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忆当年》 《梦忆当年》正文 3.第一章(上)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里面请里面请……” “老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当益壮” 管事看着从府门外一直延伸到胡同边的蓝顶轿子绿呢马车,又抬头瞧了瞧快到正午的太阳,擦了把头上的汗,吩咐了几句,转身又匆匆往府内去了。 张汴今年五十七岁,不算是整寿,但来贺寿的人却并不少,府里府外也着实忙活了些时候。 张家虽不在杭州做官,张汴也告老多年,但想来余威还是在的。 况且张家是太子近臣,这也是大家都晓得的。 太子,那就是以后的皇帝,太子亲近的人,自然不能怠慢,况且张家诗书传家,一门几代都是进士,高门大户也并非是旁人可比。 根基在此,满朝故旧,逢迎之人自然不少。 此时,张汴在内堂与几个知交闲谈,前堂哄闹却也吵不到这边。 “年兄好福气啊。” “哦,志郊这口气可带着些酸气啊。”张汴笑着打趣老友。 孟同献却不以为然,笑着避了开去“听说继长被授了翰林侍读?” 张汴听他提起长孙,不由更露出几分笑来“年前才来的消息,志郊倒是消息灵通,说来志郊今年任满,这次调回京中,怕是个副都御使跑不出手心去,到时候继长还要你多照看了。” “你我相交多年,何时将小辈们当过外人,继长能有这份才气,他日登阁拜相也未可知啊。” “你莫夸他,这翰林院里哪个不是笔杆子嚼出来的,就说你当年,那也是强他百倍。”张汴摸摸自家胡子“想当年你我不过也是那般年纪,如今却是老了许多,不复当年,不复当年啊。” 孟同献跟着缅怀了几句年轻时的事,又提起另外几个小辈来。 “故芝是否准备参加科举?” 张汴点了点头“显儿这几年跟着先生作了几年学问,我瞧着也算有几分真本事,想着来年先让他考考试试,就是考不上,也好歹能长几分见识,以后再努力就是。”张汴说到这个庶出的孙子明显不及像长孙那般关注。 孟同献是知道这张显出身的,所以对于张汴这等态度也没太在意,跟了句“故芝尚不及弱冠,也不必这么急着求功名,总要踏实些才好。”便没再说别的,反而询问起其他小辈的事来。 “其他的都还好,学问就算不成,也多少还说的过去,我也未必说都要他们能考个状元回来,懂得诗书习得礼仪也就是了,可唯独那小混账让我头疼的紧,实不知道该如何教导。” 提起张宗,张汴顿时蹙起眉头,胡子都跟着抖了抖。 孟同献见老友这等恼怒模样,想起先前听到的一些传言,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笑着宽慰道:“孩子年岁尚小时,难免有些举动轻浮,等长大了,自然就变得沉稳了,多加管教未必不能成大器。” “哎,如你所言才好。” 这时有管事进来,说是时辰快到了,大老爷请老太爷与贵客们过去。 张汴站起身,对厅中众人举举手,三三两两低声交谈的人也跟着站起来,笑着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往前院去了。 一路上锣鼓丝竹杂响不停,处处可闻咬钉嚼铁之声。 “找到没?” “回太太话,翠萍已带着人往西园那边找去了。” “什么?你们怎么不看住他,怎还让他往那处去?”范氏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心想又不知道是哪个小崽子招惹了自家儿子,生生把人往那边拐。 可有些话却不是能随便骂出口的,万一要是有人传了出去,污水还是要往自家儿子身上泼,她便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命根子,如何由得别人往他身上抹黑。 大丫环翠展走过来扶范氏坐下,宽慰道:“太太莫急,现在离开席还有段时间呢,三爷许是在这边呆着无聊才跑去那边耍的,估摸着马上就回来了。” 范氏心中焦急,却又无法,只盼着赶紧将儿子找回来,若是一会误了祝寿的时辰,少不得又招了老爷子的厌烦。 上次的事已经惹恼了老爷子,其他几房的看着面上宽慰,其实还不是等着看笑话,若不是她还管着这个家,只不定他们娘俩怎么过活呢。 也只有儿子才是她的指望,她就不信她生的会比别人的差,比不过大哥儿也就算了,那是曾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就夸过的,可要说比不过妾室生的那个,她就实在不能依了。 就算她是继室,她的儿子那也是嫡子,虽说前面的那个也留下一个嫡子,还占了长,但娘家那面还是比不得她娘家这边的,就算中了状元也还是要唤她母亲,本朝又是重孝的,容不得他忤逆。 而那个妾室,虽说比她进门早,可无论如何都是妾,是奴婢,如何能由着她的儿子爬到自家儿子头上,就是她儿子学问差了些,不招老太爷待见了些,可那也不是能由着她说三道四,由着她儿子不放在眼里的。 庶子庶子,翻了天也带着个庶字。 赶明个再请个好先生,他儿子学问上去了,看那母子还能嚣张不。 范氏想着想着又想到自家女儿,眼见着女儿也已经及笄几年了,早到了说亲的年纪,可也不见丈夫着急,也不知道到底有打算没有,总不好总这么耽搁着,虽说舍不得女儿,但总是要是人家的人,年纪大了就不好嫁了,总要为女儿挑个满意的才是,门第自然是不能比自家差的,人品也必须要得,模样—— 且说这边范氏来回在心里琢磨着些有的没的,翠萍那边却跑了个空,这可真真把找人的急坏了,往常三爷不在,总是往这边钻,难道这回竟然是跑出去了不成? 那可往哪里找啊! 眼看着时辰一点一点过去,翠萍跺跺脚,把人分了三份,一份在园子里找,一份往前院去找,一份专往戏台找,又唤了人出府去寻,这才急急回去找范氏,想着万一找不回来,一会怎么想个由头把事情混过去,好在今天人多,老太爷未必会有功夫惦记起自己这个不招待见的孙子。 这是什么地方?寺庙还是公园的一部分?张宗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揉着头,那里明显凸起一块,似是被实物重击造成的。 不过这隐蔽的角落显然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而相较于这一角的人烟罕至,显然墙那边很是热闹。张宗听着从他恢复意识之后就没有停止过的喧闹,考虑是先报警还是找人求助。 没有通讯工具,显然报警是不现实的。 也许大声呼救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他现在似乎已经脱离危险,毕竟肇事者已经遥遥无踪。 而他的皮夹显然已经随之而去,张宗低头打量自己“面目全非”的一身衣物,他的名牌夹克、衬衫,甚至连鞋也没有留下。 真是彻底啊,就是不知道这身衣服是从哪个地方偷来的,看起来很像唐装,也许这附近有剧组也说不定,或许这里是影视城? 虽然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何歹徒要花费多余的力气将他带来这里,而不杀人灭口。毕竟就一次普通的抢劫来说,这样实在是过多而不必要的行为。 还更容易暴露目标。 张宗抱持着种种猜测,顺着人声往前面走去,跨过一个圆门,张宗为眼前景象愣了愣,接着迟疑是否继续上前。 看来他是真的进入某个剧组的工作区了。 张宗默默的看着端着托盘来去匆匆的家仆,以及院中气氛极其热烈的酒局,关键是这些人的衣着,以及所使用的东西,那些长长的垂在脑后的辫子是不容忽视的。 张宗下意识的退后一步,他并不想对这个显然正在工作中的剧组造成困扰。也许他该从另一个方向出去,或许可以碰到休息中的工作人员,让他借到一部电话,这是他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报警还有通知好友为自己送套衣服来。 真是糟糕的一天呢,他完全不能想象自己竟然在保全值班室里被人劫持了,他甚至连自己是怎么失去意识的都不知道,莫明其妙的事件。 他甚至怀疑是否有人对他开了劣质的玩笑,张宗伸手摸了摸光滑的脑门,又使劲扥了扥多出来的辫子,有人剔掉了他的头发,至于多出来的辫子,是用强力胶水粘上去的吗? “三爷?”就在张宗愣神的时候,斜刺里冒出个人来,还没待张宗反应,那人又冲后头喊了句“快叫翠萍姑娘,三爷在这。” “三爷您怎么跑到这边来了,叫小的们好找,这会子太太正急着呢。”言罢,抱了张宗就打算离开。 张宗看着离了地面的脚,猛然意识到不对的地方,停下挣扎,却无法说出完整的话来。 他看看抱着自己的男人,再看看离地的脚,看看自己的手臂,再看看揽着自己的胳膊。 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辫子是用强力胶水粘合的,不容易脱落,那么他明显缩小的身体又如何解释? 致幻剂? “三爷,三爷?”张宗抬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翠衣女子。 “你们是哪个剧组的?我想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我并非剧组成员,我遭到了非法劫持,需要报警——” “三爷这是怎么了?莫再与奴婢开玩笑了,刚才太太才在太爷面前说三爷吃坏了东西,在房里躺着,这会子您就赶紧回屋去吧,莫叫人瞧见了才好。”翠萍正担心着,也没太在意张宗不对劲的地方,正想着赶紧回去,免得撞到不该撞见的,却偏偏她怕什么来什么。 “三表弟,你怎么在这?” “刚才大舅母还说你病了,没想到却是在这里胡耍,快随我去见外祖,他老人家大寿你怎能连个头都不磕。” 说完也不顾翠萍阻拦,径自拉了张宗往主厅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梦忆当年》正文 4.第一章(中) “喂喂喂,请放开我先生,你这种行为,我完全可以报警。”张宗扶正撞歪的帽子,极力闪躲开拐角的廊柱,现在的他下意识的去忽视自己变小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不安被压制在角落,也许这才是他能镇定要求别人的根本。 “表弟说笑了,这会子那边想是正热闹着呢,还是快些过去才好,外祖见表弟康愈定然欢喜。”前头那人本似在想什么事,并未将张宗的话听进耳里,这时回过头来,对张宗笑了笑,又扯紧了些,似怕张宗跑了一般。 “咳,这位先生,我想是有什么误会,我不并是你表弟,我也非常确定我并没有您这样一位表兄,如果是演戏的话……”张宗的话再次被打断。 “表弟还在说笑,老太爷大老爷他们都在?”后一句却是对个丫鬟模样的过路丫头说的。 “奴婢见过表少爷,三少爷,大老爷刚似是往前头敬酒去了,老太爷正陪着几位老大人吃酒,刚才说到大爷,这会子正高兴着呢。” 李佼听丫鬟提起张继,哼了一声,没说什么,挥手把人打发了,扯着张宗就跨了进去。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脸上一会阴一会晴,最后还咬着牙嘀咕了几句。 张宗再次避开差点撞上的门框,仍然极力要求李佼将自己放开,他遭到劫持需要报警等等。 “呦呦,过来这边,这边。”厅中贺客此时似乎全聚到了院中,庆喜这里地势开阔,倒也不显得拥挤。 张宗被李佼拉着站在假山旁边,揉着肩膀看着院子中间,却是有人骑着一头梅花鹿在院子里溜圈。 那梅花鹿体格较瘦,而乘坐之人明显又重了些,是以没走几圈便有些气喘吁吁。 动物保护协会肯定会对此作出强烈谴责,张宗合上惊愕的嘴巴,如是想到。 这时鹿上的张汴叹了口气,躬身从鹿上下来,一旁的仆人立即上前扯住绳缰,侍立在侧等候吩咐。 “可惜了,可惜了。”连道了两声可惜,张汴才惋惜的让人拿了三百两银子给卖鹿的老者,这鹿虽然骑不得,但难得如此驯服,却也不是常见的,低头想了想,便唤人上前,说是让请梅公过来。 张汴却不知道这梅公指的是何人。 此时也不容他多想,李佼见张汴得了空,立即扯着张宗从人缝里钻了出去,口里笑嘻嘻的说着:“佼儿给外祖道喜,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水长绵,寿比南山年年青。”说完单膝跪地实实的磕了个头。 张汴见是自家外孙,也没怪他莽撞,笑嘻嘻的捻了捻胡子,点点头,唤他起来给周边几人见礼。 李佼知道这些人多是有官职在身的,不敢怠慢,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这时张汴也瞅见了李佼后边,正欲往人堆里挤的张宗,心下讶异,转瞬就明白过来,想是这小混帐又不知道跑去哪里胡混,误了时辰,才假称病了。 心中不免吃怪范氏包庇隐瞒,哎,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啊! 心中虽不悦,面上却未显露“宗儿也过来给几位叔伯大人见个礼。” 到底不好在人前教训,私下却要让儿子严加管教才是。 在张汴心里虽然不喜张宗,也厌他行事,但到底是自家孙子,也没说比其他孙子辈的不如,左右还是有些一碗水端平的意思的,只是他格位溺爱张继却也是真的。 一是张继是嫡长孙,未来这个家是要他承继的,张汴自然格外看重些。 二来张继幼有才名,又聪颖好学,年方弱冠就中了状元,张汴历来喜欢做学问,本身也是科举出身,只觉得自己教导有方,后继有望,大有面子之余,不免也更加喜爱。 再加上长子子嗣不丰,又常年在外,长媳长孙留在家中侍奉翁老,经年不得相见,使得骨肉分离,张汴难免也有些愧疚,更是多了几分怜惜关照之意。 处处加下来,就有了如今这般。 其实认真说起来,张宗在张汴眼中能保留几分看重,未尝不是最后一条起了作用。 许久未见应答,也不见张宗上前,张汴不由皱了皱眉。 张佼看差不多了,也无意在人前落自家面子,笑着打个哈哈,上前将张宗拽到张汴面前。 “外祖莫生气,表弟想是头一遭见这么多人,有些触生,诸位大人还请勿要见怪,张佼在这里代其赔罪了。” 张汴见张佼应对得体,待人接物自有章程,面目又生的好,颇一番翩翩风度,不由暗暗点了点头。 此时再看旁边的张宗,礼帽歪斜,鬓发散乱,衣衫不整,哪里及的上张佼一分,暗暗叹了口气,难道自己的亲孙竟然还比不过外孙吗? 张佼收了众人好评,心下暗自得意,想着这番在人前算是大大的露了一番脸面,他向来心下不服张继,认为自己没有什么比不得他的,不过仗着年长,又是嫡孙子,方才比他这外孙子更受几分器重而已。 如此想着,再看看旁边傻愣愣的张宗,不由起了几分蔑视,这就是亲孙子,哼,连他的脚趾都比不上,若不是为了有个陪衬,怎会扯了他一起来,别人还当他们怎么亲密呢,晦气,真是晦气。 张佼心里这些想法自然不会表现出来,面上自然也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拉过张宗。 “表弟,还不快给各位大人见礼。”说着就要摁着张宗行礼。 且说张宗这半天来被眼前这人拉过来扯过去的摆弄,早就窝了一肚子火,此时见他竟然压着他给人鞠躬,哪里还忍受的下去。 挥起一拳就打了过去。 张佼哪里提防这个,这一下被打个正着,一跤跌在地上,眼圈青了半边。 唬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张汴惊见此变也是愣了愣,自己这个孙子向来见了自己便如老鼠见了猫一般,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躲不出去,也恨不得把自己窝起来,说话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 加上上回的事,更是恨不得绕着三丈走,今天怎么变了一番模样,敢在他面前打人了? 张汴挑了挑眉,看看地上的外孙,又看了看一旁没有半分害怕慌张之色的张宗,心下琢磨起来,不过,无论如何,这当面行凶打人,是要罚的。 “你,你,表弟,为兄自认待你不错,你为何出手打我?”张佼这时才反应过来,指着张宗叫嚣起来,还不忘做出一副张宗不敬兄长的样子。 张宗蹙眉看了一周,最后视线回到张佼身上,自己也算是正当防护,即使法官也不能判处有罪。 而对于根本对他的警告不当回事的张佼,张宗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从一开始就是这个人对他造成了困扰,为何最后却是对方理直气壮的来指责他? “宗儿?爹,咦,这是?”张耀芳从前头敬酒回来,却看到这边一院子的人,自家儿子也在里头,刚才妻子不是还说他病了吗? 接着又看到黑了半边眼眶的外甥,明显是被人打了。 一个管事眼尖,忙趴在他耳边将事说了一遍,张耀芳却是听的皱了眉,阴沉下脸。 勉强端起好脸色,对老父说道:“爹,宴席也开了半天了,诸位大人远道而来,也不易在外边久站,厨下备的鹿肉想是差不多了,正好让人端上来,那东西却要刚出锅吃有味。” 张汴见儿子在,也不宜插手管教,而且把这么多客人撂在一边也不成样子,便说道:“小孩子顽劣,平时就管不住他们,没个轻重,我们且莫管他们,只管喝酒,这次的鹿肉和海货不错,诸位可要好好尝尝,请请。” “老大人请。” 且说等众人都进去了,张耀芳一张脸立即拉了下来,冷哼一声。 “混账东西,又惹事,看来上回还没得够教训,给我把他关到柴房里去,不想明白了,不许放他出来。”言罢又交代管事给张佼治伤,甩袖进去了。 从头到尾都没给张宗同志发言的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梦忆当年》正文 5.第一章(下) 张府西院柴房—— “我的小爷您就别跟自个过不去了,奴才求您了。” “也不是我说您,您就是跟老爷认个错又少不得一块肉,何苦跟这呆着受苦,这天还没暖和过来,您这不是自个找罪受吗?” “太太这两日愁的头发都白了两根,您是没瞧见,二院里嚣张的样,啧啧,还真把自个当正经主子了,也不打盆水照照。” 这时柴房的门动了动,递出来一个红漆食盒,又听里面人道:“我吃好了,记得下回多拿些油焖鸡翅来。” “哎呦,我的主子,我说这么多您感情都没听啊!”小厮赶紧将食盒接过,嘴上也没停“您说您都在这呆了三天了,感情还没呆够啊?” “这再呆下去,府里头还只不定传成什么样了呢,这都有人说您在外边抢了人回来的呢,哎,也不知道老爷是怎么想的,可着劲的盯着您,前头二房里的几个爷把人牙都打掉了,也没瞅见挨什么罚,表少爷连皮都没蹭破一点,怎么就该您了呢,您也是,好么好的,怎么在那么些人跟前打呢,害的老太爷落了面子,老爷罚您罚的狠,您要是搁没人的地,说不定老爷连知道都不知道呢,就是表少爷去告状,这不还有咱们太太拦着呢吗,总不至于让您在这受这罪。” 说到这里,小厮又从门缝里往里瞅了瞅,问道:“爷,这白天还好,夜里却还是凉的紧,要不要再添个火盆?” 见张宗点头,张贵拎起食盒,笑着打了个迁,道:“得了,奴才这就去。” “哎,你,等等。” “爷您还有何吩咐的?小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给您办去。”张贵一听张宗有吩咐,立即冲着门躬身站好。 张宗迟疑了一下,看看稻草上的锦绣蚕被,还有一边撂放的火盆,又瞅瞅自家身上已换了一套的绸缎衣裳,最终还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贵下巴掉在地上“爷,您开玩笑的吧,小的张贵啊。”虽这么说着,张贵却隐隐有些不安起来,这几天不对劲的地方—— 张贵暗暗咽下口口水,喉结跟着上下滚动了几番,勉强扯着笑打趣道:“您就是要当贵人,也没拿小的打趣的道理,还是说您打算给奴才改个名,成,只要不是阿猫阿狗的,改啥奴才都没怨言。” 柴房内又静了下来,张贵的心也跟着扑腾了几下。 “爷,您还记得上个月,您吩咐小的寻的那个驼疯不?” “驼峰?”那是什么东西?骆驼上的那个吗? “三爷不记得就算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个驼背的老疯子罢了。”这样说着,张贵却又捡别的问了几样,张宗却都是不知。 张贵有些慌,将张宗平日在意的捡紧要的问,却还是见其摇头答不知。 忽悠悠一阵冷风吹过。 张贵心里咯噔一声,暗暗觉得完了,手里一个哆嗦,食盒掉在地上,里面的碗滚了出来转了三圈,又停到了他脚下。 可张贵哪还顾及的到这个。 越想越怕,站在原地,渐渐四肢抖得如筛糠一般,最后大叫一声,抱着脑袋冲了出去,还语无伦次的喊着:“老爷,太、太太……三爷、三爷他……” 敲锣打鼓,人仰马翻,一烦恼闹腾之后,张宗呆呆的坐在锦绣榻上,旁边范氏搂着他拿帕子擦着泪,嘴里一声一声唤着张宗小名,满屋子人也各个神态相异,着实复杂的很。 家主张耀芳眉头蹙的老深,于房内来回踱着步。 “宗儿,你可还认得为父?” 张宗看着眼前充满希冀的双目,摇了摇头。 而随着他摇头,范氏的哭声又大了些。 张耀芳叹了口气,又开始来回踱步,步子明显又较刚才快了许多。 “这是怎么回事,上次见他明明还好好的,怎么才几天功夫就出了这等茬子。”说到这里恼恨的跺了跺脚,挥手打在桌子上,周边的人跟着一抖擞,越发将头埋的低了些。 张显见此,上前一步,说道:“三弟许是撞了头,有不钉对的地方,吃几贴药,将养一段时间说不定就缓过来了,父亲切勿着急,母亲也当宽心些才是。” “哎,但愿是这样。”张耀芳颓然坐下,满目愁绪丝毫未减。 路氏走到他旁边,伸手帮他揉了揉肩,口中唏嘘道:“谁曾想三哥儿会闹这毛病,要是早知道,还能不管不治不成,老爷莫太忧心,只不定这过两天就好了,到时候岂不显得咱们白折腾。” 范氏一听这话,就不对味了,撂了帕子,站起身来:“你这话什么意思,宗儿原本好好的,还不知道谁咒的他出了事。” “太太这是怎么说,我这不是盼着哥儿早好吗,难不成还有什么坏心不成,老爷你可要明白贱妾的一番心意啊。”说着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也不知道真有泪没有。 “你……”范氏本就忧心焦火,偏这时候还要受妾室的堵,眼前黑了黑,软倒在榻上,旁边的翠萍翠展赶紧上前去扶,却被范氏推开,抱着张宗嚎啕大哭起来。 “我不要活了,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被你们祸害成这样,如今也不知道好不好的了,要是有个万一,我便随着一起去了,也省得碍你们的眼。” “夫人,你这是说什么话,宗儿如此难道我便不心疼?你且莫这般伤心,先听听大夫怎么说,只不定真就几幅药就见好了呢。” 说是这样说,张耀芳心下也没底,要知道这人脑袋上多的是大穴位,张宗又是现在这幅样子,小问题哪会让人连父母兄妹也不认得的,又哪是三两幅药能治好的,怕就怕,这病啊治不好。 想到这里张耀芳叹了口气,心下也跟着一抽,到底是自家儿子哪有不心疼的,虽说平日管教的严厉了些,可严父慈母,严父慈母,这慈母溺爱的过分,他这严父要不狠着点,如何能把儿子教出大出息。 这打是亲骂是爱,还不都是为了儿子好,回头去看看张显,又看看坐在床上有些傻愣愣的张宗,不由落下泪来。 要是他平时争气些,他也不会没事就打打骂骂,也不会把他关到柴房去,要是在身边看着,只不定能早点发现不对的地方,这医治也能及时些,何苦落得现在这番光景。 “你们究竟是怎么看人的,三少爷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们竟然一个也没发现,都是些办事不勤阴奉阳违背主弃义的东西。” 原本就如筛糠一般跪着等罚的仆人,听到张耀芳口里越说越重,更是怕的厉害,他们都是签了死契的,打死勿论。 要是这次三爷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少不得要被杖毙几个,能活下来的也讨不得好去,被打断手脚,仍出府去,废人一个又哪里有什么活路。 想到这里不禁暗暗后悔,要是早知道这样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小厮丫鬟进去伺候,也好过此时担这罪责,谁知道这三爷是什么时候撞了头,磕了包,吃坏了东西。 这样说起来,三少爷被关起来前就有些胡言乱语的,只吵着要放他出去,什么他们这么做犯法,还说什么非法□□、报警什么的。 当时只当是他不想被关,在闹脾气,没大理会,此时想想,可不就是那时候三少爷就害了病了吗。 那仆人就好似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忙着往前爬了几步“老爷,小的在这府里呆了多年,一向忠心耿耿,三少爷他,他被关起来前就有些不对劲了啊,实不是小的们害的。” 张耀芳一听,张宗被关起来前就有不对劲的地方,不由想起张宗先前在张汴面前打了李佼的事来,是了,他那儿子最是怕祖父的,如何那天便有胆子当着面打人呢,现在想想可不就是不对。 张耀芳想到这里不由更是后悔,他当初怎么就没好好想想,愣是没发现儿子有不对劲的地方。 那仆人见张耀芳似乎听进去了,赶着将张宗被关起来后,胡言乱语的事说了。 “那时候奴才只当三爷发脾气,又想着老爷本意也是为三爷好,才没放他出来,奴才要是知道三爷病了,就是给奴才三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不上报啊。” “宗儿他都说了些什么,可有说他不舒服什么的?” “老爷,偏是没有啊,要是三少爷这么说了,奴才就是不敢放他出来,也是要回禀老爷请了大夫去瞧的。” 张耀芳又转向张贵。 “你是怎么发现三少爷不对的?” “回老爷,奴才这几天都给三爷送饭,三爷待奴才一向亲近,可这几日三爷却甚少言语,口味似乎也变了些,平时惯用的东西也常弄差,奴才虽觉得不对,但三爷没病没痛,衣食起居也甚有条理,说话也利索,实不像是害了病,直到今日三爷问起奴才的名字,奴才才察觉出三爷不对劲,奴才又问了些以前的事,三爷却都答不上来,奴才心里慌张,便跑来禀告老爷了。”张贵面色灰白,他是张宗的贴身小厮,无论张宗是以前就病了,还是在柴房里病的,他都逃不了责罚,想到后果,不由浑身冰冷。 “这么说宗儿确实是早就有不对劲的地方。” “奴才怎敢欺骗老爷。”负责看守柴房的几个仆人不由松了口气,这么一来张宗害病的事,责任就不在他们身上了,虽然难免还有责罚,却不会如先前想的那般重就是了。 不过,有欢喜就自然难免有忧愁的,负责看守的脱了罪,那先前张宗房里负责照顾张宗的人却怎么脱不了关系了。 一个老妈子哆哆嗦嗦跪在那里,结结巴巴的说道:“三、三爷没看出有什么不对来,一大早起来就去了西园,跟平时没两样……” “没两样,会把爹娘都忘了?” “老爷、太太,我是自小看着哥儿长大的,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哪会看不出来,自小他生病都是我照看着,没出过什么差错,再说那满满一屋子的人,如何没有一个发现哥儿不对的,还望老爷太太明察,莫被人蒙蔽了去。” 这时范氏也说道:“我记得那天,儿是在我这用的早饭,确实没见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说着转向翠萍翠展,求证道:“你二人可瞧着有什么不对?” 萍、展二人对望一眼,都摇摇头。 “三爷那日喝了两碗粥,实没瞧出与平日不一样来。”翠展补充道。 几方对质,话赶话的又扯到了李佼身上,为何张宗要打李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梦忆当年》正文 6.第二章(上) 张家世代书香,一门进士,家大业大自然宅子也大,整整圈了两个湖在府里,一处在西边一处在东边,一处大些,一处小些,倒也不相挨,水路也不相通,想是怕有人借此混进来,行不利之事,几处与外相通的活水口,也多有水闸铁门。 西院这边住的多是下人,还有些府上的幕僚,何倌儿他们这些买入府的伶人也都住在这边,水路自然也是有的,只不过把守没东边那么严就是了。 平常从水路出府,倒也甚是方便。 说是这样说,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跨进来的,就是来府上探亲的,也多是使人在门房里见了,不准带入府中。 虽说如此,但张家给的银钱不低,又是正经的大户人家,自然有人愿意卖身进来,至少能吃饱穿暖,伺候的是官家,也算是件体面差事。 “哎”唱旦角的童倌手里甩着湿帕子,拿肩膀撞了撞正在装台前边拾掇粉盒的何润,就是瞧不惯他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要说这年岁,他俩左右里差不出两个月去,就是进府他也比他早了半年呢,怎么偏偏何倌处处显得沉稳,倒好似是哥哥似的。 “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连个声也不吱?”把帕子搭好,童倌洗完脸,来到桌前倒了杯茶“这都到春天了,天气还这么燥,嗓子都上火了。” “我这里有润喉咙的丸子,一会你吃两粒,明天就好了。” “嘿,咱们这喉咙可是保命的饭碗,金贵着呢,不在意着不行啊。”说完摇摇头,又将话题扯了回去“我说,你怎么就没半分反应,府里可都传开了,这事准是真的,听说李家那边正杠火呢,佼少爷这几日见了人就火大,整天阴沉个脸,全没以前的和煦样,也不知道真和他有没有关系,真是比戏文里唱的都出彩,你说三爷怎么就害了疯病了呢,怪不得这几日都没往这边钻,我还道他终于改了心,不纠缠你了呢。” 说完又咋了咋舌头“还好你没和他扯上关系,听说凡是那天挨边的都挨了罚,老爷和大太太这次是动了大火了,这不,今个连御医都请来了,也不知道还治的好治不好,这好好的一个人说疯就疯,还真是奇了怪了。” “不是说前几日还在这边关过,怎么就说疯了?”何倌将梳子放好,心里也是颇为惊讶,迟疑了一下问道。 童倌看了他一眼,喝了口茶,唏嘘道:“可不是,前几天我还往那边瞅过,没见有什么不对的,只道是又折腾出了什么事,挨罚呢,老太爷过寿前一日我还见过他一遭,跟没事人一样,怎么偏偏就疯了呢。”说到这里童倌往窗外看了看,压低声音幸灾乐祸的对何倌低声道:“疯了也好,省的他成天惦记着这边,就不知道和他关系好的,失了这么处靠山,心里怎么想了,大太太可容不得他们。” 接着又道“我们这些人被卖进来,还不是生死都由着主家,端着这幅皮相,没得受人欺负,连这府里的仆人都不如,偏这碗饭吃的就是年轻。” “他们把我们当个什么,我们自己又当自己是个什么?”童倌顿了顿,许也不是那伤春悲秋的性子,再说在这府里可比外头的戏班子好的多,便推了旁边愣神的何倌一把,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三爷疯了也好,你也不用成天躲着他了,老太爷是个爱戏的,大爷又对你格外喜爱些,没了三爷,这府里剩下的还没谁能把你怎么样。”心里却庆幸,老太爷大寿那天他和何倌都没见过张宗,要不然此时怕也被叫去审问了。 这宅子里的事,水深的很,他们这样没身份的,陷进去就没个好,只不定连命都没了。 “那小子疯了,干爷我什么事,怎么最后都扯爷我头上来了!他们房里自个不安生,出这么幺蛾子,偏要算到爷头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外孙子想着分外祖家的产呢。”张佼将手边能砸的都砸了个干净,心里头的火却没下去半分,越发后悔当天干吗要和张宗扯到一起,没和他一起去贺寿,那不什么事也没有了吗? 张宗那小子自己衰也就是了,干吗还要连累他也跟着要变倒霉。 “去去去,给爷拿柚子叶泡水,爷要好好把这晦气洗下来,没得明天爷也变疯子了。”要说张宗平白无故就害了疯病,怕这院子里没一个信的,到底是谁下的手?二房里的不会,张宗虽然是嫡子,但上边还有个占嫡又占长的张继呢,就是张宗出了事,这好处也落不到二房头上,三房老爷是庶出,这边有什么就更是轮不着了。 细细算下来,张宗出事,只张显得利最厚,长房满共就三个儿子,张宗因是嫡子总是压张显一头,若是张宗出事,长房实际上就剩下了张继和张显两个,张继常年在外,范氏没了儿子自然翻不起什么风浪,势必被路氏压上一头,张显的地位也自然会变的重要起来,张耀芳也会更加重视这个儿子,无论是仕途还是别的什么,张耀芳和张家的助力都是不可小觑的。反之若是张宗还在,这无论什么好处,都会先落在张宗头上,张显能得到的助力就少之又少,没有张耀芳和张家,他就是再有才华也难以至仕高位,就是作了高官,那也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如何能和年少得仕,文采风流,平步青云的张继之比。 李佼定了定神,食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他能想到这些,别人自然也能想的到,怕就怕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可着心的要把这顶大帽子套到他头上。 这时一个小厮跑了过来,禀报道:“少爷,王太医走了,是大老爷亲自把王太医送出府门的。”却是李佼派去探查张宗病情的。 “可听到什么消息?” “还没有,不过看大老爷面相,却是比前几日晴了许多。” “哦?不是说请来的名医都没折吗?” “许这给皇帝看病的就是不一般呢。” 张宗坐在绣榻上,伸手让太医把着脉,脑子里却是跟跟巴巴的转悠,顶多也就比生锈的齿轮好上那么一点,这还是已经初步接受目前状况之后所得到的反应。 前几天张宗的脑子里乱的和乱麻一样。 这时,王太医捻了捻胡子,点头收了手,把左右手加起来,这位太医已经号脉号了五六回了,他每号一回,周边的人就跟着跌宕起伏一般,然后死瞅着王太医的老脸不放,想着能看出些什么来。 “王大人——”范氏颇有些紧张的开口,却被王太医止住。 只见他笑咪咪的伸出两根手指,在张宗面前晃了晃,柔声问道:“三公子可知道这是多少?” “少爷,王大人问你这是多少呢?” “二?”张宗本还在齿轮运作中,突然被人推醒,不由奇怪的看向伸着两根手指的老头,不是在看病吗,什么时候数起手指头来了?说实话,张宗也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得病,若是没病的话,眼前这些又算是什么? 王太医笑着点点头,又掐出三个手指来。 “ok”张宗生锈的齿轮突然好像加入润滑油一般,铿锵高速运转起来,他两眼放光的看向王太医,也掐出个圈,在王太医面前晃。 王太医一愣,随即笑道:“呵呵,没想到贵府三少爷,还懂得洋学问。” 见王太医起身,张耀芳忙上面一步“王太医,小儿——” 王太医站摆了摆手,和张耀芳一起出了内室。 “张大人不用担心,我看贵公子神智清醒,脉象虽有些浮动,却也是雄浑有力,心肝脾胃多了些焦火,喝些清肺润脾的药便可,至于为何会不认得大人和夫人,想是碰撞到头部,丢了一部分记忆,又受了惊吓,难免有些言语紊乱,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就是了。” “那小儿以后——” “张大人,令公子虽然忘了些东西,但人却是好好的,忘记的东西学起来就是,至于以后令郎能不能想起忘记的那些,老夫也说不准,不过,匆匆人世几十载记的东西多了,未尝不是负累,令公子前尘尽忘,焉知不是福事?说起来,令郎还是有佛缘的人呢。” “那小儿头部可有损伤?”张耀芳声音跟着沉了沉,他最想知道的是儿子到底害没害疯病。 王太医笑着捻了捻须:“王大人要是信的过老夫的医术,那老夫敢保证,令公子这绝不是疯症,至于其他人为何会有此论断,想是前几日令公子言语无轮次,又加撞了头,记忆混乱,才下的论断,毕竟人一时之间丢失大部分记忆,不是常人所经历的,老夫曾也见过因冲撞头部而不识父母妻儿的,其中痛苦,也只有自家明白,王大人应好生让人照看令郎,此时断不要令人惊吓于他,待缓些时候自然而然就好了。” “这次有劳王太医了,等小儿好些,定然带其前去拜谢。” “张大人不必如此,老夫与老大人同朝多年言谈甚欢,这等小事实没什么。”提笔写了方子交给张耀芳,又道:“等过几日老夫再过府为令公子复诊一次,也求稳妥些。此前就照此方抓药就好,一剂药可煎煮两次,药渣也可置于床下,有安神之用,至于熏香之类,为免影响药效,扰了神思,这几日还是不用的好。” 如此这般又捡了些忌讳的说了,无非是不要打扰,静养等等。 这些自有专人记下,张耀芳自不用担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梦忆当年》正文 7.第二章(中) 月余后,张府后花园—— “我真的没病吧?”张宗看着眼前的白胡子老头,愣是看出点仙气来,想着这是不是上天派来指点他的? “三公子,你身体好的很,不用担心。” “我真的没病?”张宗望着王太医的老脸,只想哭。 要是没病的话那他现在看到的这些又算什么? “老夫可以很肯定的说,三公子不但没病,而且还能举起头牛来。” “他们不都说我害了疯病?”难道他真的疯了,所以才会看到这些?想着这月余在这府里经历的一切,张宗的世界慢慢崩溃中。 “那只是讹传,不足信。” “你不是在安慰我?” “老夫没有必要安慰三公子。” “那我是怎么回事?”梳着辫子的男人,穿着几层裙子的女人,天啊!这就像在看古装电视剧,关键是他现在没有再盒子外边,而是在盒子里边,谁来告诉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需要心理医师,他绝对需要心理医师,可是这地方根本找不到心理医师啊!张宗的世界再度崩溃。 王太医看着死揪着头发趴在石桌上的张宗,软语安慰道:“三公子只是丢失了部分记忆,以后想起来自然就好了,就是想不起来,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佛语有云,破而后立,立而后破,世事循环,因果相继,前尘尽忘,未尝不是好事。” “可是我连字都认不全?” “三公子的症状是有些奇特,老夫以前所遇到的几起相似病例,都没有忘的这么厉害的,不过也就是忘的厉害些,三公子没事多看几遍,自然就记得了。而且以贵府的渊源,三公子就是从学,想来也是快的很。”王太医捻捻胡子,皱眉苦思一番,如是说道。 “你能不能不要叫我三公子,叫我名字张宗就好!”这月余,王太医来复诊数次,两厢已经熟的很。 “三、张公子,老夫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张公子静心安养就好,老夫这就告辞了。”言罢唤药童拿起药箱。 “现在就走?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来?我还有好多问题想问啊!”张宗不舍的看着王太医,颇有些寄托在对方身上。 如果我们有什么不适,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医生吧,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在不正常的时候都是需要医生的吧,这就是张宗为什么依赖王太医的原因,这种情况下,张宗自然而然的把医生当成唯一可以拯救他的存在。 他们说的话都是带有权威性的。 虽然张宗曾经怀疑过这个又佛又道的王太医是神棍,但是对方是太医院出身,是皇家专属医师,应该是很权威的存在,没有欺骗性的可能。 但是现实社会有御医这种人存在吗? 连皇帝都没有了吧。 “爷?”张贵看着自家犹自苦恼的少爷,踟蹰了一下,还是上前扥了扥他的袖子。 “爷,刚才王太医在,小的没敢说,您以前也认不全字的,就是老爷太太他们不知道罢了。” 张宗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贴身小厮张贵。 “你不是说我、那个爹是进士,还有个大哥是状元,叔叔爷爷什么的也是什么进士的,那我会认不全字?”即使是这里的张宗也十三岁了吧,这个年纪并不算是孩子了吧,即使是在古代,教育并不普及,可住这样的房子,又有这么多的进士,应该会接受教育才对吧? “爷,您原本也是认识的,可自从您几年前知道奴才能替您完成先生课业后,就再没动过笔了,忘了也是正常的,您没事多看几遍,自然就又认得了。” 沮丧当中的张宗挥手打发了张贵,道:“我要在这边园子里转转,你别跟着了。” 言罢,有气无力一步三晃的出了凉亭。 此时已是二月中旬,阴历阳历倒换一回,算来也是三月了,满园欣荣春色,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比之公园之类的地方自然好上许多。 不过这真的是花园吗?张宗看着从他眼前跑过去的两头梅花鹿,揉了揉眼睛,跟着又有一只孔雀大摇大摆着转了过来,这里是动物园才对吧? 为什么会有这些国家级别的保护动物在这里? 张宗放眼往花圃里望去,见到三只白孔雀,两只绿孔雀,一对丹顶鹤,还有些张宗在动物园里见过,但是却没记住名字的鸟,至于最多的,却是鹿,张宗掰着手指数了数,整整有五头鹿在他眼前悠闲的吃草。 这和在动物园隔着笼子看根本是完全两种不同的感觉,那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张宗将滑落的下巴安回原处,试图靠近一只拖着长长尾巴的孔雀,曾记得有报道说孔雀和鸡肉的味道差不多,张宗却是无法求证报道的真实性。 “三爷?”张根今天被派来看着老爷们圈养的珍禽,这本也是个轻松差事,无非就是将那些珍禽放出来溜达溜达,在日落后再关回去就是了。 平常也会有人过来瞧,但多是些刚进府的下人,好奇而已,至于老爷太太们,想起来要看看的时候并不多,即使是要瞧,也多是点了人送到跟前,或者置了茶点果酒摆在亭子里,吩咐了时候,他们赶在前头将这些鹿啊大鹤赶过去,像这般平常放养,主子们多是不会来的。 是以张根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张宗。 忙请了安,又把张宗感兴趣的那只孔雀送到他跟前,那孔雀却也温顺,想是被人圈养惯了,一点也不怵人。 张宗尚是头一回这般近距离的观察孔雀,不由伸手去摸了摸,面上有些欣喜。 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摸到的啊! “三爷是来瞧雀的?”怎么提前没人给信啊,而且现在也不是时候啊,这孔雀开屏的日子虽说近了,但到底还没到时候,一般等孔雀开屏之后,他们会报上去,主子们也是那时候才会瞧个景,乐呵乐呵。 平常这孔雀不开屏,有嘛看头,张根半天也没琢磨出个味来。 张宗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过来这边走走,前几日我来时怎么没看见这些东西?” 张根听张宗说是无意走到这边来的,顿时松了口气,不是找麻烦的就好,想来也是,就是要教训他们,也该来个管事才对,没道理让少爷来啊。 “每过十日小的们才把他们放出来溜达溜达,相是您上次过来的时候没对上日子。” 面上张了笑,续说道:“爷,这雀开屏的日子马上就近了,您这次来的不巧,要是再过几日,就比现在好看多了,今年府里又添了两对白孔雀,那羽毛长的叫一个漂亮,要是开了屏,啧啧想想就跟仙女身上的羽衣似的。” 每年主子叫禽鸟,他们都有赏钱可拿,今年多了两对稀罕的白孔雀,想这赏钱定然比往年多上不少,那边庄上该多送些稀罕的才是,主子们也看着欢喜不是。 张根跟在张宗身边,颇有些鞍前马后的意思,还是张宗自个不自在,将他打发了。 原本近距离接触国家保护动物的张宗还很高兴,但是想到这在他的那个社会似乎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有些沮丧,觉得离他以前的生活差距又大了些,虽然原本就已经很大了。 拿袖子随意在石阶上呼扇了一下,张宗一屁股坐到地上,看着远处恬适安静的动物们悠闲活动的样子,张宗却有些想念动物园的铁笼子,如果有那些的话,就正常了吧。 没有只靠诊脉来判定病情的医生,没有满园子乱跑的国家珍稀保护动物,没有—— 没有什么? 似乎看到的这一切都是不该存在的吧,无论是什么都不该存在吧。 难道他真的疯了? 像精神病患者那样,陷入到一个自己设置的空间里出不来了? 可是他并不喜欢清辫子男人和布裹女人吧,他更喜欢丰满性感像玛丽莲梦露那样的女人,更加崇拜中古世纪的那些拿着刀剑的骑士,这么说的话,他周边应该出现的是拿着手帕挥舞的贵族小姐和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骑士才对,应该说着英语法语或者日耳曼语什么的,端着红茶红酒生活放荡而又奢靡那样的吧。 这里的一切显然和他向往的那些背道而驰,至少他从来没有想过去拿着一本竖排还是繁体的书,整天摇头晃脑只为了去考试。 张宗抱住脑袋,萎顿的耷拉下肩膀,这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哎,哎,那边,出来了出来了,天啊,我从没见过这样漂亮的鸟。” “就知道你以前没见过,我刚来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天上的凤凰下来了呢。” “那是几位老爷圈养的,说是叫孔雀,听这边的下人说,今年又多了两对白羽毛的孔雀呢。” “这边离的太远了,瞧不清楚,要是能靠近些就好了。”小丫鬟眼巴巴的看着园子里。 “那是给主子们瞧的,咱们能这么着瞧一眼就不错了。” 小丫鬟点了点头,眼珠子犹自在那几只孔雀身上粘着。 “春儿姐你离近了瞧过吗?那羽毛真的跟你说的那样好看?” “前年太太叫鸟的时候,我被叫去伺候,跟在旁边瞧见过,那羽毛就跟金丝编的一样。” “我要是能去太太跟前伺候就好了。” “你才刚进府,以后熬上几年,做个二等丫鬟,想要瞧个鸟还不容易。” “春儿姐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在外院干活的,要不是认识你,哪里进得来这里,更别说瞧这么好看的鸟了。” “我一开始不是也在外院干活,去年才调到内院的,你模样生的好,平时勤快伶俐些,被管事瞧上了,调进这内院还不是迟早的事。” “那还要多久啊,真想天天来看这些鸟。” “等你下回送东西进来的时候,我再带你来瞧就是。” “真的,春儿姐你对我真好。” “我们是一个村里的,家里祖上还带着亲,我不和你亲和谁亲,你来了正好,我以前有话还不知道找谁说呢,你来了,正好和我做个伴。”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回去,我们都是卖了死契的,父母兄弟算是都断了。”春儿的声音也有些暗淡,随即又笑道“这里可比家里好的多,但凡在府里混出头脸,回到家,那也算是衣锦还乡,就说太太身边的大丫鬟,那可不比平常人家的小姐差,穿的带的极是体面的,平成人家还拿不出那些东西来。” “真的?” “当然是真的,就是放出府,那也是做夫人太太,有丫鬟伺候的,要是能被留在府里,做了主子,那就更加不得了了,生下个儿子,那就是正经八百的主子奶奶,算是当了半个家了。可不没地羡慕去。” “春儿姐你怎么说这些,也不害臊。” “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听说大房里的二爷的娘,路姨奶奶就是这么给扶上去的,你是没瞧见过,那风光,啧啧,你模样生的好,要是被分到少爷房里伺候,只不定——”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张宗正白白听了这些,实是觉得不太道德,正打算离开,那边一大一小两个丫鬟又换了话题。 “我们太太也养过几只鸟,前几日还有人送了只秦吉了过来,那毛长的叫一个艳羡,还能说人话,太太嫌吵,二少爷见着新奇就要了过去,谁曾想没几天就死了。” “啊,怎么回事?” 那大丫鬟压低嗓音,张宗竖起耳朵“听说那鸟说了二少奶奶的坏话,二少奶奶让人毒死了。” 张宗无声的哀号,抱住更加混乱的脑袋,毒杀响当当两个字砸到他脑袋里。 他女朋友就是不喜欢那鸟也就是拔毛送人而已吧,顶多轮起来砸墙上,但是毒死? 他长这么大见过唯一的□□就是杀蚊子的吧,不知道把电蚊香片切碎喂鸟会不会死,关键是它吃不吃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梦忆当年》正文 8.第二章(下) “少爷,少爷,原来你在这。”张贵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我的好少爷,您要是没事,就回去好好歇着吧,王太医不是说要您静养吗。” “他还说我能举起一头牛来呢。” 那两个丫鬟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张宗犹自在纠结下毒问题。 在张宗的认识观里,即使是拿刀杀人,也比下毒更为正常,如果是下毒的话,很显然是早有预谋的吧。 张宗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边走边想。 “少爷,您这是要去哪?眼看就要过午了,您不吃饭了?” “回来再吃。” 张贵一溜小跑,跟着张宗出了张府大门,眼见着张宗一不要轿子,二不骑马,三不套马车,实弄不准他要去什么地方。 话说回来,他家少爷不是失忆了吗,这出府去干吗? “少爷,少爷,您要去什么地方,您说一声,小的让人套马车过来。” 张宗头也不回的摆摆手。 “你去吃饭吧,我随便转转。” 主子都不吃了,他一个小厮吃什么,张贵无奈,只得交代了两句,就追着张宗一起去了。 先是长长的墙,然后是别的府邸的长墙,甚至可以从墙外隐隐窥见到里面的景色,张宗继续往前走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朝着哪个方向,他只是想要求证一些事情。 其实早就该出来了,只是以前总是隐隐有一种恐惧在阻碍着他,也许是害怕求证之后所面临的吧! 张宗深深呼吸口气,一辆马车从他身边驰过,张宗攥紧手心,似乎下定决心一般向前跨出一大步。 只有懦夫才会躲在自己构建的安乐窝里逸然等死,就是结果证明他成了疯子,他也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完全没有石灰浇注的街道,也没有高楼大厦出租汽车,木质结构最高也不超过三层的建筑,还在使用驴马作为交通工具的行人商贩,总之,这里看不到任何现代社会的痕迹。 影视城的面积不会有这么大吧,这是张宗在走完将近三公里的路后,所得出的结论。 即使是的话,也没有严谨到让这么多人都穿着戏装吧。 他有爱开玩笑的朋友,却绝对没有可以承担如此大规模恶作剧的朋友。 “少爷,那是废竹篓,您要要,咱们府里厨房多的是。”张贵两手拄着膝盖,看着拿手摆弄墙角处已经烂的不成样子的竹编篓的张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张宗放下手里的完全手工艺品,向着街边的一个乞丐走过去,立时就有刺鼻的酸味飘进鼻孔中。 即使是再敬业的演员,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变成这个样子。 张宗深吸一口气,才有勇气靠近乞丐。 纠结的头发,脏乱的根本看不清面目,伸到张宗面前的缺口碗,也显然和他本身一样脏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乞丐被张宗看的头皮发麻,却不敢得罪衣饰华贵的张宗,只扯了脸皮,哆哆嗦嗦的举起自己的叫豁碗“爷,您赏一个?” 张宗伸手摸了摸身上,又转头看向张贵。 “有钱没?” 张贵赶紧伸手从前襟里摸出锭银子来。 张宗接过,沉甸甸的,倒像是真的银子。伸手递到乞丐面前,道:“老兄和你打个商量,你把衣服脱了,这个就给你可好?” 乞丐看着张宗手里的银锭子,半天移不开眼,那可有十两啊!就是买两个人也够了。 “爷,您说的可是真的?”口中虽问了句,但动作却根本不给张宗反悔的时间,三两下就当街把自己扒了个精光,衣服塞到张贵手上,抢过银子就跑。 张宗愣了愣,他本意是想看看他里面穿内衣没有,就算外面穿着乞丐的衣服,里面也许会穿上三角裤什么的吧,如果有那种跨时代的东西的话,他现在就可以断定自己是在虚假中了,但没想到对方不但当众脱衣,动作还如此迅速。 张贵捏着手里的衣服,就快哭出来了,想扔,又怕张宗怪罪,只能这么拿着,手心里油腻腻心里也跟着发毛,这衣服不知道多久没洗了,不,应该是从来没洗过吧。 “爷,这衣服——” 张宗回过神,捏着鼻子观察了一下张贵手上的服乞丐,到处都是缝补以及未缝补的破洞,颜色暗黄发黑,还散发着阵阵臭味,显然并非是特意磨旧处理的,而将这样的衣物贴身穿在身上,也是种莫大的勇气。 没有三角紧身内裤,没有任何商标,没有任何工业痕迹。 这是真的穿到如此程度的衣服?古代衣服? 张宗恍恍惚惚的又进了一家书局,全部都是竖排繁体他看不懂多少的东西,能够将这么多书通通印成这个样子,也是一项很大的工程吧。 何况有些还装订的非常精细。 墙上的字画也并非是批量印刷出来的。 张宗在书的最后,找到了康熙三十七年的标志,至于康熙三十七年之后明显代表月份和时日的庚寅癸丑等字,张宗却无法对换出相应时间,这些东西在他脑海里也只是类似于辛亥革命中的辛亥。 而康熙三十七年代表的含义,在张宗看来,也只是康熙这位皇帝活到中年的时候。 他并不是一位历史爱好者,对于隋唐英雄传的认知可能要比康熙时的人事知道的多的多。 而和珅这样的大贪官,纪晓岚、刘墉这样的名字,好像匹配的是乾隆这位皇帝,康熙很有名的人物,似乎也只有鳌拜,和他那些分不清具体名字和排行的儿子们吧。当然要把他的这些儿子包和成一个整体,才能和鳌拜这个名字形成相同的认知程度。 至少张宗记得,这位皇帝的儿子是非常非常多的,这也许是他对康熙最清晰的认知了。 张宗跟着又去了书局旁边的古玩店、绸布庄、珠宝铺等等地方,而每分析完一个地方,张宗就越发难以将这些当成某一位导演的手笔。 张宗就像一个专业的电影挑错者一样,企图在最细微最难以引人注意的地方发现纰漏,而正确找到自己的导航。 可惜无论是内衣,还是电线,塑料制品,以及酒楼厨房的通风设施,客栈房间的被褥针线痕迹,女人的头发,发钗上的珍珠宝石等,都没有任何纰漏。 “少爷,您先歇歇。”张贵将茶碗仔细的涮了涮,倒了一碗茶汤放到张宗手边。 坐在酒楼二楼的位子上,张宗两眼无神的看着街上熙攘的人群。 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而真实存在的医生又证明他没有任何疾病,可他现在却有着和以前决然不同的身体以及样貌,他不该是十三岁,也不该出现在三百年前,早已淹没入历史中的时代。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他在办公室里,他记得他在听音乐,今天并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检查,作为一个只需要搏斗歹徒和看门的保全,他那时非常清闲,甚至答应了帮朋友调班,美丽的周末。 没有任何电话,也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只有他自己,监视器里也显示一切都很正常,然后他突然失去意识,没有任何征兆显示,他是在恢复意识,也就是到达这个世界之后才意识到他自己失去过意识的,这中间跨越了多久? 几个小时?几秒钟?不,时间在后退,他整整跨越了三百多年,这里是已经不存在的清朝。 发生了什么?时间女神寂寞难耐不小心剪断了一片指甲?还是生锈的齿轮,嘎嘣一下少走了一秒钟? 假如根本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话,是不是说,他就像被抽气泵瞬间抽离出来一样? 这些根本就是不能解释的。 好吧,原因已经不可解,这件事造成的结果是——他代替了一个同样叫做张宗的,一个比他小很多的孩子,活在了康熙年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梦忆当年》正文 9.第三章(上) “敏儿,那边的,可是你弟弟?” “咦?他怎么在这。” “真是你弟弟?” 张敏皱眉点了点头。 许茹见张敏神色不对,不由想起前些日子听到的传言,问道:“我前几日隐约听人说你弟弟害了病,可真有这事?” 张敏点了点头,许茹和她相交多年,最是谈的来,许多闺中事也尽数说给她听,张宗的事虽说瞒着外边,但也不是不能对许茹说的。 “是害了病,先头请的几个大夫都说是疯了,后来还是王太医来诊治了几回,博了先前的论断,只说是把前头几年的事都忘了。” “忘了?” “可不是,我去瞧过他几遭,像是真不记得了,连我是谁,都要旁人告诉他。听说,先前是连我父亲母亲都不识得的。” “那可不是呆子了?”许茹惊呼出声。 便见张敏摇了摇头“这般说也不是,我先前去见他,他吃饭喝水都有样子,虽说和先前有些不同,却也不是事事都要人料理的,说话也清楚的很,就只是忘了。” 见许茹露出不解的神色,张敏笑着解释道:“就跟换了个人,又从没来过我家一样,要不是从头至尾没有一处和我那三弟不一样的地方,怕还想着是不是有人冒充的呢,王太医也说没想到他会忘的这般彻底,前几日我父亲还叹气,说是怎么连写字都忘了,却是要从头学呢。” 许茹听着一乐,随即又叹气道:“这般也是可怜。” “就你可怜他,你是没看到我娘着急的样子,像是恨不得追着去了似的,我难道就不是她生的了?” 许茹没有答话,张敏也没再说下去,她自个心里也清楚,到底是儿子比女儿金贵,女儿迟早要嫁出去的,儿子却是倚仗是靠山,若是没有张宗,不说范氏在张家是何地位,就是她自己,只怕也跟着受欺负。 “到底是亲兄弟,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比不得别人。”许茹拉了张敏的手说道。 “哎,我又哪里不知道这个,就说这次,三弟不好的这段日子,我那姨娘就没少在我面前冷嘲热讽,府里下人虽不敢怎么样,但私下里传什么的都有,没少见他们往那边献殷勤,就是二哥,一下子在府里也被人看重不少。我们这边虽没冷落,但多少有些人是在观望的。”跟着又叹了口气“我迟早是要嫁出去的,我娘又只有三弟这么一个儿子,别人是指望不上的。” 许茹见她面有愁色,不欲惹她烦恼,便把话题转了开。 “这还当真是件稀罕事,若是连写字都忘了,岂不是先前多少年都白活了。” 张敏撇撇嘴“可不是说的,我娘这两天求神拜佛的,日日烧香,就怕还有什么霉头。倒是祖父没当回事,说是再学就是了,张家的孙子还怕不会写字不成?” “呵呵,这道说的是,你家可是世代书香,十门进士,哪里可能是不识字的。” “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东西,什么时候好好做过学问,就是能有二哥一半,我娘也不必愁了。” 正这般说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又听见外边哄哄闹闹的,许茹不禁面露疑惑,掀了帘子从窗口往外瞄去。 随侍在马车旁的丫鬟见了,忙上前来听吩咐,许茹挥手打发了。 “怎么这么多花子?” “许是有人施粥吧。”张敏也是头一遭见这么多乞丐聚在一起,是以也颇为好奇。 “这边不是酒楼就是商铺茶肆,施粥怎么会在这边?”这么多乞丐一聚,想是生意都没的做了。 “咦,瞧着去的方向,好像就是刚才你家三少爷呆的地方呢。”许茹见那众多花子都聚集到了张宗所在的酒楼之外,略略感到吃惊。 张敏和许茹对看一眼,由许茹将随侍的下人招过来。 “你去瞧瞧那边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花子,是有人施粥吗?” 此地距离花子围聚的地方并不远,是以没片刻功夫那仆人就回来了。 此时那边已然聚集了不少人,来往车辆不是停下来看是怎么回事,就是绕路走,不过大部分都在观望是怎么回事。 “问清楚了?” “小姐不是施粥呢,听人说,好像是有哪家少爷给了银子让乞丐脱衣服,一次就是十两呢,就在那边酒楼,这东西城的乞丐都往那边去了。” “给银子让乞丐脱衣服?” “可知道是哪家少爷?”许茹看了面色不好的张敏一眼,追问了一句。 “人围得多,小的挤不进去,没瞧见。”那仆人老实答道。 张敏捏紧手里的帕子,她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张宗身上去了,脸上变了数遍,看了看旁边正望着她的许茹,更加觉得没有面子。 平常无论这个兄弟怎么闹,她也多是从旁人耳中听说的,没亲眼瞧见过,这次却恰恰赶个正着,又是在闺中密友面前,张敏是个好面子的,顿时将张宗恨的牙痒痒。 为了这么个不学无术的窝囊兄弟,她平时没少在同辈姐妹面前挨嘲笑,自从上次的事后,她更加觉得在几个好友和堂、表姐妹面前抬不起头来,想她处处好强争胜,却偏偏有这么个让人见了就厌烦的胞弟,若是能撇清关系,她早八辈子就拿刀将两人的关系割干净了,她时常想,若她是个男儿,如何会不比张宗强上百倍,可她偏偏是个女儿,如何要强也比不过男人去。 张敏狠狠的扯了一下帕子,咬牙道:“我回去告诉父亲去,看怎生管教他。” “这不是还不清楚吗,许不是呢,你且再等等再说。”许茹安慰道。 说着又让人再去探看,问清楚了才准回来。 且不说这边张敏咬牙切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张宗本人现在也是焦头烂额,这凭空冒出来这么多叫花子,将酒楼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他哪还有心思吃饭,就是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一下跟着清空不少,毕竟还是眼前的问题比较重要,也比较需要立即面对。 “少爷,快拦不住了,怎么办啊。” “你没告诉他们,那是误会?” “少爷,他们根本就不听啊,少爷我们怎么办啊!” 张贵看着满满的乞丐大军,心里颇为怵的慌。 酒楼的掌柜和小二都下去拦人了,可眼见着没一个离开的。 “不是说一人给他们些钱,打发他们回去吗?”这个主意还是张贵出的。 “给是给了,但是他们还是不走,想还是惦记着那十两银子呢,少爷您说您干吗给那乞丐十两银子让他脱衣服呢。” 两人沉默。 这时掌柜苦着一张脸上来,说是快挡不住了,要是让那些乞丐进来,他这生意也做不下去了。 三人都明白,这些人都是无根无产的,要是进来了,估计店里的东西多半都要被这群黄蜂啃去,最后还没处查。 这已经不是张宗自家的事了。 对于自己招惹来的乞丐对对方造成的麻烦,张宗觉得非常抱歉,可却并没有什么好的方法来解决。 “要不,我们叫官府吧。”张宗提议道。 掌柜的闻言一惊,连连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这可使不得。”这平常要是没事,谁闲着没事去找官府,除非发生大案,否则也没哪个敢惊动官府的。 这要是惊动了官府,以后的生意就更是没法做了。 “小少爷,这官府是万万叫不得的,我这可只是小本生意啊,经不起折腾。” 张贵也不同意。 张宗提出叫官府的人来解决,无非是和报警一样的想法,毕竟在现代社会遇到这种麻烦,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报警吧,警察来了这些人自然就会离开。 但是张贵和掌柜的想法却是,官府的人一来,这件事就算是闹大了,不说生意以后还做不做得,就是应付官府盘查,和那些官差打交道,就是让人头皮发怵的事。 等上了公堂,那更是难受。 打官司,哪是平成这些人愿意的。 三人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办法可行。 “要不从后门出去?”张贵提议道。 “小少爷,你们要是走了,这群花子还不离开,这、小店可怎么办啊!”掌柜如何肯放张宗离开,要是跑了事主,他更是没法办了。 不过掌柜见张宗衣饰华贵,又肯花十两银子叫花子脱衣裳,刚才又听他张口就说叫官差,琢磨不清张宗身份,也不敢得罪张宗,但到底还是不肯放张宗离开的。 张贵最后叹口气,试探的问道:“要不,我回府去叫人来吧少爷?” 掌柜听张贵如此说眼睛一亮,连连催促张宗,还让多叫些人,免得人手不够,白搭。 张宗也只能点点头,这显然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不过到底还是这边动静大了些,这又是在州府,官府的人还是来了。 掌柜自然是一概不知,尽数推到张宗身上,就怕惹上一星半点,而张宗这边,官府知道是张家的公子,自然不敢留难,客客气气的问了经过,也就离开了。 带人来解围的管家,吩咐人给掌柜备了份厚礼,解决完一切后继事宜之后,就护着张宗的马车回了张府。 此时已入夜了。 这件事无形中,又令张宗离原本的世界远了一分,也彻底的断掉了“这只是一个拍摄组”这样的想法。 看着马车外的夜色,笔直的青石板路,摇晃的纸灯,马车行进的声音,现在是下班回家的时间吧。 也许,他是真的回不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梦忆当年》正文 10.第三章(下) “父亲,我和许姐姐可是瞧的清清楚楚,这次小弟实在是太过分了。”张敏握拳咬牙恨恨的看了张宗一眼。 “敏儿”范氏有些坐不住了,可又不好责怪女儿,只是来回看着张宗和张敏,满脸焦急之色,就怕女儿再说些什么出来。 更怕张耀芳再责罚张宗。 私下里也不由埋怨女儿,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对弟弟有什么不满,私下里教训一番就是了,何苦闹出来。 可想是这番想,自家女儿的脾气,范氏也是了解几分的,也不敢太过埋怨,免得她又把火烧到自家身上来了。 张耀芳坐在堂上不动声色,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何打算。 路姨娘却在旁边反常的为张宗说起好话来。 “哥儿这大病初愈的,能惹什么事,二姑娘怕不是弄错了吧,给姨娘几分面子,先把火去去,好生把事情说了,自家兄弟还能有什么个大的事。”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张敏冷冷瞪了路氏一眼,毫不客气驳了她的话,在她心里厌恶路氏尚在张宗之上,如何会给她面子。 路氏面色不由青了又青,可她是知道张敏脾气的,不敢真和她杠上,只能咬牙退到一旁,心里冷哼,等你嫁出府去,看你还能怎么嚣张。 张显在一旁抿了抿唇,最终没有出声,他历来忌讳自己庶出身份,自然这时不肯为路氏说话,只是为了避免难堪,将话题扯离了此方。 路氏虽说生有儿子,但到底是半奴半主的妾室身份,算不得正经长辈,比不得张敏、张显这样的纯粹主子。 “父亲,事情尚未清楚,只需叫王管事来一问便知。” 张耀芳点点头,如此又是一番折腾,等把该审的都审了个遍,事情才算有个结果。 张宗自然是要挨罚的。 “你可知道错了?” 张宗对于张耀芳实是有些复杂的,毕竟这突然多出个不是父亲的父亲来,任谁也会别扭,更何况除了初来的那一段时间,他平时也不大见到张耀芳,自然谈不上什么交流促进亲近什么的。 不过对于张耀芳的询问,张宗还是点了点头,虽然没想到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而且也不是他本意要做的,但是毕竟还是给人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虽然我也并非有意造成这样的结果,但是事情却是由我而起,我不会推脱什么的。” 他这么一说,旁人却颇有些吃惊。 张显颇为讶异的看了张宗一眼,张敏也是从未见过张宗这么干脆就认错的,也不由跟着讶异的在张宗身上来回扫视。 往常她这个弟弟,哪回不是又哭又闹,死皮赖到最后都不肯承认的,莫不是这次真病的太厉害了,竟然病的都变了性子 张耀芳也不由多看了自家儿子几眼,最后竟然点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能知道自己的错,便是曾经做错过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以后吸取教训,莫要再犯错,就是极好的。”竟有些言传身教的意味。 众人哪里见他这般跟张宗说过话,不由又是讶异一番,范氏分不清心里是喜是忧,看着自己丈夫和儿子,目光有些复杂。 曾几何时,丈夫还这般和儿子说过话?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此次张耀芳对张宗的责罚却比往常哪一回都要轻的多,路氏和张显心里却复杂的多。 等众人都走了之后,张耀芳又把王管事叫到书房,将事情详详细细的又问了一遍。 王管事自然是更为详细的回了,刚才因为人多没说的几样,此时也一并说了。 “老爷,小的带人去的时候场面确实有些失控,不过最后也已经控制住了,都是叫花子没别的什么人,只是没想到会惊动了官府,不过他们知道是张家的少爷之后,也没有留难,反而客气的很。” “明日你带我的名帖再往衙门走一趟就是了,对了,可知道那间酒楼是谁家的?” “不过是本地人家,没有什么倚仗,小的已经封了份厚礼给他,也足够弥补他此次损失了。” 张耀芳这才点了点头,挥手让管事退下。 “等等” “老爷还有何吩咐?” “我问你,你去的时候宗儿在做什么?” “三少爷和酒楼掌柜都在二楼,想来那掌柜怕三少爷跑了自己担干系,是以看的紧。三少爷倒没什么,不过是受些惊吓而已。” “你下去吧。” “是”那仆人没有立即退下,反而迟疑过后,为张宗说了句话“老爷,其实这次三少爷也没什么大错,不过是场误会而已,也是那些乞丐太过贪婪。” “哼,拿了十两银子让乞丐脱衣服,这还不是胡闹?”跟着又叹了口气“他哪知道人间疾苦,那十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一年销用了。” 范氏房里,范氏正拉着张宗问长问短,又见儿子确实没任何损伤,才放下心来。 “那些花子都是些亡命徒,沾上就没个好,你以后莫要再发善心,给他们银子。”范氏细细叮嘱道。 旁边张敏听了,重重的将茶碗往几上一放,道:“他哪是发什么善心,分明就是惹是生非,让花子脱衣服,一次十两,我怎么不知道他有这些月例银子。” “你怎么这么说你兄弟,你们两个都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我何时在银钱上短过你们什么,不过是几两银子罢了,就是你鞋上的点缀珠子都不止这个价,头上戴的哪个不是千百两。你弟弟不过是好奇罢了。”说着又转向张宗“那些东西不知道脏成什么样子,好奇就算了,可别拿了往身上穿,就是当真好奇的紧,也让人洗干净了再拿给你瞧。” 范氏最近也是发愁的紧,这儿子把以前的都忘了,见到什么都好奇,上次竟然拿着丫鬟房里度癸水用的草灰袋子问是什么,那丫鬟又是个面皮薄的,险些没闹出人命,这次又到了乞丐身上,下次—— 想到这里,不由又叮嘱了张宗几句。 张敏在一边看着范氏一心围着张宗转,心里有些不自在,就说要回房去,却被范氏拦住。 “你今年又收着花朝会的帖子了吧?” 张敏见范氏问这个,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 “今年是何家姐姐发的贴,自然不会落下我。” “那正好,今年把你弟弟也带去,他病刚好也正好出去转转。” “带他去?”张敏本还为自己每年都收到帖子自得,一听范氏让她带张宗前去,不由立即拉下脸来。 急道:“母亲,你不知道,这花朝会每次的帖子都是有数的,只有收到帖子的人才能去,我带他去成什么样子?” “只不过是多带个人去,有什么,你弟弟怎么也是张家嫡孙,还会降了他们身份不成,再说你二哥年年都去,难道你弟弟还不比不上一个妾室生的?” “二哥才学都是顶尖的,就是在那些学子里头也是小有名气,弟弟如何能和二哥比。”张敏急道,她要是带了张宗去,别人如何看她,她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总之我不带,我的脸面还禁不起这般刮。” “你兄弟连个庶出的都比不上,你就有面子了?” “他本来就比不上二哥。” “胡说,你弟弟要不是这次病的厉害,把什么都忘了,怎么会不如个庶出的。” 张敏听范氏愈加胡搅蛮缠,心里无法,却又不能拿范氏怎样,最后只能被范氏逼着应承下来。 “我警告你,带你去是带你去,你可别给我惹麻烦,否则我饶不了你。”从范氏屋里出来,张敏叫住张宗,恨恨的挖了他一眼,跺着脚走了,瞧得出是窝了一肚子火,连贴身丫头都不理了。 张宗无奈的摸摸鼻子,从头至尾都没他说话的机会,至于花朝会,等回去问问张贵,想来才能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张敏回到房里,挥手就把瓶子摔了。 “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气死我了,她把我当什么,把花朝会当什么,是我说带人去就带人去的,这次让人如何看我,我又如何跟别人说。”说着气的掉下几滴泪来,又把个瓶子摔了。 “小姐,我的好小姐这是出什么事了,这府里谁还敢给您气受不成?怎生掉起泪来?”含笙见自家小姐落泪,更是着急起来,忙上前问因由。 她向来最得张敏喜爱,张敏待她也与其她丫鬟不同,含笙两字也是张敏起的,出自昭云霞彩出崆峒,笓笠含笙贵可东之句,颇废了一番心思。 “哼,还能有谁,母亲处处都想着他,就不怕给我添堵?”言罢扑到床上大哭起来,含笙忙上前安慰。 含笙问了缘由,知道自家小姐最是好面子,如今却被太太逼着,要带三少爷去花朝诗会,怎能不着急气苦,哭成这个样子,显然心里难受的紧。 “小姐,虽说每年能收到帖子的都是有才之人,但也不是人人都是有才学的,那些富家公子官家公子不也都去了吗,咱们少爷就是去了也是不打眼的,小姐到时候让三爷自个转去就是了,再说小姐才学就是放到那些才子里头也是出挑的,官家小姐里头,除了何府小姐还有谁比的上小姐,如何会有人敢瞧不起小姐,小姐实是多虑了。” “你说的也是,只要我行的正,就是他们瞧不起我,我也不会拿他们当一回事。” 如此含笙又劝解一番,方才让张敏儿转涕为笑,不再为带张宗去花朝会的事气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