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海棠》 正文 第1章 第一回 屋外萧瑟的雨,已经下了许久了。不像夏日的阵雨一般下下停停,此时的雨不断,像极了海棠此时的心情。 今日是董家二少爷娶亲的日子,海棠倚在苏陵楼的看台望穿秋水。 董家二少爷此前是海棠的一个恩客,死心塌地地想要娶自己。前几日突然和自己说要替自己赎了身,而后好几日没了消息,昨日突然传来他要娶亲的消息。 虽然自己未曾倾心与他,但这的雨还有远处缓缓飘来热闹的鞭炮声,却让海棠不信了爱情。 即使是屋外的大雨也没有掩盖婚轿的喜庆,唢呐的尖利的声调一时刺痛了海棠的耳。 海棠依旧倚在看台上,渐行渐近的迎亲队伍入了她的视线,但坐在马上迎亲的人却显然不是那位董家二少爷。 虽不是平日里常常相见的面孔,可俩人却极其相似,只不过马上的男子面容更为刚毅成熟,五官比上董家二少爷更为深刻俊美。 磅礴的雨渐渐停了,那迎亲的队伍也近了。 少有迎亲的队伍会经过这等烟花之地,海棠心中念着,这迎亲队伍定是来示威的吧!自己一个堕入尘世之人,怎可能嫁入这京城首富之府,又怎可能得到专属的那份幸福,这是报应,也是诅咒。 早在踏入苏陵楼的那刻起,她便已经知晓了,只是这么多年,身边出现的人熙熙攘攘,她不愿承认罢了。总以为会有一人会视作自己为不同,但身边的人来了又走,自己已淡漠了。 这世上再也不可能有一人,走入自己的心了吧!海棠如是想着。 海棠正倚着腮子深思,并未发现迎亲的队伍已来到更前,领头骑着马迎亲的男子,微侧了侧头,将她淡漠的眸子收入眼底。 等海棠回过神来时,迎亲队伍已走了一半,抬着花轿的轿夫平稳地抬着。海棠弯了弯唇,不知此时花轿中的女子在想着什么,这门婚事她又是否满意呢!想着想着,海棠的眼中又投射出了丝丝怜悯,嫁给那位活宝,肯定也不是新娘自己的意愿吧! 海棠未注意到的是,那位男子时时盯着自己,看见女子眼中透出了怜悯,眼中满是探究。 许是听见鞭炮与唢呐的热闹之声,苏陵楼的其他姑娘也陆续出来凑热闹。 人渐渐多了,海棠也未想凑这份热闹,便回了房间,男子也随之撤了观察她的眸子。 “哥,娘亲为何不让我娶海棠呀?”此时,董家的二少爷正结结实实地被绑在自家的床上,本来嘴也被塞了条白布,来人为他拿了下来。 “今日,我替你迎亲去了。”烛光映照在男子的脸上,此人正是刚从苏陵楼经过,迎亲队伍领头的那位男子。 “什么?”董家二公子显然还不知道家里人为自己娶亲之事,霎时失了神。但转而脸上又覆上一层愠色,说道:“我从未忤逆母亲的意思,但为什么?为什么?我为自己的幸福争取一次,又有什么错?” 那男子抚了抚董家二少爷董绾的肩,示意他不要着急,随后他缓缓道:“本来,我也不赞同这件婚事,但今日我特地去苏陵楼前逛了逛。”作为董绾同父同母的大哥,他自然是不会告知自己的弟弟,他直接将迎亲的路线定在了苏陵楼的前面,否则必然会看见自家弟弟的黑脸,他从来不是自讨没趣的人。 “如何?如何?她可有说些什么?”董绾一听自家哥哥说起,心下便激动起来。 “你眼光是不错,此女子不俗。”男子看着自家弟弟眼中焦急的神色,语速自然得拖一拖,“但这海棠姑娘对你似乎无意。” “怎么可能?”董绾不顾身上绑得结实的粗木绳,拼命地挣扎,“我明明答应海棠,隔日要来迎娶她的,会不会是她认为我食言了,所以故意这么说的。” “她并未亲口说。”男子答道。 “我就说嘛!海棠姑娘怎么会不喜我!”听自家哥哥这么说,董绾长舒了一口气。 “和你说实话吧!”男子见弟弟还是这么执迷不悟,便出口劝阻,“今日,我迎亲的队伍经过苏陵楼了。” “什么?”今日董绾实在是接收太多让自己意外并且愤怒的信息了。 “我见到海棠姑娘时,她正倚在看台上,看着迎亲队伍经过。她并未有其他任何表情,眼里只有淡漠。”男子并未停下,而是直接道出了事实。 “会不会是她看见迎亲的队伍没有我,不知道是我?”董绾还是在垂死挣扎。 “不会的,你成亲这件事,早已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男子的一句话彻底打破了董绾的梦境,“放弃吧!”男子复又劝道。 “我不会的,倒是你,你如今说出这么一番话,全是因为当初被一个宛梦璃伤了吧!”董绾被愤怒迷了眼,直戳哥哥的痛处。话刚出了口,董绾便后悔了。 “你自己好好想吧!”男子低了头,眼中变为一汪死潭,扣了门,离开了。 苏陵楼 “海棠,你可知道那傻小子娶亲了!”海棠自然早就知晓,如今此人来怕是单纯的想要看自己笑话。 “他娶亲,与我又有何干?”妆奁中的镜面映着海棠姣好的面容,“要是见一个,爱一个,那岂不是成了滥情的?” 来人本只是想来气气当红的海棠,却没想到反而被将了一军,只能满脸愤恨地离去。 又过了几日,董家上下乱成一团,只因最近新晋升为姑爷的董家二少爷失踪了。 另一边,苏陵楼 “海棠,再过几日,你来苏陵楼已有十年的光景了。”苏陵楼的姑娘除了极少数,大多都是从小在苏陵楼接受严苛的训练,并且苏陵楼有个硬性的规定,如果买来的姑娘过了十年还没有卖出满意的价格,那便会替她举行演艺大会。说好听点是演艺大会,但其实就是让她带着面纱进行才艺表演,然后召集富豪进行拍卖,价高者,不管是谁,便会得到她。海棠想来,定是为这件事儿来的。 “妈妈,你不必说,我自是知道的。”海棠关了妆奁,转过身来,巧笑嫣然,这笑却并未浸透眼底,“日子可定了?” 看海棠这么懂事儿,心下虽然奇怪,但又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便回道:“日子便定在这月的十五,可好?” “一切都由妈妈定夺。”海棠低眉顺目,一时也觉得海棠看着顺眼许多,要知道海棠的倔脾气,曾经可是在苏陵楼里出了名的,只要是她看不上的,不管是达官贵人,亦或者是皇亲国戚,她都不见。但她的确也有拒绝的实力,但海棠的准则是,见人只用三分力,现今如果自己展现比男子还要更胜一筹的惊世才华,只会让人诟病。 海棠推开房门,叮嘱门外的丫鬟,去买自己最爱的桂花酥:“玲儿,回来时要是看见好看的花纱,也买些回来,过几日好做些连襟。”海棠如是嘱咐着。 “是的,姑娘。”玲儿领命之后,便向门外走去。不是海棠不想带着玲儿远离这是非,而是此去甚是无望,这几年自己所累的钱财甚少。大多都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捐给了穷苦之家。自己也不知道,离了这,自己靠什么养活自己。 换好轻便的男装,海棠顺着衣物编好的细绳偷偷从苏陵楼的侧门溜了出去。 海棠还来不及享受片刻难得的自由,便被来人撞个满怀。 海棠抬眸,发现此人看着非常熟悉,却又想不到此人是谁。 “姑娘,可是苏陵楼的海棠?”来人正是前几日迎亲的男子,董府的大少爷,董笙冥。 “公子,可是认错人了?”海棠轻摇手中的折扇,一副翩翩公子样,要不是董笙冥认得她的相貌,怕是真的要给她骗了。 “呵呵,公子可是逃出来的?”董笙冥看着海棠身上背着个不大的包裹,心中断定海棠的逃跑。 “找我可有何事?”海棠看着也瞒不过了,便干脆地承认了。 “鄙人是董家的家丁,家中二公子一不见了数日,特来询问公子,可曾见过?” “不曾。”海棠回道。 “请恕我的冒昧,姑娘可倾心我们家二少爷。” “不曾。”两个不曾,让董笙冥瞬时了解了海棠的漠然。 董笙冥一时的阻拦,后边儿护院的声音已越来越近。 “可需”董笙冥话音未落,便被海棠打断。 “不需了。”海棠倔强地回绝,转身准备开溜。 海棠还未反应过来,董笙冥便拉了她的袖子,一把将她护入怀里。 “你这女人,好生淡漠。”董笙冥的脸离海棠只有两公分,俊俏的脸邪魅一笑,语气轻微,带着微微的不满,眼中满是戏谑。近得海棠能感受到他的呼吸缓缓撒在自己的颈窝儿里,海棠低了眸,红了脸,不敢看他。 走过之人无不“啧啧”地惊叹两声,感叹这么俊美的两位男子,竟是那么想不开,满城的美人不要,偏偏互相喜欢。这么良好的基因,怕是要绝后了。 那几名追来的护院,自然是不疑有他,也和路人一样,感叹几声,便又往前追寻海棠去了。 “快放开我!”海棠满脸通红,说出来的话全无底气,语气不像是生气,反倒像是小女儿的娇羞,只有那眼神显示着她确实在生气。 “我助了你,你怎么报答我?”董笙冥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女人,心下觉得好笑,反而更想逗弄逗弄她。 “海棠无以为报,告辞。”海棠清高的嘴里,自是不会吐出“以身相许”的字眼。 “姑娘,请留步。”董笙冥自然不会这么容易便让海棠离去,出声阻拦了她。 “小生,不期姑娘能以身相许,但可否与我回府,寻出我家二少爷?”董笙冥微一步欠身,一副谦逊样,但也掩不住他眼中久居高位而形成的傲气。 “着实不好意思,在下还有事,晚些再来叨扰。”海棠自然是不想刚刚逃出一个牢笼,如今再入一个,直接婉拒了。 董笙冥见女子还不肯答应,心下一片粲然,这女子不过是强弓之弩,还在这死撑这,罢了。 “要是我没猜错,姑娘其实无处可去吧!”海棠直接叫人拆穿,脸又红了三分。 “放心,姑娘不要想歪,在下只是想请姑娘,在董府小住,没有别的意思。”那人语气虔诚,倒真像那么回事儿。 “即是如此,不妨一去。”要是自己不应,怕是真叫人觉得自己想歪了,不敢去。也亏董笙冥知道,对付海棠这种人,得用激将法。 海棠本想着步行至董府的,岂知还未走出两步,董笙冥已派人差了轿子来。 “董府甚远,不牢公子辛苦了。”董笙冥自然是怕这女子突然改心思,半路逃了。 其实当海棠坐上轿那刻起,她便后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第二回 天空已叫雨水洗刷出了新色,雨已停了下来。 那几位轿夫的脚程极快,海棠还未有什么感觉,董府就在眼前了。 “公子,到啦!”轿夫歇了轿,喊道。 海棠下了轿后,马上便有丫鬟从府中迎了出来。 “公子,一路辛苦了!”已是秋天,府外清冷,丫鬟殷切地为海棠披上一件尾端分衩的锦布斗篷。海棠向来为人亲和,对其报之一笑,为海棠穿戴的丫鬟脸上立马浮上两朵红云,羞涩地抬不起头来。 这也不能怪海棠滥情,而是她始终没适应自己现在的身份,已是一位俊美非凡的公子了。 海棠因常年练舞体态修长,长年拿笔的手亦是纤长无比,着了男装自是不逊这董府的任何人,也难怪丫鬟会眼中怀春了。 况且海棠是董家大少爷吩咐特地照顾的贵客,参照之前董府的贵宾,想来海棠的学识与地位都应不会差了。 海棠被引进董府的主厅,那丫鬟又道:“冥少爷吩咐奴婢,带着公子逛逛园子。” “麻烦你了。”海棠微微一欠身,眸中溺满了温柔。 “不麻烦,不麻烦。”那丫鬟像触电般地回答道,末了,还不忘介绍自己,“奴婢,名唤雨疏。” 海棠弯了弯唇,道:“可是出自易安居士的如梦令的那句‘昨夜雨疏风骤’?” “是的,公子好学识,鲜有人知道它的出处呢!”那丫鬟惊喜地回道。海棠知道,并不是人鲜有知道,而是他们不屑于提及一个女流之辈的诗文,从古至今都是如此。但自己最不愿的就是做男人的附属品,若是如此,自己倒是宁愿做那寒山寺中的一名修士,永世不动真情。 俩人说着,从正厅的侧面绕了出去,眼前是个四面环包的天井,出去了,沿着鹅软石铺就的小道,便到了丫鬟所说的园子。虽说是个园子,倒不如说是个经过人工雕琢的大山林。 其间人工开凿的河流穿透府内的各色房屋,假山取自武夷的黄石林立于庭院的周围,与分隔院落的白墙相嵌,严丝合缝。不时的有几处,小路中断,相接的是山石铸成的小道,穿越由假山搭建的洞口,别有一番趣味。 经过一番游历,日头也已西沉,雨疏引着海棠,绕过园子侧面的灰墙,俩人便到了董府西边的别院,枫林别院。海棠不用猜,这也是那位冥少爷特地安排的。 虽不知雨疏口中的冥少爷和方才带自己到董府之人是谁,但海棠总有感觉是一人,而且此人在董府的地位一定不低,可能也是董府的一位少爷。 这董府的少爷,真是一个比一个奇葩,海棠心中无力地吐槽道。 这董府的枫林别院在整个京都非常有名气,它为董府的四季之境之一,代表秋日的景色。最让人啧啧称奇的是其奇特的色调,枫林园有两排矗立的枫树,每当秋日来临,两排枫树变为金黄,深度各不相同,但一律是从淡黄到深黄。 “公子,你先住下,院中起居所需的各样用品都已准备好。公子要是还需什么,尽管吩咐。”雨疏将海棠的包裹轻放在内室的八仙桌上,“晚膳随后就到,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辛苦你了。”海棠灿然一笑,告了声谢。 “那奴婢就退下了。”雨疏低头掩饰自己的羞涩,快步走了。 海棠在其后无奈地笑笑,真是个容易害羞的小姑娘,那神情全然不知道自己惹上了一门儿桃花债。 雨疏离去之后,海棠看着屋内奢华的摆饰,一时觉得有些无聊。 屋外的秋风吹开了,没有关紧的木窗,海棠赶来将窗关紧。风将宣纸撒了一地,海棠缓缓捡起,蘸了墨,随意写了几笔后,雨疏便前来告知,菜已在外间上齐了。 但同时某人欠揍的声音也在门外响起:“可还习惯?” 那人自觉地坐在外厅的餐桌上,海棠也不知何时摆上两副碗筷,看来这次是躲不过了。 “不介意一起吃吧!”虽是询问,但董笙冥径直坐了下来。海棠也没权利拒绝,谁叫这是董笙冥的地界,自己也不敢逾越。 俩人倒不急着开饭,而是都在等对方先开口。僵持的氛围持续了很久之后,又转为俩人的对视。 “雨疏,能为我取些薄粥吗?”最终还是海棠先开口了。 雨疏早就想开溜了,可惜一直碍于主人家的面子。海棠一开口,雨疏朝海棠感激一笑之后,便溜之大吉了。 “我这小侍女倒是挺钟情于你的。”董笙冥拿起一旁的酒盅,自斟自饮了一番。 “你带我来着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找寻你的弟弟吧!”海棠沉下了脸,语气颇为严肃。 “自然不是。”男子又饮了一杯,嘴角俨然带笑,“而是,我对你,着实感兴趣。” 男子忽然靠近,呼出的热气将海棠吓了一跳:“你,你,你想干什么?” 海棠在心中懊恼,只要碰见他,自己淡漠的性子便会动摇,自己之前从未那么无法明确自己的内心。 “我那么爱慕你,公子,难道得不到一点回应吗?”董笙冥好笑地望着海棠,“小生我,真是伤心呢!” 董笙冥眼中一闪而逝的温柔,让海棠一阵失神。 但董笙冥刹那之间就收回了那抹柔情,坐回了刚才的位置,这一切就像从未发生过。 “言归正传,找你来的确是有些事宜,希望姑娘能够相助。”男子的表情又变得疏离,难以靠近,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可是设计,寻你弟弟回来?”海棠低了头,想要努力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嘴上倒是不输人,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 “既能猜出我的身份,又知我请你来的目的,海棠姑娘不愧被誉为京都四大才女之首。”董笙冥坏笑着看着海棠,还不忘装得一脸浓情密切,“这般的女子,之身待在烟花之地,岂不是太可惜了。” “公子也认为,烟花之地的女子,最是让人不屑吗?”海棠低下的头再也没有抬起来,眼中难掩失望。海棠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呵,鄙人可从未这么说。”董笙冥浅浅一笑,“况且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个人的出生,决定不了他的未来,姑娘可实在不像妄自菲薄的人。”董笙冥的话虽是提醒,但听在海棠的耳里,却更像嘲笑她的自卑。 董笙冥绝对想不到,就算像海棠如此,日日被名士才子捧着的人,也有意想不到的敏感自卑吧! “谢谢你这日的招待,作为回报,那我当诱饵的事,我默认了。”海棠沉下了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董笙冥心中一边感叹女人的善变,一边快速地解决了晚膳,快步回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第三回 夜色渐渐深了,更夫击柝之声传得很远,已是一更天了。 但还是有人渡着月色,悄悄潜入董府,入了董笙冥所居住的君梅别院。 “何如?”董笙冥坐在台前,问道。 “他之意,是让我们破费点。”来人一身黑衣,风尘仆仆,似乎刚从远方归来,“这次的赈灾款项由我们来出。” “理由呢?”董笙冥扶了额,问道。 “近年来,国库空虚,作为齐国之民,理应破费点。”那人回道。 “哼,要是他真花在救济款上,我倒心甘。”董笙冥抬了眸,眼中一片了然,“拒了他吧!就道这几日应京中有人闹事,酒楼产业尽是亏损。为商最忌伤了本钱,让他饮水思源的,为好。” 董笙冥翻了翻台前放的一本《计然篇》,复又说道:“再去查一查,灾民一事的虚实,若为真,不必备银,只需将我们所有的物资,给了他们便是。” 董笙冥心中虽怜惜这些老百姓,但也明白节省的道理,若直接给予银票,不仅难以让灾民直接得到他们想要的,自己商品与别家商品的差价,也会将自己吃得死死的。如此算来,还是从自家直接运货更为划算。想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必定要精明至如此。 这皇帝处处与自己过意不去,定是以前的事儿终究是教他发现了吧! 罢了,要来的,终究是躲不过。 董家在外人看来是由主母,也就是董家两个少爷的母亲掌管。董家的家主逝世得早,董笙冥自小便有经商的天赋,十几岁便接手了家中大大小小的产业,主母真正掌权的时间不过五年。说来董笙冥一直很让自己的母亲省心,但他母亲总觉得他性格中缺少了什么。缺少的是什么,他母亲却也说不上,大概是自己对他从小便缺少关爱,才养成了他这种孤僻的性子吧!这性子倒与自己的小儿子恰恰相反,董绾比他更像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少爷,一出生便有自己的母亲和哥哥宠爱,性子自是开朗,与下人更是常常打闹成一片。 “是,卑职即刻去办。”董笙冥极少与人敞开心扉,所有的情感都只藏在心里,从不向人倾诉,与下属的关系也几乎都是他吩咐他们便去办了。 “等等,她可还好?”董笙冥突然问道,让来人一阵发愣。 “都还好,公子您也知道,还是老样子,从未变过。”那人从回忆中猛然惊醒,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董笙冥喃喃念了数遍,像是梦中的呓语。 来人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毕恭毕敬地道了一声,也便下去了。 董笙冥不知是未拦他,还是沉浸在思绪里,无法自拔。 枫林别院 “公子,求您别喝了!”雨疏抬手想要制止海棠斟酒,无奈海棠又将手中的白酿一饮而尽。 “公子,这杯喝完便算了,好吗?”雨疏眼中闪现着哀求,“公子,你已饮半坛白酿了,此酒烈性极重,喝多了伤身啊!” 雨疏眼中满是小女儿家的柔情,哎,这姑娘怕是用情极深啊! “不用管我,再去温一壶吧!”海棠提着已经空了的酒壶,望着不远处的湖面,眼中满是悲戚。 “公子”雨疏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打断。 “雨疏,”海棠醉得不轻,眼神迷离,脸缓缓靠近雨疏,酒气撒在她的脸上,却一点儿也无法让人生厌,“你可曾想要自由?” “雨疏,雨疏愿陪公子浪迹天涯海角。”雨疏涨红了脸,但眼中溢满确实幸福,心中暗暗佩服自己的勇气。 似是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海棠撤了身,眼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景致,说道:“温酒去吧!” 雨疏心中的紧张还未褪去,看着公子好像并未在意自己说的话,有半分伤心,但心中却舒了口气,否则自己都不知“他”酒醒了,自己如何面对“他”。 “是,我这就去。”雨疏现在只想逃离现场,早已忘了自己劝酒一事,一路小跑地跑去温酒。 “本想找你陪酒,自己倒是先喝开了。”来人拿着一壶酒香浓郁的桂花酿,放入温酒的恒温器里,好笑地望着她。 “没,没喝多少。”海棠打了个酒嗝,满脸通红,却硬是说自己没喝多少。强撑着站起来,为自己倒了一杯桂花酿。 “你呢?找我来喝酒所为何事?”没想到海棠虽一脸醉态,但思绪还有半分清醒,“可是也有什么伤心事?” “不曾,只是想喝了。”董笙冥回了眸,也不知自己实在掩饰什么。 “你倒是搞笑,怎还学起我说话了。”海棠红着脸,仰头又干了一杯。 “那你呢?可有什么事儿?”董笙冥望着海棠绯红的脸颊,心情不是为何竟好了些起来,也难得开始关心起别人的事来。 “还能有何事!只叹女子在这尘世里,贱如蜉蝣,身似浮萍,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海棠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真的是如此吗?”董笙冥转动着手中的玉樽,微抿了一口,“世间的一切,岂是不争取就可以得到的。你既是如此说,你争取过吗?” “有些东西不是自己争取就能得到的,比如说爱情从来都是两情相悦,不是吗!”海棠弯了嘴角,眼光深邃。 “你这女人,知道些什么?”董笙冥向海棠一步步逼近,危险的气息在他眼中蔓延。 “倒真是让我猜中了吗?”海棠倒是一点也不惧,直视董笙冥的眼。 “你这女人,喝了酒之后,胆子也大了起来嘛!”海棠一脸醉态,窝在塌上,活像一头醉酒的猫咪。董笙冥心中一动,一下将海棠推到在塌上,彼此的距离就只剩几公分,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出的热气。这女人竟会有如此可爱的一面,真是难得。 董笙冥望了许久,终究是在海棠头上留下轻浅一吻。 酒具摔地的声音,轻易地打破了此时的气氛。 “冥公子”刚温酒回来的雨疏,看到这一幕,掩饰不住地惊讶,“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 雨疏赶忙弯腰收拾残局,手刚触到破碎的瓷器,便出了血。眼泪不可抑制得从她眼中流了出来,她拿手去擦,却将血擦在了脸上,越擦越花。 似是听到雨疏的抽泣声,海棠清醒了几分,挣扎着从塌上中起来。 “不过是无心之失。”海棠拿起桌上干净的白帕为雨疏轻轻拭去脸上的血迹,“冥少爷定不会心胸狭隘,治你的罪,对吧!”海棠的身形有些摇晃,但眼神坚定,望着董笙冥。 “呵,自是不会。”董笙冥起身,径直走出了亭子。 海棠身子摇晃得厉害,渐渐倒了下去。 “公子,公子”海棠依稀听见雨疏焦急的声音,但已无力清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第四回 耀眼的晨曦撒在海棠的脸上,宿醉的酸痛,一时让她起不来身。 “公子,你醒啦!”雨疏听见房里的动静,赶忙从屋外打了盆热水来,为海棠拭脸。 “雨疏,可否为我打些水来,我想沐浴。”海棠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酒味,有些厌恶。 “公子可要在水里加些洗身用的枫叶?”雨疏问道。 “你的手可好些了?”海棠看着雨疏缠着白布的手又渗出血来,心下一紧,“打水之事,还是我自己来吧!你先歇着。” “无碍,无碍的,公子。”雨疏虽是董府品级高些的侍女,但对于海棠的事,向来都是亲力亲为的,“这枫林别院有间不大的浴池,要是公子不嫌弃,那儿有常备的温泉水,可请公子移步?” “那是自然,只是暂时不要干重活,要等伤口好了。”海棠还是不放心地叮嘱。 “知道啦,公子。”雨疏心中淌过一股暖流,手上的伤口霎时就不疼了,仿若最好的金创药。 雨疏差人在浴池旁准备好沐浴所需的物什和干净的衣物,便来请海棠前去。 径直走过厢房的房门,穿过一条九曲廊,便到了雨疏口中的浴池。 自此以后海棠再也不敢相信雨疏的比喻了,雨疏口中的“不大”,却让海棠着实地震惊了。 浴池的大小已经能够媲美枫林别院的枫林了,池上热气蒸腾,隔着蒸汽依稀能看见对面有个木制的隔板,隔板的那边不知通向哪里。 池中漂浮着的金玉盘摆着各色的香浴与花瓣,更有细绢编成的粉荷与银片铸成的白鹅,浴池两侧更有鎏金的虎头喷泉,一片奢华。 海棠转过身,朝身后的一众侍女嫣然一笑,道:“你们暂时出去吧!不必伺候我,我习惯一个人。” “真的无妨,让我们来伺候你吧!公子。”雨疏以为海棠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出声道。 “真的不必,我自己一人便可。”海棠带着笑婉拒,其实都是同性,海棠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但海棠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徒添忧虑。 还有如果自己真的是个男子,那这些女子的清白岂不是被自己玷污了,自己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那好,有事请随时吩咐奴婢们。”雨疏说完,依依不舍地带着侍女们离开了。 “一定,你们先下去吧!”海棠回道,那些姑娘应了一声,便鱼贯地去了。 海棠脱了,只剩一件贴身的肚兜。海棠寻了块白巾裹了身形,顺着石块凿成的台阶缓缓步入池中,全身的酸痛霎时得到了缓解。海棠柔荑轻挥,散去眼前的雾气,发现脚下的水面是由鹅软石铺就的,踩着温暖适宜。 海棠正享受着,却突听见隔着木板拼凑的隔板传来依稀的人声。 “那边情况如何了?”那声音清冷幽沉,海棠是认得的,是那位董家的大少爷,董笙冥。 “一切都如常,二少爷还未发现我们的人跟着他。”来人似乎是董笙冥的近侍,得了飞鸽传书,特来禀告。 “他未怀疑便好,在外的花费,可有人照料?”董笙冥似是不放心,多问了一句。 “公子放心,二少爷在外一切安好,一行人正往江南去。”那人回道。 “也好,那女人,他忘了也好。”董笙冥回得不以为然,一声“扑通”的入水声,对面的温泉,似乎是进了什么人。 交谈声趋于平静,来人似乎离开了,只留了董笙冥在池中沐浴。 据下人们所说,董笙冥居住在离枫林别院一墙之隔的君梅别院,既是离得这么近,海棠猜测这横板的作用怕是用来隔断两个别院浴池的地界的。 海棠不由得在心中抱怨,这董府不是富可敌国嘛!怎得两个浴池都造不起,海棠用心一想,这构造绝对是故意的,怕是专门给人设计的,但这人是谁,海棠猜不出。脸上的绯红不知是温泉泡的,还是有其他什么缘由。 海棠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心下又觉得有些忐忑,安静的不敢发出声响,免得惊了对面之人,否则以董笙冥的性格断然以为自己不怀好意地偷听。 “姑娘还有偷听的喜好,真是让我惊讶。”就在海棠以为俩人就要这样静谧下去,对面之人,突然出了声。说出的话与海棠心中所想,果然如出一辙。 “公子误会了,贱婢自然没有这种无聊的喜好。”既是被发现了,以海棠的性格自然也没有理由不做应答,那“贱婢”两字说得咬牙切齿,愤忿非常。 “没有便好,只不过姑娘刚刚为何故意不发声呢?”海棠在这一边似乎又听到了董笙冥不以为意的轻笑,一时有些气急败坏。 “公子您的确是误会了,小女子不过是的一位贱婢,地位连董府的九等丫头都不如,又有何权利在冥公子面前,随意说话呢!”海棠虽自呼贱婢,语气倒没有一点谦逊的影子。 “姑娘可是因为第一次与男子共浴,害羞了”那董笙冥倒是言语大胆,直接问了出来。 “自,自是没有。”海棠被问得一时紧张,竟咬了自己舌头,脸渐渐起来。 “姑娘要是不喜在下离得这么远,在下可以过去。”董笙冥的声音,渐渐清朗,显然是朝海棠这边,走了几步,“毕竟这么点高度,难不倒我。” “不必啦!真的不必了!”海棠被他说得眼色大羞,一步一步往岸上退了去。 “在下之言,自然是玩笑。”对面传来董笙冥明朗的笑声,与平时的冷笑不同,这笑声甚是自然。 这小野猫,真是不经逗。 浴池连接着的门外,站着的暗卫暗暗觉得惊奇,自己陪伴公子这么多年,还从未见他这么开心过。 “我也未曾当真!”海棠说着,又重新往隔板靠了靠。哼,输什么,都不能输了气势,海棠如是想道。 “那姑娘可是脸红了”董笙冥敲了敲实木的隔板,问道。 “你我未曾照面,你怎知我脸红了”海棠觉得不安全,又往岸边靠了靠。 那边寂静了许久,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还有,你既是知道你弟弟的踪迹,那又何故寻我来”海棠随手将盆中的花瓣撒下,复又问道。 “几日之后,你自会知道。”那边人答道,伴随着出水的声音,“对姑娘来说,只是小忙,权当报答在下这几日的款待之情。” “呵,你这人倒是不喜询问他人的意见啊。”海棠许久未听到答复,以为对面那人走了,朝漫天的雾气,叹了声。 “吾就是不喜,如何?”对面之人突然回应道,惊了海棠一跳。 “还真是个恶劣的兴趣呢!”海棠话音未落,对面响起了巨大的水声,对面的温泉水哗然朝海棠扑来,海棠瞬时就成了个落汤鸡。 “哈哈哈哈”那笑声爽朗清幽,竟一霎将海棠心中的气散尽了。 好在干净的衣物都装在锦盒中,以防潮湿,否则海棠女子的身份怕是要暴露了。 海棠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岸去,擦了身,换上干净的衣物,离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第五回 这几日,海棠实在是闲得慌,与以往在苏陵楼的日子不同,身边没了一群公子大官围着,虽是清净些,但每日除了吃睡,竟寻不出有什么可做的。以前自己平日里的爱好,自是拨弄几下琴弦,跳几只自己中意的舞。但她寻遍整个董府,却找不到一把琴,煞是奇怪。 可怜海棠如今女扮男装,实在跳不了什么妖艳的舞,只能每日练练字,吟吟诗,修身养性。 按海棠好动的性子,除了董家主母居住的春熙别院,这董家的其他值得游的地界,她全跑遍二了。更不用提及那几弯能够穿越董府水域的乌篷船,每辆海棠怕是都坐了数遍。 海棠如今只期能有什么事,拯救自己的无聊。 董笙冥也是许久未曾露面了,自己上次碰见他,也是自己乘乌篷船的早晨,碰巧见他急匆匆地出了府,也不知是为了何事。 自己又不被允许出府,只能乖乖待在董府,被当成宠物豢养。宠物还能出门遛弯,如今自己真是连宠物都不如了。 这天天空似被染上了阴霾,透不出一点儿光,屋外的秋风带来丝丝的凉意。海棠本是和几位侍女约了,引她去董府后边儿的小山逛逛,却也泡了汤。 但府中似是来了客,侍从们也忙了起来,平时熟络的几个也看不到身影。 已过了晌午,太阳却迟迟未曾现身,海棠站在枫林别院的小院里,搬了桌椅与画笔,临摹起这秋日灰暗的景来。 但这枫叶从深到浅的色调似乎极难调配,海棠几次抬起的手,却都又轻轻放下,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海棠遇到了阻碍,倒也不心急,款款坐下,打量起这景致来。 云头细微的光撒在了枫树上,似是让海棠摸透了什么规律,她站了起来,洋洋几笔顿时让画鲜活了起来。 董笙冥不知何时站在了海棠身后,将一切都映在眼里,一丝笑意也悄悄出现在他的嘴角。 这女人,果真是有意思。 “姑娘,这几日过得可还顺心”见海棠放下手中的狼毫,董笙冥走进几步,问道。 那边海棠正勾勒了几笔描边,对自己的画作少有的满意,听了董笙冥的话,心下立即窝起火来。 海棠这几日怎可以用过得好不好来形容,简直是个囚徒,只不过待遇稍好些,一想到这,海棠都忍不住气得青筋暴起。 “公子好吃好喝地招待奴家,自然是不错。”海棠几乎是用尽了自己的涵养,才忍住没发起火来。 “姑娘的这幅画,光影用得实在是恰到好处,在下佩服。”董笙冥自然是看出了海棠的气急,一脸欣赏道。 只不过这董笙冥显然是久居人上惯了,脸上的表情哪有半分应承的样子,不知是不会装,还是懒得装。看得海棠一脸不爽,只觉得他脸上满是揶揄的神色。 “前几日,在下说的承诺,姑娘今日便可兑现了。”董笙冥倒也不顾,复又说道。 “听说这董府来客,可是为了这等事”海棠嘴上虽是问意,心下已经确定八分了。 “真是,听闻姑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其中琴最盛,可作为宾客,演奏一番”董笙冥也不像是来相问的,怕是在他心中,这事早已定了。 这几日的吃住,又让海棠又有什么权利拒绝呢!不管这贵宾是哪许人物,自己怕是都要硬着头皮上了。再说自己几日未碰琴,心中早已期许着早日能够弹奏一番,自己又怎么会拒绝呢! 于情于理,自己怕是都要去。 见海棠未置可否,董笙冥又道:“今日酉时一刻,不见不散。” 说完,转身便走了,未注意到海棠一点点变红的脸。 不见不散这董家大少爷今日说的话怎会这般奇怪,这不是一般互表心迹的男女才会说的话嘛!怎会在他口中说这般容易地就出来 应是不会吧!他怎会与我告白,定是我想多了。 海棠正想入非非时,董笙冥已看不到身影,只留着海棠红着脸低头站着。 董笙冥定时想不到,只因他一句话,海棠硬是站在枫树下站了一下午。 旁人定是要叹道:好一段风流的债! 秋日的酉时,已是昏暗,迟暮微黄的光映在房檐上,平添了半分色调。 “公子,冥公子差人制了几件新衣,特差我来,让公子试试。”来人是君梅别院的大丫头,平日里是派遣着经营各个别院与外府的外交事务,极少被当成传唤丫头使的。 在外人看来这是对海棠的敬重,但怕是只有海棠知晓,董笙冥这是惧自己女子的身份暴露了,造成诸多不便。 这日董府中的侍仆多是见了一照面,便急匆匆忙活起自己的事来,往日里都是热情地打了招呼,作揖之后才肯走的。 海棠不用深想,也知这宾客的身份不低,脾气秉性怕是也不好招待。 “不知这董府来了何贵客,敏儿可否为在下解惑”敏儿便是这大丫头的闺名,董府中极少有人可以叫的,其他人多是尊称她一句“管事姑姑”。这声“姑姑”论的不是年龄,而是在这董府中的地位。 “冥少爷说了,公子去了便知晓。”那丫头回答得不骄不躁,看着便是自小教育得极好,“公子,可否随我来” 海棠随着她入了内室,便见里面早已摆了几件精贵的华服,其中一件竟是用金线纹的菡萏,卓可见董府的财力。 选来选去,海棠还是选了其中一件较为素淡的黛色,其上满是新意,绣了几笔写意的山水。 海棠换上了,还算满意。敏儿在一旁看了,顿时觉得可惜。这铜镜本该映着佳人的倩影,如今却是一名俊俏的男子,没有什么剑眉星眸,但只一眼便可颠倒众生。 “公子,冥公子特地嘱咐我,让您试试这件乔裳坊的新样式。”敏儿拿起件绯红的裙衫,转过头来朝海棠一笑。 乔裳坊海棠倒是早有耳闻,是京都极其有名气的衣料作坊,但其主要的卖点却是一种衣款仅只制作一件。 这种物以稀为贵的营销手段,自然是极受买家的追捧,每每阁中出新,各路达官贵族都争相购买,品级高的样式往往卖出天价。 海棠不曾想董笙冥这般看重自己,竟为自己购了一件乔裳坊的裙衫。海棠摸了摸面料,心中猜测此物必定品级极高,价格不菲。 这次倒是海棠猜错了,这乔裳坊的仆从从不透露主家的姓名,其实乃是董笙冥自己扩充的一个产业,连家中知道的人都极少。董笙冥虽从董府继承了颇多的财业,但他自己创的也不在少数,甚至可以与当初继承的匹敌。要知道在董笙冥之前,董家早已是国中首富了,但树大招风,董笙冥从不肯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真正的底细。 “这裙衫,是女子穿的吧!”海棠接过却发现是件女子穿的裙衫,心下有些奇怪。 “是的,冥公子的意思是,姑娘可在宾客面前表演只舞。”敏儿回道,又怕海棠有什么顾虑,“宾客只有两人,都不是俗世中人,自然不会认出你,姑娘大可放心。” 机警的敏儿早已遣退众人,只留了俩人在内室挑选着。 敏儿还特差来了软轿,海棠只着薄履,将自己选的那件黛色外衣罩在裙衫外,便在在别院的外堂便上了轿。 几个脚夫像是受了严苛的训练,其间软轿竟是未颤抖半分。 软轿被缓缓抬入董府的主厅,盘旋一周之后,轻轻放下。 其外传来交谈声,海棠隔着软轿的帷帐,依稀可以看见外面的光景。 八角宫灯里的烛光映着外堂光影绰绰,亮堂一片。主座上坐着名男子,穿着深蓝的便服,右边的侧座上坐着的则是晌午时分海棠刚见过的董笙冥。 齐国的文化与周边各国有些不同,向来是以商为尊,看来坐在主位上的人,真是有些特殊,连董笙冥也不敢不买他的账。不是皇亲国戚,也定是在庙堂身居高位之人。 董府主厅的摆设海棠曾见过,已然是不菲,但如今的摆设更是卓然。各处都展着董府平时不爱摆出的文墨与器件,连主厅待客的桌椅也换了套金丝的楠木。 海棠静下心来,静静听着帷帐外的交谈声。 几日前齐国皇宫 “什么?他竟是不肯给?”塌上身着明黄色吉服的男子听了地下所跪之人的称述,勃然大怒。 “这只董家的走狗,竟敢仗着自家的特权,公然与朝廷作对,真是反了,他们。”他一旁弯腰伺候的奴仆,尖着嗓子吼着,听着着实让人难受。 “饮水思源朕偏要将他们满门抄斩,财产全部充公。”那男子又如是说道。 “皇上,请三思啊!”底下跪着之人,虽是殷切,但身着蟒袍,显然地位不低。 “他竟是与我作对,便是与朝廷,与整个齐国作对。何来的三思呀!”那男子显然是强压下怒火,说道。 “如果陛下直接抄了他们,可以直接得了他们董家的钱,自然是极好。”那人顿了顿,又说道,“但臣听说,董家的财力远不止它表面上的那么点儿,应是更多。 “如果我们直接抄了他们的家,其余的部分,岂不是入不了我们的口袋。”那人说完,塌上之人似乎觉得他说得极有道理,抬了抬眸子,示意他继续说。 “过几日便是秋分,陛下不如借着这个由头,去董府逛一逛,刺探刺探他们的底细。”那人回道,“那董家大少爷董笙冥最挚爱之人,想必陛下也知道,如若陛下将她带去,还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吗?” “如此甚好,爱卿你速去准备,秋分之日,朕必到董府。”那男子神色瞬时欢脱了起来,马上叮嘱道。 “臣遵旨。”那人答了吩咐,便慌忙退下了。 几日之后的秋分,怕又是那几人的不眠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第六回 这几日,海棠实在是闲得慌,与以往在苏陵楼的日子不同,身边没了一群公子大官围着,虽是清净些,但每日除了吃睡,竟寻不出有什么可做的。以前自己平日里的爱好,自是拨弄几下琴弦,跳几只自己中意的舞。但她寻遍整个董府,却找不到一把琴,煞是奇怪。 可怜海棠如今女扮男装,实在跳不了什么妖艳的舞,只能每日练练字,吟吟诗,修身养性。 按海棠好动的性子,除了董家主母居住的春熙别院,这董家的其他值得游的地界,她全跑遍二了。更不用提及那几弯能够穿越董府水域的乌篷船,每辆海棠怕是都坐了数遍。 海棠如今只期能有什么事,拯救自己的无聊。 董笙冥也是许久未曾露面了,自己上次碰见他,也是自己乘乌篷船的早晨,碰巧见他急匆匆地出了府,也不知是为了何事。 自己又不被允许出府,只能乖乖待在董府,被当成宠物豢养。宠物还能出门遛弯,如今自己真是连宠物都不如了。 这天天空似被染上了阴霾,透不出一点儿光,屋外的秋风带来丝丝的凉意。海棠本是和几位侍女约了,引她去董府后边儿的小山逛逛,却也泡了汤。 但府中似是来了客,侍从们也忙了起来,平时熟络的几个也看不到身影。 已过了晌午,太阳却迟迟未曾现身,海棠站在枫林别院的小院里,搬了桌椅与画笔,临摹起这秋日灰暗的景来。 但这枫叶从深到浅的色调似乎极难调配,海棠几次抬起的手,却都又轻轻放下,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海棠遇到了阻碍,倒也不心急,款款坐下,打量起这景致来。 云头细微的光撒在了枫树上,似是让海棠摸透了什么规律,她站了起来,洋洋几笔顿时让画鲜活了起来。 董笙冥不知何时站在了海棠身后,将一切都映在眼里,一丝笑意也悄悄出现在他的嘴角。 这女人,果真是有意思。 “姑娘,这几日过得可还顺心”见海棠放下手中的狼毫,董笙冥走进几步,问道。 那边海棠正勾勒了几笔描边,对自己的画作少有的满意,听了董笙冥的话,心下立即窝起火来。 海棠这几日怎可以用过得好不好来形容,简直是个囚徒,只不过待遇稍好些,一想到这,海棠都忍不住气得青筋暴起。 “公子好吃好喝地招待奴家,自然是不错。”海棠几乎是用尽了自己的涵养,才忍住没发起火来。 “姑娘的这幅画,光影用得实在是恰到好处,在下佩服。”董笙冥自然是看出了海棠的气急,一脸欣赏道。 只不过这董笙冥显然是久居人上惯了,脸上的表情哪有半分应承的样子,不知是不会装,还是懒得装。看得海棠一脸不爽,只觉得他脸上满是揶揄的神色。 “前几日,在下说的承诺,姑娘今日便可兑现了。”董笙冥倒也不顾,复又说道。 “听说这董府来客,可是为了这等事”海棠嘴上虽是问意,心下已经确定八分了。 “真是,听闻姑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其中琴最盛,可作为宾客,演奏一番”董笙冥也不像是来相问的,怕是在他心中,这事早已定了。 这几日的吃住,又让海棠又有什么权利拒绝呢!不管这贵宾是哪许人物,自己怕是都要硬着头皮上了。再说自己几日未碰琴,心中早已期许着早日能够弹奏一番,自己又怎么会拒绝呢! 于情于理,自己怕是都要去。 见海棠未置可否,董笙冥又道:“今日酉时一刻,不见不散。” 说完,转身便走了,未注意到海棠一点点变红的脸。 不见不散这董家大少爷今日说的话怎会这般奇怪,这不是一般互表心迹的男女才会说的话嘛!怎会在他口中说这般容易地就出来 应是不会吧!他怎会与我告白,定是我想多了。 海棠正想入非非时,董笙冥已看不到身影,只留着海棠红着脸低头站着。 董笙冥定时想不到,只因他一句话,海棠硬是站在枫树下站了一下午。 旁人定是要叹道:好一段风流的债! 秋日的酉时,已是昏暗,迟暮微黄的光映在房檐上,平添了半分色调。 “公子,冥公子差人制了几件新衣,特差我来,让公子试试。”来人是君梅别院的大丫头,平日里是派遣着经营各个别院与外府的外交事务,极少被当成传唤丫头使的。 在外人看来这是对海棠的敬重,但怕是只有海棠知晓,董笙冥这是惧自己女子的身份暴露了,造成诸多不便。 这日董府中的侍仆多是见了一照面,便急匆匆忙活起自己的事来,往日里都是热情地打了招呼,作揖之后才肯走的。 海棠不用深想,也知这宾客的身份不低,脾气秉性怕是也不好招待。 “不知这董府来了何贵客,敏儿可否为在下解惑”敏儿便是这大丫头的闺名,董府中极少有人可以叫的,其他人多是尊称她一句“管事姑姑”。这声“姑姑”论的不是年龄,而是在这董府中的地位。 “冥少爷说了,公子去了便知晓。”那丫头回答得不骄不躁,看着便是自小教育得极好,“公子,可否随我来” 海棠随着她入了内室,便见里面早已摆了几件精贵的华服,其中一件竟是用金线纹的菡萏,卓可见董府的财力。 选来选去,海棠还是选了其中一件较为素淡的黛色,其上满是新意,绣了几笔写意的山水。 海棠换上了,还算满意。敏儿在一旁看了,顿时觉得可惜。这铜镜本该映着佳人的倩影,如今却是一名俊俏的男子,没有什么剑眉星眸,但只一眼便可颠倒众生。 “公子,冥公子特地嘱咐我,让您试试这件乔裳坊的新样式。”敏儿拿起件绯红的裙衫,转过头来朝海棠一笑。 乔裳坊海棠倒是早有耳闻,是京都极其有名气的衣料作坊,但其主要的卖点却是一种衣款仅只制作一件。 这种物以稀为贵的营销手段,自然是极受买家的追捧,每每阁中出新,各路达官贵族都争相购买,品级高的样式往往卖出天价。 海棠不曾想董笙冥这般看重自己,竟为自己购了一件乔裳坊的裙衫。海棠摸了摸面料,心中猜测此物必定品级极高,价格不菲。 这次倒是海棠猜错了,这乔裳坊的仆从从不透露主家的姓名,其实乃是董笙冥自己扩充的一个产业,连家中知道的人都极少。董笙冥虽从董府继承了颇多的财业,但他自己创的也不在少数,甚至可以与当初继承的匹敌。要知道在董笙冥之前,董家早已是国中首富了,但树大招风,董笙冥从不肯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真正的底细。 “这裙衫,是女子穿的吧!”海棠接过却发现是件女子穿的裙衫,心下有些奇怪。 “是的,冥公子的意思是,姑娘可在宾客面前表演只舞。”敏儿回道,又怕海棠有什么顾虑,“宾客只有两人,都不是俗世中人,自然不会认出你,姑娘大可放心。” 机警的敏儿早已遣退众人,只留了俩人在内室挑选着。 敏儿还特差来了软轿,海棠只着薄履,将自己选的那件黛色外衣罩在裙衫外,便在在别院的外堂便上了轿。 几个脚夫像是受了严苛的训练,其间软轿竟是未颤抖半分。 软轿被缓缓抬入董府的主厅,盘旋一周之后,轻轻放下。 其外传来交谈声,海棠隔着软轿的帷帐,依稀可以看见外面的光景。 八角宫灯里的烛光映着外堂光影绰绰,亮堂一片。主座上坐着名男子,穿着深蓝的便服,右边的侧座上坐着的则是晌午时分海棠刚见过的董笙冥。 齐国的文化与周边各国有些不同,向来是以商为尊,看来坐在主位上的人,真是有些特殊,连董笙冥也不敢不买他的账。不是皇亲国戚,也定是在庙堂身居高位之人。 董府主厅的摆设海棠曾见过,已然是不菲,但如今的摆设更是卓然。各处都展着董府平时不爱摆出的文墨与器件,连主厅待客的桌椅也换了套金丝的楠木。 海棠静下心来,静静听着帷帐外的交谈声。 几日前齐国皇宫 “什么?他竟是不肯给?”塌上身着明黄色吉服的男子听了地下所跪之人的称述,勃然大怒。 “这只董家的走狗,竟敢仗着自家的特权,公然与朝廷作对,真是反了,他们。”他一旁弯腰伺候的奴仆,尖着嗓子吼着,听着着实让人难受。 “饮水思源朕偏要将他们满门抄斩,财产全部充公。”那男子又如是说道。 “皇上,请三思啊!”底下跪着之人,虽是殷切,但身着蟒袍,显然地位不低。 “他竟是与我作对,便是与朝廷,与整个齐国作对。何来的三思呀!”那男子显然是强压下怒火,说道。 “如果陛下直接抄了他们,可以直接得了他们董家的钱,自然是极好。”那人顿了顿,又说道,“但臣听说,董家的财力远不止它表面上的那么点儿,应是更多。 “如果我们直接抄了他们的家,其余的部分,岂不是入不了我们的口袋。”那人说完,塌上之人似乎觉得他说得极有道理,抬了抬眸子,示意他继续说。 “过几日便是秋分,陛下不如借着这个由头,去董府逛一逛,刺探刺探他们的底细。”那人回道,“那董家大少爷董笙冥最挚爱之人,想必陛下也知道,如若陛下将她带去,还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吗?” “如此甚好,爱卿你速去准备,秋分之日,朕必到董府。”那男子神色瞬时欢脱了起来,马上叮嘱道。 “臣遵旨。”那人答了吩咐,便慌忙退下了。 几日之后的秋分,怕又是那几人的不眠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第七回 齐伦一直道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使兄弟俩人生分了,每日不寐的夜里,想来都只换得一声嗟嘘。 “陛下,请自重。”董笙冥暗了暗眸子,眼中的叹息一闪而过,终还是微微伏下身子,道了一句。 “你还有本事请朕自重?你搂着的,可是朕的皇后。”齐伦眼中藏着暴戾,方才的回想全部被抛之脑后,“你们一个个,全都要朕顾忌自己的身份!可真正有人在意朕想要的是什么!”齐伦大怒,拂袖而去。 “皇上”那女子还想说什么,却被董笙冥一声制止。 “罢了吧!随他去吧!”董笙冥下意识地放开那女子,女子眼中一下闪过狠厉,但掩饰得极好,无人看见。 “那本宫也先告退了。”那女子的口气一下子生分了许多,转身便离开了。 “慧儿。”意料之中,那女子听见男子喊自己的乳名,如痴如醉。 “嗯。”那名唤慧儿的女子用鼻音轻咛,回道。 “近日,”男子似是下了巨大的决心,终是问了,“可好?” “那么多年,慧儿习惯了。”女子似是不经意地回道,萧瑟的枝桠尤衬得她柔弱的背影。 “难过时,不要委屈了自己。”男子上前几步,正视着女子的眸子,虽始终保持段距离,但眼中的温热竟是让人化了般。 “冥哥哥,这几月,怎不见你进宫”那女子,望了回去,眼中满是小女孩的娇羞与期待。这董笙冥撩人的能力,还真不是外人随意说说的。 川汶乃是齐国的古都城,繁荣之象可与京都一搏。且川汶的莹文巷怕是在整个大陆五国都是有名气的,但更有名气的怕是其老板娘被世人称赞的容貌。传说董笙冥只一笑便倾了莹文巷老板娘的心,害得她死心塌地地跟来京都,将自家的莹文巷转入了董府之下,从此后便无迹可寻了。 “近日有些许事要忙,忘了你刚摔了跤,没去看你。”董笙冥嘴角往上挑了挑,眼中露出鲜少的歉意,“是我不对。” “嗯”女子笑着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尾音稍稍上扬,“慧儿,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念你许久没来见我了。” 齐国的地界之中极其重商,凡是家中资产超过万金者,都可每月在朝期间,面见圣上,但齐国屈指可数拥万金者不过寥寥三人,董笙冥便是一位。 “跌的伤可好些了”董笙冥眼中关切,问道。 “冥哥哥你放心,早已痊愈了。”那女子未表现出寻常女人家的扭捏,轻轻抬了手,示意自己早已无碍了。 已是秋日了,秋风吹过一阵寒风,更是吹得那女子柔弱的肩膀一阵战栗。 “可是凉了”董笙冥将自己的暗色外披脱下,轻柔地套在女子的肩上,仿若女子是易碎的珍宝,“披上吧!” 那女子感激得笑笑,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手给我。”董笙冥霸道地将女子的手拿起,捂在自己指节分明的大手里。 而后一旁敏儿突然出现,提醒道:“已是开席的时间了,冥公子请入席。” 敏儿的出现霎时打破了俩人暧昧的气氛,那女子眼中更是闪现出阴冷。 “冥哥哥,你快些去吧!我没事。”女子笑着摆手,嘴上道着,往前两步,整个人却突然瘫倒了来,好在董笙冥及时扶住。 “可是刚刚走得太急了”董笙冥轻扶着那女子,还关切地打量着她的伤处,“傻瓜,伤明明刚见了好转,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说完,还轻敲了她的头。 “哈哈,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冥哥哥。”感觉到头上的重量,一时让她女子有些失神。云头的光亮撒进了君梅别院,往昔的记忆似乎一下便被暴露在空气里。从前傻傻的自己,总是爱摔跤,那时的他也是总爱这么说自己吧! 可是如今的她,早已与过去背离甚远了,自己这次的跌伤已不似往常那么单纯了。后宫的尔虞我诈,心狠手辣,怕是无一人能够逃出它的魔爪。 女子暗甩了甩头,驱去心中那些潜藏已久的回忆,违心的笑又一次被搬上了台面。 “寻些跌打的膏药,送去别院的侧室。”董笙冥对着面前的敏儿,吩咐道。 “可是”敏儿想反驳,董笙冥确实连一眼都不愿留在她身上了,敏儿无奈地抿抿嘴,看来少主人还未曾真正发下过往,什么的真是让人无法理解。敏儿罢了罢手,寻药去了。 “上来。”董笙冥缓缓蹲下,示意女子上自己的背。 “冥哥哥,不必了,我没事的。”女子表现得似乎有些不情愿,往后退了一步,却险些向后栽倒,董笙冥极有魄力地一下将女子背在背上,轻巧地起了身,便向前走去。 “冥哥哥,还记得小时候,每当我摔跤的时候,你也总是这样,非要背着我慢慢走回去。”女子小心地窝在董笙冥的颈里,微微吐了口气,轻声说道。 “那时候的你,笨手笨脚,何曾在意过自己”董笙冥微微回过头,俩人眼神交汇,却又立即互相躲闪对方的目光。 “前面就是侧室了!冥哥哥,快些放我下来。”女子抬了抬眸子,心中顾念着自己的身份,便央求道。 “无妨,都是府中不会多嘴的人。”董笙冥几步便将女子带入别院的侧室,轻柔地吩咐吓人为她抹了脚。 “已是原先定下的酒宴时间,我已嘱了软轿过来接你,好生歇着先。”董笙冥道了几句关切的话,便往着那条联结别院与正厅的游廊,去了。 话说,那边的齐伦早就等着无聊,在正厅四处打量了,他踱步慢观,在一幅幅画中游离。齐伦虽是个不正经的皇帝,但唯独对画颇有研究,他漫步其间,仔细对比各个画作的技巧与笔浅。 董府养着的门客倒也挺多,所以齐伦才能每时来,看得到一套全新的画作。 突然,他眼前被枫叶的黄,迷了眼,他一时抬手去挡,烛光的波动在他指尖竟与画作交相辉映,形成了百种不同的色泽。 “这是谁画的?”齐伦沉吟了许久,终于舍得开口问道。 “是董府新来的海公子所著,一会儿便会安排陛下相见。”底下的侍俾按着董笙冥所嘱的说了,这董笙冥还真有几分猜人的能力啊。 “何时来”既是遇见了能人,哪有不见的道理,齐伦自是问道。 “启禀陛下,马上就到。”那下人回了应,即刻便去准备迎轿的事宜。 转眼间,一盏软轿便被缓缓抬进了正厅中。 恰巧这时,董笙冥也踩着点到了。 “陛下,这位是我偶然寻得之人,此人从出生起便在山间与自家先人寻求道法,所以外界鲜有人知他姓名。”董笙冥向前微作一揖,便说道,“但此人对这些俗世杂学却无一不通,想必陛下也见过,那幅他今早所作之画了吧!” 听着董笙冥的一阵胡吹,坐在轿中的海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嘴角却不经意带着笑。 “朕的商贾何时这么上心我的喜好?”齐伦斜了一眼董笙冥,心中暗猜他必然不揣好心,“既是你好心让我见的,人都在这了,我又怎能拂了你的好意。”自己哪是答不答应,根本就别无选择。 “敏儿。”董笙冥轻喊一声,敏儿便了然,命人掀开轿帘,将海棠迎了出来。 不得不说,董笙冥在商贾之间沉浮如此久,还是懂些人心的,与海棠见面之时便让齐伦吊足了胃口。齐伦此行既是来问罪,又是来探底的,自己投出他所喜之物,他心里欢喜,像他那般贪玩的性子,怕是玩起来就不知所求了。接下来,便只希自己寻来的那女子,不负所望了。 轿帘被两位美俾从两侧缓缓掀开,一黛衣男子顺目跪坐在轿中,交叠在膝前的双手缓缓抬起,借着两边侍俾搀扶着的力气,站了起来。跪坐这么久,怕是双腿早已麻了吧!董笙冥不自主地身子前倾,担忧之色顿时浮现但理智让他克制了自己。 倒是齐伦,心中没什么小心思,直接跑到海棠跟前,满脸关切:“等久了吧!都怪董笙冥那个,来得这么晚,让你等了那么久。”齐伦小声地嘟囔着,董笙冥自然是听见了,脸更黑了几分。 “无妨。”海棠忽然响起的清冷的声音,让齐伦心中惊艳,心下又是更喜欢了几分。 齐伦也算惜才之人,领着海棠坐了左边的位置,恰巧正对着董笙冥。心大的齐伦完全没发现,空气中凝结着的尴尬气氛。 “拿那把焦尾来。”董笙冥倨坐在锦垫上,破了这尴尬气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第八回 敏儿低首算是回了嘱咐,她抬首左转时,已有快手的侍女抬了倚琴的架子,在海棠面前摆了开来。 待侍女们将那把焦尾置好了,那边的抬了皇后的软轿也到了。 那软轿虽是未得齐伦的青睐,但董笙冥却迎了上去,将来人接了下来。 来人一瘸一拐,废了好大力气,才在软垫上坐定。 “皇后,来的刚好,听了世外高人,奏了这一曲。”齐伦见了宛梦璃也只是微微低了头示意,只不过碍于董笙冥越来越黑的神色,附加了一句。 “是。”来人弱弱地答上一句,便在瘫在矮椅背上,似是好奇地望着海棠的方向。海棠怎么说也是淫于良久,自然清楚那眼神怀着阴狠,怕是她心下愤恨自己抢了左边的主座,看她那打扮,身份必然显贵。皇天作证,自己绝没有半分越界的心思,真是那董笙冥作的鬼,让自己招待了这么个贵客,还结下了如此的冤仇。 那女子的眼神像冷箭般刺来,但董笙冥眼中全然装的便只有那女子,海棠不知怎的心下有些低落,一曲凤求凰便被缓缓道来。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一曲罢,正厅中无一响声,寂静无声,三人怕是都沉浸在琴声所营造的悲情里。 “铮”琴弦突兀地一响,唤醒了场中人。 “即使暂不说画,先生的琴声,也着实是一绝呀!”那齐伦先反应过来,一把从位中跳下,站在海棠前,轻拍手掌,以示尊敬与赞许,那边的眼神同时冷了几分。 这女子倒是与董笙冥着实有默契,自己长居府中,女婢丫鬟与自己都混了个脸熟,流言也听得多了,应该不至于不知这女子。如此想来,这女子怕是与董笙冥渊源颇深,大概是那齐伦带来的。 海棠心下想想不知怎得,突然厌恶起齐伦来,不知是否是因为齐伦携了那女子来,且她从未见过董笙冥如此在意一人。 齐伦方才故意将那句“皇后”压得极低,海棠未曾听清,所以只能猜测那女子的身份。但齐伦的身份海棠自然已是知道的,董笙冥那声陛下,她可是真真切切听在耳里。 “先生,可有兴趣去朕宫中,率了这梨画苑?”那齐伦倒也直接,随口便问了出来。 梨画苑,海棠曾听起苏陵楼学艺的姐姐提起过,那是皇家专司礼乐与绘画的地方。因俸禄极高,且能人无数,乃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切磋本领的地方。这齐伦也算豪爽,自己看中的人,竟是直接给了她权让她率领梨画苑,这怕是其他艺人,想也不敢想的事。 “陛下,此人不过蒲柳之姿,不入宫也罢。”海棠还未曾回答,董笙冥倒是已插了句嘴。 “既是你荐于我的,哪有反悔的道理?怎么,心中舍不得啊?”那齐伦的一句玩笑话,竟是有些牵动董笙冥的心神。的确,他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情愿。 “在下闲野惯了,这几日也只是暂住于董府上,望陛下莫怪。”海棠轻巧地站起,伸手展了展衣袂,作了一揖,话音中满是无法反驳的不卑不亢。 “朕自然是不会怪罪与你,只是先生一得空,可否来朕宫中一叙。”齐伦虽心中有些失落,但也知此等山中仙人自是难得,也不敢强求。 “自然。”海棠见他还算开明,便欣然答应了。她全然不知道,未来的宫中之行,已在冥冥中,不可揣测。 “既是结束了,便请先生回斋中歇息。”董笙冥见齐伦回了座位,便对着海棠,那神色像是敬佩,但海棠知道他那面具底下一定藏着揶揄。 “不急于那一时,你还怕我抢了不成?”齐伦反应倒是快,此等人物,他自是还想相处一会儿,怎可能任着董笙冥破坏了气氛呢! “陛下,在下歇息得早,可否告退?”海棠自是知道董笙冥的意思,自己套在内里的那件红裙怕是不能白穿,自然是要她舞一曲,董笙冥才肯罢休。 齐伦这人最是随性,要是在这董府待得无聊了,必是不肯多留。董笙冥是想着法子套住他的心,有了“他”这能人自是不够,还得靠着“她”的舞姿,牢牢套住他的心。说来说去,这扮演丑角的,都只是海棠一人。 到头来,自己与他的关系,也只不过是互相利用吗?海棠心中冷哼一声,却又由不住得叹息。却不知心中一直未掀波澜的董笙冥,此时却有些陈杂。 “不过是刚来,怎的就要歇息了。”齐伦倒是来劲了,“朕还未与你切磋切磋琴艺,便要走了。” 还未等海棠回答,齐伦便面首对着董笙冥自顾自地道:“今日,朕便住下了。” “是,寝卧已备好。”一旁服侍的敏儿,回道。 那边海棠已回了软轿,由几位轿夫抬了出去,中途便下了轿,到了侧室准备更衣。 “准备得倒是齐全,只是余兴节目未成,朕还是不留了吧!”齐伦向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出言又要离开,“过几日再来。” 如此证明,董笙冥的计策自是没用错,齐伦那点心思其实也并不难猜。 “余兴节目自是有的,这菜肴都已重新温过,不如陛下先动几口。”敏儿在董笙冥的示意下,说道。 “可又是些无趣的歌舞?”齐伦显然兴趣平平,“朕可没有此等耐性。” “自然不是。”董笙冥已多时未开口,“绝不负你所望。” “既然董家家主都已这般说,朕便等等。”齐伦眼中终是闪了些许兴味。 为了便于观赏,董府正厅兼具着内厅歌台与外室戏台。外室的矗在正厅的正前方,主人家若想观赏,便可上了二楼突出的小亭台,其间放有各色暖炉,自是不怕冬日的严寒。内厅的则是正正铺在正厅出入的主道上,好在主道够大,也经得起摆。 那边的效率倒也快,齐伦不过喝过半盏芙蓉汤,眼前的灯光便暗了暗,那内厅的歌台,似是上了什么人,看的不真切。 半眼之间,便听见那边清脆婉转的歌声缓缓道来。 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那歌声未尽,四周的灯光忽是亮了起来,照出了齐伦饶有兴趣的脸孔和董笙冥越发深邃的眼眸。 一女子赤足站在台上,着了面纱,却可以从气息中判断出她红唇轻启,歌声婉婉。齐伦虽是识歌之人,但那女子一首四绝便以蝶恋花的调子唱了,着实大胆,但却不得不让听者扼腕地承认,其嗓音的无暇。女子身着绯红的裙衫,披肩的飘带绕于臂上,歌声刚落,那飘带便随着女子舞动的身形,飞起飘落,宛若流动的薪火。女子赤足轻点台面,人便轻盈地离了地面,那飘带在她手中更似有了灵魂,游龙一般地缠上了四周的烛台。女子再一拂袖,正厅的火光便灭了,只听有人又朗朗启唇。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这开头与结尾,却不知在暗讽什么。 一晃首那灯光,那歌声尽了,正厅中复又亮了起来,只是那女子似只是梦一般,消失在了歌台上,只留众人,怅然若失。 终有侍从上了台阶来,为那三人热了茶,这才把众人的心思拉了回来。 “那一切,是梦吗?怎得这般不真切。”齐伦先开了口,似是还未从梦中苏醒,缓缓问道。 那新点的灯烛,光晕一圈一圈地散开,散了齐伦的自喃。 “陛下,可还满意?”一直静候在一旁的敏儿,问道,断了齐伦的思绪。 “如此的美景,自是满意。”齐伦还未答,那边宛梦璃已替他回了。 “怎的?嫉妒了?”齐伦嘴边噙着一抹好笑,眼神有些鄙夷。 “臣妾万是不敢,只望陛下自重。”宛梦璃应是不知道,齐伦最为厌恶的便是她那句自重,总是让他觉得受锢于人。 “别说了,今日朕便留宿董府。”齐伦拂了拂手,便漫着步子前往早已备下的寝卧。走前还不忘询问:“那女子,可还住在董府?” “自然。”董笙冥答了一句,与众人一起作了一揖,为表恭送。 董笙冥说完,齐伦便安心地走了。 “你跟着朕,作甚?”齐伦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问道。 “臣妾,臣妾只是想”宛梦璃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叫你的老爱人为你准备另外一间,离朕的寝卧,远点。”齐伦数落起人来,倒是毫不留情。 宛梦璃眼中委屈尽现,眼角噙了些泪水,还想说些什么,其后的董笙冥便道:“既是这样,无妨。”他抬了抬眸,便有侍俾,小心地带了宛梦璃去了新备的小院。宛梦璃回了眸子,看向董笙冥,但她的表情里未有一丝感激。 回了小院后,宛梦璃嘴角的笑,便完全垮了下来。侍奉她时间久的侍女毫不意外,听见了茶盏悉数落地的声音。 今日的种种,实在是让宛梦璃倍感气愤。那名女子的出现,对自己来说绝对是个威胁。董笙冥以为他帮了自己,却是为她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威胁。晚间齐伦不同意她接近他的寝卧时,董笙冥倒好,直接为她安排了另外一间。如果当时他能撒个谎,道这董府已无空房,自己又何必住在这里。要不是他还有利用价值,自己又何苦与他接触。她与董笙冥从前的种种,怕是早就让她抛之脑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第九回 第二日清晨,海棠刚接了丫鬟递来的拭脸的素巾,不施脂粉地巧坐在卧内,倚着床沿,面色有些蹶蹶,发着呆。 今时今日,自己如何也奈何不了命运,想逃避却也逃不过,难道自己最后还是被人利用个彻底吗? 海棠想着,嘴角不由多了个戚戚的笑。 “在想什么?”低沉磁性的声音从海棠身后响起,惊了海棠。 “没有什么。”海棠低声答道。 “为何看着如此不悦?”董笙冥一手撑着床框,忽得脸便凑近了海棠,似想细细看看海棠为何不开心。 海棠次次都觉着被戏弄,但每每都不争气地红了脸。 “贱婢岂敢。”海棠嘴上如是说,脸上倒无敬意。但说着说着,被董笙冥灼灼地盯着,便无了半分底气,眼也不敢与他对视,但连海棠自己都未发觉,她早已不再抵触这些了。 “何苦每次见了我都要拌句嘴?”董笙冥的语气似有些不满,“吾有这般惹人厌吗?” “你呢?不过是利用我,又何苦在无人时做全套的戏呢?”海棠忽得面色一凛,问道。 “吾就是爱玩着人的感情,如何?”董笙冥答着,一抹邪魅便显现在他唇边,“你敢有意见?” “董少爷可是爱之不得,将气尽数撒在贱婢身上?”董笙冥昨日对着宛梦璃的眼神如此明显,明眼人怕是都能猜出一二分了。 “你这女人。”董笙冥稍一用力,海棠便被他推倒在床。海棠一时未反应过来,竟任由董笙冥压着,毫无反抗。惊讶着睁大的眼,在董笙冥看来着实像小鹿一般无辜,小嘴与脸颊全都嫣然一片,竟让他有想要犯罪的念头。 俩人身体靠得极近,只是当事人毫不知悉,互相望着对方,暧昧的气氛让海棠的脸又红了几分。 “我”海棠正想说些什么,董笙冥一下却将她压得更紧。 “别动。”海棠轻吐出的细微的气息,竟让向来定力极好的董笙冥发现自己,有些控制不住。怕是海棠再动一下,董笙冥便要干些什么了。 “你,放开我。”似是感觉到什么,海棠瞬时开始了挣扎。本就是刚起身,衣带还未系紧,一挣扎,外衣便脱了缰。此时的情景,怕是可以用香肩半露,香艳异常来形容了。 “啊,不许看!”虽是在情急之下,海棠的力气霎时大了很多,但还是挣脱不开董笙冥的禁锢。着急间,海棠不管不顾,一脚竟是往董笙冥的下部踢去。 董笙冥吃痛,手一松,海棠便疯了般往屋外跑去,也不顾身上的凌乱。 往后董府倒是多了个茶余饭后的闲谈,侍从纷纷猜测董笙冥与海棠的关系,以至于出现了三个版本,在此就不一一复述了。 常年伺候董笙冥的仆从心中也觉得奇怪,董笙冥的步伐向来是沉稳异常,但这几日却略显凌乱,步子也小了下来,着实令人费解,其中的原因怕是只有两个当事人知晓了。 正日,齐伦拉了董笙冥前去拜访董家老夫人,也就是董家主母。按理说齐伦的身份大小也算个皇帝,那老夫人本是应前来相迎才是。但老夫人其实地位显赫,乃是先帝亲认的干妹妹,按照辈分,齐伦理应叫一声皇姨。再者,老夫人的身体常年不顺,为示个尊老,齐伦也不会让她老人家出来迎的。 “怎的,都不见昨日那女子与门客。”刚迎上来,齐伦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缘分到了,自然会见到。”董笙冥忙着打掩护,心思不在董笙冥身上的齐伦自是没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尴尬,怕是又忆起今日辰时的事了。 “见与不见,不都是在你的一念之间,说得这么玄乎。”齐伦不满地抿着嘴,阔步往主母居住的唤青别院走去,独留着董笙冥斯文地慢步地走着。那点伤,怕是苦了董笙冥。 隅中,枫林别院。 “公子,奴婢方才见你如此匆忙,可是遇了何事?”雨疏刚将碗筷收了,嘱咐三等丫头送了膳房,回来便关心起她的事来。 “无事,只是冥少爷嫌我近几日闲得慌,让我多走动。”雨疏并不知昨日海棠两次赴宴的事,为避免暴露身份,海棠刻意没提及。 “那为何,冥少爷从房中出来时,如此气愤,还到处寻你。”雨疏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他很气愤,还到处寻我吗?”海棠一时被惊到,怕是几日都不敢见董笙冥了。毕竟那个部位,对男人来说极其重要。 “对呀,少爷寻不到你,还黑着一张脸,走了。”雨疏看着海棠的表情,极其逗趣,不由得将后边的事,一股脑儿地戳了出来,也不怕海棠受怕。怕是在她眼里,海棠从未有什么不妥的。再不妥的,在迷妹的眼里,也是帅的。 “往后要是公子问起,就说不曾在。”海棠缩了缩脑袋,还算惜命地回了一句。 “可是,冥少爷今早还吩咐过,请公子未时过去。”雨疏犹豫了半晌,还是将董笙冥的吩咐一五一十地报了。 “未时?那不就只有两个时辰了?”海棠转而皱了皱眉,无奈地放了手中修剪枝叶的剪子。再尴尬,怕是都要见他了。 唤青别院外 “主母可曾起身了?”敏儿少有对着院外看门的司阍如此恭敬的,轻声地问了话,似是怕打搅了那半眯着眼的老妇人。 “起身了。”那妇人半晌才抬头望了一眼,敏儿立马恭敬地低下了头,恰巧这时董笙冥二人,也来了门前。 “二位请进,主母已备好午时的饭菜。”妇人见了二人也不见她大动,只是微微低了头,回道。 俩人听着,都各自微微向老妇人点了点头。 董家主母向来喜欢清净,门外门内都只各有一人侯着,只有到了每月的清扫日,唤青别院才热闹些。 俩人入了外堂,才见董家主母倚着侍婆的手,从内室走了出来。 “皇姨。”齐伦一声皇姨,一下便将俩人的关系靠近了许多,即使是许久未见,也不至于生疏了。 “主母。”董笙冥倒只是拱了拱手,连母亲也未叫,但却不失明快与尊敬。 “你们俩个小子,终于是结伴来看我了。”外人不知,私下里主母完全似个老顽童,全然没有人前的那般端容严肃。 “皇姨,你也是知道的,国事这么忙,总是抽不开身。”在主母面前齐伦哪还有个皇帝样,蹦跳着两步便到了她身边。 “皇姨自是知你事务忙,但你那表兄,每日就待在府中,也鲜少见他来探望我。怕失去早就忘了,董府里还有我这个老婆子。”那表兄自然说的就是董笙冥了,事实上,董笙冥从小便与主母的关系不大亲密,细细寻来,竟是没有人说得出原因。 “许是这董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务,过于繁杂,董兄处理不过吧!”这话里绵里藏针,怕是其中藏有暗讽之意,董笙冥自是不会听不出来。 “陛下不也是事务冗杂,抽不开身吗?”董笙冥自是一字一句地驳了。 “你们俩个小子,怎么进来就吵,还有没有将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啦!”转眼的战火便被熄灭在老妇人的抱怨中,俩人顿时噤声。临了,齐伦还不忘向董笙冥轻瞟一眼。 “夫人,膳食已备好。”恰是内堂里侍奉的妇人前来传菜,三人一一在八仙桌上坐定。 “啊,皇姨待朕就是亲,次次来都有朕最爱的翡玉鹅。”齐伦见着桌上摆着晶莹的一盘菜色,笑道。这齐伦口中的翡玉鹅虽是荤菜的名,料用的却是极素的韭菜与豆腐,翡自是指韭菜,而玉鹅则指家常的豆腐。要是海棠在,怕是又要抱怨不过是一道菜名,何至于如此繁冗。 “冥儿,你也快些动筷吧!”老夫人望着看着一桌菜发呆的董笙冥,“这两道天上碧桃与玉叶金芽是你最爱吃的。”老夫人虽是满脸关切,但却眼带生疏,这么多年,老夫人怕是从未敢如此慈爱地待他吧!家中主心骨的离世,怕也是对这女人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吧!慈爱中少不了严厉,否则也不会有此刻有能力撑起整个董家的董笙冥。 “嗯。”董笙冥轻应了一声,才动起筷来,他刚才惊讶,应是没有想到,自己爱吃的老夫人竟是记得如此清楚。 俩人都是不惯将对彼此的关爱常挂在嘴边的人,一直蒙头吃饭,偶尔还算有齐伦活跃气氛,这才不算太尴尬。 “昨日府中可还算热闹我听说你们俩小子办了个晚宴。”老大人适时提起昨日的宴请来,“可还尽兴” “当然啦!皇姨,昨日要不是在宴会偶遇董笙冥的一个门客,我还不知世上还有那般人物。一张画竟是让他画活了去,琴也弹得似仙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第十回 董笙冥本就不期齐伦能说出什么真话来,哪知一上来便夸夸其谈。倒不是怪海棠未有这些本事,怕只怕主母感了兴趣,往后非要见,就主母那识人无数的眼,一见面海棠便会暴露。 “哦,我们董府何时来了此等人物?”老夫人复而转向董笙冥,那神情显然是不知情。 “对呀,昨日还来了个可人儿,舞姿妙曼,不知道是不是董兄藏的宝,以前倒是从未见过。”董笙冥从未觉得齐伦如此健谈,倒真是脱口而出,百无禁忌。 “主母怎会不知晓呢?那人来时,我还特地嘱他来访你,怎的?他未来吗?”董笙冥品着膳后的茗茶,三言两语倒是推得干净,次次都是苦了无辜的海棠。 “不愧是世间少有的人物,凡尘礼数倒是一点都不循。”海棠还未见着老夫人,便留下了如此印象。 “前几日我倒是听来洒扫的侍婢说,枫林别院来了个新人,丰朗俊秀,可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位能人?”老夫人脸上的不悦瞬时褪去,一丝算计浮上她的眸子,却无人可察。 主母虽不爱自家别院中熙攘,但作为董家曾经的主骨,董家发生的事,她虽不是无一不知,府内发生的事,她倒是了解了全。 生意上的事,她已全盘交给了董笙冥,并且也言过,不再插手。董笙冥这小子,这几日胆子也大了起来,在他们嘴中虽只是一个门客,但普通门客怎会住进董府四大别院之一的枫林别院,这人怕是来头不小,过几日自己必然是要见一见的。 但在见他之前,一个下马威自然是少不了的。这董小子将这门客藏着掖着,自己必然是要揭他个底,那门客住的地方,自己便要透露给齐伦了。之后的事,便不在自己的管辖了,处理预料之外的事,也是他所需具备的特性之一。看完这个怕是许多人都已知晓为何俩人的关系,从董笙冥小时便不见亲密。摊上这么个腹黑的妈,怕是除了董笙冥没人能挺住吧! “既是在枫林别院,我们用完膳后,便去叨扰一下吧!”那齐伦也是性急的人,也不顾什么礼数了,三两下将碗中的饭毕了,举起茶漱了口,说道。 “不急,我想董小子早已寻了时间,邀了那位门客过来。”董笙冥见老夫人这般说道,怕是今日怎般都要见海棠了。 “是的,就在未时。”为不期被齐伦发现什么不妥,董笙冥忍痛抢先应了下来。 “怎没听你和朕说过,这种事,还有必要如今才告诉朕吗?”齐伦不满瞬时写在脸上,连着激动,倒是一点都无法隐藏。 几人吃完,妇人撤了碗筷,敏儿也遵了董笙冥的命,前去寻海棠。 “公子,可是梳整好了?”海棠今日不似平常留着半缕闲发,一只白玉冠将发丝一丝不苟地全部束了上去,身着着同色蚕丝制的深衣与足衣,其上还用各色白线绣出了个深浅不一的枫叶来。这枫叶绣得极其逼真,即使是失了色,也着实不逊海棠昨日的那幅画。一身着装下来,倒是多了几分玉面书生的气派,敏儿一时看得呆了,竟忘了海棠是女子。 雨疏自是更不用多说了,从海棠更完衣到现在,她都不知看呆多少回了,敏儿唤她数次,她都未觉。敏儿不由心中暗叹,少爷带回来的这人,真是个祸害人的妖精。 海棠的穿着明显比昨日正式些,一副读书人的打扮。稍前些,海棠坐在院子里,偶尔听闻董笙冥与齐伦俩人正要前去访那自己未曾一见的主母,她心中便暗道不好。 海棠虽不如董笙冥那般了解齐伦,但昨日见过之后便了他着实喜欢捉弄人,自己来了董府的事儿,怕是怎么也遮不住了。 既是那主母知了自己的存在,少不了要去拜见。只是海棠千算万算,也落下了董府主母的性子,竟是如此的乖张,这点倒是与齐伦极其相像。 “引路吧!”海棠整了整衣裳,对着跟前的敏儿道。 “公子,可知此行之地?”俩人已走到庭院外,敏儿忽而转身问道。 “不知,可是去见昨日的贵客?”海棠抬起了眸子,心中突有些不安定。 “公子,主母召见,此行是去董家的唤青别院。”敏儿还未答,雨疏便抢了话头。适时雨疏叮嘱几个新来的小丫头,无意间听见唤青别院传来的事。能将唤青别院内的事传出来的,也只有那两个常年侍奉的妇人了。看来这下马威,主母是给定了,还不忘提前告知众侍从,前来凑凑热闹,一点小错怕是也要人尽皆知了。 海棠心中慎了慎,此次怕是关乎到自己的身家性命与董笙冥在这董府的掌权了。如此,那董笙冥倒是真放心自己,这几日这般待自己,不怕自己乱来吗?她殊不知,董笙冥早已把一个“初来时未曾拜见主母”,自视清高的大帽扣在了她头上,自己却撇得干干净净。 “这唤青别院离得远,可曾派什么小轿来迎呀?”几人走出了枫林别院已耗了数刻,这董府斥资数万金,这去唤青的路,可不是平常富贵家的女子可走的,怎么说也得小半个时辰。雨疏见门口有人来迎,便如是问道。 “不需,不需。”海棠早已知道自己在主母心中形象不佳,要是再偷个懒,怕是自己小命便不保了。这董家主母年轻时的狠辣,在整个京都都是极有名气的,从不留自己看不中的人。由此可见,在这董府会做人是多么的重要。 “主母肯差人来迎,已是对小生最大的尊敬了。”海棠毕恭毕敬对着来人打了个揖,暗暗向雨疏使了使眼色,“小生哪敢多求。”敏儿暗暗看在眼里,心中倒是对海棠的审时度势多了一份敬佩。作为心腹,敏儿自是知道海棠的出生,旁人从众星拱月的苏陵楼出来,怕是极难适应此时寄人篱下的境地。 敏儿倒真是高看了海棠,海棠倒不是不怒,只是未曾看重而已。海棠的性子说来也是有些薄凉,与自己无关的事,从不会多顾几眼。 自己与主母从未照面,虽自己的言行可能会危及性命,但主母的举动却未曾在她心中掀起半分波澜,只因心中不甚在意。只是董笙冥在海棠这怕是一个意外,一个海棠怎样也不愿提及的意外。 “请随我来。”那前来相迎的侍女忽而开口,打断了海棠的思绪。众人缓缓跟在其后,走了半晌,倒也不觉得脚下笨重,一时竟有些郊游的气氛。 海棠心中暗道有些不对,心中衬了衬,还是开口对着引路的侍女道:“姑娘,我们行得如此缓慢,主母必是待得久了,不如我们加快些速度。” 海棠自是已商量的语气问着,岂止那引路的人好笑地转过头,道:“公子应是不知这枫林别院离这唤青别院的距离,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及的。” “小生自是知道,但在下有个疑问不知可否解惑”海棠接过了话头,那人挑了挑眉,示意她直说。 “姑娘,可是被差来引路的?”那人姑且点了点头。 “在下迟了,姑娘可是也有责任”海棠嫣然一笑,开口却着实有分量。 “公子这帽子扣的也是够大,贱婢真的是担待不起。”那侍俾面色似是不惧,可众人都觉她脚步快了几分。 “再入几步,便是唤青别院的前庭了。”已行了小半个时辰,众人脚下都有些戚戚。海棠以往玲儿出行都会遣了轿撵未曾行过如此远的路,脚下早已酸软,却强撑着不言。 “既是要到了,公子不妨歇一下。”敏儿看着海棠微微发抖的双足,心下有些不忍。 “无妨,几步而已。”海棠抬首谢了好意,双足已未有知觉,却还是麻木地向前行着,让人看着着实心疼。 “公子,走慢些无妨的,主母宏量,自是不会在意这一时半会儿的。”雨疏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她心中从未觉得主母如此爱刁难人。本在她眼里主母一直是个慈祥的老奶奶,爱情的力量,果真是强大的。 “无事,还未曾累。”虽是在逞强,海棠语气中却充满坚定。 几人好不容易走到了唤青别院的外室,又听闻管事的老妇人言主母赏景去了,一时归不得,请海棠自行前往。 这唤青别院赏的是春景,这秋时不知有什么让主母这么迷恋,还是诚心让她多走几步,势必以折腾她为目标。 此时,连时常在各院走动的敏儿,小腿都在发颤,海棠自是不用说了,这段路本就是强撑的走完的,身影已开始有些摇晃。 听了妇人的话之后,海棠阻了雨疏的抱怨,还不忘向妇人道谢。 “公子,大可不必委屈了自己,我们歇一歇吧!”雨疏看着海棠的背影,心中着实心疼,眼中开始泛泪。 “无妨,不曾累的。”海棠微转过身来,看着雨疏有些湿润的眼眸,心中更是不忍自己受苦还要她相陪。 “傻丫头,如此想要做个没出息的笨蛋吗?”转眼雨疏眼中转为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海棠转手抚了抚雨疏的头,轻柔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眼中浸渍了宠溺。 可能是海棠的动作过于亲昵,一朵羞云瞬时浮上雨疏的脸庞,伴随着一声微小的轻咛。海棠不查中,已让这丫头死心塌地地喜欢上自己吧!自诩为深知人情世故的海棠,也未曾发现雨疏的异样,只以为那是普通的敬慕。这一切在冥冥之中却必然带来不顺,不过那是后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第十一回 几人紧步走过几顷的院落,转眼又经了一炷香的时间,几人终是在开阔的翠园内寻到了那悠哉闲游的三人。 “哦呦,咱们的山中仙人终于到了,可叫我们好等。不过几步路,便从未时走到戌时。仙人可是在行到一半时,便架了朵云去仙游了?”海棠自是知道那位一进来便掐了话柄的人,便是那被外人誉为黑山老妖的主母,这乖张的性子与这名字,在海棠眼中,也是挺般配的。 “不敢不敢,在下十分道歉让主母久等,实在是对主母大不敬。在下愿意领罚!”海棠心中一横,大胆猜测有董笙冥在,那老夫人暂时也不敢将自己怎么了。 “竟是冥儿请来的能人,又甚得伦儿的喜爱,我岂敢呀!”这招以退为进倒是用得甚好,“老身地位卑微,哪有什么权利要你做些什么。” “主母言重了,哪有什么敢与不敢,有什么责罚尽数说了便是。”海棠也算无畏,直视了主母那探究的眼眸。 “既是这样”主母还未说完便被两道声音同时打断。 “不可!”齐伦与董笙冥少见的心有灵犀,竟同时吐出了两字。两人相视一眼,气氛徒然有些尴尬。 时光静谧了许久,最后还是齐伦开了口:“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过错,要不就罢了吧!” 董笙冥的心中虽在骂彼时不服软的海棠傻,但她的言行怕是早就牵动他的心了,他怎会眼睁睁看着海棠领罚。再者说,主母的罚自己也受过,隐忍如他那般,也经受不住。再怎般逞强,她也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董笙冥承认向来对女人免疫的他,这回心软了。 齐伦的言说显然没有说服力,眼见着主母又要开口,那边董笙冥终是坐不住了:“主母说的甚是,这从枫林别院来的路不过数米,却让他行了整整一个时辰,着实该罚。” 主母知他话中有话,微微抬了抬首,等着他说完。 “只是,在下听闻主母身子欠佳,怕是担不起董府这大大小小的事务吧!”董笙冥话中威胁的意味明显,实在是难以叫人忽略。 “哎,人老了,经不起折腾,也见不到你小子年幼时在我膝下承欢的样子了。”主母听后一时自怨自艾起来,旁人怕都是在她语气中道出董笙冥的不孝来。 董笙冥心中冷哼道,怕是没有人比自己的童年更凄凉了吧!自己年幼时主母从没拿自己当一个儿子养,更多的像是拿自己当工具使。不管是府内与那几位年轻貌美的姨娘争宠,还是董家子弟的争能,自己身在这府中怕是都不能幸免。时不时使出的阴招说是磨练自己,就算她不肯承认,他心中也知自己对于他来说,有时只不过是个不可多得的玩具罢了。 “怎会?主母如今看起来不过是二八年华,怎会老?”齐伦看着主母伤身,一时也顾不得什么海棠了,只管自己劝解道。 这主母已是四十多的年华,虽保养得当,看着只有三十出头,但二八年华着实夸张了些。 深知主母习性的董笙冥自是没有理,久居董家主母之位,自然与老狐狸可以媲及,于是便道:“膝下承欢是另一码事,但主母早已割了权,望您老不要忘却。” “是嘛?你这门客的身份着实让人好奇,怎能让你如此护着他。”主母全然没有刚才半分幽怨的样子,倒是微翘嘴唇,满脸兴味。 “有才之人,难道不能爱惜吗?”董笙冥带着冰壳的脸,叫人看不出破绽。 “如若真是那般简单便好,你这小子真是让人时时操心。”主母看着底下跪着的海棠,心下了然,回道。 “既是知此事不简单,还望主母偏向董家些,这事就罢了吧!”董笙冥俯了俯身,算是表了谢意。 “那好,便叫她起来吧!”主母微偏了头,嘱咐了站在身边服侍的妇人。 几人搀扶着海棠起身,齐伦一脸困惑,显然不解刚刚董笙冥与主母的对话,说了些什么。但爱好面子的他,自是不会有什么不耻下问的举动,此事也算了了。 “啊,公子。”随着雨疏的一声叫唤,还未曾站稳的海棠又一头栽倒下去。观事细致的董笙冥自是知道,在清冷的石台上跪着时,海棠的身影便有些摇晃了。不知怎的,他心下突然有些不忍,她这般努力也是为了向主母力证自己没有选错人吧!毕竟自己这次费尽辛苦的布了这局,不仅仅是留下齐伦这个当朝皇帝这般简单。聪颖如她,怕是也已经察觉了吧! “让开。”在一群纷乱的侍婢中,突然走出一人来,轻轻抱起海棠,运起轻功,朝君梅别院飞了去。 君梅别院 一黑衣男子稳稳地落在地上,怀中还小心护着一人,那人便是身着男装的海棠。 “冥少爷。”董笙冥刚落了下来,便有男婢迎了上来,见董笙冥突然出现倒也不惊奇,怕是已经司空见惯了。倒是她一细看,被他怀中的男子吓了一跳。 须臾之间,还未待那男侍反应过来,董笙冥便打断了他的遐想。 “找间房,备热水,请大夫。”这九字,倒是言简意赅。 只是那男俾没有立马遵了嘱咐,反倒站在原地犹豫了起来。 看着董笙冥的脸愈发得冷了起来,男俾只好开口:“皇后娘娘,推说要见你,奴婢拦不住,便让她进来了。” “是拦不住,还是不敢拦?”董笙冥的怒意明显,男俾在原地哆哆嗦嗦地站着,董笙冥一个眼神,他便遵了董笙冥的嘱咐跑去照做了。不约而同,宛梦璃恰巧从屋内,缓步走了出来,似是等得久了未等到,要走。她微微抬眸,看见了董笙冥怀中的海棠。 宛梦璃的眼神忽而暗沉了些许,恍惚中低了头,眼中一丝阴狠闪过。 那边董笙冥原本以为自己心中会慌乱,但与宛梦璃那双含伤的眼眸对上时,他心中着实是心如止水,并无半丝挣扎。那些情怕是早就在朝夕的流逝中,挥发殆尽了吧! 宛梦璃见董笙冥未曾动作,便只管自己快步走了几步之后。装作不慎,跌倒在一旁。 这回,我看你是不是还无动于衷,宛梦璃在心中冷哼。自己也不知为何,连一个男子的醋也要吃。 “慧儿,可还好?”董笙冥果然还是不能对她置之不理,上前关心地问道,只是这情怕是早已与之前不可自拔的爱不同了,“你昨日的伤便是还没有痊愈吧!为何自己到处跑?” 董笙冥却是未放下怀中的海棠,而是叫一旁刚刚前来的侍婢将宛梦璃搀扶了起来,嘱咐她将宛梦璃送回房。 “冥哥哥,你怀中的那位可是昨日宴会上的那位才子。”那话虽是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宛梦璃见董笙冥未上前搀扶自己,而是抱着怀中之人不放,心中对自己的猜测又确定了几分,那名男子对董笙冥的意义绝对非凡。 “哦?皇后娘娘如何识得?”董笙冥一时语调已没有方才那般热切,他已从宛梦璃的话中听出了些许的不对劲。 按理说,自己虽将来府中不拜见主母的罪名扣在了海棠的头上,但若仅仅是这般,主母断不会对海棠百般刁难。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提前通知了主母,海棠的种种“劣迹”。主母本就不喜搭理董府的各项事宜,原来她是不会过问董府住进了什么人,即使那人住进了空置了许久的枫林别院。 那老狐狸如此会伪装自己,刚刚听闻海棠的存在时的惊奇,怕都是装的。至于某人说了什么事,让主母对海棠的印象如此差,那必然得问问眼前的当事人了。 “我就是,恰巧从侍从的口中听说过而已。”宛梦璃心中满是紧张,怕自己今早拜见主母的事暴露了,说话时犹豫了一下,虽只有半刻,但还是让董笙冥察觉了。 “哦?是哪个侍从如此多嘴?”董笙冥挑了挑眉,似是被挑起了兴趣。 “哈哈,冥哥哥何时管起这些小事啦?”宛梦璃自作轻松地笑道,转眼这秘密便保不住了,虽是对至亲之人,这男人果然还是眼神毒辣,什么事在他这也瞒不住。 “不管慧儿说了什么,记住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俗话,还是不会错的。”董笙冥何时对她说话如此不客气过,宛梦璃心中的气更甚,都是这男子的出现,阻挠了自己的计划。如今连曾经对自己用情至深之人也这般待自己。 宛梦璃忘了,当初是她先转的身,那次离去,果真是不讲半分情面。任凭董笙冥无数次醉酒,砸了一地喝空的酒瓶,一下下,似在砸碎自己的心。望着那轮她新婚之夜的满月,董笙冥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还有机会,却不过是欺骗自己。 “你为何要走?”董笙冥还记得她临走前,自己问的话。 “冥生,你知道的,我想要的,你给不了。”董笙冥知道,她想要的是权,那个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董家虽贵为齐国首富,却远远比不了他们齐家只手遮天,皇室正统。 “可是你昨日。。。”董笙冥明明记得她昨日刚应了自己的情意,轻柔地挽着自己的手,叫着冥生,还霸道地嘱咐道,只有自己一人能叫。 “这一天,于我来说,是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她微微抿了嘴,“即使是往后在宫门中受了再大的委屈,有了这段回忆,也无悔了。” 她轻巧地转了身,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对不起,请原谅我任性一次。”那句话,似乎还在耳边。 往后在宫中朝圣时遇见,宛梦璃于他,也只不过是,帘帐后一面冰冷的雕塑罢了,远远地不可触碰。 董笙冥原本以为自己的一生便这般了了,突有一天,自己在宫中亭台的廊间赏雪,而后又传来那熟悉的语调,只不过那称谓不管如何都变了。 “冥哥哥,在赏雪吗?”宛梦璃从后悄悄走近,问道。 “皇后娘娘。”他转身作揖,听见自己冷冷地道了一句。 “冥哥哥,如何生分了?”宛梦璃笑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小时,也是最好的玩伴呀!” “不敢逾越。”董笙冥平静地回道,心中却不知已涌起多少浪。 “你要是再如此呆板,我可就不再理你啦!”宛梦璃装作生气地转身。 “皇,慧儿。。。”那句萦绕嘴边的,她的乳名,自己终是叫了出口。 “这便对啦!”宛梦璃嫣然笑道。 自此宛梦璃与董笙冥的关系,便愈发亲密起来,免不了旁人的蜚语,董笙冥都只当闲言弃了。但眼前的这般情境,他只怕自己越陷越深,终究不可自拔,但好在海棠的到来似乎改变了自己的一切。如今冷静下来想想,以前的一切,不过是深陷情字的自己,被狠狠地利用了。 如今自己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海棠时的模样,那双清冷的眼神真是像极了自己,忍不住想靠近。明明辅着自己完成这幅大局的可选之人有许多,自己偏偏选了她。往后,不知是福是祸。 “是我不对,冥哥哥会怪我吗?”明明还是当初那双无辜的眸子,有什么事却在悄然发生变化。 “平儿,带着皇后娘娘下去好生歇息。”董笙冥未曾回答,大概是不愿驳了俩人最后的一点的面子。 看着董笙冥渐远的身形,宛梦璃整张脸垮了下去,脸上不见一丝笑意,满是狠辣。她执手推开前来搀扶自己的平儿,力气之大,直接将她推倒在地。身下也无一丝摇晃,那脚伤显然是装的。 那边董笙冥平稳地将海棠轻放在榻上,回头轻声说道:“唤李央和敏儿过来。” “那大夫可要?”男俾微微低头,问道。 “不必了。”董笙冥回了后,便亲手在架台上湿了面巾,为海棠擦汗。 男俾一边在心中默念自己什么也没看见,一边退了出去,跑去请俩人来。 “好久也未见你喊我了,可是遇上了什么疑难杂症,或是世间罕见的毒?”来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轻摇折扇,一双丹凤眼时时射出情意。 “李央,为她看看。”董笙冥示意来人,为海棠瞧瞧。 “你要我看的,就是这个人?”来人便是李央,曾经的魔教第一毒师,竟是被董笙冥留在府中,“你这是看不起我?” “不要废话,她如何了?”董笙冥听他这般说,心中松了口气,但还是执着地问道。 “只是一时的力竭,脱水。”李央收了折扇,回道。 但他心中顿时觉得不对劲,定睛看了此人后,狂笑了起来:“我说,冷漠如董公子,怎会管一个男子的死活。原来此人是女子,可是公子中意之人。” “李央,住嘴!”董笙冥还未开口,其后便有一女子,喝道。 李央见是敏儿,乖乖噤了声。这原来驰骋江湖,谁也不怕的李央,也有所惧之人。 “你我,不过彼此。”董笙冥轻说,末了,还不忘看了李央一眼。李央一时低了头,不敢看敏儿。敏儿被他们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恭敬地问了安。 “敏儿,叫李央抓药,为她换件衣服。”董笙冥嘱了之后,给了李央一个眼神,意思像是说,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便走了。 屋外的日渐西沉,零零满满的,海棠已昏沉睡了两个多时辰,却也不见转醒。 “你不是说了,她两个时辰后,便会转醒吗?”董笙冥在一旁关心则乱,眼中的肃杀瞪得李央一阵寒颤。 “这得取决你到底让你的小心肝受了多少苦,看这筋疲力竭的小脸蛋,我都心疼了呢!”李央自是要借着这机会,好好奚落他一番,正好反了他前些时候,将自己与敏儿比作一对打趣的梗。 “不过是从枫林别院到唤青别院的路,她便受不住了吗?”在董笙冥眼中,从枫林别院到唤青别院,不过小半刻的事情。 “你可是忘了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虽体质不差,但绝不是能行数个时辰的人。”李央顿了顿,“她前几日便感了风寒,只是一直都未外露,如今外热内冷,必是得生场大病,好在遇了我这个神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董笙冥自是直接忽略了李央夸耀自己的话,直接抓住了重点,“她感了风寒?” “是的,看这症状,怕是已有四五日了。”李央答道。 董笙冥微低了头,心中暗暗责备自己的粗心,她病了四五日,自己竟是过了这么许久都未感知到。但她为何不告知他呢?是怕他担心吗?既是四五日的话,推算起来,她生病的那日不就是自己在温泉中遇见她的那日吗?心下想想,不会是自己那日的恶作剧害她着了凉吧!如今算起来,他不管怎样都难辞其咎了。 董笙冥正想着,偶有泪珠划过海棠的脸庞,随后又听见她轻喊着:“不要走,不要走!”声音虽小,却能感觉到无限的悲戚与彷徨。右手胡乱动着,似在搜寻着什么。 “我不走,就在这。”董笙冥握住她的手,轻柔地,如是说道。 李央自是不想煞风景,早已偷偷地溜了。 海棠似感觉到手心的热度,轻轻反握住他的手,嘴角上扬,安心地继续睡了过去。 董笙冥看她睡得香沉,想抽开手,为她捻一捻被子,却发现这小东西的力气挺大,自己竟是被她握着,抽不开手。董笙冥又怕吵醒她,不敢太过用力,只好任由她握着,沉沉地睡去。 海棠迷糊着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她微睁开眼,感觉自己的右手似被一个温暖的东西环绕着,心中感觉格外安定。但当她真正清醒时,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敢睁眼。 晨曦照耀着床边之人,在睫毛上映出好看的剪影,平时冰雕般的脸庞,此时也被阳光照得稍显柔和些。 这般看,他也不是如此刻薄,不易近人,俊郎的脸颊竟是比女人还白皙,要是不板着,绝对是招蜂引蝶的好模范。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的右手竟被他握着,自己竟抽它不开。 只要是世界还在正常运作,董笙冥绝不会平白无故握着自己的手,昨日自己绝对是做了什么,让他误会了。 正当海棠纠结着要不要用力抽回手,董笙冥睫毛上的剪影颤了颤,怕是要醒了。海棠慌忙闭了眼,手心紧张得微微出了汗。 慌忙之中,海棠还是未放开手。 董笙冥转醒,撑手揉了揉额心,眼底藏了些血丝,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他微微揿了揿,轻易便感受到海棠的那只手,在自己掌心中,小小的在自己的大手中,安定温热。 渐渐得,董笙冥感觉掌心微湿,他嘴角微微扩大,一抹狡黠出现在他的眼底。 这女人,醒了也不睁眼,难道是等着自己轻薄吗?董笙冥嘴角轻笑,伸手将海棠的散发轻柔地拨向一边。海棠终是装得不像,董笙冥敏锐地捕捉到她轻颤并且微微转红的耳根。这女人,真是容易羞涩,怎么也不像苏陵楼中的出身。 也不能怪董笙冥心里有些芥蒂,普通男子自是觉得之中,怎可能存在良家女子。这海棠怕也是其中不可多得的傲骨,从不见自己看不惯之人,进苏陵楼以来,从来都是从艺不卖身,多少还是被训诫过。但以海棠固执的性子,自是没有屈就多少,还是遵着自己的一套条例。意外的,竟是引得京城的许多公子哥趋之若鹜,一时之间京城多了她这么一个清骨录事,不少人一掷千金,只为见她一面。 也心甘地为她忙前忙后,不过海棠戏清静,一次也不会见些许人,但她一人的独秀自是引起了许多女子的不满。海棠虽是看得透彻,却也不想管。本有她这棵摇钱树,自是开心,至于前些日子之所以提起那十年的卖身之约,怕是楼中的姑娘,联名提起了这茬。必定费了些口舌,并拿了些身家,才让下定决心说了那些话吧!否则她怎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这棵摇钱树,便这般从她眼中溜走了呢! 还有个板上钉钉的原因,那便是海棠已是被董家二公子抛弃之人,身价自然是会跌得不少,怕是早已没有先前的盛况了。 正当海棠忍不住轻颤了眼眸时,董笙冥霎时微微俯身,在她已微红的耳根处轻轻吹了口气,那模样少不了恶作剧般的挑逗。 果然,在董笙冥的预料下,海棠连着脸颊也变了通红。 闭着眼的海棠,心中早已五味翻陈,但还是示意自己要忍住,断然不能在如此尴尬的情境中睁开眼。她拼命地咬住嘴唇,暂时压下了心下的羞意和微微的怒意。这董笙冥,断然是知道自己清醒了,如此爱逗弄自己,不管哪般,即使是为了争一口气,自己也不能睁开眼。 还是不睁眼吗?这女人,定力何时变得这般好? 董笙冥眼眸中溢满了笑,将那只空着的手抬起,轻轻贴在她的额头,俊朗的脸离她只隔了一瞬,迟迟不肯离去。好在李央的药已起效,她额头上的温度已退去。这般看,她红彤的脸庞煞是好看,仿若偷含了仙界的碧果,欲说还休,只令人想多看一眼。 那边海棠心中自是不爽董笙冥一直按压着自己的额头,未曾发觉他的脸离自己这般近,终是忍不住动了动,想要示意自己快要清醒。一瞬间,她惯性地向前贴了贴,瞬时感觉自己嘴巴碰上了一个糯糯的东西,着实软滑。 海棠不由自主舔了舔,嘴前粉嫩的物什,并且好奇地张开了眸子,恰巧看见董笙冥转深的双眸和自己与他对接的嘴。 海棠惊奇地张了眼,身体不自觉得向后退去,一时太急,恰巧撞在了床边的框上,想拿手捂头,却无奈手被董笙冥拽着,自己体力又不支,瘫软在了床上。 “我真是不该小看你,竟如此主动。”董笙冥嘴角钦着笑,擒着她的手却未动,“如何?可是撞疼了。”海棠被他突然的温柔吓得又往后一缩,头又是撞在了木上。 “别动,我自是不会把你吃掉的。”董笙冥抬手为她揉了揉鬓角,“可感觉好些?” “已无大碍。”海棠的声音还是稍显虚弱,“不知冥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若我无事,就不能来了吗?”董笙冥心中兀然气愤,这女人,就不能盼着自己好吗?自己对她好些,倒让她误解成利用了。 “这是董府,冥少爷自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怎是我一个卑贱女子能管得的?”海棠沉了眸子,脸微微侧了过去,一副不想答话的样子。 “怎的?轰动京师的女子也会有菲薄的时候?”董笙冥微斜了眼,“其实,你未有你想的那般差。”那声音极微弱,微弱到海棠以为自己听岔了。 “嗯。”海棠正要回应,却又听那董笙冥继续道:“今日主母的异样,你察觉到了吗?” “嗯,虽是不知道你背地里,可讲了些谗言,但主母今日的气焰,实在是异常。”海棠应答道,董笙冥听出了她声音中带些喜悦,想是自己方才的话,她听见了。 “可是在我不知的时候,因为你,让我惹上了什么仇家?”海棠虽是狡慧,但这些都只是猜测。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事情的起因竟是让她猜着了,因为随后等着她的是董笙冥无尽的沉默。 “如若真是这般,这女子最易善妒,最易嘴杂,我惹上的,必定是个女子吧!”海棠眼睛流转,便推测出了真相。 “便是。”董笙冥轻笑,这女人果然还是最了解女人。 “这坊间都盛传你与皇后的恋情,虽是无人承认,但这恐怕不是空穴来风吧!”海棠嘴角轻扬,却正戳董笙冥的痛处。 “坊间都是如何传的?”董笙冥问道。 “管他们如何传的,都过去了,不是吗?”海棠自是发现了董笙冥的异常,缓声安抚道。 “对,都过去了。”董笙冥涣然吐出口气,这一切真的都过去了吗? “至于她与主母谈论了什么,我是真的猜不出来了。”海棠低了头,思考着。 “你从坊间,可还听说了什么?”董笙冥问道。 “嗯。。。”海棠深吟着,“的确还有个最有趣的,董家大少爷有断袖分桃之癖。”海棠说着,不由得笑出了声,还不忘偷看一眼董笙冥。 “自是。”这倒是海棠难得见自己打趣儿时,董笙冥还一脸沉静地答应了,倒是让海棠以为他误食了什么毒,竟变得有些反常。 “依你之意,这当朝的皇后娘娘竟是拿这种市井之言,哄骗了主母么?”海棠虽是能解董笙冥提起这谣言的用意,但心中还是不信这市井小言,竟是能被拿来哄骗得住,那位曾轰动齐国的铁血娘子。 “这倒也不是主因。”董笙冥接了话,却又不说全,倒真是勾起了海棠的兴趣。 “可是你又做了何?”海棠心中暗道,果然自己如今凄惨的近况,全是眼前的男子一手造成的。 “或许是我平日的作风,让主母虚猜了吧!”董笙冥回道。 海棠听完后便一时想起坊间之所以盛传董家大少爷有分桃之癖的原因,这君梅别院的侍从向来只有男性,自董笙冥掌管董府之后,又带回许多男宾,并且董笙冥向来不近女色,对女子一直冷若冰霜,更别提一点绅士风度。 传言,董笙冥经商时,路过一海岛,碰见了一群女海盗。那女海盗见董笙冥生得如此英俊,竟是要招他作压寨相公。那女海盗的姿色自是不差,岂止董笙冥听闻之后,竟是下令将这一海岛的女海盗剿了个干净,一个不留。 “这事件坊间传得多了,我想应是还有些事迹,是外界都不知道的吧!”海棠自是不信,主母因了那么些小事,便听信了绯语。 “那日主母要着要给我相亲,我怕麻烦,便道我不喜女子。许是那时候,主母信了吧!”海棠看着董笙冥平静地讲完这些许话,心下的气焰不但没消,反而更甚。 “既是如此,似是今日的惩戒,不全是皇后的诬陷呢!”海棠笑着说完这段话,董笙冥自是看出了其中显而易见的怒意。 “这其中,确是有我的错。”海棠倒是没想到董笙冥承认得如此彻底,一时也是惊到了。今日的董笙冥不是不正常,而是从头到尾都很反常。 但她转而一想,却是察觉到了不对:“这么说的话,今日主母的举措,不是确认,而是试探,可是?” 今日主母的这苦肉计用得倒是精妙,只是她作为一个参与者,却连被提醒的善意都没有,而是直接被拿来当作一枚棋子而已。 准确些来说,今日不过是主母布的一个局而已。先是让自己受苦,再观董笙冥救还是不救。如若不救,则是说明董笙冥不关心。如若救了,则是坐定了董笙冥断袖之实。 只是海棠不知为何,自己有如此的重要性,竟是让主母猜测,董笙冥对自己有感觉。海棠隐约觉得其中不仅仅是自己一来便入住枫林别院,如此简单。 “可是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这董家大少爷究竟是瞒了自己多少事,以至于自己有如此下场,却不自知。 “虽不是明令,但这枫林别院,一直以来是董家历任家主夫人的居所。”好在海棠未道自己口渴想饮水,否则此时必定一口水喷在董笙冥脸上,是为惊奇,也是为气愤。 自己就道,为何那日去温泉沐浴,枫林别院的浴池怎会与君梅的连着,原来是有这么一层隐因,自己却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如何能不气愤? “看来,这主母猜疑,真的是不能全然怪她呢!”就说今日的董笙冥怎如此奇怪,连承认过错也如此干脆,原来是在这等着自己呀!但这回却是海棠猜错了,董笙冥今日之所以不怒不吭,怕是他心中有什么东西松动了,因为她。 “既是这般,今日的事,我便认了。”海棠沉下了眸子,却略过了董笙冥眼中的不忍,“只是,到了如今,你还是不肯将你寻我来的目的,告知于我吗?”海棠收紧了刚刚被董笙冥握在掌中的手,微微颤了颤,满是冰冷。她忘了,自己只不过是个随时都可丢弃的棋子罢了,这几日的念想都是自己越界了。 董笙冥虽是早已料到了这一幕,但却是低估了事件的不可控与海棠的聪颖,更是错看了自己的内心。海棠是自己亲自挑选的女子,当日一见,便已知她的不凡与睿智,不是普通女子可比拟的。这些事,怕是瞒不了多久了,自己早已预见。可是为何,自己的心中会充斥如此多的犹豫不决与半分悔意。他弯起嘴角,却只能在心中一声冷笑,如今的自己真的忍心送她去做一枚棋子吗?话已到嘴边,却如何也说不出口。 “如何,这一句实话,竟是那么难求吗?”海棠终于还是受不了房中死般的沉寂,开了口。 “你就这般想要知道吗?”董笙冥转眼便掩下心中的杂思,又变回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如此,我便让你知道。”董笙冥微一欠身,一下环住海棠的腰身,一吻便深深下去。 “你。。。”海棠抬手要打,却终是缓了力道,转为轻柔的一小下,倒像是在撒娇,震慑力全无,任由董笙冥吻了下去,似溺在自己也不曾信的幻象里,这终究不是真的。 董笙冥愈吻愈深,心却愈发得焦躁,动作也不似先前那般轻柔,而是粗鲁了些。董笙冥自知自己在这女人面前极难自持,几瞬之后,在海棠断气之前,放开了她。 看着海棠绯红的脸庞与嘴唇,董笙冥忽觉着这女人,竟有几分不可明喻的可爱。 几丝恍惚闪现在董笙冥眸中,让他的思绪回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时值董笙冥十四岁,接管董府事务的第一年,也为齐国创国百年。 历代齐国皇室与百官,励精图治,将齐国这个西陲小国发展为能与其他四国抗衡的富饶大国。 这天下五国分据的形势已将近三十年,虽各国之间的边缘时时会发生些小摩擦,但好在整体还算和睦。但五国之间想要互相吞并的野心,早就是尽人皆知的了,只是这战争之事,自古以来便劳民伤财,便致使未有一个国君肯先动,以便让其他三国占了先机。这各国牵制的局势,让齐国暂缓了外患的问题,但内忧自是不可少担心的。 齐国建国之初,不过就是百里不到的小国,到了如今的地域自然是少不了吞并其他的周边小国。既是有战争的胜利,那必然有功臣,这帝王按功行赏,就必定会造就权臣。权臣之中,必有野心之人。 当初为开国帝王打下江山也就两家,文萧武瑞,如今各有后代,也算互相牵制。 这齐国兜兜转转百年,换了八任皇帝,之前的四任还算稳妥,虽不时有些小摩擦,但好在被历任皇帝压了下来。 第三任皇帝,齐武皇还创了重商减税的政策,旨在富国养民,减少饷银与俸禄已达到消减两家纷争的目的。 饷银减半,则掌管兵马的瑞家则得削减军中的花费与征兵的数量,这大大减少了他们起兵造反的可能性。 而减少俸禄,则减少了官员们互相勾结与奢靡之风,这萧家的势力在朝堂可谓之大,这文官之中多是他们萧家的自己与门徒,历任宰相多是出自萧家的正宗,也就是萧家的嫡系子弟。 但不顾是多英明的决策,有心之人,也可加以利用。 从第六任皇帝起,瑞家就开始搞起了小动作,私自勾结富商,寻得金银,充当军饷。虽是被第七任皇帝,也就是当朝的先帝,齐伦的父皇,暴力镇压过一次。但瑞家毕竟实力太大,随意地找个替罪羊之后便金蝉脱壳,逃之夭夭。既是拥有藏不住的野心,此后瑞家便也不再躲躲闪闪,几次公然和朝廷作对,最后先帝病危,便留了这么个烂摊子给了自家不争气的儿子。 两家的女娃嫁入后宫已是常态,但萧家男丁居多,所以也未留个适龄的女儿家嫁入宫中与瑞家互相牵制。 而瑞家的女儿自小军营出生,也是个厉害的人物,在后宫之中,将一众佳丽治得服服帖帖的。虽是有些怕爱玩阴的宛梦璃,但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了。用齐伦的话说,母老虎一个,连他也有些畏她。但这怕也是唯一的一个理由,以致于齐伦心中虽是厌恶宛梦璃,也未找个缘由将她打入冷宫了。 但宛梦璃身后的宛家不过官至从三品,毕竟没有瑞家如此大的权势,虽她地位比瑞家的那位贵妃显赫,但终还是因为出身的关系落了下风。 更别提齐伦根本不喜宛梦璃做作的模样,才不愿多于宠幸她,这后宫之争好比庙堂权谋之争,失多寡言,步步惊心。 如今的局势,如若无人顾阻,这齐国怕是大乱,更给其余四国可乘之机。 董家身肩皇命,自是不会不顾眼前的局势。即便是为了自家多年积攒下来的生意,董笙冥也不会不顾。虽去别国继续经营铺子,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何况他在别国早就拥有了秘密的分行,但这天下人的安危,他自是不愿不搭理的,毕竟这年年的赈灾银两,董家也是出了极大的力的。 如今这齐国差的,就是一名智艺双绝的女子,并且这女子还得齐伦心中喜欢,否则就以齐伦那不会演戏的主,三天不到就得把董笙冥安排的好戏给演砸了。 这被选中的女子,自然便是海棠无二了。 这苏陵楼竞争激烈,既是能争得花魁之位,便绝不会像表面上如此清明澄澈,必是得深谙魅惑之道,才技与智谋必在其他女子之上。 这些或是优点,或含贬义,海棠都认了。这十年在苏陵楼的生活,的确是教会了她尔虞我诈,洞察人心的一套本事,也真真切切让她体会到了人事的残酷。 与自己一同入苏陵楼的姐妹,如今剩下的,不过尔尔。每日都有新鲜的面孔进这苏陵楼,但却有几人不是垫着别人狰狞的尸骨往上爬的呢?背弃,破裂,都只不过是家常便饭。这也是为什么,董笙冥当初如此放心地选择了她,却也不怕她被那巍峨的宫门给吞了。 至于男人的手段,怕是每个女子最先要研习的课题吧!海棠虽不是太精于此道,但对付那些宫墙里的娘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自古宫闱之争必定牵扯朝堂,已是定律,各家大臣都争抢着将自己家适龄的女子送入宫,好在如今的后宫还未有人添个龙嗣,否则局势便大不如前了。 如今朝堂之上还暂时能保持着平衡,但后宫之中,明显是瑞家占着优势,一时还好,要是这局势一直维持下去,这庙堂之上平衡的局势,恐怕必是要被包藏祸心的瑞家推翻。到时,对齐国皇室,乃至整个齐国都是一场浩劫。 十年前,皇宫中便已因龙嗣之争与权臣谋划,而历经一场浩劫,那场灾浩于董笙冥与齐伦俩人,至今怕都是印象深刻。 但怕也就是,明明这场浩劫在他们俩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一些记忆却在董笙冥眼中模糊得不像话,如今想回忆起来,却全部是空白,就只有那些不重要的信息会渐渐涌来,但当那些重要的,要袭来时,自己的脑子便会剧痛,无法思考。如今,自己还得吃些镇痛的药物,来控制自己的病情。李央那厮也是因为这个才常常驻守在董府,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这病,李央也治不了,一天天总嚷嚷着,这是心病,得用心药医。这是这剂药,董笙冥一找就是十年。 十年前 这日又是董笙冥按例随家人去朝会的日子,这朝会是从齐武皇便传下来的惯例,挑选出举国最富庶的几家商户,每月来面见。 既向他国彰显了齐国的实力,又让各个商家的资产数目无处遁形,以免了些小人的歪心思。 通常朝会之后,有个小夜宴,皇帝特地许了富商携了家眷,去唠唠家常,联络感情。 “冥儿,披上这件斗篷吧!外面天气凉了。”正值秋末,屋外也结了厚霜,着实有几分凉气。董笙冥的母亲作为正室,自是得了机会前去赴宴。 “今日的朝会,可别只顾与你二弟嬉闹,忘了此行的目的。”董笙冥的母亲甄氏,并不是自嫁来就是董家老爷的正室,董府的正室原是董家老爷的表亲,后不知因什么缘由病死了。董笙冥的母亲自是母凭子贵,又凭着一些手段,后来居上。既是没有什么背景支柱,甄氏自是抓着每个机遇不放。 这不,这好这日董家老爷心情好,又获皇帝特批,带了自家家眷去谈谈天,要不怎会有这么好的机会去结交些有权势的贵人。因此,甄氏特地嘱咐自家的大儿子别让自己丢脸,但事实是董笙冥从未让自己丢脸过,反而是意外之中争了不少光。 自七岁起,便熟读各类经书典籍,问的问题还常让夫子吹胡子瞪眼,但深究下来却是连夫子也回答不出。 要知这夫子是前任内阁大学士,虽无切实权利,但学识却是稳扎稳打的。本是已因年事已高辞了官,但与董家老爷早年间有些渊源,才被聘为家中私塾的夫子。这人向来是自持才高,怎可能承认自己的学识与见道比不上一位七岁乳臭未干的小儿。最后还是夫子自己辞了职务,自言才疏,打了包袱,回了乡。 “是。”自出生以来,董笙冥就少有喊出“母亲”这两个字眼。每日活在他人期许的目光里,长久以来早已忘了,像寻常人家的孩子那般,撒娇讨趣。 “娘!”还只有十岁的董绾蹦跳着从屋外跑进来,红扑扑的脸蛋可爱讨喜,进门便拽了甄氏的袖子,“怎么还不走呀!爹爹说,马车已经在门口了,让我们快一些。” 甄氏看见董绾,脸上立马堆满了笑,这怕是董笙冥从来也得不到的待遇。 “就走啦!就走啦!你这小鬼头,又跑到你爹那去,讨打了吧!”甄氏轻柔地揉了揉董绾的头,轻笑道,眼中满是宠爱。 “谁说的呀!爹爹最宠我啦!”小少年粉妆玉琢,嘴微微嘟囔着,怕是人人见了都想捏上一下。的确,董绾特别懂得讨人欢喜,家中老爷最宠的便是他了,即使这董家小少爷从不热心功课,连经商能力也远远不如自家哥哥,性格却是极好的,与各家的兄弟姐妹倒也处得挺好。 “如此,便走吧!”甄氏朗声说道,拉了董绾的手,率先走出了房门,却一直也未回头望一眼。 “是。”董笙冥那声微弱的应答,也泯灭在开门的吱呀声中,消失个干净。 屋外进宫的车队等了多时了,一字排开,比起董家百米的门楣毫不逊色,今日的宴会较为历月的应是更不寻常。董家的仆从也是天还未全亮便拾掇开来,一个个服饰整饬的,俨然是自家主子早已百般交代过了。 “脚步快些。”甄氏刚跨过正门的门坎儿,便对身后的董笙冥道。但显然她背后的董笙冥未落下半步,而董家老爷此时正站在正门口,那脸色兀然有些垮了,怕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甄氏那句话,应是说给董老爷听的。这几何时,还是要拿董笙冥当挡箭牌。 “怎的,这么慢?”那董老爷长得还算俊俏,甄氏刚到跟前,他便道,那表情有些不忿。 “今日夜凉,特为冥儿添了件衣服。”甄氏微微侧了身子,双手交叠于左胯处,行了个万福,一派温婉的模样。 “也就只有你,会照看他是否安好了。”董老爷听后,满眼堆笑,眼微扫过董笙冥,却不带任何感情。 虽董笙冥才智过人,但就从他气走夫子这件事来看,董老爷便认为他生来反骨,不知顺从,全然没有自己其他儿子那般孝顺自己,日后必定养虺成蛇。但董家老爷自己不过是个软骨,身子因近几年的挥霍无度也大不如前,从祖上积累下的宏业,没被他败完,已是幸运。 今时,甄氏也颇有些经商才能,部分产业也能代为打理。董笙冥手下也理着几家店铺的账本,经过几次实践,他处理事务来,已经得心应手。 几人按着顺序上了马车,董老爷在前,甄氏坐在董老爷之后颜色较浅的马车上,两兄弟坐在最后。 “哥,你说这回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仗势,之前不都只坐了一辆马车去的吗”董绾刚坐下,便拉了哥哥问道。 “此行怕是不简单,到时记得收敛些。”这能朝会的几个富商,并不都是久居京都的,往常有几个都是托了自家的年轻子弟前来的。但这次董府得了消息,那些大户人家的当家人怕是此次都会前来。听闻秦国的公主,这月也随了车队前来拜访,此次的宴会怕是暗流涌动,绝不简单。 “知道啦!”董绾低着头应了一声,手中拿着刚从父亲得来的小玩意儿,上下摆弄着,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马车徐徐行着,路过一片街区,好不繁华。好奇的董绾自是掀了帘子看了,各小商贩或扛了货物,或摆了小摊,吆喝声连绵不绝。 茶楼与酒家成片,有的茶座二楼开了廊庑,虽有屋檐遮蔽,视野却还是开阔了许多,且不易被街上行走的人发现。 既是视野开阔,今日的皇城又如此热闹,自是有人爱凭栏查探一番。 “这下面的车队,可是董家的?”一抹鹅黄的影子,坐在廊中突出的坐台上,望着底下极尽奢华的流苏锦布包裹的马车,说道。 “是的,主子。”其后立着的侍从微伏了身,行礼的方式显然与齐国不同。 “这齐国的皇帝,倒也真是藏不住心思。”那人伸出手接过托盘中的热茶,轻手打开盖,将浮茶向后漂了漂,却未喝,“这次来,父王特嘱我给其一个下马威,应该也是预料到这齐国皇帝要在我这个特使面前,大肆鼓吹自己的富饶,挫我国的锐气。” 董家是么,如此神气。哼,到时国宴上见! 董笙冥一出了门,便看见了那抹小小的浅紫的身影,只是如今出现在她脸上的,不是欣喜,取而代之的是委屈与无奈。 那神情,竟是将董笙冥看得心也碎了,胸中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保护欲。 “我真的是随姐姐来的,你们为何不信?”丫头被一群脸色不善的仕女团团围住,脸蛋急得红彤彤的,眸中含着泪,却强忍着不掉下来。耐着心中的恐惧,轻咬着嘴角,才让自己的声音不显着发颤,那副坚强努力不讨嫌的模样,让强压着内心悸动的董笙冥,越发看不下去了。 “刚刚那位三品大员家的千金小姐说了,根本就不认得你。”仕女中一人,长得妖艳些的一个,眼中闪着厉色,“小小年纪,就知道骗人了,长大后还如何了得!” “说,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那仕女抬手便要扭小丫头身上的肉,“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不知天高地厚了!” 丫头被扭了后也不吭声,强忍着痛,贝齿含着下嘴唇,直到脸色渐渐发白。 “住手!”眼看着那仕女抬手便要来第二下,董笙冥阔步走到他们跟前,还未需他说,身后跟着的仕女便了然替他开了口。 “怎么。。。”那仕女见来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不过舞勺之年的男孩,嚣张的气焰并没有弱下去多少,直到看见了他身后站着的内廷仕女总管,如今齐皇跟前的红人。刚脱口的话,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 “掌事。”那仕女见了来人,立马跪了下去,但恐怕为时已晚,今后她必然得深深领教祸从口出的后果,不用董笙冥说,这内廷她怕是待不下去了。 “拖下去。”那被喊为掌事的仕女,脸带微笑,对着身后随着的两名太监道。这宫中之事,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掌事饶命,掌事饶命啊!”那仕女挣扎不过,想要拉住掌事的裙摆求饶,却是连边角都未抓到,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那几位,本对着小丫头气焰嚣张的仕女,此时正哆哆嗦嗦地立在一旁。看那仕女被拉走后,几人顷刻之间,膝盖便不自觉得着地了。 “掌事饶命,掌事饶命。”随着第一个仕女开始掌自己的嘴,其他仕女纷纷效仿,那力度,清脆的,绝对是真打。 掌事静静看着那些仕女,等她们一个个将自己的脸扇成了猪头,她才轻吐了一字:“滚!” 那些仕女如释重负,一个个用平时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小丫头站在原地,张大了圆溜溜的眼睛,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瞬息的惊变中,清醒过来。 “丫头。”董笙冥淡淡地站在女孩跟前,眼神极尽轻柔,“你叫什么名字?” “海棠。”女孩笑着,显露出她腮边的一对梨涡。秋日新开的海棠,绯红的,浅落在女孩的衣上,深烙在董笙冥的心上。 “很好听的名字。”董笙冥宠溺一笑,伸手擦去女孩腮边无意识流下的泪,轻柔地出声。 “那你呢?”女孩抬了低垂的头,小心翼翼地问着。 “董笙冥。”董笙冥少有的,嘴角歪了歪,似是在笑,但却与冰冷的脸冲着,僵了僵,看着着实有些恐怖。 “嗯。”那表情看着着实变扭,也亏海棠能从中探出他欢喜的意思来,红着脸,应了一声。 “这孩子看着眼生得很,是哪家的孩子呀!”眼看着俩人就这么站着互望着,中间甜蜜的气氛简直让那站着的管事差点尴尬致死,她只好朝着海棠,开了口。 “我是随着姐姐来的,家父名唤陌酋。”女孩说话喏喏的,声音弱弱的,有些怕生,但听着着实可爱。 这日,正值外使访齐,凡是四品以上的官员都被允许携家眷前来参加,这女孩怕是和自己父母来的,走散了吧! “小宜子,将姑娘送回去吧!”那管事往身后的太监,嘱道。 “我,我,不想回去。”女孩憋红了脸蛋,最后偷望了董笙冥一眼,握了握拳头,仿佛下定了决心,结巴地说了一句。 “这。。。”那管事顿了顿,似是有些为难。这女孩既是官员之女留在这帝王后寝之地,着实是不符合规矩。 “跟我走。”董笙冥未说什么,拉了女孩的手便走。 董笙冥握着海棠的手,暖暖的,很安心。后面,管事小跑着追着。这一刻,海棠只希永远都不断。 董笙冥回头偷看了海棠粉嫩着含着欣喜,羞红的脸,第一次,在心中感觉如此满足。 但一切,或许在这一隅,缘断与缘起,冥冥注定了。 “董公子,过了前面的游廊,应是右转。”经着那管事不放心的提醒,俩人才未走错路。但女孩眼里的信任,还是藏也藏不住,直望着董笙冥,看得董笙冥心里暖暖的。 这丫头,董笙冥刚见时便知她与其他女孩不同,虽是行为举止唯诺,但骨子里的那份坚毅与倔强却是与幼时的自己别无二致。 “今日可否一直伴我”董笙冥将海棠小小的手,握在掌心,温意渗入海棠的指尖。 海棠未出声,但随即点了点头,俩人便在渐暮的余晖中,手拉着手,在游廊的石台上,落下一片又一片的剪影。 另一边,一场好戏,正在上演。 “秦寒蝉公主入殿。”太监的传唤在空阔的大殿回荡了许久,门外款款走来一人,见了齐焕也不跪,双手置于胸前,上身微微一躬,便算行了礼。 “十年不见,公主已出落得如此漂亮,实乃秦国之福呀!”齐焕倒也没生气,秦国的风俗他见过,刚刚寒蝉公主行的礼,在他们国家已算大礼了。他嘴上虽是热情,但脚终究未动半分,也没起身来迎。只是点点头,算是免了她的礼。 “皇叔叔客气了,天下人谁人不知,这齐国的美女,才是最水灵的!”这寒蝉公主,齐焕在十年前秦国丞相来拜见时见过,彼时不过是个四五岁的黄毛丫头,如今已能为自家父皇打理政事。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秦国皇帝能放心让自家刚及笄的女儿独自一人来了齐国。 “这次来,是为何事呀?”齐焕赐了座,嘱咐仕女上了盏茶,微笑着问道。 “怎的,寒蝉无事就不能来了吗”寒蝉抚了裙摆坐下,裙端系的银铃随着动作,纷乱着响着,煞是好听。头微微俏皮地向右摆着,出声时,声音也如这银铃摆动般好听。 “哈哈,自然是玩笑话,此次寒蝉前来,一来是为送礼,二来。”寒蝉抬手拢了拢黑发,卖着关子,许久才道,“是为在齐国寻个夫婿。” “夫婿”寒蝉的话在齐焕心中,投下了一个重磅,“公主说的可是和亲之事,此前在来访的信上,并没有听说呀!” “其实这也是寒蝉在路上临时决定的,并没有向父王讲。”寒蝉用手绕着末尾的长发,一副歉疚的样子,但心中恐怕早就乐开了花吧! “这件事太仓促,公主也不过刚成年,终生大事不能胡闹,还是容后再议吧!”齐焕委婉拒绝的刚一说出,那边公主便不乐意了。 “皇叔叔,你就容寒蝉任性一次嘛!”寒蝉噘着嘴,那样子实在让人不忍拒绝,“我保证不给您添乱,就只是看看,选中了绝对会与与父亲商量后再做决定!” 眼看着齐焕有些动摇,寒蝉又乘胜追击:“皇叔叔,应该也不想错过这个与秦国交好的机会吧!我的嫁妆绝对只多不少!” “行吧!但绝对不能乱来!”齐焕终于松了口,寒蝉兴奋地一跃而起,着实像个不到七岁的孩童,天真浪漫,怕是连齐焕这个老狐狸也险些被骗了。能从秦国百位公主中脱颖而出,此人绝对不凡。 “快些下去歇息吧!”齐焕摆摆手,“晚些还有为你特设的接风宴,届时文武百官与齐国的四大商户都会携自家的年轻子弟来,正好供你好好挑选。” 寒蝉谢了恩后,便款款地走了。 齐焕虽是料到些曲折,但未猜到的是,她的这个请求,在今日的宴会上所掀起的风波。 更无法预到,寒蝉来朝背后的泥藻,一场腥风,在所难免。 “冥儿,回来了?”甄氏在别院等得久了,看他回来后,便迎了上来。心中虽是好奇他与齐焕说了什么,但随即强压了下来,只是浅浅地笑着,在董笙冥眼中看着着实虚假。 “既是送到了,奴婢便退下了。”那管事说话虽是客气,但始终未着甄氏一眼,自顾自说完便抬脚走了,没给甄氏一点问话的机会。 甄氏看着自己儿子不应答,只好作罢。 但随后便看见他身后还有一人,身影小小的,轻易地便掩在董笙冥宽阔的身后。等董笙冥走到身边才发现那女孩身形瘦瘦的,见着她时满脸怯怯的,手紧紧拽着董笙冥绒制的外衣。董笙冥也未露出任何厌恶的表情,反而是故意向后靠些,似乎是想给这女孩十足的安全感。 这还是她这个作为娘的人,第一次见到董笙冥如此亲近一个女孩。她细看之下,却也未觉得这女孩有什么特别,倔倔的样子倒是似董笙冥一样,让人看了心烦。 虽是想将这女孩随意打发走,但她心中一凛,看她这打扮也不像宫中的仕女,除了仕女。这时令能来这的,怎么说也得是四品以上大员的子女,自己自然是得罪不起。 “怎么还带了个小姑娘回来?快些给她送回去,免得她家人着急。”思前想后,甄氏终是开了句口。 “就是,她家人要是以为她走失了,到时候追问起来,你担待得起这个责任吗?”听着甄氏说话,董老爷也帮着搭腔。甄氏听了这话后,刚刚说话的气势更足了。 似是有些替董笙冥担忧,海棠抓着董笙冥衣角的手更紧了。董笙冥似是感应到,转过身,给她了一个宽慰的眼神。继而,转回头,表情已不似刚从面对海棠时那般柔和,而是像坚冰一般,寒彻其骨,气势也愈发得锐利起来。 “我的事,不劳您费心。”董笙冥向后抓住女孩的手,紧紧握住,“人既是我带回来的,所有责罚,我一人承担。” “你。。。不孝子。”董老爷望着董笙冥坚毅的眼神,结巴半刻也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好气愤地吐出那么一句。他也不好上手去打,毕竟董笙冥在当朝齐皇的眼中,还是相当之重的。 “你不解释吗明明是我。。。”董笙冥带着海棠在离董老爷他们较远的位置坐下,海棠看着董笙冥阴晴的眼神,还是轻轻地将自己的所想说了出来,他本不应该受这些责骂的,都是因为她。 “无妨的,就算没有你,这些也是我应受的。”董笙冥轻摇了头,抬手摸了摸海棠一头柔顺的长发,“没必要自责的。” 突然的触碰让海棠一下子正襟危坐,双手微微握着摆在膝前,头顺着董笙冥的动作低垂着,脸像熟透的樱桃般,红透了。 董笙冥顿时觉得海棠可人极了,又与她坐近些,拿起了她的手,柔柔地端详着。不经意,看见她手臂上,慢慢的伤痕。 “疼吗”海棠有些讶异地抬起头,第一反应是想抽回手,但无奈却被董笙冥紧紧地抓着。她讶异的事是,即使是关心她的第一句问的也一定是,谁打的,却少有人直接问她,疼不疼。 当然疼,每次被家中,父亲的正室,作为眼中钉肉中刺,日日与她的子女,明地暗地地欺负她。次次都反抗不过,次次都遍体鳞伤,她不哭不闹,越是这样,他们就越想打压自己。她恨,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的不够强大,恨自己离不开这个,勉强可以算得上的家。 “恨吗?”董笙冥将头抵在海棠的额头上,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海棠一下被他搞得有些意乱,拼命地挣扎着,想要逃离他的眼神,却猛得被董笙冥抱在怀里,这是海棠第一次感受到属于男子的气息,温柔小心,带着想要保护自己的念想。 “等我,救你出去。”的话,在耳边轻咬着,红了海棠敏感的耳垂。 嗯,一年,两年,三年,十年,我都等你。 嘴边的话虽未说出来,但海棠已在心中,做出了答复。 月色终归是挂在了乔木的梢头,夜宴也随之揭开了帷幕,被邀请的官商陆续入了席。等司钟的仕女敲响了戌时的编罄,便只剩主位与右边次位空缺着了。 众人坐在案台前,各自喧闹,奉拳寒暄,等待着这场好戏的开始。 “皇上驾临,皇后凤临,太子临。。。”太监尖细的嗓音拉得老长,那抹明黄色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眼前,其后还随着着着盛装的皇后与太子,众人估摸着时间,这宴会已比计划中的晚了半晌。 官商的位子相隔得较远,为官的人来得较多,居于右侧与左边离主座较远的位置,被请来朝会的四家商户则坐在离主位较近的左侧位置上。 此时董笙冥正拉着海棠的手,安静地坐在董家老爷身旁,只随着众人参拜了那姗姗来迟的三人后,便又不动声色地坐了。 这时,宫殿门外又响起一阵通传声。 “寒蝉公主入殿。。。”从秦国来的侍仆虽是早已在她座位旁侯着了,但这人却是蜗行牛步,走起路来毫不急迫。 众人刚坐下,又得站起行礼。董笙冥看时,心中有些恼火。 方才跪拜时,自己就发现海棠的腿脚有些发颤,怕是那伤处不止手臂上,腿上应是还有。 想到这,他心中越是着急,连连责怪自己的不细心。 他顺手搀扶着海棠,让她把重量尽量往他身上压,好省些力气,少些疼痛。 寒蝉此时恰好从他身边路过,自是没有放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戾气与随之替换的爱护,自此她对他多了份好奇与兴味。 “此宴是特地为秦国公主所设,望大家尽兴。”等寒蝉公主入席后,齐皇望了众人道,而后还不忘轻声向寒蝉那边,“当然也为你择夫之用。” 底下的喧闹声,恰好盖住了齐焕最后那句话,寒蝉扫过底下的一众青年才俊,最后眼神还是停在了董笙冥那,只因他的特别。 不似其他,蜷于父母身旁,满受爱护。他反倒离父母远远的,只身护着身旁的女孩,倔强冰冷得吸引人。 “开席。”一旁侍奉的太监受了自家主子的眼神,恪职地喊道。 一众仕女鱼贯而入,为各桌上了饭菜,一时间,本静谧的人群又人声鼎沸起来。 为免众人无聊,主座对面还设了平台,戏子或是后宫佳丽可游于台上,供台下之人观赏。这也是宾客必争之所,家中凡有些才华的子女,都会再此一争高下。 由着后宫的嫔妃先热了场,而后便有几家的世子哥主动请缨,或秀了剑术,或亮了诗文的功底。 但寒蝉关注的那人,却一直坐在那,不争不显。执着海棠的手,轻柔地喂着她不喜的蔬菜,虽然嘴角未笑,但那眼神却可化了万年的冰川河水,极尽温柔。 渐渐得,戏台上不止世家子弟与官宦子弟舞文弄墨,连那三大商户的子女也上了台面,争相得表演才艺。 眼见着,那三家人暗地里争得面红耳赤的,董家的大少爷气定神闲,也未见他抬抬眼,但那董家老爷心中怕是早就按捺不住了吧! 但面上却不好表现什么,只能急得干瞪眼,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本事,丢了脸面。 俩人刚好又是远远地坐着,他也不太好太明显地往前凑,免得别人以为自家儿子不想表演,自己还要央求着,这样子未免被人落下话柄,显得太庸俗。 三家的子女想着法子地将自己的所学秀了一遍,都心满意足地坐回原位,但却发现董家来的两个儿子里,未有一人表演了节目,都忍不住要揶揄董家的缺才。 “哦呦,怎么不见董家的人上台表演” “看他们那样子,怕是什么都不会吧!不敢丢人现眼。” 那三大家族的人,你一句,我一句,把董家老爷的脸,憋得越来越苍白,身体止不住得战栗,明显是气的。 “你们别为难他了,谅他这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也会不了什么技艺。” “这才技从来不是拿来比较的,如今的人,怎会庸俗至斯”董笙冥缓缓站起,周身的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让人没来由得信服。 他轻扫眉梢,几个轻功踏步便上了空置的戏台。他不屑地往过众人,眼中的轻视真是彻底激怒了底下的人群。 “哼,那又如何,你又会些什么?”刚刚表演完的几个公子哥,虽是被一个将近十五岁尚未及弱冠的气压吓到,但心中自然是不信一个小屁孩能与他们比较。 “即使如此,便让你们知道,什么是自愧不如。”董笙冥狂妄的冷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猖狂至此,到底有何实力? 底下的稀疏的讲话声,也因董笙冥倏忽就上了台,停了下来。但围观者大都带了一副看好戏的面孔,毕竟少有人会信一个十五岁的小儿,能整出什么振奋的事物来,再精彩也不过是些舞文弄墨的物什,前面的公子哥多是相近,时间久了,在他们心中也掀不起什么波澜了。 但唯有那几人,眼中对他满是关注。 一是坐在主位的齐焕,除了经商的能力,他虽是未见过董笙冥显露过什么,但他绝不会做些没有把握的事。他本是不爱做事显山显水,如今肯这么做,怕是心中有什么东西开始转变了吧!看那样子,似乎是心中隐隐地开始在乎什么了。 齐焕身旁自是有个人,自始至终抬了兴味的眼,默默关注着他。眼看着他上了台,她嘴角的笑,逐渐放大。 海棠静坐在那,不争不吵,也不为董笙冥突然的消失讶异,仿佛已经料到他会如此做。而后她微微抬了头,看着董笙冥嫣然一笑。董笙冥也回望,一汪眼里满是宠溺与依恋。 董笙冥一转身,从一旁架着刀枪剑戟的支台上,随意取了一把铸剑。右脚轻易踢平一张人高的宣纸,再换了脚,泼了摆在地上的墨汁。 “这董家之子是要做什么这么随意地泼墨,不会是想拿小儿的涂鸦糊弄我们吧?”底下的质疑声越来越响,但董笙冥却丝毫不受影响,少有地专注起来,动作几下,浑然有神。 完成之后,一注清水又被泼下,那副画随着流水的晕染,渐渐显出形状来。细看之下,那景致,朦胧之极,却极富韵味,画的正是如今宴会所处之地。 等那画渐干,两边的侍从将其挑起,底下的人连连称奇,那些本持了看好戏态度的公子哥,也一个个红了脸。不知是气愤,还是羞愧。 齐焕见此情景,自是来了兴趣,询问了起来。董笙冥一番解释,台下的人听后,陷入更深的赞叹中。 原来,只要对内力控制足够细致,并且画画的功底在,便能将剑头作为画笔,画出精美的墨画。在泼墨的同时,用剑尖掌控每滴墨汁的走向,每一次转峰都极耗心力。清水则起到晕染朦胧之感的作用,但其选量极其讲究,多一分则淡,少一分则浅。种种这些,可能连一位三十年经验的画师都不可能完成。一幅画完,董笙冥额间已冒出了细细的密汗,显然这些对一位刚满十五岁的少年来说,着实太吃力。 但底下的,怕是没有一人在意到他的努力,更多的是,惊叹他的天赋,这些人中括了寒蝉与齐焕。 唯有海棠眼中含忧,还有稍显的责备,董笙冥眼中努力挤出一丝笑,示意她不需担忧。 海棠年纪虽小却比常人许解些人意,隐隐已知董笙冥做这些,多少和自己有些关系。照大家一边倒嘲笑的局势,他怕是从未在众人面前展露过这些,今日他向自己承诺的,看来绝非虚言。 董笙冥鞠了一躬,落落地便下了台,底下的人这时才反应过来,掌声雷动。 “你可还好”海棠为他递上一块绣了忍冬的帕子,声音虽是在掌声中显得极其微小,但却霎时温暖了董笙冥的心。 “我无事,别多想,这事不止是为你。”董笙冥应答着,说的话,是想海棠能安心。海棠听后沉了眸子,心中却还是有些不定,没来由得感受到头上的力气,一抬头原来是董笙冥用手轻盖住他的头,嘴角沉淀的不再是别扭的僵笑,而是发自内心的,一抹浅笑。虽是极浅,但却暖入了海棠的心里,发颤的身子止了战栗。 那边,寒蝉看了这情形,心中突然升起一缕愤恨。这人,自己是要定了。她暗暗在心中下定决心,董笙冥往后的命运怕是要变了。 宴席在一众之人的喧闹声中,落了帷幕。经此一展示,众人看董笙冥的眼神都变了,董家老爷也觉得脸上有光,看着董笙冥的眼睛都含了几分笑意。 董家已众正准备离席,忽而,海棠被董笙冥握着的手缩紧了几分,连带着脸色也惨淡起来。那神情分明是害怕,怕是看到什么,让她极为惧怕的东西了。 细心的董笙冥自是观察到了,正想朝着她刚刚的视线回望过去,却被冷不丁的抓住了袖子,眼眸又低了下来,看向海棠。 “你别望了,见了之后,我怕你日后念到我时,想起却是是这些。”海棠不愿自己给董笙冥留下丝毫伤怨,那对眼神,他应是见过千次万次吧!冷漠,藏尽了寒霜,即使是骨肉至亲,也换不回一个温柔的眼神。 “是你那双父母吧!”不必猜也知道,自己如今成了这泥沼里的瞩点,而作为亮点的旁属的她,自是少不了被一顿责骂。 事到如今,海棠要是再不走的话,事情必定要发展得更糟,海棠的手已经有了要放开的走势。董笙冥忽有些责备自己,不肯松开海棠要离开的手。但海棠最终还是朝他笑笑,示意自己信他:“我等你。” 伴随着一声抽离声,董笙冥再也感受不到她指尖的热度。他的视线只能捕捉到,她弱小的身影在溃散的人群中越走越远,她耳后的赤如鲜血般的胎记,瞬间化成他心头的一抹朱砂,让他的心隐隐作痛。 那抹小小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不见,董笙冥眼里的柔也渐渐沉寂,变为常年不化的坚冰。 “董公子,寒蝉公主有请。”董笙冥失神,独坐在案前,便有侍从来请,那样子恭敬,倒也不像是有坏事的样子。 “可有要事?”董笙冥一副不予理睬的模样,让那侍从有些恼怒,复又想起自家主人再三叮嘱过要好言相劝,况忆起齐皇待他与常人有异,便不敢发作。忍下一口气,道:“倒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公主方才看您英姿飒爽,心中有些憬慕,是以想要与您一叙。” 董笙冥凝眼将那人瞧上一番,不过几秒已让那侍仆如入冰窟,自己身上藏着的几数的秘密仿教他全然看穿。董笙冥定下心来,扫了几眼在场的客众,近半数都是皇胄或是达官上卿的子嗣,他又望了望那寒蝉,只见那女子看着眼前排着队敬酒的子弟一脸媚相,心中惊察她此行的目的,和亲。 也怪自己失算,竟是在如此“重要”的场合露了锋芒,如今竟将眼光全引到了自己身上,但为了她,自己无论如何,也舍得。 侍从见董笙冥终于将眼神从他身上移走,心中大松一口气,但却不见董笙冥回话,并且他那本就阴沉着的脸,如今竟是更黑了几分。这皇帝老儿竟是和着秦国将自己卖了,这前言虽是董笙冥多想了,齐皇未曾参与此事。但到未时,如若那寒蝉公主执意下嫁董笙冥,齐皇尽管再喜爱自己,碍于秦国的面子,他还是会答应。 董笙冥转念一想,这寒蝉公主知晓了海棠是自己的钦慕对象,指不定要对她搞什么花样。 董笙冥心下一沉,却不是为他自己,而是这前路,因他此举,于她骤然添了多少妨碍呢! 董笙冥在心中暗下决心,和亲之事自己决然不会让步,但自己已露的锋芒也绝不会就此收敛。为今之计,只有在寒蝉公主到了适嫁年龄之前,自己必要有能够抗衡举国之力,这举国之中怕是囊括了这商场,武场乃至朝堂。更甚者,秦国也是自己的阻碍。 如今自己不过是一富豪之家讨嫌的庶子,前面的路,又有多少可走,都是未知数。冥冥之中,他此念,竟是难得要与天争辉了。 既是已定了心神,董笙冥便低头示意那侍从带路,那侍从头也不敢倾半刻,直接引着他走去了后殿的耳室,末了,还叫他稍稍等待,寒蝉即刻便来。 但那侍从讲完后,额上开始渐渐聚集珍珠大小般的汗珠,一面战兢地擦汗,一面不时惊恐地朝董笙冥望一眼,让董笙冥不得不疑惑,那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心思,瞪着他的眼神更为冷了几分,全然不知道是他的问题。这一瞪,瞪得那侍从擦汗的手,还差几分便控制不住得折掉。 好在恰巧这时,寒蝉公主移着莲步,款款走来,不过快及笄的年龄,已有倾世佳人的不少风韵了。 “你看你,何苦这么不近人,我家的侍从都被你吓到了。”这女子也不寻常,刚刚迈进了耳室里,便嗲怪着,打破了僵局,虽然董笙冥的脸依旧臭着,但好在已消了本有的敌意。 “董公子应是已猜到我此行的目的了吧!”这寒蝉公主不愧是被誉为八面玲珑,仅仅是根据刚刚董笙冥的神态,便已知他知晓了其中的缘由。 “我知晓了,又如何”董笙冥终于吐出,自海棠走后的第一句话。 他此举倒是不由得让寒蝉感觉奇怪,但转念一想,却又暗暗钦佩他此举的明智与无奈。 他这般模样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为了两国的利益与自己联姻了,自己秦国公主的身份虽是看起来比他高上许多,但在齐国商贾已是能超越贵族的存在了。他又如此潜质非常,自己如何能不心动呢? 他如今虽是抗衡不了齐国皇族之力,但今后呢以他此刻的雄心,日后难保有大作为。而抗旨拒婚之事,以他对那女孩的柔情,怕是也做得出吧!寒蝉一想心下有些落寞,但多少有些不甘,自己从来都不是如此容易放弃之人。那女孩看着不过是普通官员的子女,似乎也不受宠,解决她应是极其简单之事吧! 眼前的此人,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弃。她虽贵为一国的公主,但终归不过是秦国的一枚棋子,一个联姻的工具,以后他人为自己所选的,还会出现董笙冥这般如此让她满意的人吗? “这联姻,董公子应该是不想接受了吧!”寒蝉似乎对董笙冥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下去,“董公子心之所属是刚刚伴在你身侧的那位女孩吗?” 寒蝉看着董笙冥还是不肯作答,便出言激他:“那女孩,年纪看着不过六七岁,董公子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 “既知我不会答应,为何找我”董笙冥也不想和她废话,直接道明了问题的本质。 “这我知道,但是不尝试过的东西,我从来不会放弃。”寒蝉还是将心底的事说了出来,想要感化董笙冥,哪怕一丝一毫。但结果却让她失望了,董笙冥的眼神没有半厘的改变,依旧冷得让人心寒。 寒蝉见此举,顿时从幻想中明白了过来。既然他这般,有些手段,便不得不用了。 俩人一段无语凝噎,当然主要是寒蝉凝噎后,她装作与董笙冥相谈甚欢的样子,与他伴着走出了门。董笙冥自然没有在意许多,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了下去。但这一切,却让站在下席的海棠以及全场的宾客,清清楚楚看在眼里。董笙冥那副清者自清的态度,虽然可能在海棠那管用,但却堵不住在场的悠悠众口。 底下鼎沸的交谈声,自然少不了议论他俩关系的,这凭空出来一富商之子,抢了萧瑞两家的风头倒不说,这寒蝉公主肯屈尊邀请他商谈,可见俩人的关系不一般。董家姥爷虽觉得脸上添了光,但周边一束束妒忌的眼神,却还是看得他心里不舒服,心中本徒然升起对董笙冥的好感也烟消殆尽。 董笙冥本自顾着喝着眼前的茶盏,这茶是他名下所经营的茶庄生产,开业不过两年,彼时已击败齐国其余三千来家茶庄的茗茶,成为行业之首,连皇家的贡茶也在它的经销之列。但这事必然不能让那齐皇知道,即使是再笨的商人,应该也知要保存实力。 他微茗一口,便放下茶盏,拧了眉头,这茶质怎么日益差了,自己不过半月不去。看来近日有必要去茶陵一趟,面一面当地种茶的茶农。 “如此上等的茶叶,那董家的次子还嫌弃,真是小户人家,不懂茶品。”那些刺耳的奚落声,逐渐近到,董家一众不费力便可听到。董笙冥放下茶盏,手轻移,脸上无怒无喜。倒是董家老爷听后,脸唰时惨白,眼神徒然变得怨恨起来,只是那份埋怨明显是针对董笙冥的。 “有好茶你就喝,就别给我丢脸了!”不由分说地,那董家老头就将怒气与脏水一股脑地往董笙冥身上倾倒,也不知这般的行为就算是变相承认了他人对自家凌辱的言语,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董笙冥低了眸子,抬眼时嘴角已多了一抹表情。董家老头本斜窥着着董笙冥的神情,充满着不屑,却被他的表情惊到了。但下一秒,他吓得身子一凛,却不是为他嘴角的冷笑。 “董家的资产,败得差不多了吧!”董笙冥那句话,不响,却恰好让他听见,冷汗瞬间布了全身,心下更是紧张。自己的秘密,连其他三家都不知道,为何向来不理世事的董笙冥会知道,董家的许多产业因为经营不善,大部分都被一位未知的商贾收购了,而那位商贾不用说也知道,绝对是一直在背后操控的董笙冥。 “你,你,如何知道的”董家老头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厉声问到。只是那话语中的威胁性,早已随着他的面无底气消失殆尽了。 “想要过好你如今的日子,就闭嘴。”如今这董家老头也不敢怪董笙冥绝情,想着自己平日里对他的作为,心中霎时明白他未当众人面,拆了自己的台,已着实够好心了。况且这董家债高台筑,虽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支撑,但好在自己还有荣华富贵可以享,这就足够了。但他却不知,他的日子也不长了,只是这手却不是董笙冥下的,董笙冥从来都是说到做到,既是承诺了董家老头不动他分毫,自是今后都只把他当空气看了。 这宴席也在一众的喧闹中,渐渐散了场,只留了一片狼藉和几个准备洒扫的侍俾。董家一行也先行告了别,携家带子的董家老头心中多少有些因为周围的闲言不快,但受了刚刚董笙冥如此的胁迫,他怕是今后都不敢多言了吧! 归家行路的马车上,董家母子俩坐在中间颜色较浅的马车间嘻嘻闹闹,唠着方才宴会的经过,嬉笑声起伏不歇,显然是甄氏常为董绾天真的言语所笑乐,独独留着董笙冥一人坐在最尾的马车中,自赏这夜半空中的一轮皎月。显然是这董绾向着母亲撒了娇,不愿面对自家哥哥无趣的冰块脸。 待这马车行到原先的闹市时,一片凄凉的收摊景象,却也没给这富丽堂皇的车队造成丝毫的影响,这董家车队顾自行着,唐突了此景。忽得,微掀了轿帘的董笙冥听闻一箭只呼啸而过的声响,只是那方向却是向着董家老爷的轿帘,不偏不倚。 事出突然,瞬息之间,也只够董笙冥撇了身边常携着的玉玦,用指尖衔了,打偏了那箭矢的轨迹。但一个孩童的力量也显然不够,那箭头还是斜擦着入了董家老爷的帷帐,紧接着便是一阵哀嚎声。 在旁陪侍的老管家,当场叫停了马车,也不管下人的礼节,掀了轿帘,查看董家老爷的情况。那边董家母子的嬉闹声,也因这变故戛然而止。等那董笙冥从间隔较远的第三辆马车那踱过步子来,已见那一对母子在马车旁哭得惊天恸地,却未有一人肯上前查看。 待董笙冥好容易拨开聚集着的人群,却见老管家满身是血的从那轿帘中探出头来。 “管家,父亲伤势如何?”最终还是董笙冥先启了口,打破了周围可怖的沉寂,让一众侍从从惊愕中清醒过来。 “不严重,我已暂时止住了血,只是那箭矢呈青乌色,难保那箭上藏毒。”这董府的老管家入府前是村落中一颇有人气的赤脚大夫,略通些医理,止血之事自是难不倒他。 “依你看,这伤势可经得住抬动?”乱时,不过十五岁的少年,却成了董府一众的主心骨,把控着场面。 “经得住,但这毒得及时医治。”老管家望向董笙冥的眼神中多了一簇安定,听到问话,赶忙回道。 “如此,便差了车夫速速赶回董府,传召城中的名医,寻找医治之法。”董笙冥迅速稳住了局势,嘱了身边之人所司之事。 究竟是何人,要取他董家之人性命,难道,和自己今日所露的锋芒有关吗? “母亲,您还是先行回府吧!”董笙冥看着那一双母子,眼挂泪痕,眼眸中却少许情绪,只淡淡说了一句,却蕴着关心,“外头更深露重,小心着凉。” 那甄氏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望着董笙冥满是怒气,这老爷遇刺多多少少与自己这孽子有关。但应如今的形式,董府一众奴仆的主心骨已向着董笙冥倾倒,自己也不好发作,只得等到回了府再慢慢查来。 甄氏随即点头,表示应答,下一秒便冷漠着漫步回了自己的马车,归了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第十二章 董笙冥见了甄氏的面貌,知她是怀疑此事多少与自己有所牵连,其实他自己都有些质疑此事的关键是否在自己身上,看来今日所露锋芒之事,还有欠考虑。复时,董笙冥又念起寒蝉公主那双饱含殷切与爱慕的眼眸,明目张胆,现下想起,真是有够让自己头疼。看来,此事必要有个了结了。 只是董笙冥不知道的是,这联姻的目的,可远远不止他想象的如此。而各方势力,潜藏在京都,暗流涌动。 转眼间,董家的车队已泯灭在黯淡的皎月所遣下的光亮里。董笙冥一人的背影在黑夜下显得尤为萧条,无法想象,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本该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却需背负这么多。不管是父母的疏远,还是商界里勾心斗角的韬略,这些,都不是一个十五岁小孩所该拥有的。 “少爷,我们回府吧!”敏儿颔首躬躯倚向董笙冥,转而又有些心焦,少爷的为人,与他共事的都知道,明显的嘴硬心软。 生意场上,精明的生意人都知要弃车保帅,但少爷却从未因为任何错误而抛弃他们,反而去尽量弥补,去保全他们,让他们不受伤害。仅凭这一点,大概大多数人都难为吧!毕竟又有谁愿,为了朋友情谊,抛弃切身的利益。而且能做到这一点,还是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弱冠少年,他肩上扛的重,又有谁能懂? “你说他会有事吗?”其实再怎么装作成熟,如今他也不过是个害怕家人离去的小男孩而已。即使那父亲,诸少将他放在眼里。 “少爷。。。”敏儿本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念出的两字像是呓语,。 而后的话卡在咽喉里,只剩下无声的叹息。 “无事。”不知在安慰自己,还是敏儿,董笙冥的背直了直,望向一旁残留下的血坑,“叫斐尹查一查,这是什么毒。” “是。”敏儿领了命,向暗处吹了声哑哨,随即便有一人从暗处潜出,“少爷说的话,明白了吗?” 那人倒未曾答话,只是将那血拿小瓶集好,便退下了。 “你先回吧!”董笙冥举步便朝着一个方向迈出步去,只是那方向,明显不是朝董府去的。眼下京都这局势,黯淡飘摇。时间紧迫,为保董家上下平安,看来自己也需早些部署今后的数步了。 空中潜着的皎月,这些时,已被密云掩住,董笙冥顺着暗夜潜行着,稍见尾随的人有些不耐了,便直隐入一巷中,甩了那人。 看来,多亏了这次齐皇的摆宴,自己在朝堂左右两派的眼里,或成了阻碍,或填了助力。倘若今后自己布置棋局,想要隐去身份,怕是难多了。罢了,之后再托户部的司徒假造几个身份,应是暂时能糊弄过去了。今时,自己还是将眼前茶陵之事办理好了,再做他想。 正想时,眼前几个烫金大字“莫语坊”扰了董笙冥的思绪,相比于方才街市的萧条,这坊中倒是灯火通明,不时传来冷冽的拨琴声,让人为之一振。仅有少许妙龄女子,扭着腰肢,招展倩容,询问来客的音容。 董笙冥倒是未迈进去,而是熟门熟路,入了左侧半掩着的小门。 刚入了园,便有人道:“公子来了。” 董笙冥未曾搭话,那人闭了门后,便几步殷切地前来引路。 “公子,黛靥姑娘说这京都如今不再太平了。”那人龟公打扮,年纪瞧着却极轻,面带忧色地回眼望着董笙冥,“可是真的?” 他的这份心董笙冥明白,自己所用之人多是些无根的浮萍之人,幼时便孑然孤身,为寻一地保身而到他这来。这京都异变,无辜百姓最易受牵连,其次便是他们这些与皇家做着食饮买卖的商贾,与皇家走得极近,极易受了牵连。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商人们明哲保身已难为,更何况他们底下这些看似可有可无的棋子。 “我不是说过,寻你们到这来,便是为辟一地清静。”董笙冥深沉的眼眸中浮出一丝坚毅,“你们若信我,我便愿倾我所力,护你们一世平安。” “公子。。。”那小厮一时哽噎住,说不出话来,但面目中盈着松动,方才的忧色已荡然无存了。 董笙冥随着他入了与主楼后道相连的耳楼,其上大书四字“觅雅小筑”,小厮停了步,推了木门却不进去,只在一旁侍候着。看来,此处便是董笙冥所行的目的地了。 那门刚敞开,后间的茶室里雅步走来一女子,粉妆黛面,朱唇的料色,一看便是揩的萌黛阁新出的粉沁,轻拭淡点,翩若粉蝶,价格自是极其昂贵的。 “少爷,您这般盯着奴家看,可是迷上奴家了?”董笙冥自见着了那女子,便目不转睛,直直地望着她。那女子见他这般,不由得打趣道。 董笙冥倒是神情自若,依旧我行我素,像是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公子,你可是又研究起奴家脸上新揩的妆粉了”那女子忽得凑近,齐胸的襦裙因为躬身微露出些来,撩人至极,但却被那董笙冥不解风情地一偏身躲了。 “啊呀,为何要躲奴家嘛!”这女子倒是胆大的很,见董笙冥躲了,却硬是要凑上去。几个回合下来,俩人还在门前杠着,一旁侯着的小厮倒是对俩人的所作所为习以为常。但让他万般无奈的是次次,真的是次次,都要他从旁周旋,要不俩人就不见停的。 先不说这董公子,虽是弱冠之年,但年岁还算较轻的,有些小孩心性还算正常。但他一旁站着的女子,眼瞧着不过十七八的年纪,但真实的年纪却是大了二十岁不止。 此人原名唤妙影,二十多年前乃是京都第一大名坊,妙音坊的头牌。因与前三司使之子暗许了终身,引其主妻婆家之人的报复,毁了名誉,终得了所爱之人的背弃与糟践,自遣了一身清贫,潜入道观中,藏了姓名,生活起来。世人也只当她,伤心恸绝,失了踪迹。二十年前,知晓妙影真容之人,离的离,散的散,只怕无人想到此人化了姓名,如今名唤黛靥,已是这京都中炙手可热的莫语坊的主子。至于董笙冥如何寻得这么个人物的,至今是个谜。 “二位。”那小厮的声音徒然升了声调,大抵是因为这俩人“嬉闹”的声响着实太大,“可否止了嬉闹。少爷,你来这应不是为了这些吧!”以往的经验告诉小厮劝诫黛靥无用,于是他只能继而将头转向董笙冥,期望他能听些话进去。 “自然。”董笙冥瞬间正了神色,他眼前的这人,虽是皮闹的像个孩子,对自己而言却更似个在疲倦时能停靠的港湾,自然不是恋人的那种,而是姐弟之间不可分割的纽带,“这齐鸣送来的脂粉,虽是颜色渐有了些花样,但香味大体相同,推翻了重做。” “哈哈,这敢情好。”那黛靥听后,随即笑得花枝招展,“他日日得空来我这喝花酒,闲适自在的要死,好久没看到他愁容不展的样子了,好想快些看看。” 这齐鸣,本是礼部尚书家的三公子,天性洒脱,偏爱研制脂粉。但无奈齐家是书香门第,怎能许自己的儿子调制这些个不入流的玩意儿,自然是几番“劝诫”,但终是没让我们这位倔脾气的齐公子低头。但终有一天,齐鸣与家中的矛盾激化到了极点,起因是齐家与兵部尚书家的一次做媒,原先商定的人选是齐家三公子与兵部尚书家的二小姐。 可到了这媒已然定下,两家都快完了三书六礼之时,三公子这边又反了悔。家人都只当他顽皮,且官宦之家最重的便是脸面,怎可能会听齐鸣一人之言,所以这婚事依旧照办。但到了亲迎那天,新娘却未如期出现,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齐家二公子。 这齐鸣平日里便想法陆离,出了这种事,自然是第一个被怀疑的。 “尚书大人,可知自己错在了何处?”还未等他父亲前来兴师问罪,齐鸣自己倒是找上了门来。 “哼,你这个忤逆之子,这事果然与你有关。”礼部尚书这几日为这事丢尽了颜面,朝中上下不知多少人在议论此事。如今见自己这位庶出的儿子犯下了如此重的罪责,还不知悔改,前来向他问罪,心中的怒火已蔓延到了胸腔,随时可能喷出。 齐鸣看着眼前这位自己所谓的父亲,眼神略发冷峻,自己的母亲也是因为脸面,活活地被他折磨至死吧! “你可知,这事让我们家丢尽了颜面,你让我以后如何在朝中立足?”见齐鸣不曾答话,礼部尚书以为自己抓住了先机,只管数落。 “父亲在意的,只有自己的颜面吧!”一抹苦笑映在了齐鸣的嘴旁,乘着烛光看,愈发地诡谲,“父亲早就知道,兵部尚书家的二小姐是与二哥真心相爱的吧!” “你这逆子,果真是你教唆了他们二人,并且帮助了他们落跑,是吗?”礼部尚书见他如是说,心中料定了此事是由齐鸣所起。 “是我又如何?”礼部尚书眼中的暴戾与愤怒射进了齐鸣的眼,留下的只有满目疮痍,“是你自己身为人父,却只顾眼前的利益,不就是公主倾心于二哥吗?你就设计让齐皇撞见二人的亲密举动,让他赐了婚。你可有问过二哥,他愿不愿意,可是中意这门婚事。” “入赘皇家,那是他的荣幸,他应该感恩戴德的接下,何来的中不中意。”礼部尚书眼中的意外一闪而过,接踵而至的便是无边的暴怒。 “如此的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自是不会留在这,被当作个牵丝木偶操控。”齐鸣眼中的光沉寂下来,“我齐鸣今日与你断绝父子关系,你便当作我死了吧!”最后一点对他的幻想,也在齐鸣眼中幻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第十三回 董笙冥见了甄氏的面貌,知她是怀疑此事多少与自己有所牵连,其实他自己都有些质疑此事的关键是否在自己身上,看来今日所露锋芒之事,还有欠考虑。复时,董笙冥又念起寒蝉公主那双饱含殷切与爱慕的眼眸,明目张胆,现下想起,真是有够让自己头疼。看来,此事必要有个了结了。 只是董笙冥不知道的是,这联姻的目的,可远远不止他想象的如此。而各方势力,潜藏在京都,暗流涌动。 转眼间,董家的车队已泯灭在黯淡的皎月所遣下的光亮里。董笙冥一人的背影在黑夜下显得尤为萧条,无法想象,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本该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却需背负这么多。不管是父母的疏远,还是商界里勾心斗角的韬略,这些,都不是一个十五岁小孩所该拥有的。 “少爷,我们回府吧!”敏儿颔首躬躯倚向董笙冥,转而又有些心焦,少爷的为人,与他共事的都知道,明显的嘴硬心软。 生意场上,精明的生意人都知要弃车保帅,但少爷却从未因为任何错误而抛弃他们,反而去尽量弥补,去保全他们,让他们不受伤害。仅凭这一点,大概大多数人都难为吧!毕竟又有谁愿,为了朋友情谊,抛弃切身的利益。而且能做到这一点,还是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弱冠少年,他肩上扛的重,又有谁能懂? “你说他会有事吗?”其实再怎么装作成熟,如今他也不过是个害怕家人离去的小男孩而已。即使那父亲,诸少将他放在眼里。 “少爷。。。”敏儿本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念出的两字像是呓语,。 而后的话卡在咽喉里,只剩下无声的叹息。 “无事。”不知在安慰自己,还是敏儿,董笙冥的背直了直,望向一旁残留下的血坑,“叫斐尹查一查,这是什么毒。” “是。”敏儿领了命,向暗处吹了声哑哨,随即便有一人从暗处潜出,“少爷说的话,明白了吗?” 那人倒未曾答话,只是将那血拿小瓶集好,便退下了。 “你先回吧!”董笙冥举步便朝着一个方向迈出步去,只是那方向,明显不是朝董府去的。眼下京都这局势,黯淡飘摇。时间紧迫,为保董家上下平安,看来自己也需早些部署今后的数步了。 空中潜着的皎月,这些时,已被密云掩住,董笙冥顺着暗夜潜行着,稍见尾随的人有些不耐了,便直隐入一巷中,甩了那人。 看来,多亏了这次齐皇的摆宴,自己在朝堂左右两派的眼里,或成了阻碍,或填了助力。倘若今后自己布置棋局,想要隐去身份,怕是难多了。罢了,之后再托户部的司徒假造几个身份,应是暂时能糊弄过去了。今时,自己还是将眼前茶陵之事办理好了,再做他想。 正想时,眼前几个烫金大字“莫语坊”扰了董笙冥的思绪,相比于方才街市的萧条,这坊中倒是灯火通明,不时传来冷冽的拨琴声,让人为之一振。仅有少许妙龄女子,扭着腰肢,招展倩容,询问来客的音容。 董笙冥倒是未迈进去,而是熟门熟路,入了左侧半掩着的小门。 刚入了园,便有人道:“公子来了。” 董笙冥未曾搭话,那人闭了门后,便几步殷切地前来引路。 “公子,黛靥姑娘说这京都如今不再太平了。”那人龟公打扮,年纪瞧着却极轻,面带忧色地回眼望着董笙冥,“可是真的?” 他的这份心董笙冥明白,自己所用之人多是些无根的浮萍之人,幼时便孑然孤身,为寻一地保身而到他这来。这京都异变,无辜百姓最易受牵连,其次便是他们这些与皇家做着食饮买卖的商贾,与皇家走得极近,极易受了牵连。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商人们明哲保身已难为,更何况他们底下这些看似可有可无的棋子。 “我不是说过,寻你们到这来,便是为辟一地清静。”董笙冥深沉的眼眸中浮出一丝坚毅,“你们若信我,我便愿倾我所力,护你们一世平安。” “公子。。。”那小厮一时哽噎住,说不出话来,但面目中盈着松动,方才的忧色已荡然无存了。 董笙冥随着他入了与主楼后道相连的耳楼,其上大书四字“觅雅小筑”,小厮停了步,推了木门却不进去,只在一旁侍候着。看来,此处便是董笙冥所行的目的地了。 那门刚敞开,后间的茶室里雅步走来一女子,粉妆黛面,朱唇的料色,一看便是揩的萌黛阁新出的粉沁,轻拭淡点,翩若粉蝶,价格自是极其昂贵的。 “少爷,您这般盯着奴家看,可是迷上奴家了?”董笙冥自见着了那女子,便目不转睛,直直地望着她。那女子见他这般,不由得打趣道。 董笙冥倒是神情自若,依旧我行我素,像是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公子,你可是又研究起奴家脸上新揩的妆粉了”那女子忽得凑近,齐胸的襦裙因为躬身微露出些来,撩人至极,但却被那董笙冥不解风情地一偏身躲了。 “啊呀,为何要躲奴家嘛!”这女子倒是胆大的很,见董笙冥躲了,却硬是要凑上去。几个回合下来,俩人还在门前杠着,一旁侯着的小厮倒是对俩人的所作所为习以为常。但让他万般无奈的是次次,真的是次次,都要他从旁周旋,要不俩人就不见停的。 先不说这董公子,虽是弱冠之年,但年岁还算较轻的,有些小孩心性还算正常。但他一旁站着的女子,眼瞧着不过十七八的年纪,但真实的年纪却是大了二十岁不止。 此人原名唤妙影,二十多年前乃是京都第一大名坊,妙音坊的头牌。因与前三司使之子暗许了终身,引其主妻婆家之人的报复,毁了名誉,终得了所爱之人的背弃与糟践,自遣了一身清贫,潜入道观中,藏了姓名,生活起来。世人也只当她,伤心恸绝,失了踪迹。二十年前,知晓妙影真容之人,离的离,散的散,只怕无人想到此人化了姓名,如今名唤黛靥,已是这京都中炙手可热的莫语坊的主子。至于董笙冥如何寻得这么个人物的,至今是个谜。 “二位。”那小厮的声音徒然升了声调,大抵是因为这俩人“嬉闹”的声响着实太大,“可否止了嬉闹。少爷,你来这应不是为了这些吧!”以往的经验告诉小厮劝诫黛靥无用,于是他只能继而将头转向董笙冥,期望他能听些话进去。 “自然。”董笙冥瞬间正了神色,他眼前的这人,虽是皮闹的像个孩子,对自己而言却更似个在疲倦时能停靠的港湾,自然不是恋人的那种,而是姐弟之间不可分割的纽带,“这齐鸣送来的脂粉,虽是颜色渐有了些花样,但香味大体相同,推翻了重做。” “哈哈,这敢情好。”那黛靥听后,随即笑得花枝招展,“他日日得空来我这喝花酒,闲适自在的要死,好久没看到他愁容不展的样子了,好想快些看看。” 这齐鸣,本是礼部尚书家的三公子,天性洒脱,偏爱研制脂粉。但无奈齐家是书香门第,怎能许自己的儿子调制这些个不入流的玩意儿,自然是几番“劝诫”,但终是没让我们这位倔脾气的齐公子低头。但终有一天,齐鸣与家中的矛盾激化到了极点,起因是齐家与兵部尚书家的一次做媒,原先商定的人选是齐家三公子与兵部尚书家的二小姐。 可到了这媒已然定下,两家都快完了三书六礼之时,三公子这边又反了悔。家人都只当他顽皮,且官宦之家最重的便是脸面,怎可能会听齐鸣一人之言,所以这婚事依旧照办。但到了亲迎那天,新娘却未如期出现,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齐家二公子。 这齐鸣平日里便想法陆离,出了这种事,自然是第一个被怀疑的。 “尚书大人,可知自己错在了何处?”还未等他父亲前来兴师问罪,齐鸣自己倒是找上了门来。 “哼,你这个忤逆之子,这事果然与你有关。”礼部尚书这几日为这事丢尽了颜面,朝中上下不知多少人在议论此事。如今见自己这位庶出的儿子犯下了如此重的罪责,还不知悔改,前来向他问罪,心中的怒火已蔓延到了胸腔,随时可能喷出。 齐鸣看着眼前这位自己所谓的父亲,眼神略发冷峻,自己的母亲也是因为脸面,活活地被他折磨至死吧! “你可知,这事让我们家丢尽了颜面,你让我以后如何在朝中立足?”见齐鸣不曾答话,礼部尚书以为自己抓住了先机,只管数落。 “父亲在意的,只有自己的颜面吧!”一抹苦笑映在了齐鸣的嘴旁,乘着烛光看,愈发地诡谲,“父亲早就知道,兵部尚书家的二小姐是与二哥真心相爱的吧!” “你这逆子,果真是你教唆了他们二人,并且帮助了他们落跑,是吗?”礼部尚书见他如是说,心中料定了此事是由齐鸣所起。 “是我又如何?”礼部尚书眼中的暴戾与愤怒射进了齐鸣的眼,留下的只有满目疮痍,“是你自己身为人父,却只顾眼前的利益,不就是公主倾心于二哥吗?你就设计让齐皇撞见二人的亲密举动,让他赐了婚。你可有问过二哥,他愿不愿意,可是中意这门婚事。” “入赘皇家,那是他的荣幸,他应该感恩戴德的接下,何来的中不中意。”礼部尚书眼中的意外一闪而过,接踵而至的便是无边的暴怒。 “如此的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自是不会留在这,被当作个牵丝木偶操控。”齐鸣眼中的光沉寂下来,“我齐鸣今日与你断绝父子关系,你便当作我死了吧!”最后一点对他的幻想,也在齐鸣眼中幻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第十四回 现今。 “我怎么好像听见有人在念道本少爷?”那后窗口,突然跳进一人。 “才刚飞鸽传书给你,你就到了,说是不是又来我们莫语坊偷看姑娘洗澡了?”房中的几人看齐鸣从窗户进来也不惊讶,像是早就习以为常了,只是见齐鸣如此大摇大摆地进来,黛靥忍不住呛了一句。 “我看了又怎么样?”齐鸣倒是不以为然,还出声反驳,“要看也不会看你这个老巫婆。” “你。。。”局势转眼就要变成那二人的战火了,好在董笙冥出声阻止。 “好了,找你们来,可是有正事的。”董笙冥的语气沉了下来,与方才嬉闹的表情大不相同。 “最近可有探听到什么消息?”董笙冥今时在宴会之中,便见宫中形式有些不同,好在他有先见,早早地便叫黛靥留意,这烟柳之地最易探得那些个高管的口实了。 “公子,你没猜错,瑞家动了。”黛靥简明扼要地说了近日的情况,但说出的话却使董笙冥眉头紧锁。 这瑞家助初代齐皇打了天下,但近些年来小动作频繁,不知父亲遇刺这事,与他们是否有关。 “公子,可要我们做什么?”齐鸣最看不惯这种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人,立马主动请缨。 “眼下这形式,擅自动手,无异于打草惊蛇。还会加快他们的行动,这事我会想办法解决。”董笙冥不过十五的年纪,却因这话在齐鸣与黛靥心中更显挺拔,“这皇家的贡茶似乎失了些原先的品质,近日我会去茶陵走一趟。” “少爷,可是要去寻那人”黛靥心思细腻,自然察觉董笙冥此行的目的不止如此。 “如今,也只有那人阻得了眼前的局势了。”董笙冥并未回头,窗边残月依稀,霜落窗柩。 “可公子若愿意插手宫中事务,想来那瑞家也不敢妄动。”齐鸣随着董笙冥已有些年头,心中自是知道他胸中城府怕是与朝中的权臣不遑多让,且满腹经纶,熟读六韬三略,想入朝为官或安插人手不难,为何非要请动那人,惶惶地多添了些不可控。 “我说过,我经商不为争权夺势。”董笙冥转回身,窗前的霜月为其镀了层银光,耀眼非常,“只为庇护我所珍视之人,而后隐居山林。况且这日后与我厮守余生之人,我已寻得。牵扯宫中之事,非我所愿。” “不知,是何种人物,能让我们少爷动心”黛靥一听,霎时来了兴致。 “日后,你们自会识得。”董笙冥自然不会瞒着自己这些朝夕共处的伙伴,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 “那可约定好哦!日后一定带来相见。我们少爷真够早熟的。”齐鸣也不忘了在一旁打趣儿,掩着嘴,讪笑道。 三人你一言,我一句,没完没了。小厮在一旁看了直摇头,却无他法,这三人的关系还想往日那般呀! 三人的会面终是以齐鸣耷着一张脸,准备回去闭门苦思新香气的脂粉告终,往后的一步步,怕是有得他们忙活了。 浓韵的夜色中,董笙冥漫步回了府,期间还不忘回了董老爷遇刺之地勘探,期望其中能提供哪怕丁点儿的线索。 “你还知道回来?”待董笙冥一脚迈入董府,甄氏满含敌意的话语,像剑一般刺来,“老爷遇刺之事可是与你有关”方才甄氏在众人面前不好发问,如今家中奴仆都忙着怎么安置董老爷,无人站于一旁,甄氏终于寻得了机会拷问。 “眼前,夫人应专心如何医治老爷,而不是在此系风补影,猜忌他人。”母亲的话语如何不让董笙冥心寒,但此时他又能如何反驳,连他自己也答不出父亲遇刺到底与自己有无关联。 “你。。。”董笙冥看着被自己呛得无力回嘴的母亲,心中却是悲戚,那一句母亲如何都脱不了口,安慰的字句也咽在心口,无从脱出。 “敏儿,明日启程茶陵。”董笙冥看着甄氏走远,抿唇尽力收回心中的酸楚,“这几日便让琴心替我吧!” 董笙冥这几年所收之人各有其技,这琴心所善的便是易容与模仿,且与董笙冥身高所差无几,不易叫人察觉。 “属下明白,可是明日卯时正三刻,东侧门”敏儿算是跟了董笙冥最久之人,自然明白董笙冥的心思,“可要备些床褥”敏儿看董笙冥满是倦色,知他这几日事务繁忙,无心睡眠。在马车上时,备些软垫与薄衾,好生歇息。 董笙冥点了点头,临时探了探父亲,查看他的伤势,问过郎中,知他性命暂时保住了,才算安心。 敏儿看着董笙冥走远,心中替他操累。少爷今日看来是准备先行将这几日的事务处理了,这茶陵一路来回至少得三日,待几日还说不准,他不忙到寅时怕是无法睡了。这甄氏方才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可知道她儿子为了董府贡献了多少。 尹府内 “尹海棠,你个小狐狸精,与你娘真是像极了,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从宴会上归来的海棠此时蜷缩成一团,希望能躲闪过眼前之人拿着的皮鞭,却只是枉然,那皮鞭还是一鞭一鞭的下来,所到之处,皮开肉绽。 “说,今天遇到的那位公子,为何待你如此贴心”说话的那人,年纪中等,虽是半老徐娘的模样,但脸部的狰狞却完全破坏了她还算白皙的凝肤,“是不是又用你可怜兮兮的样子去人了?才六岁就知道男人了,到以后不知道会怎么样!” 原来这妇人还知晓自己所打的不过是六岁的小童,打的力度却不减分毫,反而因为愤怒,下手更重了。 “母亲,够了!”乍一听,好似有人为这海棠求情,“这万一打出疤痕,之后卖给,得不到好价钱了。” 这另一旁的说话之人,看起来不过十二三的年纪,说出的话却阴狠异常。没想到自己方才想让海棠吃些苦头,特意向宫中仕女谎称自己不认识这个小,竟然反而让她碰见了贵人。为何自己就没有和那英俊神郎的大哥哥坐在一席呢?真的是好东西都让她占了,可恶的狐狸精。 “你这个狐狸精,就知道人,和你妈一个样,当初就是你妈父亲,才生出了你这么个小。”尹沁心里却想越不快,为什么好事都让这占了,阴狠毒辣的话脱口而出,不带一丝犹豫。 “没有,没有,我妈没有做。”方才一直闭口不言的海棠,听见有人这般诬陷母亲,终于下定决心出口反驳,但迎来的是更毒辣的打骂。 但女孩自始至终,不出一声,不念一句话,只是心中想着。董哥哥,你会来救海棠的吧!便像母亲说的,那时父亲轻轻握住她的手,念道:此生只愿,与你厮守。 虽然父亲终究是负了她,但我信,你,定不会食言。。。 “可是有什么心事”卯时三刻,董笙冥按着时辰入了敏儿备的马车,昨日不知为何,心中微微绞痛,使他到了如今还那般眉头紧锁,从而招致了敏儿的担忧。 “无妨,没休息好罢了。”董笙冥深知,不是自己未曾休息好,而是彼方似乎隐隐有人心心念念,霏声力竭。海棠,你在家中可否安好 晨曦微醒,映在董府东侧门外,微光中外貌平平的马车停在门口,唯一与普通马车的不同之处是,轿中空间比一般轿撵大了两倍。但若有人踏入其中,便能知晓这三驾马车的暗奢华之处。轿帘内垂挂的流苏用的乃是上好的琉璃与玛瑙玉石,晶莹剔透,且暗暗生香。流苏后的空间被精心地用天蚕丝所制的锦布包裹着,连普通百姓也知道天蚕丝冬暖夏凉且隔音效果显著,是制衣极好的材料。要是让皇家制衣院的掌司瞧见,怕是要谴诉他们暴殄天物了。因天蚕丝还是有些,马车内部还储了三寸厚的冰棉,手感极佳。这马车的框架乃是采用了整棵金丝楠木制成,前后被丝屏隔断,分为塌室与茶室。茶室正中心的矮脚木几与树本体相连,其上雕刻出玄武的底座,底座上方稳放着银造熏炉,香烟袅袅。其左右两边,略有些突出的小柜,其中置着些糕果点心与些许茶具。塌室的软榻也与树根相连,为避颠簸,其上垫着整匹的软片糕。各位看官,可不要被它那像糕果点心的名字所蒙骗了,这软片糕是新奇之秀轩裳阁独有的布匹,以其非凡的软度著称,千金难得,制造方法至今都是个迷,连皇家之人都未必能够买到。董笙冥之所以有,是因他便是这轩裳阁之后的暗藏的隐主。仅仅是马车之中摆设的大小配饰,就足够十几户人家几辈子的开销了。 “公子。”敏儿寅时便嘱了车夫备好一应事物,且自己早已在门前等候多时了。之所以选择东侧门,是因这门与董府一荒院相连,平日里极少有人经过,不易察觉。 但为掩人耳目,董笙冥次次外出都得运着轻功从他所居住的小院出来,所以彼时敏儿与董笙冥讲话,得高仰着头望着站在门檐的董笙冥。这场景,有说不出的搞笑与怪异。 董笙冥应了一声后,便径直从门檐直接跃入马车,掀开丝帘,熟门熟路地进了塌室睡了。敏儿嘴角扬了扬,看来少爷是一夜未睡呀! “启程吧!”敏儿轻声叮嘱车夫,自己在车沿坐了,这茶陵之旅便这般开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第十五回 尹府内厅 “母亲,我们过几日回乡祭祖,也要带着那个吗?”一粉衣女孩,愤恨地搅着襦裙的衣带子,委屈地说道。 “是你父亲的主意,他听说昨日和那尹海棠坐一起的是国富四家之一董家的公子哥,就期望着能与他们家联姻。”一旁答话的妇人,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一段话也被她说的咬牙切齿,“你那无用的父亲,混到现在还是个从四品的侍读学士。所以母亲平日里才叫你多与那些一品二品大官的子女多往来,好为你以后打算。” 母亲的话尹沁自然明白,毕竟她已从中获得百般好处了。就拿欺负海棠一事来说,当日宴会得亏自己认识一二品大员的女儿,才能将那仕女骗得团团转,相信海棠是冒充的。 “那小狐狸骚子,竟如此有人的本事,这次回乡祭祖,我必定要她好看。”尹沁道出的话来,与她那年龄极是不符,想来也是这些年没少受她母亲的熏陶吧! 那尹陌酋虽是极其疼爱自己的这个宝贝女儿,但想来必是不会为了她一时的快意,而断送了自己的前程的。这往后,海棠的日子在明处也能好过些了,但暗处怕是得被这母女俩欺负得更惨。 “日后沁儿若是想惩戒她,只管照她难留伤痕的地方打。那些淤痕若是叫你父亲瞧见了,指不定为了表面功夫,指责我们一番。”这当家主母何氏平日里瞧起来,知书达理温婉近人,娘家中也算是书香门第,暗地里却深谙伤彼虐人之道,可谓是知面难知心呐!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尹家气数将尽,难启回天之力呀! 茶陵距京都少说也有半日的路程,董笙冥一行人一路上也未歇停,一直到了午时。 “公子,可是醒了?”敏儿听见马车中有动响,知是董笙冥醒了,便前去查看。 “公子,今日想吃何茶点”待董笙冥在几前落座后,敏儿才身量微落,掀了下裙的裳摆,跽坐于案前,询问道。 “随意。”董笙冥揉了揉眉心,显然是未休息好,头有些疼痛。 “看公子神思不佳,便取大红袍吧!”敏儿心思细腻,董笙冥刚从榻上苏醒,虽天蚕丝隔音且那楠木防震,公子心中却有郁结,极难入睡。这大红袍提神健脾,明目益思,最是配得今时的董笙冥了。 敏儿轻手拉开她左侧的柜屉,取出红袍三钱与各色器皿,将香炉放置一旁,而后利用玄武内部的碳火煮沸紫砂壶内的清水,而后洗杯落茶冲茶刮沫,倒茶点茶一气呵成。 “至于这茶点,便配凤栖楼的青叶枣糕。”董笙冥微端起茶盏,先观茶色,再闻茶香,而后抿了一小口,放下茶杯时,如是说道。 “公子,这茶可是泡浓了”这大红袍原属半发酵的乌龙茶,这茶点相配,向来有个依据,“甜配绿,酸配红,瓜子配乌龙”,但公子却未曾要些瓜子花生之流,而是直接要了凤栖楼微酸的青叶枣糕。 常言道,这糕点一类酸甜的东西,最易扰了乌龙茶清淡的味道,但公子偏偏要了枣糕,看来是茶的味道过于浓密,配些酸甜的东西,才好解些苦涩。看来,自己泡茶的功力,还是不及凤栖楼的茯砖姑娘。那人痴茶爱茶,怕是无人能及,公子与她相熟便是因为茶道。公子生来便有着惊人的味觉,能毫不费力地发现各种茶品或是冲泡方式的不同。所以每当茯砖发现什么新的花样,便会请公子前去一品究竟。 “术业有专攻。”董笙冥倒是未曾正面回答敏儿的问题,但他之意敏儿明白。敏儿思路开阔,在经商方面的确有天赋,这也是为何董笙冥把她留在身边的原因。 “敏儿明白。”敏儿虽是嘴上这么答道,但心中却暗下决心,一定要将这各色茶类的冲泡方法融会贯通,不输茯砖。 “吁”正当主仆二人,静心品茶时,车外的马夫骤然一个逼停,使得车身一个震荡。 敏儿心下狐疑,才这个时辰,茶陵必然是未到的,自己也未曾叫车夫停车,到底是何事,才让车外经验丰富的赵把式,如此便逼停了马车 “赵把式,可是出了何事”接了董笙冥的眼神后,敏儿置了茶具,也不顾桌上洒落的茶水,询问道。 “回禀主子,这前方有一姑娘,贸然闯入官道中,奴才怕伤了她,才将车给逼停了。”没有车内之人的允许,赵把式也不敢径直掀了车帘回话,只是贴着车帘,尽量让自己的话语清晰地让里面的人听到,少些责备。 “稍等,我去瞧瞧。”在得了董笙冥的允许后,敏儿回了话,准备下车查探。 说是查探,但不如说是刺探。如今暗中盯着董家或是少爷的人,少说也不下三四十人。虽是今早已让少爷的暗卫清的清,理的理,但保不齐会有几人依旧跟了上来。 敏儿掀了流苏门帘,出了车外,与赵把式招呼一声后,轻跳下木轸,落地无痕,显然有些功夫。 这青石板所筑的官道上,跌坐着一女子,看着十四左右的年纪,模样生得清秀,只是望着马车满脸惊恐。 “姑娘,可是受了惊吓”那人虽是瞅着手无缚鸡之力,但敏儿却不敢大意。脚步轻移,只微微近了那女子的身,但好在言语还算亲切,若这女子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也不忧此时的举动是否恰当。 “无,无妨。”那女子见有人上前询问,先是一愣,而后又觉得自己的举止过于夸放,犹豫了许久才答了一句。 “姑娘,可有姓名”敏儿见此人不痴不傻,神态虽是慌张,但还知羞耻。看衣服着装也算金贵,想来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 “宛梦璃。”那姑娘吱呀地不敢抬起头来,怕叫人瞧见了自己尴尬的神情。 “姑娘出现在此可是有什么难处?”敏儿,看那姑娘支吾地不肯讲话,知她心中必有什么隐言不敢出口,但仅仅是敏儿一句话似乎很难消了她的顾虑。 “奴家,奴家”那女子侧坐于地,摆弄着裙角,动作娇柔作态,让敏儿甚是不耐。 “姑娘不用有顾虑,直说便好,若有什么难处,在下定会鼎力相助。”敏儿直言打断,等着眼前女子的下文。 “奴家的阿公被山匪劫持,奴家是阿母拼了性命相救,才逃出的。”那人见敏儿如此笃定要帮自己,虽是心中疑惑,但还是暗下决心,想要一试。 “那姑娘为何不前去报官,却逗留在此处”敏儿一语道破其中的不对,让宛梦璃一时梗咽。 “姑娘有所不知,此地的官员与山匪勾结,不受此案。”那宛梦璃说得声泪俱下,“小女子方才与姑娘的马车相撞,就是为躲那些官员的追兵。” “可”敏儿正想反驳什么,但却被打断。 “敏儿,助她。”那边董笙冥的话,让敏儿只好停下了疑思,只好遵命。 “姑娘,可能起身”既然自家主子发话了,敏儿只好将那女子扶起,带回了车上。 那宛梦璃上了马车,入了茶室后,却并不见车上有人,方才说话的董笙冥怕是已进了塌室。 见此情景,敏儿不由得在心中哑然失笑,果然公子不擅长应付那些看似极其柔弱好欺,常常眼中带泪的女子,而且见到时总是避着。说起来,这种情形自己仿若见过。好似是公子五岁那年,与董家隔壁住着的一个小女童起过訾议,如今说起来不过是关于一只糖葫芦。那时京都的山里红曾一度从一文钱一斤暴涨到二十文一斤,致使糖葫芦也从一文三支涨到三文一支。 敏儿如今还记忆深刻,那是一个关于糖葫芦为何会涨价的极有深度的问题,至少对于当时才有八岁的敏儿来说是的。 “嘿,董哥哥,你说我最爱的糖葫芦为什么会涨价?”一个粉面小女童,拿着一支糖葫芦,问着比自己矮了一截的董笙冥。 “这世间的东西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这山里红也是这般。”董笙冥一脸严肃,像是在讨论一个不得了的问题。小时的董笙冥就是这般,遇到任何问题,都一心一意想要解决,绝无半点玩笑的意思。 “董哥哥,你说什么呀我不懂。”那女童顿了顿,“我倒是觉得,糖葫芦涨价了是因为它对我来说,越来越来宝贵,毕竟它是我最喜欢的东西呀!” “你错了,这世上并没有东西会因为你珍惜它,而变得更有价值。”董笙冥一脸认真,却不知他说的话掷地有声,落入了对面女童的心里。 “不会的,不会的,有的,一定有的。”董笙冥最后一眼看见的,是女童满含泪水的眼和委屈。 第二日,女童一家便搬走了。 在此之前其实敏儿一直觉得,董笙冥心中似乎缺少了什么,但有一人的到来,却似乎改变了什么,但具体是什么敏儿也说不出。 只是公子望人的眼似乎柔和了几分,说话也多了几分人情味,不再一味死寂,如今肯帮助这女子,怕也是有几分那人的影响在吧!但此事却是敏儿预料错了,微察如董笙冥,宛梦璃话中的些许漏洞他早已察觉。之所以助她,不过是一场将计就计的把戏罢了,敌暗我明,宛梦璃身后的人,自己一定将其揪出。 “姑娘,莫觉得奇怪。”敏儿怕公子的举动让他多了异心,“姑娘年纪轻轻,想必还未曾出阁。想来我家公子是为了姑娘的清誉,才避之不面的。” “奴家没成想,您家公子是如此高风亮节之人,家翁之事,就劳烦各位上心了。”宛梦璃本未觉得这马车有什么华贵之处,但入了里间才知道,这车舆之中潜藏暗奢,想来这公子的身份不凡。如此,让宛梦璃的心有些动摇,自己到底是否要将实情告知,这男子似乎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但爹爹的性命,之后的路,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另一边,尹府 “父亲为何这般急切地要回茶陵祭祖,明明春分过了不过三日,这离清明还尚远呢!”那尹沁看着一众侍俾与自己母亲,里里外外撺掇随行的物品,心中极其的不耐。 “听你父亲说,是一个故人想寻他叙旧,特嘱他早日过去。”何氏停下手中的活计,解释道。 “故人,谁呀?我识得吗?”听此,尹沁好奇地弯起了脑袋,想一探究竟。 “你自然是不识得的,不过听说那人与那小妮子的母亲颇有些渊源。”何氏说完,又开始忙起手边的活来。 竟然又是尹海棠那小妮子,为何何事她都要撺掇一脚看来是太久没有给她点颜色瞧瞧了,但尹沁大概忘了,就在昨日,她还向海棠拳脚相向过。 “钟儿,陪我去见见那小。”尹沁随意召了自己贴身丫鬟,准备前往海棠居住的偏院。 “小姐,主母刚嘱咐过这几日暂且忍耐,等风头过去之后,再出手。”那侍女微微屈膝,眼中暗藏着几丝不忍,那孩子明明还是那么小的年纪呢! “怎么钟儿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赶快去前面带路。”就在昨日,尹陌酋命人将海棠的居所,从下人房搬到了尹府的偏院。虽是离主院较远些,但好在设施齐全,比海棠原先居住的地方不知好了千倍万倍了。 钟儿无奈,若是惹主子生气,最后遭殃的还是自己,只好缓步在前边带路。但即使她走得再怎么慢,不过一刻,那偏院就在眼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第十六回 春仲的梨花渐落,撒在小丫头的肩上,臂上,柔荑内,翩然至落,韶华偷逝。偶得微风莅近,飞舞起丫头坦领下的墨绿长裳,轻快地卷起雪色的梨瓣,任其绕着伊人的裙角打转,即便那抹白转瞬成埃。 丫头微微地扬起头,似乎想尝尝,风中的花瓣香。抬起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只是徒劳,那花瓣终是顺着指缝,一片片飘落。海棠只知道,母亲曾和自己道过春景易逝,却不知自己映在这景中,让这也黯然了几分。 一旁刚进了偏院的尹沁自然是看见了海棠一脸自得的神情,心中的嫉火更甚。连自己的母亲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亏得她还能如此自得地观着梨花,赏着春景。 “喂,听说你母亲还有个老相识在茶陵呀!”那尹沁自然没有不请自来的省悟,招呼也不打,便双脚踏进了偏院的屏门,“真没想到呀!你那狐骚子母亲,除了爹爹,还祸害过其他男人呀!不要脸的人就是尽干些恬不知耻的事!” “既是要谈论出身,不知你阿母何氏是何来处呀!”小丫头不急不躁,嫣然而笑,巧盖下被风扬起的裙摆,那举止叫人完全看不出只是年纪五六岁的丫头。那心智较之尹沁,都似乎更胜一筹。 “哼,我阿母是书香门第,官宦之后,怎是你母亲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贱婢可比的。”尹沁神色轻蔑鄙夷,嘴角拉开的得色,咫尺冲天。 “姐姐既是如此博识,那你可知坊间都是如何传的”海棠的眼里未曾浸渍上任何怒意,反倒是笑意盈满了眼。 “又能如何传,肯定不过都是些夸赞母亲勤俭持家,落落大方的嘉赞。即使有诋毁阿母的言语,不过都是空穴来风。”尹沁满脸的不以为然,她还以为海棠今日如此嚣张,肯定有些资本,没想到她竟想用些市井小言来唬住自己。 “哦,可我听到的版本,前因后缘都极其详尽,姐姐就不想听吗”海棠假装讶异,只是眼底沉着的却无半点慌乱,“传言你阿母早已家道中落,且实在难饮无米之炊,就无奈被家中赘入,卖身卖艺。还是阿公在一次与你阿母的巧遇中,替她赎了身。” “这传言一听便是假的,如何可信”尹沁嗤笑着海棠的言语,这些蜚语怕是只有她这个智商堪忧的妹妹会信。 “对呀!我也觉得这传言像是假的,毕竟姐姐应该早已见过你阿母的娘家人,书香门第的人肯定气宇不凡,可惜妹妹从未见过。”海棠一脸惋惜,像似丢了一个极大的机遇似的。 “那是当然,阿母娘家的宅子,可比尹府大了几十倍。”尹沁说这话时,明显底气不足,眼神飘忽,咬着唇瓣,怕是连她自己都不愿相信自己的谎言。只不过,海棠说这些话,却不是为了反驳,而是想在尹沁心中埋下猜疑的种子,待日后生根发芽,必有用处。 待尹沁说完,又觉得不对,自己明明是来看某人的笑话的,如今又为何被她耍得团团转,竟然还笨到要和她解释什么。 “不过你这般诬蔑尹家的当家主母,该当何罪”尹沁心中容不下现今的海棠,自然会想着法子,整蛊整蛊她。 “姐姐,究竟为何出此言呐?”海棠执手微微掩了嘴,一脸无辜恰到好处,“妹妹方才已经说了,只不过是坊间流传的绯言。至于其言的真假,与妹妹又有何关妹妹只不过是当个笑话,讲给姐姐听罢了,又有何罪过可言。” “哼,你这小妮子,敢在家中传播市井之言,本就是你不对。”尹沁恃强凌弱的惯了,海棠早已料到她岂会因事理的对错而停手,只会让她变本加厉,无中寻由,“如今竟然还学会和姐姐顶嘴了,看来不替你娘教训教训你,往后真的是无法无天了。” 侍立在尹沁左侧的钟儿见此情形,知道尹府的这位大小姐,怕是又要动手欺幼了。她强忍住战栗,逼迫自己低头屈膝,不要理会眼前的此景。往前的种种告诉她,若是反抗,二小姐的境遇怕是会更为凄惨。正当她以为会听见大小姐的手打在二小姐皮肉上,清脆的噼啪声,但下一瞬发生的事却足以让她讶异了。 “姐姐此意,是想动手了吧!”即便对面的尹沁气焰嚣张,海棠眼中清明,并无半点惧意,“畴前我不愿说,但往后姐姐若是再想随意掌掴我,这伤的可不仅仅是我了,还有这尹府的脸面怕是也要被姐姐妨害了。” “你以为,我打你的事,会有人知晓吗?”尹沁掸了掸齐腰襦裙上所谓的灰埃,眼中露出的狠戾已宣然纸上。 “若是姐姐敢,我保证明日坊间所传的,便不再是你阿母流落的蜚闻,而是你阿母教育出了你如此个恃长欺幼的女儿。”海棠嘴角的笑容灿然骤绽,却让尹沁从中觉出坠骨三分的寒意,“如此,之后你还嫁的出去吗?我的好姐姐。” “你,你。。。”尹沁被海棠的几句话噎得说不上话来,自己从未想过这丫头会奋起反抗,且抓着自己的软肋不放。自己之前欺负于她,她向来是不哭不闹,任由她宰割,而如今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 尹沁沉下脸暗思,自己不过还有两三年便要及笄,这风评如何对于一个深闺女子来说极为重要,这也是一个红娘评定女子贞德的标准,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人抓住话柄。 “哼,你给我走着瞧。”撂下一句狠话后,尹沁气哄哄地抬脚准备走了,临了还不忘加一句,“你不过就是仗着有那董府的小少爷撑腰,如果仅仅只是你一人的话,对于我而言,一无是处。” 旁人看来这不过是一句毫无底气的狠话罢了,但却在海棠心中浮起了涟漪。仅仅只是我一人的话,一无是处吗?难道这辈子,自己只能成为他的累赘了吗?往前自己从未想要反驳或反抗什么,因为她总觉得自母亲逝世后,这世上便没有什么还让她留恋的了,她只是照着母亲的遗言活下去。 今日的此举怕是破了她一直以来,生活的理念了,自己真的是变了吗 马车茶室内 “敏姐姐。”那宛梦璃也不怕生,与敏儿交谈几句后,便开始与敏儿姐妹相称,敏儿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与她如此相熟要好了,“不知你家主子可想到什么办法,救我爹爹出来” “这个你不必担忧,我们先寻一客栈住下,让你好生安顿了先。”敏儿望着她巧笑嫣然,但笑意却只潜在了浅里,未入了眼底。 “如此甚好,敏姐姐你知道嘛,慧儿已经好几日都未曾睡过安稳觉了。”想来这十三四岁的娇生大小姐是不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她衣装完好,其上只沾染上一层浅淡的尘土,因是方才摔跤所致。除此,这位大小姐身上未曾有半点污脏,这哪像是被山匪囚禁了好几日的样子。她此话,在敏儿耳中听来,不过是为索取同情罢了。 一行人未照着原先的路程行进,而是入了当地的一家旅店,那旅店起的名字取得倒还雅致,名为之闲居。一路上,虽得宛梦璃没事挑起几句闲话,但却都不见董笙冥作答,为了不闹出尴尬的境地,最后都是由敏儿接了话头,安抚她的情绪。 宛梦璃心中愤愤,难道这塌室其中的公子,相貌极丑,不喜见人为何自己几次挑起话头,都不见他接话,难道他是未曾见到自己的外貌,认为自己相貌丑陋 “说起来,敏姐姐生得如此清丽,是我少有见到的美人呢!”宛梦璃一句夸奖,来得有些突兀,让敏儿不知如何接,“实在是让妹妹我自惭形愧呢!”宛梦璃不知的是她此话闻着没有一丝真意,敏儿虽属姿色上乘,但绝不是什么万里挑一的美人。 敏儿实在不明她此话之意,但无奈只好顺着她的话来讲:“怎会妹妹容颜秀丽,岂能妄自菲薄呢?”敏儿心中只盼这旅店能快些到达,她实在不愿再说什么奉承违心的话了。 “是吗?”宛梦璃羞涩一笑,算是应承下敏儿的夸赞了,天知道,敏儿其实只是想奉承她几句,话中的意思,不知可含有两分真心。但确实,宛梦璃长得还算清秀,只是周身散发的气质,怕是少有几人欢喜的。 “那不知,你家公子,喜欢何种类型的呢?”宛梦璃的一句话,让敏儿瞬时明白了她之前话中的意思。 敏儿虽是脸上未曾表露出什么,但心下只管着猛然爆笑,一个劲儿地想着,此时塌室之中的董笙冥,听了这话,不知会做何种表情。 这春日里果然雨水丰沛,这不,董笙冥一众刚下榻安顿好,屋外的雨水便淅沥地开始宣泄了。而小镇的另一头,却有人为这场雨,头疼不已。 “真是倒霉,这路程还未过半,就下起了春雨,看这架势,还不知多久能停。”一十二三岁的丫头坐立在一竹亭中,扯着被雨水与泥水泥泞了的裙摆,死命抱怨着,“爹爹,你看你为何这般着急地赶往茶陵,害得我们被困在雨里,半步不得行。” 听到自己女儿蛮横撒娇的话语,那一旁做爹爹的尹陌酋却并未生气,只是摸着女儿的头,好生地宽慰她:“没事没事,这天色渐暗,反正也不急。不如我们正好在这小镇下榻,顺便游历一番,如何?” 听他如何说,一旁的美妇,微拢了乌发,说道:“老爷你看你,又只顾着宠沁儿了,你可不能何事都娇纵于她。” “诶,夫人,我和你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不宠她,我宠谁?”那尹陌酋忽得笑声爽朗,搭了美妇的肩,企图亲热一番。 这看着不过是普通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但这其中却立着一人格格不入。那人五六岁的身形,身材瘦弱,但容貌妍丽可爱。若是方才说敏儿的容貌不过千里挑一,但这丫头决计是万里挑一也难得一见的美人坯子,只是此时她却神色淡漠,望着远方,好像失了魂。时光流转,旧人更迭,新颜始替,不管是在宫廷之中,还是庙堂之外,竟都是如此贴切呢! “爹爹,我渴。”尹沁说得可怜巴巴,却不知一路上已经吃喝了多少华贵的点心了。 “钟儿,给你小姐端水。”听自己老爷这么说,钟儿立马应承下来,小跑去马车里取了水。 “大小姐。”钟儿满身湿漉,但却顾不得擦,而是第一时间将水递给了尹沁,其原因当然是因为害怕被责骂。 “唉呀,你这个奴才,怎敢将雨水尽数撒于本小姐的身上,真的是笨手笨脚的!”因钟儿递得太过着急,无意间将身上的雨水散了几滴在尹沁的裙上,便换来一阵责骂。但钟儿哪敢多做解释,只得低着头挨了骂。 尹沁看钟儿一声不吭,心中更气,直接拿脚一踹,钟儿瞬时便翻倒在地,“啊呀”一声。 一旁立着的海棠,似乎被打断了思绪,皱了皱眉,回过头想看看是何种情况。 “姐姐,这般生气所为何事呀!”海棠回过头莞尔一笑,这亭外黯淡的微光似乎都被照亮了几分,“为了一个奴才伤风败火已是不值,这万一亭里来了什么外人,将姐姐的恶性传了出去,那岂不是让姐姐你丢了脸面?” “你。。。”尹沁再次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还四下张望,看起竹亭旁有没有人,“你给我等着,我告诉父亲去。” “可以呀,按着以往的情形。”海棠嘴角的笑暗了几分,让人看着有些悚然,“你觉得父亲会信谁?” “哼,父亲绝对会帮我的!”尹沁想着以爹爹宠爱她的程度来看,爹爹绝对会帮自己惩戒这个。 “若是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海棠不以为然地笑着,看着尹沁的举动。这人真的是,自己叫她做什么,她倒是真的去做了。 只见她拉着裙摆,委屈地和父亲添油加醋地叙述了一番,却只得到了她爹爹一句,做姐姐的,要让一下妹妹后,便没了下文。她只得愤恨走到一旁,望着海棠的眼神,狠厉无比。 虽是不愿,但海棠不得不承认,此举多多少少借了董笙冥的助力。这尹陌酋此时不愿动自己,怕是因为还顾忌着董笙冥对自己的看重,以及齐皇对他的倚重。若是日后脱了他,自己的日子也能似如今这般舒坦吗?但海棠不知的是,他们的离别自此之后,于他与她的年纪一般,差了十年。 另一边,之闲居 “公子,已找了上房,让那女子好好安顿了下来。”敏儿一作揖,对着正坐在窗边观雨的董笙冥,说道。 “你知道的,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些。”董笙冥暗皱了皱眉心,什么时候连一直呆在自己身边的敏儿,也这么爱揶揄自己了,难不成是和黛靥那伙人学坏了? “哎,那女子好生可怜呀!喜欢公子却又不敢明说”敏儿像似没听到董笙冥的话似的,径直自顾自地说道,“公子难道,不想考虑考虑?” “敏儿。”那董笙冥倏忽回头,气得青筋暴起,但脸上却残留着一抹可疑的潮红。 敏儿心中暗笑,若是以往公子决计不会有,如此的反应,看来情窦初开对公子影响不小啊!即使公子平日里看起来再怎么成熟理智,但遇到了悸动,也还是不过十五的少年,如此容易动情脸红。 “好啦!敏儿接下来,定说正事。”看董笙冥如此激动,敏儿只好说些他想听的,安抚一下他的情绪,“这山匪劫道之事确有其事,但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坊间的确都传山匪与官府有染,但似乎牵扯到了几位朝廷重臣。” 敏儿说完却不见董笙冥有什么回应,只是一直呆呆地望着窗外,敏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一小女孩,林立于细雨中,清冷平漠,与耳后的朱砂印相映成辉,茕茕踽踽,更显单薄。 落雨微朦,罩了官道旁的青节竹亭,一个结着双丫髻发的丫头,轻靠着竹亭的杉栏,微抬起手,接着檐边的雨水。 “老爷,这雨势渐微,不如我们早些寻一旅店,住下吧!”何氏倚在尹陌酋的身上,声音娇媚无辜。尹陌酋听后,不管是身心怕是瞬时就软了。 “那是自然,如此,我们便快些动身吧!”尹陌酋携了何氏与尹沁的手,便打算出发,独留着海棠一人,在竹亭旁失神。 “小姐,走吧!”跟在一行人后方的钟儿,此时偷偷慢下几步,提醒着海棠。 海棠听后微微抬头,朝钟儿轻笑,能美则矣,但笑中似乎却藏着无限伤然。 一行人在山路中绕了半晌,才寻得了镇门,到了旅馆已近亥时了。刚停了马车,那雨势又大了起来。那尹家的一家三口,都由着侍婢寻了油纸伞,牵将下来。唯有海棠被留在车内,她望了望那暴淋打下的雨水,径直走了出去,任由雨水没完没了地在身边滑落。骤时,她忽感觉一道目光从身前的楼台上落了下来,煞是熟悉,海棠朝那目光望去,却撞入一个歉漠的眸中。 那眼中溺着的柔情,无所遁形,丝丝入扣,海棠自然是察觉的到。但那份情,自己真的可以坦然受之吗?若受之无恙,日后自己真的能保证此情的长久与无邪吗?这一切一切的疑问,酿在海棠的心中,让她强压下心中的悸动,毕竟她无论如何也不愿,让情至纯的爱最终成了利用。 她努力掩下眼,那泪水却径自夺眶而出,自己与他终究还是不可能吧!那脸颊旁滑落下的,只是雨水,只是雨水罢了。自己不过是尹家的庶女,无权无势,连生母都不可知,如今只会成为他的累赘与负累,其他人自己不想顾,也不愿顾,但唯独他,自己又如何能自私呢? 即便是这般地劝说自己,但此时的海棠不知是心中的卑劣作祟,还是理智被情感逼得有些退怯,她竟险些想冲入那之闲居的木阶,与那人相见。海棠紧握了拳,将那心中陈杂的情感逼退,顾自跟着尹家的一行人,入了内室。 “公子,这丫头。。。”在其上观望的敏儿自然是看到了这幕,心中甚是疑惑,这丫头怎与那日见到的,心境这般不同。 “嗯,无妨,她只是担心我。”虽是这般说着,董笙冥眼瞳中的心疼分明立现,这傻丫头,何故白白替他担忧,明明他想做的,只是护她一世,纯真美好,但时光却恍然搁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第十七回 话说这之闲居本就不大,又是这偏僻小镇唯一算得上好些的旅宿,而董笙冥一行已将这之闲居占据了个大半。致使当这尹陌酋问起住店的事宜时,那小二自然是道这之闲居只空出一间上房,一间通房。 “爹爹与娘亲便住这上房吧!”尹沁装作极懂事的样子,“沁儿,不会去妨碍你们的哦!” “沁儿这孩子愈发懂事了呢?”尹陌酋听后,笑声爽朗,但其中多少藏着些淫意,“夫人,你说是或不是呀!” “唉呀,老爷。。。”那何氏状若面色潮红,轻拿起手,微锤了尹陌酋的胸膛,只是那拳头中却一丝力气都未放入。 “如此,沁儿便去住通房吧!”尹陌酋被何氏锤得心口难耐,心中只想挽着何氏先行入房。 “好的,爹爹,你快些去吧!”尹沁早已十一二岁,却装着稚童的语调,末了,还不忘朝她口中的爹爹,俏笑。 “可。。。”一旁的钟儿似乎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对劲儿,这二小姐还未分配到房间呢!为何不可与大小姐住一间呢?这通房虽是没有上房宽敞,但也好过与他们这些侍婢住在马厩呀!但未等她一句出口,却被何氏与尹沁同时露出的阴狠目光给憋了回去。 “无妨。”海棠在旁暗自安抚钟儿,“住在何处,与我都是相同的。” “可,二小姐。。。”正当钟儿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声音蛮横的尹沁打断。 “你个死奴才,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尹沁眼中狠厉一闪,单手便揪起了钟儿的耳朵,果然尹陌酋刚走,她便原形毕露了呢! “小姐,小姐。”钟儿吃痛,却不敢求饶,怕因此受的处罚更重。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如今知道疼了。”看钟儿痛苦的表情,尹沁的心中升起十足的快意,自己不能碰尹海棠,难道还不能揪一揪一个贱婢了? “姐姐可知,自己还在大堂的柜身前?”海棠看尹沁此举,真的是自愿在这之闲居出丑,“不知邻座的几位公子,是怎么看你的呢?”海棠微微凑近尹沁,调低了声量,眼角微微向她们旁些的坐客扫去。 那些坐客方才自然因为尹沁发出的动响,向她们望来。而此时,却见海棠眼神向他们这扫来。他们正想闪避眼神,掩饰他们方才的举动稍显得无理。却见海棠见了他们略带尴尬的眼神后,竟嫣然一笑,算是原谅了他们的过错。但这笑容却是让他们映着夕阳的微黄,看得痴了,惘然未觉对方只是个六岁的小童。 这一切,都被人在暗中,看在眼里。这丫头,若自己不去管她,还不知会在外头添多少桃花债呢! 尹沁顺着海棠的目光,自然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但无奈如今如此多的人看着,她也不好再动手,只好愤恨地跺了脚,走了。 “多谢二小姐。”虽是被打骂得怕了,但为免尹沁追究她失职的责任,钟儿在道了一句谢后,还是得跟上自家小姐的步伐,入了三楼的通房。 海棠见她们走了,也不想多管,只想先提着随行的包袱,先找一地避一避某人。她向伙计问过马厩的路后,便向着马厩快步走去。 只是行至一半时,忽觉得后方有人,她正转身向后看时,却有人在她身后,将她蒙了眼。还伸了另一只手,将她嘴也一并捂上,免得她发出了动响。 从他的手中,海棠闻到了那股淡淡的熟悉的麝香软香,曾几何时这味道带给自己无尽的安然,只是他们大概今生注定无缘了吧! “笨丫头,我们俩不过昨日才见过,如此便准备将我忘了?”那声音微哑隐怒,带着强忍着的欣喜与情意,海棠又怎么会听不出呢? “公子,是否认错人了?”海棠伸手将那人放在自己嘴旁的手拿开,恒忍着心头的涟漪与对自己的恼意,回答道。 “你认为,你耳后的朱砂印,我会忘却吗?”董笙冥悄然凑近海棠的耳根,另一只放下的手紧环着海棠半握的楚腰,轻声言着,鼻尖顺出的暖气,将海棠的耳凛然熨红。 “你快些放手,要是让来往的人见了,还以为公子你癖好稀异呢!”海棠也狠不下心来,说些绝情的话,只求这瞬能从董笙冥的臂中挣脱出来,再做打算。 “别动。”董笙冥细嗅海棠发间的芬芳,相思却又勿念的痛在海棠心间逐渐发芽,“丫头,可曾念过我?” 海棠何曾没有念过他,即使只是分别了一日,在她心中已是一日万年。但她口中念的,却都是些违心话。 “没有,一刻也没有。”海棠紧咬着唇间的那抹泪意,轻声地作了回覆,“昨日我只不过在利用你,你看不出吗?”海棠努力在话中加入更多的狠绝,到了最后,却还是弱了些气势。 “傻瓜,你以为你这般说,我就会放手吗?”董笙冥嘴角轻笑,却带着满眼心疼与霸道,“你以为你这辈子,还躲得开我吗?” 那几行泪终是在海棠心中的溃意下决了堤,她满带哽咽:“董笙冥,你这个盘古开天三千年也不见的大傻瓜,你不知道我会拖累你吗?” 董笙冥将海棠转过身,轻柔地替她拭泪:“只要有你在,我又有何惧呢?” 到底有多久了呢?到底有多久,不曾听人说过如此的话了呢她一直以为自己或许便在某次尹家人的拳打脚踢时,被错手打死。又或许某天,自己终究忍受不住这世事的无情,就此离世。但为何呢?为何会遇见他呢?为何他从见到自己的第一瞬开始,便用那种眼神观望着自己?如此温柔,让人想要就此沉溺下去,不愿自拔。 董笙冥忽得感觉手背一片温热,那小东西,怎么哭得更凶了? 自己于他真的如此珍贵吗?让他宁愿自己承担一切,她,尹海棠,真的有足够的觉悟,接受她的爱意吗?自己不过六岁的年纪,本该还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却因尘世的不善,过早懂得了太多。但即便她较同龄之人,多懂了一些,她还是不明白,自己对他的那份情,真的是男女之爱吗?自己与他十年的相差,最终真的不会成为阻碍吗? 海棠的抽泣之声,充盈了通往马厩的沿廊,而心疼之意也盈了董笙冥的心。 “你为何,为何要对我如此呢?”海棠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哭腔,但无奈一句话还是抽抽搭搭地道了出来。 “要怪就怪你偏偏要出现在我面前,你若嫌我麻烦,第一眼就不要让我见得你。”春末的野草葳蕤,在海棠的眼中却是极美,自己应是一生也忘记不了这些话吧! “好啦!不要闹脾气了,快随我去上房住着吧!”董笙冥轻拍海棠的额间,嘴角微挑,俊朗的面孔瞬时像要绽出花来,叫海棠怎么忘却呢? 董笙冥看海棠未作拒绝,便顾自牵起海棠的小手。那小手只有董笙冥的手心大小,摸起来柔嫩至极,让董笙冥不忍放手。而那边的海棠之所以没反应,倒不是因为她应答了董笙冥的提议,而是被董笙冥方才的笑容迷了眼,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呢! 等到了房前,海棠才反应过来,自己难道要跟眼前之人同房吗?娘亲虽逝世得早,但还是教导过自己,不能和男孩子走得太近,更不能一起住一间房的。怕是在海棠心中,连亲个小嘴都有会生小宝宝的嫌疑吧! “不行的,娘亲和我说过,男女授受不亲的。”看着海棠义正言辞的拒绝,董笙冥心中的笑意差点憋不住,自己的小东西怎能这般可爱有趣。 “可是方才,我们已经抱过了哦!还牵了手哦!”不知怎的,董笙冥止不住心中的恶趣味,想要逗弄豆农眼前的小人儿。 “啊!那怎么办?怎么办?”海棠听他这么说后,心中焦急万分,小脸憋得通红,竟当真的了。 哪知随后的一句话,让董笙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要是海棠生了宝宝,董哥哥会负责吗?”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海棠抓了抓裙角,抬起头来,眼中满是不容置疑的认真。 “董哥哥,你笑什么?”海棠的一脸莫名其妙,看得董笙冥越发想笑,到底是谁教了这小东西这些? “放心吧!要是海棠有了小宝宝,董哥哥一定会好好负责任的。”董笙冥悄悄凑近海棠耳边,回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第十八回 这之闲居的布局还算雅致,四层的高低,四周楼阁又掩着一方天井,南面的楼台向前延了开去,正面便是海棠他们方才入的主门。这之闲居坐落于小镇北位,也算得上是坐北朝南的好地方了,但这居人的客房却是少得可怜,唯有位于北面的一排厢房为客居,一二楼为通房,三四楼为上房。应是这小镇常年无人光顾,这主家便懒得置办房间了。说来之闲居左右两边的茶室,也不见有人,这生意除了平常人家喝酒吃饭或是嫁娶的宴席,其余的时间倒甚是清。而这海棠与董笙冥所在的,便是四层,而这上层的楼梯,则在之闲居的东南角。 “快些进去吧!”海棠此刻羞红了脸,怕叫他人看见,如今只想拉着自己的董哥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进了房间,似乎于她而言更为危险吧!只是此刻的海棠,自然没有意识到这些。 这小家伙倒是比自己还迫不及待,董笙冥心中暗喜,再次牵起海棠的小手入了房间。 这上房的屋内倒是甚为气派,分了三进,一进为待客用的小厅,一进为书房,而最里的一进便是寝卧了。 董笙冥将海棠牵至与小厅的榻上,俩人隔着榻上置着的矮脚木几,一时无言。海棠是因为害羞,而董笙冥则是还没想好如何逗弄逗弄自己右边的小人儿,谁叫她方才如此的自以为是,竟敢单方面地宣布,不要他。 打破沉寂的是,海棠肚子的一阵“咕噜”声。 “可是肚子饿了?”董笙冥眼神中满是揶揄,看得海棠本就绯红的小脸,更娇红了几分。 “才没有。”海棠气愤地不想承认,其实她从昨日宴会之后,便没有再进过食。如若她不说,那尹府一众怕是无人会想起她已近一日未进过食了。 “哦?真的吗?”董笙冥忽得凑近,两人的眼眸近的,险些没了焦距,“嘴唇都干了,这么久,是不是连水都未曾喝过?” “我,我不想问他们,求什么。”不知为何,海棠在董笙冥眼前,总是撒不了谎。特别是在这种,与他靠得如此之近的时候,仿若心中的想法都被他看了进去。 “那我呢?”董笙冥轻敲海棠的额间,虽是带着气愤的话,眼中却不忍带着一丝责备,“既是看到了我,怎不知说?” “还不是因为你对我,动手动脚的。。。”海棠的声音渐微,以致于最后的一句“动手动脚”几乎被她咽了下去,轻微得不可闻。脸色绯红得不像话,像是熟透的樱桃,待人采摘。自己怎么回事,怎么会说出这么不知羞的话。 “海棠说了什么?”董笙冥的鼻尖贴上了海棠的脸颊,海棠一避,却措不及防地被他推到在榻上,“再说一遍,董哥哥没听清呢!”董笙冥邪魅一笑,眼中的被他极尽遮掩。 即使他自恃控力极好,但遇到了这个小妖精,却总是控制不住呢!这样也好,让她早些适应,往后也好让她知道自己玩火的下场。 海棠罗裙在推搡间微皱,墨绿长裳缀着的梨花碎此时正被董笙冥细细地捻着,偶尔间指尖隔着衣裳触到海棠娇软的凝脂,让敏感的海棠一阵酥软。 “那个。”海棠娇红着脸,透出微柔的,轻咬着手指,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 “怎么了?丫头。”董笙冥说着,手上却未停下,依旧用手指捻着海棠裙裳中的梨花碎完玩儿,一点都没放过她的意思。 “有点痒。”董笙冥还压在自己身上,海棠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每每都顺着他指尖的触碰而轻颤。海棠知道,这人是故意的,但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样呢?”董笙冥终于放开了抓着海棠衣裳的手,但海棠还来不及喘口气,他的指端却又落在了海棠的嘴上,一圈一圈画着海棠唇间的弧度,“有没有好些?” 似乎是想圈住海棠喋喋不休的小嘴,董笙冥一点儿也不想给海棠开口的机会。 “董哥哥,可以放开我了吗?”似乎终于想起了要反抗,海棠躲避过董笙冥指节分明的素手,脸上佯装出微微的不满。 “我不想放,这辈子都不想。”董笙冥在海棠的耳边轻诉着,话中含着的,不知是悲戚,还是紧藏着的勒心的不舍。 “董哥哥放心,海棠认定你了。”海棠听他如是说,便也不打算障翳自己心中的情感,她张开小手,而后紧握着董笙冥略带寒冷的大手,“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下下辈子,海棠都不会,让你放手的。” “不。”海棠听见董笙冥的回绝,错愕地抬起头,果然,什么的,“什么前生后世的,都太过渺茫,我只要这辈子,这一生,与你相伴便好。” 董笙冥紧紧锢住海棠的小手,不愿放开,海棠知道自己逃不掉的,不过在她心里,似乎也不愿逃。罢了,罢了,这一切,不过是他带给她的,甜蜜的负担。 两人而后便执手深深凝视着对方,望着望着,董笙冥忽想尝尝眼前樱唇的味道,手便开始不正经起来。等海棠发觉时,自己的嘴唇已被某人舔了,只是那速度快到让海棠半晌才察觉。 “很甜哦!”董笙冥邪魅一笑,眼中满是得色与张狂,看得海棠气得牙痒痒,亏自己方才还觉得他说情话的样子很是帅气呢!真是一秒之后,便没了正型。 海棠不知道的是,董笙冥怕是遇见她,才有了如此不正经的模样。若是问起侍从他平时的模样,绝对是随时的冷脸一枚。 正当董笙冥还想有下一步动作,那边突然传来了推门声。 “奴婢。”来人提着食盒,见两人躺在榻上,衣裳不整,便赶忙想要退出去,“奴婢马上出去。”那来人自然是敏儿,应是怕少爷肚子饿了,送了些吃食来。 呜呼,自己怎么坏了少爷和未来姑奶奶的大好事呀!真是该死,真是该死!要是扰了这个,下次不知什么时候少爷才能找到自己心仪的姑娘。这董笙冥虽是还未行冠礼且才貌出众,但平日里敏儿可算是为他操碎了心,以他那种冷冰冰高高在上的性格,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交些异性。 “敏儿,无事,进来吧!”即使是敏儿不来打扰,董笙冥也不愿再做什么出格的举措。他自然是要待着,丫头她着着嫁衣,一口一个夫君唤他的那日。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那一日他一等便是一纪。 海棠可怜兮兮地盯着食盒看,自己已快一日未进食了,加之这马车中的颠簸与旭阳带下的干渴,虽是常常挨饿,但自己很少有像如今这般过。 “敏儿,快些端来。”董笙冥看海棠一脸馋样儿,知道她是饿极了,心中瞬时比她更为焦急,打断了敏儿的愧疚的绵思。 “是。”敏儿本还沉浸在无限的歉意与焦虑之中,被董笙冥一说,才反应过来,看来董笙冥的姻缘之事果然着实让敏儿心忧。 敏儿缓步近了,将食盒摆在矮脚木几上,掀了食盒的第一层,端出些桂圆瓜果来,而后揭了二三层,又盘出些凤栖楼的茉莉清糕与银耳莲子羹之类的,都是些平常小孩儿爱吃的偏甜的口味。看来,敏儿这一趟,并非是因怕董笙冥肚饿,而是另有目的。 董笙冥看着海棠吃得酣香,向敏儿飘去一个赞许的眼光,从怀间拿起那块忍冬帕,为海棠轻轻拭着吃脏了的小嘴。 “这不是昨日我赠你的那枚?”海棠从几上抬起眸子来,看着那株被自己绣得有些凌乱的忍冬,却被这人如此小心地珍藏着,心下涌起一股暖流。董哥哥,你必是那位,我人生中,不违约誓的另一半。 董笙冥看海棠一番风云残卷,桌上的吃食已不见了大半,才见她停下了箸,又信手为她泡了一杯花茶,才叫敏儿收拾了残局,依依不舍地离了房。 原来董笙冥方才不过是逗弄海棠,才让她以为这间上房是他的居所,但其实这间上房是方才董笙冥见了海棠之后才包了下来的,且位置就在董笙冥居室的隔壁,也便于董笙冥常常前来叨扰。这董哥哥真是的,天天喜于戏耍自己,真的有如此好玩吗?但海棠不知道的是,董笙冥在尹家人来的那一刻,便将之闲居的客房,除了一间上房与通房,其外的都尽数包了下来。其一,当然是为了让海棠无处可居,最后只能拥入自己的怀抱。其二,则是为了测试尹家人对海棠的态度。果然,无一人让海棠住进个像样的房间,而是对她弃若敝屐。能够如此精熟于簸弄套路之人,除了董笙冥,这世上怕是没有几人了。 “公子,如今总是得空听我好好报告山匪之事了吧!”这敏儿语带调侃,听得董笙冥心中一阵羞赧,狠瞪她一眼,却是失了些威慑力。所幸敏儿未瞧见,只专心地将自己所查到的,一字一句地道出来。 第三十二回 (一) 春风携着雨水敲打着窗柩,更是带了幼嫩的芭蕉,沿着窗框一丝一弦地蹑足轻叩,一击一拍似乎带着韵律,却不知扰了几人的思绪。 董哥哥方才到底想干什么呢?是认真的吗?这海棠不过与董笙冥一墙之隔,却发现自己猜不透他的心思。 诶,不是答应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了吗?海棠暗自沉下心思,决定好好睡一觉,或许一觉醒来,什么都想出来,解答出来。但她不知道的是,有些心绪,她一辈子都寻不得因果。 “公子,方才在茶室的话,你可听得了?”敏儿担心方才在茶室的窗边见了海棠时,董笙冥一分心思都未往她的话里放。 “虽是未听进,但想来方才那女子说的都是真话,否则也不会有人利用她,给吾下套。”董笙冥执手斜了杯盖,退阻茶沫,“而这地的官员都是些未入流的,怎可能有胆子暗自珠联土匪,所以这后面必有贵人相助。” 敏儿这才发现自己方才说的话,不管董笙冥听与未听,似乎都是废话。 “我想知道的是,此人是谁?”董笙冥如今静下心想来,才发现此事似乎不对。而方才从丫头口中得知,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也是茶陵,这世间竟真有如此巧合之事,还是人力所趋? “这,敏儿还未查出。”这少主心思细腻是自己所不能及,而此前收集的情报似乎寻不出什么人想要为难少主,且除了昨日少主绽过风华之外,其他的时间都未见过他露过棱角。 难道这背后有什么人,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窥探,只是他们一直未曾察觉。敏儿一时感觉身后有张交织的大网,他们便如这网中的蚊虫待人宰割,而这更背后则有一人暗箱操作,令人不觉。 “日后,行事小心,时刻警惕。”这海棠也被算计其中,让董笙冥一顿胸闷,难道他们的相遇,也是此人刻意安排的吗? “是,少爷。”敏儿答过,心中却还是有疑问未解,眉头微皱,思前想来,却不知该不该问。 “你可是想问,既知是圈套,却为何往里跳。”董笙冥见敏儿未曾下去,却在他跟前踌躇不前,“我隐隐觉得此事与我们这趟所求之人似乎有关联,但却只是直觉,未曾寻得佐证。” “公子的意思是,这陈桓公不单单是隐退如此简单?”敏儿瞬间明了其中的意,回道。 “还只是猜测。”董笙冥微抬了头,桌上的茶盏经时放凉,已入不了口,“从今日起,凤栖楼转入地下,不再面世兜售情报。” 董笙冥看了敏儿疑惑的表情,低了头却不愿再多说什么。 敏儿心中知晓,公子此时行事如此谨慎,倒不是因他虚怀若谷,或是高估了陈桓公,这陈桓公的来历着实让人忌惮。 相传这陈桓公以谋略与城府著称,曾助陈国开疆扩土,两年间便占领了大陆一半的版图,后来功成身退,却遭陈国君主的诛杀。但此人作为靡山四杰之一,岂是如此好欺的,他当即立断,将陈国的边境关口部署的情况一字不落地传给了其他诸国。自古帝王都是俱野心之人,得此消息,自然瞬时将陈国瓜分了个干净。至于诸国君王为何如此轻易便信了陈桓公,这一直是个谜。靡山四杰所指的共有四人,陈桓公,中山公,芈源公,丰钦公,而这四人之所以谓此名,是因他们四人都师从靡山公。这四人在二三十年前可谓是盛极一时,除陈桓公外,中山公主医,芈源公重商,丰钦公倾武,在朝堂武林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像极了初汉时的商山四皓。十五年前的武林浩劫,让其他三人都离奇失去了踪迹,如今只剩陈桓公在山林间归隐,但也仅有少数几人知他的确切行踪。 “公子,这陈桓公若是如此日夜算计之人,我们此行真的能得他所助吗?”听公子此言,敏儿心中的忧虑更甚,“即便是得他许诺,他会真心助我们吗?” “不帮也得帮,他没得选。”董笙冥这话让敏儿顾念起前几日得的消息,这将造反的瑞家人似与陈国余党勾结。 “公子的意思是,若是陈国复辟,这陈桓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敏儿脑子机警,稍一提点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当年陈国占领大陆的一半版图,即便是灭国,想必这后人积累的财富不少。”董笙冥眼中精光毕现,“若是陈国重建,恢复以往的光辉,想必不难。这时候,最急的人是谁,便不用说了吧!” “公子,我只是怕那人,欲行不轨。”敏儿还是心中忧愁,隐隐中感知其中的不对头。 “无妨,水来土掩,兵至将迎。”对于挑战,董笙冥这些年向来是不惧的。 董笙冥话音未落,对面厢房却传出了一阵喧闹声,听着着实吵闹。董笙冥点头示意敏儿,前去查看,那声音听着年纪不大,而这之闲居唯一住着的少女,除了宛梦璃,便只有海棠的姐姐尹沁了。而董笙冥与敏儿心中都清楚,尹家人对海棠的态度,若两人相遇,吃亏的必是海棠。但两人都未曾察觉的是,这时势下,海棠的变化。 本已睡下身子的海棠,却因一阵腹痛起身,念想着寻一处方便之地,缓解缓解。谁知出了门,却因方才未曾注意来时的路,以致于寻不得下楼的阶梯,在周边寻了一圈,却意外见得了从二楼北面推门而出的尹沁。 “哦呦!这不是我那好妹妹吗?”尹沁也闻见楼前木地吱呀的声响,抬起头来,却见此人竟是海棠,“怎的?想住上房,却被小二赶出来了?” 尹沁自然不信海棠能住进四楼的上房,必定是她痴心妄想,跑上了四楼却被直接赶下。于是眼带嘲讽,一脸讪笑地看她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海棠知自己的这位“好姐姐”,不过是想寻得个机会数落自己,看自己笑话。心中无欲搭理她,自顾着向前,想干脆强忍着,回房罢了。 “喂,你个,没听见吗?”尹沁见海棠不理会自己,方才掩饰得极好的狠戾又攀上了眼角,声量也不自觉调大。 海棠自然是未理她,转身进了房间,掩上了门。 尹沁自然是气不过,从二楼沿阶梯爬上,到了海棠门前,凶恶地拍打着桐木门,可怜的门身被她拍打得微微震动。 “有何事吗?”海棠拉了门,斜眼看着气急败坏的尹沁。 “我与你说话,没听见吗?”尹沁心中暗言,这小狐狸精不知是勾搭上了哪家的公子,竟然能占着这间上房,“你这般没大没小,是不是又勾搭上了什么纨绔?尹海棠你要记住,你不是什么勾栏里的下等婢子,你可是尹府的二小姐,麻烦你能时刻留意自己的身份与尹府的颜面。” 尹沁几句话说得像是在理,但暗里却将人数落了个干净,不仅奚弄海棠为勾栏的婢子,还讥嘲她丢了自家的面子。 “姐姐说我勾搭上了纨绔膏粱,可有什么凭证?”海棠低头轻笑,抬眼时眼中浸满揶揄与不屑,“不会是海棠居着上房,姐姐嫉恨了吧!” 自己的心思被海棠悉数讲出,尹沁一时之间涨红了脸,不知该如何作答。 刚好这时敏儿从隔间推门出来,寻见尹沁被说得哑口无言,一时有些惊讶。而董笙冥等不见敏儿的回答,心中有些焦急。不待敏儿回来,便自己推门前去查看。 “公子,应是这位姑娘在海棠姑娘门前吵扰。”敏儿见董笙冥推门出来,忙回道,“扰了公子的清静,是敏儿的疏忽。” 敏儿此话,是一点也未给尹沁面子,还未上前询问缘由,便断了是尹沁挑起事端。话里,明显是在偏袒海棠。 尹沁听了此话原先的羞愤都化作了熊滔的火焰,在心中化开。 “你看,这不就是你勾搭上的纨绔吗?”尹沁信手指着董笙冥,满脸笃定地望着海棠,像是抓住了她什么不得了的把柄,“你还有脸说我嫉恨,先瞧瞧你自己那狐媚样儿,简直和你娘有得一拼。” 海棠听后,双拳紧握,本因看见董笙冥后上扬的嘴角也垂了下去。 “她蛊惑我又如何?”董笙冥几步上来,挡在海棠身前,“若引诱我的人是你,我还不如寻头母猪,拱一拱。” 听他说完,敏儿险些“扑哧”笑出声来,自己头次见自家的公子,如此有幽默的禀赋。因着海棠姑娘,公子的秉性着实改变不少。 尹沁听后,再也忍不住,“哇呜”一声,掩着面狂奔而去了。 见尹沁奔走后,海棠再也忍不住,瘫软下来。 “丫头,怎么了?”董笙冥担心地环抱住海棠。 “如厕,棠儿想要去如厕。” 之后,海棠还因之前寻不得楼梯的位置,被敏儿与董笙冥二人,笑话了半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第十九章 “是我不对,冥哥哥会怪我吗?”明明还是当初那双无辜的眸子,有什么事却在悄然发生变化。 “平儿,带着皇后娘娘下去好生歇息。”董笙冥未曾回答,大概是不愿驳了俩人最后的一点的面子。 看着董笙冥渐远的身形,宛梦璃整张脸垮了下去,脸上不见一丝笑意,满是狠辣。她执手推开前来搀扶自己的平儿,力气之大,直接将她推倒在地。身下也无一丝摇晃,那脚伤显然是装的。 那边董笙冥平稳地将海棠轻放在榻上,回头轻声说道:“唤李央和敏儿过来。” “那大夫可要?”男俾微微低头,问道。 “不必了。”董笙冥回了后,便亲手在架台上湿了面巾,为海棠擦汗。 男俾一边在心中默念自己什么也没看见,一边退了出去,跑去请俩人来。 “好久也未见你喊我了,可是遇上了什么疑难杂症,或是世间罕见的毒?”来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轻摇折扇,一双丹凤眼时时射出情意。 “李央,为她看看。”董笙冥示意来人,为海棠瞧瞧。 “你要我看的,就是这个人?”来人便是李央,曾经的魔教第一毒师,竟是被董笙冥留在府中,“你这是看不起我?” “不要废话,她如何了?”董笙冥听他这般说,心中松了口气,但还是执着地问道。 “只是一时的力竭,脱水。”李央收了折扇,回道。 但他心中顿时觉得不对劲,定睛看了此人后,狂笑了起来:“我说,冷漠如董公子,怎会管一个男子的死活。原来此人是女子,可是公子中意之人。” “李央,住嘴!”董笙冥还未开口,其后便有一女子,喝道。 李央见是敏儿,乖乖噤了声。这原来驰骋江湖,谁也不怕的李央,也有所惧之人。 “你我,不过彼此。”董笙冥轻说,末了,还不忘看了李央一眼。李央一时低了头,不敢看敏儿。敏儿被他们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恭敬地问了安。 “敏儿,叫李央抓药,为她换件衣服。”董笙冥嘱了之后,给了李央一个眼神,意思像是说,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便走了。 屋外的日渐西沉,零零满满的,海棠已昏沉睡了两个多时辰,却也不见转醒。 “你不是说了,她两个时辰后,便会转醒吗?”董笙冥在一旁关心则乱,眼中的肃杀瞪得李央一阵寒颤。 “这得取决你到底让你的小心肝受了多少苦,看这筋疲力竭的小脸蛋,我都心疼了呢!”李央自是要借着这机会,好好奚落他一番,正好反了他前些时候,将自己与敏儿比作一对打趣的梗。 “不过是从枫林别院到唤青别院的路,她便受不住了吗?”在董笙冥眼中,从枫林别院到唤青别院,不过小半刻的事情。 “你可是忘了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虽体质不差,但绝不是能行数个时辰的人。”李央顿了顿,“她前几日便感了风寒,只是一直都未外露,如今外热内冷,必是得生场大病,好在遇了我这个神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董笙冥自是直接忽略了李央夸耀自己的话,直接抓住了重点,“她感了风寒?” “是的,看这症状,怕是已有四五日了。”李央答道。 董笙冥微低了头,心中暗暗责备自己的粗心,她病了四五日,自己竟是过了这么许久都未感知到。但她为何不告知他呢?是怕他担心吗?既是四五日的话,推算起来,她生病的那日不就是自己在温泉中遇见她的那日吗?心下想想,不会是自己那日的恶作剧害她着了凉吧!如今算起来,他不管怎样都难辞其咎了。 董笙冥正想着,偶有泪珠划过海棠的脸庞,随后又听见她轻喊着:“不要走,不要走!”声音虽小,却能感觉到无限的悲戚与彷徨。右手胡乱动着,似在搜寻着什么。 “我不走,就在这。”董笙冥握住她的手,轻柔地,如是说道。 李央自是不想煞风景,早已偷偷地溜了。 海棠似感觉到手心的热度,轻轻反握住他的手,嘴角上扬,安心地继续睡了过去。 董笙冥看她睡得香沉,想抽开手,为她捻一捻被子,却发现这小东西的力气挺大,自己竟是被她握着,抽不开手。董笙冥又怕吵醒她,不敢太过用力,只好任由她握着,沉沉地睡去。 海棠迷糊着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她微睁开眼,感觉自己的右手似被一个温暖的东西环绕着,心中感觉格外安定。但当她真正清醒时,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敢睁眼。 晨曦照耀着床边之人,在睫毛上映出好看的剪影,平时冰雕般的脸庞,此时也被阳光照得稍显柔和些。 这般看,他也不是如此刻薄,不易近人,俊郎的脸颊竟是比女人还白皙,要是不板着,绝对是招蜂引蝶的好模范。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的右手竟被他握着,自己竟抽它不开。 只要是世界还在正常运作,董笙冥绝不会平白无故握着自己的手,昨日自己绝对是做了什么,让他误会了。 正当海棠纠结着要不要用力抽回手,董笙冥睫毛上的剪影颤了颤,怕是要醒了。海棠慌忙闭了眼,手心紧张得微微出了汗。 慌忙之中,海棠还是未放开手。 董笙冥转醒,撑手揉了揉额心,眼底藏了些血丝,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他微微揿了揿,轻易便感受到海棠的那只手,在自己掌心中,小小的在自己的大手中,安定温热。 渐渐得,董笙冥感觉掌心微湿,他嘴角微微扩大,一抹狡黠出现在他的眼底。 这女人,醒了也不睁眼,难道是等着自己轻薄吗?董笙冥嘴角轻笑,伸手将海棠的散发轻柔地拨向一边。海棠终是装得不像,董笙冥敏锐地捕捉到她轻颤并且微微转红的耳根。这女人,真是容易羞涩,怎么也不像苏陵楼中的出身。 也不能怪董笙冥心里有些芥蒂,普通男子自是觉得之中,怎可能存在良家女子。这海棠怕也是其中不可多得的傲骨,从不见自己看不惯之人,进苏陵楼以来,从来都是从艺不卖身,多少还是被训诫过。但以海棠固执的性子,自是没有屈就多少,还是遵着自己的一套条例。意外的,竟是引得京城的许多公子哥趋之若鹜,一时之间京城多了她这么一个清骨录事,不少人一掷千金,只为见她一面。 也心甘地为她忙前忙后,不过海棠戏清静,一次也不会见些许人,但她一人的独秀自是引起了许多女子的不满。海棠虽是看得透彻,却也不想管。本有她这棵摇钱树,自是开心,至于前些日子之所以提起那十年的卖身之约,怕是楼中的姑娘,联名提起了这茬。必定费了些口舌,并拿了些身家,才让下定决心说了那些话吧!否则她怎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这棵摇钱树,便这般从她眼中溜走了呢! 还有个板上钉钉的原因,那便是海棠已是被董家二公子抛弃之人,身价自然是会跌得不少,怕是早已没有先前的盛况了。 正当海棠忍不住轻颤了眼眸时,董笙冥霎时微微俯身,在她已微红的耳根处轻轻吹了口气,那模样少不了恶作剧般的挑逗。 果然,在董笙冥的预料下,海棠连着脸颊也变了通红。 闭着眼的海棠,心中早已五味翻陈,但还是示意自己要忍住,断然不能在如此尴尬的情境中睁开眼。她拼命地咬住嘴唇,暂时压下了心下的羞意和微微的怒意。这董笙冥,断然是知道自己清醒了,如此爱逗弄自己,不管哪般,即使是为了争一口气,自己也不能睁开眼。 还是不睁眼吗?这女人,定力何时变得这般好? 董笙冥眼眸中溢满了笑,将那只空着的手抬起,轻轻贴在她的额头,俊朗的脸离她只隔了一瞬,迟迟不肯离去。好在李央的药已起效,她额头上的温度已退去。这般看,她红彤的脸庞煞是好看,仿若偷含了仙界的碧果,欲说还休,只令人想多看一眼。 那边海棠心中自是不爽董笙冥一直按压着自己的额头,未曾发觉他的脸离自己这般近,终是忍不住动了动,想要示意自己快要清醒。一瞬间,她惯性地向前贴了贴,瞬时感觉自己嘴巴碰上了一个糯糯的东西,着实软滑。 海棠不由自主舔了舔,嘴前粉嫩的物什,并且好奇地张开了眸子,恰巧看见董笙冥转深的双眸和自己与他对接的嘴。 海棠惊奇地张了眼,身体不自觉得向后退去,一时太急,恰巧撞在了床边的框上,想拿手捂头,却无奈手被董笙冥拽着,自己体力又不支,瘫软在了床上。 “我真是不该小看你,竟如此主动。”董笙冥嘴角钦着笑,擒着她的手却未动,“如何?可是撞疼了。”海棠被他突然的温柔吓得又往后一缩,头又是撞在了木上。 “别动,我自是不会把你吃掉的。”董笙冥抬手为她揉了揉鬓角,“可感觉好些?” “已无大碍。”海棠的声音还是稍显虚弱,“不知冥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若我无事,就不能来了吗?”董笙冥心中兀然气愤,这女人,就不能盼着自己好吗?自己对她好些,倒让她误解成利用了。 “这是董府,冥少爷自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怎是我一个卑贱女子能管得的?”海棠沉了眸子,脸微微侧了过去,一副不想答话的样子。 “怎的?轰动京师的女子也会有菲薄的时候?”董笙冥微斜了眼,“其实,你未有你想的那般差。”那声音极微弱,微弱到海棠以为自己听岔了。 “嗯。”海棠正要回应,却又听那董笙冥继续道:“今日主母的异样,你察觉到了吗?” “嗯,虽是不知道你背地里,可讲了些谗言,但主母今日的气焰,实在是异常。”海棠应答道,董笙冥听出了她声音中带些喜悦,想是自己方才的话,她听见了。 “可是在我不知的时候,因为你,让我惹上了什么仇家?”海棠虽是狡慧,但这些都只是猜测。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事情的起因竟是让她猜着了,因为随后等着她的是董笙冥无尽的沉默。 “如若真是这般,这女子最易善妒,最易嘴杂,我惹上的,必定是个女子吧!”海棠眼睛流转,便推测出了真相。 “便是。”董笙冥轻笑,这女人果然还是最了解女人。 “这坊间都盛传你与皇后的恋情,虽是无人承认,但这恐怕不是空穴来风吧!”海棠嘴角轻扬,却正戳董笙冥的痛处。 “坊间都是如何传的?”董笙冥问道。 “管他们如何传的,都过去了,不是吗?”海棠自是发现了董笙冥的异常,缓声安抚道。 “对,都过去了。”董笙冥涣然吐出口气,这一切真的都过去了吗? “至于她与主母谈论了什么,我是真的猜不出来了。”海棠低了头,思考着。 “你从坊间,可还听说了什么?”董笙冥问道。 “嗯。。。”海棠深吟着,“的确还有个最有趣的,董家大少爷有断袖分桃之癖。”海棠说着,不由得笑出了声,还不忘偷看一眼董笙冥。 “自是。”这倒是海棠难得见自己打趣儿时,董笙冥还一脸沉静地答应了,倒是让海棠以为他误食了什么毒,竟变得有些反常。 “依你之意,这当朝的皇后娘娘竟是拿这种市井之言,哄骗了主母么?”海棠虽是能解董笙冥提起这谣言的用意,但心中还是不信这市井小言,竟是能被拿来哄骗得住,那位曾轰动齐国的铁血娘子。 “这倒也不是主因。”董笙冥接了话,却又不说全,倒真是勾起了海棠的兴趣。 “可是你又做了何?”海棠心中暗道,果然自己如今凄惨的近况,全是眼前的男子一手造成的。 “或许是我平日的作风,让主母虚猜了吧!”董笙冥回道。 海棠听完后便一时想起坊间之所以盛传董家大少爷有分桃之癖的原因,这君梅别院的侍从向来只有男性,自董笙冥掌管董府之后,又带回许多男宾,并且董笙冥向来不近女色,对女子一直冷若冰霜,更别提一点绅士风度。 传言,董笙冥经商时,路过一海岛,碰见了一群女海盗。那女海盗见董笙冥生得如此英俊,竟是要招他作压寨相公。那女海盗的姿色自是不差,岂止董笙冥听闻之后,竟是下令将这一海岛的女海盗剿了个干净,一个不留。 “这事件坊间传得多了,我想应是还有些事迹,是外界都不知道的吧!”海棠自是不信,主母因了那么些小事,便听信了绯语。 “那日主母要着要给我相亲,我怕麻烦,便道我不喜女子。许是那时候,主母信了吧!”海棠看着董笙冥平静地讲完这些许话,心下的气焰不但没消,反而更甚。 “既是如此,似是今日的惩戒,不全是皇后的诬陷呢!”海棠笑着说完这段话,董笙冥自是看出了其中显而易见的怒意。 “这其中,确是有我的错。”海棠倒是没想到董笙冥承认得如此彻底,一时也是惊到了。今日的董笙冥不是不正常,而是从头到尾都很反常。 但她转而一想,却是察觉到了不对:“这么说的话,今日主母的举措,不是确认,而是试探,可是?” 今日主母的这苦肉计用得倒是精妙,只是她作为一个参与者,却连被提醒的善意都没有,而是直接被拿来当作一枚棋子而已。 准确些来说,今日不过是主母布的一个局而已。先是让自己受苦,再观董笙冥救还是不救。如若不救,则是说明董笙冥不关心。如若救了,则是坐定了董笙冥断袖之实。 只是海棠不知为何,自己有如此的重要性,竟是让主母猜测,董笙冥对自己有感觉。海棠隐约觉得其中不仅仅是自己一来便入住枫林别院,如此简单。 “可是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这董家大少爷究竟是瞒了自己多少事,以至于自己有如此下场,却不自知。 “虽不是明令,但这枫林别院,一直以来是董家历任家主夫人的居所。”好在海棠未道自己口渴想饮水,否则此时必定一口水喷在董笙冥脸上,是为惊奇,也是为气愤。 自己就道,为何那日去温泉沐浴,枫林别院的浴池怎会与君梅的连着,原来是有这么一层隐因,自己却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如何能不气愤? “看来,这主母猜疑,真的是不能全然怪她呢!”就说今日的董笙冥怎如此奇怪,连承认过错也如此干脆,原来是在这等着自己呀!但这回却是海棠猜错了,董笙冥今日之所以不怒不吭,怕是他心中有什么东西松动了,因为她。 “既是这般,今日的事,我便认了。”海棠沉下了眸子,却略过了董笙冥眼中的不忍,“只是,到了如今,你还是不肯将你寻我来的目的,告知于我吗?”海棠收紧了刚刚被董笙冥握在掌中的手,微微颤了颤,满是冰冷。她忘了,自己只不过是个随时都可丢弃的棋子罢了,这几日的念想都是自己越界了。 董笙冥虽是早已料到了这一幕,但却是低估了事件的不可控与海棠的聪颖,更是错看了自己的内心。海棠是自己亲自挑选的女子,当日一见,便已知她的不凡与睿智,不是普通女子可比拟的。这些事,怕是瞒不了多久了,自己早已预见。可是为何,自己的心中会充斥如此多的犹豫不决与半分悔意。他弯起嘴角,却只能在心中一声冷笑,如今的自己真的忍心送她去做一枚棋子吗?话已到嘴边,却如何也说不出口。 “如何,这一句实话,竟是那么难求吗?”海棠终于还是受不了房中死般的沉寂,开了口。 “你就这般想要知道吗?”董笙冥转眼便掩下心中的杂思,又变回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如此,我便让你知道。”董笙冥微一欠身,一下环住海棠的腰身,一吻便深深下去。 “你。。。”海棠抬手要打,却终是缓了力道,转为轻柔的一小下,倒像是在撒娇,震慑力全无,任由董笙冥吻了下去,似溺在自己也不曾信的幻象里,这终究不是真的。 董笙冥愈吻愈深,心却愈发得焦躁,动作也不似先前那般轻柔,而是粗鲁了些。董笙冥自知自己在这女人面前极难自持,几瞬之后,在海棠断气之前,放开了她。 看着海棠绯红的脸庞与嘴唇,董笙冥忽觉着这女人,竟有几分不可明喻的可爱。 几丝恍惚闪现在董笙冥眸中,让他的思绪回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时值董笙冥十四岁,接管董府事务的第一年,也为齐国创国百年。 历代齐国皇室与百官,励精图治,将齐国这个西陲小国发展为能与其他四国抗衡的富饶大国。 这天下五国分据的形势已将近三十年,虽各国之间的边缘时时会发生些小摩擦,但好在整体还算和睦。但五国之间想要互相吞并的野心,早就是尽人皆知的了,只是这战争之事,自古以来便劳民伤财,便致使未有一个国君肯先动,以便让其他三国占了先机。这各国牵制的局势,让齐国暂缓了外患的问题,但内忧自是不可少担心的。 齐国建国之初,不过就是百里不到的小国,到了如今的地域自然是少不了吞并其他的周边小国。既是有战争的胜利,那必然有功臣,这帝王按功行赏,就必定会造就权臣。权臣之中,必有野心之人。 当初为开国帝王打下江山也就两家,文萧武瑞,如今各有后代,也算互相牵制。 这齐国兜兜转转百年,换了八任皇帝,之前的四任还算稳妥,虽不时有些小摩擦,但好在被历任皇帝压了下来。 第三任皇帝,齐武皇还创了重商减税的政策,旨在富国养民,减少饷银与俸禄已达到消减两家纷争的目的。 饷银减半,则掌管兵马的瑞家则得削减军中的花费与征兵的数量,这大大减少了他们起兵造反的可能性。 而减少俸禄,则减少了官员们互相勾结与奢靡之风,这萧家的势力在朝堂可谓之大,这文官之中多是他们萧家的自己与门徒,历任宰相多是出自萧家的正宗,也就是萧家的嫡系子弟。 但不顾是多英明的决策,有心之人,也可加以利用。 从第六任皇帝起,瑞家就开始搞起了小动作,私自勾结富商,寻得金银,充当军饷。虽是被第七任皇帝,也就是当朝的先帝,齐伦的父皇,暴力镇压过一次。但瑞家毕竟实力太大,随意地找个替罪羊之后便金蝉脱壳,逃之夭夭。既是拥有藏不住的野心,此后瑞家便也不再躲躲闪闪,几次公然和朝廷作对,最后先帝病危,便留了这么个烂摊子给了自家不争气的儿子。 两家的女娃嫁入后宫已是常态,但萧家男丁居多,所以也未留个适龄的女儿家嫁入宫中与瑞家互相牵制。 而瑞家的女儿自小军营出生,也是个厉害的人物,在后宫之中,将一众佳丽治得服服帖帖的。虽是有些怕爱玩阴的宛梦璃,但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了。用齐伦的话说,母老虎一个,连他也有些畏她。但这怕也是唯一的一个理由,以致于齐伦心中虽是厌恶宛梦璃,也未找个缘由将她打入冷宫了。 但宛梦璃身后的宛家不过官至从三品,毕竟没有瑞家如此大的权势,虽她地位比瑞家的那位贵妃显赫,但终还是因为出身的关系落了下风。 更别提齐伦根本不喜宛梦璃做作的模样,才不愿多于宠幸她,这后宫之争好比庙堂权谋之争,失多寡言,步步惊心。 如今的局势,如若无人顾阻,这齐国怕是大乱,更给其余四国可乘之机。 董家身肩皇命,自是不会不顾眼前的局势。即便是为了自家多年积攒下来的生意,董笙冥也不会不顾。虽去别国继续经营铺子,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何况他在别国早就拥有了秘密的分行,但这天下人的安危,他自是不愿不搭理的,毕竟这年年的赈灾银两,董家也是出了极大的力的。 如今这齐国差的,就是一名智艺双绝的女子,并且这女子还得齐伦心中喜欢,否则就以齐伦那不会演戏的主,三天不到就得把董笙冥安排的好戏给演砸了。 这被选中的女子,自然便是海棠无二了。 这苏陵楼竞争激烈,既是能争得花魁之位,便绝不会像表面上如此清明澄澈,必是得深谙魅惑之道,才技与智谋必在其他女子之上。 这些或是优点,或含贬义,海棠都认了。这十年在苏陵楼的生活,的确是教会了她尔虞我诈,洞察人心的一套本事,也真真切切让她体会到了人事的残酷。 与自己一同入苏陵楼的姐妹,如今剩下的,不过尔尔。每日都有新鲜的面孔进这苏陵楼,但却有几人不是垫着别人狰狞的尸骨往上爬的呢?背弃,破裂,都只不过是家常便饭。这也是为什么,董笙冥当初如此放心地选择了她,却也不怕她被那巍峨的宫门给吞了。 至于男人的手段,怕是每个女子最先要研习的课题吧!海棠虽不是太精于此道,但对付那些宫墙里的娘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自古宫闱之争必定牵扯朝堂,已是定律,各家大臣都争抢着将自己家适龄的女子送入宫,好在如今的后宫还未有人添个龙嗣,否则局势便大不如前了。 如今朝堂之上还暂时能保持着平衡,但后宫之中,明显是瑞家占着优势,一时还好,要是这局势一直维持下去,这庙堂之上平衡的局势,恐怕必是要被包藏祸心的瑞家推翻。到时,对齐国皇室,乃至整个齐国都是一场浩劫。 十年前,皇宫中便已因龙嗣之争与权臣谋划,而历经一场浩劫,那场灾浩于董笙冥与齐伦俩人,至今怕都是印象深刻。 但怕也就是,明明这场浩劫在他们俩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一些记忆却在董笙冥眼中模糊得不像话,如今想回忆起来,却全部是空白,就只有那些不重要的信息会渐渐涌来,但当那些重要的,要袭来时,自己的脑子便会剧痛,无法思考。如今,自己还得吃些镇痛的药物,来控制自己的病情。李央那厮也是因为这个才常常驻守在董府,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这病,李央也治不了,一天天总嚷嚷着,这是心病,得用心药医。这是这剂药,董笙冥一找就是十年。 十年前 这日又是董笙冥按例随家人去朝会的日子,这朝会是从齐武皇便传下来的惯例,挑选出举国最富庶的几家商户,每月来面见。 既向他国彰显了齐国的实力,又让各个商家的资产数目无处遁形,以免了些小人的歪心思。 通常朝会之后,有个小夜宴,皇帝特地许了富商携了家眷,去唠唠家常,联络感情。 “冥儿,披上这件斗篷吧!外面天气凉了。”正值秋末,屋外也结了厚霜,着实有几分凉气。董笙冥的母亲作为正室,自是得了机会前去赴宴。 “今日的朝会,可别只顾与你二弟嬉闹,忘了此行的目的。”董笙冥的母亲甄氏,并不是自嫁来就是董家老爷的正室,董府的正室原是董家老爷的表亲,后不知因什么缘由病死了。董笙冥的母亲自是母凭子贵,又凭着一些手段,后来居上。既是没有什么背景支柱,甄氏自是抓着每个机遇不放。 这不,这好这日董家老爷心情好,又获皇帝特批,带了自家家眷去谈谈天,要不怎会有这么好的机会去结交些有权势的贵人。因此,甄氏特地嘱咐自家的大儿子别让自己丢脸,但事实是董笙冥从未让自己丢脸过,反而是意外之中争了不少光。 自七岁起,便熟读各类经书典籍,问的问题还常让夫子吹胡子瞪眼,但深究下来却是连夫子也回答不出。 要知这夫子是前任内阁大学士,虽无切实权利,但学识却是稳扎稳打的。本是已因年事已高辞了官,但与董家老爷早年间有些渊源,才被聘为家中私塾的夫子。这人向来是自持才高,怎可能承认自己的学识与见道比不上一位七岁乳臭未干的小儿。最后还是夫子自己辞了职务,自言才疏,打了包袱,回了乡。 “是。”自出生以来,董笙冥就少有喊出“母亲”这两个字眼。每日活在他人期许的目光里,长久以来早已忘了,像寻常人家的孩子那般,撒娇讨趣。 “娘!”还只有十岁的董绾蹦跳着从屋外跑进来,红扑扑的脸蛋可爱讨喜,进门便拽了甄氏的袖子,“怎么还不走呀!爹爹说,马车已经在门口了,让我们快一些。” 甄氏看见董绾,脸上立马堆满了笑,这怕是董笙冥从来也得不到的待遇。 “就走啦!就走啦!你这小鬼头,又跑到你爹那去,讨打了吧!”甄氏轻柔地揉了揉董绾的头,轻笑道,眼中满是宠爱。 “谁说的呀!爹爹最宠我啦!”小少年粉妆玉琢,嘴微微嘟囔着,怕是人人见了都想捏上一下。的确,董绾特别懂得讨人欢喜,家中老爷最宠的便是他了,即使这董家小少爷从不热心功课,连经商能力也远远不如自家哥哥,性格却是极好的,与各家的兄弟姐妹倒也处得挺好。 “如此,便走吧!”甄氏朗声说道,拉了董绾的手,率先走出了房门,却一直也未回头望一眼。 “是。”董笙冥那声微弱的应答,也泯灭在开门的吱呀声中,消失个干净。 屋外进宫的车队等了多时了,一字排开,比起董家百米的门楣毫不逊色,今日的宴会较为历月的应是更不寻常。董家的仆从也是天还未全亮便拾掇开来,一个个服饰整饬的,俨然是自家主子早已百般交代过了。 “脚步快些。”甄氏刚跨过正门的门坎儿,便对身后的董笙冥道。但显然她背后的董笙冥未落下半步,而董家老爷此时正站在正门口,那脸色兀然有些垮了,怕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甄氏那句话,应是说给董老爷听的。这几何时,还是要拿董笙冥当挡箭牌。 “怎的,这么慢?”那董老爷长得还算俊俏,甄氏刚到跟前,他便道,那表情有些不忿。 “今日夜凉,特为冥儿添了件衣服。”甄氏微微侧了身子,双手交叠于左胯处,行了个万福,一派温婉的模样。 “也就只有你,会照看他是否安好了。”董老爷听后,满眼堆笑,眼微扫过董笙冥,却不带任何感情。 虽董笙冥才智过人,但就从他气走夫子这件事来看,董老爷便认为他生来反骨,不知顺从,全然没有自己其他儿子那般孝顺自己,日后必定养虺成蛇。但董家老爷自己不过是个软骨,身子因近几年的挥霍无度也大不如前,从祖上积累下的宏业,没被他败完,已是幸运。 今时,甄氏也颇有些经商才能,部分产业也能代为打理。董笙冥手下也理着几家店铺的账本,经过几次实践,他处理事务来,已经得心应手。 几人按着顺序上了马车,董老爷在前,甄氏坐在董老爷之后颜色较浅的马车上,两兄弟坐在最后。 “哥,你说这回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仗势,之前不都只坐了一辆马车去的吗”董绾刚坐下,便拉了哥哥问道。 “此行怕是不简单,到时记得收敛些。”这能朝会的几个富商,并不都是久居京都的,往常有几个都是托了自家的年轻子弟前来的。但这次董府得了消息,那些大户人家的当家人怕是此次都会前来。听闻秦国的公主,这月也随了车队前来拜访,此次的宴会怕是暗流涌动,绝不简单。 “知道啦!”董绾低着头应了一声,手中拿着刚从父亲得来的小玩意儿,上下摆弄着,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马车徐徐行着,路过一片街区,好不繁华。好奇的董绾自是掀了帘子看了,各小商贩或扛了货物,或摆了小摊,吆喝声连绵不绝。 茶楼与酒家成片,有的茶座二楼开了廊庑,虽有屋檐遮蔽,视野却还是开阔了许多,且不易被街上行走的人发现。 既是视野开阔,今日的皇城又如此热闹,自是有人爱凭栏查探一番。 “这下面的车队,可是董家的?”一抹鹅黄的影子,坐在廊中突出的坐台上,望着底下极尽奢华的流苏锦布包裹的马车,说道。 “是的,主子。”其后立着的侍从微伏了身,行礼的方式显然与齐国不同。 “这齐国的皇帝,倒也真是藏不住心思。”那人伸出手接过托盘中的热茶,轻手打开盖,将浮茶向后漂了漂,却未喝,“这次来,父王特嘱我给其一个下马威,应该也是预料到这齐国皇帝要在我这个特使面前,大肆鼓吹自己的富饶,挫我国的锐气。” 董家是么,如此神气。哼,到时国宴上见! 董笙冥一出了门,便看见了那抹小小的浅紫的身影,只是如今出现在她脸上的,不是欣喜,取而代之的是委屈与无奈。 那神情,竟是将董笙冥看得心也碎了,胸中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保护欲。 “我真的是随姐姐来的,你们为何不信?”丫头被一群脸色不善的仕女团团围住,脸蛋急得红彤彤的,眸中含着泪,却强忍着不掉下来。耐着心中的恐惧,轻咬着嘴角,才让自己的声音不显着发颤,那副坚强努力不讨嫌的模样,让强压着内心悸动的董笙冥,越发看不下去了。 “刚刚那位三品大员家的千金小姐说了,根本就不认得你。”仕女中一人,长得妖艳些的一个,眼中闪着厉色,“小小年纪,就知道骗人了,长大后还如何了得!” “说,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那仕女抬手便要扭小丫头身上的肉,“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不知天高地厚了!” 丫头被扭了后也不吭声,强忍着痛,贝齿含着下嘴唇,直到脸色渐渐发白。 “住手!”眼看着那仕女抬手便要来第二下,董笙冥阔步走到他们跟前,还未需他说,身后跟着的仕女便了然替他开了口。 “怎么。。。”那仕女见来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不过舞勺之年的男孩,嚣张的气焰并没有弱下去多少,直到看见了他身后站着的内廷仕女总管,如今齐皇跟前的红人。刚脱口的话,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 “掌事。”那仕女见了来人,立马跪了下去,但恐怕为时已晚,今后她必然得深深领教祸从口出的后果,不用董笙冥说,这内廷她怕是待不下去了。 “拖下去。”那被喊为掌事的仕女,脸带微笑,对着身后随着的两名太监道。这宫中之事,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掌事饶命,掌事饶命啊!”那仕女挣扎不过,想要拉住掌事的裙摆求饶,却是连边角都未抓到,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那几位,本对着小丫头气焰嚣张的仕女,此时正哆哆嗦嗦地立在一旁。看那仕女被拉走后,几人顷刻之间,膝盖便不自觉得着地了。 “掌事饶命,掌事饶命。”随着第一个仕女开始掌自己的嘴,其他仕女纷纷效仿,那力度,清脆的,绝对是真打。 掌事静静看着那些仕女,等她们一个个将自己的脸扇成了猪头,她才轻吐了一字:“滚!” 那些仕女如释重负,一个个用平时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小丫头站在原地,张大了圆溜溜的眼睛,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瞬息的惊变中,清醒过来。 “丫头。”董笙冥淡淡地站在女孩跟前,眼神极尽轻柔,“你叫什么名字?” “海棠。”女孩笑着,显露出她腮边的一对梨涡。秋日新开的海棠,绯红的,浅落在女孩的衣上,深烙在董笙冥的心上。 “很好听的名字。”董笙冥宠溺一笑,伸手擦去女孩腮边无意识流下的泪,轻柔地出声。 “那你呢?”女孩抬了低垂的头,小心翼翼地问着。 “董笙冥。”董笙冥少有的,嘴角歪了歪,似是在笑,但却与冰冷的脸冲着,僵了僵,看着着实有些恐怖。 “嗯。”那表情看着着实变扭,也亏海棠能从中探出他欢喜的意思来,红着脸,应了一声。 “这孩子看着眼生得很,是哪家的孩子呀!”眼看着俩人就这么站着互望着,中间甜蜜的气氛简直让那站着的管事差点尴尬致死,她只好朝着海棠,开了口。 “我是随着姐姐来的,家父名唤陌酋。”女孩说话喏喏的,声音弱弱的,有些怕生,但听着着实可爱。 这日,正值外使访齐,凡是四品以上的官员都被允许携家眷前来参加,这女孩怕是和自己父母来的,走散了吧! “小宜子,将姑娘送回去吧!”那管事往身后的太监,嘱道。 “我,我,不想回去。”女孩憋红了脸蛋,最后偷望了董笙冥一眼,握了握拳头,仿佛下定了决心,结巴地说了一句。 “这。。。”那管事顿了顿,似是有些为难。这女孩既是官员之女留在这帝王后寝之地,着实是不符合规矩。 “跟我走。”董笙冥未说什么,拉了女孩的手便走。 董笙冥握着海棠的手,暖暖的,很安心。后面,管事小跑着追着。这一刻,海棠只希永远都不断。 董笙冥回头偷看了海棠粉嫩着含着欣喜,羞红的脸,第一次,在心中感觉如此满足。 但一切,或许在这一隅,缘断与缘起,冥冥注定了。 “董公子,过了前面的游廊,应是右转。”经着那管事不放心的提醒,俩人才未走错路。但女孩眼里的信任,还是藏也藏不住,直望着董笙冥,看得董笙冥心里暖暖的。 这丫头,董笙冥刚见时便知她与其他女孩不同,虽是行为举止唯诺,但骨子里的那份坚毅与倔强却是与幼时的自己别无二致。 “今日可否一直伴我”董笙冥将海棠小小的手,握在掌心,温意渗入海棠的指尖。 海棠未出声,但随即点了点头,俩人便在渐暮的余晖中,手拉着手,在游廊的石台上,落下一片又一片的剪影。 另一边,一场好戏,正在上演。 “秦寒蝉公主入殿。”太监的传唤在空阔的大殿回荡了许久,门外款款走来一人,见了齐焕也不跪,双手置于胸前,上身微微一躬,便算行了礼。 “十年不见,公主已出落得如此漂亮,实乃秦国之福呀!”齐焕倒也没生气,秦国的风俗他见过,刚刚寒蝉公主行的礼,在他们国家已算大礼了。他嘴上虽是热情,但脚终究未动半分,也没起身来迎。只是点点头,算是免了她的礼。 “皇叔叔客气了,天下人谁人不知,这齐国的美女,才是最水灵的!”这寒蝉公主,齐焕在十年前秦国丞相来拜见时见过,彼时不过是个四五岁的黄毛丫头,如今已能为自家父皇打理政事。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秦国皇帝能放心让自家刚及笄的女儿独自一人来了齐国。 “这次来,是为何事呀?”齐焕赐了座,嘱咐仕女上了盏茶,微笑着问道。 “怎的,寒蝉无事就不能来了吗”寒蝉抚了裙摆坐下,裙端系的银铃随着动作,纷乱着响着,煞是好听。头微微俏皮地向右摆着,出声时,声音也如这银铃摆动般好听。 “哈哈,自然是玩笑话,此次寒蝉前来,一来是为送礼,二来。”寒蝉抬手拢了拢黑发,卖着关子,许久才道,“是为在齐国寻个夫婿。” “夫婿”寒蝉的话在齐焕心中,投下了一个重磅,“公主说的可是和亲之事,此前在来访的信上,并没有听说呀!” “其实这也是寒蝉在路上临时决定的,并没有向父王讲。”寒蝉用手绕着末尾的长发,一副歉疚的样子,但心中恐怕早就乐开了花吧! “这件事太仓促,公主也不过刚成年,终生大事不能胡闹,还是容后再议吧!”齐焕委婉拒绝的刚一说出,那边公主便不乐意了。 “皇叔叔,你就容寒蝉任性一次嘛!”寒蝉噘着嘴,那样子实在让人不忍拒绝,“我保证不给您添乱,就只是看看,选中了绝对会与与父亲商量后再做决定!” 眼看着齐焕有些动摇,寒蝉又乘胜追击:“皇叔叔,应该也不想错过这个与秦国交好的机会吧!我的嫁妆绝对只多不少!” “行吧!但绝对不能乱来!”齐焕终于松了口,寒蝉兴奋地一跃而起,着实像个不到七岁的孩童,天真浪漫,怕是连齐焕这个老狐狸也险些被骗了。能从秦国百位公主中脱颖而出,此人绝对不凡。 “快些下去歇息吧!”齐焕摆摆手,“晚些还有为你特设的接风宴,届时文武百官与齐国的四大商户都会携自家的年轻子弟来,正好供你好好挑选。” 寒蝉谢了恩后,便款款地走了。 齐焕虽是料到些曲折,但未猜到的是,她的这个请求,在今日的宴会上所掀起的风波。 更无法预到,寒蝉来朝背后的泥藻,一场腥风,在所难免。 “冥儿,回来了?”甄氏在别院等得久了,看他回来后,便迎了上来。心中虽是好奇他与齐焕说了什么,但随即强压了下来,只是浅浅地笑着,在董笙冥眼中看着着实虚假。 “既是送到了,奴婢便退下了。”那管事说话虽是客气,但始终未着甄氏一眼,自顾自说完便抬脚走了,没给甄氏一点问话的机会。 甄氏看着自己儿子不应答,只好作罢。 但随后便看见他身后还有一人,身影小小的,轻易地便掩在董笙冥宽阔的身后。等董笙冥走到身边才发现那女孩身形瘦瘦的,见着她时满脸怯怯的,手紧紧拽着董笙冥绒制的外衣。董笙冥也未露出任何厌恶的表情,反而是故意向后靠些,似乎是想给这女孩十足的安全感。 这还是她这个作为娘的人,第一次见到董笙冥如此亲近一个女孩。她细看之下,却也未觉得这女孩有什么特别,倔倔的样子倒是似董笙冥一样,让人看了心烦。 虽是想将这女孩随意打发走,但她心中一凛,看她这打扮也不像宫中的仕女,除了仕女。这时令能来这的,怎么说也得是四品以上大员的子女,自己自然是得罪不起。 “怎么还带了个小姑娘回来?快些给她送回去,免得她家人着急。”思前想后,甄氏终是开了句口。 “就是,她家人要是以为她走失了,到时候追问起来,你担待得起这个责任吗?”听着甄氏说话,董老爷也帮着搭腔。甄氏听了这话后,刚刚说话的气势更足了。 似是有些替董笙冥担忧,海棠抓着董笙冥衣角的手更紧了。董笙冥似是感应到,转过身,给她了一个宽慰的眼神。继而,转回头,表情已不似刚从面对海棠时那般柔和,而是像坚冰一般,寒彻其骨,气势也愈发得锐利起来。 “我的事,不劳您费心。”董笙冥向后抓住女孩的手,紧紧握住,“人既是我带回来的,所有责罚,我一人承担。” “你。。。不孝子。”董老爷望着董笙冥坚毅的眼神,结巴半刻也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好气愤地吐出那么一句。他也不好上手去打,毕竟董笙冥在当朝齐皇的眼中,还是相当之重的。 “你不解释吗明明是我。。。”董笙冥带着海棠在离董老爷他们较远的位置坐下,海棠看着董笙冥阴晴的眼神,还是轻轻地将自己的所想说了出来,他本不应该受这些责骂的,都是因为她。 “无妨的,就算没有你,这些也是我应受的。”董笙冥轻摇了头,抬手摸了摸海棠一头柔顺的长发,“没必要自责的。” 突然的触碰让海棠一下子正襟危坐,双手微微握着摆在膝前,头顺着董笙冥的动作低垂着,脸像熟透的樱桃般,红透了。 董笙冥顿时觉得海棠可人极了,又与她坐近些,拿起了她的手,柔柔地端详着。不经意,看见她手臂上,慢慢的伤痕。 “疼吗”海棠有些讶异地抬起头,第一反应是想抽回手,但无奈却被董笙冥紧紧地抓着。她讶异的事是,即使是关心她的第一句问的也一定是,谁打的,却少有人直接问她,疼不疼。 当然疼,每次被家中,父亲的正室,作为眼中钉肉中刺,日日与她的子女,明地暗地地欺负她。次次都反抗不过,次次都遍体鳞伤,她不哭不闹,越是这样,他们就越想打压自己。她恨,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的不够强大,恨自己离不开这个,勉强可以算得上的家。 “恨吗?”董笙冥将头抵在海棠的额头上,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海棠一下被他搞得有些意乱,拼命地挣扎着,想要逃离他的眼神,却猛得被董笙冥抱在怀里,这是海棠第一次感受到属于男子的气息,温柔小心,带着想要保护自己的念想。 “等我,救你出去。”的话,在耳边轻咬着,红了海棠敏感的耳垂。 嗯,一年,两年,三年,十年,我都等你。 嘴边的话虽未说出来,但海棠已在心中,做出了答复。 月色终归是挂在了乔木的梢头,夜宴也随之揭开了帷幕,被邀请的官商陆续入了席。等司钟的仕女敲响了戌时的编罄,便只剩主位与右边次位空缺着了。 众人坐在案台前,各自喧闹,奉拳寒暄,等待着这场好戏的开始。 “皇上驾临,皇后凤临,太子临。。。”太监尖细的嗓音拉得老长,那抹明黄色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眼前,其后还随着着着盛装的皇后与太子,众人估摸着时间,这宴会已比计划中的晚了半晌。 官商的位子相隔得较远,为官的人来得较多,居于右侧与左边离主座较远的位置,被请来朝会的四家商户则坐在离主位较近的左侧位置上。 此时董笙冥正拉着海棠的手,安静地坐在董家老爷身旁,只随着众人参拜了那姗姗来迟的三人后,便又不动声色地坐了。 这时,宫殿门外又响起一阵通传声。 “寒蝉公主入殿。。。”从秦国来的侍仆虽是早已在她座位旁侯着了,但这人却是蜗行牛步,走起路来毫不急迫。 众人刚坐下,又得站起行礼。董笙冥看时,心中有些恼火。 方才跪拜时,自己就发现海棠的腿脚有些发颤,怕是那伤处不止手臂上,腿上应是还有。 想到这,他心中越是着急,连连责怪自己的不细心。 他顺手搀扶着海棠,让她把重量尽量往他身上压,好省些力气,少些疼痛。 寒蝉此时恰好从他身边路过,自是没有放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戾气与随之替换的爱护,自此她对他多了份好奇与兴味。 “此宴是特地为秦国公主所设,望大家尽兴。”等寒蝉公主入席后,齐皇望了众人道,而后还不忘轻声向寒蝉那边,“当然也为你择夫之用。” 底下的喧闹声,恰好盖住了齐焕最后那句话,寒蝉扫过底下的一众青年才俊,最后眼神还是停在了董笙冥那,只因他的特别。 不似其他,蜷于父母身旁,满受爱护。他反倒离父母远远的,只身护着身旁的女孩,倔强冰冷得吸引人。 “开席。”一旁侍奉的太监受了自家主子的眼神,恪职地喊道。 一众仕女鱼贯而入,为各桌上了饭菜,一时间,本静谧的人群又人声鼎沸起来。 为免众人无聊,主座对面还设了平台,戏子或是后宫佳丽可游于台上,供台下之人观赏。这也是宾客必争之所,家中凡有些才华的子女,都会再此一争高下。 由着后宫的嫔妃先热了场,而后便有几家的世子哥主动请缨,或秀了剑术,或亮了诗文的功底。 但寒蝉关注的那人,却一直坐在那,不争不显。执着海棠的手,轻柔地喂着她不喜的蔬菜,虽然嘴角未笑,但那眼神却可化了万年的冰川河水,极尽温柔。 渐渐得,戏台上不止世家子弟与官宦子弟舞文弄墨,连那三大商户的子女也上了台面,争相得表演才艺。 眼见着,那三家人暗地里争得面红耳赤的,董家的大少爷气定神闲,也未见他抬抬眼,但那董家老爷心中怕是早就按捺不住了吧! 但面上却不好表现什么,只能急得干瞪眼,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本事,丢了脸面。 俩人刚好又是远远地坐着,他也不太好太明显地往前凑,免得别人以为自家儿子不想表演,自己还要央求着,这样子未免被人落下话柄,显得太庸俗。 三家的子女想着法子地将自己的所学秀了一遍,都心满意足地坐回原位,但却发现董家来的两个儿子里,未有一人表演了节目,都忍不住要揶揄董家的缺才。 “哦呦,怎么不见董家的人上台表演” “看他们那样子,怕是什么都不会吧!不敢丢人现眼。” 那三大家族的人,你一句,我一句,把董家老爷的脸,憋得越来越苍白,身体止不住得战栗,明显是气的。 “你们别为难他了,谅他这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也会不了什么技艺。” “这才技从来不是拿来比较的,如今的人,怎会庸俗至斯”董笙冥缓缓站起,周身的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让人没来由得信服。 他轻扫眉梢,几个轻功踏步便上了空置的戏台。他不屑地往过众人,眼中的轻视真是彻底激怒了底下的人群。 “哼,那又如何,你又会些什么?”刚刚表演完的几个公子哥,虽是被一个将近十五岁尚未及弱冠的气压吓到,但心中自然是不信一个小屁孩能与他们比较。 “即使如此,便让你们知道,什么是自愧不如。”董笙冥狂妄的冷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猖狂至此,到底有何实力? 底下的稀疏的讲话声,也因董笙冥倏忽就上了台,停了下来。但围观者大都带了一副看好戏的面孔,毕竟少有人会信一个十五岁的小儿,能整出什么振奋的事物来,再精彩也不过是些舞文弄墨的物什,前面的公子哥多是相近,时间久了,在他们心中也掀不起什么波澜了。 但唯有那几人,眼中对他满是关注。 一是坐在主位的齐焕,除了经商的能力,他虽是未见过董笙冥显露过什么,但他绝不会做些没有把握的事。他本是不爱做事显山显水,如今肯这么做,怕是心中有什么东西开始转变了吧!看那样子,似乎是心中隐隐地开始在乎什么了。 齐焕身旁自是有个人,自始至终抬了兴味的眼,默默关注着他。眼看着他上了台,她嘴角的笑,逐渐放大。 海棠静坐在那,不争不吵,也不为董笙冥突然的消失讶异,仿佛已经料到他会如此做。而后她微微抬了头,看着董笙冥嫣然一笑。董笙冥也回望,一汪眼里满是宠溺与依恋。 董笙冥一转身,从一旁架着刀枪剑戟的支台上,随意取了一把铸剑。右脚轻易踢平一张人高的宣纸,再换了脚,泼了摆在地上的墨汁。 “这董家之子是要做什么这么随意地泼墨,不会是想拿小儿的涂鸦糊弄我们吧?”底下的质疑声越来越响,但董笙冥却丝毫不受影响,少有地专注起来,动作几下,浑然有神。 完成之后,一注清水又被泼下,那副画随着流水的晕染,渐渐显出形状来。细看之下,那景致,朦胧之极,却极富韵味,画的正是如今宴会所处之地。 等那画渐干,两边的侍从将其挑起,底下的人连连称奇,那些本持了看好戏态度的公子哥,也一个个红了脸。不知是气愤,还是羞愧。 齐焕见此情景,自是来了兴趣,询问了起来。董笙冥一番解释,台下的人听后,陷入更深的赞叹中。 原来,只要对内力控制足够细致,并且画画的功底在,便能将剑头作为画笔,画出精美的墨画。在泼墨的同时,用剑尖掌控每滴墨汁的走向,每一次转峰都极耗心力。清水则起到晕染朦胧之感的作用,但其选量极其讲究,多一分则淡,少一分则浅。种种这些,可能连一位三十年经验的画师都不可能完成。一幅画完,董笙冥额间已冒出了细细的密汗,显然这些对一位刚满十五岁的少年来说,着实太吃力。 但底下的,怕是没有一人在意到他的努力,更多的是,惊叹他的天赋,这些人中括了寒蝉与齐焕。 唯有海棠眼中含忧,还有稍显的责备,董笙冥眼中努力挤出一丝笑,示意她不需担忧。 海棠年纪虽小却比常人许解些人意,隐隐已知董笙冥做这些,多少和自己有些关系。照大家一边倒嘲笑的局势,他怕是从未在众人面前展露过这些,今日他向自己承诺的,看来绝非虚言。 董笙冥鞠了一躬,落落地便下了台,底下的人这时才反应过来,掌声雷动。 “你可还好”海棠为他递上一块绣了忍冬的帕子,声音虽是在掌声中显得极其微小,但却霎时温暖了董笙冥的心。 “我无事,别多想,这事不止是为你。”董笙冥应答着,说的话,是想海棠能安心。海棠听后沉了眸子,心中却还是有些不定,没来由得感受到头上的力气,一抬头原来是董笙冥用手轻盖住他的头,嘴角沉淀的不再是别扭的僵笑,而是发自内心的,一抹浅笑。虽是极浅,但却暖入了海棠的心里,发颤的身子止了战栗。 那边,寒蝉看了这情形,心中突然升起一缕愤恨。这人,自己是要定了。她暗暗在心中下定决心,董笙冥往后的命运怕是要变了。 宴席在一众之人的喧闹声中,落了帷幕。经此一展示,众人看董笙冥的眼神都变了,董家老爷也觉得脸上有光,看着董笙冥的眼睛都含了几分笑意。 董家已众正准备离席,忽而,海棠被董笙冥握着的手缩紧了几分,连带着脸色也惨淡起来。那神情分明是害怕,怕是看到什么,让她极为惧怕的东西了。 细心的董笙冥自是观察到了,正想朝着她刚刚的视线回望过去,却被冷不丁的抓住了袖子,眼眸又低了下来,看向海棠。 “你别望了,见了之后,我怕你日后念到我时,想起却是是这些。”海棠不愿自己给董笙冥留下丝毫伤怨,那对眼神,他应是见过千次万次吧!冷漠,藏尽了寒霜,即使是骨肉至亲,也换不回一个温柔的眼神。 “是你那双父母吧!”不必猜也知道,自己如今成了这泥沼里的瞩点,而作为亮点的旁属的她,自是少不了被一顿责骂。 事到如今,海棠要是再不走的话,事情必定要发展得更糟,海棠的手已经有了要放开的走势。董笙冥忽有些责备自己,不肯松开海棠要离开的手。但海棠最终还是朝他笑笑,示意自己信他:“我等你。” 伴随着一声抽离声,董笙冥再也感受不到她指尖的热度。他的视线只能捕捉到,她弱小的身影在溃散的人群中越走越远,她耳后的赤如鲜血般的胎记,瞬间化成他心头的一抹朱砂,让他的心隐隐作痛。 那抹小小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不见,董笙冥眼里的柔也渐渐沉寂,变为常年不化的坚冰。 “董公子,寒蝉公主有请。”董笙冥失神,独坐在案前,便有侍从来请,那样子恭敬,倒也不像是有坏事的样子。 “可有要事?”董笙冥一副不予理睬的模样,让那侍从有些恼怒,复又想起自家主人再三叮嘱过要好言相劝,况忆起齐皇待他与常人有异,便不敢发作。忍下一口气,道:“倒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公主方才看您英姿飒爽,心中有些憬慕,是以想要与您一叙。” 董笙冥凝眼将那人瞧上一番,不过几秒已让那侍仆如入冰窟,自己身上藏着的几数的秘密仿教他全然看穿。董笙冥定下心来,扫了几眼在场的客众,近半数都是皇胄或是达官上卿的子嗣,他又望了望那寒蝉,只见那女子看着眼前排着队敬酒的子弟一脸媚相,心中惊察她此行的目的,和亲。 也怪自己失算,竟是在如此“重要”的场合露了锋芒,如今竟将眼光全引到了自己身上,但为了她,自己无论如何,也舍得。 侍从见董笙冥终于将眼神从他身上移走,心中大松一口气,但却不见董笙冥回话,并且他那本就阴沉着的脸,如今竟是更黑了几分。这皇帝老儿竟是和着秦国将自己卖了,这前言虽是董笙冥多想了,齐皇未曾参与此事。但到未时,如若那寒蝉公主执意下嫁董笙冥,齐皇尽管再喜爱自己,碍于秦国的面子,他还是会答应。 董笙冥转念一想,这寒蝉公主知晓了海棠是自己的钦慕对象,指不定要对她搞什么花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