子仔细看了看,而后露齿猖笑。 温轲眼尖,看到那上头有一排压印。 见四人头隐约有所动作,温轲回首,冷冷看了他们一眼道:“会只有一次,你们的殿下撑了这么久,也该死了,如果要杀茁阳君这胖子,得快。” 应山鬼倒是能忍,但那名为南寒姬的妩媚女子却是俏脸凝霜,温轲言语未落,她便步步金莲,朝那茁阳君走近,单葱指曼妙回旋,朝露倏而凑集在指尖不断粘连撕离,晶蓝闪跃,眨眼间居然凝作一道棱冰尖。 少年看得啧啧称奇,忽然想到师父温不乐曾有提及九州众生亦有异类,似乎是血脉的联系与常人不同,这些人天生便尽显超绝,或是具有形容异态,或是拥有怪异的能力,眼下赤瞳男子,便是形容异象,而这女子,便是身居奇能者。 “师父,这本书上提到血异二字,这是什么?” 师从温不乐的温轲,每天都必须读薄厚不一的斋,五长老藏书丰富,百道万途比比皆是,求知若渴的温轲倒也乐得如此,每每修炼,亦要读书,读到不解处,便张口来问。 “就是身负上苍恩惠的人,血异天生具有独特的能力,有的能火取栗,有的能水而居” “皮糙肉厚不也能火取栗?内功深厚不也能水而居?”温轲不屑道。 “这说起来就很麻烦,藏书洞第六转,第十五匣有本《血联异志》,你要是感兴趣,便去取来读。” 老者言到此处,不由叹气道:“乌潭那些老龟啊,他们看不起血异一脉,从古至今,从没有任何一个血异被收为乌潭弟子,在我看来,血异的强大毋庸置疑,他们天生就站在了大部分俗人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的高度,若是天资卓越稍加调教,指不定我派早就出了许多比你还要可怕的怪物。” 见温不乐一如既往捣药在桌,男孩放眼,瞅到今日的药材颜色古怪,像是被捣烂的紫色番薯,其又隐隐透着黑气,看着便尽显污浊。 闻着还算可以接受的药味,温轲凑到师父身边,挠头道:“师父,我咋就成怪物了,他们都说我是废物来着。” “石板别放下,去背过来站着问,尽想着偷懒!” “哦。” 男孩撇嘴,重新背负起巨大的石板,下五除二用褐色的麻绳捆在肩腹:“师父你整天小怪物小怪物的叫我,难不成是掩饰心苦恼?” 出乎意料的,温不乐破天荒停下头的工作,瞪了一眼温轲,语重心长道:“你且记住,万事不能只看表面,也不能因为看得早而说得早,常言道日久见人心,换过来说,习久见真武,也是道理。” “那我要习武到师父这个年纪,红夜还有师兄他们就打不过我了吗?”男孩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师父,下颚靠在桌上,叹气道,“若是如此,那我还是不学了,多读点书,以后被乌潭赶出去还能有点儿用处” “师父!莫非你让我读书,便是因为你早就料到我会被赶出去!?” 温不乐好气又好笑,伸在温轲脑门一拍:“胡思乱想,师父的话你也不信了?” “信信信。” 老者哼了一声:“看你的书去!”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这个天下,但逢乱世将起,英雄只是工具,使用工具的便是韬武略的幕后书生,享受成果的,便是书生辅佐的君王,如此看来,比武高,换个角度,再强的武者,再雄壮的军队,也吃不消阴谋算计,此法看去亦是高于武。 可这世间便是善恶都难言,何以区分孰高孰低? 倘若臣无武力可供使用,无缚鸡之力,又能如何? 正是因为人无完人,所以世人才喜欢把武双全挂在嘴边,一个全字,透出的是对完美的渴望,看准了难以实现,便会越发的向往。 温不乐教导弟子,便是看了人无完人这四个字,若是变不成完人,那边无限趋近于完人。 落茵去夜迎晨,朝露漫漫,却是血腥味极重,那刺鼻的味道萦绕鼻息,探入胸腔,久久不散。 楚绪钰人在城门口遇到一个披甲少年,少年浑身干硬血渍,持一把不知从哪具尸体捡来的制式长剑,剑尖儿对向那张倾国倾城的脸面。 “警告你,把红夜姐姐放了,不然休怪我剑下无情!” 少年持剑的都在抖。 连红夜这般身的侠女都被打成内伤,可见这两人武力极高,苏西全自知他只是螳臂挡车罢了,可少年胸仅怀一腔热血,为了一些东西,可以什么都不顾,错过了这个会,可能永远都无法再见到红夜了。 楚绪钰正要解释,忽然看到一个褴褛的身影从她身边擦肩走过,那人戴着破斗笠,垂着染血双臂,低着头走到苏西全一侧。 斗笠微抬,却不见笠下脸面如何,只听得那人开口,声音年轻朗亮,带着一丝戏谑:“你不是西齐的军人吗,皇帝都快死了,也不去护驾,反而来保护一个女子,还有,连踏春戈一千弟兄都守不住,凭什么来夺她?” 剑抖得更厉害了。 “西齐的君王,也不及她。” 少年出言后漠然,憨厚的脸面上闪过一丝挣扎,不过很快便沉如秋水。 这句话,让温轲生生一怔。 拿剑的不断战栗,可那把制式长剑终究没有脱,依旧指着对面人。 温轲回神,对着持剑的少年点了点头,而后侧首,看了一眼在楚绪钰怀安睡的红夜,眼帘倏尔柔垂下来。 抬眼,温轲望向楚绪钰那双青辉美眸,此刻不再因其有半分失神,他轻声道:“把红夜交给他吧,相信他比你更能照顾好她。” 楚绪钰柳眉微蹙:“可他是男的,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也对,那総一u rén指戳耍僮龃蛩恪!?br /> 温轲迈开步子,走到苏西全身侧站定,笑道:“你放心,这二人就在天香楼内,你去天香楼等便好。” 巨石一落,剑身缓缓放下,即便如此,苏西全也不敢大意,直勾勾地盯着两女。 见温轲要走,楚绪钰方才瞅到少年双臂悬垂,随步态摇曳,虚虚摆摆,似乎灵便不再,于是脱口而出道:“你的怎么了?” “废了。” 少年没有停下步子,依旧走着,顶着斗笠,越走越远。 那身影在四rén iàn前逐渐远去,直到快要没入晨雾之看之不见,隐隐传来温轲明朗的声音。 “要不然,怎能让你们抱她?”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楼上六人求见 () 长殿之内灯火摇曳,年老的君主神色不佳,依靠在皇榻之上极是低靡,就像高山峰头摇摇欲坠的枯石。 “父皇,六弟的尸骸,已暗葬入朋豚谷,按照您的意思,就在怡妃墓旁。” 阴暗的角落里,宽硕的身子被华服包裹,露出几处白皙肥腻的皮肤。 老皇帝长长叹息,而后朝着那柱边之人挥了挥:“朕累了,太子,你回去休息吧。” 一声太子,那人闻言,先惊后喜,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儿臣告退!” 那一夜,西齐外城二皇子府,刚刚即位太子的茁阳君彻夜未眠,也不知是因为狂喜,还是心债所致。 在茁阳君的记忆,再没有任何一日的白柳,茂得过那一年的白柳堤上。 “皇兄,你怎么这么胖啊?” 小男孩身着青金白褂,周身腾纹四鹭逐日图,唇红齿白,粉雕玉琢甚是可爱,只是唇色红得有些怪异,睁眼更能把生人吓一跳,他眼瞳猩红无比,像是两颗荧惑红石摄人心魄,可只要是皇宫之人,定不惧他。 青年胖子亦是精致华服,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笑道:“你皇兄我呀,也是瘦过的。” “骗人,父皇常说你天生就这么胖了,叫我来喊你减减肥去。” 青年哈哈大笑,一把抱起可爱的皇弟,在原地转了个圈:“六弟,减肥还是罢了,这清茶淡饭,你皇兄我可消受不起,你瞧瞧,虽然胖,可论起力气,在这么多兄弟当,就数我最厉害了!” 赤瞳男孩被他甩得头昏眼花,当下难受非常,不由喊道:“二哥你快把我放了,我胳膊疼啊!” 青年听言心思量,这六弟自幼习武,常听人提起,除却御前卿林玉成对他青睐有加之外,那些御前军的武夫军士也时常赞不绝口,今日恰好与之共处,何不试其一试? 于是青年口头上放言道:“不放不放,除非你求饶!” 男孩出生尊贵,自幼听圣贤习刚武,心对卓尔不群,傲骨立世者纵横天下一说深信不疑,此时虽然双臂酸痛,可嘴上却很是强硬:“不求!” 帝王家常有闻道习武的流程,皇下多子,作为未来的储君,他们之许多人并非单纯读书便好,习武也是很重要的考教,虽然六皇子武学天赋极高,可毕竟年幼,青年身要高出他许多,停下转身,以十字锁法禁锢男孩上身:“你二哥我来试试你的身如何!” 男孩默不作声,先前被控双臂,离心力让他无所适从,现在双脚落地,他猛地一踏,翻身向上,一脚踢向青年天灵盖。 胖子两边换挡偏一脚,口上叫了声好。 赤瞳一瞪,身居异相的六皇子另腿顷刻扫来,来势如风。 青年脚步倏的腾挪出数尺,抬臂举肘卸了男孩另一腿分力气,身挺固气,竟是硬生生把男孩推出丈远。 见皇弟落在地上,贵重的衣裳染上草屑于青泥,男孩此时恰好扶住一棵苍劲的白柳,止住滑势,一张小脸相当难堪,赤色双眸满是不悦之色。 肥胖的青年拍了拍精美的袖子,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貌,笑道:“六弟,莫要被周围的人给蛊惑了,拳脚之术还要再抓紧练练哦。” 男孩起身,点了点头,走向青年。 胖子暗道这小子定是知耻后勇,当下是认同我言,此后学成估计要来讨债。 哪知男孩近身后居然趁青年不备,拽下袖子,一口咬在胖子臂上,死咬不放! “啊——” 茁阳君睁开眼睛,满头冷汗,他感觉到自己躺在床榻之上,周围有浓浓的药材味,群臣伏在榻前畏畏缩缩,惧不敢言,只有一人持剑跪倒,见茁阳君清醒,他递上一剑,垂泪道:“御前卿林玉成护驾不妥,让君上重伤断臂,实在罪该万死,臣恳请君上发落!” “六弟呢” 群臣战战兢兢,举目望去,只见茁阳君面无表情,仰面在榻上,眼角有泪。 林玉成离得最近,听得真切,在先帝之时他便是御前卿,如今亦是,所以深知其缘故,压低声音道:“君上,您糊涂了,那人乃是袭击落茵,欲杀君上之人,况且六皇子早已被暗算致死,那人虽是赤瞳,可又怎能是君上的六弟。” “朕没糊涂,朕在问你,六弟呢?” 林玉成一愣,咽了口唾沫,轻声道:“增援未到,便死在君上身边了。” 西齐君主张了张口,漠然。 城外有一骑首当其冲,此驹脊覆薄鳞,玉帛盖腹,浑身如墨唯四蹄莹白,伯乐在此定然惊呼一句乌云踏雪。 魁梧暮年,身披荣甲,于乌云踏雪之上颔首抚剑,虽是年近迟暮之人,可目光炯炯,神采奕奕。 暮年身后是一眼望不到边界的森森铁甲,盔甲之上有百支应天大旗,锦面迎风而摇。 旗色傲然,上绘春花弯戈。 “苏老将军,君上此刻初醒,神志恍惚,还请将军随我入城去探望一二吧。”内官拱作揖,始终不敢看迟暮的眼睛。 “罪臣护驾来迟,不得入内城,踏春戈一众于此待君上大愈。” 内官欲言又止,却不敢继续周旋,只得退身下去。 那内官一身绿袍子宽宽松松,走起路来不儒不雅,暮年放眼望去,而后眉头一皱,侧首道:“人言内紧而外松,这内松外松成何体统,入城后换个大内总管。” “是。” “还有,那个乌潭温轲,应该离落茵不远,此子太过猖狂,胆敢闹我西齐,斩我西齐君上一臂,此事万死亦不恕其罪,当下应该还在我西齐境内,飞信泉贺,就说我还会再给他千骑,让他务必追到那少年!” 应是的骑兵皱眉道:“将军,听说那少年乃是上武天位,怕是千骑难追。” “围杀郑柏厄,我们踏春戈用了多少兵马,便多用一倍。” 青年倒吸一口凉气,俯首道:“是!” 此日申时将至,阳光正盛,千骑提戈奔走,饶是天香楼内,也能清晰听得蹄声四起,震耳欲聋,苏西全血甲抱剑,蹲在楼门前一副惨兮兮的模样,骑兵走过,有人关注到他,下马打招呼,少年回礼,却是不肯走,只道是等人。 那军士灵得很,表面点头,自后绕到拍马,往大将军那儿一溜烟奔去。 “这是妙音坊用来治疗回音震骨的奇药,该是对你有些帮助。” 楚绪钰细心地替少年上药,而后用绷带包好另一只药汁干凝的胳膊,放下一卷绷带,轻垂美眸,等待此臂药汁晾干。 温轲点头:“多谢。” “还是第一次听公子说谢谢,”少女当下笑靥如花,玉指在秀发上随意一抚,“跟着公子的那两位呢,怎么不见来天香楼住下?” “楚姑娘是明知顾问吧,那毒烟并非是真宗的毒物,而是一种i xiāng,帝都的百姓及江湖人士们可没被抹除,若是被踏春戈问出一二来,我还好说,老头子和原哥儿可就彻底玩完了,所以我早就让他们出城去。” “这位姑娘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让我医治她,这样真的没事吗?”楚绪钰望向身后的红夜,眼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嫉妒。 温轲瞥了一眼床帐内安睡的红夜,许久未见的精致轮廓让他差一点沉浸其,良久,少年收回目光,柔声道:“她修的是乱心冥皇,这门内功很是奇妙,就像和阴曹地府的冥皇打了交道一样,伤得多重,恢复得便有多快,算下来已经过了一日了,也许再过几个时辰,就会醒了。” “若是你及时治疗她,可能我就走不了了。” 少年侧身,让楚绪钰更方便包扎胳膊。 “公子要去哪儿?” “蜀国。” “那很远。” “但那里有很重要的东西,属于我宗门的东西,要取回来。” 楚绪钰一愣,她第一次觉得温轲有问必答,于是乘追问道:“公子雷夜曾言,师出乌潭,请恕小女子不学无术,从未听过此门派,不知” “很快整个九州就会知道了。” 温轲打断楚绪钰的话,他知道少女在想什么。 房门被轻叩,青鱼得允推门进来,战战兢兢地放下茶盏,对着温轲低首道:“公子,楼顶有六人求见。” “六人?” 少年一怔,疑惑自语道:“我记得只有四个人啊,何来的六人?” 言罢,温轲起身出门,顺着四楼装饰精美的宴廊走向天台。 青年杀兄弟俩儿抱着个硕大的白布包,蹲在行容古怪四人对面,明面儿上针锋相对,暗地里一个劲地打量起那身材傲人的南寒姬。 那南寒姬也是妩媚至极,抱胸而立,眉眼惺忪,倒像是纯心勾引的样子,惹得身边人纷纷侧目,尤其是那壮硕无比的应山鬼,早就恨得咬牙切齿,得亏被骨妖按住肩头,平下心去,否则非得大发雷霆不可。 欢喜面兄弟回神,互相说着悄悄话,那上扯着白包的青年捂着嘴巴凑到同伴耳际,小声道:“你说,这几个家伙是不是也打算做交易啊,我们用苏西保,他们用那美人?” “好兄弟,我们果然想到一起去了,我觉得这样的话,我们的价码明显差了许多。” 青年闻言冷笑道:“非也非也,我倒是觉得我们的贵重些,西齐踏春戈的大将军,那可是九州闻名的人物,他的长子,少说也能换个千金吧?那女的长得好看不假,可这世上好看的女子多了去了,苏奴世的长子却只有一个。”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吾代蓝宋而弈 () 明仁崖上朝露弥漫,秋色已深,萧瑟意浓。 崖外溪边人席地围坐,一蓝诏,一宋,一东赵,一存世,两已殁。 面对名头响彻九州的二人,饶是之前局势剑拔弩张,名为李无德的青年也毫无一丝惧意,当下抚掌洒然道:“在下知晓如果没有真本事,难以请得动廖前辈来助我,所以带了东西来。” “哦?”百鸟夜叉眉眼一瞥,提起了几分兴趣,事实上他对这个青年的印象还算不错,虽然没能亲接下他一枪,可却有刺客楼的六眼弥勒相救,此人定然有不凡之处。 赵升宣微笑不语,只等青年。 “你们等等。” 青年望了一眼正和小和尚交谈甚欢的春花儿,打消了使唤她的念头,尴尬一笑,倏的起身朝小推车走去,把一车书录拉到赵升宣和廖重吾跟前,随拿出一册,舒眉道:“天下的棋面已经布下,接下来就等一方落子。” 赵升宣颔首低眉,思绪缭绕在心头道:“施主可知,谁会是先的那一方呢?” 李无德席地坐下,将头书册摆在腿边:“此卷乃是天书散人所著《九鼎通志》的上册,算是残本,下册尚被青云阁门人藏着掖着,大华分崩离析,前车府张居功遗腹子张声政善观星象,斩却十年寿轮,得以知之世态,脱朝入世六年后龙气山没,乃分天下为九陆,引以为九州。” “扯得那么远,你到底还是没回答问题。” 白衣男子百无聊赖,冷光在青年脸面一扫,摇晃着掌空无一物额酒葫芦,轻声道:“张居功自诩为华统左膀右臂,有才玉子之称,可唯一不擅长的便是观星象,没想到他儿子居然恰好弥补了这个缺陷。” 青年摇头:“张居功并非不擅星象,而是不肯折寿,他作为车府,可不能说没就没。” “张声政入世铸九鼎分藏,应天下九州,鼎有高低,无人可知。”赵升宣含笑抬头,看向青年的目光多了一分赞赏。 李无德抚掌道:“大师应该也是看过的,那我就不说接下来的原故,直接回答大师的问题。” 黄衣赤足摇头道:“贫僧看的是野史,大多过分着重chuán qi色彩,失了本色。” “大师可知为何天书散人要将《九鼎通志》一分为二?” 赵升宣和廖重吾同时一怔,说实话,和尚虽然饱读诗书,可却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白衣男子博览万物,却少于思索,当下俱是看向青年。 青年低眉,顺将书册摊开道:“其实下册根本没有记载什么有价值的内容,与一般的野史无异,甚至意义远比野史还要浅薄,所以先贤是故意把那一册书卷丢给青云阁的,这书册真正的面目从来就不是承上启下,下只是幌子,没人能单纯利用下来找到九鼎,通志的概念在于知上而推下。” “你究竟是谁?” “一个普普通通的穷酸书生而已。” 廖重吾哑然失笑道:“阁下说笑了吧,有刺客楼天字一等做护卫,又有武榜第十的琴女跟在身边,这等阵势,若真是个穷酸书生,王朝将相又该置于何地?” 李无德亦是冷笑:“王朝将相?看似生活在云端,可实际上他们只是处在最底端位置上的人罢了,真正位高权重的,是百万枯骨,是亿万百姓。” 黄衣赤足瞥了一眼青年指下的书册,他知道这个青年在用九鼎通志来探他的口风,但他禅心稳固,自然没有这么轻易就范,此刻双合十,眯眼道:“所以呢?” “大师,问题要一个一个问,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关于棋局先者,”李无德用指在地上画了一个圈,以指尖点在圆心,“假如说在一群猴子当出现了一只格外强大的个体,那么这个个体就会想尽一切方法去得到它应该拥有的地位,当然,猴子的想法自然是用打斗来解决一切,所以说,单独的强大,便是斗争的开端。” “至于那个棋局先者,自然是最强大的那一个,就像猴子,新生代的强大个体会义无反顾地投身到猴王的争夺上,强者出有快有慢,但绝不会不出,因为人和世间万千生灵都有一个共性,那便是永远都不会满足,正是因为不会满足,才导致了争斗。” 白衣男子冷冷哼了一声,将酒葫芦抵在地上:“斗争必定会有失败者,而失败者对于猴子来说,就是伤痛和屈辱,可对于国家来说,强大的国家不会默许投诚的附属国存在太久,等待弱者的,只会是灭亡。” 赵升宣点头附和道:“九州最后终归要走在这条路上,所以赢家很关键,下棋的人有十四个,有一个住在东州的赢面极大,所以先的会是他吧?” 李无德直视赵升宣和廖重吾递来的目光,摇了摇头,笑道:“大师错了,下棋的人,可不止十四个。” “哦?”黄衣赤足和白衣皆是一愣,而后颔首道,“愿闻其详。” “这个棋局很独特,参加对弈的棋,都必须准备自己的棋子,黑白自选,”青年收起书卷,正色道,“在下要做那第十五人,持黑子,一百八十一颗迎战十四国。” 赵升宣微微一怔,欲言又止。 廖重吾性格洒脱,口无遮拦道:“为何而弈?” 李无德低眉,伸在那圈点上划出一道波纹:“青天红日,碧海蓝波,在下为蓝宋而弈。” 九鲤殿内一如既往的宁静,大梁雷雨早就退去,此刻恢复了连绵的阴雨。 萧舒卿虽是病态形容,可面貌俊美,举止亦是风流无限,他当下靠窗伏案,摆弄着一支金属圆筒。 玄筒并非是大梁特有的信类关枢纽,而是出自天枢家之,在此前用于讨好九州各国的段,这一招很好使,天枢家因此获得了包括莽州疆六堡在内十四国的通关案。 “就是这么一支小小的铜管,给天枢家带来的是极为广阔的天地,这些年来天枢家风头虽然被唐门盖过,可这暗地里的庞然大物可一刻都不曾消停啊” 青年身上盖着厚实的锦帛绒毯,饶是如此脸色也依旧有些苍白,大梁乃是他的生处,便是生处,也难以适应,想来身子是越来越差了。 身后有一人,年轻得过分。 那人是个身着暗色劲装的少年人,麦色皮肤,生得浓眉大眼,背后负一张铁胎重弓,腰后横挂尺箭袋,袋亦仅有箭。 萧舒卿话过半饷,少年方才琢磨通透,生涩地张了张嘴,却又吞回舌头,几番下来又拖了几刻,终是言道:“殿下说得对。” 青年哈哈大笑,似乎是有些过头,笑声戛然而止,猛烈咳了起来。 少年习以为常,便不去拍抚,直等到萧舒卿自行缓回,才问道:“殿下因何而笑?” “你呀,还是别说话了,默默听就好,饶是五个字,也要憋半天才敢说,你有这么怕我吗?” “是。” 青年一怔,疑惑道:“真有这么怕我?” “不是。” “啊?” 少年不知该如何回答,憋得面色通红,他浓眉大眼,倒有几分清秀,憨傻不算,可也称得上萌点满满,此般反应若入他人眼底定会惹得笑声一片。 萧舒卿摇头苦笑,解围道:“我刚才问了两个问题,前者和后者,你可以分开来回答,而且最好一句话里头分开来回答。” 浓眉大眼的少年人作恍然大悟状,咧嘴道:“是!没!” 以抚额,青年哭笑不得,心道这林将军的义子当真如他所说,身不凡可心智不全,特别是在言语上障碍繁多,若是当个护卫还好,可论作谈心之人,养只狗都更佳。 想到林武夜,萧舒卿不由面色一沉,他回首案上,在玄筒上扭出起初定下的排列顺序,自顾自道:“自从龙气山于梁空破云而出,皇宫内生出许多变故,万事不顺,希望里头能有好消息吧” 西齐的消息。 起头短短几行字,便看得萧舒卿热血沸腾,差点拍碎了肘下案台。 “破地登天了!” 温轲站在天香楼楼顶,侧首看着楼上六人,嘴角勾起。 他曾认为一己之力便可以翻云覆雨,那又何须旁人相助? 可这一次在落茵城破地登天,实际上算是可喜可悲,也让温轲认识到一个人的局限性,他不是神话里头六臂的哪吒,也不是孙猴子,可有千万猴子猴孙,若是找了别人的道,那有些人他便保护不了,有些事,也做不了。 乱世将起,大到九州强国,小到平民百姓,都需要一座拿得出的靠山,有的人寻找到靠山,有的人建立靠山给别人依附。 斗笠少年垂臂,看着这喜人,他萌生出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 造一座属于自己的靠山。 “你们现在几乎都算是无主之人,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曾经的枝头折了,总不能收着不放,如果你们愿意,我希望你们能把目光放得长远些,因为在我的麾下,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什么八屠山,什么天书顶,什么唐门,都将不值一提。” 应山鬼为人刚烈耿直,最先开口道:“你杀了我们的主子,还阻止我们杀茁阳君。” 温轲抬首,不置可否。 欢喜面兄弟二人闻言一怔,敢情这四个家伙不是来做交易的,而是来讨债的!? 隐约有琴声荡漾。 楼顶的秋风格外萧瑟,吹得瓦砾层层轻响,好似附和萦绕而上的琴声。 少年闭眼思索片刻,良久睁眼,压眉,咧嘴笑道:“我以为你们足够聪明。”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巷内奇声异响 () 正所谓不可失,时不再来,少年虽是听着便让人胆寒的上武天位,可于落茵内城与绿竹翁一战定然内力大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少年双臂皆断,他再怎么厉害,也只能双腿御敌。 应山鬼四人立即摆开阵型,从四个角度,分别围住双臂包裹绷带的少年。 “嘿,正要攒点人情!” 欢喜兄弟看上去较为年长的青年见状握刀在柄,正要挺身,却被兄弟暗一把拉住。 “咋了?”青年被拉回同伴身边,疑惑问道。 年纪小些的青年单提着白包裹的带绳,缓缓摇头道:“若是这就要我们出去助他,怕是这家伙也解不了我们的困。” 青年当下一想,暗道的确如此,于是退到兄弟身后,按刀不动。 温轲脸上波澜不惊,扫了一眼四面,轻声道:“你们主子的确是我杀的,可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可不怪我杀了他,他甚至要谢我,若不是我败了那绿竹翁,你们这群丧家犬,恐怕十有也要留在那落茵内城了。” 应山鬼狠声回应:“你胡说什么!落茵内城留不住我等,更留不住殿下,殿下就安葬在白柳堤下,今日,阁下也要去陪葬!” 闻言,少年笑了,他笑得很灿烂。 脸罩铜面狮子的男子最先出,只见他全身好似软若无骨地一荡,俯身在地,脚不动便贴于瓦砾上极窜,如同游蛇折曲,眨眼窜至温轲脚边,倏的绕圈腾起,头划过腰间,刹那冷光一闪,竟是柄藏于腰带的软剑! 那软剑近身,顺着腰腹向上直取喉间,温轲偏头侧身看似惊险地躲过一剑,垂松臂膀轻轻摆动,横风一腿鞭在骨妖腹部,气力宏壮,轰得空气都在此间戛然爆响。 然而那铜面狮子腹部像是一团淤泥,内府滚动凹陷,竟是卸去少年八分劲道。 可独独这二分力,男子便被腾身抽飞数丈,落瓦之时再如游蛇伏地,环曲而走,那柄冒着沱光的软剑被拎在腿边,浑然一体。 温轲出腿落地后环顾四周,心知这里不便施展拳脚,退身才是上计,于是趁着骨妖离位,脚踏明龙,往一角飞步而去。 “好快!” 应山鬼刚要压身,却见温轲已然跃出数丈,顿时与四人拉开一大段距离,不由心想虽然重伤,可少年要走,他们定然是留不住。 南寒姬掌寒冰泛蓝而凝,霜雾萦绕,挥间迸出密密麻麻的冰针,那冰针速度极快,温轲眼眸一开一合,感到身后寒气,只得转身,一根已然打到面门,他双臂不便,只得纵地而旋,身子腾出八尺罡风,罡气流窜,凝成颜如淡墨的实质,冰针根根钉上,不得入体。 “你跑不掉的,难道没有感觉到运气之时便心如刀绞吗,在你踏进这楼顶之时,便已经毒了!”长眉老者见温轲动作有些僵硬,只道是少年已经了他布好的毒,当下心喜,不由拄杖冷笑。 欢喜面兄弟一听,顿时大惊失色,偷偷运气,顿时含胸缩身,痛得大呼小叫,当真是了毒了。 温轲抬首摇头:“知道你们有一人擅长用毒,我可早有准备。” 事实上温轲确实没有毒,他登楼之时便开始屏息,上武之后,内力深厚,纳气屏息时久,常人远不及之,温不乐曾有言到血异,南海有血异者,可水而居,内力深厚者亦可。 当年温不乐触犯乌潭禁忌,掌潭下令其入乌门谷深潭内悟罪,因而温轲曾有一年未见师父,那一年也是温轲最畅快的一年,等到温不乐自水下归来,见弟子懒散至此,海扁了一月之久。 “哼,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快,若真是如此,你四肢方才僵硬又是为何!”长眉老头满脸褶皱,此时狰笑连连,冲着人道,“不可失,你们还不快些动!?” “用不着你说!” 应山鬼几乎和骨妖同时奔至温轲身前,软剑剑刃寒光乍现,壮硕男子拔地而起,脚下瓦砾碎裂飞窜,身子腾空,向下双掌背向下交叠握团成拳,大喝之下使出一招磐石坠地,顷刻便要落于少年脑门。 正上齐来,温轲屹然不动,剑眉下压。 周身立刻腾出缕缕实质化的淡墨罡气,那罡气窜动如潮,带动衣襟黑发不断飘舞。 一剑迎喉而不入,双拳锤首而不得。 出两人如触钢墙,力道倏的回弹,掌间酥麻,震颤感由掌往两头飞速延伸,下至指尖,上至臂头。 应山鬼恰好落地,温轲冷笑,又是一记扫腿,正好一并击铜面人与壮硕男子。 这一次骨妖没有防备,又被应山鬼整个身子硬生生撞上,力道一丝不差得入体,两人同时喷出血雾,倒飞出去。 温轲这一次没有退走,反倒迎头跟上,他速度极快,跟至腾空者身侧,嘭嘭两腿,各将二人悬空改道,用作u qi,一人飞向长眉老者,一人飞向妩媚女子。 南寒姬常年钻研血异冰能,自然不擅近战,当下骨妖身子飞如流星,莫说抬施展冰法,尚且避之不及,轰上顷刻有断骨之声。 女子吐血倒地,欢喜面兄弟俩齐齐咋舌,心想这么美艳的女子少年竟然也下得去。 再看长眉老者,亦然如此。 眨眼间败了四人,温轲面上也毫无喜色,他下意识想要去拉斗笠,却发现臂无法动作,再想,斗笠放在楼内也没戴上。 哑然失笑。 摇了摇头,少年垂臂走到精神尚佳的应山鬼身边,低首道:“我只是不怎么适应实质内力罢了,我的确一直都在屏气。” “你们让我想到了一句话,这句话是你们主子对我说过的,今天需要改改。” 应山鬼怒眉举头:“什么话。” 温轲抬了抬眉头:“你们很忠心,可在选择利弊上,不够聪明,甚至可以说是很愚笨。” 四人败得毫无疑问,自然没有话说,那壮硕无比的应山鬼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狠声道:“既然已经失败了,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少年颔首俯视:“在下双臂齐废,你们下全折,四人用尽浑身解数也拿我没有办法,待我伤势痊愈,那不是比登天还难,注定无法胜过,这些日子我上占了太多鲜血,需要静静心神,今日我不杀你们,好自为之。” 温轲留给六人一个消瘦的背影,他步态缓慢,一步一字:“按理说此时最好杀的该是那绿竹翁,你们不去找他的晦气,倒来寻我自讨苦吃了。” “等等!” 欢喜面兄弟一愣,这一声本该是他们二人喊出来,听言放眼看去,没想到此刻说出这两字的竟是那妩媚无比的女子。 温轲止住步伐,回首皱眉道:“我不想shā rén,不代表我就用那么多耐心来和你们打交道,你可懂得我的意思?” “我知道。” 南寒姬顺了会儿气,温轲的话的确给了他们很大的启发,以至于南寒姬留住少年,人也没有反对。 她看向被温轲一举重伤的人,轻声道:“我似乎明白了殿下的苦衷了,你们呢?” 人默然不语。 少年觉着无趣,皱眉转身欲回,却又被南寒姬叫住道:“我记得你之前提到过,要收纳我们。” “哦?你们如此蠢笨,觉得我会放心么,此乃是养虎为患,我虽然年少,可却不傻。”温轲闻言后依旧不回头,继续自顾自走着。 “人不可能糊涂一世。”女子正色道。 温轲驻足在廊下,冷笑道:“可若是此人生来便是糊涂人,那糊涂一世又有何妨?” 沉默许久的应山鬼终是发声,他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凝眉道:“所以,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我们。” “有意思,你们这是打算接受我指派的意思吗?”温轲转身,面无表情地垂臂道。 长眉老者点了点头,将那根拐杖点在地上:“我等如今正如公子前言所提,一群丧家之犬,我们自知能力有限,不足以扳倒西齐,所以我们需要一个靠山。” “你们的确很可疑,这样的举动当真如同硬的不行便来软的,此般的计谋放在岁小孩眼里估计会起到一些效果,不过,”温轲脚尖踏在瓦上,轻轻下压踩裂一片,而后运气抬起一块碎片,扫腿将起踢出,直到黑点消失在众人视野,他才缓缓接着说道,“岁小孩是无法承担一些后果的,就像大多数无能的掌局人一样,他们种下了祸根,可在最后却无法销毁衍生出来的祸果,更有甚者吃了下去,死在上头。” 温轲微微抬头:“可我有摧毁祸果的能力,所以我毫不畏惧。” “那再好不过了。”南寒姬心头舒了一口气,轻声道。 此刻只有应山鬼看向少年踢飞碎片的方位,白垩的粉墙裂了一道口子,数寸厚的墙面被碎片穿了个通透,墙后一人心头被鲜血染红,瘫软在墙根,正待点燃的火信子滚落下来,顺着檐台滑坠,悄无声息地躲入巷内。 苏西全晃了晃脑袋,有些累了,此刻听得天香楼边巷内有奇异声响,不由转身贴墙眼巴巴望去,见四下无人,只当是猫儿鼠儿走过,不予理会,继续守他的大门。 温轲在楼顶面带笑意:“正如你们所看到的,我说话有的时候也不一定算数。” “公子请说,有何事要交代我等。” 有两rén iàn面相觑,他们完全插不上嘴,但又不敢打断温轲和四人的对话,只得干站着。 欢喜面兄弟盯着温轲的脸面,见那少年闻言后略微眯眼,嘴角带笑。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遥望一眼便好 () 提到北楚,人道是九州秘隐天书顶便在此国境内,其实这番言论并不准确,因为说出这观点的人,唯一的依据只是一块风云石碑。 风云石碑立于北楚东面,在徊水之畔,斜插于可闻峰上,天下武榜,各种所评,每隔一段时间,皆会浮现碑面,其字色墨,遇水不化,其碑坚韧,刀剑不摧,见者无不啧啧称奇。 有人言天书顶是世间最接近仙路之地,其门下人有仙法云云,隔空字碑便是其一。 九州从不缺乏聪明人,小聪明尤其之多,北楚除却国力昌盛,单单以天书顶盘踞之地这个名头,便让它风光无限,于是境内常有一些江湖骗子,号称天书顶门下,耍些古怪的诡异伎俩,欺蒙拐骗。 吴六通便是这云云江湖骗的一个,他最擅长水生财的技法,一招鲜吃遍天,自从及冠入红尘,八个年头走过,法越发灵便,虽不说赚得盆满腹满,可却衣食无忧。 这个行业不难,口头上说着只能以右来取,于是撸起右袖子,左袖却不加折起,袖内暗藏玄,铁盆水清,但吴六通更快。 坑蒙拐骗之人虽多,天下愚民却也不少,特别是一些小山村内,更是好骗。 绕过徊水,走过可闻峰后有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吴六通早就打听到了,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可大多数同行似乎都错过了这个被楚国列为重点地界的位置,他们看不到月亮,那就怪不得我了。 说实话吴六通八年头走过的地方并不多,他生于楚国于卫国的交界处,及冠后一路北上,光靠双脚,其实财富足以承下车辆,可青年深知财不外露的道理,当然是被抢过几轮后方才悟到。 “这么些年头,还没去过风云石碑瞅瞅,借着假货祖宗的名头赚钱,还没去给它老人家拜上一拜,真是失败。”青年靠着徊水而走,衣带飘飞,后插一柄形貌腐朽的桃木剑,肩头挂着条条青布,行头有些落魄,可他知道这样的打扮才最是着道。 起初也不是没被揭穿,海扁如同家常便饭,那时的吴六通衣着光鲜,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有几分样子,可这样的着装更让骗者心疑。 前几年武榜更新之后就很久没再变过,守在可闻峰边的书生也都换了又换,最后都失了兴致,只道是龙气山现九州将乱,便是天书顶也找不到出众武徒跃榜之举,于是近几年的可闻峰鲜有人迹。 吴六通仰头望向层云萦绕的可闻峰,笑道:“既然路过,那便去看上一看又何妨?” 青年耗了半个时辰登峰,满头大汗,北上入秋而风凉,吹得吴六通抱着身子直哆嗦,但他终是瞅到了那风云石碑。 风云石碑高度足足有四丈,厚便有一丈,雕刻祥云腾龙,细致入微,看上去气势磅礴,如峰如柱,历经千年风雨的石碑现下却毫无苍旧之感,反倒像是全新凿刻出来的一样,吴六通四下打量,见除他之外并无人来观碑,于是凑到碑下观摩起碑上字迹。 男子汉大丈夫,哪怕是个江湖骗子,也心系武榜玉人,吴六通自然先从武榜看起,自上而下,从第一往下,直看到那武榜第十的赵升宣。 “金刚佛陀赵升宣,一个和尚居然也这么厉害,惭愧惭愧” 吴六通眯眯眼,想要把字迹看得清楚些,却发现赵升宣的名字墨色隐褪,竟是渐渐淡薄下去! “咦!” 再看石碑,武榜玉人皆有变化,那墨色沉落起伏,此消彼长,忽浓忽淡。 青年一屁股坐在地上,被石子一扎,惊讶之下却是忘了疼痛,指着石碑颤音道:“变变了!?” 龙气山出,可闻峰上,风云碑变。 那字迹消没,却又倏尔如清水芙蓉层层浮现,墨色更佳,吴六通瞪直了眼,他看到武榜之上,有一个全新的名字入榜,那人挤下了绿竹翁。 “斗笠子?” 吴六通觉着古怪,皱眉看向同样起伏变化后重拟的玉人评,那上头亦有一个新名字。 而在遥远的陇州西齐,落茵城外方圆百里之内掀起一股肃清之风,领头的是九州战力屈指可数的踏春戈,蹄声骤然间回荡在西齐各处,为的只有一个,便是整顿谣言。 西齐帝都沦陷,此乃是万古都不曾有过的奇耻大辱,其缘故尚且不得而知,苏如世抓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契,这个契便是那个败了绿竹翁的天位少年,苏大将军相信沿着这条线索,必定能扯出那群背地之人。 “西保,你当真见过那个名叫温轲的少年?”苏如世室内尚不卸甲,抵着剑柄,目光如炬。 青年身体各处大小伤口比比皆是,药布包裹之下行动略微迟缓,入鼻都是浓烈的草药味儿,闻言,他从失神抽回来,有些落寞地张了张口:“是。” 苏西保记得那个少年。 他记得很清楚,能够一招将他败退的,上武必然,可他没想到那少年入了天位。 折了一千踏春戈,他心情如何好得了,那都是一起征战训练多年的兄弟,苏西保想到此处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低声道:“父亲,我要报仇,据幸免于难的将士们说,对方有很多人,绝对不止那斗笠少年,如今当务之急是整顿谣言,再者就是找到那个少年。” “谣言并非完全都是假的,就算是假的,也应该流到他国去了,”老将军扶额,叹气道,“想要抓一个上武,难度如同登天,除非他自己送shàng én来。” “父亲,弟弟可有找到?”苏西保忽然想到苏西全,踏春戈阵亡的将士没有他弟弟。 苏如世苍眉倒竖,怒声道:“别和我提那个臭小子,国难当头,居然还想着护那些胭粉之地,照顾那些美娇娘去!” 言罢,有军士入门来报,见苏如世正在气头,不由愣了片刻,思来想去,还是轻叩门檐。 “将军,有人求见。” 苏如世眼神一瞥,气上加气道:“此时此刻还有人来找我,想必又是那群宫内龟缩之人,为先前躲避茁阳宫内不保君上的罪过,向我求饶来了,不见!” 军士摇头道:“不是的将军,那人说他有一计,可助将军寻到那斗笠少年温轲。” 父子俩闻言一怔,苏如世平下心火气,轻声道:“叫他半柱香后进来。” “是!” 军士抱拳退走,苏如世回头看向苏西保,微微皱眉:“你重伤未愈,我会请人叫一个宫廷画师到你房,把见到的模样描述一下,最好能做到分相像。” 苏西保点头称是,待到父亲离开客卿堂,他缓缓起身走向窗边,伸捏在窗沿:“不知红姑娘如何了” 阳光正好,黑裳少女遮面下天香。 红夜望了一眼四下巡逻的军士,收回目光,瞅到了那个在门前酣睡的抱剑少年。 苏西全只觉得面上一缕清风拂过,带着清人心脾的芬芳,这种味道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却别于胭脂水粉,是一种清然的体香,他睁眼,先是惺忪迷糊,而后愈睁愈大。 他想冲上去抱住红夜,可他忍住了,憨厚的少年憋红了眼。 “我要去蜀国,你知道路吗?”红夜轻启朱唇,声若琉璃。 苏西全闻言怔住,下五除二爬了起来:“蜀国,那可在青州啊,姐姐真要去蜀国?” 楚绪钰也问过红夜同样的问题,可是红夜给出的dá àn很坚决,她这一次拼上性命,还是没能杀掉温轲,不过因祸得福,乱心冥皇功力大进,红夜坚信下一次能做到,所以很坚决。 “他们是同门,却要相残。”楚绪钰站在窗前,美眸低垂,看向楼下那个憨厚少年与黑衣少女。 青鱼凑到楚绪钰身后,替她捋顺发丝:“明明知道打不过,还是要去,这个女子也许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想见,而不是想打。” “每个人都会有很想要去见的人,哪怕见上一面都好,远远的望上一眼也罢,只要见到了,便觉得很充实,对他们而言,人生的意义可能就在此而已。”楚绪钰轻声道。 “这便是坠入了情网了,”青鱼顺将少女的青丝相互缠绕,用玉钗打成一个精致的花结,笑道,“xiǎ一 jiě也有很想去见的人么?” “不许套我的话。” 楚绪钰娇嗔一声,固然如清水幽莲,芙蓉美态。 良久,少女伸了伸懒腰:“接下来恐怕要承担宗门的怒火了,首席弟子死在落茵,他们那群家伙定然心如刀割。” “那少年不是说把债都算到他头上便好了吗,毕竟绿竹翁都被他打了个荤八素,收拾一个气势凌人的妙音坊首席,误杀了也是情理之。” 楚绪钰叹气道:“青鱼你可听说过迁怒二字?” “xiǎ一 jiě是怕掌门人和长老们迁怒于你?” 少女苦笑:“世间的生灵都是如此,一旦达不到目的,便会迁怒于他物,咱们妙音坊虽财力稳居九州门派第一,可单论实力,固然惹不起一个上武天位,换句话说,门派那边,定是要迁怒于我等的。”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十剑同气连枝 () 刘原曾是对温轲发誓说要唯命是从,少年说过的话,他定然要遵循,至于老黄头,他从与不从便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得知了落茵城内发生的大事之后,黄老头料定此乃是温轲所为,少年高大的形象瞬间崩塌,于是老头子打算与刘原分道扬镳,他要揭发少年的恶行,虽然几日之后接连耳闻的那些,可能是不断延伸的谣言,但老黄头归根结底是个世俗百姓,他的思维就是如此,容易轻信谣言。 “那可是咱们西齐的军士啊,他乃是苏岭人,居然对同胞都下得去!” 负着十把灿鸿剑的青年并不理会,他心深知若是一路带上老黄头,不知要遭多少罪,不如在此分了便是,这对温轲还是老黄头来说,都好,于是轻声说道:“你要走便走,我要在这里等公子。” “原哥儿,他可是杀戮咱们同胞的刽子,你这样助纣为虐会为九州所不齿,为你们岁诚镇所不齿的!”老黄头一张皱巴巴的老脸涨得通红,此刻皮上写满了义愤填膺,他舞足蹈,唾沫横飞。 刘原冷笑一声,转身走远,背对着老头道:“马车你自个儿留着,一路上小心点。” 临走的时候,楚绪钰亲自为温轲挑了一身行头,量身之时怕暴露,所以无法请到店裁缝,少女只得亲丈量,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楚绪钰归根结底又是个稚嫩的女孩儿,触上温轲脊背之时略有颤抖。 温轲背对着楚绪钰,轻声道:“人我是杀了,可接下来你和青鱼要面对的,该是门派的迁怒了。” “我知道,”少女点了点头,接着道,“卢广平乃是妙音坊数十个春秋以来最器重的弟子,又是首席,掌门人知道了定然大发雷霆。” 少年笑道:“你下一句是不是要叫我小心点?” “正是,妙音坊门人实力在你眼定然不济,可在这个天下,有财能使鬼推磨,千金散尽,百鬼招摇,再加上西齐百万军力,仍是你武学造诣再高,孤身一人,也不值一提。”楚绪钰字里行间全无疏漏,正色收回量尺,凝眉道。 温轲转身看向楚绪钰,剑眉下压几分,微笑道:“很快,我便不再是一个人了。” “何出此言?”少女闻言一怔。 少年只是轻勾嘴角不予回应,他垂臂靠近桌边,出腿仿若纵然风卷,脚尖顶上桌面斗笠一边,倏的挑起几尺,破斗笠翻转向下恰好覆住温轲头顶。 温轲最后望了一眼那个还在床榻温睡的故人,余光扫在楚绪钰身上:“衣服什么时候能做好?” “最多旁晚。” “也对,有天香楼楚姑娘出言,裁缝不快工,那些贵公子也由不得他。”少年嗤笑。 说到贵公子,楚绪钰秀美一蹙,落茵破城的乌云未散,隔天清晨,一众纨绔子弟便几乎把天香楼围得水泻不通,齐声大喊:“楚姑娘无事吧?” 早前被温轲提上楼顶的红衣青年自然也在其。 “等事成之后,我便来接你。” 那日旁晚,温轲在房内撂下一句话,戴上斗笠,穿着阔袖侠装出了天香楼。 目光下移楼内雅院,少年顺,在鲤池之取了些钱财作为盘缠。 楚绪钰芳心一颤愣在当场,倏的俏脸通红,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直到温轲取了金玉离开,她蹙眉寞落,独自回味起那句话。 良久,心境尚乱未熄的少女看向床榻,顿时明了,惨然一笑,一笑倾城。 原是自己多想了。 落茵城西走五十余里近荒山老林,此地在当地被称作惊鬼岭,实际上这山岭并非闹鬼而得名,只是其山峦翘石,老木草枝皆是形态怪异,似鬼非鬼,白日尚好,可一到晚间,磷火漫漫,照迎怪态,很是吓人。 胆小者信鬼信神,不敢入林,可换做胆子大些的,此般山岭定然不足为惧。 温轲脚上功夫何其厉害,双腿奔走快过十匹良驹,硬是比西齐军队早了一日过岭,此间不说别的,便是皇城公也难到他处去,这便是捉拿上武之人最难的地方,武夫若是要跑,国家下达封锁追捕的号令,命令速度都快不过高的步伐。 执行命令的军士们心明了,追起来也是心不在焉,这世间除却成功撤走的百鸟夜叉,哪还有如郑柏厄那般脑子怀了,硬碰硬的上武? 温轲自然也晓得其道理,踏足不知名的小城后,问了问此地距青州几何,心知肚明。 那被问话的小贩听温轲乃是苏岭口音,当下拍拍胸脯:“少侠不愧是咱们苏岭人,想必是得知九州要乱,往青州为名除害吧,那边境原本就盗匪泛滥,如今更是猖獗,有些把式在身的侠义之士几乎都往那儿去了,据说啊,还有个什么灭匪大会,搞得边境游匪顿时少了许多。” 温轲闻言,疑惑道:“老哥你咋知道我是侠士?” “嘿,穿成您这样的,不是侠士还能是谁?” 少年皱眉,这才正色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行头,因为两只臂膀皆是包裹绷带等待痊愈,所以楚绪钰特意叫裁缝把袖子加长加宽,唯独长袖垂膝这一点比较独特,其他红灰交接,胸口和肩部一侧有品质极佳的皮甲,倒真是一副侠客打扮。 温轲于是将计就计道:“是了是了,我正是要去参加那灭匪大会的。” “果真年少英雄!”那小贩笑呵呵地伸,一拍温轲肩头,摸了皮甲,感极佳,不由咋舌道,“哎哟,少侠啊,你这皮甲老好了,想必少侠家境夯实,我也是苏岭来的,在外奔波好些年头,也不曾回过,敢问少侠家乡近年如何了?” 温轲尴尬一笑:“挺好的。” 恰见小贩又要开口说道四,温轲抓准会,抬首,露出斗笠下那张俊脸抢言道:“敢问青州要往那个方向走,在下时间紧迫。” 不想再耽误时间,温轲听言后低首道谢,垂着双臂迅速走入人群,越走越是惊奇,如今九州将乱,出了那些皇城帝都,或是军力强备的城池外,像这种小城,民众定然都已经往南下靠海躲避战乱去了,此地怎会如此繁华? 走了一会儿,温轲踏进一家客栈,店内生意极好,人声鼎沸。 少年顶笠垂袖步上楼梯,恰有一人自上而下走下,瞅到温轲那顶破斗笠,顿时止住步伐,惊声道:“公子如何寻到我的?” 此人正是刘原。 “那十把灿鸿糙剑与我体内住了十载,同气连枝,我定然能寻到它们,”温轲被刘原引入一间屋内,坐下道,“怎么不见老头儿?” 刘原抬着角眉,不屑道:“那老家伙听闻谣言说公子杀了好些西齐军士,心气极,早早就与我分道扬镳了。” “此事倒真与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温轲摊了摊,看着刘原为其倒上一杯清茶,那茶很清,可茶香还算不错,“也罢,这样挺好的,此行不说几分凶险,他一个半身入土的老头子,跟着我们也活受罪。” “怪只怪他轻信谣言,没能相信公子。” “他若是想跟我,我倒是想留,因为老头儿虽然武力不济,等同废人,可知晓的东西挺多的。” 温轲看茶却不喝茶,轻声道:“阿原,我有一个想法,不过很快这个念头就会成为现实了。” “公子请说。” 少年盯着茶杯良久,开口道:“一己之力难以成事,我打算给自己选一个靠山,思来想去,我觉得找的远没有自己做的来得稳固,于是决定亲自造一座。” 刘原听得双眸精光直闪:“这样再好不过了,我定然全力辅佐公子。” 见温轲口干而不喝茶,刘原心奇怪,再看少年双袖下垂没有动作,不由问道:“公子怎么了?” “无碍,再过些时日便会痊愈,此乃是落茵城内同绿竹翁死斗的时候废了,话说那老头子当真厉害,以大气棋局为道作攻守,我还是第一次见,若不是情急之时破地登天,指不定拿他不下,这双臂也算个教训,不得再这般轻敌。” 青年听得心脏直跳,颤声道:“公子入天位了!?” “伪天位境而已,不过实力倒是涨了几分,人道是天地殊途,上武之后,天位地位的确要比玄位黄位高出百丈,可天地之间却只在一线,所以你并不需要太过惊讶。” 落茵内城,苏如世甲袍端坐殿外阁楼之内,有黑袍人被军士请进。 “听说你要来告诉我温轲的下落?” 苏大将军不曾起身,冷眼看向那人。 黑袍人头盖宽松,不见其面,声色沙哑道:“是,我的确有捉拿温轲的方法要告诉将军。” 抬臂,老将军纵出一道罡风,罡气扫过黑袍人,褪下衣帽,是一张很是年轻的脸面,苏如世冷笑:“年纪轻轻,便学人高深莫测,藏头露尾?” “没想到老将军迟暮之年,居然入了上武。”青年也不惊慌,反倒啧啧称奇。 苏如世见青年面上波澜不惊,定是胸有成竹,当下不由紧皱苍眉,低声道:“你到底是谁?” 青年弯身拾起黑袍,卷了一圈抱在腹前,微笑道:“在下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下有苏老将军想要的方法。” “阁下的口音有些奇怪。”苏如世眯眼。 老狐狸! 青年面上如常,心却是一紧。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泪成珠滚尘淌 () 少了老黄头,温轲也算是轻松了不少,刘原虽然实力不及上武,可也算是聚力境的佼佼者,虽背着剑匣,少年放缓运气的提纵术他倒也能勉强跟上。 提纵术主要靠的是内力的多少,可若是运气过久,亦会百脉滋热血液喷张,难免生汗,上武之人也不是真正的神仙,不食人间烟火,这些武道高人若是散了气,与常人无疑。 可行了许久刘原也瞅不到温轲哪怕一滴汗水,青年不由心暗叹。 两人在林间跃走了好几个时辰,总算出了这片当地人引以为豪的老林子,温轲见刘原已是上气不接下气,翻身落地止住步子笑道:“也走了挺远了,我们就在此地歇会儿吧。” 青年满头大汗,汗水湿透衣衫,粘糊糊的粘在身上,他闻声后靠向树干,背后剑匣砰的一声撞上:“公子,上武天位真有你这般厉害吗,若真是如此,岂止是西齐的军队,九州千万来围剿,也定然拿不下你啊!” 温轲避免背后斗笠被压,于是侧身倚靠在树边儿,垂臂道:“你是看我没怎么累所以这样问么?” “是了。” 少年一笑,解释道:“阿原,我且问你,习武者之所以要强于寻常人,强在何处?” 刘原闻言倒是愣住,这个问题很简单,青年不由皱起角眉:“首先,硬是要说的话,该在锻体” 温轲点头:“没错,人的生命很脆弱,所以需要磨练,就像经过岁月刀割后不断粗糙的岩壁,如同磨刀石不断开锋的朴刀,锻体便是为了让个体更加坚固,不会如寻常那般脆弱,这,也是一切武道的根基。” “公子是想说锻体程度的高低,决定了劳累的限度么?”刘原豁然开朗。 “我习武最初,锻体的程度远远不是寻常人所能比拟的,所以就算仅靠锻体奔走,亦是能胜过寻常良马。” 垂臂少年眼恍然浮现年幼种种,剑眉下压,觉得有些过往难以回首,不禁合眼轻声道:“容器有多大,它能够装下的东西也就越多,人就像是内壁极厚的容器,锻体的程度决定了削薄的厚度,也便算计了你今后,到底装得下多少可用可存的内力。” “反之,若是锻体过度,你知道下场吧,就像是纯粹的锻体,这是很愚蠢的表现,”温轲睁眼,看向刘原道,“就是你们所说的硬功,抛弃了进阶提气的希望,亲用极致的锻体斩断了通往提气的道路,他们这些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入上武,只能作为自诩万法不侵的金刚不坏。” 青年抬了抬角眉,追问道:“当真愚蠢吗,老实说,他们的确金刚不坏,金钟院门徒专修硬功,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确厉害,公子,这难道不是一种武道的极致吗?” 温轲一笑置之。 极致?开什么玩笑? 同样的位置,承受成千上万次的攻击,哪怕是铜墙铁壁,亦然分崩离析。 少年此刻放在心间的念头,与西齐另一头的李姓青年不谋而合。 温不乐曾对温轲说过一句话:“有些东西,并不需要时常提醒,只有自己慢慢领悟了,这样才能记得牢靠,吃了苦头,方懂得进退取舍。” 温轲牢记这句话,所以不再回答刘原的提问。 “青州边境该是近在咫尺了。” 少年合眼休息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 刘原又是一怔:“这四周景象与先前西齐境内别无二致,公子如何知晓青州已近?” 温轲启眸向前走去,入眼是一派黄绿交织的世态景色,秋风萧瑟揽云穿林,垂臂少年衣甲飘飞,微微颔首:“我曾在城内听小贩说青州边境盗匪猖獗,所以有许多侠义之士落足于此,还搞了个什么灭匪大会。” “是了是了,我在公子前头来的,自然也听说过,据说他们还弄了一张独特的旗帜,莫非公子这会儿看到了?”青年闻言起身,凑到温轲边上,抬起臂挂在额上,瞪大了眼睛左顾右盼。 “啥都没有啊!”刘原顿时一脸沮丧,看向温轲道,“公子莫非是看我累得要死,骗我的吧?” 少年摇头:“十里开外有二十骑,步态杂乱,定不是军队编制,步速极快,亦不是寻常商队,所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灭匪大会那些侠士,二是游匪了。” 青年惊得瞠目结舌,听得分析,头头是道,良久才回神,赞叹道:“公子耳力超绝!” “我其实一直都很奇怪,自我从陇上大梁南下入西齐,直到西走青州边境,为何镇守的军力少得可怜,这青州更是奇怪,明明盗匪猖獗,却要靠江湖侠士来整个灭匪大会来抗衡剿杀,这不是国家的事情么?”温轲撇嘴。 若单单是西齐还说的过去,毕竟茁阳君无能,终日歌舞,可大梁毕竟老皇帝尚在,边境安稳定要处理,可大梁和西齐的边境处,温轲南下之时连个梁国小队都不曾见过。 刘原挠了挠头:“让公子笑话了,我自懂事几乎便深居岁诚镇,这国家军事一概不知” 温轲笑道:“无妨,捉个军士或是盗匪问问便是。” “歇好了么?”温轲转头问了声,刘原应声点头。 林外又是稀疏山路,秋风摇曳万千枝头,有两道身影自上而下跃空而去,起起落落,奔走如雷。 这一日,温轲刘原二人西走近青州,高云兰孤身一人进闽内。 闽州乃是一处九州福地,地大物博,饶是东州大秦亦是垂涎不已,此州北起为燕,落南为吴,两国占据一州沃土,因燕国南岭纵斩百里边境,内有绝世宗门八屠山,皆为两国武者心之所向,于是国间世代交好,来往不断。 正因为外jiā一 y一u好,所以国力日渐昌盛,他国虽有吞并之心,而力尚不足。 有玩笑话说吴国与燕国都不是闽州的掌舵人,真正的统治者乃是八屠山,此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宗门除却是两国交好的红线月老外,亦传门外霸道剑,霸道乃是帝王术,两国皇室无不向往,千百年来向八屠山输送的皇室血脉只多不少。 这么一来,今后君王乃是昔日八屠弟子,此间的万千关系,自然不用多说。 高云兰满面愁容入闽州,前脚点滴,后脚跟还未踏入这片沃土,便有八屠山弟子熟人来迎。 腰系燕国境牌,守军逢之避让疏通,八屠山弟子在闽州各处都是贵客,即使在国家边境也亦然,由此可见其地位重要。 领头的乃是外门首席许酥风,此人与随从弟子一般,着八屠外门内置的驼蓝功袍,身高六尺有余,皮肤白皙,一副儒生君子打扮,凤眼微挑,嘴角轻扬,腰间佩一柄风流潇洒的柳花桂月剑,高站榕木之巅,秋风荡漾衣角飘摆,闭眼凝神,活像个仙人真君。 “许师兄,你瞧,高师姐来了!” 有弟子站在榕腰,举头冲着许酥风打着报告道。 青年耳朵一动,表情仪容倏的大变。 眨眼间,那柄柳花桂月剑铮的一声,已然出鞘! “高师姐接剑!” 飞身而下,许酥风高呼一声,剑刃顷刻间贴地弯曲,剑尖儿向上微调,枯叶风尘猛地一荡,拔地窜起数尺高的剑气。 女子面无表情,扯布裹剑,布条居然尽数散去,憩地有凤居然完全暴露出来。 许酥风面色巨变,他可是深知高云兰练的是养意剑,养意不成,剑刃不见于人,当下女子出剑定然是养意已成,青年心惧,但来不及收剑,剑气碰撞下冷光乍然迸射。 身影交错一瞬,许酥风满面哀霜,单垂下那柄柳花桂月,一抚在胸口,摸了个来回。 “别摸了,你没事,我的剑道毁了,得回去重练。” 高云兰面如死灰,收起布裹剑,径直朝前走去,许酥风几rén iàn面相觑,而后也见得高师姐面色不佳,按下心有疑问,悄然追上,跟在身后左右不动声色。 换在平日,见面试剑乃是常规,许酥风一共见过高云兰六次,每次必定求剑,每每必败,可没有任何一次如今日这般憋屈,他初入伪上武,自信满满,事实上他这一次没输,但却结结实实得输给了自己的心境,他也终于明白,自己对高云兰,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酥风,师父回来了吗?” 良久,高云兰打破了冷凝的空气,轻声道。 青年一怔,而后低眉道:“禀告师姐,掌门人还未归来。” 高云兰叹了口气,想到若是如此便要去见鬼佬了,两空空,还毁了修了数年的养意剑道,没有师父暗照顾美言,定然要被鬼佬骂个狗血临头,思到此处,女子身心俱疲。 恍然,一个戴着斗笠的少年背影投入眼帘,接着画面一转,又是个持书卷的青年,再后是个梳着冲天辨的小女孩,那串糖葫芦摇摇晃晃甚是眨眼! 思绪万千萦绕心头,高云兰老大不小,此刻却又是委屈又是气愤,几个呼吸下去,也止不住满腔悲怆,心头一动,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噼里啪啦地哭了出来。 出宗门云游,清修养意的高云兰,途上第二次哭得如此模样。 身后八屠外门弟子瞠目结舌,形象一直高大如松,脾气不怎么好的内门师姐,今日居然哭成这般模样,一时间他们也不知如何安慰,又是惊奇又是惧怕,差一点便抱做一团,要以莫须有的罪名讨饶去。 秋风凛冽,泪水成珠,散落一地滚尘淌。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青州境梅杉酿 () 放眼天下,驭人之术乃是掌舵人必须持有的技能,九州地广,此间便有许多稀奇古怪的驭人术,内种便是其一,这法门乃是武道之人专门持有的,只得以上压下,以强服弱。 上武者施展内力于体外,精确地掌握内力外循环的节点,使自身内力得以存在别人穴位内,美言为内力种子,其实此般做法是不能千里驭人的,内力的感知具有一定的距离限制,被种植内种的人,特别是习武之人,每隔一段时间会因为内力排异而感到剧烈的疼痛。 疼痛归疼痛,可这却不至于致命,所以不算一种很独到的驭人之术,但对于追求自由的人来说,这种东西超然于疼痛之外,是一种来源于精神的禁锢,你心里知道对方比你强,势力比你广,逃的再远也终究逃不出他的眼底。 取出内种的方法只有两种,一是凭借境界的压制,等到你自身的实力超过了施术者,穴位里留存的他人内力自然会被你的内力抵消掉,二是借助外力,外力又分为两种,实力高于施术者的武徒助你,或是精通医术的高人以针灸破穴引气。 破穴引气可没那么容易,若是如此,寻常医者就能替被种植者解忧,那世间便没有内种驭人的说法了。 欢喜面兄弟俩算是昌河宴里最滑头的刺客,这两个家伙自宴互相残杀留存下来后便相依为命,以兄弟相称,他们也清楚自己只不过是昌河宴的工具,昌河宴乃是西齐的刺客隐府,地位远在刺客楼之下,顺在南下四州也依旧上不了台面。 可西齐除却唐门外,就这么一个响当当的刺客府,九州刺客楼不是所有单都接,但西齐昌河宴却不挑食。 老实说,昌河宴像是一个渺小的国家,昌河君是国君,以内种驭人,百姓为刺客上百,苟存于九州十四国不知名的间隙,在最阴暗的角落里,不为人所知。 至于为何像国,便要从昌河君的处世态度来看,他生在西齐,为西齐所养,可却接了不少忠门功臣项上人头的单子,或者说,昌河宴最重要的客户几乎都是那些跟着茁阳君花天酒地的内官,岌岌不可终日的道理他们或许早就忘却。 他们只知道,若是苏如世和他的子嗣都入了土,便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他们统领朝政的步伐,昌河君似乎也乐得如此,无论内官们提什么样的暗杀要求,他都一律应允,甚至要价减半。 价钱少了,算上路费食宿,以及昌河君自己收纳的银两,能到昌河宴刺客的数量少得可怜,拿着最少的钱,却干着最累的,取人性命的活儿,这是极不公平的,所以此刺客大多心有反水。 可众人皆是敢怒不敢言。 在他们看来,昌河君太过恐怖了,年幼入宴,在他那双冰冷的眸子下相互厮杀,优胜者苟存于世,而后两两凑合,提刀shā rén。 最重要的,是他们无法摸透昌河君的实力,穴位的内力种子冷到痛时刺骨,单单是想到都心惊胆战,何况动了一点儿反水的心思? “所以,我们自由了?” 较为年轻的青年走在前头,步伐稳健,一路上他一直在问这句话,乐此不疲。 身后的同伴一言不发,似乎在用无言来默认一个让人欣喜若狂的dá àn。 两人按照温轲的话把苏西保打晕,丢在了落茵城郊外后便在考虑要去哪里,穴位那股冷寒在少年驱散下早已不知踪影,他们二人都知道此刻已经摆脱了昌河宴的控制了,或许昌河君正在因为内力反噬而口吐鲜血? 死了才好嘞。 两人美滋滋想着,可事与愿违,内种虽有联系,可不至于如元神倾吐,驱散种子的一瞬,深居西齐佳境的年男子嘴角挂上冷笑:“看来我们之,开始有人遇到能给予自由的贵人了。” 脱离了控制的二人自然一身轻松,他们此刻正在探讨今后取个什么名字好,在昌河宴时,他们是没有名字的,至少在互相残杀决出优胜前,他们都是无名者,直到成为了刺杀的佼佼者,组成了队伍,被赋予了各种各样成双成对的iàn ju。 iàn ju便是两人的名,欢喜面,欢喜兄弟? 年长者站在西齐北境,面对大好河山,落落大方道:“兄弟,你向来比我灵,如今我二人摒弃欢喜,也该有个立世之名了,想想先。” “我自入了昌河宴以来,早就忘却父母双亲给我的名字,但尚且记得年幼时父亲乃是雪山里头厉害的猎,擅长猎捕白色的大鸟,一石弹跃下可晕眩两只,当真记忆犹新,”青年仰头,深深吸了口气,“我二人早就忘了姓氏,兄弟你若真要我取名头,我只记得一石二鸟。” “我长你些许,我叫一石!”年长的青年也不生气,似乎是应允了这个名字,急忙抢言道。 一个一石,一个二鸟,长相皆还算清秀,如此看来倒真像是两个亲兄弟。 定名后二人傻瓜似的大笑起来,笑声响彻西齐北上边境,再回看时,一石二鸟颊上有泪,颗颗晶莹。 良久,二鸟揉了把眼眸:“名字也取好了,现在该想想正事了” 一石点头,放眼望去道:“过了这林子,再翻过那个山头,便是大梁了。” “决定了?” “决定了。” 一石二鸟在西齐北上定下决心相助的少年,此刻正与刘原一道碰上了二十骑地地道道的江湖侠客。 恰好御马路边,那领头的侠客是个发须盘卷的糙毛大汉,首先瞅到路边垂臂少年与负匣青年缓缓行之,显而易见,皆是一副侠客打扮,当下心头一喜,只道是又有同行来相助灭匪大会一二,于是凑到两人丈前后拉缰停马,朗声道:“二位可是去参加灭匪大会的义士?” 刘原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温轲。 发须盘卷的领头大汉当下明白那垂臂少年才是主事人,不由投目,细细一看,见温轲剑眉入髯双眸如星,心暗道一声好生俊秀的少年郎。 “正是,我二人自西齐而来,正想着去灭匪大会看一看虚实,只愁不晓得路,于是迷茫在此。”温轲仰首笑道。 大汉看温轲没有作揖抱拳的打算,心有些不悦,可他毕竟是只江湖老鸟,见少年双袖宽长不见臂,想必其定然暗有玄,放下隔阂回笑道:“正巧了,我等皆是应灭匪大会的号召,回报情况之人,两位若是有心,我们便一道同行吧。” 温轲颔首,失礼道:“此般甚好,小弟初来乍到,双臂受伤无法施全礼,还望兄台莫怪。” 见负匣青年也跟着抱拳答谢,卷须侠士暗道果真如此,心怨气顷刻散尽,缓声道:“哪里那里,我这就叫兄弟们为二位让出两匹马来!” 说到做到,领头侠客立马腾出两匹马来,温轲刘原也不拘束,蹬腿纵身伏上马背,这一看得众人连声叫好,那领头人咋舌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二位年纪不大,可身矫健,想必已有提气境界了吧?” 少年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捡到宝了!” 大汉朗声而笑,拍马向前奔去,温轲双腿轻夹马腹,那匹劣马吃痛,往前快步凑到大汉骑侧:“还没问大哥名头呢。” “哦,我姓黄名乾,少侠唤我老乾便是!”大汉憨厚一笑,被晒得黝黑的脸面一松道,“少侠呢?” “姓温名轲。” 这名字倒是有点儿意思。 少年垂臂一笑,两只宽敞的袖子几乎要遮住双腿:“老乾,我听说这边境是青州于陇州的边境,可放小了说,便是西齐与晋国的边境,为何没有两队来压制这猖獗盗匪,反倒要我们江湖侠士来掺和此事?” “温小兄弟,你是有所不知,这青州边境的盗匪可不是军队能管得过来的,”大汉扭头看向温轲,一副你就是个外地人儿的表情道,“青州多老林险峰,凌崖残谷颇多,你别看我们这时候骑着马,可要到了近处,那就得把马匹寄在末屯里头了。” 温轲抬眉:“这么说,这里的盗匪大多是飞檐走壁的猛人,穿林跃谷不在话下?” 黄乾点头道:“所言不假,这群盗匪的确都是颇有身之人,据灭匪大会的长老们说盗匪之甚至有上武存在!” “他们近途来抢,之后跑进深山老林折走连绵,军队便抓其不到,倒真是一群有头脑的家伙。” 少年咧嘴一笑,忽然想到幼年为了摘山楂,像猴子一样攀爬飞跃于乌潭矮峰,心韶华回追,别有一番滋味:“不过,我还是很奇怪,作为一群底子不错的习武之人,为何不去投军保家卫国,反而甘愿为这边境人人喊打的盗匪?” “额,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但我想长老们该是知道的,我们先往末屯寄马,赶上灭匪大会,少侠便知晓了!” 两人齐驱并进良久无言,眼瞅着过去几刻钟的时间,名叫黄乾的大汉突然问道:“温小兄弟乃是苏岭人士,那地儿好啊,据说有一种美酒甚是独特,其味似琼楼,入口甘醇无比,再后烈如狂辣,火烧肚,名头也是好听得紧,我脑子笨,听了不下十遍也记不住,诶!” 温轲颔首低眉,轻声道:“梅杉酿。” “是了是了,有会定要去试上一试!” 少年如何听不出这黄乾是在探他口风,抓他虚实?硬要说的话,他温轲的确算是个苏岭人,师父如父,温不乐是苏岭人,他自然也是,这酒五长老于乌潭之时提了不下百次,年幼温轲便心牢记,当下黄乾提到,不由勾起少年心头往事。 垂臂少年侧首迎风,谁没偷过几次酒喝?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言猫九命难死 () 末屯算是个小镇子,却人口极少,乍一看只是一家连排的客栈,其实它原本就是青州边境疏通关系的流砥柱,边境道路不通,于是商业来往甚少,可又不可或缺,所以每逢商队想要过境,必须在这里歇脚。 哪怕是盗匪,也晓得这个浅显的道理,少了这家末屯,他们也没得生计,所以在侠士汇聚之前,对于末屯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来了,也只是旁敲侧击地捞点油水罢了便是。 真如黄乾所言,此屯地势较为平缓,可再往上头瞅,入眼净是些崎岖不平的山道险峻,这些大多与爬山老林相伴,傻子也晓得这样的山林马匹进不了,军队虽有步卒,可若是派遣大量的步卒投入其,不知路况几何,那是颇具风险的。 难怪国家拿这边境盗匪没有办法。 温轲暗叹一声,顺着黄乾伸出的那条臂膀望去,看到不少马匹已然在棚下摇首晃脑,咀嚼干草了。 “温兄弟,你可看到了,咱们这边的马匹都不多,顶破天儿也就百来匹,一个末屯想要都收入囊也是可以的,而且这些马匹大多都是来往侠客寄在此地,当地人几乎都不骑马,因为这崎岖之地,骑马等同于背马。” 二十几骑进屯下马,那管事的也不出来迎接,大家都是熟人,也没什么拿的出的良驹,多数互相提用,于是也不怕拿错了,各自牵着马匹就往马棚下走,寻个空位两下系好绳子,眨眼便凑到一起有说有笑。 刘原随着温轲走到棚下,捏着鼻子低声道:“公子,来的路上我观察了一番,这些人身普遍都不怎么样,更是有不少人趁此会浑水摸鱼,脚步虚浮无力也来灭匪大会讨个吃喝,灭匪大会该是有补贴的,成员也并没有我们在西齐时所听的那么神乎其极。” 垂臂少年站在马边,温轲破地登天后能够有效地抑制戾气,但尚有一丝若有若无,马儿乃是敏感的生灵,晓得厉害不敢撒欢,只得乖乖靠在棚侧。 看着刘原帮自己的马匹系在棚下,温轲点头道:“便是领头人的实力也不高,这样的身便可以统领近十骑,我倒是很想知道这灭匪大会的侠客巅峰如何。” “恰好离蜀地还有很长的路途,我们可以在此看看虚实。” 青年拍了拍,笑道。 温轲则是看向身边一匹棕色的马儿,垂袖侧首:“这是匹好马,很难想象在这种地方居然还有这样的好马。” 刘原惊奇道:“公子还会相马?” “略知一二。” 温轲看似轻描淡写,随口一说,实际上在乌潭时他最喜欢附有图志的书籍,《相马伯乐说》便是其少有的一本附带图志的书卷,可惜温不乐对相马之术并不是很感兴趣,收集的书录只有《相马伯乐说》的二两册,少年当初看完后一直向师父讨要,可终归不得。 日子久了,入了道途便再没想过,久而久之重要的事情被海潮推到眼前,这些零碎的记忆变得淡薄起来,如今回想,倒也别有一番味道。 温轲抽神归来,冲着远处屯栈门前招呼二人的黄乾昂了昂首,算是回应,扭头看向那匹棕马道:“阿原你看这马,是不是比一般的马匹矮出一小截?” “这倒是显而易见,若是我我绝对不会选择这匹马,人道是高人一等,可这马生生把自家主子整得低人一等。” 少年笑骂道:“都是不识货的东西,这马出自莽州腹地,表面棕色,腹下有梅花斑,在莽州之外被美称为梅斑腹,四肢粗短下盘稳健,虽不是跑得最快的,可却是跑得最稳的马翘楚。” 良久,温轲又接了一句:“一般都是给富家大xiǎ一 jiě坐的。” “是了是了,这个解释在理儿!”刘原拍叫绝,随着少年迈开步子走向屯栈道,“若是个大老爷们,定不会求稳要这梅斑腹,男儿自当求快马一匹,纵横天下才是。” 二十几人入了屯栈便向那掌柜的讨要酒水,那老板面上倒也乐呵,大一挥招呼下杂工摆下几张桌子,先前倒是鞍前马后毫无怨言,可日子一久,来往寄马的侠士多了,就成了问题,他赚得越来越少,现在都还没当初盗匪猖獗至极时赚的多,心底亦始积怨,可不敢言语。 掌柜的知道这些侠士乃是灭匪大会麾下,要替青州边境除却盗匪的大好人,能为他们做点事儿也算荣幸之至了,虽然亏本,可也不愿意多收一分钱,好酒好肉招待了个遍,他也知道亏得越来越厉害,于是想要撒不干。 若不是前几日来了个少年财主,不肯要免费吃喝,见掌柜入不敷出,赏了好些银两,让他生出一丝希望来,他早就不干了。 温轲在外rén iàn前不想透露一招半式,于是干脆双不动,嘴上吃着刘原递来的切片牛肉,眸子却看那掌柜一脸暗暗的阴郁,眯眯眼,附耳刘原道:“这掌柜的看来没有得到灭匪大会多少照顾,倒是赔了本,你待会儿给他点钱财,好打听一下先。” 刘原应了声是,摆好脚边剑匣,这长xiāng zi一落地便让周围的侠士凑了眼,纷纷举碗大呼小叫,说是要看看剑匣的藏货。 碗盏碰撞,坠下的酒水扬扬洒洒淋了一桌子,刘原无奈,只得看向温轲,见少年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他方启开剑匣外层,露出十柄赤色柔亮的灿鸿糙剑来。 这剑论造型当属凡品无疑,可若是单提材料,可是世间罕见的稀缺之物,明眼人儿都晓得这红彤彤的荧光不得了,在场侠士皆是看得啧啧称奇。 角眉启匣后绕走掌柜身边,拍了拍伸直了脖子要瞅瞅剑匣的掌柜,笑道:“掌柜的若是稀罕,待会儿拿近了给你看看便是,我家公子有些问题想问问你,不知可否赏个脸?” 那末屯掌柜见刘原浓眉大眼,气度不凡,擦擦额上汗水正要赔笑,却瞅到青年暗托袖,递给他一枚沉甸甸的金碎儿,当下被吓得不轻,又是大喜过望,颤抖着糙摸过金子,连连点头道:“言重了言重了,少侠有啥问题,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律说个通透!” 周围乃至楼上的些许侠士也被惊扰,下来看看事态,刘原在一头打听虚实,温轲笑眯眯地撤身退到一边,顺着楼梯走到二楼。 楼下喧闹无比,楼上却是寂静非常。 少年踏足,目光放去,一些零星的客房自两头延伸,这末屯驿站数座楼房连在一起建成独特的架构,如此望去竟是一眼望不到头儿。 上方不比下面,装修还算得体,门窗洁净也称得上到位,温轲步子放缓,目光不偏不倚,顺着一边,一间一间走过去,木质地板虽是翻新,可踏在面上依旧听得到轻微的吱呀声,想必是多年失修,掌柜又急于求成,便在上头盖了点新鲜装璜来掩饰。 区区一家边境驿站,竟出了个勉勉强强的伪上武。 温轲在一间雅房前停下,目光朝门上瞥去,确认了内力波动便是自这间屋子里散发出来,心道:小小的提气境便能统领近十骑,如此算来,这伪上武该是灭匪大会的人上人了。 房人听到动静,顷刻间收了内力,睁眼,看到门外有个清瘦的侧影一动不动,身影着装像个侠客,可背后一处凸起古里古怪,看了半天不知何物,他本就刚经历一场死战,当下心不禁生出层疑,目光扫在悬挂的玉柄剑上,冷声道:“谁?” 温轲按部就班,颔首轻声道:“我是来请阁下看热闹的。” 榻上青年皱眉,他听得楼下阵阵喧哗,声色不假,可当下急于平复内伤,他声音放缓了些:“免了,在下不喜欢看热闹。” 身影没有动,而是换了一句话道:“棚下有一匹梅花腹,阁下可知道是谁的么?” 青年双眸向上一瞪,眼瞳滚动之际,剑已出鞘。 只见一道冷芒倏的射在门框,温轲却是不动,任由那把剑刺破门框,抵在他的喉间。 青年与神秘侧影之间仅仅隔着一扇门,打破隔阂的只是雪亮的剑刃,两人依旧都看不到对方,他握着那柄玉柄长剑,斜眼盯着门外看似丝毫不敢轻举妄动的人影,寒声道:“这句话,似乎别有深意,说,你们来了多少人?” 垂臂少年勾嘴无声而笑,温轲知道自己赌对了,那匹马似乎和这个青年有着不可言表的关系,可有些麻烦的是,这个家伙似乎把自己当作和伤他的人是一伙的了。 温轲并非闲着无聊想去随意摸摸别人的底细,而是因为那匹马确实是梅花腹,这种莽州良驹乃是不可多得之物,即便是温不乐当年,都随口提了那么两句,说次马这会儿放到土可能也无人识得,因为绝迹了近二十几个春秋了。 一匹绝迹了二十几载的良驹,拴在了一群劣马之,与它们共棚而居。 那么拥有它的人,一定很有趣。 听青年的语气,温轲倒也了然,盯着近在咫尺的剑刃,他笑道:“阁下受了伤?而且那匹马好像也并非是阁下的。” 接着,温轲换了种若有所思的语气道:“可阁下仅仅是因为这匹马,便挺剑相向,想必就算它不是阁下的,也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放心,可以收回你的剑了,我并没有恶意,只是对于这匹马的主人,很好奇罢了。” 青年听侧影说他有伤,心更加确定此事与追杀他的人有关系,于是并没有收回剑刃,暗调整气息,隔门冷笑道:“好奇心是会害死猫的。” 温轲耳际一动。 “那阁下要当心了,猫可是有九条命的,况且在这九条命之前,还要先解决一些你可能应付不过来的麻烦。” 果真如此! 青年蓄力已久,此言一出,他咬牙发狠,内力刹那爆出,剑刃不做停留地划过门框,想要刺透侧影的脖颈。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惹社稷为人臣 () 青年的剑终究快不过温轲的身法,何况抵着一扇木门? 那剑光闪来,垂臂少年抽身跃过沿栏,恰好飞到对面栏上,温轲干脆一屁股坐下,正对着那扇插着剑刃的门。 这里离长剑尚且还有一两丈的距离,下一刻,门被青年单推开,他的目光凝在对面栏上垂臂而坐的少年身上,先是眉头一皱,折算了一下距离,心念这少年好快的身法,嘴上却压低了音色质问道:“腾燎从里头顶得上牌面的爪牙我几乎都见过,你又是何人?” 温轲轻声笑道:“我之前就说了,我是请阁下看热闹的人。” “看什么热闹?” 青年当下知晓深浅,这少年虽然来头古怪,可身了得,若真不是自己的敌人,最好不要无凭无据地招惹。 “你听,楼下是不是很热闹?”温轲眼帘低垂,侧耳倾听,下方此刻的确很是嘈杂。 青年拔下切在门上的玉柄剑,悬在背,皱眉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提到梅花腹,定然知晓其深浅。” 垂臂少年抬眉道:“我只是觉得有趣罢了,你要是不想说我便不问,换个问题,青州边境这儿有个灭匪大会你不会不知道吧,我刚才看了看,区区俗武伪提气的水准,便能统领一支近十人的队伍,这样的比例算下来,你这个伪上武该摆在怎样的位置呢?” “我并不是灭匪大会的人,”青年握着剑刃的始终没有松过一分,他举头如是说,“我来这里,只不过是为了找一个人罢了。” 温轲眯眯眼,见青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他也就不再去问,叹了口气道:“好吧,既然如此那祝你好运了,这末屯四周一共有八个带着杀气的人正在逼近你我所处的这个位置。” “在下世家庞连,少侠今日若能助我一臂之力,他时我人归世家,定然入列客卿之席。” 温轲闻言轻声道:“世家庞连,大得过九州一国么?” 垂臂少年一语惊人,青年恍然失神。 楼上正静作一片,倏尔一人言语乍起,声如洪钟,直震得四面木梁轻轻摇晃道:“素问余公子身了得,前些日子交后深有体会,可真如我家主人所说,余公子虽功夫骇人,可这脑子却不怎么好使!”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温轲侧目,顺着声源望去,只见一人披头散发,噌噌几步自梯下拔身而起,背后一口硕大的板刀刀光黯淡,奇黑无比。 那人双脚刚落地,后头便有道人影紧接跃上,与他不同,这人皆是素衣洁净打扮,身负板刀者虽是领头,站在人身前却如同个寒酸落魄的乞丐,不过他似乎毫不在意。 披头散发伸将板刀抽出,那刀宽厚无锋,眼瞅着就是极重的样貌,刀身让男子掌带落,哐的一声砸在木面上头,下方木块本就年久失修,上覆全是掩人耳目的摆设,经这么一糟蹋,瞬间被凿出个窟窿。 刘原听着掌柜头头是道了半饷,见他越聊越起劲,不由心烦闷,正要找会脱身,只听得头顶一声响,抬面瞅到一段刀身如洞探头的老蛇,反面露出,正要滑落,却被一力硬生生提住,止了坠势。 见那披头散发的男子似乎力气不够,提着板刀的臂青筋暴起,面上红肿,温轲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劝你们打斗的时候注意一些,这驿站年久失修,大多地方都脆弱无比,稍有不慎便弄坏了,到时候赔起钱来,可不是几两银子的问题了。” 好不容易将板刀拾起,男子换了位置扛在肩头,也不生气,只是冷眼扫向坐在一头栏上的温轲,朗声道:“这位少侠莫非也是余家派来的人?” 话语间,又有几道身影自另一边窜上来,温轲老神在在:“你们打归打,不过打完记得告诉我,楼下那匹梅花腹是谁的,我想向他买下这匹马。” 那男子一愣,随后笑道:“梅花腹配美娇娘,没想到少侠还是个性qg rén,放心,只要少侠不出,待到我等杀了这余家走狗,那匹梅花腹便是少侠囊之物了。” 这家伙以为自己买马是要赠佳人呢。 正要开口,却听得楼下喧嚣渐落,刘原背着剑匣,一脸冷然地走了上来,改道后径直走到少年身边,附耳道:“公子,失了一剑,要追么?” 刘原见温轲低眉不语支起身子,双脚站在栏上,想了想后把掌柜那儿打听到的情况简略报了一下。 此刻有许多侠客亦是上了楼,瞅到了这般对峙的场面,不由皱眉,看那领头人披头散发,活像个青州盗匪,众人顿时来了兴致,有人挺身拔剑,对着那扛板刀的男子喊道:“阁下是哪路侠士,报上姓名,莫不是山贼寇吧?” 先前出门拔剑的青年见人多眼杂,当下眸闪过星光冷芒,挺剑朝另一侧飞奔,借着冲势分别挡开两面阻扰,瞅到窗口,猛然挥出一剑,剑气森森,倏的斩出一道裂隙,紧接着余姓青年缩身一跃,眨眼出了驿站,飞出楼去。 “哪里跑!” 披头散发不顾众人质问,舵将肩上板刀顺着青年逃跑的方向掷了出去,随后身形如风,板刀将裂隙轰出个宽大的十字轮廓,木屑飞溅,男子几个跃步后亦是窜出驿站,落地拔起地上刀身,追那青年背影而去。 直到尾随的八人纷纷鱼贯而出,登楼的侠士们才从怔神里头抽出,发出阵阵惊呼。 温轲垂臂立在栏上,随意看了眼瞠目结舌后又啧啧称奇的众人,嗤笑一声:“他们也该大眼瞪小眼。” 刘原见少年走下栏来,跟上步伐,问道:“公子要去追那几人?” 温轲摇头:“我们去找剑,那个偷灿鸿剑的人,应该会把我们带到灭匪大会一直都很想去的地方。” “剑定是要取回来,可公子为何有后言之说?”刘原听得云里雾里,不由皱起角眉。 垂臂少年都没有和黄乾打招呼,便绕走往北,路过马棚时又看了一眼那匹梅花腹,而后笑道:“灭匪大会的名头正盛,甚至传到了西齐商贩的耳朵里,声势都过了境了,对于那些盗匪,早就是心知肚明,你觉得他们会让这些侠客越积越多,然后坐以待毙吗?” 不等刘原作恍然大悟状,温轲接着道:“所以这些自称是侠士的人,定然会有一些来自盗匪团体本身,他们打着灭匪侠士的旗号,收集情报,甚至可以把那些真正具有实力的侠士暗杀掉。” “所以公子觉得灭匪大会人员身如此不堪,再加上掌柜说有不少厉害的侠士以身作则,死在边境,是因为灭匪大会便有一些内应?” 温轲点头道:“一开始只是想看看乱世在即之时,身处此境的江湖人会做出什么有趣的东西,现在见着了绝迹了二十几年的良驹,心喜悦,思到此处,不由又觉得猫腻颇多,西齐乃是我师父的故乡,自从月前入境,我倒是没做什么对得起西齐的事,现在觉得做些情理之的事情也不为过。” “公子,你忘了这可不是西齐了啊,这会儿咱们在青州。” “边境,便是西齐与青州的边境,你能确切地说到底算是青州的,还是西齐的么?” 刘原皱眉,讪笑道:“不能。” “所以我把它定义为西齐的,也没人能质疑。” 跃上枝头,加快脚步,垂臂少年忽然心血来潮道:“阿原,如果你是九州的霸主,你觉得你该做的是什么?” “自然是平定天下,让九州的百姓都安居乐业。” 温轲闻言笑道:“我师父曾与我说过,江湖人置身于国之社稷,便会沦落为人臣,看那梁国的林武夜,西齐的绿竹翁,的确是如此,可即便是这样,我也不是很相信这句话,今日就试它一试。” 话到此处,温轲不由想起了萧舒卿,自己算是那姓萧的的人臣么? 算个屁,老子是在还债! 那么又和绿竹翁有何区别? 那老头口口声声也是说地还债。 少年血气方刚,不甘心立于人下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若是能平定天下,位及人臣又如何,大不了成事了,便归隐山林去。” 温轲第一次觉得刘原真的是个有大抱负的人,少年想这种人便是师父所说的江湖人臣了。 一个初具规模的骗局已经在温轲脑海形成了,这个灭匪大会可能只是青州边境盗匪的一个杀局,他们以侠士的身份在边境立起牌坊,然后招募有志之士,留下那些身不佳的流侠客,把一些真正具有抱负,且身了得的人坑杀掉。 日子久了,便会在外rén iàn前树立起一个看似饱和的侠客集体,就像一只纸糊的老虎,被轻轻一抓便坍塌下来。 到时候,盗匪就会说,不仅是两队拿他们没办法,便是汇集了两州能人异士,铺天盖地,他们也毫不畏惧。 温轲隐约觉得,就算他猜的没错,这些青州边境的盗匪想要的似乎也不止于此,边境虽说贸易必不可少,但放在九州任何一个地界,青陇二州的边境流通量必然不值得一提,盗匪能得到的东西也必定少得可怜。 为何收取的东西这么少,却能支撑一个人数众多,猖獗无比,且平调武力卓越的盗匪群体呢?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眼下草根所指 () 预感只是预感,这世间虽然真有一些人,他们靠命数去向老天换道,是谓不惜命,用天道赋生换取世道轮回的短暂一瞥,值与不值,谁又能说得清楚,因为这一瞥无论看清与否看长与否,都不完美,看清了,便看得短,难以预料后事如何,看长了,则看不清,模模糊糊又做得何种评说? 温不乐从来不信命数换观世判星的诡道,温轲随他师父,自然也不信。 不惜命者尚且看得模糊短暂,无法断定,温轲一介武夫,何来预感成真之说? 刘原站在少年身后,他憋得很难受,也很认真,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偷了一柄灿鸿的男子并没有把两人引向青州盗匪的聚集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处靠近西齐的当铺,温轲二人刚跨过门槛,正瞅到其貌不扬的赤荧摆在案上,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一双枯来回抚摸,嘴上说着这剑如何如何难看,眼却是绽放出别样的光彩。 虽然有这种可能,但温轲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瓜娃子居然二话不说,策马奔走了几个时辰,直接要将灿鸿给当了。 这么贪财你咋不偷两柄,偷柄,全拿去!? 很浅显的道理,他可拿不动。 男子眸子凝在老头身上分毫不动,怎会察觉原主在后,见老头纯心耍鬼,不满道:“遭老头,你买是不买,说句话,本大爷时间宝贵,可不能耽误太久!” “小子,你可别诓我了,这些年下来你偷的东西还不是仰仗我给买的,别人不知道你,我可是心知肚明。” 子全名郑,原是闽州燕国人,儿时生得唇红齿白,惹人喜爱,杂班师傅见了便收之为徒,沿着闽上陇卖艺为生,自幼习武,身倒是有些,不过未出锻体,杂班散了后终日无所事事。 前几年忽然听闻青州边境灭匪大会召集侠士,恰好流落西齐靠青州的小镇,心上八下,最后倒决心一试,谁知大多侠士都不值一提,他也就心安理得。 郑入班就有偷鸡摸狗的毛病,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根子,人道是环境使然,龙母迁为何?他郑生在燕国出了名的贼坝子,燕国人常把蚌川称作贼蚌,久而久之,觉得蚌字不合,于是改成贼坝,听着顺口,蚌川偷听着贼霸贼霸,也乐得如此。 在心底儿,郑把这偷财的毛病归结于子承父业,也算是留了父母的家业,顺了香火。 他在杂班喜欢耍几个把式后绕到人群,顺些身外财物,日子久了,这便越发灵活,自几枚铜钱开始算起,所偷之物形态越来越大,最厉害的一次是在西齐,他当时也就个十四五的少年人,一声不吭,居然偷了悬在公子哥腰间的佩剑。 当年杂班赚的钱就那么多,见郑出愈发阔绰,开始心狐疑,后算总账,一分不少,班主便整日观察,几日下来自然晓得其缘故,郑鬼头得很,心细如针,知晓此事后拿些钱财便往班主袖口推。 杂班也就是个九州周游的花架子,过一地换一地的把式,班主心眼明透,左右权衡,觉得这般甚好,于是便不管郑。 那剑可不得了,光是剑鞘就有十颗南海祖母石,全身滚金造型精美,饶是现在想起,郑还是啧啧不已,毕竟是入行后赚得最多的一次,当然,班主也没少分,其他人见郑花银子越发大大脚,只当是郑乃是班主的私生子,怒不敢言。 不过那时候的郑已经分不清杂班和顺牵羊这二者,对他来说,哪个才算是入行。 偷的次数多了,加上不曾被发现过,郑的心和胆子也就噌噌上涨,但也让他更加谨慎。 听了当铺掌柜的话,郑自然不敢耽误太久,虽说灭匪大会大多都与他一样,顶破天是个锻体满境的平凡武夫,从军易死,入镖难存的,这些人倒不值一提,可今日那一高一矮,一少一青两个侠客行头扎眼,说不准便是实力了得的家伙,若是被找到,名头散了,万夫所指还不算,吃不了兜着走才是关键。 听闻陇州何处有个惩偷的古怪法门,斩了双,叫他作不得,想到这里,郑忍不住缩了缩脑袋。 “公子,我去拿回来,再教训他一顿。” 刘原轻声道了句,出腿便要去抓那郑肩头,却被温轲侧身拦住:“这家伙看来是个惯犯,这老头也知道其交易,参与其,也算是一丘之貉,我倒要看看他们靠我这把剑能赚到多少,等交易完了,我们再从作梗,叫他俩儿剑财两空。” 看温轲面上波澜不惊,可听语气该是心头气急,青年忍住笑,低首道:“公子高见。” 少年原本想拿回灿鸿,顺教训一顿,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此般计较倒落了身份,为了这等小事便同一个无名小卒有来有回,并非乌潭弟子该有的作态。 温轲撇嘴,寻思着终究是失了颜面,怎么说也得讨些回来。 却不知定下这么个法子,也算是损人利己,最后逃不出与小人斤斤计较的圈子,可少年归少年,哪里想得到更多? 言罢,温轲转身便走,刘原投步跟上。 走在街上,垂臂少年轻声道:“阿原你跟着这两人,若是二人分开,你便跟着不带灿鸿的那一个,找个适当的会把他敲个精光。” “公子要继续往灭匪大会去?”刘原先是接受吩咐,见温轲独自一人朝边境走,不由问道。 温轲笑道:“虽然与我之前猜测的情况差了太多,可我还是觉得这个灭匪大会有问题,所以打算看看去,还有,今日拿剑指着我的那个青年身不错,对我许以重利,我怎能不去管管他。” “那青年身再厉害,也拳难敌四脚,我们走了挺久了,公子不觉得他已经死在板刀锋下?” 少年转身迈开步子,缓缓道:“群起攻之,一人对敌时,如果够聪明,照面选择最厉害的那个领头,只要败了他,剩下的,摧枯拉朽而已。” 背着剑匣的刘原伫在原地若有所思,回神再看,温轲已是走远。 青州那么大,边境那么广,加上老林片片,他家公子哪里知道青年扎头何处去了? 面对峭石藤林,温轲垂眸在地,寻了一支由青转半枯暗黄的草根,方思自己双臂难为,于是运气在外,草根受力,倏的出土窜起数尺,期间腾空旋扭,甩去九分泥渍。 草根飞近,少年张口咬住一头,叼在嘴边咀嚼,抬眼望向眼前高低错落,哪怕快要近冬,也仍旧郁郁葱葱的林子。 “何必那么麻烦。” 随意咬了咬草根,另一头随着咀嚼摆弄方向,片刻后温轲停下咀嚼,瞅了眼当下根尾所指。 这一日,大梁天筝皇城阴雨如棉。 有个支着禾绿油伞的女子脚踏金莲,轻盈盈地点过一处处浅薄的水洼,女子腰肢曼妙,她像一只优雅的猫,静悄悄走在天筝号称二十丈浮图的绘世道上,道上除她之外再无他人。 若真要算,道外有人站定。 萧舒卿伫在二十丈之外,秀袍芩袄,立于绵绵细雨,皱眉。 “九鲤皇子萧舒卿,奴家似乎喜欢上大梁了。” 女子油伞遮首,不见面容,隔着数十丈,妩媚的声音依旧荡过两侧浮图悬壁,交缠之下,很清晰的传到萧舒卿耳际,可见内力深厚。 青年背后有一人,深色劲装被细雨一过,更显色重,瞅去是个浓眉大眼的少年模样。 少年铁胎重弓贴上抬起的小臂,尺箭袋内仅剩两支箭矢,一支,搭在弦上。 蓄势待发。 感受到了杀气,劲装少年不做停留,看似稚嫩的脸庞倏的浮起狰狞,他猛然开腿拉展全身,看上去像个搔首弄姿的崖山松树,枝头摇颤片刻后便不动如山,将那弓弦连着矢末牵至饱满,厚重宽大的铁胎弓刹那间曲同满月,透过细雨发出僵化却又不失力道的劲声。 只听铮的一声,箭已离弦。 尺一寸的漆黑箭矢似流星坠空,嗖而窜入密雨,少年出弓法诡异,弓力饱满,乃至箭矢旋转下竟是扯动万道雨丝,丝线粘连旋扭,组成箭矢飞射的轨迹。 轨迹周围雨丝拼凑,规模宏大,溯连两壁,如同狂浪入府横冲直撞! 油伞被女子只托起,飘摇直上浮于空内,伞下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娇媚容颜,她柳眉微抬,指尖晶蓝闪烁,挥在前朝那箭矢方向风轻云淡地一点,似乎恰好点在细雨原本的轨迹上,那道雨丝瞬间凝结成冰。 而后一发不可收拾,女子柔臂挺进,蓝光耀眼,萧舒卿只觉得一抹寒气扑面而来,那万千雨丝恍然凝作一片,箭矢带动地漩涡亦在其,寒气四溢,青年挥袖抬首,见这二十丈的绘世道全被冰丝占据,从地面黏结,自下而上扩张到壁上,浑然已成冰网张连的艺术品。 纤细的玉指自冰线上抽离,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悦耳无比。 女子面色有些苍白。 隔着万雨成冰,女子呼了口冷冰冰的芬芳,单接住恰好落下的油伞道:“少年郎,你还有出箭的会,为何不踏上奴家的杰作,近距离的一箭,奴家就算再厉害,也反应不过来的。” 萧舒卿侧首,看向那个眼神坚定的垂弓少年,笑道:“你只剩下两支箭了,还要咋滴,顶破天再杀两人而已,他们目标该是我,你走吧。” “早就听闻大梁四皇子无论才学智谋,皆是梁内一等,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青年闻声望去,见是个长眉老人拄杖寸步而来,不由摇头道:“这姑娘如此明显的勾引,不是说明还有人来,还能是什么?” 萧舒卿眼眸一飘,于轻柔密雨扫视四周,高低错落也不放过,一个呼吸后他叹息垂眉,摸了摸少年的脑袋道:“你说你弓箭术那么厉害,怎么只带支箭呢,我原先以为你练的近身箭,像那北楚弓神冷胡山,随身只带一箭,就近而出,就近取之,反复不息。” “殿下,我练得便是近身箭”少年眨了眨眼,浓眉上抬,干巴巴地望了一眼似万千蛛网凝结的绘世道,满脸无奈,“换做平常,十步之内便能取回来,可殿下您看,这冻得这般模样了,叫我咋取。” 萧舒卿苦笑:“你要是前几日有这般话量,我死也满足了。” 少年默不作声,话音未落,当下他猛地将铁胎弓往青年脑门罩下,弦弓并用,框住萧舒卿朝左侧一拉,四皇子何等的娇贵清瘦,这一扯顿时让他失了重心,少年就像扯了团空气,随发力便将其带至左边。 单臂一推,铁胎弓身正好抵住萧舒卿的倒地之势,替他稳身。 身影刚离,一柄古怪的软剑摇摆似蛇,又像水飘摇的水草般绕上一团朦朦胧胧的细雨。 一击不,软剑极速抽离,带去一片成珠的水露。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山内不知灭匪 () 寻常人要是入了乱林,哪怕是之前就定下了方向,可到了里头,才知道何谓此路不通,就算早先你确认了方向,可遇到悬崖峭壁碎石沼泽,依旧要改道,这一改,便是在乱林迷失的前奏。 当然,这只是相对于平常人,特别是军队,要在这样的环境里铲除根植的盗匪,很难想象作为一个国家该要消耗多少军力,光是这样想就觉得难以实现,再加上乱战在即,哪来的兵力填充,所以西齐与大晋不出兵剿治也在情理之。 青州边境也不是没有住民,试想山老林尚有盗匪盘踞,这百里土地虽然道路难行,可毕竟资源丰富。 曾有晋国南司徒西东横行六千里,涉足此地,注下青州边民生活起居,世代于山林生,于山林活,百百生计,全在其。 南司徒所注不假,青州边境的百姓常年居层山老林内,山路不通,他们大多数穷尽一生都不曾下山,何况盗匪猖獗,倒霉的也不知何等下场,在此生养,虽求不得大富大贵,可男耕女织,倒也凑合。 这万千辛苦在武者眼便作不得数,温轲行了近一个时辰,跨崖飞泉,枝头匆匆,明龙步乃是天下一绝的轻功身法,用在此处虽然有点杀鸡使牛刀的意味,可东西是自己的,用在哪里,全凭喜好。 天色昏暗下来,少年垂臂驻足,立在一棵高耸的华杉之上,放眼后啧啧称奇:“想不到这么快就找到了一处。” 正要下树,却发现其老幼妇孺比比皆是,炊烟袅袅,男子腰间大多携着柴刀,有的扛上粗糙的锄头,有的背着用树皮牢扎的曲木弓。 那种弓箭温轲在熟悉不过了,在乌潭时,温不乐对于寻常的冷兵器总是瞧不上眼,他常说既然有可近可远,一弩十发的玄妙巧,为何要用耗费人力的弓箭?于是老头子从不收集力g一ng nu这类原始的器械。 这也是温轲自幼被同门讨厌的原因之一,试想一下,两岁的儿童,当你拿着用树皮曲木糙造的g一ng nu玩耍时,他却持精美非常的巧,做何感想? 这就是人生而携之的嫉妒心,年幼的温轲不知,以为同门怪自己不会做弓,于是背地里暗自研究,数日后拿着一张制作细腻的曲木弓走过山头,谁料又被一顿痛揍。 温轲啐了一口唾沫:“也是,虽然盗匪猖獗,不过这里的边境毕竟不算贫瘠,有人烟也是应该。” 可以看得出来,这里的山民并没有武学功底,他们矫健的身只是单纯对于地势的熟悉,而且这些身单纯用在爬树和潜水上,放眼望去,周围建造了许多吊篮绳索,他们用这样的智慧,把四分五裂且凶险无比的地势连接在一起。 因为从未见过这般生活的山民,所以温轲第一眼才会错认,构造如同蛛网般的山寨,任谁都会想歪。 温轲突然有了一种打算,他飞身而下,想像山民一般缓缓走在树边,刚一落脚,发现脚底立刻黏上了许多烂泥一般粘滑的青苔,这布靴子是楚绪钰特意为温轲订做的,一看就价值不菲,这遭下来温轲不由皱眉,心对黄乾的话语又多了一分理解。 内力横流,扫去污浊,温轲满脸好奇,重新审视起这些如履平地的山民,这才发现他们脚底都绑着大大小小的树皮,脚底起落,面下是看不真切的刺状排列。 清了清嗓子,少年挺直腰背,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地地道道的侠客,寻了块靠上的干处,侧腿在树上一蹬,而后又落足别树,如此反复,直至跃近一根滑溜溜的绳索,温轲单脚一勾,挂在上头,身子吃紧,猛地朝草棚荡去。 草棚下是个五六岁的孩童,甚是灵,看得黑影闪跃,而后棚顶站上个垂臂少年,他睁大了眼,也不叫喊,只偷偷伸拉扯母亲的衣角,那女子正在织布,只道是孩子顽皮,皱眉佯怒,狠狠瞪了一眼。 温轲冲那孩童歪头一笑,转身跃向别处,没别的意思,他只是不想惊扰这样的妇女儿童。 这会儿入了聚集地,动作放缓,倒是吸引了不少目光,那些山民见少年自上而下,像个神仙似得飞身下来,顿时发出阵阵惊呼。 念琪这个名头在山里还算挺出名的,她是山古医之女,古医是什么,那可是替青州边境这些山人治疗各种伤病的活神仙,生得也算水灵,虽然各村离得远,也难走,但为了这么个山里娇滴滴的古医女儿,还是有不少他村青壮慕名而来。 少女今年恰好十五岁,是个青春靓丽的豆蔻年华,但山内毕竟是山内,没得外头那些胭脂水粉,全凭一张素脸摘得山内方圆五十里的桂冠,前几日有个姑娘被她爹救起,生得颇为动人,那时便让念琪自形惭愧了,今日瞅到了温轲。 少女开始认为,外头的人,是不是生得都这般漂亮? 那少年大约六尺出头,站在常年炊食熏得灰黑的空地上,清癯俊秀剑眉入髯,眉头似乎天生有些朝眉心倾斜,看上去英气十足,年纪似乎与她差不了多少,说实话念琪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人儿。 就像几日前,少女也曾在那被爹救下的玉人跟前思量,从未见过如此娇美的人儿。 见不远处有个少女瞪大了水灵灵的眸子,头小箩筐都掉在了地上,芋头滚了一地,温轲不由苦笑,他目光柔和地扫过处在惊讶的众人道:“各位,我没有恶意,来这里的目的,只是剿灭盗匪。”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瞠目结舌,而后有人开始笑出了声。 区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大言不惭地说想要剿灭青州盗匪?他们这些人在青州边境生活了多少年头,没人算过,世世代代都在此地生长,这么久了,也没人听说盗匪被打压过,曾也有血气方刚的青壮费尽千辛万苦下山,以为报官,可得知了真相后大失所望。 两个九州大国都拿青州盗匪没有办法,还有谁能救他们这些蜗居山内足不出户的百姓,一个连名头都没有的少年? 他们是被国家遗忘的晋国百姓,若不是南司徒西东横行六千里著下书籍,世人可能都不知道有这么多人住在青州边境。 虽然此话在山内人耳如同天方夜谭,可也有不少人对少年这份心报以感慨,这不,有个大叔放下锄头,走到温轲身边轻声道:“这位少侠,前几天啊,也有个如你这般大的侠士来说什么剿灭盗匪,不过他是负伤而来的,至今还在昏迷呢!” 温轲皱了皱眉头,心道能走到这里的,武功该是不错才是。 少年知道大叔的意思是让他回去,青州这淌浑水寻常人哪里能搅得动分毫。 念琪缓过神来,捡起了地上散落的芋头,走到温轲身边,红着脸道:“少侠莫非是来找受伤同伴的么,前几日有个姑侠士不知为何流落于此,被家父发现,伤势极重,现在还在小女子家休养。” 温轲正不想和那大叔费什么口舌,见救兵来了,不由将计就计,先点头谢过大叔,而后对那少女道:“正是如此,有劳了。” 这山村口不大,但连接的树屋和草棚甚是复杂,拐了好几处地方,少年也渐渐摸清构造,山内人颇具智慧,根据地势造就不同的应对筑搭,温轲不禁心大加赞赏。 见温轲眼眸打量地上建筑,若有所思,少女知晓心思,解释道:“很少有人住在地面,都是住在树屋里,因为不仅仅是地势不佳,林野兽繁多,草棚大多用来存储粮食,这些厚实的草板便算防御。” “很厉害。” 温轲顺着少女抬起的纤臂望去,的确,树干央有用隼接固定的木屋,上有绿叶覆盖,一时间很难发现,怪不得先前在树顶只看到互相连接的绳索,原来绳索都是方便树上共通的良计。 少年忽然想到什么:“你们这边的人,真的很友好,都不怀疑。” “我们山内没得金银,没得珍材,就连盗匪都懒得把爪子伸进来,还有谁愿意来搜刮。”念琪闻言,苦笑道。 “确实如此,盗匪的财路都是通商,我们山内每隔一段时间把药材放到村外较为平坦的地方,算是hui 盗匪吧” 少女眸扫温轲垂着的两只广袖,袖下掌隐约缠绕绷带,提了提箩筐,芋头纷纷滚动一面,转移话题道:“公子臂有伤?” 温轲见少女前言过后秀美轻蹙,似乎不愿意接下去说,于是由得她转掉话题,点了点头道:“的确,不过影响不大。” “家父是山内出了名的古医,想必能帮到公子。” “那多谢了。” “公子先前的话,似乎不是开玩笑的。” “自然不是,我来的确是要剿灭盗匪,不过我时间不是很多,能除多少便是多少吧,剩下的就交给那个灭匪大会招呼,假若他们真是如名头一般做这番打算的话” 念琪一怔:“灭匪大会?” 垂臂少年低眉轻笑,疑惑道:“你们生为青陇边境的原住民,没有听过灭匪大会么?”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剑匣落碎青砖 () 青陇边境这些山内人在树上建筑居住,绿荫之下是层叠的木屋,细看甚至附着了不少粘土青砖,算是一种混合建筑,据念琪所说,这样的建筑可以有效得防止雨露和潮气,毕竟干草上推不方便,若是单纯用木材去建造,很容易受潮。 顺着摇曳的悬梯向上,温轲随少女入了木屋,屋子不高,但进入其方知别有洞天,原本他认为仅仅是数十棵树被这些屋子连在一起,屋子各成一处罢了,现在看来,十几棵上头连成的只不过是一家而已。 不过这也难怪,念琪之父乃是山内古医,受人尊敬,自然条件不同。 实际上这八个屋子里有半数都是供病人休息的地方,父女两居住的区域只是间。 少女带着温轲向前曲折,走在前头给少年一个温婉的背影,她穿着粗布长衫,那衣料粗糙到了极点,可却硬生生露出截细腻的脖颈,屋内光线不好,但那抹白皙依旧可人。 念琪伸,看似随意地撩拨了一下颈后的柔丝,轻声道:“家父今日往别村出诊去了,一些小病平日里都要入夜才回得来,若是伤筋动骨,少则一两日,多则一月都不归。” “不是还有病人在么?” “家父很忙,有些病人一时半会儿治不好,便在此休息等候。” 温轲绕过几间屋子,看到床上各有一人闭眼休息,听到回答后点点头,再往前走,鼻头闻得一阵古怪的草药味,几个呼吸后舌尖竟然有些发麻,不由笑道:“想不到姑娘家还会有纹麻散,我想那些盗匪要你们ti g一ng的便是这样的药草吧?” 念琪低眸道:“是了,公子见多识广,这的确是纹麻散,山内一带盛产这用处极大的药物,可那些盗匪不懂得如何采摘,也懒得动,便吩咐附近的古医替他们采集。” 少女在一间房前停下,轻轻推门,正对着面首的榻上平躺着一个纤细的身子,漆黑的长发柔柔得披散开,几缕垂在榻边,温轲顺着那几簇黑发向上,直瞅到榻上人苍白的面容。 少女当真生得很美,单论容貌,定要胜过念琪参半,重伤卧床苍白了脸面唇色,沉睡的她睫毛如同薄合的翎绒,哪怕朱唇不再,也依旧美得窒息。 “公子好像不认识这位姑娘。” 念琪不知是心细还是其他,一直偷偷打量温轲神色,见少年并不惊喜,反而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心笃定,亦是欢喜温轲不像村内那些同龄人,见着了美人儿便迈不开步子,她暗自舒神,轻声开口道:“想必不是公子要找的同伴。” 温轲垂臂,闻言点了点头:“的确不认识。” 少女也不慌张,她料定温轲没有恶意,走到榻侧轻盈盈地坐下,伸抚在那苍白俏脸的额头:“各种药材都用上了,只能勉强不让病情恶化,在这个姑娘身上,家父已经用了很多纹麻散了。” “姑娘的父亲想必并没有习武,”温轲缓步走到念琪身边,蹲下身子,微微靠近床榻道,“她受的是内伤,如果没有治疗内伤的良药,用再多的气血药材都不管用,你们用纹麻散是对的,这样能减轻她的痛苦,可时间一长就不管用了。” 念琪眸异彩倏尔一闪,心道这少年竟还晓得医理,而后又收敛心思,叹气道:“公子所言极是,我们学医之人自然也清楚,父亲曾说山内这个时间段没生长治疗内伤的药材,储备的药材在初期就用完了,原本想要把这姑娘带去山外,可她曾说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她送出去。” 温轲扫了一眼沉睡的少女便不再注视,而是起身凑到窗边:“看来是个有价值的东西。” “什么?”少女闻言一怔。 垂臂少年轻声一笑,重新回到榻前道:“这位姑娘可能是一条很有价值的线索,有了她,我就不用大费周章再去打探那个灭匪大会的底细,你真的不清楚灭匪大会吗?” “不知。” 温轲想了一会儿道:“这么说吧,是青陇两州的江湖侠士组成的讨伐大会,为的是青陇边境民众安稳生计,自诩为你们这些百姓的救世主,现在看来,这个说法简直就是子虚乌有,早前有传闻说山内居民被灭匪大会解禁,破了百年来的出世之举。” “我顺着这个方向一路奔走许久,也说不得走了多远,但起码算短了,范围很狭窄,若真如灭匪大会所说,这里应该早就解放了才是。” 待到温轲回头,却看到少女在一侧困扎好纹麻散,正往自己那张俏脸上抹着颜色诡异的泥巴。 少年疑惑道:“姑娘这是作甚?” 念琪有点羞涩道:“今日该要去给盗匪送药材,现在家父不在,这送药的工作就得我去了。” 知晓抹泥是为了掩饰容貌,但温轲还是忍不住皱眉:“村里青壮那么多,为何不让他们代你前去,无论怎么说都在理。” “公子有所不知,送药可不是单纯的放药那么简单,每次都有些盗匪的伤员,家父曾与我说不知怎么,他们不让这些伤员接受入村的治疗,只准许在村外当场看伤症治,这样自然很难短期内痊愈,虽然时不时有新面孔,可总有很多熟面孔。” 少女将那泥涂匀,而后又用清水洗净,抬面后不止双黝黑,那张俏脸也亦是漆黑粗糙,吓了温轲一跳。 “这是家父教我的易容术,简单高效,只要用这遮月泥一洗,效果可保一日。” 温轲咳了一声,失笑道:“姑娘,这可不算易容术,莽州疆六堡的易容术号称能彻底改头换面,这般变黑的戏法与之相比,不值一提。” 玩笑话归玩笑话,缓了缓,温轲抬眉:“据我所知,近来盗匪几乎都足不出户,灭匪大会也不曾传出和盗匪开战打斗的情报来,若是如此,盗匪会有伤员那就很奇怪了,加上不让你们古医根治,想必那些伤者并非是盗匪,很有可能是被挟持的人质。” “啊?” 少女明显没有想那么多。 温轲默然,只见他衣袖鼓动,气力如潮涌向那个榻上昏迷的少女,念琪只觉得面门热风舞动,青丝乱飘,半响后那少女侧身,噗的一声吐出口乌黑的血块来。 垂臂少年在惊讶的目光下收气:“姑娘先别急着送药,等她醒来,说完她该说的话,我们再走。” 念琪闻言一愣,而后匆忙道:“不行不行,那村外唯一平坦之处乃是残道,离得挺远的,而且间有段山泉飞瀑,需要趁着天亮摸着绳索过去,这时候不出发,天黑前便到不了。” 温轲无奈道:“我说我身不凡,这点事情不算什么,你可信我?” 念琪看了眼生在转醒的榻上人,弱弱地点了点头。 刚开始,少女有些迷糊,睁眼蹙眉,发了半会儿僵颤的力气,而后懵懵懂懂地支起身子,念琪见了连忙上去搀扶,总算挺直了腰背,那双秋水美眸也逐渐恢复了该有的灵气。 她先看了一眼念琪,口呢喃却不出声,算是道谢,而后恰好瞥到垂臂少年,细看后瞪大了眼睛。 “你给老子滚出去——” 天知道一个内伤刚得到调养的女子,是如何发出这样洪亮的声音。 温轲和念琪同时被吓到,少年怔怔出神,良久后,他看到少女猛得弓腰咳嗽起来,不由调侃道:“你内伤初愈,还是不要动了肺腑为妙。” 言罢,没等少女接话,温轲便真的如她所言,推门出了屋子,按照先前的顺序找到了树屋的大门,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是个女身汉子心的怪咖啊 西齐边境有家叫做客归雁的当铺,天色将晚,金色的阳光渐渐转作惊艳的翎红,客归雁门前滚过两颗晶莹的槽牙。 落地的槽牙尚且沾着一道弯曲的血箭,血丝像抛出的鱼线般画作动人的弧线,源头乃是郑的嘴角,扎眼间,他侧脸便高高肿起,整个人原地打转儿了数周后方才止住,倒地后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周围也算人流繁杂,见个青年一巴掌迅如雷霆,力道颇大,抽得男子倒地不起,顿时发出阵阵惊呼,有妇人连忙遮住自家孩童的眼睛,迈快步子,心里寻思着要趁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周围亦有些百姓纷纷驻足,想要看看热闹,刘原冷笑一声,一把将郑抓起,拎在里便投足当铺。 掌柜听得门外喧嚣,出门来看看,迎面撞上提着郑的刘原,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只道是郑这邋遢蛋偷了别人的东西,被抓了后身无物件,只得把他也给抖了出来。 刘原生得眉清目秀,虎背熊腰身形极壮,皱起角眉来倒也算得上凶神恶煞,那掌柜世面见的不少,可都是暗地里瞅瞅而已,今日被这般气势汹汹的武夫冲到跟前,自然双腿无力,哪里还迈得动步子? 青年步步压进,掌柜惊叫一声,向后仰身,顷刻间蹲坐在地,屁股撞地发出闷响,痛得他又是一喊。 “剑呢?” 角眉猛地下压,刘原冷声道。 掌柜还想装蒜,一张老脸巴巴腆着,哑声啜泣道:“不知何时得罪了壮士啊,老夫完全不认识这个家伙,壮士所说的剑,我当真不知道” “不说?” 青年冷笑,肩带顺着头猛地扯下,剑匣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那匣内底层金银,上层乃是九把灿鸿糙剑,可是重得紧呼,眼见面上青砖咯嘣碎裂,震颤嗖的传到掌柜臀下,老头子苍发根根倒竖,两只黄豆眼儿一瞪,痹感十足,砖裂就如同掌柜的心肝一般吓出了老大的缺口,血气呯呯滚动,冷汗直冒。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步若过溪龙鲤 () 客归雁的掌柜的确把灿鸿剑给卖了,客人下很快,快得难以置信。 哪怕是刘原也没能察觉到,他先随郑出门,一路尾随,原本想在边境把他好生教训一顿,可这郑似乎落下了什么东西,走了片刻却又折返,青年心大气,想着公子不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两人一并教训了省事。 世事难料,刘原撬开了掌柜的嘴,才知晓他前脚尖刚进客归雁,那取走灿鸿剑的人后脚跟恰离。 一把将老头子丢到地上,刘原咬牙狠声道:“老不死的,你近年来也不知道接了这扒多少生意,揍你一顿算好的了!” 悉数取了钱财,扛起郑出了客归雁的大门,刘原暗自揣测,他不担心找不到灿鸿剑,只要和温轲聚首,想要找到那把灿鸿剑并非难事,难办的是,如果买家的速度这般迅捷,那么很可能在他与温轲尾随郑的时候,亦在后跟随。 如果是这样,此人那时候定然也在末屯之,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到郑下,他却注意到了,并且他很了解郑会跑到客归雁来典当,才会一路尾随。 说明是个老,或者是郑熟悉的人。 一瓢清水扑在面上,郑呛水,打了个激灵转醒过来,对上刘原,身子又是猛颤,他可见识过刘原的身,几个来回便吃了大亏,郑心知肚明,若是青年有意杀他,凭自己的身,在青年底下根本走不过一只掌得招式。 “我问你,在灭匪大会,有谁是知道你底细的?” 郑一愣:“大侠问这作甚,您老的剑难道没有从曾掌柜那儿取回么” 男子说了一半就捂嘴痛呼,他槽牙被打掉两颗,刚才初醒迷糊,现在神志清晰,自然疼痛感越发强烈。 刘原冷哼:“取回了我还拉你来问?” 郑心骤惧,这青年人知晓自己的底细,似乎又是新入灭匪大会的侠士,且不说他往上告一状便能让自己边境难存,就是当下宝贝没了,青年自然要先算账,可他想破了脑袋也没能回忆起会有谁知晓他的身份。 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本就很难隐藏,可郑却是心细如丝,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自然老道,人生在世要是被别人抓了把柄,免不了会受到威胁,如此一来,今后可就睡不好觉了。 所以他郑从不深交,也就没得身份主动透露一说,况且大会之内也并非只有他一个扒,男子常年下来,练得眼疾快的功夫,雏鸟动一清二楚,别人法不上道,他郑心不屑,自觉得眼不见为净。 青陇两州闲散人士多如米粟,少不了歪门邪道,灭匪大会明面上是个锄强扶弱的侠会,可在郑这般人的眼,便是一块货真价实的肥肉,既能不管温饱,又能赚得酣畅淋漓,最关键的是可以有一个这辈子都奢求不了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听得刘原一番话,郑细思极恐,反复思量下来也觉得很有道理,这天下只有水涨船高,浪尾打浪头的道理,想必大会也少不了段胜于自己的老扒,看不起他人法生疏的郑,或许早就是老鸟眼的肥虫。 只是他想不通,为何那人要从掌柜里买下那剑,而不是途截了? 刘原这头还在套郑的话,温轲那边却是刚开始打探。 少年见过女貌男身,如今是实实在在见到了个女貌男心了,这榻上人的确是个出落得如清水芙蓉般美丽的风华少女,性别毋庸置疑,可单论脾性,可一点都不必粗狂的汉子差。 温轲垂着臂靠在窗头,听着那榻上少女一口一个老子老子,很不是滋味道:“行了吧,直接切入重点,你之前一直在骂灭匪大会都是一群狼狈为奸者,我希望你能具体说一下。” 少女虽然性子刚烈,可毕竟晓得事态,按念琪所说,面前这个少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之前已经无礼过一次,她也不想再引火烧身:“表面上他们是为民除害的组织,可实际上,他们勾结盗匪,在内部盘算了一个赎网。” “赎网?”温轲眉头一压,眼眸瞥向榻上轻声道,“似乎挺有意思。” 念琪腆着一张乌面疑惑道:“啊,赎网,是什么意思?” 不等少女开口,温轲便侧头道:“结合你之前所说,盗匪会送一些不像是同伴的伤员来定期治疗,那么很可能这些人就是所谓的人质,灭匪大会就像是传递信息和引羊入虎口的搭桥者,他们都靠着吞噬赎金来生存。” 榻上少女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些和我所知道的,差不多。” 温轲闻言顿时来了兴趣,他颔首道:“的确,应该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就像是具体的运作,还有,单纯依靠人质来lè su一,且不说难度很大,便是把那些富商子弟或是皇子皇孙,千里迢迢,引入青陇边境,就不是一件合乎常理的事情。” “咳咳,其实也是有那么一点点正常的啦,老子眼看到得,的确如此”少女皱眉,也不知为何不悦,撇嘴道,“原本以为灭匪大会很好玩,可谁想差点丢了命,老子这么漂亮,要是真被他们得逞可咋办!” 少年臂无感,若是灵便,早就以抚额:“哪里来的习惯” “别的不扯那么多,对于救命恩人,老子一向是赏罚分明的,”少女回气许久,当下面色好了些,轻轻挣脱念琪靠在墙根,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得表情,“老子的世家别的没有,钱倒是有一大堆,你们想要多少说个数吧~” 温轲苦笑道:“敢情你就是那些被骗lè su一的富商之辈啊?” “老子也是情有可原好吗,灭匪大会好些人来晋国散布很厉害的谣言,其实我们这群世家子已经有不少被引诱到这里来了。” 被揭了老底,少女有些挂不住脸面,转去视线低声喃喃。 许久的沉默被念琪打破,她柔声道:“我叫念琪,姓顾,顾念琪,是这个村子古医的女儿,还不知两位的姓名呢。” “老子叫——”少女耳朵一动,正要报名,却又生生止住,梗着嗓子道,“你们就叫老子怡丰吧,心旷神怡,丰神俊朗。” 顾念琪甜声道:“姑娘名字很好听啊。” 而后少女的目光流向温轲,从眸便看得出满含期待。 见两道目光投来,少年随意一瞥别处道:“姓温名轲。” “喂喂喂,这位少侠,你能不能学学老子,报上姓名的时候,最好附加上何字为妙啊,这样多礼貌。” 念琪黑脸儿瞧不着红霞,温轲一笑置之,他看了眼面色不满,自称为怡丰的少女,怡丰二字,多半是个假名,少年也不揭穿她的心思,毕竟许多大世家或是皇子皇孙在外为了保护自己,不用真名的算绝大多数,这很正常。 少女见温轲没有要搭话的意思,鼓着逐渐红润的腮班子正要追问,却被温轲出言打断。 “念琪,你们村的男青年,有习武的吗,或者说,你们山内住民有人习武吗?”少年轻声问道。 黑脸儿的少女恍然一怔道:“只有一些锻炼力气皮肉的流气功吧,长辈都说是用来强身健体的,我们山内向来连山都不出,不善争端,便几乎没有习武的道。” 温轲点头,侧身靠在窗沿,树屋的窗子因为上头有树叶遮盖,所以光线不强,只用薄薄一层干草遮掩就能达到遮阳的效果,少年目光刺过缝隙,着眼下方道:“念琪姑娘,你不用去送药了。” “不行的,如果不送,会出大事。” 少年低声道:“看来他们是等不及了。” 树屋下聚集了不少青壮,他们大多是为念琪带走一个陌生少年而来,俗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据周围见到此事的村民所说,这个少年来路不明,但身矫健,生得极是俊俏,相比先前那个重伤的公子,更是多了几分英气。 一句话,激发了山内青壮莫大的危感。 留言滚动如潮,不少青年纷纷闻讯而来,他们以保护念琪为由,放下头的活儿,将古医家围得水泄不通,温轲一眼看去,密密麻麻一片,皆是举头眼巴巴张望着,可其有少数人却没把目光投向树上,而这些人,恰好是体内有气之人。 村内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自然逢面如睁眼,不提每日出猎的青年人,就算是念琪这种山内的小家碧玉,对住民都眼熟得很,几个闲杂人穿插其,很快就被认了出来。 当头一个青年抬眉,推了推身边的男子,发现那人腿下稳当,推耸下居然生生将他逼退,声音不由放缓道:“兄弟你谁家的,我咋没见过你嘞?” 那人默不作声,众人闻声皆奇,面面相觑后都称不认识此人。 像是蛛网般的效应,之后陌生人如雨后春笋被发现,山内人与之拉开距离后凸显出八人。 山内无风,可林叶闪动如潮,众人头顶簌簌声此起彼伏,落下的枯叶拍在额首肩头,坠于地上,有叶上微尘灼眼,青壮们眯眸惊呼。 温轲面前遮窗干草猛地一荡,几根碎裂飘向屋下。 少年垂眸,见一杆纯钢长枪扎在地上,枪头轰碎一席枯叶,黑衣大汉自后而来,脚落枪边,豪气十足。 细看,有青壮吓得面色惨白。 黑衣头抓着一颗乌发杂乱的头颅,自上而下飞身下来,连着一串刺目的血珠儿。 很是随意丢下头颅,大汉抬眸,冷声道:“最后一村。” 似乎是先知先觉,温轲垂臂侧首,对念琪二人轻声道:“待在这别动,尤其是念琪姑娘。” 言罢,听着屋外抽刀声起起落落,少年迈开步子,顺着房间与房间的连接过道缓缓而走,两只宽长的袖随身形摇摆。 光影越过微窗,断断续续,投在温轲周身。 此刻的少年,垂臂,面无表情,像一条迎着阳光,淌过河溪的龙鲤。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寨外少年歪簪 () 头颅就像是石子,掷在地上,滚成曲状的轨迹,一石惊起千层浪,周围人皆被吓了一跳。 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便是那些拔出刀刃的陌生人,毫无疑问,这些人便是青陇边境猖獗一时的盗匪。 “那是古医!” 不知是谁先惊呼出声,而后老少捂口后撤,细看那颗头颅,正是平日里朝夕相处的顾古医! 站在长枪边上的男子一副桀骜不驯的表情,他早就料到周围人会是这种反应,低头瞥了眼那颗头颅,冷哼,这家伙在路上被他们捉到,一口咬定说身处的村落早就被查过,睁着眼睛说瞎话。 “有时候,出于善心,人会做出最愚蠢的决定。” 男子皱眉。 他缓缓抬起头来,见说话的是个垂臂的俊秀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寒声:“你好像知道很多,说出来,如果本大爷满意,能保你死的好看一些。” 闻言,少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头颅,血迹已经凝结,泛出黑色的轮廓。 温轲没有向男子希望的那样透露出恐惧,而是抬首,轻缓地压下眉头,咧嘴微笑道:“而有些人,被局势冲昏了头脑,会做出比善心驱使更愚蠢的决定。” “小子,你在被杀前有说这么多废话的习惯么?” 男子大笑出声,笑声后,一杆长枪倏的破土飞出,接踵而至,冲着温轲面门直直挺来,少年身形不动,对越来越近,他甚至可以看到纯钢枪头上细微的缺口。 鼻翼有风,温轲侧首,轻描淡写躲过这迎头一刺。 男子咦了一声,似乎不信邪乎,咬牙发力,双臂压实倒向力出,枪头一击不后斜斜劈下,欲取少年颈肩。 谁知温轲居然不闪不躲,使了个不退反近的法门,速度极快,转眼倾身越过枪头,肩膀滑上枪柄端,这个位置不偏不倚,正巧卸了斜劈八分力道,近身,少年一腿曲膝上扬,顶在男子小腹。 只听噗的一生,男子长枪顷刻脱,身子像是一只河虾猛地弓起,吐出口老血,温轲出腿后转身,避开血水。 事发突然,周围提刀人本想看热闹,他们都晓得头儿身不错,特别是一杆纯钢枪使得极是漂亮,原以为那少年躲过一枪,枪头下劈,定要斩得他全身痉挛动弹不得,谁知一个呼吸间,头儿便被打飞在地,荤八素。 盗匪过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眼见领头落了下风,他们忽视了少年力道,以为温轲取巧胜了,自然来助,八柄雪亮刀锋晃着光儿,从数个方向砍来。 周围山内人惊声大呼,意在提醒少年。 温轲眼神冷漠,脚尖勾起地上纯钢长枪,刀锋自上而下劈来,枪身上挺,力道正好,纵然挡下几刀,少年出腿如迅捷雷霆,脚背甩在枪尾,长枪转向似神龙摆尾,鞭于侧身当头一人腰内。 皮肉倏的凹陷下去,紧跟着身子像是打折的稻草,轰上他人,便如一排草杆迎风曲折,而后随着刀刃,铿铿锵锵散落一地。 自始自终,少年都不曾出一掌一臂。 温轲走到那个使长枪的男子身边,居高临下:“知道为什么留你一命么,知道,我就不说了。” 位置坐得越高,知道的东西也就越多,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男子自然心知肚明,不想多问,气血肆虐,五脏移位的他一时间也说不出口,只得瞪直了眼,不言不语。 “内功练得不错。” 男子闻声,嘴角噗呲,溢出深红的血水。 温轲语气重了几分,是要告诫山内峥峥怒目的住民,这个人的命,要留下,不能杀,否则待温轲离开,这抓枪头目定然难逃一死。 少年言罢,长袖一摆,转身走向那颗头颅,在边上站定。 抬首,看向那扇干草凌乱的窗子。 有个娇俏的身子靠在窗边,美眸大放异彩,还有个纤细的身子,似乎是被抽了脊椎般失神落魄地滑在窗末,泪如雨下,黑面淋漓。 双袖飘摇,吹鼓出起起伏伏的涟漪,温轲低眉,看着衣物上波动的褶皱。 少年略微转眸,地上头颅乌发亦被吹起几缕,如河底摇曳的水草,明知头颅的主人与自己毫无干系,站在其侧的温轲还是轻声道:“你的做法的确很愚蠢,为了一个外人,赌上了全村人的命,可当下事实也还算值得,赔了自己的命,除却救了一个外人,还保了全村的命。” 直到温轲离开那颗头颅,山内的青壮才敢上前收拾,他们见识了少年的身,心自然是又敬又怕,转眼,青壮争先恐后,似乎不止是出于对古医的尊敬,还包含着想在呜呼哀哉的‘岳父’面前尽几分余力的心思。 一上楼,就有身带药香的少女扑面而来,抓住温轲衣袖使劲摇晃道:“温轲,你做老子的护卫吧,若是向世家提议,他们看了你的身定然会同意的,每月老子的俸禄打底给你千两出头,啊,如何如何?” 温轲神色冷漠不予回应,步伐不停,眨眼摆脱叽叽喳喳的怡丰,走到窗下端坐,面对着满脸乌黑的念琪,憋了半天,说了两个字。 “节哀。” “多谢公子好意提醒” 怡丰见温轲对自己爱搭不理,也不气馁,欲要接着磨叽,可忽然想到念琪哭得狠,仔细一想,原是那头颅惹的祸,心立刻暗骂自己糊涂,摆正了颜面不再嬉闹,思来想去,还是选择蹲于一边静静看着。 啜泣的少女声音有些模糊,但温轲离得很近,倒也能听清。 少年嗯了一声,支起身子正准备走,却又停住,背对着窗下的念琪道:“我下一个踏足之地,很有可能就是盗匪的老窝,顾姑娘若是还有体力和心思,就与我一道吧。” 少女抬面,泪水连贯落下,她也来不及擦拭,轻声道:“小女子同公子一道,不过,请公子待我葬了父亲” 温轲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见顾念琪虽然双眸红肿,可眼神透露出不曾见过的坚定。 “好。” 垂臂少年点头,重新走下树屋,山内的住民见温轲走来,不由散开为其让出一条宽敞的道路。 温轲目光扫去,见那头目只是脸上有些青紫,并无大碍,心道这些住民也算识时务。 温轲在尺外站定,仰首看天,天色渐渐昏暗。 远方天际坠下由炽转赤的日芒,不知是南是北,落到横断山腰时分,骤然红霞万丈如孔雀开屏般绽放开来,那抹绚烂的赤色下,有个纤柔的影子被无限拉伸,身影立在高伫的木墙前。 木墙是由一支支倾斜的木桩交叠而成的,桩底削尖,很是锐利,看上去像是被规章得井然有序的荆棘,这些木桩全都是底朝外,所以交叠隼接之下不失牢固,且攻防一体。 若是站在高处放眼望去,规模宏大,要不是地势奇异,高低起伏又没有规整的民居,很难想象这会是一处匪寨。 少女站在匪寨门前,参差不齐的隼桩下,轻蹙秀美的眉头。 无论是老是幼,只要是周围的男子,望向少女的目光,皆是带着裸的。 年人目光流露出的不止是,还有美好,他见过的ěi nu数不胜数,甚至连玉人评排到第十位的青州花魁都见过,可即便如此,那十位的魏楠语也远不及这墙下少女。 一个贼眉鼠眼的青年凑到年耳侧,轻声道:“大哥,这丫头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功夫也不错,一路过来翻山越岭的,居然气都不喘,硬要说的话,就是脑子有点不好使” “脑子不好使才有的享受啊。”年人伸出两根指头,摩擦着满是胡渣的下巴。 少女声色空灵,微微侧头道:“不是说温轲在你们这里吗,叫他出来吧。” 年人笑脸相迎,慢慢靠近少女,单下移,按在腹部,抬了抬眉头,舔唇道:“姑娘要找的东西,可能在这里,想要的话,就自己过来拿吧。” 红夜疑惑道:“莫非,阁下把他吃了?” 众rén iàn面相觑,而后开怀大笑,他们都是浑山数年的盗匪,平日里靠吼声相互打交道,嗓门自然极大,此刻百来个盗匪齐声而笑,笑声浩大,震得少女耳朵有些刺痛,她不由皱眉摸了摸耳朵。 光是这个动作,便让言语调戏的年人怔了神,不止是他,周围盗匪笑声也骤然赫止,皆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他娘的,这丫头若是再大上些,天下女人那里还有活命的道理? 年人抹了把嘴巴,心又惊又喜,他自打见到红夜,便下定决心,这若是比百金的交易,也做不得数了,这丫头必须留下来,压寨夫人的位置非她不可! “住!” 远处有个清亮的嗓音凭空窜出,众人齐齐望去。 是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人,他发须杂乱,似乎是提着一把剑,剑尖儿贴着地面,路面凹凸不平,铁剑在上不断抵触弹起,叮叮作响。 跌跌撞撞地跑向寨门,一众盗匪皆是忍俊不禁,那少年不仅形容邋遢,居然连头顶代替发冠的曲簪都歪了。 红夜只是略微看了一眼少年,而后叹了口气,不作言语。 若不是她四处问路无果,这少年也不会追到这里来。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