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妻夜逃》 第 1 章 ------------------------------------------------------- 本书由完本网e【柒夜笙歌凉、】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下载尽在e--- 完本网【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正妻夜逃》作者:叶双 系列:甜柠檬LE981 出版社:新月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6年10月14日 【内容简介】 成了将军夫人之后,她发现自己正一步步走上娘亲的后路, 虽然这桩婚事是祖字辈决定的,可是她是真心喜欢他, 只因成亲前她就看过他策马奔驰的英姿和救人的心慈, 无奈婆婆和他嫌弃她商户出身,一个老往儿子身边塞人, 一个只宠着姨娘,她甚至还被安上了善妒的罪名, 逼得她心灰意冷,决定安排个「诈死重生」, 可是不知怎地他突然转了xìng子,老是腻在她的院子, 甚至在她「弥留」之际忏悔认错,说他太晚才意识到对她的在乎, 是啊,一切都太迟了,她往后要过的是没有他的自由人生, 偏偏造化弄人,两年后她一时心软从江中救起的人居然是他, 且他完全不理会她的否认,执意认定她就是他的妻, 还保证以后后宅再没有其他女人,这辈子只有她一人, 唉,如果缘分注定断不了,她只能认了,谁教她还爱着他呢! 不过要是他知道她还隐瞒了一件和他绝对有关的「大事」, 不晓得他是不是会气到用军法还是家法处罚她? 【楔子】 鹅毛大雪彷佛永远不会停止,八岁的汪袭绿小小的身子被裹在滚着白狐狸毛的大氅之中,头上也戴着一顶毛绒绒的狐狸毛帽,整个人只有那张娇俏的脸蛋是露出来的,那一双骨碌碌的大眼转啊转的,模样精灵可爱。 她想,若不是怕她瞧不着路摔着了,只怕rǔ母恨不得能将她的脸也全都遮起来。 其实她对于被裹了这一身不是没有抗议过,可是rǔ母听了她那愤愤的话语,只是淡淡的说道 「夫人这几日身子骨可不好,要是大小姐着凉了,只怕又要让夫人日夜挂心了。」 听到这样的话,汪袭绿可不敢再有什么抱怨了,这半年来,娘亲的身子骨益发不好了,她不想再让娘亲担心。 虽然长辈们什么都没告诉她,可是每回从他们瞧见她时摇头又叹气的模样,她就可以猜出个七八分。 想到这里,汪袭绿原本看到下雪时兴奋的心情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一抹沉甸甸的思绪,就连她迈出去的步子也没了她这年纪该有的轻快。 走过了抄手游廊,再走过蜿蜒小径,经过了无数个脸颊被冻得红通通的扫雪丫鬟,汪袭绿终于瞧着了娘亲住的明月院。 怎料她人才刚走近,便听到屋子里传来几声重重的咳嗽声,撕心裂肺一般,让她心惊不已,接着,她听到她爹最近的新宠那娇滴滴的嗓音 「夫人……夫人……还好吧?」 问这样的问题并不算突兀,可若是那娇嗲甜腻的嗓音带着浓得掩不住的幸灾乐祸时,那可就有点古怪了。 「骆姨娘,夫人该服yào了。」 汪袭绿听出这是娘亲身边最得力的丫鬟杏花的声音。 杏花脆生生的音调里有着极力压抑的怒气,虽然侍妾的身分并没有比丫鬟高多少,但也不是她可以得罪的。 也不知道到底是骆姨娘听不懂杏花赶人的暗示,还是骆姨娘压根就是故意的,她兴致高昂的说道「该服yào了吗?拿来,我来伺候夫人吧。」 「奴婢瞧这天色,老爷只怕就要下朝回来了,要是知道姨娘做了这等下人的粗活,还指不定多心疼呢!」杏花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还带着讽刺。 骆姨娘不屑的道「杏花啊,我知道是夫人身旁有脸面的丫鬟,可相不相信,只要我和老爷说几句话,就会被立刻发卖出去或许配给人。」 「……」杏花的一张俏脸儿被这话噎得霎时刷白,不敢再吭一声,紧咬着薄唇,眸中含怒地看着一脸得意的骆姨娘。 无论是屋子里头的人,包括汪夫人和杏花,还是冷着脸站在外面的汪袭绿,众人心里都很清楚,只消骆姨娘几句枕畔细语,宠妾灭妻的老爷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照做。 在一阵窒人的寂静后,屋子里头响起的是娘亲虚弱却带着一丝冷厉的嗓音。 「杏花,跪下向骆姨娘磕头。」 听到娘亲这么说,汪袭绿再也忍不住了,没等羞怒不已的杏花跪下,她直接让跟在后头的红串掀了帘子进了里屋。 「娘,我怎么听说有人要将杏花姊姊发卖啊?」 娇嫩的声音,再配上还有些孩子气的脸庞,汪袭绿虽然模样天真,可却不是真的天真,这一年多来,娘亲的缠绵病榻、姨娘的无理争宠,让她这个原也是千娇百宠的千金小姐也被迫提早长大懂事。 汪袭绿来到床前,不意外的看到娘亲苍白的脸上闪现着深深的愤恨与气怒。 「娘,安心歇息,我不会让人欺负杏花姊姊的,我想,以我这个嫡出大小姐的身分,要保住一个下人,应该不是难事吧?」话落,汪袭绿抬头看向穿得像是只彩蝶的骆姨娘,清亮的眼神带着一抹浑然天成的犀利与气势。「骆姨娘,说是吧?」 对汪袭绿来说,骆姨娘甚至算不得正经的长辈,不过是个恃宠而骄的下人罢了,或许娘亲因为父亲而忌惮她,或许杏花因为她能在父亲面前说上话而惧怕她,可是她不怕。 就算她爹能眼睁睁看着骆姨娘欺到娘亲这个正室的头上,可至少她那个把规矩挂在嘴边的祖母不会放任骆姨娘如此恣意妄为。 「这……」趾高气扬的骆姨娘心中自是气怒,但到底还是不敢真的招惹眼前这个嫡出的大小姐。 她的心里很清楚,她之所以可以爬到夫人的头上,那是因为老爷对夫人已经厌弃,可是他却不可能厌弃自己的孩子。 反正这么多时日都忍了,只等眼前这个病恹恹的女人一断气,她再向老爷吹吹枕边风儿,这个丁点大的小丫头还不是任她拿捏吗? 「自然是的,大小姐想要保谁,自然可以保谁。」骆姨娘堆起讨好的笑容道。 汪袭绿来了,她讨不了便宜,便借口自己的院子里还有事,匆匆告退。 见她识趣的离去,汪袭绿便知道这个女人不光有美貌,而且还不蠢,难怪几次jiāo锋,落在下风的总是娘亲。 「女儿,都是娘没用,才让小小年纪便遭到这样的欺侮……」汪夫人才说了几句,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淌落。 「娘,很多时候哭是没用的,若真为女儿好,就该好好保养身子,成为女儿的依靠。」 这段时日,汪袭绿已经领略了许多没有亲娘疼惜的滋味了,她是年纪小,但这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 这段时日她眼看着父亲在那些小妾的挑拨下,日渐疏离她娘,也注意到父亲看着娘亲的目光由敬重到嫌弃,更看着亲娘的伤心一天重过一天,终于沉不起,若是再这样下去,娘亲很快就会将命熬没了。 若是娘亲可以不看着爹,只看着她,是不是就能解开心结呢? 汪袭绿的脑海中倏地闪过这样的念头,下一瞬,她望着娘亲苍白的脸庞说道「母亲,咱们不理她们,只咱们俩一起生活,好吗?咱们搬去庄子住,眼不见心不烦。」 「傻瓜,哪有那么简单的。」尽管已经虚弱得几乎没有力气,但汪夫人还是咬牙抬起手,握住了女儿的小手,涩然道「嫁了人,怎能说离家就离家呢?」 「既然咱们不能走,那咱们就把宅子里那些女人都赶走吧!」汪袭绿睁着大眼,很认真的说道「娘,要看着,看着女儿怎么把她们都赶走……」 「赶不走的……就算赶走了她们,也还是会有别人,这都是女人的命,都是命……」汪夫人呢喃似的说着,然而不过说了这么几句话,却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精神,她话都还没说完,眼皮已经疲累的阖上。 望着又昏睡过去的娘亲,汪袭绿的眼中蓦地闪过一丝冷意,喃喃的说道「娘,我不认命,也不要认命……」 怎料当晚汪夫人于睡梦中离世,而汪袭绿也在夜半时分被人从被窝中掏出来,让丫鬟们伺候着换了一身白衣素缟。 在仆fù们一片的哀戚神色之中,汪袭绿清清楚楚听到骆姨娘那张狂的笑声从她的院子里传了出来,可是却没有任何人喝止,甚至连她的父亲都没有。 她直勾勾的看着躺在棺材里头的娘亲,小嘴儿喃喃地说道「我不认命……不认命……此生我绝不认命!」 【第一章】 汪袭绿安静的坐在屋里的椅子上,动也不动,原本丰润的红唇透着一股子的白,原本总是白里透红的双颊如今更是没有一点血色。 即便如此,她仍像一只漂亮细致的瓷娃娃,散发着浑然天成的美。 红串望着已经这样坐着好几个时辰的主子,再也忍不住轻轻啜泣出声,但很快的被另一个与她一样垂手侍立的丫鬟扯了扯衣袖。 红串转过头,瞧着一样一脸忧心的半屏朝着自己摇了摇头,显然对于她的哭泣很是不赞同。 向来xìng子活泼的红串如今是既气又怕,她终究没有听半屏的劝,菱唇儿一张一阖,心里头的不满便像倒豆子似的全都倒了出来,「少夫人,这口气怎么吞得下去?」 主子私底下并不拘着她们一定要谨守着规矩,所以在主仆分际上也就不那么明显,很多话都可以直说,但半屏没想到红串竟然这般鲁莽,连忙喝斥,「红串,快别说了!」这话不啻是在主子的心窝刺把刀似的,可是她的思绪也不由得飞转着,想着这一年多来的遭遇,心中也是惶惶然。 汪家是江南的大商家,老爷后来还买了一个小小的官做,主子又是嫡长女,虽然老爷说不上有多疼主子,但身分在那里,自然也是尊贵。 可是即便再尊贵,汪家仍旧是商户,向来嫁娶便是门当户对的商户,谁知道一年前老太爷应邀赴宴,巧遇皇朝大将军褚丰华,与这个顶着虚饺,实际已经赋闲在家的老将军相谈甚欢,于是乎两个老人家在酒酣耳热之际当起了月老,当场就成了儿女亲家。 两个老人家此举自然引起一阵轩然大波,褚家当家夫人瞧不起主子只不过是出身商户,自是不喜,可偏偏老将军坚持,让褚夫人纵使满心不愿也只能应下;至于自家老爷自然对于这个高攀而来的亲事喜不自胜,欢欢喜喜的嫁了女儿,还置办了大笔的嫁妆。 主子嫁进门的第一天,该敬茶的小妾们纷纷称病,完全不将主子看在眼里,可主子心高气傲,也最看不得小妾们嚣张,虽然顶着新嫁娘的身分,但仍硬气的将那些小妾全都罚了禁足三个月。 此举自然也惹恼了本来就不喜她的褚夫人,可偏偏主子这一罚是占着理的,所以褚夫人也不能多说什么,可是从那一天开始,褚夫人就没少想往儿子房里塞人,除了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少爷照规矩非得睡在正房外,几乎不踏进拥雪院,夫妻俩彻底生分了,感情日益冷淡。 婆母不待见主子,少爷也没有给予主子多少的敬重,导致那些个在宅子里做得久的下人,都仗势对着主子明嘲暗讽的。 面对这样的状况,红串和她哪能不急?每每劝着自家主子要花点心思好好拢着少爷,毕竟在这样的大家族中,就算没了爷儿们的宠爱敬重,也得要有个孩子依靠,可她们说得嘴巴都快破了,主子都只是淡淡的笑着,对少爷完全不上心,反倒尽心打理着嫁妆,把手上的财产翻了一倍。 「半屏,待会儿出门一趟,让刘掌柜的来见我。」两个丫鬟那忧心忡忡的表情并没有影响到汪袭绿,她冷静地吩咐道。 经过方才的静思,她的心绪已经恢复平静,说起话来又似平常那样平静无波,彷佛稍早的事完全没有发生过似的。 「少夫人,都这个时候了,怎地还在想生意上的事呢?」 要知道方才好姨娘可是撂下话来了,说是等少爷回来,自会禀明少爷。 几个丫鬟通房,只有好姨娘长宠不衰,虽然大家明里不说,可是暗地里都晓得好姨娘在褚家的影响力绝对不容小觑。 「无论什么时候,该做的事还是得做。」汪袭绿淡淡地说道。 见主子这样雷打不动的模样,红串倒是急了。「少夫人,怎么能这样无动于衷呢?咱们总得做些什么吧,要不然等少爷回来,听了好姨娘的挑弄,又要怪罪了。」 明明主子不是个没主意、没智谋的,偏偏最近总是任由那些小妾们往她身上泼脏水,有时甚至还来个火上浇油,导致少爷益发不待见主子,连她们这些做丫鬟的都知道,再这么下去,主子的处境只怕会愈来愈艰难。 「便是这样又如何?」汪袭绿菱儿似的唇微微勾起。 「这种事怎能不上心呢?若是长此以往,又没有一个小少爷傍身,只怕少爷和夫人会越发不待见了。」 「嗯,是该早做盘算了。」 本以为主子会像之前那样沉默不语,没想到主子竟然认同了自己的说法,这样的改变让红串顿时精神大振。 她一直相信,凭少夫人的美丽和手腕,只要她愿意,又怎么可能拢不来少爷的心呢! 汪袭绿的笑容驱走原有的清冷,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更加美丽,弯弯柳眉下的晶眸同样也染着笑意,直勾勾地望着红串。 「少夫人打算怎么做?」半屏和红串双眸一亮,兴致勃勃的问道。 「我打算……先见见刘掌柜的。」 闻言,红串愕然,直愣愣地瞪着主子,好半晌回不过神来,敢情刚刚她的话全都白说了?还以为主子终于开了窍,谁知道竟是空欢喜一场,她不依又无可奈何地道「少夫人,……」 望着红串不依顿足的模样,汪袭绿含笑摇摇头,转而催促半屏,「快去,要不然晚了这门就要落锁了。」 见主子气定神闲的模样,红串本来还要再劝,但是当她用眼角余光瞄见少爷正大步流星走进院子的身影时,顿时住了口,连忙朝着主子示意,半屏则是匆匆而去。 「少夫人,等会儿说话悠着点吧!」身为丫鬟,哪能看不懂主子们脸色,红串只消一眼,便瞧见少爷神色铁青,活脱脱就是要来替人讨公道的阎罗样儿,她有点惊惧又有点担忧的轻声劝道。 汪袭绿先是往半屏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又转回头,看到褚靖南快步走进屋里,他那急怒的模样,让她蓦地感到心酸,但她不肯在他面前示弱,面无表情的起身朝他微微屈膝行礼。 褚靖南却瞧也不瞧她一眼,径直朝着花厅里的主位走去。 汪袭绿感受着因为他的经过而刮起的一阵寒风,苦涩正要在心里泛起,便被她压了下来。 她微微抬眼望着他,他戴着碧玉发冠,身姿挺拔,丰采俊秀,他的相貌倒不是多么出众,只不过这世上就有一种人,只要一出现,就令众人注视,他就是这样一位极具王者之姿的人。 她曾在一次难得的机会中在马场看过他策马奔驰的模样,更曾在大街上见到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一个差点被马车辗压的孩子,当初知道自己被许给他时,她曾对他有着深深的眷恋,甚至希望同他做一对执手相看一辈子的夫妻,可谁知道美梦由来最易醒。 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她就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己曾经有过的想法多么可笑。 「今天又罚了阿好?」褚靖南脸色深沉,开门见山的问道。 「是。」 「为什么?」 「因为她言词无状,冲撞了主母。」没有理会他的怒气,汪袭绿淡淡的回道。 当初她进门时老将军便已发话让她主持中馈,所以她是褚家的当家主母,虽说婆母时常带头使绊子,可对长辈她可以忍,但她无法容许小妾们挑衅。 哪里晓得向来懒得与她多说一句话的褚靖南,毫不留情地讥嘲道「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金贵,不过说错了一句话,便能冠上冲撞的罪名。」 他带着冷笑睨着她,虽说她父亲捐了官,她算得上是一个官家女,但实际上她仍是商户人家出身的,居然好意思端着当家主母的架子,当真自以为是至极。 「身为爷的妻妾,自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当说。若是在家里说错了话不小小惩戒,出门去了还这样口无遮拦,得罪了人就不好了。」对于他言词和神情中的鄙夷,汪袭绿的心微微一刺,但表面却故作镇定。 「她哪里说了什么得罪人的话,也不过是说至今无出,累得她们也不能生孩子,这话说的也不是真不对啊!」 虽然早知道他一定会护短,可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不顾她这个当家主母的脸面,这样毫不遮掩他那宠妾灭妻的行径,她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虽然难看,但仍试图平心静气地和他说道理,「那种话她本不当说出口,更何况我身为嫡妻,又岂是她一个小小妾室能够随意议论的?」 她总是如此与他据理力争,商户女便是商户女,压根不知道什么是以夫为天,想到朝堂上众多同僚的讪笑打趣,褚靖南的心火更是熊熊燃起,咄咄逼人地又道「她说的难道有错吗?」 她嫁进来一年,至今无出难道不是事实? 「咱们褚家是有规矩的人家,褚家家规说了,正妻五年未出,才能任由妾室开枝散叶。」 「这么说,是铁了心要她们等五年吗?」 「爷觉得不应该吗?」 被她这样轻描淡写的问法问出一窝子火气,他最恨她这种雷打不动的淡然,虽然事事占着理,可却总不服软,哪有一个女人像她这样的,女人不该温柔若水吗? 褚靖南恨不得撕破她那像是戴了张面具的清冷面容,几乎是口不择言的说道「自是不应该,身为爷的嫡妻,究竟凭什么让爷等五年?自个儿生不出来,又怎能阻了旁人替爷开枝散叶呢?知不知道爷随时可以休了?」 若不是爷爷替她撑腰,她以为她现在凭什么能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他的质问像是一枝利箭刺进了汪袭绿的心,剧疼瞬间漫向四肢百骸,也带走了她心中仅剩的温度,本就已经显得苍白的脸庞彷佛又白了几分,她悄悄地将手收拢至腰后,紧紧的掐住,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不让他瞧见自己双手颤抖的模样。 在他面前,她从来不愿示弱,更不愿沦落到像娘亲一样的境地,可是就在方才,竟有那么一瞬间,她彷佛又瞧见了娘亲苍白无力的躺在榻上,感受到那种委屈无人可诉,只能在暗夜中低泣,更甚者连哭一声都怕被人听到的恐惧。 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蓦地窜进了汪袭绿的心头,自此盘旋不去,然后她静默了。 望着眼前的男子,她开始觉得陌生,或许从来没有熟悉过。 打从知道与他定下亲事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很认真的准备着,希望将来可以当个贤内助,替他好好掌家,怎料她一踏进褚家,迎接她的就是婆母的不喜和他的鄙视。 是啊,这门亲事是她高攀了,可不是她去求来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半点她说话的余地呢? 所以这一年来,她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希望他们能看到她的用心,免去对她的偏见,可惜她所做的一切都抵不过一个出身。 就因为她的出身,即便那些小妾也能给她难看,而她若是想要对他的莺莺燕燕有任何的管教,便会被安上善妒的臭名。 做了那么多,其实她只不过不想步上娘亲的后尘,这样有错吗? 无论是否有错,她都真的累了…… 汪袭绿蓦地抬头,很认真地瞧着他那俊朗的容颜,久久不语。 被她看得心里窜过一丝怪异,褚靖南皱了皱眉,正要开口打破沉默,谁知道她收回了视线,垂下了笔挺的双肩,低下头掩去苍白的脸色,低声抢白道 「爷的吩咐我知道了,爷放心,等会儿我就让人去怡香院告诉好姨娘,让她不用禁足了。」 打她进门的那一天起,她就是那么的骄傲与精神,就算与自己争执,她也从来没有认输过,总是坚持着自己的道理,可今天她为什么看起来就像战败的公鸡,那样的颓废、那样的无精打采? 望着她虚弱无力的模样,褚靖南心中的怒火忽地全灭了,他微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可是他们之间已经太习惯剑拔弩张了,他对着她实在吐不出半句温言软语,最后他仍是无话可说。 换作以往,便是触怒了他,汪袭绿也不可能做出这种出尔反尔的事,可就在方才那一瞬间,当她认清了无论她如何努力,也无法摆脱跟她娘一样的下场时,她放弃了。 既然这个男人看不到她的努力,那么一切都无所谓了……… 「爷放心,这事我一定会办好的。」汪袭绿保证道,而且她还像怕他不相信似的,立即转身走向门外,伸手招来一个在外头伺候的二等丫鬟,让她去怡香院告诉好姨娘一声。 jiāo代完,她只觉得头疼yù裂,不想再转身面对他,偏偏这尊大佛替人讨完了公道还不肯离去,偏要占着她的小庙,她仰头望天,长长地吐了口气,双脚却像生了根似的,怎么也不肯进屋。 对峙! 褚靖南望着门外的她,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两个字。 身为将帅,他对这样的情景再熟悉不过,可却是破天荒在一个女人身上有这种感受,不知怎地,向来对她毫不在乎的他,竟有了一丝丝想要了解她的念头。 于是他蓦地站起身,缓缓踱向门外,浑身上下散发的戾气全都被收拢,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个温文尔雅的文士,没有半点杀伤力。 不知道是不是方才与他的对峙太过伤神,汪袭绿才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便觉得很是疲惫,还未察觉他的气息靠近,纤细的身躯蓦地晃了一晃。 褚靖南眼捷手快的伸手扶住了她,这才发觉她的身子竟然透着冰凉。「还好吗?」他粗声粗气地问,显然不太习惯主动关心她。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方才我已经让人解了好姨娘的禁足令,另外我也会让人停了妾室通房们的所有汤yào。」 既然自己所出不是他们所期待的,那么就让她们那些想生的去生,只要不在乎,什么都能看得开了。 「这些事,咱们下回再说,先进去坐下歇一歇,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来。」 他早习惯那些姨娘通房们只要身子一有不适便拿来说嘴,哪有像她这样闷不吭声的。 他的反应让汪袭绿有些受宠若惊,可惜晚了,对于他这罕见的关怀,她并没有太多的感动。「不用劳烦了,只不过有些累了,等会儿歇歇就好。」她勉强扯开一抹微笑,催促道「倒是夫君快去好姨娘的院子里,今儿个想必她被我吓坏了吧?」 她这是故作大方以弥补今日之失?还是真心真意要他去安慰一下阿好? 锐利的幽眸微,褚靖南认真的打量着她,向来能看透人心的他这回却踢到了铁板,他竟然完全看不出她的真心。 「今夜该是留在这儿的。」他淡淡的说道,且向来对她敬而远之的他,还伸手环住了她的肩头,打算带她进屋歇息。 今日是十五,本不该是他去姨娘房里的日子,她一向最重规矩,怎么可能会忘了?他微蹙起剑眉,望着面容苍白却含笑的她,总觉得她似乎有某些地方不一样了,彷佛骤然变得什么都不在意了,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会为了她的这种不在意而有些不安。 「哪有什么该不该的,今儿个是我脾气大了,只怕吓着了好姨娘,爷快去安慰安慰她吧。」汪袭绿笑着连连催促,神情之中甚至有些掩不住的迫不及待。 今儿个,她想一个人,其实应该是说,从今天开始,她都想一个人,一个完全不属于她的男人,不要也罢。 褚靖南脸色一沉,有些不悦的道「怎么,难不成爷不能留在这儿吗?」 果然是不能宠的女人,不过给了她几分好脸色,她又顺着竿子往上爬了,心中虽然咕哝了几句,却没有一如往常般的拂袖而去。 「妾身哪里这样说过,只不过是怕好姨娘等得急了。既然爷不想去就罢了。」见他坚持,汪袭绿也不和他争。 「今儿个是十五,她知道规矩的。」 「嗯。」汪袭绿轻轻地点点头。 既然他想待在这儿,就待着吧,反正一切……已经无所谓了。 因为不再在乎,所以可以都顺他的意,想留就留,想走就走。 「既然这样,爷且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妾身去同刘掌柜说些事,一会儿会回来陪爷用膳。」她不再多看他一眼,一边说着话,一边自顾自地转身要离开。 可这回,褚靖南却没有放任她离去,在她迈出第二步时,他就伸手扯住了她冰凉的手。「身子还不舒服呢,去哪里?」 「刘掌柜有些事要回禀,听说是急事。」 「有什么事让他来这儿说便是了,既不舒服,何苦还要跑来跑去的。」 心下自然又是一片诧异,只不过这回汪袭绿却没有顺着他。「爷向来不喜听那铺子里的事,又何苦委屈自己?我去去就来。」 「……」听了她的话,褚靖南又瞪了眼,难得体贴她一回,竟然还被她倒打了一耙。 他身为将军,想的自然是国之大事,谁耐烦在那一堆铜臭事儿里头打滚,也就只有她,放着好好的将军夫人不做,偏就喜欢做生意。 「爷可别生气,这柴米油盐的事儿虽然就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儿,可也是正事,要不然咱们这一大家子人,要吃要喝要花用的,总也不能坐吃山空,不是吗?」瞧着他生气,汪袭绿表面上是在劝他,可话中暗藏的刺儿可没少,甚至她心中暗喜,就等着他能一如往常的拂袖而去。 谁知他大爷这回脾气忒好,不但不走,还大剌剌的走到炕上斜躺着,只手撑头瞧着她,一手还翻看着她今早看着还来不及收拾的书册。 见他那好整以暇、完全喧宾夺主的模样,她倒是有些傻眼,哪一回来,他不是臭着一张脸,再铁青着一张脸离开,好像有人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才肯来似的,可这一回,他竟然主动想要留下,还好像挺习惯似的,望着这样的他,她觉得原本舒缓一些的头疼又蹭蹭地往上冒了起来。 看来这位大爷今夜是铁了心的想留在这儿,再转念想了一下,如此……倒也挺好,就怕这后院不乱,只要能乱了,她自是更容易安排好退路。 想通了之后,汪袭绿伸手招来一个丫鬟,让她伺候这位大爷喝喝茶、吃吃小点,她便领着红串出去了。 【第二章】 汪袭绿在一连串乍怒乍惊的洗礼下,好似刚打完一场仗般的疲累,她由着红串搀扶,出了院门才又走了几步,就乏力地倚着一根廊柱喘气。 「少夫人……怎么样了?快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 红串撑着主子虚软的身子,心慌不已的正要开口唤人,却被汪袭绿用力掐了掐手腕。 「我没事,不要惊慌,先扶着我到偏厅歇会儿就行了,刘掌柜应该到了。」 「这个时候少夫人还见什么刘掌柜啊?」红串心急如焚,可也不敢大声说话。 「照我的吩咐做。」汪袭绿现在没有多说一句话的力气,短短的一句话便显得严厉。 她不想让自己沦落到像褚靖南的那些妾室们一样,总用示弱的手段争宠,即使方才他显然是有点担忧她的,可那又如何?他折辱她在先,难不成还要她屈意承欢吗? 她办不到,因为清楚自己办不到,所以她知道自己该离去了。 「少夫人,那奴婢先扶去偏厅,可得答应奴婢,先好好歇息一会儿,万事也没的身子骨重要。」红串只能顺着主子的意思,可是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搀着主子挪动步伐,仍不忘低声劝道。 「嗯。」知道这丫头是真的担心,汪袭绿微微颔首,却忍不住自嘲的勾起嘴角,自己这身子骨倒真是益发没用了。 不过话说回来,在那群莺莺燕燕的折腾之下,再加上婆母总爱挑刺,她又哪能真正心安,镇日劳心劳力,身子自然也会跟着不好。 「少夫人,今晚可要把握住机会,若是能怀上孩子,日子应该就能轻松些了。」红串老调重弹。 闻言,汪袭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抿唇一笑,这丫头若是知晓她的打算,只怕要吓坏了,所以还是瞒着好。 便这么一句、两句的闲话中,汪袭绿主仆俩慢慢挪步到了偏厅,便见另一头,半屏也领着刘掌柜匆匆地走过来。 刘掌柜年纪倒是不老,四十几岁的人,精明干练,这一年多来也多亏了有他,她才能将自己的嫁妆打点得很好。 刘掌柜是她娘为她留下的能人,做生意确实眼光dú辣,他跟着她娘到江家,一向忠心耿耿,所以在她出嫁的时候,她除了她娘留给她的嫁妆之外,并没有多要什么,却坚持刘掌柜一定要跟着她。 她知道在她娘过世后,刘掌柜的日子过得并不好,毕竟他是她娘的陪嫁,自然也不可能得到她爹前几年新娶进门的继母重用。 望着那张已经有些风霜的脸庞,再瞧着刘管事带着浓浓慈爱之情的眸光,汪袭绿蓦地想起了她那柔弱枉死的娘亲,娘亲还活着的时候,每每瞧着她的眼神也是这般的慈爱温暖,而且自从娘亲含悲而终之后,这世上会用这样怜惜的目光瞧着她的,也只有刘掌柜了。 娘亲的xìng子软弱,又深爱父亲,所以每每郁结在心,最后竟然因为小妾的仗势欺人而被活活气死,在这个尊卑分明的时代,这种事说来可笑,但的确发生了,说到底,真正的原因也就是因为她爹不喜、不敬她娘。 她爹虽是瞧不起她娘的出身,可是拿她娘的银两去捐官时却毫不手软,但每每妻妾发生争端,他爹斥责的永远都是娘亲。 由于不齿爹的行为,所以娘亲去世后,她便很少同爹说话,父女俩的感情逐渐疏离,但她可没让那些害死她娘的女人们好过,就说那气死了她娘的骆姨娘,便是因为让她逮着了她和她那青梅竹马的表哥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她便毫不留情地将消息透露给她爹知晓。 任何一个男人只要知道自己可能戴了顶绿帽都不可能心平气和,再加上她不着痕迹地挑拨了几句,骆姨娘就被发卖了出去,而且还是被卖到了那肮脏地去。 自她娘含怨而死的那一刻,她便发誓这辈子不再让人欺到她头上。 无奈的是,她和娘亲遇到了同样的男人,一个完全不放任何心思到她身上的男人,所以在褚家,人人都能踩她一脚,想到这里,她脸上不由得浮现一抹苦笑。 认命吗?不可能!既然人人都想要她不好过,她更要为自己挣出一片天! 「少夫人,又受委屈了?」 刘掌柜虽然不常来褚家,可是因为少夫人的关系,他没少关心过褚家的状况,对于少夫人的处境也是心知肚明的,尤其瞧着她那日益纤瘦的身板,便明白她和当初的小姐一般,没嫁对人,也没过好日子。 「刘伯,我没事。」刘掌柜的关心让汪袭绿原本冰凉的心滑过了一丝暖意,嗓音也不自觉柔和了许多。终究是娘亲为她留下的人,不似这府里上下百余人,有一半都是口不对心,拜高踩低的。 这世上除了红串和半屏,也只有刘伯是真正关心自己的吧,可惜的是,自己的心中事,又怎么可能说给刘伯听呢?更何况说了又如何,打她嫁进来的那一刻起,她便注定了深陷泥淖之中,进退不得。 虽然她可以在心底不再将褚靖南当成她的夫君,心便能得自由,但到底还是被关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轻易不得出去。 摇了摇头,汪袭绿连忙咽去心头又突然窜起的苦涩,她率先走进偏厅,安安稳稳的落坐。 因为褚靖南还在拥雪院里当大爷,汪袭绿知道自己不能耽搁太久,才缓了口气便说起了正事,「刘伯,我今日让半屏去找你,是想问问,若是我要脱手那几间铺子,多快可以办到?」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全都面面相觑,红串和半屏甚至有些惊慌失措。 要知道,这几间铺子可是能生钱的,有钱使的她们在褚家就已经有些施展不开了,若是再没了铺子,只怕寸步难行,那些人还不知道会怎样折腾她们。 「那些铺子不能卖啊!」半屏的脑子向来转得快,红串还没回过神来,她已经先一步的惊呼道。 「怎么不能卖了?」汪袭绿淡淡的反问。 不过是些死物,有什么能不能的?只要能助她达成想要的,便是要卖去所有的铺子,她也舍得。 「那些是夫人留下来让主子傍身的,怎么能卖了呢?」 这几间铺子都是极好的铺面,每年都能让主子得到将近一万两的利钱,别看这府里家大业大的,可在金钱上却不是很充足,这一年多来,主子贴进去的银两可不少。 汪袭绿看着神情紧张的三人,开怀的笑了,这是她嫁进褚家这一年来,露出的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很轻松、很真实。 「今日我们能卖掉那些铺子,终有一日我一定能买回它们,若是咱们想要离开褚家,身无分文可不行。」 初时,只是一晃而过的念头,而后那个念头在她心里迅速生了根,快速的成长,前后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说起话来彷佛已经思索这件事许久了似的。 既然褚靖南怎么都瞧她不顺眼,又不肯真心相对,难不成她就得像她娘一样枯守着这四四方方的院子吗? 闻言,红串和半屏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刘掌柜还算见多了大风大浪,连忙收拢心中的震惊,问道「少夫人想要和离?」 「褚家不会愿意和离,就算是要让他休了我,只怕他们也丢不起这个脸,更何况上头还有一个老将军镇着,我是老太爷定下的亲,老太爷虽然不太chā手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休离。」 这也是他们虽然看她不顺眼,却不敢真的将她赶出府的原因,这一年来她虽不说,却早已将一切都看在了眼底。 「少夫人是怎么盘算的?」刘掌柜追问。虽然少夫人表现得那样气定神闲,可他仍无法放心。 如此一个进退两难的局面,只怕能生生的将人熬死,当初小姐不就是这么熬没的吗? 想着想着,他终于忍不住大着胆子抬头,想瞧瞧小主子的神色,只见她苍白的脸庞带着一股子的沉稳,彷佛一切都已胸有成竹,他原本担忧不已的心这才稍稍地定了下来。 这一年来,他倒是真的了解小主子的xìng子,她比早逝的小姐精明许多,行事手段亦不柔弱可欺,这点从她嫁进褚家,虽然处境艰难,但也一直让人寻不着错处便可以瞧得出来。 「你先别管我怎么盘算的,你要做的便是尽早将我名下的店铺都盘了出去,价格不拘,愈快愈好。」汪袭绿沉声jiāo代,然后很满意地瞧着刘掌柜再无二话的接受了自己的命令。 「少夫人!」半屏低喊一声,毫不掩饰她的忧心。 半屏和红串的表情更为紧张焦虑了,她们总是劝主子要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势,教训一下那些作威作福的小妾通房们,却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和她们预期的完全不一样。 汪袭绿扫了两个丫鬟一眼,便知道她们想要说什么,当下也不让她们多言,而是jiāo代道「这事我自有主张,们放心,断不会连累了们。们两个去安排一下,今晚大少爷要待在咱们院子里,咱们可得好生款待款待。」 主意已定,汪袭绿也不再纠结,语气之间反而还带着些许兴味,只要想着褚靖南留宿她的院子、和她相处融洽的消息传了出去,他的那些莺莺燕燕会怎样的跳脚,她的心便是一阵的舒坦。 故意的吗? 当然是,俗话说浑水摸鱼,从现在开始,褚家得要愈乱愈好,她才能够得到她想要的契机,从此离开这里。 褚靖南想到他很少在拥雪院用膳,因为心中对汪袭绿的厌恶,总觉得她出身粗俗,这里的菜肴必定也很粗俗,所以他总是拖到院门要落锁的时间才过来。 认真说起来,这倒是这一年来他第一回这么早就待在这儿,还有机会能在这儿用膳,本以为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可是看着陆陆续续从小厨房端出来的小菜佳肴,倒让他惊讶了。 光是澄掬蟹这道小点,精致的程度连有些称得上名号的大酒楼都做不出来,还有那道香酥肘子,光是一瞧那软烂香酥的模样,便教人食指大动,比其他几个院子里的吃食还要精致许多。 就在饭菜渐渐摆满了一桌子时,褚靖南终于瞧见汪袭绿出现,只见她接过丫鬟递过去的巾帕仔细地擦了手,这才在他的对面坐下。 成亲以来头一回在她的院子里吃饭,她便这样大剌剌的坐着,难道她不知道她该先伺候他用膳吗? 这是规矩,无论他在哪个院子用膳,那些女人们无不欢欢喜喜的把他伺候得很周到,她却这般随兴,让他心中有些气堵,说了她嘛,好像自己小家子气,可是不说她嘛,又觉得自己不受尊重。 汪袭绿看着今天这样丰富的菜色,抬头扫了一眼管着小厨房的红串,似有责怪,但却也只是一眼,什么都没说便垂下了眼,她也不晓得褚靖南心中的千回百转,端起了碗,说道「爷,用膳吧。」说完,她便认真的开始吃饭。 也还好像他们这种自诩高贵的人吃饭,都讲究食不语,所以她自是乐得安安静静的吃饭,也懒得招呼他,连替他夹个菜都没有。 对他再无期望,亦无要求,所以她也不再勉强自己做他们眼中那种温良恭俭让的贤妻,她自在了。在心态略略修正过后,不再疲惫的她胃口大开,尤其是今儿红串那丫头八成是想要多讨褚靖南的欢心,不惜成本,还费着劲的做出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让她吃得过瘾极了。 她吃饭的速度不快,但很专注,那模样就像即使天就要塌下来了,她也得好好的把饭给吃完才行。 察觉到她的眼中只有食物而没有自己,不知怎地,褚靖南心底窜过一丝火气,原本捧着的碗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汪袭绿正吃得开心,因为嫁过来这么久,她总是殚精竭虑的想着要如何才能将褚家cāo持得更好,所以别说睡得少,便是连吃东西也是匆匆。 这还是头一回,她能什么都不想的只是享受着菜肴的美味,没想到他便来破坏,真是不懂,既然他觉得这里处处不好,干么不赶紧回去他那些娇宠们的院子,守在这里发火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人活一世,草活一秋,不过就是图个痛快,她现在好不容易痛快了,他就偏要来找不痛快。 轻轻地,汪袭绿也放下了碗,皱着眉头说道「爷哪里不如意,是吃得不惯吗?那妾身赶紧使人去大厨房让他们做点来。」 「不用了,爷气都气饱了,不用再吃了。」褚靖南不满的冷哼一声,双手环胸地瞪着她,等着她安抚自己。 身为一个大男人,总要顾虑面子,总不能说自己是在和那几盘菜争宠吧? 一个二十几岁的将军此时倒像是个耍赖的孩子了,她瞧得都傻眼了,完全不知道自个儿是哪里惹着了他,因为不知原因,她只能轻轻地应一声,「喔。」反正多说多错,不如不说不错。 「……」他本等着她焦急的询问他怎么了,偏偏这个时候她又像个蚌壳似的一声不吭,她的反应无疑是火上浇油,他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劈里啪啦地道「那些菜有爷重要吗?瞧吃得这样专心,都不知道要来照顾一下爷、关心一下爷吗?」 汪袭绿深深觉得,她现在的心情只能用愕然来形容,她呆呆的望着无理取闹的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好半天才挤出话,「那爷认为妾身该怎么做?」既然不知道他的想法,就干脆问个明白。 「……」气到了极点,有那么一瞬间,褚靖南恨不得伸手一把掐上她纤细脖颈。 这个女人是专门来气她的吗?以前一口一个规矩,让人觉得无趣,现在倒是不说规矩了,可是却傻得让人哭笑不得。 「爷要什么就直说吧,妾身不似妹妹们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能够猜着爷心里头的想法,妾身很笨,只适合直话直说。」汪袭绿诚心诚意的说道。 「我……」对啊,他要什么?他今天究竟是怎么了,老被她扰得乱了思绪,尽做一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之前不曾做过的蠢事,他顿觉无趣的朝着桌子挥了挥手。「没事,让人撤了这些饭菜吧。」 可是他没想到居然在她眼中瞧见了一丝可惜和不情愿,难道……饭菜真的比他来得重要吗? 事实上,对汪袭绿来说,饭菜的确比褚靖南来得重要,更何况今天这顿可是红串下了血本做的,她都还没尝个尽兴呢! 他刚刚为何不像以往那样拂袖而去呢?她在心中哀叹可惜,可为了不引起更多的冲突,她只好含恨的朝着门外侍立的红串和半屏示意,让她们带着小丫鬟们把饭菜拾掇下去。 红串和半屏这才刚刚把饭菜收下去,汪袭绿都还来不及喘口气呢,怎知早该离去的褚靖南又莫名其妙的说道「我累了,来服侍我净身,然后早早休息了吧。」 汪袭绿本就圆亮的大眼顿时瞪得更大了,她这会儿真的有股冲动,想要上前探探他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身体不适烧坏脑袋了。 褚靖南视而不见她惊愕的表情,老大不客气的伸手接过红串端来的热茶,满足的啜饮了一口,扬声催促道「怎么还不去?」 「是。」 汪袭绿只得认命地带着惊讶的心情,抬脚往净房走去,招呼着丫鬟为他准备净身要用的热水。 准备好后,她正要出去唤他,谁知道他却像是掐准了时间似的,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站定后双手一张,显然是要她替他宽衣。 「爷……我让人进来伺候。」汪袭绿见状,有些心慌的说完,就要往外走去。 虽然她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对于这种事也不陌生,可是以她的心态,并不认为他们现在适合行房。 「我就要伺候。」褚靖南赶在她掀帘出去的同时扯住了她的手。 她想要躲?门都没有!从刚刚吃饭时就窝在心口的那股子气还在喧腾着呢,这会儿见她这种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更是让他铁了心的要她伺候。 「怎么,平素把《女诫》背得牢牢的,满口的规矩,难道身为妻子伺候夫君不是规矩吗?」 「你……」汪袭绿本来想要不顾一切甩手离去,可是看着他那满含讥诮的眼神,好强的xìng子又被激起。 不过就是服侍他沐浴刚了,做就做吧!虽然不知道向来对她敬而远之的人今天是怎么了,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的确不宜现在就让他起了疑心,于是她轻叹了一口气,还是顺着他的意向他走去。 递巾递皂,甚至还替他洗头发,望着躺在大木桶里的他着眼,一脸舒适满足的模样,汪袭绿的心一怔,若是昨天以前他就愿意这么做,或许他们还有机会做一对白头偕老的夫妻,但如今……真迟了。 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发出规律声响。 几夜不曾好眠的汪袭绿坐在摇晃的马车车厢里,昏昏yù睡。 她眼底下的那片青影连脂粉都盖不住,她被立领掩住的纤细颈项,还有一块一块引人遐想的青紫,这些全是一夜激情后又辗转难眠的印记。 迷迷蒙蒙之间,汪袭绿忍不住想起了褚靖南这几日的痴缠,她忍不住自问,他究竟是怎么了? 他竟然连着好几日都宿在她的院子里,即使她从暗示到几乎明说让他去通房小妾那里,他也不肯,硬是要夜夜缠着她,让她这几日都觉得异常疲惫。 这还不算完,他的那些莺莺燕燕们更是突然十分知礼懂事的掐准了时辰到她的院子向她请安,让她更觉烦闷不堪。 汪袭绿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演的究竟是哪出大戏,只晓得他那让人摸不着头绪的举措,更加坚定了她想要离去的决心。 所以今日就算身心俱疲,她也坚持要出门办些要紧的事情,她再也不想重蹈覆辙,做那满怀希望却又失望的傻子。 终于,马车渐渐停了下来,马车的帘子也随之被半屏掀起了一角。 汪袭绿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将昨夜那窒人的缠绵景象给抛到九霄云外,从怀中掏出一张了金边的名帖递给半屏。 半屏接过后又放下帘子,转身便往圣手堂走了进去。 这可是京里头最有名气的yào行之一,主人家姓江,她的姨母就是嫁到这儿。 本该是嫡亲的亲戚,可是自从她娘过世后,她爹因为心虚,和这些亲友们都断了往来,如今几乎变成陌生人,她本不该来打扰,可是思来想去,唯一能帮她的也只有他们了,这才厚着脸皮前来探望。 可说到底,她自己也很担心,像她这种有事才求上门的亲戚,他们会不会愿意见她? 脑袋瓜子里正胡思乱想着,外头突然传来了半屏带着惊喜的轻喊,她才一抬眼,就见半屏掀了车帘子,正冲着她兴奋的笑着。「少夫人,表少爷听见来了,欣喜地自己来接呢!」 汪袭绿还没来得及反应,半屏的身后已经闪出一人,这人生得是玉树临风、温文儒雅,再衬上他脸上那抹打从心底漾出的粲笑,让汪袭绿也忍不住朝他扯开一抹笑容。 「来来来,表妹回自个儿家里怎么还如此客套,递什么帖子?还不快快随我进去,若是让娘知道自个儿上门来找,铁定要高兴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了……」 江成恪一长串的话说下来,连气都不用喘一下,还一点也不见外的热络,令汪袭绿惊叹之余,心中也浮现出一丝的暖意。 原来这世上,除了两个丫鬟和刘掌柜的,还是有人默默的关心着她啊,而且他方才还说了,是家呢! 心头的暖意让汪袭绿笑得更加温煦,她倒真如江成恪所说的半点没见外,在半屏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便随着他走了进去。 汪袭绿在江成恪的引领下穿过圣手堂的大厅,进入室内,门一关,阻隔了外头的热闹。 含笑看着江成恪忙不迭地支使着丫鬟们上点心、上茶水的,汪袭绿的心中倒真是有点不好意思了,连忙开口,「恪哥哥别忙活了,倒是我突然造访,麻烦恪哥哥了。」 一句恪哥哥便这么自然而然的喊了出来,小时候娘亲还没去世时,每每姨母带着表哥们上门探视,这几个表哥总是对她亲昵,百般呵宠。 「说这什么傻话,我这不是高兴吗?」 当初两家人为了姨母的死撕破了脸,也让他们同表妹没再往来,他娘亲心中总是挂念,一段时日总要叨念个几句。 本来总想着等表妹长大些后便会自己寻来,谁知道她又匆匆嫁入高门,相见更是不易,他娘为了这件事没少掉泪,尤其又听说她在褚家的日子过得不如意,他娘更是急上了火,也惹得他们这几个兄弟天天愁上了心。 前几天他们还想着要托着关系,看能不能上将军府见上一见,没想到今儿个她倒是自个儿上门了,人虽然看着纤细疲惫了些,但精神倒还可以,他们悬着的心总算能稍稍安稳了。 「恪哥哥,妹妹今日上门,倒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相求来着。」没有迂回婉转,汪袭绿一等江成恪在主位坐下,便开门见山的说道。 「呵,有求好,有求好。」江成恪笑呵呵的说,俊朗的脸上找不到一丝嫌弃或不悦。 这样的反应又让她愣住了,她狐疑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眸中泛起了警戒。 事有反常必为妖,江成恪的反应太古怪了,倒让她拿不准到底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那张布满笑意的面容,她突然觉得他有点贼贼的。 然而这样的念头刚闪过,她就听到江成恪调侃道「小丫头,戒心可别那么重。」 汪袭绿听出他语气中浓浓的宠溺与不舍,还有真心,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才说了个「我」字,就感到喉间有些酸涩,双眸也漾起一层水雾。 这才是亲人吧,无论多久没见,都愿意真心以对。 「姨母走的那年,娘曾经带我去汪家,想要接了回来住,可是姨丈不允,我娘气得出手打了爹,骂他忘恩负义,任由小妾逼死了糟糠之妻。」 汪袭绿听了一愣,原来这才是两家断了来往的真正原因吗? 她那个爹一向心高气傲,即使他真的做出这样令人发指的事来,也容不得旁人多说一句,而印象中姨母的xìng子和她娘不同,bào炭似的,的确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从此以后,我娘每年都想要托人送东西给,可是爹防得紧,总不能将东西递到手中,我娘没少为这事掉过眼泪。」 「对不起,我不知道……」汪袭绿为曾经以为的被遗弃而自责着,她怎么会以为她娘去世之后,便再也没有人关心她了呢? 「当然不知道,那个贼爹,一心要名,哪里管得了什么是真的为了好,他对不起姨母,又怕人说道,巴不得把藏得牢牢的,免得让人知道他做过的好事。」江成恪没好气的说道,显然没有一点不该在她面前议论她父亲的自觉。「可咱娘不同,她向来心疼母亲,更心疼,而咱们江家的父子心疼她,自然也就心疼。」 江成恪说话直接、态度坦dàng,倒让汪袭绿对于自己方才的戒心和猜忌有着浓浓的羞赧。 望着她不好意思低下头去的模样,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手如幼时那样拍了拍她的头,温和而宠溺的说道「说吧,只要是想要的,咱们江家都会倾全力为完成。」 他掌心的温度在瞬间温热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再无迟疑,再顾不得遮掩已经蜿蜒而下的泪水,她抬起头定定的望着他,缓缓地说道「我想死!」 这几年,江成恪已经慢慢接手江家的生意,在送往迎来之间,还有跟那些老jiān巨猾的商家打jiāo道之时,他以为这世间已经再没有什么事能够让他惊讶了,可是她这轻软的一句话,倒真是吓坏他了。 他脸上的笑容骤褪,想也没想的就拔腿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江家三兄弟已经齐聚,连姨母和姨丈也是神色沉重的直盯着她瞧,还一人一句接着劝着她别做傻事。 汪袭绿望着眼前这些毫无疑虑就接受她并真心对待她的亲人,知道他们是真的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可是她完全chā不上话可以解释,见他们的神情益发担忧,她索xìng站起身来。 见状,众人倏地噤声,但仍紧张的望着她。 「小时候,我曾听娘说过,姨丈家有家传秘yào,能让人死,也能让人生,是真的吗?」 一说到这个,江聚峰立刻忘了方才的紧张,骄傲无比地挺着胸膛说道「自然是真的。」那可是祖传秘yào,厉害得很,由于yào材难得,总共不过三颗,是被供在祖先牌位前的。 闻言,汪袭绿忙不迭的盈盈下拜,真切地道「此事既是真的,袭绿斗胆请姨丈赐yào,助袭绿脱出褚家泥淖,袭绿愿将娘留下的嫁妆全数拿来弥补姨丈的损失。」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也不是笨的,明白了她不是真的想死,而是想要诈死,高高提起的心安稳的放回了心窝,江家三兄弟甚至还有些跃跃yù试。 至于江聚峰则是看了眼早已泣不成声的妻子,想起了这几年妻子的愧疚,这回只怕这个忙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妻子就会立刻哭死在他面前。 为了妻子,也只能对不起祖宗了,反正yào嘛,就是要让人吃的,就算吃了一颗少一颗,那也不过就是颗yào嘛! 主意既定,江聚峰正色望着汪袭绿,问道「可想仔细了?」 这是攸关一辈子的事,可不能贸然去做,汪袭绿的那些嫁妆,在旁人眼中看起来或许眼红,可在他江家却是不算什么,他在乎的只是汪袭绿会不会后悔,因为一旦诈死,便是抛去原有的一切。 「自然是想仔细了。」面对姨丈严肃的垂问,汪袭绿马上颔首回道。 若非早已想仔细了,她又怎会冒失上门呢? 望着她坚决的表情,江聚峰没再多说什么,应允了,「好!」接着便和三个儿子热切的讨论着该怎么做,怎样才能天衣无缝。 汪袭绿瞧得又是一阵眼眶发热。 忽而,她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胸怀,她知道这是姨母,因为姨母的身上总泛着和娘亲一样的温暖,便在这一刻,她终于觉得不再寂寞。 【第三章】 夜里睡不饱,日里又是大喜大悲的,汪袭绿打自姨母家回来,便有些懒洋洋的躺在窗边的榻上,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看着书册。 半屏和红串对视一眼,倒没有出声扰了主子的清静,这几天不只是主子觉得困扰,便是她们这两个做丫鬟的也有些烦不胜烦。 以前总盼着少爷能够待主子好些,多来主院,可她们却没想到一旦少爷来得多了,来打探的丫鬟婆子也跟着多了,她们又不能板着脸不理人,这几天应酬了许多拨的人。 所以当主子好不容易有能机会可以歇一歇、喘口气,她们自然乐见其成。 可是这样的安静并没有维持太久,不多时,门口便传来一阵声响,汪袭绿一听,眉心倏地蹙起。 莫不是他又来了吧? 这样的念头还没转完,褚靖南的身影便如风一般刮了进来,嘴里还不断嚷嚷道,「快!爷快饿死了……你们两个丫鬟快送点吃的来。」 见他一进门就毫不客气地指使自己的丫鬟,汪袭绿的细眉皱得更紧了,但到底知道做一天和尚得要敲一天钟的道理,于是她起身趿着软鞋迎了上去,又顺道给了丫鬟们一个眼色,两人便下去张罗了。 「爷这是怎么了,怎么饿成这样?」汪袭绿的语气不咸不淡。 这段时间,她待褚靖南便是这样的态度,不能拦着不让他来,却也没有对他的到来有太多的热忱,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只要让人说不出一句闲话便行。 「最近边关吃紧,朝堂上正议论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要不要出兵,讨论了几个时辰,连午膳也不让人吃了。」 她一走近,他便双手大张,她一瞧便知他是要她为他宽衣,她的双颊蓦地飘过一抹淡红,却仍镇定地为他解开了腰带,又急急地为他张罗了舒适的衣裳为他换上。 才刚换好,汪袭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褚靖南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将她带往暖榻上,让她坐好之后,他才跟着坐下。 这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仿佛两人之间合该这样的亲近,汪袭绿心中原就未熄的烦燥更盛,却又不想静默着让彼此都尴尬,只好开口道「爷既然累了便歇会儿,我去瞧瞧红串她们准备得如何了。」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她便要起身,可是才穿好了鞋要走,手又被扯住。 「这些事自有丫鬟会做,你陪我坐着说说话儿。」 其实连褚靖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以前他进这院子,都是因为规矩,迫于无奈,可这几天他却是只要进了家门,双脚就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自顾自的往这儿转来。 这屋子里自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宁静,即使不说话,只是瞧着她,他也觉得舒服。 汪袭绿逼不得已只好又坐了回去,而且她从未见他如此心平气和的同她说话,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想了半天,涩涩地问道「爷想聊什么?」 他真的看起来不像会同她聊天的样子,而她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我……」被她问得一楞,褚靖南也有些尴尬,他放开她的手,顿了许久才道「不如……咱们下盘棋吧!」 「嗯。」他都开口了,她也只能应好,她在两人之间布上了棋盘,又取出了黑白棋子后,这才望向他,说道「爷选干。」 「我是男人,怎能先选,还是你选干。」 汪袭绿瞧了和以往不一样的褚靖南一眼,也不再推托,选了黑子,素手拈起,先落一子。 她静静的下着棋,虽然不带一丝杀伐之气,却专心得很,手起手落之间便让原本还小瞧她的褚靖南有些意外。 原本只用了三分心思在下棋的他,在她那令人赞叹的凌厉攻势下,白子竟已出现颓势,逼得他不得不专心。 他们都专注于黑子与白子的争斗,没有以往两人相处时的夹qiāng带棒。 「爷……」 忙乱了一阵,终于布置好了饭菜的半屏来喊人,但她才开口,褚靖南便摆了摆手,要她闭上嘴。 多久没有遇上一个如此厉害的对手了,更别说这人还是他的女人,他战得正酣,哪里舍得去吃饭,只是不经意间,瞧着汪袭绿那眉宇间的疲累,他的心不由得软了,将手中的白子全都扔进棋盒里,又很自然地拉过了她的手,将她手心中的黑子也放进棋盒,这才温声道「走,咱们吃饭去,吃饱了再战,免得你让人家说欺负爷肚子饿。」 闻言,红串和半屏都忍不住笑了,这样和乐的气氛,她们两个丫鬟都不知道期待多久了。就连汪袭绿也因为他这打趣的话语有些怔楞住。 「怎么,你是怕爷吃饱了,你便赢不了吗?放心吧,顶多爷等会儿让你几子,总不教你颜面尽失便是。」 看着汪袭绿的傻模样,褚靖南更是打心底的笑了出来,其实他还真是故意的,因为他的心里很清楚,方才那一局若是再战下去,只怕输的人会是他。 倒没想到,她的棋下得如此之好,如今再瞧着她,哪还有一丝他向来嫌弃的铜臭味。 终究是偏见让他瞧不清楚事实,明知娘讨厌她的出身,那些小妾通房也不是真心敬服她这个当家主母,可他偏偏因为被爷爷强迫娶了她的愤怒掩去了自己的理智,瞧不见她的好。 他当真该打啊! 褚靖南一边在心中自省,一边笑着扯着还没回神的汪袭绿往桌旁坐下,还不等红串和半屏伺候,他就自己举起筷子,一样样的为她布起菜来。 望着眼前菜肴堆得像座小山的碗,汪袭绿的心一紧,水眸又湿润了几分,但她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吃了起来。 「多吃点儿,你太瘦了。」说着,他又夹了一筷子的菜到她的碗里。 他并不在乎她的沉默,她向来话少,更何况他很清楚自己以前错待了她,可是以后不会了,他会尽力弥补她的。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已经清楚的知道她并非人人口中那个满身铜臭的女子,从今而后,他会敬她、爱她。 褚靖南满心欢喜的想着,好不容易等着汪袭绿慢条斯理的吃完了饭,他又拉着她继续下棋,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她闲聊。 两人之间这样的相处,让他感到舒心,多希望时间可以就此停留。 策马狂奔,风驰电掣。 该死的!褚靖南只觉得手中的鞭子无论怎么挥,马儿跑得还是不够快。 昨夜他因为阿好身子不舒服,半夜就去了阿好的院子,初时下人来报少夫人身子不对劲时,他也只以为那是汪袭绿争宠的手段,刻意不立刻去看她。 这本是他对待府里那些恃宠而骄的女人的手段,冷一冷她们,她们便知该如何行事。 他本以为汪袭绿也会受到教训,她会明白他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怎料当他晨起后去了拥雪院,她竟然对他爱理不理的,让他一气之下也不想多关心她,直接上朝去了。 可当他下了朝,才出了皇宫,就见府里下人一脸焦急的等在那儿,说是少夫人吐了血,还晕了过去,他这才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 明明早上不过是见她有些轻咳,他离开前还特地jiāo代她的丫鬟记得去请大夫来替她瞧瞧,怎么不过才几个时辰,却传来她吐血昏迷的消息? 这些日子,他待在拥雪院的时间多了,也感觉得出来她对自己并没有那么在乎,言语间有时甚至暗示着他不该老待在她的院子里,让他有一种被嫌弃的感觉。 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会用装病来博得他的关注和宠爱呢?只怕若是可以,她还巴不得他最好不要去扰了她才是。 莫名的,以前总是怕她会缠上,如今倒似是他缠上了她。 就像在她的院子里吃饭,因为她不喜欢吃饭时有人服侍,所以他也得自己夹菜,可是不知怎地,那饭菜吃起来就是特别的香。 以前总怕她的粗鄙坏了他们褚家的名声,但真正了解才知道,无论是她的行走坐卧,一举一动,无一不透露着良好的教养。 虽然挺爱做生意的,也没见过哪家的官夫人像她这般,所有的心神都不放在夫婿身上,反而都放在了赚钱之上,偏偏她算帐时那种自得的财迷模样,总让他忍不住会心一笑。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才知道,原来他以前一点也不了解她。 「喝!」 手中的马鞭不断的甩在马身上,尽管掠过的风已经强劲到让褚靖南的颊畔隐隐生疼,可是他还是不敢放慢速度。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他猛地一勒缰绳,马儿正好停在大门的阶梯前,马蹄和阶梯的距离不过寸许。 「少爷,你可回来了,少夫人她……」看门的小厮阿虎受过汪袭绿的恩惠,不似府里其他人总是看轻她,所以一讲到她的状况,再想到后院里头已经请了几拨的大夫,他说起话来便忍不住哽咽了。 「哭什么?只不过是病了,养养就能好,你这么哭是要咒她吗?」褚靖南一马鞭甩向小厮的手臂,划破了他的衣服。 剧痛让阿虎吓得顿时噤声,连忙跪下求饶,连瞧都不敢瞧少爷铁青的脸色一眼。 「以后别再乱说话了,少夫人会没事的。」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脾气太过,褚靖南稍微收敛后,对着小厮jiāo代道。 「是,奴才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阿虎忙不迭的道,可是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少爷再说什么,他小心翼翼的抬头,便看到少爷步履匆匆的进府,还抓了一边经过的下人问少夫人的病况。 不知怎地,他竟然觉得少爷好像也没有那些人讲的那样讨厌少夫人啊! 其实说的也是,少夫人可是天仙般的人物,对待他们这些下人从不颐指气使,而且还很讲道理,才不似少爷后院里头的那些通房妾室,一个个限高于顶的,只要一个不顺心,便对他们又打又骂的,要他说,少爷该好好对待少夫人才是对的。 阿虎脑袋里正胡思乱想着,肩头冷不防被拍了一下,吓得他三魂飞了两魂,又气得他一边转身一边骂,「是哪个王八羔子,敢这样吓我……」 负责伺候好姨娘的丫鬟连翘正恨恨地瞪着他,不等他把话说完,便连珠pào似的骂道「你不好好当职,白日里竟然发着呆,连我从外头回来进了门你都不知晓,怎么做事的?」 「我……」 他才要说话,但她一向仗着自家主子是少爷心尖上的人,在府里作威作福惯了,哪里容得他人辩解,跟着又说道「你仔细着你的皮,等会儿我就去同好姨娘说,到时有你好果子吃!」 府里许多人认定能左右府中事务的并不是少夫人,好姨娘不只得少爷的心,就连夫人也被她哄得服服贴贴的,大家反而多看她的眼色行事。 被这样接二连三的无理咒骂,饶是泥人还有三分土xìng呢,阿虎怎么能服气,他眼儿一瞪,回骂道「你不过是个丫鬟,凭什么数落我,不就仗着好姨娘受宠吗?可你没瞧见方才少爷听到少夫人病了那着急的模样,策马疾驰,都快要撞上大门了才停下来,你以为还能像以前一样仗着好姨娘的势欺负人吗?」 他就是看不惯好姨娘这对主仆的刻薄样儿。 连翘倒也不是个笨的,马上捉住了重点,一想到少爷若是对少夫人上了心,好姨娘的好日子当真就到头了,连忙厉声喝问「你说什么?」 「我说,方才少爷听到少夫人病了,急得跟什么似的,我不过着急哭了两声,就被少爷嫌晦气,还喝令我不准乱说话,你什么时候瞧见少爷这样护着人,连说都说不得一句?」瞧着她一脸震惊,他像是终于出了口恶气,愈说愈来劲。 她狐疑地瞧着他,显然不相信他的话,更是大言不惭的说道「少爷竟然如此重视少夫人?怎么可能?怕是你胡说的吧,谁不知道少夫人不得少爷宠爱,还满身铜臭味,随时有被休的可能。」 「怎么不可能,少夫人是什么姿色,更别说知书达礼、温婉大方,连少夫人身旁的几个丫鬟都有一手好厨艺,你倒是自己算算,这个月少爷去了好姨娘的院子几次?」 阿虎瞧连翘脸色铁青,说得愈开心,把方才的情况又巨细靡遗的再描述了一遍,尤其是少爷飞身下马的英姿更能代表少爷对少夫人的重视。 连翘愈听愈生气,抬起手,毫不客气的甩了阿虎一巴掌。「瞎了狗眼的东西!你以为巴上少夫人就会有好日子过吗?也不想想少爷对她是何等的厌恶,如今只是一时贪图新鲜,很快就会过了劲头,整个褚家谁不知道少爷真正喜爱的人是咱们好姨娘,那种两小无猜的情分岂是凭着老太爷莫名其妙飞上枝头的女人所能取代的? 你这个没有眼力的东西,可有好好想清楚到底谁才是你该效忠的对象,那个地位低下的女人,就算真成了凤凰,也不过是只假的,一旦她做错了什么,就等着接休书吧!」 这一年来,她可是将少爷对待少夫人的态度清清楚楚的瞧在眼底,一向觉得少夫人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也就是因为这样,今早她才大着胆子帮自家主子做了一件事。 可若是少爷真的对少夫人另眼相看了,那好姨娘怎么办? 想到这样的可能xìng,连翘蓦地打了个冷颤,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少爷最近是在拥雪院住了些日子,可那又怎样?少爷对好姨娘的疼宠可没少半分,男人的恩宠才是后院的一切。 想到这里,她更加露骨地道「一个徒有其名的少夫人有什么好怕的,还值得你这样巴结?」 阿虎听了怒气更盛,受不了的道「你家好姨娘还只是姨娘呢!而你,不过是姨娘的丫鬟,竟敢这样非议少夫人,还说少夫人会被休弃,你还要命不要?」 他知道好姨娘在夫人的照拂之下,在褚家是很有分量的,却没想到连连翘这个丫鬟也敢这么对当家主母说三道四的。 「非议又如何?谁让她妄想高攀了褚家,若不是她,我家主子又怎会屈居为姨娘?」 「你……」阿虎被她的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连翘见状,更加得意,有些口不择言,「再说了,少夫人瞧着便是一副短命相,就算有了天大的福气可享,也不过平白折了她的寿罢了!」 「你……」阿虎本就口舌愚钝,你了半天却骂不出一句话来。 「倒是长见识了,原来我家姑娘在褚家是连一个妾室的婢女都是可以编排的!」 听到这话,两人同时回头,便见一群陌生人围在门口,虽不是穿金戴银,可从几名男子那一身锦服,还有腰间配戴的润绿晶透玉佩,守门守久了的阿虎自然也养出些许眼力,一看就知道这几个人的富贵,这样的发现让他立时弯腰施礼,好声好气地询问来人的身分。 至于连翘早已忘了自己不过是个奴婢,一见这些人毫不守礼地直接进了大门,立刻双手叉腰,瞪圆了眼,喝问道「哪儿来的无礼之人,竟然擅闯大将军府?」 宰相门前七品官,像她们这些在主子面前有点脸面的丫鬟,在某些人眼中的地位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讲起话来也是带着浓浓的傲气。 「大哥,原来咱家的姑娘在这里是受这种气的。」江成云冷凝着一张脸看着态度嚣张的连翘,冷冷的说道。 旁人怕他褚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是深受皇眷的将军府,但他们江家可不怕,为了汪袭绿,他们兄弟都有豁出去的准备了,更何况这件事他们占着理,就算权势大如将军,那也是要讲理的,否则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了将军府。 宠妾灭妻,这可是件大丑闻,就算是将军也不能这般行事。 「你们到底是谁?」眼见这几个贵气逼人的男人在她的喝问下,依旧那副旁若无人的模样,连翘的心也跟着在打鼓。 她虽然平常狐假虎威惯了,可也不是没有眼力的,见来人半点不惧将军府的威名,便知道自己这回可能踢到铁板了,正寻思着该怎么补救。 江成云显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大哥,何必跟个奴婢说那么多,直接押着她去找褚靖南要一个说法便是。」 站在江成云身后的江成玉扶着娘亲的手,也赞成的说道「是啊,对这种目中无主的丫鬟说得太多也是白费,什么样的主子养出什么样的奴婢,我倒是很想瞧瞧褚靖南想要宠妾灭妻到什么样的地步,更何况娘亲也心急着要见绿丫头,这泪从听到绿丫头病重就没停过。」 「也是!」江成恪闻言,压下了心头的怒气,显然十分赞同弟弟的说法。 事实上,他也急着去瞧瞧汪袭绿,虽然事前的准备算是周全,可是谁又能保证完全不出意外呢?若是真让绿丫头出了什么事儿,第一个不想活的只怕便是娘了。 他娘要是有了个什么万一,他那爱妻如命的爹一定发狂,到时候倒霉的便是他们这几个儿子。 因为不想有这样的下场,所以他眉一挑,惯常在他身边伺候的小厮便一个箭步抢上前,押住了连翘。 完全没有想到来人竟然这样大胆,连翘初时被震慑住,可回过神来后,便不停的嚷嚷道「夫人、姨娘快救命啊!奴婢快要被人给杀死了……救命啊……」 她鸡猫子鬼叫的声音让江家三兄弟直皱眉,完全不懂这样的奴婢怎么会出现在将军府,但也不奇怪,既然有那种宠妾灭妻的主子,自然也有这种会犯上的下人。 江家三兄弟被吵得烦透了,却也没多说什么,押着人往后院走,显然就是想要瞧瞧褚家会做何处置。 匆匆地奔至了拥雪院,院中再没往日那样热闹,隐隐间还透着一股子萧索寂静,让褚靖南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掐住了似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几个箭步踏进院门,不见汪袭绿守礼地带着丫鬟迎了出来,只见红串和半屏领着小丫鬟们匆匆穿梭,脸上都带着令人心惊的肃然,半点笑容全无。 望着她们,褚靖南张嘴yù问,可向来面对千军万马、凶狠残忍的敌人也不胆怯的他,竟有些害怕的不敢开口。 褚夫人瞧见儿子伫立在门口的身影,带着慈蔼的笑容迎了出来。「我儿回来了。」她的脸上并无半丝忧色。 而扶着褚夫人的便是好姨娘林好,她也浅笑着。 认真说起来,林好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生得粉雕玉琢,是母亲娘家的姑娘,自幼失怙,母亲怜惜她,便时时接她过来小住,甚至有让他娶她的想法。 是后来祖父突然与汪家定了亲,他才会娶汪袭绿为妻,只不过汪袭绿的出身让他被同侪讪笑,所以他对汪袭绿的观感不好,不免心生排斥,自然也就对林好疼宠多了些。 他本以为林好是个知进退、懂分寸的,可如今瞧她明知主母病重,却仍笑容满面,心中顿时不喜,对于汪袭绿的心疼也就更多了。 「母亲。」 强压下心头的不快,褚靖南几步迎向娘亲,还来不及询问汪袭绿的病情,便听到母亲说道 「你可回来了!晚上到我那儿吃饭去,阿好也不知道去哪里淘了张好菜谱,今儿个说要亲自下厨煮来让咱们尝尝呢!」褚夫人还热情地挽着林好的手。 褚靖南难掩惊愕,汪袭绿吐了血,现在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她娘居然和林好手挽着手说着今日的晚膳如何如何,还笑得这样欢快,那冷漠无情的模样怎不让人心寒,但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愤怒。 他知道眼前这样的情况他责无旁贷,若非他的冷落,母亲又怎会如此轻忽汪袭绿,林好又怎会目中无人至此? 汪袭绿……究竟在褚家受了多少委屈啊? 心中万般的悔意顿时宛若狂风巨浪,排山倒海而来,几乎将他淹没,但他总不能对娘亲发怒,他深吸一口气按捺住脾气,说道「娘,我还是先进去瞧瞧袭绿吧。」 褚夫人听见儿子要去看汪袭绿,不悦的道「有什么好看的,你又不是大夫,怎能看出她的病是怎么回事? 后院里女子争宠的手段多了,谁晓得她是不是想要藉此博得你的同情。」 这话说得难听至极,也令褚靖南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怒意,他霍地转过身来望着母亲,有些不悦的道「娘……袭绿终究是我的妻子,是褚家的当家主母,母亲怎能将她同那些粗鄙之fù相提并论?」 这话听在褚夫人耳里,更让她的怒火熊熊燃烧,儿子向来孝顺,可如今竟为了一个出身低贱的女子对她说重话,就说汪袭绿是个狐媚上不了台面的,儿子不过在她的院子里宿了几夜,就脾xìng大变,还对着她吼,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褚夫人冷着脸道「虽然她现在还是你的妻子,但明天或许就不是了,她这不身患恶疾吗?你便是一纸休书予她,我想老太爷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她已经容忍汪袭绿一年多了,实在无法再容忍下去,褚家少夫人自当是高贵出身,像她娘家便是国公府,她的子娶的也是平南郡王的女儿,她就是不懂公公是怎么想的,竟然指了一个商户出身的女人给儿子做妻子,在她看来,此举压根就是大大辱没了儿子,连带的也让她在其他高门大户的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所以自从汪袭绿嫁进来后,她几乎足不出户,就算有相熟的人家下了帖子,她也都拿身子不好当借口婉拒了,就怕被人笑话儿子娶了这样一个粗鄙fù人。 就算汪袭绿的爹捐了官,她娘也是个商户的女儿,改变不了她出身低微的事实。 若非会阻碍儿子的前途,她觉得儿子便是公主也尚得,就算不娶个出身高贵的,好歹也该是个诗书之家的千金,像女林好一般的,瞧瞧林好多温柔秀致,再想想那总是透着一股子精明味儿的汪袭绿,她便怎么也无法喜欢这个儿媳fù。 「娘,袭绿是我用八人大轿抬进门的,她是我的妻子,岂可无理休弃?更何况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母亲快快去了心里头的想法,我与她自该同心,才能为咱们褚家开枝散叶,不是吗?」勉强压下心头对汪袭绿的愧疚和对亲娘的不悦,褚靖南试着同母亲说道理。 他知道母亲一向对他有着很高的期望,自然不能接受汪袭绿的出身,一开始他也是这样想的,可这阵子几乎日日与汪袭绿相处,他发现她不只食得精,吟诗作对也是信手拈来,有时甚至能与他浅论兵书,下起棋来更是颇有章法,懂得一点都不比他少。 身分……难道真的能够代表一切吗? 出身不算高贵的汪袭绿,是那样的悠闲自得,理直气壮的做着生意,有时就算他在院子里,她也不避着他和掌柜们讨论事情,那自在的模样,仿佛她做的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而确实,汪袭绿又有什么好抬不起头的?她自食其力,坦坦dàngdàng。 想着想着,褚靖南的眼光就扫到了林好身上,见她那仿佛风一吹就会折断的娇弱身躯,就似一株只能依附男人的菟丝花,他竟不似以往心生意动,只觉得有些烦躁。 「你明知道当年我是迫于你祖父的压力才不得不迎她进门,可她进门至今无子,正符合七出,娘要你马上休了她!」 闻言,褚靖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心中更显烦躁,他这会儿可没有心思和娘亲胡搅蛮缠,于是粗声粗气地说道「娘,我并没有打算休了她,以前是儿子误会了她,现在知道自己做错了,儿子正打算好好向她赔个不是,以后咱们夫妻也能好好过日子。」 若是一个半月前,他的母亲这样说,他或许会因为心头的厌恶而对母亲的提议心动,可现在他只要一想到休妻,心头便漾着浓浓的不舍,现在的他压根不在意旁人怎么说,日子是他在过,只要他觉得她好就成了。 其实他也不求什么,只希望汪袭绿的身体可以好起来,他也会很努力地压下自己的傲气,同她做一对白头偕老的夫妻。 「你……」 显然没有料到儿子会马上回绝自己的提议,褚夫人望着他的目光不免带着责难,可她还没来得及质问,林好就一脸惨白的先一步问道「爷当真喜欢上少夫人了?」 若是身为一个普通的妾室,这句话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偏偏林好早得褚夫人的心,又自觉与褚靖南的情分不一般,自然没有顾忌。 林好这样不守规矩的作为也不是头一回了,褚靖南本身也没那么讲究规矩,若是以往,自不会多加追究,甚至还会同她说笑一番,可现下他心情烦闷,又挂念着汪袭绿的病情,深邃的眸子迸出慑人的精光,扫向了她,冷声问道「这话是你该问的吗?」 难怪这阵子即使他总待在拥雪院,汪袭绿也总是待他疏离,时不时就想赶他去那些妾室通房的屋子,那时他还觉得气闷,现在静心想想,只怕她会这么做和她娘和那些通房妾室们脱不了关系。 「袭绿病了是她没福气,就算病死了也是她活该,谁教她没那个命却硬要嫁进咱们家,享不起这等荣华富贵,你拿阿好撒气做啥!」褚夫人护着阿好,没好气的数落着儿子,这话一开头,倒是没了顾忌,尖酸得很。 褚靖南的脸色愈来愈深沉,他正要开口阻止,却听到屋里竟传来一阵阵带着哭腔的喊声。 他的心猛地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就要冲进去,却不知道被谁给一把拨了开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褚靖南不免有些楞住了,刚好让江成玉逮着了机会,闪过了他,笔直地走进屋里。 褚靖南正要出言喝问,又听得后头有声响,他一回头,便见另外两名男子正搀着一名夫人,急急地也往这边走来,他沉声问道「你们是谁?」 可是谁也没有分神回答他,只是鱼贯地进了拥雪院,再回神,就只见连翘正拉着林好哭诉这些人的蛮横无理。 褚靖南听了几句告状之词,大抵猜出来人的身分,只怕是汪袭绿的亲人,但只怕不是汪家的人,但他现在实在没有心思理会这么多,他只想赶快去看看汪袭绿,他只要她无事,只要她无事啊…… 当褚靖南一踏进房里,就见方才那位夫人坐在床沿抹着泪,而其中一名男子也坐在床沿,沉着一张脸在把脉,另外两个则像是左右护法般的守在榻前,愤怒的瞪着自己。 本来心急着要瞧瞧汪袭绿,但见他们正在把着脉,想着许是医者,褚靖南便耐着xìng子没有打扰,敛起将军的威风,语气温和的问向站在榻前的其中一名男子。 「你们是……」 江成恪咕懒得同他多说,但又想着若是抬出自家的名号,好歹可以让褚府里的人知道汪袭绿也是有人替她撑腰的,便将娘亲和他们三兄弟介绍了一番。 果真如他所想,来人是汪袭绿的亲戚,褚靖南连忙嘴里喊人,正准备弯身作揖。「原来是姨母和表哥。」 见状,江成恪连忙往旁边一闪,说道「可担不起大将军这一礼。」 「你们是袭绿的姨母和表哥,又是初回见面,在下见礼本是应该。」 「一般来说许是应该,但如今却是不该。」 「表哥何出此言?」 「因为我今儿个是来带袭绿离开的,所以咱们也别攀亲带故了吧!」 闻言,裙靖南顿时神色大变,哪里还能记得该有的礼仪,冷声喝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要带走袭绿。」他那骤起的怒意倒让江成恪吓了一跳,但仍强自镇定的把话说完。 他知道这话说出来,必会惹怒褚家,可依照袭绿的说法,褚家人是会生气,可最终仍会让她离去,毕竟他们一点也不在乎她这个毫无权势地位的少夫人。 「你们想带走她,凭的是什么?」褚靖南愤怒的红了眼,浑身上下不能克制的煞气迸发,咬牙问道。 望着眼前这个在瞬间转变成煞神的男人,即便江成恪惯常在外行走,有几分胆识,心头都忍不住一颤,他毫不怀疑,若不是褚靖南还有一丝自制力,只怕此刻自己已经非死即残了。 面对褚靖南咄咄逼人的质问,江成恪还来不及回话,正好替汪袭绿把完脉的江成玉便冷冰冰的说道 「就凭你们褚家不肯善待她,你知不知道她此刻已是命悬一线?」 骗人的吧?怎么可能这么严重,不就只是受了点风寒吗?「你会不会把脉,内人的病怎可能这样严重,若是你不会治,我褚靖南自是可以请御医来治!」 「哼!现在倒会仗着身分了,早先你干什么去了?」江成玉显然没将他浑身的煞气看在眼里,不屑的又道「若是连你府中下人都巴不得我家表妹死去,你真的觉得袭绿这病只是单纯的风寒吗?」 这话充满了暗示,听得众人面面相觑,别说褚靖南惊骇,便连江家兄弟脸上亦添了几分忧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褚靖南心绪激动,一个箭步上前揪住江成玉的衣领,厉声质问。 「意思便是,有人下dúdú害袭绿,我也只能拖着她的一口气儿,她能不能醒来再同我们说句话,得看老天爷垂怜。」江成玉睨着他道。 「怎么可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脱力似的松开了手,褚靖南堪称壮硕的身子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了三步。 「怎么不可能?你便是将宫里的御医都招来,只怕也是无济于事,若是你当真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怜惜,就让我们带走她,至少我们还能让她最终这段路走得安稳。」 「想要带走她,绝无可能!你们滚……给我滚!」褚靖南疯了似的低吼,还像座山似的守在榻旁,不让江家兄弟越雷池一步。 气极了的褚靖南和江氏兄弟对峙了好一会儿,原本还在抹泪的江夫人云氏突地站了起来,不顾儿子们的阻拦,毫无畏惧的站到了褚靖南身前,二话不说伸手就是一个巴掌。 那一巴掌打懵了所有人,就连江家三兄弟都忍不住为他们的娘亲捏一把冷汗,他们急急上前想要护住母亲,就怕褚靖南回手,但云氏只是一摆手,阻止了三个儿子,然后厉声对着褚靖南说道「你在这里发疯有什么用?若你真是个男子汉,就该找到想要dú害你妻子的人!绿丫头从小就命苦,她活着的时候可以留在你褚家,但是她若死了,我一定要带走她,我不能再让她孤孤单单的待在这个没人瞧得起她的地方!」 云氏的话像是一桶冷水蓦地浇在褚靖南身上,让他原本奔腾的怒气在转瞬之间消散,他闭了闭眼,大步走上前,半跪在榻旁,轻轻执起汪袭绿那无力的手,静静的看着她苍白而无生气的脸庞,不发一语。 好一会儿之后,褚靖南站起身,什么话都没说的便出了房门。 江家三兄弟见状,不由得一楞,毕竟他们都以为会被褚靖南赶出去,直到再也看不到褚靖南的身影,江成恪这才回过神来,急急的问向江成玉,「你说绿丫头中dú了,你……」 「事情会棘手很多,如今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至于结果会如何,得看绿儿妹妹的福分有多深了。」直到此时,江成玉才露出了浓浓的不安,原本十足的把握,如今因为一时的大意成了没把握。 另外两人心下亦是一片凄然,真的没想到褚家人不仅仅不待见她,黑马还有人想要置她于死地。 云氏转头瞧着一脸苍白、几无气息躺在榻上的外甥女,深吸了一口气,倒是振作了起来,她吩咐三个儿子道「既然咱们知道这里是个死地,便不能再袖手旁观,非得将袭绿给带走,生死不论!」 当年,她便是一时想差了,所以任由袭绿的娘在汪家被活活的折腾死,这一回,她无论如何不能再做出一样的错事来。 「袭绿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娘相信她能挺过这关,咱们还是照原定计划行事吧,我想她一定也恨不得离开这儿。」 即使是死也想离开,对一个女人来说,得受多大的折磨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她身为袭绿的姨母,无论如何也要助她一臂之力。 三兄弟自来孝顺,如今娘亲发话,再加上他们同样心怜汪袭绿,当然毫无异议。 江成玉走向榻旁,伸手点了汪袭绿身上的几个大穴,她原本就无血色的脸庞变得更加惨白,好似没了气息一般。 「但要是褚靖南不让咱们带走她,那……」江成云尚有疑虑,显然也让方才褚靖南的反应惊着了。 听到汪袭绿中了dú,江成恪心中的气怒就一直不断累积,至此更是毫不客气的说道「那咱们就刨他家祖坟吧!」 敢欺负他妹妹,以往他不知道便罢,现在知道了,还能不替妹妹讨些回来吗? 而且这还只是个开始呢,要让褚家难过,办法他有得是! 【第四章】 冷冷地环视着底下跪着乌鸦鸦的一群人,褚靖南的脸色比大灶的锅底还黑,那浑身上下泛着的厉气,让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身为最受宠的姨娘,林好自然不用像奴仆一样跪着,但她如坐针毡,身子也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在同她作对,偏就那么巧,褚靖南怒气大发的要审问人,老将军就差人唤了夫人过去,她只好不时偷偷地往门外望去,就希望能见着褚夫人的身影,若是褚靖南真的怪罪下来,夫人至少也能护着她一点。 除了怕被措靖南的怒气给烧着,林好的心里还泛着点心虚,这阵子褚靖南老是留宿拥雪院,早已让她的妒火愈积愈深,再加上之前受了汪袭绿的气,某天一气之下她使人暗地里找来一些dúyào,可是一直没有机会用。 好不容易昨夜她装病让褚靖南到她房里一回,妒恨jiāo加的她便让连翘示意大厨房里的人在早膳里下了yào。 她以为府里没多少人在乎汪袭绿,所以应该也不会有人大费周章的查,更何况她能买通下人,自然也能买通大夫,到时候只要没人说,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是她动的手脚。 反正那女人的娘家也靠不住,也没个人真正的关心她,到时只要给汪袭绿她爹和后娘一点甜头,倒也不怕他们想要追根究底。 至于褚靖南,她也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哄得他不追究此事,虽然这些日子他对于汪袭绿仿佛不再恼恨,可她不相信她与他打小到大的情分会敌不过他与汪袭绿这几日的相处,况且男人总是贪新鲜的,等热情过了,他一定会再回到自己身边,昨晚一听到她身子不适他就马上赶来了,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虽然是一时气怒之下的决定,可心里却也是将可能发生的事给算计了一遍,她才真的敢让人这么做的。 谁知道,那该死的女人竟然还有愿意为她出头的人,听连翘说那几个人看起来是富贵人家,还是懂医的,这样巴巴的找上门来,显然是专门来替汪袭绿撑腰的。 这下,下dú的事被掀了开来,倒是让原本有恃无恐的她有些害怕了,但她可不会笨得让心绪外露,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些跪了一地的丫鬟仆fù,这其中还有向来对她忠心耿耿的连翘。 「怎么,没人要说吗?」 褚靖南冷冷勾唇,声音轻飘飘的,但砸在众人心口却似千斤重锤,没有人敢开口,就怕将火往自个儿身上引来。 「真是吃定我了,以为我不会将你们全都发卖出去吗?」褚靖南淡淡的又道,心中竟然真有了想要将他们全都撵出去的想法。 这些人,个个看似听话乖巧,但背地里只怕没有少给汪袭绿使绊子。 想到她的艰难度日,再想到府里竟然有人胆敢向她下dú,措靖南的心火便一阵旺过一阵,耐xìng渐消,更何况他还急着回去守在她身边,只要想到江成玉那时一脸心焦和无计可施的气愤模样,他便生出了很不好的预感,所以更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揪出恶奴。 「义兴,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带个人牙子回来。」褚靖南冷着声朝着自己的随侍吩咐道,他倒要好好教教这些恶奴谁才是主子。 「是!」义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连忙应下便急匆匆离去。 他跟在少爷身边已经几年的时间了,从来不曾见过少爷发那么大的脾气,看来少爷对少夫人当真是上心了,要不换了几个月前,少爷就算知道有人使坏,也不可能这般的审问人,毕竟少爷总得要顾及夫人的颜面。 褚靖南这回当真是气着了,才会将这些府里的老人,包括好姨娘院子里的人都拘了来,还不管不顾地要将他们发卖,至于他娘那儿,他倒也不担心,主母中dú可不是小事,到时将查出的证据往祖父面前一摊,便是他娘也不敢多说什么。 望着义兴远去的身影,那些原本还能硬气地不开口的下人们便渐渐有些开始撑不住了,几个胆小的甚至已经啜泣出声。 见到几个心腹面临被发卖的境地,若此事成真,那便是硬生生地折去了她的左膀右臂,林好心里也不是不着急的。 她盘算了又盘算,又怯生生地瞧了褚靖南好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爷这样是不是闹得太大了些? 这些人都是府里的老人了,有些人还是老夫人院子里拨过来的……」 褚靖南冷冷的一记眼刀shè向她,让她马上闭上了嘴,心因为紧张害怕而怦怦怦跳得极快。 「不严惩,又怎么会有人吐实呢?」褚靖南冷哼一声。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却听得林好心头发毛,她总觉得他瞧着她的眼神和以往不一样了,带着一丝令人打颤的冷意。 心中虽然生惧,可她话都说了一半,怕这些下人当真熬不住就将她出卖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再道「或许只是误会呢?少夫人的亲戚兴许只是气愤少夫人在咱们家受了冷遇,才会以此为借口想要发作咱们家呢?爷若是当真听信,岂不是着了他们的道吗?」 褚靖南并未有所回应,只是淡淡的瞧着林好,仿佛想将她给看穿了似的。 他记得,她曾经也是单纯而善良的,所以他才会对她多所宠爱,只要她安分守己,她在他的心中永远都会有一席之地,可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她的心肠竟然如此歹dú,他只不过是在拥雪院多待了几天,她便起意要害人。 这哪里还是他曾经认识过的林好? 闭了闭眼,掩去心中骤起的酸涩,他倒想对她网开一面,可是一想起此时仍旧不省人事的汪袭绿,怒气便又奔腾起来,一颗心再度变得冷硬,薄唇微掀,他冷冷地说道「你这是在质疑爷的能力?你倒是说说,什么样的误会能让dú物进了汪袭绿的身子?」 褚靖南望着眼前一脸讨好笑容的林好,再想起汪袭绿脸上总是挂着的淡笑,虽然明知林好会变成这样自己也有错,可心中免不了一阵的比较。 不要说容貌,她尚不及汪袭绿的一半,就说那胸襟才智,她只怕也及不上汪袭绿,而他竟然傻得只因为先入为主的恶念便厌弃汪袭绿,让她在褚家受了这么多委屈,还无人可诉。 「爷,妾身怎么敢质疑爷呢?但少夫人被下了dú也是那些人说的,又没有证据,兴许、兴许……」林好yù言又止,等她卖足了关子,这才又说道「少夫人的那些家人到底是商贾人家,心眼儿向来就多,妾身的猜想也不是不可能,是吧?」 「你这么说倒也是有可能。」褚靖南轻吟。 林好见他的眸光温和了几分,便大起胆子再道「更何况爷不是本来就不待见少夫人吗?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这样大动干戈,别说传出去不好听,就是气坏了您的身子也不值当啊!」 褚靖南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问道「是谁告诉你我不待见少夫人的?」 「这还用人说吗?自从她进门后,除了每月初一、十五不得不宿在她的院子里,爷哪里还愿意去亲近她,只要有眼楮的都看得出来。」 平素,林好倒也不真是那么蠢的,至少也懂得在明面上藏住话,可她方才被吓得不轻,又被褚靖南这么着意的一哄,倒是忘了平素该有的谨慎。 「倒是个有眼力的。」褚靖南点了点头,脸上平静无波,朝她招了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大手轻环着她的腰。「那依你所说,我该怎么做呢?难道放任那些下人欺主吗?今日他们敢欺到少夫人头上,难保哪一天不会欺到你头上。」 林好沉浸在他突如其来的温柔举动之中,一时觉得有些头晕,轻倚着他厚实的胸膛,她总觉得若非汪袭绿那时横chā一杆子,她现在就是少夫人了,爷和她也会成为令人称羡的一对,想到这儿,原本的心虚全让嫉恨拂了去,她想也没想的就说道「要我说,少夫人竟然称病陷害爷,还让娘家人上咱们家来吵,就是想要使手段得到爷的注意,爷可不能真称了她的心。」 「嗯,是不能称了她的心。」褚靖南仿佛很赞同的点点头,却在转瞬之间笑容一敛,双眼迸shè出冷冽的光芒。「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家的规矩都没了,一个妾室也能到我的面前编排自家主母?我瞧你的胆子这么大,只怕下dú的手段也不会不敢使了。」 「爷……冤枉啊!爷,妾身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行那害人命之事啊……」 面对他突然又变脸,林好初时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得意忘形了,竟然没藏好心中的妒恨,但她仍忙不迭的喊冤,总想着他疼她、夫人看重她,怎么样也不至于拿她如何。 「冤枉吗?那为何今日你的丫头连翘在门口同小虎大声嚷嚷着,笃定少夫人是个短命的,如若这dú不是你们主仆同谋,连翘知道主母将死,她一个丫鬟敢这么咒当家主母吗?」褚靖南瞪着脸色乍青乍白的林好,咬牙切齿地道。 他早从义兴的口里得知了门口的那番争端,这么大张旗鼓的就是为了诱林好入局,他心里盘算着,等到汪袭绿好了,定不再教她受这样的委屈。 至于林好,原本他只是想要给她一些教训,让她安分些,她终归是他的女人,谁知她竟然还一副完全没有错的模样,让他心中怒气更盛。 林好蓦地跪倒在地,几个膝行上前,神情惊惶的道「哪有这样的事?爷可别听那些下人乱嚼舌根,妾身虽然的确瞧不起少夫人的出身,可这种下dú杀人的事怎么敢做?」 她原有的自信被褚靖南的冷然打击得涓滴不剩,心中大骇,她原以为他是爱她的,才会任她在褚家狐假虎威,谁知道汪袭绿那女人不过几十日的功夫,就将他的魂勾走了。 「就凭你方才编排少夫人的话,爷就觉得你没啥不敢做的,你若不快快从实招来,连你也跟着人牙子一起走吧!」褚靖南语气冷硬的说道。 他倒也不是真的要把她赶出去,不过是想藉此吓吓她,好让她实话实说,若那dú真是她下的,她一定有解yào,有了解yào汪袭绿应该就能活下去了。 一想到汪袭绿再也醒不过来,他冷不防打了个寒颤,一那脑海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过这段时日她的怒、她的笑,还有她灵动慧黠的模样。 再想起那一日他因为战略有些地方想不通,便叨叨的将自己的烦恼告诉她,她当时没有说什么,可是隔天一早醒来时,便见他的几案上有她留下来的纸条,不过短短数语,却已让他茅塞顿开。 多么聪慧的女人啊,他都还没有机会好好了解她,他怎舍得让她就此离去。 闻言,林好狠狠倒抽一口凉气,总是漾着媚波的杏眼蓦地圆睁,不敢置信地瞪着他,虽说她自幼就失怙,可有褚夫人照拂,也算得上是千娇百宠的,她的个xìng自是骄矜,但现下见他竟为了那个下贱女人这样翻脸不认人,她心头怒气轰地上窜,当下便不管不顾的道「爷这是拿妾身来撒气了,明明就是少夫人福薄,又与我们有什么干系?爷若当真这样决断,妾身不服!」 「不服气,是吗?」 褚靖南蓦地起身,居高临下地瞪着还在喊冤的林好,正要说出他的决断,门外却突然传来红串急慌慌的喊声 「少爷,少夫人醒了,说想要见您……见您最后……」 因为跑得急又心慌,她话说得断断续续的,还夹杂喘不过气的哽咽,但一心都在汪袭绿身上的褚靖南倒是听了个仔细,心猛地一窒。 最后一面?怎么可能? 在他还盘算着要让她病好之后,能有个安稳的日子过的时候,他们之间竟然只剩下最后的一面之缘吗? 褚靖南想到这里,只觉得一阵晕眩袭来,颀长结实的身子晃了晃,站在身旁的人急忙要扶,但手才刚伸出去,他便如风一般冲了出去。 绝对不可以! 此时此刻,褚靖南脑海里只有这唯一的想法,他拔足狂奔,冲进了拥雪院。 总是充满着欢声笑语的拥雪院,如今漾着一抹窒人的安静,仿佛除了他那着急的脚步声,再无其他。悠悠制作迈过门槛,他瞧着依旧在抹泪的fù人,也看到江家三兄弟脸上的悲愤与哀伤,他蓦地顿住了脚步,向来无畏的他,竟胆小得不敢再向前多走一步。 他望着汪袭绿苍白的脸庞,心窝处就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似的,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嫁入府中一年多,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厌恶她的,若非规矩,他是能不见她便不见她,只是一味的宠着林好,直到那时她的冷淡激起了他的不服气,因为赌了那口气,他便刻意时时到拥雪院来,初时他并不自觉自己的改变,可慢慢的他忍不住贪恋起跟她在一起的平静,更欣赏她处事的圆滑与慧黠。 如今瞧着她那气若游丝的模样,褚靖南这才恍然,原来在他还以为自己厌恶她的时候,她的从容和聪慧就已经一点一滴的渗入了他的心,所以就算明知她不欢迎自己,他仍厚着脸皮就是要赖在拥雪院,甚至在她无视于他的时候,还总是缠着她,拉着她说东扯西,又磨着她陪他下棋。 江成恪虽然气怒褚靖南,但还是存着理智,他淡淡的道「去吧,趁她还有丝清明时,你们夫妻好好说句话吧!」说完,他招呼两个弟弟,将亲娘也给扶了出去。 话别吗? 当脑海浮现出这样的字眼时,褚靖南几乎就要转身逃离,他想逃避这样的事实。 然而,汪袭绿一声细不可闻的呼唤声止住住了他的脚步,他深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他才有办法看向她,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心痛在那一瞬间掐住了他的心,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夫君……」她虚弱地又喊了一声,看到他眼底的哀伤,她的眸中一闪而过一丝异样的心绪。 「你别多说话,我去找御医,你会没事的。」他半跪在榻前,执起她无力的手,嗓音嘶哑的安慰道。 汪袭绿缓缓摇了摇头,扯出一抹淡笑。「与你成亲一年有余……虽然缘分很短……但终究夫妻一场……」 话说到一半,她便好似费尽了力气,喘得不能言语,见她这般难受,褚靖南哪里还能受得住,他蓦地起身坐在榻上,将她抱进怀里,信誓旦旦的说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让人去找御医,你不用怕。」 望着他那慌乱的模样,她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若是他还同前些时候那样冷漠,事情应该会变得简单一些。 可惜的是,他的在乎来得太晚,如今她与表哥们所谋之事,早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我不怕死……只是有事相求……」汪袭绿觉得舌尖泛着苦涩,却分不清是方才表哥们为她灌下的yào苦,还是知道不能挽回的心苦。 完全不能接受她那好似在jiāo代遗言的口气,褚靖南故作轻松的扬起笑。「有什么事非得现在说?等你好了再说不迟,我已经知道这一年多来是我亏欠了你,但咱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我会好好弥补你的。」 「何用弥补,感情之事本就不能勉强,只要爷答应妾身,在妾身死后,放红串和半屏归家,妾身便是死也能瞑目了……」 这一年多来,还好有红串和半屏相伴,她舍不得留她们在褚家再受冷遇,才提出这样的要求。 原本也打算万一她假死不成,当真有个好歹,那么她也会让表哥们为这两个丫头谋个好出路。 「你别胡说,什么死不死的!等会御医就来了,咱们不说这种丧气话,你……」 听着他那带着着急的话语,汪袭绿感到一阵晕眩急急地袭来,她知道是表哥下的最后一剂yào起了功效,让她疲惫得几乎睁不开眼。 见她就要晕了过去,褚靖南不知怎地竟然被一种永别的恐惧攫住,顾不得自己是不是会伤了她,他蓦地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动,就是不让她睡去。「你醒来,谁准你睡的!你……」 忽地,一道带着嘲讽的凉凉嗓音飘了过来 「原来我家姑娘在你们褚家连睡觉都得得到允许,褚老爷子,褚家当真是高门啊,当之无愧!」一向有话直说的江成玉就是见不得褚靖南那伤心至极的模样,令人感到恶心,他也不想想,若非他的错待,汪袭绿在将军府会过得那么卑微和疲惫吗? 闻言,褚靖南蓦地抬头,就见祖父正皱着眉头,一脸失望的瞧着他,他一阵心虚,对着向来疼他的祖父哑声喊道「爷爷……」 望着孙子悲痛的神情,褚丰华没有开口责怪,只是径自走到了榻旁,状似想要探看汪袭绿的情况,但实际上是借着身体的遮掩,他的手悄悄搭上了她的手腕,不过一息时间随即松开,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其实就连褚家人都不知道,褚丰华年轻时曾跟着赫赫有名的大夫习过几年医术,一般脉象正常与否是瞒不过他的。 平常他并不喜多管小共们的事儿,但凭着多年在战场上培养的直觉,他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劲,一切都来得太快太急,所以他才会决定亲自过来看看。 孙子打小就聪颖非常,靠着自己的能力和祖荫,年纪轻轻便成了将军,前半辈子就这么顺风顺水的登上了旁人所不能及的高位,所以他骄矜自傲,只在乎家世和舆论,却看不见人心。 自从汪袭绿嫁进来之后,他知道孙子并不待见她,但他没有多加干预,就是认为孙子终究会看清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可惜的是,孙子被蒙蔽了双眼,竟瞧不出袭绿丫头的好。 唉……其他人都以为自己是老糊涂了,才会随意为孙子说上这么一门亲事,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和孙媳fù不只有一面之缘,他几次见着她亲切帮助街上的老fù,还曾无意中知晓她以她娘亲之名办了一间善堂,她铺子大半的盈余都花用在善堂上,却从不对旁人说起,显然行善并非沽名钓誉,看惯了世间虚伪的他,自然觉得极为难得,他在这丫头的身上瞧着了一片真心。 褚家的声势早已足够,不需要和什么权贵联姻来锦上添花,他更不希望向来疼惜的孙子活在虚假的权势富贵之中,所以他才会独排众议,执意让孙子娶汪袭绿为妻,谁知道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孙子这回却辜负了他的苦心。 罢了,也该是让这孩子吃吃苦头了。 「南儿,方才江家人说了,想将孙媳fù带回家去照顾。」 听到祖父的话,褚靖南先是小心翼翼地将汪袭绿在榻上放平,再轻柔地替她拉上锦被,这才回身看向那三个一字排开、个个出类拔萃的江家儿郎,他想也不想的回道「不行!她是我的妻子,我自会想法子替她延命,我不会答应让你们带走她的。」 江家三兄弟闻言,同时冷嗤了一声,随即江成玉说道「何必说得那么好听,咱们家小妹就要死在你们府里,你是要替她延命还是催命,倒还说不准呢!」 「你别血口喷人!她是我的妻子,我万万不可能伤害她,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们带走她,便是耗尽家财,我也要救回她!」 江成恪气愤的道「大话谁都会说,你们别以为汪家人骨头软,就以为咱们江家也是好欺负的,今日不让我们带走袭绿,若是她死在褚家,我们江家断不会善罢罢休。」 本来若是汪袭绿没有中dú,他或许还会相信褚靖南还有点在乎,可如今他完全不相信褚靖真有所谓的真心,只要一想到汪袭绿当真命悬一线,他的心里就窝着一团火,恨不得上前狠揍褚靖南几拳。 「怕你来着吗?」褚靖南的心里也是一团邪火熊熊的烧着,恨不得打谁一顿好出出气。 瞧着眼前这几个斗上了瘾似的孩子,褚丰华的眸中一闪而过一丝笑意,然后重重的咳了声,故意板起脸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没瞧着袭绿丫头如今命悬一线吗?江家世代为医,难道就没几颗起死回生的yào丸吗?」 这话如同兜头淋下的凉水,让褚靖南和江成恪都冷静了下来,两人讪讪地收回视线,对彼此的怒气全都收得干干净净。 不等两人再次说话,江成玉上前一步,朝着老将军一拱手,说道「江家的确藏有秘yào,可并无起死回生之效,但为救我家姑娘,愿勉力一试。」 他的话才说完,褚丰华都还没应声,褚靖南便抢先一步扬声喊道「义兴,拿着我的帖子去找御医局的医正。」 听到他的话,江成玉勾起了一抹冷笑,就怕你不这么做,现在可好,多了个御医局的医正挡在前头,倒能让袭绿的死更加顺理成章了。 于是,江成玉也不再理会褚家爷孙俩,径自走到榻前,看着汪袭绿那青白jiāo错的脸色,他心中琢磨着,再让她撑个两晚,便能香消玉殒了。 因为被下了dú,汪袭绿倒真要受些苦楚,此时也容不得他分心了,于是他收敛心神,取出银针,快速封住她的周身大穴,然后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yào丸喂进她嘴里,而后他瞧也不瞧褚靖南一眼,朝着老将军又道「老将军,在下已尽力,今儿个我们几兄弟便宿在这儿了,若是舍妹有任何异样,还请老将军派人告知。」 认真说起来,这几个不卑不亢的男子和姨母倒更像汪袭绿的娘家人,也更让人看得上眼一些,所以就算心知他们可能在打某些鬼主意,褚丰华仍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他也觉得是时候该给他那个天之骄子般的孙子一点儿教训了,于是他点点头让他们留下,还让人先去整理一个宽敞的院子供这三兄弟和他们的娘亲住下。 他不再看守着孙媳fù的孙子一眼,便将江家人给请了出去,将这安静的院子留给了小夫妻俩。 晚风徐徐,即使窗子已经阖上,褚靖南还是能感觉到丝丝的凉意,耳边隐隐传来街上更夫的打更声,但他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睁着眼,直勾勾地看着眼前仍在昏睡的人儿,心念一动,手轻轻抚上那精致动人的眉眼和菱唇。 他细细地、温柔地轻抚着,一种从来不曾感受过的眷恋窜入了他的心房,对她也益发缱绻难舍,无法放手。 个个都说她的命数已尽,那dú已经渗进她的五脏六腑,饶是大罗金仙也难从阎王手里抢回她的命,她的气若游丝不过是对这世上还有一丝的留恋,随时都有可能断气…… 想到这里,褚靖南的脑海里窜过了一丝恶念,随即他俯下|身,在她的耳际呢喃道「若是当真放不下,就回来吧!你要真这么走了,就不怕我会将气给撒在红串和半屏的身上吗?你不总觉得我任xìng又不讲理吗,你若真的走了,我一定会这么做的。」 他的话语尽是威胁,但语气却极为温柔,让人完全感受不到杀伤力。 随着汪袭绿的呼息益发轻浅,褚靖南的语气也从命令带着点哀求,「其实,我懂了,只要你能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能懂得你在这个家所受的苦楚,我也能成为你的依靠,为你遮风蔽雨,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蓦地,一颗水珠坠在她的脸颊上,跃出一朵水花,然后跟着又绽开了无数的水花。 但汪袭绿始终没醒过来,也没应他一句,就在鸡啼声划破天际的那一刻,她的呼息顿止,如花一般的生命消逝了。 望着她的尸身,原本还哀哀低求的褚靖南心中顿时燃起了一股熊熊怒火,他不再怜惜的摇晃着她的身子,有些疯狂的嘶吼着。 守在门外的下人察觉到异状,急匆匆地去禀告老太爷,而住在客院的江家兄弟也得到了消息,急忙赶来。 江成恪朝江成玉使了个眼色,江成玉冷着一张脸,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抽出一根银针,用指尖捻着,轻手轻脚的靠近褚靖南,随即精准的将银针扎向褚靖南的睡穴。 要是平常,褚靖南断不可能没有警觉到被人偷袭,但此时此刻他的全部心思全都系在汪袭绿身上,直到感觉到刺痛才蓦地转身,他目眦尽裂,仿佛恨不得吃了江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一般,但尽管他能比常人多撑片刻,高大的身躯最终仍是倒下了…… 【第五章】 锦袍玉带,金丝缕鞋,身着男装的汪袭绿站在码头边上,双手背在身后,望着忙着卸货的船工,感受着从江上徐徐拂来的微风,她自在地享受着这样的自由,脸上那一抹浅笑充分显示出她的好心情。 「东家,这里杂乱,您还是早点儿到岸上的客栈去休息吧!」徐方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这样劝着了,语气虽然依旧温和,却难掩眸底的不赞同。 「不用了,这样挺好的。」 待在府里许久,好不容易才得到表哥们和姨母的首肯出来这么一趟,她怎么可能愿意每日乖乖地闷在船舱里呢? 「可是……」他还想再劝,但见她颇为坚持,他只好将要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徐大哥不需要担心,我没事的。」 这两年多来,在江成玉的调养下,汪袭绿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许元气,可是身子仍不如一般人来得壮实,所以这趟出来,徐方因为江夫人和少爷们的耳提面命,总是跟前跟后的照顾着她。 让堂堂江家大管事做这种像是nǎi妈子的活儿,连汪袭绿都觉得憋屈,这一路上她总是尽量不麻烦徐方,可偏偏他是个认死理的,既受人所托,便努力的盯着她,让她倍感压力,有时还真忍不住地想要甩他脸子,不理会他的唠叨。 可一想到表哥们虎着脸的模样,还有姨母那盈满不舍泪水的双眸,她对于这样的安排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能在对待徐方时态度重之又重,有礼之极。 「我知道小姐是个事事周全的人,不过小姐是个姑娘家,何必将什么事者扛在徐方虽然才三十,可好歹是在生意场上打过滚的人,一双眼眸锐利得很,谁是真心假意自然心中有数,因为感受到汪袭绿的敬重,所以对她除了受托于人的照顾之外,倒是真心多了几分关怀。 虽然江家从来没有向他解释过她的来历,但从江家人对她的保护,甚至在她出现之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江家所有的产业西移至边关看来,这个姑娘对江家人而言绝对是很重要的,而江家又于他有恩,他自然也很看重她。 「徐大哥也知道,我如今寡居,还带着一个儿子,若是不能趁着他还小的时候替他挣出一片家业,倒是我这个当娘的亏待了他。」 她的儿子本该生来便能享受荣华富贵,可偏偏yīn错阳差地跟着她这个娘亲离开富贵地。 两年多前,汪袭绿使计假死逃离了褚家,本来盘算稳妥的事儿,却因为有人对她下dú,再加上她有了身孕,而多了许多的惊险和变化。 当年,褚老将军心中已经生疑,所以即使在她入敛之后,也差人时时刻刻看着棺椁,好在制出假死yào的人本就是个鬼才,那yào能让人几日不吃不喝,完全进入假死状态。 褚夫人本就厌恶她,且江家强烈要求要让她早日入土为安,所以将军府也没让她停灵几日便匆匆下葬。 眼睁睁的看着她的棺树埋入了土中,就算褚老将军心中再有什么疑心,也万万没想到江家的假死yào竟然这般厉害,所以他只好甩手放过,没再深究。 而江家三兄弟是直到褚家的人都从新坟撤走,这才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将她挖了出来,又在棺椁之中放入一具无名女尸,因为是新坟,所以就算有人挖了开再埋了回去,也不至于让人发现。 只是,谁也没想到本该在江成玉喂下解yào后转醒的她却没有醒,再由江成玉细细把脉之后,这才发现她的腹中已经有了胎儿。 江家众人大惊之余,也只能一面安排举家迁往宁城,一面投入了许多珍稀奇yào,这才保得他们母子均安。 这样的变化让她喜极,却也忧极。 喜的是,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那是她与褚靖南成亲一年多来,她最想要有的孩子,每次只要看着襁褓中白白嫩嫩的孩子,她的心便软得一塌糊涂,于是本想躲起来清闲度过余生的她便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荣华,她是给不了孩子,但富贵总是能行的,于是她将变卖的嫁妆筹谋了一番,便打算先跟着江家原本的yào材商队到塞外去进些在皇朝比较希罕的物品,如珠宝和银器等,再到苏杭一带贩卖,物以稀为贵,虽然南边也有一些商团是在做这样的买卖,但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以前娘亲还在世时,也最爱将小小年纪的她抱到膝上,教她识些珍稀功玉,所以她也算得上是耳濡目染了。 谁知当她把这样的决定说出来时,第一个反对的竟是姨丈和表哥们,他们那几个大男人口口声声说她不需要赚银两,他们江家就她这个姑娘,该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养着,他们那几个哥哥再不济,也不能让妹妹出去抛头露面。 想起几个表哥喳喳呼呼的模样,汪袭绿忍不住笑了出来。 「知道你腰杆子硬,是个不愿靠旁人的,但是你大病初愈,这样终日在外奔波,你不觉得太过逞强了些吗?」徐方斜睨了她一眼,一点也不在乎让她知道自己早已晓得了她的小秘密,况且他是江家的大管事,自然不比一般下人,与主子家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是平起平坐的了,所以这么一劝,倒也不算出格。 任xìng被识破,汪袭绿倒也没有恼羞成怒,而是大大方方的说道「徐大哥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你明明是最没分寸的人。」他没好气的咕哝道「你倒是不知道,这一回回宁城,你若是身上少了半两ròu,江家那几个主子还不把我剥了一层皮?」 闻言,她还带着点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打心底漾出来的笑容,还没说话便先直起身子,正正经经地朝着他打了个揖,然后说道「那就有劳徐大哥为妹妹我多担待担待了,只要徐大哥嘴紧一些,相信小妹我的耳朵便能清静许多。」 汪袭绿一向安静娴雅,哪里同徐方这样开过玩笑,他先是一楞,但见她神态真挚,便也就放下那些规矩,调笑回道「要我担待也不是不能,只不过这些天待在船上,除了船工们带上来的烧刀子,倒是许久不曾品过好酒了。」 「行啊,若是徐大哥能让我在三日内回到宁城的话,那么那舱底下的几百坛好酒就任君挑选了。」 汪袭绿也不是小气的人,船舱底下的好酒本就是为了她打算在宁城新开的饭馆所进,拿来让徐方品评一般,也是求之不得的。 再说,姨母向来将她当成掌上明珠般疼着,哪里舍得她累着,她这一趟出来得有些久了,食衣住行终究不如在府里周全,她是真的有些疲惫,也想儿子了。 好在两年多前江家为了她,举家搬迁到了西北的宁城,离这次做买卖的地方不远。 虽然江家父子总是口口声声说这么做是为了更方便取得西北的yào材,加上宁城也是yào材的集散地,可是汪袭绿却很清楚,他们到底是受她连累,担心她若久居京城,早晚得有露馅的一日,他们才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在这里开了圣手堂的分号,举家搬来了这儿。 光凭这一点,她的心中有着无限的感激,也更决心要将日子过好。 徐方故意打趣道「你可别以为我会同你客气,要三日内回到宁城对我来说可是小事一桩,等会儿我就去挑酒去,到时挑走了你顶好的酒,你可别心疼。」 这话惹得汪袭绿笑得更开心了。「徐大哥尽量去拣,但若是你手气差,拣着了不好的,可也怪不得我喔!」 反正一间饭馆里头的酒,倒也分着三六九等,舱里头的酒自然也是品质不齐的,本来她是想主动拿出顶好的酒让徐方品尝,可听他这么说,索xìng随着他的xìng子让他去挑了。 瞧她的大方样,他笑得都眯了眼儿,难不成这丫头还以为自己能省下酒钱吗? 她难道不知道他是有名的酒鼻子,光用闻的就知道酒的好坏? 徐方得意的才要开口说话,便见汪袭绿的脸色忽地变得凝重,明亮的双眸还直勾勾地瞪着江面,他马上关心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徐大哥快看看那是什么!」 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遥望过去,便见江面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载浮载沉,再定楮一看,居然是个人。 汪袭绿也看出来了,她蹙着眉头惊呼道「徐大哥快派人去瞧瞧吧!」 但徐方面容却露出一抹显而易见的为难,而且没有动作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远方。 「徐大哥,你怎么还不喊人呢?」她急忙问道,若不是不想越俎代庖,她早就自己喊人了。 「小姐,咱们如今只是靠岸卸下一些事先向咱们订货的商家的货物,绝大部分的货物都还得运回宁城去,这落水之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身分,若是惹来了麻烦,那就不太好了。」 闻言,汪袭绿诧异的一挑眉,心头对于徐方这样轻忽人命自然不太高兴,可是转念一想,也能理解他的立场,她只略一思索便下定了决心,说道「终归是条人命,咱们可不能见死不救,至于以后……再说吧!」 徐方望着她好一会儿,直到确定她不可能改变心意,无奈的叹了口气后,才大声的朝着那些捆工们喊道「那儿有人失足落水,快去救人吧!」 上船搬货的捆工有许多识水xìng的汉子,便争先恐后的一个个跳下水去了…… 刀雕斧凿一般的深刻五官,高挺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嘴唇,散发着一股坚毅……这一张脸,汪袭绿曾经以为此生不得再见,却没想到竟是以如此的方式又出现在她眼前。 大夫说,若是再晚个一时半刻,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他回转,而她则是直到此时才能摆脱那种宛若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明明该在京城的褚靖南,为何会在这靠近边关的地方,还掉进了江中,险些淹死? 因为两人的过往,她知道自己最好不要让他看到,可是每每下定决心要离去,又会忍不住想起在自己「即将死去」之际,他在她耳边喃喃诉说的深情细语,便怎么也迈不开步伐。 这倒不是几日的事情,船舱里的货物有些可不能等人,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再让江家遭受任何损失,于是几经权衡之下,汪袭绿便找了徐方商量,让他领着船队先走,她则找个客栈落脚。 徐方原是不肯,可是拗不过汪袭绿的坚持,再加上宁城里的大掌柜已经好几次传信催促着要他们早早进城,有些买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也得知江家三少已经往这儿赶的消息,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先行离去。 站在码头上,瞧着逐渐远去的江家船队,汪袭绿的心沉甸甸的,如果可以,她也很想象徐方建议的那样,留下足够的银两,并且派人通知褚家,让他们赶来照顾他,可问题是,褚家在京城,便是快马,往来一趟也得十天半个月的。 更何况,她还不知道他为何而落水,是不小心失足,还是被人所害?若是被人所害,假使在无人照顾他的情况下仇家找上门来,那不是生生的又害了他一次吗? 便是这种种的考虑,汪袭绿哪里敢自行先离开,再怎么样她也得等找到了足以信任的人来照顾他之后才能离去,不过今夜注定是要由她来照顾着他了。 汪袭绿定定的望着他,在她心里,他一向是俊朗健康的,她几乎不曾瞧过他这样虚弱的模样,可是两人分离不过两年多,他的眉宇之间似乎多了几分沧桑,便连昏迷时眉头也都皱得死紧。 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他,何时竟染上了皱眉的习惯?他显然常做这个动作,因为他的眉心现在多了一条她之前从来没有瞧过的褶痕。 「小姐,yào熬好了。」 原本关上的房门被推了开来,汪袭绿连忙拉回视线,看向站在门边的半屏说道「yào煎好了就端过来吧。」 虽然大夫说他应该没有大碍,只要退了烧便好,可瞧他现在满头满脸的虚汗,还有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她心中自然还是极担心的。 半屏依言走近,却没有将yào碗端给主子,反而说道「小姐,还是让我来喂吧。」 既然少夫人已经「死」了,称呼也该跟着改。 瞧着半屏菱唇儿紧紧的抿着,带着一丝倔气,汪袭绿怎会不清楚这丫头在想什么,她也知道自己应该离开,毕竟她身上有太多秘密,绝不能让褚靖南发现,若是她未死的消息传了出去,还不知道会引来多大的麻烦。 可知道是一回事,但真的要她对他不管不顾,她实在做不到,休说他们曾经是结发夫妻,只说他是宝儿的亲生爹就足够她对他另眼相看了。 更何况……留在褚家的最后那几天,她虽然大部分时间都陷入昏迷,可有时意识却是清楚的,所以关于他那时而哀求、时而愤怒的叨叨细语,她全都听进了耳里,留在了心中。 但醒来后,她却什么都没说,乖巧听从江家人的安排,那是因为她很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的道理,她万不能连累江家一大家子。 想到这里,汪袭绿幽幽低叹一声,对半屏又jiāo代了几句正要离去之际,昏迷的褚靖南突然睁开了双眸,惊得半屏低呼出声,还来不及告诉主子自己看到了什么,那双就算病得迷糊却依然慑人的双眸又阖上了。 对于半屏的一惊一乍,汪袭绿先是皱眉,担心半屏扰了褚靖南的清静,顺着半屏的视线看去,但见褚靖南并无异状,这才转而对半屏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他终究是宝儿的亲爹,我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呢?」 「刚刚褚将军睁了眼呢!」半屏心有余悸的说道,还不忘伸手拍了拍胸口。 闻言,汪袭绿的心里蓦地窜起一抹既喜且虑的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