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臣》 《欢臣》正文 楔子 黄昏,京都荥阳城外三十里,一处乱葬岗。 一个被野狗食尸而刨出的凹坑边上,一个人被扔在那里已经有三天了。 容貌被毁青丝散落,四肢古怪的扭曲,满身血污。如果不是身穿一袭料子华贵的男子装束,几乎已经让人无法分清他是男是女。 秋风萧瑟,凉意渐浓。 空旷的乱葬岗上恶臭难闻,枯树枝头有成群的乌鸦飞掠鸣叫。 几乎已经不成人形的男子一动不动的躺了三天,不知是不是被乌鸦惊醒此时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双好看到极致的眸子,明亮清澈,睁眼的一刹那仿佛是暗夜中的满河星辰。 男子微微眨了一下眼睛,仿佛有些疑惑。 为什么还没死? 废了武功筋脉,断了四肢骨头和脊柱,躺在这么寒冷的地方竟然还苟延残喘到了现在? 明明已经撑不住了,也不想撑了,为什么神智竟还这般清醒? 大概是回光返照吧。 男子眼珠转动,看到树枝上的乌鸦,漆黑的眼珠似乎在盯着自己,蠢蠢欲动的等待着自己断气,便能来啄食自己的尸体。 我也曾才貌无双,手握至高的权利,享尽人间富贵,令世人艳羡。 如今却被毒哑了嗓子毁去了容貌,弃置在这尸骨散落的乱葬岗上等死。 便是死后我也将会是声名狼藉,为天下人唾骂,为史书后世口诛笔伐,百死莫赎的祸国罪臣。 荒骨腐尸送我最后一程,无人会大发慈悲来将我这罪人的残躯埋葬。 我的尸身被乌鸦啄食,野狗入腹。或者被日晒雨淋,直至腐化成为一抔黄土。 这便是我倾尽一生为你应得的下场吗? 呵… 男子似乎是牵起嘴角在笑,可惜被毒哑的嗓子只能发出轻微的破碎咯咯声。 男子的眼眸一直望着天空,直到临死前开始模糊的眸子星光洒进眼睛。 那双眼眸中没有恨,没有怨,也没有怒。只是平平淡淡默许了他最后的愿望。 愿来生做个无情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欢臣》正文 第一章 砸场子 欢臣 忘归篇 第一章 天泽国近十年来,最能让百姓谈及的话题有两个。 一是天泽国第一祸国罪臣楚云歌。 传闻他相貌容姿风华无双,亦是文武兼备,六艺精通的天纵奇才。 当年不过才二十二岁的年纪时便做了天泽国的宰府,天子之下的第一权臣,世人称之为楚相。 不过自六年前,天泽国因他大厦将倾,几乎被邻国萧氏大昭灭国屠城。后来由现在的天子上官靖领兵抗敌力挽狂澜才保住天泽国。 上官靖平定天下后,这第一祸国罪臣楚云歌便离奇失踪。 六年来天泽国再无人听到有关于楚云歌的消息。 天下百姓皆猜测他或许是被正义人士暗杀,或者是当今天子也看不惯这让民怨沸腾的大恶之人而暗中将他处死。也有甚者说他自知罪孽,怕被降罪早已出逃。 只是楚云歌究竟是生是死,无人知晓。 二则是如今天泽国最有钱的临氏大公子,天下第一大纨绔临君夙。 临氏家族族长临道成是天泽三大异姓王之一。 虽然临家重在江湖与经商,所以并不如何权势通天。 但是临家号称富可敌国,而这位嫡长子,临家的继承人却是整个京都荥阳乃至整个天泽国的人听到临家大少的名字都如瘟疫邪祟一般避之不及。 专横跋扈,行事荒唐,一掷千金,欺男霸女,甚至是朝堂之内有官阶品级的官宦清流,只要他不喜欢便要欺辱一番。 虽然对他已是民怨沸腾,怎奈他是临氏嫡子,又有个有钱有势的王爷父亲,也无人能将他如何。 有人曾言,这临君夙堪称整个天泽国都神憎鬼厌的人物。 而最近些时日,国都荥阳城里则传出了一则更为让城中百姓乐意在茶余饭后讨论一番的奇闻。 坊间传言天泽国三大异姓王中兵权最重的藩王樊无忌的儿子,世子樊若白要为荥阳城中一个红门娼子赎身竟遭到那娼子拒绝。 而小世子因对那娼子求而不得,所以至使这西南王世子多日郁郁寡欢,甚至是有了隐隐生病的迹象。 西南王府花园中。 即将及冠,样貌英俊却仍有一丝稚气未脱的小世子樊若白捧着脸坐在石桌前。无心观赏花园中的景色,只是略带愁容呆呆坐着,更是已经有多时不曾言语。 身侧碧绿小湖里有几尾游鱼悠哉游哉,搅乱了池中一袭倒影。 “呵呵呵………”一道轻佻笑声自池边墙头上传来。 红瓦墙头之上坐着一个绿衣红袍白玉带,腰畔系着七彩丝绦的人。 虽然每样都很名贵华美,但是只让人感觉到他浑身花花绿绿,俗气且毫无品味。只是他的容貌却是美的让人难辩雌雄。 难辨雌雄的美人慵懒的斜躺在墙头上,用手中一柄逍遥扇逗弄着一只通体如玉的娇憨白猫。 坐着发呆的樊若白听到笑声没有回头,只是颇显无奈的趴在桌子上懒得理会。 他不用看都知道这个爱爬墙的花鹦鹉是谁。 花花绿绿的美人逗弄了一会儿白猫,发现樊若白依旧那副颓废模样不禁出言道:“哎,小白,你说你堂堂西南王世子,至于为了一个娼子如此闷闷不乐嘛?” 樊若白仍旧不理会当做没有听见。 见樊若白如此美人也不生气,却是翘起了兰花指故作娇柔道:“小白啊,那娼子是比哥哥我长的貌美还是有什么好?让你如此挂念?你看你这几日都瘦了,让哥哥我看了可是好生的心疼呦。” 听了这阴阳怪气的声音樊若白浑身一阵的恶寒,终于是叹了口气开口道:“我并不是为莲华拒我而不开心。” “呦?莲华啊?真是个好名字。”美人坐起身吊儿郎当的把胳膊搭在支起的一天腿上,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跟哥哥说说,你不是为他还是为谁?你若不是喜欢他为何要替他赎身?” 樊若白只是叹气摇头。 “哦?这真是稀奇了。依你这性子能做出为红门清倌赎身的事已经是不易,怎么还把自己糟心成这副样子?”美公子放开怀中白猫,一改慵懒模样眼睛看着樊若白。 樊若白身为武将之首的西南王之子,可偏生喜文不喜武,只喜欢读书。 生来便是温良恭谦为人中正的读书人,如玉君子,从小到大绝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这次只怕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才做出为一个娼子赎身的事情来。但是那人竟然还拒绝了樊若白的好意。 堂堂西南王世子都敢得罪,看来那个娼人胆子不小啊。 樊若白郁闷叹息了一声道:“我真不是为他才不高兴。” 原本美公子还想问清楚他到底想什么。 但看樊若白只是解释他不开心与那娼人无关别的什么也不说便也不问什么了。美公子又斜躺回墙头上,自命风流的摇了两下逍遥扇悠然道:“你不想说就算了。但是嘛,既然这事是因他而起,而且胆敢驳你的面子,那少爷我也不能就这样放过他。” 樊若白听到美公子的话猛然转头看向他惊道:“你?你想干什么?!” 樊若白心底不禁担忧起来,这不男不女的家伙可向来行事无羁,什么事都做的出的。现在他这样说,那是不是要去找莲华的麻烦? 美公子悠然一笑,满不在乎道:“也没有怎样啊,只是打发了几个人去教训一下他而已,谁让他如此的不识抬举。” “临君夙!”樊若白怒而起身。“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是仗势欺人!” 美公子临君夙看到樊若白生气,一脸的无辜。“仗势欺人?不仗势欺人我还是这天下第一纨绔子弟吗?嘿嘿……这天下第一恶少的威名哥哥我还是很受用的。” “你……你……!”本就不擅和人争执的樊若白被气的指着临君夙却不知说他什么好。好半天才又道:“我的事不劳您临大少爷操心,您养的那帮恶奴还是替您自己去烦解忧就好!” “呵……无妨。”临君夙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豪气道:“咱们谁跟谁?我这做哥哥的替你做点事是应该的。况且砸场子的事,我是最喜欢的了。 不过你放心,最多打残,不会打死的。晦气事哥哥我不做,也免得让你伤心。” “你!”樊若白这次真的怒了,看着慵懒悠然的临君夙咬牙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何要替莲华赎身?” 临君夙手抚白猫懒懒道:“为什么?” “因为莲华……”樊若白停顿了一下才又大声道:“因为莲华,像他!” “哦?像哪个……”最后一个他字未出口,临君夙少原本轻抚白猫的手指忽然顿住,脸上悠然的表情也像是听得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一般瞬间凝住。 他? 看着临君夙忽然凝结住的神色樊若白知道他已经听懂了他说的那个‘他’是谁。 “快走!”下一瞬,临君夙已经跳下墙头,顾不得他那只千金难求的白玉狮子猫还在墙头上,拉起樊若白便向着园子外冲去。 “你这是怎么了?干什么这么急?”见临君夙忽然变的焦急的模样,樊若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临君夙道:“来的时候我便已派人去了多情阁!” “什么!?”樊若白白皙的脸上也瞬间变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欢臣》正文 第二章 多情阁 京都荥阳城西,天宝街上最大的一家秦楼楚馆,名为多情阁。 此时,多情阁内一间房中的巨大菱花铜镜前站着一个墨发披散赤足而立,不着寸缕的人。 看着镜子里那张清俊出尘却带着三分从骨子里透出柔弱妩媚的容貌,他轻轻笑了笑。 他的笑容总是很浅,微微勾起薄薄的唇,笑容清淡。 他整个人平静淡然,如一汪清水。却又仿若是个惑人的鬼魅。 一双清亮如黑夜繁星却也让人感觉凉薄到无情的眸子,笑时才会带着些温暖。那种奇异如从冰天雪地化为春意盎然。 所以无论他如何故意做出顾盼生姿的模样也丝毫不会让人感觉到放荡。 虽然容貌可以画出他想要的样子,但是眼睛这点一直都让他无可奈何。 算了,反正这多情阁里会勾人的好看眸子已经很多。 腕上长年缠着白纱的修长手指抚上自己轻柔的身体,微微低下头。 光滑如玉的白皙皮肤,细长的锁骨,窄窄的腰身,虽然看似有些孱弱却很柔韧。 他不禁感叹,这身子还真是好,不论男女都合适呢。 目光稍稍往下,那里还残留着刚刚欢爱过的痕迹。他静静看着自己的身下,低首微思。 这是从昨晚至今日的第几个了?三个?还是五个?嗯…好像是五个了吧? 陪书生作诗,陪雅客抚琴,陪豪客饮酒,陪出得起价钱的客人一夜春宵,他例来来者不拒。 不过还好,管事的照顾,倒是很少让他接那些脑满肠肥的俗客。 他从来无所谓开心,无所谓欢愉,也无所谓疼痛,所以做什么他都无所谓。 他安静清逸。 他平和淡然 他温润如玉。 他只是多情阁里的一个无情人。 再抬首对上镜中自己的目光。 前些日子,他出城偶遇了一个少年公子,不过一面之缘,那少年公子便追来了多情阁说要替他赎身,接他走。 即使被他拒绝了那公子却还是隔几天便会来看他。 想到那个少年公子,他又轻轻笑了一下,笑意却有些苦涩。 他好像说他是西南王樊无忌的独子樊若白吧? 他是世子殿下啊。 阮莲华想起樊若白清澈欢喜中透着些怜悯的眸子,让他有些萧索的忌惮。 他宁愿看到的都如别人一般,有意淫,有欲望,有鄙夷,有凌虐的眼睛。 因为他的眸子太过清澈无邪,他的人太过单纯善良,像光芒一般炙烤着他阴暗的灵魂,所以他对他竟有些莫名畏惧。 他看着镜中赤裸着的自己喃喃自语:“可是为了这双眼睛么?否则这模样堂堂世子殿下怎能入得眼?” “哥哥!”门外有一面色黑黄小斯打扮的少年推门走入房中。一眼看到他赤裸的身体脸上便满是难过,眼睛中也倾泻出难以掩藏的痛苦。 看到门口少年,阮莲华忙扯过一件衣服披在身上柔声道:“阿玉,你怎么过来了?” 容貌与哥哥天壤之别的少年阮双玉有些欲言又止。“……哥哥,你为何不答应那西南王世子让他替你赎身?” 阮莲华淡淡微笑道:“阿玉,不论是在多情阁还是在哪里我都没有关系。且不论他是否能赎我出去,只是我若走了你又该怎么办呢?” 阮双玉咬着唇,眼睛有些泛红,慢慢蓄满了泪水。“可是哥哥,你能离开,到哪里都要比这里好过。而且你也不用担心我,我长得丑,只能做做杂活,他们不会把主意打到我身上的。” 阮莲华道:“虽然如此,但是有我在多情阁一日,你才不会被人欺负。你以为那些杂役小奴时常会故意找你麻烦,我不知情?若我不在,怎么能护着你呢?这里人心无情,我怎么放心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阮双玉眼泪终于落下,哽咽道:“但是…但是哥哥已经快满十九岁了!” 在这里的公子只要满了十九岁,便会逐渐失宠,没了恩客便没有了地位。 多情阁里十九岁的年纪已经不小了,骨骼定型,已经不如少年人的身体那般柔软,所以十九岁后,阁里的公子恩客都会逐渐减少。 而那些没有了恩客的公子最后都是什么下场,进了多情阁六年的阮双玉已看到太多。 落魄无依,任人欺凌,为了生活被人侮辱折磨。被人打死折磨死的很多很多,命贱如刍狗。 他不愿哥哥有一日也落到那样的下场。 他看了看哥哥左手腕上那道从不解下的白纱心中更是难以抑制的难受心痛。 当年沦落到多情阁里,他九岁,哥哥也不过十二岁。为了不至受辱,那个深夜他割腕求死。 至今阮双玉还记得那满屋触目惊心的鲜血。 因为哥哥自小便通些诗书,容貌也俊秀,多情阁的管事不愿失去一个赚钱的机会所以才请了大夫来救治。 因为失血过多,哥哥昏睡了多日才捡回了一命。 只是,自哥哥再次醒来就变了。 他不再求死,不再反抗。可阮双玉却看得出哥哥并不是心灰意冷,更不是绝望颓丧的认命,只是仿佛是经历过一次生死便把一切都看淡了。 现在的哥哥总是那般风轻云淡,温和从容的让他心疼。 当年他虽然还小,但是他却记得哥哥醒来只说不要让他也做这样的事,那他就不会再寻死,会安心待在多情阁。 当年哥哥是为他才妥协,如今哥哥也是为了他才不愿走,哥哥为了他付出的他永远都会记得。 “阿玉,你别担心,哥哥总会有法子的。”阮莲华走到阮双玉面前伸手替他抹了脸上的泪水。 “哥哥,是我连累你了。你若不是为了能护着我,让我的日子好过些,你也不会在这里受苦,或许早就可以离开这里了!”阮双玉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扑在阮莲华怀里。 阮莲华微笑将阮双玉抱住,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发。“傻阿玉,我是你哥哥,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你要知道,只要我们两个能在一起,才是爹娘,也是哥最高兴的事。” “不!”提到爹娘,阮双玉终于抑制不住抱紧哥哥单薄的身体泣不成声。“不是的。一切都怪那楚贼,当年若不是他爹娘不会死,我和哥哥也不会沦落到这多情阁来,让哥哥受这么多苦。哥哥……” 阮莲华轻轻叹息安慰。“阿玉,过去的事还提它作甚?不过徒增烦恼罢了。不论再难,我们都是要先好好活下去的。况且,人都已经死了,再说这些又有何用呢?” “不,我永远都不会忘了是他害死了爹娘。即便是他死了我也愿他永不超生!”阮双玉通红着眼睛厉声道。 阮莲华不语,只是一下一下轻抚着阮双玉的头发。他知道阮双玉心中的仇恨压抑的太久了,需要发泄出来才能好些。 好一会儿,阮双玉伸手擦了擦眼泪,抬起头。“但是哥哥,六年前那楚贼只是忽然失踪,从此杳无音信。为何哥哥总是说他已经死了?” 阮莲华道:“因为我希望他死了。不是也有传闻说他是被当今皇上暗中处死了吗?不然为何这六年都再未有他的消息?” 阮双玉想了想点头道:“嗯,做了那么多恶事的人本就会遭报应,定然不得好死的。希望他真的死了,否则我定要亲手杀他为我阮家报仇,为哥哥你雪耻!” 阮莲华深呼吸一口气,转头看向窗外低声呢喃:“不得好死,尸骨无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欢臣》正文 第三章 仗势欺人 每座城中都会有秦楼楚馆,名伶娼院这样的地方。因为有人需要,便会有人做这样的生意,自古如此。 而多情阁虽不是京都荥阳城中最大最有名的,但是这只是人们寻欢作乐的地方,也是很少会有人会到这里闹事的。 此时,却是有一群人已经从前厅硬闯进了后园,只看样子便已经有人猜测到,这些人应该是要去沐雪楼,而那沐雪楼里只住着莲华公子。 一群人气势汹汹,又砸东西又打人的冲进来。 多情阁里的护院打手不少,却没有人敢去阻拦。因为这群人是那个天下第一有权有势的纨绔恶少临君夙的手下。 这些年来临君夙凶名在外,便是京都荥阳城内敢惹他的人都寥寥无几。更何况只是来这多情阁里寻欢的客人就更不愿去招惹那个煞星。 沐雪楼外,现任多情阁的管事莫闻听到下人通报匆忙赶来,上前温言劝阻。 还未来得及问明情况,却被带头的一个汉子一拳打过去,身体立刻趔趄后退。 “莫闻?出什么事了?”一道温和的询问声自身后响起,莫闻即将跌倒的身体被人扶住。 他转过头便看到扶他的人是阮莲华。而他的身后正跟着阮双玉。 一般阮莲华很少会走出沐雪楼,看来是这群人闯进来闹的动静太大,阮莲华听到才出了沐雪楼。 莫闻皱着眉头站起身,痛的面容扭曲却是小声对阮莲华询问道:“莲华,你怎么会得罪了临少爷?” “临少爷?”阮莲华也微微蹙眉。虽然这天下第一恶少他早就有所耳闻,但是他从未跟这位临少爷有过接触,更不谈何时得罪过他? 看阮莲华皱眉疑惑,莫闻也心中明了。 莲华性子温顺,从来不会得罪人,哪怕是对多情阁里的下人也极少有过一句重话。 而那临少爷想要闹事,却是根本无需得罪他。只要他不高兴,哪怕是街上随意听来一个名字他都要派人找来打一顿。 莫闻暗自叹息,看来莲华今日只能算是祸从天降。 看着一帮人推桌砸凳,吓的四周客人都纷纷后退,阮莲华沉思了一会儿,忽然转回头朝身边的阮双玉道:“阿玉,刚刚我的屋子还未收拾,你去替我将被褥换掉。一会儿李公子要来,若被他看到那些不雅的东西为免太过失礼了。” 原本看着气势汹汹的一群人,正想着发生了什么事的阮双玉听到阮莲华忽然朝他吩咐,有些茫然的看着阮莲华。 这个时候为什么忽然要他去收拾屋子? 见阮双玉没反应,阮莲华又重复道:“阿玉,李公子是咱们的恩客,莫要唐突了。快去吧。” “哦…好。”阮双玉楞楞点头,满心疑惑的看了哥哥一眼才转身离开,进了沐雪楼。 见阮双玉离去,阮莲华又朝身边另一个少年悄悄耳语了几句话。少年听后点点头。 “是,阿清知道了。”少年说完也离开。 见两人都走进了沐雪楼阮莲华才上前一步,向着一众人询问道:“众位大人,可是来找莲华的?” 一帮人虽然砸的高兴,但是看到又有人胆敢走上前都停下了手盯着阮莲华。 带头的大汉瞟了一眼阮莲华,然后重重推开手中一个被他打的鼻青脸肿的小斯问道:“你就是那什么莲华?” 阮莲华不惧大汉的凶神恶煞,平静的走上前扶起那个跌倒在地的小斯,将他交给阁里的一个护院才又转身道:“是,小人便是阮莲华。莲华若是何处得罪了众位大人,莲华这里向各位大人赔礼,请各位大人海涵。” 阮莲华静静说完,轻施一礼。态度十分诚恳,却没有故作丝毫卑贱。 大汉上下打量柔柔弱弱的阮莲华只是嘿嘿冷笑道:“你没有得罪我们,只是我家少爷就是不喜欢你。” 就是不喜欢,没道理可讲。少爷让打谁就打谁,也向来没有原因。做这样的事,大汉早就习以为常。 “这样啊?”阮莲华沉吟道:“那即是莲华惹你家少爷不高兴,那众位大人找莲华一人即可,何必要牵连无辜的人?” “嘿…你小子倒是有义气,为他人着想啊? 那既然你如此爽快,就老实被我们打一顿,早点完事,我们也好早点回去交差。”大汉目光有些赞赏的看着阮莲华。“不过你放心,不会打死你的,我少爷子没说要你的命。” 如此直白的言语让阮莲华有些忍俊不禁,低着头淡淡笑了笑道:“好,即是临少爷想出气,那莲华任凭打骂就是,还请众位大人多多手下留情。” 说完,阮莲华便要走上前,反倒是大汉一众人目光中显出兴奋。打人向来是比挨打要舒心的事情,何况今日遇到的还是阮莲华这般识趣的妙人? “莲华!”身后莫闻忽然拉住阮莲华的手臂,阻止他自讨苦吃。 阮莲华却是平静慎重道:“莫闻,躲不过便不可将事情闹大。而且,临家我们得罪不起。若这事能就此了了便好,若是惹了那临少爷不高兴,怕就不是一顿打能解决了。如果因我连累了整个多情阁,莲华即便今日逃过一劫,也将于心不安。” “………”莫闻看着阮莲华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莲华说的一点都没错,临家少爷他们绝不能得罪,今日这事可大可小。 他也在多情阁里多年,十分了解阮莲华。莲华是个睿智且顾全大局的人,只是,这无妄之灾就让莲华这么忍气吞声的受下了么? 阮莲华见莫闻依旧没有放手,只得把手臂从莫闻手中抽出来,缓缓走向大汉。而大汉身后数人则摩拳擦掌很快将阮莲华围在中间。 多情阁门前的大街尽头,有两个人纵马疾驰而来,惊的百姓四散奔逃。 平日里从未做过这样疯狂事的樊若白此时已经顾不得惊吓到街上百姓,只能跟随着临君夙催马向前狂奔。 他只希望还能赶得及去救人,不然以临君夙手下那帮恶奴的手段,他不敢想象身体纤弱的阮莲华能不能受得住。 “吁…!”快马行至多情阁门前临君少才猛然勒马,然后快速跃下马背。 “快点去拦你的人!”樊若白一边翻身下马一边焦急督促临君夙。 “嗯!”临君夙点了一下头,话都未及多说便一头闯入多情阁的大门里。 临君夙前脚进去,樊若白则急忙跟了进去。 而此时,街角斜对面一对主仆坐在马上看着临君夙和樊若白匆忙闯入多情阁的身影。 临君夙?樊若白? 前面马上略显冷清的白衣男子抬头看了看多情阁门楼上的招牌微微蹙了蹙眉头。 娼馆? 临君夙浪荡花丛也就罢了,怎么樊若白也跟着来这种地方?而且还是青天白日? 白衣男子思索了一下转头向身后配剑男子吩咐道:“子陵,你跟去看看他们两个这是要做什么?我在前面茶楼等你。” “是,爷!”子陵也抬头看了看多情阁的招牌才应了一声,翻身下马,走向多情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欢臣》正文 第四章 救人 临君夙和樊若白进了多情阁时,多情阁前厅已经是一片狼藉。 到处散落着被打碎或掀翻的桌椅酒杯。厅内空无一人人,只有散发在空气中的酒香。 “沐雪楼!”樊若白一手指向后园方向告诉临君夙阮莲华所住的地方,一路气喘吁吁的跟在临君夙身后。 临君夙看了一眼樊若白,确定了方向,二话不说朝着那边便开始大喊:“佟四!立刻给少爷我滚出来!” 他派来砸场子的带头人就叫佟四,向来办事利落,只是此时他第一次感到烦躁,因为这也是他第一次为自己仗势欺人而后悔。 当临君夙和樊若白又跑到沐雪楼门前时,叫佟四的大汉已经停手。 刚才猛然听到有人大叫,虽然有些愣神,但是他已经听出那是他家少爷的声音。 佟四一停手,众人也都跟着住手。 临君夙推开躲在远处围观的众人走进去,看了看他手下的人,然后便看到地上蜷缩着的一道单薄身影。 临君夙只是看着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再上前。 若那个人真的是他? “走开!都走开!”樊若白却是冲上前去一把推开围着地上人的佟四。 此时地上的阮莲华素洁的衣衫凌乱不堪,身上有好几处透着血色。 “莲华!莲华!你怎么样!?”樊若白慌忙扶起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阮莲华,然而阮莲华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樊若白捧起阮莲华低垂着的头才发现,原来被毒打的阮莲华早已经昏死过去。 樊若白瞪了一眼一旁第一次神色如此严肃的临君夙,正要说什么,却听见沐雪楼里有人大叫着冲出来道:“阿清,你让开!让我出去!是不是我哥哥出事了你要拦着我?快让我出去!” 阮双玉摆脱阿清的阻拦跑出沐雪楼时便看到阮莲华正歪斜着靠在那个曾要为他赎身的公子怀里。 “哥哥!”阮双玉不顾一切的冲到阮莲华身旁,一把抢过阮莲华抱在怀里。“哥哥!哥哥!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站在远处不忍观看的莫闻此时走过来道:“把莲华抱进去,快些请大夫来!” 莫闻和阮双玉合力把昏过去的阮莲华抱进沐雪口。樊若白看了看临君夙也慌忙跟了进去。 临君夙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才朝着他的一众属下摆手示意他们离开,然后他自己也走进了沐雪楼。 房中床榻上,阮莲华静静躺着。伤已经处理好,人却还没有苏醒。 “你们出去,哥哥醒来一定不想看到你们。如果你们觉得欺辱哥哥还不够,那就冲我来!”守在阮莲华床前的阮双玉忽然下了逐客令。 在他看来,这两个仗着有权有势便高兴了就对他们施舍,不高兴了便随便打骂不作人看的人虚伪至极! 原本自临君夙见到阮莲华就没有说过什么,而此时他看清楚了躺在榻上阮莲华的容貌,再次露出他平日的懒散模样。此时听到阮双玉话中带刺,正想上前却被樊若白拉住。 樊若白道:“把莲华伤成这样是我们不对,你还想怎样?” 临君夙却是看了樊若白一眼不屑的冷笑一声幽幽道:“我说小白,你要给他赎身的人就是他?你眼睛是不是有问题?你看这人哪里长得像他?根本就没有一处像的地方好吗?” 虽是如此说,临君夙满不在乎的神色中却有一丝的失望。他何尝不想这阮莲华是他,哪怕是像也好。 可他不是他。不只长相不同,年纪也不同。 何况那个人风华无双,又岂会是多情阁里的一个低贱娼人? 他感觉自己有些昏头了,怎的小白一提他,自己便什么都不想的跑到这多情阁来。 长得不像,樊若白也无从解释。因为阮莲华的长相确实没有一点像那个人。可是他第一眼看到阮莲华的眼睛就好像又看见了那时的他。 如碧潭幽深清凉,如满河星辰璀璨。 樊若白叹了口气,向阮双玉致歉之后便拉着临君夙又出了房间。 在门外等了不多时,房内传出几声咳嗽,然后是阮莲华温和的嗓音。“世子殿下可是在房外?” “他醒了!”樊若白不管临君夙欢喜的推门进去。 已经等的百无聊赖刚想走人的临君夙看樊若白进了房间,无奈的又慢慢跟了进去,却只站在远处。 阮莲华不是他,长相也不是那般让人惊为天人,所以他对阮莲华才没什么兴趣。 虽然是他打了人,但是对于一个恶名昭彰的纨绔来说,他没有丝毫的负罪感。 樊若白走进房间便看到阮双玉正在为阮莲华倒水,而阮莲华则坐在榻上正静静朝着他微笑。 樊若白看了看阮莲华额头处一道伤痕,满心愧疚。“你醒了?身上是不是还很疼?我会让他们用最好的药。” 阮莲华看到樊若白淡淡一笑摇头道:“我没事,世子殿下不必担心。咳!咳咳……”然而话未说完却不得不掩口轻轻咳嗽几声。心口处被踢了好几脚,此时的闷痛让他压制不住。 等到好受一些阮莲华才略带歉意道:“莲华身子不中用,让世子殿下见笑了。不过我已经没事,只是腿还无法站起来,不能给世子殿下行礼了,请世子殿下恕罪。” “不用不用,原本就是我的错。临君夙来多情阁砸场子也是因为我,是我害你受了这么大的苦。”樊若白连连摆手解释,却觉得有些愧疚。毕竟是因为他阮莲华才会被临君夙惦记上的。 因为他? “原来是这样。”听了樊若白的话阮莲华才明白了他是为什么会惹上临君夙了。阮莲华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想必都是误会。现在莲华也无事了,世子殿下也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这怎么可以?”樊若白道:“是因为我你才受伤,现在你的腿还站不起来,那我就要负责的。不如……不如……”樊若白不如半天也未把一句话说完。 看樊若白吞吞吐吐,阮莲华不解道:“不如什么?” 樊若白支吾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道:“你在这里我派人照顾多有不便,不如你跟我回王府养伤吧?” 无论这多情阁里任何一个清倌听到此话都会欢喜雀跃,高兴不已。能走出多情阁,再也不用迎来送往是每个清倌一生期盼的梦想。 只是阮莲华听了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平静道:“莲华多谢世子殿下好意。只是莲华确实不能跟世子殿下走。” 樊若白看着阮莲华不知如何让他改变心意。因为他已经婉拒过他一次了,这次他依旧不愿跟他走。 然而樊若白看到了递水给阮莲华的阮双玉才顿时恍然大悟。 阮莲华,阮双玉。他们是兄弟啊。如果赎了阮莲华出去,那他定然舍不得留阮双玉在多情阁。 樊若白有些懊恼自己如此粗心大意,竟没有想到这个。 樊若白道:“我…我可以连双玉一起赎出去。” 阮莲华眼眸闪过一丝光亮,片刻后却又黯然下去。“世子殿下,其实莲华知道世子殿下可以连同阿玉一起带走。只是……” “只是什么?你可是有何难言之隐?”樊若白连忙问道。 阮莲华淡淡道:“莲华没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殿下是不能赎我兄弟二人走的。” “为何不能?!”樊若白不明所以。他是堂堂西南王世子,他都不能赎,那还有几人能够有资格?“难道这多情阁有人阻拦我为你赎身不成?” 阮莲华淡淡笑笑。“世子殿下误会了,殿下不能带我们走是因为我兄弟并不是卖身进的多情阁。而是我们兄弟,是官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欢臣》正文 第五章 阮家双子 官奴,一般是指做官的人或者官宦家的子女因家族获罪后被充为奴仆。有卖被送到苦寒之地做苦工,有被卖到青楼楚馆为娼妓。 但无论卖到哪里,官奴自己都不能赎身自由。 因为这不是银子的问题,而是官府律法。凡为官奴者,除非是所犯罪责被免,否则不予赎身。 一般凡为官奴者必是是非罪人,所以不会有人愿意为了一个官奴而惹上事端。 便是有人想赎也只能花银子向官府报备,然后将官奴的户籍契约买来,然而奴籍却是改变不了。 即便如此,一般权贵都是很难做到的。所以自天泽建国以来,极少有过官奴赎身的先例。 天宝街多情阁斜对面的一座茶楼。 二楼临窗的雅间里,神情有些冷清的白衣男子坐在窗前。 男子一手执杯,静静望向窗外大街。 “阮莲华?”男子低头看着杯中碧绿茶水轻轻重复着这个名字。 身后去多情阁打听的林子陵站在男子身后恭敬回道:“是。他便是阮莲华。近日荥阳城中所传,西南王世子樊若白要赎却被拒的那个人便是这阮莲华。” 虽然林子陵随爷刚刚回到荥阳,但是这件事早已被传的人尽皆知。毕竟官宦子弟的风流韵事是百姓们最喜谈论的话题。 温雅男子轻轻挑眉。“哦?一般的清倌公子能有人赎身皆是求之不得,而且这人还是西南王世子?他竟拒绝了?” 林子陵看了看自家爷又道:“便是如此,西南王世子却并未放弃,隔几日便会来这多情阁里看望。” 男子沉思了片刻。“既然如此,那今日樊若白闯入多情阁,还带了那临家的妖孽是想做什么?难道临君夙也对那阮莲华感兴趣?” 临君夙也对那人感兴趣?林子陵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如实道:“属下刚刚看到好像是临少爷的属下打了那阮莲华。而现在匆忙赶来只是为了救他。” 男子似了然点头。 看来是临君夙的毛病又犯了。只是他作恶惯了,今日不过欺凌一个清倌,樊若白可能会在意,但是他怎会如此焦急? 临君夙那妖孽虽然看似嚣张跋扈的无良恶少,实则却是个极聪明极有城府之人,他可不会为一个人而轻易失了方寸。 林子陵见自家主子面露疑惑,道:“属下在门外好像听到是西南王世子说那阮莲华像一个什么人,所以临少爷才匆匆赶来救人。” 像一个人?男子皱眉。会像谁?能让樊若白不顾名声去替他赎身,让临君夙那样的人跑来救他?这阮莲华究竟有何与众不同之处? 忽然冷漠男子再次蹙起眉问。“那樊若白今日是不是又提及了为那阮莲华赎身?” 林子陵点头。“是。而且世子还说可以将那阮莲华的弟弟也一同赎出来。” 阮莲华的弟弟?原来不是那阮莲华不知好歹才拒绝樊若白,而是想要更多啊。 男子抬眼看向多情阁。“那阮莲华好深的心机,好厉害的手段。” 欲擒故纵,利用樊若白是西南王世子,让他兄弟二人都离开多情阁。看来这阮莲华决不会是个良善之辈。 想必毫无心机的樊若白是被人有意算计了。 林子陵想了想道:“但是,他这次也并未答应世子殿下。” 男子惊异回头看向子陵。“哦?竟没答应?为什么?”难道自己猜错了那阮莲华的为人? 林子陵恭敬道:“因为他们兄弟是官奴。想为他们赎身,西南王世子的身份只怕还不够分量。” “官奴?”男子沉吟。“他们所犯何罪?” 林子陵道:“这属下便不知了。不过为兄长的阮莲华也不过才十八岁,既充做官奴想必是因父辈所犯罪行而受牵连的。” 男子思敷片刻放下茶杯道:“立刻去查一下那阮家兄弟究竟是什么人。” “是!属下这就去。”子陵领命。 一炷香后,男子面前的桌子上多了一张纸。 子陵的办事能力一直很强。不过去查一两个人的身世,对他来说并不难。 男子看了面前纸上的内容却震惊不已。 阮家双子,兄阮莲华,弟阮双玉,入多情阁六年? 男子看着纸上所写的内容眉头深深纠结。 六年前?阮家? 男子看向林子陵道:“这阮家可是当年户部侍郎阮籍的阮家?” “是,正是那个阮家。”提及阮家,林子陵眉宇间透露着淡淡忧虑之色。 男子惊异道:“那阮莲华与阮双玉便是阮籍的儿子?” 林子陵点头。“嗯,他们就是阮大人的两位公子。当年,因为那件事,阮大人和夫人被抄斩,而他的两位公子便被充做了官奴。” 当年的那件事? 一日之间便家破人亡的阮家? 沦落风尘的阮家兄弟? 男子一手按在那张纸上,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身后林子陵眼眸中也倾泻出深深担忧。 虽然此时他看不到自家爷的神色,但是他知道爷的心里有多难过。这些年来,每次提起当年的事爷便会痛苦不已。 都怪那个人,明明喜欢着别人却占据着爷的心。便是他消失了六年不知生死,爷却一刻不能忘记。 这些年来爷不辞辛苦的走遍了天泽国的大江南北,只是为找寻那人的下落。 林子陵偷偷打量了爷的背影,咬了咬唇。 他很想问爷,你如此记挂那人,六年了还在寻找那人。可是你便是寻到了又如何?他心里可曾记挂着你一分? 沉默许久,冷漠男子深沉目光才又看向那座多情阁,却又似看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六年了,你在哪里? 看了许久男子才叹了口气,平整了一下纷乱的心绪问道:“除了樊若白,这些年可曾有过别人要为阮莲华赎身么?” 林子陵道:“有过,因为阮莲华通诗书擅音律,性子又温顺,所以为多情阁招揽了不少客人。其中也不乏有人看上他想替他赎身,只是别人听说他是官奴,又是与当年的事有关系便没人再敢为他赎身,只怕惹上是非。” “嗯。”男子点头,低眉思索了一下。 不过一个娼子,一般人自然不愿惹上麻烦。 只是,如今西南王樊无忌正在北国边境不能回来。便是回来了怕也是不会同意樊若白做出这种荒唐事。 男子沉吟了一下朝林子陵吩咐道:“子陵,你去告诉樊若白,便说由本王替他出面,让他把阮莲华兄弟赎出多情阁。” “爷?!”子陵大惊。“这怎么可以?” 爷是什么身份?如果被人知道爷出面为充做官奴的男娼赎身,岂不是会毁了爷的声誉? “爷……”林子陵想要劝阻,却被男子摆手打断。 “无需多说了,本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只去办吧。” “……是。”林子陵犹豫了一下终是领命离去。 当年是因为那个人才会让阮大人夫妇被处死,让阮家两位公子沦落到娼馆之中。 他知道爷今日这么做不过是为那人赎罪,补偿那人所犯下的罪孽。 他的心中只有那个心中从未有过他的人。 冷漠男子走到窗前,遥望远处天空,似是看到了那个身如玉树,风华无双的人。 男子低声喃喃道:“云歌,你究竟在何处?你可知因为当年那事连累了多少人? 我决不信你会做那样的事,可是你为何要走?为何不向天下人解释你的清白? 云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欢臣》正文 第六章 为难事 沐雪阁内,阮莲华靠坐在床上。而阮双玉则站在阮莲华的床前,目光紧紧盯着樊若白和站在远处的临君夙。像是一个要保护自己哥哥的小兽,时刻防备着樊若白或者是临君夙的靠近。 哥哥被他们害的受伤,现在他决不许他们再靠近他的哥哥。 虽然樊若白还是想替哥哥赎身,但是他的心里无法安宁,而他更要防的便是门口那个一身花花绿绿不男不女的家伙。 听说这个执着逍遥扇散漫模样的人便是那恶名昭彰的临家恶少,而刚刚派人打伤哥哥的人就是他的人。 看着身旁阮双玉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阮莲华无奈的浅笑摇头。 如果他们当真要做什么,你怎能拦得住? 而此时,西南王世子樊若白满面愁容的思索着在房中来回踱步。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原本只是以为莲华拒绝他只是因为他有何难言之隐。今日又看到了他的弟弟阮双玉,以为他是因为舍不得兄弟分离,可是他拒绝他竟然是因为他的身份是官奴。 如果阮莲华是一般卖身签契的人,只要阮莲华同意,他可以随时带他离开多情阁。 但是官奴契,即使他是西南王世子也不是那么容易拿到的。 毕竟官奴是曾犯过罪行的官家子弟,非是普通百姓。 他虽然是西南王世子,但是想要去官府赎出官奴契约也并非易事。而且如今还是兄弟二人,便会更难办。 难怪第一次他向阮莲华提起赎身的事情时他丝毫没有考虑便拒绝。而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阮莲华也未同意。 看着樊若白焦躁不安的在面前走来走去,阮莲华双手握着还温热的茶水淡淡劝道:“世子殿下不必如此为莲华忧心。莲华兄弟本就是罪臣之后,命该如此。殿下还是莫要再为难了。” “这怎么可以?”樊若白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阮莲华。“那时你们两个还只是孩子,无辜被父辈人所做的事情牵连,并非是你们的错。难道你想就此认命,如此一世终老多情阁?” 而且他终于知道阮莲华并不是不想跟他走,只是身不由己。既然阮莲华是愿意的,那他怎能先食言? “世子殿下,父亲犯了错,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啊。”阮莲华淡然一笑,那般轻柔平淡。“世子殿下心地善良,您的恩情我兄弟铭记于心。可如果因我们让世子殿下烦忧,那阮莲华便当真不愿出这多情阁了。” “莲华?”见阮莲华不但没有为他自己无法解脱而流露出难过,反而耐心开解自己,樊若白的心被触动了一下。 阮莲华虽深处在这勾心斗角的红门娼馆,可却是个温顺善良的性子,不愿别人因他而造成半分的困扰。 或许有人会觉得阮莲华为人处世太过和善,不过都是心机使然。他越是如此,便更能博取别人的同情怜悯。 但是樊若白决不会这样想他。他相信一个拥有一双那样清澈如琉璃般不含丝毫杂质的眼睛的人,他的心也必然是干净的。 就如当年那个同样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他。善良,高洁。如隽星朗月,风华无双,让他自小仰慕艳羡的人。 正因为如此。樊若白便更想要将阮莲华带出苦海,让他自由。这样清净的男子本就不应该呆在这多情阁里,迎来送往,腰货以生。 阮莲华将手中茶水递还给身旁阮双玉朝樊若白温言道:“殿下的好意莲华知道,也感恩殿下的垂怜。但是毕竟为官奴赎身的事天泽国还从未有过先例。世子殿下若真要如此,十分不易。况且莲华戴罪之身,也从未想过能自由。所以世子殿下切莫再为此心烦了。 而且既便是不出多情阁,若世子殿下不弃,也是可以随时来的。”只是还有半句话阮莲华却未说出口。 西南王世子殿下的身份不凡,并不合适常来这里。原本为了替他赎身的事已经闹的沸沸扬扬,让原本名声清白的世子殿下蒙羞。如果以后他还来多情阁,只怕会坏了他的清誉。 樊若白不语,只是皱眉看着他,目光灼灼。如果父亲不是远在边疆,那以父亲的情面是不是就可以替莲华他们赎身?即使消不了奴籍,想从官府要回他们的户籍契约,把他们带走应该还是可以的。 想及此处,樊若白又有些担忧。如果父亲在,恐怕他也不会理会两个官奴的事情吧? 阮莲华见樊若白困扰不已却依旧固执,不禁轻轻叹息。“世子殿下自寻烦恼又是何苦?” 靠在门边把玩着手中扇子的临君夙则是懒洋洋的勾了勾唇角,有些不屑。 其实一般人想要赎两个官奴不易,但是带两个人走对他来说却也不难。 以他天下第一大恶少的威名去那户部府衙闹上一翻想要拿到一个人的卖身契约还是很容易的。只是,现在小白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的重要性,而自己对这性子清淡软弱的阮莲华更是没有丝毫兴趣,才不管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正当樊若白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沐雪阁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林子陵,奉命求见西南王世子殿下!” 林子陵?站在门口百无聊赖的临君夙抬起头与樊若白相互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房门外。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而且还出现在这多情阁里? 樊若白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坐着的阮莲华,而他神情也满是迷茫之色。 显然阮莲华并不知道这林子陵是谁。 樊若白走向门口去开门,而背对门口站在那里的临君夙却只是让了一下身子。 他临大少爷才不买任何人的面子,只是一个林子陵而已,如果是他家主子来了,他临少爷还能尊敬些。 打开门,门外林子陵向樊若白行礼道:“林子陵见过世子殿下。” 看到已有半年多未见的林子陵依旧英气勃发的立在门口,樊若白也不禁欣喜道:“子陵?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回城。”故人重逢,林子陵经常面无表情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些许柔软。 他虽然没有比这小世子大几岁,但是却是看着他长大的。 那时的西南王世子总是喜欢跟在那个人的身后,每次那个人来府里,这小世子总是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 刚刚回城?刚刚回到城里子陵怎么回来多情阁里找自己?樊若白疑惑不解。“那,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可是有什么事情找我?” 林子陵道:“也没什么事,只是之前在大街上无意中看到世子殿下和……”林子陵停顿,看了一眼有钱没品味的临君夙才接着道:“和临少爷匆忙进了这里,所以爷让我来请示世子殿下可有什么为难之事。若是有什么世子殿下不便做的事,爷可以替世子殿下做主。” “什么?!”樊若白瞪大眼睛。虽然自己没有什么歪心思,但是为了一个娼子闹得人人皆知也不是什么露脸的事。樊若白只觉脸上有些不自在。“我,我那个……陵王他也听说了?” 天泽国有四大藩王,但是有三位是异姓王,只有陵王上官云殊是当今皇上的弟弟,除皇帝上官靖外天泽国唯一的皇室血脉。 陵王经常游历在外,这才刚刚回到荥阳便已经听说了自己这些荒唐事? 樊若白表情更为尴尬,耳根都有些泛红,像一个胡闹的孩子被大人抓到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欢臣》正文 第七章 西南王府 因为有陵王从中调停,且阮家获罪也早已是六年前的事,所以樊若白替阮莲华兄弟赎身的事便好办了许多。 虽然正式流程还需要几日,但多情阁已经可以放人。 两日后,午后时分,一顶软轿停在了多情阁的侧门。 因为阮莲华的腿伤还未痊愈,虽然已经可以走路,但是樊若白执意让阮莲华乘轿。 阮莲华和阮双玉收拾了两件随身衣物乘了等在多情阁侧门的软轿。 阮莲华手撑起轿帘望向身后生活了六年的多情阁,那里即将开始新的一天开门迎客的时辰。 将依旧是粉白迷乱的灯火通明,迎来送往的丝竹笑语。 然后想起临走前莫闻疑惑的眼神,笑了笑。“莫闻,该走的时候才能走啊。” 可惜他听不到。 “哥哥,我们以后再不用回到这里了对不对?”阮双玉站在软轿旁看了一眼身后的多情阁,又看向阮莲华。 恶毒打骂,讥笑嘲讽,人心险恶,六年的心机倾轧让他对这里早已是厌恶至极。 阮莲华轻轻点头。“离开了这里,便再不会回来了。” 前路将会如何,他不在意。这次能让阿玉走出多情阁已经很好。至于奴籍? 想及此,阮莲华却是将目光看向了一个陌生的方向。 “嗯!”阮双玉看着自己哥哥重重点头。他相信哥哥,因为他说过的话从来都会做到,所以他哥哥说什么他都相信。 阮莲华仰头看了天边天高云阔。看了许久才轻声道:“走吧。” 放下轿帘,软轿慢慢远去。走向前路,无尽头。 天渐黑的时候,软轿到了西南王府后门,停下等了好一会儿,才悄悄的进入。 他只是多情阁了的一个侍儿,以他的身份怎么也不可能让他正大光明的从大门进府。即使是大户人家将青楼妓子娶过门,也都只能走后门的,何况他只是无名无分被送进府里的呢。 他现在依旧是官奴身份,即便不是,也改变不了他是出身多情阁的低贱娼子。 一路不能揭开轿帘去随意观看,只知道西王府确实很大。 上了曲桥,走过回廊,绕过假山,过了花园。从西城的多情阁一路未停的到北城的西南王府。 走到现在,阮莲华都有些佩服这些轿夫的脚力了,想必是会些功夫的吧? 软轿一路轻摇,让阮莲华都有些昏沉。直到他以为自己都快睡着的时候轿子终于停下,有人说了一句:“到了!公子请下轿。” 阮双玉把轿帘掀起,阮莲华拿着包袱弯身出来。 阮莲华了轿朝着前面的两个轿夫一拜。“多谢几位大哥。” 其中一个轿夫只是朝他一点头,手往后一挥“走。” 几人抬着轿子离去,只剩他和阿玉两个人站在那里。 阮莲华转过身,面前是一座院子,看东西房都是相连的,装饰也十分讲究,应该是用来待客的院子。 清雅苑?世子殿下竟然把他安排到这里? “莲华!”不待阮莲华多想,一道欣喜的声音从院里传来。 阮莲华看见来人屈膝行礼。“阮莲华拜见世子殿下。阿玉?”看到身旁阮双玉还未回过神来提醒了一下。 正打量西南王府里的奢华阮双玉回神慌忙道:“…阮双玉,见过世子殿下。” “不用多礼。”樊若白欢喜摆手阻止了阮双玉,然后手指向院子道:“这院子清净雅致,莲华你看可合意么?” 阮莲华一笑再次拜倒。“这院子很好,有劳世子殿下费心了。” “你喜欢就好。以后你和双玉便住在这里。走,先进去看看。” “好。”阮莲华点头,带着阮双玉跟在樊若白身后进了院内。 院子里有数间精致厢房,房间也十分宽敞。可见世子殿下对安置阮莲华十分的用心。 住处安置好后已是天已渐黑。知道两人应该还没有吃晚饭,所以樊若白命人准备了饭食。 三人一同用罢,樊若白便同阮莲华两人说了府中的地形。西南王府太大,这样也只是未免阮莲华他们在府中迷路。 这点阮莲华和阮双玉在进府的时候就已经见识到了。走了那么久,这西南王府委实是够大的,不愧是兵权最大的西南王的府邸。 讲完了这些天已经很晚,樊若白嘱咐二人好好休息告辞离开。 阮莲华将樊若白送到院外,看着樊若白远去。 樊若白走远,阮双玉却问道:“哥哥,以后我们便在西南王府中生活了么?” 阮莲华回头看着阮双玉觉得他话中有意。“怎么?” 阮双玉话语有些犹豫。“我……我是说,世子殿下赎了我们出来,我们是不是一辈子就又要在这里寄人篱下?” 虽然哥哥的日子会比在多情阁好过些,但是难保以后便不会再被欺负。 阮莲华明白了阮双玉的意思,轻轻笑道:“阿玉,等过些日子你的户籍赎回来了,哥去求世子殿下。世子殿下心地良善,应该可以准许你出去走动的。你若想去哪里,便可以去了。” “那哥哥呢?”阮双玉急道。为什么他的话语中没有提到他自己以后是如何打算? 阮莲华笑笑。“你跟哥哥不一样,以后阮家还要靠你撑着的。所以你迟早要离开,至少以后成家立业,为我们阮家重振门楣。” 阮双玉道:“也就是说哥哥会一直留在这里?” 阮莲华伸手轻轻摸了摸阮双玉的脸颊语重心长道:“阿玉,世子殿下对我们有恩,这恩情是要记着的。我若是也走了,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的人?我们阮家不能有这样的人。” 阮双玉眼睛里忽然氤氲出泪光。“可哥哥这是拿自己在换啊!” 见他又要哭,阮莲华叹了口气道:“阿玉,有些事你不明白的,改日再说吧。 你今日走了那么久的路该累了吧?你早些休息,不然明天腿会酸痛的。走,我送你回房。” “……好。”阮双玉咬了咬唇点头,忍着哽咽转身便去了属于他的那间厢房。 他暗自发誓,以后自己一定要变强,再不要哥哥委屈自己来为他们的以后付出。此生他一定要好好保护哥哥,再不让他受苦,哪怕是跟哥哥一同死了,至少可以一同去九泉之下见爹和娘亲。 阮双玉的房里。阮莲华看着阮双玉睡下,替他掖了被角。 “好好睡吧。” 阮双玉点头。“嗯,哥哥也早些睡。” “好。”阮莲华应了一声,替阮双玉吹熄了灯火离开房间。 阮莲华走回自己的屋子,临进门时又站在门口望了眼阮双玉的房间才放心转身进去。 走入房中,阮莲华没有上床休息,只是走到桌前也吹熄了桌子上的灯火。 灯火一灭,房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阮莲华趁着窗外透过的微微月色走出房间,轻轻掩上了房门。 静夜中,月光洒在院中一草一木,片片明朗,片片阴暗。 阮莲华踩着石板铺成的路径走向东南方向的一座阁楼雅苑。 他记得吃饭时世子殿下说过他的住处便是在那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欢臣》正文 第八章 误解 回到自己住处的樊若白因为了了一桩心事而心情很好。 看着世子殿下的笑容,伺候的小丫头也都不禁心情愉快了起来。 时辰不早,小丫头伺候了樊若白洗漱。 “世子殿下早些休息吧。”告退了一声,小丫头端着水盆退出房外,替樊若白掩上了房门。 樊若白见小丫头离开,想要宽衣准备休息,只来得及脱去外衣,门外又忽然传来敲门声,然后便是伺候的小丫鬟在门外道:“少爷,阮公子来了。” 莲华?樊若白疑惑。都已经这个时辰了,他怎么会来? 虽是不明,但是樊若白还是道:“请他进来。” “是少爷。”小丫鬟语音软糯的应是,然后房外便没了声音。 不多时,又有敲门声。 樊若白打开门,阮莲华正静静站在门口。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阮莲华道:“这么晚还来打扰世子殿下,请殿下恕罪。” 樊若白一笑。“无妨,既来了,就进来坐坐。” 阮莲华清亮眼眸中隐隐划过一抹异样光色,然后便走入了房中。 樊若白倒了杯茶递给阮莲华。“今天累了吧,为何没有休息?” 阮莲华接过白瓷盏茶杯,却是又放在了桌子上。 阮莲华不语,只是看了看只穿着中衣的樊若白,似犹豫了一下,然后抬手缓缓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你?你这是做什么?!”看着阮莲华的动作,樊若白一时间有些发怔。 阮莲华依旧不语,只是继续脱衣服,直到身上只剩下一层亵衣。 阮莲华向着樊若白走近,将身体贴了上去,伸出手将樊若白揽住。 双手揽着樊若白的腰,脸缓缓向着已经惊呆的樊若白唇上靠近。 感觉到阮莲华身上淡淡清甜味道,而阮莲华温热的身子竟然贴着他的身体才忽然惊醒,然后又羞又恼。眉头顿时皱起。“莲华!你要做什么?!” 说着,樊若白便想伸手推开阮莲华。但触碰到阮莲华的肩头,却一下推不开。 阮莲华看着樊若白的拒绝却不以为意。只是将唇靠在樊若白的耳侧带了樊若白从未听过的柔媚轻语。“世子殿下把莲华赎回府中不是为了莲华的身子么?不是想和莲华春宵共度么,那此时便可。” 为了他的身子?樊若白一呆,他是这般想他的? 他赎他出多情阁竟是让他误会了吗?也是,他从未跟他说过为什么会赎他,难怪他会如此想。可是,他赎他不过是为另外一个人,又该如何开口?难道说他是把他当成了别人? 不论是或不是,他也只是想把他带离那个多情阁,再不用过那种媚货侍人的日子而已。 樊若白看着阮莲华,而阮莲华的眼眸也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像在等他的回应。 樊若白看着阮莲华琉璃般清亮的双眸带着些许勾魂摄魄的奇异。知道他是心生误会,樊若白心头便更是怜悯,惋惜。 依着他的温淡性子,不该是能主动做这种事的人。可是多情阁六年,让他不得不学会些法子保护自己。命运多舛,身不由己。 想及此,樊若白不在推搡,而是微微别过头道:“莲华,我赎你并非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哪样?”阮莲华轻轻用舌尖舔了下樊若白的耳垂。“世子殿下不是为了莲华的身子吗?还是世子殿下觉得这样无趣,想玩点别的?” “你误会了。”被阮莲华挑逗,这次樊若白真的用力想推开阮莲华,却一下被阮莲华搂的紧紧的。 阮莲华不听樊若白说什么,只是将诱人的朱唇吻上樊若白的面颊,向下滑向他颈间。“这个时辰人都睡下了,不如趁现在让莲华好好的服侍殿下如何?” 樊若白虽是读书人,自小习得知礼守仪,却也是个血气男子,哪里能受得莲华的亲近? 颈上温湿发麻,酥酥痒痒。正要向他解释,却无法开口。因为阮莲华柔软的唇已经吻住了他的唇。 樊若白堂堂西南王世子殿下,自小小都高高在上,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何时如此被人轻薄过?而且,还是一个男子。 情急之下樊若白张口咬了阮莲华刚要探进他口中的舌尖。 阮莲华舌尖猛的一痛,不由离开樊若白的唇。 阮莲华看着樊若白,在这个时候还能对他不动情的人,樊若白还是第一个。 传言世子樊若白是个君子,从不会向其他世家子弟,更不会如临君夙一般花丛风流。原来果真如此。 阮莲华望向樊若白的眼睛,舌尖的鲜血顺着嘴角滴下。“可是莲华做的不好么?还是世子殿下不喜欢莲华?莲华只是不知该如何报答世子殿下对我和阿玉的恩情,唯有以身相附。” “你真的误会了!”樊若白有些气急败坏的解释着。那样的地方出来的人都会变成这样吗? “误会?”阮莲华眼眸望着樊若白,微微露出些许惊恐。“难不成世子殿下赎了莲华出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用莲华来取悦他人?” “没有!不是的。我只是,只是想把你从那污秽之地带出来,你本就不该待在那种地方。” “污秽么?”阮莲华低下眼睑,轻声重复。清亮的眼眸慢慢浮起雾色水汽,凝聚成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 樊若白看着那滴下的泪,心底荡了一下。那滴泪像是滴进了他的心里,那样沉重,那样苦涩,那样悲哀。 说多情阁污秽不就是说他污秽吗?他的话竟伤了他的心? 樊若白正要开口解释,阮莲华已经抬眼,眸中哀色尽去。眉间一展,再次浅浅微笑。“世子殿下说的不错,多情阁却是污秽之地。所以……” 所以他会赎他出来,却绝不会碰他。 “这……”樊若白有些急了,一时间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犹豫半天才道:“免得你乱猜,我便跟你说了实话吧。我赎你并非是对你有何邪念,而是,而是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像我的一个故人。特别是你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却又带着些凉薄,与他的真的像极了。” 眼睛像他一个故人?他是因为那人才会赎了自己出来?难怪他第一次见自己不过是匆匆一瞥,却不肯罢手。 他猜的不错,樊若白竟真的是因为他这双与众不同的眼睛才会赎他出来的。 阮莲华想低眉思索了缘由,忽然双膝跪地道:“是莲华冒犯了世子殿下,请殿下恕罪。” “无妨。”解释清楚了,樊若白才松了一口气,身体也放松下来。刚刚阮莲华的举动倒是真的让他方寸大乱了。樊若白道:“既然你知道了原因,可怪我把你当作了他人?” “怎会?”阮莲华低着头有些不敢抬起。“是莲华误会了世子殿下的人品,请世子殿下莫怪才是。” “呃……不怪,不怪。只要你……你别再………”樊若白笑笑,手指着阮莲华,意思已经很明了。 阮莲华看樊若白指向自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捡起地上的衣物穿上。 再无心结误会,樊若白哈哈一笑。“那……你且先回去吧。明日我便带你和阿玉一同在府里走走,熟悉一些人事。” “是,谢殿下,莲华告退。”阮莲华拢着还有些凌乱的衣襟退出门去。 门外月已上中天。 走出雅苑的时候,阮莲华停下脚步回望一眼院内,张了张唇,却是无声的一句:“莫怪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欢臣》正文 第九章 医师花珏 西南王府很大,但是却很是冷清。 西南王樊无忌受皇帝信任,执掌天下半数兵权。因近些年北疆边境不安而留下镇守,一年只得回京都一次。有时一年也未必能回来一次,所以西南王府中便只有世子殿下樊若白。 世子樊若白亦喜清净,除去做洒扫和一般伺候的下人,整个西南王府中便只剩下西南王留下保护世子殿下樊若白的几十名护从。 最近疆域平静了些,两个月前皇帝上官靖已经批准了西南王可以回转京都。 樊无忌早年丧妻,唯有一子,也算是让西南王父子团聚,享受天伦。 清早,樊若白来到阮莲华阮双玉两人住的院子时,阮莲华和阮双玉早已站在院外等候。 尚未走近,樊若白想招呼一声,询问两人是不是吃了早饭。刚要开口,却楞了一下,眼睛直直盯在阮莲华脸上。 已经走到两人面前樊若白还是一脸的惊愕神情,直到阮莲华和阮双玉向他行礼才从惊愕中回神。 “你……?”樊若白抬手指了指阮莲华的脸。“你的脸怎么…?” 他的脸似乎和平日有些不同。虽然脸部轮廓没有什么改变,但是此时的阮莲华脸上再无丝毫昨日还见到的媚俗烟尘之气。 此时的阮莲华干净清逸,温润如玉。竟是神华内秀的书生模样。 如果不是已经认识了他月余,樊若白只看到他此时的风采气度,定会认为是哪家高门世家里走出的无双公子。 看世子殿下如此看着自己的脸,看出他的狐疑。阮莲华解释道:“世子殿下莫怪,之前在多情阁不得不把自己画成那副模样以讨人欢心。现在莲华已离开多情阁,故而洗了那些俗物,以原本的面目见世子殿下。望殿下见谅。” 听了阮莲华解释樊若白恍然大悟,心底却生出些悲戚。 身处那样的地方,便只剩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如今洗尽铅华,却是比那故意妆出的惑人模样要风姿清华了百倍。 如此高洁出尘,怕是任谁都不会想到他会是自多情阁里出来的娼子。 樊若白明朗笑道:“无妨。你现在的模样更好。只是…”樊若白又踟躇道:“你的容貌如此清俊,倒是把我这堂堂西南王世子比下去了不少呢。呃……要不,你用面巾遮一遮,不然我这府里的大小丫鬟们见了你都要患上相思了。” 便是性情浮躁的阮双玉都只是静静看着世子殿下和哥哥。他听得出樊若白的话只是拿他哥哥的清俊相貌打趣而已。 阮双玉心中有自豪,亦有悲哀。 自豪哥哥容貌无双,让天下大多男子自愧不如。悲的是当初进多情阁后,也是因为这样的相貌才让他被那时的管事看上,这些年受了诸般耻辱。 听了樊若白的调侃,阮莲华只是垂首淡笑不语,和身旁阮双玉恭敬站着。 樊若白暗想花鹦鹉还一脸嫌弃的说阮莲华容貌也不是那般让人惊艳,反而是一身的脂粉气。 如果他看到此时的阮莲华必然是会和自己一般惊讶不已的。 “玩笑而已。”樊若白笑呵呵的摆摆手。“走,带你们在府里走走。” “是。”二人应答,跟在了樊若白身后。 自清早起,阮莲华和阮双玉便跟着樊若白在西南王府中走动。其中走走停停,已近午时也不过是才将西南王府走过大半。 走到一处清净园子外,几人都有些疲累。 前方不远便有凉亭,樊若白说先进去歇息,然后便回去一同用午饭。 樊若白和阮双玉走入凉亭坐下才发现阮莲华却并未跟进来。 两人抬头寻了寻,发现阮莲华竟是走入了那个园子。 园子里没有树木花草,只有满园青绿之色。 一行行,一垄垄,其中又一条小路断开的嫩绿挤满了已经很是宽阔的园子。 此时一方小圃中有一身青衣挽着衣袖的男子在低头为一片较为稀疏衰败的苗圃浇水。见到阮莲华走近只抬头淡淡瞥了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 阮莲华原以为那青衣男子并不想理会自己,正想上前便听到那人头也不抬道:“我这草药难侍弄的紧,你若踩坏了些可赔不起。” 听到此话阮莲华停步。看着男子人近中年,声音还很是年轻的。阮莲华接话道:“你这样种植七星落,自然很难侍弄。” “嗯?”除草的男子终于抬头不悦的正视阮莲华。“你说什么?” 阮莲华道:“我说,你种植七星落的方法有些不妥。” 男子狐疑。“你懂草药习性?” 阮莲华正要回答自己只是喜欢看书,医药岐黄之术稍通一些时,身后看见他进了园子的樊若白和阮双玉已经来到身后。 听到有人问,阮双玉已经骄傲的答道:“我哥哥可是岐黄药理皆通,一般的疾病都难不倒他,种植草药又有什么?” 他可是知道沐雪阁里没有花草,那一盆盆清新绿意满屋清香都是哥哥养植的药草,平日里阁里有人患了病痛都会找哥哥帮忙。 听到阮双玉的话,樊若白也有些惊诧的看着阮莲华。“哦?莲华你懂诗书,通音律。竟还会医术?” 他十二岁入多情阁,那里会培养他些诗书音律作为揽客手段也很正常。不知他竟还精通医道? 阮莲华浅浅一笑。“书上看来些,然后也是跟阁里的大夫请教过。至于给人看病,只是有些大夫不愿医治的病,我也是勉强尽力而已。” 多情阁里,地位低下的,伤势过重的,或者没钱看病的阁里的大夫便全然置之不理。 那里从来都是人命多轻贱的地方。 站在药圃中的中年男子轻蔑冷哼道:“你说你懂医,又说我种植这七星落的方法不对,那你说我是哪里不对?” 男子看阮莲华长发柔柔披散在背后,并未束起,应该还只是个未及冠的少年而已。他哪里真能懂得什么,怕只是碰巧哪本书上看来的而已。 阮莲华却是看了看药圃中的泥土又走近了些道:“七星落长在边域名贵难寻,且不易种植。原本就不适宜用黄土,而是适宜春山山麓的红土,或者边域极难寻得的七彩土。而且七星落喜阴湿,你这么浇水,它自然难以旺盛。” 中年男子皱起眉打量着阮莲华,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说的是真的?” 阮莲华静默不言。 男子见他闭口,以为他只是大言不惭,顺口胡言。正想奚落几句赶人离开却又忽听阮莲华道:“看这满园的奇花异草,这里必然是有医术高超的大夫。我替你侍弄这七星落,若是我养的好了,你可否替我引荐?” 青衣男子眉毛一挑道:“你见他做什么?” 这个问题不只男子问,一旁樊若白也一脸的疑惑。 阮莲华侧身朝向樊若白作揖一礼道:“世子殿下,莲华想要拜这园子的主人为师,学习岐黄医理的治病救人之术,不知殿下可能成全?” 此话一出,阮双玉有些不解,而樊若白和中年男子却有些神色怪异。 “呃……”樊若白有些支吾其词。“……莲华,你既有这兴趣当然好。能让你在府里有些事做,我自然是同意。” 樊若白刚说完,青衣中年人却倨傲的抱着双臂道:“我不同意。” 阮莲华回身疑惑道:“为何?” 男子冷嗤了一声,似乎觉得阮莲华的问题很好笑,他不屑回答。 身旁樊若白向阮莲华解释道:“莲华,我还未给你介绍,这便是府中的医师,也是这园子的主人,花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欢臣》正文 第十章 坑来的师父 原来他就是府里的医师? 阮莲华一正色,忙朝中年男子躬身行礼道:“原来是您就是花先生,刚才莲华误会先生是……是莲华班门弄斧,失礼了。” 男子听懂了阮莲华的意思。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普通青衣,衣袖裤脚挽起在这药圃中做活儿,任谁也只会当他是个侍弄草药的下人,也难怪别人会误会。 花珏不在意阮莲华的误会,只是淡淡问道:“你想拜我为师?” 阮莲华身子又低了三分恭敬道:“是。若先生不弃,可否收我为徒?” 花珏看了一会儿阮莲华。秀润,干净,只是看着身材有些羸弱,怎么也不像是能做得来重活儿的人。 只是他园中的七星落确实是他跋山涉水不远千里由边域之地得来的。而且确是生长在七彩土里。 只是七彩土难得,他只好在园里用黄土培养。他竟还不知道天泽国内春山的红土也可以种。 他说种植七星落的方法似乎有些道理,应该确实是懂药的。 有个熟知养药的人愿意给他干活,日后自己再出门也不用担心园子里的珍贵药材其他人侍弄不好了。只要他当真对药草了解,就是收了做徒弟也无妨。 花珏又看了看依旧恭敬弯腰没有直起身的阮莲华道:“七星落是极名贵难养的药草,所以你听说过也不奇怪。” 花珏又指向园子一个角落里道:“如果你能认出那是什么药,有什么作用我便收你为徒。” 阮莲华直起身,只看了一眼便娓娓道来。“紫云英,别称,翘摇、红花草、草子。气味,辛、平、无毒。 主治,破血、止血生肌。利养五脏,明耳目,祛热风。令人轻健,久食不厌,补人。 止热疟,活血平胃,也可做野菜食用。” 听着阮莲华缓缓道来,花珏的眼睛也慢慢泛起光芒。 等阮莲华说完,花珏挑起嘴角点头道:“不错。既然你答得出,那你这徒弟我收了!” 阮莲华一喜立刻行礼下拜。“弟子阮莲华拜见师父!” 阮莲华? 刚刚听他自称‘莲华’的时候花珏还未在意。此时听到他全名花珏才忽然瞪大了眼睛。 花珏神色古怪看着自己这徒弟。 阮莲华?那不是,府里传了多时的那个世子殿下从娼馆赎回来的人? “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谁?”花珏狐疑着走出药圃,来到阮莲华三人面前。花珏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 阮莲华见花珏这么问,一定是起了疑心,只好实话实说道:“师父海涵。我虽未见过师父样貌,但是昨日世子殿下说起府中人事,曾提过花先生几句,言说医术非凡,莲华便起拜师学艺之心。今日看到师父,便一眼就认出了师父的身份。” 听了阮莲华的话,一旁的樊若白神色却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 其实阮莲华并没有说樊若白昨日提起花珏时对他的评价只有八个字,‘医术奇绝,性情古怪’。 所以阮莲华想要拜师便不能直接言明,不然花珏也绝不会收。只好故作不认得,先由药草种植入手。 花珏看着十分真诚模样的阮莲华也终于明白。“原来你你是故意摆了我一道,激我收你为徒啊。嗯,不错,有眼色,人也够聪明。好。那从现在起这园子的打理就交给你了,去浇水去,完了把那边的草除了。” 花珏交待完转身一边向园内的房子走去,一边伸着懒腰。“我去睡会儿。哎呀,累死我了,终于可以轻松些了。” “………?”三人愕然。看看着花珏离去的背影互相对视一眼。这脾气果然古怪! 走向自己房子的花珏嘴角上扬。敢坑老子收你为徒?那就别怪日后老子给你苦头吃! 阮莲华跟了花珏做徒弟。而樊若白也问了阮双玉想做些什么。府里仆役已经够多,也用不到他,若让他无所事事也不是长久的办法。 阮双玉刚十五岁,阮莲华想着他能多读些书,但是阮双玉却怎么都不肯。 当年阮家世代书香门第,阮双玉自然是有读书的天分,阮双玉却执拗的向樊若白提出要习武。 在他看来,读书再好又有何用?官奴之身不能仕途,不能为官,更不提替阮家沉冤昭雪。还不如学了武功,至少可以好好保护哥哥,他唯一的亲人。 最后阮莲华只得妥协答应。 他知道阮双玉虽小,却是个倔强脾气,若他决定了,任谁都劝阻不得。 阮莲华虽心有遗憾,也只得能叹息一声,随着他。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富贵荣华也不见得就是好事。 当年父亲阮籍已是官居户部侍郎,不也是一夜之间满门获罪么?如今只要阮双玉过的开心就好。 阮莲华请示了世子殿下樊若白后,阮双玉便拜了府中第一侍卫统领,随着他苦练武艺。 原本樊若白见阮莲华身体羸弱,想让他也跟着学些武功强身健体,却被阮莲华拒绝。 他喜清静不喜舞枪弄棒,只愿去花珏院子里做徒弟,无事看看书,侍弄些草药,习得些医术也可以治病救人。 为人通达的世子殿下全都一一答应。 入夜,明月高挂当空,清泠银辉柔柔倾泻。 清雅园里的桃树枝上挂了一盏灯笼。树下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了竹篮和酒坛。 在王府里走了一天,已经有些疲惫的阮双玉回房休息。而阮莲华闲来无事,便搬出了一些东西到院子里忙活起来。 静谧夜色中,西南王府楼阁翘沿下的阴影中有一个人影飞掠而过。 人影在房顶急行,行至一处院子的屋檐之上时见院中有灯火人影在院子里走动。为免被人发觉,人影便将身形隐在暗处。 观察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人影便想掉头而去。刚想转身,人影却又停下。 空气中弥漫的酒香混杂着初春的凉意,刺激而凌冽。酒香中似有若无的带着淡淡的花香,不知是因为院子里的桃花,还是那酒里透出的花香? 院子里那人竟是在酿酒? 人影犹豫了一下继续观察。 院子里的桃花花苞满枝头,淡粉色的将开未开。 树枝上一盏红灯将枝隙间照亮,也照亮了灯下的人。 风姿华溢,秀润天成。 不经束起的墨发披散如瀑,不时被微风扬起,扫过清亮却有些薄情的眼眸。只是凉薄中有些淡然的安逸之色,像通透了世事的安宁。 眸可透心,能有这么一双凉薄眸子,那这人必是个薄情寡恩之人。 像是做好了手中事物,树下的人自顾自露出笑容。浅浅的,但那不笑就凉薄的眼睛,此时因着笑意却又缓缓变的那般温暖。就像是冰雪开裂,慢慢透出春意般的奇异。 房上人影盯着那眼睛许久,直到树下的人抬头踮脚去采摘下枝头刚开的桃花放入酒坛时,房上的人影忽然一跃身,跳下了房顶,直奔树下灯光里的人掠去。 阮莲华看着刚刚泡好酒满心欢喜。 这酒酿的时辰刚刚好赶上桃花初放,制成桃花酒味道应该会很好。早知道便把多情阁里那几坛也都带来了。 既然没带出来阮莲华也不再去想,捧起坛子想要放回屋子里。 脚刚走出一步,忽然眼前一晃,一个人已经站在他面前。 他一惊,反应有些慢,手里酒坛几乎脱手落下。 不待他惊叫出声,嘴已经被一只温暖手掌捂住,身体不自觉后退,后背重重抵在桃树上。 不是很疼,但是撞的枝头灯笼摇晃,几片桃花惊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欢臣》正文 第十一章 桃花酒 有人忽然闯入,阮莲华有些愣怔的忘记了反抗。只呆呆看着一片片粉红色落在了眼前人好看的眉眼。 是个俊美却略显冷清的高挑男子。 阮莲华的身形偏瘦,但是个子还是不矮的。而此时这男子竟比阮莲华还要高出半头。 阮莲华竟神思游离的想了一个很不合时宜的问题。 他在想,自己还未满十九,以后会不会还有机会再长高一些? 男子不知阮莲华在想些什么,只是看着阮莲华,目光的炙热让刚刚回神的阮莲华竟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男子看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热烈的目光如焰火般逐渐熄灭。 阮莲华静静看着,无法开口询问他的失望从何而来。而男子却低头看了一眼阮莲华的衣袖。 “你的衣服湿了。”男子开口,嗓音也同人一般的清凉。 手中酒坛还未封口,刚才经男子忽然捂住他的嘴,有酒液溅出,湿了衣袖。 阮莲华眨眨眼睛,手臂沁凉,他当然知道是湿了。 男子又道:“你不喊,我便放你。” 阮莲华点头。 男子果真放开了手。 看阮莲华刚刚的反应应该是不懂武功的。便是懂也不会很高。这样一个人,他可以随时制住,根本无需担心他会耍什么花样。 阮莲华得了自由,没有叫喊,只是走回桌子前把酒坛又放回了原处,拉起衣袖拧干衣袖上的酒水。 虽然酒香,但是这么冷的天气,湿哒哒的总是太凉。 男子看眼前人对他这忽然闯入的人不惊不惧,神色自若不禁皱了皱眉头。“你不怕我?” 阮莲华却道:“为何要怕你?” 得了阮莲华反问,男子显然有些惊奇。“我若是歹人,你不怕?” 阮莲华一笑。“我虽没有遇到过什么歹人,但是想来歹人应该不会对我如此客气。而且……”阮莲华用手朝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道:“至少歹人应该用面巾遮一下脸。” 男子不言,只站在灯下静静看着阮莲华,不知在想着什么。 见男子不说话,阮莲华也不问,低头拉了拉拧皱的衣袖。 “你不是西南王府的人。”阮莲华静等男子开口,却听到男子说了这么一句。 这次是阮莲华惊奇。“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经常夜入王府?” 阮莲华虽然刚进西南王府两日,但是王府里的人也不算少。他能认出自己不是王府里的人,应该是对王府里的人有些了解的。 如果他也是王府里的人,便不该深夜隐匿出行。如果不是,那他就应该不只一次潜入王府了。 阮莲华有些疑惑。 这么进王府如入无人之境,甚至没有以布遮面也没有被抓到。那他的武功应该是很高的了。 男子不答他为什么会知道,只是看着阮莲华又道:“刚入府的?” 男子说话简洁明了阮莲华也学着道:“是。” 男子又问:“姓阮?” 阮莲华:“你知道?” 原来他就是当年户部侍郎阮籍的大公子阮莲华? 男子依然不答,只是打量了一眼,向着阮莲华走近了些。 前些天回荥阳城的时候便听说西南王世子樊若白要为一个娼子赎身的事。那日还是以他陵王上官云殊的面子帮了一把才让樊若白得偿所愿。 那这个他从未在西南王府里见过姓阮的人,想来就应该是樊若白赎进府邸里的阮莲华了。 深夜潜入西南王府的陵王上官云殊停在了桌子前,嗅了嗅桌上的酒香。“你酿的酒很好。” 听到这冷清性子的人夸赞,阮莲华露出微笑。“尚可。只是还没有到可以入口的时候,不然就请你喝一杯。” 上官云殊点点头,修长手指摩挲着光滑坛口。“以夜露桃花入新酒,三日后沥出花瓣再以泥封口埋入土中三个月,使酒香花香皆酝酿浓郁,入口沁脾肺,后味甘甜。这酒倒是很费心费时的。” 阮莲华听眼前的男子说出他酿酒的方法,不禁道:“你也是以此法酿酒?” 上官云殊摇头,神色中有无法掩饰的落寞。“只是曾有人用这方法酿了酒,我有幸尝过一次。” 只有一次,因为研究出这酿酒方法后的第二年天泽国便狼烟四起,而那酿酒人直至失踪都再没有酿过第二次。 虽然已经过了六年。但那一次两人一起对月高歌,斗酒数坛。虽然最后两人都醉的一塌糊涂。他也永远记得那月,那人,那酒香的味道。 见上官云殊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神情略带哀恸,阮莲华抿了唇没有问他那人是谁。阮莲华寻了个别的话题道:“如果你想喝,等这酒酿好了我便送你一些?” 上官云殊抬头看向阮莲华目中带着审视。“我深夜闯入王府,你不问我是什么人,潜入府里做什么,竟还敢送我酒喝?” “呃……”阮莲华有些哑然。 眼前人刚闯入时他还是有些惊慌,但是自他放开自己,和自己聊了这些话,他倒真是忘记了这人是夜闯王府。即便不是歹人,想必也是有什么目的的。 阮莲华笑笑,掩饰自己的窘态,伸手取下了挂在桃树枝头的灯笼道:“你身上没有戾气和血腥气,府中也有夜巡的侍卫。自你进来到现在也没有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所以你应该没有伤人。既然你不是来王府里做歹人,那我便当做没有见过你。” 上官云殊看了笑意轻柔却带着些促狭的阮莲华一语道破。“你是觉得我既不伤你,你便当没见过我。如果你问了我什么,我才会对你下杀手吧?” 阮莲华提灯而立,老实点头。“对,所以我不惹你。” 见阮莲华的模样上官云殊平静的脸上竟带了些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么聪明识趣,对事事拿捏得当的人竟是娼子出身,真是可惜了。 上官云殊又看了阮莲华一眼,转身跃上桃树坐在了花枝之间。 阮莲华仰头看他道:“我要去睡了,你不走么?” 上官云殊斜倚树干道:“你去吧。我看了你房中熄灯我便走。” 阮莲华哦了一声道:“那我把灯笼留给你,你走了便替我熄了。” 树上上官云殊已经枕着双臂抬头望月,不再理他。 阮莲华将灯笼放在桌子上,抱着酒坛回房。 房中阮莲华脱去外衣,透过窗纱看到外面那烛火还亮着,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吹熄了窗前灯火,阮莲华上床躺下。 院子桃树上,上官云殊看着阮莲华走入,此时已经关闭的房门很久。 “阮莲华?”上官云殊轻声咀嚼着这个名字。 房内躺在床上的阮莲华闭着眼睛好一会儿也没什么睡意。想着院子里的人便侧过头去看。 窗外已无灯火光亮。 月光下,桃枝微颤,树下又是一阵花雨。灯笼中蜡烛熄灭,只余一缕青烟。 这一晚,这一遇,如一场梦。 天将黎明前。 天宝街的多情阁里。 旧主刚走两天暂时还未有新人入住的沐雪楼里有人影潜入。 一刻之后又从窗口跃出,消失于夜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欢臣》正文 第十二章 你这字真寒碜 翌日一早,阮莲华和阮双玉吃了早饭便分别离开清雅苑。 阮莲华去了医师花珏的院子里照顾药圃,而阮双玉则去了王府后花园里的一片空地。 今日是阮双玉跟随王府侍卫统领宋阳第一天习武。 宋阳年介四十,曾是西南王樊无忌军中大将。但因为数年前的一场战事中受了伤,不能再上战场。 因为是军中老卒,忠心耿耿,西南王樊无忌便留他在王府里做了侍卫统领。 老将宋阳身材魁梧人却是随和性子。 虽然知道阮双玉是官奴却也没有另眼相待。但见阮双玉乖巧伶俐,且不怕吃苦。从未收过徒弟的宋阳对阮双玉这弟子也是十分的满意。 只有战场惨烈厮杀而活下来的人才会知道,人无论尊卑贵贱,上了战场便是袍泽。不论你是将军还是士卒,生死都是一样的。 经过了生死磨砺的人对世人所谓的尊卑身份都已经没有太大感触。 练武先练体,统领宋阳便先教授阮双玉马步蹲桩。 阮双玉性子要强,无论如何疲累都是咬牙坚持。 统领宋阳不禁夸赞阮双玉是个习武的好料子! 看见他这副韧劲,宋阳更是高兴。告诉了阮双玉一些健体方法和简单的拳架便放心的去处理府里的其他事物。 花珏的药圃里,阮莲华正在弯腰除草。其实刚刚开春,也没什么草可除,只是用锄头松松土。 阮莲华正打算要不要去把旁边的那片药圃再浇些水,身后懒洋洋躺在廊下晒太阳的花珏模糊的喊了一声。 阮莲华回头询问。“师父是喊我?” 花珏摆眼睛都懒得睁开道:“这里除了我就只有你,不喊你喊谁?” “那师父有何吩咐?” 花珏摆手。“过来。” 师父发话阮莲华忙提着锄头走上前。 花珏抬眼看了一眼阮莲华道:“会写字是吧?去房里把那本青囊术抄写一遍。” 这是要开始教授自己医术了?阮莲华立刻颔首道:“是,师父。” 阮莲华将手中锄头立在廊外,洗了手便走进房间。 廊下花珏枕着双手晒着温暖的太阳,惬意的挪了挪身子怡然自得。 有一个听话又能干的徒弟就是好啊。 一本青囊术全本少说也有数十万字,让他抄写便无二话的去抄了。 虽然让他抄写只是因为他曾答应送一本青囊术给别人,又舍不得自己手里的珍版,所以才想到抄写一本。但是这也算是让他记住青囊术中药理穴位针灸最好的方法。也不算他这懒惰的师父对这弟子不上心。 花珏如是想着,心里更是舒畅。 后花园里。 初春的天气还是冷的,但是阮双玉已经额头沁出汗水,厚实的外衣都已经除去了。 坚持着蹲了一个时辰马步,打了一套拳才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休息。 阮双玉喘着粗气一边用衣袖拭去额头汗水一边心中盘算着等一会儿要再练几遍拳才好时,一个白色影子轻灵的落在他的脚边。 阮双玉低头一看,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大猫。 大猫慢悠悠的走了几步,懒散而娇憨,十分的可爱。 这是谁养的猫,这么好看? 阮双玉被白猫吸引,不禁伸手去抚摸了一下白猫柔顺的毛发。而白猫显然不惧生人,被阮双玉抚摸了一下竟舒适的喵了一声,低头去舔阮双玉的手指。 被猫舔的有些痒,阮双玉不禁笑道:“你这小家伙,我这是手不是鱼,可不能吃的。” 白猫不理睬他的话,又用脑袋蹭了蹭阮双玉的手背。 真是一只乖巧的猫。 阮双玉正逗弄着白猫,忽然听到不远处一个声音懒懒道:“敢逗本少爷的猫,你胆子不小啊…” 阮双玉抬起头,一个美人正执着一把价值不菲的逍遥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只看美人一身花鹦鹉似的衣着,阮双玉立刻认出了来人。 那个让人讨厌的天下第一恶少,临君夙! 看到临君夙,阮双玉面对白猫时的温和瞬间散去。 阮双玉冷着脸也不再看地上的白猫起身便走。 他可是记着前几天就是他让手下恶奴去多情阁把哥哥打伤的。 昨日哥哥交待过,这不男不女的家伙和世子殿下樊若白交情颇深。现在他们也入了西南王府,很可能在府里遇到这纨绔恶少。如果遇到了,能忍则忍,切莫去惹他。 哥哥交待过,阮双玉也只好不去理会那临君夙,自顾自走向一旁继续练拳。 哦?不理我?临君夙饶有兴趣的看着负气走远去练拳的阮双玉。 “玲珑,过来。”临君夙朝白猫摆手。 娇憨大猫欢快的跑到主人脚下,撒娇似的喵喵了几声。 临君夙弯腰抱起白猫,用手中扇子轻轻敲了白猫的脑袋教训道:“你这畜生,我才一会儿不见,你便去别人那里卖乖了?” 白猫不通人言,只是委屈的叫了一声,把脑袋拱入他怀中衣服里。 “得寸进尺。”临君夙抬手捉住白猫脖颈正要从自己衣服里拉出来,却忽然听到远处一声重重的冷哼。 “连猫都欺负,果然是神憎鬼厌。” 听到阮双玉的嘲讽,临君夙看向阮双玉一时竟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惊奇。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的。 临君夙看着练拳的阮双玉满面笑意吟吟的道:“你再说一遍?” 这次阮双玉却是专心练拳,再不理会临君夙。 那笑意中藏着奸险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才懒得理你。便是你是临家嫡子,富可敌国也不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已! 见阮双玉一旁专心练拳去了,临君夙却抱着白猫坐在了一旁石凳上将怀里白猫放在眼前道:“玲珑,他居然敢嘲讽本少爷,给本少爷摆脸子看,是不是很有趣?你说我是看在小白的面子上不和他计较,还是………嗯……” 樊若白又转头玩味的看了一眼面色枯黄黝黑的阮双玉,然后摇了摇头。“有个性,就是人长的实在难看了些……” 药圃旁,花珏躺在廊下晒了许久的太阳,直到有些昏昏欲睡才想起自己的便宜徒弟还在抄书。 花珏起身来到窗前,房内阮莲华正执笔蘸墨正襟危坐仔细的写着。 花珏双手按在窗台上探头看向阮莲华面前的书案。原本想看看他抄写的如何了,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咦?青囊术呢?”花珏又在书案上找了找,也没有看到他那本珍版青囊术的影子。 案上没有书,那他在抄什么? 阮莲华停笔抬头。“我没看到师父的青囊术。” “嗯?那你抄的什么?” 阮莲华道:“青囊术。” 花珏有些混乱。“没有青囊术,那你怎么抄写的?” 阮莲华淡然道:“青囊术我以前看过,可以默写下全本,无需照着抄的。” “……?”花珏就那么看着阮莲华许久,感觉自己的身体都有些僵硬了才无力的摆摆手道:“你继续。” 原来这徒弟不只聪明,竟还过目不忘?看来自己真的是捡了天大的便宜了。 “哦。”阮莲华应了一声,继续默书。 又写了一会儿, 忽然感觉花珏还站在面前的窗口,阮莲华又抬起头。 却见花珏正皱着眉看自己面前的纸,有些疑惑,然后又仿佛了然,然后又是疑惑的奇怪表情。 阮莲华也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纸顿时明白了师父的神情为什么那么奇怪。 阮莲华正要解释,花珏已经看着阮莲华面前的纸道:“你通诗书,识的字,还过目不忘。但是人说字由心生,而你写字……也忒没风骨了。” 花珏奚落的啧啧摇头道:“真是寒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欢臣》正文 第十三章 我在等你 已是深夜,人早已睡去。 除了远处偶有高阁上的灯火,四周一片寂静。 阮莲华没有点灯笼照明,只是赤着脚拎着一只刚刚含苞待放的桃枝走在清雅苑外鹅卵石铺就的悠长小径上。 王府中虽无夜禁,但是一队队护卫巡逻还是极其尽心的。 清雅苑偏僻,有路过的巡逻护卫经过清雅苑,看到阮莲华深夜独自在院子前走来走去。只是看他不会离开清雅苑太远,所以也没有人去管束。 “这么晚还不睡?” 阮莲华正又转身走回去,暗处已经有清冷嗓音传来。 这声音昨夜便听过,那种清冷嗓音却让人听着很舒适。阮莲华停住脚步道:“我在等你。” 暗处上官云殊没有现身,只是淡淡道:“等我?你如何知道我会来?” 阮莲华低低笑了笑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暗处扬起手中桃枝。“这个,是你的?” 一枝含苞待放的桃花,花枝下挂着一方玲珑玉玦,玉玦雕饰华美精巧,玉玦下的紫色流苏在风中微微荡漾。 没有听到暗处人说话,阮莲华解释道:“我今早起来,这玉珏就挂在桃树枝头。想来是你无意间遗失的,今夜一定会来找,所以我在这里等你。” 上官云殊沉默了一会儿,身影慢慢从暗处走出来,走到阮莲华面前。“是我丢的,所以回来寻。” 昨夜回去时才发现随身的玉玦竟不见了踪影,仔细回想,也必然是会丢在了这里,一定会被阮莲华捡了去。 玉珏不贵重,也很少有人认得这东西。但是这玉玦却是当年那个人送他的及冠礼,亦是全天下独一无二。 他日日携带,如果有人留意过就可能猜到他的身份。若被别人捡了去交给樊若白,那他夜入西南王府的事便可能会被人知晓。 堂堂天泽国的陵王也做这暗夜潜行之事,只怕是会多惹是非。 上官云殊本想着今夜来取回,没想到阮莲华已经再这里等候着他了。 “那便物归原主,这么贵重的东西,要好好收藏的。下次再做夜潜这样的事,记得不要再带着了。”阮莲华将玉玦,连同手中的桃枝一起递到上官云殊面前。 上官云殊看了一眼面前缠着玉玦的桃枝,却没有伸手去拿。只是看着阮莲华道:“我该怎么谢你?” 阮莲华笑眯眯的看着他,眼眸闪着光亮。试探问道:“请我喝酒?” “好。”上官云殊毫不犹豫点头答应,然后身形再次消失于暗处。 “呃……?”看着上官云殊离开,阮莲华有些愕然。 他只是说笑而已,他竟真的请自己喝酒么? 阮莲华愣愣看了手中的桃花和玉珏,不禁笑了笑。 这人还真是认真的性子。 上官云殊离开,阮莲华闲来无事,只好拎着桃枝继续赤脚在鹅卵石上走动,一边走,一边等那人回来。 上官云殊离去,不多时便提着两壶酒回来。 这么快?阮莲华狐疑看了看他手里的酒道:“你这酒应该不会是在王府里偷的吧?” 上官云殊道:“就是府里偷的。樊无忌不在府里,樊若白也不好酒,这么多的美酒都堆在酒窖里无人品尝岂不可惜?” “呃………”阮莲华有些无语。 上官云殊将酒一递看向阮莲华目光带着些许的戏谑。“怎么,不敢喝?” 阮莲华还真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接过道:“既然你都拿来了,大不了等府里管事查起来我便认了是我偷的。” 上官云殊却静静道:“反正也没人知道是谁偷的,你就不会当做不知道?” 阮莲华无奈的叹了口气。“府里丢了东西总是有人要受罚的,我总不能因为我想喝酒,你便去偷来了,最后却让别人吃了苦头。” 上官云殊不言,只是看着阮莲华。好一会儿上官云殊忽然拉了阮莲华的手道:“这里不方便,我们去别处喝酒。” 阮莲华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拉向一棵树的阴影后,然后寻着阴暗处一路前行。 阮莲华跟着上官云殊走,回头看了一眼刚刚两人交谈过的地方。小径上一队王府的巡逻侍卫恰好经过。 阮莲华心道:嗯,看来是不方便。 两人来到一处高墙下,上官云殊问:“上得去?” 阮莲华抬头看了看高墙,轻轻摇了摇头。 见阮莲华摇头上官云殊便一手揽住了阮莲华的腰,纵身一跃,然后几个起落便把阮莲华挟上了一处房顶的飞檐。 上官云殊扶着阮莲华在飞檐上站稳身形才放开手,坐在了翘沿上。 房顶风大,阮莲华感觉脚下不稳,也学着上官云殊的样子坐在他旁边。 上官云殊看着阮莲华小心翼翼的模样忽然说了一句:“不会武功就是麻烦。” “啊?”阮莲华刚坐下便听到这么一句,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 上官云殊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又静静道:“没什么。” 当年那个人可是和他一起飞掠过半个荥阳城的楼阁飞檐追逐玩乐。而眼前这个人却不会武功,上个房顶都像是随时会摔下去一般。 上官云殊提起酒壶,饮酒入腹,连同满心的失落。 已经六年杳无音信,可能此生都不会再同他一起对酒当歌了吧。 阮莲华看上官云殊不愿解释,也不开口问,只是俯瞰着夜色中的西南王府默默喝着酒。 “为什么不告诉樊若白你昨夜遇到了我?”上官云殊看向温顺恬淡的阮莲华。 昨夜他说当做没见过他,就当真没有告诉任何人。昨夜那样的情况下他是情势所迫,不敢说。而今日他竟也没有向樊若白提起。 他还真是信守承诺。 阮莲华想了想道:“我向世子殿下说什么呢?说我遇到了一个夜入王府的匪人,他不止没有伤我而且我还和他聊了许久么?”阮莲华无奈笑笑道:“我这样说,能有谁会信么?” 上官云殊对阮莲华的回答不置可否转而又道:“那你不想知道我为何夜入西南王府?” 阮莲华侧过脸坦然的看着上官云殊的眼睛摇了摇头。 这人是潜入王府做什么与他何干?只要他不是要伤害西南王世子他是来做什么他都不会问。 不该知道的便不要去知道。这是阮莲华的做人准则。 上官云殊目光紧盯着阮莲华,竟忽然觉得这样一个无趣的人也真的很有趣。 没有惊惧,安然自若。没有脾气,低眉温顺。甚至,连一丝好奇心都没有。 这样的人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 “你不想知道,可能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那时我或许会说给你听呢?”上官云殊平静的脸上略带着挑衅之意。 你不想知道,我或许有一日一定要你知道呢? 阮莲华却淡淡一笑道:“如果以后你告诉我,我也会听。” “呵……好。”上官云殊罕见的笑出声。提起酒壶仰头喝了一口,目光低敛时瞥见阮莲华的手腕。上官云殊随口道:“你的左手是怎么了?受伤了?” 昨夜见阮莲华时他正抱着一坛酒,那时上官云殊便看到他手腕上缠着白纱。只是他那时只在意那坛气味熟悉的桃花酒,所以并没有在意他的手腕。 听上官云殊问起了他的手,阮莲华也抬起缠着白纱的左手看了看笑道:“是受过伤,不过已经很久了。只是伤口愈合的不好,痕迹太狰狞,所以便用白纱缠了。” 上官云殊道:“是怎么伤的?” 阮莲华安然一笑,说了两个字。“求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欢臣》正文 第十四章 夜谈 求死? 上官云殊停下已经搁在嘴边的酒壶,上下打量了阮莲华。 看阮莲华的为人性情,虽是温顺安然的个性,但上官云殊怎么看也不觉得阮莲华像是个会求死的人。 但是上官云殊又转念一想。 他说了是很多年前,那必然是和当年阮家被抄家,或者是他才刚刚被迫入多情阁时才会绝望至此。 虽然当年的他不过才十二岁的年纪,但他是堂堂户部侍郎府的大公子,一夜之间变成了沦落风尘的官奴娼子,可能不论是谁一时都无法接受。 虽然知道阮莲华的身世,但是上官云殊依然问道:“为何求死?” 阮莲华神情安然,浅浅的笑还没有完全退去。他歪了歪脑袋仿佛是在回忆别人的事情一般轻声道:“已经太久了,当时究竟是如何想的我自己都已记不得了。可能是那时年少,太多事情看不开,想不通吧。” 记不得?上官云殊眉尖微挑。 若非痛苦绝望至了极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怎么会有勇气寻死?上官云殊眼睛看他腕上缠裹的白纱。 这么多年了还是需要用白纱遮掩,那腕上的伤口必然是极深的。如此刻骨铭心的事情他居然会忘记? 上官云殊眼眸掠过一抹光芒缓缓问道:“看你现在的模样,是想通了?” 阮莲华想了想轻轻摇头道:“不知道,“ “不知道?“上官云殊惊诧。 阮莲华遥遥望向远处,月光为他本就温雅的脸上镀上了一层光辉。 皎洁月光里,阮莲华深深吸了口气,清泠的空气入肺冰冰凉凉。再饮了一口酒才缓缓说道:“其实只是不愿去想太多,计较太多了。人的一生太短,所以此生不过只想尽力让身边的人安好。” 只想让身边的人安好,再无其他。 上官云殊神情意味深长的看了阮莲华侧脸许久,却没有说话。好一会儿后上官云殊收回了目光转回头去继续饮酒,只是仿佛神思游离,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月泠银辉伴着冷风倾泻在高阁飞檐上两道身影并肩而坐的人。 无人开口交谈,周围一片宁静安逸,只余酒香散入夜风,却不知醉了何人。 许久之后,天色渐黑月华将隐,黎明即将到来。 手中酒壶早已空了,上官云殊站起身。 “我该走了。” 阮莲华也跟着站起来。 上官云殊又道:“这次走,短时间内应不会再来了。” 阮莲华看了看上官云殊的侧影,然后轻轻点头道:“好。” 总是深夜潜入王府,次数多了很可能会被人察觉。若是被抓了,总是不好的。 上官云殊转过身,正要跃起掠下高阁,身后阮莲华忽然道:“等一下。” 上官云殊顿住脚步回头。“怎么?” 阮莲华将手中的花枝和玉玦递过去道:“你的东西别忘记了,不然你明日还要再来。还有……”阮莲华伸头撇了一眼高阁之下道:“你……顺便把我也带下去?” 上官云殊唇角似乎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笑意问道:“当真一点武功也不会?” “……”阮莲华低下头。 上官云殊敛去了那一丝笑认真的看着阮莲华道“这桃枝我收了,至于玉玦……你先替我保管,下次再见时,我再找你讨回。” 替他保存?阮莲华不解的抬起头。“这玉玦对你不重要?” 如果这玉玦并不重要,那他也不会单为寻回这玉玦而再次潜入王府。可如果重要,他为何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由自己这刚刚见过两面的人? 上官云殊只是看着他,没有一点要向他解释的意思。 “哎?”阮莲华正等他回答却只觉腰间一紧,身体便跟着悬空,耳旁有急速风声。 等到赤着的双脚着地之时才发现已经回到了地面上。 “天快亮了,可要我送你回去么?” 阮莲华道:“不用了,我记得回去的路。” 上官云殊点头。“嗯,那就好。”说完,也未等阮莲华反应转身便消失于暗处。 “哎……”阮莲华想叫住他问需要为他保管多久,开口却不知道该喊什么。 虽然他对这西南王府很熟,似乎对自己的底细也是清楚的。但是阮莲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没有开口问过。 阮莲华抬头看天,还有半个时辰天就该亮了。又看了一眼那不知姓名的人消失的方向,阮莲华转身走回了清雅园,在门口寻到了放在那里的鞋子穿好。 初春天寒,本就只是想在鹅卵石路上走一会儿,边等那人来取回玉玦。没想到直接被他拉去喝酒。房顶飞檐上冻了这许久,已经有些红了。 想及此,阮莲华却是笑了。摸了摸怀中那人留下的玉玦,转身又离开了院子。 离天亮已经没有多久,再睡下想必会误了起床的时辰,还不如现在便去师父的院子里看看,照顾那片极珍贵的七星落。 经过了他两日的侍弄,那七星落已经有了明显旺盛的迹象。培植七星落的七彩土远在边域,太难得了。但是汾阳湖畔春山上的红土还是可以运来一些的。 听师父说过几日要出府,那师父会不会去一趟春山寻些红土回来? 阮莲华一边朝花珏的院子走,一边想着。 自天微亮,阮莲华便开始侍弄药圃。此时师父还未起床,未免打扰师父,阮莲华便先去提了水,浇院子了的药草。 花珏起床时太阳早己经升起多时,打开门便看到在药圃里忙活的阮莲华。 见阮莲华如此上心的做事花珏给了一个很是欣赏的眼神交待了一声阮莲华做完事去收拾好他的房间,自己有事要出府后便离开了院子。 看阮莲华这两日的表现,花珏对这沉稳听话又聪明能干的便宜徒弟放心的很了。 阮莲华应了一声看着花珏离开。等他走后阮莲华无奈的笑了一下继续做事。 除草,浇水,翻地,现在是收拾屋子。什么都让他做,可偏不教他医术。 阮莲华暗自叹了口气,心道:估计明天该吩咐我洗衣服了。 想着,阮莲华又摇头清除这些想法。嗯,师父让弟子伺候是应该的,自己这做徒弟的怎么能抱怨师父呢 从清早一直忙活到了中午,阮莲华总算是做完了所有的事,正转身进屋想趁着现在空闲去翻一翻师父那堆积成山的医书典籍。 “花医师可在!” 刚刚走到门口,院子外便传来人的焦急喊声。 阮莲华回过身,见一个小斯慌忙跑过来,一边气喘吁吁一边抹着汗水道:“医师……花医师在吗?世子殿下受伤了!” 世子殿下受伤了?阮莲华一惊,忙向来人询问道:“怎么回事?好好的殿下怎么会受伤的?” 小斯喘着气道:“原本,是临少爷约了世子殿下去城外打猎,但是世子殿下经过陡坡时不慎从马上摔下来,伤的很重。现在被临少爷送回雅苑,让我来请花医师快些去呢!” “这?”阮莲华担忧的蹙起眉头。“可师父他清早就出去了,此时还没有回来啊。” 小斯听到花珏不在府里,顿时瞪大了眼睛道:“什么!花医师不在?那该如何是好?” 阮莲华抿起嘴唇,低眉思索了一下道:“我去看看。” “……你?”小斯疑惑的看着阮莲华。他不过才进西南王府几日,跟医师花珏学医也才两三日而已,他能治什么伤? 阮莲华看出小斯眼中的怀疑神色,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转身便进了花珏的房间,找了花珏的药箱拎着。 不顾小斯还在愣怔,径直从小斯身边走过,快步走向樊若白的雅苑。 身后小斯见阮莲华已经走的不见人影才慌忙跟了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欢臣》正文 第十五章 初露医术 当阮莲华疾步来到樊若白的雅苑时,里面已经一片混乱。 一群下人,小斯婢女都挤在院子里有焦急有惶恐,有不安,有担心。甚至阮莲华还在门口看到了应该在花园练武场的阮双玉。 看着一众人忧心的样子,那世子殿下应该是受伤不轻。 阮莲华不由紧了紧眉头,心底也有些紧张起来。 世子殿下受伤,自己也帮不上忙所以只好等在外面的阮双玉远远看见了阮莲华走来几步迎上去。 “哥哥。”阮双玉叫了一声,然后看了一眼阮莲华身后并没有医师花珏,不由疑惑道:“哥哥,花医师怎么没来?” 阮莲华心下担忧樊若白的伤势,也顾不得停下脚步,只得一边走向樊若白的房间一边解释道:“师父出府去现在还未回来。世子殿下伤势如何了?” 听到阮莲华询问阮双玉道:“应该是从马上摔下来时被被利石划伤腿,现在流血不止。” 阮双玉说完皱起了眉毛也是有些担忧神色。毕竟世子殿下是个好人,而且还对他们兄弟有恩。 听了阮双玉的话一路不安的阮莲华神色略显凝重。如果只是皮外伤倒也还好办,可如果伤了筋骨?想即此处阮莲华不由加快脚步。 阮莲华走进樊若白房里,发现房中的人比院子里的还要多。阮莲华只好挤进去,走到内室。 内室中要好上一些,只有两个侍候的丫鬟紧张的站在一旁,看着床边眼睛有些红,几乎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床边世子殿下樊若白正一脸惨白的靠坐在床边。 而樊若白面前还有一个一身花花绿绿的公子正背对门口用布替坐在床边的樊若白按压着伤口止血。 阮莲华走上前轻声道:“临少爷请让一下,我来替世子殿下看看伤势。” 原本正蹲在樊若白床前的临君夙听到身后有人说替樊若白看伤势,以为是王府里的医师花珏赶来不由自主的起身让开。 但是当他站起身侧过脸看到来人时不由神情呆滞了一下。尤其时瞥见来人眼眸的一瞬间竟有些恍惚。 临君夙满手鲜血的站在一旁愣愣看着阮莲华走近,蹲在樊若白年前把身上背着的药箱放下,替樊若白查看伤势才回过神来惊异道:“你——?你是阮莲华?” 临君夙狐疑的盯着阮莲华的脸。 他是见过阮莲华的。但是当时在多情阁里时他看到的阮莲华分明不是现在的样子。 那时的阮莲华虽然样貌也不错,但是那令他有些反感的烟尘媚俗之气很重。和普通楼里的清倌公子没有太大不同。可是此时的阮莲华却时那般清润俊秀,气质温雅洁净,当真如他的名字一般,君子如莲,气度清华。 听到临君夙的问话,阮莲华稍稍抬起头,淡淡看了一眼临君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然后又低下头去看世子殿下。 只那淡淡一眼看向自己,临君夙有一瞬间的冲动。微微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开口要说什么。 阮莲华那眼睛里的神情很特别,特别时他看道阮莲华那双清透凉薄的眼眸时,临君夙头脑有一瞬的恍惚。 临君夙暗自皱了皱眉。那日在多情阁自己只是看到昏过去的阮莲华的脸,可是他醒来后就再没有正眼看过阮莲华了。 可这双眼睛? 难怪当初樊若白会被阮莲华吸引,他的容貌是没有一处与当年那人相似,可是这双眼睛—— 不是眼睛像那个人,而是那眼睛里的明澈很熟悉。 临君夙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阮莲华,坐在床上的世子殿下樊若白看到阮莲华因痛而脸色苍白的脸上露出些笑容。“莲华,怎么是你过来了?” 阮莲华没有抬头,只是皱着眉头开始动手从药箱中取出治疗外伤的药道:“师父出去还没回来,我听说世子殿下伤了所以先来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樊若白忍着痛道:“花珏不在也没事,我这只是皮外伤,应该没什么大事。你也也会治伤,应该可以的。” 阮莲华点点头,表示自己应该可以医治。 手上动作不停,手法利落的处理樊若白腿上的伤,眉头却没有松弛下来的迹象。阮莲华道:“殿下这是外伤,但是伤口太深,怕伤口里进了不干净的东西,需要好好清洗。”说完阮莲华又朝身后胆战心惊的丫鬟道:“请去端些清水再拿一壶酒来,我要为殿下清洗伤口。” 阮莲华说完,此后樊若白的两个丫鬟急忙跑出内室。 阮莲华转回头扬起脸对樊若白道:“我先给殿下有些止疼药,等一会儿清洗伤口后再上一次止血药,这样止血会快一些。只是,清洗的时候会很痛,就是上了止疼药也会很痛,殿下忍这些。” 樊若白忍痛点点头,表示知道。再疼也要上药的,而且总比自己现在这样疼到麻木,流血不止的情况要好些吧。 很快丫鬟将清水端来,阮莲华开始为樊若白止疼止血清洗。 虽然樊若白拖上的伤口极深,皮肉翻卷,触目惊心,着看的一旁的两个丫鬟都偷偷别过脸去,不忍看。而阮莲华却是神情平静而专注,两只手血迹斑斑,但是他手却是很稳。 阮莲华手脚利落,也用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止住血。 阮莲华和一旁观看的临君夙和刚刚走进来看情况的阮双玉一同松了一口气。 最后阮莲华才用了最后一次止血药,然后拿起纱布缠裹伤口。 “啊,花医师回来了!” 外面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阮莲华纱布还未缠好,身后花珏已经疾步走近。一边走一边道:“我刚回来便听说世子殿下受伤了?怎么回事?”花珏正开口问,忽的看到现在替樊若白处理伤口的人竟是阮莲华。似乎迟疑了一下才凑上前看。 樊若白的腿伤还有血迹,但是看样子应该是已经处理好了。 看到樊若白已经没事花珏放下心,看着还蹲在地上为樊若白缠裹伤口的阮莲华暗自点了点头。原来自己这徒弟说会医术还替人治病并不是妄言。 花珏目光赞许的看了看神情专注的阮莲华,然后看向阮莲华正很是娴熟缠裹伤口的手,目光忽然划过一丝惊异。 他这治伤缠裹伤口的手法怎么如此奇怪? 花珏不由皱了皱眉头,目光再次落在阮莲华脸上。 处理好了樊若白的伤,阮莲华才站起身,将东西收拾好道:“还好没有伤到筋骨,只是伤口太深,血流的太多,世子殿下近日要好好卧床休息,切莫走动。伤口也不可沾水。一会儿我回去取些药煮了给世子殿下送来。再请师父配些外用的药,每日换一次,半月应该就不会又大碍了。” 樊若白点点头。由丫鬟扶着躺在了床上。“莲华,你跟花医师学医果然没错。 阮莲华笑笑。“只是对医术有些兴趣而已,如果是治病的话还是要向师父多学几年呢。” 一旁花珏却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道:“你的医术究竟如何我还是要再看看的,可是你这缠裹伤口的手法却是很特别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欢臣》正文 第十六章 会友 特别?房里几人都有些疑惑看着花珏。 花珏虽然脾性看似有些不靠谱,但是这话里明显有些别的意味。 花珏却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眸子意味深长的看着阮莲华。他会治伤不奇怪,会治病也不奇怪,可是奇怪的是…… 花珏对樊若白道:“既然殿下已经没事了,那请好好养伤,我先回去给世子殿下准备药房抓药。”花珏说着招呼了一声阮莲华道:“走,你跟我回去拿药。” “是,师父。”阮莲华点点头,当做没有听到刚刚师父的话别有深意,弯腰背起药箱向樊若白道别。 看着二人出门去,临君夙挥手让房里伺候樊若白的丫鬟退出去看着躺在床上的樊若白道:“这阮莲华,是怎么回事?” 花珏和阮莲华两人一同走回去,半路时走在前面的花珏忽然顿住脚步问道:“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 阮莲华也停下脚步看着花珏道:“是跟多情阁里的大夫学的,平日里我也会自己看些医书。” “多情阁里?”花珏挑起眉。一个多情阁里的普通大夫怎么会那种包扎伤口的手法? 花珏转过身看着阮莲华直接了当道:“那你怎么会懂得军中的军医包扎惯用手法的?” 阮莲华微楞了一下,然后明白了花珏的意思。轻轻一笑道:“师父是问这个啊。我在多情阁时也有认识过别的大夫,其中就有一名大夫曾是军医出身。知道我也对医术有兴趣,所以他教授了我很多军中简单有效的治疗外伤和包扎手法。怎么,我做的不对么?。” “没什么不对,我也只是奇怪你怎么会懂军医包扎习惯,所以问问而已。”听了阮莲华的解释花珏笑了笑转回身大步向前道:“好了,快点回去。我开方子你去抓药煮了送往世子殿下的院子。至于外用的药,你自己配!”说完花珏又回头笑脸灿烂。“是你替殿下治伤,药当然要你来配。你给人看过病,那这伤药应该知道怎么配吧?” “呃……?”阮莲华语塞。想了想恭敬道:“知道。” 花珏潇洒摆手道:“呵!那就好。快回去吧,世子殿下等着用药呢。” “是,师父。”阮莲华垂首行弟子礼。 等阮莲华再抬头,花珏已经走远。 阮莲华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才迈步继续向花珏的院子走。 “哥哥?”身后传来阮双玉的喊声,阮莲华停下脚步回头。 “阿玉?你今日跟大统领习武?怎么会在世子殿下的院子里?你是跟着殿下一起去打猎了?” 阮双玉倒是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发道:“嗯,是。早上去习武场练功,但是大统领说要陪世子殿下去打猎,让我一起去,所以我便跟去了。 原本打猎也没什么事,谁知道世子殿下的马忽然惊了。幸好当时那个……”阮双玉忽然停顿一下才继续道:“那个临少爷跟在殿下身边,才及时让随从救人。” 阮双玉一句话别别扭扭的说完,心底显然是对临君夙极为不满,都不愿说起他的事。 听了事情原委,阮莲华低垂眼眸思索了一下,然后恢复淡然温和的模样对阮双玉道:“嗯。我知道了。现在世子殿下的伤势也无大碍,只是需要养一些时日。你这些时日就待在府里多用心习武。” 嗯? 阮双玉有些疑惑的看着阮莲华,总感觉哥哥似乎有什么话想说。阮双玉性子耿直,直接问道:“哥哥,是不是有什么事?” 阮莲华摇摇头,淡淡道:“也没什么,只是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不过没事,你安心习武就好。嗯——”阮莲华忽又犹豫了一下道:“若是看见临少爷,尽量离的远些,切莫与他交恶。” 阮双玉狐疑,这个哥哥早已经交待过,怎么今天又提醒他不要去招惹临君夙?但转念一想,哥哥可能只是担心自己,怕自己被那姓临的家伙欺负才会再次提起。阮莲华微笑看着自己的哥哥点头道:“好,我知道的。” 阮莲华安心的微笑,伸手替阮双玉理了理紫襟道:“好了,你且回清雅苑吧,我去师父院子里替世子殿下煮药。” 整一个下午阮莲华便来往于花珏的院子和樊若白的院子之间。 晚上,阮莲华送往樊若白院子最后一次的汤药。 来到樊若白的床前交给此后樊若白的丫鬟,乖巧的小丫鬟接过一口口喂给半躺在床上的樊若白。 樊若白一边喝药一边留意道阮莲华还未离开。喝完药才看向阮莲华道:“莲华你可是有什么事?” 阮莲华垂首道:“是有些事想跟殿下说。” 樊若白一笑问道:“你有何事要跟我说?” 阮莲华沉默了一会儿道:“明日我有一个朋友远游归来,所以想请世子殿下准我出府,三个时辰便会回来。” “哦?你朋友?”樊若白有些惊奇的看着阮莲华,他竟还不知道阮莲华竟然还有朋友 他早就清楚阮莲华久居多情阁,极少出门。却不知他还有别的朋友。 樊若白微笑道:“这府里没有太多禁忌,你想出去便去跟周管事知会一声就可以了。以后在府里也不用太拘谨的。” “只是,想跟殿下说一声。” 樊若白道:“没事。下次出去不用特意向我说,你可随意出府去看看,只要早些回来免得阿玉担心就好。” 他的西南王府又不是多情阁,而且他之所以赎他出来便是想要给他自由。虽然他现在还没有能力为他脱除奴籍,但是至少不会限制他的自由。 “谢世子殿下。” 向世子殿下樊若白说了要出府,翌日一早阮莲华走出门的时候管家周显已经站在府门口。 阮莲华看到站在门前的周显作揖道:“见过宋管事。” 大管事周显看到彬彬有礼的阮莲华道:“不用多礼。昨日世子殿下吩咐说你今日要出府,让我安排一辆马车送你,好让你早去早回。” 阮莲华有些惊讶。世子殿下他竟然给自己安排了马车? 周管事朝等候在府门外的一辆马车喊了一声:“小三子,你送阮公子出门,路上好好照顾阮公子。” 马车上坐着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仆从跳下马车大大咧咧道:“是,宋管事您放心!” 阮莲华虽然有些吃惊,但是也不好拒绝了樊若白的一番好意,只好向管事周显辞别,然后坐上了马车里。 坐马车也可以早些赶去,早些回来了。 阮莲华坐进了马车,对赶车的名叫小三子的少年道:“去城外风雨亭。” 阮莲华说了一声自己要去的地方。小三子爽利一声答应“好咧!阮公子坐好,很快就到了,我赶车的技术还是很不错的,又快又稳!” 看小三子开朗明亮的笑脸阮莲华不禁莞尔一笑点头道:“好。” 阮莲华放下车帘,只听得小三子一声催马,马车猛然窜出去,速度果然是极快的。 阮莲华惊了一下,不由用手扶住车壁,有些哭笑不得的挑了眉。 快倒是很快,可这稳——? 马车被催的飞快,小三子几乎是将马车当作马一般骑的速度了。原本到荥阳城外骑马也需要一个时辰,现在小三子赶着马车只用了半个多时辰就到了。 临近风雨亭时,阮莲华便喊小三子停车,下了车交代了一声自己一个时辰就会回来,让小三子等候一会儿,然后独自走向了风雨亭。 阮莲华走的远了一些,不禁抬手揉了揉心口。 小三子把马车赶的太快,一路颠簸,几乎让他呕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