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与女囚》 关于书名更改告好友函 五个月来,本人竭尽努力,上传章节133章共50余万字。自认为是遵守了编辑部与本人的合约条款。近日,本人已拟更改书名,现已报编辑部审核。待新书名审核通过后,本人再继续上传新章节。谨此,特函答各位书友和好友。干枝蔫花对好友和书友们的鼎力支持再次叩首表示衷心感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关于恢复上传章节告友人函 由于本人不熟悉程序,故反复多次申请亦未能成功。现函告友人:从今日起恢复上传新章节,望各位好友继续捧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节 吕乔的哀叹 原来,人的尊严是一件件衣服穿起来的。当体无完衫的时候,也就没有尊严了。 吕乔最大的本事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整心态,将不愉快或者是痛苦的事件包括与痛苦相关的过程打包扔进心内的一角,瞬间展现出和场景相配合的角色。无声的一个哀叹让她明白,她已不具备任何魔力、或者任何办法让这个内心深处伤痕累累的男人再听她的指挥了,因为郑东升需要的是穷困时也必须具备的尊严,因为他是男人。吕乔很尴尬的站在那里,一身的时装与这种气氛和环境很不协调。郑东升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让她突然感到浑身上下都长满了芒刺般的疼痛。当他们再次相逢的时候,用吕乔的话说就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用沈非的话说就是:“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一种相思,不再两处闲愁了,吕乔再次投进了沈非的怀抱。好在,有胡丽和辘轳的关照,吕乔觉得,就是这样的取笑也像是一杯热茶一样熨平了心口的皱褶,使人感觉到瞬间的服帖,让已经开始的羁押日子不会感到太孤寂、太可怕。吕乔就是昨晚从飞机上掉下来的,稳稳地砸在这个禁锢的樊笼里。极大地讽刺啊!一个已经自认为可以远离樊笼的她,网上追逃都难以找到的她,怎么就那么粗心呢?就这么简单的、无可抗拒的被关进了这座牢笼?这种轻松就像是一个人背负着重荷远行,忽然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暂时歇息下来的轻松。尽管面对着高墙电网,这短暂的、些许的轻松已经够了,足以让她支撑很多天。见过世面的吕乔平生都没有这么诚惶诚恐过,既嗫嚅,又维诺:“谢谢。”说着,她将软皮面的靠背椅稍微往后挪了一下,看看与警官对视的距离差不多,既不显得疏远,也不显得亲密。 突然,吕乔看见一个“宝马”标志,赫然贴在板车的车头部位。那个宝马标志跟真的宝马标志一样大小,如果不仔细瞧,还看不出是用纸板画出来的。吕乔笑了。她没有想到,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居然还有这么幽默的的一幅情景。她借张君毅的手,打击了置她于死地的沈非。起码让沈非误解了她和张君毅的关系,就像逼着沈非吞咽了一个酸不拉几的果子,也给足了张君毅的面子,同时也给了自己一丝痛快的感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节 沈非一头雾水 沈非一头雾水。他没有想到吕乔除了他还会有其他相处过的男人。望着这个半路上杀出来的、显得比沈非要年轻许多的张君毅,一股酸溜溜的滋味涌上心头。 都说,家,是心灵的港湾,然而沈非却没有这种感觉。不是现在没有,以前也没有。这个家,永远都是这样冷清,没有孩子,没有欢乐,只有死板的起居规律。 当年沈非调回上海,就在爹娘的谆谆教诲下牢记了“丑妻烂田无价宝”的古训,那意思就是,“丑妻”丢在家里放心,永远不会给自己带绿帽子;“烂田”就是越烂的田地就越肥沃,就会生长出越健壮的果实。听爹娘话的沈非就把与吕乔的那一段甜蜜往事埋进了心中的一个角落,顺顺利利就与苏素丽定下了亲事。 哗哗的热水冲洗着沈非几天来奔波的污浊,也冲洗着他眼里不停流淌的泪水。他在想吕乔,也在想着苏素丽说的那番刺耳的话。不管苏素丽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机,但是她的话没有说错啊,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热气蒸腾中,沈非眼前仿佛出现了吕乔年轻时的容貌,妩媚,多情,尤其是那回眸一笑。与吕乔共渡大学生涯的那些片段回忆,那些花前月下的偶偶私语,那些无尽缠绵的情愫,丝丝紧叩他的心田,难以忘怀。 沈非也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小小的空间里,会发出一声哀叹。一个堂堂男子汉,几十年的婚姻只能用这种幻觉似地梦魇抒发自己的情感,自己所爱的人得不到,却让这个苏素丽接受了个盆满钵满。 热水刺激着沈非的感官,泪水催化着心底的那份珍藏。吕乔的那双眼睛就在面前晃动,他有些情不自禁,他很想现在就和他的吕乔继续魂灵相交。他似乎能够感觉吕乔就在身边,这里多好啊,这里没有苏素丽,只有我的最爱,最爱…… 而现在,吕乔关进了大牢,女儿又不知就里,他的心又一下子揪紧了。泪水充盈着,汩汩地顺着热水流淌,那份欲动的魂灵相交陡然间随一股寒颤——热水中的寒颤飘逝。他在心里惊呼:乔乔!我的乔乔—— 沈非十分鄙夷这个弯腰驼背的人,他压住火,看了一眼他的财务经理,却很平静地走到扁脸身边,拍拍他的肩说:“谁是外地人?你的祖宗,我的祖宗都不是上海人,懂吗?有空的时候,看看上海滩的历史吧。” 事实上事态已经扩大,影响肯定是有的。面对今后吕乔的刑事诉讼,也许还有所料不及的事情发生。这一切,沈非都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他自信自己有这个承受能力。 从沈非的心底深处。他并不十分看重自己现在的位置,哪怕再上一个台阶,当副总裁又怎么样呢?话又说回来,有了这个位置才有了他一展身手的机会,没有这个平台又到哪里去施展才华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节 张君毅的惊讶 “我是张君毅,从加拿大回来的。现在在n市办公司,多多关照。”张君毅边说边让同来的那位小伙子从包里取出名片,分发给在座的每一个人。 张君毅看着这一行人的表情,知道其中有问题,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问题。他想,检察院、反贪局的人都在这里,这位沈非先生显然与吕乔发生了什么事情,按照张君毅的思维逻辑,他认为,再重要的事情也不可能惊动检察机关呀? “你们真有办法,办公事居然拉着这么一个大美女啊。”张君毅笑起来。抬头看见吕乔心事重重地进了餐厅,后面还有章立明和小王。就没有再说下去。 张君毅早就认识吕乔。他知道,吕乔其实并没有认出他来。但是吕乔表现出来的热情倒是张君毅没有想到的。以其对吕乔以前的那点了解,以及对待自己的态度,根本没有可能会表现出这样一种热情。所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吕乔一定在刻意地暗示什么,一定有不便表达的急需处理的事情需要有一位合作人。否则就不是他以前认识的吕乔了。 出国需要加盖主管单位的公章,所以张君毅几次三番到过吕乔的办公室。那时的吕乔年轻、漂亮,属于那种一眼就能给人留下印象的人。吕乔的靓丽和精干给张君毅的触动很大。但是,那段时间,张君毅故意在吕乔的办公室反复转悠,一次没来得及盖章,他就下次再来; 吕乔开会,他就在那里等待,不温不火,不急不躁,为的是多看吕乔几眼。作为一个有着5000多职工的下属单位的司机,他知道吕乔更本不会记住自己,但是,他就是想这样做。他就这样对一个没有半点 张君毅没有吭声。感到难为情的他莫名地流出了几滴眼泪。那朦胧的心被刺痛了。他的举动是为了吕乔,但是吕乔却愤怒地指责他,张君毅自始至终都没有吭声。 张君毅没有吭声。感到难为情的他莫名地流出了几滴眼泪。那朦胧的心被刺痛了。他的举动是为了吕乔,但是吕乔却愤怒地指责他,张君毅自始至终都没有吭声。 “吕主任,您是否还记得十五年前一辆公交车在市内主要道路上违规停车的的事?” 张君毅给吕乔点上了一支烟,坐在吕乔身边望着吕乔。 “是你?”吕乔马上明白了这个见面就说认识自己的人是谁了。吕乔的眼神和嘴角流露出一丝笑容:“你不是去香港了吗?” “是的,是经香港到了加拿大。”张君毅顺手拿起酒瓶斟满了两杯酒,其中一杯递给了吕乔:“没想到在机场会遇上你。原来打算等我公司的事情都安顿好了,就去看望你的。这是上天的安排啊,呵呵……” 吕乔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像是打定了主意似的压低了声音:“张先生,我出事了。时间紧急,有件急事请你一定帮助我。”吕乔边说边用眼角扫了一圈围着饭桌坐着的这伙人,“待会儿我给你电话号码,需要办理的事情我已经都写好了。” 张君毅从吕乔的态度中,知道事不宜迟。他突然站起来给桌上已经空了的酒杯都斟满了啤酒:“我提议,为了相逢,大家干了这一杯。”趁大家都站起来碰杯的时候,吕乔很顺利地将刚才在盥洗间写好的字条塞进了张君毅的手中。 张君毅点了点头。他明白吕乔的意思,是希望他遇到困难就找刘大强他们。于是他快步走到刘大强身边,与刘大强他们在摆渡桥上边谈边向机舱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节 郑东升的沧桑 没有人知道这个已到中年,花白头发的郑东升以前是干什么的。反正现在的他有着一个庄园。 自从儿子截肢后,郑东升整个人都变了形,有些偏瘫后遗症的躯体仿佛更难以协调;眼角的皱纹一条条的似乎用刀刻划的更深邃、更沧桑。只有从那侧面的轮廓里还能看出一丝岁月都无法抹去的韧劲。 郑东升一个人独处时,人们往往会从他那黝黑的、坚毅的脸庞上读出痛、恨、忧、伤几个字。每当炊烟袅袅的暮鼓时分,人们看到这个男人独自在山涧溪水旁徘徊;每当晨钟惊醒鸟雀的那一刻,人们还是看到这个男人呆立在果树丛中。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常看到老郑一个人待在二楼的卧室内,盯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照片出神。不过,农妇说: 反正老郑配不上照片上的那个女人。 郑东升端起了服务生刚送来的兑过柠檬汁的凉水,一口气喝光了。这个让人感到苍老的男人,心里掠过一丝心酸。他有一万个理由恨吕乔! 但是,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与吕乔对话,如果吕乔的字条能够作为是一种对话的话,他很欣慰。尽管与吕乔共同在一起生活的岁月留下的只是争吵、冷战的记忆,但仍然有美好的东西在郑东升的心里扎根,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爱吕乔。 他一直都在盼望与吕乔之间有一个新的转机。这也是他撑起病痛的身躯艰难守望的信念。他很后悔前几年拒绝了吕乔伸出的援助之手。但是回过头他又想,如果接受了吕乔的帮助也就没有自己的今天,吕乔的眼神里将永远是一种怜悯,那不是他郑东升需要的生活。他设想了许许多多与吕乔再次见面的场景,他也相信只要活着,他和她还有冰释前嫌的可能。但是,再怎样富有想象力的人也不会将美好的希冀与官司、牢狱之灾联系在一起。 也就是说,郑东升与吕乔的进一步对话,已经悄悄地,平静地,在吕乔已经拘捕的前提下来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节 吕乔的惊恐 院子里满眼都是绿色,尽管已是初秋,但绿色仍然是这个季节的主色调,间或走廊一侧那一盆盆白色、黄色的菊花,依然在绿色的衬托下妩媚无比。这是昨天晚上进来时不曾看见的景色,让吕乔有点不知身在何处。左边一溜儿排开的十多个铁门,吕乔数了数,自己被关押的是第七号号房,是在走廊的中间地段。右边是一块葱葱郁郁的草地,点缀了几株高过人头的无花果树。如果不仰头瞻仰那结实的围墙和电网,还以为这里是公园呢。 吕乔又套上号服,跟着邱警官,将已经走过的路又走了一遍。莫非是检察院的李平和章立明来了?想起检察院的人,她的心又揪紧了,那股烦闷的情绪又袭上心头。 雀巢咖啡端到了吕乔的手上,她捧在唇边,深深地闻了闻那股沁香。透过杯中冒出的丝丝热气,看见谌所长和邱警官还碰了一下杯,这种同事间的友情感染了她,不可置信,却就在身边发生着。 那热腾腾的浓香气息让吕乔的眼睑湿润了。 下午,邱警官带吕乔上了一趟卫生所,开了一点外用消炎的药,还专门交待“外劳”多给吕乔半桶热水。一开始,吕乔并没有当成一回事,总以为,看守所不至于连热水都没有供应吧?当听了胡丽和辘轳的一番说词,她才明白:在这个看守所,每天拥有半桶热水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爸爸,我好冷啊!”一个激灵,吕乔从梦中醒来。抹一把脸,满是泪水!看看四周高高的监视窗,看看躺在自己身旁的那些人,吕乔就好像整个人都跌落到了无底深渊。她坐起来,抱住双膝,将头埋在双膝中间。“爸爸,妈妈,救救我,救救我!”她在心里喊着父亲,喊着母亲。无助的泪水又一串一串的流下来。 “躺下去,躺下去!”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右边的监视窗里传进来。吕乔抬头一看,是两名值班的民警。正在示意自己躺下。 无奈,吕乔只好又把自己裹进了被褥。背对着还在监视窗看着自己的民警躺下来。 早晨六点,“外劳”们在各个监区的每个号子门口分别打开了里间和天井的铁门。那一声声沉重的开门声在整座看守所激荡起阵阵回响。说它是交响曲一点不为过。这也是人世间的人们听不懂的音乐。一整天的光景就是在这阵阵回响中开始的,预示着有多少人会接到判决书,也预示着有多少人将离开看守所前往监狱服刑,还预示着另外一些人结束刑拘,走出地狱回归人间。 吕乔心里一惊,惊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平生都没有干过这种活的吕乔,有心拒绝,但是也不敢违抗。这是什么地方?自己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一连串的问号让她不得不乖乖地听警官的调遣。 吕乔蹭蹭地走到梅小兰的身边,用手在她肩膀处推了一把,“到水池边去!”她后悔死了,为什么自己不躲进人堆里呢,为什么就被警官看见了呢? 吕乔胸口那种憋气的感觉,这会儿才渐渐地有些缓解了。她在想,处在一个这样的环境里,就是动物也会发疯的,何况是人。她甚至还有点理解关押在这里的人们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就互相谩骂,装疯卖傻,打架斗殴。 “我看不是。”胡丽老练一些,她料定吕乔不会跟她们讲案子上的事,因为她觉得吕乔根本就不是和她们站在一个台阶上的人,所以也就不想乱猜。于是胡丽调侃地冒出一句:“要我说,你和我差不多,我是倒卖假人民币的,你是倒卖假美钞的!” “哈哈哈……”,三个人的笑声惊动了同号子的一帮人,大家围拢在一起,又是一番七嘴八舌的取笑和逗趣。…… 吕乔啊吕乔,你是不是从今以后,就要面对着这种可以互揭伤疤、互相伤害,不要掩饰,也不要遮羞布的岁月?她问自己。 仰起头再看看那一方交错着钢筋的天空,白云像棉花糖似的凝结、飘散,湛蓝湛蓝的天际一尘不染,像用水洗过一样。而在她脚踩的这个地方,却充满了浑浊、充满了仇视,充满了狡黠,还充满了心态的扭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节 沈非的沮丧 沈非十分沮丧。一个国有企业的董事长,像见不得人似的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情。下了飞机之后,n市分公司的车子已经等候在停车场。他吩咐司机等待,一直看到检察院的警车开出了机场,又看到了张君毅和在机场遇见的另外三个人分别上了一辆别克君威和一辆新款本田,跟在警车之后也开出了机场,沈非这才让司机尾随在他们后面。 当看到张君毅他们的车子停在看守所的外面,沈非让司机在稍远处熄了火,关闭了大灯。半个小时后,他看见检察院的车子开出了看守所,车顶闪烁的灯光熄灭了。沈非明白,吕乔已经进入了看守所,他的心里像似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生痛。 从他们年轻时起,沈非就十分看好吕乔身上所拥有的气质,那不仅仅是文化修饰的气质,而是在这个基础上显现出的商人气质。故每每觉得她走上仕途可惜了。 机会终于来了。 他为吕乔打开了一扇门,是他拉着吕乔跨进了他的“王国”。为了吕乔,他确定了在n市投资的目标,建立了占地百余亩的生产基地。事如人愿,有了吕乔人脉关系建立的产供销网络,沈非的设想已变成现实,仅在这里的销售额和产值就占了总公司的半壁江山。那些年因决策的实施和对企业前景的把握,所产生的经济效益,让沈非的公司在集团公司一百多家企业中名列榜首。集团公司也十分欣赏沈非用上了能人,并给予了吕乔高度的评价。 沈非想着想着,不知乍地,他突然想起了一句京剧里的台词:“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那种失落感油然而生,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就在红灯即将亮起之前,二强就已经顺利拐弯。沈非还没来的及将这突发的变故经过大脑过滤,就只看见张君毅的车子与他的车子中间隔着一个绿化带,遥遥相向而行。他望着路口那要命的红灯,只好停在了直行道上。 当绿灯亮时,他已经无能为力,乖乖地朝前开去。 沈非在脑子里搜寻着下一步计策,懊恼地、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盘,一声“叭”,把自己又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左右观望,担心交警会给自己找麻烦。不过他的这种坏毛病上午在n市已经上演过,也没有交警干预。侥幸的心理顿时让自己安了心。他这么想着,就一门心思观察着下一个路口,甚至将车子开上了超车道,琢磨着在下一个路口掉头拐弯。 路口很多,但是并没有出现十字路口或者左拐弯的标志。 沈非越来越沉不住气了。心里就像着了火一样,那股火一个劲儿地往嗓子眼窜。他不经意地朝后视镜看了一眼,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沈非连死的心都有了。 后视镜里出现了交警的摩托车,闪着灯,做出指示,要沈非迅速将车子靠右停下来。 沈非明白,是自己那不经意的按响喇叭,终于招来了交警。 他猛的咽了一口唾沫,重重地叹了口气,将那一个劲儿往上窜的火强压了下去。他按照交警的指示,松开油门,往右打了方向盘,慢慢将车靠在路边上,无奈地闭上眼睛,等待着交警的处罚。 接受完处罚,沈非真可谓心灰意冷。这个有着500万人口的城市,到哪里再去找张君毅呢?找不到张君毅,意味着就找不到女儿了。 如果他继续聪明下去,就可以分析出张君毅接下来的活动走向。他就不应该做了一个打道回府的决定,而是仍然在出城回n市的路口等待。 他的聪明被交警击垮了,已经没有力气坚持了。 就像是他把对吕乔的二十几年的爱,不再坚持而是全盘交给检察院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节 张君毅的颤栗 张君毅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后,手一直在不停地颤抖,一股悲凉的情绪充满了他的心头。他在想,吕乔是否有心灵感应?如果她能够目睹这一切,会做何感想呢。 “吕乔,你是否知道郑东升的付出么?你是否知道这个被你遗弃的人,心理上经历的是怎样的挣扎?他站在你家的门口,却不能进你家的门,他心里的伤痛你难道不知道?” 张君毅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了:“你不懂男人的心啊吕乔,一个男人当着别人的面充当着一个主人的角色时,他是坚强的,他义无反顾,因为那是他的责任;当一个男人又当着大家的面,宣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别人的时候,他心中仅有的那点爱的源泉就已经枯竭,枯竭了吕乔!” 张君毅边想边抹去止不住的泪水,双手搭在走廊窗珊栏上,脑袋垂在双肩中,双肩在不住的抽动。“有难处的时候,你第一个想到了他,有快乐的时候,你心里的角落还有没有他的位置?” “他在用自己的生命告诉你,他是好人。祝他平安度过这一关吧,为他祈祷吧。吕乔,吕乔!你不在天涯,你就在咫尺!你能看到,是吗?” 张君毅一直在心里默默的与吕乔对话。到现在,不用郑东升再说一个字,张君毅已经很清楚地了解了吕乔与郑东升的关系,吕乔与沈非的关系。 “吕乔,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是的,你并不知道。让我告诉你:你是我的一个梦,是我永远也做不醒的梦。可是,当这个梦真实地来到现实,我却看见你走进了深牢大狱!” “你为了什么,为了贪婪?”张君毅否定地摇摇头,“你不是这种人,你仍旧很清纯的眼睛告诉我,你不是这种人。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几天来紧张的情绪使张君毅有太多的纠结和迷茫,他在心里喊着、喊着: “吕乔,郑东升用生命为你付出,你觉得他的付出值不值?我也在为你付出,我是情愿的,你呢?你觉得我的付出值不值?”张君毅抬起头,望着窗外,树丛中一群小鸟叽叽喳喳,忙不停地飞来飞去,也许天要黑了,它们要回家了。 到了现在,张君毅才稍稍有了喘气的机会。他忙掏出手机一看,坏了,是自己不经意间把手机给关了。启动开机键,一长串信息的提示音几乎把他震倒。他匆匆看了几眼,前面的十来个短信只有三个字:“你在哪?”,后面的十来个短信也是三个字“我走了”。他这才想起把一个人给忘了! 方沁是张君毅的女朋友。当她从北京搭机来n市看望张君毅的时候,是张君毅准备从杭州回n市的头一天。张君毅曾交代公司接机、让公司的人安排方沁先行住在自己的套房内。谁曾想,张君毅到了机场,就巧遇吕乔。紧接着就是三天两晚的忙乎,居然就把方沁忘了个一干二净。 方沁愕然。张君毅回到酒店,居然没有回到自己的住房,甚至不打个招呼,就又去向不明!方沁再有涵养,也无法忍受张君毅的行为。尤其是从小尹口中得知他们的董事长在机场遇到了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似乎与董事长还很熟悉。这个消息,对方沁来说更是震惊。 但是方沁并不是听到风就是雨的人。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还曾想就这样继续等下去。但是,张君毅的电话不通,短信不回,几乎彻底失望的方沁才决定离开,是的,离开,方沁也给张君毅一个不辞而别。 相处了三年的女友,难道就采取这种方式离自己而去?张君毅不甘心。但是,从他心底深处,似乎又有些明确的意识。如果方沁真的爱他,就不会离开他,就会想其所想,帮其所难,理解并支持自己。张君毅甚至还想,自己不就是这样看到吕乔有麻烦,而倾情相助,及其所需吗? 让张君毅头痛的是,三天时间里,为什么自己就没有想到过方沁呢?难道真的是因为吕乔的出现? 想到这里,张君毅吓了一跳。他无法解释自己与方沁,也无法解释自己与吕乔。 此时的张君毅,除了觉得对不起方沁外,,好想并没有怎么伤感。 顺其自然吧,一切都会好的。张君毅这样安慰自己,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当爱遇上了疲倦,爱就悄悄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节 穷困潦倒的郑东升 “完美”,是的,郑东升做不到,他无法给予,但是沈非就能给予吗?他突然明白了,沈非也不能给予。郑东升从深层次理解了吕乔为了伤残的儿子讨说法而不顾一切的举动。她是为了她失去的完美在搏命啊! 曾经,吕乔和郑东升约定,今生不再见面。其实,他们有过一次见面,是郑东升下岗后积郁病重的那一次。 郑东升的房门变了形,不用劲是关不拢的。所以,病倒在床上的他索性也就不关门,白天黑夜也就那样虚掩着,反正这个破家也没什么东西让人去偷去抢。那一天,门突然开了,门口站着一个他多少次在梦里才能看见的人。 是吕乔。 “你走吧,我不需要怜悯。”郑东升脸朝着墙,一动不动:“我有病,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你太死心眼了。都病成这样了,还跟自己过不去。”吕乔瞧瞧四周,屋子里散发出一股酸菜和中草药混杂的味道,吕乔皱了皱眉头。餐桌上还有半碗吃剩下的面条,窗台上摆放的一盆含笑,也枯萎的没有了半点生气。厨房的门铰链脱落了,那门就斜斜地靠在墙边上,燃气灶上有一个很大的熬中药的瓦罐。她很惊讶,居然她就在这里和郑东升生活了许多年。吕乔的面容有些不忍,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出郑东升会活成这幅摸样。 郑东升试图从床上坐起来,试了几次都不行。吕乔上前扶他,他推开了她的手。好不容易,他总算爬了起来,艰难地移动了一下身子,往床头的位置靠了靠。感觉舒服一些后,他摸索着点上了一支烟,将烟盒随意地丢在了床头边,又将有些麻木的左手在胸面前抬上抬下,反复了好几次。 “去你那里算怎么一回事?你办任何事情都是这么随便的吗?” 吕乔见郑东升话里有话,又见他胡子拉碴,头发蓬乱,明显缺乏营养的脸颊十分瘦削,心里像针扎般的痛,五味杂陈堆积于胸,难以理清她现在的心情。她没有接郑东升的话茬,她心里明白郑东升对她的一切都了解得很清楚。 “沈——,对,沈非怎么还不跟你结婚啊?”郑东升的眼睛里露出了装出来的关切。 吕乔很难堪。“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 郑东升肯定从吕乔的表情里看出了她的不自信,“所以我的事情也与你没有关系。”郑东升腮帮子上的肌肉在跳动,脸上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笑容,那勉强的笑容里还有些挑衅的成分在里面。 吕乔非常熟悉郑东升的这个表情,只要他腮帮上的肌肉在抽搐,说明他的内心极不平静。 “你起来!起来!你在这里会死的!跟我走,起来!”吕乔打破了凝固,让空气重新流动。她伸出手拽住郑东升,往床下拖。 “别碰我!我说过了,不去!”郑东升执拗起来,用已经不协调的上半身加上麻木的胳膊,困难的却很坚定地挡住了吕乔伸过来拖自己的双手。吕乔感到了一个病人只有在绝望时才会爆发的力量。她浑身上下像通了电流一样惊怵不已。 吕乔的眼眶里泪水在打转,这个郑东升她不认识了,或者说现在的郑东升不是从前和她生活在一起、任何事都依着她的郑东升。吕乔的神情有些恍惚,以往和郑东升在一起的平淡和安逸一幕幕展现在泪眼中。无声的一个哀叹让她明白,她已不具备任何魔力、或者任何办法让这个内心深处伤痕累累的男人再听她的指挥了,因为郑东升需要的是穷困时也必须具备的尊严,因为他是男人。 随着门“砰”地撞击了一下,房间里突然死寂般沉静。郑东升被一股强大的失落情绪而笼罩。他艰难地扶着床沿,挪近到窗口,朝下望去,见吕乔跨进了汽车,发动了引擎,离弦箭般地飞驰而去,左尾灯一闪一闪,拐上了大道,只剩下尾气飞扬,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散开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节 吕乔游戏提审官 没有警官带领着,吕乔自己朝着提审室走去。原来在看守所还有这般自由呢,吕乔有些欣喜。 也许她忽略了每个角落都虎视眈眈盯着她的监控头了。 黄色马甲肥肥地罩在身上,她步履轻盈,走过一个又一个号子,还可以随意地扭动着头,瞄上一眼那小小风窗口里被关着的人们。偶尔还能窥视窗口里的几双发亮的眼睛,也在羡慕地看着她。 两个“外劳”推着一辆堆满了东西的人力铁板车迎着吕乔过来,车龙头上贴的不是“宝马”,而是“奔驰”。吕乔一看,知道不是那天她见到的那辆。破车挂了个“奔驰”标志,怎么想,吕乔都觉得很搞笑,于是,一丝不经意的笑容就挂在了脸上。 正当“奔驰”与自己交汇的时候,“外劳”轻轻地跟她打了一声招呼:“老板娘好。”另一个说:“笑得好甜啊!” 吕乔吓了一跳。她马上意识到是自己的那点笑容,让这两个“外劳”误会了。 吕乔一看到章立明就会习惯性地皱起眉头。不知怎么搞的,自己曾多次告诫自己,不要跟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人斗气,人家毕竟是检察官。但是她做不到。 “怎么样,这两天还好吗?”章立明看着吕乔脸上还没有完全消退的包块,不免有些暗暗的恻隐。 吕乔心里冷笑起来:哼,章立明啊章立明,你又没事找事。她坐下,很平静,按开了麦克风的开关:“你认为我在这里还好吗?” 一见面就是一股火药味。章立明知道自己刚才的那句问候实在是多余了,这不,又惹恼了吕乔。开场就不顺。 “我问的是你这三个多月在外的情况。我是你的办案人,我有必要了解。” “你只要了解一个情节,那就是:我外逃三个月零十四天,请你们在起诉意见书上注明:建议法院在量刑的时候加重处罚不就行了吗?”吕乔毫不退步。 “那你这三个多月都干什么了?” “沿街乞讨。” “你!”章立明终于沉不住气了,用手在大理石的台面上拍了一下。 “别发火嘛,章检察官。你想想,我外逃怎么可能有好日子过呢。就跟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差不多。何况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早晚不是都要落在你的手上吗?就算我外逃后又违法犯罪,接着起诉啊,可以当做余罪来判嘛。” “不肯说是吗?”章立明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对吕乔表示温和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可说,你让我说什么呢?我说我讨饭你又不相信。叫我怎么办呢?”吕乔做好了以静制动的准备。 “那你手机上那么多的短信息,说明什么呢?” “只能说明我人缘好。” 僵持。没有结果的僵持。 章立明心里清楚,吕乔根本不会再配合了。案子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外逃是事实,过程可忽略。章立明不是不明白,吕乔也不是不懂。 见章立明坐在对面,脸色很不好看,吕乔又有点过意不去了。吕乔心想,还是控制一点,不能让章立明太为难。这样想着,她就开口了。 可这一开口自己又收不住了。那话说出来就像做总结似地:“章检察官,其实你这次来看我,”吕乔又玩起了词语游戏,把“提审”说成了是章立明来看她:“目的已经达到,你已经告知我以下内容:一是取保候审结束,重新逮捕了我;二是已经形成了“起诉意见书”即将移送法院;三是通知我委托辩护人;四是你作为公诉人,我作为被告人,诉讼程序即将开始。” 吕乔也很得意自己总结的不错,笑了笑,接着说:“很清晰,很明了,工作做了这么多,可以回去了。” 章立明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该自己说的,都让吕乔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节 愁绪满腹的沈非 见财务经理还站着,没有想走的意思,沈非就问:“还有事吗?” “有。”扁脸停顿了几秒钟,接着说:“我想,n市的事情,不应该让当地检察院插手的。你看,时间跨度一年多,这几十万元也收不回来了,居然变成了赃款。我们是又损失了钱,又损失了人。” “当时你不是极力主张要举报吕乔的吗?”沈非不无讥讽地说。 “那是法律顾问的意见。”见沈非仍然低头仔细擦去植物叶片上的一小点泥水,就说:“我的目的就是想要回货款啊,吓一吓外地人有好处,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 沈非说:“外地人也不是好吓唬的!你这种心态要不得哦。” “对不起,我——”扁脸有些不好意思,正想分辨,就看到秘书走进来了。 “董事长,人都到齐了。”秘书进来说。 沈非放下水壶,拍拍手上沾上的水珠和泥土,对财务经理说:“走吧。” 这是一间小会议室,连接着沈非的办公室。应该到会的人都到了。 是的,精明能干是沈非的长处。如果没有这么多的烦心事,公司的事情没有他玩不转的。甚至他曾想过,不再进口树脂,而是直接进口石油, 如果那样做的话,沈非就不是现在的沈非了,他是拥有软黄金(国内人将石油比作软黄金)的大亨了。当然石油不是他这个公司可以进口的,但是他有进出口权,他有的是办法变通,起码他可以与中石化公司合作啊! 正在大家讨论时,沈非的手机在会议桌上震动起来。他拿起手机,一看号码,是父母亲家里的电话。他走出会议室,经过自己的办公室又来到阳台上。 沈老太在电话里带着哭腔,嘟嘟啷啷说个不停。尽管沈非听不清老太太一句完整的话,但是他明白,是为了孩子的事情。沈非没办法,又不能掐掉电话,心里骂着苏素丽简直就是个长舌妇,但又不能在老母亲面前表露出来,就说:“姆妈,我现在在开会,明天我到你那里去。事情没有那么糟糕,我总会给你和爹爹一个说法的。” “啥个说法?阿拉勿要说法,阿拉就是要孙女!阿拉明天就走,阿拉去找孙女!”沈老太这句话说的很清楚。 “姆妈!你听我说,不要激动嘛,这样子会影响身体的——”,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又传来了老父亲的声音:“阿拉跟侬讲,侬没有办法,我们两个老人有办法,我们两个人明早就动身,我们两个去跟那个吕乔下跪,去跟伊磕头、接孙女!” “啪”的一声,老父亲挂断了电话。 父母亲的强烈反应让沈非惊呆了! 与会者还在热烈讨论,见沈非进来,都不再说话了,齐刷刷地将眼睛望着他们的董事长。 沈非是一位让他们十分敬畏的人。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凝聚力、亲和力无人可以比拟;他的外在气质、他的涵养和果断几乎可以称作是一个完美男人,在公司上下数千职工中声望极高。 散会后,沈非打发秘书也走了,就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发呆。黄副总走进来,想跟沈非说点什么,见沈非的情绪不好,也就作罢,只说了一句“早点回去”,见沈非没有吭声,也不便再打扰,就从沈非的办公室退了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自己脑子里想了什么,有一点他肯定,就是不想回家,也不知道回哪个家。唉,当然也不能不回家。 见天色已晚,他无奈地拿起提包,离开办公室,进了电梯。 司机早就在楼下等着他,为他开了车门,见沈非坐好,就问:“董事长,您直接回家吗?” “去徐汇区。” “好的。” 沈非的父母亲住在徐汇区。他必须去阻止两位老人的贸然行动,否则的话,会把事情越弄越糟。 愁绪满腹的沈非,现在学会了叹气,觉得那一声叹息,能够排解心中的压力,能够稍微舒畅那么一小会儿。可是司机在旁边,他不方便叹气,只有吸进一口气咽进肚子里,憋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节 单恋情种张君毅 吃完晚饭,晓鹭终于轮上了显摆的机会。她拉着张君毅的手,得意地带着他来到了楼上 “看,我妈妈的卧室!”晓鹭猛地把门推开,张君毅的眼前豁然出现了一道柔和的橘色的光,从淡紫色的窗幔上方缓缓地洒下来,是光又似水,把那层透明的窗纱凸显得梦幻而浮想,且衬托住底层碎花的若隐若现;丝绒面料的床罩在光的辉映下折射出黑、紫、灰的组合,像抽象的写景油画,立体而又饱满且蕴含着少女的羞涩线条。 像一阵风、像一阵雨、像一场闪电猛烈地向张君毅兜头袭来。他屏住呼吸,看见了一个真真切切的吕乔穿透柜门,就站在自己面前。他感觉心跳加速,血直往上涌,两只手掌心汗水淋淋。他站不稳,就要卧倒在那丝绒簇拥的温柔之中。 “卫生间你还没看呢。”晓鹭不无遗憾地望着张君毅,她觉得自己的显摆还没有充分发挥出来,面前的张叔叔居然就不再参观了。 那卫生间的门其实是开着的。张君毅所站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卫生间里那方墙上有一副金属画。是一个少女,侧身、,双腿并拢、弯曲,羞涩地低垂着头,乌黑的长发恰到好处地披散在肩和臂弯处,只有胸部的凸显让人浮想联翩。 小小的鹭鹭哪里能够明白,堂堂的张君毅先生还敢再进卫生间“参观”?那可真要大汗淋淋,浑身发颤了! 逃也似地离开吕乔的卧室,拐了一个弯,又是一间房。“这是客房。”晓鹭推开了这间房门:“妈妈最要好的朋友来了,就在这里住。” 张君毅一愣:“是你妈妈的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呀?”这句话一出口,张君毅真想扇自己一个巴掌! “当然是女朋友啊!”她示意张君毅蹲下来,然后就趴在张君毅的耳朵边说;“我妈妈从来都没有男朋友的!”说完,晓鹭就“咯咯”地笑了,挺得意的神态,惹得张君毅也忍俊不禁。 刘大强也觉得好奇。这个从国外回来的人,怎么对乔哥这么感兴趣呢。这些天忙前忙后不说,就算吕乔委托他,该做的都做了,而且做得很尽心,已经对得起吕乔了。但是,刘大强还是觉得张君毅不仅仅只是帮忙,肯定还有其他原因。刘大强想,也许就是自己最不情愿的原因吧。不过他还是开口了: “我看你,”刘大强回头看看张君毅办公室的那扇关着的门,压低嗓门:“我看你是不是爱上了我们乔哥?”说完就赶忙端起茶杯做了个掩饰,那嘴角掩饰不住强忍住的笑。 张君毅不想明说,但又不想不说:“是又怎样?快说。” 刘大强眼睛盯着张君毅,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就要从自己身边抢走一尊偶像,心里掠过一丝空落,很快他又调整了心态:“不错,很坦诚。那我告诉你——” “吕乔到工地时,已是半夜,天又阴又冷,还走错了路,鞋子又陷进了泥土里,她就赤脚站在冰冷的泥水里泡着。 我当时是负责这个项目的,等我接到二强的电话赶到站在泥水里的吕乔身边,只见她嘴唇都发紫了。我开始想带她去洗脚屋泡泡脚,吕乔拒绝了,我就把她——,”说到这儿,刘大强想了想,就把背吕乔的那个细节掐掉了,又看了看张君毅,就接着说:“她非要我一定带她到出现问题的施工现场。在她的启发下,我们找到了真正的原因,排除险情后,天已经大亮。而吕乔却昏倒在我的车上。 等我们兄弟几个把她送到医院,才知道她怀有身孕,诊断是:先兆流产!医生说只能尽力,不能确保。” “那么投资商呢?就是沈非公司不知道吗?” “不敢说,本来吕乔来工地就是不想让沈非公司知道。招商引资嘛,只能锦上添花,还能壶底抽薪?反正就是帮这个沈非的公司,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其实也不是沈非公司的管材问题,是我们自来水公司的主供水管在我们施工时给挖断了,那水就像风一样涨了起来,把管材给顶的蹦蹦响。那场景,你不知道,也体会不到,一米八直径,二十四米长,一旦断开,什么后果?” “吕乔不是去工地走错路了嘛,工地上正在施工,挖土机,臂吊机就在她的头上穿梭,那车子也给工地上的泥土砸坏了,鞋子也没了,我们除了在医院忙前忙后,还给她撅着腚修车子,满街瞎窜买鞋子,我又吩咐我老婆给她炖鸡汤,在医院二十四小时照顾她。”刘大强笑起来像一个孩子,还有些腼腆:“反正就是一个劲的送温暖啦!” “反正就成了好朋友啦。”张君毅为刘大强补充了一句。心里想着:难怪二强、小强到吕乔家就像到自己家那么顺畅。又想起自己那天去吕乔家,那份忐忑,那份紧张,不免有些好笑。 张君毅心里一阵痉挛。他想不到一个有着芊芊细腰,修长身材,白净而又风情万种的吕乔会为了沈非半夜去工地奔波,甚至差点丢掉了孩子的性命。 张君毅心想:“这么好的一个郑东升,吕乔为什么就要放弃呢?难道沈非的特质超过了郑东升?我看未必。”只有一种解释,吕乔是奔着自己的初恋在寻找一种寄托。唉,初恋。张君毅心里黯然,自己的初恋,甚或单恋,不就是从吕乔开始的吗。张君毅问自己:现在的你是不是也在寻找那遥远而又近在眼前的初恋甚或是单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节 沈非的怒火和柔情 “当时,我出国考察,为什么把吕乔举报到n市检察院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等我回来商量呢?”沈非眼睛盯着黄副总和顾律师。 “什么是抢救小组?嗯?我在给你们的电话中已经强调全面负责!当时吕乔在为我们公司参加一个全国性的招投标,也就是考虑到当时的情况特殊,才安排成立抢救小组的!”沈非的脸涨得通红:“你们知道吗?吕乔没有同她儿子一起到上海,是因为她在为我们办事,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事,关乎公司前景的事。送她儿子到上海的人以为我们公司全都安排妥当,何况身上又没有足够的钱办理治疗费用,就这样人让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在三天内几乎流尽了身上的血!居然在上海这么好的医疗条件下,居然在医院的门诊部的走廊上,因为流血过多导致伤腿坏死!”沈非已经没有了自控能力:“从吕乔的角度出发,你们想想她是什么心情?!” 黄副总感觉自己简直就是里外不是人。他想:财务上就是暂时垫上钱,也要他沈非一支笔签字,当时沈非在国外,何况自己又没有这个权利。想到这里,他就冒出一句:“公司出费用您当时没有交代。” “什么?”沈非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什么?成立抢救小组的概念是什么?我不在国内,你们也可以随时向我汇报呀!也可以暂时垫付呀!”沈非的眼前出现了财务部那个驼背经理,他用手一挥:“一群猪脑子!”他咬咬牙,死劲将手中的烟蒂按进烟灰缸,接着再死劲按。 此时的黄副总心里在想:“当时以为不举报吕乔,沈非绝对不会放过自己。如果知道是这个样子,何必当初呢。” “她与日本xx水务公司合作了,而且成了中国地区总代理。”沈非的平静声调还是让黄副总手中的一支笔掉在了地上。 沈非并没有关心黄副总的惊讶,继续说:“她是引了狼来跟我们拼了。” “日本人今天来,实际上是来宣战的。” “这里是不是还有一层内含,那就是:吕乔付出努力的回报是——即使自己真的身陷囹圄,都会有人主动帮助她来报复我们?” “沈非点点头:“而且还是心甘情愿地为她做一切。” 黄副总觉得脊背有些发凉。这样看来,就是吕乔这个案子顺利撤诉,这只狼也进来了。如果吕乔的案子撤不了,这只狼就会发疯。“这是一把双刃剑啊!”黄副总不无感慨。 “是不是很可怕?”沈非居然笑起来。 “可怕。”黄副总才笑不起来呢。 “是啊,可怕的这张网都是我们自己编织出来的。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当黄副总一副紧张而又落魄的样子走出自己的办公室时,当那扇门被黄副总轻轻关上的一刹那,沈非就已经跌落在了那张班台椅子上。 “我的乔乔,你开始报复了。为了你的儿子就要置我于死地。”沈非在心里对吕乔说:“你的计划如果实施,我的市场就会萎缩,我的公司就要倒闭,我的员工就没有了赖以生存的空间。然后你再收购,然后我的员工就变成了你的员工,然后我将一蹶不振,然后我就看着你在众花丛中笑!” “多好的计谋,你在我怀里的时候,你那么温顺,那么柔那么听话,就是一副小鸟伊人,让我心醉,是不是那个时候已经开始了你的计划?”沈非摇摇头,自己就否定了:“当然不是。” 突然,沈非明白了。他恨自己明白的太晚了。吕乔是专门抓招商引资的呀!她的手上与自己公司同行业的、想开拓市场投资办厂的绝不只是我们一家啊! 按照这个思路,沈非脑子里有了一条清晰的线条:正因为自己与吕乔的特殊关系,吕乔才真心实意地帮自己;而在同时,必定有许多家同行业的企业拟通过吕乔开拓市场,是吕乔压了下来。也就是说,一张饼就这么大,不可能同时引进几家来投资,否则市场就会乱。那么,郑晓鹏伤残后,吕乔扣押货款主要目的就是要与自己谈判,而自己又难以面对郑晓鹏的伤残而选择了回避,在自己出国期间公司竟然把吕乔又告到了检察院,才最终让吕乔下决心启动了早就雄心勃勃的日本水务xx公司。 沈非彻底明白了吕乔的所有动机。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地、恨恨地说:“沈非呀沈非,你的确是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他要弥补,他要想尽办法弥补,哪怕自己身败名裂,只要公司能够生存,他就满足了。 精神几乎崩溃的沈非,此时突然就想起了郑晓鹏。“晓鹏,对不起,是沈伯伯愧对你呀!”晓鹏在医院因为没有钱办理住院手续,甚至都没有钱继续输血抢救,那副他能够想象得到的惨景,就像电影的画面,一幅一幅在自己的眼前展开。 沈非用双手抱着头,低垂着,任由一串串泪水滴落在身上那套名贵的西装前襟上。 他又听见了吕乔的声音: “让晓鹏考哪里的大学呢?”吕乔的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细长细长的,睫毛在细长的线的两边抖动着,把眸子藏的很深,但露出的都是娇媚,她问沈非。 “考上海的学校吧,平时我还可以照顾他。”沈非亲吻着吕乔,亲吻着那细长的线,在那细长的线中寻找那深藏的眸子。 “那行,就让他考上海。”吕乔说:“你可要把他——” “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因为他知道吕乔一定会这么说。 “因为他就是——”吕乔故意没有说下去。 “就是什么?哦,我知道,因为他就是你的生命。”沈非想当然地说出这一句。 忽然,吕乔笑了,翻了一个身,睁开了那双大眼睛,看着沈非的脸,摘下他的眼镜,用手点了一下沈非的额头,“我说你呀,就是一个大——笨——蛋!” 沈非哈哈大笑:“我这么聪明,那里笨了?你说!” 他向心爱的女人猛地扑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节 张君毅和沈非的情感纠葛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望着满腮满下巴的白色泡沫,张君毅觉得好笑。心想,这是干什么呢,就像去相亲似的。又想,尽管不是去相亲,也跟相亲差不多,要见的这个人,就是自己的情敌。对,是情敌。张君毅已经把沈非当作了情敌,从前几天在机场第一次见面,就已经是他张君毅的情敌了。不管自己是否承认,张君毅认为,为了吕乔,这已经是一个事实。所以,自己的状态绝对不能输给沈非,绝对不能。 泡了一个热水澡,张君毅全身的疲乏一扫而光。中午在张家沟吃得太饱了,现在也不觉得饿,甚或觉得,这一顿饭就是祖宗们给他吃的,给了他无穷的力量。精神振奋的张君毅在一堆影碟里找出恩雅的光碟,看看目录,就调到了《在下落的雪中》、《牧羊人之月》和《飘落的灰烬》,按开循环播放键,又到酒柜里取出一瓶人头马,倒了小半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边听恩雅的歌,边品着人头马,边想着吕乔,边琢磨着沈非。 恩雅的歌还在忧伤的、优美的唱着,循环地唱。因为这是吕乔喜欢的歌,他在替吕乔听。 是因为此时此刻不希望有人打搅他,还是他就在短短的几天里真的把方沁给忘了?他说不清,也不想思索,更不想探究。尤其是在现在。 如果一个人总在梦境里徘徊,忽然那个梦境活生生地展现在你的面前,纠结的心已不再纠结,你还会在心的一角装进其他吗?想到这里,张君毅又喝了一口酒。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来到他的衣柜前,打开衣柜,取出一件新衬衣穿好,看看衣柜中的一套藏青色的西装,再拿出领带比了比,觉得挺合适,然后就系好领带、穿好裤子再系上皮带,最后将上装穿上。都穿好了,就在镜子前左侧、右侧看了看,又摸了摸刚刚刮净胡子的脸庞,那份洒脱,那份身材,那份信心满满的模样,挺满意。 所有的旅客都走了,沈非才出现在出港口。 两个伟岸的男人面对面,西装革履,潇洒沉稳,在视线的对垒中,都有一种似乎早已约定的抗衡。 静默意味着什么,只有这两个男人的心里清楚。可是,这第一个回合似乎不分输赢。 沈非对面的张君毅,突然在放大、放大,像似一股压力朝着沈非弹了过来。之所以给张君毅电话,起初的想法并不复杂,尽管他不想复杂。只是觉得这个人肯定能让他顺利地看到晓鹏和女儿。 当他们通完那简短的通话后,他的想法就开始复杂。当他现在再看见站在自己对面的张君毅,他心里明白了,自己的电话绝对没有打错,对面站着的这位衣冠楚楚的人不是一个等闲之辈。以其十五年之前与吕乔的纠结,就算是一厢情愿的纠结,也许要在十五年之后的现在爆发。沈非深知:自己遇上对手了。沈非也彻底清楚了自己为什么会给他打电话。因为在潜意识里 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挑战的准备。 两个男人同时朝着对方走去,同时握住对方的手,同时在脸上露出了微笑。 “你好。沈先生。” “你好。张先生。” “请。”张君毅做出一个请的动作,稍稍侧了一点身。 “你请。”沈非谦逊地让了一下。 然后两人同时步出机场,朝停车场走去。 一小时后,沈非和张君毅坐在了设在酒店8楼的西餐厅里。 两个男人也许做梦也不会想到,此时,在自助餐厅的另一角,一双丹凤眼正在看着他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节 张君毅为爱甩掉情 张君毅正在喝咖啡,与沈非斗着嘴皮子,满脑子都在想着吕乔。此时,在他眼睑和地面的相连处,却看见了一双白色的高跟鞋。循着高跟鞋他抬起了头,是方沁站在自己的面前! 毕业于某政法大学的方沁天资聪慧,自命清高,我行我素。虽然已经列入老剩女行列,但仍然将情感掌玩于若即若离之中。可是,这一次,她真正感觉到了危机。 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看好的一段恋情,为什么就在短短的几天里突生枝节?从大姑娘开始,只有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把情爱当做衣服,穿穿脱脱。没想到,这一次,却被张君毅当做一件衣服脱掉了,而且还不明不白。 方沁不会想到,在这份脆弱的情感面前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都会随着风而飘逝。何况,张君毅所面对的并不是风吹草动,而是埋在心底的那份隽永。这一点,方沁是无法明白的,起码现在,她无法明白。 方沁不会忘记她和张君毅之间发生的那件事,每次想起来都让方沁心乱如麻。 方沁的家,不算大,但是很温馨。卧室的灯光调到了最暗,朦胧中的张君毅体格十分健壮,额头和背部已经汗水淋淋,而方沁就是不撒手,她舍不得能让她丢魂的人重新又恢复到谦谦君子,她需要他的野性,那野性让她不想再回到现实。就这样媾和,就这样交融,就这样永远都在属于自己的梦中。 “你有够没够,嗯?”张君毅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说着,又亲吻着方沁的唇。 “没够。”方沁笑起来。她只需要张君毅在自己身边,她认为这就是幸福。 “嫁给我好吗?沁,嫁给我。”张君毅的情是真的。 方沁没有啃声。她想,我已经和你在一起,这还不够吗,干嘛就要嫁给你呢。婚姻的那张纸,她觉得是累赘。 “怎么不说话,嗯?” “我没想好。”方沁用双手把张君毅又搂紧了一些。其实,方沁压根就没有想过结婚,并不是想好了或者没有想好。 沉浸在幸福中的她感觉身边的张君毅一动不动,正在纳闷,突然一股力量从自己的臂弯处辐射开来。张君毅挣脱方沁的手臂,腾地一下就下了床。 “咱们就这样?!永远都这样?!”张君毅怒不可遏,与前几分钟简直判若两人。尽管已在国外生活了十多年,但是张君毅对传统的男婚女嫁还是看得很重的。他不可理解,自认为已经找到的一份爱,居然会对婚姻如此藐视。 张君毅的愤怒,方沁居然没有在意。甚至觉得眼前愤怒的张君毅,仍然是那样的使她着迷。尤其是他发达的胸肌,还有浑身都散发出的魅力,她想,这样的男人真的很难找,就伸出双臂,想再次让张君毅过来搂着她。她说:“ 你不觉得我们现在挺好的吗?为什么非要结婚呢!结婚又有什么意义?” 方沁的话更激怒了张君毅,他火冒三丈地冲到床边拉住方沁的一只胳膊,把她拖下了床。方沁忙用另一只手拽下了床上的被单,把自己裹住。她被张君毅的暴怒惊呆了。 “你听好方沁,我需要婚姻,我需要的是家,不是仅仅在床上的功夫! “我没想好嘛!你不要这样逼我好不好!”方沁哭了,很伤心。 见方沁的可怜样,张君毅的心软了,他在床边坐了下来: “你知道吗?我哥哥的孩子都读大学了,我姐姐的孩子都结婚了,可我,还没有婚姻。”张君毅叹口气,十分沮丧。 方沁抽噎着说:“你没听别人说吗?婚姻就是死水,婚姻没有激情,婚姻还会让你我窒息!” 张君毅望着这个哭泣的方沁,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眼前的方沁究竟受的是什么教育?东方的不是,西方的其实更不是。在大多数人的眼里,都以为西方人不看重婚姻,事实上西方人只要走进婚姻,都会用心去呵护婚姻,都会扮演着好丈夫、好妻子的角色,但绝不是像方沁这样,如此惧怕婚姻。 “咱们结婚吧。”张君毅看着裹着被单坐在地上的方沁,“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这样耽搁,恐怕连孩子都生不出来了。”张君毅用了激将法,他想,点中方沁的“死穴”,是争取方沁接受婚姻的最好办法。 可是,张君毅想错了。 “我不要孩子,我只要你!”方沁声嘶力竭。 张君毅还不死心,就进一步的努力: “你只要我,那行,我就带你去加拿大,去见我的父母,让你看看我的家,好不好?” 方沁还真想去加拿大,但不是想去张君毅家里,而是想去旅游。”因为她知道,如果见了他的家人,就意味着是他家的媳妇了,这不就正中了张君毅的下怀了吗?所以,方沁连想去加拿大旅游的打算都打消了,说:“我没想好,所以我不想去加拿大。” 张君毅又火了:“你是不是认为我只是个穷光蛋,今后养不起你?”张君毅顺手拿起衣服,边穿边咬着牙对方沁吼:“告诉你,想做我老婆的人有的是!再告诉你,我张君毅有的是钱,要你去加拿大就是让你看看我的家族企业!真没见过你这种人,谁都想拥有一份婚姻,而你只想拥有一份情爱!” 张君毅说完,将外衣穿好,转身看着还坐在地上的方沁说:“你难道不明白婚姻和情爱是一体的吗?”当张君毅走出方沁家之前,又说:“你听好:我不会再给你这种爱,与其不要婚姻,那就什么都不要!但是,我会尊重我们曾经的友情,仅仅剩下的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节 吕乔戴着手铐向背沈非 看守所大门外停着一辆检察院的面包车。吕乔知道这是来接自己的。谌所长一直陪在身边,见检察院的人办好了手续,就对他们说:“人在这里,交给你们了。”说完,看了一眼吕乔,就转身进去了。 “吕乔,按照规定,你从看守所出来,应该给你戴上手铐,但是上级有交代,所以我们不给你戴了。但是在离开这辆车时,还是需要戴上手铐的,做得到吗?”另一位法警问。 “做得到。”吕乔想了想又说:“你们也是在执行公务,我不会让你们为难的。”她还是补了一句。 一路上吕乔没有与车上的人再多说一句话。她双眼只看着窗外,看着那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自由的行人。此时,她既没有对人的自由报以羡慕和渴望,也没有心情的起伏和沮丧。因为她知道,人活着就是要去承受悲伤。这种平静,也许是受到了七号子里那些被关押的人们的影响,其中有些人其发案经过,其作案手段,其表现出的人性丧失,与自己相比,甚至更惨、更烈、更需要拿出勇气去面对法律的制裁。而自己与她们相比,处境好的多,毕竟现在就可以有机会见到母亲、见到晓鹏和晓鹭。 想到了亲人,她的眼里很酸涩。但她告诫自己,绝不流泪,起码是现在。 除了亲人,在自己的心底深处,还存在一个很久远的念想——郑东升。这也是她最想见的人。她想,这些年,郑东升不知道怎样渡过生活的难关,不知道怎样一个人承受病痛和情感打击的折磨。如果自己不和郑东升离婚,不参与沈非的投资合作,她的晓鹏就不会意外截肢,她也就不会成为一个阶下囚,这一切的厄运都不会发生。 可是,这一切都已发生,再没有时空转换的机遇,发生了就必须去面对。如何面对,只有靠自己。从现在开始,靠自己。“将眼泪吞进去,吞进肚子里。”吕乔给自己打气:“既然给了我又做一次笔录的机会,好好把握,一定好好地把握。” 警车走走停停,不是塞车就是等红绿灯。车棚上的警灯发出刺人神经的嗷叫,行人既惊慌的躲避也好奇地瞄上一眼。一路上的风景从窗外向后移动,带走了吕乔所有的希冀,所有的情爱,所有的梦幻,似乎在向吕乔告别。 告别或者不告别,与吕乔已没有关系。她只在想即将开始的笔录。这份笔录也许是一份关键的“供词”,是检察院移送法院的最后一道门槛。把握,从现在开始。可是,她最没有想到的一点,那就是:如果反贪局没有将案子整理的笃定,是不会移送起诉部门的,起诉科的笔录只能说明检察院的程序是无可挑剔的、证据确凿的。但是,吕乔没有想到这一层。她的整个身心都已经扑在了这最后的希望上。 警车终于穿过了闹市的喧嚣,开进了检察院的大院里。 与此同时,二强载着三个人与警车前后脚也开进了检察院的大门。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巧合却是由于检察院的接人车子出发晚了、来的路上遇到交通高峰又耽搁而恰恰相遇的。 吕乔被戴上了手铐下了警车。就在她出现在洒满阳光的大院里的一刹那,就被车上的沈非和张君毅同时看见。那份紧张和明显表达的痛苦也同时写在了两个人的脸上,而这一幕却又被坐在副驾驶位的方沁从后视镜中看了个惊心动魄。 沈非和张君毅同时就要开启车门,二强赶忙制止了这两个有着特殊身份的人下车。他急促地说:因为与吕乔见面的时间还没有到,否则出了纰漏,无法收场。 沈非和张君毅从车窗里往外看,吕乔着一件黑色紧身弹力外衣和一条牛仔微喇裤,脚穿一双暗红色的坡跟皮鞋。一头长发往后梳成一根长辫,用一缕发丝缠绕在发梢处。吕乔这身随意的穿着比过去还要吸引人,也许是瘦了一点的缘故,也许是经历了苍凉的变迁,身上少了人世间的铅华,多了一份镇定;少了那张笑脸,多了几分凄楚。 二强哭了起来,用手捂住口鼻,抽噎的厉害。沈非强忍住泪水拍拍二强的肩头,他懂,此时决不能乱了阵脚。倒是张君毅按下了电动车窗,在吕乔正要经过的瞬间,压低嗓子喊了一声:“吕乔!” 吕乔迟疑地停下了脚步,扭头望了望车窗里的张君毅。一丝淡淡的、还有表达谢意的笑露了出来,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当然,她也看见了车里的所有人。她用眼睛盯着沈非,又下意识地看看自己被手铐铐住的双手,然后又望着沈非,没有表情,也没有怨恨,心里也没有泛起一丝波澜。她就这样望着昔日的情人、自己曾经想用一生去爱的人,然后慢慢地将视线移开,转过身,背朝着这群人,在法警的带领下,朝前走去。 沈非再也无法控制,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他比任何人都感到罪孽深重。他往后倒,靠在车椅背上,他想大喊,喊住朝前而去的吕乔。 “你朝前走想与我道别/你转身向背/我却见侧脸还是很美, “你站的方位跟我中间隔著泪/我看见你在崩溃的窗外零碎/你说你好累/已无法再爱上谁, “情爱的过去全都是我不对/细数惭愧我伤你几回/停止狼狈就让错纯粹/我仍用眼光去追/竟听见你的泪……” 一首伤感的歌在沈非的脑际旋绕,旋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节 吕乔留儿女身世之谜 晓鹏本来也进来了,一看见沈非转身就往外走。他不想见到这个让妈妈没日没夜为他卖命,又把妈妈送进牢房的沈非。 “鹏鹏,你就当他根本不存在,不理他不就得了嘛。”二强说,“再说了,这么多人在这里,也不好不给他面子呀。” 晓鹏就是站在门外不动,怎么劝他都不肯进来。 沈非牵过晓鹭的手:“鹭鹭,来,我带你去外面找哥哥好不好?” 他很想很想这个女孩,而且沈家老人也十分想念这个小姑娘。他多想跟鹭鹭说,带她去上海。但是他开不了这个口,他不能这么做,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尽管为了女儿他追踪千里路,那份精神上的焦虑和心力上的交瘁,也许这辈子他也不会忘记。他宁愿让父母亲天天看着孙女的照片哭泣,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要求。 沈非牵着晓鹭的手来到晓鹏面前:“鹏鹏,进去吧,进去看看妈妈。” 一双仇恨的目光可以刺透沈非的心。沈非早就料到了他和晓鹏之间早晚都有这个交锋。如果他惧怕晓鹏的目光,他就不会带着忏悔来到孩子的身边。 晓鹏盯着沈非:“都是你干的好事!” “你别说沈伯伯,他是妈妈的朋友!”晓鹭在旁边撅着小嘴说。 “你懂什么?你就一小‘汉奸’!”晓鹏望望这个傻妹妹:“等回家后我再收拾你!” “你敢!还不知道谁收拾谁呢?”晓鹭知道哥哥根本不会“收拾”她,最多也就当着众人的面练练胆儿。就越发凶起哥哥来:“你没良心!你在上海读书的时候都是沈伯伯照顾你的。”晓鹭的嘴决不会饶了晓鹏:“没见过你这样,忘恩负义!” 晓鹏瞪了晓鹭一眼。他也只能蹬蹬眼珠子,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晓鹭的对手。瞪完晓鹭,还没等自己拄着拐杖开步呢,就见晓鹭朝着他做了个鬼脸。“没办法,谁让她是妹妹呢。”晓鹏无奈地又瞪了晓鹭一眼,转身就往屏风里面走去。 “等一下,鹏鹏。”沈非叫住了晓鹏:“鹏鹏,伯伯对不起你,让你遭了这么多罪。” 晓鹏杵着双拐,背对着沈非:“没必要,我也不想听你说‘对不起’”。说完,又用拐杖点地,朝屏风里走去。 “鹏鹏,你跟我去上海好吗?我带你去装假肢!”沈非又说道。 晓鹏转过身,朝着沈非走过来:“沈先生,难道你忘了?我是‘髋骨脱离’!我的左腿根部只剩下骨盆了,没有了骨头,假肢装在哪里?” “我来想办法,我想办法!”沈非的眼圈红了。他知道自己的‘罪过’已经造成了这孩子的终身抱憾。 “想办法?晚了。我妈妈帮你们做事的时候,你的那个‘抢救小组’在干什么?我只是骑摩托不慎摔了一跤,我只是大腿划了一道痕,我只要止住血,就不会丢了这条腿!” 刘大强兄弟几个都在颤栗。张君毅也在颤栗。他们都深深地感受到了晓鹏对沈非的仇视,也同时感受到了吕乔的心:做母亲的,没有谁不会因为这个人为的失误而去找人拼命的! 晓鹏就这样和沈非面对面地站立着,用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沈非。他在想:这个顶在浪尖上的罪魁——沈非,居然还站在这里,站在检察院,把妈妈送进了牢房,又和妈妈坐在一起吃饭!还假惺惺地要给我装假肢。晓鹏的心里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想不通。 “哥哥!我觉得还是你不对,你干嘛要骑摩托车呢?你不骑摩托车不就什么事情也没有啦?”晓鹭依然站在沈非身边,还牵着沈非的手,理由十分充足地对着晓鹏说。 “我说你就是汉奸,汉奸!绝交,绝对跟你绝交!”晓鹏除了瞪眼珠子还是瞪眼珠子。“这个小东西,此时此刻不帮哥哥说一句话,还站在别人的立场来抢白自己的哥哥!”晓鹏气呼呼地往屏风里面走,任沈非怎么喊他,他都不再搭理。 “大哥,你看晓鹏的神态怎么有点像这位沈总?”二强见晓鹏已经进了屏风,就悄悄地问大强。 “是有点像。你看,个头,身架子,还有那双眼睛。”大强说。 二强和大强的议论,站在身旁的张君毅都听到了。他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甚至在第一次见到晓鹏的时候,他就有这种感觉。觉得晓鹏的气质里跟一个人有点像。当时自己的脑子里曾经回想到在机场与沈非的一面之交。不过,也就是那么一个闪念而已,并没有往深处琢磨。经二强和大强这么一点拨,把他的兴趣也调动起来了:“莫非晓鹏就是沈非的儿子?那晓鹭呢,难道是郑——?” 他的思路被晓鹭打断了,只听晓鹭又在嗲声嗲气地对沈非说: “沈伯伯,哥哥不去上海,您带我去吧。”晓鹭搂住沈非的腰:“您带我去,我去问问上海的医院干嘛把我哥哥的腿给截掉了。” 沈非蹲下来用手指点了点晓鹭的鼻子尖:“宝贝儿,现在不行,你要上学。等你放假了,伯伯再抽空来接你,好不好?” “那好吧。一言为定。那我也进去看我妈妈去了。”晓鹭对沈非说完,就蹦进了屏风里。忽然,晓鹭又冒出了一个小脑袋:对着大家说:“你们谁都不许欺负沈伯伯!” 我的天!刘大强和他的两个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个被他们三个人宠的没样了的晓鹭,这个被他们三个人从险境中捞回来的晓鹭,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理。“谁敢欺负他?”他们想:“谁敢欺负这个上海阿拉?只有这个上海阿拉人模人样的欺负我们的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节 哪个男人驾驭吕乔? 邱警官趴在桌子上,凑到对面的吕乔边上:“我可不傻,你说,哪一位是你的那个——?” 吕乔嗅到邱警官热烘烘的鼻息,那份欲知结果的情绪比吕乔的心情还要激动。 “你说说看。”吕乔总算没有再打岔,鼓励邱警官自己说出看法。 “如果要我分析,两个都有可能是你的那个。啊!我真命苦,”邱警官装模装样地惊呼一声,望着吕乔亮开了嗓子:“我可是白长这么大了,怎么就没有碰到过这一类的人物呢?” “如果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肯定什么男人你都接触过。”吕乔笑起来很迷人,那种笑里又带点逗引邱警官的味道。 “太棒了。太不可思议了。我怎么觉得这世界上的优秀男人都在你走进看守所的这一刻开始,汇聚到我们这个地方来了。”邱警官真的陷入了沉思:“告诉你,我可真的没有见过这么优秀、这么有魅力、又这么让女人欲罢不能的男人。” “你形容一下。”吕乔觉得邱警官太夸张了,就说:“最好是系统的形容。”她抿了一口咖啡,用舌尖细细地品着那甜中稍带微苦的滋味,继续逗引邱警官。 “深沉、含蓄、内蕴,再加上外表的高大和帅气,尤其是那不经意间散发出的果断和坚毅,绝对不是能够造作出来的,这需要时间,需要阅历,需要爱情的滋养,需要对生命的崇尚,还需要苦痛的折磨……” 见邱警官已经跌入陷阱般的喃喃低语,吕乔就说:“好了,表述的太到位了,也太肉麻了,我都要被你忽悠的晕过去了。” 邱警官说:“还不知道是谁忽悠谁呢。我把我的判断告诉你,”她端起咖啡杯,咕嘟一下将咖啡全都灌了下去。 “哎,邱警官,上午的时候,你可是说你不喝咖啡的,怎么现在就喝起来了?” “你要理解,当你的心里只是一泓清水,没有波澜的时候,你不需要咖啡;当你激起心中对美好未来的向往,咖啡 充当的就是催生素呀!”邱警官说完,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看来,我面对的根本不是一名警官,而是一位情种啊!” 邱警官不管吕乔的话是什么意思,继续自己的思路:“我的直观告诉我,那位追到大铁门的男人是你的‘过去式’情人;那位站在一边深情看着你的男人是正在追求你的‘现在时’情人。” “有没有搞错呀警官,你可别吓我。本来日子就不好过,你还想让我晚上做噩梦吗?”吕乔故意和邱警官开玩笑,其实自己心中很难正面否认邱警官在短短时间内对沈非和张君毅的看法。是的,在检察院时,她感觉到张君毅的眼睛总是围着自己转,为了平静心态,甚至都不怎么跟这位张君毅说话,当然也不太敢直视张君毅的目光。是胆怯,还是回避?吕乔很模糊。不过,她很喜欢这种模糊的感受,最起码能够给自己悲苦的、难以打发的羁押日子带来一点可以咂摸滋味的回想。 “但是,我还是觉得戴眼镜的那一位更给人一种震撼。”邱警官摇头晃脑地继续说:“震撼,你懂吗?当你走进铁门后,我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追着你说话的男士,我都能体会到他站在铁门面前的那份失落、那份眷念、那份无可奈何,那份让人看着心痛的感觉。”邱警官端着空空的咖啡杯,在办公室不大的空间里走来走去。 吕乔也能想象的到邱警官所讲的沈非站在大铁门外的那个场景,不由地眼睛里酸涩的很,她努力地眨巴眨巴眼皮,愣是将就要流出的泪给憋了回去。 “别放弃,吕乔你千万别放弃。”邱警官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你不能辜负别人对你的情分,永远都不要辜负。”邱警官已经全部进入自己对爱情的理解中:“多不容易啊,人的一生,能遇上一个与之交融心灵的人太不容易了。” 天井上方被划分成无数块网格状的天际,已没有了晚霞的辉映。几只灰不拉几的鸟雀又在叽叽喳喳寻找着归宿的巢穴。 吕乔想起一天的经过,包括每一个细节,就像幻灯片,一张一张地交替着,交替着—— 接着,幻灯片中出现了自己和沈非在一起。这似乎不是今天的场景,是在哪里呢?吕乔想起来了,是在上海,在沈非的家里。 “你必须听我的安排。”沈非双臂搂住吕乔。吕乔点点头,依偎在沈非的怀里。那感觉太好了,她就想这样永远都听沈非的安排。她似乎又感觉到了沈非那颗跳动的心,还有他正在燃烧的温度。是的,没有谁可以驾驭的吕乔是最听沈非的,一贯如此。 那是哪一年?对,是八年前。一纸任职通知把吕乔的行政职务“革”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招商办主任”。按照党委的意见:“招商工作完不成任务,市委就要‘打板子’。‘板子’打下来,招商工作还是要做。所以这项工作既艰巨又光荣,非你莫属。” 吕乔就这样“既艰巨又光荣”地踏上了招商引资的旅程。在一次香港招商会上,意外地邂逅了沈非。沈非完全是因为她才在n市圈地投资,而且还帮助引进了一大批外商来n市考察投资环境。也因为沈非,当年吕乔就顺利招到了七亿美元的外资,在全市的招商工作中名列第一。从此,一发不可收的吕乔就像没有回头路那样跟着沈非往前走,再后来,为了掩饰离婚之后又怀孕的尴尬,又半推半就地答应了沈非的“安排”,停职留薪专门辅佐沈非公司在n市的投资项目。再后来……,吕乔闭上了双眼,泪水不听使唤地流淌下来。她不敢再接着往下想,因为这是她无法原谅自己的痛苦经历。 今天,沈非又一次地要为吕乔“安排”。是福还是祸?吕乔没有底。当然,她知道,在自己身陷囹圄的时候,沈非的“安排”,肯定是救自己出樊笼。但是今后如何办?难道真的能“解铃还须系铃人”吗?已经做了赃款的那笔公款,检察院会退回上海吗?假如检察院认定这五十万元就是赃款,就必须有人要付出代价。那这个人不就是自己吗?所以,吕乔认为,这笔钱只要认定是赃款,任何人都无法救她。 “沈非你行吗?” 吕乔望着已经开始在夜空中闪烁的点点星光,在心里问沈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节 被贬为“黄鼠狼”的沈非 “是的,我是很高看自己,一贯如此。”沈非笑了:“你想想,一个连自己在社会上的定位都搞不清楚的人,他能够给这个社会创造什么价值呢?” 张君毅望着沈非,他有一种重新认识沈非的感觉。 “是的,你刘先生,还有这位张先生,都对我抱有成见。我不否认,我做了错事,我在很大程度上伤害了吕乔,包括她的孩子。也许我这一辈子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说到这里,沈非摘下眼镜,用手指在两个眼角拭去滚出的泪珠,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所在的公司是中央直属企业,只是干部的配备是属地管理。这么大的企业,核心是用制度来管理人。当然,启用吕乔,在我们公司还没有先例,她为我所做的工作,尤其是为我开拓市场是功不可没的,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与她相比拟。但是任何人也不可能不允许我在企业改革的过程中犯下各种不同的错误。” “你别再说了。我看你的这番说辞就是四个字:‘逃避责任’,你知道你在外面打拼究竟是为了什么?啊?我问你呢!”。刘大强等着眼珠子 :“你连自己的女人都弄成了这样,我看你的企业也好不到哪里去。居然又当起总裁来了,你不会是把我们乔哥当做垫背的了吧?” “你简直胡扯!”沈非看来也会骂人。 “你才胡扯!”刘大强站了起来:“你在长江以南的市场用上了我们乔哥,填补了你们公司的空白,省了你多少事,啊?现在好了,居然把市政府当做了你的保护伞,把我们乔哥送进牢房!天理不容啊,姓沈的!”刘大强的拳头在空中划来划去,像一只老虎,张牙舞爪,对着沈非又吼又叫。 “正因为吕乔和我的关系,所以我才更不能破坏企业的管理制度。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吕乔才恨我,才做出了不理智的事情。” 沈非拿张君毅的烟,抽出一支递给刘大强,又递给张君毅一支:“怎么样?刘经理,你是想让市政府给你施加压力再来买我的管材呢还是现在我就给你一个优惠价?” “哼,还想收买我。你有几件东西是你自己的?人家张董事长的烟,你拿来做人情;自己管材卖不出,又拿市政府这幅大旗做虎皮,我算认识你了。”刘大强说归说,沈非给他点着火,他还是照样接着。 “那就这样定了。你明天可以安排人到我的生产基地去拉管材,你需要多少,我也可以安排车辆给你送。告诉你啊,我这批管材都是出口的,按照国际标准生产的免检产品,别到时候又跟我胡搅蛮缠。”沈非说的轻轻松松,吸着张君毅的外国烟,挺美。 “那你按什么价格给我?”刘大强一听是出口产品,来了精神,也顾不得刚才跟人家沈非张牙舞爪了。 “让你两个点,够意思吧?”沈非得意的不行,就这样轻轻松松就把刘大强给拿下了。 张君毅躲在一边笑。就说:“好了,你的管材是卖出去了,市场也是你的了。谈谈你的另一个打算。” 沈非知道张君毅问的是什么事情。就说:“我在等电话,也许还要等我回去才能定下来。现在不能具体谈。”沈非卖了个关子。见这两个人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顾低头喝酒、吃菜,他知道这个关子卖的不怎么样,就又说: “给你们透露一点,你们就能猜到了。”这一下,张君毅和刘大强都放下了酒杯和筷子,催促沈非快说。 沈非说:“天不早了,我想休息了。” “我到今天才知道,你真的很阴险。我们乔哥怎么就会看上你这个上海——” “上海黄鼠狼是不是?”沈非接住刘大强的话:“我告诉你,姓刘的,你今天已经骂了我多少次‘黄鼠狼’了?沈非站了起来:“你看看我像黄鼠狼吗?” 回到上海后,被张君毅和刘大强贬为“黄鼠狼”的沈非终于登上了集团常务副总裁的宝座。 沈非明白,一个企业的管理业绩,既要得到上级的关注和力荐,又要得到下级的认可,这其中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沈非的代价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 沈非完全可以顺从这种经过严格组织程序得来的成果,以及在他的面前即将展示的更大的政治舞台,也完全可以利用常务总裁的职务,进一步地抬升自己的地位和威望。但是,他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他还没有从日本人的“骚扰”中以及吕乔那冰冷的目光中解脱出来。 沈非知道日本人为了吕乔,已经没有了斡旋的信心。他们肯定会在得不到吕乔案子结果的情况下,与自己的公司在市场展开博弈。 沈非的沉思被老纪打断。 “小沈,你有没有注意到,为什么没有设总裁?”老纪突然问沈非。 沈非没有回答。其实他的心里和老纪是一样清楚的,那就是:干的好,两三年之后这个总裁的位置肯定非他莫属,如果干不好,组织部报请市委决定,随时会派一名总裁来。这就是问题,这个问题就是这么玄妙,它就像一个紧箍咒,箍住了被它箍住的人,使被箍住的人欲罢不能。 此时,沈非突然想起昨天在张君毅的办公室时,张君毅双手撑住沙发扶手,把一张脸几乎就贴在了沈非的面前,说:“只有国企才会玩这种任职游戏。”是的,张君毅说的一点不错。可是沈非现在只有在这种游戏里努力地好好玩,别无他法。 在沈非的潜意思里,实际上早就有一种预感,似乎自己就是再努力地玩好这家大型国企,也很有可能因为某种原因而随时下台。 就像登山,当一个人爬上了顶峰的时候,那就是“高出不胜寒”,也就是自己随时准备下山的时候。但是,又有多少人会认真地去想这样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呢?而 沈非想到了,因为这个道理确实简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节 张君毅较劲手机发飙 张君毅骂了沈非“混蛋”之后,果真就把手机砸在了地板上。心里涌动着的那股滋味使他烦透了。一上午就忙着替沈非办理事情,怎么到了最后确定晓鹏的身世时又会出现这种心情? 张君毅交代两位秘书,谁都不要进来打搅他,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见!然后又赌气似地自己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还从门里反扣上锁。做完这些从来不曾做过的事之后,他就走到落地窗旁,俯瞰着酒店宽广的草坪和池水中央的喷泉。 好景致并没有缓解张君毅的糟糕心情。此时,他找不到理由解释自己的情绪。但是,有一点他是清楚的:假如自己没有用真心来对待这一切,可能他也就没有任何烦恼。反之,也正因为自己用了真心,而且还卷进了这么一种到处裹挟着暧昧的环境中,所以产生的烦恼就来得更加猛烈。 “爱情”这两个字诠释的,就是让一个人如坐针毡般的痛苦,又如钻在五里雾之中、又如陷在泥沼中的滋味吗? 按照自诩现代派者的理解,谁又会相信这个世界有“爱情”呢? 张君毅只有过女人。但是没有谁给他带来过这种魔力般的折磨。最多就是两情相悦,过后谁都不思量而已。眼面前的方沁,从北京追自己追到了n市来当律师,也根本没有让他动过心思。甚或他和方沁之间仿佛已经背离的越来越远。就算方沁在一年前,没有与自己产生裂痕,就算方沁在一年前就答应嫁给他,他张君毅也只是完成了“男大当婚 ”的任务,保不齐张君毅现在还会为了吕乔而癫狂,进而嫉恨吕乔身边的所有男人。 嫉恨——郑东升吗?张君毅眼睛望着窗外,轻轻地摇了摇头。“郑东升不算”。他在心里首先把郑东升给排除了。刘大强吗?张君毅又轻轻地摇摇头。刘大强和吕乔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已经进入了一种格式化的程序,先是上下级关系,接着就是商户关系,现在的趋势,充其量就是一种形式上的姐弟俩,实际上的兄妹关系。就算刘大强有些非份想法,张君毅也明白,格式化的程序已经让刘大强和吕乔成为了永远也不会相撞的两条平行线。 张君毅的烦恼焦点还是沈非。在机场遇见了吕乔的同时,也就遇上了沈非!原本就把这个该死的沈非当做情敌的张君毅,却在为这个该死的沈非查找儿子的出生年月,认定这个该死的沈非就是晓鹏的亲生父亲之后,就搅得仪表堂堂的张君毅像丢掉了魂魄一般,原本就总会冒出来的那股酸涩的醋味似乎又进行了发酵处理,简直就能把肚肠里的所有零碎都腐蚀了、消融了、掏空了! 躺在地板上的机身和机盖已经分离的手机,发出一阵阵怪怪地铃声。张君毅转过身,他明白那是被摔坏了元器件还在继续着喊叫主人的义务。他斜斜地盯着那部可怜的手机,就好像斜斜地盯着沈非一样。任它在地板上发出呻吟,就是懒得理它。 忽然一丝冷笑爬上了张君毅的脸,他冲到手机旁边,狠狠地踢了一脚,把那部可怜的手机机身踢到了墙角落里,接着又踢了一脚,把剩下的机盖也踢到了机身旁边。 张君毅感觉浑身都轻松起来。他好像刚刚接受了一场心理疏导,又好像刚刚过了把踢足球的瘾:打败了假想敌——沈非,发泄了所有的怨恨和愤怒的情绪。 这就是男人。这就是男人吗?张君毅在心里自嘲般地笑了起来。,之所以大男人的“”,原来还包括这种儿童游戏啊! 那破手机在角落里还在发出阵阵呻吟。张君毅有点可怜他的假想敌,就走近前去弯下腰,捡拾起并不待见的玩意儿,看看显示屏,黑的,啥也没有;再凑到耳边听听,也没有说话声音,仍然是那带着哭腔的嘶哑叫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节 张君毅较劲手机发飙 张君毅骂了沈非“混蛋”之后,果真就把手机砸在了地板上。心里涌动着的那股滋味使他烦透了。一上午就忙着替沈非办理事情,怎么到了最后确定晓鹏的身世时又会出现这种心情? 张君毅交代两位秘书,谁都不要进来打搅他,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见!然后又赌气似地自己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还从门里反扣上锁。做完这些从来不曾做过的事之后,他就走到落地窗旁,俯瞰着酒店宽广的草坪和池水中央的喷泉。 好景致并没有缓解张君毅的糟糕心情。此时,他找不到理由解释自己的情绪。但是,有一点他是清楚的:假如自己没有用真心来对待这一切,可能他也就没有任何烦恼。反之,也正因为自己用了真心,而且还卷进了这么一种到处裹挟着暧昧的环境中,所以产生的烦恼就来得更加猛烈。 “爱情”这两个字诠释的,就是让一个人如坐针毡般的痛苦,又如钻在五里雾之中、又如陷在泥沼中的滋味吗? 按照自诩现代派者的理解,谁又会相信这个世界有“爱情”呢? 张君毅只有过女人。但是没有谁给他带来过这种魔力般的折磨。最多就是两情相悦,过后谁都不思量而已。眼面前的方沁,从北京追自己追到了n市来当律师,也根本没有让他动过心思。甚或他和方沁之间仿佛已经背离的越来越远。就算方沁在一年前,没有与自己产生裂痕,就算方沁在一年前就答应嫁给他,他张君毅也只是完成了“男大当婚 ”的任务,保不齐张君毅现在还会为了吕乔而癫狂,进而嫉恨吕乔身边的所有男人。 嫉恨——郑东升吗?张君毅眼睛望着窗外,轻轻地摇了摇头。“郑东升不算”。他在心里首先把郑东升给排除了。刘大强吗?张君毅又轻轻地摇摇头。刘大强和吕乔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已经进入了一种格式化的程序,先是上下级关系,接着就是商户关系,现在的趋势,充其量就是一种形式上的姐弟俩,实际上的兄妹关系。就算刘大强有些非份想法,张君毅也明白,格式化的程序已经让刘大强和吕乔成为了永远也不会相撞的两条平行线。 张君毅的烦恼焦点还是沈非。在机场遇见了吕乔的同时,也就遇上了沈非!原本就把这个该死的沈非当做情敌的张君毅,却在为这个该死的沈非查找儿子的出生年月,认定这个该死的沈非就是晓鹏的亲生父亲之后,就搅得仪表堂堂的张君毅像丢掉了魂魄一般,原本就总会冒出来的那股酸涩的醋味似乎又进行了发酵处理,简直就能把肚肠里的所有零碎都腐蚀了、消融了、掏空了! 躺在地板上的机身和机盖已经分离的手机,发出一阵阵怪怪地铃声。张君毅转过身,他明白那是被摔坏了元器件还在继续着喊叫主人的义务。他斜斜地盯着那部可怜的手机,就好像斜斜地盯着沈非一样。任它在地板上发出呻吟,就是懒得理它。 忽然一丝冷笑爬上了张君毅的脸,他冲到手机旁边,狠狠地踢了一脚,把那部可怜的手机机身踢到了墙角落里,接着又踢了一脚,把剩下的机盖也踢到了机身旁边。 张君毅感觉浑身都轻松起来。他好像刚刚接受了一场心理疏导,又好像刚刚过了把踢足球的瘾:打败了假想敌——沈非,发泄了所有的怨恨和愤怒的情绪。 这就是男人。这就是男人吗?张君毅在心里自嘲般地笑了起来。,之所以大男人的“”,原来还包括这种儿童游戏啊! 那破手机在角落里还在发出阵阵呻吟。张君毅有点可怜他的假想敌,就走近前去弯下腰,捡拾起并不待见的玩意儿,看看显示屏,黑的,啥也没有;再凑到耳边听听,也没有说话声音,仍然是那带着哭腔的嘶哑叫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节 张君毅较劲手机发飙 张君毅骂了沈非“混蛋”之后,果真就把手机砸在了地板上。心里涌动着的那股滋味使他烦透了。一上午就忙着替沈非办理事情,怎么到了最后确定晓鹏的身世时又会出现这种心情? 张君毅交代两位秘书,谁都不要进来打搅他,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见!然后又赌气似地自己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还从门里反扣上锁。做完这些从来不曾做过的事之后,他就走到落地窗旁,俯瞰着酒店宽广的草坪和池水中央的喷泉。 好景致并没有缓解张君毅的糟糕心情。此时,他找不到理由解释自己的情绪。但是,有一点他是清楚的:假如自己没有用真心来对待这一切,可能他也就没有任何烦恼。反之,也正因为自己用了真心,而且还卷进了这么一种到处裹挟着暧昧的环境中,所以产生的烦恼就来得更加猛烈。 “爱情”这两个字诠释的,就是让一个人如坐针毡般的痛苦,又如钻在五里雾之中、又如陷在泥沼中的滋味吗? 按照自诩现代派者的理解,谁又会相信这个世界有“爱情”呢? 张君毅只有过女人。但是没有谁给他带来过这种魔力般的折磨。最多就是两情相悦,过后谁都不思量而已。眼面前的方沁,从北京追自己追到了n市来当律师,也根本没有让他动过心思。甚或他和方沁之间仿佛已经背离的越来越远。就算方沁在一年前,没有与自己产生裂痕,就算方沁在一年前就答应嫁给他,他张君毅也只是完成了“男大当婚 ”的任务,保不齐张君毅现在还会为了吕乔而癫狂,进而嫉恨吕乔身边的所有男人。 嫉恨——郑东升吗?张君毅眼睛望着窗外,轻轻地摇了摇头。“郑东升不算”。他在心里首先把郑东升给排除了。刘大强吗?张君毅又轻轻地摇摇头。刘大强和吕乔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已经进入了一种格式化的程序,先是上下级关系,接着就是商户关系,现在的趋势,充其量就是一种形式上的姐弟俩,实际上的兄妹关系。就算刘大强有些非份想法,张君毅也明白,格式化的程序已经让刘大强和吕乔成为了永远也不会相撞的两条平行线。 张君毅的烦恼焦点还是沈非。在机场遇见了吕乔的同时,也就遇上了沈非!原本就把这个该死的沈非当做情敌的张君毅,却在为这个该死的沈非查找儿子的出生年月,认定这个该死的沈非就是晓鹏的亲生父亲之后,就搅得仪表堂堂的张君毅像丢掉了魂魄一般,原本就总会冒出来的那股酸涩的醋味似乎又进行了发酵处理,简直就能把肚肠里的所有零碎都腐蚀了、消融了、掏空了! 躺在地板上的机身和机盖已经分离的手机,发出一阵阵怪怪地铃声。张君毅转过身,他明白那是被摔坏了元器件还在继续着喊叫主人的义务。他斜斜地盯着那部可怜的手机,就好像斜斜地盯着沈非一样。任它在地板上发出呻吟,就是懒得理它。 忽然一丝冷笑爬上了张君毅的脸,他冲到手机旁边,狠狠地踢了一脚,把那部可怜的手机机身踢到了墙角落里,接着又踢了一脚,把剩下的机盖也踢到了机身旁边。 张君毅感觉浑身都轻松起来。他好像刚刚接受了一场心理疏导,又好像刚刚过了把踢足球的瘾:打败了假想敌——沈非,发泄了所有的怨恨和愤怒的情绪。 这就是男人。这就是男人吗?张君毅在心里自嘲般地笑了起来。,之所以大男人的“”,原来还包括这种儿童游戏啊! 那破手机在角落里还在发出阵阵呻吟。张君毅有点可怜他的假想敌,就走近前去弯下腰,捡拾起并不待见的玩意儿,看看显示屏,黑的,啥也没有;再凑到耳边听听,也没有说话声音,仍然是那带着哭腔的嘶哑叫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节 张君毅较劲手机发飙 张君毅骂了沈非“混蛋”之后,果真就把手机砸在了地板上。心里涌动着的那股滋味使他烦透了。一上午就忙着替沈非办理事情,怎么到了最后确定晓鹏的身世时又会出现这种心情? 张君毅交代两位秘书,谁都不要进来打搅他,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见!然后又赌气似地自己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还从门里反扣上锁。做完这些从来不曾做过的事之后,他就走到落地窗旁,俯瞰着酒店宽广的草坪和池水中央的喷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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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君毅感觉浑身都轻松起来。他好像刚刚接受了一场心理疏导,又好像刚刚过了把踢足球的瘾:打败了假想敌——沈非,发泄了所有的怨恨和愤怒的情绪。 这就是男人。这就是男人吗?张君毅在心里自嘲般地笑了起来。,之所以大男人的“”,原来还包括这种儿童游戏啊! 那破手机在角落里还在发出阵阵呻吟。张君毅有点可怜他的假想敌,就走近前去弯下腰,捡拾起并不待见的玩意儿,看看显示屏,黑的,啥也没有;再凑到耳边听听,也没有说话声音,仍然是那带着哭腔的嘶哑叫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节 张君毅探监送柔情 站在吕乔身后的一名男警官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就走到门外抽烟去了。 就在这个当口,张君毅压低了嗓门:“吕主任,你就再安心呆几天,如果一切顺利,你的案子马上就移送上海。” “是他在操作吧?”吕乔指的“他”,三个人心里都明白。 “是的。到了上海就保外。” 吕乔彻底清楚了:沈非的运作,两名律师根本一点消息也不知道。之前,两名律师来,只是告诉她:她的这个案件从律师的角度认为是一个错案,只要移送法院,他们就以无罪辩护。 “你们来之前,我的那两位律师也来了。”吕乔认为将律师来会见的消息通过他们告诉沈非,看看沈非的态度怎样:究竟是继续跟律师隐瞒即将移送案件的情况,还是主动与律师沟通为好,她需要一个态度。 “是吗?他们来了怎么说?”张君毅一听就感觉这可是一件大事,“他们知道你,”张君毅望着门外,见男警官仍然背着身在吸烟,就又压低嗓门说:“是否知道你的案件移送?” “好像并不知道。”说完这句话,她突然想起来,那位方律师不是张君毅的朋友吗,难道方沁没有告诉张君毅,或者张君毅没有告诉方沁今天要来看守所? 吕乔在心里打起鼓来。想起在检察院张君毅和方沁的对话,再联系今天双方互相不知道行踪的情况,吕乔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许多:是不是都是因为我? 为了得到证实,哪怕是张君毅的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吕乔就可以分析出这其中存在的症结所在。所以吕乔问张君毅:“我感觉方沁跟你挺熟的,她来看守所怎么不告诉你一声呢?” 张君毅语塞。他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与方沁的关系。 张君毅的表情让吕乔明白了一切。而且也能连贯地分析出所以然来。 “乔哥,你不知道,那个方律师是自己赌气来做你的律师的,我们都不看好她。包括沈非那个黄鼠狼。”刘大强把张君毅说不出口的话给说出来了。另外又加上了把沈非比作“黄鼠狼”的信息,使吕乔几乎就要笑出声来。 “大强,你也是,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把一个人称作‘黄鼠狼’吧?”吕乔只是出于一种对人有礼貌的角度,轻描淡写地说了刘大强这么一句。 这一下张君毅可找到了话题:“你别看他在这里骂人家沈非,他可是这边骂,那边还和沈非合作呢!” 吕乔很警惕,一听“合作”两个字,她立即就明白了刘大强又买了沈非的管材! “不是我让小孟和你联系吗?你可以购买另外一家公司的产品啊!”吕乔有些嗔怪刘大强。 “哎呀,日本那家的东西太贵了,我便宜的不买去买贵的,没办法向政府交代啊!” 吕乔咬着下嘴唇,微微地点点头。自己出了事,日本的建厂方案没来得及着手办,又让沈非钻了空子! 张君毅望着吕乔咬着下嘴唇的模样,觉得很可爱,根本就不像一个成熟的女性,倒像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在寻思着如何报复负心汉。他在心里笑了,就是坐牢,也毁不了对面的这个充满睿智的女人。他甚至都可以猜得到此时的吕乔心里在想些什么。而且还能延伸出吕乔没有拒绝沈非的“营救”计划,甚或还很希望尽快地运作起来。看来一切都是因为吕乔藏在心底的那些秘密。只有她走出这座樊笼,她才有机会实施自己的计划。这就是吕乔,一个自己能够走进她的心底深处的吕乔。 谌所长从栅栏对面的门里走了进来。“怎么样,谈够了吗?”谌所长笑眯眯的望着刘大强。 “哪里能谈得够啊?不过你来了,我们不走也不行了,谁让这里是你的地盘呢!”刘大强打趣道。 “我告诉你别带东西来了,你还带!你真的不让我这个小卖部开下去了?”谌所长说的可怜兮兮。 “你这里的东西贵的要命,你就是在这里发‘国难财’,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刘大强说着,就站了起来,对吕乔说:“乔哥,保重,我还会来看你的!还会买东西来的,一直到这个‘地主’的小卖部破产为止。”说着,朝着吕乔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吕乔已经明白,就是说:这几天千万不要露出任何迹象,不要让其他人包括这个谌所长知道即将移送的情况! 张君毅在即将离去的当口,也看了一眼吕乔,眼神里尽是柔情。吕乔读懂了,读得心跳加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节 好汉无好妻累煞沈非 苏素丽上班去了。沈非无精打采地上了二楼,走进卧室。 都说,家,是心灵的港湾,然而沈非却没有这种感觉。不是现在没有,以前也没有。这个家,永远都是这样冷清,没有孩子,没有欢乐,只有死板的起居规律。沈家两位老人不愿意面对没有下一代的豪宅,也不愿意面对儿子和儿媳时不时就开始的争吵和冷战,宁愿躲远一点,住在自己的老屋子里,图个清静。 苏素丽,长得一般,看的过去。但确实是一个地道的上海女人。既有上海女人的气质,又秉承着敢讲敢为的性格。她既是公公婆婆百里挑一颇为满意的儿媳,也是让公公婆婆难吐苦衷的儿媳。 当年沈非调回上海,就在爹娘的谆谆教诲下牢记了“丑妻烂田无价宝”的古训,那意思就是,“丑妻”丢在家里放心,永远不会给自己带绿帽子;“烂田”就是越烂的田地就越肥沃,就会生长出越健壮的果实。听爹娘话的沈非就把与吕乔的那一段甜蜜往事埋进了心中的一个角落,顺顺利利就与苏素丽定下了亲事。 结婚二十来年,苏素丽就没见过自己的肚子有过任何动静。这块“烂田”并没有长出壮实的果实,给想孙子想得发疯的公公婆婆兜头一大瓢凉水。 苏素丽自打参加工作,她就没有离开过街道办事处。工作上她分管计划生育,分管民政,具体的就是办理结婚证和离婚证;再有的工作就是调解邻里纠纷,化解人民内部矛盾;逢年过节给孤寡老人送米送油送温暖。多年的街道工作,使她既成熟也世故,十分拎得清家庭和睦的重要性。 没有孩子,早就是沈非一家人烦恼的焦点。也给了苏素丽巨大的压力。 多少年来,她不知疲倦的奔波于各大医院,先天不孕症的结论让苏素丽伤透了心。前几年,国内许多地方成立了不孕不育专科医院,就像雨后春笋般激发着苏素丽内心的梦想,加上电视、报刊宣传的如火如荼:“不管是什么样的不孕不育都有治愈的可能”。这种口号模式重新燃起她对生养一个孩子的热情。可是,抱着最后博一次的苏素丽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经血。四十多岁就停经,不能不说是个典例。现在的医学,发展到可以用药物延缓衰老,可以保养卵巢,可以青春常驻,可是苏素丽却痛苦地发现自己不行,不行就是不行。生理状况已经结束了她梦寐以求当一回母亲的心愿。 这个上海女人为了给公公婆婆一个交代,也为了打击沈非坚决要离婚的念头,无奈之下,她反其道而行之,矛头指向沈非,理由是:不是我苏素丽不会生孩子,而是你沈非没有能力!被逼无奈的沈非只好明确宣布,自己不但有生育能力,甚至还有一个女儿。 这个消息无疑是一声春雷!不但结束了沈非一家的常年战争,而且沈家两代人简直就是欣喜若狂! 今天是沈非第一天到集团公司上班。一辆崭新的奥迪a8已经停在了沈非的家门口。 苏素丽跟以往一样,穿着那身肥大的睡衣楼上楼下的乱晃。时不时还朝着窗外的那辆奥迪车撇撇嘴,一幅不屑的轻蔑挂在那张圆圆的胖胖的脸上。 沈非吃着早点,望着苏素丽那邋遢的模样,又把心里的烦闷搅腾起来。 “你能不能换好衣服?都快要去上班了,还这么摇来晃去!” “侬怎么啦?到现在才看不惯啦?阿拉一直都是这样子,也没见侬啰嗦过!”苏素丽毫无畏惧地对着沈非说道。 “你真想找我吵架是不是?”沈非将手中没吃完的面包丢在餐桌上,又将桌面前盛了一个煎鸡蛋的餐盘往里一推:“一个女人,应该有点自爱,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应该有内敛,你看你像什么样子!”沈非说着就站起身来,瞪了苏素丽一眼,径直往楼上去。 “那是的呀,阿拉哪能跟吕乔比呢?伊是人精,这世界上有几个咯种人?把侬迷了一辈子!”苏素丽那双灌满了醋的眼睛盯住沈非上楼的脚后跟。 沈非停在了阶梯上,想了想就对苏素丽说:“这一点你很清楚,我也没有藏着掖着,如果你心里不舒服,或者觉得这种日子过不下去,我们就散伙!” 沈非又点到了苏素丽的死穴上。苏素丽赶忙扯开话题,本意是想躲避沈非的锋芒,结果话一说出来就后悔了: “侬不得了啦!有女儿又有儿子啦!把阿拉不当人啦?”苏素丽知道这个时候沈非没有时间和她较劲,所以声音出奇的大:“阿拉当然跟侬有儿有女无法比,但是勿得法子,阿拉是侬老婆,改变不了,侬讲是不啦?” 已经上了二楼的沈非咚咚咚地又下了楼,冲着苏素丽吼道:“我警告你:不要拿晓鹏、晓鹭来说事!”吼完了,沈非准备再上楼,又听见苏素丽在叽叽咕咕: “既然晓鹏、晓鹭是侬的小人,他们也就是阿拉的小人。阿拉讲讲又勿行啦?” 沈非一听还想接着吼,想想苏素丽也没有说错,既然这婆娘是自己的老婆,那么两个孩子也就是她的孩子。“唉”,沈非心里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再看看时间也来不及让他继续与这个早就使人心烦的女人纠缠,所以还是折转身上楼去取公文包。 小车载着沈非行进在外滩最热闹的路段上。往前开,是去以前的公司,往右拐就是去现在的集团公司。小车在十字路口就往右拐弯了,那十五层高的集团公司总部大楼已展现在沈非的面前。 司机把小车直接开到了大楼的阶梯边上。沈非下了车,脸上洋溢着微笑和自信。苏素丽的模样就像是一块破抹布,已经从自己的眼前消失,那烦闷的心绪也被他甩到了后脑勺。他与迎上前来的员工们一一握手互道早安。只要离开了那个家门,沈非的心中就充满了阳光,就像一个斗士,一个不会被烦恼击垮的男人。二十几年来,家里家外的这种性格反差已经成就了沈非的习惯,越是在外得到员工的赞扬和高度评价,越是使他十分的谦卑和自检;但是一回到那个家,只要见到苏素丽,他就无法控制情绪,要么就是朝着苏素丽冷嘲热讽,要么就是不可一世地飞扬跋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节 相逢一笑不泯恩仇 在酒店总经理小心翼翼地照护下,沈非气宇非凡地下了汽车。第一眼就朝张君毅望了过去。那戴着镜片的眼睛里有些愠怒的成分:“你老张唱的是哪出戏啊?!” 张君毅装着没看见,伸出手快走几步来到沈非面前:“沈总裁,一路辛苦了!”那副殷勤的面孔简直让沈非感到既陌生又有些恶心。 “沈总裁,酒店专门备了一些酒菜,为您洗尘。”总经理的谦恭让沈非浑身不自在。 “谢谢您。能不能把酒菜直接拿到我的房间?”沈非笑眯眯地望着酒店总经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一场精心准备的接风晚宴给搅了。总经理不知如何答复,就用眼睛看着张君毅。 “也好。就按照沈总裁的“指示”办吧。”张君毅酸溜溜地对酒店总经理说道。然后,又对沈非做了一个请上电梯的手势,说:“与我同一个楼层,您请。” 沈非背对着酒店总经理,狠狠地盯了张君毅一眼,也就没有假装客气地谦让,一个跨步就迈上了电梯。 “这次你住我对面。”张君毅进了房间,浑身的架子外带对沈非的奚落全都抛到一边:“怎么样,接待你的规格不低吧?就差没让小姐给你送鲜花了。” “你少跟我来这一套!”沈非脱去西装,松开领带,一件高品质浅蓝色衬衣更显出他的儒雅和大气。 “先去洗洗吧。趁酒菜还没送来。”张君毅也把西装脱下随手放在了沙发扶手上。 “情况怎么样?”沈非根本顾不上什么洗漱,急切地问张君毅。 张君毅知道沈非问的是什么,就故意慢条斯理地说:“还是去洗个澡。否则,你听了我的‘汇报’,估计连睡觉的心情也没有了。” “什么意思啊你?”沈非坐下,与张君毅面对面:“说说吧。上海那几个人呢?” “去温泉了。” “温泉?去干嘛?他们可是来公务的啊,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沈非一听就冒了火。 “你以为你和他们都是上海人就可以管天又管地了?”张君毅起身,到冰柜里取出两瓶纯净水,递了一瓶给沈非,自己拿着一瓶旋开瓶盖,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几口。“为接你,为摆上个架子,一个多小时我都没喝过一口水。” “活该!我又不领情。谁让你摆那个场面?”沈非也旋开了纯净水的瓶盖,喝了一口:“你倒是说说,他们几个去温泉是不是检察院不想移送?” “去玩玩很正常。”张君毅不再跟沈非斗嘴了:“检察院目前是否移送的情况不是很明了。但是有很让人振奋的消息。” “说说。”沈非把纯净水瓶放在了茶几上:“什么时候的事?” 张君毅就把下午洋河区检察院检察长先给王大队长打电话,之后又给刘大强打电话的情况给沈非叙述了一遍。 “为了请吃饭?”沈非问。 “就是这个意思。两次电话都一个意思。”张君毅还在喝水,那瓶水已经快见底了,看来他还真的渴了。 “你给分析分析,检察长请上海警方吃饭,从情理上说的过去。不管如何,地主之谊还是要尽的嘛!”张君毅又坐下了,又开始拧瓶盖、喝水。 “问题是,请刘大强吃饭就有些讲不通。老刘说他和检察长周侃是同学。同学之间任何时候都可以在一起聚聚,可偏巧就在这个时候想请刘大强吃饭,是不是跟吕乔的移送有直接关系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沈非正在思索。他的脑子里就像一张稀疏的网,通过自己的思维在慢慢地编织,慢慢地从经纬深处加进纹路,慢慢地就变成了一张细密的网。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沈非开口了:“我估计检察院对乔乔移送不会有太大的阻扰。因为一个至关重要的前提是双方都承认乔乔是我公司的员工。他们不敢改口,一改口这个案子成立不了。” 沈非的分析跟张君毅的猜测不谋而合,“我也是这样想的。你再接着说。” “为乔乔的奔波,老刘在检察院花了不少功夫。这段时间也没听老刘谈起过有检察院哪位领导请他吃饭。” “提醒你,大强已经是新组建的市政开发建设集团的总经理了。管辖二十多个下属单位。” “是吗?”沈非脸上露出了笑容。尽管他和刘大强没有更多的接触,也仅仅是机场上的一次邂逅,另一次就是在检察院的食堂里。他沈非可是在刘大强的连骂带损中增加了对刘大强的印象,尤其是食堂过后的当晚,他们三个人在张君毅的办公室,交谈到最后尽管是以愉快结束,但是沈非很清楚,刘大强对自己是有很深的成见的。当然这都是因为吕乔的原因。 “嗯,很好,值得为他庆贺!”沈非拿起纯净水瓶与张君毅的水瓶碰了一下。 门铃响了。张君毅过去开门,见酒店总经理身后一溜儿排着好几个送餐车,一溜儿站着好几个服务员,恭敬地候在门外。 “谢谢,谢谢!挑一些菜端进来,其他的就拿回去吧。”张君毅对总经理说。 “那怎么行?我们带来了一张机动餐桌,可以放下这些菜。您就放心吧。”总经理指挥着服务员,鱼贯入内,条理清晰地放好了餐桌,摆好了杯碟和碗筷,留下了两名服务员,就准备退出。 “慢,两位服务员您带走吧,一切我们自己来。有需要我直接给前台打电话好不好?”张君毅对总经理说完,就把两位服务员一道请出了客房。 见一桌的酒菜,沈非边摇头边叹息:“没见过这样铺张浪费的,太奢侈了!” 张君毅见沈非如此说自己,就把鲍鱼、海参做的菜移到了沈非面前:“真是不识抬举。我都是为了谁?我不都是为了黄鼠狼吗?!” “哈哈哈!——”沈非没想到张君毅在玩笑中又把自己给涮了。“黄鼠狼”是刘大强骂沈非的专有名词,张君毅用在这里恰好。 两位出门光鲜、威严,一身霸气外加倜傥的商界ceo,躲在人后却没有威风,像似刮去了一层色彩,剩下的就是原型,他们把酒对饮,嬉笑怒骂,一展男人本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节 不是抉择的情感对白 吕乔今天穿的是一件灰白色短袖羊绒t恤,乳峰高挺,配了一条牛仔裙裤,黑色的高跟鞋。卷曲的长发用一个发卡在后面拢起来,典型的居家打扮,随意而又线条唯美。她的目光接住了张君毅的目光,没有刻意的回避,眼睛里纯的像一泓清水。 二楼的起居室连着露台。阳光正好,和熙而又温暖。 “张先生,我们到露台上去坐坐?” 张君毅巴不得。他真觉得自己的英明决定实在是智慧的结晶。谁能想得到凌晨四点还在这栋别墅外像乞丐游荡似地魂灵,几个小时后居然非常绅士般地与吕乔共同享受起阳光的亲睐? 而吕乔又是另一种想法。在一楼的客厅招待张君毅,有阿姨走进走出,说话也好,沉思也好,都有诸多不便;在二楼的起居室,连接着卧室,吕乔又觉得不礼貌,尤其是那张长沙发,吕乔一看就觉得难为情。昨天沈非和自己就在那长沙发后面,假如张君毅坐在沙发上有点像亵渎客人似的很不雅。想来想去,露台最好。既能大声地说话,又在阳光的普照下——光明而又正大。 “这段时间,张先生对我家的帮助很大,我谢谢你。你照顾我的家,给孩子那么多的关怀。晓鹭每个细节都告诉了我。”吕乔瞧着张君毅,她在观望张君毅的变化,看看他是不是能够猜到自己所说是指的哪件事。 “哈哈哈,鹭鹭这孩子还带我看了你的卧室。”张君毅马上意识到吕乔话中的意思:“你的卧室很美,让人留连忘返。”张君毅才不会回避吕乔的锋芒,甚至他还希望吕乔主动提出一些自己感兴趣而又能够往下连贯的话语。 吕乔才不会给张君毅这个机会呢。她又往张君毅的杯子里续了点茶水,就说:“张先生,我有个问题你能不能坦率地告诉我?” “你说,吕主任。” “我看方沁律师的心思很重。”吕乔的眼睛望着露台以外的一片草地,“我似乎感觉你和方沁之间的关系冷漠是不是因为我?” 总想找出接近吕乔的机会,又可以找出话题一吐心中情思的张君毅没想到他们之间真正切入情感问题的交谈就从方沁开始了。 “如果没有你的出现,”张君毅回答的很正点:“我和方沁之间的一切也会结束。只不过这种结束来的早了点而已。” “你应该知道,我的心,”她用手指点着自己的胸部:“我的心里装不下,装不下你的感情。”她采取了直截了当,她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张君毅彻底死心 像一阵闷雷,在张君毅的脑海里炸开了。瞬即,又像一桶水,从头到脚把张君毅浇了个透心凉。再瞬即又把这个令情智昏的人猛地一个激灵给激活了。 “为什么?”张君毅醒来的第一个意识就是这三个字。他没想到吕乔会如此直率地点破了自己的心思。 “我知道你为了什么,我还能分析出你心底的痛苦和煎熬。我不想假客气地告诉你我不值得你这样做。”吕乔顿了顿:“还可以告诉你,你是个很值得女人真情相爱的人。但是,”吕乔站起来,走到露台的栏杆边,“我不行,因为我没有可以给你的东西。”她转回身,看着张君毅:“因为我的心装不下这么多情感。” 张君毅被吕乔的真诚打动了。他觉得吕乔的直率,让他解开了一个疙瘩。但是他还是要挣扎,因为吕乔心里装不下情感,而他只装了吕乔一个人。 “很感激你终于懂得我的心。但是我不会就此罢手。” “那你想怎样?”吕乔的眼睛里涌满了泪:“你可以有更好的情感,你可以打起精神去寻找!张先生,我说不出‘求求你放手’这种话,我只是为了你好——” “叫我阿毅。我不想听到你再喊我什么‘先生’。”张君毅坚定地毫无商量地告诉吕乔。 “好的。阿毅。”吕乔的眼神里没有的光泽。她又一次被张君毅的坚毅而感动了。 “乔乔,你听我说。”张君毅也不喊吕乔为“吕主任”了。他干脆撕去了伪装:“十五年前我就爱上了你。我之所以回到老家来投资也是在心底深处想着你。还没等我准备好选个好日子去看望你,我们就在机场相遇了。” 吕乔微微闭上双眼,睫毛闪动着,抖落一串串泪珠。她在心疼这个男人,心疼这个男人的痴情。其实昨晚上,她已经意识到除了沈非,还有一个男人就在她的身旁,焦虑、痛苦地守望着自己。一直到自己慢慢地睡去还似乎流出了一串泪水。 “乔乔,你不要用你的心里‘装不下’来推脱。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你对郑东升的感情直到现在也不是爱,只是一种同情;你对沈非固然是爱,而且爱得很深,但是他并没有给你婚姻。” 吕乔死劲地摇摇头:“不要说了,请你不要再说了。”她跑进起居室,伏在长沙发上大哭起来! 张君毅追至起居室,几次想动手扶起恸哭的吕乔,但是他没有这样做。 “还有,我想提醒你,我不希望看到你和日本人的联手伤害到沈非。” 吕乔惊异地抬起头,她望着张君毅。这个视沈非如“情敌”的人怎么会知道自己心里才有的秘密? “再就是,”张君毅笑了一下,走到吕乔身边,把吕乔从长沙发上拉了起来,为她抹去泪水,双手搭着吕乔的肩:“你听好”,张君毅很想就把吕乔揽进怀里,这个想法已经折磨的他几乎死去活来。可是面对着吕乔,他克制住了,甚至心里颤动了一下:也许从今往后,他也不可能这样近距离地接触吕乔了。想到这里,那心就像是被刀子划了一下。 “乔乔,你听好:我会永远爱着你。当然,这是我的事,你大可不用介意。” 张君毅的内心剖白,让吕乔不可能不感动。她甚至做好了张君毅如果真的有进一步的情感表示,吕乔估计也不会拒绝。 张君毅没有接下来的任何举动。他丢开吕乔,下了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节 吕乔与郑东升的离婚前夜 曾经行将就木的郑东升此时抱着女儿晓鹭,光芒四射地坐在旷野上、晚霞里、橘满枝头的树丛中。 假如不是自己站在法院的大门口死乞白赖地“求”吕乔跟他回家的话,假如不是自己拿出浑身解数“逼”着吕乔就范的话,哪里就会有了这么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 每想一回,就像用打气筒充了一次气那般,叫郑东升从口到心的甜上一回。“原来生命的起源是在疯狂和苦痛中相互搏杀才诞生的!”他微闭上眼睛,又把鹭鹭往自己的怀里搂了搂。 “爸爸,我带来了洗面奶,一会儿咱们回去,我给你洗个脸好不好?”晓鹭用手抚摸着郑东升那额头、眼角的皱纹,歪着头挺认真地对郑东升说。 郑东升望着女儿的模样,笑着说:“爸爸老了,用什么东西也洗不掉这刀子刻上去的痕痕了。” “那你不弄掉这些痕痕,怎么做我妈妈的男朋友呢?” 孩子那幼嫩的心灵里自然流淌的思维线条,是大人们无法琢磨的,但是孩子那思维线条的组合又装点了这个缤纷的世界,让原本带着哀伤的情感刹那间就像堵塞的闸口,喷涌出释怀的清泉。 两位护工扶着郑东升,沿着楼梯慢慢地朝上走。半边身子不能动弹的郑东升因为吕乔前两天与自己在医院病床上的柔情“演习”,居然感到轻松了不少,上楼也不觉得费劲了,似乎还能有点连贯的配合,心里那份喜悦自不当说。 “我给爸爸洗脸!”晓鹭从书包里往外掏出了好几个瓶瓶罐罐,然后又撅着小屁股把郑东升推到了台桌边上,又打着赤脚跑到卫生间,端了半脸盆热水,肩上还搭着一块毛巾:“把眼闭上!”郑晓鹭郑重其事地命令郑东升。 “我不这样洗脸的宝贝儿,我就用毛巾擦两把就行。”郑东升尽管这么说,还是拗不过女儿,只好坐在轮椅上,头微微地朝后仰,闭上眼,任由晓鹭那嫩嫩的小手在自己那风霜雨雪遗留的痕迹上来回地揉搓着。 “看你妈妈回来不揍你!”郑东升享受着女儿在自己脸上拍、揉、搓、按,渐渐地回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地方,他看见了吕乔就在自己对面坐着。……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郑东升的眼里充满了渴求:“我明天一定服从判决,一定跟你离婚,行不?” 吕乔没有回答,坐在床沿上低着头。 郑东升走到吕乔身边,解开她的外衣纽扣。吕乔猛地推开了他,“你老实点!” 总是很老实的郑东升真的就老实地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你干嘛当着法院的法官说那些话?”吕乔抬起头哀怨地瞧着郑东升。 “我就是说了‘明天法院判决离婚,你今天还是我的老婆’,错了吗?”郑东升据理力争。 吕乔找不到驳斥郑东升的理由。他没有说错:明天判决离婚,今天还是夫妻呀。 “是,没错,你没说错。”吕乔上牙咬着下嘴唇:“可是,可是我提醒你,”吕乔指指橱柜上的那个三五牌座钟:“过了今晚12点,就是明天了!” 老实的郑东升扭头看看座钟,笑了起来:“还有三个多小时,足够了!”郑东升拿出了在部队上带兵训练的干劲,冲到床边,把吕乔拽了起来,猛地脱去了吕乔的外衣,接着就把吕乔掀倒在床上。 吕乔并没有再坚持自己的不情愿。她的心里突然就生出了许多的心疼: 她心疼为了肚子里的那团沈非的骨血借来郑东升的满腔热情顺利生下了晓鹏; 她心疼十多年来郑东升一如既往对自己和晓鹏倾注的呵护; 她心疼用冷漠的外表时刻刺激郑东升那副善良而又朴实的心肠,居然从未主动尽过做妻子的义务。 可是她就是再心疼郑东升也抵不过沈非的那份柔情,那份让她从少女时代就开始萌动的情怀。离开郑东升投进沈非的怀抱,是她梦寐以求的夙愿,而这个夙愿只要在明天就可以实现。 而今天,吕乔带着这份心底的复杂,带着对明天走出法院就是自由身的喜悦,带着对郑东升十多年如一日尽心尽责演绎丈夫和父亲的感谢,她扎进了郑东升的怀里。权当给这个一直蒙在鼓里的人一个回报吧。吕乔这样想着,顺其所然揉进了自己那份“假作真时情也真”的柔情之中。…… 吕乔除了为了晓鹏能够顺利出生而主动地撩拨过郑东升一阵时日之后,就再也没有主动上演过那种戏剧。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的那一阵带着目的的激情戏,已经深深地在郑东升的心里埋下了根。 而现在,她没有负担了,明天走出法院她就是沈非的新娘了。她又开始了对郑东升的刺激。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她的刺激极大限度地调动了郑东升的亢奋,同时又把一个新的生命带到了人世间。 “还有两个小时。”郑东升抬起头,看看座钟,又望望闭着眼枕着自己胳膊的吕乔。 “随便你。”吕乔抖动着眸子里那点刚刚产生的柔情,小声地说了这么一句,就又闭上了眼睛。 郑东升雄风尽展,他又一次弄了个翻云覆雨。…… “还有一个小时。”郑东升再次翘起头望着三五牌座钟,然后又望望双眼都被情爱刺激的像湖水般的吕乔。 吕乔笑了,笑得很神秘:“这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不给我机会,你怎么会知道?”郑东升有点不好意思:“还不到12点,我……” 吕乔翻到了郑东升的身上,用自己的胸部紧紧地贴在了郑东升的心口。她流着泪哽咽:“对不起东升,是我对不起你!”她用自己的双唇堵住了还在一脸不好意思的郑东升的嘴上。…… 天已大亮。郑东升从来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他看看吕乔,像只小猫般蜷在自己的身边,带着满脸的泪痕还有松弛的笑容。 “不好,过了12点了,天都亮了!”郑东升慌慌张张摇醒了吕乔:“起来,快起来!去法院离婚!” 被郑东升摇醒了的吕乔,又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瞬即又是滂沱大雨般的泪挥洒到郑东升的手臂上。 她没有犹豫,她无以回报。她只能再次地献上自己的,作为对这个过于老实甚至有点木讷却也让人难以忘怀的郑东升的怀抱中扎进去。…… “东升,你要答应我,离婚后,我们再不见面。” “我答应你!”这回是郑东升一脸的泪水滂沱,他再次搂紧了吕乔,又再次推开。然后一个猛子,站起来。 等着吕乔收拾好,他们就朝法院的方向走去。 假如,没有沈非的再次出现,假如郑东升早就如此疯狂地给予了吕乔由爱生情的点点滴滴,那他和吕乔的生活将会是怎样的多姿多彩? “爸爸!”一声声奶声奶气的呼唤把郑东升给唤醒了:“爸爸,你怎么哭了?你的泪水把我做的面膜都泡涨啦!” 郑晓鹭双手叉腰,气哼哼地望着脸上涂得一塌糊涂的郑东升:“爸爸,你不配合洗脸就重新来过!” 从梦中醒来后的郑东升,喜滋滋地瞧着撅着嘴、一门心思朝自己的脸“开刀”的宝贝儿。他有力地伸出了自己的双臂,紧紧地搂着这个数年前就像打仗般收获的“战果”,恨不得就这样父女俩融化进这份亲情之中,直到永远、永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节 沈非和张君毅的闹心pk “你可以去参加联谊会呀。”沈非见张君毅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我是事主,接吕乔有我就够了。你着什么急?” 这句话还真把张君毅窘了个大红脸!可不是,你张君毅干嘛急成这般模样,这不正好给沈非钻空子嘛。窘态只短短的维持了一瞬间,张君毅就恢复了常态:“吕主任是我的老领导,我早就说过,责无旁贷。怎么,你看着不顺眼?”他望着沈非:“去市政府你去我就去,你不去我就不去。反正咱俩绑一块儿,爱咋想就咋想!” 两个人的状态就像“斗鸡”,沈非想:好吧,你张君毅愿意跟着就跟着,到了上海你就没法子了,你就去洽谈你的项目,我和你两不相干!张君毅想:想甩掉我,门都没有。我和吕乔一个没妻子一个没丈夫,正大光明。你沈非目前状况才不正常呢,一个有妇之夫也就瞎忙一通! 两个人因为吕乔“释放证”一事,又浮想起诸多旁因烦绪。正在无所适从时,那刘大强却洗好了澡,穿了个裤衩晃出了卫生间。 “下午的会忒重要了,你们二位一个也不能缺席。我可去可不去,绿叶子多一片少一片也没关系,反正市领导眼睛里只看着你们,也不会关注我的。” “这是个机会啊大强。再说你又刚刚出任总经理,总归要在会上敬市领导几杯酒吧?”张君毅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就试图再劝劝刘大强。 沈非也说:“王大队长他们去接吕乔就行了。我们晚上回来再请王大他们吃饭。你还是去参加联谊会吧。” “说不去就不去。你们别劝。我还真想第一个看看我乔哥是不是又瘦了。”说着,刘大强把铮亮的皮鞋穿好,衬衣是沈非送给他的,穿在身上也还合适,稍微有点紧,但是显得很酷。 “西装我不等他们熨了,我还是穿我原来的衣服。”说完,就套上了衣服和裤子,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他又伸进脑袋:“你们俩就等着好消息吧。” 张君毅追了一步:“记住,接到了吕主任,就给我们发短信息!” 下午三点差二十,沈非和张君毅衣冠楚楚,神采飞扬,分别乘坐两部高级轿车,同向行驶,直朝n市人民政府所在地驶去。 市长已经在市政府会议大厅等候着各路客人。见沈非和张君毅前后脚走进来,市长笑容可掬地迎上前:“欢迎,欢迎二位光临!” 与市长的合影,与市政府组成班子的合影,与所有到会的客商合影之后,市长说:“沈先生,听说您的书法很好,能不能给我们留下点墨宝?” 沈非看着市领导,笑了起来。他没有立即答应。他的脑海里浮现起吕乔这次出事后自己从上海驱车赶往萧山机场的情景。那一天,落霞已快被远山吞噬,一点一点慢慢逝去那灿烂的光彩;他的吕乔险些就被戴上了手铐和脚镣,像一只孤鹜般蜷缩在强大的专政体系之内。而这一切的发生,跟自己都有着直接的关系。此时的他,哪里还会有墨客的心情奉献字帖呢? 政府办公厅的工作人员早就在会议大厅的一角摆放好了笔墨,许多客商都在上面签名或者留言。忽然,他有了一个好主意,这个主意既不能不说是“诚邀”,也不能不说是“贬损”,他对张君毅说:“市长要我们留言,你看看,你也来写几个字吧。” “我警告你,你不要在这里出洋相,市长要你写你就写,不会写就拉倒,别把我当做搭车的,否则对你不客气!”张君毅的脸上尽管带着微笑,尽管那神态就好像跟朋友在聊天,但是那口气已经怪吓人的了。 而沈非却是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主,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被张君毅的三言两语给吓住。甚至还坚定了今天不出出张君毅的“洋相”就不姓沈的决心。 “别怕,就写几个字,我先来,你跟着。”沈非不容分说,也不管张君毅是否下的来台,他对市长说:“好的,我写几个字,权当练练。” 市长带头鼓起掌来。大厅里一片热闹,客商们都围拢过来,一睹沈非的风采。 “市长,我写得不好,一会儿张君毅先生帮着来指正指正。”沈非终于把张君毅给推到了市长的跟前。 没有退路了,张君毅真想抽沈非的嘴和脸!但是来不及了,更不敢当着市长的面真的就对沈非挥拳头,只好微笑着点点头,权作帮沈非“指正”。 沈非脱去西装,拿起一支大狼毫笔,蘸饱了墨,在心里头酝酿着刚才心里想着萧山机场的情景,憋住一口气,在一张长方形的宣纸上写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落款:沈非草书《滕王阁序》 大厅里叫好声、惊叹声、鼓掌声不绝于耳。沈非望着市长:“不好意思,献丑了。” “啊呀,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呀!”市长十分高兴:“沈先生的草书好极了!” 沈非不慌不忙,把大狼毫递给张君毅。那份虚心求指正的心情简直比演员的表演还到位:“张先生您请。” 张君毅微笑着对市长说:“市长,我无德无才,不敢在此舞文弄墨。”谦虚一番之后,张君毅也就不再矜持了。他也脱去了西装,蘸饱了墨汁,挥笔一气呵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落款:张君毅草书《滕王阁序》 又博得满堂喝彩!市长高兴的了不得:“这简直就是一对字帖,哈哈,一对儿!” 两个名人因为一对字帖更出名了。可那份纠结在他们心中的闹心愁绪还没有结束,也许才刚刚有了个开场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节 吕乔和郑东升泪眼相惜 沈非和张君毅看着这个半身不遂的郑东升,心里都挺难受。沈非心想,这个状态还不如前几天自己来看郑东升时的状况好,不由地担心起来。他望望张君毅,那意思张君毅也明白:就怕郑东升见到吕乔再一激动,恐怕更会加重病情。 “两件事求你们。”郑东升伸出一只能动的好手,把食指和中指抻直:“告诉医生,吊瓶和氧气撤掉,我不需要。” 张君毅知道郑东升不想这个样子见到吕乔,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假如在跟吕乔的见面瞬间突然发生意外怎么办呢? 沈非也很矛盾,不撤掉这些瓶子和软管,违背了郑东升的意愿;如果撤掉这些维持郑东升生命的通道,郑东升很可能将一去不返。 沈非弯下腰:“老郑,折中一下好不好?吊瓶我们再与医生联系一下,能撤就撤;氧气就戴着吧。你在住院,凡是住院的人基本上都有这种‘装备’,你看呢?” 沈非的话很管用,郑东升点了点头。 在二强与医生的反复要求下,总算撤掉了郑东升的输液瓶。 吕乔还是穿着那身从看守所出来所穿的衣服,出现在医院走廊上。她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色彩,平静地望着沈非和张君毅。似乎那眸子里根本就没有感激。 这两个为了她的“回归”操心劳神的“功臣”,这一下居然没有了半句话语。 三个人的对视都很平静,三个人的思维都很清晰,三个人的内心是不需要用话语来沟通的。只需要静静地相望。 人们在社交场合需要的是客套,在朋友之间需要的是维系,而他们之间,这些过程都可以省略,因为此地无声胜有声。 “进去吧,老郑在等你。”沈非瞧着吕乔,笑意挂在眼睑:“不要让他太激动。” 吕乔的眼神里充满的是疑惑:“什么意思?” “吕主任,郑大哥病得很重,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张君毅赶忙帮着沈非做补充。 “我知道了。”吕乔这才把疑惑的眼神收起,望了一眼站在沈非身旁的张君毅。 “大家都不要进来,可以吗?”她既望着沈非和张君毅,又看着站在稍远处的王大队长他们。 王大队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意思是:请吧,我不会打搅你。 病房的门推开了,吕乔站在了门口。郑东升扭转头,伸出那只好手,像似要拽回一个好梦:“乔乔!” 吕乔的双眼已经被泪水模糊。几年不见,郑东升苍老的几乎没有了以往的模样。和自己同在一个屋檐下时,那忠厚、耿直、善解人意的郑东升尽管不是吕乔的最爱,但也给吕乔带来过瞬间的快乐。 “东升!”吕乔忍不住喷涌而出的泪,紧走几步扑到在郑东升的病床边,伏在郑东升半身僵硬的躯体上恸哭不已。 两个人的泪在二十几年后才因为真情相融。 为了给吕乔一个好印象,在一个人等待吕乔的时候,郑东升就已经自己扯掉了氧气管,藏在了枕头下面。 “还记得我们离婚前一晚上的事情吗?”郑东升抚摸着吕乔的长发问吕乔。 吕乔依然伏在郑东升的身上,闭着眼睛点点头:“记得。你呢?” “当然。”郑东升居然露出了回味的笑容:“假如不是这半边身子动不了,我还想重温、再重温……” “是的,我们曾经是结发夫妻。”吕乔抬起头,将脸贴在了郑东升的脸颊。“东升,你现在想不想我?” “没有一刻我不想你啊乔乔。” 吕乔抬起头四周看了看,她站起身,走到窗边上,将窗帘拉上。忽然她脱去了外衣,猛地扑到了郑东升的身上:“东升,我想你!” 窗外的夜空星光闪烁,俯视着人世间的良宵美景;走廊里汇聚的人们就像在守护着一对不容惊悸的鸳鸯。病房里静悄悄,安逸而又飘渺。吕乔和郑东升沉浸在他们的世界,重温着多年前那个离婚前一夜的难忘…… 郑东升依然那么有劲,那么让人难以忘怀。可恨的吕乔为什么却在此时才完全体会? “警告你,别再给我做出个晓鹭第二来!”郑东升用半边好身子把吕乔的搂的很紧,手臂弯曲,用手指刮着吕乔的鼻梁说。 “你知道了?”吕乔笑了,把唇贴在郑东升的脸上。 “我都知道了。”郑东升的眼睛搜寻着吕乔的不安:“晓鹏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是我的儿子,但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晓鹭是我的女儿!” “我……” 郑东升用手捂住了吕乔的嘴:“什么也别说。都是过去的事情。谢谢你给了我晓鹭,还有晓鹏。”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吕乔的泪水又开始滴落。 “你没有对不起我。这就是生活。我是情愿承担的,我爱晓鹏。” 吕乔流着泪从郑东升的病床上起来,穿好衣服坐在了病床边的椅子上:“我以为你还不知道呢。谁告诉你的?” “你妈妈也早就知道。”郑东升显然不想再提起这些往事:“到此结束,不要再说了。” 吕乔用双手捂住脸,还在轻轻地哭泣。 “我等你从上海回来。”郑东升想了想,又接着说:“你回来后,就到橘园去找我,晓鹏知道那个地方。” “橘园?”吕乔移开自己的手,泪水还挂在脸上:“你办了个橘园?” “是的。不但有橘园,还养鸡呢。”郑东升的声音越来越小:“还有鸡蛋,还有房子……” 吕乔惊住了!不是郑东升说的橘园,而是郑东升没有了知觉! “来人啦!快来人啦!”吕乔的惊呼让一走廊的人都在心惊肉跳! 当医生检查后,看看围着病床四周的人们说:“不是昏迷。他睡着了,呼吸正常。” 沈非和张君毅的眼睛同时朝吕乔望去,望着这个用手背捂住嘴,呜呜地哭得伤心至极的泪人。 人们都没有再惊动已经沉入梦乡的郑东升。就让他好好地睡上一觉,当明天的太阳再次照射到窗台时,没准郑东升的病就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节 沈非和苏素丽的藩篱纠缠 已经“百炼成钢”的苏素丽对吕乔到了上海的这个事实早有思想准备,她知道沈非昨晚在哪里过的夜。也许接下来只有自己一个人独守空房了。因为这是个条件,否则沈非就要跟自己离婚。所以她不能吵,也不敢吵。 可是苏素丽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婚姻是什么?是厮守。既然连厮守都没有了,你的婚姻还值几斤几两?可是这个可怜的女人却死死抓住这根婚姻的稻草绳不放,宁愿就这样活在没有任何尊严的阴影下。唉,又是一个千金难买愿意。 假想苏素丽能够生个孩子,也许她的处境会相对来说好一些; 假想苏素丽不能够生个孩子,但是个温柔而又贤惠的女人,也许她的处境相对来说也会更好一些。 但是苏素丽以上的条件都不具备。她只会在沈非不跟她计较的时候,突然冒出粗言俗语;她只会没有立场地鄙视丈夫的成就和蛮横地固执己见。 看来,世界万物均属一物降一物。苏素丽天生就是让沈非降住的人,因为苏素丽要婚姻。 而这一次,苏素丽的一句话不但又激怒了沈非,甚至也得罪了公婆。 饭菜端上了桌,苏素丽招呼公婆和丈夫吃饭。吃饭就吃饭,家常便饭,而且又是你苏素丽舍不得放手的美好家庭的家常便饭,多好多美满。可是苏素丽开始不安分了。她用眼睛瞥了沈非一眼: “哼,在外头厢浪够了,才知道回来!” 沈非还是不搭理苏素丽。他太了解这个苏素丽了,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跟苏素丽胡搅和的。 公公不答应了:“阿丽你说啥?我儿子什么时候在外头厢浪了?” “侬在外面‘包二奶’不是浪嘛!” “啪”地一声,沈非还没有吃两口的饭碗就被他摔碎在桌子上!没等沈非开始发飙,婆婆就跳了起来指着苏素丽:“侬咯杀千刀的!去死吧!”说着老太太大哭起来:“作孽啊,阿拉媳妇不是‘二奶’,侬阿丽才是第三者呀!” 苏素丽哪里肯接受这个现实?她终于开始发泄:“吕乔就是‘二奶’,我是你沈家明媒正娶的!” “明媒正娶?阿拉沈家没有休掉侬就是侬烧高香了!”老父亲旗帜鲜明:“没见过像侬这种当媳妇的人,三从四德侬从来不懂,逆来顺受侬又不会,当个女人,连个蛋都不会下,还有脸在这里说‘明媒正娶’!” “就是明媒正娶!说到天边阿拉也是侬沈家的人!烧成灰也是侬沈家坟前的一杯土!想休掉阿拉?门都没有!”苏素丽哭闹起来很有一套,边哭还边“唱”,可能跟街道办事处做妇女工作有关系,耳濡目染,应用的活灵活现:“我的咯天啊,睁眼细细看啊,天打五雷轰啊,缺德带冒烟啊…… ” 一团糟!这就是苏素丽的德行!沈非真想给苏素丽一个耳刮子,想想,还是没有伸出巴掌。沈非心里想:随便你苏素丽怎么说,我心里只有乔乔! “侬滚出去!”公公望着肥猪般嚎叫的苏素丽:“听见不啦?滚出去!” 如果说苏素丽看惯了沈非的脸色,见惯不怪的话,公公婆婆的谩骂却还是第一次让苏素丽着实吃惊。她马上又是一副委屈样,鼻涕泪水横流,抽抽噎噎地、乖乖地“滚”走了。 本来是沈非来给爹妈报喜的,一会儿工夫就被苏素丽给搅合了。 不过,这个不让人待见的苏素丽“滚”走了,又是个在沈家没有分量的人,并没有给大家带来太大的烦恼。于是一家三口心里也就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姆妈又给沈非添了一碗饭:“儿子,吃饭。下午带我们去看看吕乔。” “是呀。带我跟侬姆妈去看看伊。” 沈非说:“下午不行,我还有事情要做。” 老父亲着急了:“侬啥时候没得事体做?侬咯事体做不完,我跟侬姆妈就看不成媳妇了?” 沈非真想把老爹老妈抱起来亲两口!这老两口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接纳了吕乔。忽儿,心里又沉了下来,当年不就是自己的父母坚持不许找外地媳妇才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吗。他的心里的高兴劲又没有了,苏素丽的恶心样子又浮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不过,自己的父母再如何也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好。这点是千真万确的。于是,沈非开始了俏皮的话语: “阿爹、姆妈,你们可要有思想准备啊,吕乔不是你们想象的‘丑妻烂田’。没准见到吕乔,还要把人家弄到整容医院去给我做个‘丑妻’出来!” “啊呀呀,那都是陈年旧账,谁不想自己的儿媳妇长得好看啊!”老太太笑起来,根本不介意沈非带着亲情的讥讽。 两个老人实在是太“随便”。当年要沈非回上海,坚决阻隔沈非和吕乔的相爱,现在明摆着一个苏素丽横在中间,却跟没事儿人一般,偏要口口声声“儿媳妇”叫的又香又甜。 过去了事已成为历史。如果时间可以倒转,如果当年吕乔追到上海,告诉两位老人:自己已经怀上了你沈家的血脉,可以想象沈家老人绝不可能口出“丑妻烂田无价宝”的“古训”,逼迫沈非娶苏素丽为妻。 可是,吕乔偏偏就没有这么做,没有指着腹中骨血给沈家任何压力。以至于沈家老人偏偏就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漂亮女人已经为他沈家带来了无限的希望! 老人的思维有时候跟孩童般没有两样:简单。时隔二十年,他们又呼天抢地地要找回自己的儿媳和孙子!可悲的人间真情! 沈非想到这里,眼眶里居然充盈起泪水。他晃晃脑袋,强咽下即将夺眶而出的泪,对父母说:“明天晓鹏就会到上海,后天我来接你们去看吕乔和晓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孤鹜难飞 离开了机场高速,没有路灯。警车颠簸着走在崎岖的土路上。 “我记得从这里走要近很多。”司机对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李平说道。 “别走岔了,都十一点多了。”李平略显疲惫,从司机放在前挡风玻璃边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他从后视镜中已看不到跟着他的那辆车的车灯,轻松地喷出一口烟雾。 吕乔微闭上眼睛,身体随着车子而摇晃着。颠簸了二十几分钟,前方出现了一片亮色。车子总算从村边小道中斜插出来,开上大路。吕乔认识,这是n市所辖的一个县城,也被人们俗称为“劳改城”。县城边缘上有好几座监狱,有监狱中心医院,有警官大学,有警犬基地,有省、市堪称一流的看守所。转了两个弯,警车径直开进了一个敞开着的大门里,左侧一栋大楼,门侧的标牌上写着:n市第一看守所。 “下来吧。吕总。”章立明从车上跳下来,转身对着吕乔如释重负般地说道,脸上还能看出一丝笑意。 吕乔的归案章立明是最高兴的一个。三个多月来,检察院对吕乔的出逃一直有追究章立明渎职的动议。尽管没有最后实施那个将要影响章立明一生前途的动议,但是章立明的年终奖金还是泡了汤。吕乔终于归案,章的开心溢于言表。 吕乔头也没抬,但是她能想象到章立明的得意神色。倒是李平不动声色,很平和地交待吕乔带上随身物品,慢慢的下车,不要被车门碰到了头。 办完手续,经过安检,吕乔束着头发的发卡给没收了。她披散着头发,跨进了铁门。当大门就要关起来的时候,吕乔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到了检察院的一行人一字儿排开,站在那里。她能想象得到这些人眼里流露出的遗憾和惋惜。一行清泪不自觉地滚落在脸庞。她扭回头,悄悄地擦去泪水,跟着警察走进了那道与喧闹、繁华隔绝的大门。 “把鞋脱在门口,光脚进去。”一位女警察带着吕乔走到女监区7号门旁,“动作快点!” 吕乔没有动,静静地站在铁门边。“这是规定,听见没有?”女警察厉声道。 吕乔抹去还在流淌的眼泪嗫嚅道:“穿鞋是我的权利。”也不知道女警察是否听得见这可怜的申辩。 “不要跟我谈你的权利,你的权力你的律师会跟你谈。现在你必须脱掉鞋子从这里进去!”夜深人静,女警察的嗓音尖刻,不容争辩。 “如果我就是不脱鞋呢?”吕乔的声音突然提高了,转身面对着女警察,带着挑衅的目光。 僵持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显然,年轻的女警察还没有见过这种执拗的场面。脱鞋,这是看守所的规定,嫌疑人基本上都会配合的事情,居然在这个女人这里给卡了壳。声音惊动了号房里的人们,有几双眼睛和挤在一起的脸和头在风窗口晃来晃去。 “看什么看?都给我回到铺位上去!”女警察无名火起,冲着风窗口吼道。 号房里一阵躁动。就好像有无数双脚在床板上跳动。 “不就是脱鞋吗?干嘛发那么大的火气?”聪明的吕乔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脱鞋进号房。” 女警察来了精神:“这是规定,你必须服从。” 吕乔看了看女警察,无奈地呼出了一口气,脱下了皮鞋,光着脚踏进了7号子的铁门。没等吕乔看清楚这号子里的情形,只听得“哐当”一声,那厚重的号门在吕乔的身后沉重地关上了。紧接着,号子里另外一扇铁门又“哐当”一声开启了,吕乔双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往前挪了两步,探头往里一瞧,整整一屋子女人,足有十八、九个。 “进去,走进去!”女警察在风窗口观察着吕乔,“胡丽,搜身。” 被叫做胡丽的女人从通铺上爬起来,把吕乔拉进了号子里。“脱下衣服,还有裤子、胸罩。” “为什么?刚才外面已经检查了,为什么又要检查?”吕乔有些愤怒,轻蔑地看着这个叫做胡丽的女人。 胡丽面无表情,机械地上来强脱吕乔的衣服,并朝着通铺上喊道:“辘轳,来帮忙。” 叫辘轳的是一个女孩子,大概二十岁出头的模样,脸上的皮肤黑黑的,从通铺上跳下来,三步两步就窜到了吕乔的身边,不由分说就把吕乔的牛仔裤拉链给扯掉了,然后就脱吕乔的裤子。吕乔吓了一跳,本能地护着裤腰,躲闪着不让辘轳得逞。没等吕乔缓过劲来,又上来了几个人,将吕乔的体恤衫从腰间往头部猛地一拽,吕乔突然大喊“救命”,一号子的人都笑翻了天! 几乎被脱得只剩下内裤和文胸的吕乔双手交叉在胸前,面对着几十只眼睛的注视,即羞辱,又无助,蹲在地上哭出了声。 原来,人的尊严是一件件衣服穿起来的。当体无完衫的时候,也就没有尊严了。 “站起来,把胸罩取下来。”胡丽看着吕乔,又给辘轳使了一个眼色。 “胸罩里没有东西啊!我没有藏东西啊!”吕乔一听要取下胸罩检查,近乎歇斯底里地边哭边喊。 辘轳见吕乔双手放在胸前,就顺势从后背轻易地将吕乔的胸罩扣子解开了。 吕乔不哭了。面无表情的她看着辘轳将胸罩交给胡丽,“内裤要吗?” “什么?”胡丽倒糊涂了。刚才还在又哭又喊的吕乔怎么突然换了一副面孔了? “给你们!都给你们!检查!统统检查!”吕乔将手上拿着的几件带进来的衣服抛向胡丽,又将内裤脱下来,向辘轳抛过去。 号子里突然安静了。吕乔一丝不挂,站在那里,脸上流着泪,狠狠地盯着胡丽和辘轳她们。 “每个进这里的人都要过这一关的。”胡丽边说,边将吕乔的文胸放在水泥墙上磨。一会儿工夫,就从杯罩里取出了两根钢圈。那两根钢圈是用来固定文胸杯罩不变形的。取出了钢圈,文胸不像文胸,就像一小块平坦的带有镂空花纹的布。 “给你,戴上吧。”胡丽将取掉了钢圈的文胸递给吕乔,“是名牌吧,手感真好。”见辘轳她们在翻看吕乔的体恤衫上的标牌,“别看了,把衣服、裤子给她。” 吕乔接过衣服、裤子,穿好。又将撒落在地上的几件衣服收拢、折好装进了塑料袋中。 “你跟辘轳睡。明天找警官通知你的办案单位,给你送被子进来。”胡丽很老成,说话挺有分量的。年纪最多不会超过40岁。 吕乔最大的本事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整心态,将不愉快或者是痛苦的事件包括与痛苦相关的过程打包扔进心内的一角,瞬间展现出和场景相配合的角色。 吕乔走到辘轳身边,“我睡哪儿?” “蹲坑边上,”辘轳指了指放了许多塑料水桶的蹲坑:“先洗洗脚,不要把脏东西带到我这里来!” “胡姐,她用我的毯子吗?她有毛病怎么办呢?会不会传染啊?”辘轳看着在桶中舀水洗脚的吕乔,大惊小怪的说道,边说还边做鬼脸。 “胡丽,在你旁边挪个地方,吕乔睡你旁边。”声音是从铁门旁固定的对讲机里传出来的。是刚才那个女警察的声音:“其他人依次往里面腾,动作快一点。” 吕桥抬头望了一眼相当于二楼一般高的一方铁窗,铁窗的上方有一个监控器。显然,女警察在办公室,一边看着监控屏幕,一边通过对讲机指挥号子里的被羁押人。 露出傻相的这伙人清醒过来,包括胡丽在内,慌慌地挪动着垫被、枕头,不一会儿,胡丽的旁边就腾出了一块相比其他人都要宽敞的多的地方。胡丽将自己干净的垫被铺上了一床格子床单,又将一床线毯套上了被套,在吕乔自己带进来的衣服上铺了一块新毛巾,权当一个枕头。 “上来睡吧”。胡丽的声音很甜。起码与刚才相比,判若两人。吕乔穿上了胡丽递过来的一双足足有40几码的拖鞋,从蹲坑边慢慢地移到了胡丽所在的铺位旁,躺在了给她铺垫的窝里。 日光灯在头顶上通宵地亮着,两个高高悬挂的吊扇慢悠悠地转动着叶片。南方的九月,即干燥又闷热,何况在这个容纳了近20个人的号房内。 就像人们常说的遇到激动或者变故就找不到北一样,吕乔现在找不到自信了。 想起在外地的母亲和晓鹭,吕乔的心就揪紧了。不知道张君毅会不会按照吕乔的交代办好那几件事?吕乔又想起了沈非,那个曾经让她爱现在让她恨的男人!吕乔将头埋进了线毯里,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人和事撕扯着吕乔,使她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落霞无泪 萧山国际机场。 天边涂抹着晚霞残留下的还有些变幻的云彩,呈现出黛色。什么是黛色,也许只有吕乔能够解释,很迷幻。有些像红、黑、灰调和的颜色,也是时下人们追崇的“中间灰”。时而一架银色的飞机直冲云霄,钻进云团,飘来一阵阵灌耳的超速音。 载着吕乔的中型面包车停在了进港车道旁。陆续从车上先后蹦下来三个人,两男一女。最后下来的是吕乔。 吕乔穿一件深蓝色的翻领体恤,浅色直筒牛仔裤,脚穿一双暗红色软牛皮坡跟鞋,肩挎与皮鞋颜色相仿的旅行包。识货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吕乔浑身上下都是名牌,古琦的挎包、古琦的鞋、古琦的手表……。大波浪的长发用发卡很随意地扎起,有些凌乱,但不失恰到好处。给人的感觉是平凡但又与众不同。 吕乔确实与众不同。她是二十四小时前被杭州警方抓获的网上逃犯。她的前后有三位同行者。矮个子男的是n市检察院反贪局副局长李平,年轻的那一位是李平的手下:办案人章立明,女的是法警小王。他们乘动车组于下午抵达杭州,与杭州警方办理交接后,以最快的速度带吕乔返回n市。 吕乔是在登记住宿时暴露了真实身份而被网上缉逃自动比照抓获的。离开n市三个多月,仍然没有摆脱追捕她的人们。吕乔为自己的粗心而懊悔,为即将成功的一笔数千万元的业务而惋惜。 杭州警方与n市检察院联系后,没有将吕乔送进看守所,而是将她安排在刑警支队的一间有床铺的房子内,派人连夜看守。 第二天的下午,李平带着章立明和小王赶到了杭州。吕乔看着这几个曾经打过交道,唯恐避之不及的人前前后后的忙碌着,又是购机票,又是办理交接手续,又是搜查吕乔的随身物品,又是察看吕乔的手机短信和近期通话号码。 “别看了。短信和号码还能说明什么呢?”吕乔冷眼望着章立明:“我都在你们手上了,难道那么多和我联系的人你们也要抓吗?” 章立明没有理会吕乔的责问,依然在翻看着吕乔手机上的短信。章立明如果不是一名检察官的话,肯定不是吕乔的对手。他很清楚吕乔看不起他。 “嗬,吕总,如果再晚几天,你又有一笔买卖成交了!”章立明的眼神里有点幸灾乐祸:“看样子,这半年来,你做了不少业务嘛!”章立明边说边继续翻看着吕乔的手机短信。 “妒嫉是吗?”吕乔接住了章立明的奚落,“如果你不当检察官的话,下海经商肯定不如我!” “那可说不定。”章立明似乎不像半年前那种给人一种乡土气息的感觉了,:“你吕总能做的事情我当然也可以做到,况且我还比你年轻呢。” 这句话把吕乔给噎住了:“你……”。 “小章,收拾一下,同小王一块儿带吕总先上车。”李平瞟了吕乔一眼,对章立明说。李平很清楚吕乔对章立明的态度,怕章立明在杭州警方面前丢了面子,故催促章立明带吕乔上车。 “年轻有什么用啊?你有我的阅历吗?请你告诉我,你有吗?”吕乔不放过章立明,也不理会李平:“报复吧,仅你的马跑。你形成的起诉意见书最好能让你们院检委会通过,让法院判我死刑,你做得到吗?” 杭州警察循着声音朝章立明和吕乔的方向观望着,那些眼神里分明包含着惊讶,他们难以想象,一个嫌疑人竟敢用这种口气与检察官说话。 “为什么报复你?笑话!”显然章立明被激怒了。从接吕乔这个案子起,章立明经历了好几个类似的回合。是吕乔有敌意,还是自己真的不是吕乔的对手?章立明吃不准,这不,吕乔又冲自己来了。平心而论,在检察院内部,尤其吕乔外逃,传言要处理章立明的渎职行为时,章立明都没有抱怨过。他曾经与同事谈论过吕乔,他说,这是他在办理案件中遇到的一位思维敏捷、口才颇佳的嫌疑人。与嫌疑人的交道肯定要经历一波三折,何况遭遇的还是一位起码让章立明感到难缠但又很有内涵的女人。而此时,在杭州的刑警支队里,被吕乔不冷不热的数落着,作为男子汉,一名检察官,真有点难为情。想让李平帮忙圆圆场,偏偏李平做得让章立明都看不懂,根本不像原来的李平。想找小王帮忙,这个刚从警察学校毕业的女孩,稚嫩弱小,几乎不可能具备处理这类问题的经验。章立明有些后悔不该在看吕乔手机短信的同时,给吕乔提供了攻击自己的机会。 章立明走到吕乔身边,正准备帮吕乔提起放在床边上的旅行袋,还没等他说出“上车”两个字,吕乔就已经出了房门口,径直朝院子里已经发动引擎的车子走去。 杭州警方提供了一辆面包车,空调很带劲,车内凉爽宜人。穿过市区,车子上了高速,直奔机场。车窗外,长江三角洲的繁荣景象尽收眼底。李平边哼曲子便跟司机聊天。时不时还扭头跟法警小王开玩笑。小王坐在吕乔的左边,章立明坐在吕乔的右边,把吕乔夹在中间。李平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情绪高涨。倒是章立明没有过多地说话。或许是与吕乔拌嘴伤了神,所以情绪不佳。倒是小王几次想跟吕乔说点什么,吕乔故意将眼睛闭上,不理睬她。车上正在播放民乐改编的摇滚乐《打靶归来》,李平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地扭动着上半身,俨然没有了反贪局副局长的威风,倒像一个擅长街舞的小伙子。扭得高兴,还跟着音乐唱道:“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此情此景,让吕桥顿显凄凉。是的,从现在开始,她已经是李平他们的靶中之的。 吕乔他们走的是机场绿色通道。章立明手中一个不大的但显得很沉重的帆布手提包放在了机场检查行李的工作台上。章立明和小王在与机场人员交涉,李平带着吕乔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 “干脆给我戴上手铐和脚镣得了,免得麻烦。”吕乔已经猜到那个手提包里装得是什么。 “因为信任你啊!”李平不动声色,在说这句话时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章立明他们。 “我已经是逃犯,还谈什么信任!李局长也会装模作样啊。” “这是两回事。难道我们不知道给你戴上手铐省事多了吗?如果那样的话,还用得着和机场工作人员费口舌?” 吕乔打断了他的话:“别说了,我不是你的部下,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好啦。” 李平笑了笑,眼角流露出的却不是笑意。 章立明和小王总算与机场方面协商好了,将手提包的拉链拉上,朝李平和吕乔的方向走来。与此同时,刚才与章立明他们交涉的机场人员同时都用眼光投向了吕乔,那种眼神使吕乔感到了屈辱。尽管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吕乔没有示弱,她现在唯一的武器就是用眼神迎合住那些不相干的人,直到那些人躲开她的目光。 “乔乔,乔乔!”安检处一个戴眼镜的高个子旅客,朝着吕乔又是挥手又是呼喊。“沈非先生来了”李平说。 “是你告诉他的吧。”吕乔看到沈非正在办理安检,对李平责问道。 “是的。他说,如果找到了你,就通知他。当然,我们也希望有他的配合。毕竟是他们举报你的。” “我不想见他!更不想和他同坐一架飞机。” “我们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也上这架飞机。只是希望他帮助我们做你的工作而已。”李平跟走到他身边的章立明耳语了几句,章立明点点头朝沈非走去。 真是冤家路窄。吕乔扭头朝候机大厅走去。 候机大厅里热闹异常,灯火通明。波音器里随时传出温馨的登机提示。“我去趟洗手间。”吕乔边说边顺势拐进了通道右边的盥洗间。 李平朝小王努努嘴,小王快步追进了盥洗间:“等等我,吕总。” 吕乔正眼也没有瞧瞧这位刚参加工作穿一身淑女装,袒露着雪白脖子和双臂的小法警。 吕乔显示出一贯以来的高傲和漠视,居高临下地边洗手,便对着镜子里折射出的小王说道:“挺新潮的嘛,穿便装也太过了一点。我觉得当一名警察,最好不要这样穿衣服,任何场合都不要。你的身份是给人一种严肃感,而不是轻浮,懂吗?” “你……”,小王也许第一次被嫌疑人数落,但是她没有胆怯,也没有像章立明那样被动。“称呼你吕阿姨你不会生气吧。”小王沉着地从随身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边擦去手上的水边从镜子里看着吕乔。脸上带着笑意,淡淡的,不动声色。 “随你的便。我现在的身份是嫌疑人,不用对我客气。”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刚才那位带着眼睛,个子高高的人是你的情人吧?”小王装着漫不经心,脱口而出。 “曾经是。怎么?明知故问吗?”吕乔对着龙头接了一些水抹在头发上:“觉得稀奇吗丫头?你有几个情人了?可别告诉我你还是个黄花闺女。” 小王有些招架不住。没想到吕乔真得厉害,没办法再继续说下去了,“我们出去吧,李局长他们还在等我们呢。” 吕乔暗暗地笑了。 李平和章立明站在洗手间门口,有些心绪不宁的时候,见小王陪着吕乔出来,才松了一口气。李平有些后悔没有给吕乔戴上手铐,免得现在提心吊胆。 “我饿了,吃点东西好不好。”吕乔迅速地在李平和章立明的身后左右观望着。 “沈董在前面的快餐厅等我们呢。离登记还有一个多小时,走吧,吕总。”李平知道吕乔在找什么,干脆告诉她。 “我说过了,我不想见他!”吕乔扭头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急得章立明快步冲到吕乔身后。 “干什么?!我能跑到哪里去?我已经在候机大厅了,除了等飞机,寻死的地方都没有!”吕乔突然转身对着章立明叫起来。 李平终于露出了一脸的严肃,走到吕乔面前:“请你一定要配合,我们在执行任务。否则,对你很不利。”声音不大,对吕乔来说,已经很有震慑力。 小王走到吕乔面前,像逛街似的挽起了吕乔的胳膊,引领着吕乔朝着指定的方向走去。吕乔没想到这个丫头手上真劲。 “吕总,我在学校学过散打,还得过奖呢。”小王看着前方,脸带笑容,悄悄地说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温柔情魁 沈非已经点了一桌子的菜,就等李平他们过来。 他是下午刚上班时接到李平的电话的。他以最快的速度安排好急需处理的事情,通知司机将车子加满油开到公司楼下等候。 一年来,沈非的日子很不好过。原材料涨价造成产品成本不断飙升,市场供需矛盾日益突出,公司员工情绪不稳定,集团公司多次派驻工作组,人心向背使沈非如履薄冰。加上吕乔的挪用公款,尽管集团总裁不清楚吕乔和自己的关系,但是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从哪个方面都没有办法交待。他知道吕乔不会原谅自己,但是二十几年的情感一时半会儿是无法割舍的,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如果吕乔判刑,沈非无论如何要将女儿接回上海的。当接到n市检察院李平的电话,告知他吕乔已经归案,并从萧山机场乘当晚的航班返回n市时,沈非不顾一切地要见到吕乔,他知道,只有找到吕乔才能找到自己的女儿。所以,他让司机回家,自己开着车子,开足马力上了沪杭高速,朝萧山机场赶去。 当沈非赶到萧山机场停车场时,正好看到李平他们带着吕乔走进了机场大厅。沈非采取了临时动议,立即购了一张到n市的机票。 “嗬,很丰富嘛。沈董,谢谢你。”李平望着一桌子的菜,对沈非说道。 “喝点什么酒?”沈非在问李平,眼睛却始终看着吕乔。见吕乔瘦了,心里也有些酸楚。但是想到吕乔给自己找的麻烦,心里又顿时生出许多怨气。他没想到自己真心爱着的女人,居然釜底抽薪,险险乎置他于死地。 吕乔坐在沈非的对面,旁边是小王,李平和章立明坐在一左一右。 “咱们喝点啤酒吧,庆祝一下。”李平边说边用眼角瞟了吕乔一眼。 “抓住了我,是值得庆祝。”吕乔从旅行包中掏出了“圣罗兰”和打火机,点上一支,吸了两口,吐出了一口闷气。 “这里不能抽烟。”章立明望望吕乔,又看看跑前跑后的服务员。 “章科长,”吕乔望着手中一缕轻烟袅袅升腾:“你好象很少坐飞机吧? “机场不能吸烟的。报纸上都这么说。”章立明坚持自己的观点,但是一口n市郊县的土话,在这种场合越发显得干涩和不协调,但是又很想在已经产生严重分歧的沈非和吕乔面前寻找尊严。 “你看看清楚,,这里立着牌子呢。”吕乔脸带笑容,不紧不慢又吸了一口烟,用手指了指餐桌旁边一块红底白字:“吸烟区”。 “看见没有?这是专门为吸烟人士准备的就餐区。”没等章立明接话,吕乔又接着说:“章科长,以后出门可别出洋相了。公共场所能不能吸烟,尤其在这用餐的地方,只要看一看餐桌上有没有烟灰缸,如果有,就可以吸烟,如果没有,就不可以吸烟。”吕乔依然笑着,朝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 “来,喝点啤酒。”沈非起身为李平他们斟酒。“乔乔,你也喝点好吗?”沈非知道吕乔并不会喝酒,但为了缓和气氛,为吕乔也斟满了一杯。 “小妹”,吕乔对服务员说:“上一碗牛肉面,一盘凉拌海蜇丝,一盘皮蛋拌豆腐,谢谢”。 “李局长,你好。”一个声音从餐厅的另一处传来,随着声音过来两个人。李平认出了来人是谁,乐呵呵地站起来与来人握手: “这位是来n市办公司的张先生和他的手下,是来投资的。上次区里开会时认识的。”李平向章立明和小王介绍说:“是我们的财神爷啊!” 章立明和小王都站了起来,与张先生握手 “您好,您是吕主任。很久没见面了,还是从前的模样,一点没变。”来人叫张君毅,他并没有特别对李平他们感兴趣,话锋一转,直接就与吕乔对话了。看来,他在附近的地方已经认出了吕乔并对吕乔周围的人观察了一阵子。 吕乔并没有理会这突如其来的热闹,依然坐着,只朝张君毅礼节性地点点头,似乎打了招呼,又似乎漫不经心,眼睛望着别处。 “你们认识?”章立明警惕性很高。 “认识又怎样?我和沈非也认识,你们不是也让他来了吗?”吕乔突然开口了,“来,张先生,坐过来。” 张君毅很兴奋,绕过沈非来到吕乔旁边,坐在吕乔亲自给他搬过来的椅子上。 “乔乔,这位是——”,沈非有些发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他从来不认识的人。 “我是张君毅,从加拿大回来的。现在在n市办公司,多多关照。”张君毅边说边让同来的那位小伙子从包里取出名片,分发给在座的每一个人。 服务员将吕乔点的面条和两小碟凉菜端了上来。吕乔看着那一杯杯冒着白色泡沫的啤酒以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思绪将她拉回了母亲、晓鹭栖身的地方。也不知道妈妈吃过晚饭了没有,晓鹭在学校是否习惯?没有她的日子这一老一小将怎么生活啊?晓朋又该怎么办啊?吕乔盯着一桌的酒菜发呆,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吕主任,来,我敬您一杯。”张君毅端着的啤酒杯像一个特写,定格在吕乔的面前。 吕乔回过神来,先怔怔地看着刚认识的张君毅以及他手中端着的酒杯,仅仅数秒钟时间,吕乔就打定了一个主意。她扬起头,很自然地揩去眼角的泪水:“张先生,真没想到在这里相遇。来,为了我们的过去干杯!”吕乔笃定张君毅是她原来的同事,或者是以前认识她的人。否则,张君毅不会称呼她“主任”,这是她原来工作单位的职务称呼。 沈非一头雾水。他没有想到吕乔除了他还会有其他相处过的男人。望着这个半路上杀出来的、显得比沈非要年轻许多的张君毅,一股酸溜溜的滋味涌上心头。 “乔乔,你们认识?” “早就认识,很熟。啊,还没给你介绍呢,张先生,这是沈非先生”,吕乔对张君毅说。 “这位是——”,吕乔用眼瞄了一下摆在桌子上的张君毅的名片,“张君毅先生”,吕乔对沈非边说边装出溢于言表的喜悦之情,还伴有一种做作的隐秘,是故意给沈非看的。其实沈非读懂了吕乔那份伪装的表情。但是他并不懂吕乔为什么要这么做。 “乔乔,你在开玩笑吧?”沈非扶了扶眼镜,望着吕乔。 “吕主任不是在开玩笑,她说的是真的。十五年前我们就很熟悉了。”张君毅察言观色,很大气也很客气地说:“倒是没有听吕主任谈起过你啊?” 沈非有点沉不住气了。如果说他能判断吕乔介绍张君毅时的那种故作熟识的作派只是为了对付他的话,倒是张君毅的解释让他迷惑了。难道十五年前,吕乔背着他真有与张君毅相识的一段往事吗?尽管这些年吕乔给他带来的麻烦,已经让他对吕乔丧失了那份保持了二十多年的感情,但是惯性让这个地道的上海人还是对吕乔依依难舍。突然,他想起了此行的真正目的,也为了能有点时间与吕乔单独相处,询问女儿的下落以及捕捉吕乔和张君毅的关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沈非转向李平:“李局长,我在电话里跟你说的事情,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与吕乔沟通一下?” “我不愿意!”吕乔不等李平答复沈非,站起身来跨上旅行包,“小王,请你陪我去趟洗手间。”说完,也不等李平是否同意,转身就朝餐厅外面走去。 章立明和小王一齐起身跟着吕乔往盥洗间的方向走去。 张君毅看着这一行人的表情,知道其中有问题,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问题。他想,检察院、反贪局的人都在这里,这位沈非先生显然与吕乔发生了什么事情,按照张君毅的思维逻辑,他认为,再重要的事情也不可能惊动检察机关呀?这个离开n市多年,回来时间不长的张君毅很想探个究竟。没等张君毅开口,李平说话了: “张先生,出差吗?”李平看似很随意,用筷子夹了一块嫩竹笋放在张君毅碗碟里,实际上在观察这个突然冒出来却又口口声声自称认识吕乔的人。 “省里在杭州开招商会,有些项目在招商会上签约,我们公司来凑个热闹,捧捧场。”张君毅笑着回答,但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沈非。 沈非很不自在。他为自己的贸然行为很后悔。需要接回女儿,可以向检察院提出要求,也可以与吕乔的诉讼代理人联系,没有必要亲自跟来。此时此刻,再后悔也没用,毕竟他见多识广,听见张君毅在谈论着招商会的事情,立马插进了话题: “n市的招商会我们每年都参加。厦门的、温州的、上海的、香港的、北京的。但是会上签约的大部分是意向性的,随意性很大。” “听沈先生的意思,对n市很熟悉嘛。你们公司也有投资?” 沈非未置可否。他不想再提这个问题。他和吕乔的矛盾就缘于投资,美好的愿望是开端,悲惨的结局做收尾。沈非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无奈。 “李局长,你们也来开招商会的吗?”见沈非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张君毅转而问起李平来。其实,对李平这次的出行,因为关乎吕乔,所以是张君毅最想弄清楚的方面。 “唔唔,不,不是。”李平显然没有想好怎样回答,有些吞吞吐吐,忙着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口里:“办点公事。” “你们真有办法,办公事居然拉着这么一个大美女啊。”张君毅笑起来。抬头看见吕乔心事重重地进了餐厅,后面还有章立明和小王。就没有再说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借以真手 张君毅早就认识吕乔。他知道,吕乔其实并没有认出他来。但是吕乔表现出来的热情倒是张君毅没有想到的。以其对吕乔以前的那点了解,以及对待自己的态度,根本没有可能会表现出这样一种热情。所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吕乔一定在刻意地暗示什么,一定有不便表达的急需处理的事情需要有一位合作者,否则就是他以前认识的吕乔了。 十五年前,刚过而立之年的张君毅是n市公交公司的大客车司机。吕乔是公交公司的上级主管单位:市政公用局的办公室主任。张君毅的父母、妹妹都在加拿大,而他却从小在祖父母身边长大。小伙子哪样都好,身材好,长相好,就是文化低,没读过大学。那是个挑剔的年代,又是个企业频频转制的年代。下岗、招聘、打破铁饭碗等新名词让许多人困惑,年轻的待嫁闺秀们怎么也不会试图与一个处于动荡转制企业的小伙子谈今后怎么过日子。所以张君毅的婚娶事情也就耽搁下来。祖父母去世后,父母多次催促他办理出国的手续,并不想出国的他经不住父母的反复催促,最终还是同意了父母亲的安排,远走他乡,寻谋他途。 出国需要加盖主管单位的公章,所以张君毅几次三番到过吕乔的办公室。那时的吕乔年轻、漂亮,属于那种一眼就能给人留下印象的人。吕乔的靓丽和精干给张君毅的触动很大。但是,那段时间,张君毅故意在吕乔的办公室反复转悠,一次没来得及盖章,他就下次再来;吕乔开会,他就在那里等待,不温不火,不急不躁,为的是多看吕乔几眼。作为一个有着5000多职工的下属单位的司机,他知道吕乔更本不会记住自己,但是,他就是想这样做。他就这样对一个没有半点了解的女人,倾注了萌动情愫的心思。 吕乔只是公事公办,估计都没有记住有这么一个请求盖章后到公安局办理手续的人。因为进进出出找吕乔办事的人也很多。对吕乔处理事务的作风当然也是张君毅欣赏的主要方面。他很后悔,怎么没有早点认识吕乔,直到自己都要出国了,吕乔才突然像春风般,又像细雨润无声那样叩开了张君毅的心田。如果不是发生了之后的一件事情,也许张君毅真的会为了吕乔选择留在国内。那件事情让张君毅无地自容,觉得愧对吕乔,最终下决心远走他国,并打算永远不再回来。 在等待公安局审批手续的过程中,一个周六的下午,张君毅开着2路公交车,居然在繁华的街道上看见吕乔。张君毅兴奋起来了,突然将公交车停靠在马路边,大声地呼喊着:“吕主任,请上车,我带你一段路!” 吕乔没有听清楚司机在喊谁,只看见一辆公交车未到停车站,而是停在了人来车往的马路边上,司机在大喊大叫。车上的乘客乱作一团,边敲打关闭的车门,边指责司机。吕乔气愤极了,向公交车跑来,转到驾驶座这边,狠命地拍着车门。这时候的张君毅看见吕乔气冲冲地跑过来,意识到不妙,躲也没处躲,只好手端方向盘,将脑袋埋在两只肘弯里,不敢抬头看已经气喘吁吁来到自己身边的吕乔。 “你是哪个车队的?快说!”吕乔真的生气了。他并不知道司机当时就在喊她,看架势,吕乔如果听清楚司机是在跟自己打招呼,估计也会是这幅愤怒的摸样。 交警也赶过来了,车上的乘客还在敲打着关闭的车门,吕乔满脸是汗,发出的声音尖利而又不容置疑:“为什么无故停车啊?造成交通混乱,还大喊大叫!你叫什么名字?说啊!” 张君毅没有吭声。感到难为情的他莫名地流出了几滴眼泪。那朦胧的心被刺痛了。他的举动是为了吕乔,但是吕乔却愤怒地指责他。张君毅自始至终都没有吭声。 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路上大小车辆和喇叭声响起一片,沸沸扬扬的场面让张君毅越发不敢抬起头来。交警维持秩序。车上的乘客吵嚷声越来越大,要求开车门下客。吕乔指出,公交车没有到站是绝对不能开车门的。乘客不答应了,说公交车不到站却可以随便乱停靠,既然停靠了为什么不可以下乘客呢?吕乔没有答复,与交警商量,先疏散围观的群众,疏导车流通过,再指令公交车开到前方车站。 在交警的指挥下,到公交车发动引擎,启动并滑行,张君毅始终不敢正面看吕乔一眼,依然是低垂着脑袋,从左侧后视镜看到吕乔还在帮助交警维持秩序,才一脚油门,逃也似的窜出去了。 吕乔记下了张君毅开的那辆公交车的车牌号码。星期一上班后,吕乔安排办公室秘书到公交公司了解周六下午公交车不按规定停车的处理事项。得知司机已经没有上班,公交车队的解释是说该司机已经办理的退职手续,正在准备出国。吕乔很不甘心,原本想将这起事件作为一个典型,却找不到当事人了。经请示分管副局长,只是对公交车队负责人作了一个口头警告,要求整顿出车纪律,对肇事司机,就没有再追究。 “吕主任,您是否还记得十五年前一辆公交车在市内主要道路上违规停车的的事?”张君毅给吕乔点上了一支烟,坐在吕乔身边望着吕乔。 “是你?”吕乔马上明白了这个见面就说认识自己的人是谁了。吕乔的眼神和嘴角流露出一丝笑容:“你不是去香港了吗?” “是的,是经香港到了加拿大。”张君毅顺手拿起酒瓶斟满了两杯酒,其中一杯递给了吕乔:“没想到在机场会遇上你。原来打算等我公司的事情都安顿好了,就去看望你的。这是上天的安排啊,呵呵……” 吕乔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像是打定了主意似的压低了声音:“张先生,我出事了。时间紧急,有件急事请你一定帮助我。”吕乔边说边用眼角扫了一圈围着饭桌坐着的这伙人,“待会儿我给你电话号码,需要办理的事情我已经都写好了。” 张君毅从吕乔的态度中,知道事不宜迟。他突然站起来给桌上已经空了的酒杯都斟满了啤酒:“我提议,为了相逢,大家干了这一杯。”趁大家都站起来碰杯的时候,吕乔很顺利地将刚才在盥洗间写好的字条塞进了张君毅的手中。 李平和张君毅碰了杯之后又和沈非碰了杯。他心里觉得这个吕乔真的不简单,已经徐娘半老还有这么些人围着她转。他观察了沈非的表情,无奈、嫉妒;又观察了张君毅的表情,兴奋,殷勤。而此时,吕乔和张君毅谈得火热,那份久别相逢的情愫都有点感染李平。李平在心里笑了:谈吧,聊吧,过了这一村就没有这一店了,李平这么想着,又看了看沈非,很有些同情这个情场和事业都失落的人。但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给沈非一点安慰。李平很明白目前这种场合,吕乔就是再遇到熟人也无济于事,她已经没有逃脱的可能了。再过几个小时,吕乔进了看守所,一切就安全无恙了。 吕乔近距离地和张君毅谈笑自如,沈非知所以然,那是故意做给他看的,但是他不知道其所以然。沈非如坐针毡,进退两难。他越加感到自己这次的行动实在是太愚蠢了。一个领导着数千职工的国企董事长不仅在情人面前搞的被动不堪,还在这么一个场合被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弄得人鬼不是。玩感情已经没有必要了,吕乔早已恨透了他;玩事业也不行,已经把吕乔玩成了嫌疑人。 没有吕乔的交代,女儿也许就找不到了。沈非是很清楚吕乔的个性的。这也是沈非听说吕乔归案,不得不“礼贤下士”,跟着吕乔来机场的主要原因。自从女儿出生到现在,已经七八年了,吕乔只是带着晓鹭让他看过几次,在一起吃过几餐饭,去过一次游乐园。但是孩子始终没有称呼过他“爸爸”。现在吕乔出事了,孩子理所当然应由他来抚养。但是吕乔并没有“托孤”的意思,而且还很不正常地当着他的面与那个十多年没见面的张君毅谈笑风生!想着想着,沈非的眼眶居然有些湿润,那心底深处居然又泛起了一股酸涩。 而检察院的这帮人,沈非也没有打算能起多大的作用。为了举报吕乔,为了向检察院要回吕乔交出的50万元公款,沈非交待有关部门,已经与检察院交涉多次。沈非公司的意见:吕乔交出的公款理应由检察院退回自己的公司;而检察院的意见:这笔公款是吕乔挪用的赃款,应该在吕乔判刑之后上缴国库。为此,自己公司与检察院已经有些矛盾。现在请李平等人帮助从吕乔口中打听晓鹭下落,估计李平不会帮忙。沈非很清楚,李平肯定会说:这是你们的私事,与案件无关,自己协商解决。 如何是好?沈非想起了自己的老父老母,膝下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与苏素丽结婚后,一直没有生育。有了晓鹭后,沈非真的下过决心要与苏素丽离婚,但始终没有进展,仅一个“无生育能力”的理由并不能让苏素丽知难而退。 当然,沈非知道吕乔就是因为这一点恨他,所以女儿晓鹭也就成了吕乔手中的王牌。现在看来,吕乔的这张王牌又有了新的内涵:王牌加上犯罪嫌疑人再加上今后的判刑岁月。沈非突然感到,心已不是心,而是一泓浑水,他在晃荡,拼命想捕捉住脑中闪过的点点滴滴。 沈非晃悠着,搜索着。究竟怎样才能得知晓鹭的下落呢?吕乔的母亲?可能性不大,老太太已经快80岁了,吕乔出事后,老人的生活都不能自理,不可能再照顾一个孩子。交给晓鹏?也不可能。晓鹏左腿高位截肢,已鉴定为一级伤残,自顾不暇,更不可能照顾一个刚上小学的小女孩。寄养在吕乔前夫那里?更不可能。他知道,自从吕乔离婚后,几乎没有与前夫联系过,再者,前夫也不会养育一个前妻跟别人生的孩子,这太有悖于常理了。突然,沈非的眼睛亮了,大脑骤然清晰。他两眼死死盯在了张君毅的身上,他明白了吕乔当着他的面与张君毅表现得过分热情的原因! 知吕乔者沈非也。沈非不着急了。他舒缓地呼出了一口挤压很久的浊气。他心中有底了:只要跟着张君毅,就能找到女儿! 登机时间到了。同张君毅一起来的小尹忙着去结账,然后又来到张君毅身边,接下了张君毅帮吕乔提的一个小旅行包。 吕乔又恢复了以往的自信。自信是张君毅带给她的。她深信张君毅会为她善后,也十分感谢李平他们决定带她乘飞机返回n市,否则,她与张君毅也许不再有相见的机缘。 高跟鞋在候机大厅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有节奏的“嚓嚓”声。在张君毅的陪伴下,将沈非和李平等人甩在身后。 “乔哥!乔哥——!”登记口有三个人高声喊着。只见吕乔“哎”的一声,答应的又脆又甜,并轻松地向他们走去。 这一声“乔哥”,惊愕了吕乔身边的所有人。就连已在登机口排队的旅客都循着一声呼唤“乔哥”之后的女声,齐刷刷地望着向他们走来的没有任何“乔哥”外形的吕乔。 章立明望着李平,眼神里有些惊慌,唯恐难以控制局面。李平也用眼神安抚章立明和小王。那意思是:沉住气,别慌。 沈非却有些吃惊。他知道吕乔有不少哥们,也有很多生意上的伙伴。沈非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极力向集团公司推荐吕乔的。要不,n市的业务量能够做到公司的半壁江山吗?沈非吃惊吕乔对待她的哥们的态度。一个张君毅已经让他有些头痛,又出来三个膀大腰圆的家伙,只认识吕乔,却不认识自己这个当董事长的。这次跟着吕乔到n市,既尴尬又忐忑,唯有寻找女儿的渺茫希望在支撑着他,或者他都没有勇气再跟着吕乔踏上飞机。 “这是干嘛呢?三兄弟一块儿回去呀?”吕乔已来到喊她“乔哥”的三个男人身边。 “老大的女儿考上了杭州大学,我们来送孩子,顺便在这儿玩了几天。”其中一个年纪稍轻的告诉吕乔。 “乔哥”,三人中的老大叫刘大强,“货款收到了吗?” “收到了,谢谢!” “你们这么多人都是回n市的吗?”刘大强惊讶地看着吕乔身旁、身后的一伙人说道。刘大强四十五、六岁的模样,憨厚的、已有富态的外表给人一种安全感。另外两个同行的是他的同胞兄弟,二强和小强。三人在n市是小有名气的建筑商,兼作市政工程,也是吕乔的老客户。 “都是熟人,在机场巧遇。”吕乔边说话,边回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李明一眼 从杭州到n市一天只有一个航班,机场候机遇上熟人的概率是比较高的。这一点,对经常乘坐火车出差的李平他们来说确实是始料不及。李平毕竟老辣些,在这乱哄哄的场面上依然很冷静。他想到乘坐飞机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这一点,最终还是让他放宽了心。李平想,只要上了飞机,吕乔就无法脱身了。到了目的地,检察院的车子直接到停机坪接机,确保万无一失。于是,他又用眼神暗示章立明和小王,做了一个让人不易察觉的动作,章立明和小王心领神会,悄悄地分头站在了吕乔的侧。 “乔哥,我又接了一个工程,排水管设计上仍采用夹砂管道,但刚度和压力还未最后确定。” “数量大不大?”吕乔边问便随着登记的人群往前走。 “大概在5公里左右,口径在800……,哎,别挤。”刘大强见章立明挤在他和吕乔中间,就用手拍了拍章立明的肩膀,示意他走开点。 “刚度和压力确定后,直接找一下小孟。售后服务、现场技术指导都按以前的合作模式,但是品牌要换一下了,我给你推荐一个更好的供应商。小孟会具体与你们谈。付款方式还是按照以前的惯例不变,质量确保。你看行不行?” “价格上可要优惠啊!”刘小强说出了关键性的一句话。 “没问题。”吕乔洒脱地笑着说。 “乔哥,这个周末,咱们在一块儿聚一聚怎么样?”刘二强将手中的登机牌递给验票员,边对吕乔说道。 “恐怕不行。这样吧,这是我的朋友张先生,从加拿大回来投资的。”吕乔将张君毅介绍给刘大强他们,“你们不是有名片吗?互相认识一下吧。在生意场上好有个相互关照。”吕乔在说这话的时候,对张君毅使了一个眼色。 张君毅点了点头。他明白吕乔的意思,是希望他遇到困难就找刘大强他们。于是他快步走到刘大强身边,与刘大强他们在摆渡桥上边谈边向机舱走去。 飞机开始降落,失去自由的时间已进入倒计时。吕乔仿佛在轰鸣的引擎声中听到自己心中那无可奈何的哀叹声。她心悸般地闭上了眼睛,很快又睁开那无助的双眸,先用余光扫了一下坐在她左右的章立明和小王。李平坐在过道的那一边,与自己左侧的小王一直聊着天。章立明也许还真的没有坐过飞机,腰身挺得笔直,一动不动,头偏向舷窗,贪婪地观望着地面上流光溢彩的斑斓夜景。他的嘴角微微张着,像孩子似的吞咽着从天上看“人间”的惊异。模样有些傻,傻中又带着土气。吕乔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为自己被章立明这种“傻根”般的人弄得灰头土脸而沮丧。作为主办案件的人,吕乔同时也十分佩服章立明的韧劲,她也很清楚章立明是非常尽职的,但是作为对手,一丝混乱的恨意总是排解不开,尤其是这次倒霉的杭州之行,偏偏又落在了章立明的手上! 飞机刚刚在停机坪停稳,从舷窗看到地面上有几辆车顶闪着红灯的警车的身影。吕乔明白那是冲着她来的。旅客们已站立起来准备下飞机,而吕乔的两只胳膊却被章立明和小王按住,三个人依然坐在座位上没有动。李平开启了手机,似乎是与地面上接机的人在联系。 沈非、张君毅和他的助手小尹从前面的商务舱返进经济舱,刘大强兄弟三个从后机舱也走过来,但是都被李平用严肃的手势制止了。 吕乔感到一阵揪心的疼痛。 沈非的眼神里有同情、伤心和遗憾,吕乔读懂了,但是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厌恶沈非。“都是你!都是你呀!走,你给我走开!……”吕乔流着泪,声嘶力竭,将头扭向舷窗,口里不停地喊着“给我走,走,走!——” 张君毅在与李平交涉,那意思是想跟吕乔再说一句话,只听李平说:“张先生,你还是走吧,我在办公事,请不要干扰。”口气倒是很平和,但是也很严厉。 “张先生,快走吧,希望你事业有成,心想事成,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再见!”见张君毅还在跟李平商量,吕乔抹去了满脸的泪水,就用了一句双关语,催促张君毅赶快离开。 刘大强兄弟三人已经意识到出了大事,“乔哥,有什么事要交待吗?我们三兄弟为你跑腿!” “关照我的加拿大朋友,你们可以合作做出一番事业的!” 刘大强似乎明白了,给二强和小强使了一个眼色,从李平他们三个人的身边穿过去,以最快的速度出了机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心碎无痕 没有人知道这个已到中年,花白头发的郑东升以前是干什么的。反正现在的他有着一个庄园。那一大片柑橘园郁郁葱葱,果实缀满了枝头;散养的土鸡在果树林里欢快的跳跃、觅食。除了周边的农户与他熟悉并在他的柑橘园和养鸡场干活外,人们还知道他有一个儿子,每当寒暑假的时候,这孩子就住在庄园,还帮着父亲干些杂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发现他那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儿子,居然锯掉了一条左腿!什么原因,郑东升没有说,人们也不便打听,只有为这个孩子扼腕叹息。 自从儿子截肢后,郑东升整个人都变了形,有些偏瘫后遗症的躯体仿佛更难以协调;眼角的皱纹一条条的似乎用刀刻划的更深邃、更沧桑。只有从那侧面的轮廓里还能看出一丝岁月都无法抹去的韧劲。郑东升一个人独处时,人们往往会从他那黝黑的、坚毅的脸庞上读出痛、恨、忧、伤几个字。每当炊烟袅袅的暮鼓时分,人们看到这个男人独自在山涧溪水旁徘徊;每当晨钟惊醒鸟雀的那一刻,人们还是看到这个男人呆立在果树丛中。人们还知道一点,郑东升没有老婆,当然也没有人给他介绍老婆。因为大家发现了一个秘密,在他修缮得很不错的一幢楼房里,整个二楼装修豪华,卫生间嵌有“toto”商标的卫生洁具;客厅有索尼牌家庭影院。但一直空在那里,没有人住。为郑东升打扫卫生兼做饭的当地农妇说:好像老郑在等待着一个人。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常看到老郑一个人待在二楼的卧室内,盯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照片出神。不过,农妇说:反正老郑配不上照片上的那个女人。 一大早,郑东升接到儿子打来的电话后,表情越发凝重。没有吃早饭,他就发动了那辆只能塞进他自己的小昌河面包,急匆匆地往市区赶去。 这是郑东升以往进城时常与儿子见面的一个临江的咖啡厅。晓鹏看见父亲,吃力地从桌边站起来,“爸爸,在这里。”他边向郑东升招手,边用手撑着桌角,以免身体失去平衡。 “儿子,快坐下来,快!”郑东升努力协调着自己摇摆的身躯,三步两步跨到儿子身边,用手扶住晓鹏,慢慢让儿子坐下。 “爸爸,是一个姓张的叔叔打来的电话”,晓鹏还没等郑东升在他对面坐稳,就小声地对父亲说:“他说,妈妈已经被送进了看守所,是他亲自跟着检察院的车子后面看到的”。 “是不是你在电话里告诉我想跟你见面的那个人?” “是。他说我妈有托付的急事,是关于姥姥和晓鹭的,希望尽快见到我。” 郑东升端起了服务生刚送来的兑过柠檬汁的凉水,一口气喝光了。这个让人感到苍老的男人,心里掠过一丝心酸。他有一万个理由恨吕乔!但是,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来。“要不这样,你赶快请那位姓张的先生到这里来,我到另外一个座位上去,等姓张的先生走了,我们再商量对策。” “爸,我看你没有必要回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是这样,时时处处考虑妈妈的处境和立场,你怎么就不为自己着想?” “那……,”郑东升有些手足无措,他没有想到儿子会这样说。“那好吧,就这样,你赶快打电话,邀那位张先生来这里。” 郑晓鹏自打记事起,父母亲之间似乎很少沟通,母亲总是带着他回姥姥家。在他的印象里,基本上没有一家三口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很明显,妈妈确实能干,长得也很漂亮。郑晓鹏为有这样一位妈妈而感到骄傲。相比之下,爸爸就差得多了,不但相貌平平,而且五大三粗,与妈妈相比真的是天壤之别。听姥姥说,妈妈和爸爸结婚,是姥姥和姥爷撮合的。当时,妈妈并不情愿,但从小娇生惯养的妈妈,习惯了一切事情都是由姥姥和姥爷来安排,比如,为了读大学,姥姥、姥爷坚决让妈妈放弃了参军到部队文工团的向往;按照姥姥、老爷的意向,妈妈又很顺利地考取了大学,读了姥姥、姥爷设想的专业;毕业后,又按照姥姥、姥爷的设想,在机关从事行政工作。然后,又按照姥姥、姥爷的设想,早早地就与同为老乡的爸爸结了婚,又早早地完成了生育孩子的任务。姥姥、姥爷的愿望很简单,那就是,“女儿就一个,早点结婚生孩子,趁我们还不是太老,替女儿把孩子带大,也就了了为人父母的心愿了”。但是姥姥、姥爷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女儿也有省悟和的时候。当两位老人知道女儿没有再按照他们的设想延续婚后的生活,而是与郑东升离了婚的时候,他们才如梦初醒,知道是他们的草率,葬送了女儿一生的幸福。也因为这个原因,当女儿若干年后,抱着一个白白的、胖胖的小姑娘回来的时候,尽管十分惊诧,但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就连晓鹏也明白姥姥、姥爷的宽恕意味着什么。 张君毅一夜没有睡好。与吕乔机场偶遇,既惊喜,又目瞪口呆!与刘大强他们一起跟踪检察院的警车得知了吕乔被关押的地方后,又与刘大强兄弟喝了不少啤酒。从刘大强兄弟的口中知道了吕乔的一些近况以及他们合作的情景。但是,吕乔究竟犯了什么事,刘大强他们也不清楚。但是,有一点他和刘大强兄弟达成了共识,那就是吕乔一定有事情需要帮助。所以,他们决定,待与吕乔儿子联系后再作定夺。 第二天一大早,张君毅通知小尹取消所有的安排,根据吕乔字条上的电话号码,与郑晓鹏取得了联系。并告知了吕乔被关押在看守所的消息。一小时之后,接到郑晓鹏的来电,按照郑晓鹏告诉他的地址,自己开车来到了吕乔儿子所说的这座咖啡厅。 张君毅沿着旋梯上了二楼,一眼就认出了坐在靠窗位置上的郑晓鹏,因为那孩子的眼睛和眉毛像极了吕乔。尽管张君毅做足了见面的准备,但还是没有想到吕乔的儿子拄着双拐,晃晃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有礼貌地迎着张君毅走过来。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也一样起身,随着郑晓鹏朝着张君毅走过来。 “您是张叔叔吗?您好!” “是晓鹏吧?真像你妈妈。” “这是我爸爸。”郑晓鹏向张君毅介绍郑东升。 “你好啊!我叫张君毅”张君毅十分得体地向郑东升伸出了手,然后抢先一步,扶住郑晓鹏在座位上坐好。 晓鹏长的既像吕乔,也同样很像坐在自己身边的花白头发的人。1米八的个头,宽宽的肩膀,白净的肤色,文静而又不失谦逊。这孩子既有母亲的那份睿智,也有父亲的那份憨实,还有点孩子父母亲都不具备的东西,似曾在哪里感悟过。张君毅看着晓鹏,眼里噙满爱怜。 “你妈妈说,你学的是给排水专业?”张君毅尽量克制住内心的痛楚和叹息。 “是的。省规划设计院已经在我们学校和我签订了就业意向,但是我还想考研,没想到我……,”郑晓鹏没有说下去,下意识地看了看放在桌边的拐杖,“妈妈吃苦受罪,都是因为我。” “是吗?你妈妈没有谈到这个方面的问题,只说自己遇到了麻烦。” “大哥,你好。很高兴能认识你。”张君毅转而边向郑东升打招呼,边将自己的名片递给郑东升和郑晓鹏。 “我没有名片,对不起。”郑东升边看着张君毅递过来的名片,边笑着随手拢了一把花白的、硬生生的头发,“服务生,来一杯龙井,两杯南山咖啡,三块三明治。” “不客气了。大哥,这是吕主任给你们的字条,你们看看。” 郑东升很明白,无论如何,吕乔都不会给自己写任何字条,所以他接过字条就交到了晓鹏手里。看见服务生端着托盘走过来,就帮着招呼张君毅用茶点。 郑晓鹏以最快的速度阅读了妈妈写的字条,然后将字条递给郑东升:“爸爸,这是妈妈写给你的。” “看来,我无法躲过这一劫。故你想办法按照下面的地址,找到妈妈她们。晓鹭在寄宿学校,周五接回,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马上就被带上飞机了,估计就关押在n市的某个地方。如果接回了老小,给我一个平安回家的信息。 妈妈住:c市锦绣花园k座302室 晓鹭的学校:c市凤凰屯外国语学校一(五)班。 快!快!快!!! 乔匆匆于即日“ “你妈妈在第一看守所,昨晚上我们一直跟在检察院的车子后面发现的。”见郑东升在看字条,张君毅对郑晓鹏说道。 “今天已经是周四了,今晚必须要赶到c市,否则明天来不及接晓鹭。”郑晓鹏拿出手机,在手机上查看日期。 看着吕乔熟悉的字迹,的确,这张字条分明就是写给自己的。 郑东升的心里涌起了些许暖意。“我看这样,晓鹏回家给你妈妈找些衣物和被褥,我们一起去看守所给你妈送去,然后就开车到c市去接姥姥和晓鹭。” “爸爸,你有高血压,能行吗?再说了,你的车子太小、太旧了,400多公里的路程,恐怕不行。还是想办法去借一辆大一点的、车况好的车子吧,否则,就怕耽误功夫。” “什么也别说了,我一定要去。”郑东升情绪很亢奋,“你姥姥住处的电话你有吧?要不要先通知你姥姥?”他问晓鹏。 “我不敢给姥姥打电话,怕在电话里说漏了嘴让她受到惊吓。有了地址,还是直接去比较好。” “晓鹏说得对。吕总的一位客户有一辆新的面包车,我已与他们商量好了,一块去。我现在就去准备,你们也回家收拾一下,两小时后,我们还在这里集中,行不?”张君毅边说边站了起来,“事不宜迟,大哥,晓鹏,我先走了,一会儿见。” “太谢谢你了,张先生。”郑东升送张君毅到楼梯口,又忙着到吧台边去付账了。 与吕乔对话,如果吕乔的字条能够作为是一种对话的话,他很欣慰。尽管与吕乔共同在一起生活的岁月留下的只是争吵、冷战的记忆,但仍然有美好的东西在郑东升的心里扎根,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爱吕乔。还有一个原因,正是因为吕乔,才让他真正走出了身心和病痛的阴霾。说白了,没有吕乔那傲气的目光,也不会有他今天的成功。当他从开始记恨因为吕乔的粗心和忽略直接造成了儿子晓鹏的伤残,到他理解了吕乔作为母亲进行反击的一系列手段,以及与沈非反目成仇的过程,一点一滴,通过儿子晓鹏的言谈,他了解得清清楚楚。 他一直都在盼望与吕乔之间有一个新的转机。这也是他撑起病痛的身躯艰难守望的信念。他很后悔前几年拒绝了吕乔伸出的援助之手。但是回过头他又想,如果接受了吕乔的帮助也就没有自己的今天,吕乔的眼神里将永远是一种怜悯,那不是他郑东升需要的生活。他设想了许许多多与吕乔再次见面的场景,他也相信只要活着,他和她还有冰释前嫌的可能。但是,再怎样富有想象力的人也不会将美好的希冀与官司、牢狱之灾联系在一起。 也就是说,郑东升与吕乔的进一步对话,已经悄悄地,平静地,在吕乔已经拘捕的前提下来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绝尘往昔 郑东升第一次来到吕乔的家中。 儿子正在交待保姆给吕乔准备换洗衣服之类的东西,郑东升在吕乔的家中随意地走动着。 沿着扶梯上了二楼,正对楼梯口有一扇镶有白色铁艺的双开玻璃门,推开门一看,居然是一个空中花园,足足有百余平方米。四季常青的马尼拉草皮,被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曲曲弯弯地连接起来;半人高的庭院灯下方安装了内嵌的背景音箱;女儿墙的一角有一座人工假山,顶部栽植了一棵造型别致的松柏,汩汩流水沿着布满青苔的沟壑汇集在一起,倾泻进假山下方的一座水池中;见那山涧上一块突出的平台,坐着一个雕塑的渔翁,怡然自得,还口含一根夸张的烟杆,另一个雕塑的老婆婆挎着一个篮子,沿着山坡向垂钓的老渔翁走去;水池里埋设了红、黄、兰等色系的灯管,将那一泓池水映照得五颜六色;葡萄架下大理石圆桌和靠背的大理石条椅很随意的摆放着,那日本品种的月季花还在姹紫嫣红的绽放。 郑东升有些怅然,不知自己此时身在何处。他晃了晃脑袋,将视线从园中的月季花和假山上收了回来,转身拐进二楼的走廊,推开了另一扇门。 这是一间带有卫生间的卧室。落地窗幔是缎面的藕色,还有一层薄薄的、透明的浅藕色窗纱;实木大床并不奢华,但床上用品考究,色系与窗幔相辉映;卫生间里排风扇在轻微的转动着叶片,一阵淡淡的香水味儿飘洒开来。郑东升有些哑然,忽然想起了自己那里为吕乔装修的房间,自嘲似的苦笑就挂上了眉梢。假如,某一天,吕乔来到他的庄园,看到了为她布置的房间和一应生活用具,会作何感想呢? 郑东升知道学建筑设计的吕乔心思缜密,做任何事情都要求尽善尽美。她的花园、她的卧室就使人过目难忘。心里这么想着,走出房门下了楼,踱进了吕乔拥有的近40平方米的客厅,客厅与厨房和餐厅相连,三个不同功能的区域只使用了暗红色的砖砌墙体进行隔断和区别。客厅里是暖色调的皮质沙发和挂式液晶电视,一个树根雕琢的镂空托架上站立着同样是木质雕塑的雄鹰展翅;厨房里,是冷色调的意大利原装橱柜和嵌在橱柜内的进口无门冰箱。所谓无门冰箱,并不是真的没有门,而是在装修时根据装修色彩与整体橱柜配制成一色的镶嵌门;餐厅一张圆形的明式餐桌和餐椅是用藤条和实木打制的,新潮中又有一抹古色古香;犄角还有一个三面镶玻璃镜的酒柜,摆放着马爹利和轩尼诗。郑东升知道吕乔不太会喝酒,那么,摆放在这么一个酒柜里的酒只能有一种功能,那就是纯粹的观赏,也有主人故弄炫耀的成分。酒柜上层吊放着高脚的玻璃酒杯,衬托下层的酒瓶,显示出饱满和丰富、华丽和儒雅。郑东升凑近前去仔细瞧,才发现,酒瓶只有两个,酒杯只有六个,被从三个方面玻璃镜折射过来的反照下,似乎平添了许多的酒瓶和酒杯,琳琅满目。“难怪,是这样。”郑东升有些默然,原来吕乔的内心里追求的不仅仅是爱,还有完美。 “完美”,是的,郑东升做不到,他无法给予,但是沈非就能给予吗?他突然明白了,沈非也不能给予。郑东升从深层次理解了吕乔为了伤残的儿子讨说法而不顾一切的举动。她是为了她失去的完美在搏命啊! 曾经,吕乔和郑东升约定,今生不再见面。其实,他们有过一次见面,是郑东升下岗后积郁病重的那一次。 郑东升的房门变了形,不用劲是关不拢的。所以,病倒在床上的他索性也就不关门,白天黑夜也就那样虚掩着,反正这个破家也没什么东西让人去偷去抢。那一天,门突然开了,门口站着一个他多少次在梦里才能看见的人。 是吕乔。 “已经都这样了,还是跟我回去吧。我家的条件比你这里好得多。”吕乔自高而下地看着躺在床上连翻身都很困难的郑东升:“咱们不是夫妻,但可以是朋友,有困难,我当然要帮助你。” “你走吧,我不需要怜悯。”郑东升脸朝着墙,一动不动:“我有病,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你太死心眼了。都病成这样了,还跟自己过不去。”吕乔瞧瞧四周,屋子里散发出一股酸菜和中草药混杂的味道,吕乔皱了皱眉头。餐桌上还有半碗吃剩下的面条,窗台上摆放的一盆含笑,也枯萎的没有了半点生气。厨房的门铰链脱落了,那门就斜斜地靠在墙边上,燃气灶上有一个很大的熬中药的瓦罐。她很惊讶,居然她就在这里和郑东升生活了许多年。吕乔的面容有些不忍,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出郑东升会活成这幅摸样。 说实话,不是儿子反反复复说他爸爸犯了高血压,半身有些麻木的话,她是不会再来到这个曾经是她和郑东升共同的家。 “看在儿子的份上,到我那里去住吧。” 郑东升试图从床上坐起来,试了几次都不行。吕乔上前扶他,他推开了她的手。好不容易,他总算爬了起来,艰难地移动了一下身子,往床头的位置靠了靠。感觉舒服一些后,他摸索着点上了一支烟,将烟盒随意地丢在了床头边,又将有些麻木的左手在胸面前抬上抬下,反复了好几次。 “去你那里算怎么一回事?你办任何事情都是这么随便的吗?” 吕乔见郑东升话里有话,又见他胡子拉碴,头发蓬乱,明显缺乏营养的脸颊十分瘦削,心里像针扎般的痛,五味杂陈堆积于胸,难以理清她现在的心情。她没有接郑东升的话茬,她心里明白郑东升对她的一切都了解得很清楚。但是,自己却从来没有从儿子那里主动打听过郑东升的情况。这次生病,儿子也是实在看着不行了,才告诉了她。吕乔明白,郑东升这次因为高血压造成半身不遂,与他下岗有很大关系。要不,给他找一份工作,她认为这是个关键,也是说服郑东升到他哪里去养病的好理由。 “东升,要不这样。你先去我那里好好调养一阵子,待病好了,你想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工作嘛,不成问题,我可以帮你介绍。但是一定要养好病,你看行不行?” “你的女儿有一岁了吧?”郑东升故意答非所问。 “是的,上个月过的生日。” “沈——,对,沈非怎么还不跟你结婚啊?”郑东升的眼睛里露出了装出来的关切。 吕乔很难堪。“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 郑东升肯定从吕乔的表情里看出了她的不自信,“所以我的事情也与你没有关系。”郑东升腮帮子上的肌肉在跳动,脸上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笑容,那勉强的笑容里还有些挑衅的成分在里面。 吕乔非常熟悉郑东升的这个表情,只要他腮帮上的肌肉在抽搐,说明他的内心极不平静。 吕乔很尴尬的站在那里,一身的时装与这种气氛和环境很不协调。郑东升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让她突然感到浑身上下都长满了芒刺般的疼痛。“起来,到我那里去。”她下意识地躲开了那刺眼的锋芒,觉得心绪全给郑东升搅乱了。“晓鹏很想你。”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为了儿子你也应该听我一次,好不好?” “不要拿儿子来说事。”郑东升抢白吕乔,“你的家已不是我的家,你我已形同陌路人。不要给我同情好不好,我不需要!” 静默。冷场。五斗橱上那个三五牌座钟不知疲倦地“嗒嗒”响着,似乎又给凝固的空气搅进了一丝粘合剂。吕乔不由地看了一眼那个显得过时的三五牌座钟,在心底深处呼出了一口气: “你起来!起来!你在这里会死的!跟我走,起来!”吕乔打破了凝固,让空气重新流动。她伸出手拽住郑东升,往床下拖。 “别碰我!我说过了,不去!”郑东升执拗起来,用已经不协调的上半身加上麻木的胳膊,困难的却很坚定地挡住了吕乔伸过来拖自己的双手。吕乔感到了一个病人只有在绝望时才会爆发的力量。她浑身上下像通了电流一样惊怵不已。 吕乔的眼眶里泪水在打转,这个郑东升她不认识了,或者说现在的郑东升不是从前和她生活在一起、任何事都依着她的郑东升。吕乔的神情有些恍惚,以往和郑东升在一起的平淡和安逸一幕幕展现在泪眼中。无声的一个哀叹让她明白,她已不具备任何魔力、或者任何办法让这个内心深处伤痕累累的男人再听她的指挥了,因为郑东升需要的是穷困时也必须具备的尊严,因为他是男人。 “那你好自为之,我走了!”吕乔的语气依然是不容置疑,生硬并且任性。说完,她就转身拉开了房门,高跟鞋叩击在水泥过道上,发出急促的、有节奏的响声。 随着门“砰”地撞击了一下,房间里突然死寂般沉静。郑东升被一股强大的失落情绪而笼罩。他艰难地扶着床沿,挪近到窗口,朝下望去,见吕乔跨进了汽车,发动了引擎,离弦箭般地飞驰而去,左尾灯一闪一闪,拐上了大道,只剩下尾气飞扬,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散开来。 郑东升突然有点泪眼模糊。 不清楚自己和吕乔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发展到水火不相容的境地。当年的他刚从部队转业就被母亲拉去相亲,见到了吕乔他就喜欢的溢于言表。而这个女孩子却对他无所谓,平淡的有些难以捉摸。两家的老人就这样乐呵呵的张罗着,不到两个月,他就成了吕乔的丈夫。 结婚后,郑东升才知道吕乔曾经谈过恋爱,只不过对方调回了上海,紧接着是对方的父母放出风声:坚决不允许自己的儿子与上海市之外的女人结婚。再后来就没有了对方的消息。就在这个时候,郑东升转业回到了家中,匆忙中就完成了人生的归宿转折。知晓原因的郑东升这才明白,吕乔嫁给自己很大程度是和上海那个小子赌气所为。自己仅仅是一个替代品而已。就是替代品,郑东升也认了。面对吕乔的平淡心境,他也平淡地对待。 过日子,对国人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婚代名词。不能说吕乔不会过日子,可以说她比谁都会过日子。她好打扮,爱唱爱跳;她文化程度比郑东升高,无形中郑东升就矮了半截;她在娘家横草不拿竖草不捻,撒娇怄气样样精通。但是晓鹏出生后,她竟然学会了做饭、洗衣、蒸包子;家里家外干干净净,明光铮亮,把个郑东升喜的不知如何是好。 当然,郑东升也有自己的苦闷。最难以释怀的还是自己的工作。吕乔在政府机关,而他却在企业。吕乔是又入党又提拔,而他从部队转业来到企业就在车队当队长,一直当到最后下岗。原本有一门开车的技术,就是下岗也能找到一份工作,可偏偏却因高血压弄了个半身不遂,险险乎就成了个偏瘫不能自理。 郑东升坐在吕乔客厅的沙发上,思绪却一发不可收的越走越远。 就这样平淡的过一生也不错,可是沈非出现了。吕乔的心就乱了。水火不相容的争吵和打闹从此拉开了帷幕,最终以郑东升被抛弃而结束。那一年,晓鹏十五岁。 和吕乔的那一次见面,给郑东升刺激非常大。他清醒地看到了自己外表的自卑、内心的扭曲,春光无限的吕乔给他的压力太大了,这是郑东升选择逃避的主要原因。尽管他不否认吕乔是他一生的最爱。但是,这个当过兵的汉子,既然已经被吕乔抛弃,那么,他只有孤零零地自己来承受遍体伤痕带给他的疼痛,自己慢慢地抚平经过岁月磨砺后才可能愈合的伤口。 好在,郑东升没有垮掉,因为他明白,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一个字:拚! 身体稍好,他卖掉了房子,到郊区农村承包了一片山坡地,开始了自己的创业。他将卖房子的钱购买了果苗、土鸡苗,一年又一年,柑橘挂果,土鸡成群,鸡蛋远销外省,效益越来越好。 “爸爸,”晓鹏将双拐放在扶手的一侧:“要不要吃点东西?” 郑东升循着声音,见儿子坐在自己对面的沙发上,这才将跑得很远的思绪牵了回来:“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他的抬头纹很深,儿子晓鹏不禁鼻尖一阵发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情何以堪 沈非十分沮丧。一个国有企业的董事长,像见不得人似的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情。下了飞机之后,n市分公司的车子已经等候在停车场。他吩咐司机等待,一直看到检察院的警车开出了机场,又看到了张君毅和在机场遇见的另外三个人分别上了一辆别克君威和一辆新款本田,跟在警车之后也开出了机场,沈非这才让司机尾随在他们后面。 沈非督促司机一路穷追。尤其是下了高速的那段路,幸亏司机是本地人,路况熟悉,否则,真有翻倒在稻田里的可能。 当看到张君毅他们的车子停在看守所的外面,沈非让司机在稍远处熄了火,关闭了大灯。半个小时后,他看见检察院的车子开出了看守所,车顶闪烁的灯光熄灭了。沈非明白,吕乔已经进入了看守所,他的心里像似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生痛。 “乔乔,别怪我,我也没有办法啊!”沈非心里想着,堪称精明的他脑子里全是乱糟糟的图像:一会儿是吕乔和他在球场打篮球;一会儿是他们俩在图书馆看书;一会儿两个人在上海豫园吃生煎馒头;一会儿是他们带着晓鹭在游乐场。……突然看见张君毅他们的车子开过来了,从他面前的马路上向着市区的方向疾驶而去。刚刚还在为吕乔感到心里刺痛般的他,顾不得为吕乔再停留片刻,催促司机紧跟着张君毅往市区的方向开去。 经过了一座跨江大桥,就进入了市区。沈非看了看表,正好11点。见张君毅的车子和机场那三个人的车子行使在下桥的匝道上,凭直觉他知道前面的车子准备走沿江大道。因为这条大道也是他每次从上海来n市的必经之路。这条路围绕着市区北面和东面,从这里直接到下榻的酒店,再从酒店到分公司生产基地,非常方便。况且这条大道,连接着这座城市的南北,江两岸,喷泉、广场、亭台楼榭、酒店饭庄比比皆是。尽管已近午夜,但是那份都市风光不亚于上海的浦东。沈非还有一种感觉,上海的黄浦江繁华的也只有外滩那一段,高楼大厦也只集中在那一堆,不像n市这样可以跨越10公里长,形成一个风光带,处处景色诱人。再有一点就是,上海外滩除了节假日,一般到了晚上10点以后,人群也就渐渐地散去,浦东那些颇具标志性的建筑,如“东方明珠”、“金瑞大酒店”、“香格里拉”等顶楼闪烁的霓虹灯也慢慢地暗淡,渐渐被夜色笼罩,只能从星星点点灯火中辨别外滩的壮观,凸现大都市的靓影。不像这座江南名城,彻夜都是火树银花,五座别具风格的跨江大桥将这座一江两岸格局的省会城市串在一起,难怪南来北往的人们称这里是“小上海”、“沪上后花园”。正因为这座城市处在长江以南,具备绝好的地理位置和投资环境,所以给沈非的印象极其深刻,当然,投资的确定因素还是因为吕乔。 从他们年轻时起,沈非就十分看好吕乔身上所拥有的气质,那不仅仅是文化修饰的气质,而是在这个基础上显现出的商人气质。故每每觉得她走上仕途可惜了。 机会终于来了。 他为吕乔打开了一扇门,是他拉着吕乔跨进了他的“王国”。为了吕乔,他确定了在n市投资的目标,建立了占地百余亩的生产基地。事如人愿,有了吕乔人脉关系建立的产供销网络,沈非的设想已变成现实,仅在这里的销售额和产值就占了总公司的半壁江山。那些年因决策的实施和对企业前景的把握,所产生的经济效益,让沈非的公司在集团公司一百多家企业中名列榜首。集团公司也十分欣赏沈非用上了能人,并给予了吕乔高度的评价。 沈非想着想着,不知乍地,他突然想起了一句京剧里的台词:“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那种失落感油然而生,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这是什么酒店?”沈非问司机。 “四海酒店”。司机将车子停在四海酒店的停车场,离张君毅他们的车子相隔五、六个车位。 “通知唐经理,退掉预定的商务酒店,我住在这里。”沈非将上身往靠垫上一靠,对司机说,“你通知他们后,就到服务台给我办理住宿。” 沈非边说,边望着酒店大厅里机场上遇见的三个人正在和张君毅交谈着。 看着他们并没有急着办理住宿手续,沈非明白了,张君毅的公司可能就设在这座酒店的某一层楼,或者,张君毅就常住在这里。 当司机为沈非办理好住宿卡,交给沈非的时候,沈非还坐在车上没有下来,对司机说:“车子留下,你打出租车回去吧。” “等一下,”沈非看了一眼张君毅和机场上遇见的那三个人已不在大厅,他下了车,叫住了准备走出酒店停车场的司机,“通知唐经理,这几天我有事情处理,不要来这里找我,如果有需要我会与唐经理联系的。” 四海酒店是一家涉外酒店,建在n市的一座湖中半岛上,也就是一边靠城区主干线,三面环水。这座湖也是国家体委定点的皮划艇训练基地,在阳光灿烂的清晨,或者在烟雨朦胧的傍晚,都可以看到红的、绿的,各色各样的皮划艇点缀在湖中央。给这座城中之湖平添了许多生机。在酒店的对面,还有一个半岛,岛上鲜花盛开,鸟语花香,俗称“百花趸”。岛上耸立着一座36层的高楼,这座建筑物上靠水一面的外墙上是一个立体的大型温度计。据说这个温度计高139米,宽26米,采用发光二极管制成,既是灯光雕塑的景观照明,又能准确的指示外界温度,是这座城市的一道靓丽风景。因为它的高度超过了美国加州只有41米高的温度计,而成为世界之最。 沈非站在停车场,正好就看到了这个温度计。他终于辨明了方向。以前来到n市,都是在行使的车内看到这个庞然大物,自己原来常住的商务酒店就在这个温度计的后面,也就是在百花趸的中间地段,现在却面对着温度计,站在它的前面,与他隔湖遥望。另外的收获是,从这个角度,尽收眼底的是城区的湖光水色,少去了许多城区马路的喧哗。宁静中给人一种怡然自得。 已是午夜时分,曼妙的歌声依然轻轻荡漾在水面上,夜色中的城市依然灯火阑珊。但是,沈非却无法怡然自得。 他和吕乔大学毕业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的光景仿佛就是弹指一挥间。当年,靠着吕乔父亲的关系,也靠着他和吕乔已经确定的恋爱关系,很顺利地就分配到了中央直属的大型国有企业,与吕乔一个在省里,一个在市里。参加工作的第二年,沈非突然接到调令,调往上海,也就是中央直属企业的上海公司。后来他才知道,沈非的父母早就做好了儿子分配工作后调往上海的准备,只不过将吕乔这边落实的工作作为一个跳板而已。“吕乔就是再好,也是外地人”,这是沈非父母完全不能接受吕乔的主要原因。这对恋人之间的矛盾也就以此为导线,最终以断绝往来而终结。 当他们再次相逢的时候,用吕乔的话说就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用沈非的话说就是:“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一种相思,不再两处闲愁了,吕乔再次投进了沈非的怀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河梁之谊 原本与郑东升和晓鹏商量的是在咖啡厅碰面的,结果刘二强和刘小强直接就将车子开到了吕乔家的楼下。张君毅也没想到刘家兄弟与吕乔有这么熟悉。按照常理,一方是买家,一方是卖家,无论是供大于求或者是求大于供,也不至于将自己的住宅提供出来作为买卖双方的洽谈地点吧?现在的人们都十分谨慎,住宅作为个人的私密空间,除非是很好的朋友,这扇私密空间的大门才会敞开,一般的约会人们都不会选择在家里,而是会邀约对方在茶楼、酒吧见面,这样既显得大气,又很体面。那么,吕乔与刘家兄弟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呢?他想,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吕乔和这刘家兄弟的确建立了友谊,而不仅仅是买家和卖家的关系。 果不其然,二强打开了话匣子,边等吕乔的家人,边又告诉张君毅:他们兄弟三人都很崇拜吕乔的率真、果断和真诚。他说吕乔很具备儒商的特点,不计较,能吃亏,肯吃苦,但又绝对没有迂腐的成见和优柔寡断。小强笑着又说:别看吕乔是个女人,妩媚中却很阳刚。所以我们喊她乔哥,她答应得也很爽快。“这些年,我们都是这样称呼她的”。小强一手扶住方向盘,一手摸了摸剃着寸头的脑袋,“她也很愿意听我们喊她乔哥。” “无独有偶,有一次,我们在一家海鲜楼请客户吃饭,正好隔壁那个包房里有乔哥在。我和我大哥就过去向乔哥敬酒,知道我听到了什么吗?”小强卖了一个关子。 张君毅十分感兴趣,赶忙说:“我哪里知道?快说吧!” “哈哈哈,那张酒桌上有几位与乔哥年纪差不多的女士,后来我才知道,她们是乔哥的好姐妹,都还在政府机关当官呢。”小强继续卖着关子。 “你听到什么了?”郑君毅迫不及待。 “她们,还有那张酒桌上的其他人正在逼乔哥喝酒,个个嘴里都在喊着:“乔哥,这杯酒你一定要喝,一定要喝!哈哈哈……”小强自顾自笑弯了腰。 “看来,‘乔哥’这个称呼,不是你们兄弟的专用名词。”张君毅也好笑。但是笑得很沉重。他没有小强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庞,他只有吕乔寄予期盼的托付,让他的心情始终是沉甸甸的。 “还有更可笑的呢,乔哥的一位好朋友还说了一个笑话。有一次她在家里给乔哥发了一条短信息:“乔哥,我好想你哟”,结果呢,被她丈夫看到了,非要逼她说出乔哥是谁,实在没有办法,两口子晚上10多点钟跑到乔哥家里,让她丈夫去“验明正身”——,哈哈哈……”小强滔滔不绝,正在检查轮胎的二强对着小强喊了一嗓子:“上楼去看看!” 小强答应了一声,转而朝着张君毅道:“张先生,你稍坐会儿,我得上楼去。乔哥的儿子腿不方便,我去看看。”没等张君毅应声,哧溜一下,小强就从驾驶位上跳下来,直奔单元楼里去了,紧接着传来一阵阵上楼的“咚咚”声。 郑晓鹏刚接听了张君毅的电话,就看见一辆丰田面包车从院门口开进来,停在自家单元门口。郑东升赶忙提起了沉甸甸的旅行袋,还有网兜里的脸盆和洗漱用具,同儿子一道走到楼梯口。见儿子手中提了一袋水果,那也是带给吕乔的,就连忙从儿子手中拿过来,自己提着。 “爸爸,我可以提。”晓鹏说着,又从郑东升的手中将水果袋拎了过来。 “还是我来吧,你当心拐杖拄空了,下楼时看着点楼梯。”郑东升又从晓鹏的手中将水果袋拎了回来。 “来了,我来了”,小强三步并着两步,在三楼的拐弯处,接下了郑东升手中的旅行袋,用另外一只手试图搀扶着晓鹏,“鹏鹏,小心点,小心点——” “强子,我自己来。你这样扶着我,我反而不爽。”晓鹏躲避着小强硬挽着自己的手,两根拐杖接触地面的支点随着扭动的身子往阶梯边缘一点一点的移动。 “儿子啊!当心!”郑东升正站在楼梯拐弯处的上方,看着晓鹏的拐杖马上就要悬空,吓得惊呼起来。 刘小强听见郑东升那一声喊叫,猛地将晓鹏紧紧地抱住,避免了一场意外。张君毅和刘二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都以最快的速度,冲上了楼。 得知是因为晓鹏险险呼拐杖悬空,及时上楼的小强眼明手快才避免了这场意外,大家都轻松地“嘘”了一口气。 沈非就在停车场的汽车里,眼睛盯着酒店的大厅,一夜无眠。见张君毅一大早就开车离开酒店,他马上发动引擎跟在后面。跟到了一间咖啡厅,见张君毅进去了,他就将车子停在路边死等。不到一个小时,又见张君毅出来了,他就尾随其后。好在城里的车多人多,又是上班的高峰时段,尽管躲躲闪闪,他也并不担心张君毅会发现他。他料定这个久居加拿大的商人,对这座城市的交通现状也需要相当一段时间的熟悉和适应,所以一心不做二用,只能专心致志地记熟路线而忽略后面跟踪的车辆。 沈非猜测的不错。见张君毅转回了酒店,急匆匆地停好车,又急匆匆地走进酒店大厅,根本就没有回过头看一眼跟在他后面正在停车的沈非。他有些好笑,对自己小试牛刀的初战结果甚是满意。 “先生,您需要帮助吗?”一个年轻保安的脸出现在前车门边,眸子里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你去自助餐厅拿些面包、水果,再给我拿一杯咖啡来。”沈非按下了电动玻璃按钮,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卡从窗口递给保安:“这是我的房卡”。 “好的,先生,请稍等”。保安接过房卡,朝酒店大厅走去。 沈非又饿又困,正想闭一会儿眼睛,稍事休息一下。他分析张君毅刚进去,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又出来,何况张君毅的车子就停在他的车位不远处,有什么动静,立马就会知道。突然,他看到在机场遇到的那三个人中年纪最大的,也就是称作大哥的人从大厅里出来了,一辆小车停在大厅门口。困屯的沈非睁大了眼睛,见只有那位称作大哥的人一个人上了车,开走了。沈非这才放下心,摘下眼镜,微微闭上了疲倦的双眼。 “我车上还有一箱矿泉水,都带上。”沈非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慌忙地将眼镜戴上。他听出来了,是张君毅的声音! 真没想到,张君毅这么快就出来了,而且从自己车子的后备箱里搬出了一箱矿泉水,朝左侧的一辆面包车走去。 沈非来了精神,悄悄地发动了车子,见面包车慢慢开出了停车场,他也开始起步,这时却看见那位保安端着一个托盘,正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先生,您需要的东西给您送来了!先生——”,保安快走几步后又傻傻地愣在那里,看着沈非的车子从自己身旁开过去。 沈非听见了,但是他已经顾不了这些了,踩一脚油门也开出了停车场。 聪明的沈非这一下总算是将整个身心都放松了。他跟踪的面包车拐进了去吕乔家的必经之路。尽管他从来都没有到过吕乔的家中,但是这里的路他是很熟的。每次从上海来到n市,他都要在这条路上来往多次,不是接吕乔就是送吕乔。当然,他很想去吕乔家中看看,哪怕是稍坐片刻,看看女儿也行。但是,吕乔的借口非常多,要么就是说:这是父母单位的住房,熟人太多,不方便;要么就说:女儿不在家,到其他小朋友家里做客去了……。其实,沈非心里很清楚,关键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进一步的明确,说白了就是因为他还没有离婚,吕乔故意给他设的难题。 沈非将车子停在离吕乔住处稍远的地方,他已经猜到了接下来这辆面包车将要去哪里。他在车内四下里看了看,想找点充饥的东西吃,竟然什么吃的东西也找不到!这一下他有些后悔,实际上是他自己做的一个规定:不允许驾驶员在开车途中吃任何东西。没想到吕乔率领的这个公司贯彻的如此彻底,几乎到了坚壁清野的地步。沈非暗暗的苦笑了一下,无可奈何,只好饥肠辘辘地干等着。 城北。右拐就进入了这座城市的行政中心。望着壮观的市委、市政府、人大、政协办公楼群,还有标志性的国际会展中心以及沿江绿化带造就的林荫大道,不由得又想起八年前在这里与市政府签订的投资协议,想起了由于吕乔的斡旋,工业用地达到“六通一平”,才每亩4.5万元,比当时集团公司内定的接受价格每亩便宜了三分之一。不仅如此,市政府还专门出台了配套的优惠政策,明确了投资企业在当地投产后三年内所得税全免,从第四年开始,所得税减半征收。还有一点至关重要的得益,那就是这里的劳动力资源丰富,综合成本比在上海大幅度地降低了。对一家在上海蜗居盘旋已没有伸展空间的公司,无疑打开了一扇如沐春风般的窗口,开辟了进一步发展壮大的前景。 沈非边开车,边叹了口气。物是人非啊!这个被集团公司赞誉为“功不可没”的吕乔却身陷囹圄。他有些神情恍惚。低头推了一下点火器,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拔出点火器将烟点上。下意识地看了看左右是否有交警。因为在上海开车是不允许吸烟的。但是沈非又犯了一个错误,在n市也同样是不能边驾驶车辆边吸烟的。但是,他这个时候就是想吸烟,因为吕乔又让他心绪烦躁了。 当他在十字路口等待绿灯时,突然发现已过红绿灯的面包车不知去向了。有些惊慌的他,左顾右盼,差一点踩下油门试图闯红灯。以往来到n市,都是吕乔为他准备好驾驶员,他基本上不开车。唯有带上吕乔还有女儿出游时,才是自己开车。因此,他对这座城市的路况也不熟悉。惶惑中前面的面包车已不见踪影,懊恼中意味着自己就此歇菜。 “怎么办?”沈非烦乱极了。他将未吸完的卷烟塞进了烟灰缸,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叭、叭、叭……”,居然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城区鸣喇叭也是违规的!现在的沈非唯恐自己的举动把交警给招来了,如果真的来了交警,他的跟踪计划就彻底玩完。此时的沈非,额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很侥幸,交警没有来。过了红绿灯,他就将车子停在了路牙边。他很清楚张君毅他们一定是去看守所给吕乔送东西,所以只要跟上张君毅,接下来的议程很有可能就是去接吕乔的女儿,也就是自己的宝贝女儿。紧跟面包车,就是寻找女儿的唯一线索。所以现在一定要想尽办法找到去看守所的路。 一辆辆出租车从沈非车窗外的马路上疾驶而过,他突然下了车,招呼了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他的面前:“请问,你认识第一看守所吗?”沈非问道。 司机摇下了窗玻璃,仔细端详了身边这个高个子、架着一副眼镜、很像学者的沈非,又从后视镜瞄了一眼沈非开的卡迪拉克:“认识呀。怎么?要带路是不是?” “我有急事,可以帮我吗?” “你在后面跟着,不过车费我可要多收一点。”狡黠的司机眯缝起眼睛。 “没问题,没问题。谢谢你,师傅。”沈非有些激动,忙不迭地向司机道谢。 “你快上车吧,这里不能停车,交警过来要罚款的!”也许真的担心交警来了惹麻烦,也许又担心忽然出现的好生意跑掉了,但他不担心沈非不给钱。出租车司机挂上一档,起步在前面带路。 沈非赶忙上了自己的车,跟在出租车后面向前开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关锁千重 南方的9月,虽然已是初秋时节,但仍然感觉燥热难耐。 吕乔一夜折腾,几乎未眠。 都说秋天的蚊子咬人很疼,她终于体验到秋蚊子的厉害了。一夜的功夫,吕乔的脸庞,胳膊、小腿都被叮了一串串红疙瘩,又痒又痛。早上,心绪郁闷的她没有吃看守所供应的早饭,坐在天井里烦躁地看着身上密密麻麻的小红点,委屈十足地抚摸着这些蚊子的杰作。胡丽和辘轳还有闲心逗趣,说她的血是甜的,所以看守所的蚊子集体会了一次餐,弄得吕乔哭不是笑不是。 “我就是赶到这里来喂蚊子的,你们开心吧?”吕乔自嘲地说。 好在,有胡丽和辘轳的关照,吕乔觉得,就是这样的取笑也像是一杯热茶一样熨平了心口的皱褶,使人感觉到瞬间的服帖,让已经开始的羁押日子不会感到太孤寂、太可怕。 就在与胡丽和辘轳逗笑的当口,号房门打开了,进来两位女警官。吕乔见其他羁押人站立起来,她也跟着站起来,将头稍稍低垂着,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其中的一位是昨天晚上接她的警官,还有一位没见过。她想,应该是来换班的警官。两位警官低语了一番,能感觉到她们正在说她。 “吕乔,”昨天晚上接她的警官对着吕乔喊了一声。吕乔没有应声,她也不知道怎样应答,所以没有吭声。 “吕乔,警官喊你的名字,你应该答‘到’,知道吗?” “嗯。”吕乔应了一声。 “是‘到’!不是‘嗯’!怎么搞的?”昨晚的警官有些不悦。 “知道了,是‘到’!不是‘嗯’!”。吕乔心里更不悦。 号房里有几个人躲在一边嗤嗤地笑,笑的挺复杂。 “谁在笑?是谁?”昨晚的警官一脸严肃,用眼睛严厉地扫了一遍横七竖八站在那里的羁押人。“都给我听好了:今后有新进来的,互相提个醒,起码的监规纪律都要遵守,否则这里不就成了菜市场啦!” “胡丽,这里的卫生搞干净点,内务要整洁。你,还有你,”今天的警官指着一个只穿了一件短背心的女人,发出了一连串的问号:“不知道这里不能穿背心吗?你有那么热吗?穿给谁看啊?”又指了指其中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像个疯子一样,头发弄弄好!” 那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为自己辩解道:“报告警官,我的发卡没收了,没有东西扎头发。” “自己想办法。人家吕乔也是长头发,她的头发怎么就不乱呢?真是莫名奇妙的理由。”昨晚的警官双手搭在后背,表情十分严肃。 头发也要管。吕乔暗暗地在心里笑了起来。早上一起来,她就用水将头发弄湿了,然后在脑后编了一条辫子,用几缕头发缠绕在发梢处,权当扎了一根橡皮筋。尽管没收了发卡,起码自己的头发没有违反这里的规定。谢天谢地。 “报告警官,这件背心是别人扔掉的,我没有衣服穿,就捡来穿了。”那个穿背心的女人凑热闹说。 “脱下来,扔掉!”昨晚的警官皱皱眉:“听见没有,现在就扔到垃圾桶里去!” 背心女人很不情愿,迟疑地站在原地不动。 “胡丽,给她找一件衣服。” “是!”胡丽赶忙走进里间,一阵翻找,找了一件毛衣出来:“报告警官,只有毛衣。” “毛衣就毛衣,给她换上。” 胡丽麻利地将背心女人的那件露着肚脐,紧绷绷的背心撕扯下来,将一件高领毛衣套在了背心女人的身上。 今天的警官嘴角露出淡淡的笑,与昨晚的警官交换了一下眼神。 直到警官们走出号房,准备关上铁门的瞬间,吕乔才将头抬起来,看了一眼那厚重的、即将关闭的铁门,还有铁门外布满电网的高墙。 背心女人一边气鼓鼓地往脖颈处死劲拽着扎皮肤的高领子,一边嘟嚷着热死了、热死了,还一边大骂胡丽缺德,生儿子没屁眼。胡丽哈哈大笑说:“放心,我儿子有屁眼,长得比你高,你说晚了。”辘轳带着几个人围着背心女人又笑又叫,好不热闹。 吕乔继续默默地在天井里呆着。 里间的通铺和外间的天井,被羁押人称作是:“一室一厅”。早上六点,这道阻隔里间和外间的铁门准时打开,羁押人起床到天井里洗漱、如厕,用餐;晚上九点,这道铁门又会准时关闭,羁押人就不能再到天井里活动。有再如厕的人,就只能在通铺最靠里的墙根便池里解决问题。便池的周边放置了很多装满水的塑料桶,那是用来夜间冲厕所用的。 一群鸟雀从她头顶上方那一块只有十几平方米的、用钢筋架起来形成了网格的天空掠过,扑扇着翅膀逗引着这群没有了自由的人们;时而一朵白云在网格里变化着形状,随意地从这块网格飘移到另外一块网格,与蓝天一起俯视这里的一切;时而还能听到民航客机的轰鸣声,一架架飞机从网格上空或者飞过去,或者飞过来。吕乔根据飞机的走向,以及低空飞行的航速,知道这座看守所离机场不远,她确定,这些能够看清型号和所属航空公司标志的飞机都是在这座城市的机场起飞或者降落的班机。 “在飞机上应该可以看到这座看守所”,吕乔心里想着,“一定可以看到”。她居然后悔以往乘坐飞机即将起飞或者降落时,只是从高空俯瞰地面的房屋和稻田,甚至还有公路上疾驶的车辆和行走的人群,为什么就没有发现还有看守所这一类关押人的地方呢? 吕乔就是昨晚从飞机上掉下来的,稳稳地砸在这个禁锢的樊笼里。极大地讽刺啊!一个已经自认为可以远离樊笼的她,网上追逃都难以找到的她,怎么就那么粗心呢?就这么简单的、无可抗拒的被关进了这座牢笼?吕乔恨自己恨的牙痒。她忽略了一个最主要的词语,那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其实她并不是不懂得这个道理,她只是想忽略,只是想还有“侥幸”这个自己骗自己的词组存在。再说了,自己究竟有什么罪?真是说不清,理更乱。 不过,此时的吕乔并不十分关心自己的案情,让人心急如焚的只有母亲和晓鹭。自己倒霉不说,还把这一老一小丢在外地。如果张君毅稍微耽搁一下,母亲还算好,临出差时,买了许多菜,不至于一时半会儿饿肚子,关键是晓鹭怎么办?周五没有人接孩子,怎么办? 吕乔脑子里一片空白,心就在嗓子眼卡着,她好像已经看见晓鹭站在学校门口,哭着喊妈妈! 张君毅啊张君毅求你快点吧、快点吧!郑东升啊郑东升,救救孩子吧!吕乔任由思绪不停的延伸、延伸,晕乎乎就要倒在地上。 辘轳拿着躯蚊水,准备递给吕乔。“哎,怎么啦你?脸色这么难看?蚊子咬就咬了,也不至于咬了你的命吧?”辘轳望着吕乔一脸煞白,也跟着惊慌起来。“胡丽,你快来!” “驱蚊水没有用,用花露水可以止痒。”胡丽以为还是蚊虫叮咬的事,走到吕乔身边一看,也有些慌乱。“谁有风油精?拿来用用,快点!”说着,将吕乔扶到靠墙的一张矮凳上坐下,用手指狠劲地掐吕乔的人中。又将有人递过来的风油精抹了一点在吕乔的鼻孔、太阳穴。然后又用水舀子装了一点冷水,洒在吕乔的脸上。 吕乔终于缓过神来,尽管头还是晕的,但意识已经恢复。她看了看围着她的这些人,不禁流下来眼泪。 喝了几口辘轳端过来的温开水,吕乔舒服多了。“谢谢你们,我没事了,多谢,多谢。” 胡丽又拧开了花露水的瓶盖,往吕乔的手掌中倒了一些,“抹点这个在包包上,效果蛮好的。” 吕乔用双手掌心将花露水搓揉了一下,先往脖子上再往胳膊和腿上拍打,一阵刺痛和凉爽的感觉沁入她的心脾。陡然间那份焦虑被刺鼻的香味蒸发掉,人顿时就清醒了许多。她从来也没有体会过花露水还有这般用处。想起自己使用的兰寇香水,心想,那味儿还没有这花露水好闻呢。想着想着,就暗暗地讥笑起自己来。 号房铁门“哐当”一声又拉开了,“吕乔,出来。”刚接班的警官手中拿着一串钥匙,叮当作响,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快点,穿上号服。” 她的心里一惊:“什么号服?” 辘轳忙着从里面的通铺上找来一件黄色的马甲递给吕乔:“穿上。在这里,只要出了这道铁门就要穿上这件号服。” 吕乔接过辘轳递过来的黄马甲,套在身上,走出了号房。 院子里满眼都是绿色,尽管已是初秋,但绿色仍然是这个季节的主色调,间或走廊一侧那一盆盆白色、黄色的菊花,依然在绿色的衬托下妩媚无比。这是昨天晚上进来时不曾看见的景色,让吕乔有点不知身在何处。左边一溜儿排开的十多个铁门,吕乔数了数,自己被关押的是第七号号房,是在走廊的中间地段。右边是一块葱葱郁郁的草地,点缀了几株高过人头的无花果树。如果不仰头瞻仰那结实的围墙和电网,还以为这里是公园呢。 走廊尽头,横着一条大路,她跟着警官,朝着大路的方向走去。 原来,大路是这个看守所的主干道。往右一拐,百米之外就是一道大铁门,是她昨天晚上进来的那道大铁门。她的左右两侧是一排排、一幢幢整齐划一的、结构相同的监区。左边每栋监区标出的是双号;右边的是单号。她所在的这一幢墙面上方标有“三监区”的字样。 大铁门与一排两层楼的房屋相连接。女警官带着吕乔朝那排房间走去。 “进去。”女警官指着一层楼中的一个门对吕乔说。 这是一间提审室。 吕乔一下子不适应在强阳光下突然走进黑暗的反差。她微闭了一下双眼,稍作视线的调整,再睁开眼时,才看清这是一间大概14平方米的房子。横在房内中间有一道约80公分高的台子。整块的黑色大理石铺就了一个长3米,宽70公分的台面。台面中间横着一排连接到天花板的不锈钢珊栏。珊栏用有机玻璃相隔,里外各两个麦克风固定在台面上,伸长了细细的脖颈有模有样的挺立着。台子边放置了两把靠背木椅。吕乔对这种场景产生了似曾相似的幻觉,仿佛自己在什么地方上台做报告。 “坐下来。”女警官指着其中的一把木椅,态度还很温和:“打开麦克风的开关。”吕乔缓过神来,冲女警官一笑:“谢谢。” 珊栏阻隔的那一端也有一道门,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刘大强,另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看样子跟刘大强很熟。 “乔哥,还好吗?”刘大强一看到吕乔,惊讶道:“脸上都是些什么呀?就一夜功夫,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对面的吕乔脸有些肿胀,额头和下巴上,布满了红点点,刘大强简直不敢相信,昨晚还好好的吕乔,怎么一夜就吹气似地长胖了?把一张原本秀气的脸庞弄了个不堪入目。 吕乔打开麦克风的开关跟对面的刘大强说:“蚊子咬的,不碍事,不碍事。”她故作轻松,下意识地用手在脸颊处挠了一把,“怎么样,家里都好吧?”她用了一句双关语。 “孩子好,老娘好,承你费心,不用惦记。” 刘大强的话吕乔听懂了。 “乔哥,这位是——”刘大强正准备介绍跟着他一块儿进来的警察,这位警察倒自己开口了: “我姓谌,我认识你,但你不认识我。有什么事情就找邱警官跟我联系。”他打断了大强的话,看来是不想太露痕迹,让刘大强将自己的情况介绍得太多。边说着,他又用眼神看了一眼吕乔身后站着的女警官。吕乔意识到身后的女警官就是小邱。她回过头,看到了邱警官与谌警官一丝不易察觉的会意。 “乔哥,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刘大强顿了顿:“他们已经出发,可能就快到你这里,给你送过来衣物等生活用品,然后就动身去外地,你放心吧。” 二强和小强和张先生都在一块儿。”刘大强又补充了一句。 吕乔那如鲠在喉的心终于咽回了肚子里。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家中的事情我会帮助处理的。”刘大强又顿了一下,眼眶里浮现出泪影。这个汉子,吕乔是很了解的。她很害怕刘大强在她面前表示出软弱,如果那样的话,她也就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就笑了笑,权当自己什么都不在乎:“我很好,你放心吧,也告诉家里不用为我担心。” 刘大强很勉强地笑了,看了看身旁的谌警官:“给你稍了点东西,用完了下回我再给你带来。” 吕乔猜到刘大强给自己带来了什么,微笑着点点头:“谢谢了”。 “我下午去联系律师。有什么事情我会想办法告诉你的。”刘大强停顿了一下,又说:“乔哥,既然已经这样了,面对吧。关键是自己要多保重身体。” 见刘大强准备走,吕乔的笑容没有了,她很想哭。她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感到孤单。 刘大强已经觉察出吕乔在自己面前显示的软弱。说实话,这是他从来都没有看过的表情。吕乔给自己的印象就是豪爽、大气,还有女人的睿智和聪颖。“乔哥”这个称呼,也是刘大强在他的那个圈子里率先叫出来的,结果不胫而走,大家都认同了吕乔这个绰号,抑或是昵称。他转过身,但是迈不动腿,他舍不得让吕乔一个人面对这种磨难。这时,夹克上衣内兜里的手机发出了震动,这是张君毅事先与刘大强的约定。 “乔哥,张先生他们到了,不能进来看你,正在外面等我。”他说着,将一双手贴在有机玻璃上,像是想从这个地方将吕乔拽出来。……沉默了片刻,刘大强还是开口了:“我走了,相信我,相信我们大家,也要相信你自己。” 吕乔甩了甩头,似乎想将那些烦心的事情从大脑中赶出去。她又点了点头,眼眶里充盈着泪水:“大强,谢谢你。”说完,她站起来,关掉了麦克风旁边的开关,转身走出了提审室。 邱警官并没有跟出来。吕乔意识到自己不能乱走动,就站在门口等邱警官。她听到邱警官和谌警官隔着铁珊栏正在说话,估计跟自己有关。因为还有刘大强的声音。 让吕乔振奋的是:自己在机场的信息传递,成功了!她没有看错人,张君毅值得信任。此时的她倒从心底深处,有些感谢李平他们带自己乘坐飞机回n市了。 吕乔微仰起头,凝望着湛蓝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呼出来,陡然间感觉浑身都很轻松。 这种轻松就像是一个人背负着重荷远行,忽然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暂时歇息下来的轻松。尽管面对着高墙电网,这短暂的、些许的轻松已经够了,足以让她支撑很多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别恨难穷 已是晚霞满天的时候了。张君毅将面包车拐进了高速路的一个加油站。加完油后,开到了加油站旁边正在播放着轻音乐的餐厅。 餐厅里很热闹。几辆客运大巴停在餐厅门口,三三两两站着或蹲着一些已经用过餐的旅客。还有不少集装箱货车,像一个个庞然大物占据着餐厅门口诺大的场地;几十辆各种型号的小轿车和面包车停放在集装箱货车一侧的停车线内,张君毅也将面包车停在了那些小车的旁边。 “大哥,二强、小强,就在这里吃点东西吧。”张君毅边说边推开了车后边的门:“晓鹏,下来休息一下。来,我扶你。” “谢谢张叔叔。”晓鹏将拐杖从座椅旁拿起来,正准备扶着前面的椅背朝车门外移去,二强和小强忙靠近晓鹏,一个托着头,一个托着脚,将晓鹏抬出了车子。 “强哥,放开我,我能走,能走啊!”晓鹏不好意思,在二强和小强的臂弯里挣扎着。 郑东升跟在晓鹏后面,反反复复要儿子听话,但拗不过儿子非要自己走,只好也劝二强和小强将晓鹏放下来。 晓鹏拄着双拐,从一群群旅客的身边走过。他尽量只看前面的路,但还是可以感觉到那些人们注视自己的目光。他没有羞愧,只有颤栗,只有终身的颤栗。 郑东升看见儿子一步一步走进餐厅,看见那些闲来无事的旅客脸部表现出对儿子的惋惜,他的心就跟刀绞一般。 一行人在餐厅靠窗的一张桌子边坐下。郑东升去点菜了。这里的点菜方式与我们常见的酒店、饭馆不同。餐厅一方面供应快餐,一方面专辟一个区域,摆出许多菜系的代表菜肴,方便南来北往的旅客根据不同口味点菜。餐厅也供应酒水,但烈性白酒是根本没有卖的,只有一些低度数的啤酒和饮料。至于司机是否喝啤酒,喝了啤酒是否就上高速,与这家餐厅不搭界。反正上了高速归高速巡警管辖,与这家餐厅没有干系。这种不配套的餐饮供应模式在高速路上的加油站附设餐厅里比比皆是。 这种标准化的餐厅结构还是与超市连为一体的。超市里不仅有土特产、矿泉水、饮料,袋装食品等,还摆满了仿真古玩、折扇、字画、瓷器,根雕、玉器、挂件等等商品,琳琅满目;另外又设专柜卖一些真丝面料的、亚麻面料的、羊绒、皮草类等服装、外套,从低档到高档应有尽有;凉鞋、皮鞋、旅游鞋,红红绿绿不胜枚举,……,简直不亚于一个大都市的特色商店。现在的商家、店家以及经营管理者真能揣摸人的喜好,他们知道,过往高速路的人们不外乎这么几种:一种是长年奔波的司机;一种是长途大巴的旅客;还有一种是乘坐小车外出的公务人员。这最后一种范围就广了,张君毅这一行人,大概是另类吧。但不管是哪一类的人们,都会欣赏或者购买自己喜爱的物品。就是不买东西的人们也喜欢进超市逛一逛,就当是一种缓解旅途劳顿的消遣。 在餐厅和超市的楼上,是安装着空调的客房。难怪餐厅有酒水卖,醉了上楼就可以住宿。 张君毅一个人从餐厅穿进了超市,他可没心思看一眼货架的货物,而是从超市的边门走出来,围着加油站周边转悠了一圈。他在找一辆车,从上了高速就一直跟着他们的卡迪拉克。 张君毅意识到后面跟踪的那辆车上的人,很可能就是在机场相遇的那位沈非先生。但是,他为什么要跟踪,张君毅就不明就里了。 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他就回到了餐厅。 郑东升已经点了许多菜,一碗碗大米饭冒着热气,就等着张君毅。 “张先生,在路上你有没有发现一辆车总是跟在我们后面?”二强问张君毅。 “我也看见了。”小强接口说:“我们拐进加油站,那辆车也跟来了。” “刚才我在这个加油站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没发现那辆车,估计开走了。”张君毅端起一碗饭,郑东升给张君毅夹了一筷子红烧鱼:“张先生辛苦了。” “大哥,不用客气,我自己来,自己来。” “他是不会离开的,可能就在什么地方等我们。”郑东升很沉着地说。“大家吃饭吧,吃饱吃好。” “我就不明白,这辆车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啊?是检察院的?”想起昨天在飞机上的那一幕,小强说。 二强摇摇头:“不可能。乔哥已经被他们带走了,跟踪我们算什么鸟事。”他往嘴里扒了一口饭又说:“我们又没有犯法。” 张君毅脑子里回忆着昨晚在机场的一点一滴。可以断定,那个沈非一定有什么事情,而且是不可告人的事情,才会采取这种跟踪的举动。那么跟踪谁呢?是大哥?不可能。他们之间不可能隔着吕乔产生什么过节。跟踪刘氏兄弟?也不可能,沈非好像并不认识他们。忽然他明白了,沈非在跟踪自己。正因为吕乔当着沈非的面,短短时间内,表现出不正常的过分热情,引起了沈非的注意。对,是在跟踪自己。 “让他跟着吧,到了c市再想办法甩掉他。”郑东升似乎看出张君毅在那里琢磨什么,就又夹了一筷子葱爆羊肉放进张君毅的碗里:“吃饭,吃饭。二强、小强你们吃啊。” 为什么到了c市再甩掉沈非?沈非到c市干什么呢?张君毅又糊涂了。 郑东升见张君毅端着碗,还在若有所思,就又说:“张先生,吃饭啊。” “哦,”张君毅缓过神来,“吃,我在吃。” 晓鹏的心绪有点糟糕。他跟他爸爸一样心知肚明,跟在后面的就是沈非。而且他肯定地认为这个人就是为了晓鹭而来。有时候,他既恨妈妈造成的这个后果,也同样恨沈非。此时的晓鹏心里一阵悲凉,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各种滋味搅拌在一起。他放下碗筷,眼睛望着窗外,看着远处高速路上疾驰的车辆,心情沮丧。 “爸,我不想去了,送我回家!” “怎么可以呢?我们都已经走了200多公里了,你一个人回去,我能放心吗?” 晓鹏自从截肢后,这种沮丧和烦躁的情绪尽管不是经常出现,但偶尔遇到一些事情,也会让晓鹏受到刺激而难以控制心绪。 郑东升何尝不心疼大学刚毕业,准备考研的儿子啊!这飞来横祸,断送了儿子的前程,今后的路怎样走,他不敢想。吕乔又被抓,让他都感到生不如死,何况晓鹏。加上沈非与吕乔的纠结,不清不楚,没完没了。他知道晓鹏恨沈非,所以才情绪低落。唉,可怜的孩子!还没有走向社会,就遭遇如此打击,谁遇上这种事情,谁都难以控制情绪。郑东升走到儿子身边,抚摸着儿子的肩膀,用眼神告诉大家不要惊动他。果然,十几分钟后,晓鹏平静了。没有再提出想回家,只是不再说话。 过了收费站,再往前走,高速路分成了两条:一条往南,那是通往广东方向的,一条往西,是上京珠高速的。 二强开着车,拐上了京珠高速。两条来往的高速路上车灯连接成两条火龙。显示着这条国内最长、运载量最大的高速路上的繁忙。 “那辆车又跟上了。”二强看到后视镜里,卡迪拉克的大灯很亮,始终与二强的车保持着百余米的距离,时而有超车,暂时遮挡了后面那辆车,不一会儿工夫,那辆卡迪拉克又跟上了。 “不管他,让他跟着。”郑东升沉着地告诉二强。 “原来他就在这个分叉口等我们,看我们走哪条道。”张君毅忍不住笑着说。 “进城就很艰难了,道路那么多,看他怎么办!”不明就里的小强和晓鹏坐在一起,有些幸灾乐祸地说着。 沈非从早上开始,粒米未进,一直饿着肚子,在车上颠簸着。接近中午,他才看见张君毅的车从看守所出来。见他们出了城,拐上了外环线,停在一家饭店门口,他就在饭店外面等候。待他们吃完饭,他又跟在他们后面上了高速。 沈非的神经高度集中,稍微大意一点,前面的车子就开得连影子都找不到。下高速的分岔口一路上都是,稍不留意,就有可能前功尽弃。没有饭吃没有水喝的好处就是不用离开自己这个跟踪目标的“岗位”,个中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这么多年,他已经不习惯自己驾车,自己亲自处理一应事务。在企业,公关有公关部,销售有销售部,产品质量有技术部……,尤其是在国有企业,与私营企业老板的根本区别就在这里。就算是私营企业老板也不可能亲自驾车跟踪别人。像今天这样的折磨,实在是没办法而为之。沈非心里涌出一股苦涩。他心里想着女儿,又想起身陷囹圄的吕乔。他的眼角渗出些许湿润。他不清楚是因为女儿而有些伤感,还是因为吕乔。 已是傍晚时分,沈非跟着张君毅也将车子开进了收费站,躲在一辆大货车的后面观察着,见他们加完油后就直接将车子开到了这个收费站的附属餐厅门口。他也想吃点东西,甚至做好了就与张君毅一伙人大大方方见面的准备。当他看见几个人将郑晓鹏抬下了车,然后那孩子拄着拐棍,凄然地步入餐厅时,又犹豫起来。不知怎么搞的,沈非始终没有勇气面对这个孩子。踌躇再三,上海人的那点自尊,还有担心被拒绝的小心眼让他没有这样做。 他翻出了司机留在车上的交通图,按开了卫星导航按钮,察看下一个收费站离这里有多少路程,分析着张君毅他们的目的地究竟是哪里,卫星导航上显示他的位置已经接近京珠高速和赣粤高速的交汇点,沈非知道,大凡有两条高速的交汇处都有大型停车场。 一阵惊喜掠过心头。他系好安全带,将座椅调整到最佳角度,离弦箭般驶出了收费站。就在他即将拐上高速的时候,从后视镜中看到了东张西望的张君毅。沈非鼻腔里发出轻微的一声“哼”,轻蔑的神情挂在嘴角边。 远山正在吞咽着即将淡去的那点橘红,天际一抹浅灰渐渐临近,像一块幕布般向沈非还有他的卡迪拉克笼罩过来。 沈非的确聪明。他既避开了张君毅的视线,又在另一个收费站加了油、吃了饭,而且稳稳地等着张君毅他们,并还有闲情逸致欣赏着这个繁华似小镇的收费站和那些南来北往的过客和车辆。 果然不出沈非所料,张君毅他们穿透夜幕,也来到了这个已经是灯火通明的收费站。 沈非发动引擎,慢慢地滑行着向张君毅的车子靠拢,有些瓮中捉鳖的激动心情。他的嘴角路出一丝得意,并旋开了cd唱机。 开出收费站,两条高速路呈y型展现在眼前。左边的一条高速耸立一块反光板上显示着“赣粤高速”四个字,右边的一块显示着“京珠高速”。沈非看到张君毅的车子驶上了京珠高速。他才打了右闪灯,以80码的均速缓缓地跟进。他很庆幸上了这条高速。这是一条国内最繁忙的高速路,号称庞然大物,贯穿着大江南北,连接着诸多省份的重要城市。可想这条高速路的车流量有多大。既然繁忙,那么车速就慢,如果车速慢,张君毅他们就在沈非的眼皮子底下。他只要关心连接各大城市的出口处就可以了,目标明显,跑都跑不掉。他终于深深地呼出一口闷气,心情陡然间舒畅了许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最难将息 下午,邱警官带吕乔上了一趟卫生所,开了一点外用消炎的药,还专门交待“外劳”多给吕乔半桶热水。一开始,吕乔并没有当成一回事,总以为,看守所不至于连热水都没有供应吧?当听了胡丽和辘轳的一番说词,她才明白:在这个看守所,每天拥有半桶热水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原来,看守所正在改造供水管网,还需要一段时日才能彻底解决2000余名羁押人员的用热水问题。所以,看守所现在的热水供应是有节制的,规定了每个被羁押的嫌疑人,只能有一脸盆热水和一茶缸开水,按道理热水应该够了。但是,需要洗头、洗澡就差远了。所以,多给吕乔半桶热水能解决很大的问题。这是胡丽还有其他人既惊讶又羡慕的一件事。 吃晚饭时,吕乔预定的烧鸡从号房旁的风窗口里送了进来。吕乔邀请胡丽和辘轳一起吃。辘轳很大方,将装衣服的塑料箱搁在天井靠墙的一侧,又找了一个装方便面的纸箱子,拆开,压平,铺在塑料箱子的上面,就成了一个小小的饭桌。 胡丽从自己装食品的纸盒里拿出了好几包袋装食品,什么橄榄菜、萝卜干等等,大家在一起有滋有味地啃起了烧鸡。这是吕乔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吃的最香、最好的一餐饭。 号子里的人们轮流在一个水龙头底下洗漱完毕,就到了晚上九点钟,连接着里间和天井的那道铁门关闭了。高高的悬在监舍上方的那台电视机还可以播放到九点半。关押的人们都爬上了自己的铺位,或看电视,或随便地聊着天。胡丽在帮着吕乔整理带进来的衣物和被褥。 铺垫着家里送进来的被子,感觉就是不一样,那种家中特有的气息使吕乔感叹万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到自己营造的那个家中。隐隐中,丝丝痛楚纠结在心,难以排解。 躺下后,才算是自己的空间了。吕乔默默地计算了一下时间,如果一切正常,现在郑东升带着晓鹏应该到c市了。最让她感动的是张君毅还有刘大强的两个弟弟也同车前往。总之,比她设想的好的多,这样一来,晓鹏就有人照顾了,郑东升也有人帮助了。 也不知道郑东升的后遗症要不要紧。这两天,吕乔想的最多的就是郑东升。她还是很看重郑东升的人品的。这么多年,别的没有体会,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作为朋友或者同事,也许她与郑东升会相处得很好,但是作为夫妻,她一直都无法主动地去接受郑东升的爱,甚至还做过利用郑东升的事情。她始终反省自己,当初为什么就没有自己的主见,父母怎么说就怎么好,难道真的都是别人的原因造成今天的后果吗?难道自己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二十多年前,与沈非分手不久,吕乔发现自己怀了孕。蒙在鼓里的父母只是想尽办法让吕乔尽快忘掉曾经的痛苦,匆匆忙忙就为吕乔定下了与郑东升的婚事。吕乔不爱郑东升,但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认识郑东升没几天,她就主动地与郑东升亲热,所以当孩子出生时,尽管早产两个多月,从医学角度上解释也说得过去。二十多年了,这个秘密一直藏在自己的心底深处。 与郑东升生活在一起的日子里,不能说没有感情,但是这件事情让吕乔总觉的亏欠郑东升的太多。每当她看见郑东升抱着晓鹏喜笑颜开的时候,她都不敢直面这对不是父子却亲如父子的一大一小,尤其是郑东升那双无辜的眼睛,始终让她的心里发颤,除了积极主动的多做家务之外,别无他法。长期的精神压抑,不敢说出真相的痛苦,让吕乔发展到没事找茬,无缘无故发郑东升的脾气,通过这种方式排遣心中的郁闷和心虚,最终从只想忘却,发展到只想逃离,以至于带着晓鹏回娘家一住就是三四个月。就是这样,也没有惹恼过郑东升,他依然是那样平和淡定,依然是见到她们母子就心花怒放。 直到沈非的再次出现,终于让她下定了与郑东升离婚的决心。可偏偏事与愿违,当法院告知第二天宣判吕乔与郑东升离婚的时候,老实的郑东升做了一件不老实的事情。她求吕乔再陪他一晚,理由是:“法院明天宣判,今天我们还是夫妻。”吕乔没有理由拒绝,甚至她还认为应该这样做,因为她欠郑东升的。 离婚不久,吕乔发现自己怀孕了。天呀!这是郑东升的骨血呀! 聪明的吕乔主动地到了一次上海。当然是在沈非多次邀请的前提下。就是这一次,解决了两个问题:一是由上海集团公司向n市市政府打报告,请求市政府派吕乔作为他们公司在n市投资项目的负责人;二是沈非与吕乔了却了相思之苦,圆了二十多年的旧梦。 接下来的所有事情也都顺理成章,吕乔经过市长办公会研究,特批带薪停职,直接负责上海这家集团公司的投资项目,并且另外还给吕乔加了一条任务,就是确保上海公司在n市的投资项目全部落实到位。脱离了机关事务和人际关系的吕乔也就大大方方地生下了女儿晓鹭。 在杭州被抓的那天晚上,六神无主的她首先想到的也是郑东升。是因为前几年郑东升病重那次对自己的拒绝使她记忆犹新,还是因为自己太孤立无援?混杂的情感纠缠在一起,她说不清。 在说不清理还乱的思绪中,她肯定了一点:那就是,自己留下的这个难以收拾的后果,还是需要郑东升来处理。那彻夜不眠的夜晚,终于让她形成了一个决定,只要给她机会,必须要将信息传递出去。机场洗手间偷偷写就的字条,明着是给儿子的,实际上就是给郑东升的。因为吕乔很清楚,儿子已经残废了,无论如何也无法亲自去c市接回姥姥和晓鹭,只有依靠郑东升了。尽管前些年郑东升因高血压造成脑血栓有些后遗症,总体上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看来,她的决策既无奈,也必须。她相信,只要郑东升见到这张字条,他会义无反顾地去办的。退一步说,就算去接姥姥和晓鹭是郑东升看在儿子的面子上的道义行为,起码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现在看来,她的目的达到了。是张君毅提供了这个机会。 张君毅的出现,让吕乔欣喜若狂。尽管张君毅说他十五年前就认识吕乔,但是吕乔就是想不起来张君毅过去的模样。但是张君毅说起的那件事,吕乔还是有记忆的,当时正因为考虑到当事人去香港了,否则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做行政处理的。无论怎样讲,吕乔目前的情况,也不可能想象那不着边际的过去,或者将所有的回忆都串联起来,比如,张君毅说过曾经到过她的办公室,为去香港办理签证盖公章,而且不止去过吕乔办公室一次。针对这一点,吕乔一点没印象。不过,她还是十分感激张君毅,在她无助的情况下,给予她帮助的人。 还有让她激动不已的地方,那就是:她借张君毅的手,打击了置她于死地的沈非。起码让沈非误解了她和张君毅的关系,就像逼着沈非吞咽了一个酸不拉几的果子,也给足了张君毅的面子,同时也给了自己一丝痛快的感受。 沈非,沈非……,莫名的泪水却一串串悄悄滑落在枕边。 涂了药,抹了花露水,蚊子咬的那些包块已经在渐渐的消退。辘轳又在她睡觉的铺位四周洒了许多驱蚊水。没有了蚊虫的嗡嗡声,浓浓的睡意就把她包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夜凉初透 “爸爸,救救我!爸爸!”吕乔仿佛看见已故的父亲来到了自己的身边,伤心地抚摸着自己的头发,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老人的眼眶里滴落下来,真真切切。 “爸爸,我好冷啊!”一个激灵,吕乔从梦中醒来。抹一把脸,满是泪水!看看四周高高的监视窗,看看躺在自己身旁的那些人,吕乔就好像整个人都跌落到了图拿来给我看!” “老二,你身边有没有管网图?” 刘大强见那个大眼睛小伙子走过来,就大声地问道。 “有。在车上。” “快去拿过来!快点啊!” “你们看一看,再想一想,如果没有一种外部的压力,管材怎么会被顶起来呢?如果是管材本身的原因,它应该是断裂,渗水,而不是被动地被顶起来。大家都知道,新铺设的管材,它的内部是空的,是没有任何负重的。” “只有一种可能,施工面有水源,而且是压力水,水压将管材给顶起来了!”刘大强补充道。 这个思路,在施工现场产生了共鸣,得到了一致的认可。剩下的就是如何求证。 大眼睛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将手里的图纸递给了刘大强。 工地上的灯光用于施工照明绰绰有余,但是要看清密密麻麻有如八卦阵似的图纸,找到工地所在方位的地下管网布置,那就太难了。 所有的手电筒都照射到图纸上,旁边的沟渠里,每隔一分钟,管材仍然发出一声闷响,刺激着人们那根绷紧的神经。…… 吕乔的分析没有错,是地下自来水主管道破裂,自来水将没有承受负重的管材顶了起来,当自来水公司派人抢修后,这种新型管材居然又平复地躺在沟渠里,经过压力测试,一切正常。 吕乔想着自己与刘家兄弟初次相识的场面,好像就在昨天。 夜已深沉,秋蚊子的嗡嗡声离耳边越来越远。高墙外,几声犬吠,几声鸡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不耐风揉 “快进收费站了,怎样甩掉他?”二强问张君毅。 张君毅回过头看了看郑东升。 郑东升没有吭声。他透过玻璃窗,望着前方那夜幕笼罩、华灯闪烁的都市。 他在想着这个并不是情敌的沈非。 那是因为很多年前,他还不认识吕乔的时候,沈非就认识吕乔。吕乔落难,沈非要接回自己的女儿,这也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问题是,为什么吕乔要他郑东升接回晓鹭,而不是让沈非带走呢?毋容置疑,这其中肯定有吕乔自己的想法。所以不能让沈非通过自己的手而接走了晓鹭,否则他没办法向吕乔交代。 开诚布公?义正词严?和颜悦色还是躲猫猫?郑东升心里在搜寻着最好的办法来对付沈非与自己的交手。他现在不能去猜测吕乔的想法,只能理解,只能尽其所能把事情办好。当务之急,只有甩掉沈非这一条路可走。 “爸爸,晓鹭不能给他带走!”郑晓鹏大声地、嗓音有些嘶哑地说。 “放心吧,孩子,带不走的。”郑东升下了决心。 “先进城,我们再出城,围着环城高速转圈,然后再进城。”郑东升对车上所有的人说道。 “我明白了。”张君毅不露声色,递了一支烟给坐在后座的郑东升。张君毅还明白了一点,沈非跟踪他们的目标是吕乔的女儿!这样说来,吕乔的女儿是沈非亲生的!这一下,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在机场沈非的出现是为了女儿,吕乔不买沈非的账,也就是说不告诉沈非女儿的下落;张君毅的出现正好给了吕乔这个机会,所以就有了吕乔对张君毅出乎意料的热情,目的还是为了女儿;沈非不顾一切跟踪自己,也就是为了找到女儿!张君毅为自己很逻辑的思维感到高兴。 “我也明白了。”二强与小强交换了一下眼色:“你们就看好吧。”二强边说着,车子就已经开到了收费站。小强准备好零钱,递给收费员,起落杆还没有完全升起来,他们的车子就启动了,往前冲去。 大城市的那种特有气氛迎面扑来,连接高速的进城大道耸立着一盏盏玉兰造型的路灯,与星光、月光交相辉映。张君毅看了看手表,还不晚,刚过九点,有的是时间与沈非周旋。他舒了一口气,按下了电动按钮,玻璃窗无声地滑落下来,一陈清风分外叫人爽快。后视镜里,沈非的卡迪拉克若隐若现,不紧不慢在后面跟着。 越往市区走,车流量就越大。按照吕乔提供的地址,往右拐两个弯,再往左直行,就到了吕乔母亲的住处。张君毅边看城区图,边观望着眼前的车流情况。“二强,到前面的路口我们折回去,过收费站,上高速。”张君毅看见了前面的路口上方,有一个车辆拐弯的标志。 “好嘞。”二强按下了左侧灯按钮,渐渐驶上转弯道,做好拐弯准备。 就在红灯即将亮起之前,二强就已经顺利拐弯。沈非还没来的及将这突发的变故经过大脑过滤,就只看见张君毅的车子与他的车子中间隔着一个绿化带,遥遥相向而行。他望着路口那要命的红灯,只好停在了直行道上。当绿灯亮时,他已经无能为力,乖乖地朝前开去。 沈非在脑子里搜寻着下一步计策,懊恼地、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盘,一声“叭”,把自己又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左右观望,担心交警会给自己找麻烦。不过他的这种坏毛病上午在n市已经上演过,也没有交警干预。侥幸的心理顿时让自己安了心。他这么想着,就一门心思观察着下一个路口,甚至将车子开上了超车道,琢磨着在下一个路口掉头拐弯。 路口很多,但是并没有出现十字路口或者左拐弯的标志。沈非越来越沉不住气了。心里就像着了火一样,那股火一个劲儿地往嗓子眼窜。他不经意地朝后视镜看了一眼,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沈非连死的心都有了。 后视镜里出现了交警的摩托车,闪着灯,做出指示,要沈非迅速将车子靠右停下来。 沈非明白,是自己那不经意的按响喇叭,终于招来了交警。 他猛的咽了一口唾沫,重重地叹了口气,将那一个劲儿往上窜的火强压了下去。他按照交警的指示,松开油门,往右打了方向盘,慢慢将车靠在路边上,无奈地闭上眼睛,等待着交警的处罚。 车上的人情绪都很振奋。二强开着车,驶上了与收费站相左的另一条高速:外环线。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避开这个收费站从另一个收费站进城。张君毅扭亮车灯,将城区图铺在腿上,找到了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以及距离目的地最近的一个收费站。 二强按下了cd唱机的按钮,欢快的圆舞曲调《今夜无眠》飘洒、弥漫在车厢内。 郑晓鹏拿出手机,拨通了姥姥的电话。 老太太一听是外孙的声音,嗓门洪亮地问:“鹏鹏啊,你在哪里呢?” “姥姥,我来看您啦!” “是吗?真的吗?你妈带你来的吗?”老人一连丢出了三个问号,那份惊喜真是溢于言表。她没有在意郑晓鹏含糊其辞的话语,她只听明白了外孙马上就会来到自己的身边。吕乔出差前告诉过老太太,还有半个多月就过中秋节和国庆节了。她会接晓鹏一起来。所以老人一听是晓鹏的声音,就知道女儿和外孙都回来了。 总之,是外孙来了。喜悦让已经上床休息的老太太摸索着下了地,将里屋、客厅、厨房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她担心晓鹏腿脚不方便,她认为家里亮堂,晓鹏就不会被磕碰着。老太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又将电视打开,等着外孙和女儿进门。 老太太乐呵呵的,又颤颤地打开冰箱,取出一串马葡萄和两个麒麟西瓜。看着满满一冰箱的东西,老人很感慨。以往在家里,只要吕乔出差,定会购买一大堆东西,塞进冰箱。这次也是这样,吕乔走了快一星期了,冰箱里的东西还剩不少,每天中午钟点工来做一顿饭,就够老人吃一天的了。 老太太和老伴,这一辈子也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到大,可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横竖就是一个字:宠。这么形容吧:吕乔七岁上街不走路,不是爸爸背着,就是妈妈抱着。长期的潜移默化让吕乔养成了依赖心理,甚至漠然地看着老两口大包大揽地安排了自己的婚姻,直至酿就了终身无法吞咽的苦果。只是有一点是老两口没有想到的,婚姻不幸吕乔她自己承受,从来也没有埋怨过父母一个不字。当然,老太太很明白,当吕乔真正成为一个女人,想为自己做一回主的时候,一切都晚了。直到有一天,吕乔离婚后不久,又生了一个孩子后,老两口也只能接受,甚至只有自责的份而没有指责的心。 三个月前,还在医院住院的老太太被吕乔接出了院,连家都没有回,带上鹭鹭就上了高速。只说一块儿到外地去散心。这种情况原来也发生过,只要吕乔有空,总会带上她和鹭鹭去外地玩几天。但这次却是过家门不进,连一件衣服也没有带,而且走得太匆忙,跟以往不一样,这还放在一边另说,吕乔不但没有玩几天就回家的表示,甚至还将鹭鹭安排到寄宿学校读书。老人曾担心鹏鹏一人在家,保姆是否能够尽心照顾。吕乔告诉她,鹏鹏暂时到他爸爸那里去,让她放心。老太太尽管有些奇怪,那是因为这么多年,吕乔和郑东升一直没有来往,能同意或者默许鹏鹏到郑东升那里去还是第一次。不管怎么说,安顿好了鹏鹏,老太太还是觉得比较妥当,所以也就没有多想、多问。 其实,老太太和吕乔都不知道,懂事的晓鹏一直都跟郑东升保持联系,尤其是上了大学以后,每年寒暑假他都以学校搞社会调查、同学集体旅游等各种理由,来到父亲身边。 老太太将葡萄和西瓜放进水槽洗干净,装在一个盘子里,端到客厅的茶几上。看看好像还少什么东西,转悠着想了想,又赶紧从饮料箱里取出雪碧、可乐,放进冰箱的冷冻室。 老太太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次跟着吕乔来到这座她从来都没有来过的城市,是过着逃亡的生活。看着这套四室两厅两卫的房子,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吕乔又熟门熟路,还以为是女儿自己买的房子呢。她知道沈非对不起自己的女儿,她知道吕乔扣押过沈非公司的货款,那不是为了晓鹏吗,那不是把扣押的钱都还了吗,女儿一分钱也没有动,不会再有什么事的。老太太从自己的角度把问题想的头头是道,她就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前天傍晚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后就出事了。她更不会想到,外孙晓鹏是来接她回家的。从今以后她和晓鹏、晓鹭将要怎样生活。 门铃响了,老太太喜滋滋地开了门,除了外孙晓鹏,并没有见到女儿,却意外地看到了很久没有见面的郑东升!更让老太太意外的是,跟着晓鹏和郑东升进来的还有三位,其中的两位老太太在家里见过,好像跟女儿很熟,另一位她就不认识了。 “姥姥!您还好吗?”晓鹏的拐杖在实木地板上发出了沉重的叩击声,脸上没有见到姥姥喜不自胜的表情,与以往大不相同。 “妈,我来看您了。您老身体可好?”郑东升搀扶着老太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老太太心里在嘀咕,郑东升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呢?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是不是与吕乔有关呢?正想着,又见郑东升指着张君毅他们三个人说:“妈,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张先生,这两位是兄弟俩,姓刘”。 “这两位我认识,来过我们家。这一位是—— 张君毅走上前与老人握了握手“老人家,多保重身体,我们都是吕乔的朋友”。 “姥姥好!好久没见了。”二强和小强也上前与老太太握握手。 老太太没有糊涂,她知道出事了,是自己的女儿出事了! “乔乔前天晚上还给我打过电话呢。她现在在哪里?” 无声。大家都没有出声。 老太太明白了,知道这一伙人是来接她和晓鹭的。“我们走,回家!”说完,泪水顺着她那苍老的脸庞滚落下来。 “姥姥!”晓鹏终于忍不住扑倒在姥姥的怀里大哭起来! 接受完处罚,沈非真可谓心灰意冷。这个有着500万人口的城市,到哪里再去找张君毅呢?找不到张君毅,意味着就找不到女儿了。 如果他继续聪明下去,就可以分析出张君毅接下来的活动走向。他就不应该做了一个打道回府的决定,而是仍然在出城回n市的路口等待。 他的聪明被交警击垮了,已经没有力气坚持了。 就像是他把对吕乔的二十几年的爱,不再坚持而是全盘交给检察院一样。 “唐经理吗,你让司机坐火车来c市,再到机场取车子。我从c市直接回上海。啊,对了,四海酒店的套房退了吧。”唐经理那一头好像还在说着什么,就见沈非不耐烦地打断了:“不用说了。生产进度还是按照原定的不变。原材料我会安排人给你们送一些过去。”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突然他又翻开手机盖,拨通电话给上海公司的办公室主任,交代上海公司的司机带上车钥匙到萧山机场取车子。办公室主任问他什么时候回上海,沈非没有回答,就合上了手机盖。沈非处理完这些事后,按开车载gps卫星导航,直接就去了机场。 星期五,秋高气爽。 当飞机起飞时,是早上的七点四十五分,第一个航班。 上午九点,郑东升和张君毅一行人带上老太太和晓鹭已经行驶在回n市的高速路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蹒跚归路 浦东国际机场。 沈非全身慵懒地出现在磁浮列车购票窗口。 “请问先生有机票吗?有当日机票就打折。”售票员礼貌地问沈非。 “没有。” “几张票?” “一张。” 沈非机械地往前迈着步子,出回廊,下天桥,又上天桥。 正好一辆磁浮列车到站。他混在众多的人群中等待着下车的旅客。见人家上车,他也机械地上车,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下。七分钟之后,就到了地铁龙阳站。 沈非又接着购票,等地铁。在人民广场站他终于从地下钻到了地上。喊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这是一套复式结构住宅。在一个颇具管理水平的高档小区内。房内装修也十分讲究,一应欧式风格显示了男女主人的崇洋品位。这样的住宅和环境,是上海一般工薪阶层难以寻觅的天堂,更显示出沈非作为成功男士的荣耀。 苏素丽上班去了。沈非无精打采地上了二楼,走进卧室。 都说,家,是心灵的港湾,然而沈非却没有这种感觉。不是现在没有,以前也没有。这个家,永远都是这样冷清,没有孩子,没有欢乐,只有死板的起居规律。沈家两位老人不愿意面对没有下一代的豪宅,也不愿意面对儿子和儿媳时不时就开始的争吵和冷战,宁愿躲远一点,住在自己的老屋子里,图个清静。 沈非脱去上衣,晕沉沉地倒在了那张大床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电话响了,他好像在做梦,没接。不知又过了多久,电话又响了,他翻了一个身,拿起手机:“喂?” “你在哪里睡觉呢?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是苏素丽打来的电话。 “家里。” “回来了?阿拉估计侬今日也该回来啦。”苏素丽用上海话对沈非说。 “困得很。”沈非懒懒地答。 “事体办的啥样子嘛?”苏素丽急不可耐:“小囡接唔接到啥?” “讲不清爽。”沈非无精打采。 “出了啥事体?”苏素丽感觉不妙,“等阿拉回来!” 苏素丽,长得一般,看的过去。但确实是一个地道的上海女人。既有上海女人的气质,又秉承着敢讲敢为的性格。她既是公公婆婆百里挑一颇为满意的儿媳,也是让公公婆婆难吐苦衷的儿媳。 当年沈非调回上海,就在爹娘的谆谆教诲下牢记了“丑妻烂田无价宝”的古训,那意思就是,“丑妻”丢在家里放心,永远不会给自己带绿帽子;“烂田”就是越烂的田地就越肥沃,就会生长出越健壮的果实。听爹娘话的沈非就把与吕乔的那一段甜蜜往事埋进了心中的一个角落,顺顺利利就与苏素丽定下了亲事。 结婚二十来年,苏素丽就没见过自己的肚子有过任何动静。这块“烂田”并没有长出壮实的果实,给想孙子想得发疯的公公婆婆兜头一大瓢凉水。 苏素丽自打参加工作,她就没有离开过街道办事处。工作上她分管计划生育,分管民政,具体的就是办理结婚证和离婚证;再有的工作就是调解邻里纠纷,化解人民内部矛盾;逢年过节给孤寡老人送米送油送温暖。多年的街道工作,使她既成熟也世故,十分拎得清家庭和睦的重要性。 没有孩子,早就是沈非一家人烦恼的焦点。也给了苏素丽巨大的压力。 多少年来,她不知疲倦的奔波于各大医院,先天不孕症的结论让苏素丽伤透了心。前几年,国内许多地方成立了不孕不育专科医院,就像雨后春笋般激发着苏素丽内心的梦想,加上电视、报刊宣传的如火如荼:“不管是什么样的不孕不育都有治愈的可能”。这种口号模式重新燃起她对生养一个孩子的热情。可是,抱着最后博一次的苏素丽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经血。四十多岁就停经,不能不说是个典例。现在的医学,发展到可以用药物延缓衰老,可以保养卵巢,可以青春常驻,可是苏素丽却痛苦地发现自己不行,不行就是不行。生理状况已经结束了她梦寐以求当一回母亲的心愿。 这个上海女人为了给公公婆婆一个交代,也为了打击沈非坚决要离婚的念头,无奈之下,她反其道而行之,矛头指向沈非,理由是:不是我苏素丽不会生孩子,而是你沈非没有能力!被逼无奈的沈非只好明确宣布,自己不但有生育能力,甚至还有一个女儿。 这个消息无疑是一声春雷!不但结束了沈非一家的常年战争,而且沈家两代人简直就是欣喜若狂! 所以要回自己的女儿,沈非不但没有任何家庭阻力,而且还是沈家人的共同愿望,同时也是苏素丽拼命保住婚姻的一根救命稻草。 所以,苏素丽在电话里听到沈非无精打采的声音,感觉事态不妙,就风风火火地回到了家里。 “侬讲一讲,究竟是啥事体好不啦?”苏素丽简直有些迫不及待,一屁股就坐在了床沿边。 “肚皮饿煞,冰箱里找找吃的再讲。”沈非仍然在床上躺着,好像连说话都没有力气。 苏素丽腾地站了起来,下了楼,窜到厨房里,炖上一小锅水,切了一点榨菜,放了一点肉丝,敲了一个鸡蛋,煮了一碗面条端到沈非床前。 “伊还好不啦?”没等沈非吞下最后一筷子面条,苏素丽又开腔了。 沈非知道苏素丽问的是吕乔。 “不好,进去了。” “作孽啊,作孽!”苏素丽不无感叹。沉默半天,不见沈非吭声,就又说:“小囡呢?” 沈非长叹一声,将这次去n市的过程对苏素丽描述了一遍。 听完沈非的讲述,苏素丽半晌没有吭声。原本设想的好好的计划就这样泡了汤,她真的不甘心。 拼命维系自己的婚姻,是苏素丽在这个家庭里的主修课。有时虽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跟沈非大吵大闹,过后她都会自行调整,服软赔不是。目标就是一个,维系婚姻。她早就做好了沈非在外搞女人,养小蜜的准备,哪怕在外生个一男半女带回来,她都能接纳,只要不离婚。何况沈非不是这样的人。活到四十好几,沈非也就吕乔这一个情人,还是在她之前的女朋友。 此时的苏素丽非但没有醋意,反而还十分同情吕乔。在她的潜意识里,只要维护吕乔的权益,才能最终得到孩子。得到孩子,她在沈家的地位就坚如磐石。 苏素丽低头望着地板,强压住火说:“伊这件事体,都是侬公司做的。缺德!” “怎么怪公司呢?”沈非微闭上眼睛,依然懒懒地问道。 “侬勿要装的像。不就是几十万块钱嘛,你自己想办法垫上,不就啥事体都没有啦?” 苏素丽盯了沈非一眼:“又不是没有钱。侬年薪八十万啊!”苏素丽停顿了一下:“侬将伊弄成这个样子,今后咋办?哼,想用伊,就千好万好,不用伊,也不至于置伊死地!” “问题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其实沈非心里不是不清楚自己的责任在哪里,只好搪塞苏素丽。 “侬要搞清楚一个大前提:人家吕乔不是找上门非要做你们的事体,是侬公司想尽办法挖伊过来的。”苏素丽不愧是一个做街道工作的高手,句句说到沈非的痛点上。 “现在好了,公务员的身份勿得啦,还要开除党籍是不啦?”见沈非把头蒙在被子里,就又说:“阿拉是伊,也不会把小囡交给侬。侬就是过河拆桥嘛!”苏素丽越说声音越大。 “勿要再讲啦,闭嘴!”沈非烦透了,吼了一声。 “哼,闭嘴!阿拉看侬怎样收拾这个烂摊子!尽做些拆烂污的事体。会有影响面的,不信,你试试!”苏素丽还在唧唧咕咕没完没了: “人家蛮好一个儿子,硬是要让人家到上海来抢救,抢又不抢,救又不救,活生生地截掉了一条腿,阿拉是伊,阿拉都会跟侬拼命的!当初,侬晓得这样子不妥当,干脆不要把人家儿子弄到上海来,来了又不负责任,不扣侬公司的钱才怪呢!”苏素丽真是一张婆婆嘴;“现在想要小囡了?好事就是你的,坐牢就是人家的,天理不公啊!电闪雷劈啊!”苏素丽越来越激动,什么地方是沈非的伤疤,她就对着那伤疤去戳。 “你再讲,再讲我就走!”沈非皱着眉,瞪着眼睛坐直了身子。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总算打断了苏素丽的唠叨。 “喂,我是沈非。” 是黄副总经理打来的电话。 “涨了多少?仓库应该还有存货嘛。”沈非边听电话,边从床上起来:“这样,你召集一下,请生产副总、总经济师、总工程师,还有生产计划部、财务部、销售部负责人,包括三个生产基地的厂长,下午四点到公司开会,研究一下,拿出一个对策。” 沈非放下电话,接着又拿起电话给办公室主任拨过去:“下午3点来车子接我到公司。”可能是对方问是否到机场去接,沈非说:“我家里”,挂断,又看看手机上标出的时间,就从苏素丽身旁擦身而过,好像根本就没有这个苏素丽存在似地,转身就进了卫生间,拧开了热水龙头…… 苏素丽望着沈非那疲沓的模样,心又软了下来。在橱柜里给沈非准备外出的衣服。 哗哗的热水冲洗着沈非几天来奔波的污浊,也冲洗着他眼里不停流淌的泪水。他在想吕乔,也在想着苏素丽说的那番刺耳的话。不管苏素丽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机,但是她的话没有说错啊,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热气蒸腾中,沈非眼前仿佛出现了吕乔年轻时的容貌,妩媚,多情,尤其是那回眸一笑。与吕乔共渡大学生涯的那些片段回忆,那些花前月下的偶偶私语,那些无尽缠绵的情愫,丝丝紧叩他的心田,难以忘怀。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沈非养成一个毛病,只要与苏素丽在床上发生那肌肤之亲,他的眼前就出现吕乔,权把苏素丽就当做吕乔,才能完美地做完自己要做的一切。 所以,一个严重的问题也跟随着而来,误将沈非的床上情爱当做是对自己柔情万种的苏素丽,非常看重这份前世修来的缘分,不是说“三百年才修来同船渡”嘛,这“共枕眠”肯定不止五百年,起码要修炼一千年呢!所以苏素丽下了决心,哪怕忍辱负重,也绝不甘心被沈非抛弃,因为她离不开沈非制造的精神享受。 沈非也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小小的空间里,会发出一声哀叹。一个堂堂男子汉,几十年的婚姻只能用这种幻觉似地梦魇抒发自己的情感,自己所爱的人得不到,却让这个苏素丽接受了个盆满钵满。 热水刺激着沈非的感官,泪水催化着心底的那份珍藏。吕乔的那双眼睛就在面前晃动,他有些情不自禁,他很想现在就和他的吕乔继续魂灵相交。他似乎能够感觉吕乔就在身边,这里多好啊,这里没有苏素丽,只有我的最爱,最爱…… 那一年,这套房子刚刚装修好,他和苏素丽还没有搬进来住,吕乔是第一个和他共同走进这套住房的人。是的,就在这里,就在这个卫生间里,就在这个热水龙头下,沈非又看见了比年轻时更成熟、更性感、更迷人的吕乔。沈非把他的爱拥进怀抱,恨不得就这样融化,恨不得永远不再分离。 那一次的魂灵相交,让沈非掉进了幸福的漩涡。既说服了吕乔服务于自己的公司,又得到了长得像个洋娃娃一样的女儿。 而现在,吕乔关进了大牢,女儿又不知就里,他的心又一下子揪紧了。泪水充盈着,汩汩地顺着热水流淌,那份欲动的魂灵相交陡然间随一股寒颤——热水中的寒颤飘逝。他在心里惊呼:乔乔!我的乔乔—— 他使劲将满脸的水甩掉,包括泪水。他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此时此刻,他告诫自己不能再想吕乔。 工厂生产面对又一次原材料涨价冲击,让沈非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压力。原材料涨价,意味着公司的利润空间越来越小。利润,这个衡量企业成败的名词,是沈非绝对不可以漠视的关键,因为这是他和他的企业面临的生存危机。 压倒一切的危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屡添新愁 沈非走进办公室,一看手表,四点还差二十分钟。他将提包丢在那张宽大的写字台上,推开门来到露天阳台。阳台的对面就是浦东新区那临江的高楼大厦。从沈非站的这个角度就能把现代化经济大都市的繁华尽收眼底。 秘书送过来一杯咖啡,“董事长,您的咖啡。” 沈非面朝黄浦江对岸的楼群,连头也没有回:“嗯,放在桌子上吧。 遮阳伞正好将那张乳白色的颇为讲究的铁艺桌子和四把同色系的铁艺椅子罩在荫影里。假如没有这么多的烦心事,沈非坐在这里,品着咖啡,那是多惬意的心境啊。而此时,沈非没有这番情趣,任由那杯咖啡孤零零地晾在桌子上。 秋阳正中偏斜,普照在阳台上名贵的绿色植物上。 沈非将视线收回,拿起水壶到阳台一角的水池边,拧开了龙头灌满了水,再端着水壶走到那些植物旁边,很小心地一点一点将水洒在植物的枝干和叶片上。 “董事长,您好。”进来的是财务部经理。这是一个有着一张宽宽又扁扁的脸庞的四十多岁的男子。人还在壮年,却有些与年纪不相符的弯腰驼背。 “董事长,天津港口新到的一批树脂什么时候去拉回来?”见沈非还在一心浇水,就接着说:“如果再耽搁一天,港口又要多收仓储费了。” “以往你们是怎么处理的?难道还要等我亲自去拉货吗?” 财务经理听这口气,知道沈非心情不佳。 “是这样,董事长。以往我们去拉货就要带上支票,支付他们的仓储费。正好您没在,所以就……” “我不是多次重申过吗?一万元之内的由你财务部先支付,然后再签字,难道忘了?”沈非望着财务部经理那张扁扁的脸,皱皱眉头。 “但是超过了这个数。”财务经理又说。 “多少?” “一万零贰佰元。” 沈非望着财务经理,露出的笑比哭还难看:“你就不会变通一下?”见财务部经理愣在那里,就又说: “支票转付一万元,余下的零头给他们现金啊!” “哦!”财务经理也笑了起来。 见财务经理还站着,没有想走的意思,沈非就问:“还有事吗?” “有。”扁脸停顿了几秒钟,接着说:“我想,n市的事情,不应该让当地检察院插手的。你看,时间跨度一年多,这几十万元也收不回来了,居然变成了赃款。我们是又损失了钱,又损失了人。” “当时你不是极力主张要举报吕乔的吗?”沈非不无讥讽地说。 “那是法律顾问的意见。”见沈非仍然低头仔细擦去植物叶片上的一小点泥水,就说:“我的目的就是想要回货款啊,吓一吓外地人有好处,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 沈非十分鄙夷这个弯腰驼背的人,他压住火,看了一眼他的财务经理,却很平静地走到扁脸身边,拍拍他的肩说:“谁是外地人?你的祖宗,我的祖宗都不是上海人,懂吗?有空的时候,看看上海滩的历史吧。” 沈非说这句话,就是为了朝扁脸出气:“外地人也不是好吓唬的!你这种心态要不得哦。” “对不起,我——”扁脸有些不好意思,正想分辨,就看到秘书走进来了。 “董事长,人都到齐了。”秘书进来说。 沈非放下水壶,拍拍手上沾上的水珠和泥土,对财务经理说:“走吧。” 这是一间小会议室,连接着沈非的办公室。应该到会的人都到了。 “今天请大家来,主要有三个议题”。 沈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扫视着几位副总经理以及几位关键部门的中层。 “大家都知道,我们的产品原材料,树脂占主导,迄今为止,没有任何可供选择的代用品。” 秘书又端进来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放在沈非旁边。 “鉴于国际原油价格不断上涨,石油制品也在相应的提价。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应对?这是请大家来共同商量的第一个议题。” “如何衡量一个企业的效益,无非是一个逻辑公式,即:我们公司产品的边际贡献刚好等于所发生的固定成本总额时,只能保本;当产品边际贡献大于所发生的固定成本总额时,我们才会赢利,反之将会亏损。那么,现在公司的状况如何?有没有底?这是我提出的第二个议题。” 分管销售的黄副总递给沈非一支烟,他知道沈非烟抽的不多,但是开会时一定会抽烟。见沈非接过自己递过去的烟,马上按开了火机,为沈非点燃。 “销售这块直接影响固定成本。”沈非看了一眼黄副总:“这个议题暂时不在今天的会上讨论,请销售部会同财务部共同商议拿出一个应变时期的营销方案,然后报请分管的黄副总审核后再上会讨论、实施。”他吸了一口烟,“当然,需要实施的方案,上会研究必须的是务实的,这一点请黄副总把关。” “好的。”黄副总点了点头。 “第三,现在公司接到的订单很多,与前年同期相比增加了百分之二十六,与去年同期相比增加了百分之四十二。可以看出市场需求在不断的提升,这即显示了我们的产品已经有了相当的市场份额,产品的优良性能也得到了市场肯定,同时也对我们提出了挑战,这就是:按照目前的原材料价格,生产的越多,亏损的口子就越大。” 会议室很安静,沈非看着大家都在笔记本上记录自己说的话,就停顿了一下,然后再接着说道:“为降低成本,消化原材料涨价因素,大家有没有更好的办法避开风险?这是我们今天重点讨论的议题。” 实际上,沈非心中早就拟就了最后的结论,只不过让大家“畅所欲言”一把,然后再“民主集中制”,形成会议决定。 是的,精明能干是沈非的长处。如果没有这么多的烦心事,公司的事情没有他玩不转的。甚至他曾想过,不再进口树脂,而是直接进口石油,如果那样做的话,沈非就不是现在的沈非了,他是拥有软黄金(国内人将石油比作软黄金)的大亨了。当然石油不是他这个公司可以进口的,但是他有进出口权,他有的是办法变通,起码他可以与中石化公司合作啊! 此时的沈非看着热烈讨论的人们,其实自己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想起前不久,集团公司总裁找他谈的一次话,主要是三点:一是集团公司党委已报请市委组织部,建议沈非拟任集团公司副总裁,同时兼任现在公司的董事长和总经理;二是沈非公司与德国一家公司的合作事宜,要求必须是我方拥有控股权,至少要保证股权在百分之五十一;三是鉴于沈非公司发生的吕乔扣押货款一事,希望沈非妥善处理,不要把事态扩大,否则很有可能对沈非造成负面影响。 事实上事态已经扩大,影响肯定是有的。面对今后吕乔的刑事诉讼,也许还有所料不及的事情发生。这一切,沈非都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他自信自己有这个承受能力。 从沈非的心底深处。他并不十分看重自己现在的位置,哪怕再上一个台阶,当副总裁又怎么样呢?话又说回来,有了这个位置才有了他一展身手的机会,没有这个平台又到哪里去施展才华呢? 正在大家讨论时,沈非的手机在会议桌上震动起来。他拿起手机,一看号码,是父母亲家里的电话。他走出会议室,经过自己的办公室又来到阳台上。 沈老太在电话里带着哭腔,嘟嘟啷啷说个不停。尽管沈非听不清老太太一句完整的话,但是他明白,是为了孩子的事情。沈非没办法,又不能掐掉电话,心里骂着苏素丽简直就是个长舌妇,但又不能在老母亲面前表露出来,就说:“姆妈,我现在在开会,明天我到你那里去。事情没有那么糟糕,我总会给你和爹爹一个说法的。” “啥个说法?阿拉勿要说法,阿拉就是要孙女!阿拉明天就走,阿拉去找孙女!”沈老太这句话说的很清楚。 “姆妈!你听我说,不要激动嘛,这样子会影响身体的——”,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又传来了老父亲的声音:“阿拉跟侬讲,侬没有办法,我们两个老人有办法,我们两个人明早就动身,我们两个去跟那个吕乔下跪,去跟伊磕头、接孙女!” “啪”的一声,老父亲挂断了电话。 父母亲的强烈反应让沈非惊呆了! 他拨通苏素丽的电话,还没等苏素丽那句“喂——”的尾声拖完,就狠狠地骂将过去:“你疯了你!你把你街道上婆婆妈妈的那一套搬到我家里去啦?你惊动两个老人干什么?你想要他们的命啊!真是十三点!” 突然他听到了从话筒里传来的老父亲的大嗓门还有老母亲的抽噎声,知道这个苏素丽正在自己父母家里,他也不等苏素丽开口,就烦躁地说:“不讲了,不讲了。”然后就关掉手机,走进会议室。 与会者还在热烈讨论,见沈非进来,都不再说话了,齐刷刷地将眼睛望着他们的董事长。 沈非是一位让他们十分敬畏的人。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凝聚力、亲和力无人可以比拟;他的外在气质、他的涵养和果断几乎可以称作是一个完美男人,在公司上下数千职工中声望极高。这些年企业效益一年比一年好,所有中层以上干部都拿了年薪,并且根据企业效益还有可观的奖金。离退休职工养老金除了社保的一块之外,还可以根据公司经营效益参加分红。再就是一大批文化素质较高的年轻人进入公司有了用武之地,不但公司为他们提供了良好的就业环境和岗位,而且还可以根据自身能力破格任用。 而目前存在的原材料涨价因素,不是沈非可以控制的,可以说国家都没有办法采用经济杠杆调控国际市场原油价格。所以在这种形势下,既要保证企业效益,又要合理规避涨价因素造成的后果,可谓难上加难。 沈非看看在座的这些公司的中坚力量,清了清嗓音说:“大家讨论的很热烈,可见这件事情的重要性。我在这里强调几点具体的方面,有不同意见我们散会后再沟通: 第一点:除了江浙一带的产品供应按照原定计划仍在上海生产外,其他的订单原则上做如下分配:长江以北的订单全部交由北方几个生产基地生产,确实路途较远的,运输成本高的,可以与其他厂家联营生产,这一方面我们还是很有合作基础的;长江以南的产品订单全部交由n市生产基地生产。 第二点:从现在开始,签订供应合同应采取有选择的策略,放小保大,重点是抓资金的及时回笼。以我们的策略攻势给市场一个信息,那就是:优质产品必须有优质产品的价位,低价位不卖!这一点,请黄副总在销售部和财务部拟定的营销方案中作为一个重点把关,具体是重新计算我们的销售保本点,在此基础上略有盈余为原则。 第三点:上海生产基地还储备了一定数量的原材料。订单分散生产后,上海这一块估计两个月之内不用再采购原材料。这就给了我们一个缓冲过渡。当然,订单分散后,又给外省市的生产基地带来一定的原材料缺口压力,所以,现在采购的材料分地区发至急需的生产基地。像天津港进口的树脂,可从天津港直接送往北方的生产基地,不要再从天津港拉回上海来。” 沈非见财务部经理点了点头,就又对他说:“你通知天津港办事处,将这批原材料就地转运北方生产基地,越快越好。” “第四点:订单分散,上海公司生产一线的员工相对来说任务没有过去那么重,所以可以安排一部分年轻人支援外省市生产基地,也可以采取轮换制。这样做既可以缓解外省市生产基地由于订单增多人力不足的问题,也可以把总厂的生产经验传授给他们。这样做比我们办十期培训班效果都要好。请计划部拿出具体方案,尽快落实。 第五点:企业面临困境,不是我们的产品出了问题,也不是我们丢失了市场份额,而是主观因素不能掌控的客观因素造成的。只要有市场我们就有前途,只要我们的产品在,就可以不变应万变,就可以重新凝聚企业的向心力。” 沈非扫视了一圈他的手下,又接着说:“中秋节和国庆节就要来到了,我建议搞一个联欢会,邀请部分职工的家属参加。这项工作转告工会来组织,财务部给予经费支持。” 参会者都很赞同沈非的意见。实际上董事长的话就是执行,没有谁会像董事长自己说的那样,会后再与董事长沟通。 散会后,沈非打发秘书也走了,就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发呆。黄副总走进来,想跟沈非说点什么,见沈非的情绪不好,也就作罢,只说了一句“早点回去”,见沈非没有吭声,也不便再打扰,就从沈非的办公室退了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自己脑子里想了什么,有一点他肯定,就是不想回家,也不知道回哪个家。唉,当然也不能不回家。 见天色已晚,他无奈地拿起提包,离开办公室,进了电梯。 司机早就在楼下等着他,为他开了车门,见沈非坐好,就问:“董事长,您直接回家吗?” “去徐汇区。” “好的。” 沈非的父母亲住在徐汇区。他必须去阻止两位老人的贸然行动,否则的话,会把事情越弄越糟。 愁绪满腹的沈非,现在学会了叹气,觉得那一声叹息,能够排解心中的压力,能够稍微舒畅那么一小会儿。可是司机在旁边,他不方便叹气,只有吸进一口气咽进肚子里,闷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暴晒魂灵 早晨六点,“外劳”们在各个监区的每个号子门口分别打开了里间和天井的铁门。那一声声沉重的开门声在整座看守所激荡起阵阵回响。说它是交响曲一点不为过。这也是人世间的人们听不懂的音乐。一整天的光景就是在这阵阵回响中开始的,预示着有多少人会接到判决书,也预示着有多少人将离开看守所前往监狱服刑,还预示着另外一些人结束刑拘,走出地狱回归人间。 还有那些留下的人们——继续羁押的人们在干什么?他(她)们可能和吕乔一样有着同样的期盼吧,吕乔是这样想的。 随着铁门的开启,号子里的一伙人都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天井,蹲、刷、洗、梳,甚至还有人哼起了小曲。水龙头边上挤满了叽叽呱呱的人们,吕乔插不进去,就拿着牙刷、毛巾在一边等着。 突然,水龙头边上的人们打了起来。一个说:“装什么蒜,你就一个骗子,臭不要脸,还说的出来!”一个说:“我有本事骗,你能把我怎么样?看你长得那狗屁模样!”边说着,水花四溅开来,起哄的,凑热闹的,装疯的,一团糟。紧接着,就开始交手了,从水龙头边上打到墙边上,又从墙边上打到厕所蹲坑边上。 胡丽也冲了上去,口里嚷嚷着:“别打了,别打了!”本意是要将打架的人拖开,结果被谁混水摸鱼打了一拳。胡丽火了,口里喊着:“辘轳、小左给我上!”就看见辘轳还有那个叫小左的来了一个冲刺,一头就扎进了人堆里。结果那个被骂作是“骗子”的年轻女人几缕头发给揪下来了,一屁股就坐在了厕所蹲坑里,“骗子”头发蓬乱,脸上还有几道血痕,试了几次也没从蹲坑里爬起来。 “巴巴屎!啊哈哈哈……”一个女人的怪笑让所有人都暂时停下了叫闹声。原来,蹲坑里不知是谁拉的屎还没有冲下去,就被骂作是“骗子”的年轻女人压在了身下。 原来大粪是不能被搅动的,一搅动那味儿也就随着风飘进了所有人的鼻孔里。 “我告你们!我告你们!”“骗子”发疯一样在蹲坑里手脚乱晃,泪水伴着血水,还有从头发里渗出的自来水搅合在一起,顺着脸往下淌:“我让你们不得好死,我让你们全都被枪毙!” “不要乱动,臭死啦!”背心女人还穿着那件胡丽给她的毛衣,一手拿着牙杯,一手捂着嘴和鼻子喊道。 胡丽叉着腰,喘着气,站在一边狠狠地说:“太没规矩了,竟然敢打我!”其实,胡丽也没看清究竟是谁给了她一拳,就索性将“骗子”当靶子:“你这个骗子!骗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还要杀老头子!要枪毙也是先枪毙你!” 辘轳也在边上喘气,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里还攥着那个女人的一缕头发。 铁门悉悉索索地在响,像是拿钥匙在开门。所有的人都知道谁来了!随着铁门“哐当”一声打开,值班的女警官可能是刚起床,头发还没有扎起来,就那样披散在肩头,跟她一起来的还有两位男警官,外加几个“外劳”,满满地堵在铁门口。 “一大早吵什么?还打架?”值班女警官板着脸冲着一天井的人开口了:“陆潇潇,你手里拿着什么?” 吕乔这才知道,被称作辘轳的女孩叫陆潇潇。 “没什么。”辘轳边回答警官的问话,边将手里的那缕头发丢在身后。 “捡起来!”笨蛋辘轳的一举一动根本逃不过警官的火眼金睛。 辘轳只好又捡起那缕头发,望着值班警官。 “交上来!” “哎呀,痛死我了,我的头发啊,那是我的头发啊!”“骗子”怪叫。 “交上来,听见没有?”值班警官重复了一遍。 辘轳将头发交给警官,同时又用眼睛斜望了“骗子”一眼,她知道这个“骗子”肯定要添油加醋了。 “是你揪下来的吗?”警官问。 “不是。”辘轳回答。 “为什么在你的手上?嗯?回答我!” “我在地上捡的。我刚捡起来您就来了。”辘轳说的振振有词。 “报告警官!我——”没等“骗子”说下去,警官就制止了又哭又喊的“骗子”:“没有问你!”又看着辘轳说:“回答我,哪里捡的?” “就在地上。”辘轳毫不退却。 “谁看见陆潇潇在地上捡到的头发?快说!” 没人啃声。 “那就是你!”警官狠狠地盯着辘轳说。 “报告警官!我看见陆潇潇从地上捡起的头发。”胡丽终于跳了出来。 很明显的偏袒。人群里一阵嗡嗡声。 “报告警官,她们都打我,往死里打啊!警官救我呀,我要告她们呀!警官……呜呜呜,就是她——”,“骗子”指着辘轳:“就是她揪掉了我的头发!” “你嚎什么嚎!起来!”值班警官闻到一股臭味,就说:“这是哪里臭?啊,是你身上的吗?”警官问完,转而又盯着那群人继续问话: “谁还能证明陆潇潇从地上捡来的头发?有没有?”见没有人出声,警官又说:“我量你们也不敢作伪证。”说着,警官那严厉的眼睛终于集中到胡丽的身上: “胡丽,你的胆子够大,啊?敢包庇陆潇潇,敢欺骗警官!” “我没有包庇。我还被打了呢!”胡丽心里后悔,不该让辘轳帮忙搅合到这件事上来。所以她豁出去就是要帮辘轳:“报告警官,你看,你看我的胸口——” “谁打的,说!”值班警官还真看到了胡丽胸口一块淡淡的红印。 “就是她打的,左敏敏也看见了。”辘轳指着“骗子”,又递了个眼色给左敏敏。 “报、报告!是梅小兰先动手打了胡丽,我看见的。”小左——左敏敏发出的声音比蚊子的声音稍大一点儿。 “打架斗殴!哼,胆子真大,还敢说假话!”值班警官攥着一缕头发,双手背在身后,双眼扫视着这群乌合之众: “你们说,谁带的头啊?” 没人吭声。 “说不说,啊?问你们呢! “报告警官,是胡丽带的头。”“背心女人”终于有了报复胡丽的机会。 “她胡说,不是胡丽!是她自己。”辘轳显然在帮胡丽,而且说得也是假话。 “报告警官,他们说得都不对,其实是陆潇潇先动的手,我亲眼看见的。”“诈骗嫌疑”终于冒出来报复辘轳了。说完这句话,她还朝着辘轳瘪了一下嘴,一丝阴冷的笑就挂在嘴角边。 “好吧,你们就互相咬吧,你以为警官会上你们的当吗?会听你们这些人胡说八道?真是天大的笑话!” “报告警官,我下身好疼,是她们用脚踢的,请求警官带我去验伤。”“骗子”——梅小兰边说边往警官身边凑过去,那股臭味也跟着她飘进了值班警官的鼻腔。 “站住!往后退,说你呢,听见没有?”站在门口的男警官用手指着朝值班警官走过去的梅小兰:“警告你,往后退,距离三米!” 警官对在押人员的警告是看守所的规定。尤其是在发生斗殴情况时,保护警官的安全措施之一就是限制嫌疑人靠近执法人员,谨防报复执法人员的事件发生。 来了两天,吕乔对这里的警力部署有了一些了解:一般白天,女号子都由女警官管理,晚上只留一位女警官值班;如果发生羁押人打架斗殴事件,或者是抗拒管理的,一般男警官就会过来帮助女警官。 梅小兰见男警官在警告自己,有些畏惧,就乖乖地往后退了几步。 “等上班的时候带你去验伤。”值班警官用手在鼻子旁边来回煽了几下,想把那股臭味煽走。她看着距离她三米以外的梅小兰,简直就像一个疯婆子,皱皱眉说: “把衣服脱下来,你没听见了吗,啊?脱掉!”值班警官声调拔高了,看了看在旁边站着的这一大帮人,目光落在了吕乔身上:“你,还有你,”她指着吕乔,还有那个披着头发,浑身懒散的女人说:“去把她的裤子扒掉!把她拖到水池边,用水冲!” 吕乔心里一惊,惊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平生都没有干过这种活的吕乔,有心拒绝,但是也不敢违抗。这是什么地方?自己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一连串的问号让她不得不乖乖地听警官的调遣。 吕乔蹭蹭地走到梅小兰的身边,用手在她肩膀处推了一把,“到水池边去!”她后悔死了,为什么自己不躲进人堆里呢,为什么就被警官看见了呢? 梅小兰望望吕乔,不服气的眼睛里却有些复杂的东西混淆着,眼珠子转了转,居然就真的自己走到了水池边。 吕乔见梅小兰”还算听话,就添了一点勇气,要那个“懒散女人”用两个水桶装水,然后叫梅小兰转过身,接过满满一桶水猛地朝她身后浇过去。那些粘在裤子上的粪便顺着流水的冲刷掉在了水池边,紧接着又是一桶水,粪便基本上都从裤子上掉了下来。 “唔,这个方法好。”值班警官觉得比脱裤子洗快的多,就点点头算是允许了。 吕乔又对“懒散女人”示意,要她接着装水,再把地上的粪便冲进沟渠里。这才让梅小兰开始脱衣服,脱裤子。 见羁押人开始脱衣服了,门口站着的男警官和几个“外劳”也退后了,站到铁门口一侧的地方,避免直视天井里的一切。 “报告,报告警官,”吕乔发现自己有些口吃,她是第一次这样称呼警官,很不适应,“能不能弄点热水给这个人用,没有热水是洗不干净的。” 值班警官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她走到门口,交代了一个“外劳”到她办公室去拿热水瓶。 热水瓶是违禁品,不能放进号子里。所以吕乔又提着水桶到了号子门口,让“外劳”帮忙,把水倒在水桶里,吕乔再将水桶提到水池边兑了一些凉水,又交代梅小兰先舀出一些来洗下身,然后再洗上身,剩下的水从头到脚再冲一遍,最后用自来水洗头发。 值班警官看着吕乔做这一切,就当着这伙人表扬吕乔说:“你们看看这个新来的,多么细心啊,做事有条有理,你们都要向她学,听到没有?” “听——到——啦!”大家齐声回答,很响亮。 “看到了,你们就要学,要讲文明,要互助互帮,”值班警官又扫了一眼给她找麻烦的人们,说: “吃完早饭,参加打架的人都自觉地在这里站成一排,”警官指了指左边的墙根:“等管号警官来了后,自觉检讨。警官会对照监控录像看你们有没有说实话,然后再接受处罚。”说完,警官走到号房门口,转身又对着一号子的人说:“从现在开始,还有大声吵闹的,绝对不客气!”说完,才走出号房门。“外劳”随即就来关铁门,就在关铁门的时候,一个“外劳”还朝着号子里的一个女羁押人,也就二十左右岁的女孩挤了挤眼睛,瞬间的挑逗,让那女孩美滋滋了好半天。 号子里总算安静下来,大家接着做自己要做的事情;没解手的继续解手,没洗漱的接着洗漱。梅小兰在洗衣服,边洗还在嘴里边咕哝。 吕乔胸口那种憋气的感觉,这会儿才渐渐地有些缓解了。她在想,处在一个这样的环境里,就是动物也会发疯的,何况是人。她甚至还有点理解关押在这里的人们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就互相谩骂,装疯卖傻,打架斗殴。 胡丽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一脸的无所谓。见警官一走,她也就随意地走动起来,全然没有自己也被警官呵斥过的那份惧怕。而辘轳,却仍然站在那里,小声地与“诈骗嫌疑”争执着。 吕乔望着胡丽和辘轳,想起昨晚和胡丽、辘轳的一番交谈,心里那份沉重比灌了铅还甚—— 吃过晚饭,辘轳就去洗碗了。胡丽与吕乔交谈,说到了辘轳,就是刚刚才知道名字的陆潇潇。她说,辘轳的家庭条件挺好,父亲是一个工厂的厂长,母亲是老师,一个哥哥在深圳开公司赚了不少钱。而她因为失恋,就沾上了毒品,以至于发展到滥用针管,甚至用毒品兑自来水给自己打针,最终导致得了丙肝。几次都因为注射过量,差点死掉。当时吕乔还没听懂,问胡丽“什么饼干?”胡丽笑着说:“是甲乙丙的丙肝,不是吃的饼干!”为了这个丙肝和饼干,两个人还笑了好长时间。 辘轳洗完碗,又来到她们中间。知道胡丽在说自己,辘轳倒显得很大方,就接着告诉吕乔:她爸爸妈妈实在管不住她,就把她交给在深圳的哥哥来管,她天天向哥哥要钱,哥哥不给,她就在公司闹腾,搞得她哥哥的公司乌烟瘴气。当时哥哥又正好找了一个女朋友,怕女朋友知道妹妹吸毒离他而去,无奈何哥哥又把她送回了父母身边。 吕乔望着辘轳那张还显得很年轻的脸,心里真是觉得心痛。这是她第一次面对一个曾经吸过毒的人,听着她很平静很坦白很随意地讲述自己的故事:有一次,她躲在自己家的卫生间注射毒品,突然人事不省,是父亲发现的及时,否则命都没有了。 “命是自己的,要珍惜。”吕乔说。 “我控制不住。没有毒品的日子,我难受的那种折磨,你永远都体会不到。”辘轳说着,就将衣服袖子卷起来,把长裤子也脱下来让吕乔看,告诉吕乔:胳膊上这一个一个圆圆的疤痕,是用香烟烫出来的;臀部两侧两大块肌肉是用刀挖掉的!吕乔倒吸一口凉气,睁大了眼睛看着辘轳身上的疤痕,“你爸爸妈妈多伤心啊!”吕乔眼圈都红了,她在感受辘轳因为毒品而遭受的折磨。是呀,如果不是痛苦到了极点,谁会在自己的身上用火烫、用刀刳? “你吸毒,也不至于来看守所吧?应该是到戒毒所去。”吕乔又觉得困惑,就问辘轳。 “爸妈不给钱,我总要维持自己每天的用量啊。所以就去偷人家的电动车了。” “真偷了?” “偷了。” “卖了多少钱?” “400元。” 吕乔皱着眉,摇着头,不可思议。 “你也吸毒吗?”吕乔问胡丽。 “我才不吸毒呢,我从来都不沾那东西。”胡丽摇摇头,看样子对吸毒她可是不屑一顾。 “那你犯了什么事?” “说的好听是经济案,”胡丽自己解嘲道:“说的不好听就是倒卖假币。” 说着,胡丽和辘轳都笑了,很天真的模样,也很麻木的模样。 吕乔见胡丽说的很轻松,就问:“倒卖假币挺严重的,涉案多少?” “二十多万。唉,都是我自己不谨慎,那一次是用出租车送来的,我接下了两捆假钞,以为都齐了,结果还有一捆落在车上了。”胡丽满脸写的都是遗憾:“那个该死的司机发现后,就去报警了。” “那怎么找到了你呢?”辘轳奇怪地问。 “哼哼,该我倒霉。那捆假钞的包装纸上有我的大名!” “可能会判的很重。”吕乔见胡丽讲述的很平淡,知道这是个又滑又尖的女人。 “人家胡丽有本事,”辘轳告诉吕乔:“自己出了事,还把情人也带来坐牢了”。 “在这儿?” “就在后面,六监区。”胡丽笑笑,“这有什么奇怪的,这里老公老婆坐牢的多的是,何况情人,我算什么呀!”说着,就在辘轳背上拍了一把。 “哎,吕姐姐,你呢?”胡丽和辘轳都望着吕乔。是的,从她们的眼神里可以读出好奇。 “跟你们一样。”吕乔淡淡地说出这几个字。其实吕乔的潜台词是——跟你们一样坐牢,她并没有想展开表达“一样”的概念,辘轳误会了: “你贩卖毒品?”辘轳的这个反应是按照自己的思维。 “我看不是。”胡丽老练一些,她料定吕乔不会跟她们讲案子上的事,因为她觉得吕乔根本就不是和她们站在一个台阶上的人,所以也就不想乱猜。于是胡丽调侃地冒出一句:“要我说,你和我差不多,我是倒卖假人民币的,你是倒卖假美钞的!” “哈哈哈……”,三个人的笑声惊动了同号子的一帮人,大家围拢在一起,又是一番七嘴八舌的取笑和逗趣。…… 吕乔啊吕乔,你是不是从今以后,就要面对着这种可以互揭伤疤、互相伤害,不要掩饰,也不要遮羞布的岁月?她问自己。 仰起头再看看那一方交错着钢筋的天空,白云像棉花糖似的凝结、飘散,湛蓝湛蓝的天际一尘不染,像用水洗过一样。而在她脚踩的这个地方,却充满了浑浊、充满了仇视,充满了狡黠,还充满了心态的扭曲。 吃完了早饭,参与斗殴的那帮人都乖乖地按照值班警官的要求,排成一溜儿,靠墙根站着,一脸的无所谓,就等待着发落。吕乔想:这些人不怕打架,打完了也不怕处罚,怎么样都行。 “哐当”一声,铁门又打开了,警官在门外喊:“吕乔提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味淡意浓 身后的铁门刚刚关上,就有好几个人蜂拥着围住吕乔,叽叽喳喳,问这问那。 “哎,是你老公来了?”披散着头发的女人还是披散着头发,蔫蔫地问吕乔。辘轳早上曾告诉过吕乔,这个女人是个贼。吕乔还没来得及回答,另一个声音紧接着: “给你带衣服来了吗?”这是个长得很瘦,脸很白的年轻女子。这个人曾自己介绍是贩卖毒品的,以贩养吸。 “这里要用钱的,让你家里人赶快上账。如果有钱今天就可以买小灶的炒菜吃了。”说话的这个女人大概和胡丽年纪相仿,,胡丽告诉过吕乔,说这个女人是一个县发改委的干部,是这个号子里当过最大官的人,疑似诈骗嫌疑。 “不要吵,不要围着人家!”辘轳拨开这帮人,又将这些人往外推。 “干什么推我?关你什么事?”很瘦、很白的女人双手叉着腰,一幅凶相对着辘轳。 “我倒要问你呢?关你什么事!”辘轳揪住白瘦子的衣领子,往后面拖。 “我就不走,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说辘轳,不要当打手。在这里大家都是平等的,凭什么你要欺负人家白白?”披散着头发的女人阴阳怪气地开口了。 “哟哟哟,还白白呢!真恶心!”辘轳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冷笑:“给我一边待着去,少在这里啉格朗!” “你说谁给谁当打手啊?”胡丽开腔了。她边说着,顺手拿起一个塑料小矮凳,走到天井里坐下:“你说啊!要不这样,你解释解释‘打手’的含义,让我听听。”她不温不火,但很有震慑力。围着吕乔的人没有再继续问东问西的,看样子都在琢磨胡丽话中的意思。 “你们不就是说我给胡丽当打手吗?我乐意!千金难买乐意!”辘轳快言快语,点破主题,挑衅般双手叉腰,看着这帮人露出各种各样的表情。 “是啊,一点没水平。人家才刚来,就肆无忌惮地围着人家,想混吃混喝还是怎么啦?”诈骗嫌疑不冷不热地说了这么一句,还想接着说就被辘轳一脸轻蔑地打断了: “你不也是围着人家嘛?还天天吊在嘴上说自己是国家干部呢,就你有水平啦?还不如我呢!” “真是莫名其妙,我又没招你惹你,干什么对我脸红脖子粗的!”诈骗嫌疑不甘示弱,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嘟啷着。 “你就招我了,我烦透你了!”辘轳的嗓门高了八度,“少在我面前转悠,少说风凉话,老实呆着!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 “是老实人就不会来这里,来这里的都不是老实人!”诈骗嫌疑毫不示弱:“别在这里装的像跟葱似的!” 辘轳的火冒出来了,她冲到诈骗嫌疑面前,推了一把:“我是葱你就是狗屎!” 白瘦子趁势插了进来,帮着诈骗嫌疑也推了辘轳一把:“别欺负人嘛!” “好了,好了!从今以后再不许进来一个盘问一个。如果再有这种事或者再有这种人,别怪我向警官打报告!——”胡丽还没说完,听见铁门边有动静,就没有再吭声。 铁门又“咣当”一声打开了。 邱警官面无表情,对着一天井里的羁押嫌疑人问道: “刚才你们吵什么?谁允许你们那么大嗓门说话啊?” 号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都到通铺上去,面壁静坐,背诵监规!” “胡丽,你给我管住这些人,再发生这种又吵又闹的事情,我拿你是问!” “是!”胡丽的声音很洪亮。 “吕乔,出来!”邱警官仍然是面无表情。 吕乔又套上号服,跟着邱警官,将已经走过的路又走了一遍。莫非是检察院的李平和章立明来了?想起检察院的人,她的心又揪紧了,那股烦闷的情绪又袭上心头。 警官的办公室就在走廊尽头与大路相连的第一间。邱警官用手指指办公室的门,让吕乔进去。 原来不是去提审室。吕乔那颗揪紧的心稍稍的松弛下来。 “你坐。”邱警官隔着一张办公桌,示意她对面的那把椅子:“坐吧。” 见过世面的吕乔平生都没有这么诚惶诚恐过,既嗫嚅,又唯诺:“谢谢。”说着,她将软皮面的靠背椅稍微往后挪了一下,看看与警官对视的距离差不多,既不显得疏远,也不显得亲密。 邱警官注意到吕乔的这个举动,不易察觉的、却带有几分欣赏地抿了一下薄薄的双唇: “还习惯吗?”邱警官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一支签字笔,在两指间转动着。 “只有适应了。”吕乔好像通过邱警官平和的面容找到了感觉。她看了看四周,办公室不算大,一共有四张像邱警官那样的办公桌,连在一起,每张办公桌上都有一个宽大的显示屏,呈三十度的斜面,但在吕乔这个位置是看不到监视屏的内容的。办公室还套着一间屋,估计里面那间是值班警官休息的地方。 “早上为什么不吃饭?”邱警官仍然态度和善:“不好吃,还是不愿吃,还是吃不下?” “您怎么知道?”吕乔觉得奇怪,不会因为自己没有吃早饭就有人打小报告吧?那也太不至于了。不过她觉得自己这样反问有点傻。 “喏,这里都看的见。”邱警官指了指桌面上的监视屏,笑了起来。 “饭要吃,而且一定要多吃。记住,身体是自己的,不要和身体过不去。”邱警官年轻很轻,大概只有二十五六岁上下,长得不高,扎了一个马尾,不漂亮,也不难看,就是常见的标准女警察的模式,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公式化的味道。 “饿了我一定会吃的。”吕乔的用意是告诉邱警官,她既不是觉得饭不好吃,也不是故意不想吃,更不是闹情绪吃不下。原因只是自己不饿。 “哦,是这样。慢慢就会习惯这里的作息时间的,到时间就吃饭,这是规定啊!”说着,就露出了一个不容否认的笑。 吕乔也笑了。 “今天找你来,也是我们看守所的规定,分管民警都要与新进来的人谈一次话。”邱警官的语态又是公式化的。 “你在这里签个字,你家里给你上了2万元的钱。”说着,邱警官就将一张表格递到吕乔手中,“这里,最后的空格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见吕乔签了字,邱警官就将那张表格收进了抽屉,接着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黄色封面的折子:“这是我们看守所内部存折,你自己妥善保管。需要购买什么东西,就拿出存折划账。明白吗?” 吕乔答应一声,其实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想,上这么多钱,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真的走不出这座看守所了?不由地又心事重重起来。 “如果离开看守所,存折就交上来,财务上会把剩余的钱退给你的。”邱警官补充了一句。 有意思,看守所还有存折。吕乔翻看着这个比外面银行的存折稍小一点的折子。有意思的是,栏目上跟银行存折一样。看来,这里的管理很到位。 “你的朋友不少嘛,带来了很多东西,有的检查后带进来了,有的实在通不过检查,比如好几款玻璃瓶装的润肤露、沐浴奶液就没办法带进来,玻璃是违禁品,你要理解。” “让你费心了。”吕乔肯定理解。所以理解的笑容就爬上了那张被蚊虫叮咬显得有些肿胀的脸。 “下午去医务室拿些药涂抹一下,你的皮肤可能挺招蚊子的。” “我用过花露水了,还挺管用。” “这里的小卖部有卖,如果需要可以买一瓶。” “好的。” “停在这里,好,好,停下来。”吕乔听声音就知道是谌警官。 “哎呀,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啊?”谌警官边说就边走进了邱警官的办公室。 吕乔所坐的位置,可以看到门口一半多的场景。一辆半旧的长方形铁皮板车上堆满了被褥、衣物、脸盆、水桶等物品,还有苹果、梨、香蕉等水果。两个男犯,(收到判决书刑期还剩半年的犯人,可以不送往监狱,就在看守所服刑),看守所俗称“外劳”的人,坐在板车的扶手上喘气。吕乔心想,东西是多了一点,但也不至于让两个身强力壮的“外劳”气喘吁吁吧?她心里暗笑:这些人还真会装蒜。 “车子先推到七号子门口去等我,”邱警官对门口坐在扶手上喘气的两个“外劳”说。顺手拿起桌上的钥匙看着吕乔:“东西先给你送进去,别乱走动,我去开门,”转而又对谌警官笑着说:“劳您大驾,坐会儿。” 吕乔听懂了,她是让谌警官看着自己。 “喏,这里还有。”谌警官将手中一个大型的深色塑料购物袋放在邱警官的办公桌显示屏的边上,看了一眼吕乔:“其实很多东西这里都有卖,没必要从家中带来。太累赘了。”说着,自己又笑了起来:“不过也没办法,大强是我的朋友,他的交待我不能不办。” 这是个中等身材很阳光的人,属于女孩子特别喜欢的哪一类型。年纪大概在四十岁左右,说话时,偶尔还会显露出一丝腼腆。警衔已经是两杠两豆。按照这个警衔,应该是这座看守所的中层了,她笃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一定是个中层,否则,他也不可能将刘大强带进来与自己见面。 “你们拉车子走吧。记住下午送开水时多送一些过来。”邱警官人还没到办公室,声音就已经到了。 两个“外劳”答应了一声,拖着铁皮板车又从办公室门口经过。突然,吕乔看见一个“宝马”标志,赫然贴在板车的车头部位。那个宝马标志跟真的宝马标志一样大小,如果不仔细瞧,还看不出是用纸板画出来的。吕乔笑了。她没有想到,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居然还有这么幽默的的一幅情景。 谌警官见吕乔眼睛盯着板车上的宝马标志,也跟着笑了起来:“这里还有一辆同样的车,车头贴的是‘奔驰’标志。”他见吕乔很惊异地望着自己,接着又说:“都是这些外劳的杰作。他们天天都这样拉着板车在看守所内来来去去。羁押人员家里送来的衣服被褥,购买的食品、水果,都是他们用板车送过来的。” “这画汽车标志的人水平真高,可以乱真了。” “这里可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啊,有才有艺的人多的是。”谌警官随意地说着。 “这是什么东西呀?香烟、咖啡?这么多?”邱警官走进办公室,在谌警官带来的塑料袋中翻看着:“香烟和咖啡她没办法带进号子里的,怎么解决呢?” “你自己凉拌解决。”谌警官说完就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谌警官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邱警官的身边:“我不知道怎样称呼你”,他面朝着吕乔,笑眯眯的:“大强喊你乔哥,我也想喊,但是——”,他用手挠挠头,显出一丝腼腆:“这里不允许啊,呵呵。”他递给吕乔一支烟,然后打着了火机,给吕乔点燃了。 “这好解决啊。有人在你就直呼大名,没人在就喊哥也行,姐也行。”邱警官嘻嘻笑。 吕乔也笑了,对谌警官道:“还是直呼大名吧。不给您添麻烦。” “在这里羁押的人大概分这么几种,”谌警官清了清嗓子,对吕乔说:“一种是刑事拘留,不执行逮捕的话就释放;另一种是执行逮捕,起诉至法院等待判刑;还有一种就是死刑犯,等待的是最高人民法院的复核书,核准的就执行死刑,没核准的再交法院审理。” 谌警官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所以这里的羁押人员极其复杂,有的甚至是二进宫、三进宫,老油条,无所谓。” 见吕乔睁大着眼睛看着谌警官,邱警官又笑了起来:“别紧张,这个地方是很复杂,各种各样的人在这里的表现都很‘出色’,还有的表现出不是人的品性。只要你好好把握,别上人家的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些年的情况又不同了,职务犯罪、经济类的案件比例越来越高,所以羁押人员中高智商、高学历的人比例也越来越多。混杂在这样一种环境里,面对着杀人、放火、抢劫、偷盗的人群,尤其是面对文化素质低下的人,还真是一门要用心思对付的学问呢。”谌警官虽然有点作报告的架势,而对吕乔来说真的是上了一堂别处学不到的课。 吕乔明白谌警官跟她说这些的用意,她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有需要的话,或者有什么事情需要办就告诉邱警官,她隔一天就上一个二十四小时的班。如果她不在班上,也可以跟其他值班警官说。” “这里每天下午都有小灶菜供应,需要的话就告诉我。”邱警官补充了一句。“今天需要什么菜?有红烧猪蹄,烧鸡,焖牛肉。”邱警官的摸样很像跑堂的店小二。 “各来一份。” “不行不行。你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就来一只烧鸡。”邱警官给吕乔做主了。 气氛感染了吕乔。 “有件事请求您,能不能借这个地方,给二位调两杯咖啡?”吕乔看着刘大强送来的咖啡,对谌警官说。其实她自己也很想尝尝。 “对,对对!就这么办。小邱,去拿几个杯子来。”谌警官停顿了一下又说:“你不是隔一天就来上班嘛,你处理完事情就将她接出来,要喝咖啡,抽烟就在你这里进行了!” “偶尔可以,长此以往不行。”邱警官站了起来,进里屋取来三个杯子:“这种事情我还真的是第一次遇见,没经验啊!” “这就是原则的坚持性和策略的灵活性嘛。谁让你这么年轻呢!特事特办的前提是要看对象是谁。再说了,与羁押人谈心,人性化管理是我们看守所当前的工作重点,也是创建和谐社会的需要嘛。”谌警官很会调侃,但说的句句都在理上:“你就全当这次就是演习,这对你一线工作的经验积累很有帮助的哟。” “我听你的,我的大所长。”邱警官在冲咖啡,拖长了声音答应着。 谌警官就是这座看守所的所长!十分钟之前她居然只猜到人家是个中层。吕乔还是没有猜对。 雀巢咖啡端到了吕乔的手上,她捧在唇边,深深地闻了闻那股沁香。透过杯中冒出的丝丝热气,看见谌所长和邱警官还碰了一下杯,这种同事间的友情感染了她,不可置信,却就在身边发生着。 那热腾腾的浓香气息让吕乔的眼睑湿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碾玉成尘 没有警官带领着,吕乔自己朝着提审室走去。原来在看守所还有这般自由呢,吕乔有些欣喜。 也许她忽略了每个角落都虎视眈眈盯着她的监控头了。 黄色马甲肥肥地罩在身上,她步履轻盈,走过一个又一个号子,还可以随意地扭动着头,瞄上一眼那小小风窗口里被关着的人们。偶尔还能窥视窗口里的几双发亮的眼睛,也在羡慕地看着她。 面朝大路向右拐,就看见那一排提审室了。提审室的旁边站着两个男警官,吕乔心想,肯定是接自己的警官。 两个“外劳”推着一辆堆满了东西的人力铁板车迎着吕乔过来,车龙头上贴的不是“宝马”,而是“奔驰”。吕乔一看,知道不是那天她见到的那辆。破车挂了个“奔驰”标志,怎么想,吕乔都觉得很搞笑,于是,一丝不经意的笑容就挂在了脸上。 正当“奔驰”与自己交汇的时候,“外劳”轻轻地跟她打了一声招呼:“老板娘好。”另一个说:“笑得好甜啊!” 吕乔吓了一跳。她马上意识到是自己的那点笑容,让这两个“外劳”误会了。 “行,还行。”慌乱中,她的眼睛盯着前面的两个警官,一声“还行”算是回应了两个“外劳”。 “奔驰”和吕乔很快就擦肩而过。她不敢回头再看一眼“奔驰”,加快了脚步往提审室走去。 “叫什么?”其中一位警官看了一眼手中的提审单。 “吕乔” “哪个号子?” “七号。” 另一个男警官指着第二个房间,对吕乔说:“进去”。 不锈钢珊栏和有机玻璃隔断的对面,坐着章立明和另一位检察官,台面上放了卷宗和纸张。 吕乔一看到章立明就会习惯性地皱起眉头。不知怎么搞的,自己曾多次告诫自己,不要跟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人斗气,人家毕竟是检察官。但是她做不到。 “怎么样,这两天还好吗?”章立明看着吕乔脸上还没有完全消退的包块,不免有些暗暗的恻隐。 吕乔心里冷笑起来:哼,章立明啊章立明,你又没事找事。她坐下,很平静,按开了麦克风的开关:“你认为我在这里还好吗?” 一见面就是一股火药味。章立明知道自己刚才的那句问候实在是多余了,这不,又惹恼了吕乔。开场就不顺。 不需要开场了,还是公事公办为妥。章立明心里想着,就示意同他一起来的另一位检察官铺开提审纸。 “姓名?” 没见吕乔回答,章立明又问:“年龄?” 还是没有吕乔的声音。 “我问你你怎么不回答?”章立明尽量平和地说。 “有必要嘛?你不认识我?你干脆都把这些写好,我们之间不就节约时间了吗?” “这是程序,你应该配合。” 又冷场了。同来的检察官看看吕乔又看看章立明,自己不好插嘴,因为章立明是主审,自己只是做记录。 “那你先在这上面签字。”章立明示意同来的检察官将几张纸从有机玻璃接近台面的一条细缝中塞了过来。 这几张纸吕乔看了足足有半个钟头。章立明见她看的仔细,心里也明白吕乔是故意的,但是也不能催她,所以只能静静地等待。 逮捕证没什么好看的,只有签字、按手印了。吕乔想着,就把逮捕证先放在一边,先看“委托辩护人告知书”,只见纸上写着: 吕乔: 我院已收到本院反贪局移送审查起诉的你涉嫌“挪用公款”一案的案件材料。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三十三条的规定,现告知你有权委托辩护人。 n市洋河区人民检察院(章) 二00七年九月十五日 告知书的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第三联:送达犯罪嫌疑人” 吕乔又看了一遍,接着又看。心想:第一联是检察院留底,第三联是给我的,那么第二联肯定是送给家里的。否则我在这里关着,不可能请律师,只有家里可以委托律师。对,绝对不会错。 许久,吕乔再看下一张纸。这张纸跟章立明的检察院根本没有关系,那怎么又在章立明手里呢?吕乔心想:估计是n市人民检察院驻第一看守所检察室搭车让章立明带进来的。只见上面写道:“n市人民检察院驻第一看守所检察室公示”,内容如下: 为强化法律监督,维护公平正义,保障诉讼程序的顺利进行,当你的案件确属冤假错案需要申诉时;当你或你的亲属的合法权益受到侵害,需要控告或举报司法工作人员在执法过程中的违纪违法时;当你或你的亲属有其他情况需要向检察机关反映时,请约见检察官,我们将在一周内答复。 吕乔接着看,下面是“在押人员的基本权利”,列出了五条,其中说明在押人员有辩护、上诉、申诉、揭发、检举、控告权;还说明有人格不受侮辱、人身财产不受侵犯权等等。在履行的义务条款中也列出了五条,比如服从管教,遵守监管制度、维护监所秩序等等。 吕乔终于不看那几张纸了,而是看着章立明。“在押人员的权利”给自己壮了胆。她想,这次她不会放过章立明了。 章立明避开了吕乔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望着墙上的挂钟,说:“看清楚了吗?看清楚了就签字。我们再接着往下走程序。” “拿笔来”。吕乔注意到章立明避开自己视线的表情,心里好笑,但不动声色。 另一位检察官赶忙将自己的笔从那个扁扁的缝中往吕乔这边塞,可惜,塞不过来。 吕乔身后站着的一名男警官就将自己的笔递给了吕乔。 吕乔在“逮捕证”上签了字,打开台面上现成的一个印泥盒子,用食指在盒子里按了按,再将那通红的手指贴在了逮捕证自己的签名旁边。然后将笔还给身后的警官,把那张“逮捕证”从扁缝中递给了章立明。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张面巾纸,将沾了印泥的手指擦擦干净。 “还有,那两张你也签字。”同来的检察官对吕乔手上拿着的另外两张纸说。 “有没有搞错?你看好——”,吕乔将擦了手的面巾纸放进裤袋里,把“告知书”贴在有机玻璃上:“这是‘送达犯罪嫌疑人’的,我是犯罪嫌疑人,就是给我的,我在哪里签字呢?” 没等章立明和同来的检察官回过神来,吕乔又将“检察室公示”贴在有机玻璃上,“这是看守所检察室发的‘传单’,在押人员人手一份,跟你们有关系吗?” 同来的检察官有些尴尬,在自己的台面上一通翻找。章立明意识到又给吕乔钻了空子,也有些不好意思,就帮着同来的检察官也找起来。 “在这里,”章立明拿起一本签收本,边往扁缝里塞边说:“在这上面签字。”可是扁缝只能塞几张薄薄的纸,签收本根本就不可能塞得进来。吕乔心里又一阵好笑,就说:“早作准备呀,签字的地方都会搞错,太不敬业了。” 章立明没有理会吕乔那明显含有讥讽的话,叫同来的检察官拿着签收本出门,绕到门卫处请看守所的警官帮忙送进来。 吕乔在签收本上签上了“已收到告知书”并写好了自己的名字,再由站在自己身后的警官通过门卫将签收本又送了出去。 总算折腾完了,章立明开始下一个程序:“吕乔,有几个问题请你回答。” “请说。” “这三个多月你到过哪些地方,做了一些什么事情,请你如实地说一说。” “是起诉意见书上需要的情节吗?”吕乔故意回避。 “我问的是你这三个多月在外的情况。我是你的办案人,我有必要了解。” “你只要了解一个情节,那就是:我外逃三个月零十四天,请你们在起诉意见书上注明:建议法院在量刑的时候加重处罚不就行了吗?”吕乔毫不退步。 “那你这三个多月都干什么了?” “沿街乞讨。” “你!”章立明终于沉不住气了,用手在大理石的台面上拍了一下。 “别发火嘛,章检察官。你想想,我外逃怎么可能有好日子过呢。就跟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差不多。何况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早晚不是都要落在你的手上吗?就算我外逃后又违法犯罪,接着起诉啊,可以当做余罪来判嘛。” “不肯说是吗?”章立明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对吕乔表示温和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可说,你让我说什么呢?我说我讨饭你又不相信。叫我怎么办呢?”吕乔做好了以静制动的准备。 “那你手机上那么多的短信息,说明什么呢?” “只能说明我人缘好。” 僵持。没有结果的僵持。 章立明心里清楚,吕乔根本不会再配合了。案子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外逃是事实,过程可忽略。章立明不是不明白,吕乔也不是不懂。 见章立明坐在对面,脸色很不好看,吕乔又有点过意不去了。吕乔心想,还是控制一点,不能让章立明太为难。这样想着,她就开口了。 可这一开口自己又收不住了。那话说出来就像做总结似地:“章检察官,其实你这次来看我,”吕乔又玩起了词语游戏,把“提审”说成了是章立明来看她:“目的已经达到,你已经告知我以下内容:一是取保候审结束,重新逮捕了我;二是已经形成了“起诉意见书”即将移送法院;三是通知我委托辩护人;四是你作为公诉人,我作为被告人,诉讼程序即将开始。” 吕乔也很得意自己总结的不错,笑了笑,接着说:“很清晰,很明了,工作做了这么多,可以回去了。” 章立明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该自己说的,都让吕乔说了。 章立明示意同来的检察官整理好台面上的材料和卷宗,准备走人。 “两位稍等一下。”吕乔又发出了声音: “我知道,在我取保候审期间,你们的起诉意见宜搜小说上追逃。章检察官作为办案人,也许遭了不少非议吧。我知道,检察院是要求办案质量的,起诉了嫌疑人,结果嫌疑人跑了,肯定各种说法不少。所以,借此机会我向您道歉。” “不需要。”章立明总算冒出三个字,觉得还能对付吕乔。既显示了作为检察官的严肃性,也说明了自己的大度。说完,就想站起来准备走。 “您先坐,再听听我的陈述好吗?”吕乔还是一脸的笑容。 吕乔的态度这么好,章立明还是第一次感受。他想。既然吕乔都道歉了,那就听听吕乔陈述什么吧,甚至章立明把刚才吕乔对他的奚落都忘了。 “你说说吧。”章立明把已经拿在手上的公文包又放在了台面上。 吕乔说:“在你们办理我的案子的时候,我不但交出了50万元,还有一辆上海公司为了招商引资工作为我配的一辆车,外加一台1万多元的笔记本电脑。我的问题是:50万元作为赃款,贵检察院可以得到财政返还比例是多少?可以用于办案检察官个人奖金是多少?这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上海公司为我配的那辆小轿车,据说章检察官在使用,还据说章检察官每天开着车往返于自己在县城的老家和在市区的单位。” 章立明刚刚放松的脸这一下又绷紧了。 吕乔望着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当然,我的案子还在贵检察院,接下来你们的角色就是公诉人。既然案子还在办,当然车子还在用,我理解。那么我被判刑后呢?车子是否会归还上海公司?或者也作为赃物没收?再或者低价转卖给个人?”吕乔眼睛盯着章立明:“章检察官,您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沉默。 此时的章立明在想什么,只有吕乔心里明白。 “第三个问题,笔记本电脑不值多少钱,……”章立明终于不沉默了,他打断了吕乔的话:“你刚才说的这些都不是你可以考虑的问题,我只有一点可以告诉你:我们办的都是阳光案件,你大可放心。” 吕乔笑了,很开心地说:“既然章检察官说不是我考虑的问题,那么为什么又要我放心呢?那好,那我就放心了。”说完,吕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章立明真的头痛,每次与吕乔交锋,他都找不到自己是检察官的感觉。但他不得不承认,吕乔的思维太犀利了,锋芒也太露了,枪打出头鸟,难怪上海公司要举报她。 想着,章立明和同来的检察官走出了提审室。办理了提审签字后,就朝看守所大门外的停车场走去。章立明用遥控开启了一辆挂上海车牌的小轿车,和同来的警官一起上了车。 这辆车确实是沈非专门配给吕乔的。 走出提审室,吕乔的心里别提有多敞亮。整个提审过程都站在吕乔身后的男警官对吕乔上下打量了一番,冒出了一句话,说:“你真的好厉害啊!” 吕乔说:“报告警官,你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吕乔不会再对警官说“报告”两字的时候感到费力了。 男警官没有接吕乔的话。他可是看了一台好戏,也许在他的阅历中,这台戏也是绝无仅有的。这个时候,这种场合,他才不会那么傻,往吕乔的枪口上撞,尽管这个女嫌疑人是自己的监管对象。所以,男警官口气温和地指了指三监区:“你自己过去,叫你们警官给你开号门。” “谢谢关照!” 吕乔仍然跟来时一样,步履轻盈地往回走。 吕乔知道,在她身后看着她回号子的那位男警官肯定在摇头,肯定在感叹一个嫌疑人敢这样面对检察官的提审。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她突然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位男警官,不出所料,果然在摇头! 吕乔忍住笑,心想,这下可出名了。 号子的大铁门是开着的,老远就听到警官在训话。吕乔心想不定又发生了什么事呢。边想着,就来到了铁门边。 “报告警官,我回来了。” “嗯,回来的正好。现在我宣布,胡丽因参与斗殴,导致梅小兰受伤,胡丽与其他一起殴打梅小兰的人从现在开始面壁静坐,反省思过。监舍内务卫生由吕乔负责。” 吕乔有点蒙,楞楞地看着那些靠墙根儿站得整整齐齐的人们。 “吕乔听到了没有?”警官问。 “是!” 吕乔暗暗奚落自己:来了两天就当“官”了。 在警官即将离开号子的时候,又加了一句:“吕乔,这些人的书面检查,你一个一个给我把关,谁都不许耍赖!” “是!” 吕乔进入角色实在是太快了。她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原来,一块玉,把它砸断,再碾碎,跟尘土是一样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咫尺天涯 “哥哥,什么时候才到家啊?”晓鹭坐在姥姥和晓鹏的中间,边吃着苹果边问晓鹏。 “快到了,马上就到家了。”晓鹏沉闷地回答晓鹭。 “马上可以看到妈妈喽。”晓鹭摇头晃脑,她并不介意哥哥那黯然的神情:“我要妈妈给我蒸肉饼汤吃”。然后又自言自语地说:“做一个好大好大的肉饼汤,给姥姥吃,给伯伯吃,给张叔叔吃,给二强叔叔、小强叔叔吃,就是不给哥哥吃。哈哈哈……” 车上的人们听见孩子童趣般的笑言,都沉默不语。 见外孙女既天真,又无忧无虑,老太太轻轻叹口气,又很怕给晓鹭看见,就悄悄地又抹去眼角的泪水。这一路上,晓鹭总问姥姥眼睛怎么啦?老太太说:眼睛里有沙子。 晓鹭并不知道哥哥为什么总是不快乐,也不知道姥姥为什么总是会有沙子揉进眼睛里,反反复复地流眼泪。见有这么多伯伯叔叔和自己在一起,她很开心。 孩子不懂,自己的妈妈为了她是在一种什么样的处境下想尽了接她回家的办法;她不懂,车上的这些伯伯叔叔们为了她经历了怎样的躲避和追逐;她不懂,那远在上海的沈非为了她简直是伤透了筋骨,饿透了体肤。还有她永远都不懂的是沈家老人的焦虑和期盼。 孩子开心,母亲平安就是吕乔的愿望。郑东升、张君毅他们终于为吕乔做到了。 “还有一百多公里路程。”二强边开车边看了看分岔口的标识,将车子开上了左边的一条高速。 “二强,你在紧急停车带停下来,我来开。”张君毅对二强说。 “很快就到了,我不累。” “还是靠边停下来吧。”郑东升也对二强说:“我来开。” “那不行,大哥。你身体不好,这车上会开车的太多了,你看,还有小强呢。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你开。”张君毅说完就哈哈笑了起来。郑东升也笑了。一路上,他感觉这位张先生确实很不错,心又细,真是帮了自己很多忙。 “张先生,辛苦你了。这一趟耽误你公司的事情了,很不好意思的。你看,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呢。” “不用这么说,大哥。谁让我赶上了呢,谁让我和你们都是朋友呢。” “张先生,你公司的事情不要紧吧?你看这一路把你给累的。”老太太也帮着郑东升说。 “伯母,我公司才成立不久,项目都还在论证阶段,不会太忙的。再说了,把您和小丫头接回来才是最大的事情呢。”说着,就伸手朝晓鹭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痒,叔叔我好痒。”晓鹭一边笑,一边躲,还一边往哥哥的胳肢窝里藏。 “当心摔跤!”晓鹏用手搂着妹妹说。 “哎,二强,停下来,停下来,听话!”张君毅看二强没有停车换他的意思,就拿眼睛望着郑东升。 “停下来吧,二强,换换手,休息一会儿。”郑东升明白张君毅就是要自己表态。 “我不累。”二强还在坚持。 “高速路上一般2个小时就要换驾驶员了,这是规定。你已经开了将近300公里了,无论如何也要休息一下。二哥,快,靠边停。”小强也督促他二哥停车:“你给大哥打个电话嘛,看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见到律师。”说着,小强转过头望着张君毅:“张总,还是我开好吗?“ “那不行,你的任务是照顾好姥姥和晓鹏、晓鹭。”张君毅对小强说。然后又说:“二强,停下来,停下来!” 二强只好把车停在了高速路边的紧急停车带上。 郑东升是第一次见到晓鹭。而且是近距离的看着这个陌生的、刚上小学的小姑娘。是的,这孩子很多地方像极了吕乔,那笑容,那说话的神态,尤其是那根挺直的鼻梁,纯净的大眼睛,活脱脱就是第二个吕乔啊!但是,这孩子什么地方秉承了沈非的特点呢?郑东升看不出来,挺纳闷的。 都说,女孩子一般像父亲的地方多一些,也许郑东升对沈非接触并不多,所以看不出来。见晓鹭在和晓鹏打闹,郑东升担心儿子的腿,怕他招架不住淘气的晓鹭,就朝着晓鹭说: “晓鹭,来,到伯伯这里来。”郑东升向孩子伸过手去,又把晓鹭揽进了自己的怀里。一路上,郑东升是第几次将孩子搂在怀里,他没计算过,不过,他计算过只要搂着这个孩子,他的心就很静,很静,静得像一泓池水,没有一丝波澜。见晓鹭有时就在他怀里睡着了,他甚至会将自己的胡子茬轻轻地碰触孩子粉嫩的小脸。这种温柔,应该不是郑东升这类粗犷型男人的秉性。是的,郑东升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这种只有在亲情之间的默契感受。 晓鹭也喜欢郑东升。她会用自己的小胳膊环绕在郑东升的脖颈处,她会用自己的小手抚摸郑东升眼角那刀刻般的皱纹,她会将小脑袋紧紧贴在郑东升的胸口,听那“怦怦”的心跳声。这一切,并不是因为晓鹭听到哥哥喊这位伯伯“爸爸”才带给她的亲近感觉。 老太太心里想着自己的女儿,同时也把郑东升和晓鹭之间的亲密看进了心内。她似乎觉得,那很多年只有在自己心里的琢磨、猜测,恍惚间就像有了答案。但是,老太太不愿意再往深处想,因为现在不是时候。她的心里只有自己正在受苦的女儿,已经装不下任何人和任何事了。 电话铃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是刘大强打来的电话。 “你们到了哪里?”刘大强问二强。 “大概还有八十公里左右吧。一个小时后可以进城了。”二强说。 “直接回乔哥的家,先把老人和小孩安顿好,我再跟你们商量乔哥的事。” “乔哥怎么样?”二强望望坐在车里的孩子和老太太,压低了声音问道。 “还行。” “和律师见面了吗?怎么说?”二强急不可耐。 “回来再说。对了,注意安全啊。我会算好你们进城的时间提前在乔哥家门口接你们。” “哥,工地上那么多事,你别来了。我们安顿好姥姥和晓鹏兄妹就跟你联系不好吗?” “少罗嗦,回头见。”刘大强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已经进入n市的郊区了。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多,速度也就越来越慢。 “张先生,我来开吧。”二强对张君毅说。 “快到了。” “你没有我路熟。再说了,让你一个董事长亲自开车,我真的不好意思啊! “小瞧我了是不是?欺负我是‘外乡人’是不是?”张君毅边开车,边笑着说:“告诉你二强,我可是这座城市的大客车司机呢。” “谁信呢?东升大哥你信吗,你信他当过客车司机吗?”二强问郑东升。 “我信。”郑东升笑着答,亲了亲在他怀里坐着的晓鹭。 “我不信。”小强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爱信不信。”张君毅笑笑:“都不要吵了,让我专心开车。” 车子进城了。还好,赶在下午下班的那段高峰堵塞之前。 过了跨江大桥,又拐了几个弯,就看见了吕乔家的那栋楼。 刘大强已经到了,等在院门口。 二强和小强先下了车,然后将晓鹭抱了下来。郑东升在车上照应着老太太和晓鹏,见他们都稳稳地下了车,才最后一个从车上下来。他感觉一阵头晕,知道是这两天没有吃药的原因。 张君毅见郑东升脸色不好,就走过去扶着郑东升:“大哥,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啊?” “没什么。”郑东升努了努嘴,示意张君毅小点声。他担心被晓鹏听见。 “伯母,您还认识我吗?”刘大强走到老太太身边,握着老人的手说。 “认识呀,认识。那年不是你们帮忙,乔乔差点出事呢。”老太太看见刘大强挺激动,眼泪又流下来了:“上去坐会儿吧,大家为了我和孩子太辛苦了,喝口水,好不好?” “伯母,二强和小强送你们上楼,我已经叫了外卖,一会儿就会送来。”刘大强扶着老太太走到了单元门口:“老二、强子,你们两个在这里照应,等外卖的人送了饭菜来,安顿好了,你们就去紫云轩506。” “哎,先把行李送上去呀,再来接姥姥。”刘大强还在叮嘱两个弟弟。 “知道了。” “晓鹏啊,你陪着姥姥,照顾好妹妹。晚上我和他们有事情商量,就不上去了。改日再来看望你们。” 晓鹏点点头。他确实累了。没有了一条腿,又坐了那么久的车,整个人都在往一边倒,拄着双拐都感觉支撑不住身体。“大强叔叔,辛苦您了。谢谢张叔叔。”晓鹏看见站在院门口的爸爸,知道爸爸不会再来到这个家,心里不禁有些难过:“爸爸,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听见晓鹏这句话,又见郑东升到家门又不进,张君毅不免有些奇怪。这里难道不是郑东升的家? 这时,已经进了单元门的老太太又走了出来,朝着郑东升喊:“东升啊,你不上来坐坐?” “妈,我回去了,您多保重。”郑东升强打起精神朝着老太太和晓鹏挥挥手,那脸色骤然间变得煞白,身子就摇晃起来。张君毅赶忙用手撑住了郑东升的腰部,避免他由于重心不稳而摔倒。 “伯伯再见!大家再见!”晓鹭最欢快,向大家做了一个飞吻,就匆匆地往楼上跑,边跑边喊:“妈妈,我回来啦!妈妈——!” 大家的眼眶都湿润了。 郑东升见他们都上了楼,就用手指着院门口左边的围墙对张君毅说:“张先生,请您搭把手,我在那墙边上靠一靠。”张君毅看郑东升头上冒着虚汗,另一只手瑟瑟发颤,就赶忙说:“好,你靠着我,我扶你过去。”突然,郑东升已经不能走了,整个身体都斜压在张君毅的身上,偏巧张君毅的角度不对,搞不好会与郑东升一起倒在地上,“刘经理,快来帮忙!”张君毅顾不得许多,大声地喊着刘大强。 正打算上车的刘大强,听见张君毅的喊声,猛回头,就见郑东升整个人都要倒下了,他吓了一跳,冲了过来,双手托住了即将倒地的郑东升。 “快,扶他上我的车!”刘大强对张君毅说。 两个人一前一后,连抱带拖,好不容易把郑东升弄进了车内。 “咱们快走,去医院!”刘大强跳上驾驶位,那车就像疯了似的朝前猛窜,一路上刘大强都按开了应急灯,哪管红灯绿灯十字路口,心里就一个字:快! 等二强和小强安顿好晓鹏一家人后,正准备去紫云轩酒楼,就接到了刘大强的电话。两个人紧赶慢赶赶到医院急诊室时,郑东升已经被送进了急救室,插上了呼吸机。 命悬一线哪!郑东升终于被击倒了。四个人站在医院急救室的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份沉重和担心都挂在脸上。 “谁是家属?”医生问着这四条大汉。四个人突然傻了。是的,这里没有一个人是郑东升的亲属啊! “快点,别磨蹭了,谁是家属啊?” “我是。”刘大强说。 “我是。”张君毅说。 两个人同时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了字。 张君毅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后,手一直在不停地颤抖,一股悲凉的情绪充满了他的心头。他在想,吕乔是否有心灵感应?如果她能够目睹这一切,会做何感想呢。 “吕乔,你是否知道郑东升的付出么?你是否知道这个被你遗弃的人,心理上经历的是怎样的挣扎?他站在你家的门口,却不能进你家的门,他心里的伤痛你难道不知道?” 张君毅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了:“你不懂男人的心啊吕乔,一个男人当着别人的面充当着一个主人的角色时,他是坚强的,他义无反顾,因为那是他的责任;当一个男人又当着大家的面,宣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别人的时候,他心中仅有的那点爱的源泉就已经枯竭,枯竭了吕乔!” 张君毅边想边抹去止不住的泪水,双手搭在走廊窗珊栏上,脑袋垂在双肩中,双肩在不住的抽动。“有难处的时候,你第一个想到了他,有快乐的时候,你心里的角落还有没有他的位置?” “他在用自己的生命告诉你,他是好人。祝他平安度过这一关吧,为他祈祷吧。吕乔,吕乔!你不在天涯,你就在咫尺!你能看到,是吗?” 张君毅一直在心里默默的与吕乔对话。到现在,不用郑东升再说一个字,张君毅已经很清楚地了解了吕乔与郑东升的关系,吕乔与沈非的关系。 “吕乔,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是的,你并不知道。让我告诉你:你是我的一个梦,是我永远也做不醒的梦。可是,当这个梦真实地来到现实,我却看见你走进了深牢大狱!” “你为了什么,为了贪婪?”张君毅否定地摇摇头,“你不是这种人,你仍旧很清纯的眼睛告诉我,你不是这种人。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几天来紧张的情绪使张君毅有太多的纠结和迷茫,他在心里喊着、喊着: “吕乔,郑东升用生命为你付出,你觉得他的付出值不值?我也在为你付出,我是情愿的,你呢?你觉得我的付出值不值?”张君毅抬起头,望着窗外,树丛中一群小鸟叽叽喳喳,忙不停地飞来飞去,也许天要黑了,它们要回家了。 一只手搭在张君毅的肩上,是刘大强。 “张先生,我们商量一下吧,很多事不能耽搁。” “好,就在这里商量吧。”张君毅拭去泪珠,转过身。 刘大强的眼神里有惊异,也许他很少见到一个大男人会流泪。当然,他也有理解,因为只有男人触动了伤心处的时候,才会流泪。但是,此时的刘大强没有时间多想张君毅的眼泪,他满脑子只有焦虑和担忧,他恨不得多长出两只手来为吕乔付出。 “几件事情:周一有很大可能检察院会把乔哥提外审,所以我们就有可能与她见面,到底是上午还是下午,没有确定,有了准确时间我会随时告诉你。”刘大强看着张君毅说。 “我已和律师见面,律师是省社科院的一名研究员,法学硕士。现在就等家属的委托书,拿到委托书,律师才能去检察院办理手续、查阅卷宗、了解案情。据说,检察院的“委托辩护人告知书”已经下发给被告和被告人家属。我再与律师沟通一下,尽快介入案情。” 见张君毅点了点头,刘大强知道张君毅对他的叙说完全听明白了,转而向着二强又说道: “老二,你马上联系工地,让他们找两个能干的工人到医院做陪护,给他们分好工,在工资基础上,每人再加上500元。” 见二强答应一声,拨通电话就往工地上打过去,刘大强又对小强说: “你想办法给晓鹭找一个离家近一点的学校,插班上学。” “没问题,我去联系。正好还有周六、周日的缓冲。”小强说。 “你可要保证晓鹭下周一去上学啊,功课可不能耽误!”接着刘大强又加上了一句叮嘱的话:“你要牢记,这孩子可是我们费劲力气保下来的,所以你要全包。” 小强死劲朝着他大哥点头。 “工地上的事情,二强和小强你们俩共同商量,千万不能延误工期。管材采购那一块,我去办。”刘大强还在思索哪些地方没有想周到,“哦,对了。小强,你不是说你跟着晓鹏到过他爸爸的橘园嘛,老郑现在都这样了,那边的事情你能不能想办法管起来呢?” “我去找晓鹏。”小强说。 “不行,晓鹏腿脚不方便,知道他爸爸病成这样,还不急死呀,不行,不能找晓鹏。”刘大强马上否定。 “这件事交给我吧。我先去了解一下大哥那边的情况,然后暂时派人帮助管理一段时间。”张君毅对刘大强说。 “这样也好。让小强给你带路。” 忽然,张君毅又想起了什么:“刘经理,能不能想办法带个口信进去,告诉一下你们的乔哥,就说她母亲、女儿都已经平安回来了。” “对对对,我去办,没问题的,你放心。”刘大强握住张君毅的手:“张先生,真的辛苦你了。我替乔哥谢谢你!” “不用谢,你们的乔哥曾经也是我的领导啊,责无旁贷。” 他们还在医院守护着郑东升,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疲惫。他们都没有忘记吕乔,为了吕乔他们心甘情愿。 张君毅看看刘氏三兄弟,在心里又开始了与吕乔的对话:“我知道你能听到,对吗,我就在你不远的地方,这里还有挣扎在死亡线上的郑东升,看到了吗,吕乔?” 此时的吕乔正瞪大着一双眼睛,仰望那一小块星空。 九点的关门声还没有响起,她还有时间与天际作伴。周末到了,妈妈,鹭鹭你们是否已经回来? “我们回来啦!回来啦——”声音就在耳畔回响:吕乔仿佛听到了郑东升的急促呼吸,仿佛看到了母亲那慈爱的目光,仿佛听到了女儿撒娇的喃喃戏语,仿佛看到了儿子那显得很成熟,又有点羞涩的笑。 还有一个声音,是从心底发出:“吕乔放心,放心…… 那声音就在不远处的某个地方,很清晰。吕乔含着泪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不是悲秋 凌晨五点,郑东升终于脱离危险,但是人还在昏迷状态。医生告知,如果不是送来及时,很可能造成心愿性猝死。这个能吓出人一身冷汗的“告知”,真的让张君毅和刘大强他们感到后怕。按照医生的嘱咐,四个人连同两个工地上叫来的民工,将郑东升从抢救室移至病房。等办理好住院手续,天边已经吐白。 布满血丝,满脸憔悴还略显蜡黄的四个人,歪倒在医院长廊的座椅上。几天的奔波,伤心劳神,大家都感到体力不支。刘大强强打起精神,又进行了分工:二强在医院守上午,小强守下午,其余时间轮流到工地。除了工地事项外,小强还要落实晓鹭上学、落实郑东升橘园的事务。刘大强告诉两个弟弟:这些都是任务只能执行不能找理由。然后刘大强对张君毅说:“我马上去联系委托律师,落实吕乔提外审家属请求见面的事情。张先生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下午就请您代表我们大家去看望乔哥的母亲和孩子。” 张君毅十分佩服刘大强,也为吕乔有这么够意思的朋友而感到高兴。四个人又商定:有事电话联系,重大事情碰头商议。 当刘大强准备离开医院时,又想起了什么,折转身对张君毅说:“张先生,你去乔哥家,别忘了问一下有没有从检察院寄来的‘委托辩护人告知书’。” “放心吧。”张君毅向刘大强挥挥手:“注意休息!” 到了现在,张君毅才稍稍有了喘气的机会。忽然就想起自己的手机从周四早上与晓鹏通了电话后,似乎就一直没有电话进来。他觉得奇怪,是不是没有电了?他忙掏出手机一看,坏了,是自己不经意间把手机给关了。启动开机键,一长串信息的提示音几乎把他震倒。他匆匆看了几眼,前面的十来个短信只有三个字:“你在哪?”,后面的十来个短信也是三个字“我走了”。他这才想起把一个人给忘了! “哎呀,方沁!”张君毅心想糟糕,怎么就把她给忘了呢?他拨通电话叫司机赶快来医院接他。 回到四海酒店,他就冲进了自己那间套房。房间里干干净净,也整整齐齐,没有一点曾住过人的痕迹;看看衣柜,只有自己的衣服齐刷刷地挂在里面。 张君毅拿起手机试图与方沁解释,对方显示关机。张君毅在房间里外转了好几圈,才想起来上“msn”。 打开笔记本,在“msn”里也没有看到要找的人在线。张君毅困惑了,他想了想,就从“msn”上给方沁发了一封邮件,希望她能够与自己联系。 方沁是张君毅的女朋友。当她从北京搭机来n市看望张君毅的时候,是张君毅准备从杭州回n市的头一天。张君毅曾交代公司接机、让公司的人安排方沁先行住在自己的套房内。谁曾想,张君毅到了机场,就巧遇吕乔。紧接着就是三天两晚的忙乎,居然就把方沁忘了个一干二净。 方沁见随同张君毅出差杭州的小尹已经回来,就问:“你们董事长呢?”小尹答:“董事长也回到四海酒店,与几个在机场认识的人一起吃了很久的夜宵,第二天一大早就又走了。” 方沁愕然。张君毅回到酒店,居然没有回到自己的住房,甚至不打个招呼,就又去向不明!方沁再有涵养,也无法忍受张君毅的行为。尤其是从小尹口中得知他们的董事长在机场遇到了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似乎与董事长还很熟悉。这个消息,对方沁来说更是震惊。但是方沁并不是听到风就是雨的人。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还曾想就这样继续等下去。但是,张君毅的电话不通,短信不回,几乎彻底失望的方沁才决定离开,是的,离开,方沁也给张君毅一个不辞而别。 相处了三年的女友,难道就采取这种方式离自己而去?张君毅不甘心。但是,从他心底深处,似乎又有些明确的意识。如果方沁真的爱他,就不会离开他,就会想其所想,帮其所难,理解并支持自己。张君毅甚至还想,自己不就是这样看到吕乔有麻烦,而倾情相助,及其所需吗?让张君毅头痛的是,三天时间里,为什么自己就没有想到过方沁呢?难道真的是因为吕乔的出现? 想到这里,张君毅吓了一跳。他无法解释自己与方沁,也无法解释自己与吕乔。 吕乔的笑容又展现在自己的面前。几天来,接触的沈非,接触的郑东升,还有晓鹏和晓鹭,加上老太太,加上刘氏三兄弟,自己为什么就这样忘我地走近他们、介入他们之中呢? 此时的张君毅,除了觉得对不起方沁外,,好想并没有怎么伤感。 顺其自然吧,一切都会好的。张君毅这样安慰自己,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当爱遇上了疲倦,爱就悄悄离开。 …… 门铃一直在响。张君毅听见了,但是没有力气起来去开门。让它响,让它响吧,爱响多久就响多久。朦胧中那铃声,铃声?!张君毅突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电话,肯定是方沁打来的! 头昏脑胀的张君毅到处找电话,电话是找到了,但没有来电话的提示。哦,还是门铃响。已经清醒的他去开门。原来是公司的两位部门经理。 “怎么,你们就一直在门口按门铃?” “没有啊,董事长,我们只按了几下门铃您就来开门了。” “哦,是这样。”张君毅觉得奇怪,自己怎么总听见门铃响呢? “进来吧。”张君毅让两位部门经理坐下,又拿起酒店的电话要了三杯茶,就说:“有什么事吗?” “董事长,是这样的。”其中一位是负责项目的经理,姓邵。邵经理把带来的一张图纸铺在茶几上,说:“董事长,昨天市政府城建处打来电话,说市政府市长办公会议进行了专门研究,考虑到您家的老房子具有保留价值,所以在旧城改造中规划红线移动了。您看,在这里,”邵经理指着图纸上的一块地方:“这样的话,您家的老房子所处位置正好不在旧城改造的红线以内。” “那就是说,我家的老房子可以不拆了?”此时的张君毅完全清醒了。 “不但不用拆,而且这次改造后,您家的房子正好临街,这一下房价就要翻好几倍了。” “好好规划一下,看看这座房子可以派上什么用场。” 张君毅家的房子,不仅仅是房子的概念,而是一座清朝末年的建筑,占地10多亩。其风格属于江南水乡特色。早在他出国之前,房子的前一大部分,加上前后三进的院落都由一个区公安分局占用。他从小就跟着奶妈住在最后的一个院落,另外朝西边开了一个门进出。在他出国之前,张君毅曾委托了区房管局代管这座房子,自己只带走了祖上留下的房契。这次回来,张君毅拿着房契与房管局联系后,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占用他家房子的单位很快就搬走了。把一个还算完整的祖屋归还了他。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他体会到回到家乡来投资的决策是正确的。 “我想,如果旧城改造的项目正式启动,我们可以把公司就搬到我家里去,那地方挺大的,房子也很多,院子里还可以停车,对,连项目指挥部一起都设在那里。”张君毅对自己出了个这么好的点子而感到高兴:“对,就这么办。” “这是个好办法。”邵经理也点点头。 “董事长,曾听您谈起过,您爷爷还有好几座工厂呢,郊区还有不少土地,这次也可以具体地与市政府商谈一下,如果能够一并解决,那多好。”邵经理又对张君毅说。 张君毅陷入了沉思。听奶妈曾告诉过他,爷爷解放前是这座城市里最大的资本家兼地主,城里不仅开了几个全机械化的纺织厂,在城外还有大片的土地。50年代初,公私合营,爷爷留下来的不动产尽管都充了公,但是张君毅父母的成分还是划为“资本家”。1949年初,老爷子跟着节节溃退的国民党去了台湾,后移居加拿大。1966年的文化革命,父母亲受到了冲击。特殊时期后期,又经过许多波折,才在爷爷的周旋下,父母带着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移民加拿大。张君毅当年因为太小,就和自己的奶妈留了下来。直到后来,他也到了加拿大,才听母亲说是因为爷爷并不知道还有一个小孙子,移民加拿大的名单里根本就没有他,所以才把他丢在老家的。父母亲带着哥哥姐姐离开之前,给奶妈留下了一些首饰,交代奶妈,再难也要养大孩子,再难也不要离开家。二十多年,奶妈一直以变卖张君毅父母留下的首饰作为生活来源,甚至还去捡过垃圾,一老一小相依为命,受尽白眼,吃尽苦头,奶妈才在艰难中渐渐养大了张君毅。高中毕业后报考大学的张君毅又因为自己的资本家出身,没有通过政审,而与一所军事院校失之交臂。阴差阳错,为了赡养年迈的奶妈,张君毅报名到公交公司当了大客车司机。一直到奶妈去世后,父亲和母亲才要求他出国。 所以张君毅选择到n市投资,很充分的理由是为了祖父、父母亲叶落归根的夙愿,也同时是为了自己家的祖屋。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张君毅想,也许是为了年轻时候的一个梦吧。当他已决心回家乡投资的时候,方沁曾跟他说,就在北京找项目投资算了,北京又大,机会又多,没必要非要回到家乡去。但是,他就是选择了家乡。方沁就说:“我猜你老家的房子不一定就是你投资的原因吧?肯定还有你舍不得的东西。”张君毅听方沁这么说,只是一笑,未置可否。 是的,张君毅真的有舍不得的东西。 “土地都是国家的,城外的那些祖田不可能是私人的。不过我们家在乡下还有一些房产,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你爷爷的工厂呢?”邵经理又问。 “那都在50年代公私合营了。” “公私合营,那就意味着你们家还有股份。”小宋也插进了话题。两个部门经理对自己的董事长拥有这么大的家业既感到高兴,又感到羡慕。 “还有什么事吗?小宋?”张君毅问同来的公关部经理。 “我们正在做一个对外宣传的方案,新闻通稿已经出来了,”宋经理边说边从文件夹中取出一份打印稿:“请董事长审核。” “放在这里,一会儿我再看看。”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们可要抓紧,工程技术人员的招聘要抓紧。除了与人才市场联合招聘外,也可以到几所大学去了解一下,在毕业生那一届找一找有没有我们需要的人才。” 邵经理和宋经理同时说:“好。” “你们几个部门都把需要的岗位,缺少人手的而且是必须到位的人数整理出来,给个具体名额交给人事部。” 邵经理和宋经理又同时说:“好。” “我还有事处理。就这样吧。”张君毅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第一次当着部下的面晃动了一下酸胀的肩膀和板直的腰。 “对了,明天是星期天,大家都休息,不要打疲劳战,记得互相转告。” 邵经理和宋经理边说“好”,边退出了董事长的房间。 张君毅拿起手机,拨通了司机小马的电话:“小马,你去超市给我买一些水果,再买一些菜,装在后备箱里,然后在楼下等我。” 张君毅正要放下电话,又听司机小马还在问买什么水果。“水果挑最好的买,记得再买些肉和蛋,你的后备箱能装多少就买多少。”说完,他就挂断电话,去卫生间洗澡了。 晓鹭哭哑了嗓子。从昨天回到家里,没有见到妈妈,就一直在闹。姥姥哄,哥哥哄都不行,保姆哄更不行。愁的老太太心绞痛都犯了,吃了两遍救心丸。 张君毅上楼的姿势,连跟在后面扛着水果箱的小马都觉得好笑:那模样既小心翼翼的,又忐忐忑忑的一步一步地迈着阶梯,而且速度很慢,似乎每迈一步都要思考许久似的。弄得小马跟在后面走一步停一下。董事长的这种上楼功夫,不知道别人见过没有,反正小马没见过。 事实上,张君毅到吕乔家,心中的确有些忐忑,不是害怕,而是太想,因为太想,所以忐忑,尽管吕乔不在家。 保姆打开门,见一个显得年轻帅气的中年人,身后还有一个扛着纸箱的小伙子,就问:“您找谁。” 张君毅说:“我找晓鹏和晓鹭。” 晓鹭从保姆身后伸出一个脑袋,见是昨天在车上的张叔叔,马上缠着张君毅说:“叔叔,知道我妈妈在哪儿吗?”小姑娘又准备开哭了,抽抽噎噎地拉住张君毅的手往家里拖:“妈妈的手机打不通。”晓鹭的可怜样让张君毅心痛不已。 小马将肩上扛着的纸箱递给保姆,,转身又飞快地边下楼边说:“还有,还有,阿姨来帮帮我!” 晓鹏坐在轮椅里,也来到门口,惊喜写在晓鹏的脸上:“张叔叔,您怎么来了?我爸爸的手机怎么也打不通啊?”张君毅避开了晓鹏的问话,就说: “姥姥呢?” “姥姥心脏病犯了,在里屋。” “我去看看。”张君毅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个家可真不能再出事了。晓鹭拉着张君毅,来到了老太太的房间里。 老太太躺在床上,脸色很不好,见是张君毅,就想起身。 张君毅忙上前握住老太太的手说:“伯母,您躺着。别起来,我又不是外人。” “是张先生哪,”老太太还是从床上坐了起来,张君毅将枕头给老人垫好,轻轻扶着她靠床头斜躺着。 “伯母,您就叫我阿毅吧,我家里人都这么叫我的。。” “好的,阿毅啊,……”老太太忍不住哭出了声:“你看看,你看看,这个家怎么办啊?我这个身体,说不行就不行了,万一,万一丢下这两个孩子,我怎么放心的下呀!” “要不要送您去医院看医生呢?或者去住院?”张君毅在老太太床沿边坐了下来。 “我哪儿也不想去,也不能去。我离不开啊。常用的药家里都有,你来看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 张君毅心里何尝不难受呢?这个家,吕乔不在,丢下的都是老的、小的、残的。 “这样吧,伯母,您先休息,我去与晓鹏、晓鹭聊一聊 “那就太好了!鹭鹭从昨天到今天就没有消停过。作业也不做 鹏鹏也哄不住她,唉!”老太太重重地叹了口气。 “姥姥,这位先生送了好多东西来,又是鸡,又是肉,还有好几箱水果呢!”保姆进来对老太太说。 “不用这样,阿毅,以后不能这样了,听见了没有?”老太太有些着急地说。 “您好好休息吧。这里有我呢。”张君毅扶着老人躺下,就轻轻地握住晓鹭的手走出了房间。 晓鹭从昨天进了家门,没见到吕乔,感觉奇怪,打妈妈的电话又关机,又见姥姥和哥哥的神态与往常不一样,孩子似乎有些明白,觉得自己的妈妈可能出事了。所以就一直哭一直闹,非要哥哥和姥姥告诉她妈妈在哪里。其实晓鹏心里也十分难受,只不过男孩子不会像晓鹭那样表露的太激烈。 “我来给你们做饭吃,怎么样?”张君毅笑眯眯地对兄妹俩说道。 “阿姨会做的,张叔叔您坐下,我有话想跟您说。” 见晓鹏心事重重,他也十分想现在就坐下来听听晓鹏的述说。但是张君毅感觉到,这个家现在需要的是温暖,是关爱,是承受打击后的淡定。 “晓鹏、晓鹭,叔叔给你们做饭,做一顿很可口,很好吃的饭。吃完了饭,我们再一块儿聊天,好不好?” “好!”晓鹭比她哥哥的声音还要大。 天渐渐暗了下来,起风了。那秋风一阵一阵刮得甚紧。 每当秋天的落叶飘零的时候,总会给人带来伤感,而吕家人遭受如此大的打击,打击的对象又是年迈的老人和孩子,就不仅仅是伤感了。此时的张君毅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与奶妈相依为命的那些日子。他也经历过秋风一般凄凉的岁月,他还遭受过别人看自己这个资本家小崽子的白眼。尤其是没通过政审,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化为乌有的时候,那份心情比秋天的满地落叶还要凄凉。 此时的张君毅偏要在秋风扫落叶的时候,给孩子、还有那卧病在床的老人、还有自己,带来秋天的快乐。 张君毅交代把车子留下,让司机小马回家。然后就脱去了外衣,扎进了厨房,让保姆给自己打下手。 霎时,厨房里锅碗瓢盆响起来了,晓鹏和晓鹭也来帮忙了。 窗外就能看见这家屋内的灯光亮起来了,笑声飘出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风雨皆情 一家人最快乐的时候,就是晚餐的时候。 这家人在最不快乐的时候,营造了一个快乐的晚餐。 张君毅使出了浑身本领,用西洋参和枸杞炖了一锅鸡汤;烧了一个糖醋排骨;煸了一个牛肉干丝;炒了一个西芹鱿鱼;焖了一个蜜汁肘子;熘了一个香菇菜心。 饭桌上热气蒸腾,香气四溢。晓鹭开心的又跳又笑,帮着保姆又是摆放碗碟,又是摆放桌凳,时不时还蹦进老太太的卧室,将张君毅的烧菜“成果”报告给姥姥听。而晓鹏则坐在轮椅里,一会儿到客厅,一会儿到厨房,那种兴奋的情绪让张君毅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知道,晓鹭的性格外向,敢笑敢哭,并不会让人感到孩子在心理上会存在问题,倒是晓鹏沉闷,让张君毅感到忧虑。见晓鹏终于露出了笑容,张君毅的担心总算暂时放下了。 做好了饭,张君毅来到老太太的房内,搀扶着老人也来到了饭桌旁:“伯母,您也坐一坐,看看这些菜对不对您的胃口。” 两个孩子那么开心,老太太几天来紧锁的双眉舒缓了。见那一桌子的菜却是出自一个非亲非故的人的手,顿时几许歉疚又袭上眉梢:“阿毅啊,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你看看,弄这么多菜,辛苦你了。”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张君毅盛了一碗鸡汤端到了老太太的手上:“来,伯母,尝尝鸡汤,是淡了还是咸了?” “嗯,正好。”老太太真的就喝了几口鸡汤。 “鸡汤补气,又加了一些西洋参和枸杞,对身体大有裨益。” “尝尝西芹炒鱿鱼,”张君毅又给老太太碗里夹了一筷子:“芹菜降血压,经常吃,能起到辅助治疗作用。” 见老太太吃了芹菜,又自己夹了一筷子放在碗碟里,就接着说:“还有这肘子,富含胶原蛋白,经常吃点,有美容效果。” 张君毅介绍自己做的菜既认真,又头头是道,还向姥姥推荐蜜汁肘子能美容,惹得晓鹏躲在一边笑起来了。 “大家吃,来,动筷子喽!”张君毅比谁都开心的模样感染了老人和孩子。他的良苦用心,老太太心里明白,他在帮这个家,帮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啊! “伯母,您家的装修很不错啊,既温馨又大气。”张君毅满世界地找话题。 没等老太太搭腔,晓鹏倒先开口了:“都是我妈妈设计的。”脸上还洋溢着自豪的神态。 “叔叔,您可以去看看我妈妈的房间,好漂亮的。”晓鹭在啃一块排骨,满嘴油花花的,还不忘插嘴。 “行,一会儿我们吃完了饭,就去参观参观,学习学习。”张君毅既意外,又惊喜。这可是他没有想到的,居然可以去看吕乔的卧室! “没想到你们的妈妈这么能干。瞧,这厨房和饭厅的色彩搭配,永远都是潮流。” “我妈最喜欢搞家装设计。她以前还是装修协会的副会长呢,尤其是对色彩搭配很有讲究的。” “是吗?”张君毅见晓鹏心情很好,而且还主动地跟他谈起自己的妈妈,所以就更深一步的引起话题: “晓鹏,你有没有兴趣从事跟你专业对口的工作呢?” “当然,当然有兴趣。”晓鹏又笑了,“可是我——” “哪来那么多的可是?如果你愿意,我帮你介绍一个可以在家里就能做的工作,怎么样?” “真的?”晓鹏兴奋了:“跟我的专业有关吗?” “关系密切。”张君毅故意卖了个关子:“你还可以边工作边考研,实现你的理想。” “太好了!”晓鹏脸庞的阴霾没有了,一个年轻的、充满朝气的小伙子展现在张君毅的面前。 有了这些铺垫,张君毅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他要还给吕乔一个有着健康心态的儿子。 吃完晚饭,晓鹭终于轮上了显摆的机会。她拉着张君毅的手,得意地带着他来到了楼上 “看,我妈妈的卧室!”晓鹭猛地把门推开,张君毅的眼前豁然出现了一道柔和的橘色的光,从淡紫色的窗幔上方缓缓地洒下来,是光又似水,把那层透明的窗纱凸显得梦幻而浮想,且衬托住底层碎花的若隐若现;丝绒面料的床罩在光的辉映下折射出黑、紫、灰的组合,像抽象的写景油画,立体而又饱满且蕴含着少女的羞涩线条。 一种莫名的幻想逐渐在张君毅的脑海里汇聚,汇聚,忽然就膨胀起来,好像脚底下踩着的不是乳白色的地毯,而是站在浮云上,丰满且又柔和。张君毅努力克制住那虚幻的飘渺,在晓鹭的指点下继续自己的感官享受。 大床上方的墙面上并没有像大多数家庭的卧室那样,挂着一幅结婚照或者是艺术照。吕乔卧室的墙上什么都没有,只把栗壳色的组花线条框起了一个长一米五,宽九十厘米的意境墙。那纯净和洁白,是主人在诠释无尽的思维和想象;大衣柜占据了整整一方墙面,柜门是从地板到天花板一溜儿排开的用玻璃相嵌丝绵的落地滚轮门,柜门里隐隐约约显露出红的、绿的、黄的、蓝的衣裙,似乎就在飘飘逸逸,呼之欲出。 像一阵风、像一阵雨、像一场闪电猛烈地向张君毅兜头袭来。他屏住呼吸,看见了一个真真切切的吕乔穿透柜门,就站在自己面前。他感觉心跳加速,血直往上涌,两只手掌心汗水淋淋。他站不稳,就要卧倒在那丝绒簇拥的温柔之中。 “我可以坐一下吗,晓鹭?”张君毅晕乎乎,感觉自己还是很努力地从那床给了他无限刺激的丝绒中爬了起来。就指了指窗幔下方的一个软榻。 “当然可以。”晓鹭说:“叔叔,随便坐。”然后就在软榻靠里角的台子上找了一本杂志,一上一下为张君毅扇了起来,并说:“叔叔,你是不是很热啊?都出汗了。你热我就开空调。” 张君毅窘的慌。他真怕自己的失态让晓鹭看出来了,越是窘,就越出汗,心跳就越快。 离开这儿!张君毅心里想着,马上就从软榻上站起来,对晓鹭说:“咱们下楼吧。” “卫生间你还没看呢。”晓鹭不无遗憾地望着张君毅,她觉得自己的显摆还没有充分发挥出来,面前的张叔叔居然就不再参观了。 那卫生间的门其实是开着的。张君毅所站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卫生间里那方墙上有一副金属画。是一个少女,侧身、,双腿并拢、弯曲,羞涩地低垂着头,乌黑的长发恰到好处地披散在肩和臂弯处,只有胸部的凸显让人浮想联翩。 小小的鹭鹭哪里能够明白,堂堂的张君毅先生还敢再进卫生间“参观”?那可真要大汗淋淋,浑身发颤了! 逃也似地离开吕乔的卧室,拐了一个弯,又是一间房。“这是客房。”晓鹭推开了这间房门:“妈妈最要好的朋友来了,就在这里住。” 张君毅一愣:“是你妈妈的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呀?”这句话一出口,张君毅真想扇自己一个巴掌! “当然是女朋友啊!”她示意张君毅蹲下来,然后就趴在张君毅的耳朵边说;“我妈妈从来都没有男朋友的!”说完,晓鹭就“咯咯”地笑了,挺得意的神态,惹得张君毅也忍俊不禁。 “我要去看看你哥哥了,咱们下楼吧。”总算缓过劲来的张君毅,不敢在二楼再逗留下去。 意犹未尽的晓鹭把张君毅送进了晓鹏的房间,就被保姆捉去洗澡了。 晓鹏正在电脑上浏览网页,见张君毅进来,就将轮椅转过来说:“张叔叔,您看了我们家的花园吗?” “是在楼上吗?没来的及看。只看了你妈妈的房间还有客房。” “本来我是同妈妈住在楼上的,腿不方便了,妈妈就把我搬到这间房间了。这里原来是客房。” 张君毅点点头,心想:“原来是这样啊,”但是没有表露出来。在孩子面前他只能装着漫不经心,其实心里已经就踏实了许多。 “外面风挺大的,”晓鹏撩起窗帘看了看:“下次吧,下次我陪您看看我们家的花园,那也是我妈妈设计的。” “好啊,白天看,效果好。” “错,晚上看效果才好呢。”晓鹏笑着说:“只不过今天天气不好。” 晓鹏的房间不大,但归置的很整齐,一张组合式书柜加一张电脑桌,属于新潮和时尚的那种;左边是一排衣柜,侧边有一组藤艺休闲桌椅;右边是一张单人软床,墙上贴着一些人物图片,不过,不是影星、歌星,而是姚明、刘翔以及一些体育方面的运动健将。这些图片,张君毅也很喜欢,就说:“晓鹏,你喜欢搞运动?” “我是学校排球队的主力呢,还参加过大学生运动会。”晓鹏说着,打开抽屉,拿出一张照片,“张叔叔您看,诺,这儿,这是我。”晓鹏指着照片请张君毅看。 这是一张晓鹏和他的队友们的合影。照片中间有一个充满朝气,穿着运动服,双腿稍稍分开,挺拔而又俊朗的男孩子,左手惦着一个排球,正朝着张君毅笑呢。 “真棒!”张君毅由衷地赞叹道:“哎,晓鹏,用你们的现代语是不是‘帅呆了’?”张君毅边问晓鹏边继续看着照片:“好像你比他们都要高啊。” “都差不多,我只有一米八四,有的同学比我还要高呢,不过不会打排球。” 看着看着,一种揪心的感觉又撕咬着张君毅的心。这些天,只要一看到拄拐棍的晓鹏,张君毅心里就堵得慌。现在看到照片上那既挺拔又阳光并且充满自信的晓鹏,他都有生不如死的感觉,何况晓鹏。真是天作弄人啊,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年纪轻轻就被截了肢,今后的路还很长,孩子要工作,要成家,怎样面对漫长的人生? 张君毅想起了第一次在咖啡厅见到晓鹏时,晓鹏曾对他说:妈妈遭罪,都是为了他。当时张君毅并不十分了然,现在他能够理解,甚至就想,如果是自己的孩子成了这个样,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呢。尤其是像吕乔这样具备完美又怎能允许缺失呢。 “张叔叔,您请坐。”晓鹏见张君毅拿着照片看了又看,就将一张藤椅往张君毅的身边移动了一下。 “哦,好的。”张君毅坐下了,轻轻地,让晓鹏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他心里还在想,谁都会为这个孩子感到惋惜啊! “晓鹏,叔叔想问问你,你的腿——” “张叔叔,您要咖啡还是‘王老吉’?”晓鹏岔开了张君毅的问题。显然,孩子不想再谈起悲伤。边问,就转着轮椅转轮来到组合柜下方的一个小冰柜,取出了两罐咖啡,两罐‘王老吉’放在藤艺桌面上。 “咖啡吧。”张君毅拿起咖啡,拉开了扣环,喝了一口,才感觉到心里稍微顺畅了一点。 “张叔叔,我爸爸的手机怎么打不通呢?而且,他昨天走,也没有开那辆车走。” “什么?你爸爸的车子停在这里了?”张君毅心里那刚顺过来的气又堵上了:“你爸爸什么时候把车子停在这里了?” “我们那天见面之后,我和爸爸就回家里来给妈妈收拾东西,后来您和二强他们过来,就一起坐了二强的车子去外地的。” “哦,是这样。”是的,郑东升同大家一起接回了老太太和晓鹭,本应该开着自己的车子回去的。现在车子在,电话又打不通,难怪晓鹏会提出疑问。“怎么办?”张君毅脑子里飞快地转动,怎么想一个办法让晓鹏相信呢? “我爸爸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次去外地,已经很疲劳了,我担心我爸爸生病了。” 还没等张君毅想出一个好办法来解释郑东升没有开车回去的理由,晓鹏却直接点破了主题。看来,已经如此,不能再瞒着孩子了。万一郑东升出现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张君毅想,他可就真没有办法面对晓鹏了。 “晓鹏啊,你别着急,我告诉你。”张君毅就把郑东升发病的前后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晓鹏。 晓鹏在听张君毅说自己的父亲时,眼圈一直是红的。 “你爸爸现在没事了,大强叔叔还派了两个民工在医院里照顾你爸爸,放心吧。” “我要去医院。”晓鹏眼睛盯着张君毅,“叔叔,您送我去医院!”望着晓鹏那坚定的眼神,张君毅更不能犹豫。 “好,我们走。”张君毅站起来,推着晓鹏到了门口,然后又帮着晓鹏拿起靠在门侧边的拐杖。正当他们准备出门时,晓鹭一声“哈喽!”把两人吓一跳。 “我也去!” “你到哪里去呢?”张君毅看着已经洗过澡,换了睡衣的晓鹭温和地问道。 “那你们到哪儿去?”晓鹭振振有词:“出去玩,大家有份!” “我带你哥哥去看看设计图纸,你不懂,去了也没意思。” 晓鹭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然后看着哥哥晓鹏就说: “我猜啊,你们不会是去看郑伯伯吧?” 我的天!张君毅不禁愣住了! “鹭鹭,听话。我们真的是去看图纸。”晓鹏说这句话一点自信都没有,“你看,天气又不好,下次,我请张叔叔带我们一块儿出去玩,好不好?” “我不管,你们去哪儿我去哪儿。”晓鹭又哭了,伤心的很。 怎么办?张君毅望望晓鹏,晓鹏望望张君毅。 “那好,换上衣服,去告诉姥姥一声,我们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也许此时的张君毅做出的决定是对的,是什么动力让他这么做,他说不清,他就是感觉应该这么做。 汽车行驶在刮着秋风、飘着秋雨的马路上。 “对了,晓鹏,家里有没有收到一封‘告知书’?”张君毅突然想起了这件大事。 “有。是通知家属的。我忘了给您看了。下午您来我家,就想交给您,结果……” “收到就好。”说着,张君毅拨通刘大强的手机,戴上蓝牙,等待通话。 “刘经理,晓鹏说家里已经收到了告知书,你看什么时候和律师见面呢?” 电话那头的刘大强说马上与律师通话,然后再确定时间。 “那好,我等你的通知。”接着,张君毅又说:“晓鹏已经知道老郑病了,我现在带着晓鹏兄妹俩去医院,。” 刘大强在电话那头说,他刚从医院出来,现在在工地上。还说,老郑已经醒了,就是半身不能动。 “只要醒了就好。我带孩子去。你安心在工地上吧。” 知道爸爸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晓鹏那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脸总算松弛下来。 “我猜得对不对,哼,你们就是去看郑伯伯,还骗我呢!”晓鹭得意的很。 “你是个小人精!”张君毅说着,取下了蓝牙。 郑东升醒了。但是半身却没有知觉了。医生说脑部又形成了血栓,完全恢复的可能性很小,而且随时都有危险。 当两个孩子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郑东升就看见了。苍白的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是的,他是真的高兴,能够在死神那里走了一遭回来,他更珍惜老天给自己的厚爱。 “爸爸!”晓鹏的拐杖点在地上咚咚作响,三步两步就迈到了病床边。 郑东升说话还比较费力,口齿也不清楚,但是他还是喊了一句:“鹏鹏、鹭鹭。” “爸爸?”晓鹭满眼眶的泪水,怯怯地,但又是肯定地向郑东升的病床边走过去。 张君毅惊讶地望着晓鹭,这孩子居然喊郑东升“爸爸”! “爸爸,我来了——,我来看你了!”晓鹭的泪水喷涌而出,那哭声又响又亮,而且已经趴到了郑东升的胸面前。孩子的这个举动,也让郑东升潸然泪下。 郑东升费力地用还能动弹的手掌摩挲着晓鹭的脊背。这个见面就感到亲切的孩子,让郑东升那麻木的、无望的情感一点一点在复苏,那一阵阵痛楚在心里煎着、熬着,他愿意有这种感觉,甚或这种感觉才能使他知道自己还活着。他在心里反复咂摸,反复体味。这么多年自己是否就是在等待着这种能使人感到痛、感到酸的时刻?是的,他等到了。 郑东升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蠕动着喉结,任由那泪水伴着心酸咽下去。 如果说,晓鹏的流泪只是大男孩的含蓄,那么晓鹭的哭声就是撕心裂肺! 什么样的情感能让不谙世事的晓鹭哭成这样?什么样的情感能让孩子一见到郑东升就喊爸爸? 困惑中的张君毅突然醒悟:血缘! 一个朦胧的思绪在张君毅的脑中滋长,孩子还小,郑东升已老,孩子会长大,郑东升随时会死去! 不留遗憾,一定不能让郑东升带着遗憾随时离开这个世界! 一个主意在张君毅心中渐渐形成,他要想办法,要给郑东升一个清楚地说法。 回家路上,兄妹俩的对话,又让张君毅释然。 晓鹏说:“他是我爸爸,又不是你爸爸!” 晓鹭说:“你爸爸就是我爸爸!怎么啦?不服?不服不行,哼!” 张君毅自笑不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天阴如罩 沈非被父母亲搅扰的心绪皆乱。 为了稳住老人不给他再添乱,他只好将夹在自己钱夹里的吕乔和孩子的合影照片给两位老人看。沈非的本意是用这张照片暂时堵住父母亲找孙女的急切心情,没承想,反而是适得其反。老人们不但是第一次看到了孙女的模样,也是第一次看到了吕乔的模样。这一下,两位老人竟然又加进了新话题,埋怨沈非当年为什么不早一点带吕乔给他们看,甚至还说,这么好的媳妇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又大骂沈非昧了良心,害的人家吕乔去坐牢。 沈非真是有苦没处说。当年都是他听了父母的话才忍痛与吕乔分手,现在父母反而骂起他来了。心绪烦躁的沈非就把一肚子的火往站在一边、扮演着苦角媳妇的苏素丽身上撒。苏素丽呢,又是一副“苦大仇深,没处伸冤”的样子。 见又哭又喊的爹娘,沈非一点辙也没有。吕乔坐牢,女儿没见着,就是见到了或许也未必就会让沈非带到上海来,而苏素丽又没事找事,惹得父母亲哭天抢地,一股火终于腾地一下窜了上来: “都是你们!”沈非平生第一次用手指着老父老母:“你们不是说‘丑妻烂田无价宝’吗?你们看看给我找的‘丑妻’”,沈非又用手指着苏素丽:“不但不会生养孩子,还是个长舌妇!”。苏素丽见沈非第一次把自己叫做“丑妻”,恨不得拿头去撞墙! “阿拉怎么啦?阿拉是你沈家明媒正娶的!勿想甩掉阿拉!” “甩掉你还不容易?你算个什么东西?四条腿的人没有,两条腿的蛤蟆有的是!”沈非也是第一次蛮不讲理来横的了。 苏素丽从来没有见过沈非这副模样,她心里清楚,沈非是被逼到了一种绝境,否则也不会对着她说出那么难听的话。所以,苏素丽又开始了忍让,不再吭声。 沈非还在继续发泄,两只手都在发颤:“现在好了,什么好事都是你们的,什么坏事都是我的!” 老夫妇没见过听话的儿子会用这种语气跟他们说话,不过也自知理亏,骂儿子的声音居然就小了很多。 “是,是怪我们,怪我们啊!”老父亲转变的挺快,率先表了个态。 “去把吕乔救出来吧,救出来我们认,认她是我们家的儿媳妇。”老母亲更直截了当的做了总结。 可怜的苏素丽一直都以为公公婆婆是最维护自己的靠山,没想到,一张照片瞬间就改变了立场,甚至改变的很彻底,居然要认吕乔为儿媳妇!见公公婆婆表完了态,也不管儿子再怎么发火,竟然又坐在沙发上去看吕乔的甜美和孙女的可爱了。 苏素丽泪眼婆娑,望望丈夫,又看看公婆。街道办事处的那套风格全都没有了,凄凄哀哀地走进了里屋。 见这个家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还准备继续肆无忌惮的沈非却找不到发泄的对象了。 沈非没想到自己发了一通火,还歪打正着地扑灭了老父母的火。真是“以毒攻毒”啊!长了这么大,第一次拿出来使用就很灵光,感到意外的他乘胜追击,告诉父母,他这就去救吕乔,不管结果如何,都会给他们一个交代,不过前提就是:要老父老母在家安心等待,不能再给他施加压力,否则前功尽弃。 临走,沈非又温和地告诉父母,想孙女就看看照片。见两个老人频频点头,这才放心地离开了父母家。 上了车,沈非点了一支烟,望着那袅袅升腾的烟雾,心中那口憋了很久的闷气才缓缓地随着烟雾飘散开来。但是吕乔又在他的眼前晃,“会不会在那里面挨打”?沈非想到这里,竟留下了眼泪,心里那块石头又重新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去哪儿?沈非想,反正不想回自己的家。一会儿苏素丽回来了,又会大眼瞪小眼,心烦。看看表,时间不是太晚,就拨通了手机: “阿宝呀,找间房间,我马上过来。” 阿宝是沈非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现在是石库门一家专营德国自酿啤酒吧的老板。阿宝见沈非马上过来,就安排了一间离大厅稍偏一点的房间。阿宝心想,没准又是和那位乔乔一起来,想着,也挺高兴的,就亲自到吧台去准备果盘和小吃。 一刻钟之后,沈非出现在酒吧的大门口。阿宝迎了上去,“车子停好啦吧?”见沈非没有回答自己,觉得奇怪。以往沈非不是这样的,无论是请客户,还是陪那位乔乔,都是倜傥的很啊,那副派头,给阿宝增添了许多面子。可是,这次是怎么啦? 阿宝望望沈非身后,既没有客户,也没有那位乔乔。尽管他认识的乔乔来他这里也就那么四五次,但是印象太深刻了。只要那位乔乔来,他都忙前忙后,殷勤而周到。说心里话,他每次见到那位乔乔和沈非在一起,都觉得是一幅艺术品,太完美了。只要那位乔乔出现在他的酒吧,不敢说是蓬荜生辉,起码也是光彩照人啊。 而现在,沈非却是一副落魄样,阿宝从小到大都没有看见过。 阿宝不敢多问,就陪着沈非来到了给他准备的小间里。说是小间,实际上是一面靠墙三面由玻璃隔断的私密空间。大厅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小间里的事情外面一概看不见。 妙就妙在这里,也是沈非最喜欢带吕乔来的地方。 石库门的酒吧绝大多数都是白领阶层和老外居多。晚上九点,这里才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夜生活。沈非来时,虽然已经快十一点,仍然是高峰时段。大厅里两位菲律宾歌手的演唱正在激情昂扬,节奏感特别强。酒客们,尤其是那些老外端着啤酒杯,站起来踩着点子与歌手们互动。这种时候让人心情最畅快,尤其是美妙的外国田园歌曲,带给多少人如痴如醉的享受。 让沈非都难以忘怀的是这里的装修,看似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桌凳,看似半砖半土的墙面,以及挂在墙上的海船锚头,还有那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闸阀,都会叫人想起异国乡村的浪漫情调。 有一次,沈非陪吕乔到这里来,正好小间都已满员,他们就坐在了大厅里。在节奏感强烈的震撼下,一男一女两位歌手边唱边跳来到了吕乔的餐桌边,实际上这是一种礼貌的邀请,假如有歌者来到你的身旁,就是邀请你与他共舞。吕乔还不示弱,大方地站了起来,围着餐桌来了一段“恰恰”,又随着节奏跳了一段踢踏舞。许多老外都参与进来,满堂喝彩,满场掌声。多少人在赞叹吕乔舞姿的同时,也对沈非投去了羡慕的眼光。而沈非故作矜持,但那眼神分明都是陶醉的情调。 时过境迁。此时的沈非却没有一点儿情调,甚至有些颓废。他让阿宝给他端来了一升装的黑啤酒,又点了一盘纯口味的德国西餐和几片面包,闷着头,大口喝酒,刀叉交错,狼吞虎咽。 阿宝惊异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以前的沈非,简直就是个没有教养、俗不可耐的瘪三。 见他扫完了酸酸的土豆泥,几片生菜,一个咸鸡腿,三块焦黑的面包片,就递了一张餐巾纸给他:“侬讲讲,勿装在心里厢。” “简直饿昏了。”沈非总算吃饱了,也开始说话了。 “好可怕啊!”阿宝见沈非跟他讲普通话,也改成普通话与沈非交谈。 “再来一杯。”沈非指指空空的啤酒杯。 阿宝按响了电铃,一个侍应生进来了,恭敬地站在一边。“givethegentlemantoacupofheipi,thenpote.” “ok,pleasewaitamoment.”侍应生说完,礼貌地朝沈非点点头,退出了房间。 一会儿功夫,侍应生送进来两大杯黑啤酒,比原先的那个杯子还要大,还有阿宝专为沈非准备的果盘和小吃。 “说说,遇上什么事情了?” 沈非摇头,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大口。 “是不是那位乔乔?你们吵架啦?”阿宝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陪我坐坐,别问东问西的。” 阿宝知道沈非不想说。不说就不说,心情烦闷的时候来找他算是看的起他。阿宝这样想着,就递给沈非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了一支。两个人就这么坐着,喝喝酒,抽抽烟,就着小菜,熬到下半夜酒吧打烊。 怎么回的家,沈非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沈非也不知道。反正就是酒后驾车了,反正就是没有被交警逮着。 手机一阵急促的响声,把醉梦中的沈非搅醒了,他拿起电话一听,是黄副总打来的。 “董事长,公司里来了两位日本人,非要见您。” “你接待不就行了嘛,到了吃饭的时候,请他们去吃大餐。” “其中一个会说中国话,好像,好像他们之间用日语交谈时说了好几次‘吕乔’。” “什么?他们怎么知道吕乔?是不是我们的客户?” “不是。我们没有日本客户。” 沈非也清楚,他们从来都没有与日本人有过业务。 “还说了什么?” “就说一定要与您面谈。” 沈非觉得蹊跷,既然不是客户,怎么会知道吕乔?他从床上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见苏素丽递给他外出的衣服,接过来顺手就扔在了床上。自己又从衣柜里找出一套只有在比较重要的场合才穿的西装,系好领带,再将眼镜取下来擦拭了一阵,然后戴上,这才穿上一双美国骆驼牌子的皮鞋。出了房门,故意将门关得砰砰响,那响声是继续昨天晚上的愤怒,是专门给苏素丽听的。 “哼,听见吕乔的名字魂都没有了。”苏素丽双手交叉在胸前,瞪着眼珠子斜视着走出房门的沈非,算是对沈非摔门的报复。 两个不算太年轻的日本人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腿上,既沉默也耐心地在会客室里安静地等待。 黄副总走进来,笑眯眯地说:“我们董事长来了,让二位久等了。”说着,一个高个子,戴眼镜,既英俊又沉稳的中年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日本人立马站了起来,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很恭敬也很谦逊。 “二位好。”沈非笑容满面,分别与两位日本人握握手。“请坐。”沈非示意二位日本人坐下。 “嗨。”日本人又鞠了个躬,然后像刚才那样挺着胸坐下来。 沈非示意黄副总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去取名片,同时吩咐办公室再沏新茶。 两位日本人又站了起来,手中各拿着一张名片,弯着腰,双手递给了沈非。沈非一看,一面是日文,一面是中文。一张上写的是:“日本xx水务株式会社亚洲地区总经理:山野一郎”;另一张写的是“日本xx水务株式会社对外襄理:小田俊”。 这家公司沈非知道,是国际排名列为前五十名的跨国公司。他们的产品遍布许多国家,有没有进入中国,沈非没有考究。该公司产品与沈非公司的产品差不多,但是在技术上也许比沈非公司略胜一筹。见两位日本人还站着,沈非也站起来又与两位分别握握手:“很高兴认识二位,请坐。” “嗨。”日本人又是一个鞠躬,然后坐下。 黄副总将名片给沈非,沈非正要将自己的名片递给日本人,见日本人又站了起来,又是一个弯腰,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了沈非给他们的名片,然后站在那里仔细瞧。 “请坐。”沈非带头坐了下来。 两位日本人这才捧着名片坐下。 “二位有什么事吗?”沈非想,这个折腾过程应该进行完了,接下来就是正题了。 两位日本人没说话,带着亲切的目光看着沈非。 “老黄,你先出去,有事我叫你。”沈非明白了日本人的意思。 见黄副总离开了会客室,小田开始说话了: “沈非先生,您好。我们这次是奉本集团公司的旨意,前来与您进行交涉。” 交涉?沈非感到这个用词似乎有些严肃了。 “您请说,不客气。” “吕乔女士作为本集团公司中国地区总代理,为我们进入中国市场立下了汗马功劳。” 沈非有些头晕。但是他仍然微笑着倾听。 “但是吕乔女士前几天遭遇不测,我们感到十分的悲痛。” 沈非脑子里又是一阵痉挛。日本人居然用上了“悲痛”! “经我们多方了解,才知道是贵公司也就是沈非先生向贵国检方提供了不实之词。” 怎么回事?日本人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聪明的沈非心跳有些加剧。但是,微笑依然。 “吕乔女士遭遇不测,给我们进入中国市场,尤其是已经启动的、贵国投资上百亿的、沿海淡水引进工程的、管道的供应的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小田的蹩脚普通话说的还算顺溜。 沿海淡水引进工程,也是沈非公司目前主攻的目标。但是没有想到,日本人也来了!而且在吕乔的斡旋下,已经先自己一步,掌握了主动权。 “我公司为配合这个工程,已经投资并建立了厂房,生产线已经在生产淡水引进工程的支流项目。”小田继续说,旁边的那位不懂中国话的山野也在频频点头。 沈非着实吓了一跳,不声不响居然都已经投产了!他知道失去吕乔就相当于失去了自己的一条胳膊,但他不知道失去的胳膊却带走了他的市场份额!他的营销策略将要一败涂地!在昨天的会议上,他所说的丢小保大就是指的这个项目。这个项目工程量大,所需管材量也大,不是数公里的概念,也不是数百里的概念,而是数以千计的概念啊!而且国家投资的这个项目首先启动的就在江浙一带,就近供货是沈非的优势,也是沈非最大限度压缩成本的手段。日本人的进入,无疑像鬼子进村一样,那就是扫荡! 沈非这一惊非同小可。日本人悄悄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已经占了主动权,这种事除了吕乔没有谁有这个魄力。问题是,为什么封锁的这么严密?为什么自己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沈非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加上吕乔与自己反目的半年时间,沈非马上否定。他想,那不算,那半年吕乔基本上在照顾郑晓鹏,也在和他较劲,不可能与日本人取得联系。那就是吕乔取保候审一年的时间,再加上所谓的“外逃”三个多月,居然就成功办成了一项从论证、沟通、谈判、投资、建厂、接订单、生产、安装、售后服务等一系列的运作,甚至还取得了中国总代理的头衔。 “吕乔女士是为了本公司在与客户洽谈时不幸遇害的。” 小田又用了一个“遇害”的词,沈非皱了皱眉。当他看见那位不会说中国话的山野居然还泪眼汪汪。 “所以,我们受本集团公司委托,恳请沈非先生高抬贵手,撤诉吧!” 两个日本人同时站了起来,又给了沈非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你们请坐。” “撤诉吧!”两个日本人还在弯腰坚持着。 “请坐吧。”沈非叹了口气。 “撤诉吧。”日本人没有坐下来的意思。 沈非想,你们要弯腰就弯腰,不想坐就站着。烦了。 之所以沈非从来没有跟日本人打过交道,就是讨厌这么一种繁文缛节。再加上日本侵华的血淋淋往事,从父辈那里,从学校的课本上,他可是了解的一清二楚。他不但不愿意搭理日本人,甚至从来不买日本货。他喜欢德国人的严谨,喜欢美国人的既聪明又傻帽,甚至还喜欢韩国人,因为韩国民众也是和日本势不两立。 不过,日本这家公司为了吕乔可以找上门来,一五一十就把情报送给了他,他又不免觉得日本人也有可爱的地方。另一方面也说明了吕乔的确为他们做了很多事。他们宁愿不做中国的市场,也要救吕乔。 沈非居然有些感动。 见两位日本人还弯腰站在自己面前,沈非就想,自己早就悔的肠子都青了,不是你日本人要求撤诉,自己也想撤诉啊,问题是怎么撤? 沈非看着这两个日本人,老这么弯着腰也不是一回事,干脆给他们一个缓兵之计,再从长计议。 沈非说:“二位先生,请先回去。容我再考虑考虑,然后我们再面谈,好不好?” “撤诉吧。我们代表集团公司,拜托了!”啪,又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日本人。沈非把自己反锁在会客室。 突然沈非想起了一个人,是他读mba的同学,同时也是一位资深律师。他拿起手机,查找号码,拨通电话: “老杨,跟你咨询一件事。”沈非开门见山:“如果本单位举报至检察院,本单位又想撤诉,行不行?” “经济类的吗?”老杨问。“如果是经济类的,一看标的,也就是涉案金额,二看是国有资金还是私有财产。” “是国有资金。” “案子进展?”对方问。 “人已经逮捕,涉案金额已作为赃款没收。” “没希望。” …… 放下电话,沈非几乎就要瘫掉! 轻轻的叩门声催醒了沈非,一个决定也已经形成。他走到门边,把一直站在门口的黄副总让进了会客室。 “你去通知一下法律顾问,下午在我的办公室研究几个问题。” “好的,我这就去。” 沈非见黄副总走出会客室,又补了一句:“下午你也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回天有望 法律顾问姓顾,简称:顾问。 顾问是沈非公司的常年法律顾问。每周只来沈非公司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所以沈非要见顾问也需要预约。 顾问坐在沈非办公桌的对面,黄副总坐在靠窗的一侧。 静场。 顾问觉得奇怪。从来也没有董事长见到自己没话说的时候。就清了清嗓子:“董事长,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吕乔的案子你知道吗?”沈非明知故问。 “是。当地检察院不是办了取保候审吗?” “对这件事情的发生,顾先生的看法如何?” 顾问又清了清嗓子:“根据公司纪委和财务部的意见,”顾问顿了一下,“职工如果私自扣押公款达六个月,就移交公安或者检察院处理。” “没错。”沈非点点头:“这个职工管理规定是董事会研究后实施的,而且已经下发文件很多年了。我的问题是,”沈非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又递给黄副总一支。黄副总赶忙站起来,按开打火机,为沈非点燃。 “我的问题是:吕乔是不是我们公司的职工呢?” “应该是。这几年,长江以南的项目实施顺利,订单数量与上海公司这边不相上下。吕乔的名字也很响,公司上下没有人不知道她,所以不会不是公司职工吧。” “黄副总,你认为吕乔是我们公司的职工吗?”沈非问。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认为不是。”黄副总说。 “说说你的理由。”沈非说。 “首先,吕乔的进入,是由我们公司向n市人民政府打报告,经过政府办公会议研究后,专门为我们抓投资项目而离开她自己的工作岗位的;其次,吕乔介入后,是公司看好她的人脉关系,将一系列营销攻坚任务主动交给她的;第三,吕乔虽然在其政府部门已经办理了带薪停职,但是她的人事关系、组织关系、社保关系都还在她原来的政府部门,所以我认为吕乔不是我们公司的职工。” “那据我知道,公司是专门下了文聘任其为n市公司总经理,从这个角度上说,应该是公司职工。”顾问有些不理解地说。 “从我分管营销的角度上看,那都是为了在市场运作中方便工作才采取的措施。”黄副总解释说。 “当时,我出国考察,为什么举报到n市检察院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等我回来商量呢?” 顾问说:“当时是财务部经理根据回收货款中显示的吕乔截留50万元货款的凭单,在六个月之后按照公司的规定正常实行的。”顾问看了沈非一眼:“按照正常程序,从纪委和财务部的角度出发应该是对的。” “纪委?”沈非转而望着黄副总:“吕乔的党组织关系在我们公司?” “不在。刚才我说了,吕乔所有的关系都不在我们公司。” “吕乔作为党员,但是其党组织关系并不在我们公司,那么纪委根据那一项条款提出举报建议的?沈非眼睛盯着黄副总。 “那就是说,当时是与你商量过的。”沈非转而望着手中的烟头冒出来的青烟说道。 黄副总说:“是,我知道这件事。” “这其中我们还书面和吕乔沟通过,她也书面做过答复。”谈到了这个时候,顾问还有些弄不明白,一件很正常的案子,为什么到了现在才翻出来商议。 黄副总说:“其实,吕乔为我们公司做出的贡献何止是一个五十万,一百倍都不止。在我们接触吕乔的几年时间里,她从来没有为了个人私利开过口,直到她儿子出了车祸之后又截了肢,矛盾才真正凸显出来。” “吕乔的儿子是我们提出送上海来治疗的。”黄副总望了沈非一眼,又接着说。其实是沈非打电话要求黄副总组织抢救小组,黄副总用了一个中间词“我们”。 “抢救小组做了一些什么工作呢?”沈非问黄副总。 “当时我只安排工会派了车辆到沪杭高速上接了从n市来的救护车,然后带救护车进市区,安排在市级医院。” “再后来呢?”沈非又问。 “将伤者送进了门诊部。当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工会的人就走了。”黄副总的声音很小。 “什么是抢救小组?嗯?我在给你们的电话中已经强调全面负责!当时吕乔在为我们公司参加一个全国性的招投标,也就是考虑到当时的情况特殊,才安排成立抢救小组的!”沈非的脸涨得通红:“你们知道吗?吕乔没有同她儿子一起到上海,是因为她在为我们办事,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事,关乎公司前景的事。送她儿子到上海的人以为我们公司全都安排妥当,何况身上又没有足够的钱办理治疗费用,就这样人让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在三天内几乎流尽了身上的血!居然在上海这么好的医疗条件下,居然在医院的门诊部的走廊上,因为流血过多导致伤腿坏死!”沈非已经没有了自控能力:“从吕乔的角度出发,你们想想她是什么心情?!” 黄副总感觉自己简直就是里外不是人。他想:财务上就是暂时垫上钱,也要他沈非一支笔签字,当时沈非在国外,何况自己又没有这个权利。想到这里,他就冒出一句:“公司出费用您当时没有交代。” “什么?”沈非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什么?成立抢救小组的概念是什么?我不在国内,你们也可以随时向我汇报呀!也可以暂时垫付呀!”沈非的眼前出现了财务部那个驼背经理,他用手一挥:“一群猪脑子!”他咬咬牙,死劲将手中的烟蒂按进烟灰缸,接着再死劲按。 “那这个抢救小组有没有作为呢?就是说,主动提出成立抢救小组,是不是作为了呢?吕乔儿子的腿是不是因为不作为才截肢的呢?”显然,顾问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是的。应该是我们没有尽力作为。”黄副总在想着合适的措辞。 “不是没有尽力作为,而是完全没有作为!”沈非从班台椅子上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了几个来回:“因为我们没有作为,才造成今天的后果,这就是导火索。” “吕乔交出了五十万给当地检察院之后,就办理了取保候审。我们大家都以为没有什么事了。”黄副总的眼睛跟着沈非踱来踱去的背影说。 “这样吧。”沈非终于结束踱步,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坐下:“顾先生,我现在正式告知你:吕乔于本月十三日又被逮捕。请你现在放下手中的所有工作,以最快的速度,与上海xx区公安局经侦支队或者是检察院,提出我公司需要他们配合移送嫌疑人到上海候审。” “你的意思是,到了上海,这种案子可以作为经济纠纷,调解结案?”顾问够聪明,马上就理解了沈非的用意。 “我同意。”没等沈非问自己,黄副总马上表态,并说:“正是由于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才造成吕乔儿子大腿失血性坏死,最后为了保命才截肢的,所以我们公司有责任妥善处理好。” 沈非点点头,觉得黄副总还是不错的。 此时的黄副总心里在想:“当时以为不举报吕乔,沈非绝对不会放过自己。如果知道是这个样子,何必当初呢。” 顾问也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吕乔就是负刑事责任,也有权利附带民事诉讼,要求公司赔偿她儿子的损失。所以这件事必须尽早办。吕乔的案子还在检察院,就意味着还有回旋的余地,如果进入审判阶段,就来不及了。 “董事长,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我现在就着手开始操作。”顾问站起来对沈非说。 “好,请你务必抓紧。”见顾问匆匆忙忙地转身准备走,沈非又说:“如果有必要,需要我出面的话,请尽快与黄副总联系。最好每天都有进展,我需要进展。”沈非等于下了命令。 “好,我先走了。” 黄副总看着沈非,知道沈非还有事情交代。就把放在桌上的笔记本打开。 果然,沈非慢条斯理地开腔了:“知道吕乔这一年多做了什么事情吗?” 黄副总摇摇头。 “她与日本xx水务公司合作了,而且成了中国地区总代理。”沈非的平静声调还是让黄副总手中的一支笔掉在了地上。 “总代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横扫全中国!”他看了一眼黄副总:“并且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建了厂房,设立了生产线,甚至已经开始投产了。” 黄副总眼睛瞪大了:“不可能吧。我们与德国的合作商洽都快三年了,到目前才进入实质性的谈判。” 沈非并没有关心黄副总的惊讶,继续说:“她是引了狼来跟我们拼了。” “失策呀,失策!”黄副总低垂着头:“董事长,恕我直言,吕乔的能力比你都强。” “我承认。”沈非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烟,递给黄副总,自己也拿出一支,顺手拿过黄副总放在桌子上的打火机,给黄副总点燃后自己也点燃了,猛吸一口说:“她儿子的伤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黄副总点点头:“我们公司亏欠了她。” 沈非又望着手中点燃的烟,看着那一丝青青的雾飘飘忽忽直上天花板,又从天花板散开,缠在了嵌在吊顶里的日光灯管上。 “日本人今天来,实际上是来宣战的。” “怎么讲?” “他们锁定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淡水工程。而且这个项目也是我们的主攻目标。所以,他们的态度非常明确,首先强调的是要我们出面,就是要求我们撤诉,如果我们没有行动,他们就可能公开地在市场上进行挑战。所以他们的出现对我们很不利,十分不利。”沈非边说着,还在看着日光灯管上的烟雾。 “这里是不是还有一层内含,那就是:吕乔付出努力的回报是——即使自己真的身陷囹圄,都会有人主动帮助她来报复我们?” “沈非点点头:“而且还是心甘情愿地为她做一切。” 黄副总觉得脊背有些发凉。这样看来,就是吕乔这个案子顺利撤诉,这只狼也进来了。如果吕乔的案子撤不了,这只狼就会发疯。“这是一把双刃剑啊!”黄副总不无感慨。 沈非又点点头。他今天才觉得他的副总脑子够好使。“营销这一块,你知道该怎么做,我就不重复了。淡水工程这个项目必须拿下。”说着,沈非掐灭了烟头:“从现在起,我们不仅眼睛盯在江浙一带,就是福建、广东一带的沿海淡水工程也要尽快走在前面,做好铺垫工作。” “福建、广东那一带原先就是吕乔负责的,她曾经还有一个向海域各岛屿输送淡水的项目,所有的联系人、进展情况、洽谈地点都在吕乔的掌握之中,不知道日本人是否清楚。”黄副总觉得他的营销策略和已经成熟的销售网络正在坍塌,下陷。 “是不是很可怕?”沈非居然笑起来。 “可怕。”黄副总才笑不起来呢。 “是啊,可怕的这张网都是我们自己编织出来的。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黄副总明白沈非的意思。 当黄副总一副紧张而又落魄的样子走出自己的办公室时,当那扇门被黄副总轻轻关上的一刹那,沈非就已经跌落在了那张班台椅子上。 “我的乔乔,你开始报复了。为了你的儿子就要置我于死地。”沈非在心里对吕乔说:“你的计划如果实施,我的市场就会萎缩,我的公司就要倒闭,我的员工就没有了赖以生存的空间。然后你再收购,然后我的员工就变成了你的员工,然后我将一蹶不振,然后我就看着你在众花丛中笑!” “多好的计谋,你在我怀里的时候,你那么温顺,那么柔那么听话,就是一副小鸟伊人,让我心醉,是不是那个时候已经开始了你的计划?”沈非摇摇头,自己就否定了:“当然不是。” “那么你的动作又这么快,是在为了晓鹏伤残后对我的愤怒,才开始的这一切吗?”沈非又摇了摇头:“还是难以置信。” 突然,沈非明白了。他恨自己明白的太晚了。吕乔是专门抓招商引资的呀!她的手上与自己公司同行业的、想开拓市场投资办厂的绝不只是我们一家啊! 按照这个思路,沈非脑子里有了一条清晰的线条:正因为自己与吕乔的特殊关系,吕乔才真心实意地帮自己;而在同时,必定有许多家同行业的企业拟通过吕乔开拓市场,是吕乔压了下来。也就是说,一张饼就这么大,不可能同时引进几家来投资,否则市场就会乱。那么,郑晓鹏伤残后,吕乔扣押货款主要目的就是要与自己谈判,而自己又难以面对郑晓鹏的伤残而选择了回避,在自己出国期间公司竟然把吕乔又告到了检察院,才最终让吕乔下决心启动了早就雄心勃勃的日本水务xx公司。 沈非彻底明白了吕乔的所有动机。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地、恨恨地说:“沈非呀沈非,你的确是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他要弥补,他要想尽办法弥补,哪怕自己身败名裂,只要公司能够生存,他就满足了。 精神几乎崩溃的沈非,此时突然就想起了郑晓鹏。“晓鹏,对不起,是沈伯伯愧对你呀!”晓鹏在医院因为没有钱办理住院手续,甚至都没有钱继续输血抢救,那副他能够想象得到的惨景,就像电影的画面,一幅一幅在自己的眼前展开。 沈非用双手抱着头,低垂着,任由一串串泪水滴落在身上那套名贵的西装前襟上。 他又听见了吕乔的声音: “让晓鹏考哪里的大学呢?”吕乔的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细长细长的,睫毛在细长的线的两边抖动着,把眸子藏的很深,但露出的都是娇媚,她问沈非。 “考上海的学校吧,平时我还可以照顾他。”沈非亲吻着吕乔,亲吻着那细长的线,在那细长的线中寻找那深藏的眸子。 “那行,就让他考上海。”吕乔说:“你可要把他——” “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因为他知道吕乔一定会这么说。 “因为他就是——”吕乔故意没有说下去。 “就是什么?哦,我知道,因为他就是你的生命。”沈非想当然地说出这一句。 忽然,吕乔笑了,翻了一个身,睁开了那双大眼睛,看着沈非的脸,摘下他的眼镜,用手点了一下沈非的额头,“我说你呀,就是一个大——笨——蛋!” 沈非哈哈大笑:“我这么聪明,那里笨了?你说!” 他向心爱的女人猛地扑了过去!…… 沈非站了起来,他要去出差,他要去看郑晓鹏,一刻也不能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君交如水 四海酒店的a座18层,坐北向南。出了电梯左拐,“加信投资发展股份有限公司”的牌子醒目而又庄重。 九点整,张君毅推开双开玻璃门,穿过大办公区,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董事长好。”员工们起立向这位加拿大籍领导者致敬。 “大家好。”张君毅向员工们点头,微笑,平淡而又亲切。 这是一个套间,秘书小尹、小赵坐在外间,里间是张君毅的办公室。圆弧状的落地窗外,湖光水色尽收眼底。 “小尹,请邵经理来一下。” 小尹答应一声就出去了。 小赵走进来说:“董事长,这几天有不少邮件,大部分来自加拿大,我给您打开电脑。” “不用了。如果是急事,我外出时可以电话通知我,如果不是急事,可以直接转对口的部门。” “是。您喝茶还是咖啡?” “都不用,我一会儿出去。” 邵经理出现在门口。 “请进来,邵经理。”张君毅朝邵经理招招手。 “旧城改造项目的总规划图出来了吗?”张君毅问邵经理。 “还没有。与设计院联系了,他们说,还有几个数据有待最后敲定。” “嗯。那我们的廉租房进展情况怎样?” “现在就剩下小区内供排水的设计,关键是压力这一块,设计压力太大,成本就高,设计压力小了,今后难保正常供排水。” “我给你推荐一个人。只能你与他单线联系。关于我,一个字都不要提,明白吗?” “我明白。” “这个孩子毕业于名牌大学,给排水专业。廉租房供排水数据请他帮助计算一下。” “好的。” “这个孩子因为车祸伤残,心理承受能力还需要有一段时间的调整过程。我们帮助他,就是帮他走出阴影,真正面对人生。”张君毅觉得自己像在做报告,不免笑了笑:“所以,技术上的事情,暂时需要你亲自上门。目前主要就是让他熟悉我们的项目,关于图纸给排水方面都交由他审核,然后由你与设计院联系。” “没问题,我会照办。” “工资这一块,我会交代财务部。 张君毅说完,就在一张纸上写下了郑晓鹏的名字和联系电话交给了邵经理。 “我把图纸整理一下,马上与这个孩子联系。” “这孩子上学早,今年大概也就二十二三岁,你还要帮助他挤出点时间,让他准备考研。” “我明白。那我过去了。” 张君毅点点头。又叫了一声:“小尹,你请财务部经理过来。” 小赵还是为张君毅沏了一杯茶:“董事长,这是毛尖,我给您沏了一杯。” “谢谢。放下吧。”见小赵转身走出他的办公室,又叫住小赵:“小赵,给你一个任务,从现在开始,你帮我在网上查询一下关于安装假肢的信息。所有的资料,都下载,包括图片。” “好的。” 财务部经理进来后,张君毅又交谈了五分钟左右,然后看看表,就对财务部经理说:“就这么办。我还有事先走了。” 还没等起身,电话又响了。是刘大强。 “我在四海酒店大厅,你在哪里?” “刘经理,你乘电梯上来吧,我在a座18楼恭候你大驾光临。”张君毅觉得自己挺油腔滑调的。 放下电话,张君毅又喊:“小赵,沏茶,毛尖。” 然后又给晓鹏一个电话,告诉他稍晚一点去接他。然后就走出办公室,穿过大办公区,到电梯口去接刘大强。 电梯门开了,刘大强裤腿还带着泥,一双鞋帮子被泥水糊得看不出原来的本色。 “哎呀,真的气派。我都不敢迈步了。”刘大强看着一簇新的楼道地毯,打趣道。 “别笑话我了,大哥”张君毅上前拉着刘大强,“请都请不到你,还说这种话。” “你看我这一身泥水,怎么办?”刘大强还真的不敢迈步,站在原地望着张君毅。“你找两个塑料袋给我,我套在脚上。” “哈哈哈——,”张君毅笑起来了,“真有毛病!”他拉着刘大强往自己的公司里拖,“快进来吧,毛病真不少。” 刘大强摸摸脑袋,“嘿嘿”笑着,一步一踮地、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地踮进了张君毅的办公室。大办公区的员工们看着这个高个子,宽肩膀、平头,黝黑的脸,胡子拉碴的人,都觉得奇怪。好几个女员工都捂着嘴,偷偷在笑。心里想:自己的董事长既潇洒又彬彬有礼,怎么对一个好像从前线回来的人这么热情——真没见过。 “快坐,坐下来吧刘大哥!”见刘大强还是站在自己办公室东张西望,张君毅就把刘大强按进了靠落地窗一侧的沙发上。 “知道你在这里办公,还真不知道这么高档,吓死我了。” “这就吓死你了?胆子真小,看你样子也不像啊!”张君毅亲自将秘书小赵沏好的茶送到刘大强面前,“上好的毛尖,尝尝,压压你的小胆子。” “我刚从医院出来。”刘大强喝了一口茶:“嗯,好茶!” “郑大哥怎么样?”张君毅问。 “还行。医生说什么‘斑块’,如果脑动脉的斑块脱落,又会形成血栓,就麻烦了。” “明天我去医院再交点住院费,让医生给大哥用些好药。” 刘大强一只手端着茶杯,一只手举在半空摇晃;“我已经交了。住院费足够了。” “哪能让你交住院费呢,还是我交好了。” “那为什么你交呢?我交不是一样吗?看把你生分的。”刘大强说。“对了,几件事告诉你。” “说。” “明天上午十点,检察院到看守所把乔哥接出来,十一点我会带律师到检察院。你看,家属是都通知还是不通知?” “是出来一天还是半天?”张君毅问。 “如果是十点钟接出来,估计就是一整天。”刘大强说。 “能不能安排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办理委托辩护人,第二个阶段让家属和你们乔哥见上一面?” “我看这样可以。我去找人,估计不会有太大的困难。”刘大强停顿了一下,又说:“我听说,市政府有电话给检察院,了解乔哥的案子,好像检察院正在形成一个书面报告给市政府。” “这么说来,是不是会有转机呢?”张君毅兴奋起来。 “希望如此,不过很难说。主要是上海方面可能给检察院施加了压力。”刘大强说完,又补充道:“不过这都是我的猜想,也不能太乐观。” “晓鹭上学的问题解决了吗?”张君毅问道。 “解决了。明天小强会送孩子去的。”刘大强笑了起来:“张先生,放心吧,这个孩子还是我们几兄弟保下来的呢。不解决,小强就会挨揍的。” “怎么是你们保下来的?”张君毅也笑着说。 “说来话长,下次告诉你。” “说说吧,我也听你们乔哥的妈妈谈起这事,但总觉得奇怪,又不知就里,让我挺好奇的。”张君毅只要有关吕乔的事他都好奇。所以催刘大强告诉他。 刘大强也觉得好奇。这个从国外回来的人,怎么对乔哥这么感兴趣呢。这些天忙前忙后不说,就算吕乔委托他,该做的都做了,而且做得很尽心,已经对得起吕乔了。但是,刘大强还是觉得张君毅不仅仅只是帮忙,肯定还有其他原因。刘大强想,也许就是自己最不情愿的原因吧。不过他还是开口了: “我看你,”刘大强回头看看张君毅办公室的那扇关着的门,压低嗓门:“我看你是不是爱上了我们乔哥?”说完就赶忙端起茶杯做了个掩饰,那嘴角掩饰不住强忍住的笑。 张君毅不想明说,但又不想不说:“是又怎样?快说。” 刘大强眼睛盯着张君毅,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就要从自己身边抢走一尊偶像,心里掠过一丝空落,很快他又调整了心态:“不错,很坦诚。那我告诉你——” “那年工地上采用的新型管材出了问题,吕乔负责这个项目。到工地就是为了解决管材问题。现在才知道这种新型管材就是沈非公司的。市政府担心在施工中出现问题,影响投资商的投资热情,所以交代吕乔一定要妥善处理,既要解决采用方面存在的问题,又要稳定投资商的投资热情。 吕乔到工地时,已是半夜,天又阴又冷,还走错了路,鞋子又陷进了泥土里,她就赤脚站在冰冷的泥水里泡着。 我当时是负责这个项目的,等我接到二强的电话赶到站在泥水里的吕乔身边,只见她嘴唇都发紫了。我开始想带她去洗脚屋泡泡脚,吕乔拒绝了,我就把她——,”说到这儿,刘大强想了想,就把背吕乔的那个细节掐掉了,又看了看张君毅,就接着说:“她非要我一定带她到出现问题的施工现场。在她的启发下,我们找到了真正的原因,排除险情后,天已经大亮。而吕乔却昏倒在我的车上。” “你真应该强行把你乔哥弄去泡泡脚。”张君毅何等聪明,他没有追问刘大强“打嗝”的原因,他理解,而且是与这么一个诚实而又善良的人在一起。他甚至想,如果当时是自己在现场,就是抱也要把这个执拗的吕乔抱走。 “我真后悔呀。真该把她弄去泡泡热水脚,而不是拖她到工地。乔哥当时一脸苍白,嘴唇乌紫,双手冰凉,就那样倒在我车子上。”刘大强做了一个吕乔昏倒的姿势,接着摇摇头:“现在想起来都害怕。 等我们兄弟几个把她送到医院,才知道她怀有身孕,诊断是:先兆流产!医生说只能尽力,不能确保。” 张君毅心里一阵痉挛。他想不到一个有着芊芊细腰,修长身材,白净而又风情万种的吕乔会为了沈非半夜去工地奔波,甚至差点丢掉了孩子的性命。 “当时我们都吓死了。你说,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这个责谁负得起?” “那么投资商呢?就是沈非公司不知道吗?” “不敢说,本来吕乔来工地就是不想让沈非公司知道。招商引资嘛,只能锦上添花,还能壶底抽薪?反正就是帮这个沈非的公司,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其实也不是沈非公司的管材问题,是我们自来水公司的主供水管在我们施工时给挖断了,那水就像风一样涨了起来,把管材给顶的蹦蹦响。那场景,你不知道,也体会不到,一米八直径,二十四米长,一旦断开,什么后果?” “那你们乔哥后来怎样?” “折腾半个月,好不容易才保了胎。” 张君毅的心稍稍放了下来:“就是吕乔这个宝贝女儿鹭鹭吧?” “就是这个丫头,你说我们还敢不把这丫头拴在裤腰带上?顶在头上都嫌不够呢。” “真悬。”张君毅的眼前又浮现出晓鹭那可爱的模样。 “你们乔哥还真能吃苦。” “乔哥,”刘大强又笑了:“其实她比我还小三岁呢。但是就喜欢这么叫她,感觉亲切。” “有时觉得她不像女的,你没看到她在工作时的样子,呵呵,雷厉风行,不让须眉哟!” “我也有这种感觉。”张君毅陷入沉思。 “哎,别想了。再跟你继续说吧,反正你感兴趣。”刘大强又接着往下讲述: “吕乔不是去工地走错路了嘛,工地上正在施工,挖土机,臂吊机就在她的头上穿梭,那车子也给工地上的泥土砸坏了,鞋子也没了,我们除了在医院忙前忙后,还给她撅着腚修车子,满街瞎窜买鞋子,我又吩咐我老婆给她炖鸡汤,在医院二十四小时照顾她。”刘大强笑起来像一个孩子,还有些腼腆:“反正就是一个劲的送温暖啦!” “反正就成了好朋友啦。”张君毅为刘大强补充了一句。心里想着:难怪二强、小强到吕乔家就像到自己家那么顺畅。又想起自己那天去吕乔家,那份忐忑,那份紧张,不免有些好笑。 “我要走了,好多事要办呢。乔哥又不在,我也不想再进沈非那家公司的管材,我另外去想辙。” “为什么?”张君毅问。 “你想啊,这个沈非把乔哥害成这个样子,我还能与沈非合作吗?门都没有!”刘大强说着就站了起来,又踮着脚往外走。 “我送你。”张君毅看着刘大强那踮着脚走路的样子说:“大哥呀,不是我说你,在我这儿,爱怎么走就怎么走,别踮着脚啦!我看着痛苦!” “我不痛苦。”刘大强继续踮着脚,“你不是今天带晓鹏去郑大哥橘园吗?” “是,这不你来了嘛,一起下楼,我去接晓鹏。” 一群人见到他们的董事长又陪着这位踮脚先生出来了,一个一个又站了起来,脸上都还笑眯眯的。刘大强见这么多人看着自己,挺高兴,就举起手向大家打招呼,并说: “大家记住了,只要我还来,最好地毯上铺上报纸,我就不踮了,拜托!” 张君毅的员工们都笑弯了腰! 汽车停在晓鹏家楼下,保姆下来说,晓鹏正在接听电话,马上下来。保姆问:“张先生,姥姥请您上去坐会儿,说您太辛苦了。” “阿姨,我就不上去了,转告一声,下次我再来看老太太。” “那好。张先生稍等。” 张君毅心想,晓鹏接的电话肯定是邵经理打来的。 一会儿功夫,晓鹏就下楼了。张君毅连忙从车里下来,为晓鹏开了车门,将他的拐杖放在的后座。就说:“晓鹏,坐好了,系上安全带。” 见张君毅发动了车子,开出了院门,晓鹏就告诉张君毅:“张叔叔,您给我介绍的工作这么快啊,他们都给我布置具体任务了。” “那好啊,现在的效率都体现在速度上。”张君毅问:“什么时候去上班?” “说是在家里就可以完成。” “那你可以有些机动时间抓紧考研。” “我会的。谢谢张叔叔。” “谢我干什么?要谢就谢你自己,谁让你这么优秀呢。” 张君毅用眼角的余光悄悄看了一眼晓鹏,见孩子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彩,张君毅这才安下了心。 天气不是太好,但是没有下雨就是好天气。 “晓鹭怎么没有闹着跟你出来?”张君毅边开车边问晓鹏。 “忙的很。小强打了电话来,说明天带她去上课,结果她还没做作业,被姥姥说了一通,现在边哭边做作业呢。” “那小样,真可怜。”张君毅笑了。 张君毅载着晓鹏,穿城而出,行驶在城乡结合部车辆交汇最繁忙的一个路段。 “是往这里走吗,晓鹏?”张君毅问。 “没错,到了前面那个路口,往左拐。” “好嘞。”张君毅按开了cd唱机,“梁祝钢琴协奏曲”那既优美又忧伤还凄婉的曲调蔓延在车内。 “张叔叔,你很喜欢这首曲子?” “喜欢,经常听。有时我开车时,一直都放。你呢?” “我喜欢比较现代的吧。摇滚的,爵士的,都喜欢。” “有机会也可以听听这类的曲子,虽然年代久了,但韵味醇厚,是一种享受。” “经典歌曲就是经久不衰。我妈妈听得曲子好像跟你听得曲子差不多,幻想中带有一些伤感的。” “是吗?都是些什么曲子呢?” “最常听的是恩雅的歌曲,像《在下落的雪中》,还有《牧羊人之月》、《飘落的灰烬》,很多,有的我说不出歌名。” “我也喜欢,我总觉得恩雅的歌旋律非常美,如果说什么是天籁之音,我认为这就是天籁之音。” 郑晓鹏笑了:“看来,你和我妈妈有的一拼了。” “是吗?你爸爸喜欢什么歌曲?张君毅突然冒出这句话,觉得很不妥,但也收不回来了。 “我爸爸就是喜欢《当兵的人》、《小白杨》,还有就是《草原之夜》这一类的。 “你爸爸是当兵出身,从自己所喜欢的歌可以看出爱好和向往。其实这些老歌曲我也经常听,很是一种享受。”张君毅似乎又勾起当年因为家庭成分原因没有被录取军事院校的往事,不免感到一种飘逝的悲哀。 “我爸爸在部队当过副营长,之后就转业了。”晓鹏说。 “你爸爸至今都还有军人的气质,那种悲怆和坚毅,我第一眼看到你爸爸,就有这种印象。” “在我小时候,我爸爸不是这样的,他那时身体也好,腰板挺直,说话声音也很大,跟洪钟似地。”晓鹏说起郑东升,总是那么自豪。 张君毅心想:“这么好的一个郑东升,吕乔为什么就要放弃呢?难道沈非的特质超过了郑东升?我看未必。”只有一种解释,吕乔是奔着自己的初恋在寻找一种寄托。唉,初恋。张君毅心里黯然,自己的初恋,甚或单恋,不就是从吕乔开始的吗。张君毅问自己:现在的你是不是也在寻找那遥远而又近在眼前的初恋甚或是单恋? “张叔叔,从前面拐弯,再直走,就可以看到橘园了。” 晓鹏的插话,打断了张君毅的遐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万木尽染 迎面扑来的是一片片葱葱郁郁的橘树林,那青涩的、绿里透着些许殷红的果实缀满了枝头,像一个个即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晓鹏,是这儿吗?” “对,这儿都是。再往前开,先到我爸爸住的地方看看。那房子在这一大片橘林的中间,以房子为中心点,半径大约是两公里半。” 张君毅很惊讶,凭郑东升,就是再加上十个郑东升,也不可能栽下这么多的果树,但是,这是眼前摆着的事实。“你爸爸太了不起了。”张君毅不由地赞叹起来。 “他还养了不少的土鸡呢。” “土鸡?为什么叫土鸡?”张君毅不懂。他的确不懂,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鸡就是鸡,干什么叫土鸡? “这是我们这里人的叫法,把鸡分为土鸡和洋鸡。土鸡意味着家养、散养,不掺任何激素类的饲料,虽然个头不大,但肉质细嫩,;洋鸡意味着机械化饲养,饲料都是按照配比添加了类似助长剂的东西,分量重,成长速度快。所以大家都比较喜欢土鸡和土鸡蛋。认为这种土鸡和土鸡蛋不但口感好,而且营养成分更高一些。” “那么市场需求怎么样?” “相当不错,尤其是这两年。土鸡和土鸡蛋基本上供应市内的各大超市。我爸爸把鸡都散养在橘园里,鸡的粪便又是最好的肥料。在橘园内每隔一百米就设了一个很大的鸡窝,供那些散养的鸡白天下蛋,晚上回笼。农夫们每天的必修课就是到鸡笼捡鸡蛋就可以了。晓鹏像一个讲解员,很认真,也很仔细。 “那么鸡呢?做不做深加工?” “目前只是将鸡集中处理,褪毛、剖膛,冷冻,再销往市场。很受欢迎的。”晓鹏很得意:“你去超市看看,就可以看到‘张家鸡’和‘张家蛋’的商标。 “用姓氏做商标?你爸爸也不姓张啊?”张君毅觉得奇怪,就问晓鹏。 “这个地方,一直叫张家沟,姓张的人也很多。爸爸为了打出品牌,就干脆用姓氏做了商标。 “张家沟?”张君毅顿时愣住了,他惊异地问晓鹏:“我爷爷和我父亲曾说过,老家就在张家沟。是不是就是这个张家沟?” “这里就这一个张家沟,没有第二个。”晓鹏说:“张叔叔,不会就是你的老家吧?” “晓鹏,我问你,我们从市区到这里,大概是多少公里?” “二十公里左右吧。如果城市框架再拉大一些,没准这里就是城区了。” 二十公里就是农村人的说法——四十华里!难道这就是自己的老家?张君毅心里想起爷爷和父亲曾告诉过他,老家离城里大概是四十华里! 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张君毅难以置信。不过眼前就是张家沟,这点不会错,而且离城区就是四十华里,这点也不会错。 张君毅按下了电动玻璃窗,一股初秋的温和的风灌进了车厢内,他感觉这股风都带着甜味。老家。以前在国内时都没有来过,出国十五年了,回来却找到了自己的老家。而且还这么容易!真是“千里寻他,他却在灯火阑珊处啊!” “晓鹏啊,你爸爸在这里住的房子是新建的还是以前的?”他知道老家还有一幢房子,为了求证是不是自己的老家,就问晓鹏。 “我爸爸说,是从村委会那里连地连房子一起租下来的。”晓鹏想了想,“嗯,不是新的,很陈旧,但是很大,是个院落式的,门窗都是用木头雕刻的蝙蝠、龙凤等图案,对了,爸爸说这幢房子很有历史了。” 张君毅点点头,心里有底了。 “张叔叔,到了。你看,你看那房子——” 故居!这就是是爷爷辈甚至是爷爷再上一辈人的故居吗? 汽车停在了这幢房子前面的一个场院里。张君毅熄了火,又将晓鹏扶下了车。就和晓鹏一起站在房子前面看起来。曾记得爷爷和父亲对老家的房子有过描述,但是身在地球的那一端,张君毅觉得那只是老人们一个梦呓遐想,是一个太遥远的地方,只能梦呓不能成为现实。而现在,家中老人的梦呓就摆在面前。这里有祖宗的脚印,有张家人从兴旺到衰败,又从衰败到兴旺的记录。张家的起源源之于这里,又从这里经历了历史的变迁。他觉得这么生疏,又觉得这么亲近。那滚烫的热泪不禁就流了下来。 “张叔叔,你怎么啦?”见张君毅的表情,晓鹏明白了,这真是张叔叔的老家!他想起了父亲曾告诉过他,也从居住在这里的老农口中,了解过这幢房子的关键词:姓张,地主,国外—— “张叔叔,张叔叔!”晓鹏喊着已经陷入深思的张君毅,不见回答,就又喊:“张叔叔,这儿肯定是你家的房子,是你家的祖屋对吗?” 张君毅猛地醒过来,看着一脸惊喜的晓鹏:“有可能。” “绝对可能!我们去村委会,他们准知道!”晓鹏对张君毅叫道:“我听他们说过,真的,说过。说这家的主人是地主,也是资本家,在城里有纺织厂,后来全家去了国外。” 见张君毅边听边点头,晓鹏知道刚才说的那些肯定对上了号,就接着说下去:“这幢房子还曾经做过村小学呢,后来村子里与另外两个村合并,建了新学校,这幢房子就一直荒废在这里。我爸爸来这里考察之前,村里准备拆掉这幢房子,说是年久失修,也没人管。再后来就是我爸爸连土地带房子一起租下来了,你看,这房子是我爸爸请人刷的漆,还修缮了许多地方,整个二楼还装修了。” “不过,还要考证,凭一个张姓也不能说明太多问题的。等我与家里联系后,再说吧。”张君毅压住激动,又恢复了以往的沉静。“晓鹏,来,我们进去看看。” 进了大门,是一个天井,左中右都是房间。正中的房子很大,也就是农村人称作的堂屋。堂屋里还有一个案台,案台下方是一张八仙桌。几把椅子、几张条凳,看样子就很有些年代。大房间的左右两侧各有一间房间,比外面的略小一些,但是跨度很长。 “我爸爸住在左边这间,我来时就住在右边这间。”晓鹏介绍说。 张君毅先看看郑东升住的房间,又看看晓鹏住的房间,就说:“没什么家具,就是一间房间一张床,啥也没有啊?”张君毅说。 “我爸爸挺节省的。一贯如此,不像我妈妈。最讲究。”晓鹏说到妈妈,突然想起来了:“张叔叔,我们上楼去看看,看看我爸爸装修的房间。”大房间的右侧有一个木质楼梯,油漆的很光亮,像似没有人怎么走过。 “你爸爸也懂装修?” “你看了就知道。”晓鹏挺诡秘地眨眨眼睛,就带头拄着双拐上楼。拐棍点击着楼板发出沉闷的声响,张君毅怕晓鹏摔跤,就忙跟上几步,在后面扶住晓鹏。 “是谁啊?”一个操当地口音的妇女声音传过来。 “婶婶,是我,晓鹏。” “哦,你来了?你爸爸来了吗?”说话的是郑东升请的当地农妇,农妇和他丈夫两口子专门帮助郑东升做饭,打扫卫生,看管仓库。 “这里好多事请呢,叫你爸爸快点回来吧。” “我知道了。”晓鹏已经上了二楼。这个二楼比一般的楼梯台阶都要多,显得有三层楼那么高。晓鹏也许走的太快了,又跟农妇搭腔,所以有些气喘。 “歇会儿。”张君毅说。 “张叔叔,你看这层楼怎么样?” 张君毅抬眼这么一看,呵,还真是气派,走廊很长,也很宽,装了日光灯还吊了大红灯笼。张君毅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爸爸的装修水平可以,古代和现代柔和在一起,也是亮点。” 二楼正中的走廊比两侧的还要宽,起码也有三米左右,摆放了一套白底兰花瓷器的圆桌和圆凳。和生漆的暗红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张君毅不敢说不伦不类,只好说:“挺有反差感的嘛!” 晓鹏没听懂,就问:“张叔叔,你是觉得色彩有特点还是没特点?” “有特点。”张君毅忍住笑,认真地对晓鹏说。 “我觉得没特点,但是我爸爸就是说好,没办法。”晓鹏围着瓷器桌子转了一圈,“我觉得这里应该放一张古色古香的桌子才好看,起码与这雕龙画凤的廊柱相匹配,这种瓷器桌子应该放在天井里,周边再摆些植物和花草,那才有韵味。 “这个想法你爸爸采纳了吗?” “没有,如果能采纳,你就看不到这么搞笑的一幅场景了。”晓鹏也在笑。 “那你可以多向你爸爸灌输一下你的设想,没准就采纳了呢。” “他把我的口都封死了。” “你爸怎么说?” “爸爸说,没钱!”见张君毅在笑,就又说:“都没钱了,还怕你有再好的设想吗?” “这就是你爸爸,既老实又非常实在。” 晓鹏推开正门,对张君毅说:“这是我爸爸重点设计的,非常有看点,而且是用钱堆砌起来的,请进——” “你爸爸重点设计?那我来瞧一瞧。” 张君毅的眼睛瞪大了:这间大屋子就是下面的堂屋之上。一张很大的床摆在正中间,是欧式的那种款式,与这种老屋子很不搭调;粉红色缎子面料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板板正正,像部队上的被子那样有棱有角,肯定是郑东升的杰作;板壁的墙上挂了一幅吕乔的照片,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拍的,还扎着两条辫子。吕乔那年轻还带着稚气的脸庞白里透红,虽然很漂亮,但是和这屋子里的摆设又显得不和谐;床的斜对角有一套组合音响,还有一个等离子电视,估计也有32寸。张君毅凑上前看了看,居然是索尼牌子的!房间另一头有个单开小门,张君毅走进去一看,是卫生间。用手敲敲洗脸盆的台面,张君毅知道是品牌,但是这么好的卫生洁具,却没有抽水马桶,居然掏了一个用蓝色瓷板砌起来的长沟。 张君毅一开始在笑,慢慢地他笑不出来了,那眼角渗出了一点儿泪花。 他懂郑东升的心:——老郑用自己的方式在表达着对吕乔的爱。自己只有一张床,儿子也只有一张床,却尽自己的能力,为吕乔堆砌了一个他认为最好的房间。他在等待,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等待,甚至就这么一直等待下去。 “你爸爸,”张君毅有些哽咽:“了不起,谁都比不了啊!” 晓鹏见张君毅的表情,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只是想带着风趣介绍爸爸的“作品”,怎么这位张叔叔这么难受? 其实晓鹏心里也挺难过的,只不过他没有表露出来。一个大学毕业生,也是一个成年人了,他也懂得爱和被爱。但是父亲母亲的婚姻却给他心里设了一道障碍。有时候他生母亲的气,有时候生沈非的气,但是从来都没有生过郑东升的气。按照父亲的要求,郑东升为吕乔装修房间的事情他一点儿都没有告诉妈妈。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想,他也知道爸爸妈妈不是一路人,根本就很难凑到一起,就是告诉妈妈又如何呢?妈妈会感动吗?妈妈和爸爸会重新走到一起吗? 见晓鹏一直没有吭声,似乎又在想着什么事情。张君毅就调侃地说:“晓鹏,你爸爸这里还有什么看点吗?” “哦,张叔叔,对不起,我走神了。怎么样,我爸爸的装修设计还行吧?” “我说过了:了不起!” “那我再带您去看看后屋。” 还有后屋?张君毅心想,他这个祖屋,如果真的是自己家的祖屋,还真是够大的。 后屋真的比前面的屋子还要大。给郑东升分隔成了包装间、宰杀间,冷冻房和仓库,归置的很像一个正规的加工厂。另外有一条路绕过了前屋直通后屋,那是工人们上下班和运输物品的路。简洁、干净还很有规范。 张君毅赞许地点点头,就问:“往城里送的土鸡和土鸡蛋是这里送,还是他们来提?” “晓鹏说:“都是这里送,车子是村子里私人自己的。承包给他们,送一趟结一次账,哦,就是拿计件工资。” “那你爸爸这些天都不在怎么办呢?” “好办。我爸爸与村干部关系都很好,如果我爸爸不在,都是由村委会代管。我爸爸回来后马上就跟村委会结账。很有信誉的。” “这柑橘估计还有个把月也成熟了,那就更忙了。”张君毅有些着急,这老郑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这里可怎么办呢? “这是个问题。原来也没有遇到过。据我所知,爸爸只按照批发价全部给村委会,由村委会还有当地农夫往外卖。” “但是必须要有人在这里才行。”张君毅说。 “那我来吧。”晓鹏说。 “你不能来,刚找到工作,怎么能放弃呢。我来想办法。” “麻烦您了,张叔叔,我替我爸爸谢谢您。”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都是自己的事情,还说谢。”张君毅顿了一下,又笑着说:“要说谢啊,应该谢谢你爸爸,如果这里真是我家的祖屋,还装修的这么好,人气这么旺,我家的老祖宗都要从坟地里爬出来给你爸爸叩头了!” “张叔叔,你看我们去村委会一趟吧,谈谈你家祖屋的事情。” “这次不去了。我回去马上安排人员进驻这里,这是最要紧的事。等下次来,再和村委会联系。你看好不好?” “来,吃饭了。”阿婶将堂屋里的八仙桌摆开,一盘一盘的菜就陆续端上了桌。 “张叔叔,请坐。” “不会太麻烦吧?”张君毅欣然同意。他其实也非常想在这张八仙桌上坐一坐。甚至还想摸一摸板壁的隔墙。总觉得这里的一切都留有老辈人的印记,空气中都荡漾着亲情的脉络。 “阿婶,您贵姓?” “我家老头子姓张,我是嫁到这个村子里的媳妇。”阿婶说。 “那我可不可以叫您张婶?”张君毅问道。 “那敢情好。请问先生贵姓?原来没来过这里吧?” “他也姓张。”晓鹏抢着说。 “姓张?那就是本家。五百年前是一家嘛。”张婶笑着说。 “他是——”晓鹏还想告诉这位张婶他就是这家的主人时,张君毅用眼神制止了他。 八仙桌上一个土瓦罐里盛的是一只清炖鸡,一层细密的淡黄色的油珠泛在汤面上,香气扑鼻;一个土碗里装的是香葱炒鸡蛋;还有一碗韭菜炒螺丝肉;另外一碗是雪里红腌菜。张君毅心里那份惊讶,无法表达。这就是自己的老家吗?这就是自己家乡的菜肴吗?他的感慨油然而生,他的心里掀起的是无风的波澜,那份乡土的亲切,他从来也没有感受过。在他的脑海里,只有城里的那幢曾经还被他人占用的、破损的祖屋的记忆和难以忘怀的遭受磨难的岁月。 “张先生,您请用。不知道您们今天会来,也没准备。”张婶站在一边,觉得这种菜拿不出手,不好意思。 “太谢谢你了,张婶。”张君毅仍然望着桌上的菜出神 晓鹏笑道:“张叔叔,吃饭。” “哦,好好,咱们吃饭!” 平时饭量并不大的张君毅足足吃了两大碗饭。那米饭真香,是的,鸡汤也十分的鲜美,就是那雪里红腌菜都觉得特别的有味道。 刚吃过饭,张婶就端来了两杯茶:“张先生,晓鹏,这是我们这里的茶,也是土茶,别见外,尝尝。” 张君毅端起了一杯茶,看了看那茶的颜色,淡绿,闻了闻那茶的味,清香。于是端起杯抿了一口,对张婶说:“这茶不错,自己种的茶吗?” “我家老头子在这房前屋后种了一些。采摘后,自己炒,一般就是自己和郑先生喝。” “那张叔呢?” “马上来,他给你包些茶叶带去喝。你是稀客呀,不常来,我们这里也没有什么稀罕东西。”张婶说着见自己丈夫过来了,就说:“老头子,这是张先生。” “张先生,你好啊。稀客稀客。”张老头手里提着用报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一大包东西,还有两只老母鸡和一篮子鸡蛋。 “这可不敢当,不敢当。”张君毅连忙站了起来。 晓鹏笑着说:“张叔叔,您就拿着吧,这是规矩,不会让你空手回去的。” “这鸡,还有鸡蛋,怎么拿?” 见张君毅一副紧张的样子,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 正说笑着,张君毅的手机响了。 “喂,我是张君毅。哪位?” “我是沈非,你好。” “哦,你好。”张君毅感觉奇怪,沈非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电话?忽然他想了起来,是在机场时他们互相交换过名片。 张君毅看了看还在与张婶说话的晓鹏,就站起来走到天井里:“ 有事吗沈先生?” 沈非没有言语,张君毅就等着。 过了一会儿,沈非在电话那头说:“我今晚搭航班,九点二十到。” “我去接你。”说完双方都挂断了电话。 就这样突然,就这样干脆,就这样不用客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情恨两依 张君毅带着晓鹏到医院看望了郑东升。晓鹏告诉爸爸:有可能那幢老房子就是张叔叔家的祖屋。郑东升听了,高兴极了。伸出那只还能动的手,摸索着握住了张君毅的手,说不清的话语,张君毅句句都能明白。他交代:委托张君毅先生全权处理橘园和养鸡场的产供销事务,以及一切对外商洽业务。并要求晓鹏拟就一个书面委托书,带过来他签字。 “大哥,你就安心养病,其他事情不要操心。有我在呢。”张君毅握着郑东升那只不带温度的手说。 “我放心,我一百个放心。你这是帮了我的大忙。”郑东升的脸上浮上了笑容:“恭喜你,找到了老家!你爷爷,你爸爸总算是叶落归根了!” “谢谢,大哥,谢谢你!是不是自己的老家,我还需要与家人再联系,如果能确定,我再告诉你。安心养病吧大哥,快快的好起来!我们哥几个再一起干事业!” 与郑东升告别后,张君毅就将晓鹏送回了家,然后又匆匆忙忙地往酒店赶,半道上又想起后备箱里的鸡和鸡蛋,看看表,想折转身又回到吕乔家里去,又担心时间来不及,就给小马拨了个电话:“过十五分钟你下来等我。” 张君毅到了酒店,小马正等在门口,就说:“你开车去郑晓鹏家,把后备箱里的东西给送上去。然后去洗车。” 小马答应一声,马上开着车又出了饭店。 一进办公室,张君毅就吩咐小尹:“你去请办公室主任、工程部经理到我这里来一下。” 办公室季主任和工程部肖经理进来后,张君毅指了指沙发:“请坐。”见两个部门负责人都坐下后,就说:“季主任,你现在去前台定一间b座的套房,最好是与我的房间在同一层楼。 “这都下午很晚了,估计同在一层楼的可能性不大。”季主任说。 “尽可能办,你去找一下酒店销售部,请他们想办法调整。办好后将门卡给我。” “那我去了。”季主任说完就退出了办公室。 张君毅看着肖经理,问道:“市拆迁办的方案出来了吗?” “基本上敲定。主要问题是我们的廉租房还没有全部交付使用,如果交付使用,很快就会实施。” “嗯。廉租房主要就剩下供排水这一块了。如果设计审核出来后,采购、安装,一个月能不能全部到位?” “一个月估计比较紧,一个半月完全可以。”肖经理又说;“拆迁办告诉我们,有一部分拆迁户自己在联系过渡房。” “那好啊。这样可以减少我们的压力。”张君毅点点头,“是不是我们应该支付补贴?” “是的。拆迁办正在统计名单。” “自己想办法过渡的拆迁户,补贴这一块应该按时到位,不能拖延,你一定要记住。” “好的,我一定办好。” “今天找你来,再给你增加一项工作。从你的部门选两位能干的技术人员,到郊区张家沟去一趟。” 肖经理正在往本子子记下他的话,张君毅又说: “明天你同他们一起去,主要是看看周边的环境和资源。具体是到一个柑橘园,找到一幢房子,那家的主人也就是柑橘园的负责人姓郑,但是目前不在。你们去后与一对姓张的老夫妻联系,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困难。回来后,将情况告诉我,我再向你布置具体任务。” “那好,我现在就去落实人员,把目前手头的工作做个调整。” “行,就这样。”张君毅站了起来。 他看看手表,时间来的及,就走出办公室,下电梯穿过大堂,正好碰到了季主任。 “董事长,都办好了。真不容易,还是销售部帮得忙,这是门卡。”季主任将2026房的门卡交给张君毅。 “好。辛苦了。”张君毅将门卡拿在手上,从b楼上电梯,到了20层,就先到为沈非准备的2026房看了看,见一切都好,与自己那间套房的摆设一样,而且楼层服务生已经做好了夜床,就满意地点点头,退出了房门。随即就到隔壁2028房插进门卡,旋开门。又将门卡插在门旁边的磁卡盒里,瞬间,房间里自动感应的灯都亮了,张君毅就过去把窗帘拉上。又在卧室转了一圈,感觉都很好。 做完这一切,他又走进卫生间,拧开浴缸的热水龙头,脱去外衣,开始刮胡子。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望着满腮满下巴的白色泡沫,张君毅觉得好笑。心想,这是干什么呢,就像去相亲似的。又想,尽管不是去相亲,也跟相亲差不多,要见的这个人,就是自己的情敌。对,是情敌。张君毅已经把沈非当作了情敌,从前几天在机场第一次见面,就已经是他张君毅的情敌了。不管自己是否承认,张君毅认为,为了吕乔,这已经是一个事实。所以,自己的状态绝对不能输给沈非,绝对不能。 想到这里,停顿的剃须刀又开始了脸部的大扫除。 泡了一个热水澡,张君毅全身的疲乏一扫而光。中午在张家沟吃得太饱了,现在也不觉得饿,甚或觉得,这一顿饭就是祖宗们给他吃的,给了他无穷的力量。精神振奋的张君毅在一堆影碟里找出恩雅的光碟,看看目录,就调到了《在下落的雪中》、《牧羊人之月》和《飘落的灰烬》,按开循环播放键,又到酒柜里取出一瓶人头马,倒了小半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边听恩雅的歌,边品着人头马,边想着吕乔,边琢磨着沈非。 手机响了,张君毅知道是小马的电话,就说:“你把车子停在楼下,将钥匙放在前台,我一会儿去取。 “你在说什么?”对方的声音是个女的。 “你?哦,方沁。”张君毅居然有些语无伦次,他真没想到方沁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 “你发邮件,要我给你回。我回了你为什么又没看?”方沁很不不高兴的在电话那头说。张君毅能猜到方沁的愠怒表情。 “我?我很忙。”张君毅的“很忙”显然是搪塞。 “你究竟忙些什么?能告诉我吗?”方沁的语调已经是质问的性质了。 “不能。”张君毅很坚定。 “我们之间是不是存在什么问题?”方沁一追到底。 “你说呢?”张君毅把球踢给了方沁。 “简直不可理喻!”方沁挂断了电话。 张君毅呼出一口气。 恩雅的歌还在忧伤的、优美的唱着,循环地唱。因为这是吕乔喜欢的歌,他在替吕乔听。 是因为此时此刻不希望有人打搅他,还是他就在短短的几天里真的把方沁给忘了?他说不清,也不想思索,更不想探究。尤其是在现在。 如果一个人总在梦境里徘徊,忽然那个梦境活生生地展现在你的面前,纠结的心已不再纠结,你还会在心的一角装进其他吗?想到这里,张君毅又喝了一口酒。 电话又响了。 “请不要干扰我!我没时间和你玩这种游戏!”张君毅一扫谦谦君子的风度,那声音既狠又响。 “董事长,车子已经洗好了,我在楼下。”小马见董事长的声音都变了调,有些摸不着头脑。 “哦,小马。你把钥匙给前台,你可以回去了。” “董事长晚安。” 晚安?他笑了。已经像一个斗士般的张君毅此时即将上战场了。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来到他的衣柜前,打开衣柜,取出一件新衬衣穿好,看看衣柜中的一套藏青色的西装,再拿出领带比了比,觉得挺合适,然后就系好领带、穿好裤子再系上皮带,最后将上装穿上。都穿好了,就在镜子前左侧、右侧看了看,又摸了摸刚刚刮净胡子的脸庞,那份洒脱,那份身材,那份信心满满的模样,挺满意。 国际机场。 刚到一架从香港飞来的航班,接机的人围在出港口,里三层,外三层。 张君毅坐在车内,看看表,还有十五分钟。他按开了cd唱机,让梁祝的旋律萦绕在自己的周围。“吕乔,乔乔,”第一次从自己的心中喊出“乔乔”两个字,张君毅有些难为情。但是他还在继续自己的思路:“乔乔,你知道我在哪里吗?我在机场接沈非,没想到吧,为了你,因为你,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明天你就有机会提外审了,我们有可能见面。真的好想你。可是沈非也来了。你愿意见他吗?我可不愿意他见到你。” 机场的播音开始播报:“从上海飞来的航班已经开始降落。”张君毅还在对吕乔说:“给我勇气,乔乔,我要面对他,打败他。” 机场的播音又在播报“从上海飞来的航班已经到港,请接机的亲友在3号出港口等待。” “乔乔,他来了,沈非来了!”说完,他就下了车,用遥控锁定汽车,径直朝接机的出港口走去。 所有的旅客都走了,沈非才出现在出港口。 两个伟岸的男人面对面,西装革履,潇洒沉稳,在视线的对垒中,都有一种似乎早已约定的抗衡。 静默意味着什么,只有这两个男人的心里清楚。可是,这第一个回合似乎不分输赢。 沈非对面的张君毅,突然在放大、放大,像似一股压力朝着沈非弹了过来。之所以给张君毅电话,起初的想法并不复杂,尽管他不想复杂。只是觉得这个人肯定能让他顺利地看到晓鹏和女儿。 当他们通完那简短的通话后,他的想法就开始复杂。当他现在再看见站在自己对面的张君毅,他心里明白了,自己的电话绝对没有打错,对面站着的这位衣冠楚楚的人不是一个等闲之辈。以其十五年之前与吕乔的纠结,就算是一厢情愿的纠结,也许要在十五年之后的现在爆发。沈非深知:自己遇上对手了。沈非也彻底清楚了自己为什么会给他打电话。因为在潜意识里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挑战的准备。 两个男人同时朝着对方走去,同时握住对方的手,同时在脸上露出了微笑。 “你好。沈先生。” “你好。张先生。” “请。”张君毅做出一个请的动作,稍稍侧了一点身。 “你请。”沈非谦逊地让了一下。 然后两人同时步出机场,朝停车场走去。 一小时后,沈非和张君毅坐在了设在酒店8楼的西餐厅里。 张君毅招了一下手,侍应生过来恭候。 “pleasethemusicplayedatarestaurant.anyaevans.” “yes,sir,pleasewaitamoment.”侍应生点点头,朝后退,去准备恩雅的音乐了。 “喝点什么酒,沈先生。” “你也喜欢恩雅的歌?”沈非不动声色。 “是的。你呢?” “一样。” “很好。我们就用恩雅的歌作背景。喝点什么酒?”张君毅又问。 “吕乔喜欢的所有关于恩雅的歌,或者同类型的歌,包括萨拉布莱曼的歌曲都是我为她准备的。”沈非仍然是不动声色地说。 “看来你、我和吕乔,我们三个人兴趣都一样。喝点什么酒?”张君毅觉得自己的话语和用词很到位。 “对,我们的兴趣是一样。不过,我现在才有这种感觉。” 沈非觉得热,就将西装脱下来,马上一个侍应生走过来,将沈非的西装取走,并在贵宾室内用衣架挂了起来。 “我喜欢白兰地,地道,刚烈。” “我也很喜欢白兰地。侍应生!”张君毅招了招手:“abottleofbrandy.” 侍应生点头正准备走,沈非说:“don‘taddicebrandy.tastenotpure.” 沈非看着张君毅笑了。心想:你还真能接招,白兰地也敢喝,我就让你不放冰块地喝! 张君毅也在笑。心想:你不就是耽心加了冰就稀释了酒的浓度吗?小看人! “沈先生,看看菜单,哪一款菜合你的口味。” “你点什么?你点什么我就吃什么。客随主便嘛。” “那我就点了?” 沈非用手做了一个请便的动作。 张君毅又招招手对来到身边的侍应生说:“totbsp; 张君毅估计上海人是不会喜欢羊肉的,那么今天就让沈非尝尝。 一瓶白兰地只剩下三分之一,两份半生不熟的羊扒也吃得所剩无几,恩雅的歌唱还在天的那方飘忽,两个男人都已半醉半醒。 “上次让你受苦了。”张君毅感觉头昏沉沉的,想起了高速路上的那一段你追我赶,不知不觉就说出了口。 “请你帮忙,我要见晓鹏。”沈非脱口就出。他并没有理会那一次的跟踪,甚至根本就不会向张君毅诉说自己所遭的罪 “你来,就是为了见晓鹏?” 沈非点点头:“我对不起那孩子,我没有尽到责任,我犯了错,我心里很痛。” 张君毅在机场见过沈非吸烟,就马上从自己的上装口袋里拿出“goldrush”雪茄型香烟和打火机。 沈非见张君毅拿出烟,就接过来看了看,露出笑:“加拿大的淘金者”。接着取出一支,自己点燃,然后又将烟和大火机还给张君毅。 张君毅也抽出一支,尽管他不怎么吸烟,但是为了沈非他就陪着吸。 “你怎么认为我就可以让晓鹏与你见面呢?”张君毅问道。 “我认为你可以。因为我目前不可以,所以你可以。”沈非显然有点醉了。 “不想见见吕乔?”张君毅试探着问沈非,也是想猜猜他这次来的真正目的。 “我马上通过上海警方或者检察院,把乔乔的案子转到上海。” 张君毅着实吓了一跳。沈非要带走吕乔! “说说清楚,你怎么转走她的案子?”张君毅问,那烈性酒在胃里翻滚,他想吐。 “不说了。点到为止。反正是为了她好。”沈非似醉非醉。 张君毅又向侍应生招招手:“totbsp; 侍应生点点头:“ok,pleasewaitamoment.mr.” 一会儿功夫,侍应生送来了两杯铁观音,还有两小碟红醋。 喝完了茶,又灌下了醋,张君毅走到沈非身边,扶起沈非说:“我们走吧,去看看我给你准备的套房。” 侍应生取来了沈非的上装,为他穿好。西餐厅的经理和侍应生们站在电梯间的两侧,目送两位喝了烈性酒依然伟岸的男人上了电梯。 “我就在你的隔壁。”张君毅说,沈非点点头。 “你来了,不能住在比我低一层的房间内。” “当然我也不能住得比你高一层的房间内。谁让你是主,我是客呢?”沈非还是很清醒,没有醉。 互道晚安后的第二天早上,两个男人又在7楼的自助餐厅见面。 “几件事我要对你说。见沈非已经装好了需要的食物坐下来,就倒了一杯牛奶递给沈非。 “请说。”沈非接过牛奶,望着张君毅。 “上午九点检察院会把吕乔提外审,地点在检察院反贪局。” 沈非点点头:“我听着呢,继续。”他不想在张君毅面前表现出惊讶的神情。因为他知道,提外审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何况案子已经走到这一步。 见沈非故作镇静,张君毅接着说:“吕乔的案子已经从反贪局移送检察院起诉科,最多也就两个月就移送法院。” 沈非心理算算,在两个月内把吕乔弄到上海去完全够了,何况还不要这么长的时间。又就朝着张君毅点点头 “十点,律师与吕乔见面,由吕乔签字委托辩护人。” 沈非又点点头。 张君毅心想,还真的要好好审视自己了。为什么只一个晚上,甚至还不到一个晚上,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沈非?是的,从一个男人的角度考虑问题,他应该这么做。假如沈非没有从上海来n市,或许自己不会主动告诉他,既然他来到了n市,并先自己一步就已经说了准备把吕乔接到上海去。问题是,到了上海如何了结这个案子,沈非没有细说。他为什么没有把设想告诉自己?那肯定是想知道这边的一些情况,只有他知道了这边的情况,才有了进一步对话的前提。 眼前的沈非一下子就从张君毅的“情敌”变成了与张君毅共商大事的伙伴。 沈非连着点了好几次头,其意义只有自己知道。事实上张君毅所说的也是自己非常想知道的。既然张君毅已如实地把这边的情况告诉了他,那他昨晚上在西餐厅,抛出一句“将吕乔弄到上海去”的引子,张君毅听懂了,正因为张君毅知道自己是有目的的,所以就主动地将这边的情况告诉了他。看来这个目的达到了。 他们真的有了“共商大事”的基础。 “你,”张君毅拿起一块面包片,用餐刀往面包片上抹了一层黄油,看了沈非一眼:“你打算去看看她吗?” “你呢?”沈非停下了手中正准备叉起的一块烤肉,也望着张君毅。 “如果可以,我想去。” “当然。”沈非点点头。说出这两个字既是对想去看吕乔的回应,也是告诉张君毅:他沈非才是吕乔的爱人。既然不是你张君毅的什么人,你干嘛“想去”呢? 但是,谁也决定不了是否可以见到吕乔,只有等刘大强的电话了。 两个男人的肚皮官司看样子才刚刚开始。 正在这个时候,刘大强的电话来了。 刘大强告诉张君毅:都已经安排好了。和律师见过面,办好委托手续,就可以安排见面了。中午在检察院的小食堂吃饭。下午三点接家属。让张君毅就在酒店等,他一直都会在检察院守着,到时候,派二强来带张君毅过去。 张君毅听到这里,就站了起来,走到离沈非稍远的地方,小声地说:“沈非来了。” 刘大强听张君毅说沈非来了,就好像来了一个侵略者那样紧张:“他怎么知道的?你告诉他的?” “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来,是他给我打电话说要来的。我昨晚去机场接的他。” “那你跟他说了提外审的事吗?”刘大强问。 “我不说行吗?他就在我这里,我看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走,说是要看看晓鹏。” “哼,黄鼠狼,这个上海阿拉就是黄鼠狼。”刘大强恨恨地说。 “不过沈非说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等今天的提审完了,我们再商量。” “那好吧。你就在酒店陪着这位沈先生吧。到时候接你们两个。” 还没等张君毅坐下来,沈非就问: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动身?” 张君毅笑了:“我什么时候动身,你就什么时候动身。”他打了一个响指:“服务生,两杯咖啡。” 两个男人也许做梦也不会想到,此时,在自助餐厅的另一角,一双丹凤眼正在看着他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情疏迹远 方沁昨晚上一气之下撂了张君毅的电话,接着就后悔了。她赶忙上网在“携程”上查找航班,正好有一个夜航航班经过n市。看看表,来的及。她就收拾几件衣服从家里冲到了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去了机场。凌晨一点,到达四海酒店后,她没有惊动张君毅,就自己开了一间房住下了。她知道,早上一定能够在自助餐厅见到他。 果然,张君毅和另外一位男士正好就在餐厅。也正因为这位男士的出现,才让方沁压住了心头的冲动,暂时没有出现在张君毅的面前。 她选择了一个座位,既可以将张君毅收进自己的眼球,又可以不让张君毅发现。 方沁看着远处的张君毅,心里就在捣糨糊:“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我只想有一份属于自己选择的生活,而你张君毅不就是想要婚姻吗,可以,我现在就答应嫁给你。” 如何迈出这一步,如何让张君毅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诚意,方沁为难了。多少年,她不习惯自己去追求爱,她希望被爱,因为她始终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本。 毕业于某政法大学的方沁天资聪慧,自命清高,我行我素。虽然已经列入老剩女行列,但仍然将情感掌玩于若即若离之中。可是,这一次,她真正感觉到了危机。 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看好的一段恋情,尽管此前已经有了裂痕,但是看来还算正常,却为什么就在短短的几天里突生枝节?从大姑娘开始,只有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把情爱当做衣服,穿穿脱脱。没想到,这一次,却被张君毅当做一件衣服脱掉了,而且还不明不白。 上一次赌气离开n市,以为张君毅会到北京找她,没想到只是发了一封邮件,就没有了消息。张君毅的举动实在让这位剩女受不了了,想了许久才给张君毅打了个电话,结果又被张君毅呛了一嗓子。 现在的方沁才感觉到张君毅对自己的重要。想起过去,自己扮演的那份对情感无所谓的角色,打心眼里感到后悔。她想,如果张君毅真的就不要她了,不是就把自己的后路堵死了吗。所以她不甘心,她必须来,她要问明白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你张君毅了。是你张君毅不打招呼就连个人影也找不到。给你电话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我方沁再不济也和你认识三年了,就算我当初没有想嫁给你,也不能说想甩就把我甩了吧。”方沁这样想着,甚至还觉得挺委屈。 寂寞而又孤独的方沁只要了一杯咖啡,用小勺搅动着那褐色的液体,看着不远处的张君毅,思绪将她拽回了三年前—— 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方沁偶然认识了加拿大客商张君毅。张君毅的那种大方、潇洒的神态深深地吸引了方沁。而张君毅也被眼前这个虽然不算太年轻,但有性格而又很有风姿的方沁迷住了。几次约会之后,那份浓情虽不算如胶似漆,也可算是情意绵绵。 可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方沁想起来就心乱如麻。 方沁的家,不算大,但是很温馨。卧室的灯光调到了最暗,朦胧中的张君毅体格十分健壮,额头和背部已经汗水淋淋,而方沁就是不撒手,她舍不得能让她丢魂的人重新又恢复到谦谦君子,她需要他的野性,那野性让她不想再回到现实。就这样媾和,就这样交融,就这样永远都在属于自己的梦中。 “你有够没够,嗯?”张君毅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说着,又亲吻着方沁的唇。 “没够。”方沁笑起来。她只需要张君毅在自己身边,她认为这就是幸福。 “嫁给我好吗?沁,嫁给我。”张君毅的情是真的。 方沁没有啃声。她想,我已经和你在一起,这还不够吗,干嘛就要嫁给你呢。婚姻的那张纸,她觉得是累赘。 “怎么不说话,嗯?” “我没想好。”方沁用双手把张君毅又搂紧了一些。其实,方沁压根就没有想过结婚,并不是想好了或者没有想好。 沉浸在幸福中的她感觉身边的张君毅一动不动,正在纳闷,突然一股力量从自己的臂弯处辐射开来。张君毅挣脱方沁的手臂,腾地一下就下了床。 “咱们就这样?!永远都这样?!”张君毅怒不可遏,与前几分钟简直判若两人。尽管已在国外生活了十多年,但是张君毅对传统的男婚女嫁还是看得很重的。他不可理解,自认为已经找到的一份爱,居然会对婚姻如此藐视。 张君毅的愤怒,方沁居然没有在意。甚至觉得眼前愤怒的张君毅,仍然是那样的使她着迷。尤其是他发达的胸肌,还有浑身都散发出的魅力,她想,这样的男人真的很难找,就伸出双臂,想再次让张君毅过来搂着她。她说:“你不觉得我们现在挺好的吗?为什么非要结婚呢!结婚又有什么意义?” 方沁的话更激怒了张君毅,他火冒三丈地冲到床边拉住方沁的一只胳膊,把她拖下了床。方沁忙用另一只手拽下了床上的被单,把自己裹住。她被张君毅的暴怒惊呆了。 “你听好方沁,我需要婚姻,我需要的是家,不是仅仅在床上的功夫! “我没想好嘛!你不要这样逼我好不好!”方沁哭了,很伤心。 见方沁的可怜样,张君毅的心软了,他在床边坐了下来: “你知道吗?我哥哥的孩子都读大学了,我姐姐的孩子都结婚了,可我,还没有婚姻。”张君毅叹口气,十分沮丧。 方沁抽噎着说:“你没听别人说吗?婚姻就是死水,婚姻没有激情,婚姻还会让你我窒息!” 张君毅望着这个哭泣的方沁,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眼前的方沁究竟受的是什么教育?东方的不是,西方的其实更不是。在大多数人的眼里,都以为西方人不看重婚姻,事实上西方人只要走进婚姻,都会用心去呵护婚姻,都会扮演着好丈夫、好妻子的角色,但绝不是像方沁这样,如此惧怕婚姻。 “咱们结婚吧。”张君毅看着裹着被单坐在地上的方沁,“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这样耽搁,恐怕连孩子都生不出来了。”张君毅用了激将法,他想,点中方沁的“死穴”,是争取方沁接受婚姻的最好办法。 可是,张君毅想错了。 “我不要孩子,我只要你!”方沁声嘶力竭。 张君毅还不死心,就进一步的努力: “你只要我,那行,我就带你去加拿大,去见我的父母,让你看看我的家,好不好?” 方沁还真想去加拿大,但不是想去张君毅家里,而是想去旅游。”因为她知道,如果见了他的家人,就意味着是他家的媳妇了,这不就正中了张君毅的下怀了吗?所以,方沁连想去加拿大旅游的打算都打消了,说:“我没想好,所以我不想去加拿大。” 张君毅又火了:“你是不是认为我只是个穷光蛋,今后养不起你?”张君毅顺手拿起衣服,边穿边咬着牙对方沁吼:“告诉你,想做我老婆的人有的是!再告诉你,我张君毅有的是钱,要你去加拿大就是让你看看我的家族企业!真没见过你这种人,谁都想拥有一份婚姻,而你只想拥有一份情爱!” 张君毅说完,将外衣穿好,转身看着还坐在地上的方沁说:“你难道不明白婚姻和情爱是一体的吗?”当张君毅走出方沁家之前,又说:“你听好:我不会再给你这种爱,与其不要婚姻,那就什么都不要!但是,我会尊重我们曾经的友情,仅仅剩下的友情。” 自从那次争吵以后,张君毅只要来北京,同样会与方沁联系。他们一起去吃饭,一起去看歌剧,一起去逛街,唯一的,也就是张君毅曾经说过的:他再也没有进过方沁的家。而方沁呢,倒觉得无所谓。她甚至觉得,只要还和张君毅在一起,就是吃吃、玩玩,也说明张君毅依然爱她。 方沁追求的那份爱,其实,已经就从吃吃喝喝开始越走越远了。她不会想到在这份脆弱的情感面前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都会随着风而飘逝。何况,张君毅所面对的并不是风吹草动,而是埋在心底的那份隽永。这一点,方沁是无法明白的,起码现在,她无法明白。 方沁现在还在天真地想着,只要同意张君毅提出的“结婚,”那么一天的乌云都会散开。 当然,方沁也第一次感受到了烦恼和痛苦。因为她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烦恼和痛苦。她甚至想,如果这次,张君毅提出要自己嫁给他,她就答应。一定答应。 见张君毅与他对面的那一位男士还没有离开餐厅的意思,方沁就想过去,但是又一想,如果就这样冒失地走到张君毅的身边,他会不会看不起自己呢? 看看表,已经九点多了,也是上午上班的时间。方沁从手包中拿出手机,给北京的单位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事务所主任,自己手头暂时没有急需办理的案子,所以休假一段时间。主任问她准备休假多久,方沁说:“大概半个月吧。” 放好手机。将杯中的咖啡喝下,方沁鼓足勇气朝张君毅走过去。她从来没有这么忐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低声下气。此时,方沁愿意就这么朝着张君毅走过去,尽管这就意味着自己向张君毅道歉,意味着自己向张君毅乞求,意味着她要去乞求的是她并不想要的“婚姻”。但是,方沁没有犹豫,她要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张君毅,为了爱,她不再坚持。她相信,张君毅一定会懂得自己的心。 张君毅正在喝咖啡,在他眼睑和地面的相连处,看见了一双白色的高跟鞋。循着高跟鞋他抬起了头,是方沁站在自己的面前! 此时的张君毅真的“懂了”方沁,而且“懂”得一惊。但是,随即就平静了,没有一丝波纹。 “哎,你来了?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下。”张君毅站了起来,很礼貌地把方沁介绍给沈非:“这是方沁小姐,从北京来。” 沈非笑容满面:“很高兴认识你,方小姐。” “你好。”方沁握住了沈非的手。但是心里却不是滋味,因为张君毅的态度比她想象的还要冷漠。 “我是沈非。这是我的名片。”沈非将自己的名片递给了方沁。 “那就,那就坐吧。”张君毅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一把椅子,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 “不客气。”方沁心里很别扭。 沈非望着这两个人的表情,已经猜到了分。他把头转向玻璃窗,观看外面的风景,心里冷笑了一下。 见这位方小姐和张君毅都没有开口说话,沈非就站了起来: “二位,我去趟洗手间。”说着,就离开了座位,快步地朝卫生间走去。 见沈非离开,张君毅就问:“怎么?来了也不打个招呼,何苦呢?” 方沁不知道如何开场,就说:“你在电话里为什么那样对待我?” “怎么对待你了?你说说看。”见方沁不说话,就接着说:“你现在看见了,我很忙,真的很忙。” “反正我来了,来了就不走了。看你拿我怎么办?”方沁带着一贯采用的撒娇和耍赖,以为会博得张君毅的一丝笑容。 “不走,工作都不要了?”张君毅一听方沁不走了,心里就烦。他真的不希望有人在这个时候打搅他,尤其是方沁。想起一年以前的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口锅,倒扣在心里头。正因为如此,当张君毅见到了吕乔,吕乔又遇到了这么多的麻烦需要他帮助的时候,他张君毅还会记得远在北京的方沁吗? “我们的事情怎么办?”方沁干脆直奔主题,因为她也不想再绕圈子,她就是要张君毅现在就表态。 “什么怎么办?”张君毅根本不往下接话。 “就是——就是你还跟我结婚吗?”方沁总算说出了这一句。 “结婚?你要结婚?真有毛病!”张君毅不听则可,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早干什么啦?我问你,你早干什么啦?” 张君毅往卫生间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真的多谢沈非在关键的时候上厕所。 “当年我那样的求你跟我结婚,你却架子哄哄,不是你说不想结婚的吗?怎么好话坏话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呢?”张君毅似乎觉得有一个人在给自己垫底,他也知道这个垫底的人是谁。于是,他底气十足:“我告诉你,你不谈结婚,还可以在这里坐,如果你谈结婚,请你立刻走。” 方沁从小到大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她想自己是不是在犯贱?唉,进也不是就退也不是,方沁真想脚下的地板立即开裂,钻进去算了。 “我再说一遍:不谈结婚,就在这里坐着;你谈结婚,请马上离开。”张君毅估计沈非要过来了,就赶忙给方沁定了调子。 果然,沈非识时务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方沁就是方沁。作为律师,而且还是北京的律师,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而且见得多了,不仅是中国猪,还有外国猪。这种场合,对于她来说,想改变窘困的局面,只有自己占主动。她也知道,在这种时候,还需要迂回,不能将张君毅逼得太紧,否则真的就没有退路了。所以,她暂时放开张君毅,转而看着沈非: “沈先生,您说普通话挺标准的,不像是上海人。”见沈非给的名片上标着的是上海的公司,所以方沁就没话找话说。 见方沁转变的还挺快,张君毅总算稍稍松了口气。但是新的担心又出现了,他真不想让沈非知道他和方沁的关系。 “是吗?那就好。我一直都说普通话,这样比较好与外地的朋友沟通。” “来出差吗?”方沁又问。 “哦,是,是来出差。”沈非答。 “与我谈点合作的事情。”张君毅帮着沈非圆场。 “你也是到这儿出差的方小姐?”沈非望着方沁很有礼貌的地问道,而那戴着镜片的眼睛余光已经扫到了张君毅的脸上。 “是的,我也是和他谈点合作上的事情。”方沁觉得心里稍稍有点放松的感觉了。她在暗示,她故意没有说“张先生”,而是用了一个“他”,这样也就算警告了张君毅:别把我不当一回事儿,既然沈先生是和你谈合作的事情,本方小姐也是和你谈合作的事情,甚至比沈先生与你的关系要好那么一点点,故不用客气,直接称呼“他”。 张君毅何等聪明,他已经听出了话外音。他预感到局面的严重性:看样子方沁是甩不掉了。如果此时沈非帮助自己,还有可能在今天暂时把她甩掉。问题是,沈非凭什么帮自己呢?沈非不出幺蛾子,已经就是在帮自己了。但是,他会帮吗?张君毅在心里就否定了,这种可能帮自己的系数太小了。 张君毅看了沈非一眼,希望能够与他交换一下眼色。但是沈非的表情让他失望。此时的沈非非常专注地与方沁聊天。那副做作,一看就是假的,是故意给他看的。 怎么办?张君毅有点后悔,如果知道方沁今天会出现在自己和沈非面前,昨天晚上的那个电话语调应该柔一点,这样,就不会发生今天的被动场面了。 “二位怎么在餐厅待这么久,难道谈合作上的事情就在餐厅进行吗?”方沁整个身心都放松下来了:“二位都是董事长一级的人物,应该坐到谈判桌上去商洽的,在这里,你看看,”方沁脸朝着张君毅说:“你也太不会招待客人了,你也太摆架子了。”方沁故意用“你”来称呼张君毅。 张君毅脸部表情很放松,很随意,但是放在桌子下面的一个拳头已经握紧了,真想朝着方沁那张姣好的脸挥过去。 “没关系,没关系,我和你的张先生很熟,在哪里洽谈都可以的。”沈非又加了一码。 “是吗,你们很熟?我怎么以前不认识您呢?”方沁简直就像找到了知音。此时,她的不快,她的愤怒,她的忐忑统统一扫而光。 “这样吧,一会儿我们还要出去办事情,请方小姐与我们一同前往,怎么样?”沈非这个邀请是出于真心。他真心希望吕乔见到这位方小姐。 张君毅的担心终于成为了现实。沈非真的就出了一个幺蛾子。他明白沈非的意思,他就是希望方沁出现在吕乔的面前,而张君毅阻拦的就是不许方沁出现。他狠狠地瞪了沈非一眼,以为沈非没看见自己的愤怒,但是他忽略了一个现实,有镜片的遮挡,沈非的余光早就看到了张君毅的狼狈。 认为自己对沈非的瞪眼没有被沈非发现的张君毅,却发现沈非那得意的笑。 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不去检察院,自己不去沈非就不会得逞,方沁也就见不到吕乔——大家平安无事。 可是,可是——唉,张君毅的心里又怎么舍得不去见吕乔一面呢。 容不得张君毅再想,刘大强的电话打进来了。 “二强的车子已经动身去酒店了,他到了就给你们电话,你和那个阿拉黄鼠狼就下来。”刘大强说。 “那好吧。”张君毅无精打采。 “什么‘那好吧’?你怎么啦?你可不要变卦啊,我都安排好了。” “行,我在这里等二强。”张君毅没有退路了。 他想:什么也不管了,什么事也没有见吕乔重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转身相背 吕乔“上任”后,七号子安静了很多。 一些在高墙外已评价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工作方法,居然在高墙内也是屡用不衰: 吕乔先在心里画了一把“大刀”,然后臆想着用这把“大刀”对七号子进行“改革”:她把最不让人待见的几个“搅屎棍”,集中在一起办了一期学习班,要求她们自尊、自重、自强、自理,让表现好的人带着这些表现差的人,背诵监规,直到朗朗上口才告暂停。 然后再组成“骨干”力量,分成三六九等,这股力量可以作为七号子的“灵魂”,还可以每天与吕乔共进晚餐,享受鸡鸭鱼肉的伺候。 接着就打扫卫生,把号子内的一室一厅整理的井井有条,毛巾、牙刷、饭盆、水桶都要摆成一条线。 接下来讲解中华民族尊老爱幼的美德,按照年龄大小规定洗漱、解手的顺序,养成谦让的好作风。 紧接着要求大家自觉爱护公共环境,不许“扰民”,发出的声音不许超过国家环保声贝;具体到对监规的延伸:不准说下流话,不准起绰号,不准替人洗衣服。如有违抗者,先背诵监规100遍,背诵流利者可以免于责罚,背诵结巴者,报告警官酌情处理。 为了发扬民主作风,吕乔还指定几个“骨干”为监督员,时刻掌握羁押人员不良动向,比如思想包袱较重者、家里没钱上账者;不配合办案单位提审者等等,然后集中进行思想疏导,分担她们的后顾之忧,具体到送衣被、送牙膏、送饼干、送鸡腿等等,将不安定因素杜绝在萌芽状态。 对犯了错误的胡丽、陆潇潇等人,给予改过自新的机会,帮助她们认识“以惩代教、惩教结合”的重要性,先轮流罚扫厕所蹲坑各一周,再进行民主评议,通过者可以直接进入“骨干”行列。 为弘扬正气,鞭挞歪风,又在监舍墙面开辟板报,鼓励羁押人员积极投稿,并贴出画满小格的竞赛表,表现好的羁押人,只要每周小红旗插满七面,既报告警官,由警官对“创先争优”者给予口头表扬一次。 不过,警官提出了一个问题:“骨干”不能与吕乔共同吃喝,避免“伙吃伙喝”带来的负面影响。不过,实在有家庭困难、缺吃少穿者不在其列。吕乔听从警官戒训,只好独享特供食品,偶遇“缺吃少穿”者也会伸出援助之手。 吕乔的“工作方法”受到了警官的表扬。并让其他女号子的卫生负责人前来参观学习,吕乔还真当一回事,一五一十地“传经送宝,交流经验。” 万事具备,秩序井然。号子就这么大,再折腾也折腾不出新的花样。吕乔的总结是:“一切按照监规办理,一切听从警官教育”,违者,罚! 一大早,吃完早饭,点完名,吕乔就拿出一本邱警官给她看的书:《红与黑》。这本原来就已经看过的书,吕乔居然还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读,因为时间太难打发了。只有书本才是她唯一的寄托。 铁门“哐当”一声又开了,是“外劳”开的门。还没等“外劳”张口,吕乔知道又是邱警官的班,自己就主动地套上号服迈出了号子,朝邱警官的办公室走去。 熟门熟路,邱警官果然在房间内,见吕乔进来,就说:“坐吧。”见吕乔落座,就走进里屋拿出杯子和咖啡:“你自己调。我今天不想喝了,来例假了。”邱警官就像是对一个朋友一样说话。 “那好,我自己来。” “烟在抽屉里。” “好,我自己拿。” “谌所长跟我说你好像今天提外审。” “什么是提外审?”吕乔没听过这个词,就问。 “提外审就是办案单位把你从这个看守所提到看守所以外的地方审问。”邱警官解释说。 “这么说来,是件好事?” “当然。” “邱警官,你帮我分析分析,检察院为什么要提外审呢?” “告诉你啊,”邱警官眼睛朝着门外看了一下,压低嗓音说:“一般的情况都是家属想办法要求的。尤其像你这种案子已经结案,都准备移送了,还哪里有提外审这一说,我看十有是和你家里人见面。” 吕乔浑身一振:“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再说了,提外审的消息是谌所长告诉我的,那你说,谌所长是从哪里知道的?”说完,就笑了。 吕乔心里有数了。想着可以和家里人见面,别提多高兴了,就说:“邱警官,你看我出去穿什么衣服好呢?” 就穿你身上这一套就行。哦,对了,如果今天提外审,你还是穿上黄马甲出去,只要出了这个看守所的门,上了车,就可以脱下来。” 吕乔点点头:“谢谢。” “不过,”邱警官又看了门外一眼,“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我懂。放心吧。” “喝吧,”邱警官朝咖啡杯努努嘴:“都要凉了。”邱警官说着,又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诺,给你。” 邱警官说完这些话,又绕过办公桌,来到吕乔坐的这边,看看吕乔的脚:“你不能穿拖鞋,要换双鞋出去。” “那我回号子穿,我有鞋,家里给我带来了。” “太麻烦,你从这里找一双,看看哪双鞋你喜欢,就穿上。”说着,邱警官又走进里间,拖出一个大纸箱:“到这里找找。这都是关在这里的人进来时换下的鞋。破破烂烂的都扔了,装在这里的都是名牌。” 吕乔就在那个大纸箱里翻找起来。只翻了几下,就看见了自己进看守所穿的那双鞋子,因为是暗红色的,显眼,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是我的鞋,我进来时穿的。我能穿这双吗?” “当然可以,穿吧。” 刚穿上鞋,就听到了谌所长在外面与人说话的声音。 邱警官说:“有戏,有戏!所长来了,肯定马上就出去!” 吕乔一阵激动,慌的连烟都没点着。 谌所长一进办公室就问:“都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什么时候走呢?” “稍等一下。”谌所长望望手中握着的对讲机:“一会儿外面办好手续,会通知的。” “谌所长,谢谢你。”吕乔站了起来。 “谢我什么?我没照顾好你,别怨我。”谌所长又露出了那一丝腼腆,让吕乔看着挺感动的。她想,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是羁押人,能够得到这样的关照,已经很感激了,而谌所长居然还有点腼腆,说明这个所长确实是一个心地很善良的人。 “我听说,”谌所长坐在了邱警官身旁的一把椅子上,对吕乔说:“我听说,检察院来提审你时挺狼狈的?是不是?” 吕乔一听谌所长的话,就想起了提审室的那位警官。她想,肯定是那位警官向谌所长汇报了。就说:“我不知道他们是否狼狈,反正我挺狼狈的。”吕乔的口气很硬。 “下次一定要注意,他们毕竟是检察院的人。不要说你现在的这种情况,我们公安系统,包括法院,他们都有监督权。在公检法三家,属他们的权利最到位。”谌所长表情很放松,但字字分量都很重。 “我明白,下不为例。” “我的意思你也许没有真正明白。我希望你在这里平安度过这段时间。因为检察院会随时把你从我们这个看守所调到别的看守所去。”谌警官依然很温和地说着:“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就有可能鞭长莫及了。” “是呀,如果真是那样,我们也许就连面都见不着了。”邱警官附和着说。 吕乔有些吃惊。难道自己据理力争会激怒检察院的人吗?难道他们会为了这点事情就可以随时把我调离这座看守所吗?她瞪大眼睛望着谌所长,那眼神充满了疑问和不解。 “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是第一次经历这些,我们在这里可是看得太多了。”谌所长说完,就站了起来,“我估计这次是检察院起诉科来提审。” “不是案卷已经要移送法院了吗?起诉科为什么还要提审呢?”吕乔不解。 “这是程序。也就是说,你的案卷从反贪局移送起诉科,他们必须给你做一个笔录。” 吕乔点点头:“我懂了。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这是我在检察院最后一次的陈述机会?” “懂了就好。”谌所长会心地笑了。他没有具体地告诉吕乔如何利用好这次机会,他明白吕乔知道如何做了。 谌所长的对讲机发出了呼叫编号的声音。 “乔,吕乔,”谌所长差点叫出“乔哥”二字,他停了一下:“吕乔,来,跟我走。” 看守所大门外停着一辆检察院的面包车。吕乔知道这是来接自己的。谌所长一直陪在身边,见检察院的人办好了手续,就对他们说:“人在这里,交给你们了。”说完,看了一眼吕乔,就转身进去了。 来的人,共三个,吕乔不认识。果然如谌所长所说,肯定是检察院起诉科的人。 吕乔刚上车,两位法警左右两边坐下,把吕乔夹在中间。 “你可以脱下这件号服。”其中的一位法警说。 不用自己说,就会有交代脱下号服,看来这个举动是个惯例。吕乔点点头,就将身上的黄马甲脱了下来,稍微折叠,就放在身后。此时,她的心情很平静。 “吕乔,按照规定,你从看守所出来,应该给你戴上手铐,但是上级有交代,所以我们不给你戴了。但是在离开这辆车时,还是需要戴上手铐的,做得到吗?”另一位法警问。 “做得到。”吕乔想了想又说:“你们也是在执行公务,我不会让你们为难的。”她还是补了一句。 一路上吕乔没有与车上的人再多说一句话。她双眼只看着窗外,看着那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自由的行人。此时,她既没有对人的自由报以羡慕和渴望,也没有心情的起伏和沮丧。因为她知道,人活着就是要去承受悲伤。这种平静,也许是受到了七号子里那些被关押的人们的影响,其中有些人其发案经过,其作案手段,其表现出的人性丧失,与自己相比,甚至更惨、更烈、更需要拿出勇气去面对法律的制裁。而自己与她们相比,处境好的多,毕竟现在就可以有机会见到母亲、见到晓鹏和晓鹭。 想到了亲人,她的眼里很酸涩。但她告诫自己,绝不流泪,起码是现在。 除了亲人,在自己的心底深处,还存在一个很久远的念想——郑东升。这也是她最想见的人。她想,这些年,郑东升不知道怎样渡过生活的难关,不知道怎样一个人承受病痛和情感打击的折磨。如果自己不和郑东升离婚,不参与沈非的投资合作,她的晓鹏就不会意外截肢,她也就不会成为一个阶下囚,这一切的厄运都不会发生。 可是,这一切都已发生,再没有时空转换的机遇,发生了就必须去面对。如何面对,只有靠自己。从现在开始,靠自己。“将眼泪吞进去,吞进肚子里。”吕乔给自己打气:“既然给了我又做一次笔录的机会,好好把握,一定好好地把握。” 警车走走停停,不是塞车就是等红绿灯。车棚上的警灯发出刺人神经的嗷叫,行人既惊慌的躲避也好奇地瞄上一眼。一路上的风景从窗外向后移动,带走了吕乔所有的希冀,所有的情爱,所有的梦幻,似乎在向吕乔告别。 告别或者不告别,与吕乔已没有关系。她只在想即将开始的笔录。这份笔录也许是一份关键的“供词”,是检察院移送法院的最后一道门槛。把握,从现在开始。可是,她最没有想到的一点,那就是:如果反贪局没有将案子整理的笃定,是不会移送起诉部门的,起诉科的笔录只能说明检察院的程序是无可挑剔的、证据确凿的。但是,吕乔没有想到这一层。她的整个身心都已经扑在了这最后的希望上。 警车终于穿过了闹市的喧嚣,开进了检察院的大院里。 与此同时,二强载着三个人与警车前后脚也开进了检察院的大门。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巧合却是由于检察院的接人车子出发晚了、来的路上遇到交通高峰又耽搁而恰恰相遇的。 吕乔被戴上了手铐下了警车。就在她出现在洒满阳光的大院里的一刹那,就被车上的沈非和张君毅同时看见。那份紧张和明显表达的痛苦也同时写在了两个人的脸上,而这一幕却又被坐在副驾驶位的方沁从后视镜中看了个惊心动魄。 沈非和张君毅同时就要开启车门,二强赶忙制止了这两个有着特殊身份的人下车。他急促地说:因为与吕乔见面的时间还没有到,否则出了纰漏,无法收场。 沈非和张君毅从车窗里往外看,吕乔着一件黑色紧身弹力外衣和一条牛仔微喇裤,脚穿一双暗红色的坡跟皮鞋。一头长发往后梳成一根长辫,用一缕发丝缠绕在发梢处。吕乔这身随意的穿着比过去还要吸引人,也许是瘦了一点的缘故,也许是经历了苍凉的变迁,身上少了人世间的铅华,多了一份镇定;少了那张笑脸,多了几分凄楚。 二强哭了起来,用手捂住口鼻,抽噎的厉害。沈非强忍住泪水拍拍二强的肩头,他懂,此时决不能乱了阵脚。倒是张君毅按下了电动车窗,在吕乔正要经过的瞬间,压低嗓子喊了一声:“吕乔!” 吕乔迟疑地停下了脚步,扭头望了望车窗里的张君毅。一丝淡淡的、还有表达谢意的笑露了出来,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当然,她也看见了车里的所有人。她用眼睛盯着沈非,又下意识地看看自己被手铐铐住的双手,然后又望着沈非,没有表情,也没有怨恨,心里也没有泛起一丝波澜。她就这样望着昔日的情人、自己曾经想用一生去爱的人,然后慢慢地将视线移开,转过身,背朝着这群人,在法警的带领下,朝前走去。 沈非再也无法控制,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他比任何人都感到罪孽深重。他往后倒,靠在车椅背上,他想大喊,喊住朝前而去的吕乔。 “你朝前走想与我道别/你转身向背/我却见侧脸还是很美, “你站的方位跟我中间隔著泪/我看见你在崩溃的窗外零碎/你说你好累/已无法再爱上谁, “情爱的过去全都是我不对/细数惭愧我伤你几回/停止狼狈就让错纯粹/我仍用眼光去追/竟听见你的泪……” 一首伤感的歌在沈非的脑际旋绕,旋绕。 张君毅拿出“goldrush”,抽出一支递给沈非,再帮他点燃。然后自己也点燃一支,再把烟和打火机递给二强。 不知道说什么。张君毅的确不知道如何开口。沈非的这种失态,抑或是情感的流露,使他感动。是的,没有任何人,或者任何东西会阻挡一个人对情感的真正宣泄,哪怕这个人位高权重。 车内弥漫着刺鼻的烟草味。谁也没有注意到她,注意到还有一位女士坐在车内。 方沁按开了车窗,让一股凉风清醒自己的大脑。她想过在自己与张君毅之间可能会遇到的所有麻烦,却没有想到她与张君毅之间的问题根结就是这个戴着手铐的女人。 沈非的情绪失控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情感所在。那么张君毅呢?仅仅是在帮助沈非?就像一位朋友那样仅仅是帮助?以方沁作为女人的敏感观察,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 是的。从车窗外走过的女人,不要说让男人心动,或者是心痛。就连方沁也从这个女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吸引和震撼。 方沁很庆幸自己这次匆忙从北京来到这里所看到的一幕又一幕。她在想办法,她要继续看下去。看下去不止是为了好奇,而是因为张君毅。 刘大强的车子也开进了检察院的大院里。刚熄了火,就见二强在车上向他招手。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刘大强走过来看了看坐在车上的人们。跟着他一起过来的是刘大强请来的律师。 沈非、张君毅、方沁都下了车。刘大强问:“这位女士是——?” “哦,我是北京的律师,我叫方沁。”方沁很大方地与刘大强握握手,自我介绍说。 沈非和张君毅都没想到这一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 “律师?”刘大强想,不是我已经请了律师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位律师呢?他用询问的目光望着张君毅和沈非。 张君毅耸耸肩,做了一个无奈的动作。 刘大强明白了。“来,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龚律师,是我们省社科院的研究员。” “请问,刑事案件规定是两名律师,您请了几位律师呢?”方沁问刘大强。 从没打过官司的刘大强还真的给问住了。他转头望着龚律师,龚律师点点头:“没错。但是我今天只是先来看看,只要当事人委托,我们再派一名律师。” 看来方沁说的是对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与你合作怎么样?”方沁边说,边从自己的手包中拿出了律师证,递给龚律师。“当事人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相信我们会合作的很愉快。”方沁在这一群人里已经是主角了。 沈非望望张君毅,张君毅心里在冒火,又不好当着刘大强和龚律师的面表露出来,只能把头偏在一边,心想:“方沁呀方沁,你就跟我胡搅蛮缠吧!” 这时,过来了一名检察官,对刘大强说,现在正在提审。请他们都到餐厅等候。 刘大强问:“与律师会见安排在什么时候?” “可能要在中午。”检察官答。然后就引着这群人朝检察院的餐厅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四处孑然 孤零零的吕乔,在法警的带领下,来到了位于五楼的,挂了牌子的起诉科。法警推开其中的一扇门,叫吕乔进去。 这是一间大概在十八平方米左右的屋子。墙面都用隔音材料做了修饰。常在警匪片的电影、电视中审问犯人才能看到的摆设就真实地显露在吕乔的面前。此前,多次在反贪局,都没有见过这种环境的她,有些惊愣。抬头望望,墙面的四个角都装有摄像头。吕乔明白,在提审时这些玩意儿就在同步录像。它带给犯罪嫌疑人的是一种震慑,抑或是一种肃穆。而此时的吕乔并没有被震慑的感觉,只是觉得这种场合比较正规而已。吕乔想,自己经历了那么多,逃犯都当过了,还会惧怕什么呢?倒是自身的委屈占据了她的全部,包括每一根头发丝。 提审的人还没有进来,法警给她解下了手铐,指指那张放在屋子中间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吕乔点点头,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法警站在身后,静静地陪着她。 院子里的那一幕,到现在才在吕乔的脑海里经过:沈非难道没有回上海?如果他回了上海,为什么又会回来?是因为孩子?还是另有其他原因?一连串的问号闪过她的思维。其实,在她离开沈非的眼睛即将转身的瞬间,她已经感觉到了沈非眼睛里滚烫的泪水。但是她不愿意再想他是否会真的流泪。她觉得自己现在挺好,悲戚地活着,痛苦地活着也是一种活法。 有一点吕乔可以肯定。正像谌所长所说,今天的提审,肯定是做了安排的,否则不会连沈非都出现了,还有张君毅,还有自己不认识的其他人。想到这里,她的心更安静了。“过好每一关,”她告诫自己。 提审的检察官从另一扇门走了进来,共两人。既不是李平,也不是章立明。 “吕乔,我们这里是起诉科。根据反贪局移送的起诉材料,我们对你的案件进行了系统的查阅。现在请你如实回答我们提出的问题。”其中一位年纪稍大,比较和蔼的检察官说道。 “我会如实回答。”吕乔点点头。 “你在担任上海xxxx公司n市公司总经理之前,有没有与该单位签订合同,或者是合约?” “没有。” “他们有没有为你提供业务经费?” “有。” “业务经费中是否包括了你的工资?” “没有。” “上海公司为什么没有与你签订合约或者是合同?” “不知道。” “你提出过吗?” “没有。我认为,我为他们公司做了这么多事情,他们应该看得到。他们应该不会亏待我。”吕乔回答。 “你难道没有想到,你没有与上海公司签订合同,你的合法利益能有保障吗?”年纪稍大的检察官提出的这些问题,似乎都在为吕乔说话。 “是我忽略了。”吕乔答。 “你能详细地说一说你扣押五十万元货款的事情吗?” “可以。”吕乔将自己的儿子如何耽误治疗,如何到上海公司讨说法,如何没有人接待,才暂扣五十万元货款作为筹码,本意是想逼主要负责人出面协商解决自己儿子伤残的问题等又说了一遍。 “那好,接下来的几个问题你再回答我。”提审人说。 “请问。”吕乔点点头。 “这笔钱在你的手上按照你过去的交代有六个月,是不是?” “是的。其中我三次向上海公司书面提出回复要求,但是始终没有给我答复。” “你用这笔钱重新办理了一家公司,而且将原来的员工都带到了新公司,并用这笔钱给他们发工资,是不是事实?” “不是事实。”吕乔明白这是关键。最早她为了不交出这笔钱,曾经向反贪局章立明说过是给员工发了工资。所以她要更正。 “检察官,我并没有使用过这笔钱。新的公司的所有费用都是新公司支付的。上海公司的这笔钱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动用过。” “你能告诉我新的公司的名称吗?” “不能。”吕乔坚定地回答。她绝对不能将新公司也就是日本这家跨国公司牵扯进来。这是她的底线。 “既然你不能告诉我们这家公司的名称,我们又如何才能调查清楚你说的事实呢。” “新公司与我的案子没有关系。”吕乔依然毫不让步。 “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所谓的新公司根本不存在?”提审人步步紧逼:“而是你使用了这笔钱,故意说是给员工发了工资?” “这就是您的武断!”吕乔沉不住气了。 “我再问你,你是不是上海公司的员工?”提审人老话重提了,其目的是打乱被提审人的思维,也是他们惯用的手段。 “不是!” “不是员工,他们凭什么给你费用?” “如果你不明白,那我告诉您,”吕乔不想再往下谈了,她对这次原本抱有很大希望的提审已经了无兴趣: “假如我在一个建筑工地挑石灰桶子,工地老板是不是要给我工资呢?延伸到我为上海这家公司服务,为他们来投资,为他们购买土地节约了多少钱,你们知道吗?为他们建立营销网络,增加了多少利润你们知道吗?为他们拓展长江以南的市场,填补了他们公司的销售空白你们知道吗?我为他们付出的同时,自己的儿子出了车祸都没有时间陪伴左右,结果因为失血过多而高位截肢你们知道吗?失血过多呀,不是因为伤势过重呀,是因为我在为上海公司卖命,我的儿子却没有钱办理住院手续而耽误治疗的!我再重申一遍:扣押他们的货款就是为我的儿子讨说法,讨说法你们知道吗?!” 吕乔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流:“我为他们付出,难道连费用都不该给吗?就是牛马也要吃草啊! 另一位检察官敲了敲桌子:“吕乔,冷静点!” “我不冷静,也不需要冷静!”吕乔倔强地回答。 “那我们怎样进行下去呢?”老一点的检察官问。 “我要说的是:我这个案子实际上就是一个民事纠纷,而你们却偏要往刑事案子上扯。”吕乔不让步,接着说:“我倒要问问二位,是不是那五十万元在作祟?”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另一位检察官问。 “还不明白?真要我说吗?”吕乔看着屋角的一个摄像头:“好,我在这儿说的话永远都可以见证:如果不是五十万元作为赃款被没收,必须要有人为这五十万元买单的话,你们抓我、判我有何用!” “你——”另一位检察官用手指着吕乔。 “我怎么啦?我说的话不是事实吗?不久的将来就可以证明。” 吕乔笑了,说:“别忘了,我也从机关出来,我也搞过纪检和监察工作。” 老一点的检察官盯着吕乔:“你毕竟是拿了五十万元,这也是事实。就按照你说的,你没有用这笔钱,但是公款在你的手上,为什么长达六个月你都不交出来?” “我说过,我将这笔钱作为筹码,筹码懂吗?”吕乔还想争辩,老一点的检察官挥了挥手:“你要知道,动什么都不能动钱!动了钱你就说不清!” “那我告诉您,上海公司的货款经我的手不是几十万,也不是上百万,而是上千万、上亿万,我都没有动过,何况现金也不止这五十万,而是这个数目的二十多倍,我也没有动过。从这个角度难道说明不了问题?” 老一点的检察官正要再接着说,摆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他看看来电显示,就走出门到外面去听电话。一会儿就回来了。 吕乔想,没准这个电话就是因为自己刚才的激动而打来的,或许在这几个摄像头的那一端,还有人在观看。还没等她继续自己的思路,就见老一点的检察官说:“今天就到这里,如果你认为有必要可以给我们写书面材料。” “行。”吕乔接过另一个检察官递给她的笔录,签好字,按好手印。就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再说话。 屋子里只剩两名法警站在身后,四周没有一点儿声音。一阵孤寂袭上来,吕乔打了一个冷颤。自己孑然一身,孤军作战,不知是胜还是败。用顽强面对冷漠,面对不解,太累了。 门突然就打开了。又有两名检察官走了进来,其中一人对吕乔说:“跟我走。” 吕乔心里一阵惊喜,没准是去见妈妈和孩子们吧?她答应一声,就跟着两名检察官下了楼。一楼的走道很黑,沿着长长地走廊拐了几个弯,才来到一个双开门前。其中一个检察官推开门,对吕乔说:“进去吧。” 门开处,迎面一个大屏风,遮挡的严严实实,起码屏风的那一面是人还是物吕乔看不清。她快步走过去,强装笑容,她不能让母亲和孩子们看见她的软弱。当她绕过了屏风,她停住了脚步。 坐了一桌子的都是她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就是没有母亲和晓鹏、晓鹭,她真的很失望。 其中一名检察官对她说:“你的母亲和孩子,下午才能过来。现在他们陪你一起用餐。” 吕乔的心放下了。她真的感谢她的朋友为她找了这么一个机会。刚才提审的烦恼一扫而光,她的脸上继续了刚才的笑容,而且还很轻松。 “你们好。” “乔哥,过来,来这里坐。”刘大强走到吕乔的身边拉住她的手,把她带到了沈非和张君毅中间的一张椅子边:“坐吧,辛苦了。” 吕乔想与张君毅握握手,说两句表示感谢的话,但是她又不想搭理沈非,所以就作罢了。 “我来介绍一下,”刘大强说:“这两位我就不介绍了,乔哥都认识。”刘大强指的是沈非和张君毅,“我们两兄弟也不用介绍了——” “小强呢?”吕乔问。 “小强陪着老太太和孩子们,下午会过来。”刘大强说。 “这两位是——”吕乔看着龚律师和方沁问道。 “这位是龚律师,这,这位是方律师。”刘大强挺勉强的介绍方沁,说着有用眼睛看了张君毅一眼。 方沁在这里,使张君毅觉得十分别扭。看样子这个方沁是和自己较上劲了。而且她以律师的身份出现,在吕乔来之前,她已经和龚律师谈的火热,看样子龚律师不与她合作都不行了。他和沈非都似乎成了局外人,连说话的份都没有。“简直是,”张君毅心里说:“没见过这么没脸皮的人!” 而沈非也感觉不自在。吕乔刚一露面,连正眼都没瞧自己一眼,想起在车上为了吕乔自己泪流满面,现在反而找不到谈话的内容了,心里那份失落简直没法形容。转而,他也觉得这个方小姐太会喧宾夺主,也与张君毅的心情一样,有些嗔怪这个女人。 怪也没有用。方沁开始说话了: “吕乔女士,你的气质实在是太好了,长得又这么靓。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你,真的,在我认识的朋友中,还没有像你这么好身材的人。” 还没等吕乔说话,方沁又开口了: “我和龚律师,是沈非先生、张君毅先生、刘大强先生请来的。”方沁边说,边看着这三个人的表情,“如果你认为我们合适,我们可以作为你的辩护人,现在就可以办理委托手续。” 吕乔见这位方律师旁若无人,款款而谈,又见沈非、张君毅和刘大强都不吭声,就知道这其中有些问题。但又不好抹方律师的面子,就点点头,说:“不急,有一中午的时间呢。我们都坐下来说话好吗。” 吕乔淡淡的一句话,让沈非和张君毅活跃起来了。 “大家都坐吧。”沈非找到了主人的感觉。 “来,来来,坐下说,坐下说。”张君毅也挺高兴,对吕乔说:“我们在这里点了几个菜,一会儿喝点饮料什么的,行吗?” 吕乔点点头:“可以。你们怎么办,我都听你们的。是不是大强?” 刘大强连忙点头:“那当然你要听我们的啰。”接着就对二强说:“你去叫他们上菜,那几位检察官你要照应好。” “好嘞。”二强高兴地答应着。 刚从一种四处孑然的境遇中走进了一个热烘烘的大圈子,吕乔暂时地放下了那份孤寂。麻木一次自己吧,哪怕这是短暂的,也是对烦恼的一次抛弃。吕乔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良朋怨侣 刘大强给每个人的杯中都倒满了雪碧或者是可乐,边倒边说:“在这里不能喝酒,大家就喝点饮料吧。” “张先生,我这杯先敬你,谢谢你对我的帮助。”吕乔端起满满的一杯雪碧,对坐在自己右侧的张君毅说道。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千万不要说‘谢’。”张君毅说完,就与吕乔的杯子碰了一下,见吕乔一饮而尽,自己也将一杯可乐全都灌进了肚里。 “乔哥,你不知道,张先生可是帮了大忙,这段时间忙前忙后的,你的这位朋友实在是值得尊敬。”刘大强说这话时,眼睛斜看着沈非,那意思是:你沈非什么东西?把我们乔哥害成这样,还有脸到这里来充大个儿!” 沈非把那位叫刘大强的人对自己的不恭看在眼里,虽有些不悦,但并没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因为他并不认识刘大强,也不知道他和吕乔是什么关系。再怎样说,这位刘大强也就是一草莽人物,络也不会建立的这么快。他一直以为是吕乔的能干,是吕乔的人脉关系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他确实是忽略了一个重要的方面,那就是:好产品必须要有好的引导,好的引导不仅仅靠人脉,也要靠实干。此时,沈非的脑子里冒出了苏素丽的一句话“造孽啊,造孽!”是的,沈非确实是在造孽,亲手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推到了风口浪尖不说,还险险乎丢失了这一大片市场。 而张君毅的心情也跟刘大强一样,对沈非也有一种嫉恨如仇的情绪。但是,在这种场合,他不便表露,同时也要给沈非下个台阶,就转移话题说: “吕主任,”他还是用以前的称呼来规范自己的情感,因为在他的右侧,方沁的一双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他。“吕主任,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吗?” 吕乔想了想,就说:“我还有一辆车子,停在火车站地下停车场内。能不能想办法把车子卖掉。”吕乔迟疑了一下又说:“我想,我现在已经被逮捕,工资也许下个月就停发了。” 吕乔的眼圈红了:“我不在家,生活来源肯定会成为问题。晓鹏又残废了,也找不到工作。仅仅靠我母亲的退休金也不够全家人的生活。所以我拜托张先生和大强把我的车子卖掉,把钱交给我母亲,贴补家用吧。” 在座的所有人都低垂着头,连方沁的眼圈也红了。她被吕乔感动了。她想,这个在外面干工作不要命的女人,这个守着自己情人也不开口叫苦的女人,真的不简单! “放心,乔哥,你家里的事情我都会安排好的。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我真想杀掉那些昧了良心的人!”刘大强说这话时,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真是天理难容!” 沈非知道刘大强在骂自己。此时,他倒不在意刘大强怎么说他,而是他很想将自己的想法传递给吕乔。可是,到现在还没有顾问的电话,不知道那一头情况如何,这是其一,其二,就是顾问那边已经敲定,可以按照自己的设想办妥一切,沈非认为也不能在现在告诉吕乔,因为他知道吕乔的脾气:她或许不但不领情,甚至会向检察院提出不去上海。如果真像沈非设想的那样,他的计划就要前功尽弃。所以,他还是忍住了。 “乔乔,放心吧。家里的生活不会差到哪里去,我会安排好的。”沈非对吕乔说。 “你?你怎么安排?”吕乔很不客气。自己从桌子上的烟盒里取出了一支烟,张君毅按开打火机给她点燃。“你是我的什么人?我可以告诉你沈sir,我母亲和孩子就是去要饭,也不会求到你的门下。”说完这句话,吕乔的眼泪终于流淌下来。 还是情,还是一种情感。吕乔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她掩饰不了自己的内心,在座的人全都看的出来。 沈非何尝不知道吕乔的内心?她在跟他赌气,也许这股气就是要以这种形式赌一辈子。他现在不能流泪,因为他已经把吕乔进检察院的那一刻、带着手铐的那一刻定格在自己的心中,甚而已经指挥了一次自己的内心,让眼泪在几个男人面前,还有那位有点不着调的方沁面前释放了一回。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有龚律师在场,吕乔流泪了。大家都看到了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情感。 沈非的泪咽下去了,他愿意就这样看着吕乔流泪,因为他们之间不但有泪,还有情。 张君毅的心里真有说不出的烦恼。他把这种烦恼都归咎于方沁!于是他说: “吕主任,你看,时候也不早了,龚律师在这里,能不能你和龚律师谈谈,尽早把委托辩护人的事情办好,这样律师也可以尽快地介入案情,做好案头工作?” 龚律师见张君毅这么说,也就开口了:“吕乔女士,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听听你的意见,如果你认为我可以胜任,那么我们律师事务所还可以再派一名律师同时作为你的辩护人。” 看样子这位龚律师一点都没有被方沁搅和的迷失方向,而且还很圆滑的照顾到了他张君毅、刘大强的意思。所以张君毅接口就说:“我也认为,本地的律师各方面都要合适一些,再说,同在一个单位,商量案情也很方便。” “我也同意龚律师的意见,两名律师一定要在同一个律师事务所才比较好。”沈非更干脆地说。 张君毅感激地向沈非投过去一个眼神。真是谢天谢地,看来这位方沁律师,沈非也并不看好。 “吕乔女士,我知道你并不了解我,但是张先生对我十分地了解。你问问他,我在北京接过很多大案子,有经济案件,也有刑事案件。作为你的另一位辩护人应该是很合适的人选。”方沁的眼神里充满了自信的色彩,同时也向张君毅和沈非投去了一瞥狠狠的目光。 几个人抢着发言的神态,还有方沁的表情都被吕乔看了个一清二楚。她擦擦眼角的泪水,说:“非要两位律师吗?” 龚律师点点头:“刑事案件一定要委托两位辩护人。” 吕乔心想,反正自己也不看好律师究竟能够起多大的作用。看来这位方沁小姐已经到了不依不饶的地步,她肯定是冲着张君毅的。事实上,她并不喜欢方沁这一类型的女人,但是又很好奇这位方沁与张君毅的关系。那就让他们互相“掐”吧。“权当在我这段羁押生活里增添一点调料而已。”吕乔这样想着,就说: “那好吧,我委托您们二位作为我的辩护人。”吕乔正儿八经地表了态。 刘大强呼地一声一屁股墩在椅子上,满脸愠怒地望着那位喜形于色的方沁。 张君毅和沈非又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张君毅的心里在咬牙而沈非的脸上是不屑。 “没办法,吕乔就是吕乔,不可能听从任何人的安排。”两位董事长心里都在想着这句话。 沈非的电话响了。他以为是顾问打来的,就赶紧离开座位站到一侧去接电话。 结果使他很失望,不是顾问打来的,而是黄副总。“什么事?”沈非问道。 黄副总告诉他:市委组织部任命沈非为集团公司副总裁的文件已经传达了:原总裁改任集团党委书记,总裁人选空缺,沈非作为第一副总裁主持全面工作。 沈非只是“哦”了一声,并没有听见黄副总在电话里表达祝贺的话。他接着问:“顾问的事情办得怎样?” “正在办。有消息我马上汇报。”黄副总说。 “你要知道,不能耽误,一有消息立即告诉我。”沈非叮嘱道。 “对了,总裁,”黄副总变得真快,马上就喊“总裁”了:“总裁,n市人民政府发了一封请柬,请你在这个月二十八号,出席他们政府举办的一个联谊会。” “好好地开什么‘联谊会’?”沈非莫名其妙。 “我们在n市投资,这又是过国庆节,又是过中秋节,作为地方政府肯定会有一些表示的。交流情感嘛。”黄副总说道。 “我知道了。”沈非的脑子一转,忽然想起可以见到市长,这就好办了。对,这个联谊会还真应该参加。就对黄副总说:“你把请柬给我发传真过来吧。” “发到哪个号码?”黄副总又问。 本想叫黄副总发到在本地的公司收,想了想觉得不妥,这边的公司还不知道他这个董事长已经来了,却没有打照面。就问张君毅:“张先生,把你办公室的转真号告诉我。” 张君毅在一张纸上写下了自己办公室的传真号,递给了沈非。 当了副总裁,沈非想,自己的活动范围更宽了,只要不是违反原则,他一定要想尽办法处理好吕乔的事。 他见吕乔已经在委托辩护人的文本上签了字。就用了一句英语对吕乔说:“fromnobsp; 吕乔望着沈非:“ateeverythingtome?bsp; 沈非不再啃声。之所以用英语与吕乔对话,很大程度是考虑到不能让检察院的人听见。至于吕乔他也不能再深入地说下去,只能点到为止。沈非想,他一定能办到他想办到的事。 张君毅听到了他们用英语的对话。也许沈非忽略了这个在国外生活了十五年的张君毅,也许他并不介意张君毅听到他与吕乔的对话。此时,张君毅从沈非的语句中,已经猜到了沈非曾经向他透露的一些情况,或许正在顺利的进行中。而让他必须思考的是:沈非接了这个电话之后的态度。 方沁其实也听懂了沈非和吕乔的对话。但是她没有细想太多,她已经全神贯注在吕乔的委托书上。她很庆幸,是的,真的十分庆幸:不但有了紧跟张君毅的理由,而且也能进一步了解这个让这么多男人关心的吕乔。 “妈妈,妈妈——” 晓鹭边哭边喊地出现在了屏风的旁边,紧接着就扎进了吕乔的怀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欲说还休 晓鹭在吕乔怀里哭得伤心:“妈妈,您到那儿去啦,您不要鹭鹭了吗?”吕乔抱着女儿也泪流满面。 小强扶着老太太也进来了。吕乔站了起来,快走几步来到母亲身边,“妈妈,妈妈!我好想你。”吕乔和老太太紧紧拥抱:“妈妈,你们平安回来,我就放心了。”边说着,就拉着老太太的手,朝自己的座位边上走来。沈非和张君毅见老太太过来,都上来搀扶。 老太太望着沈非,点点头:“你也来啦?是不是来的太晚了?” 老太太严厉的目光,让沈非很是尴尬。张君毅连忙说:“伯母,您到这里坐。”边说着,就边把老太太扶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阿毅啊,多亏你,多亏你啊。”老太太当着大伙的面对沈非说:“都是大家帮忙,你看看大家,再看看你自己,你摸着心窝想一想,你都干了些什么!” 晓鹏本来也进来了,一看见沈非转身就往外走。他不想见到这个让妈妈没日没夜为他卖命,又把妈妈送进牢房的沈非。二强和小强见晓鹏的情绪不对,加之又在检察院的大院里,如果发生什么事情,不好交代,所以连忙跟在晓鹏身后追了出去。 “鹏鹏,你就当他根本不存在,不理他不就得了嘛。”二强说,“再说了,这么多人在这里,也不好不给他面子呀。” 小强说:“鹏鹏,快进去跟妈妈说说话,一会儿你妈就被带走了,见一次面多不容易啊,好不好?” 晓鹏就是站在门外不动,怎么劝他都不肯进来。 沈非知道晓鹏恨自己,也知道老太太也恨自己。站在老太太身边确实挺难受的。与老人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见面,一见面就被数落的坐立不安。怎么办?他看看张君毅,希望张君毅帮个忙,他想离开这儿,到外面去找晓鹏。 张君毅看懂了沈非的眼神,就对老太太说:“伯母,您抓紧时间与吕主任谈谈吧。我们出去叫晓鹏进来,好吗?” “你们去吧。”老太太听张君毅这么说,也知道他是为沈非解围,就叹口气说:“去吧,你们都出去吧。咱们娘俩说会儿话。” 别看沈非现在做了总裁,在一个老太太面前也得低下高贵的头。在外干事业也好,挣金银也好,还不都是为了一家老小?现在的他还有什么脸面站在老人的面前? 沈非牵过晓鹭的手:“鹭鹭,来,我带你去外面找哥哥好不好?” “沈伯伯,您带我妈妈回家好吗?”小姑娘泪眼汪汪,看着沈非。 “好,我答应你。”沈非点点头,拭去孩子脸上的泪痕:“走,跟伯伯出找哥哥。” 他很想很想这个女孩,而且沈家老人也十分想念这个小姑娘。他多想跟鹭鹭说,带她去上海。但是他开不了这个口,他不能这么做,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尽管为了女儿他追踪千里路,那份精神上的焦虑和心力上的交瘁,也许这辈子他也不会忘记。他宁愿让父母亲天天看着孙女的照片哭泣,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要求。 走出屏风来到门外的沈非和张君毅,见刘家兄弟都在劝晓鹏。沈非就牵着晓鹭的手来到晓鹏面前:“鹏鹏,进去吧,进去看看妈妈。” 一双仇恨的目光可以刺透沈非的心。沈非早就料到了他和晓鹏之间早晚都有这个交锋。如果他惧怕晓鹏的目光,他就不会带着忏悔来到孩子的身边。 晓鹏盯着沈非:“都是你干的好事!” “你别说沈伯伯,他是妈妈的朋友!”晓鹭在旁边撅着小嘴说。 “你懂什么?你就一小‘汉奸’!”晓鹏望望这个傻妹妹:“等回家后我再收拾你!” “你敢!还不知道谁收拾谁呢?”晓鹭知道哥哥根本不会“收拾”她,最多也就当着众人的面练练胆儿。就越发凶起哥哥来:“你没良心!你在上海读书的时候都是沈伯伯照顾你的。”晓鹭的嘴决不会饶了晓鹏:“没见过你这样,忘恩负义!” 站在旁边的张君毅他们都觉得好笑,对这女孩子还真的没有办法。反正童言无忌,谁也不会把一个孩子说的话当回事。 晓鹏瞪了晓鹭一眼。他也只能蹬蹬眼珠子,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晓鹭的对手。瞪完晓鹭,还没等自己拄着拐杖开步呢,就见晓鹭朝着他做了个鬼脸。“没办法,谁让她是妹妹呢。”晓鹏无奈地又瞪了晓鹭一眼,转身就往屏风里面走去。 “等一下,鹏鹏。”沈非叫住了晓鹏:“鹏鹏,伯伯对不起你,让你遭了这么多罪。” 晓鹏杵着双拐,背对着沈非:“没必要,我也不想听你说‘对不起’”。说完,又用拐杖点地,朝屏风里走去。 “鹏鹏,你跟我去上海好吗?我带你去装假肢!”沈非又说道。 晓鹏转过身,朝着沈非走过来:“沈先生,难道你忘了?我是‘髋骨脱离’!我的左腿根部只剩下骨盆了,没有了骨头,假肢装在哪里?” 张君毅一愣,难道晓鹏的断肢已经截到了髋骨的部位?那就是说,一般的假肢根本无法安装。他想起还要秘宜搜小说上下载关于安装假肢的信息,看来没希望了。 “我来想办法,我想办法!”沈非的眼圈红了。他知道自己的‘罪过’已经造成了这孩子的终身抱憾。 “想办法?晚了。我妈妈帮你们做事的时候,你的那个‘抢救小组’在干什么?我只是骑摩托不慎摔了一跤,我只是大腿划了一道痕,我只要止住血,就不会丢了这条腿!” 刘大强兄弟几个都在颤栗。张君毅也在颤栗。他们都深深地感受到了晓鹏对沈非的仇视,也同时感受到了吕乔的心:做母亲的,没有谁不会因为这个人为的失误而去找人拼命的! 晓鹏就这样和沈非面对面地站立着,用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沈非。他在想:这个顶在浪尖上的罪魁——沈非,居然还站在这里,站在检察院,把妈妈送进了牢房,又和妈妈坐在一起吃饭!还假惺惺地要给我装假肢。晓鹏的心里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想不通。 “哥哥!我觉得还是你不对,你干嘛要骑摩托车呢?你不骑摩托车不就什么事情也没有啦?”晓鹭依然站在沈非身边,还牵着沈非的手,理由十分充足地对着晓鹏说。 “我说你就是汉奸,汉奸!绝交,绝对跟你绝交!”晓鹏除了瞪眼珠子还是瞪眼珠子。“这个小东西,此时此刻不帮哥哥说一句话,还站在别人的立场来抢白自己的哥哥!”晓鹏气呼呼地往屏风里面走,任沈非怎么喊他,他都不再搭理。 “大哥,你看晓鹏的神态怎么有点像这位沈总?”二强见晓鹏已经进了屏风,就悄悄地问大强。 “是有点像。你看,个头,身架子,还有那双眼睛。”大强说。 二强和大强的议论,站在身旁的张君毅都听到了。他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甚至在第一次见到晓鹏的时候,他就有这种感觉。觉得晓鹏的气质里跟一个人有点像。当时自己的脑子里曾经回想到在机场与沈非的一面之交。不过,也就是那么一个闪念而已,并没有往深处琢磨。经二强和大强这么一点拨,把他的兴趣也调动起来了:“莫非晓鹏就是沈非的儿子?那晓鹭呢,难道是郑——?” 他的思路被晓鹭打断了,只听晓鹭又在嗲声嗲气地对沈非说: “沈伯伯,哥哥不去上海,您带我去吧。”晓鹭搂住沈非的腰:“您带我去,我去问问上海的医院干嘛把我哥哥的腿给截掉了。” 沈非蹲下来用手指点了点晓鹭的鼻子尖:“宝贝儿,现在不行,你要上学。等你放假了,伯伯再抽空来接你,好不好?” “那好吧。一言为定。那我也进去看我妈妈去了。”晓鹭对沈非说完,就蹦进了屏风里。忽然,晓鹭又冒出了一个小脑袋:对着大家说:“你们谁都不许欺负沈伯伯!” 我的天!刘大强和他的两个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个被他们三个人宠的没样了的晓鹭,这个被他们三个人从险境中捞回来的晓鹭,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理。“谁敢欺负他?”他们想:“谁敢欺负这个上海阿拉?只有这个上海阿拉人模人样的欺负我们的份了!” 张君毅看着刘家三兄弟无可奈何的模样,禁不住笑了。真滑稽,这三个大男人居然还怕这个小姑娘。 张君毅继续自己的思路:他否定了自己的判断:沈非与晓鹭的亲近,只有血缘关系才能做到。那么郑东升呢?晓鹭对郑东升的那份发自内心的情感又怎么解释?何况郑东升和小姑娘以前并不相熟,不也是形同父女吗?”张君毅想不通。正在这个时候,见那几位上午接吕乔的法警朝刘大强走过去,他知道会面的时间到了。 几位法警走到刘大强身边说:“时间差不多了,再不走,又要赶上高峰堵车了。” “让她们多谈谈行不行。承蒙你们关照,就给他们这个机会吧。”刘大强边说就边掏出烟盒,抽出几支烟递给法警。法警摇摇头没有接刘大强的烟。 “我们还带了点东西,放在你的警车上行吗?”二强问法警。 “可以,跟我来。”其中一名法警朝停在食堂旁边的警车走去,把门打开说:“把东西拿过来吧。不过,能不能送的进去我们就不知道了,那看守所的规矩很多。” “我们跟着你的车子走,送不进去我们再带回来。”大强说。 张君毅和沈非站在一起。听刘大强说准备跟着警车去看守所,就问沈非:“你去不去?” “当然去。”沈非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就对张君毅说:“给她买点咖啡吧,还有烟,她只喜欢‘圣罗兰’”。 “那我去办。”张君毅正要走,刘大强问他去哪儿。张君毅说去买咖啡和烟。刘大强就摇摇手,叫张君毅别去了,都买好了。 沈非听了,觉得这刘家几兄弟对吕乔的了解不会比自己差,或许比自己了解吕乔还要多,不由地对他们几兄弟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张君毅四周看看,觉得怎么少了人的感觉,就问:“哎,那两位律师哪里去了? “他们早就到起诉科去办理手续了。”刘大强的语气里还在对那位方律师生气,就问张君毅:“张总啊,那位方小姐哪里来的啊?”刘大强一脸的不屑:“当律师,是辩护人,捏着人家的身家性命呢,不是开玩笑,真是的。我问你她是哪里冒出来的?” 张君毅望着沈非,那意思沈非明白:他怪沈非硬要把方沁拖来。 “你开心了吧,达到目的了吧?”张君毅对沈非说。 “我怎么知道是这么一个结果?”沈非的嘴角露出狡黠。 “那你以为是什么结果?”张君毅的脸上满是愠怒:“找时间,我真要跟你好好谈谈。” “奉陪。”沈非面对这个自己情感上的最大威胁毫不退缩。 正在这个时候,吕乔搀扶着老太太,晓鹭在旁边拽着吕乔的衣裳角哭哭啼啼地抽噎着,晓鹏拄着拐杖一起从屏风里走出来。晓鹏边走还边停下来,为妹妹擦去泪水。这幅画面让在场的所有人动容,包括那几位法警。 沈非转过身,摘下眼镜,佯装擦拭镜片,实际上是掩饰自己的伤感和悔恨。他不敢正视亦或是害怕老太太那严厉的眼神,不管这种后果是由于主观的原因还是由于客观的原因造成的,他不想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他只有尽自己的一切努力,将被动的局面扭转过来。 而张君毅相对于沈非就要显得轻松的多。他只是希望知道吕乔的一切,包括她的家人。他愿意尽自己的能力,尽自己的心,帮助这家人渡过难关。当然也有他对吕乔的一往情深,哪怕这种情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会遭到阻力:来自于沈非的阻力,来自于方沁的阻力,但是他绝不会退让和谦让。他在等待,等待若干年之后,吕乔的抉择。 “沈非,你看着我。”老太太知道沈非此时是个什么样的心情:“我等着你来,我有话对你说。” “妈妈,”吕乔看看母亲又看看沈非:“什么也别说了,没什么意思。” 沈非戴上眼镜,迎着老太太的目光走到老人的面前:“我一定会去看望您的,多保重!” “老太太侧过头,轻轻地叹口气:“你在处理乔乔的问题上,应该是有原则的,这我不怪你。我也是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的,我知道管理一个单位是需要制度做保证的。但是,这么多年来,你确实是辜负了乔乔对你的一片心。”老太太又看着沈非说:“有空你来,什么时候都可以。再见。” 看样子,老太太要沈非去见她,绝对不是刚才要说的话,那是什么呢?张君毅又在琢磨了。 吕乔拥抱着母亲,泪水又流淌在脸颊上。老太太抹去吕乔的泪水,摩挲着吕乔的背,说:“别哭了,乔乔。既然已经这样了,就应该坚强地面对,同时也要学会忍受。家里你就放心,有我在,两个孩子绝对不会受罪。” 说完,老太太就一一跟刘大强兄弟们打招呼,又握了握张君毅的手,没再看一眼沈非,就叫晓鹏和晓鹭上车。老太太没有再回头看看自己的女儿,她不管吕乔已经哭成泪人一般,也不管两个孩子在车上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向“妈妈”道别,随着汽车的远去,留下的,是这些站在院子里的人们对老人话语的思考和敬佩。 起风了,秋天那即将日落的傍晚,总是让人感觉凄凉。吕乔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母亲和孩子乘坐的汽车扬起的一团尘土和尾气糅合在一起的混合物,那心也随着那团混合物体飘散了。 她又要走了,又要走向她现在的栖身之所。 她拭去满脸的泪,仰起头,朝警车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相信相依 谌所长接到刘大强的电话后,就与邱警官一起来到了看守所的大门外等候吕乔的到来。 “去了一天了,不知道和家里人见着了没有。”邱警官问谌所长。 “那是肯定的,否则也不会在外面待了一天。”谌所长想想,就又对邱警官说:“吕乔在她们七号子里的那些做法,你们女监部可以推广一下,可以糅合在你们的管理规定中,这样对全所都是一个推动。” “我们已经组织了其他女号子负责卫生秩序的羁押人到她们号子参观,看来,来这里羁押的,都应该有文化水平就好了,像吕乔这样。” “呵呵,这就是你的狭隘想法了。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人没有?你能要求这里关着的人都像吕乔那样?”谌所长打断了邱警官的话。 “我就这么一说。那是肯定做不到的。”邱警官看着谌所长:“不过,上次检察院来提审,她可是锋芒毕露,门卫警官说:‘从来没见过这么伶牙俐齿的羁押人。’,谌大人,你说,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她还是心里有怨气,只不过没有在你、在我这里表露。”谌所长看看邱警官,又说:“我告诉你啊,你可是你们女监部的教导员,抓羁押人的思想问题一刻也不能放松。尽管吕乔配合的不错,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平时多疏导,多沟通。目的就是保证羁押人员不出任何问题。” “放心吧。哎,你看是不是来了?”邱警官指了指开进看守所大门的几辆汽车。 警车打头。跟在后面的两辆汽车,一辆车上是二强开车,载着沈非和张君毅;另一辆车上是刘大强,载着两名律师。 吕乔刚下了车,邱警官就朝着她走过去,看了看说:“你的马甲呢?” “忘了,在车上。”吕乔转身想上车去拿。 邱警官用手按住吕乔,“你别动,我来拿。” 沈非和张君毅走到吕乔身边,三个人相视而立,但是都没有说话。站在旁边的邱警官本来是想将黄马甲给吕乔穿上的,见到这两个男人西装革履、气宇非凡,她把不准尺度了,不知道是给吕乔穿上好,还是不穿好。望了一眼谌所长,可是谌所长在跟另一个中年男人说话。所以她干脆就做了一个决定:不给吕乔穿黄马甲,也算是给了吕乔一个面子。邱警官想:假如穿上这件马甲,吕乔肯定不自在,那两个还不知何方神圣的男人也肯定心里不舒服。何苦呢?让他们就这样告别吧。 可是,让邱警官没想到的是,吕乔对她说:“给我黄马甲。” 邱警官一愣,觉得挺惊讶,哪有羁押人自己会主动穿上这么一件看起来就让人浑身不自在的黄马褂的?她没有理会吕乔,故意装着没听见。 吕乔才不管邱警官此时的心情,就从邱警官的手上将那件马甲拿过来,很自然地就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邱警官眼睛直直地看着那两位男士,见他们的面部表情先是惊讶,接着是心痛,最后是难以忍受地将头扭到一边。 吕乔很自然,也很平静地边穿上马甲,边看着其中一位男士的表情,边慢悠悠地系好扣子。 “这是——”邱警官不知如何称呼这两位男士,但是又觉得此时自己应该说上两句,就说:“这是我们看守所的规定,在押人离开监舍都要穿上这件黄马甲。不过她只要进了监舍就不用穿了。”也许邱警官真的不忍心看着这两位男士的痛苦表情,不过心里也“哼”了一声:“就一件黄马甲嘛,至于那样子伤心掉魂的?受罪的日子才刚开始呢。” 刘大强和二强同谌所长一起朝着吕乔站的方向走了过来,大强在介绍张君毅:“这位是张董事长,你上次见过。” “对对,上次来过。”谌所长伸出手:“您好,张董事长。” “谌所长,您多费心了。” “这位是——”刘大强很不情愿,但是也不能不介绍,“这位是上海来的沈董事长,沈非先生。” 沈非和谌所长同时伸出手,相互紧握了一下。“您好,沈先生,您来我们这里,真让我感到荣幸。”谌所长明显是一种客气的寒暄。 “认识您,我也觉得很荣幸。”沈非的气质始终能够压倒这里的所有人:“我的朋友在这里,承蒙您多关照,我就先谢谢您啦。”说着,还微笑着朝邱警官点点头:“也谢谢您。” 那儒雅的微笑让邱警官有些承受不起的感觉,但是她还是很欣然地点点头,算作一种礼貌。 “邱警官,带我进去吧。”吕乔对沈非的“表演”不屑一顾,看看周围的人们,那笑容又回到了她那俊俏的脸庞,尽管显得苍白,但依然让所有人心动:“都回去吧,大家都回去。”说完,就自己朝大铁门走去。 “乔乔,乔乔——”沈非明显的不顾自己的身份,追上两步说:“保重。想想我对你说的话。” “yougo,idon’tsider,please!”(你必须考虑,求你啦!) 没有了吕乔的回答。她已经走进了大铁门。只有邱警官在进铁门之前回头瞥了一眼这个看似文邹邹又情痴痴的男人。 大铁门终于在沈非的面前沉重地关闭了。那首凄美的歌曲旋律又回响在他的耳畔:“你朝前走想与我道别/你转身向背/我却见侧脸还是很美, “你站的方位跟我中间隔著泪/我看见你在崩溃的门外零碎/你说你好累/已无法再爱上谁, “情爱的过去全都是我不对/细数惭愧我伤你几回/停止狼狈就让错纯粹/我仍用眼光去追/竟听见你的泪……” 方沁和龚律师站在不远处,见张君毅一直看着沈非对吕乔的举动,方沁就走过来对张君毅说:“别看了,也别听了,没你的份。” 张君毅用奇怪的眼神望着方沁,仿佛觉得很陌生。那种难于言表的情绪在指使着他: “你当好律师吧,别打搅我!”说完,就转身走到刘大强身边说:“你看,要不要请谌所长一块儿去吃个便饭?” “我去问问。”大强去跟谌所长说:大家想请他赏个光,一块儿去吃个便饭。谌所长说:“今天不行,值班,改日吧。”接着又说:“都是朋友,没那么多讲究。” 大强摸摸后脑勺,笑笑,说:“那我就走了?” “走吧,走吧。这里交给我。”谌所长拍拍刘大强的肩:“早点回去吧,老婆孩子一大堆的,走吧。”回头看见还有一位站在铁门那儿,就说:“哎,这一位怎么办?带走吧!” 刘大强笑笑:“那是一上海黄鼠狼,都不想管他了。” “什么‘黄鼠狼’?你呀你呀,”谌所长觉得这句话也只有刘大强说的出来:“你怎么好意思这样打比喻?” “我就这么说了,当他的面我也这么说。”刘大强一脸不在乎。 “你可别把这一位丢在这里,我可管不起。”说完,就笑了。 张君毅听见刘大强和谌所长的对话,觉得挺逗,就说:“谌所长,有空的话,咱们一定在一块儿聚聚,好不好?” “好啊,我一定去看望你和大强。吕乔有你们这些朋友真是福气。” 刘大强望着沈非,对着张君毅努努嘴:“拜托,过去弄他走吧。” 张君毅迟疑了一下,就走过去对沈非说:“走吧,人家看守所不让咱们总待在这儿” 沈非就像没听见。张君毅拍拍沈非的肩头,说:“走吧,走吧!咱们回去还有很多事情处理呢。”沈非这才同张君毅一块儿离开了那黑森森的铁门边。 二强从检察院的车子上提下来两大包东西,拎到谌所长面前:“所长,烦您叫人拿进去吧。” “哎呀,我都跟你们说过了,我这儿小卖部除了不卖子弹和毒品,啥都有卖。”谌所长接到手里踮踮,“都什么东西,这么重?” “衣服、鞋、袜、帽,还有围巾……”二强打开其中一个大包说。 “那围巾你给我拿出来带走,这是违禁品,不懂啊你?弄不好被谁当成上吊绳用,我可就惨了!”谌所长哭笑不得,自己动手将一条浅黄色的羊绒长围巾拽了出来,塞在二强的手上。那一包都是什么?”谌所长指指另一包东西。 “烟、咖啡、巧克力、蜜饯,还有……”二强在包里一通乱翻着,一样样托在手里放在谌所长的眼皮底下展示。 “好了,好了。就这样吧。”谌所长朝铁门边上一个警官招招手,“把这些都带进去吧,仔细看看还有没有违禁品,如果没有就交给邱警官。” 见那位警官把东西都拿进去了,谌所长才说:“二强啊,就这次了,下次你别再带东西了,我这小卖部给你弄得都没办法创收了。”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 警车在他们前头早就开的无踪影了。 张君毅给另一辆车上的刘大强打了个电话:“大强,过了桥,咱们停下来,你让二强上你的车,带两位律师去吃饭,你上我的车,我们三个人走。” 见刘大强在电话里回了一个字“行”,张君毅就将电话挂断了。又对二强说:“二强啊,一会儿,你带两位律师去吃饭,他们想吃多久就吃多久,吃完了他们想去玩,或者卡拉,或者桑拿,你都陪着,行不?” “我哪有时间陪他们啊,我大哥要我去医院看——”,说着,觉得当着沈非的面也不好说去看郑东升,就改口说:“那好,那两位就交给我吧。”想了想,二强又问张君毅:“如果这两名律师问你们在哪里我怎么回答?” “你就说,也许堵车,也许还有其他事,反正什么都可以说,就不要说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张君毅想了想,又说:“关键是那个方律师,啥也别告诉她。” “我想,请二强先生再与两位律师说一说,请他们立即介入案情,我们需要他们对案情的看法。”从看守所出来就一直没说话的沈非开口了,因为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二强,所以很客气。想起第一次在机场相遇,第二次在高速路上你追我赶,尽管见过二强,但毕竟从现在才开始认识,所以在直呼二强的时候,加了“先生”两个字。 二强笑了起来,说:“沈先生,您别客气。就叫我二强吧,听起来没隔阂。” 沈非说:“那好,二强。” “哎。”二强笑眯眯地答应一声。 二强比他哥哥刘大强要好接近点。他没有他哥那种咄咄逼人的架势。“沈先生,我哥哥其实心地非常好,他有时候说的话您要多担待点,别跟我哥哥一般见识。” “不会的。都是朋友,他说我、骂我是看的起我,否则他不理睬我,那不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了吗?”沈非很大度地对二强说道。 张君毅在心里窃笑了一下,想:你沈非如果知道刘大强可是咬牙切齿骂你“黄鼠狼”,也是看得起你吗?真是虚伪! 过了桥,刘大强的车子打着右闪灯,靠边停了下来。二强将车子停在了他哥哥车子的前面。 “龚律师,方、方律师,我弟弟先陪你们二位去吃点便饭,慢慢地吃,一定要吃好、玩好。我还有事情要办,就先走一步了,改日再见。”刘大强说完,就赶紧下了车,也不管车上的方沁“哎,哎”地“哎”了好几声,像躲避什么似地,撒开脚步朝前面的车子跑去。 刘大强一上车,张君毅就说:“咱们走,快走!” “搞什么名堂?你怎么连方小姐都不管不顾了?”沈非在说‘方小姐’三个字的时候,故意加重了语气,他是成心拿张君毅开涮。 “下次你来管。”张君毅用眼睛斜睨了沈非一眼;“告诉你吧,你上海的公司来了好几份传真,我的秘书告诉我,都是催你回上海的!”说完,就对刘大强说:“兄弟,开车,去我办公室。” 电梯到了四海酒店十八楼,电梯门一开,刘大强见这两位一脚就踏上了地毯,心疼地对着两个人喊到:“哎,拿些报纸来,铺上!” 张君毅回头又见刘大强的滑稽样,无可奈何地说:“老兄啊,你今天也没去工地,脚上也没有泥,铺什么报纸啊?踩吧,用脚踩,不踩白不踩,权当踩死一只黄鼠狼!” “打什么比喻不行啊,偏要说踩死黄鼠狼,影射我是不是?”沈非说。 “你又不是黄鼠狼。”张君毅说完就自顾自笑了起来。 “告诉你,姓张的,我今天已经听到了好几次‘黄鼠狼’,别在这里跟我装蒜!” 两个人穿过大办公室,朝张君毅的办公室走去。几位正在加班的员工见董事长带着一位先生走过来,都站了起来致敬。谁都没想到,那位惹人发笑的刘大强却跟在后面,脚步踮踮地也走了过来,引得那些加班的员工又笑了好一阵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唯有时光 “把里外所有的窗帘都给我拉上。”张君毅进了办公室,对秘书小尹、小赵说。 “是。”小尹和小赵同时回答,就走到落地窗户旁边,将双层窗帘都拉了个严严实实。 “你们通知在外面加班的人都回家吧。”张君毅又对两个秘书说。 “是。”小尹和小找都觉得莫名其妙。他们的董事长从来也没有这种情况,究竟怎么啦? “我要的饭菜送上来了没有?”张君毅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看着桌上的几份传真,又问道。 “我马上通知他们上菜。原本是耽心端上来太早,饭菜凉了,所以就——”小尹答。 “叫他们送上来吧。”张君毅将传真递给坐在沙发上的沈非:“看看吧,总裁先生。” “他是总裁?”刘大强迷糊着眼睛,问张君毅。 “确切地说,是常务副总裁。只有国有企业喜欢搞这种任职游戏。”张君毅边回答刘大强,边用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脸几乎就贴在了沈非的脸上:“爬的挺快的嘛,这里还在伤心不已,那里就要走马上任了。” “你觉得取笑我你心里舒服,那你就继续。”沈非头都不抬,继续看这几份传真。 “不是踩在别人的肩膀上往上爬的吧?”刘大强鄙夷地与张君毅一唱一和。 “董事长,饭菜马上就来了。还有什么吩咐吗?”小尹问道。 “这样,饭菜来了,就放在茶几上。你给我把电水壶拿进来。”见小尹答应一声往外走,就又说:“外边的所有灯都关上。电子门卡交给我。” “哎呀,张董事长,你这是干什么呢?”刘大强弄得挺紧张:“我一会儿上厕所怎么办,你到处都锁上了?” “你叫张董事长给你准备一个尿桶,放在他办公桌的旁边,边吃饭,边尿尿!”沈非不看那几份传真了,抬起头,取下眼镜,在茶几上抽出一张面巾纸,朝着眼镜哈哈气,又擦擦,又哈哈。他总算逮着了一个讥讽刘大强和张君毅的机会。 张君毅走到自己办公室另一侧的门边,推开门,里面的灯光亮了:“现在就去尿。” 刘大强伸长脖子一看:“哦,好好好,我怎么忘了董事长的办公室是有厕所的。” “不是厕所,是高级卫生间!”沈非现在真想骂这个刘大强,所以想尽办法在找茬。 张君毅坐在了办公桌前,打开电脑,问沈非,给你订明天什么时候的班机?” “上午的吧,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反正是下午的会议,不会耽误的。”沈非擦拭完眼镜,然后就戴上了。 “八点二十有一班,起得来吗?”张君毅问。 “你起得来我就起得来,反正你送我。”沈非答。 “那好,就订这个航班,电子客票,到机场去取。”张君毅完成操作,就把电脑关掉了。 小尹和小赵带着餐厅的服务员陆陆续续端进来许多菜,还有一瓶茅台和干红。放好菜,摆好碗碟,小尹就站在边上等候张君毅的吩咐。 “你们可以回去了。记住,从现在起到明天上午你和小赵不要开手机。”张君毅对小尹说。 “我——”小尹觉得奇怪,不明白董事长是什么意思。 “让你关你就关,别问为什么。回去吧。”张君毅拍拍小尹的肩膀。 “那好,董事长,各位先生,您们请慢用。”说着,小尹退出了房门。 “躲不掉的,张董事长。”沈非边对张君毅说,边打开茅台,给每个人的杯中都斟满了酒。 张君毅没有回答。 “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那个方——”刘大强恍然大悟:“是呀,你们从哪里弄了这么个人来,像个花瓶,当律师,哼,她能行吗?” “你问他。”张君毅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对刘大强说。 “怎么问我?”沈非放下酒杯问张君毅。 “不问你问谁?你敢说方沁做了吕乔的律师不是你的‘功劳’?” “如果你不是因为跟这个方沁有那么,啊,那么的话,她会这样死跟着你不放吗?” “嗨,倒霉透顶。”张君毅又端起酒杯,与沈非、刘大强碰碰杯,说:“干了它。” “刘经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沈非说。 “讲。”刘经理很痛快地说:“什么事?” “你是不是蛊惑这座城市的施工方,还有你认识的其他地区的施工单位,都不用我公司的产品?”沈非平静地问道。 “有这么回事。怎么啦,不好受了吧?”刘大强把把筷子往茶几上一放:“是我干的。我还可以告诉你,从今以后我都不会用你们的产品!” “你做不到。”沈非拿出一张传真件递给刘大强:“看看吧。 刘大强满不在乎地接过传真,见上面写到: 总裁: 除了电话中告知您的两件事之外,现有一事汇报如下:n市原市政改造工程有限公司总经理刘大强先生率先提出不再使用我公司产品,并联系其他施工方、以及污水处理项目都转而使用日本xx株式会社的产品。但是日本公司的生产基地距离n市较远,故管材价格比我公司的产品价格每吨高出15%左右,尽管刘大强先生的工作做得比较深入,但价格太高,施工方基本上都拒绝了日本厂商的产品。虽然目前对我公司没有造成太大影响,但是对今后十分不利。这是日本公司直接冲击我公司产品的实例。专此汇报。 ——黄炳如于即日 附:1、任命文件; 2、组织部宣读任命文件的会议通知; 3、n市人民政府请柬” “哼哼,没想到,你沈总裁还有不少的眼线啊,就在我的鼻子底下穿梭。”刘大强还是满不在乎,将那张传真往沈非的面前一拍,“告诉你,我说了不用你们的产品就不用你们的产品。日本的产品价格高的话,我就都不用了。我要求设计院更改设计,改用水泥管,把你的产品从我们这里撵出去!” “你是对我有仇还是对我的产品有仇?”沈非又抿了一口酒,望着刘大强说道。 “对你!因为对你有仇,所以对你的产品也有仇!”刘大强毫不示弱。 “那好。你去跟你们的市长说,如果要赶我们走,看看你们市长会不会答应。”沈非站起来,走到张君毅的桌子边上,桌面上、抽屉里一通翻找,找到了烟和打火机,自己点燃后,又重新坐了下来。 “怎么?怎么不说话啦?”沈非看看刘大强,又看看张君毅。 “别看我,我可不跟你做统一战线,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张君毅瞪了沈非一眼,又低头夹菜吃。 “我们在这里光这个项目就计划投资2个亿,现在已经投了1.5亿元,你说你们市政府是在政策上保护我们呢,还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把我们撵走?”沈非不紧不慢地对刘大强说:“再说了,我们其他后续项目也正在逐步落实,到时候就不是2个亿的数目了,而是十个2个亿。你给我算算看。 刘大强没啃声,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据我了解,你的这家公司不是私企,只是进行了改制而已。你接的工程大部分都是政府投资的项目。我问你,你不用我的产品,市政府是不是会扒了你的皮?” “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刘大强继续不讲理。 “是的,我是很高看自己,一贯如此。”沈非笑了:“你想想,一个连自己在社会上的定位都搞不清楚的人,他能够给这个社会创造什么价值呢?” 张君毅望着沈非,他有一种重新认识沈非的感觉。 “是的,你刘先生,还有这位张先生,都对我抱有成见。我不否认,我做了错事,我在很大程度上伤害了吕乔,包括她的孩子。也许我这一辈子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说到这里,沈非摘下眼镜,用手指在两个眼角拭去滚出的泪珠,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所在的公司是中央直属企业,只是干部的配备是属地管理。这么大的企业,核心是用制度来管理人。当然,启用吕乔,在我们公司还没有先例,她为我所做的工作,尤其是为我开脱市场是功不可没的,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与她相比拟。但是任何人也不可能不允许我在企业改革的过程中犯下各种不同的错误。” “你别再说了。我看你的这番说辞就是四个字:‘逃避责任’,你知道你在外面打拼究竟是为了什么?啊?我问你呢!”。刘大强等着眼珠子:“你连自己的女人都弄成了这样,我看你的企业也好不到哪里去。居然又当起总裁来了,你不会是把我们乔哥当做垫背的了吧?” “你简直胡扯!”沈非看来也会骂人。 “你才胡扯!”刘大强站了起来:“你在长江以南的市场用上了我们乔哥,填补了你们公司的空白,省了你多少事,啊?现在好了,居然把市政府当做了你的保护伞,把我们乔哥送进牢房!天理不容啊,姓沈的!”刘大强的拳头在空中划来划去,像一只老虎,张牙舞爪,对着沈非又吼又叫。 张君毅将刘大强按在了沙发上,对他说:“小点声,不要把方沁给招来了!” 张君毅的话还真灵,刘大强不啃声了,坐在沙发上喘粗气。 “正因为吕乔和我的关系,所以我才更不能破坏企业的管理制度。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吕乔才恨我,才做出了不理智的事情。” 沈非拿张君毅的烟,抽出一支递给刘大强,又递给张君毅一支:“怎么样?刘经理,你是想让市政府给你施加压力再来买我的管材呢还是现在我就给你一个优惠价?” “哼,还想收买我。你有几件东西是你自己的?人家张董事长的烟,你拿来做人情;自己管材卖不出,又拿市政府这幅大旗做虎皮,我算认识你了。”刘大强说归说,沈非给他点着火,他还是照样接着。 “那就这样定了。你明天可以安排人到我的生产基地去拉管材,你需要多少,我也可以安排车辆给你送。告诉你啊,我这批管材都是出口的,按照国际标准生产的免检产品,别到时候又跟我胡搅蛮缠。”沈非说的轻轻松松,吸着张君毅的外国烟,挺美。 “那你按什么价格给我?”刘大强一听是出口产品,来了精神,也顾不得刚才跟人家沈非张牙舞爪了。 “让你两个点,够意思吧?”沈非得意的不行,就这样轻轻松松就把刘大强给拿下了。 张君毅躲在一边笑。就说:“好了,你的管材是卖出去了,市场也是你的了。谈谈你的另一个打算。” 沈非知道张君毅问的是什么事情。就说:“我在等电话,也许还要等我回去才能定下来。现在不能具体谈。”沈非卖了个关子。见这两个人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顾低头喝酒、吃菜,他知道这个关子卖的不怎么样,就又说: “给你们透露一点,你们就能猜到了。”这一下,张君毅和刘大强都放下了酒杯和筷子,催促沈非快说。 沈非说:“天不早了,我想休息了。” “我到今天才知道,你真的很阴险。我们乔哥怎么就会看上你这个上海——” “上海黄鼠狼是不是?”沈非接住刘大强的话:“我告诉你,姓刘的,你今天已经骂了我多少次‘黄鼠狼’了?沈非站了起来:“你看看我像黄鼠狼吗?” 三个男人畅快地笑起来,又放开了肚量大块朵颐。时光就在这一刻凝聚起来,凝成了他们彼此都没有想到的一股力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月光疏影 吕乔走进铁门,心情陡然间又沮丧起来。她知道沈非仍然在铁门外,自己就好像与他已经阴阳两隔。沈非追着要自己想他说的话,尽管狠狠地回绝了沈非,但是,吕乔依然能记住沈非那含义深刻的话。 她边往三监区走,边仔细琢磨:沈非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从现在开始要听他的安排呢?是的,吕乔清楚,他一定在想办法,想办法把自己救出这座牢笼。问题是,离开这座牢笼是不是真的就彻底的解决了问题?吕乔心里很疑惑。她想,既然自己心里都没有底,沈非作为举报方,他又能有什么底? “吕乔,进来,到这里坐一会儿。”邱警官指了指自己的办公室。 吕乔望着邱警官,她已经知道邱警官想知道什么。 “好的。”吕乔走进了办公室,在她经常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喝点咖啡吧?”邱警官积极地拎出热水瓶和杯子,又从自己的抽屉里取出咖啡,同时也将吕乔的“圣罗兰”放在了办公桌上:“你自己拿烟。” “好。”吕乔将烟盒拿在手上,但心里还在想着沈非的话。 “好棒啊!”邱警官端了两杯咖啡,一杯放在吕乔的桌边上,一杯自己端在手上:“哎,那两位男士太棒了,哪一位是你的——”,邱警官神秘的模样反倒将吕乔逗笑了。 “告诉我,告诉我嘛。”邱警官迫不及待。 “想知道?”吕乔用小勺搅动着咖啡:“那你就猜猜。” “你就告诉我嘛,当然要我猜也肯定不离十。我就是想要你告诉我!”邱警官仍然兴奋不已。 吕乔笑而不答,给自己点燃一支烟,对邱警官说:“我见到我母亲和孩子们了。” “他们怎么样?”邱警官问。 “都很好。”吕乔说:“见了他们,我就放心了。邱警官,你想想,这些天我是怎么过的,只要一想起我母亲和两个孩子,我的心里简直就乱得像一锅粥。” “当然,尤其你在现在这个时候,有这么个机会与家人聚聚,尽管时间短暂,但是,能够给你带来多大的勇气面对目前的状况啊!”邱警官很会体谅人,就顺着吕乔说的话往里面增加内容。 “所以,我的心也就安静了。” “不会吧?”邱警官的那股神秘劲又露出来了:“那,那两位呢,难道你不想跟我说点什么?” 吕乔笑了:“他们又不是我的家人,普通朋友而已。” “不——可——能。”邱警官趴在桌子上,凑到对面的吕乔边上:“我可不傻,你说,哪一位是你的那个——?” 吕乔嗅到邱警官热烘烘的鼻息,那份欲知结果的情绪比吕乔的心情还要激动。 “你说说看。”吕乔总算没有再打岔,鼓励邱警官自己说出看法。 “如果要我分析,两个都有可能是你的那个。啊!我真命苦,”邱警官装模装样地惊呼一声,望着吕乔亮开了嗓子:“我可是白长这么大了,怎么就没有碰到过这一类的人物呢?” “如果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肯定什么男人你都接触过。”吕乔笑起来很迷人,那种笑里又带点逗引邱警官的味道。 “太棒了。太不可思议了。我怎么觉得这世界上的优秀男人都在你走进看守所的这一刻开始,汇聚到我们这个地方来了。”邱警官真的陷入了沉思:“告诉你,我可真的没有见过这么优秀、这么有魅力、又这么让女人欲罢不能的男人。” “你形容一下。”吕乔觉得邱警官太夸张了,就说:“最好是系统的形容。”她抿了一口咖啡,用舌尖细细地品着那甜中稍带微苦的滋味,继续逗引邱警官。 “深沉、含蓄、内蕴,再加上外表的高大和帅气,尤其是那不经意间散发出的果断和坚毅,绝对不是能够造作出来的,这需要时间,需要阅历,需要爱情的滋养,需要对生命的崇尚,还需要苦痛的折磨……” 见邱警官已经跌入陷阱般的喃喃低语,吕乔就说:“好了,表述的太到位了,也太肉麻了,我都要被你忽悠的晕过去了。” 邱警官说:“还不知道是谁忽悠谁呢。我把我的判断告诉你,”她端起咖啡杯,咕嘟一下将咖啡全都灌了下去。 “哎,邱警官,上午的时候,你可是说你不喝咖啡的,怎么现在就喝起来了?” “你要理解,当你的心里只是一泓清水,没有波澜的时候,你不需要咖啡;当你激起心中对美好未来的向往,咖啡充当的就是催生素呀!”邱警官说完,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看来,我面对的根本不是一名警官,而是一位情种啊!” 邱警官不管吕乔的话是什么意思,继续自己的思路:“我的直观告诉我,那位追到大铁门的男人是你的‘过去式’情人;那位站在一边深情看着你的男人是正在追求你的‘现在时’情人。” “有没有搞错呀警官,你可别吓我。本来日子就不好过,你还想让我晚上做噩梦吗?”吕乔故意和邱警官开玩笑,其实自己心中很难正面否认邱警官在短短时间内对沈非和张君毅的看法。是的,在检察院时,她感觉到张君毅的眼睛总是围着自己转,为了平静心态,甚至都不怎么跟这位张君毅说话,当然也不太敢直视张君毅的目光。是胆怯,还是回避?吕乔很模糊。不过,她很喜欢这种模糊的感受,最起码能够给自己悲苦的、难以打发的羁押日子带来一点可以咂摸滋味的回想。 “但是,我还是觉得戴眼镜的那一位更给人一种震撼。”邱警官摇头晃脑地继续说:“震撼,你懂吗?当你走进铁门后,我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追着你说话的男士,我都能体会到他站在铁门面前的那份失落、那份眷念、那份无可奈何,那份让人看着心痛的感觉。”邱警官端着空空的咖啡杯,在办公室不大的空间里走来走去。 吕乔也能想象的到邱警官所讲的沈非站在大铁门外的那个场景,不由地眼睛里酸涩的很,她努力地眨巴眨巴眼皮,愣是将就要流出的泪给憋了回去。 “别放弃,吕乔你千万别放弃。”邱警官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你不能辜负别人对你的情分,永远都不要辜负。”邱警官已经全部进入自己对爱情的理解中:“多不容易啊,人的一生,能遇上一个与之交融心灵的人太不容易了。” 吕乔如果告诉邱警官:不是自己辜负了谁,而是谁辜负了自己的时候,邱警官又会作何感想? “报告邱警官,东西拖来了,放在这里行不行?”两个“外劳”拉着“奔驰”,拖着吕乔的那些东西,停在了办公室的门口,伸着脑袋朝里观望着,见到吕乔,还做了一个怪相,算作打招呼。 邱警官好像刚做完梦,忽然就醒了:“都检查了吗?” “门卫都检查过了,那边的警官叫我们拖过来的。” “那好,吕乔,回号子吧。早点休息。”邱警官又恢复了警官的职责,取下钥匙,对门口的“外劳”说:“拖到七号子门口去等吧。” 吕乔站了起来,将烟盒和打火机放在了邱警官的抽屉里,就跟着邱警官来到了走廊上。 “啊,对了,你今天没在,我给你做主点了一个红烧鱼,还有一个干烧蹄花。” “行,谢谢了。”吕乔好笑,都是邱警官自己说的:点多了吃不完,所以不许吕乔多点菜,今天怎么给自己点了这么多? “那我吃不完怎么办?” 邱警官知道吕乔把自己原来说的话给端了出来,就说:“自己处理,凉拌也行。” “那好,我就凉拌吧。”说着,就朝着自己的监舍走去。 “哇塞!哇塞!”,号子的铁门一打开,辘轳惊叫着:“吕姐姐,都是你的东西啊?” 吕乔笑着点点头:“来,搭个手,帮我搬到铺上去。” 站在铁门外的邱警官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就说:“吕乔,你出来一下。” 吕乔又走出号房门,问:“邱警官,什么事?” 邱警官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吕乔就跟着。走了一半的路,邱警官停了下来:“我告诉你,在号子里注意一下,今天防疫站来了人,陆潇潇查出‘疑似艾滋’。” “那,那怎么办?”吕乔吓坏了。总听说艾滋病,现在这个陆潇潇是‘疑似艾滋’,想起自己跟陆潇潇接触的也比较多,慌了神的吕乔望着邱警官。 “那倒不必太紧张。还没有最后确诊,也许不是呢?”邱警官看了吕乔一眼:“看你吓得。这个地方的人,得什么病的都有,性病、艾滋、妇科病等等,如果这样,你不是连胆子都吓没了?” 吕乔又想起和陆潇潇在一起吃饭,还喝过她杯中的水,就摇摇头,好像要把那些记忆都甩掉。她对邱警官说:“你把我调换个号子吧,我真的害怕!” “你在这个号子负责,你往哪里调换?”邱警官后悔不该告诉吕乔:“我只不过跟你打个招呼,只是‘疑似’,又没有确诊。告诉你是要你自己在起居上注意点,你也要提醒大家都注意点。” “我都跟她共过碗筷,唾液也会传染的!”吕乔眼泪都流出来了。 “你冷静点!人家皇妃戴安娜还专门去看望艾滋病人呢,人家也和艾滋病人在一起吃过饭、还握过手呢,人家怎么没有被传染?” 吕乔没有说话。她想起第一天进了这个看守所,胡丽一开始要自己睡在辘轳身边,辘轳指着自己问胡丽:“这个人有传染病怎么办?”又想起辘轳和胡丽在自己身上扒衣服的情景,一阵恶心袭上来,胃里就开始往外冒酸水。 “这么办,你注意观察陆潇潇,只要尽量不让她与别人过多接触就可以了。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单独提醒她,让她自己注意点。这种人不怕得病,也不会有什么思想包袱。当然工作也是因人而异的,你自己想办法处理好。原则就是不能闹出恐慌,懂了吗?” 吕乔点点头,那“砰砰”跳动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我进去了。”吕乔说完,转身就朝着自己的号子走去,脑子里晕乎乎的,胃里没有酸水往外冒了,接踵而来的是一种想呕吐的感觉。 吕乔没有吃晚饭。她把红烧鱼都给了陆潇潇,并说:“这份红烧鱼你一个人吃,如果你分给别人吃我就报告警官。”辘轳高兴地很,她本来就不想分给别人吃,以为是吕姐姐专门照顾她,快活极了。 吕乔又将蹄花让胡丽分给大家吃。并说:“从现在起,大家吃东西,属于自己的能吃完就都吃完,吃不完宁愿倒掉。如果发现有伙吃伙喝的行为,报告警官处理。我绝不给你们藏着掖着!” 吕乔坐在靠墙的矮凳上,看着这一大伙人津津有味地吃着饭,看着那个大蹄花红红的,那层皮油花花的,就想起晓鹏告诉他,说张叔叔为他们做饭,做了一个蹄花,还跟姥姥说“富含胶原蛋白,能美容”。想到这里,吕乔暗暗地笑了起来。这个张君毅还会做饭?还做得那么好,哄得一家老小那么开心。想着想着,那本想呕吐的胃瞬间就舒缓了许多。 天井上方被划分成无数块网格状的天际,已没有了晚霞的辉映。几只灰不拉几的鸟雀又在叽叽喳喳寻找着归宿的巢穴。 吕乔想起一天的经过,包括每一个细节,就像幻灯片,一张一张地交替着,交替着—— 晓鹏告诉她:说他爸爸也亲自去c市接姥姥和晓鹭,当时就想问问郑东升怎么没有来?可是当着母亲的面,吕乔有点不好意思,也就没有再打听郑东升的情况。 接着,幻灯片中出现了自己和沈非在一起。这似乎不是今天的场景,是在哪里呢?吕乔想起来了,是在上海,在沈非的家里。 “你必须听我的安排。”沈非双臂搂住吕乔。吕乔点点头,依偎在沈非的怀里。那感觉太好了,她就想这样永远都听沈非的安排。她似乎又感觉到了沈非那颗跳动的心,还有他正在燃烧的温度。是的,没有谁可以驾驭的吕乔是最听沈非的,一贯如此。 那是哪一年?对,是八年前。一纸任职通知把吕乔的行政职务“革”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招商办主任”。按照党委的意见:“招商工作完不成任务,市委就要‘打板子’。‘板子’打下来,招商工作还是要做。所以这项工作既艰巨又光荣,非你莫属。” 吕乔就这样“既艰巨又光荣”地踏上了招商引资的旅程。在一次香港招商会上,意外地邂逅了沈非。沈非完全是因为她才在n市圈地投资,而且还帮助引进了一大批外商来n市考察投资环境。也因为沈非,当年吕乔就顺利招到了七亿美元的外资,在全市的招商工作中名列第一。从此,一发不可收的吕乔就像没有回头路那样跟着沈非往前走,再后来,为了掩饰离婚之后又怀孕的尴尬,又半推半就地答应了沈非的“安排”,停职留薪专门辅佐沈非公司在n市的投资项目。再后来……,吕乔闭上了双眼,泪水不听使唤地流淌下来。她不敢再接着往下想,因为这是她无法原谅自己的痛苦经历。 今天,沈非又一次地要为吕乔“安排”。是福还是祸?吕乔没有底。当然,她知道,在自己身陷囹圄的时候,沈非的“安排”,肯定是救自己出樊笼。但是今后如何办?难道真的能“解铃还须系铃人”吗?已经做了赃款的那笔公款,检察院会退回上海吗?假如检察院认定这五十万元就是赃款,就必须有人要付出代价。那这个人不就是自己吗?所以,吕乔认为,这笔钱只要认定是赃款,任何人都无法救她。 “沈非你行吗?”吕乔望着已经开始在夜空中闪烁的点点星光,在心里问沈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谁继芳尘 方沁一夜几乎没睡。一大早就去叩张君毅的房门,可是按了半天门铃,房间内悄无声息;再打手机,手机还是不通。方沁在走廊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想了想又给张君毅的两位秘书打电话,结果也是关机。无可奈何的方沁来到自助餐厅,四周看看,也没有张君毅和沈非的人影。方沁不由地心里紧张起来,是不是这两个人故意躲自己,他们不打招呼就跑了不成? 昨晚上和龚律师被二强拉去吃饭,方沁真没想到二强的动作太慢:点个菜去了半个多小时,上菜又上了半个多小时,等二强的朋友又等了一个多小时,席间,二强的朋友又反复敬酒,把自己和龚律师都灌了个半醉,好不容易快散席了,二强说还有两道菜没有上。方沁一看表,都快十点了,龚律师已经在哈欠连天,就对二强说:“我想回去了,太晚了。”,二强说:“哎呀,方律师、龚律师你们不能走,还有两个好菜,一个是甲鱼煲,一个是燕窝炖雪梨,不吃太浪费了。” 拗不过二强,方沁安慰已经想回家睡觉的龚律师只好再等着两道菜上桌。左等右等,不见菜上桌,二强的朋友居然唱起了卡拉ok。一晃已经过了十一点。好不容易将甲鱼煲和燕窝炖雪梨吞进肚里,二强又说安排了洗桑拿。还专门对方沁说:“方律师,我给您安排了香薰浴,你去试试,在北京你可都没享受过,这个香薰浴是我们这里的特色,您一定不要推辞,好不好,就算给我面子。” 方沁没辙,只好在二强的盛情邀请下,做了一次香薰浴。期间,给张君毅打电话,关机;往办公室打,没人接听;往套房打也是没人接听。想了想,又给沈非去了个电话,没想到也是关机,甚至回复“离开服务区”! 现在,憋了一肚子怨气的方沁站在餐厅里,一筹莫展。看看表,与龚律师约在检察院会面的时间是九点。现在还不到七点,方沁想,那就干脆在餐厅里泡着吧。 昨天随心所欲地当上了吕乔的辩护律师,方沁到现在还是想起来就高兴。与检察院办好了所有手续,又与龚律师商量了两个人调阅案件的时间安排和分工,被兴奋主宰的她居然在不熟悉的这座城市里做起自己的本行,而且又是自己感兴趣的人和事,她真想让自己的好心情与张君毅共同分享。 随便取了些吃食,端了一杯牛奶,方沁就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坐在这儿,一来光线好,二来可以从这个窗口看到进出酒店的人。或许就在这个时候,张君毅就出现在酒店门口或者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呢。方沁这么想着,就暗暗地笑了起来。此时此刻,她真平盼望看到张君毅。但是打不通的电话,多多少少让她在兴奋中又参杂了一些其他的想法。 方沁把进入吕乔案件的程序又捋了一遍。一个问题忽然就在脑海中出现:吕乔的案子,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感兴趣呢?是因为牵扯到张君毅?看样子不像;那么肯定牵扯到沈非,对,方沁想,自己这个猜测不会错。也许就是这个原因才是造成自己想尽办法介入吕乔案子的动因。 因为她看到张君毅和沈非都十分地关切这个美丽的有些凄楚的吕乔。 昨天在检察院,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张君毅见到吕乔的那种情绪,那是自己熟悉而又久违了情绪。曾经是属于她的张君毅完完全全把那份痴情用在了吕乔身上。张君毅对吕乔的眼神和那种只有自己看得懂的痴情让方沁的心像被经历了颠覆般的刺痛。当然,她很明白是自己在一年多以前,就已经把张君毅推到了情感的对立面,是自己伤了张君毅的心。作为一个多次向你求婚的男人,你端起了居高不下的架子,那么这个男人能够还保持着与你的交往就已经是十分大度了。而自己又偏偏在张君毅已经逐渐淡忘自己的时候,又偏偏在他已经重新寻找新的情感维系的时候,想用随心所欲的脸庞贴在张君毅冰冷的额头上,可能吗?想到这里,方沁微闭上那双细长的丹凤眼,几滴晶亮的泪珠从眼角渗了出来。 从昨晚到现在一直给张君毅打电话,虽然也有不想脱离张君毅视线的想法,但是目的还是想告诉他们自己当了吕乔律师的一些看法。但是,这两个人究竟在哪里,是真的有急事处理,还是故意躲着自己呢。 能让方沁知道的电话全都不通,肯定是张君毅故意安排的,甚至包括二强昨晚上请她和龚律师吃饭的情景,也肯定是张君毅“教唆”的。自己意气用事,突发奇想,歪打正着做了吕乔的律师,张君毅和沈非的眼神里涌出的全都是不信任的目光。当时自己以得胜的姿态表示自己的兴奋,完全没有顾及他人的感受。以往和张君毅的相处,不也是这个问题吗? 方沁毕竟是方沁,她有自己的职业操守:与张君毅的感情是一回事,自己接的案子又是另一回事。既然吕乔已经委托了自己,就要把这个案子尽努力办好。也让张君毅和沈非看看自己的能力。 但是,这两个人也不能就这样躲着自己吧?他们究竟去哪儿了呢? 方沁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的张君毅和沈非正行驶在去机场的高速路上。 “我看你也收到了市政府的请柬?”沈非问。 “是。我们一块儿去参加。”张君毅答。接着又说:“你二十七号来之前给我一个电话,我来接你。” “没问题。”沈非也不客气,“也许我会提前来。” “你还是没告诉我你的‘安排’究竟是什么。”张君毅握着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的路,装着很随意地问沈非。 沈非沉默了一会儿,就说:“你不熟悉吕乔的案子,所以一时半会儿我也没法对你讲清楚。” “不想说就算了。”张君毅淡淡地丢出这一句。其实他的心里非常的不痛快。没想到这个沈非城府这么深,而且用刘大强的话就是“太阴险”。昨天晚上那一幕就证明了这个沈非不是个等闲之辈,三下五除二就把刘大强给拿下了。想到这里,张君毅也不得不佩服沈非。假如沈非不擒住刘大强这个吕乔的“铁杆老保”,他损失的可就是整个长江以南的市场啊,所以擒龙先擒首,这一招太灵了,也太险了。如果不是沈非利用了刘大强的豪爽性格,换谁都不会搭理这个沈非的。 昨天晚上,三个人喝掉一瓶茅台和一瓶干红,还不过瘾,张君毅又拿出两瓶“人头马”,干脆给每个人的杯子里都倒满,平均分配。也许刘大强喝不惯这种酒,醉的厉害,而沈非还怂恿着他喝,边逼着刘大强喝边给刘大强戴高帽子,什么不怕苦不怕累的“实干家”啦,什么职工群众的“领头人”啦等等,哄得刘大强居然还与沈非称兄道弟起来,早就忘了骂沈非是“黄鼠狼”那档子事了。 张君毅望着沈非的“表演”,心里不免想:没准吕乔就是这样被他给用一个大口袋装进去的。他借着酒劲,看着与刘大强称兄道弟的沈非,问自己:吕乔怎么会看上他?他有什么好?除了那副让人羡慕的皮囊,还有什么,就剩一副坏心肠! 张君毅想起这些,就松开了油门,当车子减速后,轻轻地点了一下刹车,把没有任何防备的沈非颠得够呛,幸亏有保险带缚住了他,否则沈非的脑袋肯定会撞在挡风玻璃上。 “你想谋害我?”沈非扶了扶自己被颠到了鼻梁上的眼镜:“想谋害我就再开快点,干嘛需要减速呢?” 张君毅没有理睬沈非,但是自己的‘肇事阴谋’还是被沈非看出来了。事实上,已经减速的车子就是轻轻那么点一下刹车,根本不可能造成任何人员损伤,只不过就是发泄一下自己心里的不满而已,同时也是给沈非那种阴险可恶的嘴脸的一个警告。当然,张君毅也看的出沈非在故作镇静,没有显露出惊慌和失态。他心里在笑:一个人能把自己伪装的如此镇静,确实不简单。 过了机场收费站,就看到了候机楼。“你去办理机票吧,我在餐厅里等你。”张君毅把沈非放在了办理登机手续的大厅门口,就开着车拐进了停车场。 这是张君毅和沈非第二次在机场的餐厅用餐。只是地点不同,人员不同而已。不过这次的主角就他们两个,上一回彼此陌生,这一回彼此也不熟。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用几杯酒就可以熟络起来,也不是说上一篓筐悄悄话就可以来个“桃园结义”。因为他们心里都明白,他们之间夹着一个吕乔。 “你,”沈非将一片生菜放在面包片上,又涂抹上一层炼乳,然后又放了一块面包片扣在生菜上,做完这些,就看着张君毅:“你在这里做什么项目?” 张君毅也在用心地伺候自己的早餐。他在意大利面条上浇了一层番茄酱,又撒了一些芥末,再来点胡椒粉,用叉子在碟子里伴来伴去,说:“投资发展。” “投什么项目?”沈非用叉子叉起那块三明治。 “无可奉告。”张君毅用叉子挑起几根面条,再转动着叉子,将面条卷起来送进了口中。 半晌,两个人就这么吃着,喝着,不再说话。 “我需要你的配合。”沈非终于吃完了,喝了口茶,对张君毅说。 “请说。”张君毅没抬头,很专心地对付面条。 “能否随时把方沁掌握的卷宗情况告诉我?”沈非说。 “我,我吗?”张君毅终于抬起头望着沈非:“你不是也不想让方沁做吕乔的律师吗?” “问题是方沁已经是吕乔的律师了。”沈非笑了:“我真没想到是这么一种结果。但是,既然方沁已经介入其中,你我就没有回避的理由。”沈非坐直了身子,朝张君毅跟前凑了凑:“因为,我想知道两位律师对案卷情况的看法,这样便于我在上海的操作。” “你终于说到了问题的根结。”张君毅打起了精神。 在来机场的路上,沈非始终对如何在上海操作弄得挺神秘,所以张君毅情绪很低落,他想,这个沈非真是个不可深交的人,一句话可以概括,那就是:与沈非相处难以交心。现在看到沈非总算主动往吕乔的案子上切入,所以他的态度也就随之转变。 “我是这样考虑的,当然也是从这个方面在努力。你想,n市检察院认定吕乔是我公司的员工,故将吕乔扣押的五十万元作为赃款没收,并追究吕乔的刑事责任。那么,我在上海公安或者检察院报案,也说吕乔是我公司的员工,要求上海公安或者检察院立案。待吕乔移送上海后,公安调查发现吕乔的所有关系都不在上海,甚至我都没有与吕乔签订过合约,也就是合同,那么,你帮我分析分析,上海公安或者检察院的的态度是什么?” “既然上海公安认为吕乔不是你公司的员工,很大可能会要你公司与吕乔进行调解,只做民事纠纷处理?”张君毅琢磨沈非刚才所说的话进行了连贯,“是不是这么一种思路?“ “对了。最坏的结果就是办理取保候审。”沈非点点头,他觉得张君毅的脑筋转得相当快。 “那么取保也好,调解也好,关键是这五十万元。”张君毅在思索:“假如你的设想都成立,那么n市这边会不会将这五十万元连同吕乔一起移送上海呢?” “症结就在这里。如果一起移送,所有问题都解决了。我公司可以在上海公安或者检察院提出撤诉。”沈非又接着说:“但是这笔钱能否一并移送,我没有底。所以没有告诉你也是出于这个方面的考虑。” 张君毅总算看明白了眼前的这个沈非。看来,他不是故意卖关子,而是还没有考虑成熟。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如果一件事情没有最后敲定,也不会轻易地把自己的设想往外面去捅。 张君毅看看眼前的这个对手,欣然地点点头。 沈非笑了,笑得含义深刻。 “所以,我很需要律师给予我的案卷信息。” “方沁绝对会告诉我,我随时把这边的情况转告你。”张君毅想,要方沁提供案卷信息太容易了,于是,对着沈非点点头:“交给我来办,没问题。” “我看还是有问题,”沈非笑的很狡猾:“这就意味着你要就范了。” “怎么可能?不要说是现在,过去我也没有就范过,绝对没有。”张君毅对沈非的笑容不以为然。 “假如你‘被牺牲’,会后悔吗?”沈非用了一个现代术语。 “就没有‘被牺牲’那出戏上演。放心吧,我现在就跟你较上了劲,走着瞧。” “我倒真希望你‘被牺牲’,免得让我提心吊胆。”沈非看看腕上的表,站了起来:“我走了,再见。” 两个人又握握手,不过这次的握手比较轻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希冀恒在 张君毅一进办公室,几个部门经理都跟在后面走进了秘书间等候向张君毅汇报。 张君毅对项目部和工程部的两位经理招招手:“你们二位进来吧。” “董事长,按照您的吩咐,我带着工程部两名技术员去了一趟张家沟。” “那个地方你觉得怎么样?”张君毅示意肖经理和邵经理坐在自己办公台子对面的班前椅上,问道。 “总体情况很不错,鸡的加工、鸡蛋的装箱和冷藏程序规范,销售这块,我统计了近一个月的数据,基本上每天都能销售百分之九十以上。”说着,从文件夹中取出了一份数据,递给张君毅。 张君毅接过肖经理统计的“销售情况一览表”,见上面记录了每天的产蛋量、装箱量、肉鸡的出笼量和库存量等等。按照每天销售保持在百分之九十以上,资金回收在百分之七十五以上,应该说是相当的不错了。张君毅心想:郑大哥选择的这个项目真是个深受老百姓欢迎的项目,但是在打开市场之前,付出的艰辛绝对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他不由地发出感慨,郑东升太不容易了。 “目前的资金周转有没有困难?”张君毅问肖经理。 “没有听到有关资金短缺的反应。原来都是一位郑先生在那里经营。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基本上由村委会代为管理。” “那就是说,资金由郑先生自己承付?他不在的时候就由村委会代为转付?” “是这样。资金周转看来没有问题。只是柑橘的收获季节马上就要到了,可能人手比较缺。” “这就是我要你派人去的原因。那块地方估计方圆有数华里,管理一定要跟上。” “我已经将两位技术员留在了张家沟。安排他们再与村委会接触,看看有没有柑橘园的平面图。如果有现成的就带回来,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再组织人员去勘察,设计一个平面图。”肖经理很干练,张君毅原本让他考察回来再安排布置的任务,他已经提前就开始着手了。 “很好。谈谈你对这个地方的看法和想法。”张君毅鼓励肖经理,“说说看。” “董事长,张家沟离城区很近,位置很适中,环境也很好,应该进一步地进行规划和拓展,比如,可以开发成一个农业旅游景点或者做一个游乐园。” “你的设想不错,邵经理,你的部门也可以参与进来,和工程部联手搞出一个规划,做个初步预算。”张君毅对邵经理说。 “好的。我一定配合。”邵经理听肖经理谈起张家沟,他就已经意识到那可能就是董事长的老家了。前几天,他专门向董事长汇报旧城改造项目时,曾听董事长谈起过自己的老家。 “对了,那栋老房子你们有没有什么设想呢?”张君毅问肖经理。 “老房子很有些年代了,光是那些梁柱和雕刻就很有讲究。可不可以请专家鉴定一下这幢房子,重新做一个修缮规划?”肖经理的情绪很高,就像发现了宝藏一般。 张君毅点点头:“我看可以。只能做个鉴定。也可以在规划中列出,但是目前不能有任何动作。”他又想起了郑东升,两天没去看他了,现在不知道情况怎样?“橘园的主人已经把房子的后院做成了生产作坊,在没有具体规划出生产基地之前,这幢房子只能维持现状。” “董事长,我们跟村委会主任联系的时候,听说这幢房子,包括橘园现在的土地,解放前是一个地主的庄园。解放后,由于这片土地都在丘岭地带,合作社、人民公社、联产承包几个时代都没怎么开发过。曾经也有不少客商去考察过,认为没有什么开发价值,主要的意见是:既不能办工厂,又不能建商品房。” “办工厂尤其是化工厂,污染大,那县里、镇里肯定不会支持的。至于建商品房,又存在土地权属问题,农村土地拿不到房产证,可能这是客商不予投资的主要原因。”张君毅按照自己的思路在分析刚才肖经理所说的情况。“肖经理,你接着说。” “直到一位姓郑的先生承包了这块丘岭地带以后,才逐步形成了现在的规模。村主任还专门谈起那位姓郑的先生,告诉我们,郑先生从一无所有到把村里以及周边村庄上的人都组织起来经营养鸡业、果林业,带动了不少农户发家致富。镇里还准备推举郑先生当县人大代表。” “这位郑先生不简单,你们今后见到他,一定要尊重他,向他请教。”张君毅想了想,就说:“这样,你先做个预算,买些床和必须的家具,安顿在堂屋两侧的耳房内,一间不许住人,那是留给郑先生的;另一间可安排给我们的人员在那里工作时住宿。” 张君毅见肖经理在本子上记录自己刚才说的话,就接着谈自己的安排:“再配些家具,和原来的家具应该在一个系列层次上。比如,鉴定人员对那幢房子的家具认定是什么朝代的,我们就按照那个朝代的去买或者专门定制。” “董事长,我听村主任说,这幢房子原来有不少家具,经历了‘分田到户’等等运动之后,都被村民陆陆续续搬到了自己家中。郑先生来承包时,几乎就是一幢破损的房子,什么东西都没有。” 张君毅很感兴趣:“你是说,那幢房子里的家具大部分流落到了村民自己家中?” “是的,我们在村委会的办公室还看到了几张太师椅,和现在仅留在那幢房子里的太师椅是一样的,包括椅子上面刻得花纹。” “那我们就收购,不管多少钱都要收购回来!”张君毅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就像马上就去抢救国宝般的激动:“这项工作一定要走在前面,不能耽误,还要组织专人负责。邵经理,你的部门看来不仅仅是协助了,这项工作就交给你们,组织人员到村子里挨家挨户的调查、登记。也可以引导一下村民,如果出售这些旧家具大概多少钱他们肯卖。” “好的董事长,我马上就安排人开展这项工作。”邵经理也跟张君毅的心情一样,激动而又跃跃欲试。 “你们两位都要记住:农村那幢老房子的二楼维持现状,楼上的任何东西都不能随意搬动。”张君毅脱下了西装上衣,顺手放在椅背上,又将领带松了松。松动的领带上,那枚名贵的领带夹褶褶生辉,把个张君毅渲染的越发俊朗和干练:“交代你派去的技术员,在楼梯口设计一个栅栏,当然也要和房子的总体效果一致。原则上就是:除了有郑先生和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上二楼。”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肖经理正打算站起来,就见张君毅做了一个让他坐下来的手势: “你再和邵经理沟通一下,张家沟的总体规划要跟上。如果我们现有的技术力量不够的话,可以请市规划院的设计人员给予支持。有什么困难随时告诉我,行吗?” 肖经理点点头:“董事长,那我去安排了,。”说完,就起身退出了张君毅的办公室。 “你这块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显然,张君毅的心情不错,脸带笑容,很亲切。 “郑晓鹏的设计审核已经做出来了。”邵经理将一份密密麻麻的数据单递给张君毅。 “这么快?这孩子是怎么完成的?”张君毅既惊讶又惊喜,接过邵经理递给他的数据,仔细地看了起来。 “原来我们的设计是按照刚度10000,压力1.0兆帕计算的。郑晓鹏参照流速和我们没有高层建筑可以不考虑二次供水带来的压力负荷再进行计算,结果在这里,您看——”邵经理指到数据单最后一栏:“重新计算后,郑晓鹏的意见是:刚度采用7500,供水压力采用0.6兆帕。排水采用0.2兆帕完全可以满足给排水的压力需求,而且,您再看这里——”邵经理又指了指数据最后一栏: “按照现在的压力计算,还有5%的保险系数。” “保险系数的测算是按照每吨还是按照每米?”张君毅问。 “每米管材都有5%的保险系数。” 张君毅点点头,强忍住喜形于色的表情。他从来不习惯在部下面前过于显露自己的喜怒哀乐。 “这样一调整,光是管材这一块的采购经费就节约了15%,很可观!” “立即送到设计院,请他们再论证一下。”张君毅说。 “我已经与设计院沟通过了,他们完全认可。原来他们只是认为,管材的刚度和压力越大,保险性就越强。现在看来,他们是在设计上比较保守,不会太考虑使用单位的综合因素。” “如果设计院同意,请他们盖上章。马上就可以购买管材进行安装了。”张君毅又站了起来,双手叉腰,在房间里来回地走动:“这样一来,我们不但不会耽误旧城改造的每个环节,而且还可以争取到主动,要求市拆迁办所有的工作程序都同步进行。”张君毅笑了,他真为郑晓鹏而感到高兴。 “邵经理,你要及时地多鼓励郑晓鹏,就说市里有关部门认可了他的设计审核,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希望他今后有更出色的工作表现。” “董事长,我明白。”邵经理牢记董事长曾经对自己的交代,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让郑晓鹏知道张君毅在其中的作用。 邵经理正要退出办公室,张君毅又追了一句:“你记住:张家沟的工作尽快与工程部沟通!” “放心吧董事长!” 张君毅往后仰,头部靠在椅背上,在心里想着吕乔,想着郑晓鹏。“乔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儿子很出色啊!没有你在的日子,这个孩子,还有你的女儿和你的母亲我管定了。放心吧,我的爱人。”想到这里,张君毅露出了既欣慰又甜蜜的笑容。 “董事长,您的咖啡。”一个女声,把张君毅吓了一跳。 小赵站在桌边,惊异的眼神里全都是问号,见张君毅突然发现自己时的慌张,又觉得挺逗,就说:“董事长,您的心情好好哦。” 张君毅坐直了身子,感觉到自己的笑容也许太暧昧,被这个女孩看见了。他不好意思地看了小赵一眼:“以后你进来,也要敲敲门!” “是。”小赵确实注意到董事长那种从没见过的笑容,挺神秘,又不可思议,就抿着嘴偷笑。 “你和小尹的手机开了吗?”张君毅故意打岔,掩饰自己的尴尬。 “还没有呢。没有您的吩咐我们怎么敢开手机啊?我男朋友肯定都急死啦,不知道我出什么事了。” 张君毅说:“太夸张了吧?去,告诉小尹,你们开手机吧!” “是。”小赵三步两步就蹦出了张君毅的办公室。 张君毅打开电脑,点击“msn”,见上面显示远在加拿大的大哥“忙碌”的信号,本来想与大哥的对话就取消了,改成给大哥发了一封邮件: “大哥:您好! 我在国内的项目进展顺利,勿念。 有一事请尽快转告父母亲:最近我去了离城内四十华里之外的张家沟。见一祖屋。据当地村民说:‘这家的主人姓张,原来在城内开过工厂,在农村也有不少田产’,并说:‘这家人举家迁往国外’。 听父母亲曾说过,我们的老家就在张家沟。我去过的张家沟是不是就是我们的老家? 请大哥落实:张家沟如果就是我们的老家,还有什么具体的特征?比如老家方位、祖屋坐向、家族历史等等,越详细越好,盼回复。 另:在市内的祖屋现在已归还。当地政府部门已把祖屋认定具有保留价值。也请一并转告父母亲。 小弟阿毅叩上 二00七年九月二十日” 发完邮件,张君毅关闭电脑,叫小尹通知司机小马,在酒店楼下等候。 张君毅系好衬衣领口,正了正领带,把西装穿好,就下了电梯,上车就对小马说:“去医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 金磨难推 沈非终于登上了集团常务副总裁的宝座。 集团公司的第一会议大厅。下午三点整。 沈非迈着矫健、沉稳的步伐走上了会议主席台。集团公司副总裁、各部门负责人和近500名各直属企业领导班子成员在会议大厅就坐。 沈非和原集团总裁、现已转任集团党委书记的老纪分别坐在组织部副部长的两侧。 会议隆重而又短暂。先由组织部副部长宣读任职通知,再由集团党委书记老纪讲话,然后是沈非讲话,最后再由组织部副部长作总结发言。 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沈非已经忘记,只记得台下的人群都报以热烈的掌声,似乎对这位新上任的常务副总裁寄予厚望。沈非还看见了组织部副部长十分满意的笑容,那意思沈非也明白:笑容代表组织部没有看错人,从台下掌声的热烈程度可以看到沈非的就任是顺乎民意的。 在沈非任职之前,组织部的考察真有点“地毯式轰炸、放大镜找蚂蚁”的架势:先是派出工作组,全面了解沈非公司的生产、销售情况,被个别谈话的中层以上干部就达到百分之百;然后再派出审计小组,对沈非就任以来的所有资产负债进行审核,并拿出了权威性的审计意见书;第三步才是组织部的考察。 当然,沈非从自己的顺利任职可以看出,所有方式的考察都已经过了关。其中包括对自己严格处理吕乔案件也给予了高度评价。 沈非明白,一个企业的管理业绩,既要得到上级的关注和力荐,又要得到下级的认可,这其中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沈非的代价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所以,这掌声以及组织部副部长的笑容,都没有给沈非带来一星半点儿的喜悦和激动。 沈非完全可以顺从这种经过严格组织程序得来的成果,以及在他的面前即将展示的更大的政治舞台,也完全可以利用这次会议,发表热情洋溢的就职演讲,进一步地抬升自己的地位和威望。但是,他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他还没有从日本人的“骚扰”中以及吕乔那冰冷的目光中解脱出来。 从n市飞抵浦东机场后,沈非就对司机说直接到公司。司机笑眯眯地问道:“总裁,您是到集团公司还是——” “我去集团干什么?回公司!”沈非见不得司机那献媚般的笑,心里很不舒服了一阵。 副总经理黄炳如比往常更加笑容可掬地在电梯口迎接沈非。并带给他一个消息: “总裁,那两位日本人又来了。” “在哪里?” “会客室。” “让他们到我的办公室。”沈非皱皱眉。不知怎么搞的,一听到“日本人”,自己的神经就与完善的市场网络联系到了一块儿,脑子里又出现了吕乔在检察院用眼睛盯着自己然后缓缓转身的背影。 “老黄,你稳住那日本人,在二十分钟之后再把他们带过来。” “好的。” 沈非走进办公室,就坐在了椅子上。忽然他又起身,走到阳台上,拧开水龙头用水壶接满水,给那些名贵的花草一一浇水。秘书照例端来了一杯咖啡,正准备放在阳台的铁艺桌子上,沈非说:“放在我的办公桌上吧。” 秘书答应一声,就将咖啡端进了办公室,放在了沈非的桌面上。 沈非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在考虑如何对付日本人,还是在考虑实施对吕乔的安排?他思绪混乱。他只有利用这点时间让自己心态平静。 沈非终于给花草浇完了水,走进办公室,回身关好了阳台与办公室之间的双开玻璃门,又将透明的窗纱覆盖住所有的门和窗,让那和煦的秋阳斑斑驳驳地透过窗纱洒进来,营造了一种既有光线的明媚,又有娴雅的暗淡气氛。 他拿起电话听筒,给顾问打了一个电话。 “我不需要你的经过,你直接告诉我结果——情况如何?”沈非问顾问问得嘎嘣脆。 “联系了公安经侦支队,只要我们提供能说明吕乔女士是公司员工的证明,就可以由他们出面发出移送嫌疑人的公函。”顾问也回答的很清爽。 “为什么不尽早告诉我?” “我向黄副总汇报过了。” “什么时候?” “刚才。” “知道了。”沈非放下电话,他的心里有底了。 当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的同时,沈非已经笑容满面地起身,向两位日本人伸出了“欢迎”的手。 山野和小田弯腰鞠躬,在黄副总的引领下走到了摆成半弧状的皮质大沙发前,在沈非没有让座的短短瞬间,依然谦恭和充满敬意地站立着。 “二位请坐。”沈非礼貌地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两位日本人才再次的鞠躬,然后又像上次那样挺直了腰板坐下。 “二位今天来,有何贵干?”沈非明知故问。 黄副总安排人送进来顶级“大龙袍”,又亲自将两杯茶水放在了日本人的茶几跟前。 沈非示意黄副总也坐下,并递给他一个眼色。 黄副总会意,笑眯眯地说:“我们董事长还没来得及去拜访二位,不想二位又来了。有事请说。” “沈先生、黄先生,我们今天来,还是上次拜访的事情,不知是不是可以就吕乔女士的遇难事故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小田又出现了用词错误,沈非跟上次一样地皱了皱眉。 黄副总看看沈非,就说:“山野先生、小田先生,中国话中只有将不可预见性的事故而不幸去世的人称作‘遇难’。吕乔女士健康的活着,这种用词是对我们尊敬的吕乔女士的亵渎,所以请予以更正。” 沈非看着小田的表情,忍住笑说:“黄副总,既然小田先生用词方面不太准确,只要我们理解了就行,不为难他们了。” “山野先生、小田先生:我们董事长善解人意,不会计较您刚才所说的话。但是我还是希望小田先生在措辞中少用形容词、也少用定语和状语。”黄副总非常和善地说道。 “好的,我听从您们的恨恨地批判。”小田很诚恳,站起来又哈了一下腰。 小田无法改变说话的用词,又将“批评”说成了“批判”,还加了“狠狠地”。沈非和黄副总没办法,只好真的就不再计较,计较也没有用,日本人嘛,总是这样,从侵略中国那会儿开始就说话古里怪气。 “有事请请说。”沈非重复了一次,仍然明知故问。 山野与小田用日本话沟通了一小会儿,然后小田开口了:“沈先生、黄先生,我们这次到来,有两件事情。第一件是,我们在长江以南的市场已经逐步打开,但是还没有进入实质阶段,就被贵公司扼杀在摇篮内。我们认为这是很不明智的,也是很不友好的,更是很不人道的!” 沈非的脑子里出现了刘大强。心想:幸亏黄副总的消息来得快,做了及时的补漏,否则日本人还真的就会蚕食掉长江以南比上海周边地区大的多的市场。 “市场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更是大家的。谈不上什么友好不友好,跟人道根本不搭边!”沈非直视着两位日本人的眼睛:“谁有能力谁就有市场。竞争嘛,前提是不能有恶意!首先我们没有恶意,相信你们也没有恶意。既然没有恶意,就是平等、公平的竞争。” 沈非的态度已经比较严肃了,这是两位日本人从第一次接触沈非到现在才看到的沈非的真面目。 “根据市场信息反馈,我可以在这里跟你们二位交个底,”沈非站起来,走到办公桌上取来了咖啡,再坐下抿了一口从来不放糖的咖啡,接着说: “中国是市场经济,市场经济的基础条件是什么?是价廉物美。你们想,长江以南到目前为止,贵公司尚未设立生产线,那么从运输成本上您们就已经比较被动了。客户是需要好产品,但价格低廉是他们的首选。” 见两位日本人仍然很恭敬地听自己说,沈非就故意将语调放慢:“贵公司的产品与我公司的产品都可以算得上是优质产品,但是由于贵公司的产品价格加上了长途运输的成本,就比我们就地生产的产品价格高出了起码15个百分点,假设您就是客户,您会如何选择?” 小田的额头上冒出了密密的汗珠。黄副总忙从沈非的办公桌上取来了面巾盒,递给小田。小田又站起来恭敬地接过去。他边擦汗,边向不懂汉语的山野翻译。唧唧咕咕了一阵子后,小田又说了: “沈先生说的很对,您的分析也是我们的分析。正因为我们已经知道我们的产品价格无法与贵公司竞争,所以我对我刚才所说的、对你本人的、很不礼貌的用词表示道歉!”说完,山野和小田都站了起来,又向沈非和黄副总鞠了一躬。 沈非和黄副总也马上站起来回礼。 刚坐下,小田接着说:“我们要说的第二件事情,也是我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那就是:我们提出的、恳请贵公司就吕乔女士‘遇难’,啊,对不起,我说错了,不是‘遇难’,是‘遇害’,不不,也不是‘遇害’……,”小田停顿了一下:“对不起,我暂时找不到合适的词组,对不起。” 小田也许真的搞不懂中国司法界的术语,很尴尬地看着沈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您接着说,我理解您的意思。”沈非笑了,鼓励小田继续没有说完的话。 “就是撤诉,对,我们提出请贵公司撤诉的‘愿望’,啊,不对,是‘要求’,不知道沈先生可不可以给我们一个具体的答复?” “我可以给你们一个答复,也是我代表我的公司给贵公司的正式答复,那就是:我们正在竭尽努力。”沈非只能说到这个层面。 “能不能请沈先生具体地、周到地、详尽地谈谈您的努力计划?”小田的脸上明显地有了笑容,并与山野交换了一下眼神。山野似乎明白了小田的中国话内容,就配合小田点点头。 “这是我公司的商业机密,不能奉告。”沈非也被这个小田弄得词不达意,把撤诉的“运作机密”,说成了“商业机密”。 黄炳如在心里暗笑,就站起来给两位日本人的茶杯里续水。 “假如我们不能知道贵公司抢救吕乔女士的计划,将会带给贵公司很不好的结局。” 小田的用词尽管还是混乱,但是沈非已经听到了弦外之音:“请你说说你们如何给我公司带来不好的‘结局’。” “对不起,沈先生,这是我们的商业机密,不能奉告。”两位日本人不客气地把沈非的话还给了沈非,而且也很严肃。 沈非知道日本人为了吕乔,已经没有了斡旋的信心。他们肯定会在得不到吕乔案子结果的情况下,与自己的公司在市场展开博弈。 沈非就是带着这种烦闷的心情出席了组织部的任职会议。 散会后,组织部副部长又和沈非和老纪交谈了近一个小时。无非是不能辜负组织上的期望、要在整个集团公司把经济效益均衡发展起来等等的话题。 终于送走了组织部副部长,沈非又和老纪商谈了一个小时,把目前的重点工作、几位副总裁的重新分工以及分头下各企业调研等等一一作了敲定。 天已经黑了,老纪还拉着沈非去看了看为他准备的办公室,并希望沈非明天就到位。老纪说:按照原来的打算,现在的公司以及下属的二级企业原则上还是由沈非兼管。老纪望着沈非的眼睛,非常亲切地说: “我已经老了,再有几年就退了,这个集团公司的金磨盘你要推好。” “放心吧纪书记,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沈非知道自己担任常务副总裁,完全靠老纪的推荐。从自己参加工作起就一直在老纪的身边,彼此也十分了解。如果没有这些铺垫,沈非也不可能在自己正是干事业的黄金时段,就能顺利走上领导着一百多家企业,数十万职工的岗位。 “小沈,你有没有注意到,为什么没有设总裁?”老纪突然问沈非。 沈非没有回答。其实他的心里和老纪是一样清楚的,那就是:干的好,两三年之后这个总裁的位置肯定非他莫属,如果干不好,组织部报请市委决定,随时会派一名总裁来。这就是问题,这个问题就是这么玄妙,它就像一个紧箍咒,箍住了被它箍住的人,使被箍住的人欲罢不能。 此时,沈非突然想起昨天在张君毅的办公室时,张君毅双手撑住沙发扶手,把一张脸几乎就贴在了沈非的面前,说:“只有国企才会玩这种任职游戏。”是的,张君毅说的一点不错。可是沈非现在只有在这种游戏里努力地好好玩,别无他法。 在沈非的潜意思里,实际上早就有一种预感,似乎自己就是再努力地玩好这家大型国企,也很有可能因为某种原因而随时下台。 就像登山,当一个人爬上了顶峰的时候,那就是“高出不胜寒”,也就是自己随时准备下山的时候。但是,又有多少人会认真地去想这样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呢?而沈非想到了,因为这个道理确实简单。 走出集团公司的大门,沈非就接二连三地接到不少的电话,都是下级部门的主要领导人打来的,有祝贺的,有请吃饭的,也有想去他家里拜访的,沈非一一谢绝。他疲惫地向自己的驾乘走去,再走向那个他并不愿意回去的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真挚来临 “小马停车。” 小马松开油门,轻点刹车:“董事长,您不是去医院吗?” “靠边停,这儿有一家很不错的饭庄,我们进去看看,再买点吃的。”张君毅见小马已经靠马路牙子停下了车,就说:“你也同我一起进来。”说着,开了车门,朝着路边上一家装修的很有些特点的饭庄走去。 饭庄里确实很热闹,每张餐桌都坐得满满的,看来这里的生意不错。靠窗的地方,几个硕大的瓦缸里放置着一个个小盅,盛的是各种特色的汤品。张君毅挺感兴趣,就问大堂经理:“你们这里都有些什么汤?” 大堂经理介绍说,乌鸡汤、排骨汤、心肺汤、桂圆肉饼汤,共有二十多种,也可以根据顾客需要另外再制作。请问先生,您需要什么汤?” “你们饭庄可不可以送外卖?”张君毅朝着大缸里看了一眼:“就是送到离这里很近的医院?” “如果您每天都需要,我们就可以安排送餐。”大堂经理答。 “当然每天都要。这样,”张君毅指着小马对大堂经理说:“每天需要什么汤和饭食,这位小马会与你们电话联系,然后由你们饭庄送过去,你看这样行不行?如果需要另外收小费,也行。重要的是每天定时定点保证供应。” “没问题,那饭钱您怎么支付呢?”大堂经理问张君毅。 “好办。我这就给你们支付预付款,每个月你们可以与小马对一次账,你们提供账号,我可以转账支付,也可以付现金。” 大堂经理挺高兴,就说:“没问题,没问题。先生您看,现在需要点什么?” 张君毅点了一份鸡汤、一份葱油饼外加一个耗油生菜。然后对大堂经理说:“我给你写个地址,现在就可以送过去。” “先生,请问您是每天需要中午的饭食,还是需要三顿的饭食。” “一日三餐。我会根据你们这儿的菜谱,由小马每天与你们报菜名和主食。” 张君毅办好这些,就朝饭庄的门口走,走了一半又进来了,对大堂经理说:“另外,早餐请准备三个人的,其中必须要有鸡蛋;中餐和晚餐都再另外加两个人的盒饭,按照你们饭庄的标准。明白吗?” “明白,明白,实际上就是三个人的饭食。”大堂经理说。 “你还是不太明白,中午和晚上的两顿,等我的电话通知,另外再加两个人的盒饭。”小马补充道。 “知道了,先生请放心,绝对不会错。”大堂经理又说:“请问,除了刚才点的那份,需不需要现在再加两份盒饭?” 张君毅笑了,看来这位大堂经理真的全懂了。“是的。那我们在医院这个地址等你们送饭来。”张君毅将写好的地址交给大堂经理。 上车后,张君毅对小马说:“你要把这当一项专门的任务来完成,如果哪方面出了纰漏,我就会找你接头!” “放心,董事长,我办事您肯定满意!”小马觉得就这点事还办不成,那还玩什么?不过心里在嘀咕:太费钱了,还不如自己做呢。 到了医院住院部,张君毅又对小马说:“你去旁边的超市买两箱纯牛奶,再买些水果,反正你看着买,只要是富含营养的就可以。” 见小马往超市跑去,就加了一句:“你买好后,就拿到三楼12床来。” “记住了!”小马一溜烟地跑没影了,只听见他的回答声,却不见他的人。张君毅望了望超市那头,心里说;“这个小马,办事还挺麻利的。” 推开门,张君毅就看见了大强和二强都在郑东升的病床边。 “张先生来了。”二强对刘大强说。 刘大强抬头一看,笑着说:“看来,咱们是分不开了,我在哪里你就到哪里。” “那肯定的。我就知道你不在工地就在这里,然后就在家里。”张君毅拍拍二强的肩头:“郑大哥怎么样?” “刚做完核磁共振的检查,可能是时间太久了,郑大哥闷在机器里吃不消,检查完就呕吐了。现在刚刚睡着。”二强答道。 郑东升的脸色很不好,左手插着输液的针头,胸部和右手指都插着检测心脏所用的连接线。头边上摆放着监测仪。输入氧气的管子垂吊在郑东升的脸侧,那架势是随时准备输氧。 “那两个护理呢?”张君毅左右看看,问二强。 “都在。现在一个去帮郑大哥洗衣服去了,另一个去取药了。” 张君毅点点头,又对大强说:“我进来你就拿着手机,到现在还拿着手机,干什么呢?” 刘大强说:“工地上正在安装管材,我在指挥啊。” “这么快?”张君毅很吃惊:“你的动作不要太快啊,昨天定的事情你今天就已经实施了?” “工地上不能再等了。为了这些管材价格,我都弄得焦头烂额,这不,还是守在身边的好,一个电话,送货到工地,马上就开始安装。” “昨天的酒真的没有白喝,‘兄弟’也没有白叫。你看人家沈非先生给你的都是出口产品,还主动把价格往下调了,你呀,捡到金元宝了!”不知道张君毅这番话是赞许自己还是夸赞沈非,反正刘大强无所谓。因为他现在的心思已经是把用了沈非的管材伤了吕乔的心作为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正在仔细琢磨呢。 “说句心里话,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乔哥。”刘大强摸摸头,“嘿嘿”笑着:“真的,乔哥也真委屈,这么多年,为了这些产品在我们这里推广使用,费了多大的劲,吃了多少苦啊。” 刘大强是个性情中人,张君毅不是第一次体会。而且只要一提到吕乔,刘大强那眼睛里不是发出光芒就是满含泪水。 “其实沈非的管材确实好用,我也用了这么多年。原来不知道是沈非公司的产品,还以为就是我乔哥的呢。现在知道了,但是又涉及到乔哥,我这心里呀,别扭啊!” 张君毅同样也很感慨。吕乔为了沈非,把儿子的性命都差点搭了进去;吕乔又为了沈非,又把自己也搭了进去。而沈非也没见如何使用手段,又把在买方市场里很有号召力的刘大强给降服了。人家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而沈非不给钱,却能使一个有着公务员身份的吕乔为他拼市场。到最后,吕乔扣住钱做筹码为儿子讨说法,沈非竟然把吕乔送去坐牢!想到这里,张君毅心里也十分的不好受,他能体会到刘大强反复说的“对不起乔哥”的真正含义。 “现在好了,沈非有功啊,又升官又发财。”刘大强咬牙切齿地说。 “哎,我怎么听的不对劲?”张君毅说:“你可是跟沈非称兄道弟的,怎么过了一晚上就跟仇人似的骂开了?” 刘大强笑了,笑得很诡秘:“你以为我真的跟沈非称兄道弟?他别作梦了!”刘大强“哼”了一声:“我那是权宜之计。这不,管材急等着用嘛,我一时半会儿也没地方去淘换。乔哥倒是跟我说过,去找小孟。但是他们的管材太贵了,我买不起。实际上又不是我买,是市政府买。管材价格早就上了市里的造价信息,价格存了档,今后就是按照原来的价格和我做工程决算。如果现在突然价格高了,市政府还真的会扒了我的皮,就是长了八张嘴也说不清为什么不买便宜的而去买贵的。” 刘大强的目的就是从沈非这里淘换管材去应急。张君毅想,刘大强根本“不傻”,他既做了一件为市政府省钱的好事,又表面上稳住了沈非。 “我问你,”张君毅望着刘大强,“那今后怎么办呢?” “好办。乔哥出事前已经在为一家日本公司选择地皮建厂房。这不是还没来得及操作就出事了嘛。” 看来,刘大强什么都知道。 “我跟你说,”刘大强看看二强:“你出去,我有话跟张先生说。” “那我就先去工地了,反正这里有你们在。”说着,二强又看了看郑东升的输液滴管,调整了一下滴数,就说:“张先生,我先走了,再见。” “去吧,去吧。”刘大强见二强关上门走了,就说:“我想,你也要跟沈非斗,不能让那老小子得逞。你那旧城改造的项目一启动,首先就是管材的铺设,而且用量还不小呢。” 张君毅点点头:“是啊,可是不用沈非的管材那用那家的呢?他们可是在这里几乎垄断了市场啊。” “我们来履行乔哥的未尽事业,接手日本的公司,帮助他们打进来。”刘大强继续神秘地说。 “哈哈哈!”张君毅笑了:“好你个刘大强,想壶底抽薪啊!” “你说干不干?”刘大强严肃的神态让张君毅更感到可笑。 “好好,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张君毅这句话其实是敷衍刘大强的。 “你可别反悔。你不是想跟乔哥好吗,如果你不干,我就让乔哥永远不理你。”刘大强搬出吕乔吓唬张君毅。 张君毅不知是吓了一跳还是有些心虚,他看了看郑东升,压低了嗓音吼刘大强:“你可别胡说八道,这都哪跟哪儿啊?” 门开了,小马的脑袋伸了进来。 “进来吧,小马。”张君毅招招手,叫小马把东西都拿进来。 “哎呀,买这么一堆东西,这吃到哪个年代去?”刘大强故意大惊小怪:“怎么还有鲜花啊?张先生你也太浪漫了吧?你看看,”刘大强指着郑东升:“这可是个半老头儿,不需要这个。” 张君毅看着这捧鲜花,朵朵新鲜欲滴,而且还是“勿忘我”外加“满天星”,也觉得不怎么对劲,就问小马:“怎么搞的,你看你办的这事儿,我也没叫你买花呀?” “我还以为董事长是来看望女朋友的。”说完,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声让郑东升睁开了眼睛。 这时,门又被敲了好几下,张君毅知道是送餐的来了:“进来吧。” 刘大强瞧瞧这些饭菜,不断地从嘴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还是张先生考虑的周到,有我的份吗?” “来,盒饭,我们俩一人一盒。” 张君毅又招呼两个站在门外的陪护进来,把郑东升的床头摇了起来,说:“大哥,我喂你吃一点吧。” 郑东升早就醒了,而且刘大强和张君毅的对话他也全听到了,只是这个原本不善于表露情感的男人,此时此刻更不会轻易地做出任何反应。 “我自己可以吃。谢谢你买了这么多好吃的。”郑东升依然平和地笑着对张君毅说。 “嗯,好像说话要清楚一些了。”张君毅见郑东升的口齿比前几天利落了不少,就夸赞了一番,惹得郑东升也跟着笑了。然后张君毅就将鸡汤端在手上,用调羹一勺一勺地喂给郑东升。 “还是我自己来。”郑东升有些不好意思地想接过调羹。 “这汤容易洒了,还是我喂你。”张君毅躲过郑东升伸过来的手说。 “我说你们二位不用争了,今后就这样,”刘大强看着二名护工说:“你们轮流喂。你,”他指着其中一个护工说:“今天你喂,两个人轮换。” 护工从张君毅手中接过鸡汤,就开始喂郑东升喝起鸡汤来。 刘大强看见郑东升不再争执,而且很配合地让护工喂汤给自己喝,就说:“这样多好。张先生,你过来,我们吃盒饭。”刘大强递给张君毅一盒,自己也打开一盒,还不客气地边吃边说:好吃,好吃。 “你是饿了,要不也不会说好吃了。”张君毅也开始吃起饭来。 不善于表露感情的郑东升却被眼前的这一幕感动了,有着太多愁苦和郁闷的脸上挂满了感激的泪珠。 这个世界上,除了爱情还有一种情感,比爱情更珍贵,那就是:当你遇到危难和病痛时,有人在你的身边呵护你,喂一口水给你喝。因为人没有水是不能延续生命的。有了水,才有情爱,才有世界的美好,才有你所期盼的和幻想。 郑东升也许比任何人对这个道理体会的都深刻,都确切。 “张先生,你过来。”郑东升喝完鸡汤,似乎脸色好看了一些,精神也好了许多:“打开床头柜的抽屉,这儿,”他用头示意抽屉里的一个本子:“是晓鹏让二强带过来的委托书,我已经签好了字,就交给你了。” 张君毅打开本子,里面夹着一张打印好的委托书。 “正好你过来了,假如你没来,我还准备让二强给你送过去的。”郑东升补充道。 “大哥,庄园的一应事务你就放心吧。我已经安排了人去把你原先住的那间屋子重新布置一下,买了床,买了柜子,还买了桌子,就等着你病好了回去住。”张君毅坐在病床边,拉住郑东升的手说。 “那二楼呢,二楼你怎么安排?”郑东升问道。 “二楼不动,任何东西都不动。马上就是柑橘收获的季节,庄园肯定很忙,为了避免人员误撞到二楼去,我已经安排人在二楼的楼口安装一个栅栏,你看这样可不可以?” 郑东升点点头:“要搞卫生。” “我会安排人专门搞好卫生的,放心吧。” 郑东升笑了,张君毅的眼眶湿润了。 “我还有一笔钱,大概有八十多万元,放在村委会财务上。你可以拿着我的委托书,把钱取回来,派专人管理,作为流动资金使用。” “好的。我已派我公司的几名员工进驻了,正在做柑橘收获的前期工作,你就安心地养好病。什么都不用操心。”张君毅抚摸着郑东升的手:“我说过了,等你的病好了,我们一起干事业,大哥,你一定要答应我!” 郑东升点点头,泪水又涌出来,一串串顺着眼角滴落在枕头边。 张君毅和刘大强告辞后,郑东升就自己将那根氧气管子插在了鼻腔内。他感觉心口在一阵一阵地绞痛,他需要氧气来维系自己的大脑,想一想需要想的事情。 张东升这辈子可能就是这次住院流的眼泪多,以至于激活了泪腺,只要心里一有感动的因子在跳跃,那分泌物就不停地滚落出来,挡都挡不住。记得,还有一次流泪,是在与吕乔离婚那天,接到法院判决书的时候,那不是流泪而是躲在自己的蜗居里痛哭失声! 今天,听见了刘大强和张君毅的交谈,看来,他们与沈非还有比较多的接触,甚至都在一起喝酒了,还称兄道弟了。确实这个信息让郑东升在心理上难以接受。还听到刘大强说张君毅想跟吕乔好,更是让郑东升感到如坠无底深渊般的痛苦。是不是自己的眼泪都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无法遏制的流淌?想到这里,郑东升的泪水又滚落下来。 他不需要想了,他太累了。他扯掉了氧气管子,让自己的脑子再进入麻痹状态,让自己的心也同时往下沉,再往下沉。 当张君毅和刘大强走出医院时,他们又停在那里叨咕了一阵子。 “乔哥的车钥匙我已经拿到了,你说那车卖不卖?”刘大强问张君毅。 “什么牌子的车?”张君毅问。 “别克君威”。 “我想,不要卖。你乔哥家里的生活不会发生问题的,这一点你放心。” “不卖的话,也不能总放在火车站的地下停车场啊。车子不用是要坏的。” “要不然这样,你让二强开到四海酒店来。我派人把车做一次保养。暂时放在四海酒店的停车场里。经常开动开动,不会有问题的。” “听晓鹏说,郑大哥的那辆昌河还在他们住的院子里放着呢,你看怎么办呢?”刘大强又问。 “那辆车没有卖的价值,丢掉也可惜。那就弄回庄园吧,维修一下还可以跑业务用。”张君毅说。 “我看可以。等郑大哥出院了,我给他买一辆新的昌河车。”刘大强为郑东升做主了。 “你认为你的郑大哥就是坐昌河的命啊?”张君毅笑了一下:“我早就想好了,等大哥出院,我给他准备一辆新车,再配一名司机。” “那好,你财大气粗,我哪能跟你比。哼!”刘大强说完,转身就走,边走边嘴里喊着“拜拜!” 张君毅看着这个刘大强,笑了笑,说:“别忘了,来喝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 芳草有情 张君毅坐在车上,反复看了好几回手机的显示屏。手机上显示方沁的来电提示都是昨晚上的居多,现在都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方沁却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进来。这可不是方沁的性格。张君毅想,以往都是方沁穷追自己,而自己躲方沁都躲不及,现在不躲了,而是满怀希望的等待方沁来电话,可是,这位方大律师却没有了一点儿消息。 早上在机场餐厅,沈非临上飞机前的几句话,看似笑言,如果真的应验了,那张君毅这个脸就算是丢大发了。丢了脸还不要紧,要紧的是得不到一丁点儿吕乔案情的消息,这搁哪儿也说不过去。 张君毅真有点沉不住气了,就问小马:“你有没有接到过方沁小姐打来的电话?” “我只是开这辆车去机场接过方小姐,然后季主任又派我送过方小姐去机场,我没有给方小姐留过电话号码。”小马像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样的答复张君毅。 张君毅“嗯”了一声,心想也是。方沁这次是第二次来n市,对公司的人不熟悉,联系最多的也就是两位秘书了。正准备打电话问一问小尹有没有方沁的消息,想了想,当着司机的面,总打电话问方沁,搞不好司机会以为自己和方沁怎么样了。所以又把手机放进了口袋,对小马说:“咱们回公司。” 一回到办公室,张君毅就把两位秘书叫了进来,问:“你们俩有没有接到方沁小姐的电话?” 小赵抢着说:“有啊,是我开手机的时候,发现提示上有方小姐的电话。不过开了手机到现在,就没有电话进来了。” “你呢?”张君毅又问小尹。 “跟小赵一样。”小尹回答的挺干脆。 张君毅心想这里面还真有问题了。“你们俩出去吧,把门给我带上。” 张君毅几次准备拨通方沁的电话,问问她在哪里,想想不妥,又放弃了。他不想让方沁产生误会,他不想看见方沁那得意的神情。因为这是张君毅的底线:这个时候绝对不能主动给方沁任何信息,不要让方沁产生一种“我张某人离不开方大小姐的错觉”,否则不但自己会像沈非所说的那样“被牺牲”,没准还会真的就把自己的一辈子也葬送掉了。 张君毅就握着手机在办公室转圈,看看是否有更好的办法与方沁联系。 忽然他脑子开了窍,干嘛非要从方沁那里知道吕乔的案情呢?这样想着,他就拨通了刘大强的电话: “大强,你在哪里?” “在工地。怎么啦,这么快就请我去喝酒了?” “酒随时喝,但不是现在。我问你一件事。” “快说吧董事长先生,我这儿忙着呢。” 刘大强那边人声嘈杂,张君毅还听见吊装机的轰鸣声。 “你知道你请的龚律师现在在哪里吗?” “哦,我知道。”刘大强说:“他们现在还在检察院,在看乔哥的卷宗呢。” 刘大强说的“他们”,就是指方沁和龚律师在一起,而且正在看卷宗。这就是说:方沁在工作,没时间打电话“骚扰”张君毅。 “真奇怪啊,张董事长,你那里不是有一位方律师嘛,你打个电话不就知道方律师在哪里了吗?”刘大强显然在奚落张君毅:“还要拐个弯来问我。真是毛病,你有几根花花肠子呀?”刘大强本来就看不惯方沁,这下逮着机会了,转而讽刺起张君毅来了。 “你别怪声怪气的埋汰我,我就问你不可以吗?” 刘大强在电话那头笑了:“我也没说不可以,问题是很奇怪哦!我弄不懂你们的事哦。” “你爱懂不懂。”这下,张君毅轻松了,也不急了。正准备关手机,就听见刘大强的声音: “等等,还有事。”刘大强在电话那头接着说:“我已经叫二强去火车站的地下停车场取乔哥的车子了,是不是直接开到你那里去?” “可以,我在办公室,二强开过来就给我一个电话,我下楼去碰二强。” “好,就这样。我告诉二强,让他到了酒店就给你电话。” “行,我在办公室等。” 马上就可以见到吕乔的车。张君毅心里好一阵激动,就像自己见到了吕乔一样高兴。 “小赵,给我一杯咖啡!”声调挺高的,声腔挺好听的,不像平时既显得平和、也十分严谨的董事长的腔调。 小赵和小尹对视了一下,两个人都露出了微妙的笑。他们不明白,刚才还紧张兮兮、心事重重的董事长,怎么忽然就神清气爽了呢? “董事长,您的咖啡。”小赵托着一杯咖啡,另一只手上还拿着几张复印纸。“董事长,这是您需要的关于安装假肢的下载资料。 “好,放在这里,我看看。”尽管张君毅已经从郑晓鹏在检察院与沈非的对话中知道晓鹏的腿是“髋骨脱离”,那就是说,一般的假肢是要靠人体的残肢才能接受人工假肢的,而晓鹏的髋骨已经全部脱离,假肢没有受体的依托,也就没办法安装。但是张君毅还是很有兴趣地看起了这些关于假肢的资料。在资料中他看到了一种“智能假肢”,正准备仔细了解“智能假肢”的概念和功能时,二强的电话打来了。 “好,我马上下去。”张君毅挂了电话,“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走就走。 “董事长,您的咖啡要凉了。”小赵真觉得搞笑,自己的董事长怎么会这么急匆匆、忙碌碌的,这跟平时真的不一样哦。 “搁那儿吧,凉了更好喝。”张君毅连头都没有回,径直穿过大办公室,出了公司的大门,就朝着电梯走去。 二强站在一辆红色的别克君威旁边,向张君毅招招手:“我在这儿。” 张君毅是怎样走到车子身旁的,他已经没有记忆。他的眼里只看见这辆红色的车,像一团火,刺激着他的感官。感官又带来了心里的阵阵涟漪,好像那就是吕乔,吕乔就站在他的对面。想想从现在开始,这辆车就在他的手上,就与他相伴,他真想就一直这样相伴下去。 自己心爱的女人的车终于与自己相伴,这事儿搁谁身上,谁会不激动呢。 “张先生,这车子放了一段时间,都是灰尘,我在洗车时接到我大哥的电话,所以也没来得及清扫车内,就开过来了。” “很好,很好。没关系,我会派人再去洗车,辛苦你了二强。”张君毅在与二强对话,可是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这辆车。 “张先生,这里面是行车证,还有车辆保险单。”二强把一个红色牛皮小包递给张君毅。 张君毅接在手上,就像接过来吕乔的一颗心那样郑重。 “二强,别走了,给你大哥打个电话,再把你弟弟一块儿叫来,咱们哥几个就在这里吃顿饭怎么样?”张君毅还是挺兴奋的,就来了个临时邀请。 “不行呀。我倒真想在这里吃吃饭,享受一下这里的环境呢。问题是工地上事儿太多,我哥,还有老三肯定过不来。下次吧,下次你不请我吃饭,我都要来‘讨饭吃’!”说完,二强呵呵地笑了起来。 “那好,不勉强。你们忙吧。”张君毅在二强的胸面前轻轻地锤了一拳:“跟你大哥说一声,如果有龚律师的消息,赶紧告诉我。” 二强见张君毅一点没有架子,而且对自己就像对待亲兄弟一样,心里挺感动的,就说:“张先生,我就叫你张哥可不可以呀?” “当然可以,你就像我弟弟一样。”张君毅笑着说:“我让司机送你去工地吧?” “诺,你看,我工地上还有一辆车跟着呢。”二强指了指在酒店大门外的路边上停着的一辆越野车说:“浑身泥,没敢开进这家酒店的院子里。我走了,张哥。” “哎!”他答应的挺爽:“工地上干活悠着点。” 张君毅真像对待自己弟弟那样地嘱咐二强。他站在别克车旁,目送着那辆越野车抖擞着轮胎上半干半湿的泥点子开走了。 张君毅的世界里现在只剩下他和吕乔的车了。从自己的青年时代到现在的中年时代,张君毅养成了一个习惯,也可称作是个“毛病”。有许多人在场的时候,他总是默默地在自己心中储存那份细腻的情感,不会太表露自己需要表达的情绪。当只有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就会把储存在心间的那份细腻掏出来,自由地在空间发挥自己的情愫。 他开了车门,坐在了吕乔所坐的驾驶位。他发动引擎,想象着吕乔的神态。他看看仪表盘,觉得吕乔也肯定会这样看着仪表盘,观察着所有的数据。他按开cd,调到音乐频道,六声道的共鸣将那首熟悉的《梁祝》演绎得如泣如诉…… 他就这样坐在车内,和自己心中的人儿交流。 张君毅没有想到的是,他从下了电梯到走到红色别克的身旁,再开了车门坐上去的全部情景,又被刚从检察院回来的方沁看进了她的丹凤眼里。 于是,还在自己的细腻空间遨游的张君毅发现了一个人形,这个人形就站在红色别克的前面。 方沁!唉,是方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虚无漩涡 张君毅见方沁站在别克车前面,隔着前挡玻璃窗,与自己遥遥相对。他从最初梦中初醒的一惊,到回归现实的一稳,只是短短的一刹那。 打开车门,踩在用花岗石铺就的地面上,张君毅已是董事长的身份对朋友的那番友好面孔。 “你回来啦?”张君毅笑容挂在脸上:“怎么样,看卷宗是否很累?” 盯了张君毅半天的方沁这才回过神来,并没有回答张君毅客套的问话,而是露出微笑,走近别克,用纤细的手在红的像火一般的车身上轻轻地抚摸着。 “这车真漂亮。同样款式的车,红色的就是不一样。” “走,我请你吃西餐。”张君毅望着方沁抚摸车身的奇怪神态,对方沁说道。 方沁点点头,全然没有那骄纵的过往性情。她仍然笑着,仍然抚摸着车身:“坐上这种颜色的车,真是太美了,太有韵味了。你想,你开着这种色彩的车,在街道上这么一经过,那留给人们的是什么?”方沁看看张君毅,又自顾自地接着说:“留在人们脑海里的是青春、是骄傲、是火一般的爱情。”说完这一通,方沁才将抚摸了半天车身的手收回来。收回来了还没有走的意思,看着张君毅。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不认识我吗?”张君毅奇怪方沁的神态,就打趣地问。 “当然认识。”方沁一笑:“你请我吃西餐?” “对,可以吗方律师?” “咱们去外面吃怎么样?”方沁说:“来这座城市,还没看过这座城市的风貌呢。” “没问题。我叫司机下来。”张君毅说着就拿出手机准备给小马拨电话。 “这不是现成的车吗?我们就开这辆车去,怎么样?”方沁又用手摸摸车身。 张君毅不想任何人碰这辆车,包括方沁。但是他也不想让方沁问东问西问这是谁的车。犹豫了一下,就说:“好吧,就开这辆车。” 说着,就准备开车门。 “我来开。”方沁说着,就抢在张君毅前面,打开车门,坐在了驾驶位上。 “你有没有带驾照?”张君毅不想让方沁碰方向盘,而方沁偏偏就要开车,所以就曲里拐弯地找理由。 “当然。我时刻带着驾照就是等的这一天。”方沁已经将安全带扣上了:“上车吧,张先生。” “我看,还是我来开怎么样,你对这里的路况又不熟。”张君毅仍然趴在车门边对方沁说。 “不是有你嘛,你不就是活地图吗?”方沁根本就没有谦让的意思:“上车吧,董事长先生,那边的保安马上就要过来了,以为我们在偷车呢。” “你真固执。”张君毅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几个保安,其实哪里可能有保安过来打扰他呢,他可是这家酒店的衣食父母:公司就占了酒店的一层楼,同时又长期包租套房,来了客人都是这位加拿大人买单。就是有什么事这里的管理者也得让他三分,何况还没有什么事。 但是,张君毅还是无可奈何地转到副驾驶位那一边,打开车门,坐了上去。因为他并不愿意在这么一个地方与一个女人扯不清楚。 “走吧,出门往右拐。”张君毅此时觉得不该提出请方沁吃饭。“下次一定记住了,一定不能向方沁提出任何的提议,否则只能自投罗网。”张君毅心里想着,就系好安全带,又将座椅往后移动了一点。 华灯初上。 城市已经进入了傍晚时分的热闹中。那车辆如马龙,人群如蜂拥般地鼓动着欢笑的喧哗和时代的气息。 这辆红色的别克君威真的像方沁所说,吸引了无数人群的眼球。而且开车的还是一位美丽而又略显庄重的女士。 在张君毅的左拐、右拐、直行的指挥下,方沁倒也开得挺顺溜。终于,方沁稳稳地将红色别克停在了一家酒楼的前院里。 “这是什么地方?”方沁左看看、又望望。 张君毅不答。他带着方沁穿过酒楼的大厅朝着后院走去。 经过了一个露天长廊,眼前的豁然开朗让方沁由衷地“哇”了一声:“这儿太美了,真的太漂亮了!” 方沁的正前方是由南往北径流整座城市的一条内江。开阔的江面上粼粼微波被江对岸的灯火映衬的五光十色;左前方是一座火树银花般的亭台楼榭,那复古的大红灯笼高高挂在楼榭的檐廊下方;右前方是一座斜拉式双层跨江大桥,来往的车辆被江水中的五色光波、被灯光串了起来,像一条彩练当空飞舞。 方沁的身旁是一张被绒绒寸草烘托的、摆放着餐盘刀叉的小型西式餐桌。 张君毅拉开餐椅,很绅士般地请方沁就座。然后在方沁的对面坐了下来。 “想吃点什么?张君毅接过侍应生送过来的菜谱,顺手递了一本菜谱给方沁,“自己点。” 方沁看都没看一眼菜谱,又马上将菜谱交还给侍应生。“你随便点,你点什么我吃什么。反正是你请客。” 方沁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张君毅明白了:方沁根本就没心思吃饭,甚至连刚看到的美景也就是随机做作的感慨而已。 “我点各种口味的芥末你要不要?”为缓和气氛,张君毅故意开个玩笑。” “也行。”方沁居然微笑着回答,毫不退缩。 张君毅下不来台了。原以为自己说了芥末,方沁来点反对的意见,正好可以融洽一下彼此都不太情愿在一起吃饭的尴尬。 怎么办?张君毅总不能真的就点芥末吧? 站在一边训练有素的侍应生很礼貌地对张君毅说:“先生,您需要的芥末,我们本地人都不太习惯吃,所以我们这里没有芥末。” 太聪明了!假如可能的话,张君毅心想,这孩子可以到他那里去上班,去公关部当经理。 “那你们这里有些什么样的西餐啊?”张君毅根本就不想点菜,干脆就问起侍应生来。 “先生,我们这里的西餐都是以中西结合为主。比如这里的醉河虾、米酒焖泥螺、串烧白鱼都是从这江水里现捞现做的,味道好极了。再配上甜饼,再来点我们当地的陈年佳酿调柠檬水,比西餐还西餐呢。” “那好,就按你说的来两份。”张君毅真的很感激这个聪明的小伙子,在侍应生说“请稍等”转身离去的时候,他还在盯着那个孩子看。 “真不上芥末了?”方沁没有放过张君毅,她就跟芥末较上了劲。 “这里没有芥末,不要为难人家酒楼。” “我看是不要为难你自己吧。”方沁的嘴太厉害了。也许是当律师当的。 张君毅觉得方沁很怪,尤其是今天见面的时候。远的不说,起码跟昨天相比都大不一样。张君毅想起多年前,不是因为跟方沁有过肌肤之亲的话,眼前的这个方沁他连理都不会再理睬。 可是,就是眼前的这个方沁,又是自己目前不敢不理睬的人。 就这么干等到那白鱼、泥螺、河虾外加甜饼和酒水端上来之后,再干等着两个人开始挥舞刀叉的时候,张君毅才开始了自己的试问。 “怎么样,今天很辛苦吧?”张君毅叉了一条小白鱼放进嘴里。心里想,“还真的有芥末才好吃”,但是已经不好意思再开口向侍应生要芥末了。 “不——辛——苦。”三个字,从方沁的嘴里慢慢地吐了出来。方沁的脸上还洋溢着温馨的色泽,真让人觉得这个女人装幸福装的太像了。 “那,喝口酒。这酒的味道真的很特别,比白兰地好喝多了。”张君毅突然想起了与沈非在一块儿拼喝白兰地的情景。 “你又没喝一口,怎么就知道此酒比彼酒好喝呢?”方沁不紧不慢地又冒出一句。 张君毅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个傻瓜蛋!被这个方沁玩的晕头转向了。但是没办法,就是再晕头转向也得跟这个姑奶奶搞好关系,既不能像沈非所言“被牺牲”,又要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吕乔卷宗里的信息。 张君毅也面带笑容,装的也挺幸福的模样,就摆出了“葡萄美酒夜光杯”的架势,将酒杯举起:“来,我们碰一下,祝你旗开得胜!” 方沁也举起了酒杯,象征性地朝着张君毅的酒杯边沿稍稍那么磕了一下,就抿了一小口,说:“我旗开得胜了,你的心上人可就惨了。” 这话究竟怎么说?张君毅糊涂了。是不是方沁故意不让自己知道吕乔的案情以及方沁对案情的看法?是不是吕乔的案情就真的铁板钉钉,无可挑剔、无可挽回? 张君毅现在是真的对眼面前的河虾、泥螺、小白鱼索然无味了。他甚至后悔不该给方沁这次倒腾醋罐子的机会,甚至还觉得,龚律师肯定会将一些案情意见告诉刘大强,刘大强知道了就等于自己知道了,何必给方沁这个机会呢?何必在她的面前自己扮演着不想扮演的角色呢? 在一种这么惬意、悠然的环境下,沉默是爆发的前奏。 而张君毅和方沁就在沉默着。 “我们走吧?”张君毅就这么淡淡地问了方沁一句,也不等方沁答复,就朝侍应生招招手:“买单。” 回酒店的路上,方沁没有跟张君毅抢车开。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张君毅将车子直接就开上了酒店的旋转门旁。方沁下了车,说了一句话,把张君毅着实吓了一跳: “这是吕乔的车,你可要好好爱惜。”说完,转身就朝着电梯走去,也不管张君毅望着这辆车发呆:方沁怎么会知道这是吕乔的车? 方沁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甩掉了高跟鞋,扯下了高高耸起的发髻,披散着头发,就倒在了床上放声大哭! 而张君毅的心里也同样不是滋味。 根本就没有方沁黏糊张君毅的痴情发生,所以沈非担心张君毅“被牺牲”的场面也根本不会发生。 两个大男人太自作多情!人家方沁是大家闺秀,也是见多识广的知识女性,更是叱咤律师界的女强人,否则也不会熬到老剩女行列还待字闺中。张君毅呀张君毅,人家方沁凭什么就会吊死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 张君毅这样想着,浑身没劲地也上了电梯,回自己的套房里安歇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 爱是烦扰 方沁不知道“嚎啕”了多久,反正觉得肚子里饿的慌。张君毅假模假式地请自己吃那点河虾、白鱼什么的,也顶不了饿。所以方沁就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到房间内的小冰箱里、小吧台上翻找了一通,见有巧克力和“奥利奥”,还有金牛饮料,都是提神醒脑充饥的玩意儿,就捧在手里,坐在沙发上吃了起来。 方沁真有些后悔,干嘛要在张君毅和沈非面前逞能,当这个吕乔的辩护律师?现在看来这两个男人根本就不看好自己,就是今后表面上对你尊重也是人家吕乔的面子。像今晚上张君毅的表现就是要套出吕乔的案子情况。方沁才没有那么傻。 方沁在心里“哼”了一声,想套出吕乔的案情,没那么容易,再说了,就是我方沁向你们提供,人家检察院也不允许啊。 卷宗还没看完,思路也没理清,但是方沁凭经验就认为,吕乔的这个案件实际上就是一个民事纠纷。种种迹象可以证明,吕乔既不是上海沈非公司的正式员工,也没有与他们公司签订正式的用工合同,甚至很多证据方面都有些牵强附就。严重点说,检察院的起诉主体搞错了。所以方沁在和龚律师走出检察院时,就商量了明天全部看完案卷后,他们再把各自记录下来的问题梳理一遍,然后再讨论。 在目前还不是太明了案情的情况下,方沁更不能就向张君毅谈出自己的看法,这是有悖于律师职责的原则问题。所以说,“隔行如隔山”就是这个道理。但是张君毅的猴急火燎,案子才刚接触,就想利用和自己的关系,弄出“情报”来,方沁心里好受吗? 下午看到的那一幕,更让方沁确定:自己的爱人已经移情别恋了。当那辆红色的别克开进酒店的院内,方沁就能断定那是吕乔的车。这是因为:在检察院中午吃饭的时候,吕乔曾提出将自己的车子卖掉来贴补家用。这辆红色的别克,凭她方沁的分析:但凡男人不会选择这种颜色的车,一般都选择黑色、灰色的居多,显得稳重和大气;但凡女人不到相当的品味也不敢选择这种颜色的车,否则会招来非议和给人轻浮的感觉。正因为吕乔就是吕乔,在她的骨子里本来就是个标新立异的人,而且是个非常渴望完美的人。吕乔的这种性格,在接触过吕乔和看了她的笔录中都可以显见出来。 现在,这辆红的耀眼的别克君威就在自己的眼前,那修长的车身,那沉稳的外观,那美轮美奂的流线,就像是吕乔的外表特征和性格特写。当她看到张君毅盯着那辆车的眼神,当她看到张君毅坐在驾驶位上的陶醉,当她隔着前挡玻璃望着张君毅的神态时,她知道,张君毅的心已经和这辆车相融了。 带着心失所爱的痛苦,方沁勉强答应与张君毅去吃饭,还不露痕迹地非要抢着开动了吕乔的车。方沁的心底是想在开车时寻找吕乔本身的那种感觉。假如没有吕乔,假如这辆车就是自己的,她会不会有这种自信、自尊、自我的感觉呢?方沁不敢确定。 实际上她没有找到吕乔的那种的性格魅力。 因为这个原因,方沁的情绪更加的低落。整个吃饭的过程,就像顺应了一句古话:“话不投机半句多”。而方沁却感觉到不是她和张君毅是否有投缘的话可说,而是两个人已经没有了半句话。这种别扭和难受的处境都是源之于吕乔,而自己却偏偏成了吕乔的辩护人! 几年来,自己和张君毅的相处,尽管在后一阶段是带着裂痕的相处,也是彼此无需掩饰的交流,因为张君毅的眼睛告诉她:他是毫无旁骛的,他是属于她的,只是时间上的问题,方沁就可以把自己这颗顾盼的心全部交给张君毅。可是这次不同,张君毅的眼睛告诉她,他和她之间已经结束。 方沁四周看看,真想喝点酒,可是没有。她孤凄地望着床头的那部电话,只要自己拿起听筒,就可以拨给张君毅,就是他不会来,也可以听听他的声音。可是,她没有这样做。 她就这样呆坐着,过一会儿就往嘴里塞点巧克力,或者喝口水。 情人、朋友,做哪个?看来张君毅对吕乔还真的是动了感情。那么自己就退吧,全身而退虽然凄楚,但也是一种美,起码还可以做朋友。问题是方沁既然失去了张君毅,也有可能做不成朋友。现在想退也退不了,这不自己把自己给栽进去了吗? 方沁双臂抱着蜷缩的双腿,把头放在双臂上,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左肩侧。她就那样呆呆地一动不动。 同在一家酒店的张君毅,一直也没睡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奇怪的是,他并不是因为方沁对自己的态度,也没有介意他和方沁之间那点早已有裂痕的关系已经走到了尽头。此时的他,在想着吕乔。他在想吕乔的模样,想吕乔的儿子和女儿,想那同在一座城市里的看守所,吕乔在干什么?在流泪,还是流着泪睡着了? 他甚至还想到了郑东升,这个让张君毅也十分揪心的朋友。 他就是这样揪心,就是这样放不下,就是这样不会伪装自己,就是见到了与吕乔相关的所有人和物,比如车子,比如律师,比如郑东升,他都要去关心。 是的,他只是把方沁当做了吕乔的律师,别无其他。正因为带着这种心态,才觉得和方沁在一起就像吃河虾、吃白鱼那样寡淡无味。 手机响了,张君毅翻开机盖一看,是沈非的电话。 “你那个律师方小姐没把你怎么样吧?”沈非在电话那头说;“我还真担心你会不会坚持的住。” 沈非的玩笑话惹恼了张君毅:“亏你想的出来。人家方沁不是那种人。还‘被牺牲’呢,你也太小看方律师了。” “咦,不对吧。你最近的表现让我感到很危机,现在怎么又说起方律师的好话来了?” “那你最好继续危机。不要以为当了常务总裁就没有危机了,不要以为哪里都是你沈非的天下。” “你的心情不太好啊,”沈非收起了开玩笑的腔调:“方沁把你怎么啦?” “告诉你,你要的案情我搞不到。”张君毅仍然没好气地说。 “我说你什么好?你应该跟方小姐搞好关系,她对案件的看法对我很重要你知道不知道。”沈非很平和地说,但是语气不一般。 “我还要你教我?晚上我还请方沁去吃西餐,结果人家一个字也没有透露。” “是这样?”沈非也感到失望,甚至后悔当时不应该“唆使”方沁跟着他们去检察院看望吕乔。这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老张啊,我想,既然方沁这样不配合,那就不管她了,我这里抓紧运作我告诉过你的方案。”沈非认真地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你的方案能行,要她这个律师干什么吃!”张君毅在这一点上还是很赞同沈非的意见的。“问题是你那边靠不靠谱?” “怎么不靠谱?有点眉目了。我会抓紧的。” “你说说‘眉目’吧。”张君毅来了精神。 “电话里不便说。我看看明天如果有进一步的消息,就给你发个邮件。”沈非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种事情是不能在电话里说的。 “行。你有没有我的邮箱地址?” “我有你的名片,上面有。” “那就这样,我等你的邮件。”张君毅说。 “我看你怎么比我还急?你别弄得我紧张好不好。这本来是我的事情,不关任何人的事。” “我是‘任何’人吗?”张君毅绝不退缩:“难道你一个人就可以运作得起来?难道你笃定吕乔就会听你的摆布?你又是吕乔的什么人?”张君毅的言辞非常狠。 “我不和你争论这个问题。我没必要跟不相干的人说这些。”沈非以静制动。 “看来,你沈总裁没有挨过打。”张君毅突然狠狠地说道。 “哈,笑话,难道你老张还想打我?凭什么?!” “凭我的拳头!”张君毅咬着牙说。 “看来我们早晚要打一架。”沈非笑了。他觉得张君毅确实挺够男人的。“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说吧。”张君毅想:这个沈非能挑起事端也能摆平事端。 “吕乔的车子我考虑了一下,不能卖。能不能取出来,暂时放在你那里?” “刘大强已经取出来了,下午开到了酒店。我准备明天派人去做个保养,再存放到酒店的车库里。” “你办事我放心。谢谢老张。”沈非看样子挺高兴。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把对张君毅的称呼改成了“老张。” “我办任何事情你都不会不放心的。”张君毅不想跟沈非再聊了;“太晚了,祝总裁好好休息,明天就该上任了吧?” “我上不上任跟你没关系。老张晚安!” “晚安,沈老!” 放下电话,张君毅还是没有睡着,就那样继续辗转反侧,熬到天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 夜半雷鸣 沈非与张君毅通完电话,就又坐回到电脑桌边。他点击“图片收藏夹”,输入密码,吕乔的照片还有与自己的合影,再加上晓鹏在上海读书期间的照片,有数百张之多,一张一张展示在他的眼前。 他先把吕乔的照片点出来看,其中有他最喜欢的一张:吕乔带着墨镜,穿着一件红与黑相间的短袖圆领羊绒短衫,外套一件无袖黑灰色休闲长坎肩,站在一座雕塑前。光线恰好,把吕乔的轮廓刻画的细腻而又生动。吕乔的右手放在后脑的部位,头稍微的扬起,带着线条般的丝丝柔美,带着甜蜜和欣喜的微笑瞧着沈非。 这张照片是沈非陪同吕乔一起去参加当地业主单位组织的一次标前会时,利用闲暇在那座长江边上的城市拍的。这张照片拍完不久,吕乔即参加正式招标会,而自己恰好出差德国,郑晓鹏却在上海被截肢。 多少次,沈非都想把这张照片设置为电脑桌面,但是想想,还是放弃了。他不但不想让其他人窥视属于自己的心底秘密,也不想勾起因为这次拍照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变故。 另外还有一张,是他带着吕乔在九寨沟旅游时留下的纪念。当时,他们相逢不久,也是二十几年后沈非第一次为吕乔拍的照片。 海拔3000余米的原始森林,常年的松柏落叶撒满森林的每个角落,脚踩上去松软而富有弹性,就像铺就了厚厚的一张无边无际的“地毯”,。记得那年是五月底,吕乔背靠一棵直径有七八十公分粗的苍松,穿一件淡蓝色的竖领长风衣,乌黑的长发随着风的吹动,与那件长风衣的一角同时漂扬起来。吕乔的眼睛望着自己,眼神里有柔也有一种忧,她没有笑,却美得让人惊羡。这张“静中动感”的照片后来成了一家杂志社的杂志封面。为这件事,吕乔与沈非还大闹一通,责问照片如何到了杂志封面上?沈非也很奇怪,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地方出了纰漏,那就在印制照片时,被那家照相馆给“截了图”。 沈非曾为这件事准备起诉那家照相馆和杂志社,最终还是吕乔阻止了:“你别没事找事了,人家还以为你索要版权费呢。” 沈非想到这里,心里笑了一下。无偿“提供”的照片,居然在那本杂志封面上的刊登效果非常好。沈非曾经到过好几个邮局去“抢购”了一堆杂志社的那一期杂志,作为自己的“爱好”收藏了起来。以至于吕乔后来在沈非的公司,进进出出的,总会惹起公司一些员工的热议,说这位吕总“曾经是一位‘电影明星’,在某某杂志上还刊登过大幅照片”。弄得沈非和吕乔真有点哭笑不得。 时过境迁。昔日的一对情侣现在是已生过节。而且还十分具有讽刺性的戏剧变化:一个坐牢,一个升官。 沈非轻轻地叹口气。又把晓鹏的照片点出来看。这个孩子在上海读书的四年里,沈非确实没少照顾他。只要不出差,到了周末,就去学校接晓鹏,大部分时间是把晓鹏带到父母家里去。老爷子老太太也十分喜爱这个孩子,曾经多次背着孩子对他说:“这孩子怎么老像侬咯?”沈非总是说:“勿乱开玩笑,让孩子听见不好。” 实际上,类似的话,沈非也听到不少。每次到学校去接晓鹏,晓鹏的同学都会说:“郑晓鹏,你爸爸来了。”每当听见同学们的误会,郑晓鹏也就一笑,沈非也是一笑,两个人都没有把这些话往心里去想。从晓鹏的角度,知道自己的妈妈与沈非伯伯有这么一层大学同学关系,而且沈伯伯对自己又这么好,犯不着为了这句话向同学们做什么解释。而从沈非的角度,就是因为与吕乔有这层关系,别人说晓鹏是自己的孩子,他还觉得挺高兴。心想,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又帅、又健康的孩子,可能做梦都要笑醒了,所以晓鹏的同学说自己是晓鹏的“爸爸”,他也从来都不解释,反而还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所以对晓鹏就更像父亲对儿子那样的倍加呵护。两个人这种“心照不宣”的相处,整整维持了四年。直到晓鹏毕业后暂时回家小住,没想到就发生了这起意外。 可是,晓鹏在检察院怒目圆睁地盯着自己说的那番话,就像一把刀刺进了沈非的心脏。是的,自己的疏忽,造成了晓鹏的终身残疾,搁谁谁也受不了。而自己却体会的太晚了。 自从晓鹏截肢后,沈非不知道是出自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总而言之,他不敢去医院,不敢看到晓鹏没有了一条腿的惨景,不敢面对吕乔责难的目光。他宁愿天天去外地出差,甚至于宁愿一个人躲在一个没人知道的暗处想象着晓鹏所受的痛苦而瑟瑟发抖,却不敢承担和面对摆在自己面前的一切。 现在沈非才清楚地认识到,是自己的身份在作怪,是自己不敢面对公司上上下下几千名职工的眼睛在作怪。他宁愿与吕乔彼此爱得死去活来,但是他又惧怕别人知道他与吕乔的关系。这种扭曲的心态使他远离了吕乔的心,换来的却是他的员工对这个有着极强原则性的董事长的敬佩。那就是:应了沈非常在公司所说的一句座右铭:任何人,只要是做了违背公司利益的事,绝不姑息!也正因为在处理吕乔私自扣押货款的事情上,不以吕乔居功而手软,不以曾经是同学关系而网开一面,才得到了整个公司乃至集团公司对自己的刮目相看,才终于走上了常务副总裁的宝座。 现在的沈非,已经没有障碍可言,他可以在今后的许多年不会再去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或许又是一种良心的全新发现,抑或也是从自己心底深处发出了愧疚的忏悔,他觉得当了这个副总裁又如何呢?自己还不是仍然要面对生活,面对一切吗? 晓鹏的未来在哪里?我能为这个孩子做些什么?沈非看着晓鹏在照片上瞧着自己笑得是那么自信,整个身心发出的都是阳光般的灿烂,他不免悲从中来,扪心问自己。 沈非又把自己和晓鹏的合影点出来看。这张照片是他和晓鹏在学校门口拍的。两个人一般高,一样的寸头,一样的笑容。忽然,他发现了一个自己不曾发现的现象:这个孩子真的很像自己。是外貌,还是神态,还是……?他忙着在电脑中搜索,找出了一张自己很年轻时拍的照片:那是二十几年前与吕乔分手之后,他回到上海,在新单位的大门口拍的全身照。 他把自己的这张照片和晓鹏的照片放在一起,他惊住了!可是惊讶来的太晚了!一股凉飕飕的感觉从脊梁骨一直穿行到大脑。沈非眩晕了,他发现了自己当年和晓鹏一般大时长得几乎一样! 他听见了黑夜的天际由远而近的隆隆雷鸣声,他看见了几道闪电划破长空射向他的心,他瘫坐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 “要下雨了,侬怎么还不困觉?”苏素丽穿着肥大的睡衣,出现在书房的门口。 沈非没有听见。只听见雷声。 “我问侬,侬咋样了?”苏素丽觉得奇怪,走到沈非跟前,望望沈非盯着电脑的双眼,再顺着那眼光看看显示屏上并在一起的两张照片:“咦,这郑晓鹏跟侬年轻的时光长得老像咯。” 苏素丽马上就明白了:天呀!这真是沈非的儿子,绝对是沈非的儿子!“哎呀!天报应啊!侬‘杀’了侬自个的儿子啊!” 沈非总算醒过来了,见苏素丽发了疯一般在吼着骂他。 “吵什么吵!半夜三更的,睡觉去!”沈非皱着眉对苏素丽说。 “真有本事啊,沈非!原来一个小囡,现在又一个儿子!你可是一男一女一朵花啊,可惜啊可惜,这朵花缺了一只脚啊!报应!”苏素丽咬牙跺脚:“真是天报应!阿拉就说嘛,人家好端端的儿子,侬弄到上海来,把人家的一生都葬送了!缺德!侬这个缺德带冒烟的东西!” 沈非没有吭声。苏素丽没有骂错,自己可能真的做了缺德事。唉,一切都晚了。当时如果知道晓鹏的伤并不重,只要全力救治,止住不出血,就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后悔了吧?知道是自己的儿子就后悔了吧?假如不是侬的儿子,你也应该后悔的!沈非啊,不怕你当了什么屁总裁,在我眼里你就是一只四六不靠的小人!” “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我的儿子,”沈非现在冷静了:“你也不用这样骂我。如果我是‘小人’,咱们俩可以离婚,你去找‘大人’去,找‘伟人’去,我不仅双手赞成,我还加上两只脚给你拍巴掌!” “侬这个天杀的不得好死!”苏素丽最听不得沈非嘴里冒出“离婚”两个字,这是苏素丽的软肋。无奈之下,只有嘴巴硬,脚底下赶快溜。因为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不能再“逼”沈非,否则真跟自己离了婚,那一切就完了。于是,苏素丽愤愤地离开了书房,边往楼上走,嘴里还在骂着沈非。因为她知道,离沈非远点骂,沈非不会计较,也不会在半夜三更再喊出跟自己“离婚”。因为沈非要面子,他怕邻居听见。 奇怪,秋天了,还有电闪雷鸣的光景,真少见。 那雷声和闪电伴随着一阵比一阵大的秋风,吹动着白色的窗纱,忽忽地轻轻扫过沈非的身旁。 沈非继续看着自己和晓鹏的照片,想着晓鹏在检察院对自己说的话“……你的那个‘抢救小组’在干什么?我只是骑摩托不慎摔了一跤,我只是大腿划了一道痕,我只要止住血,就不会丢了这条腿!” 大颗大颗的泪珠终于从沈非的眼眶内滚落下来!另一个画面也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他的面前。那一年,也就是晓鹏考大学的时候,吕乔曾征求过他的意见,问过他:晓鹏考哪里的大学比较好。他曾说过:“就考上海吧,我会把他当做亲儿子一样的看待。”吕乔当时很神秘地摘掉他的眼镜,点着他的额头,笑着说:“你是个大——笨——蛋!”现在想来,其实吕乔已经暗示了自己,只不过自己当时真是个大笨蛋,而且现在还是个大混蛋! 他抹去泪水,拿起电话,想给张君毅再打个电话,看看时钟,已经凌晨四点,估计张君毅早就睡了。 沈非又愣愣地呆坐了许久,然后打定主意,将自己和晓鹏的照片另存在一个文件夹内。然后又翻找出张君毅的名片,将邮箱地址敲上电脑,给张君毅发了一份邮件,并将自己和晓鹏的照片也粘贴上: “老张:一事相求:请想办法查明郑晓鹏的出生年份和月份。其他不再说了,收阅附件后你定知晓。速速回复。——沈非于即日拂晓” 那阵夹着雷鸣闪电的大雨终于倾泻而下,从窗外直泄进沈非的书房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 沉淀思念 张君毅急匆匆地来到自助餐厅,四处扫视,见方沁独自一人坐在靠窗的一张餐桌上用餐。他走过去,脸上带着笑:“方律师,早上好!” 方沁头也不抬,也不搭腔,继续喝着还剩半杯的牛奶。 “怎么?不理我啦?”张君毅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但是脸上依然灿烂:“这可不像方律师的性格啊。” “有事吗?”方沁眼睛看着窗外,那表情也显得僵硬。 “诺,给你钥匙。从今天起,我的车归你用。”张君毅将车钥匙放在桌上。 方沁总算把头扭过来看着站在桌边的张君毅。 方沁的脸色不好,显然是一夜未眠。但是张君毅不想装出关心,然后瞅着方沁问这问那。“给你钥匙。”他还是把这件需要交代的事情交代完,因为这才是他找方沁的原因。 方沁没有推辞,因为她觉得没必要客气,因为她知道只要是有关吕乔的一切,张君毅都会做的很完善。她把车钥匙从桌子上拿起来,举着晃了晃:“我替吕乔谢谢你。”说完,就将车钥匙放进手包,站起身就走了。 张君毅默默地笑了笑,耸耸肩。然后坐下来,看着窗外。 一会儿功夫,就见方沁走到停车场,然后四周看看,找到了张君毅的那辆黑色奔驰,用遥控开启车门,坐上后,就开出了酒店。 张君毅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心想:原本还以为方沁会拒绝,还好,还挺给面子的。 张君毅看看表,还差十分钟才九点。他顾不得吃早饭,他要去办公室。 天还没亮,一直没睡着的张君毅正准备闭会儿眼睛休息一下,就听见手机的信息提示音。打开手机一看,告知有一份邮件,而且来自一个陌生的邮件地址。他起了床,走到外间书桌边,打开电脑,发现是沈非发来的邮件。看了内容,又打开了附件,郑晓鹏和沈非的照片赫然显示在张君毅的面前。 原来如此。张君毅的猜测对应了。二十几年前的沈非和现在的郑晓鹏太像了。沈非需要郑晓鹏的出生年月,那肯定是要进一步确认一下孩子出生时与他离开吕乔的时间。对,张君毅想,自己的分析绝对没有错。尽管此时的张君毅心里像似打翻了五味瓶,但是一种责无旁贷的情绪驱使着他,既然沈非信任自己,自己就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办好。 想想只有一个办法。他要提前到办公室。因为昨天已经安排邵经理今天同肖经理一块儿去张家沟。约好九点整在公司碰头,然后一起走。张君毅赶忙给邵经理打了个电话,通知他到了办公室,先不要同肖经理去张家沟,让邵经理在公司等他。 上了电梯,邵经理已经到了。 “你来我的办公室。”张君毅朝邵经理点点头,就径直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坐吧。”张君毅招呼邵经理坐下。 “谢谢董事长。”邵经理坐下后,就说:“董事长,您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你那里有员工登记表吗?”张君毅不做铺垫,一步就到位。 “有。” “你今天就不去张家沟了。”张君毅继续说:“你先跟郑晓鹏联系一下,送一张登记表给郑晓鹏,让他填好后,再带回来直接交给我。” “好的。我现在就去办。” 张君毅点点头:“记住我原来跟你说的话,不要在郑晓鹏面前谈起我。登记表你请郑晓鹏尽快填好,每一项尤其是出生年、月、日都要填,明白吗?” “明白。董事长,那我去了。”邵经理心里暗笑:我明白什么呀?不就是一张登记表嘛,弄得这么神秘,连张家沟都没去成。邵经理觉得没去成张家沟真是一件遗憾的事,那可是董事长的老家啊! “等等,上午办好了这件事,下午你同我一起去看看即将拆迁的工地。” “好的。那我去了。” 张君毅点点头。 “董事长,加拿大有长途,要不要接进来?”秘书小赵拨进电话问道。 “接进来吧。” 是张君毅的大哥打来的国际长途。 “大哥您好!” “阿毅,怎么这么久呢才接电话呢?我都准备挂了。” “对不起,刚才在布置一项工作。所以耽搁了。”张君毅解释道。“大哥,昨天我给你发了一封邮件,有没有收到?” “我就是为这事给你电话的。我按照你说的情况,已经回家向父母亲都说了,该问父母亲的我也问清楚了。” “父母亲怎么说?”张君毅又急了。 “你说的张家沟肯定是我们老家。这一点没有疑问。父亲说,张家沟还是上好几辈的祖宗起的地名。当时那个地方的人都姓张,也就是说都是一个张姓的分支,外姓人很少。” “还有没有其他可以佐证的资料呢?”张君毅激动地问大哥。 “有。父亲手中有一张爷爷留下来的老家房子的图片,以及张家祠堂和的祖坟的一张草图。我把父亲给我的图片等资料绘在一张图上,位置也标出来了。你可以按照这张图到张家沟去实地验证一下。” “太好了。谢谢大哥。”张君毅想了想又问道:“大哥,年代太久了,许多物和景都会有出入的。假如对不上怎么处理呢?” “也好办。还有一份我们张家几代祖宗的名字。如果名字对上了祠堂里的族谱,就可以敲定了。” “如果这里没有族谱呢?”张君毅疑惑了:如果没有族谱不就是什么都不存在了吗? “不会的。你想,张家沟,都是姓张的人家,我们家的没有了,其他家的不会没有。我会尽快将草图给你发送过去。”大哥在电话的那一头信心十足。 “那好,我等您的邮件。代问父母亲好,请他们二老多保重” “放心,这里有我和你姐夫,你安心在国内好好干。再见阿毅” “再见大哥。” 放下电话,张君毅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去把季主任和小马请来。”张君毅拿起电话对小尹说。 小马一进来就说:“董事长,您的那辆车我见那位方小姐开着出去了。” “对。我就为这件事请你们两位来。” “从现在开始,我的那辆车给方小姐用。她发生的油费、过桥过路费由小马你负责办理报销。”张君毅见小马点点头,又说:“下午晚些时候,你给方小姐一个电话,看她是否从外面办事回来了,假如回来了,你和她碰个面,把我刚才说的再跟她说一下。” “好的。但是我不知道方小姐的电话号码。” “我一会儿告诉你。”张君毅说完,就对季主任说: “季主任,你把那辆新越野车的钥匙交给我和小马一人一套。从现在开始,我用那辆越野车。” “好的。车辆可能要去检查一下,一直没使用过,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新车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就是有问题也就是脏了。小马你开去洗洗。”布置完这些,张君毅又对季主任说:“各部门的负责人,他们的用车你都要保证,决不能影响他们几个部门的工作。” “知道了。董事长,那我们出去了。”季主任说完,就和小马退出了房间。 张君毅想了想,除了下午去拆迁工地,原本上午是想开着吕乔的车去做保养的,但是为了等邵经理找晓鹏填表的结果,张君毅干脆哪儿也不去,就打开电脑处理一些邮件。 张君毅的公司是由自己家族全额投资的外资企业。目前在国内的项目最大的就是n市的旧城改造。现在正在做前期准备的是n市其中一个区的改造计划。张君毅以土地置换的方式,取得了市政府的认同。这种全额投资的运作方法既不给当地政府带来财政负担,又可以给张君毅带来主动的运行空间。当然,前提是一定按照市政府制定的近期规划实行。所以接下来,在旧城边改造的同时,许多置换来的土地的设计和建设就是张君毅公司的重中之重了。 终于可以在自己的家乡做一件事情,张君毅不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是兴奋无比的。尤其是前不久收回了在城里的祖屋,并且意外找到了自己的老家,张君毅的设想里又添加了许多的亲情元素,也增加了许多新的设想和打算。他知道,自己的事业在这里,自己的梦想也在这里,自己几年来在国内各地找寻的结果也在这里。现在的张君毅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又有哥哥的董事局撑腰,又有姐夫的全盘支持,张君毅已经到了甩开膀子大干的时候,而且他还信心十足地预感到:他一定要找回属于自己的那份久远的情感。 是的,情感,属于张君毅的情感,又近又远。近的可以随手“触摸”,远的又似乎还在天边,这不,为了这份情感,他还要付出情感。他既要照顾自己那份情感主人的前夫,而且是出自自己内心的情愿;还要照顾那份情感主人的情人,也是出自自己内心的情愿。 他是在用真心扫除“障碍”吗?似乎不是。张君毅只知道他的付出值得,因为摆在他面前的都是生活的真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 万顷柔波 电闪雷鸣的秋雨终于在天亮之后停止了肆虐。沈非居住的小区院内布满了落地的枯叶。那被风雨刷落的枯叶又被雨水和泥尘搅合着,随风漂浮起来,轻轻地散落在路边上,然后又被偶尔行进的车辆气流卷起来,又迁徙般散落在另一端的路边上,周而复始。 今天是沈非第一天到集团公司上班。一辆崭新的奥迪a8已经停在了沈非的家门口。 苏素丽跟以往一样,穿着那身肥大的睡衣楼上楼下的乱晃。时不时还朝着窗外的那辆奥迪车撇撇嘴,一幅不屑的轻蔑挂在那张圆圆的胖胖的脸上。 沈非吃着早点,望着苏素丽那邋遢的模样,又把心里的烦闷搅腾起来。 “你能不能换好衣服?都快要去上班了,还这么摇来晃去!” “侬怎么啦?到现在才看不惯啦?阿拉一直都是这样子,也没见侬啰嗦过!”苏素丽毫无畏惧地对着沈非说道。 “你真想找我吵架是不是?”沈非将手中没吃完的面包丢在餐桌上,又将桌面前盛了一个煎鸡蛋的餐盘往里一推:“一个女人,应该有点自爱,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应该有内敛,你看你像什么样子!”沈非说着就站起身来,瞪了苏素丽一眼,径直往楼上去。 “那是的呀,阿拉哪能跟吕乔比呢?伊是人精,这世界上有几个咯种人?把侬迷了一辈子!”苏素丽那双灌满了醋的眼睛盯住沈非上楼的脚后跟。 沈非停在了阶梯上,想了想就对苏素丽说:“这一点你很清楚,我也没有藏着掖着,如果你心里不舒服,或者觉得这种日子过不下去,我们就散伙!” 沈非又点到了苏素丽的死穴上。苏素丽赶忙扯开话题,本意是想躲避沈非的锋芒,结果话一说出来就后悔了: “侬不得了啦!有女儿又有儿子啦!把阿拉不当人啦?”苏素丽知道这个时候沈非没有时间和她较劲,所以声音出奇的大:“阿拉当然跟侬有儿有女无法比,但是勿得法子,阿拉是侬老婆,改变不了,侬讲是不啦?” 已经上了二楼的沈非咚咚咚地又下了楼,冲着苏素丽吼道:“我警告你:不要拿晓鹏、晓鹭来说事!”吼完了,沈非准备再上楼,又听见苏素丽在叽叽咕咕: “既然晓鹏、晓鹭是侬的小人,他们也就是阿拉的小人。阿拉讲讲又勿行啦?” 沈非一听还想接着吼,想想苏素丽也没有说错,既然这婆娘是自己的老婆,那么两个孩子也就是她的孩子。“唉”,沈非心里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再看看时间也来不及让他继续与这个早就使人心烦的女人纠缠,所以还是折转身上楼去取公文包。 小车载着沈非行进在外滩最热闹的路段上。往前开,是去以前的公司,往右拐就是去现在的集团公司。小车在十字路口就往右拐弯了,那十五层高的集团公司总部大楼已展现在沈非的面前。 司机把小车直接开到了大楼的阶梯边上。沈非下了车,脸上洋溢着微笑和自信。苏素丽的模样就像是一块破抹布,已经从自己的眼前消失,那烦闷的心绪也被他甩到了后脑勺。他与迎上前来的员工们一一握手互道早安。只要离开了那个家门,沈非的心中就充满了阳光,就像一个斗士,一个不会被烦恼击垮的男人。二十几年来,家里家外的这种性格反差已经成就了沈非的习惯,越是在外得到员工的赞扬和高度评价,越是使他十分的谦卑和自检;但是一回到那个家,只要见到苏素丽,他就无法控制情绪,要么就是朝着苏素丽冷嘲热讽,要么就是不可一世地飞扬跋扈。 刚走进办公室的沈非,甚至还没来得及仔细品味总裁办公室的装修和豪华,一阵铃声就从硕大的办公枱子上的电话机内急促地响了起来。 沈非拿起听筒一听是黄炳如的电话,就说:“稍等。”他示意跟着走进他办公室的秘书和几位副总裁,请他们稍在隔壁的会客室等待,又示意秘书将会客室和他的办公室连通的那扇门关上,这才又对着话筒说道: “黄副总,你请说。” “总裁,刚才顾问来电话了。今天下午经侦支队向n市检察院发函件。” “那么明天是不是就可以到了?”沈非问道。 “特快专递的话,明天肯定能到。问题是,到了n市检察院,还必须由他们再往洋河区检察院转发,这样的话,最快也要到后天了。” “那么,节前能不能来上海呢?”沈非下意识地望了一眼会客室的门:“我的意思是,到了上海能不能马上办理取保?” “应该没问题。只要到了上海,经侦支队说,这类经济案件他们办了很多,大部分都是按照经济纠纷处理。”黄炳如说。 “那就好。需要书面的撤诉文件,你可以提前拟好,待人到了上海,马上就交给经侦支队办理。”沈非的大脑内又浮现出吕乔在n市洋河区检察院望着他的那双哀怨的大眼睛。 “那就这样,一切拜托你,每个环节都要跟上。我的意见:如果有必要,你和顾问去一趟n市,可以督促当地尽快办理。”沈非说完,正欲挂断电话,又听黄炳如在电话里喊道:“总裁——” “还有什么事情?”沈非又拿起听筒:“说吧。” “总裁,公司按照您的意见已经组织了一台联欢会,您来参加吗?” “定在哪天?”沈非忽然想起召开联欢会是自己上次在会上定下的议题。 “这个月二十六号。”黄炳如在电话那头说:“下午三点。” 沈非随手翻看着台历:二十八号是n市市政府的联谊会,那么自己手头的工作必须在二十七号告一段落,再乘晚班飞机飞n市。 “没问题。到时候我请集团公司在家的几位副总裁和各部门负责人都去参加,搞的热闹一点。” “太好了!那我就作具体安排了?”黄炳如在电话那头喜形于色。心想,沈非当了常务总裁就是不一样,能把集团公司的头头脑脑都带过来参加一个联欢会,还是第一次呢。 “行,就这么定了!”沈非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沈非没有立即就让在会客室等待的几位副总裁进来,而是坐在软皮椅内细细地捋了捋思路。他在想,现在就必须落实吕乔到上海的住宿;他在想,张君毅收到邮件后肯定已经在开始查询晓鹏的出生年月;他在想,假如一切顺利,那么他和吕乔还有孩子们就可以马上团聚。 多么好的一幅憧憬!沈非陷入了沉思中。 一阵轻轻地叩门声终于把沈非从沉思中催醒,使他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办公室,会客室还有一堆人在等着自己。他站起身,绕过一组高档皮质沙发,打开了会客室的门。 “对不起,让各位久等了。”沈非笑着与几位副总裁握握手:“咱们就在这里谈谈吧。”他示意几位副总裁坐下,然后又吩咐秘书:“去沏几杯茶来。” 秘书答应着走出了会客室。 三位副总裁,还有一位总裁助理,曾经都是自己的上级。而一纸市委的任命通知居然在瞬间改变了沈非的命运,转而自己就成了这几位的上级。沈非在沙发上坐稳,心中还在为这戏剧般的突变感觉不适应。 “应该说,各位原来分管的工作范畴我都很熟悉,而且各位也都曾经是我的领导。来这里希望继续得到你们的支持和帮助。”沈非谦恭的外表仍然是这几位曾经的上级看惯了的,大家笑笑,互相又寒暄了一阵,说的都是以往的友情。 沈非明白,几位副总裁说这些无非就是“再续前缘”而已,都在等待着沈非的“言归正传”。 而沈非偏偏就让几位副总裁尽情地“讴歌”一番,并没有切入正题的打算。第一天来集团公司上班,也用不着“新官上任三把火”,做一段时间的调研,再给几位副总裁重新分工,才是上策。主意打定,沈非才开口了: “马上就到国庆节了。我的意见,各位还是按照原来的分工下基层去走走,重点抓好安全生产,尤其是消防方面极为重要。” 沈非的低调,几位副总裁门清。看来,新来的常务总裁并没有马上做出新的分工的打算,这也是大家希望的一个方面。试想,谁愿意在没有任何缓冲的情况之下就突然离开曾经分管的工作呢?多少人情世故、多少上下级的藕断丝连、多少说不清理还乱的纷杂关系都需要一个时间过渡呀!于是大家纷纷点头,一片和谐。 “行,就按沈总裁的意见办。”甲副总裁点点头,满脸笑容。 “节前我们几个都下基层去,也希望沈总裁有空也去看看。”乙副总裁诚邀沈非,的确出自真心。 沈非点点头:“过完节吧,过完节我一定分头下片去看看。” “机关这一块过节是不是还是按照以往一样,给职工办点福利?”丙副总裁显然是分管机关和后勤的,提出了一个职工切身的利益问题。 “只要是在福利费中开支的,就按照原来的安排办。”沈非提出了一个原则性的问题,不仔细听还听不出来——那就是“福利费中开支”,也就是说,脱离了福利费的就不能办。应该说丙副总裁听懂了,因为沈非见他点了好几下头。 “各企业只要效益好,福利费这一块应该不成问题,你们几位分管的企业也要把这个精神贯彻下去,要让职工有一股向心力。”沈非看看他的几位副职:“效益不好的企业,重点对退休人员、家庭困难的职工也要进行走访。这一点请各位交代各公司做好这方面的工作。” 沈非见几位副总裁频频点头,知道再往下扯也扯不到哪里去。加上自己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一个吕乔的案子移送,一个晓鹏的身世之谜,都与自己息息相关。他不能再坐在这里继续无谓的言谈,所以就做了如下不是总结的“总结”: “国庆节和中秋节即将到了。除了刚才我们议的几个方面,请各位重点抓好安全保卫工作,抓好职工的思想稳定工作,让大家过一个欢乐的节日。”沈非顿了顿接着说:“我原单位已经组织了一台联欢会,并邀请了部分职工家属参加,也请各位届时都去出席。” 直到几位副总裁陆续走出了会客室,沈非才缓缓地步入了办公室。看看表,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了。他忙掏出手机看看是否有张君毅的电话。 沈非十分失望。张君毅的电话并没有打过来。他有点沉不住气了,就在办公室来来回回地走动着。墙上挂的是什么物件,室内摆设的办公家具是什么色系,他一应视而不见。 “难道这小子没把这事当回事?”心里的这个疑问一冒出来,就被自己否定了。他摇摇头:不,张君毅尽管与自己认识的时间很短,但是能看出来人品很好。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弄到晓鹏的出生年份和月份,他不会不作出反应的。等,就这样死等!沈非咬咬牙,忽地一下坐在了那张三百六十度旋转的皮椅子上,再将秘书送进来的一堆文件往自己的面前扒拉了一番,就埋下了头,看起了文件来。 “总裁,您是继续喝点茶还是换一杯咖啡?”秘书又进来了,轻声问道。 “来杯咖啡吧。”沈非抬起头,看着这个刚大学毕业的小伙子:“以后这样,我在办公室的话,你在上午和下午一上班的时间段分别给我两杯咖啡,其他的时间我只喝白开水就行。” “明白。”秘书心里想,这位新来的总裁还是挺好照顾的,除了咖啡就是白开水。如果喜欢喝茶就难办了,除了红茶、绿茶之外,还有什么水温,还有什么茶道,自己可是一窍不通啊。“那我出去了,您有什么吩咐,就请拨办公桌上的白色电话机,按1号键。” “你去吧。”沈非点点头,笑眯眯地又说:“我看看文件,如果其他人没有特别急的事情,就不用请他们进来了。” “好的。”秘书还没有退出沈非的办公室,他的手机响了。 沈非一看,老天!是张君毅那小子的来电啊! 沈非望了一眼还没有退出他办公室的秘书。乖巧的秘书明白,就赶紧加快了脚步走出门,又轻轻地关上了门。 “怎么样老张?”沈非真有点迫不及待。 “什么怎么样沈老?”张君毅回敬了沈非一句。 “我有那么老吗?还‘沈老’呢。”沈非笑着说。 “你不也是称呼我老张吗?”张君毅在电话那头也笑了:“就这样叫着吧,挺好。” “快说,晓鹏的情况怎么样?” “晓鹏出生在1986年——”张君毅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几月份?快说呀!”沈非的心脏“砰砰”地响了起来。 张君毅那头居然没有了声音!沈非急得左手拿着电话,右手攥紧了拳头:“告诉我你这小子,想挨揍吗?”假如张君毅果真站在自己面前,没准那拳头就朝着张君毅挥了过去。 “你是当年几月份回到上海的?”张君毅的声音总算从电话里冒出来了。沈非可以感觉到张君毅的心态挺怪。但是他没时间琢磨张君毅为什么突然就变得沉闷。沈非说: “我是当年三月底回到上海的。晓鹏呢,他是几月份出生的?” “可以肯定地说,晓鹏就是你的儿子!”张君毅的声音依然低沉。 “我要知道晓鹏的出生月份!” “9月16日!”张君毅大吼道:“你自己算一算,你这个混蛋!你是个混蛋!” “啪”地一声,张君毅的电话挂了。似乎张君毅的手机重重地摔在地上一般,同时那一声“啪”也像狠狠地砸在了沈非的心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 心有千结 张君毅骂了沈非“混蛋”之后,果真就把手机砸在了地板上。心里涌动着的那股滋味使他烦透了。一上午就忙着替沈非办理事情,怎么到了最后确定晓鹏的身世时又会出现这种心情? 张君毅交代两位秘书,谁都不要进来打搅他,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见!然后又赌气似地自己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还从门里反扣上锁。做完这些从来不曾做过的事之后,他就走到落地窗旁,俯瞰着酒店宽广的草坪和池水中央的喷泉。 好景致并没有缓解张君毅的糟糕心情。此时,他找不到理由解释自己的情绪。但是,有一点他是清楚的:假如自己没有用真心来对待这一切,可能他也就没有任何烦恼。反之,也正因为自己用了真心,而且还卷进了这么一种到处裹挟着暧昧的环境中,所以产生的烦恼就来得更加猛烈。 “爱情”这两个字诠释的,就是让一个人如坐针毡般的痛苦,又如钻在五里雾之中、又如陷在泥沼中的滋味吗? 按照自诩现代派者的理解,谁又会相信这个世界有“爱情”呢? 张君毅只有过女人。但是没有谁给他带来过这种魔力般的折磨。最多就是两情相悦,过后谁都不思量而已。眼面前的方沁,从北京追自己追到了n市来当律师,也根本没有让他动过心思。甚或他和方沁之间仿佛已经背离的越来越远。就算方沁在一年前,没有与自己产生裂痕,就算方沁在一年前就答应嫁给他,他张君毅也只是完成了“男大当婚”的任务,保不齐张君毅现在还会为了吕乔而癫狂,进而嫉恨吕乔身边的所有男人。 嫉恨——郑东升吗?张君毅眼睛望着窗外,轻轻地摇了摇头。“郑东升不算”。他在心里首先把郑东升给排除了。刘大强吗?张君毅又轻轻地摇摇头。刘大强和吕乔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已经进入了一种格式化的程序,先是上下级关系,接着就是商户关系,现在的趋势,充其量就是一种形式上的姐弟俩,实际上的兄妹关系。就算刘大强有些非份想法,张君毅也明白,格式化的程序已经让刘大强和吕乔成为了永远也不会相撞的两条平行线。 张君毅的烦恼焦点还是沈非。在机场遇见了吕乔的同时,也就遇上了沈非!原本就把这个该死的沈非当做情敌的张君毅,却在为这个该死的沈非查找儿子的出生年月,认定这个该死的沈非就是晓鹏的亲生父亲之后,就搅得仪表堂堂的张君毅像丢掉了魂魄一般,原本就总会冒出来的那股酸涩的醋味似乎又进行了发酵处理,简直就能把肚肠里的所有零碎都腐蚀了、消融了、掏空了! 躺在地板上的机身和机盖已经分离的手机,发出一阵阵怪怪地铃声。张君毅转过身,他明白那是被摔坏了元器件还在继续着喊叫主人的义务。他斜斜地盯着那部可怜的手机,就好像斜斜地盯着沈非一样。任它在地板上发出呻吟,就是懒得理它。 忽然一丝冷笑爬上了张君毅的脸,他冲到手机旁边,狠狠地踢了一脚,把那部可怜的手机机身踢到了墙角落里,接着又踢了一脚,把剩下的机盖也踢到了机身旁边。 张君毅感觉浑身都轻松起来。他好像刚刚接受了一场心理疏导,又好像刚刚过了把踢足球的瘾:打败了假想敌——沈非,发泄了所有的怨恨和愤怒的情绪。 这就是男人。这就是男人吗?张君毅在心里自嘲般地笑了起来。,之所以大男人的“”,原来还包括这种儿童游戏啊! 那破手机在角落里还在发出阵阵呻吟。张君毅有点可怜他的假想敌,就走近前去弯下腰,捡拾起并不待见的玩意儿,看看显示屏,黑的,啥也没有;再凑到耳边听听,也没有说话声音,仍然是那带着哭腔的嘶哑叫唤。 “小尹,你去给我买部手机。”张君毅握住那些破烂走到办公桌边,按住办公桌上的电话按键,对外间办公室的秘书说道。然后,起身走到门边,拧开锁,把破手机递给小尹:“取出卡,装在新手机里。” 小尹双手托住那破烂的带着嘶哑叫唤的手机,惊异地瞧着自己的董事长:“怎么了啊?这手机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它罢工,我就砸了它!”张君毅认真地答。 “哦,是罢工啊。” 小尹捧着破玩意儿的傻样挺可爱,张君毅呵呵地笑了。 “董事长,您中午是去餐厅吃饭呢,还是我给您点好餐送上来?”小赵一边看小尹小心翼翼地从还在叫唤的手机里取卡,一边笑眯眯地问自己的董事长。 “等小尹买好手机,我出去吃饭。”张君毅说完,就走进办公室。 “哎,你们董事长在不在啊?”一个大嗓门亮亮的、脆脆的,估计几里地之外也能听得见。 张君毅知道是刘大强来了。赶忙又走出办公室,站在门口迎着刘大强。一看刘大强的模样,把个张君毅笑得一塌糊涂。不仅张君毅大笑不止,正准备中午下班用餐的员工们也都在放声大笑! 刘大强每次来张君毅这里,总会让这里的人们暂时忘记紧张的工作,畅怀笑笑,权当增强身心健康。 只见刘大强穿着一双糊满泥水的皮鞋,撅着屁股,胳肢窝还夹着一沓报纸,既唯恐皮鞋上的泥巴会蹭在地毯上,又唯恐报纸没有铺到自己行走的位置上,走一步,铺一张报纸,还东张西望地问员工:“哎,你们董事长在不在?怎么不接我的电话啊!” 张君毅笑得差点背过气去,忙迎上前,喘了半天,才示意几位员工将刘大强夹在胳肢窝里的一沓报纸抽了出来,然后自己又扯掉了刘大强手中的报纸,说:“老刘啊,我拜托你,你不要给我出洋相好不好!” “你要接我的电话我就不来这里出洋相了!”刘大强总算站直了腰:“铺什么地毯嘛,颜色又这么浅,不经脏。你以为我想来呀,我这样铺报纸也受罪啊!” “你是自找罪受!”张君毅挽着刘大强往自己的办公室拖:“走吧,走吧。地毯就是让人踩的,不是说‘越踩越发’嘛?你就狠劲地帮我踩,让我发财!” “真受罪。你办公室的这张地毯我更不敢走了。”刘大强指了指张君毅办公室沙发下方的那一块波斯长绒地毯说:“我走边上,走这边的地板。” 拗不过刘大强,张君毅只好对小赵说:“你到我的橱柜里拿一双皮鞋来,”又问刘大强,“你的鞋码告诉我!” “43码。” “你人高脚倒不大。我的鞋44码,将就着穿吧。” 刘大强一屁股就坐在了地板上,又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将那双糊满泥的鞋脱了下来,用纸包住。 “哎呀,你还舍不得这双鞋啊?扔了、扔了!”说着,就拎起刘大强的泥巴鞋递给小赵,又从小赵手里接过鞋盒,打开,拿出一双新皮鞋递给刘大强:“穿上吧。” “我的天啊!我还没穿过棕色的皮鞋呢。是名牌吧?” “不是不是,普通的牌子。颜色跟你那工地上的泥巴一个色,再糊上泥也看不出。”张君毅懒得跟刘大强讨论什么名牌,就是告诉了刘大强是什么牌子,他也不懂。如果稍不注意暴露了这双鞋还是从加拿大带来的,恐怕刘大强宁愿被打死也不会穿上这双鞋。 见刘大强穿上了新皮鞋,左看看又看看,说:“哎呀,这鞋的皮质怎么这么软啊,很舒服啊。” 张君毅真不想刘大强再围绕着皮鞋找话题,就赶忙说,“好了,好了!坐下吧,我们就在这里吃点便饭。” “小赵,你去餐厅点餐,让他们送本地口味的菜来。” 见刘大强还在看鞋,甚至沿着张君毅偌大的办公室兜圈子,美滋滋地“嘎吱嘎吱”迈着步,就说:“哎,我说刘大经理,你就消停一会儿行不行?我有事正好跟你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 心无隔阂 刘大强终于不再兜圈子了,得意地蹬着新皮鞋,低头走走看看,又前看看,又后看看,总算雄赳赳地踩在了张君毅的波斯地毯上,然后在张君毅的沙发对面坐了下来。 “你先别说,是我来找你的,听我说。”没等张君毅开口,刘大强就开口了:“我听说,你的旧城改造项目马上就启动了,是不是?” 张君毅点点头:“怎么啦?你开始打我的主意了?” “那当然。我想,你是全额投资,项目运作除了设计这块由政府确定,其他都是你自主选择是不是?” “当然。”张君毅端起茶杯喝口水:“有什么问题吗?” “施工方你落实了吗?” “早就落实了。”张君毅声调平淡,不动声色。 “好你个张君毅,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大的工程,你不给我做,却落实了其他人做。你还是个这么狡猾的人呀?”刘大强火了,气哼哼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叉着腰朝张君毅吼道。 “你坐下,”张君毅起身将刘大强按在了沙发上:“老刘啊,不要发火嘛,发火容易伤肝。” “别在这里假惺惺的。我现在才发现你很阴险啊。”刘大强真的生气了。 “喝口水,润润嗓子。一会儿我们吃饭,吃饱了,你再开骂,我绝不还口行不行?”张君毅之前发火都把手机给砸了,现在倒劝起刘大强来了。想想觉得可笑,心里想:怎么一个人前后的心态反差会有这么大呢? 见刘大强真的在喝水润嗓子,张君毅也不啃声。实际上,他早已打算把旧城改造的项目交给刘大强,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告诉刘大强而已。没成想,刘大强倒自己耐不住性子找上门来了。 “你!你呀你!太不够意思了。最起码我们还是朋友吧?最起码也应该告诉我一声吧?” “怎么?我定个施工单位还要向你汇报吗?”张君毅依然不动声色:“你做你的事情,我做我的事情。咱们是互相不搭界,没必要我什么事情都告诉你吧。”说完这句,张君毅喝了一口水:“作为公司,我有我的商业机密啊!你说对不对?” “狗屁!”刘大强气愤地说:“什么狗屁商业机密。你知道我的公司就是做工程的,起码也可以问问我有没有兴趣接这个工程。太过分了!” “你说清楚,我怎么过分了?是你到我公司来兴师问罪的,我又没有去找你,真是莫名其妙。” 刘大强站起身:“我走了,话不投机啊。走了,走了!” “别走,还没吃饭呢。”张君毅坐在沙发上没动桩:“饭总是要吃的。再说,我已经告诉你了,我还有话跟你说。” “好,这餐饭不吃白不吃。说吧,什么事?”刘大强犹豫了一下,又坐了下来。 “我问你,假如旧城改造的项目不给你做,是不是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张君毅依然慢条斯理地问。 “有可能。你想,你是全额投资,除了设计需要市政府确定,其他都是你自己说了算,对不对?” “对。你说的不错。” “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不把这个项目给我做呢?”刘大强说来说去,还是项目方面的事情。 张君毅清楚,假如不跟刘大强说实话,看样子这老兄跟自己的梁子是结下了。 “今天是来我这里找茬是不是?咱们这样办,我来帮你捋一捋,”张君毅笑着说:“你进了我的办公室,我们先干了什么事?” “你送皮鞋给我呀。”刘大强说。 “对。然后呢?”张君毅又问。 “我就穿上鞋在你这屋子里走来走去啊。” “对,再然后呢?” “我就问你旧城改造的事情啊。”刘大强眨巴眨巴眼睛。 “你再回忆一下,在你走来走去的时候,我说什么啦?”张君毅再问。 “你什么也没说。哦,你说让我坐下。”刘大强说。 “对呀,我让你坐下,我说我有话跟你说。但是你抢着说什么啦?你有没有给我机会让我说话呢?”张君毅终于帮着刘大强捋顺了:“老刘啊,你这个毛病真的要改改,你来我这里就是客,我这个主人还没开口,你就又喊又叫,成什么体统!” “那好,我现在不说,我等你的饭吃。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吃完饭我就走。”刘大强显然还在生气。 “看来,吃完饭你就不想走了。”张君毅故意怪怪地说。 “可笑。你老张凭什么扣押我?告诉你吧,我本来还有事要跟你商量的,现在看来,我吃完你的饭,一分钟也不留,我忙的要死,没工夫跟你这个大董事长蘑菇。” “不信你就试试。”张君毅走到办公桌旁,拨通了邵经理的电话:“邵经理,你到我这里来一下。” 很快,邵经理就来到了张君毅的办公室。 “邵经理,来,这里坐。”张君毅招呼邵经理坐在自己身边的沙发上,然后又对刘大强说:“这是邵经理,今后你们可要多联系。” 刘大强头都每抬。他心想:你张君毅的经理,跟我有什么关系? 见刘大强态度冷淡,张君毅没在意,转而对邵经理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刘总经理。本市工程项目的总‘教头’。项目上的事情,今后你要多向刘经理请教。” 邵经理马上站了起来,伸出手对刘大强说:“您好刘总,我们董事长经常谈起您,认识您是我的荣幸。” 听到这会儿,刘大强才有些恍然大悟。原来旧城改造的项目已经是自己的了!他赶忙站了起来,与邵经理握握手:“一样,我认识你也很高兴。” “下午你就别走了,与邵经理一块儿商量商量吧。”张君毅对刘大强说道:“我说了吧,你吃完饭就走不了了。” 刘大强摸摸自己的寸头,笑了起来:“那就谢谢了。不过你张董事长还是很狡猾啊,为什么早不告诉我呢?” 邵经理笑着说:“这你就不能怪我们董事长了。其实这个项目我们早就内定了,甚至都请示了市政府,市政府的意见也是交给你们做,毕竟你们也是政府部门的一个市政公司嘛。何况我们的项目不介入招投标,市政府肯定会建议我们公司用你们的。对我们来说,就是‘何乐而不为’呢。” “具体地说,也就是今天上午才最后确定。就是告诉你老兄,也得容我有时间吧。” 事实确实如张君毅所说的一样。上午邵经理从郑晓鹏家回来之后,向张君毅汇报了两件事:一个是将“员工登记表”交给了张君毅;另一个就是把接到市政府城建处的电话,要求马上上报施工方的名称。所以张君毅才最后拍板,并请邵经理尽快通知市政府城建处备案。 当刘大强知道这些后,口里不断地“对不起,对不起。”站起身一个劲地与邵经理握手,弄得邵经理挺难为情,就说:“你就谢谢我们董事长吧。下次你来公司,咱们就是合作伙伴了,千万不要在地毯上铺报纸了!” 三个人一阵哈哈大笑。邵经理见没有自己的事情了,就起身告辞,并说:“刘总,下午如果您有空,我就在办公室等候您,行吗?” “行,行。我与你们董事长谈完了,就去你那里。” 邵经理告辞了。当两个人四目相对时,谁也没有说话。 片刻后,还是刘大强自己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了,错怪你了。” 张君毅笑笑:“少来这一套。你也不想想,我就是不给你这个工程,市政府那一关我也过不去对不对?” “你是资本家,市政府还不都是听你的。你不给我做,人家市政府也不会勉强你。” “但是市政府可是建议我让你们做呀。就是撇开这一层,就算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也肯定给你做,用得着你到我这里铺着报纸兴师问罪嘛!” 正说着,小赵带着餐厅的服务员送进来酒菜。 张君毅说:“好了,不说了。你就痛痛快快地喝酒吧!” “董事长,手机买来了,您看看行不行。”小尹一手拿着新手机,一手拿着摔坏的破手机,走到张君毅的身边。 “哟,这手机怎么砸成这副模样了?”刘大强从小尹手中拿过来那两块破烂,惊讶地:“这么高级的手机往地上砸,可要花出吃奶的力气呢。”他望着张君毅:“不会是你砸的吧?” “是我砸的又怎么样?”张君毅故作无所谓,其实两只眼睛已经盯在了小尹的脸上,那意思是:“买了新的就行了,干嘛还拿着那破玩意儿,你看,这不没事找事了吗?” 小尹吓得退了出去。刘大强的话匣子却打开了。 让张君毅说对了,话题就是围绕着破手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 冤家聚首 沈非一整天都在兴奋中度过。直到下午下班,他才通知司机把车钥匙交给自己,然后就开着车,在拥堵的路上直往徐汇区驶去。 他要把亲生儿子晓鹏的消息告诉父母亲。 还没进门,就听到了父母亲既高兴又叹息的话语。 那声声语调让沈非立马知道又是苏素丽在其中进行了搅合。不过,苏素丽再搅合也不会出现让沈非或者父母亲存在压力的境况。这一点,沈非是很有把握的。 果然,一进家门,父母亲就迎了上来。 先是母亲开口了:“阿拉早就讲那晓鹏老像侬咯。”母亲的心情很好,接过儿子的公文包:“侬啥辰光去接两个小人?” “早点接过来,马上过中秋节了,一家子团聚最重要。”父亲也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沈非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父母亲包圆了。他也笑得很开心:“今天都落实了。二十八号我去n市,如果可以,我就把他们两个小人都带来。” “侬可要说话算数。阿拉这两天就做好准备,就等着孙子、孙女来呢。”老太太喜上眉梢,紧接着又叹口气:“就是晓鹏,我可怜的孙子啊,在上海四年辰光,都不知道是自家小人,哎,可怜的小人啊,遭了那么大的罪。” “要不要阿拉跟侬一道去n市?”父亲试探性地问沈非。 “您这么大年纪去干什么呢?放心吧,我会争取把他们兄妹俩都带来。” “什么是‘争取’?”老父亲听出了弦外之音:“就是阿拉孙子孙女,还争取带来,侬啥意思?” “两个小人那边还有老人。我都带上海来了,吕乔母亲一个人怎么办?”沈非望着父母亲:“我们也要替人家想一想。” “照你这么说,这件事还不一定啰?”父亲着急了:“阿拉也这么想过,所以阿拉就想跟侬一道去,也是去看看吕乔的母亲。” “阿拉也去。阿拉去看看亲家母。”沈非母亲口无遮拦。话一出口,就见老头子朝厨房呶呶嘴,那意思是告诫老太太说话别让苏素丽听见了。 老太太根本不理会老爷子的提示:“怕啥?我孙子孙女的外婆就是阿拉的亲家母,天经地义啊!”说出这句话的本意就是要告诉苏素丽,也是老太太对这个昔日千挑百选的媳妇的一个挑战。 苏素丽什么都听见了。对于这个女人来说,她能够怎么办呢?忍耐是她现在或许也是她今后必须做到的,否则他和沈非的婚姻就彻底玩完。这一点,是她苏素丽的底线,任何时候她都要放在头顶上扛着,谁让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呢!想到这里,那泪水又似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滴落在案板上。看着烧好的菜肴,听着沈非和父母亲的交谈,使她站在厨房里,进出不是。 苏素丽叹口气,想起下午来到公婆家,也是为了让两位老人家高兴,就把郑晓鹏很可能是沈非儿子的消息告诉了公公和婆婆。而现在,这一家人就像她苏素丽根本不存在似地,想怎样说话就怎样说话,全然不顾自己的面子和心理上是否可以接受得了。想到这里,就拽起围裙的一角边揩眼泪,边抽噎着,直叹自己命苦。为什么这老天爷就这么狠心呢,吕乔什么都有,就是坐牢了还有这么多人关心她。就是原来一直跟自己一条心的公婆都放弃原则站到了吕乔那一边。 苏素丽心想,还是有孩子好啊,有孩子地位都高了许多,任何时候都这么让人待见。 不知道什么时候,客厅里的声音没有了,苏素丽竖起耳朵仔细听,原来不是没声音,而是很小的声音,那架势似乎就是不想让自己听见。难道还有比老太太吵着要去看“亲家母”这么让自己难堪的事情出现了吗?那究竟是什么事情呢?苏素丽奇怪了。想了想,索性就端着菜碗走出了厨房:“吃饭了,吃饭了。” 谁也没有搭理她。她望着沈非和自己的公婆,三个人见她进了饭厅,也就不再小声“嗡嗡”了。 “阿丽啊,侬去超市买些酒来好不啦?”老父亲兴奋的脸上放光:“去,去买些酒来。” 苏素丽再笨也明白公公是在打发自己暂时回避。这样看来,还有比两个小人来上海、比婆婆要去看“亲家母”更重要的事情。 苏素丽“哦”了一声,很不情愿地走出了房门。 见苏素丽去买酒了,三个人继续那兴奋的话题:“以阿拉看,吕乔还是住到我们这里来,这样可以和两个小人在一起,大家和和美美地,多好。”老母亲高兴地手舞足蹈。 “还是让阿丽住到这里来吧。让他们一家四口住到新房子里去,那样才合适些。”老父亲同样兴奋着:“多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老太婆你也不要太自私了,应该给他们一些空间。我们两个老的可以天天过去看望他们。” “不用住在家里,我已经向朋友借了一套房子。我会把乔乔安顿好的。”沈非望着父母亲笑:“只要他们都到了上海,住在哪里都一样。我会开车子过来接你们过去,到那边住的话,几方面都好。” “远不远哪?”老父亲问沈非。 “再远也在上海!”老母亲算是同意沈非的安排了。 躲在门外偷听的苏素丽,泪珠子一直都没有断过。她上牙咬住下嘴唇,嫉恨、伤心、痛苦撕咬着她的心和肺!原来如此,原来吕乔也要来上海了!她感觉自己脚下的地在往下陷,一直往下陷,就要把她吞噬掉! 苏素丽落魄地站在门外边,整个人都要垮掉的感觉。自己都不知道两只脚如何能够迈得开步子去超市买酒。就在这时,又听见婆婆开腔了: “当年,你如果告诉我们吕乔怀孕了,我们那里能够让阿丽进家门呢?”老太太不无遗憾地责备沈非。 沈非的欢喜心情被老太太说得一落千丈:“还不是怨你们!本来我和吕乔挺好的一对,你们硬要我回上海来。你想想,吕乔是那种人吗?她会因为自己怀孕了,找到我们家里来闹?” “阿拉说过的,是阿拉和侬姆妈的错。唉,千错万错啊!”老父亲见沈非冒火了,赶紧把错误都揽过来:“还好,还好啊,总算我们沈家没有绝后。” “是没有绝后啊,但是孙子的腿却断掉了!”说到这儿,老太太大声地哭了起来,指着沈非喊道:“都是侬,侬怎么把阿拉的孙子害的这么苦!” “过去的事情不说了。说眼前的!”沈非气哼哼地站了起来,在客厅内来回地走动着:“不管怎么说,就是断了腿他也是我的儿子!” “对,对对。从长计议吧。”老父亲生怕沈非和母亲又翻起陈年旧账。为了安抚老太太,就说:“阿拉家里就高高兴兴地迎接两个小人才是最重要咯。其他都不讲啦,不讲啦!” 沈非走到餐桌旁,见苏素丽做的菜还不错,就说:“阿爸,上次我给你带的酒喝光了?” “还有,我给你拿。”老父亲走到餐橱柜里,取出一瓶“剑兰春”,放在桌上:“还有黄酒,喝不喝?” “就喝白酒吧。”沈非说着,就拿起酒瓶,开启了瓶盖:“姆妈,你也喝点儿吧?” “当然要喝!”老太太又恢复了常态:“等阿拉孙子、孙女来了,就到外头酒店里去办一桌!” 三个人谁都没有再提起苏素丽。也许根本就不记得还有个苏素丽去超市买酒去了。 饭正吃得香的时候,沈非的电话响了。他起身到衣架上的西装上衣里取出手机一看,是张君毅打来的。掀起翻盖,他边说着:“老张,有事吗?”边走到露台上听张君毅的电话。 “我闻到了你身上的酒味!”张君毅开篇就是一句这个话,惹得沈非笑了起来:“你可是个神仙下凡啊,我身上的酒味你都闻到了?” “我不是神仙,但是我可以分析的出来。”张君毅也笑了:“现在正是吃晚饭的时光,你这个刚上任的领导,总有饭局吧?” “饭局倒没有,酒倒是喝得不少。” “这么说,你是在家里庆祝了?” “没错。我也替你喝了一杯,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 “呵呵,举手之劳嘛。”张君毅轻飘飘地说。可是他的心里到没有那么轻松:一则是确定了晓鹏的身世,让自己的心里五味倒腾;二则心中愤懑,那顿发泄还把个纪念版的手机“牺牲”掉了!而且在手机“牺牲”的同时,他才从那种繁杂的心绪中解脱出来。这哪里是“举手之劳”就可以一带而过的啊! “老张,晓鹏有没有发觉突然问他出生年月而产生怀疑呢?”沈非问道。 “怎么可能?我办事周到全面,不会惊动任何一方。”张君毅真的挺得意,他都没有想到,怎么突然就想起了要晓鹏填员工登记表的茬。这个理由太充分了,搁谁谁也不会生疑的。“放心吧沈老,你就踏踏实实地找个吉日,父子相见吧。” 沈非被张君毅的幽默而感动:“有什么事情吗?是不是我需要给你带几斤糖果去n市啊?” “喜糖啊?留着你自己吃吧!”张君毅显然心情很好:“我打电话是要告诉你,刘大强联系了看守所,明天我和他一起去看望吕乔。” “你说什么?”沈非紧张起来:“你去看吕乔算什么呀?” “我就算一根葱行不行?反正我就是和刘大强一起去!”张君毅把自己调侃了一把:“你可是鞭长莫及了。说吧,有什么事情需要转告吗? “你!我说你玩的是什么名堂?”沈非真的急了:“你为什么要这样不折手段地接近吕乔啊?” “笑话!怎么是不折手段?我和吕乔认识的也不比你晚多少,作为老同事,老上下级,我去看看她又怎么样?”张君毅笑呵呵地:“你吃哪门子醋呢沈老?”张君毅直接就朝着沈非的心尖尖上捅了过去。 沈非既信任这位张君毅,又十分担心自己不在的时候,张君毅做“小动作”。他端着手机,半晌也没有再说话。 “我说正经的,否则我就不给你电话了。你那边的事情办得怎么样?要不要我趁明天见面的机会把消息告诉吕乔?” 沈非还是没有说话。此时的他心里挺别扭。一直担心的事情会不会因为这个契机而提前来到?但是他不想失去把消息告诉吕乔的机会。想了想,只要吕乔到了上海,你张君毅就一个人去发呆吧!对,吕乔到了上海一切就好办了,总不至于你张君毅还能跟到上海来不成?于是,沈非说: “你转告乔乔,让她坚持几天,最晚也在国庆节之前就可以解决问题。” “就这样说?还有没有?”张君毅的口气太轻松了,轻松的让沈非恨得牙痒痒。 “没有了,就这样说,乔乔听得懂。”沈非说完就准备挂了手机,又听见张君毅在电话那头还在说:“你的计划可不可以透露点儿,这样我也好在看守人员监视的情况下,灵活地把情况多转告一些。” 沈非心中的那股闷气又在升腾,没好气地对张君毅说道:“你就按照我刚才所说的见机行事就可以了。我相信你,你多聪明啊,世界上难找到第二个!” “那行。我见机行事。祝你心情愉快沈老!” “你再‘沈老、沈老’的叫,当心我揍你!” 张君毅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你未必打得过我!再见了沈老!”说完,没等沈非关掉手机,张君毅的电话就挂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 牢笼欲言 吕乔刚进号房不一会儿,“外劳”又来开门,把她叫了出去。 吕乔原以为又是邱警官喊她,所以轻车熟路地往邱警官的办公室走去。还没到邱警官的办公室门口,就见邱警官把个脑袋伸出窗外:“你自己到提审室去,又是会见。” “好的,我这就过去。”说完,吕乔就朝着提审室的方向走去。她也奇怪:刚才才和两位律师分手,怎么又是会见呢? 进了提审室一看,栅栏对面站着刘大强和张君毅! “乔哥!”刘大强的一声‘乔哥’,惹得跟着吕乔走进提审室的男警官莫名其妙: “哎,你刚才叫她什么?” “我叫她‘乔哥’啊,怎么啦,不能叫吗?”刘大强装着一副傻傻的样子:“她在外头我就一直这么称呼她。” “哦,是这样。”男警官也未置可否,因为他也没有碰到过类似的情况,所以也就听之任之了。 吕乔惊喜地连连点头,与他们打招呼。 让她吃惊的是,她发现张君毅的眼圈红了。 “二位来了?”吕乔的心情不错。也许是刚才律师给她带来了好消息的缘故,也许是见到张君毅眼圈微红的故意掩饰,她表情轻松,全然没有被关押后而产生的那份痛苦。 “大强,你怎么样,工作很忙吧?”吕乔与其是对刘大强说,倒不如是对张君毅说。因为她觉得张君毅的表情很奇特,似乎对自己倾注了太多的情感,让吕乔心里不禁微微地颤动了一下。如果此时,刘大强的眼圈红了,她可能根本不会在心里产生一丝涟漪。可是眼前的张君毅就不同了,他的表情变化使她也同样产生了些许莫名的感动和值得回味的情愫。 在机场,在那特定的场合里,吕乔急中生智,就算是利用张君毅,也是权宜之计,不至于让眼前的这个男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自己产生任何情感。上次在检察院,吕乔的印象中,感觉张君毅一直都比较沉默,难道当时是因为有沈非在场的缘故吗? “忙得很。这不,好不容易联系好了,才抽空来看看你。”刘大强笑笑:“张先生也很想见见你,所以我们就一块儿来了。” 聪明的刘大强把自己邀请张君毅来看望吕乔,说成是张先生“很想见见你”,弄得张君毅挺不好意思。 “张先生,您也在n市办公司吗?做什么项目呢?”吕乔已经观察到站在自己对面的张君毅有些难为情,就主动的问话把张君毅从尴尬中提溜出来。 张君毅这才缓过劲来,见吕乔问自己,就说:“我在搞旧城改造项目,目前开始启动了。” “那您和大强可以合作啊!他可是个难得的能人。”吕乔就是与张君毅说话,还不忘时时提携刘大强。 张君毅笑了:“你问问他,我还敢不与他合作嘛,假如不和他合作的话,我的公司都要被他砸了!” “听起来挺玄乎的。大强,你不会真的要砸人家张先生的公司吧?”吕乔觉得与这两位的交谈既轻松也随意。 “先纠正一下,”刘大强对吕乔说:“你不要‘您、您’的称呼这个假洋鬼子,不要对他太客气,否则出了这个门,他就欺负我!”刘大强很会煽风点火:“你把他抬的高,我怎么办?” “他是客人,而你不是。”吕乔觉得数日不见,这个刘大强似乎个性见长。 “吕主任,刘大强说的对,我们毕竟原来都是同事,而且你还是我的上级,不要对我称呼‘您’,我也觉得别扭。”张君毅也不喜欢吕乔称呼自己“您”,所以趁机会赶紧调整气氛。 “那好吧。”吕乔点点头:“怎么样,你们真的合作了?” “那当然,是他主动与我合作的。”刘大强抢着定调子。 “吕主任,你可别信他的话,整个一个颠倒黑白!”张君毅拿刘大强没办法,也解释不清楚,不知道如何在吕乔面前说明昨天刘大强在自己公司的“表现”。 “我都明白。他一贯如此,你可不要放在心上。”吕乔一听就知道是刘大强没有说实话。“不过,你与大强合作你会很省心的,这一点我可以担保。” 站在吕乔身后的一名男警官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就走到门外抽烟去了。 就在这个当口,张君毅压低了嗓门:“吕主任,你就再安心呆几天,如果一切顺利,你的案子马上就移送上海。” “是他在操作吧?”吕乔指的“他”,三个人心里都明白。 “是的。到了上海就保外。” 吕乔彻底清楚了:沈非的运作,两名律师根本一点消息也不知道。之前,两名律师来,只是告诉她:她的这个案件从律师的角度认为是一个错案,只要移送法院,他们就以无罪辩护。 “你们来之前,我的那两位律师也来了。”吕乔认为将律师来会见的消息通过他们告诉沈非,看看沈非的态度怎样:究竟是继续跟律师隐瞒即将移送案件的情况,还是主动与律师沟通为好,她需要一个态度。 “是吗?他们来了怎么说?”张君毅一听就感觉这可是一件大事,“他们知道你,”张君毅望着门外,见男警官仍然背着身在吸烟,就又压低嗓门说:“是否知道你的案件移送?” “好像并不知道。”说完这句话,她突然想起来,那位方律师不是张君毅的朋友吗,难道方沁没有告诉张君毅,或者张君毅没有告诉方沁今天要来看守所? 吕乔在心里打起鼓来。想起在检察院张君毅和方沁的对话,再联系今天双方互相不知道行踪的情况,吕乔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许多:是不是都是因为我? 为了得到证实,哪怕是张君毅的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吕乔就可以分析出这其中存在的症结所在。所以吕乔问张君毅:“我感觉方沁跟你挺熟的,她来看守所怎么不告诉你一声呢?” 张君毅语塞。他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与方沁的关系。 张君毅的表情让吕乔明白了一切。而且也能连贯地分析出所以然来。 “乔哥,你不知道,那个方律师是自己赌气来做你的律师的,我们都不看好她。包括沈非那个黄鼠狼。”刘大强把张君毅说不出口的话给说出来了。另外又加上了把沈非比作“黄鼠狼”的信息,使吕乔几乎就要笑出声来。 “大强,你也是,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把一个人称作‘黄鼠狼’吧?”吕乔只是出于一种对人有礼貌的角度,轻描淡写地说了刘大强这么一句。 这一下张君毅可找到了话题:“你别看他在这里骂人家沈非,他可是这边骂,那边还和沈非合作呢!” 吕乔很警惕,一听“合作”两个字,她立即就明白了刘大强又买了沈非的管材! “不是我让小孟和你联系吗?你可以购买另外一家公司的产品啊!”吕乔有些嗔怪刘大强。 “哎呀,日本那家的东西太贵了,我便宜的不买去买贵的,没办法向政府交代啊!” 吕乔咬着下嘴唇,微微地点点头。自己出了事,日本的建厂方案没来得及着手办,又让沈非钻了空子! 张君毅望着吕乔咬着下嘴唇的模样,觉得很可爱,根本就不像一个成熟的女性,倒像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在寻思着如何报复负心汉。他在心里笑了,就是坐牢,也毁不了对面的这个充满睿智的女人。他甚至都可以猜得到此时的吕乔心里在想些什么。而且还能延伸出吕乔没有拒绝沈非的“营救”计划,甚或还很希望尽快地运作起来。看来一切都是因为吕乔藏在心底的那些秘密。只有她走出这座樊笼,她才有机会实施自己的计划。这就是吕乔,一个自己能够走进她的心底深处的吕乔。 谌所长从栅栏对面的门里走了进来。“怎么样,谈够了吗?”谌所长笑眯眯的望着刘大强。 “哪里能谈得够啊?不过你来了,我们不走也不行了,谁让这里是你的地盘呢!”刘大强打趣道。 “我告诉你别带东西来了,你还带!你真的不让我这个小卖部开下去了?”谌所长说的可怜兮兮。 “你这里的东西贵的要命,你就是在这里发‘国难财’,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刘大强说着,就站了起来,对吕乔说:“乔哥,保重,我还会来看你的!还会买东西来的,一直到这个‘地主’的小卖部破产为止。”说着,朝着吕乔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吕乔已经明白,就是说:这几天千万不要露出任何迹象,不要让其他人包括这个谌所长知道即将移送的情况! 张君毅在即将离去的当口,也看了一眼吕乔,眼神里尽是柔情。吕乔读懂了,读得心跳加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 畸零呜咽 吕乔又多了一块心病。 往监舍走去的路上,张君毅的那双能够洞穿心底的眼睛始终在吕乔的脑中徘徊。 他在想什么?他在表达什么?难道真的如他本人在机场所说,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认识”了自己?“认识”这两个字里的含义让吕乔有了新的感悟。从刚才看到张君毅的眼圈红了,到告别时张君毅那耐人寻味的眼神,再笨的人都会明了其中的意思,何况吕乔又是个精明人,她难道会对张君毅抛过来的那份含有丝丝情愫的眼光视而不见,又无动于衷吗? 走到了邱警官的办公室门口,门是关着的,从窗口看进去,邱警官不在。吕乔却感觉到了轻松。还好,邱警官不在办公室,否则她又会问东问西,问怎么一上午就有两拨人来会见?你们都谈了些啥?等等。 此时的吕乔根本没心思与邱警官交流这些。她需要静心思考张君毅的眼神,她需要思考沈非为自己的操作以及操作成功后自己的计划安排和走向。 快走到七号子的门口,铁门是开着的,邱警官的声音从铁门里传了出来。 吕乔有些意外,可又在预料之中。原来邱警官在这里。警官嘛,就是做的这份工作——管理。只要你在看守所,她(他)们就处处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转悠,同时你也在她(他)们的视线范围之中,跑都跑不掉。这就是没有自由的写照! 吕乔呼出一口气,走进号门。 “回来啦?”邱警官正在给号子里的羁押人们训话。由于人多,狭长的天井里容不小这么多人同时站成一排,以至于最后一个人都站到了蹲坑上面。 吕乔站到了最前面,也就是铁门的边上。 “告诉你们,别以为警官看不见你们的小动作!这里的监控,”邱警官指指头顶上的摄像头:“是360度,懂不懂,360度!你们在任何视角我都看得到!” 直到这时,吕乔才看到邱警官手中拿着一包烟和一盒火柴,还有两个烟头。 “说不说?谁带进来的香烟?” 吕乔知道这盒烟是辘轳带进来的。但是她没有告诉邱警官。没想到一上午自己没在号子里,这些人背着自己就躲在角落里抽烟,被邱警官抓了个正着! 昨天,辘轳提外审回来,是从进了看守所的大门后一路哭着进的七号子。只见她上身加了一件衣服,又肥又长又大,领子还竖了起来。等“外劳”们关上了七号子的铁门,辘轳就贴在铁门上,这个地方是监控的死角,360度的监控都看不见,被羁押人戏称“盲点点”。但是如果同时有两个人站在“盲点点”边上,就极有可能被警官从监控里发觉。 看守所的监规很严格。提外审回来的羁押人,都要经过摸身检查,不可能从外面带进来任何东西,哪怕是一根针。辘轳回到看守所是个特例,也许值班的警官没有看见她,加上这个辘轳装得又挺可怜,既哭哭啼啼,又钻了警官疏于检查的空子。 辘轳从竖起来的衣领子后面,也就是自己的脖颈子里掏出一盒烟,又从肥大的衣服里陆续掏出来几包话梅、蜜饯等包装食品,还有牙膏、底裤、袜子等零七八碎的东西。吕乔直觉得好笑:这些东西这看守所的小卖部都有卖,至于这样做嘛。 辘轳朝着吕乔招招手:“吕姐姐,过来,你看我带来了什么?” 吕乔朝辘轳使个眼色,意思是:千万别张扬,否则会有人告密! 见吕乔没有过去看她带进来的东西,辘轳有点失望,只好收起那些东东,悄悄地藏了起来。 没想到上午自己接连两次走出七号子,辘轳就开始“造反”了。吕乔心想:怎么样来帮帮辘轳呢?得想个办法,否则的话,辘轳这次就“死定”了。 邱警官严厉的眼神在每个羁押人的脸上都停留了片刻。待到与吕乔的眼神相碰时,邱警官的态度转变了。 “吕乔,你负责调查清楚,究竟这烟是怎么带进来的,下午再向我汇报。” 吕乔松了一口气。邱警官看懂了自己眼睛里的内容。既然是要自己来调查,而且只调查这烟是怎么带进来的,这就好办了。 “是!”吕乔的回答很响亮。惹得邱警官嘴角露出了一丝想憋又没有憋住的笑。 “马上吃中午饭了。散队!邱警官说完,又看了吕乔一眼,就走出了七号子的门。两个“外劳”趁邱警官的身后没有眼睛,在关上铁门的瞬间还向着吕乔做个献媚的表情。吕乔微微皱起了眉,狠狠地盯了那两个“外劳”一眼,算是回答。 中午吕乔没有吃饭。她也没心思吃饭。 她坐在天井一角的矮凳上,继续自己的思考。此时,张君毅的眼光她不想再思考了。因为再思考也白搭,她早已不是小姑娘遇上一种暧昧的眼光就可以当饭吃的那个年龄了。她现在最重要的思考内容就是如何走出这座看守所,如何把日本公司的项目做下去,如何在商战上打败沈非,如何为儿子的一条腿讨说法。 可是,她的思路却集中不起来。她想着想着,就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被自己忽略了半辈子的男人——郑东升。 他现在还好吗?他在哪里呢?他会来看我吗?他有病又怎样生活呢? 情爱就像一瞬间的激动,死活都可以不去顾及,只要有爱。但是凡人又有几个能够看清这一点:情爱的“幸福”之后紧接着就是悲哀的开始,而且这种悲哀是需要付出惨重代价的。 吕乔经历了从情爱幸福到惨重悲哀的全过程,她的体会是彻骨的。 在看守所“赋闲”的吕乔有的是时间总结自己曾经与郑东升的婚姻生活。可以说,从一开始认识郑东升,她的计划就萌动了:她要利用这个部队上刚回来、从来没有涉足过爱河的郑东升为自己肚子里孩子买单。 而这个郑东升幼稚的让吕乔难以忍受。他无怨无悔,真的就当起了父亲,真的就把自己和儿子视为掌上明珠。而自己呢?再次遇见沈非后,不但没有念及郑东升的付出,而是义无反顾地又回到了沈非的身边。即使已经知道又怀了郑东升的亲骨肉,也绝不回头,绝不给郑东升一个真正做父亲的机会,同时也扼杀了郑东升心里的那一点幼稚的、可怜的原生态祈愿。之后,吕乔又把女儿作为筹码,直逼沈非离婚。 沈非并没有离婚,郑东升却险险乎半身不遂!自己又为了儿子截肢与沈非反目成仇,锒铛入狱。 现在呢?沈非还在为自己走出樊笼而想尽办法。而郑东升却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吕乔还是认定沈非对自己是有情感基础的。但是吕乔呢,她又开始利用了,她要利用沈非走出看守所,完成自己未尽的计划,直到沈非在商战上彻底失败! 那郑东升呢?他在哪儿?从机场写了一张字条请张君毅带出来让晓鹏交给郑东升之后,从知道郑东升也同大家一起去外地接回了母亲和晓鹭之后,就没有了他的消息。刚才刘大强和张君毅来看自己,心里有一些念头,想问问他们:郑东升还好吗?但是又难以启口。毕竟她和郑东升已经离婚年了,一个时代都过去了,三千多个日夜都逝去了。到了现在才想起郑东升,她开不了口,她没脸打听郑东升的情况。 吕乔啊吕乔!你早干什么去了?你去为沈非卖命了,你卖命还不算,又把儿子的腿给弄丢了,不仅仅是弄丢了儿子的腿,你几乎就是葬送了儿子的前途啊吕乔! 吕乔将头垂得很低,几乎就碰到了双膝。任那淌不尽的泪冲刷着自己的心和悔恨的肚肠。 是不是可以这样看,吕乔欠下的良心债一定是要她自己来偿还的。眼前的羁押是不是专门为了自己良心的亏欠而特定为她设立的人生寓所? 假如吕乔知道,郑东升已经因病住院了,是她的这些朋友抢救了郑东升的生命; 假如吕乔知道,郑东升自己的橘园里,还专门为她设立了一个卧室,而且所有的装修都是出自郑东升的“手笔”; 假如吕乔知道,是张君毅为晓鹏提供了一个就业机会,并时刻鼓励孩子自强不息,积极进取; 假如吕乔知道,张君毅与沈非之间围绕着自己已经开始了心对心的交战; 假如吕乔知道沈非的父母已经在没有了任何挽回的前提下却认定自己是沈家的儿媳妇; 假如吕乔知道沈非已经明晰晓鹏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正在准备父子相认; 假如吕乔知道……她会作何感想,又会付诸何种行动呢? 她还会不会坚持自己的主张,一定要实施把她还不知道的、当了常务副总裁的沈非置于死地的计划呢? 世事难料。吕乔开动了大脑机器,任何事情都在她的思考范围,就是没有想到这些“假如”的出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 监所义工 谌所长把吕乔从号子里提了出来,招呼吕乔坐在邱警官办公桌的对面。 “有件事想请教你。”谌所长始终不知道如何称呼吕乔才好。假如直呼大名,有碍于刘大强的面子,觉得太不礼貌;假如称呼“乔哥”,又觉得太随便,在看守所有份不算,没准还会被其他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说不清道不白。 “您有事请说。”吕乔却很尊重这位年轻的所长。 “是这样。”谌所长面带笑容:“所里的热水工程调试阶段总是存在问题,泵压那一端只要一启动,就会像井喷似地把井盖给掀翻,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所以,”谌所长的表情有些犹豫。作为一个看守所的所长,却向一个羁押人求教,实在是有些让人大跌眼镜。 “谌所长,您尽管说。看看我能不能够帮上忙。”吕乔见谌所长话说一半又停了下来,就主动地说出了谌所长想说的另一半话。 谌所长笑了,把一张图纸摊在了桌上:“这是一张我们安装用的图纸,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吕乔站了起来,站起来她才能够看到这张图纸的全部。“草图吗?” “是啊。看守所的经费紧张,只好请人画了一张草图。”谌所长说道。 吕乔心里清楚,没准这张草图也是关在这个看守所的羁押人画的。谌所长也许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了,又不敢拿到正规设计部门去审核,所以才“急病乱投医”。 吕乔认真地看看了图纸,问谌所长:“你的泵站压力是多少?”因为图纸上技术条件一栏内根本没有压力的数据,所以吕乔就问道。 “泵房工作压力是0.6个兆帕。”谌所长答道。 吕乔点点头,又问:“那么输出压力是多少呢?” 谌所长给问住了,他也不清楚输出压力,只知道工作压力。就说:“你稍等,我打个电话问问。” 只见谌所长电话接通,不是点头就是摇头。一通忙乎后,就关掉手机对吕乔说:“我们基建组说也是0.6个兆帕。” 吕乔又看着图纸笑了:“您看,这张图对管道的铺设还是设计的比较到位,而且您的看守所只是一层楼的建筑占绝大多数,最多就是两层楼。工作压力采取0.6个兆帕可以,而且还有富余。问题就在这里了:输出压力太大,等同了你的工作压力。” “你的意思是,输出压力不要这么大?”谌所长有些明白吕乔的说明。 吕乔点点头:“所以,您可以通知施工人员把输出压力调在0.4个兆帕,就完全可以满足看守所的用水问题。” “就这么简单?”谌所长瞪大眼睛问。 “是呀,就是这么简单。”吕乔笑笑,坐回到椅子上。 “那‘井喷’怎么办?” “你调小了压力,就不‘井喷’了。”吕乔觉得一群“土八路”在这里干‘革命’,干的好,皆大欢喜;干的不好,后果还真的挺严重。但是作为吕乔目前的身份,她并没有这个能力改变看守所的‘土法上马’,只好竭尽全力消除隐患。所以她又说: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建议您告诉施工人员,在泵房出水管的头上设立一个排气管,在出水管的尾端也设立一根排气管,这样,就是压力过大也会与空气交流而产生缓冲。 “太好了!”谌所长如获至宝,没花一分钱解决这个‘老大难’,他太高兴了! “你跟我走,到现场去看看,看看排气管装在什么位置。” “我跟您去?方不方便啊?”吕乔看看另一张办公桌上正在埋头写东西的邱警官。谌所长与吕乔交谈的整个过程她都没有抬过头。 谌所长觉得吕乔真是多此一举:“你让她写,明天就要交稿子,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的,赶到要交稿了,就像假忙三十夜一样!” 也许邱警官真的一心不能二用,反正就是忙得不抬头。不过她似乎也听到了谌所长要带吕乔去施工现场,就好不容易地把水笔停了一下:“去吧,去吧,谌所长带你去,你就去。”说完这句,就又埋下了头在纸上“哗哗”地写着什么东西。看样子,这份东西也许还真的很重要,否则邱警官也不会忙成这样。吕乔这样想着,就跟着谌所长走出了办公室。 这是吕乔第一次来到看守所高墙电网的最后边。施工场地不大,但是泵房建得有模有样。谌所长向吕乔介绍:“局里下拨的经费只够建泵房,管道这一块就没钱了。还是我们七拼八凑用自有资金购买的管材。” 场地上都是和吕乔一样穿着马甲的人。不过吕乔穿的是黄马甲,那些人穿的是红马甲,也就是“外劳”们穿的那种颜色。用羁押人的说法,就是黄马甲属于“未决犯”,红马甲属于“已决犯”。看来,这个看守所的“已决犯”还真不少,估计这个供热水工程就是这些“外劳”们的主要改造任务了。 吕乔放眼望去,离泵房不远的地方辟了一大块地,种了许多蔬菜。她的视线再往前望去,穿过菜地,有一大排猪圈,那猪的“哼哼”声时不时地传到了吕乔的耳朵里。吕乔在心里笑了一下:这个谌所长还真的会过日子,把个看守所弄成了一个农场一般,自给自足啊! 泵房外面的沟渠都已经铺设好了管材。吕乔先进了泵房看了看,没有什么问题;又到沟渠边看看管材。 只要是管材没有能够难倒吕乔的。在沈非的公司,她学得最多、接触最多的就是管材的原材料配比、管材的巴氏硬度、管材的柔性和刚性等等。所以,她对陈所长说:“我能不能看看这种管材的质检报告?” “把质检报告拿来。”谌所长与身边的另一名警官说道。 不一会儿,报告拿过来了。吕乔一看,果然与她想的一样:“谌所长,您的管材压力买大了!这里都是平房啊,你要买这么大压力的干什么?价格也贵。难怪您要种菜、要养猪,还要办小卖部。原来是多种经营啊?”吕乔见谌所长在笑,胆子就放大了:“敢情是卖掉菜、卖掉猪,贩卖商品来买这些管材吧?” 吕乔的风趣引得陪在谌所长身边的警官们、还有那些“外劳”们都笑了起来。 谌所长没有否认吕乔的问话,事实上确实如吕乔所说。他依然笑着,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你看看如何解决呢?” “早告诉我,起码给您省下25%的经费!” “我的乖乖!那么多啊?”站在谌所长身旁的警官估计就是负责基建的,傻傻地望着自己的头头。 “可是,这些管材都已经埋进了土里,不能退了。”谌所长望着身旁的警官:“你们这些人哪,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我又不懂,早知道的话,我们也不至于花冤枉钱啊!” “权当买教训吧。”谌所长还是挺大方的,不像养猪种菜那般地抠门。 吕乔用笔在图纸上标出了安装排气管的位置,又在图纸的右上角写下了两行字:“1、输出压力控制在0.4兆帕;2、检查管材倾斜度在5cm以内。”接着对谌所长说:“安装好了排气管,您就可以开始试运行。我估计,如果正常的话,后天各个监舍就有热水用了。” “哇,是专家哎!”“外劳”中有人怪怪地叫了一声。 “干活去!”谌所长身旁的警官粗声大嗓门地吼着:“去,去干活!” “咱们走吧。”谌所长总算放了心。他和吕乔并排走着,全然没有身份意识:“我也真糊涂,早几天请你帮这个忙的话,我也不会损失这么多经费。” “您怎么会想起找我呢?”吕乔边走边观望着这个占地不算小的看守所。 “上午不是刘大强来看你了嘛。我问他这个工程的问题,他说‘你放着能人不用,还来问我?我用管材都是在我乔哥手上学的。’所以我就找你了。”谌所长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很老道的样子。 “哦,是这样。”吕乔笑了:“其实我原来也不懂。我的专业也跟这个不搭界。但是卖管材也卖出了一点经验,尤其是在工地上,看别人安装,看别人解决现场疑难问题。久而久之就熟悉了,就像二贩子差不多。”吕乔说这番话,脑子里又出现了沈非。 是的,在沈非的公司,吕乔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 两个人折回了邱警官的办公室。 “小邱,歇歇吧,一口气吃不了热豆腐,再急也没用。”谌所长对还在那里埋头苦干的邱警官说道:“去,找几个杯子来,我陪——”谌所长就是叫不出吕乔的名字,所以改口道:“我们喝杯咖啡。” 吕乔朝自己经常坐的那张椅子走过去。想了想,就对谌所长说:“邱警官挺忙的,我来吧。”说着就熟门熟路地从办公室的边橱里拿出三个杯子,然后又从小抽屉里取出三包咖啡,用开水调和了一下,分别端给了谌所长和邱警官,自己也端了一杯,坐在了自己那张椅子上。 “好了,写完了。”邱警官把水笔往桌上一仍,身子往椅背上一靠,重重地透了一口气:“哎呀,所长啊,你真的把我逼死了!”说着,就把一摞稿纸递给了谌所长,“你看看,这样行不行?” 谌所长接过稿纸,翻动了前面的几页,再看看最后几页,就说:“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不是要你罗列一、二、三,而是要你写成报告形式,你看你写的什么呀,就像一个年终总结!” “我就这水平,不行的话你换人,我还不想去呢。”邱警官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边喝边说:“渴死我了。” “你就这能耐?你是不是要丢我看守所的脸哪?”谌所长有些不高兴:“好不容易争取到一个报告团的名额,左挑右选让你去参加,早就跟你说准备好稿子审核,到了现在你才开始动笔,你是故意这样为难我吗?” “我就这水平,谁让你和政委要我去了?我也没做什么工作,天天也就按部就班,怎么写这个报告呢?”邱警官根本不把谌所长的不痛快放在眼里:“要不,你找个人帮帮我行不?” 谌所长望着邱警官嬉皮笑脸的模样,愠怒随即在脸上消失了。谌所长的眼睛望到了吕乔的身上。而吕乔的潜意识里已经知道了谌所长的用意。她故意端着咖啡,眼睛望着窗外,装着两位警官的话她根本没有听见。其实她的眼睛余光已经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同时,一个主意也在心里形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 人鬼不是 吕乔坐在警官办公室,眼睛望着窗外,偶尔喝上一小口咖啡,在这种地方还能有如此短暂的闲暇,觉得挺享受。 享受是享受,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丁点儿松懈。她要用自己的实力和卖力免除辘轳受处罚。所以那双望着窗外的眼睛实际上早就盯在了谌所长的些微举动上。 果然,谌所长的眼光停留在了吕乔的身上。那表情仍然是像刚才所谓请教安装管材问题时一样,欲言又止。 吕乔心里暗笑了一下。看看究竟是谌所长开口呢还是自己主动开口。就这样静场了一分多钟后,吕乔心想:“火候差不多了,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摆架子,否则好印象也弄坏了,不划算”。于是,吕乔把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望着谌所长: “谌所长,邱警官,”吕乔装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件事要向二位请示。” 谌所长总算松了口气。原本就不知道如何称呼吕乔,所以想继续请她帮忙,又找不到开场白的他见吕乔开始说话了,就赶忙说:“你说吧,什么事?” “说吧,说吧。”邱警官早已明白了谌所长的用意,连忙符合道。 “上午邱警官让我调查的关于号子里藏有香烟的事情,我已经弄明白了。” “是谁带进来的?”邱警官问。 “是陆潇潇。”吕乔答。 “怎么可能呢?进看守所都要搜身的,怎么回事?”谌所长疑惑地望着邱警官。 “症结就在这里。陆潇潇提完外审回来时并没有被警官搜身。” “你们搞什么名堂?啊!”谌所长第一次当着吕乔的面发了火。 “也许是昨天值班的警官一时忙走动了一下,陆潇潇进监舍没看见,所以没有搜身。” 邱警官知道不妙,弄了半天问题还是出在警官身上。她感觉眼前的吕乔太厉害了,当着谌所长的面就揭盖子,似乎有点让自己下不来台。 “所以我想,”吕乔真的在想,她在想用什么样的措辞不至于伤害了邱警官,又能在谌所长哪里过关,又可以掩护辘轳。 “我想这件事能不能不处理为好?只让陆潇潇作出书面检查,警官再当着全号子的面严厉地训一次话行不行?” 谌所长沉默了。他知道这个问题之所以出现,主要是自己手下的警官工作没有到位。从另一个角度出发,男监部的羁押人需要香烟都可以买,女监部就不行,本来就是一个不公平规定。现在吕乔提出这个问题,关键还是在提醒自己将这件事冷处理。她的言下之意谌所长也明白了,那就是:只要你们答应不处理,需要我做的事情继续做。 谌所长仍旧调子唱得高高的,对着邱警官说:“你是教导员,女监这一块,警官的职责你要时刻提醒,否则再出现这种纰漏,我拿你试问!” “保证下不为例!”邱警官何尝不知道个中缘由呢,回答的一点不含糊:“如果再有这类事情发生,你就撤我的职。” 吕乔的心放下了。陆潇潇这件事总算是过去了。 “谌所长,您还有什么事情要办吧?如果有的话不客气,尽管说。”吕乔恰到好处地问谌所长。 谌所长明显地感觉到吕乔是在用那个带进香烟的羁押人作为交换条件,但是手上的这件事也的确太紧迫,所以也就不顾忌什么了,说: “那好,我也就直截了当了。”谌所长把邱警官写得材料递给了吕乔:“我们所参加局里的报告团。所党组织研究后派邱警官去参加。明天就要上交材料审核,到现在初稿还没有整好,还要打印出来,时间上非常紧,你看,能不能帮个忙,把这个材料润润色?” 何止是“润润色”那么简单?吕乔很清楚这份材料基本上是要重写了。但是她一点不露痕迹,笑着接过来邱警官写得材料。看了看内容,在心里默算了一下:按照以往自己在单位上遇到类似情况需要材料的字数大概在3000至5000字左右,上台用报告语气讲述一般在十分钟左右。这些材料用半个下午和晚上的时间弄出来,加上打印,应该没问题。 “谌所长、邱警官,二位如果信得过我,我就来看看了。主要看看措词方面,其他的都按照邱警官的材料做基础,这样行不行?”吕乔说得恰到好处,既摆正了自己目前的位置,又顾及了谌所长的关系,同时也照顾了邱警官的情绪。 一阵惊喜掠过谌所长和邱警官的脸庞。吕乔的“看看”,就是同意接手这个材料。 “可以准备一台电脑吗?估计从现在开始,到晚上九点钟就可以出材料了。”吕乔看着手上的材料,同时抬起头问谌所长。 “行!到我办公室去,我那里有电脑。”谌所长兴奋之极,站起身就说:“跟我走吧。” 吕乔也挺高兴,一份三五千字的材料,对她来说并不困难,甚至可以说是驾轻就熟。而且还可以暂时的不到号子里去,就在外面“晃荡”几个小时,太好了! 当谌所长带着吕乔走出了邱警官的办公室,邱警官又赶忙叫住了谌所长:“所长,把吕乔的烟和咖啡带上吧,写材料用脑子。” “我那里有,没有我不会叫人去买嘛?多此一举!”说完,双手倒背在身后,朝着吕乔头一扬,示意吕乔跟着走。 谌所长的办公室在看守所朝外的一栋楼。说是朝外,实际上是与看守所相连的门洞型建筑:南面朝着看守所外的大院,北面又是看守所的里边。一层与看守所的大铁门相连,提审处、警官更衣室、法院的机动法庭都安排在一楼;二楼是管理人员办公室;三楼是警官值勤休息间。 吕乔跟着谌所长摇摇摆摆就走出了看守所,沿着一楼的走廊拐个弯就上了二楼。到了所办公室,谌所长推开门,交代办公室主任搬一台电脑到三楼去,并安排一名警官过来值班。然后就带着吕乔来到了三楼。 进了一间房,吕乔感觉走进了一间宾馆的标准间,里面的设施基本上就是按照标准间设计的,除了电脑之外,一应俱全。 “先休息一下,待会儿你就很忙了。”谌所长说完就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老朱,你在办公室吗?”对方回答“在”,谌所长就说:“我马上到你办公室去。” 关掉电话,谌所长就拿起电水壶,到卫生间去灌水。 “我自己来吧。”吕乔说着,就准备自己灌水。 “你别动,就坐在那儿。”谌所长灌好水,放在桌上插好电源:“给你一个好点的环境,这样有利于你思路的畅通。不过,我这里毕竟特殊,所以请你一定配合我。” “我明白。”吕乔说着就坐在靠窗的一张沙发椅上,看起了邱警官写得稿子。 不一会儿,电脑搬上来了,值班的警官也来了。谌所长交代了值班警官一声,就离开了房间。 吕乔很快就上了手。她边看,边用纸重新列了一张提纲,然后把邱警官所列的一些管理数据从材料中提出来,放在电脑边上,就开始了文章的组织。 不到下午六点,初稿完成。吕乔报告值班的警官通知谌所长。 不一会儿,谌所长和另外一位年纪稍大的警官走了进来。 “这是朱政委。”谌所长向吕乔介绍。 “报告朱政委,初稿已经在电脑里了,请您审核。如果有问题我再改。”吕乔十分清楚,政治工作就是政委抓,这个报告团的稿子肯定就是政委的事情,所以谌所长一介绍朱政委,她马上就接上了话。 果不其然,朱政委朝着吕乔点点头,口里不停地“好,好。你坐,坐。”朱政委示意吕乔坐下,自己就坐在吕乔的左边,谌所长坐在右边。吕乔用鼠标点着文章,一行一行的请两位看守所的最高领导审核。 经过朱政委对公安系统专有名词的纠正后,两个最高领导拍了板,这篇材料总算最终定稿,吕乔也痛快地呼出了一口气! 朱政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让吕乔将材料拷上去,并电话通知办公室拿去打印。 吕乔的“晃荡”就此结束。 “报告所长、政委,我进号子去了。”吕乔说出这句话,心里那份别扭、那份心酸、那份从人变成鬼的感觉突突地撞击着心脏,几乎能感受到行将灭亡的窒息。 尽管两位最高领导脸上都是笑眯眯的,很和气。但是吕乔很清楚,他们代表的是“无产阶级专政”,而吕乔却是“阶级敌人”啊! 而这个“阶级敌人”却为“无产阶级专政”做了一件歌功颂德的好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又一名警官将三个摞在一起的饭盒交到谌所长的手上,谌所长转身交给了吕乔:“都是好菜,带进去吃。” 吕乔接过饭盒,朝两位领导点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由警官带领着,朝监舍走去。 满天的星斗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个人鬼两不是的吕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 前奏撞击 沈非又给张君毅打来电话。 “什么事啊沈老?”张君毅正在审核旧城改造的项目,很不愿意有人打扰他。尤其这个让他“恨”,又让他无可奈何的“对头”——沈非。 “我曾经警告过你,你再这样喊我的话,我真的不客气了!”沈非对张君毅喊自己“沈老”非常感冒:“你天天这么喊,都把我喊的没自信了!”他补充道。 “呵,沈总裁还会没自信吗?”张君毅索性放下手中的笔:“我看你是自信满满啊。只有张某人我才能时刻帮你敲打敲打,否则你的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 沈非不想跟张君毅开玩笑,就问:“老张,你去看守所了吗?” “你不准我喊你沈老,那你干吗喊我‘老张’?我有那么老吗?”这回轮到张君毅冒火了:“我也警告你,你再这样喊我,我也对你不客气!” “你从来也没有对我客气过。不过,就算你再不客气,我也不在乎。我问你,”沈非刷刷刷地冒出这句话就切入正题:“你去看守所了吗?” “我什么时候没有对你客气?你来n市我还去接你,就是对你太客气了,你才在我这里没大没小的!”张君毅故意不告诉沈非自己已经去过看守所了,转着弯地逗沈非。 “你是诚心不告诉我是不是?”沈非不耐烦了:“我时间很紧,马上又要开会,你快说行不行。” “你也耽搁了我的时间,我正在审核重要‘机密’,也被你横插杠子!”张君毅不让步,心想:就不告诉你,看你怎么样! 沈非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就把电话挂了。 张君毅看看手机,笑着摇摇头,也合上了手机盖。 没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还是沈非。 “张董事长,您好!我是沈非,沈阳的沈,非常的非。认识您很高兴!我有一事相求,请问您能不能够给予帮助?” 沈非在电话里酸溜溜的话,让张君毅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打住、打住!”张君毅对着话筒喊暂停,那头的沈非还没有打住的意思,继续着醋溜白菜的语句:“张董事长,您的名声响彻海内外,是一个让人们非常敬重的、德高望重的、见义勇为的、心地宽厚的……耄耋老人,” “有完没完啊沈总裁?”张君毅想,如果不把称呼给改过来,这家伙肯定会闹翻天。原本也就是跟这个沈非开个玩笑,没想到沈非以牙还牙,比自己还甚。所以,张君毅也就不开玩笑了:“告诉你吧沈总裁,我已经去过看守所了,刘大强经理的‘乔哥’目前还好,没有胖也没有瘦,与我相见还挺高兴。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刘大强经理的‘乔哥’的。” 张君毅七拐八弯地把吕乔称作“刘大强经理的‘乔哥’”,就是想把自己和沈非放在一个层面上,从同一个视角看待吕乔。而沈非一听也就明白了张君毅的用意。尽管气不打一处来,但是也没有办法,他不能为此而再跟张君毅纠缠。所以就往下走话题: “张董事长,我这里已经有两名公司高层同上海警方连夜到了n市。估计现在就在检察院办理手续,需要得到你的配合。”沈非正而八经地用起了官样语调:“所以我想问一问,见到吕乔后,有没有把移送的信息告诉她?” 张君毅这才认真起来。他站起身,离开办公桌,走到落地窗边上说:“我去了,而且把你的话转告了吕乔。” “她的态度呢?”沈非又问。 “她在那种地方,能有什么态度?不过心情平和。” “那就是同意的态度。” “她就是不同意又有什么用?”张君毅觉得沈非多此一举。心想,这上海人就是这样,既要里子又要面子:“我告诉你沈总裁,她到了上海后,一切诉讼的事情你要弄清爽,不要留尾巴,这才是最重要的。” “不需要你来教训我!”沈非烦了:“我公司去的两个人,一个是公司副总经理,姓黄;一个是公司法律顾问,姓顾,就叫他顾问就行。” “我知道了,你把我的电话给了他们吗?” “那还用说?他们到了n市,肯定视你为地主,不告诉你的电话行吗?” “就住到我这里来吧。” “看他们的情况再定。我交代他们到了n市与当地检察机关联系后,再把情况告诉你。” “我知道了。有什么事情我就处理,处理不了就请示你沈总裁,对不对?”张君毅只要逮着机会就会讽刺沈非一番。 “我可是把你当朋友,你不要在这里跟我酸不拉几的!”沈非又说:“好了,就这样,我马上开会了。再见。” “好的。”张君毅骨子里根本不想与沈非“再见”,再见的话就意味着吕乔要离开自己远走沪上,自己的那份情感就更没有着落了。 放下电话,张君毅想了想,就拨起了内线电话:“小尹,你把邵经理请来。” “董事长,您安排邵经理去张家沟了,明天才会回来。”小尹回答。 “嗯,知道了。”张君毅简直就是忙糊涂了,自己安排的事情居然又给忘了。“小尹你进来一下。” 张君毅把桌上的所有资料归拢,一股脑儿地推到了小尹的身旁:“明天邵经理回来,你把这些都交给他。我会电话通知他如何办的。” “好的。那我就暂时放在外面的资料柜里。”小尹抱起一堆资料往外间办公室走。 “去吧。”见小尹走出办公室,张君毅就坐在椅子上沉思。 从现在开始,他要全方位地配合沈非。这一点他从没有含糊过。与其说是帮沈非的忙,不如说就是他自己的事。吕乔能够顺利走出那个地方,本应该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但是张君毅的心里始终高兴不起来。因为吕乔走出来,不是朝自己走来,而是离自己越来越远,离沈非越来越近。吕乔到了上海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还是个未知数,这就给张君毅原本充满希冀的心倒灌进一瓢凉水。他在沉思,他在想辙,他在绞尽脑汁,他不能就此罢休,他要主动出击。 他又拿起了电话:“小尹你进来。” 小尹走到张君毅的办公桌旁问道:“董事长,您还有什么吩咐?” “你还记得不记得上海有一家公司曾经与我联系过,就是想要我参股的事情?” “是有这回事。他们公司的介绍还有其他资料我都存档了。”小尹答。 “你去把那家公司的资料拿过来我看看。”张君毅一阵兴奋,看来“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还是挺眷顾他张君毅的。 “报告董事长,”小赵也走进了张君毅的办公室:“加拿大发过来的附件我都打印出来了,是不是现在给您拿过来?” 张君毅知道是大哥从加拿大发过来的关于老家张家沟的资料。“好的,拿过来吧。” 这时,张君毅的手机响了,一看是个陌生的电话,他估计就是沈非公司副总经理的电话。 “请问,您是张君毅先生吗?”对方电话里问道。 “我就是。请问您贵姓?”张君毅回答。 “我姓黄,黄炳如。” “我知道你了黄副总,您好。”张君毅兴奋起来了:“沈先生已经给我电话了。请问您们几位现在在哪里?” “我们现在刚从n市检察院出来,想来拜访您,不知道是否方便。 “黄副总,您在检察院门口稍等,我马上派车派人去接您们过来。” “好的,我们就在门口等。我们在上海警方的一辆中型面包车上,很醒目,一看就知道。” “明白了。请委屈一下,我马上派人去接您和各位。”张君毅放下电话,全身的肌肉都在跳动,情绪高度膨胀,他大喊道:“小尹,通知小马备车,你和办公室主任一同去检察院门口接客人。接到后就直接把客人带到酒店一层的贵宾接待厅。 小尹答应一声就赶紧出去安排了。 “小赵,你去定一桌饭,尽量安排上海口味的菜肴,不要太咸,不要太辣,知道吗?” “知道了!”小赵也赶紧扭头蹦出了办公室。 “回来,回来。”张君毅又连忙喊住小赵:“你看看来的人是几位,人员确定后,你就到前台预订客房。” “单间还是套间?”小赵问。 “一人一个套间。” “明白。” 就剩下张君毅了。他拿起手机拨通沈非:“沈总裁,我已派人去接您的人了。请问还有什么指示?” “别开玩笑!n市的事就拜托你了。后天我飞过来。” “我到机场来接您。”张君毅假模假式地说。 “不用你劳神。我n市的公司会来接我。定好航班我给你电话。”沈非的声音压得很低,显然还在开会。 “那就祝您开会心情愉快!”张君毅继续假模假式。现今世下,有几个开会时心情会愉快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 怒目要挟 张君毅在酒店一楼大厅等了片刻,就见小马的车在前面,后面一辆警车紧随之后开进了酒店大门。张君毅微微皱了皱眉,见到警车总有些不吉祥的感觉。后悔自已忽略了交代季主任和小马,应该将车子直接开到停车场去。 还好,张君毅见小马把警车引到了停车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心想:这季主任和小马还挺灵光的,没有我的交代也知道如何做了。随即,那份彬彬有礼的笑容总算绽放出来,准备迎接上海来的客人。 因为是酒店贵宾厅接待的客人,酒店总经理和相关部门的负责人都同时陪着张君毅在大厅守候。待客人们相继走进来时,酒店的部门负责人夹道欢迎。 几位上海客人还真有些受宠若惊。尤其是上海经侦来的警察们,他们想:没想到这家公司能够安排的这么好,看来这次出差的目的对象不是一般的人物,否则哪能动用这么多方面的关系呢? 黄副总走在前面,见到一位在夹道队伍最前,而且个子高高,西装笔挺的中年人,他就想,这一位肯定是沈总裁介绍的张董事长了。 他快走几步,握住了张君毅的手:“您好,董事长,我是黄炳如。” “您好!我是张君毅。”张君毅笑容可掬,与黄炳如握手后又与跟在身后的顾问握了手。 黄炳如介绍上海经侦的三位警察后,张君毅又潇洒地与他们一一握手。然后由酒店总经理和大厅经理引着走进了贵宾接待室。 张君毅最后一个走进贵宾接待室,他在找小赵,想问问安排的饭局怎么样了。一扭头,就看见了一双丹凤眼盯着自己。 是方沁。 张君毅的脑子里像闪电般划过。容不得他多想,也容不得他解释,更容不得他在这种场合与方沁纠缠不清。唯一的办法,把方沁拖进来,毕竟方沁还是吕乔的律师,没有她的到场,确实也说不过去。尽管这位漂亮的带着纠缠目的的方律师没有任何人看好她,但是没办法。张君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与沈非在心里过了一个招:“沈非啊沈非,你总是做些让我擦屁股不用纸的事情!” 张君毅笑着走到方沁身边:“正要去找你呢。上海警方来人了。是关于吕乔的。” 丹凤眼方沁仍然站在原地:“为什么事前不告诉我?” “什么也别说了,快进去吧!”张君毅碍于大厅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就差没有拽住方沁的胳膊:“我会向你解释的,快随我进去!” 接待室金碧辉煌。几位客人已经落座。服务员在上茶水。 张君毅跟酒店总经理耳语了几句,酒店总经理点点头就离开了。估计是按照张君毅的要求去察看酒宴了。 张君毅带着方沁,走到上海客人的身旁,一一介绍说:“这位是方沁律师,吕乔女士的委托人之一。” 此时的方沁,丹凤眼里已经没有了那股盯着张君毅敌意。展现在客人面前的是一片温柔的目光和本身具有的自信,加上漂亮的外表和得体的衣着,立马得到所有上海客人的礼貌和尊敬。 待大家都落座后,待酒店的所有人员撤出后,张君毅开口了: “首先真诚地欢迎各位先生。来到了n市,这里就是各位的家。如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各位见谅。” 黄炳如心里想:咱们的沈总裁确实有面子,在n市还有这么体面地朋友,安排的也是如此到位。他站起来说:“谢谢张董事长。我先做个介绍:这位是上海警方的王队长,这两位都是他的同事。我叫黄炳如,这位是我公司的法律顾问,姓顾,顾律师。” 张君毅站起来把自己的名片一一奉上,然后又给方沁丢了个眼色。 方沁明白张君毅想要说什么,也就站起来给上海的客人一一递上名片。 一切都很顺当,黄炳如又介绍了他们昨天什么时候动的身,什么时候到的n市,到了后又去了哪里等等。 张君毅说:“这样安排行不行:待一会儿,我们就在酒店用餐,吃完饭后,就去休息一下。晚上我陪各位去参观参观n市的夜景,再到外面用餐。” “可以,我们来打扰您了,不过千万不要把我们当客人。”王大队长接下了话。看来,他对这家酒店比较满意,并且用自己的语言回答了张君毅,那就是:我们接受你的帮助。 这时,季主任走了进来,把开好的房卡交给了张君毅。 “黄总、王大,这是房卡,是不是先去房内洗漱一下,半个小时后,我在12楼宴会厅恭候各位。” “好的。”黄副总和王大同时站了起来,接着其他几位也站了起来。他们都没有什么行李,只是每个人手中拎着一个权当出差用的手提包。 顾问走到方沁的身边,主动握了握方沁的手:“方律师,一会儿见。”作为同行,顾问的礼貌很得体。 “一会儿再见,顾先生。”方沁微笑着,和张君毅站在一排,大气而又得当地和顾问握手,同时眼睛透过顾问,还向上海的其他客人一一交汇了礼貌的眼神。 目送着上海客人在酒店大厅经理的陪同下走出了接待室,方沁又恢复了起初盯着张君毅的敌意目光。她“忽”地坐在了沙发上:“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张君毅没有立即回答方沁,他在寻找合适的话。从道理上说,沈非瞒着这两位律师确实欠妥,毕竟他们是吕乔亲自委托的辩护人啊。但是自己又没有帮沈非解释的权利。方沁嗔怪自己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方沁认为他张君毅就是沈非的代言人,否则上海这拨人到了n市,何至于你堂堂的张君毅屁颠着忙得脚后跟不着地呢。 他转身坐在了方沁的对面,看着这个一脸怒气,大惑不解的方沁。 “是不是案件移送上海?”方沁终于忍不住了。 张君毅点点头。 “那我这个律师还在这里傻乎乎地干什么?没有这样耍着人玩的!” 张君毅紧张地在搜肠刮肚。他不能告诉方沁:从沈非的角度根本就没有把你方沁当做一回事。所以他只能说:“你也不要太在意了。这不也是事情来得突然吗?毕竟吕乔的案件关系在上海,上海警方介入也很正常。” “在我的辩护经历中,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但起码也要跟我和龚律师招呼一声。”方沁的情绪很大:“我们和吕乔是办过法律委托手续的,难道你不懂这个程序,他沈非也不懂吗?就这水平还当什么企业负责人哪!” 假如张君毅告诉方沁沈非目前已经是常务总裁的话,这位方沁没准还有难听的话在后头呢。所以张君毅也就不再吭声,让方沁发完了火再说。 方沁不再说了。眼前的张君毅现在是和沈非穿一条裤子的人,就是再发火也不顶用。幸亏正好遇上了这出戏,否则自己还不是蒙在鼓里,继续被这伙人玩得团团转吗? “我严肃地告诉你,请你找时间把我作为吕乔辩护人身份这件事郑重地介绍给上海那伙人。” “刚才不是已经介绍了嘛?”张君毅被方沁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我的意思你没弄明白。我重申一遍:我是吕乔的辩护人,以我辩护人的身份,他们要带吕乔走,必须由我和龚律师唱主角出面协调!” 张君毅心里在骂沈非!这件擦屁股不用卫生纸的事情也忒难办啰! “那好。吃完饭,我会和上海沈非公司的黄副总还有顾律师商量。 “商什么量!我和龚律师的身份与上海的顾律师是一样的。你就告诉他们,在n市的运作我全程参加!”说完,方沁就站了起来。 “你去哪儿?”张君毅一脸苦相:“马上吃饭了,你不是要全程参加吗?” “我到外边给龚律师打个电话,让他马上过来!” 唉,张君毅被这个方姑奶奶弄得挺被动的。 “行行,你就对龚律师说,沈非先生请您们二位辩护律师协助上海警方商洽移送吕乔去上海!” 方沁这才高兴了。她就知道张君毅可以代表沈非。 “这就对了!”方沁望着张君毅一笑,似乎他张君毅给足了方沁面子的表情,得胜般走出了接待室。 “你们快点啊,来了就到12楼去!”张君毅这才泱泱地瘫在沙发里。 左右看看,接待室空无一人。张君毅大骂道:“该死的沈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 国际骄纵 张君毅正在心里咬牙切此地痛恨沈非,沈非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张董事长您好!辛苦您了。黄副总已经给了我电话,得知您把他们安排得有如国宾接待规格,本人深表谢意!” “少跟我来这一套!”张君毅一听沈非这种酸不拉几的开场白,心里就烦透了,不如直接沈老、老张地叫着顺耳,还不会出现这么啰嗦的“前缀”和“歇后”。于是,他毫不客气地开说了: “沈老,我问你,你为什么要瞒着方沁他们?” “我什么时候瞒着他们了。我做事一直都是光明磊落的。是不是你老张故意不让方沁小姐介入以便达到你的个人目的呢?”沈非的转变出奇的快,把个张君毅打个措手不及! “太狡猾了你!是你自己告诉我不要让律师知道的。现在却倒打一耙!” “好了,不说了。我的本意就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免得节外生枝。再说了,方沁这个律师,你我都不看好,所以也就忽略了她和龚律师的存在。这一点你老张应该谅解。” “现在她们都知道了,甚至跟我横鼻子瞪眼的,你看,我这都成个什么人啦!”张君毅还在气不打一处来。 “你就告诉他们得了。”沈非电话那头笑了:“我想也是,毕竟是乔乔委托了她(他)们,不尊重也是不行的。” “哼,真是轻描淡写啊!你知道吗,你弄得我都差点下不来台了。” 沈非电话那头还在笑:“你老张还会下不来台。你可是在油锅里熬出来的,什么场面还能吓到你?” “好了,省省你的吐沫星子吧。我要去伺候你那帮上海人了。”张君毅便往接待室外面走边说:“还有什么话赶快说!” “你见机行事吧。我这边已经通过了市公安局打招呼,给他们经侦又加了码,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只要n市方面不阻扰就行。”沈非胸有成竹。 “n市这边就是问题!你想想,拿着所谓的赃款他们能放手吗?” 沈非电话那头没声音了。张君毅心想沈非也肯定考虑了这个问题,只是不便现在跟他说而已。 果然,沈非又说了:“你就帮我招待好他们吧。谢谢了。”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酒店12楼是中餐厅,全国各地的菜系这里都有。走出电梯,张君毅的办公室主任、酒店餐饮部经理等一伙人都在电梯边上恭候着他,并引着张君毅到了一间最大的包房。 张君毅在国外呆久了,所以对西餐情有独钟。中餐他可有可无,谈不上哪一种菜系他最感兴趣。但是这次不同,这次的客人太重要了,唯恐招待不周坏了沈非的事,不,是吕乔的事,也不——是他的乔乔的事——也就是他自己的事。 他过问了所有的菜肴和上菜的顺序,又过问了座位的排序是否按照国际惯例。然后还对季主任说:“这种高规格的接待,尤其是座位的排序,你们都要学学,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 张君毅看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就吩咐酒店的相关经理们、服务员们各就各位。只留他带着季主任在包房里等候。 不一会儿,大厅经理引着黄副总、顾问以及上海的三位警察来到了包房。一阵寒暄后,大家正准备落座,方沁和龚律师出现在包房的门口。 张君毅向方沁招招手,意思是让方沁到他这边来。 酒桌上都已经放好了每个人的名片。方沁见自己的名字就挨着张君毅,丹凤眼就睁得格外大,带着一脸的笑容当仁不让地先坐下了。 这就是国际惯例。只要正规的宴请,女士必须是放在最前面的,而且是第一个落座的,并且有主人礼貌地帮她安放椅子。这一点方沁没有错,甚至做得很到位。 张君毅既温文尔雅又谦谦君子地帮助方沁坐舒服了,这才招呼黄副总坐在自己的右手;王大队长坐在方沁的左手;顾问坐在黄副总的右手;龚律师坐在王大队长的左手……,季主任坐在张君毅的下座,算作副主人。 待酒菜上桌,服务员为每位宾客都斟满了茅台之后,张君毅端起酒杯,起身离开座位往后半步:“我提议,这杯酒让我们为尊敬的方沁律师干杯!” 除了方沁坐着没动,其他人都站了起来。黄副总和顾问尤其显得老道,倒是那三位警察,没见过这种架势,左右看看,站起来的同时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张君毅心里暗笑了一下:简直就是上海来的乡下人! “我们为尊敬的方沁女士干杯!” 大家一饮而尽,然后落座。只有方沁不但坐着没动,一小杯茅台也只微微地抿了一口,算作回谢。 季主任死命地把这个“国际惯例”狠狠地吃进肚子里,心里还在想:太繁琐了!看着就让人觉得假惺惺的。 作为主人,张君毅先左边再右边的一一敬酒,然后大家才随意地干杯、吃菜、聊天。 也许是张君毅给了方沁天大的面子,让这个老剩女浑身上下充满了自信;也许方沁天生就是当律师的料,三下五除二,她就跟上海的王大队长、顾律师打得火热。 见方沁一个人就可以包圆几位警察,还和龚律师共同“哄得”顾问忘乎所以。张君毅轻松地递给黄副总一支烟,帮黄副总点燃后,自己也点上一支。并将眼神递给季主任,示意给那几位有说有笑的人们敬烟。 张君毅这才亮出了话题:“上午你们去检察院情况如何?” 黄副总答:“把上海的函件送达市检。他们的答复,需要研究,明天才可以有结果。” “你看进展是否顺利呢?” “还不好说。我们上海人最怕地方保护主义。像我们办公司,还经常有机会到外地接触天南地北的人,这些警察就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接触外地人不多,也没有什么经验。我担心:他们很可能只需要地方公检法的配合,估计很不适应地方公检法的推诿和扯皮。如果那样的话——” “绝对不能让他们没有结果的回上海!”张君毅斩钉截铁地说。他口气就好像自己代表着沈非一般:“黄副总,你的责任很大啊。吕乔的案件不移送,对你们公司很不利!” “我何尝不明白?当初我就不同意公司个别人这么做。到现在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黄副总说这番话也许是出于真心。作为副职,他只有听一把手的。当下面提出要到检察院举报,本想不同意,又怕沈非批评自己。现在想来,自己确实做错了,沈非当时出差,这里要抓人,也应该及时汇报啊! “来,咱们干一杯。”张君毅拿起酒杯与黄副总碰了一下杯:“竭尽全力吧!” “竭尽全力!”黄副总一饮而尽。 “哟,竭尽全力喝酒呀?”方沁的耳朵真长,表面上她和三位警察频频干杯,其实她的耳朵就挂在张君毅的身上:“你们真不可以这样,我们都在为吕乔竭尽全力喝酒,你们呢只是为了喝酒才喝酒啊?” 方沁的搅局恰到好处。张君毅笑而不答,现在他就是希望方沁尽兴表演。 “我和三位警察先生,尤其是王大队长都已经商量好了,明天顾律师、龚律师和我配合三位警察都去检察院,要求他们尽快下发函件给洋河区检察院。” “是吗?真是神速!来,我先敬三位警官!”张君毅有点感激方沁了,没想到她还真的挺帮忙。 “来,这一杯敬三位律师!”张君毅接连喝了两杯酒:“大家吃点菜,这都是按照您们上海的口味做的,看看是不是很地道。 大家都醉了。当大厅经理引着上海客人回房休息之后,张君毅又回到了酒桌边自己的座位上。 “龚律师呢?”他问方沁。 “龚律师另外一个案子下午开庭,他赶回去准备了。” 张君毅点点头:“来,我敬你一杯。”他拿起酒瓶,为方沁斟满,又为自己斟满:“干了!” 方沁的酒杯拿起又放下:“你很感动是吗?” 张君毅点点头:“是的。我谢谢你。” 方沁的眼泪流了下来:“你为吕乔谢谢我,是吗?” 张君毅又点点头:“我和沈非都谢谢你!” “我不需要!”方沁见还有服务员在包房里,就对她们说:“请小妹妹出去吧,有事我叫你们。” 见她们都出去了,方沁又恢复了怒目圆睁:“你,还有沈非,你们别忘了:我是吕乔的律师,维护当事人的利益是我的职责!” “我知道,我知道。”张君毅无话可说。 “你和沈非不用谢我,我只是看着你今天当着大家给我一个天大的面子而已。”说完,她就将杯中的酒一口气喝下去,然后站起身:“从现在开始,你的上海客人我全程陪,上海的公务我全程参与!否则你和沈非死定了不说,还要抱憾终身!” 方沁说完扬长而去,那包房的门被她一开一关“震耳欲聋”! 张君毅往椅背上一靠,望着那扇实木的、厚重的门,那可是人家酒店的财产啰,就被方沁没有一点大家风范地乱甩一气。刚才酒桌上那番文雅的谈吐,女王般的高贵和受宠顿时消失的毫无踪影。他哑然失笑:唉,这个“国际惯例”,骄纵了多少风流女人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 密宣昔情 还没等张君毅走进办公室,沈非的电话又来了。 张君毅打开翻盖,对着电话里就吼道:“你有完没完?你怎么就算得这么准,啊?我这里刚结束,你的电话就来了。好像我在你的掌控之下一样。太随便了吧?” “别呀,老张,我不是着急吗?”沈非倒是好心情,不紧不慢地说道。 “就你着急?我不急嘛!这件事涉及到两个地方的公安和检察机关,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知道,有难度。没有难度找你干什么?”沈非在电话那头满嘴奉承。 “你不就是把我当成你的办公室主任,替你拿把剪刀,帮你‘做嫁衣裳’?”张君毅嘴里这么说,心里还在狠狠地赌咒沈非。 “黄副总电话里跟我说,方沁今天表现很不错,用酒横扫一片。看来你的这个女朋友还是蛮有两下子的嘛。”沈非又开始挖苦张君毅了。 “你不要跟我定调子。到目前为止,本人没有女朋友!”张君毅干脆封了沈非的口,让他没办法往下说。假如沈非要挑衅的话,只有说到吕乔身上,那样就正中了自己的下怀。 果然,沈非哑然。 张君毅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坐在了椅子上,沈非那头的电话又没有了响声。他知道沈非没有挂电话,就干脆一只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整理着办公桌上的文件。稍许,沈非总算开始说话: “现在是非常时刻,我只有请你帮助我。” “我何尝不知道是非常时刻?我已经把这件事当成了我自己的事情,所以你不用总是给我打电话。这边的情况黄副总也时刻会向你报告的,什么情况都在你的掌握之中,用不着总跟我说什么帮助不帮助的。” “我是看你很辛苦,及时给你个电话进行慰问!”沈非变得真快:“没想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沈老,留点精神吧,我已经受不了你了!”说完,张君毅就合上了手机盖。 电话又响了。闹心的张君毅不耐烦地对着电话说:“有完没完?” “没完。我还说完你就挂什么电话?怕电话费贵了还是怎么的?” “快说吧沈老!” “你的那位方沁小姐既然已经全部接手,我这边的黄副总和顾律师就要撤了。” “你什么意思?” “没意思。是我这里真的有事。明天是二十六号,下午我原来的公司有个活动,黄副总必须到会。因为有关我集团公司所有在家领导去黄副总公司的活动进程。”沈非说到这里又接着补充:“假如他不到会,我的身份又不允许我作为东道主,所以请你老张谅解。” “好好好!我谅解、谅解!”张君毅心里有气,不便发作,于是又问:“他们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上午。我已经交代了黄副总他们。晚上你不是安排了活动吗,黄副总会想你汇报。” “还汇报!别假惺惺的了。挂了!” 上海人在休息,下午不会再有事;邵经理还在张家沟,旧城改造的项目审核既然已经安排让邵经理做了,他也就不想再让秘书拿过来自己审核。所以他想了想,就让小尹通知小马备车,他要去医院看望郑东升。 住院部静悄悄。 沈非上了电梯,到了四楼,电梯门一开,就看见刘家三兄弟正准备进电梯。 “呵,真巧。”刘大强见张君毅来了,满心欢喜。他交代二强和小强去工地,折转身又陪着张君毅走进了郑东升的病房。 老郑躺在病床上,气色比前几天好一些,见到张君毅脸上浮出了笑容:“张先生你来了?”说着就想坐起来。 “别动,别动,我帮你把床头摇起来好吗?”张君毅走到床尾摇起了手柄。 “真的麻烦您了张先生。你看看,每天都有人送饭送汤的,很不好意思打搅你。”郑东升斜躺着,半边脸还是歪的,说话的口齿虽不清楚,但也能听得明白:“刚才我跟老刘也说了,我想出院。” “那怎么行?就在医院住上一段时间,好好养养病。”张君毅摇着头否定了郑东升的想法。 “我刚才也跟老郑说了,这种病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索性就在医院里养着。到了走路走得稳当了,再说。”刘大强也附和道。 郑东升摇摇头。他在思索。他在想如何把自己心里的话给这两位朋友交代。刚才刘家三兄弟在,想说,但是没有说出来,见张君毅来了,他的主意就打定了。 郑东升住的病房是单人病房,说话也方便。他对两位民工说:“二位先出去一下可以吗?我对你们经理有话说。” 见两位民工走出了病房,郑东升用一只能动的手将枕头往上推推,将头靠上,说:“我这病,说不行就不行了。所以我想跟两位说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我出院吧。” 张君毅和刘大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们三个人年纪相差不大,也许我比你们俩年长一些,也算是同龄人。我怕没有机会再向你们说,所以这第二件事,就是请你们做个见证,今后可以告诉吕乔,有机会再告诉沈非。” 张君毅惊异地抬起头望着郑东升。刘大强也是一样的表情。他们都在等候郑东升说出第二件事情。 “我知道晓鹏不是我亲生的。”说完这句话,郑东升泪流满面! 张君毅的眼圈红了!刘大强的眼睛瞪大了! 郑东升叹口气:“二十几年前,吕乔嫁给我时,是很不情愿的。不情愿归不情愿,但是她很主动,主动的让人难以猜测。一直到半年后晓鹏出生,我才知道这个孩子不是我的。” “你可以去做亲子鉴定,怎么可以胡乱地瞎猜疑呢?”刘大强说。 张君毅用眼神制止了刘大强。 “不用做,我心里有数。”郑东升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甚或还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想瞒你们二位。孩子出生后,吕乔就根本不愿意理我,更不愿意和我有任何亲近。就是傻瓜都能知道个中缘由,何况我有吕乔对我婚前、孩子出生后的态度比照,尤其是吕乔再次遇上了沈非后对我的冷淡,都能说明问题。” 张君毅无话可说。他找不出措辞安慰这位心灵极度伤悲的人。好在,郑东升是条汉子,既然他有勇气说出来就说明他的心里是光明的。这种人是不惧怕任何打击的。 张君毅点点头:“沈非也知道晓鹏是他的孩子。” “那就好。请你安排让晓鹏认父亲吧。”郑东升说完,就闭上了眼睛,那一颗颗浑浊的泪从眼角渗出来,殷透在枕头里。 刘大强哭了,哭得像个孩子。张君毅拉住刘大强的手臂,摇晃了一下:“你怎么啦?” “乔哥,乔哥真不应该,不应该啊!”刘大强止不住泪水,右手在眼睛边上抹一把,再换成左手在眼睛边上抹一把:“不要告诉晓鹏,就这样将错就错,郑大哥不能绝后!” “问题是沈非已经知道晓鹏是他的儿子。”张君毅将沈非从怀疑到认定的过程告诉了郑东升和刘大强。 刘大强还在义愤填膺的时候,郑东升已经平静了。 “我说了,我的病不可能好了。我不把这个事情说出来,心里堵得慌。” “从我们这个地方的风俗角度上说,无论如何你不能就这样罢手,无论如何不能让晓鹏在这个时候认祖归宗。郑大哥,你应该明白。”刘大强终于抹干净了眼中的泪,十分认真地告诫郑东升。 “郑大哥不可能绝后!”张君毅斩钉截铁地说。 “什么意思?”刘大强愣愣地望着张君毅。 张君毅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毕竟心里的怀疑归怀疑,没有证据不能就这样说出口。于是他改口说:“晓鹏是郑大哥一手带大的,亲如父子,没有人可以拆散他们的父子深情!” “那是那是,晓鹏是个有良心的好孩子。”刘大强拼命点头认可张君毅的话,他要用自己的态度让郑东升放心:晓鹏还是你的儿子! “吕乔怎么样?”郑东升已经说完了第二件事,他不想再往下继续那让他心痛的纠结。 “她很好。”张君毅把沈非的操作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郑东升。 “这么说,吕乔去上海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郑东升问。 张君毅点点头:“现在就看n市检察机关的态度了。事在人为嘛,我想一切都会如愿的。” “这样我就放心了。”郑东升说完这句话,就没有了力气。作为一个病人,他已经虚脱了。但是,他仍然强打精神,对张君毅和刘大强说:“如果可以,你们转告吕乔一句话,就说,我,我就是离开了人世,还会一直想着她。”说完这句话,郑东升就昏睡了过去。 刘大强熟练地把病床头边的氧气开关拧开,给郑东升挂上了氧气。见郑东升已经沉沉地睡去,就悄悄地对张君毅说,“我们出去说话。” 到了病房外,刘大强让两个民工时刻观察郑老板的情况,随时向医生汇报。然后又加上一句:“有情况别忘了给我打电话。”见两个民工答应着走进了病房,就拉着张君毅来到了走廊的尽头。 窗外尽是满眼的繁华和都市的喧嚣。张君毅轻轻地叹了口气。 “需要我做什么吗?”刘大强指的是上海来的一伙人。 “晚上你同我一道去招待他们吧。可以跟他们说说吕乔的情况。让他们从各个不同的角度了解吕乔这个案件就是一宗民事纠纷。”张君毅眼睛望着窗外,出神而又呆滞。 “没问题。下午五点我去你公司跟你会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 手足情深 刘大强晚上就睡在张君毅套房的沙发上。而张君毅却一晚上没有合眼。 天已大亮,刘大强还没有醒酒。张君毅坐在对面,手里还拿着一块湿毛巾,一脸倦容地望着这个朋友。 中国的酒文化就是这么神奇,没有它,酒席就不是酒席;有了它,酒席就是一条船,载着他和她,还有他们和他们,驶向远方。到了远方,是朋友继续往前行,不是朋友就此翻船,两不往来。 张君毅也是第一次发现刘大强居然还有这么强大的公关能力。他的出现让上海人不但刮目相看,而且还互相称兄又道弟! 当晚餐快结束时,黄炳如对张君毅说:“我可以放心的走了。有你、有刘老弟还有方律师和龚律师,没有办不成的事情啊!” 王大队长和刘大强喝的酒一样多。对于上海人来说,白酒不是他们的强项,挺多就是弄些好点的黄酒,加加热,老娘兮兮地就点小菜,到哪里去见像刘大强这种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绿林好汉”人物呢? 但是,王大队长绝对没有逊色,绝对没有在刘大强端起酒碗的时候打过颤,他们互相吆喝着,将小酒杯改成了大玻璃杯,干完了白酒换红酒,喝完了红酒来啤酒。席间,刘大强还不识时务地、恰到好处地把他对吕乔的看法以及吕乔对待工作的积极态度做了个详细地、周到地、顾此不失彼地介绍,加上酒、加上菜,加上在座的人们,再加上他的声情并茂,感动了所有人,不仅是上海人,还有方沁。 方沁也很清楚,刘大强的出现肯定是张君毅的安排,也肯定是来为她助阵的。也正因为刘大强的出现,席面上的气氛才搅腾的热闹非凡,甚至就像这顿酒喝完大家就可以到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的架势。 果然,王大队长喝的已经口无遮掩。他端着酒杯,晃晃悠悠地说:“我们来,靠你们照顾,你们到上海,就是我们来关照了。” 刘大强根本没醉,接住王大的话就说:“我们到了上海继续照顾你们!你们上海人我清楚,不习惯照顾别人的,还是我照顾你王老弟!” “这话怎讲?小瞧我了是不是?”王大队长不晃悠了:“别看我只是个大队长,级别也可以跟你们这里的处级有的一比啊,”他走到张君毅身边,神秘地伏在张君毅的耳朵边:“下午我还接到了我们局长的电话呢!” 张君毅马上想起沈非告诉他市局已经向经侦加码的事情。他没顾上被王大队长的酒气熏蒸的几乎想吐的感觉,赶忙站了起来,将王大队长扶住并把他安顿到自己的座位旁边:“来来来,坐下,坐下,喝点茶水会舒服一些。”张君毅接过方沁递过来的茶杯,夺下了王大队长手中的酒杯,把茶杯换在了王大队长的手上。 “刘哥啊,我刚才的酒杯不见了,怎么又换成这个杯子了?”王大队长醉眼朦胧地问。 刘大强觉得好笑:“这个杯子好看,喝吧,碰杯!” 王大队长果然拿着茶杯与刘大强碰了杯,把一杯茶一股脑儿地喝了下去。 似乎要清醒一些了,王大队长晃晃脑袋,说:“我们局长要求我们这次一定要把事情办好,如果不办好就不要回上海。” “哎呀,你们局长亲自给你打电话啊?那可是正厅级干部呢,好大的面子啊!”刘大强故作惊讶地问王大队长。 “我是局里培养的后备干部,他当然要时刻考察我、敲打我的。”王大队长说得挺得意。 “看来王大不久就要提拔了。”张君毅说道。 “所以,这个案子对您王大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如果哪个环节没有处理好,就会前功尽弃。”方沁的丹凤眼格外好看,也许是酒的作用,脸上还出现了玫色的红晕:“但是,王大和各位警官们这次来n市,人生地不熟的,也需要依靠这里的朋友,比如刘先生。” “方律师也不是本地人呀,你在这里依靠谁呢?”王大队长笑眼咪咪地问方沁。 “我也是依靠刘先生啊。他在这里上上下下都很熟,没有他处理不了的事情。”方沁一语双关,既捧了刘大强也讽刺了刘大强。 刘大强心里明白,故意装糊涂,没有理会方沁的发泄。心里却在想:“这娘们还在记恨我反对她当乔哥的律师呢!” “方律师,我们俩共同敬王大一杯怎么样?”刘大强主动邀请方律师说。 “行啊,就是让我与王大单挑也可以。”放心绝不示弱。 “我来敬刘哥一杯,我在这里也要依靠刘哥!”王大队长站了起来,“还要依靠方律师和龚律师!”他看看桌面上空空的茶杯,张君毅赶忙把自己一杯没有喝的茶搁在了王大队长的手上:“这里,都斟满了。” “来,刘哥,方律师、龚律师,我们再干一杯!” 刘大强喝的是白酒,方沁和龚律师喝的是红酒,而王大是茶水。他们互相碰杯一饮而尽。这一切都被上海的另两位警官看在眼里,不由地深深地佩服起刘大强他们来。按照耍赖原则,对方已经醉了,而且喝的并不是酒而是茶的时候,可以不再继续这种游戏。但是刘大强,包括方沁和龚律师根本没有介意。 确切地说,刘大强何尝不知道自己吃了亏呢?但是在这种时候,他不能介意。为了吕乔他什么都不介意。 而方沁在这种场合也绝不会输给谁,尤其是不会输给这个对自己存有芥蒂的刘大强。 张君毅此时却没有去理会刘大强和方沁之间的那点小九九。已经都在一条船上了,都在为一个目的而前行了,就是存在异议又有什么关系呢?领袖说的好:“求大同,存小异”,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啊! 张君毅似乎感觉到轻松:有刘大强在前面冲锋陷阵,有方沁左右逢源,他可以放开手,做许多通盘的考虑。比如:n市检方如果不同意移送吕乔将采取什么措施?比如:沈非来n市后执意要与晓鹏相认怎么办?再比如:一切顺利如愿,吕乔去了上海,他张君毅扮演的难道就是完璧归赵的把戏吗?……还有郑东升要出院怎么办?郑东升是否有亲生骨肉的问题从哪里着手调查等等。其实,烦杂的事物还不仅仅是这些。还有他的项目实施,他的老家确定等一应急需去处理的事情。 看着刘大强沉睡的模样,张君毅用毛巾又擦了擦刘大强的额头。忽然一个念头在自己脑中生成:对了,我去看看吕乔的母亲,必须在沈非来之前,与老太太打个招呼,否则沈非要认儿子,老太太还不知道就麻烦了。 刘大强动了动身体,睁开了眼睛。看到张君毅坐在对面沙发上,就问:“怎么?你没睡?” 张君毅见刘大强醒了,笑笑:“没睡,守着你呢。” “你不睡那张大床,也跟我打个招呼啊,我去睡呀!”刘大强坐了起来,用双手在腰部夸张地左按又按:“看这一夜把我闹腾的,腰都酸了!” “别装模作样了,快起来吧。上午你还要同他们去检察院,别耽搁了。” “我要回去一趟。”刘大强站起身就往门口走去。 “你回去干嘛?去了再来不耽误工夫吗?你要让人家上海人等你?”张君毅也站了起来,一把拉住刘大强,“快去洗漱吧,该换的衣服、鞋袜我都准备好了。” “穿你的?”刘大强大惊小怪地问。 “你哪里没有穿过我的鞋?”张君毅忍不住笑着说。 “哦,对对对。”刘大强摸着寸头,嘿嘿笑着往卫生间走去:“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可是有穿没回的啊!” “给你半个钟头打扮,八点整我们去餐厅与他们会合。” “好嘞。” 张君毅和刘大强走进餐厅后,就被餐厅经理引领着带到了一间包房。上海人和方沁都还没有到。趁这个空暇,刘大强又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了。 “你看我穿的这身衣服帅不帅?” “是我的衣服好,不是你帅!”张君毅故意逗刘大强。其实刘大强脱去了他那一身工地打扮,穿上张君毅的这身名牌西服,简直就是判若两人,一个活脱脱的总经理形象就摆在了张君毅的眼前。但是张君毅就是不想夸赞这个“老土”,就是想捉弄捉弄这位既聪明又憨厚甚至有些鲁莽的朋友。 而此时的刘大强被一身的包装弄得有些把持不住,在房内转悠了两圈后,就凑到张君毅身边,神秘地说:“我下午要去市委组织部。” “干什么?” “找我谈话。” “你升官了?”张君毅惊喜万分:“告诉我是不是?” 刘大强腼腆地笑着点点头:“担任市政开发集团公司总经理。” “好你个老小子!还对我保密是吗?为什么早不跟我说?” “如果不是你这身衣服让我激动起来我还不会告诉你。”刘大强又看起身上的衣服来:“真好,这料子也是进口的吧?” “你别打岔!我问你,那你现在的公司呢?” “这家公司是当时改制时我带出来的。人员不够的情况下我才把刚从部队转业的二强给鼓捣进来了,又把没考上大学的小强给拉来帮忙。只有我一个人是事业编制,二强是被我毁了,没到‘军转中心’去报到,所以到现在他们都没有编制。” “现在可好,你擦擦屁股去上任,把他们两兄弟丢在原来的公司里,跟着你拼了几年命,到现在还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是不是?”张君毅总算弄清楚刘大强的真实身份和他两个兄弟的境遇。 “市政集团是新组建的。我会把原来这家公司收编进来。”刘大强轻松地说道。 “你觉得这样妥当吗?你刚当了集团公司总经理,就把你两个弟弟弄在你的下面公司,了解的说你兄弟情深,不了解的说你假公济私!”张君毅看问题很透彻,刘大强不由地佩服起张君毅来。 “没想到你这个假洋鬼子还真懂得国内的事情呢。” “别忘了,我以前也是有单位的。”张君毅很着急,他着急刘大强的两个弟弟怎么办。“这点看问题的水平不用你教我。说吧,需要不需要我帮点忙?” “不用了。我会想办法安排他们兄弟两个的。比如摆个摊卖点水果什么的。”刘大强说话根本就没有底气,张君毅一听就听出来了。 “让他们兄弟俩来我这里吧。我来安排他们。”张君毅用不容置疑的眼光盯着刘大强。 “行吗?”刘大强望着张君毅。 张君毅点点头,肯定地说:“我不是国企,更不是事业单位,我是全额外资企业,我说了算!” “哎呀,亲爱的张先生啊,我怎么感激你呀?我让我老婆给你炖鸡汤喝!” “少来这一套!弄得我没喝鸡汤都起了鸡皮疙瘩啦!”张君毅一把推开了假模假式扑到自己身边来的刘大强:“我是想让你轻装上阵,好好干一番事业!不是你用鸡汤就可以收买我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 悲声鹤唳 张君毅与黄副总和顾问握手,并请他们代向沈非先生问好后,又与王大队长等人打过招呼,并祝他们在检察院的协调工作顺利,同时又交代刘大强一定要把吕乔移送上海的事情落在实处,又十分认真地、礼貌地看了方沁一眼,才站在酒店大厅门口目送着一行人分头出发。 见他们乘坐的汽车在酒店大门外一左一右背道行驶,渐渐远去,小马的车子才开了过来,停在张君毅身旁。 张君毅的目标是吕乔家。他给晓鹏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马上来家中看望姥姥。挂掉电话,想想似乎还有事情没办完,他让小马把车子停在路边,就仔细琢磨起来。 毕竟是一个没有成家的人,张君毅很认真地在脑子里梳理着,终究也想不明白的是件什么事。 这时,一位老太太牵着一个小女孩,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老太太手中拎着一个购物袋,半透明的购物袋中显露出包装食品和水果。张君毅忽然明白了自己忘记的事情是什么了。他对小马说:“前面有个沃尔玛超市,我们先去超市转转。” 来到超市,他同小马就走进去“疯抢”了一通,然后就和小马两个人各自推着一辆堆满了东西的购物车往停车场走来。他嘱咐小马:先往后备箱装,装不完就放在车内的后座上。 “董事长,那您坐哪儿?” “我坐你旁边的位置不就可以了嘛。”张君毅说道。 “董事长,您从来也没有坐过那个位置,我是怕您不习惯。”小马笑道,心里想:没见过董事长为了那一家人还真能委屈自己。 总算完成了这件险些就忘却的事情,张君毅轻松地对小马说:“走吧。” 晓鹏已经站在自家窗口朝外望着。当张君毅的车开进了院内,他就赶忙向张君毅招手。 小马还没停稳车子,张君毅就钻出车门,朝着窗口对晓鹏说:“晓鹏,你请阿姨下来一趟拎东西。”说完,就和小马一起先把车内的东西搬出来,又打开后备箱,等着阿姨来帮忙。 “董事长,您先上去吧,有阿姨帮我,马上就可以送上楼。” “那几箱水果还有西瓜你要当心别摔了。”张君毅交代小马后,才又朝仍然站在窗口的晓鹏挥挥手。 老太太已经在客厅里等着张君毅。 “晓鹏,工作忙吗?”张君毅走进吕乔的家门,先是笑眯眯地在晓鹏的肩头拍拍,然后就紧走几步,握住了老太太的手:“伯母,我来看您啦。” 老太太显然很高兴:“阿毅你来了?坐吧。” “早就想来看您,手中的事情太繁琐,这一耽搁就是好几天没见您了。最近怎么样,心脏病没有犯吧?”张君毅继续握住老人的手,坐在老人身边问道。 “这几天还好,按时吃药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你怎么样?项目上的事情落实了吗?”老太太还没忘记张君毅的项目。 “基本上落实了。这几天审核一下项目,施工方面的前期工作就开始了。” “晓鹏啊,”张君毅侧过身望着坐在自己斜对面的郑晓鹏:“你的工作最近怎么样,还顺手吗? “挺好的。主要是项目设计预审,就是任务不饱满,一会儿就做完了,我的空余时间太多了。”晓鹏说。 “那很好啊,说明你的能力很强。有空闲时间就可以多看看书,你不是准备考研吗?” “是的。但是既然是工作,我还是想充实一点比较好。” 晓鹏笑起来还真的很像沈非。张君毅心里想着,感觉到从心底深处那股酸涩的苦滋味又悄悄地冒了出来。 “对了,张叔叔,您来之前,我单位的邵经理说来接我去看看设计,不知怎么搞得,还没来呢。” “如果说了来接你,就肯定会来的。不用着急。”张君毅也在琢磨这个邵经理怎么还没来接晓鹏?一大早他就给还在张家沟的邵经理打了电话,要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市内,然后来接晓鹏出去,给晓鹏布置一些工作,最好能够在外待上一个上午的时辰。他就是要调开晓鹏,单独与老太太谈晓鹏的事情。 张君毅把那股酸涩给压了下去,对老太太和晓鹏说:“前天,我和刘经理去看望了吕乔女士。” “她怎么样,还好吗?”老太太一听张君毅去看过乔乔,忙问道。 “我妈妈她怎么样?是不是瘦了?”晓鹏也问张君毅。 “放心吧,很好。她说在里面吃的也不错,每天都有炒菜吃。” “再吃得好也是没自由啊。这人要是没有了自由,也就丢失了自己的魂魄,再好吃的东西也是寡淡无味的。” 张君毅点点头,认同老太太的观点。自己刚才所说,也只是安慰安慰老人和晓鹏。他何尝不知道失去自由的可悲呢。 晓鹏的手机响了,张君毅知道是邵经理的电话。就暂时没有再跟老太太说什么,等着晓鹏说话。 果然,晓鹏接完电话就说:“姥姥,张叔叔,邵经理的车子在楼下等我。我要走了。”说完,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阿姨气喘吁吁地走进客厅:“姥姥,张先生又买了好多好多吃的东西,堆在厨房的边上,没处放。” “阿毅啊,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不用再买东西来,你怎么还买呢?”老太太愠怒的脸色看的出真有些不高兴:“如果你总这样,就是看不起我了,你懂吗?” 张君毅不好意思地说:“伯母,您就把我当成您的儿子一样看待吧,我是您的儿子理当孝顺您。” “拿你没办法。但是你一定记住,不要再买东西来了。我这辈子没儿子,有你当我的儿子,我做梦都会笑醒的!” 见老太太终于没有再“纠缠”买东西的事情,就站起来对老太太说:“伯母,我送送晓鹏。” 把晓鹏送到门口后,张君毅又回到客厅的沙发边上:“伯母,晓鹭上学去了?” 老太太点点头:“这个小丫头,还当了班长呢。” “是吗?我也觉得晓鹭是个当班长的料,能说会道的。”张君毅也跟着老太太一起笑了起来。 阿姨又走进客厅,给老太太和张君毅分别送过来两杯茶。 “阿姨,中午我给伯母烧个好菜,麻烦您能不能帮我去买些佐料?” “买什么呢?大部分的佐料家里都有。”保姆问道。 “我给你开个单子,你照着这个单子去采购好不好?”张君毅说着就从手提包中拿出一个小本子,又取出笔来,在小本子上刷刷地写了好几行字,就交给保姆:“阿姨,这上面记的是番茄酱、芝麻酱和花生酱,还有咖喱粉、沙拉酱。” “哟,这些东西要到大超市才有卖呢。”阿姨说。 老太太已经意识到张君毅可能有话要对自己说,就交代阿姨:“你去吧,就坐公共汽车到大一些的超市去买,如果不清楚,就拿这个单子问超市服务员,请他们帮忙给你选择。” “好,那我去了。”阿姨答应一声就退出了客厅。当阿姨走出大门之后,老太太问张君毅: “阿毅啊,你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吗?” 张君毅点点头:“是的。” “沈非明后天就到n市来。他可能会来看您,也许有事要对您说。” 老太太点点头:“那一天在检察院,我对沈非说,希望他来一趟,我也有话要跟他说。” “他,”张君毅有些犹豫,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措辞才能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他已经知道晓鹏是他和吕乔的孩子。” 总以为老太太会惊讶地,或者会很不冷静地对待这件事。但是张君毅错了,只见老太太出奇地平静,望着张君毅说:“还有吗?” 张君毅有点蒙,不知道老太太这种平静究竟代表着一种什么样的态度。他忽然就又开口说:“郑东升也说晓鹏是沈非的儿子。” “还有吗?”老太太不动声色地又问。 张君毅摇摇头。他确实对老太太的平静弄得措手不及。 “你知道鹭鹭是谁的孩子吗?”平静中的老太太突然冒出这一句。 既然老太太这样反问张君毅,张君毅心里应该清楚晓鹭是谁的孩子了。但是,他却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老太太想表达什么样的心情。 “我可以告诉你,鹭鹭是郑东升的女儿!” 这句话出自一位做母亲的口中,而且造成这种阴差阳错结果的就是自己的女儿。总以为做母亲的对女儿的一切不甚了解的吕乔,也许一辈子也弄不明白这个深藏在吕乔心中的秘密,早就在自己母亲的洞察之中。 两行泪水从老太太的眼眶中滴落。随即就是一声呜咽,接着就是嚎啕。原来,老太太的平静只是暴风雨的前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片刻休憩。那一声声有如鹤唳般得惊悸,刺激着张君毅的神经。他慌了,他在茶几上抽出几张面巾纸,递给老太太:“伯母,不要难过,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张君毅的安慰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已经没有了安慰老人的办法。也许这是他此次来吕乔家既在预料中又出乎预料的一幕吧。 老太太总算暂时地停顿了哭泣。她望着张君毅:“沈非这次来,是来认鹏鹏?” 张君毅点点头。 “他有没有体会鹏鹏的心情?他有没有良心?他有没有体恤乔乔对他的一片真心?” 张君毅哑然。 “当年,他甩手就抛弃了乔乔。乔乔怀着孩子,又不敢说,也不敢去找沈非。我和她爸爸知道这其中有问题,又担心穿帮乔乔的秘密后,她会受不了,或者会采取断然措施,所以就千方百计地张罗着给乔乔找了郑东升。” 老太太叹口气:“原来以为郑东升一直都不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世,我们老两口也想就这样一直隐瞒下去。没想到老实本分的郑东升早就知道这个秘密!” 张君毅在静静地倾听老太太的述说,并在心里不停地唏嘘郑东升的不值。 “不公平啊,不公平!可怜的郑东升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有一个亲骨肉!”老太太还很有正义感:“乔乔实在做得荒唐,既然是郑东升的女儿,她却把孩子当做筹码去要挟沈非离婚!”老太太说到这儿,摇了摇头:“乔乔的责任很大啊,沈非错了,她更错了!” “伯母,吕乔并没有对这两个孩子的事情向您说明白过,您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呢?” “知女莫如母!”老太太擦干净眼角的泪,自己又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乔乔是个性格很倔强的孩子,你想想,她跟沈非那么好,沈非突然回了上海,断绝了跟她的来往。如果不是怀了孩子的话,她怎么可能会听从我和她爸爸的安排跟郑东升结婚呢?” 老太太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上次你们从外地接我和鹭鹭回来,我才见到了和乔乔离婚后的郑东升,见他与鹭鹭的那份一见面就十分亲切的交往,我什么都明白了。” 张君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伯母,那您看沈非这次来,要不要安排他和晓鹏相认呢?” 老太太的眼泪又流出来了,大哭着喊道:“东升啊东升,你好可怜啊!我们老吕家愧对你啊!” 那哭声像一把剑,刺痛了张君毅。此时的老太太,并没有答复是否让沈非认晓鹏,而是满心愧疚地哭喊着郑东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 明镜在心 张君毅小心地将老太太搀扶着回到了卧室。安顿好老人,就退出了房间,将卧室门轻轻地虚掩着。这样既可以随时听到老人在房内的些微动静,又可以阻隔由于人声的吵扰,而直接影响老人的休息。 他仍然坐在客厅里。捧起那杯已经没有温度的茶水,望着杯中漂浮的一片茶叶发呆。 他无从知晓老太太目前的想法,究竟是同意沈非与晓鹏相认还是不同意?为什么在谈到晓鹏身世的同时,老太太又会主动谈起郑东升和晓鹭? 在这个家庭里,张君毅毕竟是个外人。而这个外人却通晓了这个家庭的所有秘密,而且都从他这里形成交织,辐射开来。 沈非这一两天就过来了,到底如何办?张君毅想到了另一点,就是:老太太同意沈非与晓鹏相认,那晓鹏的态度呢?是不是正因为这个原因,老太太才没有表明态度? 张君毅站了起来,在客厅和饭厅之间来回地走动着。心里的不安使他没有了继续欣赏吕乔家中装修格调的情趣。 还有一点至关重要的方面,是关于吕乔移送上海的情况,张君毅还没来得及说,老太太就捂住了胸口,痛苦的表情在苍老的脸庞弥散开来。 张君毅确实不知如何来解决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他边在房内走动着,边苦思冥想着解决的办法。他的脑际一会儿出现沈非,一会儿出现郑东升,一会儿是郑晓鹏,一会儿是郑晓鹭。 “郑晓鹭,郑晓鹭!晓鹭为什么也姓郑?”张君毅豁然开朗!说明吕乔早晚是会把晓鹭归还给郑东升的!也正因为晓鹭姓郑,才让老太太连贯了所有的疑问从而形成了正确的判断。他兴奋地又在客厅里转了一个圈,然后坐在了沙发上,“对,就让晓鹭与郑东升首先相认!” 张君毅头顶的“乌云”瞬间就消失了。老太太主动谈起郑东升,就是给了自己一个暗示,而且晓鹭与郑东升相认是最没有阻力的。这个小丫头是见谁都亲,而且此前她去看郑东升时也有一定的铺垫,甚至还抢着喊郑东升“爸爸。”加之晓鹭与沈非并没有父女之间的情感基础,只是沈非自己认为晓鹭是他的女儿,而这一切又都是吕乔为了达到沈非离婚所设的局。如果晓鹭与郑东升相认后,沈非和晓鹏这对父子的矛盾关系就可以迎刃而解。 张君毅终于恢复了常态。他走进厨房,在自己购买的一堆物品中翻找着食材,他要动手为老人和孩子们做饭吃。 阿姨回来了,进门就说:“张先生啊,你开的购买单子我到了两个超市才买齐了。” “好好,先放在这里。”张君毅正在洗牛肉,点头示意阿姨把购买的佐料放在整体橱柜的案板上:“阿姨,你给我打下手,我们做西餐。” “好嘞。你不用动手,教我做就行!”阿姨也来了兴致,系好围裙和张君毅一道忙了起来。 正在忙得热闹的时候,晓鹭放学回来了。一进门就嚷嚷开了:“张叔叔,我看见你的车子在楼下,就知道你来了。” 准备迎上去接过晓鹭书包的张君毅这才想起小马还在楼下。他洗洗手,掏出手机,交代小马把车子就停在楼下,让他自己打的回公司。挂掉电话他才把晓鹭抱起来,“来,让叔叔看看小脸蛋,这几天上学是胖了还是瘦了?” 晓鹭“咯咯咯”地笑着,伏在张君毅的耳朵边说:“我当了班长了!” “是吗?这么小你就当班长了?那可是很大的‘官’啊!”张君毅故意逗晓鹭:“当了班长你就要以身作则,学习要好,还要团结同学。” “姥姥已经教育我了,还让我每周都要向她汇报当班长的体会呢。”晓鹭说完,左右看看,“咦,我姥姥和哥哥呢?” “你姥姥有点累,已经躺下了,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你去叫姥姥起来好不好?” “那我哥哥呢?” “你哥哥工作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哦。”晓鹭挣脱了张君毅的怀抱,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几本作业本,递给张君毅:“张叔叔你看我的作业吧。” “哇,晓鹭真棒,都是‘优’!”张君毅边翻看着晓鹭的作业本,边赞扬道。 一大一小两个人热闹地在一起磨叽了好一阵,张君毅才站起身对晓鹭说:“我去做饭了,你自己先玩好不好?” “咱们吃什么呢?”晓鹭往书包里塞作业本,问张君毅。 “咱们哪,咱们吃西餐好不好?” “哇塞!太好了!我喜欢吃牛扒!”晓鹭蹦着高地喊叫起来。 “就是知道你爱吃,咱们今天就吃牛扒。”张君毅说着就往厨房里走去,边走还问晓鹭:“鹭鹭,你要几分熟的?” “七分熟!”晓鹭挺老练的,知道七分熟的牛扒好吃,比较嫩。 张君毅笑起来:“跟你妈妈经常在外面吃吧?” “还有沈非伯伯!沈非伯伯就带我吃牛扒。”晓鹭挺得意,摇头晃脑地说:“我吃过好多次呢,张叔叔你吃过吗?” “我没吃过,我只会做!”张君毅忍住笑说。 “那你今天就多吃点。”晓鹭十分认真地对张君毅说道。 “好,我今天就多吃。不过,把你的那份都吃掉了怎么办?” “不行,我那份还要留一些给我爸爸吃。” “你爸爸?”当张君毅问了这句话,才恍然明白:晓鹭是在说郑东升!看来,孩子那幼小的心灵里,始终装着郑东升。 “没问题,我专门给你爸爸做好不好?” “那就太好了。”晓鹭拍着手跟张君毅一起往厨房走去。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郑晓鹏已经把自己妹妹的话全听见了。 “谁是你爸爸?”郑晓鹏站在厨房门口,望着兴高采烈的晓鹭。 “你的爸爸就是我的爸爸!”弄了半天,晓鹭的潜意识里还是停留在这个层面上。 张君毅有些灰心,这父女怎样相认呢?孩子只是认为哥哥的爸爸就是自己的爸爸而已,别无他意。 “晓鹏,你带着妹妹去看看姥姥,一会儿我们就吃饭。” 晓鹏答应着,领着妹妹走进了老太太的房间。 张君毅使出看家本领,做了几盘牛扒,外配番茄酱、芝麻酱等调和的汁;用生菜、白菜、西红柿、青豆、菠萝粒、玉米粒等搅拌的沙拉;用煎鸡蛋、红萝卜、洋葱装点了餐盘,真可以与西餐厅的牛扒相媲美。他又将刀、叉、勺按照西餐规矩摆放好,这才走进老太太的房内,请老人和孩子们来用餐。 这家人的气氛又被张君毅给调动了起来。老太太连声地称赞张君毅的好手艺。在孩子们面前,老太太十分镇静,依然是随和又慈祥,没有一点刚刚经历了一场触及伤心磨砺的迹象。 一顿西餐将张君毅与吕乔家人的心贴得更紧了。他认为自己有责任帮助这家人处理好血缘和亲情关系。 饭后,老太太带着晓鹭午休去了,晓鹏邀请张君毅上楼去看看他家的屋顶花园。 “张叔叔,咱们上去吧。”晓鹏催促还在厨房帮着阿姨堆放食物张君毅说。 “这就好了。”张君毅走出厨房,又到卫生间洗了手,这才同晓鹏一道往楼上走去。 “你上次对我说,白天看你家的花园更好看,今天正好是白天,我看看究竟怎样的好看。”张君毅边对晓鹏说,边搀扶着晓鹏往楼上走去。 推开镶有铁艺的玻璃门,张君毅由衷地惊叹起来!他没有想到,这个百八十平方米的花园修饰的如此引人入胜。他可是从国内走出国门,又从国外回到国内,可谓见多识广。除了国外一些住宅区千篇一律的草坪外,几乎没有这种添加了个性魅力的私人花园。但是,惊叹归惊叹,今天的张君毅心思全然不在欣赏方面。他在花园的小径上踱起了步,感应着吕乔来到花园的心理享受,同时也在心底暗暗地给自己打气。他必须要跟晓鹏谈谈,谈谈他的父亲——沈非,不管晓鹏会做何种反应,他必须和晓鹏谈。 “张叔叔,到这边来坐吧。”晓鹏朝着张君毅招着手,指了指身旁的大理石圆桌和条椅。 “这儿怎么样?”晓鹏见张君毅坐下后,就问道。 “非常惬意!”张君毅答。 “是我妈妈的手笔!”晓鹏那副得意的神态始终堆砌在脸庞。 “你妈妈确实能干!”张君毅只要谈到吕乔总会在心底荡起涟漪。不过,今天他不想接晓鹏的话谈吕乔。他的话锋一转,说: “晓鹏,我问你,你长得像谁?” 郑晓鹏毫不迟疑地说:“我像沈非!” 张君毅大吃一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 坦诚以待 园中假山流水潺潺地铺泻下来,银珠般泼洒在假山下方一个由水作为动力不间断旋转的滚珠上,滚珠四周同时又溅起水花呈菊花状倾泻进水池中。水池中五颜六色的照射灯反衬起波光粼粼的水面,红鲤跳跃着,卷动着一池嫣红。 张君毅和郑晓鹏都没有说话,任由假山流水帮他们叙述心中情结。 看样子郑晓鹏早就知道沈非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张君毅想,这个孩子还是挺能沉得住气。接下来怎么说呢?原本是来做晓鹏的工作的,现在倒好,工作没法做,工作对象却先声夺人了。 “张叔叔,你们不要总把我当做小孩子来哄,我也是二十来岁的人了,我可以自己分辨好坏,可以自己选择人生。尤其是我自己的身世,早在我读大学时就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早不与你爸爸相认呢?”张君毅总算可以顺着晓鹏的思路谈出自己的看法。 “我在上海读书,沈非经常去学校看我,有时候就带我出去吃饭或者上他父母亲家里去玩。同学们经常和我开玩笑,说沈非就是我的父亲,又说我和他长得很像。” 郑晓鹏终于愿意向张君毅倾诉了。他唯恐打断晓鹏的思路,就静静地做好一个倾听者,不仅竖起耳朵,还带上了表情。 “当然,同学们的笑谈我根本没有当真。一直到我读大四那年,有一次,沈非又带我上他父母亲家。不一会儿,沈非接了电话要去开会,临走,交代我就在房内看书,看电视,等他回来。” 张君毅认真地听着,还不时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得很仔细。 “阿公和阿婆对我很好。就让我到沈非原来住的房子里看书。阿婆还给我买了水果,并且跟我聊了好一会儿天。她说,我跟他儿子二十几岁时长得很像,边说就边翻抽屉找出了一张沈非读书期间的照片给我看。还说,我如果就是他们的孙子该有多好。阿婆的话让我很迷糊,就仔细拿起沈非年轻时的照片端详起来。” 晓鹏说到这儿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丝笑,他望望张君毅,有些不好意思:“阿婆走出房门后,我就拿着照片走到镜子边,看看镜子里的我,再看看沈非的照片,发现相同的地方还真不少。世界上脸型相同的人很多,但是脸型、身材、举止都能达到一定程度的相像,那就不多了。” 张君毅又点点头,他赞同郑晓鹏的说法:“按照目前科学研究报告,世界上完全相同的人几乎没有。只有血缘才能造就貌似、神似的物种。” “你说的对张叔叔。阿婆走出房门忘记了关上抽屉。我就坐在桌边,几乎把那个抽屉翻了个遍。” “是不是又发现了进一步的证据?”张君毅问。 “是的。很巧,在抽屉里看见了一张沈非调往上海工作后的职工登记表,也许是草稿,是沈非留底的东西,已经很旧了。那上面详细地记录了沈非哪一年考上的大学,哪一年调到上海。我清楚地记得,沈非调到上海的时间是:1986年3月29日。” 张君毅心里明白:真不要小瞧这些孩子,这世界上的东西,包括男女之间的那些事,他们都懂。 “曾经听姥姥对我说过,假如沈非不调回上海,我妈妈就会跟他结婚。”郑晓鹏终于笑了,而且笑得很轻松,张君毅却觉得奇怪,起码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啊,这孩子怎么还笑? “我出生是在当年的9月份,按照推算,沈非离开我妈妈还不到半年,我就出生了。” “那,那你,”张君毅又一次语塞。他停顿在那个“那”字上,足足楞了几秒钟。“那你早就知道沈非是你的父亲,你干嘛不认他呢?而且那时候,你也没有伤腿,沈非对你还那么好。” 晓鹏脸上那点轻松的笑没有了,眼眶红了。他撑起拐杖走到假山旁边,眼睛望着人工制造的瀑布和五彩的池水:“因为我那样做就对不起我爸爸。” 张君毅也想起了这个忍辱负重的郑东升。 晓鹏转过身,望着张君毅:“张叔叔,你知道吗?我这里,”晓鹏用手捂住胸口,“我只要一想到我爸爸,心口就痛!” “我懂,我懂晓鹏。你心疼你爸爸。” “所以我不会认他!永远都不会!是他抛弃了我妈妈,我妈妈还为他卖命;是他导致了我的伤残,又把我妈妈送去坐牢!这其中还有爱情可言吗?还有亲情可言吗?还有人性和良知吗?” 晓鹏流下了憋了很久的泪水,流淌在晓鹏那帅气的脸庞,刺痛在张君毅的心上。 晓鹏又重新坐下了,望着张君毅,不再说话。 张君毅也望着晓鹏奇怪的眼神,心里有点慌:“晓鹏,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张叔叔,你没有跟我说实话。” “你指哪方面?”张君毅心里不由地颤了一下。面对这么聪明的孩子,张君毅第一次感到了心虚。 晓鹏笑了,真的笑得很轻松:“我现在的工作就是你公司的工作对吗?” 张君毅的担心应验了。旋即他就稳住了:“是的,你不满意?” “我很满意,是的,我真的很满意。但是,”晓鹏伸出一只手握住张君毅的手说:“但是,张叔叔,你没有必要瞒着我,你就如实地告诉我,我一定会干好的,而且会十分认真地干好这份工作。” 晓鹏的态度很认真,不像是戏言,也不是诚心地说假话讽刺张君毅。问题是,郑晓鹏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呢?他也没有到过公司呀,唯一接触的就是邵经理,而且对邵经理自己已经多次做过交代,不可能是邵经理告诉晓鹏的。张君毅心里想着,就干脆问起晓鹏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明白你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我干的工作就是你公司的工作。但是你忽略了一个细节,而且这个细节一般人是无法藏着掖着的。首先,你的项目早就上了电视,新闻里多次提及并且还提到了你的名字;另外,你让邵经理带给我审核项目的图纸上有你的签名,也许连邵经理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一点,你就更不会想到这一点了。” 张君毅做出了一个自己从来都没有做过的动过,而且这个动作是最近跟刘大强学来的:他摸摸自己的头,既不好意思,又很腼腆地“嘿嘿”笑了起来,接着晓鹏也笑了起来。 “我这辈子都没有做过‘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情!”张君毅自嘲般地解释道。 “张叔叔,我感谢你对我的关心。但是你忽略了一个问题,你总是把我当孩子看待。要知道,现如今,八零后已经是中国的顶梁柱了,他们不是小孩子,不需要温室和骄纵,他们——也是我,需要的是理解和支持。” 张君毅认同晓鹏的话。他不但认同,而且在他的眼里,郑晓鹏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脆弱和心理上存在些许偏差,这个孩子是个很有思想的人,是一个要与你做朋友的人,是一个可以跟你商量所有事情的人。所以郑晓鹏在谈及严肃而又伤感的话题时,还会表露出一种轻松,那是他的心理健康的表现。 张君毅终于释然了,他无所顾忌。他准备告诉晓鹏这一两天沈非就会来与他相认,还没等他说,晓鹏又开始说了:“前两天你让邵经理带来的登记表就是想了解我的出生年份和月份吧?” 张君毅又惊讶起来,他想否认,想想不能这么做。他的面前是一个朋友,不是孩子。所以他说:“没错,是沈非要我了解的。不过,作为你是公司的员工也需要填一份表。” “沈非是不是马上就要来了?” 张君毅笑了:“是的,这一两天他就要过来看你了。”他知道没有任何事情可以瞒得了这个大男孩。“你打算怎么办?”张君毅干脆挑明。 “不认!”晓鹏的态度十分坚决。 “我还有一件事请要告诉你,”张君毅见晓鹏的态度暂时无法扭转,就说:“沈非这次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把你妈妈的案件移送到上海。上海警方已经到了n市,现在正在与检方交涉。” “是不是到了上海就可以取保候审?”晓鹏一问就问到了关键:“如果可以办理取保候审,我没意见。” 晓鹏的话干脆又利落!张君毅越来越喜欢这个态度鲜明的孩子。看来自己一定要纠正过去的做法,一定要把这个孩子当做朋友,否则你张君毅就会始终被郑晓鹏踩着脚后跟!这么想着,张君毅在心里又狠狠地骂着沈非:没想到你小子还生了一个这么聪明而又懂事的儿子! “如果你妈妈移送上海的话,你这次准备去吗?” 郑晓鹏还没有回答,张君毅的电话响了。 “我陪那伙上海阿拉已经吃完饭了。”刘大强的大嗓门连晓鹏也听见了。 “检察院那边情况怎么样?”张君毅问道。 “他们准备向市政法委汇报,最快也要到明后天才有答复。所以从现在开始,如何安排?” “这样安排行不行:你和方律师他们陪同上海警方去温泉待上一天,到那里泡泡澡,消遣一下?” “你忘了,我下午还要去市委组织部啊!”刘大强神气活现地说:“张董事长,你可不要影响我的前途。” “好好,我马上回去做安排,你去组织部受命!” 张君毅把电话关掉后就对晓鹏说:“我要走了。去安排上海几位警官的活动。” “我妈妈的事情让你费心了。” “你说什么呀晓鹏,你妈妈的事情就是我们大家的事情,应当应分的。” “那我也要谢谢你。” “要谢就谢你妈妈,谁让你妈妈有这么好的人缘呢。”张君毅故意说得很随意,他不想让郑晓鹏看到自己的内心,他甚至有点害怕这个能够洞察心理活动的大男孩。 “人缘再好也要由有缘分的人来担待。”郑晓鹏笑了,笑得很含蓄,“张叔叔,你就跟我们家很有缘分。” 张君毅莫名其妙的脸上红了。他没有敢正眼看晓鹏,他真的害怕孩子那双酷似沈非的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 心无羁押 吕乔又被谌所长带出了号子,来到看守所的后围墙边上。 除了看管号子的警官之外,能够走动的人都来到了现场。 几次“井喷”的发生,都把人们的心揪紧了。这次重新试运行,还是听了一个被羁押人的建议,究竟如何,大家都在拭目以待。 按照吕乔的建议,整个输水管线又重现调整了坡度,在至高点上安装了排气管,就要以0.4兆帕的压力输送热水了。谌所长有些不踏实,所以还是把吕乔放在现场好准备随时应急。 吕乔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场合,问题是处理疑难却发生在看守所内,不由地自己也紧张起来:毕竟现在的处境与以往不一样,在过去,就是失败也没有什么关系,充其量再来一次就是了。而这里就不同了,自己的身份放在一边不说,假设这次失败了,对谌所长也不好交代。毕竟一位看守所的所长启用的人是一个被羁押人员,弄不好对上对下都说不过去。 吕乔毕竟是吕乔,心里紧张,但表面上仍然镇定自若。她不能给这里的警官们一个经不起事由的印象。她放松了全身的神经,最后一次沿着管线察看了所有的接口和排气管;又稍稍蹲下身子,用眼睛瞄了一会儿管线的坡度;再走进泵房,观察气压表和水温表的稳定性,又看了看施工中每段管材接口的压力测试记录,然后对谌所长说:“报告所长,可以开始了。” 随着机器的轰鸣,泵房里“呜——”地一声,输水开始运行了。 几个“外劳”分别沿着管线排成一排,离泵房最近的一个“外劳”用手摸着管道,大声地说:“报告警官,管子热了!”紧接着第二个也开始报告“管子热了”,随着一个一个“报告”的传来,证明输水已经顺利通过! 一阵嘈杂,一阵惊喜,一阵欢呼!吕乔那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回落了。好几个警官都跑到谌所长跟前,与谌所长握手,同时也缩回手朝着吕乔点点头。那意思吕乔明白,自己是个被羁押人,不可能接受警官们的握手和谢意。她也点点头算作答谢,又对谌所长说:“报告谌所长,输水还没到尾端,要看回水如何,假如尾端的排气管出来的是热气而不是水流,才是真正的成功。” 谌所长听吕乔说的有道理,就赶忙通知其中一名警官:“你去最后面,看看那根排气管里冒出来的是气体还是水。” 警官答应着连忙往看守所的最前面跑去,过了一会儿,谌所长的电话响了,是那名警官打来的。见谌所长微笑的表情,吕乔知道,这次输水运行真的成功了。 果然,谌所长接完电话,就对吕乔说:“出来的是热气,没有水!” 吕乔笑了,真正宽心的笑了。她不但为谌所长高兴,也在为自己高兴,毕竟没有辜负谌所长的信任和支持。 “报告谌所长,现在可以开闸阀向各个号房送水了。”吕乔提醒谌所长说。 “对,”谌所长点点头,对身旁的警官说:“通知他们,可以送水了。” 大概不到五分钟,从各个号房里传出来“啊,啊——”的欢叫声,还混杂着女监舍里的尖叫声。那是惊呼,是高兴,是可以定时用热水的欢欣。一阵盆桶的磕碰声,热水的“哗哗”声清清楚楚地传进了吕乔的耳朵。想起自己刚进看守所的时候,警官每天固定给自己半塑料桶热水,引来了多少羡慕和妒忌的目光啊!而今,人人都可以畅快地用上热水了,给这里几千号背负着沉重枷锁的人们带来的是一种多么巨大的快乐,尽管这种快乐是短暂的,是稍纵即逝的,但是仍然是人性化的光环啊,而且还给这个特殊的群体送来了梦境般的希冀。 “谌所长,您看是否请他们再检查一下各个管道接口,如果没有渗水的话,就可以外缠保温材料再覆填了。” 谌所长说:“你想得真周到。其实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但是你却还要关心接下来的辅助工作。我看啊,你原来对待工作也是这种态度吧?” “习惯成自然。”吕乔并没有做解释。她认为没有必要再在这个方面展开阐述自己原来的工作作风,所以就平静地说了这么几个字。 “好习惯!”谌所长没有直接望着吕乔,而是看着正在检查管道接口的几个“外劳”,“这个好习惯会使人永远不能忘怀。” 吕乔听懂了谌所长的意思。他实际上在感谢她吕乔,又不好当作其他警官的面来说。吕乔沉默了一会儿,就说:“报告谌所长,我是不是可以回号子了?” “一会儿你跟我走,朱政委有事找你。” “稿子审批下来了?”吕乔问。 “你怎么知道?”谌所长这才望着吕乔吃惊地问。 “目前朱政委的主要工作肯定是这一项,而且报告团的演讲稿上面催的紧,我想应该是稿子反馈的时间了。” 谌所长笑着说:“看来,从机关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看问题即会分析又会判断,而你又是多面手,能说能写还能干,这在机关里也不多见。” “过奖了谌所长。我可没您说的那么好。只不过您的事务恰巧我都曾经接触过而已。” “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谌所长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让吕乔跟着他去办公室。 在路上,谌所长又说:“刘大强在我面前多次谈到过你。那时候我感觉刘大强简直就在说一个不是人间凡物的人。他的述说,让我有一种感觉,我觉得刘大强在描述一件完美的物件,不是在刻画人。” 吕乔在心里想,这个刘大强还不知道如何编排我呢。就问谌所长:“大强是不是损我了?” 谌所长的双手反背在身后,慢腾腾地走着,像散步一样。“从你走进看守所,在审讯室一见到你,才知道,我早就认识你。” “是吗?什么时候?”吕乔觉得新奇,“我原来的工作性质似乎与公安系统没有多少联系啊。” “你是不是参加过一个‘优秀妇女演讲团’?”谌所长问。 “是。那还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当时我在党校学习,正好那个班是‘优秀妇女班’。结业典礼前夕办了一个演讲活动。” “你的演讲报告讲得太好了,所以我对你印象很深刻。”谌所长说话眼睛看着前面的路,好像他的身旁并没有人,他只是对自己心里的影子说话似的:“当时我们在台下听你的演讲,之后,大家评价这场演讲时一致认为你的演讲最精彩。” 吕乔真不想再跟着这个谌所长到他的办公室去。他已经明白了谌所长的意思。 “所长,我问您,您的这个报告是不是已经通过了?” “对呀,怎么啦?” “您是不是想要我来帮您导演这个演讲?” “呵呵,这个嘛,要等朱政委来告诉你。走吧。”谌所长看着止步不前的吕乔,又把头一扬:“别站着了,跟我走。” “所长呀,您别为难我了。十几年前的演讲和现在的演讲要求不一样!我不行。” “你怎么能分辨出我说这番话就是想请你帮忙呢?就从这一点就说明你的脑子太好使了。告诉你,帮忙帮到底,这个忙你还真得该帮。” “是不是涉及到朱政委的前途?”吕乔仍然站在原地不动,冷不丁地冒出这句话。 谌所长也站住了。他十分吃惊,吃惊眼前的这个女人真的像刘大强所说,简直就不是个凡人。 两个人就站在看守所的主干道上,互相望着。眼神的交汇告诉吕乔,这个“忙”还真的要帮,因为这涉及到一个人或者是两个人的政治前途。她想起多年前,省厅的一位副厅长正因为有省会各部门的“帮忙”,操作了一个“机关行风建设”的活动,活动结束后,这位副厅长就当了一个城市的市长,后来就当了市委书记。 难道这出戏也要演到看守所?是的,看守所也是一个机关啊!吕乔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她不能再犹豫,犹豫的话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我跟您去,有事您吩咐。”吕乔又往前走了。 “这就对了。”谌所长笑容满面,背着手颠颠地跟在吕乔身后。 唉,干工作是为了进步,坐牢是为了赎罪,帮看守所的“忙”也是赎罪啊! 朱政委正坐在办公室等着她和谌所长,连茶水都已经泡好了。见吕乔跟在谌所长的后面走进来,朱政委就笑呵呵地迎了上去,一点儿也没有专政机关对专政对象的那份严肃,就差没有伸出双手握住吕乔了。 “吕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帮忙写得那份演讲报告局里评价很高,不但一个字没有修改,而且还要求我们看守所这次参加演讲一定要夺魁。”朱政委简直有点按捺不住,连开场白也省略了,直奔主题。 “朱政委,需要我做什么吗?”吕乔装着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她从眼角的余光里瞥了一下谌所长。 “请你来,就是想请你帮忙训练一下邱警官,帮她找找感觉和演讲技巧,你看好不好?” 吕乔知道无法推脱,干脆就一口答应:“我全力而为。”她心想:既然你们敢用我,说明你们不怕担风险,那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弄好了皆大欢喜,弄得不好,反正自己已是阶下囚,无所谓。 “这是打印稿,你带回去先熟悉熟悉,就像熟悉剧本那样,再做一个训练计划好不好?”朱政委把演讲稿递给吕乔。 谌所长的电话响了。他按开了接听键,“什么?你说什么?”谌所长站了起来:“他们到了n市,不接到人就不走?”说到这儿,谌所长下意思地看了吕乔一眼。 谌所长的那一个“下意识”已经传递给了吕乔一个信息:这个电话跟自己有直接关系。尽管她不可能知道通话的内容,但是她已经猜到了是什么内容。 吕乔的心“蹦蹦”地直跳。她在心里默念着:“上海方面终于来人了,我要走了!” 朱政委并没有关心谌所长接听的电话是什么内容。他现在的精力都在这次的演讲上。他看吕乔的态度这么好,心中大喜,又从茶水柜上拎起一个塑料袋,里面又是好几个便当盒。他递给吕乔:“这都是好菜,带进去吃吧。” 吕乔一只手拿着打印稿,一只手拎着便当盒。与上一次不同的是,当她走在看守所的大路上,阳光正好,暖暖的,一直穿透进她的心房,给她带来了新的希望,还有她即将实施的计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 未雨绸缪 谌所长接到的电话是刘大强打来的。这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刘大强刚从市委组织部走出来,就给了谌所长这个电话。 谌所长明白刘大强的意思,就是要自己在适当的时候把消息传递给吕乔。当谌所长听到刘大强说出上海警方不接到人就不走时,就马上重复了一遍,并“下意识”地瞥了吕乔一眼,而吕乔也从这个“下意识”和谌所长的对话中明白了个中缘由。这一切来的突然,也传递的恰到好处。 而朱政委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跟他关系极为密切的电话,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这一次的全省公安系统演讲比赛中。 作为基层专政机关的政委,他并不满足自己目前的位置。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于一个从部队转业,来到公安系统却作为正科级使用的原正团级军人,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他也许不知道,公检法司对干部的安排一向是就低不就高,尤其是部队转业的干部,只要进了公检法司一律降级使用,这是惯例,不是朱政委主观意识能够改变的现状。 但是,如何自己闯出一片天地,那只有拿出政绩。平凡岗位出政绩,谈何容易。日常工作就是日常工作,出了问题是责任,不出问题是职责。所以从日常工作中突出政绩的可能性很小。 朱政委比谌所长年长许多,所以对自己的“进步”十分重视。他知道,如果再不积极一点,估计也就过了组织部门考察任用干部的年龄限制。所以,他把全部身心放在这项工作上,也是情有可原。 而谌所长呢,又十分了解这位搭档的活思想,也就尽力做好配合工作。可是,吕乔的突然移送,很有可能让朱政委的满腔期望落空。因为他也十分清楚看守所能够放在台面上的警官并不多,能说会道的更是凤毛麟角。邱警官尽管已经是属于优秀的警官,但也是矮子里头拔高子的权宜之计。假如没有吕乔的协助,这个演讲不要说是“夺魁”,没准连名次都不一定能够拿到。 所以,此时此刻,谌所长根本不会把吕乔即将移送的消息告诉朱政委,也只有自己暗暗地想尽一切办法来帮这位老大哥一把了。 如何帮?谌所长心里没底,但是他有措施。 “朱政委,我看这两天小邱不用上行政班了,让她全脱产跟着吕乔学。” “我看可以,多学一点成功的把握就大一点。你安排就是了。”朱政委很感激这位搭档老弟,许多事情都不用自己操心,这位谌所长都会为他安排妥当,所以他就加了一句:“现在就把小邱调出来,越快越好!” “行,我去安排。”谌所长说完就走出了朱政委的办公室。 为了进一步落实吕乔是否真的要移送上海,走出朱政委办公室的谌所长又给刘大强打了一个电话。 “大强,你的消息可不可靠?” “不可靠我告诉你干嘛?我现在就去和三个上海警官会合,马上去温泉。” “哦,我知道了。那他们的工作现在做到哪一步了?“谌所长又问道。 “你有没有把消息告诉我乔哥?”刘大强不会跟着谌所长一问一答,他要问的是自己最关心的事。 “她已经知道了。”谌所长没有具体说是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吕乔的,只好笼统地回答道。 “什么意思?乔哥难道不是从你这里知道的?”刘大强有些急躁起来:“还会有其他途径吗?” 谌所长想问的问题还没问清楚,刘大强就拦腰给截了。 “你扯到哪里去了。她是从我这里知道的,行了吧。” “我说也是,我乔哥目前只能从我这里得到消息,别无他路,嘿嘿!”刘大强挺得意,他在为自己开辟的、直接与吕乔对话的“绿色通道”而沾沾自喜。想想乔哥知道了这个好消息,别提有多高兴了,所以他刘大强也高兴起来。 “小谌,等我回来后,我们聚聚。” “唉,别挂,我问的事情你还没告诉我呢。”谌所长生怕刘大强挂断电话,就赶紧追了一句。 “你还有什么事情嘛?”刘大强不耐烦起来。 “你分析分析,上海人如果顺利的话,手续大概要办几天?” “要快的话就在这三两天。今天已经报到政法委,落实了就可以接人走了。” “知道了。”与刘大强绕了半天,谌所长就只要这一句话。 两天或者三天。谌所长心里想,时间确实紧了一点。看稿子、消化稿子的时间都要比这两三天长。而且吕乔还要手把手地教,受教者又是个没有半点演讲基础的小邱。 谌所长摇摇头,火急火燎地往女监部走去。 刘大强觉得谌所长话里似乎有话。作为看守所,也就是执行监守任务,被羁押人被办案单位带到哪里去,与他们无关。只要手续齐备,想什么时候放人就什么时候放人。而谌所长问东问西的,难道看守所也想横插一杠子不成? 还没等刘大强想出个名堂来,张君毅的电话又打进来了。 “我说刘总经理啊,你能不能快点呢?大家都在等你!”张君毅立马称呼起刘大强为总经理了。 刘大强在电话里一连声地喊道:“马上到,马上到!” 上海人对张君毅安排他们去温泉很满意,但是提出要求一定要刘大强去。说,有了刘总,才有意思。当然,张君毅也清楚,王大队长他们提出这个要求不是没有原因的:龚律师因为手中另一个案子开庭,根本无法抽身陪同他们去温泉;假如刘大强去不了,就只剩方沁一个人陪同了。这对于三位警官来说,是有压力的。公安部的戒律规定的清清楚楚,他们不想也不愿意因为出差弄了个说不清道不白。 张君毅原本考虑,如果刘大强去不了,只有自己陪同上海人去温泉。就在此时,接到了沈非的电话,得知沈非不等第二天坐飞机过来,而是说今晚搭乘最后一个航班来n市。这么一来,顺水推舟,给客人的交代也是合情合理的。因为张君毅要接待的就是他们这次从上海来n市公务的事主,所以张君毅没有办法陪同他们,他们都可以理解。 实际上,从张君毅的心底深处,他根本就不想陪客人去温泉,但是又不能明说。他既不愿意做自己不情愿的事情,也不愿意有这么个机会让方沁已经在慢慢冷却的心又忽然复苏。 所以,这一行人就在酒店死等刘大强。等这个到组织部受命的刘大强过来后大家一起动身。 而张君毅除了这个安排之外,还在想另外一个问题。后天也就是二十八号,是市政府宴请外商的联谊会。他想等沈非来了后,商量一下如何找机会向市长说明吕乔移送上海的事情。当然,这一切都要等明天检察院的回复了,如果检察院报政法委已经同意,那一切都没有问题;如果政法委说要“再研究”的话,那后天面见市长就真的要好好与沈非探讨对策了。 刘大强给谌所长打去的电话,也是张君毅的意思。他想通过刘大强和谌所长的关系把正在操作的移送吕乔去上海的消息传递进去,让吕乔好有个思想准备,起码可以让吕乔在心里能够舒坦一些。 接下来,就是他要集中精力对付沈非了。 沈非这次来,如果遂愿,也许样样都顺,如果不遂愿,也许就是惊涛骇浪。其一,一直以为晓鹭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事实上却不是,在情感上沈非能否接受?其二,晓鹏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却隐而不露,甚至态度坚决,不可能被沈非招安似地就地服帖,那沈非作何感想?其三,如果吕乔移送上海受阻,他又能承受这个打击吗? 张君毅坐在酒店一楼的贵宾接待室里,虽然陪着客人,心里却一直都没有停止过思考。他甚至还想到了,沈非一切遂愿,他今后做什么?除了自己的项目,他还有什么?假设沈非不遂愿,接下来的问题更多,也许张君毅仍然继续扮演着现在的角色,但是他不能总是站在这个层面上吧。 张君毅坐不住了,他站起身,走到窗口,朝外观望着。表面上是在看刘大强是否已到,而他心里在想:自己的希望究竟在哪里呢?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刘大强旋风般地走进了接待室,又是抱拳,又是作揖。那副模样逗笑了上海人和方沁,连张君毅都苦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刘大强与上海人之间真的成了朋友,而这个良好基础辐射出来的作用力不是他张君毅也不是他沈非可以做到的。起码就张君毅和沈非的身份而言,他们不可能“礼贤下士”,更没有刘大强能上能下的游说本领。什么叫做“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路”?这就是例证。 其实,张君毅和沈非都没有想到,刘大强与上海人搏命喝酒,与上海人打成一片都是为了吕乔,为了他的偶像。除了这一点,任何人也别想劝他去做他不愿去做的事,包括张君毅,也包括沈非。 一切就绪。刘大强,这个已经上任的总经理,做的第一件事不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而是陪着上海人去温泉泡澡。 送走了一行人,张君毅松了一口气。他快步地踏进电梯,来到公司,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小尹,上海那家公司的资料找到了吗?” “董事长,我已经放在了您的办公桌上。”小尹回答。 张君毅坐下,翻看起上海一家公司曾经请求张君毅投资合作的意向书。他边看边在心里暗暗地思忖道:只要吕乔去了上海,我就跟这家公司合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 伊为钱愁 李平和章立明坐在检察长周侃的办公室。周检察长正在打电话。 “向书记,上海警方已经来了,他们的意见是一定要带吕乔到上海。我们的报告您看——” “你们应该拿出一个意见,不要动不动就把矛盾上交。”市政法委书记向欣欣很不满意洋河区检察院书面打印的“关于犯罪嫌疑人吕乔移送上海警方的报告”。他接着说:“既然是报告,又不涉及本级检察院的意见,你让政法委根据什么来批复?” “我们只是就这件事向您报告,并没有考虑意见。”周侃解释道。 “那你现在说,你们究竟是什么意见。”向书记最不喜欢下级单位的这种态度。 周侃看了李平和章立明一眼,说:“我们对吕乔的逮捕意见是认定她是上海公司的正式员工。” “吕乔这个人我认识,她原来是政府部门的干部,怎么就成了上海那家公司的员工了?你们的证据值得推敲吗?”向书记问周侃道。 “证据很充分。她在七年前就已经担任了上海那家公司在n市分公司的总经理。”周侃回答说。 “那么,上海警方带走吕乔也是因为她是上海那家公司的员工为主要理由吗? “是的。” “既然你们认定吕乔是上海那家公司的员工,就应该同意让他们接走。否则也说不过去。所以,你们的报告就应该说明你们的态度,不能模棱两可。” “这么说,向书记您同意让上海警方接人?” “我说老周呀,你怎么还没弄明白?这应该是你们的意见,不是我的意见。你们的意见报到我这里来,是组织程序。毕竟你是一级检察院,你们的意见不明确就不好办。” 周侃又望了望李平和章立明:“向书记,主要是涉及到赃款的问题。赃款已经上交了国库,拿不出来。如果人移送了,赃款不跟着走,还是留有尾巴。” “是因为赃款而让你们态度不明确对不对?”向书记在电话那头口气比较严肃了:“这就是你们的错了。既然如此,你们的报告更应该把这个情况说清楚,同时表明你们的态度!” 周侃拿着话筒,听着向书记的教训,心里一阵一阵的火气往上窜。他狠狠地盯着李平他们,最后对向书记说:“那我们重新上报一份材料。” “我看可以,你们速度快点。不要赶到过国庆了,上海警方还在我们这里待着,弄得大家没办法休息!”向欣欣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周侃望望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似乎可以感觉到统领公检法司的向书记对自己的不满,就气哼哼地对李平和章立明说: “重写再上报!” “是报告还是请示?”李平问周侃。 “把你们的意见说清楚,按照请示的范本重新上报!” 李平和章立明退出了周检察长的办公室。两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上楼梯,来到他们的办公室。 “时间都过去一年了,财政按比例返还的钱都已经用完了,这笔钱怎么退?”章立明问李平。 李平没有吭声。他知道问题的症结就在这里。照道理,吕乔移送,案件材料、赃款都要跟人一起走。没有人走了,赃款还在原地的道理。可是,他们这家区级检察院,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也没有收了赃款又往外“还”的先例。除非是冤假错案。可是冤假错案的概率是多少?反正李平从参加工作来到检察院就没有遇见过。 因此,这份向政法委打的报告也好,请示也好,真成了李平心头的一个结。就算市财政同意拿出这笔赃款,也只是上缴的那部分,返还的那部分还是检察院要往外掏。问题是检察院根本就拿不出钱来。 曾几何时,洋河区检察院好不容易得到了市政府下拨的一块地皮建大楼,除了财政拨款的一部分之外,差额都要检察院自行解决。因此,洋河区检察院就把动起了赃款的脑筋。从财政返还赃款的那一块中,抽出几个点奖励办案检察官之后,几乎全部填进了检察院新办公楼的建设中。当然,吕乔案件涉及的赃款从盖大楼的资金总量上看只是杯水车薪,但是要往外拿出来,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了。 早在几年前,n市检察机关曾经出台过一个文件,其中就有,“案子未结,赃款不动”,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要想动这笔钱,任何点子都可以想得出来。 还有一个违章操作的问题,正因为洋河区检察院要盖大楼,财政接受的上缴赃款也就是象征性的,恰如管理费一般,寥寥无几。这样也就省却了财政往外补贴建大楼经费的缺口,所以,赃款的大头都在李平这家检察院里。 两个吕乔案子的直接办案人一筹莫展。这个问题,周检察长也不是不清楚,问题是谁又敢在这种情况下,跟周侃提出来。那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就是斗胆提出来,最终板子还不是要打到李平和章立明的屁股上嘛。 李平坐在椅子上左思右想,最终打定了主意,对章立明说: “章科长,你还是草拟一个请示吧,明确两个问题,一是同意吕乔移送;二是赃款待检察院会同财政结算后再转汇上海警方。” “看来,如果赃款转汇上海,岂不是我的奖金也要拿出来?”章立明嗫嚅道。 “那还用说?章科长,你先不要参杂个人情绪,把请示写好是大事。看来这个吕乔既有办法又有后台,坐在看守所手都伸到上海去了。” 章立明没有再为个人奖金一事吵扰李平。他想起了上次去看守所吕乔说得那番话,句句都在耳边回响,吕乔当时说:“在你们办理我的案子的时候,我不但交出了50万元,还有一辆上海公司为了招商引资工作为我配的一辆车,外加一台1万多元的笔记本电脑。我的问题是:50万元作为赃款,贵检察院可以得到财政返还比例是多少?可以用于办案检察官个人奖金是多少?这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上海公司为我配的那辆小轿车,据说章检察官在使用,还据说章检察官每天开着车往返于自己在县城的老家和在市区的单位。” “看样子这辆车也开不了几天了。”章立明心里想:“到手的山鸡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烫山芋了?”他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开始绞尽脑汁写“请示”。 “注意措辞啊,不要又让政法委向书记挑毛病。” 李平想了想,又说:“别忘了,还要抄报市检察院。” 李平还在寻思哪里会出现纰漏时,周侃的电话打过来了:“老李,你来一下。” 当李平走到周侃的办公室门口,就见几位副检察长、财务科长等人都在。李平一看那架势,就知道是商量赃款的事情。李平想:真是万幸,这一下不用自己撞枪口,周检察长已经坐不住了。 果然,周检察长见李平进来,就说:“你坐吧。我把几位分管的检察长都召集来了,听听你和财务科的意见,如何妥善处理这笔赃款。” 财务科长首先说:“钱是无论如何拿不出来,检察院还欠施工单位的工程款呢,到年底工程款不支付,又涉及到民工工资问题,到时候,民工状告检察院拖欠工资,那可就是大新闻了。” 几位副检察长都点头认可。周侃眼睛又看着李平:“你说说,怎么处理?” 李平有苦难言。原本好好的一宗既简单又清爽的案子弄成这个样子,留下的尾巴又长又粗,斩都斩不断。最关键的一点,他不便说,是他自己心底的秘密,他很清楚上海警方来n市接人,肯定是因为自己检察院把这宗案子当事人也就是吕乔,认定为上海那家公司的员工,才让他们采取断然措施。接人行动的言下之意就是:既然是上海公司的事,也就是上海经侦的管辖范围。李平的检察院只有配合,不能违抗。到了这个地步,李平根本也不敢不承认吕乔不是上海公司的员工,否则,这个案件连立案的条件都不够。假设自己不慎,言语稍有偏差,那就不是几十万元赃款的事情了,而是要追究渎职责任的大事了。 好在,目前从检察长到财务科长再到他李平,围绕的议题不是吕乔案子本身的主体问题,而是钱的问题。 见周检察长眼睛还看着自己,李平就清了清了嗓子,说:“我刚才已经与章立明商量过了,给市政法委的请示中明确两点:一是同意吕乔移送;二是赃款待检察院会同财政结算后再转汇上海警方。” “这也就是‘缓兵之计’嘛,结算多长时间呢?总不可能拖个两三年吧?”周侃摇摇头,拿不定主意。 “我看也只有这样了。只要过了年,支付了工程款之后,我们再积极想办法筹措那笔钱。就算‘缓兵之计’也好,‘权宜之计’也罢,度过这一段时间再议也不迟。”财务科长为钱着想,不谋而合地与李平站到了一起。 周侃又望望几位副检察长,说:“你们的意见怎样?” 几位副检察长肯定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附和道:“只能这样了,别无他法。” “那好,就这样。”周侃显然打定主意:“老李,你给上海来的几名警官打个电话,就说我们检察院的检察长、副检察长请他们吃饭。” 李平打通了王大队长的电话,得知他们正在去温泉的路上,王大队长还说:“一家人不客气,免了、免了。” 李平把王大队长的原话复述一遍说给周侃听,周侃说:“看来,这个吕乔有一个庞大的关系网哦!” 这些为钱发愁的检察官们感叹吕乔的神通广大,也唏嘘自己的力量太小。 其实,是这些检察官自己成全了吕乔的移送,同时也被沈非钻了空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 归去来兮 周侃感慨吕乔的关系网庞大,实际上他也是吕乔关系网中的一个枢纽,只不过他自己不愿承认或者装糊涂而已。 等几位副检察长和李平、财务科长退出他的办公室后,他就坐在椅子上沉思。 他认为上海人是很精明的,不会没见到赃款就带人走,甚至还会唱高调,官腔十足地与自己玩脑浆。到时候被动的肯定是自己。所以还是要早做准备,有备”的威力,见怪不怪。 “什么时候回来?”周侃只好客气地问一句。 “还不一定。你的事情搞定了,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刘大强简直得意的不知身在何处:“这不是我说的,是王大队长的意见。” 周侃心想:看来还真让向书记说到了点子上,没准吕乔去上海的事情不落实,这伙人还就在n市过完国庆过中秋了。 “这样吧,这边一落实,我就给你电话。”周侃想,还不如给刘大强个顺水人情,“替我问候王大队长他们。” 通完电话,刘大强还沉浸在得意之中。这段时间,为了吕乔他没少找周侃,尽管周侃也帮忙,但是没有像今天这样既谦虚又礼貌的。难道是因为王大队长这帮上海人吗?这也不像他周侃的性格啊。 “啧啧,刘总啊,你的面子好大啊,连检察长都是你的朋友?” 王大队长不无感慨地说道。 “你们误会了。这周检察长是我的老同学,也就是碰巧,我乔哥的案子正好就在他们手上。”刘大强毕竟是刘大强,得意归得意,让他继续当着上海人的面吹牛他又没学会。只有实话实说了。 “就是老同学也不简单啊。看来一切都是这位吕乔的面子大。”王大队长总结式地说道。 “我乔哥你们不了解,她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你们接触了就知道了。” 王大队长笑了起来:“这两天你可没少说你的乔哥。我不用接触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否则上海公司也不会花这么大的精力往外捞她,我们局长也不会亲自给我打电话。” 已经接近傍晚了,王大强一行人已经进入了山脚,再拐个弯就可以看见温泉别墅群了。 与此同时,周侃还在办公室待着,他还在心里梳理着吕乔的案子情况,他不想一个吕乔的案子弄得自己下不来台。于是他又打了个电话给李平: “你们的请示弄出来了没有?” “快了,我再最后看一遍,打印好就给您送过去。”李平在电话里回答道。 “你现在就拿来我看看,看了以后你们再打印。”说完这句,周侃突然无名火起:“你们也是,我是一把手,上报的请示已经在向书记那里挂了号,我不先看看,能行吗你说!” 李平知道又是自己的错,边答应着周侃,边悔不迭地催促章立明:“快点,快点!周检要审阅!” 周侃撂掉电话,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喘气。他继续在想两个问题:一是在想反贪局李平他们的这个案子是否经得起时间的推敲?但愿吕乔去了上海就别再回来了,回来就不是好事;二是在想这几个上海人,来了n市面都见不着,想主动示好也没机会,想请吃饭人家都不给面子!这几十万元的赃款究竟怎么办? 而张君毅也就在这个时候接到了沈非的电话。沈非告诉张君毅不用到机场来接他,n市分公司的车会到机场来接。 “那我就在酒店等你。”张君毅心想:鬼才愿意去接你呢,哼! “好的,我到了就给你电话。”沈非心想:你老张没这个面子接我,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 风雨满楼 张君毅安排办公室季主任去给沈非安排套房。 “记住,一定想办法安排在同我一个楼层。”张君毅叮嘱季主任。 “放心吧,董事长,前台安排不了我去找销售部。”季主任已经很有经验,说完就退出了张君毅的办公室。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候着沈非的到来。 市政府的联谊会是后天,检察院的态度一直不明确,看来,沈非到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与他商量后天约见市长的话题。 天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张君毅一点胃口没有。越是离沈非到来的时间越近,越是让他思绪万千。 电话响了。张君毅按开接听键,是刘大强打来的。 “你们到了吗?”张君毅问。 “刚到。已经安排他们住下了。一会儿陪同他们用餐,过后就泡温泉。”刘大强说。 “你要安排得好一点,千万不能冷落了上海的兄弟们。” “多此一举。我来陪他们你还不放心?外加一个方沁,比交际花也差不了多少,何况是我乔哥的事情,我就恨不得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了。” 张君毅觉得好笑,这个刘大强,你说一句,他就有十句在等着你。 “在组织部怎么样?什么时候上任啊?”张君毅还真有点担心这个刘大强丢下一切不管不顾,忙着招待客人的行为。 “很好啊,这个官当的我浑身来劲!告诉你,新组建的这个集团公司,连个窝都没有!把下面二十几家公司捏合在一起,各家都有个地方,就我没有。”刘大强自己都好笑:“所以我也不着急,等过完国庆再找地方落脚。” “那组织部到哪里宣布你任职呢?”张君毅问道。 “我对组织部说,我现在就去找房子,等找到了房子再宣布。”刘大强回答。 “组织部能答应你这种无所谓的回答?” “组织部很好啊,他们说任职文件先下发,等我找到房子落脚后,再召开一个会议宣布。” “这也就是你,换了谁人家也不答应。哪里有当了官还不宣布的道理。” “我不着急你找什么急。要不你给我找个地方?” 刘大强的话还真的提醒了张君毅。他赶忙说:“我当然要帮你找了。而且还是现成的!” “你那公司我可不去!那地毯我不习惯,再说了——” “不到我公司,我另外给你一个地方!”张君毅打定了主意:“等你回来告诉你。你现在就好好陪他们吧。拜托了!” “什么叫“好好陪”?告诉你,包了一栋别墅!你想想这种规格够不够!”刘大强半嗔怪半玩笑地回答张君毅。 “检察院那一边有没有消息?”张君毅没有再为接待上海人啰嗦刘大强了,就把话题转了弯。 “我就为这事儿给你电话。”刘大强看看别墅大门,又往院子深处走去。他不想让这个电话给上海人听见。 “在路上,接到了洋河区周侃的电话。”刘大强压低了嗓门对张君毅说。 “谁?”张君毅没弄明白周侃是谁。 “我曾告诉过你,就是我那个当检察长的同学,周侃。” “哦。怎么说?”张君毅感起兴趣来。 “他请我吃饭。”刘大强故意卖个关子,也有显摆的成分。 “检察长请你吃饭?这个时候?上海来人的时候?”张君毅忽然感觉头顶的乌云散开了:“好,这就对了。” “还有呢。周侃的手下在给我电话之前,也给王大队长打了电话。” “也是请吃饭的事情吗?” “是的。王大队长给推掉了。”刘大强不无疑惑地问道:“你说检察院为什么有想请上海人吃饭,又想请我吃饭的?” 张君毅笑了,笑得心情舒畅。“这就对了。” “对什么对?”刘大强追问道。 “你和方沁好好陪他们吧。电话里我们尽量不再说了,回来我告诉你,挂了。” 张君毅站起身,走到门口墙边,把办公室灯光的所有开关都按开了。 他真的兴奋了!看样子,吕乔的移送基本没有问题了。 围着办公室转了几圈后,张君毅又停住了脚步,心里想:不对啊,就是移送也就是正常的法律程序,也不至于检察长亲自请上海人、还有刘大强吃饭啊?邀请吃饭无非是有事相求,那么吕乔的案子会有什么问题让检察长以宴请来相求呢? 但是,不管如何,这是一个好迹象、好开端、好征兆。想不明白的事情,张君毅暂时不去想它,他只想到赶紧给沈非通个气。 沈非参加完原公司的联欢会,又被黄副总给拉去参加职工的会餐。推脱不了,他就让其他集团公司的副总裁一起都留了下来,干脆陪着职工们吃了一顿团结、和睦的大餐。 自己公司的董事长现在是集团公司的常务副总裁,这个喜讯让职工代表们既欢欣又鼓舞。热闹缤纷的会餐中,沈非没有听见手机的铃响声。职工们的情绪感染了他,同时他又不忘与几位副总裁交代工作。 黄副总提出,德国那家公司又发来的了传真,想请沈非去德国,就合作事宜做进一步的谈判。 沈非说,待国庆和中秋过后再做定夺。 a副总裁说,他分管的一家公司原来与一家国外投资集团签订过合作意向,后来对方没有作出进一步具体商洽的举动。这两天,对方主动发出函电,拟于择日面商。 “好,这就好。这就是国有企业走向国外的好典型。市政府多次下发国有企业改制的文件,其中对吸纳非公有制股份、吸纳国外资金都有明确的要求。”他告诉在座的头头脑脑们:“你们可以主动些,主动邀请对方来上海,对我们企业的前景多做介绍,争取合作成功。”沈非很高兴下属企业会有这么好的大动作,这也明摆着是对他担任常务总裁的一个见面礼,所以很兴奋地说:“我希望每个企业都有好的开端,在市场上真正做大做强。” 头头脑脑们得到鼓励,都七嘴八舌地表达了走合作前景进一步壮大国有企业的信心。 沈非与大家又碰了杯,“来,把杯中酒都干了。我这次去n市,是受n市市政府的邀请参加一个联谊会。我们在n市的投资就很成功,产值基本上已经达到了整个公司的一半还有多。这就是个好例证,各个企业都可以走出去,以上海为出发平台,走出上海就是一个大舞台啊!” 干完了杯中酒,沈非就站了起来:“与每个圆桌上的各企业负责人、职工代表们亲切握手,一一告别。 走出会餐的大厅,他与几位副总裁说:“我还要赶飞机,你们就在这里再陪陪职工们吧,也可以把这个场合当做一个倾听职工心声的地方。过节期间一定要主意安全,这一点我已经强调多次,就不再重复了。” 上了车,在人群的注目和频频挥手中,沈非眯着微醉的双眼,将上半身靠在了椅背上,整个人都好似松垮了下来。 他接下来的是一场战斗,一场情感的战斗。他必须利用这短短的时间,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忘却集团公司,忘却纷杂的事物,忘却所有,只装上他的吕乔和儿子晓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 监中趣娱 吕乔早已口干舌燥,而邱警官早已筋疲力尽。 “算了,我不干了,我干不了。”邱警官一屁股坐在大会议室一头的空间地板上,“哎呀,我的老天,这弄一天比我上一个星期的班还要累!” 吕乔望着邱警官,不知道是哭好还是笑好。她的心里比邱警官还着急。既然在朱政委面前接下了这个“任务”,就无论如何也不能半途而废,不好交差不说,反而弄得自己被动。 “刚才这一遍总体上还是不错,你把几个重点段落再加重语气,带上感情,就绝对能够成功。”吕乔给邱警官打气说。 “唉,报告不像报告,表演不像表扬,既不能张扬又不能压抑,这,太难了!”邱警官干脆靠着墙半躺着,见吕乔还有重新再来一遍的打算,就索性把眼睛闭上,假装休息。 “真不想再来一遍了?”吕乔问。 邱警官不吭声。 “那你送我回号子得了。懒得管你。”吕乔拿起桌上一个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子:“起来吧,邱警官,送我回号子。” 邱警官睁开眼:“送你回去我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办?你该咋办就咋办。我一个嫌疑人管不着!” 邱警官一骨碌爬起来:“别走,你走我就死定了!” 吕乔望着邱警官,心中不免好笑:只有像我这样的嫌疑人才总把“死定了”挂在嘴边上嚷嚷,哪有一名警官也会大喊着“死定了”的。 “只要再努力一把,就ok了。怎么样?”吕乔问邱警官。 “真的?” “嗯!” “如何努力?”邱警官总算恢复了一点体力,稍稍来了点精神。 “稿子是不是都背熟了?”吕乔问。 “当然,都是我原来做的工作嘛,滚瓜烂熟!” “如果你不用文稿中的语言,而是用自己的语言把整个稿子都连通起来可以吗?” “自己的语言?”邱警官有些怯怯地问:“行吗?” “你就用自己的语言,在叙述中注意突出重点,再加上一点点行为艺术,当然不能太过,太过就有些做作,观众就觉得不舒服。”吕乔把那半瓶矿泉水重新放在了桌子上,仔细地为邱警官讲解演讲的要领。 “比如,你上台后,眼睛要平视台下的观众。演讲演讲,就是既要演又要讲。” 邱警官赶紧从口袋中掏出小本子和笔,连忙记下吕乔说的话。 “上台的一瞬间是给观众的第一印象。脸部表情既不能太严肃也不能太随意。要让人感觉亲切。” 邱警官边记边点头:“接下来呢?” “你看我,”吕乔假设会议室的一面墙就是台下,自己从侧面上了台,脸部捎带一点点微笑,然后就开始了:“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大家好。……” 邱警官鼓起掌来:“这时候,台下肯定会鼓掌是不是?” “你还要加上你从哪个部门来,你叫什么名字,担任什么工作。然后再把你演讲的题目用一种很随意很柔和的腔调告诉台下的观众。” 邱警官似乎找到了一点感觉,按照吕乔的方法,从侧面上了“台”,然后平视台下,脸部带上了微笑:“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大家下午好!” 这回轮到吕乔鼓掌了!“太好了,就这样,就是要这种效果。你看啊,我刚才的开场是按照稿子上念的,一个字不差,而你刚才是用自己的语言开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对不对?” 邱警官开窍般叫了起来:“我懂了,懂了!我就用自己的语言叙述我身边的故事。在叙述的过程中既要有小河流水般的娓娓道来,又要有昂扬顿挫地铿锵激情,是不是?” 吕乔开心地笑了:“邱警官,你真是个十分聪明的人,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夺冠!” “看样子我还是有救的是吗?”邱警官的话始终离不开她在工作中的监管术语。 “何止啊!你可以改变许多人的现状!”吕乔用了一句双关语,邱警官不一定会明白。但是吕乔坚信,邱警官背负着许多人,包括她自己的重托。只不过年纪轻轻的她,想不到那么深,那么远。 “还有一点要注意,声调千万不能拔高,一定要控制在一定的发声范围之内。许多人的演讲就是因为没有注意到这个关键,才最后败下阵来。” 见邱警官还在往本子上记录,吕乔又接着说:“许多人以为,声音小,台下的人听不见,效果不好。其实不然。声音太高了,会让听你演讲的人感觉刺耳和不安,所以你一定要注意这个问题。我原来演讲时,并不是我的演讲稿比别人写的要好,而是我的声音在起作用,是平静和恬淡在起作用。在这个基础上才能加上感彩。否则,一切成功的可能都会因为声音而功亏一篑。” “那我回去组织一下语言,明天我重新来一遍好不好?”邱警官看看表:“不早了,我送你回号子。” “好的。那我预祝你明天一遍过关!”吕乔重新拿起矿泉水瓶,走在邱警官的前面,下楼,拐弯,进大铁门,熟门熟路地往关押自己的号子走去。 看着吕乔进了号子,邱警官才一身轻松地折转身,出了大铁门回家了。 已是满天星斗,轰隆隆的飞机过往声声灌进了吕乔的耳朵。这段时间,她是天天听着飞机的轰鸣声,天天望着天井上方钢筋架起的方格子天空,数着来来往往的飞机过日子。 可是今天不同,她总觉得有个预感在心里晃来荡去。算算日子,离国庆没有几天了,按照前天谌所长当着自己的面接的那个电话来分析,假如要去上海,就在这一两天了。她了解沈非的作风,熟谙他的运作方式。如果上海方面来接自己,沈非肯定也会来。 同监舍的一大半人都没有吃饭,都在等着吕乔回监舍。胡丽和辘轳已经摆好了“小饭桌”,将吕乔预订好的烧鸡、蹄花、红烧鱼等一样一样摆在了“小饭桌”上。 邱警官原来还很“抠”吕乔,每天只准给吕乔定一个好菜。自从前几天吕乔好多次都带进来一堆好吃的菜之后,她也就放松了,吕乔需要多少邱警官就给定多少。邱警官知道,这个口子不是自己开的,是看守所的主要领导开的,而且几次都是朱政委给吕乔捎带进来的吃食,作为一个女监部的教导员,何必又要自己死死坚守那些个规定呢? 所以,因为好菜的诱惑,吕乔的号子出奇的平静,羁押人之间相处的也十分融洽。每天的傍晚,这个号子里都会像加餐般热闹无比。她们都为有个吕乔而感到骄傲和自豪。尤其是知道吕乔为了看守所的热水输送做出了“贡献”,更加感到得意无比。可是这些被羁押在这方寸之地的人们哪里会知道,吕乔为这个看守所所做的“贡献”何止是一个热水输送!假设,这些人们得知吕乔为看守所写演讲稿;假设,这些人们得知吕乔早出晚归是为了训练准备夺魁的邱警官,假设,这些人们得知吕乔一次次带进来的好菜,都是这座看守所的“最高领导”的褒奖,她们又会作何感想? 奇妙的是,从昨天开始,原本每个号子都在晚上九点就必须关闭天井和里间的铁门,而吕乔的这个号子却可以在晚上十点半才关闭铁门。她们都清楚,这种“待遇”是吕乔给她们带来的。 看着满满一桌子的好菜,看着大家脸上放着光彩的眼神,吕乔暗暗地笑了。她想,但愿这种“好时光”可以长久地保留下去,一直到自己离开这个地方之后,她们都有短暂的、欣喜地,暂时忘却苦难的快乐那该有多好! “胡丽、辘轳,你们把东西分一分,分给大家吃!”吕乔的声音无疑就是“发令枪”。胡丽和辘轳同时应了一声:“好嘞!”紧接着就开始把烧鸡的腿、翅膀一一分开,又用牙刷杆和饭勺“切割”起鸡肉来。红烧蹄花就很好分了,一块一块,分的均匀的很。那红烧鱼就更不在话下,每个人一大块还有多。 “啊——”快乐的声音传射到高墙,又从高墙那里折射回来,震起一阵阵回响。 就在这时,一架飞机出现在天井上方,被钢筋格子划分成一块又一块,就像大型的屏幕墙那般,红的、蓝的灯光在机翼、机头、机尾不停地一闪一闪,定格在吕乔的眼睑中。吕乔可以辨出,这是一架超低空由东北方向往南飞过来的波音777,即将在不远处的机场降落。东北方向——正南——上海来的飞机!吕乔“忽”地从矮凳上站了起来,她的惊喜洋溢在脸庞,她知道:沈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章 枭雄心怀 张君毅在酒店总经理的陪同下,等候沈非的到来。 不一会儿,凯迪拉克那庞大的身躯载着沈非开上了四海酒店的大厅内廊。 这种规格在这家涉外酒店也是不多见的。一般的车辆都在前廊上下客,而沈非的车却开进了内廊,下了车就是一水的簇新地毯,有些像奥斯卡颁奖晚会的场面。 在酒店总经理小心翼翼地照护下,沈非气宇非凡地下了汽车。第一眼就朝张君毅望了过去。那戴着镜片的眼睛里有些愠怒的成分:“你老张唱的是哪出戏啊?!” 张君毅装着没看见,伸出手快走几步来到沈非面前:“沈总裁,一路辛苦了!”那副殷勤的面孔简直让沈非感到既陌生又有些恶心。 与酒店总经理互相握手问候完,沈非就在张君毅和酒店总经理的左右夹护下踩上红色地毯直接朝电梯间走去。 “沈总裁,酒店专门备了一些酒菜,为您洗尘。”总经理的谦恭让沈非浑身不自在。 “谢谢您。能不能把酒菜直接拿到我的房间?”沈非笑眯眯地望着酒店总经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一场精心准备的接风晚宴给搅了。总经理不知如何答复,就用眼睛看着张君毅。 “也好。就按照沈总裁的“指示”办吧。”张君毅酸溜溜地对酒店总经理说道。然后,又对沈非做了一个请上电梯的手势,说:“与我同一个楼层,您请。” 沈非背对着酒店总经理,狠狠地盯了张君毅一眼,也就没有假装客气地谦让,一个跨步就迈上了电梯。 酒店总经理去安排沈非提出的“临时动议”了。两位开口就“斗”,见面就“掐”的商贾,肩并肩地推开了沈非的套房门。 “这次你住我对面。”张君毅进了房间,浑身的架子外带对沈非的奚落全都抛到一边:“怎么样,接待你的规格不低吧?就差没让小姐给你送鲜花了。” “你少跟我来这一套!”沈非脱去西装,松开领带,一件高品质浅蓝色衬衣更显出他的儒雅和大气。 “先去洗洗吧。趁酒菜还没送来。”张君毅也把西装脱下随手放在了沙发扶手上。 “情况怎么样?”沈非根本顾不上什么洗漱,急切地问张君毅。 张君毅知道沈非问的是什么,就故意慢条斯理地说:“还是去洗个澡。否则,你听了我的‘汇报’,估计连睡觉的心情也没有了。” “什么意思啊你?”沈非坐下,与张君毅面对面:“说说吧。上海那几个人呢?” “去温泉了。” “温泉?去干嘛?他们可是来公务的啊,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沈非一听就冒了火。 “你以为你和他们都是上海人就可以管天又管地了?”张君毅起身,到冰柜里取出两瓶纯净水,递了一瓶给沈非,自己拿着一瓶旋开瓶盖,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几口。“为接你,为摆上个架子,一个多小时我都没喝过一口水。” “活该!我又不领情。谁让你摆那个场面?”沈非也旋开了纯净水的瓶盖,喝了一口:“你倒是说说,他们几个去温泉是不是检察院不想移送?” “去玩玩很正常。”张君毅不再跟沈非斗嘴了:“检察院目前是否移送的情况不是很明了。但是有很让人振奋的消息。” “说说。”沈非把纯净水瓶放在了茶几上:“什么时候的事?” 张君毅就把下午洋河区检察院检察长先给王大队长打电话,之后又给刘大强打电话的情况给沈非叙述了一遍。 “为了请吃饭?”沈非问。 “就是这个意思。两次电话都一个意思。”张君毅还在喝水,那瓶水已经快见底了,看来他还真的渴了。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沈非说。如果我知道这个情况,坐在飞机上就可以仔细思考了。 “给你电话你又不接,现在倒怪起我来啦?”张君毅起身,又到冰柜里取了一瓶水。 沈非赶忙拿出手机,一看,果然在傍晚时有一个张君毅打来的电话。 “当时我在我原来的公司,搞一个联欢会,也许太吵了,没听见。” “哼,连句‘对不起’都不会!不带这样冤枉人的!”张君毅虽然口气挺冲,但是脸上还是很轻松。他知道沈非不会故意不接他的电话,肯定是有事羁绊住了。 “你给分析分析,检察长请上海警方吃饭,从情理上说的过去。不管如何,地主之谊还是要尽的嘛!”张君毅又坐下了,又开始拧瓶盖、喝水。 “问题是,请刘大强吃饭就有些讲不通。老刘说他和检察长周侃是同学。同学之间任何时候都可以在一起聚聚,可偏巧就在这个时候想请刘大强吃饭,是不是跟吕乔的移送有直接关系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沈非正在思索。他的脑子里就像一张稀疏的网,通过自己的思维在慢慢地编织,慢慢地从经纬深处加进纹路,慢慢地就变成了一张细密的网。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沈非开口了:“我估计检察院对乔乔移送不会有太大的阻扰。因为一个至关重要的前提是双方都承认乔乔是我公司的员工。他们不敢改口,一改口这个案子成立不了。” 沈非的分析跟张君毅的猜测不谋而合,“我也是这样想的。你再接着说。” “为乔乔的奔波,老刘在检察院花了不少功夫。这段时间也没听老刘谈起过有检察院哪位领导请他吃饭。” “提醒你,大强已经是新组建的市政开发建设集团的总经理了。管辖二十多个下属单位。” “是吗?”沈非脸上露出了笑容。尽管他和刘大强没有更多的接触,也仅仅是机场上的一次邂逅,另一次就是在检察院的食堂里。他沈非可是在刘大强的连骂带损中增加了对刘大强的印象,尤其是食堂过后的当晚,他们三个人在张君毅的办公室,交谈到最后尽管是以愉快结束,但是沈非很清楚,刘大强对自己是有很深的成见的。当然这都是因为吕乔的原因。 “嗯,很好,值得为他庆贺!”沈非拿起纯净水瓶与张君毅的水瓶碰了一下。 门铃响了。张君毅过去开门,见酒店总经理身后一溜儿排着好几个送餐车,一溜儿站着好几个服务员,恭敬地候在门外。 “谢谢,谢谢!挑一些菜端进来,其他的就拿回去吧。”张君毅对总经理说。 “那怎么行?我们带来了一张机动餐桌,可以放下这些菜。您就放心吧。”总经理指挥着服务员,鱼贯入内,条理清晰地放好了餐桌,摆好了杯碟和碗筷,留下了两名服务员,就准备退出。 “慢,两位服务员您带走吧,一切我们自己来。有需要我直接给前台打电话好不好?”张君毅对总经理说完,就把两位服务员一道请出了客房。 酒店总经理知道不好硬性塞进自己的服务员在这里当灯泡,也只好同意。走到门口,总经理又说:“今晚上我值班,如有需要随时给我电话。” “好的。一定。”张君毅见总经理告辞,就将房门关上。 见一桌的酒菜,沈非边摇头边叹息:“没见过这样铺张浪费的,太奢侈了!” 张君毅见沈非如此说自己,就把鲍鱼、海参做的菜移到了沈非面前:“真是不识抬举。我都是为了谁?我不都是为了黄鼠狼吗?!” “哈哈哈!——”沈非没想到张君毅在玩笑中又把自己给涮了。“黄鼠狼”是刘大强骂沈非的特有名词,张君毅用在这里恰好。 两位出门光鲜、威严,一身霸气外加倜傥的商界ceo,躲在人后却没有威风,像似刮去了一层色彩,剩下的就是原型,他们把酒对饮,嬉笑怒骂,一展男人本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七章 撞击心扉 沈非在公司的联欢会上可能光喝酒没吃饭,又在飞机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这会儿肚子真的饿了,索性不在张君毅面前假装矜持,甩开腮帮子大吃起来。他知道,一会儿老张肯定又要灌他的酒,所以就尽量地吃菜,两只眼睛外加两个镜片,一忽儿扫过桌子的左边,一忽儿扫过桌子的右边,哪种菜好吃就尽量多地往嘴里送。 “你看你那吃样!我也不知道你们上海的组织部门怎么会看中你这种没有饮食文化的人。”张君毅被纯净水灌饱了肚皮,这会儿是一点儿东西也吃不进去。他看着沈非吃,又摇头又皱眉:“慢点啊沈总裁,别噎着了,噎死了送不赢太平间,这家酒店离医院远着呢。” “你,”沈非夹起一筷子鱿鱼卷:“你别说风凉话,我吃东西和饮食文化没关系。” “哼,就像从饿牢里放出来的一样,哪有这么贪吃的人哪!”张君毅嘴里这么说着,还情不自禁地往沈非的碗碟中加了一筷子菜。 “这菜好吃,挺对胃口的。你知道嘛,我从早上开始就没有进过一粒米,只喝了两杯咖啡,晚上在我原来的那家公司灌了不少酒,所以就饥不择食了,呵呵。”看样子沈非缓过了劲,搁下了筷子,用湿毛巾擦擦油光光的嘴,然后把右手伸到张君毅的胸面前:“给我一支烟。” “我怎么看你越来越像个土匪?”张君毅似乎被沈非的毫无顾忌所打动。张君毅知道,只有在自己亲人面前才会显露出外人看不到的另一面。而这看似草莽、且又很不好看的另一面却没有任何保留地暴露在张君毅的眼前,说明这个沈非是对自己敞开了心扉。 张君毅边在嘴里恶狠狠地损着沈非,又忙忙地站了起来走到书桌边上,从抽屉里拿出两盒“中华”。 “哎,你加拿大的烟呢?就是‘goldrush’?” “剩下几包都给了刘大强,让他和他的朋友们分享去了。”张君毅拆开其中的一盒烟,抽出一支递给沈非,又帮沈非点燃。 “那个烟好,很有劲。”沈非抽着“中华”念叨着“goldrush”。 “我已经安排人给我送过来。你喜欢的话,下次我派人给你送到上海去。” “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你还当真?”沈非呼出一口烟雾,“别麻烦了。我平时很少吸烟,免了,听见了吗,不用专门给我送。” “你说了不算,这是我的事,你无权干涉。”张君毅从沙发的侧面拿出一瓶俄国进口的“vodka”,“嘭”地一声放在了餐桌上。 “你想干什么?你知道这酒度数是多少?”沈非心里一惊。他知道张君毅肯定会拿出酒来灌他,没想到是伏特加。 张君毅假模假式地一笑:“度数不知道,是烈性酒全世界都知道!” “你是想把我灌醉还是真想送我去太平间?”沈非眼珠子乱转,他对伏特加有种特别的“惧怕”,但是又不愿意在张君毅面前掉身价,所以就拿出了开玩笑的强调,权当做缓兵之计。 而沈非的小心眼张君毅一眼就看出来了:“你老人家放心,我不会灌你,随意喝好不好?” “你小子真会出点子,什么酒不好,偏偏拿出伏特加来吓我。告诉你,我沈某不怕吓唬,你要跟我喝,不一定喝得过我。”沈非一听“随意喝”,胆子大了许多,嘴巴就强硬起来。 “那就比试比试。”张君毅懒得再跟沈非较劲,从酒柜里拿出两只高脚大号玻璃杯,打开酒瓶塞,就“咕嘟咕嘟”地往两个杯子里倒酒。 “真的假的?”沈非的嗓门搞了八度:“你可别乱来,我们都是有事情要做的人。” “你有什么事可做呢沈总裁?”张君毅不露声色,侧头眯眼观察两只杯子的酒是不是一样多。“从你走进这间房,到现在你也没有分析出检察长为什么要请刘大强吃饭。” “我早就分析出来了,就是不告诉你这个猪脑子。” “说,你说出来我听听,这酒我们就慢慢地抿;说不到点子上,就一口气喝光。” 沈非望着张君毅,眼睛眯成一条缝:“我怎么看你也像个土匪一样呢?” “说不说?不说喝酒!”张君毅把领带扯下来,又把衬衣领子敞开,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你选择。” “告诉你,检察长请刘大强喝酒,是因为从乔乔那里搜去的钱。” 毕竟张君毅不清楚吕乔案件的前因后果,所以他分析不出来。而沈非就不同了,他是事主,是他的公司举报的吕乔。当时自己的手下举报吕乔就是为了追回五十万元货款。 “真的?”张君毅自己喝了一口伏特加:“说说你的看法。” “第一,乔乔出事至今,已经一年多,这一年多那五十万早就在检察院的账上趴着;第二,乔乔这次归案,检察院正准备把案子移送法院审判,假如乔乔判刑,这五十万就顺理成章地作为赃款没收;第三,如果乔乔移送上海,这五十万就要跟着案子走,如果检察院只同意人走,而款子不走,说不通。说不通怎么办,必须有人斡旋,谁斡旋,你,我,都不可能,只有这个检察长的同学刘大强。” 张君毅若有所思,慢慢地也领会了沈非的一、二、三。“有道理。我看,这笔钱是不是检察院已经用了,拿不出来?” “我想,这个可能性不大。充其量只是不想让上海警方带走人又带走钱。要知道,案子没有宣判,是不能动用这笔钱的。” “我看你也太天真了。如果是那样的话,作为检察长没必要动用私人关系来斡旋了。既然动用私人关系,就有极大可能是我猜想的那种情况。” “但愿不是你猜想的那种情况,否则就太阴暗了。”沈非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张君毅分析的情况就是检察长邀请刘大强吃饭的原因。 “后天见机行事吧。我们到了联谊会上视情况而定,看看要不要找找市长,施加点‘压力’。” 张君毅点点头:“我看行。还有明天,再看看刘大强那边有什么新的情况。”说完,张君毅就拿起酒杯对沈非说:“来,随意抿一口。” “这还差不多。”沈非喝了一小口:“不好喝,这俄国佬的酒就是不好喝。” “想不想知道晓鹏和晓鹭?”张君毅主动提出了这个棘手的问题。 “两个孩子还好吗?” “孩子们都好。只是——” “只是什么?说呀。”这回轮到沈非来劲了:“孩子们怎么啦?” “你要沉住气。”张君毅在脑海中搜索恰当的词汇,“我告诉你,晓鹭不是你的女儿,晓鹏早就知道他是你的儿子。” “什么意思?你可别胡说八道!”沈非根本就没有沉住气:“你说,怎么回事?” “晓鹏在读大学四年级的时候就通过你和他的照片对比,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只不过这个孩子心里经得住事儿,从未向任何人吐露。” “那么晓鹭呢?晓鹭是怎么一回事儿?”沈非的泪水从镜片后面的眼睛里流了下来:“你说啊,我的晓鹭是怎么回事儿?” 张君毅叹口气,就把与吕乔母亲的对话,把郑东升的原话,还有郑晓鹏不愿认沈非的一切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沈非。 半晌,沈非头倚在沙发靠背上,闭着眼睛,泪水一阵一阵地往下流淌。这个男人几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也许他的悔恨,他的讶异,他的心伤,他的一切无可挽回的逝去的岁月都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堵在了这个看似坚韧,却脆弱的不经磕碰的人的心头。 “这一关他必须过。”张君毅心里想着,也就不劝沈非,“就让他自己和自己的心在一起纠结吧”。他从床上拿来一床毯子,盖在沈非身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 迟暮交情 晨曦从窗幔透进来,缓缓的,柔柔的。 沈非睁开眼,依然浑浑噩噩地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张君毅两眼半睁半闭、头昏脑胀地盯着沈非。 沈非动了动了身躯,摸到了身上的毯子,看看斜躺在对面沙发上的张君毅,就把毯子掀到了张君毅的身上。然后站起身,伸直了胳膊,做了几个深呼吸,左右摇摆着头,走进了卫生间。 张君毅看到沈非做的这一切,心里想:这老小子看来已经把所有的苦果连血带泪地咽进肚里了。 果然,等沈非从卫生间出来,整个人都已经神采奕奕了。新换好的衬衣平平整整,西裤没有一点皱褶。他擦拭了眼镜,重新戴上,看看仍然斜躺在沙发上的张君毅:“你也去洗漱一下吧,半个小时后我们在餐厅见。” “守了你一夜,你倒好,啥事没有,弄得我头昏眼花,失魂落魄的。”张君毅从沙发上起来,顺手把西装上衣抓在手上:“你还是在房间等我。我收拾好就来叩门。”说完,张君毅一摇三晃地走出沈非的房间,到自己的房间收拾去了。 酒店总经理带着餐厅经理等一行人早就在自助餐厅恭候着两位贵客。电梯门一开,两位精神饱满,笑容可掬的商贾让所有在场的人眼前一亮,假如有人比喻“蓬荜生辉”也不过分。但是,谁能想到,这两位在人前总是扮演威严、伟岸的人物,其内心有着什么样的煎熬和苦闷? 总经理与张君毅和沈非握了手,就说:“二位,请跟我来。” 总经理把沈非和张君毅引到自助餐厅的包房内。广式早茶林林种种摆了一桌子。 “张先生,房间我已经安排人去打扫了,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了。你忙吧,服务员也可以走。谢谢你的关照。”张君毅笑着回答酒店总经理。 “那好。沈先生、张先生二位慢用。”说着,总经理退出了包房,其余在场的人也都随着总经理退出了包房。 “接着吃。吃饱点。”张君毅想起昨晚上沈非的吃相,就挖苦道:“来,这种茶上海没有,是在云雾中生长的一种绿茶,健脾消食,对你很管用。”说着,张君毅就把茶壶端了起来,往沈非面前的茶杯里倒茶。 “不客气。谢谢。”沈非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在张君毅面前装斯文。 喝过茶,两个人几乎没有吃广东特有的茶点,什么虾饺、肠粉、萝卜糕、糯米鸡……,一样没动,而是把一小盆小米粥端到了身边,“跐溜跐溜”地猛喝一气,灌了个肚饱肠热,才放下碗和筷。 张君毅到餐厨上取来热水瓶,灌进茶壶内,稍等片刻后,又拿起茶壶给沈非的茶杯和自己的茶杯里都续上了茶水。 “今天怎么安排?”张君毅问。 “我想去看看郑东升,你看方不方便?”沈非望着张君毅。 “他病得很重。我担心他不会接纳你。”张君毅避开沈非的眼睛望着茶杯里蒸腾的热气。 “应该不会因为我的出现而加重他的病吧?” “你自己拿主意吧。”张君毅也不便阻止沈非。看来沈非决定了的事情是不容改变的,否则也不是沈非了。“我想,你也要去看看老太太。” 沈非点点头:“下午去,下午一定去。”沈非喝了一口茶:“嗯,这茶不错,味道绵厚,甘甜。哦,对了”沈非放下茶杯,说:“给刘大强打个电话吧,告诉他答应检察长的邀请。” “这个主意可以。我这就打。另外我给大强的两个弟弟打个电话,通知他们你要去医院。让老郑有个思想准备。” 沈非沉默了一会儿,就说:“随便。不过我想郑东升不会因为我的出现会有多大的波动。你想,我早就是他的障碍,只不过这个障碍从幕后走到前台而已。再则,我是去感谢他的,感谢他照顾晓鹏这么多年。他就是狠狠地骂我也没有关系。”说完这番话,沈非笑了起来。昨晚上那种激动,那种泪水滴答的模样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张君毅感叹沈非的心态。这个男人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魔力能够让吕乔、让他自己的员工、让他的上级既震撼又佩服?也许症结就在这里,就是沈非的心态。 “我看还是打个电话吧。”张君毅说完就按开了手机按键,当着沈非的面打完了刘大强的电话,又打给了二强和小强。 “乔乔那边已经通知了?”沈非又说。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是我亲自去看望吕乔亲自告诉她的。”张君毅看了沈非一眼:“前天我还让大强给看守所的所长去了一个电话,并且透露了上海警方已经到了n市。也就是这两三天就有结果。” 沈非笑着点点头:“我也就是这么一说,看把你急的。我早就说过:你办事我放心。” “哼,你多能耐呀。还‘你办事我放心’。这些事也不光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我也有份。别在我面前装的像个中央领导。” “我告诉你啊,你可别总是把你自己往口袋里装,别让我跟你急。” 沈非带着警告腔调的语气惹恼了张君毅:“怎么?我告诉你,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感情面前人人平等。不要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沈非有丰富的情感,我也有!” “看来我们俩早晚有一拼。”沈非镇定自若,但是语气仍然咄咄逼人。 “我等着。”张君毅怒目圆睁,毫不示弱。 两个男人心中都清楚的很,他们的合作是为了吕乔,他们的博弈也是为了吕乔。只不过现在还在初级阶段,事态尚未明朗。 “可以走了。”张君毅看看表对沈非说。 “我开我的车,你开你的车。”沈非站了起来对张君毅说。 “别摆谱了,我的车已经在楼下恭候你!”张君毅瞪了沈非一眼,径直朝包房门外走去。 二强和小强还没到工地就接到了张君毅的电话。一听是沈非要去医院,好像得到了一级战备的命令一般,发了疯地往医院赶来。 等他们兄弟俩喘着气把主要意思说明白,以为郑东升肯定会不愿见沈非的二强和小强,惊讶地发现躺在病床上输液的郑东升平静得很,脸上居然还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早就等着他来呢。”郑东升轻松地说。他看看头顶上的挂瓶,又对二强说:“去跟医生求个情,下午再接着吊针行不行?” “好的,我去找医生。”小强说完就蹦出了病房。 “一会儿取出针,你扶我到轮椅上去坐。”郑东升不想让沈非看到自己病入膏肓的模样。 二强答应了。吩咐两个民工把轮椅擦拭了一遍,说:“没事了,上午你们休息,到公园去转转。” 两个民工答应着刚走出病房,护士就走了进来帮郑东升撤掉了吊瓶。然后二强和小强扶着郑东升坐在了轮椅上。 二强在窗口看见了张君毅的车开进了住院部,就对郑东升说:“大哥,他们来了。” “你们去电梯口接他们吧。”郑东升看起来状态很好,谁能知道此时的他整个心脏都在剧烈地跳动着,一阵一阵的晕厥让他几乎难以坚持。但是这个男人就是要坚持,就是要用一种难以承受的折磨迎接他的客人。 病房的门打开了。沈非出现在郑东升的面前。 “您好!”沈非的笑容不能让人怀疑是安装上去的。他快走几步,双手朝前,握住了郑东升伸出来的双手。 “你也好。”郑东升是第一次见到沈非。以前和吕乔在一起生活的时候,他只看过吕乔悄悄藏起来的沈非的照片。那时的沈非年轻,但绝没有现在的沉稳和洒脱。 而沈非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与吕乔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郑东升,也是自己儿子的养父。想到晓鹏二十几年都跟郑东升亲如父子,而郑东升对晓鹏视作己出,父子情深哪!沈非那内心深处的脆弱抑或是一种怜悯迫使他眼眶湿润了。 “您受苦了。”沈非泣不成声,紧紧握住郑东升的手:“我对不起您!吕乔也对不起您!” “来,这里有椅子,坐下吧。咱们哥俩聊聊。”郑东升的心脏骤然间平复了,不再狂野地蹦跶了。他感觉身体里有一股劲,这股劲是沈非带给他的。 “晓鹏的事你知道了?”郑东升平静地问沈非。 “是的。但是这孩子不肯认我。”说到晓鹏的态度,想着晓鹏的执拗,沈非居然破涕为笑。 张君毅示意二强和小强退出病房,自己也准备离开时,郑东升说:“张先生,你也坐吧。” 张君毅拖过一把椅子,坐在郑东升的侧面,说:“你还是躺到病床上去吧,这样坐久了对病没好处。医生不是要让你绝对卧床的吗?” “没关系,我现在很好,不信你给我试试血压。”郑东升撸起胳膊:“你试试。真的很好。我心里有数。” 见郑东升这么说,张君毅也就不再坚持。 “要不要去上海检查检查?我回去给您安排。”沈非问郑东升。 “假如晓鹏没有去上海,他的腿也许就不会残到这个地步。”郑东升的话里有许多埋怨的成分。沈非听得明白。见张君毅给自己使眼色,所以他就不再说去上海的事情了。 “晓鹏的腿都怪我,是我的责任。”沈非的语气有些像做检讨:“如果您心里不痛快就骂我吧。” “骂你有什么用?已经是既成事实,包括吕乔的案子,希望你能够妥善处理好。尤其不要留下后遗症。” “我明白。您就放心吧。”沈非的脑袋点击的频率很高,张君毅坐在一边心里总想笑。 “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您,”沈非犹豫了起来。 张君毅知道沈非是想把晓鹭的身世告诉郑东升,见沈非欲言又止,张君毅就干脆说:“大哥,吕乔母亲亲口告诉我,我就告诉了沈先生。” “什么事?”郑东升心里清楚吕乔母亲的话可能跟自己有关,就对张君毅说:“你说,说吧。” “吕乔母亲说,晓鹭是你的女儿!” 一阵潮红涌上了郑东升的脸庞,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真的?是真的?” 见张君毅和沈非都在点头,郑东升突然大哭起来:“我的女儿,是我的女儿!吕乔,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沈非见郑东升情绪很不稳定,怕出意外,就说:“乔乔没有瞒你,是你自己没有注意到。”见郑东升双眼望着自己,沈非就说:“难道您不知道吗,晓鹭姓郑,她叫郑晓鹭!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姓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章 皈依我心 “让我见见晓鹭。”郑东升还有点歪斜的脸庞绽开的全是笑容,似乎他的病已经痊愈。 “下午我去乔乔家里,去看看老太太。”沈非仍旧握住郑东升的手,用掌心摩挲着郑东升的手背:“鹭鹭这孩子招人喜欢,我也非常喜欢她。” “郑大哥,晓鹭来看你,一点问题都没有,你就放心吧。上次孩子来,见你就喊‘爸爸’,难道你忘了,还担心孩子不会认你嘛!”张君毅见沈非担心出现晓鹏不认他为父亲的尴尬,说起话来既不直接也不明了,就干脆点破,让郑东升吃个定心丸。 郑东升笑得泪眼婆娑,频频点头:“我也是,见到这孩子就特别亲,见她喊我‘爸爸’,我当时觉得,我就是晓鹭的爸爸一样。没想到还——” “这就是心灵感应啊!” “乔乔简直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抱着两个孩子在手里,爱又爱的不行,丢又丢不开,不是张先生从中周旋,我和你至今也弄不明白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我们的亲骨肉!” 沈非和郑东升的关系一下子从冰点升温到沸点,甚至还有了共同的立场和共通的语言。 郑东升点点头,认可沈非的话。不过他又说:“吕乔在心里并没有刻意想把事情弄到这一步。当年如果不是你弃她而去,她也不会这么做。” “有一点我想不清楚,晓鹏的身世吕乔不愿点破我能够理解,但也不能把你的女儿说成是我的女儿吧。” 郑东升笑了。 张君毅说:“我分析可能是这种情况。当年吕乔与郑大哥离婚的当口,就怀上了晓鹭。作为一个女人,她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件事呢。正好你沈非又冒了出来,吕乔为了和你在一起,才把这个孩子说成是你的。” 郑东升说:“我想也是这种情况。”当年法院宣判的头一天晚上他和吕乔在一起的情景历历在目,刻满皱纹的脸上不由地堆砌起一层红晕。是的,他心里清楚,也就是那一次,就有了这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 沈非已经看到了郑东升的表情,尽管有一千个理解的理由,但是仍然心里震动了一下,那种莫名的酸涩又咕嘟咕嘟地往上冒。 “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大家心里明白就别再提了。”张君毅也看懂了郑东升和沈非各自心里的“小数点”,只好把自己心里也在升腾的“泡泡”强压了下去。既然你张君毅是爱着吕乔这个人,就应该有胸怀包容吕乔的过去。细说起来,吕乔又有什么错呢?至少她把两个孩子全都揽进自己的怀抱,至少她为了儿子晓鹏去跟沈非拼命,至少她明知自己的行为触犯了法律,也不惜一切代价地去面对。甚至,这种“至少”不是每一个女人都能承担得起来的。她没有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要挟过仕途通顺的沈非;她带着两个孩子,有千万个理由可以寻找自己的幸福。吕乔制造个小小的玩笑,作为男人,有什么不可以担待?想到这里,张君毅对吕乔的那份爱慕越发地加深了一层。 “我看,中午我们就陪郑大哥在这里吃上一顿饭怎么样?你们老哥俩还能喝上一杯。” “好。”郑东升的脸好像没有那么歪了,似乎全身的神经都松弛了下来:“那请张先生帮忙安排一下吧。” “老张,你可不要上烈性酒啊。”沈非心有余悸,看看郑东升:“老郑还病着呢。” “不用您沈老操心!我有那么笨吗?”张君毅忘了他与沈非的斗嘴都是避着众人的。没曾想却当着郑东升的面又开始了无休止的逗趣。 郑东升看着这两个人,心里一热,想:吕乔的下半辈子有靠了! 二强和小强忙得脚不沾地,一会儿工夫就把茶几和用两张医院床头柜拼起来的小桌子摆放上了满满的酒菜。当然,郑东升是不能喝酒的,二强就特地买来了一打雪碧,专供郑东升喝。 沈非庆贺他沈家血脉绵延;郑东升庆贺他闺女俏美可爱;张君毅只剩下敬酒的份,敬了郑东升又敬沈非;二强和小强比这三个人还要开心,似乎这天大的喜事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般。 “强子、小强,你们大哥跟你们说过没有?”张君毅见这兄弟俩高兴地嘴都合不拢,就问他们。 “我大哥没跟我们说啥呀。”二强答道。 “我是问,你大哥有没有告诉你们俩到我公司来上班?” 二强和小强的四只眼睛睁大了,同声问道:“真的吗?” 沈非听得一头雾水:“怎么回事?你老张要收编?” “刘大强升官了,把这兄弟俩丢在工地上不管不问。今后怎么办,也不想个办法安顿他们。”张君毅显然没有说清楚:刘大强升官为什么会影响到兄弟俩。 郑东升也很糊涂:“怎么回事啊?照道理来说,他们大哥出息了,兄弟俩更应有个照应,不可能会影响到他们哪。” 张君毅这才把刘大强本人有编制,二强部队转业还没来得及去军转干部处报到,就被刘大强拉到工地上干起粗活来,而小强高中毕业原本可以再复读一年考大学,也被刘大强以人手不够给拖进了他那个泥水工地。到现在,自己升官去了,这两兄弟就这么搁浅的前因后果说给了沈非和郑东升听。 “看来这还真的是个问题。再说,刘大强作为总经理就不好再照顾他们了,想个办法吧。”沈非边说边给郑东升的杯子里续了一些雪碧。 “让他们去我那个橘园吧。”郑东升说:“反正那里需要管理人员,你看呢张先生?” “我已经做了安排,并且告诉了刘大强。没想到这老刘不当一回事儿,你看,二强和小强都还不知道!” “你怎么安排的?”沈非问。 “我想这么办:二强跟着我锻炼一段时间,今后出任我公司的副总经理;小强嘛,我准备给他一个酒店干,当总经理去!” 开始还在开心畅怀的二强和小强见他们说起了大哥上任,自己的工作没有着落时,都有些心里难受。是的,大哥离开了这家公司,尽管当了总经理,但是他们两个没有编制,无论如何也进不了大哥的集团公司,这是其一;另一个方面,就算是可以进大哥的集团公司,他们也不能去。作为官办的公司,是最忌讳开夫妻店、开家族店的。就是经济效益再好,也不会说是刘家兄弟鼎力协助的结果,搞不好还会影响到大哥的前途,甚至被复杂的人际关系弄得身败名裂。 “我看这样可以。”沈非就像作总结一样,似乎张君毅的安排都要经过他的同意似地:“这样既可以给你的公司增加新鲜血液,也可以作为你的左右手,帮助你把项目做上去。” 见张君毅不屑地望着自己,沈非也不屑地瞧着张君毅:“不过,听说你在搞旧城改造,哎,声明一点,我不是从你这里得到的消息,我是在上海看卫星频道得知了n市的旧城改造是一位来自加拿大的张君毅先生全额投资的。” 张君毅把眼睛移到了一旁,他确实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沈非自己在做什么项目。记得沈非曾经问过他,他也没有正面回答过。没想到这老小子在上海都看到了这个项目的投资方就是自己。 “我的问题是,既然你在搞旧城改造,怎么又弄起酒店来?我估计你这个酒店还在图纸上吧。” 这一下,张君毅不得不承认了,酒店确实还在计划之中,甚至都还没有画出图纸。但是他没有明说,他已经听出了沈非的弦外之音。 “你是不是也在打两兄弟的主意啊?”张君毅干脆挑明了问沈非。 “是,是又怎么样?”沈非根本不在乎张君毅的挑衅:“总不能他兄弟俩都在你那里吧,总得给我一个吧。” “你怎么安排?你告诉我!”张君毅逼沈非表态。他心里清楚,沈非也需要人手,如果安排的合适,他不会坚持原来的想法。 “给我在n市当厂长!”沈非肯定地回答道:“正好在n市的唐经理已经到了轮换的时间,我那里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抽出人来接替。加上我原来就有这个考虑,在外地的企业原则上都在当地聘用。怎么样小强,去我那里干。” 二强和小强没想到三位在事业上都很有成就的人物在为他们兄弟俩操心,感动地不知道如何是好,而且没想到安排的还这么好,所以就频频地点头,异口同声地回答道:“我们听从沈先生和张先生的安排。” “就这么定了啊,工地上的事情交代一下,趁我在n市,我带你去上任,也好让唐经理一身轻松地回上海过国庆节。”沈非显然更高兴。他的这一手,达到了几个目的:一是主动与刘大强接近了一步,做了一个漂亮的人情,而且是刘大强推都推不掉的人情;二是小强当了厂长,不用自己费心费力,这里的市场就永远是他沈非的,那日本佬别想插进一条腿,就是插进一根针的机会都没有。 真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沈非美得不行,就端起酒杯与郑东升的饮料杯碰了个山响。 “我看可以。”张君毅把沈非的说话的口气又神气活现的还给了沈非:“我告诉你啊,小强的养老保险、住房公积金、医疗保险你可要全部承担。” “不用你交代。我可是国有企业,最看重的就是这个方面。倒是你的公司要注意按照国家规定办事,不要以为是外资,就可以不顾中国的国情。” “放心,我的公司又不是草台班子,更不是皮包公司,而是国际投资企业,是与国际接轨啊,比你的公司更正规。” “你们俩倒好,到我的病房里来抢人了,到最后,我一个没捞着,不划算。”郑东升开起玩笑绝对不比沈非和张君毅差,只不过他的心长期被压抑着,没有给他轻松地空间和环境。今天的收获不但是心情的舒畅,而是几十年来第一次让他感到了不带氧气自主呼吸的痛快。 “大哥,橘园和养鸡场还是按照我们原来计划的进行,人员我已经都进驻了,你放心吧。”张君毅夹了一大块鲜嫩的清蒸鲑鱼放在郑东升的碗里:“等你的病好了,一切都交给你,人员也留给你。” “我这身体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心里清楚。还是你全部接管吧。谁让你是‘地主’呢!” 大家都笑了起来,唯独沈非听得莫名其妙:“老郑,你说他是地主?” “可不是,他可是新型地主。我的橘园那块地方,是他的老家,都是他祖上的产业!” “呵,张董事长还会放烟雾弹啊,你这个地主子孙怎么就不跟我透露透露呢?” “怎么啦,你沈总裁还想‘揪斗’我不成?” 笑声从病房里一阵一阵的传了出来,在医院走廊里久久地蔓延着,飘散着,把一个聚集病痛的地方打造成一个快乐的心灵老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章 愤懑告白 病房里的聚餐还没结束,张君毅就接到了刘大强的电话。 “检察院那边怎么样?”张君毅没等刘大强开口说话,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周侃,就是我那同学又来了电话。说他们院里又往市政法委递了一份请示。明确了他们的态度,同意我乔哥移送上海!”刘大强的语速非常快。 “太好了!”张君毅兴奋起来了:“你没有跟你同学说请他吃饭吗?” “周侃坚持要请我吃饭。我说我正跟上海警方的人在一起。” “他怎么说?” 刘大强笑着说:“他也邀请上海人呀。来个‘一锅烩’。” 张君毅眼睛望着沈非,沈非也正望着他,他明白沈非的意思,就说:“我和沈总裁也参加可不可以?或者你委婉地对你同学说,上海的沈总裁请他吃饭。” “我看问题不大。这本身就是沈,沈总裁的事情。既然这沈——到了n市,理应与检察院当个面才好。”刘大强差点又把沈非称作“黄鼠狼”了。 “那你赶紧与你那个同学联系吧。我等你的电话。”张君毅说完就把手机关了。 “看来,还是钱的事情。”张君毅对沈非说。 “怎么回事,难道去上海会出现其他情况?”郑东升的表情很不安,他看看沈非又看看张君毅。 沈非干脆把昨晚上他和张君毅在一起分析的结果告诉了郑东升。 “我也估计检察院把这笔钱用掉了。否则也不会总是追着请刘大强吃饭。” “假设就是这么回事,我们就要拿出对策来,做个准备。”张君毅说完就看着沈非:“如果检察院拿不出这笔钱,你看怎么办?” “你看呢?”沈非反过来问张君毅。 “拿不出也走!”张君毅连想也不想就说:“问题是你要做上海王大队长他们的工作。” 沈非心里清楚,吕乔去了上海,赃款又带不走,等于这个案子还结束不了,接下来还不知道又会遇到什么样的问题。但是,从检察院同意吕乔移送上海这个角度来说,又似乎全部的运作成功了一半。现在看来,只有听了检察院的意见再见机行事。 “就这样办,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人先走。”沈非拍了板。 “今后呢?假如检察院真的就不给这笔钱了,怎么办?”郑东升还在追问沈非。“我担心今后会留下后遗症。” “如果真的是这样一种情况的话,那他们就是执法违法!”沈非的内心仍然不想把这件事情想得太糟糕,他总是从一种良好的本意去揣测检察院的做法:“他们绝对不敢做这种事情的。要知道,作为检察院他们还有监督公安、法院的权力,如果本身违法,如何来公正执法?” “你还是没有弄清楚,我和郑大哥的意思是:假设他们把这笔钱用掉了,拿不出来了,你怎么办?”张君毅很不满沈非文绉绉的态度。 “他们检察院不敢这么做!吕乔这次必须去上海!这就是我的态度。我不想也不愿意在情况不明确的条件下,给别人太多的揣测。” “那行。你的态度我在保留的前提下原则同意。先把吕主任移送上海再说。” “二强,小强,你们俩再跟你大哥联系一下,问他们什么时候从温泉回来。如果周检察长安排的酒宴地点确定,就给我一个电话。我现在陪沈总裁到吕主任家里去看望老太太。” 正当沈非要站起身的时候,郑东升拉住了沈非的手:“见了晓鹏千万别逼孩子叫你爸爸。给孩子一段时间,让他心里有个缓解的过程。” 沈非笑了:“放心吧。我不会逼他喊我爸爸的。你想想,他都喊了你二十几年的‘爸爸’,怎么可能又改口叫我‘爸爸’呢。不过,我会设法让他这次去上海。估计他不会不同意。” “这样好。起码他妈妈去了上海,他会去的。到了上海再好好跟孩子谈谈。” 与郑东升告别之后,准确地说是走出了郑东升的病房,沈非的心里就开始打鼓了。这位从来都是遇事处变不惊的常务总裁,真的要他面临吕乔的母亲、面临亲生儿子的时候,也同样脱不了俗套,也同样有满腹的愧疚和难以启口的窘迫。 而吕乔的母亲从接到张君毅的电话之后,就一刻也没有消停。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既有好听的,也有难听的在等着沈非,等着这个二十几年前差点就成了她的女婿的沈非。 老太太从卧室走到客厅,又从客厅走到厨房,然后又上了二楼,反复交代保姆左扫地、右擦拭。还进了晓鹏的房间好几趟,交代晓鹏收拾一下桌面,把床罩理理平等等。 “姥姥,又不是什么贵客,您怎么这么不知道累呀?” “你爸爸就是客,也算是贵客。毕竟是你的亲生爸爸。”老太太很平静地教训起外孙来。 此前,自从跟张君毅聊了晓鹏的身世后,老太太就已经开始在晓鹏面前做铺垫了,也郑重其事地告诉过晓鹏:沈非是你的亲爸爸。原本以为晓鹏会又哭又闹,没想到孩子只平静地说了几个字:“我早就知道他是谁。”弄得老太太愕然不说,还忽然产生了这个自己从小一手带大的孩子突然一下就陌生了的感觉。 “你爸爸也许会来看你。你要懂事啊!”这句话是老太太这段时间反复强调的口头语。而晓鹏呢,没有再说过一句有关沈非的话,不知道这个孩子心里究竟怎么想,弄得老太太心中没底,生怕沈非来了,晓鹏给个下马威什么的,那可就难堪了。 做足了准备的老太太还是被一阵门铃声给吓了一跳。她正准备让保姆去开门,就听到了“砰”地一声,是从晓鹏房间里传过来的摔门声! 晓鹏狠狠地关上了自己的房门,以这个举动表示了他内心对沈非的极大愤怒! 老太太有点晕厥。她顾不得外孙的抗议了,让保姆去开门,她老人家用这短短的间歇,赶紧擦去额头上由于那声关门而吓出来的汗。 随着一阵脚步声,沈非的身影出现在客厅的博古架旁,拐个弯,就可以整个地看到沈非了。而老太太却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等老太太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伴随老人慢慢睁开的双眼,她看到了无数个晃动的脑袋。 渐渐清晰一点了,老人才看清楚,是沈非,还有阿毅,再就是自己的宝贝外孙晓鹏,外加一个小脑袋,是鹭鹭。 见老人已经醒过来,一伙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姥姥,是我不好,让您着急上火的。”晓鹏主动检讨。 “我一猜就是你!姥姥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鹭鹭在哥哥的手臂上狠劲地拧了一把,弄得晓鹏“啊”地叫了起来:“你干嘛用那么大的劲拧我?” “让你长点记性,哼!”鹭鹭在家里从来都是占上风的,又见来了沈非伯伯和张叔叔,别提有多么威风。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沈非又是泪眼模糊了。这是张君毅从昨晚到现在看到沈非哭鼻子抹泪的第三次了。一次在确定晓鹏和晓鹭身世时,一次在郑东升的病房内,这次是在老人的床头边。 “不用了。我这是老毛病。家里备有氧气。”老太太指指床头旁边的一个橱柜:“鹭鹭把氧气包给我拿过来。” 沈非和张君毅一起用劲把老人的头托起来,又拿床被子垫在老人身后边,小心翼翼地把氧气给老人挂上,才在保姆安放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晓鹏见姥姥没事了,准备拄着拐杖回自己的房间。 “鹏鹏你别走。”老太太命令式地叫住了外孙。 晓鹏果真停住了脚步。他怕老太太又气昏过去。 “我经不住这种惊吓,我怕,鹏鹏啊,我真的很怕。” 大家都没有做声,都在静静地听着老太太说话。就连晓鹭都安静地坐在老太太的床沿上。 “你们的妈妈不在家,我不能出一点意外。如果我就这么走了,怎么对得起你们的妈妈?” “哇”地一声,晓鹭哭了起来:“姥姥不走,姥姥不许走!”女孩根本也没弄明白她的姥姥要去哪儿。 晓鹏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既不看一眼姥姥,也不看站在他身边的沈非。 “我告诉你鹏鹏,他,”老太太用手指着沈非:“他就是你的亲生父亲,你认也好,不认也罢,事实就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过去的事情我不想讲了。因为已经都过去了。”老太太很有些文化,说出话来挺有哲理的:“看眼前,看将来吧。”她用眼睛望着沈非,用这么短短的几句话总结了为沈非而准备的一肚子话。 “太好了!”刚才还在大哭的晓鹭,又开心地拍起了巴掌;“姥姥,哥哥的爸爸是沈伯伯,那郑伯伯就是我一个人的爸爸啦?” 一屋子人都被晓鹭给惹的笑了起来,包括晓鹏也没有办法不笑。但是,他毕竟不同于晓鹭,他已经成年,已经是用自己的思维来考虑问题的大人,他笑完了,照样不会发生晓鹭的那种惊呼和兴高采烈,他依然要离开姥姥的房间,用沉默继续在沈非面前表达复杂的情绪和愤懑。 沈非告诉老太太这次准备把吕乔移送上海的消息,并请老人放心,他会处理好所有的事情。 “这么说,乔乔就可以回家了?”老太太惊喜地望着沈非,挣扎着要坐起来,被沈非和张君毅给劝住了。 “目前不能回家,只能在上海待上一阵子。”沈非告诉老太太:他已经在上海为吕乔安排好了房子,可以让她调养一段时间。也告诉老太太,如果老人身体允许,想让老人和两个孩子都到上海去住。 老太太摇摇头:“不行啊,鹭鹭还在上学,不能耽误。鹭鹭去不了我也就走不成,再说我的身体也不可能让我去外地。” 沈非和张君毅互相看了一眼,看样子老人真的是不想去上海。也就没有再坚持。 “就让晓鹏去吧,你们带晓鹏去。”老太太还是想把这个机会给晓鹏,让晓鹏在没有任何干扰的情况下,在自己的妈妈和沈非都在上海的情况下,融进一种亲情的关爱之中,化解孩子心中的那股怨恨。 “我不嘛,我要去!”一直听着大人说话的晓鹭,这才明白去上海没有自己的份:“哥哥去哪儿,我也要去哪儿!我还要看我妈妈呢!” “国庆节你不去看你爸爸啦?”张君毅突然用这句话提醒了晓鹭:“你不是跟你爸爸说过,国庆节去看他吗?” “哦,对了,我要去看我爸爸。”晓鹭也想起上次同哥哥一起去医院时对郑东升说的话:“那好吧。哥哥去上海,我去医院看爸爸。” 孩子真的很好哄,不用任何力气就可以扭转“乾坤”。可是晓鹏不是晓鹭,他可不是听到别人说什么就可以改变自己的立场的。好在有老太太的要求,估计晓鹏不敢忤逆姥姥的意愿。 沈非终于可以稍稍地透口气了。他的脑海里浮起了自己那可怜兮兮望孙心切的父母亲。他搀着鹭鹭的手,也想在有鹭鹭的掩护和“保护”下,去看看晓鹏,找话茬与儿子搭讪。 还没走到晓鹏的房间,就听见张君毅的手机响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一章 父爱无言 沈非知道,张君毅接到的这个电话是检察院周侃请刘大强吃饭的的电话。因为他十分清楚这顿饭不仅仅就是吃饭那么简单,而是关乎吕乔顺利移送上海的关键。所以他的整个注意力都在张君毅接到电话的内容,而自己却又被晓鹭拉着往晓鹏的房间走去。 此时的他已改变了想跟晓鹏深谈的想法,他知道自己往儿子房间走去的行为已经有了讨好晓鹏的嫌疑。作为晓鹏更会给他脸色看,不管如何,都是一种尴尬。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哥哥,你爸爸来看你了。”晓鹭拉着沈非的手,已经来到了晓鹏的房间里。 “出去!”晓鹏望着妹妹,那口气似乎是冲着晓鹭,其实是冲着沈非。 而晓鹭从来就没有在晓鹏面前示过弱。她从晓鹏身后蹦了一个高,双手就箍住了晓鹏的脖颈,然后两只脚吊起来不着地:“我看你还敢大喊不!还敢不敢?” “鹭鹭你松手!”晓鹏感觉脖颈被妹妹箍得难受,用手死劲地掰着晓鹭的手:“你松开手!听见没有?” “嘿嘿,你叫沈伯伯‘爸爸’我就松开!”晓鹭简直就在耍无赖:“叫!不叫我就这样箍住你!” “好了,鹭鹭别闹了,松开手,否则哥哥喘不过气来的。”沈非没想到这小丫头会来这么一出,只好上前帮着晓鹏掰晓鹭的小胳膊。 “不——,不嘛!”晓鹭居然哭了起来:“哥哥不喊你‘爸爸’我就不松手!” 满脸憋得通红的晓鹏又气又急又没办法:“松开!你松开我就叫!” “不行,沈伯伯你别信他,松开了他就不喊你了。”小丫头不知哪里有那么大的劲,重新双脚掂地,再来个起跳,然后又把哥哥的脖颈紧紧的箍住:“快叫!不叫今天跟你没完!” 沈非有些慌,他后悔不该拉着晓鹭来做“掩护”。看来,他对这兄妹俩还是很缺乏了解的。加上晓鹭充王充霸惯了,弄得他都没办法下台了。 也许晓鹏是真的被妹妹整得没办法,也许是通过妹妹的鬼点子给自己一个台阶,他对晓鹭说:“好了鹭鹭,别闹了,我叫,我叫还不行吗?“ “喊,喊给我听听!”晓鹭不依不饶:“声音大点啊,我听见了不算,沈伯伯听见了才算!” “爸爸——!”晓鹏眼睛望着窗户,猛地喊出了声。 沈非激动地泪水又要滴落了,频频地点头“儿子,儿子——” “沈伯伯,他没有望着你喊‘爸爸’呢,这次不算,重新来过!”晓鹭还吊在晓鹏身上,箍住哥哥的脖颈,没有让步的意思:“转过头来,望着沈伯伯,重新喊!” 沈非真的心痛儿子,帮着晓鹏求情:“鹭鹭听话,你松开哥哥的脖颈,我听见你哥哥喊我了,好不好,松开来。” “不行,他要看着你叫‘爸爸’才算数!” 也不知道张君毅是什么时候冲进了房间,他赶忙把吊在晓鹏身上的晓鹭,加上晓鹏再加上晓鹏坐的椅子,整个地移动了一个角度,这样晓鹏的脸就直接对着沈非了:“快点,再不喊你爸爸鹭鹭又要加码了!” 脸蛋憋得通红的郑晓鹏,终于喊出了人世间最美好的亲情语言“爸爸——!”随着这声含着泪的哭喊,晓鹭的手松开了,沈非紧紧地抱住了儿子,“我的儿子!儿子啊,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原来,人世间的亲情原本沟通起来并不困难,困难的是没有一个载体。假如没有小丫头鹭鹭这个“载体”,没准晓鹏和沈非这对父子还不知道较劲到什么时候呢。 晓鹭拦腰搂着张君毅,笑得开心极了:“张叔叔,你看我行吧?” “行,你真行!”张君毅说完就把晓鹭抱了起来,亲亲孩子的小脸蛋:“这个世界上没有你办不成的事,对不对?” “告诉你一个秘密张叔叔,我哥哥最怕我了!” “那你最怕谁?”张君毅抱着晓鹭走出了晓鹏的房间:“说呀,鹭鹭怕谁呀?” “我怕姥姥生病!”晓鹭说完就跟张君毅笑成了一团。 “对了,我还要跟你沈伯伯谈件很重要的事情呢。”张君毅忽然想起刘大强的电话,抱着晓鹭折转身又回到了晓鹏的房间。 “事情妥了,周侃欢迎我们参加。”张君毅对沈非说。 “那行,就算周检察长请客我来买单。”沈非很高兴,精神特别振奋:“几点?” “刘大强他们还在从温泉往回走的路上,定在晚上七点。” “那行,到时候我们过去。” 这是一场与检察院的交锋,周侃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大家都不明晰,只有在今晚上见分晓了。 “你和鹏鹏再待一会儿,到时候我来叫你。”张君毅说完,抱着晓鹭走出去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进来,仿佛空气中都是温馨的气氛在回荡。 房间里就剩下这对父子。沈非也许这辈子也没有流过这么多的泪。他搬把椅子坐在晓鹏对面,用手抚摸着晓鹏左腿空空的裤脚,一阵一阵的抽搐就像有根鞭子在往他的心上猛地鞭挞。 “爸爸让你受苦了!”沈非泣不成声:“受苦了鹏鹏!” 晓鹏的心情很复杂。坐在自己面前的、早就知道是自己父亲的沈非让晓鹏想起了很多很多。他既庆幸自己有一个这样的父亲,又因为他抛弃妈妈而感到怨恨。在晓鹭的逼迫下,自己是喊出了“父亲”这两个字,但是并不代表他就可以无条件地接受他。晓鹏的心理历程还有个漫长的适应过程。 “跟我去上海好不好,爸爸带你去看腿。”沈非的悔恨溢于言表,让晓鹏的心忽然就柔软了下来。他没有力气在这个事实面前再硬撑住自尊心,他无法做到。因为他看到了沈非发自内心的悔恨。 晓鹏低头抽噎着,他摇摇头:“没办法治,假肢装不了。” “我会想办法,一定想办法。国内无法解决,我带你去国外。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都不要放弃。” “爸爸!”这句才是晓鹏发自内心的一声呼喊:“你的工作很忙,我现在拄着双拐已经习惯了。还是救妈妈要紧!” “救你妈妈固然重要,你更重要。你是我和你妈妈的希望,你懂吗?不但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上海的阿公阿婆都日夜想着你,都希望你去上海住上一段时间。听我的话,这次跟我走!”沈非已经不再用商量的口气跟儿子说话了。他又拿出了不容置疑的腔调。 “妈妈有希望出来吗?” “有!放心。我今晚就去跟检察院的检察长见面。而且他们的意见已经同意移送了。” “太好了!”晓鹏拭去眼角的泪:“我跟妈妈一起去吗?” “当然,我带着你,一起去!”沈非高兴极了。他脑海里又浮现出老父亲和老母亲那可怜的目光,心想,一回儿就给爹妈打个电话报喜讯! “你答应了?”沈非生怕晓鹏反悔,又追问一句。 “我答应什么?”晓鹏玩起狡黠:“我没有跟你有过承诺吧?” “听着,”沈非又搬出了自己的不容置疑:“你这次必须跟我去上海!” “凭什么?如果我不去呢?”晓鹏才不是好吓唬的,挑衅般望着这个他曾经十分佩服又十分敬仰的沈非。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所以儿子必须要听老子的!” 说完,沈非紧紧地把晓鹏搂在了怀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章 无奈之选 周侃请客的酒楼在一个依水傍岛的花丛掩映之中。树影斑驳,伴随着鸟雀归巢。柔曼的广东音乐《雨打芭蕉》与潺潺流水融汇在一起,仿佛揉进了节拍的共鸣。 沈非和张君毅走进包房时,刘大强和王大队长、方沁他们已经到达。另外三位中沈非认识两位,那位陌生的中年人估计就是检察院的周侃检察长了。 “沈总裁,张董事长,”刘大强见两位商贾走了进来,就赶忙迎上前来:“我给二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周检察长。” 周侃很谦虚,满脸都是亲切的笑容。他伸出双手握住了沈非的手:“你好,我是周侃,大强的同学。” “这位是张董事长”刘大强继续介绍:“我们市里旧城改造项目的大老板。” “哦,久闻大名!”周侃又双手紧紧握住了张君毅:“您的项目是在为我们n市老百姓造福啊!” “哪里,哪里,鄙人只是在尽绵薄之力。”张君毅不知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种寒暄,同样笑嘻嘻地握住了周侃的手。 “这两位是我们院里——”周侃准备把李平和章立明介绍给沈非和张君毅时,没想到这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认识,认识,早就认识。”他们互相握手、问好,仿佛已经是老朋友一样熟络。那萧山机场的场面一一展现在沈非和张君毅的面前,真有些今非昔比的感慨。 沈非和张君毅分别坐在周侃的左右侧、王大队长和方沁又分别坐在沈非和张君毅的左右侧。待大家都落座后,周侃也没有极尽寒暄,他端起酒杯依次敬酒后,就说:“很高兴认识在坐的各位,很荣幸有这么个机会与大家同杯共酌。” 除了王大队长和同来的两位上海警官外,周侃对沈非,对张君毅,同样也对方沁虽未曾真正面见过,但是并不能说不相识。 因为刘大强的关系,上次吕乔提外审,周侃一整天都坐镇在自己的办公室。在检察院的大院里,他透过办公室的窗玻璃已经不止一次地观望了这几个人。由于当时并没有发生现在迫在眉睫的事情,对于一个检察长来说,能够网开一面提供外审的机会就已经很对得起刘大强了。所以他并没有主动与沈非、张君毅等人打过招呼。 而这一次就不同了。这一次涉及到他的检察院,而且缘由非同小可。从小里说:法院尚未判决之前,他的检察院是绝对不能动用这笔“赃款”的;从大里讲:他的检察院已经触及了执法违法的边缘,轻则没准要受到行政处分;重则那可是要刑事追究的! 当他得知出席他“请吃”的不但有王大队长一行,还有沈非和张君毅时,不免心里倒抽一口凉气。他心里清楚,这两位,搞不好就是吕乔案子背后的“助推器”。沈非是事主单位的主要领导人,当然他从李平口中得知沈非和吕乔的关系不一般,可那是个人私事,不可能摆上他检察长的案头给予追究。可这次,沈非扮演的却不是“系铃人”,他的运筹让他这个检察长陷入了被动的局面,但是又无话可说。 而这位张君毅先生却又是当今市政府的红人。喊叫了二十多年的旧城改造,结果还在是一位外商的介入后才真正开始实施,而这种实质性的城市旧貌改观,是要得到市政府乃至各主要部门的通力配合的,甚至包括他的检察院,都要付诸“亲商、爱商、保驾护航”的实际行动中。 所以吕乔案子的本身并没有多大的操作空间,而是她这个案件的背后藏匿的能量太大,才是周侃不得不慎重对待的大问题。 酒过三巡,周侃转入正题。 “我们院里上报给市政法委的请示已经原则同意。如果你们方便,可以随时接人。”周侃琢磨半天,觉得还是从这个地方作为切入点比较好。 “那行。那我们明天提人。”王大队长这次出差,收获挺大。尽管来自上海大都市,但是真的能有出差机会,而且还这么悠闲自在,确属第一回。他和属下玩也玩得差不多了,尤其离开上海来到这座江南水城,尽收眼底的都是上海连看都看不到的水上美景,那温泉的绝妙环境,让他们这些上海人真有些流连忘返,留下的都是美好的记忆。什么叫做“乐不思蜀”?王大队长可是有了深一层的体会。但是尽管不“思蜀”,家还是要回去的。所以,他想起了自己的职责,也很想尽早回上海交差。“手续我们找谁办?” “诺,你找李局长就可以了。”周侃示意李平。 “是。你来反贪局吧,在九楼。”李平不冷不热地对王大队长说道。 “吕乔的所有材料,还有被你们检察院扣押的车辆以及你们收缴的款项,这次我们一起带走。”王大队长对同属公检法司的同行说的也是行话,而且还做出一种严肃状,让想在上海人面前摆点儿小谱的李平撞上了一颗橡皮钉子。 关键总算摆在了桌面上。周侃沉默了。张君毅望着沈非,而沈非故意目不斜视,他其实已经看到了张君毅递过来的目光。 怎么办?怎样来接周侃的话题?沈非觉得这句话自己不能先说,只能等话题出来再做决定。 一片冷场。 “我觉得无论如何,人必须先走。否则上海警方不能总在这里等待。” 就在大家都在心里打着边鼓的时候,方沁把话挑明了。 “是啊。我也觉得王大你们还是把人先接走的好,遗留的问题等过完国庆节再处理比较好。” 看来,方沁和刘大强已经商量过。方沁作为律师,这种涉及经济的案件她是见多识广,她已经分析出周侃“请吃”背后的真正原因。所以在温泉时,她就和刘大强交换过意见。 刘大强也分析出周侃肯定有难言之隐,否则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请这些与吕乔案件有直接关系的人吃饭。 “我们,”李平见周侃不再说话,就知道是要他把剩余的话说出来:“我们给市政法委的请示中,已经明确了一点,那就是收缴的公款我们还要与财政进行核算,毕竟这笔钱时间跨度太长了,核算后我们再给上海警方转汇过去,你们看可以吗?” 王大队长没有办过这种案件。在他的警察生涯中,没涉及过案件和赃款分离的状况,否则这项工作他宁愿不做。他看看沈非,又看看刘大强,从他们的沉默态度中看出是要自己表明意见。从本意出发,他是绝对不同意的,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刘大强、方律师、还有沈总裁和那位张董事长,似乎他们的态度都很暧昧。暧昧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也没办法推翻检察院的意见,既然推翻不了,那就是保留性地同意。王大队长明白了,只好说: “我看可以。既然你们检察院已经上报给市政法委了,那市政法委也是很清楚这起案件的过程的。那我们就先接人走,遗留的事情请周检察长督促有关部门尽快落实,我们也好尽早办理结案。” 一阵轻松的感觉掠过所有在座人们的心头。还没等这种轻松让所有在座的人继续举杯痛饮的时候,王大队长又开腔了: “不过被贵院扣押的车子能不能这次提走?” 章立明如坐针毡。心里想,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多少同事在办理案件时弄辆车开开,那是常事,在检察院见怪不怪,怎么偏偏就让自己给碰上了,好不容易弄辆好车还要归还呢! “这个——”李平不好表态,他知道车子一直在章立明手中,如果同意拿出来不就是得罪了章立明嘛,但是不在这里说个清楚,没准散席后,挨周侃批的肯定是自己。 “我看车子这么安排可不可以?请检察院就把车直接归还给我在n市的分公司。什么时候都可以。你看呢,王大队长?” 王大队长笑了:“沈总裁,您是事主,您的意见我肯定同意。就按您说的办。” 王大队长的爽快,让检察院的检察官们如释重负。 “另外,”沈非见事情解决了,其实他心里清楚,除了吕乔移送上海的事情确定之外,任何事情也没有成定局。尤其是五十万元款项,假如不能转汇上海,那就没办法结案。但是,此时此地,他没有其他办法,他知道检察院是拿不出这笔钱了。用了?上交了?还是未知数。检察院不明说,他也不好再追问。他唯恐自己的不慎,又让吕乔的案件自此沉淀。所以,他考虑更多的是:把吕乔尽快弄走才是上策。 “另外,周检察长,有个事情跟您商量一下:我和张董事长明天下午要参加市里的一个联谊会,我们想等联谊会结束后,后天一早跟随王大移送的车子一起回上海,您看这样安排行不行?” “可以。那么李局长明天就把所有该办的手续办好,后天一早同他们到看守所提人,让他们回上海!” “好。就按照检察长的指示办。”李平回答的很爽快。 “来,我代表加信投资公司敬各位一杯!”张君毅也完全明白沈非此时的心情,而且他早就看出了吕乔交出的这笔钱已经化为乌有,不可能再在这个问题上缠磨检察院,否则没准出现其他变故,那就前功尽弃。所以,他撑起了自己公司的旗号,其目的是为了以自己在n市的实力和影响力给他们“施压”,潜台词就是:你们检察院决不能出尔反尔,否则我去市政府告你们。 张君毅站了起来,先与周侃碰杯,再与李平和章立明碰杯,继而又与王大队长一行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方沁故意望着别处,其实她的心思早就在暗暗地观察着张君毅的一举一动。 “哼,为了吕乔,他可什么都舍得出来!”方沁从鼻腔里呼出一个“哼”,端起桌子上一杯西瓜汁,在唇边抿了一口。她在掩饰,在掩饰心中的那份妒忌。从接了吕乔的案子,方沁的心里一直都是胃酸过多。从律师的角度,她同情吕乔的遭遇,也在寻思着案件到了法院开庭后的辩护;从女人的角度,她又妒忌吕乔,这个有着众多朋友愿意为之倾情而助的女人。 “我想,这次去上海,方律师能不能够一起去?”王大队长对方沁的印象很好:“你是律师啊,到了上海还需要你的配合呢。所有的手续你也要参加共同来处理。” “对,王大队长说得不错,请律师对我们这方面的手续予以参与和完善。”周侃逮着一个机会就会主动地介入一把,因为这是个人情,他要把这个人情还给王大队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三章 哥们姐们 与周侃等人告别后,一行人驱车来到四海酒店。把王大队长等人安顿好,已是小半夜了。 沈非见方沁一幅无精神的模样,就看了一眼张君毅。而张君毅明知沈非眼神里的意思,就是装作漫不经心,在灯火通明的大厅里左顾右盼。 “方律师,辛苦你了。”沈非只好自己上前与方沁搭讪。 “我不辛苦。要说辛苦你们才辛苦呢。既要费神又要伤心的,真难得。”方沁强打精神对沈非挖苦道,而那双丹凤眼却盯着张君毅。沈非全都明白,方沁的话是冲着张君毅而不是自己。 “到了上海,我安排人陪你四处走走、玩玩,再买些衣服什么的,好不好?” “算了吧。你还是留点心思放在吕乔身上吧。再说了,我家在北京,啥没有卖?还到你上海买东西,真搞笑。” 方沁一脸的讥诮,把个沈非弄得很不好意思。怎么办,接下来没话说了,他又望了望张君毅。 张君毅知道自己再不搭理方沁有点说不过去,就说:“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你不少事呢。” “你们打算同王大队长一起回去吗?”方沁泛泛地问道,既是问沈非也是问张君毅。因为她想知道张君毅这次是不是同行。 可是这两个站在方沁面前的君子居然没有一个回答方沁的问题。沈非想,自己是肯定要同上海警方一起回去的,问题是——他也不想张君毅再像个跟x虫似地跟着去上海。所以他就不做声,看张君毅如何回答方沁。 “有可能。”张君毅一脸的严肃加沉着:“看我上海的项目情况如何。假如敲定的话,我这次肯定要去上海。” 沈非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姓张的还真的打算跟他一起去上海了。但是沈非并没有把吃惊的表情显露出来,而是微笑着看看方沁再看看张君毅。 “很好啊。我就知道你们的行动始终都是一致的。”方沁说完这句,扭头就往电梯间走去。 望着已经上了电梯的方沁,沈非终于忍不住问张君毅:“从来也没听你说过,你在上海还有项目?” 张君毅笑了:“我说沈老啊,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不要以为这个世界就是你的。” “什么世界不世界的,我不跟你讨论这个问题。总之,到了上海你办你的事,别的方面嘛,就不用你老张操心了。”沈非所谓的“别的方面”是特指有关吕乔的事。 “那倒未必。作为朋友我不能看着不管吧。”张君毅根本不理睬沈非的假关心,实际上他这次去上海全都是因为吕乔。他不能把吕乔放置在自己的视线够不着的地方,尤其是上海。 下午张君毅就接到了秘书小尹的电话,小尹说,上海那家公司称上级领导出差外地,如果确定了领导回上海的具体时间,马上通知张董事长前往上海洽谈。所以张君毅尽管和沈非在一起,其实他的心里是很着急的,他甚至已经告诉小尹,不管多晚,不管什么时间,只要有上海方面的消息马上通知他。因为,上海的这个项目原本他已经放弃了,之所以又重新捡起来,正是因为吕乔要去上海。也是他张君毅能够顺理成章去上海的一个冠冕堂皇的极好理由。 沈非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方面他感激张君毅为他、为吕乔做了许多事,有些事甚至都是他不可能做到的,而张君毅全都给他做到了。另一方面,他也明确地感觉到张君毅对自己的威胁,而这个威胁甚至让他没有办法避让,就像一把锋利的剑,直刺心脏。现在倒好,这个张君毅又想跟着去上海!唉,沈非心想:怎么就甩不掉他呢? “你们俩还在大厅里啊?”刘大强气喘吁吁地走到他们身边:“诺,还你的衣服。”他把一个大塑料袋递给张君毅:“我赶回家换了衣服就过来了。听二强和小强说,你们俩把他们给‘招安’啦?” “你都穿过了,我不要。”张君毅说:“就算我送给你的行不行,不带穿了又还的!” “我哪敢要你的衣服啊?你不知道这是‘阿玛尼’的?”刘大强故作嗔怪:“别吓死我,我也就借穿一回去组织部受命,你看看,我没有弄脏啊!” “老刘啊,我的意思是这套衣服送给你啦!你看你穿的多有气派,也像个集团公司总经理。你看你现在穿的,这都是些啥嘛?”张君毅用手在刘大强的衣服袖子上捏了一把:“就这样定了,拿回去,拿回去!” “我问你们哎,你们怎么敢做我老刘的主,轻而易举就把我的两个弟弟给整编了?” 沈非见刘大强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就忙拉着刘大强往大厅的沙发边走去:“来来来,咱们坐下说。” “我又不是没有告诉你,应该是征求了你的意见的,忘记了?”张君毅有些光火:“前天,在我办公室,你穿我这套衣服的那一次,我已经告诉你,让二强和小强到我公司来。”张君毅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没见过你这种人,还倒打一耙。” “是,你是说过。那为什么小强又到你——”,刘大强看着沈非:“怎么小强又被你给弄走了?” “什么我弄走了?你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呀?你们组织部怎么就看中了你这么一个粗鲁的人?还当起官来了。”沈非也有些火了:“告诉你,刘总,我的企业现在很需要人手,小强要去的公司就是你乔哥原来的公司。懂不懂啊你?” 刘大强何尝不懂,他感激还来不及呢。问题是这么一种安排让他的心不安,因为他无以回报。 “老刘,我和老张都是从你的角度出发,你刚去一个新的单位,不比从前了。假如不把你的后顾之忧给解决,你背着包袱怎么干工作?”沈非的领导作风体现的淋漓尽致:“应该说,你对你的两个弟弟是有愧疚的,他们到现在还没有一份能够作为靠山似的工作,今后的社保、医保、住房公积金怎么处理?” “他呀,”张君毅插进来道:“他就是把二强和小强当做工地上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般。没见过你这样当大哥的。” “所以我和老张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而是这两个年轻人确实是干工作的好手。这样既给你分了忧,也解决了我们的困难。” “再跟你说一遍:二强在我公司,锻炼一阵子出任我公司的副总经理,直接给我当副手;小强去沈——,”张君毅心里笑了一下,他和刘大强总是在背后称沈非为“黄鼠狼”,当着沈非的面又不能说。“小强去老沈在n市分公司的生产基地当厂长。” 刘大强习惯性地用手摸摸寸头,“嘿嘿”地一笑:“我就怕给你们添麻烦。” “不麻烦,我和老张求之不得。有点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他望着张君毅笑。 张君毅瞄了沈非一眼,心想:一个假君子,装什么装啊你!就接下沈非不好意思说的话:“有点像——瞌睡碰到了枕头的感觉。” 见沈非和张君毅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刘大强知道自己再坚持就是矫情了,所以他就说:“好,就按照你们的安排,我两个弟弟你们就好好地敲打敲打!不过,还是让他们干些具体的事情,当官他们不是那块料。” “这你就管不着了!”张君毅笑起来:“你这个总经理管不到我公司的事情。更管不到沈总裁的公司。” “好好,你们说的对,我是管不到你们公司。不过,我怎么感觉你们两个人都很狡猾呢?”刘大强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用反问的语句抛给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人。 “你说,我和张董事长怎么狡猾了?”沈非知道这个刘大强已经悟到了其中的奥妙,就逗刘大强干脆说出来。 “你看啊,二强去了老张的公司,就是我的投资方,跟业主都是平起平坐的;小强去了你老沈的公司,就成了我的供应商,我是想躲躲不开,想让让不了!回到家就在他们两兄弟的‘监控’之下,来到单位就在你俩的‘监控’之下,我哪里还有好日子过呀我!”刘大强故作委屈,嘟嘟嚷嚷。 “市政府肯定是响应旧城改造才把你老刘请出来,然后把市政开发这一块重新整合对不对?”沈非一猜就猜到了刘大强上任的背景是什么。 “是的。旧城改造施工项目已经被市政府内定给了刘大强,不能让他老刘一个人吃饱呗,所以就要他带着他那个行业一起吃!”张君毅又进一步地阐述了刘大强所肩负的重担。 “你们呀,就是我们市委、市政府身边的高参啰。” 刘大强的玩笑话不无道理。沈非本身就在一个国有大型集团企业,自己又已经官至正厅级,其中也不乏需要玩转类似的政治游戏;而张君毅呢,曾经也在国企呆过很长时间,也十分熟谙政府职能机构的思路和脉络。话又说回来,假如不是懂得这层道理,他张君毅,还有沈非又怎么可能离开故土,来此打拼呢? “我走了。”刘大强站起身,连声感谢的话都不愿意说,拔起脚就开路。 “等一等。”张君毅喊住刘大强,把塑料袋递给他:“送给你,这套衣服我根本就没穿过,你穿得又很合适,送给你。” 刘大强又摸摸寸头:“嘿嘿,这怎么好意思呢?我让我老婆给你炖只鸡来吃吧!” “哈哈哈!”张君毅笑得前仰后合:“你老兄怎么搞的?上回也是要请我喝鸡汤,这回这么又是?你就不会改个其他的?比如,炖只甲鱼什么的?” “可以,我就叫我老婆去买甲鱼。”刘大强很认真地说。 “我的老天!”张君毅哭笑不得:“你怎么连句玩笑话都听不出来?这样,你请你老婆给我们炖锅大米饭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当我傻子啊?!”刘大强瞪着眼珠子:“大米饭撑死你!” 张君毅还在笑,笑刘大强的可爱至极。 “老刘,别忘了,让小强明天一早来酒店,我带他去上任。”沈非赶忙补充道。 “哎,还有二强,明天也要他过来。”张君毅也忙着说了一句。 “知道了。你们休息吧。不打扰了。”刘大强拎着塑料袋,往门口走去。 “老刘,明天你去哪?”张君毅望着刘大强的背影,一直追到大门口:“告诉我,明天你去哪儿?” 刘大强折转身:“我去找落脚的地儿。眼看着项目就要开工,我还没个立脚的地方,着急上火哪!” “明天你也过来,我带你去落实你的窝。” 刘大强摸摸寸头:“嘿嘿,那敢情好,我让我老婆给你清炖猪头肉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四章 突发醋意 张君毅的办公室主任在酒店停车场王大队长的车子旁弓腰穿梭团团转。三份同样的礼物用三个同样的大纸箱做了包装,陆续放进了王大队长的“福特”加长警车,摞在车厢后座的一角。 自助餐厅的包房内热闹的很。在座的每个人都洋溢着秋日气爽带给他们的灿烂笑容。 早餐之后,王大队长一行和方沁就要去检察院为吕乔移送一事办理各种手续;沈非则带上他“挖”来的小强去工厂上任;而张君毅心里着急上海拟跟他合作的那家公司的电话,因为他关心着明天是否可以与吕乔移送的车子同去上海。所以他对沈非说:“你的工厂我不陪你去了。我在办公室等你们回来。然后我们带上大强去给他看看办公地点。” “可以。”沈非才没有心情管张君毅是否想去他的工厂看看。他早就不愿意张君毅总跟在自己身边,说话办事忒多不便了。他笑了笑:“你忙你的吧。我办完事就回来。” 张君毅四处望望,不见大强和二强。“怎么搞的,这两个人还没来吗?”他自问,又到处张望起来。 小强见张君毅找自己的大哥和二哥,就说:“我哥他们马上就到。” 其实一大早刘大强带上二强已经在酒店的停车场,坐在车里等肖主任。 此刻,他们见肖主任的东西已经装上了王大队长的警车,二强就走过去跟肖主任说:“我们还有一些东西,麻烦肖主任一并装上车吧。” “不能再放东西了,否则没办法坐人了。而且路上还要开七八个小时,太拥挤了坐人不舒服。”肖主任很为难,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东西不多,你就帮个忙吧。”二强不由分说朝大强招招手:“哥,开过来吧。” 肖主任无奈,只好重新打开车门,让大强和二强又抱上去三个大纸箱,看看那体积,跟自己的三个纸箱大小差不多,堆在车后座上,像一座小山。 “麻烦了,司机开车连后窗都看不到了。”肖主任一个劲儿地摇头:“拜托两位先生,这样放不行的!” “再调整,再调整。”二强从车上下来,对肖主任说:“如果不行,我再想办法,就这样吧肖主任!” 肖主任不认识二强,觉得这小子说话口气还挺大的,心里有些不快,但也不便再说什么。当然,他哪里知道,眼前这个健壮、年轻的小伙子即将就是他的副总经理了。 几个人一块儿来到自助餐厅。肖主任把车钥匙交给了王大队长身旁的一位警官后,就眼睛望着张君毅,等候吩咐。 “你先回公司吧。”张君毅对肖主任说完,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安排人把我隔壁的那间办公室打扫干净,该准备的办公用品包括电脑等一切东西都准备好,我有用。” 肖主任答应着走了。就在这时,张君毅的电话响了,他翻开盖一看是秘书小尹的电话。心里“扑腾”一下,激动起来。他站起身,走出包房,按开接听键:“小尹你说。” “董事长,上海方面来了电话,他们说,他们的领导后天就到上海了,盼望您也到上海共同商洽。” “我知道了。”张君毅压住喜悦故作沉稳地说。 “董事长,要不要给您订机票?”小尹的服务意识很到位。 “不用了。我开车去。”说完,张君毅就关了电话。他下意识地左右看看,没有人能够看见他此时由于兴奋而显得狂喜的表情。然后他快步地走回包房。对沈非说:“我也同你去工厂看看。” “你不是说你有事情处理吗?”沈非困惑地问。 “你的工厂我不能不去啊。你想,我的项目一启动,就是地下管网的铺设,我不了解你的产品,如何用你的产品呢?” 这句话还真给沈非吃了一颗定心丸。他知道张君毅选择自己的产品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张君毅此前并没有说过一定要用他的产品。既然张君毅现在这么说了,就肯定他选择沈非的产品主意已定。所以作为采购方考察供应商是绝对需要这么一个环节的。 “欢迎,欢迎!那我们就一起走吧。”沈非高兴起来。因为他明白,张君毅这小子的能量大,目前开发的旧城改造才是一个区范围的项目,想想这个n市有七八个区,接下来的管材用量是多少? “我们肯定一起走。”张君毅话里有话。但是他没有再往下说,只是望着沈非神秘地笑。 早餐后,大家各就各位。 汽车拐向沿江大道,一路风光秀丽。 沈非的工厂就在开发区一条河流的对岸。这条河由南往北,奔腾不息朝着大海的方向而去。河岸的两侧是一幢幢别墅,杨柳轻扬,白帆点点。 过了河,就是一条宽阔的马路,朝西是进城的大道;朝东是出城连接外环线的必经之地。 往右拐,再前行,一个庞大的工厂大门迎面展开。车辆开进大门,见一排排已经装车的产品就像一个严阵以待的装甲部队,那架势把张君毅看得发呆。 “你这工厂,不会是因为我来考察而故意装扮的吧?”张君毅装模作样逗沈非。 “笑话!我这里天天如此!供不应求啊!”沈非不管张君毅是故意开玩笑还是别的什么意思:“还装扮呢,你装扮一个我看看!” 车辆继续往前开,一栋栋生产车间里的大玻璃窗可以看到车间内的行车穿梭着,一根根长度在12米的大口径管材在车间的半空中“轰隆隆”地移动着庞大的身躯。 再往前开,就见一栋的白色五层大楼在树丛中半掩半露出那份只有少女才会展示的姿态。 “我乔哥原来就在这里上班。”刘大强坐在副驾驶位,指着那栋大楼说。小强把车沿着喷水池转弯,停在了大楼的阶梯旁。刘大强下车看看二强的车子就在自己这辆车的后面,就用手指挥着:“开过来一点,停这里。” “你这地方也太好了吧?这哪里像工厂啊?简直就一个花园!”张君毅收起了玩笑的腔调,由衷地赞叹起来。 “是的。比我上海总厂的环境都好。”沈非对张君毅的评价很满意:“上海的总厂是老厂,没有伸展空间,哪里能比得过这里。” 刘大强看着沈非,心里想:没有我乔哥哪有你今天的得意! “这都是我乔哥一手搞起来的!”刘大强看不得沈非那春风得意的样子:“这里原来可是一片黄土,我乔哥从“六通一平”开始,花了多少心血,才有了这‘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规模!” 刘大强带着挑衅的口气,沈非心里都明白。他笑了笑:“是的,都亏了吕乔。没有她也就没有这个企业的今天!” 见沈非并没有介意自己的话,而且还顺应了自己的看法,刘大强这才稍微地收敛了一下想跟沈非对着干的情绪。 电梯上了三楼,几个人顺着走廊往东走,一个橡木的双开门虚掩着,沈非带头推开门走了进去,紧跟着又进来几个上海人。 “来,给你们介绍一下。”沈非招呼几个上海人:“这位是张君毅先生,加信投资公司的董事长;这位是市政开发集团总公司的刘大强总经理。” 上海人热烈地上前,握住张君毅和刘大强的手抖了半天:“欢迎、欢迎您们来我们工厂考察! “这位是唐经理,具体负责工厂生产这一块。这几位都是公司办公室的人员。你们自己做个介绍。”沈非累了,让他们自己跟张君毅和刘大强做介绍。 待大家都落座后,沈非才又接着说:“今天我来,两件事。”他面对着他的员工,架势吓人:“唐经理,这位刘小强同志接任你的职务,所有事情交代清楚,你就可以回上海述职。然后再由你们公司给你安排工作。” “是。总裁放心,我一定照办。”唐经理毕恭毕敬。 “第二件事,一会儿你们安排一下,陪同张董事长和刘总去车间参观。嗯,”他看看表:“十五分钟以后吧。” 这时,又进来几位小姑娘,估计都是公司后勤和财务上的女孩,用托盘端着茶水、水果、香烟、喷了香水的湿毛巾等等,陆续把这些东西摆放在办公室另一角的一张暗红色漆面的会议桌上。 “小强,你现在就跟着唐经理去办接交吧。时间由你自己定,不过要让唐经理早点回上海啊!”沈非这时脸上才有了亲切的笑容。唐经理激动不已,“感谢总裁,感谢公司给了我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唐经理终于可以回上海了。其他几个上海人羡慕的不得了。他们都是拖家带口的,尤其是上海人,本位思想很重,没有几个愿意离开上海到外地工作。但是,端着沈非的碗,不来不行啊! “你们几位是不是想家了?”沈非的问话还有难得的亲切让另外几个上海人受宠若惊,异口同声地说:“总裁您也为我们找找接班人吧!” “现在不行,你们都要全力配合小刘经理把公司和工厂的业务熟悉起来。时间上我可以告诉你们,最快让你们在春节前回上海,好不好?” 一片欢呼!场面热闹极了。刘大强从鼻孔里往外冒着“哼”:瞧这帮离不开婆娘的大老爷们,都妻管严到这个程度了。 待这帮上海人拥着小强走出了办公室,刘大强开口了:“我想就怪,打天下的时候,全国各地出了多少英雄豪杰,唯独没几个上海人!原来都是离不开家的德行!” “不能这么说。毕竟长期在外,难免大家思念亲人嘛。”沈非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里回到动不动就会给他“一梭子歪把子子弹”的刘大强面前,“不过,公司员工本土化的设想我早就有准备,这很利于安定民心,促进生产。” “你可别把希望都放在小强身上,他可不是这块料。”刘大强居然“贬”起自己的弟弟来。 “你呀,”这回张君毅倒是不同意刘大强的说话了:“你别看低了小强,小强是被你压在身底下,没有施展的机会。你应该鼓励小强独当一面才是当大哥的胸怀。” “对,张董事长说的很对。”沈非既同意张君毅的看法,也同时带着几分讥诮的成分:“来这里坐吧,我们喝点茶,润润嗓。” “这间办公室布置的很特别啊,是你沈总裁在n市的落脚地吗?”张君毅左右观望着这带有暖色调的、显得很温馨的办公室。 “哎呀,忘记跟你介绍了,”刘大强这才想起张君毅是第一次来到沈非的工厂:“这是我乔哥的办公室。这个院子里是公司、工厂两块牌子一套人马。” “很熟悉嘛你。”张君毅挺羡慕刘大强:没有这个刘大强不知道的地方和不知道的事情。 “我买管材,跟她讨价还价的,不知来过多少次了。” 沈非笑着,任刘大强唧唧呱呱地跟张君毅海阔天空。 “你来这里看,看看我乔哥的卧室。”刘大强领着张君毅,推开了一排橱柜侧边的一扇门:“你看看,这是我乔哥没日没夜为他沈非劳作辛苦,暂时休息的地方。” 展现在张君毅面前的是一间不算太大的房间,里面的摆设还有窗帘的色系,外带一间卫生间,似曾在哪里见过。忽然,他想起来:这间房的摆设和布局跟吕乔自己家的卧室设计十分雷同! 他仍然脸带赞许的微笑,扭回头盯住了坐在暗红色小会议桌边的沈非。 他一切都明白了,他不想再往下看了。他知道吕乔的这间权当临时休息的卧室起得是什么作用。他甚至都能想到在这间卧室内曾经发生过多少缠绵悱恻的故事。 张君毅迈着沉重的脚步,踌躇着满腹心思,坐在了沈非旁边。 沈非已经明白张君毅此时在想些什么。他不动声色,很认真地喝着碧螺春,吸着中华烟。 张君毅狠狠地在心里骂道:你这个假君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五章 得意“地主” 男人的胸怀堪称缜密、大度、不计较。而此时的张君毅却过不了这个坎。看到吕乔这间酷似她家中卧室的房间,心里那五味杂陈就像装上了马达“轰隆隆”地一通搅合,险险乎就要在沈非跟前咬牙跺脚了。 而沈非却心中窃喜。没想到吕乔权当小憩的卧室让这个道貌岸然的张君毅翻倒了醋瓶子不算,似乎还想蠢蠢地与自己决斗一般激愤难耐。 实在可笑。沈非斜眼瞧瞧张君毅的模样,心想:该死的张君毅也不想一想,我沈非就算是个“无赖小人”,也不会在吕乔的办公室做那男欢女爱之事。如果那样做了,怎样面见我的员工?怎样保持自己的形象?不过,有了这个“平台”也好,就让这该诅咒的张君毅去瞎想吧。就权当我就是和吕乔在这里翻天了,让他今后少在中间掺和,死了那条暗暗追求吕乔的心。 “张董事长,请用茶。”沈非露出狡黠和诡秘,对张君毅假客气起来。 嗓子冒烟的张君毅也不客气,端起茶杯“咕嘟咕嘟”一通猛灌,试图浇灭心中的那股醋酸味。 “悠着点啊张董事长!别噎着了。这里离医院的太平间更远。”沈非强忍住笑:“来,抽根烟。”说着,就赶忙给张君毅递过去,又“啪”地一声按开了打火机,递到了张君毅的眼皮子底下。 “你想烧死我?”张君毅拿着烟的手还没凑到嘴唇边,就见一团火“呼呼”地在眼面前闪耀。 火总算点燃了烟,沈非的打火机也灭了火。“咱们休息一下,就去看看车间的流水线吧。” “都快10点钟了,你不是还要带我去看‘窝’吗?”刘大强走了过来,对张君毅说。 刘大强看似粗放,其实心很细。他已经看出了张君毅的不自在,也猜到了是他乔哥的那间卧室惹的祸。而那位“黄鼠狼”却在自得其乐,一副打败对手得意忘形的模样。自己面前两个“庞然大物”似的人,怎么那心眼子比针鼻还细呢?他不得其解。 张君毅毕竟是张君毅,心里别扭一阵也就作罢。想想这段时间,哪一天不是处在这种甜酸苦辣咸的环境之中?要不就是方沁的妒意眼神,要不就是沈非认儿子的高峰之巅,要不就在医院体会着病重还念念不忘吕乔的郑东升……。 千难万难也难不倒铁打的张君毅。他暗暗在心里发誓,沈非呀沈非,咱们就这么走下去,总有太阳照在我身上的那一天! “走,去看看你的流水线。”张君毅掐灭烟蒂,又喝了一口茶,站起身就往门外走。 沈非倒觉得奇怪了,怎么这个姓张的忽然一下就像没事人一样? “好,老刘,我们走。”沈非招呼刘大强的热情,有点“招兵买马”的意思。 三个人外加二强在一大堆公司、工厂中层以上职员的引领下,看了三个大车间,了解了管材的缠绕、固化、质检等一系列工艺过程,就快马加鞭地驶离沈非的工厂,往市区奔去。 这座城市自然资源无以伦比。别的不说,光说园林这一块,既不像苏杭那般的小家碧玉型,也不像北方城市的人工开发型,她有自己的风格。尤其称道的是,城中湖水荡漾,城外碧水连天。极大地满足了人们亲水而居的愿望。给趋之若鹜赶来投资的外商、外企们提供了一个良好的硬性条件,加之具有1500余年建城历史的远古史话,带给这座城市的是延绵不断的遐想和扩展空间。 张君毅的祖屋就坐落在老城区也就是市中心的一个三面环水的半岛之中。这幢祖屋的特殊背景和所处位置也成了市政府千方百计在规划中想尽办法保留下来的一处古迹。 汽车沿着湖边麻石铺就的小路,蜿蜒前行。湖岸边杨柳低垂,湖水清澈。沈非来过这座城市无数次,居然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好地方,他不无惊讶:“这是公园吗?” “不错,是公园。前面就是大路,也是这次旧城改造的第一个项目。 汽车沿着湖岸,停在了一幢两层楼的已经很旧的房子跟前。那门脸比电视剧《大宅门》里的大门还要宽大。步上石阶,廊柱巍峨,两个人的胳膊相牵才能将它揽住,只可惜油漆斑驳,大门黑黝黝,似乎常年无人经管,一派衰落景象。 这幢祖屋交还给张君毅之后,他都没有来看过一眼。小时候在这幢祖屋的最后面的柴房里与奶妈相依为命的岁月,一幕幕浮现在他的脑际。 “进去吧,沈总裁。”张君毅招呼沈非。沈非却望着那廊柱痴痴地发愣。“了不得,尽管如此破旧,都可以想象得到以前的主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沈非十分感慨。 “哎,张董事长,你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不会你就把这里当成我的‘窝’吧?”刘大强同样困惑。多年在工地上摸爬滚打,从来都没有闲工夫逛过这个地方,托张君毅的福给自己找个落脚地,再怎么想也不会跟这幢老屋子联系起来。 “没错,你的‘窝’就在这里面。我的‘窝’也要搬到这里来。怎么?亏待你啦?”张君毅拽住刘大强的胳膊往大门里拖:“进来,进来看看。” 其实他张君毅面对自己家的祖屋也是陌生的。小时候,前面的这个大院被其他单位占用,他顶着祖辈、父辈地主资本家的帽子,哪里敢越“雷池”?这个“狗崽子”,从出生到长大到出国,就根本没有迈进过这里半步。面对祖宗留下的占地面积庞大的租屋,张君毅热泪盈眶了。 见张君毅眼圈红红,刘大强恍然明白:“等等,我猜猜看哦,这个地方不会就是你祖上留下的房产吧?” 张君毅点点头:“是啊,小时候我还在最后面的院子里的一间柴房生活过。” 沈非摘下眼镜擦拭了一遍,又戴上,他最关注的是房子里门窗上的雕刻。听刘大强这么说,也就明白了:“呵呵,原来你老张还是一个大地主啊! “大地主不好吗?”张君毅望望四周,连个椅凳都没有,不知道如何请这几个人落座,忽儿又觉得好笑,哪里有找不到桌椅板凳的地主呀?“来来来,院子里坐,就坐在这树边的石头上吧。” 这是棵大槐树。同样粗大的树,周边还有好几棵。坐在树边的麻石上,可以看到左侧和右侧的假山和园景。尽管疏于管理,杂草和花草长得一般高,但是收拾一下绝对不亚于一个大型园林。沈非想着,心里惊叹着,又默默地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这幢祖屋加上园林,在上海没有个一二十亿拿不下来,还不算地皮。 “二强,你去我车上的后备箱拿几瓶水来,还有一个黑色的大公文包。” 二强答应一声,就朝门外走去。 “打算怎么弄?”沈非直截了当:“把老刘放在哪一块比较合适?如果你放在这个院子里,我建议你不要浪费了。这可是个很有前景的院落!” “我家这块地方是由三个院落连起来的。我的考虑是:这个院落装修成一个酒楼,面积足够,而且临街,又方便停车。” “明白了。”沈非笑起来:“你那天说想要小强干酒楼经理,大概就是指这里吧?” “是啊。没想到你挖墙脚挖掉了我一个人才。”张君毅半开玩笑地对沈非说。事实上,沈非安排了小强他也十分满意。沈非那工厂的气势、工厂的效益,安顿小强还是很到位的。 二强跑步把一个大公文包放在了张君毅的身边,又把几瓶纯净水递给了大家。 “你们看。”张君毅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泛黄的图纸,沈非一看就知道是城建档案局借来的存档图纸。 张君毅把图纸就地铺开,指着图纸说:“这幢房子外加园林与外界的隔断是三个湖,三个湖又由可以并排三辆汽车的内马路相连。东、西、北三面可各开一个门;中间院子一分为二,一半给老刘的公司;另一半给我的公司。” 刘大强立马兴奋起来:“好好好,这样好!” “北面装修一下,就是我的家。”张君毅兴高采烈,连说带比划。 “怎么样,刘总,有没有兴趣?”,张君毅站起身,双手叉腰,信心满满地瞧着刘大强。 “那我们两个公司怎么分?”刘大强的口气没有半点感恩的意思,他盘算的小九九是究竟占东面还是占西面。 “随你。你要东面,我就到西面,如果你要西面我就到东面。反正两面离我的家一样的路程,不亏。”张君毅嘻嘻笑。他想:你跟我争也争不过我这个地主。 “那我就西面吧。这里进出更方便。”刘大强心满意足地笑了:“不过地方也太大了,还有二楼,用不了这么多的面积怎么办?” “那就卖给我。”沈非开起玩笑来:“我一转手不赚他个盆满钵满不姓沈。” 大家都开怀大笑!张君毅的脸上早就没有了在沈非工厂看见吕乔房间的那份醋意了。这个得意“地主”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尽快装修起来,尽快地步入旧城改造的实质阶段。 “老刘,你赶快派人设计,酒楼的设计放缓一步没关系,我北面的住房设计也可以放一放,关键是你和我的这两块地方,尽早做出设计和预算来,然后我们再讨论一次就动工。” “包在我身上!”刘大强可真是遇到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用手又在寸头上来回地摩挲着:“嘿嘿,做梦也梦不到这么好的事情!” “醒醒吧,都几点了?下午要去市政府,我可是又累又饿了。 沈非的话提醒了张君毅:“对,我们回酒店吧,休息一下,再打扮一下,可不能不给我的父母官长脸哦。” “我也不回去了,就跟你们到酒店蹭饭吃。”刘大强第一次没自尊地舔着脸傻笑。 “你赶快去找人设计吧,别耽误了。”张君毅奇怪刘大强会主动要去酒店吃饭:“下午你就动手,着急找‘窝’的是你,现在倒又不急了?” “告诉你,我下午也要去市政府!政府给你们发的请柬是不是红色的?”刘大强故作神秘地问张君毅和沈非。 “是呀,什么意思?”沈非也觉得刘大强不像刘大强了。 “我也有。不过我的是出席会议的通知。”说着,刘大强从裤兜里掏出折了好几折的一张淡绿色的纸:“你们看。”他得意地展开,在张君毅和沈非的眼面前晃了几晃:“你们是红花,我是绿叶。红花终归是要绿叶配的嘛。” “那一起走。哎,你下午可不能就穿这套衣服出席。”张君毅瞧着刘大强邋里邋遢的穿着:“注意点形象,你看你这像话嘛?” “车上有,我带着呢。你给我的‘阿玛尼’我打算一直都放在车子里,准备应急需要就穿。”刘大强得意的很,有了张君毅送给他的名牌西装,真有点“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劲头。 “你不会把那套西装一直装在塑料袋里吧?”张君毅疑惑地问。 “没错,就在塑料袋里,怎么啦?”刘大强眨巴眼睛,莫名其妙。 “赶快走。”沈非喊道:“走走走,去酒店拿出来熨,那套西装要不少时间来收拾。” “真是的!西装怎么能总放在塑料袋里?你也太没有常识了!”张君毅埋怨起刘大强,而刘大强不服,站在原地冲着张君毅吼:“那有什么关系,穿在身上不就抻平了嘛!” 见两个人还在争个不休,沈非也吼道:“我说地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六章 闹心纠结 四个人回到酒店吃完饭已经是下午一点十五分。张君毅带着二强去公司;沈非则带着刘大强去“救”那套“阿玛尼”。 到了房间,沈非就直奔电话机,拿起就“喂”,通知酒店有关部门快来拿一套西装去“收拾”。然后,沈非才望着傻愣愣坐在沙发上的刘大强。 “老刘,你看能不能给看守所联系一下,把话传递进去,让你乔哥做个准备?” “我也正这么想呢。”刘大强缓过劲,觉得沈非和张君毅为了一套衣服真是小题大做,不知道抓主要矛盾。所以他说:“衣服事小,跟看守所打个招呼事大。”说着,他就掏出手机,拨通了谌所长的电话。 张君毅带着二强到了公司,肖主任一见,笑了:“上午我们刚见过面。” 二强赶忙迎上前:“肖主任,上午多有得罪,别介意。” 张君毅尽管不清楚二强和肖主任为何互相如此说,但是也不想管下属的事情。就又对肖主任说: “办公室出个通知,刘二强先生出任公司总经理助理。” “好的。我马上办。”肖主任知道这位年轻的小伙子就是刘二强了,马上握住二强的手:“您好,刘先生。”然后就说:“董事长,您隔壁的办公室我已经收拾好了,您要不要看看?” “电脑配了吗?”张君毅知道办公桌椅都是新的,他关心的是电脑。 “从仓库里搬出来的新电脑,已经都装好了系统。”肖主任认真地回答。 “走,二强,去看看你的办公室。” 两个人来到张君毅办公室的隔壁,一间宽敞、明亮的大房间展现在他们眼前。 “二强,怎么样,满意吗?”张君毅笑着问二强。 “不敢当。张先生,您还是让我去工地吧。我坐在这儿不习惯。”二强很惊慌,他既为张君毅的安排所感动,也确实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坐在这么一个声名显赫的外资企业上班。 “工地你肯定是要去的。你和邵经理的分工一个管施工,一个管拆迁安置。当然还有我老家的那一块工作你都要担起来。” “我还是去工地。”二强笑起来的那副憨厚跟他哥哥一样:“反正是要做工程的,在工地上方便。” “你也知道,我那老屋装修好了整个公司都要搬过去,还怕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见张君毅如此说,二强也就不再坚持。“董事长您吩咐,我现在就开始工作。” “不急。你这次同我去趟上海。也熟悉熟悉上海的那个,嗯,准备洽谈的项目。” 张君毅的托词太有理由了。不是为了吕乔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下目前即将动工的旧城改造项目跑到上海去。而二强心里也很清楚张君毅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追吕乔,但是作为晚辈,他不好点破而已。只在心里暗暗笑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乔哥太有魅力了,难为这么多人忙的前仰后合。友情是必须的,自不当说;这其中的爱情那就太丰富了,丰富得让他都无法去遐想。 “明天什么时候动身,您告诉我。我时刻做好准备。” 这时,张君毅的电话响了。他掀开翻盖一看是方沁打来的。这么久了,方沁还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既然是方沁主动打给他,估计是有重要的事。 “方沁你好。事情办得咋样?”张君毅开门见山。 “情况是这样的。”方沁说:“你听电话方便吗?” “没问题,你请说。” “检察院的其他手续都已经办好了。我中午陪王大队长他们用过午饭,他们已经回房休息。王大队长要我跟沈非和你说个情况,看你们的意见如何。” “什么情况?”张君毅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有其他变化?” “想哪儿去了。”电话这头的方沁最不能理解张君毅的就是这一点,基本上就把吕乔顶到了头顶上,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张君毅那声调肯定就变。此刻,电话那头的张君毅声调已经变了。讥讽又浮上了方沁那俊俏的脸庞:“检察院的意见是:假如今天提人,就今天在公安局开‘释放证’,假如明天早上提人,就明天早上开‘释放证’。” “怎么就不可以今天开好明天接人呢。”张君毅不愿意跟着方沁说“提人”二字。他觉得“提人”是不把人当人,甚至他还感到方沁当律师简直就当成了个冷血动物一般:“你再跟检察院商量一下,咱们今天开好‘释放证’,明天去接吕乔可以不可以?” “你简直就不懂国内的法律操作程序。要知道一张‘释放证’是不能放在身上过晚上12点的。”方沁的口气里几乎有了鄙视张君毅的味道:“如果你们同意,下午开好‘释放证’就去提人;下午你们没空,就过了今晚12点再说!” “那我去跟沈非商量一下,马上答复你。”张君毅没主意了。市政府的邀请不能不去,作为投资企业哪个方面不要依靠政府支持呢?如果不去参加这个联谊会,就是看不起市政府,今后如何解释?想到这儿,他的头上急出了汗,接吕乔是越早越好,争分夺秒;参加市政府的联谊会也是大事啊! “二强,下午你就和肖主任聊聊,了解一下目前公司的状况。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 张君毅说完,就匆匆地离开二强的办公室,也顾不得董事长的派头,小跑着到电梯口等电梯。 出了电梯门,穿过酒店大厅,张君毅就火急火燎地拨通了沈非的电话。 “你上来再说吧。任何时候都要稳住阵脚。”沈非听张君毅的口气急促,又提及好几个“吕乔”,恐事情有变,尽管心里也紧张,他还是强压住那份痉挛抚慰张君毅,也是给自己有个稍许的调整空间。 待张君毅冲进沈非的房间,那刘大强正在给自己和沈非擦皮鞋,卖劲的很。 张君毅总算把情况条理清晰地说清楚后,沈非也一时没了主意。两个人坐在面对面的沙发上,都没有再吭声。沈非在想,干脆舍弃一头,不去参加联谊会了,现在就去接吕乔,接了人就回上海。而张君毅还是维持原来的想法,两头都重要,都无法舍弃。 刘大强总算把两双皮鞋擦得明光铮亮,就站起身往卫生间去洗手。边走边说:“看把你俩急的。” “你有办法吗?要不你就代表我和老沈的公司去市政府参加联谊会行不?既当绿叶也当把红花好不好?”张君毅冲着卫生间的门对刘大强说。 “你可以去参加联谊会呀。”沈非见张君毅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我是事主,接吕乔有我就够了。你着什么急?” 这句话还真把张君毅窘了个大红脸!可不是,你张君毅干嘛急成这般模样,这不正好给沈非钻空子嘛。窘态只短短的维持了一瞬间,张君毅就恢复了常态:“吕主任是我的老领导,我早就说过,责无旁贷。怎么,你看着不顺眼?”他望着沈非:“去市政府你去我就去,你不去我就不去。反正咱俩绑一块儿,爱咋想就咋想!” 两个人的状态就像“斗鸡”,沈非想:好吧,你张君毅愿意跟着就跟着,到了上海你就没法子了,你就去洽谈你的项目,我和你两不相干!张君毅想:想甩掉我,门都没有。我和吕乔一个没妻子一个没丈夫,正大光明。你沈非目前状况才不正常呢,一个有妇之夫也就瞎忙一通! 两个人因为吕乔“释放证”一事,又浮想起诸多旁因烦绪。正在无所适从时,那刘大强却洗好了澡,穿了个裤衩晃出了卫生间。 “二位不要急,等我来。”刘大强光着膀子,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号码打过去:“王大您好!我不拐弯就明说了?” “请说,老刘,咱们是朋友,任何事情都不要拐弯抹角。” “方沁律师说‘释放证’的事情,我有个办法,你看从法律角度上是不是可以行得通?” “你是不是想今天就提人,明天走?”王大队长已经猜到了刘大强的意思。 “太对了!可以吗?”刘大强兴奋地扭回头望了沈非和张君毅一眼。 “因为你,当然可以。毕竟吕乔是‘释放’,然后就交到我手里,在我手里还可以滞留24小时,特殊情况还可以打报告再延长时段,然后才是或刑拘或取保。” 王大队长爽快地一塌糊涂!沈非和张君毅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意外的好办法让他们激动不已。 “那就拜托王大了,下午你们就同方沁律师去公安开‘释放证’,再去接我乔哥好不好?” “你不去?”王大队长似乎喜欢跟刘大强在一起:“你不去多遗憾。” 刘大强沉吟片刻,就说:“我去!我陪你去接我乔哥。一会儿我去你房间跟你会合。”刘大强合上手机盖,望着刚刚还一筹莫展的沈非和张君毅: “下午的会忒重要了,你们二位一个也不能缺席。我可去可不去,绿叶子多一片少一片也没关系,反正市领导眼睛里只看着你们,也不会关注我的。” “这是个机会啊大强。再说你又刚刚出任总经理,总归要在会上敬市领导几杯酒吧?”张君毅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就试图再劝劝刘大强。 沈非也说:“王大队长他们去接吕乔就行了。我们晚上回来再请王大他们吃饭。你还是去参加联谊会吧。” “说不去就不去。你们别劝。我还真想第一个看看我乔哥是不是又瘦了。”说着,刘大强把铮亮的皮鞋穿好,衬衣是沈非送给他的,穿在身上也还合适,稍微有点紧,但是显得很酷。 “西装我不等他们熨了,我还是穿我原来的衣服。”说完,就套上了衣服和裤子,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他又伸进脑袋:“你们俩就等着好消息吧。” 张君毅追了一步:“记住,接到了吕主任,就给我们发短信息!” 下午三点差二十,沈非和张君毅衣冠楚楚,神采飞扬,分别乘坐两部高级轿车,同向行驶,直朝n市人民政府所在地驶去。 市长已经在市政府会议大厅等候着各路客人。见沈非和张君毅前后脚走进来,市长笑容可掬地迎上前:“欢迎,欢迎二位光临!” 与市长的合影,与市政府组成班子的合影,与所有到会的客商合影之后,市长说:“沈先生,听说您的书法很好,能不能给我们留下点墨宝?” 沈非看着市领导,笑了起来。他没有立即答应。他的脑海里浮现起吕乔这次出事后自己从上海驱车赶往萧山机场的情景。那一天,落霞已快被远山吞噬,一点一点慢慢逝去那灿烂的光彩;他的吕乔险些就被戴上了手铐和脚镣,像一只孤鹜般蜷缩在强大的专政体系之内。而这一切的发生,跟自己都有着直接的关系。此时的他,哪里还会有墨客的心情奉献字帖呢? 政府办公厅的工作人员早就在会议大厅的一角摆放好了笔墨,许多客商都在上面签名或者留言。忽然,他有了一个好主意,这个主意既不能不说是“诚邀”,也不能不说是“贬损”,他对张君毅说:“市长要我们留言,你看看,你也来写几个字吧。” “我警告你,你不要在这里出洋相,市长要你写你就写,不会写就拉倒,别把我当做搭车的,否则对你不客气!”张君毅的脸上尽管带着微笑,尽管那神态就好像跟朋友在聊天,但是那口气已经怪吓人的了。 而沈非却是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主,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被张君毅的三言两语给吓住。甚至还坚定了今天不出出张君毅的“洋相”就不姓沈的决心。 “别怕,就写几个字,我先来,你跟着。”沈非不容分说,也不管张君毅是否下的来台,他对市长说:“好的,我写几个字,权当练练。” 市长带头鼓起掌来。大厅里一片热闹,客商们都围拢过来,一睹沈非的风采。 “市长,我写得不好,一会儿张君毅先生帮着来指正指正。”沈非终于把张君毅给推到了市长的跟前。 没有退路了,张君毅真想抽沈非的嘴和脸!但是来不及了,更不敢当着市长的面真的就对沈非挥拳头,只好微笑着点点头,权作帮沈非“指正”。 沈非脱去西装,拿起一支大狼毫笔,蘸饱了墨,在心里头酝酿着刚才心里想着萧山机场的情景,憋住一口气,在一张长方形的宣纸上写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落款:沈非草书《滕王阁序》 大厅里叫好声、惊叹声、鼓掌声不绝于耳。沈非望着市长:“不好意思,献丑了。” “啊呀,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呀!”市长十分高兴:“沈先生的草书好极了!” 沈非不慌不忙,把大狼毫递给张君毅。那份虚心求指正的心情简直比演员的表演还到位:“张先生您请。” 张君毅微笑着对市长说:“市长,我无德无才,不敢在此舞文弄墨。”谦虚一番之后,张君毅也就不再矜持了。他也脱去了西装,蘸饱了墨汁,挥笔一气呵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落款:张君毅草书《滕王阁序》 又博得满堂喝彩!市长高兴的了不得:“这简直就是一对字帖,哈哈,一对儿!” 两个名人因为一对字帖更出名了。可那份纠结在他们心中的闹心愁绪还没有结束,也许才刚刚有了个开场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七章 心猿意马 接到刘大强打来的电话,谌所长就急匆匆地来到办公楼的会议室,在门外的玻璃窗往里面看了一眼正在与邱警官讨论演讲稿的吕乔。然后就去了朱政委的房间。 “确切消息,吕乔明天释放。”谌所长对朱政委说了这么一句,就坐到朱政委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释放?这么说她的案子结了?”朱政委感到吃惊,马上想到了他组织的演讲一事,心里不免觉得遗憾。 “案子没有结。”谌所长想起前几天刘大强告诉他的情况:“听说是移送上海。” “那估计会有转机。”朱政委对吕乔印象好好,昨天他去听了邱警官的演讲排练,看了吕乔对邱警官演讲过程的指导,十分满意。假如这次演讲获得名次的话,对自己的今后那可是一个磨灭不了的楔子。 “如果过了国庆节再走就好了。”朱政委还沉湎在自己投入百分百精力的演讲活动中。 “你呀!”谌所长笑了起来:“典型的本位主义。” “你就不本位啦?你跟我的心情是一样的!”朱政委反唇相讥:“你就舍得这个吕乔离开?” 谌所长知道朱政委接下来就要开始说热水工程了。他不想再说什么。唉,人人发出类似感慨时都会用一句:“铁打的江山流水的官”,而谌所长的看守所却是个:铁打的看守所流水的羁押人!只要有了公安的“释放证”,只要有了最高法院的最终复核,只要有了办案单位的解除刑拘的正式通知,他的看守所想留谁就是犯法。 “让她们过来一下。我正式告诉吕乔,让她用这半天再加一个晚上的时间好好地再帮小邱抠抠细节。” “要不要晚上咱们俩请吕乔一顿?”朱政委犹豫地问谌所长。 “什么名义?看守所没这个先例。”谌所长何尝不想请吕乔,问题是谁也不敢出这个头。 “名义,嗯,名义。”朱政委琢磨起来:“个人名义行不行?你和我,就咱们俩。” “换汤不换药。”谌所长马上就否定了:“咱们俩的身份摆在这里,还‘个人’?”谌所长依然摇头:“行不通。” “那总要有点心意表示吧。”朱政委的心肠似乎比谌所长软,“你定吧。” 谌所长定不了这种事。他摇摇头:“再想想吧。要做就要做得四平八稳,绝不能留下任何痕迹。做不到四平八稳就干脆不做。”谌所长看了朱政委一眼: “假如不在这个岗位上,什么名义都行。问题是,唉!”谌所长又不想讨论这件事。他对朱政委说:“我喊小邱把吕乔叫过来。” 与此同时,市政府的联谊会正式开始。 市长亲自主持召开的联谊会既隆重又热烈,气氛融洽,祥和一片。参会的所有人暂时的与外界隔绝,都把手机设置在震动或者干脆关机。因为谁都清楚,这种场合大家不会玩接听手机的“游戏”,这是常规,也是对市长先生的极大尊重。 张君毅和沈非坐在一排,就在市长的旁边。不是因为他们的外表给人印象深刻,也不是因为为市政府留下了墨宝而受到市长的亲睐,而是他们俩的项目在整个n市让老百姓瞩目。 沈非已经在这座城市运作多年,而且形成了以n市为中心的半径500公里的网络中心,不但在物流方面,还是在安置就业人员方面提升了n市的对外形象,就沈非每年的地方税收,都已经在财政上逐年攀升。一句话概括,沈非的作为直接为n市的经济建设创立了一个良好的契机,为招商引资带了一个成功典范的好头。加之沈非公司接下来的投资以及新项目的投产,……那又是市长极其关注的产业。对这个只以鱼米之乡著称的城市,添加的既环保又具备技术含量的工业元素是改变城市结构的一步妙棋。 而张君毅就更让市长感觉是颗“掌上明珠”了。甚至可以俏皮地说,张君毅就是市长的钱袋子。 开发旧城改造项目,是历届市政府的梦想。谁不想在自己任职的一届中可以突破城市建设的瓶颈困境?谁不想在任职期间得到老百姓的称道和人大代表的举手赞成?而张君毅的作为不但解决了财政困局,给了市长一个不用操心、不用政府投资的鼎力支撑,同时张君毅也可以在这场浩大的牵涉到林林种种的利益关系链中获取丰厚的土地置换和资金回报。 双赢。这是当今国人都很熟络的名词。沈非和张君毅就是n市的榜样。坐在市长身旁“众望所归”。 而这两个让市长看好的人,此时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张君毅的胳膊一直紧贴西装口袋,唯恐漏掉刘大强从看守所发来的短信息。沈非呢,想起忘了给黄炳如打电话,交代黄炳如督促顾问跟进经侦支队,只要吕乔一到上海立即办理取保候审。 但是,诸多心思的两个人,还是自始至终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市长谈话,其他客商发言,人家鼓掌他们也鼓掌。 一直到市长开始点将,请沈非先生发言时,他才收回了已经跑回上海的心思。大家的发言内容一句没听清,他故作镇静,不慌不忙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过往的历练难不倒处在窘境中的沈非,他微笑着环顾了四周,开始了他的发言: “尊敬的市长先生、尊敬的各位来宾:今天大家欢聚在市政府会议大厅,为即将到来的建国五十八周年和举家欢庆的中秋团圆共商这座美丽城市的未来。我代表我所供职的集团公司,代表25万国企职工,向n市人民政府,向n市的老百姓表达深厚的、亲切的问候和敬意。” 沈非讴歌了这座城市的投资环境,赞颂了人民公仆的良好形象,介绍了自己的投资项目以及所产生的经济效益,特别强调了接下来的投资总额和测算的投资回报。然后话锋一转,说: “尤其要在这里感谢的,是市政府各职能机构的全力支持和配合。没有贵政府的鼎力相助,我们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形成一个以n市为中心辐射各大城市的销售网络;不可能把我们的产品在长江以南各地区、各城市全面铺开;不可能产生因此而带来的丰厚回报。政府公务员的良好形象以及忠于职守,公而忘私的精神将永远被我的公司全体员工所铭记。” 沈非个子高,可谓“站得高,看得远。”再加上一副眼镜,没有他看不清楚的地方。他看到了有三个人的表情与其他人不尽相同,甚或对自己的发言有很深的感慨。这三人中,一个就是特批吕乔带薪辅佐沈非投资项目的市长;一个是吕乔原单位的一把手到现在还在“满世界”呼吁吕乔的身份是公务员而不是企业员工;还有一个就是检察院死死扣住“赃款”而不惜请吃的周侃。也许他们三人对自己后部分的发言联想到的是同一个人——吕乔。甚至他们三个人的潜意识里都有共同的一个潜台词:没有吕乔就没有你沈非的今天! 沈非不在乎,他也没办法在乎包括市长在内的他们对自己潜意识里的稍许不满。包括市长在内,绝不可能会与沈非讨论吕乔的案情,因为市长只需要赞美,不想挑起不愉快。更可况市长对自己的态度与以往一样,关爱有加。 一阵热烈持续的掌声过后,就轮到了张君毅发言。张君毅的发言言简意赅:“这是我的家乡,投资家乡建设是我梦寐以求的夙愿。这里蕴含了一个张氏家族从衰败到复苏的全过程,蕴含了改革开放带给我的机遇和大展身手的美好前途。我唯有尽心尽力才能报答家乡父老的恩情。请市长先生以及在座的各位嘉宾见证旧城改造的今天和明天。谢谢市长先生,谢谢各位嘉宾。”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了震动。张君毅喜出望外,坐下后看了沈非一眼,沈非明白,丢个眼神给张君毅,那意思是要张君毅赶快去趟洗手间,因为人有“三急”,名正言顺。 张君毅起身,离开市长的身旁,强压住想往外跑的,一步一步往会议大厅的内走廊遁去。 风度翩翩的张君毅想去卫生间,又恐“隔墙有耳”,就干脆走出内走廊,来到大厅外面的一片树林中,拨通刘大强的手机:“老刘,怎么样?” “我们已经快到看守所了。接到乔哥马上给你们电话。” “不行,这里的会还没结束,你发短信息吧。” 一颗心终于落地。张君毅喜不自胜,见到也有几位客商在周围抽烟,他也就掏出一支点燃,猛吸一口,吐出满腔焦虑。 张君毅吸烟的同时,吕乔正在朱政委的办公室,加上邱警官,三位警员与一位套着黄马甲吕乔谈天又说地,兴奋而又开心。 “你走了,我们的友谊还要持续的哦。”邱警官很为吕乔离开看守所既高兴又不舍:“不过,我的演讲也许就要砸锅了。”邱警官嘟起了嘴:“怎么办啊谌所长、朱政委,我真的胜任不了!” “我看很不错了。你就按照我们在一起时商量的办,一直到你投入感情游刃有余的时候,炉火纯青的演讲肯定马到成功。”吕乔继续鼓励邱警官。 “小邱你就这样练,幸亏请了一位老师,已经是“雪中送炭”了。”谌所长不敢想象离开了吕乔的邱警官,接下来会是一种什么状态。但是他还是要鼓励这位没有多少社会经验,但工作很努力的小邱。 “谌所长说的对。”朱政委接着说:“有了吕乔的帮助,我们所里对你的期望就更高了。不要辜负哦,不能辜负了吕乔对你的期望。” 结果,邱警官参加全省公安系统演讲比赛拿不到名次就成了辜负吕乔。四个人一阵大笑,谁的心里都清楚,吕乔算什么?只不过一个栖身看守所的落难人而已,邱警官假如拿不到名次,不要说辜负谁,那可是影响朱政委晋升的头等大事! 一名外勤警官进来报告:“谌所长、朱政委,洋河区检察院和上海经侦大队的人过来了,正在办理手续。” 三个警官都“忽”地一下站了起来。他们都知道提的人就在他们的身边。 “现在?”谌所长问道。 “是的,现在。” “不是说明天早上吗?”谌所长自问,然后自答:“对,越早越好!” 尽管吕乔已经从谌所长这里得到了明天即将移送上海的准确消息,但是时间上又提前了,让这个久经世故的她还是感到意外又惊喜。 离开看守所的时间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吕乔望着几位可以说朝夕相处的警官,还是止不住流下了感激的泪水:“谢谢你们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假如有机会,我们一定外面见。” 说完,吕乔又对邱警官说:“送我回号子吧,有点东西收拾收拾。” 这是吕乔的托辞。她就是想最后见一面与她同号子的那些羁押人。 按照谌所长的意思,就让吕乔从这栋办公楼出去,见吕乔这样说,也就不勉强。他和朱政委都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吕乔的请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八章 细枝末节 十分钟之后,吕乔在同号子“难友”的“再见”,“保重”的告别声中,从七号子里走出来,由邱警官带着朝看守所的大门口走去。 她第一次没有再穿着那件表明羁押人身份的黄马甲。 面对看守所的大铁门,吕乔心情难以平静。这段时间从这个大铁门侧边的小门里进进出出许多次,但是面对即将敞开的大铁门,还是第一次。这意味着吕乔以“释放”的身份走出这座看守所,将不再回头。 是的,她绝不回头。同号子的“难友”们也交代过:走出号门,千万不要回头张望,如果不慎回头张望,就证明你对这座看守所还有怀念。辘轳就对吕乔说:“回头看不吉利,懂不懂?” 吕乔当然不相信这种带有迷信说法的言语。但是,辘轳的告诫还是要听的。毕竟她是一片好心。 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开门声,大铁门下面的滚轮朝两边滑去,一群人迎着铁门站立在门外的不远处。与上回从杭州乘飞机回到n市被押送进看守所不同的是,每个人都没有那份可惜、心痛的表情,取而代之的则是轻松地笑容。 吕乔依然站在门里边,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人群。除了三个不认识的人以外,其他的人她都认识。李平和章立明那自不必说,所长和政委也自不必说,大强和方律师都已经是熟人也自不必说,唯独缺了沈非,还有那位张先生。但是,在吕乔心里这两个人并不是她想第一眼就看见的人。 她想见到郑东升,她想知道他的近况。而且发至内心的迫切。郑东升那既清晰又模糊的身影是这段时间以来吕乔总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的主要原因。她始终在心里问自己:假如她和郑东升带着孩子们平静地生活下去,她是不是就会避免所有的灾难;假如她不是让人觉得好高骛远,善于表现而是恪守妇道,是不是可以避免所有的灾难;退一万步说,假如没有沈非的出现,是不是可以避免所有的灾难? 而所有的灾难都无法避免的发生了。即便被沈非的公司送进了看守所,现在又被沈非的运作走出了看守所,吕乔依然还在深切地想知道郑东升的情况。 想见的人见不到,一丝遗憾的笑容写在了吕乔的脸上。眼前的一群人中,只有三个人是她不认识的。但她知道那三个不认识的人肯定是上海的警方。 她迈开了步,跨过铁门滚轮的沟槽。去拥抱本该属于她的世界。 款款地行,悠悠地走,带着看不出有明显沧桑的微笑,吕乔朝人群走去。 王大队长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吕乔,有些吃惊的表情显露在他们的脸上。不用分析王大队长三个人的惊讶,任何人见到了吕乔都会出现这种表情——很正常。 方沁作为律师,第一个握住了吕乔的手:“恭喜。” 刘大强则留下了眼泪,直到吕乔走到他的身边,对他嗔怪地说:“不难为情呀,一个大男人!”他才破涕为笑:“乔哥,你受苦了!” 吕乔看了一眼李平和章立明:“感谢二位的辛苦。”说完,就走到谌所长和朱政委的身边:“谢谢您们,谢谢你们对我的关照。” “吕乔,这几位是上海经侦支队派来的警官,这位是王大队长。接下来将由他们接管你的案子。” “王大队长您好!”吕乔稍微点头表达对王大队长的尊敬。 王大队长也点点头,算作认识了自己的办案对象。那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已经从他的脸上消失。 李平对王大队长公事公办:“我们的任务就此告一段落,那就先走了。”他跟王大队长等人一一握手,然后就和章立明一道坐上了他们检察院的车,呼啸一声,开出了看守所的院门。 “我们也走吧?”刘大强问王大队长。 “走。”王大队长又分别和谌所长、朱政委握握手,同时也没忘记与邱警官握手告别。 即将上车的一刹那,吕乔又说:“请等一等。我有话对警官说。” 人们都望着吕乔,不知道吕乔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只见吕乔走到邱警官身边,邱警官的眼圈居然红了:“有机会我们一定要相见!” 吕乔笑了:“一定,咱们一定相见。” 然后吕乔望着站在邱警官身旁的谌所长和朱政委:“还有点事,就是邱警官演讲的事。” “说吧。”谌所长看了一眼朱政委:“尽管提出来,小邱会按照你的要求去做的。” “邱警官,你上台的时候,头不要昂起来,眼睛看着台下,一定主意要平视。在演讲过程中,不要去搜寻台下观众的情绪,也就是说观众的情绪绝对不能左右你的情绪。你需要把握的就是恰到好处地与观众产生互动。当然这种互动一定是在情绪爆发的前提下才会产生。而你只要把眼睛看到报告现场倒数第二、第三排的地方。” 邱警官拼命地点头:“我记住了。” “这是一个细节,也是一个诀窍,许多参加演讲的人因为缺乏舞台经验而名落孙山,都是败在这个细节上。” 邱警官强忍住就要滚出眼眶的泪水:“谢谢你,谢谢你为我想得这么周到。” 吕乔索性就犯规,她用手握住邱警官的手,眼睛看着谌所长和朱政委:“常言道:细节决定成败!我相信邱警官一定能够取胜。” 吕乔说完,转回身,朝着上海警方的警车走去。 “吕乔,你等一等。” 谌所长第一次喊出了吕乔的名字。只见他快步朝着吕乔走过去,并伸出了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吕乔的双手:“感谢你,感谢你为看守所所作的一切。我代表看守所祝你从今往后一切顺利!” 两行泪“唰”地一下从吕乔的眼中流了下来,几乎泣不成声的她没想到看守所的一把手会当着上海警方的面给了自己人格的尊重。 王大队长看着这个场景既惊讶又感动。他没有想到n市的同行比他上海的警方更有人情味。如果说第一眼见到吕乔他的惊讶只是男人见到女人美貌的正常反应的话,这个惊讶,倒是全无男女性别由于激素而带来的分外之想。还没等他将那份感动稍稍地平复,只见那位年轻的女警官紧紧地与吕乔相拥! “吕乔,我叫你一声姐姐吧。愿好运永远伴随着你。” 吕乔的泪水汩汩地流,没有想到自己只是个被羁押人,却得到了看守所警官如此的、非同一般的待遇。一个握手,一个拥抱对平常人,对自由人,太普通不过了,而对吕乔目前的处境却又太让人感到意外和感动了。 朱政委倒有些矜持起来,不是这个大男人没有自己的感情,而是他第一次发现谌所长居然还会有这么深沉的情感流露。想起刚才,得知吕乔即将要离开看守所,朱政委跟谌所长商量想请吕乔吃顿饭,略表谢意,却遭到谌所长各种理由的否定。当然,谌所长说得都在理,作为一名警察,不允许在犯罪嫌疑人面前流露任何本属于人之常情的表示。可是,他的搭档这种冲动又是如何酝酿的呢? 只有几秒钟的思索,朱政委就走下台阶,来到了吕乔身边:“你走出这个门,我们就是朋友。永远都是朋友!” 朱政委的双手也紧紧地握住了吕乔的手。 来接吕乔的人们对发生在看守所大门外的这一幕激动不已。如果不是吕乔自身的素质,这种待遇何以发生?刘大强只能想到这个层面,不由地为自己的乔哥感到高兴。他哪能想到,他的乔哥为这个看守所做了多少事,是因为她的能力,才得到看守所领导的尊重。 一番告别之后,吕乔踏进了警车的门。她没有勇气再往窗外看一眼,看那几位天天见面的警官依依不舍的表情。 也许男人表达的情感始终是能够动摇吕乔自身意志的催生素吧。比如沈非,比如张君毅。 当吕乔乘坐的警车开出看守所院门之后,朱政委仍旧眼光追随那尘土清扬的地方,对谌所长说:“吕乔释放,她就是自由人。她拥有与普通人一样的权利。” 谌所长听懂了朱政委说这番话的深层含义。也就接着朱政委的话往下说:“走出我们的大门,就不归我们管。我们这里留底的就是一份材料:‘释放证’”。 两个人的互相补充,其实是在定一个口径。如果与吕乔的相互握手道别,发生任何追究,这就是最好的解释。 小邱的泪水释放出来后,心情还是激动不已,正在用面巾纸擦拭眼角:“舍不得,我真舍不得她走。”她对朱政委和谌所长的那番话不感兴趣,就是天塌下来,还有他们顶着哪,她一点都没有两位领导的那份做了事再进行修补的领导艺术细胞。 “别哭了。赶快回去抓紧时间练习。掌握要领最重要。尤其是刚才吕乔说的那些方面。”朱政委绝不会对邱警官放松,“很重要啊,你听到了没有?‘细节决定成败’,多有哲理,跟人家学学!” 邱警官望着朱政委和谌所长:“心情不好,给我半天假,我想回家休息。” “你敢!这‘老师’刚走,就指挥不动你了?”朱政委着急上火:“真是的,怎么都这水平?如果能换,我情愿用十个警官换一个吕乔!” 朱政委的话说过头了。谌所长了解朱政委的心情,知道朱政委对吕乔印象深刻。但是这句话确实后果比与吕乔握手要严重。他四处看看,幸亏没旁人,反正邱警官不算“旁人”。所以谌所长干脆不点醒朱政委,就说:“我看还是给小邱半天假吧,你就是硬性规定,她也在这里弄不好。” 朱政委叹口气:“唉,我就怕前功尽弃!” “不会前功尽弃的!朱政委你就给我放假吧,我一定好好整理心情,一定不辜负你和谌所长的期望。就冲吕乔刚才对我的指导,我也不能辜负她呀!” 两位看守所的领导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那份惊喜溢于言表。他们知道:小邱已经变被动为主动了,这回往外树立看守所形象的演讲有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九章 女人心机 尽管已是半下午了,太阳还老高老高地悬在偏西的天空中。 方沁和吕乔在一起。刘大强和王大队长在另一辆车上。 “看守所的警官对你真好。”汽车拐上了大道,方沁由衷地感叹道。 吕乔没有接方沁的话,她什么都不能说,哪怕跟前的这位是自己的律师。当然,除了案情。 方沁接过不少大案子,也遇到过许多曾经在社会上显赫一时的嫌疑人。但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看守所的负责人会主动地向一位只是移送异地的嫌疑人用这种“同志间的友情”方式告别。 吕乔听出了方沁的画外音。吕乔想,这位方律师不是等闲之辈。尽管她是自己的律师,那又怎么样?她真的很担心这位不知根底的方律师会不会节外生枝,由此对谌所长和朱政委产生威胁。必须制止方律师更进一步的探究。于是吕乔把语速放慢,微笑着望着方沁: “我这次从看守所出来,公安局开出的是‘释放证’吧?”吕乔在号子里看过不少法律方面的书籍,对这一点她也很清楚。 “是的。”方沁明白吕乔这句话的意思,所以就不再往下说了。她脑子里一闪,就转移了话题: “想见见谁吗?”方沁对吕乔说:“有什么要求跟我说,我来与王大队长协商。”方沁的心眼子吕乔很明晰,这是对上一句话触动了看守所负责人产生负疚的弥补措施,也是方沁的一种主动示好。 方沁开始引导吕乔。她首先想到了沈非。也许觉得吕乔没有见到沈非,有可能心里不踏实,所以就主动地问吕乔想见谁,好让吕乔把要求说出来。这也是她作为律师应该做的事情。而实际上,方沁是借自己身为律师的职业行为,想搞清楚吕乔对张君毅的态度。因为这是她回肠百结不得要领而又非要弄清楚的一个事实。 “可以提要求吗?”吕乔试探性地问方沁。 “尽管说。能够解决的就解决,不能解决的提出来也没有关系。”方沁鼓励吕乔。 汽车在宽阔的马路上朝进城的方向疾驶,遇到车辆和行人就会响起比喇叭声还要刺耳的鸣叫声。所有的人们都清楚:这是公安在执行任务。吕乔没有回答方沁,她在沉思。 “怎么?你什么东西都没有往外拿?”方沁见吕乔身边一点东西也没有,就从另外一个方面跟吕乔扯起了闲篇。 吕乔只穿了一双暗红色的坡跟皮鞋,一条牛仔裤,一件黄黑格子的长袖衬衣。衬衣领子竖着,显露出吕乔的精干和聪慧,也正好衬托住吕乔姣好的面容。由于关押了这么长时间,脸色虽算不上“人面桃花”,但依然“浓妆淡抹总相宜”。 “都送人了。”吕乔微笑,她不想具体说。 “问题是你明天早上就去上海了,总要带上几件衣服吧。” “我家在本地,可以回家去拿。”吕乔解释道。 “你暂时不能回家,这是规定。” “那能不能请你跟上海的警官们说说,安排一下我跟家人见面。” “可以。我会与王大队长联系的,让你家里给你准备好换洗衣服。”方沁见吕乔一个字也没有涉及沈非,马上就说:“沈先生和张先生现在正在市政府参加一个会议,所以没有来接你。”她想用这种偷换概念的方法,给吕乔一个措手不及。吕乔也许就会顺着她方沁的思路,说起沈非,紧接着就是张君毅。 方沁想,主动告诉沈非和张君毅的行踪,吕乔起码应该有个回应,没想到她的态度却很冷淡。方沁看不明白了。按道理,吕乔应该是知道这一切都是沈非在操作,为什么吕乔把沈非的安排这么不当一回事呢?甚至没有任何异议地默许沈非的安排,又不愿意谈起沈非。难道是一种故意的做作?方沁心里又想:也不像。吕乔不是那种性格乖戾,沉默寡语的人。 警车已经开上了大桥,过了大桥就是市区了。吕乔望着窗外,偶尔听见警车发出的要行人和车辆回避的鸣叫。 “还有什么要求吗?”方沁觉得吕乔的心情比刚才在看守所门口时要消沉,就主动又问道。 许久,吕乔抬起头,望着方沁,“有一个要求,请你跟上海警方提出来,我要见郑东升!” “郑东升?哦,是,我知道了。”方沁总算弄明白了吕乔为什么总也不开口提要求,原来这个要求提出来是有点不符合情理。郑东升和吕乔早已离婚,早已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陌路人。而吕乔要见郑东升,什么原因?是良心发现? “马上我们就到酒店了。今晚上你和我一块儿住。明天我陪你去上海。”方沁又把在n市滞留的具体时间和行动规定跟吕乔交代了一遍。 “方律师,你还没有回答我,我可不可以见见郑东升?”吕乔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坚持的话,也许就没有时间上的空隙了。 “到了酒店,我先安顿你,然后我再跟王大队长商量,再答复你,可以吗?”方沁的语气不柔和,也不热情但也不冷淡,却充满了职业味道。 “可以。”不再说话的吕乔心里什么都明白。自从上次到检察院提外审,她已经观察出方沁和张君毅肯定有一段过往的恋情。加之张君毅对自己那充满了只有在情人眼中才有可能出现依恋情感,迫使吕乔不止一次在看守所的号房内思考过许久。所以现在,当方沁反复问自己有什么要求时,她心里想的较多的就是无论如何不能在这位律师面前表露自己走出樊笼的惊喜,或者是在她的面前提出太多的问题。总之,不要让这位聪明的方沁律师从自己的口中分析出“有用”的“素材”。 所以在方沁面前不想太多关注沈非和张君毅的情况确实是吕乔的一个计谋,而迫切想见到郑东升又是她真正的念头。在与方沁的交谈中,尽管没有想过欲盖弥彰,但是她的态度方沁肯定也看的出来。 自从几年前,吕乔因为郑东升病重而去过他家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与郑东升有过联系。自己在杭州出事后,郑东升又按照自己的要求,拖着病体亲自前往c市接回了母亲和鹭鹭。仅从这件事上,吕乔可以分析出,郑东升的心胸是很宽广的。 这些年,为了沈非的项目吕乔忙忙碌碌,她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郑东升为什么病得都半身不遂,却不接受自己想帮助他的好意,甚至都不肯离开他那个要啥没啥的小窝,吕乔强行拉起瘫在床上的郑东升,强迫他跟自己走,而郑东升却拒绝吕乔触碰他的胳膊。坐在看守所的这段时间,吕乔有的是时间回想她和郑东升之间的问题症结。当她忽然就明白了,在她的生命里,郑东升的位置不可或缺的时候,而郑东升的所有消息也就在她的面前戛然而止。 多少次的提审,多少次面见刘大强,吕乔曾想开口打听,却又羞于启口。试想,一个女人,为达到迫使沈非离婚的目的不惜把郑东升的亲身女儿当做是沈非所生;在长达20多年的岁月里却又把沈非的亲骨肉当做是郑东升的儿子,从而花费了郑东升一辈子的心血。就算这一切郑东升都不知情,但是吕乔的心已经被这个巨大的孽债而压得喘不过气来。是啊,按现行的世俗和伦理道德,吕乔的这种行为不下地狱都不解恨! 多少个不眠的夜晚,吕乔越想越感觉自己的罪孽深重。谁能想到,曾经光鲜的吕乔还会做出这么龌龊的事情,如果看守所的这些领导知道的话,不要说是握手道别,没准投过来的目光全都是鄙夷!还有张君毅,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底细,却偏偏傻乎乎地一厢情愿。 怎么自己的生活会弄得这么糟,难道都是沈非的原因吗?吕乔现在才明白,沈非的原因固然存在,但是并不能全部都由他去承担。当然,这次离开了看守所移送上海,沈非是玩尽了脑细胞。但是沈非会不会知道,自己之所以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是因为她还有报复沈非的计划? 吕乔心底深处的这些东西也许永远都是眼前的方沁所不能知晓或者是理解的。 所以吕乔必须见到郑东升!这是她赎罪的第一步。她要向郑东升当面说明这一切,她要在郑东升的面前忏悔。“沈非?张君毅?还有谁?爱谁谁!”吕乔想:统统靠边站!只有平复了郑东升几十年来的怨恨,才是吕乔“轻装上阵”实施计划的前提。 方沁从上了警车也没有从吕乔的口中获得有关对张君毅的些许看法。换句话说,她没有在当事人,也就是自认为给自己和张君毅的那份摇摇欲坠的“情爱”里添加了诸多阻力的吕乔口中,得到一丁点儿威胁到自己和张君毅那份感情的信息。 “失望总归是伴随着希望的!”这个哲理让走南闯北的方沁直到现在才感受到颠扑不破的真理原来就在自己身边褶褶生辉。看来,吕乔根本就没有对张君毅投过来的爱恋目光产生过一丝涟漪,这说明什么?说明吕乔的心里根本没有张君毅! 两个可以算作人中精灵的女人,互相在心里盘算着对方,她们或微笑着彼此相望,或沉吟在各自的心思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章 爱的混乱 警车直接就开上了四海酒店的大厅内廊。 刘大强载着王大队长紧跟其后。 这酒店的内廊就是起到这种作用的么——是用来专门运送一些个不便让外人见到的特殊客人?曾经,沈非从上海来到n市,也是从这里迈上了电梯,悄悄地,没人知晓。 从这个意义上说,吕乔享受的待遇和沈非一样,只不过性质不同。 与沈非不同的是,酒店总经理和他的手下没有出现在夹道欢迎的行列之中,尽管三位上海警官穿的也是便衣,却找不到一丁半点儿欢迎“贵客”的气氛。 方沁先下车,然后回头让吕乔下车跟着她。一行人安静地全都上了电梯,来到了方沁的房间。 吕乔很配合。经历了太多,就不怕再经历什么了。 方沁让吕乔在沙发上随便坐。三位警官这才放松了脸上绷紧的肌肉,开始绽放轻松地笑容。 “没吓到你吧?”王大队长——典型的上海男人。中等个,瘦削、白净的脸庞,年纪大概在四十二三左右,说的是普通话但上海口音很重。 “没有,谢谢。”吕乔觉得浑身发热。才九月底,这房间仿佛已经开始放着暖气般让人窒息。她尤其不喜欢空气中弥散的香水味儿。她在心里想,方沁看样子也是个有品位的人,怎么会使用这种味道的香水?那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方沁不清楚香水的真正用途,要么就是偏好这种既能给自己又能给别人带来感官刺激的喜好。 “想喝点什么吗?”方沁和蔼的很,她微微地弯下腰,问吕乔。 “请给我一杯冰水。” “乔哥,别喝冰水,来点可乐好不好?”刘大强坐在了吕乔身旁,像个卫士一样。 吕乔看着刘大强笑着说:“我就想喝点冰水。” 不容置疑。就这么几个字,刘大强就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 “好好好!我去弄。”说着,刘大强走到电话机旁,边拨电话边嘟嚷:“拉肚子别找我!”拨通了酒店的内线,要了一杯冰水,又说:“加点柠檬。” 王大队长坐在吕乔对面,清清嗓子,又干咳了一声: “吕乔女士,从现在起你的案子由我们接手。明天一早我们将从这里回上海。” “好的。”吕乔瞧着王大队长:“一切我会按照规定遵守的。” 方沁想,这是个好机会,干脆就当着吕乔的面,把吕乔想见郑东升和家人的要求说出来。所以方沁就往王大队长跟前凑凑:“王大,吕乔有个要求,除了与她的家人见面外,能不能安排她和郑东升也见上一面。” “郑东升是谁?”王大队长来了几天,没听谁说过这个名字,就问道。 “是我前夫。”吕乔回答。 “王大,能通融就通融一下吧,那位郑东升我认识,现在还在医院没有脱离危险呢。”刘大强就怕王大队长不同意,就赶紧说。 刘大强的话却把吕乔吓了一跳。她纵然有好多个与郑东升见面的设想,却没想到郑东升早已在医院,而且“没有脱离危险”。 “大强,老郑他怎么样啦?”吕乔迫不及待地扯住刘大强的衣袖,心在狂跳:“你告诉我,他怎么啦?” “老病又犯了。上次去c市可能是累的,回来就昏倒了。是我和张先生把他送进医院的。”刘大强知道没办法瞒住吕乔,就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为什么你不早说?”吕乔埋怨道。 “唉,告诉你也没用。你都自顾不暇,不是给你添烦嘛。”刘大强不想往下说郑东升的病情。刚才所说也只是想博取王大队长的同情心,进而同意让吕乔去看望郑东升。 “既然病得很重,那就去看看吧。”王大队长又问刘大强:“远不远?” “远倒不远。我有个主意,你看行不行。”刘大强索性就替吕乔安排起来:“王大,我乔哥家呢,就在本市;家里呢,还有个老母亲,七老八十的,见一面少一面;最小的孩子呢,才刚上小学一年级;最大的孩子呢,又断了腿。”刘大强说到这里,站起身用手在左大腿根部做了个“切”的动作:“哎,王大,是截肢哦。”说完,又坐下:“这就好比‘老弱病残’集中到了一个家庭。” 如果不是刘大强介绍,王大队长还真不知道吕乔的家庭状况。他的表情立马就增添了许多的同情成分:“哎呀,那很惨的。” 而方沁通过调阅吕乔的案卷,对吕乔儿子伤残一事倒是十分清楚。吕乔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才扣押了沈非公司的货款,其目的就是逼迫沈非出面解决儿子截肢的问题。而“起诉意见书”却没有这一段注解,只认定吕乔扣押的货款已经超过了法定的时间,构成犯罪。于是,方沁也从侧边帮刘大强打边鼓:“王大,刘总说的都是事实。” 吕乔没想到憨厚的刘大强说出话来还是很能让人产生恻隐之心的,她也没想到作为律师的方沁还是很有正义感的。所以就不去阻扰刘大强,让他去“海阔天空”。 “所以呢,就让我乔哥干脆回个家,洗个澡,换身衣裳,然后收拾个包裹跟你们去上海。这样既体现了人性,又体现了社会和谐,也兼顾了我乔哥家里的实际困难。” 王大队长见刘大强的话练得很有点领导一级的水平,又见他坐在沙发上挺着个腰,那诚恳的模样,使人觉得他就是在说假话,都会信以为真。王大队长沉吟了片刻,就说:“嗯,可以。那又怎么安排去看那位郑——郑什么?”王大忘记了郑东升的名字。 “叫郑东升。”方沁赶忙抢着回答。她没想到刘大强的能耐比自己强,刚才在车上方沁还对吕乔说“回家不行”,没想到王大队长就这么容易地答应了。 “去看望郑东升太简单了。从我乔哥家里出来后,就去医院嘛。”刘大强已经是大包大揽了:“就是你们几位要跟着辛苦一下,毕竟我乔哥现在还没有完全‘解放’。嘿嘿!” “好,就按你的安排进行。”王大队长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么听刘大强的:刘大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其实,王大队长是个十分精明的人。他清楚,吕乔的这个案子只要到了上海就取保了,不存在出现问题一说;再者,吕乔的来头不小,不光是事主单位一把手亲临现场,连自己想攀都根本够不着的局长还打电话过问吕乔的事情;另一方面是看守所的领导对吕乔的态度让他震动很大,没想到这些同行比自己的‘胆子’还大。所以,这个人情自己不给,有点说不过去。退一步说,就是自己不同意,那好,吕乔一家人都来酒店,你能不同意让这老的、小的、残的跟吕乔见面?还有,郑东升跟吕乔也不是没有关系,毕竟曾经是夫妻,毕竟已经住进了医院,见一面也是人之常情。何况那位郑东升“病得很重”,既然病得很重就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所以接下来的行动,不会对吕乔的安全产生威胁。 见王大队长很爽快地采纳了刘大强的建议,吕乔兴奋地难以自持。但是她又不想让王大队长还有站在身边的方沁看出自己的喜形于色。就说:“谢谢,谢谢王大的关心,谢谢方律师。” “那我就安排了?”刘大强完全占据了主动。他掏出手机,给二强、小强布置“任务”,又给郑晓鹏打个电话。正想给张君毅电话的时候,想起张君毅说的发短信,又赶忙给张君毅发起短信息来。 终于发完了短信息,刘大强收好电话,就对吕乔说:“乔哥,回家你只能抓紧时间跟伯母和孩子们说说话,收拾收拾,时间不能太长。然后就去看我郑大哥。因为王大他们很辛苦,我还安排好了晚宴,等他们回酒店呢。” “好的,就按你的安排。”吕乔已经完全依赖刘大强了。 “现在是五点半,一个半小时去两个地方可以吗?”刘大强问王大队长。 “嗯,再宽裕点吧,再加上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刨去来回路上的时间,两边都有一个多小时,应该够了。”王大队长完全同意刘大强的安排,甚至还把时间又加了码,确实很够朋友。 “说走就走!”刘大强威风的很,把正在喝冰水的吕乔从沙发上拽了起来,夺下了吕乔手中的玻璃杯:“回来喝,走吧。” 方沁惊呆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刘大强为何会对吕乔这么好。首先,她可以排除刘大强和吕乔之间是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关系。作为一个男人,那他究竟欣赏吕乔的什么呢?何以能够做到就像哥们之间的“两肋插刀”?方沁边跟着一行人往外走,边接着往下想:难道这就是南方人的“义气”?不对。方沁马上就否定了。张君毅就是本地人呀,而且祖祖辈辈都生长在这块土地上。就算张君毅离开老家十多年,那他也应该有些本土的秉承吧。可是张君毅对她方沁就从来没有表露过这种让人暖心窝的举动。而他在对待吕乔的态度上又分明是“义气”的很。 加上接吕乔时,看守所那三位警官对待吕乔的态度,方沁又在分析:他们又是源之于何种情感呢?为什么吕乔到哪儿,哪儿就一片拥戴,到哪儿,哪儿就一堆“混乱”? 拥戴是对人的至高尊重,“混乱”在这里不是贬义,而是让人体悟作为人性、情爱、友谊的重组和叠加的褒义。 从接触吕乔的案子到现在,方沁基本上没发现吕乔在哪些地方展示过魅力,而且看样子吕乔也不是那种用自己的姿色来换取人心的人。从吕乔的言行中,她的所想和所为以及她的关注取向都是郑东升、都是自己的家人。甚至从走出了看守所到现在她都没有谈及过沈非和张君毅。方沁的症结是:就是如此,吕乔为什么就能轻易地博取大家心甘情愿的帮助和敬佩呢?包括张君毅在内。 方沁跟着大家下电梯,跟着大家上汽车,越走越觉得浑身凉的透彻,越走越想不清自己总在想的问题。 “妈妈!”吕乔一声温暖的呼唤,惊醒了沉湎在遐想中的方沁。 方沁抬头看看,已经来到了吕乔的家中! 这曾经是个温暖的家。大面积的复式结构住房,装修的品味及其温馨又奢而不华。可是,和吕乔拥抱在一起的人,的确如刘大强所说:老、弱、病、残! 方沁的泪水因为眼前的一幕而夺眶而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一章 给侬真情 吕乔没有按照刘大强向王大队长所说那样,回到家就洗澡、换衣。她和一家人都走进了母亲的房间。搂着晓鹏和晓鹭,又紧偎在母亲的怀抱,静静地让时间分分秒秒带着不舍消逝。 三位上海来的警官悄悄地退出了吕乔母亲的房间,与在客厅里等候的刘大强和方沁做了一个手势:“咱们就在这里坐吧。” 刘大强对为他们上茶的保姆说:“阿姨,你去帮晓鹏妈妈收拾几件衣服,别忘了洗漱用品都带上。” 不到一个小时,吕乔就走出了母亲的房间,泪痕依然挂在腮边,“我们走吧。”她对王大队长说。 “呃,嗯,你想想还有没有要在家里处理的事情?”王大队长看来真的为这家的“老弱病残”而“恻隐不已”:“嗯,时间上嘛可以机动,你自己掌握吧。” “没有了。”吕乔从保姆手中接过手提袋,走到门口:“大强,我们走。” 一行人刚走出吕乔的家门,就听见晓鹭撕裂着嗓子般大哭起来:“妈妈,我要妈妈!” 尽管是哭喊,不见吕乔的家人追至门口。方沁知道,吕乔肯定嘱咐了母亲和孩子,不希望他们看到自己离开家。 汽车打开了大灯,喷出尾气,开出了吕乔家的大院。引擎声中伴随着晓鹭的哭喊久久地萦绕在他们的周围…… 华灯初上,都市的热闹就此开始。 吕乔乘坐的汽车径直朝医院的方向开去。 沈非和张君毅已经守候在郑东升的病房外,还有二强和小强。看来,他们都已经告诉了郑东升,吕乔要来看他的消息。 吕乔还是穿着那身从看守所出来所穿的衣服,出现在走廊上。她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色彩,平静地望着沈非和张君毅。似乎那眸子里根本就没有感激。 “乔哥!”二强和小强走上前拉住了吕乔的手,小强居然抹起了眼泪。吕乔握住兄弟俩的手:“谢谢你们了。”又伸出手拭去小强的泪珠:“都是大男人了,别哭。”然后才停在了沈非和张君毅的身边。 这两个为了她的“回归”操心劳神的“功臣”,这一下居然没有了半句话语。 三个人的对视都很平静,三个人的思维都很清晰,三个人的内心是不需要用话语来沟通的。只需要静静地相望。 人们在社交场合需要的是客套,在朋友之间需要的是维系,而他们之间,这些过程都可以省略,因为此地无声胜有声。 方沁到了这会儿,才总算明白了吕乔和沈非,吕乔和张君毅,他(她)们之间的无言,其实代表的真正内涵实在丰富的无法想象。由此,方沁的心又重新地纠结起来。看来,自己和张君毅之间的鸿沟越来越深了,而且也越来越宽了,无法逾越。哪怕再做十二万分的努力都是徒劳。 在得到刘大强的电话告之,吕乔已经离开了看守所时,两位市长眼中的红人终于陪着市长喝干了杯中的酒。在市长的相送下来到了停车场,张君毅才又告诉沈非吕乔要去看望郑东升,沈非几乎没有吃惊,只是沉吟片刻,他说:“应该的。” 他们没有一刻耽搁,“快马加鞭”地往回赶。 “咱们直接去医院吧,乘吕主任还没到,先去向郑大哥告个别,顺便告诉郑大哥吕乔会来看他。”张君毅的车在沈非的车子后面跟着,用手机与沈非通话。 “好的。就按你的意见办。你的车走前面。”沈非示意司机减速,靠右驶进慢车道,让张君毅的车子先走。 当两人走进郑东升的病房时,二强和小强早就到了。 看来,郑东升已经知道吕乔已经离开了看守所,而且马上会来看自己。 “你们俩明天都去上海?”郑东升发出的声音依然是吐字不清。他的病榻上方,吊瓶还在移动输液架上挂着,鼻腔里还插着氧气管,看样子病体并没有太大的好转。 沈非和张君毅看着这个半身不遂的郑东升,心里都挺难受。沈非心想,这个状态还不如前几天自己来看郑东升时的状况好,不由地担心起来。他望望张君毅,那意思张君毅也明白:就怕郑东升见到吕乔再一激动,恐怕更会加重病情。 “两件事求你们。”郑东升伸出一只能动的好手,把食指和中指抻直:“告诉医生,吊瓶和氧气撤掉,我不需要。” 二强和小强走近病床,二强说:“刚才已经跟医生说过了,医生不同意。” 张君毅知道郑东升不想这个样子见到吕乔,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假如在跟吕乔的见面瞬间突然发生意外怎么办呢? 沈非也很矛盾,不撤掉这些瓶子和软管,违背了郑东升的意愿;如果撤掉这些维持郑东升生命的通道,郑东升很可能将一去不返。 沈非弯下腰:“老郑,折中一下好不好?吊瓶我们再与医生联系一下,能撤就撤;氧气就戴着吧。你在住院,凡是住院的人基本上都有这种‘装备’,你看呢?” 沈非的话很管用,郑东升点了点头。 在二强与医生的反复要求下,总算撤掉了郑东升的输液瓶。 “进去吧,老郑在等你。”沈非瞧着吕乔,笑意挂在眼睑:“不要让他太激动。” 吕乔的眼神里充满的是疑惑:“什么意思?” “吕主任,郑大哥病得很重,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张君毅赶忙帮着沈非做补充。 “我知道了。”吕乔这才把疑惑的眼神收起,望了一眼站在沈非身旁的张君毅。 “大家都不要进来,可以吗?”她既望着沈非和张君毅,又看着站在稍远处的王大队长他们。 王大队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意思是:请吧,我不会打搅你。 病房的门推开了,吕乔站在了门口。郑东升扭转头,伸出那只好手,像似要拽回一个好梦:“乔乔!” 吕乔的双眼已经被泪水模糊。几年不见,郑东升苍老的几乎没有了以往的模样。和自己同在一个屋檐下时,那忠厚、耿直、善解人意的郑东升尽管不是吕乔的最爱,但也给吕乔带来过瞬间的快乐。 “东升!”吕乔忍不住喷涌而出的泪,紧走几步扑到在郑东升的病床边,伏在郑东升半身僵硬的躯体上恸哭不已。 两个人的泪在二十几年后才因为真情相融。 为了给吕乔一个好印象,在一个人等待吕乔的时候,郑东升就已经自己扯掉了氧气管,藏在了枕头下面。 “还记得我们离婚前一晚上的事情吗?”郑东升抚摸着吕乔的长发问吕乔。 吕乔依然伏在郑东升的身上,闭着眼睛点点头:“记得。你呢?” “当然。”郑东升居然露出了回味的笑容:“假如不是这半边身子动不了,我还想重温、再重温……” “是的,我们曾经是结发夫妻。”吕乔抬起头,将脸贴在了郑东升的脸颊。“东升,你现在想不想我?” “没有一刻我不想你啊乔乔。” 吕乔抬起头四周看了看,她站起身,走到窗边上,将窗帘拉上。忽然她脱去了外衣,猛地扑到了郑东升的身上:“东升,我想你!” 窗外的夜空星光闪烁,俯视着人世间的良宵美景;走廊里汇聚的人们就像在守护着一对不容惊悸的鸳鸯。病房里静悄悄,安逸而又飘渺。吕乔和郑东升沉浸在他们的世界,重温着多年前那个离婚前一夜的难忘…… 郑东升依然那么有劲,那么让人难以忘怀。可恨的吕乔为什么却在此时才完全体会? “警告你,别再给我做出个晓鹭第二来!”郑东升用半边好身子把吕乔的搂的很紧,手臂弯曲,用手指刮着吕乔的鼻梁说。 “你知道了?”吕乔笑了,把唇贴在郑东升的脸上。 “我都知道了。”郑东升的眼睛搜寻着吕乔的不安:“晓鹏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是我的儿子,但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晓鹭是我的女儿!” “我……” 郑东升用手捂住了吕乔的嘴:“什么也别说。都是过去的事情。谢谢你给了我晓鹭,还有晓鹏。”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吕乔的泪水又开始滴落。 “你没有对不起我。这就是生活。我是情愿承担的,我爱晓鹏。” 吕乔流着泪从郑东升的病床上起来,穿好衣服坐在了病床边的椅子上:“我以为你还不知道呢。谁告诉你的?” “你妈妈也早就知道。”郑东升显然不想再提起这些往事:“到此结束,不要再说了。” 吕乔用双手捂住脸,还在轻轻地哭泣。 “我等你从上海回来。”郑东升想了想,又接着说:“你回来后,就到橘园去找我,晓鹏知道那个地方。” “橘园?”吕乔移开自己的手,泪水还挂在脸上:“你办了个橘园?” “是的。不但有橘园,还养鸡呢。”郑东升的声音越来越小:“还有鸡蛋,还有房子……” 吕乔惊住了!不是郑东升说的橘园,而是郑东升没有了知觉! “来人啦!快来人啦!”吕乔的惊呼让一走廊的人都在心惊肉跳! 当医生检查后,看看围着病床四周的人们说:“不是昏迷。他睡着了,呼吸正常。” 沈非和张君毅的眼睛同时朝吕乔望去,望着这个用手背捂住嘴,呜呜地哭得伤心至极的泪人。 人们都没有再惊动已经沉入梦乡的郑东升。就让他好好地睡上一觉,当明天的太阳再次照射到窗台时,没准郑东升的病就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二章 伊人娇容 丝绒般的月亮悬挂在当空,皎洁而又明澈。 北方这个季节已是寒风萧瑟,南方这个季节却是凉爽宜人。 酒店顶层是一个露天餐厅,恩雅和莎拉·布莱曼的曼妙歌声在布满星空的月夜下萦绕,似曾那天籁之声就是应该用这种景逸来烘托,又仿佛是为了某个不安的心灵寻求皈依的佳境。 除了当间一张硕大的圆桌,以及圆桌中用果蔬雕刻的孩童和家禽栩栩如生外,除了沈非和张君毅等少数几个人和必须的服务生外,别无他人。看来,这是一个应客户要求包的专场酒宴。 “我看,郑大哥的病吕乔思想准备还不够,你看把她给吓得。”医院内的那一幕张君毅印象深刻,吕乔用手背堵在嘴上的那副伤心模样,总在脑海里缠绕。 沈非也有同感:“奇怪的是,老郑怎么就突然那么沉稳地睡着了呢?医生还说呼吸正常、脉搏正常?” 两个人弄不明白。是的,他们永远也不会明白,就在那么短暂的时间内发生的是一件什么事情。这件事只有吕乔和郑东升心里清楚,与他人无关。 当莎拉·布莱曼的“为我守候”的旋律悠悠地响起的时候,沈非和张君毅终于守候到了他们正在守候的人。 吕乔在方沁、王大队长和刘大强的陪同下,出现在露天餐厅的门口。她停留了片刻,似乎正在聆听莎拉的演唱。 沈非和张君毅也许陷入了泥沼,难以拔出拼命想拔出的双腿,但是他们没有动,他们的讶异程度跟其他人一样。只见那夜色和灯光处—— 一袭蓝底白点的重磅真丝长袖连衣裙,庄重而又高贵;脚踝缠绕牛皮绳的白色高跟凉鞋显得越发亭亭玉立;天生卷曲的长发自然地垂落,披散在肩背处被微风轻轻扬起发稍;没有任何脂粉的脸庞白净而又细润。她不是小姑娘,少却小姑娘的不谙世事,却多了小姑娘的纯清和秀美;她是中年女性,少却了中年女性的色衰和困顿,却多了中年女性的成熟魅力。 这就是刚才在医院恸哭的吕乔?这就是刚从看守所走出来的吕乔? 她带着微笑朝着沈非和张君毅款款而来。 “沈sir,你好。”吕乔她伸出右手,握住了沈非的手。只一会儿功夫,她转向张君毅:“张先生,你好。” 两位男人在各自的心中假想了不下一千遍的与吕乔见面的种种设想,就这样轻松地、自然地发生了。沈非比张君毅多了一个兴奋点,那就是吕乔的那身前襟开扣的连衣裙,是几年前沈非去韩国考察时,为吕乔购买的“李”字牌时装,全手工制作,价格昂贵。 假如沈非知道,是因为保姆在匆忙中只将这条连衣裙外带一双高跟凉鞋塞进了手提包中,而吕乔也是在无从选择的前提下才勉强穿上的话,估计沈非的兴奋点立马就会消失。 他们甚至都没有想好如何与吕乔再续话题,吕乔就已经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接着是沈非坐在吕乔的左边,张君毅坐在吕乔的右边。接下来才是王大队长、方沁、刘大强兄弟以及上海的另两位警官。 没有贺词,没有客套,只有吕乔一杯一杯地答谢敬酒。一轮下来,吕乔的脸色微红。沈非递给吕乔一支“圣罗兰”,并替她点燃。 “哦,对了。”刘大强总算找到了话题:“沈先生,晓鹏跟我说,他明天不能跟车一起走,可能要晚两天才能动身。” “这孩子怎么没有跟我说呢?”沈非觉得奇怪。 “晓鹏给你发了短信,你看看有没有。”刘大强又说:“你们不是说在市政府开会不能接电话的嘛?” 沈非赶忙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有个短信息,是晓鹏下午四点多钟给他发的: “爸爸,很抱歉,我手中的材料审核还没做完,估计还需1——2天的时间。所以这次不能同你和妈妈一道去上海。待工作做完,我既动身前往上海看望阿公和阿婆。” 沈非开心极了。孩子发的短信息称呼自己“爸爸”,流露的全都是自然地亲情。他站起身,对吕乔说:“我去打个电话。” 吕乔好笑,心想,给晓鹏打电话却要避开自己这个当母亲的!“你请便。”她客气着对沈非点点头,心想:简直就一笨驴,这些年给了沈非无数个暗示,他就始终没有想过晓鹏是他的亲生儿子!现在倒好,知道是自己的儿子了,却跟儿子避开吕乔开展“秘密活动”。 “大强,我再敬你一杯。”吕乔端起酒杯,走到刘大强身边:谢谢你大强,还有二强和小强,谢谢你们照顾老郑! 吕乔说完,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乔哥,你也得谢谢张先生,他可是为了老郑和伯母、孩子们跑前跑后的。”刘大强见沈非没在桌边,又见张君毅十分沉默,心里过意不去,就撺掇吕乔去和张君毅喝一杯。 二强给吕乔斟满酒,吕乔端起酒来到了张君毅的身边。张君毅的身边和方沁之间只隔着一个王大队长。吕乔说:“王大,我敬你。” 这时候的王大队长却显得很腼腆,全然没有专政者的肃穆。而他的面前是一个接触才短短几个小时的吕乔,这几个小时让这位王大队长几乎了解了吕乔的全部。她的家庭是——老弱病残;她的前夫是——半身瘫痪;她的案底是——挪用公款;她的今后是——取保候审。 而眼前的吕乔却跟刚从看守所出来时截然不同,也跟从医院出来时截然不同,活脱脱就是一个魅力十足、靓丽十足、活力十足的女人。因工作关系很少有浪漫情调的王大队长简直不可思议,不过他的感叹倒是很到位:“这样的女人真的需要救赎,否则可惜了。” 与吕乔干杯,饮尽,王大队长招呼另两位警官,他们三个人又斟满杯中酒,回敬吕乔。 这个“节目”之后,吕乔示意二强斟酒。她仍然站在张君毅的身边,对方沁说:“方律师,张先生,这杯酒是我敬你们二位的。感谢你们二位同心协力,帮助我并支持我和我的家人。” 张君毅别提有多别扭。心不甘情不愿地端起了酒杯。他想了想,就说:“吕主任,既然你要感谢,就请依我几件事。” 吕乔说:“好。我都依你。” “这第一件,我们原来是同事,为了曾经的同事关系,我们干杯!”张君毅说完,就一饮而尽。 吕乔点点头:“依你,我也干。” “这第二件事,为了庆贺我们十五年之后的再次相遇干杯。”张君毅说完,就又喝尽了一杯酒。 “好,也依你。”吕乔又干了一杯。 “这第三件事,为了现在和今后,我们碰杯!”张君毅在吕乔的小玻璃酒杯边轻轻地磕了一下:“干杯!” 两个人饮干杯中酒之后,吕乔觉得不能再这样喝下去了,否则那位方沁律师心里不痛快了。正想着,就见张君毅又为吕乔和自己斟满了酒:“这第四件事,我和吕主任共同敬方律师一杯,感谢方律师的鼎力相助!” 吕乔大呼上当:“张先生,不能这样!是我敬你和方律师,你可别搞错了‘节目’啊!” “没错。”看了半天张君毅表演的方沁开口说话了:“张先生没有说错,那我就谢谢张先生和吕乔女士的酒!”说着,就仰头将自己的酒喝干。 方沁是和着泪水咽进了这杯酒的。一个小时之前还在为前夫伤心欲绝的吕乔,一个小时之后,洗去那浑身的阴霾,转而就是个人中精品般展现在这么多优秀男人的面前。尤其是那两个事业处在巅峰状态的沈非和张君毅,那副虔诚和崇拜,那副甘愿上刀山下火海的英雄气概,不要说是方沁了,任何女人估计也难以不生出妒忌! “是自己该撤的时候了。”方沁两根手指捏住那小小的空酒杯,心想:吕乔比自己还小一岁,既有儿子又有女儿。自己混到这步田地,要家没家,要孩子没孩子,要啥没啥,还混个什么劲!她甚至还想,吕乔的这身打扮没准就是故意冲着自己来的:在保持与沈非和张君毅若即若离的态度上,再把你方沁捎带上,在心理上整个地压垮你! 这个女人太厉害了。看不出她现在究竟演的是真戏还是假戏。方沁还察觉,没准吕乔一杯一杯喝下去的酒都有人做了手脚。唉,就是有人帮她,而且心甘情愿。连你这个方沁不是也在帮她吗,还紧赶着当了她吕乔的律师! 张君毅的脸色终于有点潮红,也有点满足。谁也没有注意,已经回到座位上的沈非却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二强斟酒,我再敬大家一杯!”吕乔从余光中早就看到了回到座位上的沈非,也观察到了他心里见自己和张君毅干杯的不痛快,不免掠过一丝窃喜。 “今晚的月亮真好,像丝绒般柔顺和温暖,它预示着‘天涯共此时’即将到来。谨此,我借这杯酒,敬各位、也敬我自己。敬各位从今往后事业顺利,前途光明;敬自己从此摆脱困顿,重新做人。” 吕乔端着酒杯,与额头齐高,从左至右扫视一圈后,一饮而尽。 喝完这杯酒,吕乔才重新坐回了沈非和张君毅的中间。两个男人同时往她的碗中夹菜,她左一个“谢谢沈sir。”右一个“谢谢张先生”,既客气又远离。 “我告诉你。”沈非小声对吕乔说:“也许你也不知道,老张给了晓鹏一份工作。” “很好啊!”吕乔不假思索:“孩子残废了,能有份工作晓鹏才有寄托。” “你没觉得老张是有用心的吗?”沈非隔着吕乔看看张君毅。 “那你怎么没有为晓鹏想过这档子事呢?你怎么不用用心呢?”吕乔脸上的笑容一点没减少,但是吐字则是一个一个往外蹦。 “说我呢吧。”不动声色的张君毅耳朵灵得很,他根本不会丢掉半句沈非和吕乔的耳语。 “是在说你。你给晓鹏找份工作,干嘛不告诉我?”沈非干脆明着挑事端。 “你算老几?我干嘛要告诉你?”张君毅脸上的笑容,就是下午在市政大厅沈非存心想出张君毅的“洋相”,而张君毅带着笑容警告沈非的笑容一致。其实,他和沈非都心知肚明,毕竟还有上海的警方在身旁,假如当着那些人的面争吵起来 ,有失尊严和脸面。 “我是——”沈非气愤无比:“我是他的——” “得了,少说点,你的故事没人感兴趣。”吕乔笑着按住了想站起身的沈非:“来,我们三个,敬一下王大队长他们。” 这是个好主意。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站起身,二强忙着给吕乔斟酒,小强忙着给沈非、张君毅还有王大队长三个人斟酒。 接下来的喝酒就很随意了。刘大强已经和王大队长坐到了一块儿;方沁一个人在旁边打电话;吕乔离开了座位,走到一侧去俯视城市的流光溢彩。但是,她的两侧仍然是沈非和张君毅的陪同。 他们一起在看这座城市的夜景,看倒映着丝绒月亮和点点星光的粼粼湖水。三个人的心里都装着三种不同的心思,但是想的是同一个主题——爱情。 这折磨人的主题,就此开始了痛苦的追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三章 一路有你 秋日艳阳爬上东边树丛,从枝叶中投射出一缕一缕崭新的抹着蜜色的光束,铺泻在停车场上。 王大队长正在为如何分配座位而发愁。因为吕乔目前的身份,长途中肯定是“重点保护对象”,而自己的警车尽管是加长型的,仍然没有办法给吕乔一个既舒适又便于“保护”的环境。他看看堆的像坐小山的六个大纸箱,再看看沈非和张君毅的轿车,心想:如果把这些个宝贝纸箱子移到两位ceo的车上,有点不好意思。 实际上,王大队长就是“好意思”把这些个装满了土特产的纸箱子移到沈非和张君毅的后备箱中,也未必能够关的上箱盖。 王大队长招招手,把他的同事叫到跟前:“这些东西不带行不?否则在路上一个紧急刹车,后果严重。” 警官乙笑笑:“我看那位刘总不会答应。” “我想也是,盛情难却。”警官丙附和警官乙。 还没弄出个头绪,小强的车就开到了他们身边:“王大,快,搬东西,地地道道的家乡土鸡蛋!” 王大队长有点昏头涨脑:“什——什么——土鸡蛋?” 昨晚的酒宴结束后,刘大强就接到了郑东升从医院打来的电话,要他赶紧派人去张家沟,拿几箱土鸡蛋带到上海去。除了送给上海警官的之外,郑东升还特地交代:“稍两箱给沈非,让他的家人尝尝鲜。” 所以,天还没亮,小强就去了趟张家沟。 没辙。王大队长摇摇头,只好把自己那辆漂亮的福特牌加长警车就当做货车用:“搬吧,搬上车。”他的头往警车一偏:“当心点,别磕碰了。” 吕乔又在刘大强和方沁不离左右的“陪同”下,与沈非和张君毅一道,往停车场走来。 “王大,怎么坐?”刘大强问王大队长。 王大队长几天来学会了刘大强的习惯动作,他摸摸头:“嘿嘿,看样子要你老兄来安排了。” “嗯,你的警车是不能人货‘混装’了。你看这么办:你王大和二强上张董事长的车,后排坐我乔哥和方律师;沈总裁和张董事长就坐沈总裁的车;你的两位兄弟就上警车。” “嗯,只能这样了。就按你的安排办吧。”王大队长想想也是。这样的话,每辆车上都有两名可以驾驶汽车的人,途中也方便换手休息。忽然,王大队长想起来:“刘总,你不跟车去了?” 刘大强呵呵笑:“我这两天去不了,张董事长有事吩咐了我,我要去为他‘打工’” 张君毅知道刘大强是因为自己祖屋装修的事情准备找人设计,就说:“也好,你忙完就带上晓鹏一块儿来上海吧。” 沈非却在一边气不打一处来,不是当着吕乔的面,还真想臭刘大强一顿。原本做着自己和吕乔同乘一辆车的美梦,结果被刘大强三言两语就弄成了个改变不了的事实。同时他也烦张君毅,不知道这个“不务正业”的东西究竟想干什么。没准这小子上海根本就没有项目可洽谈,没准这小子就是一个“搅屎棍”。 沈非在车上重新调整了一下座椅,把司机留在车上的空饮料瓶等杂物一股脑儿地用一个大塑料装起来,然后抛在车轮子旁边。这些近似孩童的赌气动作幸好没让王大队长看见,却偏偏让吕乔看见了。 “沈sir,自己开车?”吕乔强忍住笑:“把驾驶员叫来吧,你和张先生都不适合自己开车了。” 沈非见吕乔跟自己说话,那无名火就灭了一半:“是的,要不你上这辆车,带上方沁怎么样?” “唉,我现在是‘身不由己’,方律师上哪辆车我就得上哪辆车。你说了不算。不过——” “不过什么?”沈非走到吕乔身旁:“出个好主意,我想跟你在一起。” 吕乔眸子瞥了方沁一眼,又用眼神示意沈非去找刘大强。 方沁也不愿意上王大队长的车。见吕乔和沈非“眉来眼去”,就说:“你们二位歇歇吧,别用眼睛说话了,看着让人心里怪别扭的,我去找王大。” 最终的协调结果,让吕乔和沈非又高兴又惊悸。高兴的是:王大队长同意吕乔和方沁上沈非的车;惊悸的是:因为脱离了警官的视线,必须要用手铐把吕乔和方沁铐在一起! 吕乔沉吟片刻,对方沁说:“转告王大,我同意。” 刘大强和张君毅对视了一下,他把张君毅拖到一边:“妈的,这上海瘪三就是难相处,这里跟你称兄道弟,那边还要做下三滥的事情!” 张君毅点点头:“唉,大包小包的‘糖衣炮弹’也打不垮这些人。” “早知道,根本不用给他们准备什么土特产!还害得老郑睡了一觉醒来,半夜都记挂着给这些上海瘪三送礼!”刘大强恨性重:“要是我,把那几箱鸡蛋给摔了!” “既然你乔哥同意,就算了。让王大听见不好。”张君毅拍拍刘大强的肩膀。 “你是打算真的跟‘黄鼠狼’拼到底了?”刘大强转移了话题,说起了沈非。 “我在上海真的有项目。正巧他们的头头从外地回来,我去见见,再看看项目情况。”张君毅隐瞒了自己就是要跟着吕乔的真实目的,轻描淡写地把表面的情况告诉了刘大强。 王大队长嘟嚷着左一个“对不起”右一个“对不起”,终于把吕乔和方沁的手温柔地铐在了一起。 吕乔见王大队长小心翼翼地做完一切后,脸上还挂着愧疚,就说:“王大,你这样做,是在执行公务,我会配合的,别那么客气。”吕乔的笑容十分真诚,她是不会为难警方的。说到底,就是为难王大队长他们,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毕竟目前的状况自己还是‘嫌疑人’。 刘大强却在跟沈非较劲:“我再装上几箱饮料怎么啦?不可以呀?又不是给你喝!” 沈非真想赶快开车走人,就对刘大强说:“刘总,你看看我的后备箱,什么饮料没有,放不下!” “那就放在我乔哥的脚边上。”说着,刘大强就带着小强打开了车门,看着吕乔和方沁铐在一起,心里一酸:“这可怎么好,手和手铐在一起,还让人活不活啦!” 吕乔见刘大强嗓门大,恐被王大听见,就把另一只手扬起来:“没关系,你看我们还都有一只手是自由的。” “我说刘总,你这几箱东西不要放在我们脚边,这样的话我们就更觉得不舒服了。你还是给王大队长吧。”方沁皱着眉头,被铐住一只手本来就觉得委屈又无奈,偏偏刘大强还来添乱。 “我那辆车估计也放不下,后备箱也放了不少吃的东西。”张君毅坐在副驾驶位上,心情大好。 刘大强想了想,就说:“也行,王大和二强那辆车就他们俩,后座上就再给他堆个小山!”说完,他就和小强“吭哧吭哧”地把东西又移到了王大队长坐的那辆车上。 “沈总裁,我来开车怎么样?”张君毅一副献媚的神态。 沈非系上安全带,瞪了张君毅一眼:“一人两个小时,不到时间不要假客气。” 当n市的报纸头版头条刊登出昨天下午市政府会议大厅的联谊会报道时;当沈非和张君毅两位大拿挥毫草书王勃的《滕王阁序》中的精彩词句和大幅彩照光鲜耀眼地印在报纸上时;当老百姓街头巷尾竖着大拇指欢欣而又赞扬地议论着“我们的市长真有办法,不知道从哪里拐来的投资商个对个又有钱又有墨水”时;这两位市长的红人却一身休闲装束,“拐”着他们心爱的女人,朝着嵌有一颗东方明珠标志的上海驶去。 一路有你、有我、有他。尽管那铮亮的小巧手铐时不时在他们的笑语声中叮当作响,但是全然没有谁会在乎它的存在。 短暂的相聚,在人生长河中只是一瞬。车厢内,已经全然没有你怨我恨,因为他们都想在这小小的空间,挥发出人之初的善良本性。当然,他们都有一颗善良的心,同时还有另外一颗心,是社会熏染的心,是爱情燃烧的心,是现实逼迫下而变成的铁打的心。 这一路,他们都隐藏起那复杂的心,开放同一种心情:释放郁闷,珍惜闲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四章 夜幕序幕 夜色很浓,但灯火通明。沪杭高速上依然是车水马龙。 警车在前,载着一车厢土特产品,呼啸着,闪着警灯,气势威武而又雄壮。张君毅开着沈非的凯迪拉克夹在警车和二强开的奔驰中间。三辆车的后尾灯忽闪忽闪,那是告知同向行驶的车辆不要在行进途中超越他们或者穿插进他们的车队。 过了收费站,沈非就已经看到了站在路侧边的黄炳如和顾问等人。他按下窗玻璃按钮,做了个跟着走的手势。“马上进市区。”他扭过头看看吕乔,深情而又含蓄:“累不累?” 吕乔与沈非对视了一下,带着笑意扭开了头。把个沈非弄得心里痒痒。 张君毅紧握方向盘,余光瞥到沈非的动作上,心里又开始莫名地失落起来。到了上海,就是沈非这老小子的地盘,自己就要紧跟着他,一步不落地紧跟!他暗暗地咬咬牙,暂时收回那股丧气的心情,专心致志地盯着前方的警车,朝着灯火阑珊映衬下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的、美轮美奂的都市轮廓线的方向驶去。 又是一个小时之后,汽车终于开进了王大队长所在的经侦支队。 车门打开。王大队长又是一连串的“对不起”,忙着掏出钥匙,打开了那把铮亮的手铐。 吕乔迈出车门,两只手轮换着捏捏手腕。这一路上,只要沈非和张君毅互换着开车,她和方沁就交替着换手、铐手。 黄炳如和律师老顾拨开一群警官,挤进来看望吕乔:“吕总,让您受苦了,我们马上去办手续,办手续!”黄炳如的诚惶诚恐让吕乔感到厌恶。一年前,就是这位黄炳如上窜下跳才有了吕乔今天的命运多舛。她对这两位从公司打交道开始,打到了n市检察院,然后从检察院打到上海经侦支队的老熟人回以一个微笑:“你们辛苦。”就再也不想多说一个字。 黄炳如见吕乔遭受了这么大的磨难,居然没有多大变化,心里才稍微踏实一些,但是又见她对自己如此冷淡,心里那委屈就有如江水般倒腾起来。顾问也有些不好意思,想想今后还不知道吕乔的事情如何顺利结案,办理“取保候审”也就是个权宜之计,没有谁能够比他更清楚结案的前途渺茫的很。所以就越发觉得过去有些事办的太欠考虑了。 见黄炳如和顾问脸上的歉疚神情,吕乔不免心中一软。觉得厌恶他们也没有道理,关键还是沈非的问题。就说:“二位忙去吧,谢谢你们。”说完,就在方沁的陪同下跟着王大队长等一伙警官朝办公楼走去。 沈非此时没有具体的事情要办,只是心情奇好地在院子里踱来踱去。他只要静静地等待黄炳如和顾问按照他的指示为吕乔办理取保的手续。因为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给父母亲打了个电话,告诉两位老人,吕乔已到上海,万事顺利,晓鹏过两天就会来上海看望他们,电话那头的父母亲捧着电话又哭又笑唏嘘不已;他又拨通一个电话,交代了诸多事物,大到菜肴的品种,小到洗澡水的温度,详细而又周到;他又抬头望望经侦支队支队长的办公室,那个窗口灯光明亮。他知道支队长按照局长意见正在办公室等着为吕乔的取保候审签字。沈非想上楼去与支队长打个照面,又觉得不妥:一个集团公司的常务总裁不能让支队长留下对吕乔案件太过专注的印象。 “我们就在这院子里等一下吧。”沈非对张君毅说道。 “当然,你在哪儿我在哪儿。”张君毅很庆幸一到上海就跟沈非寸步不离。他想,这是个好的开端,否则,沈非要溜,自己上哪儿去找他? 院子里停放了不少警车。沈非用眼睛扫了一下停车线内的车辆,奇怪了——他看见了两辆黑色的凌志轿车,车内还坐着人。一个念头立马在他的心里成立:日本佬来了! “你看到了吗?”沈非掏出一支烟递给张君毅,用眼神示意着停在他们所站立的斜对面停车线内的凌志车。 “那不是我们的车。”张君毅显然没有明白沈非的意思。 “当然不是。”沈非“啪”地按开了打火机,给自己点燃烟,又给张君毅点燃:“他们是来‘劫人’的!” “劫人——劫谁?”张君毅紧张起来。 “不是你也不是我。”沈非望着张君毅笑了起来。 张君毅明白了,沈非是指吕乔。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心里突突跳:这也太蹊跷了吧,难道还有另外“一支部队”在从事“地下工作”? “赶他们走!”张君毅说。 “等吕乔手续办完,出了这个院子再说。” 凌志车上的人没有下车。沈非心想:“狡猾的山野和小田,以为你们不下车,我就不知道你们的存在?”转而他对张君毅说:“黄副总的嘴有时候就是关不拢,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拎不清!” “不一定是黄副总告诉他们的吧?”张君毅打岔。 “是你了解黄炳如还是我了解黄炳如?当初不是他拍马屁一样在我出差德国的时候就擅做主张同意去举报吕乔,哪里会出这档子事?” “那也不能怪他,公司制度是你制定的,他是副职,只有执行不能违背。”张君毅望望这个有时候也不怎么讲理的沈非:“告诉你,任何时候,该你承担的责任不要推到别人身上,这是起码的道德。” “少在我面前跟我讲‘道德’!”沈非想发火,又忍住了。那股因为黄炳如,因为日本佬而引起的火,还有张君毅所说的“道德”让沈非很不舒服。 此时,身处经侦支队,沈非不便发作,于是就强忍住。想想还是要敲张君毅一下才解恨,就又冒出一句话:“我提醒你,也算是个警告: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装得像个传教士。任何人,包括你也包括我,皮囊里面都是血和肉,不是安装了程序的机器人!” 张君毅猛地吸了一口烟,再猛地将烟蒂往地下一扔,再踏上一只穿着耐克休闲鞋的脚:“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碾死你!” 沈非激怒了张君毅,正好达到了目的。一会儿走出这个院子可以和他并肩作战了。 两个人正在气呼呼地互相不说话,吕乔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跟前,眼睛里带着微笑:“接下来去哪儿?”她做着深呼吸,抬头望着黑幽幽地绽着暗蓝色冷光的夜幕,整个心仿佛都回归到了一个波澜不惊的港湾。她看着沈非,又看看张君毅,觉得他们的神色不对劲。 “不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眼睛里没有笑容了,板起脸盯着沈非,她料定是沈非招惹了张君毅。 “上车吧。”沈非用右手搂着吕乔,斜眼望了一下凌志车,故意用半边身子挡住吕乔有可能发现的日本佬,朝着凯迪拉克走去。张君毅紧走几步,将凯迪拉克的车门打开:“吕主任,快上车。”他见吕乔上了车,就赶忙走到驾驶位的门边:“老沈,我先开出去等你们!” 沈非见张君毅还挺灵活,就点点头。然后对黄副总和顾问说:“你们可以回去了。” “沈总裁,可不可以请你上海的车送我去机场?”方沁拎着行李袋,出现在沈非的身旁。 “现在?那怎么行,都已经快九点了。”沈非看看表:“你不在上海待了?” “我已经电话预定了晚班飞机。”方沁根本不解释沈非的问话:“谁可以送我?” “这——,”沈非看看已经将凯迪拉克开出了经侦支队大门的张君毅,二强也开着车跟着张君毅离开了他的视线。沈非又望着方沁,心里挺犯愁,也有些过意不去。 “要不我陪你去跟张先生和吕乔打个招呼?”沈非认为方沁肯定不会拒绝,没准正好给这个女人一个台阶呢。 “吕乔已经知道我要回北京了。你就想想,安排谁送我。”方沁一脸的坚定,她故意不提张君毅也知道她要回北京。 “那好吧。希望能够再次见到你。”沈非不再挽留,他伸出手握住方沁冰凉的小手。沈非想:这个女人没准连心都是凉的。 “黄副总,你和顾问就辛苦一趟,送方沁律师去机场吧。” 没有再显得累赘的告别,只有平静地互道“再见”。沈非目送着方沁所乘坐的车,出门往机场的方向驶去。然后自己才慢悠悠地走出了那个大门——他再也不想光顾的经侦支队。 这条路不是主干道,车流量相对而言不是太大,加之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早已过了高峰时段。张君毅和二强就把车停在了路沿边,没有熄火。 沈非慢慢地朝着自己的车子走去,几次想回头看看凌志车的动静,却没有发现身后有车灯的光亮。时不时过路的车从身边开过去,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他在想日本人为什么会表现的这么“时不我待”?居然可以像特务一般跟到了经侦支队?难道他们真的想把吕乔接走不成?既然是这样,干嘛又不露面呢? 张君毅从后车镜里看到沈非慢腾腾地走过来,就下了车:“你来开吧。” 就在沈非坐上了驾驶位,系好安全带的时候,就在张君毅绕到副驾驶位的车门边,并招呼二强跟上的时候,从经侦支队大门里射出来两柱车灯光束。 张君毅马上拉开门对沈非说:“他们来了!” “乔乔,别往后看,坐好!”沈非说完,猛地发动引擎,朝前开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五章 酸痛煎熬 从复兴路隧道穿过黄浦江,就到了浦东的陆家嘴。 “那两辆车紧追不舍,真有耐性。”张君毅从后视镜中可以看到“凌志”不紧不慢跟在二强的车子后面。 “那伙人究竟什么意思?”他望望沈非已经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问乔乔吧。”沈非终于开口。不过口气中已没有半点温柔。 “问我什么?”吕乔坐在后座上怡然自得,那话说出来倒是很柔很柔。 “这一年来,你可是跟日本一家公司有过合作?”沈非边开车,边问吕乔。 “有啊!怎么啦?”吕乔一点不含糊,“难道对你形成了威胁?” “他们威胁不了我。也不要想从我手中把你掳走!”沈非那阴沉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平缓。 “不见得。”吕乔面无表情,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正因为你已经感觉到威胁,才会丢开你伪装的微笑。这不,你看你,不要说微笑了,看样子要跟谁拼命了!”吕乔故意激怒沈非。 “我知道,这就是你的计谋。你不整垮我你不会罢休!”沈非狠狠地说。 “你是那么容易让人整垮的吗?我看,谁都整垮不了,你只会拿我开刀!你把我大快朵颐了,你就没有障碍了,你就在你的员工面前成了一个公私分明的现代包公了!” “你闭嘴!”沈非气得用右手在方向盘上猛拍! “哎,沈总裁,停下来,你停下来。要吵架就不要开车!”张君毅嘴里这么说,心里面不免有点喜滋滋。 可怜的张董事长,只要有一点点可以慰藉自己那脆弱的、渴盼的心灵的“偏方”,都会感觉到无比地惬意。“吕主任,少说两句吧,别生气。”张君毅没有任何分量的劝解,吕乔根本就没有听见。 “哼,这不,已经当上了常务总裁,估计下一步就是部省级高管了!”吕乔的嗓门渐渐地拔高了,她在迎接沈非的挑战,因为她知道,与沈非的交战,早晚都要发生,只不过来的早了点。 “我们的账一定要算,你等着瞧!”沈非没有再跟吕乔较劲,他咬咬牙,呼出一口气:“先解决那些小日本!然后再解决我们的事!” “我当然等着,随时奉陪!”吕乔轻蔑地冷笑了一声。 汽车拐上世纪大道,沈非将车开到了非机动车道边,缓缓地把车停稳。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凌志”也停了下来。 加上二强的车,四辆车都静静地趴在路边上,就像“四方会谈”一样,都等着对方先发出那一声打破僵局的信号。 “给我一支烟。”沈非的火气冲天。眼睛望着前方,右手伸到了张君毅的眼跟前。 从沈非和吕乔的争吵中,张君毅基本上已经弄清跟着他们的人是谁了。他按开点火器,从口袋中摸出一盒中华,抽出一支递给沈非:“咱俩找他们谈谈?” 沈非未知可否。他点燃了烟,按下玻璃窗,转头看着坐在后座的吕乔:“请问吕乔女士,你有什么好主意?” 吕乔的表情很平淡:“一句话,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状况!” “那你希望看到什么状况?难道你希望在市场上看到我们之间互相残杀?” 沈非以前的翩翩君子形象以及遇到问题或微笑或矜持的温和态度彻底没有了,他咆哮着,盯着曾经日思夜想的吕乔、曾经费尽心机从牢笼里往外捞的心上人。他不惜撕掉了浑身上下的伪装,那眼神里全是愤怒! 吕乔毫不示弱,同样充满仇视地瞧着沈非。 两军对垒勇者胜。沈非和吕乔四目相对不分上下。可是没一会儿工夫,沈非那眼神就黯淡了下来。他避开吕乔的目光,扭回头,将刚点燃的烟又掐灭了,随即丢给张君毅一个眼神,“哗”地一声打开了车门,两个人同时站立在两侧的门边。 二强见两个人神色严峻,自己不敢怠慢,也赶紧下车,朝着张君毅走来。 “守住车!”张君毅对二强说了三个字,就与沈非同时向后面的“凌志”走去。 果然是山野和小田。另外还有几个日本人,沈非没见过。 山野和小田就像粘屁虫一样跟了一路,总算露出了“庐山真面目”。不过,让沈非没想到的是,尽管跟踪的行为很不雅,眼前的日本人倒是很恭敬地迎着沈非和张君毅,那几乎九十度的哈腰,又让跟他们打过几次交道的沈非在怒火中烧中条条缕缕地抽出了几丝忍俊不禁。 “对不起,总裁先生,实在对不起!”小田仍然充当翻译,山野和其他几位日本人随着小田的“对不起”不住地点头哈腰。 “想干什么你们?”沈非看这架势,估计“斗殴”的可能性基本不会发生,也就松弛了神经:“山野先生、小田先生,你们这样很不好,大大的不好。用我们中国的话来说,就是很丢脸!丢脸懂吗?” “嗨!是的。”小田仍然哈着腰:“总裁先生,我们就是想,想请吕乔女士跟我们走。” “跟你们去哪儿?” “总裁先生,吕乔女士已经不是贵公司的人了,她属于我们,她是我们中国地区的首席代表。我们需要她。”小田回答沈非。 “建议你们,把腰直起来,有话好好说。”沈非的眼睛里看不得这帮日本人的做派:“要说话,挺直腰!” “嗨!”小田拽拽山野的袖子,自己先伸直了腰,山野见小田的动作,明白是要直起腰来,所以赶忙跟着小田保持了一致的动作。 “我不想再说什么。你们要吕乔女士跟你们走,你们可以问她。不过,我提醒你们:吕乔女士是由我公司具保出来的,估计她不一定会按照你们的要求去做。”沈非说这番话心里也没底,吕乔如果真的要跟日本人走,他也无法阻拦。 “这,这恐怕——”小田望望山野,那腰又软塌塌地弯了下来。 “恐怕什么?”沈非追问了一句。他皱紧了眉头,心里想:这没有骨头的日本人,怎么就改不了秉性呢。 “总裁先生,我们恐怕贵公司还会对吕乔女士采用非人道主义的折磨,所以我们想保护吕乔女士,捍卫吕乔女士的人生权利。” 张君毅见这几位日本人的模样,早就忍住笑待在一边看西洋景,又见这位小田说起中国话,词汇乱用,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先练练中国话吧!没有对公民采用跟踪措施又大谈人道主义、大谈人生权利的人!这种在任何国家都遭到鄙视的行为,居然发生在你们身上,真遗憾!” “嗨,是是。先生批判的对!”小田不认识张君毅,不知如何称呼,只一个劲儿地点头:“我们回去做检讨,做彻底的检讨!” 沈非和张君毅终于大笑起来! 张君毅笑得浑身发颤,说:“是,你们回去跟天皇检讨吧!” 山野和小田等人立马又弯下了腰:“对不起,对不起!” “山野先生、小田先生,你们回去吧。我想休息几天,请不要打扰我。”吕乔出现在日本人的面前。 “吕乔女士您好!”几位日本人见到了吕乔,全都又哈起了腰:小田一脸悲哀:“让您遭受了莫大的屈辱,让您饱尝了人间的辛酸,总之,让您痛苦了!” 吕乔说:“我不痛苦,相反我很开心!”吕乔望望还在一脸讥诮、笑话日本人的沈非和张君毅,眸子里有些不快。她停顿了一会儿,就又对日本人说:“你们请回吧。过完了我们中国的国庆节和中秋节,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 小田一个“嗨!”那腰又往下弯了:“恭敬地守候您的电话!” “请回吧,走吧!”她走上前与山野和小田等人握握手,没有再瞧一眼还在那里放肆大笑的沈非和张君毅,转身朝奔驰走去。“二强,上车,咱们走!” 沈非一听吕乔招呼二强的口气,感觉不妙,就对张君毅说:“糟糕,乔乔真的生气了!” 他们俩丢下还在哈着腰的日本人,赶忙往奔驰车走过来:“乔乔,你想干嘛?”沈非有点紧张,怕吕乔带上二强不跟他走。她知道二强不认识上海的路,吕乔倒是对上海不陌生。 “二强,开车!”吕乔不理沈非,一个劲儿地催促二强。 “乔哥,这样不好!”老实的二强关键时刻还是很有担当:“别让沈先生和张先生替你操心了!” 吕乔没有再催促二强开车。她把生气的脸蛋撇向了窗外,不再搭理谁。 见吕乔没有再催促自己开车,二强就对沈非说:“沈先生,你们上车吧,我跟着你们走。” 沈非见二强的态度明确,这才放心。望着吕乔一脸愠怒,那生气的模样沈非也没看过几回,特别让他抓心挠肺。刚才还蹬鼻子竖眼的满腔怒火刹那间就在沈非的胸腔内熄灭了,反而生出不断往上涌的缠绵情愫。 吵也吵了,闹也闹了,日本人也走了,沈非不由地又心花怒放起来,一冲动就无限疼爱地趴在车窗外,声调轻柔,阳刚无比地对吕乔说:“不听话是吗?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非旁若无人的的话看似挺“狠”,在场的人都听得出话里面的含义。沈非这句挑逗似地话、没有任何隔阂的话、也只有在夫妻之间才会发生的体己话,让张君毅心里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沉重的都不想迈开腿。他觉得自己就要倒在繁花似锦的世纪大道上,就要被花花绿绿的大上海吞噬的无踪无影。 忧郁的几乎要窒息的张君毅甚至还看到了吕乔听见沈非那句话的反应:只见吕乔的嘴角绽开了一朵笑容,一朵像被蜂蜜浸染了的甜蜜笑容! 这位什么都不缺,甚至可以一招手就美女成群的张君毅,却偏偏像个1000瓦的电灯泡照耀着他人也照耀着自己,时不时让心里酸一把又痛一把地燃烧着、煎熬着。唉,风流倜傥的张君毅,事业辉煌的张君毅,人才兼备的张君毅,就缺吕乔朝着自己充满魅力的笑容! 早就听说千金难买很多东西。甚至千金难买愿意。张君毅就是这样,他是千金难买受罪。他甘愿受罪,甘愿承受心里的那份煎熬。呜呼哀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六章 曼妙梦境 除了沈非,车上其他人都辨不清东南西北的地方到了。 展现在吕乔眼前的是一幢只有在外国影片中才能看到的的别墅。没有院墙或者是镂空式的铁艺围栏,只有灌木和草坪在庭院灯的辉映下彰显气派和豪华。 吕乔的脑海中忽地一闪,看守所的“景色”又一幕幕地凸现出来。什么是天上,什么是地下,吕乔的体会也许是最深刻的。昨天在地下的她今天又来到了天上。强烈的反差让吕乔感到一阵阵眩晕,伴随着从胃里往外捯饬的酸甜和苦辣。 她呆立在别墅的草坪中,没有营养可以帮助自己的大脑制造“迎新弃旧”的细胞。她任由沈非拉着她的手,机械地迈进了缤纷的天堂。 “夫人您好!”一位五十来岁的妇女站在门边,对着吕乔恭敬地说道。 “夫人?”吕乔被这个称谓吓了一跳,总算从恍惚中惊醒。她疑问地看着沈非。 “快帮着往里拿东西。”沈非根本没有理会吕乔的疑惑,用手指指车,叫那位妇女去车上拿吕乔的手提包。 “老张,二强你们也进来坐坐。”沈非招呼张君毅,张君毅却迟疑地站在车子边没有反应。 张君毅真的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梦醒?后悔自己为什么可以做出这种紧跟沈非的傻事?此时的张君毅居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方沁,想起了方沁的勇敢和洒脱:到了上海,事情办完,赶紧走人。 张君毅甚至可以清楚地感悟到方沁的心路脉络:既然你张君毅心里已经没有我,我就应该收手,我就应该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份归宿。甚至他还听到了也许还在飞机上朝着北京方向而去的方沁从夜空中送给他的话:“既然吕乔的心里没有你,你就走吧,带着伤心离开吧!” 可是,张君毅就是张君毅,后悔归后悔,反正这世界上也没有后悔药卖。他没有退缩,只是稍微地调整了一下心态,就坚定地朝着别墅的正门走去,“二强,走,我们进去看看。” 这是一幢二层三楼的别墅。一层是客厅、饭厅、厨房和三间客房;二层是主卧室外带书房兼起居室;三楼是利用别墅尖顶改成的一间镶嵌了木质条状壁面的休闲居室,使人联想起日式榻榻米那种类型的结构和布局。 吕乔根本没有跟着张君毅和二强上楼。只听沈非滔滔不绝地介绍,只听张君毅那种故作赞美的附和。 她脱去了外套,只穿了一件一字领的休闲t恤。t恤没有袖子,光洁圆润的臂膀富有弹性地展露出来,加之挺立而又丰满的乳峰,仅仅如此,就会使人浮想联翩。 张君毅的眼睑恰恰就在下楼的瞬间瞄上了吕乔的臂膀和丰满的胸部,心里一阵一阵地冲动使他难以自持。这个并不缺女人的张君毅却跟吕乔的臂膀较上了劲。可是,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不是去搂抱吕乔,而是想跟道貌岸然的沈非打一架! 他站在楼梯口不动,就那样呆呆地瞧着吕乔。想着如何揍沈非才解恨。 “不要发呆了,快下来,咱们吃饭。”沈非像个胜利者,很大度,不计较。其实他心里没有不清楚的地方。从n市出发,一路上他没有少给张君毅制造“高档调味醋”。包括刚才在世纪大道上跟吕乔的“争吵”以及接下来的亲昵话语,都是做给张君毅看的。当然,其中他对吕乔跟日本人合作而感到的愤怒以及对吕乔的那份情感也是真的。沈非“玩”这些东西顺溜的很,从大脑里一提溜就是合符逻辑的一大串。这就叫做“一箭双雕”。 吕乔已经发现了张君毅发呆的模样,也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穿得太少的缘故,但是为了张君毅的目光而去穿上外套,又会觉得做作。所以吕乔干脆不再理会张君毅的心理纠葛。她端起阿姨送过来的一杯茶,轻轻地吹散漂浮在杯面的茶叶,品着这沁人心脾的芳香,避开张君毅那充满暧昧的目光。 “来,大家来,饭菜早就做好了。就等着咱们呢。”沈非的热情不多见。这种热情倒是暂时让张君毅走下了楼梯台阶,将自己那由于冲动而有些失态的、忐忑的、仇视沈非的心稍微地平复了一些。 张君毅和二强同时在餐桌边坐下,二强说:“这阿姨的手艺很不错哦!” 二强早就饿了,上一顿的饭还是在高速路上的加油站吃的,一通忙乎到现在,好像肚皮已经贴到了后脊梁的感觉。他险险地就要抓起筷子,被张君毅盯了一眼,又老实地缩回了手。 吕乔走过来看到了二强的滑稽样,就说:“二强,吃吧,先吃饱饭再喝点酒。” “乔哥,我不喝酒。我要吃饭。”有了吕乔的吩咐,二强拿起碗就冲到了厨房去盛饭。然后大口地吃饭、吃菜。 沈非开了香槟,先给吕乔斟上,再给张君毅斟上,然后自己再斟满。冒着气泡的芬芳香味弥散在饭厅的吊灯四周,色泽艳丽的菜肴刺激着这群长途跋涉的人们。没有客套的敬酒,没有客气的谦让,很快,大家都满意地放下了筷子。 见吕乔不断地给二强夹菜,直到二强连吃三碗饭之后,张君毅就站了起来:“我们走了。” “去哪儿?就在这里住下吧。你看这么多的房间,还怕安顿不下你们?”吕乔已俨然是女主人的角色,她挽留张君毅也不仅仅是客气。她真不愿意看到带着满腹心事的张董事长泱泱地离开这座别墅。她的挽留里成分复杂,但是她认为留住张君毅是对他的最大尊重。 “明天我还有事情要办,我和二强就走了,去找个宾馆住下。好好准备接下来的洽谈项目。”张君毅说的很真实,理由也很充分。吕乔也就不再挽留。 “我也走。”沈非走到沙发边,拿起外套:“先送你们去宾馆。” 张君毅心里一阵高兴,感觉满天的乌云都散开了一般。他想,看来这位沈非并没有想在这里过夜的意思。 脚步轻快的张君毅微笑着与吕乔握手道别:“忙完了手上的事情我再来看你。” 吕乔笑道:“祝你的洽谈成功。”她的手在张君毅的手里,她能感觉到那捎带着汗液的手和手心的温暖。 三个人走到门口,沈非又想起了什么,就对张君毅说:“你们稍等,我去跟阿姨交代几句” 沈非折转身,跟阿姨说了几句话后,又匆匆忙忙地往外走,边走还边说:“乔乔,你早点休息。” 大家都走了,吕乔放松了下来,她帮着阿姨收拾碗筷,拿块抹布去擦桌子。 “夫人,我来,您可千万别自己动手。”阿姨夺下吕乔手中的抹布,忙不迭地对吕乔说:“夫人,我每天上午九点来这里,晚上八点走。您换下的衣服就放在洗衣机边上的篮筐里,可不用自己动手啊。” 吕乔笑笑:“那怎么好意思,我能自己做的事就自己做,不麻烦你。” “不行不行!先生有交代,您可别为难我。”阿姨很会说话。 吕乔原地转了两个圈,见找不到事可做,她就朝一层的几间房子里去溜达。 一间房紧挨客厅。除了一应卧室的摆设外,还有一辆残疾人使用的推车。吕乔心里一热,她知道,这是沈非专门为儿子晓鹏布置的房间。 拐个弯,吕乔扭开了另一个门。淡粉色的窗帘和床罩色系一致,挑花的质地,厚实而又柔然。几个芭比娃娃依次摆放在床头。吕乔打开橱柜门,几套女孩儿穿的连衣裙还有羽绒服排列整齐地挂在旋转挂衣架上。无疑,这是沈非为晓鹭准备的房间。 还有一间房,在走廊最里面,也最安静。吕乔猜都能够猜到那是沈非为母亲准备的房间。果然,当吕乔推开门,那房间的摆设典雅而又不失庄重。宽大的床上还有一个棉布制作的靠枕,床边一侧,一个藤条制作的摇椅恰到好处地与电视机成一个平视的角度。 吕乔十分叹服沈非的细心和周到。不是现在,从二十几年前沈非一直就是如此地细心和周到。这也很符合上海男人的秉性。 爱一个人,人们总是会很自然地联想起很多细节,多少对夫妻闹到法院去离婚,也终于因为彼此的一些难以忘怀的细节而又重归于好。 “夫人,我走了。您早点休息。”阿姨对吕乔说完,就将围裙脱下来,放在了厨房一侧的挂钩上。 “那你走好。明天见。”吕乔关上了走廊最里面的那扇门,朝客厅走去:“今天耽误了你的时间,现在都快十一点了,路上不会有问题吧?”吕乔不放心,就问道。 “这里很安全,保安到处都是,24小时值勤。我家出了这个别墅区,再走两里路就到了,不远。” 吕乔微笑着把阿姨送到了门口:“明天见。”正准备关上大门,阿姨又说:“热水正好,赶紧去洗个澡。” “谢谢。”吕乔觉得这个阿姨真好,就目送着阿姨走向草坪。 “夫人,你长得很像外国人。”阿姨又回过头对吕乔说,脸上写着羡慕的笑意。 “什么?”吕乔真想大笑。“外国人就好吗?” “外国人漂亮哦!” 呵!阿姨的审美观就是“外国人漂亮!”吕乔忍不住笑出了声:“阿姨,再见!” 关上了大门,吕乔把鞋脱掉了,又干脆把牛仔裤也褪下来。穿着底裤和t恤,蹦跳着上了二楼。 她冲进了卧室,拧开了灯,和她想象的一样,都是自己喜欢的紫色和藕色。她摸摸床罩,环顾四周,笑是由衷的,也是欣慰的,更是迷人的。 一套组合音响在悬挂式液晶电视的相伴下发出蓝幽幽的光泽。她看了看cd碟片,大部分都是恩雅和莎拉·布莱曼的歌曲,又是自己的最爱!吕乔取出恩雅的光碟,送进唱机,那天籁般的音乐就飘起来了,缠绕到了吕乔的四周。 吕乔是快乐的。她还快乐地发现了一橱柜的衣裙和内衣;她还快乐地发现了一整套兰蔻护肤品;她还快乐地发现了沈非特意给她准备的“圣罗兰”香烟和一部小巧的手机。最后的快乐停留在了沙发茶几上的一个信封上: “乔乔,这张卡里有20万元,密码是你的生日。去买衣服,去买你喜欢的东西。——sir。” 吕乔又快乐地蹦进了卫生间,洗了一个泡泡浴,吹干了头发,穿上了吊带睡衣。她倒在了宽大的床上,带着对沈非的感激,在恩雅和莎拉·布莱曼的曼妙歌声中沉沉地走进了梦乡。 一只温暖的手抚摸着吕乔滑溜溜的大腿,紧接着一个吻贴在了吕乔的唇上。一股电流袭上了吕乔的心房。她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就紧紧搂住了那急促的喘息着、连眼镜也来不及摘下的壮实的、滚烫的躯体。 这是她的梦境,是她永远的梦境。她早就等待着,等待着早就想“收拾”自己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七章 泪雨相泣 张君毅在听到沈非送自己到宾馆后告别时的一句话:“你和二强好好休息,我回去了”之后,高兴地忘乎所以。 终于了却了心里那点紧张和不安。张君毅也沉沉地进入了平静的梦乡。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张董事长哪里是沈非的对手?正在自己放宽心四脚八叉躺在软榻上休憩的时候,沈非早就飘逸般将那车子开的飞起来,飞到了别墅,用自己身上的钥匙打开门,一点没有做贼的心理,大摇大摆遁入了吕乔的卧室。 所以说,一个人坠入单恋情网唯一的盲点就是没有了智商。可怜的张董事长怎么就不想想:房子是沈非的,肯定沈非有钥匙。天哪,三岁儿童的智慧哦,张董事长的大脑发育却还在0岁徘徊。 不管怎么说,张君毅睡了个好觉,神清气爽。用过早餐,他嘱咐二强给那家公司打电话,确定洽谈时间。然后自己取来两包雀巢,搅合在一个玻璃杯中,拿起那家公司的所有资料认真仔细地研究起来。 沈非睡得更香。当初阳透过藕色镂花窗帘照射在床榻一角的时候,他终于醒来。醒来的他懒得睁眼,仍旧咂摸着与吕乔的缠绵。 一年多来,经历太复杂。晓鹏的截肢、吕乔的“发疯”和满上海地找寻沈非算账的情景历历在目。自己就像条夹着尾巴的狼,到处躲到处藏。既怕事态扩大丢进脸面,又怕吕乔没完没了的纠缠。干脆一次接一次到国外出差,表面洽谈项目,实际上躲避吕乔的“发疯”。没成想,既没有躲成,也没有甩掉良心的不安,却把个吕乔折腾进了牢房!偏偏这一年多里,出了这么一档子大事,不但没有损耗自己一根毛发,反而荣登常务总裁的宝座。而吕乔却始终官司缠身,外逃都逃不过公检法的火眼金睛。而现在,好不容易绞尽脑汁把吕乔给捞了出来,接下来没准自己的宝贝吕乔还要报复他。瞧那几个日本鬼子,已经就是吕乔的坚强后盾了。 过招,唉,过招!沈非美梦里从来都不会梦到的与吕乔的“过招”,早早晚晚就要开场。 不能说沈非的心里对吕乔不是一片真心,不能说沈非不是一个从一而终的好男人。活到四十多岁,除了自己家里的那个泼妇般的苏素丽,沈非他从未沾染过其他女人。他就是爱吕乔,爱这个从少男少女开始就没有离开过自己梦境的吕乔,爱这个横眉冷对,为了儿子切齿痛恨自己的吕乔。 他用手摸摸吕乔。吕乔不在他的身边。沈非忙着在床头上摸到了眼镜戴上,才看清房间里的一切,也听到了卫生间里哗哗的流水声。 又是一阵兴奋地冲动。沈非从床上坐起来,赤身走到了卫生间。果然,吕乔正在淋浴。 “哗”地猛一推开拉门,一股裹着沁香的热气就把沈非给缠住了。他把眼镜摘下,用手摸索着在花洒房里捉吕乔。只见雾气,只听笑声,却捉不住滑溜地像鱼儿般的人。 沈非不甘心,就又把眼镜戴上,这才在朦胧中看到了一个美得无法形容的。 花洒房很大,占了整个卫生间的三分之一。沈非紧紧地搂住吕乔,不过,他没有继续人们遐想的自然法则,而仅仅就是搂住了吕乔。 他流泪了。无声地在热水的伴奏下流泪了。 许久,沈非声音颤抖地问:“乔乔,你怀了晓鹏为什么不告诉我?” 吕乔没有回答。她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因为当年太年轻,还是因为不能用孩子去要挟沈非?但是她很清楚,从现在的角度上来看,正因为自己当年的那一步错棋,才导致了二十年后的无法挽回。 已经感觉到沈非的泪水伴着热水愈加滚烫地滴落在自己的肩头,她懂得这个男人为什么在流泪。泪水告诉她,他是多么的悔恨,悔恨当年就那样无情地离她而去;泪水告诉她,他是多么的自私,为了惧怕影响到自己的前途,宁愿回避吕乔为了儿子而撕心裂肺地惊呼;泪水告诉她,他是多么的不舍,不舍吕乔遭受地狱般的折磨;泪水告诉她,他是多么的颤栗,颤栗吕乔用柔弱担起沉重! 吕乔终于忍不住,忍不住沈非的流泪告诉她的一切!“哇”地一声,吕乔大哭起来,伴着尖叫和撕裂心肺的疼痛! 人,的确是需要有一个发泄的通道,不仅是的发泄,还有悲愤,还有伤心,还有¨¨¨。 他们就这样相拥着坐在花洒房的一角,静静地了无声息。任由热水从一个个圆孔中不断地喷涌而出,任由水流刷洗心中那个痛苦的顽结。 良久,沈非说:“来,宝贝,我给你洗洗。”沈非归于平静。他拉起吕乔,用手摩挲吕乔的脊背和腿臀。 吕乔又哭了。不过不是大哭,只是静静的躺着似乎总也淌不完的的泪。一丝丝理解沈非的释然有点冒出了头。她在想:接下来,自己还要不要报复他,报复这个自己一生都不可能忘怀的沈非? ¨¨¨。 当他们走下楼梯,阿姨的早餐已经摆上了餐桌。 “先生、夫人早上好。”阿姨见主人已经下楼,就站在楼梯口很礼貌地问候。 沈非刮了胡子,一身革履,潇洒得体。吕乔的古琦牌低胸碎花连衣裙配古琦牌黑色高跟鞋富贵优雅。因情感而流出的泪水并没有让他们显露出眼神的暗淡。那是因为这种流泪的方式倾泻的是眼睛内陈年的积郁,唯有排泄才有了人前的神采奕奕。 阿姨是安徽人,来上海做保姆,也见过不少类似场面,却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使她震惊的羡慕不已。劳作辛苦的阿姨为了生计远离家乡,她的心里只记挂家中的娃、地里的庄稼和苦命的老伴。今天的眼界可以说是阿姨这辈子都不可能忘却的画面。 “有钱人真好。”阿姨不无感慨:“又有钱又有头有脸更好!”阿姨心里嘟嚷着:“长得这么般配的一对儿好上加好!” 两人在餐桌边坐下。一对人见人羡的“夫妻”,就在阿姨的见证下开始了幸福的居家生活。 “一会儿我去公司。”沈非夹了一个煎鸡蛋送到吕乔的餐盘里:“你呢,就到周围散散步,明天我把这辆车给你留下。” “我的驾照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有车也没法儿开。”吕乔喝了一口咖啡,笑着对沈非说。 “哦,可不是。那怎么办?”沈非这才想起吕乔是从看守所出来的,身边啥物件也没有。 “你安心去上班,我给晓鹏打电话问问。”吕乔倒了一杯牛奶递给沈非:“喝牛奶,不喝不许走。” 沈非说:“马上过国庆节了,今天公司肯定事情很多。晚上我带你出去吃饭。”沈非喝完牛奶,站起身走到吕乔身边,见阿姨在厨房,就赶紧凑到吕乔的唇边吻了一下,说:“牛奶味送给你。” 然后就朝门外走去。边走沈非又边说:“乔乔,别忘了给手机充电!” 吕乔经不住沈非那带着奶味的一吻,也站起身追到沈非身边:“我送你。” 缠绵的告别让沈非回味了一路。走进集团公司的办公室,就见一桌子文件摞了半尺高。那伴着奶香的回味立马就从沈非的脑海里消失,工作的投入和敬业的状态让沈非简直判若两人。 谁能想到一个集团公司的常务总裁晚上的模样和哭得模样是个什么模样? 秘书陪着a副总裁走进沈非的办公室:“总裁,您电话中交代要开的会议,人员已经都到齐了。” 沈非埋头在文件中,该签字的就签字,该研究的就另外放在一个地方。听秘书说话,他没有抬头,只说:“好的,请告诉大家,等我十分钟。” a副总裁见沈非根本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他的办公室,就说:“老沈,下午有个项目,等你拍板。” 沈非这才意识到a副总裁的存在。他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让a副总裁到沙发上坐:“什么项目?” “我曾经跟你汇报过,就是我管的那家公司设备更新的项目。这个项目商谈的时间不短,关键是对方一直坚持控股。” “那不行。我方控股是我们的底线,决不能让对方控股。”沈非一听对方控股就像戳到了脊梁骨一样敏感起来:“市委、市政府一直对我们反复交代,国有企业与其他经济成分的公司合作是欢迎的,但是,在改革过程中决不能流失国有资产。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不放弃呢?可以另外再寻求合作嘛。” “问题是这家公司又主动与我们取得了联系,说再做进一步的测算,口气中好想没有再坚持一定要控股。” “这就可以继续洽谈。”沈非松了一口气。“定在下午?” “是的。我们已经通知对方。”a副总裁见沈非态度平缓,就说:“你看看,要不要会会面?这样对促成这个项目帮助很大啊,你老弟也是在帮我的忙,否则我管的这家公司,订单不少,设备陈旧,只能起死不能回生啊!” 沈非笑了。他很清楚a副总裁为什么这么急切地想与别人合作。因为国企公司不作出业绩那就永无翻身之日。企业如此,人也如此。尤其是国有集团公司,他们这一级别的人事归市委组织部管。 “我一定参加,尽最大可能促成这个项目。”沈非下定决心一定要帮帮这位a副总裁。实际上沈非心里明镜一般,帮a副总裁,还不是帮自己? “走吧,老兄,咱们去开会。”沈非拍拍比自己年长许多的a副总裁的肩膀,两个人同时步入了会议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八章 丑妻烂田 沈非打了个时间差,中午时分让司机送自己回到了父母亲家里。 老父老母见了儿子心花怒放。“还好不啦吕乔?”母亲迎着沈非走过来:“伊还好不啦?” 老父颠颠地也跟着沈非,一张老脸全是笑容:“带屋里厢来,还有孙子!” 沈非看着父母那焦急的模样,笑了。他总算给了父母亲一个十分满意的交代。“阿爹、姆妈,伊老好咯,放心。” 苏素丽从厨房里端了饭菜出来:“吃饭、吃饭了。”她没有看沈非,沈非也没有搭理她。似乎这个家就没有这个大活人存在。 已经“百炼成钢”的苏素丽对吕乔到了上海的这个事实早有思想准备,她知道沈非昨晚在哪里过的夜。也许接下来只有自己一个人独守空房了。因为这是个条件,否则沈非就要跟自己离婚。所以她不能吵,也不敢吵。 可是苏素丽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婚姻是什么?是厮守。既然连厮守都没有了,你的婚姻还值几斤几两?可是这个可怜的女人却死死抓住这根婚姻的稻草绳不放,宁愿就这样活在没有任何尊严的阴影下。唉,又是一个千金难买愿意。 假想苏素丽能够生个孩子,也许她的处境会相对来说好一些; 假想苏素丽不能够生个孩子,但是个温柔而又贤惠的女人,也许她的处境相对来说也会更好一些。 但是苏素丽以上的条件都不具备。她只会在沈非不跟她计较的时候,突然冒出粗言俗语;她只会没有立场地鄙视丈夫的成就和蛮横地固执己见。 看来,世界万物均属一物降一物。苏素丽天生就是让沈非降住的人,因为苏素丽要婚姻。 而这一次,苏素丽的一句话不但又激怒了沈非,甚至也得罪了公婆。 饭菜端上了桌,苏素丽招呼公婆和丈夫吃饭。吃饭就吃饭,家常便饭,而且又是你苏素丽舍不得放手的美好家庭的家常便饭,多好多美满。可是苏素丽开始不安分了。她用眼睛瞥了沈非一眼: “哼,在外头厢浪够了,才知道回来!” 沈非还是不搭理苏素丽。他太了解这个苏素丽了,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跟苏素丽胡搅和的。 公公不答应了:“阿丽你说啥?我儿子什么时候在外头厢浪了?” “侬在外面‘包二奶’不是浪嘛!” “啪”地一声,沈非还没有吃两口的饭碗就被他摔碎在桌子上!没等沈非开始发飙,婆婆就跳了起来指着苏素丽:“侬咯杀千刀的!去死吧!”说着老太太大哭起来:“作孽啊,阿拉媳妇不是‘二奶’,侬阿丽才是第三者呀!” 苏素丽哪里肯接受这个现实?她终于开始发泄:“吕乔就是‘二奶’,我是你沈家明媒正娶的!” “明媒正娶?阿拉沈家没有休掉侬就是侬烧高香了!”老父亲旗帜鲜明:“没见过像侬这种当媳妇的人,三从四德侬从来不懂,逆来顺受侬又不会,当个女人,连个蛋都不会下,还有脸在这里说‘明媒正娶’!” “就是明媒正娶!说到天边阿拉也是侬沈家的人!烧成灰也是侬沈家坟前的一杯土!想休掉阿拉?门都没有!”苏素丽哭闹起来很有一套,边哭还边“唱”,可能跟街道办事处做妇女工作有关系,耳濡目染,应用的活灵活现:“我的咯天啊,睁眼细细看啊,天打五雷轰啊,缺德带冒烟啊…… ” 一团糟!这就是苏素丽的德行!沈非真想给苏素丽一个耳刮子,想想,还是没有伸出巴掌。沈非心里想:随便你苏素丽怎么说,我心里只有乔乔! “侬滚出去!”公公望着肥猪般嚎叫的苏素丽:“听见不啦?滚出去!” 如果说苏素丽看惯了沈非的脸色,见惯不怪的话,公公婆婆的谩骂却还是第一次让苏素丽着实吃惊。她马上又是一副委屈样,鼻涕泪水横流,抽抽噎噎地、乖乖地“滚”走了。 本来是沈非来给爹妈报喜的,一会儿工夫就被苏素丽给搅合了。 不过,这个不让人待见的苏素丽“滚”走了,又是个在沈家没有分量的人,并没有给大家带来太大的烦恼。于是一家三口心里也就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姆妈又给沈非添了一碗饭:“儿子,吃饭。下午带我们去看看吕乔。” “是呀。带我跟侬姆妈去看看伊。” 沈非说:“下午不行,我还有事情要做。” 老父亲着急了:“侬啥时候没得事体做?侬咯事体做不完,我跟侬姆妈就看不成媳妇了?” 沈非真想把老爹老妈抱起来亲两口!这老两口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接纳了吕乔。忽儿,心里又沉了下来,当年不就是自己的父母坚持不许找外地媳妇才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吗。他的心里的高兴劲又没有了,苏素丽的恶心样子又浮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不过,自己的父母再如何也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好。这点是千真万确的。于是,沈非开始了俏皮的话语: “阿爹、姆妈,你们可要有思想准备啊,吕乔不是你们想象的‘丑妻烂田’。没准见到吕乔,还要把人家弄到整容医院去给我做个‘丑妻’出来!” “啊呀呀,那都是陈年旧账,谁不想自己的儿媳妇长得好看啊!”老太太笑起来,根本不介意沈非带着亲情的讥讽。 两个老人实在是太“随便”。当年要沈非回上海,坚决阻隔沈非和吕乔的相爱,现在明摆着一个苏素丽横在中间,却跟没事儿人一般,偏要口口声声“儿媳妇”叫的又香又甜。 过去了事已成为历史。如果时间可以倒转,如果当年吕乔追到上海,告诉两位老人:自己已经怀上了你沈家的血脉,可以想象沈家老人绝不可能口出“丑妻烂田无价宝”的“古训”,逼迫沈非娶苏素丽为妻。 可是,吕乔偏偏就没有这么做,没有指着腹中骨血给沈家任何压力。以至于沈家老人偏偏就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漂亮女人已经为他沈家带来了无限的希望! 老人的思维有时候跟孩童般没有两样:简单。时隔二十年,他们又呼天抢地地要找回自己的儿媳和孙子!可悲的人间真情! 沈非想到这里,眼眶里居然充盈起泪水。他晃晃脑袋,强咽下即将夺眶而出的泪,对父母说:“明天晓鹏就会到上海,后天我来接你们去看吕乔和晓鹏。” “我那孙女呢?”老太太想起了鹭鹭。 “鹭鹭这次来不了。下次吧,等孩子放寒假,让她来上海过春节。” 两位老人高兴地手舞足蹈。老父亲对老母亲说:“下午我们上街,给吕乔去买衣服吧,当做见面礼。” “阿爹,不用了。我都给吕乔添置了不少。”见老父亲不悦,沈非又说:“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吕乔个子多高,她喜欢什么,你们怎么给她买?” “我们买是我们的心意,与你无关。”老太太做了定夺,沈非也就不再说了。随他们去,爱买什么买什么吧。反正沈非心里就像灌了蜜一般,接纳吕乔,而且是自己挚爱的老父老母,这种情感不是打灯笼可以找得到的。 沈家门里又充盈起温馨和希望。看着兴高采烈的父母亲,沈非也得到了极大的宽慰。那苏素丽的阴影似乎已经从这个沈家门里消失,谁还会再去想起这个当了二十年的“丑妻烂田”般得“第三者”呢。 与父母亲告别的当口,在老父老母一片连声地反复唠叨:后天一定要来接他们去看吕乔的叮嘱声中,沈非就像踩着兴奋的鼓点子一般,离开家。 上了车,沈非就叫司机开快点。因为他想起了a副总裁的项目,也是他沈总裁的项目。 从徐汇区开到浦东,最少也要个把小时,还不能在路上遇到塞车。如果迟到的话,是给洽谈方最大的不尊重。毕竟是合作,诚意最重要。 沈非望了一眼a副总裁交个他的文件袋,就平平静静地躺在轿车的后座上,也就是在他的身旁,他没有顺手拈来看看。他知道那是有关投资方的详细介绍以及我方的资产负债等材料。而沈非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想给吕乔打个电话。但是,当着司机的面他不方便这么做,于是就干脆眯起眼睛回想起昨晚和吕乔亲热的细节来,权当是一个休息。至于洽谈材料嘛,那就一边洽谈一边看吧。这是沈非的长项。 想着吕乔,随着轿车稳稳地滑行在淮海路上,沈非睡着了,又在梦里重温着与吕乔的点点滴滴。 直到a副总裁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直到a副总裁以及一群下级公司的总经理、副总经理簇拥着沈非步入了那座高档次的会所,直到沈非陡然间就从梦里回到了现实,迈着坚定的步伐,笑容可掬地朝着投资方表示真诚的问候的时候——沈非的眼睛瞪大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九章 智者为王 会议室椭圆型谈判桌的一侧正中央位置上坐着张君毅。沈非下属公司的几名负责人陪同就坐。他们都在等待着一锤定音的大老板。 一阵人声从会议室的门外传来,张君毅知道是拍板的主角登场了。当他站起身的同时,与正走进会议室的沈非四目相对!而且彼此的瞳孔都已经放大。 难怪人们把地球形容成一个地球村。的确是个地球村——小的简直在村头分手又在村尾碰头。张君毅和沈非这对冤家也没有例外地遵循了这个地球村法则。 只有瞬间的惊愣。两个人就同时向着对方走去,四只手很客气、很礼貌、很恭敬地紧紧相握,就像是个历史性的会面。闪光灯猛闪之后,热烈的掌声仍然拍响了好一阵。 “您好!”沈非紧握住张君毅的手不放,倾注了八辈子没有见过面的亲切。当a副总裁介绍了张君毅的头衔和名称后,沈非说:“非常欢迎您张董事长。您的到来是对我公司前景发展的极大关注和支持!” 当a副总裁介绍沈非后,张君毅装得比沈非还要高级一点。他握着沈非的手一上一下抖动不停,说:“久闻沈总裁的大名,今日一见儒雅风度让鄙人惊羡!幸会幸会!” 接下来的程序是谈判双方各坐一边,两位冤家互相交换名片。看名片依然是套用国际惯例:即双手拿着名片,仔细地看、虔诚地瞧,脸带微笑,恭敬得体。 看着彼此再熟悉不过的“大亨”的现场表演,把个二强因为想笑而又不敢笑地差点噎得背过气去。 二强穿上了张君毅新给他买的行头,加上当过兵的身架子,也很像模像样,跟在张君毅身边,比“拎包”的要高档一些。此时当着沈非公司上上下下跟打老虎般那么多人的面,自己不敢有半点差池,只好依照电视剧里类似场面,用个拳头放在嘴边,死死堵住那随时爆发的大笑! 言归正传。两个人的心里都在打鼓。偌大的一个上海,全中国的公司就属这地界多,怎么就偏偏是他沈非的公司?张君毅心里想:早知道如此,根本就不会来。 “碰到了鬼!”沈非心里恨道:你张君毅哪里不好去,哪里不可以去投资,你小子钱烧包可以到上海的大街小巷去散钱呀,为什么偏偏选到了老子的项目! 沈非后悔在车上不应该想吕乔,而是应该看看a副总裁给他送过来的材料。那材料上肯定有对方公司的介绍,有对方公司的介绍就肯定有张君毅的名字。如果知道是这个张君毅,他马上会打道回府,还会到这里来跟他瞎扯淡! 但是咬牙切齿也没用,一切无法重新来过。两人心中冒出同一个想法:谈判嘛,那就谈吧。 此前,张君毅在a副总裁的陪同下,已经就谈判的项目去公司生产基地考察了生产线。说实在话,这种产品确实是个很好的项目:一般在选矿中丢弃的石头已经接近了零成本,进入流水线那么一倒腾,就生产出隔音、隔潮的产品,就目前的市场需求来看,前景不可估量。他的心里实在高兴,只要再增加新的流水线,那投资回报就是翻倍的速度了。而且更新的流水线,全部是中央集成操控,增加设备不增加人员,生产成本相对来说不但不会增加反而还会减少。一句话概括:这是个只赚不赔的买卖。不投资才是傻瓜一个呢。但是,张君毅想多投资,沈非的这家下属公司又不同意,这倒是个难题。 于是,张君毅首先开腔:“总裁先生,刚才我已经与a先生具体谈了几个意向。目前的焦点还是参股的比例问题。” “我方的意见还是贵公司只能占40%左右,绝不能超过49%。”a副总裁按照上午沈非的交代,重申了自己公司的原则。 “但是贵公司把土地作为入股有点说不过去。土地是国家的,贵公司只有使用权,而不拥有产权。既然不是产权就没有理由在股权中占有比例。”张君毅的话说到了点子上,是给沈非公司的一掌重拳。张君毅看了看对方坐了一排人,后排还有不少低头朝本子上写东东的家伙,就是没有人再吭声。 张君毅此时的情商和智商都已经发挥了出来。比沈非为了吕乔捉弄他时进步了一大块。他抓住了沈非公司的一个重中之重,他流着口水想尽办法要达到控股的目的。见没人接话,张君毅又说:“再说了,贵公司目前生产基地是政府拨付的企业用地,假如某一天,政府改变了土地用途,而作为商品房用地,你们又如何处理股权问题呢?” a副总裁清楚,假如不加上土地,他下属的公司连30%的股权都达不到。他看看沈非,沈非正襟危坐,没有想接话头的意思。 a副总裁哪里知道这个中午还在父母亲家里因为苏素丽而摔碗发飙的沈总裁,坐在车上宁愿不去看谈判材料而要想吕乔的沈总裁,到现在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 当然,a副总裁是肯定想不到的。但是沈总裁此时的面部表情很严肃,那肯定就是在考虑这个投资比例问题。可是a副总裁又想错了。他的决策人此时正在心里狠狠地骂坐在对面的这个有着多种头衔,同时又是自己不可掉以轻心的“冤家”和“对手”。 见自己的总裁一副沉思,没有表态,a副总裁就硬着头皮扛住,对张君毅说:“我们是国有企业,应该包括国有土地在内。” 张君毅看a副总裁没有底气的说话,就又拿出一张王牌:“如果贵公司不想让我们占有相当的比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减少设备的添加。只有减少设备的添加,我的股权才能降下来。”张君毅这一手玩的厉害。他在步步紧逼。 这是个棘手的问题,减少设备的添加,什么目的也没有达到。a副总裁摇摇头:“你想,我们添加设备都是经过严格测算的。这类产品国际市场占有比例是六成;国内市场占有比例是四成。如果设备减少,达不到市场一定的需求目标,那等于我们双方都没有收益。” 沈非这时候才逐渐明晰了双方投资合作的问题症结。他也不敢藐视张君毅的话中抛出来的杀手锏。沈非就是沈非,他的沉思立即转为了思考,一个谁都没想到的打算在他的心里形成,而且沈非自己也兴奋了起来:没准自己的主意又是在集团公司具有创新精神的开端。他稳稳地丢给a副总裁一个眼神,安抚这位上了年纪却依然想着“生命不止进步不断”的副手。然后潇洒地那么一笑,顺手拿起桌上的纯净水喝了一口,又在一个小碟中拿起一小块喷着淡淡香味的湿毛巾,擦擦手。 然后他说:“张董事长说得很对。土地是国家的,我们只有使用权。但是土地上的建筑物、包括所有的地面装备都是可以入股的。当然,我们的现状是必须添加流水线扩大生产。所以贵公司提出的缩减流水线的动议不可取。我的意见是:集团公司参股、现在的公司参股,您的公司参股,形成三方鼎立,这样的话,既保证了设备的更新目标,又保证了我方必须控股的前提。” a副总裁的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没想到沈总裁会想出这么好的金点子。集团公司的支持,意味着张君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控股,相对还会减少入股的比例。当a副总裁还沉浸在喜悦之中时,沈非又接着说:“为了我们彼此的投资比例都是‘货真价实’的,建议张董事长就设备这一块再仔细进行测算。最好撇开中间商,直接进口。我方按照贵公司实际进口设备包括其他附属设施,确定具体的投资比例。” 一个久拖未决的焦点问题就这么寥寥数语给解决了。沈非出于张君毅的角度提出的建议既是对张君毅缩减投资的一个良好愿望,也是从国有企业考虑尽量不让张君毅占的比例太大。还有一个实际问题,就是集团公司的投资,早晚是要撤出来的,只不过在目前起到一个削减张君毅投资比例的策略而已。还有更妙的一步棋,沈非没有明说。那就是,只要是三家合股,就可以上市!上市啊!该死的张君毅你懂不懂? 张君毅既感受到了沈非的建议对自己是个帮助,也听明白了沈非话中必须控股的坚定。同时他也顺着沈非这个王八蛋的思路领略了接下来的企业一定是股份制!当然,作为一个跨国投资集团想在中国闯进国有大型企业而且还想控股,的确有点想吃天鹅肉的妄想。所以,根据国情,只有往后退一步,因为只有退才有进。所以张君毅不再坚持,认同了沈非的意见。 接下来的议程就很顺利了。谈判的意向基本敲定,就等a副总裁拿出“投资意向书”。不过就不是今天要办的事情了。 这时候,服务员们排着队端着一杯杯红葡萄酒送到了每位与会客人的面前。这也是个惯例。沈非优雅地端着高脚玻璃酒杯,来到了张君毅的身边:“来,张董事长,预祝我们合作成功!” 张君毅与沈非的酒杯碰在一起,闪光灯一个劲得闪了半天。然后张君毅说:“很高兴能够在这里与沈先生相遇、相识,为能够进一步相知干杯!” 沈非更妙:“今天能够认识张先生感到无尚荣光!希望通过这个项目的成功,我们能够做一对好朋友,为继续我们未来的辉煌事业干杯!” 在大家的鼓掌下,两位巨贾把酒一饮而尽。 二强看着两位他再熟悉不过的人装模作样,比演戏还要入木三分,就又把个拳头堵在嘴上,害的那杯名贵的葡萄酒都没有顺利地咽进喉咙管。 当沈非和张君毅把空空的酒杯倒放之后,又重新举起空空的酒杯,整个谈判议程就到此结束。 上海的确是个经济大都市,任何方面都已经与国际接轨。这种形式的谈判是不需要彼此请客吃饭的。谈判就是谈判,谈得好,一杯红酒下肚;谈得不好,先到走廊溜达一会儿,或者沉浸到其他房间冷却心情,待冷静后再谈;再谈不下去,改日再谈;还谈不成功,彼此拜拜,没有红酒一说。于是提供谈判的高级会所就运应而生,装修豪华,各种谈判所需的附属设备应有尽有。 a副总裁选择的这个会所就是在上海都属于是顶尖的地方。当然,那杯红酒也不是普通的红酒了。足以代替一顿价格昂贵的酒宴。 作为东道主的沈非领着一帮手下,把张君毅先生和刘二强先生送到了会所门外,握手、道别、开车门、挥手、注目——汽车开走。 待注目到张君毅的车子看不到了,沈非对a副总裁以及其所管辖的相关公司负责人说:“我看了这家公司的介绍(天晓得),也从侧面做过了解(是事实),这是一家很有实力的跨国集团。据说在其他城市投资的项目信誉很好。所以这个项目你们要跟紧,尽快地进入实际操作程序。至于集团公司会待你们的进展专门开会进行投资研究。” 沈非在糊涂、困顿中猛然想出的这个非常了不起的决策,让他的各级下属激动地好似乾坤扭转。因为通过这个项目的实施,起到了整个集团公司数百家企业的典范效应。 沈非接下来就是心情舒畅地与下属们一一握手、亲切道别。然后就跨上了a8奥迪,任由a副总裁领着一帮子人站在路边恭敬欢送。 坐在车上的沈非第一件事就是给张君毅发了个短信息。邀请冤家晚上去吃饭。 沈非歪打正着地撞上了“冤家”,也歪打正着地在他的手下面前展露了当上了常务总裁的魄力和魅力,这份踌躇和得意让他开怀。 “张小子哎,看来你到上海还真的有事情做哈,老哥误解你了。”沈非心想,原来以为张君毅到上海洽谈项目只是个托词,就是为了跟着自己和吕乔,看来,这个小子没有说假话。所以忙不迭地请张君毅吃饭,也是出于对张君毅产生误会的一个赔不是。 司机问道:“总裁,现在是送您回家还是回公司?” “回公司。” 回到公司,沈非打发司机回家,自己只在公司待了十分钟,然后换上凯迪拉克,又往浦东驶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章 另类矫情 张君毅忍不住口角处笑意盈然。正在开动脑筋想办法晚上如何能够去看看吕乔的他,沈非的短信息就像一瓶雪碧,立马就捋顺了火焦火辣的心。这个好消息,比跟沈非的那个项目谈了下来还要高兴十倍百倍。 二强也在笑,一边开车一边笑,笑过一阵接着还笑。 “董事长,太搞笑了。你和沈总裁怎么那么会演戏呢?”二强的嘴合不拢,干脆斗胆问起了张君毅。 “演戏谁不会?问题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是他下属的公司。” “真没想到,沈总裁到场那架势就是不一样。” “这就是国企的做法,前呼后拥已成习惯,假如某一天没有了这种架势,或者还都觉得伤心欲绝呢。”张君毅很轻蔑地又把沈非的沉稳和大气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尤其是拿着酒杯神气活现地走到自己身边的那副派头,让张君毅既感到欣赏又感到不屑。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的集团公司的确不能小看,员工数量庞大,下属企业众多,这种架势也挺符合他的身份。” “下次正式签订协议的时候,我们也多带人来,显摆显摆。”二强很期待张君毅有朝一日也像沈非一样气派十足。 “你弄错了。他们人数众多,是因为他们的集团公司总裁要出面,同时也是对我们的尊重,表示他们对这次谈判倾注的重视程度。所以我们没必要来多少人,他们人来的多才是重要的。” “哦,我懂了。”二强觉得一个谈判还有这么多的学问,真是不在其中不知奥妙哦。 汽车很快就到了他们下榻的宾馆。张君毅对二强说,“去休息休息,一会儿沈总裁会过来接我们。” “董事长,那我不穿这身西装行不行,挺不习惯的。”二强看看自己一身上下簇新的打扮,对张君毅说。 “再穿今天晚上,明天你就习惯了。”故作严肃的张君毅说完,就走进了自己的套房。 二强傻愣愣地望着一身名牌西装,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一个从部队小连长位置上转业的军人,回到地方上就被哥哥拉到工地摸爬滚打好几年的二强任何时候都没有穿过这种西装。见张君毅这么说,知道没有办法脱下来,只好无可奈何地遁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非一路轻飘飘,左拐右拐就拐到了别墅草坪边上。他停好车,就见宝贝吕乔坐在回廊上看书,阿姨在草坪上浇水。那草坪花洒像一把小雨伞,转着圈地喷射出均匀的水柱,浇灌着绿油油地草地。 见沈非朝自己走来,吕乔迎了上去。 “宝贝,今天过得怎么样?”沈非问道,搂住了吕乔的肩头,就差没有亲吻吕乔了。 “很好。”吕乔轻松地笑着说:“大强带着晓鹏坐明天傍晚的飞机,大概是七点钟左右到。” “晓鹏知不知道你的驾照在哪里?” “晓鹏会带过来,都在我的包里。是检察院交还的东西。还有项链啦、手表啦……” 两个人来到二楼,沈非又情不自禁地把吕乔又揽进了自己的怀抱。 “别,”吕乔含着羞挣脱了沈非的怀抱:“阿姨就在楼下,撞见不好。” “让我亲亲。”沈非不管许多,这是他的“家”,还怕阿姨撞见?那真是见鬼!他不由分说就又扑上来,那份猛劲、那份不讲道理的蛮横,没有女人能够阻挡的了。她把吕乔拉到了长沙发的背后,粗鲁接近癫狂,撸起吕乔的长裙,死死地压住了乱扭动的吕乔,直到吕乔不再乱扭动,而是享受地闭上了长长睫毛的大眼睛,沈非才柔柔地行将了一个男人只有真爱才会爆发的疯狂。此时把吕乔压在身下躺在地毯上的他哪里还找得到身为沈总裁的影子?他忘乎一切地把头埋在了吕乔那件低胸且若隐若现的乳沟之中,心里真想就这样静静地死去也不足惜。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句话忽地就浮在了吕乔俏似桃花般得脸庞上。她用双手紧紧地搂住这个每次都让她甜美的无法罢手的沈非, 咬着他的耳朵,说:“你真坏!” “是吗?我哪里坏了?还没把你吃进肚子里,不算坏。” “你瞧,地毯脏了!”吕乔挣脱了沈非,坐起来指着簇新的地毯上一大块湿漉漉地方望着沈非笑。 沈非刮着吕乔直挺的鼻梁说:“心疼死我了。这是我多少个晓鹏啊!” 两人又大笑着滚在了一起! 许久,沈非才抱起吕乔,坐到了沙发上。 “不是说出去吃饭吗?”吕乔整理好衣裙,把自然卷曲的长发用手指一点一点地往下捋,问沈非。 “我请张君毅一起去,还有二强。” “是啊,你应该请张先生和二强去吃饭。” “乔乔,知道我今天的项目谈判遇到了谁吗?”沈非伸出手把吕乔又揽进怀里,问道。 “我怎么知道?” “猜猜。发动你所有的思维猜一猜。”沈非其实自己还沉静在下午与张君毅的谈判之中,所以就毫无顾忌地在吕乔面前没有任何保留地谈起有关张君毅的话题。 “既然你的表情如此神秘,那我就猜了?”吕乔见沈非一个劲的要自己猜,而且情绪那般激动,就是傻瓜都可以联想到谈判的对象是谁了。 “是张君毅对不对?” “太聪明了!哎呀,你怎么这么聪明呢?”沈非没想到吕乔一猜就猜中了。“嗯,说说,你是怎么猜到的?”沈非镜片后面的眼睛发出亮光,饶有兴趣地问吕乔。 沈非也很聪明。但是聪明的人,往往会有那么一刹那“断电”或者是“屏蔽”,沈非此时就已经处在这种状态之下。 “这还是个问题吗?还用拿出来让我猜?你不想想,一年到头你就项目的谈判有多少?有几宗几件会让你喜形于色?既然你喜形于色,就说明谈判的对象是你意料之外而又感到惊奇的人物,既然是你惊奇的人物你才会有这种喜形于色。那么最近跟你走的近的是谁?不要说我,任何人都猜的出来。”吕乔呱呱呱地一通说完,总结了两个字:“真笨!” “哈哈哈!”沈非开心地大笑起来:“没错。我是很笨。我还以为张君毅是专门来上海追你的!”这句话一出口,沈非有些后悔——无意间就把张君毅心里的那点心思全盘地告诉了吕乔!但是他不这么说,又如何知道吕乔的想法呢? 果然,吕乔不再说话。沈非望着吕乔那表面上并没有太多变化的情绪,心里就十分地不安起来:吕乔没有表情的变化就说明她是心知肚明的! 沈非的瞬间“断电”突然就通畅了:“不过,张君毅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内敛,对,是内敛。为人处世很低调,从不在人前显富,不会混迹于社交场合,不会……”,沈非说到这儿,就没有再往下说。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那流畅的思维是不是跑偏了?他没有这个道理在吕乔面前大谈张君毅的优点啊!沈非甚至在心底往自己的脸上吐吐沫:“该死!找死!”但是吕乔的那副表情已经让沈非的心揪紧了。 “说,接着说,我很感兴趣。”吕乔故意刺激沈非。 沈非不再说话,情绪一落千丈。吕乔见沈非突然就沉默了,就岔开话题问道:“你看,我穿哪件衣服出门呢?” “自己去找,衣柜里都是,哪件好穿哪件吧。”说完,沈非就往沙发上一躺,闭上了眼睛。 吕乔站起身,看看一下子就显得满腹忧伤的沈非,就凑到他的脸上,吻了一下:“你休息一会儿,我去准备准备。” 一语惊破! 吕乔怀疑沈非的这番话语后面隐藏的目的。她慢慢地走进了卧室。她并没有去衣柜里找衣服,而是抽出一支“圣罗兰”点燃,坐在了床榻一侧的沙发上。蓝幽幽的烟雾袅袅地往天花板上飘去,似一层又一层薄雾紧紧地笼罩着吕乔。 能够让沈非如此欣赏张君毅的人品,不惜在吕乔这个“禁区”里都能由衷地夸赞,对吕乔来说还是第一次听见。 当然,沈非对张君毅的夸赞,并没有一丝一毫“说媒”的情结,只是心中自然地抒发。正因为不清楚沈非话语中的含义,才让吕乔必须认真地想一想。 吕乔肯定了一点:张君毅的出现,对沈非的压力很大。否则沈非不会一会儿情绪高涨一会儿情绪低落。正因为压力已然形成,吕乔在从看守所出来的短短两天里,才看到了一幕幕沈非和张君毅之间那种有默契、有配合、有怒目、有讥诮还有几分醋劲的“活泼”场面。而沈非感受到的压力,都是起源于自己的原因。 而现在,这两个人却成了商场上的合作伙伴。尽管吕乔并不知道沈非和张君毅的谈判内容以及戏剧性的谈判场面,但是她可以想象的到一种压力转换的过程促使沈非能动性地就忘乎所以地与自己,又忘乎所以地告诉她有关张君毅的一切。她已经很明晰地分析出沈非的确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因为张君毅的出现,因为张君毅自身所有的独特的优点,还有张君毅与沈非不相上下的能力,让沈非不得不审视所有事物,包括审视自己心爱的吕乔。也可以说,沈非的激情和由衷地对张君毅的赞叹,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测试亦或是一种因为爱而发出的“敲山震虎”。包括他与张君毅的合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有钳制张君毅的作用。 吕乔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情感之路越走越窄。 短暂地休憩,短暂地抚慰心里的情感忧伤之后,吕乔就要与日本人联手登台表演了,目的指向当然是她早已设计好了的沈非。这也是她没有拒绝沈非的帮助,而是竭力认同沈非这种做法的原因。而现在她的面前站立的就不是沈非一个人了,还有张君毅。因为他们的合作,已经形成了“统一战线”。 袅袅升腾的烟雾让吕乔好似看到了即将燃起的战火。 她还能像上次在机场邂逅张君毅那样,再一次地利用张君毅吗?那么,张君毅是那么好利用的吗?假设这次的利用要付出代价,那吕乔应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再假设,吕乔倾其所有付出了昂贵的代价,与张君毅联手要往死里整的人却是沈非,那么这个后果如何收拾?仅仅是为了儿子晓鹏施以的一个报复?再说了,晓鹏是沈非的亲生儿子啊!同时沈非又是自己这一生都无法割舍的爱人啊! 如果两个人拥有的是真诚的爱,又为了同一个生命去扼杀对方的前途,于心何忍,与他何忍,于己何忍? 吕乔的心全都乱了。她掐灭了烟,站了起来,走进了卫生间。 沈非照样心绪混乱。张君毅的确是来上海谈项目的,这一点毋容置疑。但是张君毅也确实是来守住自己和吕乔的,这一点也毋容置疑。一个可以和自己比拼的家伙就这样雄赳赳地闯进了他和吕乔的二人世界。从刚才吕乔的貌似平静的伪装下,沈非什么都清楚了。最起码,吕乔早就看出了张君毅对她的那份眷念。这是对沈非的沉重打击。假如只是张君毅一个人的剃头挑子,还好办,问题是,这么优秀的张君毅,从吕乔的角度是难以守得住攻击的。刚才自己的“鲁莽”,自己已经不像沈非做派的冲动,其实也是对吕乔的试探。如果张君毅某天也是采取类似手法,吕乔难道还能经得住诱惑,难道还能“守身如玉”? 一道亮光在沈非眼前晃起来,吕乔玉立在自己的眼前。从不施以粉黛的吕乔,依然是素面朝天。尽管华丽的衣裙尽显高贵和优雅,但那份给人真实和美貌的印象比涂脂抹粉的女人更能让男人心襟摇荡。 沈非心里那股郁闷暂时躲藏到了心里的一角。他站起身,亲了亲吕乔的唇,说:“稍等,我去换身衣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一章 演绎忧伤 上海新天地——时尚休闲之地。 沈非一行人停好车,就漫步于由石库门建筑与现代建筑组成的时尚休闲步行街。吕乔同沈非来的多,但依然兴趣盎然。张君毅虽然在国外待的时间长,但这种有着法国餐厅的巴黎歌舞表演和地下酒窖餐室仍然令他神往;还有日本音乐餐厅的摇滚乐绕梁不绝;巴西烤肉餐厅带来的南美风情表演等,让张君毅不知身在何处。 最讶异的是二强。从来都没有看过的异国情调使他心跳不止。尤其是擦肩接踵的老外们,捧着鲜花献媚女友的年轻人,让总在隆隆吊车声中和沙土泥水中打仗的他恍如隔世般的晕头昏脑。 巴伐利亚西餐厅门口,阿宝早就带着数名领班恭候良久。这种迎客场面,在石库门里各个酒吧是不多见的。读者可以想象,一个集百名港、澳、台明星云集打理、各国品牌特色酒吧集萃的石库门哪一天不是高朋满座?哪一天不是名人汇集?又有那家酒吧里会走出一帮人恭候贵客?因为都是贵客,所以就没必要恭候。这就是大上海洋文化的规矩。 话又说回来,又有哪一位名人有沈非的得天独厚呢?有哪一位能够在上海这块歌舞升平的欢乐场拥有儿时的发小伙伴呢?又有哪一位能够像沈非如此风流倜傥又要雨得雨、要风得风呢?当然类似沈非的人们也不少,尤其是上海。但是又有几个会像沈非这样为了一个女人而需要这种场面呢? 阿宝就是沈非的儿时伙伴,也是沈非的铁杆崇拜者。见沈非带着吕乔朝他走来,阿宝简直就差没有高呼“乌拉”了。今天阿宝才没有兴趣多看发小一眼,甚至都忘记了前不久这位发小沈非独自一人到这里来喝闷酒的既落魄又伤心的模样。 此时此刻,阿宝的的眼睛里全是吕乔。 “乔乔小姐!哎呀,乔乔小姐啊!欢迎、欢迎!”阿宝领着众多手下,毕恭毕敬地迎候着吕乔。当吕乔走到阿宝身边,说:“阿宝,很久不见了,你好吗?”,吕乔就伸出了手。阿宝赶紧接住,很绅士很浪漫地在吕乔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这个礼节,只局限于吕乔和阿宝之间,见一回面上演一回,别无效仿。 至于阿宝对吕乔的殷切表示,沈非大度的一塌糊涂。如果这位胖乎乎的、油头粉面的、数十年混迹酒吧餐饮的阿宝对他的吕乔稍有不恭,那还了得。 此时,沈非见阿宝对吕乔的恭敬表情演绎的很到位,心理上得到了满足,这才把张君毅介绍给阿宝: “这是张先生,我的合作伙伴,加拿大跨国投资集团亚洲地区ceo。” “哎呀呀!张先生您好!您的到来让我和我的餐厅无上荣光啊!幸会幸会!” “这是刘先生,张先生的首席副理。”沈非介绍二强时,随心所欲地给二强按了个头衔。 “您好,刘先生!这么年轻就是首席副理了?前途无量、前途无可限量啊!” 二强脚踩棉花似地飘了起来,任由阿宝抖着自己的手,大脑一片雪花点。…… 阿宝安排的位置正对演歌台中间的一间玻璃房内。照旧是只能从里面看到大厅的光景,而大厅里绝看不到里面活动的装修成一排欧式风格的软榻椅座。仅那张宽大的、厚重的橡木桌面就足以让人感受到待遇的含义。 不一会儿工夫,德国啤酒之乡巴伐利亚原生态黑啤、白啤和黄啤就一杯杯地送到了贵客的手中。偌大的、上下一般粗的啤酒杯,足有一升半重。吕乔拿起一大杯黑啤,双手托住,反复朝着酒杯边沿深深地嗅闻着那一股股浓烈的香味。是的,一年多了,她没有来过这里,但对这家酒吧餐厅的黑啤始终情有独钟。她就像手捧一个小儿,只有亲昵而不舍得释手般陶醉其中。 沈非看着吕乔微闭着眼睛的模样,不仅感触地轻轻发出一声叹息。两天前,还在牢笼的吕乔,哪里能够想到数十小时之后就已经经历了上下二重天的跌宕?包括自己倾情的所有的爱。他想,自己的心肝宝贝儿本来就应该过这种人上人的生活,而且自己又有这个能力让自己的心上人过上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而且这也是吕乔应该过上的真正生活。 张君毅的面前是吕乔的陶醉和沈非的感慨。他也十分的感慨。他的眼前仿佛已经身处国外,就只有他和吕乔两个人。他也可以用他的财富装点吕乔的外表和吕乔的所有爱好。他甚至可以做的比沈非还要好。因为沈非身处国企,毕竟还有许多的约束,而他却没有这么多的缛节,除了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情,没有他不能给予吕乔的一切。 可是张君毅的心还是不断地在降低温度,甚至感受到来自空调冷气的袭击。他不知道这段时日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为什么一个熏陶了国外文化,又补充了高等教育的张君毅会在心底深处反复酝酿一种“不正常”的情绪?假如沈非是自己的朋友,他就应该遵循古训:“朋友妻不可欺”。可是他就是做不到,他就是看不得沈非当着众人哪怕只有一点点对吕乔示爱的表情。忽然,他又似乎从冰窖里爬了出来,他明白了,如果吕乔真的是沈非的妻子,他只有尊重,尊重这位自己爱慕的女人,问题是,吕乔并不是沈非的妻子啊!所以,张君毅给了自己一个最好的解释,就是因为吕乔不是沈非的妻子,那我就可以跟沈非竞争。 想到这儿,张君毅也拿起一杯黑啤,喝了一大口。不错,这味儿还是德国本土的啤酒味儿,没有任何改良。张君毅又看看色泽,心想,上海这个鬼地方真是不简单,引进的东西不带一点掺假,连“不过滤”这道工序都遵循的原汁原味。 见自己的乔哥和两位大人物都喝得是黑啤,二强仍然不敢造次。他没见过这么多种颜色的啤酒,就怯怯地拿起一杯黄啤,跟平时自己喝得普通啤酒色泽差不多。 “强子啊,你尝尝黑啤,很好喝。”吕乔见二强挺腼腆,就把一杯黑啤推到了二强的桌边,夺下了二强端着的黄啤:“尝尝,大口的喝。” 二强得到了吕乔的关怀,立马就放大了胆子。他按照吕乔的要求,喝了一大口黑啤,不住地朝着吕乔点头:“乔哥,好喝,真的好喝。”老实的二强心里想,下回要是有机会,一定带着嫂子和自己新婚的妻子来这里品尝啤酒。想着想着,就美美地笑了起来。沈非和张君毅望着二强也都会心地笑了。二强的忠厚和老实真的让他们打心眼里喜欢。也都真心实意地想让这个二强能够在事业上有个良好的转折。 这时,阿宝领着又一帮服务生,送上来西餐和水果盘,还有一串串挂在木质挂件上的面包圈和黑色的面包片。 阿宝终于一通忙乎后,坐了下来尽地主之谊。除了他十分尊敬地敬了吕乔的酒,然后就沿着脖子咕嘟咕嘟把整个大酒杯的酒倒进了已经就是个啤酒肚的肚子里之后,剩下的时间,就是一边吃着,一边喝着与沈非和张君毅聊天。 一会儿,玻璃门开了,两位拉着小提琴的墨西哥乐手和一位黝黑肤色却又十分健美的女歌手走了进来。他们围着客人,激情四射地边唱边跳。尤其在吕乔身边围绕的时间很长。吕乔知道这是一种礼节,自己不能再呆坐着不动了。于是,她站了起来,先是与女歌手共同完成了几个舞步,然后又与两名乐手交替着跳起了舞。节奏感十分强烈,吕乔的舞步类似踢踏,又不完全照搬踢踏的机械动作,她扭动着臀部,随着节拍转动着身体。当她的视角遇到了沈非时,是那般的火辣而又勾人心魄;当她的眼光与张君毅相碰的时候,是那般的含蓄甚至还有眸子里不断闪动的问号。 在歌手和乐手的引领下,吕乔跳出了玻璃房,来到了大厅的演歌台下方的小小的舞池内。众多的外国客人举着酒杯,也加入了这场激烈的节奏带给他们的欢乐。没有进舞池的其他客人,或拍着巴掌,踩着节拍,或原地蹦跶,一片欢腾达到顶点。 沈非已经再次陶醉。吕乔会跳舞,而且很会跳舞他早就知道。以前来这家酒吧餐厅,多多少少都会在阿宝的特意安排下,展示吕乔的风采,给阿宝的酒吧增添了不少的人气。而今天吕乔的舞蹈,更是招来了整个酒吧的高峰,连酒吧门口来往的老外都会情不自禁驻足观望,然后自然地涌进阿宝的餐厅。 人头攒动,热烈而又激情。此时此刻谁还会记得过往的不安和烦恼?这种氛围无法人工制作,只有天时地利人和,才能达到如此效果。 如果说沈非是安静地欣赏吕乔的话,那么张君毅就是浮躁地冲动了。他没有想到一顿西餐,能够吃到这个份上,而且在人群中一脸幸福而又美艳绝伦的吕乔会有这般身手。张君毅无法抗拒地更加坚定了自己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信念。他咬咬牙,望了沈非一眼,猛地端起酒杯,将那不过滤的原汁原味的德国黑啤大口灌进了自己的五脏六腑。 忽然人们都安静了下来,沈非和张君毅不见吕乔回到玻璃房,却听见了吕乔站在演歌台上的一番话语。 “感谢各位来宾,感谢各位捧场!感谢阿宝先生给予的无限关怀,感谢我的朋友给予的深情厚谊。为此,我用一段京剧答谢各位,希望大家都能喜欢我的歌。”然后,吕乔又用英语重复了一遍。 随着欢呼和一片热烈的掌声,还有不时吹起的哨音,无以伦比的国粹伴奏乐起,这是经过了改编的京剧《苏三起解》中的一段前奏。在原来京剧的基础上,加上了愈加强烈的节拍,俨然就是一首舞曲。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好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哪一位去把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就说苏三把命断/来世变犬马我就当报还(huan)哪……” 沈非听着吕乔京腔京味十足的《苏三起解》,一阵激动差点晕眩:他从不知道吕乔还会唱戏!居然唱的有板有眼!是的,自认为对吕乔无限了解的沈非,居然不知道吕乔还有这番能耐。殊不知,吕乔的很多事情沈非是根本不知道的。他不知道吕乔9岁那年差点被梅派传人带往北京;他不知道吕乔13岁那年又差点走进部队文工团;他不知道他的吕乔许多的好运都是因为父母亲的孤意拒绝才半途夭折;他更不知道二十几年前吕乔就为他生下了儿子,直到现在才理所当然地捡起当父亲的责任;甚至吕乔关进看守所是如何熬过那些可怕的日日和夜夜;当然他更不知道在看守所的吕乔还帮着设计热水工程,帮着辅导警官参加演讲比赛。沈非眼里,这个始终让他心爱的女人总有让人捉摸不透的吸引力。 张君毅同样吃惊。尤其是那京歌里的词,似乎隐藏了吕乔那心底的东西。“她还是耿耿于自己已经伤过的心,”张君毅断定:“她不会就此罢手,像个贵妇人一样让他人安排自己的生活。”吕乔就是吕乔,她是借这块“宝地”抒发自己心里的忧伤。 张君毅的心突然就敞亮了。一首歌词让他看到了吕乔心底的许多想法。一句话:吕乔并不满足现在的生活。 那吕乔究竟要的是什么呢? 张君毅一只眼睛望着演歌台上的吕乔,一只眼睛望着沈非。随着那绝美的伴奏,随着吕乔的京歌京词,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二章 苦涩良宵 “疯了场子”!二强见这个外国酒吧餐厅里惊爆的场景,在心里用自己家乡的话来形容阿宝的餐厅。 的确,哪里有在貌似一流的外国品牌酒吧里高唱京剧(歌)的事情?吕乔不算独一也算首创。 老外们的热情是外向的,也是毫不掩饰的。他们簇拥着吕乔来到了玻璃房内,哪管是否生疏,满腔热情举着酒杯要与吕乔干杯。 二强站了起来,拿出了保镖的架势,拨开围着吕乔的人们,用胳膊护着吕乔。 酒吧的服务生进来了,好不容易才安抚完老外走出了玻璃房,但是从房内还是能够看到围着玻璃房举着大酒杯踩着节拍的人群。 张君毅看看沈非,想要他拿出办法赶紧走人。而阿宝却十分为难,他从酒客的角度出发,知道这帮老外们没有尽兴。沈非看看阿宝,也知道阿宝在想什么。 走人,固然容易,但是这种热烈的场面是因为吕乔的原因,人走了,阿宝就得罪了客人。如果还要吕乔去与这些人互动,似乎又不妥当,没准吕乔还不愿意呢。沈非陷入了为难中。 “sir,你们做好准备,走出这间房子。我去对付他们。”吕乔对沈非说完,喝了一口黑啤,又对阿宝说:“阿宝,我可是为了你啊!” “救场子”。二强的脑子里又浮现了家乡的一句话。他看见了张君毅跟他使个眼色,就点点头,跟着他的乔哥一起来到了演歌台下方的舞池内。 “感谢各位嘉宾,感谢各位捧场。我是阿宝先生的朋友,也是大家的朋友。希望今后能够在这里与大家常来常往。”吕乔的话博得一阵一阵喝彩声。“音乐起——”吕乔拿着麦克,脚步就已经开始点击地面:“咱们跳起来,快乐的朋友们,咱们跳起来!”…… 又是一个激情而又欢快的!吕乔只跳动了几下,见已经燃起了老外们尽兴的胃口,她就边跳边做着告别的动作,来到了酒吧的门厅外。阿宝又捧起吕乔的手给予了一个感激的吻,连声说:“我这个酒吧让乔乔小姐来经营最好!” 沈非畅快地笑着说:“你请不起她。” 张君毅见阿宝吻着吕乔手背的那副虔诚,就说:“也是啊,今后没有了那个京腔给你带来的好运,怎么办呢?” “我已经同步录音了!”阿宝狡黠地说:“专门对付老外的伎俩!” 一阵欢笑和频频的告别声中,阿宝终于恭送了自己的贵客。 汽车跨江行驶在浦东。一夜的美好萦绕在人们的心头。沈非驾车往别墅的方向走,却见张君毅一路紧跟。 “你不回宾馆跟着我干什么?”沈非打电话给张君毅。 “总归是有事情,要不谁愿意跟着你!”张君毅来了个模糊概念,他就是要让沈非心中产生蹊跷。 不多久,别墅群终于映入眼帘。张君毅也终于认识了这边的路,不免心中暗喜。 跟着沈非穿过几栋别墅,车子就停靠在了草坪的一侧。 沈非下车,很不爽:“很晚啦!你们来干嘛呢?”他双手叉在胯部,帅气的等着张君毅从车子里钻出来。 “二强,到后备箱把鸡蛋搬下来,放到沈总裁的车上!”张君毅不由分说地用劲把车门“嘭”地一声关上:“你倒好,啥也不管,两箱鸡蛋在我车上都要放臭了!” 沈非这才想起,临离开n市时,郑东升托小强送来的鸡蛋,除了给王大队长他们的之外,还有两箱是郑东升送给自己的。 沈非笑笑,说:“我还真忘了。二强,你就辛苦一下,帮忙搬到房间里去吧。 “这可是老郑送给你的,送给你家里人的!”张君毅就是要用这两箱鸡蛋测测沈非到底晚上在哪里住。见沈非交代二强往吕乔住的别墅里放,心里那个难受呀,就像有钢针在心尖尖戳一般。 “这样吧二强,”吕乔不知什么时候从车上下来了,见张君毅和沈非的对话,知道这个张君毅是用鸡蛋来试探沈非。她暗暗地笑着说:“一箱放在沈sir的车上,一箱就搬到我房里去吧。”她赶紧走几步,帮着二强搬鸡蛋:“二强,我帮你。” 任由吕乔同二强吭哧吭哧地搬动那两箱鸡蛋,两个大男人却没有任何想伸把手帮忙的动静。他们就那样彼此望着。 “怎么打发这个跟屁虫?”沈非脑子里快速地搜寻着办法。 “我看你怎么离开这里。你不走我就不走!哼!”张君毅一副斗鸡模样,那架势就像豁出去了一般。 谁都没有想到好办法,就听见吕乔站在别墅草坪中间的一条小径上说:“你们都走吧,我要休息了,回见!”说完,就转身朝着别墅大门走去,只听见一声“砰”,大门关上了。一楼的灯也被吕乔给关上了。 沈非听吕乔这么一说,知道是暗示。就又望了张君毅一眼:“走吧,真没趣!” 两个人同时朝着自己的车子走去,开出别墅,拐上大道,一个朝东,一个朝西,各走各的路。 沈非绕着杨浦大桥转了一圈,然后再掉头,又回到了吕乔所在的别墅。 张君毅难道真的给忽悠了一把?他才没那么傻呢,他的智慧已经被阿宝的黑啤酒给灌醒了。他交代二强好好休息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脱去西装,扯掉领带,他就到卫生间一通忙乎,洗了澡,又把胡子刮了刮。回到客厅,就倒了一杯马蒂尼,点燃一支烟,慢慢的喝着酒,慢慢地抽着烟。静静地陪着时间慢慢地从这个世界溜走。 凌晨两点,张君毅走出了宾馆,他拿出备用钥匙打开车门,悄悄地驶出了宾馆的大门。 夜间的车辆已经不多。但是依然灯火通明。张君毅没有走岔路,很顺利就开到了别墅群内。 这个别墅区,占地广,连个大门也没有,别墅基本没有连体的,没栋之间间隔距离也比较长。保安的管理基本上就是巡逻。给人的印象似乎是那种松散型的物业管理。 张君毅的车子就停在了距离吕乔所住的那栋别墅不远的路边。他关闭了车上所有的灯,熄了火,然后就着路边的雕塑状的灯光,双眼像猎鹰般左右搜索起来。 他终于痛苦地看到了沈非的凯迪拉克。巧的是,沈非的车子离自己不远,并没有停在吕乔那栋别墅的草坪旁边。第一个掠入张君毅心中的是,沈非的行为就像做贼。那么自己呢,自己的行为像什么? 一阵发自肺腑的绞痛让张君毅几乎不能自持,一阵脑袋膨胀的虚无感让张君毅几乎窒息。一个沈非和吕乔两厢情愿自然交合的本能情结,却让这位钻牛角尖的张先生产生了痛不欲生的、地狱涅槃般地感同身受。 他糊里糊涂地呆坐了许久,任自己的大脑就那样虚无地在的涌动下漂浮。他的事业,他的项目,他的祖屋,他的一切一切,统统见鬼去吧!他双臂环抱着方向盘,再把漂浮的脑袋搭在双臂上,就这样晕沉沉地似乎倒在泥沼中的感觉一般,让这块沼泽地把他淹没、淹没…… ……许久,张君毅醒来。晕晕的、沉重的脑袋依然不能给他任何帮助。但是毅力复苏了。 他开了车门,走出来,朝那辆趴在夜色中的怪物走去。凯迪拉克,就像沈非,那么骄傲地屹立在张君毅的面前。他又抬头看看那栋别墅,只有二楼窗帘的掩映下透露出点点微弱的灯光。万籁俱寂,一切都那么美好,唯有这位张君毅像个露宿街头的乞丐,茫然四望,渴求爱怜。 一个人陷入了爱情是甜蜜的,一个人陷入了单恋是痛苦的。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改变现状的张君毅却偏偏愿意承受这种痛苦。 吕乔那载歌载舞的模样又展现在自己的眼前,张君毅欣赏般地笑了。同时,他还看到了吕乔穿着看守所黄马甲的模样,还看到了吕乔在郑东升病房内捂住嘴伤心痛哭的模样——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为什么可以扮演如此多的角色? 看看表,已是凌晨四点。张君毅转回头,带着满腹痛苦,带着接下来自己要采取的“手段”,痛苦并“快乐”地驾驶着奔驰,开出了别墅区。 此时的沈非和吕乔相拥着躺在床上。他们都没有睡着,都在想着心事。 沈非第一次非常老实地没有碰吕乔。他总觉得不远的地方有双眼睛在看着他,感觉很不好。而吕乔呢,也有同感。她甚至觉得自己连方向都没有了,好像掉进了一个大水坑,怎么用劲都迈不出来。 “宝贝儿,明天我们一起去接鹏鹏,后天我爸妈来看你。” “不是明天了,是今天,傍晚晓鹏他们就到了。”吕乔纠正沈非道。 “哦,对。那我爸我妈就是明天来,不是后天。” “你爸你妈干嘛来看我?”吕乔要睡了,声音很低。 “来看你这个儿媳妇。”沈非说着就望了吕乔一眼。 吕乔睡着了。眼角流出了一串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三章 颤栗剖白 吕乔又逼着沈非喝了一杯牛奶,又接受了沈非充满奶味的吻。然后两人牛奶般黏糊地在草坪上唧唧我我了一番,沈非终于开着车上班去了。临走说好,下午早点回来,一起去机场接儿子。 吕乔一个人在草坪边的小路上溜达了一阵,忽然想起了什么,就赶忙转身往别墅里走去。 拐进厨房,一箱鸡蛋包装的很好,有点像出口赚外汇的意思,静静地搁在条案上。吕乔屏住呼吸,仔细地四下里看起郑东升的鸡蛋箱来。 鸡蛋箱子很完整,的确包装的很精致。显赫的广告语是:“千年张家沟——地道土鸡蛋”,再下面的一行字上写道“东升绿色农副产品生产基地”。 “就是郑东升说的橘园和养鸡场吗?”吕乔想着在医院的那天晚上郑东升对自己说的话。一抹喜悦挂在了吕乔的脸上。“看来东升还真的成功了。” “吕主任,上午好。” 吕乔猛地回头一看,张君毅站在自己的身后。 “是张先生?你好你好。”吕乔有点吃惊。没想到沈非刚走,这张君毅就到了。 吕乔又哪里知道这位张君毅先生可是在路上算好了沈非上班的时间才来的。 “要不要把鸡蛋放进冰箱?”张君毅见吕乔在欣赏鸡蛋箱,就找话问吕乔。 “这里装了多少?”吕乔望望鸡蛋箱,再看看冰箱里的鸡蛋格子,“恐怕放不下这么多吧?” “诺,这里标的有,180枚。”张君毅看看鸡蛋箱外面的字码。 “你带一些去吃吧。”吕乔喊阿姨找剪刀轻轻划开鸡蛋箱的封口,然后又说:“很新鲜,带些去吃。” “搞没搞错啊吕主任,我住在宾馆里!”张君毅见吕乔那认真的样子搞笑:“我没锅没灶的,给我都是多余。” “你不可以带上鸡蛋回去吃?”吕乔还接着说。 “回去?回哪儿?回加拿大?”张君毅帮着阿姨把鸡蛋箱打开,再将那一板一板的鸡蛋层层摞在冰箱的空格上。 “你,你没有家吗?”吕乔用鸡蛋试探张君毅的状况,很成功。最后总结似地问道。 “没有家,四海为家。”张君毅看了吕乔一眼,带着笑:“不过,今天我可以在你这里蹭一顿炒鸡蛋吃吗?” “当然。”吕乔很爽快,就对阿姨说:“阿姨,你去超市买菜吧,多买些。如果拿不动,超市可以送菜上门。” 阿姨答应着就赶忙往门口走。“记住,鸡鸭鱼肉都要!”吕乔追着阿姨到了门口,叮嘱一番。 吕乔见张君毅把鸡蛋整齐地码好,就把那纸箱子又用胶带纸粘上,抱着空箱子往楼上走去。 “吕主任,你要把纸箱搁哪儿?”张君毅觉得吕乔的动作奇怪。原本没用的纸箱还至于往楼上搬? “这个箱子挺好,我要留起来。” “我来帮你。”张君毅飞快地跑上楼,接过吕乔手中的纸箱,问:“你想放在什么地方?” “三楼。”吕乔指了指楼梯。 “好,我送上去。”张君毅心里很清楚,一个纸箱微不足道,但是足以看出吕乔心里对郑东升的那点念想。是啊,几天来,吕乔被灯红酒绿包围着,她还是没有忘记郑东升。 三楼什么物件都没有,就是干干净净地一间屋子。纸箱放在正中央,像一个小小方茶几。吕乔再仔细看看,又找来一块米黄色的纱巾蒙在了纸箱上,这才满意地朝着张君毅笑道:“不好意思,让你受累。” “你太见外了,在机场你怎么不说让我受累?”张君毅故意挑起在机场吕乔请他帮助传递纸条的事情。 吕乔笑着说:“那时候我是逮着谁就是谁,自己已经在‘受累’,也就不管别人是否受累。” “说的好。”张君毅边下楼边说:“不过还要看有没有人愿意‘受累’。正好赶上我是个情愿‘受累’的人。” 吕乔知道张君毅话里有话,也知道张君毅趁沈非上班的当口来这里为了什么。 二楼的起居室连着露台。阳光正好,和熙而又温暖。 “张先生,我们到露台上去坐坐?” 张君毅巴不得。他真觉得自己的英明决定实在是智慧的结晶。谁能想得到凌晨四点还在这栋别墅外像乞丐游荡似地魂灵,几个小时后居然非常绅士般地与吕乔共同享受起阳光的亲睐? 而吕乔又是另一种想法。在一楼的客厅招待张君毅,有阿姨走进走出,说话也好,沉思也好,都有诸多不便;在二楼的起居室,连接着卧室,吕乔又觉得不礼貌,尤其是那张长沙发,吕乔一看就觉得难为情。昨天沈非和自己就在那长沙发后面,假如张君毅坐在沙发上有点像亵渎客人似的很不雅。想来想去,露台最好。既能大声地说话,又在阳光的普照下——光明而又正大。 吕乔沏了一壶茶,用个托盘端着,来到露台。 “张先生请用茶。”说着,吕乔将茶水倒在了两只青瓷水杯中,其中一杯递给了张君毅。 “没想到,吕主任样样都行。”张君毅不知从哪里开口。只好泛指吕乔昨晚上在巴伐利亚西餐厅的演唱和舞蹈。 “即兴而已,不足挂齿。”吕乔摆出了一副不经意的神情。“上海的项目谈得很成功是吗?”她自然地找到了话题。 张君毅笑着说:“没想到又和老沈‘搅’到了一起。” “那你的‘战线’就很长了。听大强说你在n市的项目摊子很大,加上上海这边,精力上怎么顾得过来?” “上海这边我不用操什么心。我只是投资入股,所有的管理我不参与。”他看看吕乔,又说:“只不过前期还是需要费点精力的,或许还要去一趟国外,考察生产线。” “晚上大强带晓鹏到上海,你和二强都过来吃饭吧。” “那是肯定的。我同二强会直接去机场接孩子。”张君毅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接触吕乔的机会。 吕乔点点头。她觉得再没有话可说了,就一个劲地在脑子里想话,再一个劲地喝茶。 “这段时间,张先生对我家的帮助很大,我谢谢你。” “你又见外了。”张君毅说:“我们应该算是老朋友了,甚至还是上下级。”他又看了看吕乔:“我感觉能够在十五年以后我们再次相遇,这是不是老天的特意安排呢?”张君毅想切入正题,可是吕乔开口了:“听晓鹏说,他现在的工作是你安排的?” “不足挂齿。”张君毅把“不足挂齿”这四个字还给了吕乔:“不是我给晓鹏安排什么,而是晓鹏在帮我的忙。这孩子可以,给他这个实践的机会,今后了不得。” 吕乔又点点头:“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你照顾我的家,给孩子那么多的关怀。晓鹭每个细节都告诉了我。”吕乔瞧着张君毅,她在观望张君毅的变化,看看他是不是能够猜到自己所说是指的哪件事。 “哈哈哈,鹭鹭这孩子还带我看了你的卧室。”张君毅马上意识到吕乔话中的意思:“你的卧室很美,让人留连忘返。”张君毅才不会回避吕乔的锋芒,甚至他还希望吕乔主动提出一些自己感兴趣而又能够往下连贯的话语。 吕乔才不会给张君毅这个机会呢。她又往张君毅的杯子里续了点茶水,就说:“张先生,我有个问题你能不能坦率地告诉我?” “你说,吕主任。” “你和方沁律师是朋友吗?”吕乔那双大眼睛瞧着张君毅问道。 张君毅没想到吕乔郑重其事地提出这个问题。他沉吟了片刻,就说道:“曾经是朋友,而且很要好。但是她不需要婚姻。” “我看方沁律师的心思很重。”吕乔的眼睛望着露台以外的一片草地,“我似乎感觉你和方沁之间的关系冷漠是不是因为我?” 总想找出接近吕乔的机会,又可以找出话题一吐心中情思的张君毅没想到他们之间真正切入情感问题的交谈就从方沁开始了。 “如果没有你的出现,”张君毅回答的很正点:“我和方沁之间的一切也会结束。只不过这种结束来的早了点而已。” 吕乔今天穿的是一件灰白色短袖羊绒t恤,乳峰高挺,配了一条牛仔裙裤,黑色的高跟鞋。卷曲的长发用一个发卡在后面拢起来,典型的居家打扮,随意而又线条唯美。她的目光接住了张君毅的目光,没有刻意的回避,眼睛里纯的像一泓清水。 “你应该知道,我的心,”她用手指点着自己的胸部:“我的心里装不下,装不下你的感情。”她采取了直截了当,她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张君毅彻底死心 像一阵闷雷,在张君毅的脑海里炸开了。瞬即,又像一桶水,从头到脚把张君毅浇了个透心凉。再瞬即又把这个令情智昏的人猛地一个激灵给激活了。 “为什么?”张君毅醒来的第一个意识就是这三个字。他没想到吕乔会如此直率地点破了自己的心思。 “我知道你为了什么,我还能分析出你心底的痛苦和煎熬。我不想假客气地告诉你我不值得你这样做。”吕乔顿了顿:“还可以告诉你,你是个很值得女人真情相爱的人。但是,”吕乔站起来,走到露台的栏杆边,“我不行,因为我没有可以给你的东西。”她转回身,看着张君毅:“因为我的心装不下这么多情感。” 张君毅被吕乔的真诚打动了。他觉得吕乔的直率,让他解开了一个疙瘩。但是他还是要挣扎,因为吕乔心里装不下情感,而他只装了吕乔一个人。 “很感激你终于懂得我的心。但是我不会就此罢手。” “那你想怎样?”吕乔的眼睛里涌满了泪:“你可以有更好的情感,你可以打起精神去寻找!张先生,我说不出‘求求你放手’这种话,我只是为了你好——” “叫我阿毅。我不想听到你再喊我什么‘先生’。”张君毅坚定地毫无商量地告诉吕乔。 “好的。阿毅。”吕乔的眼神里没有的光泽。她又一次被张君毅的坚毅而感动了。 “乔乔,你听我说。”张君毅也不喊吕乔为“吕主任”了。他干脆撕去了伪装:“十五年前我就爱上了你。我之所以回到老家来投资也是在心底深处想着你。还没等我准备好选个好日子去看望你,我们就在机场相遇了。” 吕乔微微闭上双眼,睫毛闪动着,抖落一串串泪珠。她在心疼这个男人,心疼这个男人的痴情。其实昨晚上,她已经意识到除了沈非,还有一个男人就在她的身旁,焦虑、痛苦地守望着自己。一直到自己慢慢地睡去还似乎流出了一串泪水。 “乔乔,你不要用你的心里‘装不下’来推脱。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你对郑东升的感情直到现在也不是爱,只是一种同情;你对沈非固然是爱,而且爱得很深,但是他并没有给你婚姻。” 吕乔死劲地摇摇头:“不要说了,请你不要再说了。”她跑进起居室,伏在长沙发上大哭起来! 张君毅追至起居室,几次想动手扶起恸哭的吕乔,但是他没有这样做。 “还有,我想提醒你,我不希望看到你和日本人的联手伤害到沈非。” 吕乔惊异地抬起头,她望着张君毅。这个视沈非如“情敌”的人怎么会知道自己心里才有的秘密? 当然,此时的吕乔不会想起到上海的那个晚上,日本人追着他们的车所说的话;吕乔也不会想起自己唱的那段《苏三起解》抒发的心中内涵,都给了张君毅一个明晰的告白。 “再就是,”张君毅笑了一下,走到吕乔身边,把吕乔从长沙发上拉了起来,为她抹去泪水,双手搭着吕乔的肩:“你听好”,张君毅很想就把吕乔揽进怀里,这个想法已经折磨的他几乎死去活来。可是面对着吕乔,他克制住了,甚至心里颤动了一下:也许从今往后,他也不可能这样近距离地接触吕乔了。想到这里,那心就像是被刀子划了一下。 “乔乔,你听好:我会永远爱着你。当然,这是我的事,你大可不用介意。” 张君毅的内心剖白,让吕乔不可能不感动。她甚至做好了张君毅如果真的有进一步的情感表示,吕乔估计也不会拒绝。因为张君毅有恩于自己,像苏三那样,宁愿来世做牛马也要还掉这个情。 张君毅没有接下来的任何举动。他丢开吕乔,下了楼。 走到别墅门口时,正好遇到大包小包采购回来的阿姨:“先生,您不吃炒鸡蛋啦?” 张君毅挥挥手,对阿姨说:“我下午再来。” 吕乔傻了。她仍然流着泪在心里问道:“张君毅,你是用什么东西做成的血肉之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章 月圆花好 浦东国际机场硕大的到港提示屏显示刘大强和郑晓鹏乘坐的航班正点到达。 沈非看看表,十五分钟之后就可以见到儿子了,心里那份激动和全家团圆的满足让他情不自禁地在接机大厅来回走动着。 张君毅站在吕乔的身后,很少说话,但也看不出与以往有什么不同。只不过那眼神里没有出现对沈非的虎视眈眈。 而吕乔比沈非冷静的多。想起沈非说,明天他的父母要来看自己和儿子,心里头倒没有多大的欢喜。一年前,为了儿子的伤残,吕乔到处找沈非讨说法,也从晓鹏那里知道了沈非父母家的地址。她与沈非的父母是有过一个照面的。也许她找上门的那次,神情沮丧,蓬头垢面,憔悴不堪,沈非的父母打开房门,还以为她是一个叫花子呢,只说了一句:“我儿子不在家。”就把门给关上了。所以吕乔认定,沈非的父母亲根本不会记得她。 这件事,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告诉过沈非,不是不说,是不想说,也懒得说。 吕乔明显能够感觉到张君毅站在自己身后的气息。但是,是那种没有了灼热感的气息。也许是上午自己那番直白,让炽热的张君毅冷却了心情。 此时,吕乔和张君毅同样,都没有眼神抑或是情感上的任何纠结。问题是,这短暂的风平浪静能不能够代表长久的安宁呢? 刘大强用机场的残疾人轮椅推着晓鹏出现在出港口,晓鹏一眼就看到了吕乔:“妈妈!” 吕乔还没来得及与儿子打招呼,只见沈非从自己身边就“嗖”地带起一阵风窜了出去,朝着郑晓鹏的方向紧走几步:“鹏鹏,鹏鹏,儿子啊,你总算来了!” 那份激动和父爱情感一下子就让吕乔泪眼模糊了。她想起晓鹏截肢那段时间,如果有沈非在身边,如果有沈非这般对儿子的情感,她也不至于险险地就“疯”掉了。 “啊呀,啊呀!大家都在哦?”这就是刘大强的见面礼节,既亲热又兴高采烈。 “乔哥,我可把你儿子给带来了!”刘大强眼里只有吕乔,根本就没有看看表情洋溢的沈非。见沈非忙着接过轮椅上的扶手,推儿子往接机大厅的门外走去,刘大强索性让沈非“代劳”,乐得自己开心地与大家互相问候。 二强跟在沈非身边,几次想接下轮椅扶手,都被沈非拒绝了。他心里一直想笑:这哪里是昨天坐在谈判桌前口若悬河的沈总裁?哪里像与张君毅彼此认识又装着八辈子没见过面的沈总裁?又哪里像在巴伐利亚西餐厅门口春风得意的沈总裁?眼前的这个人,分明就是一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百姓,一位慈祥而又情感丰富的老父亲。 二强几天来还真的有了点儿锻炼,时不时也能拽上几个好听的词语。此时他突然就想起了一句话,好像是在电视上看到的,叫做:“戏剧人生”。对,眼前的这些人们,都是在上演着自己的戏剧人生!包括自己现在的大老板张君毅,一上午不见人去了哪里,结果回到宾馆就闷头沉思,偶而抬头与二强对视,那眼圈还红红的,把个二强还吓了一跳:这有点红眼病的前兆症状会不会传染啊?可现在,又一副没事人的模样,真有点捉摸不透。 两辆车行驶在浦东的大街上,很快就到了别墅草坪边。车门打开,沈非第一个跳了出来,又把后座门拉开,就对晓鹏说:“来,儿子,爸爸背你回家。” 晓鹏很不习惯,真的不习惯。他没想到这个半路上出现的父亲居然会上演这么激动人心的节目。“我有拐杖,我能走。” “让爸爸背你吧,好不好?”沈非几近乞求,看着都让人想掉泪。 “鹏鹏,你就让你爸爸背吧。”吕乔真的就流泪了。她把晓鹏的拐杖拿在手上,又扶着晓鹏慢慢地靠着车门站稳了,帮着儿子用手搭在了已经就做成了弓腰形状的沈非肩头。沈非操起只有一条腿的儿子,重心不稳地往通往别墅的大门走去。 大强和二强紧跟着沈非两侧,生怕这个沈总裁一个闪失把个一米八几的儿子给摔在了地上。 张君毅当然就是断后的一位了。他先后把两辆车都停放好,锁好车,最后一个走进了沈非这个二十年之后才真正团圆的“家”。 别墅的每个窗口都亮着灯光,阵阵笑语飘出窗外。大家围着餐桌,喜悦溢于言表。是应该——是应该祝贺沈非花好月圆,心想事成。 “真是喜事、喜事。而且还一桩接着一桩呢。”大强自己就咕嘟一声灌进了一满杯红葡萄酒。 “大哥,你说说,怎么个一桩接着一桩?”有大哥在,二强的腼腆变成了活跃,他问道。 “我跟你们说啊。”大强给自己又斟满了酒,夹了一块糖醋鱼,送进口里:“这第一件呢,沈总裁一家子团聚,就是天大的喜事儿。”他看看吕乔:“我乔哥也脱离苦海这是喜事儿最上面的喜事儿。有了这桩喜事儿,才有了接下来的喜事儿。” 沈非笑着说:“我说刘总是不是喝醉了,怎么说话都颠倒了?” 刘大强望着沈非:“你老小子有福,你是真的有福!” “大强叔,你就告诉他们吧,别卖关子了。”晓鹏坐在轮椅上,被沈非拉到了自己身边。晓鹏的碗碟里尽是沈非夹的菜,满满地堆着。 “爆炸喜事:郑东升出院了!”刘大强的话音还没有落下来,一桌子的人都跳了起来! “真的?”张君毅首先就兴奋地站起身,“我干了这杯酒,为了老郑的出院!” 吕乔低下了头,暗暗地滴着泪。真没想到离开郑东升时他还昏昏欲睡,就几天工夫竟然就出院了。 “这就奇怪了,恢复的这么快?”沈非惊讶的很,他望望吕乔又望望还站在哪里没想到要坐下来的张君毅。 “是呀。我也觉得奇怪。这老郑就像吃了灵丹妙药一般,除了还不能走路,那精神头比我们都好!” 大家都安静了下来,除了晓鹏不明就里,其他人的眼光都投射到了吕乔身上。尤其是沈非和张君毅,他们都明白了郑东升的恢复和吕乔的内在关系。 吕乔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站起身说:“我去厨房端汤。” 既喜又悲。吕乔真是百感交集。自己临场的一个主动,居然换来了郑东升生命的延续。面对着这些人,她又感到了来自情感的压力。一边是沈非和儿子,无疑是自己永远不可能割舍的最爱;一边是郑东升,自己良心总在遭受谴责的前夫;一边是张君毅, 追着飘渺的梦还在不肯停歇的有情人。 “不管他们的眼神,爱怎么猜想就怎么猜想。是我愿意做的事儿,谁也管不着。”吕乔心里这么想着,又回味起躺在病床上半边身子不能动却仍然激情似火的郑东升,一股油然升起的对的膜拜和尊重战胜了吕乔此刻的羞怯。她甚至想:“假如我的主动真是灵丹妙药,只要郑东升需要,我一定无保留地再次给予。”吕乔背对着餐厅里的人们,躲在厨房的一角含羞地笑起来,笑得很甜。估计沈非都没有见过这种内涵的笑。 她盛好汤,带上一个汤勺,就往餐厅走:“让着点,别烫着!” 自信又充满了吕乔的脸庞。郑东升奇迹般的好了起来,还有什么可以操心的呢?她岔开了还在时不时瞧着自己的沈非和张君毅欲言又止的疑问神态,端起自己的酒杯:“我提议,为了东升的健康干杯!” 见大家都把杯中酒喝干了,吕乔就问晓鹏:“鹏鹏,那鹭鹭是不是跟你爸爸在一起?” “上午是刘叔把鹭鹭送去橘园的。说好上课之前再把她接回来。” “那姥姥呢?”吕乔又问。 “姥姥与阿姨在一起。姥姥得知爸爸出院了,很高兴,鹭鹭去橘园是姥姥执意要这么做的。”晓鹏有点像汇报工作似地对吕乔说。“哦,妈妈,我把你的驾照带来了。”想想,晓鹏又问:“要驾照干嘛呢,你又没有车。” “我有啊。我这辆车就留在上海,给你妈妈开。”张君毅总算找到了话题。 “我有车,干嘛要用你的?”沈非戴着眼镜的眼睛瞪圆了。他不想给张君毅一点儿可乘机会。 “我跟你说老沈,”张君毅的眼神很平和,没有以往见到沈非人前一个样人后另一个样的斗鸡状态:“你是国企,最好不要动用公家的车辆。再说,吕主任的车子还在我那里保管着,理所当然我也应该提供一辆车给吕主任用。” 吕乔惊讶地问:“我的车子不是交代你们卖掉吗?怎么还留着呢?” “是老沈的意见。他给我打电话,要我暂时保管好你的那辆车。”张君毅对吕乔说:“吕主任,你就用我这辆车吧。我是这么想的,你们大家分析分析:我现在与老沈的公司合作,到上海来也许很频繁,放一辆车在上海属正常。另外,这辆车的牌照是北京的,在上海用比较方便。待我下次再来的时候,我把吕主任的车子开过来不就行了嘛。” “嗯,是个好办法!”刘大强说:“这上海阿拉可是有点欺生,尤其是交警,见到外地牌照的车,稍有违章,管的忒严;这北京牌照的车估计他们就会有点怯。嗯,好办法。就这么定了。” 刘大强的一锤定音有点像沈非和张君毅的谈判。见张君毅说得在理,见刘大强不由分说地给吕乔做主,自己也就不好再坚持。沈非在心里打着小九九:说来说去也就是一辆车,再说乔乔的车子也是自己交代张君毅暂时保管的,人家留辆车给乔乔用也说得过去。所以沈非收回了瞪圆的眼睛,避开了车辆的事,也算是同意了这么一个不算太大的用车问题。 “你们是明天早上的飞机?”沈非干脆不再谈汽车问题,就问张君毅。 “是的。大强跟我一起走。你别管了,你的a副总裁会领着一帮人来送我们去机场。” “明天就是国庆节了,再在上海呆几天吧,大强才刚到呢。”吕乔觉得意外就问张君毅。 “那不行。我送晓鹏来也是打个时间差。你知道工地上有多热火?还有老张的那幢房子,装修草图都出来了,就等着这位董事长回去拍板!” “我看是你想尽早搬进那幢房子办公吧?”沈非不由地打趣起刘大强来。 “当然,我都是总经理了,还像个皮包公司一样在工地上瞎转悠,难为情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 “哎,问个问题:你们说的是什么房子啊?”吕乔没弄清楚几个人谈得热火朝天的房子问题。 “你问他,问这个大地主。就是景湖公园旁边的那幢老屋,原来有个公安分局在那里办公的,有没有印象?”刘大强问吕乔。 “嗯,是的,我有过一次参加市里的调研活动,还去过那里呢。” “告诉你,现在都收回来了,收到这个地主的口袋里了。” 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一轮即将满月的冰轮悬挂在夜空,四周已然悄悄沉入梦乡,时而草坪上方点点萤火,还在渴求这世间未来的美妙。 沈非准备开车送三个人回宾馆。张君毅把奔驰车的钥匙交到吕乔手上:“过完国庆节,我会再来。”他四下里看看,见没人在身旁,就赶紧握住吕乔的手,“乔乔,别忘记我一直都爱着你。” 一阵眩晕让吕乔差点倒在了张君毅的怀抱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五章 原野天伦 郑东升那颗颤微微的心脏终于复苏了,他的脑细胞也史无前例的地活跃起来。曾经行将就木的他此时抱着小小的郑晓鹭,光芒四射地坐在旷野上、晚霞里、橘满枝头的树丛中。 假如不是自己站在法院的大门口死乞白赖地“求”吕乔跟他回家的话,假如不是自己拿出浑身解数“逼”着吕乔就范的话,哪里就会有了这么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 每想一回,就像用打气筒充了一次气那般,叫郑东升从口到心的甜上一回。“原来生命的起源是在疯狂和苦痛中相互搏杀才诞生的!”他微闭上眼睛,又把鹭鹭往自己的怀里搂了搂。 “爸爸,我带来了洗面奶,一会儿咱们回去,我给你洗个脸好不好?”晓鹭用手抚摸着郑东升那额头、眼角的皱纹,歪着头挺认真地对郑东升说。 郑东升望着女儿的模样,笑着说:“爸爸老了,用什么东西也洗不掉这刀子刻上去的痕痕了。” “那你不弄掉这些痕痕,怎么做我妈妈的男朋友呢?” 郑东升愕然!他几近口吃:“鹭鹭,爸爸,嗯爸爸我,是你妈妈的——男朋友?” “当然哪。你很像我妈妈的男朋友。” 郑东升望着女儿,使劲克制住,才没有笑出声:“宝贝儿,告诉爸爸,你妈妈的男朋友究竟是谁呢,我真的很像吗?” 小女孩的眼睛里很迷蒙:“我也不知道我妈妈的男朋友是谁,但是你很像。” 郑东升终于没有忍住笑,他开怀地大笑起来!笑得那橘树都一棵棵跟着颤动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对女儿说:“我知道,你妈妈的男朋友是不是沈伯伯?” “不是!”郑晓鹭马上摇摇头:“爸爸你错了,沈伯伯只是哥哥的爸爸,不是妈妈的男朋友!” 孩子那幼嫩的心灵里自然流淌的思维线条,是大人们无法琢磨的,但是孩子那思维线条的组合又装点了这个缤纷的世界,让原本带着哀伤的情感刹那间就像堵塞的闸口,喷涌出释怀的清泉。 “爸爸,咱们回去吧,你去看看我都带来了什么好东西。”鹭鹭从郑东升的腿上蹦下来,就去推轮椅。 “宝贝儿,你推不动,爸爸打电话叫人来帮我们。”郑东升说着就按起了手机按键。 一会儿工夫,那两位在医院照顾郑东升的护工就走进了橘园:“老板,是不是要回去?” “天黑了,麻烦你们背着鹭鹭吧,孩子小。” 两位护工就一个推着轮椅,一个背着鹭鹭往那幢老屋走去。 郑东升第一次启用了为吕乔准备的房间。尽管在他住院期间张君毅已经为他以前住过的房间和过道、场院都进行了细致的维护和装修,里里外外焕然一新。但是女儿来了,他就要带着女儿上楼去睡,去睡那张多少年都没有人碰过的床。 “张嫂,被褥都换了新的吗?”郑东升在天井里,指指二楼问张嫂。 “全都收拾好了,热水器我也打开了。现在上去吗?”张嫂走过来,接过护工手中的鹭鹭:“来,小心肝,婆婆带你上楼去。” “我的书包!”鹭鹭挣脱张嫂,跑到堂屋里拿起书包。 “都是些什么呀,这么沉?”张东升问女儿。 “暂时保密。”鹭鹭对着郑东升做个鬼脸,就牵着张嫂的手一蹦一个台阶的往二楼走去,边走还边说:“爸爸加油!我都上来啦!” 两位护工扶着郑东升,沿着楼梯慢慢地朝上走。半边身子不能动弹的郑东升因为吕乔前两天与自己在医院病床上的柔情“演习”,居然感到轻松了不少,上楼也不觉得费劲了,似乎还能有点连贯的配合,心里那份喜悦自不当说。 待护工紧接着又下楼搬上来轮椅,郑东升就告诉大家都去休息,有事他会按电铃。 张嫂帮着鹭鹭洗完澡,给鹭鹭穿好睡衣,睡衣外面又很细心的罩了一件开领薄毛衣,才对郑东升说:“我也下去了。有事就喊我。” “婆婆明天见!”晓鹭站在床上,朝着张嫂做“拜拜”,那逗趣的小模样让张嫂喜不自禁:“哎,明天见小心肝!” 晓鹭见张嫂走了,就赶紧从床上蹦了下来,把房门给关上。然后就跑到台桌上去翻书包。 “鹭鹭,你干嘛呢?上床去吧。” “我给爸爸洗脸!”晓鹭从书包里往外掏出了好几个瓶瓶罐罐,然后又撅着小屁股把郑东升推到了台桌边上,又打着赤脚跑到卫生间,端了半脸盆热水,肩上还搭着一块毛巾:“把眼闭上!”郑晓鹭郑重其事地命令郑东升。 “我不这样洗脸的宝贝儿,我就用毛巾擦两把就行。”郑东升尽管这么说,还是拗不过女儿,只好坐在轮椅上,头微微地朝后仰,闭上眼,任由晓鹭那嫩嫩的小手在自己那风霜雨雪遗留的痕迹上来回地揉搓着。 “宝贝儿,告诉爸爸,你这些东西都是哪儿弄来的?郑东升睁开眼睛一条缝,指着台座上的那几个瓶瓶罐罐。 晓鹭边用心地往郑东升的老脸上边涂奶液边说:“在我妈妈梳妆台上拿来的。妈妈现在不在家,放着不用浪费了,我就‘顺’来了,嘿嘿!” “看你妈妈回来不揍你!”郑东升享受着女儿在自己脸上拍、揉、搓、按,渐渐地回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地方,他看见了吕乔就在自己对面坐着。…… 郑东升腮帮子边的肌肉抽搐的厉害,这是他只要心情激动就会出现的一个标志。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郑东升的眼里充满了渴求:“我明天一定服从判决,一定跟你离婚,行不?” 吕乔没有回答,坐在床沿上低着头。 郑东升走到吕乔身边,解开她的外衣纽扣。吕乔猛地推开了他,“你老实点!” 总是很老实的郑东升真的就老实地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你干嘛当着法院的法官说那些话?”吕乔抬起头哀怨地瞧着郑东升。 “我就是说了‘明天法院判决离婚,你今天还是我的老婆’,错了吗?”郑东升据理力争。 吕乔找不到驳斥郑东升的理由。他没有说错:明天判决离婚,今天还是夫妻呀。 “是,没错,你没说错。”吕乔上牙咬着下嘴唇:“可是,可是我提醒你,”吕乔指指橱柜上的那个三五牌座钟:“过了今晚12点,就是明天了!” 老实的郑东升扭头看看座钟,笑了起来:“还有三个多小时,足够了!”郑东升拿出了在部队上带兵训练的干劲,冲到床边,把吕乔拽了起来,猛地脱去了吕乔的外衣,接着就把吕乔掀倒在床上。 吕乔并没有再坚持自己的不情愿。她的心里突然就生出了许多的心疼: 她心疼为了肚子里的那团沈非的骨血借来郑东升的满腔热情顺利生下了晓鹏; 她心疼十多年来郑东升一如既往对自己和晓鹏倾注的呵护; 她心疼用冷漠的外表时刻刺激郑东升那副善良而又朴实的心肠,居然从未主动尽过做妻子的义务。 可是她就是再心疼郑东升也抵不过沈非的那份柔情,那份让她从少女时代就开始萌动的情怀。离开郑东升投进沈非的怀抱,是她梦寐以求的夙愿,而这个夙愿只要在明天就可以实现。 而今天,吕乔带着这份心底的复杂,带着对明天走出法院就是自由身的喜悦,带着对郑东升十多年如一日尽心尽责演绎丈夫和父亲的感谢,她扎进了郑东升的怀里。权当给这个一直蒙在鼓里的人一个回报吧。吕乔这样想着,顺其所然揉进了自己那份“假作真时情也真”的柔情之中。…… 吕乔除了为了晓鹏能够顺利出生而主动地撩拨过郑东升一阵时日之后,就再也没有主动上演过那种戏剧。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的那一阵带着目的的激情戏,已经深深地在郑东升的心里埋下了根。 而现在,她没有负担了,明天走出法院她就是沈非的新娘了。她又开始了对郑东升的刺激。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她的刺激极大限度地调动了郑东升的亢奋,同时又把一个新的生命带到了人世间。 “还有两个小时。”郑东升抬起头,望望闭着眼枕着自己胳膊的吕乔。 “随便你。”吕乔抖动着眸子里那点刚刚产生的柔情,小声地说了这么一句,就又闭上了眼睛。 郑东升雄风尽展,他又一次弄了个翻云覆雨。…… “还有一个小时。”郑东升再次翘起头望着三五牌座钟,然后又望望双眼都被情爱刺激的像湖水般的吕乔。 吕乔笑了,笑得很神秘:“这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不给我机会,你怎么会知道?”郑东升有点不好意思:“还不到12点,我……” 吕乔翻到了郑东升的身上,用自己的胸部紧紧地贴在了郑东升的心口。她流着泪哽咽:“对不起东升,是我对不起你!”她用自己的双唇堵住了还在一脸不好意思的郑东升的嘴上。…… 天已大亮。郑东升从来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他看看吕乔,像只小猫般蜷在自己的身边,带着满脸的泪痕还有松弛的笑容。 “不好,过了12点了,天都亮了!”郑东升慌慌张张摇醒了吕乔:“起来,快起来!去法院!” 被郑东升摇醒了的吕乔,又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瞬即又是滂沱大雨般的泪挥洒到郑东升的手臂上。 她没有犹豫,她无以回报。她只能再次地献上自己的,作为对这个过于老实甚至有点木讷却也让人难以忘怀的郑东升的怀抱中扎进去。…… “东升,你要答应我,从法院出来后,我们再不见面。” “我答应你!”这回是郑东升一脸的泪水滂沱,他再次搂紧了吕乔,又再次推开。然后一个猛子,站起来。 等着吕乔收拾好,他们就朝法院的方向走去。 假如,没有沈非的再次出现,假如郑东升早就如此疯狂地给予了吕乔由爱生情的点点滴滴,那他和吕乔的生活将会是怎样的多姿多彩? “爸爸!”一声声奶声奶气的呼唤把郑东升给唤醒了:“爸爸,你怎么哭了?你的泪水把我做的面膜都泡涨啦!” 郑晓鹭双手叉腰,气哼哼地望着脸上涂得一塌糊涂的郑东升:“爸爸,你不配合洗脸就重新来过!” 从梦中醒来后的郑东升,喜滋滋地瞧着撅着嘴、一门心思朝自己的脸“开刀”的宝贝儿。他有力地伸出了自己的双臂,紧紧地搂着这个数年前就像打仗般收获的“战果”,恨不得就这样父女俩融化进这份亲情之中,直到永远、永远…… 橘园的尽头就是一望无尽的原野。原野上送来了阵阵秋风,带着草莽的清香,带着天伦的安抚,吹拂着已经安然睡熟的这对父女。郑东升的老脸上还有没洗净的面霜,晓鹭的手上攥着一瓶兰蔻洗面乳,口里喃喃梦呓:“妈妈的男朋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六章 天涯皓月 沈非从晓鹏的房里窜进窜出了n多次,把个吕乔看的既喜又唏嘘。 “让孩子安静会儿,你这样总是走进走出的,鹏鹏怎么睡觉?” “我担心鹏鹏的被子会掉下来。”沈非十分认真地答道:“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带大孩子的,睡觉都不去看看?” 吕乔笑倒在床上!弄半天这沈非总结出这么一句话,好似这儿子长到二十一岁,都是白搭,没有他沈非这儿子就长不大似地。 “张君毅临走跟你说什么啦?”沈非总算躺进了被窝,装着十分无所谓,只是偶然想起的那种神态,把吕乔搂进怀里,却又提出这个让吕乔头痛的问题。 “没说什么。就是给我车钥匙。”吕乔故意漫不经心。 “哦——”沈非的那个“哦”拖的很长,意味很深远。 吕乔知道沈非的心思缜密,尽管眼睛近视,任啥也逃不掉他加了深度镜片的眼睛。但是不制止这位刚满足了当父亲的沈非突生枝节,没准就要开始无休止的闹腾。所以吕乔就说:“你也太多心了,张先生把车给我用你也是知道的!” 沈非没有再延续“哦”之后的意味深长。他知道吕乔已经准备了一箩筐的话应付自己。仅仅从张君毅已经解除的“斗鸡眼”上,他也能猜出个不离十。甚至加上郑东升突然就出院的种种想起来就心里乱的迹象上,他已经感到了一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沈非甚至想,他宁愿再看到张君毅对着自己恨恨的眼光,也不愿意看到张君毅已经释怀的平淡。 他把胳膊从吕乔的身下抽了出来,“腾”地一下又爬起来:“我再去看看鹏鹏。” “是不是成毛病了?”吕乔哭笑不得,看着沈非又下楼往晓鹏的房间走去。 从看守所出来到现在,吕乔总是看到沈非和张君毅明里暗里的“斗”,可是从机场回到别墅吃饭,张君毅都没有再用“斗鸡眼”似地眼光对付沈非之后,沈非竟然开始从另一个角度来审视张君毅和自己了。 “莫名其妙!”吕乔自言自语地说出这几个字,心里却发虚。她在起居室坐下,点燃一支烟。她想起张君毅上午跟自己吐露的心声,想起张君毅交给自己钥匙时的那句“永远爱你”的话,想起自己竟然就不能自持,就会感觉到身不由己的晕眩,此时,她居然有些后怕。 她怕自己真的就掉进张君毅的情感黑洞。张君毅的出现难道真的是对自己与沈非几十年感情维系的宣战吗?假设自己真的动摇了,那么这个人间还有没有真情? 还不见沈非上楼,吕乔觉得奇怪。她就掐灭烟,下楼去看个究竟。 沈非在客厅,坐在晓鹏的轮椅里。在黑暗中双手抱住头沉沉地耷拉着。 “在这里干嘛呢?”吕乔蹲下身子,抚摸着沈非的肩头:“上去睡吧,明天你爸爸和妈妈不是要过来吗?” 沈非没有改变自己的姿势,依然是双手抱住头。他在想另一个层面上的问题。就算张君毅暂时地离开上海,就算郑东升已经出院,一个时期内已经不可能再有情感困扰,可是自己还是面临着一个问题,那就是吕乔已经与日本那家公司合作的问题。这是一个严酷的事实,哪怕吕乔让步,日本人也不会让步,甚至会拉着吕乔走到自己的对立面。 有一点他沈非很清楚,他不能与吕乔挑起这些话题制造事端。他目前需要的是安宁,不能因为自己的不慎,把一个刚刚拢在了一起的“家”给搅和了。 “咱们再去看看鹏鹏。”沈非抬起头,从轮椅上站起来,拉着吕乔的手又悄悄地走进了儿子的房间。 郑晓鹏一直没有睡着。长到这么大,才第一次与自己的亲生父母同住一个屋檐下,谁遇上这类事情也会跟他一样激动不已的。何况这个半路上出现的亲生父亲蹑手蹑脚几进几出自己的房间,感动得晓鹏止不住地往下淌眼泪。 听见轻轻地脚步声,知道又是“初为人父”的沈非进来了,晓鹏干脆一个翻身,扭亮了台灯:“爸、妈,你们干嘛呢?” 见儿子双眼湿乎乎的,沈非说:“我担心你的被子会掉下来,就来看看,呵呵,吵醒你了?” “鹏鹏,是不是换了个地方睡不着?”吕乔走到床边,从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帮儿子擦擦眼睛:“快躺下睡,明天你爷爷奶奶会来看你,你可要睡好觉,给老人一个饱满的状态哦!” 还是吕乔的话有作用,晓鹏说:“好,我这就睡。不过爸爸你不要再来了,我不习惯。你看我都这么大了,还把我当小孩儿哄。”说完就赶紧拽起被子把头蒙住,躲在被子里笑。 “好好好,不来了,保证不再打扰你了。”沈非见儿子没有任何隔阂的话语,兴奋的简直不知双手往哪儿放才好,就又把晓鹏的被头掖掖,“晚上有点凉,别蹬被子。” 吕乔简直看不下去,就笑着拉起沈非往外拖:“走吧,别再折腾孩子啦!” 两个人轻手轻脚地走出晓鹏的房间。吕乔瞪了沈非一眼,轻声地说:“你呀!早干嘛去了?” “我在弥补,我弥补还不行吗?”说完,就把吕乔背在自己背上:“走,我们上楼。” 吕乔趴在沈非背上,心又酥了,又软了,又不知东西南北了。 …… 在上海这个大都市的另一个地方,还有一个夜不能寐的女人。 昏暗的灯光映衬着她,披头散发。她靠着床沿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瓶白酒,时不时往嘴里倒一口,时不时又小声地哭一阵。 她是被沈非抛弃的“糟糠”,一个让公婆、让丈夫都不待见的苏素丽。 被公公和婆婆大骂着“滚出去”的苏素丽,还是自己乖乖地又“滚”回了公婆家。不回去不打紧,这一回去又是气了个半死不带活。 婆婆见苏素丽进了门,就说:“菜买好了,侬去烧饭。” 见婆婆整理着堆了一床的东西,苏素丽还是走了过来:“姆妈,咯许多东西做啥用?” “给吕乔买的东西,哎,侬别插手哦,当心弄脏了。”公公帮着婆婆回答苏素丽。 苏素丽眼前一黑,险险就要跌倒。她不是怪公婆告诉她这些东西都是买来送给吕乔的。她是觉得自己的公公和婆婆简直就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人。 “是不是要去看伊?”她强忍住心里的不满,问公婆。 “是又怎么样?阿拉孙子的亲娘,阿拉两个老人不能去看看伊?”婆婆神气活现:“阿拉两个老人还要跟侬打报告是不啦?” 都说世界上婆媳关系最难相处。其实没有吕乔的出现,苏素丽在沈家的日子还是很好过的。公婆都马虎,只要每天中午照顾好两位老人吃饱饭,大家也都相安无事。再不济的话,人家苏素丽也是公公婆婆在上海数千万人中挑出来的儿媳妇,长得丑又怎么样,不会生养又怎么样,总归是你沈家的媳妇啊。 可是现在就不同了。苏素丽不能理解老人们接受新思想比年轻人还要迅速还要新潮。即便守着自己这个儿媳妇为他们烧锅做饭,居然还能去认个媳妇进门! “侬老人也应该为阿拉想一想,勿要让阿拉尴尬。”苏素丽抢白道。 “侬有啥尴尬?侬是沈家人,就应该是跟阿拉一条心。”婆婆绝没有认为自己做的不妥:“再讲,伊吕乔为了阿拉孙子出了那么大个事体,人心比人心哦,勿要太尖钻!” “阿拉勿是尖钻的人,是沈非做的没良心!”苏素丽边说着就走进了厨房。 “侬咯样子讲,阿拉老人家就要说公道话了。”公公跳了出来:“阿拉儿子是听话的小人,伊跟吕乔青梅竹马,硬是被侬给拆散的!” “哐当”一声,厨房里发出了菜盆摔在地上的声音:“阿拉什么辰光拆散了伊?”苏素丽冲出厨房:“是侬两个老人做的坏事,活生生拆散了沈非跟吕乔,现在屎盆子扣到阿拉头上来!” 苏素丽脱下围裙,放在了椅子上,想了想,又把围裙系好,重新返身走进了厨房:“尽做些狗皮倒灶的事体,还怪起阿拉来!” 老人们自知理亏,就不再做声。三口人就那样无声无息地吃完中饭。洗完碗后,见两个老人还是忙着整理一床的东西,苏素丽就气冲冲地离开公婆家,单位上也不去了,就直接回到了自己家。 从下午抱着酒瓶子一直到半夜,苏素丽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嘴里叨叨咕咕地骂沈非昧良心! 几次苏素丽都想再冲到公婆家去,想跟着明天也去看吕乔;几次又想冲到沈非公司去,想去公司把沈非臭骂一顿,甚至都想好了所有的场景、所有的话语、所有可能产生的后果,但是她就是光有嘴上功夫,没有胆量去做。 她不能那么做,她非常清楚。如果那样做了,就是把自己逼上了绝路,沈非没有了顾忌,还会再顾忌她?还会再跟她维系这场婚姻? 婚姻,唉,可怜的苏素丽,你干嘛就死抱住已经名存实亡的婚姻不撒手呢? 皓月当空,当沈非搂着吕乔,守着自己的亲生儿子早已进入梦乡的时候,当大上海已经结束一天的喧闹归于平静的时候;当万家灯火悄悄熄灭都已进入爱的意境的时候,苏素丽扔掉了空酒瓶,关好了所有的门窗,躲到了卫生间,放声大哭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七章 永生铭刻 a副总裁拨通了沈非的电话:“沈总裁,我已经到了宾馆,马上动身去机场,您还有什么需要交代?” “那位张董事长在不在你身边?”沈非的用词很恰当。 “在,要他听电话吗?”a副总裁问道。 “嗯。如果方便的话就说几句告别的话。”沈非的口气仍然公事公办,没有任何其他色彩。 “哪一位?”张君毅不但装腔作势而且还很沉稳:“哦,沈总裁!早上好!” “呵呵,张董事长,我们a副总裁带人亲自去送你,我就在电话里与你告别了。”沈非放下手中的餐刀,站起身离开饭桌,走到窗口对张君毅十分客气地说。 “沈总裁,你太见外了。” 沈非说:“希望再次见到你。” 张君毅在电话那头说:“那是当然。我们既然认识了今后就是朋友了。”张君毅回答道。 “那就祝你一路平安!”沈非笑道:“也希望能够尽快继续我们的合作。” “后会有期!”张君毅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 吕乔望着沈非那装模作样的客套,忍住笑,不可思议地摇摇头。晓鹏见沈非坐下后就说:“你和张叔叔还真会摆谱!” “没办法,工作需要。”沈非也笑起来:“哎,鹏鹏,要不你给你张叔叔打个电话?” 晓鹏笑着说:“你疏忽了爸爸。既然不愿意让你的部下知道你和张叔叔的关系,又干嘛让我现在给张叔叔打电话?” “对,说的没错。人往往就是如此,百密却有一疏。那你就等他们到了机场再给他们打电话吧。”沈非看看表:“嗯,不要四十分钟,过半个小时吧,半个小时之后你就给张叔叔、刘叔叔他们打电话。” “你还是快点吃吧,去徐汇区路可不近,别让老人等的着急。” “好好,马上就吃完了。”沈非故作憨憨地问:“还有要交代的吗? “我也去吧?”晓鹏问沈非。 “别去了,你和妈妈在家里等着。爸爸接了你阿公阿婆就回来了。”沈非擦擦手,拍拍儿子的肩:“你就和妈妈做好准备就行。” “喝牛奶。”吕乔又把牛奶递给沈非。 沈非一口气把牛奶灌下肚,站起身准备往外走,想想又转回身,看见儿子在吕乔旁边,就朝着吕乔使个眼色,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耸肩动作。那意思吕乔明白,没有儿子在旁边,沈非那充满奶味的嘴又要贴到吕乔的唇上了。 “走吧,别磨叽了。”吕乔推着沈非的背往门口走去:“快走,快走!” 到了门口,沈非就干脆拉起吕乔的手:“送我上车。” 晓鹏歪着脑袋朝门口望望,看着沈非和妈妈眉来眼去,心里既惊讶又开心。当今的年轻人真不能小看,只有你不懂的东西,没有他们不清楚的地方。 “宝贝儿,上来,到车上来。”沈非不知道那股激情怎么又冒了上来,非拉着吕乔跨进了汽车。 吕乔的一句“还不走——”没说完就被沈非搂在了怀里,那牛奶味儿的嘴就把吕乔的唇给贴紧了。“乔乔,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沈非决不饶吕乔,边亲吻着边嘟嚷着。 吕乔说:“快松手,我的头发乱了!” “我不想走。”沈非抱住吕乔:“我们回去,上楼。” “打住!”吕乔推开沈非,“中了邪了,没白天没黑夜的!” “你知道我这心里呀就像灌了蜜一般。”沈非抒发起感情来真有一套:“就想抱住你和儿子永远在一起。” “哎,我问你,那箱鸡蛋你有没有带回去?”吕乔瞧着车就想起了郑东升的鸡蛋。 “鸡蛋?”沈非愣了一下:“啊呀,我还真给忘了,在后备箱里。” “我告诉你,千万记住:你回到父母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后备箱打开,然后把鸡蛋给你爸妈送到房里去。” “第一件事?”沈非装傻:“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我——要——你!” “真烦!”吕乔挣脱沈非,下了车:“记住了,开后备箱!”说完,也不看沈非一眼,赶紧往别墅里跑去。 晓鹏就在门口,那种眼神吕乔没见过,她突然就不好意思起来。见儿子无所谓地在笑,就问:“鹏鹏,你在门口干什么?” “看草地看树木看鸟雀。”晓鹏怪怪地笑着说:“妈妈,你和爸爸别那么黏糊好不好,影响下一代哦!” 吕乔无地自容,心里恨死沈非了。不过只一会儿工夫,她就调整好心情,双手摸着儿子的脸颊,“鹏鹏啊,他是你的亲爸爸!” “我知道。”郑晓鹏见吕乔很不好意思,就说:“我为你们感到很骄傲。”晓鹏把吕乔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你们如此相爱,我很高兴。” 吕乔激动地把儿子揽进了怀抱,“谢谢你,鹏鹏!” 沈非的这一招果然厉害,吕乔心里一阵甜,一阵酥,忘记了半个小时之后晓鹏要与张君毅通电话的这件事。 沈非就是沈非,为了防止他不在的这个空挡里,吕乔有可能会与张君毅联系就“先下手为强”——吊起吕乔对自己的那份依恋。沈非的绝招绝不是任何男人都能效仿的。但是,就是把沈非分析的再如何,他对吕乔的那片心倒是无可挑剔的。 不过,用一片真心爱着一个人的同时,还要谨防某个细节上的疏漏——真累。 但是沈非不觉得累。从浦东到徐汇区,一个来回将近两个小时,沈非就载着老爹和老妈再驮着一车子的东西出现在别墅的草坪边。 沈非的父母是流着泪,口里一声媳妇儿一声孙子的念叨着走完那段草坪小径的。 “阿公阿婆好!”具备所有现代青年素质的郑晓鹏坐在轮椅里,朝着向自己走来的并不陌生的两位老人亲热地问候着。 而吕乔就不一样了。她可开不了口喊这对老人为“爸爸妈妈”。她穿戴很得体,既不太新潮,也不太守旧。只是把头发盘了起来,穿了一套休闲式的套裙,庄重而又淡雅,柔美而又适宜。 两位老人见到了天仙般的“儿媳妇”就大哭起来:“乔乔啊乔乔,让侬受苦了,受苦了啊!”老太太才不管那么多的礼节,也不在乎吕乔是否会喊他们一声“爹或者娘”,上去就拉住了吕乔的手,在吕乔的手背上摩挲着:“多漂亮呀,死老头子,侬看看侬儿媳妇啊,都是侬造的孽啊!” 老爷子也是满眼的泪:“都怪阿拉,都怪阿拉。”也走上去望着吕乔:“阿拉给侬赔不是,赔不是!” “别这样,二位老人请进吧。进来坐。”吕乔拉着两位老人的手,坐在了沙发上。 沈非交代阿姨跟他去车上搬东西。吕乔也要去帮忙,被老太太制止了:“勿要去,让阿拉好好看看侬。”说着,就从兜兜里往外掏东西,掏出来一个米色的小包包,从里面拿出一根金项链,那金项链上还有一枚翡翠吊坠,就往吕乔的脖子上挂,给吕乔戴好后,又从小包包里往外掏出来一枚金戒指,往吕乔的手指上戴。 “我,别,真不好意思。”吕乔无助地望着晓鹏,一脸难为情。而晓鹏却笑得前仰后合:“阿婆,你们不懂我妈的审美,她从来都不带黄金饰品。” “那不行,阿拉上海就这个讲究。”老太太才不管孙子说什么呢,又从小包包里拿出一根金手链和一对耳环,赶紧赶忙地要给吕乔戴上,生怕不抓紧时间做完这一切,这儿媳妇就会跑了似地。 “我没有耳洞,从来都不戴耳环的。”吕乔受不住老太太的热情,忙不迭地又摆手又摇头。 “诺,还有。”说着,就又从兜兜里往外掏出来一个红色的首饰盒,打开来,还有一层红绸缎包裹起来的东西,吕乔有点晕乎,不知道这两位老人还要变什么戏法出来,就用眼睛瞧着一趟趟走进走出搬东西的沈非。 老太太打开那个红绸缎包裹的东西,嘴里念叨着:“乔乔呀,这里厢是阿拉沈家传下来的东西,一对儿,给侬了。” 吕乔一看,是一对翡翠玉镯,很有些年代。她知道这是沈家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就摇摇头:“谢谢,谢谢鹏鹏的阿公阿婆,我不能接受。” “拿着吧。阿拉沈家就鹏鹏这一根独苗,不给侬给谁?”老爷子很满足地坐在沙发上,搂着晓鹏的肩, 望着老太太前所未有的麻利动作。 沈非总算搬完了东西,拍拍手,走到吕乔身边:“接着吧,阿爹姆妈给你的,不收不行!” 吕乔被感动了,真的被感动了。任何人遇到这种场面都会被感动的,不光是吕乔。二十年之后,吕乔才得到了沈家如此隆重的礼遇,谁不感动呢? “那我,我——”吕乔又看看沈非,不知如何是好。 沈非笑着说,“上海这个地方呢,既现代也老套。你呢,就喊一声阿爹姆妈好了。” 吕乔虽然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却也懂得自己在沈家老人心里的分量。她站了起来,给两位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阿爹姆妈,谢谢你们。”说完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满肚子的委屈让吕乔不能不哭!想起当年怀着鹏鹏无助地等待着沈非的消息,最后的结果是沈家老人不愿意儿子找外地媳妇而告终结;想起鹏鹏截肢后又是无助地走进沈家门去讨说法,却被两位老人当成了叫花子般被拒绝于沈家大门之外;想起心灰意冷时为了逼沈非出面解决鹏鹏截肢的问题,最终自己扣押公款要挟沈非,以至于诉讼缠身,锒铛入狱! 这个哭,开了头就难以收场。老爷子和老太太也跟着嚎啕起来。假如他们知道可怜的吕乔曾经上过他沈家的门,却被他们堵在了大门外,没准这个哭和悔就要延续到明天后天也不见得有缓解的可能! 还是老太太有克制,哭过一阵就不哭了。老太太觉得“哭”是一种仪式,见好就收。最重要的事情还没办完呢,哪里能因为“哭”而耽误“大事”? “来,乔乔,看看姆妈给侬买了什么东西。”老太太抹抹泪,站起身,走到那堆大包小包中,一件一件往外拿:“这是两套春天的衣裳,这是两套夏天的衣裳,这是两套秋天的衣裳,这是冬天的羊绒大衣,还有短款的……羽绒的……” 吕乔是被这堆衣服给惊住了才止住了哭的。她泪眼望着老太太和老爷子那不断往自己跟前堆成小山的衣裳,说:“姆妈,阿爹,我有衣服穿,不用破费。” “那不行,这是规矩。”老太太坚定的很,任谁都不可能阻止她的一片真心:“这里都是被褥。有驼绒的,有丝绵的,还有羊毛绒的,春夏秋冬都不缺。”老太太喜滋滋,又接着往外拿:“现在不时兴被面,这里装得都是六件套的床上用品,共八套……” 两位老人忙乎了好一阵才像似完成了一件重要事情般地坐下来喘气了。他们的举动是天下父母的举动,是爱子爱媳爱孙的举动,是对吕乔的极大补偿。总之,是他沈家门里的天大喜事! 以为这一切就已经告一段落了,没成想,老太太又从包包里掏出了两个吊坠,都是翡翠制成的观音娘娘,对吕乔说:“这个给鹏鹏,观音老母保佑我孙子平平安安;这个给我儿子,保佑他事业顺利,万事亨通!” 吕乔顿时就笑了起来:“好的呀,我给他们父子俩戴上。”说着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给鹏鹏戴没有一点问题,年轻人哪个脖颈处没有个挂件?但是晓鹏那故意做出惊讶、惊喜的神态逗得一家人开心地大笑。而沈非却躲进了晓鹏的房间,死活不肯戴上那玩意儿。 “我不戴,坚决不戴!我戴上这东西怎么工作啊?” 吕乔关上了房门,满屋子捉沈非:“你敢不戴,你不戴就不要出这个门!” 没处躲没处藏的沈非终于敌不过吕乔的围追堵截,乖乖的就范。当吕乔给他戴上那观音娘娘之后,他一把又搂住了吕乔:“宝贝儿,高兴吗?” 吕乔倒在了沈非的怀里:“当然高兴。”…… 直到晓鹏在客厅大喊“开饭了!”这两人才整理好衣服走出了晓鹏的房间。 一家人,老小三代,围在一起吃起了迟来的团圆饭。两位老人看着吕乔浑身上下的金光闪闪,那份满足,那份得意,那份爱吕乔胜过儿子、孙子的喜悦,让吕乔简直就像被架在半空中的云彩般晕头转向。 应该说,吕乔的生命里不缺爱。但是能够得到沈非父母的认可并给予了如此壮观的“接纳仪式”,是吕乔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她的感受实在是太深刻了,深刻的使她觉得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有任何的坎坷和障碍,她的面前不但有儿子,还有深爱她的沈非,还有视她为掌上明珠般的公公和婆婆。 可是,吕乔就是吕乔,激动中她还是想起了看守所,想起了带着手铐的悲惨场景,想起了自己外逃的那些个胆颤心惊的昼夜。 她举起酒杯,忽闪着浑身的金光灿烂,泪眼望着两位老人,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八章 为情抉择 吕乔出门的举动是在沈非上班后发生的。 一路的街景让吕乔感到格外亲切。窗外送进来阵阵凉爽的秋风,拂起她长长的秀发,偏心地为这位美貌的女人送上了一份惬意和羡意。 吕乔注定不是居家过日子的宅妇,她的心很大。属于那种给一个支点就想撬动地球的女人。她一路朝上海的东北方向开去,开出了闹市,来到郊区,转了几个弯,一个很大很雄伟很开阔的大门就映进了吕乔的眼帘。 自动不锈钢栏杆缓缓地朝一边退去,吕乔将车开进门停在了一栋楼前。 几个人从楼内快步地跑了出来,哈着腰——是日本人。 “吕乔女士好!”日本人的礼貌不算全世界第一,也属第二。员工们排成一列,谦恭而又无可挑剔。就是最不让人待见的东西见到这种场面也会忽然感觉到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 而吕乔又是这些日本人眼中的豪杰,那气派自不当说。从吕乔本身的素质上来说,也足以压倒这些低头哈腰的人们了。 “小田君你好。”吕乔驻足停在了小田的面前。 “早就在等候您吕乔女士。”小田这才直起腰:“楼上请。” 吕乔的办公室依然是一层不染。宽敞而又很女人化。 小田君的脸绽开了笑容,他知道吕乔一来他的基地就要复活了。困扰了近一个月的阴霾彻底从他的脸庞消失,代之的是打进中国市场的美好愿景。 吕乔在沙发上坐下,说:“山野先生回国了?” “是的,他交代您来后给他电话,再赶过来。”小田答。 “那倒不必了,山野先生的事情很多,不用麻烦他。”吕乔见小田还站在那里,就笑笑:“咱们坐下聊聊吧。最近情况怎么样?” “还是您在时接的订单,维持到现在。”小田谈起生产上的事就心事重重起来:“杭州的那个项目您出事后就没有再联系,n市周边的市场都被沈先生下属的那家公司侵吞干净……” “不叫‘侵吞’,是占有。”吕乔纠正小田的用词。 “对对,是占有。我们曾经尝试过打进去没成功。” “目前销售这块的业务人员情况怎么样呢?”吕乔边说着就站起身,走到橱柜边打开看看:“这些咖啡还能用吧?” 小田说:“我已经叫人都换了新的,还有您喜欢的毛尖茶叶。” “喝茶还是喝咖啡呢?”吕乔一手拿着咖啡盒,一手拿着茶叶筒问小田。 “随您的爱好。”小田回答。 吕乔沏了两杯茶,其中一杯送到小田手上:“请用茶。” “谢谢。”小田见吕乔重新坐了下来,就接着说:“福建那一块原本是建厂的,还有c市,结果没——” 吕乔心里很清楚,这一切停滞下来的项目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小田君,目前厂子里能懂中国话的人有多少?” “像我这样能比较流利交谈的大概有3个,半生不熟的有5个。” “车间呢?除了当地招收的工人之外,你们带过来的熟练工中有没有懂中国话的?” “好像有,没统计过,我一会儿派人去研究研究。”小田又用错了词汇。 吕乔笑了:“不是‘研究’,是‘了解’。” “对对。吕乔女士,对不起。”小田也笑了起来。 “能不能请你去把那八位先生请来,就是你说的比较流利的、半生不熟的那八位。” 小田知道吕乔要开会了。这是他盼星星盼月亮的结果。“好的,您稍等,我马上请他们去会议室。” 吕乔有了短暂的思考时间。 来到上海十来天了,她看到的,她体会的实在是太多了。从一开始准备对沈非的报复心态到现在的平静思索,她经历了一个挣扎过程。没有想到的事情太多了。首先是沈非先人一步已经安排了小强到他在n市的分公司生产基地,紧接着又联手张君毅成了合作伙伴,还不包括“招安”了刘大强。 从亲情方面沈非又不费吹灰之力让晓鹏成了他的“同盟”,加上沈家老人对吕乔那份发自肺腑的“忏悔”以及由此而建立的亲情锁链,没有能够给吕乔任何“可乘之机”。 她还需要做什么呢?难道还真的就想把沈非从现在的常务总裁位置上扒拉下来才解恨吗?那你吕乔究竟是真爱这位沈非还是假爱?退一万步说,真的就把沈非弄了个灰头鼠脸,儿子晓鹏难道就会赞成? 晓鹏,已经不需要自己像对待儿童般的呵护了,他长大了。他不是拉着你的手对你说:“你和爸爸如此相爱,我很高兴。”吗?儿子的腿没了,但是儿子已经原谅了沈非,而且还那么阳光地热爱着张君毅给他的工作,还那么自信地准备考研,再重新寻找自己的梦想。那你吕乔为什么还不撒手,还不梦醒,还要拽住这条复仇的航船把自己拖入漩涡? 吕乔的心底其实还有一个很清晰的脉络:她很清楚自己目前的自由状态维持不了多久。只要n市检察院扣住的50万元回不了沈非下属那家公司的账面,她的案子就无法了结,她将始终会拖着一条又长又粗的尾巴,当起撞钟的和尚——过一天就撞一天钟。 她不愿意这么活着。她不愿意就这么拖着“尾巴”在沈非的爱抚下过日子。她必须行动起来,自己为自己寻找解脱。 解脱,谈何容易。从自己对n市经济状况的了解,检察院扣住那五十万元肯定有他们的道理。当然,吕乔不想深究。自己的案子拖了一年多,那笔钱没准早就化为乌有。这其中有可能还会牵涉到其他的人和事,什么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牵动他人,那只有自己去承受了,否则别无他法。 “吕乔女士,人都到齐了。”小田走进来,笑眯眯地对吕乔说。 “好的。我们走吧。” 会议室里坐着一水的日本佬,恭恭敬敬地站着、哈着腰。那姿势绝对是日本民族的娘胎教育,天生的。 吕乔也回了礼,然后说:“各位请坐。” 吕乔望望日本人桌子跟前摆着的笔记本电脑,很有些感慨。殊不知中国人假如走出去弄个商务洽谈什么的,带个笔记本还觉得累赘,就是不嫌累赘,还会时不时被自己的同胞们称为“显摆”。而日本人的确装备精良,很到位。 吕乔扫视了这些人,笑了笑,开腔了:“很高兴又能与各位共事,很高兴能够与大家在一起商讨中国市场的开发。我只强调几个方面,如果在你们不完整的记录中有遗漏的方面,可以大家共同讨论,互相补充并进行完善。” 吕乔的周边除了操作电脑打字的“嗒嗒”声,一片静穆。她接着说:“江浙这一带市场比较成熟,我们手中的订单完全可以与同行业抗衡。但是我们的主攻方面必须放在重点项目上,比如沿海一带的淡水工程。这个项目应该组织专门小组,立即邀请沿海几个县的工程指挥部到上海考察。” 她看看坐在身边的小田,接着说:“当然,其他同行业也肯定做了这方面的工作,关键是谁家的技术更过硬,谁家的价位最低廉,谁家的售后服务全方位。为此,我请求小田君向总部报告,启动我们的王牌生产线,直接到现场生产,尽最大可能降低生产和运输成本,抢占市场份额。” 吕乔谈到的王牌生产线,是一条贴近施工现场,不需要厂房的生产线。数十辆平板车展开,就是一个颇具规模的生产基地。需要多少就生产多少。一个工程做完,马上可以转移到另一个工地再开始生产。 这在国内同行业中也是鲜为人知的最新设备和技术。可是当这条生产线运抵口岸,还没来得及得到吕乔的指示运到哪个工地时,吕乔就被逮捕了。 “不过,我们新设备的安装和投产对中国市场同行业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冲击,也可以理解为是一个从传统生产到流动生产的再次革命。” 日本人暂时地轻松了自己因为打字而引起的手掌酸痛,他们一听“革命”二字,很兴奋。就把那酸痛的手掌用来拍了一会儿巴掌。不知道这个激情是不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但是“好斗、好强”倒是这个民族的精神。 “这项工作是我们当前的重中之重。就把这条生产线暂时放在就近的一个工地上以便淡水工程指挥部的考察方来后观摩。接下来我们参加公开招投标,绝对是业主方放心的并提供最低价位、最好设备、最新产品的首选供应商。” 八个日本人再加上小田都激动地一通鼓掌。吕乔笑笑:“还有几个具体的事情在这里顺便说一下。”她的脑海里浮现出c市的那栋带室内游泳池的单元房,那是日本人专门为吕乔准备的办事处。而且还十分隐秘,大院外围墙上“军事重地,闲人免入”赫然耀眼,每个字都有十人坐的圆桌子那么大。假如不是吕乔到杭州商洽淡水工程不慎被捕,那个地方永远都是吕乔的藏身之所。 “c市的办事处暂时撤销。当地已启动的项目目前维持现状,也可以就近寻求联营合作,共同完成当地的管材供应。”吕乔停顿了一下,又想起了把母亲和晓鹭带到c市后,自己又被逮捕,是通过张君毅带出去纸条才得以把一老一小接回n市的,心中不免掠过一丝凄凉。 “n市以及周边地区的管材需求量很大,项目也很多。上海xx公司的生产基地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但是同时在当地设立两个工厂显然不是良策。我建议提请总部考虑,是否主动与上海xx公司联系,寻求一个最佳的合作模式,共同开发长江以南的市场。” 小田疑惑地望着吕乔。他没想到曾经致吕乔于死地的这家公司,也就是沈非原来的那家公司,把吕乔害的那么惨,现在吕乔却要伸出橄榄枝,主动向他示好、求和。 吕乔笑了。她不想跟小田解释自己的设想,更不可能告诉小田等人自己与沈非之间的关系。作为中国地区总代理,她有这个权力作出决策。 “中国有句古话:‘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我们与上海xx公司却做着同一个产品,应该说属于同‘道’,既然同‘道’就应该共‘谋’,如何‘共谋’,才是我们必须认真考虑的问题。否则一招不慎,步步为险。” 小田总算有点悟出了吕乔的心情:这位中国地区总代理是在为沈非先生把她救了出来而在做着感恩的事情。小田再一想,自己不是跟着山野也几次三番地上门“求”过沈非吗?这就是中国人的善良。小田悟到最后,竟然有些感激涕零,他觉得中国人民太伟大了,太善良了,太懂得孔孟之道了! “很好。吕乔女士的一番话让我感动,让我看到了我们株式会社在中国开拓市场的前景。”说完,小田带头鼓掌,掀起一片活跃气氛。 接下来吕乔又把销售、售后、技术、项目、生产等一应工作做了部署,待她动身离开时,已是夕阳西下。 吕乔在日本人的弯腰恭送下,又回到了别墅。悄悄的,谁也不知道,连晓鹏也不知道,还以为自己的妈妈去逛街了。 她终于做出了抉择,终于放弃了自己心里那耿耿于怀的过节。她可以逐渐地轻松起来,轻松到自己再面临意料中或者是意料外的所有问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九章 泥潭搅恨 “儿子呀,侬快点回家一趟,阿丽在发疯!”是老父亲那急促而又无可奈何的声音。 沈非一想到苏素丽的名字,心里就烦。他想,这苏素丽哪一天不发疯呢?至于老父亲急急忙忙地给自己打电话吗? “我正在开会,走不开。” “侬一定要回来一趟,看看咋咯办,把这个阿丽弄走,办离婚就快点,阿拉跟侬姆妈吃不消伊!” 沈非沉默一会儿。他真不想见到苏素丽。他的心里早就没有苏素丽,尤其是现在吕乔、儿子到了上海,那份幸福把他整个儿地包围了起来,他都没有把这个大活人苏素丽在脑子里过过一遍。突然老父亲又提起她,心里简直别扭透顶。回去吧,又不情愿,不回去吧,老父老母又不得安生。照道理,一般情况下,自己的爹妈对付苏素丽还是驾轻就熟的,既然老父老母招架不了,那肯定苏素丽的“发疯”已经达到极点了。 他看看表,离下班时间差不多了。就对阿爹讲:“侬跟姆妈控制好局面,”说到“局面”,觉得这个词不对,就改成“侬跟姆妈当心点,告诉她我马上回去。” 往会议室走时,沈非想起了吕乔。一天没给乔乔打电话,她在干嘛呢,会不会寂寞?好在有鹏鹏陪着她,应该没啥问题。 回到会议室坐下后,a副总裁说:“大家讨论的差不多了,总裁您看——?” 沈非朝a副总裁点点头,就对与会者说:“今天的会开的很好。集体讨论的几个问题对各个处室的职能贯彻起到了举一反三的能动力,对带动各个企业生产和效益方面有很大的积极作用,尤其是对近三分之一企业的外向型联营合作模式的归纳,更是给我们企业起到了一个导向推动,起码是具备借鉴价值。 请各处室根据自己的工作范围,拿出一个援助企业、贴近企业的护企爱企措施,走到一线、服务一线、推动一线,实现全年生产进度和经济效益的双成就。” 说到这里,沈非脑子里又浮起了那个搅屎棍般的苏素丽,无名火起。自己的思路也跟着就分散了。但是,当着自己这么多中层以上的部下,他拼命地克制着,忍耐着,尽全力集中思维,继续他的最后总结: “同志们,今年只剩下三个月,也就是全年的四分之一时间了。整个集团的经济目标体现也到了最后关头。希望大家恪尽职守,团结合作,共同达到集团公司年初下达的经济目标任务。” 一片掌声后,沈非又看看他的几个副手,见大家都没有再补充的意见,就说:“散会。” 走出会议室,a副总裁追了过来:“总裁,今晚上您看要不要亲自去看望一下南京来的客人?” “不是已经安排你们几位副总裁作陪吗?”自从吕乔到了上海,沈非几乎没有参加过宴请一类的活动。a副总裁简直就成了一个喝酒全权代表。可是这次a副总裁应付不过来:“总裁,南京的客人中有一位是地市级,我的级别不够对应,我想还是您出面比较好。” 沈非沉默了。他也想去参加,这样就可以不用见到苏素丽那副疯模样。但是,不去的话,老父老母怎么办?所以沈非就说:“按照惯例应该不会有问题,上海嘛,不同于其他城市,我们一个副地市级去陪同应该可以了。不过——”沈非的确为难起来:自己的这番话也说不过去,你上海又怎么啦,南京也是大城市,还是省会城市,你沈非的派头就有那么大?正想到这儿,抬头一看,见党委书记老纪拎个包正要下班。沈非马上就说:“请纪书记去参加,这样的话级别就够了。” 党委书记当然级别够。问题是老纪也是几乎不参加宴请活动的老八股。再说,业务上的事他很少介入,面临着即将退休的现实,加上有他一手扶起来的沈非,老纪的现状就是:当个轻松的甩手掌柜。所以,想请老纪去喝酒,太难了。 但是他就是经不住沈非的请求,甚至是哀求。老纪也就顺水推舟般地同意了。老纪说:“小沈啊,这种活动我可是帮你哦,我给你留时间去约会,呵呵,否则你说我不近人情。” 一句玩笑话引来几个人哈哈大笑!沈非说:“谢谢纪书记帮我的忙,那我就约会去了。”沈非之所以这样说,也就是告诉老纪他不是去“约会”,而是真有急事。 这是当今时下官场上的“应点子”——你说我去“约会”,那我就是去约会;你说我去“抢劫”,那我就是去“抢劫”,都是瞎掰。 回到父母家的沈非真见到了苏素丽发疯的场面。锅碗瓢盆摔了一地;老母亲已经躺在了床上大口喘气;老父亲用快毛巾敷在老母亲的额头;苏素丽四脚八叉睡在了地上,口吐白沫! “姆妈不要紧吧?”沈非冲到床边:“阿爹,要不要带姆妈去医院看看?” 话还没说完,沈非的衣领子就被从地上爬起来的苏素丽给揪住了! “你干什么?”沈非转身掰苏素丽的手,“松开,你松开手!” 苏素丽的眼珠子通红,一脸的泪痕,说话哆哆嗦嗦:“侬,侬沈非听好,侬听好,侬要给阿拉一个交代、交代!” “我沈非任何事情你都清楚,还要给你什么交代?”沈非总算掰开了苏素丽的手:“你还敢在我家里胡搅蛮缠?还敢欺负我阿爹姆妈?”说着,沈非就一掌把苏素丽从老太太的床头掀到了门边。 “儿子啊,侬把伊带走,送伊回娘家!” “阿拉不回去!阿拉不回娘家!”苏素丽歇斯底里:“阿拉是侬沈家的儿媳妇,阿拉死都要死在侬沈家!”苏素丽的身子撞在了门边,借着一股弹力她又往沈非的胸口撞了过来,“侬打死阿拉吧,打死阿拉一了百了!” 沈非回头看看父亲,见老父亲做手势,意思是要自己赶紧弄走这个女人。沈非点点头,就扶住苏素丽,说:“走,你跟我走!” 载着嚎哭的苏素丽,沈非一路猛踩油门,一脸的怒气冲天:“别哭了!有问题我们解决问题,你不能这样蛮横无理!” “七天哪,过节呀,侬带着侬爹妈走脱,阿拉连影子都看不到,回到家就是清锅冷灶,晚上就是独守空房,还讲阿拉蛮横无理!” 沈非没有吭声。心里想,苏素丽的“发疯”是跟过节这七天有关系,心里有数了:“你可以回娘家嘛,也可以休息休息到处去玩玩。” “亏侬说的出口,吕乔来了,侬没有魂就算了,现在连侬爹妈都没得魂啦!阿拉还怎么活啊?” 苏素丽全指着沈非的父母活着呢。尽管老爷子老太太不待见她,她只想到了一点,只要守住这对老人,就绝对不会被这个沈家扫地出门。可是,七天之后这两位老人回家后,情况就大变特变了。先是老人苦口婆心地开导苏素丽,要苏素丽跟自己儿子离婚,成全儿子和吕乔一家;见苏素丽不答应,老人们就说:只要同意跟自己的儿子离婚,所有的补偿由他们老两口承担。见苏素丽就是不答应,老爷子和老太太就火了:“既然这样,你就走,永远不要进我们沈家的门!” 这就是导火索,这就是苏素丽“发疯”的原因。 苏素丽见自己发了一阵疯,居然就可以把沈非给招了回来,觉得这种办法挺好,她不哭了,一个新的主意在脑海里形成。 “侬要跟阿拉回家,阿拉有话跟侬讲。”苏素丽生怕沈非送自己回家连门都不进就又走了,就先把这句话说出来等着沈非的表态。 “我送你回去,你早点休息。”沈非果然就是这个想法,他压根儿也没想会和苏素丽又走进那个过去的家。 “那不行,如果侬今天不进家门,阿拉明天就到侬公司去!”苏素丽咬咬牙,终于说出了这句发狠的话。 “你敢!”沈非咬着牙轻蔑地说道。 “哼,侬看阿拉敢不敢!” 汽车直接开到了家门口。沈非果然没有下车的意思。苏素丽扭头盯着沈非:“阿拉是侬老婆,侬不能对我这个样子。今天侬要是不进家门,阿拉就死给侬看!”说着,苏素丽就开了车门,朝自己家旁边的围墙根跑去。 沈非一看情况不妙,这苏素丽还来真的了,就赶紧打开车门,跟着苏素丽后面,猛地拉住了苏素丽的衣角,把她拽了过来:“你想威胁我?” “阿拉谁都威胁不了,阿拉就是想死脱去!”苏素丽一脸惨白,泪水横流,两眼无神,跟死人也差不多了。 沈非顿足犹豫,手中死死捏住苏素丽的衣角。正前方,有两个人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那是巡逻的保安,并不是听见了苏素丽寻死觅活的喊叫。但是沈非站在路边,手拽苏素丽的衣裳角,十个人也有九个半人会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于是,沈非拉着苏素丽的衣角,连推带搡地把苏素丽弄进了家门。 “咱们离婚吧。”沈非松开苏素丽,瘫坐在沙发上:“咱们离婚好不好?” “不好!”苏素丽见沈非进了家门也放松了下来:“侬跟侬家父母不应当这样子欺负阿拉。” “那我到法院去,由法院判决离婚。”沈非主意坚决:“到了法院就由不得你了,再耍泼也无济于事。” “法院管天管地也管不了阿拉的命!只要侬去法院,阿拉就死!”苏素丽咬牙切齿地说。 “你究竟要怎么办?”沈非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你不是想毁掉我吗?可以,你明天就可以去我公司闹,也可以现在到市委、市政府去告我,那里是二十四小时有信访接待!” “阿拉不去,哪里都不去!阿拉只要侬跟阿拉在一起、在一起啊!”苏素丽又哭天抢地般地开始新一轮癫狂了。 沈非手脚冰凉。他已经没有力气来对付这个苏素丽了。他双手抱住头,坐在沙发上深深地叹气! “七天,七天!侬沈非七天中哪怕给阿拉一天辰光,不,只要半天也行,半天不行就两个小时也可以,阿拉总归是侬老婆吧?侬总归 勿能用大衫袖掸阿拉吧?”苏素丽跳起脚地吼道:“阿拉勿办法跟吕乔比,阿拉比不过伊,阿拉认命。但是侬也可以稍微地光顾一下阿拉吧!” 苏素丽不停地吼着这句话,见沈非无动于衷,于是就摆开了街道妇女的腔调,开始唱起来:青天大老爷呀,侬睁开眼看看啊!这里厢有个陈世美啊!侬把伊收走吧!包青天呀,现代陈世美怎么就没人管啊!”…… 沈非既担心引来过路的人或者邻居听见,又想捂住她的那张臭嘴,还想“杀”掉这又吼又叫的苏素丽,但是又没这个胆量去干那犯法的事。已经焦头烂额的沈非咬着牙冲到苏素丽身边,拽住她的胳膊,往楼上拖去,边拖边说:“好,好,我答应你,答应你这个无赖!” 他把苏素丽拖进了卧房,猛地往床上一推,拉过一床被子,把个苏素丽连头带上半身全都蒙住…… 直到苏素丽把那个哭腔换成了哼腔,满意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沈非才瘫倒在床沿边。 有生以来,沈非没有过这种感受:一种被人强奸的感受!他流下了痛楚的泪,就像是自己的心一下子就撕成了两半,只有半边的心悬在空中,颤栗着观望着发生的一切。 苏素丽的头发乱蓬蓬,两个脸颊红彤彤,肥肥的身躯拱进沈非的怀里:“再来一次好不好,好不好嘛?” 沈非望着苏素丽,又恶心地闭上了眼睛。忽地,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同时拉起了苏素丽,抓住她胸面前的衣襟“啪啪”左右开弓狠狠地给了苏素丽两个耳光! “你满意啦?满意啦吗?”沈非指指自己的心口:“我的心,懂不懂啊你,我的心伤透了!” 然后,沈非穿好衣服,对苏素丽说:“你去,去告我!去法院、去公司、去媒体、去市委、市政府!去告我虐待狂,告我家庭暴力,告我包二奶,告我贪污,告我杀人放火!” 苏素丽摸着发烧的脸颊,不但不怒反而露出了笑容:这是自己丈夫的巴掌,平生都没有享受过的、丈夫给的巴掌! “砰”地一声,沈非关上了身后的门,流着痛楚的泪,开车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章 宁静屋檐 去浦东的半路上,沈非把车停在了路边。“结婚证,结婚证”,沈非脑子里全都是这几个字眼在打转转。多少人都说:“结婚证?那不就是一张纸吗?有什么了不起”!而沈非现在却不敢小瞧这结婚证,正因为这小小的纸片,才让他有了割肉般痛彻的感受!——没有这张纸,沈非就要飞到天上去——天高任鸟飞嘛!而有了这张纸,就是一副枷锁,让心滴血的枷锁!苏素丽不就是因为有这张分量轻而魔法四射的王牌,才让你沈非乖乖就擒吗? 此时他很想给一个人打电话。但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拨出去。 不知为什么,在自己心情郁闷的时候,就会想起张君毅。现在,他又想起了张君毅,说什么呢?说自己被老婆“猥亵”还是说自己那“被强奸”的痛苦?说得清吗?说不清的话还不给张君毅笑话死!没准还会奚落他沈非“生在福中不知福”,无病呻吟呢。 他点燃一支烟,靠在车椅背上,微微闭上双眼,让疲累的心情放松一下。 电话响了。沈非拿起一看,赶紧按开接听键:“乔乔,是我。” “在哪儿?” “回来的路上。” “安心开车,我挂了。” 吕乔那短短的三言两语就把沈非那沮丧的心给搅腾活了。他望着手机笑,那份激情又充满了心间。他重新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开上了行车道。 草坪旁的树丛边上站着吕乔。这是她到了上海后第一次来接晚归的沈非。 庭院灯不太亮,但足以让沈非看清对面的吕乔站在秋风里、树影下那俏立的神情。 此时的沈非不知怎么搞的,心里一股委屈又涌了上来。没等吕乔开口说话,他就一把将吕乔搂进了怀抱。吕乔的脸贴在他的肩头,看不见他的脸。那不争气的泪水却顺着沈非的脸颊流了下来。 “怎么啦,嗯?”吕乔感到了沈非在伤心,问道。 “别说话宝贝儿,就让我这样抱抱你。”沈非眨眨眼,强忍住泪不再往下淌。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吕乔已经预感到让沈非如此状态就不是小事:“能告诉我吗?” “不能。” 两个字的回答让吕乔猜了个不离十。 “没办法回避的事情就不要刻意地去回避。”吕乔从沈非的怀抱中挣脱:“面对吧。你或者是我,都需要去面对。” “我的确需要面对,你又有什么事情需要面对呢?”沈非只听明白了吕乔话中的一半意思,就问道。 “我目前的状况难道不需要面对吗?”吕乔笑了:“你不懂?” 愣了一会儿神的沈非懂了:“那不是问题,只要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 吕乔靠在了沈非的肩头,闭上眼睛就那么静静地靠着,许久才说:“你看,是不是很有意思:我面对的是法律,你要面对的也是法律,只不过性质不同。”吕乔的话中全都是有所指向的,指向的全都是苏素丽,但就是没有提到苏素丽的名字。 沈非静默。他的静默里还有一层说不出的烦恼:他就是想面对法律,迫不及待地想通过法律解决问题,而苏素丽却死活不肯面对法律,宁愿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不愿面对法律。唉!天大的一个疙瘩,沈非就是搬来云梯,爬到天空去也解不开这个死疙瘩。 许久,沈非开口了:“走吧,咱们进屋,去看看鹏鹏。”他依然搂着吕乔的肩朝别墅走去。 晓鹏正在上网。见爸爸妈妈走了进来,晓鹏回过头说:“总裁先生,你今天可是回来的太晚了。” “哎,晓鹏啊,你这是看的什么网页?”沈非没有回答晓鹏自己为什么回来晚了,正好看到晓鹏点击的地方是他不熟悉的网页,就问道。 “高校页面。看看专业情况。” “有什么具体想法,比如还是学你原来的专业呢还是另外选报一门?” “正在考虑。”晓鹏笑着说。 “来,鹏鹏,站起来,我们比比谁高。”沈非突然有了兴致。他从轮椅上拉起儿子站稳,然后与儿子脸对脸,对吕乔说:“乔乔,帮着看看,我们俩谁高?” “鹏鹏高。”吕乔也觉得奇怪了,她一直以为儿子应该没有沈非高,怎么现在一比居然比沈非还高出2公分左右呢? “鹏鹏啊,你原来是多少身高?” “一米八三。”晓鹏回答。 “那应该跟你爸爸一样高,怎么现在比你爸爸还高呢?”吕乔很吃惊,“晓鹏的个头怎么还在长?”她很疑惑地望着沈非。 “男孩子大概要长到二十二三岁左右才不再长了。鹏鹏还不到二十二岁,正常状态。”沈非拍拍儿子的肩,捏捏儿子的胳膊,“很壮实啊,跟你爸爸一个样!” 晓鹏说:“可能是因为我特殊吧,钙量充足,都供应到一条腿上来了。”晓鹏的一句玩笑话弄得吕乔差点流眼泪。她埋怨地看着沈非,心里想:比什么不好,偏偏要与儿子比身高! 沈非也觉得自己在儿子面前太冒失了,发什么神经比起身高来?“妈的,”沈非在心里骂苏素丽:都是这女人害得我思维都不正常了!原本也有一丝忧伤掠过心头的晓鹏,见沈非和妈妈的神色不对,旋即就把那忧伤埋藏起来。他重新坐到轮椅里,对沈非说:“爸爸,我们喝点酒吧?” “行呀,就在你房里摆战场怎么样?”沈非来了劲:“孩他妈,有下酒菜吗?” 吕乔一看父子俩的心境平和,而且还想起喝点酒,就放心地笑了笑,说:“菜都是现成的,我加热一下,马上端进来。” 走到门口,吕乔又说:“孩他爸,把那张桌子移到晓鹏身旁!” 晓鹏见沈非和妈妈互相称呼起“孩他妈、孩他爸”,心里不知道多开心,他捂着嘴笑了起来:“真逗!” “喜欢爸爸这样称呼你妈妈吗?” “当然。不过显得很老套。就像七老八十一样。”晓鹏认真地说:“你看我妈妈显得多年轻,那样称呼我妈妈的话,就跟街道上的老太太一样,把我妈妈叫老了。” “好,那就改过来。叫你妈妈,嗯,‘亲爱的’行不?”沈非和儿子的对话终于让他忘记了烦闷。 晓鹏哈哈大笑:“你可以叫,但是不要当着我的面,我会起鸡皮疙瘩。” “唉,真难。你妈妈倒好,从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就一直称呼我sir。” “对了沈总裁,我正想请教请教,我妈干嘛称呼你sir?” 沈非笑了:“真想知道?” 晓鹏点点头:“快说!” “上海人很喜欢称呼家人名字的前面用个‘阿’,比如:阿狗啊,阿猫啊等等,我的名字呢有一个‘非’字对不对?” “那就称呼你阿非不就行了嘛?” 沈非笑答:“你听好:‘阿非——阿飞’,阿飞是什么?中国人民都知道阿飞是什么。” 晓鹏又大笑起来:“原来如此,我妈妈就不好称你阿非了,就给你用了sir。” “对啦!”沈非又拍拍晓鹏的肩,“真聪明。” “你又来哄我?动不动就来个‘真聪明’,累不累啊沈总裁!”晓鹏觉得自己这个半路爸爸还是挺逗的,也很会开玩笑。怎么原来在上海读书的时候,没有觉得他还这么风趣呢? “今天你和妈妈怎么过的,说给我听听。”沈非的心眼子又活了,正准备来套吕乔在家里的情况,就听晓鹏说: “爸爸,张叔叔给我来了电话,这一两天他和强子到上海跟你那个下属公司正式签订投资合作协议,你知道吗?” “知道。今天上午我已经看过了协议内容。也知道他们就在这两天签订协议,但是不知道你张叔叔他们什么时候到上海。” “如果上海的事情办完了,我想同他们一起回去。”晓鹏望着沈非。 “为什么?你可以留在上海,工作的事情爸爸可以给你安排。”见吕乔端着菜走进来,就赶忙搬过来一张圆桌子,放在儿子的面前。 吕乔把菜和碗碟在桌子上摆好,又倒了三杯xo,分别放在了沈非、晓鹏和自己的桌子跟前:“来,举杯!” 见沈非因为晓鹏想回去的原因心情又不好,吕乔就说:“商量嘛,你可以跟鹏鹏好好商量,如果鹏鹏自己的意愿是想回去发展,你应该尊重孩子的意见才对。” “我是想让鹏鹏就在上海考研,这样的话我们一家子就不用分开了。”沈非已经从一位父亲的角度来考虑晓鹏的去留问题。 “我是这样想的,”晓鹏看看自己的爹妈,觉得好像长这么大还没有过这种场合在一起共同讨论自己的前途问题,心里洋溢着一种说不出的激动,就对沈非说:“妈妈目前不能离开上海,起码还有相当一段时间是这种状况。姥姥年纪那么大了,鹭鹭又小,我应该回去照顾好她们才对。” 沈非很惊异,也很欣赏儿子考虑问题的周到。他又看看吕乔笑着说:“这个理由倒是很充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把姥姥和鹭鹭都接来上海呢?” “不现实。”晓鹏很沉稳:“鹭鹭在上学,期间转学不可能。姥姥也不一定愿意改变原有的生活习惯。加上我还在服务于张叔叔的公司,而且我也很愿意通过这个实践锻炼一下自己的能力。” 吕乔瞪大了眼睛瞧着晓鹏,又看看沈非:“sir,你看看鹏鹏,不比你差吧?” 沈非的神情尽显脸上,得意地对吕乔说:“我的儿子肯定比我强,否则就不是我沈非的儿子,哼!”然后又对晓鹏说:“不管你说的多么在理,我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我的意见。” “来,举杯!”吕乔的心就似融化了一般,这是她做梦都想看到的亲情场面,居然就这样很自然地展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她举起杯子,看着她这一生中的两个挚爱:“咱们是干了这杯还是慢慢抿啊?” 晓鹏看看酒杯中的酒:“这也就3盎司多一点。我提议:干杯!”晓鹏说着就与沈非和吕乔的酒杯碰在了一起:“我全喝,‘孩他爸孩他妈’年纪大了,慢慢儿抿!” 吕乔和沈非都大笑起来!沈非心里的那些个阴霾都消失了,是自己这一生都在渴求的亲情抚慰了他的心。 晓鹏分别给沈非和吕乔夹了菜,很大人似地向沈非继续‘汇报’张君毅的电话内容:“张叔叔在电话里还说,他准备以他加拿大跨国公司的名义邀请你出国考察。还说要你带上我一道去。”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沈非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他不敢再触动孩子伤心的过去。他明白张君毅的意思:那就是带上晓鹏去国外装假肢! 吕乔也明白了张君毅的意思。心里想,张君毅这个人很有见地,心思也很缜密,不会亚于沈非的周到和细致。 愉快的家庭聚会在弦月爬上屋顶的时候结束了。沈非和吕乔直到安顿好晓鹏睡进了被窝,才悄悄关好灯,退出了孩子的房间。 下弦月就在窗纱外的半空中蹲着,静静地聆听人间的悲欢离合。卧室内灯光柔和而又黯淡,那种引人心旌的意境又弥散开来。吕乔按开了cd,恩雅那天籁般的歌声轻轻地、久久地在屋内旋绕。 “你怎么样?”吕乔问沈非。 “什么怎么样?”沈非装憨。 吕乔笑了。她把头发往后一拢,钻进了被窝:“你也累了,睡觉!” “我还没睡你就想睡?”沈非又像老虎般朝吕乔“扑”了过来:“陪我!” “不陪!” “敢不陪!” “就不陪!”…… 那只有半边的月儿羞得躲进了云彩,一忽儿又露出了点点银辉,然后从窗口悄悄地溜了。夜深了,宁静的屋檐下的港湾已没有了喧嚣,只留下心灵挥洒的阵阵涟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一章 摇撼芳心(一) 沈非一走,吕乔紧跟着也出了门。拐出别墅群,戴着墨镜的吕乔还是清清楚楚看到了站在车头正前方的张君毅——西装革履,不像撞车自杀的神情,脸上全是神秘的笑。 吕乔猛踩刹车,惯性带着吕乔往方向盘撞去,幸好安全带的反弹力制住了这一危险动作,但是吕乔的心已经被吓得蹦到了嗓子眼。 吕乔下得车来,朝张君毅走过去狠声说道:“你,你来干嘛?”吕乔手按住“砰砰”不住狂跳的心口:“我已经够倒霉的啦,你别给我又加上一桩罪!” 已经造成塞车。尽管不在主干道路上,怕交警罚单的司机们还是按响了有点做贼似的喇叭声,那声音不大但也够凄厉地催促着这辆差点造成“重大交通事故”的奔驰。 “上车,我来开。”张君毅一手搭在吕乔的肩头,捎带点儿劲地把吕乔推到了副驾驶座的车门边。 强按住吕乔坐好后,张君毅转回来,朝后面的车子打个招呼,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啦!”就上了车朝右打方向盘,把车停在了路边上,让后面被堵的车子开走。 “想去哪儿?我今天有时间,专门给你当司机怎么样?”张君毅侧头瞧着吕乔问道。 “哪儿也不去。”吕乔依然压住心口答道。 “那好,既然你没什么事儿的话,我正好有事儿跟你说。”张君毅紧接着踩下油门,往前开去。 “车子还给你,让我下车。”吕乔还在晕乎状态,但是第一个意识是要把车子还给张君毅。 “这么容易就还给我了?连声谢谢都没有?”张君毅笑着说。 “那好,谢谢你,谢谢你的车。”吕乔说这话简直就像小姑娘撒娇一般,没分量,只会让听见的人心里痒痒。 “车子给你用起码也要请我吃顿饭吧,一声没有任何实际内容的‘谢谢’就把我打发了?” “吃饭可以,但是我没时间陪。这样吧,我们去餐馆,你点好菜我买单,你吃饭我走人,这样可以吗?” “那我还是不吃得了。” “为什么?” “因为你不吃,我一个人吃饭没意思。” “那你要怎么样?” “我请你吃,我陪你。”张君毅总算占了上风。 “什么道理这是?这才几点钟就去吃饭?”吕乔摇摇头,无可奈何地望着窗外。她知道张君毅是悄悄到的上海,而且是奔自己来的。 “吃饭是早点,不过没关系,先喝茶。” “你这是要往哪儿开?”吕乔问道。 “一会儿就到,我们去喝茶。” 车子真的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是一座离吕乔住的别墅群不远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下车吧。”张君毅停好车,给吕乔开了车门。 “到这来干什么?”吕乔奇怪了。 “喝茶、吃饭。我请你,你买单,我陪你。” “什么逻辑这是!”吕乔坐着不动:“我有事儿,现在不行。” “真有事儿?”张君毅问道:“真有事儿我给你当司机。”说着张君毅重新坐上车:“去哪儿你明示,东南西北你指挥。” 吕乔没再说话了。她知道张君毅是来者不善,今天看来逃不掉。 “是不是去日本那家公司呀?你说在哪儿,我送你去。然后我看着你上班,下班后我再请你吃饭。” 张君毅哪里是个董事长哦,简直一混球!吕乔摇摇头,从包里拿出手机:“小田君,你安排人按照昨天商定的事情先干着吧。我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今天不过来了。”她想了想,又对着电话说:“你把我的车子让人去清洗一下。然后我再通知你送过来。”说完,吕乔也不看张君毅一眼,就下了车,径直朝酒店大门走去。 张君毅笑了,自己的办法真好,就这样活生生地把吕乔给“俘虏”了。 来到大厅,吕乔见一侧有个自助餐厅,就往里面走。 “不去那儿,我们上楼。”张君毅拉住吕乔的胳膊,往电梯间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吕乔有些不高兴:“咱们就在那餐厅里坐一坐好不好?” “不好。”张君毅脸无表情,强行把吕乔拉进了电梯。 吕乔气得也不知道电梯停在了哪个楼层。 门一开,又被张君毅搭着肩轻轻用点儿劲地带着走。 橡木雕花的双开门被张君毅推开,他终于松开了他的“战利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进。” 这是个总统套房。吕乔看看房内迎着大门的落地窗,又看看张君毅:“你的房间?” 张君毅笑着摇摇头:“你的。” “为什么?”吕乔不可置信:“你干嘛摆这个谱?” “为你。”张君毅不由分说又推着吕乔进了房间。 吕乔心里在打鼓:“在这儿喝茶?”她走进豪华的无法形容的总统套房:“太奢侈了。” “不但是喝茶,是给你创造一个空间,允许你在这里大喊、大叫、大闹。” “凭什么你认为我会在这里大喊大叫?”吕乔把手中的包往沙发上一仍,然后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走到落地窗边。 “一会儿你就会知道凭什么。”张君毅走过去又拉住吕乔往沙发边拖:“来,坐下。” “别碰我!”吕乔甩开张君毅的手:“我自己坐。” “你看,分贝开始高了。” 张君毅走到茶几边的电话枱子上拿起电话筒:“请把我预订的都送进来。”然后挂上话筒在吕乔对面坐下:“好了,我们慢慢聊。” “我们有什么可以聊?你耽误我的工作啦,你影响我啦张先生!” “叫我阿毅。上次我已经告诉过你,请你叫我阿毅,这里没有张先生,只有想你的阿毅。”张君毅站起身朝吕乔走过来。 “你站住!别过来。”吕乔冲张君毅喊道:“要不我就打110!” 张君毅笑了:“你不会打的。不要自己吓自己。”张君毅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我已经说过了,今天我给你当司机,送你去上班,是你自己打电话告诉对方不去的,是不是?”看来张君毅的耍赖还是挺到位的。 “你!”吕乔摇摇头:“我还真不知道平时看你挺文质彬彬的,怎么这么无聊啊你!” “我无聊吗?我只是想跟你聊聊,不是无聊。”张君毅觉得自己的用词挺恰当,就笑着又说:“我可是放下了一大堆的事情专门来看你的,就是要跟你说件重要的事,所以避开所有的人提前到了上海。” “你说吧,我听着呢。”吕乔板起脸,她知道此时决不能给张君毅任何可乘之机,一定要压住这个“变态”的张君毅。 稍许,张君毅很诚恳地对吕乔说:“我想跟你说的话就是:请你嫁给我。” 吕乔“腾”地从沙发上站立起来:“你说什么?!我干嘛要嫁给你!” “看看,声贝又高了。” “让我走,你让我走!我不想跟你玩这种游戏。你这样下去,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我不可以向你求婚吗?我有错吗?”张君毅稳的很:“我就知道你会大喊大叫,怎么样,这里的环境不错吧?” 门铃响了。张君毅对吕乔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就走到门口去开门。 服务生有托着盘子的,有推着餐车的,陆续地走进了房间。 吕乔一看,送进来的不但有茶水,还有菜和酒。那精美的高脚餐盘都用镀金餐盖扣着,红酒已经搁置在一个圆筒中,放了许多冰块。除了茶水送到了吕乔和张君毅身旁的茶几上,其他的东西还有煮咖啡的一应设施都放在了套房另一端的边橱和一个椭圆型的桌子上。 吕乔明白了眼前的张君毅已经做足了准备。今天她要想走出这间套房不容易了。 待服务生们一一退出后,吕乔问:“鸿门宴吗?” “不是鸿门宴,只是庆贺你和我。”张君毅笑着坐到了吕乔的身旁:“再问一句,嫁给我好不好?” “不好!”吕乔再次跳了起来:“我有丈夫有孩子,别骚扰我行不行!” “丈夫?谁?谁是你丈夫?你告诉我!”张君毅步步紧逼,两眼直勾勾地朝着吕乔走过去:“郑东升是你的丈夫吗?沈非是你的丈夫吗?” “你别过来!”吕乔终于大喊起来:“你放过我吧!”说着就大哭起来,往地上一蹲:“谁来救救我呀——!” “哈哈哈!……”张君毅爆笑!他转回身,任吕乔蹲在地上哭,自己把西装脱了下来,又把领带松开,再把衬衣袖口也解开。 “你脱衣服干嘛?”吕乔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 “你也脱掉吧,来,我帮你。”张君毅又走过去,拉起蹲在地上哭泣的吕乔。他的手朝着吕乔的衣服伸了过去,就一把被吕乔推开:“被碰我!” “房里热,今天的温度挺高的。脱去外衣正合适,开冷气嘛又有点凉,来,我帮你。” “别动!我自己来。”吕乔见张君毅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个意思,就松了一口气,自己把短风衣脱下来,搭在沙发扶手上。那迷人的圆润的富有紧致弹力的双臂又展现在了张君毅的眼前。 张君毅忍住了不断往上涌动的那股力量,克制住要抱住吕乔的冲动,猛地转回身,闭上了眼睛:“乔乔你坐吧,我不会碰你的。” 吕乔见张君毅那副窘态,破涕为笑了,也为自己那惊慌失措的傻模样而感到羞涩:人家张君毅根本也没把你怎么着,自己就吓得晕头转向了,还大喊‘救命’呢,真丢脸! 总算那一切都归于了松弛,吕乔的自信又找回来了。她很放松地走到了椭圆型的餐桌边,掀起一个餐盘盖子,“嗯,这菜不错,我喜欢。”然后又看看放了冰块的红酒,取了一大块冰块放进口里舔舔,又拿在手上攥着,就朝里间的大卧室走去。 在卧室里转了一圈,见一面墙全是玻璃,映衬出卫生间里那高档卫生洁具上的水龙头金光闪闪地放着迷人的光芒。吕乔索性走进卫生间,去摸摸那用金子做成的水龙头。心里想着有一年去香港时,参观过一个全金打造的抽水马桶。讲解员介绍,只要支付一百港币就可以坐在那金子做的抽水马桶上撒泡尿。在参观过程中,只要有人支付一百港币,讲解员就把参观者都赶出来等候,让付了钱的客人美美地坐一回金子马桶后,再接着参观。想到这儿,吕乔笑了起来。 有力的双臂终于把吕乔紧紧地从后面抱住了!她动弹不得,心在狂跳。她不知道张君毅什么时候跟在了自己的身后!她只感觉到一股力量在拼命地顶住她,钳制她,她大声地喊叫着:“来人啦!快救我——!”可是无济于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二章 摇撼芳心(二) 吕乔连惊带吓晕倒了!张君毅顿时浑身冷汗:“乔乔,乔乔!你醒醒,醒醒!”他搂着贴在他身上往下瘫的吕乔,顺着那姿势把吕乔平放在了卫生间的瓷砖地上,正要拿起抽水马桶边上的电话求救时,一声“给我放下!”吓得张君毅哆嗦起来。扭回头一看,吕乔坐在地上盯着他! “你敢吓我!”张君毅火冒三丈:“从哪儿学来的伎俩啊你!我只知道有诈骗的,你倒好,会诈昏!”说完这句,就一屁股坐在了马桶盖上:“你太厉害了,简直不可思议!” 吕乔双手抱着双膝,得意地笑起来:“无师自通,自我保护而已,不算厉害。” 张君毅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心有余悸地说:“乔乔呀,你真把我给吓坏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 “凉拌!”吕乔想起看守所的谌所长对邱警官说的一句话中就有这两个字眼,所以她顺手拈来丢给张君毅。 “我看你怎样让我凉拌!”张君毅从马桶盖上站起来,走到吕乔身边:“给我起来。” “不,你要保证不碰我我就起来。” “好,我保证。”张君毅那笑容很可亲甚至很和蔼:“我拉你起来,我们到外面坐着说话。” “这还差不多。”吕乔伸出自己的手,被张君毅从地上拉了起来。 走出了卫生间就是卧房。张君毅猛地一个转身,就把吕乔紧紧地贴在了墙上。这回吕乔又动弹不得了。 “昏倒,立马昏倒,你昏倒了我就松手,你不昏倒咱们就这样呆着。”张君毅依然是很可亲很和蔼地说道:“你知道吗,你刚才那一下,会把我弄出毛病的!” 吕乔和张君毅脸贴着脸,两个人都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吕乔的眼圈红了,慢慢地那眸子里聚集起一汪清水,随即一串串的泪就流了下来。 “我求你,求你放开我。”吕乔的泪让张君毅心又软了。但是张君毅摇摇头,很坚决:“不,你要为你刚才的‘诈昏’行为补偿我。” 吕乔闭上了眼睛,点点头:“我答应你。” 张君毅这才松开了吕乔。吕乔开始哭了,边哭边朝那张大床走去,边走还边脱去身上那件淡蓝色的无袖羊绒衫,露出了一件精致的、黑色的、镶着蕾丝花边的文胸。长长的、自然卷曲的黑发披散在肩背处。 张君毅只看到吕乔的背,那股血就又往脑袋上涌,他做着深呼吸,他觉得自己的双脚很沉重,他一步一步朝吕乔走去。 吕乔再把高跟鞋甩掉,再把那条紧身长裤褪下来,露出了紧绷着的也是黑色的、镶着蕾丝花边的三角裤。修长而又笔直的腿白皙而又线条优美,她慢慢地转过身,面朝着张君毅,一脸泪痕,像尊雕像般站立着。 张君毅不敢朝前走了。他的腿不听使唤了。他感觉不对劲:对面的吕乔只是在流泪,并没有激情——吕乔的激情在哪里? 吕乔开始动了,她在朝着张君毅走过来,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流着泪的脸露出了微微的笑。靠近张君毅了,她踮起脚,伸出秀美的长臂搂住了张君毅的脖子。 这回是张君毅感觉到一阵眩晕。他呆若木鸡,他有些无能的感觉。他有点怕,他胆怯了。他在想“激情”这两个字诠释的是什么意思?吕乔的激情有没有温度?尽管吕乔就在他的怀里,却给他的感觉是“火烧冰激凌”的味道。 吕乔的头靠在了张君毅的胸部,在听那发达的胸腔内跳动的心。吕乔的唇找到了张君毅的唇,送给他一个轻轻地吻。仅仅就是这些动作就让张君毅突然感觉到了吕乔的温度—— “乔乔!我的乔乔!”张君毅终于爆发,用自己的臂膀把吕乔整个儿抱了起来! 他把吕乔放倒在床上,三下两下脱下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一身结实的肌肉,一身冒着油光的皮肤,一身的筋络还有一身的力量。 吕乔赶紧把双眼闭上,紧紧地闭上。她原来就总是不敢正眼看张君毅,不敢看充满灼热眼神盯着自己的张君毅,现在就更不敢看与她零距离的、浑身滚烫的张君毅。她知道自己逃不掉,早晚都是逃不掉,既然逃不掉那就用这种形式报答他吧。 “乔乔睁开眼看看我。”张君毅的声调绝对柔和,还富有绝对的磁性以及绝对的不可抗力。 她轻轻地说:“不,我不看,不敢看。阿毅,谢谢你,谢谢你照顾我的全家,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正在颤抖着用手抚摸吕乔身体的张君毅听见了,她听见了吕乔轻轻的自语,他忽然就明白了吕乔对他展示的不是激情,而只是在用这种方式报答他!脑子里的一闪念形成了:他真的是在用火燃烧冰激凌! “你再说一遍!”张君毅急切的心顿时就凉了:“难道你答应我是为了报答我?” 吕乔点点头,她仍然闭着眼睛躺着,整个人挺挺的,僵硬的,毫无生气的,身体的信号告诉张君毅:她马上就要献身于“革命事业”。 冷场。张君毅的那一腔热血却冷不下来了。那份男性的、荷尔蒙激发的、不释放就要喷涌的血在身体里上下涌动着、涌动着,找不到出口,找不到宣泄,他要爆炸了!带着愤怒,带着悲伤,带着突然就伤透了的心,他微微地颤抖着唇,望着闭着眼睛随时献身的吕乔的,他猛烈地咆哮起来: “睁开你的眼,看着我!” 吕乔吓了一跳,她坐了起来,望着由于愤怒、由于那突然勃发而又被遏制的已经疯狂的张君毅睁大了惊恐的眼睛。她听见了张君毅对自己的怒吼:“我不要你的报答,我只要你像我对你那样的爱!” 吕乔没有见过张君毅的这般模样,也没见过那能够让女人癫狂的张君毅的躯体,此时此刻她更没有那种异性相吸的美妙感觉。她只意识到也许是自己的喃喃自语可能刺激了张君毅,她只想到自己用这种方式去作为报答是不是太冒失,她还想到这段时日亏欠张君毅的太多。所以她觉得自己这样做是对的,道理很简单,你需要我就给。她甚至想调整一下心态,酝酿一下情绪,把被动变为主动,重新和张君毅再演绎一次温吞火的床戏。瞪大眼睛的吕乔自认为什么都想到了,甚至觉得“革命”革到这个份上,已经超过了自身极限了。但是,她就是没有想到她应该为她所说的话向张君毅道歉。正在吕乔准备告诉张君毅,咱们重新来过一遍的时候,站在她面前的张君毅开口了: “乔乔,我爱了你十五年,可是你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我。过去我只是个客车司机你不搭理我,现在我是个董事长你照样不搭理我。就是咱们走到了这一步,你还只是为了报答我而已。” 吕乔不知道如何回答张君毅。这个看似情感丰富的女人,实际上还是十分的单纯,她的内心只有对沈非的真爱,对郑东升的同情,仅此而已。 吕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假如她能够勇敢地冲过去,抱住张君毅,用自己的行动抚慰他,用自己的热度融化他,用自己的心感动他,也许接下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但是她只有机械的表情,麻木的报恩心理,她没有任何创新的作为,她就那样呆呆地看着张君毅。 张君毅的绝望就在这一刻形成。吕乔听见张君毅说:“我不会碰你了,从今以后都不会再碰你,除非你的心里有了我,除非你主动来找我!” 说着,张君毅转身冲进了卫生间。 能看到卫生间的那一整边墙的钢化玻璃突然就格外明亮起来。吕乔颤抖着看到了张君毅的所有动作:她看到了他猛烈地吼叫,她看到了他浑身的抽动,她看到了他大口地喘着气,他看见了他终于把那股压抑的火给“拽”了出来! 吕乔发疯般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又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想去阻止,阻止这个不把自己当人的张君毅,阻止这个守着女人却坚决背弃的张君毅。她踉跄着站立不稳,一股刺心的疼痛让她无法把持,好像她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的面前自残,在自己的面前上吊!她大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昏死过去! 张君毅在卫生间里呆了很久,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他慢慢地平复了自己那躁动的心,慢慢地走进淋浴房。他拧开了热水龙头,热水搅拌着这个男人止不住的泪水,缓缓地流淌着、流淌着。 张君毅穿好浴衣走出卫生间,看到倒在地上的吕乔,一丝冷笑浮在了他的脸上: “又一次‘诈昏’!”他瞧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吕乔,轻蔑地笑了笑。拿起自己的衣服,走到了外厅。穿好衣服后,他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点燃了一支烟,静静地喝酒、吸烟。 总统套房死寂般沉静。张君毅悠悠地躺在沙发上,享受着喷泄后的淋漓,修复着破了一个洞的心。他沉沉地进入了梦乡,梦见了吕乔在自己的怀中,忽然却又离开了自己的怀抱。一个激灵他醒了,睁开了迷蒙的双眼,他在搜寻,搜寻他失落的东西。 他终于就想起了“诈昏”的吕乔!“怎么没有一点儿声响”?他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真的一点儿声响也没有!他从沙发上弹起来,冲进了卧房。 吕乔仍旧是那个倒地的姿势,一动不动。 张君毅蹲下身子,在吕乔的胳肢窝撩了一下,没动静,又在吕乔的脚底下划了一下,还是没动静。张君毅慌了,他抱住吕乔,拼命地摇,紧接着泪水就流了下来。他抬起头,正好看到了那方玻璃墙,他旋即就明白了吕乔是被自己那疯狂地行为吓昏的——真的是昏倒了,不是“诈昏”! “乔乔啊!”张君毅狂喊起来,他抱起吕乔,冲出了卧房。那泪奔的挥洒滴落在吕乔的脸上。 吕乔睁开了眼睛:“你在干嘛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三章 摇撼芳心(三) 张君毅见吕乔醒了过来,赶紧又返身抱着吕乔往卧房里跑。边跑边说:“我这条命就是被你吓死的!” “放我下来。”吕乔的声音很弱,像从老虎洞里逃出来似地,浑身无力,一脸煞白。 张君毅把吕乔放在了床上,顺手拽过来一床薄毯给吕乔盖上,然后站在床沿边摇着头:“我还以为你又是‘诈昏’呢。” “我要喝水。”吕乔闭上眼睛说道。 “好好,我去给你倒。”张君毅赶紧往外厅里跑去,端了一玻璃杯的凉水送到吕乔的床头。 “来,我扶你起来喝。”张君毅坐在床头边,抵着吕乔的背,用胳膊支撑起她的上半身,慢慢地把那杯水全灌进了吕乔的嘴里。 躺下后,吕乔才重重地透了一口气,接着就又哭了起来! 张君毅心疼的要命。他站不是,坐不是,一脸愧疚,无限悔恨地对吕乔说:“对不起乔乔,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吕乔自顾自地流泪哭泣。这个从小娇生惯养,即使不乏丰富的情感经历,也没有经历过如此惨烈的场景。张君毅发自内心的、无法控制的、极度疯狂的表露即使没把她吓死,看来从今以后也在她的心里留下了阴影。而制造这起惨烈的人又是她十分信任的朋友。她没有理由不放声大哭。 张君毅也许有同样的感受。原本想为吕乔创造一个优美的环境,就是两厢情愿走进那幻妙仙境也可尽情抒发生态高音,就是张君毅笑言的让吕乔“大喊大叫大闹”,最终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而这一切就这样没有任何预料的发生了。 此时的张君毅已经归于平静,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而吕乔却不再像张君毅那样可以平复心态,只要在脑子里过一遍那个场景就大声地哭一阵子,没完没了。 许久,张君毅终于沉不住气了:“你起来。不要躺着了!”他掀掉了吕乔盖在身上的毯子,把只穿着与比基尼相比稍微多点的吕乔抱起来,替她把那无袖羊绒衫穿好,替她把紧身长裤套好,又把两只高跟鞋安在了吕乔的脚上,然后把吕乔立了起来:“站稳了,别摇晃。”做这一切,张君毅认真而又仔细,就像在照顾一个病人般牵着吕乔的手:“走,我们去外厅,吃点东西。” 坐在餐桌边,吕乔的眼睛还是愣愣的,望着哪儿就紧盯着哪儿,连眼珠子都不带转动。 张君毅给吕乔点燃一支烟,塞进吕乔的嘴:“来,提提神。”然后就把那红酒倒在了两个酒杯中,一杯放在了吕乔的面前。又夹了一块烧鹅送到了吕乔的口边,把那烟卷儿从吕乔的嘴里取出,再把烧鹅塞进她的口里,见吕乔自己会咀嚼,放了心问道:“好吃吗?”见吕乔点点头,就又夹了一筷子送进吕乔的口里:“来,再吃点。”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吃点、喝点,轮番倒腾,总算把个吕乔给倒腾的自己开始又吃又喝了。 在张君毅的忙乎下,吕乔那眼珠子终于会转动了,她端起了酒杯将那红酒一饮而尽,才终于缓过了劲,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张君毅也跟着呼出了一口气,那心里的慌张这才算是解除了。为缓和气氛,张君毅就问:“吕主任,你究竟是被吓成这幅样子还是饿成这幅样子? 吕乔没理张君毅,继续自己的咀嚼,然后自己就站了起来,走到边橱边,操作起咖啡具,煮起咖啡来。 “你如果就这样背过气去,我就要被沈非打死了!”张君毅见吕乔还不错,能够自己走,还能程序到位地煮咖啡,就接着开玩笑说。 吕乔端着一壶过滤了的咖啡,走到餐桌边坐下: “你害怕被人打死吗?我倒是被你差点吓死了。”说着就又抽噎起来。 “哎,打住,打住!”张君毅见吕乔又要开始新一轮哭泣,就赶忙说:“别哭啊乔乔,我给你赔不是行不行?” 吕乔还就真的不哭了。她也不理解自己是怎么搞的,就是觉得饿。有种说法就是:当你郁闷时,当你痛不欲生时,你就吃东西,猛吃,什么好吃就吃什么。此时的吕乔大概就是应验了这句话。她喝着咖啡,不加糖不加奶昔;吸着烟,一根再接着一根;饮着酒,一杯又一杯;吃着菜,筷子如捣蒜。 吕乔那苍白的脸色终于转换为白净,固有的红润终于慢慢沁满香腮,她转动着还算灵活的黑眼珠子盯着张君毅:“我希望,我希望从今以后你不要再上演这种节目,不要再吓我!” 张君毅的眼睛也盯着吕乔,知道她已没有危险,鼻腔里“哼”了一声:“你还会给我机会让我吓你吗?” 见吕乔不吭声,张君毅就说:“其实这很正常。只不过你没有经历过而已。” “什么正常?”吕乔把酒杯拿起来又重重地往桌子上狠劲地一放:“你当着我的面做那种事正常吗?”她瞪着张君毅,那种吕乔本身特有的神态又浮现在她的脸上。 张君毅见吕乔这么说,就知道她基本上已经恢复。当然不是心头的那块阴影在逐渐消退,是因为补充了热量之后的亢奋。 张君毅笑了起来:“看来我要给你补上一课了。” “什么课?”吕乔望着张君毅:“你说吧,我听着呢。” “不过,你听后应该爱我一点点,可以吗?” 吕乔望着张君毅,望着这个自己什么都跟他做了就差最后一步没到位的“情人”,想了想说:“我试试。” “那好,我就开始上课了。”张君毅拿起杯子抿了一口酒。望着吕乔眯起了眼睛。 半天,并没有见到张君毅开口,吕乔抬起头:“怎么啦?怎么不上课了?” “这一课很简单,作业如下:你回去问问沈非,题目是:‘假如我吕乔不在你沈非的身边,而你沈非又非常想念我吕乔,你沈非如何解决你的生理需要?’沈非的答案就是我的上课内容。” “你怎么又扯到了沈非身上?”吕乔越来越糊涂:“你是想偷梁换柱?” “不是。”张君毅犹豫起来。这个无法抗拒激情而又得不到激情的男人实在说不出口,他真怕自己的不小心亵渎了面前的吕乔。但是, 他要打消吕乔的顾虑,他要抚慰自己的心上人,他必须这么做,别无他法。于是他只好沉住气,尽量把自己扮演成一位“人民教师”。 “这么跟你解释吧。我的冲动是绝大多数男人都会具备的冲动。只不过这种冲动只能意会不能明说,是个人范畴的问题。你看到的这一切,不是我在残害我自己,是我无法控制我自己,我必须自己解决掉。”张君毅此时的神情跟之前在卫生间里的表现截然不同,很平静,很随和,很诚恳。因为他只有用这种解释的方式才能彻底消除吕乔有可能在今后遗留下的心理创伤。 吕乔似乎是懂了:“绝大多数?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所有男人?” 张君毅又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他不能不说:“除了在生理上存在问题的人。” “那,”吕乔低下了头,她不敢看张君毅,就小声地问:“那沈非也会这样吗?” 张君毅忍住笑,心里想,看来这吕乔还真的啥也不知道:“他没有告诉过你吗?” 吕乔摇摇头:“从来没有。” “所以我的作业你必须完成。当然,这份作业做完了,你可以不用向我汇报,只要你做了就行了。” “我还要跟你说的一点是,”张君毅看着低头不语的吕乔,又抿了一口酒,接着说:“当你不是真的爱我,愿意无保留地与我交融的时候,当你只是为了报答我的时候,咱们上演的这出戏就变了味。尤其是我,我就是再冲动也不能勉强你,所以只有自己解决。” 吕乔抬起了头,她的眼里又充盈起泪水。她想起了张君毅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之下所说的话:“我不会碰你了,从今以后都不会再碰你,除非你的心里有了我,除非你主动来找我!” 想到这儿,吕乔浑身就痛了起来,就像被谁用刀子剌了一下生痛。痛,渗进了血液,又从眼眶里流出来。她痛的站了起来,绕过餐桌走到了张君毅的身边,她扑进了张君毅的怀抱:“我主动了。” “好了,好了。我不需要你在此时此刻给我的这种主动。”张君毅扶住吕乔,又把她安顿到她的座位上:“你现在的心情只是觉得对不起我对不对?” 见吕乔点点头,张君毅就接着说:“我需要的是你对我的爱,你什么时候爱上我了,我从你的眼睛里看的到。” 吕乔没法子了。但她也明白,自己就是主动地投进张君毅的怀抱那也是做戏般没有滋味,随即,吕乔那股涌动的刺痛也消失了。她真的分辨不出自己对张君毅究竟是爱还是不爱。不过她已经被张君毅的诚实打动了。 “今后,今后你还——”吕乔实在不想让张君毅仍然继续那种自己解决饥渴的方式,但是自己的眼睛里没有出现对张君毅的爱,张君毅有可能永远都过着这种生活。 “我想告诉你,我曾经已经告诉过你,我的心里装不下这么多爱。所以会辜负你的爱。所以我想请你尽快去找一个女人结婚。就你的条件,可以找一个非常好的女人,她可以陪伴你一辈子。” “别说了乔乔。我的事我自己做主。我也许不会再爱上任何人,除非你。” 吕乔又大放悲声! “哭什么呀乔乔。我又没有逼你。”张君毅笑了起来:“我跟你保证,还是那句话,你的眼里没有我,我绝不碰你,但是我会永远爱着你。” 此时的吕乔尽管在哭,但是张君毅已经看出吕乔那种心理的恐惧已经在慢慢褪去。 张君毅厚着脸皮“教育”了吕乔一番,看来效果还不错。为了不让吕乔再反复进入不稳定的情绪中,他就换了个话题:“我给晓鹏打了电话,他有没有告诉你?” “昨晚上鹏鹏告诉了我。” “你的意见怎么样?我没有跟晓鹏说的太明确,只是要沈非带着他一道出国。我是想把这孩子留在国外,一是把孩子的腿想办法装个假肢。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叫做‘智能假肢’,效果不错;二是让孩子在国外继续读书,将来就留在加拿大的总部工作,你看行吗?” 又是感动!吕乔望着张君毅,望着这个让自己始终都是产生感动的张君毅点点头:“你安排就行了。” “还有,等明天我的事情办完后,我带上晓鹏坐晚班飞机回n市,因为有些项目上的事情必须请晓鹏去帮助审核。同意吗?” “晓鹏也愿意回去。” “那,”张君毅隔着餐桌,双手撑住桌面,身子朝前倾,盯着吕乔又问道:“现在你有没有一点点爱上了我的感觉?” 吕乔皱着眉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还是没有。” 张君毅笑了,但是那份笑里参杂的痛苦和无奈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拉起吕乔,抚着她的肩,对她说:“走吧,我送你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四章 辗转呓语 “这辆车留你这里吧,明天你不是要用吗?”吕乔问张君毅。 “酒店有车提供,你不用操心。” “这次你来上海为什么不把我的车开来呢?”吕乔又问。 “废话。要是开着车来至少耗掉8个小时,我就没时间看你‘诈昏’你也没时间看我‘作案’了。”张君毅俏皮的一句话又让吕乔想起这一天的“遭遇”,就站在酒店大厅里不动了,那神情又差点想哭。 “求你了,千万别在这大厅里‘嚎’,没准人家以为你丢了东西,又以为我存在犯罪嫌疑了。” “你就贫吧。”吕乔瞪了张君毅一眼,就快步走出酒店大门,按响车遥控,就准备去开车门。 “我来开。”张君毅拉住了吕乔开车门的手,把她拉到副驾驶位的门那边,打开车门:“本董事长送你回去。” “那你怎么回来呢?” “有的是办法,吕主任放心。”张君毅说完就上了车,拿出电话拨出去:“后面的车子跟着我。” 吕乔从后视镜中看到一辆黑色“宾利”已经开始发动。“酒店的车?” “嗯。”张君毅朝吕乔笑了一下:“一会儿他们接我回来后,就去机场接二强他们。” “没看出来,你的办事效率真可以。”吕乔斜睨了张君毅一眼。 “我就是在你这里体现不出‘办事效率’,其他方面的办事效率非常高。” 吕乔明白张君毅的意思,就没有再接张君毅的话茬。 一路的风景从窗外往后倒,一天的挣扎和厮磨也即将结束。而吕乔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绪,这种情绪是她从未体验的,有点像不舍,有点像愧疚,还有点像意犹未尽。她把墨镜戴上,权当一幅伪装,透过变色的镜片悄悄地斜望着开车的张君毅。 这个男人绝不输沈非。他有沈非的倜傥却没有沈非的拘谨;他有沈非的睿智却没有沈非的束缚;他有沈非的坚毅却没有沈非的寡断。他具备男人的一切特质却比沈非还要固执;他有男人的本色却在爱的抉择上一根筋。 吕乔很明白,假如她的心里没有装着沈非,张君毅就是她的爱,这种爱不要太长的考验,也许一年,也许一个月,也许就是几个小时。而这个正在开车的一根筋,到了现在也没有真正理解吕乔早已经对他说的话:“我的心里装不下这么多爱”的真正含义。天哪,张君毅呀,你想想,假如我吕乔把心里的爱清理一些抛出去,不就可以装下你的爱了吗?假如我不是已经把你放在的自己的心里,我干嘛跟你说这句话呢? 事实上,吕乔的确不可能同时都爱着沈非和张君毅,她心里装的爱也不可能清理出去,所以她只能把沈非作为爱的对象,把张君毅作为感恩的对象。因为人活着,不能光顾自己的随心所欲,还有道德和良知的现实,还有社会和责任的体现。还有一个取和舍的标准。 今天发生的一切,的确给了吕乔沉重的一击。她知道张君毅爱着她,但她不知道张君毅爱的那么深。尽管没有与张君毅最后达到一种灵与肉的交融,但是张君毅不顾一切的情感流露已经让她体味到了切肤般得交融感受。 吕乔从最初的“怕”到现在的“痛”,恐怕从今往后都会一直缠绕着她。 吕乔心里在骂着一根筋的张君毅:你干嘛就不可以接受我“报答”你的“献身”呢? 但是,就是因为张君毅的不接受,就是因为他瞬间从感情的巅峰掉至深渊般的痛苦和哪怕“自残”也不屈就的特质,才让吕乔从对张君毅的“感恩”转变成已经富含爱的元素的飞跃。 别墅群的轮廓线已经在正前方出现了。张君毅把车靠边停了下来:“乔乔,就送你到这儿,自己回去吧。”说完,张君毅解开了安全带,吕乔正准备下车就被张君毅拉住了胳膊。 他没有说话,就那样拉住吕乔。 “让我下车。”吕乔轻轻地、试图掰开张君毅拉住自己胳膊的手,“阿毅,不要这样,你看看后面的车子,跟着你哪。” 张君毅说:“乔乔,别恨我。” 吕乔望着张君毅,好在有墨镜遮挡,吕乔的泪眼他没有看到,还是因为有墨镜的遮挡,吕乔才大胆地不再掰张君毅的手,而是把张君毅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中:“我不恨你,我会把今天作为一个怀念的日子,铭记在心,因为我的心被你摇撼了。” 再明确不过了!张君毅一把把吕乔拢进了怀抱! “你走吧,下车吧。带着好心情去做你该做的事。”说完,吕乔挣脱张君毅的怀抱,下了车,转半圈,就跟已经下车的张君毅面对面了。 “还是那句话,我可要看你的眼睛的。你的眼睛里对我有了爱,我才会再把你搂进怀抱。”说完张君毅又紧紧握住了吕乔的手。 吕乔在心里说:你取下我的墨镜就可以看到我的眼睛,可以读懂眼睛里的一切。活该你张君毅一根筋,你难道不知道我干嘛要戴上眼镜吗? 吕乔系好安全带,望着趴在车窗上的张君毅,那个姿势,跟沈非的姿势很相像。她看着张君毅,再慢慢地把头转向正前方,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张君毅也笑了,他很熟悉这种笑容,就是到上海的那天晚上在世纪大道旁,吕乔“送”给沈非的那个笑容,妩媚而又挑逗, 像一朵花。 而现在这个笑容是吕乔送给张君毅的! 起码张君毅是这么认为的。 望着已经渐行渐远的吕乔,他没有沮丧,因为他终于看到了吕乔给他的笑容。这个笑容里有他的明天。 没准,今后的岁月他就指着这个笑容过日子了。 尽管一天的纷纷扰扰在夜幕下画上了句号。张君毅和他的部下们还在准备着明天的合作签约事宜。尤其是沈非来电话告诉他,明天中午市政府宴请自己的时候,让张君毅更不敢有一丝的懈怠。这个拟首次投资近一亿美金的项目,在市政府决策者的案头上也不是小数目。尤其是张君毅身后的那个庞大的跨国投资集团,对上海这个发达的经济区域也同样有着浓厚的吸引力。这位一直低调从不显赫的张君毅和他的家族就从沈非的这个口子里流到了上海滩,准确地说是吕乔把张君毅推到了上海市头头脑脑的面前。而这位张君毅先生就此一发不可收,跟随着吕乔去营造未来。 张君毅暂时抛开了所有的念想,专注着手里的资料。偶尔抬头望着窗外的星空,他还是稍稍地开一会儿小差:乔乔,你是不是早已经在沈非的怀里进入了梦乡?想到这里,张君毅居然黯然神伤。 张君毅没有猜错。此时,沈非搂着吕乔在床上。吕乔极尽缠绵,让沈非的所有神经都松弛了下来。 吕乔悄悄地地问道:“sir,假如没有我,你怎么办?” “怎么可能。嗯”沈非闻着吕乔的发香:“我不会离开你的宝贝儿,永远都不会。” 吕乔犹豫着,然后慢慢地搜寻着字眼又问:“比如,比如我不在你的身边,你又很想我,很想很想和我在一起,你怎么办?” 沈非笑而不答。 “告诉我嘛,假如我不在你身边,你很想我你怎么办呢?” “真想知道?”沈非又笑了。 “当然,我当然要弄明白。”吕乔半侧着盯着沈非:“告诉我,你很想我的时候你怎么办?” “我呀,”沈非说了两个字,又张不开口了。 “说!”吕乔揪住沈非的耳朵,“说嘛!” “好好,我说。不过你听了会很恶心的。” “恶心也要听!” 沈非的叙述断断续续。他告诉吕乔,直到自己和苏素丽结了婚,就一直是把苏素丽当做吕乔,否则那事就做不下去。有时候,尽管有苏素丽在身边他也不愿意看她一眼,更不愿意与她做那事,干脆就自己解决…… 吕乔听到这里,心又开始颤抖了。她想起了张君毅。那种刺痛又在她的周身缠绕。吕乔把头埋在了沈非怀里,流泪了。 “别哭,”尽管沈非谈起这些声调很平静,但是让吕乔懂得了张君毅说的句句都是真的。是自己让这么优秀的男人得不到自己的所爱!包括沈非,有婚姻却不愿意拥有这份婚姻,宁愿自己去设定一个假想对象,也不愿意回到现实。 “宝贝儿,你要懂得,爱你的人又得不到你,他的心有多苦,你无法体会或许永远都不会理解。” “我不是在你身边了吗?”吕乔把自己的泪脸贴在了沈非的脸上:“我就在你的身边,你的心里还会有苦吗?” 沈非无语。这个心思十分缜密的人已经在思索吕乔这番话是从哪里得到的引申和感悟。他强迫自己不再去思考,他不敢开动自己的逻辑推理去思考这一切。 “明天我很忙。张君毅那小子的投资行动让市政府感兴趣了。”他用眼睛瞅了吕乔一下,接着又说:“叫阿姨去多买点菜,明晚上我请张君毅来吃饭,然后送他和鹏鹏回n市。” 吕乔没有回应沈非关于对明晚请张君毅吃饭的安排。她生怕自己再往下接话,有可能露出沈非感兴趣的蛛丝马迹。 她的确被摇撼了。她从今往后在自己的生涯中又添进了一笔浓浓的情债。是的,从看守所出来到现在,尽管暂时拥有了蓝天,拥有了自由,拥有了甜蜜的爱,但是,那条爱的路却越来越窄。 伴着泪水,伴着愧疚,伴着对男人内心的重新发现,吕乔躺在沈非的怀里沉沉地睡去。 而沈非却久久未眠。张君毅的出现让他感受到的压力是他沈非从未经历过的。这个各方面都能够与自己比拼的家伙带着他对吕乔的“垂涎”已经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他。但同时也给他在事业上一个有力的支撑。 自己公司与张君毅的合作模式已经得到市政府的关注。就目前市政府对明天签约的关心热度让沈非这个官场老手已经领会了接下来的收效,而这个收效又将会把沈非推到另一个高度。所有这一切的发生,都是源之于自己身边的吕乔。 就着暗淡的灯光,他欠起身,看看熟睡的吕乔,轻轻地用自己的吻把吕乔残留的泪水嘬干。同时,不外露情感的沈非从心底深处冒出了一丝恐惧,似一个有力的抓手,朝着自己扑来。摘走了身边不衰的鲜花,却给他留下了一地的花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五章 笑语掩愁 布置完流动生产线的定点位置以及投产日期之后,吕乔就说:“希望各位按照要求抓紧实施,一定不能超过我们规定的期限,否则会影响接下来的安排。” 见日本人都没有再提出问题,吕乔问小田:“小田君,你还有没有其他的意见?” 小田君说:“没有。请大家按照吕乔女士的布置分头开始工作,拜托了。”说完,小田站起来对着他的同胞们又鞠了一躬。 与会的日本人退出会议室后,吕乔又对小田说: “小田君,那位黄副总你是认识的,直接与他联系就可以了。你去要表达两层意思:一是诚恳邀请他们届时参观我们的流动生产线;二是对长江以南的市场表明我们的态度,原则是:市场共享,利益均分。有了这个态度,他们应该是会有行动的。” 小田君说:“我很为吕乔女士的大度而感到钦佩。一定按照您的意思传达到位。” “另外,流动生产线除了我们总部在生产外,还有没有其他厂家有这种技术?”吕乔问小田。 “目前没有,只有我们总部直接掌握这种技术。” “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这个思路:假设黄副总的公司对我们的生产线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用技术参股。一个巴掌攥起来就是一个拳头,捏起来的力量就是无穷大。” “明白。”小田君点点头:“我可以把您的意见向总部报告。您的思路在整个中国都是一种范例。” “错。可以说在有我们产品的其他国家和地区都是一种范例。” “对对,很对。”小田的腰又有些弯:“吕乔女士,您看还有没其他方面的指标?” “指标?”吕乔想了想:“哦,你是不是说‘指示’”? “对不起,是‘指示’。”小田君不好意思地连声对不起。 “我有个想法,能不能把车间里日本籍的技术工人组织起来,集体学习中国话,可以连续搞几期速成班,就由中国籍工人教他们。目标放在日常用语方面,这样比较容易学。待有了一定的中国话基础之后,再专门组织起来请老师来教他们的语法知识。” “好的。我安排人来组织这个活动。” “还有事吗小田君?” “您的车我已经派人去清洗干净了,还打了蜡。您现在要用吗?” “暂时不用,什么时候需要的话我会通知你。”吕乔说着就同小田君走出了会议室。 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吕乔感到很轻松。起码把昨天没办的事情今天都布置下去了,起码把对付沈非的所有障碍都搬开了。 还有一件事,她拿不定主意:究竟是做还是不做。她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着,一会儿端着茶杯喝水,一会儿又望着窗外愣神。 犹豫了再三,她还是拿起了手机,给方沁拨了个电话。 “哪一位?”方沁在电话那头问道。 “是我,吕乔” “哎呀,是你呀!”方沁显然挺意外:“你好吗?” “你呢?”吕乔回避了方沁的问候,直接问起方沁来。 “我很好。挺忙的。有事吗吕乔?” “打个电话问候一声。最近你来上海吗?”吕乔问。 “我又接了一个大案子,走不开。” “哦。如果有空来上海一定通知我。” “那是肯定的。我到上海不去找你我去找谁呀?”方沁在电话那头笑着说。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张君毅先生与沈非一家下属公司的合作谈成了,今天正式签订合作协议。” “那张君毅去上海洽谈项目是真的?”方沁觉得奇怪:“怎么这么巧竟然是沈先生的公司。” “之前他们互相都不知道。谈判的时候才撞上了。”吕乔说。 “无巧不成书哦,你说是吗?”方沁那头似乎并不是特别听到这个消息感到格外高兴的神情:“那就祝贺他们吧。祝他们一切顺利。” 方沁那不冷不热的劲头让吕乔不想再接着往下谈任何事。这是不是“同性相斥”原理?尤其是张君毅对方沁的冷淡更促使这位律师保持了对自己的距离。应该说两个女人的心里都是十分清楚的。 吕乔犹豫再三想与方沁通电话的最初热情没有了。她甚至后悔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傻事。尤其是心里装不下的爱想找个地方托付,也要看对方是不是真有这个心来接受,再说,有个性的张君毅还会让你吕乔来分配自己的爱?真是大笑话!真是伪天真! “方沁我挂了,有空的话来上海吧。” “好的,我一定来看你!” 合上手机,吕乔很失望,同时也很焦虑。她坐在桌前,脑子里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情,也想着现在沈非和张君毅都在市政府,他们的事进展如何?想一想,又不免笑了起来:这也不是你操心的事情,你吕乔究竟是怎么啦? 可是,吕乔的心里就是多了这么件事,就是觉得自己的心落不到实处。她看看表,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就穿好外套拎起包走出了办公室。 回到家就看到满屋子的热闹。阿姨从厨房跑进跑出,晓鹏坐在轮椅上也在客厅里打转转。见吕乔回来了,就说:“妈妈,你看了午间新闻吗?” “午间新闻?”吕乔疑惑:“有什么消息?” “当然有,是沈总裁和张董事长在市政府签订协议的镜头,呵,那气派‘无挡’”。 “什么‘无挡’啊,尽说些听不懂的名词。”吕乔将风衣脱下来,放在沙发上笑着说道。 “‘无挡’就是那气派挡都挡不住。这么容易懂的名词你都不懂,还要我翻译?” “妈妈老了呗,脑子糊涂呗。”吕乔笑着走到儿子身边,摸摸儿子的脑袋:“哪里有你们年轻人那样能够跟上时代步伐啊!” “你还不到42岁就说老了?”晓鹏躲开吕乔在自己脑袋上摸的手:“现在国外对人的年龄段有重新划分的标准,像你和爸爸都还处于青年时期。” “好好好,我和你爸爸都是青年,你就是儿童!”吕乔又朝着儿子的脑袋摸了一把:“你就处在儿童时期好不好?” “行,我永远不长大,妈妈你也永远不长老。为了你我就当儿童!” 母子俩的对话,让在一边忙乎的阿姨笑弯了腰:“我说夫人呀,说你42岁根本没人相信,你看你身材、长相哪一点不比那年轻姑娘好,甚至还要强过那些女孩子呢。现在呀,年轻的女孩子个对个描眉毛画眼睛,上电视拍写真,又做秀又露腿的,就你一个原装正品。” 晓鹏听阿姨这么说,就大笑起来:“阿姨也懂原装正品?哪里学的?” “手机啊!我上次买了个200多块钱的手机,人家告诉我是水货,不是原装正品的。” 哈哈哈!晓鹏接着大笑:“这句话评论我妈妈还是挺合适的!” “要是我看呀,你们不说,我都不知道夫人会生出这么高这么帅这么好的儿子,啧啧,不简单。真不知道是怎么生出来的!” 这回轮到吕乔笑疯了:“百分百是我的儿子,还会假?”说完就走过去,双手摸着儿子的脸:“儿子,你说是不是?” 晓鹏怪不好意思:“妈妈你松手,阿姨在呢,千万别亲我!” 吕乔才不管呢,赶紧捧着儿子的脸,一个香香的吻就送到了晓鹏的额头。 “鹏鹏,回去的东西都收拾了好了吗?” “阿姨都给我装进了包里。” “那行,我上楼去换件衣服,一会儿就下来。” 还没等吕乔换好衣服,站在二楼窗口的吕乔就见到了沈非的车子停在了路边,张君毅和沈非同时出现在吕乔的视线内。见到两位男人,吕乔既高兴又觉得别扭。这平添出来的别扭让吕乔不敢马上就下楼去,宁愿就那么傻傻的待着,再琢磨着用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张君毅一见自己那辆给吕乔用的车就停在沈非车子的旁边,知道吕乔在家里。当着沈非的面,张君毅也突然有点不自在起来。好在,男人的心理素质比女人要好的多,只是稍微的犹豫,张君毅的脸庞就已经找不到那份不自在了。 “妈妈,他们回来啦!”晓鹏见到沈非和张君毅走进门,就朝着楼上喊道。然后又说:“两位大人物,‘热烈欢迎你们来到东方明珠的美丽城市——上海’!” 这是晓鹏学着在看新闻时市长致欢迎词中的一句。沈非和张君毅都笑了起来:“鹏鹏看了新闻?”沈非问。 “有你们的光辉形象,我哪里会不看呢?” 吕乔就在他们发出笑声的一瞬间出现在了楼梯口。很自然地,吕乔也跟着笑起来:“晚上会不会重播?我也看看你们的光辉形象。”她的眼睛看着楼下的所有人,是散光,没有特定在某个位置。 大家在沙发上就坐。阿姨陆续送上了茶水。 “我的邀请函已经送到了市政府,要研究多久?”张君毅首先开口问沈非。 “如果没有特殊原因,大概一个星期。然后我还要到组织部去拿护照,才能办理出国手续。” “你的护照在组织部?和你的档案在一起?”张君毅觉得奇怪就问道。 “是呀,像我这一级的护照都要交给组织部管理,这是中纪委的规定。” “我的护照都在市委组织部管理呢。在我们市里副处级以上的干部护照都要集中管理,这是防止贪官外逃的措施。”吕乔找到了话题。 “这不很被动吗?应该从根源上杜绝,防微杜渐嘛,哪里能这样做。说轻了是管理工作机械被动,说重了就是侵犯人权。” “没办法,中国的现状就是这样。哎,对了老张,你这一亿美金如果这次考察设备后由你直接进口,就免掉了不少中间费用。这样的话可以节省一点出来吧?” “你想打什么主意啊沈老?是不是想挪作他用?” “对,就是想挪作他用。你看啊,你的投入不变,我们考察后直接进口,就在原来的价位上节省了10%,那么节省下来的钱正好给设备盖厂房不是很好吗?” “钱都进了你的腰包,我又拿不出来,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呗,当然我的设备不能放在露天里,你看着办。” “那好,你没意见我就安排了。”沈非觉得跟这个张君毅谈起工作上的事情还是很爽的,一点没有黏糊劲儿。当然这也是他看好张君毅的一个最重要的方面。 张君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皱着眉头问:“嗯?这是什么茶?” “小龙袍。”晓鹏抢着回答。因为他知道沈非和吕乔估计都回答不出来。因为这茶叶是他要阿姨去买的。 “有什么说法吗?”张君毅看看杯中那一片片泛着黄褐色的叶子问晓鹏。 “我也是在书上看到的介绍。说这个小龙袍产量很少,都长在山顶上,就是几棵。自古就是采摘后直接送进宫里,由宫中太监来糅制,专供皇上饮用。” “所以你就买来给我们喝,是不是想要我们都当皇帝呀?”张君毅开起晓鹏的玩笑来。 “还没说完呢。你接着听。”晓鹏的兴致很高:“我请阿姨去超市买小龙袍,阿姨打来电话说是一斤装的很便宜,是不是搞错了。我说如果标明的是小龙袍就买。结果才花了11块钱就买来了古代皇帝专享贡品。” 沈非笑着在晓鹏脑袋上拍了一下:“你知道现在的茶叶好的都要上千元一斤,你这一斤装的才11元钱,还冒出个皇帝专享!” “不是张叔叔要来嘛,上次家里的茶叶不错,但我想张叔叔尝过,就动心思去买贡品茶叶,结果呢,唉,就是这个结果喽!” “不错,好喝,实在好喝!”张君毅认真地喝起“贡品”来,还对吕乔说:“吕主任,你也尝尝,尝尝郑晓鹏同学买的高级皇家贡品。” 几个人开心地拿茶叶逗趣,气氛顿时就融洽起来。张君毅的不自在,吕乔的别扭,沈非的疑窦,都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吕乔看看表,就说:“吃饭吧,吃完饭去机场,别耽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六章 既喜又忧 沈非一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包,就接到了苏素丽的电话: “阿拉跟侬讲,已经过去七天辰光了,提醒侬勿忘记回屋里厢!” 沈非的脑袋都要炸了!自己已经够忙了,那苏素丽比他还“忙”! 他没说一句话,重重地把话筒往座架上一放,又重重地往椅背上一靠。 秘书给他送进来咖啡,“董事长,下属有几家公司的总经理在等候向您汇报。” 沈非点点头:“请他们进来吧。” 黄副总来集团公司向沈非汇报。见沈非办公室汇报的人很多,就站到走廊上去等候。 沈非已经看到了黄炳如在门口伸了一下脑袋,知道黄炳如肯定有事情找他。对自己过去的下级,沈非是不会慢待的。只要有任何事情,沈非就是再忙,也会开个后门,提供一切方便优先听取汇报。何况黄炳如的公司还涉及到吕乔的案子,是他绝对不可以怠慢的一个重要方面。 没多久,秘书就到走廊上来请黄炳如:“黄总,总裁请你进去。” 黄炳如挺得意,看着还在秘书办公室等候汇报的其他公司的头头们,觉得沈总裁请自己进去的这个“特权”绝对是他像其他人炫耀的资本,是得到集团公司领导重视的重要方面。 “总裁,两件事向您汇报一下。” “你说吧。”沈非站起身,走到门边上,把开着一条缝的门给关紧了,然后又折回身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示意黄副总坐到自己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日本xx株式会社的小田君专门来拜访了。” 沈非一听日本人的名字,立马就绷紧了神经:“他们来干什么?” “谈了两个方面的意思。这第一个意思是准备邀请我公司去参观他们从日本本国进口的流动生产线。” “流动生产线?”沈非曾经听说过这种生产线,随着工地走,不需要厂房和其他附属设施,在其他国家曾经出现过,效率高,成本低。但是已经进入中国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条生产线在什么地方?”沈非问。 “就在上海和浙江省交界的地方,距我们的位置大概是四个小时的路程。” “他们邀请了哪些企业去参观?”沈非又问。 “厂家就是我们一家,其他都是业主单位,也就是我们关心的沿海淡水工程的几家指挥部。”黄炳如答道。 沈非笑着说:“小日本只给我们一家抛来了橄榄枝?什么意思呢?”沈非想了想:“想跟我们结亲家?哈哈哈,看来是吕乔取保对我们的一种感谢吧。” “小田还说了一层意思,希望与我公司合作共同开发长江以南的市场。” “他们不建生产基地了?”沈非的脑袋里豁然开朗,他知道是他的吕乔已经在开始动作了,而且件件事情都没有跟自己作对。 沈非忍住了那份欣喜,仍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你可以进一步跟小田联系,了解他们对长江以南的市场究竟有什么想法。”沈非知道,日本人先提出邀请沈非公司参观流动生产线的目的就是钳制住沈非:如果你沈非不合作,那这条生产线就会南下。 黄副总说:“小田的意思很明确,他说,‘共享市场,利益均分’。” 沈非笑着说:“算他们聪明,只有联手,才能拥有市场,否则就是头破血流。” 沈非站起身,给黄炳如到了一杯茶,递给黄炳如:“这其中的奥妙你懂了吗?” “我懂。幸亏我们把吕乔女士捞出来了,否则这日本人真是来者不善。” “你就没想到这都是吕乔女士在从中操作吗?” 黄炳如大悟。他点点头:“看来这日本人还真的很听吕乔女士的。如果真能跟日本人合作成功,那中国的市场我们绝对是龙头老大了。” “他们的生产线厉害。这是我们没有掌握的技术。赶在他们再进口之前,买下他们的设备,我们投资!” “好的,我一定按照您的要求去办。”黄炳如说完,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还有事吗?”沈非问。 “经侦大队的王大队长给顾问打了电话,问能不能把吕乔的那笔款子汇到上海来,否则到年底前款子来不了,案子就结不了。” “不是取保候审最长期限一年吗?”沈非问道。 “因为要跨年度,有些困难。” “经侦大队有没有跟n市检察院联系过?”沈非又问。 “他们给n市打过电话,说对方的态度不明确。” “‘不明确’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想把这笔钱汇过来?”沈非心里有些沉不住气了。为了掩饰自己心里的着急,他说:“你看看你们办的事情,当时要去检察院报案也要等我回来再定嘛。你看现在多麻烦。”他想了想又对黄炳如说:“你分析一下,如果我们想办法把这50万元交给经侦支队行不行?案子结了,那钱不就回来了嘛?” “黄副总已经与经侦大队谈及这个问题。他们答复不行。只能从当地的检察院把钱汇到经侦大队,再由经侦大队转汇给我们。就是凭据的问题。另外找钱补就没有这个凭据了,经不起检查。” 沈非沉默了。假如这个办法行不通,搞不好吕乔的案子又要走到n市去,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你再和顾问商量一下,找一下公安局和经侦支队,看能不能通融通融,我们的意见是另外把这50万元交给经侦大队,不要去惊动n市检察院。告诉他们:n市扣住的那笔钱我们公司去讨要,只要他们先把吕乔的案子结了。” “好的,我去办。有什么情况我再向您汇报。” “这关系到我们和日本这家公司的合作前景,很微妙。吕乔就是日本人的筹码,千万不能再有任何节外生枝的情况出现。” 沈非说的十分准确,也是他想出的最好办法,更是他说服部下的理由。 “另外,日本人的邀请我们参加,而且尽我们的可能多给予他们支持。比如同在一个工地供应管材我们可以让给他们,让他们的流动生产线进行生产。我们宁愿做一些服务性的工作,目的是必须有我们的技术人员在场全方位了解这条生产线的生产工艺、固化过程等技术问题。” 黄炳如点点头:“我明白了。 “还有,关于长江以南的市场问题,也可以征求他们的意见,如果他们的意见中肯,我们接受;也可以提出我们拟与他们合作的意愿,然后你们拿出个合作方案报集团公司研究。” 待黄炳如退出沈非的办公室之后,沈非没有通知秘书再安排人进来汇报。此时,他的心情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吕乔终于放弃了与自己公司在市场上的博弈,并提供给他这么好的信息;忧的是吕乔的结案走向看来还存在很大的问题,自己又不能另外找钱去补上那个窟窿,就是可以补上窟窿还要经得起审计的查账,搞不好就会出问题。 原本想拖过年再从长计议,但是上海的各项工作都是很严谨的。公安系统也有个年终结案率的问题,就像自己的集团,不是也一样要完成全年经济目标任务吗? 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沈非就干脆不再想了。他打电话让秘书把需要汇报的人请进来。 ……。 一天的工作都忙完了。临离开办公室之前,又交代把几个需要宴请接待的事项由秘书转告委托给了几位副总裁。沈非这才抬头望望夕阳,听听不远处已经开始的交通高峰交响曲。 司机进来问道:“总裁,您晚上需要用车吗?” “你回去吧。有事我会通知你。”沈非很温和地对自己的司机说。 秘书又进来:“总裁,您交办的事情都已经分别通知了几位副总裁。” “你也可以回去了。明天见。” 都走了。回家的回家,赴宴的赴宴。沈非去哪儿? 他拿出手机,给吕乔拨通了电话:“乔乔,别等我吃饭,公司还有点事儿处理。” “我等你回来一块儿吃饭吧。”吕乔说。 “别等我了。” “心情不好吗?”吕乔问。 “不是。” 吕乔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你先忙着吧,我等你回来。” 放下电话,沈非收拾好桌上的文件,就拎着包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办公室。 苏素丽一见沈非,那脸上就放起光芒来:“回来啦?这还差不多。阿拉烧好了饭,就等侬了。” 沈非把包扔在沙发上,把外衣脱下也扔在沙发上:“我不吃饭,要干就快点!”说完,也懒得看苏素丽的表情,就径直上了二楼的卧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七章 掠过心头 郑东升望着城里的方向,一动不动。两名护工在左右,稍微搭着他的胳膊,防止他稍有闪失。 远山背后一抹晚霞像少女那含情的一瞥,渐渐地隐去那靓丽的倩影回归天际的怀抱。橘树林内像被青纱缠绕,晚雾袅袅,还能隐约见红橘挂在树梢甸甸地低垂着羞涩的头。偶尔一声犬吠,偶尔一声鸡鸣,偶尔还有孩童嗲声地唤娘。 城里方向终于出现了移动着的一束束灯光,渐渐地越来越近。 “他们来了。”郑东升的脸庞在夜色渐浓的黑影中显出喜色,兴冲冲转身往回走。 “老板当心,我背你吧。”一名护工说着就在郑东升的前面蹲下了身。 “我可以走。”郑东升身子依然稍微偏斜,但是已经走的很不错了。两名护工左右搀扶着,很快回到了老屋的门口。 一会儿工夫,三辆车就停在了老屋的前场院子里。 “爸爸!”第一个钻出汽车的郑晓鹏拄着拐杖,快步地朝郑东升走来。 顾不得身体的不协调,郑东升迎着晓鹏伸出了双臂,紧紧地把孩子搂进怀里,一身呼唤:“儿子啊!”郑东升的泪就流了下来。 张君毅和刘大强紧跟着晓鹏,见这父子相见的场面,刘大强哈哈笑:“呵呵!可以拍电影镜头了!” “电影镜头也没有这么感人的场面。那是演戏,这是真情,比不了。”张君毅说。 “快进屋里吧,张嫂做了很多菜,就等你们了。” 一会儿,二强和小强也跟着走进了老屋的厅堂,手中大包小盒的拎了不少东西,那是专门给郑东升补身体的营养品。 “这些老古董都弄回来了?”刘大强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低头看看,两手摇摇,惊异地望着郑东升。 “还是上次郑大哥住院期间,我安排人跟村委会联系,从村民手中回购的。”张君毅坐在郑东升和晓鹏的旁边,对刘大强说。 二强和小强也跟着看起这些老式家具,二强说:“这可值钱了,找个专家来鉴定一下,看看是哪个朝代的。 “这一看就是明式家具,书中都有这类家具图片。”属郑晓鹏的学问高,任何事都有出处。 “是,晓鹏引经据典,包括那‘小龙袍’。”张君毅拍拍郑晓鹏的肩膀,给了个笑笑的眼色。 “哎,张叔叔,别提那‘小龙袍’!” 刘大强知道这里面有故事,就不依不饶地问起张君毅来:“哪里有小龙袍?” 张君毅笑着把在上海晓鹏看了书之后买回来的茶叶一事告诉了大家,引得哄堂大笑! “我没错呀!书中就是那样介绍的。谁知道现如今这小龙袍不值钱了呢。”郑晓鹏不服,一个劲儿地辩解道。 “怎么来得这么晚?”郑东升问张君毅。 “等小强呢。小强现在最忙了。” “忙什么呢小强。”郑东升就问小强。 还没等人家小强回答,刘大强就抢着说:“还不是上海黄——”,刘大强一看晓鹏在身边,不便开骂沈非,就笑着忍住了半句话,改口接着说:“小强现在被人家沈总裁直接任命为厂长了,哎呀,忙的我家小强连家都回不了啰!” “沈非来这里投资的决策不错,他这个厂是办对了。不仅仅是经济效益好,那社会效益也十分突现。你看啊,现在搞城市建设涉及的管网需求量多大呀,加上污水处理,供水排水,引水,输油输气管网等等。这么说吧,只要是搞建设就离不开他的产品。”张君毅跟郑东升介绍说。 “就是有好产品也要人才来挖掘市场对不对。原来都是用水泥管,铸铁管,他这种新型管材应用到市场上,前期的工作是最艰苦的。从更新观念开始,跑设计院更改设计,开研讨会介绍产品,联系项目建立销售网络,组建售后服务等等,没有我乔哥哪里有他沈总裁的现在!”刘大强的言语中还是对沈非抱有成见。 张君毅知道再往下谈,这刘大强又要开始大骂“黄鼠狼”了。心里正想辙怎样封住刘大强的嘴,就听郑东升说: “来,大家坐上来,咱们喝酒吧。” 张君毅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用眼睛瞥了这冒失的刘大强一眼:也不想一想,坐在这里的人哪一个跟沈非不是打断了筋还连着骨头呀。不说晓鹏,也不说郑东升,就是自己现在不是也跟这沈非合作了吗?加上你刘大强正在施工的旧城改造项目,工地上用的管材不都是人家沈非的嘛! 刘大强明白张君毅那一瞥的意思,不服气地撇撇嘴,知道不能再说下去,就赶紧往八仙桌前走去:“好,坐下来,咱们一醉方休!” “鹭鹭怎么没跟你们一道来?”郑东升想起女儿就问晓鹏。 “鹭鹭明天期中考试,我没敢告诉她。” “鹭鹭这丫头惹不得,那天我去家里看望老太太,鹭鹭居然要给我做面膜!”刘大强一说,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我还被她折腾了整整一个国庆节长假!”郑东升也大笑起来:“你们看看,鹏鹏你看看,”郑东升指着自己的脸:“你们看看我这张老脸现在怎么样?” 郑东升的脸的确有了光泽,不过是不是鹭鹭做面膜的效果还是这么多人来看他高兴的原因,反正比在医院时强百倍了。 “还真是很好哎!”二强和小强凑到郑东升的脸上左瞧右瞧:“皱纹都好像看不怎么清楚了。” “我这丫头还真是有心。”郑东升说起女儿,那种喜悦就挡不住:“不但给我每天用洗面奶洗脸,每天晚上给我做面膜,还规定我每天爬楼梯一个小时,我爬不动,她用一根上学用的小尺子打我的手心,逼着我爬。我现在能走路都是她逼出来的。” 张嫂端来了鸡汤,也说了一句:“还有哦,要我老太婆在她不在的时候监督她爸爸每天做面膜,每天爬楼梯啊!” 二强乘着酒兴还把张君毅和沈非在上海谈判时互相装作不认识然后又坐下来谈判的事情惟妙惟肖地叙述了一遍,把几个人笑得岔了气! 笑声、碰杯声一阵连着一阵,直到刘家三兄弟醉倒,才算这顿家宴结束。 安顿好三兄弟睡下,张君毅先后扶着晓鹏和郑东升上了二楼。 护工帮着张老汉和张嫂早就把二楼其他房间收拾的顺顺当当。郑东升和张君毅把晓鹏安顿在中间的大房间里,嘱咐晓鹏洗洗脸早点睡。然后郑东升就带着张君毅来到了隔壁的房间。 这是专门为张君毅准备的房间。 “第一次到老家祖屋里过夜,是不是很兴奋?”郑东升在一张椅子上坐下,问张君毅。 张君毅见一水的新床、新被褥、新沙发,知道这郑东升为了自己的到来用了不少心思。他朝郑东升点点头:“是啊!我总觉得不在现实里,就是连做梦都不会梦到还会有今天。” “方便的话,让张家老人回来看看。”郑东升拿出了听装的咖啡:“来,咱们哥俩喝这个。” 张君毅走到沙发边,见茶几上摆着一个大托盘,里面盛满了柑橘。“是不是刚摘的?” 郑东升点着头说:“第一个给你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张君毅赶忙剥了一个柑橘送进口里:“嗯,很甜,真的甜!” “我们称‘冰糖橘’,进口就化,还没有渣。” 张君毅又剥了一个放进口中:“我在国外还没吃到过这种柑橘。” “你看可以出口吗?”郑东升的主题亮了出来。 张君毅一听就懂了。他拉开听装咖啡的拉环:“这次我回加拿大,顺便考察一下加拿大和美国的市场,看看那边的市场行情,今年可能有些困难,到明年应该可以组织出口。” “今年也可以。”郑东升朝张君毅笑着说:“我这柑橘采摘下来后,可以用土方法保鲜,保鲜期在一年左右,可以接上下一茬的新果上市。” “你试过?” “明早上我带你去看去年保鲜的柑橘,你再比一比现在你吃的鲜果,看看味道有没有变化。” “你试过没有?”张君毅很感兴趣地问道。 “我试过不算数。”郑东升笑着说:“种柑橘的人就像卖瓜人的心理是一样的,就是不好,也说自己的瓜是最甜的。” 张君毅明白了:“那好,明天我来试,你别分今年的和去年的,拿出来让大家都品尝一下。” “我就知道我这柑橘有了希望。”郑东升将那一听咖啡全都喝干净了,放下了咖啡罐,郑东升就说:“他们都好吗?” 张君毅知道郑东升问的是谁,“嗯,”他还在剥柑橘,边剥边说:“他们很好。” 郑东升没有再追问,有了张君毅这四个字他也就明白了。他抽出一支烟递给张君毅,也给自己点燃一支,慢慢地吸起烟来。 “医生不是不让你吸烟吗?”张君毅知道郑东升心里在想吕乔,自己何尝不在想吕乔。郑东升只是泛泛地想着难受,而自己一想起来就心里跟针扎一样的难受。因为他知道自己爱着的女人此时就跟沈非睡在一张床上,啥时候想起来啥时候心里就过不去。 “大哥,这柑橘哪天开始采摘?”张君毅干脆避开不敢再往下想、想起来就心烦意乱的那一切,还是找出柑橘的话题,这样对他们俩都有好处。 “后天。”郑东升站起身,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明早上我们大家去尝柑橘。我还给你们准备了一些带回去吃呢。” “大哥留步,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张君毅赶紧把郑东升又拉回到椅子上坐下:“这次我去加拿大,再去美国考察设备,准备带上晓鹏一起去,一方面给他在国外想办法安装假肢,一方面就把孩子留在加拿大,你看好不好?” 郑东升笑着说:“晓鹏是沈非的,也是我的。能给孩子想出这么个好办法,我当然高兴,将来晓鹏就有了腿,就可以飞!”说完,郑东升又泪水纵横了。 张君毅从郑东升的泪水中分明看到了他对吕乔的思念,自己也一样。两个男人不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守在一起,静静地在各自的心中默想着过去的经历和将来的未知。 橘树林外的旷野上刮起了阵阵秋风,透过橘树林,裹挟橘香阵阵,掠过这幢老屋,飘进这两个男人的心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八章 秋风相伴(一) 当郑东升和张君毅坐在张家祖屋里默默相守的时候,吕乔也在默默地垂泪。 她睡着了。伴着人工开凿的湖面涟漪,伴着阵阵已经有点透凉的深秋晚风,伴着一脸晶莹的泪珠睡着了。 沈非脱下西装,盖在吕乔身上,然后轻轻地呼唤着:“乔乔,我回来了,咱们回去。”说着,就把吕乔抱了起来,往屋内走去。 吕乔听见了沈非的呼唤,那份委屈又涌上心头。她没有睁开眼看沈非,只见眼睑的缝隙中滚出一串串泪。沈非找不到抚慰吕乔的话语,只有紧紧地抱住吕乔往楼上走去。 “饿了吗?我去给你热点饭上来。”说着,沈非又三下两下地蹦下了楼,摸摸菜盘,都是凉的,摸摸饭碗也是凉的。他就赶紧拧开火,炖上锅,烧了半锅水,下了面条,敲了两个鸡蛋,放点葱花又滴了几滴香油,就匆匆忙忙地端上楼:“来,乔乔,喝点面汤暖和暖和。” 吕乔轻轻推开沈非端着面汤的手,摇摇头,依然闭着眼,斜躺在沙发上继续滚落着委屈的泪。 见吕乔不吃,沈非就把面汤碗放在茶几上,用遥控把空调打开,调到了适当的温度,然后坐回到沙发上,把吕乔又搂进怀里:“宝贝儿,吃一点好不好,吹了冷风,肚子里又是空空的,这样会生病。”说着,就用调羹舀了一勺面汤喂起吕乔来。 吕乔边喝着面汤边流着泪,不停地流。沈非又是舀面汤喂吕乔又是忙着给她擦眼泪。几勺面汤喂下去后,吕乔的脸色才稍微的有了点红润。摸摸吕乔的手,沈非知道吕乔不冷了。 “还喝吗?”沈非问。 吕乔摇摇头,推开了沈非拿着汤勺的手。 “来,脱衣服,我给你洗个热水澡。” 沈非帮着吕乔洗泡泡浴。第一次,这是第一次在沈非和吕乔的情感生活中,两个人有自由的空间却没有了自由的激情。沈非知道吕乔心里的痛苦,他沈非何尝不痛苦?自己被苏素丽逼着回家,去完成那不情愿的“义务”,这边的吕乔难道没有觉察?假如没有觉察,吕乔干嘛去那湖边长椅上与秋风相伴? 不用吕乔说半个字,沈非都知道吕乔心里在想什么。因为如此,才没有了两个人如胶似漆的情爱重现。 洗完澡,沈非又将吕乔的头发吹干,才用快大浴巾把吕乔一裹,抱到了床上。 “宝贝儿,现在舒服一点儿了吗?”沈非轻轻地问道。 “帮我拿衣服。”吕乔说。 “好的。”沈非从抽屉里和衣柜中分别给吕乔拿出了内衣、底裤和家穿的外衣。然后就说,“慢慢穿,我也去洗个澡,一会儿就好。” 吕乔穿好衣服下了楼,推开了晓鹏的房间,看着儿子的床,她忍不住哭倒在床上,用手抚摸着儿子的枕头,那过往的一切就一桩桩一件件的地浮现在她的眼前。 许久,她都没有停止那掏心掏肺的哭泣。她知道沈非就站在床边,她知道沈非由于心里的愧疚,找不出安慰自己的话语。 许久,她从晓鹏的床上起来,望着沈非。沈非手上拿着烟盒,吕乔要了一支,沈非赶紧给吕乔点燃。 “知道鹏鹏断腿前后的情况吗?” 沈非无言。 吕乔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你想知道你儿子断腿前后的情况吗?” “你说,我听着。” 吕乔的语气很平淡,她说:“之前我在为你公司参加全国投标,这一点你也知道。当你的公司入围后,已经是鹏鹏伤后的第三天。我一直以为你公司的抢救小组在全力照顾鹏鹏。我在三天之内都没有接到关于鹏鹏伤势的任何消息。我是带着业主考察组到的上海,他们要对你公司做最后的考察,然后再进行背靠背的打分,确定中标单位。赶到上海的时候,我记得当时已是五月底,天气很热。我安排好同我一起到上海来你公司考察的八个人,才赶往医院看鹏鹏。” 吕乔走到椅子边坐下,接着说:“我看到鹏鹏的身上盖着一床很厚的棉被。我轻轻地掀开那床棉被,一块块已经烘干了的血迹像硬壳贴在鹏鹏的那条伤腿上。那条伤腿发出一股尸体般的臭味差点让我窒息。”吕乔重重地叹口气:“我喊鹏鹏的名字,鹏鹏没有答应我,我摸摸孩子的头,烫得我差点跳起来,我左右看看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我冲到了医生的办公室,我给医生跪下了。” 吕乔没有再流泪,她在轻轻地叙述,叙述沈非不知道的细节。 “医生说,我们没有支付医疗费,所以就没有给孩子输血。医生说,到现在为止,孩子已经过了伤后24小时的最佳手术时间。但是在伤后72小时成功救治的临床病例也是有的。我恳求医生一定要救救我的儿子,医生最后同意马上做动脉照影,看看伤腿是否可以尽量保住。” 沈非在晓鹏的床边坐下,低着头,听吕乔接着说: “中午12点,当我交了三万元住院费之后,手术主刀医生找我谈话,说孩子的腿拖得太晚了,确诊为‘失血性坏死’。只能尽量保,问我同不同意如果保不住腿就保命。” 吕乔又点燃一支烟:“我同意了。但是医生说鹏鹏的各个器官已经在衰竭,手术台上危险很大,假如不治,问我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说‘不能’。” 吕乔望了沈非一眼,又重重地叹口气:“医生说,你的孩子马上进手术室,并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到一家医药公司去买两根人造血管。并要求我一定要在孩子进手术室之前把人造血管交给手术医生。” “我发疯一样往六医院的大门外跑,找到那家医药公司花了一万六千元买了两根类似橡皮筋一样的血管回来。”吕乔无神地望着脚下的地面:“中午一点二十分,医生手拿两根消毒后的人造血管,把鹏鹏推进了手术室。” 吕乔累了,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任那泪水从那长长的睫毛中间涌出来。沈非站起身走到吕乔身边,为她揩去泪水。 沈非的心颤栗着。他的吕乔在他看来永远都是那么的开朗,那么的让自己心襟摇荡,他没想到他的吕乔还埋藏着这么深的痛苦,而且是没有人分担的痛苦。 “下午三点十五分,手术室的医生戴着医用手套,手套上全都是血,走出手术室问:18号手术台的家属在不在?我说,我就是。医生说:病人已经没有生命体征,必须截肢才有可能保住性命。我说,人造血管为什么不可以用上?医生说,整条腿已经全部坏死,血管早就栓塞,用不上了。” 吕乔说到这里大声地哭起来:“我说,我说我的儿子不能没有腿,求求你们不要截掉我儿子的腿!医生说:如果你不同意截肢,这孩子马上就会死!现在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你快说,截不截肢?” 吕乔哭得从椅子上溜了下来,她的头靠在圆桌子的边沿,继续对沈非说:“我没有办法了,我颤抖着手,在医生提供的‘同意髋骨脱离手术’的单子上签了字!” 沈非也泪流满面,他蹲下身,把吕乔抱起来,放在了晓鹏的床上躺下。一年多了,沈非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关于晓鹏截肢前后的所有情况。先是自己从国外回来听说晓鹏截了肢,又听说吕乔在四处找他,紧接着他又借故出了国。半年后,当他再次从国外听到消息吕乔已被刑事拘留时,他才从国外回到上海。当吕乔第一次取保候审的时候,他就与吕乔没有了任何联系。直到这次吕乔在杭州被逮捕,在萧山机场才是他们自晓鹏截肢后的第一次见面。想到这儿,沈非攥着拳头,狠狠地朝着自己的头部打去!他恨死了自己,尽管他不同意公司在乘他出差期间举报吕乔,但是他也没有采取任何积极措施来消化吕乔与自己公司的积怨。 沈非把吕乔的头发往后拢拢,对吕乔说:“说吧,说出来你会舒服一点。” 吕乔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我签了字,同意医生为鹏鹏截肢。医生拿走了我签字的单子,递给我那两根人造血管。”吕乔深深地做了一下呼吸,说:“一直到夜晚八点四十五分,晓鹏被推出了手术室,直接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重症监护室不允许家属进去陪同。我没地方可去了。我很想给你公司打个电话,但是我不知道可以找谁。我又返回了手术室,在门口的一大堆医疗垃圾里发现了鹏鹏的那条残腿!我坐在地上,抱住鹏鹏的残腿哭得昏死过去!” 吕乔的眼睛盯着天花板,盯着一个地方,一动不动。许久她又说:“鹏鹏是个很健美的男孩子,非常喜欢搞运动,跟你年轻时差不多,甚至比你更喜欢运动。鹏鹏的那条残腿尽管已经发黑,尽管已经开始腐烂,但是孩子那条腿的线条非常的美。我醒过来又摸着孩子的那条腿,一点一点的抚摸,我把它抱在怀里,久久地不肯撒手。搞卫生的人强行把鹏鹏的腿从我手中夺走,我站起来用头把那个人撞倒在地,又把鹏鹏的腿抢了过来。就这样反反复复,当我再次苏醒的时候,鹏鹏的腿已经不见了!手术室门口的垃圾全都清理干净了。” 沈非紧紧地抱住吕乔恸哭起来! 如果说,爱一个人只是她的外表,那只是昙花一现。显然,沈非和吕乔的相爱已经脱离了这个范畴,他们是由表及里的相爱。如果说,当某一日,出现了关乎两人共同关心的话题,又从这个话题中产生了另一个飞跃的爱的质变,在世界上,这种爱就非常的可贵了。当然,另一种说法是:当爱到最后就不是爱了,那只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崇拜——对爱的崇拜。那么沈非和吕乔的爱究竟发展到最后是会在一种什么层次? “我去给你倒点水。”沈非擦去泪水,恍恍荡荡地走向客厅,自己先倒了一杯凉水,仰脖灌进了肚里。他闭上眼睛让悔恨的泪倒流,他要记住这一切,他要咬牙记住这一切给吕乔带来的痛苦。也许从今往后,吕乔的悲伤倾述将会伴随他的一生! 他又倒了一杯凉水,又晃晃荡荡地走进晓鹏的房间,把吕乔扶起来,慢慢地喂给吕乔喝。 “为什么你不给公司打电话,为什么?”沈非问道。 “我到了医院没有见到任何公司的人。我就知道他们都躲开了。我说这些并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你想,你不在国内,也没有人知道我跟你的关系。在你公司员工的眼中,我并不是你公司的人。这一切都很正常。” “后来呢?”沈非又问。 “天亮了。我又到重症监护室门口去守着。医生告诉我,下午三点可以让我进去看鹏鹏,只能会见半个小时。我心里顿时轻松了下来。我想起了那考察组的八个人。我赶到了考察组下榻的宾馆,在路上我给你工厂打了个电话。说是带人去参观。请他们派车来接。” 吕乔把水喝完后,沈非又把吕乔放下来,躺好。 “你没跟工厂的人谈鹏鹏截肢的事吗?你可以告诉厂长呀。你就说你需要援助!” “我当时没说。我带考察组的人参观后,工厂安排请客。这时候我才说:我儿子昨晚上做了截肢手术,我需要回医院照顾孩子。所以就把考察组的人交给了工厂来负责招待。当时工厂通知了黄副总,下午黄副总赶到了工厂接待他们。” 吕乔到这时才稍微平静了下来,她握住沈非的手说:“考察组返回的时候,我去了机场送他们。考察组的组长对我说:你在孩子截肢的情况下还这样认真地工作,我们很感动。但是由于我们是来考察的,不敢去医院看望你的儿子,也不敢对你表示更亲密一点的关系,因为这次招投标是全国性的,甚至是国际性的。我相信你能够理解。”吕乔望着沈非,接着说:“当公司最终中标后,这位考察组的组长给了我一个电话,他说:正因为你的忘我精神,让我们考察组全体成员受了感动,背靠背给你这家公司打了最高分。” 沈非的心在激烈的抖动,他的手脚冰凉,他无法控制。他的公司参加全国性的招投标,面对的是国内国外十分强大的同行企业,没有那最后的背靠背打分,他的公司不可能中标。他的公司不可能得到那项全国重点工程!是他和吕乔的儿子用一条腿换来的市场啊! 沈非站不稳,瘫坐在晓鹏的床边。他抱住吕乔哭,他不能不哭,他不能不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九章 秋风相伴(二) 吕乔把头埋进了臂弯里。 沈非见吕乔一动不动,就赶紧去冰箱取来牛奶,倒在玻璃杯中,搬起吕乔的头,往她的嘴里灌牛奶。见吕乔喝了几口后,就把剩下的牛奶一口气灌进了自己的肚里。他也靠在了床头,把吕乔拢进怀里,拍着吕乔的背,就那样轻轻地拍着。吕乔又开始叙述了: “鹏鹏在重症监护室整整六天六夜。第一天我收到了四张病危通知书。第一张是在我带着考察组的人去你工厂之前。另两张是在我回到医院之后。还有一张是在监护室里面收到的。” 吕乔从床上坐了起来,靠着床头,双臂抱着双膝,蜷着。“我两天粒米未进。头一天中午我在医生办公室下跪,紧接着我去医药公司买人造血管,一直到晚上鹏鹏从手术室出来进了监护室,然后我就去找孩子的残腿。第二天我接到病危通知书就离开了医院去与考察组会合,中午工厂宴请考察组我就回到了医院,回来后又接到两张病危通知书,就坐在监护室门口等下午三点进去看鹏鹏。” 沈非靠在床边,一动不动。他在静静地听,他在静静地联想那些凄惨的场景。 “监护室的门总算打开了,护士喊了郑晓鹏的名字,我第一个冲进了监护室,换好里面的拖鞋,护士给了我一件白大褂,我套上就往一间大房子里走去。里面有六张床,只躺了五个人。每张床的周边放置的各种医疗监测设备比床的占地面积要大两三倍。” 沈非知道,上海第六人民医院,是国内著名的以抢救和治疗车祸引起的各种创伤的权威医院。数千病人中只有五个人是马上离开人世的危重病患。可见当时晓鹏的情况十分危险。 “我冲到了2号床边,看到了五花大绑的鹏鹏。他的双手腕被绷带缚住,一条好腿也被缚住。口里插着呼吸机,臂弯插着输液管。监测设备的软皮管道四通八达的连接着那些液晶屏幕,各种数据都在自动记录着孩子的生命体征。 “所幸的是,鹏鹏居然睁开了眼睛看着我,嘴里‘啊啊’地像似要与我对话。他的左手腕的食指勾着,指着自己那已经没有了的左大腿。我明白孩子的意思,他在问我:妈妈,我的腿是不是没有了? “鹏鹏还没有完全从药物的麻醉下醒来,被截肢的那一段裹着厚厚的纱布和绷带,鲜血渗出来浸染在白色的床单上。在这半麻醉的状态下,他还能分辨出是我来到了他的身边。我帮着孩子擦去眼角的泪,告诉他腿已经没有了。鹏鹏的表情很痛苦,他朝着我点点头,插着呼吸机的口撑得很大,‘啊啊’地大叫,情绪十分烦躁。我这才明白医生为什么要把鹏鹏双手和仅存的那条腿缚住,就是怕孩子醒来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护士催促我离开鹏鹏的抢救床,把我带到医生办公室。医生对我说:这孩子非常危险,尽管髋骨脱离很成功,但是他的心脏、肝脏、肾脏功能都已经衰竭,随时可能会死去。医生还告诉我:这五个抢救的病人里,你儿子的危险程度排在第一个。说着,又给了我一张病危通知书。” 吕乔颤抖着接着说:“我一步一回头地走到监护室的门口,护士追上来说:你的孩子现在不能进任何食物,只有一种东西可以吃。我问是什么?护士说,你去买西柚,是排毒的,排内脏的毒。” “西柚是进口的水果,国内很少见,上海也很少。”沈非问:“当时才五月底,上海根本没有西柚呀。” 吕乔点点头:“是的。到处都找遍了,哪儿也没有西柚卖。我到处走,到处问,到处求。最后在一家超市的货架上看到了很大一瓶的西柚汁!我疯狂地买了一推车,叫辆出租车往医院赶去。当那一瓶瓶西柚汁送进监护室时,我已经没有痛苦了,因为我总算给孩子买到了西柚汁,似乎那西柚汁就能给鹏鹏再一次的生命。” 吕乔挣脱了沈非的怀抱,自己又靠着床头坐好,仍然蜷着腿双臂抱住膝:“我见一位护士从监护室走出来,就问她:我儿子他喝了西柚汁吗?护士看看我,递给我一张单子:‘这是催缴费用的通知单,赶快去入账,否则要停抢救药!’我懵了。我说,上午才刚入了五万元,就没啦? 护士没有解释,就说:‘快点去吧!’” 吕乔又大哭起来!沈非去搂她,她推开沈非的手:“天已经黑了,我身上的钱也全用完了!我不敢给妈妈打电话要钱,我怕妈妈吓着。我瘫在监护室的门口,坐在水磨石地上,一筹莫展。” 沈非又把个脑袋抱住,时不时用拳头敲自己的脑袋。他在心里大骂自己安排的那个该死的抢救小组,真想拿把刀去把那几个人砍了! “我想起了刘大强。我拿出手机一看,没电了,找找走廊上到处都没有电源插座,只好拖着行李箱往医院外面走去。来到公共电话亭,摸出了身上仅剩的几个硬币投了进去,给了刘大强一个电话。” 沈非又自觉地把吕乔拥进怀里,又被吕乔挣脱:“刘大强二话没说,连夜给我汇了五万元,并告诉我他马上动身到上海。” 沈非突然对刘大强肃然起敬起来,这个一直骂自己“黄鼠狼”的“工头”真的是个够义气的朋友。他很感慨,就说:“老刘真不错。” “谁都比你好!比你好!”吕乔用拳头在沈非的身上胡乱地猛锤一气。沈非抓住吕乔的手对着自己的心脏部位,说:“你打吧,朝这儿打,狠狠地打!” 吕乔锤不动沈非那结实的胸口,就扑进了他的怀抱,贴在他的心口,听那“砰砰”的心跳:“我在自动取款机上取出五万元,入账后就拖着行李箱又往监护室跑去,当我把那救命的入账回单交给护士后,就好像天下掉下来一串灵丹妙药般得感觉,我枕着行李箱睡在监护室外的走廊上,睡得很熟很香。” 吕乔在沈非的怀里睡着了…… 沈非就那样保持着姿势,一动不敢动。他怕自己的不小心,就把吕乔给弄醒了。 吕乔还是醒了。她悄悄地下了床,走出了晓鹏的房间。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屋外一阵紧似一阵的秋风拍打着窗户,那凄厉的秋风从哪个方向吹来的?她望望窗户,一阵透心的寒颤使她很惆怅。 沈非也眯了一会儿,一睁眼不见了吕乔,就赶紧走出门来找,见吕乔坐在客厅,放了心,就往楼上去给吕乔取来一件毛衣,给吕乔披上后,就坐在吕乔身边问:“老刘在上海待了一段时间吗?” “没有。那天天还没亮,我就被摇醒了。睁眼一看是大强和二强兄弟俩。他们把我从水磨石地上拉起来,提起我的行李箱,把我送进了离医院很近的一家宾馆。” “你可以请他们留下来帮你。”沈非说。 吕乔冷笑了一下,盯着沈非:“在大强兄弟们的眼中我是你上海公司的人,你的公司还不会全力以赴吗?”吕乔把视线从沈非身上移开:“我又怎么能告诉他们我已经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步?你说,我能这么告诉他们吗?” 沈非愣在那里,他哑口无言。 吕乔叹了口气,接着说“大强问了鹏鹏的情况,我没说孩子已经截肢了,只告诉大强鹏鹏没有生命危险了。我让他们赶紧回去,工地上的事情很多,不要耽搁了。大强问怎么不见上海公司的人在场?问我干吗睡在医院的过道上而不去住宾馆?还问了我许多为什么。我编了一通瞎话应付了大强。” 沈非心里清楚,就是到了那种境地,吕乔都没有说出自己的委屈。不是面子的问题,而是在维护自己,维护你这个该死的沈非啊! “大强带我去吃了早点,又给了我5万元现金,就带上二强又往回赶了。” “后来呢?”沈非又问。 “鹏鹏的生命力很旺盛,第二天下午我进去看他时,他的呼吸机已经拿掉了。地上放了几瓶西柚汁,但是基本上没有动。鹏鹏看见我就说:‘妈妈我饿’。护士说,现在不能吃东西只能喝点流质。鹏鹏对我喊道:妈妈我要吃大米饭!”说到这儿,吕乔脸上露出笑容:“医生惊呆了,说:不可能,你做了这么大的手术,五脏六腑都已经衰竭,居然还要吃大米饭。鹏鹏说,我饿,我要吃饭! “我对鹏鹏说,你等着,妈妈去给你买。”说完,我冲出监护室,往医院门口跑去。我在饭馆要了一碗米饭,要了两个煎鸡蛋还有红绕肉,捧着腕,我又飞一样冲进了监护室,还好,离会见结束还有10分钟。我拿着勺,一口一口的喂着鹏鹏吃。旁边站了好几位医生护士,强烈抗议我给鹏鹏吃大米饭。” 吕乔说到这儿,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地走动着: “鹏鹏基本上把一碗米饭全都吃完了。就静静地睡着了。我也给医生护士‘骂’得差不多了。医生说,‘如果你的儿子因为吃了米饭而发生危险,全部责任由你负’。”吕乔泪眼望着沈非,问:“知道我怎么回答医生的吗?” 沈非摇摇头。 “我对医生说:‘我的儿子我知道。我宁愿让他不饿肚子离开这个世界!’” 沈非激动地站起来朝吕乔走过去,把吕乔抱住。吕乔用力地推开沈非,大喊道:“少来这一套!” 沈非惊愕。 这是吕乔第一次拒绝了沈非的怀抱。她死死地盯着沈非,发出了一连串的问号:“接下来的事情你还想知道吗?你知道鹏鹏除了截肢之外还留下一个碗口大的创口吗?知道哪个创口的下面就是主动脉吗?知道每天医生都要用一把剪刀来修剪那创口死去的腐肉吗?知道那根动脉血管在没有肌肉的深洞里在微弱地跳动吗?知道人体骨头的颜色是白色的还是灰色的吗?知道医院备了两个沙袋放在鹏鹏的床头随时堵塞那主动脉的断裂和喷血吗?知道鹏鹏的那个创口的肌肉是怎样长出来的吗?知道那没有皮的肉是什么颜色吗?知道孩子残腿和创口污渍是怎样引流的吗?”吕乔喘了一口气:“别的你自己去想象,我只说一点,鹏鹏的污渍和残液是我用口对着引流管吸出来的!每天两次,每次一烧杯!” 沈非“啊”地大叫一声,跌倒在地上恸哭!他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捏着拳头死劲打自己的胸口和脑袋! 吕乔望着地上的沈非,眼睛里全是冷漠。她继续说:“鹏鹏的那个创口的肌肉一点点地长出来了,红红的肉,那鲜嫩的肉保护了主动脉,我很欣慰。就像看到鹏鹏刚出生时那粉嘟嘟的小脸一样。但是,没有皮肤保护它。” 沈非还在恸哭。吕乔大声地说:“你看着我,请你看着我!”吕乔撸起了裤脚,指着自己的大腿内侧:“当你抚摸我的时候,你是否发现我这里的皮肤跟其他的地方不同?”吕乔笑了:“你当然不会发现,你觉得我的皮肤是那样的顺滑,那样的美对不对?” 吕乔放下裤脚,流着泪对沈非说:“我分三次,在我自己的大腿内侧刮下了皮植在了鹏鹏的创口上!” 沈非一阵眩晕,他低垂着头,他似乎已经死去。 “那段日子,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沈非!”吕乔又大声地喊道:“你一直说我的头发很美,又粗又密是不是?但是那段时间我的头顶全是白发,是白发呀!” 吕乔哭倒在沙发上:“医生说要给孩子增加营养,我一个外地人,我到哪里去给孩子找营养?上海有鹏鹏的父亲,有鹏鹏的爷爷和奶奶,你们谁来看过孩子一眼,你们谁来过?谁给鹏鹏送过一碗汤还是给鹏鹏送过一句祝福的话?” 沈非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又紧紧地抱住了吕乔。这一次吕乔已经没有劲把他推开了,只是小声地说:“我头发蓬乱,一脸煞白,我的双脚因为熬夜太多已经浮肿的穿不进鞋子。我下了决心,在上海到处找你,我找到你父母的家。” “你去过阿爹姆妈那里?”沈非瞪大了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章 秋风相伴——(三) “对,我去了你父母家。”沉痛的回忆伴着冷静已渐渐让吕乔走出了那番难以自控。 “鹏鹏已经住院一个多月了,医生说:你儿子已经脱离危险,可以回去了。我说孩子的创口还有一块地方没有植皮,是不是可以等全部的皮都植好了,我们再回去。医生说病床很紧张,要体现病床周转率,剩下的植皮可以到你们当地的医院去完成。我没有听医生的建议,我以沉默代替违抗。我心想:就是不出院看你们医院怎么办。” 说到这里,吕乔笑了起来:“我突然发现自己还是挺能耍赖的。记得原来我在机关时,曾经处理过下属单位的一项安全事故。那个工人是半夜去偷电缆,结果给电死了。应该说不属于工伤事故。结果他的家属从农村领来四个孩子,成天到我单位来吵。上班时就躺在办公室耍赖,下班时就躺在楼梯口耍赖。最后还是用怀柔政策解决了这件事。‘闹而优则仕’究竟是对还是错,没人说的清。我在医院的耍赖劲头估计跟我处理的那起事故有个潜移默化的演变过程。人,到了绝望的时候,那种自我保护意识,那种不要脸皮豁出去的生存意识非常强,包括我去你家找你父母。” 秋风一阵紧似一阵,仍然在拍打着窗户,也像是拍打着吕乔的心。吕乔把毛衣裹紧了一些,接着说:“有一天我趴在晓鹏的床边睡着了。朦胧中我感觉到孩子的手在摸我头上的白发。” “妈妈,”鹏鹏轻轻地喊我:“妈妈,你醒醒。” “鹏鹏啊,是不是饿了?我慌忙坐起身,看看表才10点多种,又看看那总也吊不完的药水还有一多半,就问鹏鹏。” “妈妈,我告诉你地址,你去沈非家找他!” “晓鹏绷着脸,没有表情。当时我并不知道孩子读书时就已经知道你是他的父亲。” 沈非“唉”地一声,又把头低了下去。 “鹏鹏对我说:‘妈妈,你去找沈非,让他跟这医院联系一下,这样我们就可以不出院了’。鹏鹏的想法很简单,我觉得有道理。去找你,不惊动你公司,只是为了孩子在上海继续治疗,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吧。” “从来没有听老人们谈起过你去找过他们的事情。”沈非抬起头看着吕乔,他眼神里不知道是辩解还是心疼。 “你的父母不认识我。他们只知道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女人早已经离开了他们那事业有成的儿子。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我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竟然比叫花子还凄惨。”吕乔解嘲道。 半晌,吕乔开始描述沈非父母见到她的情况: “你爸爸问我:‘找谁’?我说:‘我找沈董事长’。你妈妈说:‘我儿子不在家’。你爸爸问:‘你是哪里的’?我说:我是外地来的,有急事找沈董事长。” 吕乔微微闭上眼睛,似乎并不想再往下说了,停了一下,吕乔还是接着说:“我当时也许很憔悴,我的脚浮肿穿不进鞋子,只穿了一双拖鞋,头发可能也挺乱的。你爹妈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下,就说,‘你走吧’。然后就把门关上了。” “你应该如实地跟他们说明情况。”沈非问道。 “他们关上了门,根本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估计看到我的模样很害怕。”吕乔苦笑笑:“你知道的,我很爱美,也很会把自己打扮的与众不同。我不需要金银首饰,我不化妆,但是我就是可以为自己塑造一个独特的形象。当年,我们在大学时,我在我们那个系里年龄最小,你不就是一眼就把我给看中了吗?但是因为晓鹏我什么都不顾了,也顾不了了,我没有心情为了去见你的父母再把自己捯饬一遍。” 沈非的激情又来了,他走过去又把吕乔搂进了怀抱。 吕乔望望沈非那习惯性地动作:“知道我现在什么心情?”吕乔望着沈非,“你搂着我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为什么?”沈非不依不饶,他紧紧地搂着吕乔,似乎吕乔就是把他推开,他还会再继续这种动作。 “你听我说了这么多,难道你还会好意思走近我,抱住我?你不感到愧疚?” “愧疚,是的,我何止是愧疚!我杀我自己的心都有!” “那你动手吧!我瞧瞧!”吕乔激将沈非。 “现在不行。我有你还有儿子,我不能死。我还要找我阿爹姆妈去算账!” “不要去惊吓老人啦。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不知者不怪罪。” “后来呢?”沈非问道。 “我又去了你自己的家,见到了苏素丽。她知道我是谁,但是同样的情况,她也没有让我进你家的门。” 沈非咬着牙,放开了吕乔,从茶几上拿起烟盒,点燃一支烟,猛吸了一口,就低下头不吭声了。 “苏素丽上下左右看了我半天才问道:你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你不是很漂亮嘛?不是很会追我老公嘛?” “我说,我找沈非有点事情请他帮忙。她说,‘你还想勾引他?你这个样子就像个乞丐,我老公还会看上你?赶快走吧’。我说,能不能让我进去跟你说话。她说:‘就在门口谈’。” 吕乔也点燃一支烟,闭上眼睛好像是自言自语:“我告诉苏素丽,我儿子在医院截肢了,医院要赶我们回家,但是孩子的植皮手续没做完,能不能请沈非找人关照一下。我分明看到了苏素丽的眼中有同情,但是她就是不肯让我走进你家的门,她最后说:我们管不了,你该去哪里就去哪里吧。说完,就把我推出去,把门关上了。” “再后来呢?”半晌,沈非声音发颤地又问。 “我又去了你公司。公司的人说你出差了,最近不会回上海。我问,谁是抢救小组的人?没人回答我。我找到你的财务经理,我说我儿子住院,需要钱,能不能借点钱给我。财务经理说:一把手不在家,谁都不能做这个主。” 沈非站起来在客厅里走动着,吕乔知道他的心里十分激动,也知道他再激动再不理智也不会去处理他公司的人,因为他不会做“公报私仇”的事情。正因为他本着这个原则,才不愿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和沈非的关系,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要坚持他的公司制度,坚持到一直把自己送进了检察院。当然,从吕乔的角度出发,就是沈非抛去所有的顾虑而非要给吕乔一个说法,宁愿遭到员工们的奚落和不齿地为吕乔伸张,吕乔也绝对不会让他那么干。 “你公司的人谁都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所以他们没必要为了一个外地的女人去冒任何风险。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不能怪罪他们。鹏鹏的腿弄成这个样子,只有你应该遭到良心的谴责。如果不是你的所谓抢救小组极力主张把鹏鹏送到上海,如果不是你为了用这个抢救小组来宽慰我继续为你的那个重点项目去投标,鹏鹏在n市的话就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造成截肢,也不会发生让我绝望时采取措施以扣押货款为筹码来要挟你,也不会发生我作为一个嫌疑犯几进几出检察院。当然,我的要挟手段在某种程度上又成全了你在公司的地位,坏事变成了好事。” 沈非冷静了。不是因为听了吕乔最后所说的话让他冷静下来,而是他不能不冷静。 “乔乔,来,我们上楼去休息。” 吕乔摇摇头:“你自己上去睡吧。我到晓鹏的房间睡。” “你敢!”沈非不由分说,就把吕乔从沙发上拉起来,“跟我上楼!” 吕乔猛地推开沈非的手:“我正式通知你:请你回到你自己的家里去!请你不要再碰我!”吕乔说完,就打开门,跑出了别墅。 深秋的风灌进了客厅,沈非打了一个寒颤,紧接着也冲出了大门,去追赶迎着秋风在草坪上乱跑的吕乔。 总算捉住了吕乔。沈非说:“咱们进屋去,外面的风太大了,会着凉的。” “我宁愿和秋风相伴不跟你相伴;我宁愿终生都有缺憾,却不想让你在拥有我的时候又拥有她!” 沈非心里很清楚吕乔一晚上的痛苦述说,都是因为自己从苏素丽那里回来。他不能怪吕乔心里终于不能沉住气,只能怪自己多年来没有给吕乔一个交代,即便和吕乔已经有了儿子,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眼前的吕乔是自己从青春时期开始萌动情思的时候就一直爱着的女人。可是自己年轻时的优柔寡断造成了最终这种结果,究其原因难道真的都怨父母的阻扰吗?站在风口上,他还没想清楚的事情被吕乔淋漓尽致地说了出来: “我不能忍受,不能忍受你家父母对我的漠视,不能忍受苏素丽对我的鄙视,不能忍受你公司的员工对我的藐视。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你,还有你身后的相当一部分人对外地人是有区域歧视的!区域歧视你懂吗?因为这种歧视,你才放弃了我们的爱情,你才听了你父母的话找了上海女人!” 沈非的脑袋“轰”地膨胀了,他终于在吕乔的话中找到了答案。不管他承认与否,自己还有自己的父母还有公司的员工的确给吕乔留下了这种印象。但是沈非还是在挣扎,他想甩掉吕乔已经为之反复痛苦甚至不惜代价地进行报复的所有事实: “但是我父母承认你了!他们来看你了,陪了你整整七天了!”沈非冷的浑身哆嗦:“两位老人对你倾注了那么多,拼命地补偿你,而且是在我跟苏素丽还在维持婚姻关系的时候对你进行补偿!” 吕乔大笑起来,迎着秋风大笑:“对,很对。那是因为你家没有后代,因为我吕乔为你沈家生了一个儿子!”吕乔说完,双手抓住沈非只穿一件薄薄衬衣的双臂:“我问你,假如苏素丽为你沈家生了孩子,你的父母会补偿我什么?你说,你家父母会给我什么补偿?” 沈非哑口无言。他的泪眼在草坪四周寻找,想找块石头往自己的头上砸。可是草坪上干干净净,连颗小石子儿也找不到。他看到了庭院灯,那灯杆又矮又细,自己的个子高,根本撞不上去。他真想找个可以放血的地方,把自己那满身被秋风吹得疙瘩、毛孔开放,但那血管里奔涌的血却出不来的狂躁。 他需要平复。只有平复了心情,他才有办法做他该做的事情。 最后,他的泪眼还是看到了吕乔。他发疯般抱起了可以为自己放血的吕乔,用自己的唇堵住了想大喊的宝贝儿,朝别墅走去,很气昂昂的,也很英勇无比。 自从有了人类就有了思想,有了思想就有了爱恨情仇,有了爱恨情仇就发生了万花筒般的生活,因为有了这斑斓的万花筒生活才能创造人类的奇迹,推动人类的历史向前进。所以“爱情”这个主题亘古不变:有人为它狂,有人为它死,有人为它恨。沈非和吕乔的爱情不算特立独行,在历史上比不上孟姜女哭长城,更比不上霸王别姬, 只是从沈非和吕乔这里可见一斑而已。 沈非的放血举动终于又制服了吕乔。制服了这个宁愿与秋风相伴也要离自己而去又没有去成的吕乔。 搂着吕乔的沈非终于沉沉地睡去。临睡去之前,他脑子里过了一遍找谁算账最合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 遗留阵痛 三辆车除了坐人其余的地方全部塞满了一箱箱的柑橘。 郑东升站在路口望着晓鹏和张君毅他们回城里。想起一两天以后吕乔在上海就可以尝到自己种的柑橘了,不由地笑了起来。 此时在上海浦东别墅里,沈非醒来时,已经快十点。他洗漱完就打了个电话给办公室,告诉今天的安排是到几个下属企业去转转。 打完电话后他走到床边看看熟睡的吕乔,无限痛爱地、轻轻地在吕乔额头上吻了一下。这一吻却把沈非吓了一跳:滚烫的额头像烙铁! 吕乔的双颊通红,像睡又像昏迷。 “乔乔,乔乔你醒醒,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见吕乔应声。沈非慌忙抱起吕乔就下了楼:“阿姨,赶快跟我去医院!” 医院诊断:重感冒。点滴补液、冰块降温,一通忙乎,总算暂时把吕乔的体温降了下来。 沈非又安排了外诊医生和护士,才带着医院的车一起把吕乔送回家。 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饭,公司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报告沈非:几家下属企业听说总裁视察,都已经做好准备。 沈非真后悔。心想:真不该打电话告诉公司自己要下基层。吕乔生病,自己怎么离得开?但是不去又不行。下属公司好不容易盼着你总裁下基层,样样工作都做好了准备;如果去吧,自己这宝贝儿吕乔又谁来照顾呢? 沈非想想,就给爹妈打了个电话,要老爷子老太太过来照顾生病的吕乔。 两个老人一听吕乔病了,慌慌张张地满口答应,赶忙收拾收拾就出门打的飞奔浦东。 谁也没想到,正在厨房洗碗的苏素丽见两位老人出门,也跳上了一辆出租车紧随其后。 沈非见阿爹姆妈来了,这才放了心。交代完一切该交代的事情,又跟随诊医生和护士沟通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吕乔视察去了。 苏素丽远远地见老爷子和老太太熟门熟路地进了一幢别墅,又见沈非从那别墅里出来开车走了。她认定了这就是沈非和吕乔所住的别墅。她咬咬牙,嘴里嘟嘟嚷嚷地叽咕半天,又想了想,才又让出租车司机向后转,带着自己往回开。 傍晚,吕乔才算是睁开了眼睛。见阿爹姆妈床头床尾坐着,心里过意不去,就想爬起来。 “乔乔啊,勿动。侬想勿想喝点水?”老太太赶紧按住吕乔,不让她起来。 吕乔望着两位老人说:“谢谢阿爹姆妈。” “吓煞阿拉啰。”老爷子说:“勿是阿拉儿子打电话来,侬一个人咋办?” “沈非呢?”吕乔问。 “下基层去了。”老爷子告诉吕乔:“来了电话,马上回来。” 两名护士收拾好输液瓶和针管等东西就对吕乔说:“今天的点滴吊完了。我们留下一名护士值班,明天还需要继续吊瓶。” “不用值班了。辛苦二位,明天见。”吕乔执意要请护士走。她不想太麻烦医院的人。 两名护士一听不需要值班,高兴都来不及,暗喜一阵后连声道谢地走了。 阿姨端了一碗加了白糖的稀粥上楼,放在了床头柜上,对两位老人说:“老人家下楼去吃点饭吧。” “阿拉等儿子回来一起吃。”老爷子很客气地对阿姨说。 “来,乔乔,姆妈喂侬喝点稀粥。”说着,老太太就端起碗,喂起吕乔来。 吕乔的眼睛湿润了。除了在自己父母亲身边有过这种享受,没想到在沈非的父母这里也同样得到这种享受。心底深处的那股怨恨渐渐地消融了。 下基层视察的沈非找了一万个理由才摆脱了下属单位老总们的宴请,然后又把a副总裁推到前面去当酒袋子,才让司机送自己回公司,然后换好车才又往浦东赶来。 冲上了楼梯见姆妈正在给吕乔喂粥,沈非心里那个宽慰无法形容。 “姆妈,我来喂她吧。” “都快吃完了,侬带侬阿爹下楼吃饭吧。”老太太喂吕乔喝粥十分小心,生怕有一点点粥掉在吕乔的被子上。 “姆妈,我不吃了。您同阿爹他们都去吃饭吧。我想睡一会儿。”吕乔说完就闭上眼睛。 沈非蹑手蹑脚地把阿爹姆妈带下楼,又让阿姨回家。这才关好大门,三人坐在餐桌边上吃起饭来。 “哪里会一下下病成这个样子?”老太太边吃饭边问沈非。 沈非没有吭声。 “肯定是没及时添加衣裳着凉了。幸亏是重感冒,如果弄个肺炎什么的好麻烦咯。”老爷子三年早知道似的做了吕乔感冒的总结。 待两老人都吃完了,沈非问道:“阿爹姆妈,你们有没有印象去年六七月份有个女的到我们家去找我?” “侬公司的人?”老爷子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问道。 “不是。一个女的,很可怜的样子,想想有没有印象?” “对,有。那是要饭的,打发走了。”老太太记性不错,想起来:“好可怜的样子哦,穿双拖鞋,瘦瘦的,头发好乱。阿拉跟侬阿爹吓煞,赶快让伊走脱。” 老爷子也想起来:“是有这么个女的,非要找侬,阿拉勿让伊进门。阿拉关起门从猫眼里还看到伊站在门口好久好久。” 沈非把碗筷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底下头抹泪。 “侬做啥呀?怎么就问起那件事体来?”老太太看着儿子垂泪,觉得奇怪,问道。 半晌,沈非开口了:“阿爹姆妈,知道乔乔为什么生病吗?知道你们去年见到的上门去找我的人是谁吗?” “叫花子呗——”老爷子还没说完,沈非扬起泪脸:“上门去找我的是乔乔!乔乔就是因为谈起这些才生病的!” 两位老人惊呆了!再有想象力的人也不可能把他们现在看到的吕乔跟去年上门的叫花子相比,这更本没有可比性!老两口互相望望,疑惑重重。 老爷子摇摇头:“弄错了,肯定弄错了。” “没有错,阿爹姆妈呀,是乔乔上门去找我、找你们,鹏鹏在医院截了肢,她来求援的!”说着,沈非就又流出眼泪,低下头哭泣起来:“ 乔乔心里很苦,我们都愧对她啊!” 两位老人也跟着流起泪来。既然自己的儿子这样说,那肯定没有错。 于是,沈非就将昨晚上吕乔的哭诉详详细细地告诉了两位老人。没等沈非说完,老太太已经坐不住了,她老人家哭着往楼上去,她要去看吕乔。楼梯上了一半就瘫软在地,口里大哭着:“乔乔啊,姆妈对不起你,对不起孙子啊!” 吕乔已经听到了两位老人的哭喊。她的泪水也顺着眼角滴落在枕头上。她紧紧地闭上眼睛,一声不吭。 痛苦的战场随着老爷子步老太太的后尘移到了吕乔的床头。那架势就像是他沈非一家的世界末日。 老太太一直在捶胸顿足,嘴里反复叨叨:“乔乔就是想找阿拉去看孙子啊,就是想要阿拉给鹏鹏端碗鸡汤补补身体啊!该死的老头子,侬干啥就把乔乔关在了门口啊!”说着,老太太扑到了老爷子的身上链锤带打:“老不死的东西,都怪侬,都怪侬!” 老爷子也不拦着老太太的威猛捶打,流了一阵泪后,老爷子就朝沈非走来,挥起老拳打在了沈非的胸面前,这一拳不简单,竟然把沈非打了个倒退五六步:“都是侬造的孽!还阿拉孙子的腿!还阿拉孙子的腿呀!”老爷子双手拳头紧握,挺着胸,一步一步朝着已经被老爷子给打得靠在了橱柜门上的沈非。 “你们别打了!都别哭了!”吕乔从床上起来,用手摸着前额站不稳:“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都过去了。鹏鹏的腿永远回不来啦呀,你们别在我面前闹,我受不了,受不了。啊!——”吕乔又倒在地上昏过去了。 三个人又一下子扑到了吕乔面前,把吕乔往床上抬。吕乔还没躺好,老太太也昏了过去。老爷子见老太太晕厥的样子,自己也不停地四肢抽搐起来,翻眼斜腮地倒在地上。沈非吓蒙了,赶紧拨医院的电话,紧接着又拨120! 接下来这幢别墅成了医院的临时急诊室。白天的医生护士们都来了。120也来了,停在别墅门口的小径上,闪着蓝色的灯,随时待命。 好在两位老人只是因为激动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后果。吕乔依然是因为重感冒而身体虚弱。 沈非支付了120的出诊费,打发120走了。老爷子住进了晓鹏的房间,老太太住进了晓鹭的房间。三挂吊瓶楼上楼下地摆战场。 沈非吓坏了,也累垮了。他呆呆地看着医生护士忙进忙出的身影,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脑袋体会吕乔去年一个人在医院面对晓鹏截肢时痛苦而又无助的情景。 电话响了,沈非不情愿地掀起翻盖:“哪一位?” “怎么啦?这么不耐烦?”张君毅的声音从电话那头飘出来:“告诉你,我已经给你航空托运了四箱柑橘。” “什么柑橘?”沈非烦得很。 “老郑从树上摘下来的新鲜柑橘。估计明天可以到上海,你派人去机场取货吧。” “知道了。”沈非正要关手机,又听张君毅大嗓门问道:“哎,你怎么无精打采的样子呢,出了什么事?” “跟你没关系。”沈非冷冷地说了一句又想关机。 “我警告你,你如实地说,否则我明天就飞上海!” 这句话很管用。沈非最烦张君毅到上海。所以就说:“没大事。就是乔乔重感冒。” “重感冒至于你沈非说话如丧家之犬?” 沈非火了:“你管得着吗?你算老几!” “我是你大爷!”张君毅在电话那头开始骂了:“你小子等着,我明天上午到上海!” 这条狼又来了! 沈非气得从沙发上跳起来,把手机狠狠地惯在沙发上,叉着腰喘粗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 歪打有理 张君毅的心很慌。听沈非那不正常的声音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呢?是不是自己与吕乔在一起却又没做成的那件事让沈非这家伙发现了,然后虐待吕乔? 张君毅并不是害怕事情发生后沈非和自己的“决斗”,甚至他很清楚总有一天会与沈非之间为吕乔而厮杀。问题是现在吕乔在上海只面对沈非,没有人能够保护吕乔。 想到这儿,张君毅拿起电话拨给刘大强:“大强,明早上你同我去趟上海。” “刚回来怎么又去上海?”刘大强疑惑:“那个旧城改造忙得要死,你悠闲自在,我可抽不开身。” “明天是周六,你当总经理就要像个总经理的样子,该放手时就放手,否则下属对你的依赖太大,他们也得不到锻炼。明早跟我走。”张君毅不由分说,放下电话。 当两人乘早班飞机抵达上海叫了一辆出租车赶到别墅门口时,只见一辆标有出诊字样的面包车在外停放。 张君毅这下真的慌了,他意识到是吕乔出了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的问题:生命危险! 刘大强上前就砸门:“沈非!开门!” 沈非一夜没合眼。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把门打开,苦笑笑又摇摇头:“来的真早啊你们。” “我乔哥呢?我问你我乔哥在哪里?”刘大强已经就是准备拼命的架势了,他对着沈非吼道:“快说,你把我乔哥怎么啦?” 沈非望着刘大强圆睁的怒眼:“楼上,你自己去看。” 张君毅正想跟着刘大强上楼,被沈非用身子一挡:“不简单啊张董事长,还带来了打手。想怎么收拾我呀,说说看。” 张君毅把沈非一推:“去你的吧。想收拾你还不是分分钟的事!”说完就快步往楼上跑去。 “乔哥啊,乔哥!”刘大强见吕乔躺在床上,手背上还插着输液针管,也不管医生护士的阻扰,就上前摇晃吕乔。 张君毅在卧室内到处找有没有打架的痕迹或者是留有血迹的地方。 医生说:“二位先生,病人重感冒,还在治疗,请回避一下吧。” “重感冒?就是伤风咳嗽的重感冒?”刘大强问医生。 医生点点头:“对,就是受了风寒感冒了。” 刘大强眼睛望着张君毅狠狠地说:“大惊小怪!” 张君毅也愕然。但是沈非电话里的声调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绝对不是仅仅重感冒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不信,就又趴到吕乔床头左瞧右瞧,还居然想掀起被子看看吕乔身上是否有伤痕。又见女护士用眼看着自己,想想太冒昧,就收住了想掀被子的手。 “我们给病人用了镇静药,病人需要休息,请先生回避吧。”医生又对张君毅礼貌地说道。 并没有张君毅想象的事情发生。他也有点后悔了,不该这么冒失地听到风就是雨的跑到上海来。他拉着刘大强示意下楼再去问问沈非。 沈非还在客厅坐着。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见两个要打架的人从楼上下来,就问:“怎么样,是不是现在动手打,还是请你们吃完饭再动手打? 两个“打手”有点不好意思。还是刘大强能上能下:“呵呵,我们以为你小子欺负我乔哥呢。”正说着,见有护士从客厅旁边的卧室里走进走出。刘大强问道:“这两间房有人住吗?” “我父母亲在挂吊瓶。”沈非平静地说:“来,带你们看看。” 沈非领着张君毅和刘大强来到老太太的房间里,这老太太一见儿子领着人来看自己,就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是阿拉对不起乔乔啊,对不起阿拉孙子啊!” 张君毅和刘大强都是第一次见到老太太,很礼貌地点头哈腰问好。 “姆妈别哭,这是我的朋友。你闭上眼什么都别想,睡一觉就好了。” 老太太泪眼婆娑点点头,对儿子说:“侬去看看乔乔怎么样,要不要去住院呢?” “姆妈别操心了。有我在呢。”沈非给母亲掖掖被头:“闭上眼休息吧。” 三个人退出房间又来到老爷子的房间。这老爷子也是一样,在床上躺着叹气。见儿子带人进来,用那只没有挂针的手锤着胸口:“罪孽、罪孽啊!阿拉跟侬姆妈要遭雷劈的!” “阿爹勿要这样讲,好好休息。只要侬跟姆妈健康了我才能放心的。” 刘大强说:“老人家好好休息吧,什么也不要想了,就是保重身体最要紧。” 张君毅意识到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拽拽沈非,示意沈非跟他出来。 与老爷子告别后,三个人来到了客厅。 “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张君毅问道。见到了沈非父母的样子,他笃定出的事儿不小。 沈非没理张君毅,转身到厨房对阿姨说:“阿姨,多做点饭,医生和护士留他们在家里吃。病人就熬点皮蛋粥吧。我出去一趟。” 沈非交代完,就又对张君毅和刘大强说:“你们稍等一下,我上楼换件衣服。” 沈非来到楼上,走到吕乔床边,看看沉睡的吕乔,苍白的脸仍然是那么美,但是美的没有一点生气,只有凄楚和冷寂与她作伴。碍于医生在旁边他不好意思亲吻吕乔,就用手在吕乔的额头和脸庞抚摸了一下。然后到衣柜里找出一件衣服穿上,又跟医生护士交代几句,说:“你们辛苦,有事打我的电话。” 三个人一辆车,来到离别墅群不远的一家会所。沈非清楚,这两个一大早坐飞机来问罪的人不是善茬,不跟他们实话实说看来是没那么容易脱身。于是就要了一个单间,泡了一壶功夫茶,点了几块三明治。 “坐吧,随便坐。”沈非自己往沙发椅上一靠:“也不知道你们是太轻松了还是喜欢管闲事,大休息天也要起早坐飞机来打架!”沈非说着,鼻子里还“哼”了一声,从兜里摸出“中华”烟和打火机,自己点燃一支,把那烟盒和火机往茶几上一仍。 “我乔哥怎么回事?还有你父母亲又是怎么回事?还全都躺在床上打吊针?难道都是重感冒啦?”刘大强斜着眼看沈非,那口气冲的很。 “说说吧,详细说,否则你今天别想走出这间房子。”张君毅拿起沈非的中华,递给刘大强一支,自己又来一支,先给刘大强点燃,自己又点燃,全不把自己当外人般地把脚一架,准备不坐到累就不换姿势。 “我肚子饿,说话没精神。”沈非抽烟,根本不抬头看这两个人。 一会儿,服务生连贯地送进来煮水壶、嘉兴泥杯和泥壶以及一整套功夫茶的林林种种摊了一个茶几桌面。其中一服务生说:先生,我们会所的规定,点功夫茶送茶艺表演。 说着,一女孩袅袅婷婷地走进来,学着古代丫鬟敬太爷的礼节半蹲下身子,两只手相握,稍微低垂眼帘,在腰际做了一下拜的动作。然后拿个软垫放地下,跪下去开始了有模有样的泡水、洗壶、洗杯。随着女孩柔美的表演,嵌在单间墙壁的喇叭里飘出来配合茶艺表演的音乐,女孩又点上了香,那幅意境绝对是仙境。 刘大强看着女孩子翘着个兰花指,那动作美倒是挺美,但是忙了半天也没见一杯茶出来,有些不耐烦了:“丫头啊,你快点吧!” “这是闻香杯,请先生闻一闻是不是很香。”女孩的声音很甜、很柔还带点娇滴滴地递给刘大强一个小罐罐。 “换大杯!”刘大强火了:“撤了撤了,给我来个大茶缸!” 沈非和张君毅全都大笑起来! 女孩立起身拔腿往外跑! “哎,给我拿个茶缸子来!”刘大强还对着女孩叫唤。 沈非哭笑不得地用手指着刘大强:“你不要为难人家这会所,这里没有大茶缸!” 张君毅笑得那烟卷掉在了地上也懒得捡起来。他终于放松了一下心情,把那架脚的姿势重新调了一个个儿。 “我说姓沈的,你是不是存心拿我们开涮呀?刘大强瞪着眼珠子问道。 “这家会所我根本就没来过,我怎么知道功夫茶还搭配茶艺表演?” “行了行了。说正题吧。”张君毅按住了刘大强又催促沈非。 沈非走出单间,对服务生说:“上三大杯茶水。” 也许是这么一闹,沈非心里也觉开朗了一些。他就把吕乔生病前对他讲的关于晓鹏截肢前后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张君毅和刘大强,又将自己父母亲得知情况后悔恨交加也昏倒等等情况说了一遍。 刘大强抹了一把眼泪,指着沈非的鼻子开骂道:“我接到乔哥的电话带上二强连夜赶到了上海,我乔哥一句埋怨你的话都没有说。自己痛苦到那个程度都没有要我们留下来陪陪她。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刘大强站起身朝着沈非扑了过去,揪住沈非的一只袖子: “你倒好,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儿子受了这么大的罪,要是我早就疯掉了!”说着就当胸给了沈非一拳! 沈非没有吭声,他心里清楚,只有刘大强最有资格打他,而且他的确需要有人打他一顿,这样他才心里好受一些。“打吧,继续。”沈非扶扶眼镜:“来呀!别停手,朝这儿打!”沈非指指自己的脑袋:“打呀!” 刘大强哭倒在椅子上:“乔哥呀!我的乔哥呀!到了上海自己吃了那么多的苦,还睡在医院的走廊上你都不要我和二强留下来陪你啊!还被这帮上海人当成了叫花子挡在了门外头呀!”说着就朝着自己的脑袋上挥起了拳头:“我怎么那么笨呢,我怎么就不知道留下来陪你呢!” 张君毅抓住刘大强往自己头上猛挥的拳头:“行了!留着你这脑袋去工地转悠吧!”说完,张君毅看看沈非,摇摇头:“我不知道该如何骂你才好。我只理解你一个地方,那就是你不想把事态扩大,不想让你公司的人都知道你和乔乔的关系。但是你不能回避,你应该面对。就是当时不知道晓鹏是你的儿子你也应该面对!” 沈非知道挨打这一关差不多过去了。就抻抻衣服,把领带正正,坐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吗?”张君毅见不得沈非被刘大强打了一拳就万事已解决的模样,问道。 “你说你是什么心情。”沈非没看张君毅,抽出一支烟点燃。 “我真想用刀捅了你!” 沈非冷笑起来:“你不够资格。” “为什么?”张君毅两个拳头捏的嘎嘣响。 “你动机不纯。”沈非就是不望一眼张君毅。 张君毅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左手抓住沈非的胸襟,右拳就朝着沈非的左脸颊挥了过去:“我叫你说动机,我叫你说资格!” 沈非绝不会就这样让张君毅猛扁自己一顿,他用脚把沙发椅往后一踢,摆开跨步,一拳顶在张君毅的肚子上,然后一个扫腿把张君毅撂倒。倒地的张君毅拖住了沈非一只脚,也把沈非拽倒在地,再狠狠地骑在沈非的身上,还没来得及挥拳头,又被沈非给翻了个个,于是 两个ceo在地上翻滚起来,不分胜负。刘大强在一边当裁判:“停!暂停!” 刘大强见谁也没有想停下来不打的意思,他就走到门边把门扣住,撸撸袖子来帮张君毅打沈非。 可怜沈非眼镜打飞了,看不清楚张君毅的脸在哪里。就用手在地上到处摸,想摸到眼镜戴上再与张君毅打。 朦胧中沈非发觉不对,有两个影子搅在一起,沈非知道是刘大强也参加进来了。他越发地在地上摸眼镜,眼镜没摸到摸到了一条椅子腿,这下好了,沈非一个猛子跳起来,抡起椅子朝着眼前的两个影子砸过去! 还好,张君毅和刘大强还算身手灵活,脑袋一偏,那把椅子从他们中间飞到了对面的墙上,又跌落在地上散了架。 单间门外一阵嘈杂。服务生的声音,茶艺小姐的声音乱哄哄。 打架到此结束。刘大强开了门,一声大吼,惊呆了门口所有人: “你们乖乖地听着,给我们一人一碗米饭,要好菜。谁敢报警我就让你这该死的会所从此歇业!” 人家会所的人不知道这刘大强是何方神圣,见这大拿般的人继续消费,也就陪上了笑脸唯唯诺诺答应了。 张君毅拍拍身上的灰尘,满地帮着沈非找眼镜。还算好,眼镜没有损坏,沈非忙不迭地把眼睛戴上,这才好像重新回到了人间般得感觉。 米饭送上来了,配上得味的下饭菜,就着早就凉透了茶水,三个人也吃得挺有滋味。 吃着吃着,刘大强说:“我知道问题的症结了,”他望着沈非:“最坏就属你那个娘们。你们想,你爹妈不认识我乔哥把我乔哥挡在门外是对的,只有你那个娘们认识,你不在国内,她应该搭把手,不应该把我乔哥往门外推呀!” 三个人的眼睛碰到了一块儿,一个主意就此形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 情债难偿 做企业当老板的人最怕算的是两种账:一是情感账,二是酒肉账。情感账只收不付、酒肉账只吃懒付。 于是会所发生的这起因友好起源及至斗殴发生又平静碰杯的账就更不知如何支付。 不算又不行。这家会所绝不会饶过这三个貌似腰缠亿贯而偏要斗殴的人。痛定思痛的三个人这才想起任何时候都应该带上秘书和财务经理才好,否则这种尴尬实在难以应付。 沈总裁肿起红腮跟人家会所的老板算了半天账,又要被撕破了西装袖子的张董事长全部过目签字又交由鞋帮子脱线的刘总经理复核,才困难万分地把那砸坏的椅子、磕坏的茶几角还有那泥壶泥碗以及墙面绸缎贴面损坏等等按照购买价、折旧率、再根据百分比、勾股定理等等画图测算了个清爽。掏出银子赔偿后,又支付了饭银,才在会所老板的殷勤恭送下走出了会所大门。 三人出门上车往回开。 准备实施的计划第二天实行。今天还有小半天光景需要打发。张君毅想看吕乔就撺掇刘大强开口说再去看看沈非的爹娘。 沈非的左脸颊有点红肿,是被张君毅那一拳打的;胸面前隐隐作痛是在昨天老爹一拳的基础上又被刘大强夯了个扎实造成的;张君毅的名牌西装右侧袖子是在地上滚打时被沈非扯破的,好在夹住胳膊看不太出来;刘大强的鞋在工地泥水中浸泡太久,又不是名牌,所以稍微脚上用点劲,就张开了大口一个劲地与空气接吻。 很会做人的刘大强在张君毅挤眉弄眼的唆使下,非要沈非半路停车自己去超市买营养品送给老人吃。 又是一阵忙乎后,刘大强提溜着大包小包装上车,这才一心一意让沈非开车回别墅。 刘大强把大包小包提进客厅,就跟着沈非、张君毅从老太太房间开始进行巡视,再去看望老爷子,最后上了楼看吕乔。 吕乔还在昏睡。老爷子和老太太吊瓶已经挂完,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休息。 没他们什么事。 这时,沈非的电话响了,是办公室值班室打来的。报告沈非:机场特快送了四个纸箱像是水果,请示:是由司机给送到家里还是如何处理? “我过去拿。”沈非四个字精炼的很。司机根本不认识这地界儿,送过来反而耽误工夫,再说了这地方也不方便司机来。 “等我回来给你们找衣服找鞋换。”沈非对张君毅和刘大强说。 “早知道我们来上海,还不如带过来更方便些。”张君毅见沈非去取柑橘箱,正中下怀。 “我要守着我乔哥醒。”刘大强不像张君毅那样拐弯抹角,干脆地表明自己不会去帮你沈非搬柑橘箱。 只要不是张君毅的要求,沈非都很大度。见刘大强说的在理,加上吕乔还没醒,估计自己离开个把小时也不至于发生多大的事情。 “那你们俩就在这里待着,我去去就来。晚上在这儿吃饭。”说完沈非就下楼往门口走去,想想又折回身到楼下的卫生间往镜子里瞧瞧脸,担心自己这副模样会不会被手下人笑话。 镜子里的沈非左脸颊只是红肿一点儿,只要不是故意观察还是能够见大众的,一句话,不仔细瞧看不出来。他就又走到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一些冰块,让阿姨找块毛巾包着,开车等红绿灯时抽空敷一敷。 没想到沈非刚走,吕乔就醒了。 真是天遂人愿!张君毅抢到刘大强前面凑到床头看吕乔。 医生、护士们见吕乔醒了,烧也退的差不多了,吊瓶也基本上滴完了,都轻松地呼出一口气。 吕乔睁大眼睛,惊异地望着张君毅和刘大强,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哪里。 “乔哥,你总算醒了!”刘大强还是把张君毅扒拉开,对吕乔说道:“吓死我们了。我们上午到的上海,你基本上躺了一天!” 吕乔望着这两个人笑笑:“我没事儿,就是感冒了。” 医生对吕乔说:“吊瓶里还剩一点儿药水,一会儿就给您取针。明天还要再吊一天针就差不多好了。” 吕乔看看药瓶,对医生说:“这一点儿我不吊了,可以取针,你们几位也可以早点儿回去。” 医生答应后就让护士取针。吕乔目送医生和护士离开,口里连声地“谢谢”,又让刘大强去送送医生和护士们。 就剩张君毅一个人在吕乔身边。 吕乔抬起头想坐起来,张君毅扶着她说:“别动,我来。”他用个靠枕放在床头,把吕乔扶着往床头上靠靠:“怎么会病成这个样子?” “沈非呢?”吕乔没有回答张君毅关于生病的话题,问道。 “老郑让我航空托运了四箱柑橘,到了上海,沈非去取了。” 吕乔点点头“哦”了一声,又问:“东升的柑橘园开始摘果实了?” 张君毅点点头:“柑橘很甜,一会儿你尝尝。” “他好吗?”吕乔眼睛看着张君毅又不想让张君毅认为自己很关切郑东升的情况,所以那晶亮的眸子就游移起来。 “很好。放心吧,可以自己走路了。” 吕乔笑了。只有她心里清楚郑东升的恢复跟自己的关系很密切。但是吕乔笑得太深奥,张君毅不懂,也不想懂。因为张君毅的矛头不是郑东升,而是沈非。 “你和大强怎么又来了呢?” “想你了。”张君毅尽管声音很小,吕乔还是十分慌张,眼睛瞧着卧室门:“你不要这样子!” 张君毅望着半躺在床上的吕乔,台灯不太亮,映衬着吕乔更是迷人。只见吕乔那披散的头发浓浓密密,一半儿在肩后,一半儿在胸前。一缕碎发垂在额头,加上眸子黑亮晶莹,睡衣是淡蓝色的,脸色因病略显苍白但仍然是美人坯子一个,张君毅有些把持不住,站在床头,用手背抚弄吕乔的额头和那碎发,险险站立不稳。 吕乔感觉到了张君毅的柔情,心中也激起阵阵涟漪,那五星级酒店的一幕幕慢慢映在了脑际。她微闭上眼睛,抖动着睫毛,心就“砰砰”地跳起来。 张君毅想想这儿可不是五星级酒店,楼下有沈非的爹妈,还有那一会儿就蹦上来的刘大强,就拼命克制住想抱抱吕乔的冲动,说:“我和大强明天就回去。” “是沈非叫你们来的吗?” 张君毅不想让吕乔知道自己和大强为什么要来上海,就胡乱地“嗯”了一声。 “你就骗人吧。”吕乔嘴角露出了一点儿笑容。 张君毅也笑了:“你快点好起来,我真的很想你。” 吕乔正想说话,见刘大强上了楼进了卧室,就说:“大强,你们那么忙,干嘛要来上海呢? “还不是这老张非要我来嘛。”这话一出口才看到张君毅的眼色。但是没办法话已经说出来了。 “今天我们还把沈非——”刘大强还没说完,就被张君毅踢了一脚。 “哦哦,我们俩中午同沈非在外面吃的饭。”说完,就在吕乔床头不远处的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看张了口的破鞋子。 吕乔的眼睛很毒,心也很细。刘大强的话,还有刘大强的破鞋子再加上张君毅站在自己身边用手撩自己头发时袖子带出来一阵一阵的风让她意识到发生了事情。 “大强,你的鞋子怎么坏了?” 刘大强笑笑:“嘿嘿,早就应该坏了,这一用劲就彻底坏了。” “干嘛用那么大的劲?” 刘大强不知道如何回答吕乔就用眼睛看张君毅。 “张董事长,你的袖子怎么回事?是时髦呢还是时装?”吕乔见刘大强眼睛瞧着张君毅,就转而问张君毅。 张君毅知道瞒不过吕乔,就说:“沈非把你在医院守着晓鹏截肢时所遭的罪都跟我们说了,我和大强打了沈非一顿。” “打哪儿啦?”吕乔心疼地坐起身问道。 “脸还有胸部,其他部位还没来得及检查。”刘大强答道。想想又说:“太气人了,简直太im的气人了!不收拾收拾沈非对不起天下男人。” “要是把他打出内伤看你们怎么办!”吕乔因为心疼沈非又加上激动,脸上略显出红晕。说着,就掀开被子起床。 “你干嘛不躺着?”张君毅听吕乔说话分明是对自己和刘大强打了沈非不满,心里不由地又难受起来。暗暗地骂道:“你沈非凭什么就可以让吕乔这么爱着你?时时处处维护你?晓鹏截肢自己受苦还要爱你?扣你的货款被抓还是对你爱心不变?” 吕乔没有理张君毅,自顾自起床,站在床边说:“你们俩下楼吧。” 张君毅冷眼望着吕乔径直往卫生间走去,就拉拉刘大强,示意下楼。 张君毅浑身没劲,一副心灰意懒的摸样,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不想动弹。 而刘大强趿拉着灌风的破鞋子,又窜进了老爷子的房间,见老爷子还在睡,就又拧开老太太的房门。不一会儿,刘大强和老太太说话的声音就从房里传了出来。 张君毅的耳朵里一会儿是“包办婚姻”,一会儿是“对不起乔乔”,一会儿是“苏素丽”等等字眼。他明白刘大强在搜集第一手资料,而自己已经没有了那份积极性。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赶往上海的行为,以至于弄得自己一蹶不振。 吕乔心疼沈非挨自己和刘大强的打的那份发自内心的表露,让张君毅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究竟在追求着什么。横在自己面前的阻力现在不仅仅是沈非,还有沈非的父母,甚至还有沈非的一个家族。既然沈非的父母都已经站在了吕乔一边,那你张君毅吊在这棵树上半死不活为哪般? 想是这么想,也就这么想着而已。要是现在真的让张君毅拔起脚走人,再也不回头,看来这位一根筋做不到。 他望望厨房,见阿姨一个人在忙着,就起身走进厨房,帮阿姨做菜,索性让自己忙碌起来,忘却心中的难受和无望。 沈非走进门,搬进一箱柑橘,大喊道:“老刘、老张快来帮忙。” 刘大强从老太太房间出来,跟着沈非又去搬柑橘,而张君毅装着没听见,依然拿着把菜刀在砧板上狠劲地剁排骨。 “老张呢?”沈非警惕的很,赶紧问刘大强。 “不知道,刚才还在。”刘大强搬起两箱柑橘往门里走,没在意沈非那多出来的心眼儿。 沈非放下柑橘箱子,就三步并着两步往楼上跑去。见吕乔已经从床上起来,并且已经洗过澡正在换外穿衣服。 卧室内并没有张君毅的身影。沈非松了一口气。 还没等沈非缓过气来,吕乔就扑到了他的怀里。弄得沈非那紧张的心一忽儿像蜜糖一样地化开了。 “宝贝儿,你总算可以起床了。”沈非搂着吕乔亲吻着她的脸颊。 “我看看你的脸。”吕乔泪眼汪汪地抚摸着沈非已经变成了紫色的左脸颊,“疼吗?” “不疼。他们打的对,应该打我。”沈非笑着就把吕乔又抱了起来用脚把卧室门关上又往床边走去。 “别,他们都在楼下呢!”吕乔娇笑着说。 “很快的,宝贝儿。”沈非肿着脸颊,忍住胸口的闷痛,又把吕乔按在了床上。 张君毅人在厨房,耳朵却跟着沈非上了楼。听见了一声关卧室门的声音,心里就像被手中的菜刀砍了一下痛得不能自已。 而刘大强为了不打无准备的仗,尽量多地掌握第一手资料好用来进行明天的战斗,就又窜进了老太太的房间,继续没说完的话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 祸福相依 人太聪明时也会被聪明所误。三个男人此时就是处于如此境况。 八点一过,沈非就出现在张君毅和刘大强下榻的酒店。他径直朝自助餐厅走去,只见两名“打手”已经坐在桌前等候他的到来。 “先吃点东西。”刘大强积极性最高,走到摆满了数十种食物的长条自选桌边左挑右选,堆满了整整一大餐盘东东,坐到了餐桌边。 张君毅自从昨天在吕乔那儿突然一下子心情跌落之后,到现在也没有缓过劲来。见刘大强拿吃食的品味太低,就皱起眉头:“吃的完吗你?人家看见还真以为你八辈子没吃过东西的样子!” 听张君毅数落自己没品位,刘大强干脆又站了起来往长条自选餐桌走去。拿个大托盘装了一杯牛奶、一份松糕、一份蛋羹、一份肠粉,琳琳琅琅地放满了餐桌。又见那刀叉用起来费劲,又跑一趟去找了一双筷子来,然后大快朵颐。 “我告诉你老刘,你取这么多东西必须吃完,吃不完的话这家酒店就要对你不客气!” “你怎么知道我吃不完?你看着我吃!”刘大强火了,干脆端起餐盘像吃饭似地往嘴里狠劲地扒拉。 张君毅皱着眉头,也不看刘大强,自己也去拿吃食。张君毅端回来的餐盘里摆成了花样:三片烤肉,两片面包,少许几小块香肠,一杯咖啡。 人家沈非更来劲,一个招手,侍应生的一杯咖啡就送到了桌前,还配上植脂末、白砂糖。然后两句英语一嘟噜,马上就送来了一杯冰激凌还有一块巧克力蛋糕,外加几片菠萝。 没等这两个摆谱的人吃完桌面前那一点点东西,人家刘大强风卷残云般早已把取来的食物全都吃下了肚。直把个张君毅和沈非看的目瞪口呆! “没话说了吧。”刘大强笑着用餐巾擦擦嘴,双手交叉打嗝儿:“吃饭就吃饭,别装样。”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今天刘大强就是沈非和张君毅的老师。 沈非是去见苏素丽,原本就心里不快活。就好像一个人已经在天堂生活却非要把人往回拽进地狱的感觉。张君毅那心情就更复杂。从心底深处并不希望沈非和苏素丽彻底断线,但是为了给吕乔出口气不得不往前站。 而刘大强却是一门心思为了给自己的乔哥出气。在他刘大强的信条里,只要有人欺负了乔哥就是欺负了他自己,哪怕是间接的欺负甚或是无意的欺负都不行。 苏素丽懒洋洋,还睡在床上没起来。听见有人按门铃,就下楼开门。 门一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横在门口,吓了苏素丽一跳! “侬,侬做啥?” “别堵在门口,进去!”刘大强闷声闷气地对苏素丽说。 本来人家苏素丽才有权对你这不速之客说:“别堵在门口,出去!”却见这一脸凶相的刘大强反过来对自己吼。苏素丽立马就来了火:“侬是啥人呀?敢在阿拉面前蛮横!”说到这儿,一抬眼见沈非就站在这五大三粗的人后面。 “把门让开,来客人了。”沈非瞧着苏素丽头发蓬乱,还穿着睡衣,心里那火就一直往上窜。觉得当着张君毅和刘大强的面既丢脸又无奈,心想:真是前世造的孽,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老婆丢人现眼! 张君毅在沈非身后,瞄了一眼沈非的这位夫人,满心眼地瞧不起,同时还有点幸灾乐祸:不怕你沈非人模狗样,好汉就是无好妻,哼! 苏素丽见到沈非,马上就乖乖地移开了自己肥胖的身躯,把三个人让进了客厅。 沈非皱着眉头对苏素丽说:“你赶快去洗洗脸换身衣服,不要这样子接待客人!” “对不起,对不起。”苏素丽连声说着“对不起”就风快地往楼上跑去。 刘大强往沙发上一靠:“都说上海住房紧张,我看根本不是这回事儿。你看看这里,啊,房间这么大,装修这么豪华,还是一个人住,啧啧,真是浪费国家资源。” “他们是属于高级阶层,你没有接触过上海市民,住在小居室的、住在棚户区的还有的是。”张君毅看看四周对刘大强说。 沈非去找茶杯,一个没找到。嘴里嘟嚷着:“这茶杯放在哪里了呢?”长期不在家住的沈非,就是在家里住也从没有操心过茶杯的事情。今天回到自己的家,那份心情本来就不好,又不能不以主人的身份招待张君毅和刘大强,自己觉得自己难为情的要死。 “行了,沈总裁,别找茶杯了。”刘大强见沈非那模样,也替沈非难为情。“唉,这叫什么日子!” 一会儿苏素丽下了楼,头也梳了,脸也洗了,换了件上衣长裤子短的便装。张君毅想:“这是不是上海人的打扮?上海人不是很会打扮自己的吗?怎么从这女人身上就体现不出来?” 苏素丽三下两下就沏好了茶,手脚很麻利,用个托盘托住,送到了三个男人面前:“请用茶水。”放好茶杯就起身:“你们坐。我去买些点心来。”苏素丽说起了普通话,但是还是很重的上海口音。 “不用了,你也坐下我有话问你。”沈非对苏素丽说道,又指指自己对面的一个单个的沙发让苏素丽坐在那儿。 苏素丽见沈非都不跟自己介绍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姓甚名谁,看来不会是好事,也就做好了接招的准备,重重地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侬讲,我听着呢。” “去年吕乔是不是来找过你?”沈非问。 苏素丽连想都没有想就说:“是呀,怎么啦?” “她有没有说晓鹏在医院截肢的事情?”沈非又问。 “有过啊,怎么啦?”苏素丽很干脆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让她进屋不帮帮她呢?”沈非又问。 苏素丽冷笑了起来:“她是你的什么人?她和我是什么关系?我没有必要让跟我没关系的人进我家的门!” 沈非气得站了起来:“你,你这个人太不通情理了!” 苏素丽也站了起来:“是我不通情理还是侬不通情理?” “你把吕乔差点逼上了绝路,就是马路上要饭的乞丐我们也要伸出手帮一帮对不对,你不能把她往外推呀,这是起码做人的良心你懂不懂?”沈非的脑海里全是吕乔那求告无门的惨象,全是儿子鹏鹏躺在重症监护室的可怜相,他冲到苏素丽面前说:“我以为我问你你会装糊涂,会不承认吕乔来找过你。结果你什么都承认还这么有理!” “阿拉就是有理!”苏素丽站起身跳着脚,也不管旁边两个人正在对着自己瞪眼睛:“阿拉不会帮你的二奶做任何事情!永远不会!” 刘大强也跳了起来,用手掌在苏素丽的肩头一推:“你这个疯婆娘,你说谁是二奶?” “吕乔就是二奶!就是臭不要脸的骚婆娘!就是狐狸精!”苏素丽大喊道。 张君毅最听不得有人这样诽谤吕乔,他也冲到苏素丽面前吼道:“你给我放冷静点,有事情我们谈事情,有问题我们解决问题,不许骂人侮辱人!” “哈,不简单啊!看来这个吕乔当二奶有瘾啊!不但勾引沈非还把你们都勾引到手了啊!” 刘大强咬着牙正要举起那大巴掌扇苏素丽,被张君毅拦下了。 沈非的泪流下来:“苏素丽我告诉你,吕乔她不是二奶,我和她是同学,不认识你的时候我们就是男女朋友关系。在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就给你看过她的照片,也跟你多次谈过我和吕乔之间的事情。这一切你都很清楚! 沈非说到这里就坐在了沙发上:“如果你不是默认了吕乔和我的这种关系,你早就不会跟我过日子,早就会离婚。而你没有这样做。既然你没有这样做,在吕乔到上海遇到了天大的困难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帮帮她?为什么连门都不让她进?为什么不给我那可怜的儿子送点吃的东西?” “这是关键。”张君毅对苏素丽说:“吕乔上门没找到沈非就跟你说自己儿子截了肢,假如你当时稍微给点爱心,也不至于让吕乔最后忍无可忍扣押老沈公司的货款而去坐牢对不对?” 苏素丽这句话听懂了,觉得也是这个理。就没有再跳脚。 “你说吕乔勾引我,如果她勾引我干嘛来找你呢?她是把你和我看成是一体的,是你把她逼上了绝路的!”沈非说着又流出了泪:“如果你当时帮帮她,没准你还会得到我的心,得到我这个人,但是你的行为太让我失望。” 刘大强讲大道理不太行,暂时在客厅里转悠,见这苏素丽已经安静下来了,就转到了沙发边上,找了个离苏素丽最近的位置坐下,把脚往沙发上一盘:“老苏啊,”刘大强的用词绝对准确,他不会把苏素丽当夫人来称呼:“老苏,你要头脑清醒一点。你和老沈的婚姻充其量也就是个父母包办婚姻,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是不是?” 苏素丽泪眼望着刘大强,很迷糊的模样:“阿拉跟沈非算包办婚姻?” “当然啰,你是怎么认识人家老沈的?你们又不是同学,又不是自由恋爱,又不是一见钟情,什么都不是,就是老沈父母让人家弄堂里的婆婆妈妈在街道上给你介绍的,对不对?”刘大强跟沈非母亲沟通得来的信息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苏素丽心里清楚这是沈非父母告诉这个五大三粗的人的!看来这两个人是来帮沈非劝自己跟沈非离婚的。苏素丽终于拎清楚了,就又喊道:“就算是包办婚姻那又怎么样?想离婚不可能!” “包办婚姻是不人性的!打天下其中一条就是解放妇女,不允许包办婚姻的存在,提倡男女平等,自由恋爱!” “哎,侬不要搞错!”苏素丽揪住了刘大强话里的漏洞:“解放妇女,哈,我现在是在受害,是要解放阿拉不是解放他沈非!是要解放妇女,没说解放男人!” 刘大强抓抓脑壳,拿眼斜着张君毅,是要张君毅来对付苏素丽。 张君毅跟着来找苏素丽目的是要帮吕乔出口气,并没想到来帮沈非离婚。但是刘大强使眼色,自己又不能不站出来说话,于是就说: “大姐,我喊你一声大姐好不好?”张君毅勉为其难地搜肠刮肚找词语:“你没理解他的意思,解放妇女也包括解放男人。理解文字要看全面,不要断章取义。断章取义不好。” “我不懂,不想懂!吕乔就是二奶,沈非就是我老公!把吕乔关在门外,没帮助吕乔我是有错,但是这个婚我不离,绝对不离!” “好!”沈非咬着牙说:“你不离就不离!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进这个门!你也不要给我打电话。再告诉你一遍:你可以去告我的状,什么地方都可以去,也可以到我办公室去闹去吵,我沈非就是身败名裂,身无分文都不会再跟你有任何关系!” 突然沈非的电话响了,一看是黄炳如打来的电话,知道是因为吕乔案子的事情,就赶忙走到客厅一角对黄副总说:“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黄炳如说:“今天我和顾问请王大去钓鱼,王大推脱有事没去。问他为什么大礼拜天的还那么忙,他说:吕乔那笔钱回不来有可能他们经侦大队会把吕乔的案卷退回。” “什么?退卷?是不是钱来不了人就要被送回去?”沈非急得大声地问道。 “是这个意思。明天我跟顾问再去找找经侦支队的支队长,看来不行的话你要亲自去市局,我们在市局够不着局长啊!” “你们找经侦支队的支队长之后情况如何请尽快告诉我。市局这边我去想办法。” 这个电话在场的人全都听到了。沈非的紧张也让张君毅和刘大强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而苏素丽尽管还在哭哭啼啼,她也听得门清。 三个人来为吕乔出气,兴师问罪半天也没个结果,还弄得大家心情都不好。 走出沈非家的门,还听到身后苏素丽发疯般地把那大门撞得山响,明显地向这三个脑袋进水的人示威。 一句古语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塞翁得马焉知非祸”。 三个人一路无语,各想各的心思。但是有一个共同点,都想赶快去看看还在打点滴的吕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 心伤情绝 沈非在苏素丽哭闹时接到黄炳如的电话后,就对吕乔的案子忧心忡忡。一上班沈非就去拜访了公安局的头头。那市局头头亲自打电话给经侦支队交代:“该案件暂不议”。沈非明白,市局一把手的指示只起到了一个缓冲作用,一个“暂”字解决不了所有问题。但是不管如何说,起码经侦大队不会在年底之前列上议题,起码会作为个案放在一边,过完年再议。 沈非把这个结果告知了已经回到n市正在等待消息的张君毅和刘大强。几个人一致的意见是:年前年后加起来有二个多月,无论如何都能想出个万全之策,因为他们都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可以摆平这件事。 一周后,沈非和张君毅带着郑晓鹏和刘二强飞抵加拿大温哥华,然后再到美国,开始考察、进口生产线,同时联系晓鹏的假肢安装,并把二强留在张君毅的公司总部,学习管理经验并照顾郑晓鹏。 半个月后沈非和张君毅回国。沈非的父母这才放心地离开别墅回到了两位老人自己的住处。 在沈非出国的这段时间,吕乔所在的日本公司进口的流动生产线已安装完毕,按期召开了现场考察、观摩会,得到业主单位的一致好评。同时参加的几个项目投标也一举中标。吕乔把其中在上海附近的两个项目与黄副总的公司进行了合作,初步摸索彼此双方的最佳合作模式。 黄副总根据沈非的指示也主动与小田君取得联系,小田向吕乔汇报后,就将进一步合作的细节以及联手开拓长江以南和中西部地区市场等一系列方案交由日本xx株式会社认定并转交沈非的集团公司列上议程,就等沈非回国后拍板敲定。 年底快到了,到处都是繁忙景象。沈非回国后也是忙得团团转。 “乔乔,我要去周庄开三天会,你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吧?”沈非问道。 “放心吧,我也忙着呢。你看,白天我在上班,晚上有阿姨陪我到点钟,然后我上网和鹏鹏视频聊天,很充实。”吕乔笑着对沈非说。 “那就好。这个会很重要,分管副市长也要参加,商定明年的经济计划盘子。三天很快,我开完会就回来。” 沈非临出门又跟往日一样,把吕乔搂在怀里,说:“等我回来,过元旦时我们出去转转。” “人家经侦大队不是说我不能离开上海吗?”吕乔说。 “江浙一带应该没问题。比如我这次到周庄也不是上海的地盘,在江苏境内,但是离上海也就百八十公里,很方便。” “好吧,你说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转转。”吕乔笑得很甜蜜,沈非忍不住说:“真不想离开你。” 两个人又亲亲热热的吻过后,沈非才在吕乔的相送下开车走了。 这个亲热的吻也许将永远定格在沈非和吕乔的心头。 吕乔收拾一下后,正准备动身去日本公司。就在她走出大门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女的提着一个塑料袋,朝自己走来。 是苏素丽。 吕乔见是苏素丽,就笑了笑说:“你好。” “阿拉不好侬好!”苏素丽说着就径直朝大门里走去。 吕乔见苏素丽走进大门,知道自己暂时没办法上班去,就干脆也走进大门。 “既然你来了,就请坐吧。” 苏素丽是有备而来。这段时间沈非父母一直在吕乔这里,她没有办法行动。见沈非父母已回到老房子住,知道这是个机会,她必须来,必须来为自己讨要说法,必须要报复沈非带着两个男人对她的奚落和问罪。 阿姨端上了茶水,苏素丽拿起来就砸在了地上! “哎,你是哪里来的,怎么不懂规矩?”阿姨很不高兴:“真没见过来做客还砸人家杯子的!” “告诉侬,阿拉不是来做客的,这是阿拉的家!”苏素丽怒目圆睁:“侬就一条狗,一条哈巴狗!” “你骂谁?”阿姨冲到苏素丽面前:“你骂谁啊?你再说一遍,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侬就是一条狗,一条只会抢被人老公的母狗!”苏素丽显然是指桑骂槐。但是阿姨并不知道其中原委,把扫帚往地上一仍,冲上去就和苏素丽扭打在一起。 站在一边的的吕乔浑身发颤。讲理的碰上不讲理的再有理也讲不清。她大声地喊道:“阿姨,别打了,与你无关。她是冲我来的!” “冲你来的也不行,今天我不跟这个肥猪拼个你死我活我的姓倒着写!”说完,阿姨揪住苏素丽的头发往地下按,苏素丽就是再有劲也抵不过曾经在农村扛过锄把子的阿姨。 如果苏素丽走进这个门稍微文静一点,稍微礼貌点,也不至于被阿姨臭扁一顿。阿姨的思想很简单:端谁家的碗就服谁家管,你这肥猪又不给发工钱,害怕你作甚! 苏素丽的头发也被阿姨揪下来一撮,鼻孔里也流出了血。她大吼道:“阿拉要打110!阿拉要报警!” 吕乔冷笑道:“这是我的家,你擅闯私宅挑衅被打是正当防卫!” “吔,侬还懂法律呀,哦,是坐牢坐出来的学问吧。”苏素丽还在跟阿姨扭打,还不停地骂骂咧咧。 “啪”地一声,阿姨甩了苏素丽一巴掌:“我叫你嘴巴不干不净!”然后又扑上去把苏素丽压在身下,朝着苏素丽的头用巴掌拍。 “阿姨,你松手,快点!”吕乔眼前的这一幕发生的太突然,无法控制:“求求你了阿姨,快起来,别打了!”说着,吕乔就上前去把阿姨拉起来:“别打了,我来问她有什么事。” 阿姨终于从苏素丽的身上站起身,喘着气指着躺在地上的苏素丽:“不管你是谁,敢欺负我家主人,我就跟你拼!”说完就气哼哼地到卫生间去洗脸洗手。 吕乔扶着苏素丽说:“苏姐,对不起,你坐下。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用不着这么激动。” “阿拉激动?阿拉一点都勿激动!阿拉看侬的末日也快到了,别在这里装太太、享清福了!” “你的话什么意思?我的末日是你定的吗?”吕乔反驳道。 苏素丽用手在鼻子边上擦流出来的血,吕乔赶紧从茶几上的纸盒中抽出几张纸递给苏素丽,然后又对阿姨说:“阿姨,你拿块冷毛巾来。” 阿姨的脾气大,拿把扫帚来扫被苏素丽砸烂的碎瓷片:“我给她拿毛巾,哼!拿死她去!” 见阿姨不肯去给苏素丽拿毛巾,吕乔只好自己去卫生间取毛巾给苏素丽敷一下额头。 毛巾拿过来,吕乔递给苏素丽,苏素丽接过来往地下一仍:“别在这里假惺惺,侬还阿拉老公!” 吕乔笑了:“你的老公?如果是你老公干嘛跑到这里来了?嗯,我问你,你的老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你你你!侬侬侬!”苏素丽恼羞成怒,她回答不了吕乔的问题转而对着阿姨说道:“侬还维护伊?伊是个二奶呀,伊抢阿拉老公呀!” 阿姨大笑:“这我不管,谁对我好,我就维护谁!” 吕乔把头偏到了一边,咬住嘴唇,拼命地忍住泪。她很想给沈非打个电话,想想不行,沈非的会很重要,不能让他分心。 “你说吧,今天你来究竟有什么事。我希望我们平心静气地谈一谈好吗?” “阿拉来告诉侬一个好消息,侬听了一定非常高兴。”苏素丽的鼻血不流了,把一堆裹着鼻血的纸往地上一仍。 “给我捡起来!”阿姨又来火了:“给我捡起来臭婆娘!” 苏素丽哈哈大笑:“侬不就是做这个事的吗?侬给阿拉扫,侬就应该给阿拉扫!” 阿姨又把扫帚一仍,扑到苏素丽身上开始新一轮的厮打。 “阿姨!求求你别给我添乱了!”吕乔见两个女人打得热闹,自己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去劝架,就对着阿姨喊道。 “阿姨啊阿姨,侬不了解这个女人,”苏素丽一边抵挡阿姨粗壮的巴掌,一边进行策反:“这个女人不但抢了阿拉老公,伊还是一个嫌疑犯,是个嫌疑犯呀阿姨!” 这位阿姨太忠心耿耿了:“我不管,我就看你不顺眼,我就想打你个臭婆娘!” “好,侬勿听阿拉讲也行。侬等阿拉把话说完,侬再打阿拉好不好?”苏素丽耍起滑头,自己先住了手,把阿姨从自己身边推开:“阿姨侬歇歇,等阿拉讲说完了话任侬打!” 苏素丽眼睛瞪着吕乔:“阿拉告诉侬,侬的末日马上就要到了,上海这边的公安要把侬的案卷退回n市,侬就等着判刑吧!” 吕乔冷静了。她问苏素丽:“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苏素丽大笑起来。她没有说沈非半个多月前带着另外两个人到她家问罪,而是胡乱说:沈非从国外一回来就去看她,是她躺在沈非身边亲耳听到沈非公司的人打电话对沈非说的。 吕乔闭上了眼睛。一串泪水滚落下来。她信,她信苏素丽说的话。她信沈非会去看苏素丽,也信苏素丽说的关于自己案子的事情。有过看守所经历的吕乔很清楚自己案子远远没有结案,随时都有可能又被关押起来。 “他们在电话里还说,侬扣押的钱检查院不汇到上海就要把侬的案卷退回n市,也就意味着侬的末日到来了。末日来了吕乔,侬这个天打五雷轰的嫌疑犯!侬就等着坐牢吧!”苏素丽说完这句还拍起巴掌来:“报应呀,这就是报应呀!天开眼啦,开眼啦!” 苏素丽欢呼了一阵之后,就从自己带来的塑料袋中拿出一桶油漆,又拿出一个大排刷,撬开桶盖,蘸上红油漆就在墙上写下了四个字:“二奶下场 ”! 阿姨来不及抢下苏素丽手中的油漆桶,正在着急,看用什么办法制止这个疯女人,只见吕乔拉住了她,对她摇摇头:“让她写吧。不用管她。” 说完这句话,吕乔就上了楼。 苏素丽写完这边墙又写另外一边墙,直到客厅的每块墙面都通红滴血,才把没有用完的油漆泼到了沙发上,扔掉了油漆桶和刷子扬长而去。 阿姨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但是她懂世故,她看得出这其中的是是非非。她知道大事不好,但是一个做阿姨的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吕乔呆呆地在二楼坐着,没有再流泪。心里仅存的一点希望彻底湮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宿命难逃(一) 吕乔何止是“二奶”,她还是苏素丽眼中的“嫌疑犯”。正当的名分一个没有,可怕的“名分”都戴在吕乔的头上。 吕乔目送阿姨离开了别墅,然后回到起居室打开电脑,分别给日本xx株式会社和小田写了信;再给远在加拿大的晓鹏写了一封信;最后给沈非留了一封信,日期都设定在后天的下午5点钟,选择了定时发送键后,吕乔关闭了电脑。 她把沈非给她的一张金卡,沈非父母送给她的金首饰和那一对翡翠玉镯用一块绸布包好,来到卧室放在了沈非睡觉的枕头下面。吕乔盯着这张大床又看了许久,然后把床罩再理理顺,把靠枕再放放好。 她转身到衣柜里找出一个提包,装进了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 吕乔拎着包下楼。一步一步的阶梯走得艰难异常。苏素丽留下的“美术字”歪歪扭扭的从几方墙面似乎朝她倾斜过来,殷红的墙面像流血,那半干不湿的油漆在灯光的折射下像血盆大口既阴森又狰狞。 她不敢看,连斜视也不敢,强迫自己镇静,强迫自己低下屈辱的头,迈着颤抖的脚步, 走出了别墅的大门。 大门外冷风飕飕,吹起吕乔的长发和大衣的衣角。手机在吕乔的口袋里响起急促的铃声。 “乔乔,在家干嘛呢?”沈非的声音柔和,上海男人对老婆特有的那种腔调和品味不能不让人感到羡慕。 “看电视剧。”吕乔的回答也不能不算柔顺,但却没有上海女人的嗲声嗲气。 “把门窗都关好,外面冷。”沈非不无关心地交代道。 “关好了,放心吧,房间里很暖和。”吕乔说到这儿打了个哆嗦。 “那你早点睡觉。电视剧都是编出来让人哭让人笑的,影响情绪,别看的太晚。”接着沈非又说道:“吻你。”这两个字显然放低了声音,吕乔知道沈非那儿肯定人多,不方便。 “我马上就睡,晚安。”说完,吕乔就按下了电话键。 再普通不过的问候,再温馨不过的问候,包含了沈非对吕乔那无微不至的关怀。 但沈非无微不至的关怀没有动摇吕乔的决定。她走过草坪小径,来到车旁。把提包放在了后备箱,把大衣脱下放在了后座上。她跨上了张君毅的“奔驰”车,扭亮车灯,系好安全带,开出了别墅群。 大上海的流光溢彩已对吕乔没有任何吸引,她甚至很想寻找一个黑暗的角落,任何人都找不到她的角落去躲藏起来。她又回归了在看守所的心情:这个世界好像已经不属于她,她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在上高速之前,她把车靠边停下。将近九百公里的路,吕乔还没有一个人单独驾驶过。她把高跟筒靴脱了下来,穿着袜子踩油门;她按开了cd唱机,让那美的、柔的、飘的、嚎的和吼的各种声调与她作伴。她沿着沪杭高速一路往南,往南,朝着自己的归宿而去。累了,她停在加油站的旁边稍微休息一会儿;渴了,就喝点冰凉的矿泉水;饿了,就嚼两块饼干。 天亮了,从西伯利亚出发的寒潮裹挟着凄厉的呼叫与她一路相随来到这座生她养她的城市。她坐在车上泪眼汪汪地看见女儿鹭鹭穿一件连帽羽绒服背着书包去上学 ,保姆牵着鹭鹭的手,小人儿一点点大,蹦蹦跳跳慢慢地消失在吕乔的视线内。 她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 带着疲劳和不堪,她终于站在了母亲的面前。 “妈妈!”吕乔朝着惊呆了的母亲怀里扑去!…… “不是不让你离开上海吗?怎么又回来了呢?”母亲终于提出了这个疑惑的问题。 “我跟上海警方请了假,明天就回去。” 老太太又疑惑地点点头:“你睡一会儿吧,连夜开车很疲劳的。” “鹭鹭放学你叫醒我。”吕乔往楼上走去,又补充一句。 “你放心。不用我叫醒你,这丫头会吵醒你的。” 来到自己的卧室,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新,又是那么的陌生。半年多,从外逃到逮捕,又到取保候审,直到现在,这个温暖的小窝总在自己的脑海里萦绕。她多么渴望能够轻松地、无牵无挂地沉湎在其中,不被吵扰,不被惊吓,不被情爱所困。 现在自己回来了,带着身心的创伤,带着满腹的委屈,带着无奈的选择回来了,只做短暂的小憩就又要踏上那不知方向的却又不能不去的地方。 吕乔扑倒在床上,一只手紧紧抠住柔软的富有质感的床罩,一只手抓过枕头堵在嘴上,她呜咽着,让委屈喷泄,让泪水流。不知过了多久,她在哭泣中渐渐熟睡。 …… 一点柔柔的,绒绒的东西在吕乔那挺直的鼻梁上来回轻抚,吕乔从沉睡中苏醒,她知道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在顽皮地缭绕自己,她克制住想马上蹦起来把鹭鹭紧紧抱住的,就那样假装睡着,就那样享受女儿轻轻地在自己的脸上,唇上,鼻梁上用根羽毛做游戏。 “妈妈,我知道你醒了,别装了,快起来!”聪明的晓鹭发觉吕乔的嘴角已渐渐露出笑容,知道她的妈妈早已经醒来。 吕乔终于坐直了身子,把晓鹭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鹭鹭扎在吕乔怀里好一阵,才双手捧着吕乔的脸问道:“妈妈,你还走吗?” “走,妈妈不能不走。”吕乔说到这儿鼻子一酸,拼命地眨巴眼睛,强忍住才没有掉下泪来。 “妈妈,我有个请求你答应我好不好?” “你说吧。”吕乔把脸贴在女儿的小脸蛋上。 “你带我去看看爸爸好吗?” “好呀。但是下午你还要上课怎么办呢?”吕乔回答。 “给我请假吧,我从来都没有请过假。”见吕乔在沉吟,晓鹭又说:“妈妈求你了,你就带着我去看看爸爸吧。” “好吧。你老师的的电话有没有?如果有,现在就给你请假。” “当然有。”晓鹭高兴的不是请假,而是妈妈为她请假。因为从开学到现在从来都没有妈妈为了她而去过学校或者开过一次家长会。 吕乔的归来,尽管短暂,但给这个只有老小的家增添了无限的快乐和温馨。 吕乔陪着母亲吃了一顿饭,又给晓鹭请好了假,在妈妈一再的叮咛声中带上晓鹭出门了,她们要去看郑东升。 穿城而出,郊外路边的行道树只剩下飘零的枯叶。大地一片寂寞,在冷风中书写坚韧。 “妈妈,我给爸爸打个电话好吗?让他到路边上来接我们。”晓鹭欣喜异常。女孩儿绝不会因为天气寒冷而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我们还是给你爸爸一个惊喜吧。你看,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舍得让你爸爸在外面吹冷风呢?” “好吧。我们就给爸爸一个大大的惊喜!”晓鹭咯咯地笑得开心。 “前面有个岔口,咱们走哪个方向呢鹭鹭?”吕乔问晓鹭。 “往右开,然后再往左,就一直走。”晓鹭的脑袋瓜里早就记住了去往郑东升橘园的路线。 当吕乔牵着鹭鹭出现在郑东升面前时,这个铁打的汉子除了惊讶还有总也淌不完的泪。 吕乔望着郑东升,郑东升望着吕乔。眼神里的对话悄悄的,甜甜的,很神秘: “你终于来了?” “是。我来看你来了。” “我想你。” “我也一样想你。” 这幢老屋欢腾了。还在后院干活的村民们都涌进了堂屋来看郑东升的“老婆”! 连村主任都惊动了。张姓村主任还有妇女主任等等一帮子村里的领导加冒号统统都来到郑东升的堂屋里。 张嫂和老拌更忙,杀鸡切肉,点火烧柴,比过年的劲头还要足。 柑橘摆上了桌,瓜子花生摆上了桌,一杯杯冒着热气的茶水摆上了桌。 “啧啧,看不出,真的看不出。这老郑就一般人,还偏着半个瘫身子,他老婆简直就是仙女!比那大照片还要好看呢!”张嫂手里忙着活儿,还不停嘴地给村民们介绍自己所知道的那一点点关于吕乔照片的故事。 吕乔更为吃惊。她没想到来看郑东升竟然会出现这么壮观的场面。 张嫂和老伴张罗的菜肴香气扑鼻,堆满在整整三个大圆桌子上。村民的热情让吕乔激动不已,她知道郑东升已经在这里扎下了根。她被村干部们团团围住,她举起杯中的酒,感谢大家对郑东升的照顾,感谢大家对自己的欢迎。 鹭鹭开心地笑了,因为大家喜欢妈妈也喜欢她。…… 冷月又挂在了天边的时候,人们才尽兴地各自回家。 郑东升不用两名护工搀扶,自己慢慢地带着吕乔和鹭鹭上了楼。 当郑东升带着鹭鹭到卫生间去把热水器电源插上,然后又去打开空调的时候,吕乔又接到了沈非的电话: “宝贝儿,在干嘛?”沈非富含柔情的腔调又从电话里灌进了吕乔的耳际。 “正准备与鹏鹏视频聊天呢。”吕乔答。 “我明天下午开完会就会赶回来。” “路上注意安全。”吕乔说。 “归心似箭啊!”沈非在电话那头含蓄地说。 “归心似箭也要注意安全。哦,鹏鹏上线了。”吕乔说。 “那你跟儿子聊吧。问问假肢的情况。” “好的。我会的,挂了。”吕乔说完这句,就把手机按键按下了。 她不想再听见沈非那一句“吻你”。 那阵被村民带动起来的好心情瞬间消逝。吕乔面无表情,站在二楼的走廊里,看着一盏盏日光灯,泛着白色的光。 “妈妈快进来。”晓鹭喊叫着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拽着吕乔往房间里拉。 “我的房间?”吕乔惊讶地看看郑东升。她的面前就是郑东升多年前为她准备的房间,半土半洋,床头的上方是吕乔一张十岁时的照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宿命难逃(二) 郑东升笑了。 多少年了,终于盼到吕乔看到了自己的装修“杰作”。郑东升想笑的理由实在充分:“没办法与你相比,水平太差,你就将就着住吧。” “很好,我喜欢。”吕乔由衷地说道:“你不是学装修的,能弄到这个水平已经相当不错了,谢谢你。” 鹭鹭见爸爸妈妈客气地互相寒暄,觉得搞笑:“妈妈,你就别那么客气,也不用谢。今晚上你就踏踏实实地在这屋里睡觉。我和爸爸不打扰你,我们到隔壁房间去住。” 郑东升眼睛瞪大了:“鹭鹭你要爸爸妈妈分开住?” “当然啰。这是妈妈的房间,又不是你的房间。”晓鹭咯咯咯地笑起来。 郑东升无奈,望着吕乔傻了。吕乔对郑东升笑着摇摇头,又对晓鹭说:“好吧。你的安排爸爸妈妈都同意。现在你应该去洗澡、睡觉了。” “我还要帮爸爸做面膜呢。”晓鹭不情愿地说。 “改日再做吧。今天轮到妈妈帮爸爸做面膜好不好?” “那好吧。”好不容易哄着晓鹭洗完澡,又在隔壁房间睡下。郑东升才松了一口气。 “东升,我还从来没给你洗过一个澡,今天我帮你洗一洗好吗?”吕乔问道。 “那,那多不好意思。”郑东升难为情起来:“我自己来,自己来。” 吕乔把郑东升拉到床边,逼着郑东升躺下:“来,先给你那不灵活的手脚做个按摩,躺好。” 吕乔帮郑东升揉捏起那麻木的胳膊和腿,那泪水又滴落下来。这个被自己抛弃的男人,带着病痛,带着心痛,还带着无望的悲痛就这样在泥里滚,水里爬。数年如一日,栽花种果,养鸡捡蛋,白手起家,险险乎半身瘫痪。自己从来都没有关心过,哪怕是端过一口热汤,哪怕是帮着给他洗个脸。心里那股亏欠的情感让她极认真地做着手上的一切,恨不得把所有的愧疚都从自己帮郑东升按摩中体现出来。 “能多住几天吗?”郑东升问道。 “我明天送鹭鹭回去就走。” “为什么这么急?” 吕乔没有回答。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郑东升感觉不对。照道理吕乔在取保候审期间不可能远离上海独自一个人开车近千公里跑回来。 “我跟上海警方请过假了,什么事都没有,放心吧。”吕乔甚至还笑起来。 “你干嘛眼睛里还有泪水呢?”郑东升问道。 吕乔不语。 “我问你呢,回答我,既然是请过假回来的,你干嘛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吕乔哭出了声:“我对不起你呀!我心里想起来就难受。” 吕乔的这个理由不能不说是个最好的理由。这个理由足以说服郑东升。 “别捏了,来,躺下,躺到我怀里来。”郑东升就这短短的一句话就让吕乔乖乖地躺在了他的怀里。 “东升,如果你原来也是这么对我,让我有一种依赖的感觉,我绝不会离开你。” 吕乔这也是说的实话。纵观吕乔的情感经历,她是一个很希望有人关爱,有人可以驾驭的人。她表面的和强势都是做给别人看的,骨子里其实具备了所有女人的特性——情感依赖。 郑东升笑得很苦:“从我们结婚以来,你都没有给过我这个机会,让我真正像个男人那样保护你。我们共同生活的那些日子,我扮演的角色总是惟命是从,你说东我就去东,你说西我就去西。让你觉得我是个没有主心骨、没有见地、没有出息的男人,所以你就瞧不起我。” “我没有瞧不起你。”吕乔说。 郑东升还是笑了笑:“这是你现在的看法,是你在进行了比较以后才做出的总结,是在我们分开后,彼此都没有了精神负担才这样说。如果当初你让我当一家之主,让我像保护小鸡仔一样的保护你,哪怕给我一次这样的机会,我想你是不可能离开我的。” “这么肯定?”吕乔翘起头看着郑东升。 “当然肯定。”郑东升望着吕乔。“当初我们的婚姻太仓促,实在是仓促。彼此根本没有任何了解。你当时的状况是‘饥不择食’,我嘛,见你‘如花似玉’,就‘各怀鬼胎’的走到一起来了。” “哎,我什么时候‘饥不择食’了?”吕乔不干了,用手在郑东升的脸上轻轻拍了一下。 “要我说吗?”郑东升用眼盯着吕乔:“你说说你当时是什么处境?你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才找的我。那么我还不可以用上这个‘饥不择食’吗?” 吕乔用手把脸蒙上,趴在床上一声不响。 “好了。我早就说了我愿意。鹏鹏这么好的孩子我喜欢还来不及呢,别为过去的事情再纠结了。” 吕乔这才翻过身平躺在床上。郑东升刮一下吕乔的鼻子,“羞不羞啊你,当时你才多大点,就当起妈妈来了,还不承认‘饥不择食’。” 吕乔笑了。忘却一切地笑了起来。这种笑容是沈非看不到的,也是张君毅看不到的,笑容中没有做作,也没有含蓄,是发自内心的感激的笑。 吕乔换了个姿势,用手撑着下巴,好像今天刚认识郑东升一样地瞧着他,目不转睛。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见吕乔眼睛出神地一动不动,就又说:“想什么呢?告诉我。” “我觉得你长得还是挺好看的。”吕乔眼珠子不转,但是嘴里却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真悲惨,晓鹏都长大成人了,我才第一次听见你夸我。”郑东升开心地笑了起来。 吕乔从床上坐起身,说:“东升,我扶你起来,帮你洗个澡!” 郑东升用一只有力的手一拉,就把吕乔又拉回到自己的怀抱,“洗澡不着急,着急的是我要你!”…… 吕乔的所有苦难似乎在这一刻都已冻结。就让苦难冻结一会儿吧。 天亮前,郑东升悄悄地下床,给吕乔盖好被子,就来到隔壁女儿的床前,他要在女儿睁开眼的第一时间看到自己和女儿在一起,让女儿相信:自己的妈妈睡在自己的房间,而爸爸和自己在一起。想到这儿,郑东升不由地又笑了起来。望着长得极像吕乔的女儿,他忍不住伸出手在女儿的脸上轻轻地抚摸着,他就坐在床头守着,看着,想着那过去的一切、一切。 可爱的女孩儿将来长大后是否会知道这是她这一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自己的爸爸和妈妈同住一个屋檐下?是否会知道她的爸爸和妈妈又是怎样把她带到了这个人世间? 吃过午饭,两位护工在张嫂老两口的指挥下,把柑橘、鸡蛋、土特产一箱箱地放进了吕乔那辆车的后备箱和后座上。 吕乔帮鹭鹭系好安全带,然后自己上车。郑东升走到车窗口说:“事情了结了就回来吧,我在这里等你。” “当然,我来帮你种柑橘。”停了一会儿就又说:“东升,你还要加强锻炼,按时吃药,保重身体最要紧。” “这个带上。”郑东升从窗口递进来四个柑橘,两大两小,长在一根枝条上,还有几片绿叶衬托住:“乔乔,这两个大点的是我和你,这两个小点的是鹏鹏和鹭鹭。” 吕乔像托着一件宝物,放在掌心仔细地瞧。 “妈妈我要看。”晓鹭的小手一下子就把那四个柑橘抓了过去,得意洋洋地指着柑橘说:“这是爸爸,这是妈妈,这是哥哥,这是我……” “宝贝儿,下次你什么时候过来呀?”郑东升走到鹭鹭这边窗口问道。 “元旦。小强叔叔会把我送过来。”鹭鹭边看手中的柑橘边对郑东升说。 “那好,我等你来宝贝儿。” 在郑东升的依依不舍下,吕乔的车子开走了,开远了。她不敢朝后视镜看,她知道郑东升还站在冷风口中望着自己,盼着自己再次回来。 把鹭鹭送回家,吕乔又帮着阿姨把郑东升送的东西一一搬上了楼。母亲说:“乔乔呀,你带些回上海吧。” “上海什么没有呀,样样都有。”吕乔笑得很轻松:“路远,东西放多了车子重,开起来很累。” 老太太相信了吕乔的话。 与母亲和女儿告别后,吕乔动身了。她跟在橘园与郑东升告别时一样,没有从后视镜中看鹭鹭频频的向她招手,更不敢看母亲那一头的白发被冷风吹乱。她猛踩油门,像逃离,像逃避,像逃跑。 吕乔没有出城而去。她顺着道路把车开到了四海酒店,直接就开进了地下车库。停好车,她把脖子上的一根白金项链取了下来,手表摘了下来,放在了副驾驶位上,再把驾照,钱包等等东西都放在了副驾驶位上,然后把手机里的卡取出来,把手机也放在了副驾驶位上。 开门,从后背箱中取出提包,又把车钥匙丢在驾驶位上,吕乔才呼出一口气,轻轻地搬了一下自动锁门系统,再把郑东升送给她的连枝柑橘放进提包,然后毫不犹豫地把车门关上,就像是关上了这个世界的繁华,关上了自己那永远封闭的心。 做完这一切,她头也不回,朝着地下停车场的电梯间走去。忽然一亮红色的别克君威跃入眼帘,是自己的那辆车,她走过去,用手摸摸车身,笑笑,然后再朝前走,红色别克没有勾起吕乔的任何回忆,因为她不需要回忆。 从电梯出来就是酒店的大厅。吕乔把那张手机卡掰成两截,扔进了电梯口的垃圾桶。穿过大厅就走出了酒店正门,她扬起手,截了一辆出租车,把身上仅有的20元钱递给司机并与司机说了几句话,说完就准备上车。 就在她上车的一瞬间,张君毅的车子从外面回来,他仿佛看见前面的那辆出租车旁站的是吕乔,但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许是跟吕乔长得很相像的人吧。他这么想着,也就不再去注意那辆出租车了。 司机小马把车停在酒店门口,张君毅对他说:“你去停车吧。时间还早,去把那辆别克开去清洗清洗。”说完,张君毅就进了大厅,朝电梯间走去。 此时此刻,沈非正在从周庄回上海的路上。他很想给吕乔打个电话,但是有司机在不方便,也就作罢。 刚走进办公室的张君毅接到了司机小马的电话:“董事长,我看到了您那辆调往上海的奔驰车开回来了。” “在哪儿?”张君毅问道。 “在地下车库。就在这辆别克车的一旁。” “你在那里等我,我马上下来。”张君毅合上手机盖就朝电梯间走去,边走边给刘大强拨了个电话:“大强,你知不知道你乔哥回来了?” “没有啊。我乔哥什么时候回来的?”刘大强疑惑地问道。 “我的那辆车开回来了。我现在到地下车库去看看。” “那行,有什么情况赶紧通知我。”刘大强也觉得蹊跷:“哎,你给沈非打个电话问一问不就清楚了嘛。” “好,我马上打。” 沈非的电话通了:“哪位?” “我问你,”张君毅说:“吕乔是不是回n市了?” “怎么可能呢?”沈非望望司机,“昨晚上我们还通了电话。” “你不在上海?”张君毅问。 “我去周庄开会,开了三天。” “我司机说看见了那辆奔驰。”张君毅已经来到地下车库,“我看看情况再给你电话。” 沈非也觉得蹊跷。他一抬头,见前面就是教育集团的大门。他对司机说:“你把车开进教育集团大院里吧,你下车回家,车子我来开。” 沈非见司机走远了,就赶紧拨吕乔的手机,回复音是:“该用户已离开服务区,该用户已离开服务区……”移动公司的电脑平台反复发出这个机械般的声音,让沈非慌了,他又赶紧拨别墅的座机,没人接,再拨,还是没人接。 五点钟,沈非的手机提示,一封未读邮件。再看看邮件地址,是吕乔的邮箱! 他发了疯一般把车子从教育集团的大院里开出来,一路闪着应急灯,朝浦东的别墅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 抖落尘埃 张君毅把车门打开,朝车座上一看就全明白了。他脑袋嗡嗡作响,颤抖着手给刘大强拨了一个电话:“大强,你赶紧,赶紧去一趟检察院,快,拦住你乔哥!快呀!” 他捧起吕乔留在车上的东西,忍不住泪流满面。他知道吕乔采用这种方式是在向他告别。他还知道吕乔在对他说:“我没有了任何顾忌和留恋,就是上断头台也不过如此。” 他悔死了:是因为他看到了吕乔的身影,却又在自己的眼前离去!他恨死了:恨死了沈非,既爱着吕乔又把吕乔置于死地!他捧着吕乔留下来的东西,拨通了沈非的电话,大声地吼道:“该死的沈非你听着,吕乔进检察院啦!” 沈非没有回答张君毅。他早已瘫倒在了别墅客厅的地上。客厅墙面上血红的字一个一个在他的眼前蹦! 吕乔所乘的出租车已经停在了洋河区检察院的门口。吕乔下车提着包径直朝检察院内走去。 “请你们把我收审。”吕乔的突然出现,把李平和章立明着实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李平问道。 “请你们把我收审!”吕乔说完这句就把手中的提包放在地上,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你,你怎么回来的?”章立明问。 “自己回来的。”吕乔答。 “上海经侦大队呢?”章立明又问。 “请你们联系,把我的案卷移送回来。”吕乔又答。 这可是个棘手的问题。李平和章立明面面向觎,未置可否。 从抱有私心的角度上说,吕乔的案子回到他们检察院一切也就顺风顺水了,只要向法院起诉,那就是法院的事。当然像吕乔这个案子那是肯定要判的,只不过是判多判少的问题。只要吕乔一判刑,那就什么都解决了。钱用完了也就用完了,收缴的车也就成了检察院的车了,总之那笔赃款也就尘埃落定。 从公事公办的角度上说,吕乔的案子移送上海,现在人又回来了,卷宗却没有回来,究竟吕乔是收审还是往外撵?李平和章立明没遇上过这种情形,拿不定主意。 问题上交。 这是最好的办法,交给一把手定夺! 李平急急忙忙往周侃的办公室走去。 周侃正在接刘大强的电话。见李平走进他的办公室,知道来的目的是因为吕乔。周侃在电话里对刘大强说:“我了解一下再说吧,你不要过来,过来也没用。”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吕乔来了?”周侃问。 李平点点头:“检察长您给个指示吧。我的经验不足,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周侃也一样没有这个“经验”。他用手挠挠脑袋,想了想就说:“你就在这里赶快打个电话,问一下上海办案单位,听听他们的意见。” 拨通了上海经侦大队的电话。王大队长正好外出公务,不在单位。其他负责人不清楚前因后果,提出的意见是:“先把人控制起来。取保候审期间擅自脱离监管本身就是违法。案卷问题我们会按照管辖范围再确定是否退回。”寥寥数语,简要明确。 李平十分佩服上海警方的干练和果断。 一锤定音。李平向周侃汇报后,周侃犹豫了一下。也就是片刻的沉吟,然后点头同意收审吕乔。 李平兴冲冲地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交代章立明办理收审手续,押送看守所。 刘大强一路跌跌撞撞地赶到了检察院。他呆若木鸡,眼睁睁地看着吕乔坐的那辆警车从自己的身旁一闪而过。随之灌进刘大强耳朵里的是警车上那凄厉刺耳的鸣叫声! 站在检察院门口的刘大强打了个电话给周侃:“你听好姓周的,从今以后我们不是同学。我骂你八代祖宗!” 随后,刘大强边开车边流泪边咒骂边往四海酒店去见张君毅。 沈非的那颗心好像已经出窍了。就是狠揍苏素丽一顿那还是一种血气方刚的表现,说明自己有打人的力气和勇气。可是现在他连打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也没有流泪。他流不出泪水。因为流泪意味着自己还有爱恨情仇,还有酸甜苦辣的滋味。 是啊,人走到了一个心理承受的极限,也就全线崩溃,崩溃的结果是什么,一个字:死。 坚守“岗位”的阿姨总算等到了沈先生开会回来。她拿着吕乔给她的一万元钱辞退费,却又整整在别墅外守了两天才守到主人归来。她看见进门一句话没有说,见到墙面上的油漆字就瘫倒在地上的沈非,竟然痛苦到如此境地,是这个农村来的阿姨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奇闻大事。这个看似和美、亲热的“家庭”瞬间就土崩瓦解,让阿姨决定不能就这样离开可怜的主人。 亏了这位敢作敢当敢打敢拼的阿姨,两天两夜,沈非就那样瘫在地上一动不动,是阿姨拿来毛毯给他盖上,是阿姨熬好米粥喂他吃下,才让沈非在第三天清醒过来。 沈非醒来后,不忘谢谢阿姨的关心,又请阿姨留下来继续为他照顾家。他说:“阿姨,我这个家不能散,任何时候都不能散。我还有儿子要回来,我还有女儿要回来,你懂吗?” 阿姨热泪盈眶,拼命地点点头,说:“我懂,还有夫人要回来!”说完就大声地哭了起来! 沈非在阿姨哭声的感染下,终于有了心酸的感觉,终于有了热泪往下流的感觉。他朝楼上走去,步伐不稳但很坚定。 他打开电脑,看到了吕乔留给他的信: sir:我就此告别,去承担我的罪责。不要再去做无谓的努力,一切都是徒劳。因为那笔公款是不会回到上海的。我早就看到了其中端倪。如果再追究,必将还会有跟我一样下场的人,这是我不想看到的结果。 日本的项目和合作意向已全部拟定,你可以再审核敲定。我希望你在今后的事业上不再有阻力,同时也不要再为我伤心。二十年前我们就已分手,那么二十年后我们就是再做努力同样也是徒劳。 就让我们在彼此的心里珍藏那份隽永的美好吧。我已没有任何留恋,因为在我的前面是不需要思想的地狱。就让我一个人去承受这一切吧。 不要责怪苏素丽。我可怜她。你懂可怜这两个字的含义吗?假如一个人到了只剩下让别人可怜,说明她的人生也很失败。一个失败的人是不需要人的力量再去践踏。 鹏鹏和鹭鹭就请你多照顾了。鹏鹏我也给了他一封信,相信这孩子会挺得住,因为我们的儿子长大了。我难舍的是鹭鹭,她太小,需要温暖和抚爱。 我走了。我仿佛看见远山黑黝黝,伸出双臂来接我。我知道那就是地狱,一个不需要思想只需要挣扎的地狱。我朝前走,擦干泪,不再回头来捡拾这破碎的梦。当然,这破碎的梦曾经也是美好的梦,但,毕竟是梦。 我和鹏鹏在上海的这段时间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我永远怀念这段我和儿子与你在一起共同度过的时光。当然,如果我在地狱还能有思想能够想到的话。 就此搁笔。 沈非一遍遍地看着吕乔写的信,那止不住的泪水让站在他身边以防意外的阿姨也悲痛不已。 吕乔进了看守所两天两夜,不吃不喝,只把那四个柑橘慢慢地在口里一片片地融化。 谌所长和朱政委一筹莫展,把吕乔从号子里提出来n多次,吕乔不再言语。邱警官告诉吕乔自己的演讲获得了第一名,吕乔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张君毅和刘大强带来的过冬衣服她扔在一边,带来的咖啡和香烟她碰都不碰。两位看守所的最高领导作出的一个英明决定是给吕乔在卫生室安了一张床,挂吊瓶点滴葡萄糖,安排干警24小时监守。 张君毅几天没有刮胡子,那模样就已经看似老去许多。刘大强这条硬汉除了哭还是哭,昏天黑地,赖在张君毅这里要办法救乔哥。 沈非的电话一直没人接,也不知道这沈非是活着还是死了。张君毅急得热锅蚂蚁一般,团团转。尤其是刘大强问谌所长吕乔在看守所的情况时,得知吕乔状况很不好,更是五内俱焚。 张君毅总算想出一个办法,表示要赞助洋河区检察院100万元人民币,通过刘大强斡旋周侃,其中50万元赞助,另外50万元由洋河区检察院汇至上海经侦支队填补吕乔赃款。周侃有点同意,还在犹豫是不是会犯错误时,市纪委已经就得到了消息,派出个工作组坐到了洋河区检察院调查了解。紧接着市纪委抄告市政府,了解这个外商张君毅赞助的真正目的以及是否有行贿政府以及公检法司公务人员的行为。 张君毅的银子还没支付,就已经被n市的方方面面给盯上了。接下来搞笑的是,市纪委打着亲商护商的旗号,与张君毅正面接触,并拿出中纪委的文件请张君毅先生学习领会主要精神:任何企业任何个人不得以赞助等任何形式行贿国家公务人员。 这么大的帽子把张君毅弄得里外不是人,张君毅暴跳如雷,从客气到指责到抗议,一通闹腾之后,市委市政府终因恐张君毅一气之下撤资走人而让备受老百姓关注的旧城改造项目搁浅而告终结。 两个大男人啥事不干,窝在酒店绞尽脑汁。最后决定去上海。还没等他们拎起包关上门,就见沈非灰头鼠脸地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 踏出红尘 不用再询问,沈非的落魄表情告诉张君毅和刘大强,吕乔的卷宗到了n市。 刘大强还是不死心,就问:“上海警方对我乔哥的情况有没有分析?” 沈非伸手向张君毅要烟抽。张君毅点燃一支再递给沈非。 “问过了,这种案子判缓刑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那笔钱没有损失,而且有值得法院在量刑中考虑的情节。比如动机、手段、意图等,都在可以考虑轻判的范畴。 “如果是缓刑的话,吕乔的公职就可以保住。”张君毅觉得这也是个不幸中的万幸。 沈非没有接张君毅的话。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张君毅见沈非的心思很重,就又问:“是不是还有什么不利于案件的情况?” “给我喝点水。”沈非又向张君毅讨水喝。 “哎,我说你别在这里装孙子,有事就说事,干嘛磨磨唧唧的!”刘大强沉不住气,忍不住又损起沈非来。 半晌,沈非才把那一瓶纯净水喝完,才又接着说:“咨询过上海律师行,有两点是关键:一是我的企业如果不是国有性质,吕乔的罪名最多是‘资金占有’,那么就有可能会免于刑事处分;二是吕乔不是我公司的正式员工,那么任何罪名都不可能成立。” 张君毅兴奋起来:“我不是跟你的公司合作了吗,你的公司不是纯国有性质啊,起码罪名可以从‘资金占有’方面靠。” “你跟我合作的不是这家公司,就算可以想办法混淆,你是什么时候跟我合作的?吕乔的案件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根本不靠谱。” 看来这一点没有任何空子可钻。张君毅也泄了气。 “不是还有一个方面嘛,我乔哥不是你公司的员工啊,这一点谁都清楚呀!”刘大强急切地问。 沈非摇摇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在房内来回走动着。 “姓沈的,我告诉你,有话说,有屁放,不要装斯文,来回晃荡什么呀!” 沈非没有劲跟刘大强耍嘴皮子,他又踱了两个来回,才坐下双手抱头叹了口气说:“为了让吕乔的案件移送上海,我公司出具了多份材料证明吕乔属于上海公司正式员工,而且这些材料都作为证据一并移送到了n市。” 刘大强冲到沈非面前,揪住沈非的前襟,狠狠地说:“那就是说,吕乔属于你公司正式员工的身份证据确凿啦?” 沈非没有回答刘大强,用力把刘大强的手从自己前襟上掰开。 “这就是你沈非做的好事,做的好事!”张君毅咬牙切齿:“吕乔从一开始就是被你这个王八蛋给毁了!” “请律师,赶快请律师!”这回轮到刘大强在房间里转悠了:“我们三个人说了都不算,让律师来辩护!” “我原来的设想,只要把吕乔移送到上海,那笔钱回到上海,一切就搞定了。但是n市这家检察院玩的太损,他们的确是拿不出这笔钱,只有把吕乔判了刑才一切完结。”沈非的语气里不无遗憾。 “我们告,告这家检察院,让他们也跟着‘死’几个人!”刘大强狠狠地说道。 “告?你怎么告?只是猜测你没有证据,到哪里去告!”沈非瞪了刘大强一眼。 “还是把方沁请来吧,毕竟她对案件情况清楚。”张君毅说。 “方沁就是个花瓶,没有用。”刘大强说。 “不是还有龚律师嘛。两名律师联手辩护,应该不会有问题。”张君毅说。 沈非又叹口气:“乔乔在看守所怎么样?” “怎么样!不吃不喝啊,天天点滴葡萄糖!”刘大强用手在沙发扶手上狠劲地一拍,说道。 沈非摇摇头,无力地把头往沙发上一靠。 “你那个臭婆娘就是欠揍,都是这女人搅得大家不得安生!”刘大强两个拳头攥地铁紧,咯吱咯吱爆响着手指关节。 “不要说她。我不想听到你们提到她。告诉你们吧,她得到报应了,已经是精神分裂症的边缘人!” “哈哈哈!得了猪婆癫呀,简直太好了!”刘大强幸灾乐祸。 “我一直有个疑问,吕乔这次为什么会是一种这样的情绪?她究竟遭到了什么打击?是你给她的压力还是苏素丽给她的压力?”张君毅问沈非。 沈非很清楚,张君毅的质疑是个重点。这家伙没准会揪住问题不放。回避不是上策,反而会因此而被张君毅反复询问,甚至会亲自到上海去调查。 与其让张君毅死缠难打,还不如如实道来,或许会得到张君毅的同情和支持,于后有利。于是沈非就将这次在上海别墅发生的事情经过跟张君毅和刘大强叙述了一遍。 “最毒妇人心!”刘大强听完从沙发上站起来,咬牙跺脚地说:“上次我们去你家,真应该狠揍你那个猪婆癫才好,让她得到教训,才不会去折磨我乔哥。” 沈非苦笑了一下:“是我们三个人的原因促使苏素丽采取报复行动的。” “不可能!我乔哥在上海求告无门,去找苏素丽却被挡在门外,我们为了乔哥找她讲理还能错啦?我告诉你姓沈的:我不允许你霸占着我乔哥又偏袒那姓苏的猪婆癫,否则这次你来n市就别想着活着回去!”刘大强的话已经火药味十足。 满腹心事的沈非真不想再与刘大强产生“内讧”。这次从上海来,自己是从一种什么状态下恢复理智,又是用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处理 集团公司年底的各项工作,又是怎样很不情愿地联系安定医院把苏素丽送去检查和治疗,又是怎样控制和安抚老父老母揪着自己要吕乔的撕人心肺的场面…… 他不想说。一切都不想说。既然吕乔已经又被送进了看守所,即将到来的就是审判。这是他沈非面临的最重要的当务之急,这就是他灰头鼠脸赶到n市的真正原因。至于张君毅和刘大强的埋怨和对自己的指责,都不重要。 “老张,就请你给方沁打个电话吧,请她无论如何近日来趟n市。老刘,龚律师那里就请你去联系了。我看乔乔的案子不会拖的太久。只有做最后的一搏了。” “明天就是元旦了,这几天检察院不会有动静。看守所我们进不去,检察院看来也不会给我们提供让吕乔提外审的机会。你的打算如何?”张君毅问道。 “去郑东升那里吧。”沈非的心思缜密。他已经估计到吕乔到过郑东升那里。他想把吕乔离开上海之后的所有经过都了解清楚。 “对了,老刘,能不能请看守所的负责人吃顿便饭,也好了解一下乔乔在里面的具体情况,如果方便的话,又不违法原则话,也许我们可以去看守所看望一下乔乔。” 刘大强觉得沈非这句话说的在理,就频频点头:“我来安排。” 沈非的点子终于变成了现实。看守所的谌所长和朱政委婉言谢绝了刘大强的宴请,还真的就安排了让吕乔与他们见面的机会。 2007年12月的最后一天,傍晚。 当吕乔穿上黄马甲被带出了看守所的大铁门,出现在看守所办公室的小会客室门口时,沈非和张君毅眼眶里在转动着热泪,而刘大强竟然哭出了声,一口一个“乔哥”地喊了起来。 他们眼前的吕乔明显地消瘦了,脸色白里透黄,目光呆滞,没有任何表情。 谌所长和朱政委悄悄地离开会客室,在门外坐下。 小桌子上摆着几样菜,没有酒,只有几瓶雪碧。 沈非拉起吕乔的手,被吕乔轻轻地推开了。 刘大强冲上前扳住吕乔的肩头,口里喊道:“乔哥啊,乔哥,你别吓我呀!”摇晃了吕乔半天,吕乔也把刘大强的手掰开了。 张君毅的眼圈红了,有沈非在,他没有去拉吕乔,只是将一把椅子放在了吕乔身旁:“来,坐下吧。” 吕乔似乎没有反应。 也许三个男人都在自己的脑海里掠过吕乔以往的笑容、以往的娇媚,以往的精明和能干,甚至沈非和张君毅还回忆起吕乔的舞蹈和歌喉……。可是眼前的吕乔已经没有任何反应。她没有笑容,没有任何惊喜,更没有情人相见的脉脉柔情。 这次由两位看守所所长顶着风险安排的会见,究竟怎样收场?这顿便饭还能不能带着悲伤下咽,谁都不知道。 吕乔就那样站着,两手插在马甲口袋里,眼睛望着窗外一动不动。 张君毅终于忍不住,强按着吕乔坐在了椅子上:“我不允许你用这种态度对待我们!你可以骂我们,可以打我们,就是不可以用这种态度对待我们!” 吕乔坐下了,把眼睛微微闭上,沈非看见那微闭上的眼睛旁跳动的长睫毛,他知道吕乔的心里是不平静的。 半晌,几个人都没有说话。沈非盛了半碗饭,夹了一些菜,递给吕乔:“吃点饭吧。今天是除夕,你看我们都来陪你了。” 吕乔不语,也不接住沈非送到她面前的饭碗。 “我喂你吃好不好?”说着,沈非就用个调羹舀了一勺饭送到吕乔口里,吕乔把头一偏,还是不吃。 “不吃饭怎么受得了呢,把口张开,我喂你。”沈非坚持喂吕乔,见吕乔就是不吃,拼命地把头左右摆来摆去。 沈非把饭碗往桌上一放,用手撑住头,那泪水就哗哗地流了下来。 刘大强也在吕乔身边哄,吕乔不吭声,也不回答刘大强的问话。 张君毅没想到吕乔的心会冷到了这个地步。眼前的这个沈非究竟干了什么事让吕乔伤成了这个样子?难道真的是沈非说的那样吗?他不相信。 不是现在在看守所,他真想扑到沈非身上狠揍这家伙一通。他在房内来回走了几遍,就冲到了吕乔身边,把吕乔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指着桌上的饭碗,对吕乔说:“你给我吃饭,自己吃!” 吕乔望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你吃不吃?吃不吃!”张君毅吼道:“你一个人受罪我们陪着你受罪,你的痛苦也是我们的痛苦。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母亲有儿子有女儿,你要为了他们而活着!” 只听一声“啪”,很脆很响,张君毅一个巴掌打在了吕乔的脸上! 谁也没有想到,沈非冲了过来,狠狠地给了张君毅一个巴掌:“你凭什么打她,我问你你有什么资格打她!” 这边还不知道如何收场,那刘大强又冲到了沈非面前,狠狠地当胸给了沈非一拳:“都是你tm的王八蛋惹出来的事!还我的乔哥!” 谌所长和朱政委从门外冲了进来,控制了张君毅和刘大强。压低嗓门说道:“我警告你们,千万不要在这里闹事,否则就是全国新闻!你们无所谓,我们俩乌纱帽可不想丢!” 吕乔的眼眶里慢慢涌出了泪水,她坐下来,拿起筷子,端起饭碗慢慢吃起饭来。 吕乔终于吃饭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红尘路上有你有我,这是人世间多么美好的一幅画面。而在吕乔,这幅画面似乎已经飘逝。她被张君毅的一个耳光打得生痛。痛,使她想起了白发的母亲和一条腿的儿子还有才7岁的女儿。 吕乔开始吃饭了,但并不意味着她心里的疙瘩解开了。这个一心想着踏出红尘的女人将要经历怎样的磨难,谁都想象不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章 天各一方 郑东升对吕乔突然来到橘园又突然离他而去的疑惑终于在沈非等人来到橘园后得到解答。吕乔的再次关押让他看不到希望,他已心灰意冷。 几天来郑东升的头部剧烈地疼痛,总感觉一股心血要往上涌动。他强打起精神陪了沈非和张君毅整整三天,又守着宝贝女儿还被鹭鹭逼着做了几次面膜。亲情和友情没有再感染他那颗病痛的心。他没有声张,在沈非面前隐瞒住自己不舒服,甚至拒绝护工的帮助。 直到沈非他们离开橘园之后,他才又瘫倒下去,不能再行走了。 2008年一月份那场上至党中央、国务院,下至全国老百姓堪称举国关注的南方诸省份遭受的冰冻灾害,让这个身处南方的n市也同样被冰灾带来了巨大损失。 郑东升祸不单行,一场冰灾让他的柑橘树冻死三分之一。 躺在床上的郑东升急的几次晕厥。张君毅和刘大强得知情况后,强行逼郑东升去医院,遭到郑东升拒绝。无奈之下,张君毅要求在郑东升身边的所有人寸步不离,随时观察郑东升的病情发展,随时报告病情危重情况。然后请了市里的医院安排了家庭病床。紧接着交代刘大强调来了旧城改造工地上的所有工人,才给没冻死的部分果树缠上了厚厚的稻草绳。 接到张君毅电话的沈非调运了10车保温材料,终因沪杭高速、沪宁高速,京珠高速南方段、京福高速南方段以及能够通往n市或者绕道n市的道路因冰冻封闭而未能成运。 急的发疯的沈非,在处理年前的诸项工作的同时,还要不断地在电话中与张君毅商讨吕乔的案件起诉事项,还要安抚老父老母,还要对付那个处在精神病边缘而不断发作狂躁症的苏素丽。 也许那冰冻灾害在预示着人世间肯定要发生些什么。那段时间,沈非因高速路封闭,飞机不起飞,火车误点等原因几次未能去成n市,所有的压力都扛在了张君毅的肩头。白天在旧城改造工地,晚上又回到橘园帮郑东升处理果树防冻,还要听两名律师对辩护意见的修改方案。忙得焦头烂额。 诸事繁忙的张君毅又接到了刘大强打来的电话,告诉他吕乔母亲病重,已经送到了医院抢救! 张君毅胡子拉碴赶到医院的时候,连在姥姥病床边的晓鹭也不认识他了。 老太太是在得知吕乔收审后突发心肌梗塞,而且是大面积的梗塞,人已经昏迷。晓鹭一个劲儿地哭。张君毅也措手不及。还是刘大强有办法,把自己老婆、二强的妻子全都调到医院,照顾护理病入膏肓的老太太。张君毅随即做出决定:保姆回家照顾晓鹭,自己傍晚去橘园帮郑东升处理事务,半夜回吕乔家中守护门户、照顾晓鹭,安排晓鹭的日常生活。刘大强全力以赴在工地,争取年前进度达到市政府目标管理要求。 诸事繁忙,焦虑满腹,头昏脑胀的沈非和张君毅不知道还有没有闲暇想起在看守所的吕乔。 吕乔的案子不因冰冻灾害而拖延,甚至那进展比预料的来的更快。 案件移送法院。方沁在张君毅的电话请求下,二话没说,已经避开冰灾地区辗转数千公里来到了n市,并与龚律师做好了准备迎接辩护的所有案头工作。 张君毅唯一感到欣慰的是,方沁告诉他,两名律师的一致意见是:无罪辩护。张君毅兴奋地把这个好消息电话告诉了沈非。 当检察院的“起诉意见书”送到看守所的时候,吕乔没有签字。检察院的人说:不签就不签,不签也算我们已经送达。当邱警官将“起诉意见书”递给吕乔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看一眼就顺手放在了床垫底下。 紧接着律师请求会见。邱警官几次要带吕乔去提审室见律师,她也不去。邱警官又替吕乔拿回来律师的“辩护词”,她照样连看都不看一眼,又顺手放在了床垫底下。 监舍里寒气逼人,被羁押的人们棉衣摞着棉衣穿,依然是坐不住,就想跳。因为跳动着才能感觉到血液在循环。 这个南方城市从未遭受过如此冰灾天气,南方监舍的设计理念中也从未因为为了百年不遇而去增设管道暖气。那常年敞开的风窗口,监视窗又高又大,就是叠罗汉往上顶,也难以用棉被把那窗户封严,就是可以封严,却又是严重违反监规。这群无可奈何的人们只能在这种环境下品读人生的心酸和忍受寒冷的侵袭。 监舍天井上方的钢筋格子上还吊着几十根一尺多长的冰凌。吕乔在没有结冰时洗的一床白床单就一直挂在外面,冻得梆梆硬。同室羁押人要帮着往里收,谁动那床单她就对谁瞪眼睛。所以那床单就一直挂在外面,像面旗,又像一幅挽幛,被那冰凌子一夜一夜的侵袭和摧残。 法院的开庭通知也送到了看守所,日期:2008年1月26日上午9点整。 吕乔从邱警官手中接过法院的开庭通知书,照例不看,照例塞到了床垫底下。 沈非先北上,再往东,再坐船,再走国道甚至省道、乡道和村道,才终于见到了已经没有了原形的张君毅。 “开庭日期定了?”沈非问。 “定了。”张君毅有气无力地答。 “我们见见律师吧。”沈非说。 “老郑看样子没几天了。”张君毅用手在眼角抹了一下。 “赶紧送医院呀!”沈非站了起来:“走吧,去橘园。” “先去看看老太太吧,也不行了。”张君毅站起身说。 沈非愕然。紧接着两人脚步飞快,同乘一辆车往医院赶去。 老太太已经送进了抢救室,一律不许外人进入。沈非和张君毅站在抢救室门口,望着进进出出的医生和护士,从大玻璃窗看里面抢救的情形,那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 沈非搂着一直在哭泣的晓鹭,回想起二十年前吕乔父母对他的恩情;回想起这对从部队转业到地方的高级干部的音容笑貌;回想起自己在他们身边学到的优良品德;回想起自己回到上海后就辜负了两位老人的厚爱……,直至回想起把吕乔一次次推向了痛苦的深渊,他终于放声大哭,谁都劝阻不住这个貌似高大而又气质极佳的大男人。 直到医生走出来,手拿一张危重病情告知单,要家属签字的时候,沈非才止住哭泣,颤抖着手,在单子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两个小时后,抢救室内的所有设施从吕乔母亲的床边撤离,一床白被单盖在了吕乔母亲的遗体上。 大玻璃窗可以看到所有的情形。此时的沈非却没有了泪水,呆呆地望着那床白被单,紧紧地搂着晓鹭。 看守所的吕乔此时却站起身,来到了她晾了半个多月的白床单旁边。因为她发现冻得梆硬的床单竟然像被风吹起来一般,来回地晃动着。 心灵感应就在此刻来到了吕乔身旁。她大哭起来,一发而不可收。 下午,谌所长接到了刘大强的电话:吕乔母亲去世。 谌所长说:“吕乔从上午开始就没有停止哭泣,一直到现在还在哭。已经把她又移到了卫生室吊盐水。” 刘大强懂得吕乔的心。他对谌所长说:“不要告诉我乔哥,啥也不要说。她要哭就让她哭,能哭就好,就不会憋在心里生病。” 谌所长的眼眶里滚动着泪:“放心吧,你乔哥我会照顾好的。” 吕乔母亲的遗体直接送进了殡仪馆。沈非和张君毅又与吕乔母亲的单位以及市老干局取得联系,得知已经由市里出面成立了治丧小组,一应善后都由治丧小组负责。沈非和张君毅才于第二天下午赶到橘园。 弥留中的郑东升终于见到了女儿,见到了沈非和张君毅。一串泪水顺着眼角滴淌下来。回光返照的郑东升只清晰地对沈非和张君毅说出了一句话:“收养我的女儿,照顾好乔乔和鹏鹏。”就嘴角、鼻角流血不止,终于溘然长逝,享年四十七岁差三个月零九天。 张姓村主任等一应村干部请来了医生,诊断为“心源性猝死”,由医生开具证明送往殡仪馆。 沈非和张君毅忙完了吕乔母亲的遗体告别会并等候着遗体火化,然后沈非捧着骨灰盒,晓鹭端着姥姥的遗照,张君毅在一旁护着,刘大强和小强在放鞭炮,一行人把老太太的骨灰送到了吕乔父亲的墓穴合葬。 第二天,沈非一行人又来到殡仪馆,给郑东升穿上了他这辈子都没穿过的西装。开了个小型的告别会,只在郑东升的遗体旁放置了一个小花圈,左边的挽带上写道:“一生正气两袖清风”,右边的挽带上写道:“天上人间永世相随”。落款:“吕乔携子郑晓鹏、携女郑晓鹭敬挽。” 这幅小小的挽联由沈非和张君毅共同书写完成。 郑东升的墓地和吕乔父母同在一个墓园,就在吕乔父母墓地的山坡下方。墓碑上刻着:“郑东升大人之墓”左下方是“子:郑晓鹏,女:郑晓鹭泣立”。 最后,沈非和张君毅一人划亮了一根火柴,同时点燃了那个小小的花圈。 随着晓鹭凄厉的哭喊,那个燃烧的花圈带着一股青烟朝天空飘去,然后散开,随即消逝。 丧事处理全部结束。沈非和张君毅终于和律师见了面。 开庭的这一日,依然是寒风伴着冰凌,还有零星的雪花在空中飞扬。 吕乔被戴上手铐,走出了号子。邱警官乘人不备,在吕乔的口袋里塞进了两块巧克力。 警车一路鸣笛,车速极快。进了城,仍然车速不减。那股威武之风足足体现了专政的震慑力和不容侵犯力。 吕乔下了警车,由法警带往法庭后面的一间隔离房间,等待着开庭时间的到来。期间,隔离房间陆续进来了好几位法警和法官。吕乔连头都没抬。他们有的给吕乔倒了一杯水,有的给吕乔送过来一盒烟。吕乔心里很明白,这些人们都由谁派来关照自己的。但是她就是不想说声谢谢,就是不想给任何人一个笑容。 吕乔看看被铐住的双手,已经生了好几个冻疮,那手指红肿的像红萝卜一般。以前的芊芊玉手早已没了踪影,她居然望着自己冻伤的手微微笑了起来。 一名法官递给她一支刚点燃的烟,直接送到了吕乔的口边,吕乔用铐在一起的手接住,勉强抬头望了一眼法官,算是打了招呼。 哀大莫如心死。吕乔似乎觉得自己早已死去,她甚至都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亲,还看到了郑东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 深渊无浅(一) 方沁终于出现在餐厅门口。她今天的打扮绝对正点,绝对是律师的出镜装束。 张君毅站起身招招手,方沁径直朝沈非和张君毅走来。 “你觉得今天的庭审辩论把握大不大?”方沁刚坐下,沈非就开始了问话。 方沁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朝着张君毅为她送过来的一杯咖啡表示了一声:“谢谢。” 方沁放了点糖在杯中,用小勺搅动了几下杯子,然后说:“我和龚律师一致的意见是无罪辩护。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基本没有胜算。” “为什么?”张君毅皱起了眉头问道。 方沁对这位旧情人已经没有了情感上的羁绊。她望望张君毅,甚至还露出点不屑的表情。然后又对沈非说道:“从迹象上可以看得出。”她喝了一口咖啡,接着说: “首先,公诉方和法院为了达到吕乔是你上海公司的正式员工这个事实,今天的公开庭审没有通知n市有关部门到庭旁听。尤其是吕乔原工作单位基本上都不知道开庭的消息。” 沈非沉默了。方沁得知的这个信息不可掉以轻心,起码说明了公诉方和法院的意见基本上是一致的。意思就是不想让吕乔原单位知道,如果原单位知道吕乔作为上海员工被公诉,会造成骚动,对他们的审判带来阻力。 “还有吗?”沈非又问。 “再就是地方保护主义以及这里的大气候环境。” “怎么说?你具体点。”张君毅心烦。他已经知道方沁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但是,越是这样,张君毅就越要让方沁知道在吕乔这件事上,自己不是可有可无的角色。起码在她方沁这里应该是这个概念。 方沁斜眼看了张君毅一眼,接着说:“吕乔的案子如果在北京或者在上海,根本不会判。但是这里不行。具体的我不想讲,你们慢慢看的清楚。我只提供一个信息,我们北京的律师最不喜欢接地方上的案件,为什么不愿意接,你们自己去体会。” “你不是哭着喊着要接下吕乔的案子吗?”这回轮到张君毅讽刺方沁了。 方沁老练的很,又是一个不屑的微笑:“我为什么接下来,我们三个人心里都清楚。当然,既然我接下来了,我就会认真维护吕乔的合法权益,这是职责,没有个人恩怨在内。这点,张先生请尽管放心。” 沈非把头偏向一边,皱起了眉头。那意思是不想让方沁和张君毅在这个时候斗嘴。 “我还想问个问题,”沈非难以启口,既想明确知道庭审宣判的结果又怕知道结果,但是,这个问题又是最实际的问题,他不能不问。 “请说。”方沁架子挺大,将咖啡端起抿一口,朝着沈非点点头。 “最好的判决结果大概是什么?最坏的判决结果是什么?请你客观地告诉我。” 方沁沉吟片刻,又想了想,不是她不知道,而是她不想告诉面前这两位与吕乔有着密切关系的男人。但是既然沈非这样问,她又不能不说: “按照刑法的量刑标准以及性质来看,假如是‘资金占有’罪名成立,在三年左右;假如是‘挪用公款’罪名成立,在七年左右。如果判刑在三年以下才有可能往缓刑上努力。” 两个男人同时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他们心里清楚,看来吕乔这次的庭审和判决前景渺茫。 沈非不再问了。也没有心思问了。他缓缓地说:“方律师,那就请你尽力而为了。” 方沁笑了:“当然。我会尽全力。”她准备站起来去拿餐盘取点食物,想想又坐下说: “你们只要想到一点,法院审判,那50万元应该随案卷到法院,由法院在判决书中列上这笔钱上缴国库,这是常规。但是检察院不会拿出来,他们也拿不出来,那么法院的劲头在哪里?上缴国库法院有没有分成?所以我认为法院很大程度就是据实判决,不会考虑其他可以减少刑期的因素。” 方沁还是站了起来,又对沈非说:“我在一份提审材料中还看到了吕乔自己说的一句话,她说:‘总要有人为这50万元买单’。说明她心里是很清楚的。” 方沁吃完早餐,优雅地与沈非和张君毅告别:“我要先走了,去和龚律师碰头。”说完就穿好大衣,把个名牌挎包揽在肘弯,手里又拿着几份装订齐整的材料,高跟皮靴踩着地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消失在餐厅门口。 方沁刚走不久,沈非和张君毅也动身前往法院。 刘大强早就到了法院门口。他老婆手里拿着个保温桶,里面装着鸡汤,眼睛红红的;二强的妻子拿着个保温瓶,跟在嫂子身后。 沈非感动了。他知道刘大强比他想的周到,连开水、鸡汤都带到了法院。 张君毅问刘大强:“里面的人打过招呼了吗?” “搞定。我乔哥已经到了,在法庭后面的房间里。” “能不能进去看看?”张君毅又问。 “现在不行。他们说,如果上午庭审没有结束,下午继续的话,中午可以安排我们进去看看。” 沈非说:“大强谢谢你。小强呢?” “我让小强就守在后面的围墙根上,看看那房间的窗户对着哪个方向。” 沈非点点头:“我们都进去吧。” 偌大的法庭确实如方沁所说,没有一个政府机关的干部出席旁听。一排一排的椅子都是空的,中间就坐了沈非、张君毅、大强、小强还有小强的两个嫂子。晓鹭是特意不让来的,他们都不想让孩子小小年纪就见到这种场景,尤其是姥姥和爸爸去世,已经对孩子那幼小的心灵造成了痛苦的回忆,再加上吕乔受审,那场景就愈加难以让孩子承受。 除了公诉方之外,按照刑事诉讼法,李平和章立明他们应该作为办案单位出席旁听支持庭审,结果连他们的影子也没有见到,甚至也没有见到陪审团。 沈非意识到,组成的这个法庭是个简易法庭,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不公开审理。简易法庭采用的程序都是简易程序——一切从简。 方沁和龚律师已经在辩护人位置上坐下。公诉方是两女一男。最后是三名法官上庭,只穿制服,没有穿法袍。三名法官的旁边只坐了一位陪审员。 侧门出现了吕乔。旁听席上的几个人都站了起来。 吕乔戴着手铐,在两名女法警的押解下走进了法庭,直到走进那个被告人的笼子里,才解开了手铐。她没有往后面看,也没有抬起头看审判席上的人们。一直就微微低垂着头,没有表情。 在这种场合沈非是很能沉得住气的。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吕乔的背影,不显山不露水。而张君毅就不行,他把头低了下去,心里又翻起了阵阵波澜。他甚至恨身边这个道貌岸然的沈非,已经把吕乔弄到这个地步,居然像没事人一样! 可是,沈非的痛苦张君毅又哪里看得到呢?他在别墅里两天两夜就像死了一般,不是阿姨在身边照顾,还不知道这个沈非是否能够坐到今天的法。甚至沈非的痛苦中还有个苏素丽,疯疯癫癫地刺激着沈非的神经。 当然,这一切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沈非就是告诉张君毅也没用,最多得到张君毅两个字的咒骂:“活该!” 审判长完成了例行询问,就开始了公诉方宣读起诉书。 当公诉方读到:“被告人吕乔身为国有公司从事公务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挪用50万元进行盈利活动,情节严重,其行为已触犯《刑法》第三百八十四条之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依法以挪用公款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时,刘大强从旁听席上蹦了起来: “胡说!我乔哥根本没有用这笔钱进行盈利活动!你们清楚我乔哥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扣押的钱,你们不讲事实,你们不配当检察官!” 审判长敲敲桌子:“不许在法庭咆哮!” 刘大强根本不管不顾,还在那里大声地说:“我乔哥也不是什么国有企业公务人员,她是国家公务员!你们为什么不把市政府办公会的会议纪要拿出来,上面清清楚楚说明我乔哥只是帮助上海这家公司运作招商引资……” 审判长又敲敲桌子:“你说的‘乔哥’是谁?” “乔哥就是我乔哥!”刘大强还在座位上蹦高。 几名法警走了过来,要刘大强离开法庭。 刘大强挣脱了法警拉住自己的胳膊,大声地说:“检察院不公平!你们不根据事实,你们存在偏袒,你们有私心!” 审判长发出了把咆哮法庭的刘大强劝出法庭进行教育的指令。 刘大强被连推带拖的离开了法庭后,就开始了法庭辩论。 龚律师很谦虚,请北京来的方律师作为主辩。 方沁很礼貌地首先感谢审判长,然后又很礼貌地感谢公诉方,然后再开始了她的雄辩口才: “审判长、审判员:我和我的合作律师认为公诉方拟以挪用公款罪追究我的当事人的罪名不成立。事实和理由如下: 首先,吕乔不具备挪用公款的主体资格。第一她不是上海公司的正式职工;第二在帮助运作招商引资项目期间无违法行为;第三她也未与上海公司签订正式聘用合约;第四上海公司直接导致吕乔儿子致残,直接构成民时代理行为。 第二点,吕乔客观上没有挪用公款的事实。我的当事人只是扣押50万元货款作为与上海公司谈判导致儿子伤残的筹码。在检察院追要这笔货款时,吕乔未答应,曾说明把这笔钱用于新公司的运作,事实并非如此。日本xx公司已经出具证明并提供了详细财务资料,吕乔运作的新公司费用全部由日本公司拨付。” 说到这里,龚律师把日本xx公司的证明材料交由法警,再由法警送给审判长。 沈非和张君毅互相对视了一下,他们没想到方沁的辩护资料会准备的这么充分。 三个公诉人显然觉得律师提供的资料对他们的公诉是个冲击,互相就小声地议论起来。 “审判长、审判员,我接下来谈我第三个意见: 吕乔本身作为由市政府派出人员帮助上海xxxx公司运作招商引资,但是在n市的分公司员工尤其是营销人员都是当地聘用的。但是上海公司不但没有给吕乔一分钱的工资,在吕乔与上海公司产生矛盾之后也没有再兑现营销人员的业务提成。所以我的意见是,吕乔扣押的货款中应该含有上海公司拖欠营销人员的业务提成,合计人民币51万余元。现在我们向法庭提供上海公司拖欠营销人员业务提成的全部资料。” 龚律师又通过法警向审判长送达了证据资料。 公诉方被动了。方沁和龚律师的嘴角露出了微笑。 而吕乔始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不因公诉方的公诉而愤懑,也不为律师的辩护而欣慰。 张君毅小声对沈非说:“你这家公司真是铁公鸡,连营销人员的业务提成都拖欠。” “这个情况我还真的不知道。一会儿我打电话问一下黄炳如。”沈非巴不得公诉方败诉。倒希望律师提供的有力证据越多越好。当然,自己的心情不能在这种场合表露。好在公诉方尽管是检察院的,但毕竟不是李平和章立明等人,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刘大强被法警批评教育了一顿,此时又慢慢地蹭到了法,不过没敢太靠前,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见那方沁辩得不错,就捂住嘴低着头躲着笑。 公诉方要找对策了。所以审判长宣布休庭,下午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 深渊无浅(二) 按照惯例,只要法院开庭,基本上就不会出现大的波动,甚至连判决书都已拟好。像吕乔这种案子,涉案金额少,所谓的事实清楚、证据充分,故按照刑法量刑判决出入不大,可谓不打开了一面,暂且不管刘大强的表现了。 公诉方又站了起来请求发言,审判长允许。 公诉员说:“辩方的意见有偏差。既然已经是上海公司n市分公司总经理,又是整个长江以南地区的首席商务代表,而且多次接受上海公司法人全权委托参加国际国内竞标,甚至多次中标,那么被告人的身份不是很清楚了吗?现在我们向法庭再次提供证据:一份是由上海公司法人代表亲笔署名全权委托被告人无限制使用上海公司掌控权、谈判权、签约权的书面材料;一份是被告人在一项涉及金额二亿五千万的单项合同上的签字,盖的章是上海xx公司的合同专用章。现将这两份材料呈法庭。” 待法警将控方材料递交审判长之后,公诉人又接着说:“就是n市分公司也具备法人资格,法人名字和企业代码证上的名字一致,就是被告人吕乔!” 法庭气氛瞬间紧张起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在法飘荡,是刘大强: “审判长,请你用逻辑思维想问题!如果是我刘某人有能力拿下一个大市场,那么这家公司的法人是不是也会给我相应的市场运作权利和相应的运作平台?是不是会委托我去参加投标和签订合同?” “请不要大声喧哗!这里是法庭!”那位审判员对着麦克风严肃地说道。 “不!”刘大强从过道上朝前走:“n市的公司只是一个二级机构,这一点我很清楚。之所以让我乔哥当总经理,当法人,就是上海这家该死的公司看中了我乔哥的人脉关系,他们在利用我乔哥,让我乔哥当牛做马,又让我乔哥为了他们耽误了儿子的治疗,最后又把我乔哥送进班房!” 法警过来了,阻止刘大强再往前走,刘大强狠劲地把两个法警一推,继续说:“我乔哥就是政府公务员,她的所有关系都在n市,她不为名不为利,结果还遭来这样的下场!你们如果昧着良心判决,也绝没有好下场!” 又上来了两名法警,四个人驾着刘大强往法庭外跑。刘大强的口里还在哇哇叫:“你们就是看中了这50万元钱!你们就是想往自己口袋里装!我乔哥如果不是为了儿子,她至于只扣押这么一点钱嘛!她每天的进账何止是50万,是成百上千万,她每年的销售额都是十几亿元!你们……” 刘大强没声音了。他被拖出了法庭,也许被法警捂住了口鼻。 大强老婆一看大强被拖出了法庭,知道凶多吉少,接着就在法大喊道:“你们缺德,你们还我老公!我老公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拼命!”说完,大强老婆离开座位,朝前跑去,把手中的保温桶狠劲地往前一抛,然后就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法人没多少,却一片混乱!还不知怎么收拾,就见那六个日本人站起身,鼓起掌,口里很有节奏地“啊哦,啊哦!”地念起来。 此时的吕乔安静的很,低着头很用心地做着一件事。沈非和张君毅坐在吕乔身后看不见。只见审判员问道:“被告,你在干什么?” 吕乔答:“我的手生了冻疮,我在抹药膏。” “被告,现在在开庭,不许做与案件无关的任何事!”审判员严厉的说道。 “难道还要剥夺我治疗冻疮的权利吗?”吕乔借抹药膏一事与法庭对抗,其意思是对法庭控制刘大强不满。 “后面那几个人坐下来,否则本法庭将采取严厉手段!”审判员又指着几个还在嗷嗷叫唤的日本人说道。 “这是人民的声音,你们听不清还是在装糊涂?”小强这时忍无可忍,蹲在嫂子身边吼了一句。 审判长问:“你是谁?” 小强从二强妻子手中拿起那个保温瓶,猛地往地上一摔:“我是人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 深渊无浅(三) 刘大强被带到了法警大队长的办公室。大队长看刘大强进来,一副想笑又想哭的模样,指着一把椅子: “坐吧,刘大总经理。这儿有雪碧,猛喝几口,打几个嗝,气就顺了。”法警大队长给刘大强拿来一大瓶雪碧,拧开口递给刘大强。 “我说你小子真行啊,比那法官还舒服,就瞅着这大玻璃窗,把法庭看了个一清二楚!”刘大强一眼就瞅见了法警大队长的座椅正好对着一大排玻璃窗,因为在法庭的二楼,这个位置可以观察到法庭的每个角落,是个最佳制高点。 “你也别再去法庭了,免得法官见你有气。就在这里看,我再给你灌输点法律知识,训点话。”说完,就招手叫来一位年轻的法警:“你给做份笔录,把这家伙的认错态度写好点,懂不?” 年轻法警笑眯眯:“全懂。” 刚交代完,那小强也被带了进来。 法警大队长看着这兄弟俩,对小强说:“一对活宝!你不喊一声‘人民’,人家就不知道你是‘人民’了?” 小强更随便,一屁股坐在了法警大队长的办公桌上:“你说,我乔哥会不会被判刑?” “难说。”法警大队长又给小强拿了一瓶雪碧:“检察院厉害,不判的话他们不会罢手。” “你这话怎讲?”刘大强问道。 “我问你,公检法三家,哪家权利最大?”法警大队长开始灌输“法律知识”了。 “当然是法院。你们有生杀大权呀!”小强喝着雪碧说道。 “我问你哥呢,没问你。” “难道是检察院大?”刘大强试探性地问道。 法警大队长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说:“法官判决如果出入大,检察院有抗诉权;法官如果违反法律程序或者收受贿赂,检察院有检查监督权。公安、法院都要接受他们的监督。” “那谁来监督他们检察院呢?”刘大强还真想搞清这个问题,就问。 “纪检委员会。”法警大队长说,然后意味深长地望着刘大强笑。 刘大强认真体会着法警大队长的话,没有再吭声。 见刘大强不吭声,法警大队长又接着说:“最近出了一条新规定,公诉案件判刑,检察院可以提出指导意见。‘指导意见’懂不懂?” 法警大队长的“普法”让刘大强明白了一切。尽管没有提关于自己乔哥的案件,但是他全懂了。刘大强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声:“妈的”,就不想再跟王大队长聊这个问题。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他宁愿自己骗自己,还可以稍微地抱有一点希望。他四周望望,看见办公室一角堆了不少整箱的饮用水,就说: “哎,你这里有没有瓶装水,有的话给我一些。你看旁听席上那些人,一天了也没喝过一口水。” 法警大队长说:“行,让小强这个‘人民’搬两箱下去吧。” 小强就真的不客气,搬起一箱往楼下走,边走边说:“两箱用不完,一箱足够。” 法公诉方的发言告一段落,又是辩方发言。 方沁站起来说:“审判长、审判员:刚才有人提出的问题是值得我们引起思考的问题。这从不同程度反应了群众呼声。我个人意见认为,合议庭在考虑这个案子本身的背景时,应注意群众呼声的代表性和重要性。” 方沁的主旨再明确不过了。她把刘大强在法表达的意见作为了自己的意见,以辩护人的身份传递给法庭。并强调了“合议庭”这个概念,既:包括了陪审员在内。方沁能够如此强调,其中意思就是因为陪审员也是‘人民’的代表。 “我现在向法庭再次提供证据:上海xxxx公司并不是纯国有企业。既然不是纯国有企业,那么指控吕乔的主体就发生了性质上的变化,假如性质发生变化,被指控的罪名就不能成立。” 审判长把盯在卷宗上的眼睛移到了方沁的脸上,神情表示关注。 “这里是有关上海xxxx公司的工商登记档案资料复印件。”方沁拿着几份资料在手中:“上海xxxx有限公司于199x年x月x日登记设立,企业的性质为有限责任公司,既中外合资,该企业的股东人数为三人,按投资数额多少排名为:上海xxxx公司,amiantrc公司,hybsp; 方沁把这几份材料直接交由法警转交审判长。 这是个能够翻案的材料。沈非心里一阵激动。假如认定上海xxxx公司为股份制公司,那么指控吕乔的“挪用公款”罪名将彻底颠覆。 法十分安静,大家的目光全都投在了方沁身上,包括三位公诉人。 “资料显示,上海公司是典型的股份制企业,公司的资产及资金在经营过程中根本不可能明确为国有资产,只存在该公司进行财产分割或破产清算之后才能分清资产的隶属。我要说明的是:只有属于上海xxxx公司的财产才具有国有资产的性质,因此,检察机关将上海公司部分未收回的货款认定是国有资产显然与案件的事实不符,所以吕乔未上交的这部分货款认定是公款不符合法律规定。” 沈非心里清楚,在自己接手上海xxxx公司之前,的确存在外商投资的情况,并且已经按照三方协议进行了注册,但是直到如今,也没有见那两家外国公司打进一分钱。方沁的调查是事实,但是她没有接触上海xxxx公司的财务报表。仅就这一点,也就够了。如果法院认定吕乔有罪,那么就是“资金占有”而不是“挪用公款”,罪名更改,刑期也就相应减少。 但是方沁的这个辩护发言是不是真能改变判决呢?公诉方的态度又是如何呢?难道他们真能根据辩护律师的意见考量罪名和量刑吗?沈非陷入了思考中。 小强给在旁听席上的每个人送上了一瓶水,方沁的辩词让大家都有了一个好心情。 张君毅此时的心情却并不轻松。他认为合议庭就算采纳了方沁的意见,否定公诉方的指控罪名,有可能又会产生新的罪名。因为各种迹象表明,吕乔不可能判缓刑,否则就不会是这种审判状态。 方沁紧接着又开始了自己的辩护发言。 “审判长,审判员:我和我的辩护合作人共同对吕乔的案件进行了反复、认真地研究。我们认为吕乔扣押这笔货款的直接导致因素就是吕乔儿子的伤残。按照国内市场经济模式,我们认为上海xxxx公司存在违反《合同法》、《劳动法》的行为。把为他们做出重大贡献的吕乔作为一个跳板,应了‘过河拆桥’这么一个典故。” 审判长依然很认真地在听取方沁的发言。但是公诉方却在交头接耳。 “我们非常保守地做了一个统计,并将统计的事实如实呈报并提请审判长、审判员注意:不是吕乔要扣押上海xxxx公司的50万元货款,而是上海xxxx公司应该赔付吕乔510万元!” 张君毅看了一眼沈非,眼里的轻蔑和愤怒足可以让沈非丧胆。但是沈非仍然是不动声色,他戴着镜片的眼睛里根本没有胆怯,只有沉着和以不变应万变的自若。张君毅甚至有些厌恶这个亲自制造了吕乔悲惨后果的家伙。沈非究竟用一种什么力量能够让吕乔为他如此卖命,仅仅是因为沈非对吕乔的爱,或者仅仅是吕乔对沈非的爱吗?想到这里,他的两个拳头又攥紧了。 “现在我们向法庭递交四组证据:涉及到吕乔的前期市场培育、市场运作、产品开发和推广等方面的所有证据材料。值得说明的是,这些证据材料中不包括吕乔儿子伤残导致截肢的赔付。” 方沁稍微呼出了一口气,她在为站在被告席上的吕乔而痛心:“根据以上数据材料及吕乔实际为上海公司收回的货款总额,我们测算依据和结果是:在国家市场前期开发和运作的费用标准3%的基础上降至0.0001%来计算,就达到510万元。” 0.0001%是个什么概念?几乎等于零。方沁的目的就是要用这个几乎等于零的概念来让法的审判方和公诉方知道吕乔为上海公司做了多少事,出了多少力,流了多少汗,哭了多少泪! 刘大强坐在楼上窗户边,听到这儿,就嘴里咕哝道:“这个黄鼠狼,这个上海小瘪三,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法庭肃静。 站在被告席上的吕乔表面上没有任何反应。但是,她心里很清楚:方沁是故意这么做的。在这个刑事审判,根本不会纠缠民事方面的任何问题。只不过这是方沁的一个计谋,她是想牵动审判长的思路,往民事纠纷上靠。 吕乔分析的不错。方沁又接着发言: “审判长、审判员,在结束我的辩护发言之前,我还要重申一点:我的当事人是一个让我们值得尊重并为了集体利益牺牲个人利益的具备高尚品德的人。她应该用法律来积极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同时, 也让我们很清楚地看到,这个案件实际上就是一个民事经济纠纷。如果上海公司一开始就明确了吕乔的“责权利”,并与之签订合约,今天的一切将不会发生。” 审判长的眼睛朝吕乔望去,问吕乔对控辩双方的发言有没有意见。 见吕乔不做声,就又问一遍:“你可以自行辩护。有没有不同的看法和意见或者对公诉方的证据材料需要做出说明的,可以在法陈述。” 法庭等了吕乔一分钟,吕乔还是不开口,审判长就又问公诉方还有没有需要补充发言,又问辩护方是不是还需要补充发言,见双方都表示没有发言意向,审判长的目光又朝吕乔投来:“被告,你现在可以做最后陈述。” 吕乔开口了:“我无话可说。你们判吧。” 吕乔放弃了自己在法的最后一点权利。 吕乔的消极态度让沈非和张君毅同时低下了头。 审判长立即宣布:休庭一个小时,一小时后开庭宣判。 吕乔又被带下去了。这次不同,没有让任何人再接触吕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四章 深渊无浅(四) 法警大队长来到了法庭后面临时关押吕乔的房间里,示意女法警把吕乔的手铐打开。他点燃一支烟,递给吕乔。 吕乔对这个动作熟悉。上午刚来到法院时,也是这个人给自己点燃一支烟。她抬起头看看,接过烟吸了一口。 两名女法警懂规矩,见自己的头头在,就走到门口悄悄把门带上。 “我是大强的朋友。这是大强给你捎来的八宝粥,你将就着吃点吧。”说着法警大队长从口袋里拿出两罐在开水里泡热了的粥,打开一罐递给吕乔。 “一会儿回看守所我会送你。大强他们给你带了羽绒服和羽绒裤,还有毛衣等物品,都放在车上。” “大强没事吧?”吕乔问道。 “没事。我给他做了一份笔录,又让人替他写了一份检查。加之他是市委组织部任命的干部,法院里不会再追究。” “谢谢你了。”吕乔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快趁热喝点粥吧。我出去了。”说完,法警大队长就离开了房间,并交代女法警不要给吕乔戴上手铐,让她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 沈非和张君毅已经同山野和小田等人站在了庭外的走廊上。从这里可以看到已经渐渐进入夜幕的城市一角。路灯慢慢地亮了,光束映亮了漫天飞舞的片片雪花。 “沈先生,我们这次来有个事情想与您沟通一下,您看是否方便?” 沈非说:“小田君你说吧,不客气。” 小田拿出一份信函,沈非一看是日本上海领事馆的便函。是给k省外事办的。 便函的基本内容是:请k省协助日本xx株式会社拟协调该公司中国地区总代理吕乔诉讼事宜。明确吕乔不是上海xxxx公司的职工,是日本xx株式会社聘请的高级管理人员。请k省给予甄别,并解除吕乔的诉讼等等。后面附上了日本xx株式会社与吕乔签订的合作协议以及吕乔任中国地区总代理的年薪证明等资料。 张君毅接过沈非递给他看的这份信函以及附件。然后他与沈非的目光对视,两个人同时摇了摇头。 “小田君,这份信函没有用。吕乔女士的这个案子发生在她没有去你公司之前。k省外事办就是把这份信函转给n市有关部门也解决不了问题。” 小田把沈非的原话翻译给山野和其他日本人听。结果这几个人都摇起头来,感叹声一片。 “山野先生问您,如果做一个尝试行不行?”小田问沈非。 “徒劳,毫无收获。”沈非答复道。 小田又把沈非的这句话翻译给山野等人听。然后又说:“山野先生说您的心肠非常硬,认为是您断送了吕乔女士的前途。” 沈非几乎就要流出泪来了,好在眼镜给他挡住了一些不易察觉的泪光。 在一旁的张君毅见沈非有些难以再面对日本人既礼貌又严厉的质问,就说:“贵国也许对中国的法律不是很清楚。包括我从加拿大回到中国也同样不熟悉中国的法律一样。”见小田在向山野等人翻译,就稍微地停顿了一下: “吕乔女士的遭遇,沈非先生和我还有我们的许多合作伙伴都非常痛心,她的事情不但牵动了你们,更牵动了我们。” 张君毅望着沈非,见沈非点点头,就接着说:“目前我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祝她平安度过这个难关,早日回到我们身边。”说到这里,张君毅也忍不住要掉泪了。 沈非和张君毅这两个冤家就是如此,在内互相掐,在外绝对是搭档。 小田把张君毅的话翻译给山野听后,山野又叽叽咕咕了一阵子,小田就对沈非和张君毅说:“山野先生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应该像吕乔女士在给日本总部的信中所说的那样,联合起来,共同开发市场。用一个好的成果让吕乔女士放心。当然,我们这次来也是带着这个目的来的。” 沈非的手和山野的手握在了一起,沈非说:“我祝愿我们一定能够合作成功。” 背负着痛心的恋,忍受着法律的无情,还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承受一个人对社会的职责。沈非和张君毅固然如此,吕乔也是如此。 法警通知开庭。 让人紧张的、窒息的那一刻终于到来了。 当吕乔再次被带上法庭后,审判长宣读刑事判决书: “公诉机关:n市洋河区人民检察院 被告人吕乔,女,1966年x月x日出生于n市。祖籍江苏省南京市,汉族,大学文化,党员,捕前系上海xxxx公司n市分公司总经理、长江以南地区首席商务代表……” 判决书的开场白就已经认定了吕乔的身份不是公务员,而是上海xxxx公司的员工。沈非听到这里,知道情况不好。方沁关于吕乔不具备挪用公款的主体资格的辩护意见未被采纳。 当审判长宣读到关于50万元究竟是挪作他用还是没有挪作他用时,采纳了方沁的辩护意见,认定50万元只是扣留,没有用于经营活动。 审判长继续宣读: “本院认为,被告人吕乔身为国有公司工作人员,在任职期间,利用职务上的便利,私自扣押50万元达六个月之久,数额巨大,其行为已构成挪用公款罪,但案发后,被告人已将赃款全部退还,依法可酌情从轻处罚。被告人吕乔的辩护人关于吕乔不构成挪用公款罪的辩护意见,经查,被告人系上海xxxx公司n市分公司总经理,长江以南地区首席商务代表,利用职务便利,私自扣押公款已构成犯罪的基本要件。故该辩护人的辩护意见,与事实、证据不符,本院不予采纳。被告辩护人谈及上海xxxx公司与吕乔的债权债务问题,与本刑事法庭无关。且吕乔归案后,认罪态度恶劣,藐视法庭,在取保候审期间外逃从事其他经营活动。公诉机关的指控,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指控罪名成立。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八十四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被告人吕乔犯挪用公款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沈非尽管已经做好了一千一万个思想准备,但是吕乔被判刑五年仍然使他像被什么东西从后脑勺猛地撞击了一下,整个思维瞬间混乱,眼前一阵发黑。 法官的声音还在从庄严的国徽下的法庭中央传出: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的第二日起十日内,通过本院或直接向n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 随着大强老婆和二强妻子的凄厉哭声,才打破了整个法庭被冻僵了的空气。 审判长又问:“吕乔,你服不服本法院判决?” 吕乔答:“不服。” “你上不上诉?” 吕乔答:“不上诉。” 张君毅终于坐不住了,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准备冲到前面的被告席,他要告诉吕乔:他不允许她用这种随便的态度又一次摒弃自己的权利。但是,险些失去理智的沈非却把他拉住了。 张君毅狠狠地一甩袖子,对沈非说:“去你妈的,你还是个人嘛!” “你必须冷静。”自己并不冷静的沈非终于把暴怒的张君毅给拽回到座位上:“还有十天,我们可以再考虑上诉的问题。” “但是吕乔自己说不上诉啊!”张君毅无比烦躁,用眼睛瞪着沈非就像看着一个仇人似地一动不动。 “这是程序。法庭允许在十天内改变是否上诉的意愿。所以我们必须冷静!”沈非又说。 “冷静,冷静你个鬼!都是你这个王八蛋干的好事!” 沈非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用眼睛瞥了一眼坐在他们身后的日本人:“我告诉你姓张的,你我的身份不同,在任何场合都不能乱阵脚。我们的后面还坐着日本人,尽管对我们友好,但是他们随时在观察我们的作风和性格。”沈非停了一下又低声说:“我们的性格对他们很重要,直接关系到今后的合作。” 张君毅无奈而又低声地,狠狠地说:“姓沈的,我觉得你这副皮囊真是可以卖个好价钱。任何时候任何场合你都把自己“保养”的油光水滑!”见沈非没有再说话,张君毅就又说: “不行,我还是要去跟吕乔说说上诉的事。”张君毅正准备站起身来,沈非刺激他道: “吕乔是我的,要说也是我去说,有你什么事?” 张君毅不知如何再顶撞沈非了。是的,他什么都不能说,就是要流泪还要躲在被窝里,窝囊透顶! 后座上的日本人此时见吕乔在律师的指点下,在判决书以及其他一些文本材料上签完了字,女法警正在给吕乔戴手铐时,就依次朝前走去,在吕乔面前站成一排,心情沉重地向吕乔鞠躬。 而审判长和几位公诉人正在热烈地握手道别,彼此的热情都十分高涨。或许他们在庆贺今天的胜诉,或许他们认为又为人民铲除了一个异己分子,或许他们觉得只要手中握有人民赋予的权利就可以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 两位律师正在收拾案头的所有资料,冷静而又平缓。他们似乎都知道这个结果早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沈非和张君毅就那样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忽然,刘大强跑到沈非和张君毅面前:“赶快上车去看守所。那些日本人去不去?要去赶紧走!” 沈非边往法庭门外走,边对小强说:“带上那些日本人,晚上还要请他们吃饭!” 张君毅咬牙切齿地在沈非身后骂了一句:“这个混蛋永远都是工作狂!谁跟上他谁倒霉!”咬牙归咬牙,张君毅也是飞起来往外面跑。 看守所的谌所长和朱政委都没有下班,还有邱警官。他们都在等吕乔的判决消息。 终于等到了吕乔回来。 这个来到看守所的“队伍”绝对壮观。从车上下来的人们也绝对够品位。这种品味绝对让看守所的头头脑脑们大开眼界。 吕乔走下警车,顶着罕见的鹅毛大雪,站在车旁望着这伙送自己来看守所的人们。她的表情平静,她在等着这些朝自己走过来的人们,似乎有话要说。 她伸出了被手铐铐住的双手,与六个日本人一一握手。然后说:“希望你们能够在中国做出一番大事业,因为你们的能力你们的信誉你们的技术是最好的。” 小田根据山野的交代,对吕乔说:“我们等着您回来,永远都盼着您回到我们的团队中来。” 吕乔笑了:“真希望我能再有机会与你们重逢。” 吕乔说完,把眼睛移到了站在一起的沈非和张君毅身上。 吕乔静静地看着沈非,也看着张君毅,稍许,吕乔说:“请记住,我不上诉。再请记住,我不想再见到你们。回到你们的位置上去,把我彻底忘掉。” 说完,吕乔转身朝着看守所的大铁门走去。 “乔乔——”沈非终于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也没有在日本人身边掩饰自己的性格,因为他无法控制,无法忍受吕乔第二次在他面前转身向背: “你朝前走想与我道别/你转身向背/我却见侧脸还是很美, “你站的方位跟我中间隔著泪/我见你在崩溃的铁窗里零碎/你说你好累/已无法再爱上谁, “情爱的过去全都是我不对/细数惭愧我伤你几回/停止狼狈就让错纯粹/我仍用眼光去追/竟听见你的泪……” 沈非终于没有做到他的矜持,他终于撕开在人前的伪装掏出了他的心。而张君毅却要伪装起来,为了沈非,也为了吕乔,更为了自己。他呆立在雪地中,听着沈非的恸哭,淌着自己的泪。 六个日本人弯下腰,向吕乔深深地鞠躬告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五章 同行敌手 日本人对沈非在看守所铁门外朝着吕乔恸哭的行为感到极大鄙视和愤怒! 从看守所回来后,沈非把哭泣的泪痕洗净,刮了胡子,换上了一套笔挺的西装,与也同样收拾的一干二净的张君毅一道宴请了山野、小田等日本客人。 刘大强作为陪客身份被邀请。 整个宴席过程都在冷场。沈非心里清楚:日本人已经对自己产生了反感。 他看了一眼张君毅。他知道张君毅已经理解自己在法院的旁听席上对他说的话。既:自己的一言一行日本人都在观察。可是,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让张君毅推敲,就在送吕乔回看守所的一瞬间得到应验,并给了日本人极为深刻的负面印象。 宴席上除了冷场之外,最动人的场面是全体日本人对刘大强给予了极大尊重。山野竖起大拇指夸刘大强在法的“仗义凛然”值得提倡和弘扬;小田赞刘大强的“见义勇为”是中华民族精神的传承;其他日本客人也纷纷举杯敬酒,说能够认识这位“舍得一身剐”的大英雄是他们这一生的荣幸。 被日本人劝饮了几杯酒,刘大强就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就眼中无人般与小日本一个鼻孔出气。沈非和张君毅多次挤眉弄眼地提醒刘大强,那刘大强就装着没看见,根本不把这两位请他出席宴会陪日本客人的主人放在眼里。 这两位在日本人眼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穷途末路般,一会儿趾高气扬般的家伙,在刘大强和日本人饮酒尽欢中,被弄得彻底尴尬。 酒宴之后的几天里,那位被日本人捧上了天的刘大强已经一头扎进了他的工地,连影子都见不到了。沈非和山野之间冷淡沟通的唯一穿插者就剩下张君毅 。 罕见的冰冻灾害,加上春运高峰的到来,山野他们也无可奈何地滞留在n市。张君毅把日本客人们留在了四海酒店,给予了最高的礼遇接待。 沈非已经意识到日本人骤然间的态度转变,接下来的后果将是在市场上的拼杀。吕乔从对自己的怨恨到主动为自己搭桥,把这个可以说是最大的同行敌手搞掂并已经在此前相互赠送了“橄榄枝”,却因为自己难以控制的情感流露而功亏一篑。 这一天,滞留在四海酒店的山野们,又开始议论起沈非来。山野说:这位沈非先生既然可以亲自把为他的公司做出了杰出贡献的吕乔送进牢房,又可以在地狱之门前装腔作势、痛哭流涕,这种人不配做男人,这种人早晚也要下地狱。所以他要求小田回到上海后,将已经递交给沈非集团公司的合作方案撤回。并要求在中国的春节之后发动一场“围剿”沈非的恶战,不惜一切代价置沈非于死地。 山野还说:我们要为吕乔女士复仇,要继吕乔女士未尽事业,把中国市场搅动起来,把沈非踩在脚底下,让他的企业在地球上消失! 山野的激动和冲动可以与几十年前那场侵华战争相媲美。可这次他针对的不是中华民族,而只是针对在他们眼中被视作中华民族败类的沈非。山野笃信,自己的这个位列世界50强的大型企业完全有能力把沈非彻底消灭。 山野又说:让这个姓沈非的明白明白,欺负女人的下场是大大可悲地! 张君毅又亲临拜访。邀请山野们去参观一下沈非先生的工厂以及正在供应管材的工地。同时张君毅还很客气地邀请山野们去看看正在旧城改造的现场以及n市的近期城市规划展览。 山野们选择了参观旧城改造和城市规划展览。 与山野们约好了时间后,张君毅就来到了沈非的套房。一进门,沈非就说: “他们肯定是去你的工地而不会选择去我的工厂。” 张君毅在沈非对面坐了下来,他避开了沈非的话,而是说:“必须趁他们在n市时把矛盾消化掉,否则预后极为不利。” 沈非沉默了片刻,说:“这个矛盾不好化解。吕乔在他们心目中的位置太重要了。中国的市场在吕乔运作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形成了遍地开花的局面,让他们认为是我陷害了吕乔,直接导致了他们日本公司进军中国的阻力。” 张君毅抽出一支烟,扔给对面的沈非,又抽出一支自己点燃:“你也是,不该哭的时候却偏偏当着那么多人哭,我站在你身边都跟着丢尽了脸。” 沈非苦笑起来。他点燃了烟,说:“不是哭本身的问题,谁规定男人不能哭?问题是这里有个前提,山野他们认定是我陷害了吕乔,又见我在看守所的大门外流泪,你想想,你站在他们那个角度想一想,他们肯定会觉得我这个人非常虚伪,是个很不可靠的人,是个不值得合作的人,这才是关键。” 沈非吸着烟,望着落地窗外,眼前又浮起吕乔的倩影,泪水又扑落落地流下来。 许久,沈非问:“方沁走了吗?” “北京的飞机可以飞,昨晚上走了。”张君毅说:“方沁说,如果吕乔上诉的话,立即通知她。” 沈非摇摇头:“吕乔不会上诉的。我了解她。” 张君毅瞪了沈非一眼:“方沁说,吕乔可以起诉你那家xxxx公司,打民事官司。” 沈非笑了:“如果吕乔想起诉,我的公司应诉。现在是法制社会嘛,错了就应该被索赔。”说完,沈非也瞪着张君毅:“问题是吕乔不会那样干,她不会起诉我。” “你真是个混蛋!难怪日本人看不起你,不跟你合作。你就等着找死吧,你就等着日本人来收拾你!让你的公司今后上街讨饭都找不到讨饭的碗!” “你陪日本人去参观吧。下午我去趟工厂。”说完,沈非站起身,做了一个请张君毅离开的手势:“本人要小憩一会儿,请便!” 张君毅从沈非房里出来,就打了个电话给刘大强,通知下午要带那伙日本人去指挥部。请买些茶点之类的招待招待,晚上就近请他们吃顿便饭。 电话打完,张君毅走进自己的房间,往床上一趟,开始了思索。 张君毅陪着山野们去他的旧城改造工地转了转,走马观花地溜了一趟后就把车开到了自己那幢老屋子旁边。山野们见到了刘大强,那份亲热劲让站在一边的张君毅直觉得好气又好笑。 张君毅给刘大强装修好的办公室既亮堂又气派,一水崭新的办公家具铮亮的可以当镜子。别看人家刘大强在法一副耍赖的模样,没想到这刘大强先生门外挂的牌子倒是响当当的集团公司。 山野们兴趣极高,走进了刘大强的会客室。宾客相见其乐融融。说着说着,山野就通过小田翻译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张先生和刘先生和我们都是朋友,不像那位姓沈的做人太下流,太无耻!” 刘大强尽管对沈非早有看法,但是在山野这些人面前还是挺能是非分明的。他说:“山野先生,你们肯定对沈先生有误解。他是一个在全中国都找不出的好人!如果你们错过了跟沈先生的合作,你们将会后悔一辈子。” 山野通过小田翻译后知道刘大强的说法跟他们想象的相差甚远,就又接着说:“那位姓沈的把我们吕乔女士儿子的一条腿都耽误了,截肢了,还会是好人?” 张君毅说:“你们想不想知道吕乔女士儿子的父亲是谁吗?” 张君毅开始了自己一中午想出来的办法,他要救沈非了,否则沈非就真的死定了。 山野们点点头,正襟危坐地听张君毅开始了像一个故事般得叙述。…… 直到张君毅看到了山野眼里充盈的泪水,他才停止了叙述。想了想,又说:“不过,这只是个真实的故事,一个让人泪下的故事。接下来,你们是按照吕乔女士的安排继续你们和沈先生之间的合作还是中止你们之间的友谊,那就是你们的事了。” 山野站了起来,对小田边叽咕边比划。小田对张君毅和刘大强说:“山野先生急迫地想见到沈非先生!” 张君毅这才松了口气,“请跟我走。” 当沈非在自己的工厂车间转悠着,听着小强对生产进度的汇报时,就见几辆车停在了车间门口。 山野们从车上下来,快步来到沈非身边,哈着腰说:“沈先生,我们对不起您!” 沈非望着日本人露出微笑,却朝着张君毅狠狠地瞪起眼睛。 张君毅没有朝沈非瞪眼睛,而是把头偏到一旁,得意地笑了。 沈非工厂会议室的灯一直亮到下半夜。热闹的市场前景分析、激烈的合作模式探讨,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以沈非公司控股、山野和张君毅共同参股的新的上海xxxx有限股份公司的雏形诞生了。 三方商定,2008年3月8日这一天在上海正式签订合作协议,以此三八妇女节来纪念为这家新公司打下扎实市场基础的吕乔。 春节后,沈非带上晓鹭回到上海,开始了他新一年的繁忙。 吕乔也在春节后按照法院裁定走进了女子监狱开始她五年的服刑改造生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六章 赤裸优伶 吕乔入监三个月,关禁闭55天。第一次关了20天,第二次15天,第三次也是20天。关禁闭反省的理由是:寻衅闹事、不服管教、打架斗殴。这个数据在整个女子监狱属首创。 除了关禁闭的55天之外,吕乔剩下的时间在车间做绢花,总产值31.9元钱,折算获得奖分0.4分。不要说买水喝,连买西北风都不够。这个数据在整个女子监狱也属首创。 监狱长宋斌每天案头的“狱情通报”上,都有吕乔的名字反复出现;隔三差五的电话里总能听到一个共同的声音:关照吕乔。 这一天宋斌照例在看“狱情通报”,又是吕乔的名字居多。宋斌皱起眉头,拨了个电话给副监狱长高筱丹。 一会儿工夫高晓丹来到了宋斌的办公室:“宋监您找我?” “坐。”宋斌指着“狱情通报”说:“这个吕乔入监已经三个来月了,怎么这么难对付呢?天天这通报上都是她的名字,得想个办法解决呀,罪犯教育是现在的重点,假如司法厅或者是监狱局来检查就难办了。” “能想的办法都想到了,该采取的措施也采取了,这个犯人依然是我行我素,管教民警说一句她说十句都不止。刚刚我还接到她们监区长的电话,说是要我们把这个犯人弄走。” “弄走,弄到哪里去?”宋斌觉得好笑:“这监区长说话不用脑子,自己搞不定一个犯人,要我们监狱一级来处理。” 宋斌说完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操控台旁边,对高晓丹说:“吕乔在哪个监区,把这个人调出来我看看。” “在六监区。我给她们监区长打电话,通知把吕乔带到她们办公室。” “劳动车间不是可以看得到吗?”宋斌说着就打开了六监区车间的监控屏幕。 一个车间的屏幕跃入两位监狱长的眼帘,尽是人头,根本分不出谁是谁。一会儿,那屏幕上出现了一团人围在一起的镜头,像似在争吵。整个监区值班的警官都朝那人堆里跑去。 “走,我们去车间。”宋斌说完,就往办公室门口走去。高晓丹紧跟其后,带着小跑才能追上宋斌。 这座女子监狱是部级文明单位,绿茵如毯,树木如林,鲜花朵朵,鸟语卿卿。笔直的林荫大道,映山红开得最盛。一座大型“凤凰涅槃”的雕塑纵身红透,展翅欲飞。左侧的一栋栋监舍整齐划一;右侧的卫生院独具一格;餐厅宽大,餐桌新亮,一应餐饮设施齐备。 从林荫大道左拐就是七层楼高、长数百米宽数十米的标准化配有电梯的车间。车间宽敞明亮,集成式空调设备一应俱全。 可以说女子监狱的条件是最好的,国家拨付的基建资金也是最富足的。 六监区是专门做绢花的车间。因为劳动强度比较小,年龄偏大的犯人比较多。吕乔能分到这个监区就是因为有电话要求宋斌给予关照,宋斌随即就给狱政科去了一个电话才安排了吕乔这个改造岗位。可偏偏这个吕乔总是添乱,所以宋监狱长心里挺郁闷。 宋斌和高晓丹走进车间,在屏幕上看到围在一起乱哄哄的场面还没有缓解。一个最尖利的声音从围在一起的人堆中间发出来:“我今天不跟她拼了就不姓吕!” 犯人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监狱长来啦!” “轰”地一声,人群散开了。宋斌见地上有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一个粗壮,一个纤弱。 监区长一声大喊:“吕乔,你给我站起来!” 宋斌尽管接触吕乔的名字无数次,接过要求对吕乔关照的电话也无数次,但是自己一次也没有见过吕乔。当然,一个服刑犯,来到这个有着数千名罪犯的女子监狱,作为监狱一把手能认识几个罪犯?再说了,自己是个男性,来女子监狱就是做领导,搞管理,也没必要去认识哪个女犯人。 吕乔骑在那个粗壮的女犯人身上,并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只是一个拳头停在半空中,抬头望着高副监狱长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警官。 样子挺滑稽,一个纤弱的骑在一个粗壮的人身上,挺有点女武松打笨熊的劲头,不过那半空中的拳头也忒小了点。宋斌莫名其妙地暗暗想笑,但是面部表情除了温和看不出一丝笑的含意。 “吕乔站起来!”监区长对吕乔吼道“听见没有,站起来!” 凡是女子监狱的女警官都比男警官严厉,凡是女子监狱的一把手都是男警官居多。真是奇了怪了,而且当一把手的男监狱长个对个都长得帅呆了,就是不属于帅呆了一类的也属于女人们一见就有好感的人。据传说是为了调节、安抚女罪犯的心理要素而专门如此安排的,是否能起到效果,另当别论。不过现今监狱的管理确实加上了不少人性化因素,看人长相尽管不能当饭吃,但是在某种场合或者某种情境中还是能管点用的。 所以男性警官在女罪犯面前的表现绝大部分都比较温和。此时的宋斌监狱长在罪犯吕乔面前的态度跟他在办公室因为吕乔屡屡违反监规而皱眉头伤脑筋的态度就截然相反,取代的就是温和教育的标准面孔模式。 吕乔首次荣幸地见到了女子监狱的一把手是否有这种心理得到平缓释然的感觉谁都不知道。按照她以前在外面的身份和境遇,见到优秀男人的机会有的是,直到现在不还是优秀男人一个不少地排着队来接见她嘛。 尤其是三八妇女节的前一天,日本xx株式会社山野、小田就带了一帮小日本在省外事办负责人陪同下前来看望吕乔。当时宋斌外出开会,没见到那奇特场面,只是靠高晓丹后来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宋斌脑子里有个印象而已。 第一次见到罪犯吕乔的宋斌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吕乔按照监规剪了个齐耳短发,一身囚服,肩上绗着斑马线。那拳头还举在半空,仍然骑在那个粗壮女犯人身上,没有半点退缩,当然也没有按照监区长的要求站起身来。 不瞒各位看官,监狱长宋斌的确有些吃惊,吃惊这么美的女子为什么会来坐牢。 “吕乔,你起来,我找你谈话。”宋斌很温和地对吕乔说。 就这么平淡的一句话,就让吕乔站起身,起来后还往那粗壮的犯人身上踢了一脚,才拍打拍打身上的灰尘,跟着对自己说话的男警官朝办公室走去。 高副监狱长介绍说:“这是宋监。” 吕乔点点头。 “坐吧。”宋斌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椅子。 吕乔不吭声,仍然站着。 “宋监让你坐你就坐,坐下!”监区长看来真的很烦这个吕乔,皱着眉头又吼道。 吕乔不听也不坐。 宋斌的温和里有了点微微的笑容:“坐吧,咱们聊聊。” 吕乔坐下了,眼睛望着用玻璃墙与车间相隔的那个方向。其他警官都离开了办公室,只剩下两名监狱长、监区长,还有吕乔。 “来这里服刑还习惯吧?”宋斌问道。 吕乔没有回答。 “怎么不说话?”宋斌又问。 “吕乔,你要端正态度,你面对的是监狱长懂不懂啊你?”监区长说。 “不懂。”吕乔眼睛还是看着那方玻璃墙。 宋斌又问:“想不想跟我谈点什么,或者换句话说想不想对我们监狱的管理提出什么意见?” “扯淡的事情我不想说,对你们的管理我还是有意见的。”宋斌终于让吕乔开口了:“那你说来听听,假如你说的对我们就改进。” 吕乔这才把头从那方玻璃墙移过来,看着监狱长说:“凭什么别的犯人一个月有几百上千元的产值,而我只有几十元的产值?凭什么别的犯人都没有师傅带,却要给我弄个师傅跟监工差不多?凭什么我就要跟那些杀人的、投毒的、诈骗的犯人同住一个监舍?凭什么我不可以在自己的床上放书放报纸?” 吕乔一连串的“凭什么”就是纠结在她心中的愤懑。也就是这些因素才导致她几次三番去禁闭室反省。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被你打的那一个犯人就是你的师傅吧?” 吕乔没有承认是自己的师傅,只说:“太气人了。技术又不教技术,好像除了警官就是她可以管我似的,不给她点颜色她不知道天外有天!” “你打得过那个犯人吗?”宋斌的脑子里居然又冒出吕乔骑在人家身上举着拳头的样子。 吕乔说:“我没她的劲大,但是我可以用牙咬、啃、撕!” “如果真的用牙咬、啃、撕的话,你这次又要去禁闭室了。你去了禁闭室就更学不到技术了,学不到技术你的产值也上不去了,产值上不去的话你的奖分就比人家少了,你的奖分少了你的刑期就减不了了,减不了刑期你就真的要坐满五年啦!” 宋斌的一串“不了歌”让吕乔瞪大了眼睛。 “我还要提醒你的是:你坐一次禁闭就要用三个表扬来冲抵。知道三个表扬的概念吗,一个表扬减刑20天,三个表扬就是减刑60天。你坐一次禁闭等于多坐两个月的牢,你已经三次禁闭了,所以你已经要在五年刑期的基础上多坐半年的牢!”宋斌乘热打铁,哗哗哗地把关禁闭的后果告诉了吕乔。 吕乔不再做声,微微低下了头。 “我知道你不适应,任何投入服刑的犯人都有这个过程。这个过程难以承受,但你必须去承受。再有,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平等的概念不是我们在社会上所说的那一类,而是针对我们监狱。不管这个犯人原来在社会上做过多大的贡献,不管这个犯人在社会上曾经有过多高的地位,到了监狱都要服法,都是服刑人员。”宋斌算是个很称职的监狱管理者,面对难缠的吕乔,三下两下就把刺儿头般得吕乔拿下了。 吕乔来服刑也曾做过很充足的思想准备,但是监狱的一切还是让她几乎崩溃,还是让她难以适应,以至于从心态上扭曲了,放肆了,不管不顾了,豁出去了。对吕乔来说,监狱的环境再好,也根本不可能减缓吕乔的压抑和痛苦。身处地狱的人,还能渴盼什么呢?尊严没有,身份也没有,成天就是睁眼吃饭,吃饭干活,干活吃饭,吃饭睡觉。 “这么说吧,你就好比是一瓶装满了水的瓶子,到了这里,就要全部倒掉。再比如,你原来的地位高,荣誉多,到了这里一切归零。……” 高晓丹接到一个电话,是找宋监的。高晓丹对宋斌说:“司法厅来领导了,正在会议室等您呢。” 宋斌言犹未尽,心里后悔地想:应该早点来见见这位吕乔。 脑子里已深深印上了吕乔形象的宋斌,匆匆地往办公区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 魂灵出窍 柳厅长的到来事先并没有通过司法厅办公室打过电话。宋斌还在办公楼走廊上就听到了柳厅长的说话声。他紧走几步,来到会议室,双手就伸出老远握住了柳厅长的手:“柳厅长您好!” “怎么,去监区了?”柳厅长近50岁的模样,红光满面,已经开始发福的身板挺硬朗。“走,去你的办公室。” 高晓丹替柳厅长和宋斌沏好茶水准备离开,就被柳厅长叫住了:“小高,你也坐。”见小高和宋斌都坐下了,柳厅长说: “我是开完会路过这里,长话短说。”柳厅长端起水杯喝口水:“一件事请你们费点心。”说完这句就又接着喝水。 柳厅长作为省内监狱系统的一把手,这次来用的是这种口气,全然没有以往来视察时的威风以及前呼后拥的气派。 宋斌感觉到有点异常,就问道:“柳厅长,您有什么事情需要交代请尽管吩咐。” 半晌,柳厅长不喝水了,他放下杯子望着两位监狱长: “你这里是不是有个叫吕乔的犯人?” 又是吕乔的名字!宋斌心想,看来这个吕乔要坐多久的牢,这个名字就要在自己的耳朵边响多久了。 “是的。是有个吕乔。我和小高刚才还在处理吕乔与其他犯人打架的事情。” “打架?你是说吕乔和别人打架?”柳厅长一听就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刚才宋监还专门找吕乔谈话呢。还没谈完,这不,听说您来了,我们就赶紧往回赶。”高晓丹猜测柳厅长没准就是奔吕乔而来的,就干脆顺着宋斌的话头往下说。 “吕乔现在是你们的犯人,她过去可是我的部下啊!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领导就是领导,一句话说出来,内涵极深。 两位监狱负责人肯定不知道。一天到晚待在监狱的干警的确对与监狱无关的事情知道的少而又少。不过有一点他们两人都明白了,柳厅长就是因为吕乔而来。 “我也是最近在一次律师协会上听到一个案例分析才弄明白吕乔被判了刑。她的这个案子在省内律师界反响很大,认为法院判决上存在问题,但是她自己又放弃了上诉。”说到这儿,柳厅长不再往下说了,就问道:“怎么样,你们对她服刑有何感想?” 高晓丹实话实说:“在这之前处罚了三次,干警反应很难管教。” “我们也正在思索如何给她创造一些改造的机会,起码这几年能够平安度过,早日减刑回去。”宋斌在边想边说。他希望自己的这番说辞能够让柳厅长听得心里舒服一些。从人之常情的角度上来说,吕乔的判刑肯定让柳厅长心里难受,否则这统管全省监狱系统的一把手不会亲自出马来为过去的部下走一趟。 “你的思路对。是应该给她创造机会。她是个很优秀的女同志。当年我在n市当市委副书记分管宣传和教育,把她从政府部门借调出来跟着我做过不少工作,她还是全省30名妇女后备干部中的一位。本想把她调到市委宣传部,还没来得及上常委会研究,结果我就调司法厅了。后来听说吕乔在政府那边负责招商引资,唉,结果弄成了这个结局。” 宋斌注意到柳厅长称吕乔用上了“同志”,是柳厅长的习惯用语还是故意说给他们两个监狱负责人听的?宋斌在急促的思绪中总结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在柳厅长的眼里,吕乔永远都是好“同志”。 “柳厅长,关于吕乔服刑期间的改造,您看看如何安排比较好?”宋斌干脆要柳厅长给个具体指示,但是柳厅长却站起身说:“我走了,下午还有个会呢。” 柳厅长边走边说道:“我不干预你们的工作。从实践中摸索吧。注意一点,如果你们的思路对,绝对可以创造出一流的监狱管理经验。” 两人目送柳厅长的车子远去,互相对望着琢磨柳厅长的话中意思。宋斌对高晓丹说:“就请你动动脑筋想想吧,怎么给这位‘同志’做工作。”说完就赶紧往办公室走。 “哎,宋监,这个钉子我拔不动,还是你自己亲自实践吧。”高晓丹就怕宋斌甩袖子,把吕乔这个“老大难”推给自己,所以紧跟在宋斌身后磨叽去了。 吕乔还在警官办公室接受监区长的训话,没完没了。 监区长说累了,轮着警长说。警长个子又瘦又小,本来声音就不大,和吕乔互相对着叫喊几句,就没劲了。紧接着是专管警察教育,结果也弄了个口干舌燥一脸蜡黄。 见三位警官都不再吭声,吕乔就说:“我去干活了。”说完就往门外走。 “站住!”监区长说:“谁允许你进车间了?” “你们都不说话了,难道我不可以进车间吗?完不成产值你们负责吗?”吕乔比三位警官脾气还大。 “你保证,保证再不跟其他犯人打架。”监区长说。 “我保证不了。这地方任何事情都不能保证。我不和别人打,别人要打我,那我也要防卫对不对?” “如果你不写保证,就不要出这间办公室!”监区长还没见过这么难啃的骨头:来到监狱还敢如此强硬,你吕乔强硬给谁看?“哼”!监区长心里想:我就不信治不了你这个脾气! “这是你说的,我不写保证就不要走出这间办公室是吗?”吕乔折转身:“那好,我就不写保证,也不出这间办公室,看你们怎么办!”说完,吕乔靠墙往地上一坐,闭上了眼睛。 一直到晚上八点钟,车间犯人收工。吕乔坐在地上连窝都没有挪过。 这时候,监区长、警长都不在办公室了。 值班警官对吕乔说:“出去站队点名!” 吕乔抬眼看看值班警官:“监区长说的我不写保证就不要走出这间办公室。” “回监舍写。写完交给我。”值班警官说着就做了个手势:“快点,出去站队点名。不要因为你一个人耽误了大家回去洗澡休息。” 吕乔这才从地上站起身,走出了警官办公室。 无言的泪顺着吕乔的脸庞流淌下来。此时,她才真切体会到什么叫做失去自由。 回到监舍大家又站成一排,等候着警官按照监舍顺序一个一个的点名喊“到”,直到整个监区的犯人人数一个不少,才由值班犯人开始锁上监舍门,然后再由警官高喊一声:“就地解散!”犯人们高喊一声:“是!”一天的劳累才算结束。 接下来就是洗漱。12个人用四个水龙头,三个淋浴喷头,三个卫生蹲坑,应该说不是太拥挤。大家都去洗了,吕乔开始拖出自己的食品箱,打开来找点东西吃。吃完一小包饼干,喝了一杯水,吕乔就开始洗漱了。 走进卫生间一看,自己漱口杯的牙刷不见了。四处看看,结果放在了另一个犯人的口杯中。她大喊道:“谁用了我的牙刷?这个口杯是谁的?”没有人回应。 吕乔拿着那个口杯就到房间里一个一个地问,还是没人搭理,她又到卫生间问几个还在洗澡的人,结果其中一个犯人承认自己用错了牙刷。 吕乔说:“用错了没关系,你说一声行不行?你没有牙刷我送把新牙刷给你也可以,你不能用了我的牙刷连声都不吭吧?太没教养了!” “谁没教养?”正在洗澡的女犯光屁啷当离开淋浴喷头:“就你有教养是吗?你那么有教养怎么也来坐牢了?” 吕乔本不想再理她,结果那犯人却不依不饶起来:“你的牙刷又不是金子做的,至于大惊小怪吗?”边说着就用手推搡吕乔:“我问你,你的牙刷是金子做的吗?” 吕乔本来就一肚子气,见这女人故意挑衅,一肚子的火突然就冒了出来,她转身抓住了那犯人的胳膊,拖住那女人走出卫生间,往上下铺边缘的铁杠子上撞去!然后又冲到卫生间,把所有的口杯一个一个地朝着那个女犯身上砸过去!再端起其他犯人装好的一盆水,从头到脚浇过去,不解恨的吕乔又从水槽中端起另一盆水,又从头到脚灌到了那女犯的身上。然后疯狂的吕乔眼睛四处搜寻,看看还有没有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就听一声大吼把监舍里的所有人都惊在了原地: “吕乔!又是你!”值班警官出现在监舍铁隔栏外,怒目圆睁地瞧着吕乔:“你看看,到处都是水,床铺上也是水,别人怎么睡觉?” “报告警官,吕乔打我!”那位用错牙刷的犯人也顾不得一丝不挂的丑样浑身颤颤地跑到警官身旁恶人先告状:“她把我的头撞在了铁杠子上,警官一定要处罚她,不处罚她不足以平民愤!” 值班犯人打开了监舍隔栏门,警官说:“吕乔出来!” 在监舍走廊上罚站的吕乔浑身也是水。她在等,等着监区给自己的处罚。 高晓丹分管犯人教育改造。正好今天轮到自己总值班。上几次吕乔关禁闭都是她签的字,可是这次她不敢轻易就把自己的名字签在“禁闭罪犯申请单”上。她对六监区的带班警官说:“你们先回去,吕乔衣服湿了应该让她换换,不要这里还没处罚,那里又弄出毛病来,不合算。” 见监区的警官走了,高晓丹犹豫起来,想给宋斌打个电话,想想还是没有拨下按键。高晓丹心想:就是告诉宋监又怎么样呢,那不是把矛盾上交吗? 吕乔就那样站在走廊里。还不到五月份的天气,晚上又潮湿又有点凉兮兮,那透湿的衣服裹在身上,黏糊糊的。上午在车间跟那个监工“师傅”打一架,滚了一身土,下午又在警官办公室靠在墙上坐了几个小时。晚饭就吃了一包饼干,刚才又跟那泼妇般的老女人干了一仗,又饿又困的吕乔早已经累得散架了。她微微闭上眼睛,头部靠着走廊一方墙角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只手轻轻拍醒了:“吕乔,给你换了一个床铺,洗洗去睡吧。” 是高监。这是吕乔进监狱三个月来第一次没有被处罚。泪水悄悄地流淌下来,委屈却涌上心头。她不知道心里是在喊着母亲,还是在喊着郑东升,还是在喊着沈非,就是觉得委屈,觉得心酸,觉得无依无靠,觉得活着还不如死了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八章 劲吼悲怨 沈非一直住在浦东的别墅里,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是他想吕乔的时候。到了周末,沈非就把晓鹭带到别墅,父女俩也其乐融融。 这天,正带着晓鹭吃麦当劳的沈非接到了张君毅的电话。告诉他,吕乔在监狱里情况不大好。 “谁跟你说乔乔在监狱里不大好?”沈非看一眼晓鹭,走远点怕孩子听见,问道。 “大强告诉我的。说监狱里给他打了电话,希望家属能够多关心关心,尤其是会见时多开导一下吕乔。” 留在监狱便于与家属联系的方式只有刘大强一个人的号码。这也是沈非的意思。他不愿意让张君毅接触吕乔,就是判刑入狱,沈非也不想给张君毅创造任何接近吕乔的机会。所以监狱里只知道刘大强的电话。 张君毅对沈非的小心眼十分感冒,但也无可奈何。谁让这四只眼捷足先登呢。好在,吕乔在监狱,沈非够不着,自己也够不着。从男人那针鼻一样大小的心眼里,似乎找到了一点儿平衡。 “五一之前我去n市看望乔乔,在你那里多待几天。”沈非说到这儿,想了想又说:“你请大强辛苦一下,在监狱系统找找人,看能不能陪乔乔吃顿饭。” “我已经跟大强说了,他正在联系。” “那好,五一见。” 除了让沈非伤心不已的吕乔之外,沈非的仕途却发展十分顺利。就好似这冬去春来的气象,记忆里还有冰冻灾害的惊秫,但遍地都是春色满园。 自从担任常务副总裁以来,沈非接连出了几个“彩”:一是集团公司完成了全年经济目标管理任务;二是与张君毅合作引进的生产线已经投产,产品已经远销东南亚等国家和地区,创汇前景十分宽广;三是与日本xx株式会社、加拿大加信跨国投资集团的三方合作已经正式签订协议,市场运作稳步推进。 这一切都让培养干部的组织部门欣喜有加,经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在党委书记老纪光荣退休后,沈非任命为集团公司总裁兼党委书记,成了市政府机构改革之后形成的五大集团公司之一的旗帜人物,享受副部级现职待遇。 晓鹭转学到了上海后,没多久就跟着阿公阿婆拽上了一口上海话,哄得老爷子老太太简直欢喜的了不得;远在加拿大的晓鹏已经安装了智能假肢,正在调整和适应阶段。尤其让人没有想到的是,那已经被安定医院诊断为精神病边缘人的苏素丽居然在见到了晓鹭后,忽然就神情清爽了起来。甚至到了见不到晓鹭就发疯,见到了晓鹭就安静的状态。 沈非跟疯癫的苏素丽再没有了夫妻生活。苏素丽也再没有对沈非死缠烂打。她的病情逐渐好转,终于让老父老母省却了不少烦脑:这个打不走,骂还赖的苏素丽能够好起来,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沈非的直接下属黄炳如出任重新组合的上海xxxx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沈非兼任董事长,掌控日本山野和加拿大张君毅以及上海三家的合资实体。山野和张君毅各从总部派来一名“财务大臣”,参与公司的资金总量控制和使用。原财务部经理,按照沈非意见,由黄炳如执行就地免职,理由是“故意拖欠营销人员提成,造成恶劣影响”。但是沈非的怀柔政策还是让这位免职的财务部经理感激不尽:由集团公司下发文件转任另一公司担任财务部负责人。 工作上顺风顺水,一切都在按照良性轨道运行。沈非只留下一块心痛,那就是吕乔。 吕乔服刑,从常人角度上来说,用一个字:“熬”。熬过这段岁月就可以了。但是从吕乔的角度上说,就是“熬”一天都难受。这种难受的体会又是常人理解不了的。 经历过丰富人生经历的吕乔,曾经被爱包围的吕乔,从无比幸福的巅峰跌落进万丈深渊的痛苦,每时每刻都在煎熬着她。 尽管高晓丹副监狱长终于没有按照监规处罚吕乔之后,吕乔的境遇并没有太大的改变。的确像宋斌监狱长所说的那样:“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人人平等不是吊在口上喊,含在嗓子眼里唱那么容易,在监狱是要处处体现在行动上的。 就几天功夫,六监区就风传出一个绰号:“美丽打手”,简称为“打打”,绰号授予长得最漂亮,最疯狂,最难调教的吕乔。 这一天,“打打”吕乔又在车间和别的犯人打了起来! 起因是吕乔做的绢花不合格,全部返工。全部返工的含义是不但损失的材料自己赔,还要扣奖分。总也挣不到奖分的吕乔这下着急了:赔偿材料不难过,难过的没有了奖分怎么办? 监区把那权当监工的“师傅”调开后,吕乔独当一面做绢花。原本按照样本做也不会产生严重后果,结果吕乔别出心裁,粉红的色系她弄成了深红,深红里再掺点绿色,绿色里又分浅绿和深绿,再加点黄色的花芯点缀其中,把个绢花弄得忒夸张,又娇艳,像似一朵芙蓉出水就作罢,但还不满足,还到处张扬着一张挑逗的脸满世界招摇。 吕乔把自己很欣赏的成果用个塑料筐装好,每一朵花都摆放的很到位,像个大花篮一般拖到质检台去检验。 质检员拿着样板花一对照,就在吕乔的花筐边踢了一脚,对吕乔大声说:“拖回去,重做!” 吕乔问为什么? 质检员拿着样板花凑到吕乔眼边上:“你是瞎了眼还是真的弱智呀?这是样板花,你看你做的什么花!” “这花不行吗?我可是用心血做出来的。你说不行就不行,你就不可以问问厂家吗?”吕乔不服气,在质检台跟质检员没完没了的闹。 担任质检的职责犯人气得要命。人家质检也有要求,质量不合格,监区也要找她们的麻烦:追究为什么不在做绢花时强调清楚? 吕乔见质检员不让步,就和人家争执起来,到最后就动了手。把做绢花的胶水洒了一地,原材料踩得稀烂。吕乔没有武功,但是特别会咬人,把人家胳膊咬出上下八个牙印,血都渗了出来。而吕乔的头发也被对方揪下来一撮,脖子上被对方的指甲抠出两道血痕。 监区长一面紧急向监狱报告,一面组织警力全力阻止斗殴。 高晓丹这次不敢再私自做主,报告宋斌请示如何处置。 宋斌沉吟片刻,做出决定:质检员从未打过人是“初犯”,只做书面检查;吕乔是“屡犯”,送禁闭室反省。 吕乔第四次被关进了禁闭室。这种处理对吕乔来说不算冤枉,毕竟你做出的绢花出了质量问题,还打人,应该得到监狱处罚。 没想到,这次进禁闭室让吕乔热爱起这种非正常关押的处罚形式:可以不用出工干活,还可以轻轻松松吃饱睡,睡醒吃。除了上午两个小时的面壁思过之外,其他时间就是呆着。 尤其让她兴奋的是认识了在禁闭室担任值勤的职责犯人王旭莉。 王旭莉原是省京剧团团长。以前还是很有点名气的花旦。终因京剧团不景气,连剧场都租给了别人卖时装。王旭莉也因招收学员,帮助联系中国京剧院等等手段收受他人的好处费,被判诈骗罪服刑13年。 吕乔每天总有四个小时可以跟王旭莉见上面,不是上午就是下午,要不就是晚上。当然下半夜吕乔睡觉就见不着面了。 这禁闭室不是人们想象的那种禁闭室。条件应该说还是可以的。里面是两张固定的床,床侧有蹲坑。外面还有洗脸盆,还有可以走动的一块活动空间,起码伸伸胳膊蹬蹬腿没问题。上面跟看守所差不多也是用钢筋插进混凝土固定的半封闭观察口,足足有两平方米见方。王旭莉值勤基本上就在吕乔的头顶上方走来走去。于是家常话就开始拉起来了。 尤其凑巧的是,吕乔左边关进了一个省某厅的处长,受贿罪判刑12年,不服管教处罚禁闭;右边关进了一个省某检察院的检查员,诈骗罪判16年,与跟其他女犯疑似同性恋处罚禁闭。 她们几个似乎成了知音,彼此称呼为:团团、处处、检检,吕乔仍然被他们称呼为“打打”。 这天团团值勤,口里小声地哼唱起京剧来。打打听着听着也跟着唱了起来,左邻处处就说唱的声音大点,右邻检检干脆也跟着瞎哼起来。于是团团提议咱们几个唱一段《沙家浜》吧,于是团团唱刁德一,打打唱阿庆嫂,胡传魁由处处和检检两人共同演唱。第一遍声音小,唱得不过瘾,接着再来一遍,就控制不了音区了,再加上点表情在内就满嗓子吼了起来。吼完了《沙家浜》就开始吼诗词《沁园春》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再接着唱“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扬直上重霄九……” 发生在禁闭室的娱乐终于招来了一伙警官。宋监和高监站在禁闭室围墙外面侧耳细听,宋监嘴角居然露出点笑容,然后未说一句话掉头走了。 因为都是在处罚期间,无法再做其他处理,宋监离去又没有留下指示,最后也就在高监领会宋监形体意思的基础上,口头警告一番了事。 这么开心的事情居然上演在监狱的禁闭室里,那份兴奋无法形容。加之这几个团团、处处之类,在外面的世界也跟吕乔有过相似的生活格调和文化素养,所以聊起来特别开心,特别有味道。 可是好景不长。 几乎忘记了自己来监狱是干什么的吕乔,突然见到了她最不愿意见到的监区长。 监区长面带笑容,反而让吕乔感到陌生。 “吕乔,收拾一下,跟我回去。”监区长的整个表情就像到幼儿园来接小朋友一般。 “监区长,这个月也快过完了,我回去也没有产值,您就行行好,让我在这儿呆到过完五一节好不好?”吕乔实在舍不得离开禁闭室,低声下气地求起监区长来。 监区长怪怪地笑着说:“你这个月有产值,而且还要奖励你。知道为什么吗?” 吕乔瞪大眼睛望着监区长摇摇头。 “你做的那批绢花厂家觉得很新颖,有创意,决定增加批量,光做这种花要做三个月,全部出口创汇!” “啊——!”左邻右舍外加王旭莉全都高呼起来!敲墙壁的敲墙壁,在钢筋上站着的王旭莉在跺脚,用各种方式庆祝“打打”歪打正着获得了产值加奖励! “打打”吕乔离开禁闭室居然一走三回头。但是奖分在向吕乔招手,同样也很吸引她。 吕乔的绢花忽然就成了专利般让人羡慕起来。也让监狱长忽然就觉得这个吕乔还可以给个舞台展示展示。 于是宋斌问高晓丹:“吕乔入监时填的那张表上有没有什么特长?” 高晓丹说:“除了自己的姓名、年龄等,特长那一栏空白。” 宋斌突发奇想,问了一个与特长不相干的问题:“婚姻状况呢?” 高晓丹说:“也是空白。” 宋斌“哦”了一声:“吕乔回车间了吗?” “回去了。她们监区高兴坏了。接下来三个月基本上业务量超负荷。” 宋斌和高晓丹对望着,摇摇头,又笑笑。也许他们心里都在想着这个突然让他们看到的希望。 宋斌想得更深一点,他在想:“吕乔,你怎么就让我总是头痛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九章 割头换颈 想让沈非来n市与自己乔哥吃顿饭的任务还真的把刘大强给难住了。 刘大强人缘好,认识的人也多。公检法都有直接的、间接的不少朋友,但是监狱系统就没有朋友能摆上刘大强的联系范围内,间接认识的又难以通天。 这两天除了在工地上转悠外,刘大强的脑子里就没有一刻停歇,他要在最短时间里,用最快速度认识一个有实权的监狱系统的掌权人。 终于,刘大强想起来了。早几年陪着乔哥一起吃饭时,认识了乔哥一个女朋友,印象里似乎是从小时候就认识的那一类,属于知根知底的那一拨。像是在监狱……?对,是在监狱局工作。当时给过电话,但是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想到这儿,刘大强开着车子就往家里奔去。 刘大强叫老婆打下手,好不容易翻出一个笔记本,真是谢天谢地,还真的给刘大强找到了!笔记本上记着:k省监狱管理局:谢雅琪。 刘大强开着车就走了,直奔劳改城的监狱局。 还真顺利,找到了那位谢雅琪,居然是副局长! 谢副局长不认识刘大强了。刘大强连比划带引导,谢副局长才想起了自己和吕乔在一起吃饭的那档子事儿。 “刘先生,您找我什么事吗?”谢副局长给刘大强倒了一杯水,问道。 “我乔哥,哦对不起,吕乔出事了您知道吗?” “出了什么事?”谢雅琪被刘大强弄得挺紧张。 “她在女子监狱服刑。”刘大强说到这儿眼眶里泪汪汪的。 “什么时候的事儿?女子监狱是我分管呀!”谢雅琪吃惊地说。 也难怪,女子监狱数千犯人,高高在上的谢雅琪哪里能知道?连想也不可能想到自己儿时的朋友会在自己管辖的女子监狱服刑。 “说说,怎么回事?”谢雅琪催促刘大强。 谢雅琪不知道吕乔服刑情有可原。监狱系统相对来说与外界的接触不多。属于那种封闭状态。比如吕乔来服刑,作为监狱长都不可能清楚吕乔过去的事情,甚至都很难了解得到。幸亏女子监狱就在n市郊外,只要想打听还是能够打听的到,如果是从省内其他地方过来服刑的人犯,那就更难以知道人犯过去的事情了,了不起就是判决书上对人犯过去经历的一小段叙述。 谢雅琪尽管与吕乔是儿时的朋友,但是不在一个系统,平时接触不多,偶尔遇见了才一块儿聊聊,沟通一下,不会特意地没事儿找事儿扎堆玩儿。尤其这谢雅琪比吕乔还大个几岁,不属于那种同年老庚的闺蜜,大家都忙,也就不可能知道近期个人的情况。 尤其是吕乔这个人,不想对任何人说起自己的老朋友、老领导等等在什么岗位上工作。比如像柳厅长,现在加上一个谢雅琪,都是她在服刑期间可以给予关照的人。但是她就是啥也不露。 值得在此带上一笔的是,吕乔在n市中级人民法院也有好几个朋友,其中也有发小级的,甚至吕乔在党校的一位同学就在中院当副院长。但是吕乔放弃了上诉,估计就是上诉她也不会通过谁去疏通关系,宁愿自己承受一切。 “我会过去看她的。”谢雅琪对刘大强说。 “谢局长,我今天来,有件事想请您帮忙。”刘大强心里高兴的要命。没想到吕乔还有个这么有权的朋友。 刘大强如果知道那省司法厅的柳厅长已经跟女子监狱接上了头,估计他要笑疯了。 “你说吧刘先生。”谢雅琪很客气。 当刘大强把想让监狱安排吕乔跟她的几个朋友见面吃顿便饭的想法告诉谢雅琪之后,谢雅琪说:“这不难,我们正准备下发文件,不仅是安排罪犯和家属见面,也可以安排罪犯与家属共同吃便饭。甚至还可以安排夫妻见面待上几个小时。体现人性化管理嘛。” 说到这儿,谢雅琪又补充道:“不过,仅限家属。朋友不能在一起提供这个方便的。” 刘大强心里咯噔一下,这要来看乔哥的没一个是家属哦,但是刘大强胆子大,就说:“都是家属,谢局长您放心,全都是家属。”但是胆大归胆大,这刘大强还是心虚,就掩饰道:“太好了,党的政策实在是英明伟大。” 谢雅琪觉得这位看起来很忠厚的人说出的话就像报纸上的宣传口号,就笑了:“刘先生,给张名片吧,我现在就给女监的负责人打个电话。你可以去直接找他们联系好不好?” 谢雅琪拿起电话就给宋斌拨了过去: “我的一个朋友在你那儿服刑,你们提供个方便,按照局里上次开会定的,安排一顿便饭让她与家属见见面。” “好的,让他家属来一趟,我把具体的事项跟他们交代一下。”宋斌想想又对着话筒问道:“这服刑人员的名字您还没告诉我呢。” “叫吕乔。”谢雅琪说。 宋斌一听又是吕乔,就笑起来:“谢局长,吕乔这个名字我一天要听无数遍,没想到你也提到了她。” “宋监啊,吕乔可是跟我一块儿长大的,我不多说了,你听的懂。我会过去看她。” “您什么时候来?”宋斌倒真想要谢局长来,这样他就好陪同谢局长跟吕乔见面了。作为监狱一把手基本上不会亲自与女犯谈话,更不可能单独与女犯见面,这是司法部的规定。再说,宋斌下面有副监狱长,副监狱长下面还有监区一级。这男监狱长就像是女子监狱的花瓶一般,女警官务实,男警官务虚。前几天跟吕乔在车间里的谈话属于特例,属于是让他一把手碰上吕乔正好在跟别的女犯打架。 “就这一两天吧。我去之前给你电话。” “那好,我等您的电话。” “行了。”谢雅琪放下电话听筒对刘大强说:“你现在就可以去找监狱长,姓宋,他正好在办公室。” 没想到这件事办的这么顺利,刘大强觉得头顶上的一边天都亮堂了起来。 与谢雅琪告别后,刘大强又开着车飞一般地往女子监狱的方向奔去。 宋斌放下谢雅琪的电话,就走到操控台,打开了六车间的屏幕,很快,他就在屏幕上锁定了吕乔。 吕乔从禁闭室回到车间后,接受了监区长的郑重委托:负责新品种的技术指导。 自己凭想象创造出来的绢花竟然让厂家如此感兴趣,这也是吕乔没有想到的。入监三个来月,只有现在体会到血液温度上升的感觉。她在车间走来走去,哪个犯人碰到制作过程的问题都会找她,吕乔也很细心地教她们,专心致志的模样,让站在屏幕前的宋斌禁不住笑了起来:因为他的脑海里又出现了吕乔打架的模样。谁想起来都会忍俊不禁,何况是这位已经从心底深处莫名其妙冒出了一丝说不清原因的念头的宋斌。 正在宋斌脑子里抛锚的时候,那屏幕里的镜头忽然就乱了。他回过神仔细瞧,不得了:是一伙犯人围着吕乔,还有两位民警也在其中。看样子又产生了什么争议。 一女犯嘴里喊着什么,冲上来就推了吕乔一把,吕乔往后退,退到了墙根处,那女犯还继续往前冲,把吕乔挤在墙根,边说边用手在吕乔的肩头打。 突然,吕乔反抗了,用右手出拳打在了那女犯的胸前,又一头朝着女犯撞了过去,警官上前把吕乔拉住,被吕乔挣脱,一场斗殴又发生了。 宋斌拿起对讲机,呼叫高晓丹的编号,让她赶紧去六车间处理犯人打架的事情,了解情况再告诉他。 正说到这儿,就见一位高个子,粗壮而又结实的人站在了他的门口。 宋斌问:“你找谁?” “我是谢局长介绍来的,我姓刘。” 监狱啊监狱,对老百姓来说那就个鬼门关,鬼门关里的地狱中关的都是牛鬼蛇神,谁一听监狱不怕怕?但是,属于老百姓的刘大强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不能有退缩的表情,他朝着挂着“警监”衔,穿着白色警服的、长得标致而又高大的宋斌走过去,礼貌地伸出自己的手。 “哦,是的,谢局长给我打过电话了,请坐。”宋斌边握着刘大强的手,边招呼刘大强在沙发上坐下,边把操控台关闭。 宋斌很客气地亲自为刘大强倒了一杯水,然后坐下问道:“你是吕乔的家属吗?” 刘大强为难了。想了想就照直说:“宋监狱长,不瞒您说,我不是吕乔的家属,但是比家属还要亲。” “这么说比家属还要亲的话,你是吕乔的丈夫?”宋斌显然是最关心这个吕乔丈夫的话题。 “嗨嗨!”刘大强摸着平头笑了笑。吭吭哧哧端起水杯喝水,那眼珠子咕噜咕噜忙不停地转动。他不知如何回答这位直接管着乔哥的监狱长。承认吧,不是事实,不承认吧,看来这顿饭是吃不成了。吃不成的话,沈非和张君毅那里怎么交代? 外向粗鲁而又憨厚的刘大强还是照直说了:“我不是吕乔的丈夫,吕乔是我哥!这属于亲属范畴吧?” 宋斌瞪大眼睛:“吕乔是你哥?就是,就是那吕乔是你的哥哥?” “嗯,不错。”刘大强说完,心也就放下了,心也就坦荡了。 宋斌不可思议。一个芊芊弱弱的吕乔,一个看起来显得那么年轻的女人怎么就当了眼前这位的“哥哥”?宋斌在不可思议的同时,他也意识到,这个吕乔不是个一般人。是一般人能与男人们在一起称兄道弟吗? 当然,宋斌也排除了吕乔属于黑社会。否则就不会有柳厅长的那番对吕乔的评价了。 “我们认识一下吧,这是我的名片。”宋斌为了了解眼前这位姓刘的真实身份,就主动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了刘大强。 而这刘大强到哪里都不会没人认识他,所以也没有主动给过谁名片,除非对方问他索要。在监狱局谢雅琪那儿已经出现了那个场面,这回轮到宋斌要他的身份了。 “哦,对对对。”刘大强放下茶杯,从兜子里掏出一摞名片,从中找出一张递给宋斌:“不好意思,进门忘记给您了。” 刘大强拿起人家宋监狱长的名片,连看都不看一眼,又往那摞名片上一放,揣进了口袋里。幸亏刘大强也就是从泥水里钻出来的一土老帽总经理,要像人家沈非、张君毅那样按照国际惯例瞧名片像瞧珍珠那样也许这刘大强可以到中央去任职了。 “是刘总啊,幸会幸会!”宋斌重新站了起来,又重新握住刘大强的手抖了抖:“今晚上我请你吃饭,咱们边吃边聊。” 刘大强巴不得。这关于亲属的问题还没弄出个头绪,沈非和张君毅他们来与吕乔吃饭是大事,不跟这监狱长重新来个金兰之交、割头换颈甚或来个认作亲爹娘般的交往,看来不行。刘大强说:“好!下回我请你进城去吃大餐!” 这宋斌何尝不想通过与刘大强在杯盘光景中把他感兴趣的罪犯吕乔的一切都来个全盘掌握呢。 不识时务的对讲机里传出高晓丹的声音:“01,听见请回答。” “我是01,请讲。” “报告01,吕乔的头被撞破了,我马上带她去劳改医院缝针!” “什,什么?”刘大强脑袋发晕,跌坐在沙发上,没有了意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章 绝人之路 吕乔的伤口处被剃掉了一块头发,缝了五针再贴上一大块白纱布,再用绷带满额头地缠好。好在那伤口在额头靠近头发,就是留下疤痕,用刘海或一缕头发也可以遮挡,作为从监狱经过者,不算太破相。处理完,打了一针就被高副监狱长和监区长等几位警官又带回了监狱,直接送进了监狱卫生院打吊针。 “打打”吕乔终于被别人打得头破血流。确切点的说法是被其他女犯推推搡搡站不稳撞在了墙上。监区长已经把吕乔视作了“专门人才”,非但没有处理被激怒造成斗殴的吕乔,反而找了一堆理由替吕乔在打与被打之间进行甄别。 好在高晓丹已经对吕乔产生了“恻隐”,既然你监区长这么说,也就完全同意监区提出的处理意见,不再追究这次斗殴事件,但是高晓丹指出:那推搡吕乔的女犯一定要做出深刻检查,并在监区开犯人大会通报警告。 这刘大强失去意识有半个多钟头。宋斌有点慌,但是想想,一堂堂七尺男儿不会这么弱不禁风吧?就是亲娘老子仙逝也不至于是这种状况,加上这刘大强总经理,不像是经不住事儿的主。所以就一边通过电话向高晓丹了解吕乔伤势情况,一边静静地坐在刘大强对面,隔几分钟就叫一声“刘总”,如果见那刘总有点反应,就说明还没太大问题。 刘大强尽管意识恍惚,但是宋监狱长的喊叫还是能够听得见。 慢慢地刘大强苏醒来,四周望望就“哇哇”地哭了起来。这是宋斌在监狱工作以来没见过的场面。以往看到不少犯人流泪,甚至没来女监任职之前,也见过男犯人痛哭流涕,但是这种“哇哇”地痛哭,还是第一次遇见。 “我告诉你姓宋的,我乔哥如果在你这破监狱有个三场两短,我跟你拼了!”刘大强咬牙切齿,然后又带着哭腔道:“头都破了啊,怎么办哪!你还我一个囫囵的乔哥,还我!”说着,刘大强站起身朝着对面沙发上的宋斌走过去。 “你给我站住!”宋斌以静制动:“你再敢往前走一步,我按下这个电钮,武装警察就会把你逮走!”宋斌指指自己办公室桌子一侧的一个红色按钮。 “来呀!来抓我呀!”刘大强从来不吃这一套:不怕你这里是监狱! 宋斌没有按下红按钮,而是站起身把刘大强扶住了,拍拍刘大强的背,“好样的兄弟,我向你道歉。没想到监狱里经常会发生的事情居然让你给碰上了,而且受伤的又是你的哥哥。”说到“哥哥”,宋斌直觉得好笑。 “你喝点水,歇一歇。一会儿我们去吃饭。” 只能顺着毛捋的刘大强真的就不喊叫了。他抹抹泪说:“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想想又哭了起来:“哎呀,乔哥啊,我心里痛啊!” 宋斌见刘大强那哭腔又发作起来,知道这个周期没有完,索性让刘大强尽情发挥一下也好。 但凡没有从事监狱工作的人们是不会知道这个职业应该具备什么样的心理素质。刘大强就是属于完全外行的一个人。 监狱管理者对于罪犯之间的打架斗殴简直就是看惯不怪。假如不是牵涉到吕乔,可以说宋斌根本就不会几次三番地打电话向高晓丹问情况,而是等着高晓丹向他汇报。 刘大强倒是宋斌关注的对象,于公于私他十分想弄清楚这个刘总与吕乔究竟是个什么关系,既有好奇的心理,也有窥视的心理,更有一种莫名的模糊的欲动心理。 刘大强完全平复心态后,宋斌请刘大强在监狱招待所的小饭厅内吃饭。 在宋监狱长的循循善诱之下,这刘大强像见到亲人般把吕乔的情况做了绝大部分汇报。 刘大强告诉宋斌吕乔的儿子是怎样被截了肢;也告诉宋斌吕乔就是因为儿子的原因来坐牢的;更告诉宋斌吕乔的母亲是因为吕乔又一次收审突发心脏病去世的。当然,关于吕乔情感方面的情况,刘大强是一个字没有露。 刘大强的叙述让宋斌加深了对吕乔的认识。不过,宋斌还是很小心地问刘大强: “我始终想不明白,你为什么称呼吕乔是‘乔哥’?” 刘大强喝了口酒,说道:“很多人都这么叫她。反正从我认识她开始,就有种感觉她就是我值得尊重的‘乔哥’。尽管我乔哥比我还小三岁,但是就喜欢这么叫着。没有什么理由,嘿嘿。” 宋斌又旁敲侧击起来:“吕乔的儿子在国外,母亲又去世,那谁来看望她,陪她吃便饭呢?” 刘大强想了想,看来不跟这个监狱长讲明这一点,估计很难取得信任,于是就说:“我这么说吧,是我乔哥的两个孩子的监护人,外加我。”刘大强说完就看看宋斌的脸部表情,又跟上一句: “孩子的监护人,这就很重要哦。你想,我乔哥的女儿才7岁,不可能让孩子来这种地方吧?只有监护人才能来把两个孩子的情况通报给我乔哥是不是?所以呀,请你老兄高抬贵手了,就作为特殊情况给安排一下吧。” 宋斌很清楚,既然刘大强谈到这个份上,不可能再往下说了。尽管自己弄了一晚上,也没弄明白吕乔究竟有没有丈夫,那准备来陪着吕乔吃饭的人就是很神秘的人了。宋斌自信分析的不会太出格。再说,从人的心理角度看,假如逼急了刘大强反而于事无补,还不如顺水做个人情。加上有柳厅长,还有谢局长的面子在这里摆着。 “这样办刘总,五月一日是我总带班,就给你们安排在中午好不好?” 刘大强高兴地举起酒杯与宋斌一饮而尽。他的心总算放下了,因为目的终于达到。 “我乔哥的伤会不会破相?”刘大强解决了一件事,又想起吕乔的伤势。 “放心吧,吕乔的伤不在脸部,在额头。不会破相的。如果破相了,我们负责好不好?”因为不会破相,这宋斌才敢打保票。 送走了刘大强之后,宋斌就与总值班的一位分管后勤和装备的副监狱长一起走进了监狱。 他们来到卫生院。值班女警官见到监狱长到来,就赶忙从监控台边上站立起来,向两位监狱领导敬礼:“报告监狱长,值班警官xxx向您致敬!卫生院住院病犯xx名,其中1名正在接受治疗,其他病犯正在卧床休息。报告完毕,请指示。” 宋斌回敬一个礼,就说:“缝针的那个犯人现在怎么样?” 女警官回道:“还有一瓶药水,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可以全部输完。” 宋斌看看监控录像,见吕乔躺在病床上正在输液,看似比较平稳。“六监区还有没有警官在这里?”宋斌问道。 “刚走。听六监区警官说,这名病犯吵闹着要去禁闭室。” “去禁闭室?”宋斌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 “据说,这名病犯说她也动手打了别的犯人,所以请求处罚要求去禁闭室反省。” 宋斌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想法。”就和那位副监狱长对笑了一下。 看来一切正常,宋斌就走出了监狱。见已到下半夜,就不打算回去了。他折回办公区,在自己办公室里间的一张简易小床上躺下休息。 宋斌久久难以入睡。他在想着这个罪犯吕乔。尽管刘大强说了许多,但是他总感觉还有事是自己想了解的。这对于一个在监狱工作的人来说,关心一个罪犯关心到这个份上也属罕见。辗转反侧了一番,带着对一个人的模糊向往,他渐渐沉入梦乡。 吕乔的伤口很痛,头也有点昏,吊完针后一直没有睡着。自己主动请求到禁闭室的理由不充分,被监区长气哼哼地驳回。并跟她说:“从现在起,白天继续到车间负责这批绢花的技术指导,晚上回卫生院打吊针。” 吕乔的确向往禁闭室。她觉得在禁闭室能够和团团、处处她们聊聊天挺惬意的,还可以倒些苦水,享受享受她们的劝慰。就是这样一个请求都无法做到。 警官和值勤职责犯进病房查夜。见吕乔还没睡,警官就说:“很晚了,快睡吧。明天你不是还要去车间吗?” 吕乔答应一声,然后说:“谢谢你。” 万籁寂静。卫生院里也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吕乔头昏的厉害,但是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她轻轻地起床,唯恐吵醒同房间的病犯,她一手摸着缠着绷带的头,一手扶着墙,走出门去厕所。 监狱里夜晚是不许关灯的。尽管不关灯,但是那灯光昏暗。也许是因为监狱长来过卫生院,知道下半夜不会再有领导到卫生院巡逻,所以值班警官和值勤职责犯都放松了警惕。 走廊上没有一个人。初来咋到的吕乔也弄不清楚自己上厕所必须有职责犯陪同。 吕乔依然扶着墙,微闭上眼睛,拐进了厕所。当她昏昏沉沉地、摸摸索索地抱着头,弓着腰用完厕,才站直了身子。就在她站直的那一瞬似乎有东西碰到了吕乔的头,她下意识地用手护着缠着绷带的头,偏偏自己的手似乎又触碰到像脚又像柱子的东西。她把头抬起来一看,惊得大叫起来: “快来人啊,这里有人上吊啦!” 一声凄厉像划破了夜空般,惊飞了正在树棵子里酣睡的鸟雀,扑棱棱朝着那黑漆漆的夜空飞去。 “来人啦!”吕乔一边拼命地喊叫,一边拼命地摇晃着吊在厕所一边水管上的人。 也许人的爆发力在一瞬间可以创造奇迹。吕乔用上了吃奶的劲,最终把那个人连带缠着绳子的水管全都晃了下来,那人脖子上缠着布条,整个人压在了吕乔的身上! 连惊带吓的吕乔被压在那上吊的人的身下,动弹不得。她继续喊叫着:“警官快来呀!”边喊边用一只脚狠命地瞪那个上吊者,上吊者的身子侧到了吕乔一边后,吕乔就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赶紧给那人扯脖子上的布条,又在那人的胸口拼命地捶起来,见没有动弹,就换了一个方式,一只手捶那上吊者的胸部,一个巴掌在人家的脸上左拍又拍地打起来。 宋斌的对讲机急迫地呼叫起来,他一个翻身从床上站起身,拿起对讲机就往办公室门外跑。 卫生院的走道上,楼下院子里脚步声越来越多,当警官们赶到厕所时,那上吊者居然睁开了眼睛在大口喘气! 上吊者是个病犯,去劳改医院初步检查是乳腺癌,但是并没有确诊。这病犯想想自己刑期长,就糊里糊涂地把一条内裤撕开,做了根上吊绳。 当宋斌等监狱领导赶到卫生院时,吕乔已经被人抬上了病床,昏睡过去。那张姣好的面容因为惊吓已经苍白的了无生机;头上的绷带 渗出了许多鲜血。而上吊者缓过了劲已无大碍。 宋斌交代立即给吕乔输氧输液,给那上吊者也挂上了输液瓶。分管后勤的副监狱长安排伙房从明天开始给吕乔开小灶增加营养。 警官了解了全部情况后,并落实了吕乔救这个病犯的所有细节,分析出:假如不是吕乔把那人从上吊处摇晃下来,假如不是吕乔用脚蹬,用手捶、拍,这上吊者已经死了。这个犯人死了,就是重大人身事故!后果不堪设想。 “打打”吕乔在自己伤病住院的第一天,就用“打”的方式救了一条人命的消息不经而走。 同时,在卫生院值夜勤的警官和职责犯人也受到了处分和处罚。 真是几多欢喜几多愁! 假如吕乔请求去禁闭室得到警官批准的话,她也就失去了这个可以改变她处境的好机会。 看来,“天无绝人之路”真是至理名言。 这天,高晓丹笑眯眯地来到宋斌的办公室,对宋斌说:“吕乔救人的行为符合请功的条件。” “当然。”宋斌笑着说:“材料你就准备吧。把吕乔设计绢花增加产量也一并写在材料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人本思情 刚吃完早饭,监区警官就来卫生院接吕乔出工。一进车间,就被监区长招进了办公室。监区长的笑容和表扬使吕乔很别扭: “不错,不错。这次你是做了件好事,也为我们监区增了光。” “赶巧碰上了。谁遇上这种事都会帮一把的,而且是一条人命。”吕乔的头依然痛,有气无力地说道。 “具体说说,当时你有没有害怕?”监区长饶有兴趣地问吕乔。 “怕,非常怕。就像魂飞魄散的感觉。”吕乔如实汇报。 “哎,不能这么比喻。你要这么想:自己能够勇敢救人,是在警官的帮助和教育下增强了改造意识,有了脱胎换骨的精神准备,明知困难重重,但就是排除万难去救人,知道吗?” “知道了。”吕乔浑身无力地回答监区长。 “昨晚没睡好吗?”监区长很关心地又问。 吕乔心想:明明知道自己救那女犯人已经是下半夜,还又惊又吓地昏了过去,居然这监区长还关心地问是不是没睡好!怎么睡?一大早就要起床,就要到车间来劳动。吕乔心里不痛快,但她得到教训不能再顶撞警官,就说:“报告监区长,我可不可以现在去车间劳动?” 监区长显然心情大好,似乎已经忘记了吕乔昨天在车间撞破了头这档子事,甚至吕乔头上缠的绷带也像熟视无睹般:“去吧。”见吕乔转身往门外走,就补上一句:“哎,我告诉你,绢花的制作工序你要严格把关,不能在任何环节上出问题,谁要是再跟你像昨天那样在工序上讨价还价,你就及时报告警官,由警官来处理。你看你,那么白净的面孔弄的差点破了相,多危险!” 监区长还是看到了吕乔头上的绷带,不可谓不细心。 吕乔说“是!”,就昏昏沉沉地走出警官办公室。 她真想对监区长报告想再睡一会儿,哪怕再给两个小时也可以,哪怕就睡在车间的地上也可以。但是她不敢,她不敢再看到监区长严肃起来的面孔。这好不容易才瞧见的监区长绽开的笑容,不能因吕乔的“过分”请求而消失。因为消失了那可爱的笑容,吕乔没准又要遭殃。 吕乔只有咬着牙,挺住,谁让自己来当犯人呢。想到这儿,吕乔边往车间走去边用手捧着那像似就要爆开般的脑袋。 她强打精神在做花的犯人们中间穿来穿去地检查质量,又被犯人们喊来喊去地问这问那,一些成心刁难人的老犯还会找出许多古怪的问题,或者成心找茬地进行挑衅。这一切吕乔都没有精神再搭理,她实在太累了。稍有喘口气的机会,吕乔就会望着车间的窗外,想一想在禁闭室的惬意。 禁闭室已经成了吕乔现在唯一渴望前往的地方,因为吕乔想睡觉,因为只有在那里才可以狠狠地睡上一个好觉,因为睡觉太美了。可是要去禁闭室就必须违犯监规。吕乔想:禁闭室好是好,但是要扣分。吕乔上个月归归拢拢才弄了个31.9元产值,按一个表扬18分计算,吕乔才挣到0.4分。挣不到分,就别想离开监狱这个地方。 吕乔下意识地摇摇头,放弃了对禁闭室的向往。 车间的扩音器正在播放着音乐,这也是贯彻人性化管理的一个措施。只要车间犯人在干活,这扩音器就带动着拖着低音炮的音响,轰隆隆地满耳朵灌。假如这些女犯们心情奇好,那美妙的歌声就像蜜糖般流淌在心间;假如这些女犯心情不好,或者只有少部分犯人心情不好,那对不起,那音乐爱听不听,照常播放。假如看官某日有幸去到监狱参观,见车间里有耳朵塞着一小团破布的犯人,千万别惊讶,那肯定是要么被扣分,要么被处罚,要么被老公逼着签字离婚的一伙儿。此时的她们心情极其糟糕,又没有办法阻止那吵死人的音乐,只好用团破布塞进耳朵。假如见到有用棉花团塞到耳朵里的,只有一个出处,既到卫生院看病时趁医生或护士不备,悄悄揣几根棉球棒的收获。 吕乔也被那音乐声吵得头更痛。她从自己的囚服口袋里掏出了两小团棉花,这个收获还是昨天在劳改医院缝针时“顺”来的,今天正好派上了用场。 在她往耳朵里塞棉花团的时候,看见了在自己正前方的车间大门口,出现了两个穿白制服上衣的人。吕乔离得远看不清楚。只见警官们都跑步来到那两位的跟前,敬礼,报告。吕乔没兴趣再张望了,她收回了目光,享受着终于塞进棉花团阻隔了部分噪音的快意,瞧着那一排排低头做花的犯人们。 “吕乔。” 吕乔因棉花团的阻隔,没听见有人叫她。直到一名女警官走到自己身边,又大声地叫了一声“吕乔!”时,她才赶紧并拢腿回了一声:“到!” “去警官办公室。” “现在?”吕乔问。 “当然是现在。快点!”警官双手放在背后,很威风地说。 吕乔不敢怠慢,她仍旧耳朵塞着棉球,那棉花还有一丝一丝随着吕乔的短发同频率地飘动着,远看好像吕乔长了白头发一般。 来到警官办公室,吕乔声嘶力竭地喊道:“六监区x分区第x组服刑人员吕乔前来报告,报告完毕请指示!” “进来!”监区长也大声地回答。 “是!” 走进警官办公室的吕乔看清了,看清了那两位穿白色警服的人:一个是跟自己谈过话的宋监狱长,另一个是自己的朋友谢雅琪! 泪水模糊了吕乔的视线,她只叫了一声:“雅琦姐!”就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 吕乔是在谢雅琪非常严肃的声调中醒来的: “既然这样就不应该让她出工。流了那么多血,如果在医院里不但要输液,还要输血,何况这半夜三更的又救了人。” 谢雅琪顿了顿,又接着说:“我们强调人性化管理,不能停留在口头上,应该落实在行动上!” 吕乔睁开眼,模模糊糊不知自己在哪儿。谢雅琪的声音是从隔壁房间传进来的。吕乔看见有个门,没有关上。抬眼望望,自己的手背上正插着输液的针头,一大瓶药水在自己头顶上微微地晃动着。两名医生坐在旁边一张床上守着她。 估计外屋人不少。因为吕乔听见了宋监的声音,高监的声音,还有自己监区长和教导员的声音。 “我想能不能这样安排:就让吕乔在招待所住上一两天,由你们监区安排两名犯人来护理,卫生院也派医生来负责治疗,执勤警官原则上也由你们监区派调,警力如果不够的话,再报告给监狱领导协调 。为安全起见,可以通知武警中队,由他们在招待所大门口加一个岗哨。” “是,我们就按照谢局长的指示办。”这是宋监的声音:“警力由高监具体调配。伙食就在招待所安排吧。这层楼不再安排客人住宿,以确保安全。” “谢局长,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您批评的对,今后我们在工作实践中一定牢记‘惩戒与教育相结合,以人为本,人性化管理的宗旨’。”监区长的这句话实际上是在作检讨。 吕乔流着泪又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谢雅琪坐在自己床头的一把椅子上,旁边坐的是宋监狱长。 谢雅琪说:“醒了,总算醒了。” 吕乔只叫了一声:“雅琦姐。”那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别哭,头上还有伤呢。”谢雅琪说:“你看看,看看你现在这模样,再不振作起来,就完了!” 吕乔不语,只是摇摇头,用一只没有吊针的手捂住眼睛,任那泪水从指缝间往下流。 “别哭了,乔乔,不要哭。人在任何时候都要勇敢。”谢雅琪拿起纸巾给吕乔擦起泪水:“服刑也要勇敢面的,这是现实。” 吕乔的抽噎似乎不会停止。谢雅琪望了宋斌一眼,就又对吕乔说:“你看,你不是很勇敢地救人了吗?监狱还要表彰你呢!” “不要劝我雅琦姐,也别管我。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让你操心,不值得。”吕乔不抽噎了,只任那满肚子委屈的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流。她望着谢雅琪挺认真地说道:“我现在的身份是犯人,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因为我们是小时候的朋友而给我特别的关照,宋监狱长曾经对我说过,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不能让你们为我做超乎寻常的照顾,不想让你们违反原则。” 谢雅琪笑起来,又看看宋斌,说:“你说的是两个概念。法律的严肃性和原则性与我们照顾一个生病了的服刑人员并不矛盾。因为这也是我们监狱的职责。” 吕乔对谢雅琪所说的概念问题很陌生。她在自己仍旧伤痛的脑袋瓜子里思索着矛盾是个什么东西。她想不清楚,她又想昏昏欲睡时,就听谢雅琪问道: “乔乔,你什么时候学会跟人打架的?” “跟我家阿姨学的。阿姨真的好棒,每次都占上风,可是我不行,差远了……” 吕乔的脑子里出现了阿姨打苏素丽的模样,她带着对打架的一丝崇拜又睡着了。 谢雅琪和宋斌悄悄退出了吕乔暂时权当治疗的招待所客房,在走廊上谢雅琪说:“让医生再来看看,这样昏睡会不会是脑震荡?” “我问过医生,假如在撞伤后出现呕吐,就有可能是脑震荡,但是吕乔没有发生呕吐,应该不会是脑震荡。”宋斌回答谢雅琪:“我估计吕乔反复昏睡跟她救了那个女犯有关,受到惊吓的可能性比较大。” 谢雅琪点点头说:“那就让她多休息休息吧。”谢雅琪又沉吟片刻: “宋监,我感觉你这里的各个监区普遍存在一个问题,就是管理和教育不同步。尤其是现在有要求,监狱的管理管什么,教育又教育什么?这个问题你们班子要坐下来好好研究一下,尤其是对你的干警队伍要来个教育灌输。否则总是唱着高调,却又落不到实处,今后这些罪犯离开监狱面向社会,怎样做到杜绝重新犯罪率呢?” “好的,我们一定认真坐下来研究,制定一个可行的犯人管理办法。” 谢雅琪点点头:“我走了。小高也挺忙的,你这个一把手多担待点儿,吕乔就交给你了。” “不去我办公室再坐坐?”宋斌紧跟着谢雅琪往楼下走去。 望着谢雅琪的车子消失在远处,宋斌边往办公区走边琢磨谢雅琪的话。“吕乔就交给你了”这几个字,让宋斌有些愕然。是不是让这个身处女子监狱的男监狱长亲自来教育这个吕乔? 宋斌哑然失笑。假如谢雅琪当着高筱丹的面对他这样说,那他可就当仁不让,而且还很乐意接受直接分管女子监狱的谢雅琪交给自己的艰巨任务。 问题是宋斌他不敢啊!如果那吕乔是个麻子脸,是个老年犯,是个让人一见就倒胃口的女犯,宋斌肯定作为一个碉堡似地进行猛烈的教育攻击。问题是这吕乔也太那个,太那个让他不敢了。 宋斌监狱长第一次感到心里发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二章 狱海岸边(一) 5月1日上午10点整,沈非乘坐的波音757已经开始降落。 张君毅和刘大强在出港厅等候沈非。 “那边不会有变化吧?”张君毅指的是监狱的会见和吃饭。 “我一大早就与监狱长取得了联系,没有任何问题。”刘大强很得意。不过吕乔头上被撞破缝针这件事情他一直对张君毅隐瞒着。几天来,刘大强心里总不踏实。这会儿站在机场,他心里还在念叨着观音老母:“您老人家保佑,千万别让沈非和张君毅这俩老小子看出来吕乔头上缝了针!” 接到沈非后,刘大强召集两人站在出港厅开了个小会: “我们都不是家属,原则上是见不到我乔哥的。好说歹说才以孩子监护人的身份勉强见我乔哥。我要求你们俩要遵守那儿的制度,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激动,做的到吗?” 沈非点点头:“我应该是家属,我是真正的家属,不仅是监护人的概念。” 张君毅斜眼看了沈非一眼:“监狱的管理确实严格,没问题,我能够遵守。” 刘大强不屑地瞧着沈非:“还家属呢!你拿得出结婚证吗我问你,你要是有结婚证,还可以跟我乔哥单独会面呢,像牛郎织女那样,哼!” 沈非哑然。张君毅窃喜。 两辆车先后开进了女子监狱办公区的花坛一侧。三位男警官在门口迎候。 此时的宋斌站在自己办公室楼上的窗户口,静静地望着从车上下来的三个人。其中刘大强他认识。另外两位从车门出来就让宋斌吃了一惊。只见这两人年龄与自己相仿,但西装革履,潇洒得体,高大魁梧,器宇不凡,而且帅气的让人一见就难以忘怀。 男人但凡有点儿本事,都认为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出色的物件,一般不会把属于一个类别的同性放在眼里。但是,宋斌还是在心里悄悄地产生了一点敬佩,一点羡慕,甚或还有一点醋意。 一位警官走进宋斌办公室:“宋监,他们到了,在会客室。” 宋斌点点头,就出门朝会客室走去。 见宋监狱长进来,刘大强马上介绍说:“你好,宋监狱长。这位是我乔哥女儿的监护人沈非先生;这位是我乔哥儿子的监护人张君毅先生。” 两位“监护人”从沙发上站起身,先后与宋斌握握手。 沈非说:“很高兴认识你。” 张君毅说:“你好,监狱长先生。” 宋斌说:“三位请坐。” 待警官送进来茶水之后,宋斌说:“三位先生,一会儿你们可以与吕乔会面,也可以与吕乔共同用餐。你们知道,监狱这里是不能提供给服刑人员酒水的,请你们谅解。” “监护人”点点头。沈非说:“我们理解。”张君毅说:“我们会遵守监狱的规定。” “不过,”宋斌想了想,说:“有件事还是先跟你们打个招呼比较好。” 沈非说:“监狱长请说。” “吕乔因为在劳动现场与别的犯人产生争执,额头撞在墙上,缝了五针,现在还没有拆线。” “腾”地一下,两个“监护人”同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宋斌见这两位的紧张神情,心里暗暗笑了一下:“二位不用激动,请坐下来,喝点水。” 沈非和张君毅都意识到刚才的不冷静,就慢慢地坐回到沙发上。 沈非问道:“宋监狱长,吕乔的伤要不要紧,具体伤在哪个部位?” 张君毅附和道:“对身体会不会产生后遗症?” “在额头,”宋斌用手在自己的额头一侧指了指:“大概就这两天拆线。放心吧,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 “犯人之间产生争执,难道没有你们的管理人员在身边吗?”张君毅问宋斌,那语气有点不客气了。 宋斌正要回答,沈非又说:“我想这应该算是一个事故吧?”他见宋斌没有特别的表情,又接着说:“来这里服刑,不应该是头破血流的概念,否则这就不是中国的监狱了。” 宋斌不想做任何解释。但是有一句话他必须提醒这俩人:“对于在这里服刑改造的人员,在此遭到外伤以及发生意外,我们监狱一般是直接与犯人的家属也就是犯人最亲密的人进行通报,除了丈夫,也可以是父母亲及其子女。” 沈非和张君毅明白这监狱长是在提醒他们俩:你们也就是孩子监护人,没有资格对吕乔负伤提出质疑。果然,宋斌接着说: “我从刘先生处了解到,二位仅仅是吕乔孩子的监护人,我们监狱对吕乔受伤或者我们监狱内部的管理等一系列问题不会做出回答。”宋斌笑笑:“所以请二位稍安勿躁,休息一会儿,喝喝茶,平静一下心情。” 刘大强因为吕乔额头缝针,几天来的忐忑心情倒是随着宋斌的话语而释然。起码这俩老小子知道情况后也被人家宋监狱长客客气气地堵得再无话可说。 一会儿工夫,宋斌交代那三位分管后勤和接待任务的警官们陪同沈非他们上了犯人会见室的二楼。 一间不太大的单间里,饭桌上已经摆放好了碗筷和菜肴。菜做得很精美,看的出来这宋监狱长是用了心思的。 听见了上楼的声音,沈非三个人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沈非和张君毅尤其紧张:自己日思夜想的吕乔即将就要看见了。他们心里都在砰砰跳,都同时把眼睛投向了单间的房门口。 当吕乔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三个人尽管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还是痛心地发出惊呼!只见吕乔额头顶着一块白纱布,短发凌乱,那小脸瘦削而又苍白,只剩下两只眼睛在瘦削的脸庞上显得尤其大而圆,甚至还有些许惊恐。短袖囚服很合体,天蓝色更衬托皮肤。尤其让三个人不敢相信的是,就是这么糟糕的一副惨象,吕乔依然显得年轻,甚至比在外面时更显得年轻。面对吕乔,沈非脑袋里在想:“乔乔剪短发挺好看的。” 张君毅此时倒没有沈非的浪漫和遐想,他在见到吕乔的同时就已经泪水盈眶了。 只有短短几秒钟的对视,吕乔猛地转身出门往楼下跑去! 陪着吕乔来会见的女警官一声大吼:“吕乔站住!” 吕乔没有停住往楼下猛窜的脚步,女警官又大喊一声:“吕乔站住!否则立即上手段!” 刘大强一听“上手段”,他不追他乔哥了,在那女警官肩上拍拍:“喂,大姑娘你什么意思?难道还想开枪吗?” 女警官回头见一脸凶相的刘大强,不服软地说道:“假如有必要,我会那么做!” “你敢!”刘大强朝着女警官伸出了一个拳头,在人家眼前晃了好几晃:“只要你敢那么做,我也敢用我的方式解决你!” 女警官愣住了。也许从她参加工作当警察起绝没有遇上过这么横的主。 三名负责接待和后勤管理的警官总算截住了疯跑的吕乔。并严厉要求吕乔向后转,上楼:“听见没有,上楼!”声音非常有震慑力,神圣而又不可抗拒,把两个也跟着警官追吕乔的沈非和张君毅心疼得要死,但又不方便像刘大强那样放下架子发作。 “我不想见到他们!”吕乔大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正在操控台观察这间会见室小房间动静的宋斌见到了吕乔往门外跑,就赶忙又来到窗口观望。作为监狱长,他不能出面与沈非他们共同用餐,因为监狱没有这个先例,他也不能破这个先例。 吕乔含着泪,低着头,与警官僵持了一阵子,终于还是在警官的严厉训斥下乖乖地朝楼上走去。 三个男人的泪水汩汩往下流淌,瞧着坐在椅子上额头贴着纱布可怜兮兮的吕乔,想着那几名警官的严厉和威慑力,已经可以想象的到吕乔的处境有多么凄惨。 假如他们知道吕乔已经在监狱内部的禁闭室几进几出成了“老油条”,假如他们知道吕乔的绰号叫“打打”,假如他们知道吕乔月产值只有30几元钱,甚至不够买西北风喝,假如他们知道吕乔别出心裁做绢花,假如他们知道吕乔头破血流之后又救了一名轻生女犯,他们作何感想?是接着哭呢还是改成笑? 沈非站起身,来到吕乔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让我看看伤口。”说着就准备掀起那块纱布,被吕乔用手挡开了:“别看,自己不小心撞的,过两天就拆线了。” “还缝了针?”张君毅也走过来:“看看,让我们看看有没有发炎。” 吕乔又把张君毅的手挡开了:“没有发炎,你们别管好不好!” 吕乔转而对着刘大强:“谁让你们来的?我早就告诉你们不要来看我,我不需要你们的可怜!” “乔哥,我们不来不行。是监狱里打电话给我,要我们家属来看你,给你做工作的!”刘大强赶紧解释。 “家属?你们那一个是我的家属?你们说呀!”吕乔摇摇头,甩落一滩泪水:“你们都不是,全都不是。我只想我妈妈,想我的儿子和女儿。我只要他们!” 沈非又把餐巾纸递给吕乔,要吕乔擦擦泪水,吕乔没有接餐巾纸。沈非干脆就自己给吕乔擦起泪水来。 只是这么一个动作,只是这么一个吕乔久违了的动作,满腹委屈的她终于又轻声地哭泣起来。 在门里一边站着的四名警官见吕乔哭泣的比较正常。根据经验,他们知道接下来不会再有犯人的情绪失控了,所以走出了小房间,来到外面的大厅找个位置坐下喘口气。 张君毅和刘大强都把自己的位置朝吕乔身旁挪挪,张君毅坐在了吕乔的另一侧,拿起饮料给吕乔倒了一杯:“喝点吧,解渴。” 总算大家都慢慢地平静下来,吕乔开始吃起饭来,大口大口地吃,就差没有狼吞虎咽,沈非和张君毅不断地给她夹菜,她也不拒绝,碗里有多少菜就吃多少菜。三个人看着直想掉眼泪。 宋斌在屏幕上看着不对:这吕乔自从头破缝针之后,已经专门给她开了小灶,至于现在吃起东西来就像八辈子没饭吃一样吗?这不是丢我监狱的脸嘛! 可是,他哪里能够知道这是吕乔的一个毛病,只要心里不痛快就会胡吃海喝。 而张君毅理解了。他想起来在上海那家酒店的情形,吕乔被自己吓昏过去醒来也是这样吃起东西不要命一般。 “虐待!你们虐待囚犯!”刘大强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往外走,跟听见动静走进房门的警官们碰个正着:“你干什么?”警官问。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乔哥,怎么会饿成这个样子?啊!我问你们!” “你给我听好!”一名警官对发怒的刘大强说:“你们现在在监狱,不能大声喧哗、吵闹!至于犯人的伙食我们监狱里是最好的,这一点请你们相信。” “我不相信!如果你们的伙食好,为什么我乔哥会这个样子?你们给我解释,如果你们的解释不能让我满意的话,我就去司法部告你们!” “大强,你坐下。”已经吃饱喝足的吕乔放下了筷子,开始说话了:“你别为难警官了。监狱里的伙食不差,我的头有伤,每天还专门有小灶的菜吃。我也不是饿得这样,我就是见到你们心里害怕,怕的就想吃饭呀!”说完,吕乔又哭了起来。 张君毅哭笑不得。他完全相信吕乔的话,因为他有过见吕乔猛吃猛喝的经历,所以也对刘大强说:“是这样的,吕主任说的不错,她是心里怕才导致这个样子,你没见过。” 沈非听出来张君毅的话中还夹着一层意思,那双眼睛就在镜片后面忽闪起来:“你怎么知道乔乔有这个毛病呢?” 张君毅这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但是在沈非面前,张君毅也不是没有担当的人:“就你知道吕主任有这个毛病,难道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吗?我就是知道了,你怎么着吧?爱咋地咋地!” “你知道就不行!这里面就有问题!有问题就必须弄清楚!”沈非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了,他站了起来:“我告诉你姓张的,你不要张狂。我跟你的账等回去再算!” 张君毅也站了起来,瞪着沈非:“我不怕你!算账就算账,我早就盼着这一天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三章 狱海岸边(二) 两位“监护人”第一次在吕乔的面前毫不掩饰地表达彼此对情感的执拗,甚至不忌讳有警官就在眼前晃悠,也不忌讳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个与世隔绝的禁地。 当然,警官们懒得管这些人的闲事,只要犯人不吵不闹就行。至于这几个男人,他们虽然管不着,但也会在心里暗暗地风凉几句:谅你们这些个男人为女人拼死拼活,在监狱都是白搭,哼哼! 刘大强见这两个人见面就掐,也根本顾不上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他觉得好笑。心想:这俩王八蛋在哪儿不好掐,跑这鬼地方表什么忠心呢!本想装模作样劝两句吧,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弄不好自己乔哥还会发脾气扭头就走。所以刘大强干脆拿起筷子这个盘子看看,那个盘子瞧瞧,尽找好菜吃起来。 可是,有一位却舍不得放弃扑捉眼前的所有细节。 宋斌在他办公室的屏幕上看了个清清楚楚。因为他看见了一个激情四射的女人和两位绝对不会相让情感的翩翩君子。 而吕乔却冷眼望着沈非和张君毅,脸上堆砌起厌烦和不屑。 “你们这样有意思吗?”吕乔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靠在椅背上,那一身的囚服遮不住她以往的靓丽。尽管额头上贴着白纱布,胳膊上还有与人打架时留下的若隐若现的青紫瘀斑,也丝毫挡不住她浑身散发出的诱人魅力。 作为女子监狱的监狱长,女犯们在他的面前就是唯唯诺诺,他看到1000名女犯跟看到1名女犯是一个概念。可是,今天透过这高清屏幕他可是看到了一个让他这铁打的汉子也难以经得住的场面:吕乔就是那么简单的一个双手交叉的肢体动作,就让他能够透过这个动作了解吕乔的全部,真可谓窥一斑而见全豹。他廓然明白两位堂堂“监护人”扮演的角色就是“情人”,同时也明白了他自己。 宋斌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清澈水塘,似乎那水塘里藏有一条美人鱼,他不由自主地朝着水塘走去,甚至都感觉到自己的双脚已经都被水湮湿。 一个激灵把宋斌震醒,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宋斌知道自己遇上什么了,他遇上了让自己迈不动腿的事儿了!这位貌似代表政权、专政的正值当年的警监,就要拜倒在穿着囚服、一身伤痕仍然魅力像火一样的吕乔的石榴裙下。 这是宋斌警察生涯以来的第一个考验,而且这个考验来的太过迅猛,让他猝不及防。他走到办公桌边上,从抽屉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在烟雾缭绕中克制自己的那份灼热。 会见室里的会见仍在继续。 “我曾经跟你们大家都说过了,我不想再见到你们。我再重新说一遍: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管我。”吕乔的话中没有做作,很认真,没有与人商量的余地。 沈非和张君毅已经坐回到位置上。张君毅抽出一支“圣罗兰”牌的烟,替吕乔点燃,递给她。 警官在门外的座位上看见了,走进来说:“不能吸烟。” 吕乔已经把烟接到手中,问道:“为什么?”那眼睛中已经没有了刚来到这会见室二楼时的惊恐以及囚徒身份的畏缩。 警官避开吕乔的目光,“先别吸烟,我们请示一下再说。” 吕乔冷笑了起来,随手把烟又还给了张君毅。 “鹭鹭还好吗?”吕乔问沈非。 沈非把鹭鹭的近况告诉了吕乔,吕乔显得很开心。 “鹏鹏呢?”吕乔又问张君毅。 张君毅就把鹏鹏已经装上了智能假肢,正在适应过程的情况告诉了吕乔。又说:“鹏鹏知道你出了事,在加拿大闹,要回国。甚至拒绝安装假肢,还是二强劝住了他。现在不错,一边锻炼那只假腿,一边读研,马上要考试了,挺紧张的。” 吕乔说:“鹏鹏长大了,懂事了。” 警官走进来说:“吕乔,你要吸烟,只限制在这间房间里。”看来这位警官请示的结果还不错。 张君毅又点燃一支烟递给吕乔。 “你这头上撞成这样究竟是怎么搞的?”沈非又问。 “和别人打架,撞在墙上了。”吕乔说的轻描淡写。 “你还会打架?跟谁学的?”沈非有些好笑,顺手把那纱布揭开来看了看:“还行,没发炎,不过这伤口挺长的,今后就是好了也会留下疤痕。”沈非心疼地皱着眉。 张君毅和刘大强都凑过来看伤口。刘大强嘴里“啧啧啧”,摇着头说:“前几天我来这里时,正好听见宋监狱长的对讲机里说到我乔哥撞破了头,我当时就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怎么不早说呢?”张君毅不放过刘大强了:“这么多天了,你一直就这么隐瞒我?” “早说?我早说有用吗?你能拿把冲锋枪到这监狱来横扫一片吗?”刘大强说着冲锋枪就扭回头望了一眼坐在门外的警官们。 沈非不干了,对刘大强说:“再怎么样,你也应该跟我通报一声吧,起码让我心里有个数对不对?” 刘大强把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老张质问我,还有的一说,起码人家在n市,要救火也比你跑得快。你姓沈的凭什么?我就是告诉你我乔哥撞破了头,你坐直升飞机来,那黄花菜也凉啰!” “好啦!别再说啦!”吕乔压住嗓子用拳头在桌子上敲敲:“如果你们再吵,我就走。” 这句话管用,三个人总算又都在座位上坐下。 刘大强想了想,又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吕乔身旁:“乔哥,我教你几招,假如再遇到打架什么的,你就用手横着掐那人的脖颈,诺,看清楚了没有?”刘大强比划着问吕乔。 吕乔还真的就站起来跟着学:“管用吗?” “太管用啦,用大拇指和食指狠狠掐住,对手肯定就软了,然后你再用腿,乔哥你左腿得劲还是右腿得劲?” “右腿。” “你来个跨步,左腿在前,右腿在后,身子摆动一下,调整好姿势,用右腿照对方的小腿肚子上狠劲一踢,再有本事的家伙也会四脚八叉地倒地。 吕乔兴趣盎然,又按照刘大强的招数做了个跨步,还没等她按照刘大强说的摆动身子,调整姿势,那警官进来了: “你们在干什么?” “嗨嗨,没干什么。”刘大强摸着脑袋,傻傻地笑。 “吕乔坐下。”警官见吕乔还站在原地:“你这是做什么动作?” 吕乔笑起来:“正当防卫。” 警官见那吕乔额头的纱布没有贴牢,一边的纱布角都掉了下来,站在那里做的跨步就像一个舞蹈动作一般,忍俊不禁,赶紧退出房门。 而那啥事都搁下不管的宋斌监狱长此时也笑得弯了腰。 总算学了一招打架招式的吕乔挺满意地回到座位坐好,说: “我妈妈身体怎么样?”吕乔突然问沈非:“鹭鹭跟姥姥在一起吗?” 沈非心想坏了,应该在谈起鹭鹭时就把老太太也带上一句的。沈非问张君毅要烟,张君毅连烟盒带火机都递给了沈非。 “这样的,”沈非点着烟,吸一口,说:“平时鹭鹭在我父母亲家里住,那边离学校很近,方便。你妈和我住在别墅,到了周末我就把鹭鹭接过来待上两天” 吕乔点头说:“我妈住的惯吗?” “放心,有阿姨照顾她,没有生过病。” “还是那位阿姨吗?”吕乔又问。 “是的。”沈非望了一眼张君毅,他不想让张君毅和刘大强知道发生在别墅里的事情,然后说:“阿姨找人把客厅重新又都装修了一遍,”当做张君毅和刘大强的面沈非没有说粉刷,就说“装修”:“焕然一新。平时阿姨就陪着老太太在外面散步。” 沈非见吕乔听得很仔细,自己也无法再继续往下编了:“乔乔,你放心吧,妈妈和鹭鹭在上海非常好,鹭鹭还说起一口的上海话呢。奶声奶气的,挺好听。” 吕乔真的开心起来,脸上又浮起以往的笑容。旋即,吕乔突然问:“最近你们有没有去看过东升?” 三个人全愣住了。 片刻,刘大强“嗯嗯”地清了清喉咙,说:“不瞒乔哥,老郑又病了,在住院。” “那病不是都快好了吗?”吕乔皱着眉问刘大强。 “是这样,你也知道,今年冬天冰冻的厉害,果树冻死了一部分,老郑一着急就又住院去了。”张君毅跟在刘大强后面编词儿。 “我还去医院看了他。最近还行,就是要继续巩固。”沈非接着往下编。 “有人照顾他吗?”吕乔的确很为郑东升担心。 “我早就派了两个民工照顾他。”刘大强赶紧说。为了阻止吕乔没完没了的再问,刘大强又说:“乔哥啊,我觉得你还是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你看,这伯母在上海生活安定,有老沈照顾你肯定放心对不对?这老郑嘛,有我和老张照顾,加上小强,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说着又补上一句:“你总不至于连我们都不相信吧?” 吕乔当然相信。一切都这么好,她没有牵挂了。 “我走了。”说着,吕乔就站了起来。 “警官并没有催你,再坐会儿。”沈非拉住吕乔的手,想把吕乔再拉回到座位上。吕乔推开沈非:“我说了很多遍,你们不用再来看我。” 张君毅挡住了吕乔往门外走:“你不能拒绝我们来看你。而且我还告诉你,你越是拒绝我们,我们会来的更勤。” 吕乔望着这一根筋,笑了起来:“何苦啊你!” 这是一句双关语,张君毅听得懂:“苦是自找的,乐意。” “乔乔,你等等,我还有话说。”沈非又拉住吕乔的手,使个眼色给刘大强,刘大强就推着张君毅走出了房门,并顺手把房门稍微带上了一点儿。 就在这一瞬间的同时,沈非一把搂住了吕乔:“乔乔,我想你!” “哗”地一下,吕乔的泪水涌出来。 宋斌看到了这一幕。他拿出手机给那三位陪客的警官中的一位拨了个电话。 房间里很安静,没有警官进来干扰。沈非就那样搂着吕乔,亲吻着吕乔那额头的纱布,用手给吕乔拭去泪水:“我会再来看你的。千万不要再与别人打架了,你打不过别人的,啊?听话。” 说完,沈非捧着吕乔的脸,“下次我来,你一定不能是这个样子,否则我的心很疼你知不知道?” “砰”地一声,门被张君毅推开了,很响,碰在门后的墙壁上,又反弹着朝张君毅身上靠近,张君毅又“砰”地一声,让那倒霉的门又重复了一次来回的摆荡:“凭什么?”他对着沈非吼道:“你凭什么拥有这个特权?” 吕乔看了一眼张君毅,张君毅没有看吕乔,而是死死地盯着沈非。 两个衣冠楚楚的大鳄僵持在房间内。吕乔走出房门,对那位女警官说:“请带我走。” 刘大强追着吕乔往楼下跑,边跑边喊:“乔哥,我还给你带了水果来呢,等一等啊,那大姑娘警察帮帮忙——” 宋斌忍住笑,关闭了操控台,朝办公室的门外走去。他要去会一会这两位“监护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四章 惊秫胜寒 宋斌对那三位男警官摆摆手,“你们去吧,这儿有我。”说完就走进了那间小会见室。 两位“监护人”还对持着。张君毅双手抵拳撑在胯部,一脸愠怒。 沈非面对门,见宋监狱长走进来,就笑了:“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哪里哪里,很正常嘛。”宋斌指指椅子:“来,二位请坐,咱们就用这饮料权当酒,喝几杯。” “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吧?”沈非首先坐了下来,从地上的饮料箱中拿出三听“王老吉”,递给宋斌一罐,又抛了一罐给仍然站着的张君毅。 张君毅接住“王老吉”,拔起拉环,就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现在是中午,也是我最轻松的时候。”宋斌指指旁边的椅子:“张先生请坐下,咱们聊聊。” 张君毅的气还没有消。他既没有听宋斌的话坐下来客气的寒暄,也没有理睬沈非那一直暗示他的眼神。他拿着饮料罐,在小会见室内边走动着边喝着饮料。 沈非又从边橱桌上取来三双干净筷子,在宋斌面前放了一双,又在宋斌的侧边放了一双,自己也放了一双。做完这些,沈非说: “宋监狱长,有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一直没有考虑成熟,想请教一下,看看你的意见如何?” 宋斌看看桌上的菜:“哎呀,是不是菜不合你们的口味?都基本上没怎么动啊。”说着就自己夹了一块红烧鲑鱼放进口中:“嗯,不错。我们招待所的厨师手艺真可以,味道很好。来,大家都来,尝尝我们本地盛产的鲑鱼。” 沈非知道宋斌是故意不接自己的话茬,说明这个监狱长很聪明,估计已经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了。 果然,宋斌连着夹了两块鲑鱼送进口中后,就说:“是不是想为吕乔办保外就医?” 沈非点点头:“你看行不行?” 这是张君毅感兴趣的话题,他不晃荡了,赶紧在宋斌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宋斌慢条斯理地问道:“办理保外就医需要具备一定的条件。那么吕乔有没有什么病?”他用眼睛左右看看,观察着这两位“监护人”的表情: “比如:先天性心脏病?高血压三期以上?原发性癫痫?风湿性骨关节导致不能行走、双手变形成鸡爪状已丧失劳动能力?” 两位“监护人”发呆:宋斌说的那些病不要说吕乔一个也沾不上边,能够沾上边即使离开监狱也差不多病入膏肓了。 沈非摇摇头:“吕乔没有你刚才说的那些病。” 宋斌笑起来:“二位,就是吕乔有我所说的那些病中的一种,也要等服刑满三分之一才能办理保外就医。” 张君毅紧接着又问道:“宋先生,假如办理假释呢?” “刑法规定,一定要服满刑期的二分之一,也就是两年半以后。” 张君毅用拳头在桌子上锤了一下:“吕乔加上在看守所的时间,服刑还不到半年,就是最快也要在两年以后,这时间也太长了!” “是这个概念。何况,”宋斌又开始吃起菜来,边吃边用筷子点点那大盘小碟子:“尝尝,二位尝尝,这菜烧得很不错。” 沈非已经没有心思吃菜了,但是当着宋斌的面也不好不给面子,只好用筷子在一个盘子里随便夹了一点点,硬塞进口里:“宋先生,你刚才说的‘何况’是什么意思?” “假释者就是回到自己家中也要在地方政府的监视下居住,而且换了一种身份,称作:‘社区服刑人员’,一直要以社区服刑人员的身份全部执行完刑期。”宋斌的“何况”内容太丰富了,让两位“监护人”倒吸一口凉气。 “也没有自由吗?”张君毅问道。 “限制性的自由。比如户口在哪里,就只能在哪里呆着,原则上不能离开户口所在地。平时还要参加社区组织的学习,写思想汇报,参加公益性劳动等等。” “那,”沈非放下了筷子,“那宋先生能不能给我们提出个建议呢?你认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宋斌又是一笑,“来,二位,我们喝净这罐饮料。”说着就与沈非和张君毅的饮料罐碰了碰,一仰脖把“王老吉”全倒进了肚里。然后,宋斌又从饮料箱中拿出三罐,分别递给了沈非和张君毅,自己留一罐,这才说: “我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努力减刑回家。”宋斌亮出了自己的意见。 “那需要多长时间?不会要真的待上个五年吧?”张君毅又问。 “假如情况好的话,又比较能够挣表扬减刑,三四年吧,算比较快的了。”宋斌又说:“不过,按照吕乔目前的状况,估计她的实际服刑时间不会短。” “怎么讲?”沈非拉开拉环,猛地喝了一口饮料。 “知不知道吕乔的月产值是多少?” 宋斌见两人摇头,就又笑了起来:“吕乔所在的车间是按照每80元产值抵一分,假如一个犯人一个月能够挣到产值500元就是挣到了4分,加上监狱给每个犯人的平均改造分:3分,就有7分。基本上每个犯人在2个多月就可以得到一个表扬。” 宋斌今天实在是说的太多了。什么原因促使他这么做,他心里不想清楚,他只清楚他就是有这种想告诉两位“监护人”的欲动。 “监狱制定的这个量化标准也是有科学根据的。全国的监狱都是这种管理和考核模式。我们核定的是18分一个表扬,而你们猜猜吕乔一个月可以挣到多少分?” 宋斌抛过来一个球让沈非和张君毅接。而这两个门外汉想接也接不住,毕竟监狱对他们来说太陌生了。假如不是吕乔的原因,谁会跑这旮旯里来玩儿呢?见两人摇头,宋斌说: “吕乔入监三个月,没一天消停过。不理想的方面嘛是打架,连监区给她派的师傅也打,进了三四次禁闭室反省;除了进禁闭室,在车间里拢共算起来干了一个月的活,产值只有30几元钱,人家一个月挣七八分,有的挣十多分,而她只挣了0.4分,你们说她如何能够减刑回去呢?” 宋斌的话让沈非和张君毅好一阵难受,甚至还觉得有点难为情。就像是家长被老师请到学校,老师历数孩子所犯的错误的那种心态。 “那,有没有比较理想的方面呢?吕乔很能干的。”沈非就像护犊子般,赶紧问道。 “比较理想的方面嘛,就是打完架又去救人;师傅教的手艺不学,自己创造,结果还创造出一种新的出口花卉,这不,我们已经报监狱局给她请功。” 沈非和张君毅立马那脸上就笑成了一朵菊花般:“谢谢,真得感谢监狱对吕乔的帮助。” “请功能够减刑吧?”沈非又问。 宋斌说:“对,可以减刑半年。” 张君毅抢着问:“那多弄几个立功就可以多减刑了?” 宋斌说:“是这个道理,问题是立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要看条件是否符合。” 就在这时,被沈非和张君毅忘记了的刘大强突然回到了会见室。进门就嚷嚷:“哎呀,谢谢监狱长,我总算见了世面啦!” 张君毅问:“你去哪儿啦,这么半天也没见你的影子。” “我进了监狱里面,就是没有进我乔哥的监舍里,哎呀,里面真漂亮,太漂亮了!” “我也去。”张君毅站起身,拉起刚坐下的刘大强:“你带我进去看看。” 宋斌说:“刘先生是因为给吕乔带了不少东西,我特批他进去帮着拎东西的。你们谁也不可能再进去了。” 张君毅失望地又坐了下来,嗔怪地看着刘大强:“你怎么不言语一声呢?” “我言语?你们当时在干什么嗯?我问你们在干什么?我乔哥好好地,都是被你们逼走的,还问我干嘛不言语一声!”刘大强冲着张君毅不客气地说道。 沈非的脑袋瓜子比较好使,他又提出一个新的问题:“宋先生,我还有个想法也一并请教一下。” “请说。”宋斌是百问不厌,兴致极高。 “可不可以替吕乔申诉?” 申诉是指罪犯在服刑期间向法院提出的复核裁定请求的一项权利。沈非提出来不是没有道理,起码吕乔没有上诉至二审,没有履行二审终审判决制。 “申诉可以。”宋斌肯定地说。他又喝了一口饮料:“问题是由本人提出书面申请或者委托直系亲属提出申诉。” 宋斌看看沈非和张君毅:“直系亲属的概念我相信你们都懂。另一个问题是吕乔本人有没有这个准备申诉的动议。” 短短两句话,三个人都没有了劲头。因为他们都知道,吕乔连二审都放弃了,怎么可能又自己或者委托直系亲属来申诉呢?再说,在座的三人没一个是直系亲属,就算是亲属,那吕乔是否会委托? 路都堵死了,看来吕乔笃定是要在这里服刑五年了。沈非沉闷地低垂下头,一根烟卷在手中捏来捏去,都弄得皱皱巴巴;而张君毅本来就情绪低落,这会儿更是一落千丈;刘大强稍微好点,起码他享受了“特权”进了一把监狱,总算看到了他乔哥住的那栋大监舍,心也随之放宽了许多。 忽然,刘大强问宋斌:“监狱长,你们这里的会见制度是怎样的,我们可以随时来看望我乔哥吗?” “一个月一次。特殊情况可以允许两次。如果是夫妻,女方在服刑,男方可以在一个月会见一次的的基础上,再给予宽待,每个月允许夫妻单独相处3——4个小时。” “那,需要提供什么手续吗?”沈非很小心地问道。 宋斌笑了。他很清楚沈非指的是哪个方面的手续:“需要结婚证或者村委会、居委会出示的证明。” 宋斌说着,用眼睛瞥了一眼沈非和张君毅。 见沈非和张君毅的表情很落寞,宋斌却在心里窃笑了起来:“我的话你们几位应该听得懂,除了结婚证,也可以是村委会或者居委会的证明。”说到这儿,宋斌哈哈笑起来,说: “放心吧各位,吕乔在这里我们会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给予最大的照顾。” 堪称心思缜密的沈非此时却从宋斌的话中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他立即对这位仪表堂堂的监狱长审视起来,他感觉到眼前这位监狱长似乎对自己的乔乔有着很大的兴趣,一阵惊秫让他浑身似有一股凉气飕飕袭来。他悲哀地望着张君毅,又望望宋斌,他感觉在自己对吕乔的那份爱中,阻力越来越大,困难越来越多,他必须想办法,把吕乔弄走,离开这个四周潜伏着“危机”的监狱。 于是,沈非的心中开始了新的盘算。 而张君毅也在盘算着一个计划,甚至突然就神清气爽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五章 狱内惊情(一) 沈非回到上海就紧锣密鼓地找人联系上海女子监狱,拟将吕乔调往上海监狱服刑。几经周折,进展缓慢。不知这老天是怎么安排的:沈非自己的事,事业也好,仕途也好,样样顺心;只要是涉及到与吕乔有关的事情就是想尽办法都办不成。 最终的结果让沈非十分失望。回复是:上海女子监狱人满为患,凡不是上海户口的犯人都要一律回原籍服刑。而吕乔没有上海户口,所以也根本来不了上海女子监狱,换句话说就是来不了沈非的眼皮子底下看护着。 沈非的焦虑就此形成。白天忙工作还要好些,到了晚上一想到张君毅就浑身冒火,加上现在又出现一位暧昧的监狱长,让沈非没有一天不在水深火热当中。 沈非一门心思放在吕乔转监的这些日子里,忽略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苏素丽的病情迅速好转,而且与郑晓鹭的关系相处的如火如荼。这两人在沈非老父老母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演变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境地,上学送,下课接,中间时段还要带上肉丸鸡蛋汤、雪梨炖银耳汤、核桃白鸽汤往学校送的苏素丽出现在晓鹭班主任的视线内,而且还得到学校全体老师的一致赞扬:“这么好的母亲当今可找不到第二个!” 而郑晓鹭这个丫头片子天生就是“有奶便是娘”的主,谁对她好,她就对谁亲,成天一口一个“大姆妈”叫的苏素丽心花怒放。 当沈非父母老眼昏花迟缓地发觉事态忒严重,紧急呼叫儿子来“救火”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就算苏素丽在沈非的高压之下再得一回精神病就此罢手,而那郑晓鹭小朋友死活就不肯离开苏素丽!并严厉警告沈非爸爸:假如再干预自己与大姆妈的来往,从此每到周末不再去浦东别墅与你个沈非爸爸做伴儿!郑晓鹭的严厉警告把个沈非弄了个措手不及不算,还险险乎差点也成了个精神病边缘人! 而张君毅也在实施自己的计划。他瞒着所有人回了一趟老家,找到村委会张姓村主任,要人家给他行个方便,开一个证明。 张姓村主任碍于张董事长跟自己是本家,又是大投资商,再说也就一个结婚证明,就他那村盘子上不要证明的都生了孩子,何况人家张董事长只是要个证明而已。想来想去,张姓村主任觉得也不是一件多大的事儿,加上文化水儿少,平时一个报告都难以写得让上级满意,对这种证明一类的就更感到陌生,所以就对张君毅说:“张先生,您自己写,写好后我给您盖章。” 张君毅求之不得,赶紧趴在人家村主任的案头上“刷刷刷”地写了起来。写好后,就对村主任说:“拿章子出来盖!” 村主任根本连看都没看一眼,也根本不知道这张董事长是跟哪一位女同志需要这个证明,就打开锁,拿出章子,在印尼上蘸蘸,又在口里哈哈,使劲一盖:“齐活!” 张君毅得意的了不得,把那证明往自己身上一揣,又向那村主任借了一套农村干部常穿的那类廉价旧西装,与村主任握手道别,然后开着车一路欢歌地回城去了。 沈非就没有张君毅幸运了。自己户口所在地的街道办事处是那苏素丽的地盘子,没有谁不认识他沈总裁的,想偷公章的机会等于零。那居委会有两个,一个是老父老母那边,可想而知,居委会归街道管,居委会干部对沈家那是了如指掌,开证明门都没有;另一个是自己和苏素丽住的小区,小区的居委会也一样把沈非和苏素丽的名字放在了一块堆。沈非要去开一个与另外女人的结婚证明,那比登天都难还在话下,没准一个情报就到了市委书记和组织部的议事日程上。这么艰难的一个证明要想能够拿到手,除非沈非再重新活一遍差不多。 沈非迎难而上,就又动起浦东别墅那边的脑筋。结果别墅物管告之:这儿最重要的就是完善保安措施,避免别墅住户的金银财宝遭窃。其他工作都还没有建立健全。人家物管见这沈非先生一脸愁容,挺同情,就说:“这别墅太高级,没有任何住户提出过需要男人与女人关系一类的证明。我们只能证明你这栋别墅里住过一位女性。很遗憾,有关婚姻证明我们不敢开。” 脑子里能够想到的办法全都行不通,沈非真是到了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境地,加上集团公司忙得不得了,让他也没办法再分心去纠缠这些问题。不过在忙中闲暇时,在开会小差时,也曾想过到哪里去买个假结婚证,想来想去,沈非毕竟受党的教育深刻,违法的事情不敢做。加上沈非一直高高在上,社会上的人一个不认识。想来想去想起 石库门的阿宝。阿宝介于高级和低级的社会层面,连脑子都不过一过就出了个主意:“把我和你弟妹的结婚证拿去,把照片撕下来,我用肥皂给你刻个章,名字吗,去文体商店买瓶涂改液不就行了嘛。”阿宝的一席话又让沈非吓了一身汗。最终,沈非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 “打打”吕乔基本“改邪归正”,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就是抽了别人一巴掌,立马再用个好吃好玩儿的东西堵上人家的嘴,所以到警官那里告吕乔状的犯人少了,主动拍这位“打打”马屁的犯人逐渐增多。 吕乔还有选择地与这帮参差不齐的人们交上了“朋友”,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了如何挣奖分。 自从歪打正着弄了个出口花卉给监区创收而获得奖分之外,吕乔在产值上依然没有太大进展。所以吕乔一定要“堤内损失堤外补”,否则看着别人得表扬自己没有份,心里头着急。 过完五一节,天气就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车间里的冷气也开始供应了,音乐喇叭依然从早到晚地播放着革命歌曲。 正在察看花卉外观的吕乔忙里偷闲也在做产量,就听见警官喊:“吕乔,去一下办公室。” 吕乔答应着来到办公室,大声地喊道:“六监区x分区x组服刑人员吕乔前来报到!” 监区长说:“进来。” 吕乔回答“是”,才走到监区长身旁。 “吕乔,你的字写得怎么样?” 吕乔也不管监区长问自己字写得怎么样是什么意思,就回答:“有分挣吗?” “当然有,前提是你的字写得怎么样?”监区长觉得好笑,就故意问道。 “给多少分?”吕乔问。 “你会写字吗?”监区长还是坚持自己的问题。 “监区长您说给多少分吧。我看分值多少再进一步跟您谈。”吕乔也坚持自己的问题。 “弄一个监区生产一栏表。”监区长说:“如果写得好,表格画得好就给1分。” “监区长,那您还是请别人写和画吧,分太少了。” 监区长没见过跟自己讨价还价的罪犯:“你还嫌分少?什么意思?” “如果我来写,没有3分我不会干,还不如我去做产值。”吕乔很镇定。 “如果你能上电脑操作我给你5分!”监区长明显有些不高兴。 “真的?”吕乔惊喜地问。 “假不了。你,”监区长站了起来,在办公室来回走动着,前前后后看看吕乔:“你会操作电脑吗?” “我要6分。”吕乔说。 “哼,”监区长鼻子里哼哼:“可以,只要你能在电脑上又制表格又填写好产值产量,一气呵成,我给你6分!” 吕乔接下了她最拿手的活儿,而且一口气就能挣了6分,吕乔在心里默了一下:6分加3分基础分,再加监区5分奖励分,就是14分,产值分要到月底才能出来,再不济,这段时间还能混个4分出来,这样就可以得到一个表扬减掉20天刑期。 6分在前面招手,吕乔卖命的很,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把那表格弄了出来,再把警官提供的所有数据填上,再打印出来交给了监区长。 监区长笑模笑样:“嗯,弄得不错。我们这些警官在电脑上打个字、转个帖还行,制表格的一个都不会。行!很行,这6分给你了!” 吕乔活到这个年纪才第一次明白有文化的好处,到了地狱都能当饭吃。她开心地交了“卷”,就又回到她的位置,边检查花卉边偷着做产量。 这一天,又在车间里忙得乱糟糟的吕乔又被警官带出了车间。 “报告警官,您带我去哪儿?我手上一堆事儿呢。” “会见。”警官成天都干着这些带着犯人来来去去的事儿,麻木地回答。 所有的罪犯最盼望的事儿就是有亲属会见。见一次家里人可以开心个把月。而吕乔却不愿意会见!尤其不愿意看到沈非和张君毅在自己面前的表演。在鲜花簇拥的林荫路上,吕乔几次想转身往回走,但是带自己去的这位警官是监区出了名的厉害角色,谁碰到她的手上谁就等着扣分吧。可是,挣分对吕乔来说太重要,她不想被扣分,只好乖乖地跟着警官朝会见室走去。 吕乔被带到了会见室三楼。这是她第一次上三楼,一看,有点像招待所的格局,中间走廊,两边是一间一间的房门。楼梯口挺宽敞,摆着两排长条椅,那长条椅上坐着好些个男人,但是都是穿着便服的,身份不明。 吕乔低垂着头,目不斜视,跟着警官往前走。 走廊两头各有两名警官把守,警官座椅上方的墙上是两个硕大的挂钟,一看价格不菲,绝对不会时间不准确。吕乔被领到把守的警官跟前。 “名字?”警官公事公办。 “吕乔。” 年轻的女警官抬头看看吕乔,就在一本本子上写上了吕乔的名字,然后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包卫生纸,递给吕乔:“进305号门,时间从你进门时开始计算再富余20分钟,共3小时20分钟。到了时间警官会喊你,喊你就必须回答警官‘到’,马上就出房门,听懂了吗?” 吕乔疑疑惑惑地点点头,手里拿着那包警官给的卫生纸,就跟着一位开门的警官朝走廊里走去。身后,听见坐在长条椅上的那些人们的小声嗡嗡,还夹着一点儿笑声。 进了门,吕乔的猜测没错,整个的房内布局跟标准间差不多。只不过不是两张单人床,而是一张大床。 门还开着,警官站在门口守着,吕乔上次因头上缝针又救了上吊的女犯,在谢雅琪的安排下,在监狱招待所住过两天,所以吕乔心想,没准是谢雅琪来看自己了。但还是有疑惑:一是这次不在招待所而是在犯人会见室,二是雅琦姐来看自己,干嘛这警官还发卫生纸呢? 正想到这儿,吕乔听门口有动静,就抬起头望过去,门口有一人,一副穷酸样,还夹带着可怜兮兮低头哈腰的劲儿。吕乔睁大眼睛,仔细地瞧,天哪!门口居然站的是张君毅! 警官见张君毅进了房门,就从外面把房门锁上了。 还没反应过来的吕乔手上拿着那包卫生纸,呆呆地站着,正准备开动脑筋想是怎么回事儿,就被冲到自己跟前的张君毅紧紧地搂在了怀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六章 狱内惊情(二) 宋斌案头上的“狱情通报”标题很显眼:“关于智商型罪犯的管理和教育”,内容中把吕乔要奖分并与监区长讨价还价作为一个典型案例做了叙述和分析,得出的思考是:“这是新阶段罪犯管理和教育中的一个新问题,直接冲击了旧有管理模式。罪犯绝对服从的管理体制受到质疑,必须尽快拿出具体管理措施,应对智商型罪犯的据理挑战。” “据理挑战”。宋斌把视线从“狱情通报”上移开,靠在了椅背上。这是个新的词语。也就是说罪犯是手握“道理”跟代表着行使国家专政权利的监狱围绕管理制度的一种“叫板”。监狱警察在实施管理罪犯的实践中应罪犯的“叫板”而进行妥协,也许是第一次。起码在这座女子监狱里是第一次。 宋斌意识到,吕乔“据理”要奖分这件事的确是个典型,而且必须采取相应措施,或者是堵死“挑战”,或者是以此为契机,与时俱进修订管理制度。 他拨通电话:“小高,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高监,我在出差您怎么忘了?”高筱丹在电话那头“咯咯咯”地笑:“还是你要我出差的,还说非我去不可。怎么,才走两天,高监就想我啦?” “对不起,我忘记了。那你在外注意安全,最好带点好吃的回来给我们香香嘴。”宋斌第一次忘性,感觉很不好意思,为了掩饰就与高监开起了玩笑。 “没问题,宋监就等着吧,我一定给您带好东西来吃。” 分管罪犯教育改造的高监出差,宋斌只好自己动身进监狱视察了。 宋斌手拿对讲机,走进监狱大铁门,一路上遇上的警官都停下来向他敬礼,就是在路上排队行走的女犯都要停止前行向他行注目礼。这是宋斌管理的监狱,样样规范,决不能有丝毫的松懈。他的监狱已经跻身部级文明单位,可以想见宋斌是竭尽了全力的。 而现在冒出个智商型罪犯“据理挑战”,而且这个挑战罪犯又是吕乔。这不得不让宋斌高度重视。 他往六监区走去,他要去做一番深入调研,他要想出应对措施,既充分给予罪犯相应的权利,又要加大教育管理力度。 六监区所有值班警官全都在车间门口迎接宋斌,待监区长和教导员报告完毕,宋斌回敬礼后,大家才簇拥着他们的监狱长往办公室走去。 宋斌听完了监区长和教导员对车间生产情况的汇报后,就问道: “你们监区除了吕乔向你们开口要奖分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犯人有这种动态?” 监区长答:“目前还没有。不过吕乔讨要奖分道理还是比较充分的,所以我们也就按照她提出的奖分数额给了她。” 宋斌“嗯”了一声,他不能表态,尤其是还没有做细致研究之前。当然,从另一个层面,他还有些心里说不清的顾虑,因为他不想让吕乔又一次成为众目睽睽之下的“顶风”人物,他既要妥善解决这个矛盾,又要给吕乔一个服刑改造的良好基础。 “那位‘挑战’者呢,让她来一趟,我听听她的意见。”宋斌提出了要见吕乔。从心底深处,这才是宋斌来六监区的用意:借调查研究的幌子,行看看吕乔的目的。 “报告宋监,吕乔会见去了。”监区长回答。 宋斌心里一惊:怎么回事?吕乔那些朋友来探监都是事先与自己联系的,这次怎么就例外了呢? “她的家属吗?”宋斌做出随口一问的表情。 “报告宋监,会见室来电话通知是说吕乔丈夫来看望她。” 宋斌心里“咯噔”一下,手中的茶杯差点泼出水来。他强装镇静,朝监区长点点头。为了掩饰,宋斌又问了问车间生产还有没有什么困难,犯人的一日三餐以及监区的效益加餐是否落到实处。特困罪犯的家庭安抚工作如何等等。 待监区长和教导员回答后,宋斌就把茶杯往办公桌上一放,站起身:“你们细心观察一下罪犯中对吕乔讨要奖分的反应,并随时报告给我。”说完,宋斌与警官们握握手算作告别,甚至都忘记了应该给向他敬礼的全体警官回敬一个礼。 他快步地朝监狱大铁门走去,行色匆匆,一路上的警官们向他敬礼,他只是边走边回礼,很严肃。犯人们排队注目,他连头都没有抬。 宋斌心里根本就不是打翻五味瓶那么简单,而是有种要去救援的激动。因为他知道,自己五一节见到的两位“监护人”中的一个肯定来了,而且瞒着他,与吕乔单独会面了! 非同小可。宋斌知道不是吕乔丈夫的“丈夫”与吕乔正在做着鸳梦,而且还是在自己的监狱!甚至从另外一个角度上说,是自己在不慎当中给那两位“监护人”提供了夫妻会见应该具备的材料!是宋斌低估了那两位“监护人”的能力,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让他透露了只要开出证明就可以享受夫妻会见的信息?他说不清楚。也许是前一种原因在作祟,因为宋斌没想到他们真的能开出证明,当时只是开这么一个玩笑吊两位“监护人”的胃口而已。 宋斌越想越急,他“腾腾腾”地朝会见室走去。到了一楼会见大厅,他才逐渐冷静下来。“我这是要去干什么?我去阻止谁?我为什么偏偏就去阻止吕乔?别人怎么看我这个行为?” 一堆自己问自己的问号之后,宋斌冷静了。他板着脸在会见大厅里转了一圈,犹豫着要不要上楼去。监狱实施的夫妻会见制度早就实施,已经是一项很正常的工作。作为监狱一把手,知道有这么个制度,但是从来也没有亲自上过三楼去看看或者视察过。难道这次宋斌要打破常规?打破常规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宋斌将不再是宋斌! 焦灼不安让宋斌差点失去理智。但是宋斌还是很有理智。他只是下意识地望望上楼的楼梯之后,就径直走出了会见大厅。 回到办公室的宋斌,把房门从里面扣死,拿起话筒给会见室的负责警官打了个电话。然后就坐在办公椅上,从抽屉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猛地吸起烟来。 会见室的三楼,此时很安静。该来的女犯一个一个都被领进了单独的房间,那坐在楼梯口长条椅上的“丈夫”们已逐渐减少。 张君毅也是坐在那长条椅上等候吕乔的。不过他躲在后排,避免让吕乔上楼时发现自己。 一切如愿。当警官通知他进305号房间时,他才知道他的计划成功了! 吕乔被张君毅搂抱得连气都喘不上来,她拼命地挣扎着:“你再不松手,我就喊人啦!” 张君毅根本不理睬吕乔会喊什么人来拆开他们。他笑了,一把将吕乔抱起来,放在了床上,然后自己也上了床,又把吕乔拥进怀抱,才说:“老实点,你喊人没有用,我们是夫妻,任何人都不能干预!” “谁跟你是夫妻?”吕乔又反抗起来:“我要向监狱报告你想强奸我!” “最好,最好你去报告。我成了强奸犯也坐牢的话,正好跟你一对儿,这监狱还不要忙死啊,天天带着你或者带着我与你鹊桥相会。” “你无赖!”吕乔“呜呜”地哭了起来:“你是强人所难,你在逼我呀!” 张君毅没有说话。半晌,才开口:“你知道这3个来小时比我一生的时间都重要吗?我冒着风险来看你,你难道不明白我的心?”说到这儿,张君毅坐起来又说:“要不这样也行,我再当着你的面,自己解决?可以吗?我问你呢!” 张君毅的这句话很管用,吕乔眼前又浮现起在上海酒店的那一幕,她紧紧闭上了眼睛,她永远都不要那种可怕地回忆。 见吕乔没有回答自己,张君毅又说:“你选择,要么你听话,要么我自己解决,快点!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啦!” 吕乔趴在床上哭泣,张君毅不耐烦了,他把吕乔翻过来,把吕乔蒙在眼睛上的手掰开:“好,你不回答就不回答,我自己解决,你看着!”说着,张君毅就下了床,把身上那套向张姓村主任借来的衣服脱去,脱到剩下了一条裤衩,吕乔终于扛不住了,她也蹦下床,从身后紧紧地把张君毅抱住了:“我不允许你那样做!”说完就又泪水长流起来。 张君毅又笑了。他觉得自己为了心爱的人什么事情难堪就干什么事,文明地表达爱情,吕乔连理都不理,只要弄这种下三滥的作法,这吕乔才“上钩”。唉,张君毅真是有苦说不出,堂堂君子干什么不好,偏偏干些个无聊之事! 他返身抱起吕乔,问:“那我们怎么办?” “随你。”吕乔说完就又“哇”地哭了起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张君毅俘虏了吕乔,在短暂的时间里,极尽温柔和体贴,他给予了自己全部的爱,他要让吕乔在苦狱煎熬下充满对生命的渴望。同时也让自己充满对今后的渴望。…… “满意吗?”张君毅问。 吕乔不语。 “还有点时间,想对我说点什么吗?”张君毅又问。 吕乔还是不语。 “我问你呢,怎么不回答?” 吕乔无语地主动地搂住了张君毅的脖子,把自己的脸贴在了张君毅的脸上。她把头又从张君毅的脸上往下移,一直往下移,她浑身颤栗地激起了张君毅的又一次勃发!…… 张君毅体会着吕乔的主动,是不是代表吕乔爱上了自己?他还不敢下结论。他的眼前浮现出那个该死的沈非。 时间到。门口的警官扯着嗓子喊道:“305号吕乔,出来!” 吕乔在警官面前羞得不敢抬头,也不敢再回头看一眼张君毅,急匆匆地跟着警官穿过走廊。 张君毅无所谓,他跑到吕乔跟前,根本不顾还有警官在身边,就一把又抱紧了吕乔:“下个月我还来。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吕乔抬起头,望着张君毅。 张君毅很满意:“嗯,我看到了一点点爱。” 这句只有张君毅和吕乔两个人的“约定”让警官疑惑:是不是什么隐语?说隐语可是监规里不允许的哦! 就在这时,一位男警官上了三楼,走到张君毅身边:“请问是张先生吗?我们监狱长请您去他的办公室。” 张君毅说:“谢谢。请转告监狱长先生,我马上就到。” 张君毅拉着吕乔的手,又看看吕乔额头上的疤痕:“注意身体,下个月见。” 吕乔看看张君毅,留下一个动人的微笑,跟着警官下楼又朝着监狱里走去。 张君毅穿得破烂,但是警官很惊奇:就这人还用得着我们监狱长三请四邀? 张君毅没有直接去宋斌的办公室,而是回到自己的车上,换下了那套借来的行头。然后下车。 那位警官还在等他。警官又惊讶万分:见老婆还要打扮成寒酸样,离开老婆就成了财主样,什么意思这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惊一乍 张君毅脸带笑容、得体大方地走进了宋斌的办公室。 宋斌的目光复杂。他打量着这位刚从夫妻房内出来的张先生,同时与张君毅握手,道:“喝,神采飞扬啊张先生。” “你好!监狱长先生。”张君毅绝不因为自己背着监狱长宋斌在他的监狱里冒充了吕乔的“丈夫”而感到自卑或者难为情。 “认识一下,今后方便打交道。”说着,张君毅从西装袋中拿出名片盒,取出自己的一张名片双手递给宋斌。 宋斌做个手势,请张君毅在沙发上坐下:“我们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没有告诉我你的真正身份。谢谢。” “现在告诉你也不算晚。俗话说的好,一回生二回熟嘛。我们现在是朋友了,便于你对我更进一步的了解。” 宋斌从名片上的头衔以及这位根本就不惧怕自己的张君毅身上感受到一种固执的拧劲。 他笑笑,说:“没想到张先生从加拿大回来,在我们当地还能有这个本事,能够深入到中国的最基层弄到婚姻证明。” “看来,吕乔在这里待多久我们就要打多久的交道了。”张君毅没有回应宋斌的讽刺,把茶几儿上一杯热腾腾的茶水端起来喝了一口。他知道这杯茶是宋斌专门为自己准备的。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我会阻止你的这种冒充行为吗?”宋斌盯着张君毅问。 张君毅笑了笑,放下茶杯,往沙发上一靠:“你不会这么做,而且你也不敢这么做。” “何以见得?”宋斌不动声色。 “不用我具体说了吧?如果我在你这个位置上,既成事实的事情就让他既成事实,如果你去纠正,反而会于事无补。你说呢宋先生?” “如果我一定要纠正呢?”宋斌依然不动声色。 “只能有一种解释。”张君毅又端起茶杯,他实在是渴了。在那夫妻房,有卫生纸供应,却没有饮料供应,真遗憾。张君毅心里想着:下个月来时,就到监狱长的办公室泡上一杯茶带着,到了夫妻房干完那事自己喝一口再喂乔乔喝一口。 “什么解释?”宋斌问道。 “要我说吗?”张君毅笑了起来,目光炯炯地望着宋斌。 宋斌点点头:“请直说。” “这种解释就是:假如你要纠正或者叫做干预,不仅仅是你们监狱的工作出了纰漏,还有你个人存有私心。” “怎么讲?”宋斌紧追不放。 “你的私心就是:你爱上了我的爱人!” 像天上打了一个闷雷,宋斌的心里颤动了一下。没想到自己那点心思早就被张君毅识破! 四目相对。无言胜有声。 张君毅见宋斌不说话,就又说:“男人嘛,很正常。加上我的乔乔又是一位很出色的女性,假如男人不动这份心思倒是不正常了。” 宋斌终于平静下来。张君毅说的不错,既然他宋斌无法阻止,就只能尊重这个现实的存在。所以留下来的的确就剩下这个心思了。谁都能猜的到的谜底,不用张君毅说,自己难道就不清楚嘛! 两个原本没有任何千丝万缕联系的人因为吕乔的服刑而真正认识了,而且一认识就是一种情敌状态,宋斌心底深处的这个念头都无法逃过张君毅的眼睛,那自己还怎样来阻止张君毅的冒充行为呢? 但是宋斌还要挣扎,他不想让自己就这样暴露在张君毅的面前,那样就太难堪了,太不像监狱长了:“你说错了。我的原则是从来不跟女犯产生任何暧昧。” “你更错了。你所说的原则是教科书上的记录,不是人类的本能。人类的本能不受教科书的制约。” 宋斌找不到词儿了。他也端起茶杯喝起水来。 请张君毅到自己的办公室来,最初的想法是想用一种震慑力敲敲这位头脑发昏的“监护人”,没想到这位直言不讳的家伙一上来就把自己给套了进去。否认,不行,承认,更不行。否认或者承认都对自己不利。 “我已经说了,如果我在你的位置上,错就错了,错了就这样维系,啥事没有。你去纠正就错得更厉害,对你更不利。”张君毅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观点,就准备走人。 “请稍等。”宋斌放下茶杯:“你打算怎么办?” 张君毅明白宋斌问自己的意思。他笑笑:“继续。” 宋斌摇摇头:“你不可能继续。因为还有一位也许就在最近拿着同样的婚姻证明来到我的监狱,你怎么办?” 张君毅笑着说:“不可能再有同样的婚姻证明出现,这一点请监狱长先生放心。因为那一位是有婚姻的人,不像我只有这一个婚姻。” 宋斌听懂了。但是他还是说:“万物都在变化当中,不要太自以为是。请张先生记住:我不希望再出现另外一张婚姻证明,否则你的路就此中断!” “我会记住的。不过也请监狱长先生记住我的一句话:“就算我的路在你的监狱走不通了,你也永远没有机会。” “你在威胁我?”宋斌沉着地问道。 “不,因为你没有这个可能。当然,我的爱人能够得到其他男人的爱,我感到高兴,起码说明我的选择没有错,我为我的爱人而感到自豪。但是你不行,你在执法,你要为法律负责。” “法律是人制定的,人是有血有肉的;法律是无情的,人是有情感的!”宋斌说出这番话就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一位执法工作者,他被张君毅的逻辑带进了一个新的思维范畴,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将来是否还有情感的归属。 接下来,宋斌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送走了张君毅。两人的一席交谈起码让宋斌不会去阻扰这位至少每个月都要来到他的眼皮子底下刺激他的人。 不知是谁说过“好汉无好妻”?宋斌陷入了沉思。 宋斌可谓又是一位好汉而没有好妻的主。这位正值当年的警监,人前威风,神圣不可侵犯,可是私底下,个人生活却一团乱麻。 同是学友的妻子,有了出国深造的机会就一去不返。开始几年还有个国际长途或者鸿雁传宜搜小说上卿卿我我略表相思之苦,再后来就音讯全无。 妻子远在地球那一边,看不见摸不着。几年婚姻妻子没有为他留下个一男半女,甚至都没有留下任何值得念想的东西。按照西方社会现今的说法,夫妻长期分居是很不道德的,但是宋斌这种分居又不是个人造成的,道德的分水岭在哪里呢?谁又能知道这位看似道貌岸然,却个人生活几乎淡水一杯的宋斌还会有这般痛苦的经历? 宋斌的现状就是随时等待妻子从地球那一方发出离婚信号。但是宋斌清楚,他是肯定不会首先走出那一步的。并不是自己舍不得学富五车的妻子,更不是他宋斌条件不好。而是咽不下被抛弃的这口气。 宋斌目前的情况是,好不容易改变了长久的精神压抑,活络了思想的他却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爱上了一个女人,可是,其身份又是个罪犯。罪犯就罪犯吧,总有减刑出狱的那一天。可却又偏偏冒出来两位暧昧的“监护人”,监护人就监护人吧,自己坐牢委托监护人管理孩子事务也属正常,可这“监护人”却又演变成“丈夫”。没准接下来还不止这一个“丈夫”呢,宋斌自己目前的这种角色如何承受的了这番轰炸机般得骚扰? 宋斌坐在办公室一筹莫展。 宋斌根本不会想到,包括现在正得意地沉浸在与吕乔相会后的喜悦之中的张君毅也不会想到,上海的沈非在办公室突然接到了老父老母的电话告知:苏素丽明确表示要与沈非脱离夫妻关系。 真是“晴天霹雳闪金光,太阳出来喜洋洋”!沈非惊愣地握着电话听筒,只听见老父老母像报喜一般的快乐声调一浪高过一浪! “是不是伊又发神经了?”沈非在电话里问老父老母。 “没发神经,正常的很,侬快回来一趟,跟伊谈一谈,有什么条件我们全都答应伊!”老爷子欢天喜地说。 沈非的心激烈地跳动起来。这块顽石就要搬开了,他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他就可以顺顺当当地到监狱去和乔乔办结婚手续,就可以每个月去探监,去和乔乔相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甘沉湎 沈非回到父母家,见苏素丽抱着晓鹭坐在沙发上,两个人十分亲密。沈非皱起眉头,狠狠地盯着这个丫头片子。没想到这丫头片子却对着自己做怪相,神情得意。 他十分反感苏素丽“策反”晓鹭的行为,但是又没有办法拗得过机灵的晓鹭。这些天他一直在想用什么好办法制止苏素丽的计谋。所以打算下个学期把晓鹭转学到浦东,由别墅的阿姨来照顾晓鹭的起居生活。 老父老母并排坐在中间的长沙发上,沈非和苏素丽各坐两头的单人沙发。 “阿丽呀,侬讲一讲侬咯打算。”老父亲当起了主持人,先问苏素丽。 苏素丽看了一眼晓鹭,说:“阿拉同意跟伊脱离夫妻关系。” “同意离婚就讲是离婚,什么叫做脱离夫妻关系?”沈非立马就找出了苏素丽的词语错误。 没想到大人说话,这晓鹭却插上了嘴:“脱离夫妻关系就是离婚不离家懂不懂?” 沈非惊愕。原来如此!说明这苏素丽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同意离婚的,还来个离婚不离家!这算那档子事儿?他对晓鹭使眼色:“鹭鹭,大人说话你别插嘴。” “我不说不行呀爸爸,大姆妈同意跟你离婚是有条件的,就是不离开家,还和我在一起。” 苏素丽在晓鹭脸蛋儿上亲一口,好像找到靠山的感觉。 “哎,阿丽侬讲清楚,侬离了婚又不离开阿拉沈家,行的通不啦?”老太太也问起苏素丽来:“侬也知道,鹭鹭她亲妈妈是要进阿拉沈家门的,侬挡在这里不是给人家添麻烦嘛!” “不麻烦。我妈妈可好说话了。”晓鹭又插嘴道:“再说了,我妈妈回来跟我爸爸住在浦东,我跟我大姆妈住在徐汇区,根本不搭界。” 沈非真的想动手打这吃里扒外的小精怪了。想想不对,肯定是有人教这丫头说的。于是就问晓鹭:“鹭鹭,你告诉爸爸,你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鹭鹭回答的很爽快:“不是我在那里学来的,是我在社会实践中总结的。也是我告诉我大姆妈应该这么做的!” “你哪来的社会实践?你还有社会实践?”沈非哭笑不得:“在学校不学好,尽学些没用的东西,跟伴不跟好,尽跟些四六不靠的人瞎搅和!” “侬讲阿拉是四六不靠?侬以为阿拉没带好鹭鹭吗?你打着灯笼去伊学校问一问,阿拉苏素丽哪一点对不起鹭鹭!对不对呀鹭鹭?”苏素丽说完就又在鹭鹭脸蛋儿上亲了一口。 郑晓鹭美得不行:“我们老师都说我大姆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弄半天,苏素丽同意与沈非脱离夫妻关系所有动议都是出自这个丫头的脑袋瓜子! 沈非父母无奈地看着儿子,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下去了。 沈非也看看自己的老父老母,就问苏素丽:“你明确一点。首先肯定的是,我们俩是离婚。这都什么年代了?没有离婚不离家一说!” “阿拉全听鹭鹭的。鹭鹭叫阿拉离婚阿拉就离婚,鹭鹭叫阿拉离婚不离家阿拉就离婚不离家,前提是,不管是哪种方式,阿拉就是要跟鹭鹭在一起。大不了阿拉跟鹭鹭搬出去,一辈子不分开!”苏素丽态度坚决。 看来,这个郑晓鹭做了苏素丽不少工作,也完全俘虏了苏素丽的心。否则这患有“精神病边缘症”的苏素丽不会好的这么快,也不会什么都听鹭鹭的。 “我的意见是离婚!你有什么条件就提出来。别想打我女儿的主意!” 苏素丽说:“我的条件就一个,只要答应把鹭鹭给我,我就带着孩子跟你离婚,否则,一切免谈!” “我绝不会把鹭鹭给你!这是我的孩子,我和乔乔的孩子!除了孩子,你的任何条件我都答应!”沈非绝不让步。他后悔的要命,真不应该一到上海就把孩子丢给老父老母。他忽略了有一个苏素丽的存在,忽略了苏素丽会把这个孩子当做筹码来要挟自己。 “侬就是一个狠心的负心汉!阿拉也告诉侬,阿拉什么都不要,就要鹭鹭。阿拉可以没有侬,但是阿拉不可以没有鹭鹭!”说着,苏素丽嚎啕大哭起来,那架势又像精神病发作般。 而郑晓鹭却啥也拎不清,用自己的小手给苏素丽揩眼泪,嘴里还说:“大姆妈,别哭,咱们再慢慢商量商量。” 已经没有商量余地了。沈非的满腔期望都化为乌有。他站起身,对郑晓鹭说:“鹭鹭,跟爸爸走,爸爸带你去浦东。” “不去!我不跟你去!除非你同意我的意见,否则我不离开大姆妈!” 还在哭泣的苏素丽见郑晓鹭这么维护自己,转而破涕为笑,一把搂紧晓鹭,挂着满脸泪水,在孩子的小脸蛋儿上猛地一阵亲吻! 老父老母低垂着头,给儿子打电话的那份高兴劲儿早就没有了。 完了。沈非这个婚是离不成了,起码是最近没办法离。那每天晚上静下心来都在向往着能够去监狱与吕乔团聚的希望不复存在。 沈非双腿发软,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听鹭鹭喊自己,他回过头见晓鹭搂着苏素丽的脖子,一副亲呢神态。那小嘴里冒出一串甜言蜜语: “爸爸,你要注意身体哦,想我了就来看看我,拜拜!” 沈非狠狠盯了女儿一眼,伸出个拳头在空中晃了晃,权作吓唬这丫头片子给自己找的麻烦。 沈非还没下楼,就接到了秘书打来的电话: “总裁,市委市政府请您去开紧急会议。” “什么内容?”沈非问道。 “是关于汶川大地震援助的内容。”秘书答。 “好,我现在就动身去市委。”沈非跨进汽车,系好安全带。 行驶在上海的马路上,想起市委市政府这次的会议,想起汶川特大地震灾害,他强迫自己把与苏素丽离婚这档子事儿从自己的脑海里抹去,只记住一点,一定要把鹭鹭夺回来。他不能因为吕乔不在身边而让苏素丽得逞。 这边的张君毅从监狱喜颠颠地回到公司后,身心俱佳。工作热情高涨,进入前所未有的状态。他的旧城改造已经出来了几块地皮,正在与规划设计部门洽谈设计构想。就在此时,他接到了市政府召开的关于援助地震灾区的投资商恳谈会通知。他立即上了车,催促司机小马尽快往市政府赶去。 在监狱的吕乔却因为汶川大地震主动要求捐款1000元而遭到其他犯人的非议。认为吕乔的行为是哗众取宠,是想骗取监狱信任从而立功减刑。吕乔不服,与其他犯人发生激烈口角。与以往不同的是,吕乔这次不是孤军作战,她的身边围着许多她在监狱交的所谓朋友,可谓“战斗”阵势强大。吕乔的呼吁口号是,谁帮她辩赢这场论战,包括拳头出阵,所有“朋友”想要捐助汶川灾区的款项全部由她支付!于是,吕乔拉起来的这面旗帜,呼啦啦招来了一大帮“打手”和“油嘴”,车间的生产暂时停顿,车间空地上已经摆开了“援助地震灾区我们应该做些什么”的辩论会。 这在监狱管理上几乎是绝无仅有的事情。警官们不知如何处理。如果制止犯人自发地对地震灾区的援助,是态度问题;如果不制止这种自发行为,又与监狱管理条款相悖。于是监区长和教导员抱着谨慎态度紧急报告给监狱。监狱机关的教育改造科、狱政科、狱内侦查科等等科室都动了起来,因为高晓丹副监狱长出差未归,其他几位副监狱长带着科长们全都涌进了监狱长宋斌的办公室。 正在因为张君毅冒充“丈夫”来与吕乔相会感到头痛的宋斌还在纠结着这让自己难以释怀的心病,就接到六车间的紧急报告。没想到居然又听到了吕乔的大名而且还是这次“辩论”的带头人,甚至起因也是因为吕乔。心里不由地暗暗笑了起来。 还没等自己想出个好办法,就又见几位副监狱长和科室负责人都来到自己的办公室。索性,宋斌就地召开了会议,研究和探讨对策,并及时向监狱局作了报告。 宋斌说:“我认为,罪犯的自发意识出发点是好的,只能引导而不能遏制。” 当狱政科谈到,吕乔号召纠集同犯中的一个至关重要的方面,就是谁帮她辩赢这场论战,其他犯人的捐款都由她全包。狱政科科长说:“我们把不准这种方式对不对,应该说为了援助灾区这种精神应该得到鼓励,但是又违背了‘服刑人员行为规范’中的有关条款,算不算是拉扯行为?算不算伙吃伙喝行为?” 宋斌说:“前提是他们有没有在一起伙吃伙喝搞拉扯?现在看来他们的目的是灾区,是为了捐款。所以我认为一定要请监狱局领导明确罪犯是否可以捐款。只有明确了这一点,我们才可以采取相应措施。” 教育管理科科长说:“现在这些罪犯都还在对持中,生产已全部停顿,召集罪犯吕乔很有号召力,嘴巴又能说会道,我都想把她调到教育科来当文化教员。” 宋斌说:“你的设想可以考虑,还可以加进另一条内容,做警示教育。这样不但可以让她本人对认罪服罪有帮助,又可以警示和教育他人。” 看来,再往下说,啥事也没法研究出来,反而讨论的走向却往对吕乔赞扬的方面发展。宋斌想想不行,只能点到为止,适可而止。所以宋斌看看他的几位科长,说:“咱们去车间,看看这些犯人的诉求,冷静处理,妥善处理,宽严处理,别有用心者坚决打压,拥护国家支援灾区者表扬。最终的处理结果等监狱局拿出具体方案再定。” 宋斌又进一步认识了这位罪犯吕乔,这位让自己动心,而又总是在监狱里弄些个名目繁多的吕乔。于私,他十分欣赏这个女人;于公,又总是给他找麻烦,让他这个在女子监狱只做决策不管具体事务的男监狱长三番五次地“抛头露面”站在吕乔的面前! 不过他很愿意去见吕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九章 心有灵犀 宋斌领着一帮人还没有走进六车间,就听见了一个高亢的声音在激动地呼号: “是的,我们是犯了国法的人,是在服刑改造的人,是国家的罪人,但并不代表我们没有良知。那么多受了心灵和家园重创的人们正在等着我们伸出援助的手。位卑敢忧国,你敢吗?” 是吕乔。宋斌又暗暗地笑了。 “我问大家,大家敢吗?”吕乔又重复了一句,整个车间响起了一片掌声。是女犯们自发的掌声。 “为了汶川灾区的人们,为了因为灾难而死去的人们,我提议大家默哀三分钟。” 车间里一片静肃。宋斌悄悄地对六车间的教导员耳语几句,马上,六车间的数码相机全部派上了用场,电子灯一闪一闪,记录了这个感人的场面。 警官们围在这群自发默哀的罪犯外围,没有一点声响,更没有平时对罪犯触犯监规严厉的训斥。他们同罪犯是一样的心情,同样为汶川灾区受难的人们送上一份哀思。 宋斌站在车间大门口,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吕乔的所有动作。那种有可能爆发犯人之间的群殴已经解除,代之为对国难当前的忧患意识。而引领罪犯达到统一思想的并不是监狱警察们,而是罪犯吕乔。 默哀完毕,吕乔又说:“我不想在这里重复自己曾经所犯的监规错误,我只是想提醒大家懂得一个道理:在我的民族遇到危难的时刻,在我的同胞遭受失去亲人痛苦的时候,我一定要尽自己所有,伸出援助之手,为自己,也为同犯们,尽一份绵薄之力。” 已经看似达到统一思想的场面被一个声音而撕破: “你是可以尽绵薄之力,那我们呢?我们没有丈夫,没有亲人,没有家庭的帮助,我们的收入全部用于折算成奖分用于减刑,每个月的生活费只够买卫生巾,买日用品,没有多余的钱支援灾区,你说怎么办?你一个人可以帮我们全都垫付吗?” 另一个声音也发出来了:“是的,我问你,你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是你自己挣得吗?” 一片嘈杂。 这就是监狱,这就是监狱的人犯。可以说,这个监狱就是一个社会,而且比社会还社会,每个人的想法全都是真实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不拢,谈不清,那就拳头相见。 吕乔的激情和慷慨陈词只给这些人们枯萎的心灵灌进了一点点露水,实际的问题又冒了出来。吕乔悲哀地说:“只要警官允许,我账上的钱可以全部捐出!” 宋斌还是松了一口气。他为自己的判断而欣慰。这群服刑者究竟可不可以为灾区捐款,是主要矛盾。但是从自己的看法上来分析,估计上级不一定会同意罪犯为灾区捐款,因为她们是被剥夺了自由的人,是没有为社会创造财富的人,同时也没有社会给予报酬的人。既然是这种情况,就不应把她们列入捐款之列。 当宋斌还在思索的时候,就听吕乔又来了精神: “同犯们,刚才有人说到的问题,我认为应该是一个符合实际的问题。我只想补充说的一点是:只要是在刑事判决书上没有被剥夺政治权利的就可以为灾区捐款,在这个基础上又有一定经济条件的人就可以为灾区捐款!” 吕乔的聪明所在是因为她甄别了“政治权利”这个基点,在这个基点上就把剥夺了政治权利的罪犯排除出去,反对的声音也就相对削弱,加之又在“政治权利”这个基础上明确有一定“经济条件”,又把一部分没有经济条件者排除出去,这样一来,吕乔的拥护者都是“纯洁”的了。 几位副监狱长都与宋斌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来不用再讨论,监狱班子成员的意见已经达到一致。 站在车间门口,宋斌做了以下指示:第一,捐款与否按照监狱局下发通知为准;第二,所有在这次汶川大地震中表现突出,或者没有严重违反监规纪律的罪犯,每人一个书面表扬,列入罪犯奖惩记录中备档;第三,动员吕乔和所有附和发起这次讨论的犯人带头恢复车间生产;第四,吕乔调教育科直属中队担任文化教员。 吕乔因“标新立异”把自己给弄到了教育科直属中队当文化教员。这个改造期间的转折究竟如何,谁也说不好,连宋斌也是琢磨不定。不过,宋斌还是挺高兴的,因为这个动议是教育改造科提出来的,自己不显山不露水地就把动议落到了实处。另外一个原因是,吕乔到了教育科直属中队,自己与吕乔见面的机会倒是更多了。 第二天,监狱局的通知就下达了。通知内容与宋斌的想法基本一致:服刑在押犯一律不向灾区捐款。罪犯可以用投稿方式和学习讨论等方式表达对这次汶川特大地震灾害的立场和决心改造的态度。 又过了两天,监狱局办得内部报刊上登出了女子监狱罪犯吕乔的一首诗,是悼念汶川灾害中死难的同胞的,诗名是“临风的希冀”。 谢雅琪打来电话,对宋斌说:“吕乔很优秀,你可以大胆地使用她,充分挖掘她的自身潜力,比如可以让她当教员,你们监狱是有服刑改造教员岗位的。” 已经把吕乔调到了教员岗位的宋斌却在电话里对谢雅琪说:“谢局长,您放心,我会按照您的指示,尽快把吕乔调教员岗位。” 话说张君毅开完了市政府的恳谈会后,给远在加拿大的总部一个电话,表明了中国国内目前的地震灾害严重性,并得到总部董事局的鼎力支持,及时为灾区调来一支战地医院,投入对灾区人员的救治。同时以加拿大总部董事局名义捐赠xxx万美金,用于灾区重建。 沈非的集团公司根据市委市政府的部署,调集部分技术人员赶赴灾区做危房鉴定;同时以集团公司名义捐赠xxxx万人民币做灾民救助金。 在十分繁忙的事务中,沈非的脑袋瓜子却越用越灵光起来。一个闪现在他的脑海中形成,这个闪现也许是观看中央电视台报道灾区村级组织在现场抢救人员而引发的。 这天,他忙中偷闲地回了一趟父母家。正好苏素丽去上班,晓鹭去上学。他问老父老母: “阿爹姆妈,我们老家那边还有没有亲戚呀?” 母亲回答:“当然有啦。沈家是大户,宁波那厢亲戚不老少咯。” “有没有在乡下村委会当干部的亲戚呢?”沈非试探着问父母亲。 老父亲说:“侬姆妈的哥哥也就是侬大舅舅的小姨子女儿的老公就是当村干部的。勿晓得现在是不是下了台。” “下台的不算。现在在台上的有没有?”沈非一听“下台”就着急,赶紧问。 “侬想做啥?”老母亲疑惑地问道。 沈非想,一定要跟父母亲讲清楚,讲清楚了才有可能达到目的。于是沈非说:“阿爹姆妈,我想在老家开个与吕乔的婚姻证明,这样才有可能在监狱里跟吕乔单独见面。” 老父老母肯定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见到吕乔。所以就马上说:“阿拉跟侬姆妈去一趟老家,把老家的亲戚全都翻个遍,肯定能找到几个当村干部的。” 说走就走,老俩口收拾好东西,就赶紧上了沈非的车。 抱着极大希望的沈非载着老父老母往长途车站驶去。路上,沈非说:“这件事只能我们三个人知道就行了,那一大一小一个字都不能露。”沈非说的“一大一小”是指苏素丽和郑晓鹭。尤其是这个“吃里扒外”的鹭鹭,可是让沈非长了不少见识:“你们回来后也要找个理由瞒住她们懂不懂?” 老太太拼命点头,浑身就像上紧了的发条般既紧张又跃跃欲试。 老父亲也说:“晓得晓得。不用侬交代,阿拉还想开个证明,证明吕乔是阿拉的媳妇呢,也好去监狱看看伊。” “哦,对了,”沈非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赶紧把车停在了路边上:“阿爹姆妈,你们晓得吕乔两个字怎样写?” “晓得呀,双口吕,大桥的桥。”父亲抢着说。 “勿听伊咯。双口吕,乔乔的乔。”母亲斥责老父亲,又赶紧订正。 两个老人都没有说对,沈非想笑,就说:“这样,我写在纸上,把证明的内容也一并写好,你们找到当亲戚的村干部就让他按照我写的内容抄一遍就行。”说完,又赶紧说:“一定要盖章子的哦,没有章子就没有用的。” 老父老母比沈非还急:“晓得呀,侬快点写下来。” 好在,去往宁波乡下的车一个小时一班,很快,老俩口就上了车,沈非一直望着老父老母坐在车上远去,才兴致勃勃地回集团公司。 第二天下午,沈非就接到了老父亲的电话说:一切顺利,赶快来拿证明! 沈非看看表,已经都快下午五点钟了,知道那苏素丽和郑晓鹭肯定在家,就说:“阿爹呀,侬随便编个理由,带着姆妈走出来,我在路边上接你们去外面吃饭。” 沈非终于见到了老父老母给自己带来的证明。饭店里人来人往,沈非谨慎的很,拿着证明跑进人家饭店的卫生间,坐在抽水马桶上把那证明看了不止十遍。 然后沈非走出卫生间,为老父老母各点了一盘西餐,而且还现场教学,指导老父老母用餐刀餐叉。好不容易看见老父老母皱着眉头吃完那五成熟的、还有一丝一丝带着血的牛扒,才愉快地送父母亲回到住地的路边上。下得车来,沈非又交代一定要保密,弄得老俩口还跟沈非拉了勾,才算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章 相逢相识 吕乔调往罪犯教育科直属中队。 这个中队由罪犯教员和罪犯文艺队组成,隶属九监区。 九监区是个综合性监区,百余名罪犯负责全监狱数千名罪犯的一日三餐。与其他生产车间相比属于非生产性质的一个后勤保障监区。 吕乔所在的教学组,只有六名罪犯,担负全监狱文盲、小学和中学文化水平罪犯的文化基础课的教学。教学这一块直接由教育科负责。每逢周一至周五上午8点整,教育科专管警官会到九监区来接这六名罪犯教员,中午12点送回;2点半钟又来接罪犯到教育科出工;下午5点半又把她们送回九监区。周而复始。 除了教学这一块,吕乔所在的教学组还要包干餐厅的洗碗和抹餐桌任务,每逢周六和周日只要教育科不加班,就要帮监区做择菜、切菜,倒垃圾等杂物活儿。 不过,“打打”吕乔摇身一变就成了“教员”,似乎找到了一些自信。尤其是在餐厅抹桌子,可以见到各个监区的犯人,尽管不能交谈,但是只要有机会,比如需要一个汤勺呀、需要一个餐盘呀,都会被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或者是自己的学生们尊称为“老师”,这样一来,吕乔被别人认识的概率在逐渐增大,自身也增强了荣誉感和责任感。 吕乔负责小学高年级一个班的数学和语文教学,担任班主任;同时担任初中的物理和化学的任课老师。每星期三个下午共9个课时,还要做自己份内的备课、批改作业等等,回到九监区还要抹餐桌和洗餐盘,忙得团团转不说,光那个抹餐桌早中晚三次就已经腰酸背痛了。 还没等吕乔适应过来,教育科科长又给吕乔的改造任务加了码:担负警示教育演讲。 警示教育,绝大多数人都知道,就是社会上的一些机关团体尤其是手中有相应权利的单位与监狱局取得联系,带着他们的干部和职工到监狱听警示教育演讲,用罪犯的现身说法警示这些手中握有权利的人们。 对于吕乔来说,做警示教育演讲就是狠狠地批斗自己。从草拟书面演讲稿到警官审核再到脱稿上台,只给了一个星期的时间。 吕乔这天上午被带出了监狱,来到办公楼的演讲基地。 演讲场地在监狱办公楼的最顶层。到了顶层就见一块硕大的不锈钢铭牌:上写:“xx省监狱管理局女子监狱警示教育基地”。其中一个大间是展览厅。职务犯罪人员的图片、原职务和犯罪事实一览,我悔不当初。回想自己的过去,有过许多荣耀,多次被评为省级优秀公务员,优秀妇女干部和优秀党务工作者,而现在我却是个阶下囚,是一个被社会被人民唾弃的罪犯。我之所以得到法律的严惩,是长期以来因为思想意识上受到了资产阶级腐朽思想的侵蚀,在自己的灵魂深处背离了“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在市场经济的浪潮中没有经受住糖衣炮弹的猛烈轰击,……”。 吕乔真不想往下讲了,但是又不能不讲。她除了看见贺某某痛心疾首的目光,还看到一双带有灼热的目光。她意识到那灼热的目光正在盯着她,她就像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无处藏身。 接下来的演讲尽管仍然是很有表情,仍然是堆砌着狠批自己的那份激情,仍然是又举例又驳斥的铿锵,甚或她的演讲也打动了绝大部分军官,但是吕乔很清楚,她的灵魂已经飘走,留下的是一副驱壳。 好不容易挨过这十几分钟,吕乔含着泪终于做完了她的演讲。监狱规定是不能为囚犯的演讲而鼓掌的,但是军官们还是给予了热烈的掌声。 吕乔离开讲台,走到贺某某的位置旁,朝着大家鞠了个躬,就不慌不忙地往台下走。 待预备役师政治部主持人做完小结,就带着军官们去参观职务犯罪展览。 教育科长走过来对四个囚犯说:“吕乔留下,其他三人回监狱。” 100余名军官陆续往展览厅走去。贺某某师长在宋斌的陪同下来到了吕乔的身旁。 “乔乔啊——”师长望着吕乔,就已经流出了眼泪。 “贺叔叔您好!”吕乔也止不住哭了起来。 宋斌对教育科长说:“你去与招待所联系一下,安排一间房间。中午我陪同贺师长一起用餐,吕乔交给办公室警官代管。” 教育科长答道:“明白。”就离开了会议室,按照宋斌的指示做安排去了。 吕乔在办公室警官的带领下先走一步,到招待所的一间房间等候。 当宋斌陪同贺师长离开办公楼朝招待所走去的时候,见一辆小汽车停在了自己的身旁。宋斌正在疑惑,从小汽车上下来的沈非却主动握住了宋斌的手。 “你好!宋监狱长。”沈非目光坚定而又沉着,他怀里揣着婚姻证明正要找这位监狱的一把手。 宋斌吃了一惊。尽管他早有思想准备,而且当着那位张君毅先生也曾经说过:“还会有一位拿着婚姻证明来监狱的人”。可是,当沈非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还是把他给震动了。 当沈非和贺师长四目相对时,惊喜同时浮现在他们脸上。他们是认识的。这还要源于20年前贺师长还在吕乔父亲身边当警卫员时,他就认识这位追求吕乔的沈非! “是贺叔叔?”沈非惊喜地双手紧紧握住贺师长。 “你是来看乔乔的?”贺师长问。 “是的。我刚下飞机,就直接过来了。”沈非答。“贺叔叔,您来这里干什么?” 贺师长没有回答沈非的问题,而是对宋斌说:“正好,碰上了,一块儿吧。” 宋斌点点头,对着沈非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而心里却说不出是个啥滋味。 宋斌在想:果真来了,又是一个假丈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一章 苍白无颜 吕乔被带到招待所的客房是个套间。里间是一张大床带卫生间,外间是客厅的摆设。吕乔坐在沙发上,一位警察在旁边守着她。 几位招待所餐厅的服务员在监狱办公室主任的张罗下正在摆放一张大圆桌子,桌子上铺上淡黄色带花纹的餐布,摆上了玻璃转盘,搬来了几把椅子,紧接着就是用餐所需的一应物件。 吕乔猜到是监狱宴请贺师长,考虑到自己的身份,特意做的这种隐秘安排。 也好。吕乔心想,陪着贺叔叔吃顿饭,正好不用去犯人餐厅抹桌子了。 过了一会儿,监狱长宋斌在房门口出现,紧接着是贺师长。吕乔站了起来,叫了一声:“贺叔叔。” 贺师长望着吕乔,说:“乔乔啊,你看看谁来了?” 吕乔朝门口望去,顿时吃了一惊:“sir!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非进来,直接就走到吕乔身边,拉起吕乔的手:“刚下飞机我就直接来了,到了这楼下,赶巧,就遇上了贺叔叔和监狱长。” 吕乔的脸上飞起一片红晕。不知是因为当着贺师长的面还是因为前不久有张君毅的造次。加上这位监狱长,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叫人不舒服,不但火辣辣的,而且还深不可测。 吕乔见到沈非就心虚,脚踩棉花似地被监狱长安排坐在了贺师长的身旁,贺师长的另一边坐着监狱长。而沈非却自动自觉地坐到了吕乔的身旁。那名看守吕乔的警官在监狱长的一个手势之下退出了房间。 紧接着就是上菜。菜很好。因为有吕乔在,宋斌依然是没有上酒,并说:“贺师长,监狱这里不方便喝酒,我们用饮料代替吧。” “行,遵守你们监狱的规定。”贺师长很大气也很理解:“来,乔乔,跟叔叔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吕乔把自己坐牢的基本情况说了一遍,但是没有涉及到沈非的公司,只是泛指某公司。边说,吕乔还不断地用眼睛瞄上沈非一两眼,沈非递给吕乔的眼色倒是认为应该告诉贺师长真正的原因。待吕乔说完,沈非就想接着补充,主动向贺师长检讨自己公司所犯的错误。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吕乔就在桌子底下踢了一下沈非的脚。 贺师长“唉”了一声,说:“乔乔啊,你就要受苦了!要是你爸爸还在的话,不知道有多痛心哦!” 吕乔见贺师长谈起爸爸,也勾起一连串的伤心,又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嗯,后来你们俩怎么样了?成了吗?”贺师长一点不避嫌,根本没把那位宋监狱长当外人看,眼睛望着吕乔和沈非。 沈非马上抢着答:“成了成了。我们有个儿子,现在在加拿大读书。” “哦?多大了?”贺师长问。 “已经22岁了。大小伙子了。”沈非又抢着说。 这位聪明而又心思细密的沈非早已观察到那位宋监狱长的不自在。他自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从男人的角度来观察,他上次来就已经觉察到宋斌对吕乔的一些蛛丝马迹,所以他就是要在贺师长面前让宋斌尽可能地多知道自己与吕乔的关系。 “你小沈要多来看看乔乔。五年哪,时间不短,多给她一些关心,让她安心改造。过几天我去看看你妈妈。” “贺叔叔,我妈妈已经被我接到上海去住了。我会好好照顾她老人家的。如果贺叔叔有机会一定到上海来。”说着,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了贺师长。 “贺叔叔来上海,一定提前通知我。”沈非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总算没有在贺师长的面前因为吕乔母亲逝世而穿帮。 贺师长看着名片,说;“哟,小沈啊,你都是总裁了?祝贺祝贺!前途无量啊小沈。 这回宋斌才找到了话题:“沈先生,你的名片也给我一张吧。” 沈非看着宋斌很戏剧性地笑了:“对不起,我忘记给乔乔的顶头‘上司’了。”说着,就从名片夹中取出一张递给宋斌:“多有得罪,请指教。” “又是一个庞大的家伙!”宋斌瞧着名片上沈非的那个头衔,心里倒吸凉气又感到头痛地暗暗在心里恨道。但是,表面上宋斌还是很沉得住气,说:“来,贺师长,咱们以饮料代酒干了!” 宋斌与贺师长和沈非碰了杯,才看着吕乔说:“吕乔,你也敬一下贺师长吧。” 吕乔点点头,举起饮料杯对贺师长说:“贺叔叔,我很不好意思在这种地方与您见面。我感谢您从小对我的关心和爱护!也感谢您到监狱来看望我,还给我提供这样一个相聚的机会!”说完,吕乔就把那被饮料全都喝完了。 还有没尽心的地方,吕乔明白,沈非也明白。吕乔正在考虑用哪一种方式表达一下对监狱长宋斌的感谢。因为有沈非在身旁,使吕乔很难下决心。 而沈非似乎看穿了吕乔的那点心思,就拿起饮料瓶给吕乔斟满,用手拉住吕乔的胳膊站了起来,说:“宋先生,我首先感谢你对吕乔服刑期间的关照,同时也感谢你给予的灵活处理方式和充满人性的方便。来,我和吕乔敬宋先生一杯。” 宋斌无可奈何。他知道眼前的这位跟上一次的那一位都是厉害的角色。也清楚了这一位才是吕乔几十年来真正的情人。有贺师长像座山一般坐在这里,他宋斌就是不给这个方便也不行呀!何况这位姓沈的已经把话都给挑明了,帽子也给自己戴上了,好人做到底,好事也做到底吧,心里痛就让他痛吧,谁让人家在先你在后呢。话又说回来,就是不给沈非和吕乔这个方便,又怎么办呢? 宋斌笑了笑,也端起了玻璃杯:“你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一会儿我给你三个小时。记住啊,多一分钟我都要强行开门的!” 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让贺师长哈哈大笑:“好,宋监狱长的方法好,这样才是和谐社会的一大亮点贯彻到监狱的体现嘛!”说完,贺师长站起身:“走了!今天见到了乔乔还不错,精神状态也很好,我放心了。宋监狱长送送我,让这两口子单独说说悄悄话吧!” 宋斌笑着说:“老首长,我都听您的,希望经常来我们这里指导工作。”临出门,宋斌回过头望着沈非和吕乔:“门口有警官,有事就喊他们。” 沈非得意地笑了。怀里揣着的那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来的证明人家宋斌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让沈非得逞了。 关起门来的那一刻,吕乔扑倒在沈非的怀里,泪水又“哗哗”地滴落下来。这种伤心恸哭的成分太复杂,只有吕乔自己能够解释清楚。 多好的一个环境,只有他和她。沈非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而且是在监狱里,在这个只有国家机器行使专政的法律面前,在看似无情却又充满人性化管理的监狱里…… 分离了半年之久的两个人,甚至吕乔已经在电子邮件中郑重与沈非道别,都难以再割舍他们用一生铸就的情爱。吕乔的情绪太复杂,她要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尽所能把已经不完整的爱再重新组合,再拼接,再延续。一种负疚感驱使她竭尽全力,让沈非得到最大的补偿。同时她也混沌,她忘记了沈非的婚姻,她觉得都是她不对,都是她经不住张君毅的诱惑,都是她自己把与沈非的纯爱断送了。 沈非搂着吕乔沉浸在无限的爱河中。他就想这样与吕乔相爱到永远。什么总裁,什么省级后备干部,统统见鬼去吧。他只要吕乔,只有吕乔才是他下半生的依靠。 宋斌送走了贺师长,回到办公室就坐在沙发上连头都没有抬。极度的沮丧让这位警监有种痛不欲生的感觉。一次一次迎面扑来的刺激,让他刚刚萌生的一点点对爱的崇拜像决堤的洪水般冲刷着、荡涤着,把那还在健康的、跳动的、渴求爱情的心给弄了个惨白。他不知道这种刺激自己还要经历多长时间,他不知道自己的那颗惨白的心终究要归属于何处。他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走出办公室,他要用恶毒的眼神去诅咒那位道貌岸然的总裁。 时间到。沈非再次拥抱吕乔,轻轻地说:“宝贝儿,下个月我再来看你。” 吕乔点点头,伏在沈非肩头久久不想分开。 吕乔被先送回监狱。走出招待所,就遇上了宋斌。吕乔笑了,很灿烂:“宋监狱长,谢谢您。” 宋斌却没有笑容,他笑不出来。当然,当着自己的罪犯,他从来不笑。“嗯。回去吧。” 吕乔眯起了眼睛,很挑衅地看着自己的监狱长,她的心里很清楚这位警监在想着什么。 她又给了宋斌一个回眸的笑容,然后从宋斌的身旁走过,轻盈的脚步,还带着自信。 宋斌在楼梯口见到下楼的沈非。准备了一点想奚落沈非的话却从脑海里溜走,他笑着说:“下次还来吗?” “当然。宋监狱长提供这么方便的环境,我能不来吗?” 宋斌说:“请你把证明给我看看。” 沈非大笑:“还有必要吗?” 两个彪悍的人并肩走出招待所,握手,道别。一个上车发动引擎扬起一阵风尘,一个站在原地,满腹心绪。 而吕乔到了监区就被警官喊进了办公室:“吕乔,你中午没有抹餐桌,扣0.2分!” 吕乔笑着说:“报告警官,抹餐桌一个月你才给我1分,全扣我都不难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低头嬗变 吕乔不在乎抹桌子的奖分,甚或叫嚣“全部扣掉不难过”,不但让警官惊讶万分甚至对吕乔刮目相看。 警官阴沉着脸:“怎么?到了教育科奖分多的用不完是不是?这抹桌子的1分可有可无是不是?” 吕乔刚与沈非分手,那份激动尚未冷却。冒出来的话简直就不是罪犯能够说的话,的确有些过分。要知道多少人因为违反监规被惩罚扣分,就是扣0.2分都会哭闹不休,而你吕乔凭什么这么轻视监区给的奖分?你吕乔就真成了特殊罪犯了? 但是吕乔不会服软,起码现在不会。她强调说:“报告警官,我的意思您误解了。我是想,既然您要扣分就全扣掉,干嘛扣0.2分?” 吕乔的强调没有任何实际意义。警官的表情已经可以充分说明态度上已经对吕乔产生了看法。 面对警官的愤怒和严厉,吕乔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辩解,只能退才是上策。她说:“对不起警官,我说错了。我一定改行吗?” “怎么改?”警官背着手,腰上系着值勤的斜挎白皮带,在办公室来回走动着,对吕乔说:“你在思想意识上有问题我告诉你吕乔,不要以为你的文化水平高,就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了!你是教员,不错,但是你要搞清楚,你的所有奖惩考核都由监区给你归纳,你的申报减刑都是监区为你整理材料!” 吕乔忍不住又想辩解,想想还是克制住了。她静静地听警官的训话,不再反驳。 “回去写份检讨,认真挖掘自己的思想根源。我告诉你,下回如果再发现你轻视监区的奖分,就不是这么容易让你写份检讨了事!” “是。”吕乔退出警官办公室,心里与沈非相见的那一点点回味和激动早就抛到爪哇国去了。沮丧,还是沮丧,一天到晚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沮丧着,痛苦着,烦恼着,撕咬着。吕乔也板起脸来,谁也不搭理,就是“处处”和“检检”找她说话,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不予理睬。 晚饭后,吕乔照样系上围裙,套好袖套,带上胶皮手套,端着一盆放了洗洁精的温水去餐厅抹桌子。 总算完成了一天的改造任务,在警官的带领下教学组的几个人夹在文艺队中间,排着队背诵着监规纪律的口诀,回到了监舍。 回到监舍吕乔就忙着写那份检讨,绞尽脑汁挖掘思想根源。写了撕,撕了再写,反反复复,折腾到小半夜,那份检讨还是写不出来。脑子里一会儿是贺师长,一会儿是沈非,一会儿是张君毅,一会儿还冒出了那位监狱长。吕乔觉得把这几位翻出来咀嚼一番比写检讨有意思。 但是反复咀嚼和回味之后,还是要面对现实,面对这份写不出来的检讨。 百无聊赖的吕乔干脆不写检讨了,她把稿纸塞进了抽屉,拿出了最近的一份监狱报刊,又翻到有自己那首诗的页面:《临风的希冀——寄语汶川灾区》,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起来: “雷雨中裹挟着你的剪影,向我走来 曾是梦中的回眸一笑 让我期盼与你相识、相知、相逢在回归的岁月里 我那遥远的渴望,曾与友人相约的胜境 顷刻间天翻地覆吞噬着生灵湮灭 蜀道上的汶川,临风中那鲜活的生命 丧失同胞而彻骨的痛,又重新演绎揪心的一幕 那地动山摇的咆哮 那土崩地裂的呼唤 那电闪雷鸣的悲戚 诉说着无情、无奈 无泪的坚强和忍耐 我真想用温暖的手捧上博爱的心 遥寄一片真诚还有 涅槃的重生 我真想用净化的灵魂等待心志的诞生 刷洗不齿的污浊还有 重树的人性 看那漫卷红旗 看那阳光灿烂 看那姹紫嫣红 看那临风的希冀 那就是你,微风捎来你的靓影 那就是你,依托孩子脚下的家园 废墟上的生活在继续啊—— 那是因为大地之母 赋予了新生的希冀” “新生的希冀”。吕乔的希冀在哪里?自己现在到处低头,低头都难以获得新生。她坐在矮凳上,趴在床铺边,想起了被称为美国之父的富兰克林。富兰克林的座右铭是:“要想平安无事地活在这人世间,你就必须时时记得低头。” 吕乔豁然开朗。 她把报刊抛在床上,又从抽屉里拿出来那摞稿纸,写下了抬头:“低头不是自卑,低头不是怯弱——我的检讨” 吕乔的检讨全文如下: “尊敬的政府警官: 我是一名服刑人员,总是在改造的关键时候掉链子。追根寻源,正像警官告诫的那样,自己的思想意识确实存在问题。这不由地让我想起了两则小故事: 第一个小故事:被称为美国之父的富兰克林,有一次到一位前辈家拜访,当他准备从小门进入时,因为小门的门框过于低矮,他的头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出来迎接的前辈微笑着对富兰克林说:“很疼是吧?这应该是你今天拜访我的最大收获。你要记住:要想平安无事地活在这人世间,你就必须时时记得低头。” 第二个小故事:孟买佛学院是印度著名的佛学院之一。它不仅建院历史悠久,培养出了许多著名的佛学者,而且还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特点,就是在该学院的正门一侧,又特意开了一个小门,这个小门只有1.5米高,0.4米宽,一个成年人要想过去必须弯腰侧身,不然就只能碰壁撞头了。 凡是报考就读于孟买佛学院的学生,教授给学生们上的第一堂课就是把他们领到这个小门旁,然后让他们每人进出小门一次,所有人都是弯腰侧身进去的。进入过这小门的人,当他再出来的时候,几乎无一例外地承认,正是这个独特的细节,使他们顿悟,让他们受益终身。 以上两则小故事让我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存在的错误是多么的严重。通过这两则小故事也让我懂得一个道理:我们要出入的地方并不都是壮观的大门,尤其是通向成功之门。因此,我们应时时刻刻学会低头,懂得低头,敢于低头。低头不是自卑,也不是怯弱,而是一种能力,是一种智慧,它是清醒中的一种嬗变经营。有时,稍微低下头,或许我们的人生路走得会更精彩。 在监狱这所“大学”里,我要时刻低下高傲的头,一直低到地面或者深入到地下,这样我才可以蜕变,才可以脱胎换骨,才可以重新做人,才可以获得新生,才可以拥有希冀。——九监区教学组服刑人员:吕乔”。 这份书面“检讨”第二天就放到了宋斌的办公室桌面上。 九监区之所以把吕乔这份“检讨”上交,是因为他们把握不准吕乔写的这东西究竟是检讨还是广播稿?究竟是对自己改造的态度有了重新认识还是在抒发不满情绪?故特别请示监狱领导定夺。 宋斌笑倒在靠椅上。看着吕乔那份“检讨”上龙飞凤舞的字体,想着吕乔写这份东西的神情,一种发自内心的忍禁不俊浮在宋斌脸庞。他拿起电话准备找高筱丹,那高筱丹已经踩着节拍敲起了宋斌的房门。 “进来,正要找你。”宋斌说。 “又是因为吕乔吧?”高筱丹见宋斌的表情,把一份法院裁定书递给宋斌:“这也是吕乔的。” 宋斌一看,是吕乔立功减刑半年的裁定书正本。 宋斌看完裁定书,放在了桌子上,说:“吕乔的检讨你看过了?” “看过了。宋监您看如何处理?说她没有认识吧,她的认识深刻的很,做人要学会低头,这是谦卑,是个人修身养性无可厚非。严重的是,她说服刑要把头低到地面,一直低到地底下,又是映射我们的监狱管理工作。我也不知道如何处理,所以请狱政科把这份‘检讨’送给您过过目。一句话,您给个指示吧。” 宋斌又笑了笑,沉思起来。过了片刻才问道:“以前我们监狱里有没有类似情况?” “没有。”高监摇摇头:“正因为没有才没办法依照处理。” “这是对我们管理上的挑战。这些年高学历、高智商犯罪者越来越多,从管理层面上来看,的确应该实行因人而教。” 高监点点头,拿出了笔记本。按照她对宋斌的思考习惯,她知道宋斌即将开始发指示了。 “我个人的意见是:第一,值勤警官不应该在知道吕乔中午时分有会见而错误地把吕乔没有参加餐厅抹餐桌的改造任务作为奖惩手段予以公布,故:值勤警官在该项工作中有失误,应该在警官目标管理中给予批评教育,并实施考核扣分; 第二,吕乔在检讨中发泄不满情绪,还是我们的思想教育没有到位,板子不能完全打在罪犯身上,而是要一分为二地看问题。但是吕乔进监已经接受过监规教育,到现在仍然不能正确对待监狱实施的奖惩制度,故:应该得到相应处分,抹餐桌不但扣0.2分,而是应该全扣,以示惩戒; 第三,待以上处分到位,吕乔因救人而立功减刑的裁定向九监区全体罪犯进行通报。” 高监松了一口气。她做好记录,就说:“这样好,一分为二,对于罪犯也应该如此实施,充分体现公平公正。” 宋斌又笑了笑:“小高,你的担子很重啊,我建议你可以召开一个各监区教导员的会议,听听她们对监区里职务犯罪、高学历犯罪、高智商犯罪者管理方面的意见,然后制定个管理意见,作为对监狱规章制度实施的补充措施。 “好的。我按照您的意见去办。” 待高筱丹退出宋斌办公室后,宋斌并没有再去考虑吕乔缘何屡翻改造新花样。他的脑子里浮现出自己认为强悍的那两个家伙,想象他们之间此时在干什么。 宋斌脑海里浮现的这两个家伙,早已经怒目相瞪,剑拔弩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 痛彻嚎哭 二强已从加拿大回国,出任张君毅公司的副总经理。 刚刚还看到张君毅和沈非开心大笑、谈笑风生的二强陡然间发现两人已经脸红脖子粗地在房内对持着。 二强感觉事态不妙,慌忙给刘大强打了个电话: “哥,你赶快转到北面来,董事长和沈先生看样子要打架!”二强躲在墙角边儿上,对正在公司主持开会的刘大强说。 张君毅位于市中心的、祖宗留下的那栋老屋全都归置到位。南面是一个高档酒楼,装修豪华,自打开张就车水马龙,蓬荜生辉,生意及其兴隆;西面给了刘大强安顿他那个市政集团公司,也是气派豪华。刘大强坐那大班台上有点土财主的味道,反正跟那装修格调绝对不是一个档次;东面是张君毅自己的公司和项目指挥部,两套机构装里面办公还宽绰富余。院里环境又好,百年的松柏苍劲挺拔,小桥流水渲染得不像个机构,倒像个园林。不少人进来办完事都乐意在里面转转,体会闲庭信步的感觉。 北面就是张君毅一个人的家。虽然尽显江南名园的幽雅,那人工假山和亭台回廊甚至又重现张氏家族的兴旺。但是只有张君毅一个人,住在祖屋里。每逢清晨或傍晚,唯有形单影只,晃悠在偌大的空间里独闻满园鲜花香浓。 张君毅却又十分怀旧,独独辟一耳房,凭点滴记忆恢复原来与奶妈相依为命苦熬岁月的生活场景,遇到开心的好事儿或者不开心的诸多烦恼,都会去耳房忆苦思甜一番。 沈非站在张氏地主的现代化客厅里,脱去了西装,把那高档衬衣领口解开,那根名贵领带也歪到了一边,脸涨得通红。以前的儒雅和翩翩君子的外表不复存在,眼镜也掉落在鼻梁上架着,正在搜寻着张君毅的客厅里哪些东西最名贵,准备彻底把它摧毁。 张君毅的模样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比沈非要稳当一些,也要得意一点儿。 “姓沈的我告诉你,我没有错。”张君毅不屑于沈非那副吃人的凶相:“乔乔最困难的时候我们就是她的亲人。而你有婚姻,你没有证明。而我有证明,我可以去看她。我哪里错了?”张君毅据理力争,没有退让的余地。 “你是在乘人之危!你是个人面禽兽!”沈非狂躁无比:“你知道我和乔乔的感情,你知道我心里有多苦!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爱她!”张君毅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如果她真是你的妻子,我只有尊重她也尊重你,而乔乔不是你的妻子,从这个角度上说,我们俩是平等的,是有同样追求乔乔的资格!” 张君毅也把衬衣领口解开,拉松了领带。房间里冷气够猛,但是张君毅仍然感觉热:“亏你还是个总裁,亏你走南闯北,人模狗样!最起码,你是个食言的混蛋!二十年哪,人生有几个二十年?二十年你都没有给乔乔一个名分!你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又吼又叫?” 沈非咬着牙,把眼镜摘下来,随手一抛,冲到张君毅面前,模模糊糊地揪住张君毅的衣领子,挥出一拳打在张君毅的右脸颊:“我让你狡辩,我让你这流氓狡辩!我今天不把你弄死我不姓沈!” “都给我住手!”刘大强从门外冲了进来,把发疯的沈非狠劲地拽住,“二强,你把老张给我弄走!” 二强拦腰就把张君毅抱住死命地往门外拖。但是他根本控制不了张君毅,张君毅甩开二强的手,往前一扑就把沈非扑到,两人在地上滚在一起,又把一对一米多高的景德镇青花瓷瓶撞碎,一地的瓷片扎在两人身上,那殷红的血浸透了衬衣。 张君毅豪华的客厅顿时一片狼藉。刘大强兄弟俩呆在门旁,看着两个浑身被血浸染的疯子不知如何是好。 刘大强咬咬牙发狠道:“如果你们不怕出丑的话,我马上拨打电视台的新闻热线,再拨120让救护车来接你们去医院,这一下你们就更出名了,电视上、报刊上,还有网络上都是你们的‘光辉’事迹啦!” 这一招厉害。两个人同时松开了揪住对方的手,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稍许,沈非呜呜地哭泣起来,一种锥子扎心窝的痛楚让他整个儿垮了。他没有想到吕乔对自己的爱为什么这么不堪一击?为什么就经不住张君毅的诱惑,把沈非踩在了脚下? 做男人做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意思?沈非的痛彻嚎哭让大强和二强也禁不住泪珠湮湿了眼眶。 大强走到张君毅身旁,狠劲地踢了张君毅一脚:“都是你这畜生干的好事!” 张君毅双手蒙在脸上,对刘大强的教训没有反应。 沈非的哭泣声渐渐地小了,接着就全没了声响。客厅里静静的,只听见落地钟“嗒嗒”地把时间带走。 张君毅从地上爬起来,裹着一身血。他走到沈非身旁,把已经昏厥过去,浑身瘫软的沈非扶了起来,招呼大强二强帮忙,抬出客厅再抬进了自己的卧房。 待把沈非放在了床上,张君毅说:“二强,你去药店买些纱布、消炎粉还有消炎药来。” 二强答应一声,就赶忙往外跑去。 “要不要送医院?你这蒙古大夫能治吗?”刘大强问张君毅。 “死马当活马医。他这是急火攻心,缓一缓不会有大问题。” “我一看沈非打你那架势,就猜到肯定是你跑到监狱去惹我乔哥了。”刘大强双手叉着腰:“做的不地道啊姓张的,没有这样子欺负人的!” “我没有错。”张君毅回答。然后就往卫生间走去,拿了几块湿毛巾出来,给沈非擦擦脸和手。 “不会有内伤吧?”刘大强担心沈非不去医院会出问题。 “就是一些瓷片,扎在身体的部位多,出的都是毛细血管的血,不会有内伤。”张君毅给沈非擦了擦,又用块毛巾擦自己的脸和脖子。 “哼,老天还是照顾你们的,身上有血,这张招惹女人的脸倒是没怎么破相!”刘大强边说就边给张君毅点燃一支烟。 张君毅猛吸一口,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身子靠在床沿,两腿伸直。 “哎,这黄鼠狼怎么突然从上海来了呢?”刘大强问。 张君毅苦笑一下:“谁知道?他没给我电话,而是通知了小强派司机去了一趟机场接的他。” 二强连跑带喘气地买回来一堆药品。 “二强来搭个手,把他那身衣服给我撕了。”张君毅把衬衣袖子往胳膊弯撸了撸:“大强,你去卫生间弄些热水,再通知酒楼给送点好酒菜过来。” 三个人吭哧吭哧地折腾沈非,把个沈非拨弄来拨弄去的又洗又敷药,也没见沈非醒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四章 莫如心死 人,从一个巅峰突然跌落是什么感受?如果是身外感受,也就是皮肉之苦;如果是身内感受,那就是崩溃。 沈非已经崩溃。 慢慢苏醒过来的沈非万念俱灰。 在女子监狱与吕乔告别后,带着满心喜悦,沈非就一直驾车朝市区而去。他要去看看张君毅的老屋新居;然后再去郑东升的橘园看看那些因年初冰冻灾害而损失的橘树现在的补栽情况。 过了桥,就见张君毅的车停在匝道边等候,车灯一闪一闪像似在与沈非招呼。沈非也同样打起闪灯,然后两辆车先后朝市区中心而去。 “你家祖宗真是庇荫你这个孝子贤孙啊!”沈非到了张君毅的宅子里,笑容可掬,十分满意这栋老屋前后左右归置的生气盎然,还忘不了连带挖苦张君毅一番。 “没办法,鸿运砸到我头上了。”张君毅不无得意:“我是运气好,党的政策好,改革开放好,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哼哼!”沈非故意皮笑肉不笑:“你这房子这么大,就差一位内当家了。赶紧找一个给你操持吧。”沈非走进张君毅的客厅:“一个人住太浪费了。像你这种地主资本家的后代,想走进你家的女人都在排着队等候呢。” “我就等一个人,企盼有期,不急不急。”张君毅顺口而说,又把沈非安顿在客厅沙发上:“先休息一下,然后再陪你在我这院子前后看看。” 心细的沈非听话听音,问:“企盼有期?你企盼谁呀?” 张君毅笑而不答。转而对一直跟在左右的二强说:“给前面酒楼打个电话,让他们安排一间最好的房间,就说我有贵客。” 二强答应一声,就走出客厅去安排了。 沈非看看那客厅的摆设,不屑道:“你也太中西结合了吧,还有点土洋结合。哈!你瞧,你瞧瞧,这么有现代气息的客厅居然放一对瓷花瓶,现代里夹点古色,算哪门子欣赏?” “不好吗?景德镇古窑青花瓶啊,姓沈的,你连这个都不懂?弄到国外可是价格不菲。你不懂就不要乱发言,跟放屁一样。” 张君毅倒了两杯马蒂厄,递了一杯给沈非:“待会儿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另一个地方,让你感受感受我小时候在这个院子里的成长史。” 沈非抿着马蒂厄,望着张君毅,说:“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变得年轻了?” “我一直就比你年轻呀,沈老你是因为年纪大了,回过头看我们年轻人眼光不同呗。” “脸皮真厚。”沈非笑起来:“你就比我小一岁,至于这么标榜自我损毁他人达到抬高自己的目的吗?” 张君毅也笑了,没有接沈非的话,而是话锋一转,问:“这次来,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害的我没有鞍前马后地去机场接驾,失礼了。”说着就拿高脚酒杯在沈非的杯子上碰了一下:“干了。” 沈非将酒一饮而尽,往茶几上一放:“我去监狱看乔乔了。” 张君毅心里一惊:“你见到乔乔了?” 沈非笑而不答。 “你怎么见到她的?难道——” “婚姻证明呀!我有婚姻证明谁能阻拦我!”沈非依然情绪高涨,与吕乔共处3个小时的一点一滴又重新映在沈非的脑海里。 “你哪来的证明?你和苏素丽离婚了?”张君毅心里很不是滋味地问。 “还没有离婚。她提出离婚不离家,我没有同意。哼,离婚不离家算哪门子事儿?” “我问你,你从哪里弄来的证明?”张君毅盯着沈非看。 “我自有我的办法,是盖了公章的,千真万确的,能有假嘛?”沈非依然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实在聪明,千想万琢磨居然得来全不费功夫。 张君毅顿时蔫了,半晌不再吭声。 沈非感觉张君毅情绪不对,就问:“怎么?我去监狱看望乔乔,你应该为我高兴才对,干嘛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对待我?” 张君毅从沙发上站起来,背对着沈非:“我也去监狱看了乔乔,也和乔乔单独相处了三个小时。” 惊愕!沉默!冷场! “你再说一遍!”沈非颤抖着声音对张君毅说。 张君毅转回身,望着沈非:“我也去看了乔乔,我们——” “你凭什么?”沈非站起身,晃悠着身子,一脸煞白。 “凭乔乔需要温暖,凭我爱她!”张君毅的目光毫无退缩。 沈非眼睛发黑,颤抖着声音,用手指着张君毅:“你,你,你这个小人!流氓!”沈非边说,边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你是个真正的流氓呀——”说着,沈非将茶几上的酒杯以及水晶烟灰缸,还有一只铜质老虎状的摆设,按动老虎尾巴就可以从虎口喷出火焰的连座火机一股脑儿地用手扫在了地上! 两个人打了起来!……,那一对古窑青花瓷瓶的碎片扎了沈非一个遍体鳞伤……。 沈非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没戴眼镜,沈非看不清楚,像似几个人在穿头床尾转悠。 浑身刺痛般难受,心也似乎停止了跳动。沈非又把眼睛闭上,泪水从眼角渗出。 三天,沈非在张君毅的床上整整躺了三天,三天滴米未进。张君毅找到社区医院,办了家庭病床,靠着葡萄糖以及蛋白质等营养药的维持,沈非才起了床。 他没有再搭理张君毅,只是肯接受刘大强给他送过来的衣服穿上,并要求刘大强送自己去机场。 回到上海后的沈非办了两件事:一是向法院递交了与苏素丽离婚的诉状;二是书面向市委、市政府提出辞去集团公司党委书记和集团总裁职务。 苏素丽没见过沈非像死人般的模样,也知道自己使尽了天下手段拼命维持的婚姻已经走到尽头,乖乖地在法院的离婚判决书上签了字,得到了沈非净身出户后的全部家产,带着坚决与自己相依为命的郑晓鹭搬出了沈非父母家。 市委市政府却没有放过沈非。连番的谈话,苦口婆心的劝告,甚至以组织手段的高压都没有动摇沈非坚决辞去职务的决心。最终报请再上一级组织机构研究后,宣布如下: “沈非受党内严重警告一次。调往中西部地区受灾严重的某省挂职锻炼两年,出任该省副省长,负责灾后重建工作,以观后效。” 这个决定,沈非接受了。告别了老父老母,又把晓鹭带出来去吃了一顿肯德基。 望着可爱的女儿,尤其是极像吕乔的模样,沈非忍不住泪水哗哗地往下流。鹭鹭边啃着奥尔良鸡腿,边说:“爸爸,你别哭。我长大了懂事了,我会照顾好阿公阿婆,还有大姆妈的。你就安心去救灾吧,我会等你回来。” 在监狱里的吕乔一直到了当年的九月底,也没见着沈非和张君毅再来看望自己。她心里不免踹踹不安起来,她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发怒了,她又开始了“打打”的“生涯”,还三天两头与警官们较劲儿,再一次被送进了禁闭室反省。 宋斌又头痛起来,倒不是因为那两位几个月不见踪影的“监护人”,而是因为吕乔的改造效果反反复复。于己而言,他不想看到吕乔再走进禁闭室,于公而言,这是监规,否则乱了规矩就没有了方圆。但是碍于省司法厅柳厅长,碍于监狱局副局长谢雅琪,碍于预备役师的贺师长等等,等等,他必须要把吕乔从现在的情绪中捞出来,必须想个两全的办法。但是作为监狱长他没有能够避开职责的办法。 宋斌与副监狱长高筱丹互相对望着,一筹莫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五章 身有归属 沈非把行李存在浦东机场,紧接着只身通过安检来到候机厅。临上飞机时给张君毅和刘大强分别打了个电话。 一个多小时后,当沈非出现在张君毅和刘大强的面前时,无语却神情沮丧。 张君毅看着沈非,同样的一蹶不振。 他们四个月来彼此没有任何音讯。他们又彼此都知道那份纠葛依然在心中无法释然。 张君毅眼中的沈非不但一副落魄,且衣着随便,以往的潇洒、倜傥已不复存在;而沈非眼中的张君毅胡须凌乱,脸色微黄,一身名牌已无法显赫身价。 对视的相互观察很短暂。 “我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想跟你们面谈一次。”沈非说完,也不看这两个人,径直朝机场咖啡厅走去。 坐下后,刘大强说:“老沈,快到中午了,我点餐,吃点东西,边吃边说。” 沈非摇摇头,对刘大强说:“你坐下吧。” 张君毅自从上次与沈非在自己家中打了一架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接到沈非的电话。由于沈非为了自己到监狱看望吕乔反应太过激烈,最终阻止了张君毅再去监狱的举动。实际上张君毅和刘大强都在等着沈非给一个明确的意思,究竟委托谁去看望吕乔。 可是沈非几个月来都没有任何音讯,张君毅自知理亏,犹豫再三也没打出一个问候电话。 “我,”沈非望着桌面,想了想说:“我辞去了集团公司的职务,又受到了党内处分。这次去大西北任职两年。” “你说什么?”刘大强一脸惊异:“你犯了什么错误?” 沈非又摇摇头:“我没犯错误,只是不再想做事情。仅就这一点,让上级组织部门很失望,所以才给予了党内警告处分。另外,”沈非吐字实在困难,有些木纳的神情,让张君毅心里难受又让刘大强十分吃惊。 沈非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告诉两人自己已经跟苏素丽离婚。就说:“另外,鹭鹭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暂时跟着我父母亲在一起生活。” 张君毅摇头:“不能让老人累着,我去把鹭鹭接回来。” 沈非盯着张君毅,毫无商量余地地压低嗓音说:“请你再不要干预我的事!” 沈非又说:“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们,乔乔在监狱很苦,请你们多去看看她。”说到这儿,沈非的眼睛红了:“我担心她承受不了长期的磨难。” 张君毅和刘大强点点头。 刘大强说:“有你的交代,我会去看我乔哥,放心吧。” 沈非又望着张君毅:“我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你!” “我也非常恨你!”张君毅没有回避沈非那充满仇恨的眼光:“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早点给乔乔一个家,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问题是我和乔乔所有的事情你都很清楚,为什么要插一杠子?为什么还在我的心口插把刀?” 张君毅不想解释也不想再强调。他觉得自己的语言在沈非的落魄面前已经没有任何杀伤力,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辩解是那么地苍白无力。 沈非不想再说了,他站了起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乔乔就拜托你们两位了。鹏鹏远在国外,老张你要好好对待我的儿子。这两人稍有个差池,我拿你是问!” 沈非没有告别的话语,甚至都不再看一眼两个人的表情,尤其是张君毅的表情,他转身就走出咖啡厅,往安检处走去。 一个多小时后,他又回到上海,取出存放在机场的行李,步履坚定地朝着组织上安排的目的地而去。 没有送行的人群。孑然一身的他孤苦无依。高大的身躯淹没在候机的人群中,静静地,悄无声息。 西行的飞机穿破云层,越飞越高。沈非微微地闭上双眼,魂魄也像离心般而去。前路渺渺,他没有任何希望。 飞机抵达机场的那一刻,沈非还是吃了一惊。停机坪旁停着十几辆轿车,其中还有省公安厅的警车。省政府办公厅秘书长、省委省政府接待处等数十个负责同志在停机坪迎候副省长沈非。 这是沈非没有想到的。此前,他总有种被发配的感觉。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得到人们的热情接待又让他暂时忘记了些许忧伤。 沈非被安排在省政府招待所住下。生活条件很好却又出乎沈非预料。 笑容展露在沈非的脸庞,自信也似乎增强了。他稍事休息之后既投入到自己的工作当中。工作让他暂时地远离了那份痛楚的纠葛,紧张而又繁忙的事务慢慢地修饰他的忧伤和愤懑。 还是那个习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是沈非想念吕乔的时候。也许这种念想将要陪伴他的一生。 ……。 监狱禁闭室的铁门打开了。“吕乔出来去上课。”警官来接吕乔。 “怎么上课?我还没备课呢怎么给学生们上课?”吕乔振振有词,坐在禁闭室的光板床上,双腿盘曲,没有想动弹的意思。 “叫你去你就去!起来!”警官十分严厉。 “团团”站在窗子上方的高处,一个劲儿地给吕乔使眼色,那神情是告诉吕乔:千万不要跟警官对抗,否则没有好果子吃! 吕乔抬头瞥了“团团”一眼,明白“团团”的告诫,很不情愿地下了床,跟着警官走出禁闭室,直接去了教学楼。 面对70多个罪犯学员,吕乔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关禁闭,却又来给学员上课!上课之前连备课的时间都没有,上什么呀?从禁闭室来,手中连张纸都没有,怎么上? 警官站在身边,对着一教室黑压压的犯人们吼道:“别吵了,老师来啦,上课!”说完,就走出教室到隔壁警官办公室呆着去了。 吕乔望着自己的学生,笑笑。稍停,她问:“你们想学什么?想听什么?” 女犯们都笑了起来。其中一个说:“老师,我们知道你没有准备,你活得比我们都累。要不就给我们讲故事吧,讲个故事让我们受教育。” 这个监狱不怕人多。而且这些罪犯个对个聪明绝顶。她们在餐厅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看到自己的“打打”老师吕乔抹餐桌了,就知道自己的老师关了禁闭 。这种事在监狱已经不是可以拿出来议论一番获得点儿心中快感的事情。谁都有可能上午受表扬,下午受处罚,见怪不怪。受了处罚又照样该怎么改造就怎么改造,跟没事儿人一样。 吕乔不也是这种心态么?从禁闭室走出来,又来到讲台上。人生跌宕在这里才有最好的诠释。 “那好,我就讲个故事。故事的名字叫做:选择决定人生”。 吕乔在黑板上写下:《选择决定人生》。 吕乔说:“美国和英国的两个心理学研究所的研究人员收集了一批初中和高中全班同学的毕业照,每张毕业照中都有四五十人,或五六十人。通过对每张毕业照的观察,总可以发现一些同学面带着善意的微笑和自信的光芒,也可以发现一些同学抑郁寡欢,好像别人欠了他多少钱似的。” 吕乔那娓娓道来的女声引起女犯们全神贯注: “毕业照中这两种不同表情的同学,在后来的工作和生活中究竟有什么不同呢?这其中有没有什么规律呢?为此,研究人员收集了更多的毕业照——5000张,确定了更多的跟踪对象——5万人。经过长达41年的调查研究,结果发现:从总体上看,毕业照中面部表情比较好的这部分人,其事业的成功率以及生活的幸福程度,都远远高于那些面部表情不好的人。” 隔壁的教室里十分安静,只有吕乔那带着磁性和穿透力的嗓音在说话。让警官们也好奇地从教室的另一个门走了进来,站在所有女犯的身后听吕乔讲课: “对于这种现象,心理学家解释道:人生,其实就是在不断地进行选择,不管是自觉地还是不自觉地,也不管是意识到的还是没意识到的。如果一个人从年轻的时候就选择了积极的心态,那么积极的心态就会一步一步地引导其走向成功和幸福。反之,消极的心态就会一步一步地干扰其走向成功和幸福。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人生就是选择,选择决定人生。” 吕乔看着自己的学生,问:“从我刚才说的这个不是故事的故事中,大家能够悟出些什么?谁能告诉我?” 教室里很安静。人们都在思考。 吕乔接着说:“上述结论不禁让人想到美国著名的心理学家马斯洛说过的一段名言:“心若改变,你的态度就跟着改变;态度改变,你的习惯就跟着改变;习惯改变,你的性格就跟着改变;性格改变,你的人生就跟着改变。” 说完,吕乔就把这段话写在了黑板上。“请同学们跟着我念,打起精神来,念!” 教室里的罪犯们大声地跟着吕乔朗读着,声音洪亮而且充满激情。 念完,吕乔说:“很好。接下来是我对大家的要求:从现在起,每逢上课我需要你们大家起立对我说‘老师好’,我会对你们说‘同学们好’,做得到吗?” 罪犯们同声答道:“做的到。” “还有,下课时,我喊‘起立’,你们集体背诵这段词语,要给我大声地背,一直要背诵进你们的心里去,做得到吗?” “做得到!” 吕乔望望站在后排的警官们,说:“现在下课,起立!” 女犯们“唰”地一下全都站了起来,大声地朗读道:“心若改变,你的态度就跟着改变;态度改变,你的习惯就跟着改变;习惯改变,你的性格就跟着改变;性格改变,你的人生就跟着改变。” 吕乔激起了女犯学员们对人生向往的心情,却不知是否也激起了她自己对人生向往的激情。 下课后,吕乔跟着警官又回到了自己的栖身地:禁闭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六章 美轮美奂 高筱丹兴冲冲地来到宋斌办公室。 “宋监,请示一下,把吕乔从禁闭室放出来行吗?” “她写没写检讨?”宋斌故作认真:“这都第几次进禁闭室啦?上级来检查就是我们的责任。一名罪犯反反复复不安心改造,没办法交代呀。” 高筱丹笑:“我看差不多了。听教育科说,吕乔的课讲得很不错。在场的警官们都一致认为很到位。既调动了学员的上课积极性,又声情并茂,寓教于乐。如果总是这样上课从禁闭室提出来,下课又关进禁闭室,恐怕也会影响教学质量。” 宋斌没有吭声。他早就想把吕乔弄出禁闭室,高筱丹这么一说还不正中下怀嘛。但是从另一个角度上说,心里又很不踏实。几个月来,那两位唬得住警官唬不住他的所谓“丈夫”居然没有再来刺激他,是不是因为关在禁闭室,“家属”们就不能会见的原因? 宋斌不敢肯定。但是起码那两位“丈夫”没有与自己照面,受刺激的几率也小了许多。“行吧。你去办。不过需要她有个深刻认识。” 高筱丹说:“好的。我会按照您的要求去办,让吕乔做出深刻检查。”稍许,高筱丹又说:“宋监,我们监狱参加全省监狱系统建国60周年汇演可能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宋斌对这次监狱参加的汇演很重视,一听存在问题就赶紧问高筱丹。 “教育科去其他兄弟监狱摸了一下情况,这次参加汇演省司法厅设了奖项,各个监狱积极性非常高,都卯足劲拿出最好的节目。我们文艺队的水平一般,这些罪犯都没有基本功,估计夺冠的可能性很小。” “没有特色是不是?”宋斌听懂了高筱丹的一番话。“你有什么打算?” “我听说,只是听说哦,听说吕乔吹拉弹唱样样都行,能不能我们启用吕乔,让她自己设计节目,目标是夺冠。” 宋斌按捺住听到吕乔名字就兴奋的心情,问:“你怎么知道吕乔吹拉弹唱样样都行?” 高筱丹索性坐在了宋斌办公桌对面:“教学组和文艺队不是同属教育科嘛。听文艺队那些罪犯们议论的。” 宋斌一笑:“光议论有啥用?几年前有个罪犯进监就说自己会弹钢琴,监狱还专门买了一架钢琴,结果呢?根本就不会弹,糊弄人而已。” “文艺队的罪犯说,平时她们训练时,吕乔还辅导过她们基本功,对所有的乐器还帮着试了音阶和音域。一个罪犯说,有一次,吕乔还在那架放了很久的钢琴边看了很久,请示警官允许后弹了一首曲子。” “真的?”宋斌来了兴趣:“你与当时值班的警官联系一下,问问吕乔弹的怎么样?如果行,就把这钢琴交给吕乔,让吕乔设计我们这次参加汇演的节目,目的是必须夺冠!” “我也是这么想。教育科去其他兄弟监狱了解的情况是,绝大部分的节目都是歌舞类,器乐类的很少,会弹钢琴的那就是凤毛麟角了。”高筱丹估计心里早有设想,只不过没有详细说而已。她的心里总觉得宋斌对吕乔的态度太严厉了些,让她这个分管的监狱长很多方面展不开。 毕竟高筱丹不是宋斌肚子里的“蛔虫”。假如宋斌不摆出这种严厉姿态,不要被这些女警官们踩住“尾巴”?人家宋斌才是搞政治的老手呢,你高筱丹慢慢学吧。 吕乔又一次被从禁闭室放了出来。高晓丹副监狱长亲自找吕乔谈话。内容如下: “假如你吕乔可以设计和编排一个节目参加全省监狱系统庆祝建国60周年汇演并获得一等奖,就由监狱报省监狱局为你个人请功;如果节目获二等奖,就奖励所有参赛罪犯每人5分;如果获三等奖,每人3分奖励,如果没有获得名次的话就要倒扣你们的奖分。” 说完,高晓丹问:“吕乔,谈谈你的看法。” 吕乔说:“既然参赛,我当然要争取立功奖励。不过,我的请求是:每位参赛罪犯都要见人奖励10分!” 口气真大!高筱丹既兴奋也觉得这吕乔实在难以驾驭。想了想,就说:“你先做好准备,时间不多了,只有十天光景,还要负责你自己的教学任务。你提出的条件我们监狱再研究一下。不管研究的结果如何,都不能影响这次的参演。否则就不是你跟我谈条件的情况了,我不说你也清楚!” 吕乔笑笑:“行。不过抹餐厅餐桌的任务我暂时不能承担,否则改造事务太多我就不敢保证夺冠。” 高筱丹惊愕!不过也没有办法,就说:“好。在准备参演节目这段时间,你不用抹餐桌!” 吕乔又赢了一把。 高筱丹如实向宋斌汇报后,宋斌先是不可思议般地摇摇头,然后又无可奈何地笑笑,说:“好吧!同意她提出的条件!是骡子是马只有拉出来溜溜才知道。这就是吕乔!既然她敢提条件,就有胆量承担这次汇演夺冠。” 高筱丹挺高兴。毕竟吕乔提出的条件又是监狱里从来没有过的让步。 宋斌又说:“为了确保这次汇演,你告诉九监区的监区长和教导员,为吕乔提供一切可以提供的条件,全力以赴到全省去夺冠!” 吕乔没有退路。当高筱丹副监狱长正式通知她:她提出的条件监狱同意时,吕乔的表情并不轻松。条件是谈成了,只要拿到第一名,自己就有可能又得到一次立功减刑的机会,也可以为参赛的其他罪犯获得每人10分的奖励。问题是,摆在她面前的将是什么样的人选和困难? 首先是参演节目构思。想了一天一夜,构思出来了。 接着就是演员选择。设定参演演员身高必须在1米65以上。结果文艺队所有演员身高达到要求的只有6个。吕乔报告警官后,由警官带着她到各个车间一通寻找,好不容易凑到了4个身高符合要求的罪犯临时调往文艺队。 最后是舞台灯光和演出服选择。吕乔要求必须是最大号的五星红旗以及同样色系的红绸。警官问要不要请裁缝制作,吕乔摇头:“请警官买来就可以。我来做。” 九监区除了保证罪犯的一日三餐之外,剩下的时间全都围着吕乔做后勤,教育科也全力以赴,到了彩排的前三天,为了确保吕乔的排练,连罪犯学员的课程都停了下来。 大家的目光全都投向了吕乔。但是风声大雨点儿小。只见吕乔哇啦哇啦一通指挥这些演员们,就没见有一点音乐的声音灌进到警官的耳朵里。甚至买来的五星红旗和红绸放在那里就没有任何人动过。 彩排的前一天,警官们终于沉不住气了,各种声音全都灌进了吕乔的耳朵。其中一个声音最响亮:“假如吕乔这次弄砸了,不是关禁闭那么轻松了,估计要再加刑期!” 建国六十周年大庆的汇演节目搁在吕乔手上,不但警官们捏着一把汗,连高筱丹也捏着一把汗。如果失败的话,宋斌怪罪自己还算小事,弄不好戴上个什么帽子都有可能。 彩排这一天,九监区烧火做饭的罪犯们一鼓作气,把那架钢琴好不容易弄到了监狱礼堂的舞台上。吕乔却一头钻进了音响室交代音响和灯光事宜。然后就带着那十个一样身高的女犯们,躲到舞台后面的化妆室化妆去了。 吕乔不让警官们进化妆室监督。警官们望着那些个红绸布,不知道可以做多少根上吊绳,就提心吊胆地望着这个“打打”吕乔,心里的紧张显而易见。吕乔向警官们发誓,并说:“我保证没有一个人上吊行不行?如果出了事儿请警官拉我出去枪毙一百回行不行?” 高筱丹为了以防外一,把武警也弄进了礼堂,占领了多处至高点。 监狱的所有头头脑脑全部到场,各职能科室的所有头头脑脑全部到场,各监区所有不值班的警官们和监区长、教导员全部到场。 大家眼睛盯着幕布,等着看吕乔基本上没有正规排练的彩排。 只有宋斌记住了司法厅柳厅长和监狱局谢局长的话:——“吕乔是个很优秀的人。”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沉稳而又面带笑容,是否在掩饰不安也未必可知。但是他的沉稳毕竟给了高筱丹一颗定心丸。 教育科科长终于拿着麦克风故作镇静地宣布:喜迎建国六十周年大庆汇演参赛彩排现在开始。节目是:“我和我的祖国”。 幕布徐徐拉开——一架钢琴斜放在舞台的左侧,吕乔身上是用一块更本就没有裁剪的红绸,从胸部一直缠裹到脚跟,再用另一块红绸斜肩再缠裹下来,整体上看就像一条长裙且飘逸又庄重。她挂着耳麦,款款地走到台前,向台下施礼,再走到钢琴边,站着弹起了“我和我的祖国”的前奏。 圆舞曲,是圆舞曲的曲调!一下子就把台下的警官们吸引住了。过门一结束,从台侧先是飘出5个身着国旗的高挑女子,红绸作为飘带,一条系在脖颈,飘在身后;一条拿在手上作为道具,她们踩着圆舞曲的舞步,起伏前行,动作明了简单划一,既弥补了演员自身基本功的欠缺,又烘托了圆舞曲必须是动作一致重复的规律。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吕乔边弹奏边开始歌唱,同时,另外五名罪犯随着歌声从台侧出场,与台上的另五名罪犯会合,起伏,动作划一,队形变换,流水行云般穿插在整个舞台上。 吕乔站着弹琴也有道理。琴脚垫上了事先从锻造车间专门拣来的同样大小和高矮的圆铁块,这样就避免了吕乔弯腰弹奏的缺陷,又能很好地边弹奏边做舞蹈动作。当吕乔边弹边唱到第二段时,吕乔弹的是一声部的曲调,唱的却是二声部的歌曲,无形中又增加了演唱的难度,稍不留神就会跑调。同时还要做出舞蹈动作,还要单手弹奏,难度系数的确很大。也正因为如此,才能让正式参加汇演时得到评委的高分。 宋斌带头鼓起掌来。 平时只见这些罪犯演员们仅仅是走走台而已,却没有见到多少实际排练,原因出在这个方面:是因为吕乔把所有的压力都放在了自己一个人的身上。警官们到了这时才恍然大悟! 高筱丹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转头对宋斌说:“宋监,怎么样,夺冠把握大不大呀?” 宋斌笑而不答:“就差一样,派人去市区,给她们买最好的头饰,就差头饰了。那几个钢琴垫脚太难看,想办法包装一下,这些工作派我们警官去做,全力以赴。” 高筱丹说:“保证完成任务。” 宋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吕乔,你走到前台来,我问你话。” 吕乔摘下耳麦,说:“报告监狱长,请说。” 宋斌问:“假如这个节目演完,你下不了台的话,有没有二手准备?” “有。”凭吕乔过去的经验,这点事儿还需要监狱长交代,就笑着说:“我早就有准备。” “准备了什么曲子?”宋斌追问道。 “《梁祝》,可以吗监狱长?” “你弹给我们大家听听。” “好的。”吕乔依然站着弹奏,随着节奏和音乐带来的遐思摆动着那红色的衣裙。 一首《梁祝》的钢琴曲回响在礼堂的上空,又飘出了礼堂,凄婉哀怨,美轮美奂。不由地叫人浮想联翩,那心也随着那绝美的爱一起颤动。 宋斌的心被吕乔的凄婉和哀怨带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七章 那般森严 张君毅和刘大强到监狱来探监。 两人先到宋斌办公室看宋斌,没见着。整栋办公楼只有办公室还坐着两位警官。一问才知道:宋监狱长外出开大会。 于是两人来到会见室。会见室警官人数还算正常。因为马上过国庆节,又连着中秋节在一起,所以看望罪犯的家属也不少。警官拿着张君毅和刘大强的身份证到电脑上一查,知道来的人一个是吕乔的丈夫,一个是吕乔的弟弟。 警官先望了一眼“丈夫”张君毅:“吕乔今天忙,不能安排夫妻单独会面。” 张君毅想:你就是安排我也不敢会面呀,这还一个“弟弟”在监督呢! 刘大强心里暗喜,想:幸亏警官开了天眼,我这次来就是看住这“色狼”的! “那,那就安排我们和吕乔在会见室见上一面吧。”张君毅说话没有底气。 自从4个月前被沈非打掉了气焰之后,又被沈非受了处分发配大西北给弄的心绪皆烦,张君毅早已把那思念吕乔的心情收进了肚子里,暂且一切由刘大强做主,叫自己朝东,绝不朝西。 警官说:“吕乔今天不能会见,有汇演任务。” 喝!刘大强眼睛里尽是展开的笑容,对警官说:“演出啊?呵呵,看来你们这儿的女同胞比我们还忙啊!” “那当然。”警官没有笑而是极其认真:“回去吧,改日再来。” 正在这时候,从门口进来俩老人,一老太太,一老爷子。两老人手拿一张纸,趴到窗口问警官,上海话侬啊侬地:“同志侬好!阿拉看望吕乔。”说着,就把手中的那张纸递进了窗口:“这是阿拉跟吕乔婆媳公媳关系的证明。” 张君毅和刘大强同时眼睛望过去,也同时明白这俩老人就是沈非的父母。还没来得及走上前与老人们打招呼,就见警官问道: “你们是吕乔的公公婆婆?”问完后,眼睛看着张君毅:“这是你父母吗?” 张君毅赶紧说:“是阿拉我的爸爸妈妈呀!” 俩老人一齐疑惑地望着张君毅。张君毅又做了个搀扶老人的动作,背对着警官,掩饰心中的惊慌。 老爷子见这场面,心里再有疑惑也不能在这里穿帮,于是就说:“是的,是的。是阿拉的儿子!” “吕乔是阿拉媳妇啊!苦命的媳妇啊!”老太太朝着警官哭诉。 张君毅又说:“爸爸妈妈来这里坐一下!” 刘大强也赶紧扶住两位老人,将他们安顿在椅子上坐下。 俩老人见这两位面善,也没有太多的警惕,坐下后又絮絮叨叨地哭了起来。 警官站在窗口内,对这四个人说:“你们都回去吧,今天肯定是见不到的。” 还是刘大强机灵,就问:“请告诉我们那汇演的地方在哪里?” 警官笑道:“在监狱局礼堂。不过你们去了也没用,不让老百姓进入。” 不管那么多了。刘大强和张君毅对一下眼色,扶起两位老人:“爸爸妈妈咱们走,改日来。” 两人带上沈非父母,驱车赶往监狱局礼堂。 演出,汇演,比赛,原本应该是件多么高兴多么向往的事情,参演者恨不得家里组成亲友团、粉丝团或者阿猫阿狗团,恨不得人越多越好,欢呼的、呐喊的、投票的、举牌子的越多越好。可是这监狱局弄个演出,汇演,比赛就难度忒大。首先得调配足够武装警察;其次就是各监狱干警得倾巢出动带好、管好自己的罪犯;再就是里三层外三层戒备深严,闲杂人等一律不可靠近。从另一层意义上说,监狱系统搞汇演无形中就是武力、警力大比拼。不弄个人仰马翻、筋疲力尽不算完。 也就是建国六十周年大庆,才有这么壮观的场面。换作随便一个什么节日,监狱系统绝对不敢操作如此聚会。就单拿参加看汇演的犯人们来说吧,其中就有从省内其他地市监狱过来的犯人,这些罪犯又不能在外留宿,当天来当天必须回去。那些警官们带着犯人全都是头带钢盔,腰系武装带,别着小手枪,上刑场也就这架势差不多。好就好在,来看演出的都是改造积极分子,而且还是省级改造积极分子,素质都比较高,听指挥的能动性都比较强。 但是,监狱管理的理念就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作为专政机关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松警惕,并且还要当做一件政治任务来完成。 刘大强开着车载着张君毅和沈非的父母离省监狱局礼堂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就被第一道关卡给挡住了。 宋斌的女子监狱也是天不亮就开始忙起。首先由高筱丹副监狱长带领女子监狱的30多名省级改造积极分子和同等数量的武装干警先行到达礼堂。每个罪犯发了两个夹肉松的面包,两个煮鸡蛋,两包鲜奶外加一大瓶饮用水;再就是另外两名副监狱长指挥监狱机动大队的男警官和事业编制的职工,协助将安好了滑轮又可固定的钢琴用葫芦吊弄上了敞篷卡车开往监狱局礼堂一侧,抢占了一个钢琴能直接上台的好地方待命;而宋斌亲自指挥另一帮人在礼堂舞台后面搭起了一个类似帐篷一样的房间,作为女犯们更衣、化妆之处。 宋斌的这个举措是因为女犯演员绝对不能与其他监狱男犯们共用化妆间和更衣室的考虑。这个帐篷搭的很好,只有一个门,门口两个女警官把守,四周还布置了流动哨。 汇演上午九点开始。省司法厅请了几位专业评审员,剩下的评审席位给了监狱局的政治部、教育改造处等相关的处室领导担任。 安顿好观看演出的女犯们之后,高筱丹就走到监狱局组委会的临时集散地,抽签确定上台演出的顺序。然后高筱丹给了宋斌一个电话: “宋监,我们的节目排在中间靠后,第十九个上台。” “好。通知教育科,演员可以出发了。”宋斌发出了命令。 …… 张君毅和刘大强在第一道关卡被挡住后,就一直跟人家武警泡蘑菇。沈非老父老母还配合张君毅和刘大强在人家武警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要见儿媳妇的迫切心理。老爷子甚至拿出了一张冠心病三期的医院诊断证明,并强调假如看不到儿媳妇也许就活不成了。 武警铁面无私,见劝阻无效,也就干脆不劝。端着冲锋枪两眼望着前方。人家武警想,这道关卡离礼堂还远着呢,即使有远红外瞄准器和放大镜也难以对的准礼堂里的任何人,因为四周都是高楼大厦,面前这四个人就是想找个至高点都找不到。能找到的都被武警占领了。纠缠就纠缠吧,只要不搞破坏就行。 见软硬都不行,刘大强脑筋一转,就赶忙掏出手机给监狱局副局长谢雅琪拨了个电话。 谢雅琪很为难。她知道这种活动是绝对不能有家属进入的。只好也劝起来:“刘总啊,你赶快带着人离开那里。你看看到处都是端着枪的武警,很危险的!” 刘大强试图再请求请求,谢雅琪又说了:“你们要见吕乔,我会让他们女监给你们另外安排好不好,快离开吧!”说完,谢雅琪就挂断了电话。 四个人不死心,就在关卡一旁站在路边儿上想辙。 一会儿,见一辆大客车开了过来,车上一个女声连呼带叫:“阿爹姆妈!我在这里!” 车上喊叫的人是吕乔。客车的窗玻璃只摇下来30公分,作为空气流动用的,而且还有不锈钢栏杆挡着。而吕乔却看到了沈非的父母亲可怜兮兮地站在路边上,连忙大喊起来,紧接着泪水就哗啦啦地往下流。吕乔施了粉底的妆容在泪水的流淌下形成了一道道肤色,整个 妆容也彻底被破坏。 车上的警官强按住吕乔,并且不允许吕乔再喊叫。车子很快就从沈非父母亲身边驶去。老眼昏花的老爷子和老太太此时也知道是吕乔在呼喊自己,不顾一切地追着客车往前跑,被几个武装警察站成一排挡住了,并且把老人挡得差点朝后仰面倒下! 关卡处一片混乱!过路的老百姓又偏偏指责武警打了这两位老人,武警又说不清,关卡处的人也越围越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八章 心语泪歌 柳厅长在监狱局领导的陪同下,路经大礼堂第一道关卡,就见许多人围在武警身旁。柳厅长问监狱局一把手:“是怎么回事?” “听小谢说是一名女犯的家属请求见罪犯,但是罪犯要参加演出,故在这里发生了一点纠纷。”局长答道。 “既然是这样,还不如让这些家属进去看看演出,免得在这里反而影响不好。”柳厅长说。 “好的。那就作为犯人家属代表吧。我这就给小谢打个电话,让她做具体安排。”局长边说就边拿出手机与谢雅琪通电话。 谢雅琪的车就跟在柳厅长的车子后面不远。接到指示,就把车停在关卡旁边。 刘大强一看,从车上走下来的是谢局长,就像见到了救星般兴高采烈。他知道进去看望吕乔绝对有戏,就赶紧朝谢雅琪走过来:“谢局长,您好!您亲自来处理纠纷啦?” 谢雅琪笑了一下:“叫上吕乔的家属,赶紧上车跟我走。不要让那两位老人哭闹了。” 刘大强一听,用手朝张君毅一挥。张君毅立即明白,扶着两位哭哭啼啼的老人,就上了车。跟在谢雅琪的车子后面进了关卡。 “啊呀,忙半天,想进来看看吕乔居然也很容易嘛!”刘大强欢天喜地美得开心,与谢雅琪并肩坐在车后面。 而吕乔待在监狱长亲自指挥搭建的“帐篷”内,仍然一脸泪痕。高筱丹副监狱长在好言相劝。她很懂得,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再刺激担负演出重任的吕乔,否则女子监狱的这出节目就很有可能砸锅。 “吕乔,你应该是个明事理的人,不能在这个时候分心啊!”高筱丹语气很柔和地对吕乔说。 “我想不通。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演出不能邀请家属观看呢?再说,我家老人那么远来,年纪又大,如果生病了怎么办?”吕乔心绪烦乱,顺手还把别的女犯递给她的化妆盒一推,情绪激动地对高监说。 宋斌站在“帐篷”外面,正在接听电话。是谢雅琪打过来的。合上手机盖,就赶紧给在“帐篷”里的高筱丹一个电话:“通知吕乔,她家属已经进来了,安排坐在嘉宾席,让她赶紧补妆!” 说完,宋斌心里想,没准又是那些不是家属的“家属”。不由地暗暗笑了一下,就往礼堂里走去,他要去看看究竟是哪一位“丈夫”来了。 柳厅长根本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带进来的犯人家属代表居然都是吕乔的“家属”。作为一名领导者,就是跟吕乔再熟悉,也不一定熟悉吕乔的家属。这是人家的私生活,哈哈,跟柳厅长没关系。 谢雅琪倒是知道吕乔早就离了婚,后来吕乔是否结了婚她就不清楚了。谢雅琪想,吕乔离婚再婚,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假如离婚后没有再婚倒是不正常了。从她的思路上考虑,离婚的目的就是要追寻更幸福的结局,否则的话干嘛离婚呢。 当宋斌见到了吕乔的这几位“家属”后,明明知道没有一个是吕乔的“家属”,但是也不能不向柳厅长和谢雅琪介绍: “柳厅长,这几位是吕乔的家属,这位是吕乔的丈夫张先生,这位是吕乔的弟弟,这两位老人是吕乔的公公和婆婆!” 柳厅长挺高兴:“没想到半路上吵闹的居然是吕乔的亲属!幸会、幸会。”柳厅长与张君毅等人一一握手:“吕乔是我的老部下,很高兴认识你们。” 因为事先并没有设置犯人家属代表的席位,这四位不是家属的“家属”们居然与柳厅长等领导坐在一排,居中,靠前,喜滋滋的。 倒是老爷子老太太对这位吕乔“丈夫”的张君毅产生了极大的不满。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询问。只有等见到吕乔之后再仔细盘问了。 一切就绪。监狱的演出一般是开演了就不看时间的。也不会半途上停下来吃饭,然后再进场再表演。所以这场具有特殊意义的汇演一直忙到下午。 当监狱局主持人宣布庆祝建国六十周年文艺汇演开始的时候,前缀的议程还有不老少。比如领导讲话,比如嘉奖优秀警务工作者,比如表彰省级改造积极分子等等,等等。直到最后的议程是柳厅长讲话的时候,整个礼堂欢呼雀跃,罪犯们都把巴掌拍得红红的,他们能够有幸见到全省司法系统的总头头比见到了亲爹娘还高兴。因为他们知道,改造的好坏靠柳厅长制定政策细则,回家的路靠柳厅长指引光明。 柳厅长热情洋溢的讲话博得一阵阵掌声。最后柳厅长还不忘带上了一句话:“我们欢聚一堂庆祝建国六十周年大庆,还邀请了部分服刑人员家属前来观看演出。他们的到来给我们的汇演增添了一道光彩,充分体现了创建和谐社会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张君毅和刘大强也十分卖力地鼓起掌来,刘大强还不忘站起身向柳厅长致意。沈非父母又激动地热泪盈眶,感觉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荣幸过。 评委们作古认真,一丝不苟地显示他们的公平和公正。尤其是那些外请的专业评委们,第一次有机会参加这么一个特殊的汇演,而且演出者全都是罪犯,又涉及到十几二十几个监狱,也就是面对十几二十几个监狱长,个个都是两眼盯得紧紧,故评委们竭尽全力,一丝不苟,亮出的打分牌基本上差不了太多,尽可能让那些监狱长们心里能找到点平衡。 吕乔她们快上场了。女子监狱的几位正副监狱长都站在“帐篷”外面,只有教育科长不断地从礼堂里往他们这里传递消息,告知其他兄弟监狱的演出水平和打分情况。高筱丹接一次教育科长的电话,就在一小本子上记下已经上台演出的节目评分情况。 吕乔已经补好了妆,跟同台演出的女犯们做最后一次的交代。说是交代,不如说是告诫:“你们都听好:上台给我最大幅度的展开你们的形体,要让台下的观众感觉到是一面面五星红旗在流动,是一团团火在燃烧。你们的动作都不复杂,只要做到一点,该起伏的时候,把起伏最大限度地做到位,因为你们的身高都一样,只要做到位就是最标准的。最后,告诉你们,给我含着感情地笑,妩媚地笑,激情地笑!” 女犯们拼命地点头。她们何尝不想通过这个并不是太复杂、难度又不大的舞蹈展示自己的风采,获得监狱给的奖励分呢! “再强调一点:这个礼堂的舞台肯定比我们监狱的大,尽管我们没有走台,但是没关系,只要你们迈出的舞步规范,展开的手臂到位,就ok!”说到这儿,吕乔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来,同犯们,为了祖国我们加油!” 十几双手搭在一起,精神状态达到了最高点。站在一侧的女警官们却在偷偷地笑:刚才还哭鼻子抹泪的吕乔现在居然就是个指挥官! 当主持人宣布:“下一个节目,歌伴舞《我和我的祖国》,由女子监狱演出”时,台下那30几名女犯一起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她们高喊道:“向祖国致敬!向人民致敬!向政府致敬!” 当钢琴搬上了舞台,固定好之后,幕布尚未拉开的时候,宋斌领着高筱丹以及其他几位副监狱长一起坐到了柳厅长后面的一排位置上。他们都在等待,等待他们的罪犯吕乔为女子监狱创造奇迹。 张君毅回过身,与宋斌握握手,说:“谢谢你给我们提供了这么好的机会!” 宋斌笑笑,低声说:“谁让你是家属呢!” 张君毅也悄悄地回应道:“没办法,家属就是家属,这是特权!” 两个人对视一下,都笑了。 幕布拉开。仅一架钢琴就把台下的人们镇住了。起码在气势上就压倒了其他监狱的演出。紧接着吕乔上台,全场静肃。她走到台前朝台下一个鞠躬,再一个转身,一只手像舞蹈动作般在空中划了一道弧,那琴键上像流水般就敲下了一串音符,带起了过门音乐,同时那台侧里就流动出一面面五星红旗。 台下掌声雷动,这个出场太有创意,以至于让评委席上的评委们交头接耳起来。 吕乔边弹奏边演唱,手臂和身躯摆出柔美的线条,舞蹈群里的女犯们随着圆舞曲调起伏着身体,尽展风姿和激情。 吕乔唱到: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条河 袅袅炊烟小小村落路上一道辙 啦……啦…… 你用那母亲的脉搏和我诉说”。 沈非父母高兴的泪光粼粼。老俩口左右观望着,恨不得告诉所有的人:“是我儿媳妇啊,是我儿媳妇在演节目啊!” 高筱丹悄悄问宋斌:“宋监,怎么样?” 宋斌笑:“你看呢?” “非我们莫属!”高筱丹得意洋洋。 吕乔弹奏第二段过门,舞蹈的演员们队形变换的特别到位,每个人精神振奋。当吕乔用单音敲旋律时,她的演唱居然变了音,变进了二声部。这个难度外人是感觉不到的,充其量只知道好听。而评委们很专业,一听就听出了门道,甚至惊讶万分。 有几位评委已经在写下印象分了。只听吕乔唱到: “我和我的祖国像海和浪花一朵 浪是海的赤子海是浪的依托 每当大海在微笑我就是笑的旋涡 我分担着海的忧愁分亨着海的欢乐 啦……啦…… 永远给我碧浪清波——心中的歌”。 整个舞台就是红旗的海,就是火热的心,就是与祖国不可分割的真实写照!创意和意境已经告诉了人们这个主题。而这个主题正是监狱系统必须获得的主题:政治主题。而这个政治主题的真实反映者竟然是一伙戴罪之人! 当吕乔结束了最后一个音符,全场起立,掌声雷动!刘大强大喊道:“乔哥,太好啦!太好啦!” 几十双警官的眼睛都朝着刘大强望将过来!张君毅死劲儿拉了拉刘大强的衣服角,才让忘乎所以的刘大强清醒过来。 宋斌在看彩排时的预想得到了证实:吕乔在一阵一阵的掌声中无法下台。经过主持人征求吕乔的意见,吕乔答应再演奏一曲《梁祝》的精选曲段,但是,只给了吕乔5分钟的演奏时间。 5分钟足够了。吕乔不仅给台下的所有罪犯们带来了一次绝美音乐的享受,同时也带来了如沐甘霖般的心灵修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 心灵慰藉 礼堂里热闹非凡。吕乔的节目最后得分9.96分,暂时列为排分第一。 卸了妆的女犯们进入礼堂,坐到了女监犯人们中间继续观看接下来的演出。 柳厅长对监狱局局长耳语一番,局长招手喊宋斌。宋斌明白柳厅长的意思,专门把吕乔带过来与沈非父母坐在一起。老俩口紧紧把吕乔拥进怀抱,给予了吕乔最热烈最亲昵的关爱。 那份亲人般的见面激情让张君毅如坐针毡。而刘大强却开心的上下四颗牙露在嘴外暴晒,怎么也合不拢。 吕乔何等聪明。见张君毅和刘大强在旁边,就把张君毅和刘大强两人一块儿介绍给沈非父母:“阿爹姆妈,这两位都是sir的好朋友。sir不在的时候都是他们来关照我。” 有了吕乔看似轻描淡写的介绍,老俩口才稍微松开了肠子里的一点儿结头。但是“丈夫”两个字可不是开玩笑就可以冒出来的,所以沈非父母不问了,等着打电话问沈非。 老爷子借故上厕所,见陪同的警官站在厕所外等候自己,就赶紧四周瞧瞧,见没人在身旁,就紧张兮兮地给沈非去了一个电话: “儿子呀,侬在西北还好勿啦?阿拉跟侬姆妈到监狱来看望乔乔了。” 沈非接到父亲电话十分惊喜,问道:“见到了吗?” 老父亲说:“见到了伊,伊参加演出哦,节目好老咯,肯定是第一名!” “那就好。我这边正开会呢,还有事儿吗?”沈非问。 “就是问一声,有位姓张的先生,跟侬跟乔乔是啥咯关系?” 沈非一听就知道张君毅在自己父母身边,他的身份肯定让自己的父母怀疑了。他说:“阿爹放心。张先生是我的朋友,我拜托他照顾乔乔的,是个很好的人。” 老爷子释然:“那好,那好,这我就放心了!” 老爷子开心的神清气爽,走出厕所前还不忘按一下抽水马桶的放水开关,用这个声音告诉警官,自己真的在解手。 老爷子回到座位上丢给老太太一个眼神,老太太会意。俩老人觉得这一次远足真是收获多多。起码知道自己的儿媳妇是个这么多才多艺的女子,同时也后悔二十年前干嘛就要干涉儿子和吕乔的婚姻呢? 老俩口眼睛里都是自己的儿媳妇,怎么看也看不够。只见儿媳妇吕乔 扭头望望柳厅长: “柳书记您好!” 柳厅长点点头,示意吕乔不要再说话,那意思是周边都是罪犯,不方便。吕乔点点头,就一手挽着老爷子一手挽着老太太认真地观看台上的表演。 接下来的节目也很精彩,但是场面略显平淡,节目选择也就是“三句半”、“大合唱”等等,没有更好的创新。 吕乔听坐在后排的高筱丹副监狱长与宋斌说:“我说了非我们莫属,这下子我们女监肯定坐头把交椅了!” 宋斌说:“沉住气,还有两个节目就结束了,等着宣布结果吧。” 吕乔暗暗地笑了。其实为女监排的这个节目,本来就是吕乔的拿手好戏。早几年吕乔就是带着这个节目参加华东六省一市的汇演拿了第一名的。搁在监狱系统演出获个好名次还不是绰绰有余。 沈非的母亲得到老爷子的眼神,但是心里还是不踏实。她轻轻地碰碰吕乔的臂膀,眼睛斜睨着隔了两个座位的张君毅:“乔乔啊,那一位究竟跟你是什么关系?” 吕乔心里也慌,想了想就说:“姆妈,他是sir的好朋友,是来帮助我的。” “什么意思?”老太太听不懂:“就是帮助也不能冒充‘丈夫’呀!” 后排的宋斌听得清楚,就主动给沈非母亲解释道:“老人家,我们监狱有规矩,如果不是亲属是不可能会见的。这是权宜之计,您别放在心上。” 这回老太太懂了,不住地点头,开心地笑了。 演出结束,女子监狱众望所归。主持人宣布:女子监狱荣获第一名!另外一个特别奖给了吕乔! 这个惊喜,不要说吕乔没有想到,连宋斌和高晓丹也没有想到。凭这个特别奖,吕乔立功就不是减刑半年而是减刑一年! 意外的惊喜让吕乔兴奋的眩晕!张君毅却悄悄地溜了吕乔一眼。他真为吕乔高兴。尽管有沈非父母在身旁,他带着尴尬仍然按捺不住一阵阵心跳! 刘大强又狂了,他一个人站了起来,大呼道:“感谢人民政府!感谢监狱给了我乔哥第二次生命!”说着,还双手抱拳,拜起了四方! 刘大强的滑稽,引起礼堂内又一阵哄堂大笑,尤其是罪犯们更是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宋斌赶忙拽拽刘大强:“坐下,刘总,请你赶快坐下!” 而高筱丹却笑得弯下腰,躲在前排椅子后面总在笑,停不下来。 不要说高筱丹在笑,连整个礼堂内的警官们都哈哈大笑起来。刘大强连呼“人民政府万岁”!“万岁”!句句都代表着人民的心声,没有一句“反动”言论,反而为汇演增添了不少色彩。除了宋斌干预性地说了一句,其他警官没一个过来制止刘大强。谁让他是吕乔的“家属”呢,谁让他是家属代表呢。人民嘛,又没干违法的事儿,只不过由衷地抒发一下激动而已,还识时务地为你监狱系统增光呢。 这道添加剂让整个礼堂里群情振奋,掌声雷动!各个监狱的罪犯们彼此起伏地呼喊起口号,共同的心愿是祝福祖国繁荣富强。 好戏连台。演出结束后,柳厅长和监狱局的领导会见了一二三等奖获得的监狱领导和参演的罪犯演员。柳厅长对演出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对参演罪犯们给予了极大的鼓励。最后,留下了吕乔和她的家属们,并交代晚上安排吕乔和她的家属们共进晚餐。 临走,柳厅长又专门对吕乔说了一通话。柳厅长说:“吕乔啊,我知道你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不会让我失望。我知道你能经得住这次考验。我等着你走出监狱,回归社会,到时候我请你吃大餐!” 吕乔泪流满面!她很想握住柳厅长的手,但是她放弃了这个念头,毕竟自己的身份是罪犯,她没有这个权利。吕乔说:“柳书记,您放心,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您的兵永远都是好兵!” 吕乔被带上了警车,朝着监狱的方向驶去。 沈非父母在张君毅和刘大强的陪同下也朝着监狱的方向驶去。 宋斌对高筱丹说:“打个电话给招待所,给他们开间房,让他们边吃边聊,时间不限制。” 因为有沈非的解释,更有宋斌的话垫底,沈非父母陡然间对张君毅友好起来。他们相信这位张姓先生真的就是自己儿子的好朋友,真的就是在沈非不在的时候给予吕乔关心的好朋友,而不是吕乔的所谓“丈夫”。 而张君毅在沈非父母不再设防的影响下,也逐渐恢复了自信和那份久违了的潇洒和倜傥。他邀请沈非父母多住几天,亲自带两位老人各处走走,替沈非尽一份小辈的孝心。 整个监狱都对刘大强留下了深刻印象。这位搞笑、憨厚、傻中透着机灵的吕乔“家属”给大家带来的不仅仅是开心一刻的展现,而是犯人们对自己亲人的一种思念。起码给这些罪犯在今后的改造岁月中留下一点心灵的温馨和慰藉。 建国六十周年大庆的汇演节目,让吕乔更成了整座女子监狱瞩目的“明星”。和她同台参演的其他10名女犯,托吕乔的福托大发了:不但每人奖励10分,而且也获得每人一个立功半年的减刑待遇! 吕乔在当年的年底,就两次获得立功奖励,共减刑一年半。2009年夏天,吕乔申报减刑,又减去刑期一年,加上已经坐满一年半刑期,共执行刑期四年整。如果不出其他意外,吕乔再有一年就可以出狱了。 可是这个意外却来了,来的理由充分,叫人瞠目结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章 爱无隽永 吕乔从沈非父母口中得知沈非已去西北某省挂职两年,她的心里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不想再进一步的追问缘由,也不想再与任何人联系,包括张君毅。 2010年夏季的某日,警官通知吕乔参加警示教育。并提前告诉她:这一次的演讲十分重要,来的都是公检法部门的领导干部。根据监狱领导决定,吕乔还是被安排在最后一个上台演讲。 实话实说,吕乔对这种演讲已经很麻木。尤其是得到沈非“发配”西北的情况后,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冲动性质的举动,比如与其他犯人争吵斗殴、顶撞警官、违反监规等等。她只做好自己的事,给女犯们上课、到餐厅抹餐桌,一天一天打发难熬的日子。 宋斌倒是越来越多的与吕乔有了正面接触,因为这是他职责。加上吕乔在教育科,时不时就会遇上。许多次宋斌甚至可以不忌讳任何人在场而过问吕乔的教学和演讲活动,有时候还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吕乔:在餐厅抹了这么久的餐桌,有没有想出点什么既省力气又抹得干净的发明和创造? 吕乔说:“抹餐桌没有技术含量,只需要手上的抹布既吸水又干净就可以。” 宋斌故作失望道:“我还希望你能帮我们监狱想出个抹餐桌的技术呢,看来这没技术含量的活儿你不感兴趣。” 吕乔笑道:“我太感兴趣了。我可以骄傲地告诉监狱长,我已经抹完了全世界餐桌的一半以上,是在亘古开天基础上原始的、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而且还是人类不可或缺的一种劳动模式。请问监狱长,您的家里需要抹餐桌吗?” 宋斌无语只笑。 宋斌只要有闲暇,就会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因为他已经办好了与前妻的离婚手续。他是中国大多数走入“围城”而又欲罢不能的男人们的羡慕对象,是个自由而又快乐的单身汉。剥去监狱长这件外衣,仅从一个男人的角度他宋斌已经没有任何顾忌,可以随心所欲去追求自己的那份真爱,哪怕自己眼中的目标是个囚犯。 吕乔也发现与宋斌的交流给自己的感觉很舒服,因为不像与沈非在一起那样爱意缠绵,也不像与张君毅在一起那样感到难控情感,更不像与郑东升在一起那样感到负疚深重。所以,她也不回避宋斌避开众人之后曾经流露的灼热目光。因为吕乔心里明白,在这座监狱,就是再有灼热的目光,再有非份的举动都是枉然。因此,没有顾忌的交流是吕乔最需要的,起码在监狱。 这一次的演讲活动是k省配合党中央、国务院、中纪委关于“以建成内容科学、程序严密、配套完备、有效管用的反腐倡廉制度体系为目标,加强以党章为核心的党内法规制度建设,加强反腐倡廉立法工作,加强反腐倡廉长效机制建设”为中心而做出的一项重要举措。这一年,中纪委以及有关部门还顺利出台23部反腐倡廉法规制度,这是前无仅有的一个反腐倡廉的年份,也给了这些手中握有生杀大权的人们一次来自灵魂的激越和荡涤。 参加听取警示教育演讲活动的人们都是全省各地市公检法部门的班子成员,人数庞大。原定上午安排两场演讲,下午安排一场演讲, 因为还需要在女子监狱现场召开讨论会,故改在监狱大礼堂三场并一场进行。 最值得关注的倒是几个参加演讲的女犯,共六个人,曾经都是握有实权的处级干部,基本上都是以贪污受贿的罪名被判刑。只有吕乔是个例外。 吕乔很清楚自己的处境。除了原来也是正处级别外,但毕竟不是因为在岗位上违法犯罪,而是以一名公司职员身份判的刑,所以吕乔认为自己不在反腐倡廉警示教育之列,于是提出:不参加演讲。 吕乔的临时“变卦”把监狱的班子成员弄了个措手不及!宋斌紧急请示监狱局后,与高筱丹副监狱长一起找吕乔训话。吕乔在高压之下无奈改变初衷,答应上台。 警示教育会场座无虚席。这一次监狱局指示,允许听演讲单位摄像和拍照。当吕乔上台时,除了那不断闪出灯光的数码相机之外,还有几架摄像机从不同角度同时对焦吕乔。 吕乔着一身干净的囚服夏装,形体线条依然不被象征国家专政的囚服所挡;缀有刘海的齐耳短发和依然姣好净白的面容衬托那还在燃烧魅力的青春。她款款地上台,大方地扫视台下的人们,带着沉着和放松的心情,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吕乔的开场白就让台下一片静肃。加之极好而又训练有素的演讲口才和技巧,吕乔谈起了自己“犯罪”的心理演变过程。当然,因为已是罪犯身份,与往常演讲一样,必须狠批自己,狠狠地在灵魂深处挖掘犯罪根源,但是,吕乔说的很巧妙: “我被判刑入狱,缘于一起意外事故。我用这起事故作为导火索,迁怒于他人并索取额外回报,以至于以身试法,锒铛入狱。2005年,正当我代表上海某公司参加一个全国性的政府采购招、投标会时,我的儿子不幸遭遇车祸,造成大腿肌肉撕裂伤。是继续参加投标还是留下来照顾受伤的儿子,我犹豫不决。有招投标经验的人都知道,如果临时更换委托人,将被取消投标资格;如果放弃这次投标,意味着上海这家公司将损失数亿元的订单,而且投标初期所作的一切工作将付之东流。所以这次招、投标举足轻重。在上海某公司主动提出成立抢救小组,将我儿子急送上海治疗的前提下,我按照原定议程参加了招投标。三天后,当我取得中标资格并赶往上海看望儿子时,才得知我的儿子在送往上海的途中,未及时输血输液,大腿已失血性坏死,导致心脏、肾脏、肝脏功能衰竭,生命垂危。为保住儿子的性命,我只有听从医院的意见,同意为儿子做大腿高位截肢手术。 这个打击,无疑对我是致命的。当我看到截肢后在重症监护室生命危在旦夕的儿子时,当我想象着我的儿子如果活下来,将要坐在轮椅里或拄着拐杖度过悲惨一生的时候,我的心就在颤抖、在滴血、在撕裂!尤其是我咨询了数家权威医院,得到答复是:如果我的儿子不送往上海,而是就地进行远程会诊,寻求最佳治疗方案,不至于造成现在这样的后果。当时那种对孩子的愧疚和苦涩心理真是难以言表。很长一段时间,我陷入自责和怨恨的情绪中难以自拔。当时我完全可以与上海公司正面对话,商讨、分析我儿子延误治疗导致截肢的后果及责任承担。我也可以诉诸法律,采取法律手段维护儿子的权益。但是,我没有这样做。我只想到了自己的付出和获取的不公平,想到了儿子的一条腿必须要换取我需要的代价! 于是,我以扣押上海某公司50万元公款为筹码,要挟该公司主要负责人,索取儿子的赔偿以及对我的回报。当没有得到上海这家公司的答复之后,我继续扣押这笔公款,并带上所有的业务关系,主动与另一家同行业企业:日本某跨国公司取得联系,很顺利地获得这家公司国内项目代表资格。然后,我利用自己接触市场形成的良好关系,诋毁上海这家公司的声誉,冲击和阻扰该公司生产计划和销售计划的实施。导致上海这家公司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当检察院以涉嫌挪用公款罪逮捕我时,当人民法院依据《刑法》条款认定指控我的罪名成立并苛以刑罚的时候,意味着我的理想和抱负的中止,留给我的是心里永远的伤痛和悔恨! 纵观自己身陷囹圄的前前后后,是主观意识上的问题让我走上了不归路:当自己的付出和所得不成正比时,就摆不正自己所处的位置;当个人的痛苦超过了自身承受的极限,就迁怒于他人并泄愤于社会;当利益得不到满足,就铤而走险,视法律而不顾,哪怕以身试法在所不惜。我是在追求个人利益的烟熏火燎中迷失了方向,掉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吕乔的演讲不如说是一种痛彻心扉的述说,她居然看到台下人们眼里的泪光闪闪。 吕乔冷眼望着这些曾经决定自己悲苦命运的人们,没有因为他们的泪光而感动。但是,她依然礼貌待之,用简洁的几句话作了结束语: “现在,我不仅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名节和声誉,也给国家、社会、家庭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害。每当我想起戎马一生的父亲临终前对我的眷念和嘱咐,悔恨的泪水就一次次滚落在脸庞;每当我想起年迈的母亲,仰望星空盼望我早日回家的时候,我的心就像刀绞一般的疼痛;每当我想起高位截肢一级伤残的儿子拄着双拐还要去寻找生活的来源,我已经在精神上就要崩溃!” 吕乔说到这儿,话锋一转: “站在这个警示教育的演讲台上,我不仅需要问问自己,我的行为究竟是一种什么行为,也恳请在座的各位问问你们的心: 作为一个受党多年培养,在公务员岗位上尽心尽责的我,却又被认定为隶属企业主体被指控为企业职工判刑入狱,这个反差和其中的内在奥秘究竟出自哪部法典?我早已上交的50万元公款是否真的作为赃款上交国库?你们如果有时间可以把我的案例翻出来反复琢磨一番,比开开会,发发言要实际的多。” 台下传来一阵轰动!这个板上钉钉的案件瞬间成了台下人们的议论焦点! 高筱丹惊慌地望着宋斌,而宋斌镇定自若。 终于来了,这个意外中的不意外让宋斌松了一口气。从监狱长的角度来说,他没有必要管吕乔的案件,他只需要管好吕乔判刑入狱的教育和管理。而从一个自然人的角度,他认为吕乔的大胆是他极为欣赏的一个方面。吕乔的一吐为快已经发生,无法回避,接下来,监狱长宋斌只需要带着“看戏”的心情往下看,再不济翻不了案而被加刑,吕乔也就在他这里再待上个一年半载,没什么好惊慌的。于是,宋斌用眼神安抚了高筱丹,请她和其他警官们不用担心,顺其自然。 很快,当天下午的讨论,吕乔的演讲内容摆在了参与讨论的公检法三家领导的议事程序里。也很快,司法厅柳厅长就听取了发生在女子监狱的这件事情的汇报,并向组办方省纪委提出建议:由司法厅律师管理处和省社科院共同派出人员参加讨论。还有更快的一个步骤:省纪委责成省检察院介入吕乔案件,弄清楚两个方面的问题:一、吕乔判刑前的真实身份;二、吕乔上交的赃款去向。 宋斌也把这个敏感的信息传递给了张君毅和刘大强。一周后,方沁挺着大肚子和龚律师两人已经与司法厅律师管理处取得联系,书面向省检察院提出作为吕乔律师对吕乔案件的看法和意见。 当张君毅见到方沁因怀孕而体型走样的时候,笑着说:“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祝贺你!” 方沁也笑了,说:“你怎么办呢?还有没有希望呀?” 张君毅仰面朝天,轻轻一声叹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 爱无隽永(尾声) 2010年金秋时节到来的时候,吕乔也即将刑满释放。她用了两年半的时间服完五年的刑期,不可谓不努力,不可谓不脱胎换骨。 张君毅和刘大强提前二十多天就把吕乔出狱要穿的衣裳打理成一个包,送进了监狱。然后刘大强专门安排自己老婆现场指挥把久未住人的吕乔家里家外收拾的干干净净;而张君毅去了一趟老家,交代在张家沟公干的公司员工们把那栋老屋也重新又刷了一遍油漆。并让张嫂老俩口做好一切采买事宜。 一切准备停当后,张君毅就给了沈非一个电话。这是他们继两年前沈非“发配”大西北在机场短暂交谈之后的第一个电话。 “吕乔要出来了,你能来一趟吗?”张君毅问道。 沈非沉默了许久,然后说:“我正在北京办事,不能去接她出狱。这边的事情结束了,我就过来。”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沈非这句话不冷不热,让张君毅很失望。有多大的事情让沈非都无法亲自接吕乔出狱?难道还是因为自己假冒“丈夫”与吕乔在监狱相会让沈非不肯原谅自己吗? 张君毅对沈非嗤之以鼻。 同样都是男人,就应该有男人的胸怀。沈非如果胸襟如此小,还怎么干的成大事情!想到这儿,张君毅干脆就不去想沈非了。 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想沈非的小心眼。因为他的第一个旧城改造已全面竣工,紧接着就是第二个旧城区的改造项目让他必须投入全部的精力。他下意识地用手在办公枱子上拍了一下,似乎挥去沈非话里的冷淡阴霾,又伏在图纸上仔细研究起来。 张君毅无论如何不会想到,沈非这次从大西北赴京是去聆听组织谈话的。他不能为吕乔而分心,因为他必须要向组织上阐明自己不回上海工作的理由。 就在吕乔即将出狱的前三天,省法院和省检察院同时来了人,径直走进监狱长宋斌的办公室: “经省检察院和省高院根据省纪委、省司法厅的指示,对吕乔的案件进行了复核,现在通知你们监狱,吕乔无罪释放。请你同我们一起进监狱宣告。” “腾”地一下,宋斌从沙发上跳起来:“你们真行啊!真的太行了,太能干了!你们知道不知道,这位可怜的吕乔还有三天就刑满出狱!” 宋斌说完,就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他心里很清楚与省检和省院来人发这通脾气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但是他就是想宣泄,为了吕乔,也为了自己。 “我不去!要去你们自己进去,你们去面对吕乔!” 省检和省院的人连声地笑:“这是件好事啊,是你们提供机会让吕乔在警示教育演讲上演出来的人生戏剧啊!你不去怎么行,你监狱可是立了大功的!从你这黑洞洞的监狱里拉出来一个无罪释放的人容易嘛!” 省俭和省院没有告诉宋斌,吕乔这起案件复核后牵扯出另外的案子来,已经由省纪委成立专门小组调查,其中涉及到洋河区检察院李平和章立明等人,极有可能会移交司法部门依法判决。 宋斌可不会放过奚落这些个掌握生杀大权的人。他鼻腔里“哼”了一声:“拜托各位,今后你们办案子一定要弄弄清楚,证据也一定要搞搞扎实,不带这样草菅人命当儿戏玩儿的!”说完这句话,宋斌拨电话给高筱丹,让高筱丹立即通知教育科把吕乔带出来,带到会见室二楼等候。 省法院的无罪释放宣告词拢共加起来不到四十个字,内容如下:“经对吕乔案件进行复核,认定吕乔涉案的主体资格证据不足。现宣告:吕乔无罪立即释放。” 吕乔在无罪释放裁定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表情很平淡,问法官:“我现在就可以走了吗?” “是的,可以走了。”省法院的法官点点头。 高筱丹副监狱长说:“我们马上安排警官进监给吕乔去拿衣服,最多20分钟。20分钟之后我们开监狱大铁门!” 法官和检察官们又点头:“好的,我们等。” 沉重的监狱大门为吕乔打开了。 法官和检察官见吕乔走出了监狱大门,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于是,丢下已经是自由公民的吕乔,爱去哪儿去哪儿。他们自己兴高采烈上了车,引擎发动,驱车远去。 阳光灿烂,天空碧蓝。吕乔四周看看,没有一个人在吕乔的身边。三天后来接吕乔的人们还在购买万响鞭炮,准备在接吕乔刑满释放时鸣放,为的是打掉吕乔身上的晦气,从鞭炮的鸣响中把一切该忘记的东西全部忘记。 吕乔怀揣一张无罪释放证明,迈出了第一步。她朝前走,漫无目的地走,也没有任何思维地走。她可以到她想去的任何地方,因为她有自由。 啊!这就是自由!走出监狱的大铁门就拥有了人生自由! 距离女子监狱渐行渐远。吕乔来到了熙熙攘攘的劳改城的大街上。她接着往前走,走过街心花坛,朝着城区的方向走去。 就在吕乔准备通过人行栈桥过江时,一辆小车在她的前方百米之外停了下来。 吕乔也停下来站在原地不动。她看见一位着西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又朝自己走来。 越来越近,她的泪终于充盈了整个眼眸。因为朝她走来的像似沈非,又像似张君毅。 宋斌着西装很是潇洒。这是吕乔第一次见到没有穿警监警服的宋斌。 “想去哪儿?我送你。”宋斌的眼里全都是笑,真的太像沈非,也太像张君毅。 “我要去我心灵的归属地,你不认识路,我也不认识路。”吕乔抹去眼角的泪,仰起头很灿烂地笑道。 宋斌也笑了,笑得有些腼腆,不像监狱长的派头。他微微低垂下头,小声说:“可不可以让我陪着你去找那条路?” 吕乔没有回答。她朝着车子走去,脖子上的一条白色长纱巾随风飘扬起来。…… 三天后,张君毅和大强兄弟三人开着车,驮着直径一米的盘龙鞭炮,来到了女子监狱接吕乔出狱。 当他们得到答复:吕乔在三天前已经无罪释放的消息时,既惊喜万分,又惶恐不及。 张君毅脑子里第一个就想到了宋斌。他咬着牙“蹬蹬蹬”地冲到宋斌的办公室,见宋斌稳稳地坐在办公桌上处理公文,心脏猛跳的张君毅才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把吕乔还给我。” 宋斌笑着说:“你的吕乔?何以见得?” 张君毅浑身冒火:“我不跟你开玩笑,告诉我,吕乔在哪儿?她在哪儿?” 宋斌不笑了,说:“去找她吧,她在青山墓园,守着她的爸爸和妈妈,还有那位叫做郑东升的故人。就住在墓园招待所。” “你怎么知道吕乔的母亲去世了,还有郑东升?” “我是监狱长,她的家庭情况我必须了解,是为了人性化管理和社会和谐的需要!” 见张君毅瞪大眼睛望着自己,宋斌又说:“还不明白?这是监狱管理的新举措,我们监狱警官必须进行家访,通过家访知道的,很正常的工作程序。” 张君毅终于明白。临走对宋斌说了一句:“离她远点,吕乔是我的。” “不见得!”宋斌不以为然:“你和我,还有那位沈非先生,都在一条起跑线上,由吕乔选择!” 五雷轰顶!张君毅不想面对的人中又冒出一个!他摇摇头,手指着宋斌,咬牙切齿:“等着吧小子,早晚我们要干一仗!” 宋斌仰面哈哈大笑:“行,我有枪,但是对付你,只用拳头!” 张君毅和刘大强兄弟驱车直奔青山墓园…… 离开青山墓园的吕乔一直住在张家沟那幢郑东升装修过的老房子里。 张君毅已经悄悄撤走了所有在张家沟公干的公司员工,交代了张姓村主任和张嫂老夫妻俩,隐瞒这个地方就是张君毅老家的事实,让吕乔自己在橘园里、在鸡场里、在加工厂、在休闲乐园随心所欲地描画她心里的蓝图。…… 转眼就到年底。傍晚的旷野上北风呼啸。一行车辆悄无声息停在了老屋的场院里。从车上下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带着四个贴身警卫,两名秘书。 他阻止了所有人走进那幢老屋,交代秘书安排警卫们留在场院里,然后只身迈进了门槛。 当他站在吕乔面前时,展开双臂把惊异的吕乔紧紧拥进怀抱! 当晚的卫星频道播放一条新闻:“沈非同志担任k省代理省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