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上娇》 第1章 回归 平川王辖制内,汉中驿站。 一名三十多岁,头戴乌纱帽,身穿盘领窄袖大袍,脸色愠怒的男子,急匆匆往驿站后院走去,迎面看到穿着相同的一名男子,尖声抱怨道。 “江大人,你说说这叫什么事,眼见商定好的吉日将近,我等却还未过汉中,就是日夜兼程能赶到边境就不错了,公主和亲事关两国友好,事情办不好,你我是要掉脑袋的。” 他抚掌踱步,面容焦灼,“昨日我好说歹说,公主默不作声,可现在连她的影子都看不着,难道要我等绑了她去不成。” 另一名男子面容端正,年纪小些,却不急不躁道:“廖大人,莫急,公主年幼,远嫁异国,心中不安不愿离开也是情有可原,逼迫太急恐适得其反,万一有个好歹,你我更不好交差。” 廖常海顿住看着他。 这个江仲远跟他父亲江太傅一个德行,为了太子,我这一路上如何亲近拉拢都是油盐不进,拉拢不成,后面办事总得提防着。 廖常海拍着他的肩膀,面容郑重的道:“江大人,正是如此,该早点办结差事,避免两国交战黎民百姓受苦啊。” “而且江大人作为礼部郎中,更是懂得这礼仪规矩。” 江仲远笔直而立,神色淡淡。 想起那年幼娇弱,同自己妹妹一样年纪的公主,总是忍不住生出愧疚之意。 我大衍泱泱大国,西凉一个小小挑衅,就要送公主去和亲,可悲可叹。 他不愿强求,也不会做出违逆朝廷的事,一切顺其自然。 “廖大人,此事不在于我,还是去规劝公主吧。” 话真是白说了。 廖常海白了他一眼,皱着眉就往里走。 “公主不在。” 廖常海猛地回头盯着他。 “你怎么不早说公主去哪了” 巍峨的平川王府门前,有卫兵把守,透着赫赫威严。 两名少女站在正对面,望着门前卫兵接过阿伍手中玉佩。 其中一名少女大约十三四岁,身材纤细,白皙稚嫩,眼睛又黑又大,尖尖的下巴,看起来文文静静的。 另一位,比她大,看行事穿着该是她的侍女。 “公主,婉仪说她当年救过平川王,平川王说一定会报答的,千叮咛万嘱咐您一定要找平川王,为着这份恩情,平川王一定会想办法搭救您的。” “恩情能比皇命大吗” “” 是啊,天大的恩情也不敢抗旨啊。 “不过,阿云,不试又怎么会知道。” 前世里,她天真还想着大义,被催促着赶到西凉,根本没想着真的来找平川王,那个时候的她真的好傻啊。 最后就那么凄惨的死了,死的时候她才十八岁啊,连点期盼都没有。 没想到死后重生在去往西凉的路上,一切还来得及,所以这一世,不仅要好好活着,还要活的比任何人都要好。 平川王府门大开,有人匆匆迎了出来,是平川王府的管家,周管家已至中年,目露精明,抬眼看到小姑娘盈盈一笑,略有惊艳。 这是哪里来的美丽小姑娘啊,竟然有王爷的私佩。 姜斐颔首,便带人跟着进了王府,被引进偏厅。 平川王乃是大衍的异姓王,早年曾为皇帝立下汗马功劳,封王封地,一时荣耀无上,平川王却渐渐收敛低调起来,在封地里颐养天年,远离了朝政。 这硕大的平川王府也不如那达官显贵一般热闹非凡,寂静无声,透着一丝诡异。 侍女上茶低头敛眉的,也不多打扰,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处处显得这平川王府森严又神秘。 平川王能够成为最后的王者,看来并不是运气。 等了片刻,自屏风后走出两人。 姜斐一怔,看着平川王萧启,他的身形修长,面部褶皱苍老,垂暮之年,眼睛却奇亮。 这就是平川王啊。 另一位通身儒雅的俊逸男子,应该就是那位忠心跟随平川王,文武兼备,医术了得,名动天下的崇光先生了。 平川王坐下,姜斐起身蹲身而拜,“晚辈姜斐,参见平川王。” 姜姓可是大衍皇族的姓氏,联想不久前收到的密报,想来这位就是那位去西凉和亲的四公主了。 听说这位赖在汉中不走了。 平川王捏着玉佩,温和的看着她,声音沙哑的道:“本王的玉佩怎会在你手中” 阿云 诧异,姜斐一怔。 这是不知道姜斐是容婉仪的女儿,又或者说容婉仪的情况他并不清楚,那这救命之恩轻若鸿毛啊。 在她母妃心里,平川王可是最重要的救命稻草啊。 姜斐释然坐下,“王叔莫怪,这是我母妃给我的,她是容婉仪柳青鸾。” 既得知是大衍四公主,可平川王和崇光先生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惶恐或敬意,安坐着,并未行礼,可见平川王对这位皇族公主有多不在意。 平川王淡淡道:“哦,来找我,是你母妃的意思” “我母妃多次叮嘱我来找您,想请您救我。” 平川王和崇光先生相视一眼,平川王默声端茶饮用,周崇光看着面前明媚娇俏的小姑娘,迎着她直直的目光,蓦地一笑。 “和亲事大,如何救你还是觉得王爷会不顾天下人的性命,只为了救你一个小姑娘” “皇命难为,四公主应尽早赶去西凉为好,还有你母妃与王爷,若传出一些不好的话,于你母妃名声不利,以后慎言。” 这是要撇清与容婉仪的关系。 阿云快气死了,这哪里是容婉仪说的那个重情重义的平川王啊。 姜斐看着慈眉善目的平川王,他默不作声,神情自在无邪,再看看说话直接而又尖锐的崇光先生,顿时觉得如坐针毡,可这又算的了什么呢,她本来也没指望人家能好心帮忙。 看看,历来王者身边都有这么一位能说会道的谋士,可徐徐道来敞亮大气的豪迈壮语,更加会干脆无情的为君主拒绝一切不利因素。 不管哪个霸主君王,哪会是一个真的和善之辈,只有利益才是关键。 姜斐一笑,“王叔,我是说是我母妃让我找您请您救我,并不是我请您救我。” 此话一出,众人一怔。 平川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仔细打量小姑娘。 小姑娘面容红润,细长弯弯的眉毛,一双大而圆的眼睛,唇红齿白,很是娇俏,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一丝畏惧,满是好奇。 好奇什么 一个老头子值得花容月貌的小姑娘好奇 平川王淡淡问她:“那你找本王求什么” 平川王可真是自大啊,找他就一定有求于他吗 姜斐笑道,“王叔,我就是在京城听说您很厉害,所以来看看您到底长什么样子。” 也是来看看与多方争斗最终得胜当了皇帝的平川王长什么样子。 京城里听说,听谁说啊,平川王都低调了十年了,年轻时候再如何厉害,还能日日被人夸赞,岂不是成了别人口中递出的靶子,明面上的威胁了,是有人在京城故意造谣吗。 再看向神情好奇略有兴奋的小姑娘,小姑娘是无知的奉承吗。 崇光先生摇着扇子笑道:“是谁啊如此夸赞我们王爷” 平川王默不作声的盯着她。 小姑娘笑哈哈的道:“王叔,我父皇我太子哥哥我三哥哥,还有忠勇侯等很多大臣都说过,说您英明神武,说您智谋双全,是难得的将才。” 平川王倏地笑了,崇光先生也是笑着摇摇头。 这是为了奉承他,胡说八道了,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还说的那么单纯。 可再厉害的将才并不被重用,也并不想去打退西凉啊。 “既然找本王无事,就回吧,尽早去西凉吧。” 小姑娘直直盯着他,神色严肃欲言又止,“其实我是有事要告诉王叔。” 平川王挑眉看着她,小姑娘这严肃郑重的样子,仿佛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能有什么事情呢,一个年幼无知的小姑娘,眼巴巴的是真的不想去西凉吧,可那又如何,局势看似平静,实则混乱不堪,她也不过是某些人的棋子罢了,真是个可怜的小姑娘。 可关他何事。 不过小姑娘眉宇间忧虑而又纠结的样子,看似十分为难,可既然来了这里还假装什么为难啊。 就见小姑娘倾着身子,一脸严肃的道:“王叔,请屏退左右。” 有意思。 平川王笑了笑,挥挥手,管家带着阿云等人退到了外面。 平川王一双柔和的眸子亮晶晶的盯着小姑娘,小姑娘也笑魇如花的盯着平川王,周崇光差点笑出来,兔子遇上狐狸的妙论从脑中闪过,他轻咳一声,正襟危坐,继续摇着扇子。 小姑娘两手交握颇紧张的道:“王叔,我发现送我和亲的大臣廖常海,他图谋不轨。” 语出惊人,伶仃出嫁的小姑娘确实该惊慌啊。 平川王点了点头,不以为意的样子。 小姑娘又急道:“不是对我图谋不轨,是对大衍,是对王叔您” 平川王和崇光先生蓦地抬眼看她,又相视一眼, 在彼此眼中看出了无奈和好笑。 小姑娘是狗急跳墙,胡乱攀咬吗 姜斐看看平川王和崇光先生,心知,这是不信她说的话。 她不做辩解,左右看看,冷哼一声,一副赌气生气的样子,瘫软靠在椅背上,颇气馁的胡言道:“我真是服了你们这些大人的想法,我说的话怎么就不可信了,就因为我小吗我可是大衍的四公主,阴谋诡计见的还少吗既然王叔不信,我何必多嘴。” 平川王和崇光先生愕然,本以为是个文静的小姑娘,现在看起来是个爽利傲气的,娇纵不失灵动,倒是比那刻板文静招人喜爱啊。 平川王失笑,“那你说说这个廖常海打算如何图谋不轨” 像是迫于无奈出口问话啊。 小姑娘长叹口气,也颇无奈的道:“虽然王叔不信,但我该说还是要说的,毕竟这不仅仅关乎大衍和王叔。”说着她倾身盯着平川王一笑,“还关乎我的身家性命,毕竟我确实不想去西凉,我要逆行倒施” 这话直白c大胆,令平川王和崇光先生正色几分。 看她目光慧黠,语气坚定,透着些许玩笑,却又让人格外入心,倒是真切许多,这是她的本心了。 平川王看着她,“如此说来,你来寻我,可不是为了来看望本王,也并不是证明你的能力,而是意有所图。” 姜斐一怔。 唔,平川王果然不好骗啊。 小姑娘讨好的一笑,“王叔,确实如此。” 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崇光先生惋惜的多看了小姑娘几眼,轻咳一声道:“四公主慎言,此事与我家王爷没有关系,你就是求我家王爷也于事无补啊。” 姜斐微微一僵,崇光先生这是在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她看着崇光先生摇着扇子笑看着她,又看看垂眸喝茶的平川王,心想这平川王是并不想趟浑水啊。 可平川王这颗大树抱不上也得先利用起来,在他的地界,做事总得防着,不如先攀附。 姜斐挑挑眉,双目炯炯,“原来王叔和崇光先生是想独善其身,可事与愿违,有人背后捅刀,王叔竟然还想着坚韧守固,倒是叫人失望。” 平川王抬眸看着她,神色未见丝毫晃动,敛思笑着,“可说完了” 小姑娘怔了怔。 平川王目光诡秘,“你此番前来,目的何在定是与你和亲的事相关,虽明说不要本王救你,可种种手段必然为了救自己,装傻充愣,挑拨激怒本王对你有何好处” “本王可以挑明了告诉皇帝,你说的话本王可以要求皇帝给本王交代,对付本王的人本王都心知肚明,倒是你,本王怀疑是受人指使来试探本王,对待对本王有坏心思的你,本王可以杀一儆百。” 小姑娘目光一颤,脸白了白,眼睛蓦地就红了,随即突然嚎啕大哭,将平川王和崇光先生惊着了。 因守备不时,暗卫未得指令,只有周管家一人,倒是叫阿云和阿伍趁机闯了进去,眼见后又都定定的立在门口,目瞪口呆。 高高在上仪态万千的公主殿下,毫无形象泪涕交加哭的似肝肠寸断,身子滑坐在地上,声声指责平川王。 “我我母妃好歹当年救过您,您竟然要恩将仇报吗我真替我母妃不值,都说您重义守信,您您怎么能” “闭嘴” 一声令喝,一直平和的平川王露出疆场对战时的气势,震的小姑娘呆住。 平川王和崇光先生同时看向那块随手扔在桌上的玉佩,目光似意外,又似困惑。 相视一眼,似相互问询。 最后平川王瞪了崇光先生一眼,崇光先生讪讪收回目光,敛去嫡仙气势,平和的上前扶起姜斐,“公主有话好好说。” 姜斐的眼眸飞快的掠过一道光。 第2章 泄密 小姑娘稳稳的坐下,拭去眼泪,神色沉静的好似没有做过撒泼打滚。 脸皮够厚 平川王的视线在她脸上游弋,冷声道:“开始怎么不说你母妃救过本王,怎么不直接要挟,非要装模作样的激怒本王,居心何在” 姜斐扬扬眉,心想,谁让你装的不知道似的,不过也没想到说出来后,竟然有一丝让步,这行事也是奇怪了。 不过她可不会这么说,姜斐讨好的一笑,“王叔,您大人大量。” 平川王的脸色好似不耐烦,崇光先生也颇为无奈道:“公主直说吧。” 姜斐讪讪一笑,直言道:“这个廖常海此次去西凉,是要与西凉王暗中通敌的,且他是太子哥哥的人,至于他通敌的目的,王叔应该能想通吧。” 平川王蓦地抬眸,崇光先生也停顿下来。 作为大衍的太子,竟然要与西凉王勾结,如果是为了皇位,本不必要引狼入室, 而作为横隔在西凉与大衍之间的平川王地界,就最大可能是两相勾结的目标。 有必要吗太子果然愚蠢,不过是平白招惹了一头饿狼,来分食大衍。 平川王对这等阴谋并未惧怕,反而对眼前这个小姑娘更加好奇。 平川王问:“你是如何知道廖常海是太子的人又是如何得知他要通敌” 姜斐一怔,她瘫靠在椅背,神色凄凄。 “我这等年纪本不该知道这么多,可我深陷泥潭,总得自救,在京城时我就将廖常海和江仲远的底细都摸偷了,还背地里偷听了太子哥哥和廖常海说话,自然就知道了一些内幕。” 说的直切,夹杂遭遇背景,倒是令人动容,可平川王这种杀伐果断指点疆场的人,对这种无凭无据的话秉持理性看法。 “仅仅凭几句话,本王并不能对朝廷大臣做什么。” “王叔,只要什么都不做就是对我莫大的帮助,希望王叔不要干涉,若遇险境,若在王叔地界,只需稍稍助我一力。” 就这样平川王快速的审视她的神情目光,双眼一眯,冷光乍现,“若你在本王地界杀人放火本王也不管吗若你做对本王不利的事情,本王总该管一管。” 姜斐的心沉了沉,平川王果然是平川王啊,不好糊弄,丝毫不让,该如何是好 她默不作声,神情颓废,好似受了天大的打击。 平川王眼中涟漪,自在盎然,好似打了一场胜仗,他捏起玉佩摩挲着,看着姜斐,“不过看在你母妃救过本王的份上,本王可以答应饶你一命。” 姜斐的心咚的落到了地上。 是啊,只要她做的事,他不杀她不就行了。 姜斐扬起笑脸倾身向前,“王叔,以后我就是您的人了。” 平川王和崇光先生一惊。 姜斐急忙解释,“我是说我愿意为您效劳,只要您不杀我。” 平川王疑窦顿起,是要做什么这么怕被杀吗他有些后悔刚才的承诺,可话已出口,便只能暗中再做安排。 廖常海找到公主的时候,公主正坐在一个面摊上吃面,简陋陈旧的店面,一碗清汤寡水的面,公主正一口一口的吃着。 居然没有嫌弃,真是奇了怪了。 廖常海忙走上前,“卑职见过公主,公主想吃什么尽管跟卑职说,怎能来吃这种面。” 小姑娘细嚼慢咽的吞下面,抬头道:“廖大人啊,快过来坐。” 廖常海原本急迫的心在见到这一幕后,疑惑不已,竟急迫不起来了,迟疑片刻,坐到了对面。 小姑娘笑道:“以后去了西凉,恐怕吃的还不如这呢,我提早适应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公主并不是不想去西凉啊。 可怎么就吃得下呢。 “公主大义,为了天下百姓愿意吃苦,卑职惭愧,不过到了西凉,公主还是皇族怎么会让公主受苦呢,卑职一定会将公主的深明大义禀告朝廷,公主的所作所为定会记录史册,天下万民都会感念公主的,如今与西凉君王协定的吉日快到了,我们要尽早” 小姑娘突然打断他,“廖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会说话。”上一世就是被这些话糊了脑子。 廖常海讪讪,“哪里,是公主” 小姑娘又打断他且神秘的道:“我今日去见了平川王,王叔是一个很严厉的人。” 平川王 他私下拜会都被拒了,平川王怎么会见她一个小姑娘平川王历来不掺和朝政,跟四公主又没有任何瓜葛。 “公主是如 何见得” 小姑娘又吃了口面,很随意的道:“就是见到了呀,我拿着我三哥的书信就见到了,王叔还说会护我周全,不会让人欺负我。” 三皇子与平川王竟然有勾结 廖常海差点蹦起来,如此要事简直是要人命啊。 太子暗中有忠勇侯的扶持,三皇子是怎么都比不上的,可三皇子要是有平川王的支持,那就不一样了,胜负差之千里啊。 不对不对,如此要事,又怎会让四公主一个小姑娘知道啊 廖常海迫切的看着姜斐,“公主怎么会有三皇子的书信,又怎么会想起去见平川王” 小姑娘似回过神来,惊惧的看着廖常海,眼睛一红就要哭了,“廖大人,我好像说错话了,王叔不让我说的,完了完了,王叔说我要乱说话就就” 小姑娘还被威胁了。 看着小姑娘那惶恐不安,天真的模样,哪有什么鬼心思啊,就是被他夸上了天,得意忘了形无意说错了话,回过神来又惊恐万分啊,那这话就可能是真的啊。 廖常海的心里是更加急迫了,他得问清楚这信的由来。 “公主莫慌,有卑职在,就是拼死也会保护公主的,定然不会让公主有事,而且卑职死也会守口如瓶的。” 小姑娘立刻止住了泪,无辜的大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就惹人怜惜,多天真啊,轻易就信了他的话,又怎么会有心机来诓骗他呢。 “公主啊,您把信的由来跟我说说,我帮您想想对策。” 小姑娘欲言又止,轻拭眼泪,唯唯诺诺的起身低声道:“廖大人,我要回去了,今日我什么都没说。”又眼巴巴的看了他一眼,就往马车方向走去。 廖常海急声喊道:“公主” 小姑娘吓得一激灵,慌乱的看了他一眼就往马车跑去,廖常海匆忙抓住她,低斥道:“不能慌否则就被人看出来了,公主要跟往常一样,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小姑娘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迟疑的上了马车。 遗憾啊,也不知道那平川王说了什么狠话,看把小姑娘给吓的。 廖常海又懊恼自己刚才急迫了,没稳住公主,正失落的时候,小姑娘掀开车帘,低声道:“廖大人,信是江大人给我的。” 江仲远 廖常海震惊,正待问话时,小姑娘甩下帘子,马车快速离去。 廖常海的脸色极其难看。 谁能想到平川王会支持三皇子啊,江太傅的儿子江仲远竟然是三皇子的人,那么江太傅就是三皇子的人了,难怪之前他亲近江仲远,那小子油盐不进,最重要的是太子和忠勇侯还蒙在鼓里呢,得马上求证,立刻给京城送信。 廖常海急迫的安排人去求证。 而他觉得天真好骗被吓坏的姜斐,坐在马车里,拭去眼泪,平静的看着阿云,阿云心里起伏。 公主确实不一样了。 阿云茫然不解,惴惴不安的看着姜斐。 她从小陪伴公主,公主从小就乖巧听话,凡事都忍让,在宫里跟皇子公主在一起的时候,就安静的呆在一旁,从不惹事生非,性子好的像温顺的小绵羊。 选了公主和亲,公主也就当天在婉仪跟前大哭一场,之后就好像接受了命运不吭不响的。 可现在公主好似变了个人,虽然这样是好的,可心里总是不踏实。 阿云是什么性子,姜斐岂会不知,一眼就看出她不安了。 姜斐看着她,“阿云,有什么话想问就问。” 阿云:“公主,阿云就是觉得您不一样了,心里不踏实。” 姜斐沉默半晌,神色突然很哀伤,目光悲戚。 “阿云,如果当我去了西凉,成了西凉王李昶的嫔妃,不过一个月安稳日子,噩梦就开始了,我母妃被人迫害死了,太子哥哥和三哥哥争斗,三哥哥通敌叛国被处死了,朝廷动荡内乱,西凉王趁机出兵,而我却无能为力,还被西凉王弃之一旁。” “太子哥哥继位后,朝局不稳,一年后突然暴毙,幼帝登基太后垂帘听政,忠勇侯把持朝政,大衍彻底乱了,而我被西凉王送给了匈奴的单于” 姜斐悲戚落泪,阿云慌乱的抱着她道:“公主别哭,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阿云,我梦到了,也许就会成真,你和阿伍带着我跑了出来,可你和阿伍都为了我死了,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大漠里,我那时候清醒的回忆着一生,我后悔不已,我为什么不为了自己和母后还有你们,去抗争一下,我为什么不呢” “阿云,我不想再那样,到死了再后悔就晚了。” 阿云抱着姜斐,默默流泪,阿云的心一阵阵痛,公主怎么能受那样的苦,不管以后怎样,她都会好好保护好公主。 姜斐觉得现在回来真好,阿云 和阿伍两人都陪在她的身边,母妃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选了两个忠心耿耿的人,陪着她渡过许多难熬的日子。 前世,阿云和阿伍相爱了却没能真正在一起,阿云为了救她被凌辱致死,阿伍为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当时该是多么的肝肠寸断啊,阿伍最后把她送出西凉,就返了回去,他是死也要跟阿云在一起的啊,这一世,她定要护他们周全。 所以她走出了第一步,去了平川王府,就算平川王并不信她,就算最后平川王勉强做出一点让步,在这混乱世道,在这权谋机变下,在这困境夹缝中,拼尽所有,她都要获得光明和希望,坚强的走下去。 第3章 奇妙 江仲远是真没把和亲延误的事放在心上,一来廖常海作为此次和亲的主使,事事上心,无需他操心,二来廖常海是个多疑的人,他要真上心了,恐怕就没那么自在了。 于是得了空闲去会见了几名旧友,这些人都曾是鹿鸣书院时的学生,文学考究意见颇合得来,比跟廖常海聊天有意思多了。 回到驿站,已是夜幕。 他特意绕道,看了一眼公主的院子,亮着灯,说明人回来了,刚要走,突然传出公主哭泣悲鸣的声音,踌躇片刻,叹口气走了进去。 公主的侍女正焦急的站在门口,看见他如看见救命稻草,紧紧抓住他涩声道:“江大人,您快劝劝公主吧,她回来就一直哭,连晚饭都没吃。” 许是喝了点酒,满腔家国情愁平添几分萧瑟,真是忍不住愤慨啊。 环顾四周,幽暗静谧,只余内室低泣,萦绕心头,叫人格外怜惜,忍不住就昏头踏了进去。 进去后,恍恍惚惚,之后是怎么坐下的,怎么起了头说起了国事,竟然记不清了。 只是怎么也想不到会跟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坐在一起,谈历史潮流,谈天下人才,说那高祖皇帝的英明神武,斥责当下权贵懦弱胆小,这就是他的心声啊。 他此时的心情真是奇妙极了。 小姑娘的神情严肃而敬畏,说出的话更是直击人心啊。 “江大人,我虽小可我也知,,,可就算我去了西凉,大衍衰败之因没有更改,最后也会任人宰割。” “我从小耳濡目染,懂得要比寻常人家多,我父皇垂垂老矣,我太子哥哥心善平庸,多受皇后摆布,我三哥哥倒是睿智果断,可出生卑贱,又受皇后压制,又如何在重重阻扰中翻身,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我并不希望他们生死相斗,可我也知这天下要贤者居之,要许多江大人这样为国为民的人才,才能延续繁荣。” “江大人,我肺腑之言,并不是代表我愿意赴死,我不愿去也并不是我怕死,我只是觉得我去了西凉也是徒劳无功,我不想死的毫无价值,可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又该如何做” 幕下明灯,朦胧之中,小姑娘抬头望来,姣好容颜悲戚而无助,让人动容。 “良将御敌可灭西凉气焰,天下民意可攻伐君心。” 小姑娘腾的起身,目光炙热而鼓动人心。 让人看着竟意气风发。 “大人所言甚是,良将何在民心何起” “忠勇侯和平川王是我大衍名将,民心之汪洋大海中投石自然激起狂浪。” 小姑娘的眼睛直直的,他亦心跳如鼓。 小姑娘的面容渐渐模糊,眼前突然就显现出当年随玄明先生策对时的景象,那时候意气风发,图强霸业,强国为民的胸中大义,如熊熊烈火。 可入仕多年后,竟偃旗息鼓了。 现实为官,他只是个小小郎中,被磨去棱角,渐渐圆滑起来,事事陈密于心,豪气荡然无存了。 现在竟然被激起了那种压制藏匿的雄心,像是一下子拔高万丈,豪气冲天了。 窗轩何时开的,一阵阵凉风拂面,江仲远猛地惊醒,竟醉到了这个程度,对着一个小姑娘胡言乱语。 他慌乱的移开目光,猛地起身,“卑职告辞”匆忙离开。 小姑娘喝止:“江大人” 江仲远垂头懊恼,回头看着公主,表情颇为狼狈。 小姑娘并未视之,而是垂眸落泪,语气悲戚,“天下庸庸碌碌的人何其多,江大人如此通透明智的人却也呵,真是我大衍的悲哀呀。” 小姑娘猛地抬眸,目光犀利如炬,随后一声冷笑,转身步入幕帘之后。 心中如被重石击中,乏闷可泣,他后退两步狼狈而逃。 片刻,阿云入内打开窗轩,换了灯盏,掀起幕帘,空气中丝丝药香随风而逝。 幕帘后,姜斐正缓慢的喝着茶,表情平淡,似乎刚才激情昂扬的她只是幻觉。 阿伍悄无声息的出现,低声道:“公主,信已放入江大人的房内。” 姜斐颔首,叮嘱道:“阿伍,盯紧廖常海和江仲远。” 阿伍点头退下。 阿云疑惑道:“公主,江大人一路上对我们颇为照顾,为何不直言要他帮忙如此岂不是要现他于危难” 姜斐笑了笑,眼中却冷冽暗幽。 “傻阿云,我们不是丢了宝物,寻人帮忙找回来,我们是在保命,眼前任何人任何事都要利用起来,况且我也不会真的杀他,除非有人阻我的路,我该不会手软。 ” “而且我所做的事,必将颠覆朝堂,又是谁敢为的,阿云你要记住,我们此行,要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我是如此,我也希望你和阿伍也是如此,你可明白” 阿云重重的点了点头。 廖常海听着手下的汇报,到底是几个关键地方想不通。 三皇子与平川王勾结,这种机密要事怎会让外人知晓,江仲远虽然文酸一些,可为官多年知道轻重,怎会让一个天真的小姑娘递信。 可公主也不像作假,要真是作假 想想又觉得好笑,未经世事,在皇室娇生惯养的一个小姑娘如此会做戏,那还了得呀。 可事情云里雾里的,实在让人焦灼,事关重大,总要多方求证。 手下来报打断他的沉思。 “江大人回来就去找了公主,待了一刻钟才离去。” 廖常海一惊。 越想越觉得疑虑重重,难道公主还有什么信息传达给江仲远,可平川王和江仲远莫不是傻了要她传话,可这种事情真真假假的才能骗人呀,万一就是觉得如此不可信才要迷惑众人呀。 这种事情可不能有一丝的懈怠,定要查证清楚,如此却没有实证,关键还是公主才是突破口。 可这个四公主在京城的时候可一点也不出名啊,对她知之甚少。 廖常海沉思良久,暗暗下了决心。 廖常海吩咐手下,“去盯着江仲远,找机会去他房间搜查一下。” 手下颔首离开。 廖常海又突然喊住他,两步上前低语一番,手下略微惊异,然后点头出去了。 而廖常海神色深沉坐下来,执笔写了一封送去京城的密信。 总要将发生的事和疑虑写下来尽快送去京城,好让京城那边提前防备,再有实察说不定会有所发现,毕竟此去西凉是有要事要做,万一事情有变,恐事办不成还会丢了性命,他还谋什么前程,还怎么光大门楣啊。 再者,此去西凉,恐怕得耽搁几日了,总得打好招呼。 第4章 疑心 出乎大家意料,廖常海不着急赶路了,并且禀报了朝廷说公主水土不服,需要将养几日,由朝廷与西凉王交涉,这日程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延后了,至于中间有多少弯弯绕绕这些个人是不知的。 听完传话,姜斐笑了。 这个廖常海有一点疑虑,就会有一万个心思,弯弯绕绕,越想疑虑越重,其实事情很简单。 朝中过往大事,三皇子何时受过平川王护佑,三皇子要是有这么大靠山,何至于被太子和皇后压制的死死的。 自古以来,权高者大多都猜忌心重。 只要廖常海往京城递了信,太子一党必会疑心,不管如何实察,三皇子根本没有跟平川王勾结,查不到蛛丝马迹,反而更加忧心,就算最后查证清楚了,事情也过去了。 至于把平川王牵扯进来,于平川王有一定风险,但平川王可是答应了不杀她的,要真来硬的,她再想办法。 平川王府。 崇光先生走进平川王书房,看见平川王正端坐在书案后,俯身看密报,手臂伸展撑在书案上,手指敲击着。 平川王抬头看他,“你来的正好,来看看。” 崇光先生看着平川王,平川王一脸诡异的神情,似笑非笑,勾起了崇光先生的好奇心。 崇光先生弯腰看了几行,蓦地抬头,表情讶异。 平川王直起身子笑道:“这就是你口中那个娇弱的小姑娘干的事。” 崇光先生抽走密报坐到一旁仔细看了起来。 越看越是心惊,先是讲了小姑娘是如何扮蠢卖惨,假装无意透露了三皇子和平川王勾结,然后又如何正义凛然的抨击朝局,夸赞迷惑江仲远。 “啧啧,明明先前扮蠢的时候已经把江仲远卖了。” 平川王轻笑一声,“岂止是卖了,接着往下看。” 还栽赃呢。 栽赃的信也被密探誊抄了回来。 还真敢写啊。 竟然是与西凉通敌的密信,署名竟然是西凉王李昶。 虽然只有一句词不连贯的话,但窥其深意,令人心惊。 合作,信件,人证,通敌,废除 如果这只是一封随意作假的信倒也罢了,可能够直击对方要穴令人惧怕的信,可就没那么简单了,说明造假的人对局势了解,对势力划分了解,对通敌这种密事也大致清楚。 这可不像是一个小姑娘能写出来的呀。 崇光先生凝重的开口,“这真是那个姜斐写的” 平川王笑道:“嗯,本王现在更加好奇的是廖常海看了这封信后是什么反应。” 是啊,如果廖常海看了信以为真了,那可就了不得了。 崇光先生想起当时还觉得那个小姑娘娇弱可怜,现在想想有点后怕。 他沉声道:“她拿我们弄虚作假,王爷打算怎么做” 平川王回想小姑娘的样子,娇俏好看,说起话来时而天真娇纵,时而无赖讨好,看起来也就是个为了目的随意攀附的小姑娘。 当时如果不是周崇光让他见一面,他会借口不在搪塞过去,见了一面也不过应付了事。 如今看来,有趣。 平川王蓦地一笑,“静观其变。” 崇光先生心想,以他的脾性哪会善罢甘休啊,小姑娘以后可要倒霉了。 崇光先生问道:“如果这消息传回京城,你还如何独善其身岂不是不得不趟进这浑水了。” 平川王失笑,“何时独善其身过,不过是压在心底忌惮,要变成恨不得马上本王死掉,本王何时怕过。” 崇光先生摇头笑了笑,这口气,真是个猖狂的家伙,这家伙就是这么桀骜,少不得让他们头疼去吧。 这副皮囊哪里掩盖的住这家伙的性子呀,每次说话,总能让他想到他那副娇贵傲慢的模样。 平川王起身站到舆图前面,从大衍的疆域浏览到西凉,再到北部的匈奴,最后定格在西南蜀中,他伸手点了点蜀中,沉吟片刻道:“将我们大部分人马逐渐转移到蜀中。” 崇光先生微微一惊,“为何提前可兵马异动,很容易被人发现。” “分散转移,如今水下暗涌快要涌出来了,趁着这个契机,不如就将水面的平静彻底打破,放在明面上对我们更加有利。” 崇光先生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说道:“对了,柳青鸾和王爷的事查清楚了,十五年前,王爷在去金陵的路上遭遇暗杀,重伤逃走,被柳青鸾救了,才逃过一劫,王爷确实许下了重诺。 ” 平川王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么说来,本王确实该善待一下这位四公主了。” 崇光先生摇着扇子笑了笑,“她做了这种事,你还想着善待吗不杀她已是大恩了。” 平川王转过身来,笑道:“是啊,也许还需要本王特意感谢一下她呢,去派人给她送一筐柑橘。” 院子里,姜斐怔怔的看着平川王府送来的一筐柑橘,这是何意 片刻后,就惊动了驿站的驿丞,还有廖常海和江仲远。 像驿丞这种不知内幕的人,只觉得这是平川王看重公主,以平川王在汉中的威望,这可真是天大的恩赐。 驿丞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心中艳羡。 江仲远只是诧异疑惑一下,便不再深究,毕竟只是一筐柑橘。 这廖常海就不一样了,他仔细看看公主的神色,又盯着江仲远,问他:“平川王与公主可有私交” 江仲远摇了摇头,“不知。” 江仲远看着公主笑魇如花的脸,想起那晚的事,只觉得恍惚不已,耳根发热,心跳加快,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便要借口离开。 姜斐挑挑拣拣拿起一个柑橘,突然伸到他的面前笑道:“江大人,尝尝。” 江仲远心里颤了颤,默声拿住,又觉得心里有愧,捏在手里颇为惭愧。 廖常海看了一眼江仲远手里的柑橘,笑着接过姜斐递过来的柑橘,“多谢公主,臣与江大人有要事相商就不打扰公主了。” 姜斐笑着点点头,又招呼驿丞过来,安排了他给驿站所有人分发柑橘,最后笑着看了一眼廖常海和江仲远离去的背影。 廖常海同江仲远一起离去,廖常海看着手里的柑橘,又瞅瞅江仲远手里的柑橘,看江仲远一副深思在外的样子,突然夺过来江仲远手里的柑橘,笑道:“江大人不想吃就给我吧。” 江仲远怔怔看了他两眼,没心思再同他周璇,拂袖离去。 廖常海看看他的背影,剥开柑橘,看着里面纹理分明的果仁,甜香怡人,他的脸却黑了。 第5章 锋芒 汉中驿站规模不小,每日人来人往,在客房歇息的士兵,都看见一处院子被侍卫把守,进出者衣着华丽,神情倨傲,略一打听都知道这里住着一位要去和亲的公主。 远来过往的人多,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的,方圆百里几乎都知道了,消息相传的绘声绘色,把这位公主传的是貌美天仙,说是汉中从未有过的美人,有好事者还专程赶来想看一看这皇族公主的模样,只可惜守望不得一见。 晨曦时分,院子后门处,停着一辆马车,阿云怀里抱着个布袋,趁无人之时快速爬上了马车,她瞪着亮晶晶的双眼笑道:“公主,这是阿伍昨夜拿出来的,份量很重。” 姜斐穿着阿云找来的旧衣,打扮朴素,在人群中不会那么醒目,她看着阿云打开布袋,里面是珠光玉翠的宝物,贵重的外面随意包裹着手帕,大约不下十多件。 姜斐笑了笑,示意阿云装好。 阿云又重新规整装好,边说道:“这个廖大人现在看着严着呢,刚才我出来的时候,那守卫还询问我呢,我说是给您买贴身物品去。” 主仆两个说着话,马车拐到小路,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最终停到了城中一家当铺前,主仆两个下来后走进了当铺,马车就拐到小巷不见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出来时,两人都笑意嫣嫣,阿云的表情最是夸张,像是得了泼天财富,也确实是,此时她的身上可是揣着几万两银票呢,而公主手里只有一个装了一百两的钱袋子。 姜斐与她说笑着在街市上逛了起来,阿伍面无表情跟在十步开外,视线紧随两人。 此时街市上,贩摊多了起来,叫卖声也此起彼伏,尝过汉中各色小吃,在琳琅满目的货品中,姜斐看到了灵巧别致的簪花,她停下来拿起来看着。 阿云低声道:“婉仪最喜欢簪花,公主是想买给婉仪吗” 姜斐看着手里的簪花,小巧别致,不像宫廷中珠光宝气,却甚是独特,她的母妃一定会喜欢的,她还记得母妃最喜欢一种手工精雕的白玉簪。 贩主是位黑壮的妇人,笑语道:“小姐,尽管挑,若没有满意的可随我到坊中看看,应有尽有,我也不怕跟您说实话,我们主家就是世代做簪花的,我家掌柜的拿些残次品随我卖了换钱贴用,要不然我哪能卖得了这稀罕物。” 姜斐笑了笑,“听夫人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是哪里人” “小姐慧眼,我是太原人,我夫家是本地人。” 姜斐颔首,“如此,有劳带我去看看。” 妇人笑着招呼旁边的摊主照应一下,便要引路。 突然,一个精瘦的汉子撞了过来,姜斐及时一躲,那人也突然止住,擦着衣袖而过,又突然转身就跑,姜斐皱眉,去摸钱袋发现没了,阿云一看大惊,“阿伍,快抓住那个贼人” 阿伍已追了上去,人流中已看不见身影。 妇人说道:“工坊离得不远,小姐不如先随我去看看,可让您的侍女在此守候。” 姜斐蓦地抬眼看她,随后笑道:“也是,在此等着也是无事,不如先去看看。” 妇人笑着往巷子里走去,姜斐将一把银簪暗暗攥在手里,带着阿云跟了上去。 姜斐边走边问道:“你们主家开的什么铺子” 妇人脚步不停,只回头笑道:“珍宝阁,想必小姐听过吧。” 姜斐笑了笑,“珍宝阁的东西确实精美,看来今天是捡到便宜了,夫人可要便宜卖我啊,只是不知珍宝阁的当家是谁啊” 妇人不答,反而笑道:“那是当然,一看您就是个识货的。”说完便加快了脚步。 姜斐暗示了阿云一眼,阿云微微点了点头。 穿过巷子,拐进一家阁楼,眼见是长长的甬道,昏暗寂静。 妇人还往前走,姜斐和阿云却停住,姜斐扬声道:“夫人,地方还没到吗”妇人看到她们停了下来,疾步来到姜斐身边。 “小姐,我们还是快点吧,不然主家来了发现了可就不好了。” 姜斐蹙眉道:“你莫不是骗我的吧,算了,我还是去珍宝阁买吧,不贪你这便宜了。”说罢转身就走。 那妇人一把抓住姜斐的手腕,使劲拽住,面容狰狞,“小姐还是乖乖跟我来吧。” 阿云大惊,扑上去,“你放开我家公主” 姜斐顿觉此人力气极大,随着她将扑过来的阿云挥开,便知她有功夫在身,姜斐沉声道:“你既知我是公主,还要行凶,是廖常海派你来的吧” 妇人面色一怔,旋即拧着她的胳膊就要架起来,阿云扑过去拍打,大呼着“救命 ”,一个汉子从角落窜出来用腰间的绳子勒住阿云往后拖去,竟是要下狠手。 姜斐瞳孔一缩,心尖一凛,没有半刻迟疑,在妇人要扛起她的时候,将袖中藏着的银簪瞬间插入了妇人的眼眶。 狠辣的手段,她虽没有做过,可她知道如果下手不够果断,可能阿云就没了。 妇人惨呼一声,丢开了姜斐,姜斐摔在地上后,快速的爬起来,扑倒那汉子前面,挥起手连续狠扎,那汉子惨呼,松手向后倒去,肩甲脖颈鲜血直涌。 姜斐扶起阿云,惊魂未定的阿云感觉到姜斐颤抖的手,看到她身上的血,心惊胆战的要抓着她要跑,姜斐拽住她,神色冷峻,目光凛冽的道:“阿云,还不能走。” 姜斐从旁拽出一根木棍,走到那妇人面前,一顿狂揍,阿云也急忙过去帮忙。 那妇人虽有身手,可忍着惨痛,施展不开就被两个姑娘胡乱暴揍的起不了身了,那汉子捂着脖颈要跑,被找过来的阿伍一脚踹倒。 看到阿伍赶了过来,姜斐和阿云松了口气,一下子就瘫坐在地上,阿云隐忍半天还是哭了出来。 姜斐面色惨白,两只胳膊都抬不起来,那种拼死一搏,狠辣到不管不顾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看到自己在意的人要死,是死也要搏一搏的,前世里她都没来得及拼过,这种感觉还真是不错啊。 她冷冽的看着那妇人,“阿伍,审她” 第6章 当众 将至晌午,平川王府所在大街却人流鼎沸,原本就想瞻仰公主容颜者更是闻者皆至。 正阳高照,晴天白云,巍峨的平川王府门前筑起了防卫,围成了个圆形场地。 场外是人头攒动,议论纷纷。 只见场中站立三人,还有两名犯人被捆绑跪伏在地,凄惨无比,已简单包扎过,站在首位的小姑娘,发丝凌乱,衣衫满是污血,虽是如此惨状却未哭泣哀求,笔直而立的等着府门大开,她面容娇美,神色冷峻,目光坚定。 崇光先生从门内走出,未见平川王现身,众人并不意外,以往平川王府事务也皆由崇光先生出面的。 场中小姑娘突然抱拳行礼,举动生涩,却飒气十足,场面霎时安静下来,只听到她扬声道。 “吾,乃是大衍四公主姜斐,奉皇命前往西凉和亲,却在路途中发觉随行官员廖常海通敌叛国,被其察觉,竟暗中谋害吾,此去西凉路途遥远,吾怕其不会善罢甘休,既在平川王境内,特来请平川王主持公道。” 字字掷地有声,场面一下子就如同炸了锅一样。 接到通知赶至,被护卫开路走到前面的廖常海,差点一头栽倒,他面色青红交加,冷汗连连。 这当众指责,百姓围观,这可比三司会审还要让人心惊,一旦有错失,便是万劫不复啊。 这是要置他于死地啊。 廖常海愤怒的跳出来,“公主,您为何构陷本官本官事事勤勤恳恳,对您也尊敬有加,何时做过有违天理之事” 姜斐缓慢转过身来,目光犀利的看着他,廖常海被此目光看的怔住,好似不认识了她。 这目光可不像是被胁迫啊。 姜斐冷笑道:“那么廖大人又为何要杀我” “微臣冤枉” 廖常海激愤的瞪着双眼,不甘且愤怒。 姜斐冷笑两声,手指着跪地的两名人犯,质问他,“人证在此,廖大人打算如何辩解” 廖常海看着两名人犯,心头一震,他面不改色,抱拳冲平川王府躬身道:“公主觉得微臣做的不好,可打可骂,微臣都毫无怨言,可无端指责说微臣通敌叛国,此等罪孽,微臣是万万不敢领受的,请平川王为微臣做主。” 廖常海低垂着头,往站立在人群中的随从身上一瞥,那名随从快速往人群里钻去。 姜斐笑道:“廖大人在看什么可是那位帮你谋事的手下。” 围着这么多人,那人又能钻去哪里,被人推攘着,轻轻松松就被阿伍拎了回来。 廖常海立即怒斥,“你们抓他做什么,本官只是让他去找江大人。” “我在这里。” 江仲远从府门一角走出来,面色冷峻,身后不远处站着两位他的同届学子,俱是不屑的看着廖常海。 廖常海心生惶恐,面露惧色,身子一软猛地后退两步,却登时明了似的腾的上前指着姜斐c江仲远和崇光先生,急怒道:“你们你们是一伙的你们勾结在一起,是要造反吗” 崇光先生摇着扇子从石阶上一步步走下来,长衫摇摆,风度翩翩。 “廖大人何必惊慌,原告供述事实,被告也可举证反驳,我等才好做判断,就由公主先供述。” 姜斐微扬着头,扫视一圈,目光沉沉,所及之人皆是微微一凛。 “本公主先说今日之事,今日我带着侍女出门闲逛,在街市上遇到卖簪花的摊子便停了下来,卖主便是这位妇人。” 姜斐伸手一指那凄惨的妇人,她面色惨白,微微一颤,她不敢看,这个小姑娘真是太可怕了,只俯首的更低了。 “这位妇人引诱本公主跟她走,去看她声称的更加精美的簪花,本公主的母妃最喜爱簪花,本公主才会上她的当。” “而这位妇人是怎么想到会用簪花来引诱本公主呢本公主一向低调,喜好从不露于人前,而本公主的母妃喜爱簪花却人尽皆知,因为我母妃曾经在宫宴上被我父皇赞赏恩赐了来使贡献的数朵簪花,江大人和廖大人都知此事吧” 江仲远颔首,“确有此事。” 姜斐看着廖常海,“在汉中知道此事的当只有你二人。” 廖常海一僵,面色十分难看。 姜斐移开视线看向百姓,“这位妇人引诱成功后,有贼人突然当场偷走我的钱袋,调虎离山引走了我的侍卫,这时我带着侍女跟着这位妇人走向那未知的凶险,幸好我有防备才脱困,可” 她目光涟漪,睫毛微颤,略一停顿,涩声道:“本公主心存大义,为了国泰民安,心甘情愿赴西凉和亲, 就这么被残忍对待,本公主不甘心” 她目光凌厉的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声音更加的如冰如霜,“我一个弱女子就该承担所有吗甘愿付出的我就要被欺凌吗我是公主,自该承担责任也有义务清除危害国家百姓的奸逆之人,我做的可有错” “若我是男儿,必要上阵杀敌,叫那外敌俯首帖耳,叫那奸逆之徒闻风丧胆,方不失我泱泱大国之气概” 全场鸦雀无声,都盯着那娇小姑娘,心中豪气荡然,也愧疚于心,是啊,泱泱大国,为何要送公主去和亲 百姓们默声哀叹,士兵们默声不敢视之。 江仲远看着那单薄的身影,捏紧了拳头,心中似明悟许多,对这位公主更加的心存敬佩,因为还没有人如此伸张明言,单凭这份勇气,就比许多男儿强。 廖常海此时才醍醐灌顶,这位四公主可真是深藏不露,狡诈百变呢,先前那一番说词全是演戏,看看这一身正气,分明就是不想去和亲,在此妖言惑众。 那她说的话就不可信了,平川王怎么可能会支持三皇子,那么此时局面还是有胜算的,只要戳穿她的谎言。 想到此,廖常海心中不免有了底气,他突然出声,“敢问公主,既然心怀如此大义,为何多次推诿不赶去西凉反而在此逗留,还挑拨微臣和平川王的关系。”他说着看向崇光先生,“崇光先生,公主曾经跟微臣说,平川王府暗中支持三皇子殿下,不知可有此事” 第7章 谋局 崇光先生立在台阶上,他平静的听着看着,如果这件事他不知道,他当然会意外有反应,可这件事情原委,他比廖常海还清楚。 姜斐缓缓转过身,直直的看着廖常海,声音骤然拔高,“我当然不愿意试问有谁愿意离开亲人好友,去异国他乡备受欺凌我是公主,但我也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可我接受了,甚至已经远赴万里来到了汉中,我为何要停留汉中这得问你啊,廖大人,你去西凉那不可告人的目的,你敢说没有吗” 廖常海心头巨震,被人遏制住喉咙般说不出话来,脑中警钟敲响,阴云密布,不断的试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都知道些什么 姜斐冷笑两声,走到两名犯人面前,指着廖常海问道:“可认识这位廖大人” 两名犯人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姜斐又指着廖常海的随从问道:“那可认识他” 那名随从惶恐的低垂着头,瑟瑟发抖,两名犯人猛地点头,“是他是他,他让我等抓住公主拷问出,三皇子和平川王到底有何关系,是真是假。” 那名随从一头磕地,大呼道:“冤枉啊,公主,小的不认识他们。” 姜斐冷笑道:“哦,原来廖大人是没有线索找不到证据,就想从本公主身上下手,试图逼供本公主达到自己的目的,那你们可知道,迫害皇族治罪形同叛逆,是要株连九族的本公主现在就能杀了你” 姜斐话落,她已抽出阿伍腰间长剑,冷冷的指着那随从,随从惶恐的倒在一旁,瑟瑟发抖。 廖常海怒声道:“他并未认罪,公主就要大庭广众之下杀人吗” 姜斐缓缓收起长剑插入剑鞘,转过身笑看着廖常海,“本公主当然不会杀他,不仅不会杀还会保护他,他可是指证廖大人的重要人证,他只要认罪指认主使,本公主就可以赦免他株连之罪。” 那随从蓦地抬头。 廖常海脸色一变,盯着那随从,心思辗转百变,又猛地惊醒,“没有做的事当然不可能认罪,公主是在言语惑人” 姜斐脸色阴沉,目光狠厉,沉声道:“廖大人可真是不死心,带人证” 一名面黑憔悴的妇人从侍卫后面走先前跪地道:“我常在那秀水街摆摊,这位妇人是昨日才出现,就租的我临摊的位置,还给过我五两银子,说离开时让我帮忙看着,也不能对外说她是新来的,小人还看到那妇人和那随从见过面说过话,小人一时贪心望公主赎罪。” 姜斐点了点头,挥手让她下去。 崇光先生适时开口,“如此说来,这随从嫌疑重大,可以收押审讯,带下去。” 那随从脸色大变,跪爬着抓住廖常海的衣摆,“大人救命大人救命” 廖常海面如死灰,瞪着眼睛,暗含狠厉的道:“你放心,想想你的家人,本官一定会救你” 那随从被两名侍卫抓着向平川王府拖去,就在这时,突然生变,一只弩箭倏地射入那随从胸口,那随从当场毙命。 随着惊呼,场面顿时骚乱,阿伍及时将公主护在身后,四处查看。 崇光先生沉下脸,语气冰冷道:“竟敢在平川王府门前作乱,速令雨卫军封锁城门,抓活口” 一队侍卫向弩箭射来的方向追去,一名传令兵也快速向城南而去。 廖常海心头一松,长吁一口气,脸色平静下来,看向姜斐的目光都平和了许多,却被姜斐冷冷的一瞥,又全身僵硬起来,他现在是真的不敢小瞧这位公主了。 果然,姜斐看着他,“杀人灭口,真是好手段,可既然是廖大人的手下,廖大人的嫌疑也洗不清了,再加上通敌叛国的嫌疑,现在只好把廖大人收押审讯,以证清白了。” 廖常海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放下了心,现在被人紧追不放,胸中焦躁泛滥起来,忍无可忍,怒目瞪着姜斐,咬牙切齿的道:“公主咬着微臣不放,不就是不想去西凉吗可这关微臣什么事,圣命难违,希望公主见好就收,好之为之” 好一个圣命难违 姜斐突然拔剑指着廖常海,面色冷峻,目光狠辣,语气决绝,“你是不是觉得人证已死,你可以逍遥法外了你是不是觉得本公主拿不出证据指证你通敌叛国拿你无可奈何了本公主宁可被治罪,也要杀了你这个奸臣为民除害” 说时迟那时快,剑尖直逼廖常海的胸口,他大惊失色,慌忙后退,摔滚在地爬起就跑,乌纱帽滚落,狼狈不堪,躲到侍卫后面气急败坏的指着姜斐怒声道:“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这一幕骤变,让众人目瞪口呆。 姜斐又追过去,廖常海狼狈逃窜,高呼:“崇光先生救命” 江仲远也惊醒 ,急忙拦住姜斐,“公主,不可” 而崇光先生站在台阶上纹丝未动,也未吩咐阻拦,冷眼旁观的看着场中三人你追我喊,这是袖手旁观了,再看看公主那狠厉的样子,是不肯善罢甘休了,廖常海顿时急迫起来。 姜斐朝他挥剑。 廖常海眼红心跳,颇为无奈的跳起来喊道:“通敌叛国的明明是江大人公主为何冤枉微臣” 场面顿时一静,江仲远一脸懵。 姜斐冷冷一笑,“狡辩本公主让你胡乱攀咬” 这次公主的身手好似精进了,懵住的江仲远也不拦着了,长剑瞬间就抵到了廖常海的眼前,他吓的面色一白,匆忙从袖中拿出一张纸,大喊道:“我有证据,是江仲远与西凉王李昶来往信件” 长剑停住,与他的喉咙相差一指,他绷着身子,瞪着眼睛,冷汗直冒。 姜斐缓缓一笑,收起剑退后一步,“敢问廖大人,这信件怎会在你手中” 廖常海惊魂未定,“是在江大人的房间搜出来的。” “搜查时可有人证若是没有,你怎么证明这是江大人的” 廖常海蓦地抬眼。 是啊,他只是暗中让人搜查出来的,想着弄清楚他与平川王的关系再处理,根本没有人知道,而且这信中根本没有江仲远的署名,那么 廖常海急忙去看姜斐的神色,姜斐勾着唇角,似笑非笑。 这根本就是针对他的陷阱啊这是一个为了除掉他而谋的局 廖常海脸上猛地一变,快速将手里的书信往嘴里塞去,一顿狂乱的撕咬,阿伍快速掐住他的喉咙,扭住他的手臂,将他摁在地上,拿出了那蹂躏成一团的纸。 姜斐负手而立,微扬着头,目光明锐,语气轻扬,垂视着廖常海笑道:“物证已在,廖大人还打算抵死不认吗” 第8章 入局 汉中在平川王的治理下,根本不会有聚众闹事的,这种大型的涉及朝中显贵的官司,根本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下审讯,这一场从头到尾的当场指证拿人,又是迫害皇族又是通敌叛国的通天大罪,可让汉中上至官兵下至百姓都津津乐道,甚至要持续关注了。 而这位相传貌美的公主本就让人好奇,如此一来,又有了进一步的看法,不仅貌美如花,还睿智勇敢,敢言敢做,嫉恶如仇,是一位有抱负有大义的烈女子。 这是后话。 回到当场。 崇光先生看着傲然的姜斐,心中暗叹。 真是了不得呢,从头到尾整个事件因果全是她促成的。 他心想,是不是应该劝王爷把这位可怕的公主赶走。 他面上不显,严肃说道:“看来廖大人的嫌疑难以洗清了,收押等皇上裁决,来人羁押廖常海。” 狼狈不堪的廖常海阴狠的瞪着姜斐,虽败局已定但他不甘心也不死心,只要保住性命回到京城,有太子和忠勇侯在,他还可以翻身,到时要让这位公主尝尝恶果。 侍卫拖拽,廖常海挣扎着喊道:“我乃是和亲主使,即便我有罪也该是江大人羁押并递交京城审讯如此大事,平川王也不能随意问罪” 被拖走的廖常海并未得到回应,他会被关押在汉中官牢,由江仲远把他罪状递给朝廷。 到此刻,江仲远还是懵的,对于廖常海的无辜攀咬有些寒心外,就是对公主更多了一层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 姜斐上前安抚他,“江大人不必忧心,请据实以报,只是又要耽搁了,还望江大人尽早递报朝廷,好尽快得到朝廷新的指示,只是事关重大,通敌叛国不能小觑,廖大人前往西凉的目的也要弄清楚才是。” 江仲远深深看了姜斐一眼,立即应道:“公主放心,微臣会据实上报。” 姜斐颔首,走向崇光先生跟着进了王府。 江仲远看着四周逐渐散去的百姓,心中深深疑虑,这次事件势必会逐渐传播到大衍各地,又会激起多大的浪花呢,这与那夜的谈话不谋而合 来不及深思,他的两位同窗已走来问询,他心不在焉的应答,对于两位同窗对公主的敬佩之言并未意外,因为他的心里也是如此感官。 至此,和亲必定延误了。 姜斐知道今天要是没个说法,是走不出平川王府了。 她也不着急,就在平川王府洗漱换衣,府医给她检查上药,然后吃饭饮茶,才在暮色时分被邀请到了平川王府的后花园。 湖心雅亭,静谧别致,湖水映照着廊边明灯,她却未有一丝雀跃。 她十分想将自己掩盖在夜色或照影中,如一缕烟丝飘出府外。 可是不行,她还必须的面对平川王势力这个庞然大物。 虽心里瑟瑟发抖,但她并不怕,该来的总要来的。 踏上桥,遥遥一望,便见雅亭中矗立着挺拔身影,月白色长衫,玉带束发,面容掩盖在昏暗中,好似一位青年俊才,雍容华贵,这气质 眼花了吧。 她定了定神,将拢起的衣袖一甩,大步朝前,扬起眉翘起嘴角,像雀跃的女孩子,无所顾忌的奔到了亭中。 “王叔,我来了。” 女孩子笑的飞扬,完全变了副模样。 暗中亲眼所见的崇光先生,惊愕的差点扶一扶自己的下巴,他拢起画扇,下了决定。 平川王转过身来,眼波扫过姜斐,平静的道:“坐。” 看着苍老的面容,月下公子的美景幻影破碎。 石桌上摆着菜肴珍果,酒壶杯盏,一应俱全。 姜斐如惊喜般瞪着眼睛,笑哈哈道:“王叔亲自宴请我啊。” 平川王坐下,她也乖乖坐下,只是双脚双手并拢在一起显得很是拘谨,十分符合一个女孩子面对陌生男子的羞惧。 平川王看她一眼后,突然为她夹了一筷子的菜。 姜斐盯着那葱绿色的菜,看起来十分可口,只是不该这样吧。 今日这么大的事,廖常海都当众说她说过平川王主持三皇子的事了,他怎么跟没发生过一样。 还主动夹菜,怎么不递刀子呢。 安的什么心 难道要我主动认错 “怎么不吃” 姜斐急忙捡起筷子,先为平川王夹了一筷子菜,然后吃掉盘子上的菜,马上为平川王斟了一杯酒,端起酒杯来笑道:“多谢王叔抬爱。” 然后,干了。 平川王蹙眉道:“你母妃没教过你出门在外少喝酒吗尤其是在男人面前。” 额,那您放这酒壶干什么 还偷偷斜了一眼酒壶。 平川王拿过来酒壶放在自己跟前,安安静静吃起来。 就这样纯粹吃饭 姜斐凝视了平川王好半天,平川王斜了她一眼,她也急忙吃起来。 这个过程她又是主动布菜又是主动斟酒,很殷勤。 试问,面前坐的是未来的君主,先前打着他的名义干了坏事,为保小命,她只有讨好的份。 就这样吃完了饭,平川王从头到尾都没质问她,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无处用,匆匆拜别离去,未有人阻拦。 出来后还有王府马车和侍卫亲自护送。 姜斐坐上马车瘫靠在阿云身上,阿云问她:“公主怎么了”从王府出来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阿云担忧的看她,姜斐蹙眉道:“平川王知道我做了什么却不问责,太诡异了,在他面前我一点都不敢乱来,看不透他,深不可测。” 什么都不问,让她心里没底。 还有崇光先生那家伙,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好几次眼睛瞥到她身上都带着冷箭,她这心里不踏实,还是自己的实力太弱,得强大起来。 姜斐走后,崇光先生来到雅亭。 他拢起袖子坐下,看看残羹剩饭,摇摇所剩无几的酒壶,再看看平川王脸上莫名的笑意,惊异道:“就这么放她走了” 平川王举着杯盏,看他一眼,“不然呢” “她把我们牵扯在内,难道不该惩罚她难保她以后不变本加厉,而且你先前怀疑的那封信,明显那廖常海是信了,这说明字体应该跟西凉王李昶相像,要不然就是那廖常海胡乱猜想,可他最后着急毁灭证据的举动又值得怀疑。” 平川王放下酒杯,笑道:“明知道她是个小骗子,为何还要问” 崇光先生愣了愣,“也是,万一被她糊弄的分不清方向,得不偿失了。” 平川王白他一眼,“本王会分不清吗” 崇光先生又一愣,旋即失笑道:“那当然不会,不过这位公主逗留在汉中,就怕出什么意外坏了我们的事,不如让她尽早离开吧。” 平川王看着这位如同惊弓之鸟的先儒之徒,蓦地笑了,语重心长的道:“崇光,她都拼死也要留下不去西凉,你要赶她走,岂不是要跟你拼命。” 崇光先生恍然一悟,沉下来脸,难道要杀了她不成。 平川王笑了笑,将所剩不多的酒全部倒入杯中,递到周崇光眼前,目光似光如剑,声音低沉道:“不如邀请西凉王李昶来汉中做客,由公主这未来夫婿亲自接她。” 第9章 借势 廖常海被关,江仲远不得不忙碌起来,要约束好和亲队伍,还要审讯案件,详写罪状,案件审理他并不擅长,几处疑点仍在斟酌,而且廖常海根本不承认去西凉有何目的,可按照公主的说法也并无实证,一份信件也只能说明廖常海确实通敌。 他曾向崇光先生请教,崇光先生不予理会,他只好来找公主,只是不巧,平川王派人来接公主了。 他对平川王的了解也仅限于传言,连人都没见过,依传言平川王在军中如神明般存在,连军中火夫都将他描述的像天上神将,有三头六臂,能开山阔海除妖降魔呢,这种人呐,充满了传奇色彩,他打小就仰慕。 可惜见不着,听到了就忍不住好奇,往门口又挪了挪。 他是好奇,可姜斐抗拒的很。 一起吃了顿饭,她倒现在还没消化呢。 姜斐正盘腿坐在软塌,听了王府周管家的话,怔愣半天,眼珠咕噜一转,突然捂着肚子滚在榻上,痛呼:“哎呀,痛死我了。” 滚了一圈后,睁眼看着周管家诧异的眼神道:“麻烦回禀一下王叔,我身体不适,恐怕不能去陪他老人家了。” 周管家忍俊不禁。 他家王爷可真是料事如神啊,跟他说先看公主反应,等公主推脱的时候,再拿出来给公主看。 看看这满桌子的珍果糕点,都吃了一盘了,肚子早不疼晚不疼,偏偏这个时候疼。 蒙谁呢。 周管家蓦地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展开递到跟前。 姜斐斜了一眼,两字,“借势”。 她怔了两秒,腾的坐起来,扯过纸仔细端看着,缓缓笑了,抬头问道:“王叔邀我一起去郊外大营,还说了什么” 周管家和蔼一笑,“王爷就在外面的撵车上,您有话可以亲自去说。” 呵还亲自来了。 姜斐扬起眉,目光流转,轻轻一瞥,笑道:“还需王叔稍等,这盘子点心劳烦送过去。”说着端起一盘山楂糕,又捻起两块桃酥放进去,塞到了管家手里。 周管家笑了笑,转身出去,目不斜视的走过江仲远,江仲远目送着那盘子点心,抬步就追了上去。 到驿站门口一看,不由惊奇。 护卫总共有约百人,肃立两队,每人都是头戴胄身披盔甲,手握长矛,肃杀之气凛然,一辆青铜黄巾辇车赫立在中间,引人瞩目。 这样的车,非皇族不能用。 那位周管家缓步靠近,撩开麒麟黄锦帘,低语几句便将盘子递了进去,然后守立在一旁,挺胸昂首颇傲气。 那里面便是平川王啊。 被这威风凛凛的气势震慑的他半步都不敢上前。 踌躇片刻,眼见公主走了出来,一身艳丽的骑装,长发用红绳束起,圆领窄袖,束腰褶裙,身披黑色披风,上面是金丝鸾凤,走动间黑红相衬,明艳中让人肃穆。 没有相约吗却如此相配啊。 他急忙上前施礼,姜斐一顿,微愕。 阿云说江仲远拜见,知道她要出门,居然没走。 姜斐笑道:“江大人有何事” 江仲远略微拘谨的道:“案件有些疑点,微臣想请教公主,既然公主有事,微臣改日再拜见公主。” 姜斐颔首:“好。” 说罢,她缓步走下台阶上车时瞥见江仲远还没走,而是眼巴巴的看着,满目期盼。 她微怔,旋即心思突起,回首笑道:“江大人不如与我同去吧。” 江仲远眼睛蹭的亮了,控制不住的喜悦溢满心间,颇为激动的道:“微臣微臣遵命。” 姜斐失笑,这个江仲远也颇为有意思,满腹五经,此刻却颇为幼稚,大致因为男儿都崇尚英雄,女人都争相贤惠。 呵她才不要那什么贤惠,她要平川王这样的盖世威名,来日如江仲元之人都对她俯首瞻慕。 思量之间,平川王冷淡的声音传来,“还要本王等你多久” 姜斐顶着灿烂的笑脸迅速上了辇车。 辇车内十分宽敞,三面软塌,内置茶几,茶壶杯具一应俱全,平川王正在沏茶,一双手包裹在笼手之中,只余一截指端贴在茶壶把手上,视线上移整批盔甲头胄,他的视线瞥来,威风赫赫。 姜斐笑道:“王叔,您这样简直如神王凌驾,要我等黯然失色,您看江大人都对您敬畏已久呢。” “您是不知道,在京城的时候,就有许多武将私底下都对您推崇备至,甚是坊间杂役,街边乞丐都把您传的出神入化气吞 山河。” 洋洋盈耳的话,娓娓动听的语调。 巧舌如簧 小骗子 他上下打量她一眼,目光深邃的盯着她道:“那你对本王是如何看法” 姜斐微愕,心想。 我也只是夸夸您,要真有什么看法,那跟别人可不一样,老姜c鹰隼c狐狸。 到目前为止,看着随和,可闻风不动,不显山露水的,今日却莫名的来让她借风扬势,虽说也可趁势激愤士气,可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奇诡 姜斐面色怡然,目中含笑道:“我的看法当然跟外人不一样,您是我的长辈,亲如父,若是可以,我都想认您作义父。” 越想越觉得不错,有了这么大的靠山,谋事岂不顺风顺水。 这个主意真是太好了。 义父平川王目光诡异的盯她半刻,失笑道:“义女就算了,我倒是缺个儿媳妇。” 啥 正好捻了半块糕点在嘴里的她,干噎了下去,差点噎死,平川王扶住拍了两下,她喘过气来,噎的泪目朦胧,依旧笑呵呵的道:“王叔真会开玩笑。” 他那个儿子,叫什么萧殊烨也不是什么好鸟 平川王收回手,晒然,“嗯。” 此后一路无话。 威风凛凛的队伍,穿过街市,出了东城门,行经中闲杂避让,百姓瞻望交谈。 “是平川王出行。” “你看那人是和亲使者大人,里面定然有公主。” “是啊,这是刚从驿站那边过来的,听说啊,公主是要去巡视军营。” 巡视军营,那可真是了不得啊。 “公主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可惜,公主不久就要被送去和亲了,大衍皇帝的诏书早就宣告各地了。” “唉,是啊,可惜” 第10章 交友 汉中驻防营在郊外邻山而设,军旗迎风烈烈,操练声响彻天地,其中夹杂着私语。 “公主真来啊” “当然,我看到周将军早早沐浴剃须,还穿了新衣。” “哈哈以他那个骚包性子,可别吓着公主。” 辇车到了军营外,军营中凡是称得上职位的军官都来了,都瞪着眼睛直直的盯着公主看,姜斐也不在意,军中汉子耿直,心中爽朗,说起话来总是笑哈哈,让人觉得舒服,而姜斐的自在大气,也令他们刮目相看。 众人簇拥着平川王和姜斐向营中走去,迎面奔来一位俊美的小将,看见平川王后急急绕到了队伍后面,又挤到了姜斐的身后。 平川王与几位将军有事相商,他吩咐人带公主审阅军营,那位后面来的小将急忙毛遂自荐,平川王看他两眼,点点头后,带着人进入了军帐。 姜斐环顾四周,对于军旅生活也满是好奇,笑道:“劳烦将军给我介绍了。” “公主可以叫我长津。” 姜斐颔首,然后从军帐到粮草,兵器马驹,伤患伙房,操练场等都详细检阅了一番。 士兵们住的穿的吃的都十分简朴,一张凉席就能睡,两身褂子一套盔甲,鞋子也不见多,有些已经破的露了脚趾,吃的白菜萝卜,对于京城显贵来说简直如猪食,可这些士兵却并不在意,他们神采奕奕,身体常年操练十分结实,物质贫乏精神却饱满。 尤其是他们在战场上从不退缩的拼劲才最让人敬畏,前世她见过一次对战,血流成河,尸积如山,没有一个人后退逃跑。 如果她去和亲真的能够免除战争她真的会去,可并不是,权贵们的野心,并不会消减半分。 小将的喋喋不休,拉回了她的思绪。 这位小将蛮有意思,说话站立总是搔首弄姿,一双桃花眼灼灼生妖,长的确实不错,虽然做作但不猥琐。 长相让她觉得熟悉。 “将军的长相让我觉得熟悉,你是哪里人” 周长津挠挠头,稍羞怯,“那你一定见过我哥了。” “你哥” “我叫周长津,我哥是周崇光。” 姜斐诧异的道:“崇光先生是你哥啊,你们可真不像。” 周长津失落道:“公主一定觉得我不如我哥吧。” 看来少年的心长期备受压力呀。 “不是,我倒觉得你比你哥性格好,为人真诚,说话有趣,很好。” 周长津蓦地一笑,“公主你真好,我们可以交朋友吗” “当然,你可以叫我阿斐,我叫你长津。” 哈哈周长津兴奋的差点围着姜斐跳起秧歌舞。 兔崽子们私底下赌他会不会惹公主生气,一帮子傻冒还是公主识货。 一位将军来邀公主去营帐用午餐,姜斐拒绝了,明言:“本公主要与众将士一起用餐,不设例外。” 坏了 这位将军心想,公主怕是还不知道将士们日常都吃的什么吧,天潢贵胄不知人间疾苦,别惹出事来。 他急忙去回禀平川王,同时留在某处阅看军中详记的江仲远得知后,十分诧异,急忙前去。 唯有周长津乐之不疲的引着姜斐去往伙房外面,跟着将士们一起排队打餐。 姜斐的到来引起骚动,她气度从容,贵气逼人,叫人不敢直视,众将士快速让开道了,纷纷不敢站在前面。 周长津笑哈哈的鄙视他们,“怎么着一群大老爷们怂了” 姜斐大笑,扬声道:“众将士不必拘谨,我来此自然要遵循你们的规矩,先来后到,我和长津排在后面。” 看公主如此爽快,不免让人刮目相看,也都放下介怀,笑哈哈的同周长津开起玩笑,还顺带恭维一下公主,有些词也不知什么意思,但大家都笑哈哈的,姜斐心中也很畅快。 先前来邀公主的将军陪着平川王站在拐角看着,诧异道:“公主很不一样。” 平川王默声,眼中含笑,转身往回走。 呆在一旁的江仲远,急忙见礼,先前因着王爷事务繁忙,他又陪着公主巡视,没有机会和平川王说话,此时抓住机会,心中紧张。 平川王看着他,笑道:“江大人陪本王用餐吧。” 江仲远蓦地抬头,满眼欣喜,急忙应答:“是” 待到离去之时,已是黄昏,众将士对公主已大为改观,原本以为就是个天潢贵胄的小姑娘,现在都觉着这位公主能吃苦懂政理,对战争攻伐也有见解,还亲自上 场学习了杀敌技巧,被人击倒也不过笑哈哈大喊“再来”,让他们十分喜欢。 走时,平川王未现身,只命众将士送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这样的一天实在特殊,姜斐心里很高兴。 最不受法理约束,最自我雀跃的便是周长津,他站在人前高举手臂挥舞,大喊:“阿斐,我会去找你玩的” 俨然是真的把她当作了朋友。 这一群人真诚相待,真是可爱,姜斐从辇车探出身来,抓出车沿,挥手道:“好啊,长津,记得来哦” 众人大笑。 队伍骨碌碌远去,她却一直等着看不见才收回去,周长津也一直又奔又跳的挥手。 平川王站在侧方角落,遥遥看着,目光深邃。 到了驿站,姜斐下了辇车,护卫队离去,她和江仲远,还有阿伍,呆怔在门外,阿云从内迎来才回过神来。 这一天可真是神奇,姜斐和江仲远相视一笑,一起向内走去。 江仲远笑道:“王爷果然大才,我等望尘莫及。” 姜斐笑了笑,“那么递呈朝廷的罪书,江大人要尽快写好,不要寒了将士们的心,据实以报,疑点之处就写明怀疑好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朝廷应该会给出妥帖处置的。” 江仲远颔首,“是,公主说的对,下官现在就去办。” 姜斐颔首,往自己院子走去边走边道:“阿云,明日你就去城中采购一批鞋子,要按照军中需求采购,然后让他们送到郊外驻防营,要说明本公主让送的,把我们的钱全拿出来,要是不够,阿伍再去我的嫁妆里面取些出来。” “是。” 第11章 惊闻 当夜阿伍又偷拿出许多宝物,翌日和阿云出去采买,各大商户得知是公主行事,纷纷连夜采办,不过五日就筹集了大批的鞋子衣物棉被等物品,浩浩荡荡的向军营运去,百姓称赞,将士们感激,不过几日,姜斐的名望在汉中及周边与日俱增。 这日阿云匆匆从外回来,将汉中城中的异样告知了公主。 “城中在整肃洒扫,奴婢以为只是部分正常清扫,可从城南城北城东城西全都在做,奴婢就觉得不寻常,便跟人打听了一下,街坊人事也不清楚只说是上头要求。” 这种规模的除非是有什么大事,竟然不张榜通告,姜斐也是惊奇,从她来到汉中,还没有过这种事,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急忙让阿云去问驿丞和江仲远。 自己带阿伍去了平川王府探消息,周管家告知平川王事务繁忙不在府中,崇光先生也声称没空,问周管家发生了何事,他只说不知。 姜斐带着帷帽沿着街市走回了驿站,路上所见确实异常,杂七杂八的街道规整利落,有许多官兵在巡街整治,她匆匆回到驿站,阿云说江仲远出门了。 姜斐微怔,命阿伍去军营找一下周长津,至于他能不能出来见她就看他的本事了。 周长津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他头戴玉冠穿着一件织锦蓝色长衫,腰间是褐色玉镶带,目光璀璨,神色雀跃,两步跃上台阶,“阿斐,我来了。” 姜斐从门内掀帘而出,看到周长津这个样子,蓦地一笑,“贵气十足。” 周长津嘿嘿一笑,“阿斐,知道你找我,我是求爷爷告奶奶也得出来见你啊。” 军营自然有军营的规矩,不到沐休,是不允许随意外出的,可见他是真的看重她。 周长津十分纯粹,喜欢她这个朋友就真心结交,不考虑阵营,不玩弄心机,事事写在脸上,倒叫她莫名心虚。 她带他入内,准备了酒席,互饮之后,她便实话实话。 “长津,我找你是想问些事情,我问的话你能告知就说,不能告知就不说,我不会不认你这个朋友。” “好。” “最近城中整肃,是有什么大事吗” 周长津没有任何迟疑。 “看来你还没得到消息,也对,我哥他们在京城有密探,信息也比驿站传信快,是太子和三皇子要来汉中了,听说是因为西凉王李昶要来。” 酒杯应声而落。 姜斐脸色僵硬,目光难以置信。 周长津才意识到这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也意识到自己多单纯,他从未在这一点上思虑过。 如果西凉王来了,阿斐就会很快被西凉王带走,她去了西凉,他就再也见不到她,这是第一个认可他的朋友,可他知道消息的时候从未替她想过这个问题。 他懊恼,愧疚,目光忧伤的看着姜斐,“阿斐,我找我哥和王爷帮你,他们很厉害会有办法的。”说完腾的起身跑了出去。 姜斐并未听进去周长津说了什么,她怎么也没想到李昶会来汉中,前世里,李昶从未来过汉中,是因为和亲队伍并未如约到达,他就要来吗 他来了汉中,一切将难以挽回,想到这里,她的脸色煞白,几乎崩溃。 她喊道:“阿云叫阿伍来” 阿云看到公主的脸色吓得不轻,她急忙去寻阿伍。 午夜时分,沿街的打更声刚刚消弭,从驿站驶出三名驿兵,一路疾驰到了城门,拿出驿站文书给人查阅,凭空一道闪电闷雷响起。 看守城门的卫兵瞥到一高两矮的身影,未觉异常,反而乐呵呵的奉劝,“眼见要下雨了,各位真不走运啊。” 是啊,惊蛰后的第一场雨呢。 可这样的雨来的真是讨人厌 城门开了条缝,驿兵相继奔驰而出,消失在黑暗中。 一阵惊雷后,大雨倾盆,为首的人一把扯掉了脸上的黑布巾,露出稚嫩而冷峻的脸来,眼睛里冰冷如霜,她将马鞭在空中一甩,啪的发出一声脆响,马匹的速度更快了。 冷风刮着脸颊,大雨加重寒意,可姜斐连半刻停留的心思都没有,而是拼了命的往前跑。 李昶啊,他要来啊。 他是个怎样的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了,暴虐残酷,冷血无情,冷到骨子里。 前世里,她从小深受女子尊卑地位约束,本着侍奉夫君教养子女的贤德来对待李昶,刚开始他对她有兴趣宠爱有加,可不过几日就寒心如铁,那样的一个人,随手就能杀掉自己的嫔妃,自己的儿子。 因为交易就要把她送给匈奴,人 面兽心的李昶想想就觉得恶心,要见到他,她会忍不住杀了他,而他也绝对不会放过她,因为他那自私卑劣的自尊心,他绝对不会任由本该属于他的人逃掉。 一个没有心的畜牲,他能有什么弱点,她没有万全把握能够对付他,想到此就恨的牙痒痒。 马儿嘶鸣,如闪电般疾驰。 酉时,雨停了,一队驿兵来到汉中城门。 “京中急令,速速开门” 城门卫兵,睁着惺忪的眼,咒骂一声。 d,驿兵行经怎么全赶到这一夜了。 他打开门缝,责问,“告身令牌官碟呢”他想起先前那队,人有点少,他也忘了看告身令牌,可那已经不重要了。 因是急令,连夜赶路,又被浇了一场雨,本就忍着寒意,气闷交加,驿兵头蹭的就将令牌砸到了卫兵的脸上。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被惊动的卫兵队长扯开要发怒的卫兵,捡起令牌看了看,说道:“多有得罪,放行” 驿兵头接过令牌,冷哼一声,疾驰而入,到了驿站门前,便急迫喊人,奈何驿站的人不知是睡死了还是怎么了,没有一人应答。 他们咒骂一声,上前踹门,大门砰的一声就开了。 院内寂静无声,十分诡异。 驿兵们面面相觑,然后快速入内探查,一声惊叫,“都死了” 驿兵头急忙追过去,看到椅子桌子地上歪歪叠叠的人,吓了一跳,幸好他有几分胆色,眼见没有流血,上前一探,松了一口气,回身就给了那个驿兵一脚,“d,只是昏睡赶紧去报官” 第12章 遇见 从决定要逃,她就想着往哪里去,京城在东,西凉在西,匈奴在北,往南可以到蜀中,蜀中属于平川王,朝廷的官兵在那里施展不开,西凉的人无法入内,前世里战乱时那里也固若金汤,装作平民安分守己,是最好的安身之所。 雨停时,三人换上干爽的衣服,姜斐和阿云都扮作小郎君,歇息了一阵,大腿和臀部磨破的伤,疼的她站不起来,阿云也一样,一直忍着还时不时的照顾一下她,唯有阿伍正常,只是有些疲累。 可姜斐忍着痛说走的时候,都会马上行动,此种苦楚,比之前世逃命,还是要好很多的,至少心里有望。 一路向南快到南江县的时候,由于大雨道路泥泞,十分难走,崎岖的小路上一辆马车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左右摇摆挡着路。 马车的主人和车夫明明听见她甩鞭驱马,马儿嘶鸣的声音,就是不知让道,哪里来的没有教养之徒。 姜斐冷着脸骤然上前,一鞭子甩在前车马屁股上,那马惊的嘶鸣着冲到了荒野里,跌跌撞撞,里面的人已经人仰马翻了。 只听见一声,“是谁敢惊了本公子的马” 道上三人已绝尘而去。 奔波一路,此时已太阳升起,恐怕已经发现她离开了,追兵此时出发,追上她也得半日,她只要在那之前赶到南江县混迹到民众中,也一时半会找不到她。 这时马突然就不跑了,像个年迈的老者摇摇晃晃,她急忙跳下马,那马猛地跪地倒下,重重喘着粗气。 阿伍惊呼,“公主,阿云烧起来了。” 姜斐急忙回身,阿云倒在阿伍的怀里,已经晕了过去。 马都累成这样,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呀。 她上前帮忙,拿出水喂给阿云,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的很,“得找民宿,这样下去不行。”万一遇到追兵,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这时,那马车竟然骨碌碌追了上来,一名壮汉驾着马跑的奇快,里面的人还大呼小叫的,“快就是他们” 这个野民竟然还敢追上来,来的正好 姜斐冲阿伍使了个眼色,阿伍点点头,她拿出包裹垫着安置好阿云,站起回身。 那马车停稳,壮汉跳下车,仰首盯着他们,里面的公子也不露面,在里面喊:“叫他们给本公子道个歉,本公子就放过他们。” 闻声知人,声音虽然好听,可这里面的公子怕不是做久了地主乡绅的纨绔子弟吧。 时间紧迫,哪有时间听人啰嗦。 姜斐笑着上前,阿伍跟着,她立在帘子前,冷冷道:“是你出来还是要我进去踢你出来” 时间静默,好似听错了,里面公子好像还掏了掏耳朵。 阿伍已经动手,没想到壮汉身手不凡,两人焦灼起来。 姜斐咬咬牙,拔出腰间匕首,猛地撩起帘子,顿时一怔。 马车里富丽堂皇,里面的人更是如玉如星,锦衣玉冠,俊美的不似凡人,只是坐没坐相,两条长腿交叠的搭在桌案上,环胸睨着她,似笑非笑,让她看着就觉得欠扁。 前途未卜,后有追兵,管他好不好看,管他厉不厉害,她真想扑上去宰了他。 可这么大高个的男人,还真不一定办的了他,姜斐将匕首插回腰间,双手抱拳,扬眉道:“公子,多有得罪,万望海涵。” 公子挑眉道:“你刚才可不是这么个意思,你不是说要踢我出去吗上来踢我吧,我坐着不动,看看你这小身板能不能踢动我。” 姜斐垂目,声音低沉道:“家父病危,着急赶路,实在抱歉,公子先行吧。”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这位公子却不依了,撩起帘子探出头来,“不行,刚才让你道歉是为了我的马,现在你辱骂了我,本公子不饶了。” 姜斐回首恶狠狠瞪着他,“那你想怎样” 公子上下打量她一番,蓦地一笑,“你说你一个好好的姑娘,非要扮个小子干什么,长的也不错,就勉为其难收你做个奴婢吧。” 姜斐脸色一僵,“你怎么知道我是姑娘” “哎呀,还真是个姑娘啊,瞧你细皮嫩肉的,我就是诈一诈你,哈哈” 这样的不灭口能行 姜斐凄凄然然的瞪了他一眼,回到阿云身边,抹了一把眼泪,出声道:“你要是能救我姐,我就答应跟你。” 跳下马车的公子身量看起来更高了,他笑道:“算你识相。”便上前瞧了瞧。 “劳烦公子把我姐抱上马车送去医治,您的大恩我一定报答。” 他看她一眼,沉思片 刻,似考虑值不值当,姜斐喂了一声,他瞪她一眼,才抱起送上马车,姜斐心想,倒也不是个坏的。 她爬上马车催他,“劳您往边上靠靠。”愣是把他挤到了最外边。 “到底谁是主子” “当然是您,可我姐现在病了,劳您尊驾了还得麻烦您让手下停手。” 公子好似不耐烦了,蹙眉道:“就这一次,再有下次,本公子就不要你了。” 好似谁稀罕似的。 他撩起帘子冲外喊道:“绍安,住手” 绍安 姜斐猛地回过头来,前世里平川王跟前有个出了名的猛将就叫绍安,西凉王吃了败仗,嘴里咒骂的就是这个绍安。 再看看眼前此人模样,年纪,怕不是那位平川王的儿子,京城里传言的酒囊饭袋的纨绔世子,后来做了皇帝却政绩斐然,长相被奉为芝兰玉树大衍第一美男子的萧殊烨吧。 姜斐毫不犹豫,毫不停顿,甚至用尽了吃奶力气,往后一扬,双脚猛地一踹,踹完后,她觉得腰身都抻着了。 她就不信,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踹不出去他。 果然,他哀嚎一声扑了出去,她紧追着看出去,那个绍安慌神的援救而来,看他滚了下去,她扬起鞭子狂抽马屁股,马车飞快的跑起来,阿伍反应奇快的翻身上了马车。 姜斐从车窗探出头去,看见萧殊烨滚在道边翻身起来,一身泥巴,好笑的样子让她大笑,边笑边喊:“看看,我这不是把你踹下去了。” 马车骨碌碌的飞快离去,绍安气急败坏,“世子,您怎么会上她的当” 在他心里世子是无所不能的。 萧殊烨蓦地一笑,“是啊,我怎么能上她的当,明明知道她是个什么样,还上当。” 绍安听的莫名其妙,还未反应,萧殊烨大呼。 “快追此仇不报非君子” 第13章 不逃 江仲远清醒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整个驿站里的人吃了饭或者喝了水的都晕了过去,没吃没喝的是被打晕的,被打晕的人也没看清是谁。 谁能做的这么悄无声息啊,如果不是内部的人还真不太可能。 当他担忧去寻公主时被告知公主和她的侍卫婢女都不见了,接着京城的驿兵递来诏书时,看了诏书的内容,他才猛然惊醒,这事是公主做的吧。 这要是明说是公主做的,那不就表面公主不愿和亲还逃跑了,朝廷不得治罪,公主她在汉中的名望恐怕也维持不了了。 他两耳嗡嗡,推开挡着他询问他如何应对的驿丞及下属,匆匆跑去了平川王府。 “崇光先生,不好了” 周崇光不意外的道:“是公主逃跑的事吧。” 他真是没想到,这公主赶不走,倒是被一个李昶吓得跑了,真是高看她了。 江仲远脸色难看,叹气道:“不能说公主逃跑吧” 周崇光意外江仲远的反应,“事实如此,难道江大人你要有别的说法” 什么叫你要有呀,这不是在商量吗。 “崇光先生,认定公主逃跑,有失皇家颜面,对汉中的形式也不利啊,民众若是知道了,岂不影响民心,我们不如先不透露,私下去找公主。” 影响谁的民心明明影响的是她姜斐的民心,看看这位江大人都莫名奇妙的向着她呢。 周崇光露出一丝不耐烦,抿嘴道:“那就按照江大人的意思办吧。” 哼如果不是因为李昶要来,要避免内部一切祸乱因子,他肯定不会管她。 昨天因为她,长津竟然私自出营,还跑来为她求情,挨了一顿打,竟然还不消停,被灌了什么迷魂药 萧殊烨跟着痕迹追到了一片炊烟袅袅的山村里。 天气渐渐回暖,万物萌动,虫鸣鸟叫。泥土芳香,让人自然而然放松,这里比之热闹街市,更令人舒爽,如果她选择这样一个地方避世确实不错,可后顾之忧不除难以为安。 想到此,蓦地一笑,他为何要考虑这些啊。 泥泞的道路上随意的扔着石头,萧殊烨带着绍安轻快的踏着石头,进入村庄。 一群小孩子在玩泥巴,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泥巴,甚是欢乐,萧殊烨笑道:“小朋友,哥哥问你们些问题,谁答的好有糖吃啊。” 小孩子们听到糖怔怔的看着他这个陌生叔叔,看到他从怀里真的拿出一包糖来,顿时叽叽喳喳的围过来。 “小朋友,有谁看到一辆马车进村” 小朋友纷纷举手。 “看到了看到了,马车很大。” “我也看到了,下来两个哥哥。” “后来还找了我们村里的大夫,可大夫摇摇头,后来还是摇摇头,那个小哥哥就走了。” 走了 萧殊烨愣了愣,又道:“谁能带我去见见那个大夫” 小孩子们又纷纷举手,带着他见了那个瘦弱又邋遢的大夫。 “哦,你们是寻那位公子啊,应该是去南江县了,他那个姐姐不好了,快不成了,我是治不好啊,他去找更好的大夫了。” 萧殊烨颔首致谢,小孩子们分到糖一哄而散了,他面色冷峻的带着绍安寻着另一条出村子的路看到了车辙子印。 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啊。 真的去南江县那里可不好逃啊。 绍安找了两匹马来,看见世子望着远方出神。 “世子在想什么” 萧殊烨笑了笑,“你不懂。”说完骑上马飞驰而去。 绍安也笑了笑,嘀咕道:“不懂就不懂呗,我只管听世子的话就行了。” 萧殊烨扬鞭催马,如闪电一般。 绍安一边催马一边感慨世子的风姿,又喊道,“世子着什么急啊,刚才明明走一步看一步啊。” 萧殊烨笑着回声,“你不懂。” 有什么不懂的啊,不就是追不上一个小姑娘吗,世子您还被骗了被踹了呢,要找回场子的吗。 绍安扬声笑道:“世子您可别生气啊,不值当啊。” 到了南江县,萧殊烨和绍安下了马,立马有一名头戴帷帽的健硕汉子上前说话。 绍安听的一惊一乍的。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他看了看神色平静的世子,颇为惊异的道:“世子,您是不是猜到了”可您又是怎么猜到的呢。 那个公主可真是 想逃就逃, 不想逃就不逃了。 就这样扬声自己是公主,冲进县衙,逼迫县丞请来全县最好的大夫,就为了给一个侍女治病。 是为了一个侍女就不逃了 那还真不一样啊。 萧殊烨已快步往县衙走去,遇见县丞就问:“公主在哪” 县城无奈的指指县衙的屋顶。 紧随其后的绍安看了看,一脸惊诧。 姜斐穿着一件枯绿色的襦裙,坐在房屋脊梁上,望着远方,看不清神情,只觉得像一只想要飞出牢笼的鸟儿,莫名的无奈哀伤。 绍安:“是怎么上去的啊” 县丞指了指放在墙角搭着围墙的木梯,低声道:“自己从杂物间扛过去的,不要人帮也不要人靠近,然后自己顺着木梯爬上围墙攀了上去,可吓坏我了,我安排了人在下面守着,公主不会想不开吧” “不会。” 绍安和县丞同时看向萧殊烨。 什么 萧殊烨蓦地一笑。 “她不会想不开。” 说完便转身离去,绍安便急忙追上去,县丞想了想,却不敢放松警惕,万一出了事,首责就是他啊,公主又为何跑来这里啊 萧殊烨去了附近的酒楼,点了好菜好酒,饿了半天了,绍安看的眼馋,想着一会儿大快朵颐,却听到世子说,“打包。” “世子,您不饿吗” 萧殊烨看了他一眼,“自己吃去吧。” 可您点了这么多,感情是要吃独食啊,绍安略有埋怨,只能拿眼瞅啊瞅,世子却拎着走了,去哪里啊 绍安急忙跟上,就见世子回到县衙,让县丞搬出桌子,摆上好酒好菜,慢悠悠的吃了起来,却不让他靠近,那眼神明晃晃瞪着他,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干什么啊世子您真不管我了吗 然后他就见那位公主探了探头,慢悠悠的从房脊下来爬到围墙踩住木梯,下来了。 哈下来了 第14章 认识 看公主下来了,县丞就赶紧招呼人把梯子搬走了,然后又招待绍安去吃饭,绍安跟着进来客堂,端上饭菜总要时不时的探头看上两眼。 公主坐下,拿起筷子,这个夹一口,那个夹一口,十分自在,不一会儿就吃了一碗饭,姿态与寻常百姓一样,看起来也不优雅也不矜持。 倒是他家世子,慢条斯理,优雅端方,这么一对比,还是他家世子更像尊贵的皇族,这个公主啊,带着一点点草莽之气。 可他也不想想,公主奔波两日,热饭没食一口,焦心焦虑,人饿的时候还要什么优雅啊。 不过两个人这样坐一块,倒也没有不和谐,人各自自在的时候,哪会有尴尬呀,自然和谐呀。 只是到底是为什么呀 还是不懂。 他转头问县丞,“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县丞探头看了看,哪有什么不对劲啊,不就是一起吃饭吗,不过看起来并不像陌生人一起吃饭啊。 县丞笑道:“邵将军,世子和公主认识啊” “怎么可能,八竿子打不着,见都没见过呢。” 绍安又想了想,至少他在的时候,从没见过啊,至于他被派出去办事的时候,那就不知了,不过这些可不能拿来随便说的。 绍安坐回去垂首吃饭,不再吭声,县丞晒然,也不再关注。 姜斐吃完饭端详着眼前的人,对方也不惧她看,仍然慢条斯理的吃着。 面容俊美,棱角分明,眉目如画,优雅贵气,这样一个人确实当得起大衍第一美男。 可他在前世这个时候并不出名,名声一直是品行卑劣,风流浪子,才德不配的纨绔子弟。 后来平川王平了战乱,占据京城,当了皇帝,这位世子入京的时候,可是大为惊人,引的京城贵女们争相逐浪。 随后被封了太子,没多久又当了皇帝。 再渐渐的大家都忘记了他之前的卑劣,只记得这位皇帝谋略惊人,手段刚硬,朝廷肃清,国家稳固。 这些事,前世她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时候,就跟听故事一样,没有什么感官和情绪,现在她和他面对面,真实感受到这个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呢。 也就刚开始一见觉得他纨绔的很,可现在无波无动,行事周到,目光平和,可见先前也是装的。 桌子上放了两壶酒,姜斐拿过一壶,倒了一杯,喝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她笑了笑,“吃饭喝酒的习惯可不好,你这习惯是随了你父亲” 真是认识他啊。 萧殊烨一顿,放下筷子,掏出锦帕擦了擦嘴,动作自然流畅,话也问的随意,“耳濡目染,受了些影响。” “公主,认得我” 姜斐侧身踩在凳上,眼波流转瞥他一眼,“你不也认得我吗。”说完仰头一口酒饮下去。 “我刚提起你父亲,你也没诧异,可见对我的事是特别清楚。” 萧殊烨看着她,笑了笑,“可我觉得公主对我也很了解呢,公主怎么会一见面就认识我呢,我很好奇。” 是掀起帘子看到时,还是踹下去那时,总之很难以理解呢。 姜斐扭头指指他的脸,“如果是因为世子这张脸呢,还有比它好看的吗,我可是听说了,世子是最好看的呢。” 萧殊烨一怔,旋即失笑,一双眼睛灼灼生辉,面色红润,看起来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姜斐眨眨眼,心底哀呼一声,喝醉了喝醉了,阅女无数的萧世子,风流潇洒的萧世子当然不会莫名其妙的脸红呀。 她在眨眨眼看过去,萧殊烨果然一脸平静。 萧殊烨神情自在的饮了一口酒,目光跳到远方,然后看着她正色道:“公主是想通了” 姜斐一怔,蓦地一笑,看她面色松快,只有心底通透再无顾虑,才会如此自在和放松。 萧殊烨也笑了笑。 姜斐转过身子看着他,眉色飞舞语气轻快,“原本逃的时候也是一时心急冲动,路途实在困苦,这才跑了多远我就受不了,逃跑这种苦路实在不适合我,还是锦衣玉食呼奴使婢这样娇贵的生活适合我,以后我再不会逃了。” 她说完面上带笑,接着又吃又喝,似乎一丝忧愁都没有,可明明刚才坐在屋脊上看着远方,是那么想要飞出去。 也没有提起她那个生病的侍女,逃也是她,不逃也是她,不责备任何人,也不牵扯推搪给别人,将来若朝廷知道了问罪,也不关别人的事了。 萧殊烨凝视她片刻,笑道:“公主明智。” 姜斐扬眉一笑,端杯致意,“世子有趣,是个好人呐。” 哈哈,还从未有人说他是个好人呢,说他卑劣,说他不如父亲,说他不配为人子的大有人在,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呢。 他不禁一乐,顺口问道:“公主是如何评判我是好人呢” 姜斐目光皎洁,毫不迟疑的笑道:“你看你送给我马车,又为我弄来饭菜美酒,如此周到,还陪我说笑,于我有利当然就是好人啊,我该谢你。” 萧殊烨一怔,旋即朗声笑了起来。 是啊,道理如此简单,对人有利自然就是好人,对人不利自然就是坏人。 “正理。” 绍安在入户处依框而立,听到世子如此开怀,也是不禁一乐。 世子啊,您是忘了她骗了您踹了您,您居然不打算找回场子吗,这可不像您的作风啊。 然后他就听到世子说道:“既然公主要谢我,我如何能推拒呢,不如就帮我个忙吧。” 绍安噗呲一声,蒙的捂住嘴躲进里面。 姜斐愕然。 还真是不客气呢,顺杆子就爬呀。 不过想到自己求助平川王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啊,厚着脸皮上,不禁笑了。 “那么萧世子,是有何求呢” 萧殊烨如同在谈论苹果好吃一样简单,淡淡道:“杀西凉王。” 可双目凌厉之势骤现。 姜斐猛地一怔。 杀西凉王他为何杀西凉王,原本在蜀中的他听到西凉王要来,就赶到汉中就是为了杀西凉王吗 前世里并没有听说过什么西凉王到她死好像也活的好好的,还是这只是他的试探 第15章 捣乱 难道是因为前世西凉王没出过王城,现在要来汉中,机会难得,可杀了西凉王,西凉岂能不出兵,战乱起,百姓哀。 前世里战乱起的时候,也就在她和亲一个月后,这战乱不管因为什么都是不可避免的吗。 萧殊烨又为何杀他 不管是因为什么,她想杀西凉王也不能宣之于口啊。 姜斐看着萧殊烨笑道:“我要是有杀西凉王的本事,还用跑吗世子杀他是出于什么目的” “我父亲年轻名头渐盛时曾遭暗算,差点丧命,经探查这些杀手就是西凉王命人暗中做的,我也曾派人去杀他,毕竟受实地限制,并未成功,既然来了汉中,总要叫他尝尝苦果。” 如此仇怨倒说的过去。 不过帮忙也不是什么忙都能帮的。 姜斐点了点头,看着他,“杀父之仇,确实该报,可世子竟然请我帮忙,是觉得我有什么可利用之处” 萧殊烨一笑,“公主,既然你不逃了,又不想去西凉,总是要想办法的,西凉王是我的敌人,也是你的敌人,公主适合在明,我适合在暗,互帮互助才能共赢。” 不得不说萧殊烨的这个提议,让她心动了,可仅仅让西凉王死了并不能后顾无忧,她要全身而退。 姜斐凝思片刻,眸动如星,“以平川王府的实力,行事必能周全,又何必用我呢” 萧殊烨蓦地一笑,双眸深而波光粼粼,暗含无奈,“我并不是非得仪仗公主,而是怕公主搅乱我的事,所以提前跟公主说好,有些事情还请公主要么袖手旁观,要么协助事成。” 姜斐愣住,双目圆睁,既诧异又蓦地醒悟,原来他是委婉告知,请公主不要捣乱啊。 哈哈,这跟她当初去跟平川王求助是一个意思啊,因果报应,这么快就报应给她了,还真有意思啊。 姜斐已经笑的合不拢嘴,只差拍着桌子说,公子,相逢恨晚啊。 萧殊烨看着她,笑的花枝招展,神采飞扬,似乎忘却处境,没有忧虑,多好啊。 绍安被这笑声惊动,探出头来惊诧的想着,这位公主被他家世子算计了,还能笑出来,莫不是个傻的。 夕阳西斜,时光悄逝。 从南江县回到汉中驿站,汉中百姓没有人知道公主曾经出逃,驿站里的人也听上头说是歹徒霍乱,现在公主回来了,没有人怀疑过公主,江仲远也不曾询问,该干什么干什么,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姜斐有时候见着他总想道声谢,可一旦谢字出口是否就是承认了,她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似乎更加热情了。 周长津因为她挨了罚,听说还下不了床,她心里过意不去,便去看望他,可周崇光美其名曰子不受教该罚,还要关禁闭,搪塞拒绝之意明显她也就不勉强了。 不过也没再见过萧殊烨,听说他回来后花天酒地,热闹非凡,汉中子弟都被他邀去鉴文,实际是去喝花酒听曲,邀去踏春,实际是去寻一个乡野丫头。 这些个子弟皆来之文武之家,有意图攀附的,多有附和,不苟此道的,忍下一时,回去也是多有贬斥,于是对这位世子的评价,好坏全有,好的是好到极致,坏的也是坏到极致。 可世间之人皆喜欢传播其妙处,比如如此貌比潘安的人物却如此不堪,比如还会拿忠烈大义的公主来对比,两人一时之间再起声浪。 姜斐此时顾不上这些个风言风语,她想起了一个关键的人。 踏着阴暗潮湿的石阶,迎着牢头的打量,进去了关押廖常海的地牢。 牢房阴森恐怖,臭味熏天,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廖常海看起来也了无生气。 姜斐用帕子掩住口鼻,牢头打开门,阿伍陪着她走进去,过了会儿牢头搬来一个凳子,姜斐坐下才端视着廖常海开始说话,语气冷冷淡淡。 “廖大人,你还再等着谁来救你的吧” 廖常海蹲靠在角落里,一双阴霾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她,“是我小瞧了你,着了你的道,等” “等你出了牢房或者回了京,要置我于死地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等不到那天了,我是来提醒一下你,江大人呈给朝廷的罪状里有句话是说你此去西凉有危害大衍之嫌疑,意图通敌叛国,你说你的背后之人听到这个他能放心吗你觉得他还会救你吗太子和三皇子等人马上要来汉中了,听说随行的还有忠勇侯的儿子,你说他们之中有没有人会灭你的口。” 廖常海难掩惊惧,迟迟说不出话来,看着姜斐,怒声道:“危言耸听无中生有没有任何证据的污蔑,我相信朝廷一定会秉公处 理的。” 姜斐叹口气,“既然你这么相信朝廷,那就等着吧。”说罢起身就走。 廖常海怔怔的看着姜斐离去,他还以为她会动刑逼问,就这么走了好像她无所谓似的。 到了晚上,牢房里鬼哭狼嚎的声音弱了些,他听见牢头同手下在谈论太子等人的威仪。 廖常海激动的想探出头去,喊道:“请问是不是太子殿下到了” 牢头讥讽道:“太子到了汉中关你何事老实呆着” 只从刚开始他来到牢中情绪激动,呼喊乱骂,挨过杀威棒以后,他再也不敢肆意妄为了,牢头一句威胁,他便乖乖的坐了回去,心里有些激动也有忐忑。 第二日,又听到牢头说起太子与平川王会晤之事,似乎颇为和乐。 以他对太子的了解,太子平庸却有良知,只要太子知道他的冤屈,念着过往他的忠心必会救他。 于是,又盈盈期盼了一夜,似乎夜更长了日更长了,终于在第三日的夜晚迎来了人,却是个蒙面的杀手。 如同地狱之鬼将他惊的大喊大叫,惊动了人才获救。 他连日的期盼和热潮被打击的消散,这一丁点的惊吓差点把他逼疯。 他太傻了,背后之手的手段他又不是不清楚,近朱者必知其心啊,他是必死才能安其心啊。 幡然醒悟的廖常海又大喊大叫的,“我要见公主我要见公主” 第16章 阵仗 公主在廖常海的牢房待了半个时辰就走了,离去时阿伍塞给牢头一袋子银子。 牢头眼疾手快的藏入袖中,然后千恩万谢的送走了公主,手下颇为恐慌。 牢头斥责:“有贼心没贼胆没见识瞧给你吓的,事不关己怕什么,闭好你的嘴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一个新来的,能有几分胆色,以后好好敲打敲打。 手下连连点头,跟随牢头关好门入了内,不一会儿,后门处有一辆马车离去,在星夜里驶出城往南去了。 而廖常海以为来到了汉中的太子等人,此时不过才行至中途,天之骄子哪受过苦,出趟远门总会有不适,走走停停也得五天后才能到汉中。 而西凉王此时也才出发。 因为此番来者众多,总要安排好住处,公主和江仲远已经搬到了离平川王府不远的临时为太子准备的行宫,而驿站旁边的一处院子暂时作为了使节驿馆。 姜斐从牢房回来,走至行宫时,又拐去了平川王府,命阿伍进去找萧殊烨。 阿伍一脸懵的看看姜斐指的墙头,默了片刻,飞身一跃,只是公主是无意轻率了还是故意拿他试险呢。 脚未落地就不知被人发现还是触动了哪的机关,乱箭急射,咻咻的声音惊的姜斐急忙大喊:“我是公主,别伤他” 箭雨骤停,府兵围了过来,周崇光现身,看见公主竟然攀上了墙头冲他招手,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这位公主自从逃跑回来后,行为越加乖张,正门不走偏偏爬墙。 “公主为何不走正门” 姜斐讪讪一笑,“本来不想惊动这么多人。”她指指后面,“喏,我找他。” 谁 周崇光转身一看,猛地一怔,看着眼前披散着头发正在系腰带的萧殊烨,诧异的道:“世子” 萧殊烨点点头,冲姜斐笑道:“公主稍候。” 姜斐摆摆手跳回墙外,阿伍也迅速从正门出去,周崇光拦住萧殊烨,“她找你做什么” 萧殊烨摇摇头,“不知道,好了,你先歇着吧。”说完快步走了出去。 周崇光目光幽深,对这位公主更加的厌烦,府内一个个的怎么都跟她牵扯上了。 姜斐在墙根踢着石头,抬头一怔,萧殊烨从月下走来,发丝垂落摇摆,步入阴暗,分外妖娆。 妖精 萧殊烨眼中含笑凝视着她,“公主应该不是睡不着半夜出来闲逛吧。”以她的性情,哪会睡不着啊。 姜斐笑了笑,“给你看个东西。”说着她拿出一张纸递给他,等他看完又快速收入怀内。 萧殊烨抿嘴沉思一会儿,对她道:“多谢” 姜斐笑了笑摆手就走,萧殊烨笑道:“公主这就走了” 姜斐回首笑笑,“不然呢,如今你我可是不同的名望,我正你邪,如果被人知道我与你在一起,于我大大不利,告辞” 萧殊烨笑了笑:“公主,下次寻我,可吹两短一长的哨声,我必到” 姜斐挥手,步履不疾不徐的远去,华光拉长身影,能看到珠钗有节奏的摇摆,萧殊烨勾唇缓步走入府内,周崇光站在石阶上等着他。 颀长的身影,逐渐靠近,周崇光不耐烦的道:“你跟她搅和在一起做什么我们行的事说的难听点就是谋逆,任意一个疏漏就是满盘皆输,死无葬身之地,你就不怕她” 萧殊烨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崇光,你心绪不稳了,这样可不好。”说罢进入房内关上了门。 周崇光诧异怔愣半天,一拳钉在廊柱上。 如果不是因为她姜斐妨碍,导致如今王府行事也偏离正轨,他会这么焦虑吗,个个都在为她鸣不平似的,这身后的万丈深渊都不顾了吗,建功立业岂是那么容易的,各方将至,风险也将至,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轻松自在。 行至行宫,姜斐问阿伍,“王府防卫是不是过于严密了竟然还设了机关。” 阿伍:“是,一般王府配设府兵,不会设立机关,墙内有根细线,便是触动机关所在,这种机关一来阻击敌人,还能惊醒府内,提醒主人,想来在主人房内还有牵头。” 姜斐一顿转身看了看四周,低声道:“你说王府内是不是有鬼” “不会,这世上无鬼。” 看着阿伍板正的样子,旋即哈哈一乐,“此鬼非彼鬼,我是说王府内藏着秘密,不过不关我什么事,闲事莫管。” 阿伍点点头跟着入内。 大衍景昭帝三十一年四月初,太子姜策恒和三皇子姜 策卿临驾汉中,随行统领护卫的是忠勇侯府世子,禁卫军副首领顾钧,以及两万将士。 立在汉中城楼上能看到浩浩荡荡的队伍,整齐有素,黄色的旗帜飘摇,最前面的仪仗队中间有两辆辇车,可太子和三皇子已换上马匹,行至最前。 汉中城门前,整齐列队,骑在马上为首的是平川王,随后是周崇光和一众将士,周长津也在其中,江仲远已下马前往迎接。 太子和三皇子停住,江仲远礼拜,然后便引着继续往前,等到城门前,平川王等人才下马行礼,不过行的是半礼,并未叩拜,顾钧驱马向前一步,冷声道:“除平川王以外,该叩拜太子。” 不过平川王身后一众将士却未有一人动,面面相觑,像似不知这礼数如何周到才行,平川王不出声训斥,只仰首问他:“你该如何向本王行礼不如给本王的将士做个示范。” 太子舟车劳顿,早已不耐烦,此时见此,心中恼怒。 顾钧怎不知体会他的辛苦还在这里摆起架子,也不想想到了平川王的地盘逞什么威风。 又有些不满平川王等人的态度,明显不把他放在眼里,也有些责备他这个三弟,不知道出面缓解。 于是不得不忍耐着出面,平声和煦的笑道:“都是一家人,哪里需要那么多礼数,王叔快快引我进城啊。” 顾钧冷着脸退下,吩咐众将士在外安营扎寨,只带了两百卫兵入内。 平川王上马随同太子和三皇子入内,后面乌压压一群人跟随。 姜斐立在城楼上,叹道:“如此阵仗,可见本公主如何微不足道啊。” 当初来到汉中,也不过一个驿丞一名小将来相迎,见平川王还是她特意拜见呢。 病好的阿云在一旁宽慰,阿伍惊异,“那位世子好像没在。” 姜斐急忙回身查看,惊诧。 是啊,萧世子居然没来。 第17章 夜宴 萧殊烨作为平川王府世子居然没来,很出乎预料,不过她也没过多纠结。 她也不着急拜见她的两位哥哥,人家要是惦记着她,自然一开始就要求见了,不要求也无所谓。 太子等人也确实没心思,吃好饭就舒舒服服洗了澡睡个好觉,毕竟西凉王明日就到了,到时得打起精神。 西凉王到的时候,也不用太子和平川王现身,按照接待使者礼仪,出一位皇子就成,三皇子带着江仲远和两位将军一起迎接了西凉王,西凉王等人在驿馆休息了半日,入夜便出现在了夜宴上。 行宫灯火通明,内侍婢女穿梭在楼阁连廊之间,手捧精致铜器或瓷器,内盛佳肴美酒。 宾客云集,汉中名仕官吏都应邀而至,一来彰显大衍皇威,二来太子本就崇尚这种奢华繁荣之乐。 太子居首位,右手侧依次是是平川王,公主,江仲远和几位汉中的将军,左手侧依次是三皇子,西凉王及西凉王的两个儿子和护卫,顾钧站立在太子身后,有护卫统领之责。 姜斐今日穿上红色繁琐的宫装,梳着优雅的发髻,戴着红色吊坠额饰,一柄白玉簪子插在高高的发髻上,妆容颇为浓艳,但极好看,只是毕竟还有几分稚气,眼见再大些就是顶顶美人。 她坐在那自然引人注目,别人在打量她,她也再看人。 此时的李昶三十九岁,面容依旧俊朗,只是眉峰高耸尖锐,给人一种很凶的感觉,西凉王敏锐的看过来,目光阴霾的打量她一下,他的手下冲他嘀咕两句,他蓦地一笑,眼神轻佻的又看了她两眼。 如同被毒蛇叮了一下,着实令她恶心。 平川王看过来突然出声,“给本王斟杯酒。” 姜斐愣了愣,垂眸为他斟了杯酒,倒是被转移了注意力。 平川王穿着亲王冠冕常服,赤色盘领窄袖的长袍,前后及两肩各金织蟠龙,腰缠玉带,脚踩皮靴,端坐之目光清冷。 太子的冠冕与之只在头冠和服饰龙爪上有所不同,同是九珠,太子的是五色,龙爪多两爪。 可平川王的气势却更胜一筹,姜斐想起了萧殊烨便问道:“王叔,世子怎么没来” 平川王斜她一眼,冷淡道:“不知。” 姜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摆正姿势,便见顾钧正倾身与太子耳语,太子还看了她一眼。 太子年岁二十六,长相随了顾皇后,与他亲舅舅的儿子顾钧反而有些相像,与三皇子截然不同,三皇子也是偏他母妃秦贵妃,长相更加俊美。 三皇子从来到汉中就一直默不作声,可姜斐却对他了解,她的这位三哥哥看似不动声色,可该拉拢的该暗中出手的一样不少,行事看似中规中矩,可每件事总能落得个贤王之名,比之太子要更有心机。 姜斐扫视一眼,看汉中官吏名仕也都在交头接耳,许多家中的儿女也都带来了,一来长长见识,二来若是能够攀上贵人就能一飞冲天呢。 太子喊她:“阿斐。” 姜斐转头,场中也是突然安静下来。 太子温和的看着她,“许久不见,你越发出众了,既然马上就是西凉王的嫔妃了,不如就与他坐在一起侍奉一二。” 姜斐蓦地瞪大双眼,满眼震惊,旋即垂下眼眸遮住内含的凌厉之色,还有讥讽和失望之色。 看来是顾钧刚才说了什么,才促使他说出这种话。 这满场的大衍子民也不知他这是何故,居然要公主当场去侍奉一个外国君王,简直是有辱国威和自降身份。 江仲远这位礼部郎中腾的起身,拱手道:“太子殿下,我国历朝历代从未有过如此礼数,公主目前尚未与西凉王行夫妻合礼,如此有违祖宗规矩。” 更有官员附和,“岂止是有违祖宗规矩,简直是辱没当朝皇帝名望,我国公主怎能随意侍奉他人。” 群起应和,太子脸色逐渐难看。 一个没用的公主拿去为孤谋利有何不可,孤还要用西凉王来牵制平川王,以灭杀他不敬孤的失礼,这帮子酸儒懂个屁。 西凉王跟随的官员起身,颇为倨傲道:“我国早有国母,公主入我国无法行夫妻合礼,只能以纳妾之礼迎娶,所以公主侍奉我国凉公合情合理。” 场中将士满眼厉色,他们浴血奋战寒暑苦练,为的就是扬国威保子民,公主威严等同国威,何况公主虽小却懂得国家大义为百姓为他们舍得付出,岂能容他人欺负。 “合情合理个屁” 周长津腾的起身,将士们应声喝道:“要我国公主侍奉,看你们的脑袋够不够结实” 西凉王这边的侍卫也骤然起身。 太子一脸惊诧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他这个四妹妹在京中无名无望,说白了就是母后随手拿过来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在汉中倒是出彩了,这么多人为她说话,怎么这些人就不知道孤是太子是未来主君,不知道巴结孤吗。 这一群蠢货是受了平川王的蒙蔽吗 他看看平静的姜斐和平川王,气的不轻,倒叫他的名望扫地了,顾钧出的这是什么鬼主意,想着便回首瞪了他一眼,顾钧一怔,旋即摇摇头。 太子回头刚要说话,三皇子却释然起身扬声道:“诸位,切莫伤了和气,太子也只是寻问公主,公主并未作声拒绝,西凉王也没有强逼公主,诸位还是听听当事人什么说法为好。” 此话看似平和合理,可也再次强调了是太子起的主意,又把矛头指向姜斐,姜斐若不同意,便会令太子不悦,将来嫁入西凉也会被西凉王厌弃,于她就是死路。 她的这位三哥哥可问的真好啊。 姜斐蓦地看着他一笑,笑中暗含嘲讽,三皇子姜策卿一怔,旋即笑了笑,“阿斐,可有话说” 姜斐缓缓起身,“三哥哥此话问的倒是叫我不好回答,也太不把太子哥哥放在眼里了,我还能越过太子做决定不成。” 姜策卿一僵,惊诧于姜斐的反应,她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三皇子面子被驳,太子笑的开怀,“三弟你一向贤德,一次失了礼数也不算什么,阿斐有话尽管说。” 姜斐扫视诸位,笑道:“要我侍奉西凉王也不是不可,可作为大衍公主只能侍奉与我大衍有功勋之人,西凉王如果能让出边境百里,或者写下与我大衍止战二十年的降书,我倒是可以侍奉一二,还能为西凉王歌舞。” 姜斐笑意嫣嫣,目光极其傲然,身姿英气勃勃。 语落,全场皆笑。 西凉王骤然将杯盏砸在地上了,豁然起身,直直盯着太子,将太子吓得一愣。 第18章 挑衅 “大衍邀本公来,是为了羞辱本公的吗” 西凉王对着太子发问,目光阴霾狠辣,实在吓人。 太子已经吓的仓促间扯了一下顾钧,顾钧内心厌烦。 太子如此无能,他都听到了有人嗤笑,更加的反感,他觉得十分丢人,丢的不是大衍的脸面,丢的是顾家的脸面,有失父亲的辛苦扶持,他实在瞧不上他姜策恒,可父亲说,太子不需要多聪慧,只要是个人分的清瓜果李子就行。 父亲的用心他清楚,可他有时实在无法忍受,这次来也是父王逼他来的,有些事已不放心外人来做。 顾钧踏出一步,冷冷注视着西凉王,“凉公想要如何” 不拿出自身优势来压制对方气焰,竟然问询对方要求,这是妥协。 立刻有人驳斥,“太子在这哪里轮得到你出面” “顾大人这是向着西凉啊” 顾钧恃才傲物,虽有几分真材实料,却远远比不上他爹的老谋深算,不思后果便对着那人斥责,“放肆尔等想死” 一个禁军副统领,临时受命的太子护卫统领,架子竟然比太子还大,还敢直接威胁朝廷官员,完全不顾及朝廷律法,不顾及太子平川王的颜面,简直不知轻重。 “顾大人有本事威胁我们,怎么不敢怼西凉王,窝里横” “就是就是,顾大人怎么能代表大衍” 到了如此局面,是姜斐乐见其成的,是太子愚蠢挑起这样的开端,这个顾钧竟然怂恿太子做出这样的事真是可笑。 其实也不是她做的多好让大家拥护她,其实是对于家国,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一旦倾向敌方,尤其是自己人促使的,则更加的激愤。 姜斐勾唇笑笑,顺其自然的为平川王斟酒服务,平川王看了她一眼。 太子眼见顾钧无法应对,看见平静饮酒的平川王和一旁侍奉的姜斐,顿时一怒。 孤到如此境地还不是因为她这个公主不知好歹,不知轻重,不就讨好一下西凉王吗,她居然敢拒绝,转而去对平川王阿谀奉承,这个平川王又是孤的心头大患,她简直不知死活 太子愤恨道:“阿斐,你在做什么” 众人的视线齐整的转移过来。 姜斐如同无物,仍然动作娴熟流畅的为平川王斟酒,珍果用帕子擦完放到平川王的盘子里,方起身应答。 “太子哥哥难道看不出来我在侍奉王叔吗王叔为我大衍鞠躬尽瘁,我愿意这么做,可太子哥哥对西凉无理的要求怯懦退让,却对我大衍功臣不能容忍体谅吗” “这是何道理我年岁小,请太子哥哥为我解惑。” 如何解惑太子为难了,难道要他当着这么多人说什么君臣之道,平衡治权,说什么平川王功高盖主该死吗 简直是把他架在热锅上烤,再看看姜策卿在看戏一样坐着,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父皇安排姜策卿一起来是来给他添堵的吗。 又骤然想到他还带了两万士兵,便有了底气,便冲姜斐怒道:“阿斐,不愿侍候就不侍候了,过来给西凉王道歉。” 道歉呵太子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啊,这是看西凉王和平川王都不好欺负,就欺负她个女人,姜斐一动不动,似笑非笑的坐下了。 “凭什么让公主道歉” “公主道歉,我大衍的颜面何在” 太子面色青白交加,顿时心慌意乱,猛地扯开顾钧,气怒的冲西凉王喝道:“凉公是在威胁孤吗也得问问众将士同不同意” 只是被赶鸭子上架,气势和眼神显得十分矛盾。 西凉王双目凌厉,骤然失笑,“本公有那么多侍女还需要她一个公主侍奉吗本公只是想看看大衍的气运,到底还是有几分锐气的,可这锐气全在萧启呀。” 大衍的气运全在萧启,这话可是别有深意,赤裸裸的挑弄是非啊。 可太子却只是觉得西凉王的矛头突然转向了平川王,他愣了愣旋即一笑,这可真是太好了,一上来就掐着孤,终于想起平川王了。 看着太子的反应,顾钧愤愤,姜策卿失望,蠢货 西凉王笑着将视线转向平川王,缓缓的坐下。 平川王是全场最平静最随意自在的人,一直是他自认最强的敌手,可不是乳臭未干的太子,吓一吓就会跑的敌手可不好玩。 他的老对手,数年不见,竟然还是如此康健,没死,跟他意料中完全不一样。 至于旁边的公主,是个美人,有烈性,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两个人竟然搅和到一块去了。 平川王抬眸淡淡道:“几分锐气就能平了西凉。” 听着这桀骜不驯的语气,西凉王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大笑,“你还是这么自认不凡” 第一次交手还是十几年前,他受父命前来大衍密探,被萧启围追堵杀的密不透风,幸好当时有人提前通信才让他逃过一劫。 从那之后,他就想着一定要报此仇,杀了这个心腹之患。 太子眼见二人竟然没掐起来,也都丝毫不重视他,竟然相谈甚欢起来,气馁的坐下,还训斥了一个侍女,全场都注意着西凉王和平川王,只有三皇子注意到他,三皇子讥讽一笑。 这时,西凉王笑着朝平川王举杯致意,全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那杯酒上,西凉王如此示好,可见在这位敌国君主的眼里平川王可比太子份量大。 众人又将视线转移到平川王身上。 平川王却冷冷一笑不屑一顾的将酒倒了,甚至将杯子扔在一旁不喝了。 嚯 太子礼让三分对待的西凉王要对平川王示好,平川王却十分不屑。 这一对比,不得不说,太子简直就个小丑。 可太子一脸懵的看着,为何喝杯酒大家和乐点不好吗他甚至问了句,“王叔,怎地不喝” 姜斐看着这一幕,顿时一乐,笑意嫣嫣的道:“太子哥哥,王叔不是不喝酒,而是不喝某人敬的酒。” 说完似笑非笑的看向西凉王,甚至暗含挑衅。 西凉王一怔,这位公主居然不怕他,是因为有对面的老匹夫做靠山吗,不知死活 只见西凉王脸色骤然一冷,双目迸射着怒气,拍击桌面飞身而起,直冲平川王的门面。 第19章 目的 太子才放下心,刚饮了两口酒,就被这一幕惊的跳了起来,瞪着眼睛惊惧道:“这这这怎么还打起来了” 转念一想,打起来好啊,神情顿时一喜。 平川王面前的桌案都掀了,在场中,两人你来我往的交起手来。 这如何应对啊,众人也只呆怔的看着。 顾钧也不上前护驾,又是太子像顺手似的把他拽过来的。 姜斐也一时受惊,不过刚才平川王出手时就把她挡开了,这时缓过神来正好瞧见这一幕,她笑了笑,心想他这个太子哥哥还真是不讨喜呢。 气氛并不紧张,武将们还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甚至助威呐喊,真要是打杀,只要一声令下就行,还需要亲自上阵,不过是西凉王有意试探交手。 平川王也很给面子的应下了而已。 周长津跑过来看她,“阿斐,你没事吧” 姜斐笑了笑,“我没事,不用担心。” 周长津点点头,随着他一共过来的将士向她致意,“公主莫怕,我等便是你的后盾。” “对啊,公主给的靴子实在舒服,将士们重情重义承了您的情,就绝不背叛妥协。” 姜斐莫名感动,这些人是打心眼里记着她,她默默点头一笑,周长津怕她不自在就带着人走了。 姜斐叫住他低声问他:“你们萧世子呢” 周长津愣了愣,神秘兮兮的笑道:“世子有事在忙。”说罢就离开了。 三皇子和顾钧见到汉中的将领与姜斐关系如此好,不由深思。 崇尚武力的将士们注意力集中在场中,眼见王爷占了上风,西凉王落败,顿时扬声喝彩,看到西凉众人面色难看,又大笑又鼓掌。 西凉王当年就不是萧启的对手,还要如此硬上,自然有他的目的,可一番试探下来,觉得平川王是精力充沛,武力更是比当年高了不知多少倍。 可明明当年他受了重伤,还中了剧毒毒箭木,试探的结果不如意,加重了他的忧虑,所以脸色也很不好看。 太子见结束了,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急忙笑道缓和气氛,“两位都是高手,互相切磋学习而已,快快入座。”见西凉王确实不再计较,走回座位,又道:“来奏乐起舞。” 乐声起,舞姬们踏着轻巧的步子翩然而至,太子脸上才彻底放松下来,坐下后目光在舞姬的身体上寻觅。 平川王并未入座,而是从姜斐身边走过往后面去了,姜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心中隐隐担忧,难道是她故意挑衅,引起了不必要的麻烦。 她想起萧殊烨的提醒,也怕再贸然行动暴露了他的异样,就坐下了,思虑一番又让阿伍跟去瞧瞧。 西凉王来此宴目的达到,且思虑烦忧,毫无心思待下去,刚要告辞。 厅外突然传来一阵军革铁鸣哗啦啦的声音,整齐肃穆,有人冷喝:“都让开” 几乎在刚平静的氛围中又投入了一波刺激人心的浪潮。 太子眼见一位舞姬腰肢纤细,刚想问问叫什么,就听到嘈杂声,顿时烦躁气怒道:“又怎么了” 他站起身来,因在高台上,目光所及,有金甲铁卫快步在外包围了起来,还有一队整齐的从厅门鱼贯而入。 他大惊失色,急呼:“快快护驾传令传令”已然语无伦次。 顾钧也看到了,他稍微冷静,想的城外还驻扎着两万人马,怎么有人敢造反。 场中众人都起身向外看去,舞姬快速逃开。 一位身披盔甲,一位蓝衣羽扇,两人从分散开的队伍中间依次走了进来。 首位的这位一出现,满堂华光暗淡,其神姿惊艳众人,可不过维持半秒钟,就被他的行为和语言击碎了。 他在众人或惊愕或惊惧的目光中,敞亮一笑,跨步向前,扬声道:“兄长,欢迎来到汉中。” 太子已惊惧的心烦意乱,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抓住手握了握,太子难以维持半刻风度,猛地甩开他,厉声道:“疯子谁是你的兄长,你知道孤是谁吗” 众人已惊倒,汉中的将士们顿觉丢人的掩面,不知他是谁的外来人只道哪里来的疯子不成,唯有场中的崇光先生面无表情的摇着扇子,也只有姜斐在忍俊不禁。 实在想捧腹大笑,他实在太敢玩了。 他居然还疑惑的问太子,“难道你不是大衍太子姜策恒” 此人太无礼了,太子想立刻让人把他押下去砍了。 萧殊烨反应过来似的,“噢,原来你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平川王唯一的儿子萧殊烨啊。 ” 他爹跟皇帝是兄弟,太子比他大,叫一声兄长也不为过啊。 谁 太子一听,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这对父子是来玩他的吗是来玩他的吗 “你下去你下去” 萧殊烨挑挑眉,闲庭信步的走了下去,还看了姜斐一眼,姜斐差点笑出声急忙捂住嘴。 萧殊烨走到崇光先生身边虚心请教起来,问刚才是不是失礼了,崇光先生说是,他就拱手对太子行了个礼,两人有问有答。 众人一看这萧世子事事都要崇光先生过问是不是太无能了。 不过这可让太子c顾钧和西凉王称心如意了,平川王再厉害,他儿子是个草包,等他一死,还能如何,不就任人宰割了。 西凉王失落的心因为他倒是敞亮了,笑着饮酒看起戏来。 太子不耐烦的道:“世子,你要无事就入座吧。” 萧殊烨傲气的道:“当然有事,本世子要无事还来这干嘛。” 有些人可听的明白这意思,无事就去花楼了还来这干嘛。 “把人带上来” 铁卫从厅外托着十多个人进来,十分凄惨,每个人都伤痕累累,这血腥的一幕惊呆了众人。 看清是谁,太子惊跳起来,他恐怕都不记得是第几次惊起了,但这一次是彻底的恐慌。 顾钧更是惊的从高阶上飞跃下来,“大胆他们都是领兵将领,没有太子命令,谁也不能动你们怎么敢” 三皇子也惊呆了,这两万人马保的也有他的命,这些领头的将领就这么轻松的被拿下了,闻所未闻。 西凉王露出冷峻的神情。 唯有姜斐轻松自在的边看戏边吃果子。 萧世子果然不负所望啊。 第20章 手段 明明萧殊烨看起来无知又无能,怎么可能谋算出这种事来,总是崇光先生低语后,他才照搬过来说两句,像是特意为了证明是自己做的,这个样子别人谁信啊,觉得萧殊烨不仅草包还爱作秀。 “有两位将军竟然带了五百人要夜入城中,直冲夜宴来,有何目的幸好被本世子发现拿住,竟然还不承认,一顿严刑拷打之下” 他像是忘记了又回头与崇光先生低语。 看的人着急。 就不能让崇光先生连贯说清楚吗,萧世子,您以为您这般做作别人都看不出来吗。 “招了十多人,同谋意图霍乱夜宴,本世子立刻命人拿人,才防止危害太子。” 太子从高阶上跑下来,听的一愣一愣的,这么说还是为了孤好,可你拿的是孤的人啊。 “对了,他们还供出了主谋,说是顾钧顾大人指使的,所以来问问太子怎么治罪顾大人” 太子蓦地瞪大眼睛,他可离不开顾钧,而且顾钧若是出了事,他母后和舅舅还不得剥了他的皮,他立刻怒斥:“关顾钧什么事他一直和孤在一起。” 太子是不知道这五百人是怎么回事,可顾钧却清楚,是他安排的,怕夜宴有什么意外,特地派人去调的兵,可左等右等等不来,原来是出事了。 这些人都是军中主将,出了事,两万人马还怎么掌控,被平川王插手,他就会被架空,他这个统领还有什么用。 顾钧冷着脸道:“是我安排来保护太子的,立刻放了他们” 太子脸色一黑,孤都说了不关你的事,你招什么。 萧殊烨立刻回首问崇光先生:“他们这是不信任我父王的护卫吗” 崇光先生摇摇头,萧殊烨仍疑惑的看着他,崇光先生眼含无奈,叹息道:“顾大人已率了两百人护卫,哪里还需要那么多人。” 萧殊烨立刻恍然一悟道:“我明白了,这是想趁机对我父王不利吧。” 崇光先生点点头。 姜斐眼含笑意的盯着萧殊烨,猜测他的反应,果然。 他像变脸一样,立刻神色凶狠气势汹汹的道:“竟然如此险恶,拉出去杀了杀了全都杀了” 她噗呲一乐,真是演什么像什么。 顾钧神色一慌,厉喝:“你们敢太子在此,你们胆敢擅作主张” 太子心想,这可如何是好,眼见对方人多势众,保下一个顾钧就不错了,顾钧还逞什么能啊。 三皇子姜策卿突然出声:“按照大衍律法,这些人世子可不能随便杀。” 大衍律法对于萧世子算什么啊,汉中的官吏武将可都知道这位世子,怒起来,可是不讲道理,蛮横的很。 “律法里有没有不准危害我父王这一条” 还真有,胁迫或者危害皇族或亲王,确实按律该流放,可也没有直接证据说明这一点啊。 看三皇子的表情,萧殊烨冷笑一声,“幸好本世子熟读律法三千条,要不然还不知被你们怎么糊弄呢。” 大衍律法条例大大小小总共有五万多条,您才熟读三千条,也值得卖弄吗。 崇光先生侧过身去看向别处,当没看见,其他人扶额掩面。 姜斐十分捧场的看的津津有味。 西凉王也看的兴味十足。 萧殊烨眼中厉芒乍现,豪横道:“敢对我父王不利管你什么律法这些个和这个主谋二选一,杀一,非杀不可” 真是仗着自己父王的权势欺负人啊,欺负的还是皇子,这个萧殊烨是无知不要命啊,他就不怕太子秋后算账,崇光先生竟然不拦着点,所以呀,平川王府的立场就是不退让呢。 这个不退让那个也不退让,太子觉得这一晚上他都处在左右为难的境地,干嘛都来逼孤呀孤选了,个个都不如意,既不尊重孤又不听孤的,非得来为难孤,孤才是太子孤才是太子啊 太子咬牙一跺脚,“顾钧与此事无关” 这是舍弃了呀 “皇兄” “殿下” 顾钧和三皇子齐声喝道。 太子看着顾钧眼里的失望和怨愤,心里十分难过,表弟,孤可都是为了你啊还有姜策卿,明明什么事你都事不关己,现在也来怨愤孤可孤是太子啊,你们不该这么对待孤 这时,萧殊烨手握剑柄,洋溢着得逞后的傲气,扬声笑道:“来人把他们给本世子拖下去砍了” 崇光先生却抬手阻止,“他们曾经都是为了大衍浴血奋战的英雄男儿,杀了可惜了,不如先关押起来,允许他们戴罪立功 ,立功后免其罪身还可继续忠君报国。” 萧殊烨与崇光先生对视一眼,立刻颔首道:“好就按先生说的办” 听听这太子被逼无奈弃掉的人,顾钧和三皇子无力保下的人,被平川王府一个小小的谋士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赦免了死罪,不得不让人唏嘘啊。 看来这位崇光先生地位不小啊,就算萧世子无能,这不是还有个厉害的谋士吗。 而此时被捆绑在地,塞住嘴的将领们,已是彻底寒心了,他们想大喊大叫告知太子,中计了中计了 可从头到尾,太子连让他们申冤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努力挣扎也不过被认为畏罪挣扎。 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他们带着五百兵马入城后,就立马被控制了,被要求原地待命,带头将领被叫到一旁问话,然后就被带走胁迫进了驻扎在城外的阵营军帐。 接着宣来所有主将,一入帐就都被制服了,被暗中带到了这里,军中士兵到现在恐怕都未发现异样,因为军帐中还留着两个主事的,只不过被人控制着。 他们这些将领也并未被严刑逼供,只不过被特异伪装被特意泼了鸡血看起来凄惨无比而已。 太子这些人根本不会关注这些,只顾得计较自己的得失,被威胁逼迫就立即妥协了,根本不会为他们考虑和争取,可见太子是多么的怯懦胆小和自私自利,跟着这样的主君能有什么前途。 人家平川王府虽然胁迫了他们,可到头来,他们还得感激人家的赦免,还钦佩人家的手段,有这样的手段,还怕西凉王的挑衅吗,只怪这大衍做主的是太子这样的人罢了。 第21章 诚心 而太子可看不出他们的心思,听完崇光先生的话,太子脸色青红交加,十分挫败,一甩手,低沉的道:“孤累了。”便独自离去了,内侍急忙跟上。 人犯被押了下去,顾钧冷着脸离去,三皇子还得忍着烦心送走西凉王,而西凉王走时那仍然兴味十足的表情,如同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三皇子暗暗咬咬牙,等人走了立刻就回自己院子了。 宾客们看着这场面,也知这宴会也就此结束了,陆陆续续的离去,原本该觥筹交错歌舞声乐的宴会竟然这样结束了,也够波诡云谲的。 周长津想跟姜斐说话,却被周崇光严厉斥责走了。 江仲远走的时候看了一眼已走光的场地,低声唤了一声公主,公主未作声,他仔细一看,公主垂眸沉思中,嘴角扬着一抹弧度。 他作揖拜别,路过和萧世子正在说话的崇光先生时,意外看到萧世子嘴角也扬着一抹弧度,如此相似。 待要再仔细看,萧世子警觉的看过来,目光似锐剑,他心中一凛,急忙离去。 如此警觉的人,怎么可能是草包啊。 “你离那个女人远点” 萧殊烨收回视线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崇光,你该走了。”也不管周崇光是何表情,有多愤慨,他缓缓朝姜斐走去。 姜斐抬起头来,嘴角的弧度还在,扩大了几分,萧殊烨嘴角的弧度自然的扬起。 她看着他。 萧世子现在走路,笑起来,矜贵雅致,温和俊美,好似一副瑰丽山水画,有动有静,动有眸光灿灿,静有峰峦棱角,与刚才那纨绔做作的人判若两人。 他是如何扯着这张优雅的皮子做出那等浮夸的动作的,可见啊,皮是厚的,不怕扯。 萧殊烨走到姜斐的对面,侍卫将中间桌案上的东西撤走,重新从拎过来的食盒里拿出饭菜美酒,摆了一桌子。 他把盔甲脱下扔在一旁,露出里面黑色窄袖修身束腰的长衫,颀长的身形健硕的体格一目了然。 姜斐挑挑眉,“萧世子,还有雅兴啊” “当然。” 呵 “萧世子,戏演的不错。” 他一边斟酒,一边笑道。 “比之公主,旗鼓相当吗” 姜斐倾着身子瞪着他,拖着语调,神情轻佻。 “哪里,可比不上世子您您的棋局够大,意义更深,目光更远,只今夜小小一步棋,便获利一片,还把我这颗小小的棋子逼到了死角。” 萧殊烨胸腔传出一串愉悦的笑声,目光毫不退缩,清澈而自然的回视着她。 做了也如此坦荡啊。 太子等人拿平川王府没辙,可这被压制的恼怒总要发泄,冲谁发泄呢,她这个向着平川王的公主,又处在这行宫中,不逼问她才怪,还有先前廖常海的事,也会唯她是问。 萧殊烨笑完看着她,眸光深邃,语调轻扬,“这就是公主自己的事了,全看公主如何应对了。” 姜斐蓦地睁大眼睛,死死盯着他。 这家伙是在过河拆桥吗 她先前还主动给他看廖常海的供述呢,还真就按他说的没捣乱呢。 他这个人比她大好几岁,还欺负她这个小姑娘啊。 她莫名有点生气,先前在对萧殊烨不了解的情况下,没有衡量危害和利益,就答应了他。 现在看来,他谋的可没那么简单。 有点吃亏。 姜斐眼珠一转板起脸来。 萧殊烨停下笑,看着她先是板着脸瞪着他,然后眼中闪过懊恼,垂眸将视线转开,双脚一盘,杵着腮帮子,看向别处。 毫无形象,却像女孩子该有的娇纵。 可爱多了。 萧殊烨失笑,自饮自酌片刻。 “我的事情并没有想要仪仗谁而达成,人和事皆由我掌控,包括公主,所以事可成敌可破,公主难道是想仪仗谁来达成吗公主失了掌控心里不服所以有些埋怨吗” 姜斐蓦地转头看着他,难掩震惊,这个人看的可真透。 她顿时不忿,“对啊,我为何要埋怨你你在做你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心中稍有失落。 萧殊烨直直看着她,目光严厉,似乎不容她狡辩,“那么你为何有些气恼” 这个人可真是 难道还不容许她事后想办法谋些利吗。 姜斐瞪着他,挺起胸膛急声道:“对,我是气恼,我先前把你看作朋友,给你通消息,承诺了不加 干涉,可你却” 萧殊烨泯然一笑,“看作朋友难道公主不是想要以此来谋算些什么吗” 被他说破,姜斐哑然失笑,“萧殊烨,你”顿时一怔。 她仔细看他的表情,他的目光充满睿智似乎早已看破,那他在逼迫她什么 他在谋大局,他在做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只是这件事势必会牵扯影响我而已,可那又关他什么事呢,可事后他坐在这里坦然告知。 他看透我的气恼,看透我的心思,甚至说破。 似乎在紧逼我说出最终的目的,不需要掩饰不需要谋算,难道他是想要我诚心相告,真诚相待吗 这也太可笑了。 可如果就这样互相谋算下去,势必会在某处激发矛盾,如我这微弱鹅卵击石,结果可想而知。 似乎,这诚心相告真诚相待才是最好的出路呢。 即使我谋算你,我也毫不掩饰。 我可坦诚相告,你亦不加阻拦。 这样处事相处,还真是别致呢。 萧殊烨看着她脸色忽喜忽忧也不着急,优雅的饮食品酒,在她噗呲一乐,扬着笑脸,目光释然,“萧殊烨,我真是服了你了”,他的嘴角扬起高高的弧度。 然后抬眼满含责备的瞪她一眼,“有事快说本世子的胃口被你吊的快食难下咽了” 姜斐看他这副嘴脸的转变,似乎又想到他那般做作,顿时哈哈大笑。 “萧殊烨,我以后恐怕难以适应你这样的表情了。” 有什么不能的,多看看就适应了。 姜斐笑完坐直身子,拱手作揖,躬身而礼,“烦请世子安排京中手下看顾一下我的母妃,毕竟我要为您冒险了。” 萧殊烨看的一怔,看她轻佻故作的神情,顿时一怒,蹬倒一旁的矮凳,怒视道:“姜斐,你再这个样子,本世子要生气了。” 姜斐捧腹大笑。 原来萧殊烨是这样的萧殊烨啊。 第22章 转变 驿馆。 西凉王在深夜时分,将他的儿子和属下召集在一起,烛火未亮,只凭着微弱的月光,适应黑暗后,也能瞧见大致模样,交谈时刻意压低着声音。 “本公决定马上离开。” 西凉王的声音透着一份沉重,众人面面相觑,这刚来就走,真是让人意外。 “本以为有太子和顾世子在,他萧启不敢拿本公怎样,可太子等人不堪,自身难保,萧启此人阴险狡诈,本公不会傻到留下来冒险。” 西凉王带来的两个儿子,二公子李尧宗和四公子李尧泽。 此时,李尧宗立刻应声,“公父说的是,只是入了虎穴,出去可不容易,儿子愿意留下来断后,保公父顺利回王都。” 西凉王毫不犹豫道:“不用你,尧泽,你留下。” 众人一怔,属下们恍然一悟,难怪来时,主上带了最受宠的二公子和最不受宠的四公子,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坐在那里噤若寒蝉的四公子李尧泽。 只见他默声片刻后,淡淡的道:“是,不过请公父善待我母亲。” 难怪凉公不喜欢他呢,总是喜欢提条件呢。 李尧宗责备他,“四弟,公父怎么可能不会善待西夫人,难道没有此条件,你就不为公父冒险了吗” 李尧泽不理他,只直直的看着西凉王。 众人为他捏了一把汗,上次也是这样,四公子被主上罚了二十鞭子。 气氛凝重了片刻,也许迫于形势,西凉王并未发怒,而是冷哼一声,“好”。 虽然事情的发生超出了想象,但顾钧还时刻记得父亲的吩咐,从宴会出来,他就派人去军营联系,然后亲自去了趟官牢。 却得知廖常海不见了,看着空空的牢房,他发了好一通脾气,将汉中知府等官吏一律召见来,知府含糊其词,下等一律不知,最后推到一个牢头的头上。 这种事牢头见的多了,“下官做不了主啊,都是上头说了算,就就被人敲晕睡了一觉,人就没了。” 知府立刻应声,“我等也做不了主啊,这汉中做主的是王爷啊。” 这些个小小官吏都很精明,摇着平川王的旗帜,能让人忌惮。 果然,提到平川王,顾钧的脸色像在染缸漂了一层青黑色,这些人他治不了罪,犯人找不到,兵也要不回,太子这个蠢货在不在的区别就在于坏事。 出了官府,顾钧十分气馁,在京城顺风顺水的他到了这里觉得自己就是个跳梁小丑,他长吁一口气,吩咐手下,“给我父亲去信吧。” 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这时军营又传来消息说形势不好,他只好赶过去,也不过是僵持了一晚上。 三皇子正在与谋士商谈。 “本王从小在宫中学的就是权衡利弊,可今夜这个情形,本王权衡不出来了。”他露出一丝苦笑。 他冷眼看太子的笑话,到最后忍受别人戏谑的时候,他却觉得自己十分的无能。 他和太子是兄弟,是大衍姜氏皇族,平川王和西凉王是外人,在对抗他们的时候,他袖手旁观,皇族内部分崩离析,最后落得个被人欺负的下场。 “这就是姜氏的江山啊,还不如一个谋士有份量,你说可不可笑” 谋士叹气,“功成名就从来就不是轻易拥有的,皇上也是靠着平川王和忠勇侯这样的得力帮手才走到现在,只是在后来迫于他们的势力强大,皇上又心软,而任由他们壮大了,以您的心性将来必不会这样,只是您输在军力,尚且只能忍耐。” 三皇子自嘲一笑,“你看今日姜氏皇族三人,谁最明智” 谋士一怔,三人是包含四公主。 他摇摇头,这个问题不好答。 三皇子看他一眼,笑道:“是我这个四妹妹啊,她跳出了皇族这个身份,不受任何牵制,只为自己,如果不考虑三皇子这个身份,如今局面我该如何做” 谋士沉吟片刻,蓦然一悟。 他诚恳的点头道:“王爷,英明。” 厅堂正中间摆了一张椅子,姜斐就坐在上面,颇有三司会审她的感觉。 只是这三司都略显疲惫,昨夜定是没睡好吧。 太子一脸没睡醒被人扰起来的烦躁样儿,从坐在那开始他就时不时的打两个哈欠。 三皇子稳重,没有他那么浮夸,但也双眼布着血丝。 顾钧更糟,衣服未换满是灰尘褶皱,在哪里打了个滚似的,一看就是一夜未眠,神色阴霾。 还真被她猜对了, 是被人摁在了地上,受挫了,摁他的还是她认识的邵安邵将军呢。 呵个个没有好脸色呢。 姜斐看着太子笑道:“太子哥哥,看您累的,要不回去好好歇一歇吧。” 太子被她这一句话刺激醒了,要是你一开始应允,孤哪有这么多事 再一看,姜斐坐在那斜靠着椅背,双手搭在扶手上,一只脚踢来踢去,十分自在,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声道:“坐有坐相你像个什么样子” 三皇子也看过去。 确实,坐那动来动去,偶尔翻翻眼,看着他们的时候十分鄙视,神色姿态就像个泼皮猴子。 以前在宫里,怎么没发现她有这副模样。 姜斐也双手一拍扶手跳了起来,看起来比他们还要愤怒,“要不是你们把我拘在这,我会这样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真是高看了他们了,还以为他们拿到什么实证了,原来连点阴暗手段都没使去逼问出几个人证来。 还敢来跟她耍横,看谁横过谁别怪她无赖。 “再说了,廖常海不见了,你们不去追查,却来逼问我,当初他害我,我还想把他找出来乱棍打死呢,要不是因为等着你们来,我早把他打死了” 顾钧瞪着她,“那公主跟平川王府是怎么回事” 姜斐也瞪着他,“什么怎么回事我在人家地盘,人家照顾我,难道我不该知恩图报吗你们跟人家有仇,我也跟着硬冲我又不傻。” 江仲远从厅外走进来,正好听到这,他瞅了一眼,心里默声,公主您要是傻,我的脑袋得给您当球踢。 他躬身行礼道:“萧世子来了,说是被平川王骂了,来赔礼道歉的,还把那些将军们都放回去了,还说设宴赔罪邀请太子和三皇子过去,听说还邀请了西凉的两位公子。” 太子大喜,起身眉飞色舞的笑道:“真的真是太好了” 顾钧却一拳砸碎了桌角,脸色铁青的站了起来,“现在放回来还有什么用” 也彻底阻止了他网络下面人的举动。 太子一怔,脸色不好看了,昨要人的是你,今不要人的也是你到底要孤怎么做 三皇子立刻温和的道:“皇兄别急,顾大人说的有理,这些将军已经寒了心,哪里还会对您忠心呢。” 太子果然被安抚下来,看看两人,“真的” 顾钧和三皇子相视一眼,点点头。 姜斐惊讶。 咦三皇子竟然顺应了,三人齐心协力了 第23章 危险 萧世子邀约,太子和三皇子肯定得去,这也就都散了,陪罪宴一直从上午十点持续到下午三点才结束。 萧殊烨亲自送回了太子和三皇子,两人都喝多了,回来还带着两个美人。 阿伍近几日都被派出去探消息,这会儿正说到萧殊烨宴会的详情。 “萧世子选的最大的福来酒楼,包了场子,还请了有名的歌姬舞姬,排场很大,很热闹,太子玩的尽兴,三皇子颇安静,西凉四公子性子冷淡,关系都很融洽。” “西凉二公子没去” “是,听四公子说是昨夜发病上吐下泻,请了大夫去看过,这两日都要静养。” 姜斐诧异,“病了” 阿伍点点头,“看四公子的样子还很担忧,说上午亲自去大夫那又取了些药。” 李尧泽会担忧李尧宗开什么玩笑 而且他们的随行人员里明明有会医术的。 姜斐起身就往外走,边走边道:“阿伍跟我去趟驿馆,阿云去找世子过来。” 李尧泽看似性子冷淡却十分重情,尤其是对自己的母亲,李尧宗母亲经常的欺凌他母亲,他会担忧李尧宗才怪。 除非这是故意做出来给人看的,又为何故意做隐藏什么目的 她不去亲眼看看真是不放心。 赤色布衫,腰扎匕首,正在试弓的少年,目光冷漠,看年岁与姜斐相仿。 一位青衣中年护卫,“公子,我们什么时候走” “不走。” 护卫面露疑惑。 “我留在大衍为公父出力,也许他能好好对我母亲。” 是为了西夫人啊。 “可西夫人肯定会担忧您的。” “无妨,只要我们活着,总有相见的一天。” 离弦的箭咻地射中靶心,好箭法。 但他的面容依旧很冷漠,目光没有一丝喜悦流露,他似乎早就习惯并且喜欢维持这样的表情,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有分毫的变化。 短促的敲门声持续响起,两人看过去,李尧泽递给护卫弓,快步走过去。 门内守着的两个护卫,从门缝看了一眼,得了首肯,打开了一扇门。 姜斐和李尧泽四目相对,微微一怔。 李尧泽跟前世一样,冷漠的脸,万年不变,她就算现在直接试探他,也看不出来任何反应。 西凉王不喜欢他,也许就是因为他的冷漠,没有喜忧,看不透,无法掌控。 姜斐看着他笑了笑,“四公子。” 对面的公主笑的很好看,昨夜看到她时就觉得很好看,比西凉的女孩好看,西凉的女孩看见他不是惧怕就是厌恶,她的目光很纯净。 她不害怕他吗 他这个样子听说很多女孩害怕。 “有事” 她在好奇的往里看,他很想告诉她,好奇会死人的,这么好看的女孩不应该死的。 “我找凉公。” “公父不在,去见平川王了。” 她讶异的道:“啊,不在啊。” 看起来是真的来找公父,她该走了吧。 但她没有,往里看了一眼,又上下打量他一眼,“你会射箭,很厉害呀。” 他不必回头,应该是靶心的箭被她看到了。 她的眼里有毫不掩饰的赞美,只是若是换个时间,会让他觉得赏心悦目。 她该走了,他板着脸没有说话,可以吓跑她吧。 但她没有,反而哈哈一笑,“你别这么拘谨吗,我们将来可能会是一家人呀。” 是啊,那样可真不好。 他快速的看了一眼四周,没发现可疑的人,只是她竟然没带侍女和护卫,这可不像一个公主该做的事,他的手紧紧握在匕首上。 “公主是一个人来的” 她懊恼的看了他一眼,立马笑道:“哈哈,被你发现了。” 发现什么他的心里一紧,希望不是想的那样,但他还是即刻做出了反应。 他踏出一步,但她似乎早有防备,猛地后退两步,笑着指着他的身后道:“喏,他来了。” 谁他回头一看,是她的侍卫从屋顶飞跃而下,往这里奔来,他的护卫们露出了惊惧。 被发现了 再回过头来,她已经离他远远的跑到了街中,她其实不用跑的,发现就发现了,他现在也并不能把她怎么样了。 只是她是怎么 发现的 这时,他又看到,那个萧世子骑马赶来了,立在她的身前似乎在责备她,神色带着一点点愠怒。 看起来有些奇怪。 确实奇怪啊,萧殊烨竟然有些生气,他抿着嘴,冷冰冰的。 “你是胆子大还是命大” 姜斐笑了笑,“放心吧,他不会杀我的,就算被发现可能是被作为人质,毕竟这位四公子也是聪明人,你看他停住了。” 看着她这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萧殊烨头疼,是个没见过血腥不知道险恶的小姑娘呢,不知道避险安身吗。 “公主” 被人骤然打断,他犀利的看过去。 这位淡漠的西凉四公子,直直的看着姜斐,缓步走过来,满身阴霾的少年似乎在看着姜斐的时候,有一丝松动,因为有节奏的步子到最后错乱了。 萧殊烨的目光游弋到他的脸上,然后伸出手把姜斐给拦到了身后。 “站远点说” 真是不客气呢,姜斐笑着探出身子,将他的胳膊按了回去。 “没事的没事的,四公子有话说” 萧殊烨看了她一眼,负手在后面。 姜斐站了出来,李尧泽与她四目相对,目光微微凝滞,片刻后,问道:“公主是怎么发现的” 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好回答。 因为西凉王和李尧宗不在,因为留下的偏偏是李尧泽,因为前世里西凉王亲手杀死的那个儿子就是李尧泽,李尧泽留下用来掩人耳目,对于其他人来说真的很管用呢,毕竟用平常人的心理来想,父亲怎么会舍弃自己的儿子呢。 可偏偏她了解,西凉王对李尧泽有多不喜欢,只要有人挑拨只有他不低头,他永远是挨罚的那个。 这样一想,李尧泽还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呢。 姜斐目光柔和的看着他,突然哈哈一笑。 “可能是因为我比较了解你吧。” 萧殊烨微愕。 小骗子 李尧泽一愣。 了解他玩笑话啊。 第24章 对立 随后,邵安带兵看管了李尧泽。 萧殊烨示意她跟着他走,杨柳河堤岸,凉风徐徐。 他顿住看着她。 “平川王府不会击杀西凉王。” 在说出这句话后,萧殊烨一直稍显紧绷的脸有了松动。 姜斐诧异的看着他,一直看他脸色不太好,原来因为这个原因啊,她还以为是因为她冒险生气了,有些讪然,自以为是了。 是平川王府而不是他,他是因为达不成自己的意愿而生气的吧,猜测归猜测,她还是问道:“为什么这与你初始意愿不相符。” 他没想到她会发现西凉王跑了,不相告也违背意愿。 他侧身看向对岸,掩盖深邃目光中藏着的风暴,周身的阴霾让姜斐震惊。 虽然面色看不出来,但还是感觉的到低沉的孤寂。 一直以来,她觉得他长相绝美,沉着冷静,和煦大气,心胸浩瀚,是个光风霁月的男子,原来他也有无可奈何,只是那是什么呢 “西凉王已经在边境聚集了二十万兵马。” 姜斐一怔,她明白了,西凉王突然跑了恐怕是因为什么下了决定要动兵了。 姜斐蓦地抬眼,“那你们不是更应该拦住他吗还是是希望他发动战乱” 萧殊烨没有说话,毫不回避看着她,他的神色冷峻,目光似有晃动。 姜斐立刻就明白了。 她想起前世的战局,平川王退居了蜀中,蜀中易守难攻,放弃了汉中给西凉王开了口子,西凉王直入大衍腹地,朝廷和忠勇侯不得不迎战,太子当了皇帝又死了以后,平川王竖起匡扶大义的旗帜,从后绕道攻破皇城,夺下京城后又杀了忠勇侯,击退了西凉,平川王府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皇位。 姜斐目光渐渐露出难以置信,又略有失望的看着他,“那世子可想过边境和汉中腹地数十万的百姓,他们都是你们辖制内的子民” 明明现在有时机可以阻止。 一瞬间,她又摇头失笑,“不是世子能阻止的。”目光中落寞而了然,却没有怨怼。 萧殊烨看着她,微微触动。 竟然不责怪他 而且,她不是一直想要脱离和亲,现在机会来了,起了战乱,这和亲自然而然就解除了,可她似乎没想到这,反而是想着数十万子民。 她自诩为了自己,可她为了侍女放弃了逃跑,现在又想着的是别人。 就连刚才西凉四公子冷漠相对时,她也没有任何怨怼,甚至满含包容。 现在对他也是这样,就好像她什么都理解似的。 真是矛盾啊。 萧殊烨平复了紊乱的心,看着她。 “战乱后,你可以跟我去蜀中,即使大衍败了,也无法把你送出去。” 姜斐看着远处沉吟片刻,眼睛像是亮起一片光,抬头满是坚定的看着他,笑道:“你们不做的事,我来做” 什么萧殊烨讶异的看着她,她的目光执着而坚定。 “既然你们不做,我来做,只是恐怕要成为你们的绊脚石了,世子要阻拦就阻拦吧,即使阻拦,我也会做。” 萧殊烨的眸光荡起波澜。 “为什么” 姜斐笑了笑,“因为这件事情还有余地,如果无能为力,我尽力后也会放弃,但现在我不想以后后悔。” 萧殊烨的心中不是一般的汹涌,他还是低估了她,也更加的觉得有意思了。 他蓦地一笑,“是吗那就试试吧。” 是啊,试试吧,比过才知道。 姜斐笑着转身快走几步跃下堤岸,又突然回头道:“世子,不管是因为什么让你困扰,但想做的事不做,即使将来位高权重也会后悔。” 她可真明白啊,但谁又能做的那么明白呢,萧殊烨突然喊住她,“西凉王带的五十人都是精锐护卫,散落在百姓中的还有五十人,李尧宗身边有我的人,他们已经到了秦州,就当是给公主的赔罪礼了。” 姜斐哈哈一笑,跑远了。 萧殊烨笑了笑,又转过身看着远处。 绍安远远看着,觉得世子的身影有些孤寂清冷,跑了过来打趣,“世子,这是怎么了” 萧殊烨淡淡道:“你不懂。” “世子,您不说,我怎么懂啊。” 邵安夸张的探过头去,看到世子嘴角弯起一抹弧度,“可有人懂,还懂得莫名其妙。” 谁啊那可真厉害,能懂您的人肯定是神人。 太子突然惊醒,恍惚着看见身边美人的脸居然换成了姜斐的脸,惊坐了起来,再一看是姜斐探着脑袋盯着他,他的胳膊隐隐作痛,她在掐他,身边的美人已不见踪影,他刚要责问,她扑上来捂住了他的嘴。 “太子哥哥,你别乱喊乱叫,我来是给你看样东西,事关你的身家性命。” 姜斐缓缓放开他,递给他一张供述,拿过油灯给他照着。 太子看完后不敢置信且惊惧的看着她,“这是真的” 姜斐严肃的道:“当然,这是廖常海的供述,顾家对您可不是一心一意的,忠勇侯要串通西凉王既要对付平川王还要对付姜氏,并许诺了汉中以西归西凉的承诺,只不过现在合作还未达成,顾家的野心已大,太子哥哥要心知肚明啊,也切不可显露出来。” 前世里这个合作最后为什么没有达成她就不清楚了,现在也不可能达成了。 太子的心拔凉拔凉的,他的亲舅舅原来只是想把他当做傀儡啊,以后还想当皇帝。 他惊惧的几乎神魂错乱,姜斐又一把掐住他道:“西凉王跑了,他要发兵攻打大衍,我们不能放虎归山,顾钧不可信,太子哥哥若是信我便把令牌给我,我带兵去追杀西凉王” 床帐内照的通亮,姜斐的神色冷峻,他低头再看看了字迹,确定是廖常海的,一下子如坠深渊,眼见面前是可攀生的绳索,便一下子满含热泪的道:“阿斐,原来你才是那个好的,我信你,给你给你” 姜斐接过令牌,嘱咐道:“太子哥哥,供述自己收好,不要给任何人,阿斐走了。” 说罢她便吹灭油灯,掀开床帐,消失在黑暗中。 第25章 追击 驿馆,静夜里,安然睡下的李尧泽,听到有人敲门,片刻后,门外侍卫似乎放人进来了,他起身走到厅堂推开窗轩向外看去,微微一怔。 披风兜帽下,一张今日认识的稚嫩脸庞在明暗交接的地方忽隐忽现,忽的抬头望来,四目相对,她笑了,然后靠近他,低声婉转的道:“四公子,我来带你走。” 静夜里的清脆低声,到时把他惊着了。 去哪里 她又靠近几分,手抓着窗轩,“四公子,机会只有一次,离开这里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跟我走吧。” 是因为了解他吗所以说出这样的话吗 他确实想走呢。 “公主拿着太子的令牌在城外军营调了五百精兵,宣告追击逃跑的西凉王,还把西凉四公子李尧泽带走了。” 顾钧得知消息的同时,这件事也在多处传扬。 邵安跑进平川王府,迎面的周长津被撞个踉跄,颇为气恼的一边追一边问,周崇光正走进书房,邵安的大呼大叫,让书房里的萧殊烨抬起头来,颇为无奈的蹙眉,周崇光已开口斥责道:“邵安日后你也是这副模样,叫世子如何服众” 有那么严重吗 邵安已顾不得再纠结这个礼数,但还是收敛了些,走进去施礼说道。 “世子,公主骗我说她得了您的同意,见一见李尧泽,没想到她直接带走了,这不能怪我,我看她跟您关系好,我才放她进去的。” 萧殊烨平静的放下手中的卷轴,还未作声,周崇光已厉声道:“世子何时与她关系好了说话动动脑子” 又转向萧殊烨道:“这位公主就是个不省心的,我说了多少次离她远点,你看把她纵容的。”发出一声冷笑,“一个小姑娘还敢去追杀西凉王” 随后进来的周长津惊诧,“阿斐去追杀西凉王那岂不是很危险,哥,你们应该去救她” 周崇光的脸色更难看了,“你添什么乱马上回军营” 萧殊烨笑了笑,已起身,绕过桌案,“邵安,我们也该走了。” 三人蓦地看过来,世子这已经决定了 周崇光气恼,“你去哪里当真去救她此时你应该马上去蜀中,大局为重” 周长津却激动的道:“世子,带上我吧” 萧殊烨看着周崇光笑道:“崇光,你想说的我都明白,我是去阻止她坏事。” 周崇光一愣,是这样吗 什么坏事不坏事的周长津和邵安皆是疑惑不解。 萧殊烨往外走,邵安急忙跟上,周长津追出去,“世子,带上我吧,我想去救阿斐。” 萧殊烨顿住,深邃目光锁住他,“为何” 周长津讪然,“我是真心把她当朋友,我们虽然相处不多,但她很好,她有危险我理当相救。” 周崇光呵斥他,“周长津” 周长津回首,脸色烦躁,“哥,你管的太多了,我一直活在你的影像里,我也有自由有想法,我也想交朋友,不是因为你,不是时时刻刻总能听到赞誉你的那种朋友,她正视我,对我很公平的那种朋友。” 周崇光一怔,震惊的看着他。 萧殊烨微微一愣,似想到什么,微微一笑,“跟上。” 同时。 顾钧黑着脸找到太子,太子正坐着发呆。 “殿下的令牌为何给了公主这追杀西凉王命令也是殿下下的吗” 太子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顾钧,顾钧一怔,这是怎么了 太子旋即垂下头,拍着桌子道:“孤也没办法啊。” 这是被逼的 “既然如此,我去帮殿下追回来。” 太子猛地起身,“不行你得陪着孤” 顾钧厌烦,“殿下又不是小孩子。” 别以为孤不知道你去干什么。 “要战乱了,孤当然需要你” 西凉王突然跑了这件事他已经够烦闷的了,父亲的事他还没办,人就突然跑了。 顾钧转身就走,“我会安排人护着殿下” 这是非走不可了,太子烦躁的坐下,果然不把孤当回事啊。 李尧泽端着茶碗缓慢着饮着茶水,他的目光跟随着姜斐。 此时,那位公主与她的侍女正蹲在茶棚里跟卖茶水的妇人说话,不知说的什么,妇人先是震惊,又露出悲苦愤恨,接着还啐了一口,然后她接过了那个侍女手中的卷纸,一块碎银子,露出笑容,把银子推拒出去,最后拜了一下公主,公主笑着颔首 ,便往这边走来。 他最后一口茶水饮完,公主便走到了跟前,“四公子,该走了。” 又是这句话,一路上她同他说的最多的就这句话,也是这样不停的同人闲聊。 闲聊什么呢不是着急追人吗 也不是不着急,赶路的时候马不停蹄,停歇的时候就做着同一件事。 他十分好奇,想再看看,探头去看的时候,她就气势汹汹的把马鞭甩过来,“看什么” 友好的时候,也会让人送点心送果子,每当这时候就凶起来了。 队伍又跑了起来,人又少了一部分,他不清楚那些人去哪了,但每当她停歇的时候,就会少一部分,现在只剩下了五十人,似乎逃跑的机会也快来了。 再一次停歇的时候,他以为会再少一部分人,但非常令人失望。 她还在做同一件事,可人马却回来一部分,同她说到什么秦州,什么固原,再启程方向就变了,现在开始往北走。 他忍不住道:“公主,你不可能找到我公父的死心吧” 姜斐笑道:“看来四公子很为你父亲担忧啊,可是他还惦记着你吗你是个好孩子,他却不是个好父亲,四公子自己会看到的。” 她说罢,扬鞭飞驰在前。 像比拼在疆场的勇士。 李尧泽也扬鞭追上去,在靠近的时候,那个阿伍的护卫,已呈现防备的姿态,他冷哼一声与她并驾齐驱。 他看到她灰扑扑的脸蛋上眼睛奇亮,早没了公主该有的仪态和尊容,更没有公主的娇贵,却有十足的耐性,吃哭耐寒似乎是小菜一碟。 他确实担忧了,他必须为公父争取时间。 他咬牙驱马猛地撞了上去。 她快速甩来一鞭子,人被她的护卫抱下滚在地上,他也翻身滚下,两匹马撞在一起后向前倒下又奔腾着分开。 她从地上爬起来,朝他走过来,扬手一鞭子抽在他的身上,居高临下的犀利的看着他道:“李尧泽,我会让你知道你有多愚蠢” 第26章 凶悍 夕阳西下,余晖染红了天角。 道边的摊贩还在吆喝,却不是吆喝售卖品如何美妙,但他激情昂扬,听到的人也都露出愤慨或兴奋的神情,然后骑马的,驾车的,拿出笔墨纸砚,没有的就四处借,后来一位富商干脆留下了一套。 照着那贴在棚柱上的画像细细画下来,每个人脸上都认真严肃,画完后,扬鞭赶着马快速往四面八方而去。 然后又有四面八方的人路过,又是同样的场景。 “各位,公主说了,大家伙只要有西凉王的消息,见着官兵只管告知,也可通过乡亲们通知,尤其往北的要注意喽,公主现在往北追去了。” 听到的有的人忙应喝一声,不清楚的还有人善意解说一下。 萧殊烨带着绍安和周长津等人骑马经过,微微讶异后,接着赶路,因为他们这一路上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从刚开始的惊奇到现在都习惯了。 实在是闻所未闻。 刚开始实在惊奇,世子看了很久,然后笑着说道:“真是出乎意料。”然后世子就拼命赶路,绍安总觉得这像是在赛跑似的,哎呀,真是累呢。 顾钧带着人,从刚开始的惊奇到后来就每过一个摊位都上前问一问,倒是省了他不少事。 姜斐戴着一顶农妇送的褐色毡帽,脖子上围着摊贩送的艳红色纱巾,面容再不见白皙娇嫩,皮肤干燥嘴唇干裂,正笑嘻嘻的与一位阿婆坐在一起。 身后是大片的沙土,风扬起黄土,晕染一片天地,她是那片天地最艳的色。 阿婆拽着她的手,神情激动,“当年西凉进犯我大衍,我儿参军杀敌死在战场,我为他报不了仇,可现在我也算出力了,公主千万不要放过西凉贼人。” “从北边过来行镖的,说他们在固原前面的一个杨家村里,他们现在是过不了固原的,固原那边早戒严了,他们想过除非改头换面,那也不一定能过得去,咱们这些老百姓对西凉匈奴这些个仇人都熟知的很,吃食习惯说话口音,咱们个一看一听就知道了。” “他们想逃,恐怕得插上翅膀喽。” 姜斐握着她的手,笑道:“阿婆,多谢你们。” “哎呀,公主呐,是我们要谢谢你呀,你是个大好人呐。” 姜斐笑了笑,扶了扶头上的毡帽,把老婆婆搀扶起来,阿婆递给她个饼子,她塞给阿婆几块银子跑开了。 李尧泽远远的坐着,啃着块干饼子。 自从那次撞她以后,就没有果子点心吃了,能有块干饼子和水喝就不错了,她也不再跟他说话,说话也是冷嘲热讽的,不是最初那么温和,但也不是厌恶,是那种怒其不争的气恼。 好奇怪啊。 后来他也不再好奇她在做什么了,因为慢慢的他就看到了,她不用再主动去说,在前面的摊上早就贴上他父亲的画像,会主动跟她说,四面八方的人汇集,四面八方的人都知道了。 再看着她拢着毡帽,艳色的纱巾裹住口鼻,这副打扮真丑,可她十分喜欢。 也自从她这副打扮后,所有人都知道她都认识她了,她骑马奔驰,道边会有人喊。 “公主来了” “公主来了” “在北边在北边” “公主快追上了” “公主快追上了” “往固原方向” 她会甩起鞭子啪的一声回应,头颅高高的扬起,像雄鹰要展翅似的。 每每都让他心惊,现在也同样有不好的预感。 他看着她走过来,起身迎上去。 她露着一双如鹰的眼睛。 “公主,你是不是要拿我要挟我公父” 姜斐看着同样灰头土脸的李尧泽,嗤笑一声,“你觉得用你能要挟的了你父亲吗” 李尧泽心里一哽,冷漠的脸上有了裂缝,他握紧拳头,怒声道:“你凭什么又知道” 姜斐转过身去不理他,李尧泽像一头发狂的凶兽猛地扑了上去,姜斐闷哼一声也奋起反抗,李尧泽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你说啊,拼什么” “凭你父亲他丢下了你” 阿云惊呼,阿伍过来阻止,还未出手,李尧泽已经愣住停下,姜斐猛地推开他,起身狠狠踹了他一脚,李尧泽躺在那一动不动,姜斐听见他说。 “我从小到大最想要的就是父亲,可他一直都不知道。” 姜斐愣了愣,坐到他的旁边,微微叹息。 李尧泽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他的情义藏的太深不会表达。 “李尧泽,你不死心,不如试试吧。” 李尧泽缓缓看着她,“公主,如果你杀了他,我会找你报仇的。” 姜斐看着他,哈哈一笑,“好啊,那你可要好好活着。”说完起身又狠狠踹了他一脚。 每次踹完他,他都十分舒心,这样才是一个俘虏该有的待遇呢。 再启程,队伍的人数在增多,出去的士兵又慢慢的回来了,越来越多,渐渐的是一支以姜斐打头的雄师了,虽只有五百人,却像百万一样凶悍,风驰电掣般极速向前。 西凉王等人已经夜不能寐了,因为总觉得有无数眼睛在盯着他们,每每到一个地方,总有人有意无意看着他们,即使乔装打扮,也会盯着他们的手,盯着他们的吃食,听他们的声音,像在一张网里,密不透风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可他们也不能随便杀人,杀了人就会引来官兵,杀也杀不完。 李尧宗带着人出去打探消息回来了,气急败坏的对西凉王道:“公父,是那个公主带着人追我们,还把我们的事宣扬的到处都知道了,固原也查的紧,我们现在过去不了。” “还有村子里的人都跑了,粮食牲口都带走了,剩下吃食不多了。” 现在连乔装打扮出去买,都不一定有人卖给,怎么就到了这种境地。 西凉王穿着农夫短衫,可也掩盖不了他身上的威严,他也是疑惑不解。 怎么就被一个小姑娘逼到了这种地步。 他猛地拍了一掌,“等等她来,为今之计只能挟持了她才能走下去。” 李尧宗身后叫曲阳的谋士突然道:“微臣有一策。” 李尧宗和西凉王同时看着他,这位谋士是一年前到李尧宗身边的,渐渐深受他的信任。 “既然在平民中难以前行,不如假扮官兵,乔装为公主一行人,凉公恐怕要忍一忍做一名伤兵掩藏面目才行。” 西凉王和李尧宗双眼一亮,抚掌大笑,“先生之策,甚好” 第27章 曲径 晨曦在雾霾的迷离中悄然而至。 固原县城门前已聚集了许多商贩,他们不约而至,彼此只打过几次照面,也都是争抢顾客的竞争对手,谋生的家当也都相似,也都知道谁是新来的谁是长久贩主。 熟稔后的日常招呼就是,“来了”,“今日卖了多少”。 忙碌一天后,各自归家。 现在却有些不同了,一名卖果子的摊主挨个与各个摊主嘀咕一阵,笑了笑后回到自己位置上,冲对面卖饼子的婶子突然道:“阿婶,西饼子好吃嘞。” 那阿婶手里忙碌着,斜了他一眼后,朝着斜侧啐了一口。 惹得众笑。 道路上来往的车马渐渐增多,一行士兵大约四十多人,护送着十多名伤重者,往县城里走去,他们俱是神色冷峻。 摊贩们纷纷侧目。 这些士兵身披盔甲,令人肃穆,摊贩们最好察言观色,总是喜欢研究顾客是喜还是不悦,售卖时自然的变化花样,此时寻摸两眼,就看出他们神色的不自然,虽肃着脸,目光游弋,略显紧张。 这个摊主冲那个使眼色,那个又冲那个使眼色。 有人扬声道:“官爷,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西凉贼子们害的” 士兵们冷着脸不答话,一名士兵最后叹口气道:“是啊,公主让我等先护送伤者入城,公主稍后就到。” 摊贩们也叹气。 “官爷们辛苦了,喝碗茶水再走吧。” “不了,不了,公事要紧。” 那位卖饼子的婶子突然道:“官爷,西饼子好吃嘞” 士兵愣了愣,颇无奈,上前道:“来两个吧。” 那婶子愣了愣麻溜的包了两个给他,完事后吆喝一声。 摊主们注视着他们向城内走去。 前方有人打闹挡路被推搪开,突然有人怒喝,让士兵们愣住,守城门的侍卫喊道:“愣着干什么别挡道快入城” 这些士兵匆忙入了城。 摊主们收回视线,吆喝赶路的骑马的停下,互相低语两句,拍马远去。 固原县衙内。 萧殊烨面前放着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有竹片c细线c尖刀c纸c细棍子c浆糊等,他正在拿着尖刀剃竹片,剃成一条条竹丝。 周长津沉郁的坐在一旁,邵安从外跑进来,“世子,人已经过去了。” 萧殊烨不答话,他又好奇道:“您这是在做什么” “做风筝。” 周长津原先没看出来,听此蓦地瞪大眼睛,腾的站起来,“世子,我要去找公主” 萧殊烨兀自忙碌着,一边说道:“不用去找她,她会过来的,到时请她放风筝。”说着嘴角还弯起一抹弧度。 放什么风筝啊,一路上都是阿斐的消息,可就见不着,世子明明知道她到哪了,可偏偏绕开走,周长津烦闷的跑了出去。 邵安蹲到萧殊烨身边,低声道:“弩箭手都安排好了,您改变主意了” 萧殊烨缓缓笑了笑,“没有。” 没有啊,那您安排弩箭手干什么啊。 算了,世子不说不说吧,该听听该做做。 不一会儿功夫,萧殊烨手里的东西就拼出了框架,用浆糊把画好的风筝纸粘上去,栩栩如生的风筝便做好了。 邵安赞誉道:“世子,您这手艺可以啊,只是这画的是谁啊” 戴着毡帽系着纱巾的丑丫头。 邵安一拍脑袋,“哈这是公主啊”这一路上都是这么说的,系着艳红色纱巾的就是公主。 萧殊烨一听,哈哈笑了。 “公主快到了,我们去迎接一下。” 拿着风筝去迎接啊公主不会给世子你撕烂吗 荒凉的山道上,卖茶水和饼子摊上,顾钧着人买了二十多个饼子,对方还是不松口,一直吆喝着:“西饼子好吃嘞” 好吃个屁贪得无厌的奸商 顾钧黑着脸命人亮出身份,对方拿着他的身份令牌翻过来翻过去看了两遍,对方看着就像是看一块废铜烂铁略微嫌弃的道:“官爷,我们就是乡下小贩对这种东西见都没见过,您说您是大官就是吧。” 顾钧咬牙道:“那你还不告诉本官” 那人便又喊了一遍,“西饼子好吃嘞” 顾钧气怒交加拔出剑横在他的脖子上,“再不说本官不客气了” 对方惊呼一声,引得来往的人过来,围住了顾钧。 “这人 怎么这样啊穿的人模狗样的,就能欺负小老百姓了吗” “就是,是大官就了不起呀,公主还是皇族呢,人家也没像他这样横行霸道的。” “对啊对啊,公主还体恤我们呢。” “公主也说了,别跟人起冲突,别人威胁就告诉他,别伤了自己性命,阿廖大哥,直接告诉他吧。” 那摊主汉子倔强的很,“不行他没对上暗号,不能说,谁知道他是不是要害公主的” 顾钧脸色一变,还有暗号 这位四公主可真行啊,先是唆使威胁太子,然后逐渐的网罗起这么多人为她递信,现在居然还搞起组织了,唆使的这些个人都疯魔了吧,还这么维护她,她可真能耐啊 顾钧黑着脸收起剑,转身就走,侍卫追上去,“大人,去哪啊” “去调兵” 等在固原城楼上的萧殊烨等人,眼见太阳要西斜了,这还不见姜斐到来。 周长津甚至都爬到城楼顶上远眺也看不见远处天际有什么异动,按道理,五百人马策马奔腾,那也是有地动山摇,烟土飞扬的景象的,周长津对着邵安摇摇头。 邵安看着城楼一角上绑着的风筝,迎风招展,有些讽刺。 世子,您是想讽刺她呢,还是被她讽刺了呢。 人家压根就不会来吧。 “世子。” 萧殊烨失笑,“我又小看她了,走吧。” “去哪” 密探正好来报,“世子,公主从西吉县过去了。” 西吉县,那是要绕到前方去堵截呀。 萧殊烨挥手,密探离去,他也匆匆往下走去,邵安和周长津跟上去,他又突然顿住道:“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知道什么 邵安和周长津一脸懵的看着他,萧殊烨摇头失笑,回身挤上拥窄的石阶,突然翻身跃起,轻巧灵便,如同鹤飞。 邵安和周长津怔怔的看着他,因为很少见世子展露武艺,现在一见,虽动作简单,可跃起略过时,连风都未动,无声无息,可见高强。 他缓步走到一角,拿起那只风筝,笑着缓步掠过他们匆匆而下。 哎,就为了一只风筝啊。 第28章 私怨 山坳避风处,有人聚首,如果不是因为大衍四公主,导致去人多处容易暴露身份,他们还可有热饭热炕,现在只能缩在这里燃着火堆取暖,将就着过夜,实在是这个地方这个时节气温不稳,白日还觉得热乎晚上却异常冷,所以想起那个公主,就让人咬牙切齿。 火堆照亮的地方,亮堂可见,可远处就漆黑一片,有人坐在远处黑漆漆的地方守着,因为离火堆太远,冻的蜷缩着,可也不敢有怨言,硬熬着吧。 但心里想的是,凉公为何非要来大衍啊来了就来了跑什么啊搞得这么狼狈。 他们当然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敢对上质问,唯有西凉王最宠爱的二公子李尧宗敢说敢问。 他的母亲是西凉王最宠爱的夫人,出生就备受爱护,长大后由西凉王亲自教导,自来就如未来继承人一般受人追捧。 他第一次出远门,父亲说带他历练,他便欣喜跟来,受尽了苦楚,颇为后悔,但如母亲说的想要王位就得要十分爱戴关怀父亲。 所以虽然受了煎熬,心里有些怨念,但也不会表现出来,反而要表现的对父亲特别关怀,此时有些心绪烦闷,还有一些疑虑想要问一问。 他主动为西凉王披上大氅,端上热汤,垂首服帖的坐在西凉王的身边,西凉王深感欣慰。 这个儿子最是懂他,也最为孝顺。 李尧宗低声道:“父亲当初为何决定来大衍又为何走呢”他父亲的心思并不会像表面上说的那样,肯定还有他虑。 西凉王神色肃穆道:“并非因为大衍皇族,是因为平川王邀约,当年平川王明明中了毒箭木,还能好好活着这么多年,实在让人疑惑,本公想亲自看一眼。” 他是知道父亲对这个萧启执念有多深,母亲经常说父亲年轻时就是祖父最厉害的儿子,到大衍探秘却被萧启阻击受了挫败回来又被祖父严厉惩罚,连大位都受了威胁。 说白了就是不甘心,总想着能打败萧启,一洗前耻。 李尧宗默默听着。 “宴席上与他对战,萧启的武功劲力竟然还比之前高了数倍,这就更加让本公疑惑了,毒箭木之毒天下能有几人解了,就算解毒成功也必有后患,别说功力还能全留不消去一半就不错了,所以本公思来想去,那人不是萧启。” 李尧宗诧异不已。 “不是萧启,那是谁” 西凉王毕竟见多识广。 “那个崇光先生是九川大儒之徒,九川大儒有经纶之才,医术了得,但他最擅长的是易容,能让人辨不出真伪,不管那人是谁,都说明萧启不行了,现在引本公来大衍恐怕是为了除去本公。” 李尧宗心里一惊,那岂不是更危险了,隐隐有了后怕。 “公父,那我们赶紧回西凉吧。” “不急,我们去见一见匈奴可汗,他应允见到我便会合作发兵攻打大衍。” 他也不怕匈奴王对他藏有祸心,大衍内地富饶才是他们要争抢的肥肉,总要抢到食物才会开斗。 李尧宗垂眸,难怪非要往北走。 此时,有人磨磨蹭蹭起身去换防,大约一个时辰换一次,夜里寒冷,换着取取暖才能熬过去。 李尧宗抬眼看了一眼,继续道:“公父,尧泽被丢下,将来恐怕会有怨呀。” 西凉王脸色骤然一冷,“他敢有怨杀了便是。” 李尧宗心里一凉,顿时觉得父亲太过冷酷,那毕竟也是他的儿子,母亲说的果然对,父亲是个冷血的人。 可父亲这么说,他又稍稍放了心,毕竟这些个兄弟都得防着,死一个算一个。 过了片刻,有人惊声,“换防的人怎么还没回来” 众人的心如同惊弓之弦颤了颤,按说该回来了,而且防卫有一圈的人竟然一个都没回来。 突然,黑暗中,有人忍俊不禁般破涕为笑然后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将西凉王等人惊起。 这女子的声音清脆可人,听在这些人心中却宛如鬼怪,他们紧绷着身体,冷喝道:“是谁出来” 女子在黑暗中还扬声道:“阿云,我就说你别逗我,看我忍不住吓坏了人。” 真不是她故意笑,实在是阿云突然说起阿伍经常偷偷看她,看阿云又羞又恼,她才没忍住。 此声音一出,西凉王和李尧宗的脸色骤然难看,西凉王端着架子,肃穆威严着道:“公主” 只听见山野顶上扑簌簌一片声音,由远及近的围拢过来。 戴着毡帽,只露着眼睛,穿的厚实显得圆滚滚的姜斐,带着侍卫和婢女,还押着绑着 的李尧泽,从山坳入口的地方走了过来,渐渐由暗入明,显现在众人眼前。 她是裹得厚实,反观李尧泽就被冻的耳朵都红了。 不过此刻显然没人在意他,就算他在喊了一声公父后,西凉王也不过冷冷瞥他一眼而已。 西凉王环视一圈,看见大衍的士兵严严实实围着,方才竟然一点动静没听见可见是早就埋伏在山顶,就算他不在此停留恐怕也会被拦截。 也怪他小看了这位公主,方才没有让人好好查看一番。 再看这位公主,她浑身脏污不堪,拄着一根木棍,如鹰的眼睛冷冷的盯着他,她缓缓扯下纱巾,骤然一笑,“凉公,别来无恙啊” 真的是别来无恙啊。 西凉王不再是凌驾在上的人,而她也不是备受欺凌娇弱不堪的公主,此一见,才真正算的上相逢。 西凉王颇疑惑,这位公主何来的恨意。 “公主,大衍邀我来,却如此待我,就不怕我西凉十万铁骑踏平你大衍” 姜斐却不看他,挥挥手,将士们亮出剑矛肃穆以待,让西凉王等人一寒。 然后看着西凉王蓦地一笑,“凉公,可不要扣这么大的帽子,这可不是大衍与西凉的事,是我姜斐与你李昶的私怨。” 私怨何来的私怨,见都没见过,不过是杀人的借口,可这杀一国之君的借口揽在自己身上,不怕报复吗 李尧泽也是蓦地看向她,这一路上,见过听过的可都是她要为那些个平民伸张正义,果敢大义为国为民,灭杀外贼维护和平,现在却说是私怨。 这么一说,冒风险遭报复的是她姜斐,若真是受益,受益的却不是她,因为她擅自行为,大衍也要问罪。 到头来,若公父无恙,她又会是何处境。 如此不明智,何乐而为呢 眼见西凉王等人诧异,却听她又道:“就是私怨西凉王来娶我,却突然跑了,是瞧不上我这个公主被吓跑了吗本公主的颜面何存这口气本公主一定要出” 她满含气恼,神情娇纵,像一个被娇惯坏的小姑娘。 众人愕然。 哈果然,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第29章 血腥 西凉王李昶在位二十余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对于公主这个性质的很是无语,对这种人大道理是说不通的,就是个不讲道理不考虑后果,按着自己性子来的娇蛮公主。 对付这种人还讲什么道理,直接杀了便是,可看对方围拢的人马众多,还不知黑暗中掩藏了多少,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再看武艺颇为厉害的四儿子,被人家绑的结结实实的,又觉得对方带的人恐怕并非平庸,一时觉得无可奈何。 西凉王紧绷着脸,目光如利刃般直视着姜斐,“本公不与你狡辩,叫你父皇来见本公” 姜斐闻此,笑了。 然后用一种极尽轻蔑鄙视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她有多厌恶他似的,语气倨傲道:“瞧瞧你都这般岁数了还喜欢拿乔,我父皇岂是你能召见的” 说完将李尧泽推了出来,棍子敲击在他的身上,虽然力道不重,但这样毫无顾忌的随意敲打一位皇子,彰显着霸道和乖戾。 “你的儿子还在本公主的手中,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西凉王等人的脸色铁青。 看起来是姜斐娇纵,可李尧泽却不这么认为,他跟随时的所见所闻,她笼络人心的手段,她机智应变的狡诈,都说明她绝对不是娇纵无知,而是有其目的。 此刻把他推出来,他几乎下意识的想要提醒,厉声道:“公父” 李尧宗骤然打断他的话,“四弟你是不是背叛了公父” 公父立刻揣测的看着他,李尧泽顿时心寒,一语哽住,万般无奈。 姜斐看着这一幕,神色复杂,这个李尧宗可真是继承他的母亲潇夫人那百般的挑拨人心的手段,总会在关键时刻,义正言辞十分优雅的挑拨一下。 姜斐看看着李尧宗轻蔑的笑道:“哎呀,二公子可真是个人才,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想着挑拨是非,踩你的兄弟一脚,不过还挺有趣。” 棍子在她左手里轻巧的掂着,她神情突然兴致盎然。 “这样吧,西凉王你选个儿子来替罪吧,本公主玩的高兴了就放你们走。” 李尧宗在刚才姜斐说他的时候就脸色变了,不过看公父并不在意,此刻又肃穆道:“四弟,你还愣着干什么为了公父你该做出决断” 李尧泽垂眸不作声。 西凉王冷冷瞥了李尧泽一眼。 他是看出姜斐就是在戏耍他,不作声也不过是为了看看自己儿子都什么反应。 西凉王真是恨不得捏死她,他冷哼一声:“敢戏耍本公待本公回到西凉,就是你的死期”说罢挥手,厉喝一声,“走”。 手下们早已握紧兵器,此刻护着他一鼓作气,朝着一处突围,也不考虑被俘虏的李尧泽。 姜斐哈哈一笑,“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离开了” 说完带着人快速后退,李尧泽也被拖着往后。 西凉王选出来的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深知他的姜斐又岂能不考虑到,她挑选的五百精兵也都是最厉害的,还有几位是阿伍试练挑出来的一等一高手,阻挡之态势均力敌。 西凉王这边猛冲,刀剑铿锵之声在山野回荡,气氛急剧凌厉,只听厉喝,转眼对面的敌手突然向两边撤去,前方猛地燃起熊熊烈火,像一条火龙延伸成一个半圆,挡住了西凉王等人的去路。 火光照亮西凉王等人惊惧的目光,还未转换,背后剑矛退去,露出一排排弓箭手,骤然箭雨到来,一阵忙乱的应对,已死伤过半。 唇枪舌剑哪像真刀真枪血肉相击让人胆战心惊啊,这才是真正的战场啊,血腥的一幕,让李尧宗立刻想到了死这个字眼,内心无边的惶恐,让他下意识的揪住西凉王的后背,凄声道:“公父” 西凉王猛地转身给了他一巴掌,咒骂道:“没用的东西”骂完从怀里掏出信筒燃上天空爆出红色的烟花,照亮片刻黑暗。 疾驰的一队人中,萧殊烨蓦地抬头看向空中,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又加快了速度。 红色烟花带来片刻宁静,因为姜斐喊了停,将士们停止了进攻,西凉王身边只剩下不过数人。 西凉王血战疆场十多年,明白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可现在不是百万疆场,不是敌对两阵,只是一个女子的围攻,却可笑的输了。 他下意识的盯着姜斐,目光隐隐懊恼和不甘。 姜斐站在斜坡上,火光映照下泛着红光,如同地狱死神在冷眼旁观,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得意。 更可怕的是她好像看透了他,蓦地一笑,“有什么好不甘心的你为什么会输呢,因为你身处大衍,遍地都是大衍的民众,他 们是大衍的眼睛和耳朵,你以为你藏得深,可到处都是眼睛在看着。” “你以为你跑的快,可他们有的住在同一座山背靠着背,可以在山头喊一声,便传达到了另外一边,你却需要绕过连绵的山道,他们的声音可以在空中飞,你们却没有翅膀。” “这也是战场,他们随时都可以比兵强,可以撑托着你和我这样的权贵,也同样可以覆灭之为黄沙,他们才是最强的力量,所以你真没必要不甘心,输了就认罚吧。” 一声声震荡着众人的心。 萧殊烨已听到了全部,他停在了不远处,凝神听着,对于这样的言论,也同样震荡。 可凝聚起这样力量的人是姜斐你啊。 西凉王微叹,露出疲乏的面色,似乎有所感触。 姜斐笑道:“现在有三个选择,一是自断双腿,儿子保一杀一;二是自戕,保住两个儿子;三是你的儿子谁杀了你,谁活着。对了,保一杀一的儿子要抓阄选。” 李尧泽蓦地愤怒的盯着她,这哪是选择,这是要他们自相残杀 西凉王脸色崩裂般的震怒,“卑鄙无耻小儿欺人太甚你以为本公没得选了吗不到最后一刻,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哼你杀了我们,西凉的兵马必定踏平大衍到时一定要将你五马分尸” 第30章 灭杀 她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西凉王暗含杀意的咆哮,恐吓。 结果 她竟然没有露出一丝胆怯,让他莫名气馁。 她的神色恣意,木棍在手里轮转,浅浅一笑。 “你确定他们不是调转头杀向你们的王都,西凉有野心的也大有人在,到时候王都里的孤儿寡母恐怕就任人鱼肉了。” 只不过那样的动乱是短暂的,并不能让她满意。 不管是围拢的大衍士兵,还是场中狼狈的俘虏,听之都不约而同的神色凝滞。 那种场面历朝历代都有过的,悲凉而无奈。 西凉王矗立着别过头去,实在不想看到她狂妄恣意的样子。 竟然被反过来恐吓了,黄毛丫头 众人不由联想,视线看向地面,已是尸横遍地,鲜血横流,火光照耀下,如同修罗地狱,而娇纵的公主玉石般清冷的面庞,如鹰的眼睛正在巡睨着。 在看什么啊 她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啊。 突然,她手里轮转的木棍停在前方,指着场中,冷冷道:“杀了他” 谁 此声一出,前方被指的西凉人皆是一惧,从这方看过去,那根木棍指的就是他们,又或者是西凉王,李尧宗惊惧后退,李尧泽怒喝:“姜斐” 阿伍手中利箭连连射出,西凉王怒喝,“何佐,抓住她” 那护卫疾驰向前,姜斐后退,弓箭齐发,他身中数箭倒地,圆目大睁很是不甘。 停了是他啊,公主要杀的只是一个护卫啊 为什么是他 她露出了一丝笑,虽然很短暂,目光满意的看着死了的人。 这个叫何佐的人,是后来西凉攻打大衍时有名的勇将,是受命追捕她的人,也是他放任手下强暴害死了阿云,虽然是前世的仇,但看见他还是忍不住恨,那就杀了他吧。 西凉王目呲欲裂,那是他的亲信。 李尧宗惶恐,又死了一个。 李尧泽懊恼和后悔,其实她并未初识时所看到的那么真诚纯净,那只是掩盖的面具,他上当了,可一路上她又那么别致,他该欣赏她还是该痛恨她。 对于她来说,别人的看法并不重要,她只要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好了。 她又指着两人射杀,剩下的不足轻重放过了,最后也不过剩下五人。 李尧宗已吓得冷汗连连,每次箭射过来,他都觉得是心惊胆战,连连退步已远离西凉王。 西凉王无奈只能沉心静气的等着援兵的到来。 可惜他等不到了。 就在刚刚,萧殊烨得知他援兵将至时,他下令拦截,甚至下令截杀往西凉报信的密探。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谁知道呢,此刻他正静悄悄的看着听着,甚至禁止手下出声。 他看着她。 火光照亮着她的身影,矗立在斜坡上的她,不同以往的娇俏和机灵,而是满身肃穆,满眼冷漠,下令杀人时带着狠厉,目光焦灼时又带着冷静,像一头盯着目标的狼王,沉着而理智的布局调动。 让人意外和心惊,同时让他心里莫名的雀跃。 雀跃同时出现在姜斐的脸上,每个人的反应达到了她的预期,她接过阿伍手中的弓箭,神色骤然一怒。 她遥遥指着李尧宗,怒声道:“既然不选,本公主就来替你选好了。” 李尧宗大惊失色,猛地匍匐跪下向着西凉王道:“公父,请成全儿子吧” 是成全活着还是成全死去呢。 众人都看向他,揣测他的意思。 知子莫若父,西凉王心中叹息,隐隐失望,可毕竟是自己宠爱十几年的儿子,心中不忍,悲悯丛生。 他缓了片刻后,抬头看着李尧泽,叹道:“尧泽,为父多年对不住你,你的母亲尧宗会好好赡养。” 李尧泽冷漠而平静看着他,心寒透底,缓缓垂下头去。 父亲又一次舍弃他了。 甚至阿云都嘀咕一句,“这人怎么这样啊” 是啊,明明刚才两个儿子的反应就能看出谁在乎他更多一些,可他被蒙蔽的双眼早已看不见,只知道这个儿子可以随意舍弃。 姜斐微叹,目光轻轻掠到李尧泽的身上。 随后她转头讥诮一笑,手中的箭咻地射了出去,没有准头的箭只是射到了李尧宗一米外,可他也被吓得目瞪口呆。 姜斐冷哼一声,“本公主改主 意了最看不惯你这种虚伪冷酷的人都是你的儿子,你却如此偏颇,该死” “李尧宗,给你个机会,杀了西凉王,本公主就送你回去做西凉王。” 李尧宗蓦地看向她,西凉王恼恨。 众人也都看向她,心想,公主您也很冷酷啊,非要让人家父子自相残杀,您泄愤杀了就杀了,干嘛这么残酷啊,可是父亲放弃儿子也是很残酷啊。 只见李尧宗突然拎着剑站起来看着西凉王,神色有些狰狞,众人一惊,哎呀,疯了吗。 西凉才是他的家,死在这里算什么啊,西凉有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才是最爱他的人,父亲会舍弃他的儿子,他也是他的儿子。 李尧宗颤抖着举起剑,神色悲苦而无奈,“公父,您会放弃四弟,也会放弃我的吧,那我为了西凉和母亲杀了您也是对的,对不对” 西凉王如被雷电击中,身体猛地倒退两步,稳住时手按在心口,目光不敢置信,语气悲愤道:“尧宗,你真要杀为父” 李尧宗涩声,“我是被逼的。” 众人看着他真的举起了剑,一阵唏嘘。 父亲自私,儿子也很自私啊。 正在这时,李尧泽奋力往前一扑滚下坡,侧滚翻身借力起身猛地扑向李尧宗,撞开他后,吼道:“不能杀他” 西凉王震惊,“尧泽,你” 李尧宗见他双手被绑,猛地劈向他,姜斐冷喝,“阿伍”,阿伍一箭射出,射中李尧宗的手臂,他痛呼,剑掉落在地。 姜斐轻蔑的看着西凉王道:“你又输了。” 西凉王一怔。 “你对敌输了,在教育儿子上也是输的一塌糊涂。” 西凉王沉着脸道:“是啊。”然后悲戚而笑。 峥嵘几十年,到头来也不过一无所有,蒙蔽的一切揭开,最是悲哀。 李尧泽回头愤恨瞪着姜斐,“这一切你是故意的父子离心,兄弟相杀,你得逞了” “不是我的错。” 她负手而立,眉目清明,义正言辞。 众人愕然,啊可是公主您逼的呀。 “这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你们本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会做出这样的事。” “西凉王,本公主不想浪费时间给你讲什么道理了,现在选择继位人吧。” 众人纷纷侧目,啊还管人家选继承人,公主您管的太宽了吧。 西凉王闭目仰首,似乎骤然苍老了,他知道等不来援兵了,睁开的目光一凝,已做出决断,冷喝道:“尧泽,你过来。” 护卫为李尧泽松绑。 西凉王缓缓将虎符令牌都递给他,当着众人的面,一字一句道:“我死后,由李尧泽继位。” 李尧泽垂目片刻,握住他的手,“父亲” 西凉王猛地扯住他,“拿着” 李尧宗冷笑,“果然,父亲您也是会放弃我的。” 西凉王满含杀意的看向李尧宗,李尧泽制止:“不能杀二哥,她的目的就是想要我和二哥回去内斗,好让西凉动荡不稳,杀了二哥,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西凉王心里一震,脸上是恍然一悟之后的震惊和悔恨,她谋的竟然如此长远,这女子不能小觑啊。 他捏紧李尧泽的手,“尧泽,此女要杀,以后千万不要再败在她的手里。” 西凉王说完,握紧长剑,昂首看着姜斐,“公主要说话算话否则” 突然一道低沉的声音扬起,“公主,此人请交给我来处置吧。” 第31章 什么 众人的视线循着声音看去,在山坳的另一处入口,那里有一片树木正好遮掩住,随着声音落地,有人驱马缓慢的走了出来,身后是长长的影子,整齐的随着首位的节奏压制,丝毫不乱的行进,待看到全貌,众人一惊,神色怔住。 那是一行全副武装的队伍,他们神色肃穆冷冽,唯有最前面的人温润和煦,正笑看着姜斐。 他的手里握着一张黝黑的弩弓,微扬的面容,雅致俊美。 姜斐微微一怔,微微蹙眉,突然疾喝:“阿伍,杀了李昶” 阿伍愣了愣,举起弓箭。 喊完的她,向着横侧跑起来,然后从斜坡上俯冲下去,可已经迟了,神色骤然惊愕,身体却刹不住了。 他已经腾空,在马背上借力高高跃起,弩箭骤然射出,众人的视线在两只箭的交汇处落下,紧随其后的一只弩箭在大家怔愣下,在西凉王疑惑的时候穿胸而过。 强劲的力道将西凉王整个人带飞五米外落地,事情发生在眨眼,所有人瞠目结舌。 西凉王死不瞑目。 而萧殊烨落地时,还及时的捞起了扑过来的姜斐,他轻轻一笑,“公主,如此急迫” 姜斐愣了愣,不顾此时的姿势,蓦地看向场中,西凉王已死,李尧泽冷漠而阴沉的看着他们。 那一双眼睛蕴含着阴霾,让人不寒而栗。 姜斐平静的与他对视片刻后,收回视线。 不管如何,结束了。 她抬头看着萧殊烨,轻轻道:“我还以为世子是来救人的。” 萧殊烨凝视她片刻道:“公主说的对,有些事不做会后悔,所以我做了。” 姜斐微怔,所以呢,要做的事是杀了李昶她意识到自己在他的怀里,愣了愣,急忙站直身子离开他的怀抱。 她环视一圈,看到大家的目光,甚至看到邵安扯着周长津捂着他的嘴,两个人讶异的盯着她。 不过大家失望了,在这位公主的脸上并没有看到羞涩。 她平静的看着萧殊烨,“世子来的真及时。” 这是怀疑他早就来了,萧殊烨笑了笑,“不瞒公主,我早来了。” 姜斐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这是坐着看戏不嫌事大,出来搅和一棍子,非得沾染上点烂泥,好让有心人啐两口吗挑事 “为父报仇” 萧殊烨颔首。 姜斐依旧持怀疑的态度多看了他两眼。 萧殊烨失笑,“公主,不打算斩草除根吗放虎归山可不是好事。” 姜斐看向场中。 李尧泽正在收敛李昶的尸首,李尧宗失魂落魄,身后守着一个人,一切看起来似乎很平静,可这种假象看起来更加让人警惕。 不过姜斐转过头来认真的道:“都杀了西凉只能乱作一时,可现在继位的是一个毫无实权没有人手和威望的人,李尧宗和潇夫人绝对不对罢休,但李尧泽说起来也是个有能力的人, 这样西凉的内部消耗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即使他们想报仇也得先稳住局面,何况李尧宗身边不是有世子的人吗,世子可要多多支持他不要让他那么快败了,等以后来寻仇的时候,我呢尽量跑的远点好了,而世子的能耐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她头上的毡帽歪歪扭扭,纱巾乱扯做一团,脸上还有泥土,却一点也不影响她自信的神采,语气也有点轻快。 是做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呢。 姜斐看着萧殊烨,觉得他大概是忘了自己的人设了,便低声道:“世子这个样子怕是要有人质疑了。” 众目睽睽之下,萧世子如此厉害,哪里是什么纨绔草包啊。 萧殊烨笑了笑,眸光深邃,“那阿斐觉得我怎样好” 姜斐愣了愣还真认真的思考起来,根本没注意到他喊的这么亲近自然。 “世子,怕不是” 话未说完,只听邵安喊道:“世子,顾钧来了。” 两个人回首,看见绷着脸的顾钧骑着马带着五十多人跑了过来。 看见这个场面,顾钧吃惊的顾不得搭理萧殊烨和姜斐,而是绕过火圈,这个时候的火已经小了,跑到西凉王的尸首前看了又看,脸色很难看。 西凉王死了 那他父亲的事岂不是彻底不成了。 谁杀的居然敢行如此悖逆之事,西凉要是出兵岂不是完了 他又跑到姜斐和萧殊烨面前,冷着脸道:“敢问公主和萧世子,是谁杀了西凉王” 众人在听到这位顾大人问出这话后,都不约而同的侧过身子转开视线,这种事啊谁敢说啊,没看见没听见呢,但竖起的耳朵十分的机灵着呢。 “我。” 姜斐和萧殊烨不约而同的说道。 众人蓦地回头,竟然毫不遮掩啊。 顾钧彻底愣住,张口结舌,“你你们” 两人相视一笑,转身离去,墨色的夜,血腥的味道,在这位顾大人神思烦乱中落下帷幕。 所有人马押着人,带着西凉王的尸首,前往固原县。 西凉王作为一国之君肯定要送回西凉,而且是新的西凉王李尧泽的要求,西凉王去世的消息,大衍肯定不会往外传,就怕有心人利用,所以西凉王的尸首也是遮掩着转移。 到了第二日,李尧泽和李尧宗提出要离开了,也没必要再拦着了,就放行了,只是李尧泽非要见姜斐一面。 姜斐想了想就见了一面,就在县衙的院子里,萧殊烨听邵安来报后,微微蹙眉后起身前往。 此时,姜斐也不再是那副土气的打扮,而是穿着青色束腰襦裙,珠钗束发,妆容精致,十分好看。 李尧泽微微失神,冷漠的看她片刻道:“我是来感谢公主,如果不是你,我做不了西凉王,可如果不是你,我父亲不会死,所以我不会放过公主。” 姜斐笑了笑:“是吗那也得你站稳脚跟才有资格来寻仇,我顺便提醒你一句,你该先控制了李尧宗,不然回到西凉潇夫人拿你母亲要挟,你该如何你该早做打算。” 李尧泽愣了愣,凝视着她道:“多谢提醒,我送公主一份大礼,西凉愿意签订一份二十年免战合约,与大衍友好来往,只是西凉与大衍的婚约不能作废,公主要嫁给我为妻。” 什么 第32章 合约 姜斐审视着李尧泽每一寸表情,他俨然是带了点报复性的意味,这么快就想到一步棋来将她的军,岂止啊。 他应该也知道自己回去的处境,内乱不止,如果外邦侵犯,恐怕他当不了多久西凉王就要覆灭了,所以这二十年止战的协议,也是为了给自己谋个稳当。 这小子脑子够可以啊。 她是不是该考虑把他这个隐患先给灭了。 姜斐的杀气太重,李尧泽神色有瞬间的紧绷,毕竟昨夜才经历一番血战。 看这位公主凛冽的神色,他的手下,都警觉的竖起了汗毛,这位公主可是个狠辣的人呐。 姜斐面色不虞盯着他,李尧泽紧绷着脸,但没有一丝退却,这是有所仪仗喽。 她勾唇迈出一步紧逼他,目光带着侵略性,李尧泽微微一僵。 这一步拉近距离,她耳坠上针形银饰在泛着光,晃动到他的心里令其震荡,他的视线微微侧移,在她的目光里看到了挑衅。 她低声道:“李尧泽,你想娶我是为了磋磨我报复我还是因为你对我有所企图” 有所企图暗指占有吗。 李尧泽澎湃的心在这一刻寒冬如冰,不是的,蓦地后退一步,神色恼怒道:“你可真是” 姜斐终于在这张冷漠的脸上看到了裂痕,她哈哈大笑,还是个少年呢。 李尧泽看她这个样子说不出的烦闷。 她掐着腰哈哈大笑,倒是他窘迫了,一样的年纪,她怎么就这么狡诈,脸皮厚的也不像同龄女孩子。 再看她,弯弯细细的眉毛,眼睛里是无限恣意的光。 她凭什么啊。 李尧泽恼恨道:“和亲换来二十年的和平,大衍的皇帝不会不同意,此事顾钧顾大人已经知道了,上报皇帝后看你怎么应对” 笑声戛然而止,姜斐微仰着头,盯着李尧泽的眼睛,他闪避了一下,她笑着点点头,“嗯,你也知道我为何杀你父亲,就是因为我不想去西凉,你现在这么做,那我岂能放过你。” 李尧泽的手下,昨夜也在场,现在听她这么说微愕,昨晚她可不是这么说的啊,这女子两面三刀 她继续抿嘴笑道:“我只要押你在这多待几天,李尧宗先回了西凉,你猜到时候是什么局面,你的母亲可没那么好救了,说不定因为你此时耽误而丢了性命呢,而我呢,就算不去西凉又能如何,我父皇他管不了我的。” 她说话的语气悠然轻快,神情如此笃定,李尧泽有一瞬间的后悔,他的母亲是他的全部,他应该以母亲的事为首,此时却在这里跟这个狡诈的女子纠缠,他既懊恼又有些不甘。 顾钧此时恰好来了。 他大步走来,手里拿着写好的合约文书,先是瞧见姜斐满面的欣然,居然还开心的起来,真是个麻烦 走近看见神色冷峻的李尧泽,微微一怔,怎么看着不像是一回事啊。 顾钧看着公主施礼,“公主,好事啊,于我大衍真是天大的好事。” 天大的好事阿云怒气腾腾的握紧拳头,瞪着顾钧,她家公主真是可怜,这个西凉就没完没了了吗嫁去西凉算好事吗无耻 阿云看向公主,说出这样的话,公主该多难过啊,公主可是为了大衍做了一件天大的事呢,只是这些人怎么就不知道领情吗还把她家公主推出去,真是太无耻了 姜斐讶异的看着顾钧,确实没想到顾钧说得出这样的话。 “阿斐。” 一声呼唤,姜斐怔愣的转头。 萧殊烨站在侧廊石阶上,一身黑蓝相衬的束腰锦衣,玉簪束发,前额有几缕发丝垂落,眸光柔和的看着她,有安抚静谧之美。 他的手里拿着一只手绘的风筝,上面有细长柔美的线条,勾勒着一个姑娘,她戴着毡帽围着纱巾,眼睛充满真挚,画的真好啊。 而此时的他真是让人惊艳,竟然一瞬间就安抚了她即将暴虐的情绪。 如果多看看萧世子,就能开心,那可真是太好了,远离污秽杂碎,有一个好心情才对啊。 姜斐蓦地笑了,“世子,你来了。” 李尧泽看见她明明在顾钧说完话的时候,有一种诧异和难过,可在看见那个萧殊烨的时候,瞬间开怀了。 他居然觉得烦闷,虽然很短暂,但他顾不上注意这微小的变化。 萧殊烨走过来后,把手里的风筝递给了姜斐,姜斐笑了笑走开了,他从顾钧手里抽走了拟订好的合约,展开看了一眼后,讥讽一笑,撕碎了。 碎片飘落,惊诧的顾钧,连喝斥的话 都说不出口,他看到萧殊烨眼中犀利的寒光,直逼他的灵魂。 “西凉在死了君主,一败涂地,无法安稳的境况下,居然还敢提条件,而顾大人你居然还欣喜无比的说这是好事,你在为谁摇旗呐喊助威你的脑子长歪了吧,蠢货” 对于萧殊烨如此犀利和嘲讽的责骂,姜斐噗呲笑了,邵安忍俊不禁,哈哈,他家世子的嘴毒起来谁也比不了呢。 其他人也都捂嘴掩笑。 顾钧与萧殊烨年纪相仿,也是天之骄子,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可萧殊烨的气场硬生生的压垮了他,他的脸色像猪肝一样难看。 李尧泽要是再强硬下去就不明智了,冷漠脸上有一瞬间的怔愣后,“原来公主也有怕的,不过我就是跟公主开个玩笑,二十年的止战合约是真,来日方长,公主要好好保重,切莫忘了我。”说罢,他凝望了她一眼后,带着人离去。 那一眼饱含复杂的情绪。 姜斐愣了愣,看着他瘦削的背影,脚步急促,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是个跟她一样大的孩子呢,冷漠的外表内里是复杂的心思。 二十年止战也不过是为了暂时缓和,谁会当真呢,也就是大衍朝堂掩耳盗铃般自我愉悦吧。 顾钧脸色难看的甩袖离开。 姜斐笑看着萧殊烨,指着风筝上的画笑道:“世子画工了得啊,把我那副丑样子画的这样美。” 萧殊烨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勾唇一笑,“相由心生,这画是内像。” 姜斐愕然,这是说她心灵美吗这一句夸的让她觉得十分动听呢,哎呀呀,萧殊烨这嘴可毒可甜呀。 第33章 影响 不到十日的时间,西凉王毙的消息也传开了,同时在汉中等周边传颂着公主追击西凉王的悍事,京城也得到了消息。 朝堂之上争论不休,无外乎两件事,姜斐公主做的是对是错,如何论罪如何惩处。 老态龙钟的皇帝依靠着龙椅,目中无神时而闭目。 下面的朝臣分离两旁,此时有人振臂掷地有声,有人应喝口沫横飞,有人驳斥却声小势微,很快被压伐歇声。 分离两旁的首位,一人昂首闭目神色不耐,白色的胡须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另一位长相端方,负手而立,神姿傲然,面色高深莫测。 “一国公主,行事不思虑后果,这是要毁了大衍啊皇上不能姑息啊” “西凉若是追责发兵攻打我大衍,该如何应对啊” “还能如何应对,此事皆是四公主造成的,当然是拿她顶罪。” “四公主真是胆大妄为,竟敢偷了太子令牌私自调兵。” “要是以后别的国家主君来了,四公主也要杀了吗到时群起攻伐我大衍,我等还能站在这里吗亡国之引是四公主,所以必须严惩呐,皇上” 老皇帝微微转醒,迷惘道:“丞相以为呢” 白胡须的老者睁开炯目,他是陈言生,是大衍正一品丞相,他拱手道:“臣以为,公主有过也有功。” 此话一出,有臣尖声道:“丞相是要助纣为虐吗” 李尧泽最后的行事提醒了姜斐,此事对于姜斐来说也并未彻底结束,她还是公主,将来嫁人还是不由自己做主,皇室可能会将她恩赏给臣子,还有可能会再被送去和亲。 现在只是一时的缓解,她不能等着事情来了再想办法解决,她得强大起来,让大衍不敢推她出去。 一望无际的平川野地。 姜斐看着整肃在一起的五百人马,众人也都看着她。 娇小的她站在众人前像是丛林前一株草。 “我与各位将士虽然相处短暂,各位忠勇之心我很佩服,我说的话各位支持,我做的事各位没有迟疑,所以我要做的事成了,全都因为仰仗各位,我姜斐感激不尽。” 说罢她躬身施礼,铁铮铮的汉子们看着这副场景有些怔愣。 公主竟然给他们行礼历来都是被人唤来喝去,哪有人在乎他们啊。 看着众将士蕴含了情绪的眸子。 果然,铁骨柔情啊。 姜斐端正视线接着道:“我做的事并非正道,将士们竟然没有考虑后果,就这么随着我往前冲,可如果朝廷怪罪,你等也要受罚,众位可想过吗” 哪敢想啊,听令行事是铁律,乱动心思涣散军心,是死罪,习惯使然,想都不会想的,可公主这么坦诚相告,听来就觉得暖心,便觉得公主对外敌虽然冷酷,对内却是很好的。 这些人也都喜欢直来直去,便有人喊道:“那公主可安好” 姜斐蓦地转目寻着声音看过去,那人站在后面踮着脚,神采奕奕,是个年轻的男子,这就是她要的,有人在乎关怀,有人愿意为她发声。 姜斐笑着大步走过去,“我好的很,我是公主,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叫什么” 那男子已经羞赧的缩回身子,憨憨的道:“我叫长安,我家就在这里,乡亲们说了,西凉的十万兵马早就在边境蓄势待发,可他们现在跑了,是公主破了西凉贼人的诡计,保了我们的安稳,公主是立功了,怎么还会受罚” 一圈肃穆而立的将士正看着她。 姜斐垂首,眼角眉梢轻微的拧了一下,抬起头来笑中含有惆怅,似勾起了什么难过的事。 长安慌了手脚,说错话了 她说:“将士们没有错,我也没有错,为国为民我都会这么做,错的是大衍的奸臣逆党,他们为了一己之私,为所欲为,攻伐忠臣良将,危害百姓安危错的是他们” 娇嗔含怒的她,气的轻微的发抖。 众人愤慨。 公主哪里做错了公主可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呢 他们太无耻了 姜斐看着将士们脸上露出的愤慨,和看着她时的怜惜,她仰头笑道:“不过也不用怕他们。” 公主真是太好心了,还强颜欢笑的安慰他们,如果真有事,他们也做不了什么,不免有些懊恼。 “我叫来大家是想问问大家的意愿,我怕连累大家,所以现在可以放大家回乡,决定回家的每人可以领五十两银子,留下的可以选择回军营也可以选择留在我的身边,我会尽力保全大家。” 将士们 面面相觑。 五十两银子可不少呢,是平常人家一辈子的家产,回去作为本金谋点小生意,也很不错呢。 可离开军营也就没有挣得军功光宗耀祖一说了,也没什么出头之日了。 跟着公主有什么啊 公主要自身难保了,他们跟着面临什么啊 众臣声伐,老丞相的胡须抖了起来,目光凶戾起来。 忠勇侯顾允中微微斜眼轻咳一声,朝堂立刻鸦雀无声。 陈言生斜目看过去,顾允中昂头,目不斜视,勾唇,“各位稍安勿躁,让丞相把话说完。” 老丞相的胡子要抖到天上去了。 斜侧里的江太傅微叹,每日都是这样,丞相一开口,群起攻之,顾允中一开口,鸦雀无声,如果他是丞相早被气死了。 顽童般做派,真是令人唾弃,令人不耻。 被气成这样,丞相还没吐血,可见还能延年益寿呢。 倒是皇上不理朝政,昏昏噩噩,怎么还不死换个皇帝好了 陈言生喘口气道:“西凉王狼子野心,送公主去和亲本就是下策,西凉王毙他的儿子们争斗内战,正好解了我大衍危机,公主行事乖戾,却正好立了大功,应该嘉奖,至于公主偷拿太子令牌,小小惩罚即可。” 臣子争吵,皇上就一副昏睡的样子,做决断的时候,倒又实时的醒了。 “丞相说的有理,那顾侯可有意见” 顾允中笑道:“臣也觉得有理。” 众人愕然的看着他,竟然附议了 顾允中又扬声道:“公主可奖,有人该罚” 第34章 鸿鹄 跟着公主能有什么前途啊 是啊,她也想看看在这样的境况下,是否有人愿意跟随她呢。 她不会威逼利诱,而是静静的等着,看着有人窃窃私语,有人目光笃定,有人些微不屑。 突然有人扬声,“公主。” 姜斐看过去,此人笔直挺拔,目光如炬,审视着她,有几分锐利。 她记得他叫赵江,三十多岁,军中校尉,是个人才。 姜斐缓步过去,笑道:“将军请讲。” 赵江看着她,他们这些人在战场上杀过不少人,自然而然都有几分戾气,刻意凶狠时,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来说是很吓人的,可她一点也不害怕,就冲这份胆量,他有些敬佩她。 他问道:“公主的志向是什么” 姜斐觉得他是想问,公主有何志向要我等追随呢。 这是个有追求的人呐。 作为女子,大多都是在后宅侍奉夫君养育子女,成为一个后宅妇人的手下能有什么前途啊。 姜斐笑道:“我与你说我有鸿鹄之志,估计将军不会信吧。” 赵江一笑,是啊,鸿鹄之志那可是大志向,小女子说出来是会被人笑话的。 姜斐刻意压低声音道:“不瞒将军,我就是想对抗朝廷,对抗强压在我身上的不公,站在人前时无人敢随意左右我,将军觉得我这算不算鸿鹄之志” 周长津勒住缰绳跳下马,闷声闷气的道:“我哥呢” “崇光先生在书房。” 他把马鞭扔在护卫的手里就跑了进去,一路上内侍婢女看见他臭着脸,都急忙躲开,长津公子生气的时候是会打人的呢,可他又打过谁呢,反正都这么说。 周长津一看众人闪躲的样子,更来气了,便吼道:“为什么都躲着我” 还有谁躲着长津公子啊。 他跟着世子就是想见见阿斐,跟她说上一句话,可邵安就会给他安排任务,一会让他往东一会让他往西,最后干脆把他支使回来送信,他想跟阿斐放风筝啊。 邵安如果在此,定会说,放风筝有你什么事啊,碍眼的家伙,次次都望眼欲穿萌动骚动,要不是他每每摁着,这家伙能摇着尾巴冲上去。 此时这么一吼,周崇光脑壳疼的出来了,“滚进来” 你让我滚我就滚呀,周长津腾翻落地,扶着几缕乱发一甩,灰头土脸能抖下沙土来。 周崇光扶额,傻 娘怀他的时候都吃什么了呀。 同僚有时打趣,同一个娘生的不然呢 周崇光转身入内,狠声道:“进来” 周长津翻白眼,拍了拍身上,荡起烟尘,挥袖入内。 室内有几位平川王府幕僚,周长津略丧气的跪坐在蒲垫上,从怀里掏出世子的信,递了出去。 他伸长脖子,看见就四个字,崇光善后。 只见他哥的手骤然攥紧纸张,微微颤抖,忍着撕烂它,猛地拍在桌子上,面容青白交加,有些扭曲,他哥最近总是生气,还气的不轻。 他忍着雀跃,腾的起身走了出去,关门后勾起唇角,走过庭院看见盛发的花苞,突然想起手里没银子了,没银子怎么能买到一只好看的风筝呢,可他哥这会儿生气能给他才怪,纠结片刻,还是扭头回去了。 刚要推门,突然听到他哥狠厉的道:“该除了她” 他顿住,除谁 赵江讶异。 当然不算,这算谋逆吧 公主原先做的也算谋逆吧,可最后深受福利的是百姓,像他的妻儿这样的平民,有一份安稳的生活,便是好的,可公主也明说了就是为了私利呀。 公主这样的人很少见呀。 姜斐看着赵江满面疑云,轻轻一笑。 有疑虑有思考是对的,要是意气用事直冲上去那就是个棒槌,她也不能要。 像赵江这个年岁的,考虑的更是长远,有家室的更希望能与妻儿长聚,又能安稳有收入,有名望当然更好,不过也不抱着与显贵争锋的心,毕竟性命更重要。 长安高高举起手来,“公主,我能跟着您吗我有功夫能保护您,还有力气什么粗活都能干。” 姜斐笑道:“当然可以。”各人有各人的用处。 何况长安一看就是个良善的,多多益善啊。 姜斐扬声道:“请各位抉择吧,决定回乡的去阿伍那里领银子,回军营的可以直接离开,愿意留下的就在此稍后。” 将士们陆陆 续续走了,剩下大约二十多人留在原地,而这些人大多都是因为赵江留下的。 赵江矗立在原地,蹙眉垂首。 赵江有疑虑是很正常的,他一个有军衔的跟着她可不过是个护卫,任谁会选啊,他要选了无疑是赌博。 公主本就有手段,公主说的站在人前无人敢左右,那样的地位,他若是最得用的人,将来的名望也不会小的,跟着公主还可以陪伴自己的妻儿,一辈子也就这样短暂,赌一把又如何呢,想到这他就下了决心。 抬头看了眼公主便俯首跪地道:“赵江愿誓死追随公主” 跟着赵江的一众也跪了下来,“我等愿誓死追随公主” 姜斐忍着心里的澎湃,有些感动,在最落魄时愿意追随自己的人,那必定是看好她,抱着决心和信任的。 “各位,我姜斐在此立誓,只要你等忠心永不背叛,我绝对不会辜负你们的这份信任” 最后姜斐把赵江和长安叫到一起,开始安排事情,等姜斐说完,赵江和长安的眼里逬出亮光,然后便带着一股子劲离开了。 邵安噔噔跑来,“公主,我家世子要与你比骑术。” 骑术 前个还喝酒玩投壶,再往前还放风筝听曲等。 姜斐挑眉道:“你家世子花样真多。” 邵安与有荣焉的道:“那是,我家世子正好闲来无事,公主的骑术这么厉害,不如一较高下。”说罢他指着远处,“我家世子在那。” 闲来无事好像是啊。 姜斐看过去,萧殊烨穿着靛青色的束腰长衫,骑在马上,发丝随风飘扬,远远看,暗淡天地中的独特神采,有一番独特的魅力。 他驱马缓缓靠近,眸深似海,“阿斐,不敢比吗” 姜斐怔了怔,实在是萧世子说话时专注的目光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莫名的一慌,慌个神 她扯过马匹,翻身上马,睥睨他一眼,“谁怕了比就比” 策马奔腾而去。 第35章 暗锋 顾允中话落,依附谄媚者已绞尽脑汁解析顾侯是想罚谁。 老皇帝是迷惑,老丞相和江太傅嗤之以鼻,奸诈 四公主一个女子他顾侯果然是不放在眼里。 顾允中昂着头,神情冷冽,“汉中等地是平川王的封地,四公主不过是一个女子,她的品行皇上最清楚,她能做的出这样的事吗就怕是被人利用要挟” 他说完视线一转,目光所及带着锋芒,“各位臣公,真正想危祸我大衍的是他平川王而不是一个毫无实力的公主” 皇帝终于露出诧异,颤巍巍起身,出口的话却令人叹息,“是说斐儿吗我的斐儿忠厚老实,她怎么了” 内侍大总管急忙上前扶住安抚,“皇上,公主无恙,是在说平川王萧启。” 皇帝拧眉露出不忿,叹气坐下了。 老皇帝这一副有怨有不平的无奈神色,似乎鼓励了朝臣们。 “是啊,那可是平川王的封地,他拥兵自重多年,如果不是他促使,公主她一个女子能做出那种事吗” “平川王他一个异姓王该对皇上感恩戴德,可他这么多年行事作风越来越不把皇上放在眼里,这样的人对大衍可不就是祸害吗” “是也是也,该罚让他知道天威何在” 狡辩,简直是狡辩 说来说去这事的性质还是没变,本是对大衍有利的一件事,非要扭曲成对大衍有祸,惩处人家也全赖一张嘴,你拿出实证也行啊,没有实证就在此风言风语,真处罚了忠臣良将,将来谁还来维护大衍啊。 真是越来越过分 说是说不过这么多张嘴了。 老丞相怒火中烧,做出了有史以来第一件事。 “无耻狡辩” 他瞪着铜锣大眼,猛地脱下布靴,扬手砸向顾侯,冲着脸去的,顾侯身经百战,瞬间闪头,躲过一劫,怒喝:“陈言生” 可下一刻,老丞相就扑了过来,众臣目瞪口呆,唯有江太傅反应过来,他上前阻拦。 顾侯忍着不能动手,因为陈言生太弱,他一拳就能打死,只能一把扯住江太傅防卫,江太傅被老丞结实相捶了一拳。 他眼神一厉,哀嚎一声,转身顺势扑倒了顾侯身上,一边禁锢一边扬声规劝,“顾侯,您可千万不能动手啊” 紧接着,顾侯结实的挨了老丞相一拳,老丞相虽然娇弱不堪,可这一拳是砸在眼窝上,他气怒振臂,挥退两人数步,有人堪堪接住。 顾侯的眼眶慢慢有些红肿起来。 皇上忍俊不禁,众臣愕然无声。 峰峦山阔,平川劲风,天边狂羁。 女子在前,男子紧追,随后并驾齐驱。 勒住缰绳,马蹄高高扬起。 姜斐的发丝都散开了,随着风高高飘扬,微昂的面容透着恣意和自信,目光新锐如星。 萧殊烨看着她,凝神片刻。 姜斐转头看他,见他除了几缕发丝飘扬外,仍旧一丝不苟的样子,酸道:“世子还真是随时随地都玉树临风。” 说罢指着远处跑来的两个姑娘,“看吧,世子的魅力可以绵延黄土飞沙而不绝。” 萧殊烨爽朗一笑,“阿斐是酸了吗”视线略专注起来。 此酸非彼酸。 姜斐心想,都一样地处荒岭,我只是酸你依旧比我精致好看,刚想解释两句,就看到那两个姑娘后面追着十多人。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从哪冒出来的姑娘和匪徒啊。 姜斐与萧殊烨相视一眼,谁也没反应,倒是那两个姑娘很快就跑到了跟前。 两个人看起来娇滴滴的,皮肤白皙两眼含泪,目光娇柔可怜,就是衣着普通,跑到跟前不小心绊倒了,倒的时候还拿眼睛勾人。 姜斐去看萧殊烨,见萧殊烨目光直视着匪徒,反而无视两人,莫名的咯咯笑了起来。 萧殊烨看过来,姜斐挑挑眉,他蓦地一笑。 两个娇美可人的人觉得自己被无视了,拉长着声音喊了起来,“公子,救命啊” 十多名匪徒跑来,冲着萧殊烨吼道:“快滚不然老子砍了你” 萧殊烨颔首,看着姜斐笑道:“阿斐,少管闲事,我们走。” 匪徒和两个姑娘顿时懵逼了。 不是应该仗义执剑英雄救美吗 两个人欲哭无泪似的急忙哀嚎两嗓子,奈何英雄吝啬丟怜惜,姜斐捂着嘴跟着萧殊烨往回走。 匪徒的头急声道:“站住想走留下这个 小美人” 萧殊烨的脸上浮现厉色,无奈道:“阿斐,有些人真是不教训不行。” 他说完,已调转马头,匪徒的脸色浮现雀跃,可刚出手就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 姜斐看着,还鼓掌。 这几个匪徒还是有点能耐的,只是萧殊烨太厉害,匪徒怒喊着举起刀来,就被一鞭子抽下了马,一个个倒在地上哀嚎。 哎,看着不过瘾,太弱。 萧殊烨驱马回到她身边,姜斐立刻扬着笑脸谄媚道:“世子,真是厉害,动作行云流云,利落干净,招式好看极了。” 萧殊烨蓦地一笑,“真好看” “那当然。” 姜斐刚说完看到那两个姑娘,站起身,慢吞吞的走过来,而且是走两步扭三扭,眼睛直直的看着萧殊烨,拉长音调喊着:“公子” 听到姜斐头皮发麻,笑问道:“世子,勾栏院里的姑娘与之相比如何” 两个姑娘一听,彻底愣住。 萧殊烨神色骤然郁色匆匆,低沉道:“阿斐,耳听为虚,这个道理你该懂” 姜斐哈哈大笑。 两个姑娘和地上哀嚎的,似乎意识到早被人识破了,意欲逃跑,被姜斐狐假虎威的恐吓住了。 这地方山道弯弯曲曲,平川较少,村落隔得远,就这么跑的两个姑娘这么久还没被追上,还正好冲着他们跑来,两个姑娘神态举止也不像是这山野里的,看着萧殊烨恨不得勾了他的魂,走路扭的那么好看,不说萧殊烨三天两头在花楼,就是她个没见识的都看出来了。 演的真一般。 她刚想问话。 萧殊烨被她调侃的似不耐烦了,绷着脸犀利的道:“交代不交代的,女人充军为妓,男的罚为矿奴” 女人吓得花容失色,男的跪地求饶。 第36章 公主 两个女人把事情经过交代的清清楚楚。 杀李昶时萧殊烨的表现让顾钧起了疑心,顾钧在妓馆吃酒时,手下给出了个主意,正巧这两个陪酒的姑娘有点关系,几人一合计,顾钧出钱,妓馆姑娘找人演了这一处戏,试探萧殊烨武功是否高强算是成了。 姜斐看萧殊烨抿嘴笑了,目光锐利的像把刀,她心想,顾钧真是,这么麻烦干什么,他自个来找萧殊烨打一架呀。 不过想想萧殊烨以往扮相,最近行事真是越来越不像了,世子,洒脱了。 等着邵安来了把人绑了,萧殊烨又与他低语几句,邵安跟她打个招呼带着人走了。 萧殊烨走近姜斐,仰首看着她,双目柔和,让姜斐莫名的想到那天上的云,柔情蜜意似的 姜斐立刻打了个寒战。 萧殊烨看到她瞳孔中惊异的瑟缩,微微垂眸,再抬眼满眼的柔和尽散,迷荡着狂妄不羁的冷冽,调笑道:“阿斐,该回汉中了,有些人总是这么烦人。“ 姜斐笑着颔首,是啊,世子,您也有些烦人呐。 她笑中带着点俏皮,目光闪烁的抽离远去。 萧殊烨舌尖轻轻舔抵上颚,微微一笑,按耐住心思,翻身上马。 回汉中啊,他们回去收拾整装说走就爽利的出发了。 来时如狂狷冷冽的风,回去时,也似烈焰狂蟒。 姜斐依旧带着毡帽,不过要比来时好看,这是阿云给她做的一顶新的毡帽,圆阔尖顶外面缝制了白色兔毛,十分精巧好看。 她扬鞭催马,如同闪电。 路上还是人来人往,还是热闹嘈杂,摊贩熟络的吆喝,不再那么紧张,却总喜欢拽着人与人唠叨,说起波澜往昔,提到公主云云,面容透露着欣喜,又有人突然提起京城,涉及朝堂,议论时带着谨慎,说到了公主,每个人脸上露出惊诧,而后愤慨不已。 有人拔高声音,“这也太不公平了,公主明明有功” “尔等莫短浅,公主是遏制了,可长远看这对于西凉来说可是血仇,一旦他们强大起来必会进犯大衍。” “放屁他们早在边境虎视眈眈,如果不是公主,现在已经是烽烟四起尸横遍野了” “是啊,考虑长远也得顾虑眼前,我们这些平民不就是谨小慎微的顾着眼前吗,我就知道没有公主此举,我等此时还不知面对什么呢。” 众人静默,长长叹气。 “可听说公主要被罚了” 众人的声音带着无奈,“是啊,朝廷就t这个德行” 雄厚的马蹄声渐渐震耳欲聋。 众人惊异的或抬头或起身眺望。 骑行的一行人中,为首的一男一女,男的黑衣玉冠,女的粉衣兔毛毡帽,风姿气质令人惊艳。 “那瞧着像公主吧” 公主啊,众人回忆,是一顶褐色毡帽和艳红色纱巾,见过面容的觉得没这么白净。 “试试不就知道了。”摊贩扬声,众人疑惑,怎么试啊喊公主吗别喊错了,贻笑大方啊。 “来了来了,快让开快让开” 众人分立道路两边,拭目以待。 由远及近,待看清楚两人的容貌,猛地倒吸了口凉气,娘的女的白瓷娃娃似的,两腮红彤彤的煞是好看,男的星目冷峭,俊美迷人。 梦影般飘渺,胜却人间无数啊。 来了 摊贩挥手喊道:“西饼子好吃嘞” 只见白皙少女眼睛蓦地一亮,扬起笑脸,露出皓齿,笑着啐了一口。 眨眼就过去了。 众人呆愣两秒,激动的跳跃喊起来。 “是公主是公主” “公主公主”有人挥手追逐。 有人喃喃傻笑,“公主,可真好看” 并驾齐驱的萧殊烨看着这一幕,微愕,随后蓦地一笑。 “世子,追来了” 顾钧冷着脸,护卫立刻点点头,瞧着那位公主和萧世子的架势,风驰电掣般,定是在追人啊。 顾钧脸色更难看了,四公主从太子手里偷了令牌带着人马追击西凉王,竟然追上了,听说她把人家逼的自相残杀。 果然,人不可貌相。 还有那个萧殊烨,藏巧于拙。 还有平川王,李尧宗走的时候留了句话,“平川王不是萧启。” 平川王不是萧启是谁 这些事他已经传信给父亲了,待父亲决断。 现在追他也没有用。 他得赶到汉中,带着太子回京,想到太子,他的脸色沉郁,狠狠地扬鞭策马。 清凉静谧的暗夜,渐渐风声鹤起,铿锵的剑啸,弥散在平川王府的每一个角落,消弭时,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忙碌声。 周崇光站在厅堂的正前方,目及之处,是黑衣蒙面的杀手,只不过已经咽气了,江湖中的杀手是不敢对抗平川王府的,某些事导致某些人宠宠欲动了。 他转身看着某个房间,那间屋子正亮着灯,杀手都是冲着那个屋子去的,想一探究竟吗可惜,他们是不清楚平川王府防卫有多厉害,所以又失手了。 按照原本的谋划,战乱起退守蜀中等待时机,可现在事情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多年来的筹谋和等待的时机就这么错失了。 真是没想到啊,她姜斐一个小女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影响。 世子,也竟然不回家。 想到此,周崇光的眼中骤然闪过阴狠毒辣。 站在侧前方的周长津看着他,惊异不已。 他哥在他的心目中一直是个丰神伟岸的人,虽然在他的阴影下,他活的不自在,可他哥是所向光明的,刚才那一瞬间,他觉得他哥有点可怕,也许是因为这些烦人的杀手吧。 周长津突然出声,“哥,你在想什么” 周崇光微怔,淡淡道:“没什么,你早点休息。”说完转身要走。 周长津快走几步拦住他,“我那天在书房外听到你说要杀谁” 周崇光冷下了脸,“这些事你不要管” 又是这样,他对平川王府的事面面俱到,对他却没有什么耐心。 “哥,平川王府并不是只有哥一个人,你那么辛苦干什么而且我好久没有看到王爷了。” 周崇光带着几分无奈和讥讽,“呵,我也好久没有看到王爷了。” 第37章 躲着 江仲远面色沉郁的坐在酒楼二楼雅间,面前是一盘花生和一壶酒,还是店家赠送,他一口未喝一粒未动,心思沉甸甸的,公主她还好吧 噔噔噔。 门被推开,两位同窗好友走了进来,面色冷峻。 “仲元,京中消息你可详知”那人说完坐下一看茶碗空空,又起身去门口喊了一句奉茶,外面小儿殷勤应喝,他才蹙眉回来坐下。 看着两人焦灼的样子,江仲远暗叹。 公主,您如今的声望又赛以前了。 他的这两位同窗,从上次见公主慷慨激昂后,回回话题都会提及公主,如今西凉王毙的消息传来,再加上百姓中传扬的公主的英勇事迹,不说什么国策外交长远,就单说她一个女子敢为,就令人十分敬佩了。 现在百姓们都在关注着后续,听说朝廷要惩罚公主,都是十分愤慨的。 毕竟这些边境的百姓才是最为体会战争的残酷,每个人都是希望生活安稳康泰的,保得了一时是一时,知足当下。 “仲元,我等想要为公主上万民书。” 诧异的江仲远,一时又觉得与有荣焉。 当初那个他怜惜的小姑娘,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江仲远笑道:“好,算我一个。” “朝中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看父亲信中的意思,朝堂一片混乱,老丞相和顾侯那是每件事都相背离的,这一件事还不知托多久呢,父亲说了让他安心等着皇命。 没有圣旨,这和亲一事就还没了结,是回不了京城的。 也不知公主什么时候回来呢。 “没有定论。” 两人微微失望。 “那太子和三皇子是何看法” 江仲远嗤笑一声,“回京了。” 什么两人诧异道:“可城外的两万人马还在呀。” 那是人家不跟太子走。 江仲远满眼嘲讽,“太子第二日就要走,说西凉要打过来,将军们一听,表明要留下来将功补过,只派了五百人马护送太子和三皇子回京。” 两人之前也听过江仲远说起过宴会的事,立刻就明白了,这些个将军已经是不把太子放在眼里了,当初太子弃之以敝履,如今他们要择良木而栖了。 而且作为太子一听到战乱就跑,这算什么啊,这样一对比,还不如一个女子。 “仲元,你在朝为官,若是跟着这样的君主,真是枉费你的才学了。” 江仲远露出苦笑,当初他听到太子说战乱要走的时候,他也是心寒了,那时候想起只带了五百人去追击西凉王的公主,他又感动又心疼。 “我都看明白了。” 明白什么两人看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微微讶异,正好酒楼伙计上酒上菜就揭过了。 从酒楼出来,江仲远正好碰见急冲冲的周长津。 江仲远急忙拦住他,“周将军周将军” 周长津左右摇摆,目光焦急的寻着人。 “将军可有公主的消息我多次去拜会王爷都被崇光先生婉拒了,周将军能否为我递个话,或者将军帮忙打听一下给我递个信。” 眼见人要跑了,周长津长臂将江仲远拨到了一边,丢了句,“公主要回来了。”急追了上去。 江仲远踉跄两步稳住身子,面容露出欣喜,公主终于要回来了。 秦州的一家客栈。 姜斐与阿云说笑着从楼上下来,邵安从外头回来正好碰见,他听到什么脆皮鸡什么椒麻鸡,说着一溜的好吃的,哎呀,公主可真会享受啊。 姜斐看见邵安却微微一怔,拉着阿云急忙下楼,躲避着要往后堂去,邵安追上去,“公主公主。” 姜斐无奈的停下来,蹙眉看着邵安,“邵将军,有什么事吗” 邵安讶异,赶忙嘻嘻一笑,“公主要去吃饭啊,您等等,我喊一下我家世子。” 姜斐面容骤然一变,古怪的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要着急去办,就不用喊你家世子了,让他好好歇一歇。”说罢带着阿云就跑了。 留下诧异的邵安,云里雾里的恍然惊觉到了异常,这些天他家世子似乎也不太对劲。 姜斐跑出来后,长吁了一口气,阿云微微喘息回头看了一眼,心想公主明明说的就是要去吃美食啊,公主是在躲人的吧,然后回过头来压低声音道:“公主,您是在躲着萧世子吗” 姜斐立刻摇摇头,“不是我躲着萧世子,是他躲着我,所以我才躲着他。” 啊这很奇怪啊。 看着轻松自在的公主,她的脸色并没有不高兴反而很恣意。 萧世子躲着您,您不但没有不高兴,还顺理成章的躲着萧世子,这怎么觉得是您得逞了呢。 姜斐脸上浮现雀跃,“别想那么多,快走了”,拉拽着阿云跑上了街。 她刚才站立的上方二楼处的窗扇开着,萧殊烨胳膊肘撑在窗轩上微探着头,凭他的耳力听的一清二楚。 他的眉眼紧了紧,郁气钻进心里,令他面容越发清冷。 怎么是我躲着你,你才要躲着我,明明是你在退缩,我才顾虑着你,所以才特意躲着你。 深谋熟虑的萧世子,第一次在内心天人交战。 邵安走到门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他敲了门推门进去,看见世子在窗轩处正往外看,立刻探着脑袋望了一眼,笑道:“世子在看什么呢” 萧殊烨啪的关上了窗轩,让邵安内心更加的雀跃。 “世子,我刚才碰到了公主,公主去吃饭,说了一溜的美食。” 萧殊烨蓦地望了他一眼,这一眼,充满了令邵安无限遐想的意味,含怨带恨,含羞带怯,哎呀邵安在内心狠狠地蹦了一下。 他强忍着大笑,柔和而又无比精神跪倒的姿态问道:“世子,您不想去吗” 萧殊烨一向了解他,一看他这一脸诡秘扭捏的神情就知道这家伙又该揍了,他不动声色的从桌上拿起一个杯盏,抬眸微微冷笑,“是在笑话本世子。”话落,杯盏咻地飞过去。 邵安知道世子出手他是躲不过的,立刻抱头哐的一声面朝下砸爬下了,呜呜出声道:“世子,我错了我错了,我只是好奇” 好奇您去那么多次花楼,居然不会哄女孩子啊,不过想想也正常,您去花楼除了听曲喝酒,三丈内都不许女人靠近,历来您都是那些女人的高岭之花,哪里会讨女孩子的欢心,哪里会拿捏那些女孩子啊。 公主也不是普通女孩子啊。 第38章 人心 从街上到酒楼,一路上姜斐体会到了被人瞩目的感觉,百姓们刚开始还探究,有人确定后就是一脸的兴奋和迫切,这种感觉对于平生不爱出风头的姜斐来说,实在是不太舒服,她立刻让阿云买了顶帷帽,这才悄悄的进了酒楼。 阿云低声道:“公主,他们对您尊崇这是应该的。” 姜斐停住沉声道:“不对,不是因为我是公主,是因为我做了对他们有利的事情,如果我害的他们家破人亡,那么现在他们会恨不得杀了我。” 阿云心底一阵发寒,刚才那乌泱泱的一群人如果是要那她和公主说不定会被踩死或者被石头砸死,好吓人 还是公主比较聪明,公主比较理智。 阿云瑟缩一下紧跟着姜斐上楼进了雅间。 门关上后,姜斐摘掉帷帽,露出白皙的脸,其实前段时间一路风寒露宿,皮肤又黑又干,这是养了好几日,每日摸面脂和粉膏才渐渐恢复,年轻的皮肤是很容易恢复的。 阿云看着一脸羡慕,“公主,您好像又长高了,脸也长开了些,真好看。” 姜斐笑着伸手捏捏她的脸,“阿云也很好看啊,被爱情滋润的人果然不一样。” 阿云的脸刷的红了,跺脚道:“公主,我跟阿伍真的什么都没有” 就只是阿伍经常私底下找她说说话,或者给她送零嘴小吃,她也觉得该回报他,给他缝缝衣服等,小事而已。 嗯嗯,小事而已。 姜斐哈哈笑道:“好了好了,快点菜,本公主饿了” 姜斐笑完就板着脸训她,“本公主带你来,是让你撒娇卖萌的吗快去给本公主点菜,刚才说的通通要。” 阿云又一跺脚跑了出去,心想,您刚才说了那么多,哪吃的完啊,点了公主最爱吃的几个菜就罢了。 椒麻鸡,红烧狮子头,辣椒炒肉等。 吃到一半,阿伍带着赵江来了。 赵江一开始抱着赌博的态度,可现在完全是踏实而有信心的被公主驱使。 进来就先恭敬的施礼,姜斐也不与他客套完全是高高在上的主子派头,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其实她已经看到了结果,现在问他也是想听听他的想法。 看看这个人的能力有多大,想法和目光能有多远,接下来她还有重要的事交给他办。 赵江:“属下按照您的意思,安排手下在百姓中传播两件事,一是西凉暗中谋划攻打大衍,公主识破追击最终瓦解了西凉的诡计,二是朝廷却要惩处公主,公主处境堪忧,属下在京城有些关系,也往京城送了信,现在百姓愤慨,有人组织联名递万民书。” 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是谁” “属下打听到是鹿鸣书院的学子。” 鹿鸣学院是天下读书人的瑰宝,从那里结业的学子大多也都傲气,居然会为她筹谋,可见朝廷实在不堪。 让这些文人内心焦灼和轻视,在大是大非面前,难以偃旗息鼓,最后反而有助于她,这是好事。 “属下想着公主将来也许用得着这些人,便做主让人暗中探访这些人。” 姜斐目光赞赏,笑道:“赵护卫考虑的周全,甚好。” 在她这里没有官职,只能是称为护卫,她故意叫他赵护卫,也是为了给他制造这种落差感,看看他的反应。 看他脸色平静依旧恭敬自如,又让她看高几分,所谓谋事成事者皆内敛且不动声色的好,但这份内敛不能对她,所以她又笑道:“你比我大,我叫你赵大哥好了,这样比较自在。” 赵江面露欣喜,赶紧奉承道:“属下只是按您的意思办事,至于称呼您随意就好。” 姜斐也笑了笑。 能够为主子办好事是一方面,还能为主子多多筹谋,在办好事的基础上抓出时机,得到更多的惠利,这可不简单,赵江值得她重用,再就是考察他的忠心,这个急不来,慢慢看。 “好了,这里也没有外人,都坐下边吃边聊。” 赵江看公主神色透露着欣赏,这么让坐下是认可他了,心里自然欢喜,不卑不亢的坐下,心里还想到公主也是不简单呢。 别看她年纪小,刚才一上来那问话的神态和语气,有种驾轻就熟的威严在,比之军中大将和皇子也不逊多让,可见人的厉害不在年龄,不在是男还是女。 赵江算是心悦诚服了。 吃饭期间姜斐也不再多说什么,偶尔唠唠家常,等她放下筷子喝了茶水,带着正色端坐着,大家也都停下来了,这是要说正事了。 “我 人小势微,原先身边也就阿伍和阿云两个忠心的,原来行事也多是依附他人,但现在时机来了,我想要的远非目下这点威望,没有强大的实力,什么都不算,可作为女子做什么都不容易,所以这次不管朝廷如何决断,我都先要这个罚,然后再要这个奖。” 姜斐明白,要想事成,就要把自己的大致目的不经意的透露给得力的手下,现在她完全是明说了。 众人露出诧异的表情,赵江更是大吃一惊,原本行事,还以为公主就是冲着奖赏去的,却是要罚啊怎么要 看着众人疑惑和诧异的表情,姜斐笑了笑,她知道这样的事不说清楚,行将踏错时机就过去了,她要的威望只有一波三折才能更深刻,她要的奖赏也是层层递进才能更好,说白了她谋的是人心。 “接下来还要麻烦赵大哥接触顾钧的人,你要将我与平川王府狼狈为奸意图对忠勇侯不利的消息透露给顾钧,他一定会告知他父亲,然后接下来就看顾允中使力了,他生平最忌惮的就是平川王,我会在汉中再布迷阵,他们一旦确认,那么我这件事就可能是罚了,即使不是罚,我们还有后手。” “至于奖赏的得来,自然是罚后民心声势和时局让朝廷不得不奖赏。” 看着公主笃定的目光,自信而胸有成竹的样子。 赵江心里震荡不已,公主这步棋要成了,那可了不得啊,现在已在百姓中造齐了势,也激起了对公主的尊崇和同情,还有人写下万民书,如果朝廷这时候罚了公主,那么势必会激起民愤,而这时候公主做出表态表示认罚,这是为了百姓舍己而做出让步,那么民心激愤极有可能会达到顶点,朝廷要想平息就不得不对公主做出更大的奖赏。 他看着公主笃定的样子,心里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厉害啊 ------题外话------ 这章有改动 第39章 礼物 姜斐看着赵江在听她说完后露出震惊的目光时,微微一笑,垂下眼帘。 既然她选择赵江自然有他的价值,当初就算他没有留下来可能会有别人,即使没有别人,她会再想办法,可恰好如此,省了不少事呢。 那么她势必要让赵江看到些实在的东西,让他心悦诚服的为她办事,现在这样透露,自然是让他觉得她信任和重用他,算是为了那件事提前筹谋了。 赵江也如她所料,满是恭敬和欣喜的去办事了。 邵安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觉得世子已经收敛了恼怒,可让他坐在对面频繁的看他一眼的神态十分诡异。 他看世子,娴熟的沏茶品茶,姿态优雅而神秘,他的心里已经绕了十八个弯。 结合先前他提到公主的事,被世子吓得爬倒,即使想到公主身上,他也不敢再提了。 就职责所在的汇报事情。 “世子,王府来信,刺客已经夜袭三次了。” 萧殊烨抬眸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又让邵安感受到凌冽寒风劲势,他蓦地一慌。 又说错了什么了吗邵安在寒风凛冽中要疯魔了,世子给我一巴掌吧 萧殊烨看他满面纠结便秘的样子,暗咒一句,蠢笨如猪 耐着性子道:“刺客的事情崇光自会安排追查。” 邵安内心哀嚎:“世子,可周崇光他” 看他扭捏如小媳妇。 萧殊烨略有几分愠怒:“直说” 邵安立刻道:“他有些事瞒着世子,还特意吩咐办事的不让说。” 世子那么厉害,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别看很多事都是周崇光在管,可世子的暗卫可不是吃素的,稍有异样都会留心。 萧殊烨摩挲着杯沿,顷刻道:“嗯,我知道。” 果然,世子已经知道了。 就这样就这样 邵安皮紧了一下,他没什么可说的了。 没有话题就找话题呗,“世子,要不我们也出去逛逛,说不定能碰到公主。” 他说完紧紧盯着世子的眼睛,那双眼睛果然有些波动,但少刻就沉寂了,世子沉声道:“不去。” 邵安想到了傲娇这两个字,果断的放弃了这个话题,微微缩着脖子。 萧殊烨抬眸看他,语气含锋,“没什么要说的了” 邵安立刻不怕死的摇了摇头,萧殊烨目光阴霾,怒斥他:“浪费本世子时间,滚下去” 邵安当即滚了,出门后,得意起来,他大约琢磨出世子想听他说什么了,他就是不说就是不说,让世子有一段黯然神伤的日子,多好啊,哈哈 刚得意完,突然发现世子就站在背后,用一双透亮的眼睛看着他的后脑勺,那里大概很适合一击。 萧殊烨抿嘴笑道:“你去趟西凉,亲自去” 嗷他差点跪倒,但现在是在走廊,很不适合,被他的手下看到,他一世英名就毁了,世子是故意的。 萧殊烨扬起得意的笑脸,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去快回”砰的关上了门。 姜斐回来已经是夜幕了,不过她可没有忘记萧世子,特意带了几份秦州的小吃,看见萧殊烨的房间亮着灯,便上前敲门,萧殊烨应了一声,她推门进去。 昏黄的室内,萧殊烨正坐在灯下打磨一柄匕首,他背脊挺拔,专注而沉静,手中匕首流光溢彩,尖锐而锋利,浮雕暗纹铜鞘。 姜斐愣了愣,晒然:“世子既然在忙,我就不打扰了。”她把小吃放在桌子上。 萧殊烨蓦地抬眼看过来,明灯下的脸庞透着冷峭,显得格外的魅惑和危险,“过来。” 姜斐脚步顿了顿,心想,萧世子越来越不那么温文尔雅了呀。 她缓慢的走到桌旁,立定后带着几分好奇,“世子,在做什么” 近距离看,这把匕首非常的精致好看,萧殊烨打磨掉一层铅华,露出了它本来面目,手柄处还镶着两颗宝珠,看起来并非凡品。 萧殊烨淡淡道:“坐下等会。”然后目光又锁定在匕首上,姜斐怔了怔选择坐了下来。 看着萧殊烨专注认真的样子,也沉沁在这种气氛里,也满是好奇和专注的看着他的动作,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扣在手柄上,搓掉最后一点点黑纹,又附上油脂反复擦拭,最后用干净的棉布擦干净。 这柄匕首像是焕发了新生一样。 看它原来模样,想来萧殊烨并未用过。 他套上铜鞘,蓦地递到了她面前。 “看看。” 姜斐愣了愣,接过来,拔出匕首,精巧华丽而又不失古典,这匕首历史久远了吧。 她插回铜鞘,又递回去,笑道:“这匕首绝非凡品,想来是世子心喜典藏之物喽,今日怎舍得拿出来。” 萧殊烨看着她,想到白日她说的那句话,“不是我躲着萧世子,是他躲着我,所以我才躲着他。” 现在一脸自在平静,带着几分俏皮,仿佛对于流淌在他们之间的暧昧毫无知觉,这份理智到让他无可奈何了。 “喜欢就收着吧。” 姜斐诧异的愣住,“给我的”可话说完就如烫手山芋般快速放在桌上,并且婉转的拒绝着,“还是世子留着用吧,我不会武功本就用不着。” 萧殊烨内心一副就知如此的表情,立刻板着脸道:“难道阿斐先前说的与我真挚相交,只是敷衍骗我的,不然怎么这般见外,既然这样阿斐以后还是少与我们平川王府来往了。” 姜斐更加诧异萧殊烨竟然说出这种话来,他是在威胁她吗只是因为送礼,这种心机也耍。 但她还不得不耐着性子讨好他啊,她的心里已经是焦灼一片。 面上却是笑着,带着几份讨好,倾着身子,双手握住匕首,“怎么会我只是觉得它是世子珍爱之物,不好意思占为己有,既然世子割爱,那我就收下了。” 萧殊烨依旧一副略带不满,语气揶揄,“既知是我珍爱,你要好好爱护,每日携带身上,不然还不知阿斐你会随手丢在哪个角落,让这宝物蒙尘了呢。” 姜斐讪然一笑,“那是那是我一定随身携带。” 她拿着宝物出来后就一脸的纠结气闷,而萧殊烨已缓缓勾起唇角。 第40章 效忠 姜斐拿着这珍贵的匕首回到自己房内,阿云已经为她铺好床铺,备好了洗澡水,看见她手里攥着的匕首,好奇道:“公主,哪里来的匕首看着有些眼熟。” 眼熟 姜斐伸出来,阿云凑近看着铜鞘上的纹路,“公主,你看这个图案像不像鹰隼,这好像是前朝时期的吧,我听老宫人说前朝的贵族很崇尚用鹰隼来比喻骁勇善战的勇士,很多饰物图案都是这种。” 刚才她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看,果然是鹰隼。 萧殊烨从哪里弄来的,还送给我。 前朝是匈奴攻占中原霸占京城后建立的皇朝,不过五年时间就被她父皇和平川王等人赶出了中原。 前朝的东西还是有些避讳的,如果这真是前朝的东西,萧殊烨还让她随身携带,他居心何在啊。 不行,得去问问他。 刚走到门口她又顿住。 萧殊烨不可能不知道这是前朝的东西,可还硬塞给我,莫非他不会这么无聊吧,算了算了,看他的样子不收下,他也不罢休。 姜斐转身递给阿云,“阿云,帮我缝个套子罩起来。”这样既不违逆萧世子的意思,也不怕随身带着被人看到。 阿云应下。 翌日,要赶回汉中。 姜斐虽然希望人人都知道她,但她可不希望人人都看她。 所以特意装扮成了一个少年,穿着与阿伍一样颜色款式,站在萧殊烨身边,俨然成了一个小厮。 萧殊烨的视线在她的腰间扫了一眼,那里别着匕首,只不过外面套着绣有芍药的白色布兜,十分扎眼,欲盖弥彰的意味,让萧殊烨失笑。 就如她此时的装扮,俨然是这些个男人里面最俊俏稚嫩的,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姜斐也不惧他的打量,还拍了拍腰间,上马瞅着萧殊烨,晒然一笑,“公子,还不出发吗”说罢哈哈一笑已绝尘而去。 赶到汉中已是夜里,他们悄无声息的进城,回到自己居所,萧殊烨临走的时候停顿看了她片刻,倒也没说什么,姜斐笑着摆摆手,两人转身分离。 行宫里静悄悄的,阿云大声的喧喝抓着内侍婢女起来,为公主备饭备水,整个行宫立即亮起灯,敞开门,鱼贯而出,踏着慌乱的步子,神色紧张的开始忙碌。 姜斐将披风解下,随手扔给侍女,端起侍女捧着的茶盏,仰头喝下,抬眼问道:“太子和三皇子呢” 行宫如此静,这么喧哗也没见太子来人呵斥,内侍侍女也少了很多。 侍女看着公主疲惫的面容却透着冷峭,心想,公主还惦记着她的两位哥哥,可是他们走的时候是全然不顾这个妹妹的,公主真可怜啊,不过近来声望渐起,公主也不是可怜了,是比太子和皇子还要厉害的人呢。 想到这里,侍女表现的越发恭敬。 姜斐讶异的听完侍女的讲述。 太子竟然跑了,可真出息啊 她轻蔑的一笑,“也好。” 行宫旁边的一处住所,得到消息的江仲远头发微乱,他慌张的拢好衣服,急迫的奔来行宫,守卫拦住他,他依旧带着欣喜和迫切,喧声:“我要见公主。” 多日来,他迫切而忍耐,如今公主回来了,这种急迫劲达到了顶峰,公主如果听到他的话,会是什么反应啊,他内心同时忐忑。 阿伍来了,他蹙眉看着面露急色的江仲远,问道:“江大人有什么急事我会传达给公主。” “不不我要见公主,我亲自跟公主说。” 江仲远几乎带着点祈求,阿伍上下打量他一番,转身带他入内。 姜斐正在用餐,江仲远在偏厅等着。 大约一刻钟后,他被传召,内侍们尽快收拾干净,侍女奉上茶水。 姜斐略显疲惫,坐在榻上,眯眼看着江仲远,神色稍冷。 江仲远刚才在偏厅,慢慢冷静下来,重新束发,重新规整了自己的衣衫,缓步入内,看见公主后微微一怔。 多日不见,公主瘦弱了,不过双目依旧透着睿智。 规整后他慌乱的一面不见,满面肃穆,看了一眼公主后,伏首在地。 姜斐愣了愣,目露讶异,看他如此恭敬行此大礼,让她有些期盼了。 她缓缓一笑,“江大人,你我熟识,何必行此大礼,有什么事直说吧。” 江仲远直起身子,目露真挚,“公主大义,当受此一拜,比之太子也不遑多让,臣感动。” 姜斐看着他这煽情的一幕,哑然失笑,文人的心性如此诚挚直 接啊,也不枉她刻意的接近他了,对待他们并不需要多么的善待友好,他们需要的是对彼此的认可。 “这么晚了,江大人是有什么急事吗” 江仲远正色道:“臣饱读圣贤书,知忠孝义,若是公主不嫌,臣” 正巧这时阿伍匆忙进来打断了他的话,阿伍冲姜斐窃语,姜斐脸色肃然,缓缓起身,“本公主有要事,江大人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说罢带着阿伍往走去,看着公主离去的身影,江仲远腾的起身,“公主,我要效忠您” 姜斐顿住蓦地转身,不是江仲远想象中的欣喜,反而是讥笑般看着他。 “江大人在开什么玩笑我一介女子,又没有什么实权,你要效忠我,江大人莫不是夜游到了这里还未醒吧。” 是啊,说出这样的话,谁听了都觉得好笑呢。 可他忐忑的心定了定,执着的道:“公主,朝廷已没有可留恋之处,在太子离去那刻,我想到的只有公主,我先前是装聋作哑,其实我早就看明白了,我愿意效忠公主,永不背叛” 他说完恭敬的伏首在地。 姜斐依旧肃穆盯着他,“江大人可深思熟虑了” “是,臣从太子离去时,每日醒悟自身,终有一悟,臣看到的是公主的手段和睿智,不管公主志向如何,臣愿意誓死追随。” 姜斐摇头失笑,而后沉声道:“江大人的誓死追随莫不是随意说说的吧,不管我的志向如何若是我要覆灭这大衍皇朝,违背初心霍乱百姓呢,你该如何” 江仲远蓦地抬头,也沉声道:“不公主不是这样的人,公主有捷径,也可嫁人依附,可公主却选择了一条艰难险阻,逆流而上,虽有私欲,却良善大义,公主的志向也不在闺阁内院” 姜斐讥诮一笑,“那江大人不如随我来看看吧,看看我所行之事,让你还敢这么信誓旦旦吗。” 第41章 动手 漆黑的夜吞噬着一切,却有一行人敢当街奔驰,拐入狭巷内,马蹄踏着青石板哒哒的声音在寂静时分让人猛地惊醒,传来狗嚎,这些人却一点也不惧怕暴露行踪,堂而皇之的闯入一处宅院。 是一处一进院子,普通而满是岁月痕迹的木门被破开,阿伍带人鱼贯而入包围在院内,赵江带着人包围在围墙外。 姜斐下马,披风兜帽下,一张冷峻娇美的脸犀利的瞥了一眼四周,她回转目光看向江仲远的时候顿了顿。 文者有豪情壮语,那是没有见过血腥,见过血腥后还敢这么信誓旦旦吗 江仲远裹着寒意,微微瑟缩了一下,夜里还是冷的,但他的心是火热的。 他看着公主如利剑的身姿,锋芒已在黑夜里肆无忌惮,近处的邪祟,远处的魑魅可有感受到,他是感受到了,那是在夜色掩饰下可以卸下伪装而肆意暴露的寒芒。 公主在试探他在考验他吗,他早就决定好了,又怎么会改变呢。 姜斐缓步进入院内。 院子不大,统共就十多块青石板拼凑出大概十五见方的院子,正对面是高阶连接主屋,右侧是偏房,左侧是在夜里张牙舞爪的树木。 这样的院子就是普通人家的,在汉中很多,顾钧以为他藏的隐秘,可惜早被人盯的紧紧的。 屋外院子四周都是她的手下,暗处角落连人都藏不下。 姜斐盯着黑暗的屋子,里面静悄悄的,像是有蛰伏的野兽在暗中盯着,是啊,盯着呢,要不然这么大动静,主人家该点燃油灯,喝问一声呢。 “顾钧顾世子,像胆小鬼一样躲着有什么意思吗” 里面没有回应,可盯着的人可是看的清楚,进去的五个人,一个都没出来呢。 “难道是因为太子哥哥走了,顾大人的胆子就变小了吗” 是啊,太子这个蠢货居然丢下他逃回京城了,他多少还是要仰仗他的尊名享受一切待遇的,可他走了,他不能在得罪了萧殊烨的境况下还肆无忌惮。 可现在被公主提起来,他恼羞成怒不顾护卫的阻拦,猛地拉开房门。 火把骤然点亮,是夜的福音,照亮一切邪祟,还有那矗立在院中,隐隐从身上散发着凌厉气势的姜斐,她微仰着头颅,目露凶光,只朝他挥了挥手。 如果藏身在黑暗中还可伺机逃走,可暴露后将是重重困难呢。 阿伍带着人快速逼近。 姜斐的狡诈让顾钧懊恼的嘶吼一声,他的护卫立刻将他拉回身后,可时机已失,勇猛的阿伍快速的绝了他的生路。 顾钧的武艺还是不错的,可与常年练武始终磨练在危险边缘的阿伍相比,还是差了那么几分。 火光在他的脸前一晃,灼热感逼迫的他猛地转头,却被狠狠压制的跪在了姜斐的面前,这种折辱的姿态让他猛地抬起头来。 姜斐将火把递给侍卫,微磕着眼冷冷看着他,看着他屈辱的神色,蓦地一笑。 顾钧的高高在上,是建立在他父亲美好的宏图之上的吧,将来一遭崩塌,他的自尊骄傲会是一地碎渣。 “姜斐你敢这么对我” 姜斐笑了笑,“太子哥哥又没在这,我想怎么对你就怎么对你。” 为什么又提到太子好像那个蠢货是他的庇护者似的,他讨厌这种将太子凌驾在他上的感觉。 看着他露出厌恶的神情,姜斐拿过一柄剑鞘啪的抽到了他的脸上,抽的他一脸惊诧的愣住。 姜斐鄙视的道:“你竟敢厌恶我太子哥哥,你们顾家不过是我们皇族的看门狗,竟然有一副凌驾我们皇族之上似更加高贵几分的自我优越感,不知尊卑的狗东西,本公主早就想教训你了”说完啪啪又两下。 打的顾钧疯狂的挣扎,狰狞着嘶吼道:“姜斐我一定会杀了你” 阿伍一直在一旁死死盯着他,防备他突然奋起袭击公主。 迎接他的是阿伍从后的一脚,这一脚似有万钧重,压倒他的身躯,将他倨傲的灵魂踩入了泥土。 他的父亲是大衍权势最高的人,文武百官大多数都仪仗听命父亲行事,他从小就常常听母亲说将来他会承袭他父亲的一切。 他渐渐长大,长辈们夸赞宠爱,奴仆外人皆对他恭敬奉承,后来慢慢的他知道他的父亲志向高远剑指皇位,皇上将死太子愚蠢,隐隐的他觉得自己又高贵了几分。 现在却被姜斐这个贱人揭开脸皮,踩垮了骄傲。 他从来没有受过这样欺辱,他要杀了她 姜斐看着他的脸狠狠撞到地面扭曲狰狞,目光屈辱不甘 凶狠的瞪着她。 她还以为要多狠才会让顾世子憎恨她呢,现在就已经恨之入骨了吗。 是他的父亲促使这和亲,是他的父亲在前世欺凌灭杀了姜氏。 她母亲的死,与顾氏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所以对待他们她才不会心慈手软。 姜斐轻蔑笑道:“高高在上的顾世子,如街头乞丐被人欺凌的感觉是不是很难受这又算得了什么呢,你们顾家这种事干的也不少” 顾钧脖颈的青筋支棱起来,他撑起头颅,嘶哑的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不怕死你不怕顾家的报复” 姜斐冷笑一声。 “顾钧,你活在太多的假象中,你的父亲还不是皇帝,你也不是太子,你哪来信心和勇气这么高高在上,认为我就不敢打杀你呢你们这种觊觎皇位的人该低调缩着脑袋,唯恐别人看出来才对,敢这么堂而皇之,真是笑话本公主现在就教你一个道理,让你终身难忘” 顾钧在这个女人的神色中看到了狠辣,他心中一凛。 他的护卫挣脱钳制,放出了求救信烟花。 姜斐不慌不忙的看过去,“杀了他们” 顾钧的几名护卫瞬间倒地。 顾钧含恨怒视,同时心里有了几分惶恐,看着姜斐高高在上俯视着他,目露凶机。 他慌乱挣扎道:“姜斐你要杀我” 姜斐缓缓笑了笑,“看给你吓的,别紧张,杀了你能有什么好处呢” 杀了他当然不会有什么好处甚至面临着报复,所以呢 第42章 桀骜 顾钧不会知道自己是什么下场了。 江仲远透过门缝,看着那重重的一棒子,都觉得后脑勺蓦地一痛。 此时,侍卫们快速的或拖或抬的将尸体挪到屋内,从外抬来一具一并放了进去。 青石板上流淌着鲜血,拖拽留下的血痕触目惊心。 江仲远打了个寒战,抬眼对上公主犀利的目光,他一时闪避,迎来公主嗤笑一声。 他猛地想起此来的目的,急忙梗着脖子道:“公主,我不怕。” 姜斐冷冷寻摸他片刻,确信没有看到那种惊惧和迟疑,垂下眼眸,往外走去。 江仲远愣着,没有得到公主一丝回应,还是有些慌,他不是不害怕,只是这种事他从父亲的嘴里听到不少,怕是没有用的,得到公主的信赖才是最重要的。 阿伍将顾钧用兜子一装扛起甩上马,兀自上马,侍卫们也迅速撤离,江仲远还呆呆的看着公主。 姜斐看着他这副呆鹅的样子,蓦地一笑,“江大人再不走一会儿可走不了了。”说完一马当先离去。 江仲远蓦地想起顾钧手下投放的烟花,左右看了两眼,正巧此时这处宅子烧了起来,将那黑漆的巷子两端照亮了,似有怪物在倒退,吓的他急忙上马跟上。 如此嘈杂如此光亮,紧挨着的院落却不敢有一丝的探究,甚至有汉子起身却被自家娘子喝住,敢这么行凶的那都是平民人家得罪不起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也有那胆子大的挨在墙根偷听,火光冒起来的时候,吓得急忙回屋拽起亲人,逃出屋子,这火势要大起来连纵一烧,可是要人命啊,谁这么缺德啊。 此时已有人往官府递了信,望火楼也瞧见了,救火兵丁迅速出动,两路人马在大道上狭路相逢,互相打个照眼,顾不上寒暄,各自行动。 着火的宅子迎来数十个黑衣人,他们蒙着黑布,望着屋内,内心焦灼,来晚了,宅子已经烧垮,就是里面有活的也烧死了,里面若真是世子,后果不堪设想啊。 这厢焦灼想要探究奈何火势太大,官兵们已赶来敲锣打鼓的驱散周边,黑衣人不得不撤退,迎面遇到救火的兵丁,两厢蓦地僵住,气氛骤然凝重。 兵丁高呼:“有贼人” 黑衣人武艺非凡,快速击杀两人跃上屋顶四处逃窜,看着这样的身手,捕头急呼,“快去王府报信” 立刻有人敏捷的窜出人群,此人紧紧握着刀柄,连续跳跃蹬墙借力已奔出巷子。 平川王府,亮如白昼。 萧殊烨坐在厅堂的黄花梨交椅,冷冷垂眸,周崇光扔下羽扇,少了抹清闲自在,双手搭在扶手上,面如寒霜,不知说到了什么话题,陷入僵局。 这时,那名来报信的捕快赶至王府,拿出一块令牌,黑色令牌上是有个赤金色的萧字,随手一晃就径直越过守卫,直通入内,单膝伏首,望着正首的萧殊烨,将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从此人进来,周崇光就有瞬间怔愣,听到关键已明白民宅里是顾钧,黑衣人与屡次袭击王府的人是同一拨,那袭击顾钧的人是谁听到下一句,他的脸色瞬间冷却,眉宇全是恼恨,径直脱口而出,“怎么又是她” 屋内顿时静的针落可闻,他的愤恨之语打断了一切,对主上那是不敬重,此时可不同往日。 他抬起头来蓦地一惊,看到跪着的精瘦男子正冷冷的盯着他,目露杀机。 他才想起,这人是萧殊烨的暗卫,遍布大衍各地,可入朝堂,可入贫瘠,他们只忠于萧殊烨,死忠到令人惊悚,有人胆敢对他们的主子有一丝不敬,奋起杀之。 现在虽然没有杀他,可目光如剑已经让他警醒,也许从这暗卫一进来就察觉到了什么,才会如此放肆。 周崇光目光一转正好对上萧殊烨的冷眸,心里一凛。 垂眸的萧殊烨有一种静谧雅致的美,可抬起冷眸,有直逼人心的寒芒。 两人之间亲近和睦的氛围不知在何时被打破了,逐渐影响到现在话不投机半句多。 是世子的兴致变了,他对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不感兴趣了吗 萧殊烨看着他目露疑惑,神思不定的模样,微微蹙眉,冷声道:“对待顾氏的杀手,崇光竟然心慈手软了。” 不然怎会让他们屡次进犯,还依旧在汉中城中横行。 周崇光起身躬身,“卑职失职。” 萧殊烨听出他语气中的失落,不做理会,看向暗卫,冷声道:“不要让他们再出现,处理干净” 暗卫立刻应声奔了出去。 周崇光蓦地抬眸,忍了忍还 是恼声道:“世子是为了除敌还是为了给那位公主清除后路” 杀手是该除,可现在因为顾钧的事他们肯定会追查,这样行事无异于为那位公主解了后顾之忧。 萧殊烨面色冷峻的看着他,在这位大儒之徒的身上看到了惊惶失措,好像失了掌控的猎手,有着害怕被反扑的急迫。 越发证明他以前那种似有若无的感觉是对的。 萧殊烨收敛了周身的气势,略微温和道:“崇光越来越偏颇了,顾钧若真出事,岂是杀了一拨杀手能了事的。” “是世子一直在偏颇,她已经坏了我们的大计,世子还不阻止她吗” 萧殊烨起身,神色更加淡然,“崇光,已经很晚了,本世子劳累的很,明日再说。”说罢往外走去。 这是托辞,周崇光急声道:“世子这种托辞越来越多了,关乎大计,世子一点也不在乎吗” 萧殊烨顿住蓦地转身,笑着戏谑道:“是啊,本世子不在乎,崇光在乎就多多尽力好了。” 周崇光心中一凛,看他转身,内心焦灼,急急踏出两步,怒喝道:“难道世子忘了王爷的遗志吗” 萧殊烨顿住,僵直的背有种说不出的孤傲,他缓慢的转身,抿着嘴角,高扬着眉目,目光桀骜的道:“我父亲的遗志怎能束缚我一个活人” 说罢已转身离去,这才是他啊,桀骜不驯,难以掌控。 周崇光噔噔两步跌坐在椅子上,垂首扶额,哀叹。 顷刻,一名老仆到来挨近他,“公子,该回屋休息了。” 周崇光沙哑道,“阿叔,前路未知啊,萧殊烨他已经不受我的引导了。”他抬头愤恨道,“传信杀了她,开始行动吧” 第43章 纷乱 此夜漫长,火势扑灭,又在许多地方响起萧萧瑟瑟之音,只不过并未被人察觉异常,那暗中流淌的鲜血已在黎明前冲刷干净。 姜斐睡起吃罢早饭,阿伍来报。 “昨夜走后来了一波杀手,不过后来都被平川王府的暗卫除掉了,这些暗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手下差点被发现。” 走后没多久,阿伍又回去探查了一番。 姜斐颔首,“以后对上平川王王府的人要格外小心,不要做无谓牺牲。” “是,江大人还在外厅等着,一夜未回。” “既然他如此有诚意,本公主只好却之不恭了。”说完她就笑了。 阿伍也笑了。 事在人为,有些人是渐渐被影响的,公主行事有时他也看不懂,但结果总是往好的方向走的。 江仲远忐忑着走进来便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眼下一片青黑,一夜未有好眠,这样的焦虑并未让他的热忱冷却。 他看到公主已卸下黑夜的寒芒,娇美柔和抬头笑道:“江大人,对朝堂动向了解吗” 江仲远蓦地瞪大双眼,惊喜溢满胸间,急忙道:“臣了解,丞相和我父亲都支持嘉奖公主,顾侯一直拖延,他同意嘉奖公主但要惩罚平川王,丞相不同意,皇上不下决定,所以现在还没有定论。” “那觉得现在朝中该是何动向” 现在顾钧出事之后那恐怕会不一样了,毕竟您害了顾侯爷儿子啊。 几日后,顾钧的消息传到忠勇侯府后,都震惊不已,听说场面十分混乱,侯夫人嚎哭起来,动手捶打顾侯,“都怪你让我儿子出去” 顾侯挥臂振开,怒斥她,“如果不是你这慈母心肠,钧儿多些心机能耐不至于此把夫人带下去” 管事和婢女立刻拉扯侯夫人,侯夫人奋力挣开竟然要跳井,女儿赶来抱住她痛哭,惊动了老太君,得知顾钧噩耗,又惊惧晕了过去,人荒马乱的去请太医。 顾侯望着这一幕,目呲欲裂,砸碎了桌子,对亲卫吩咐道:“覃洲你亲自去一趟汉中,我不相信钧儿就这么死了。” “是” 就在这时,太子的车架终于赶到了京城,得了消息的东宫已经预备了起来,可太子径直去见了皇后。 就在太子入了坤宁宫那刻,得了信的顾侯立刻就赶了过去。 不知谈到了什么,顾皇后与顾侯竟然大吵了起来,似乎还动手了,一阵叮了当啷砰砰之声,太子哭泣哀求。 坤宁宫外路过洒扫的宫人都听到了,纷纷议论。 这可真是不得了啊,顾侯爷竟然敢打太子啊。 这流言不禁飞走,就到了皇上的耳中,皇上坐着御辇匆匆赶至,入内后里面却是另一番景象,皇后垂首在饮茶,顾侯和太子在对坐议论国策。 好一番和乐融融。 皇上看着太子脸颊的红肿,微微喘息问他,“恒儿,你的脸怎么了” 太子捂着脸垂首,“路上颠簸,儿子在车上睡着不小心撞到了。” 皇上一阵嘘寒问暖,顾侯看着这一幕想起自己遭难的钧儿,一时难以忍受,起身告退,出门时回望一眼,一家三口和乐的场景,让他愤怒不已。 他出了宫,立刻招来幕僚,随后文武百官大多数都接到了他的传信。 夜幕降临,太子回了东宫,皇后和一位嬷嬷单独坐在室内,昏黄的灯照着她垂泪的面容。 “嬷嬷,我这一生为了恒儿和顾家,心力交瘁,却没到我的哥哥竟然想要谋权篡位还要害我的恒儿,你看他今天发狠的样子根本不把我和恒儿放在眼里。” 太子给她看了那廖常海的供述,将她打入了深渊。 嬷嬷叹气,“娘娘,幸好此事发现的早,娘娘要打起精神来,才能想到法子。” “你说的对,为了恒儿,我不能垮了,让人把皇上那药停了,哥哥他还想让我控制容婉仪,就假意应承私下善待她,毕竟是她的女儿帮了恒儿。” “是。” 翌日早朝,是另一番景象,大约三分之一的官员未到场,剩下的全是依附顾侯爷,整个朝堂言论一边倒,让人无可奈何,后来才得知那些官员全被顾侯爷派的人拦在了家里。 剩丞相一人,还被两位官员守着,怕他在行鲁莽之事,江太傅看着这一幕,觉得真是没必要出声了。 大衍景昭帝三十一年五月十三,皇上迫不得已下了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衍四公主姜斐,骄纵无礼,违逆皇命,不思敬仪,责其削发出家,永守太庙。 平川王懈怠职责,疏忽礼仪,念其往日功勋,书忏悔以示惩戒。 这份圣旨由顾侯亲卫覃洲马不停蹄的带到汉中。 晨光笼罩大地,汉中城热闹起来。 往来的商客进入城中,会略微的停顿一下,城中出现了一副新奇的景象。 城中巷口街边老少妇孺皆有,看起来凌乱不堪,黑白杂乱的发,破旧肮脏的衣衫,有的大刺刺的坐在地上,小孩子啪啪的摔着泥巴,或互相追逐,每个人脸上是自在随性。 这些人这么悠闲的吗 商客只是觉得新奇,却并未上前询问。 青年们挑着担或拉着车,朝着街边笑着打招呼。 覃洲进入汉中,守卫查验后,扬声问他,“京城来的大人”他颔首,那侍卫笑了笑放行。 他入城后看到的也是这样一幅场面,唯一不同的时,他们正每个人吃着白白的馒头,小孩子啃着鸡腿。 覃洲的出现似乎一下子惊到了他们,纷纷目露凶光,警觉的覃洲微微竖起了汗毛,这让他将手伸向了佩剑,马匹放满了速度。 这么多人蹲在街巷吃喝,看起来还是些贫民乞丐,却吃着精细的白面馒头,凶狠的目光好像他会抢了他们的食物似的。 哼一群贱民 也许是他的杀气威慑到了他们,纷纷扭过头狼吞虎咽。 覃洲继续往前走,街道的繁荣吸引了他的目光,不过他的手没有松开佩剑,加快了速度,警觉的看向两侧的楼轩上,有人在看他,还没寻到两簇目光。 突然,一把斧头飞砍中他的坐骑,马匹嘶鸣轰然倒地,覃洲大惊。 第44章 沸腾 臃肿的仆妇边跑边喊。 “人来了人来了要出力的快点喽,公主说了不愿让大家白出力,公主说到做到了小子们有肉吃呀” 许多家打开门纷纷走出来。 “公主这样大义,我等哪能贪图她的恩赐啊” “公主说了,既然大家伙要为她鸣不平,她哪能让大家出力她不出力的,公主也说了不接受的,来日必有恩惠。” “难道大家不怕那官爷报复,捏死我等如捏死蚂蚁啊。” “哎呀你这缩头乌龟公主说了有危险就跑,不要我等担事的。” 众人边说边快步向那巷口走去,许多人手里拿着干活没来得及放下的砍刀c梆子等。 此时,街中惊险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看过来,两侧的商贩买客纷纷后退缩到墙边。 覃洲腾起落地已抽出佩剑,快速的寻找凶手,突然发现街头巷口的人全围拢过来,那群贱民手里一干二净,连嘴角渣滓都舔的干净,看着他倒像是看着食物。 疯了 覃洲抖了抖手里的剑,露出凶狠的目光。 “大人,是那人”手下指认凶手。 他蓦地看过去,一名褐色衣衫的人扎进人群快速消失。 民众从巷口涌出来,从街口涌过来,越来越多,望过去竟然望不到头。 覃洲顿觉不妙。 突然有人喊道:“你是不是来传旨的把圣旨交出来” 覃洲臂膀结实,本就杀人无数,立刻露出戾气,上前揪住那人,“刁民为何说我是传圣旨的你们认错了人,快放行” 民众安静了下来,又有人喊道:“你自己说的是京城来的大人” “对啊你自己承认的” 是京城来的大人难道都会被这么对待吗 覃洲厉喝:“放肆有圣旨的是京城人,京城来的就一定有圣旨吗快放行”猛地将揪着的人推出去,力气大到推倒一片,他们慌乱爬起来往后退去。 呵一群贱民可没什么骨气。 民众似被唬住了,呆滞下来。 商户二楼窗扇砰的被推开,惊的众人看去,一名秀气的姑娘冒出头,怒指着覃洲道:“阿伍,快把那人背的包袱射下来” 那是用上好的云锦包裹着,大约手臂粗,两头系在覃洲胸前。 下一刻,一名皮肤稍黑的青年出现,咻咻的射出箭,覃洲躲躲挡着,后背无防,被暗箭射中包裹,散落开,明黄圣旨滚落。 那冒头的可是公主身边的婢女,公主在此啊,那他们还怕什么啊。 民众大呼,“是圣旨” 意图上前哄抢,被覃洲的属下格挡开。 民众齐齐应喝,“交出来交出来” “公主无罪” 他们握紧拳头,振臂高呼。 “公主无罪” “公主无罪” “公主无罪” 声势浩荡,激荡人心。 阿云缩回去,冲公主邀功。 姜斐穿着粉色襦裙,套着坎肩,依在榻上,眉目灼灼,笑道:“阿云真厉害” 阿云羞赧,是公主教她那么说的呀,公主真是厉害,民众信心激增气势昂扬。 听着呼声姜斐走到窗轩,探出头望了一眼。 人头攒动,场面巨大,渐渐吸引了无数人停驻,听说是为了给公主打抱不平,不断的有人加入了其中。 看着越来越不容掌控的场面。 覃洲握紧拳头,厉声道:“四公主姜斐接旨” 浪潮般的山呼淹没了他的声音。 “公主该赏不该罚” “公主该赏不该罚” “公主该赏不该罚” 覃洲转头看向城门方向,那里的官兵远远抱臂观望,根本没有阻拦的态势。 这汉中比侯爷料想的还要糟糕啊。 今日把他困在这里,那姜斐不就是为了抗旨吗想到这里他高举圣旨,再次冷喝:“圣旨代表皇上驾临,尔等敢藐视皇上,当斩” 近处的民众闻此露出惶恐,远处可听不见看不见,人群中的一个孩子突然朝他丢了一个啃完的鸡骨头,将他砸的一怔,他猛地一喝,那孩子吓哭了。 孩子的娘亲尖声道:“他欺负我儿” 这尖声引起轰鸣,一块闻着像是豆腐卤水中泡久了的糙布铺天糊了过来,紧接着就是一只破鞋子,然后是越掷越多的脏乱杂物,还有柄砍刀,舞转 似风火轮,眨眼到了眼前,覃洲是左躲右躲,手中的圣旨抗住了砍刀,一分为二。 场面是乱的如飞蝗袭街。 姜斐在上首噗呲笑出声。 覃洲慌乱躲避中猛地抬起头,他握着一半圣旨气怒交加,圣旨在他手里损坏,罪同违逆啊。 他猛地借力飞身抓住牌匾,翻身而上,迎面就是阿伍的一拳,姜斐已退避室内。 覃洲擅长近身搏斗,几近逼入,姜斐笑道:“你若还想见到顾钧,不如就此罢手。” 覃洲猛地停住,抑制住内心激动,“世子在哪” 姜斐笑道:“别急,等顾侯达成我的要求顾世子会完好无损的回去。” 覃洲凝住神色蓦地瞬移试图控制公主,可室内还有高手,阿伍和赵江左右夹击,让他寸步难行。 姜斐冷冷笑道:“好谋算,想要抓住我换顾世子,你们若是不合作,遭殃的是顾钧,想他完好无损就乖乖照办” “你想如何” 姜斐笑道:“不如何,就是要顾侯爷关于我的事什么都不管,对于顾侯爷来说太简单了,在家好好闲赋一段时日。” 覃洲暗恨,顾世子出事,侯爷能安心闲赋吗她打的什么主意 不管如何,他已没有退路,他后退几步跃出窗轩,带着手下往城外退去,扔在地上的两节圣旨也不做理会了心里想的是如何找到顾世子。 民众不让步,他冷喝道:“刁民让开” 这时,姜斐探出窗轩,扬声道:“各位乡亲让他们走,他要回去告知朝廷大家的意愿,今日大家的努力没有白费,今日大家同心协力的景象一定会传遍大衍各地,是你们让我姜斐有了希望,让我有了对抗不公的勇气,我姜斐在此谢谢每一位乡亲,谢谢” 她抱拳伏首,民众顿时感动到。 “公主,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我们是报恩,更不用道谢。” 覃洲顿步回身看着这一幕,毛骨悚然,这姜斐竟会如此蛊惑人心。 她又扬声道:“各位乡亲为了我做的事就到此为止吧,等迎来好的消息,我们再聚首,到时希望这位大人还来此宣读圣旨吧。” 覃洲惊异,还会有圣旨吗还是好消息呵痴心妄想 第45章 高度 汉中城的名仕商贾,许多得了消息的早在街上商户二楼等候看热闹,那传旨的翻上二楼的时候,街上有人惊呼:“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他们纷纷探出头来,不过很快那人就退了出来,随后公主就探出身来宣告停止,难道公主是被威胁欺骗了吗那人肯定不敢这么当众害公主,现在公主说会有好消息,莫不是被骗了吧。 他们这刚小声议论两句,身旁的人大声询问,下面的民众就听见了,纷纷指着覃洲扬声问道:“公主,是不是被他威胁了公主别怕,有我等在呢,可千万不要被他骗了啊” 公主急忙摇头摆手,带着一丝惶恐和不安。 民众一看急了,还真是被威胁欺骗了啊,纷纷瞪着覃洲,“这人真是无耻” “岂止是他无耻,”有人高喝,“无耻的是朝中的奸臣无耻的是大衍日渐衰败的朝廷” 所有人振臂应喝,“无耻奸臣无耻奸臣” 覃洲一看这架势,内心狂吼,到底是谁威胁谁 他顾不上鸣冤,民众铺天盖地的用东西砸他,这回全无顾忌似的,菜刀都敢扔过来,甚至有的爬上房柱攀住墙沿就为了瞄的准一些。 覃洲带着人就往一旁的商铺冲去,损伤了七七八八,才拼着命逃出来躲了起来。 场面混乱不堪。 从二楼缓缓走下来站在门坎内的姜斐,隔着门框,在明暗交接的阴影处,默默注视着这混乱不堪。 看着下属在安抚劝散民众,看着江仲远在说,“各位乡亲可到丰源铺子领些吃食。”,看着许多老弱妇孺露出欣喜纷纷前往,已顾不上注意她,看着青年们自觉的帮着收拾街道,这些普通的民众都有着炙热纯真的心,也有着贪图便宜的劣根。 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民众啊,看看做坏人或者做好人多么简单的事啊。 她嘴角弯起一抹弧度,跨到门外,迎着强烈的光线,微微眯了眯眼。 “公主是您” 突然,一道激动的声音让她蓦地转过头扬起笑脸。 是一名臃肿的妇人,带着一名独眼的老伯,他们要跪地施礼,被她快速的阻止,“阿婶,阿伯,别客气。” 妇人说:“公主,这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家人都被西凉贼人杀光了,他以前也跟西凉贼人拼杀过,这眼睛就是那时候伤的,听说了您的事迹,非要来拜一拜您。” 妇人说着,那老伯已叩拜在地,一只独眼满含热泪,民众看着这一幕,也是感触泪目,纷纷说,“公主受的起。” 姜斐敛着笑,感伤的等着他拜完,搀扶起他,“阿伯,快起来” 老伯笑道:“等好消息来了,我再来为公主助威” 姜斐笑着颔首,妇人搀着老伯笑着离去。 民众又感动又感慨,互相谈论着离去。 江仲远从街边快速走过来,朝着姜斐施礼。 姜斐笑道:“江大人,辛苦了。” “不辛苦,我不过是多喊了几嗓子,这么多百姓,公主封赏的吃食所用钱银可还够我那里还有些银两” 他说到这里,阿云已经捂着嘴笑起来,姜斐也忍俊不禁。 他微微诧异,这有什么好笑的啊。 阿云笑道:“难道江大人还没发现,公主的嫁妆已经所剩不多了吗” 什么 江仲远呆滞的样子,让两人笑了起来。 他是真没发现啊。 姜斐沿着街道往回走,许多民众跟她打招呼,她笑着颔首。 二楼的名仕商贾也早已等在了街边,他们都有着敏锐的远见,能集结起这么多民众,还不被平川王府阻拦的大衍四公主,已经站上了一个高度,这个高度是他们无法企及的,他们要抓住机会在公主面前露个脸。 姜斐也看到了他们,这些人最喜风吹草动,也最喜变故丛生,机遇往往就在一瞬间呢,不如就给他们个机会,这也是她的机会呢。 姜斐脚步平稳的往前走,嘴角弯起的弧度没有任何变化,目光带着几分凛然。 这样沉稳而睿智的气度,让他们更加觉得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时机。 他们不在原地等待,纷纷快步迎过来,颇有争相恐后的急迫,衣摆荡着弧度纷纷纠缠。 姜斐顿住,含笑看着他们,他们也笑着停在跟前,急迫的介绍自己并阐述着见解,姜斐笑着颔首,她迈开步伐,他们就迈开同样的脚步,相随而簇拥着。 到街角平民面前,她立刻停住脚步,与商贾拜别,走向平民面前嘘寒问暖。 民众 看着这一幕纷纷讶异和感动,公主不会忘记平民百姓,对谁都是如此平等啊。 站在街角的萧殊烨一路目随姜斐,却并未上前,他看着她,视线扫过她腰间扎着的芍药绣囊,笑道:“她成功了。” 从西凉赶回来的邵安站在他的身旁,嘿嘿一笑,“这得多亏您啊。” 萧殊烨笑着摇摇头,“这可不是我能办到的,现在汉中百姓已忘了平川王了。” 邵安心想,也没见您不乐意啊。 “世子,我们上去跟公主打声招呼吧。” 萧殊烨斜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邵安紧追几步,心里嘀咕,世子连招呼都不敢打喽,露出小得意的笑。 姜斐与民众拜别,往行宫走去,阿云和江仲远紧紧跟着。 姜斐问道:“王叔可回来了” 江仲远道:“平川王是回来了,可听说那位世子离开了。” 阿云嘀咕,“萧世子在的时候,平川王不在,现在平川王在的时候,萧世子不在,好像他们没有同时在一起过啊。” 姜斐顿住,蓦地看向阿云和江仲远。 “江大人,可见过他们同时出现” 江大人沉吟片刻,“好像真没有见他们在一起过。” 阿云:“这很奇怪啊,难道吃饭也不在一起吗” 姜斐笑了笑,“好了,平川王的事跟我们无关,阿伍回来后,让他来见我。”说完又低声道:“江大人,暗中打听一下。” “是”他接着道,“我给父亲的信和万民书应该快到京城了。” 姜斐笑道:“你父亲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你确信能说服他” 她记得前世三皇子通敌叛国牵扯到了许多人,其中就有江太傅,这一世从江仲远看来其实江太傅并未参与党争。 江仲远十分有信心的道:“公主放心吧,我了解我父亲,他呀就是没遇到看得上的人。” 这话是奉承她吗能看上她 第46章 京城 “行宫宴会那次你跟出去可看到平川王去了哪里有什么异样吗” 阿伍回想了一下,回话道:“王爷直接出了行宫,属下打算跟出去看看,却被拦下来。” 这么说来,平川王刚离开没多久,他儿子就来了,前后脚的功夫,也太巧了。 此时的姜斐已换了一身白色束腰褶群,坐在上首沉吟片刻道:“去递一下拜帖,王叔这样宽待我,怎么也该去答谢一下。” 在人家的地盘为所欲为,连一点阻拦或问询的意思都没有,也太不正常了。 阿伍前去递拜帖,被告知王爷在忙,阿伍只好言明改日再来,而王府里确实正经历一场激烈的辩论。 许久没现身的平川王坐在上首,磕着眼品着茶。 下面坐着王府的幕僚,个个梗着脖子,正因为汉中今日的轰动事件而锱铢必较。 “这汉中受王爷辖制,民众居然因为公主而作乱,根本没有把王爷放在眼里。” “对王爷确实不利,失了民心,这汉中就成了王爷的凶地了。” “是啊,汉中百姓以前多是以王爷为傲,现在这个四公主竟然声望达到了同王爷相较不下的高度,不能再让公主呆在汉中了。” “崇光先生,意下如何” 坐在王爷右手边的周崇光一直默不作声,手里摇着的羽扇已没有了章法,似神思在外,听到唤他,怔愣了一下。 缓缓道:“这件事还是王爷定论吧。” 幕僚们诧异,这是连意见都不发表了,最近这崇光先生和王爷是怎么回事啊总感觉不同以往呢。 王爷抬眸平静的道:“公主的事不用理会,各自管好分内事。” 啊不管了吗任其为所欲为 周崇光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垂下眼,微叹,“既然王爷决定了,那大家就不用操心这件事了。” 啊崇光先生竟然同意 王爷抬眸扫视一圈,在周崇光的脸上略停顿了一下,然后放下茶盏,起身离开,背后是一片议论声,还有人在劝周崇光来劝他,王爷唇角掀起一抹弧度。 覃洲逃串后,掩盖了身份,扮作了流民,把以前廖常海和顾钧的事好好调查了一番,用了点下作手段,掳走了牢房的狱卒和几个平民,还真逼问出来点东西。 廖常海可能供出了不少东西还被人藏了起来,顾钧还真是被姜斐带走的,还不知道被关在哪,知道了这些事,覃洲心里沉甸甸的。 他还是冒险闯了一下行宫,一无所获,还暴露了行踪,又东躲西藏的,像过街的老鼠一样,最后尽快把消息传回了京城,包括姜斐威胁让顾侯爷袖手旁观的事。 京城。 这一日,顾家还在为顾钧的事情焦灼中。 江太傅提着一壶女儿红去了丞相家,丞相正在家中的后花园为他种植的一片花木除草,斑驳的阳光洒在老丞相日渐衰老的躯体上,有一种静谧的持久耐力,让江太傅瞬间明了,难怪丞相能如此老当益壮啊。 江太傅穿着一身灰袍,站在道边,笑道:“丞相大人,在家是如此的悠闲啊,国事已被弃置一旁了” 陈言正撇了他一眼,锄头盘下最后一簇草,他直起身子杵立着,“你来了,我还能悠闲吗简直坏我好事” 江太傅哈哈大笑,“非也我是来和老丞相饮酒的。” “你的壶里装的什么以为老夫看不透吗老狐狸” 江太傅抿起嘴角,“难道你不好奇我找你何事” 陈言正扔下锄头,接住管家递过来的湿帕擦了下脸和手,带着江太傅去了书房。 江太傅拿出一份书信,一份万民书,和一份邸报,放在了陈言正的眼前,他看完后,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这真是公主的意思这真是她做的事可我还记得她在京时候的样子,那是个文静不爱说话的姑娘。” 江太傅颔首,指着三份东西道:“是啊,这就是那个文静不爱说话的姑娘,她呀是深藏不露,还所图不小啊。” 是啊,若这一步走出去,那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啊,她呀,将不再藏巧于拙,而是锋芒毕露了。 江太傅隐隐有些赞赏他的儿子的举动呢。 这朝中的消息,后宫中总能先获知一二,以前皇后得了什么消息都会送到顾侯手中,现在她是挑挑拣拣,已不像以前那么尽心了。 太子坐在她的旁边,听着她的嘱托,“四公主的事不用阻拦,既然她对你有益,那就顺水推舟成全了她,以后顾家的事你先来与母后商议再定夺。” 太子胆怯道:“若是我不听从 ,恐怕舅舅他会他会” 看着儿子如此害怕的表情,皇后又心疼又气恼,“儿啊,你是太子你不能害怕他,即使害怕也不能表露出来,以后他说什么你听着便是,做不做我们再商议,事后他寻事只管推出母后,大不了最后母后拼出这条命与他鱼死网破” 太子露出欣喜,抱着皇后的手臂,如稚童般撒娇,“还是母后对我最好,儿子一定好好孝顺母后。” 皇后看着他也是无奈,她的恒儿并不适合当皇上呢,就算当上了皇上恐怕也会受人摆布,可已到了这一步,她只能尽量护他周全。 也就隔了一日,顾侯就收到了覃洲的急信。 第一件说的顾钧的事,知道钧儿还活着,顾侯松了口气,面色稍霁。 可第二件事,说到公主居然拿钧儿威胁他,他猛地扫落了茶盏,她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他不知死活 可顾钧还没有任何消息,这让他很恼火却无奈。 第三件事提到廖常海,他暴起又将一个茶盏砸在地上。 书房外的仆从已是惊汗连连,这个时候要是能不在跟前当差该多好啊。 屋内一个怒喝,侯爷的亲卫似吓得仓皇逃了出来,脚步急切,心里想的是若是那廖常海的家人早已逃了,恐怕就不好交差了,那廖常海早就失踪了,对方还能不想到这一点,恐怕侯爷这一步已晚了,想到这又为自己的下场担忧,步子更急了。 第47章 开始 辰初。 皇上坐着御辇去上朝,徐徐凉风,让他觉得神清气爽,他垂眸盯着内侍大总管赵友,笑道:“朕觉得最近精神好了许多。” 赵又一脸的随和笑意:“奴婢看着您确实精气神好了很多。”垂下的眸子沉了几分,皇上先前的身体恐怕有异。 他能想到,见识多的老皇帝也心知肚明了,“让人好好查查内务府” “是” 今日早朝的氛围透着古怪。 顾侯爷一脸的沉郁,老丞相和江太傅一脸的严肃,百官看着与往常到也没什么两样,可最近的流言四起,汉中百姓为了公主暴乱的事情已经沸沸扬扬,越是这样看着平静越是风雨欲来啊。 江太傅跨出一步,“臣有奏” 顾侯爷微眯的双眼冷光骤放,百官心里一紧,好戏开场了。 江太傅言辞犀利:“皇上,最近有人妖言惑众,说汉中百姓被公主妖魔迷惑,大肆暴动,还提到顾侯爷的亲卫覃洲遭了横祸差点命丧汉中,这样不利于朝堂社稷的流言一定要严惩请皇上下旨严办” 他话锋一转,看着顾侯爷问道:“覃洲是顾侯爷的手下,不知顾侯爷可知详情” 这哪里是妖言惑众啊,明明是事实,百官纷纷盯着顾侯爷,等着他一锤定音。 顾侯爷有种打碎牙齿往肚里咽的憋屈感,他咬牙切齿道:“汉中百姓暴起是事实,覃洲确实受了伤。” “那可知真是为了公主” 顾侯爷阴霾的瞪着江太傅,“是” 百官顿时一脸懵,顾侯竟然在附和江太傅吗 老丞相跨步扬声道:“倒不是妖言惑众,微臣,收到了汉中百姓的万民书,和最新的邸报,惩罚公主的旨意违背道理,违背百姓心中的那杆秤,所以他们为公主鸣不平,也为大衍不公鸣公道请皇上仔细看万民的心意请皇上收回先前的圣命以示公正” 万民书被大总管赵友捧着呈到皇上面前,他专注的看完,激动的道:“阿斐,朕的女儿好样的啊”说完酣畅的笑了起来。 今日的早朝竟然这样顺遂吗顾侯爷怎么一点也不反对 有人小声嘀咕,“顾钧出事了,不知是否有关系。” 那人一脸的诧异,能有什么关系啊 今日的早朝顺利的结束了,看似顺利,结果却让人难以置信,大出意料,公主竟然要如此封赏啊 大衍景昭帝三十一年,五月三十,圣旨送到了汉中。 深巷内的一扇门打开,臃肿的妇人看着同样走出来的老伯,“阿叔你咋穿的跟过节似的”腰上扎的紧紧的,裤腿也是用布条缠着异常紧实,“你这样子可真精神啊” 老伯和善了笑了笑,“公主封赏是大事,就这身像样的。” 巷子里的乡亲已欢声笑语的走在前头,老伯跟了上去,臃肿的妇人喘着气愣是追不上。 今日艳阳高照,好日子啊,民众的心里觉得真是个好兆头,有人还笑说出门的时候听到喜鹊的声音,有人玩笑,“咋还是你家办喜事呢” “公主的喜事,当然是我们的喜事了。”众人哈哈笑起来。 盛装打扮的姜斐出现在了街上,红色百花高腰襦裙,金钗宝珠灼灼生辉,从马车上下来的她立刻就引起了民众的注意。 “公主好美啊” “美的不是华贵,而是气质和德行” “哎呀,别文绉绉,反正是美就对了”妇人们盯着那书生对公主垂涎的神色,又啐了一口,“你个鳖仔,色胚啊” 那书生掩面遁逃,无知妇人 这面谈笑风生,那面已筑起了高台,红色地毯铺就的通道两侧是花篮,高台上可以俯揽,高台下也可将公主看的一清二楚,这样的场面是要众目睽睽啊。 既然是要天下人知,就要让天下都看见,让天下人都听见。 这是昨日公主对他说的话,看着这个场面,江仲远已是心潮澎湃。 而且圣旨已早两日到了,公主还特意让他选个好日子好天气,这样是让信威神明的民众感念这天命啊。 江仲远看着走过来的公主,急忙迎上去,姜斐看着他笑道:“江大人,辛苦了。” 江仲远不好意思的扶额羞赧,阿云笑他,“公主,还是少夸他两句吧。”说完哈哈一笑。 阿伍和赵江已经去查阅防卫了,毕竟公主的安全至关重要,赵江碰到了几个军中的将领,看着他们穿着便衣竟然也来了现场,讶异道:“你们怎么来了” “你小子跟了公主,就不把我等放眼里了” “怎么会改日一起喝酒。”说这话赵江扫了一眼他们腰间的刀,“怎么还带了兵器” “先前都暴乱了,我等来了还不做个准备,万一有意外,我等肯定不能袖手旁观啊。” 赵江笑了笑,“我先去忙了,改日再约。”他们颔首退到了道边,赵江又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们相互说笑起来,才稍稍收起疑惑,还爱看热闹了 “王爷,幕僚们集聚来访,可能是为了公主的事,非要见您” 邵安奔了进来,面色阴郁,真是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着这个时候,热闹还能看成 已穿戴整齐的平川王怔了一下,“来的这么巧,本王正要出门他们就卡着点就来了。” “可不是这群幕僚真是他们闲的时候饮酒赋诗,却总赶着您闲的时候来议事。” 邵安可不觉得打个小报告有什么大碍。 平川王那满是褶皱的脸上出现了戏虐,“还饮酒赋诗陪着本王的时候倒都是一本正经,他们是不是太悠闲了” “是啊是啊” “蜀中,正待隆起,就让他们都过去,省的给本王找事。” 邵安一听乐了,平川王接着道:“崇光呢” “陪着呢,都在前厅。” “那本王就去见见吧,你派人去现场盯着。” 邵安嘿嘿一乐,“王爷就派我去吧。” 平川王瞪了他一眼,“一会来接我。” 哈哈,王爷也不想留下来啊,那帮子酸儒根本不懂得人间喜乐,崇光先生也是,不知道拦着点。 第48章 使计 高台设在了四条大道交汇的一处广场上,四周转角的酒楼茶楼可就成了观赏最佳地点,高台也不影响车马通行,此时各方名仕商贾都驾车赶来,酒楼茶楼已是人声鼎沸,店伙计忙的不可开交,既要招待客人,又要安置好马车。 两名伙计各自牵着马抱怨着往一处临时备至的院子走去,在偏巷中,进入院中两人说话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片刻后两个伙计打扮模样的人快速步入人流进入了酒楼。 姜斐此时正待在高台正对面的一家商铺里,是一家药铺,店家收拾的十分干净,特意燃了香,药味也没那么浓郁。 她坐在那一动不动的望着门外,神色平静,反倒是阿云十分紧张的走来走去,在回身看看公主的仪容有没有不妥帖,姜斐瞅着她笑道:“你再这么转悠下去,本公主要晕了。” “阿伍去那么久还不回来” 姜斐支着下巴,蓦地一笑,“呀你是担心本公主的差事他办不好,还是担心他呀” 阿云欲哭无泪,“公主这都什么时候了,您一点也不紧张啊” 姜斐拢了拢袖子,眉目没有一丝紧迫,竟然还要合衣躺下,阿云急忙把她拽起来,“您消停些吧,发鬓该乱了。” 姜斐起身坐直,瞪着她无奈叹气,“小管家婆” 阿云也无奈。 正巧阿伍从后门进来,他穿着一身药铺伙计的衣服,戴着粗布毡帽,阿云没认出来,呵斥他,“什么人守卫呢竟然随便放人进来” 阿伍摘了毡帽,吓了阿云一跳,不过阿伍顾不上打趣她,他沉着脸来到公主跟前。 “公主,有异” 今日不同之前,之前公主待在楼里,安全要可靠些,今日众目睽睽,身处高台,四面若有暗箭,那可真是防不胜防,按照他以往经验,如何防卫都漏洞百出,所以他按照公主的吩咐乔装打扮在周围走了一圈。 所发现的异样真是让人心惊,若是没有公主的提议,恐怕今日凶险万分。 姜斐蓦地抬眼,“说说看。” “酒楼茶楼商贩百姓中都有些人乔装,刻意的围拢在四周,举动十分可疑,时不时的都注意着您这边,恐怕是准备对您不利。” 那些人不管如何伪装,和正常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比如酒楼伙计忙的顾首不顾尾的竟然还有心思偶尔看着公主这边,偶尔碰见同伴似乎还有眼神交流。 再比如百姓中,个个说笑逗乐,偏偏有个别不合群的,时不时打量一眼四周,不过不刻意隐藏着去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有可能会被蒙哄过去。 姜斐起身踱步,停在药铺柜台前,拨着算盘的珠子,沉声道:“阿云去喊赵江和江仲远过来。” 阿云颔首疾步出去了。 姜斐看着阿伍道:“前些时候,顾侯爷的杀手被平川王除了个干净,覃洲也因为得了顾钧的消息离开了,还有谁想对本公主不利呢” 是啊,还有谁呢阿伍想了想,蓦地开口,“会不会是平川王” 姜斐笑着摇了摇头,“王叔和世子都不是这种人,若是不乐意肯定会直接明说。” 阿云带着江仲远和赵江走了进来,阿伍把发现的异常又说了一遍,江仲远和赵江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这要真是对公主不利,那今日弄不好可要祸乱啊,如果有人刺杀公主,百姓们可能会乱作一团,踩踏致死的以往也不在少数,最后因为这样公主反而有了罪责,于名望有损。 那最好今日就作罢,待肃清敌手再行事也不迟。 于是两人纷纷说出了观点并劝慰公主。 姜斐手指急促的拨动一连串的算珠,叮咚作响,在空中交击,将两人的神情击的凝滞,她转头,冷峻的脸,尖锐的目光紧紧盯着两人,说的话掷地有声,“今日我若退却那才是对我大大的不利” “面对敌手和困难如果一味只想着退缩,那我以后的路岂能走的长远两位大人若是抱着这样的态度为我办事,还是趁早离去吧” 犀利的言辞将江仲远和赵江说的面红耳赤却无法反驳也不敢反驳,公主明显是生气了。 阿伍拧着眉:“两位大人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江仲远和赵江确是一颗沉甸甸的心,看着缓缓坐下神情泰然的公主,兀自躬身认错,“属下有错,望公主责罚。”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们不是那小心眼的人还能跟公主计较嘛,而且细细思量,公主说的才对,若真是退缩了,以后这都是一个坎了。 姜斐柔和下来,“说说吧。” 赵江道:“属下碰见了三位军中将领,都是熟 识,交情不深,其余未见异常。” 那就是当初太子带来的两万人马中的将领,后来应该暗下投靠了平川王。 江仲远不擅长此道,无话反馈,但担忧甚重,思虑着便喃喃道:“这有什么关系吗难道是平川王要危害公主不成,可王爷他不是那样的人啊。” 他说完话意识到自己太心急,蓦地看向公主。 姜斐颔首道:“所以现在不知敌手是谁,不管是谁,他们已暗中布置好了陷阱,就等着我现身了。” 众人凝重,心里焦急,如何应对啊 姜斐笑着起身移步对着门,指着那高台,笑道:“若我站上高台,暗箭难防,哪怕躲过暗箭,民众围拢,其中暗藏的杀手只要突然刺出一剑,恐怕也会要了我名的命,想要逃出那包围,面对民众的恐慌暴乱,我恐怕是在劫难逃,可这是我铸的高台岂能任由他人利用我造的局势岂能任他人破坏” 公主怎么还笑的出来啊 众人已经是焦灼于心,面容难看了。 姜斐冷哼一声,“此人也觉得我在劫难逃了吧。” 众人怔愣。 “江大人,立刻将民众劝说到街口不要散布在场中,就说内侍传旨大人说了闲杂人等要退避,赵大哥,去巡防,防卫不变,不要让对方察觉异常。” 说完她抿嘴一笑,锐利的目光闪现着诡秘,“既然敌手藏的如此深,布置的如此周密,我们只好打草惊蛇占得先机” 众人疑惑不解,打草惊蛇 第49章 三杀 “来了来了” 民众的热情在看到宣旨的大人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两队护卫,趾高气昂的走过来时,达到了高峰。 宣旨的王内侍,来时可是焦虑的很,这差事是谁都不接,那些个狗玩意硬把他推出来的,让他心绪难安,现在看到民众如此热情,万众瞩目啊,他觉得此行真是值了,面露欣喜,和蔼的挥着手。 他甚至看到有妇人撒花被自家汉子呵斥回去的娇憨样,哎呀汉中的民众可真是可爱啊。 此时江仲远已将民众劝到了外围,当初给公主叩头的老伯却哀哀戚戚的抓着江仲远的袍袖,“大人,为何不让我等上前瞻望啊,我等还想一睹公主威严,再给公主叩头助威啊。” 江仲远蓦地看向他,暗自打量他一番,蓦地抓住他的手,感怀可亲的将他抓出来,“老伯,待事后我引荐你见公主,此时安心呆着可好” 老伯不经意的抽回手刚要说话,周围人群轰然躁动,江仲远已转身离去维持秩序。 呵值当这样热情 原来啊是名仕商贾,抛洒名贴和鲜花,场面一下子沸腾起来,吸引了民众所有的目光。 下一刻却传来数人惊叫,“啊有刺客有刺客” “有人刺杀公主” 场面又一次轰的沸腾起来。 老伯猛地拨开人群,瞪大双眼看到一支箭射在公主的脚下一尺前。 怎么可能谁射的刺客射的这么没有水准坏了坏了 一片嘈杂中异乱突起。 “啊混账你眼睛长哪了烫死老子了” “喂喊你们掌柜的来” 喊话的商贾突然吓得噔噔后退跌在地上,他看见伙计突然摸出狭剑跃出楼外。 他急忙爬起踉跄跑过去探出头,大喊道:“刺客”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外面已经乱了。 十多名刺客从四面八方汇聚奔上公主,公主被人护着躲在商铺墙根。 这样凶险,民众吓得四处躲闪,不过因为在场外倒是没什么危险。 阿云躲在药铺窗格内,她不能连累公主只能躲起来,不过心已经提到嗓子眼。 那只箭虽然离的远,但她这个角度看着真是吓人啊,那只箭是阿伍射的吧。 姜斐站在商铺楼沿下,既能防住高处飞来的箭,又能在护卫的守护下将场面看的清清楚楚,她的手握紧腰间锦囊下的匕首,神情没有一丝慌乱。 她扫视一圈见场中只有与刺客的厮杀,百姓中也没有暴乱,都各自躲藏或者退散开了,心里松了口气。 因为有了准备占了先机,刺客死伤很快。 场中已是一片血腥,鲜血与鲜花相衬,楼上的名仕商贾全都探着身子,有人惊叹,“天呐这些人都是哪里冒出来的” 就在这时,那位老伯突然高喊:“公主遇到危险,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快快救公主啊” 他在人群中又喊又跳,周围人突然退避三舍,“你一个老东西给公主填什么乱公主每次都说遇到危险要我们自己先顾着自己。” “对我们不能给公主添乱” 老伯怔愣一下,突然咒骂一声,“一群懦夫”猛地冲出人群,跑向公主,“公主我来救你” 民众大惊猜他下一刻是否血溅当场,却见他突然抽出一把匕首,动作利落点连杀三人快闯到了公主面前。 啊他 “他是刺客”江仲远高呼。 众人大惊失色。 阿伍已经回防,与他过了数十招,将他斩于剑下。 民众才长出一口气,原来他是刺客啊 姜斐看着倒在地上的老伯,微微叹息,先前还对她叩头,原来是早有准备要杀她呀,危险早已埋藏在身边了呢,是谁啊要这么大费周章的置我于死地啊 她的眸子乍现冷光,面色渐渐冷峻。 就在这时那三位将领冲了出来,在杀了两个刺客后向公主靠近。 名仕商贾们遥遥看着,惊呼,“又有人来了” “那是自己人城外军营啊。” 啊,自己人啊。 赵江此时神经蹦到了极点,他的兄弟死了不少,他现在对谁都抱着怀疑,喝斥道:“你们要干什么” 其中一人严肃的道:“赵江,我刘龙什么人你不清楚吗我们是来保护公主的,此地如此凶险,我们先护送公主离开” 姜斐突然冷笑一声,凌厉的出声:“三位将军不帮着杀敌,竟然想要带走本公主是何意图废话少说,杀了他们” 赵江一怔,旋即举起刀,神情凝重。 三位将军惊愕喊道:“公主我们是自己人啊是来救您的” 姜斐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好像已看透了他们的内心。 他们内心惊讶,她只是一个小姑娘啊,竟然如此谨慎,还如此果断。 唉,没办法啊,他们也得做出选择啊。 “啊他们竟然打起来了不是说是自己人吗” “天呐杀公主的人不会是”喊话的人急忙捂住自己的嘴,满眼的惊惧。 那公主岂不是完了 周围的人也都恍然一悟似的低声议论。 也幸好赵江的手下功夫都不弱,加上阿伍,可以抵抗住三人的攻击。 突然,有人策马急奔在街中掀起狂乱,一名黑衣男子极速到来,慌乱的寻找高喊着:“阿斐阿斐” 姜斐蓦地看过去,踏出俩步,“长津” 周长津奔下马,凶猛的连杀数名刺客,站到姜斐面前,隐隐激动的道:“阿斐你没事就好” 姜斐看着他,脏乱的衣衫,凌乱的发,面容焦急,眼中有愤慨有内疚,红了眼眶道:“阿斐,跟我走吧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他们是谁啊 似乎也不用多问了。 姜斐笑了笑,“多谢你啊,长津,我跟你走” 周长津颔首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快速的上马,向着来时的路狂奔。 阿云在窗格内猛地站起来,公主竟然跟着他走了,不过那是公主的朋友,应该没事的吧。 阿伍和赵江等人也回首看了一眼,看到公主被人救了,反而放了心,专心用在了杀敌上,不过对方见公主跑了,也不再猛攻,反而纷纷撤退,消散在人群里,那三位将军也不见了踪影。 突然有人从后猛地抓住了江仲远,厉声道:“阿斐呢” 谁江仲远猛地回头,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你怎么在这里那” 阿伍和赵江猛地看过去。 披头散发,浑身血迹斑斑的周长津,一脸的冷峻,就站在那里。 阿云看到他的那一刻,眼泪夺眶而出,隔着窗格撕心裂肺的喊道:“阿伍快追啊快追啊” 第50章 劫后 王府议事期间,周崇光借口从前厅离开了,然后一直坐在后院的石桌边,老仆福伯一直陪着他,而这个时候,王爷正被幕僚们连番劝解绊住不得自由。 周崇光端起茶杯,轻缀一口,叹气,略有几分伤怀,“没想到最后还是不得不利用长津。” 福伯劝慰:“这对二公子是好事,您对二公子保护的太好了,该让他历练一番了。” 周崇光脸上泛起冷笑,“今日之后,都不会如从前了。” 是啊,二公子恐怕会责怪您呢。 王爷也不会信任您了。 “只要事情走上正轨,一切都值了。” 福伯无奈叹气。 一名奴仆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说完话,周崇光和福伯如同见了鬼。 周崇光腾的起身快步往前厅走去,突然发现前厅静悄悄的,怎么回事而且房门是紧闭的,他离开时,是敞着门的。 他猛地推开门,看见里面的场景,脸色变得煞白。 里面的幕僚全都被捆着,塞着嘴巴,高位的王爷不见了踪影。 福伯来到跟前跟着诧异,“王爷呢” 幕僚们支支吾吾,神情满含心酸。 “别说话” 锋利的匕首抵着周长津的喉咙,姜斐看着他紧张的脸,嗤笑一声,“你不是周长津” 她是怎么发现的 他既疑惑又心惊,就在刚刚马奔向窄巷时,他腹侧突然传来剧痛然后就被掀翻坠下了马,旋即身子发麻无法动弹,小姑娘的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冷冷的看着他,那把匕首涂了毒。 然后她把他拖到了一家破乱的农院柴房,她还回去清除了痕迹。 这一连串的操作,既果断又无畏,像极了熟手。 她逼问他,“我问你问题你每回答错一个就少一根手指” 他瑟缩了一下。 “是谁要杀我” 她的目光凌厉,匕首蓦地往前一推。 那种寒意,和细微的疼痛,刺激了他,他还小啊,他吞咽一下,“是是平川王。” 他的手指被扒拉出来,他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她的匕首插在他的手侧,保持下压的动作,“再说一遍” 他看着她,她周身弥散寒芒,目光没有一丝温度,下手没有一丝迟疑,这样的人是冷血的,她是冷血的,如果他不说,她会下手,她一定会下手。 可他一点也动弹不了,他闭着眼差点哭出声,他只是因为和周长津身量相似,才选的他,他并不是最厉害的,他不知道那些前辈面对这样的情况是怎么样的,可他们恐怕也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姑娘他也对付不了。 这不是他的错啊她会骗人太狡诈了 “我真的不知道,是王府的福伯让我这么做的,其他我都不知道。” “他们要你怎么做” “让我带你到指定地点,会有人出手杀你。” “哪里” “就在前面拐过两个巷口。” 姜斐看着他胆怯的样子,这可不像是个老手,连一点面对审讯时的心里防卫都没有,她仔细的查看他的脸部,严丝合缝的,在耳后有一点点不一样,像是两个皮子交叠一起凸起一点点,不过这样的易容术很厉害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她用匕首刮了一下,他瑟缩一躲,她冷喝他一声,她又试了一下立刻起了一块皮,她猛地一撕,撕下一层薄薄的面皮,很逼真,立刻露出了他的真容。 一张清秀稚嫩的脸,嚯是个少年啊,刚才还挺会演,她笑道:“你几岁了” 少年窃窃的道:“十四。” “和我同岁。” 哦原来她还这么小啊,他放松了下来,想着怎么央求她放了他。 姜斐拎着那张皮子看了好几遍,抬眸问他,“谁给你易的容” 他摇摇头,“我吃了药睡着的时候被易的容。” 姜斐嗤笑一声,将皮子扔下,利落的脱下一身红衣,又麻溜的脱下他的外衣,穿在身上,把红衣撕成条子捆住他,又塞住了他的嘴,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流畅的动作。 她一个姑娘竟然不知道男女有别非礼勿视吗。 她蹲下身,逼视着他,“接下来就看谁先找到这里了,如果是你的同伙那你还有救,如果是我的人,你就惨了。” 什么呀还吓唬他呀。 他瞪着眼睛看着,她转身奔了出去。 姜斐出了门,用宽大黑衣裹住脸,在巷子里的几 家院子找了件破褥衫,又套在身上,在脸上抹了些灰,装扮成了一个乞丐,拐了两个弯蹲到了少年说的那个巷子外街的店铺牌匾下,有些乞丐来撵她,她就丢了块碎银子,占了个地盘。 那乞丐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她冷呵一声目露凶光,才避免对方不停的打量。 不一会她就看到了平川王和邵安追了过来,邵安在那咋咋呼呼,“王爷,公主就是被挟持往这边的。” 姜斐急忙转了个弯躲在石墩后面。 然后看着平川王的手下开始搜查,没想到是王叔先到,接着就看到阿伍和赵江追了过来,与邵安有片刻的交涉,平川王一直冷着脸,然后吩咐了一句,邵安带着人冲了进去,里面响起了打杀人。 再一会,邵安拖着几个人回来压在巷口里面开始审问,做的有模有样,还见血了,但她现在对平川王府的人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片刻后,那少年被找到了,抓了过来,这家伙太嫩还未审就招了,自然她逃了的事情败露了。 如果是平川王府杀她,会让汉中百姓怀疑吗应该是暗中悄无声息的杀了她吧,她在这躲着也不是回事,可能过不了多久就找到她了。 姜斐起身沿着房檐快速的跑进店铺,得查明王府的诡秘,匆匆的闯进内院,惹了惊呼,从后门快速跑了出去。 巷子里嗒嗒跑动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姜斐惊呼一声,被人扯入甬道,她定眼一看吓了一跳,“王叔” 她忘了,不管是平川王还是萧殊烨都功夫高强,可翻墙爬楼,追个她这样跑不动的人简直是小菜一碟。 她先发制人,可怜楚楚的道:“王叔,有人要杀我,您知道吧” 手里的匕首却骤然拔高刺出。 ------题外话------ 这章改了 第51章 宣旨 她手里的匕首拔高刺出,对面的人猛地侧身,她往前踉跄了两步,旋即转身防备。 看着平川王似笑非笑的样子莫名气馁,她耷拉下肩膀,嘿嘿一笑,“王叔,你是来救我的吧” 平川王轻呵了一声。 小姑娘立刻鼓着腮帮子,脸要皱成一团。 “你不相信本王还拿着我儿子送你的匕首要刺杀本王。” 姜斐愕然,竟然不责怪她呀,不过看他的脸色没有冷峻反而温和的很,她立马耷拉着脑袋,背手藏起匕首,像一个犯错的孩子。 晚来一步的邵安c阿伍c赵江立在远处看着这一幕,觉得王爷是作为长辈在管教公主啊,可公主也受了委屈啊,多惊险的事情她的心里肯定也害怕啊,作为长辈也应该看顾和爱护的吧,哪能在这个时候责备公主啊。 邵安立刻蹦不出来喊道:“公主,这次的事情吓坏您了吧” 小姑娘抬眼瞅了瞅王爷,立刻点了点头,还颇为感怀的道:“是啊,我差点就见不到王叔了呢。” 王爷斜了一眼邵安,多事邵安立马摸着后脑勺转过去身子,内心哈哈大笑。 王爷看着姜斐,板着脸道:“既然安然无恙就回去把事情了结,本王送你过去。” 姜斐蓦地抬眼,目光闪烁,微微愕然,然后灿烂一笑,“王叔,您真是太好了。” 王爷轻呵一声,刚才是谁要杀他,现在假惺惺的,真会做戏 他走在前头,姜斐敛起笑跟在一侧,视线在他耳后扫视,微微一凝。 她突然倾身探头,“王叔,您头上有东西。”她的手快速的朝他耳后抹去,他快速侧首,狐疑的盯着她伸过来的手,她嘿嘿一笑,缩回手,蹦蹦跳跳的超前跑去。 他伸手摸了一下耳后,目光沉沉。 高台四周已经整肃一清,尸首已被拉走,洒扫一遍,重新铺上红毯,摆上鲜花,又是一番气象,似乎刚才的血战不存在似的,可这么大庭广众的,许多民众心中已留下可怖的景象。 民众们有些还留在原地,有些哀声叹气的离去,听到周围的议论,心下拔凉,觉得公主真是倒霉啊,得罪不好,偏偏得罪了平川王,这下完蛋了。 他们正在泄气的时候,街上又突然响起马蹄,有人呼喝在找人。 “宣旨的王内侍在哪里” “宣旨的王内侍在哪里一会儿公主和王爷就到了,请准备好” 什么什么 王内侍早就被惊险的一幕吓得坠下马,被安置在酒楼,周围正有一群名仕商贾在安抚他,他呀觉得自己这一天心绪真是起伏不定,刺激的很啊,现在外面大呼小叫的喊他,心肝直颤,他啪啪拍着桌子,怒喝道:“喊什么喊什么” 名仕商贾的小厮们进来叽叽喳喳一通说,众人如同见了鬼,公主回来了王爷也来了 怎么回事啊不是打打杀杀吗 王内侍被众人簇拥着急忙奔出去,街上已陆续奔来许多民众,熙熙攘攘的聚集起来,王内侍被人护着挤过人群,推了出去。 就看到一辆黄盖辇车,平川王下了车,伸手撩帘,露出公主娇美笑嘻嘻的脸,她下了车与平川王站在一起说笑,低头敛眉,恭敬有礼,平川王也和蔼可亲。 真是和和美美啊,之前一定是误会吧。 因为先前凶险一幕,王内侍走起路来腿肚子还打颤,他缓慢的走到两人跟前,先跟王爷施礼又跟公主施礼,偷眼观看。 公主的脸上擦了粉,眼圈没有红肿,双颊微红且放松,嘴角的笑也是真切流露。 王内侍这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了地,立刻笑的像朵花,走起路来也敞开恣意的很,他捧着圣旨被人扶着登上了高台。 姜斐侧首,嘴角挂着笑,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平川王,她大致估量自己到平川王哪里,又看他身板宽度,又看他眼睛神采,又看他脚长多少,越看她越笑的狐狸似的。 平川王斜了她一眼,神色有短暂的停顿,然后板着脸,一副严师考教,严父训教的模样,他沉声道:“公主,该上台了。” 姜斐应了一声,迈出几步后顿住,突然旋身看着他,微微一笑,双手合拢交握躬身伏首。 民众哗的躁动了一下。 远远看去,穿着金罗鸾凤华服的公主,竟然向平川王施礼,纷纷议论,公主这是感激王爷呢,救命之恩确实需要如此啊。 可站在她面前的平川王在听到她的话之后,神情蓦然一僵,旋即看向她,待她抬头,看着她的笑脸,视线相撞,心中一荡,蓦地失笑。 多谢你啊,萧 殊烨。 她知道了。 是啊,我是他,也是我。 姜斐转身缓慢的向前走去。 他看着她,民众也都看着她。 安静的注视着,她走的稳如松柏,姿态优雅,艳阳斜照,光线交叠,周围无声,她嘴角的一抹弧度确到好处,迈上台阶,迎着空中荡起的轻风,站在高台上,俯视而下,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怔,而后敛神一跪。 王内侍深有感概,公主啊公主,希望你如意啊。 王内侍肃穆的展开圣旨,昂起头颅,在这高空扬声,声音立刻回荡在民众顶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四公主姜斐,才思敏捷,有勇有谋,风姿雅悦,端庄淑睿,着即册封为赫铭公主,赐万户封地,汉中以西汉中以北至边境为界限,钦此 民众响起欢呼,场面一下子沸腾,可有人质疑,“这不是把平川王的封地划给了公主吗” 民众一呆,是啊,这些地方可都是平川王的,这样岂不是在公主和平川王之间制造矛盾吗,朝廷怎么这么缺德啊,也难怪有人杀公主,说不定还真是平川王安排的杀手呢,所有人都看向了平川王。 连读完圣旨的王内侍也捏了一把汗,他先前还真没特意打听圣旨内容,只知道是封赏,还赐了封地呢,哪里知道这是割据了平川王的封地啊。 姜斐接过圣旨,起身面对着平川王,微微一笑。 所以啊,萧殊烨你要怎么做啊 平川王迎接着所有人的目光,微微一笑,拱手一礼,扬声道: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啊平川王竟然退让了。 第52章 后续 这一幕落在百姓眼中,跟落在名仕商贾的眼中,可不一样,老百姓纯朴直爽,没有那么多心思弯弯绕绕,就一个结论。 公主,真厉害啊 看,平川王也不敢得罪公主啊,还亲自送公主回来,还给赫铭公主行礼了呢。 以后啊,赫铭公主就是我们汉中的天了,这个结果真是好啊,公主又善良又可亲多好的人啊。 名仕商贾们,却认为如果不是因为平川王,公主可不一定能回来啊,所以啊就算以后平川王不管汉中,那也万万不能得罪的,说不定这公主背后的主就是平川王啊,他们之间的关系恐怕没那么简单。 这一天惊心动魄的事到此也算结束了,能有个好结果真是幸运啊,公主啊是个有福运的人呢。 民众熙熙攘攘的来,又说说笑笑的散了,王内侍也笑着被人请去喝茶了。 姜斐把圣旨递给江仲远,阿云跟随着低声道:“公主,长津公子打来了后就一直在那傻呆呆的,就看您安然无恙才有了点神气,这会儿已经走了。” 姜斐怔了怔,也没跟她见面说话就走了,恐怕是刻意躲着她,或者说是觉得见了她也不知说什么了,那这事就是跟他哥有关了。 周崇光心思太高太远,根本不会理解长津的心思,长津也不会理解他的,两个兄弟完全不同,长津啊,要是离他哥远点,才能活的自在潇洒,不过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若真是周崇光动的手,那就是她的仇敌,以后和长津也再也亲近不了了。 姜斐心里微微叹息,缓过神,抬眼看向前面的人。 他那一身刻意的冷清倒是叫人退避三舍,许多名仕商贾远远观望想上前又不敢的怯意,叫她看的失笑。 她缓步走到跟前,笑道:“王叔,今天真是多亏您了,改日我请您喝酒啊。” 他瞅着她,叫的那么恭敬,哪还有以前那股子谨慎害怕又矜持的样子啊,全是装的,瞧瞧现在,对着他一个长辈,说话还敢眉目飞扬,堂而皇之的盯着他上下打量,那目光跟着了火似的,恨不能把他脸上的皮撕下来吧。 他轻呵一声,“本王对公主只是略尽绵薄之力,公主英勇有谋,自己都把人给绑了,哪里还用得着本王啊,现在不把本王赶出汉中就不错了吧。” 她哈哈大笑又忙敛住,眼珠四周一扫,挨近他笑道:“干嘛说的那么委屈,我还敢把你赶出去不成。”又骤然拔高声音道:“以后我还得仰仗王爷啊,您老人家可一定要多多关照我。” 她挨得近,那一双灵透的眼眸和额前的碎发都清晰的映在他眼中,他微微凝神后,抿嘴笑道:“少在这跟我皮。”他也扬声道:“本王只要在汉中,公主尽管放心。” 两人说完相视一笑,姜斐又低声道:“就不打扰王爷了,我去趟城外军营。” 他略一思就明白了,心里失笑,她啊,真是深藏不露,到跟前了才一点点暴露,这点封赏才不是她的目标呢,这不马上就瞄上了人马了,是啊,有了封地自然便可以拥有自己的人马,还能任用官员,这才刚刚开始呢。 他看着她笑了笑,“正好我也有家务要处理。” 姜斐看他的表情也知道有些事并不需要明说,他说的家务应该就是今日关于刺杀她的事了,那她就得先等一等再报此仇了。 她施礼告辞,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身笑道:“今日我用匕首刺您,纯粹是为了试探,您可不要往心里去啊。” 哈还怕他计较这个啊 他敛神绷着脸,一副恼恨又无奈的样子,“怎么能不计较呢,阿斐分明是不信我呀。” 姜斐蓦地瞪大眼睛,耳根一红,急忙转身奔离,哎呀他这个样子用着萧殊烨的语气跟她说这种话,要吓死人啊 她急迫的奔跑起来,却还能听到他低沉的笑声,真是可恶啊 等她上了马车,阿云紧随一步,打趣道:“公主,您是害羞了吧。” 瞧瞧,脸都红了。 姜斐瞪了她一眼,“阿云真厉害,居然懂害羞,跟谁学的” 看看到底谁更害羞。 阿云一张脸咻的就红了,别过去头看都不看她了。 姜斐失笑,心里缓缓平静下来,有什么可害羞的,男人都一个样,这可跟她没有关系。 周长津一副落魄颓废的样子回到了平川王府,福伯看到他,叹了口气,劝道:“二公子,先回去歇息吧,公子他此时” 周长津蓦地怒道:“我不能见他吗”他推开福伯就直奔里面就急迫的呼喊着:“周崇光,你给我出来我到底是不是你弟弟我到底是不是你弟弟你凭什么利用我凭什么阿斐 她以后再也不会理我了,都是因为你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 他奔进前厅,步子还没刹住,就被周崇光迎面甩了一个耳光,一下子把他打愣住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哥哥,他的哥哥浑身散发着深深的阴霾,恨不得吞了他。 凭什么他什么错都没有被利用被关起来被欺骗被不在乎的人明明是他 他也握起拳头,恨不得挥过去,福伯急切的喊了一声,他愣愣的放下手。 他看着他哥哥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的愧意,只有责备他时忍下的无奈,他根本不会知道他心里有多难过。 周长津失望的转身奔出去,连一丝停顿都没有,周崇光的脸上才有了一丝的懊恼和悔意。 再一抬眼,看到的是平川王平静的目光,他急忙闪躲收起自己脸上的神色。 眼前的平川王缓缓走到他的面前,轻轻撕掉了脸上的面皮,露出他原本充满着活力和弹性的肌肤,以及那种洞晓一切却云淡风轻的淡漠表情,还有那漩涡般深邃的眼眸,如果再有一抹笑,就是他平时同他笑言时的模样,可惜他没笑,而是用一种冷漠的表情淡漠的口吻说出了一句不算责备的话,可这样的话真是厉害啊,瞬间击破了他的心房。 他说:“崇光啊,长津不理解你的苦衷,我理解,但我不能纵容。” 第53章 掌控 他都知道 周崇光内心连续三问,诧异到无声失笑。 呵呵,原来我才是被算计的那个人啊。 萧殊烨才是始终掌控全局,无声号令着所有人,利用着所有人的主宰者,包括那位公主,萧殊烨知道却不阻止反而利用了她,是要彻底剔除他呀。 萧殊烨知道他的目的,不想再留着他,所以要在不动摇根本的情况下剔除他,那就要他自己走出错的那一步,让所有下属知道是他周崇光不尊号令背叛主上,不是主上不容人,这样的一步棋,下的无声无息,却十分完美。 他败了 周崇光看着已经坐在首位的萧殊烨,淡定从容的啜了一口茶水,垂眸不理的姿态显得十分高高在上。 他在王府十多年,从来都是知道萧殊烨这个人行事诡秘,现在更加确定。 他冷笑道:“世子利用那位公主,不怕她知道责怪你” 萧殊烨放下茶杯抬眸看着他,“崇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又错了。” 又错了周崇光有瞬间的恍惚,为什么又错了 “我顺了她的心意,所以不算利用,而崇光你做事不再顺我的心意,就是在利用我,对于利用我的人,我也不会顺他的心意,所以你觉得是我算计你,其实是我们两个背道而驰了。” 周崇光怔愣一下,哈这样解释也对。 萧殊烨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模样,知道他是听不进去了,也不做解释,钻了牛角尖的人是轻易出不来的,就平静的看着他。 周崇光也看着萧殊烨,肃穆而凝视着他,“江山对于你来说真的没有那么重要吗王爷当年走的时候可是嘱咐过你,若起战乱要你平定四海一统天下。” 萧殊烨抿嘴一笑,目光犀利的道:“崇光你可不要曲解我父亲的意思,他老人家一向希望天下太平,他知道朝廷弊端怕祸乱危害天下,才要我平定天下,其实他可不在乎那个宝座,他老人家的胸怀和大义是天下昭昭皆知的。” 周崇光怔愣住,想起那位威严的平川王,心里一时觉得失敬歉意了。 是啊,平川王是这样的人啊,可萧殊烨却不是这样的人呀,他才不会在乎什么天下苍生啊。 周崇光蓦地抬眼,“那世子先前行事” 萧殊烨微微一笑,对于周崇光了然于胸,对他的反应和想法早已洞悉般,“我只是觉得我更适合。” 周崇光讶异的道:“那现在呢” “虽然适合但无趣。” 啊这说的是什么话啊 那个宝座天下多少人争破了脑袋想坐上,你却因为觉得自己更合适更厉害才要去争,觉得无趣了就又放弃了 简直像一个无知孩童玩够了就换一件玩的姿态,到底是桀骜还是愚蠢啊周崇光觉得自己又挫败又失望又无奈。 他们年轻人的想法都这么的随意吗 可是不管因为什么他都不能在王府待下去了,真是可惜,萧殊烨确实是最适合也最有能力的人,周崇光颓废的坐在了椅子上。 一身的气焰消失殆尽,仿佛失了希望。 萧殊烨看着他笑道:“崇光,你该向前看,不要将自己迷失在虚妄的世界里”点不点的醒全看自己,他还是要说的,毕竟这份友谊他是珍惜的,周崇光听不听他也无所谓,因为他知道周崇光是不会放弃的。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些人总是妄想改变别人,可是别人也希望改变对方,最后一切照旧,何必呢。 “公主来了” 公主来了算什么大事啊 呼喊的人抓着对方的肩膀嘀嘀咕咕半天,对方惊讶的啊了一声,跟随着快步向着军营的操练场上走去。 操练早已结束,暮色霞光染红了当空,映衬下的营地躁动起来,呼呼啦啦的士兵从营帐和伙房等地跑了过来。 他们踮着脚瞪大眼睛看着,啊真是公主啊 啊那不是赵将军吗 练武场的高台上,赵江立在公主的身边看着下面熟悉的面孔,内心长长的一叹,有些欣慰,上次来公主可没有这么大张旗鼓,只是招来领将选了些人就离开了。 没想到现在回来他的境地真是天差地别了啊。 姜斐坐在高台上,冷着脸,微微抬眼也是凌厉的寒芒,下面站着军营所有的将领,他们看着公主的神色,心里捏了把汗,刘龙等人的所作所为他们已经知晓,公主这是来问罪了。 不过公主也没开口,可这么冷不丁的看他们一下,真是让人毛骨悚然啊。 就在这时,几位将领簇拥着陈老 将军姗姗来迟,陈老将军在军营里有名望为人也很倨傲,性子也火辣,当初将领们被邵安等人绑了带走的时候,留下来坐镇的就有这位陈老将军。 当初受要挟,后来也是因时制宜的低头了,现在他看着台上一个娇小瘦弱的小姑娘,还是姜氏公主,嗤之以鼻,神情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了厌恶,姜氏子弟不堪,她这个刚刚册封的赫铭公主是打算来这里作威作福吗 想到此,陈老将军往那一站,众位将士果断后撤三步,陈老将军的火气太大,怕烧身呐。 姜斐抬眼。 来的路上赵江把军营的情况都说了,此时该到的人都到了,眼见这位脾气不好的陈老将军终于来了,她眼中盛放的寒芒利落的敛起,微微一笑。 陈老将军却无视这友好的一笑,而是直接怒斥赵江,“你回来做什么还觉得不够丢人吗”跟着一个女人,还觉得自己风光呢他的目光直直的看着赵江。 赵江蓦地一僵。 这个老东西想借机敲打公主,倚老卖老 姜斐轻笑一声,目光犀利扫视一眼,“我来,是为了告诉大家,你们必须归顺于我,也只能归顺我” 陈老将军捧腹大笑,众将士也露出戏谑的表情,公主胆子真大啊,敢大放厥词啊。 姜斐也不在意,而是起身负手而立,比他们笑的更大声,“一群蠢货” 笑声戛然而止,啊公主居然骂他们 众人露出或愤怒或疑惑的神情,既然要收服他们,怎么还敢骂他们啊 第54章 臣服 看着小姑娘一身凛然气势,气度从容的咒骂,做的如此自然,她可是个公主啊 有人跳出来质问:“公主怎么骂人啊” 姜斐俯视着众人,冷笑:“看着一群自以为是吃里扒外无知的家伙,本公主当然要骂,本公主不仅要骂,本公主是大衍的赫铭公主,这汉中现在是归本公主辖制,你们脚下的土地是本公主的,有不懂尊卑罔顾君上的本公主还要杀” “你们是大衍皇族的兵马跟随太子来到这里,一出离间计就叫你们这些将领瞬间倒戈,妄对祖辈的殷殷教诲,如此不忠之人,太子怯懦没有计较,本公主可不会放任,如果是本公主一定会杀了你们,正好给下面的将士一个机会。” 将士们听的面面相觑,怎么听着公主不仅是来宣夺主权,还要问背弃太子的罪过。 将领们内心翻江倒海气怒交加。 “是太子先舍弃了我们” 姜斐冷笑:“太子是君,尔等是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是啊,这一直是祖辈的教诲,当初只要太子来安抚,来厚赏表达歉意,他们也是可以原谅的,可太子没有来平川王的人还一直游说他们,他们再见到太子时,太子是一副高高在上立刻奔逃的急迫模样,听到会有战乱像个逃兵丑陋可鄙,他们的心已冷却了,搪塞过去也就罢了。 现在公主竟然揭露开问罪的模样,他们铁青的脸转而煞白。 陈老将军锐利的视线扫过众人,心里思量着,一个小姑娘竟然如此厉害,短短几句话,既问罪将领又说给下面人机会,是安抚了将士,将整个队伍一分为二,使的也是一出离间啊,看看下面一些人的心思已经跃然脸上蠢蠢欲动了。 她可真是不简单啊 陈老将军冷笑,“公主问的哪门子罪我等可都是签了罪状,被平川王收押的人,如今也是属于平川王的罪人,等着戴罪立功呢。” 是啊是啊,这样一来,公主还能跟平川王对着干吗 姜斐哈哈一笑,“果然是蠢货” 又骂他们,陈老将军的脸也登时黑了,抓起自己的头盔扬手砸了出去,咚咚两声,砸中高台边缘又落回地面,他神色阴霾怒视着公主,“公主要如此戏耍我等,也是不把我等看着眼里老夫为何要受三番五次的羞辱” 陈老将军凶神恶煞般的模样却没有吓退公主。 小姑娘一点怯意也没有,平静的往前垮了两步,抬着头笑了,“说的对为何要三番五次的受侮辱” 啊又说的对了 陈老将军也怔愣住。 这小姑娘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 姜斐扫视着他们,看着他们脸上浮现的愤恨和懊恼,她通过赵江了解到这些人心中的不忿,看看,引起了共鸣他们会不自觉的想起并流露在脸上,有些人甚至握紧了拳头,有的狠狠砸了一下兵器架。 “各位将军觉得有了平川王做仪仗很了不起吗可你们为何还在这没有被收编因为你们依旧是不可信的外人,还是一群没骨气的,人家不会让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场面立马哗的躁动起来。 “凭什么说我们是老鼠屎” “公主怎么能这么骂人” “也太不把我们看在眼里了” 姜斐看着陈老将军猪肝一样的脸,她蓦地一笑,“陈老将军觉得呢” 陈老将军瞪了她一眼,垂首没有说话。 说的没错,人家本来就是把他们扔在一边不管不顾,一个女娃怎么说话跟个大人一样诡辩 姜斐冷笑:“各位将军是不是想的从哪里啊回哪里去,可太子等人还会信任你们吗你们会慢慢被替代甚至被暗杀,死的悄无声息。” 场面又瞬间安静下来,他们脸上的神色凝重起来,真是进退为难啊,蓦地哀叹一声,扔掉了手里兵器和盔甲,耷拉着脑袋无声的宣泄。 陈老将军砰砰砰连跺三次脚,震的众人纷纷抬起头,看着他吧嗒吧嗒走上前到台下,昂着头盯着公主,赵江急忙上前护卫公主,公主摆摆手,迎着陈老将军的目光。 陈老将军怒喝一声,带着悲愤和临到悬崖边上的一丝绝望,“公主到底要干嘛” 众将士也默默的看着她的脸。 姜斐敛起笑,肃穆的脸,凌厉的目光俯视着所有人,扬声道:“要你等臣服于我姜斐永不背叛” 啊 众人瞪着眼睛看着她。 是臣服于姜斐不是姜氏皇族 所以这是第三条路,也是唯一一条可选的路吗所以是她一开始说的 只能归顺于她那她是相信他们 有人冷笑:“难道公主不嫌弃老鼠屎” 是啊,难道公主会重用他们 姜斐蓦地一笑,“嫌弃啊,但本公主有灵丹妙药才不怕你们” 这娇俏的语气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陈老将军混浊的眼睛浮现水光,原来公主骂他们是为了骂醒他们啊 看着众人欣喜的模样,姜斐却敛起神色,脸色冷了下来,众人看着她突然变了脸色一时不知所措的怔愣着收起了笑。 场面冷却了下来,隐隐丝丝不安,难道公主又改变主意了纷纷看着她,像是望着充满希望的太阳。 姜斐凌厉的看着他们道:“我的要求就是你等要对我忠心不二,永不背叛凡是违背者杀无赦” 慷锵有力的声音击中众人的心,像丹书铁卷一样需要铭记啊。 说一说听一听可未必能记住啊。 姜斐拍拍手,阿伍从台后押着刘龙三人出现在了高台上,刘龙三人惊惧的望着公主,又看看将领们,目光充满祈求,可他们被绑着被塞着嘴,那种濒临死亡时的恐慌弥散到全场,将士们激昂的心瑟缩了起来。 他们又纷纷看向公主,她目光冷漠,神情威严,只觉得矗立在高台上的她突然又冷酷又无情。 公主不是说一说的,公主是真的会做啊。 众人看着她淡然的挥了挥手,心中顿时觉得又不忍又可怖,那都是跟他们一样的人啊,可也不敢开口说话,猛地闭了一下眼睛。 姜斐看着有人闭眼,嗤声道:“该练练胆子了”,陈老将军立刻觉得丢脸垂下了头。 众人再抬眼,高台上的三人已头颅离身,鲜血四溅,公主半步未动,一脸的云淡风轻,这一幕让这些将士们铭记了一辈子,也恪守了一辈子。 第55章 惦记 顾钧被找到的时候,瘦的都脱相了,覃洲看着他蓦地心惊,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一下子瘦成了这样。 顾钧顾不上别人见了鬼的眼神,见着吃的就上去抢了,摊贩看着后头跟着呼啦啦的一群人,也不敢啃声,就看着披头散发胡子拉碴像个疯子的顾钧吃了两盘牛肉两碗面条两屉包子两个饼子。 摊贩嘴角抽了抽,内心喃喃,饿死鬼啊不过后头跟着的爷扔来两锭银子,他又笑嘻嘻的端上好酒好菜。 顾钧吃完打了个饱嗝,才停住抬头看着覃洲,也许是看到了自己人,觉出自己此时潦倒,莫名哀恸,又骤然闪现狠厉,握紧拳头狠狠砸了下。 “我要回去杀了她我要回去杀了她”扭曲的面容,红红的眼眶闪着水光。 覃洲忍不住想,世子都经历了什么啊那位公主等着侯爷的怒火吧。 就在这时旁边坐下的客人正巧说起了公主被封的事情,顾钧听完后顿时脸色铁青,问覃洲:“我父亲竟然没有阻拦” 覃洲简单说了经过,也劝他先回家,顾钧一听姜斐是拿他威胁他父亲了,再想起这段猪狗不如的生活,顿时气恼的掀了桌子,“姜斐我与你势不两立” 邵安来把周崇光做的事情大致说了清楚,算是萧殊烨给了姜斐个交代。 萧殊烨没有严惩周崇光,是姜斐意料中的,可意外的是竟然放周崇光离开了,前世可是周崇光一路扶持他登上了皇位的,萧殊烨如果想要皇位不应该如此就舍弃了这个人才啊。 姜斐有些看不透萧殊烨的想法,思来想去就暂时放下了顾虑,原本她还想着周崇光既然对萧殊烨有用,只要萧殊烨拿捏好周崇光不再找她的事,她就宽恕他,但现在周崇光既然离开了王府,那她就没必要顾虑那么多了,现在看来留着周崇光对她可没有好处,毕竟是生死敌人了,立刻就带了人去追周崇光。 周崇光自己手下也不少,他也没有特意的掩盖行迹,两方在一家村镇茶楼相遇,就剑拔弩张了。 姜斐穿着黑衣打扮如俊俏郎君闯进茶楼,周崇光摇着羽扇立在堂中,两人视线相撞,如刀光剑影。 姜斐冷笑:“崇光先生离开也不打声招呼,我得好酒好菜想送啊。” 周崇光嗤声:“公主就别装模作样了” 周长津从楼上跑下来,一脸惊慌失措“阿斐” 两人同时看向他。 姜斐敛眉,周崇光蹙眉。 周长津顿了顿,奔到姜斐面前,躬身施礼,姜斐怔了怔,周长津笑道:“阿斐,我替我兄长给你赔个不是。” 周崇光讶异的看着他,心里微颤。 姜斐看他片刻,笑道:“长津,我若要你替你兄长赎罪留在我身边为奴,你也愿意” 周长津愣了愣,周崇光已恼怒道:“姜斐,你休要欺人太甚” 周长津缓了片刻,“阿斐,我愿意,只要你放过我哥。” 周崇光气的上前一把扯过周长津,阿伍的剑瞬间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众人一僵。 周崇光蓦地瞪着姜斐,“你故意利用长津” 姜斐笑道:“是啊,不然你躲那么远,我如何兵不血刃的抓住你。”然后看向周长津,“人心难测啊,长津。” 周长津失落的看着她,她的脸上真的半点情义不存,似乎一直以来都是他一厢情愿。 姜斐看着铁青着脸的周崇光道:“你利用长津来杀我,我现在利用长津抓你,抵消了。” 这怎么叫抵消了长津被利用了两次 周崇光厉声道:“我真是没想到你这个小姑娘这么卑鄙狠辣,当初就应该把你” 姜斐打断他的话,“把我杀了你后悔也晚了,我利用长津,你也利用长津,这怎么就只是我卑鄙狠辣了确实也无法相抵,毕竟对于长津来说你可比我重要。” 周崇光顿时一僵,面色青白交加,身侧的福伯神色变化莫测,这位公主是在替长津打抱不平啊。 是小瞧了她呀。 这时,周长津却突然出手用剑挟制了姜斐,他神色哀恸道:“阿斐,你放了我哥。” 场面又是一僵,阿伍等人脸色难堪,周崇光目光闪动,神色失措,一副更加悔恨的模样,福伯叹气,她站到离长津那么近,是故意的吧 姜斐蓦地笑了,“长津,以后你我各自天涯,珍重吧,你哥若是再来杀我,我绝对不会再放过他。” 她说完挥挥手,带着人转身离开,周长津手里的剑掉落,神情悲伤。 福伯看了看周崇光的脸色后上前拍了拍长津,忍不住喃喃道:“她呀是为了你 呀。” 恐怕经此一事,周崇光都不会再利用长津做任何事了,与长津各自天涯,是为了以后再对立,莫问缘由莫来动情啊,这位公主的心性真是不能小觑。 西凉。 李尧泽坐在空旷的殿内,乐女捧着琴坐下弹奏,他端起酒杯默默饮啜,此时的他穿着如他父亲那般威严华丽的服饰,一张淡漠的脸,让那乐女更加的心魂颤动,忍不住频频看他。 看着他毫无神采的面容,真是希望自己能引起他的起伏啊,人人都说王冷血,她怎么觉得他是那么高大俊美啊,只要他为她有一丝色彩,可惜啊,他太冷漠了。 这时,近卫快步进来,说起了大衍的一位公主,言辞描述了那位公主的瑰丽英姿,乐女默默听着,她抬头看凉公,突然发现他的脸上多了一抹神采,颇为稀奇便仔细的观察。 说起那位公主遇到了凶险,他蹙眉,说那位公主得了天大的封赏,他勾了唇说了句,“呵她得逞了” 语气那么鄙夷,可他有一抹笑意啊。 她忍不住嫉妒羡慕那位公主,好奇那位公主,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近卫退下,王一个人坐在那依旧慢慢的饮啜,喝了很久,嘴角始终带着一抹让人难以捉摸的弧度,她弹了很久,王都没有注意她看她一眼,不一会儿,王喝醉了,她偷偷上前,听到了王说,“姜斐,你等着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啊那位公主是叫姜斐啊 第56章 夺取 蜀中。 夙月军。 缭绕山雾中似乎掩藏了大批敌人,穿梭在其中的士兵四顾而寒,哐当一声震耳欲聋的盖帽声,“有”有敌军的声音被敲击的千零八落,随即响起震耳欲聋的拼杀声。 这一片陷阱似乎占了先机,阳光普照的另一处山头竖起了蓝色旗帜,不甘落后的红色旗帜在另一处山头大摆,望见号令的红军拼死杀入敌阵。 这里正上演着拼死沙场的血腥一幕,传令的飞骑不顾生死在两军对垒处穿过,即使他后背竖着赤金色的令旗,也挡不住杀红眼的将士,暗箭咻咻的穿梭,令兵慌乱的躲着,大声咒骂,“孙子看清你爷爷是谁” 这一声咒骂似乎引起了更大的不祥,他只得凭着灵活的身手躲过刀枪剑戟,翻入乱战高举着令旗,大声喧喝:“夙月主急令夙月主急令” 这声声急呼,在近身处起了不小的连锁反应。 刀剑在他眼前收住,一条通往蓝军首领的康庄大道出现,他急奔过去。 乱战中的红军和蓝军老兵纷纷快速收缴了新兵的武器,踹着他们的屁股嚷嚷着站队,山头也都响起了停战的令角,倒地的吐着星沫子快速爬起来。 新兵们傻愣愣的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上次演练也有来传令的,也没有这样重视啊。” “上次传令的是谁” “上次是崇光先生,上上次是王爷,还有萧世子,夙月主是第一次听到啊,不过跟我们军名一样啊,大家的反应也真是天差地别啊。” 上次崇光先生的传令连片树叶都没惊起,夙月主到底是谁啊 老兵肃穆着脸冷喝:“崇光先生算个屁记住,夙月军只有一个主子,就是夙月主,这次直接明令,这是一种昭示。” 不过夙月主也不是他的名字啊。 老兵说完哈哈大笑,夙月主当年还跟他睡过一个铺呢,哎呀那时候的夙月主可真是可爱啊。 至于夙月主是谁还是不要告诉这些新兵蛋子,等着他们大吃一惊吧,哈哈。 令兵奔进营帐,面前矗立着夙月军高大威猛的三大主将,林主将肃穆着脸问他,“是谁” 令兵愣了愣,急忙再次扬声:“夙月主急令” 三位主将同时露出欣喜,夺过令信,像三个顽童头顶着头把令信看完了。 “奶奶个腿真是太欺负人了” “主子说的没错,当初王爷的封地是该是多少就是多少,现在既然封给了公主,那我们也得拿到同样的,不给就夺,老子现在就去” 林主将急忙拽住他,“老贺你着什么急” 薛主将骂他,“急个屁还没个谋算,怕抢了你的功劳啊” 令兵在一旁忍俊不禁,每次都吵两句,似乎看够了热闹,又掏出一份令信,林主将瞪着眼睛夺过来一脚把他踹了出去,“刚才不拿出来” 三个主将又埋首看完,这回没有说话,各自回了个眼神,表示暗中处理,信里的意思是处理掉周崇光安插的眼线,还是主子想的周到啊。 新兵听着老兵吹呼,配合的哈哈大笑,时而赞赏大呼痛快,但老兵们个个人精,一人一脚,“滚没见过世面”根本听不懂他们的精髓,他们想表达的是,那段峥嵘岁月,是他们陪着夙月主走过来的,那时候的夙月主还是个孩子啊,可是他们谁也不敢欺负他啊。 躁动的场面被号角鼓动成了整整齐齐的三队,各个跟斗鸡似的立马怒视着对方,英勇的夙月军历来不知害怕叫什么啊。 三位主将一声令下,纷纷手舞刀剑,呼喝着奔驰。 有人惊呼:“去哪啊” 这回竟然得到了主将的回应,“皇室没有任何明诏收回王爷的封地,但有明诏封地范围,既然封给了公主,我们也应该拿回同样的范围,记住我们不是强取豪夺,我们是据理力争,不要伤害百姓包围官府衙门夺取川蜀以东川蜀以南各三百里地” 躁动起来的夙月军向着三个方向而去。 一处偏僻的宫院,突然传出惊叫声,紧接着有人惨叫扑通倒地的声音,近处听见的宫人跑过去一看,大吃一惊,两名内侍倒在血泊中,一人后心插着一把匕首,一人被抹了脖子,两名侍女正在安抚花容失色的宫装妇人,“婉仪,没事了没事了。” 天呐,发生了什么 其中一位侍女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 原来这两位内侍想要掳走容婉仪,被王太妃宫中的宫女救了。 这位王太妃当年就是个厉害的,以前还救过皇上和太后,所以现在做了太妃也是备受尊崇的,她的宫女如此厉害也无 人敢质疑。 只是是谁要害容婉仪啊 刚发生的事,也有人立刻报给了皇后。 皇后挥退众人,对亲近的嬷嬷冷笑道:“我哥哥可真是能耐,敢插手后宫,这就迫不及待的要为顾钧报仇,竟然敢谋害宫妃,呵这等祸事要将我置于何地” 是啊,宫里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是皇后的责任。 嬷嬷道:“听说顾钧此番遭遇变了不少,整个人阴沉不少,人也狠厉了,在府内还打杀了人。” 皇后冷笑:“这不就是我哥哥希望的,只是这孩子唉,我也管不着,传令各处整肃后宫,再有此等祸事掌事者杖毙” 皇后管理后宫一直是得心应手的,如此严厉,必然不敢再有人顶风作案,容婉仪也算是保命了,这还是因为四公主的原因呢。 片刻后,王太妃宫中来人,“禀皇后娘娘,王太妃近来不适,希望容婉仪住过去陪着说说话。” 皇后愣了愣,“也好,那就让容婉仪搬过去吧。” 来人走了,皇后惊异道:“没想到容婉仪还入了王太妃的眼了。” 嬷嬷叹道:“如此正好,娘娘省心了,还有一事,皇上派人查内务府了,娘娘您看” 皇后蹙眉道:“让人把该处理干净的都处理干净,别让人查出来什么。” “是。” “然后派人准备些礼品,本宫去侯府走一遭,看看顾钧,毕竟本宫和太子背后的仪仗还是顾家,就算内里一团糟也不能让外人看出来。” ------题外话------ 有改动。 第57章 少女 “西凉李尧泽顺利登基,不过为了换回自己的母亲,他封了李尧宗做亲政王,西凉朝臣暗下分立两派,看似稳定了下来,实则内患长存。” 萧殊烨斜依在廊柱,手里攥着酒壶,目光湛亮的看着场中的少女,少女扎着马尾穿着束腰长衫,看似专注的射着箭,不过他的话又听的细致,还颇有微词。 “看似平局,长久来看李尧泽棋差一步,后患无穷,必定是你从中捣乱了。” 萧殊烨笑了笑,啜了一口酒,在少女失手将箭射出不到三米懊恼的跺脚时,他又插进一句,“如果换作阿斐,会怎么做” 姜斐蓦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廊下男子带着一抹笑,一壶酒喝了几许,像是醉了春风,不见他半点红晕,依旧清亮如星,真希望他醉如水中月,任人戏耍啊。 起了邪念的少女不自然的转过身,搭弓拉箭,两腮倒比喝了酒的还要红,真是醉气熏人。 她笑道:“我啊,当然是半路给李尧宗下点药,让他活的比我时日短上几十年。” 离弦的箭咻地射了出去,射中靶的箭尾不停的颤动,少女露出了欣喜的笑,回望他一眼,带着讨喜的神情。 女孩子就该这样啊。 萧殊烨摇着手里酒壶,笑道:“如果当初拿他的母亲逼迫他让位,他会不会同意” “会啊,李尧泽很爱他的母亲,会为了他的母亲舍命,也会为了他的母亲拼命。” “那真是遗憾,当初应该利用这个弱点让李尧宗上位,不过阿斐怎么对李尧泽如此了解” 姜斐怔了怔,回首盯着他,“世子在套我的话。” 萧殊烨笑道:“阿斐,你还没回答我为何对李尧泽如此了解” 少女的脸上出现了片刻的懊恼,真是一不留神就被萧殊烨给算计了,她扭过身子,拉了个满弓,可惜箭偏的离谱,射出去后她就烦躁的扔下弓,转身就走。 刚才什么酒香月色,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萧殊烨抬步跟上,看着少女接过侍女手中棉布擦着额头的薄汗,小鹿一样的眼睛咕噜噜的看他,然后如受了惊般转头就走。 萧殊烨失笑,顿住不再追逐,靠着窗轩啜一口酒,盯着她离去的背影。 姜斐蓦地顿住,我为何要逃一个李尧泽还说的过去,还能被他发现什么。 她猛地转身往回走,看着萧殊烨挺拔的身姿,昂起头颅喝酒时喉头滚动,他吞咽下时餍足的神情,这个样子若是在京城,不知会引起多少贵女尖叫。 蓦地对上他含笑的双眸,姜斐的脚又迈不动了,这家伙是故意来勾引她的吧,这么搔首弄姿秋波荡漾 姜斐缓缓靠近,看着他摇摇酒壶,一副惋惜失望的神情,只是酒没了而已啊。 姜斐笑道:“阿云,快去给世子拿酒。”最好喝到人事不醒。 她眯着眼睛上前,“世子酒量好,多年侵染于花楼琴馆练就的吧” 萧殊烨怔了怔,颔首:“闲坐无事,只得慢慢品酒。” 不品美人只品酒美人何安啊。 姜斐看着他丢下酒壶,突然踉跄一下,下意识的就扶了一把,男子精壮的手臂充满力量,像烫了一下令她微微瑟缩一下。 她嗔怪道:“喂萧殊烨你喝多了吧路都走不稳了。” 萧殊烨扶起眉梢乱发,抬起星目,泛着松快的神色立了起来,后退一步靠着窗轩,看着少女松开手蓦地坐在廊桥上,微仰着头看着他。 哪里是喝多了,景色乱人眼,酒不醉人人自醉罢了。 他笑道:“阿斐想学箭的话我来教你。” 她叹道:“算了吧,我学不来。”练了好几日不见一点长进,能射中全是运气。 她缓了片刻,垂眸道:“我之前不是抓着李尧泽相处了段时日吗,就那时候有了些了解。” 看着少女垂着头颅,头顶毛茸茸的乱发,平添几分俏皮,一如少女张扬的神采,未有回声,她蓦地抬头,撞进萧殊烨的眼中,七零八落的火星四溅。 邵安大喊大叫的奔进来,惊飞了鸟,惊怒了人。 他看到别着脸的公主,再看看冷漠的看着他的主子,一颗心扑腾下了悬崖。 莫不是坏了世子好事 邵安忐忑的道:“主子,成了,川蜀以南以西各三百里顺利拿下。” 姜斐蓦地转过头,惊异的道:“你们出兵了” 顾钧回来后就每日在练武场,耍着刀剑舞出一身汗水,畅快平复他焦灼的心,刺出的剑对准幻影,那里立着他的仇人,他冷喝一声,“拿命来姜 斐” 跟着顾钧的妹妹顾林雪走进来的三公主姜黎吓得差点跌倒,她看着练武台上的男子,阴霾如冰盯着她,她喃喃道:“顾钧。” 顾林雪已毫无顾忌的奔上前,即将挽上顾钧的手臂,被他冷冷的震开,顾林雪僵了僵,以前哥哥可不是这个样子,她嗔怒道:“哥,你以前不是说对待女孩子要温柔,现在这般粗鲁,哼黎姐姐来了,我带她走,你别想跟我未来嫂子说话了。” 姜黎红了脸,想当初她怕去和亲,提前抢下了顾钧,先前听说他出事了,日日挂念着,现在顾钧回来了,她就想办法出来见他一面,只是顾钧果真跟以前不一样了,见着她半分怜惜不在,满眼冰冷。 她听林雪说,是姜斐害了他,顾钧不会因为姜斐连她也恨上了吧。 在她思量之时,顾钧已经撇下两人,回了自己院子。 姜黎和顾林雪除了候府,去了酒楼与相约的几位贵女相见,两人刚进包厢就听到大家正在议论姜斐。 粉衣少女笑道:“以前姜斐跟我们出来玩,半天不说句话,现在竟然被封了赫铭公主还赐封地。” “是啊,论才学谁也不比她差,你们说西凉王真是她杀的” 蓝色少女嗤道:“她半点武功没有,杀只鸡恐怕都得被鸡扑倒,我才不信呢。” 众人看见姜黎走进来,纷纷上前围住她,“阿黎最了解姜斐,你说她有这么能耐吗” 姜黎笑着拍拍她们的手,释然坐下,蓦地一笑,“谁说我了解阿斐了,我们都被她骗了” 啊 是啊,只有被骗了才能说的过去啊。 第58章 占理 少女们露出愤怒。 “她为什么要骗我们虽然我们与她不亲近,但也没有欺负她呀。” 欺负一个闷葫芦也没有意思啊。 “她骗我们,我们以后都不要搭理她了。” “她肯定也不会搭理我们呀,毕竟她现在可是赫铭公主,比阿黎还尊贵了呢。”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一僵,纷纷去看姜黎的脸色,姜黎看着那少女笑了笑,那少女傻愣着被人拍了一下立刻低头认错,少女们也都不再说起姜斐,又嬉笑着围着姜黎,把说错话的柳晓思挤到了外面。 柳晓思懊恼的跺了一下脚,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姜黎笑着与人言语,然后起身牵住她的手拉到身边坐下,众人怔了怔哈哈笑起来,柳晓思也笑了起来。 阿黎总是这么和善啊。 有人说道:“你们听说了吗平川王的儿子闯大祸了,他为了给自己父亲出口气,私自调令人马侵占了川蜀以南以西三百里,有人已经上书弹劾平川王了。” 少女们知道这些事也不稀奇,家里都是在朝为官的,何况阿黎就是喜欢和她们议论这些啊。 “平川王有这么个儿子也是糟心。” “还不是因为阿斐得了平川王的封地。” “那萧世子为什么不抢姜斐的封地。” “哎呀这都说的什么呀,封地是可以抢来抢去的吗,这萧世子分明就是犯上作乱啊。” 柳晓思欲言又止,她起身道:“萧世子才不会抢阿斐的封地我家有个汉中来的亲戚说,说阿斐和萧世子的关系可好了,他们还一起骑马一起喝酒,还说他长的很俊美,还说他们郎才女貌。” 俊美郎才女貌 少女们眼睛亮亮的嬉笑道:“真的假的呀你家亲戚要是个没有见识的,那莫不是也就乡下村里拔尖的,哈哈,那样的在咱们这可不叫俊美。” 柳晓思急了,“才不是是说比顾钧还要俊美” 笑声顿时嘎然而止,纷纷偷瞄姜黎的脸色,姜黎冷着脸,坐在她另一边的顾林雪蓦地起身,抓着柳晓思就往外推。 “敢贬低我哥滚出去都怪你惹阿黎生气了” 柳晓思差点急哭。 姜黎蓦地一笑,“好了好了,多大点事,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重要的是人品,而且阿钧是京城最俊美的不是吗,我很知足啊。” 众人忙附和,“是啊是啊,听说那个萧世子纨绔风流,名声很不好啊,这样综合一比,还是顾钧最好了。” “对啊,阿黎真幸福,能与顾钧订婚,我们都等着喝阿黎的喜酒啊。” 众人又说说笑笑坐下了,柳晓思被挤到了离姜黎最远的座位,她都笑不出来了,她就是说了句实话啊。 姜斐气急,“难道你们不知道这是犯上作乱吗” 萧殊烨看着拧眉怒视的少女,蓦地一笑。 邵安看着主子一笑,也乐哈哈的摆手,“不是啊,是世子私自调兵不是王爷调兵,是世子为了给王爷出气才这么做的,这都怪世子而且也不是打仗,也没有祸乱,是据理力争拿下的,那些个官吏都很听话啊,哈哈” 他觉得说责怪自己主子的话实在不像话立刻谄媚的看向主子,可主子哪里稀罕,正笑看着公主,他又立刻去看公主的脸色。 公主也看着主子,她失笑道:“你们对外也是这么宣扬的吗” 都不看他,唉,这卑微的存在感,好难啊他只好呆呆的看着。 萧殊烨颔首。 姜斐扶额,真是儿戏,“那朝堂也会怪王叔教子无方。” 萧殊烨反驳,“正是因为我父亲教子有方才,我才这么做,我不能违背他老人家的教诲。” 姜斐愕然,那还真是王叔的不对了 她环胸而视,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萧殊烨双手扶着窗轩抻着腰身,一副我占理的姿态,笑道:“我父亲教我,不欺负别人,但也不能被别人欺负;不抢夺别人的,但也不能被别人所猎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若犯我我必杀之” 姜斐惊愕的瞪着眼微张着嘴。 王叔这话是对待外寇的吧,不过站在萧殊烨的立场,这也是有理的,但不合礼法啊。 “何况朝堂如此,莫不是在试探,我若退让,下一次是要杀我头还是砍我身啊。” 姜斐听着这话心里一凛,同时自责起来,她只顾着自己得了利,忘了萧殊烨失了利,也许是觉得对方有很多她得了一小部分是无妨的,她是得了便宜卖乖,是她自私了。 萧殊烨看着她, 她垂眸松散了紧绷的劲,落下臂膀,一副自责而内疚的神情,他缓缓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发顶。 这一触,姜斐猛地怔住,心里如同鼓噪,猛地抬头盯着萧殊烨道:“我得了利占了你的便宜,你怎么不欺负回来” 真要得了便宜卖乖啊 是啊,就是要得了便宜卖乖,反正她早厚脸皮的赖上了他家,要不然就她这株飘摇的草早被人踩死了。 萧殊烨看着她抻着脖子,一副横行霸道无所顾忌的无赖模样,蓦地哈哈大笑。 被当做透明人的邵安无奈抱到柱后,可他那宽阔高大的身子比柱子还宽,忍俊不禁下颤动不已,滑稽的一幕被姜斐侧首看到,她噗呲一声,旋即也哈哈大笑。 听着笑声,邵安实在无奈啊,若不是还有事要说,他早遁地而逃了,在这里备受冷落,他还不愿意待着呢。 说还是不说啊,说了大煞风景,不说也是瞒报,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来吧我的爷,给我满满存在感。 邵安蓦地探出头,“主子,我还有一事是关于公主的母妃的。” 姜斐蓦地僵住,脸色瞬间惨白。 有些人不提是不提,但藏在心里念着,一旦提起又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这种感觉如同前世,恐慌席卷,绝望丛生,那种坠入深渊的感觉让她身子骤然软了一下,萧殊烨立刻扶住她,看到她瞬间白了的嘴唇,感觉到她的颤抖,心里一惊,他抱紧她柔和的道:“阿斐,不是坏消息,阿斐,不是坏消息。” 邵安也立刻跳出来道:“是有人像掳走容婉仪不过被我们的人救了,公主母妃无碍,一切都好现在也被保护起来了。” 庆幸之下松散了神经,姜斐一下子就软倒下来,她的眼圈瞬间红了,其实她是很久很久没有见母妃了,不敢提不敢问,其实那根神经一直绷着。 她撑起身子,冷着脸咬着牙忍住心惊,“我要回京” 这根弦断了,她撑不下了她要立刻见到母妃,把她救出来护着她。 萧殊烨按住她的肩膀,掰过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问她,“阿斐以什么理由回京” 她这个样子是打算回京去杀人吗 姜斐怔了怔,“我去谢恩。” “我跟你一起去。” 姜斐蓦地抬眼看他,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万千涌动,她下意识的问他,“你去做什么” 他蓦地一笑,“我去认罪。” 冷却的心瞬间就鼓噪起来。 第59章 回京 早朝散了后,顾侯爷绷着脸,一马当先迈出殿外,身后一串的朝臣鱼贯而出,或追在他的身后,或转个方向。 老丞相和江太傅慢慢走在后面,相视一笑。 “顾侯爷最近肝火旺盛,他的下巴起火疖子了,看见了吗” 老丞相噗嗤一笑,“你是个文人,说话能不能收收性子。” “收什么性子,他还能因为我说句讽刺的话,就要把我怎么着,你看他刚才听到皇上说平川王来信说自己儿子跑京城来认错了,要皇上好好管教,这是年轻人不知轻重犯了错,皇上还能如何去惩罚平川王,呵顾侯爷那点心思谁不清楚,想摁住平川王,小心惹火烧身。” 老丞相颔首:“嗯,只是一个不懂事又没本事的年轻人能号令平川王的雄兵说不准这就是平川王下的一步棋,或者他的儿子就是有能耐,迷局中人可认不清。” 江太傅嗤声:“当初顾允中非要借着公主封地牵连一下平川王,现在好了,他如愿了,结果人家就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对着干,还以年幼无知搪塞过去,本着忌惮平川王,皇上又不会把平川王儿子怎么样,看他还能不能拿回那三百里,那可是比汉中还要辽阔富饶的地域。” 丞相颔首:“是啊,走着瞧吧,顾允中可不会善罢甘休。” 他又道:“现在公主也要回来了,你家仲远也要回了吧” 江太傅颔首,露出笑容,两人相携离去。 京城中多的是风趣雅阁,品酒饮茶逗趣押赌,最有名的一处就是位于繁华象甲街的品相楼,寻常人重金入品相,可不是为了品酒饮茶,而是为了能在此得到贵人的青睐,想要凭此一跃成为上等人。 这也说明品相楼的客人俱是达官贵人,或者官宦千金和公子,甚至可遇皇子公主。 今天品相楼的伙计匆匆忙忙往返于三楼和二楼,没办法,今日啊太子来了,就在三楼和门客们畅谈呢,二楼是三公主和官家千金正玩叶子牌呢。 这些个贵人啊,最喜欢吆喝驱使他们来彰显自己的尊贵,瞧瞧一个个人模狗样的,争论起来跟斗鸡似的,掌柜的说的好啊,有争论就精彩啊,精彩之处就在于什么都说的出口,这就有意思多了。 这楼上楼下都在说着同一件事。 “那平川王的儿子和四公主要一起入京了。” “是啊,皇上都准许了。” 太子从一堆花花绿绿间转过头来,笑道:“殊烨是孤的知己,尔等可不要慢待他。” 众人纷纷扭着脖子看他,却只看到他埋首的后脑勺,知己啊是跟太子一样的人吗嗷那可真是众人互望两眼垂眸掩藏眼中的鄙薄。 楼下同样惊叹。 “真要回京啊” “可不是,皇上都准许了,还真是很久不见阿斐了。” “是啊,阿斐会不会变的又瘦又黑啊,毕竟是在那贫瘠之地,我真是怕认不出她啊,哈哈” “认不认得出,到时我们都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不过要真是那样,阿斐她还敢露面吗” 姜黎打出一张叶子牌,抬眼笑道:“阿斐有了名望,必然知书达礼,你们可不要小觑她。” 呀有了名望可不就会装模作样了,哪敢小觑她呀,还不得被她小觑。 “不行不行,她难道骗了人还敢摆架子不认我们往日情分了吗我们一定要让她端不起架子,还得低头认错。” 少女们纷纷看着她,既吃惊又兴奋,这很好玩啊。 “她可是赫铭公主了,你能让她低头认错怎么做啊” “她入京的第一天我们就让她知道我们的厉害,让她看见我们就心生恐惧和愧疚,那她以后可不就不敢端架子了。” 啊下马威啊 柳晓思在一旁呆望着,这回她可不敢乱说话了,她看看一旁啜茶的姜黎,仿若没有听到有人欺负自己妹妹似的。 阿斐,完蛋了 少女们凑到一起叽叽喳喳的,忽而哈哈笑着拍手,忽而你推我攘,你拧我我骂你,洋溢着奇异的兴奋。 忽然,砰的一声。 外面就传来急呼,“啊啊啊不好了,打人了” 出什么事了敢在品相楼打架,是谁啊 少女们纷纷拎着裙摆跑出门外,抻着脖子四处张望,眼见都抬头看着楼上,急忙探头望去,哎呀真是急死人,看不着啊又纷纷跑上楼去,姜黎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 刚迈上楼梯,就看到少女们纷纷回头看她,她心里咯噔一下,柳晓思已经着急的喊道:“是顾钧在打架。”有人突然捂住她的嘴把她扯到身 后。 那么大声做什么啊,会让阿黎生气的。 姜黎已经顾不上这个了,快步走上去,顾林雪已经冲了出去。 顾钧和太子的护卫打了起来。 姜黎冲着一群门客和看客冷哼,“怎么回事” 门客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就是有人突然问太子,“既然太子要和萧世子亲近,那至顾家何地啊” 太子就说,“孤只是要交朋友,这关顾家何事,顾家管的也太多了,孤讨厌他们,尤其是顾钧” 这话刚说完,隔壁的人就来踹门了,谁知道隔壁是顾钧啊这不顾钧冷着脸过来就砸了桌子,似乎还要上前打太子,被太子护卫给拦住了,就打起来了。 看两人的身手,似乎顾钧武艺有精进啊。 顾钧身姿优美,很快就占了上风。 顾林雪一看哥哥厉害,还怕什么啊,反而在一旁助起威来。 少女们在一旁惊喜叹道:“哇阿黎,你家顾钧可真帅啊” 姜黎笑了笑,目不转睛的看着顾钧。 他厉害就说明她的眼光好啊,所以啊,一定要选对人,押对宝,像姜斐凡事认命的性子哪里会有好前程啊。 少女们又笑道:“是啊是啊一定是比那个萧世子厉害啊。” 不过这么打下去也不行啊,姜黎跑上前拦住了顾钧,顾钧果真停下了,太子已经跑了呀。 阴雨绵绵的道路上,姜斐在屋檐下探出手,一滴又一滴的雨水落入手心。 身后的人弹了一下她的脑壳,“阿斐,越来越调皮了”是近乡心切吗 “世子,已经走了一半路程了,真快啊。” 哈也不知是谁一路在催啊。 “以后不要叫我世子,叫我名字,要不然到了京城那么多世子,显得太俗气。” 哈喜欢张扬的独具一格呀。 “那叫就你殊烨哥哥吧。” 颇有微词的萧世子,想了想算了,哥哥妹妹的多好啊。 第60章 入京 大衍景昭帝三十一年七月。 到了京城就能体会到扑面而来的奢靡,十里长街人声鼎沸,车水马龙摩肩接踵,高楼林立热闹非凡。 赫铭公主的车架经过城门,停下来接受例行的检查,有一行人驾马经过,是年轻的公子和小姐,他们气度非凡,谈笑嬉戏,倨傲且张扬,阿云探着头兴奋的张望着,她忍不住笑道:“公主,京城还是老样子啊。” 姜斐透过车窗看了一眼,笑道:“是啊,老样子。”还没有经受战火的摧残,即使损坏了还可以重建,这就是京都,它永远承载着繁荣,也经得起战乱,受不起磨难的永远是人。 车架骨碌碌的向前驶去。 守城侍卫还听到,“公主,世子真去给您买梨花糕了吗” 公主噗呲笑道:“是啊,他真去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啊,四公主果然回来了啊,还有那个萧世子也来了,可惜没看到模样。 不对,那个萧世子是何时进城的啊 一间临街的茶楼上,少女们倚着勾阑,室内传来琴声,络绎不绝的人总忍不住看上两眼,妙龄少女烂漫活泼,真是美哉。 “阿斐已经进城了。” “接下要怎么做啊” “就让晓思去当街把阿斐喊来,我们都在这等着她,我们可不能像迎接她似的站在大街去拜见她。” 柳晓思惊愕道:“为何是我” “因为阿思你敢说啊,心直口快,看看你都惹阿黎生气几次了,你这么厉害,你去最合适啊。” 这是什么道理啊柳晓思向窗轩内坐着的姜黎看去,她正垂眸拨弄着花骨朵,显然是不在意的。 柳晓思还未反应,就被少女们推攮出来赶下楼去,哎呀怎么这样啊她的婢女也焦急道:“不去的话阿黎公主是不是会生气啊” 阿黎公主真生气的话,就不会再跟小姐玩了,结交不上公主,小姐回去是会挨骂的。 姜斐的马车很宽敞但并不华丽,行走在京城繁华的街上很普通,并未引起行人的注意。 众人就见一队人马急急行来,拦住这不显眼的马车,看到来的人马,行人纷纷避让,那可是东宫内侍。 哎呀这马车的主人莫不是惹了贵人。 东宫内侍已经下马笑着靠近,倒也未见行礼,而是带着熟人般的熟稔,问道:“内里可是四公主殿下” 阿云蓦地撩起帘子,笑道:“呀曹公公是您呢” 街上众人纷纷侧目,那里面是最近人人谈论的赫铭公主啊 曹内侍笑道:“四公主安好,不知萧世子可在,太子殿下正等着他呢,特命奴才来接。” 阿云冷下脸,呵不是来迎接她家公主的呀,她冷笑道:“那您找错了,萧世子先行一步入京了,此时尚不知在何处。” 没接到人的曹内侍也垮下脸,告辞匆匆离去。 阿云甩下帘子,不开心的道:“公主,这些人怎么这样啊,您都有封号了,还不把您放在眼里,这回来也不见有人来迎接。” 她刚说完话就听到有人喊道:“赫赫铭公主。” 声音又小又细,是道女声,阿云急忙探出头来,吃惊道:“阿思小姐” 阿云超她身后看去,就一个人啊 柳晓思不自在的道:“公主在吗” 车内响起姜斐的笑声,“是阿思吗快上来说话。” 柳晓思怔了怔,听着阿斐愉悦的声音,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然后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阿云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大约三十丈楼栏处的穿的红红绿绿的少女们。 呀都来了呀她急忙回头跟姜斐小声说了句。 姜斐蓦地一笑,看着掀起车帘进来的柳晓思,语气越发温柔。 “阿思,真是好久不见了。” 柳晓思看到姜斐就怔住了,脱口而出,“哇阿斐你真好看,似乎也高了,穿的可比以前精致,以前就跟土包” 柳晓思下意识捂住嘴。 姜斐哈哈大笑起来。 这停靠路中,笑的如此畅快,人人侧目,柳晓思更是吃惊的张大了嘴巴,这还是那个阿斐吗以前阿斐从来没有这样笑过呢,不过真好看啊。 姜斐笑完问她:“晓思找我有何事啊” 柳晓思不自在起来。 “是” “是她们让你来的我三姐姐也在” 柳晓思下意识点了点头,又急忙摇摇头。 唉完了露馅了,不过阿斐怎么都知道了呀。 阿斐笑了笑道:“阿思,我正好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啊 少女们依偎着,抻着脖子看着,就看到柳晓思一副犹疑不安的模样,磨磨蹭蹭才上前。 “晓思这个蠢货为何不拦车大喊,那样都知道赫铭公主了了,等她下车过来,就都是知道是她来见我们,而不是我们去拜见她了。” “她会来吗” “以前不就巴巴跟着吗,喊她她都会来啊。” “现在可不是以前了。” “快看阿思上马车了。” “阿斐居然没露面,果然摆起架子了啊,阿思这个笨蛋,这个时候就应该巧言把她引出来啊。” 少女们焦急的等着看着,上了马车居然不下来了 姜黎坐在那一动不动,啜着茶,翻着话本子,时而看上一眼,稳如泰山的样子。 片刻后,柳晓思下了马车,马车继续骨碌碌往前驶去。 少女们蓦地瞪大了眼睛,愤慨的捶了一下勾阑,阿思这个笨蛋怎么就她一个人下了马车,看着柳晓思走了回来,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上前就拉扯着,簇拥着柳晓思,一句接着一句质问着。 “怎么回事啊为何没把她带过来” “她让你上车,你就上车啊,你怎么不当众说啊。” “她说什么了” “你快说啊到底说什么了啊” 柳晓思被挤的东倒西歪,还不知被拧了一把,疼的她猛的振臂,“是你们要我说的啊”她看到放下茶杯合上书也看着她的姜黎,一副等着她开口的模样,不说是不行了吧。 心想,这可不怪我啊 一闭眼快速的大声道:“阿斐说了,顾家有谋朝篡位之心,对姜氏一族没有半分仁慈,阿黎如果嫁过去,后果不堪设想,而且顾钧在汉中时还逛过妓院,看见不是良配,人渣而已,要阿黎公主三思而行。” 阿斐说了,这都是为了阿黎公主好,听来也确实如此啊。 哐当一声,姜黎猛地站了起来,打翻了茶杯,湿了鞋袜,她却浑然未觉,只觉得脸上如同被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好样的啊敢这么打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