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姻缘簿》 第 1 章 凡间的说书人都喜欢讲故事,讲才子佳人、神神怪怪、人鬼情未了的事。 富家千金看上穷苦书生,千年狐妖化身为人为报恩,还讲孟婆和月老。 天界的月老掌姻缘,地府的孟婆断前尘。 还没开始讲呢,只听到月老和孟婆几个字,底下就有人发问:“月老?孟婆?这是一家子吗?” 正准备开讲的说书人不紧不慢的回答:“各位先别急,容我细细道来。” 九重天上有神仙,地下万里有冥界。 冥界,也就是地府,凡间人身死之后魂魄的归处。 地府有鬼门关,有黄泉路,有奈何桥,还有从黄泉路一直开到奈何桥尽头的彼岸花。 奈何桥尽头长年守着一位老婆婆,名为孟婆,亡魂经过审判后过奈何桥,喝一碗孟婆汤,前尘往事尽断后方可入轮回池,然后一切从头来过。上辈子恩恩怨怨,爱恨情仇从入轮回池那一刻起就一笔勾销。 这时候又有人问:“你怎么知道孟婆就是位老婆婆,难不成你还见过?” 竟然还有人问“孟婆汤是甜的还是苦的。” 随后就是一波附和声响起,各种奇怪的问题,叽叽喳喳的,根本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只觉得吵得人头疼。 这是存心要砸场子了,说书人也不是正经的说书人,只是志怪说看的多,又喜欢讲故事,无奈讲故事途中被打断了好几次,实在有些恼火,索性就闭嘴不讲了,任他们自己猜去。 人群吵吵闹闹,也没人注意到听书队伍中何时加进来一位身穿浅蓝衣裳的女子,听了一半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照他们这么讲,孟婆是位老婆婆,那月老岂不是个老头子了? 她倒是想和月老成一家子,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至于孟婆汤,自然是甜的,若是苦的或是别的什么滋味,那些亡魂们不愿喝,虽然也由不得他们不喝,但是甜的总要容易入口些,省时省力。 到底是谁给她叫了个孟婆这称号的,还一传十十传百传的人尽皆知,那天上尊贵无比的姻缘掌管者在人们心里还是个老头子,这样一比较,心里莫名平衡许多是怎么回事? 孟婆以前还不是孟婆,她叫孟溪,判官给取的名字,生于黄泉彼岸。 黄泉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落的时候,黑白无常送亡魂过奈何桥回来的路上,在黄泉边上捡到了一女婴,无父无母,也不知打哪儿来,但既然生于地府,必然是和地府有关联。 十殿阎罗都太忙,各有各的事,哪有多余的心思去管一个生在地府的婴孩,黑白无常每天都要押送亡魂过奈何桥,也是忙得很。 至于判官大人,好像就是只动动笔杆子,没什么体力活儿让他做的,这样算起来,大概判官大人比他们稍微清闲那么一点点。 于是,孟溪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黑白无常扔给了判官大人养着。 孟溪不止一次地质疑过自己的名字,她为什么叫孟溪,而不叫孟花花或者孟花,毕竟她长于彼岸花从中。 黑白无常简直像双生子,除了长的不像,嘲笑她的时候,表情如出一辙。 “孟花花?哈哈,你让判官大人给你改名啊,叫你孟泉得了。”黄泉边捡的嘛。 “哈哈哈哈” “呵呵。”孟溪翻了个大白眼,决定和黑白无常绝交三天。 地府中没有日月交替,彼岸花开了又落,奈何桥上的亡魂送走了一批又一批。 孟溪慢慢长大,渐渐也出落的亭亭玉立,一双眸子顾盼生辉,又爱笑,只是性子不大像女孩子,跳脱的有点过分。 地府长年沉沉郁郁,半点生气也无,巴不得有这样活蹦乱跳的主,黑白无常空闲时极爱过来找孟溪玩,有时候去了凡间回来一定会给她带些玩意儿。 孟溪对凡间很是向往。判官生前是个凡人,偶尔会给她讲讲凡间的事,每当这个时候,孟溪就格外安静,她喜欢听这些。 但是判官毕竟离开凡间太久,很多事都记不清了,他给孟溪讲太阳,说太阳应该是个圆的,很亮很暖和,又讲星辰和月亮,讲的太模糊,孟溪完全不理解。 孟溪心里也有个秘密了,她要去凡间,去看看判官口中所说的太阳和星辰,黑白无常给她的玩意儿又是从哪里来的。 地府的鬼门关只有特定的日子才会开,鬼门关一直都有鬼差把守,几乎是很难偷跑出去的。 黑白无常经常往返于凡间和地府之间,身上有一块可以自由出去鬼门关的阴令,可就是因为出入的太频繁,鬼门关的鬼差们记住了黑白无常,阴令渐渐派不上用场了,放在那儿积了几层厚厚的灰。 黑白无常向来是不防着孟溪的,再加上阴令已经很久都不曾拿出来用了,就算是不见了,一时间也很难被发现。 孟溪偷拿了阴令,她终于来了凡间。 在凡间,她看起来也不过才十几岁的年纪,穿着一身艳丽的红,她好奇着这里的一切,却又和这里格格不入。 凡间真是热闹,人来人往,与地府的冷清截然相反,哪怕今天并不是个好天气,凉风习习,天也阴沉沉的,但是没有要下雨的迹象,已经是秋天了,再下几场雨,往后会越来越冷的。 孟溪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看看,天色渐晚,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大户人家的门前也早早挂起了灯笼。 不远处转角有卖晚点的摊子,孟溪走过去,学着前面的人像模像样的点了一碗馄饨。 慢悠悠吃完馄饨,就准备走人的,被摊子老板喊住:“姑娘,还没给钱呢!” 孟溪回想一下前面一位客人吃完后走之前是放了点东西在桌上的,大概就是银钱了。她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摸索出一沓纸钱出来递给摊子老板。 老板瞄了一眼孟溪手里的钱,神色颇有些为难,虽然天色暗,但他完全看得清,那姑娘手里捏着的哪是真正的银钱,分明是冥钱,平时祭祖,烧给自家先祖在地下用的。 摊子老板估计以为孟溪有点心智不全,他叹息,摆摆手说:“算了算了,姑娘早些回家吧,这么晚了,就不要在外面晃了。” 孟溪点点头,放了一张纸钱在摊子上,将其余钱塞回口袋,然后慢悠悠走了。 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孟溪抬头看天,漆黑一片,并没有判官说的星星月亮。 凡人有凡人的生活,她也不是从生活在这里,这里没人找她玩,也没人讲故事给她听,还是回去吧,好奇归好奇,可毕竟不属于这里,她生于地府,总该也活在地府。 “哎哎哎,前面的,把钱交出来。” 她想事想的出神,竟也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跟了她一路。 孟溪诧异回头,说话的是一个男人,离她几步远,凶狠的盯着她看,这条巷子比较偏僻,来来去去也没见几个人走过,现在更是连个人影也没见着。 孟溪心想:“呀,头一次来凡间,这还碰上打劫的了,真稀奇。” 她倒也配合,人家让她拿钱,她就真的二话不说把钱掏出来。 那劫匪走过来一看,全是冥币,不由大怒:“你他娘的逗我呢,这钱能用?” 孟溪点头,她刚刚还用了的。 劫匪将视线转到孟溪头上,道:“把你头上那玩意儿给我,你就可以走了。” 孟溪头上那玩意儿是个玉簪子,白无常在凡间给她带的,她把那簪子取下来,一笑:“你想要?那就过来拿啊。” 劫匪看她下,愣了一下,真的伸手去拿那簪子,他怕是头一回打劫碰上个笑嘻嘻的人。 可惜他手还没碰上簪子,孟溪就变了一张脸,阴森森的白骨脸,骨上还附着腐肉,晚上看着特别瘆人,劫匪的视线措不及防对上白骨脸上黑洞洞的眼眶,瞬间心一沉,大叫一声:“鬼啊!”还没来得及跑就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孟溪变回原样,撇撇嘴:“这就晕了,真没意思。” 她踢踢那劫匪的脚,自言自语道:“看你以后还做不做坏事,吓死你。” 话才落,就听见一声轻笑,孟溪侧头看过去,是个穿着浅蓝华服的锦衣公子,眉目精致,就是精神看起来不太好,此时正倚墙靠着对着她笑。 孟溪想:“可真好看。” 确实好看,一双桃花眼,一笑就勾人,孟溪头一次发觉自己的心还能跳这么快。 她捂着胸口转过身去,偷偷深呼吸着平复心跳,然后又回头,指着地上的劫匪道:“他……他做坏事。”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恶人先告状,明明是她把人给吓晕过去的。 锦衣公子看看地上躺着的人,又看看孟溪,缓缓道:“天黑了,女孩家就不要在外面流连,早些回家去。”说完他朝这边走过来。 孟溪往后面退了一步,有点紧张,还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然而并没有,锦衣公子说完话就越过孟溪往巷子另一头走去。 孟溪突然间就不想回地府了,她喊道:“等一下。” 前面人回头,略带疑惑:“有何事?” 孟溪追上去,她说:“我叫孟溪,公子叫什么名字呀?” “顾,顾谨之。”没有丝毫隐瞒。 “顾谨之。”孟溪跟着念了一遍,名字真好听。 她凭空变了一朵彼岸花出来要送给顾谨之。 顾谨之一脸不解。 孟溪就把花送到他手上,一定要他接受。 顾谨之就笑了,他道:“还是头一次有女孩子给我送花。” 孟溪见着他笑就控制不住心跳加快,脸也有些微红,只道:“你快拿着。” 顾谨之接了花,一时没说话,定定的看了孟溪一会儿。 孟溪被他看的不自在,忍不住问:“怎么了?” “没事。”他摇摇头,收回目光继续道:“回家去吧。”说完话,自己便先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待他走远后,孟溪才转身欲走,余光瞥见地上落了个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一块玉佩,色泽温润,玉佩上刻了个“顾”字,旁边有简洁的花纹,那是顾谨之的玉佩。 孟溪往远处看了一眼,顾谨之已经走的不见人影,她想了想,还是揣进了自己口袋里带走了。 她就这样凭空消失在那条巷子里,地上留了一地的彼岸花的细碎花瓣。 孟溪从凡间回了地府之后,颇有些茶不思饭不想的,没事的时候经常会将玉佩拿在手里反复的看,看的认真,大有要将那玉佩看出一朵花的架势来。 她又一次偷跑出了地府,顺着第一次来凡间的路线回了原来的地方,她想着总要把东西还给人家,其实内心深处是有一点点想再见一见顾谨之的。 京城顾家,书香门第。稍微问一下路人就知道顾家怎么走,倒也没废什么力气就找到了。 顾府庄严,朱檐碧瓦,门前有两座恢宏的石狮镇宅。 孟溪在石狮周围试探地踩了几脚,又围着狮子转了好几圈,没什么动静,她那样子活像要把这两座石狮子给扛去卖了。 只是此刻顾府大门紧闭,孟溪在门前徘徊许久,愣是下不定决心去敲门,她还没想好要说些什么话,最后还是隐了身形,光明正大地翻墙而入。 顾谨之是顾家第二子,上面还有个兄长叫顾谨容,两人都很出色,唯一不足的是顾谨之身体不好。 据说是因为顾夫人在怀孩的时候摔了一下,导致早产,孩生在大雪之夜。 顾谨之从记事起就在喝药,那药真是苦,倒进鱼池里都能把鱼给熏得翻起白肚皮,他曾一度觉得那不是治病良药而是穿肠□□,于是,这穿肠□□就被他拿来祸害了池子里的鱼和园子里的花。 但他自己并没有因此而落得什么好处,反而被连累得半个月下不来床,不是被打的,是病的。 顾母每天去看他,一看就掉眼泪,还得监督他按时喝药。 顾谨之后来便老老实实地喝药,安安分分的不闹腾了。 他安分下来顾母也心疼,男孩子时候有几个不闹腾的,因着这身体原因,平白受了许多罪。 兄长顾谨容也懂事,知道照顾弟弟,什么事都让着他,但同样,男孩子闹腾是本性,偶尔兄长闯了点祸,顾谨之就替他背个锅,反正一家人都宠他,父亲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一家人的溺爱竟也没将他宠成个纨绔,着实不容易。 好在两人慢慢长大,性子渐稳,曾经势要翻天覆地的闹腾劲儿也折腾不起来了。 孟溪在顾府兜兜转转,七拐八弯地算是见到了顾谨之。 今天天气太好,下人便搬了椅子在院子里的树下,顾谨之就坐在椅子上看书。 孟溪隐去了身形,别人看不见她,她便自顾自走到顾谨之面前盯着他瞧,又绕到他旁边瞄了几眼他正在看的书,然后发现,这些字,她认识的没几个。 偏偏顾谨之看书极快,孟溪不认识的那些字还没琢磨过来他便翻了页,几次都这样,孟溪忍不住嘀咕出声:“这都什么字啊,真难懂。” 声音很,近乎耳语,但两人隔的近,顾谨之一字不漏的全给听见了。 他突然就转头往旁边看,周围没有人,嘴唇好像划过什么似的,有点痒,忍不住用手背蹭了蹭。 幸亏顾谨之看不见孟溪,不然准能见她涨红的一张脸,他转头时,嘴唇堪堪从她脸侧划过。 也怪孟溪自己,跟着顾谨之看书,不自觉便越靠越近,还没管住嘴。 顾谨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后面看书看的慢起来,但孟溪却只肯站在旁边,不再凑上去跟着看,后来又索性跳上了旁边树的一根枝桠子上,背靠着树干,一条腿垂下来晃晃悠悠,树上好,视野开阔,天气也好,还有风吹来。 孟溪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醒来天没黑,太阳也没落下去,那应该还算挺早的,顾谨之已经没看书了,书就搁在石桌上,桌上还有一碗黑乎乎的水。 只见顾谨之喝了几口那碗里的水,默不作声,皱着眉头将碗放在一边。 孟溪好奇那碗里装的是什么,从树上跳下来,走到石桌旁,用手指沾了点那黑色的水往嘴里送,才尝到味道,瞬间就炸了:“呸呸呸,这什么鬼玩意,苦死了。”一激动现了身形都没发觉,只在一旁蹲着,满脸的怨念,想不通顾谨之为何要喝这么苦的东西。 对于院子里突然出现一个人这种怪事,顾谨之却显得极为镇静,他甚至还走到孟溪身边去和她一样蹲下来,然后斟酌的开口道:“那是我喝的药。” 孟溪侧头,惊奇的看着他:“你……” 她本想问你看见我了?才开口,瞥见地上的影子就住了嘴。 顾谨之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接着她的话道:“看见你了,我记得你。” 孟溪眨眨眼,心道:这让我怎么接话好,要不也说‘我也记得你?’可不是么,这都还找上门来了。 想了想,觉得这样回答太不矜持了,于是,她将怀中的玉佩拿出来,递给顾谨之:“你的东西,我捡到了,还给你。” 顾谨之接了玉佩什么也没说,反问她:“你怎么进来的?” 孟溪摇头,不吱声。 他便自己猜:“翻墙来的?” 孟溪:“……”这还一下就猜对了。 两人蹲着说话也不嫌累,还是孟溪受不了先站起来拍拍腿,道:“东西还你了,我走啦,再弄丢被人捡到,看谁给你送回来。” 顾谨之看看手中的玉佩,笑着摇摇头道:“多谢姑娘将它送回来,但是于我而言,这玉佩并没什么用,不如赠予你,以后再进我家门,莫要翻墙,摔了怎么办。” 孟溪愣了一下,回想到顾府外墙的高度,那高度对她来说简直是如履平地,于是她手一挥,极其骄傲地道:“比这更高的墙我都能翻过去,这算什么,不会摔了的。” 顾谨之不言语,笑着看她,桃花眼灼灼勾人心魄。 她又觉得心跳不受控制,匆忙转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见她迟迟不接玉佩,顾谨之便干脆拉起她的手将玉佩放入她手中,低声缓缓道:“翻墙那么厉害,下次也带我去翻翻那比我家更高的墙吧。” 孟溪下意识点点头,随即又苦着脸道:“我肚子饿。”也不知刚刚是谁说要走的。 现在还不到午膳时间,厨房可能只有早上的一些糕点,顾谨之不喜人贴身随侍,此时身边也没下人,他便让孟溪坐椅子上等会儿,自己去厨房取了点心过来。 孟溪将石桌上的书随手翻了翻,不认识的字还是不认识,翻了几下就将书丢一边去,又去研究顾谨之喝的药。 顾谨之将点心搁在孟溪面前,孟溪毫不客气的捏着糕点就往嘴里送。 她在地府是没有吃过这些东西的,地府和凡间不同,凡间人吃五谷杂粮,珍馐美酒,地府只吃供奉和祭祀,还有的也会捕食恶鬼吞之入腹。 顾谨之只在一旁看着她吃,心里有些的满足感,他并不清楚自己这种情绪是因何而来。 孟溪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站起来,捏了一块糕点送到顾谨之嘴边。 顾谨之向后微仰着头,连连摆手,道:“你吃吧,我自便不喜甜食。” “吃一口吧,就吃一口。”孟溪很固执地非要让他咬一口才罢休,“那个药那么苦,吃这个压压应该会好点。” 顾谨之拗不过她,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她手上的糕点。 点心这东西,顾谨之时候其实喜欢吃的,但不能多吃,因为他喝的药与糖相克,而点心多多少少都会放糖,因此,稍微长大点后便再也不吃甜的食物了。 见他只咬了一口,孟溪也没再强求,收回手,将那缺了个口子的糕点塞自己嘴里吃了。 顾谨之给她倒了杯水,道:“少吃点这个,一会吃饭该吃不下了。” 孟溪想:难道还留我在他家吃个午饭?这多不好意思呀。而且,自己该回地府去了,偷跑出来,没被发现是侥幸,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 她口渴,端了桌上的水就喝,幸好顾谨之倒水的时候试了试温度,不然就她这么一喝,准能把嘴烫了。 尽管孟溪一点都不想离开,可是没办法啊,她不能冒着被发现后永远再出不了地府的风险来换在凡间,在顾谨之这里的一刻光阴。 于是,她试探地伸手,用一根手指心地勾了勾顾谨之的手指,有点丧气地道:“我得回去了,要是回晚了以后就很难出来。” 顾谨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把握住孟溪的手,低声问她:“以后还会来这里吗?”他没有问她回哪里,家在哪里,只问她还会不会再来。 孟溪措不及防,被抓住了手,连挣脱都忘了,视线撞进他幽黑深邃的瞳孔里,心突地一跳,整个人都要陷进去出不来,她下意识的答:“会……会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顾谨之将她手轻轻揉了揉,低声道:“手怎么这么冰啊。” 孟溪一下抽出手,两手背到身后去,这才道:“我可能,可能体虚吧。” 简直是睁眼说瞎话,她长年待在在地府中,地府中原本便是这样冰凉凉的,不带一丝活气,哪怕她现在站在凡间,站在这太阳底下,身上也难以暖和起来,还只觉得在这太阳底下站了太久,人都要发晕。 不待顾谨之接话,她接着道:“顾谨之,你把眼睛闭上。” 顾谨之听话的把眼睛闭上,还转过了身。 孟溪手中又一次变幻出了一株彼岸花,她轻轻的吻了一下花瓣,然后将花夹在了书中,最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今天太阳好,见到你格外欢喜,那么,借着阳光说声:“我心悦你,一见钟情。” 有风吹来,拂过顾谨之的发梢和眉眼,他睁开眼睛转过身,见书中夹了一朵花,便将那花拿在手中,抵在胸口。 我等你再来。 孟溪回了地府,经过黄泉的时候碰到了黑白无常,正想和他们打个招呼,白无常却先开了口:“好奇怪,我闻到了凡间的味道。” 孟溪瞪大眼睛,屏住呼吸,没敢接话。 黑无常皱起鼻子嗅了嗅,道:“没有啊,我怎么没闻见。” 他们俩正押着亡魂过奈何桥,送亡魂去投胎呢,没时间纠结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味道,只匆匆朝着孟溪点了下头就走了。 孟溪赶紧跑回去洗了个澡,太惊险了,这要被发现了,再出去就更是难上加难了呀,感谢黑无常不靠谱的鼻子。 近来白无常像是闲着了,时不时跑来孟溪这儿晃悠,孟溪找不准时机出去,索性安安分分的在地府待着。 白无常一来便要祸害这些彼岸花,株株连根拔起,孟溪看的直心疼,问他:“好好的长在那儿,干什么要拔了呀。” 白无常直起腰杆子,回头理直气壮道:“要拔了种到我那边去,添点颜色才好看。” 孟溪:“……”行行行,你高兴就好。 正准备继续采花的,白无常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凑到孟溪面前,问她:“你看我的样子像不像凶神恶煞?” 孟溪摇头:“不像。”相反,很是眉清目秀,就是太白了,没有活气。 白无常嘀咕:“凡间人说黑白无常长的凶神恶煞,还总拿着我们名号去吓人,真该叫他们来仔细瞧一瞧,看看是不是真的凶神恶煞。” “那别人估计是不肯的。” “也是,活腻了才想见我们。”白无常说完又继续采花。 孟溪也是闲的,跟白无常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问他地府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白无常想了想,道:“新鲜事没有,怪事有。” “什么怪事?” “亡魂不愿投胎。” 孟溪来了兴趣,非要问清楚:“为什么不愿投胎,那岂不是每日都要被雷劈。” “不懂,说是要等一个人,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却记得自己要等个人。”白无常又连拔了好几株彼岸花才接着道:“是个将军,战死沙场,下一世本该生在富贵人家,安安稳稳度过一生,不沾鲜血,不沾人命,他要等人,那个人就一定会来么,白白错过了下一世的好命运,谁知道再入轮回池,他的命运又是什么样的。” 白无常拔完了彼岸花,终于心满意足的走了,孟溪好奇那个不愿投胎的亡魂,便独自去了奈何桥,见到了那一缕魂魄。 那魂魄太虚弱了,幸好地府没有风,不然肯定会将这魂魄吹散。 “你叫什么名字,等什么人来?”孟溪问那亡魂。 亡魂好半天没回应,孟溪耐心的等着他开口,最后才听他道:“柔,我等她,我的名字……”亡魂捂着头想不起来自己叫什么,断断续续的念叨:“柔……云……” 魂魄已经不全了,估计是不愿投胎被雷给劈散了,孟溪最后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奈何桥,她是头一次见到不愿投胎的亡魂,还有这么深的执念,要是他等的那个人一直没来,或者直接把他忘了……真是可怜。 …… 凡间日子过的快,孟溪不过在地府多待了几天,凡间竟已是凛冽的寒冬了。拿着玉佩,规规矩矩的从正门进了顾府,下人去通报,不一会儿便有人带她去见顾谨之。 下人将她带到门口,自己便退了下去,孟溪抬手欲敲门,顾谨之正巧从里面开门,两人一愣,相视一笑。 屋内很暖和,孟溪随着顾谨之进去便闻到了药的味道,她看到屋内桌上搁着个空药碗,摸着还有些温热,想是才喝完的,便问道:“怎么还在喝药,生病了还没好吗?” 顾谨之摇摇头,不回答这个问题,转身拿了个暖炉塞她手里暖手。 孟溪趁他不注意,拉过他一只手按在自己胸口上:“我是不是也病了,每次见你,这里都控制不住乱跳,跳的我呼吸困难。” 顾谨之一下抽出手,耳朵尖漫出点红色,冬□□服穿的多,隔着厚厚的衣服,其实什么也没感觉到,只觉得她的手还是冰凉凉的。 他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遂又从屋子内室里翻出件狐裘出来,披在孟溪肩上,还给她把领口的带子系得紧紧的。 孟溪疑惑的看他,顾谨之转开视线,轻咳一声:“外面天气如何?” “大太阳。”孟溪回答。 “嗯,那陪我出去走走吧,我很久都没出去过。” “好。” 两人出了门,拐几个弯就到了街市上,孟溪不识路,只随着顾谨之走,天气好,街市两旁摊子众多,人来人往,吆喝叫卖声满街串。 不远处有一送亲队伍穿街而来,皆穿着大红的喜衣,敲锣打鼓,热闹非凡,喜轿前方两名清秀侍女沿路分发竹篮里的糖果。 街道两旁挤满了凑热闹的大人孩,喧杂声一片。 孟溪被前面孩连踩好几脚,她低头看了看鞋面上两个大黑印子,实在是有气无处发,算了,孩子,无心之失,不与你计较。 正当她憋着闷的时候,顾谨之伸手带着她往旁边站了点,她瞬间就忘了自己身在何方。 待送亲队伍热热闹闹走过去后,人□□头接耳一阵才慢慢散开,各忙各的事去了。 孟溪听见身旁有人说,这喜轿中原是城中许家的姑娘,本是与楚云楚将军配有婚约,可惜天不随人意,将军已去,女子另嫁别家。 这话让她想起地府那个不愿投胎的亡魂,心下疑惑,便接了话问道:“那许家姑娘叫什么名字?” 旁人惊异:“叫许柔,你竟然不知?” 我还真不知,许柔……那亡魂念着等着的柔,莫不就是这个许家姑娘许柔。 准备再问几句的,被顾谨之牵着手往街道另一头走。 顾谨之个子高,面相好,站在后边儿都被塞了满兜的糖。 孟溪从他手里拿了两个糖,剥开糖纸往他嘴里塞一颗,还剩一颗入了自己的嘴。 她含着糖,含含糊糊道:“那侍女总看着你,她摸你的手,你竟然不反抗。” 顾谨之本就不想吃糖,一颗糖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了更不好,骤然听见孟溪的话,被那颗糖呛得直咳嗽。 “怎么了?”孟溪担心他,眉头蹙着:“是不是有些冷?”她说着就准备将顾谨之系在自己身上的狐裘解下来。 顾谨之握了她的手腕,匀了呼吸,好笑地道:“你哪里看见她摸我的手了。” 孟溪不理他,手腕从他手中挣脱开,又将他兜里的糖全抢过来塞进自己口袋中,轻飘飘看他一眼,然后一个人慢悠悠地往前面走。 阳光正好,周遭的一切皆与他无关,柔和的光线打在她身上,全身泛着温和的光晕。 冬日的暖阳天光,很容易让人心生欢喜和满足,也容易让人心底滋生贪念,比如现在的顾谨之,他眯起眼睛看着前面俏丽的身影,眼里心里也只装了那一个人。 他不知情爱的滋味,也从未过以后要与哪一位女子缔结良缘,可是现在他想了,想将一个人放在心上,捧在掌中。 如果他身体健康,如果他们早一些相识,如果他可以活的久一点……他还有多长时间呢? 孟溪不识路,一个人往前走了一会儿,发现顾谨之竟然没跟上来,人来人往,我要是躲起来,他会不会来找。 到底也只是想想,真要躲着,没人来找岂不是太尴尬,但她也没往回走,就站在原地等。 顾谨之快步追上去,在她耳边声道:“我避开了,我的手只给你摸。” “哼。”孟溪幽幽的从鼻子里哼出个音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京城南郊依山傍水处修建了一座月老祠,香火供奉不断,据说十分灵验,不少善男信女慕名而来,想为自己求得一世好姻缘。 月老祠不大,祠中栽种了许多树,棵棵树上挂满了许愿的红丝带,祠内供奉着月老的神像,头戴朱红纱帽,正襟危坐,慈眉善目,还留有胡须,左手执姻缘薄,右手牵红线。 孟溪看着,便也跟着进去拜一拜,顾谨之随她一起进去,见着月老神像直皱眉,心里觉得这月老不该是这样子,也不会留胡须。 拜完月老许了愿,本应该也写个红丝带挂上去,但她并没有,姻缘这事靠求可能性不大,得自己努力,她从神像右手中取了红线,这才拉了顾谨之出了月老祠。 说是陪顾谨之出来走走,全程基本都是她乱走,顾谨之跟着记路。 沿着原路返回,孟溪口渴,顾谨之带她去了茶楼,两人在茶楼里坐下,顾谨之问她:“许的什么愿?” 孟溪摇头:“不能说出来,不灵验。”而后,她将那红线拿出来,继续道:“你把眼睛闭上。” “你要回去了吗?”顾谨之没闭眼睛反问她是不是要走。因为上次就是这样,闭上眼睛她就走了。 孟溪一愣:“不走啊。” “哦。”然后他就乖乖闭眼。 孟溪截断红线,一段系在顾谨之手腕上,另一段系在自己腕上。还多出来一点,揉成一团放入怀中,想着若是这红线不灵,将来便是系在脚上也可做一装饰品。 顾谨之睁眼看见系在腕上的红线,抖抖袖子,将红线藏在衣袖中,眉目含笑。 她许的愿是与君长相守,顾谨之没把那红线扯下来是不是说明她的愿望要实现应该是不难的。 茶楼中有说书人,他讲那狐狸的故事,千年修行化为人身,好奇人间便来人间走一走,人世浮华万千看迷了眼,不知世事,春心萌动爱了一个人,本以为能执手相伴至白头,可惜啊…… 时值寒冬,说书人不怕冷似的,手里握着把纸扇子对着胸前轻摇几下,喝口水,接着往下讲。 那狐狸一次喝醉了酒无意现了本形,凡人肉眼凡胎,见着枕边人竟是个妖怪,吓得半死,暗中请来道士,施了法便将那狐狸活活烧死。 周围一片唏嘘声,原以为是个比翼双飞的美满姻缘,谁知却是个这么不尽人意的结局,霎时吵吵闹闹的非要说书人换个欢喜点的故事。 顾谨之听得认真,孟溪瞧着他,问了一句:“你也觉得那狐狸该死。” 顾谨之摇头:“人心太恶,妖也分好坏,犯了戒,罪不至死。” “何为好坏?” “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心有所爱,反之,是坏妖。” 说书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讲他的故事,孟溪一手支着下巴,眉目舒展开,笑靥如花,耳里听不进旁人的一句话,全部神思只放在了顾谨之一人身上,恨不得以后天天跟他在一起,想黏着他,还想,吻一吻他。 她一个人想着,红了脸都不自知,顾谨之却是奇怪了,见她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把她那神游天外的魂给召回来。 孟溪抓着他的手,两手握住。 “想什么呢,魂都给游到天外去了。”顾谨之好笑地道,轻轻抽手,没用多大力,自然也没把手抽出来,干脆算了,她想握就握着吧。 “别动,你才说过给我摸的。”孟溪握住了就不撒手。 顾谨之:“……”是我说的没错,可是听起来怎么这么怪。 直到出了茶楼,两人手还是牵着的。孟溪一路偷着乐,顾谨之手暖和,捏着舒服,她便一直不撒手。 顾谨之也由着她,任她揉揉捏捏不吱声。 “顾谨之,顾公子?”她故意拖着调子喊他,他也不理,嘴角却是勾着笑的。 忽然,孟溪拽了他一下,语速极快地道:“快快,挡我一下,遇见熟人了。” 顾谨之不明所以,但看她神色紧张,以为她在怕什么,没多想便将她一把抱住。 “……”孟溪头埋在他胸前,睁大眼睛眨啊眨大概没想到是这么个挡法。不过也没时间纠结,因为这青天白日里,她竟然在凡间看见了黑白无常,得亏是她先看到的,要是白无常先看见她,肯定立马就跑过来要把她给薅回去。 两人姿势有些引人注目,行人过来过去都会往这边看两眼,黑白无常工作倒是挺认真的,压了亡魂就走,没有丝毫停留,只是从人群中经过时白无常目光往这边扫了下。 凡间人看不见黑白无常,孟溪看着他们消失了才从顾谨之怀里挣出来。 “看见谁了,紧张成这样?”顾谨之理了理孟溪被蹭乱的头发。 孟溪叹气,苦兮兮的道:“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刚刚就是看见了家里人,要是被发现我跑出来了,他们定要把我捉回去。” “家里管的太严么?”顾谨之思量片刻,问:“我可否登门拜访一下?” 孟溪摆手:“不用,我家住的远,而且家里人不大管我,就只不让出门,怕我在外边儿闯祸。”她不想说这个,便转移话题,指着前面转角处道:“那里应该有个摊子卖吃的,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在那儿吃过东西,我带你去。” 转角处,那摊主竟然不在,顾谨之告诉她:“可能人家只有早晚才会出来摆摊,白天也许在家休息或者忙别的什么事去了。” “啊?好吧,那我不吃了。” 顾谨之轻笑:“去我家吧,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孟溪却摇摇头:“不了,等你回去,我也要回家啦。” 顾谨之没说话。 孟溪低头,拉起他的手,在他掌心画圈圈,边画边轻声说:“很早之前,爷爷和我讲日月星辰,我想象不出来那是什么样子的,然后我就偷偷跑出来了,要自己去看一看,第一天,我就遇见了你。”她说着往前面那条巷子里指了指,“就是那里,那天天气不好,周围一片陌生,日月星辰没见着,遇见了你,你对我一笑,我就觉得万物不如你,我想日月星辰虽好,可毕竟是众人的,及不上你一分。” 她笑起来,天真烂漫地道:“你还叫我早些回家呢,我见你一次就想着要见第二次,所以我要问你名字,不然我去哪儿找你是不是,你走了我还捡到你玉佩了,真是巧,刚好给了我第二次见你的理由。” 她说到这里,认认真真的看了顾谨之一眼,然后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道:“你和我说妖也分好坏,那我告诉你,我就是妖,我也心有所爱,所爱之人在眼前。” 顾谨之一丝惊讶也无,朝着她走了一步,伸手想摸摸她的头。 孟溪躲了一下。 顾谨之垂眸,音色温润:“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孟溪道:“我如此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这些,你要想好,想清楚,若是没想明白,没明白的话……”你走就是了。 话还没说完,措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顾谨之拥着她,在她耳侧轻声道:“我占个便宜,即便是妖,你也是最可爱的妖。” “哼。”孟溪在他怀里哼哼,清楚的感觉到他胸膛里那颗跳动的心。 顾谨之继续在她耳边道:“我时候就身体不太好,总是生病,不能吹风不能淋雨,简直是比女孩子都要娇贵些,因为这样,同龄人都不愿跟我玩。”他说到这里,轻声笑了两下,“我喜静,一个人看书也能看一天,那时候兄长怕我闷,总从外面给我带千奇百怪的东西,偷偷塞给我,好多都被我闲置在那里没动。” 他停顿片刻,又道:“哦,我还做了件坏事,时候不喜喝药,把药全倒进了鱼池和花丛里,后来鱼和花死了一片。” “噗……”孟溪听着这些话,没忍住笑出声来,“后来呢?” “后来啊,我就每天被监督着喝药。”他才不说最后病的躺床上起不来。 孟溪心翼翼的回抱他,在他怀里瓮声道:“以后我来,你要喝药我和你一起喝。” 顾谨之摸摸她的头,“傻丫头,真当药是个好东西不成。” 他将她抱紧了些,继续道:“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身体不好,也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被你放在心中,是我的幸运,你若是妖,我不在了,若能被你记上百年千年那自然是荣幸中的荣幸,可我既希望你记得我,又希望你不记得,漫长的岁月中,想着一个早就不在的人,太痛苦了。” 孟溪用力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顾谨之抱的太紧,她便作罢,只在他怀里一字一句道:“你的意思是,我若现在有别的喜欢的人,便可自行喜欢了去,你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就让我早早放弃。” 顾谨之沉默不语。 孟溪踢他一脚,他还不撒手。 孟溪道:“你大可放心,我记性很差,别说百年千年,半年我便忘得干净,既不知以后如何,为什么就不能允了现在,你若觉得会耽误我,你点头,我走就是,以后自是不会来打扰。” 顾谨之依然沉默,也没有点头摇头,孟溪被他紧紧搂在怀里,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你……”孟溪再次开口,却不知还要说些什么,干脆闭口不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好半晌,顾谨之才说话:“怎么像是在闹矛盾,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他语气中带着不易觉察的宠溺,“悄悄告诉你,最开始见到你是在大街上,你穿着一身艳丽的红,漫无目的的走,对周围很好奇又陌生,我跟着你,你却没发现我,我以为你是哪家的姐,贪玩偷跑出府忘了回家的路,我便一直跟着你,看你吃了馄饨,拐进巷子里,那时天色很黑,巷子里人少不安全,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天黑到处跑做什么,不知道外面危险么,后来果真碰上打劫的了,你竟也不知道怕。” 他将孟溪松开,垂眸望进她的眼里,打趣道:“原来你这么厉害,一个人就将那劫匪解决了。” 孟溪赶紧解释:“我可没动手,他也没受伤,就是胆子太,被我一吓就晕了。”然后反应过来,指着他半点不害臊地道,“你竟然一直跟着我,是不是早就一见钟情了。” 她说的这么直白,顾谨之反倒不自在,摸摸鼻子不看她。 孟溪心里这才开始喜不自禁,便凑过去开他玩笑:“那你第二次将玉佩赠予我,可是当做了定情信物?” 顾谨之耳尖红红,不吱声。 孟溪掩嘴偷偷笑了下,然后平复心情,十分郑重的和他说:“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两情相悦,你就是只剩一天可活,那一天我也陪你一起,与你在一起,我总是开心的,不谈以后会怎样,至少现在,我们是在一起的。” 待她把话说完,顾谨之拉起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下,然后将她手掌贴在自己胸口上,点点头,几不可闻的回了句:“好。” 他看她的时候,眼里总是温柔的,像浸着一汪春水,春水化冰,她的心不是冰做的,只那一丝波光便将她的心勾的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最是受不得这种目光,她抬起另一只手遮住他的眼睛,踮起脚,凑过去心翼翼地在他嘴角边落了个吻。 孟溪匆忙跑回地府,进了鬼门关才发现身上还系着狐裘,顿时头疼起来,赶紧解下狐裘折好,却发现无处可藏,又不舍得扔,只好抱在怀里,偷偷往黄泉那边去了,心里侥幸的想着不要碰见黑白无常才好。 偏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才想着不想见他们,结果黄泉路还没走完,三人……哦,三鬼碰个正着,孟溪甚是郁闷,一拍脑门儿,转身便往回走。 黑白无常互相对视一眼,不解,白无常开口在后边喊:“孟丫头,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孟溪才不理他。 偏偏白无常就爱闹她玩,见她不理,更是奇怪,三两下蹦哒到她前面拦住去路。 ……得,这会儿是两边都走不了了。孟溪瞪他一眼,白无常没看见,只注意了她怀里抱着的东西。 “你怀里那东西是什么呀,抱的这样紧,快给我看看,我又不会抢了去。”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上回她在顾谨之那儿吃了点心回来就被白无常闻见味了,这次和顾谨之离得更近,衣服还是他的,怕是一拿出来,白无常就知道她偷跑出了地府,怎么办呢,做为一只鬼为什么鼻子要这么灵敏。 孟溪看他两眼,只好道:“一件衣服你也要看,要看可以,你得把鼻子捂着。” 白无常很听话地捂鼻子。 “……”孟溪无奈,只好让给他看。 白无常看了那衣服,却皱着眉对孟溪道:“你等一下。”然后走向黑无常,对黑无常声说了几句话。 隔得远,孟溪听不见说了什么,只见白无常说完,黑无常点点头,然后自己就先走了,只剩白无常和她在这黄泉路上。 孟溪走过来,问白无常,“怎么了呀?” “孟丫头……”白无常看着她,“你是不是偷偷跑去了凡间?” 孟溪一惊,却没有立刻否认,反问他,“为什么这么问?” 白无常指了指她怀里的衣服,道:“我与黑无常在凡间押送亡魂回地府时,在街上看见过这件衣服。” “我……”孟溪欲反驳,白无常却接着道:“当时还觉得奇怪,想着那人不可能是你,现在见这件衣服才确定真的是你,还有上一次怕也是才从凡间回来,当时正忙着,没时间细究。” 话说的这样明白,孟溪也不能再隐瞒,于是大大方方承认了,她将偷走的阴令拿出来还给白无常,道:“我是偷偷跑去了凡间,抱歉,偷拿了你们的令牌。” 白无常接过阴令也没有责怪她,只是叹口气,好好的和她讲,“以后不要私自跑出地府了,冥主虽不大管这些,但若被发现了,不论大惩惩你总是要受点罪的。” “嗯,谢谢。”孟溪深知偷令牌这事就算过去了,白无常不会往上报。 正要走时,白无常瞥见衣服好奇的心思又起来了,怼着孟溪非要问清楚这件衣服的来由。 孟溪扶额无言以对,以前都没发现白无常竟然这么八卦。 她不想说,白无常偏就堵着路不让她走,她气急,开口快速的说了一句,“别人的衣服,忘了还回去。”然后便消失在原地。 白无常一脸懵,心道:跑这么快,我还没问完呢。 孟溪独自住在黄泉一侧彼岸花旁,虽是由判官大人带大,但实际上陆判官很少管她,判官不知在地府待了多少年,一年一年都是这样平波无澜,孟溪性子活泼,又喜听故事,时候经常吵着要他讲各种故事,她愿意听,他自然就愿意讲,只不过有很多都是他胡诌的,只凡间的事,没当故事讲,虽对凡间的印象早就模糊不清,但终归生前是个凡人,见过的那些事物,忘也不会忘干净。 但他若是知道他讲的那些故事让孟溪动了去凡间的念头,甚至还春心萌动,动了凡心,他怕是要悔死了,幸亏他不知道。 凡间。顾谨之一个人回了顾府。 孟溪偷吻了他一下就跑的不见踪影,顾谨之原地愣了半天才想着要回去。 回去时午膳时间已经过了,菜都摆桌上了,但家里人却都没吃,等着他回来。 顾母有些着急,听见下人向她汇报二儿子和一位不相识的姑娘出了府,她就开始担心,顾谨之平日里极少出去,就算是出去也不会出去这么久还不回,中午也没喝药,她这一急又开始掉眼泪。 顾谨之的兄长顾谨容今日刚好在家,他就见不得顾母哭,顾母一掉眼泪,他就赶紧上前安慰,“母亲,您别急呀,谨之又不是孩子,还能乱跑了不成,一会儿就回来了。” 顾母擦擦眼泪,吸口气,“我知道他不是孩子,可他身体不好,出门我就担心,你也听见了,他可是跟个陌生姑娘出府的,现在也没回来,他肯定被骗了。” “不会的,那么大的人,又不傻,怎么可能会被骗,而且京城秩序严谨……”很安全的。话没说完被顾母瞪了一眼。 顾谨容识趣闭口不语,怕又被顾母念叨着不心疼弟弟。 可等了许久,饭菜都要不敞气了,顾谨之也还没回来。 眼看顾母又要掉眼泪,顾谨容连忙道:“母亲别心急,我这便出去看看。”正说着,顾谨之就从外边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看见母亲掉眼泪,兄长围着桌子团团转,桌上的饭菜都没动过。 他莫名奇妙,心道:我一上午不在家,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殊不知自己就是这个大事。 见他还站在门口不动,顾谨容赶紧过去把他扯到顾母面前,“母亲您看,谨之这不是回来了么,说了让别担心的吧。” 弄半天是自己的问题,还以为天要塌了呢,于是他很乖觉地承认错误,“让母亲担忧了,我很好。” 顾母见他活气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上前来在他身上左右看看,确定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真是要把他当成宝贝疙瘩来紧张。 顾谨之扶了母亲去桌边用膳,顾谨容看着他,用嘴型道:“你去哪儿了。” 顾谨之摇摇头,不作声。 菜都冷了,只好让厨房拿去再热一下,期间顾谨之倒了三杯水,一人一杯。 顾母都还没发问呢,他这个兄长总是急,“谨之啊,听说你和一个陌生姑娘出去了,这可不太好,你看母亲多担心啊。” 顾谨之嘴角微勾,神色温柔的道:“不是陌生姑娘,她很好。” 顾谨容不可置信,弟弟这是动春心了……吧。 “是哪家的姑娘,可曾婚配?”顾母问。 “未曾婚配,只是……”顾谨之犹豫,“家不在本地,隔得远。” “哦~”顾谨容拖长调子,问他:“你们怎么认识的?” “街上。” 顾谨容点点头,道:“唉,我弟弟这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哪个姑娘家见了不动心?” 顾谨之呛了下,摆手,“风流倜傥就算了,一表人才还能勉强接受。” 顾母又在忧心,眉头微蹙道:“家不在本地,可是家世清白人家的姑娘?” “母亲放心,儿子只是觉得自己身体不好,会耽误了她。” 一时间无人再说话。 饭菜终于热好端上来了,吃到一半,顾母突然问:“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顾谨之便回答:“姓孟,孟溪。” 顾母点头。 顾谨容忙接道:“下次那姑娘再来我们家,可要好好待客呀。” “自然。”他也不想让她在这儿有一丁点儿的不自在。 顾谨容还要再多问问,“那姑娘多大呀,你们可是彼此互有好感?若是对彼此都有好感,那就去提亲,不要畏惧以后,每一天都该好好儿的过。” 顾谨之看兄长一眼,然后给他碗里夹一筷子菜,轻笑道:“若是父亲今天在,定是要说你了。” “食不言,寝不语。” “食不言,寝不语。” 两人同时开口,顾谨容大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吃完饭,顾谨之回了自己住处,没待多久就有下人端着药送过来,隔老远就闻到药味,这次丝毫犹豫也无,待药温热后一口喝下去,眉头都不皱,末了喝口水压压,静坐片刻就去了卧房休息。 他的卧房里一张桌子上放着个细口花瓶,花瓶里插着两枝花杆子,原是孟溪送给他的花,这花凋零的快,天一亮,花就枯萎了,只余着花杆子在那儿。他都没扔,就是花杆子他也好好的放花瓶里插着,还每天换水。 看了看系在手腕上的红绳,安心闭眼休息,也不知她许了什么愿,可否与我有关,要好好喝药,不能生病,能多一天和她在一起就多一天。 孟溪交还了阴令,不能再光明正大地从鬼门关出去了,地府依然沉沉郁郁,冷冷清清,没有白天黑夜,她想见顾谨之,迫不及待的想去找他,再拖下去,她可能会控制不住硬闯。 地府那个不愿投胎的亡魂还在等可能一直等不到的人,孟溪回地府后又去看了一次,执念太深,不愿投胎,她大概也想到了,那亡魂很可能就是楚云,等的人应该是城中许家姑娘许柔。 可许柔却已嫁做他人,阴阳相隔,所以楚云是无论如何也等不到他要等的人,除非许柔寻死,可你看,等了这么久,他该受的罪也受了,人却始终没来。 孟溪舀了一碗忘川水,在水中放了几颗糖,待糖化在了水中便将那忘川水递给楚云喝,楚云不愿喝,问她,“喝了就会全部忘记吗。” 孟溪点头,“会,苦苦等着一个把你抛弃的人,不如就此忘了她。” 他看向虚空,目光无神,无声的拒绝,他就是不喝,就是不投胎,就是要等人。 不愿投胎的亡魂,地府自然有百般惩戒的办法,孟溪在地府生活了几百年,头一次看见这么固执不转弯的亡魂,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劝他早早去投胎,人家根本就听不进。 魂魄都没有实体,所以他要不断忍受着自己的身体被地府恶鬼戾气所伤,魂魄被撕裂又重新愈合再撕裂,偶尔还要被雷劈几下,先不说痛不痛,烦都要被烦死了。 但他依然坚持要等下去,孟溪心里叹道:可惜地府不打仗,不然,就楚云这样的,重言重诺,铮铮铁骨,怎么也该守在地府,在地府好好的做一方鬼将啊。 近几日孟溪一直在潜心修炼,为什么这么用功,说出去要笑死人,她的术法一直都没好好修炼过,哪天真要硬闯鬼门关,打不打的过那些鬼差,那可真难说。 孟溪不属于鬼怪一类,若真要给个定义,勉强只能算作妖怪一类的,她是彼岸花花魂孕育而生的,是诞生于地府中的妖,长年混在地府中,与黑白无常要好,见惯了鬼来鬼往,也分不清妖和鬼的区别,索性随众,把自己也当成一只鬼,还是一只漂亮的鬼。 本来就是么,她是长在白骨堆里的美人花。 这一日,黑白无常又来送新魂入轮回池,刚过奈何桥,孟溪便听见有女子声音哭哭啼啼,不似凄凄惨惨的,倒像是喜极而泣,还有对话声,她本在修炼,受不得吵,听那声音只觉得烦躁,哪里静得下心来。 于是便先放下修炼一事,晃悠着去找黑白无常,打听打听这是怎么回事。 黑白无常此时正安安静静地站在奈何桥上,孟溪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轮回池旁,那里有一位穿着红嫁衣的女子拉着一亡魂絮絮说着些什么话,再仔细一看,那亡魂不正是楚云。 孟溪这下子好奇了,走到白无常身旁,悠悠的开口问:“这是怎么了呀?” 她走过来白无常还没发觉,听到她的声音,白无常愣了一下,看她一眼,这才和她说:“哦,你看那亡魂,他不是要等人吗?”白无常指着楚云,“这不,人家还真找来了。” 孟溪皱着眉去看,见那女魂额头一侧有一大块血印,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给撞的一样,“她额头怎么回事?” 白无常回她:“阳寿未尽,自杀而死的。” “不会是撞死的吧?”孟溪问。 白无常点点头,确实是撞死的,一头撞在墓碑上。 孟溪只觉得地府近来可真奇怪,有不愿投胎要等人的魂,还有巴不得早点下地府去投胎的魂,她又问,“那她原本阳寿未尽,却因自杀提前入了地府,可是也要受罚?” 这时候,黑无常道,“若是外因致使提前入了地府,地府给予公平对待,下一世自然投个好胎,但原本阳寿未尽,却因自杀而死,不惜命,自然也该受一些刑罚。” 孟溪想了想,对黑白无常道:“我可以过去看看吗?” 黑白无常点头。 孟溪走到轮回池旁,女魂还在说着话,楚云握着那女魂的手,认认真真的听她说话,时不时给她擦下眼泪。 孟溪走过来,女魂也看到了她,愣愣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你是许柔?”孟溪问,她虽在凡间碰见过许柔的送亲队伍,但没见过本人。 “是的。”许柔回答她,又有点不敢置信的样子看着她,“我好像,好像见过姑娘。” 孟溪奇道:“是吗?” 许柔笑了笑,又不确定的道:“许是看错了吧。”她当时坐在喜轿中,从人群中过,轿身晃悠,只从轿帘缝隙中扫了一眼,两人是不是同一人还真无法确定。 孟溪才不管她是不是真在凡间见过自己,反正白无常都知道她偷跑去了凡间,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楚云这时候不声不响地“飘”过来,要将许柔护在自己身后。 孟溪见他这样都要乐了,但她心知先前劝他喝忘川水时,自己说错了话,所以她不理会楚云,只轻飘飘瞥了一眼许柔。 许柔聪明,知道孟溪有话要和自己说,于是轻轻扯了扯楚云的胳膊,楚云侧头看了她几眼,退开了。 两人在旁边说话,孟溪对许柔道,“你可知道你原本是阳寿未尽的?” “我知道。”许柔点头,“可是他不在,我一个人也没什么盼头,不如碰运气看看是不是真有地府一说,看看在这里能不能找到他。” 孟溪没接话,听她说。 她似在回忆,不紧不慢的开口,“我讲讲我和他的事吧。” “楚将军在的时候,京城里的世家千金,以及普通百姓家里未出嫁的姑娘家,大多都仰慕他,年少成名,鲜衣怒马,大概她们梦里也会做一做自己的新郎君是楚将军的美梦吧,因为我也有过这样的梦。”她说到这里,看了看孟溪,许是担心孟溪会笑话自己,但是并没有,孟溪听得认真,还问她,“然后呢?” 许柔笑笑,微低着头道:“我也只是做做梦,哪里敢真的奢求,我是家中庶女,还有个姐姐,是嫡女,很受宠。在京城里,嫡女和庶女地位悬殊,当时姐姐也喜欢楚将军,我也只敢在心里偷偷的想。有一次,我偷偷跑出府去,没想到竟然碰见了楚将军。 当时他喝醉了,走路摇摇晃晃的,我跟着他走了半里长街,那时正是春日,晴空朗朗,微风和煦,路上行人也少,我心里溢满了欢喜,欢喜之余又有些的心酸,不知是什么事,让他这么落寞,一个人喝酒喝到醉也没人陪。” “我出府的次数极少,跟着他走了一段路,竟然忘了自己该怎么回去,虽是朗朗晴空,但毕竟是偷跑出来的,又怕又心急,怕自己一个人天黑前都回不了家,于是只好壮着胆子上去和他搭话,问问许家怎么走,他回头看我,眼眶通红,我吓了一跳,低着头不敢挪步。” 只听见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有些沙哑,“太常寺卿许家,许幼华?”他说的是父亲的官职和名字。 我点头,怯怯的样子肯定很不讨喜,所以我还是不敢看他。 他也没继续和我说什么了,只是掉头默不作声往回走,那我肯定还是该跟着他,跟着他总比一个人要安全些,他走的快,我只能时不时跑才能跟上,或许他发现了我跟不上他的脚步,所以他慢下来了,等我跟上。 我窃喜,有点得寸进尺,他等我,我就走得更慢,他也没有不耐烦,依然和我隔着一步远,这一段路程差不多走了半个时辰才到家,我都不知道自己偷跑出来原本是要做什么的,但是,遇上楚将军,是我偷跑出来最大的收获了,所以,我原本想要做什么都不重要了。 到了家门口,楚将军就对我说:“到了,进去吧。”他看着我进去。 我终于鼓起勇气再看他一眼,剑眉星目,大好男儿,无一处不合我心意,只是此刻却有些落寞,眼眶还是很红,是有什么难过的事吗?我把娘给我绣的手帕塞到他手中,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回了家,这么大声响的回家,自然被发现了偷跑出府的事,于是我被罚跪了一晚上祠堂,如果是姐姐,肯定不会被罚,我没什么怨念,我很开心,因为我遇见了我最想见的人。 每个人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利,我是庶女又怎样,我想试试,日后他若真喜欢了我,是我的福气,若是没有,喜欢了别人,那我就祝他幸福,祝他开心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现下国泰民安,没那么多仗要打,将军不用死守边关不放,回了京城,就总有再见面的机会。 那之后,我时常出府,想要各种偶遇他,我知道这样对一个未出嫁的女孩子来说很不矜持,传出去名声也会坏,可我真的喜欢他,好几年了,他曾救过我的命,救过一个落水的落魄女孩儿,他救的人估计太多,也不记得我,没关系,不是有句话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吗,不管对不对,我是真的想要嫁给他,不贪他的貌和财,只贪图这个人,只要他就够了,吃糠咽菜住漏风的茅草屋我也愿意。 我想的好,但实际上碰见他的次数很少,到最后,他也只知道我是许家姑娘叫许柔。 后来,听说楚家来家里提亲,家里只有姐姐与我未出嫁,姐姐是嫡女,还是长姐,自然,如果父亲同意了,那么嫁去楚家的很有可能会是姐姐。 楚云当天并没有来,我没有等到他。 亲事谈妥了,因为第二日就下了聘礼,听说很丰厚,我没有去看,因为不是我,是姐姐,她一大清早就来炫耀,我心里难受,不想理会,我明明和他说了自己的名字,他既然定了姐姐,那我还有什么可坚持的,回去趴自己床上掉一下午眼泪。 他们婚期定在十月份,在那之后,我便一次也没有见过楚将军,后来,听说边关又起战乱,他又要去打仗了,但我没再去找他了,我只在梦里见到他,他还说:“柔,等我回来,回来就娶你。”梦里都要笑醒,醒来就哭,都是假的啊。 八月十二,将军战死,消息传入京中,举国同悲,朝廷失去了一位将军,我心中所爱也随着一起逝去,他还没有娶到他想共度一生的姑娘,他怎么就死了呢,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一个人让我一直惦念着。 可笑将军尸骨还未运回京中,姐姐便吵着要悔婚约,我若是姐姐,定是要随他一起去的,可我用什么身份? 后来,父亲便为我择了夫婿,心中所念之人不在,我整日心不在焉,他让我嫁谁,我一个从不受宠的庶女能反抗什么,那我便嫁了,懵懵懂懂,谁能想到,一家人还有自己害自己的,你瞒我瞒,瞒着我一个惊天大谎言。 当日楚家提亲,提的是许家二姐许柔,根本不是许家嫡女,就因为姐姐是嫡女,因为她仰慕楚将军,因为她受宠,所以父亲就私下订了姐姐与楚家的亲事,对外还是许家二姐与楚云将军订有婚约,对内却一字不提,当时我心里正难过着,父亲又命人盯得紧,哪里会想着要偷跑出去,况且家里人也都闭口不提,于是就这样瞒下来了。 父亲想着事成之后,楚将军就算发现新娘不是自己原本想娶的那个人又如何,礼成之后,你要怎么反悔。 而我后来所嫁之人,最开始提亲提的是许家嫡女,原本应该是姐姐嫁过去,姐姐不愿意,她想要更好的,父亲又一次由着她,于是就把我推出去了,反正许家二姐也是许家的女儿,娶谁不是娶?姐姐终于可以安心的慢慢挑选自己想嫁的人,而我就要作为姐姐的垫脚石早早的被扔出去踩踏。 姐姐想嫁一个人,父亲便把我拉下来,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姐姐不愿嫁的人,父亲就将我推出去代替,亏他们想的出来,放在别人家里,哪一家能做出这样的事?我难道就不是父亲的女儿吗?他怎么从来不问问我喜不喜欢,愿不愿意? 许柔说到这里就停下了,回过身看着楚云,眼里似有泪花闪动。 楚云的目光立时戒备的瞥向孟溪。 孟溪装作没看到,继续追问许柔,“后来呢?你怎么知道他们瞒着你的?” 许柔毫不在意的摇头笑笑,“无意听到的,送亲队伍送我出嫁,在人群里听见的。” 后来追问陪嫁侍女,一点一点仔仔细细的才问的清清楚楚,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后来替姐姐出嫁的那户世家,那家公子心中有另有所求,来许家提亲不过是不敢违抗父母之命,待亲事定下来,下了聘礼就走,至于是嫡女还是庶女,他根本不关心,总归是许家的女儿。 嫁过去后出府就更难了,终日待在房里掉眼泪,楚云战死,我心想若有资格,一定去陪他,现在稀里糊涂又嫁了别人,弄清了家人瞒着的事,下定了决心要去陪他,就不担心会不会被嫌弃。 既然我想嫁的人从来只有楚云一个人,那么,穿着嫁衣,撞在他的墓碑上,死后入地府能碰上最好,碰不上那便投胎去吧,反正人间也无甚可留恋的。 许柔说完,长久的静默。 楚云看着她们很久,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话,这会儿静下来,他赶紧跑过来,握住许柔的手。 许柔为求楚云,豁出去女孩的矜持心,誓死也要相随,而楚云为等许柔,放弃轮回转世的好命格,地府受罪苦等也要等着她来。 孟溪不太能理解凡间的这些情,亲情、友情、爱情,可能两人生活环境不同,造就了各人与各人相异的性格,千种人千种心思,人多了,心思就多,就会有斗争,有人愿你好,也有人巴不得你倒霉。 许柔额头一侧的血印实在碍眼,原本姿容中等偏上,被这血印子一遮,一眼望过去,生生去掉了几分美感。 孟溪道:“你生前是撞死的,额头上留了印子,还是阳寿未尽,自杀提前入了地府,肯定会受一些罚的,待投胎转世后额头上的血印极有可能会变成胎记伴着你,我帮你把印子去掉吧?” 许柔点头,没有哪个女孩子会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孟溪就让她闭眼,施了术法将她额头上的印子去掉,没了印子,看起来好看很多。 许柔很激动,对孟溪连连道谢,看看楚云又看看孟溪,楚云握着她的手也对孟溪说了句“谢谢。” 孟溪毫不在意地一摆手道:“举手之劳。”她想起自己手上还有一截红线呢,之前还打算系在脚腕上的,何必浪费,不如就送给他们俩。 她将红线拿出来,只有一截,太短了,系手腕上肯定不够,看他们交握的手,截成两段,系在手指上差不多了。 把红线给了许柔,孟溪道:“这是我在月老祠里求的红线,也不知有用没用,线不长,我截成两段,你们各自系在手指上吧,待轮回转世后,有缘自会重逢,可别再错过了。” 许柔接了红线,问她:“姑娘也是在等人吗?” 孟溪笑,“等人?不不,我不等人,我只是想去见一个人。” 许柔道:“如果有机会,想见的人就去见吧,什么时候都好,哪怕去见他的过程不那么好,但是真的见到人了,就会觉得什么都值得。” 她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之前千方百计跑出府去,就为了和将军制造几次偶遇。 黑白无常领着他们俩受罚去了,孟溪继续潜回去修炼。 孟溪想:许柔说的没错,想见一个人,管他什么过程不过程,她想见就一定要去见,不过是念着一个人而已,谁让她也有七情六欲,她动了心动了情,谁说这就是错的? 凡间的寒冬季节极冷,顾谨之卧房里烧着木炭,温暖如春,孟溪有一个多月没来了,也不知晓她家在哪里,只能一日一日的想,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这想了这么久,还一次都没有梦见过她,不可信。 彼时孟溪正头疼,因为白无常又来辣手摧花了,彼岸花花开的娇艳惹目,白无常在花丛中穿梭来穿梭去,简直跟个花蝴蝶一样招摇,不,是白蝴蝶。 地府最近没什么事,闲的白无常天天往黄泉这边跑,孟溪问他:“你之前不是移了很多株彼岸花到你和黑无常住的的地方去了吗?” 白无常道:“是啊,可能种植方法不对,没活下来。” “哦。”孟溪喊到:“这次少拔一些,也有可能是水土不服啊。” 白无常恍然,立马从花丛中跑过来,一屁股坐在孟溪旁边,然后道:“你说得对,我应该把你这里的土也铲点过去。” 孟溪看着他,礼貌又不失尴尬的笑。 他脑袋怕是不转弯? “哈哈。”白无常笑起来,“我骗你的。” 孟溪想了想认真道:“你和黑无常住的地方戾气重,这些花移过去很难活下来,你们要喜欢,常来这边玩啊,我又不是不欢迎,你和黑无常都待我极好,我心里记着呢,时候就是你们将我捡回去的,不然,我肯定早被哪个不知名的恶鬼啃的骨头渣都不剩。” 白无常侧头看着孟溪,讶异道:“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在地府待太久,待傻了?” 孟溪瞪他一眼,不说话,任白无常在旁边说什么她都不理。 直到白无常问:“孟丫头,你还想去凡间吗?” “想。” “哦。”白无常愣了一下,没想到孟溪会回答的这么迅速,反应过来又道:“听说你最近在开始潜心修炼了,这么用功?” 孟溪回他,“是啊,修好了术法把这里设个结界,免得你再来辣手摧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白无常很无辜地看着她。 孟溪无语,心道:又在装。 然后白无常就不装无辜了,换作语重心长的和她道:“你惦念着凡间的人事,说明动了凡心,可是凡人的寿命又有多长呢,待凡人身死,你又待如何?” 孟溪“哼”笑一声,“如何?身死之后魂魄总会归于地府吧,我等就是。” 白无常摇头,“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你觉得你喜欢一个人,天下万物都得为你让路吗?哪有那么顺遂,是,喜欢一个人没错,但你清楚我们不是人,冥律上有,不能私动凡情,不可私闯鬼门关,你准备两样都犯不成?” 孟溪无话可说。 白无常追问:“你到底听进去没有啊?” 孟溪只好有气无力地回话:“听进去了。” 白无常满意的点头,还准备再说点儿什么,却听见孟溪后面又坚定的加了一句,“不去找他,我会后悔的,所以……” “所以什么?” 孟溪神秘莫测的一笑,要回去继续修炼。 白无常知晓说这么多,孟溪还是没听进去,他一直把孟溪当做妹妹,好言相劝,她就是听不进去,太执拗,跟那个不愿投胎的亡魂一样,固执。 怎么办呢,他叫住孟溪,长长的叹口气,“然后就把阴令塞给孟溪了。 孟溪一看白无常给自己的是个什么东西,睁大眼睛看着他,不明所以? 白无常道:“罢了,我知你执拗,我也不拦你,好自为之,别在凡间待太久,记得回来,别被发现了。” 突如其来的惊喜,孟溪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点头。 …… 孟溪急着想见顾谨之,深夜就跑来凡间,凡间此刻在下雪,顾府里里外外包括走廊内都挂了灯笼,虽是夜晚,在灯光的照耀下,很明亮,目光所至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地上积雪很深,周围一片寂静,人都休息了,她只能翻墙而进。 进到了院子里,见院里空旷处堆了厚厚的积雪,洁白又绵软,第一次见这样的景色,心里激动不已,于是暂忘了自己进来是要做什么的,然后整个人一下扑进了雪地里,因是深夜,别人都睡了,她不能太吵,只好左右滚来滚去,一个人玩的好不惬意。 偏巧今晚顾谨之大半夜的也睡不着,屋里太暖和,他起身走到窗边,去开窗透透气,突如其来的冷风一吹,鼻子受不了,差点打个喷嚏,待适应冷空气后,回来取了件厚衣裳,萌生了想去院里堆雪人的念头。 像这种大雪天气,他一般是被禁止外出的,是以整日闷在房中,越是不让越是想,现下反正也毫无睡意,家中人都已睡下,外面飘雪依旧,悠悠然然,自在非常。 院中孟溪还仰躺在雪中,仰头看天,只见得细雪纷纷,伸手去接落下来的飘雪,丝丝冰凉入身,并不冷,细雪落入手中就化,温柔细腻。 顾谨之走到院中,只见原本该是平平坦坦积雪厚厚的雪地里,竟然无端端有个大坑,旁边还有疑似滚来滚去的痕迹,偏偏地上除了大坑处有一双脚印外,别处是一个也没有,奇了怪了,怎么过去的? 再定睛一看,大坑里还躺着个人,不是孟溪是谁?她此时正举着手接落下来的雪呢。 顾谨之按捺住心中惊喜,踏着地上的细腻积雪轻轻的走到她身边去,然后蹲下来看着她,这傻丫头,躺雪地里不动也不怕冻着自己,现在舒坦了,一会儿衣裳就都该湿了。 孟溪感觉旁边有阴影覆过来,一侧头就见顾谨之蹲在她身旁,瞬间粲然一笑,惊道:“你怎么来啦,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了。” “睡不着,来院中走走。”他低头看着她,眼眸似水,眼中全然只装了她一人,“来,起来。” 他朝她伸出手,孟溪抬手握住,两人一起站起身,孟溪蹬了蹬脚,身上沾着的细碎雪片簌簌落下。 顾谨之另一只手轻柔的拂去她头发上没落下去的雪,他的手永远都是温暖的,孟溪握着总不想放开,拉着他的手在自己脸上蹭蹭。 她脸上很凉,少女的皮肤细腻可人,顾谨之道:“很冷吧?” 孟溪摇摇头,“不冷,就是脸上被冷风吹了的,有点凉。”她身上罩着上次从顾谨之这里穿走忘还的狐裘,确实不冷。 顾谨之现在的心思只在孟溪一人身上,哪里还想着堆雪人的念头,站外面说话,雪一直下个不停,现在也没别的地方去,只有自己卧房里温暖如春,可是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损她的名节。 孟溪不知他在想什么,但两人也不能一直在雪中站着不动,何况他身体还不好,于是晃了晃他的手,道:“回去吧,别在雪中站太久,你身体不好。” 顾谨之紧握住她的手,神色认真的道:“这里冷,我带你回去,孟溪,我是喜欢你的,我会对你负责。” “??”孟溪一脸懵,怎么好好的要说喜欢我,要对我负责呢? 顾谨之再没有多说,嘴角却是偷偷抿着笑意。 孟溪看见了,凑上去问他:“顾公子呀,你是不是在偷偷的笑?” 顾谨之:“……” 屋内与外面简直是天壤之别,外面寒气逼人,屋内暖和的让人昏昏欲睡,孟溪一进去第一眼就瞧见桌上花瓶里插着的两支花杆子。 顾谨之过去将开了的窗子关拢,回来对孟溪道:“你刚刚在雪地里躺了的,衣上沾了雪,现在觉察不到什么,这里面暖和,待雪化了,衣裳定然会被打湿,再穿着就更冷。” 孟溪注意力一直在那花瓶上,闻言直接仰着脖子,两手一伸,等着顾谨之给她把外面的狐裘解下来。 顾谨之走进她,她能仔仔细细的看清楚他下阖的眼睑,微翘的纤长睫毛,嘴角带笑,许是无奈吧,她听见他问:“这次又是翻墙进来的?” 自从顾谨之将玉佩给她之后,她就总觉得翻墙不太光明正大,嗯,的确很不光明正大,所以她现在做不到理直气壮的和他对视然后点头承认,她只好偏头装作没听见。 顾谨之解下狐裘搭在手上,这才发现她里面只穿着一袭及脚踝的艳红棉质长裙,衣领袖口有暗金色的纹路,衣服很好看……但是看起来很不暖和,再摸摸她的手,还是一片冰冷,她还说自己不冷,她真是,非得要把自己冻生病才好。 顾谨之心疼她,又狠不下心责怪她,只好默默的将她两手握住给她暖暖手。 孟溪动了一下,手被握的更紧,只听顾谨之声呢喃道:“我真的……真的恨不得每天监督你好好穿衣,我总觉得你会冷,肚子会饿,想吃的东西有没有人做给你吃,想出去玩有没有人陪,你一个人翻墙来我家,我也担心你会不会摔了,你以后别这样好不好,我看不到你,就总是念着,担心着。” 依顾谨之的性子,他几乎不太可能会把这些话说的这样明白,但他始终有些患得患失,活着的二十多年,算是得过且过吧,从未如此明明白白地在乎过一个人。 孟溪闭了闭眼,踮起脚凑近他,在他耳边细声道:“顾谨之,我从很远的地方来,我想见你,迫不及待,没考虑好时间,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所以……”她笑了笑,一下扑进顾谨之怀中,打着哈欠,看起来很困的样子,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大半夜的,总归要睡觉吧,她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这种被关心的感觉很怪异,让她有点……有点受宠若惊。 在地府是不会有人来问她想吃什么,担心她穿的暖不暖,肚子饿不饿,好像地府生活的鬼差们包括孟溪自己在内,都活的挺麻木的,他们吃供奉啊,能尝出什么味道,除了这些没别的吃的,谁去挑? 至于冷还是暖,更不会被提出来做文章,地府长年阴冷,只有莹莹鬼火闪烁,早就习惯了这种环境,就和人们适应凡间的四季变化一样正常。 但现在突然有人会担心她,怕她受冻挨饿,担心她爬墙会摔,这种感觉很好,独独只对她一人好的那种,就好像原本该是路边的一朵无人问津的野花,已经习惯了自然变化风霜雨露,却忽然之间被人发现,珍之重之的放在心上,为她担心为她忧。 孟溪手已经暖和过来了,顾谨之轻声唤了她几下,她没做声,闭着眼睛,呼吸平缓均匀。 顾谨之放开手,搂着她,抱她去里间睡觉,给她脱了鞋,掀开被子就把她放在床上,然后将湿衣服搭在旁边的架子上,再回来坐在床沿边将她头发捋顺,仔仔细细的给她掖好被子,收回手时食指在她唇上轻轻挨了下就撤开了,很轻很快,辨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孟溪本是在装睡,就等着顾谨之离开,她好缓缓气。可现在她占着顾谨之的床榻,顾谨之没地方休息,旁边倒是有张椅子,顾谨之也不知怎么想的,估计是担心她踢被子或者翻身滚下床去,索性眯着眼睛靠在床侧也没离开。 她一翻身,顾谨之就睁眼,手伸过来继续给她掖掖被子,存心要把她裹成个粽子才好,这样会暖和一些吗? 会的,因为孟溪装着装着就还真睡过去了,没办法呀,被窝里真心舒适。 好像也没睡多久,醒来时天已微亮,屋内烛光已灭,窗外朦朦胧胧的光透进来,比黑夜浅淡,比白日深邃,屋内屋外均是静悄悄一片。 孟溪脑袋里还是个懵的,躺床上盯着头顶的纱幔眨巴着眼睛,好半晌才想起来自己在哪儿,然后一转眼看见顾谨之还靠在床边,孟溪揽着被子凑近他,轻声叫了几下他的名字。 顾谨之睡着了,一只手搁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垂在床沿边,孟溪见他闭着眼睛眉间微皱,想是夜里就这样眯了一晚上,极不舒服的姿势。 现在还早,还可以再睡一会儿,孟溪从被窝里钻出来,怕惊动顾谨之,直接干脆的对他施法,让他陷入更深的沉睡中去,再将他外面穿着的衣服都给脱了,只留着里面白色的里衣,最后把他稳稳的弄到床上躺好,给他盖好被子。 偏偏孟溪闲不下来,撑着脑袋蹲床边看了顾谨之很久,心中溢满了不知名的情绪,每一次见他都是带着期盼的,她心里从来没有这么热切的盼望着一个人。 初见时,兴许是美色误人,一双桃花眼,勾着她的心砰砰乱跳,只觉得这人从头到脚哪一处都合了她心意。 白无常说她动了凡心,那就是的,反正这个人她就是喜欢了,就是觉得他好,她才不管什么惩罚不惩罚,在凡间,顾谨之活多久,她就陪他多久,待他身死,便在地府等着他的魂魄,同他一起喝忘川水,一同入轮回池。 她是打算把自己的一生都与顾谨之挂上关系,除他之外,不想再要第二人。 “顾谨之,顾谨之……”她在旁边不停的叫着,眸中盛满星光,璀璨又夺目。 可惜顾谨之没看见,自然也不会理她,因为他睡得很沉很沉,眉目舒展开来,嘴角竟然还勾着笑,梦里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如此的开心。 孟溪想起进屋时桌上的花瓶里插着的花枝,明明都已经干枯了,顾谨之却还是好好的保留着。 她动动手指,又凭空变出许多支彼岸花,另一只手伸进被子里,探到顾谨之的手了。 顾谨之的手好看,莹莹如白玉,骨节分明,手掌软软的,孟溪极喜欢,她在他手指上捏来捏去,忍不住还要送进嘴里咬咬。 一不留神咬重了,顾谨之闭着眼睛“嘶”一声,人还没清醒过来,手不自觉地要缩回被子里,孟溪赶紧松手,她把手里的彼岸花放在顾谨之身旁,便起身去了外间。 顾谨之确实做了个梦,梦的前半部分顺顺遂遂,后面却起了波澜。 梦里身在一望无际的云海间,云海间铺有看不到边的红花,摇摇曳曳,而孟溪正站在花丛中向他伸手,朱唇微动,言笑晏晏,说了什么话他却没听清。 他还没来得及握住她的手,画面便一转。 是一个婚礼现场,宾客满堂,有贺喜声,声声入耳。 新郎朗眉星目,眸中含情,笑意盈盈地望着对面的新娘。 新娘头上盖着红盖头,身穿大红嫁衣,颈上戴着璎珞,嫁衣上用金线绣着一只展翅凤凰,栩栩如生,裙摆处还有金线勾勒出的朵朵花纹。 顾谨之环顾四周,只觉得周围的人面容极其模糊,似曾相识,但又实在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又或者是不是真的见过。 在这些宾客当中,有一人面无表情地盯着这对新人,那人眉间有一抹红痕,身着墨黑交领劲装,外面罩着一件朱红纱衣,冷冷清清地站那儿也不说话。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顾谨之惊疑地发现,除却眉间红痕,自己竟与那人长相一模一样,不仅如此,甚至他们的思想及情绪都是相通的。 ‘他’在生气,‘他’想把新娘抢回去藏着。 不知从哪儿刮来的邪风,专门怼着新郎新娘吹,红衣新郎抬手为新娘挡风。 待风停息,新郎头发被吹乱,新娘盖头被吹落,顾谨之赫然看见那新娘便是孟溪的样子。 盛装打扮下的她更好看,明眸皓齿,顾盼生辉,与他平时所见有些不同。 顾谨之心里不舒服,孟溪该嫁给他的,怎么能被别人娶走,真是合了‘他’的心思,要把她抢走才好。 梦里不知身是客,他好像是个局外人,满堂宾客包括新郎新娘没一人看得见他。 正欲弄个明白,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混乱中也不知被什么咬了一口,再一转眼,又回了飘渺的云海间,只是那云海间再没看见孟溪的身影。 心脏像被什么给桎梏住,郁郁着喘不过气,醒来时,神思清明之后,才发觉自己做了个这么奇奇怪怪的梦。 他不是靠在床侧么,什么时候睡到床上去的,孟溪呢? 顾谨之从床上起身,发现自己衣服也被脱下来了,身旁还搁着许多支花,是之前孟溪送给他的那种红花,与梦中所见一样的花。 他衣服也没套就下床去找孟溪,他以为她没打招呼就走了。 屋外雪已停,孟溪正蹲在外面揉雪球。 顾谨之喜静,也不喜有人随身服侍,所以他住的院子悠然娴静,离主屋有段距离,没事的时候下人们也不会往这边来。 幸好不会来,要是来了,看见孟溪在这,一个不认识的女子,什么时候进了顾府都不知道,还是在二公子的房门口,这说出去,可真真是个大八卦。 顾谨之院子里有一株红梅树,下了一夜的雪,红梅灼灼绽放,巧精致的花朵上覆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白雪红梅,只静静看着就很是赏心悦目。 孟溪杵在红梅树旁,想折一支红梅下来,抬手跃跃欲试,想折又不忍心下手的样子。 最终只摘了几朵梅花,就着揉好的六个雪球,一个雪球上放一朵花。 她一个人在那儿揉的津津有味,双手冻的通红像没感觉似的。 待她捧着六个雪球进屋时,正巧碰上顾谨之醒来找她。 顾谨之还没开口,孟溪就把手里的雪球捧到他面前,十分欣喜的样子道:“你看,像不像吃的?” 她没走? 顾谨之放下心来,看着孟溪期待的眼神,他点点头,“嗯,像,但是这个不能吃。” 孟溪也不是为了要吃它,只是觉得这很像顾谨之给她吃过的糕点,她把这几个雪球搁在桌子上,转回来双手往顾谨之手中一放,娇娇柔柔的道一句,“手冷。” 撒娇意味十分明显了。 顾谨之哑然失笑,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脸上贴,沉沉的声音问她:“有没有暖和点。” “嗯嗯嗯。”孟溪喜笑颜开,拖着调子喊,“我好喜欢你啊,顾谨之。” 顾谨之没接话,只在心里道了一句:我也一样。 瑞雪兆丰年,来年想必是一个富饶丰收的年,得一人伴于身侧,甚感心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顾家兄长顾谨容在朝中做事,大清早的用完早膳就得去上朝。 外面真是冷啊,嗖嗖的冷风刮的人脸疼,出个门恨不得把脸都埋进衣领里。 但顾谨容不会这样做的,他的思想是,一个大好男儿,瑟瑟缩缩,实在有损形象,但是面子重要也不能活受罪啊。 朝服质量虽好,可惜保暖效果需待改进。 丫鬟拿了一件狐裘过来,顾谨之接过,顺口问了一句,“怎么没见二公子来吃早饭?” 丫鬟答:“二公子很早就起了,端了饭回了自己院子里。” 顾谨之也没多想,披着狐裘就出门了。 纵有一百个不想去上朝的心思,也敌不过一颗为国为民兢兢业业的的决心。 他是个文臣,每次朝堂上帮着少年天子‘吵架’,互怼别有用心的官员们也是很心累的。 感觉十年寒窗苦读,所学知识都用来组织文明语言,礼貌地骂人了。 之所以这么明目张胆,那是因为他这种说话方式是被少年天子暗暗许可了的,不然凭着各路官员两天一参,三天一大参的,早不知道被贬到那个山旮旯里去了。 新皇才登基不久,上面还有个皇兄在,虽是个名正言顺的皇帝,但坏就坏在,楚云楚将军战死,现镇守边关的将领是楼家独子楼柯。 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将军是个有本事有威望的将军,将军还与新皇的皇兄萧煜关系极好。 嘿,这要联合起来造个反就更好玩了,这些官员们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楼柯本人顾谨容是见过一面的,长相很英气,话不多,冷冷淡淡带着点疏离感,至于性格怎样,那就真不了解。 他入朝时间也不长,只是听说萧煜生辰满了十八以后,便赐了煜亲王的称号,没赐封地,只是从皇宫搬出去,从此京城便多了一个煜王府。 煜王府隔着楼家有个两条街外加一道巷子,不知怎么楼柯就与萧煜玩到一起去了。 朝中所见的萧煜,性格温和,面上总是带着三分笑,实在不像一心想要篡位的乱臣。 可是看热闹的总是不嫌事大,楼柯远在边关,煜亲王下朝就回府,哪儿也不去,不喝花酒不逛街,真真是闲的不能再闲,偏就有官员觉得他想造反。 新皇萧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当个皇帝跟当着玩儿似的,就喜欢听煜亲王和楼柯的事。个别官员还以为皇帝要收集他俩什么无中生有的造反证据,一张嘴口若悬河,说的津津有味。 结果人皇帝听了之后,笑笑就算了,第二天继续追问他俩一些别的事。 问的这样清楚,跟聊八卦似的,也没见采取什么防备措施啊。 顾谨容心想:可能是头一次当皇帝,没什么经验吧。 这边顾谨容顶着凛凛寒风去上朝,路上连个同行一起走的都没碰上。 哦,碰上了一个,那人悠悠哉哉的坐在轿子里从他旁边经过,然后掀起轿帘一角,从轿内探出头来。 温温润润的眉眼,肤色白皙,乍一看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可惜一张口说话就破功了。 那人看见顾谨容慢吞吞的步行去皇宫,遂故意在他身旁停轿,笑道:“这大雪天行路难啊,顾大人怎么还自己步行去上早朝?” 顾谨容闻言,瞥他一眼,轿中之人是户部郎中李思乐,同顾谨容一样,也是新官上任没多久。 不过顾谨容与他好像天生不合,朝上朝下,碰见总要互怼几句。 当下顾谨容眯着眼笑了一下,道:“听说久坐对身体不好,多走走有益身心健康。” 他说完还在原地蹦哒两下,然后径直从轿旁走过,不想理他。 李思乐见顾谨容走,他也走,像是故意的,令轿夫随顾谨容的脚步一起,也开始慢吞吞起来。 李思乐就是故意的,顾谨容气急,干干脆脆一掀轿帘,狠狠瞪他一眼。 他缺那顶轿子么? 他不缺。 但他就是乐意走着去,反正顾府离皇宫不远,可是这李思乐太可气了,要么就赶紧走,偏要在他身旁晃来晃去的。 顾谨容道:“你走不走。” 李思乐正欲开口,谁知突然飞来横‘雪’,一个大雪团子“啪”在了顾谨容后脑勺上。 顾谨容被雪团子砸蒙了,捂着后脑勺往后看,想知道是谁砸的。 李思乐看他那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顾谨容回头又瞪他一眼。 他们走的这条道正邻着大户人家的后院,不在正街上,照理说,这个时辰碰上行人的几率是很的,可是他碰上了李思乐。 停在这里被雪团子砸中的几率更是非常之渺,可他就是被砸中了,还是杵在李思乐轿子旁被砸的。 真是处处少不了李思乐,他俩果真命中犯冲。 李思乐被顾谨容连瞪两眼,顿时也收敛一些,止了笑,从轿中探出手给顾谨容拂去了发丝上沾染的白雪。 有些雪滑进了脖子里,凉丝丝的,顾谨容扭着脖子,十分不适应。 “谁家孩子呀,这么皮,力气还挺大。”顾谨容嘀咕着。 这大户人家后院院墙做的挺高的,要从里面把雪团子扔出院墙外确实需要些力气,这要扔个石头下来,他还不得见点血? 李思乐见顾谨容扭着脖子,想着许是雪滑进去了,他想了想,还是将自己随身带着的丝帕拿出来递给顾谨容。 “?”顾谨容看着递到眼前的丝帕,微微一愣,不解什么意思。 李思乐道:“擦一下。” 顾谨容莫名,他们俩关系有这么好么? 他迟迟没接,李思乐也不收回去。 “唉,好吧好吧。”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顾谨容还是接了丝帕。 没办法啊,要不然两个人就这样杵在这儿,这也太尴尬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还赶着去上早朝呢,耽误这么久,一会儿该晚了。 顾谨容用丝帕擦了擦脖子,然后半埋怨道:“李大人,我今日碰上你,可真是……”他说一半又不停住不说了。 “嗯?可真是怎么了?”李思乐问他。 “……没事”顾谨容本想说,“碰上你可真是倒了霉了。”可这句话真说出来了,还是有些伤人的,他平日里虽经常与李思乐互怼,互看不顺眼,但李思乐本人应当没有坏心的,至多只能说他们俩朝廷上许多政论不和。 更何况人家还挺细心的。 顾谨容晃了晃手上的丝帕,道:“这个我回去洗了再还你。” 李思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顾谨容就当他同意了,丝帕收起来就往怀中一放,然后抬脚就准备走人。 “等一下。”李思乐喊住他。 顾谨容停下了,回头看着他,用眼神示意:有什么事么? 李思乐微微一笑,道:“顾大人不如同我一起走吧” “……好啊。”顾谨容只犹豫了一下,几乎是立马就同意了,反正要是真去晚了还有人做伴,要罚一起罚。 然后他毫不迟疑地一步踏上了李思乐的轿子中,整整衣襟,咧开嘴笑道:“谢谢啦。” 李思乐的轿子不太大,坐两个成年男子有些拥挤,而且很重,轿夫抬着很吃力,脚程更慢了。 这两人在轿中大眼瞪眼的,李思乐道:“我有一句话……” 顾谨容赶紧接道:“不用讲,我谢谢你。” 李思乐:“……” 两人挨太紧,李思乐有些不适应,他从未与人这么近距离相处过。 他看一眼顾谨容,忍不住道:“你……你往旁边去点。” 顾谨容扫一眼周围,两人占满了位置,哪还有多余的空间能往旁边去点,他道:“我挪不了啊。” 可怜那几位轿夫,抬着轿子恍恍荡荡的,一点也不稳。 太慢了…… 李思乐从轿子上跳下来,他不坐了还不成么,他就不该多那句嘴,叫什么一起走啊。 顾谨容见状也跟着一起跳下来,拉了拉李思乐的袖子,“怎么了,怎么了?” 李思乐懒得理他,一甩袖子自己往前走了。 顾谨容跟在后面,瞧着李思乐忿忿的背影就想笑。 他心想:这李思乐不说话看着还挺文静的,怎么平日里他们俩就这么不合呢? 突然就想起,好像今天李思乐没有怼他,还帮他把头上粘的雪都弄掉了,又借丝帕给他用,好奇怪啊。 顾谨容追上李思乐,和他并排着走,一边走一边好奇道:“我忽然发现,你今天好像没怼我。” 李思乐瞪他一眼,凶道:“你很欠怼么,我发现你……”话还没说完,顾谨容连忙双手捂着耳朵道:“我听不见。” 李思乐都要气笑了,干脆止了话,真真是一句也不想与他多说。 后来两人还是一起步行去的皇宫,都不用猜了,必迟到无疑。 因两人平日里不合,所以两人同时出现,同时迟到,这就有点让人想入非非了,怕不是路上偶遇,这两人打了一架吧。 顾谨容与李思乐才不管那些官员们怎么想,他们迟到都迟得理直气壮,怪天气不好,路太难走。 这怪得可真巧,别人怎么就来了? 幸而萧泽也并未深究其原因,轻飘飘一句话,罚了两人一个月的俸禄。 下朝之后,李思乐本是先走,顾谨容想着两人也算是难兄难弟了,赶着上前去,拍拍李思乐肩膀,笑呵呵道:“明天见呀,李大人。” 李思乐瞟他一眼道:“明天不见。” “啊?” “明天休沐,快要过年了。” 顾谨容一拍脑门儿,才想起来的样子,“过年!对啊,我都忘了。” 李思乐笑了笑,往前走了几步,略带惋惜地道:“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好像脑子有点问题。” 顾谨容听见了,他在后面喊,“我可是听见了你说我坏话。” 李思乐停住脚步,回身面带笑意,他朝顾谨容摆摆手,“明年见了,顾大人。” 顾谨容朝另一个方向回家去,他今天竟与李思乐和平相处了一天,真神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这边顾谨容上个早朝一波好几折,还被罚了俸禄,而在府上的顾谨之和孟溪倒是挺惬意的。 孟溪第一次见凡间白雪,着实很开心,她揉了几个雪团子搁在屋里的桌子上,可是屋内太暖和了,没一会儿雪团子就化成了一滩水,余着一朵朵梅花落在桌面上。 原来雪会化掉,既然留不下来,那她揉那么多有何用,孟溪极不开心,皱着眉手一挥,桌面上霎时干干净净。 顾谨之见此景象,面上并无一丝惊讶之色,他大概知晓孟溪是想把这些雪都留住,也知晓因为留不住,她正因此而不开心。 顾谨之走到孟溪身边,孟溪忽然侧头对他一笑,眉眼弯弯,恍若三千桃花盛开,她好像都忘了上一瞬间自己心里的那点不开心。 顾谨之也跟着笑起来,用手指勾了勾孟溪的手道:“一会儿陪你去院子里堆一个大点的雪人,冬天有雪,屋内留不住,就放外面,今年化了,明年也还会再来。” 若我还能平安等到来年冬季的第一场雪,我一定娶你做我的妻子,这一生不要别人,只你一人足矣。 顾谨之去厨房提前端了早饭出来,有稀饭和糕点,他担心孟溪肚子饿。 顾谨之卧房内有本书,孟溪拿出来翻了翻,是他先前看的那本,孟溪有好多的字都不认识,但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自己喜欢这些,哪怕不认识,她也总想翻一翻。 孟溪喜欢食凡间五谷,但她不知道凡间的一日三餐是在哪个时辰上,直到顾谨之端了稀饭和糕点在她面前她才反应过来,哦,现在是早饭时间。 她以前都是肚子觉得饿了才会吃东西,地府所食的供奉,虽能饱肚子,却没什么味道。 她要在凡间与顾谨之一起,要和他一样吃五谷杂粮,她才不要什么修行。 顾谨之回来见孟溪翻书翻的认真,想起她第一次翻墙进他家门,不敢现身,躲在一旁和他一起看书,结果埋怨他看书太快,而她还有好多字都不认识。 他摸摸孟溪的头发,轻声道:“孟溪,我教你识字好不好。” “好啊,正好有许多字不认识。” 孟溪拿着糕点要往顾谨之嘴边送,顾谨之忙摆手,“你吃,我一会儿得喝药。” 顾谨之身体确实不好,这几年也一直乖乖喝药,表面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健健康康的,但却不能断药。 曾有算命先生给他算过命,说他命贵,凡间留不住。 后来又详细地给他说了一遍,说他活不过二十二岁,二十二岁生日过不完,他会死在二十一岁春末夏初之时。 还有三天就是他的生辰,二十一岁生辰,若是算命先生算得对,那他大概只剩三个月时间了。 有人敲门,顾谨之去开门,是府里的下人给他送药,“公子记得喝药,切记一个时辰内不要食甜食。” 顾谨之接了药,点头,“我知道的,辛苦了。” 孟溪自然听见了门外的说话声,待人走后,她走出来,低着头,拉拉顾谨之的手道:“药很苦,我和你一起喝好不好,这样的话,苦就被分走了一半。”然后她抬头看顾谨之一眼,坚定道:“我不怕苦的。”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有次好奇偷尝了顾谨之的药,结果被那药苦得皱着脸蹲一旁不说话,现了身影都不自知。 她是真的不愿顾谨之有一点不好,哪怕是喝那种很苦的药,她也怕苦到他,若有人一起陪着喝,感觉上应该会好很多。 原来他不是不愿吃糖,而是不能吃,孟溪自己喜欢吃,就以为顾谨之也会喜欢,她都是强塞给他吃的。 孟溪忽然有些难过,她总说自己喜欢顾谨之,却实际上连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或不能吃什么都不清楚,她是爱她那张好看的脸,可也爱他那个人啊。 顾谨之不明所以,他不知道孟溪为什么看起来有些难过。 他一手揽住孟溪,在她背上轻拍安慰道:“我就喝个药,又不是现在就要去死一死,没事的,你难过什么?” 孟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难过,许是自己太矫情了,听顾谨之柔柔的声音,眼泪都要掉出来。 总有一个人能让另一个人牵肠挂肚,心心念念不休止。 顾谨之于孟溪,就是心心念念不休止。 趁着孟溪没注意,顾谨之一口气将那碗药全喝完,他自然不会让她喝,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待孟溪反应过来时,顾谨之已把药喝完,她情急之下,一把攀住顾谨之肩膀,微踮起脚,仰头吻上顾谨之的唇,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妄想勾出点还未来得及吞下去的药,却只尝到了淡淡的苦味。 顾谨之愣了一瞬,心像被幼猫的细爪轻轻的挠了下,不痛,微麻。 他鬼使神差地按住孟溪的后背,与她额头相抵,眼眸深邃,很声很声地在她耳旁说道:“很甜,我……我想亲亲你,可以吗?” 离得太近了,耳旁湿热的水汽沿着耳廓滑进衣领里,腻腻的,有些轻微的痒。 孟溪不受控制的心跳加快,脖颈处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她想把自己缩起来。 顾谨之,顾谨之…… 她对上顾谨之的眼睛,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不敢再看,怕一不心就要溺死在里面。 孟溪轻微地挣了下,顾谨之反将她搂的更紧,不让她挣开,孟溪从没见过这样子的顾谨之,带点邪气的他。 她正要施法从顾谨之怀里离开,顾谨之眼神霎时清明了些。 他忽然展眉一笑,捏捏孟溪的耳朵道:“吓到你了吧,哈哈。” 孟溪:“……” 顾谨之放开孟溪,给她整整衣襟,刚刚在怀里蹭乱了。 孟溪拉过他的手,又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这次咬的比较轻,咬完之后“哼”一声,话不对题地说一句,“谁让你把药都喝完了的?”然后就跑了,不是单纯意义上的跑,是消失了,就从这间屋子里,从顾谨之面前,无影无踪,顾谨之甚至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她的一片衣袂。 而顾瑾之像是习惯了孟溪这种时不时不见了的这种状态。 他看看自己手指上的齿印,忽然间握紧了手,心中有一个不能说出口的隐晦秘密。 中午吃饭的时候,顾谨之不想吃,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堆雪人,原本是要和孟溪一起堆的,可是她走了,所以他只能一个人堆,堆好了放在院子里,等她再来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只希望她早些来,晚了就化了。 他认认真真的在雪里滚雪球,寒雪冰冷刺骨,他的一腔热血不足以维持他堆完整个雪人,他只能堆一点,因为真的是刺骨的冷,他的手冻的发疼。 顾谨之堆了两个并排立在一起的及他膝盖那么高的雪人,从厨房里拿的材料,做了雪人的眼睛鼻子和耳朵。 乍一看也算得上可爱了,最起码憨态可掬,很有喜感,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但他总觉得哪里不满意。 可仔细想一想,自己堆的是雪人,又不是要堆一个孟溪出来。 于是两个雪人就立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下,他一开窗就看得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不想吃,窝在书房里看书。 顾谨之不吃饭自然有人要担心,顾母是第一个放不下的,她非要顾谨容去把弟弟叫来吃饭。 顾谨容遵母命为圣旨,他能怎么办,自然是母亲高兴就好啦。 走进弟弟院子里,一眼看到的便是并排立在梅树下的两个圆滚滚的胖雪人,有一个雪人头上还戴着一朵梅花。 顾谨容心中暗笑不止,想着弟弟竟还有这般童心,雪人堆的挺傻的,脸又圆。 顾谨之被娇贵地养了二十多年,唯一让他受了点的苦大概就是生病喝药了,就连冬日的白雪也拦着不让他摸,怕冻到他。 但顾谨容作为兄长,却从未刻意去拦过弟弟,本来就因为身体不好,从没什么乐趣,整日待在家里看书。 他倒是蛮希望弟弟多对一些事物感到好奇,有好奇才会有探索的欲望,孩子就该有孩子的样子,开开心心的多好,弟弟的童心拖到了二十一岁,堆了两个像送福童子的胖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顾谨之的书房与卧房相通,顾谨容进来的时候,他正坐在书桌前看书。 书房里还点着熏香,淡淡的清香味,很好闻,让人有一种身处山间的感觉,周围有溪水静静流淌,目光所至皆是飘渺云雾,头顶有蓝天白云,很安静,很惬意。 顾谨容慢悠悠地走进顾谨之,道:“咱们家的宝贝疙瘩快去吃饭啦!” 顾谨之凉凉地看兄长一眼,然后开口,“我不饿,不想吃。” “真不吃?” “不吃。” “唉~”顾谨容装模作样叹口气,苦着脸道:“那没办法了,只能让母亲亲自来请了。”说完假装要走。 “等等……”顾谨之站起来,“我换件衣裳,兄长且等一等。” “好勒,快点啊。”顾谨容憋着笑。 两兄弟都是遵母命为圣旨的人,不去成么,不去要翻天,哪怕他是真不吃,也要送去给顾母看看,让她安心,他儿子还好好的呢。 顾谨容等弟弟的时候,在书房内无事瞎瞄乱看,看见书桌一侧晾着一幅画,墨水还没干,刚画完不久。 是一副人像图,画中人穿着一袭艳丽的红裙,手中握着一朵娇艳的红花,腕上系着一根红绳,看身形比例知是女子,但奇怪的是,画中女子并没有画出面目,而是用森森白骨脸代替。 那根红线,若没记错的话,他曾看见过弟弟手腕间也系了一根一样的红绳。 而在那副画旁边搁着的便是顾谨之看的书,“除妖录。” 这是什么书?顾谨容随手翻了几下,里面并没有什么能够吸引到他继续往下看的内容,像是一本专门讲各类妖怪的志怪说。 他向来不信这些,总觉得天下之大,世界之广,哪有那么多的妖,那么多的怪,不过人心所化。 你若觉得有,它便有,你若觉得没有,那便没有,反正自己是不信,也从未见过。 顾谨之换了一身颜色稍深的墨蓝色衣衫,安安静静往那儿一站,衬得他面目更是白皙精致,像一块极美的玉石。 顾谨容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走,吃饭去,你啊,该多出去走走的,整日待在院子里也不觉的闷。” 顾谨之一笑,轻声道:“我自有自己的乐趣,并不觉得闷。” 他走向书桌,见书桌上的画墨水已干,便珍之重之地将画像卷起收好,而后两人一同去了前厅。 …… 地府有阴阳册,也称生死簿,记凡人生死,寿命几何。 生死簿其实不在冥王手上,而是在判官手中,孟溪时候经常见到判官在生死簿上勾勾划划,而她最早开始识字,认的便是生死簿这三个字。 本也不是什么什么好学的人,脑袋也不太聪明,判官教她识字她也学,可是三天热情又能坚持多久。 磕磕绊绊认了几个字就不想再继续,现在倒是想继续识字看书,因为总觉得和顾谨之差距太大了,他看的书自己完全看不懂。 行过黄泉,再往南走一里路便是判官居住的地方。 判官今日不在殿中,殿内幽暗,亮着的鬼火闪烁不明,鬼奴们垂着头立在角落的阴影里。 孟溪从被判官带大,进出殿堂都很随意,是以这些鬼奴们并不会上前来阻拦她。 她往殿内深处走去,判官的生死簿放在最里面的书房内。 生死簿于凡人是大事,于地府众鬼却是毫不相干,压根儿不在管辖范围内,只有冥王才能决定他们的去处。 孟溪在生死簿上找到了顾谨之的名字,上面记着“顾谨之,多病,命薄,享岁二十一年,殁于春末夏初四月之时。” 凡间的人,各人有各人的命运路要走,有人一生顺遂,有人一路波折,有人命途多舛,有人长命百岁。 孟溪拿了判官笔想就此从生死簿上勾去顾谨之的名字…… 却猛然间想起顾谨之曾与她说的,妖也分好坏,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她犹豫了一会儿,又缓缓将笔搁下。 生死簿上,若有一人被勾去姓名,那么那人将走的命运会被另一人补上,谁想死那么早?谁都不想。 这对别人极不公平,也许别人一生富贵,一生顺遂呢,她岂不是害得别人赔了命。 这是极大的恶,她不能做。所以她放下判官笔,还原了生死簿。 就像孟溪自己说的那样,自己总归一直在地府,凡人身死魂魄也归于地府,与楚云许柔那样,她等得起。 凡间夜里又下了雪,院子里梅树下的两个雪人用木板遮挡起来了,安然无恙地躲在木板构建的屋中。 这两雪人可真胖,白嫩嫩的,孟溪情不自禁,蹲在雪人面前刨了几把雪才去找顾谨之。 顾谨之已经睡了,呼吸声轻轻浅浅的,孟溪并不想把他吵醒,卧房内点着灯,昏黄的微光,屋内暖融融的。 她就坐在床阶上,头和手刚好可以斜靠在床侧,她就这样看着他,另一只手伸进被窝里握住他的手。 夜色很深,夜深人静,屋外青黑色的天,寒风呜呜作响,屋内暖黄微光,似乎就此于与世隔绝,这座屋是立于广阔天地中的蜃楼,安稳非常,一点都不受打扰。 五更天的时候,顾谨之突然睁开眼,于沉睡中醒来,眼中似乎还隐着淡淡血丝。 他抬起手遮住眼睛,夜里又做了个梦,梦见孟溪像是与他捉迷藏,明明知道她在哪儿,但就是抓不住,一次两次三次,次次都从他身边跑的不见踪影。 心里闷着了,想侧过身子缓缓气,一偏头看见孟溪枕着一只手臂在他身旁睡着,什么时候来的,他一点也没发现。 于是轻悄悄的侧过身子看着她,也不知想了什么,眼神陡然变得阴戾起来,从骨子里钻出些连自己都陌生的浓浓占有欲,顾谨之捏着孟溪的手越来越紧,眼见着人蹙着眉就要醒来,他忽然间放松了力道。 拉着她的手凑近嘴边,极轻极轻的咬了一口,自言自语道:“不要到处跑了。” 回答他的是孟溪平缓的呼吸声,谁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呢。 顾谨之侧过身看着孟溪,再没有继续睡了,就这样看着她直到天光大亮。 孟溪刚醒的时候总是有些迷糊,半眯着眼迷迷瞪瞪地叫了一声“顾谨之……”然后拉过他的手枕着脑袋换一边继续睡。 “嗯,我在。” 过了一会儿,孟溪才反应过来枕的不是自己的手,她抬头,眨眨眼睛。 顾谨之一笑,“醒了?” 孟溪点点头,欲从床阶上站起来,结果因为坐太久,腿有些麻,还没稳住脚差点就摔了。 “心。”顾谨之忙伸手榄了一下,孟溪扑到了他怀里,两人一同跌到床上。 孟溪担心可能撞到了顾谨之,撑着手想从他身上起来,可他的手却压着自己的腰,两人四目相对,孟溪犹豫了一会儿,道:“这算不算投怀送抱?” 顾谨之甚至还认真思索了一番才回答:“算的,所以……” “所以?” “我可以多抱一会儿吗?”顾谨之微红着脸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往别处看的,孟溪笑他,“你怎么不看着我说话?” 顾谨之脸更红了。 他好像没这个胆,孟溪想。 谁知顾谨之突然翻身,孟溪没防备就被压在了身下,两人位置互换,男上女下的姿势,孟溪并不懂这些,也没觉得哪里好或不好,她只是觉得被压在下面极不舒服。 顾谨之一手捂着她的眼睛,鼻尖相对,孟溪能觉察到面上有微微呼吸萦绕,很心翼翼的样子。 眼睛被捂住,看不见东西,孟溪不知道顾谨之什么意思,“顾谨之?” 睫毛在手心擦过,简直从手心一直痒到心口里,他俯在孟溪上方,极深情极克制地在她嘴角轻轻吻了下,什么话也没说,孟溪几乎以为嘴唇边那种柔和的触感是幻觉。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犹记得上次自己也这样偷吻过,唯一不同的是,她吻完就跑。 好在顾谨之一会儿就将她放开,垂着头坐在一旁,披散的头发落下来遮住了半张脸,看起来有些落寞。 怎么回事?孟溪以为他心情不好,问他:“你怎么了?” 顾谨之摇摇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总是那样患得患失,梦与现实总也分不清,他觉得有一天孟溪会走,也会嫁给别人。 “你会嫁给别人吗?”顾谨之突然问。 “嫁人?”孟溪对嫁人的印象只是以前在街上看到许柔嫁人的场景,热热闹闹的,很喜庆的样子。 她问:“嫁给谁,顾谨之,你不娶我么?” 见她懵懂的样子,想必也不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顾谨之笑笑没和她多解释,只说:“等到来年的第一场冬雪时,我就娶你好不好?” “好啊。”孟溪答应的很爽快。 她想到了生死簿上所写,暗中皱眉,然后问顾谨之,“你今年多大了?” “再过两天我生日,二十一岁。” 孟溪点头不说话,估计是等不到第一场冬雪时。 “问这个做什么,你呢,你若是妖,是不是得比我大很多岁。” “那是,我可是有几百岁了。”孟溪洋洋自得。凡间有生辰日吃长寿面的习俗,她凑近顾谨之道:“待你生辰日,我给你煮一碗长寿面如何?” 顾谨之道:“你会做?” “那倒不会”孟溪不好意思的笑笑,“不过我可以学嘛,我亲手做。” 顾谨之终于笑起来,“那你呢,孟溪,你什么时候生日?” 孟溪想了又想,实在想不起来,因为她是黑白无常从黄泉边捡的,好像也没隆重的过个生日,只知道过一年便是长大了一岁。 她摆摆手,“我说我是捡的,你信吗?” 顾谨之看着她,认真道:“信的。” “哈哈。”孟溪大笑,“骗你的,我生日是三月三。 她从床上起来,在顾谨之面前转了几圈,忽然又退回来,蹲在他脚边,双手环抱着膝盖,略带遗憾的道:“我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嗯?”顾谨之垂着头,刚好与孟溪的视线相对。 孟溪自顾自说:“早点认识你,听一听你时候的声音,时候的愿望以及你想要却没得到的东西。” 顾谨之问:“你能实现我的愿望么?” 孟溪摇头,“不能啊,我又不是神仙。” 顾谨之“呵呵”笑起来,摸摸她的头,“我也想过,要是能早点遇上你就好了,不过现在也不晚,或许更好吧。” 时候的顾谨之,其实脾气很不好,他自己身体弱,经常喝药,没人和他玩。 话少冷淡脾气还不好,真要是那时候遇上了,只怕是要躲得远远的不想再见他第二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孟溪说要学做长寿面就真的开始学,偏她还不是光明正大地学,白日里隐了身形摸进厨房里,跟在厨娘还有丫鬟身后转悠了一整天,什么也没学到。 看着丫鬟生火,土灶里烟雾袅袅,熏的丫鬟要流泪,孟溪过去吹一口气,没控制好力度,土灶里的火一下子着了,凶猛的火焰漫出来,她来不及退开,被熏了不说头发也被火苗给烧伤。 孟溪瞬间退至厨房门口,愣了好半天,摸摸自己的头发,差点就哭了。 顾谨之算是习惯了孟溪见首不见尾的,晚间带了些糕点和零嘴回房间。 一进门,只见一道红色身影飞快闪过,藏进了书房里。 顾谨之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书房门口,没进去,停在外面试探地道:“孟溪?” “……” 没人应,顾谨之正准备进去看看,抬起一只脚,还没落在地上呢就听见孟溪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她在里面喊,“等等,你……哎呀,你先别进来。” 顾谨之默默地缩回腿,然后问:“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躲着?” “……我”孟溪停顿了一下,“我现在可能不太好见你。” “为什么?” 孟溪没告诉他为什么,她扯扯自己的头发,朝外面道:“顾谨之,你这里有没有剪刀啊?” “?”顾谨之下意识摇头,然后反应过来孟溪在里面看不到他,他开口道:“没有,你要剪刀做什么?”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皱起了眉,皱眉的同时也忘了孟溪让他在外面等等的话,直接抬脚跨进了书房。 他想起昨天看的书“除妖录”,孟溪在书房要是翻到了这本书那可真是说不清楚。 “我给你带了好吃的,你确定不出来么?”顾谨之进了书房却没看见孟溪。 孟溪就站在顾谨之身旁,心想:我倒是想吃呀,可我这样子不好见人呐。 长久没得到回应,顾谨之也不走,看了眼书架上的书,没被翻过,他放下心来,似乎是知道孟溪就在里面,他就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撑着头等着孟溪自己出来。 不知道孟溪为什么要躲着他,他很疑惑。 孟溪只有待顾谨之睡着后和自己隐了身形时才敢靠近他,明目张胆的看他,总觉得看也看不够,凡间有那么多的爱情故事,自己也算是当了一回故事中的女主角。 美好的事物人人都喜欢,孟溪也不例外,顾谨之于她,就是一种美好的存在,不然,为什么这么久了,她就是对他惦念不忘? 夜色渐深,书房里烛火微晃,顾谨之坐了多久,孟溪就在旁边看了他多久。 直到顾谨之起身,在书桌平铺的白纸上写了“孟溪”两个字,然后缓缓开口道:“孟溪,我知道你还在,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不见,你出来让我看看。” “……” “你还说你喜欢我,早点认识我就好了,这才多久,你现在就不想见我了?”顾谨之一本正经的说着,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委屈,他又加了一句,“你在骗我。” 孟溪心一突,嘴快的回他一句,“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她果然在,顾谨之心想。 “那你出来,我想看看你。” “唉……”孟溪叹口气,自己作的什么孽啊,吹什么吹,现在好了吧,头发也烧了,这让她怎么见人啊? “孟溪?”顾谨之不依不饶,势要见她一眼才罢休。 “啊,好了好了,我出来就是了。”孟溪妥协,“你可别笑,也别被吓到了。” 顾谨之只觉得眼前出现一团飘渺的云雾,云雾消散后,孟溪就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黑灰,发丝有些凌乱,出场方式很美,只是人好像有点落魄。 孟溪低着头,总觉得自己这样子会被嫌弃,凡间有些东西真可怕,比如燃着的明火以及没完没了熏人的烟雾。 “脸上怎么了?”顾谨之想也没想就伸手给她擦脸上的灰,还给她捋头发。 孟溪躲了一下没躲开,她一出来顾谨之就拉住了她的手,怕她再次不见。 “是在厨房弄的?” “嗯。”孟溪点头,“我去厨房看看,想学学长寿面怎么做。” 顾谨之手一顿,没接话,而后如常帮她捋头发,脸上的黑灰根本不能擦,越擦越多,她现在和花猫差不多了。 长寿面这个东西,放在平时也就是一碗普普通通的白面条,偏不知何时有了生辰日吃长寿面的习俗,各人有命,真当一碗长寿面就能换来百年长寿安康,不过是对未来有所期待,便给自己许了一场不老的长寿梦。 “嘶……”孟溪捂着头短促的叫了一声。 “弄疼了?”顾谨之立即停下,看着孟溪担心的道:“没事,没事啊,我轻一点。”然后他就着孟溪的手在她捂着的地方揉了揉,就差像对待孩子那样上去吹两口气。 孟溪愣愣的杵在顾谨之面前,心想:我什么时候开时这么矫情了?以前在地府被恶鬼追着跑都没叫唤过,现在不过是扯掉一根头发丝,那么一点疼都值得自己喊出声来。 她心中哀叹:孟溪,你完了…… 顾谨之不知孟溪在想什么,叫了几声她都没应,于是她拉了拉孟溪的手道:“跟我来。” 孟溪便跟他一起走,思想已神游天外,顾谨之把她带到卧房隔间的,对她道:“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马上回来,等我回来你要在这里,不能不见了,可以么?” “嗯嗯嗯。”孟溪抿着嘴笑,“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吧。” 得了保证,顾谨之才出门去,孟溪往旁边椅子上一坐,又开始揪头发。 顾谨之果然很快就回来,手上端着一盆温水,还拿了一把剪刀。 他把脸帕打湿,过来给孟溪擦脸,孟溪挡了一下,笑嘻嘻道:“我自己来吧,太不好意思了。” 顾谨之摇头,“我来。” “……”这么斩钉截铁,孟溪无话可说,只好仰着脸让他擦,擦完脸又给她擦手,她真是受宠若惊。 顾谨之动作很轻很温柔,对待孟溪像对待一件自己十分钟爱的珍宝一样细致,她就好像一朵娇嫩的花,受不得一点风催雨打。 孟溪见顾谨之认真的样子就想逗逗他,她问:“顾公子,你看我好不好看?” “好看。” “真的?” “真的。” 孟溪不服,“太敷衍了,我刚刚躲着不出来,就是觉得自己形象不太好,那样你都觉得好看么?” 顾谨之对上她的视线,瞳孔黝黑深邃如星河,认真且深情的道:“因为我喜欢你,你是什么样子的我都爱,这世间美人皮那么多,我独钟情于你,无论美貌与否,是你就好。” “……哦”孟溪挠挠他的手心不说话。 顾谨之拿着剪刀过来,他给孟溪把头发解开了,拿着剪刀将她头上那些烧伤的发丝都给剪了,其实不严重,就右边一块外面一层,剪了之后根本就看不出来。 之前孟溪许是太心急了,头发揪得凌乱,又没照镜子,以为自己一头青丝就算是被火给烧毁了。 屋内熏香袅袅绕绕,顾谨之拿着梳子给她梳头,发丝柔软滑腻,有淡淡清香拢于鼻尖,他爱不释手。 孟溪昏昏欲睡,就像是一只被顺毛摸的猫,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偏顾谨之一停手她就又精神了。 睡不着就干脆聊起天了,顾谨之手指卷着孟溪的一缕青丝,缓缓道:“不用给我做什么长寿面,我生日那天,你在就行。” 孟溪还在云里雾里,就着顾谨之的手蹭了蹭,“我在啊,我不回去,他们来抓我我也不走。” “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回去?” “因为我对你有所惦念啊,怕我念着念着就跟你一去再也不回头了。” 顾谨之无声的笑了,他道:“有何不可?” “什么?”孟溪没懂他的意思。 “我说……”顾谨之轻叹似的道:“不回头有何不可呢?” 声音很很轻,但孟溪听清楚了。 有何不可呢?如果她是个凡人,生长在凡间,他们早一点相遇,有个数十载光阴来磨合,有很多的时间来思考以后,共同经历风雨沧桑,待烟尘散尽后,眼里心上的温柔皆是彼此,那就没什么不可的。 只是…… 她是妖啊。 天地间有神仙,有凡人还有妖怪,若属于神仙一类,哪怕有仙法仙规束着,便是以后没有好结局,说出去也是口口相传的一段佳话,若是个凡人,那也可以好好的谈场凡人之间的恋爱。 偏偏孟溪属于妖怪一类,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是妖怪她也过的快活,有人爱,也有所爱之人。 唯一一点不好的,妖怪这个词,在凡间不是个好词,听闻哪家与妖怪沾了边,皆是摇头看戏,恨不得离那家人十丈远。 妖怪若与凡人在一起,那是天理难容的,不知道人们怎么定论好与坏,神仙都是好神仙,妖怪都是坏心眼儿的。 “顾谨之……。”孟溪突然侧头看着顾谨之道,“我是妖怪啊。” 顾谨之没有回避她的眼神,他慢慢俯下身与孟溪额头相抵,轻声道:“嗯,我知道啊。” 孟溪眨了眨眼,顾谨之手掌抵着她头脑勺她不能再往后退了,只能被迫与他这么近距离接触,无奈之下,她只好移开视线,一只手紧抓着自己的裙子不肯松。 心跳完全不受控制,她总是这样,一旦顾谨之与她距离过近,她就觉得自己这颗心是为顾谨之而生,总是这么热烈而急促。 孟溪另一只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心口处,她道:“你知道我惦念你什么吗?顾谨之。” “你惦念我什么,我都给你。” “噗……”孟溪忽然就笑了,“可能给不了哇,我惦念的可是你的美貌。” “!”顾谨之生平第一次露出错愕的眼神,他松开孟溪,站直身子后愣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竟然一本正经的问,“难道不是惦念我的人吗?” 孟溪差点就要拍着椅子大笑了,顾谨之怎么能这么可爱呢,她点头道:“也没错啦,人也是我的,我想……”她对着顾谨之做了个咬一口的动作,“吃了你。” 顾谨之眉头都不皱一下,就真的将手伸到孟溪嘴边。 孟溪双手握住他的手揉啊揉几下,然后把手抱在怀里道:“算了,等多长点肉再吃。” 孟溪自遇上顾谨之后,面对他总有些心翼翼,心翼翼中又带着点张牙舞爪,又爱撩,真撩上了她却又退缩,极度矛盾。 张牙舞爪的在顾谨之面前晃,心翼翼的试探顾谨之,现在和你在一起的我可是个妖怪哦,就问你怕不怕,时常嚷嚷着,‘顾谨之,我喜欢你呀。’顾谨之稍微和她暧昧一点,她就觉得心里怪异,老想跑。 顾谨之无奈地笑了笑,对孟溪道:“我带你去睡觉吧?” “睡觉?” “嗯,不困吗?”顾谨之将手抽出来,准备弯腰把孟溪抱过去。 孟溪立即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装作没看到顾谨之的动作,不太自在地道:“我自己过去。” 顾谨之笑笑,自然随她。 这卧室只有一张床,她占了的话,顾谨之就只能打地铺或者睡书房,都不好。 孟溪在床边转了一下,回过头来道:“我还是先回去吧。” 顾谨之一听这话,赶紧过来拉了她的手,“不用,你睡吧,我有地方睡。” 孟溪道:“睡书房?” 顾谨之已经把被子掀开了,他把孟溪带到床边坐好,还要给她拖鞋,孟溪自然是不愿的,躲开他的手,自己把鞋子一脱,钻进被窝里。 顾谨之给她掖好被子,凑过来在她额头上亲了亲,然后道:“安心睡觉,我就在旁边。” 其实孟溪这会儿压根儿也睡不着,衣服穿太多窝成一团很不舒服,她躺床上发呆,顾谨之真是把她当孩儿对待。 她不睡,顾谨之也不走,夜已经很深很深了,屋外的风仍在怒吼,可是屋内很暖和。 “顾谨之……”孟溪忽然开口。 顾谨之侧头看着她。 孟溪从被子里坐起来,扯了扯他的衣袖,靠近他,半开玩笑地说道:“你完啦,要是你父母知道你天天和一个妖怪在一起厮混,他们肯定很生气很生气的,说不定要把你赶出去。”说完想了想又道:“诶,也不一定,你身体不好,要赶也是赶我走。” “不是厮混。”顾谨之很郑重的道:“我爱你,你也喜欢我,这是两情相悦的爱情,难道你所说的喜欢都是假的?” 顾谨之将自己衣服袖子拉起来,露出腕间系着的红绳,自孟溪给他戴上后便一直没有摘下来。 “当然不是。”孟溪立即反驳,”我可是一直惦念着你呀。” “惦念我的美貌?” “哈哈……”孟溪大笑着扑进顾谨之怀里,“错了,是惦念你的人呀。” 她扬了扬手,“你看,我的红绳也在呢。” 顾谨之措不及防被撞了个满怀,因为在床边,怕孟溪掉地上去了,所以她一扑上来便下意识搂住她。 拢了拢孟溪的头发,顾谨之在她耳边道:“真有那么一天赶你出去,我便和你一起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孟溪睡觉时间总是很短,睡得也不沉,一点稍的动静她都能醒,临近春节,顾府忙着筹备新年所需要的东西,哪怕顾谨之的院子比较偏,她也能听到细微的走路声。 一大清早便醒了,顾谨之在书房,孟溪起来给他身上搭了件衣裳。 外面冬日初升,天边绯红霞光丝丝缕缕透过云层,落在雪地上,带着旖旎的光彩。 深吸一口气,依旧寒意凛人,孟溪被呛得直咳,鼻子发酸,眼泪都要掉下来。 院子里梅树下的两个胖雪人神采奕奕的立在那儿,只是今天有太阳,雪人估计留不了多久就会化掉。 孟溪蹲在两个雪人跟前,旁边有被积雪压掉的梅花,她把梅花收集起来堆在两个雪人之间。 “啊……你,你是谁?” 身后一声惊呼响起,孟溪回头去看,是个年纪的妙龄少女,手上端着洗漱用的器具,看穿着打扮,应该是顾府的丫鬟。 丫鬟满脸惊奇,惊的是二公子院子里竟然有个女子,奇的是,府里没见过这个人啊,她怎么进来的? 孟溪自然不知丫鬟心中所想,她笑了笑,自我介绍道:“我叫孟溪。” “哦哦。”丫鬟直愣愣地站着不动,半晌才想起来问:“从没见过姑娘啊,你是怎么进来的?还在二公子的院子里?” “我……”孟溪顿住,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二公子早。”丫鬟忽然看向她身后,然后规规矩矩在原地行了个礼。 孟溪也回头看,原来是顾谨之。 顾谨之头发微微有些散乱,他一出来眼睛就只盯在孟溪一人身上,大清早的不见她人影,他便非要出来找找,他总是担心她会消无声息地走了。 见到人还在便安下心来,若无其事地问:“怎么起的这么早?” “睡不着我就起来了。”孟溪指指雪人,“这两个雪人真可爱。” 丫鬟目瞪口呆,眼珠子在两人身上转转,没人理她,虽然她很好奇,但她不能一直在这盯着瞧,她还有很多事儿呢,耽误了是要被扣工钱的,所以,尽管好奇之心很盛,但毕竟银子才是最重要的。 反正也没人理她,丫鬟只有默默地将手中端着的东西送进二公子房间搁着,出来了也不说一句话,悄溜溜地走了。 说不说都无所谓啦,二公子眼睛都要黏在那姑娘身上了,她说话不是打扰了么,要见机行事才对。 不过还是很好奇那姑娘是谁啊,竟然和二公子住在一起,天呐,简直要被好奇猫给挠的辗转反侧,不行,得找人问问。 孟溪自然是看见了丫鬟往她身上瞟的打探目光,她笑着回望过去,丫鬟低着头把东西送进去就走了。 待她走后,孟溪和顾谨之道:“这个丫鬟好有意思。” “哪个丫鬟?” “……” 感情人家丫鬟给他白行的礼,他全程都没看到。 孟溪走向顾谨之,在他跟前站定,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开玩笑地道:“眼睛也没问题啊,那么大个人你都没看见?” 顾谨之抓着孟溪的手道:“外面冷,进去吧,等太阳大点再出来玩儿。” 早饭时间过了没多久,孟溪窝在顾谨之书房看书,顾谨之在旁边练字,遇到不懂得词或不认识的字总要问一问他。 顾谨之练字练的磕磕绊绊,通常是一个字写到一半孟溪便凑过来指着书卷上的一个字问这个字读什么,或者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至此,也没什么好练的,干脆搬了椅子坐她旁边随她一起看。 不得不说,丫鬟传播八卦消息的速度还是挺快的,期间有别的丫鬟来给顾谨之送药,眼睛总忍不住往书房里面打探,顾谨之也没多想,堵着个门口没让人进来。 “辛苦了。”他端了药,见丫鬟还没走,又说,“这里没什么事了。” 真的就差直接说‘你可以走了。’ 丫鬟识趣的很,也聪明,想八卦一下的人没见着,总也不可能赖在这儿不走,她细声细气地道:“奴婢先退下了,公子再有什么吩咐只管叫我们。” “好。” “等等。”丫鬟转身就要走的,又被顾谨之喊住,她便停住脚步等着吩咐。 顾谨之一口气把碗里的药喝光,完了跟没事儿人一样,淡定地将碗递给丫鬟。 丫鬟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她端过来的是药吧,很苦很苦,闻着味道就难受,公子喝这么快,眉头都不皱一下,她该不是端错了? 当然没端错,药还是那个药,而顾谨之之所以这么快喝完,只是不想进去后被孟溪看到自己喝药。 孟溪鼻子又不是摆设,顾谨之一进书房她便闻到了淡淡的清苦药味。 “你喝药了?”她问。 顾谨之向来不会撒谎,只能点点头。 孟溪担忧地看着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都说了我和你一起喝,要难受一起难受就好了,你总不让我喝。” 顾谨之笑着摇头,“我都喝习惯了,没事。” 他知道孟溪心里怎么想的,她要与他一起喝药,可她明明那么怕苦,药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一个人受着就行,何苦要她陪自己一起。 一个人苦点累点,说出来有人听,有人心疼的话便总觉得这点苦和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看,人都是这样的,就像孩子受了委屈,他不找人倾诉,可以自己一个人承受那些委屈,可以忍着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可是经不得旁人一点的关心和安慰,本来该坚硬如铁,偏那一点点心疼和不忍就可以将他击溃,谁还没有个痛苦的时候呢? 顾谨之就是这样的性格,但他能控制自己,他不能让自己腻在这种温情里脱不出身,孟溪很好,他也要完美一点。 天底下的不幸与倒霉事太多了,他就只是身体不好,活了二十多年,人间广阔,该看的也看的差不多,多好的缘分,遇上孟溪,总归一切都是很好很好的,没什么不满足。 孟溪捏着笔在模仿顾谨之的字,她不理他。 顾谨之凑到她身旁,看见她写的字,神色变得颇有意思。 孟溪握笔的姿势很好看,写的字却是龙飞凤舞,不看字的话,光是写字的画面还是很赏心悦目的,只是…… 握笔姿势好看,不表示字就一定好看,孟溪大概也知道自己写字不好看,所以顾谨之凑过来时,她就赶紧一掌捂住字不让他看。 顾谨之还没开口说话呢,孟溪就先发制人,“不许说我的字不好看。” 她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因为自判官教她识字,她开始握笔写字的时候起,她的字……就一直被白无常嘲笑和嫌弃。 那会儿听了没感觉,笑就笑吧,字也不是写给白无常看的,自个儿认识就好啦,再说她也不经常写字。 然而她看到顾谨之的字,顾谨之的字写的好看,行云流水,刚劲有力,一个一个看起来让人觉得通体舒畅。 孟溪心中暗生羡慕,喜欢的人太优秀,自己身上的不足便被无限放大,因为喜欢着你,就会努力靠近你,要把自己变优秀,这才配得上如此完美的你啊。 两人心中各自怀着心思,都想为对方变得更好,心翼翼又情根深种。 顾谨之笑了笑,扯了扯孟溪捂着字的手道:“你看看你的手。” “怎么了?”孟溪莫名,疑惑地抬起手来一看,“……” 刚在纸上写完字,墨迹还没干,她一手摁上去,现在手掌心一片黑墨。 盯着自己手呆了半天,直到顾谨之拉起她的手,拿着丝帕细致地给她擦手上的墨迹,她才反应过来。 孟溪对顾谨之的印象,他总是温温柔柔的,话不太多,一门心思对她好。 可是……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命短呢,命短也行,为什么还要让他从受苦,哪怕锦衣玉食,娇生惯养,被宠溺着长大,但他苦啊,没有享受与同龄人一起玩耍的欢愉,有很多想做却因为身体原因而禁止做的事。 “顾谨之……你痛苦吗?” 顾谨之抬头看着孟溪,“为什么这么问?” 孟溪摇头,“就是觉得,你这么好的一个人,上天对你不公,你该有漫长的岁月去做你想做的事,实现你想实现的愿望,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顾谨之收起丝帕,捏捏孟溪的耳朵,笑着道:“明天才是我的生辰日,你这是要提前送祝福了?” 孟溪又拿起书桌上搁着的毛笔,在纸上并排写上了顾谨之和自己的名字。 然后她侧头对顾谨之道:“这几个字我好好的练过,比起别的字要好看很多,我原也不在意这些,可是我喜欢你,我要变得好一点,你多爱我一些,我要能配得上你。” 她转向顾谨之,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的眼睛,低声一字一句的道:“顾谨之,你娶我吧,我不想等到来年的第一场冬雪时。” 顾谨之沉默着,双手紧握成拳,他不知该怎么接这个话。 他自然是喜欢着孟溪,恨不得天天与她在一起,只是他能活多久啊,如果那算命先生算得对,待他死后,她怎么办? 可若是不娶她,自己定然也不愿意她嫁给别的人。 顾谨之想了想才道:“孟溪,我会娶你的,你要信我。” 孟溪点头,“我自然信你啊,可是我想现在就嫁,你现在就娶!” 顾谨之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有敲门声响起,他道:“我去看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门外是顾谨容。 其实顾谨容来了有一会儿了,书房里的对话也听得差不多,原本是来打探八卦的,也没想着要偷听,只是里面两人谈话太过专心,他敲了一次门,都没人听见。 顾谨之一开门就见自己兄长背着手,顶着个大笑脸出现在自己面前,还乐呵呵地叫他:“谨之。” 顾谨之疑惑地看着兄长,不知他在乐什么。 顾谨容和丫鬟一样,站门口探头探脑,眼睛总想往里面瞟,无奈顾谨之堵着个门口不让进。 “谨之……”顾谨容又叫了一声。 顾谨之站在门口道:“兄长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一问……”顾谨容拉过顾谨之,悄悄的,很声地道:“听说你院子里有位姑娘家。” 顾谨之站直身子,轻飘飘看了自己兄长一眼,“兄长是听谁说的?” 顾谨容一摆手,“别问谁说的了,你就说是不是真的有。” “没有。”顾谨之斩钉截铁的道。 “……”好啊,还学会撒谎了,顾谨之心想:要不是听见你们俩在书房里的说话声,我还真就信了。 顾谨容在门口转了转,也不走,顾谨之就催他,“兄长回去吧,我要看书。” 典型的有了所爱之人就忘了兄长,是不是忘了时候给他带的玩意? 顾谨之不是真想瞒着自己兄长,只是担心孟溪不想见生人,她来来去去就只待在自己这里,也没提过想见一见别的人,况且……孟溪是妖,在自己面前做什么从来都没避讳过,或飞或是突然消失,随性而来,自己也从没介意过,自然是她开心就好。 只是,兄长和母亲却不能保证能淡定地看待这些,凡人会飞,会突然消失么?不会,能这样的只有妖怪,而人们对于妖怪的概念总是可怖的。 顾谨容着急,急着打探八卦,又着急自己弟弟不开窍,姑娘都说要嫁他了,还犹犹豫豫什么,尽早取了呀,等来等去,等到什么时候? 顾谨容声道:“其实,我都听见了。” “兄长听见什么了?”顾谨之问。 顾谨容一本正经地道:“我得先说明啊,我可不是故意要偷听的。”他看看顾谨之的神色,看不出来什么个意思,他便继续道:“我听见书房里有对话声,你,和一位姑娘的声音,你告诉我,可是上次你说的那位姑娘?” “……”顾谨之不说话,只看着他。 顾谨容尴尬一笑,“哎呀,其实没听清说什么,你们说的太认真都没听见我的敲门声。” 顾谨之依旧不让步,站门口不动也不接话,明里暗里都在表示着,书房你是别想进了,有事说事,没事走人,慢走不送。 顾谨容杵在门口不让进,正准备放弃,孟溪却正好从里面出来。 她看顾谨之出去开门,不知外面的人是谁,他好半天都没回来,于是,自己便出来看看。 门外站着一位和顾谨之年龄相仿的青年男子,两人长相很接近,顾谨之肤色稍偏白一些,而外面站着那人精神气明显要比顾谨之好多了。 见面三分笑,外面那人一见孟溪出来,看一眼顾谨之,然后咧嘴笑开,笑嘻嘻地和孟溪打招呼,“姑娘好啊。” 孟溪想起顾谨之和她说过,他有个兄长,时候总是给他带各种千奇百怪的玩意,门口这人与顾谨之那么相似,肯定就是他的兄长了。 于是,孟溪也很有礼的回了一句:“兄长好。” “?”顾谨容看向站在弟弟身后的孟溪问,“你叫我什么?” “兄长啊。”孟溪扯扯顾谨之的袖子,声和他道:“我没叫错吧,你们长的很像。” 顾谨之拉住她的手,回道:“没叫错,他是我兄长。” 顾谨容瞄了瞄顾谨之,想和他说:说好的没有姑娘家的,请问,这位姑娘从哪里来的,顾谨之,你的脸疼吗? 谁知顾谨之根本不看他,一心只在孟溪身上,顾谨容见到八卦本人了,站在门口看两人腻腻歪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不过……顾谨容看到孟溪的那一时,就忽然想起弟弟书房里的那副美人图,红衣,白骨脸,除了手中没拿花,现在没有白骨脸,简直无一处不与画上的人像重合。 真的是……好怪异。 顾谨之见兄长还没走,便问他:“兄长还有什么事吗?” 都要赶我走了,顾谨容想,算了算了,放你们腻歪去吧,不打扰了。 “没事没事,我就是随便转转,中午记得一起吃饭啊。”顾谨容说完就慢悠悠地晃走了。 待他走后,顾谨之顺手关上门,转身向孟溪走过去,他叫一声,“孟溪。” “嗯?” 顾谨之抿了抿嘴道:“中午一起吃饭吧,会见一些人,我母亲,还有兄长。”想了想,又道,“若是不愿意也没事,我问问你,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去,我和你一起。” “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吃饭呀?”孟溪问他。 顾谨之道:“我想带你见见我母亲。” “你母亲知道我?” 顾谨之摇头,“不知道,但是……快了,我兄长会和她说。” “这样啊……”孟溪想了想,“那就去吧,要是你母亲见了我,不喜欢我怎么办?” “不会的,我带你见一见她,别人怎么看都无所谓,你要知道,我总是和你站在一起,现在以后都是,一直到……”我死之后。 后面半句他没有说下去,太丧气了。 顾谨之走近几步,双手轻轻地环住孟溪,轻柔地道:“孟溪,我想了想,我很想让你做我的妻子,我是不愿你嫁给别人的,但是……你知道的,我身体不好,可能也没多长时间了。” 孟溪安抚他道:“我知道,我知道的,可我既然想要嫁与你,就根本不会担心这些。” “那以后呢,我若真不在了,你怎么办?” 孟溪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妖啊,我能活很久很久,我可以在地府等你,也可以等你转世。” 顾谨之摇头,你以前还说半年就会忘了我的。 孟溪很想反驳一下,可是想想,自己是真的说过,于是她道:“你对我好,我就记着你,你对我不好,或者负了我,那我就忘了你,一天也不要记着,反正忘川水永远不会干涸,让我伤心难过,我就一碗忘川水将你忘的干净。” 顾谨之低声笑道:“自然不会负你,如果真有转世之说的话,那还是不要来找我了,我怕转世之后的我会惹你伤心难过,你只要记得现在的我就好了。” 孟溪偷着笑,“是不是要娶我了?” “嗯。”顾谨之点点头,“那你愿意嫁我吗?” “愿意愿意,自然千千万万个愿意。” 孟溪微踮起脚,仰着头,壮着胆子亲了顾谨之一下,然后准备飞快地跑开。 这次顾谨之可是有准备了,一伸手就把她又揽住,他摸摸自己的嘴唇,也笑了,“这次被我抓住了吧,别跑了,我爱你。” …… 中午吃饭的时候,有丫鬟过来叫,顾谨之和丫鬟说一会儿就去,丫鬟这才走。 顾谨之嘱咐孟溪,“一会儿吃饭,不能像在我面前那样,一切与凡人相异的行为都要克制一下,可以吗?” 孟溪问:“一切与凡人相异的行为指的是哪些?” “就是不能突然消失不见,更不能飞来飞去。” 孟溪“哈哈”直笑,“我为什么要飞来飞去啊,我在你面前有飞来飞去吗?” 顾谨之认真回想一下,好像真没有,就是动不动就消失不见,或者突然出现,而且还翻墙翻上瘾了。 顾谨之给孟溪整理一下衣裳和头发,孟溪是真的极喜欢他的手,眼珠子盯着他的手不移开。 “你的手真好看,让我咬咬?” 顾谨之真的把手伸过去,孟溪捏了捏,“开玩笑的,不咬不咬,咬重了赔不起。” 顾谨之低头亲亲孟溪的耳垂,轻声在她耳边道:“没事的,想怎么咬就怎么咬,咬重了也不要你赔。” 孟溪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东西,一张脸红的要滴血。 她想,自己真的是太怂了,顾谨之随便一撩,她就红透了脸,受不住,太怂了太怂了,几百年白活了! 顾谨之其实也很莫名奇妙,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么,为什么孟溪突然红了脸,他不就是说了,‘想咬就咬,咬重了也不要你赔。’这句话,有什么毛病吗? 毛病可大了,很容易让人想歪,顾谨之反应过来之后,脸上也漫起了红色。 所以说,说话之前还是要好好思量下的,这下好了,两人都闹了个大红脸,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瞪眼的,干脆就哈哈大笑起来缓解尴尬。 顾谨之总内敛一点,笑也不像孟溪和顾谨容那样,大笑着见牙不见眼,他笑起来柔和不张扬,总觉得有些腼腆,让人如沐春风。 平静下来之后,顾谨之朝孟溪伸手,“走吧,去吃饭。” “嗯。”孟溪很自觉的将自己的手放在顾谨之手中。 于是两人就手拉手吃饭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顾谨之的父亲不在家,说是明天才回来,家中只有顾母和顾谨容,顾谨之三人在,中午的菜色大部分是按顾谨之的口味来,因为他年纪最,身体也不好,自然而然,顾母就比较偏向顾谨之。 其实这对顾谨容来说有些不公平,很很的时候,顾谨容还会心中有怨念,可毕竟还是懂事的,知道弟弟身体不好,要喝药,有些东西要忌口,渐渐长大之后,也知道疼惜弟弟,什么都让着,久而久之,都行成习惯了。 桌子旁边坐着一位中年妇人,顾谨容坐在妇人旁边,顾谨之见着她,恭敬地叫了一声“母亲。” 顾母看起来很年轻,双眉修长,衣着华贵,只眼角有不太明显的细纹。 这是孟溪第一次见顾谨之的母亲,她自然收敛许多,也不太说话,只是随着顾谨之一起行了个礼。 吃饭的时候,孟溪明显食欲不振,她对桌上这些食物提不起兴趣。 顾谨之看见了,夹了一筷子素菜放进她碗中,孟溪用筷子挑了挑,还是吃了。 “孟姑娘是哪里人?”顾母问。 还没等孟溪回答,顾谨之便替她道:“母亲,我上次说了的,孟溪家隔得远,不在本地。” 顾母瞪一眼顾谨之,“我没有问你。” 孟溪便答:“对,我家确实住得远,住在酆都。” 顾母皱眉,“没听过有酆都这个地方。” “对啊,很偏。” 自然很偏,酆都城就是地府,地府隔着凡间有上万里路,远的看不见边儿了。 顾母又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大街上。” 谈话与之前如出一辙,只不过,上次问的是顾谨之,这次询问的是孟溪。 顾母看着孟溪道:“我就问问孟姑娘,你和我家谨之见过几次,你怎么进的府中,家中父母可知道你住在一个认识没多久的男子家中,既然家离得远,父母就放心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出远门许久也不来寻?” 孟溪想:听这意思就是自己是个骗子咯,骗他们家,骗顾谨之。 她图什么呀,她不就图个顾谨之? 本来就食欲不振,被顾母咄咄逼人的语气弄得更是连坐都不想坐下去了。 顾谨容连忙圆场,“好好吃饭呢,吃完饭再说,母亲?” “哼!”顾母生气。 孟溪都不知道她在气什么。 凡人感情真复杂,好好的,怎么说来气就来气。 孟溪这个人,凡事看心情,有些事在意,有些事不在意,想的开看的开,你不喜欢我,我就不喜欢你,你为难我,我也可以还回去,不过,想想自己是个妖,活了那么多年,眼前这人又是顾谨之的母亲,罢了罢了,没什么好计较的。 于是,孟溪安安静静的坐在凳子上,等着都吃完散场,顾谨之赶紧带她走。 没曾想,她能好好的坐着不动如钟,不看也不听,顾谨之却偏要翻点浪出来。 顾母的气还没被压下来呢,顾谨之就拉着孟溪的手站起来,他道:“我吃完了,母亲和兄长慢吃。”然后他握着 孟溪的手举到胸前,一字一句地道:“孟溪是我带进府中的,我喜欢她,我要娶她。” 完了,要炸了,顾谨容想,又要开启和事佬身份了。 幸好顾母是大家闺秀,说是知书达礼也不为过,她想动怒骂骂人,却半天找不到词,气的眼睛一直瞪着孟溪。 孟溪也不看她,任她瞪,顾母这气生的好莫名其妙,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好慌啊。 顾谨容赶紧道:“行了行了,吃完了赶紧回去吧,别说了。” 顾谨之果然拉着孟溪就走。他不想惹自己母亲生气的,因为这些话他现在不说,总有一天会说的,他就是要娶孟溪,如果母亲不能接受,她不能接受的话…… 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孟溪连叹几口气,“唉,我就说吧,你母亲可是真的不喜欢我,我是长得不好看,还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她怎么看我几眼就不喜欢呢?我也按照你说的,没有做一些与凡人相异的行为啊,安安静静的坐着吃饭不好么?” 孟溪忽然想到什么,停住脚步,“天呐,你母亲不会怪我家住的远,又没父母在这个事儿吧。”她有点沮丧的道:“可是我没有父母啊,我从没见过他们,我是被捡回去的呀。” 如果母亲不接受的话,那我就搬出去,我要给她一个家,顾谨之终于想通了。 “孟溪……”顾谨之把她的手紧紧握住,“没关系的啊,有人不喜欢你,又何必费尽心思讨别人欢心,我爱你就好了,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顾谨之不知道孟溪没有父母,她从来没说过,只说自己家住的远,家里人管的严,怕她闯祸,不让她出来,他是 没想到原来有的妖也是没有父母的。 “你时候有没有……受过欺负?”顾谨之心疼。 孟溪跟缺根筋似的,没注意到顾谨之的表情和语气,她道:“受欺负?没有啊,有两个一直陪着我的妖怪在,谁敢啊。”再大一点,自己都要翻天了,有判官大人和黑白无常,地府众鬼都对她敬而远之,欺负倒没有,没什么伙伴儿是真的。 顾谨之道:“那两个妖怪对你一定很重要。” “嗯嗯,很重要很重要。” 顾谨之心里不是滋味,他抱了抱孟溪,道:“我们搬出去住吧,就住我们俩,我们自己的家,也不用管别人喜不喜欢,就我和你,好不好?” 孟溪问:“那你母亲怎么办,你身体又不好,你要搬出去,你母亲可要心疼啦。”她笑了笑,“如果你担心我和你母亲合不来的话,放心好了,我最多不去她面前晃悠, 她总不能平白无故找上我吧,再不行,我还可以回家,还可以隐去身形,反正她不想见我,是怎么也见不着的。” 两人回去之后,顾谨之一把抱住孟溪不松手,孟溪问他:“顾谨之,你怎么啦?” 顾谨之闷声闷气的回她:“没事,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哦……”孟溪很大方的道:“那你抱着吧。”她也不挣扎,一时间房间里静谧无声。 孟溪觉得自己脖子里被温热的水滴给砸了几下,顾谨之这是怎么了,他哭了? 唉哟,这又是因为什么啊,孟溪挣不脱,顾谨之将她抱得很紧,骨头都勒得发疼,“顾谨之……”她大喊。 顾谨之闭了闭眼,眼睛通红,但他还是没有松开孟溪。 孟溪只好改变策略,柔柔的叫唤,“顾谨之,你先松手,我身上疼,好疼啊,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呀!” 顾谨之抬手一抹眼睛,眨眨眼,松开孟溪,然后想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询问孟溪,“哪里疼?” 孟溪无声地翻了个大白眼,眼眶那么红,藏得住么,她伸手在顾谨之两眼周围轻轻地擦了擦,“真奇怪,你好好的哭什么呀?” 顾谨之不承认,“眼睛不舒服,哪里哭了,你哪儿疼,我给你揉揉。” 孟溪也不拆穿他,只道:“你松开我就不疼了。” 顾谨之在孟溪额头亲了亲,“我爱你。” “哼” 孟溪转身去书房,又准备开始练字,顾谨之拿着书坐她旁边看她练。 顾谨之刚刚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他心疼孟溪,他一直没有问过孟溪是什么妖,住在哪里,他等着孟溪自己说,孟溪没有父母,自肯定受过欺负只是不愿说,看着没心没肺,其实是个很好很好的妖怪啊。 凡间没有父母的孤儿尚且难以自安,何况妖,听说妖界很混乱,恃强凌弱,没有父母的庇护,她要一个人磕磕绊绊地长大,要受很多罪。 顾谨之都要笑话起自己了,当事人都没哭哭啼啼,他还忍不住地心疼掉眼泪,自己是被家里人溺爱着长大,锦衣玉食,向来要什么有什么,不像孟溪,一块糕点她都会高兴很久,爱吃甜,还揉雪团子说像吃的,可怜见的。 孟溪练字很认真,旁边有些微的动静妨碍不了她,但她要是知晓顾谨之在心里给她想了一百种身世可怜的妖途际遇,估计会立马放下笔,动手给他凿一凿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些什么奇怪思想。 “孟溪……”顾谨之叫她。 “……”孟溪不做声。 “孟溪……孟溪……”不依不饶的叫。 孟溪无奈放下笔道:“你说。” 顾谨之笑起来,眼里熠熠生辉,他道:“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孟溪扶额,“你已经说了好几遍了。” 顾谨之点头,“以前是两个妖怪保护你,现在我护着你,若是护不了,我便和你一起受着。” “好啊。” 孟溪心中念叨:不好意思,我的错,黑白无常大哥,不该说你们是两只妖怪了,随口一说,较真了怎么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夜晚,子夜时分,万耐俱寂,一切都在沉睡当中,院子里点了灯,在屋子里能够清楚的看见窗外有两个影影绰绰的黑影,扒着门窗,鬼鬼祟祟。 顾谨之是睡着了,孟溪可没有,是人是鬼她都不怕,不过……下床太冷,她不想动。 于是,孟溪眯着眼睛躺床上装睡,她想:如果那两个黑影进来了,那她一定要吓一吓他们,若是没有进来,没吵到她,不做坏事的话,那她就当什么也没看到。 那两个黑影在外面扒了一会,还是进来了,是穿门而入的,没闹出一点动静,孟溪心中略感诧异,怕不是什么妖怪进来了。 她眯着眼朝门的方向看了看,心一惊:完了,是黑白无常,现在躲着来不来得及? 自然是来不及的,她只好一把拉起被子捂住头,掩耳盗铃的想,看不见自己的脸,应该不会被认出来吧。 她也不想想,黑白无常都找上门来了,还能不知道被子下捂着的人是她? 果然,白无常走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孟丫头这是在凡间待傻了,睡觉捂着头,想把自己闷的喘不过气啊?” 黑无常道:“你看她睡着没有。” 白无常边扯被子边念念叨叨:“睡姿真差。” 其实装睡也是一种技能,特别是还要忍受耳边喋喋不休的吵闹声,然后一本正经的让别人以为自己真的在睡觉,而且是睡得很熟的那种。 白无常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孟溪床边,他和黑无常道:“孟丫头在凡间待上瘾了,现在还不回去。” 只听黑无常道:“你这不是来带她回去吗?” “可不是,凡间快到了春节,到时候新桃换旧符,哪里能容得下她?” 白无常看了看孟溪,恨铁不成钢的道:“孟丫头心里头没数,还睡得跟猪一样。” 很好,白无常这么光明正大地在她耳边吵吵吵,还说她睡得像猪,孟溪觉得,猪头的和白无常比较搭。 “黑,你把孟丫头叫醒呗。”这种不讨好的事白无常总让黑无常来做,偏偏黑无常愿打愿挨,白无常说什么都顺着他。 黑无常正打算开口叫的,眼见孟溪突然睁开眼,从床上跳起来掐着白无常的脖子开口道:“说我坏话被逮到了吧,还说我睡的像猪。” 白无常措不及防被逮住,赶紧道:“黑,快救救我。” 黑无常就去扯孟溪,你来我往的,一片混乱,直到白无常想到什么,连忙道:“嘘嘘嘘,点声,有个凡人在这里,我们这样会吓到人的,要是把人魂魄给吓跑了……罪孽深重啊。” 孟溪果然停手,白无常揉揉脖子,控诉地道:“孟丫头,你下手真狠。” 孟溪抿嘴一笑,“我还有更狠的呢。” 白无常立即站起来,离她远一点,安全些。 孟溪问:“你们怎么来凡间了?” 黑无常道:“带你回去。” “哦……” “哦……”白无常瞄她一眼,道:“你是不是真傻了,忘了自已什么身份?” 黑无常接着解释:“凡间要过春节,到时候门上都要挂新桃符或贴门神像,镇邪驱鬼,妖鬼畏之。” “听见没有,赶紧跟我们回去。”白无常道。 孟溪伸个懒腰,愉快的答应了,“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回去,你们俩可否帮我个忙?” “什么忙?” “和我一起煮一碗面,长寿面。”明天就是顾谨之生辰日,没准备什么好东西送给他,一碗长寿面是最基本的了。 “你会煮吗?”白无常问黑无常。 黑无常摇头,“不会。” “你会?”他又问孟溪。 孟溪尴尬一笑,“我也不太会。” “那还煮个鬼啊,都不会。” 孟溪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白无常,试探地道:“如果……你不介意,愿意牺牲一下的话……” 白无常简直要一蹦三尺高,惊悚地回她,“你开玩笑的吧!” 孟溪盯着他似笑非笑。 然后…… 月黑风高夜…… 三个人,不,三只鬼鬼鬼祟祟地摸进厨房。 孟溪头发被烧过一次,现在是怕了那火,白无常一身白,他怕把身上弄脏,于是,烧火的艰巨任务就交给了黑无常。 白无常见孟溪在厨房里熟练地找出面条和鸡蛋青菜出来,十分纳闷儿,便问她,“你对这儿怎么这么熟悉啊?” 孟溪先前隐了身形跟着厨房里的人转悠了一整天,长寿面没学到,厨房里什么地方放着什么东西记得一清二楚,她才不会告诉白无常自己做过这些事,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因为这个面还被火烧了头发不敢见人,真真是要被笑死了。 事关脸面问题,自然是闭嘴不谈啦。 三只鬼在厨房兢兢业业,琢磨着长寿面该怎么做,各有各的想法,各不相让,然后……一锅面条煮废了,喂了狗,估计狗都不会吃。 太失败了! 寒冬腊月,深更半夜,顾府的厨房烟囱里却升起袅袅炊烟,简直是……见了鬼了。 可不是么,那一黑一白影子似的,不是阴间的勾魂使黑白无常还能是谁,还有孟溪,原来她说的两个妖怪是黑白无常,她的家在酆都,是酆都鬼城,她是从地府里出来的。 孟溪还在和白无常纠结鸡蛋怎么打不会把壳儿掉进去,却不知,顾谨之已经醒了,跟着他们来了厨房,他没有被吓到,他还担心孟溪会出什么事。 顾谨之想:地府他没有去过,应该是很冷很冷的一个地方,因为自己握着孟溪的手的时候,她的手总是冰冰凉凉的,而且,每逢阳光灿烂的好天气,孟溪站在太阳底下,精神气总不太好,她大部分时间都是走在阴凉处。 厨房里,孟溪炸好了一个荷包蛋,得意洋洋地和白无常炫耀,“怎么样炸的好看吧,蛋壳也没掉进去。” 顾谨之在外面听见了她说的话,摇头低声笑起来。 白无常瞟孟溪一眼,“要感谢黑火烧的好,不然大火一烧,你炸的荷包蛋要变成烟熏蛋啦。” 孟溪朝白无常做了个鬼脸。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碗长寿面终于成功了,不过……现在还太早,顾谨之还在睡觉,端去给谁吃啊,都要放冷了。 孟溪道:“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面做好了,该回去了吧。”白无常催促。 孟溪摇摇头,“现在还太早,顾谨之在睡觉,我端给谁吃啊,不如你们先试吃一下,看看哪里需要改进的。” 黑无常道:“我们尝不出来味道的。” “嗯嗯嗯,尝不出来。”白无常点头赞同,“凡间的酸甜苦辣咸都没试过,不好判断做的好不好。” “那算了,我还是自己先试吃一下吧。” 白无常和黑无常坐到一旁的板凳上等着孟溪的试吃结果。 孟溪只吃了一口,就把碗放下了。 白无常凑过来问:“怎么样,味道如何?” 孟溪抿抿嘴,苦着脸道:“咸到发苦,太难吃,我辛辛苦苦煮的一碗面,这么难吃。” “算了算了,重新做吧,这次少放点盐,凡间的盐不要钱啊,你手一抖给那么多。” 黑无常接着白无常的话道:“天亮就要回去了,别耽误太久。” “嗯,知道了。” 这时候,只听见“嘎吱”一声,厨房门被打开了,黑白无常和孟溪三只鬼都没反应过来,然后孟溪见到了门口站着的人,是顾谨之。 “顾谨之,你怎么来了?”孟溪讶异地问他,然后朝黑白无常道:“你们俩先走吧,我来解释,放心,我会回去的。” 黑白无常点点头,看了看顾谨之一眼,然后消失了。 顾谨之一点也不奇怪这些,他根本就没看黑白无常他们,只看着孟溪,问她:“你要回去了?” “嗯。” “能不能不回去,和我一起过春节?” 孟溪摇头,“不能的,凡间春节门上要贴门神像,我怕啊。” “我这里可以不贴。” 孟溪勾了勾顾谨之的手,道:“家里人找来了,不回去会很麻烦,我是偷跑出来的。” 顾谨之道:“那你什么时候再来?” “嗯……”孟溪想了想,“十五吧,那个时候我就不怕了。” 顾谨之一下子就笑了,“真的?不骗我?” “是真的,我没骗过你吧,啊……”孟溪惊呼,“顾谨之,你干嘛呀!” 顾谨之趁她不注意,一把抱起她在厨房转圈圈,真是措不及防,又一点都不浪漫。 顾谨之笑起来,“一直都想这样抱抱你的,终于如愿了。” 孟溪问他:“手酸吗?” “不酸。” “行吧……那你继续抱着好了。”看你能坚持多久,孟溪暗中使坏,把自己体重慢慢加重。 “我觉得很奇怪。” “怎么了?”孟溪问。 “我抱你的时候没有这么重的,怎么忽然觉得现在抱不动了。” “哈哈。”孟溪从顾谨之怀中跳下来,踮起脚,亲亲他的嘴唇,“生日快乐,顾谨之,祝你身体健康。” “谢谢。”顾谨之揽住孟溪,在她眼角处吻了一下。 孟溪道:“刚给你做了一碗长寿面,味道不太好,我想重新做一碗,你帮我烧火吧。” “好。” 没过多久,一碗长寿面就做好了,孟溪还切了葱花洒在上面,看相挺好的,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她这次控制着,没多放盐。 顾谨之拿了一双筷子尝了尝,面上没什么表情,孟溪急着问他:“味道怎么样,吃的进去吗?” 顾谨之笑了笑,把筷子递给孟溪,“你要不要尝尝?” 孟溪拿了筷子挑了一口到嘴里,嚼了几下,吞了,不咸不淡,味道没有很惊艳,但也不会难吃到难以咽下肚。 “还……行吧。”她把筷子递还给顾谨之。 顾谨之吃了几口,然后夹了一筷子喂给孟溪。 孟溪道:“你生日,你吃。” 顾谨之摇头,“一起吃。” 然后两个人一人一口就把那碗长寿面给瓜分了。 “原来你说的两个妖怪就是黑白无常啊。”顾谨之嘴角带笑,“活着见了黑白无常一次,真神奇。” 孟溪问他:“怕不怕。” “你怕不怕?”顾谨之反问。 两人相视一笑,自然是都不怕的。 “我要回去了,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十五来找你。”孟溪握着顾谨之的手捏来捏去。 “我等你,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 孟溪回家了,只留了顾谨之一个人这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孟溪在凡间待了几天,回了地府竟有些不太适应,觉得看花不是花,看哪里哪里都缺点什么,就连地府经年不变的温度她都觉得不习惯,很冷,以前都没觉得,凡间几趟来回,真要把自己当成个凡人来活。 地府千百年来都没怎么变过,有亡魂,有恶鬼,有彼岸花,有一路亮到轮回池旁的幽幽鬼火。 你看凡间多好,有日月,有星辰,有一切很美好的东西,还有一个顾谨之。 顾谨之是她的温柔。 顾谨之在等她呢。 黄泉以南一里路就是判官殿。 孟溪去找判官爷爷,判官在地府几千年,手握生死簿,判亡魂生前所行的善,审亡魂生前所做的恶,几十年如一日地做着这一件事。 孟溪心里很尊重判官大人,不仅仅因为他把自己带大,更因为,她所知的一切有关于凡间的美好想象都是从判官这里得来的。 经过黄泉遇上了白无常,白无常问:“孟丫头去哪儿呀?” 孟溪回答:“判官殿,去找判官爷爷。” 白无常点点头,笑她:“今日不守着你的花了?” 孟溪看他一眼,声嘟囔道:“……我就只担心你会来辣手摧花。”黄泉彼岸花防着白无常就很安全了。 两人擦身而过,白无常又把孟溪喊住,“诶,我问问你,上次那个凡人没事吧?” 那个凡人自然是顾谨之,孟溪摇头道:“没有,他还觉得活着见到了黑白无常很神奇。” 白无常都想笑了,又听孟溪疑惑的道:“上次你让我回地府,怎么和黑无常一起来了,我还以为他不知道我跑去了凡间。” “你傻呀,我和黑共用一块阴令,阴令不在我手上,他自然会怀疑。” “哦……那你们会出卖我吗?”孟溪心翼翼地问。 白无常勾唇一笑,“那得看我心情,哈哈。” “……” 判官殿幽暗依旧,鬼火闪烁不停,今日判官在,殿中鬼奴不像先前孟溪来的那次,垂头丧气的立在角落阴影里,他们这次都动起来了,各做各的事,也不说话,也不被旁的鬼奴打扰。 有一只鬼给孟溪倒了杯水,水是幽绿幽绿的,上面泛着青气,看着就让人觉得冷,其实她一点喝下去的欲望都没有。 她在凡间才待了几天,挑食挑水都挑出新花样了,好想去凡间,好想去找顾谨之,好想抱一抱他,和他说说话,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鬼长着尖尖的牙齿,他仰头看孟溪,问她:“孟姐姐,你在想什么呀?” 孟溪才反应过来,自己都神游天外了,她接过水,道:“谢谢,你去玩儿吧,今天不和你玩儿,我要找判官爷爷。” “判官爷爷在书房里。”鬼说。 “好。” 判官生前是个凡人,白头发白胡子的入了地府,后来被冥王留在地府中做了判官,一做就是上千年,兢兢业业,判官样貌与在凡间时并无两样,和蔼可亲的一个老人。 孟溪去书房的时候,判官正在写字,见孟溪在外面摸摸索索便叫她,“孟丫头来了?” “爷爷。”孟溪笑嘻嘻的蹭进了书房,搬了张椅子在书桌旁,一手支着下巴看判官写字。 “孟丫头可是有什么事吗?”判官问。 “没有。”孟溪摇头,“我来看看爷爷。” 判官笑起来,声音有些沙哑,他说:“一个老人有什么好看的。” 孟溪也跟着笑。 只听判官又道:“前几日听白无常说,你窝在黄泉潜心修炼,几天都不出来,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用功了。” 前几日……前几日她怕还在凡间腻着顾谨之。 孟溪不好意思的笑笑,底气不足地道:“爷爷,我一直都很用功呀。” 判官用笔杆子敲敲孟溪的头,“你就写字认字时不用功。” 孟溪趴在桌子上,拿着一支毛笔放手里转着玩儿。 “爷爷,你以前生活在凡间,凡间可有你所爱之人。” 判官一愣,放下笔,想了想道:“有吧,很多年之前了,早就忘了。” 孟溪眨眨眼,难以置信,“爷爷就没去找过她吗?你在地府这么多年,她也应该转世轮回了好几次吧。” 判官点头,他道:“我见到了她的转世,那几世的命运有好有坏,她转世之后也不认得我,转世之后的她就不是她了,要说爱不爱,在地府这么多年也忘干净了。” “哦……”孟溪似懂非懂。 “孟丫头问这个做什么,可是心中有喜欢的人?” “没有没有……”孟溪摇头否认,“爷爷,你再给我讲讲凡间的故事吧,凡人好不好。” 判官反问她:“你觉得地府恶鬼好不好?” 孟溪看见鬼在书房门口探头探脑,没理会他,她只说:“有好有坏吧,还有胆的。” 判官对孟溪道:“这个好坏不好定义,有人十恶不赦,人人深恶痛绝,但是他孝顺自己的母亲,他母亲觉得自己的孩子好,那他就是好,即便她的孩子被别人痛恨至极……也有人千好万好,所有人都喜欢他,但若是这个好人某一天犯了一个错,那么天大的好,也抵不上这一个错,即便他之前做了各种好事。” 孟溪捂着脑袋哀叹,“好难懂,所以爷爷,这个好坏还是要靠自己定义是不是。” 判官原来是想把孟溪当做下一任判官来培养的,只是孟溪不喜欢这些,写字认字都毫不上心。 地府也没有与她年龄相仿的妖怪,几百年也只跟着黑白无常一起玩。 经历的事太少,见过的妖鬼太少,不识人心,向往凡间,迟早要犯事。 待孟溪要回去了,判官左思右想,总觉得该叮嘱几句,于是他对孟溪道:“孟丫头好好待在地府修炼,别动心思,别想往凡间去,去了凡间要吃亏。” “知道啦,知道啦……”孟溪根本没听进去。 出了判官殿,孟溪准备回黄泉去,鬼一直跟在她身后。 孟溪问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鬼不吱声。 “说话呀。”孟溪道。 “我……我有名字了。”鬼支支吾吾,“我叫陆子辰。” “陆子辰。”孟溪跟着念了一遍,“陆子辰好听,判官爷爷取的名字?” “嗯……” 孟溪道:“跟着判官爷爷吧,他会教你很多东西。” 见鬼又沉默了,孟溪说:“你进去吧,我回去了。” “等等。”鬼说:“孟姐姐,我能去黄泉找你吗?” “想来就来呀,又没人拦你,可别摘我的花啊。” “嗯,不摘花。”鬼似有些雀跃,他说:“我前几日去黄泉,孟姐姐不在。” 孟溪笑道:“我要不在,你就自己玩,不过……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鬼摇头,“没事,我就想……就想看看孟姐姐,你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 孟溪看着鬼,鬼在他面前总是低着头,他总不敢看她。 孟溪道:“陆子辰,你看看我,我很吓人吗,我又不会吃了你,你为何总不敢看我,你在怕什么?” 两人站在判官殿前,鬼揪着自己的衣角不说话,孟溪却忽然发现鬼长高了很多,都到她肩膀了。 “我发现你长高了许多。”孟溪摸摸鬼的头,往自己身比了比。 “嗯,比去年要高一点点。”鬼说。 孟溪笑道:“长高点才好,那些恶鬼没有再来欺负你吧。。” “没有。” “那就好,我走了。” “好。” 只有看着孟溪背影的时候,鬼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看,眼都不眨,他张开紧紧握住的手,手心里放着一对耳坠,那是他想送给孟溪的。 可是他捏的这么紧,站在判官殿前与她说着话,他还是没能鼓起勇气把这对耳坠送出去,他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鬼抿了抿嘴,有些沮丧的把耳坠收好,那是他在鬼市千挑万选最后看中的,一对红色的耳坠,细长的金色弯钩,下面坠着朱红的晶润珠子,他觉得这耳坠很配孟溪,所以他买了,但是他没送出去。 他想:下次送吧,下次一定要送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鬼叫陆子辰,地府戾气所化,一般戾气所化的鬼怪皆为恶鬼,投不了胎,偏偏陆子辰是个例外,孟溪遇见他的时候,他正被几个同龄恶鬼欺负,都是恶鬼出身,就他混得最差。 孟溪住在黄泉一侧,便十分自觉地将黄泉周边都归为自己的地盘,某一日,她正在睡觉,听见黄泉边有嗤笑声,“你们看他啊,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哈哈哈哈。”尖锐而密集的嘲笑声响起。 …… 孟溪懊恼至极,睡觉中途被打扰,真的是很讨厌的一件事,而且还吵到了她的地盘上,她管还是不管? 自然是要管的,不然就别想继续睡了。 待她出去一看,黄泉边有几个才化形没多久的恶鬼,围着一个与他们一般大的鬼,嘲讽着,排斥着。 那鬼垂着头,蹲在地上,手心翼翼的碰了碰彼岸花的花瓣,他并不理会耳边的嘲笑与轻视。 说是恶鬼,其实有的鬼也不会太坏,就很凡间孩儿一样,有的活波可爱,有的骄纵跋扈,这主要是看家里人怎么教。 地府恶鬼没有父母,自然也不会有人教他们何为善恶,因是戾气所化,干脆统一一并称之为恶鬼。 鬼怪之间也会相互排斥,也会有互看不顺眼的时候,不知道这鬼做了什么,或不愿做什么,被一起的恶鬼们嘲笑欺负。 当时孟溪看到鬼被欺负说了什么话,她现在想想真想一巴掌拍死自己,真是年少无知又可笑。 她说:“干什么呢,闹到我的地盘来,不想活了?信不信我吃了你们。”然后她掠到一只恶鬼跟前,她觉得自己当时应该是恶狠狠的表情,她揪着那恶鬼气势汹汹的道:“看什么看,黄泉是我的地盘,不清楚吗?” 简直跟个土匪一样。 那些恶鬼都呆住了,不知道孟溪从哪儿冒出来的,地府很大,而孟溪自己也出去的少,他们根本不认识孟溪是谁。 不过,因为刚化形,没多大本事,自知也斗不过孟溪,恶鬼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决定了,先跑为上。 然后趁孟溪没注意,他们就变成一团团黑雾,悄无声息的散开至不见,就这么跑了? 孟溪手上还揪着个恶鬼呢,等她发现别的恶鬼已经跑的不见踪影的时候已经晚了,不过她也并没有想把他们怎么怎么样,走就走了,别再来吵她。 她揪着手上的那只恶鬼,和他道:“他们都走了,我也不为难你,回去与他们说一说,别来这边吵我,我要睡觉,知道吗?” 恶鬼点头如捣蒜,都要哭了。 孟溪遂一把放开他,“去吧。” 那是一年前的事,那时候孟溪在判官这听了关于凡间的一些事,对凡间无限憧憬却还没能出去。 恶鬼们都跑了,孟溪得意至极,又赶跑了一批鬼,她都忘了地上还蹲着个受欺负的鬼还没走呢。 鬼蹲地上看着她,孟溪视线扫过去,他立马就把头低下了。 孟溪才不爱多管闲事,也不想与鬼多扯,既然鬼没吵到她,那她就当作没看到,轻飘飘地就走了,也不理鬼。 本来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第二日,鬼又跑来了,折了好几枝彼岸花放在孟溪居住的院子门口。 孟溪一出来就看到了,她从地上拿起花,不知道是谁放这儿的,心中纳闷,谁这么没眼力劲儿,摘了我的花放我门口堆着。 往四周看了看,终于看到躲在彼岸花从中探头探脑的鬼,孟溪皱眉朝鬼道:“你过来,躲在花堆里干什么?” 鬼这才犹犹豫豫的过来,孟溪拿着花问他,“这是你摘的?” 鬼心翼翼的看了孟溪一眼,确定孟溪不是生气,他才点点头,声的说:“谢谢你,这是送给你的。” 孟溪一听就笑了,她道:“你摘我的花送给我?你可真有意思。” 鬼只低着头不说话,一只手揪着衣角,有些局促不安。 孟溪当时可能心情比较好,也没想着要怎么为难鬼,换作平日里,要是白无常摘了她的花,那可真真是别想安静了。 孟溪和鬼道:“这花我收了,不过下次别再摘给我,我每日在这里,一眼望去全是花,地府也就这点颜色了,摘秃了可就不好看了。” 鬼点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见他还不走,孟溪好不容易心软一回,柔声问道:“昨日那些恶鬼为何要欺负嘲笑你?” 鬼道:“他们要捕食亡魂,我不去,被他们嘲笑。” 孟溪一听就笑了,她道:“才化形没多久,胆子还挺大的。” 鬼身上衣裳破破烂烂,现在看上去真是不好看。 孟溪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鬼摇头,他连父母都没有,一个字也不认识,哪里来的名字。 孟溪也没办法,她自己都是个半瓢水,大字才识得几个?想给鬼取名字,半天想不出取什么比较好听。 于是她说:“下次带你去判官那里,让他帮你取个名。” 鬼这才抬头看了孟溪一眼,然后又把头低下去了,“谢谢。” “你还不回去吗?”孟溪跟鬼也不熟,两人站着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鬼无处可去,只能在这里避避难,所以他不说话,也不走。 孟溪想到这个问题,拉了拉鬼的手,她说:“走吧,我现在有时间,带你去找判官爷爷。” 她拉了一下就松开了,鬼却紧张的跟什么似的。 判官在,就把鬼扔在判官这儿,反正判官也需要人说说话,而且,鬼在这儿也不会受欺负,多好。 判官果然心善,乐于接受扶养孤魂野鬼的重任,比如孟溪,比如鬼,他们比较幸运,别的孤魂野鬼就远没那么幸运了。 鬼就这么留在了判官殿,判官给他取名叫陆子辰,教他识字写字,教他看生死簿。 孟溪后来便一直没来判官殿,鬼也一直跟着判官学习知识。 鬼可比孟溪聪明多了,字也写的好看,判官审判亡魂时也开始带着鬼,若有一天判官爷爷不想做判官了,完完全全可以撂挑子给陆子辰。 …… 从判官殿回来后,孟溪就在黄泉数着日子过,她在数,日子过去了几天,凡间的正月十五她是一定要出去。 判官这几日在殿中,陆子辰没跟着判官,自己跑来黄泉找孟溪。 他怕孟溪,不是畏惧的那种怕,是心翼翼的,不敢直视她,想和她说说话,却没有勇气,也不知该与她说些什么感兴趣的话题。 这是种什么心思啊,真是磨人又难熬,今天想了许久, 最终还是带着耳坠来了黄泉,心里还对自己说:我只是来给孟姐姐送个礼物的,送完礼物我就走。 白无常还说孟溪在潜心修炼,她哪里是在潜心修炼,她的修炼要看心情还要挑日子,现在阴令在她手上,又不用硬闯鬼门关,乐得自由,她才不会去修炼。 陆子辰怀着万分别扭的心态来了黄泉,却发现孟溪根本就不在这儿,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三次来这里,两次没见着人,一路真是坎坷。 陆子辰长大了一岁,在判官这儿学了很多东西,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胆,也没有恶鬼再来欺负嘲笑他。 虽是戾气所化的恶鬼,现如今样貌长开了,个子也开始往上窜,抬起头来,照样一个眉目如画的美男子,只可惜在地府,有好样貌也无人来欣赏,来来去去就这么些鬼怪,长的好看谁来看呢? 孟溪在奈何桥上,桥下流淌着忘川水,忘川水幽绿清澈,似一面镜子。 孟溪在这奈何桥上总见惯了亡魂,人世间的各种执念在亡魂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有的心有不甘不愿投胎转世,有的前世夙愿未能实现,有的放不下凡间妻儿…… 凡人寿命短暂,多则数十载光阴,而这数十载光阴在孟溪看来,其实也不多。 凡人的执念,孟溪在地府的那几百年,见到这些也不懂,想不通都阴阳相隔了,再惦记着一些有的没的实在没意思,不如早早投胎去,还可以重来一世。 而她现在站在这奈何桥上,终于略懂何为执念,她不也有吗,凡间顾谨之,哪有数十载光阴可过,他只剩几个月了。 生死虽有命,命运未免不公,倘若入了地府,自己定要把他护在黄泉。 判官说,转世之后的那个人就不再是自己原本喜欢的人。 顾谨之说,如果真有转世的话,怕转世之后的我会惹你伤心难过,你记得现在的我就好。 孟溪回去时,看到陆子辰守在她门口。 陆子辰见到她回来,腼腆地笑了一下,低声叫了一句,“孟姐姐。” 孟溪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才来,见孟姐姐不在准备回去,下次再来。” 明明就不是这样,等了这么久偏要说刚来。 孟溪笑起来,她说:“找我有事吗?” “没事。”陆子辰把握在手里的耳坠拿出来塞到孟溪手上,然后忐忑不安地道:“这个好看,送给你。” 孟溪看看手上的东西,是一对朱红耳坠,好看是好看,可是她从来没戴过这种东西,但她还是收下了,并且赞叹道:“真好看,谢谢你啦,陆子辰。” 陆子辰心里高兴,他送东西给孟溪的时候都做好了被拒收的心理准备了。 孟溪也发现了陆子辰比之前要开心许多,便问他,“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可是有什么好事,说出来分享一下呀。” 陆子辰摇头,他是不会说这些的。 孟溪笑他,“你跑来黄泉不会就为了给我送个东西吧。” “嗯”陆子辰承认了,还未等孟溪再说话,他便紧接着道:“我……我回去了,要写字,还要看书。” “去吧去吧。”孟溪摆手赶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今天是凡间的正月十五元宵节,顾谨之从早上开始一直等着孟溪来。 他以为孟溪会来得很早,房间里放着一碗汤圆,特地从厨房端过来放在这儿,等她一来就可以吃。 偏偏等了许久,孟溪依然没来,汤圆放在那儿都放冷了,没办法只好又送去厨房热着,干脆也不端出来了。 孟溪为什么没来,自然是有人拦着了,还能是谁,当然是白无常。 孟溪头疼的厉害,见白无常守在黄泉不挪步,心急如焚,她道:“你今日没事吗,这么闲。” 白无常看她一眼道:“今日确实挺闲。” 孟溪翻个白眼,管不了那么多,她虽然长往凡间跑,但 没有哪一次是光明正大地当着白无常的面跑去凡间。 正当她动脚准备走人时,白无常开口道:“干什么去?” “去凡间,去找人。”孟溪不隐瞒,白无常明明知道还问。 “孟丫头,那凡间有什么好,你总往凡间去。” 孟溪回头看白无常,她道:“不是凡间有多好,只是我惦念的那个人好,他在哪里我就觉得哪里好。” 白无常摇头,“你怕不是真傻了吧,你才见过几个人,就不怕别人骗你,在凡间,你吃了亏你找谁去?” 孟溪低头笑了笑,然后开口说道:“不需要见很多人,我只认他一个,哪一天被骗了,也没什么好埋怨的,这世间的好与坏,我总得自己去尝一尝,你现在与我说这些,我也不懂。” 完全听不进去话,白无常只知道,孟溪真是个犟脾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别人说什么都不听,非得自己去受一受那凡间的苦。 凡间苦吗,自然苦。 亡魂每日哭哭啼啼,生老病死苦,爱恨离别苦,可这么苦,却总有魂魄惦记着凡间。 要问白无常,他也不懂这些,只不过,每日听够了亡魂哭诉,便只觉得凡间不是个好去处,幸而他对凡间没有执念,他觉得不好,想劝一劝孟溪,可是孟溪听不进去。 …… 临近中午,孟溪才悠悠然进了顾府,顾母不太喜欢她,所以她很自觉的避开了府中的人,免得一会儿有人又去打个报告,顾母寻过来,顾谨之又要为难。 顾谨之院子里一点也不像过年该有的模样,她从顾府一路过来,哪里哪里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红爆竹,春联,大红门神像,只顾谨之这里,冷冷淡淡,门神像没挂,连个红爆竹渣渣都没有。 顾谨之正巧出来看看,刚好就见着孟溪在他院子里踩踩踏踏。 他笑了笑,眸中熠熠生辉,心中欢喜,却只是淡淡的说一句,“来了。” 有好长时间没看见他了,孟溪一见他出来就扑过去抱住他,闻到了他身上的清淡药香。 “我来了,你看,我没骗你吧。” 顾谨之去厨房把热着的汤圆端过来,他对孟溪道:“我们这里有习俗,元宵节要吃汤圆,我给你留了一碗,还是热的,你尝尝。” 汤圆圆圆滚滚,雪白雪白的,看着也好看,顾谨之用勺子舀了一个送到孟溪嘴边。 孟溪伸手准备接过来自己吃,顾谨之手挪了一下,没让她碰,他说:“你先试试,心烫。” 孟溪就着他的手,轻轻的咬了一口,汤圆里面抱着的是磨碎了的芝麻馅儿,很香,也很甜,她就喜欢吃甜的。 “嗯嗯,好甜。”她喜欢吃,顾谨之就一个一个的喂给她吃,完了之后,又拿出帕子给她擦擦嘴角。 孟溪觉得自己要被养废了,在顾谨之这儿,她真的是什么都不愁。 “顾谨之,你是不是没吃这个。”孟溪指了指空碗。 “我不喜欢吃甜的。 “那为什么不做咸的汤圆啊。” 顾谨之笑起来,捏捏她的耳朵,轻声道:“这个建议可以试试,不过味道肯定不怎么好,又甜又咸……” 嗯……想想就没食欲。 顾谨之就坐在孟溪面前,孟溪勾着他的手玩,她说:“顾谨之,你会不会骗我?” “不会。” “哈哈。”孟溪笑着道,“回答的这么快。” “不会骗你,信我。” 孟溪凑过去亲了亲他,“嗯,我信你,我就是随口问问,我见的人少,心眼儿的也只认你一个,你要是骗了我,那我可要伤心死了。” 顾谨之回吻了她一下,贴着她耳朵,细细柔柔的道:“认我一个就好了,你若多看别人一眼,我心里也是极不舒服。” “你说……我们这算不算公然与你母亲较劲?”孟溪说,“我还是想不明白,你母亲为何看我不顺眼。” 顾谨之道:“别多想。” 孟溪摇摇头,“可我控制不住啊,你说,她又不知道我是个妖怪,我又不图你们家什么宝贝。”想了想又毫不知羞地加了一句,“而且我还长这么好看。” 顾谨之忍不住笑出声。 孟溪看他一眼,道:“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我长的不好看?” “自然好看,谁也比不上。”顾谨之总顺着她的话答,孟溪都被他顺的没脾气,不过想想,自己好像真没脾气。 脾气太好了,孟溪瞪了顾谨之一眼。 顾谨之莫名,他说:“今日元宵,城内很热闹,我带你出去玩。” “好啊。” 两人在房间里说着话,顾谨容忽然推开门,看见孟溪也在,愣了一下,然后又赶紧退出去关好门。 顾谨之和孟溪面面相觑,不知什么个意思。 顾谨容也是,他以前进来总会先敲门的,今日有些急躁,他本是想过来问问顾谨之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没办法啊,又没有佳人等候,只能约弟弟一起了,结果一开门,见孟溪也在,没做好心理准备的顾谨容什么也没想就退出来了。 站在门外的顾谨容想了又想,觉得自己不敲门进去一下,招呼也没打的又立马出来很没礼貌,于是……他在门外淡定地补上了第一次没敲的敲门声。 顾谨之:“……” 孟溪:“……” 孟溪去开的门,顾谨之在她后面。 顾谨容一看是孟溪,仰起脸就是笑眯眯的,还扬了扬手道:“弟媳好啊,什么时候来的?” “呃……” “兄长有事吗?”顾谨之问。孟溪便退回来,让他们自己说。 只听顾谨容道:“也没事,就是想问问,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不过……”他看了孟溪一眼,“我觉得你已经佳人有约了。” 还没等顾谨之说点什么,顾谨容又立马接着道:“好了没事了,我走啦。” 让他晚上一个人待在府里他也待不住,弟弟有人一起,那他就只能一个人去出府去凑凑热闹。 元宵节可是个好日子,说不定还能偶遇个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元宵佳节,灯火璀璨。 顾谨之和孟溪双双漫步在街市上,明月西斜,香车宝马,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擦踵……人太多了,想漫步也漫不起来,好几次,孟溪都被行人撞到。 顾谨之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他紧紧握着孟溪的手,“人很多,我拉着你。” 走了一会儿,视线终于开阔起来,人群也不再拥挤。 凡间总是热闹的,声声丝竹入耳,阵阵暗香袭人,京城长街灯火通明,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满眼皆是新鲜物什,真真一副繁荣昌盛的好景象,也只有晚上,才能见到这般盛景,若是白日里看,总觉得少些韵味。 旁边摊子上有卖面具的,孟溪扯着顾谨之要去看一看。 顾谨之自然随她,原本出来玩就只为了她,当然是她开心就好。 孟溪在摊子前看了又看,最后看中了一个青面獠牙的恐怖面具,她觉得这个有趣。 摊子老板反复给孟溪推荐别的稍可爱灵动些的面具,她不要,她就只看中了这一个,然后给顾谨之也挑了个。 顾谨之那个是个半面妆面具,只有上半部分,戴上去也好看。 顾谨之一起付了钱,摊子老板推销也推不动,想了想还是算了不多说,客人喜欢什么样随她去,他有钱赚就行。 “怎么选了这么个面具?”顾谨之问她。 孟溪拿着面具,侧头朝他眨了眨眼,她说:“我觉得有意思,就想要这个。” 夜间人多热闹,茶楼酒楼上都占满了人,街道两旁有孩放烟花,烟火纷纷,星落如雨,嘻嘻哈哈声融入一番繁华盛景中,童趣盎然。 摊贩也都出来卖东西挣钱,不远处围着一群人,欢声笑语不休,孟溪拉着顾谨之过去凑凑热闹。 废了好大力气才挤到前面去,原来是一个猜灯谜得花灯的游戏,花灯漂亮,玲珑剔透,做工精致,还有各种动物形状的灯笼。 孟溪见着这些,心中欣喜,扯扯顾谨之的袖子,对他道:“你看那个灯,真好看,我可以要那个吗?” “可以。” 想要花灯自然得先猜灯谜,答对了才能取走花灯。 摊主开始出题,“各位可听好了,百里挑一,打一节气,猜对了,灯笼自取。” 摊主是个中年人,笑意吟吟地看着众人思考谜底。 孟溪反正是一脸懵,她自己学问就是个半瓢水,更何况,凡间这些东西,她从来也没接触过。 “顾谨之,你知道是什么谜底吗?”孟溪问。 “白露。”顾谨之告诉她。 孟溪立马跳起来扬手,“白露白露。” 摊主看向她,孟溪问:“我答的可对。” 摊主点头,满意的道:“答对了,姑娘喜欢哪个灯笼,自取吧。” 孟溪毫不客气,取了她早早看中的那个灯笼,灯笼不大,是个鱼形灯笼,很,但做工细腻精致,栩栩如生。 “顾谨之……”孟溪提着灯笼笑靥如花。 顾谨之笑着问她,“怎么?” 孟溪拉着他的手,趁他不注意,在他侧脸亲一下,然后笑嘻嘻地道:“又聪明又好看,我果然最喜欢你。” 顾谨之摸摸她的头。 行至一座桥上,孟溪见桥下许多姑娘家在下面放花灯,的荷花形状,粉粉嫩嫩。 河水悠悠流淌,河面淌着无数花灯,灯中记载着少女一些不可说出口的心思。 顾谨之看孟溪盯着那些花灯入神,也不愿再走,以为她也想去玩一玩,桥上人不多,他便和孟溪道:“我去买两个花灯过来,我见你看的认真,想来很喜欢这些。” 孟溪点点头,但她没想着要放花灯,她就想下去看看,捞一个花灯起来瞧一瞧。 总觉得放她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顾谨之再三叮嘱,“就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回来,别走开了,人多,我一会儿找不到你。” “嗯嗯。”孟溪看着他笑,“放心啦,我可以找到你。”然后她把面具戴上,“谁来惹我我就吓他。” 顾谨之轻声笑了笑,无奈地道:“你啊。” 孟溪拿着鱼形灯笼,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靠在桥上看下面,面具带来的效果就是,虽然她长的好看,但是目前别人看不到她的面容,一眼望去,只能看见瘆人的青面獠牙,所以,桥上来往的人都是绕着她走的。 孟溪自己压根儿没注意到这些,直到她被撞了一下。 被一个男孩撞了,男孩不高,也不知怎么撞她腿上去了,孟溪侧头一看。 完了,男孩呆了一下,然后往后退了几步,吓得跌到在地上,然后开始号啕大哭。 孟溪不明所以,她蹲下来,看着男孩,问他:“你哭什么。” 男孩坐地上往后挪了几步,捂着眼睛不敢看孟溪,他身上穿着的锦衣在地上蹭了一层灰。 孟溪想把男孩手拉下来,男孩不肯,一直哭,然后她就把手上的鱼灯递给孩,孩也不肯接,断断续续的重复着一个字“怕……怕……” 孟溪:“……”原来是面具惹的祸。 孟溪取下面具,柔声柔气地道:“别怕,你再看看我,我带的是面具,不可怕。” 孩这才犹豫着把手放下来,见孟溪果然没骗他,擦了擦眼泪,还在抽泣。 孟溪也自觉是自己的错,吓到人孩了,为了赔礼道歉,她就把手上的鱼灯送给孩。 孩接下了,说了声:“谢……谢谢。” 孟溪摸摸孩的头,“不用谢,是我吓到你了。”她把孩拉着一起站起来,问他:“怎么一个人跑,你家人呢?” 男孩又要开始哭了,孟溪赶紧制止,“别哭,好好说。”周围人太多,一会儿还以为她欺负孩。 孩带着哭腔说:“我……哥哥去给我买灯笼,人太多,走散了。” “那怎么办?” 孩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跟着孟溪。 孟溪想了想,对孩说道:“等一下,你把眼睛先捂上,我带你去找你哥哥。” 顾谨之去给她买花灯,回来应该还有一会儿,自己先把 孩送去找他哥哥,再回来这里等着,应该要不了多长时间。 在平地上,一眼望过去全是人,根本就不知道要找的人在哪里。 孟溪只能让孩捂着眼睛,把他带到高处去,看一看下面,找一下他那不太靠谱的哥哥。 孩不知为什么要捂住眼睛,但为了找哥哥,还是听了 孟溪的话,他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抱住灯笼。 孟溪带着他飞到屋顶上去了,地上的人只看到一袭红影从眼前掠过,还没注意看清是什么就不见了,揉揉眼睛,以为是幻觉。 孩只感觉耳旁有冷风吹过,周围越来越安静,直到冷风停下,脚落在实地,孟溪开口和他说:“你看看。” 他这才敢睁眼,“!!!!” 还不如不睁。 孟溪见孩没动静,又和他说:“你看看这下面,可找得到你哥哥。” 孩完全不敢睁眼。 孟溪道:“别怕,我在,你掉不下去。” 孩又心翼翼睁眼,但心中用还是害怕,扯着孟溪的手不敢松。 他看了看孟溪,自言自语地声说道:“我是遇到神仙姐姐了吗?会飞的神仙姐姐。” 于是两人坐在屋顶上寻人,人实在太多,孩注意力又不集中,看了好久才见到地面上一个夹在人群中有些焦急的白色身影,他在那儿比比划划,明显就是在找人。 孟溪朝下面指了指那道白色身影,“那个人,是不是你哥哥。” 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点头确认,“是的。” 孟溪存心逗一逗他,她说:“你走丢了,我怎么见你哥哥一点也不着急啊?” 孩又要哭,孟溪一笑,“骗你的,你看他不是很焦急地再找你吗?” “我把你送过去。”孟溪其实也心急,顾谨之要是买花灯回来没见着她可怎么办。 于是孩在毫无准备,眼睛也没闭的情况下……被孟溪从屋顶上挟下来,落地之时,摇摇晃晃,总也站不稳。 “去吧,你哥哥在那儿。”孟溪说。 “姐姐不和我一起过去吗?” 孟溪一笑,“我和你一起过去干嘛,我又不找你哥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两人在这边说着话,那白衣男子算是看到孟溪和自己弟弟了。 白衣男子走过来,孩看见他,喊了一声:“哥哥。” 男子摸摸孩的头道:“才说去给你买个灯笼,你跑哪儿去了。” “都怪哥哥,自己跑去玩儿,把我弄丢了。”然后孩指了指孟溪,“这位姐姐送我过来的。” 白衣男子朝孟溪拱了拱手,道:“多谢姑娘。” 孟溪摆摆手道:“没事。”然后又对孩说:“街上人多,别到处跑。” 话说完,孟溪就要走了,萍水相逢谁也不认识谁,反正人送到了,她就要回去找顾谨之。 正当她抬脚欲走,孩喊住她,“姐姐不和我一起去我家吗,我家可有钱了,你帮我找到哥哥,我家有重谢,你想要什么都有。” 孟溪回过身来,认真想了一下,她说:“我什么都不缺啊,等我想起来再去你家要。” 她走的快,一会儿就不见了。 孩对哥哥说:“那位姐姐会飞。” 白衣男子笑了笑,“是吗,你怎么还把人家的灯笼也拿走了。” “才没有,那位姐姐给我的。” “说谢谢没有。” “嗯……”孩扯扯白衣男子,“那位姐姐会来我家吗?” “应该不会。” “啊……哥哥你怎么不问问人家名字啊。” 白衣男子笑了笑,眉眼温润,他道:“问来做什么,有缘自会再相见。” …… 这边顾谨之买了花灯回来一看,孟溪不在桥上等着他,周围都是人,根本找不到那抹红色身影。 孟溪总是神出鬼没,她要不见了,问路人根本问不出来,顾谨之知道这点,但他总要去找找看,假如孟溪不是自己走了,而是被她家里人带回去了…… 他总要先找找的。 顾谨之心中难过,不论是孟溪自己走,还是被家里人带走,都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他的错,他没有把人看好。 可是诺大京城,十条八条大街深巷,人群熙攘,他该去哪里找,若是孟溪自己离开了一会儿,待会儿回来又没等到他,两人就会错过,于是顾谨之走了几步又退回来在原地等。 顾谨之看了看手中的花灯,他蹲下来,花灯放在地上,心里想:我再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她没有回来…… 周围路人都不明白,好好的一个大男儿怎么就蹲地上不起来,一副颓丧的样子。 幸亏孟溪走路似飞,帮孩找到哥哥后就立马赶回来。 她看到顾谨之垂着头蹲在地上,脚边放着两个刚买来的花灯,孟溪莫名心疼,她走过去,在他身旁蹲下,轻轻的叫了一声:“顾谨之……” 顾谨之听见声音,肩膀动了动,他抬头看孟溪,眼眶有些红,眼里隐隐带着点血丝,他就这样看着孟溪,也不说话。 孟溪靠过去,和顾谨之额头相抵,她说:“我没走,有个孩与哥哥走丢了,我把他送回去。” 顾谨之虽从被娇养,但实际上很缺乏安全感,平日里看着开朗又温柔,心低深处却总有些阴郁不太乐观。 孟溪和他近距离相处过,心疼他,所以只愿他开心乐观一点。 孟溪吻了吻他眼角,她说:“是我不好,我该等你一起的。” 顾谨之眼睫颤了颤,他看着孟溪,捏了捏她的手,确认不是自己的幻觉,他才慢慢开口,声音很,近似耳语,只说给孟溪听,他说:“你给了我一场梦,我沉溺其中不愿醒来,可你不知道,我爱你,想要你,到哪儿都想带着你,甚至……”想把你关起来,这世间纷扰太多,我只想和你一起过一过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日子,可你对外面那么向往,我哪里舍得不让你看。 孟溪勾着顾谨之的手指柔柔地道:“顾谨之,你也要信一信我,我虽然是个妖怪,可我也知道骗人不对,我说会等你,不会走,那就是不会走。” 孟溪把地上两个花灯拾起来,她笑了笑,说道:“顾公子,女子邀请你一起去放花灯,可愿同行?” 顾谨之心情低落,孟溪实在不会安慰人,只能借玩耍转移注意力,她拉了拉顾谨之,“走吧,灯都买好了,和我一起去凑凑热闹。” …… 这么热闹的日子,顾谨容在家必然是待不住,他也出来了,可惜弟弟佳人有约,他只能出门偶遇佳人,结果…… 佳人没遇上,遇上了与他处处不合的李思乐。 要说顾谨容,也不知该怎么形容他那欢脱的性格,若是朝堂上遇李思乐,必定是相看两相厌,再不就是吵吵吵。 偏下了朝堂,或街上偶遇,他就总也忍不住要去惹一惹那李思乐。 李思乐今日穿着一身月白直襟长袍,黑发高高束起,眉眼温润,腰间坠有玲珑玉佩,身旁还跟着个男孩,男孩手里提着两个灯笼。 顾谨容平日见到李思乐总是身着朝服,这是第一次见他穿便装出门,不过……他身旁那男孩是谁,不会是他儿子吧,也没听他成婚了啊,李思乐才多大,也不可能有这么大孩子吧。 顾谨容一个人暗戳戳的想,他看见了李思乐,李思乐却只顾着和身旁的男孩说话去了,压根儿注意到顾谨容。 这都碰上了,顾谨容岂有不惹得道理,于是他便走过去,往李思乐身前一堵,笑眯眯说了句:“李大人晚上好呀,这么巧。” 李思乐差点就撞他身上去了,一见堵着他的人是顾谨容,笑了笑便跟着道:“顾大人也好啊,怎么一个人出来凑热闹?” “我这不是闲着没事,出来走走,没曾想,还碰上了李大人,可见我们还挺有缘分的。” 李思乐看了看顾谨容,说道:“京城不就这么大,想见总会见到的。” 嘿,李思乐这是什么意思,顾谨容心想,难不成还以为我是故意来找他的?谁乐意碰上他啊。 顾谨容也不想一下,李思乐原本没看见他,也不知是谁非要堵人家面前去和他打个招呼。 顾谨容摸了摸李思乐身旁的男孩,问他:“这位是……” “我弟弟。”李思乐答 顾谨容拍了拍胸脯,“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他还没说完,瞧见李思乐抿嘴笑看着他,不由得问,“你笑什么?” 李思乐摇摇头,道:“顾大人以为什么?” 顾谨容正准备说话,却忽然在人群中发现了一道身影,他顺手就扯了扯李思乐的手,一只手指着人群中的那道身影,他说:“诶,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楼柯……” 李思乐先是侧头扫了一眼被顾谨容拉着的手,然后再看看顾谨容,顾谨容双眼盯着远处,丝毫没发觉自己正拉着死对头的手。 顺着顾谨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人群中有道瘦削身影,长相英气,走路带风,不是楼柯是谁? 只听顾谨容嘀咕:“奇怪,楼柯不是远在边关吗,什么时候回来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没多久顾谨容又激动了,“楼柯后面跟着的是皇上?真是诶,你看。” 李思乐摆了摆手,道:“顾大人,你先把我手松开。” 顾谨容这才反应过来,一看自己拉着李思乐的手,瞬间就呆了,赶紧把手放开,眼睛左瞄右看就是不看李思乐。 李思乐道:“估计是皇上把楼柯从边关召回来的?” “皇上和楼柯关系有这么好吗?”顾谨容道:“还一起微服出来闲逛。 “顾大人要不去问问看?” 顾谨容看一眼李思乐,“你去。” 两人说话期间,楼柯和萧泽都走远了,楼柯走的太快,皇上都要跟不上了。 李思乐的弟弟眼尖,没想到一晚上还能两次碰上神仙姐姐。 “哥哥……”孩喊到,“你看,你看,那个神仙姐姐,是不是很有缘啊。” 什么神仙姐姐啊,顾谨容一看,不远处手拉着手的不正是自己的弟弟和孟溪两个人嘛。 顾谨容看了看孩,他问:“为什么叫她神仙姐姐啊,因为长的好看?” “嗯嗯嗯……”孩很开心的点头,“神仙姐姐会飞。” 弟媳会飞,奇了? 顾谨容看了看李思乐,李思乐已经顺着孩看着的方向瞄过去。 “哥哥,快去问问神仙姐姐叫什么名字啊。” 李思乐正要开口,顾谨容连忙插话,“咳……那个神仙姐姐吧,实不相瞒,是我弟媳。” 李思乐听后就笑起来,他道:“顾大人的弟弟一表人才,佳人在侧,怎么……” “我怎么……”顾谨容反问,想了想又笑嘻嘻地说:“我这不是出来看看能不能偶遇佳人嘛。” “哦~”李思乐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可遇上了?” 顾谨容道:“遇上了啊,这不是遇上你了么,李大人?” “……” “哈哈哈。”顾谨容放声大笑,就喜欢看李思乐无言以对的表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孟溪手有些疼,被顾谨之捏的,但她没吱声,因为,顾谨之心情不太好。 不远处有孩跳起来喊:“姐姐……姐姐……这里这里……” 孟溪循着声音看过去,一看,是她刚送走没多久的男孩,凡间这么的吗? “顾谨之,你看呀……”孟溪扯着顾谨之道:“那孩,走丢了,我就是送他去找哥哥才没有等你的,竟然又碰上了。” 顾谨之果然往那边看了看,看到一个白衣男子望着这边笑,肯定不是对他笑,只能是对孟溪笑了。 顾谨之神色别扭地说:“我看见了,人家哥哥还对着你笑呢!” 他开口说话,孟溪自然很高兴,可这别扭的语气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她道:“顾谨之,我不就离开那么一会儿,你就开始闹脾气了,你多大啊?” “二十一岁。”理直气壮。 “……”行吧行吧,不计较,没什么好计较的,自己几百岁了,习惯习惯,这是我喜欢的人,以前都没发觉他性格这么多变。 孟溪说:“你哥哥也在。” “是吗?”顾谨之一看顾谨容也在,为避免尴尬,于是拉着孟溪就走。 “我们不去打个招呼吗?” “不用,反正天天见。” “啊……可是我说的是和那个孩哥哥打招呼呀!”孟溪凑近顾谨之耳朵旁,轻声细语的道:“孩还让我去他家,说他家很有钱……” 顾谨之立马停下。 孟溪大言不惭地说:“可我是那种爱钱的妖怪吗,我不是最喜欢你吗,所以我……毫不犹豫的拒绝啦。” “唔……”孟溪笑得开心,不防被顾谨之吻个正着,大庭广众之下,好羞愧。 顾谨之的吻很轻柔,沿着嘴角吻上脸颊,细细密密的亲吻,十分温柔缱绻,末了,还在她下唇处轻轻的咬了一下,孟溪觉得痒,“哼哼”地笑起来,她说:“快带我走,人太多了,我不要面子的吗?” 顾谨之当时估计是把周围人都给忽略掉了,待孟溪一说完话,这才反应过来,两人还在街市上啊,他的耳尖瞬间漫起薄红。 孟溪拉着顾谨之就跑,太丢人了,幸好谁也不认识谁。 顾谨之心情终于好点了,也很久没这么大大方方恣意随性的跑路。 他们跑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孟溪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看除了你以外的人。” “是” “啊……那这就有点难了。”孟溪勾着顾谨之的手指,挠一挠他的掌心,她说:“我看什么也不会有看你这么深情,你是我的日月星辰,你是我的花花。” “噗……”顾谨之终是没忍住笑出声,“是你的花花?” “嗯嗯嗯,花花对我可重要了,我有一大块地盘,上面种的的全是我的花,你是我最喜欢的一朵。” 顾谨之总容易被孟溪一本正经的给带偏了,明明不久之前,自己心情还是很低落的,孟溪简直就是自己的良药,喜欢她到只想让她看着自己,再不去想旁的人和事。 玩玩乐乐,孟溪也溜达的差不多,吵着顾谨之要回去,还不想走路。 顾谨之弯着腰,他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孟溪说:“不嫌我重啦。” 顾谨之道:“背的动就把你背回去,背不动我们俩就在这坐等天明吧。” “顾谨之,你可真是一点也不解风情。” “什么意思?” 孟溪趴到他背上,在他耳旁说:“你就不会说些好听的话,就说,背不动也要背,或者……或者……用轿子把我抬回去啊。” 顾谨之低声笑道:“会的,娶你那天,必定八抬大轿迎你做我妻子。” “嘿嘿”孟溪笑着,“我才发现你原来这么孩子气,以前的温柔都是假的吗?” 顾谨之没接话。 孟溪又说:“现在可不生我的气了吧。” “我没有生气,只是厌恨自己,爱你,却不能随你一起,偏要做个凡人,这世上若有可以做妖怪的的诀窍,便是受天大的磨难,只要最后能与你在一起,我也是愿意的。” 孟溪咬了咬他的耳朵,贴着他耳旁道:“管那些做什么,也别厌恨自己,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好的,孩子气是你,温柔是你,就是不解风情我也认了,谁叫你是顾谨之呢,顾谨之戳我心窝子。”她笑了笑,又道:“再说了,说不准你以后还要嫌我是个妖怪呢。” 不会的,顾谨之心想:怎么会呢,爱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嫌你。 顾谨之闭了闭眼,他知道自己其实是太过于执着,太过于贪婪,好不容易有人入了他的心,怎可轻易放她走。 他也有怕的啊,一怕自己不在了,孟溪会念着他,成日郁郁寡欢,二怕她真的半年不到就把自己忘干净,喜欢了别人……若是喜欢了别人也好,也好……总归自己也不知道,只愿妖怪过的开心。 顾谨之低声说道:“下次别再忽然不见踪影了,我也不知该去哪儿找你,不过,你要真走了,我会在原处等你回来的。” “没有下次。”孟溪说。 天边明月已藏进乌云里,星星也看不见,但没关系,灯火依旧璀璨,前路漫漫,每一天都是好日子,我会陪着你,直到生命凋零。 …… 那边顾谨容看到弟弟和孟溪两个人,还以为他们会过来,结果……两口看一眼这边,掉头就走是个什么意思?? 孩一直扯着李思乐,急急地道:“哥哥,哥哥,神仙姐姐都走了,你快去追啊,问一问名字。” 顾谨容一听就乐了,他对孩道:“追什么呀,你的神仙姐姐名花有主啦。”然后又对着李思乐说:“你们怎么遇上的,可别追啊,那是我弟媳。” 李思乐自然不会去追,他牵着弟弟的手,说:“走吧。” 顾谨容索性也跟着一起,反正无处去,跟着李思乐一起也挺好玩儿的。 他把孩儿手上的两个灯笼接过来,另一只手牵着孩,孩也不排斥,总之画面看起来很美好,有点像一家三口,当然……如果两个大人中有一个人换成女子打扮的话那就更像了。 …… 朝堂之上的李思乐与生活中的李思乐完全不一样,生活中的他温柔有耐心,对弟弟也是百般包容,是包容不是纵容,他会告诉弟弟哪些事可做,哪些事做不得。 他也会和弟弟一起玩孩子喜欢的游戏,讲真的,顾谨容也是第一次见到李思乐那么大的人跟一群孩子一起放烟花,瘦瘦的竹棍子上用纸包了一点□□,点着之后,绚烂迷人眼。 要说起烟花,顾谨容记得自己时候偷偷地给顾谨之买过,但从没见过他玩,时候弟弟脾气还不好,真是太不可爱了。 孩在一起玩,总是比较开心,欢声笑语传入耳中,不自觉地也会跟着一起高兴起来。 顾谨容看着李思乐,心想:李思乐就这样很好,性格就应该和他的长相是一样的,温温润润,自己肯定比较中意生活中的李思乐啊,谁愿意天天和同一个人吵架? 他想着想着就不自觉地说出来了,他道:“李大人生活中温柔细心,为何朝堂上总与我不合,难道我说话处处与你犯冲?” 李思乐放烟花正开心着,骤然听见顾谨容与他说这些话,愣了一愣,而后挑眉看他,“我也奇怪,难道不是你与我不合?” 顾谨容犹豫了一会儿道:“那……我们以后都别吵了吧,反正来来去去,说的总是那些事,争来争去,都被别人看笑话了!” 李思乐只看着他不说话。 顾谨容只觉得自己有毛病,好好的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他想一巴掌呼死自己。 后来觉得太尴尬,顾谨容便转移话题,“李大人上次,哦……是去年,你的丝帕还在我这儿呢,要知道今天会遇上你,我就直接带在身上了。” “顾大人上次说,洗了之后还我,你洗了?” “洗了啊。”顾谨容说完,又立即画蛇添足的加了一句,“不是我洗的,府上丫鬟洗的。” 李思乐只勾着嘴角看着他笑。 顾谨容见他笑,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李大人要是个女子的话,我就……” “嗯?就怎样?” “我就娶了你,然后要你天天给我洗衣服。” 李思乐“呵呵”笑了两声,然后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的道:“不如顾大人嫁我吧,我不介意娶个男子。” 顾谨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你……我把你当对手,你竟然想娶我?” 月淡风斜,横枝疏影,一片喧噪声中,李思乐说,他不介意娶个男子回家,顾谨容心慌意乱,只觉自己入了魔障,耳边来来去去总是那一句话,“顾大人不如嫁我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