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相后》 正文 第一章 月满樽 青丝长绾,浮掠长空。 地处南方的岑州正是春风墨绿,茂林丛生,热闹的街市,曲折的回廊,行人遍地夹杂着马蹄轰鸣,女子摇起车帘,望着帘外的繁嚣,走过的是不同的人,行过的却是相同的道。 这是谢绾第十八个生辰,她不喜华冠丽服,也不喜翠绕珠围,却喜爱在书院与男儿齐肩,诗书满腹,肆意放纵自己的文墨,但在夜里却时时徘徊于凄清的梦境,她从不知晓自己的母亲姓甚名谁,也不知自己的父亲为何拥有鸿鹄之志却无处投身。 此次的生辰,也定是敲锣打鼓,鞭炮齐鸣。谢沣虽是沉静内敛之人,但对自己的女儿确是极为宠爱,每逢谢绾的生辰,便是请上志同道合的好友,寻上岑州最为出色的厨子,为此置办上十来桌酒席。 十多年来,她看着一群人你来我往,客套之极,便有些厌倦,明面上是她的生辰,实际上却是父亲的学术讨论。 方下马车,便瞧见一个身着藏青长袍,手握折扇的男子,走上前来,男子眉目分明,神色从容,良久,才沉声道:“绾儿,爹等你许久了。” “我虽是喜爱诗书,但是连我的生辰都得听爹与好友讨论那些枯燥的学说,将我一人置于一旁,也未免太无趣了。”她抿了抿嘴,回头望去,“我过去撑撑场面便出去了!” “你先去了再说。”言罢,谢栾便拖着谢绾而去。 天气晴好,晨露浮光。 在这张灯结彩,火树银花的屋檐内,一群夫子不可开交的讨论,生怕一会儿工夫便打了起来,只瞧见谢沣拍案而起,狂风怒吼之下,便又息了事端。 谢绾远远望着父亲,心中长叹,总不能给父亲丢了颜面,每次生辰都得装出一副端庄贤淑的模样。 “爹。”谢绾款款走到谢沣的面前,作揖一番,浅笑道。 低垂的眸子,盈盈的浅笑,一袭苏蓝色云纱裙袍,腕上环着别致的铃铛,银铃作响,腰间佩着精致的玉石,晨光款款,映得美玉无瑕。 只瞧见身旁的文人墨客赞赏无比,纷然不断,仅谢绾娓娓退至于一旁,抑制住心中的躁动不安。父亲的面子是拾足了,如今却又以如何方式退以此处。 “皆闻谢老头的女儿倾国之貌,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只有个年过八十的花甲老人神色流光,赞叹道。 “不知谢姑娘,可有婚配?我有个子,不知可有幸”只瞧见远远的传来一道中年女声,一袭普通料子的长衫,粗糙的手上竟毫无所饰。 四下一打量,瞧见中年女子的容貌,似乎从何而见。仔细回想,与前几日瞧见的楚邱之母一模一样。心头一惊,很是迷惘,不知楚陈氏如何来的这谢府,父亲与楚陈氏应当是素不相识。 尽管如此,这楚邱是她在篁竹书院算是最为要好的兄弟,楚陈氏不知所云的乱许婚配,很是让她头疼。 谢绾连忙给谢沣使了个眼色,用手肘顶了顶谢沣的手臂,半天才接过眼色,捋了捋胡子,笑着说:“虽是暂无婚配,但老夫还不想急着将女儿嫁出去,怕是辜负了你的好意。” 全场一片哗然,唯有楚陈氏叹息了一声,无奈离去。 待楚陈氏远去,谢绾连忙走到谢沣跟前,轻声与他细说,说自己与楚邱的渊源,并且再三强调乃是同窗好友,一道不死不休的争论,并且表明自己还想在家中多呆几日,虽是已十八芳华,但未想成家。 酒楼恣意,正月满盈。 谢绾寻了许久,在烈日炎炎之下,终是寻到了这间酒楼,前几日新砌的砖瓦,她还未曾来过。 来过的人都说,新开的这所酒楼里,有一种名曰月满樽的酒,甘醇清冽,甜烈交杂。众人纷纷赞叹不已,方巧,谢绾闲来无事,便来此处瞧瞧,尝一尝此处的月满樽。 “小二,来一壶月满樽。”谢绾一拍桌子,便有一个小二朝此处望来,递来一盘盘小菜,两大半壶酒,以及一壶醒酒茶。 瞧见这壶醒酒茶,谢绾便萌生了疑惑,皆说这酒甘醇清冽,小小一壶应当是醉不了,为何还给这么一壶醒酒茶。 谢绾鄙夷一看,怒嗔道:“你是觉得我一壶便醉?” 小二连忙摆手,解释道:“自然不是,我们的月满樽是以两壶酒混合一起才为月满樽,两壶酒混合一起才为甘醇清冽,总有客官单单饮下烈的那一壶,醉的可是不省人事。” 又听得他解释了半晌,也算是明白了,月满樽为何甘醇清冽,甜烈交杂,是在于两壶酒交杂的一瞬间,那口感是最好的,若醉可醉,若醒即醒。 端起酒樽,一盏清酒下肚,涓涓流淌入喉,辗转而下。 不知不觉之间,谢绾竟是饮下两壶,却毫无醉意,有烈的口感,却无半点醉的神思,她这人最不喜醉,她只要是一醉便是要在半梦半醒之间干出些什么荒唐事。 “一酌千忧散,三杯万事空。”一言而出,却无人理会。仅是不远处,行来一位男子喃喃而语,手持折扇,似是富家公子。 “一酌千忧散,三杯万事空”男子一袭墨绿长袍,似是京都的绣工,折扇时不时拍着手心,拇指上的扳指也是上好的羊脂玉,玉质细致润滑,通体流光,只有启国边境以北之地的出产的玉石,如此玉质只有前年启国纳贡时的那一批和田羊脂玉,此人,来头不小。 谢绾转过神思,朝着男子一笑:“哦?你也喜饮美酒?” 掀开袍子,转而坐下,展开折扇,不苟言笑的沉声道:“饮酒解忧。” 谢绾的神思却完全留在了那把折扇之上,以上好的南襄纸为扇面,扇面上的书画是孜州书画大家江沉所书,江沉的书画本就有市无价,再加上如今位居礼部侍郎,所书书画更是价值连城,朝廷各个官员争相求画,江沉却不为所动。她也曾托人求过江沉的书画,却无功而返。 “这折扇是江沉所绘吧。”谢绾抿唇一笑,神思完全被折扇所吸引。 苏庆煜点了点头,朝着折扇一瞧,神思辗转,这是去年与江沉赠他一箱的画作中的一副山居图,江沉不喜将画作卖与那些达官贵人,但家中堆积不下,方巧与他投缘的很,索性都赠与了他,如何处置都由了他去,他便将些画作制成折扇,做成卷轴,仔细回想,府中应还有一沓。 “江沉与我稍有交情,你若喜欢,便拿去。” 出手阔绰,与江沉有所交情,江沉自视清高,与他结交的人定然不是富贵人家的纨绔子弟,莫是有才德的皇家子弟,便是志同道合的书香门第之人。 谢绾接过折扇,瞧着这万金莫得的折扇,讪讪道:“我自然不能白拿你的折扇,看你是外乡人,若是有何难处可来寻我。” “我姓谢名卿之,也不知这位公子高姓大名?”谢绾握扇而而视,神色从容道。 “苏谪。”苏庆煜沉眸而视。 苏,谪。谢绾将此名字暗暗记进心里,素不相识,却赠她如此名贵的折扇,总归是受之有愧,他日定要答谢。 一觞一咏之间,兴致正浓,如此附庸风雅之事,她也许久未做了。 清酒一壶,尽下肚中,本沉沦于此,却未曾想,竟有一波寻衅挑事之徒涌入酒馆。 身后之徒,一袭轻纱外衫,以深蓝阔边,内着一袭米白色长袍,布条封腰,头顶布帽,上头绣着“青山”二子,分明是青山书院的学子。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同样穿着的男子,叉腰而立,架势似地痞流氓一番,实则是几个纨绔公子。 领头之人,眸光扫视着周围,眸中有几分凶险,清了清嗓子道:“谢卿之,你给我出来!” 谢绾回过头去,目光打量了一番,领头之人姓钱名妄,是岑州首富钱方之子,自小纨绔狂妄,正是应了他的名字,在岑州也是作威作福,臭名昭著,许多人见了他都避之不及。而青山书院,收的也都是那些纨绔子弟,所谓,物以类聚便是一个道理。 而前几日钱妄驰行于马背之上,掠步于闹市之间,仗着骏马英姿,策马而驰。险些撞了些老弱妇孺,而她也险些被碾于马蹄。那时,她便怒斥了那钱妄。 谁又知,他竟寻到了此。 “喔?真是‘柴门闻犬吠’。”谢绾一边摇头一边点着桌子,嗤笑道,“不对,如今应当是‘酒肆闻犬吠’。” 钱妄四下一瞧,闻声而望,便看见了右侧的那一桌,看着熟悉的背影,嘴角一弧。 “臭小子,今个本少爷我就让你瞧瞧,什么叫做大爷。”钱妄以手指蹭了蹭唇下,笑道,“你若是将你家堂妹送到本少爷家的府上,或许本少爷,还能考虑饶你一命。” “做梦。”谢绾拍案而起,案桌上的酒壶晃了些许,险些洒了一身。 看着好戏的苏庆煜,还在一旁喝着美酒,瞧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霎时间,谢绾给他使了个颜色,反身一拳冲上钱妄的鼻梁,钱妄踉跄了些许,捂鼻而骂,脸上印着一个通红的拳印。 趁着钱妄身后之人上来存问之时,谢绾拽起身边的苏庆煜就跑,丢给掌柜一两银子,便狂奔而去,不时回头望去。 不知钱妄一行人追了几条街,险些撞了路过的行人,旁人皆以惊讶的姿态瞧着他们的奔跑,角逐,仿佛惊动了整条街道。 不知过了多久,谢绾才缓缓停步,撑着双膝呼呼喘气,面孔急的通红,良久,才喘气上头,闲暇之余,冲着身后的钱妄做了个鬼脸,唯见身后的钱妄怒火滔天,却无处发泄。 “该死的!你给我等着!”这一阵嘶声力竭,夹杂着钱妄的怒火。 见钱妄如此狼狈,谢绾停下喘息,深吸一口气,冲着身后的钱妄招了招手,将钱妄气的急火攻心,好在身旁的跟班扶住了他,他才不至于气倒。 谢绾会心一笑,拍了拍苏庆煜的肩膀,似与哥们相待。而苏庆煜却全然无声,只是静静的瞧着她,直勾勾的看着他。没有笑容,也没有锁眉,平静的有点奇怪,淡然的有点渗人。 “嗯?你瞧什么呢!苏兄!”谢绾发现了他的眸光,右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 “有吗?”苏庆煜吐字如冰,眸光依旧不移动分毫,似乎在思虑些什么。 方才奔跑之时,她的身上偶尔散发出一种清新的杏花香,如此淡雅的香味唯有用花瓣泡澡之人才会留存。这般身材,这般行为,莫非 苏庆煜双手环臂,淡淡的打量着眼前之人,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 ------题外话------ 新人新坑,请多关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篁竹书院 曦光点点,墨绿如春。 斜光打进窗户,将她迷离的眸子唤开,她瞧见影影绰绰的身影,便知是又月沐在一旁候着她了,她的嗜睡众人皆知,但没人敢唤她醒来,她不常发怒,但唯独唤她归醒时的怒气却尤其的大,月沐刚来时不知,被接连怒了几回,之后便学的乖巧,在她一旁候着,候到她归醒。 几日来,那把折扇在月沐眼前频频出现,谢绾视它如宝,她也曾听谢绾提起,这是江沉的书画,江沉的书画名满易国,但可遇不可求,也不知谢绾从何寻得。 谢绾自从得了江沉所绘的折扇,便将它捧为了宝贝,从不离身,出门时便将它别在腰间,时不时的抚着折扇上的流苏,生怕是从她眼前消失。 谢绾缓缓睁开眸子,瞧着眼前的月沐,笑了一番:“月沐,其实你不必每日候我归醒的。” 月沐连忙摆手:“老爷说过了,月沐每日都要待着小姐醒来。” 谢绾长叹一口气,也罢,她若非要待着她归醒,她还能拦着她不成。 她缓缓卧起身来,只瞧见月沐匆忙从红木架子上拾起了那一袭男装,递与谢绾。谢绾不喜他人为她着衣,连极为交好的月沐都不曾如此。 一袭米黄色的书生装,布纹封腰,一双布制长靴,只留得一袭青丝长发,眉目间不仅温存着女儿家貌美,姿态间竟有几丝的男儿傲气。 铜镜前的她笑颜如花,飘逸的青丝,绾成男儿发带,顶上米黄色的书生帽子,手持折扇,正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她瞧见铜镜里的自己,甚是满意,月沐绾发的手艺正是越发越娴熟了。 府里她是谢沣之女谢绾,府外她却是谢绾的远房堂哥谢卿之。 篁竹茂林,书院丛生。 篁竹书院处于竹林外一角,竹林之旁,正是篁竹书院的牌匾,来此的人一眼就能瞧见,正是岑州的一道风景线。世代培育了不少才子,也是文人墨客常去之地。此处,春日绿竹茂林,夏日乘凉处阴,也是观景乘凉的一个好去处。 谢绾也正是篁竹书院的一名学子,她自小名列前茅,也与他人交好,再此呆的也算安逸,也因谢绾自小心思缜密,明察秋毫,书院里丢了些阿猫阿狗也让她去寻,她也不负众望,都能寻到。 正是春光明媚,猎猎长风,谢绾如同往常一般穿梭于书院内,有时磕磕瓜子,有时读读话本子,着实的安逸。瞧着一旁废寝忘食的楚邱,两月之后便是科考,如今临阵磨枪也未免太晚了些。 谢绾拍了拍旁边男子的肩头,道:“楚邱,今日我请你去月满樽喝酒如何,那儿的酒果真是名不虚传。” 平日来楚邱听到她请他喝酒,定会满口答应,并与她勾肩搭背一同前去。如今很是反常,尽管科考将近,也不应连喝酒都无法撼动。 谢绾环手打量了一番楚邱,神色急忙,面带愁容,应当是遇了些烦心事。穿着与平日里一般无二,唯独腰间多了一个女儿家的荷包,绣的很是工整,鸳鸯戏水,想必是姑娘相赠。 今日如此反常,八成是心仪之人家境富足,而她的父母嫌他出生寒酸,要他高中才可与她成亲。 谢绾在楚邱面前转悠来去,原本认真看书的他,瞧见如此,终是憋不住心中那道子话。 “母亲总在我耳边说你家堂妹如何的好,但我早已心怡梓清,好不容易说服了母亲,奈何梓清家境富足,家中非要讲究门当户对,要我高中才可与她成亲。你说,这烦是不烦?躁是不躁?” 他母亲如何意图,她自然知晓,生辰那日之后,她应已放弃,不足为虑。 而他口中的梓清,应当是城西锦绣坊的长女,皆闻她刺绣的手艺乃是一绝。不少男子倾心于她的裙下,没想到楚邱口中的心怡女子竟是她。城西锦绣坊也是岑州数一数二的绸缎庄,若想娶她家的长女,门槛定是不低。 也难怪他如此的愁了。不过,尽管他家境贫寒,才学并不屈居而任何人之下,若要高中前三甲还是大有希望。 “如今知晓了你的难处,身为你的同窗好友,自想助你,但如何让你高中科举,我也是束手无策。” 谢绾摊了摊手,也并不愿再去叨扰他,便悠悠哉哉的走到外头晒晒太阳。 “卿之兄,今年科考你可去参加?”只瞧见一个男子捧着书走上前来,试探一般的问道。 谢绾沉思半晌,原本科举定于本月举行,她的生辰也巧在本月,为了父亲的薄面,也盯得紧些,原本父亲就不愿她与达官显贵有任何交集,更何况是前往京都参加科考,想要溜出城,定是难上加难。巧是前几日朝廷放出了延迟科考的消息,两月之后,还有机会伺机而出。 “我也不知,过几日再说。”谢绾含糊其辞,她虽想上京科考,但着实有许多局限,而且这三甲之事关乎楚邱的婚姻大事。 这个问题使她愈发愈不知所措,只有怔怔的托腮发愣。 目光转动,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射到了一个身影,远远地,很是熟悉,身影缓缓上前,在她视线中愈来愈大,直至充斥了她的视线。 她痴楞了一会儿,瞧见眼前的男子,熟悉的墨绿长袍以及那一块羊脂玉扳指,便想起了前几日那一壶月满樽,记忆在脑海中回荡,眸子却愈来愈迷蒙。 一道熟悉的声线打破了她的痴楞,冷如冰柱:“谢卿之?” 谢绾抬起头望着苏庆煜,四目相对之下:“苏,谪?” “你是这儿的学生?”苏庆煜清了清喉咙,道。 苏庆煜来此,不过是为了看望解甲归田的恩师,没想到,竟会再次遇到她。 “你,为何会来这?莫非是与谁有些渊源?”谢绾瞧了瞧他这身行头,并没有什么特别。 “不过是看望旧友,你可认识顾辞?”苏庆煜道。 谢绾眸光流转,思绪打转,他能识得顾夫子,顾夫子在年轻时曾在皇宫中为皇子教习,身居太子太傅,能够在旧时识得他之人,应当只有皇室中人或是在值于宫中之人。 瞧他这副年纪,与那些亲王皇子的年龄一般无二,又身着羊脂白玉扳指,身份不是未曾封爵的皇子,就是已封爵位的亲王。 谢绾点了点头,满是惊讶的试探道:“顾夫子,那可是大人物,你竟然识得他!” “只是幼时受了他的恩罢了。”苏庆煜冷冷的眸子,转身而视,“带我去寻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阔别 林荫蔽日,竹影交错。 缓和的阳光映在竹林上,一片一片的遮挡着篁竹书院,行走在交错的青石道上,越过嫩黄的梧桐树边,不久便走进一间竹屋,推门而入,迎来了一股清新的竹香,略入鼻腔。 苏庆煜瞧见眼前工整的摆设,整齐划一的置物,便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顾阎向来严于律己,不曾出错,如此工整划一,一丝不苟,全天下也怕是只有顾阎一人罢了。 他愣了半晌,谢绾带他来的可是顾辞的书房,而不是顾阎的书房。 左顾右盼之后,才发现里面放置的是诗词歌赋四书五经,而不是治国之方。顾阎是顾辞堂兄,顾辞教他诗词歌赋四书五经,而顾阎教他人生哲学治国之道。 “你是何人?”只有一道严厉的声线传来,从而朝向谢绾而去,“谢卿之,你竟带着外人来本夫子的书房,是何用意?” 顾辞向来不喜书院之外的人来他书房,若不是‘苏谪’是顾辞旧交,她可不愿去触这个霉头。 “外人?”苏庆煜冷冷的语气直穿耳膜,转过身来,与顾辞相视。 剑眉若飞,身如玉树,深绿色的长袍,背手而立,隐约散发出一种魄人的气势。 顾辞愣了半晌。似潮水般冲击他的大脑,惊讶与恐惧交杂,诗集掉落之声很是明晰,即将跪下的膝盖反而立了起身。顾辞的惊慌自是那日后,便再未出现,如今这半跪半立的姿态令谢绾更是惊讶不已。 三年,幼时的稚嫩早已褪去,一时,竟然没认出来。 “苏庆”庆字还没落下来,瞧见一旁的谢绾,便被生生咽了回去,“苏,谪?” 苏庆煜眼底浮出了笑意,走到顾辞面前:“许久不见,你竟是如此拘礼了,想曾经” 他们的一唱一和,尽收入谢绾眼底,瞧见如此情形,如此对话,证得方才猜想应当不错,苏庆煜乃是皇室中人,不然顾辞也不至于此。 顾辞种种与往日的形象截然不同,着实令她大跌眼镜,她从未见过顾辞如此惊慌失措,便是觉着奇妙,她走上前去,笑道:“不知夫子与苏谪是何关系?竟与夫子是旧相识。” 顾辞转过头去,怒嗔:“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谢绾哼了一声,心中虽是稍有不悦,但也并不与他一般计较,自从他痛失兄长之后,脾性也变得暴躁,大家也都担待着他。 久别重逢并未有多少喜悦,而是有些许的怅然,眉目间的焦虑微微而现,仿佛有一种不详在他脑海中徘徊:“不知顾阎如今身在何处?” 顾辞眉目一锁,眸中竟出现了久违的伤痛,抚了抚腰间的玉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哎,身归黄土,身归黄土。” 话应刚落,苏庆煜面庞顿时僵滞,微微动了动嘴角,目光凶狠表露无遗,通红的手心直拍门柱,震得门柱颤颤而危,留下一行行指印。 谢绾对上他凶狠的眸子,心头一颤,初见时以为他是个泰然自若之人,却见他如此愤恨,思前想后,顾辞痛失的兄长,应当是他口中的顾阎。 谢绾五年前来的这篁竹书院,而顾辞是三年之前来此教习,那时的他温文儒雅,出口成章,深受学子们的爱戴,却在一年前他的兄长身患重疾,无力回天,便在几个月前殁了,那时,顾辞连连两日未来书院。 “他葬在五里坡上。”顾辞摘下腰间的玉佩,递给苏庆煜,眸中竟也有几丝的愤然,“他临终前最想见你一面,却始终没见着。他留下这块玉佩让我日后给你,并让我对你说‘勿念’。” 苏庆煜接过玉佩,闭上眼,回忆在脑海中涌起,他撑着门柱,零落的发丝浮动,嘴角微微颤动:“带我去五里坡。” 五里之坡,芸薹遍地。 春风满目,行在不远处的五里坡上,回头展望,隐隐约约还能瞧见那竹木遍布的篁竹书院,一览无余,身旁一波一波的芸薹遍地而开,似乎淹没了谢绾半身。 午后的阳光明丽无比,周围缄默的悄无声息,只有她蹑手蹑脚的跟在苏庆煜身后,踏在地上的步伐声,很是明朗。前方的男子乍时间凝立不动,唯有余光一瞥。 “前方便是兄长顾阎所葬之处,他最爱芸薹,让我在他离开时,葬在这芸薹遍地的五里坡上。”瞧着这遍地的芸薹,顾辞却伤情遮目。 远远而去,踏着一地芸薹,才瞧见一片空旷之地,树木荫蔽,台石而立,那块青岩巨石之上雕刻着“顾阎之墓”这四个大字。 风作时,稀疏作响。风静时,枝繁交错。 墓碑之前,立着果蔬食盘,以竹编篮,应当在不久之前,才有人来此祭拜。 眸子里竟闪烁出一丝泪光,他并没有跪倒在地,而是苍凉一笑。 “或许是种解脱。”他看向顾辞,葬在他最爱的芸薹丛中,拍了拍顾辞的肩,他们兄弟二人曾深处宫中,有多少身不由己苏庆煜也看在眼里,唯有如此才得安息。 顾辞一阵长长的叹息,不敢再看向墓碑,而是转过身去,无意间,却对上了谢绾的眸子。 “谢卿之,你为何也在此?”眉目一横,便有怒目之势,喝道。 “好奇而已。”见到顾辞如此神情,她并不想多言,怕是触及了顾辞的痛处,再而碰了一鼻子灰。 她自走上前,朝着墓碑拜了两拜,垂眸而视,看那嫩叶顶替昏黄,一旁的芸薹颤颤而烁,虽素不相识,但心中有些落寞,无法比拟的沉重似乎压到了她的心口。 眸子一横,顾辞一阵冷哼:“臭小子。” 话音刚落,谢绾也朝着顾辞瞥了一眼,环手而立,一阵闷哼。而苏庆煜似全然不在一个世界,未等二人反应,转身就走,步伐沉重,留下的是一副修长而挺直的背影。 “走了。”苏庆煜眸光淡冷,早无在篁竹书院时的愤恨,归于平静,从而往回行进,气氛如来时一般静默,唯有拨动芸薹的稀疏之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大火 浮花浪蕊,尘埃漫漫。 她灰溜溜的跟在二人身后,光斑点点,一脸颓然之势,稍许工夫,一丝淡淡的烟味绕鼻,朝着坡下望去,整片的烟雾缭绕。整个篁竹书院笼罩在漫天烟雾之中,雾中火光点点,应当是一场漫天大火。 这一览无余的篁竹书院,曝露在她眼前,竹林旁的火焰,红绿交映,树影沙沙,微风而作,如蝼蚁般的人丁,奔跑,站立,皆在她眼前环绕。 原本的呆滞瞬间变成惊恐,她从未料想过篁竹书院会遭大火焚毁。 “啊,篁竹书院?”谢绾失声尖叫,心头一抖,便奔向书院而去。 谢绾一路奔跑,时而风作,思绪也随之凌乱,不敢去想其他,一边大口喘气,直至跑的筋疲力竭,也不愿停下脚步,绕了半圈工夫,才到了篁竹书院前。 而苏庆煜与顾辞随后而至。 望着漫天大火,心里空荡荡的,院长的哀嚎声,书院学子的惊讶声,救火之人的脚步声,在篁竹书院前阵阵回荡,击溃了她最后一点理智。 她心头一颤,大惊失色,她去时楚邱还在里面看书,如今或许还在里面 再也控制不住她的情绪,眼中略带血丝,双手颤抖不定,思绪紊乱无比。 “你们看到楚邱了吗?”谢绾抓住学子的肩头摇晃,睁大眸子。 学子愣了半晌,双手开始颤抖,说话竟也变得结巴:“楚,楚邱,似乎还在里面!” 谢绾二话不说,将一旁奔来救火的水泼了自己一身,连忙扯下旁人的一件外衣,披过头,朝学堂之中奔去。 苏庆煜刚想阻止,却见谢绾已狂奔而去。 大火在无声中四散,亭台楼阁在瞬息之间崩塌,火光之中毫无生色,只留得一片片焦灼的痕迹,顿时虎风瑟瑟,但似乎助长了火光蔓延,慢慢的吞噬着整个书院,一片一片的竹木似乎在被凌迟一般,篁竹书院在悄无声息之间倾颓。 “孤身闯火场,你可知多危险!”苏庆煜拽住谢绾的手腕,怒喝道。 苏庆煜从未料想到,眼前之人竟会奋不顾身的冲上前去,二十二年来他从未对一人产生如此浓厚的好奇,而她却是头一人。 “我只知,我要好的同窗好友还在里面!”她挣开苏庆煜的手,撕破喉咙大喊,嘶声力竭。须臾间,她长吁一口气,拾回理智,“他如今不在学堂内,你往左边一路去寻,我朝右边一路去寻。” 未等回应,便奔向右边一道,深处火光,烟雾缭绕,以至于篁竹书院的周遭,染着大片黑压压的烟雾,侵蚀着碧蓝的天空,此时,心中繁乱的思绪四起,苏庆煜方才所问在她脑海中回荡,令她恍惚,但火光的耀目却让她神思清明。 远远地,便听到一阵喘息声,局促不定,沿着声音而去,一片狼藉,唯有楚邱倒在长廊的中央,整个长廊都化为火海,整颗梧桐树也被火燃尽,从喘息声变为咳嗽声,火势愈来愈急。 她小心翼翼的避开掉落的枝干,走到楚邱跟前,见他神思早已不明朗,推了些许,未见反应,便背起就走,由于谢绾身为女子,本就无法承受楚邱的重量,弓背折腰之下,步履艰难,一边挪步一边呼喊苏庆煜的救援。 “苏谪!在这!”她扯破喉咙的大喊,一步步挪着脚步,不久苏庆煜便闻声而到,苏庆煜扶住楚邱,便朝着门外而去,漫天的大火,吞噬了大片气息。 谢绾跟在后面,剧烈的咳嗽充斥了整个火场,木头滚这大火而落,压在了她的身上,她咳了一声,转瞬间,又伏地而起,恍然的视线只留的她往前奔去,毫不犹豫。 走出大门,大片大片的学子慌忙上来看望,人人叹这飞来横祸。院长依旧在那哭喊,哭他的心血付之东流,喊他在瞬息间变得一无所有。 视线愈来愈灰暗,随之倒地,一个学子连忙上前,欲要背她去医馆,却被苏庆煜拦了住。 苏庆煜凝眉,瞧着眼前的谢绾,心中似乎早已笃定些什么,唯有长长的一声叹气。 “我来,你背楚邱。”二人各自背着一人奔出小道,寻找最近之处的医馆。 扶贫济世,杏林春满。 大夫瞧见如此,惊慌之中,连忙将二人各自送入卧榻,待苏庆煜遣散了那名学子,便开始把脉,眉宇之间,又是惊讶又是叹息,而苏庆煜竟是走到桌案之前翻看起医书来,并无丝毫的踌躇。 翻看不久,苏庆煜便推开屏风,朝里面望去,她褶皱破损的米黄色长袍很是显眼,面上灰头土脸,双眸紧闭,唇角微微颤动,似乎要说些什么。 “他二人如何?”苏庆煜心底一沉,凝眉道。 “那名男子在烟气入喉,只要将喉中的烟气咳出来即可。”大夫长叹一声,缓缓而道,“而那名女子入喉的烟气不多,但是背部略有烧伤。” 女子苏庆煜嘴角一弧,神色竟是有几分怡然,他背手看向谢绾,心中竟有些异样,只瞧见大夫拨出银针,对着二人手腕一扎,二人连连咳了起来,却尚未清醒。 “白珺,你来清理她的伤口。”只瞧见不远处走来一个女子,一袭蓝衣,挎着药箱,柳眉俏颜,脱俗出尘。 “谢绾?”沈白珺掀开谢绾的发丝,眸中略过一丝诧异。 沈白珺自小与她交好,算是一同长大,姐妹情深。谢绾自小以男儿面目示人,今日怕是又出了事。 苏庆煜的眸子乍时变得迷蒙,心中的思绪依旧平静,远远的朝里面看去。 原来,她叫谢绾。 “你识得她?”苏庆煜面不改色,吐字凝练。 沈白珺微微点头,举手投足之间,风姿清雅:“她是我自小交好的好友。” “公子素未谋面,不知公子如何识得她的?”沈白珺瞧着苏庆煜,眉庭开阔,双眸如潭,所身着丝绸更是贵气,想来是富贵之人。 苏庆煜淡淡的说:“不过是前几日的萍水相逢而已。” 话音刚落,沈白珺打量了一番苏庆煜,恍惚间掩唇一笑,眉目中笑意尽显,谈吐不俗,长相又如此俊逸。几年来,谢绾推脱了数门婚事,皆以文武双全为由,这人才貌双全,若是做媒,她也应不再推脱。 “小女子要为她清理伤口,请公子”一言未毕,苏庆煜顿时合上屏风,只留得沈白珺在里头咔哧咔哧的笑,银铃般的笑声,很是明朗。 沈白珺掀开谢绾的外衣,边清理伤口边是小声道:“瞧着算是富贵之人,也不知是何底细。” 眼前灼伤的伤口触痛着她的眼睛,不敢用力触碰,生怕谢绾哪时醒来,弄疼了她,敷上了一层自制的药泥,便遮了回去。 沈白珺整理一番药箱,便拨开屏风,朝着屏风外的苏庆煜笑道:“小伤而已,不必挂念。” 冷眸一瞥,便拂袖而去。只留沈白珺在一旁远远望着,以旁观者的姿态,环手而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伤愈 天朗气清,草长莺飞。 鸡鸣方才破晓,静谧的街头空无一人,毫无午时的繁荣,飞鸟啼鸣,柳条如丝。济世医馆之中,雕栏玉砌,细碎的光斑从雕花窗棂之中探入,一股熟悉的药香映入鼻腔,拨开了她的眸子。 隐隐的疼痛冲撞着她的神思,顿时令她神思清醒,环顾一看,雕花木桌之上置着种种药罐,紫檀木屏风很是显眼,熄灭了的红烛旁摆着寥寥的书籍。 谢绾忽的从床榻之中惊起,瞧了一番自己的衣衫,如同昨日。脑海中浮动着昨日细碎的记忆,愈来愈涨的火势,似是无法逃脱的宿命。 “这分明是白珺家的济世医馆。”谢绾揉了揉门庭,喃喃的说。 神思紊乱之中,沈白珺便从不远处走来,端着一盆清水,挎着一篮药箱,轻纱般的外衫缓缓而动:“绾儿,两日工夫你终于醒了。” 两日,她竟是昏睡了两日。那父亲那边定是着急坏了,她从未夜不归宿过。 “谢伯父那边我已经为你打过招呼了。”沈白珺走到谢绾身后,为她换药。 卸下药泥,谢绾背部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汗珠滚滚而落,她咬着唇角,眯上眸子,却无发出一点声息。 她自小不喜以柔弱的一面示人,无论是多沉重的打击,也不会留一丝娇容。 “楚邱如何了?”谢绾咬唇而视。 半晌未言,竟是有些心安,楚邱应当是与她一同送入济世医馆,如今这不慌不忙的神情,应当是暂无大碍,不然也没工夫与她闲唠嗑。 “楚邱没什么大碍。对了,送你来的那位公子,不知如何称呼?”沈白珺丢下布带,将略微沾着血的药泥丢入水中,那浅浅的血丝在水中蔓延。 拆下药泥的瞬间,只听得嘶的一声,倒吸一口气,顿时又回过了神。 送她来的公子谢绾脑海之中竟是冒出了苏庆煜的身影,心头一愣,觉着不妙。大夫把脉之时,定能把出男女,若是当场揭穿了她,可是很让她伤透脑筋。 “他唤苏谪,嗯你师父可对她说”谢绾话音未落,沈白珺便又作了声。 “他怕是早已知晓你是女子了,当日师父说的时候,他只是浅浅一笑。” 沈白珺一言,使谢绾有几丝诧异也有几丝怅然,十八年来从未有人怀疑过,却被相识数日的他一眼识破,竟让她开始思考,是何处漏了陷。 半掩的大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冷寂的脚步声隐隐约约的传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隐约只有一墙之隔,谢绾连忙附上外衫,循着脚步声看去。 一袭黑色长衫,金丝缎带,麒麟交错而绣,腰间的玉佩阵阵作响:“伤势如何?” “换了药,感觉好些了。”谢绾挪了挪屁股,心里恍然想起那日的篁竹书院,转而再言,“篁竹书院,如何了?” 只要想起那日大火纷飞,心中就有些酸楚,五年之情,却在一日之内化为灰烬。梧桐树的倒塌,坍塌的竹木,似是历历在目。 “似是有人蓄意纵火。”苏庆煜淡淡的说道。 蓄意纵火,这四字沉重的敲在了谢绾心头,仔细回想,若是不小心为之,不应燃尽整个书院。谢绾拾起拳头往下一砸,咬着唇瓣,似有通天之愤,不知何人对书院如此憎怨。 若是让她寻到,必要剥皮抽筋不可。 谢绾脑袋一热,便跃下床榻,颤颤巍巍的走到苏庆煜跟前,心中愤怨无法用言语表达,唯有圆睁怒目:“走,去寻纵火之人。” 荒烟蔓草,半壁残垣。 看着眼前如同废墟的篁竹书院,念起过去清雅的竹屋木筏都已成空,如今只剩半壁,黑灰般的竹木满地,狼藉。烟尘滞留在空气中,遮了半边天,微风拂过,吹散了烟尘。 泛黄的衣摆掠过,沾染了一地的烟尘。眼前尽是萧索,竟让谢绾有些许心生颓然,按照历来的记忆,她缓缓步入,寻至往日的学堂,看着此景,她,咬唇不语。 “你是来寻纵火之人的,还是来缅怀学堂的?”苏庆煜着实看不习惯她伤春悲秋的模样,厉言道。 谢绾怔了一下立马回过神来,才发觉方才说要寻纵火之人的她,如今在这叹世事无常的也是她,此时,不当如此扭捏,正事为重。 拍头喝己,回到正事,她四下探看,翻来覆去,并无什么异常。但既是蓄意纵火,并无异常便是最大的异常,寻到有异常为止。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苏庆煜:“你可发觉有何异常?” 苏庆煜摇头不语,躬身而观,锐利的眼神跃动不止。 她无奈的叹气,唯有眼前的散落的竹木吸引了她的眼球,零星的竹子被一切为二,剩下的被烈火烧为焦炭。 霎时,雷电交加,乌云沉沉,大雨来的突如其来,仿佛要冲散整片狼藉。 迎着狂风,挪步于那唯一一片没有被大火燃尽的竹亭。庭外暴雨倾盆,庭内履声橐橐,她再次沉默,看向庭外,沉湎在思绪之中。 如此狼藉,也不知火因何而起。唯有厨灶旁才有火苗,若要引得起大火,唯有以厨灶为引火之点,思绪飘远,却在恍然间被大雨拉回。 清冷的大雨,水珠飞溅,似有滔天巨浪,与地面交汇成线。 谢绾回眸转身,正欲与苏庆煜对话,却被一个酒瓶吸引住了眸子。上头郝然写着“月满樽”三个字,便是那日她生辰时所饮之酒,她拾起酒瓶,细细嗅之,乃是月满樽那烈的一壶,烈酒与厨房的高温同处,再将酒一路绕屋脚而撒,竹木也会随之而燃,火势愈大,更是燃尽了整个篁竹书院。这轩然大火似乎就合情合理了。 谢绾淡淡笑之,从而看向苏庆煜:“走,月满樽。” 云雾簇涌,虹霞凌空。 待大雨倾停,天色云清如锦,地面早已被洗濯如净,大雨洗去了那片狼藉,墨色的雨水,流淌在篁竹书院,虽知暴雨会破坏现场的真实性,但她也无可奈何,只能靠仅存的记忆,以及那遗留的痕迹。 走出那茂密的竹林,看向那不远处的月满樽,暴雨过后,街头空无一人,皆是匆忙避雨,摊贩皆收摊归去,踏上湿漉漉的地面,水珠迸溅,似乎洗净了方才在篁竹书院染黑的衣角。 苏庆煜边走边看向谢绾手中的月满樽,他也饮过此酒,自然知晓这酒的是以合二为一之妙处,但这唯独一罐,落在篁竹书院的亭旁,恐是令人生疑。 “你是觉得是这壶酒燃起的大火?”苏庆煜接过酒壶,四下一瞧,一股浓烈的酒味侵入鼻腔,很是刺鼻。果然,谢绾的猜想应当不错。 谢绾环手而行,一脸自信的模样:“应当就是这酒不错了。” 慢步而行,行至街头,湿润的空气凝集,树上的枝叶点下露珠,滴至她的眉间。 甘香醇冽,一醉方休。 “月满樽”三个大字缓缓映入眼帘,半掩的窗扉,敞开的大门,精雕细刻,虎纹豹路,皆以红木为料,踏步前行,酒馆之内一片嘈杂之声,有撒酒疯的,有吟诗作赋的,吵嚷不已。 唯见左侧的红木桌案前坐着一名胡须老人,拨弄着算盘,执笔落字。捋着花白色的胡须,面如鸡皮,鹤发乱如丝,一袭蓝灰色长袍,布料不为上等,明面上看来,便是也值一钱银两,想来是收账之人。 她左顾右盼一番,再回过头来:“请问,三日前可有人来此单买过烈酒?” 老人狐疑的看了谢绾一眼,再打量了一番谢绾的穿着,米黄色的长袍,分明是学堂中人,想来也不是富有的主,随之笑之以鼻,继续拨弄着手中的算盘:“老夫的记性不是很好,恕老夫” 话音未落,谢绾显然知晓了老人的用意,从袖中掏出二钱银子,丢在了桌上:“老人家,请仔细想想。” 神色被那二钱银子吸引,不知不觉之下将那二钱银子收入囊中,转动的眼睛,捋着胡须,似乎在细细回想。 “其一是恶霸钱妄,其二是东街卖肉的朱屠夫,其三是青山书院的院长毛臣,其四是西街的陆裁缝,还有是一名不知其名,穿着似书院中的夫子,腰间佩着一环玉佩。”老人乍时神色流光,指着苏庆煜腰中的玉佩,“与这位公子腰间的一般无二。” 谢绾随着老人的目光而去,银丝缎带之旁,腰配着一块流光玉佩,上有蛇纹雕刻,色泽上佳,分明是顾辞所赠之玉佩。 苏庆煜沉下眸子,摘下腰间的玉佩:“可是这块?” 老人缓缓的点了点头,从而低下头去,继续拨弄着算盘。 思虑半晌,和颜对着老人作了一揖:“多谢。” 走出这“月满樽”心中盘旋着那五人,记忆之中,钱妄与自己有所结怨,以他暴怒般的性子,因此报复也不无可能。而青山书院与篁竹书院向来办学理念不同,青山书院金钱至上,里头都是些纨绔公子,而篁竹书院,却以勤学至上,只要是愿意去的,院长一律都愿收,由此院长之间素有纷争,因此除去对手,从而纵火,应当是大有动机的。而朱屠夫与顾辞,却不知是否有所瓜葛。 谢绾飘远的思绪,再无收住,便在街头慢慢的行走。 碰的一声,悠远的思绪乍时被疼痛激醒,脑袋与背部的疼痛交错着,嘶的一声,深吸一口气,揉着脑袋,凝眉而视。 眯着眼睛,看着苏庆煜驻足的背影,很是迷茫,不知他为何停下脚步。只瞧见苏庆煜转过身来:“你不觉得,询问一番院长更为妥当吗?” 谢绾恍一拍脑袋,似恍然大悟一般:“也是。” 是否有所瓜葛,询问一番院长,应当是最有实据的。如今在这头空想,心不在焉,也不是事。 ------题外话------ 艾玛,求个评论,评论依旧秃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盘问 枕山臂江,依山傍水。 院长的院落驻足于山水之间,院落之旁便是岑州的越湖,粼粼波光之下,鱼贯而行,微风拂过,柳枝曼妙,湖面的平静不可言语,而远处,湖泊之上便是立着一座拱桥,那来往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霎时,打破了湖泊的宁静,波澜往外扩散,直至到了尽头,才愿平静。 谢绾走到大门的跟前,大门紧闭,似是无人,侧耳而听,里头略有人烟之声,她握住把手,敲了两下,无人回应。她很是迷茫,正当她要离去之时。门布着长长的吱呀一声被打开。 探出头来的是一名女子,中年的女子,略微弓着腰,面容和蔼,浅浅一笑,发髻上别着一根木簪,身着简朴,容颜易老,光阴不再,但风韵犹存。 “卿之?”女子早已认出了谢绾,心中似有几分喜悦。 谢绾与之相视,一笑如风:“师娘,是我。” 喜悦之中,院长夫人的眼神,便投到了苏庆煜的身上,瞧见装束与之不同,陌生的面孔,很是让她疑惑,院长的学子她都一一见过,唯独这位,却是素未谋面。 谢绾随着院长夫人的眸子而去,瞧见她疑惑的眼神,便解释道:“他是来看望顾夫子的,谁料到摊上了书院起火这等事,便与我一同前来询问。” 她望去空荡荡的院子,问道:“院长呢?” “他有事出去了,我虽为妇道人家,有些事情还是知晓的。”院长夫人,比着手势,将她二人往里迎,“里面坐吧。” 一路走进院落,里头一股淡雅的清香而来,驻足的树木,沙沙作响。踏入屋门,瞧见雅致的摆设,正堂之上挂着山水挂画,她寻入侧座,闻着屋内的檀香,很是沁鼻,院长夫人置上茶杯,倒入一壶茉莉花茶,茉莉花的气息与檀香交错着。 “师娘,你可知院长可与钱妄,朱屠夫,毛臣,陆裁缝,顾辞这行人各有何瓜葛?”谢绾拾起这壶茶,便往腹中饮去。 而一旁的苏庆煜依旧不言,似乎在思虑着些什么。 院长夫人摸了摸下巴,思考了半晌,才缓缓说道:“与钱妄,顾辞与陆裁缝,近日来,并无纠葛,而朱屠夫,前几日去那买肉,不小心砸坏了他的场子,虽有道歉,但他心中依然不悦。毛臣是青山书院院长,历来有所不和,前几日夫君还与他争执。” 五人之中,唯有顾辞与陆裁缝嫌疑最小,但现有的证据,暂不能将他们完全排除。 谢绾抿着嘴,心中怅惘。而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苏庆煜却冒出了话。 “节省时间为便,你我二人分头盘问,我去寻朱屠夫,顾辞,钱妄,你去盘问毛臣与陆裁缝。”苏庆煜的条理丝丝入扣,有条不紊。 谢绾顿时愣了半晌,从而回过神来:“好,那戌时不管查问了多少皆来月满樽前汇合总结。” “你是觉得他们几人有可能是给篁竹书院纵火之人。”院长夫人一脸错愕,捂住了唇,心中泛着酸楚。 “不错。”谢绾沉声道。 院长夫人微微点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何人与篁竹书院有如此大的仇怨,竟要纵火,让他们一家变得倾家荡产,唯有这座院落为伴。 人影散乱,云落声起。 苏庆煜问了一路行人,才行至东街之前,人生地不熟之处,让他很是无奈,唯有路人相问,有些姑娘见了他一表人才,在他离去之时还暗送秋波。 东街之前,人群拥挤,将他挤得水泄不通,谁又知这暴雨过后,竟是又有一群摊贩归来,街上吵嚷不断,寻了许久才寻到这朱屠夫的摊贩之处。 瞧见一旁摊贩的客源源源不断,而朱屠夫的摊子之前廖无人烟,瞧见一旁有个中年女子,路过这朱屠夫的摊子,瞧了两眼,便拂袖而去。 他上前问了一些朱屠夫为何生意惨淡,中年女子却说他买的肉总是缺斤少两,还爱记仇,向来不太有人爱来此卖肉。 他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一脸疑惑的上前。 只瞧见朱屠夫劈下那把宰肉刀,一脸鄙夷的瞧着苏庆煜,闷声道:“要几斤猪肉?35文一斤。” “并不是来买猪肉的,而是有事问你。”苏庆煜四下打量,瞧着摊铺是否有所异样。 听到此言,朱屠夫更是一脸不耐烦,喝道:“滚滚滚,老子没空与你胡侃!” 苏庆煜心下了然,为何无人愿意来此买肉,买肉还要受份窝囊气。 他丢下一锭银子,面无神色,而朱屠夫的眼睛在霎时间闪着光,瞧着这一锭银子,立马转变了态度:“这位大少爷,有什么事尽管问!小的定当如实回答!” 朱屠夫赶忙将银子摸回袖中,露出一脸讪讪的笑容。 苏庆煜冷哼一声,眸子四处打转:“前几日,篁竹书院的院长夫人可来此卖肉过?” 朱屠夫用油腻的双手抓了抓脑袋,仔细回想:“是有过,那骚蛾子还弄翻了我的猪肉,真可气。” 朱屠夫拍案而怒,眸中的怒气不可比拟。 冷眼睥睨,瞧见他的模样,似乎很计较当日之事,如他人所言的确是一个斤斤计较之人,动机虽有,但不知时间是否吻合。 “你三日前午时,你身在何处?几日之前,可是到月满樽买了一壶烈酒?” 他脸色霎变,咬唇而怒,想起前几日的书院纵火,他还哈哈一笑所为报应,如今却有人怀疑到他身上,原本的幸灾乐祸乍然转为不悦。 朱屠夫眉毛一竖,单手拍案:“你不会是怀疑老子是纵火之人吧!老子跟你说三日前午时老子还在这卖肉!而那壶酒却是用来淋猪肉的!你若不信,可问问旁边的摊主!” 经过一番询问,朱屠夫所言不假,三日前午时,他的确在此处卖肉,更有常路过此地之路人前来,为他证明,他虽是脾气暴躁,斤斤计较,但论在大是大非面前,还并无所逾越。 他背手辗转,眉目如旧,墨绿色的长袍,衣袂飘飘的离去,右手不时摸着顾辞所赠玉佩,如今,既可大致排除朱屠夫,那便还有钱妄顾辞二人待他查问。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毛臣 琼楼玉宇,雕梁画栋。 谢绾缓缓走去,远远望见那青山书院,耸立于青山高处,如入云端,烈日照射之下,鎏金闪烁,略有晃眼。看着那富丽堂皇的青山书院,不远处的缆车,摇摇晃晃。 她缓缓踏入缆车,那精良的机关,将她直升云顶,岑州霎时在她眼底一览无余,山水之中,湖波荡漾。展望之下,再而转身,瞧见身后的书院,与之大相径庭,一边是杏花烟雨,一边是金碧辉煌。 如此庭院如同宫廷,也难怪是纨绔子弟聚集之所。 看见这高耸入云的楼阁,便想起那嚣张跋扈的钱妄,他也是青山书院一员。 她走到青山书院的跟前,远远望着那一道牌匾,郝然写着“青山书院”这四个大字,一旁立着两座守门石狮,红木立柱,很是气势恢宏。 朝大门之内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书院近日修建的鱼池,鱼池中央立着石鲤,大气恢弘,上一回来此,此处还是一条长长的卵石道,是金碧辉煌之中一道清丽景色,如今亦不复存在。 快步行至学堂,其间来来往往的人,皆以藐视的眼神瞧着她,令她浑身不自在,青山书院本就富贵之人居多,向来看不起篁竹书院之人,如今看她一身篁竹书院的穿着,更是嗤之以鼻。 男子环着手,侧耳朝着身旁之人说道:“篁竹书院的穷鬼怎会到我们青山书院来,真是晦气!” “据说篁竹书院在前几天被烧了个精光,现在呀,只是一片废墟。”身旁男子转而哈哈大笑,以一副睥睨的姿态瞧着谢绾。 顿时,她怫然不悦,攒紧右手,生怕一拳上去,但她不愿为此在青山书院起冲突,从而延误了盘问毛臣的时机。面色转怒为平,冲着旁人一笑,令二人汗毛一竖。 “请问,毛院长在何处?”谢绾微微一笑。 而男子清了清嗓子,以一副高傲的姿态,道:“呵,书房。” 书房,她心中辗转了一番书房二字。从而对男子微微点头示意,而脑海中寻找着书房的记忆,青山书院的院长书房应当在学堂左苑之中,除学堂之外最高的一座。 循着学堂周围而去,一路上看见的纨绔公子不计其数,唯独未见那钱妄。好在钱妄此时不在书院,否则,便又是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斗法了。 加快步伐,左右张望,才看到了那一座最为豪华的书房,红木搭建的不说,便说那门把手,便是以黄金打造,十分耀眼夺目,门阶以大理石为原材,那长长的门廊,一道绿荫遮蔽,似与天地融合。 她推开半掩的屋门,悄悄的张望,随之立起身,跨步走向正在看书的毛臣。 本以为毛臣是钱妄的师长,与钱妄应当是一丘之貉,如今才让她觉得自己错了,毛臣的从容,是钱妄无法比拟的。 “你终于来了。”毛臣的眼睛依旧不离手中的书籍,言谈举止淡然,似乎喜怒皆不形于色。 谢绾步伐辗转,瞧见屋内装潢,上等瓷瓶旁立着十方宝砚,堆着不计其数的书画诗词,名家珍品,并有江沉的书画。 神色立马被江沉的书画吸引,远远看去,是江沉的山居图,书画上的笔墨丹青,酣畅纵横,笔锋锐刃,但唯独此画仅有江沉的劲,却无江沉的细。 他开了这间书院令他财源广进,自是用少许的银两无法打动他,他性格怪癖,不想回答的便无任何人能够从他口中撬出一丝一毫。毛臣向来喜爱收藏字画,自以为自己收藏的珍品无数,如今这揭出江沉书画乃是赝品,与他的颜面一博,怕是能让他回答自己的追问。 她缓缓上前,似乎胸有成竹的模样:“看来你已知晓我所来的用意,那请问,毛院长的答案。” “你为何觉得我会告诉你?”毛臣冷笑。 直至她走到案前,瞧见那行云流水的题字更是坚定了此乃赝品,她拜望过许多江沉的书画,每一副书画上的题名,江沉二字,必有出锋。而此画那二字,唯有遒劲,毫无运笔之妙。 “没想到,毛院长也会收藏赝品。”她嘴角微微一瞥,似笑非笑。 乍时,眸子一沉,丢下手中的书,怒道:“胡说,我毛臣的案桌上怎会有赝品。” “交换。”谢绾浅笑。 毛臣拍案,喝道:“好!若是你能看出哪一副是赝品,我定当如实以告。” 拍桌一震,霎时间,掀起桌上的书画,从零散的书画之中撩出。将此丢到毛臣的面前,看着毛臣愤怒但又心疼的模样,心中十分悠然。 青山书院与篁竹书院斗了那么多年,如今总要解气一番。 谢绾指了指所谓江沉的书画,道:“喏,赝品。” 毛臣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这是他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书画,却被她认为赝品,怒气上升,甚至要将他燃烧了一般。 “赝品?这可是我从太余书画坊花了一百两购来的。”毛臣怒道。 谢绾心中悠然,眼里含笑的在毛臣身旁徘徊,指着江沉二字的题字,再将腰间别着的折扇取出,将其打开,与之对比。 “你自己对比一下。”看着毛臣的又气又怒的模样,瞬间收起折扇,别回腰间。 毛臣似乎也从折扇中看出了端倪,细细回想他日所见的江沉真迹,眸中一闪,却是如折扇一般,字有出锋。他怒不可遏的拾起赝品,将其撕得粉碎,向外洒出,一片片纸屑飘舞在空中,似是冬日的雪花,秋日的落叶。 “我毛臣手中,绝不留赝品。” 谢绾吃惊的看着毛臣的举动,令她大跌眼镜。好歹这赝品,也是一百两银。 良久,才回过神,咽了口水,问道:“如今你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火不是我放的。”毛臣抬起头来,与谢绾对视,那眼神里的坚定,完全不像谎言的编织,“三日前午时,我正在书院教书,从未离开过书院,整个青山书院为我而证。” 说谎之人眼神会闪躲,精神高度集中,如今他说的理所当然,姿态从容,纵火之人不像是他,但她也无法因一面之词便信了他。 “那你单买那壶烈酒,作何而用?”四目相对之下,眼神中竟有几分毅然。 爽朗的一声笑声落地:“你可知人在醉意临顶之下能写出最好的书法?” 随之丢下一卷书法之作,自是潇洒恣意,快意恩仇:“这是我三日前所书。” 谢绾暗暗点头,看来能与篁竹书院斗了那么多年之人,并非浪得虚名,她拱手而退,心中竟暗含些许敬意,能写出如此书法之人,世间少有。 ------题外话------ 求评论求留言感觉正在单机qaq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身陷钱府 夕阳日暮,狼藉残红。 山下零零落落的灯火渐渐悬起,如蝼蚁一般的人群渐渐拥簇,残红的夕阳映照着山头,把青山书院映的很是耀眼,飞鸟腾空,渐渐与晚霞交融。 满眼橙红,绚丽如金龙翻腾。眼睛却是被映的有些迷蒙,眯着眼睛阔别身后的青山书院,朝着前方低头行走,思绪紊乱,脑海中浮现出苏庆煜的身影,不知他现在探查的如何了。 已是酉时,不宜在外久留,与‘苏谪’会面后便回府叙旧,她与父亲几日不见,他应当很是挂念,此时,也当回府去瞧瞧,瞧瞧父亲在这几日过得如何。 正欲离去,眼前却出现了个熟悉的身影,金丝银边的袍子,玉蟒腾空的绣技,一尘不染的长靴,姿态狂妄,负手而立。 她眯着眼,打量了一番,分明是恶霸钱妄。 心下一怔,略感不妙,上次那马蹄碾人的账还未了结,又多了月满樽那一账,依着钱妄的个性,定不会轻饶她。而她不会武功,只会乘人不备之时挥一拳头,再而落荒而逃,如今,身居山头,唯有那缆车才能下山,如今已无逃跑的可能。 “臭小子,真是冤家路窄啊!”钱妄瞬间哈哈大笑,拽着谢绾的右手,咬牙切齿道,“终于落到老子手上了,如今看你怎么逃。” 风声嘶嘶,落霞涌动,晚霞之下她正想挣脱右手,挣扎的幅度隐隐作痛了背部的伤口,嘶的一声,凝眉而视。霎时间,将谢绾反手一扣,她却无丝毫反手之力,在武力面前,她只能居于下风。 未等她反应,哐当一声,脑袋一阵疼痛,合上娇俏的双眸,意识消散,一片黑暗,心中无奈,却无可奈何,既然与他结梁子,便早就料到了迟早要栽到他的手上。 “混蛋!”合眼之前,唯有留下一道凌厉的骂声。 月明星稀,万籁俱寂。 面前的黑暗,乍时变得依稀明朗起来,脑袋依旧阵阵疼痛,夹杂着背后的伤势,与之交杂,令她神思清醒,谢绾霍然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眼前这番情景。 她挪动了一下身子,却发现整个人被捆了起来,整个人倒在一张结实的红木床上,细致的雕刻工艺,正是岑州少有,晃眼的红烛闪烁在眼前,唯有自己散乱的发丝直指于肩。 细细回想,方才之事,撩了撩自己的青丝长发,心头一怔,连忙看了下自己的衣着,长吁一口气,好在,还是方才的衣着。 探出头去,四下无人,捆着的双手极力挣脱,似乎并无所用。环顾四周,看见红木雕花桌上放着一筒笔,皆是上等笔墨,江州的江笔,越州的越笔,竟还摆着湖州的砚台。 这岑州,想来只有钱府有这等财力了。 看着屋内的装潢,红烛摇曳,填满了整个屋子,那半掩的雕花木窗更是雅致,想来,这不是在钱府侧院,而地处正院。望着窗缝而去,钱府外还灯火通明,敲锣打鼓声不断,应当还未及戌时。 望遍了整座屋子,却丝毫未看到些许锋利的物品能让她挣脱束缚,想来这钱妄便早有防备。 正当她绞尽脑汁之际,屋外走来了一个男子,一袭红色长袍,绣着金丝银线鸾凤齐鸣,很是奢侈,看着装束便知是钱妄无疑。 她抬起头,看着那一身喜服的男子朝着自己走来。 “哟,没想到啊。臭小子竟变成了貌美如花的小娘子。”钱妄的笑声肆无忌惮,内含些许的狂妄,“今日,你若从了我,前几日之事,便一笔勾销。” 心头厌恶油然而生,但却毫无体现。她强忍住怒火,抬头,嘴角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假意应付着钱妄。如今被困于此,只能与他虚与委蛇,否则,吃亏的总是自己。 “钱少爷,你可知晓,那日我与你争执,不过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而已,其实小女子早早的倾慕与你。你如此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为万千少女所迷。”谢绾话语一出,似乎连自己也听不下去,差点做出作呕状,却生生的被理智制止了住。 被她一番夸赞,谁知这钱妄竟听得很是入迷,连连点头。 “那今日,本少爷便满足你的心愿。” 刚要解自己的衣扣,却被谢绾一声大喝打断了这个动作:“等下!” “你不觉得时辰早了些么,我们先来娱乐一番。”谢绾两眼做出迷离状,嘴角浅浅一笑。 面露思索神情,脑中飞速运转,思索该以如何方法将他灌醉,才有机会伺机而逃。 负手举步,朝窗外看去,时辰,才刚到酉时一刻,确是有些早了。 “好,小娘子,你想如何,依你便是。”钱妄走上前来,勾起谢绾的下巴,一阵端详,转身哈哈大笑,眉目间尽是狂妄。 片刻间,谢绾脑袋一阵,灵光一闪,嘴角弧出一抹弧度,得意洋洋的说道:“那你便与我对诗,对不出来的便喝酒。” 唯有如此,才能将他击的片甲不留。 而钱妄连连大赞一声好字,看向眼前被捆束着的谢绾。心头大悦,竟上前解开她的绳子。 “谅你也无路可逃。”洋洋自得的做出一副少爷公子的模样,与方才那聒噪判若两人。 谢绾甩开绳子,张了一番懒腰,舒展了一番筋骨,正是神清气爽,大步流星的走到那雕花红木桌前,拍案而坐。 “本少爷博览群书,不惧任何,你先手。”钱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拍腿而坐。 “那我便从五韵中对起。”她点桌思虑,扶颚而坐。 她本是心中笃定,钱妄必输无疑。但念及今日午时的毛臣,令她心中有些许动摇。不过尽管毛臣多么出彩,教习钱妄这不学无术之人,应当也是朽木不可雕琢。 既是她先手,不论如何,先从她擅长的《五韵》对起。 酉时三刻,月挂高悬。 店肆林立,车马粼粼,夜晚的岑州依旧人群涌至,通明的灯火依依晃晃,照亮了整片街市,喧闹的街市,簇涌的人群,辆辆车马从苏庆煜眼前缓缓行去,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却依旧没有谢绾的踪影。 约好酉时一刻会面,竟失信于此,他望了望身后的月满樽,思来想去,谢绾也毫无理由失信于他,怕是遇着了些许事。 大步走去,再见着了那收账老人,在黑夜的映衬之下,发丝并无午日那般苍白。 “午时与我一同前来之人,你可再次见他?”苏庆煜负手蹙眉,左右顾看,依旧无果。 月满樽之中,觥筹交错,醉酒吟诗之人依旧比比皆是,不输于午时的繁盛。 老人推了推算盘,抬首相视,气定神闲的说道:“一两。” 没想到老人如今直接长驱直入,明说银两。此刻的苏庆煜竟有一丝的不耐烦之心,看着老人如此嗜财,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了一锭银子,拍在了他的眼前。 “在哪!” “申时三刻,我瞧见钱妄将一个身形与那位公子相似之人扛入钱府。腰中有一把名贵的折扇,与那位公子相同。”老人将那一锭银子收入囊中,看着眼前的苏庆煜心中暗喜,但并未流露于表。 他递以老人一个冷笑,便拂袖离去。长袍一甩,落下了阵阵烟尘。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锒铛入狱 灯火长明,高墙巍巍。 铺天盖地的烟云压着天空,长明的灯火点缀着夜色的宁静,满天星辉之下,花落星散,江河粼粼,原本簇拥的人群渐渐变得寥寥无几,致使如水的月色之下唯有落叶及地之声。 长街寂寥,唯有月色相伴,问了少许行人,才寻到钱府之前。 翻上高墙,远远瞧着钱府的一举一动,举目四望,正是佳木茏葱,假山林立,石路上淌着涓涓流水,曲折不断,门前以朱漆红木为柱,白玉石为雕像,尽是奢靡无度,相比于京都的煜王府,也毫不逊色。 “想来也是个聚联财富之人。”苏庆煜一声闷哼,不屑道。 苏庆煜翻身而下,以蹑手蹑脚的步伐四处探看,整个府邸皆寂静无比,唯有府内不远处的一座屋宅之中声音嘈杂,竟还有醉酒吟诗之声。 声音渐渐传入苏庆煜耳中,听此音,当有二人。其中一人声线熟识,那狂笑之声似曾相识,此时,往事如风,脑海之中竟浮现出与谢绾相识那日的捧腹大笑,竟与之完全契合。 此时之音,应当是谢绾与钱妄二人。 苏庆煜心中愕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收账老人分明是说她是被扛入钱府,如今,为何会与钱妄吟诗作对,谈笑风生。 带着疑虑走到窗前,侧耳旁听,乍时,哄笑声歇,眸光之中掠过一丝疑惑。微风轻轻的吹动窓纸,点洞而视,映入眼帘的竟是钱妄趴倒在雕花红木桌上,而谢绾却拿出越笔在钱妄脸上作画。 “与我相斗,你这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谢绾拍了拍手,丢下手中的笔,笑道。 钱妄已醉,谢绾安然。苏庆煜眸光乍时变得柔和,大门一推,悄无声息,谢绾的身子一哆嗦,总感觉身后有一人在瞧着她,很是不舒坦。 霍然转身,对上苏庆煜的眸子:“苏谪?” 话未落尽,苏庆煜便打断了她的话语,淡冷的眸子与她相视。 “你为何在此?”苏庆煜道。 谢绾转身,挪了两步,徘徊无奈的说道:“询问毛臣之后,方巧遇上了他,便被掳回了钱府,好在我文思泉涌,以对诗之计,匡他醉酒。” “此地不宜久留。”苏庆煜似乎并未细听她的阐述,而是左顾右盼,瞧见天色尚沉,月色如梭。 未等她反应,便握住她的手腕,欲要一同越出钱府,离去时的拉扯,似乎牵动了身后的伤口,她捂背而嗔。 大步离去,唯有身后醉酒的钱妄喃喃自语,不知所云。 乌云如墨,树影婆娑。 狂风四起,厚云堆积,阴沉的天空之中让清晨一片灰暗,街头伶仃无人,人影皆散,毫无往日的生机繁茂。树影沙沙,薄雾愁淡,街头尽是零散落魄之人,擦肩而视,尽是落荒而逃,或是面露惊恐之色。 谢绾挠头不解,为何行人皆行色匆匆,见着她以为见着鬼一般。 走上前去,方要言说,却看见行人阴沉惶恐的脸色,踉跄而逃。 “请问,你们”话未毕,行人看见她的脸庞,连连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言语变得结巴不堪。 “你,你你!”行人瞪大眼睛,身子一步步向后挪去,大吼,“官老爷!在这!” 唯见四周,马蹄轰鸣,滚滚灰尘扬起,落得道道足迹,一列列官兵寻卫整齐划一的奔至于此,一把把长枪佩剑在她眼中挥舞,排场之大不可言说。 只见官兵头领一袭深蓝色长袍,头顶乌纱,肩绣祥云之瑞,手持画卷,外貌沉稳,略有老态,一揪唇上须,但流转的眼神,精明的容色,看起来便是贪官污吏之像。 县令缓缓上前,推开画像,与之对比。画像之上,眉宇之间连一颦一笑皆是与谢绾相同,画技老成,运笔熟练,若要画出此画,没有七八载工夫,是做不成的。 谢绾见此,心中已有一二分底,怕是有人告上了一状,陷害于他,她闭眼思索,她有何处落人把柄,能劳得县令大驾逮捕。 “你便是谢卿之?”县令比对一下画像,发觉完全吻合,眸中闪现出一抹森冷。 并未点头,便被五花大绑扛入了县衙之中,她除了钱妄,并未得罪他人,不解于为何县衙之人无故会将她捆入县衙,一路之上,众人众说纷纭,有为她叫屈的,有说罪有应得的,说长道短。 明镜高悬,纷论不断。 衙内棍声不断,衙外议论纷纷。县令挥袍坐大堂,而她却被押解下跪,衙门之中灰尘滚滚,连明镜高悬之上都附了一层灰。 身旁跪着一个老人,似乎略有相识,蓝色布衫,花白色的发丝,腰间佩着一块木牌,是钱府下人专有的木牌,眸光惊恐,但双手并无颤抖之举。 寻找之前残存的记忆,此人应当是钱府的官家,眸光一横,略感不妙。 “青天大老爷啊,少爷死的冤枉!请青天大老爷明察!”官家跪拜不止,一边哭嚎,一边以锐利的眼神投向她。 心头一喝,并未发声,昨日还与钱妄有所交集,今日便传出钱妄的死讯,所有人定会以她为最大嫌疑之人,钱妄乃岑州大户独子,也难怪劳得县令大驾抓捕。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谢卿之,你有何辩解?”县令惊堂木一下,众人正襟危坐,唏嘘不断,“钱府众人皆说你是昨夜最后一个见钱妄的,翌日一早,官家便发现了钱妄尸体。” 淡然一笑,缓缓抬头,从容不迫的说道:“昨夜我是在钱府。” 话音一落,衙外之民纷论不断,耳朵一竖,隐约之间竟听得旁人唾骂钱妄。 “那人死的活该,成日里就知道欺负孤寡老人。” 谢绾眸子一沉,眸中闪烁出一抹凌厉,字字珠玑:“但在酉时三刻,我已离去,杀他之人,另有其人,我想,这青天大老爷,应当会‘明察’吧。” 她加重了明察二字,以一副玩味的眸子看向县令。 语毕,县令顿时言哽,给师爷使了个眼色,待师爷低下耳来,转过头去,轻声道:“这小子看起来不好惹,若是硬将这屎盆子扣在他的头上,他会不会搞出什么名堂来。” 师爷眼珠一转,贼眉鼠眼的小声道:“大人,黄毛小子终究是黄毛小子,怎会斗得过官。还是尽早结案为好,也好保住您青天老爷的名声。再则,钱府人皆说,这谢卿之是最后一个见到钱妄之人,是有案可稽的。” 县令听之言之有理,钱府乃岑州大户,即使身为县令也得罪不起。 惊堂木一落,县令怒喝:“你这黄毛小儿,本官身为县令,自当秉持公正,不容你来分说,你说你酉时离去,有何人何物为证?” 顿时,鸦雀无声。 这一问使谢绾沉默,她若是以‘苏谪’为证,且这一证唯有一人,还是外乡之人,县令也定当不会相信,并且与钱府众人相比之下苍白无力,既是无用之功,而且敌明我暗,若是让构陷之人知晓有此证存在,怕也是要杀人灭口,不如留下他,让他替她寻找确凿证据。 “无证。”一言既出,哄声四起,连同师爷也大笑不止,唯有谢绾一人跪伏于地。 而县令却怒气不止,不可置信的问道:“无证?那你有何脸面,与本官叫喧?拖下去,押入大牢,听凭处置。” 右手一挥,谢绾便锒铛入狱。 草满囹圄,不寒而栗。 瑟瑟阴风拂过,稻草满地飘零,四面之墙,将她束缚于内。铁栏之外一片阴风怒号,哭喊声断,大片囚者皆是嘶声喊冤,更有人几近癫狂之态。 而谢绾便蜷缩在稻草之内,米黄色的书生服,被烟尘滚的略有脏乱。 “哈哈哈哈哈哈!又来了个俊俏小儿!”一个发丝凌乱,几近癫狂的老儿看见谢绾狂嚎大笑。 她卧身上前,拍了拍身上的烟尘,看着对面的老儿,心中不由得奇怪。 “再过几日,你便会像他们一样!”老儿一边狂笑,一边指着身旁蓬头垢面的男子,“变得脏乱不堪了!哈哈哈哈哈!” 看着眼前那一批批囚犯,一番询问之后,有些是罪有应得,但也有一些也是如同她一般含冤入狱,想来这岑州县令也是个贪赃枉法之人。 眼前苍凉不可言喻,还是应早早离去这不毛之地为好,如今身陷囹圄,唯有以信相通,才能让人知晓她身陷于此。 蹙眉,抿唇。收信之人,定不能为父亲,昨日父亲已为她心急如焚,今日再让她以杀人嫌疑罪名让父亲知晓,定会让他跳脚。唯有以‘苏谪’相救,虽是萍水相逢,也好歹是点头之交,唯有让他来寻找证据。 贴杆而望,朝着巡视的狱卒大喊:“狱卒大哥!” 狱卒提刀而来,一身红袍,头顶官帽,衣袍上头还绣着“狱”一字,狱卒满嘴胡渣,言语粗俗:“怎地?” 左顾右盼之下,谢绾道:“狱卒大哥,能否帮我寻来纸笔,顺便帮我送封信。” 话毕,只见狱卒一脸轻蔑,冷笑两声,双手环臂,摆出银两的手势道:“纸笔可都是要银两的。” 瞬间,谢绾明白了狱卒的用意,浑身搜寻,江沉所绘折扇定不能交付于他人之手,好不容易才从袖中摸出一支银簪,是上等银制,一月之前在西市银饰铺买的,好在这时派上了用场。 谢绾讪讪的拿出袖中的银簪,递给狱卒:“这,可够买纸笔?” 狱卒接过银簪,打量了一番,满是嗤笑:“你一男人身上,怎会有女人的物件?” 谢绾不言,怕是露馅于此,心中思索,乍时,谎话即来,以一副无奈的语气,叹之,念之。 “那是我想赠与我心爱之人的,如今我锒铛入狱,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银簪即入囊中,随之离去,留下的只有一道清远的背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权 沽月客栈,墨香萦回。 鸡鸣破晓,垂柳三里,晨色似万物初醒。檀香袅娜之中,一盏清茗,纸窗前跃动一个清远的身影,行于桌前,望着桌上的那一封书信,并未言语。 不久,才拆开了书信。 泛黄的纸张依傍着粗糙的信封,但那一行行字迹却是行云流水,入木三分,若非功底之深,绝不能写出如此字迹。书信言简意赅,简明扼要,便写明了她的用意。 苏庆煜垂眸,捏着这封书信,疑惑之情,溢于言表。信中所写之意,便是令他勿入公堂与官为人证,她怕独木难支,引敌灭口,再则令他为她取证,待证据确凿之时,为她洗脱罪名。 那日酉时,她不过将钱妄灌醉,便随他离去,而信中所写,虽于酉时前后,而钱妄死因却是一刀入喉,出血过多,如此情况,恐遭他人嫁祸,以脱其名。 思绪浮动,蹙眉深思。右手中指,揉着门庭,眉间的思索,更有几分沉重。如今虽与谢绾如今仅是萍水相逢,点头之交。但他却想知,纵火之人,到底为何,也好洗脱了顾辞的嫌疑。如今身居岑州,人生地疏,唯有与谢绾相交。 乍时,一道呼吼打破了她的思绪,门外一个客栈小厮,高声道:“这位公子,您要的菜来了。” 苏庆煜走到门前,打开屋门,唯见一个身着布衣的男子推着一车菜肴,冲他一笑,推至桌前,摆着一道道菜肴,很是愉悦,瞧起来很是纯粹之人。 “凤尾鱼翅,八宝野鸭,佛手金卷以及一碗白饭。齐了!”小厮自顾自的数着桌上的菜肴,喜气洋洋的说道。 见小厮如此,随之,挥袍坐于桌前,冷冷道:“你可知钱府公子死于非命之事?” “那是当然,钱妄之死,可是轰动了岑州!钱府乃岑州大户,怕是那谢卿之得吃不了兜着走。”小厮听此,便侃侃而谈,那震惊岑州之事,仅仅一日,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街头巷尾皆在疯传这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看来这钱妄,早已在岑州臭名昭著,有此动机之人不为少数。 “那你可知衙门怎么走?”钱妄沉眸,手中攒着这封书信。 碧空如洗,车水马龙。 衙门前,来往之人,熙熙攘攘,车马疾行,微明的晨光,依稀的晨露之下顶着“衙门”二字,苏庆煜越过石阶,看了眼一旁的鸣冤鼓,背手走到门前,看了眼立着的衙役。 “喊你们大人出来。”他的眼里有一道捉摸不透的神情,苏庆煜道。 衙役斜眼而视,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苏庆煜的着装,衣袍华丽,容貌俊逸,正是富贵之相,随之噗嗤一笑,说道:“你是何人?” “既然你们大人不出来,那我便进去了。”言罢,不顾衙役的阻拦挥袖而去,行至大堂前。 四顾一周,负手而立,眼前的摆设并不陈旧,是不久前才翻新过的,头顶的“明镜高悬”四字以黄金所制,身后有猛虎绣布饰面,那惊堂木亦是红木打造,根据易国所制薪给,年俸禄仅仅60两银,也便是一月便只有5两银,若要打造如此,少则二百两银,怕又是一个贪权恋银之人。 正环看时,身后却走来一个衙役,步伐局促,身姿卑谦,走到苏庆煜跟前,拱手道:“大人请你去书房一叙。” 苏庆煜转身回眸,对上衙役的眸子,便随之而去。 清幽雅致,明窗净几。 屋内整洁宁静,珠帘茂集,点点晨光撷露依附着窗纸,半掩的雕花镂窗吱呀作响,桌案之上摆着瓷器花瓶,各式名家书画云集,应接不暇。 远远的一道甘甜复杂的香味袭来,这香味似曾相识,随香味而去,远远的看着那香炉生烟,缭绕四处,香气愈渐愈浓,脑海之中思索着这气息。 龙涎香 易国上下,唯有宫廷之中或士绅豪富才能用的起这龙涎香,而他却是个小小七品县令。 回过神,看向那正在看书的县令,官服极为普通,但手指上的扳指却玉质上等,应当是和田玉,玉质上等,产出极少。 县令弃书而视,打量了一番苏庆煜,打了个哈欠道:“不知你在这青天白日之下,寻本官有何要事?” “听闻,县令大人近来被钱妄一案所困扰。”苏庆煜悠扬的声音萦绕于此,面色从容,泰然自若。 县令眸中掠过一丝疑惑,沉声道:“你寻本官是为了此事?” “谢卿之不是凶手。”语毕,哽言,便不再言说,书信上所写,谢绾遭钱府众人所指,独木难支,如今作证定会遭凶手灭口,唯有找到确凿证据之时,再上堂作证。 县令心头一笑,挑眉道:“你有何证?” “此时无证,再待寻证,你若能释她回府,七日之内,定会结案。”苏庆煜走到县令跟前,四目相对之下,凌厉的眼神,竟让县令感觉有些许渗人。 当下神情怒不可遏,面露阴沉之色,他堂堂县令怎能受一黄毛小子操使,随之拍案而道:“若是本官释了他,他却畏罪潜逃了呢?” 苏庆煜缓缓的在县令眼前走了几圈,步伐清脆,背对于县令,从指间摘下一个随身而戴的扳指,环手而立,丢到县令手中。 本是愤怒的眼神,乍时转为惶恐,扳指之内刻着贡一字,此乃是邻国贡品,县令转眸而视,以精明的眼神扫视着苏庆煜,心以笃定此人来头不小,家中若非大官,也定是皇亲国戚。 “你,你是何人?”县令眼神中掠出一丝惊恐,慌张道。 苏庆煜拧了拧头,舒展了一番筋骨,懒洋洋的答道:“在下苏庆煜。哦,对了这扳指不过是来抵押的,七日后,我会带着谢卿之与真正的凶手来取这枚扳指。” 听之大惊失色,苏庆煜一名,乃当今煜王之名,如今他微服出巡,定当是查贪官污吏的,而他就地敛财,若是让苏庆煜知晓,下场也绝不会好过。 他慌忙走到苏庆煜跟前,将扳指递于苏庆煜手上,伏地大拜,满脸讪笑,随之喊出一行人,命之释放‘谢卿之’。 “下官想,以王爷作保,谢卿之定当不会潜逃。下官已命人释放了谢卿之,下官定当早早结案,还谢卿之清白。”县令躬身低眉,言语梗塞,落字不清,显然已惶恐至极。 玩味一笑,看着县令这转变的态度,心中悦然。如此贪官,让他惊恐一番也好。 “莫要将本王的身份,告知他人,否则,提头来见。”他刻意顿了顿最后四个字,转身悠悠的说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牢狱之灾 烟雨颓桓,鼠蚁横生。 晨光打斜之下,潮湿的地面,显得略有莹露,原本不见天日的牢房,竟有几丝的光明笼罩,鼠蚁一排排的掠过,荒草堆积的地面,早已脏乱不堪。而她那一袭篁竹书院的衣裳,已被划破了几道口子,不再完整。 谢绾坐卧在荒草堆上,微微眯着眼睛,看着眼前映射的余光,心中回想着那日与钱妄赌酒之事,她虽厌恶钱妄的嚣张跋扈,但从未想置他于死地,谁又知,她离去之后,钱妄便死于横祸,竟还遭众人指认为凶手,如今这锒铛入狱,身陷囹圄。 她虽自小洞若观火,如今却是身不由己。 从那日的篁竹书院被焚毁,再从昨日的钱妄之死,短短几日,接踵而至的事端,令她头脑不再明晰。 正当她忧心于此,却见,远远地,行来一个狱卒,狱卒提着一盒木质食盒走来,看向狼狈的谢绾,衣衫褴褛,眸光沉淡。 “谢卿之,你的食盒。”狱卒不耐烦的打开了狱门,将食盒丢进了里面,锁上门,便转身离去。 谢绾望着狱卒转身离去的背影,晃晃悠悠的立起身,走到食盒跟前,踉跄了些许,随之细细打量了一番食盒,木质,雕花,做工乃上等,应当是所识之人相赠。 若是‘苏谪’收到了信笺,应当会来此探望,并询问那日所发生的事情,再去寻证,想来这不是‘苏谪’所赠。那便唯有沈白珺与父亲二人了。 她掀开食盒,是她最喜爱的八宝鸭与红烧肉以及一碗白饭,正欲拾起筷子,心中的警惕上头,如今她被困于牢狱,遭他人嫁祸,若是真正的凶手假借食盒杀人灭口,也不无可能。 昨日将银簪给了狱卒,如今却无法以银簪试毒。 思绪辗转,便落到了鼠蚁身上,双手合十,喃喃道:“对不住了,只为自保。” 她丢下一小块红烧肉,香气缭绕,便有数只老鼠虫蚁,闻香前来啃咬,她蹲坐在一旁,一番观察,见老鼠们安然无恙,才放下了心。 细细品尝,这八宝鸭的味道似曾相识。 “这八宝鸭”谢绾眉心一顿,“是如潭居的味道。” 如潭居的八宝鸭香脆可口,浓香四溢,乃是岑州的特产,每日午时,如潭居便会排上那长龙大队,八宝鸭的价格一涨再涨,如今直直要了八钱银子一只。 “天和楼” 而这红烧肉却是如潭居一旁的天和楼的特色,二者虽自相鼎立,但美食却相得益彰,想来这赠送食盒之人,也当是花费了些心思,哪日出狱,便要好生询问一番。 酒足饭饱,神思也得到了恢复,好酒好菜,自当应有好诗词,但深陷于此,也无法风花雪月起来,并没有心情来吟诗作赋,便在那头托腮发愣。 也不知,‘苏谪’是否收到了信笺。 “哎,何时苏谪才能寻到证据救我出狱”托腮,发出了一阵长长的叹息。 华年青春,消磨在了牢狱之中,触目的情境,回荡于视野上下,凄清惆怅,更是无奈至极。 她抹去嘴边的沫子,将食盒置为原状,丢在一旁,正是托腮,回味方才的美味,忽然间,心头一躁,便退到荒草跟前,仰天而倒,瞬间触动了身后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嘶的倒吸一口凉气,蹙眉,咬唇,随之望向黑漆漆的牢房,怔怔发愣。 牢狱之中,黑暗的不见天日,被幽深凄凉笼罩着,分明是清晨,却有一种夜晚的凄清之感,一旁,没有人哭喊,没有人吵闹,每个犯人各司其事,有人在睡觉,而有人在凿洞,似乎一切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一般。 谢绾喃喃的说道:“这般凄清,也不知,还要在此处待上多久。” “来这的不是三年五载,就是十年八载,想要出去,难啊”语毕,身后一道懒懒的声线。 转头望去,看见对面一个囚徒懒懒的躺在稻草堆上,翘着腿,很是惬意。 “你在此多久了?”谢绾疑惑道。 囚犯依旧慵懒的模样,答道:“不过三年而已。” 光阴如水,日夜明晰,凝滞的空气交杂着灰尘,撒过片片烟尘。 面色忧虑,长吁短叹之中,听见那三年,心中有些无奈,不知不觉之间,方才那个狱卒再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看见狱卒的拾出银钥,认真的解着这道狱门的枷锁。 谢绾见况连忙凑上前去,不顾衣襟的脏乱,看着狱卒的一举一动。 如此这般,不知又有何事端,是转赠物品,还是书信相联。 “如今这是何意?”谢绾指了指他正在开的枷锁,凝问道。 哐当一声狱门敞外而开,而狱卒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语。狱门吱呀晃动,狱锁与狱门碰撞的声音银铃作响,隔壁的犯人连忙贴上脸来瞧着这一举一动,有人议论,有人惊叹,言语之声参差不齐。 “二狗,你瞧,这人是不是攀上了什么关系,仅仅一日便出狱。”一个犯人低声朝着一旁的人道。 而一旁的人“切”了一声,冷哼一句,挥了一番脏乱的袍子,立坐于地,满是鄙夷的轻声道:“我看也是,莫不是有关系,怎会一会儿食盒,这会儿便放他出狱!” 话音未落,早已完完全全的落入谢绾耳中,听之不语,反而开始思虑起来,心中已知一二,如今这架势,应当是要放她出狱,但这仅仅一日,尽管‘苏谪’收到了信笺,也不可能寻到确凿的证据,救她出狱。几日相交,‘苏谪’也不可能如此鲁莽便横现于凶手的视线之中作证,她信中已写明,切勿鲁莽行事,免遭杀身之祸。 她托颚不解,眸中的疑惑更甚方才,眸光转动,咬唇不语。 而县令那人又不可能善心大发,纵她出狱,昨日那强词夺理的欲加之罪,今日又怎会如此轻易的放了她。 她抬起长靴,往前挪了两步,潮湿的地面已将他的长靴沾染的满是污渍,她疑惑的看向狱卒,以验证她的推论:“你这是?” “愣着干什么,要走快走!”狱卒不耐烦的瞥了她一眼,便想把她推离。 “可是寻到了什么证据?”谢绾定住脚步,眸光一闪,微唇轻掀。 话音未落,狱卒哼哼了一句,不屑道:“证据?哪来的证据!要不是有贵人相助,你怎会轻易的离开!” 贵人 她眸子一沉,她交好之人,向来没有显贵之人,唯有那出手阔绰的‘苏谪’来头不小,可能是他口中的贵人。看来是‘苏谪’不知使了什么计谋,让那县令妥协,如此轻易的便放她出狱。 县令眼里,仅有钱权。眸光之中闪过一丝锐厉,似乎知晓了些什么,拿出腰间的折扇,良久,微微一笑。 “多谢!”谢绾拱手一笑,拍了拍衣襟上的灰尘,提起食盒,在一群犯人的目送之下,朝着大门而去,没有飘飘衣袂,唯有破旧布衣。 转身,望了一眼身后阴森的牢狱,心中淡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出狱 当午晨明,时至中辰。 如今已是接近午时的光芒,肆意的阳光撒入整片岑州大地,落地的杏花飘扬在视线之中,原本的杏花烟雨,已被烈日遮挡,行人如织,拥塞不断,一路上看行过的车马,飘零的落花。 金黄色的阳光,充斥着一切。唯看见各色不同之人,与她擦肩,皆会回头一望,狼狈不堪的模样,不愿再在街上肆意行走,只愿早早归家,看望父亲,是否清瘦了的容颜。 左顾右盼之中,张皇,无措,提着食盒,行到了谢府门口,食盒的雅致与她的狼狈可谓天差地别,望着那高高在上的牌匾,微微皱起眉头,紧握食盒,心中略微的担忧。 不愿兄长的责备,担心父亲的不悦。 未曾敲门,不远处,便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谢绾心头一喝,躲于树后,她远远看到父亲推门而出,虽仅仅一日未见,心中却有愧疚。她看了看自己一身凄清,脏乱不堪,犹如过街老鼠,街头乞丐,便不愿上前与父亲相见,唯有待到谢沣离去,才蹑手蹑脚的入了谢府之中。 林立的杏花树,在烈日之下,并没有烟雨之时的凄美,芳草满地,绿荫如丛,看见早已凋零的寒梅,一旁坐落着几间雅致的房屋,书画笔墨之气,萦绕四处,并有一股淡淡的杏花香绕鼻。 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色,心中感慨,想起昨日牢狱,虽无说书之中的鞭笞之刑,但却感到无尽的苍凉,打磨她的棱角,消磨她的锐气。 但若再让她选择一次,她的选择依旧不改。无证,公堂之上,唯有锐气,才有机会平反冤案,尽管到最后结果凄凉,也要强颜欢笑。 “给他些银子,便让他离去。”唯有一道熟悉的男音在她身后辗转,朝着一旁的管家淡淡的说道。 管家附声上前,提着一袋银两便朝着她走去,拍着肩膀,说道:“我们家少爷命我给你些银两,别再误闯谢府了。” 语毕,谢绾陡然转头,与管家对视,这四目相对很是尴尬。 管家的眼里一阵狐疑,打量了一番着装,随之看向容貌,脏兮兮的脸,但为熟悉的面孔,散乱的墨发,霎时间转为惊讶,颤抖的右手,惊讶之情与钱袋一同落地。 “小姐?你怎么”管家惊道。 谢栾闻之不可置信的上前,微张的唇瓣与惊讶交杂。 “绾儿,你,如何变得如此模样?”谢栾虽知谢绾被捕入狱,但由于谢沣的训斥不许前往探看,谁又知仅仅一日便出了那个牛鬼蛇神之地,谁又知入了一日便如此窘迫狼狈。 谢绾看向眼前的男子,一袭墨青色的长袍,手持折扇,书生气质,婉转柔和的语气,长发及肩,清秀的面孔,有几分的俊逸。 是兄长谢栾不错。 “大哥,我”谢绾哽言,长叹一口气,再道,“一言难尽啊!” 闻之,谢栾打量了一番谢绾的衣着,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到了谢绾身上,缓缓而道:“父亲不让我去探你,我也不知你竟落得如此落魄。先去沐浴更衣,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什么事都搁下,过会儿再说。” 谢绾几近泪目,但却浅浅一笑,点了点头,受着谢栾的宠溺,被方才呼唤而来的月沐,带去了卧寝之中。 其中清新的气息,使她心旷神怡,与牢狱之中的截然不同,雅致的摆设,青花瓷瓶,雕镂桌椅,红烛熄灭。 她挑了几件干净的衣裳,搁置在衣架上,看着众人一桶一桶的将浴桶灌满,一瓣瓣花瓣漂浮在水中,她嗅了嗅身上略微发臭的气息,便觉得心生厌恶,连忙支开众人,褪下外衣,踏入浴桶之中。 四溅的水花,浮动的花瓣,原本的铅华褪去,蜕为芳华如韶。 细脂凝肤,玉华香暖,散落大片青丝长发,唯有那一道被粘住的伤口未曾显露,纤长的玉手溅起大片水花,拾起花瓣,闻香而喜,乍时心中悠然,连同那微微的刺痛都随之不顾,唯有半掩的房门被推开。 月沐提着一桶水,踉踉跄跄的走到谢绾跟前,朝着浴桶之中撒着热水。 “小姐,仅仅一日不见,你怎落得如此落魄。”月沐凝眉不解,看着一旁脏乱的衣物,将其丢入衣篮之中,细细打量,很是疑惑。 眼看月沐要将衣物丢弃,谢绾连忙叫住:“拿去洗了,缝补一番。” 篁竹书院已被焚毁,她是念旧之人,如今这衣物总要留着作为念想。 虽已破旧,情义依在。 “噢。”月沐挠头,虽不解谢绾的用意,依旧留下了衣物。 月沐上前,瞧了瞧谢绾身后的布带,心中不由得生疼:“这仅仅几日,小姐经历生死,锒铛入狱,还被构陷为凶手,可吓死月沐了!” 谢绾笑着,迎合着月沐的话语,拿起布朝着身上擦去:“可不,人生五味可谓是尝尽了。” 说到五味,谢绾的眼神落在了一旁的食盒之上,这八宝鸭,红烧肉所赠,在凄清的牢狱之中,可谓是雪中送炭,不知,到底是何人相赠。 是父亲,还是白珺所赠 “月沐。”谢绾试探性的瞧了一眼月沐,眼球转动,“你可知这食盒来源于何处?” 月沐一听,眸子连忙朝着食盒之上瞧去,圆润方正,做工细致,木质光滑,皆为上等,并还有几分似曾相识,记忆之中,老爷大清早的提着这么一个食盒便出了门,不过多久又空手而归。 月沐点头,如实以答:“这是老爷的食盒。” 谢绾低头一笑,已知一二,父亲虽对她宠溺,但对于大是大非自有判断。本以为她被无端构陷,这弥天大祸,父亲不来探望她,也是情理之中,谁又知,父亲却在背后暗暗的关心她,送上这暖心的食盒。 明面上的冷漠,暗地里的关心。父亲是个嘴硬心软之人,又是个极要面子之人,这般事,十八年来,他也做了不少。而她向来都是故作不知,给足父亲这个面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信仰 娉婷鲛绡,佳人旖旎。 一袭素绿衣裳,绣着青竹白杏,衣衫环佩之旁挂着一把折扇,一涌细致乌黑的长发,映衬着鲛绡的长裙,通体碧绿的玉簪,雪白色的绣鞋,柔美的身姿,眸星如水,点漆相映,霎一转身,倾尽了容颜。 沐浴更衣之后,一袭女装着身,望着薄窗外那一缕光芒,心中感慨。 谢绾端坐于铜镜之前,月沐在身后梳理着柔顺的青丝长发,木梳及耳,她看着铜镜前的自己心中有些痴楞,许久没有端坐镜前,如此这般瞧着自己。 近日出入水火,凶险万分,如此宁静安详,已是故时之事。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走到她身后,呼吸声如清风拂面,俊秀的面容,淡淡一笑,如春风十里,芳草过地。 “绾儿,父亲来了。”谢栾负手而立,长袍扶风。 心头一喝,女儿姿态全无,陡然转身,惊恐道:“什么?” 方才离开的府邸,没一会儿便回来了,也不知是听到了何处风声。 霎时间,一个沉重的步伐之声入耳,黑色长袍,略有白发,眸子之中略带愤义之气,胡须及颚,摇头而立。 “爹?”谢绾惊呼道。 对上眸子,连忙站起身,低头而视。 谢沣走到谢绾的跟前,拧唇,嗔视,似有漫天怒火,未曾发泄。 “你也知道回来?”强忍心中的怒气,但却咬牙,他最宠爱的女儿竟女扮男装闯下滔天大祸,被捕入狱。 虽知,她并没有杀人作案的心思,是被人构陷,但这锒铛入狱,在凶手的眼前被捕,出狱,是何等凶险。 “女儿并没有杀人,您当知晓。”谢绾抬起头,与谢沣相视。 谢沣一声长叹,四下辗转:“你有几斤几两,我自然知晓。但如今谢卿之杀害钱妄之事,已传遍岑州,若是让人知晓,谢卿之便是谢绾,有辱名声。又有何人敢娶你过门?你已十八年华,他人早已子孙满堂,而你却是待字闺中。” 如今这事,自是拒绝楚陈氏那日后,便被父亲十分的念叨。这回出了这事,更是让父亲忧心忡忡,但又如何,她自小许誓,绝不以父母媒妁为姻,只因自己,如今仅有推脱而已。 谢绾撇头,展首看向窗外,豪言壮志:“未曾立业,何以成家?” “你,这是男儿的事情,与你一女儿家何干!虽是让你自小习文,并不是让你离经叛道的!”谢沣蹙眉怒视,拍桌而斥。 “女儿不过是敬您,想像您一般在朝堂之上位有一席之地,福泽乡里,奈何是女儿家,并没有求取功名之机。”谢绾说的满腔热血,乍时转为无奈凄清,眸光一转,思绪之中,似有回忆在旁,“对了,他人说您曾位居刑部侍郎,高官厚禄,尽其责,通圣意,为何您如今退隐至此?” 谢沣心中似有万千思绪而来,被这一问,回忆涌上脑海之中,历历在目,那波谲云诡的朝堂,宦海浮沉,又有几人能立足于此,日日如履薄冰,行差踏错便是满盘皆输,而他不是退隐,却是贬谪。误了圣意,终究做不得绝情寡义。 这十八年,他早已看透世事。 站在一旁的谢栾,心中泉涌,却低头不语,看向谢绾好奇的眸子,心中沉沉的,合同父亲瞒了她十八那时她还身居襁褓,不通世事。他也仅仅五岁而已,他却见证了父亲如何无奈,如何失落,而谢栾也知晓,自己即使有豪言壮志,也无处投身。 那一逆,造就了如今,他唯有身居江湖,忧君思君。 “你可知出世?朝堂的波谲云诡你无法知晓,之前我虽知如此,依旧为官,但坐不得长久,终有一日会圣心不再,不复信任。唯有居于山水,才有人生之味。”谢沣长长的一身叹气,转身道,“与你这小丫头片子多说无益。” 谢绾连忙上前,侃侃而道:“众人皆以出世为言为本,而出世既是入世,未曾入世,何来出世?庙堂之高又如何?波谲云诡又如何?圣意难测又如何?女流之辈又如何?” 谢沣听之愈来愈怒,愤恨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盯着谢绾,随之拂袖离去。 “谁都能入世,唯有你不行!”那厉声尤言在耳,回荡不绝。 谢绾不解的眸子看向父亲离去的背影,心中不解,想要叫住,但她不会改变自己的言论,但又不想再与谢沣争论,为之动气。 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谢栾缓缓上前,拍了拍谢绾的肩膀,清澈的眸子一沉,尴尬一笑。 “父亲很少动气,你也别再与他犟了。”谢栾缓缓道。 谢绾却完全听不进谢栾的言语,满脑子都是方才谢沣的话语,自嘲一笑,她为何不行?仅仅是因为她出生之时便是女儿之身? “大哥,你说,为何我是女儿之身?”谢绾咬牙,又道,“男人与女人又有何天差地别?为何男人可以科考入京,居于庙堂,而女人却只能相夫教子,无才自德?” “你自小与男儿齐肩,总有惊世骇俗的言论与想法,而如今世事,容不得你如此。”谢栾一本正经的看着谢绾,认真的说道。 这一言,令她有点失落,向来支持她的兄长,如今支持的是父亲的言论。她的无可奈何,她的离经叛道,如今唯有埋藏心底,待他日挖掘。 她微微点头,说道:“也罢。” 这一事,她也不再去想,唯有解决此时之事为重,她被人构陷,是何人杀害钱妄嫁祸于她,而钱妄又有何矛盾被凶手痛下杀手,书院纵火之事未曾查清,如今又多了钱妄之死这一档子事,这接连不断的事端,让她头脑之中,很是繁乱。 繁乱之中,门外传来一道官家的声线:“小姐,白珺姑娘求见。” “让她进来。”谢绾眸中惊喜,笑道。 心思繁乱,正是无奈,好在沈白珺来此,能为她解忧,知晓她女儿身份,并且支持她入世,恐怕唯有沈白珺一人。 不远处,行来一个浅蓝衣裳的女子,徐徐而行,步伐轻而缓,所谓窈窕淑女,不过如此。她通情达理,有自己的想法,从小到大她一直撺掇她女扮男装,上京赴考。幼时还玩笑,谢绾考上状元,而沈白珺来当状元夫人。 不过,玩笑终究还是玩笑。 “绾儿,”沈白珺连忙上前,瞧了谢绾一番,说道,“自是前日听闻你被冤入狱,我便急的不行,但是师父却将我禁足,不愿我与你那杀人之罪有何牵扯。直至今日,听你出狱,才肯放我出来!” 谢绾心头一暖,沈白珺对她如此,不枉交如此好友。 “我没事,不过那牢狱可是凄清,好在就呆了一日,不然我怕是瘦的你认不得了。”谢绾笑了笑,看着眼前的沈白珺道。 沈白珺眸光一闪,念起谢绾被冤入狱之事,疑点重重,到底是谁如此深仇大恨。 “你近日可得罪了什么人?在你在钱府之时,行凶杀人。”沈白珺转沉为喜,笑道,“还是你运气太差,刚好事端就到了你头上。” 谢绾随之一笑,拍了下沈白珺肩头,示意别闹,转身辗转,思绪万分。 “我近日都在探查书院纵火一案,顾不得与他人生事端。” 话音未落,谢绾似乎觉察到些什么,恐怕是,书院纵火与钱妄之死是一人所为,难不成是凶手害怕纵火之事暴露,钱妄是证人,便将他杀害。不过,原本仅仅只要赔偿院长一人,不会有人因此背上杀人之罪,不然就是顾此失彼了。 沈白珺立马拉回谢绾的思绪,笑道:“对了,你是如何在牢狱之中仅仅呆了一日,便出狱的。” 说到此事,她便想起了‘苏谪’,她也很疑惑,证据与凶手定然是不会如此轻易寻到,但他是如何劝服县令,放她出狱。 或许真是‘苏谪’乃大人物,以权震慑。 “近日苏谪与我一同探案,本想书信过去请他替我寻求真相,助我洗清冤屈。没想到,不过多久,我便被放了出来,也不知道,他如何劝服那县令的。”谢绾不解道。 闻之,沈白珺心头一喜,眼里含笑,虽无进展,但‘苏谪’愿相信她并助她出狱,便是大有机会,如今先试探一下谢绾对他的看法,再言其他。 “绾儿啊,你觉着苏谪这人如何?” 沈白珺试探的看了谢绾一眼,傻傻一笑,迎上眸子的谢绾,却一眼识破她的用意,她们自小相识,唯有沈白珺想给她与他人牵线之时,才会露出这般的神情,这事儿遇的多了,也便寻到了驳她之法。 “虽是外表淡漠,但为人有情有义,而且面容俊逸,才华横溢。”猛一转身,邪魅一笑,迎向沈白珺欣喜的眸子,“你若是喜欢他,我可以为你牵线搭桥。” 沈白珺听之大吃一惊,惊讶的神情,落入谢绾眼中,谢绾坏坏一笑。沈白珺也未想到谢绾会如此回话,这分明是沈白珺要给谢绾做媒,到头来变成了谢绾给沈白珺牵线了,这黑白颠倒的不知如何回应。 良久才气哄哄的看向谢绾:“绾儿!你知道我想给你牵线的,如今却成了你给我牵线!” 环手闷哼了一声,便伸出纤纤玉手开始挠着谢绾的腰间,一番打闹。 这屋檐之内,欢声笑语不断,传遍了整个岑州。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红妆现 暮色四合,月华如水。 月色渺茫之下,波纹似练,黑夜如墨一般肆意笼罩,街头微微亮起一盏盏灯火,重重灯影之下,却有空无一人的冷寂,平日里街头人影绰绰,如今却落得廖无人烟。 自从钱妄死于非命,夜晚的街头便少有人去,连与所谓的杀人凶手沾上瓜葛的谢府,皆以敬而远之,即使有人叹此为为民除害,也恐有性命之忧,便不再前去。 谢绾披上一款厚重的狐裘披肩,站在凄冷的月色之下,远远望着天空的星辉。晨时归来,便被父亲禁足,如今唯有待在这深墙大院之中,近日发生的种种,皆历历在目,心中烦扰忧虑。 冤情未洗,纵火之人未寻。她又如何安然待在府中等风波平息。 她抬头,望着星辉漫漫,小声呢喃:“苏谪。” 不知为何,脑海之中竟浮现出‘苏谪’一名,多番相救,出生入死。 随之,落得一阵叹息声,延绵而长。 “卿之兄,是叹月,还是叹世?”远处忽然冒出一阵熟悉的声音,语调缓和,毫无冰冷之感。 唯见身后的男子缓缓上前,剑眉星飞,玉冠长滞,墨发如波,一袭深蓝色的绣锦长袍,厚底纹金长靴,背手缓慢而来。 谢绾瞧见换了一身装束的‘苏谪’竟一时的认不出来,良久才哽声而惊。 “苏谪,”谢绾四下一瞧惊道,“你是如何进来的?” 唯见那一双漆黑的眸子瞧向那道高墙,嘴角略有一丝的笑意。 随着视线望去,远远的看着那道高墙白瓦,才知,他乃是翻墙而入,不过,这凄冷的夜晚,他来此有何用意。 “你被禁足了?”苏庆煜道。 谢绾点头,痴痴的看着那道高墙,一旁伴着树影婆娑,沙沙作响,叹息道:“爹不愿我再生事端。” “但冤情未洗,我又如何在府中安然自处。”转眸一沉,凄清的说道。 言毕,她对上苏庆煜的眸子,却看见他正直勾勾的打量着自己,目光灼灼,才恍然惊觉,平日里以男装自处,如今一袭女装翩跹,粉黛略施,但他却毫无惊讶之情,却有略略的惊艳之感。 “你,你知道了?”谢绾讪讪道。 苏庆煜转过身去,脑海之中浮现着她的那一袭女装,浅浅笑道:“自然知晓。” 谢绾心中埋藏许久的问题,忍不住询问,她自小未被人发觉自己乃女儿之身,而他却如此轻易识破,到底是何处,被他看出了端倪。 “你何时发现的?如何发觉的?”谢绾一脸正经的看着苏庆煜,满怀疑惑。 苏庆煜四下辗转,背手而行,走到谢绾身后,抬首望着星辉,似乎在回忆些什么。 “初见之时,你全身溢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唯有以花瓣泡澡之人,才会有如此香气。”苏庆煜止住脚步,淡淡道,“那不过是怀疑,唯有那医馆大夫所言,才让我坐实这份疑惑。” 花香 谢绾连忙提起广袖,往上头嗅去,确有淡淡的花香,但香味极浅,寻常之人并不会察觉,随之瞥了一眼苏庆煜,嘴角微微一瞥,相交数日,她未曾想到他竟如此心思缜密,以如此便察觉到她乃女儿之身。 “没想到,苏公子,竟是如此洞察秋毫。”谢绾缓过神来,拱手,露出一副欣赏的神情,浅笑。 见她态度转变,苏庆煜便在她身前,心头念起那日医馆之中那女子,唤她谢绾,便又以一种试探的语气,悠悠哉哉的说道:“那如今便应改口唤你卿之姑娘了?” 谢绾摇头,眉中带笑:“我叫谢绾,绾发的绾。” 神思一紧,眉间一蹙,心中才归于正事,如今这般的风花雪月,让苏庆煜愣了些许,原本来此是来谈论钱妄之事的,却看到谢绾如此打扮,有些惊,有些奇。 不知是如何一户人家,才能育出如此一个女子,胆大妄为,离经叛道,却又容貌脱俗,满腹诗书。 顿时夜风过处,凄清寒冷,满目耀眼的星辰,被骤然打破。 少顷,苏庆煜迂回的神思,打破了此时的宁静:“钱妄之事,你可有看法?” 谢绾思虑,霎时神思被带入到钱妄一事中,双手环臂,做沉思状。 她莫名入狱,不知所云。如今要查明真相唯有以钱妄尸骨为证。 “不知,钱妄是否已入殓,验尸仵作如今居于何处?如今毫无头绪,只能以仵作的口供寻找脉络。”谢绾挠头沉思,眼神锐利。 “钱妄尚未入殓,而验尸仵作,听闻乃是岑州第一仵作,姓甚名谁并不知晓。”苏庆煜思索着脑海中的记忆,好在此事已成岑州要事,茶余饭后皆会谈论,而他也方巧听之。 岑州第一仵作,许昌然 谢绾立马便想起了此人,许昌然在岑州也是赫赫有名,被人称作岑州第一仵作,屡助官府破案,但本是家中无财,仅以验尸赚的个把银两,才让家中变得稍有富裕,娶妻生子,共享天伦。 而沈白珺幼时受师父之命,以医者仵作皆为同根的说法,跟他学过一阵子,最后实在受不了他软弱犹疑的性子,才辞别逃离。 “可是,许昌然?”谢绾眉心一跳,试问道。 苏庆煜似是非是的点头,印象之中,的确是姓许之人,是否叫许昌然,他一外乡之人,便不得知晓。 那一缕飘逸的墨发在夜空中摇曳,吐字清润,眸光冷泠。 “是姓许之人,但名不知是否为许昌然。”苏庆煜缓缓吐字,面带思虑。 谢绾点头,见事态尚有起色,心头一乐,笃定道:“姓许之人,又是岑州第一仵作,那应当是他许昌然不错了。明日,便去寻许昌然,讨要验尸纪事。” “你又如何知晓,他会给你验尸纪事?”苏庆煜看向谢绾的侧颜,幽幽问道。 眸光流转,两指一闪:“自有妙计。” 星辉漫漫,暮色渐浓,仿佛三更已过,露重霜浓,而二人依旧站在夜空之中,时而聊着迷津案破,时而聊着诗词歌赋,有时还会冒出家国天下,雄心壮志。 而这一夜,似乎,特别的漫长,漫长到星辉尽散,拨云见雾。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夜幕 更深夜半,万籁无声。 夜晚的森凉,仿佛已入深秋,却有春日盈盈露珠点缀,暮色更深,唯有星子为伴,那满庭杏花,被微风吹拂的摇摇晃晃。 漫长的夜晚,似周而复始的过了万千个轮回。 她攒紧那狐裘披肩,微微打了个哆嗦,阔别深夜的畅聊,徐徐步入屋中,看着那略微闪烁的烛火,心中颇为些许温暖,素绿色的长裙,在烛火的掩映之下显得有些许泛红,回眸转身,关上那扇虚掩的屋门,背靠于此。 脑海之中回忆起今日之事,竟是觉得有些梦幻。 深不可测的眸子,温柔的语调,殷切的畅聊,与他往日的做派丝毫不为所同。 不经意之间,口中流露,半睁着的眸子,略有迷离:“苏谪” 忽然间,“嘶”的一声,她倒吸一口凉气,思绪回魂,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右手捂着额头,做无奈状。 “啧,我居然也会贪恋男色?”谢绾背靠屋门,一脸惊慌的模样。 她自小与男子一同出入篁竹书院,从未被任何人的美色所迷,甚至,还被沈白珺以为她好女子之风,如今,满脑子却都是‘苏谪’的身影。 虽说,他的容貌是她见过最好看的。 想着,眸子便又变得迷离,她再次猛一拍头,让自己清醒。 起伏的动作,牵动着身后的屋门,吱吱呀呀的动静,恍然将月沐惊醒,月沐闻之,提着衣裙,忙不迭的走到谢绾跟前,揉了揉眼睛。 “小姐,您说出去看会儿星星,怎是去了几个时辰。”月沐看向窗外,那更深露重的月色,令她十分不解。 谢绾愣了一会儿,月沐虽是谢绾交好的丫鬟,但也是个循规蹈矩之人,如若让她知晓她夜会一位男子,还聊了整整一夜,也不知,会作何感想。如若让父亲知晓,她便更是难以离开谢府。思来想去,还是瞒着她较好。 “不过是,月色较美,星散满地,不知不觉之中,就过了几个时辰。”眸光流转,神思聚合。 月沐单纯一笑,连连打了个哈欠:“小姐好有雅致,如若让月沐看月色,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谢绾瞧见月沐困意十足,连忙道:“不早了,你先回房休息吧。” 月沐点头,行了个礼,便开门而去,留的谢绾一人在此,思虑着重重事端。 宽衣解带,一袭白色丝缎寝衣,卧于被褥之中,枕着双手,视线发散的望着房梁,微微浮动的烛火填满了整个屋子,思绪不宁。 “苏谪,你到底是何方神圣,难道真如我所想,是皇亲国戚么?” 那一刻,心中有些许落寞。 她的父亲,从不许她与达官贵人有所来往,更何况皇亲国戚。 眸子一眯,瞬间失了神,凉飕飕的夜风,从半掩的窗中卷入,凉意纵横之下,她长吸一口气,朝被褥之中耸了耸,似是失落的白兔一般。 入梦归,嘴里不时的喃喃,不时的还浮现出一抹笑意:“苏谪” 梦中尤是浮现出今夜的情境,如梦时醒。 初晨羲和,微光落眸。 那一抹微风似晨露的号角,吹散夜晚最后一抹月色,浅浅的晨光散落在整片岑州,徐徐聚集,浩荡于空。唯有只鸟腾飞,白云逶迤。 和煦的光芒揽过清晨的薄雾,落在了那一道铜镜之上。她捋着发丝,看着眼前铜镜里的自己,想起昨夜的畅聊,恍若一场梦境,迷离又不真实。 她触摸着铜镜里的自己,从而微微一笑。 “老爷昨日说过,这几日不许小姐出府。”月沐站在谢绾身后,长眉微蹙,娇俏可人。 原本神思混沌的谢绾,思绪乍然回归,转头看向身后的月沐,微微有些怒气。 “我是出去寻证据的,又不是出去惹是生非的,若不寻到证据,我岂不是得顶着杀人凶手的名声一辈子!”谢绾认真的对上月沐的眼睛,看到那双清澈干净的眸子,让她的情绪渐渐的平静,“且退一万步说,爹不总是想让我出嫁么,但若是让他人知晓谢卿之便是谢绾,那我又如何嫁的出去?” 月沐一阵点头,却又连连一阵摇头,摆手说:“不对不对,若是老爷知晓月沐放小姐出去,月沐该如何向老爷交代!” 这一道话让谢绾陷入了沉思,她若出府,那月沐该如何向父亲交代。但她也无法将此事视若无睹,她这人最受不得冤屈,尽管她如今安然无恙,也要将此事查的水落石出,还她一个真相,还真凶一个正法。 随之,谢绾的眸子便投到了月沐的身上,从一旁寻出一捆草绳,握于手中。 她知父亲的脾性,绝不是冷血无情之人,唯有如此苦肉之计,才能令此事两全。 “月沐,等下我将你捆在屋中,待我出去,你便大喊。适时,你便对爹说,是我缚住了你,你极力反抗也无济于事,再把一切推到我的身上。那样,父亲也不会苛责与你。” 月沐不语,静静的看向谢绾,清澈的眸子之中落得几颗泪光,霎时间泪目,抽噎道:“小姐,寻到证据记得回来,月沐会想您的。” 谢绾连忙拿起丝巾为她擦拭着泪眸,随之拾起包袱,冲着月沐一笑,那一笑如清风煦暖,流光满目:“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不过是在岑州晃悠,约莫半月左右的功夫便能归来。” 说到此处,便想起这十天半月不得归来,是为不孝,但她总不得坐以待毙,唯有留信一封,与父亲说明缘由,让他不为之担心即可。 提笔,落章,一行书信。 用玉簪抵住那封书信,白中带青的玉簪,青翠欲滴,似春天里的清流。 窗外一行枝叶拍打着窗纸,半掩的窗门微微敞开,露珠滴滴点点在书信之上。她自行绾发,梳妆,一袭男儿装扮在顷刻间浮现于前,玉冠,秀眉,眼波流转,手持折扇,见那一袭青素的长袍,虽是与往日的服饰不同,但气质依存。 本是得意洋洋的回旋一转,不经意间,眸子扫到了桌上那破旧的院服,心中跌宕。 这几日都顾着钱妄之死了,那书院纵火还未曾查清 也不知,这两件事是否有所联系。 她皱了皱眉头,咬唇一叹,唇间隐隐落得一道齿印,神思混沌的她将一旁月沐缚住,缓步行至门前,远远的看向身后的院落,如同往日一般的清雅,杏花满院,随风而倾,淡雅的花香,漂泊于空气中。 那背影绰绰,令月沐有些许怅然,看着身上的那一副草绳,樱唇一抿,唇珠半提,微微叹道:“哎,也不知,小姐这计可行不可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许宅 长街十里,闲散徐行。 岑州的三月,微风忽起,连绵的细雨点过半片草地,穿过人潮如涌的街市,行至偏僻狭窄的小巷,乍时衣角翻飞,顿然扶风而下。 二人不紧不慢的走在那道卵石地上,清冷的雨滴笼罩着大片光景。 微风扫掠着她的发丝,朦胧之中击打着油纸伞,发出滴滴点点的余音。 她行走如鱼,站在油纸伞下望着天空,看向那细雨连绵,缥缈如丝,看见此刻这番情景,不知不觉之中,便想起了江沉一朝名满的孜州风雨图。 那洒落的墨,斜打的雨。恣意潇洒的笔触,以及最后的那一抹雨渍。 “若是此刻这斜风细雨在江沉笔下,定又是另一番意境”她的声音很轻,似乎是不经意之间的流露。 原本的静默,化为丝丝点点的试探,苏庆煜沉下眸子,言语之间略带些怫郁,良久,才低声道:“你如此敬佩江沉,仅仅是因为她的画作?” 谢绾听之,脑海之中浮现出当初的情形,是前年的岑州书画展,江沉的那幅孜州风雨图郝然摆于大堂中央,她一眼便被那画作所吸引,之后,便时常托人求画,总是无功而返,如今江沉成了朝堂之上的礼部侍郎,这画作便更是万金莫求。 “他仅仅二十余岁,画技却成熟老练,竟能画出如此波澜壮阔,行”话未毕,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郝然的许宅,她连忙咽了口口水。 兜兜转转终于到了许宅,而眼前此景,令她诧异。 那道高摆阔门的牌匾之上,被细雨斜打,落下一道道岁月的痕迹,阴风呼啸之中夹杂着细雨点点,竟油然生出一种森凉的寒意。 眯眼,打量,宅子不大,连钱府的一半也不及,皆以普通木材所建,但表面上看的也算雅致,算是精心修葺过的,原本飘扬的白色纸屑被细雨击打的直行落地。 未等她反应,一旁的苏庆煜便收起纸伞,直径走向许府,穿行于雨中,留下一道长长的背影,背影悠远而长,却又笔立挺拔。 “诶,等等!”谢绾注目着他,那颀长的背影竟是让她有些出神,愕然回魂,连忙跟上前去,手中的油纸伞一摇一晃,以半跑的姿态,奔到门檐之下。 狭窄的门檐,几近遮蔽着二人,为躲雨水,双双挤在门檐之下,似乎全然忘了手中的油纸伞。 “可是此处?”苏庆煜乍然转身,灼灼目光相视,微风拂发,略微散动,此时,唯有二人的呼吸之声,交错不断。 谢绾慌忙的转过身去,拍了拍通红的脸颊,回身笑道:“此处便是许昌然的府宅。” 回顾四盼,眸中闪出一抹疑惑,即使这府宅不大,做工也算粗简,但即使是破屋漏舍都不一定是一个仵作住得起的,更何况是此等府宅,易国之中,仵作卑贱如泥,为下下之等,他名声在外又如何。 身为岑州第一仵作,一年也就十二两银,吃穿用度先不说,光是府宅,便要四十两银,也便是不吃不喝三四年的功夫,才能住得起这等府宅,而许昌然却仅仅闻名一年尔尔。 心中一阵揣摩,随之面容之上讥讽一笑,看来县衙与他真的有些许关系。 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担去铜把手上的灰尘,叩了叩门。 “有人吗?”谢绾伸着脖子,高声道。 哐当一声,大门被拉开,原本靠在门上的谢绾被门槛一拐,险些跌了一踉跄。 她站定步子,清了清嗓道:“我是谢卿之。” 话音一落,男子眼神变得凌厉,欲掩门而去,却被谢绾叫住。 “我不是凶手。我只是来请你,助我结案。”谢绾神态从容,语调犀利。 许昌然脚步一顿,回身望去,反笑道:“你为何觉得我会帮你?” 她警觉四顾,张望不语,许昌然似乎知其意,便将她请回屋内,细细听她诉说她的理由。 一壶茶,一盘果。 “一年之前,你名声大噪,闻名于岑州,被誉为岑州第一仵作。但你我皆知晓一个道理,仵作在易国之中的身份是低贱的,即使身居易国第一仵作,也改变不了被千夫所指,身份低微的事实。”她眸光一顿,为许昌然感到些许无奈。 她的眸光渐深,看向遥远的一方,才缓缓说道:“你步步为营,小心警惕,生怕被众人耻笑,于人看轻。如今,你的名声寄托于县衙,若是县衙判错了案,将我处死,而我定会在临死前找人替我伸冤,当案情水落石出之时,县衙定会将罪责推到你的头上,以你扰乱视听为由,将你驱逐,如此,何处敢委用于你,卑微的身份也会坐实,岑州第一仵作也将不复存在。你的妻儿将会流落街头,衣不果腹。你觉得我说的可有道理?” 顿时,许昌然哑口无言,谢绾一言直击他要害,将他这一生的容忍与无奈,述说的极尽描摹,他的确,怕因一桩案件跌落谷底,他的确,怕妻儿因他的身份弃之而去。 并且,他跟了县令一载,那县令向来是只畏高官,贪恋权贵之人。眼前之人当日被捕,翌日即放,显来不是寻常人。以证得,她口中所言那寻人伸冤之事也是有迹可循的。 “你想我如何助你?”许昌然有些许动容。 谢绾反身一笑,如沐春风:“如今,我要的,不过是区区的验尸纪事而已。堂堂岑州第一仵作,应当,不会吝啬吧。” 一声闷哼,身旁的苏庆煜差点笑了出声,看着她一针见血的道破,再以恭维之言令许昌然不得不拿出那验尸纪事。 这一幕,甚是精彩绝伦。 谢绾见许昌然转身而去,便伸手拍了苏庆煜的肩:“如何?” “精彩。”清脆的掌声落入耳中,苏庆煜一边拍手,一边凝视着她,眼里浮现出一抹笑意。 远远的,便见许昌然缓步行来大堂,手中攒着零星的纸张,神色凝重。 “验尸纪事不知为何遗失了一张,下落不明。” 谢绾眉心一蹙,问道:“怎会遗失?” “昨日还完整无缺,一夜之间,仅仅只剩两张。”许昌然摇头道。 思绪之中,耳目之下,望见屋外唯有雨声潇潇,略有丧气,费了如此唇舌,如今却少了一页纸。验尸纪事,缺一不可,若有不明之处,大有可能会牵动真凶身份。 “我已尽我所能,如今且看你如何结案。”言罢,许昌然便下了逐客令,生怕再惹事端。 她撑开纸伞,雨点滴滴答答的下落,雨声明晰,她靠在门前,确认着仅存的验尸纪事。 纸张虽略微被雨点打湿,但能清晰的看到上面的字迹,字迹干涸无疑,略有血印,并有许昌然的印字,便是那日许昌然验尸纪事不错。 看着雨点越来越大,朝着天空望去,雾遮天明,看来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还是寻一个避雨之地,尤为上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请求 疏影生香,几净窗明。 踏足之时,遥看四顾。清幽雅致的厢房,上等温和的檀香,淡雅悠长的气息在鼻尖萦绕,似要与之同醉。 室内不大,但雅致考究,尽数摆着花草沉木,月形的雕花隔断,紫檀木圆桌,以及那雕镂木艺灯,摇摇晃晃,在滂沱的雨下,显得格外明亮。 是饮酒谈事的好去处,这月满樽也算是应有尽有了。 谢绾若有似无的看了苏庆煜一眼,随之掀开衣角,坐到那紫檀木圆椅上,细细翻看着那验尸纪事,眸中尽是锐利,微微咬唇。 “戌时三刻” 而苏庆煜却走到窗边,拨开窗牖,负手看着窗外绵绵,那雨大如豆,屋外江河倾泻,浩荡不息,拍打的嫩叶雨点直落,飞鸟也不再吟鸣。 忽然想起,他来岑州已有一段时日,竟无半点归去之心。 次月,便是太后的生辰,也不知这案件,可否告破,了他一个执念。 默然转身,看向正在认真翻阅验尸纪事的谢绾,嘴角微微一弧。 “啧。”一道凝厉的怒声响起,苏庆煜这才回神。 将原本发散的思绪对上了她嗔怒的眸子,眸中似有滔天巨浪席卷着漫天大火,摄人心魂。 “怎么了?”苏庆煜背手而立,从容道。 谢绾一掌将验尸纪事拍在桌上,震得桌上酒壶汲汲而危,发出丁丁零零的声响,良久才气急败坏道:“这验尸纪事写到那作案凶器之时便没了!” 千里迢迢去寻许昌然,费尽唇舌之功,谁又料想,缺的这页纸,偏偏是重要证据,落得她如今白费功夫。 理性吞并了冲动,无奈囊括了悲哀。 她捏住鼻梁,合上双眼,强装镇定:“也罢,唯有去求白珺相助了。” “沈白珺?”苏庆煜一脸疑惑,茫然不知这事与沈白珺有何干系。 谢绾陡然起身,围着紫檀木圆桌转了两圈,缓缓道:“忘了与你说,白珺师父曾说,医者仵作皆为同根,曾让她与许昌然学过一阵子,略通验尸之法。现如今,只能去请白珺验尸了。” 她迷离的眸子之上染上了一层雾气,心中不由得喟叹。 也不知,还会发生如何事端 回春妙手,众生普渡。 别了月满樽,大雨慢慢停歇,趟过的泥泞附在了鞋跟上,沾染了谢绾的白色长靴,翻飞的衣角被雨水浸湿,尽是污渍。 谢绾走到济世医馆门口,看到门前的牌匾,凝立不前。 她不愿沈白珺受此牵连,但她却实在束手无策,孤立无援。 犹豫片刻,心绪一抖,正欲上前。 “行大事者当雷厉风行,你如此瞻前顾后,如何寻凶。”苏庆煜似一言看破了她的心思,言辞激励,毫不犹豫的踏入屋门。 箴言在耳,如空谷回响。 眸光一闪,似醍醐灌顶,恍然自嘲喟叹。 她总觉得自己应与男儿一般行大事,立大业。如今这婆婆妈妈的性子,终究是行不得,留不下。 思绪间,远处的沈白珺欢欢喜喜的走向谢绾,眉眼如画,声如莺啼。 “绾,”话音未落,沈白珺随即接上了一句,“卿之。” 屋檐之下的沈白珺,小心翼翼的提着裙摆,莲步轻移,袅娜动人,如初盛的红莲,缓缓行到谢绾跟前,语调轻细,如莺啼在侧。 “方才,苏公子说你有要事与我相商。” 谢绾听之,沉下眸子,以小心谨慎的样子,走到沈白珺耳边低语,才道:“此处不是言语之地,随后再说。” 不知不觉中,沈白珺将谢绾引入医馆一个四下无人之境,幽静之深,隐隐约约散发出一抹淡淡的药香。 “这里如何?”沈白珺问道。 谢绾辗转四下,拂手打量,十八年来,还真未从济世医馆之中瞧过此处,帘内是一桌四椅,帘外便是医馆大堂。 她抽出一张圆凳,拂袖拍了两下,继而立坐,凝视道:“今日,我想请你去钱府验尸,则是因为验尸纪事少了尤为重要的一张。” 沈白珺似充耳不闻,似笑非笑的点头,细细打量了一番谢绾,朝着帘外一探,见苏庆煜在外面翻看医书,才放心道:“几日相处之下,你与那苏公子如何?” 原本凝滞的空气,瞬间被击散,即刻变为玩味的戏谑。眸中万千笑意,浮掠于表,便坐看谢绾的反应。 谢绾却抿唇视之,环手看向沈白珺,以气定神闲的语气答道:“为人不错,也是重情重义,奈何皆为男子,哎!” 语锋一转,眸中凌厉再现:“那今日,可愿意前去钱府验尸?” 沈白珺看她语锋一转,连忙噗嗤一笑,银铃作响的笑声再入耳畔,顺着谢绾言语,道:“是是是,既然谢公子开口了,小女子怎有拒绝的理由!” 谢绾嘴角一弧:“那多谢沈姑娘了。” 大步走到窗边,看向窗外的天色,昏昏欲沉的乌云与金橙的落霞掩映,日暮西山,几近傍晚。 而验尸之时,也应当悄无声息的夜间进行,若是让钱府人知晓,她便是有皇帝老儿撑腰,也无法靠近钱妄的尸首。说不准最后,还要落得一个毁尸灭迹的罪名。 思虑半晌,才吐字道:“时间定于酉时一刻。” “好。”沈白珺点头,满脸笑意的看向谢绾,“距酉时一刻还有些时候,那你跟我讲讲,你是怎么说服那许昌然的?他性子向来懦弱,怎会将验尸纪事交付与你,牵扯上事端?” 谢绾转身,折扇一展,长袍也随之挥开,洋洋洒洒的与她说了一番今日之事,如何忽悠那许昌然交出验尸纪事,如何威逼利诱,软硬兼施。 就在这个帘内,二人说说笑笑,言语之声传遍大街小巷,渲染了整个岑州。 终不知,下一次的谈笑风生,是在何时何月。 月惊鸟飞,冷风凄凄。 风潇潇刮起,毫无晨时的春意,唯有苍茫凄冷的夜色泠泠,刮过江河湖泊,刮过绿草莹莹,掀起了阵阵雨珠,击洒于空。 一行三人各自一袭黑色夜行衣,束发为绳,捂面遮容,与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森冷的树下,微明的道路。 “十八年来,头一回着如此衣裳。”沈白珺打量了一番自己,觉得稀奇,提了提肩上的药箱,再道,“这打扮,似是江洋大盗。” “你自小循规蹈矩,如此自当觉着新颖,而我自小离经叛道,如此打扮却是司空见惯了。”谢绾环手,看着眼前的妆容,婉婉叹息。 十八年来,她过着与她截然不同的生活,她,沈白珺,自小安分守己,循规蹈矩,而她,谢绾,却是与他人的思想背道而驰,身为女子,与男儿齐肩。 不曾想,如此截然相反的二人,却在不知不觉之中,形如金兰,推心置腹。 沈白珺一笑,对上谢绾的眸子,满眼羡慕:“自小被师父所拘束,我也曾向往与飞鸟齐跃,与山水为家的生活。我又有何时,能像你一般的无拘无束。” 风刮过青嫩的树叶,落得一阵沙沙作响之声,时辰在不知不觉之中,便到了酉时一刻,而她们似乎还沉浸于缅怀旧事之中。 苏庆煜从容的靠在墙边,似乎完全插不上她们的话题,独自一人的思考。 唯有时间推移,光阴流逝,夜色渐深,月已高挂于空,散落的星子如光芒一般洒在街头,恍惚间,酉时一刻,在不知不觉之中悄然来临。 深邃的眸子一眯,随之看向一旁的谢绾,看着她聊得如此欢愉,竟有些不愿打扰,但却依旧将他们拉回思绪。 “酉时了。”苏庆煜抵手咳嗽了一声,拉回了眸光。 听之,猛一回神,看向身后的苏庆煜,虽是同为一袭黑衣,但却有一种凌人的气势压顶,八尺之高,相比于她,高了半个头,穿夜行衣竟也能穿出逼人的气势,她的心神,乍然有些许恍惚。 三字之言,回荡于脑海之中,无限重复着,戛然间,心头一顿,似乎发觉了自己的漫不经心。如今,是众人替她洗冤,而她却本末倒置的与沈白珺回忆童年旧事,自己如此,如何对得起‘苏谪’与沈白珺的相助。 待神思清醒,眸子从哀转变为凌厉,仿佛与方才变了一个人一般,眸中没有之前的迟疑,唯有那一丝不苟的认真。 抬首,看着苏庆煜的眸子:“西街一号,便是钱府府邸。” 天气阴冷,瑟瑟冷风,如刻骨般的寒意,悄悄的侵入了她的大脑。 只要想起钱府,脑海之中便浮现出了那个令她不屑一顾的男子,那个令她厌恶至极的少爷,没想到,这个纨绔子弟竟在顷刻间,变成尸骨,荡然消失于天地。回想起那日在他脸上画的涂鸦,心中不由得感慨世事无常。 她攒住拳头,指甲即是陷进肉中一般的模样,咬住唇尖,心中坚定了一个信念。 这不仅是为她洗清冤屈,并且是为那个令人厌恶的钱妄死而瞑目,不管是他咎由自取,死有余辜,或是他黄泉抱恨,冤情满目,只求真相水落石出,还她一个清白,还钱妄一个真相。 无论钱妄是冤魂也好,恶灵也罢,谢绾只求对的起自己,对得起真相。 眸子渐渐的沉下,恍然抬首,霍然转身,面对身后二人。 “发什么愣,去钱府。”谢绾嘴角弯起一道月牙,如新月留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钱府验尸 酉时一刻,暮色阑珊。 穿过西市的街头,依旧繁华如旧,灯火渐渐迷离,如华灯初上,烛色流光,行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绕过一道道小巷,直至空无人烟,问津无人。 月色一沉,泛过湖水的涟漪,乌云密布,唯有府中燃着灼灼灯火。 府外挂着重重白条,盏盏白灯,在夜色的凄清之下,随风摇曳,阵阵阴冷,显得举目萧条,满目尽是凄清惆怅之感。 “就是这了。”谢绾站定脚步,深深的望着这个府邸。 几日不见,原本奢华辉煌的钱府,落得尽是萧索。眸光一抖,长吁短叹。这钱府乃是岑州首富钱方的府邸,而钱方妻妾万千,却唯独只有钱妄一个儿子,以至于钱妄受尽宠爱,在日积月累之下,钱妄的为人也就狂妄自大了。 钱妄一死,钱方若再不出个一儿半女,名声赫赫的钱府便是断后。 如此沉重的打击,在钱方眼中应当是晴天霹雳,而她身为第一嫌疑之人,钱方定也是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今日一事,必当小心谨慎,不得露出半点马脚,令钱方与她相遇。不然这青红皂白,也纠缠不清了。 “这堵墙后面挨着棵树,便于翻越。”苏庆煜的眼神落在眼前这堵墙上,眸光一闪,话音一落,便在不知不觉中伏于墙上,外行人也能看出此武艺不凡。 沈白珺轻声鼓掌道:“好功夫。” “习武之人?”谢绾眸光一顿,反笑道。 能与顾辞师徒情义之人,能让顾辞如此大惊失色之人,能让县令言听计从之人,能与她共饮诗书之人,唯有苏庆煜与苏祁煜二人。 而苏祁煜虽文采上佳,但体虚羸弱,不习武艺。而苏庆煜却是截然而反,文武之全,自小便有领袖之风,闻名于京。 难道他当真是当今煜王,苏庆煜。 抬首相视,心中稍有失落之感,原以为是京中官子,从未将他与煜王扯上联系,如今一切的头绪皆如浪波般历历在目,隔着千刀万仞的身份,永远无法匹及的世界,一个是皇室之尊,一个却是乡间小民。 万般思绪涌上头,强压住不悦的心绪,冲着苏庆煜一笑,如今还是验尸为重,此案了结,再想这些虚无缥缈之事。 恍惚间,一只温暖却又结实的手臂将她拉上墙头,还未回神,脚步不及踉跄了一下,只瞧见下面的沈白珺低声惊呼。 “绾!”沈白珺立马改口,“卿之,小心!” 站稳脚跟,才讪讪的回神,冲着沈白珺一笑:“没事,我扶你上来。” 弯身一蹲,扣住脚跟,以一副拥抱的姿势对着沈白珺,抓住沈白珺纤细的双手,朝内一扣,向后一倾,沈白珺便稳稳的伏在了墙头。 乍时,沈白珺大惊失色,拍着胸口狂呼,时而看向墙下,心中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吓死我了,竟是如此之高。头一回翻墙,才觉如何惊险。”沈白珺悄悄的看向树干,吞了口口水,“从这下么?” 枝叶瑟瑟,疏影晃晃,月色之中,二人从攀墙转为下树,动作娴熟无比,行动自如,瞬息间翻身下树,稳步及地,唯留沈白珺一人在上面颤颤而危,瑟瑟发抖。 沈白珺担忧的看了一眼枝干,幽幽的说道:“这,会不会摔个狗啃泥?” 谢绾接过药箱,站于树下,望着沈白珺的一举一动,时刻准备接下她。 抬脚,驻足。颤颤的瞥了一眼树下,眼见树之高,心一抖擞,闭上眸子,一手抓住枝干,一手抱着树干,冒着一颗必死之心,顺树缓缓而下,摩擦声很大,但不至于惊动他人。 思绪间,沈白珺稳稳落地,唯留拉扯衣襟的褶皱,脚底与地面触碰的一瞬间,她竟觉得有些许“不过如此”的感觉。 “我居然”话未落尽,思绪已被谢绾打断。 谢绾缓缓转身,趟过丛丛绿草,片片雨迹,根据记忆寻找钱妄尸身之所。 眼前花草落木,亭台水榭,与月色相映成最后一抹光色,洒下阵阵星辉,如此情境,唯有钱府后院之景才可比拟,记忆之中,钱妄尸身处于北苑,距后院唯有仅仅南苑之隔,如今只需绕过南苑,便可抵达。 “记住,别打草惊蛇。”谢绾一阵嘱咐,以手势示意他们紧随其后。 三人身着黑衣蹑手蹑脚穿行于钱府,影影绰绰的身影,在钱府上下晃动,虽无声即有影,依晃的繁叶,如通天树影一般。 举步无声,良久,才从灯影之下逃离,行入一个谧静无声之处。 “就是这了。”谢绾低声道。 苏庆煜听之,四下打量,虽是虚无烛光,但也能依稀看见些许摆设,方入大门,便有一个楠木棺材映入眼帘,虽为楠木,但雕刻之技细致入微,出神入化,即为上上之乘。 即刻看到的便是棺材旁的床上郝然躺着一人,苏庆煜心头一顿,便循迹而去,唯见那白纱遮掩着面容,如此,便应是钱妄尸身。 谢绾见苏庆煜的神思落在了那具尸体之上,原本望着他的眸子,霎时回神,慌忙上前,掀开白纱,钱妄的尸身郝然浮现于前,却丝毫无僵冷之感。 眸中闪烁,疑惑不前:“日来听闻,人死后会有尸僵,但为何钱妄的尸身,却无丝毫僵冷之感。” 沈白珺的神色霎时凝重起来,方才的惊色早已云散雾开,摇头止步于此,看见钱妄的尸身,嘴角微微划过一抹弧度。 “绾儿,你虽说诗书博览,但这些验尸仵作之事还是见的太少了。”口若悬河,侃侃而道,“人死后两刻至一个时辰之中尸身会逐渐硬化,四个时辰至六个时辰之中尸身会完全僵硬,而三十五个时辰之后,尸身,便会恢复原样。” 谢绾听之,神色一顿,乍然朝着窗外望去,夜色迷离,月影依稀,如今酉时月色,竟是有些许清雅。 “三十五个时辰” 按沈白珺所述,三十五个时辰,也便是钱妄死于三日之前酉时,与许昌然一词完全吻合。 “这是什么?”沈白珺上前,疑惑的看着钱妄脸上遗留的墨迹,被血水所晕染,面目全非,“脸上竟有墨迹,还与血水交融。” 敛回神思,谢绾的眸子落在了钱妄的脸上,犹记那日离去之前,便在钱妄脸上画上了许多花案,但那时已被那溅射的血水冲散,略微有些许遗留。 谢绾挠了挠头,讪讪道:“那日他想轻薄与我,我便将他灌醉,离去之时,还在他脸上画上了许多花案。” 话毕,谢绾神思一惊,血水既能与墨水晕染,也便是说明了,在她离去不久之时,钱妄便死于非命,这,是敌暗我明的嫁祸。 “那作案凶器是什么?”谢绾连忙问道。 沈白珺撩开袖子,将钱妄的头部左右挪动,观察道:“按照创口形状,应是匕首之类的刀具。” “匕首?”谢绾眸光一沉。 凶手作案之后,定会藏匿凶器,既官府已接手此案,钱府上下定然是翻遍了,也没有凶器的讯息。如今,除了藏匿于家中,则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凶手将凶器流通于市,不知所处,岑州的匕首千千万万,若要辨别作为凶器的那把匕首,却犹如大海捞针。 如今,再渺茫的希望也得一搏。 但,她又应从何处寻找这凶器的特点。 眸光一顿,眸子落在了钱妄衣袖之上,血水与墨迹大片沾染的仅仅只有脸颊以及领口,而袖腕之上只有少量的溅射,如今,这衣袖上却郝然有一个雕花纹路的血水痕迹,只有匕首上溅射的血迹沾染到衣袖之上,才可留存如此图案。 “里头何人?”钱府护卫见其中烛火依稀,在门外喊道。 谢绾眸光凝滞,眉心一锁,打量上下摆设,这钱府之内,屋门皆是上等,如若那护卫要将此硬踹开,也要些许功夫,如今要在意的是不留任何把柄。 “这门很是结实,一时半会是踹不开的,可别慌忙之中留下把柄了。”谢绾镇定自若的说道。 “好。”沈白珺埋头收拾,细致入微。 言语之间,便帮沈白珺收拾完了药箱,步伐之声轻盈,一同跃身于后窗,那半掩的雕花窗牖,被直直拉开,二人翻身而下,步伐一滞,半晌才站稳了脚跟,苏庆煜接下二人,匿身于草丛,委身探看钱府虚实。 大片大片的草堆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宁静的夜色下,显得格外明晰。苏庆煜拨开草木,环顾,抬首,唯有月色交杂,毫无人影之形。 此处,当是安全的。 “静观其变。”苏庆煜低声轻语。 话落之时,唯有屋门被一脚踹开,大门倒地而坠,三两个护卫齐轰轰的涌入屋内,烛火被打破静谧,一时间,晃动不已,此刻的侍卫,早无方才的危势,而是乍然无音。 血色淋漓,面目全非的尸身郝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惶恐,惊慌,不安的神思冲顶着他们的大脑,扰乱着他们的思绪,顿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少爷,得罪了,请少爷安息,安息。”护卫面色惊恐状,言语早已梗塞,良久,才丟刀下跪。 “走,快走!”其中一个护卫拽了拽另一个护卫的衣角,惊恐的说道。 窗牖之外,静卧三人,聆听屋内之况,想来是护卫怕这踹门而入得罪了钱妄的鬼魄,才如此大惊失措。 “呵,胆小鼠辈。”苏庆煜一阵闷哼,声线如丝竹萦绕,空谷回音。 这一言,让谢绾的思绪辗转,神思再次落到了苏庆煜的身上,方才暂且搁置的思绪,如波澜般涌现,再如浪花般褪去。 苏,庆,煜。 “你”谢绾对上苏庆煜的眸子,从而长长叹了一口气,“算了。” 她向来不畏任何,但如今她却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生怕戳破了那仅存的一份希望。 月色渐深,飞鸟归巢,树叶窸窸窣窣的作响,仿佛只有二人之境一般,安静,祥和,无人应声。 “为何言语吞吞吐吐?”月光将他的侧脸庞衬的格外深邃,眸光渐行渐远。 “没什么,只是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我已经寻到了些蛛丝马迹,回去再细思。”她摇摇头,目光一直俯视而下,思绪却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她勒令自己不能在想这些无关痛痒之事,可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不知为何的惧怕。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抽丝剥茧 枯木逢春,杏林圣手。 此刻的月色已入三更,屋外不再有灯火摇曳,而是静默,无声。寄居于医馆的谢绾,却在此时久久不能入眠。 回想起钱妄袖口之中的血色纹路,便夜不能寐,寝不安眠。 她小心翼翼的卧起,将那一道厚重的青丝长发席卷了整个床榻,挥发转眸,行至于桌前,她拿着笔尖点颚不言,脑海之中浮现出方才的花案。 似剑非剑,似花非花。 提笔,落画。隐隐约约的落下了那一道花案,虽说画技不足,画不出那道花案的神色,但也相差不远。 “这花案,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到底是何处来历” 更深露重,欲眠还休。 晨光渐渐升起,逐渐替换了夜色朦胧,鸡鸣过后,百家争鸣,街上恍然有了人烟,在不知不觉之中,变得繁荣昌盛。 而她依旧在屋内,不闻街上之事,趴倒于桌案上,呼呼大睡。 “绾儿?”沈白珺端着一盆水,从屋外缓步行来。 瞧见谢绾睡于桌案,心头一奇:“夜晚更深露重的,有床不睡,怎是睡到了这。” 放下水盆,正欲为她盖上衣裳,才看见桌前这张花案的涂鸦,眸光尽被此物吸引了去,轻轻拿起,脑海之中思虑片刻,却丝毫无印象,这奇怪的花案平生未曾见过,而谢绾却能画出此像。 怕是与昨日的验尸有所关联。 “绾儿?”沈白珺拍了拍谢绾的肩头,轻吟道。 如梦乍醒,眸中略带朦胧,依稀惺忪,恍惚间,掠动的双手,似下意识的寻找些什么。 “呃,到哪去了?”思索间,便见着了沈白珺手中泛黄的宣纸,那一道奇怪的花案映入眼帘,眸中尽是释然。 “你可是寻的这个?”沈白珺拍了拍手,将纸张放回原处,唯见谢绾淡然无惧的姿态接过纸张,折了两折,长叹一口气。 神思一定,眸中的惺忪在不知不觉之中消散,唯有一丝的从容,淡淡答道:“你可还记得昨日的钱妄,袖口之上有一道花案,被血色溅染。” 神思流淌如泉水,沈白珺的思绪全然被谢绾给带动,沉思于这道花案之上。 这似花非花,似剑非剑的花案,生的如此奇特,岑州上下并无所见,但又如何会在钱妄袖口之上。 “或许是,凶手在杀害钱妄之时,血水沾染了匕首手柄,而这道花案来源于匕首之上。”一语道破,谢绾原本眸子清澈如水,唯独说到此处,却有略微的思绪浮动,带动着双眸流转。 辗转身后的沈白珺,步伐戛止,眸子中带着一丝的原来如此的语调。 “二九年华,却唯独未曾见过如此花案,所阅书籍文献之中,也未曾提及。” 这一刻,她全然怀疑自己,她曾放出豪言壮志,与男儿齐肩,如今却被一个小小花案给难倒,无力驳转。 “或许,苏公子会见过。” 轻音入耳,自是婉转。这道言语,点破了谢绾。 皇宫之中,稀奇珍宝数不胜数,也应有各式各样的花案,她身居江湖村落,花样摆设自然见得不如苏庆煜这个煜王了。 恣意纵酒,庭宇楼台。 午日骄阳,将整片岑州挥洒,湖泊澜澜微点,泛起片片涟漪。苏庆煜倚于窗牖,背朝檀木,一手持着酒壶,一边望着窗外景色。 寂静一人的楼阁,半掩的虚门,将沽月客栈衬的有些虚无。 屋外辗转而定的身影,远远望去,推开雕镂屋门,唯见一道健拔身影,直直落在眼中。 “苏公子?”沈白珺首先走上前来,将苏庆煜从思绪之中拉回。 掷下酒壶,神思却落到了谢绾身上,微微眯着眸子,说道:“寻我何事?” 沉眸行来,一道折扇拍打着手心,眉间几丝沉重,举手投足之间似乎被思绪所束缚,无处展颜。 “今日我前来,是为了昨日之事。”谢绾将折扇别回腰间,恍惚间,又从袖中掏出那张泛黄的宣纸,递给苏庆煜,“这是我从钱妄尸身之上发现的血色印记,你可见过?” 接过宣纸,乍然,苏庆煜神色一顿,神思完全落在了这道宣纸之上,神情从原先的从容淡雅,逐渐转为不可思议。 眼底寒光一闪,死死看向谢绾,质问道:“你,确定是这个印记?” 谢绾往后一退,远远打量着苏庆煜的神色,如此反常之态,看来他是知晓这个印记,而且,他应已知晓于此印记有所关联之处。 “你可知这印记从何而来?”谢绾试探的问道。 “不知!”苏庆煜气急败坏的挥袖而去。 这个局促而又斩金截铁的回答令谢绾更是狐疑,相识数日,除了与顾辞阔别重逢那日的悲愤,也再无见过。 漫天香炉青烟袅袅,烟尘徐徐,唯有苏庆煜一人嗔坐于椅,独自思虑。双指拧额,脑海之中浮掠出方才的花案,心中便是怒,便是不可置信。 而能让他千里迢迢来岑州之人,能让他气急败坏,怒不可遏之人。 唯有顾辞,无二。 但,事到如今,知晓是谁,又有何用,她尽管可以他反常的反应,窥测凶手便是他相熟之人,以此去调查他在岑州所识之人,但此花案如今在岑州毫无记载,无法成为强有力的佐证,更没有苏庆煜的人证,欲以此结案也算是难上加难。 半晌,谢绾的殷切被苏庆煜消磨至尽,他既无意,她便休,他已对她仁至义尽,她也不好再去强求,这最后的线索,也只能靠她自己找寻。 她的背影渐渐的远出了苏庆煜的视线,匆匆的步伐声,直至悄然无息。 他不知终究是该护她,还是该视而不见。 不知走了多远,走了多久,谢绾没有回头,也没有作声,只是一直安静的走,全然看不出她的情绪,看不出她的心思。 “绾儿,你,为何不继续存问下去,或许还有机会。”沈白珺疑惑万分。 步伐一顿,神思一紧,散淡的眸光顿时汇聚:“通过这几日的相处,难道你还不知晓苏谪,对于他,咄咄逼问,是最愚蠢的一件事么?” 谢绾眸光渐深,如今,应当要叫他苏庆煜了。 “绾儿,你是不是”沈白珺欲言又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着她如今无奈之况,惆怅之情,“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若真对你有意,也不会像刚才一般待你。也怪我,上次如此这般为你们牵线,落得今日之境。” 谢绾长吸一口气,语气平和,微微一笑:“我逆父离家,为的不是儿女情长,而是迷津案破。事已至此,我也无可奈何。” 谢绾顿了顿神思,为今,或许只有孤注一掷了。 积石成金,珍宝异宝。 正直午后,洋洋洒洒的阳光洒向这岑州大地上,阴霾不见,虫鸟轰鸣,眼前的壹元典当行矗立在眼前,一楼的人流人山人海,车水马龙,二楼却是雅致清新的阁楼,屏风隔断更是精雅入微,具物摆设考究,风水盛行。 想来这典当行的生意也算是红火。 谢绾送走了沈白珺,便独自一人走到了壹元典当行的门前,看着往来的人流,久久行入这壹元典当行,前脚方入,便看见了不远处的李朝奉正在痴痴发愣,李三呈,身为壹元典当行的一手朝奉,虽无名扬岑州,但在朝奉这一行之中,已是小有名气。传闻之中,李朝奉的腰间总是挂着一个香囊,绣着牡丹盛艳,飞鸟而鸣。 “诶,请问,”谢绾上前顿住脚步,斜眼思索着他一身的穿着,一袭深色大腰间却别有一串香囊,是一股淡雅的花香,毫无外表的华丽,“您可是李朝奉?” 李三呈神思一定,懒洋洋的看向了谢绾:“谢卿之?” “你识得我?”谢绾甩袖一笑。 长袖一挥,被午后的太阳映得打了个哈欠:“那是自然,钱妄一事,在岑州闹得沸沸扬扬,又有何人会不识得你。” 笑容僵滞,眉心一锁,想来这个不好的名声早已传遍了岑州,是应当早些结案,早些还她个名声。 “谢公子寻在下有何要事?”李三呈拨了拨手中的玩物,说道。 思索片刻,谢绾从袖中拿出那道印有花案的纸张,摆在了李三呈的面前。 “您可见过此花案?” 李三呈的眸光乍时从慵懒变为精光乍现,顺着纸张拍案而下,喜悦道:“自然见过,你可是要当带有此花案的物品?” 谢绾不语,看着李三呈的一言一行,能令他如此眸光之物,应当是稀世之物。 良久,才沉声道:“自然不是,我只是想打听一下,这个花案的来历。” 闷声一哼,眸光淡冷,化为乌云蔽日,嘴角浅浅的一瞥。 “从我这打听事情,可是需要一些” 如此情况,她早已见怪不怪。话音未落,谢绾便从袖中掏出一两银子,做出一道“请说”的手势。这李三呈身为朝奉,也是如常人一般视财如命。 “这是杨澜国的贡品标识,我记得前几日” “前几日什么?”谢绾语气急促有力,隐隐忍住心中的期许。 李三呈拍头大喝,腰间的香囊也随之摇动些许:“前几日有人当了一把匕首,带有此花案。” “何人当得?”谢绾问道。 李三呈眸光一仞,怒遏道:“打住,在下虽觊觎钱财,但也得顾得生意上的道义,请恕在下无可奉告。” 语毕,便挥袖离去,留下一抹离去的怒气。 谢绾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环手而立,却拿他没有什么办法,初次探案,而她却是当局者,束缚实在太多。 本想一鼓作气,偷取匕首,但他人也定会以为是她为了毁灭证据而偷。 既是无奈,又是忿恨,恨不得一把掀翻了这个三元典当行。 “或许,是我错了。”苏庆煜掩在屏后,看着她左右为难的模样,心里唏嘘。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妄 晚风煦暖,风声粼粼。 夜晚的宁静衬的虚无荒废的篁竹书院很是荒芜凄清,树木茏葱声,飞鸟伶鸣声,虫蚁纷飞声,在凄清之中尽显生色。 经过这几日的伶俜飘零,千夫所指,终于在今日一行,真相浮出水面。旧时的回忆,恩仇一笑,有些不可置信,也有些于心不忍。好歹相识一场,无仇无怨,不知为何,他会将罪名完全嫁祸到她的身上。 顾辞,一切线索皆指向于他,杨澜国的贡品,苏庆煜的反常,但唯独没有确凿的证据,没有苏庆煜的指控,连那唯独的匕首她也怕引火烧身,身为当局者,也有多少身不由己。 正想默然离去,隐隐约约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藏蓝色的卷云纹长袍,以及那腰间的一环玉佩,便是那日顾辞所赠。 “好巧。”狭路相逢,气氛尴尬,谢绾挠了挠头,笑道。 “顾辞,是他吧。”苏庆煜语气森冷,使人捉摸不透。 谢绾眸光一沉,不知苏庆煜的来意:“你知道了?” “这把匕首只有他能够得到。”苏庆煜掏出那把杨澜国贡品匕首,这是当时他赠与顾辞的离别之礼,他未曾想到,顾辞竟会拿此行凶杀人。 谢绾瞧见苏庆煜手中的匕首,神情凝滞,黯然无光:“你跟踪我。” “是,又如何。”苏庆煜神色渐冷,衬的夜色瑟瑟发凉,似寒气入骨,分外森凉。 他原本以为她心思细腻聪慧,却不知她到如今还没明白他的心思,多次相助并不是平白无故。 “那,你来此的用意是什么?”谢绾的心中有些悲戚,有些失落。 “用意?”苏庆煜一怔,眸光乍时变得目光如炬,他步步紧逼,渗的她有些慌张,步步退去,看着他目露凶光,眸中隐约的带着几丝怅然与决绝,这时,她甚至有些摸不透他。 是她第一个摸不透的人,或许也是最后一个。 “这就是我的用意。” 语毕,谢绾瞬间感觉身体一空,一种凌驾于天的错觉,瞬息之间,便倾在了苏庆煜的怀抱里。苏庆煜将他的唇瓣用力的压在了谢绾的唇间,扣住她的右手,双眸紧闭,她无处逃离,这一道霸道又亘长的吻,来的猝不及防,无处思索。 焦虑,惊慌与错愕尽显眸中,她不曾细思,一把推开苏庆煜的双臂,踉跄了半晌:“苏谪,你!” “还不明白?”苏庆煜沉声道,凝眉相视,怒意不知。 苏庆煜凝立在夜风中,修长的身姿显得他无比高大,那一袭藏蓝色的长袍在风中肆意摇摆,玉佩下的流苏也随风而倾,他不再言语,自嘲一笑,掸了掸手,便潇洒离去,离去时那影影绰绰的背影,在她眼前显得无比微妙,不知是喜是忧。 她,这时,已然明白。或许,早该明白。 梦里寻径,春风送暖。 皎洁的月色之下,星星点点,万物似乎已经沉眠,河畔江柳,枝柳如絮,宁静的有些不可思议,唯独有那打更之人的声音。 街头灯火通明,但却是人烟稀疏,大伙儿都各自收摊离去,稀稀落落。 而她独自卧于踏上,脑海之中屡屡浮现方才那幕,思绪有些杂乱,有点不知如何回应他方才的举动,轻抚唇间,似乎还余存他的痕迹。 在这千钧一发,真相浮现之际,她竟长吁一口气,卸下了白日里的愁淡,心头暗暗的念着苏庆煜的名字,眸中含笑,似春意送暖,笑声银铃不绝。 情窦初开,花香满园。 昨夜,她将那个吻梦了个百转千回,梦醒时刻,却觉得有些许的凄清,每每回想起苏庆煜的身份,就觉得有一堵墙立在她的面前,他是皇家贵胄,而她却是个市井小民。 若无昨日,她定不会胡思乱想,如今,她只能黯然神伤。 “苏庆煜。”谢绾喃喃的念着他的名字,“你到底想如何行事?” 话音刚落,便闻屋外一阵鸡飞蛋打之声,嘈杂的声音不断传来,她穿上她的灰白色交领长袍,领子上印着精致的纹路,手持江沉的折扇,束发衣冠,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整理了一番衣衫,便走到门前,推开屋门,欲要一探究竟,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熟悉的身影,墨绿长衫,不远处还传来一阵阵声响。 “苏公子,这儿你不能去!”沈白珺失声大喊,拦在苏庆煜的身前。 “为何不可?”苏庆煜从容道。 沈白珺神色一凝,便瞧见了大门敞开的谢绾,连忙走到谢绾身前,斜视道:“他,非要闯进来。” 谢绾转头看向苏庆煜的眼睛,想起昨日之事,神色微凛,不知所措。 “姑息养奸,并非智者之举。”苏庆煜不顾身旁的沈白珺,沉沉的看着谢绾,心中有些怅然,顾辞本就不是良师益友,他教会了他诗词歌赋,四书五经,但他的言行举止,人生哲学却全然不如顾阎。 但他,从没想到,顾辞,竟会做杀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律法如山,身为封王拜爵的煜王,如何能姑息顾辞的所作所为。 但,再如何,顾辞也是他的师长,不舍,也是意料之中。 “顾辞。”苏庆煜叹了口气,负手凝立,“我与你作证。” 谢绾微微一愣,看向苏庆煜的眸子,眸中带着迷离,也有些期许,也不知,是为了真相水落石出,还是为了她冤屈平反。 二人一阵对视,看得一旁的沈白珺满身鸡皮疙瘩,耸了耸肩,打了个抖擞,便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不愿去看二人的“情话”家常。 方才她的大费周折,看来是她多虑了,他们的事情也随由他们二人解决。 沈白珺刚离开不久,二人尴尬的气氛,就被瞬息打破。 “愣着干什么,去衙门。”苏庆煜眸光一散,举手投足间尽是风轻云淡,负手而行,但手中却是紧握着顾辞所赠的玉佩。 背影绰绰,即使举手投足故作恣意恬淡,也难免露出黯然的背影,怅然的神思,这一切,都该了结,也是时候了结了。 缓步于后的谢绾,却并无想象中的喜悦,却有莫名的担忧。 若是李三呈不愿为证,那又该当如何,一切还未曾安排,便如此大摇大摆的上堂洗冤,若是证据不足,便让顾辞有机会借机逃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案破 正大光明,高堂明镜。 经过春风的洗礼,衙门前铺上了一层盎然的春意,草长莺飞,纵生枝叶,纵然景色宜人,墨绿春晓,也难逃如今凝冷的气氛。 阔步向前,踏到鸣冤鼓前,放下手中的玉佩,挂于腰间,鼓声鸣,群衙起,恍惚间群蚁排衙,整齐划一,浩浩荡荡的围观群众,一簇拥至衙门前,比肩接踵,顶背相望。 “何人击鼓鸣冤?”不远处便听得有一道熟悉的声音,是那县令的声音,依旧一套熟悉的官服入眼,瞧起来甚是人模人样。 “我。”苏庆煜的那一袭墨绿长衫在人群中很是出挑,不久便与谢绾从那推攘的人群之中走出,眸中全无方才的愁,唯有如今的怒。 县令瞪大了眼睛,眼见愈行愈近的苏庆煜二人,吓得有些失措,七日之约,今日方巧是第七日,仅仅七日,难不成真有所获? “你,你二人,为何击鼓鸣冤?”县令的声音明显的开始颤抖,慌张使他有些不知所言,煜王在前鸣鼓,跪是不跪,他不知如何进退,若是不跪,定会让他人知晓煜王身份,若是跪了,岂不是大不敬之罪。 谢绾与谢卿之二人缓步上前,全无跪拜之意,也方巧让县令松了一口气。 既定了神思,苏庆煜却凝立在侧,谢绾冲着她看去,疑惑,迷茫。她本以为是苏庆煜替她道破这案件,如今却凝立不语。 而她身为杀害钱妄的嫌疑之人,理当避嫌,也不好在公堂之上替自己洗冤,如今,是应如何化解这一份尴尬? “你只需道破玄机,道破真相。”苏庆煜轻声的在谢绾耳边传过一道话,既是县令知晓他的身份,只要他在,县令就不敢多生事端。 谢绾闻此言,似乎知晓了苏庆煜的用意,既是如此,县令也当是知晓了身份,自不敢轻举妄动。想来,苏庆煜早已为她铺好了路,只待她步步行来。 二人相视一笑,从容自得,既是如此,她也不瞻前顾后了。随即开始款款而谈,身处这高堂明镜,毫无丝毫的畏惧,再无丝毫的枷锁。 “杀害钱妄的凶手,是篁竹书院的夫子,顾辞。而非是我。”谢绾恣意洒脱,言语抑扬顿挫,一针见血。 “顾辞?”县令狐疑一思,转而看向苏庆煜的眸子,再道,“你有何证据?” “经过七日的寻证,我发现了作案凶器,作案凶器的归属以及作案手法。” “仅有物证?”县令道,“人证呢?” 谢绾一梗,神思一聚,仅有苏庆煜一证,显得有些苍白,若是那李三呈愿帮她为证,那可便是铁证如山。也不知他可愿放下朝奉的身份,帮她洗罪。 “李三呈。”未等谢绾反应,苏庆煜便连忙道,“顾辞以典当的方式将作案凶器流露在市,而李三呈便是所任朝奉。” 二人一唱一和,显得十分琴瑟和鸣。 “那就烦请县令大人,请来李三呈与顾辞二人,对证。”继而,谢绾便拾出作案凶器,让衙役转递给县令,“这便是是作案凶器。” “如何证得?”县令惊堂木一拍,乍然虎目圆睁,震得谢绾有些许发愣。 “匕首上的花案,是杨澜国贡品上独有的暗记。”谢绾负手道。 话音方落,一旁旁听的许昌然慌忙上前,扑地而跪:“大人,尸首上却有如此花案,但由于花案不明来由,才未曾写明。” 县令朝着苏庆煜那头望去,见他并无行动,转头向谢绾那头一接,厉声道:“咳咳,许仵作都不知晓的印记,你一小小儿郎,又是如何知晓?” 抿唇似眉,尽显风流:“其一是李三呈相告,其二” 乍然,苏庆煜顿步上前,与谢绾对视,心中一阵寒噤:“顾辞,是我旧识,这匕首是我所赠,未曾想到,他竟拿此杀人。” 苏庆煜顿时眸光深远,揣摩不透。 “你怎会有杨澜国的贡品?”一旁的师爷,听得回旋托脑,没来由的一问,令苏庆煜不得不答。 县令心有怒气,却不得不忍,唯有冲着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师爷愤恨一笑,似要用笑容将他撕裂一般。 “几年前游湖河畔,在溪边拾到,顾辞又是我父辈好友,一次寿辰,便赠与了他。那时,我又怎知,这便是杨澜国贡品?”苏庆煜鬼话连篇,却说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 “不过”师爷挠头细思,未等说完,县令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语。 “不过什么不过,人家一个老百姓,怎么会识得贡品的花案!”县令慌忙道。 公堂上正打的火热,堂外却轰声四起,喧闹声之杂,不可比拟,惊奇者,怒斥者,比肩接踵之人皆眺目远看,风声簌簌,朝着动静处瞧去,一群衙役火速涌入人群内,身后尾随二人,以穿衣举止便能识出是顾辞与李三呈。 公堂外,轰鸣马蹄,车水马龙,公堂内,如火如荼,风起云涌。唯独,顾辞步履匆匆,深远意长。 他知晓自己的处境,也知晓等着他的便是身陷囹圄,身不由己。 匆匆而来,他没有反抗,也没有畏罪而逃,却是从命入流,如同事件与他毫不相干一般,这个结果,他早已料到,他也别无选择。 “大人,李三呈与顾辞到了。”一个领头衙役扑地而跪,拱手奉命。 倏尔,苏庆煜余光一瞥,瞧见了心神不宁的顾辞,没有昔日的意气风发,也没有昔日的神采飞扬,如今的他只有那满嘴胡渣,再无其他,不知他经历了什么,让他变得如此凶狠暴戾,杀了钱妄是何意图,为了什么。 抬首相视,欲言又止。 “殿下”顾辞的声音很低,似乎要钻入地底一般。 他无颜面对苏庆煜,也愧对皇恩。唯一了然的便是顾阎,从小相依为命,他能为他赴汤蹈火,义无反顾。 “李三呈,这把匕首可是顾辞当予你的?”县令拾起匕首,询问李三呈。 “是。”李三呈谦卑恭顺,再没有昔时傲气。 谢绾眯起眸子,环手打量起李三呈,昔时见到,他的还一副傲世轻物的模样,如今竟是变得如此谦逊。 “顾辞!”县令话锋一转,直指顾辞,“苏谪说这把匕首是他赠与你的!是也不是!” 顾辞没有回答,反倒让县令急红了眼,而他的沉默,让苏庆煜了然。 或许,是为了顾阎。 良久,顾辞长叹一口气,低头道:“对,就是我。” 顾辞没有如众人料想般的反驳,却安然自得的认罪,这倒让谢绾有些疑惑,之前,她来围观县令断案之时,那些个犯人,可是万般抵赖之后,再是铁证如山一番,才肯俯首认罪。 “刚准备了一堆言辞驳他,他却如此轻易的认罪。”谢绾惑道。 “他早已料到这个结果。”苏庆煜释然一笑,“不然,官兵怎会如此轻易便能抓到他。” 谢绾回过头来,静静的看着苏庆煜的眸子,而他,似乎也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 “火是我放的,人是我杀的。”顾辞神情一变,厉言,“但我,并不后悔。” 话音未落,谢绾微愣,刺耳的言语,让她不敢相信自己所闻。流光满目,朝着声音源头望去,满是错愕。 火,是他放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迷津 迷津案破,众说纷纭。 肆意涌动的人群,惊世骇俗的舆论,衙门外,观者如堵,水泄不通,谈论的皆是顾辞曾位居太傅一职,如今却将成阶下之囚,何等落差。 而这舆论也刚刚巧巧的传入顾辞耳中,他却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没有悲愤交加,也没有愤恨异常,而是置若罔闻,视若无睹。 想必他真的,毫不后悔。 但一旁的谢绾却截然不同,原本的从容不复存在,曾经的冷静也化为乌有,他杀害钱妄嫁祸于她,她只是觉得悲哀,并没有愤怒,因是原本交情便不深,而如今的书院放火,却让她觉得忿恨。 几日来,为了钱妄之死,她全然忘了篁竹书院被焚毁一事,细细思来,顾辞的确是处于嫌疑范围之内,但由于飞来横祸,她也只能先把篁竹书院焚毁这事置于一边了。 如今旧事重提,却未曾想到,纵火之人却是篁竹书院的顾辞,三年的收容,如今早就的却是纵火绝义,扪心自问,她虽与他交情甚浅,但她以及篁竹书院绝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为何,他却如此赶尽杀绝。 “为何这么做?”谢绾强忍住怒意,看似平静的问道,“我篁竹书院可没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院长没有杀害顾阎,但顾阎却因他而死!”顾辞眸光微颤,似有杀气上头,“我没有取他性命,算是报了他几年来的恩德!” “为何这么说?” 谢绾满是疑惑,她只知顾阎死于一年前,是身患重疾而亡,其他渊源全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顾辞如此丧心病狂,不念旧情。 “一年前,兄长身患寒热病,我倾尽多年来攒的家财,卖了那一亩地,也未见好转。当时,走投无路,唯有向院长借钱,院长以书院周转为由,搪塞了我。我唯有向钱妄借贷,谁知,钱妄的借据以句读混淆视听,将借款翻了一倍有余。就在这时,我发现,院长竟添新居,上门与他争论之时,钱妄巧是上门寻衅滋事,唯有兄长在家,兄长得知此事又气又愤,与钱妄争执之中陷入昏厥,再未苏醒。”顾辞低着头,但言辞激厉,眸中的恨意燃烧,仿佛要将万物碾碎一般。 的确,院长做的在仁义之上是为不妥,但若要讲法论证,院长也并无过错。若是顾辞因此与院长分道扬镳,也是情有可原。但如今火烧篁竹书院,却是实实在在的背信弃义了。篁竹书院是院长的生计,是书院学子读书识字的居所,如今一把火将他烧了,让院长如何立足,让学子如何安生? 而钱妄这人,在岑州作威作福,却是死有余辜。但,绝不应死于钱妄之手,而是死于正法之上。如今,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为何不告官?”谢绾沉声道。 话音一落,衙堂之上的县令也连声附和:“对,为何不告官?!” 眸光一沉,厉言道:“可别忘了,钱妄的叔父可是岑州知府,官官相护,又如何治得了他?” 惊堂木一落,威震四座,县令慌忙之下,口舌不清:“公堂之上岂容你胡言乱语!既已认罪,押入大牢,定以斩首之刑,上报大理寺复核。” 未等谢绾反应,便一群衙役便神气十足的将顾辞押入死牢。 一切谜团还未曾解开,书院焚毁之时,顾辞是与她一同上的山,完美的不在场证据,而他又是如何利用了那壶酒焚烧了那座篁竹书院? “退堂!”一声喝令,众人离去。唯留谢绾与苏庆煜二人留在原地。 “结案了,你不再是戴罪之身。”苏庆煜眼神一瞥,情绪有点低迷。 谢绾摇头,做沉思状:“那,顾辞又是用了什么手法焚烧了篁竹书院?” “他愿说的已然说了,不愿说的你如何也问不出。既已确定是他作案,他又伏罪,何必去追根究底。”苏庆煜口若悬河的说了不少,听得谢绾有些许愣神。 “那你,不后悔么?”谢绾回过神问道。 “呵,为何后悔。”苏庆煜强颜欢笑,故作无事。 谢绾缓缓吐字,转瞬间以微笑的姿态,环手对着苏庆煜:“苏,庆,煜。” “你,”苏庆煜眼婕微颤,直勾勾的看向谢绾,“如何看破的?” 他未曾向她透露过分毫,他不知她是如何看出他是皇亲贵胄的身份,如何从皇亲贵胄之中分清他便是苏庆煜而不是苏祁煜。 “洗耳恭听。”苏庆煜道。 “从初识赠我折扇之时,便觉得你奇怪,我喜爱江沉的书画,也深知江沉的为人,他不会与纨绔子弟相交,唯有才德的皇家子弟或是志同道合的书院门第之人才有可能与他相交。” 谢绾眸光一怔,神思一顿,转而侃侃而谈:“其次是,你见到顾阎以及顾辞之墓时的反应很是反常,顾辞与顾阎曾是太傅,你与他相识定不是等闲之辈。加上顾辞见到你时的反应,也能大致猜出你便是皇亲贵胄。” “之后你就隐隐透露出一种皇亲之风,直至去钱府验尸之时我才确定了你是苏庆煜。”话音未落,猛一转身,即刻说道,“苏祁煜不会翻墙,传闻之中,苏祁煜体虚羸弱,如何越得过过那钱府的高墙?” 谢绾英姿依旧,晃晃微风之下,吹得发丝微微浮动,锐利的眸光,举手投足间的飒爽,将苏庆煜看晃了神,他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的女子,独特,聪颖。 “既然你早已看破,为何不说穿?”苏庆煜眯着眼睛,静静的瞧着她。 哽言,不语。这句话将她击中要害,不知如何回应,这时,她总不可能说,她是因为对他有好感,说了怕是因儿女情长耽误了案件的进展。而且他们的身份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说了也无益。 也不知方才想了些什么,竟顺口将此事和盘托出。 良久,才结结巴巴的答道:“迷津未解,何必节外生枝。” 苏庆煜瞧着谢绾顿然尴尬的模样,原本沉重的思绪,恍然被拉回半截,微微一笑,说道:“好了,既已案破,你我也不必还待在衙堂之中闲谈。” 语毕,谢绾却出了神,当日离家,逆父言,违兄意,如今,自己已不是戴罪之身,可以堂堂正正,心安理得的接受父亲的惩戒,有些事,终究需要承担,有些人终是要面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惩戒 月华星散,夜风清凉。 夜幕刚刚降临,晚风拂过,使庭院深宅更加幽静,门外,万家灯火,门内,人影稀疏,丫鬟来去匆匆,让谢绾看的有些内疚与自责,原本家中算是温馨和乐,而她离几日,却是有些凄清冷寂。 她伏在高墙之上,看着院内的凄清,不知如何应对,如何圆场。 若是敲门而入,看父亲的性子,与她恼上一恼,别说入屋,她连这个门阶都踏步入。 但若是翻墙而入,让父亲知晓,她也得被五花大绑,难以息怒。 正沉浸于细思之中,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谢绾柳眉轻蹙,竖耳闻之,步伐声十分熟悉,沉稳又有力,且节奏略慢,似踩着千斤巨石一般,在这家中,唯有谢沣的步伐之声是这般。 心下不妙,连忙准备逃离,却没想到一头栽进丛中,摔了个大马趴。这般动静,惊得丫鬟家丁连连前来张望,连同谢沣都给招惹了来。原本,单单是一个步伐之声,瞬息间,变为一群嘈乱的脚步声远远传来。 “诶哟。”谢绾轻呼一声,不敢叫得过于响亮,不然,这个笑话可是看定了。 鼻子,眼睛,脸颊满是泥泞,原本干净的衣裳也被弄得一身泥,谢绾假装无事,伏于从中,稀疏作响的草丛,将她掩盖的十分完美。 凄清的院落,被她这么一折腾,再次热闹了起来。丫鬟家丁的交头接耳,各相猜测,反而使院落有那么些嘈杂,唯独谢沣一人,停下步子,思虑半晌。 “那丫头今日洗了冤,看样子是知道回来了。”谢沣喃喃道,眸光一瞥,便径直朝着那个稀疏作响的草丛之中走去。 步伐之声越来越近,直至传到了她的耳边,眼看会受到劈头盖脸一顿痛骂,但她依旧毫不畏惧的抬起头,虽是灰头土脸,但难掩她的姿容。 “谢绾!”谢沣拨开草丛,怒嗔道,“你还知道回来!” “爹,女儿”谢绾正要解释她那离经叛道的行为,却被谢沣生生的打断。 他的眸子中怒气萧萧,似要将谢绾碾碎一般,想来这几日,谢绾所行之事,将他气昏了头。养不教父之过,谢沣的脸乍然变得通红,也不知是怒气还是羞恼。 “我是不是该叫你谢卿之了!没有一个女儿家能像你这样,离经叛道,任性妄为!” “爹,我只是为自己洗冤而已,我不想一生背负这杀人凶手的名声。”谢绾心里有些委屈,书院莫名焚毁,而自己莫名入狱,谁人不想查清这个真相,谁人不想为自己洗脱冤屈。 “胡作非为!如若你不去招惹是非,是非可是会寻到你的头上?” 谢绾听之,虽说有理也无奈至极,自己为何是摊上是非,缘由是招惹上了钱妄这人,而顾辞也是顺水推舟,将事端推到了谢绾的头上。如今迷津案破,也算是完美的结局。如今,父亲的愤怒,父亲的责罚,她也应当承受。 “女儿,错了。”谢绾拍了拍脸上的泥泞,低下头说道。 檀香袅袅,烟尘徐徐。 谢家祠堂之中,涌出一种逼人的寒意,井然有序的灵位,谢沣前脚刚入,谢绾随后也跟了上来,虽不是谢绾想象之中的五花大绑,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方入祠堂,谢沣没有言语,而是上前取出香火,闭目敬香,他的安静,使谢绾有点慌忙,徐徐香火萦绕着四处,让整个祠堂有些梦幻迷离,痴楞在后的谢绾,看着整齐排列的灵位,心中感慨,这十八年来她未曾来过此处,如今,却因破了案,被罚到此地。 “跪下。”谢沣语气冰冷,渗透着怒意。 她提了提衣袍,扑通一声,跪在了祠堂中央,双手合十,似乎在祈祷些什么,满脸虔诚的模样。 “列祖列宗在上,是我教女无方!成日里出去抛头露面,沾惹是非。”谢沣冲着祠堂的灵位磕了几个头之后,眼神又落到了谢绾的身上,“还不向祖宗认错!” 谢绾瞥了下头,虽说她自认为为自己沉冤,乃是情理之中,父亲看不透罢了。但,事到如今,只有听从谢沣所言,认上一罪,而且她本就是抱着受惩戒的心回来的。 “列祖列宗在上,绾儿不该出去招惹是非!”谢绾灵光一跳,暗暗笑道,事端挑软的捏,错也要捡错的认。 而且,她本就没想过去招惹是非,若不是钱妄这人的行为作风着实让她忍无可忍,她才与他起了争端,摊上了这趟浑水。不过,这也怨不得他人,只能自行认栽,自认倒霉。 “今日就罚你,在祠堂中跪上一晚上,静思己过。”谢沣语气乍然高涨,喝了她两句,便匆匆离去。 谢绾撇着头看着谢沣离去的背影,心中喃喃,怕是今晚,无法饱餐一顿了。 她抚了抚自己打鼓的肚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这些灵位,眨巴着眼睛说道:“祖宗呀,你们也当是不想让后生饥饿难耐吧。” 夜深人静,星月高悬。 大门没有紧闭,而是一敞而开,昏黄的烛光被晚风四处击打,滴下的蜡油款款的落在了烛台之上,夜之深,不可言喻,原本窗外的万家灯火瞬息无声,唯有此屋灯火通明。 她疲倦的转过身去,望着门外的夜空,不经意间喃喃自语,念起今日之事,想起苏庆煜对待顾辞的决绝,便叹息不止。 “哎,只能怪人世间世事无常。” 不经意之间,门外竟下起了绵绵的细雨,似春雨如沐,滋润着每一方每一寸的土地,她瞧着这般细雨,竟入了迷起来。 远远地,才瞧见在雨中漫步着一个俊俏的身影,撑伞而来,手中提着食盒,一袭青衣长袍,墨绿色的绣缎,步子很是稳健,没有丝毫的情绪,远看便瞧得出是谢栾。 夜已深,谢栾来此,又提了个食盒,想也便知来此为何,此刻,她的心头正暗喜祖宗显灵。 谢绾抬起眸子,扭着头,喜笑盈盈的对着谢栾,开怀一笑:“绾儿就知道,还是大哥疼绾儿。” “如潭居的红烧肉,天和楼的八宝鸭。”谢栾笑了笑,一边打开食盒,一边说道“今日,父亲特意到我屋前,告知我想吃八宝鸭与红烧肉,话中带话,想也便知是父亲暗指你回来了。” 谢绾拾起碗筷,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心里还渗着丝丝甜蜜,父亲如此待她,虽是她的意料之中,但心中依旧是甜甜的。 扫过门外的夜景,看向眼前的美食,如潭居与天和楼为了相互牵制,深夜也不歇业,还亏得谢栾午夜前去买上这红烧肉与八宝鸭。 “你呀,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自午后,你那谢卿之的名声已名扬了岑州。但,不知道你是如何以戴罪之身,出的了狱门,上得了公堂,解得了迷案的?”谢沣疑惑的看向谢绾,细细思量。 虽说,这一切,连同她都并不知晓,她只知她如何能轻松结案,大多是仰仗了苏庆煜的帮助,如今这惊天骇地的名声,也该归一大半于他。而她不过是初出茅庐的乡野丫头,何时才能够独自破一段案,解一段迷津呢。 “因为谢卿之便是谢绾,你聪明绝顶的妹妹,自然不同于常人。”谢绾回过神,舔了舔筷子,顾左右而自吹道。 总不得让苏庆煜给谢栾知晓了去,否则让父亲知晓了什么风声,她结识皇亲,还跟皇亲有什么瓜葛,她可不止是跪祠堂这么简单了,家法上身也不无可能。她想想便觉着有些瑟瑟发抖。 谢栾刮了一下谢绾的鼻头,便提起食盒准备离去,朝着她笑道:“好了,父亲的责罚你也得受着,为兄也只能帮你到此了。” “大哥,慢走。”见谢栾撑起纸伞,缓缓离去,谢绾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饮鸩 四目萧索,呜咽漫天。 牢狱之中,斑驳的墙体烟尘滚滚,潮湿的地面,鼠蚁纵横,黑暗又脏乱,沉重的气氛铺天盖地的席卷着整片牢房,有人呜咽,有人叹气,也有人愤怒,还有人不言不语坐等死亡。 而顾辞,便是那不言不语之人,他早知他罪犯滔天,杀人纵火,种种罪行,如今的下场也是意料之中。 眸光清澈如水,再无一丝一毫的污秽,或是将死之人独有的见地。今日,县令已命人呈报大理寺复核,他的罪行,下场可想而知。 念起从前的侍君侍书,想起昔时的篁竹书院,似乎还有点眷念,不过如今已是为时已晚,篁竹书院被他一手焚毁,而曾经的皇子如今也化为苏谪,在公堂上指认于他。 “顾太傅。”远远的扬起一道熟悉的声线,语气沉冷,却隐约透出一股惋惜。 墨绿长衫上隐约沾染上了些许灰尘,不紧不慢的阔步行来,远远的走到顾辞的牢房跟前,看见他略微沧桑的容貌,褴褛的行头,心里略微有些不是滋味。 如何,也曾是他的恩师,尊师重道,他唯独完成了重道,却悖弃了尊师。 “你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逼我做出抉择。你让我如何面对你,如何面对顾阎?”苏庆煜突然眯起眼睛,瞧着他,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暗怒。 顾辞抬起头,与苏庆煜对视良久,才说道:“殿下不必自责,这本是我的选择。殿下这般做,我跟兄长都不会怪殿下,与理与法,皆应如此。” “当初有如此难处,为何不来寻我?” 顾辞转过头去,看着潮湿斑驳的地面,忆起曾经,历历在目,若不是兄长不愿烦劳于苏庆煜,他或许早已书信求援,在顾阎的眼中,既已告老归乡,与苏庆煜只有情义上的瓜葛,再无生计上的往来。 “兄长不愿,不愿再因他劳烦于你。”顾辞叹了口气,说道,“他知道,你将是未来的君王,不愿他的病情使你分心于他,误了你的前程。” 震愕半晌,苏庆煜惊道:“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你怎能说得出口!” “人之将死,有些话还是要与你说,教习多年,有些事也看的明白。祁王并无帝王之风,而你是当之无愧的帝王。祁王的性子太过于软弱好欺,若是文人墨客对于他再适合不过,但论杀伐决断,不及你一毫。他虽仁,但他是愚仁,而你虽看似漠然,但心底是有尺度衡量是非。而,殿下可别忘了,他虽为长子,但你可是嫡子,江皇后之子。”顾辞刻意咬了“嫡”这一字,霍然一笑,仿佛一切皆以释然,一切皆以看透。 苏庆煜的眸子瞬息又变得迷离起来,这几年来父皇身体健好,他都未曾想过太子之位,如今一提,似乎有几分道理。 若是江山给了苏祁煜,或许整个朝廷都会与他一般成日舞文弄墨,吟诗作对,强敌来袭,他又如何应对,难民进城,他也当只会无尽的放粮,不作对策,只会掏空国库。 但二人手足情深,自小一般长大,也不想因皇位之争有所隔阂。 “只要你不排斥他,他当不会阻你如何,自小见之,他不会与你争些什么,只要做好你的事,让皇上重用你,日后,帝王之位自然属于你。”顾辞侃侃而道,似乎道尽了一切,在将死之前把不曾说也不敢说的话一同道了出来。 眸光一仞,从腰间取出一囊酒,在他手上晃了两下,未等苏庆煜反应,便一口下肚,擦了擦嘴角的酒渍,仰天大笑。 “果真是一酌千忧散,三杯万事空啊!好酒!好酒!” 顾辞似疯了一般,大笑不止,凄厉的笑声贯穿着整个牢狱,没有多久,七窍开始淌出鲜血,点点鲜血渗透着整件衣裳,刺眼,鲜红,浸染着这牢狱之中的稻草,渗透到这牢狱的每一寸气息。 有人惊呼,有人大叫,也有人道貌岸然的讨论。狱卒衙役皆来此围看,说他畏罪自尽,说他是因果报应。但终不知,他是生死看破,随顾阎而去。 若不是他自投罗网,这些衙役是如何轻而易举的将他带上公堂,押入牢狱,又是如何轻而易举的俯首认罪,若他想脱罪,他能寻出千万种说辞,算不上是无懈可击,但能让他人因他的说辞再寻上几天证,这几日,也能寻思千万种逃跑的计策。 其次,便是,他对谢卿之有愧,在书院之时便时常怒她,如今还将罪责全然推到了她的头上,本该他所承受的舆论,全然由她承担,虽说是顺水推舟,但对于她,他还是有愧。 嘈杂的声音四散开来,但在他眼中皆视若无睹,听若惘闻。只是觉得,心头少了点什么,顾阎去了,顾辞为了给顾辞复仇也犯下滔天大罪,饮鸩而死,曾经教他诗词歌赋,家国天下的二位太傅皆长辞于世,而顾辞还是死在他的面前。 或许,这是他该经历的,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他从小,都被宫中之人称为冷血无情,漠如冰山,他也觉得自己当是如此,但一切,都错了,他把一切想的过于简单,也把自己想的过于无情了。 思绪在前,目光悠远,他静静的伫立在这个寒风微凉的牢狱之中,想起之前那桩桩件件的往事,曾经的嬉戏玩闹,曾经的欢声笑语。 良久,她才缓步行出牢狱,漫天的雨水浸湿着他的衣衫,他没有带伞,独自一人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头,滴落的雨珠将他的情绪击溃,时而仰天,时而大笑,他从未如此放浪形骸过,他也从未如此歇斯底里过。 大雨倾盆,瓢泼的大雨让他不得不入了屋檐,方圆十里,唯独如潭居与天和楼开业招客,如今,只有此地,才能够让他一宿宿醉,一醉解千愁。苏庆煜步伐颠态,踉踉跄跄,一步,一步的颠入屋檐之下。 “如潭居。”苏庆煜眯着眼睛暗暗的念着这座酒楼,瞬息高声大喝,“给我来一缸酒。” 如潭居的小二闻声前来,瞧见他一身的湿漉,斜眼睥睨,随后又细细打量,墨绿的衣衫已被雨水浸染的面目全非,全然瞧不出料子与出处,唯独手中的羊脂玉扳指,一瞧便知是世间珍品。 “这位公子爷,您可是要一缸?”小二思量着。 “有多少来多少!”苏庆煜一声怒喝,从腰间掏出一袋银子丢在红木桌上,一旁还散落些许的银两。 小二应声而去,心里还暗爽这是哪来的冤大头,出手阔绰,谁又知,他口中的冤大头,便在这如潭居喝了整整一夜,不愿归去。而他也连同照顾了这个冤大头一宿,未曾合眼。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醉 光风霁月,雨过天晴。 窗外的天色渐渐明亮,大雨也已停歇,只有依稀的晨露落在屋檐之上,一点点顺之滑落,滴在台阶上,草丛中。初破晨曦,晨光也是微微的朦胧,笼罩着整个岑州。 而苏庆煜依旧倒头睡在如潭居之中,身旁三缸烈酒,显然是宿醉一宿的模样,潮湿的衣裳变得皱皱巴巴,凌乱的发丝散落在这道子红木桌上。 一旁的小二依旧焦头烂额的瞧着他,喝了一宿,也怕他喝出什么事来,既是拿了他的银两,也得把他好生安顿了起来。但如今,他已醉的不省人事倒头就睡,他居于何处,住于何地,皆不知晓。 “苏公子?”远远地,传来一道悠扬的女声,款款朝着如潭居行来。 一袭青衫绿衣,背着草篓,眨巴眨巴眼睛瞧着伏桌而睡的苏庆煜,虽说这般邋遢的形象与之前所见不符,但这件衣服还是识得的。 小二连忙走到沈白珺的身前,恍若见了救世主一般:“这位姑娘,您认识这位公子爷?” 沈白珺点了点头,笑道:“认得。” “这位公子爷,昨夜喝了一宿的酒,也不知受了何刺激。”小二焦头烂额,在苏庆煜的身前徘徊不止,不知如何应对苏庆煜,赶也不是,留也不是,眼看客源即来,他这般横在如潭居门口也不算是个事。 沈白珺嗅了嗅苏庆煜的衣衫,果真是一身酒味,昨日才与谢绾将钱妄那案破了,连同篁竹书院失火一案也真相大白,如今风波平息。明明是可喜可贺之事,为何还来此借酒消愁。 “小二,你先走吧,把他交由我来处理。”沈白珺冲着小二抿唇一笑,倾尽了芳华,将店小二迷得五迷三道。 “好好,那就有劳姑娘了。”店小二拜了一下沈白珺,满是虔诚,似是送走了个瘟神一般。 高墙红瓦,晨风微凉。 晨风划过谢府那高墙大院,虽说不及钱府不及宫廷,但在岑州也算的是大户之家,书香门第,众人皆知谢家的女儿谢绾长得极为貌美,谢家的长子谢栾也是文采卓越,而谢家的次子谢卿之更是以断钱妄一案,在一夜之间,风靡了岑州,受人吹捧。 而又有谁知,谢绾便是谢卿之,或许只有他们那一行人才知晓。 沈白珺走到谢府门前,敲了敲大门上的把手,一旁的双狮护门,朱门粉墙,偌大不止,想起几日前还与谢绾水深火热的寻那钱妄一案的证据,当真是惊心动魄。 “请问有人在吗?”沈白珺仰着头,垫着脚也瞧不出里头的动静,或许是时辰尚早,谢府还未曾有人归醒。 “咚咚咚”不见反应,便继续敲门。 过了许久,府内才有了点动静,大门之中有一个步伐之声由远及近,半晌才拉开了大门,眸光迷离,似乎才刚从睡梦之中醒来,慵懒的眸子,半梦半醒的神态尽展于前。 “是何人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一个家丁打了个哈欠,似是晨光初现般的迷蒙,他瞅了瞅沈白珺的装束,以及面孔,便一眼认了出来,由于沈白珺自小与谢绾交好,是谢府的常客,丫鬟家丁也得担待着谢绾的座上宾。 家丁的态度立马转变,冲着沈白珺傻兮兮的笑道:“沈姑娘是来寻小姐的吧,小的这就去寻小姐与您会面,您先请进。” 沈白珺也不知家丁为何有如此大的权力,如此轻易的便放了她进去,想了想,或许是她来此处的次数多了,谢府之人都知晓她来此的用意,也便不通报谢老爷了,也怪这谢老爷嘴硬心软,以至于家中的下人有时总是不分尊卑。 微微点头,提着裙摆便踏入府邸,三月的春风拂过,扬起了一片枝柳,望尽谢府,枝繁叶茂,隐约之中落得清香淡雅,雅致的陈设,曲回的鱼塘,还如同往常一般给人一种书香世家的感觉。 她被引到了谢绾的书房,书房内空无一人,唯有一垒垒厚重的书籍,诗词歌赋,旧闻趣事,先人政论以及各种各样的书籍,瞧得她目不暇接,虽说她并不是头一次入这书房,但每次来都得感叹一番此处的书种繁多。 “这么多的书,看得过来吗?”沈白珺一脸无奈的瞧着这堆书,疑惑道。 “自然看得过来。”远远地,从门外传出了谢绾的声音,大门一推,便走到沈白珺的跟前,面容有些憔悴,衣衫凌乱,但眸光依旧意气风发,想来是昨夜回来遭到了谢沣的责罚。 沈白珺欣喜的瞧着缓缓走来的谢绾,笑道:“绾儿。” “大清早的,寻我有何事?”谢绾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眸中的意气风发霎时变得有些迷离,半睁半掩的眸子被晨露唤的有些泪光。 “苏公子昨夜宿醉于如潭居,无奈之下,我只好将他扛到济世医馆。”沈白珺无奈的走到椅子旁,徘徊不止。 殷切的眸光在谢绾的身上打转,生怕她误会了些什么。 说完,谢绾却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既从容又忧虑的看向沈白珺。有些事,总要痛快的喝一场,才能发泄出自己的情绪,才能使来日不再愧疚。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当是这般道理。 “他的酒可醒了?我去瞧瞧他,可别喝出什么事来。”说着,便从柜中掏出那一袭清丽的男装,穿上那合身的长靴,将青丝盘发,伺机离去。虽说,父亲不愿再让她出门抛头露面,但她也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禁足,可不要了她的命。 沈白珺摇了摇头,叹息道:“我来时还未曾酒醒。” 周道如砥,繁华人往。 穿过西市的街头,人头涌涌,二人步履橐橐,各怀心事,微潮的地面漾起阵阵水波,人潮涌至,转而褪去。路过的行人,端坐茶馆的说书人,茶余饭后,皆讨论起昨日顾辞一事。 “听闻顾夫子畏罪自尽了。”一人坐于茶棚,一边喝着茶一边谈论。 一旁的人连忙点头,满是可惜道:“他为我们百姓除了钱妄这么个祸害,却如今落得如此下场。” “律法如山,何来人情!就算他杀了江洋大盗,也得论罪!” 一夜之间,顾夫子畏罪自尽之事,皆已传遍了整个岑州,而上报于大理寺的案件也因此不了了之,有人替他惋惜,也有人觉得死有余辜,众说纷纭,而谢绾却是名声卓著,七日之内便破了此案,被众人追捧。 “谢卿之,谢公子?”只闻身后一个大腹便便的女子,瞧见谢绾在街头行走,连忙冲了上去,冲着谢绾眨巴这眼睛,满是雀跃道。 回首,相视,女子一袭浅黄的衣裳,脖子上,手腕间,挂着满满的金色首饰,银铃作响,容貌长得算是标致,奈何这位女子身形硕大,大腹便便,能一手将她抬起的模样。 “这位姑娘,有何要事?”谢绾打了个抖擞,强扯着笑意。 见谢绾回应,女子立马一副星星眼,拽着她的衣袖,娇羞道:“听闻谢公子七日破案,想约你一叙,敢问公子可应邀约?” 风静,声止,唯有虫鸣声,肆意在街头蔓延,无声无息,风过树梢,将衣角吹飞。 谢绾脑袋一热,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子,过了许久,才了然于心。瞧着女子这般殷勤,当是瞧上了她,但她可对女人没有丝毫的兴趣,如今还是早早推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了,今日事务繁多,不宜久留,他日再与你一叙。”谢绾言罢,原本的尴尬乍时化为匆忙,转头便仓皇而逃,模样有些狼狈,也有些可笑,一旁还伴随着沈白珺银铃般的笑声。 十八年来,沈白珺还头一回瞧见她这般的尴尬,昔时,面对男子她还能够将他打的落花流水,而面对女子,却这般的手足无措。 风过,拂面,吹得草丛发出一阵簌簌声,乍然虫鸣忽歇,暗香萦绕。 “呵~呵呵呵~”沈白珺在一旁笑着,瞧着谢绾张皇失措的模样,打趣道,“没想到,谢公子不仅招男人青睐,还招女人的喜欢。” “你若是再打趣我,”谢绾收住思绪,盘手凝立在沈白珺的身前,故作威胁道,“后果你当是知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寻踪觅迹 风平浪静,归于平息。 一路上街头鼎沸,繁盛富饶,如同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行街走巷,皆是满面春风,闲谈饭后尽是“谢卿之”那日的惊人之举,连同说书的唱戏的,都来上这么一段《公堂断》,称颂万里。 谢绾二人躲过所谓的追随者,来到济世医馆之前,乍然气氛寒寂,驻足半刻,皆不曾踏入屋门,眸光之中暗藏一缕犹疑。 大摇大摆的来了这济世医馆,却不知如何面对。终究,是为了她亲手将顾辞送入牢狱,生死不由,尽管是顾辞罪有应得,但苏庆煜却无端的遭受了这般挫败。 这般犹疑潮起潮落,在此刻掀起一波巨浪,滞足,不安。 “喔,谢姑娘,你是来此换药的?” 彼时,谢绾的眼前走来一个年逾半百的大夫,面容和善,言行举止尽是文雅书儒,眉眼细长,一袭医者行头,想来便是济世医馆的馆主,沈白珺的师父。 谢绾顿住神思,看向沈大夫,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我是来寻人的。”说着,便探头朝着里面望去,四散的眸子,扫射着医馆之内,一览无余,这般大中午的,竟也没人来瞧病,连同苏庆煜的身影也毫无痕迹。 回过神思,她一脸疑惑的看向沈白珺,而沈白珺也冲着她尴尬一笑。 “晨时,我明明将他扛了来的,短短两个时辰,怎的就销声匿迹了。”沈白珺喃喃的说道。 话音未毕,沈大夫的眸光乍现出一缕寒芒,似乎知晓她们二人这探头探脑瞧得是些什么,寻得是何人,来此是何意。 “你们可是在寻那位苏公子?”沈大夫探问道,“白珺走了不久,那位苏公子便醒了,饮了一壶醒酒茶便阔步离去,也不知他受了何种刺激竟是宿醉一宿。” 惊!离去,岑州他人生地疏,他又能去往何处。且是一路上听闻顾辞在昨夜便饮鸩自尽,而他这时的离去,代表着什么 谢绾心底一沉,笑意就此僵住,二话不言,正欲离去,却清醒了神思,顿住了步子,细细回想方才的言辞,总觉得有不妥之处。 谢姑娘 谢绾看向沈大夫,沉声道:“沈大夫,日后称我卿之便好,莫要将我的女儿身份让他人知晓。多谢,沈大夫了。” 繁复的思绪也无力让她去在乎繁文缛节,赠一谢字便拂手离去,步子有些明快与匆忙,一时间,连同沈白珺都未及尾随。 眼前一片片的繁盛昌荣,在她眼中皆化为虚影,唯独自己一人徘徊于闹市,匆行于街头,从小至今,她从未如此担心一人的所言所想,举步言论。 满目的繁卓,在她视角中回旋,如同进了一个无尽的旋涡一般。 苏庆煜!该死的,你人呢! 谢绾心中暗暗咒骂,步子却不由得行动了起来,不知踏遍了多少地方。只知途经酒馆,酒肆,客栈,辗转了大片与酒有关之处,却全然没有苏庆煜的身影,只差青楼妓院未曾寻过。 她,有些气馁,全然寻不到苏庆煜的踪迹。 湖面静幽,波澜不惊。 原本平静的湖泊,乍然泛起波澜滚滚,一楫船舟荡在湖泊上,而一道悠扬的笛声由远及近,荡起的波澜划过微风,吹散了他的鬓角,笛音婉转夹杂了几丝愁淡。 一袭深蓝的长衫,金丝阔边,宽袍大袖,倾风,四散,修长的双指点着玉笛声起,眸光似夜,漆黑的眸子中,似乎漾着一些幼时的回忆。 微微抿唇,尽是凄苦,一切皆已过去,但篇篇入目,寸寸入心。 顾辞,这般做,当真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念起那日顾辞的大逆不道之言,他已然坚定了些什么,有些使命,当由他受任,有些期许,当由他完成。 他也不知,他平时的冷血无情都上哪了去,竟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与兄长一般了,自小经过皇室的腥风血雨,他从未如此过,唯独只有在此刻,此地,此时,此时,才能如此的发泄出情绪,不再为绷紧牙关,提心吊胆做人。 彼时,脑海中竟浮现出了一个女子的身影,虽是一袭男装,但也不难看出是女儿身的女子,她肆意妄为,离经叛道,做着女儿家做不到以及不敢做之事,没有祸国妖民的容貌,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容颜。 男装时,意气风发清容俊秀,文质儒雅,女装时,倾倒众生,但却全然没有艳俗之感,唯独还有着一缕缕书香气息。 不惧权贵,不惧惑言,在逆境之中生存,在凄苦时攀爬。莫约是涉世未深,有一种傲气,也有一种稚嫩,时而竟有些犹决。 这般女子,才能让他如此好奇,如此想接近。 “谢绾。”苏庆煜喃喃的念起这个名字。 笛声缭绕,莫约荡平了整个湖面,沙沙的柳枝蔓蔓,被微风吹起,与发丝一同缭绕四处,翻飞的衣角,微微挑起的眉目。 路过越湖的行人,皆闻此笛音流连,静静聆听了一会儿便又微笑离去。 “笛音清雅,悠然,技法娴熟。请问,在下可有幸请这位公子来我府上为母上奏一曲?”一位手持折扇的年轻男子,听此音,连忙上前,断了他的思绪。 霍然转头,掷下玉笛,双目而视,清幽愁淡的眸子上迷上了一层薄雾,看不清情绪:“不过是他乡异客,不是乐师。” 年轻男子愣住了神思,细细的打量着苏庆煜的装束,方才未曾发现这金丝阔边的衣衫不是常人所穿的起的,更不是乐师所能承担的。 “惭愧,不知日后可有幸再能听到公子的笛音?” 深不见底的眸子,恍然思绪被牵引到了另一边,似乎透着那位男子瞧见了谢绾的身影:“不知,他日相逢是何年何月,何时何地。”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他尽是来去匆匆的过客,明知会离开,也许是一去便是永别,也许一去还会他日相逢,时间流转如水,而他身为凡人当不知晓。 “既是如此,只愿有幸他日再次相逢,聆听这天籁般的笛音了。”年轻男子扬起折扇微微一笑,十分灿烂。 他日相逢,对,只愿他日相逢。 苏庆煜再次扬起笛子,奏起一道道哀婉斗转的乐章,丝丝入扣,辗转四散。不问将来,只愿如今安然自得,不负初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笛音渺渺 越湖滔滔,柳枝低垂。 波光粼粼的湖水,泛起阵阵涟漪,波光打转,垂柳四目,整个越湖皆笼罩在雨过天晴的朦胧之中,春风墨绿,鱼跃龙蛇,而,远远地,在曲径石桥之上,山亭烟雨之中,站立着一个男子,执笛奏曲,靡音四方。 一路寻迹,皆闻今早在这越湖,来了个面容冠玉的男子,金丝封腰,但笛音妙曼生姿,虽有愁绪之意,但百转千回的音丝尽入了众人的耳中。 谢绾觉着这位男子或是晨时离去的苏庆煜,便想去瞧上一瞧,远远瞧去,体态同他一般,着衣也同他一般,唯独那份散发出的魄人气质,却全然消散。 “当真是苏庆煜?”她摸着下颚,轻声自语。 她踏过石桥木巷,微波泛起的湖光春色,挑着脚尖,小心翼翼的朝着男子行去,虽说声籁如细雨绵绵,笛音如丝丝入竹,但却全然勾不起她的兴趣,唯有此人到底是否为苏庆煜,才是她心中所想。 踮起脚尖,步行到亭外,细细思索着这道背影,被波光映衬的有些烟雨迷离,是那道熟悉的背影,当是属为一人。 知晓无事,放下了心中那道担子,原是沉重的思绪变得有些轻愉,阔步徘徊于苏庆煜的身后,倒是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光风霁月,湖光春水,这越湖,当是岑州奇景。”谢绾轻声辗转,细细思量着男子的笛音与反应,只闻得男子笛音一顿,掷下玉笛,转身朝着身后瞧去。 瞧见熟悉的身影,苏庆煜眸光一怔,反倒苍然一笑:“昨日离去,你说是回府受惩,如今,怎会在此?” 谢绾眼睛一白,若不是为了寻他,她怎会来此。 “府中自然束缚不住我的来去,而你,又为何在此呢?”谢绾只字不提沈白珺之事,但那清澈期许的眸子,却清晰的收入苏庆煜的眼底。 “想来沈姑娘已经与你说了,我昨日,酩酊于如潭居之中。”苏庆煜淡淡的说道,一点都不顾忌此事,反倒与她聊了起来。 “顾太傅昨日饮鸩自尽,”苏庆煜转身望向湖光镜月,眸光深远,“而我,在侧。” 心思一顿,她的轻愉变得也有些僵硬,眉目微凝,原以为他只是知晓了顾辞之死,心生抑郁,却不知,顾辞饮鸩之时,他却在场,亲眼瞧着毒酒吞噬着顾辞的血液,亲眼看着顾辞的长辞离世。 确是,过于沉重。 “犹记,上回,还是三弟之薨。”苏庆煜语露苦色,转而阵阵苦笑,“父王母后恸哭不止,京都之中素衣素服,连连三日。” 众人皆知,这易国皇帝苏睿虽嫔妃众多,但唯独只有三位皇子,两位是江皇后所生,其一便是苏庆煜,位列老二,其二便是苏坤煜,位列老三,另外一位便是长子苏祁煜,是窦妃所生。 而这老三,却是命途多舛,一生下来便是有心悸之症,药石无医,未至十岁便已薨了。苏庆煜与苏坤煜身为一母同胞的兄弟,当时也当是十分痛心。至亲至信之人的远去,苏庆煜却没有落泪,众人皆怒他,斥他,说他麻木不仁,冷酷无情。 连同一母同胞的兄弟死去,他都没有落半滴眼泪。又有谁知,他不过是将一切压在了心里,在深庭高院之中,唯有变得无懈可击,才有生存的余地,虽说皇帝如今仅有二子,但觊觎他的后妃朝臣比比皆是。若是让人寻到了他的短板,让有心之人有机可乘,那他所在乎的人,皆会受奸佞所害。 唯有忍,才能活。唯有活,才能成。 “传闻中,你未曾落泪。”谢绾思绪深远,疑惑的问道,“但你” “未曾落泪,并不代表漠不关心。身处这高墙阔院,有些事当忍。”苏庆煜打断了谢绾的言辞,“否则,便是害了你想保护之人。” 谢绾听之,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瞧着他深远的背影,思绪有些沉重,这或许,是皇亲贵子理当背负的,生来的荣耀,必当付出的代价。 “自是看到顾阎之墓时,你那般沉重,便知你不是一个冷血无情之人,与传闻之中的苏庆煜,不尽相同。” 苏庆煜转过身来,看着谢绾的眸子,嘴角微微挑起:“看来,这世间还有人觉得我不是一个冷血无情之人。” 谢绾微微一笑,拍着苏庆煜的肩头:“当不止我,白珺与沈大夫皆是如此之想。” “喔?是吗?”苏庆煜泛着笑意,再执起玉笛,“不说这般沉重之事了,你觉得方才的笛音如何?” 谢绾点头,方才那般的笛音确是世间少有,灵音动人,虽有愁的绵长,但无愁的哀怨,有朱雀轻鸣,亦有舒缓心神之效。 “自然好听,不绝于缕,袅袅尘音,十八年来,还未曾听到过这般妙音。” “既然如此,”苏庆煜听之,将玉笛放在她的手上,“可想学?” “将世事的不愉寄托在笛中,自然能奏出渺渺尘音。”苏庆煜喃喃而语,瞧着涉世未深的谢绾,心中有些欣然。 接过玉笛,落下一道长长的流苏,抚唇轻吁,却半点奏不出声响来,半晌才吹出一阵噪音,她有点气恼,瞧着这个笛子,气的半天吱不出声来。 恍惚间,谢绾似乎落入一个温暖的胸膛之中,如天地初醒,百鸟共鸣,温润了谢绾的眼睛,她的面色有点惊愕,抬起头,看着苏庆煜认真的眸子,沉重的气息,手把手教着她如何握笛,呼气。 一时间,竟有些许出了神。 “方才听闻此处有绝世奇音,专程来此,却是噪音!”旁人途径于此,听闻此音,怫然不悦道。 回过神思,听到自己奏起的音色,虽是比方才好了不少,但技法不及娴熟,在众人耳中也当是噪音不假,她有点失落,瞧着这支玉笛在他手中能奏出绝世长歌,而在她手中却是这般效果。 “吹久了,也便熟悉了。”苏庆煜瞧着她有点懊恼,安慰道,“我幼时便自顾吹笛,也有十来载了。” 十来载谢绾瞧着这支玉笛,伴了他十来载的玉笛,竟在她的手中,转而看向苏庆煜,再看看这支玉笛,心头一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泛舟湖上 波光尽散,舟楫浮光。 天地迷蒙般初醒,百花吐艳,却被晨时的细雨打湿,山水如墨,湿润着越湖,越湖上很静,静到唯有一船舟楫,被船桨拍起的的水花溅在湖面上,打转着波澜四散开来。 二人独坐清幽,唯有船夫在滑动船桨,一眼望去,竟是碧水青山,眺目远看,还能瞧见院长的那一处静雅的院落,处山水之间,当是一所好居所。 见此,心生凄苦,如今这院长生计已断,唯有居于此处,终日无事。 她终究看不明白,奈何院长不愿借他钱财,也便是他的事情,怎能强求,竟还做出火烧书院这般的丧心之事,如今他如此轻易便选择了长辞,丢下的不仅只有苏庆煜,还有整座篁竹书院。 苏庆煜见她出了神,便静静的瞧着她,看着他思绪辗转停歇。这时,谢绾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对上苏庆煜的眸子,他没有闪躲,却是相视一笑。 “垂柳岸堤,雾化春晓。皆说南岑是易国最为秀丽之地,名不虚传。”苏庆煜放眼望去,赞叹道“幸得佳人在侧,观这杏花烟雨,赏此春风墨绿。” 话音一落,船夫船夫狐疑的看向了苏庆煜,再而看向了一旁的谢绾,打量着谢绾的着装,容貌,俊秀的容貌,瘦小的体格,连同笑起来皆如女儿家的春风如沐,眸中略有惊色,再而带着些许鄙夷。 断袖之癖?船夫心中冒出这一档子言辞来,微张的嘴巴以及这般反常的反应,全然落入了谢绾的眼中。 “船夫,你误会了,我们并非断袖。”谢绾微微一笑,一语道破了船夫心中所想,反倒让船夫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是萍水相逢的知交。” 苏庆煜眸光顿之,并没有看向身后的谢绾。萍水相逢,果真如此,聚散由缘,他日离去,当会形如陌路,永不相交。 想及此处,他便拾起玉笛,开始奏音翩跹,眼前似恍现了顾辞的身影,在岸边冲着他招手,而顾阎却在一旁静静的负手而立,迷离却又真实。那日顾辞之言,一次次盘旋耳畔,他的命运只该由他自己操控,那般凰途伟业,也该由他谱写。 眼前这一切,终不过是虚影,终会离去,不再复得。 “光阴易散,终有离去之时,何不珍惜眼前。”苏庆煜言罢,一把将谢绾搂入怀中,惊愕的眸光与惊恐交加,谢绾吞了口口水,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之事,唯有心口扑通扑通的律动,双颊涨的通红。 她自小男儿意气,高谈阔论,却从未萌生过这般的思绪。 谢绾连忙挣开苏庆煜的怀抱,看向眼前瞧得一愣一愣的船夫,方才还说不是断袖,如今竟这般举动,怎能不让人起疑,如今已是百口莫辩,无力回天。 “这年头,年轻人可真是开放。断袖,还不愿认”话音未落,唯见苏庆煜瞪了船夫一眼,吓得他说不出一句话来,将下面的言语生生的咽了回去。 “船夫,你若是再胡言乱语,莫怪我砸了你的场子。”谢绾显然有些恼羞成怒,嗔怒道,“我这人不惧事端,更不惧寻衅滋事。” 恍惚间气势汹汹,势要将船夫撕裂一般,怒火燃着双眸,气势将船夫压的死死地,不敢再去招惹。 “得得得,都惹不起,都是大人物!”船夫白了他们一眼,继续优哉游哉的划着船桨而去。 船桨穿过林荫,直直飘入了一道曲径通幽之处,天空似被竹子压住了一般,盖在云顶,清幽雅致,唯有竹鸟相鸣,清脆的鸣叫,扩散于整片竹林,趟过涓涓细流,似是入了竹林深处。 “这是何处?”苏庆煜见此景,惑道。 “此乃岑州的通幽林,湖道的尽头,便是篁竹书院。”谢绾叹道,念起篁竹书院,有着不甘与惋惜,不甘篁竹书院如此轻易的焚毁,惋惜人走茶凉,再无生气。 “曲径通幽,殊不知通何方,行何处。”谢绾一道长长的叹气声,将气氛叹的些许冷凝,朝着苏庆煜的眸光而去,却瞧见一道道鱼跃出水而景,心头一念,有感而言,“鱼跃出水,为知天之广阔,飞鸟入海,愿知波涛如涌。” 这便是她那十八年来的意气,她想腾跃出水,与天比高,她想探游入海,与波涛相搏,她从不觉得自己输给任何人,奈何全天下皆不愿相信她的鸿鹄之志,不愿给她一丝一毫的机会。 朝堂再乱,终究是施展拳脚之处。功名再深,不过是她为了证明自己的一处寄托。不是她将权看的太重,而是将志看的太深。 苏庆煜不知,为何一个女儿家竟会拥有如此意气,不愿身处深闺,不愿独坐清幽,竟想与男儿一般居庙堂之高,不愿处江湖之远。 “当是我见识浅薄,头一回见到你这般”苏庆煜低下声,喃喃道,“女子。”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谢绾盘腿望着四处,浅浅笑道,“这便是我心中所念。” 彼岸茂林,幽深缱绻。 一路畅聊,及至湖岸,茂密的竹林将整片大地遮的幽静神秘,踏入平底,一脚陷入了泥泞之中,将原本干净的布靴沾染的面目全非,泥泞之中留下一步步足印。 许久未及的通幽林,如同平日一般清幽祥和,若是能在此处安上一把藤编竹椅,拾起一本书,读上一段词。如若能再配上苏庆煜的渺渺笛音,更是惬意十足了。 奈何篁竹书院焚毁,如今不远处的那一片林子已是一片狼藉,灰皑皑的尘埃散布四处,如同硝烟般四散,全然没了意境。 “纵火之凶已然寻到,你也无需挂念此处。”苏庆煜走到谢绾的身后,低下身,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呼吸局促,有一种勾魂摄魄之感。 被他的呼吸声所吸引,她怔了怔思绪,将眸子睁的圆大圆大的:“来此多年,如今同窗好友四散离去,一切都人走茶凉。但这一切,不是说放下便能放下的。” “既是如此,你何不重建书院,召回你的那些同窗好友。” 苏庆煜言罢,便让谢绾如醍醐灌顶一般,眸如寒芒乍现,有时间来此感伤,何不来此重建,虽说有些故人不在,但便如苏庆煜方才所言,珍惜眼前,创造眼前。 谢绾转身,挥手作别。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重建 卷土而来,余烬复燃。 皆说人本无情,相处得多了也便有了情。同窗数年,总算有所交情,一道书信,一段言语皆将书院中人给唤了来,连同院长院长夫人都来此瞧着这一番繁盛之景。 虽无高屋建瓴,但众人亲如一家,说说笑笑,欢声笑语,尽是生气,将原本烟尘四散的竹林打扫的有模有样,竹木烟尘尽散,唯有来往的人群。 历经此事,已是许久未见这些个同窗了,尤其是楚邱,拜把子立过誓的好哥们,也是久别重逢。 “楚邱,几日不见,可还记得我?”谢绾打趣道。 楚邱捧着书,走到谢绾的跟前,摇头晃脑道:“自然自然,卿之如今可是名震岑州的大人物,在下怎能不知晓呢?” 谢绾一听,连忙拍了楚邱一脑袋,摇头晃脑,活脱脱变成一个书奴了。想来又是那个梓清家中所迫,令他成日沉沦于书中,变得有些呆头呆脑。 想当初,楚邱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儿郎,文采上佳,容貌也上佳,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也难怪这城西锦绣坊的梓清姑娘会垂青与他,奈何家中并不富足,才被梓清的父母给不屑了去。 “我谢卿之,可不跟书呆子当兄弟。”谢绾白了一眼楚邱,再道,“你与那位城西锦绣坊的梓清姑娘,可还如意?” 叹之,念之,尽是无奈。楚邱低下眸子,撇着嘴叹息。 “那日,知晓你不明入狱,想来牢狱中问问你发生了何事,却被母亲拦了下来,说是不许我招惹是非。便被禁足了几日,还以梓清做要挟,这几日风平浪静了才许我出来。” 初阳映撒,合着阵阵微风,打乱了楚邱的发丝,微敛的眸光,尽是无奈凄清,原以为楚邱只是不知其事,才未曾前来,谁又知那边发生了这档子事。也难怪,楚陈氏身为一个妇人,向来懦弱,不愿她的儿子出来受到牵连,也当是情理之中。 “那,如今梓清家中还以高中为条件?不曾变过?” 楚邱点了点头:“不曾变过。” 次月是太后的生辰,次月的次月便是科举,时间紧迫,况且自己也想去科考入京,但如若自己去了,岂不是给他增加了个对手可言。眸中一阵微凉,尽入了楚邱的眼中,同窗数年,相交至深,自然也能知晓她在想些什么。 “你不必为我担心,你若想去科考,你便去好了,我不需要礼让来的高中。”楚邱苦笑,右手拿着书负手而立,“我这人虽没什么长处,但不是胸无大志之人,我只想靠自己的实力。落榜一载,我便再去考一载,落榜十载,我便再去考十载,总会有扬眉吐气的一天。” “但,梓清姑娘等得起么?” 谢绾静静地瞧着楚邱那志气飞扬的模样,这才是一个务实之人,与她截然不同。她的志在众人眼中离经叛道,在他人眼中天方夜谭,但她却就是一个不可一世之人,她便要将这般的凌云壮志在众人眼中呈现。 “等不起,便是有缘无分。”凄楚涌上心头,转身回眸,强颜欢笑道,“科考有三甲,高中即可,你是状元,我是榜眼,有何不可?” 语中凄楚明眼人便能看出来,自然谢绾也一眼看出,但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如何安慰他,只好只字不提,顾左右而言他。 “不谈这般沉重之事了,书院还等着你我重建。” 热火朝天,争分夺秒。 一日之计在于晨,而晨光依稀,打亮着一道天色,众人忙的不可开交,点汗连额,但却全然投入了这份劳苦之中,虽说欢声笑语,但也十分劳累。本是书院读书的学子,今个全然成了筑屋修房的木匠了。 彼时,竹林远处行来了七八个人影,并肩而行,认不清样貌,身后唯有一顶马车,车帘飘忽,隐约可以瞧见马车里之人的容貌。确是书院中人,但并不熟悉。 此人名叫唐毓文,家境富足,唐毓文的父亲便是天和楼的掌柜,他在书院不常说话,也不常于人交好,向来独来独往。虽是,昨日将书信誊抄了几封,一同送了去,她也没想到,他也能来此一同重建。 马车愈来愈近,直至停在了她的跟前,唐毓文摇起车帘,越马而下,只是淡淡的瞧了一言谢绾,便转身离去,依然没有多余的话语。而那候着的七八个壮汉,连连开始劈柴砍竹,搭建地基起来。 谢绾疑惑的看向唐毓文,再看向身旁的楚邱:“唐毓文是外冷内热之人,平日里不常说话,这时如此积极。” “未曾想到啊!”楚邱环手,点着头。 唐毓文这人使谢绾甚是好奇,嘴角微微一撇:“走,上去同他套套近乎。” 映日骄阳,不久便及午时,同窗之人皆点汗连额,坐在地上,浅浅的在那头呼气,观察许久,唐毓文依旧不言不语,独自坐在角落之中吃着大饼以及馒头,时而望向旁边,他人有说有笑,甚是悲凉。 “唐兄。”谢绾拱手,冲着唐毓文一笑,“在下可有幸坐于唐兄之旁?” 回过神思,唐毓文的眸子落在了谢绾的身上,依旧没有说话,而是点了点头,静静的看着谢绾坐在了他的旁边,再而开始自顾自的吃起了大饼。 “同窗数载,你我虽是相识,但同陌路,昨日书信,你既已收了,也便来了,你我何不相交一番?”谢绾抱起双腿,望着灿灿微光,敛着眸光,笑了起来。 唐毓文没有说话,良久,才发出了一阵声响:“好,好啊” 语毕,唐毓文再次埋下了头去,羞愧的面容难以言表。此情此况,谢绾也猜得出一个所以然来,唐毓文并非不想与他人相交,而是言语结巴,不想受他人耻笑而形成的自卑心理。 “还,还,还是不说好了”唐毓文涨红的双眸,带着些许血丝,似乎充了血一般,羞愧难当,不愿见人。 谢绾连忙摇头,跟个拨浪鼓一般,拍了拍唐毓文的后背:“你既有心重建书院,就代表你心有书院,你已把我视为同窗,我便不会耻笑于你。我相信,其他同窗也当不会耻笑于你。” 原本羞愧的眸子忽然变得有些缓和,眸光之中带着些许的期许:“是,是吗?” “自然。”谢绾淡淡一笑,看向唐毓文期许的眸子,“所做所行,自在人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戏楼 闲谈饭后,戏楼恣意。 正是午时时刻,春风洋溢,万里复苏,撒过江南的烟雨,掠过人影绰绰。漫过柳枝,攀过石崖,使之青丝辗转,凉爽清幽。踏入戏楼,虽有嘈乱声杂,但却散发着一种魄人的气氛,一种令人有拍案叫绝冲动的气氛。 岑州娱玩之处众多,唯独戏楼仅此一家,名曰“闻说阁”,垄断了岑州的戏剧文化,不是戏楼盈利低,而是这“闻说阁”的戏子,各个粉墨红妆,皆如仙女出尘一般,唱他人所不能唱,舞他人所不能及。 谢绾遥顾一番,细细思量了一番这“闻说阁”的陈设,甚是雅致,越州陶瓷,陈州的墨茶,竹木桌椅,众人位于台下,无不饮酒品茶,嗑瓜子,饮蔬果,惬意非凡。 “几日,你忙于重建书院,今日怎有空约我看戏?”苏庆煜坐在一旁的竹椅上,手指点着木桌,恍惚在思索些什么。 “重建书院不是一日之功,若是为此劳命伤神,岂不是亲痛仇快!”谢绾拾起瓜子,便往嘴中丢去,“想看什么戏?” 苏庆煜的眸光淡浅,凝视不语:“由你。” 他的语调清和,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再无了昔时的冰凝,竟有寸寸的柔情,浅浅的笑意,眸光不离谢绾身侧,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尽入眸中。 “那便由我了。”谢绾双手合十,继而翻开了那道戏本子 ,那些精彩绝伦戏剧映入眼帘,武松打虎,盗仙草,将相和,梁祝,不绝于目。 “那便来一曲《将相和》。” 这一选,苏庆煜似乎早已料想,品茶,一笑,眉目间尽是风起云涌。相处下来,以她的性子,也只会选这道戏目了。 起身挥袍,掸了掸身上的尘灰,便阔步走到点戏台前,点上了一曲《将相和》,将一钱银子丢入壶中。 那般盛银壶外形粗制,但品相端正,那银钱丢入壶中之时,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引得众人回望。 回坐原处,心思愉悦,双眼眯成一道月牙形,腰间提起一把折扇,浅浅的扬风。这曲《将相和》是她来戏楼必点的曲目,虽生不逢时,但还是能从戏曲之中博心中所愿,畅心中所事。 见她这般意气斐然的模样,眸中似有万千星辉,这般熠熠生辉的模样,他人所不能及。 乍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阵敲锣打鼓声从不远处传来,那一句句熟悉的唱腔萦绕耳畔,如同徐徐春风,百转千回。 “好!”未曾过半,台下便传来一阵掌声与吆喝声,连连称赞,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这一曲,如何?这是我最为喜爱的一曲!”谢绾一边赞叹,一边同旁人连连叫好,气氛十分云涌,引得苏庆煜也好奇了起来。 苏庆煜的手指不停的敲击着木桌,发出阵阵声响,回忆云集,如梦似境,眸光竟是有些许凄迷,神思开始怅惘起来。 看尽了波谲云诡的朝堂,再看这一曲《将相和》着实可笑。想起曾经种种,唯有忍,才能保护自己所在乎之人,唯有绝,才能不让人发现他任何弱处。 实事所逼,奸臣所迫,奈何?戏终究是戏,曲终究是曲。 “你当真觉得朝堂是如戏曲中这般?”苏庆煜眸光沉敛,无力叹苍天。 赞叹声还在继续,过了良久,谢绾才将神思拉了回来,看着这般凄迷的苏庆煜,这日,她只字未提顾辞,他的情绪却异常失落,敛着的眸光,没有四处飘忽,而是止于一处。 一杯一杯的墨茶饮下肚中,竟有一缕借茶消愁的深思,却唯独醉不起来,脑袋中轰炸着这二十年来的种种,如履薄冰,决不能又丝毫的行差踏错。 “为何如此?”谢绾似乎并没有听到苏庆煜方才所问,却是一眼迷蒙,本是来此消遣时光的,如今,他却喝起了“闷茶”,这般喜怒无常,让她无从下手。 眸光一怔,瞧见了眼前的《将相和》,依稀回忆起那日苏庆煜所言所行,似乎明了了些什么,而她却不言不语,只是静静的为他倒茶饮茶,好在不是酒,以此消愁也就罢了。 “为何我会生于皇室?”苏庆煜突然抬头,以星辰般的眸子看着她,“满地荆棘,如履薄冰。又是何必?” 神思一滞,本是在倒茶饮茶的手一僵:“你羡慕他人自在,可知,他人却羡慕你那与生俱来身份,那生来便能出入朝堂,与天比高,与海比深的向往。” “你自小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你又可知,他人需要付出你十倍的努力,才能如同你一般出入朝堂?”谢绾滔滔不绝,看似在开导他,实则在说出自己的所言所想,言语之中悲腔尽显。 话语落地,却见苏庆煜已放下茶杯,双眸交顾,以一道深不可测的眸子看着她。 “你若是男儿,必会前程似锦。但”苏庆煜端视着她。 谢绾连忙打破苏庆煜的言语,怒而嗔:“同是爹生娘养,为何如此落差!” “女人当政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确实如此,当是易国上下未曾有过女子当政,连同当朝太后皆不参与政事,一切接交由左丞相齐原与当今圣上苏睿定夺。 “那我便要当此来者,即便是欺君之罪,我也在所不惜。” 谢绾神色流光,似有一泓清流入眸,午时那骄阳如火,从略微破损的窸纸之中映射了出来,强烈的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掩眸而视。 本是静听半晌,未曾想到,她竟言出大逆不道之言,连忙捂住谢绾的嘴。 “若是隔墙有耳,这可是诛九族大罪。” 听之无奈,叹之可惜,男儿家科考入京是志向高远,而她科考却是欺君大罪。她虽知晓,世道无常,本没什么公平所言,不然也不会有众多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但她却终究是不愿悖弃自己的初衷。 “伴君如伴虎。”苏庆煜抬首交视,眸光凌厉,“得到的不定是居于庙堂,或许是人头落地。” 侃侃说了一道,但谢绾仍是坚持,他尚可理解,这是她自小的理想,不是他三言两语便可使她放弃的。但利害关系也得说的明白,否则,她当真犯了欺君之罪,人头落地,后悔已为时过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书信 阳春三月,春雨绵绵。 细雨时的岑州一片湿润,迷蒙四处,三日前于戏楼还艳阳高绝,却在不经意间下起了绵长的细雨,点点滴滴,雨水从纸伞上滑落,与地面交汇成线,泛起涟漪阵阵,波澜滚滚。 这日的气氛如同天气一般的湿润,岑州的三月春雨,飘忽不止。 辰时时分,在远处的京都百里加急了一封信件,驿馆中人皆为小心翼翼,虽不知是何人投信,但却知是何人收信。 苏,庆,煜。 这三字瞬息间,在众人面前炸开,煜王的名声远播,知晓他本名之人不计其数,何况是京都所投,百里加急,投于的却是煜王,何况下月便是太后寿诞,如今投信,是何身份也可想而知。 何人都不敢怠慢于此,平日里的加急文书京都至岑州本要五日,这封信笺却在三日之内便送往了苏庆煜的客栈之中。 青玉灯下,烛光绰绰,一方砚台下压着一封未曾拆封书信。 苏庆煜没有拆封,便能猜出书信中的内容,太后寿诞在即,而他身为煜王,却迟迟不归,皇上定当急红了眼,这几日若是再不回京,他定会被奸佞小人冠上不忠不孝的头戴,借题发挥,断章取义一番之后,等来的便是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苏庆煜微微叹息,寂静的连同空气也一同冷凝,含清如雪。 他木然的站在谢府门前,指端在不经意之间将油纸伞扣的痕纹斑斑。长靴衣角已被一旁的泥泞雨水沾染的不堪入目。 “这位公子哥,请问来府上寻何人?”一名家丁方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苏庆煜如同石像一般站在门口,让他十分的疑惑。 苏庆煜的眸光依旧没有离开那石洞门堰,远远望去,那被细雨击打的枝叶四处摇曳,如同弱不禁风的女子,立不住脚跟。 “你们家小姐,近日如何?”苏庆煜眸光垂微,神思有点空洞,他未曾想过进去,而是打算不告而别。 “小姐近日太是胡闹,昨日还被老爷施了家法,如今还下不了床榻。”家丁连连叹息,想起小姐昨日触目惊心的鞭笞,便觉得心头一怔。 “家法?”苏庆煜脸色霎变,森然入魂的寒意入眸,“可否带我去寻她?” 家丁摇头如同拨浪鼓一般,昨日起,老爷就下了令,不得小姐出门去见任何人,也不得让任何人见她,似被囚禁了一般。 “不行!若是让老爷知晓,非得剥皮抽筋不可。” 他的眸光霎时变得凌厉起来,眉角半凝,沉思半晌,细雨渐渐微弱,打在了他那翻飞的衣角上,见,或者不见。 夜色森凉,光影留月。 月色之下,风声寂然,微风簌簌捶打着枝木,寒风露重,四野一片湿润,昏黄的烛火在肆意飘摇,而谢府却仍然灯火通明,忙忙碌碌。 为何,众人皆是知晓,自是那日谢绾再次逃离,谢沣便起了天大的怒气,昨日归来之时,便被动用了家法,足足抽了十板。 皮开肉绽,旧伤复发,加上那方才愈合的烧伤,如同风雨交加,雪上加霜。 匆匆来去的丫鬟,忙不迭的奔走,换了一盆又一盆的清水,交错横行。月光打进窗内,将谢绾映衬的十分耀目,伏于床榻,苦大仇深。 半显的肩背之处落下一道道鞭痕,血肉横飞,皮开肉绽,触目惊心的伤口,让丫鬟小厮连连惊语。谁都未曾想到,平日里和善的老爷,当真对小姐实行了家法,连连十板下去,谢绾却丝毫没有叫出声响。 她知道,她这几日的胡作非为,逆父离家,屡教不改,已是逆天大罪,父亲如此行事也是情理之中。 “月沐,能否替我端口水来。”谢绾眸光垂微,声息渐隐,仿佛是千斤压身,无力言语。 语毕,月沐应声,却发觉周遭并无茶水,亦无清水,便急糟糟的推门而去,厅堂不远,但这月明星稀之下很是静谧,静谧的有些诡异。步履匆匆,低眉不语,穿过石桥走廊,便寻来了一壶清水,正欲归来,乍然,眼前出现了一道身影。 是一名男子,身高八尺有余,身形适中,容貌俊逸,剑眉若飞,似有刀剑直指于天,眸光似初秋般的森凉,负手凝立,没有丝毫的表情,没有任何举措,也未携带任何刀剑利器,不是穷凶极恶的模样,亦不像有所企图之人,这般情况,让月沐不解于常。 深夜,孤身一人潜入谢府,生人面孔,从未见过,不知是何来意。 “请问,这位公子是何许人也?为何深夜来此?”月沐杵在那头,久久端视着他,似被他的容貌所迷,从小至今,她头一回见到这般好看的男子,不由得眸光在他的身上打转。 转身回眸间,眸光的利刃如锋芒般展现,抿唇吐珠,月光照上了他的脸,显得更是俊逸斐然,如入梦境,久久吐出一言,声线虽是沉稳无常,但有一种魄人的气势。 “你家小姐伤势如何?”苏庆煜昂首望天,背影斜打在走廊上,“我是你家小姐的好友。” 话音刚落,便将月沐的神思从痴然中拉了回来,心里暗暗的重复,是小姐所识之人,她这般身份,怎能与小姐相提并论。月沐的眸光有些垂默,有点心不在焉的模样。 “小姐的伤势,”月沐一阵叹息,月色将她的声息化为一股沉烟,“一言难尽。” 一言难尽,原本不悦的思绪,如今变得更为沉重,眉目凝如倒八,唇角往下一倒,均匀局促的呼吸声辗转,接过月沐手中的水壶便拂袖而去,长袖一挥,尽是烟尘滚滚。 “你回去休息吧,由我来。”背影拉长,一道月色留白。 既是月沐被他迷得五迷三道,也不敢放下心来让他独自去寻谢绾,若是有所企图之人,她便这般放任了去,出了些什么事端,她当是脱不了干系。神思辗转,尾随于后,步履轻快,伏于门柱。 “瞧着不像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月沐喃喃说道,双眸眨巴眨巴,“长得可真是好看。” 回眸相视,苏庆煜的眸光落在了身后月沐的身上,似已了然,深夜来此,除了谢绾之外又无人相识,当是觉得他来此有所用意,但此也当是情理之中。而月沐见况便将头缩了回去,心里暗暗的希望别瞧见她才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离去 夜深如墨,绰绰风影。 更深时的雾色遮住了视野,萦绕四处的雾气如同凡间仙境一般,缭绕于顶,不见其他,露珠拍打着繁茂的枝叶,小泉流淌,湖面清幽,趟起一汪清流,辗转而落,跃入了平原地阔之上。 苏庆煜站在门前,烛火晃晃,淡淡的光影打亮了整个屋子,屋内毫无声息,唯有一道局促的呼吸声,以及一道嘶嘶吸气之声。谢绾趴在床榻上,嘴唇干裂又惨白不堪,那次被烈火焚烧之时都未曾这般的虚弱。 他的神色不由得被谢绾所吸引,推门而入,并无作声。而是静静的走到谢绾身前,放下了水壶,倒了一杯水递给了谢绾。 未曾细思,便接过水一饮而尽,良久,脑海之中才浮现那一道修长又玉润的手,骨骼分明,不是女子的手,或是 念起那日月满樽时饮酒品诗,念起那日将她一拥入怀,念起那日的泛舟游湖,种种于此,这双手竟是这般的熟悉,熟悉到让她有些好奇。 艰难的侧过身子,昂首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道熟悉的面孔,几日的频频见面,这张面孔已然让她了然了,不过,他又是如何知晓她被父亲鞭笞,她也不解于心。 “苏庆煜你是如何知晓,我被父亲” 话音未及,便被苏庆煜打断了神思,做出一道“嘘”的手势,眸光落在了她肩后的伤口上,血肉模糊的鞭伤,加上那时的烧伤,显得更是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见况,谢绾连忙拉上衣服,将伤口掩在里面,向后一缩,垂下眸子说道:“非礼勿视。” 一道宠溺的冷讽入耳,表面上是冷讽,实则是宠溺,嗤笑道:“你也知礼?你可是我见过普天之下最不知礼懂礼的女子。” “你!”谢绾方要出手,便扯动了她的伤口,嘶嘶吸气,“好歹我也是谢府的大家闺秀!” 她涨红了脸,似乎这般言语连同她都感到了虚假,连连作呕,不知所言,既定神思,冲着他瞪去,言语细微,虚弱无力,连忙下了道逐客令:“这是谢府,请你离开。” 一道冷哼入耳,将头贴在谢绾的耳边,低音入喉,渗透了她的耳膜,一道又一道的繁复低语,那低音辗转的声线,将她原本晕眩的脑子震的一阵酥麻,她的视野如同地动山摇一般,摇摇欲坠。 “你当真要我离开?”转身,哈哈大笑,他头一回觉得戏谑她如此有趣,将他原本绷直的思绪一敞而开,在她的面前,再无昔时的冷绝,而是觉得有些桀骜不驯。 她睁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笑的这般畅快淋漓,这般的收放自如。她甚至有些怀疑,这不是她曾经所识之人。眸光一略,神思弥乱,不知其云,如此这般的反常,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竟是公然戏谑与她。 “那我离开。”神思落在了谢绾的身上,情绪倒是没如刚才般的反常,而是昔时的沉重,这般的喜怒无常,令谢绾有些不知所措。 剑眉倒竖,眸光垂敛,正欲负手离去,便被谢绾打住,唯见他这凝重的眸光,便知当是发生了何事,说走就走,毫不犹豫。 飘忽的神思,定格于一处,今日,他是如何知晓她伤重,又是为何强调离去二字,谢绾神思既定,眸光微闪,次月便是太后的寿诞,如今寿诞在即,而他苏庆煜也当是回京归朝,来此数日,离京数日,也终是归去之时。 谢绾眯起眸子,沉声道:“你要回京?” 苏庆煜神思一顿,步履一沉,转身回眸,负手走向谢绾的身前,双眸交顾,颓然不语,他未曾想到,她竟能如此轻易的便猜出他心中所想,或是他的言行出了纰漏,使她察觉,他本不想让她知晓他的离去,而是不告而别,这般才能走的潇洒无畏。 “是。”苏庆煜负手道。 “何时回去?”谢绾敛起神思,心头淡淡的愁绪,她虽知这边是迟与早之事,但终是有些落寞无常,本是山高水远的距离,天差地别的身份,无可寄托的淡漠。 “明日。”话音未落,气氛却十分的凝重,如同冰川一般冻结着一切气息,寒意森森,谢绾不语,苏庆煜不言,二人这不言不语,各行其是,气氛有些分崩离析。 明日之后,不知何时再见,亦不知是否再见。 “江湖再见。”谢绾扯出一抹笑意,强颜欢笑道。 语毕,凝滞,眸光似如利刃,尖锐如锋,冷讽讥笑,他本以为她会有多少不舍,如今,却是自作多情,自命不凡罢了。原以为那次游湖之后,她已明晰,如今却潇洒的与他作别,再无挽回的言语。 “那只愿他日不见,”苏庆煜横眉,怒视不定,嘴角扯出一抹讥讽,“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 言罢,背影留长,不知其意的怒气,愤然云涌,谢绾却伏于原地,愣住神思,静静的瞧着他拂袖离去,眸光微闪,言语之间温存着叹息,默然回神,空洞乏力的思绪唯有让她静卧。 门外,夜风粼粼,吹散了夜晚的沉寂。月沐站在不远处,立于柱后,情绪再无方才的愉悦,而是有些喟叹。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尽落眸中。似乎已然知晓了什么,想来,这位公子便是小姐在睡梦中呢喃的苏公子。 当是天配良缘,但终是天不遂人愿,离去,作别,或是当局者迷,连同她都能看出小姐在强颜欢笑,而苏公子却全然不知。 月沐缓步上前,垂微的眸子乍然泛起一阵涟波:“小姐。” “你都看到了。”谢绾喟叹道,“既是如此,不如潇洒作别,何必多生烦郁。” “这便是您睡梦中呢喃的苏公子?”月沐转身回眸,看向肆意摆动的大门,被夜风吹得吱吱呀呀,簌簌作响,仿佛背影留存。 狂风作响,声息不止。大风刮过她的伤口,隐隐作痛,四面之处传来一阵呼吸之声,局促不定,忙里忙外的月沐见况更是心急,连忙替她换药,却不敢做出太大的动静,生怕令她生疼。 “也罢,我自己来。”谢绾从月沐的手中夺过药泥,一股脑的铺在伤口之上,伤口的张裂刺的她有些生疼,咬唇不语,嘶嘶长吸,“何必犹犹豫豫的,我又不是那般娇气之人。” “小姐!”泪水在月沐的眼眶中打转,看见谢绾疼而不声的模样,更是让月沐心生疼怜,她见惯了谢绾的肆无忌惮,有恃无恐,却没见过她这般的模样。 但她却不知,皮外之苦,终不及,方才的作别。她终做不得圣人的释然,她本是一届凡夫俗子,凡尘旧事在她面前,她也无力推脱,无处释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空洞 尘音渺茫,笛音作别。 几日后的晨时,缕缕光阴似水,落尽天明。一切,如同往常一般进行,人影绰绰,车水马龙,穿过那道拥挤的人涌,走到所识之处,竟是荡然无存,回忆作伴,仿佛曾经种种,皆是南柯一梦。 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的平静,一切,都未曾出现过的安详。 凝立湖边,展望四湖,颓然无波,唯有那道隐隐作痛的伤口刺痛了她的神经,才让她知晓,一切皆不是梦境。 几日高热修养,伤口已是渐渐愈合,虽是略有疼痛,但这般的疼痛,不过是令她清醒,清醒故人离去,如梦初醒。 她咬唇,捂住肩背之处,眯着神思。今日晨时,她顶着高热,欲要离家,却未曾有人阻拦,平日里,皆要大打出手,鸡飞蛋打一番,才能逃出那般小厮家丁的魔掌,如今尽是如此反常。 仿佛身后有人尾随一般,步子很轻,但是能清楚的听清。谢绾转身,但却毫无人影,如同是错觉,但却真实清晰。或许是他。 “绾儿。”谢栾喃喃的念道她的名字,自是昨夜月沐同他说了这番因果,他便十分担忧,他的妹妹他自然了解她的性子,十八年来的自在,却从未感受到离别的感受。虽说,昨夜私会已是离经叛道,但他终是狠不下心来,揭开她的伤疤。 他的这般溺爱,她又从何知晓。 “出来吧。”冷眸一瞥,余光扫过身后的林荫,嘴角微微挑起,“大哥,何必躲躲藏藏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知晓此事的唯有月沐,而月沐却是幼时谢栾从街上赎来的,而她却是觉着月沐亲近可爱才向他讨要了来,月沐本以谢栾恩情为始,昨夜之事,告诉他也当是情理之中。 也难怪,今日能够如此轻易的出门,果真是他打点过。本是觉着此事蹊跷,如今看来,也是有理有据。 闻言一落,谢栾满是狐疑的从林荫之中朝她走来,原本轻盈的步子,变为原先稳重的步伐声,趟过草地,走向湖岸。发丝飘然如波,悄无声息,神思间有些波澜。 “我谢栾的妹妹,果真名不虚传!”谢栾一边走,一边哈哈大笑,但言语之中,却只是为了化解此时的尴尬。 谢绾扯出笑意,佯装无事:“那是自然。” “大哥尾随我至此,有何事?” 谢绾淡漠的眸光展望四处,虽说已然猜出七八,但终是想听他的回答。眸光闪避,正是僵硬的笑容,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应对。四下徘徊,摇摆不定,似是与黑暗相对一般,神思空洞。 “月沐已同我说了,他,是谁?”谢栾的声音很轻很沉,如同千斤压身,巨石裹地一般,凉风袭目,晨时浮光掠过,春风墨绿,为湖边绿枝曼妙糊上了一层春意。 这几日,天气渐渐回温,虽有凉意,但终已逼近暑夏。春风易逝,流年未转,消失的已然消失,不属于此处之人也终是离去。 “苏庆煜。”谢绾淡淡的说道,一如既往的平和,淡然无味。 言辞落地,竟让谢栾眸中有些许惊愕,苏庆煜一名,振聋发聩,全然的不可置信,不知言语。她口中之人,或是名震易国的煜王的名号,怎会与他的妹妹有所瓜葛。 “当真?”谢栾疑惑的看向谢绾,道。 谢绾点头,苦笑道:“当真,便是煜王。” 阔步上前,抓住谢绾的双肩,似有怒气又有不解,几日功夫,她锒铛入狱,迷津案破,尽不知是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想来,是有贵人所助,而这贵人,却实则令他大跌眼镜。 蹙眉凝思,眉目间一股云涌的思绪。十三年前,那般的朝堂诡谲,皆是因苏睿而起,那时,他的父亲身居刑部侍郎,他本以为圣上会信他所言,却不知,圣意难测,终究是将谢沣左谪。而他那时虽仅仅十岁,但已是记事,他见到过父亲沉沦,见到过父亲愤恨,也见到过父亲终是归于平静。 归根究底,终怨不得圣上,只能怪谢沣误入朝堂,也当由他自己承担。 自是那日起,父亲就不愿他与妹妹再与任何的朝堂中人有任何瓜葛,更何况是苏睿之子,苏庆煜。父亲也曾嘱咐过妹妹,不由她肆意结交,但她尽是听不进去,若是此事让父亲知晓,那谢绾却不止是家法这般简单了。 谢栾敛住神思,收住惊讶的情绪,沉声道:“你知晓父亲所意为何还会与苏庆煜有所瓜葛。” 谢绾仰首远眺,眸光沉郁,黯然无光,仿佛看尽了江墨如画,叹气之声哀婉绵长,她也当是无奈,所识之时,她虽猜出他身份不凡,但又有何用,一切皆牵引着,落魄之时,落难之时,唯有他出手相助,她又应如何拒绝。 不过也罢,既已离去,何必再去多想。 “寿诞在即,他已回京,再不会有所瓜葛。”谢绾哑然失笑,笑容萧瑟犹如秋风寒意。 这般失魂落魄,曾经的欢声笑语已是荡然无存,她似不是她,笑容之中尽是泛着一种苦涩,她终是输了,满盘皆输,离去时,故作无事,离去后,却是失魂落魄。 “既然如此,那也不必为他忧思。世间男儿千千万,何必执着?” 谢绾怒视,白了他一眼,口是心非的说道:“你说什么呢,我曾说过我要嫁就要嫁个举案齐眉的男子,不曾居于他之下。苏庆煜,这般的身份,再是喜欢,也不过浮生一梦罢了。” 虽是心口不一,但也言出了她心口那道话,她确是这般所想,不愿沦落,不愿屈居,不愿俯首,如若她当真与他相守,那日后,她也将意气难平,难舒胸臆。她不愿,也不想,更是做不到。 “你若是这样想,也便好了。”谢栾端看谢绾半晌,见她的心绪回归了往常,才缓了一口气,“此事我不会同父亲说。” 长袖一拂,挥呼之声如同风声卷卷,时辰递进,光阴如沙漏般流逝,推动到了晌午时刻,看见天渐渐明朗,一道刺眼的光掠过她的衣袖,照在了她的脸上。 “大哥,让我独自在这儿待一会儿吧。”谢绾扬起眸子,用笑容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眸光闪烁,却闻声离去。独有谢绾一人在湖旁,仰首凝视,飞鸟腾飞,鱼蛇腾跃,万物皆是鲜活之景,仅有谢绾一人愁思满面,纵使想去想,但也不敢思,不敢念。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离心 庭院深深,萧然落目。 门庭凄清,乏然无味,未曾有嬉闹之声,再无鸡飞蛋打之趣,谢府上下,一片冷凄,上下叹惋,举府无奈。众人皆不知本是胆大包天,胡作非为的谢绾,自是那日出府之后,便变得十分安生,成日再府中奏起“惊世”长音。 晨色熹微,朝露明晰,沉烟漫漫为岑州盖上一层薄雾,雨露初逢,凉薄无意,尽是晨墨轻洒,披在谢绾那单薄的肩头,如同千斤沉重,万般巨石。 这般颓然不语,将情绪掩藏,眸光深邃不见其底,隐约透出一股凉意,渗透于顶的凉意,无人再敢去触碰。谁也不知,自是鞭笞之日后,她便变得如此反常,那凌驾于顶的志气也因此消磨殆尽。 痴痴的坐在镜台前,托颚端视着自己,大病初愈后的自己有些颓废,也有些离心,思绪仿佛飞到了九霄云外,不见其处,脑海中尽是浮现出过去时刻,这般的痴痴缠缠,使她十分不悦,曾经与男儿齐肩的志气,又从何而去。 天渊地别的身份,南柯一梦的过去。 明知结果,却还要去想,又是何必作践自己。 “可恶!”谢绾掷下手中的竹笛,这笛子是前几日托月沐去集市买的,如今却在眼前一分为二,支离破碎,如同回忆也随之而去。 远远地,月沐闻声上前,瞧见一分为二的竹笛,心里头有些不解,这几日谢绾变得有些喜怒无常,常常狂躁不止,曾经的玲珑心思,聪慧机敏有些褪去。 “小姐!”月沐奔到谢绾的跟前,蹲下身去,拾起那破碎的竹笛,竹木扎手,在瞬息间,血从那娇俏的手指中涌出,血色殷红,斑斑的血迹化在衣袖之上。 月沐嘶的一声,伤口似在触碰她的神经,无力再去细思其他,唯有浅浅的对着破口之处呼气,眉目微凝,眼睫微动。 这一幕,充斥着她的视线,彼时,大片的思绪将她拨回,见血迹斑斑的月沐,心里头有些茫然失措,心绪起伏,略有不安与惶然,若不是她掷下竹笛,也不会有这般事情。这几日,可真是成了那般喜怒无常,不分是非的千金小姐了。 “月沐,你没事吧。”谢绾蹲下身,细细端看她手中的伤口,忙碌间,将屋中的药香拾来,像模像样的为她包扎,“也怪我,这般情绪倒置。” 视线落在了谢绾的脸上,莞尔一笑,仿佛万事皆空,一切返璞归真。终是归于宁静,再没有这几日的反常。若是这一伤,能让谢绾回归本意,伤口再深一点也无妨。 “月沐再去为小姐买一支竹笛。”月沐正欲离去,却被谢绾拉了住,示意不可,眸光依旧殷切的盯着这道划开的伤口。 “不必,”说罢,谢绾一脚踢飞了那支破碎的竹笛,将它踢入了草丛,“无关紧要之事。” 谢绾坐在台前,眸光一敛,冲着月沐开怀一笑,奈何曾经多美好,也无需再去流连,珍惜眼前罢了,微微闪动的眼睛,有些盖上一层迷雾,嘴角泛起一阵波澜,勾唇浅笑,尽是开怀。 苏公子的离去,让小姐魂牵梦萦,今日这当头棒喝,才是明智之举。 言罢,谢绾的眸光却落在了这满屋的书籍之上,这几日除了在府内虚无度日,也曾看些书,但都没看进眸里,满脑子皆是那该死的身影,那篁竹书院自是寻了匠工之后,许久未及,不曾露面。 见她满目流光,似在寻些什么书的模样,刚要起身,却连连被谢绾按了下来,示意好好休息。一个丫鬟命,却能遇到这般主子,算是今生有幸,幼时伶仃漂泊的友人,如今寄生他处,鞭笞毒打,也常来与她哭诉。但那奴隶契书在手,何来离去。 “你还在想那位苏公子吗?”月沐挑起眉,静静的托颚端视她,眸光流转,如清泉石上流。 流云缭绕,暖流迎回,静默,不语,一言击中她心头痛处,强颜欢笑,故作云淡风轻,不以为意。自小而大,她便起誓,今生不做男人的附庸,如今却如此痴缠,何以立足,何以圆誓,何以成就她的千秋意气。 “你为何会这般想?”谢绾避而不答,神思凝敛,“我与他再不会有所瓜葛。” 只要聊起他,便能渐升怒意,气氛凝重,似乎不愿提及,手脚不由自主的往书架那边靠去,抬首,看似在寻书,实则思绪已然飞到了九霄云外,眸光之中带着一丝阴郁,言辞中却处处回避。 月沐见况不妙,连忙将头缩了回去,不敢再去提及,勾唇一笑:“小姐,今日虽有些流云遮日,天气却是极好的。” 这般手足无措全然落入了谢绾的眼中,意欲何为,也自然知晓。顾左右而言他,不过是惧她勃怒而已。 “你回东厢养伤,我一人便可。”谢绾虽是不虞,但也不能对月沐撒气,不过是想独自一人静静,也顺便赏月沐一个恩典。 苦大愁思,蹙眉不虞。焦灼的思绪,使之原本微暖的空气化为一道燥热的热流,滚滚而入,如同火山溅射,一泻于顶。无心看书,也无心静坐,脑海之中思绪百转千回,充斥着一道又一道的神经。 “我何必如此自欺欺人,自甘堕落?”谢绾强隐住躁意,假问自己。 他既已离去,便是舍弃,而她为何要为一个将自己舍弃之人成日躁动不安。本就不是良人,何必为他苦了自己。昙花一现,终是渺茫无音。 她如今为他至此,也不知他回宫之后可还会记得她,或是全然忘了也不无可能,皇宫在他眼中虽是牢笼,但终有万花争雄,争奇斗艳。在他眼里,她的存在,或是野花的一时之喜。 身为皇子,也当有他被人所谱写的命运,不由自己。 苏庆煜,在你眼中,到底是如何想的? 她曾自诩能够看透任何人,但也终将看不尽他的思绪,恍然觉得自己万事无用,一无所成。推开窗牖,浅浅的光芒映照,点映漆光,神思俱疲,远远望着天空,纷飞的鸟兽一掠而过。 也不知他是否跟她一样,抬首望天。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宫 山高水远,宫闱渐深。 一曲落毕,笛音纵横,却是万般躁热倾泻于顶,居于庙堂,居于王府,却全然无了快意,快马匆匆而来,马蹄铁断,筋疲力竭,众人皆不以为意,他的喜怒无常,在他人眼里,本是常态。 笛声穿梭于煜王府,万般萦绕。离去多日,将丫鬟小厮置了几日假,归来之时,尽是空无一人,冷清似水,无人应声,也无人在旁。这偌大的王府,唯独他一人而已,嘶嘶作响的林木,满园的春色,雅致清幽的摆设,却无人与之清影。 笛音在侧,旋律在旁,这般的尘音如练,引得飞鸟共鸣,虫蚁纷扰。 “咚咚咚”门外响起一阵敲门之声,铜铁打在木门上的声响很是沉重。 不知其人,缓步于门前。大门一张,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太监的身影,身材瘦小,体型瘦弱,端视半晌,才看出来由。容貌平平,有些寡淡,恍惚认不出来了一般。 细细思来,似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太监,深得太后的信任,所谓宫中红人,一般的太监丫鬟皆不敢与他冒犯,顶礼相对,连同太监总管都要看他眼色行事。 “郭公公,来此何事?”苏庆煜负手徘徊,眸光不定,再无了情绪。面对何人,皆不敢显露分毫,唯有让人无法察觉,才是生存之理。 郭公公抬起头来,冲着苏庆煜行了个礼,甩袖而立:“太后闻您回宫,甚是想念,便请您来宫中一叙。” “您回去告诉皇祖母,孙儿打点好即刻前去。”苏庆煜敛眸,敷衍着郭公公,但又如何,皇太后的召见,他身为皇子,又名为煜王,当不得拒绝。 为今,便是收拾一番,便应入宫。 回望府中,萧索凄清,举步作别,乘马离去,胯下宝马良驹,是苏睿在他十岁时的生辰赠予他的,那日秋高气爽,为助盛况,便去围场狩猎,猎一野狐,数各飞禽,以围猎之人为首。苏睿见此景,开怀不止,便以那日西域进贡的血鹿红为礼,赠予他。 如此算来,也有十二载了,伴他多年。 京都大街,只要看到一匹血红的马,便知是煜王来此,而这京都的规矩,便是连通皇宫的大街,唯有三品及以上的官员或皇室高官才可骑马代步。若能在街上瞧见骑马疾行之人,众人皆不敢上前,尽是退让。 踏入宫门,牵马而行,来来去去的人流,见他皆止步行礼,回顾四处,尽是熟悉之景,未曾封王之时,他还居于此处,二十二载,便有十八载居于此处,理当熟络。 宫门之高之阔足足可以容纳五辆马车之大,穿过御花园,肆意芳香,万般春意涌入,百花争鲜,万鸟齐鸣,富贵的不可方物,全然被宫廷中的富丽所遮,但也尽是演绎了一副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情景。 自是入了岑州,这宫廷已是让他觉得过于冷清乏味了,他本不是一个麻木无情之人,现世之情,将他逼至此处。 春风送暖,暖流直直回升,寒意尽无,唯有人情的冷暖,言语的冲击。 “庆煜哥哥。”不远处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虽说声道尖锐,但略有稚意。 注视许久,那般清秀动人的模样,有些似曾相识一般,回忆在侧,竟浮现出了谢绾娇笑可人的身影,但言语之间再无谢绾那般一气呵成,意气风发的执念。 颈上带着一条白玉石刻的玉佩,一袭灰粉交领襦裙,头戴三两串银饰,静若谪仙,动若牡丹。眉眼之间,精致小巧,樱唇斗艳,眉眼弯成一道眉月,笑的很是动人。 一时间,苏庆煜未曾认出是何人,久久不曾回应。 “你是” 女子哑然,将眉眼睁成一道圆月,吞了口口水,惊讶道:“庆煜哥哥,你可是忘了我?” 叉腰不悦,气哄哄嘟起嘴,她本以为她千思万想的苏庆煜还如同幼时一般的桀骜不驯,自在洒脱。如今却成了一块千年冰山,很是失望。想起幼时那般风筝飞旋的场景,便觉着有些怀念,如今却是物是人非,性情大变。 久闻其名,她终是不信,如今却是不得不信。 “庆煜哥哥,我是叶漪呀,你可忘了?”叶漪不可置信的端视着苏庆煜,心头有些失落,曾经的这般要好,时隔数年,却不曾记得。 言辞落尽,苏庆煜似记起丝毫,户部侍郎之女叶漪,幼时要好,但她曾随兄长迁出京都,便久日不见,如今竟生的如此貌美灵动。 “漪儿?”苏庆煜半天吐不出一言,让叶漪急了去,本是欣喜的聚首,变为前尘梦碎,击碎了她的满心期许。与从前的判若两人,本便不是她心中的庆煜哥哥。 这日,太后宣召,又在此处遇见了苏庆煜,有何意图,自然可想而知。寿诞在即,总会定下荣恩盛典,普天同庆。想来便知是太后要下“荣恩”了。 朝中皇子稀存,唯有苏庆煜与苏祁煜二人,而苏祁煜虽是体虚羸弱,但在十五岁之时便已娶妻,如今已是姬妾成群,夜夜笙歌。无心朝政,成日里风花雪月。 唯苏庆煜便不同,虽已有煜王的名义,便全无皇家后裔的名实,借太医诊断,苏祁煜或是今生无后,皇家血脉唯有以苏庆煜来延续,虽是如今苏睿还体实强健,但总要为来日所虑。 艳阳高举,气氛却已凝滞,光芒如同万剑齐奔,凌于上空形散落地,灿若星子,熠如烛火。二人对言,甚是尴尬,一人言语冲击,一人却言辞凝练,各为不喜。 “听闻你出游多日,又是因何在此呢?” “太后宣召,入宫应召。”苏庆煜再无和颜,言语间的冰冷不可比拟,漠如深渊古井,字里行间尽是排斥,眸中寒意迫人,迫的空气之中零散着一般冷凝。 叶漪愣了半晌,也不知如何应他,挠头细思之时,便见苏庆煜抬腿离去。立于身后,痴痴凝视,虽是背影依旧,容貌已非,性情大变。变得她有些不识,变得没有从前那边所喜了,数年来,魂牵梦萦,日思夜想的苏庆煜当真使她失望。 或许,命中所定,有缘无分。 叶漪在艳阳之下凝立,衣袖如水,发缕如丝,眸光之中带着幽暗乏然,似看尽了生死一般,唯独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庆煜哥哥”声音很轻,没有任何人能听得清,更听不见她的情绪。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慈宁宫 宫阙楼台,金辉万丈。 皇宫之中人潮涌动,明面上热闹非凡,实则识人无意,所见面孔,或是一面之缘,或是千尘不变。互来请安之人,并非本意行之,不过是迫于无奈,阿谀逢迎之辈,只为在这深宫之中生存。 一路行之,如常般流光耀目,熠熠生辉之景,途经坤宁宫,却未曾止步。坤宁宫虽是居于他的生母江皇后,他也不敢驻足,只怕他人抓住他的弱处,连同他生母也不愿去提及。 是幼时母后的告诫,自记事以来,江皇后便时常告诫于他,居于深宫,不得意气用事,感情行事,越是喜便要装作不喜,越是不喜也要行做漠然,不得喜形于色,让他人自以为有所你的把柄,实则在你眼中不值一提。 眸光一顿,便稳步而走。再无丝毫的留恋,应母亲而言,行母欲之事,落寞如何,凄清如何,这边是身处皇家的必然命运,由不得自己。 尾随其后的叶漪,却是疑惑非常,眯着眼睛看着他不曾停留的步子,她也知他的生母便是江皇后,而途经慈宁宫之时,不过是余光一瞥,未曾止步探望。 “庆煜哥哥,等等我!”思绪远去,人亦远去,远远地光芒万丈,如同寒芒乍现,惊了神思,回过思绪,思绪间慌忙,无措,生怕跟丢了,数年未曾来此,人生地不熟,也怕在这偌大的皇宫中迷了路,误了太后的意。 叶漪提起裙摆,狂奔而去,没有高官之女的矜持,亦无大家闺秀的气质,只是一般灵韵动人,牵动心弦。 随影而动,奔了不久,终于跟上了苏庆煜的步子,才知,已至慈宁宫。望着慈宁宫的牌匾,灿若光影,以金打造的三个字,在阳光之下,散出光色掠影,气派非常。 “参见煜王,”侍卫半跪而躬,恭顺道,“煜王,可是来见太后的?” 话未说完,身后气喘吁吁的叶漪探出脑袋来,笑颜如花,盈盈笑意:“拜托侍卫大哥通报一声,我也是来应召见太后的。” 眸光一瞥,四下打量,却未曾有所印象,看守慈宁宫已多年,还未曾见过此女子来过,穿衣打扮,是富贵之人,能够如此轻易入宫,也当是朝臣之女。 “他是叶漪,户部侍郎之女。”苏庆煜淡淡道,“太后应召。” 言辞一毕,立马举目跪拜,匆忙之下入了慈宁宫通报,这般大人物,不得怠慢,一是二皇子煜王,二则是户部侍郎之女叶漪,今日太后有所动静,似欲指婚,若是他日,这叶漪,有八成可能嫁入煜王府成为煜王妃。 匆匆奔入,却久久未曾有所回应,门外独留苏庆煜与叶漪二人,叶漪虽有谈天说地之心,但苏庆煜亦无回应之意。太后本是好意却落得一场空谈,本想留她们二人在外增进感情,谁知又徒生尴尬。 一炷香功夫,那个侍卫才气喘吁吁而来,而苏庆煜却一脸阴翳的立于门前,头顶似万般黑鸦而过,直勾勾的看着侍卫快步而来,直直让他打了个寒颤,这般眸光似要将他千刀万剐。 “太后方才归醒,才让煜王久等,这便请进。”侍卫摆出一副请进的手势,不敢再与苏庆煜对视,森凉的寒意透骨,似要弥漫整片神经。 殿门宣弘,声波浩荡,宫女与太监齐齐朝她们看来,引路的侍卫见况,十分不悦,虽说这慈宁宫已是清幽,但此二人的前来,却让众人众说纷繁,声色嘈杂,也怕太后怪罪了下来。 “看来啊,太后是要降恩了。”一丫鬟掩唇一笑,言辞之间带着些许期羡,眼睫微动,“金童玉女。” “可不,他们二人可是被宫中许为最为般配的二人,自小如此!”众人之中,跃然一言,似在回应那言辞,声音不响,但是能够清晰的落入苏庆煜的耳中。 步伐不止,思绪未停,蹙眉凝视,不知如何为好。林寒脉脉,虽能料到太后的用意,但推脱是难上加难,没有理当于此的理由,驳了太后的面子,只会令她不悦。或是 苏庆煜的眸光落在了叶漪的身上,如今唯有借刀杀人一招,才可两全。手指托颚,深思渐隐,踏过殿堂小道,跨过绿荫如翠,原本嘈杂的四处,也渐渐宁静了下来。 偏殿一侧,寂静哑然,竟是林木四起,余光映在林木上漾出一道刺眼的光线,林木之旁坐落一座小屋,并不简陋,也当是深处慈宁宫一侧的屋,相较之下,略有不足。 小屋很低,低到刚刚盖过他的头顶,飘摇的草麦,隐约遮过小屋些许,除了行路三人外,四野也空无一人,只能远远的听到屋内有一个老妇人的咳嗽声,压低了他的心绪。 “咳咳咳”一阵声响,便让屋内侍候宫女炸开了锅,虽是仅有一人,但也忙上忙下,匆匆急急。 太后正是古稀之年,身居太后职位十余年,看尽世事,看透纷繁,独子苏睿虽已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感到高处不胜寒。半生流离,夺得的那太后之位,如今在她眼前已是沉重万分。 这几年,世事繁重,为助苏睿建功立朝,戎马半生。但却因后宫之事,积郁成疾,一年四季皆咳嗽不断,只要到了冬季便是加重病情。太医院之人皆束手无策,只想让她舒下心,静静安养,平静荣华的过这后半生。不再过问这朝堂纷繁,不再为儿烦忧。 叶漪面露忧色,却不敢上前造次,唯有探着头朝着里头看去。未有通报,不得入内,是宫中最为基本的规矩,更何况,这是太后的慈宁宫。 侍卫见况,高声大喝:“煜王,户部侍郎之女叶漪求见。” 唯见门内长袖一甩,华贵雍容的刺绣在眼前一晃而过,虽是不言,一旁的宫女便率先出声。 “宣。”宫女一本正经的立于跨躺于贵妃椅的太后之旁,眸光无定,双手相覆,粉色的衣袍,粗略的绣工,简单的发髻,与一旁的老妇人截然不同。 应召而入,不见其人,但闻其影,一道珠帘薄纱覆在眼前,影影绰绰的身姿落在珠帘之后,浅浅的光影从窗外落目,盖在她的身上。 珠帘之上,明珠华贵,是外域送贡,名曰绛珠,白里透红,纹路精密,传闻之中,以绛珠所制的珠帘能够延寿福泽,返老归春。苏睿天生慈孝,也便信了这市井传闻,将这贡品打造成一串串珠帘,落在了这慈宁宫内。 “参见太后。” “参见皇祖母。”二人齐齐下跪,屋内静默,唯有那道咳嗽声还连绵不绝,落入众人耳中,苏庆煜心头虽隐隐生涩,但依旧没表露出分毫。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拒婚 各怀心事,暗自呢喃。 微风习习,将珠帘捶打的银铃作响,碰撞之声清脆不绝,伴随着咳嗽声在这屋内回荡,良久,咳嗽声才停歇,一道沉婉无力的声线在珠帘之后徘徊。 声线哀转,似言辞之中似回忆在侧,历历在目。 “庆煜啊。”这道苍老的声音忽然涌现,声中叹息,“数日不见,游玩的可好?” 言毕,苏庆煜眼底一沉,掠出道凌厉的思绪,便是此刻,便能够借刀杀人,不费吹灰之力,让太后不再去念及赐婚之事。顾辞之事,传遍易国,在岑州与京都引起轩然大波,也不知太后是否知晓。 “可顾太傅” 言辞犹豫之间,便见一旁的叶漪率先起身,一挥那衣袍,鼓动着风声鼓鼓,疑惑的徘徊在珠帘之前,似是知晓了什么一般,眸光之间带着犹疑。 “顾太傅,”叶漪试探的问道,“可是那位顾辞?” 好,她果真如料想对此事这般的好奇,如若她将此事托出,太后也会因而不悦,莫不是取消指婚的打算,便是延缓提议。 彼时,太后容光满目,掂起桌旁的茶杯,掩唇而饮,眉目轻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顾氏兄弟二人在皇宫之中教习,可把皇子公主教的服服帖帖,分寸拿捏的十分周到,既驯服了二位皇子的性子,也将公主们育的才情双德。 她与皇帝曾将他二人置为心腹,奈何顾阎想远离朝堂纷争,告老还乡,隐居岑州,才不得已放他们归去。 叶漪眸光一略,未曾细思,竟脱口而出:“前几日,岑州有位名叫顾辞的夫子,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如今已是畏罪自尽!可是您口中那位?” 眸光一顿,举措一乱,大乱方寸,未曾置桌的茶杯掉在了地上,碎了一地,惊恐声,杂乱声,落地声,万声齐聚。一旁的丫鬟也连连叫出了声,张皇失措,生怕太后出了些什么事。 “咳咳,咳”原本停歇的咳嗽再次回旋开来,言语中的不可思议,眸光中的惊慌,不曾想,顾辞曾尊为皇师,能做出这般杀人放火的事情。王法彰彰,如何容他,终还畏罪自尽。 她放他二人归去,不过是为了他们能够平安度过余生,怎是让他祸害苍生的。敛起神思,思虑片刻。却觉得叶漪所言之事甚是蹊跷,他们二人身居宫中多年,性子也当是了结,如何做得出这般事情。 “叶漪,你可知欺瞒哀家可是大罪!”太后怒目而视,眸中烈火莽莽,几年来还未曾生过这般怒气,“顾辞为人我当了解,他不是这般无恶不作之人!他知法,又怎会犯法!” 这般勃然,使叶漪十分惊惶无措。连连下跪,大喊冤。原本整齐的衣衫,也因这慌乱匆忙,变得有些褶皱凌乱。她也没料到,她的言辞,会让太后大动肝火,如若知晓也不会这般言语。 眸光深邃不见其底,事态这般发展,也是料想之中。本欲静观其变,待叶漪引太后大怒,指婚之事便可迎刃而解。再言之,就算太后知晓叶漪所言为真,也会慎重考虑指婚一事,这般冒失,也不会让太后所悦。 如今只要他不言,在她面前体现出见死不救的样子,叶漪心中也知一二,如若太后非要指婚,她也当愤然拒婚。 “庆煜,你可知此事?”太后抬首看向苏庆煜而去,却见他愤然不语,凄楚的模样,似知事态。从小至今只要他不再言语不再回答之事,事态也当是严重。 “你既去岑州,你也应知此事,我所言不假!”叶漪惊恐而言。 这咋咋呼呼的性子让太后很是烦扰,幼时曾与苏庆煜青梅竹马,性子也算温顺可爱,如今却是这般跳脱冒失,扰人清幽。 “冒失,在哀家面前大吵大嚷,可还有规矩?”太后捂着头,天旋地转一般,“哀家本还想为你们二人指婚,如今想想也便罢了。” 嘴角一弧,勾起一道弧线,事态尽握手中,奈何让她恨他,也是他唯一的选择,若是再让她对他有半点期许,之后,她也会失落至极,而他却仍然会漠不关心,既是如此,不如早些让她放弃。 叶漪苦兮兮的端视着太后,却见太后之中一脸坚定,回首又看向了苏庆煜,心里泛着一丝的凉意,她也见识到了众人口中的麻木不仁,见死不救,这般男子,还如何让她倾心。 也罢,你既无心我便休,何必自寻烦恼。 之后,叶漪便再无言语,只是垂眸看着苏庆煜与太后一来一回,本以为再次相逢,能是满心欢喜,却是这般的支离破碎,性情大变,冷血无情,对于她被太后误会还见死不救。 “你退下吧。”太后眸光掠过叶漪,有些不悦,“就算你所言为真,也不该这般冒失,好在是哀家,若是冲撞圣驾你又该当何罪!好好去学学规矩,宫中不是你的府邸,不能任由你玩闹!” 拂袖一挥,便让叶漪离去,离去之前,唯独看了一眼苏庆煜,却失望满目,留的一声喟叹,扬长而去,拖着那飘飘衣裙,一道失落的背影长久而存,错落,无心。 “想许你个婚约都寻不到合适的人选。”太后眼睫颤动,微微叹息,手指轻点贵妃椅,眸光沉幽如一涌湖泊,幽深无处。 大儿无子,二儿无妻,三儿亡悼。难道真要让着易国苏氏绝后吗? “孙儿还不想娶妻。”苏庆煜眼底一沉,回首想起谢绾的身影,“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既无一人心,何必娶妻?” 顿时,眸光深远,远到万里无垠,如同天边草阔,不见其边。等了数年,或是等到,或是无分,亦没让他有娶妻之心,太后懿旨,圣意圣旨,也让他以各种手段推脱了去,也不知多少王侯将相之女因他而被太后悖弃,他本是个自私之人,非博爱之人,没有悲天悯人之心,亦没有娥皇女英之意。 他可以忍受朝堂的波谲云诡,但终容不下自己所不喜之人在府中游走,顶着他的王妃之名,替他奔波举宴。 “也罢,姻缘之事也强求不得。”太后倚靠在贵妃椅上双唇微合,思绪游走不定,“如若你真瞧上哪家千金,也要同哀家说,依你所愿。” “谢皇祖母。”苏庆煜跪地,拱手谢恩。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小宴 玲珑小宴,浩荡声息。 夜晚的皇宫夜色十分凄迷,高悬明月,鸟鸣声起,琴弦泛动,高歌奏鸣,笙歌渺渺之处,响起那名震易国的百鸟朝凤曲。舞姬歌姬各行其是,万音齐聚,多姿妩媚,身姿窈纤,一曲音弦毕,步子兜兜转转,幅度极小,却能够扣人心弦。 穿着暴露,柳腰细腿,在殿堂之上施展绝艺,只为夺得圣上一笑。身旁立于几个宫女,容色尚浅,提灯而立,在不知不觉之间衬的舞者歌者熠熠生辉,光彩照人。 灯火渐隐,烛光半掩,地方不大,但是足可容纳二十来人。如鸿宫,是宫中设小宴之处,本是心血来潮,群聚一堂,圣上便常来此设宴,举家同庆。 此日,煜王归朝,虽是仅仅十来日的离去,但也让圣上甚是欢喜,忘却前尘,忘却烦忧,举酒共饮,百忧具散。顾辞之事在前些日已传入苏睿耳中,但,顾辞这番作为却是在苏睿的意料之中,兄弟情深,他有替兄复仇之心,情之可谅,法不能容。 “多谢父王赐宴。”苏庆煜坐于侧桌,举止恭顺,饮酒敬之。 苏睿笑意未散,酒盏先落,端坐于堂前,明黄色的龙袍,绣工精湛,穿在苏睿身上,有一种震慑四野之魄力。而太后居于苏睿之侧,慈眉敬目,虽不饮酒,但却饮茶,举止雍容,体资华贵,尽展母仪天下之风。 江皇后,却全然没有他二人所雄姿,侧坐于旁,不言不语,不露神色,不展于思。穿着虽是有皇后之装,却无皇后的雄魄,看似不问世事,实则喜怒不露于表,心绪压抑。 “不必言谢。”苏睿笑道,言语间带着一丝锐利,当则试探于他,“这几日在岑州呆的可好,顾太傅可” 本是释怀,却被此言震得眸光中掠出一缕寒意,他清楚明白的知晓,这不过是父皇的试探,试探他可否对顾辞之死有所歉疚,有所缅怀。 眸光无意,无他人所哭嚎。行法理之心,做情义之事。他深知苏睿要的是一个行法理,得人心的后继,要得到他的信任,既要做到法理公正,也要做到不忘初心。 “顾太傅虽罪大恶极,但终是儿臣幼时恩师,既已饮鸩自尽,水落石出。也无需再追究其后,只求全尸安葬。”苏庆煜伏地而跪,原本无意的眸光乍然变得几分忧思。 苏睿嘴角一挑,心头赞许,苏庆煜的回答疏而不漏,深得圣心,与夜夜笙歌,成日里诗词歌赋的大皇子苏祁煜比起来,便是天渊地别。自小而之,本就对苏庆煜抱有希望,但终不想苏庆煜因而受到佞臣所荼毒,才不立太子。 “好!便依老二所言,留顾太傅一全尸。”拍案言之,言下之意一旁众人也都看得出来,苏睿想立谁为太子,也落入众人眼中。 眸光一略,寒芒先露,如万剑迎来,齐齐落入他的眸中。看来,杀机四起,狼烟萧索,古往今来,受皇帝所信任期许之人,总要如履薄冰,受佞臣所妒,危险重重,时刻都有性命之忧。 这一次,是他太过于锋芒,自寻烦忧。 晚风靡靡,方才回升的温度直线下降,与夜风相交,吹得宫内的水纹窗帘四起飘摇,如春风中的枝柳,冬日里的雪絮。 众人各怀心事,表面上却恭友如常,风平浪静,静看这美色惑人的歌姬舞姬,端享着勾魂摄魄的靡靡之音。 江皇后久久不言不语,眼中的不安却险些流露于表,眉蹙如刀,一直拿眸光提醒着苏庆煜的言行。苏庆煜今日这般锋芒毕露,悖离了她幼时的教诲,如今虽得圣意,但会将自己置于险境,太过于不值了。 苏坤煜因心悸而死,药石无医,她也顺应天命。但她不想苏庆煜因奸臣作祟,小人诡端,在风华之年无辜枉死。 她虽为皇后,但太多的身不由己。久不受宠,皇后之位不过是徒有虚名,坤宁宫的冰冷如同冷宫一般萧索,多少人觊觎此位,只为寻找机会使她垮台。只能和苏庆煜划清界限,不再做的母慈子孝,让他平平安安,意气风发的在朝堂之上施展拳脚,不受她的后位所牵累。 言辞未落,神思已动。眸光远远的落在了苏庆煜的身上,既看他如何饮酒如何言语,她便这般静静的看着,也就够了。 煜儿江皇后端视于此,手中茶盏未曾掷下,思绪却已飘忽的极远,良久,才有一道茶盏掷桌之声,宫窑瓷器青花盏被蹭的有些磨损,与桌面产生激烈的碰撞而残余。 “煜儿,可想点些什么曲子?宫中舞姬歌姬绝艺众多,乃京都榜首。”声音是从不远处传来,唯一女子置于偏坐,容色具茂,妖艳而不知方物,生得宠妃之貌,实居绡嫔之位。 所谓绡嫔,即为鲛绡,三九华龄,容貌上姿,却有魅惑众人之劲,妩媚圣意之功。因曾为歌姬,才居于嫔位,不宜纳妃,但因音容具盛,深得圣意,宫中之人皆知,宁得罪江皇后,也不得得罪绡嫔。 双眸微阖,面色不虞,绡嫔多次与他搭言,他皆不曾理会。想来也是因他为皇子立王的身份,为她日后所备,三九华龄与五八而立年,相差十三岁之有,不出意外,苏睿便是先他而去,之后立谁也不得而知,苏庆煜与苏祁煜二人,总要寻个依托,才能平安华贵的度过后半生。 “既不是母后亦不是父王也不是皇祖母,如何可直呼本王名讳?”苏庆煜拉下脸来,不给她留一丝颜面,他本不喜绡嫔,总在苏睿面前妖言惑众,颠倒是非,企图将江皇后取而代之,好在苏睿明辨是非,不被绡嫔所愚弄,只宠不信。 苏庆煜如此不给面子,让原本她鲛绡的面容,乍然一片绿幕,满眼黑线,眸光落在了苏睿之上,却见他不以为然的饮酒,似无事一般,堂下静默,堂中歌舞,无人理会,无从寄托,只是暗自的咬牙切齿。 “总归是庶母,若是煜王这般想,自当无话可说。”绡嫔不悦的思绪进露于表,“本是好心存问,没想到能被煜王这般轻视。” 拍桌而怒,震慑四起,连同苏睿也被他从神思中拉了回来,似弥漫了九霄大地,万载锋芒。转瞬间,朝苏睿之处看去,见他不以为意,褪去怒气,沉眸而待。 “父王,敢问以下犯上为何罪?”眸光一敛,再而锋芒显露。 “轻则棍斥,重责押入大牢。”苏睿云淡风轻的看了一眼绡嫔,再看了一眼苏庆煜,似是好戏正在上演,挑眉悦之,“绡嫔却是以下犯上,如何治罪,便由老二了。” 话音未散,惊恐万分,眸中透出了一股不可置信的神思,天旋地转,万物皆为晕眩,理智击打着她的不满与不虞,绡嫔怎会料到,苏睿独宠自己,却让她遭受这般委屈,前看苏庆煜的态度,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既是由了儿臣,那便”举步徘徊,做出一副思虑的模样,言辞未落,眸光现行,凌厉的目光将绡嫔刺的深思聚散,不再言语。 你既不仁,觊觎后位,我便不义,斥板相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报复 凄苦哀嚎,遍野嘶声。 夜风森凉如水,月新如眉,乌鸦群聚,遍地凄清。没有歌舞,没有笙箫,唯有惨叫凄号之声,震慑云霄之意,却独独没人前来,亦没人敢来此,乾醒宴后堂,人迹罕至,为何如此,可想而知。 乾醒宫,乃宫中之人避而不及之处,血色淋漓,亦是后宫动刑之处,多少冤魂恶鬼群聚,枉死者,鞭笞者,夹棍者,比比皆是。只要来此之人,不是鞭笞便是夹棍上身,不是半死便是将死,乃宫中令人闻风丧胆之处。 今日受圣宠的绡嫔竟也被引来此处,原因为何,参加了夜间小宴之人也皆知晓,触犯了煜王,被冠上一个以下犯上之罪,如此冠冕堂皇,王法昭彰,连同圣上也未寻到理由与她开脱,且是以苏庆煜而言罚之。 众人知晓,苏庆煜喜怒无常,如若能触犯到他的逆鳞,落到他手中,便是生不如死,有意放之,有意怒之,皆以他行事,心思捉摸不定,令人惧恐不安。 “啊——”一阵惨叫声从乾醒宫后堂传来,在凄冷的夜空之中泛点星光,叫声不断,连连五板子下去,却在恍若间失了声,惨叫声断,慌忙连连。 “煜王爷,绡嫔她昏过去了”执板之人将停,看向昏厥的绡嫔,言辞之中略带慌忙,生怕将绡嫔打出些事端,怪罪下来,他便是担责祸首。 寒芒未定,勾唇一笑。今日这般斥构与绡嫔,有两则原因,一则她曾有心将母后取而代之,从中作梗,便是为母复仇。二则既是杀鸡儆猴,在众人面前做出阴晴未定的模样,让他人惧他怕他,不敢将事端牵扯到他的身上。 “也罢,留她一条性命。”正欲离去,转首俯身,“在他人面前他不提你不言,只要在父皇面前提及只打了五个板子,为的是父皇的薄面便可。” 转身离去,抬首而行,望着星辉漫漫,心里百转千回,如今,归于这宫中朝堂间的刀光剑影,将自己裹的无孔不入,铜墙铁壁,念及曾经,仿佛自己与在岑州不是一人,一个随性而归,一个如履薄冰。 “是。”执板者俯首听命,寻来一行人,将绡嫔抬入鲛绡殿,这般瘫倒在地,容貌失色,妆花颜落,再无昔时的妩媚惑人。 欺他母者,必罚之,夺他妻者,必诛之。 顿时,肆虐的笑意迸发,鼻尖冷哼不止,负手而行,在皎然如水的月色的辉映之下显得几分模糊,看不清轮廓,唯有一道流长的背影远远离去。 他从不在意别人如何想他,如何斥他,只欲自己坚持本心即可。 宫内灯火迷蒙,万盏灯火在顷刻间熄灭,在森凉的月色之中,皇宫再次变得一片寂静,煞无人烟,湖面平静的连同波澜皆止,鸟鸣渐隐,风掀雾起,林寒簌簌。 就这样沉寂了许久,鲛绡宫才有了动静,太医哄堂而上,忙不迭的奔走,怒斥声,疼吟声在鲛绡宫中回荡,顿时间,让无声的皇宫炸开了锅,但无人问津,小宴上苏睿的反应也众所周知,明白之人,知晓皇帝是因搓这绡嫔的锐气而不言,不晓之人,便以为绡嫔因而失宠,再无恩荣。 既是无人起头问怀,亦无人敢首当其冲,问询绡嫔。 黑鸦乱靡,哄堂如潮。 二十八道珠帘齐下,卷杂着宫女们的忙碌声,夜色落幕,如同纱幔席卷落下,略微清醒的绡嫔怒斥之声不绝于耳,驱赶了各处宫女,遣散了各类太监,唯独留有太医与宫女其一,心头暗自不爽,切齿咬牙,志要将他撕碎一般。 “苏,庆,煜!”绡嫔一字一顿,咬字清晰,后臀之处隐隐作痛,一阵长嘶,“今日之耻,定当数倍归还!” “娘娘,他可是当今煜王,圣上的嫡子,如若他日被封为太子,您这般做不会有好处。”身侧的嬷嬷伏地而跪,连连劝解,生怕绡嫔因此失去理智,残害皇子,又是男为尊,女为卑,虽为庶母,但也当是不赦之罪。 她入宫侍奉多年,见惯了宫中诡谲,似绡嫔这般心思的人自是不少,但最后终被煜王反击,昔时之是觉得他年少轻狂,这时,便将他心思了然于心。苏庆煜明面上淡漠,但不会无缘无故致一人于死地,若有心害他之人,他不会轻饶,昔日那些后宫争宠欲加害与他之人,后果不是被打入冷宫,便是被逐出宫去,无人问津。 眸光一冽,嘴角泛出一股渗人的寒意:“不过仗着自己是皇后之子,失宠皇后,有何可惧?世事瞬息万变,皇后下台,本宫荣登后位,有何不可?” 原本伏地的嬷嬷,乍然抬头,眸中惊恐不安,这般大逆不道之言在绡嫔口中而出,虽说这时仅仅是她们二人,如若不小心让他人知晓,不仅是绡嫔会死,侍候她的自己也会一并牵连。 “娘娘,小心隔墙有耳。” “何惧?”绡嫔抬眸一瞥,看向了嬷嬷,眸光变得更是冷冽,“此时也便你我在场,你,好自为之。” 言未毕,嬷嬷霎时有些心寒,眸光一沉,既然绡嫔如此顽固不化,她也没必要再言,今后之事,只求不再牵连于她,求得一世安稳。 不远处,这道大逆不道之言落入了他的耳中,清楚,有力,回声不绝。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原本朦胧的轮廓,忽然变得十分清晰,映照之下,嘴角一弧,勾唇一笑。 “不自量力。”苏庆煜冷哼一声,拂手远去。 绡嫔虽自诩容貌绝世,智勇无双,但在他人眼中却是一般愚蠢,他人不言,她亦不知自己有几分几两。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被人凌驾于头顶却不自知,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不自量力之人,从不惧他能够伤害他分毫。 只是怕她恃宠生娇,对母后有所不轨之图,而江皇后又是一个隐忍之人,不善言辞,不善争宠,只求自保,保住这个皇后之位,保住她给他带来的未来。 也罢,能在他面前伤害他母后之人,还未曾出生。 惧,如何,怕,如何,他终究会将欺他者,怒他者一并剿灭,不留余地。不做胆小懦弱之人,不做畏首畏尾之人。 冷眸微挑,看尽人间烟火,手持刀枪,灭尽欺他之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流言 晨光款款,浮掠于空。 岑州如同往常繁闹,人流如梭,传言如流,街头巷尾流言不绝,宫中蹊跷之事,京都所传之事,都会很快在岑州传开,茶余饭后,街头巷尾,议论纷繁,一群老爷们如同市井泼皮老妇一般说长道短,人言沸腾。 仿佛一切都归于平静,忘却了前尘,唯独对谢卿之这道身份赞叹不绝。 苏庆煜离去之后,谢绾除书院之外,便极少出门,头几日还有些黯然神伤,过了几日,篁竹书院建成,她便又生龙活虎的,似生命中未曾出现过那般人物,埋头看书,对市井之事不闻不问。 恢复如初的篁竹书院,虽无曾经经历过风雨的沧桑,但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清幽与清净,原本不善言辞的唐毓文也同书院众人打上了交情。如今太后寿诞在即,寿诞之后便是三年一次的科考,众人兢兢业业,寸步不离书卷,只为这书中奥秘,上京科考,名扬四海。 谢绾本是捧书而卷,居于学堂一处,旁侧亦有不少人在此,有人看似捧书而读,实则在闲聊八卦旧事,以扰乱他人视听。 “我有个叔父在宫中当侍卫,这几日听闻,那煜王又寻了事端。”其中一人弃书而坐,以一副八卦的姿态看向身侧一人。 煜王?苏庆煜 其他不言,唯独听到煜王二字,谢绾立马神思具紧了起来,虽说已不愿再提及他,即使提及他,她也避而不及。 “煜王又干了何事?”身侧之人疑惑道。 声线抑扬顿挫,娓娓道来这番事迹,将此事说的天花乱坠,精彩绝伦。如同说书先生一般引人入胜,听者有意。 “据我叔父所言,前几日煜王在圣上赐的小宴之上怒斥了圣宠荣恩的绡嫔,打了她五板子。”那人忽然轻声细语,小心翼翼,左右环看。 言未毕,谢绾心中生出疑惑,才离去几日,便又在宫中生了事端,他虽在众人眼中做出一般喜怒无常的样子,但也不会如此轻易的便将自己陷入险境,虽她只为嫔位,但能常年荣获圣宠,手段也不会低于何处。 “这绡嫔可当真是胆大包天,据闻她有谋取后位之心,众人皆晓,但皆不言,便看她如何被圣上玩弄于鼓掌之间。” 身侧之人,眸光微阖,言辞之中带着迷离:“为何圣上不直接治她罪,而是知而不言,还荣宠与她?” 头旋脑转,说的头头是道:“这你便不知了,后宫后位虽未悬空,但恩受荣宠之人却是在后宫最为危险的,越是凄冷,越是失宠,在后宫越是安稳,也便是笑到最后之人。这绡嫔自诩宠妃,她又怎会知晓这是圣上将她推入一个水深火热之境,无力脱身。也不知何时,她便会客死宫中,再无全尸。” 听之有理,闻之有据。既是如此解释,苏庆煜这般鞭笞也有了理由,谋取后位,便是对江皇后有不轨之心,而江皇后又是苏庆煜生母,于情于理,他不喜绡嫔也是情理之中。而苏庆煜的神色不形于色,只是在他人面前所现,而不是原本之意。 思虑良久,神思俱疲,才发现自己全然投入到了苏庆煜那事之上,忘却了诗书,忘却书卷,又被苏庆煜之事所沉,她也不喜自己这般,说好将他忘了,如今又是这般的痴痴缠缠。 恼火的锤了自己一脑袋,逼迫自己看起书来,风平浪静了几日如今竟又被他的身影所惑,言之怒之,不可言喻。 祸国妖姬!不分明是红颜祸水! 这般形容最为恰当不过,容貌符合,惑人之心亦符,将她迷得五迷三道,成天想着这儿女情长,如何施展拳脚,大展抱负。 气愤之余,竟开始咬牙切齿,引得众人围看,连同方才谈论之人也齐齐看向了她,气氛冷凝,尴尬的不可比拟。 “卿之兄,你是怎么了?何时使你如此气愤?” 言辞未落,谢绾连忙控制了一番情绪,对上那人的眸子,相视而笑,假意不以为意,实则心里气愤非常。这般相问,她也不能对他说,他是因为那大名鼎鼎的煜王才如此咬牙切齿。 “没,没什么。”谢卿之猛一勾唇,做出一副理当如此的表情,“不过是书中所言,使我不敢苟同罢了。” 那日做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与身侧之人相视而笑,似乎舒了一口气一般。也是难怪,如若方才之言再让他人知晓,传遍了岑州,这染指宫廷之罪,他可承担不起。 “卿之兄不亏为书院榜首,连同看书都能看出这般的‘惊天动地’!”学子摇头晃脑,赞叹非常,明则夸赞,实则托词。 “是也是也,如若他日卿之兄能够夺得会试榜首成为会元,再一举入了殿试夺得状元,可别忘了我等同窗之谊。” 身侧之人连忙附和,对着谢绾称赞万分,谢绾听之尴尬,闻之无奈,这般夸赞,可当真受不起,扶额无奈之下,谢绾默不作声。 风云晨露之下,浅浅晨光之中,晨光打进窗户,将谢绾原本的轮廓衬的十分明晰清楚,这般尴尬之情清晰可见。 “谬赞谬赞,我可担当不起。”谢绾扶额,尬笑,言辞之间带着几分疏离,“我等才学,莫说状元,若能夺得个榜眼探花,亦是谢天谢地了。” “卿之兄谦逊,我等小辈自然知晓。”转而间,相视之下哈哈大笑,震慑九霄,举手投足尽是昂首阔步,自在而言。 该死 谢绾扶额不语,心中只有这般念头,也怪她喜形于色,让身侧之人因此对她有所托词,而她这人,最不喜互相违心而赞,虚情假意了。 如今这般,只可卷书而读,假意无事了。不过听了这一耳朵,生出如此事端,还因此躁动,实在不值,也怪这苏庆煜刚回宫就寻了事端,落入他人耳中,成为话柄可言。 也不知,他在宫中过的可好,真如他那时所言,如履薄冰,步步为营? “可恶!”谢绾挠头锤向自己,勒令自己的言行与举止。本以为放下,终究还是放不下,虽是寥寥几日,但终究初逢此景,初遇此遭。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书信 江湖烟雨,朝堂之客。 念曾经,风云际会,朝堂恩仇,尽是南柯一梦。鬓角之处沾着缕缕白鬓,似沧桑历尽,看尽人间蹉跎,阖着眸子,与平常之人不一般的神色,卷轴而落,举止之间英气勃发,眸光锐利,他也无力去改变,也无心去驳回。 终究忘不掉曾经那段意气风发之时,刑部侍郎之位是他曾梦寐以求,终究坐上了那般位置,却是终日如履薄冰,抑自本心。 福泽乡里如何,恩泽天下如何,不过是一场虚幻,只要那皇上的一道言语,便会被打回原状,不过一介草民。他与齐豫相处数年,曾为同窗,后为同僚,一心为民,两袖清风,他的为人,他再为知晓不过,怎会做那般里通外敌这般大逆不道之事。 齐豫临死之前,托遗于他,不要让他再为了他失去曾拥有的权,曾拥有的信。十多年来,被贬岑州,他也不再过问朝堂,只是自在而活。那般的波谲云诡,他纵有一番抱负,也无法长久驻足。 花香萦绕,芍药遍地,谢府之中乍然之间盛开了一片芍药,胭脂漾波,艳而不俗,一股淡雅的清香扑面,亦有治肝血亏虚之效。众人皆以此为花中宰相之名,谢绾也是因此称才独爱与此,向往的寄托罢了。 “父亲。”谢栾闻香而来,身处谢府之中,半寸方地皆有此清雅之味,闻之宜人,观之闻喜,束起的长发,玉官立之,有书生之雅貌,亦有文人之风骨。 陷入神思的谢沣,转眸间,看向了谢栾,收起方才的郁郁寡欢,同窗之谊,同僚之友,冤情难洗,积压了数十年,若是如今查起,已是无案可稽,无处可寻。 “如何?”眸光一凝,如千山万仞般凝重,言辞之中带着些许疏离,他知晓,谢栾是因他而郁郁不得志,亦是因他才不得大展拳脚,有才学亦无机遇。 谢栾转身,抬首望着窗外一片深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飞禽走兽尽有,却满眼萧索,无处投身之悲,豪言壮志之怒,相比于谢绾他的愤不知多了千百倍,谢绾因而是女儿家才不容他处,而他既为男儿,却终不得志。 “我亦知晓你投靠朝廷之心,绾儿亦有,但你二人终是做不得,不得做。”谢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掸了掸谢栾的肩头,看着他的郁郁寡欢,他亦不虞,追根究底,都该问责与他。 如若他不是他谢沣之子,或许今日已是朝廷重臣,了了他的一番心愿,也就罢了,如今得不到,求不得,行不成。 “当初,是为父太过鲁莽,急于请命,才落得如今的结果。齐豫是冤,如若当初为父不急于为齐豫辩解,而是暗度陈仓,于暗处调查原委,引征寻证让他沉冤昭雪,或不是今日这般结果。”谢沣叹之,念之,这般往昔不堪回首,但却是意味深长。 神思一聚,立于谢栾身后,负手凝立,蹙眉神思,看着光阴如水,如流水般逝去。 也罢,过去了,也终将过去。 芍药花开,遍地芳香。 恰逢花开,芍药满园,似承载了万载流年,寄托于愁思,留下信仰,看着她被露珠击打的摇摇欲坠,被旁支所挤压,依旧屹立不倒,花中宰相,清香四溢,亦有梅花之劲,又有牡丹之艳,内敛锋芒,不落人后。 相较牡丹,貌似,神不似,亦有红梅之傲骨。 微风而作,散落了一地芍药的清雅,将谢府弥漫着一道清雅的中药之味。 书院既休,也不愿在外久留,原本肆无忌惮,成日里往外跑的谢绾已不复存在,她的这般安生,亦是让谢沣十分疑惑,却看在谢栾的眼中。她既不愿让人知晓,谢栾亦不会往外说,自然包括父亲。 他虽知事情始末,也不愿让谢绾悖离自己。 谢府清幽,他处无声,唯有谢沣的书房有哀怨离愁之心,二人相自言说,那般言辞错落,竟是谢绾头一回听到。她见过父亲怒,亦见过父亲悦,却未曾见过父亲以哀愁之思言语。 闻之好奇,听之有趣,本是一人独留府中,寂寞无比,便来此窃听一番,她蹑手蹑脚的走到书房之外,寻到一个无人展望之窗,探头而闻,只为听清屋中所言所讲。 屋檐盖在谢绾的头上,屋子的门柱遮住了谢绾大半边身子,半蹲不蹲的身姿,让谢绾有些酸痛,下意识一脚踩在了白墙之上,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见的足印。 “也不怪父亲,父亲仁义,该做到的已然做了。我既生于谢府,便应顺应天命,既无入主朝野之命,我自不强求。”谢栾的叹息声很沉重,沉重到那不是一般人能承受。 谢绾听之无意,心中疑虑,不知兄长所言为何,言之何事。 言辞刚落,便听得谢沣一语道破谢绾心中的疑惑:“齐豫冤情未洗,我亦不会再与朝堂有任何瓜葛,误信奸臣,着实让我心寒。多日为官,还不知晓齐豫之心,亦不晓我之心?” “所以,父亲,你是怪圣上?”谢栾沉眸而道。 眸光寒冽,一闪而过,似刀剑锋芒,千刀万仞之下,寒芒毕露:“我如何怪得了圣上?只能怪我得不到圣上的信任。” 微风而作,吹飞了谢绾那一道道青丝,刹那之间,汹涌澎湃,将她的神思拉紧,二人对言之下,分明是那父亲埋藏在心底数十年的秘密,他那为何辞官不做,为何隐居岑州的秘密。 而父亲为何不查清此案,为好友平反,而是碌碌无为的待在岑州?让好友的冤情得以昭雪!在她眼里,父亲不是一个懦夫,亦不是一个无能之人,但他这般避世仅仅是因为圣上让他心寒吗? 这一切,在她耳中散发开来,思绪弥乱,她亦不知父亲因何瞒她,还瞒了她十八载,只因她是女儿家?才不得过问这朝堂中事吗?为何女子要受到这般轻视,连同父亲也这般。 怒视,冲冠,悲愤而立,动静直直传入了屋中,二人齐齐向外看去,便见谢绾气势汹汹的离去,相视一顾,眸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他们亦不知,谢绾知晓了会如何做,如何动。 此事瞒了她十八年,她也该知晓了,既是已然听去,也便听去罢,多说无言。朝堂的诡谲,在她眼中亦是过于沉重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决心 天高凝滞,魂飞天外。 夏季纷繁而来,虫蚁依稀布满,春花落尽,蝉虫明晰,连同思绪都被带的十分不安,几日来,谢绾心不在焉,不知所云,似魂飞天外一般,不在状态。言语之间,尽是思虑。 原本灵动的双眸,如今却变得有些懵懂,能透过事物融入进自己的思绪。 拂袖而过,穿过羊肠小道,身侧行过形形色色的人,皆不曾注意,神思混沌,时有怒目之势,又有悲痛之心。 自从她听了父兄的对话,神思便不在心头,心里兜兜转转多少个轮回,不知如何做起如何行起,兄长的抑郁不得志,父亲的无力回转同僚的冤情,悲痛之下,隐居于此,多般无奈,而自己却又能做得了什么? 这,并不是他生来的命!为何兄长不得施展抱负,为何父亲不能让同僚沉冤昭雪? 百转千回的思绪,已然让她有些繁乱,她想知道事情的原委,但不敢再去存问父兄,怕是勾起二人回忆。 “咚咚咚”穿过石巷,走到济世医馆之前,如同往常一般没有过多的修饰,仅仅一个医馆的牌匾罢了,挂着四个行云流水的字号,似入木三分,遒劲有力,“白珺,白珺。” 声线斗转,但却神思淡冷,有些沉郁之气,眸光之中透着一丝丝凄凉。 沈白珺闻声而来,推开大门,对上谢绾的眸子,流光转动,咬唇细思。 自幼熟识,谢绾这般模样,她一眼就能瞧出心有烦心之事,当不是苏公子离去之事,她虽因而不虞几日,但近日来已是释怀,如同往常一般的当个自在狂妄之人。而如今这般情绪,已不是不虞,而是略有悲愤,却无处寄托。 “绾儿,你先进来吧。”沈白珺看着她的眼睛,将她带进了屋中,言辞之间,有几分试探,凝眉而视,唯见谢绾的嘴角泛起一端苦楚。 纤长滑脂的玉手之上泛着几根青筋,似要将眉目拧成一道倒竖,气愤之心不可言表,悲壮之心不可言说。 未等沈白珺反应,谢绾率先打破了此时的沉默:“白珺,次月便是科举,我想科考入京。” 沈白珺刚要拿起的茶壶,直直的落在了地上,与地面敲击之声,清脆鸣人,壶中的茶水溅飞了她的衣角,满眼的不可思议,不可言说,张皇失措。 平日里的玩笑,竟被谢绾当了真,如若真要如此,便是罪犯欺君,不可饶恕,殃及的不仅是她自己还有谢府上下,丫鬟家奴数百号人。 “当真?”沈白珺惊诧道。 徘徊斗转,点头示意,原本沉重的心情,已渐渐平复,手上泛着的青筋已逐渐缓和,衣袍一挥,阔步而坐,决心不可言说,眸中的锐利亦不知如何可表。 既父亲心寒,便由她来沉冤。既兄长抑郁,便由她来谱写。 胆大妄为如何,离经叛道如何,未曾居于过庙堂,如何知晓庙堂是否诡谲,未曾参与过科举,又如何知晓自己几斤几两? “那你可想过后果?”沈白珺敛起眸光,沉沉的看着谢绾,欺君之罪,罪不可恕,而谢绾也当知晓。 嘴角一弧,意气风发,散落的发丝直指肩头,玉官楚楚,眉目玩味:“自皇上登基以来,三年逢寿诞与科举相交,此时,皇上定会以太后寿诞为由,赐予头甲一福泽。可,自,许。今年,正逢此时。” 既是如此,便不会牵连家中,原本的犹疑化为一缕坚决,若只因自己的抱负,或许这胆大包天之法之感念于心中,而不曾实行。现如今,不仅有自己的抱负,还有父友的冤情,亦有兄长的抑郁不得志。 沈白珺沉思良久,眸光一略,莞尔一笑:“你若执意如此,我当舍命陪君子。虽不知晓,你为何突然这般的决绝,但我身为你的发小,你欲行之事,我理当奉陪到底。” 素衣浅衫,嘴角轻敛,仿佛拂照大地一般的笑意,灿若星子,婉若游龙,动若惊鸿,静若处子,轻逸的广袖遮过脸颊,粲然一笑,所谓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也当是沈白珺这般了。 谢绾的眸中闪出一缕惊愕,亦有一丝的意料之中,寒芒笼罩,骄阳如火,整个岑州皆被烈火焚烧过一般的明亮,仿佛熊熊烈火乍现,火光焦灼,吞噬着大片大片火光,似曾相识。 她抬首望着窗外烈日汹涌,如波涛浪滚而来:“你为何不问我忽然这般决定?” 沈白珺笑了笑,走向一侧拾起一旁的笤帚,清理起方才残余的碎片,支离破碎的水壶乍然在眼前消失,转瞬而逝,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你既然有如此决定,总归是有你的道理,我既无法左右你的决定,那只可舍命陪君子了。”沈白珺的笑意很浅,浅到碧波无荡,静若无澜。 “既然如此,你这样能行吗?”谢绾笑了笑,便开始环手打量着沈白珺,一副女儿家姿态,娇羞动人,明媚四方,如若真要作为男子一同入京,可是一眼被看穿了去,未曾入了那朝堂,便被人一举识破。 沈白珺疑惑的朝了她看了一眼,满是不解,女儿家的姿态更甚方才。 “自是男装,难不成要我携眷入京科举?”谢绾抡起手推了把沈白珺的肩,做出一副男儿家的豪气,“我可不喜女人。” 话音刚落,沈白珺便以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瞧着她,从而低头看向自己,苦恼道:“我亦不晓如何做的了男儿意气,可教教我?” “我怎会知晓,我亦是女儿家,你当自己琢磨。”谢绾负手,刹那回眸,烈焰之眸,熊熊不息,似尽显锋芒,气势澎湃,如同曙光乍现,等待她的是一条光明的大道。 良久,未曾发声,言行之中似略有茫然,疑惑的凝立,徘徊于侧,四方散落余光扩散,打亮了整片济世医馆,窗外烈火炎炎,屋内略有寒意,弥漫着药香之味,药香味交杂,亦有茯苓,虫草,当归之类,侵入了脑髓,迫入了骨髓。 谢绾趴在桌上,托着腮,看了沈白珺半晌,沉思道:“那你以我何身份同我前去呢?” 如若是同行,也当是不妥,既无文书亦无书卷,但若是书童也当委屈了她,本是发小,还得被她摆布,现如今唯有 “堂弟。”谢绾灵光乍现,双手微合,“你以堂弟的身份随同于我,以想见识京都为由,同我上京。如何?” “甚好甚好,堂兄说的自然是好。”沈白珺沉声一笑,流光乍现,眉目轻佻,自在而言,仿佛世间忽变,声线沉而有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前行之备 风声四起,虎风连连。 落叶被虎风刮得连连四起,艳阳高悬,炽热如火,天气回升,再无昔时的寒幽,曾时的繁花争艳,今日的繁花而凋,万缕光热乍现于前,寻径天涯,百鸟而倾。熙熙攘攘的人群,络绎不绝的人流,在二人眼中炸开。 微热的天光,如祥云翻滚,蝼蚁群聚。沈白珺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衣裳,束发而立,言谈举止之间虽有阴柔之气,稍比方才,亦是收敛。 穿梭于人流之中,比肩擦踵之下,让原本平静无澜的谢绾,有些燥热,拾起折扇便往身上扇去,方开折扇,才看见折扇上的那一道行云流水,笔墨恣意的画作。虽是江沉的画作,却能在画作之中看到苏庆煜的身影。 涣散的神思,焦灼的思绪。几日里不提他,日子过得也很是平常,但只要提起了他,神思便云飞天外,分明仅仅相处半月,离去半月,却如同沧海桑田了一般。 不久前还豪言壮志的说,不曾立业,何以成家,这时却被这痴痴缠缠所束缚。世事诡变,人生的过客,何必再去在意。 “绾不,堂兄,莫要再去想那苏兄弟了。”沈白珺握拳咳了咳嗓子,肆意纵横的模样,沈白珺如此,可十分的不伦不类。 方才回神,谢绾却连连笑出了声:“白君啊,你这样阴阳怪气的,可是会被他人认为是断袖的。” 沈白珺一愣神,便做出怒目圆睁的样子,高喝道:“何必多言,先去寻身合身的衣服罢。” 话未落尽,眼前便出现了一栋名曰“叶氏锦绣庄”的楼阁,牌匾之旁纹着一道道细致的纹路,连同双龙门柱之上皆有鸟纹,兽纹,花纹各许。叶氏锦绣庄乃是岑州数一数二的锦绣庄,位于城西街市之侧,由于纹路多样,绣工精美,布艺精致,以至于日进斗金,家财仅次于钱府,绣娘之多不可数,织工之众不可云。 而楚邱的相好叶梓清便是这城西锦绣坊的长女,生来便娇生惯养,但性子很强硬,但不曾有骄纵之嫌,生的貌美,有经商头脑,是叶老爷众女儿之中最为貌美的一个,也是最为信任的一个。 叶老爷有五女,却独独无子。众所周知,叶家也将断了香火,后继只可交给大女婿以及大女儿,但千挑万选这位叶梓清却终不如意,唯独瞧上了穷书生楚邱,受到一众反对,但叶梓清的性子却不弱,以楚邱将会科考入京之许,同父母许上了高中之约。 如今,便看楚邱如何高中了,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晨时已向官府买了份举人文书,如若算是欺君,追根究底如今已然欺了君,为今之计只有科考,夺得头筹,许上那般圣恩,便可在京中施展抱负,大展拳脚,为父亲了结那个心愿。 “堂兄,你怎又愣住了神思?”沈白珺看向这道恢弘大气的城西锦绣坊有些期许,转头看向谢绾,见她神思不定有些疑惑。 回神一转,看向了沈白珺,容颜虽为秀气但举手投足间亦有英气逼人,然沈白珺却不尽而同,举止秀气,容貌更是秀气,当真是个柔弱秀气的谦谦公子,言辞无法比拟。 “走。” 衣袍一挥,直径而走,踏入这个大门,穿过长廊,遍地落花,四方清香拂面,如同波涛浪滚而来,肆意飘摇在眼前,走到城西锦绣坊的大堂之中,入木三分之字刻在堂前,之下挂着一幅刺绣山河图,画意是仿江沉习作,绣技隽秀娴熟,莫约年的绣工,却唯独画出了江沉的神,未曾画出那道意。 风过,帘起,陡一转身,唯见侧门之中织工绣娘云集,各司其职。大堂正中,正襟危坐了一位胡须斑白的老人,端着杯盖浅浅的朝着茶水呼风,大氅盖在身上,眸光平和,似对谢绾的来到在意料之中。 “你便是谢卿之?”眸光闪过谢绾的装束,以及身侧那衣着不合身的沈白珺,再而从容的将茶一饮而尽,将茶杯置于一侧,“听梓清说,你要赴京?” “自幼有所抱负,赴京赶考亦是人生所望。”谢绾猛一转身,恣意纵横,谈吐不俗于耳,眉间凝滞,回眸之间对上叶老爷的眸子,眼里神色流光,嘴角弯起一道弧度,皆说叶老爷不苟言笑,初次相见,怎会对她做出这般表情。 “甚好甚好。”叶老爷笑道,“科举有几成把握?” 几成?谢绾眯起眼睛,开始打量着叶老爷,这般问,莫是 谢绾神思一紧,假意迎合,叹道:“也便三四成吧,我有个同窗,名曰楚邱,他的才学经天纬地,也不知,我可否争得过他?若是落榜了,该如何是好!” 叶老爷眸光乍然明亮,嘴角更是泛起一缕笑意,微微的捋起胡须,眼神四处打转,神思已然迎合:“是嘛,这位楚公子当真这般才学?” 连连点头,笑意更甚,如今将这叶老爷圈进去,也算是合了楚邱的心意,现如今,还是不让叶老爷知晓他二人的交情为好,否则便会让这叶老爷以为是自卖自夸,方才一切的铺垫也便是前功尽弃了。 “好,今日的布匹分文不收,也当算是我提前恭祝谢公子金榜题名了。”叶老爷心生愉悦,双手在互相打转,眉目上挑。 沈白珺于一侧,看的甚是吃惊,夸赞几番楚邱,便能将此布匹分文不收,看来是有所关系,犹记晨时,谢绾还将他楚邱挂在嘴边,看来这城西锦绣坊也是因他所托。 “绾儿,”沈白珺低下头,扯了扯谢绾的衣袖,唯见谢绾依旧恭迎,无暇顾她。 “嘘,”谢绾给沈白珺做了一道小声的手势,继续敷衍叶老爷,在如何,楚邱亦是他好友,也要为他好好吹嘘一番,终生之事,终不得儿戏。这时不吹,何时再吹! 谢绾央央的吹了半个时辰,亦与叶老爷相处融洽,言辞和乐,唯独沈白珺听得神飞天外,思绪无措。为了这道合身的新衣,亦是下了不少功夫,互夸不止,谈笑不止,仅仅沈白珺无端的托腮发愣,好不无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路遥 山高水远,天南海北。 落木森森而下,快马扬鞭而去,马蹄踏进,烟尘滚滚,驰行于路遥之上,奔驰于丛茂之间,天高海阔,山高路遥,晨时出发,才短短过了半日功夫,天气便有些炎热,太阳打在脸上,逆风疾行,被热风扑了满面。 身后坐着沈白珺一人,衣服已然合身,宽衣大氅,头顶冠帽,实则一副男儿模样,唯独独坐马背,由于她不会骑术,短日功夫亦学不来,眼看科考将近,寿诞在即,如今唯有同骑一马。二人驰骋不归,引来众人连连惊呼。 一路奔驰,一路疾行。眼见距离岑州愈来愈远,思绪更是飘忽连连。晨时借父兄二人离家办事,便提上包袱,留信一封远去。也不知,二者看到之时是何反应。或怒,或愤,或是想将她撕裂而来。 本不是一个安分守己之人,也只能做些离经叛道之事。 只要想起父亲怒嗔的模样,心里便一阵寒颤,既已决定,便早些离去,也不必瞻前顾后了。谢绾眉目一睁,转头看向身后的沈白珺,唯见她抓着谢绾的衣角,闭上眸子,强忍惊呼,不曾言语。 “沈白珺,你清醒点,不过是骑马罢了。”谢绾一阵叹息,怒道,“你可知,你如今这样他人一瞧便是女子?” “好!”恍惚间,一阵喝声入耳,抓起谢绾的后领,“那本大爷便硬气点!” 话音未落,谢绾连忙将头瞥向后面,看着沈白珺恍惚间的振奋,如今语气虽与男儿有几分相似,但与身形不符,沈白珺理当是个瘦弱的谦谦君子,如今却是以糙老汉的形象付之。 也罢,如今这样不过是让他人觉得她性子诡秘,也不会想到她是女子去。 “好,那白君堂弟便硬气点!”谢绾附和道,连连叫好。 沈白珺粲然一笑,洋洋自得,重力拍了下谢绾的后背,让谢绾差点咳出一口老血:“两日的恶补,做的如何?” “咳咳”谢绾一手握着马缰,一手捂住胸口,未曾想到沈白珺竟能有如此的力气,一种能让她把肺咳出来的力气,她吞了吞口水,“可以可以。” “还有几里路?”沈白珺颠在马背上,忽然四处环看,观赏着四下风景,茂林修竹,葱葱郁郁,群鸟乱魔,仿佛这匹马与这二人与大自然融为了一体,与太阳齐肩,与天地共舞。 光芒映照着她们二人,将侧影拉长,映成一道亢长的影子。策马扬鞭,各自欢喜。欢声笑语不断,虽是对话有些诡秘,措辞诡谲。 “我怎会知晓,去除今日,还有六日功夫吧。”谢绾望了望四处,远远的看见有一间茶水补给之处,神思混沌,“天气燥热,可想去饮一杯茶水?” 蹄铁将止,长嘶马鸣。 二人翻身下马,牵马而去,将马匹牵入附近的马厩,行向那破烂不堪的茶肆之处,茶肆很破,破到不可比拟,不可言喻,在自小生活安好的谢绾眼里,能被称为满目疮痍。 奈何,再破如何,在途中,能得到一口茶水亦是天大的恩德,总归是形势所迫,强求不得。 眼前的桌椅摇摇欲坠,生怕一屁股坐下便塌陷了下来,谢绾幽幽的走到篷下,轻挪了一番屁股,直至坐稳了才安心下来,落下之时能够将呲丫之声听得清晰可见,明了万分。 沈白珺见此却是又惊又奇,她同师父踏过大江南北,行医天下,可未曾坐过这般晃晃悠悠的椅子,惊恐的看着这椅子,久久不敢坐下。 “绾堂兄!你是如何坐的下去的!生来还未曾见过如此破旧的椅子!”言辞未落,身侧便有一个中年人娓娓而来,直勾勾的看向沈白珺的眸子,对视良久,再而鄙夷的赠了她一个白眼。 “路遥破落,能有落脚之处亦是不易,爱来便来,不愿便请离开。”一阵闷哼,便甩手离去,气势十足,寒气逼人。 沈白珺刚要反驳,却见谢绾正淡然的饮茶,不以为然,惊奇万分,如今这般,本是谢绾为她愤愤不平,如今却跟身份互调一般,瞪大眼睛道:“妈的,你是忍得了我当是不能忍,我还未曾受过这份窝囊气。” 见沈白珺性格突变,心里还有几分新奇,原本她柔柔弱弱,任人欺凌,这两日的恶补,可让她性情大变,宣泄出了曾时一切的委屈,一切的不满,变得有些暴戾。 “你先坐下,饮了这杯茶,我们便走。”谢绾嘴角一弧,饮茶而笑,打出了一副坐下的手势。 恍惚间变得有些孩子气的沈白珺,勃然一坐,震得屁股一撅,喘息连连,却又不得不忍下,坐的是他人的店,仰的是他人的鼻息。怒气之下,将一壶茶一饮而尽,眸光之中带着些许不悦。 这一来一回之下,身旁的路人,却是聊天聊开了锅,议论声,讲述声,茶余饭后,尽是宫中秘闻,朝中之事尽由他人谈论,虽是低声议论,但是能清楚的听到,明了的听清。 “科举的是非皆由主考官来定夺,你说今年的主考官为何?”一个书生状的路人率先出声,头顶布帽,摇头晃脑,回转折扇,尽是迂腐书生之样子。 旁侧之人坚定一笑,理所当然道:“当然是礼部侍郎江沉。” 礼部是易国掌管科举极为重要的一部,由江沉近两年蒙受圣恩,深受荣宠。今年科举便大有可能由他来担任主考官一位,礼部侍郎正三品官位,亦有名,又有实担任这一职。 谢绾眸光一亮,忽然捏住方才落下的茶盏,江沉,独爱他的画作,敬仰他的为人,书画之中有不同于常人的风骨,想来为人也如此,能与苏庆煜成为知交之人,如何小觑? 苏庆煜不知不觉之中竟又提到了这番名字,神思有些错落,均匀的呼吸声,喘息声,吞咽声,尽落耳中。 树木被热风吹得晃动不断,摇摆凝立,将这破落的茶肆吹得更是摇摇欲坠,仿佛会在瞬息之间塌陷了一般,未曾回神,他处发声,耳中竟幽幽的落入了方才那二人闲聊的话语。 “非也非也,虽说他有才有德,但也是初出茅庐,能够位列三班,官居三品,已是不易。考官分主副,江沉应当只能当副考官。” “那兄台觉得谁为主考官?”旁侧之人,看见那位书生坚定万分,胸有成竹,拍胸而言,拾起那壶茶一饮而尽。 眸光一亮,神思一聚,转而间哈哈大笑:“我认为当是煜王,身为圣上嫡子,亦有才学,性子麻木不仁,连同生母都不曾眷顾之人,自不存在私相授受之嫌,当主考官最为合适不过。” 又是他,谢绾眸底一沉,只要谈论起这道名字,谢绾的心绪便会有所压抑。虽说入京必然会与他相见,但终是如履薄冰。但若他真是主考官,而她若又方巧高中,自己岂不是成了他的门生,想想,便有些胆寒与尴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京都 思绪万千,焦灼不安。 冷敛的眸光扫过四方,故作心如止水,拂袖前行,再不顾他人闲谈,自顾自的远去,远远的望去,背影错落,面色不虞,那般甩袍而走的风骨如临在目,圣意难测,亦不是容他们而人所决定。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下午的天色有些颓靡,不再如午时的骄阳似火,火光天明,云彩遮住了光亮,她走到马厩边,不闻他事,只闻其马。顺着毛发一缕而下,以破旧不堪的刷子顺毛而刷,毛发很直很顺,如兔如临。 还记得前几日去挑选马匹,马夫曾对她说,此乃方圆十里最好的马匹,棕黑色的毛发,粗细分明,独一无二的斑纹,马蹄长嘶,泛起了灰尘拂面。 “堂兄,为何怫然不虞?”沈白珺疑惑的四顾,再而负手从容道。 谢绾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而是依旧刷着毛发,眸光流动,一泉清流在目,瞥着嘴不知何去何从,听此谈论之后,心底竟油然的生出一顿恐慌,当真如他们所说,也当如何面对,如何抉择。 “没什么。”谢绾低下头,婉婉叹息。 沈白珺见她颓然不喜,连同那陋舍都不以为然,又是因而何事才如此心郁。流光四目,思绪打转,望向她顺着毛发而下的刷子,试探而言。 “又是因苏谪那小子?”沈白珺低下声,用腹腔而发声,声线之沉,似要沉之海底一般。 原本打转的毛刷,戛然顿住,眸光亦有闪烁,双手垂落,而那把毛刷也从手中落下,毛刷落地在地面落地之声,直直入耳,清脆可见。 “什么苏谪,他名曰苏庆煜。”谢绾加重了咬字,“苏,庆,煜。” 惊惶落地,不知言语,苏庆煜这三字在脑海之中回旋,这般熟悉的名字,似从何而见,恍然间在脑海之中浮掠出一道熟悉的名词,煜,苏,庆,煜。莫不是当今煜王。 “煜王?”沈白珺双眸微睁,言辞无措,“于是,你是为他而来?” 这般问题使她不知所措,是否为他而来,应是她所疑之事。念当初她是因何的意气勃发,是因父亲的无奈以及兄长的抑郁,还是因儿女情长,牵肠挂肚?念及那时,本以不再去想,却因听之久前的秘密,勃然一怒,冲冠赴京都。 “并不,只为一解迷津。”谢绾忽然坚定了自己的思绪。 “那你又何苦成日哀婉绵长,如今得我说你似娘们了!”沈白珺气势汹汹而来,言辞犀利,再不柔柔弱弱,眸光精明。 恍然一悟,醍醐灌顶,这几日,只要说起那个名字,便变得有些痴缠,而苏庆煜连同一封信皆未曾相送,一句话都未曾与她言说。而她又何必执念于此,无处释然。 你既无心我便休,你若有心我便留。 “既是相见,亦要视而不见。”谢绾昂首看天,成日里风风雨雨的她,怎能因一男子优柔寡断,缠缠绵绵的,反倒让自己变得不识自己。 她不想,亦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平日里总是揶揄这情深之人,如今竟因一个片面之缘之人如此行事,如此失魂落魄,离心乱魂,如若真是再这样行事,莫说状元,便连会试也并非能够轻松通过。 如今上京,为的是什么,为的是父亲的无奈,为父友平反冤屈,为自己争一口意气,而不是因他而来,不是因为这痴痴缠缠。若是意气与苏庆煜必然要选择一个,她自当选择多年来的意气,而不是这如同南柯一梦的苏庆煜。 方才,他人不过提及一句苏庆煜,她便如此,日后若是当真位列三班,当是与苏庆煜日日这般相见不相认,相认不相守,岂不是更是无端寻恼。 放不下,也当逼自己放下。 “现如今,瓜葛再无,莫寻烦忧。”谢绾眸光一略,牵马而行,欢声笑语,连绵不绝。 风雨无阻,天高海阔。 驰骋了六七日功夫,按照行程如约到了京都,正午时分,入了这道广阔的城门,便被迫下了马,牵马行走,见四方水土,四方书生,灯红酒绿的街市,熙熙攘攘的回廊,来往如流的小道,似涓涓细流,川流不息。 京都的街市还要比岑州繁闹上几分,岑州不过是山水之乡,落户山水,四下皆是一片水乡气息,而这京都却是有一种繁荣,辉煌之气,或是这京都大街尽是金字门匾,皇恩题字,挂画之处,尽是名家之作。 名家众多却唯独没有见到江沉的书画,众人皆知这江沉的书画有价无市,连同皇宫之中都少有,想着,谢绾便拨出腰间的折扇,翻看起这道书画来,当真有幸得此书画 “这京都,也不愧为国都。”谢绾一边背手而行,英姿照人,眉宇之间的意气夹杂着书生气息,凌厉的眸光四面环看,笑意尽是。 “今生有幸得见这一朝国都,真是无憾!”沈白珺亦道。她随师父走南闯北,悬壶济世,却唯独没见过京都这一方景色,不是山水韵味,而是人群的潮起潮落。 说着,二人对视一眼,转而间哈哈大笑,在这道京都大街上牵马而行,这大街尽是人潮,但唯独仅有她二人牵马行走,众人皆投来一道疑惑的目光,随即又不屑而道。 “这俩小子,竟有胆子牵马而行!真是不知死活。”众人议论纷纭,言辞在京都大街之中回荡。 “看来又是南方来的外乡户,不知分寸!” 朝廷不过规定了只允许三品及以上官员可在京都大街骑马,也莫是规定了不能牵马而行,她自觉所作所为并无不妥。 寻思离奇,问之不言,摸到了一道菜贩之处,才问出了其中道理。这京都大街虽是只明文规定只有三品及以上的官员可以策马而行,虽说牵马而行亦是可为之事,但众人皆不敢如此,在京都牵马策马只有高官之人所做,是众人眼中理所当然之事,若是无端小辈欲要牵马,定是朝着京都侧街而去。 人生地疏之处,亦是权贵云集之处,行差踏差或许是满盘皆输。外乡赶考之人,尤是南方山水之处,在京都本土考生眼里也当是有所轻视,岑州虽算是人杰地灵,繁华昌盛,但相比于京都繁茂,相较甚微。 如若言辞之中带有南方口音,念起南方山水,也当会被当地人嗤之以鼻。也罢,今年科考,便让他们瞧瞧这南方山水孕育出来的人的实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状元居 天色渐隐,落幕晚霞。 颠簸多日,天色泛起晚霞如火如尘,炽红的天空隐隐挂起一道月弯,斜照在二人之行上,不顾他人眼色行在那道京都大街之上,眸光之中透着一缕锐气,晚霞潮落,云墨若水,京都大街便沉寂在一抹赤红之中,游人从人潮拥挤变为稀稀落落,林立的店铺业已步入荒凉之态。 傍晚的京都,最为凄清,众人皆归家搓食,稀疏无人。 在两三道人影之间,尽是鄙夷之色,却颓然不惧,行过大街,穿过长道,仅有那一道辉煌的牌匾映入眸中,亦有飞龙之势,又有撰玉雕工,落字凝练,苍穹之势。 “状元居。”谢绾看向那道牌匾,喃喃而语。 亦是好名,但却,如此锋芒莫不怕他家反感,引火烧身。眸光一敛,嘴角微微泛起波澜,既敢取如此名字,便要看此之中有何过于常人之处。 状元居之前立有二人,凝立不动,眸光滞愣,身着宽衣大袍,绣艺精湛,容貌姣好,眉清目秀,显来也是这状元居的门面。远远望去,便见里面金壁堂皇,雕艺卓绝,铜器四方,亦有阁楼门台,厢房客房,四立桌台凳椅。 行至门前,唯见那二人依旧目光呆楞,良久才道:“请问,状元居的马厩为何处?” 其中一人似被拉回了思绪,对上谢绾的眼睛,眸光之中带有了略微的情绪,细细打量了一番谢绾的着装,不似高官,而似这上京赴考之人,随即嘴角泛着几丝嘲笑:“你是外乡人?可知再无凡民敢牵马行这京都大街。” “不知死活。”二人尚未回应,小厮便紧接了一句。 语毕,谢绾的脸顿时僵了住,眸中冒火,势要怒目之势,情绪的波动,心绪的掠沉,仅存的理智将她的怒火消磨了半尺。 “有何不可?朝堂之中既无不可牵马行京都大街的明文规定。”谢绾眼角一折,心有不悦,但亦未曾言明。 人情冷暖,世风日下!这京都怎都是这些人! 谢绾方才屏住气息,身后的沈白珺倒是听不下去了,率先出声:“既无规定,又无谕旨,我等便这样做了!你又能奈我如何?” 谢绾眸光一转,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冲着沈白珺使上了个“忍”的眸子。 “也罢,就当入乡随俗。”这般轻易妥协,心有不甘,但如今身在京都,她又能如何,如今唯有韬光养晦,日后再扬眉吐气。 身处京都亦算是寄人篱下,身处异乡,也不必与那小厮多加口舌之争。 小厮见情况不妙,连连挥手,忙于辩解,言辞之中带有焦急之措,不知再如何回应,如何答声:“自然不是,这位公子,若要寻马厩小的便带您去。” 拂袖一挥,尽是怒气。但言辞不语,也不能初来乍到,便寻衅滋事了。这般对于她在京都的名声亦是不好,恐是影响科举之果。 破落无人,骚气冲天。 马厩位于状元居深处,仅谢绾一人来了此处,而沈白珺却到了状元居的大堂,花着大价钱买上了一月的居所,亦是常人一年的伙食。马厩很破,但论之前的那茶馆,也算好些,至少是能够避风遮雨。 血红残阳之下,晚霞昭映之间,暮色微合,余晖映日,不远处,便能闻之马骚味,冲天的气息充斥着整个马厩,不见其马,但闻其味,虽说谢绾的马算不上上等,但亦是日日清洗过的,如若在这马厩之中待上几天,可不是熏人鼻息。 “这便是状元居的马厩?”谢绾不可置信的看去,掩住她的鼻子,挥着四下气息。 俊秀的小厮点了点头,做出一道请的手势,便觉得此处理所当然,理应如此一般。本以为京都繁华昌荣,却没想到人前金碧辉煌的状元居,人后的马厩却是这般凄惨,尽管岑州不如京都繁盛,但马厩也不至于这般的破落 “有问题吗?”小厮疑惑的朝着谢绾看去,“这算是京都中上等的马厩了。” 中上等谢绾眸光一略,再叹息几分,也罢,既来之则安之,这几日也就只能苦着这马匹了。 远远的作别马厩,悖离这骚气冲天的气息,鼻息难耐,也不知这状元居中人是如何忍受的这般马骚之味却不自知,不以为然的。 门扉微掩,月色凄迷。 循后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烛火而晃的暮晚,余晖照在薄窗上,被暮夜击打的薄窗,微微而动,灰色的云渐渐的遮过天际,将一道月推悬于空,临比的客舍围成一道长廊。 排列有序的烛灯,斜挂于廊间,昏暗的光色扩散于四方,踏入这个幽暗之境,远远望去,一道廊中仅有零星的几道人,距离科举亦有一月至两月间,或是来的过于早了,四方书生还未曾来,原本她也是约好楚邱与唐毓文一同前来,奈何她惧世事诡谲多变,便先行来此住下,以免再生不必要的事端。 “这两间便是白公子所定门房,人字一号。”小厮循着门牌而去,合上的门扉,雕镂的门框,虽为状元居最低等的人字房,相较于岑州的客栈亦是天差地别。 除了马厩的气味重了些,京都中人的性子诡秘了些,其他亦是不容挑剔之处。或是她依山傍水惯了,在岑州人的耳濡目染之下,对于他乡的文化与习性,全为不解。他日如若真能高中,她也便在京都停留而下,亦要入乡随俗。 神思一阵,谢绾拉回了思绪,自嘲一笑,如今也是想的太过于久远,连同会试都未开考,便想起了日后高中的日子。 “只定了一间?”谢绾惑道,念起那日泛舟游湖,被船夫嗤为笑柄,以是断袖,这回,可不能再落人话柄。 小厮回眸对视,狐疑道:“自然是两间,难不成” 清秀的面容忽然变得有些狰狞,嘴角泛着一丝渗人的笑意,似在讥讽与她,颇为不悦,容色不虞,当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作茧自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如梦惊醒 檀香如丝,十方散落。 推开屋门,沁入鼻息的便是一道淡而清幽的檀香之味,如梦仙里,不知其云,不言其味,仿佛万物皆为须墨,心底唯独仅有檀香一词一味,一帘落尽,遮过了屋外的沉夜,明晃的灯烟,简约但却工整的屋内,薄纱半掩,屏风隔断,虽小但却考究。 神思一凛,望向了伏于桌上推脸而睡的沈白珺,酣眠不语,眼睫俏姿,嘴角浅浅的瞥起,樱唇点点,落得千里而涎。这般酣睡,亦是女儿姿态,这几日沈白珺的言辞,算是粗狂,但这不经意的举手投足,却是原形毕露,却是让她焦头烂额。 缓步而前,眸光投向沈白珺,正欲为她盖上外袍,却让她在一瞬间惊醒。 睡眼惺忪的眸光落在了谢绾的身上,连连打哈,大伸懒腰:“绾儿?” “唤我堂兄。”谢绾忽然眼底一沉,四处环看,“如今身处京都,并非是岑州,一言一行当谨慎才是。” 迷离的点了点头,看向被风吹得滚滚而落的帘子,窗外月挂高悬,星子弥漫,星辉耀耀,月光撒到屋内,将迷晃的客房映得几分幽沉。 “距离科考亦有一月多的功夫,这状元居人字房如何算的银两?”眸光一沉,看向窗外,身处异乡,不能再如岑州时一般的挥霍了,盘缠带的不多,仅仅十两银,也不知可够这一月来的开销。 “两间人字号房,两间差不多一钱银子一宿,算上白日的开销,应当足够一月所需。”沈白珺的眸光瞬息变得有些沉重,百转千回的思绪,敛起目光,沉思半晌。 掐指算钱,几年来过的安生,还未曾算过这般生计的琐碎之事,嘴角一沉,神思一捋,似在脑海之中打了结一般。 难怪,这谢家世代不曾从商原来是因为 “咳咳,白君你算好就成,你成日里为沈大夫经营医馆,这算术一行你当是擅长,我这今后的开销由你决定了。”谢绾焦头烂额,对于算盘敲打一窍不通,对于经商营商亦是一无所知。 言罢,便扶额离去,走到如同方才那一般的装潢的屋内,而这唯独她一人,背靠屋门,满是无奈,这初入此处,竟有这般不合之事,文化不同,温差不同,习性亦是不同,唯独符合的便都是凡俗之人! 如何度过这艰难的一月,如何铅华洗尽,如何浴火重生! 真不知那初入岑州的苏庆煜是如何轻易的融入了岑州,仿佛万物成主宰,世事于掌控。 卧于床榻,倚手望天,虽不言,但脑海之中却浮现出了百转千回的片段,嗤之以鼻的笑意,不可一世的姿态,受圣恩沐浴,荣恩种种,这京都繁盛昌华,久而久之便变得有些目中无人了,这今后可如何相处。 或是她的性子过于烈了,容不得丝毫的摆布,丝毫的轻视,丝毫的冤屈。 “哎,”谢绾喃喃而言,“我应当如何做?” 审视自己,宽慰他人父兄幼时的教诲在她耳中回荡,熟悉的声线萦回着她的思绪,荡然回绝。 四面溢着檀香那般淡雅清新的气息,涌入鼻腔,回旋而转,没尽了她的思绪,将她带入了一片安眠之处。 四下绿草清幽,白云望断,远处凝立着个身影,落下笛音渺渺,尘音漫漫,熟悉的音调荡然回旋,飘入耳中,侵入思绪,繁花曼舞,迎风而落,仿佛下着繁花细雨一般落地无声,满地落花,无处安放。 “谢绾,”远处的男子摘下笛子,回旋转身,眸光沉重,唯独与这清幽的心境截然不同,“你可知罪?” 默默无声,唯见他一步一步的向她而来,步伐稳健,落在万顷碧草之上,身影愈来愈清晰,眸光愈来愈深冷,不可言喻的眸子,落在她的身上。 熟悉的脸庞映入了她的眼帘,俊逸的眉眼,如刀般的眉间,眉目深锁,尽是怒意森然,如怒火粼粼,焦灼如焰,眸光之中再无曾时的冷峻,亦是不可言喻的火光。 除了那时知晓顾阎之死时的怒意,还未曾有过这种斑斑怒火,四下弥漫着一道不寒而栗的情绪,寒气逼人的气息。 “我有何罪?”谢绾昂首,不受控制的言喻。 “何罪?”一阵冷哼,右手直对谢绾的喉头,“欺君罔上之罪,今日,我奉命了结于你。” 未等谢绾反应,眼前一黑,四方即刻变为断头台之处,天色明晰,亦是正午时分,飞鸟迎来,百鸟争鸣,便是如此和鸣之时。四面没着刀光粼粼,血肉模糊,台下路人惊呼连连,议论纷繁,有呐喊声,亦有无奈声,竟还有连连叫好之声,清楚的落于谢绾耳中。 抬眸望去,苏庆煜正坐于堂上,官服加身,漠然无意,眸光一敛,竹签的掷地之声清晰明朗,嘴角竟还泛起一抹丧心病狂的笑意。 “铡”单子落地,唯见身旁二大汉挥起大刀,撒上烈酒与天面交汇之处,一刀落下,血色斑斓,满地鲜血挂着一盏头颅,她摸向脖颈之处,竟无丝毫的疼痛,心里却神思不虞。 如梦惊醒,血色斑斑。 触目惊心的梦境,惶恐连连的情境,似历历在目。真实亦有张力,身临其境一般的沉重。此时此刻,理应做着“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梦境,却在此时做着这么血色淋漓,骇心动目的梦境。 这般不合时宜!梦境中竟还是苏庆煜监斩,不可置信。 “呼”谢绾被梦境惊得连连喘气,这般噩梦,可不想再做。 人说,梦境或是日来的写照,真实情景的落幕,或是将来所发生之事,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虽说这使人不寒而栗,但亦要奋不顾身而前。 但,苏庆煜当真会如同梦境里一般,在断头台上生生的看着她人头落地吗? 漠然无情,冷血无意,可是真的? 神思俱疲,夜色沉沉,斑驳的思绪辗转,落尽天明,思虑了几个时辰,不曾合眼,不曾起身,只是痴痴的卧于床榻,思绪却飞到了九霄云外。她明知身为女子科考入京会招来杀身之祸,却还要这般的奋不顾身,她亦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决绝,如此的不遗余力。 得不到的东西,最为入胜,索不求的物件,最为思索,完不成的梦想,最为执念。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故友 光阴推移,时光如潮。 渐入晨曦,晨光洒在谢绾的脸上,痴滞的眸光渐隐,困倦的思绪在屋中蔓延开来,半掩的神色四处飘摇,帘幕四起,遮过眸光依稀,双手一伸,舒展开来。露珠打在枝叶上,落下一地的露水。 卧于床榻,居于床间,神色微笼,倚于书案,卷书坐在床榻上,将万卷书裹成一道弯,诗词曲目尽落眸中,但由她不通音律,不闻音色,这道曲目却是全然看不懂。 岑州诗词甲天下,音律却为孜州最盛。这皇帝苏睿虽励精图治但亦通晓音律与诗词二部,她这般五韵皆无,如今却是恶补不前,临阵磨枪罢了。 苏睿的殿试命题向来是别出心裁,独树一帜,非迂腐不成之人。 如梦惊醒,噩梦连连。这般惊恐惶然,也便只有读书才可自清自静罢了。 “宫商角徵羽”谢绾喃喃而言,流转的眸光四处回旋,灵动的思绪跃动于前,这一窍不通的音律在她眼前亦是甚是无奈。 念起那日在湖边奏起的那道笛音,念起前几日在府中笛奏寥寥,依旧毫无长进不识音谱,亦是奈何! 不远处,亦有一阵脚步声入耳,打乱了她的思绪,眸光落在门扉之上,雕镂的花艺在眸中放大,如何细微之处皆清晰的展现,灰尘漫漫,流光滚滚。恍然之处,脚步声乍止,步子似落在了门外。 驻足许久,凝立不前,门外之人似思索了许久,神思顿住,痴楞半晌。良久才推门而入,默然抬首相视,相视一眼,四目而对。 “呃堂兄。”沈白珺四面环看,再而清了清嗓子言道。 唇角一抿,尽是笑意,掷下书卷,侧坐于前,扣起衣衫,执起衣袍:“如何?看你在门外顿住了步子,有何顾虑?” “楚邱亦已入京,方才见他在堂下转悠。”沈白珺神思一凛,继而道“我同他打了个招呼,他竟识不出我,言我为你堂弟,才肯告知于我他匆忙入京是因谢伯父。” 谢伯父也便是她的父亲谢沣,父亲怎会与楚邱扯上关系 “父亲怎么了?”谢绾惑道。 神思聚散,万事皆来,似寻思到了分毫。或是因她留书离去勃然大怒,寻了人来托她回去,可这二者毫不相连,亦是如何扯上的 “楚邱言谢伯父生了天大的怒气,将谢府弄得天翻地覆,不可收拾。怒气之大不可言喻。”沈白珺探了探谢绾的情绪,似不在焉,亦有出神。 既楚邱即来,亦要去会他一会。穿着齐整,衣衫宽袍,虽为夏日炎炎,但这衣衫亦要裹得完完全全,一尘不漏。易国京都的民风内敛,众所周知,街头亦少有行上几个女子,皆全然待字闺中,足不出户。 连同男子皆不可袒胸露乳,将自己裹得厚重炎热,亦是易国京都之礼。谢绾虽不是那种墨守成规之人,但既已决定久居京都,亦要入乡随俗。 披上大衣便走到沈白珺跟前,不曾落下的发冠再而被整理的一尘不染,宽衣束袍之下,步履轻盈之间,踏出屋门,窗外光斑点点,晨光依稀落在肩头,四下迎着一流清新的气息。 “他此刻于何处?”谢绾回顾探望,神思渐疲,负手而行,一卷倾地的长衫席卷落幕,手持折扇之下,俊逸非凡,眉间瞥一眉翘月,流珠漆眸,如同漆珠般的烁越。 “当在大堂之处。”沈白珺答道。 目光放在了大堂正中,一览无余,但人影渺小,只能看到他人寥寥的背影罢了,远远瞧去,大堂之中坐有几十号人,若要从这人群之中寻出,亦是需要一会儿工夫,但若直呼其名,亦是不礼之为。 楚邱谢绾心里暗暗的开始念叨这般名字,眸光扫视,徘徊不止。 “篁竹其友,桃李满园。”谢绾拉高声线,但不至于躁耳,能让堂下之人清清楚楚的听到,明明白白的思索。 这是篁竹书院的名号,唯有书院中人知晓,二人皆在书院之中呆了个把年数,对于这一道言语,便是一听便知,一闻便晓。篁竹书院不轻视穷酸之人,亦不与贪官同流,在岑州名声姣好,亦桃李满园。 众人皆不闻其言,唯独一道清瘦的身影转身回眸,目光落在了谢绾的身上:“卿之兄!” 楚邱言笑,容色具喜,似久别重逢。前几日,他受了谢父嘱托,奔赴而来,连连五日皆休息未醒,方入京都,便在街头四处寻觅,寻了几番客栈才得到了她的音讯。 南方口音,面容清秀,书生着衣。这大海捞针的寻觅,亦是不负所寻。 “你何时多了个堂弟?”楚邱摇头晃脑,疑惑万分。 也好在楚邱同沈白珺见得不多,自然不熟识,加上楚邱那榆木般的脑袋,迥然不同的性子,一时半刻还瞧不出什么端倪来。但如今,他这般明面上相问,亦不好回绝,只可敷衍了事。 “自小亦有个堂弟,前几日姨母将他托于父亲照顾,也便随我一同入京,他曾远远的见过你。”谢绾大相扯皮,毫不畏惧,面色平淡,犹如确有其事一般。 楚邱的眸子中掠出一道狐疑,再而对着谢绾的眸子,付之一笑。他亦不想深究,多载同窗,也没必要因此琐事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虚言。如今的重中之重,便是要将谢父的嘱托告知于她,走或不走,他亦无权干涉,亦不想干涉。 周围的空气凝华,仿佛身旁嘈杂的人群皆已消散,仅有二人而已,沉重的思绪,将他的神经拉直,整理思绪,不知如何将谢伯父的急切绘声绘色的描述出来,如何让她有所负罪之感。 虽说他意气风华,但父母之命亦是不可违背,让父辈如此急切,乃不孝之举。 “你是如何识得父亲的?”谢绾率先出声,打破了楚邱的思绪。 深思一愣,眸底一怔,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既已点题,便也如实相告了:“那日谢伯父急切的去书院中寻人,方巧我于他处念书,便瞧见了他。一番询问之后,才知乃是你的父亲,亦才知晓你留书出走之事。虽不知伯父为何不让你如今,但如此有悖父命之事,行事理当注意为好。” 脑海之中竟浮现出那时的场景,闻谢沣当是稳重之人,那日奔走,神思竟如此焦急不安,与传闻之中尽然不同,相比他在谢沣的眼里看的十分重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回忆 留书离去,焦灼如焚。 谢绾坐落于桌前,点膝而落,念起那日离去之时意气风发,光彩照人。既已决定,便留书离去,毫不犹豫。但却未曾顾忌过父亲的心情,古往至今,未曾有女子入京科考,更何况她是奔着状元郎而去。 想来,父亲收到那封书信时亦是气急败坏,不可言喻的焦灼不安。 但是,有舍才有得,不冒死前来,不触怒父亲,如何成就自己的意气,如何圆了这自小有之的梦,即使落榜她亦甘然。 思绪渐隐,回旋即来。不知那时,父亲当是如何情境。 天高云清,午时烈火。 谢绾早早的便负起行囊而去,那时还是晨时时分,谢沣与谢栾方巧离去,便书信一封早早远去,书信之中内容详尽,亦写明了心中意气与为父兄圆梦的想法,笔触风华凝练,以小楷为主。 携一身男装而去,带上了常用的笔墨纸砚,以及那一把折扇。 眸中决然不可言喻,亦不可言说,似烈火灼灼,刀光牟刃,万剑齐缨的神色,有张力的目光四处打转,直至策马而扬,扬鞭而起,满目沉烟,四下弥漫着一种尘埃泛泛的气息。 离去不出两个时辰,谢沣与谢栾二人便相携而来。烈日照在二人疲惫的脸上,落尽无奈,本是出去商谈售字之事,但因虎落平阳,龙困浅滩,被众人所轻视。 以前价值百金的刑部侍郎的书字,如今却落得无人问津的地步。本靠此维持生计,一家之人能过上平静富足的生活,奈何收字之人远赴他乡,而他亦只能再寻他人,却落得这般终果。 受人嗤笑,受尽欺凌,但因如今已年过半百,又无权势,子嗣亦无可施展抱负,无处投身。悲愤,满腔泄怒无处可表。 方入谢府,便觉得一片凄清萧索,唯有来来去去的丫鬟家丁,却唯独没看到谢绾来去的身影,这篁竹书院亦不是日夜兼读,总有几日功夫居于家中,方巧那日便是如此行径。 心下疑惑,步入书房,凝眉倒竖,却是空空如也,只有书案之上置着一封书信,信纸为南襄所制,落笔细腻,表面光滑,行到之处尽是行云流水,笔墨滋润如江河湖泊。 字迹循来,落目刺眼,育女多年,她的字迹亦是一眼看穿,信末提款亦是谢绾二字,分明是谢绾的书信无疑。不见其人,唯见书信,这般后果除了留书离去,亦并无其他可能。 “谢绾!”一行行字落到谢沣的目中,脑海之中除了悲愤便尽是气足,指间扣在手心之中,将书信碾成一弯纸团,支离破碎,气势无意。 他气,为何谢绾竟如此忤逆不孝,他愤,那日为何没将事情来由告知于她,他悲,自己的力不从心,竟要女儿为自己圆愿。 悲愤交错之下,怒入篁竹书院,将篁竹书院弄得一番鸡飞蛋打,书院之中,十里八乡都知晓这谢卿之逆父离家,忤逆不孝,为的是一朝金榜题名。但众人却不知这谢沣为何不让谢卿之入京赴考,原因为何。 或是唯有那一行人所知晓,连同谢绾的挚友楚邱亦不知所云,莫名其妙的受到了谢父的嘱托,千里迢迢,万里加急的来寻这谢卿之。 心中悲怨,无处发泄,连同平日里平静哑然的谢栾亦急红了眼。欺君之罪,以何脱罪,谈何容易?朝堂风雨,江湖诡谲,可不是她一个女子所可承受的,那般如履薄冰,头悬刀刃的日子,也当过的不足舒心。 他的眸中闪起一缕光烟,他并不是一个迂腐不化之人,曾居刑部侍郎,看尽人世间的生死,亦有不少冤魂枉顾,无可奈何,手足无措之事可还少?触怒圣意,即使高官厚禄亦是曾经! “绾儿,你怎么那么傻。”谢沣握拳怒之,无以言表的心境。 奈何如今只可嘱托他人入京寻她,将危险持为最低。那般五代之内不得为官,亦不得入京,这般圣意历历在目,亦不敢再次忤逆圣意,否则祸泽后人,留得千古恶名。 驻足谢府,撩起风吹流云,发缕浮动,云开雾散之际,亦是江湖余现之际,抬首,思索,不言不语,心绪流转,伏柱而立。 “父亲,绾儿她”谢栾只身上前,看向谢沣那不安的心绪,亦不悦上头,“怎会这般忤逆!” “我亦不知,我怎育出这般逆子!”谢沣听之不悦,愈加愤怒。虽知她不止因她抱负而去,且还为了他旧时的执念,谢栾的无处投身而去,但这留书出走,一言不发,便弃之而去,也是过于不孝。 平日里的离经叛道,他皆容忍下来,却如今,能做出这般胆大包天之事,祸及乡民之事,他亦要如何忍,如何淡。 “庙堂之事怎是她一女子可参与的!若是让圣上知晓,该发如何的雷霆大怒。”念及日后风云,那看穿世事的后果,那株连九族,无端受累的远亲,便心有寒颤,“只望她能够落榜,不在想这朝堂中事。” 有心却无力,年过半百,早已无力驳诀,身无功名,亦无权亲,还是被贬谪下乡之人,收入无转,明面上光彩照人,暗地里受人奚落,如何驳转如今行境,他亦不知。 心绪已累,愁云漫天,似黑云压过,万里为阴,百鸟飞鸣,林木簌簌之声,针线落地之声,农夫耕作之声,从四面呼应而来,绣工绣女针织打线,丛草微微簌动,天光渐暗,束光落地,虫鸣纷飞。 眸光落在与天交接之处,渐隐神思,怒之不及,悲而无意。 彼时谢绾竟意气勃发,奔走向前,策马扬鞭,忍而不避,未曾顾忌谢沣的所言所想,有时她亦自知,她自私,为了自己的意气远赴他乡,顶欺君之罪,让一家之人陷入惶恐不安。 但她亦不愿放纵自己,不愿委屈自己,只为那一道圣恩,荣恩泛泛。莫因自己所言所为,而牵累他人,头顶刀刃,犯下无赦之罪。 或许是她错了,但她并不后悔。人生短短数十年,若无这一搏,也当毕生有憾,长恨而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江沉 江海为邻,四海为家。 入京三日,却是无端的繁闹,四下书生亦随迹来此,纷然的京都便出现了一大票以书生为着的男子,亦有风华正茂的,又有年老色衰的。或是落榜多年不得志,或是意气风发入京都。形形色色,数不胜数。 居于台桌的谢绾,正痴痴的托腮发愣,神思飘远,渐入思索。每逢想起楚邱所言,便心中感怀,焦急如焚,悲愤交加的模样,不曾想象。 沈白珺见况,步履匆匆而前,见她心不在焉,心中亦有定数。楚邱口中的伯父不曾是她曾时所识的虽为古板但极为宠溺的谢伯父,如今为此勃然而怒,也当是操碎了心。 “堂,堂兄!你是怎么了!”沈白珺叉腰虎声道,举止粗俗,全然似一个面目清秀的糙汉子。 谢绾抬眸,对沈白珺抿唇而言:“父辈勃怒,我当如何?” 深思辗转,步履未动,宽袍大衣之下,流光目转,指间点息,将这木桌点的阵阵发声,茶盏余动,水珠滚滚,涟漪如澜般渐出。 不知,亦不言。她二人父女之事,她身为外人,如何介入,如何言喻,她虽舍命助谢绾,但她亦知此时不妥,恐有私心之嫌。而她却不枉那日所行,所做,所陪,多载知交,不过是一场舍命之戏罢了。 “既已离家,便已坐实了不孝之行,不如不顾他人所言,顺你所意,如你所心。”沈白珺沉下声,一道低音粗犷之声入耳,却是这般的意味深长。 顺我所意,如我所心。 眉间一瞥,尽显笑意,如光风霁月,雨过天晴。 宫廷一角,热意莽莽。 烈火墨夏,耀目的光芒刺响眸子,映起一道电光火石般的光束,众人冠装整齐,厚着宽衣,长靴裹腿,皆汗热连连,如冰为饮。 这宫中亦有一道寒凉之处,常贮冰块,皇子妃嫔或是圣上实感酷热难耐之时,才将其取出,一解汗热。极尽酷热之时,圣上便会携人前去避暑山庄避暑,解热。 当今时刻,算不得酷热,但亦不解汗意,宫中之人皆将此冰窖虎视眈眈,只为这一等冰窖开放之事,便是解暑之日。这般天半热不热,冰窖却不开的日子却是有些难耐。 苏庆煜亦如凡人,受酷暑所扰,安静的居于宫中以一把折扇扇风,折扇便亦是江沉所绘,府中堆积甚多,随意取出一把便能卖出一个好价钱,然则他并不缺衣断食,也便将这“宝物”堆积了大半个年头。 前几日怒惩绡嫔,令所祸之人大快人心,亦受太后邀约,在宫中小住几日,陪伴皇祖母身侧,苏祁煜在太后面前表的至亲至孝,而他却漠然相视,虽言语恭礼,但只可退敬。 过于深受太后之恩,亦是会招来横祸,一切不能以他人为依附,只能靠自己扬名立万。 热汗连连之下,苏庆煜一身正装,却枕手卧于床榻,眸光思远,身侧太监尽为他打扇而立,这几日过于颓靡,朝堂不去,政事未卜,似自己脱离了这道朝堂这道宫中一般,居于一个人的思绪。 久之,思绪渐远,高声先行。远处传来一道意气风扬,高声利喝,但却措辞绰约的声音,皆是自信。容貌俊美,举止凝练,亦是风华意气之时。步伐清亮,眸光清远,言辞之中尽是意气。似那日谢绾意气风发的言辞,历历在目。 “哦?苏公子别来无恙。”男子挑眉一视,目光落到了那道折扇之上,“看来,我的画作亦是有用武之地。” 四下太监回眸伏地,苏庆煜却慢慢的盘起身,原本飘远的思绪已逐渐归来,嘴角依旧波澜不惊。 “怎么,今日怎有闲情入宫。”苏庆煜下榻而坐,举盏沏茶,一饮而入。 即刻间,男子哈哈大笑,笑意凌霄于顶,肆意无为:“我江沉,怎么就不能入宫了?” 苏庆煜闷哼一声,容光之间尽是逼人的英气,举手投足之间,清雅半显,这高墙大院之中,朝堂波谲之中,唯有此人能够让他释然,相交仅仅三年,不过那日因科考所识,相谈甚合,抱负如似。 不知不觉亦过了三载,江沉如今位居礼部侍郎亦要多亏他的举荐,才不至于怀才不遇,沧海遗珠。展尽才华,难掩锋芒。仅仅三七年华,二十一载,便坐上了位居三品的礼部侍郎,多少人羡慕,亦有多少人相妒。 身负才华亦通书画,如书中般的人物,是多少皇亲贵胄,郡主小姐倾羡之辈,然他丝毫不以之倾心,唯独与煜王苏庆煜交好,外界流言皆以他为断袖传之,他亦因此恼之。 “你莫不怕他人又传出你我有不正之事?”苏庆煜嗤笑,勾唇看向江沉,眼见他恍惚间眉目尬然,不知从何应对。 对此他亦是不知所措,若无这般流言,太后亦不会如此焦急的为他许婚。 江沉环手,开始四下打量起苏庆煜来,戏谑道:“也不知,那些个人是如何以为我能瞧上你的,哎!” 话音未毕,苏庆煜眸光一凝,拧起手中的茶盏,对上江沉的眸子,满眼黑线。在这宫中朝堂或是仅有江沉敢如此对他说话,而不惧他勃然而怒了。 这般坊间的市井谣言竟能在市面上传扬开来,有信者,亦有笑者,皆喜二人断袖才久久不得成亲,亦无成亲只想。在这民风内敛的京都,受众人所嗤,但因位高权重不敢明面上造次,只可暗地里尾言。 “本王亦瞧不上你,不过一三品小官罢了。”苏庆煜眸光一仞,如刀尖落地的眸光,言语之中略带犀利与不屑,二人这般相互依托亦相互伤害的君臣关系亦维持了两年有余。 “三品小官?”江沉眸光一怔,不可置信道,“也罢也罢,依你依你。” 恍然间,苏庆煜的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如秋风落目,淡然如波,举茶而落,眸底静若波澜,动若刀剑,茶壶一晃而落到江沉面前,险些将他晃了些许。以此震慑之言,然则江沉却不为所动,提壶一饮而尽。 二人这一唱一和尽落太监眼中,或是谣言亦要四起纷繁。旁侧之人低眉顺首,敢怒不敢言,委身褪去,故作不知。 这苏庆煜的喜怒无常众所周知,无人敢怒,亦得罪不得这三品大官江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以诗为试 夏日炎炎,烈火灼心。 于树木的枝头向下曲折,光阴缓缓,晨光依稀,如火如荼的街市,早朝之后,街市上人群滚滚,人烟涌至。不少下朝之人,穿梭于繁闹的街市之中,些时身着朝服,些时身着常服。 街市之侧,树木林立,夹杂着雕梁画栋的楼舍,茶馆以及客栈。为数之多的便是酒舍,这易国京都的酒舍远近闻名,相比于他处,更是不可比拟。连同岑州的月满樽亦逊一筹。 江沉褪去朝服,身着常服,行走于繁闹的街市,万里之中相比于平时,更是人数之多。太后的寿诞将近,科举亦近,各地文儒书生及习武之辈,各来京都,以备科考。 风姿飒爽,行动如蛇,持扇而行,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自在洒脱之样。眸中烁着斑斑的自信,神采奕奕。 不远处,便瞧见状元居之中,竟有多番围看之人,江沉心知其由,亦想上前围看。这状元居三年一度科举,而这一度便是敲锣打鼓鞭炮齐鸣的铺张,每逢科举亦是要举办诗词之会,可诗可词,一人起头,便要以接龙之势,在状元居大堂之中摆上十来桌酒席,观之以此。 得此头筹之人,便要题字状元居,又以食宿全免,五十两银为酬。 而江沉于三年之前亦参与过此景,拔得头筹,亦是轻易之事,这般酬金亦是轻易所得,江沉一人三元连中,在京都引起了轩然大波,亦在孜州名声滚滚而去,为孜州书生之楷模,为他人之倾羡。 “又是此处。”江沉挽扇而立,笑意粼粼,他向来喜爱这般的诗会,每逢此时,便会来对上一遭,从无敌手。 负手而入,从人群之中挤入,这熟悉繁华的场景,上一会见亦是三年之前,那般繁荣景象毕生难忘,书生群居,才高云集。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无人可比。 那一番“状元居”的牌匾落于眼前,笑意孜然,这番牌匾亦是他所题字,挂在大堂正中,受他人惊艳,笔锋忽顿之处,行云流水,意气斐然。他人虽不知乃江沉题字,但所见之时,当赞叹几分,顿步几分,留神几分。 方入大堂,便见一阵喧哗之景,四下书生群聚,尽是书生满腹,诗词如吐。书生皆恃才傲物,文人风骨,喧哗之事皆不为输,唯见台上之人身着书儒之服,手持毛笔,一张方桌之上,立有江州砚台,一张略微泛黄的宣纸,落笔之处,尽是风华正茂,意气芳华。 男子声线很柔,略有阴柔之气,文质彬彬,容貌和谢绾,沈白珺有几分相似,举手投足间,亦有女子的秀气,却无男子的粗犷之气,若要将沈白珺与此男子居于一堂,问其男女,众人定会以沈白珺为男子,而此男子为女落幕。 “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堂上男子落笔挥发,轻挽衣袖。嘴角泛起的那一抹笑意,倾尽了不少人的芳华,竟让堂下的些许书生有些倾心。 众声哗然,纷纷言语,叹此竟能有女子的秀气,纷繁的议论入耳,使堂上男子有些许不知所措,不知言语。尬然一顿,神思一聚。 “如何?如今便已无人相接了?”男子嘴角一弧,尽是春风得意之色,本以为此试自己将为头筹,笑意凛然之时,便被楚邱打破了此般的无人应声。 楚邱摇头晃脑,步履极缓,身着浅蓝色衣袍,眸光微闪,落语很轻,毫无势气,轻声吐字,举措无言,一副毫无自信的模样。 “容我来接吧。”楚邱声音不大,能被屋外嘈杂之声盖住,但在堂中清晰可闻,步子缓慢而上,才至桌前,拾起置于一旁的毛笔,笔走龙蛇的写上了一段不同于他气质的字迹。 “泉沙软卧鸳鸯暖,曲岸回篙舴艋迟。”楚邱抬首,面对台下一笑,“这句如何?” 堂下之声再次云起,欢呼之声冲淡云霄,喝起之声如冲锋之势,回旋于整个状元居,而谢绾居于堂下,饮茶思此,见好友楚邱在堂上接龙,便也不去掺和此事,盘缠够用,对于题字之事亦可有可无。 楚邱家境本就不好,这五十两纹银对于他亦是十分重要,而她却不同,如若落榜,也定要归去,岑州亦有人偏爱他们的字画,以此收去,当做书画坊的售品,生计亦是不愁。 良久,江沉居于谢绾后桌,点桌而落,见堂下无人回应,亦议论纷纷,皆以楚邱或为头筹为论,嘈杂纷乱,而楚邱身侧的男子却尬然无声,一时间想不起来以迟开头的诗词,抓耳挠腮,不知所措。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江沉起身,悠悠而立,措辞萦绕,言辞顿挫,于一侧缓缓上台,左顾右视,拱手欢声,光彩照人的上了台,台下见此面立马一片轰声。 便见此言,便有旁人争相而论,轰声滚滚。 “这不是礼部侍郎江沉吗?”路人惊声高呼,瞪眼不解,“怎会来此状元居同新届书生玩此诗词接龙来,岂不是自贬身份!” “是啊!不才见过江沉的画像,也便是此人!怎会来此状元居呢!”另一路人纷纷嗤鼻,不甚其解。 旁侧一人忽然拍桌而起,言以为是般,忽然低声而言:“这江沉于三年之前连中三元,短短三年,便身居礼部侍郎这三品官位。怕不是勾结权臣?” 言辞未落,江沉面上的笑容瞬息间僵住,这台下的流言不可数,妒忌他之人亦多之不可数。但无人敢高声厉言,生怕因而得罪与他,落下罪名。何况江沉与苏庆煜交好,苏庆煜亦是易国煜王,无言得罪。 忽之旁人,低声侧耳,轻吐雨露:“可别说了,莫是不知这江沉与煜王有所暧昧,不怕降罪于此吗?” 声音很轻,江沉却全然未闻,自顾自的行走于台前,笔锋凝练,意气勃发,本欲不顾他人言语,自在而行,不能顾忌他人,既已身居高位,亦要谨言慎行,如若他方才应怒斥责这百姓,他也应背上这心胸狭窄之名。 以才名震慑,以威名言喻。 “可,还有他人?”江沉凝眉,负手而立,再无方才的笑意,流言可畏。 ------题外话------ 此文很架空,请勿深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相交 风华意气,展露锋芒。 台下流言沸腾,台上无人应声,江沉这一般上台使之二人惊之叹之,睁眼怒目,不可置信般的落目。江沉本在朝中便有多方议论,如何能在三年之间位居礼部侍郎,这般锋芒毕露,亦落人口舌,落人话柄。 性子本是恣意,不愿受他人摆布,他人指使,亦不愿入这朝堂纷争。但无可奈何,既入朝堂,便要在这深渊漩涡之中周旋,与他人对峙。想来,今日这入台相争,亦要在他人眼中落得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举世为尊,要搓这新届书生威风之举。 江沉凝眸,恍然念到了此举不妙,若此时再无人应声,这接龙一毕,他既又是这状元居诗词接龙的头筹,连冠两年,背上这般不给他人留有余地的名声。 “既江沉以《长恨歌》为诗,那我亦以此诗为接。”谢绾听之闻之,江沉的神思以及身侧那般流言蜚语,似已了然江沉如今的窘境,高声厉言,“天旋地转回龙驭,到此踌躇不能去。” 流光一瞥,眸光之中似闪烁着缕缕光烟,吐字如珠,虽知其乃为他解围,但却情不自抑的说道:“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出自白居易的《琵琶行》。” 眉目锁之,略觉不妙,镇眸而上:“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江侍郎可还有对接?”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江沉忽执扇而道,言辞激进,神色流光,辗转之侧如同流水小桥,细雨温长,眸光之中略带疑惑,转而之间从容。 凝眉一视,心下不解,谢绾的神思飞到了千里之外,她分明是上来解围,却如今开始对起了诗句来,一来一回,虽是融洽,但却仍惑此番对接。 江沉容颜舒展,笑意更甚,折扇一挥尽展恣意,四下打量着谢绾,方才这不悦之意至此消散,他眼前的男子从容之色,清秀之貌,似若诗书满腹,似若才华溢溢,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清逸。 “在下,认输。”江沉敛眸,拱手闻之,嘴角弧起的一弯笑意,“敢问,如何称呼?” 闻音一落,心头一紧,神思落在了江沉的身上,初识那日,苏庆煜已在字里行间之中听出他与江沉交好,才有来由自己手中的折扇,如若她将自己的名字告知于他,他在不经意之间表露出了分毫,让他知晓,而自己怕是更难在京都安然下去。 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今几日,如若胡乱报出名号,台下四方,亦有相识之人,更何况楚邱居于台上,居于一旁,也当会一听即漏,一闻即中。若是做出狐疑之态,她在于自己敬仰之人的眼中,也当会落得不得的印象。 “谢卿之。”谢绾微微一笑,既已至此,也无需在乎苏庆煜的所作所为,他既走的如此不留情面,再无音讯,也当不会因她一人再生事端。 或是,她自作多情了。 “在下江沉,见你语出成章,亦是诗书满腹,今日在此京都,也当是赴考考生之一吧。”江沉负手凝立,言辞绰绰,吐字清晰明辨,亦是如他人口中的风华正茂,傲视群雄。 居于台下的沈白珺,却惊了半晌,指着台上的江沉,摸眼不可置信的言之,叹之,惊之,神之。谢绾常提到的江沉,如今便与谢绾对诗,竟是一般的从容,未曾有惊羡之感。 她虽不通书画,但谢绾时常提及,说他笔墨恣意,山水如墨,意境相融,粗细有致,在她口中将江沉这人夸得天花乱坠,如今却站在她的眼前,仔细打量,亦有书生之貌,自在之行。 无意之间,能表露出她的书生意气,文人傲骨。 “江沉。”沈白珺暗暗的念叨着这般名号,心头泛起悦然之感。 书画大家,礼部侍郎,让众人倾羡之人,今日能够有幸一见。竟是这般飘逸,谪如仙人,如同书画之中走出来一般。 “久仰大名,向来倾慕你的书画,自绝书法洒脱,笔墨酣畅,画中粗中有细,意中有实。”谢绾眸光一闪,看向了江沉那道眸子,眸光闪亮,凝立与堂上。 “是吗?”江沉而道,嘴角那般弧线亦是如月如弯,“未曾想到,在下的书画能够名扬于此,连同各地书生亦能名闻。” “自然,众人皆知江沉书画落于他手也当是百两银,奈何有价无市,无从货源。”谢绾侃侃而道,言辞之中落出凄清无奈之感,执起手中折扇,细细看之,缓缓立之。 江沉的眸光落到了谢绾手中的折扇之上,折扇上的画作是他去年夏季酷热难耐之时,落画山水,以解酷热之感。这般涂鸦之作,他不曾记得曾有流出于世,唯有那一日将一箱画作赠予苏庆煜,以清家中繁杂。 “你可识苏庆煜?”江沉的眸光落到了谢绾的身上,见他为南方口音,也当是南方人,与苏庆煜也当不曾相识,但如今这把折扇竟会落到他的手上,万里生奇。 话音未落,神思已紧,慌忙间收起手中折扇,此扇是苏庆煜所赠,而折扇之上的画作亦是江沉所绘,如何来由也当是知晓。如今此举,便是曝露了自己。 也罢,既然自己在苏庆煜眼中亦是无关紧要之人,何须深究。 “自然识得,煜王的名号众所周知,连同村间的黄毛小儿亦知晓其人。”谢绾笑了笑,回避起话题来,谨慎言之,谨慎思之。 如若说不识,他向苏庆煜提起,自然不得于解。如若说识得,这般大海捞针之言,故作不知之言,亦会两相逢迎。 在这京都,还是步步为营为好,本不是那民风淳朴的岑州,这是纷繁嘈乱的朝堂地域,面对的亦是礼部侍郎江沉,一言一行以谨慎为首。 众人见此二人在台上言语吐珠,相谈甚欢,心之疑惑,亦有不解。不解这江沉竟会败于这一黄毛小儿,不解这江沉竟与这黄毛小儿畅谈许久,堂下惊奇,堂中亦是惊奇,这四目落在他二人身上,为之不解,为之疑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魁首 久居繁闹,畅谈言辞。 这滚滚晨光而下,闷热的气息流转于空,与天地交接之处,一股热流宛转而进,山与水之间,繁与闹之处,皆是风云际会,热流狂风,阵阵呼啸而来,天地云集。 状元居亦在京都大街上开展的风生水起,车马相交,皆来围看此盛况,自有人流传,礼部侍郎江沉亦来此状元居卖弄才学,却被一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儿击的溃不成军,甘为次者。 但明眼人亦知,此书生不过是为江沉解围罢了。众口纷然,流言如水,他人不知其重,其不解,其难。 如今,这“甘为下风”的江沉,却转扇凝立,直勾勾的眸子投向了所谓的胜者谢绾,不留其他意,四目之中仅有他一人而已。这般诗词接龙,三年之前亦是领教,彼时的他,未逢敌手,何况连连同他对上三句。 “今日诗词接龙的魁首,乃是谢卿之。”堂下一人,起身高喝,容貌平平,顶有羊角胡,以手根之处与胡须交错,眼角泛起凌厉的神色,“那请谢公子前来题字,领之报酬。” 谢绾深思一怔,看向一侧微微泛笑的楚邱,攒紧右手,沉眸而去。几年来,她虽知她过于锋芒,于何时何处,皆抢尽风头,而对于楚邱,本是首魁,自她而来,仅能居为次者,本是不曾注意,但每当看到他落寞的神思,却能一眼看出,他的无力。 堂下雀跃,堂上无声,哄闹之声如烟火云集,一炮而轰,众人各怀心思,心有顾虑。唯谢绾一人,神思具紧,颤颤巍巍的行至堂边,提笔,落字,须臾之间,笔墨酣畅,大袖一挥,龙蛇笔走。 顿笔,锋锐,游龙惊鸿,一道字锋遒劲之意落在了那道纸张之上。 “好,好字!”状元居掌管,步步为来,拍手叫绝,连声称赞,“能在三年一度的诗词接龙之中夺为魁首之人,当不是小辈!历年之来,若非状元亦是榜眼,今日,我就预祝谢公子,题名高中了!” 这番突如其来的夸赞,使谢绾瞬息失了神。这般言辞落到众人耳中,也当会受到书生之间的排挤,皆来行考,亦敌亦友,素不相识之人,亦会以她为不喜。这朝堂居于水深火热,风生云起,何况是前来赴京赶考的书生。 各个以高中为目的而来,而她如今被冠上即将高中的名头,他人也当会不悦,千夫所指,众人所弃,亦无不可。 “谬赞了,不过是会些风花雪月的诗词罢了。”接过那五十两银,便垂首离去,行至沈白珺身侧,留下一道不可言喻的眼色。 “堂,堂哥,等等!”沈白珺见谢绾匆匆离去,便又滚身而随,不知所措。 书香云静,谧声安详。 万载书香卷气落,十方针织落地声。文聿阁,乃是京都最为出彩的一道楼阁,亦是藏书之处,各类书卷云集于此,西域古书,莽文旧籍应有尽有,却不得外出携带,然则治以大不敬之罪。 此乃圣上为五年前所建,晨扫晚清,至此一尘不染,沉静如新,既为宫中造物,亦有重兵把守,众人皆可入,但若有人来此寻衅滋事,杖责三十。 宫中巡卫,自当不是好欺辱之辈。 雕镂木阁,雅静如厮,楼阁四下皆溢出一股沁人的气息,芳草与花香交错的声息入鼻,书卷之香,桃李之香,万香入鼻。芳草幽幽,平底及止。 谢绾奔走入内,执书而起,四下无声,众人皆不语观书,唯独谢绾一人游走于此,心绪不宁,眸光乱转,扫向周遭之处,皆无人顾之。 这般锋芒毕露,已超出了她的预想,虽知他人会因此视它为对手,但掌柜的那般言辞落尽,众人皆会一次敌视与她,而她亦是众人眼中的绊脚石,荆棘地。 “堂兄。”言辞一落,十来双眸子落到了沈白珺的身上,神思一紧,心下发憷,这般众人的目光落尽,使她知晓了来由。 低眸不言,谨慎行之,侧于谢绾一侧,看着她执书而看的神思,心头仍有不解,贴耳而言:“你方才怎匆匆离去,发生了何事?” 看书的神思,立马被击散,眸光落到了沈白珺的身上,轻声而言:“你可知这状元居的魁首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流言可畏,而那世代高中的名声,对于我,乃是十分不利。如若有人因此,仇视于我,我又如何?避,还是逃?” 细思极恐,方才未曾顾忌如此,才意气风发而上,却未曾想到会有那般后言,将自己置身于水火,受他人所敌意。 沈白珺细思,亦觉有理,随而道:“那你要如何行事?” “静观其变,既来之则安之。”谢绾一言而落,书卷落地,躬身下腰,执卷而起,这一言一行之间,竟又看到了江沉的身影。 怎会在此,眸光一凛,或是尾随,或是无意。 置书一侧,便大摇大摆的行出屋门,故作无意,连同沈白珺亦不知其意,云里雾里的随她奔随,空气恍然得到了清晰,燥热得到了缓解,虽顶艳阳,但亦是比那文聿阁之中的一股子闷热好上了些许。 谢绾转身回眸,低首而言:“为何尾随于我?” “有趣。”江沉挽扇一笑,流光如阴,笑意盎然,“在状元居拿得魁首却落荒而逃,是何用意?” 挥袍,转身,四目而对,嘴角微微泛起一波弧意,眼前此人便是自己敬仰之人,笔墨山水,恣意盎然,现如今竟尾随于她,不死不休。 “还记方才所言?掌柜犹说夺此魁首之人,不是状元亦是榜眼,这可不是把我推入险境?受他人忌惮。”谢绾拂手而立,言辞之中带有些许沉重之感。 沈白珺于身侧全然无顾二人对话,不过言辞痴痴的看着江沉,似思绪飞到了九霄云外,容貌俊逸,亦才华横溢,本是梦中所求之人。 “可以可以,可塑之才。”江沉打量着谢绾,环手而立,瞬息间眸光一凝,转眸而道,“你与煜王什么关系?” 深思聚散,万载晴空。灼灼烈日之下,三人凝于文聿阁一侧,促膝长谈,各怀心事,虽不知其意,但能明其心,通其责,了其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落叶 浮空万载,风林绰约。 天地归醒,万物入晨。浅扬着万载光晕,昏昏入眼,阵阵入目。一道点膝入眸的光阴,恰如目光之中,眸瞳如星如辰,生辉熠熠,这般晨光之下,凝立二人远之的身影不去,举步徘徊,异梦不语。 言辞诗意,言语悠长,凝滞久之,三人凝立,混飞心思。 光芒如墨,似梦似幻,映彻在她的脸上,似海滚其殷,面对江沉的追问,她亦无力,不久前还以回避姿态答之,谁又知江沉竟追问自此,若不是她所敬仰之人,她早就一拳送他上了那街头,鼻青脸肿,不可言喻。 “并无关系。”谢绾垂眸,回顾左右,自觉说的并无所错误,既已潇洒离去,再无相联,便已既定了她与他再无关系的事实。 江沉嘴角泛起一波笑意,心头却连连叫惊,这般回答,任谁亦不信,何况是他。而苏庆煜离去几日,便与一男子扯上瓜葛,前几日又施计推了与叶漪的亲事,是何结论,可想而知。每当想起,便觉着有些不寒而栗。 眼前此人,书生意气,文人傲骨,举手投足间与自己还有几分相似。 江沉眼角一瞥,瑟瑟发憷,投身看向眼前的谢绾,双眸睁的巨大,以不可置信的眸光对视,将谢绾看的一憷,满身汗颜。 “为何这般瞧我?”谢绾疑惑道。 “啧啧啧,能够拥有此把折扇”江沉的眸光依旧不落他处,直直的盯着谢绾手中的折扇,“当是知晓,当是知晓。” 谢绾连忙攒紧手中的折扇,向后一掩,拂袖而反,怕是以为这苏庆煜曾告知于江沉那几日之行,而如今全盘曝露。二人思路并未对上,言辞来回,却对上了盘。 “你知晓了什么?”谢绾怒目圆睁,惊恐的看向手中折扇,早知便不将折扇显露于人,碰上了这折扇书画之中的笔者,只能原形毕露。 江沉摇头,恣意盎然,举首拓步,举止之间,带有轻快之意,似将事端了然于心,一切尽于掌控之中,又似玉兔跳脚,抓到了苏庆煜把柄一般的愉悦。三年来,还未曾有生人能得到苏庆煜的相赠,今个乃是头一遭。 “于理不合,于亦法不合,但只若于情相和也便好了,坚持本心,不持他见。”江沉挥扇而凝,昂首踱步,言辞间带有劝慰,却又有激进之言,字里行间透出一股文人酸气。 言辞未尽,谢绾却惊了神,如此劝慰之言,莫不是以为她与苏庆煜二人乃是断袖,不让他人知晓,才这般遮遮掩掩的?这天大的误会,在江沉脑海之中盘旋久居。但,若是让他知晓自己是女子,又得掀起如何惊涛骇浪,这主考官未定,副考官亦未定,花落谁家,还未曾定局,自己的身份亦不能在如今时刻捅破,然则就是前功尽弃。 “你乃何意?”谢绾故作不知,以思索之态迎之,眸光中带着点点惑意,清澈的瞳孔与江沉二人对视。 微风徐徐,枝叶迎风而滚,随风而倾,倾沙砾风而来。 “初次相见,便觉着你机敏,我言中何意,你自知晓。”江沉脚步一顿,抬首望天,唯见光热一道亦笼罩而来,在顷刻间囊括了天际:“及尽晌午,我亦应离去。谢,卿,之,希望我能在朝堂之上再次见到你。” 言辞无措,应声无咽,唯见他转身离去,离去的郁郁葱葱,苍然无波,神色静若止水。朝堂之上,她亦想,但今后如何,她又从何知晓,只能拼尽自己的努力而去。为了自己的意气,将自己置身于水火,她亦不知她为何会有这般的决心。 “朝堂”谢绾望尽背影,远远的看着江沉的离去,她从未想到,初识江沉会在这般的场景,日前不过是敬仰他的书画,倾羡他的文墨,今日一见江沉的言辞中,竟能传播出一种傲骨与风发的意气。 喃喃自语,心之不解,意忽不得,江沉的此次离去,将会给苏庆煜带来什么样的答案,她不得而知,或是此刻,她的身份是否会在瞬息间告破,全仗苏庆煜一人而已。 暖风行进,极尽光热。 晌午的光热充斥着宫中内外,外无人烟,唯独在自己宫殿之中乘凉处阴,寻得一方好去处,静坐于此,坦然徐风,殿外人烟皆无,唯独远处立着几道侍卫的身影,妃嫔公主亦不曾踏足一步。 枝叶林立,簌簌而起,夏日的灼热,以至蚊虫兴起,蝉鸣声乱。 江沉行在这道宫中大道之上,凄清的不得言喻,漠然的不知言语,这宫中的人情冷暖,他当是知晓,除了苏庆煜一人外,能在宫中与他搭话之人,莫不是冷宫弃妃,欲寻芳春。便是宫女太监欲以他为靠山。 行路之时,却是无人上前搭话,不同于往常的反常。当是天气燥热,无人出殿,无人应声。入殿询问了几番苏庆煜的去处,众人却不得而知。 唯有一人能够通晓其处,便是常随苏庆煜出入的小侍卫,名曰萧桥,唯受苏庆煜的信任。奈何一月前与苏庆煜略有不合,前几日的出巡,亦未曾携他前去。 言说是在茵茂之处,宫中有不少乘阴处,唯有一处,是苏庆煜最喜去的去处,那处,茂林丛足,竹落有声,成荫一片,苏庆煜常去那处习武练剑,迷得不少宫女花枝乱颤,连连围看。 落木萧索,刀剑及地,刀光剑影之下与光芒交错一片,眸光随剑影而落,掷重有力的落木之声,蝉鸣鸟吠之声,刀剑落地之声,万声齐聚,落花生生,簌簌而下。 远远望去,举剑绰约,英姿飒爽,但眸光之中却未曾有一丝的情感,尽是漠然,无味,背影留长,森然却风华,如同金戈铁马一般的锐,刀剑劈地,惊为动地。 “寻我何事?”苏庆煜的神思未散,将刀剑收止,提剑入鞘,缓缓而来,发缕随风,倾泻而走,如同侠客一般的行往他处。 一袭黑衣劲装着身,手持御赐宝剑,飞龙生刀鞘,眉心如凝滞,刀剑如眉,嘴角平静无波,步伐沉稳,极缓,在这炎炎夏日之下,亦热汗滚滚,汗水连额,滚落于肩头,眼角微微眯起,渗起一道汗热之气。 这艳阳高照之下,竟还挥刀弄剑,连声萦耳。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曲解 落地之处,步履沉橐。 容貌愈加的清晰,修容的面庞更为深邃,不见其底的眸子,如同一滩幽静的死水,步子轻移,缓慢无声,二人四目相对下,原本沉落的眸光,有了些许绽耀,原本微敛的唇角,泛起一阵微合的笑意。 光热似火,但这被刀剑所刮的落叶如同柳絮一般飘洒落地,扬起阵阵凉风,微风迎来,褪去了骄阳般的笼罩,将林荫刮得簌簌声动。 江沉负于原地,发丝将动,衣袖拂面,嘴角微微挑起,眉心一跃,尽落眼底:“苏公子,今日怎有所雅兴来此练剑?上一回见你于此,还是在三个月前。” 苏庆煜赤然一笑,鼻尖吐气,仿佛万事皆起,眼睫微微颤动,归来的这几日,他魂牵梦萦,却难自抑,本以为他能够如同往常般抑制住自己,使之平静似水,再无波澜,如今,是他却错了,大错特错。 本是一个凡俗之人,做不得无情无义。 “不过是觉得此处久之未来,甚是怀念。”苏庆煜将剑鞘置于身后,故作无事,有意的把玩着剑柄之上的流苏,飘逸如丝,“归于正题,怎无端来寻我?” 江沉若有其无的点了点头,徘徊于前,思绪之中怀想起了那位所谓的谢卿之,此次前来,亦是想询问他与这位谢卿之有何瓜葛,是否熟识。若不是真如他想苏庆煜乃是断袖 “此次前来,亦有一事相询。”江沉顿步,目光落到了苏庆煜的身上,此一眼落尽即使他不语,亦能从他身上有所察觉,三年来,他亦惯了以神思判其情绪判其思绪的法子,对于苏庆煜,亦是好用。 “你可与一名名为谢卿之的书生熟识?”江沉死死的盯着苏庆煜的眸光,生怕遗落了丝毫的情绪,眸光不落,思绪攒紧。 闻言落尽,眼底泛出一抹惊诧,嘴角垂落之处无底可落,剑鞘落地,流苏如同落叶般躺在地上,发出一道铿锵落地之声,面部似无波澜,但眼底的情绪尽落于表。 “你怎识得谢卿之?”苏庆煜眼底一沉,嘴角微波。心头百转千回的辗转,分明是岑州之人,而江沉身处京都又是如何得知,他既称之为书生,再念起她之前的风华意气,如今所发生何事,可想而知。 科举将近,这离经叛道的女子,或是已来京都即犯下这欺君大罪。 “前几日,状元居举办这诗词接龙,这位谢卿之,力压于我,夺得魁首。”江沉一五一十言之,不顾自己的才子名声,一言说一言。 话音未落,万载落叶飘零,映的苏庆煜更是潇潇落意,眼底漠然,思绪纷飞,不知其语。嘴角在不经意之间向上一挑,这般结果正如他方才所料想,胆大包天,任意妄为,却能在男子之中脱颖,是祸,是福,他亦不知。 “曾有过一面之缘。”苏庆煜转身,抬首望天,故作无意。 为今之计,却不得将他与谢绾之事告知江沉,若让江沉知晓那岑州种种,也当会浮想联翩,坏了他的所行。他离去之时的决然,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于她,从京都面对于她。 劝也好,随也罢,终不得让她陷身于险境,不能自主。 状元居 苏庆煜心底暗暗的念起这道居处,他亦知历年来能够在状元居的诗词接龙之中拿得魁首之辈,最后,不是状元既是榜眼,受众书生所惮,而江沉也曾在那时陷入险境,亦是因他所救,才得以熟识。 “我瞧见了那把折扇,你莫非”江沉满眼笑意,笑成一道弧线,盈盈而看,一道贱贱的笑意落目。 苏庆煜余光一瞥,眸光凌厉,震慑了江沉些许,使得江沉神思出游,万载未归。这般相问,他亦知江沉所寓为何,谢绾入京当为男装亦带有他的折扇,江沉本就性子有些跳脱,现如今,怕是以为自己乃是断袖之癖。 而,这把折扇,却让他心头一怔,或是此刻,他才能确定,那日的驱逐,而非本意,不过是离别时的故作无事。 “我若是有那般癖好,你怕不是危险至极。”苏庆煜蹙眉而道,面对向江沉,步步逼近,“你觉得呢?” 顿时间,江沉瞪大双眸,惊悚般的看向苏庆煜,连连退步,险些一踉跄。 “未曾想到,三年来我竟居于险境,却不自知!”江沉玩笑般的落耳,唯的苏庆煜的余光一瞥,不屑一顾。 光阴如陀螺一般辗转推移,及至午后,光热虽无晌午般的耀目,却依然热意潇潇,林木浓郁苍翠,但却挥汗如雨,如暴雨倾盆般的汗水,连额而散。虽及茵木之下,却无从逃离这赤日金轮。 有时,他当真疑惑,这朝堂之上这意气飞扬的江沉可还是这平日里他,朝堂之上他陡然一变,变为为人敬佩的礼部侍郎,朝堂之下却是这般玩笑连连,吊儿郎当,与朝堂之上的成熟稳重迥然不同。 心头言语,却不言之。唯有沉沉离去,背影绰绰,如光影落霞,拉长留影,有些漠意,亦有无奈之心。 堂皇而之,雕镂画栋。 七八道雕镂木屏,隔断了三房四舍,窗牖半掩,鞺地有声,一道为檀木所制的木桌之上立有一壶龙涎香,难以言喻的香味萦绕于鼻尖,缕缕飞升,如丝竹缠绕。 苏庆煜坐于桌前,以端砚为前,再提上江沉所携的孜州毛笔,一道风华落尽的笔触,如舞如蛇,翻飞的江纸,微微撩起,转而落下。修长白皙的手如同高山流水,恣意挥洒。半柱香功夫之间,这江纸之上隐隐约约的透出一道女子的踪影。 女子青丝半绾,头顶桃花木钗,衣袂飘飘,虽无金饰所围,却有飞仙下尘之寓意,苏庆煜的眸光落到了女子的面容之上,他曾向江沉讨教过人像,唯独对于面容的落笔,曲意,一窍不通,无从下笔。 每当作画,画的便是一位无面之人,受人哂笑。 苏庆煜的眉心轻蹙,捧起这道画作,立起身来背手踱步,久而望之,无能释怀。长长叹之,转而念之,或许,也当不应画上这般面容,否则,便是给她招来杀身之祸。 当真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女子,胆大包天,使人提心吊胆。亦不知,如今,当如何面对于她,使她退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窥视 夜色微凉,如风瑟瑟。 窗外雨声如虎,淅淅沥沥而落,晨时天晴燥热,晚霞时大雨倾颓,仿佛能将这片天空吹散了一般,乌云蔽日,风声呼啸,枝头被击打的吱吱作响,瞬息间能被折断一般。 立于窗边,望着这潇潇风雨,百转千回,转身回首,目光投到了那张压着镇尺的画作之上,笔触虽无老练,但亦精准含韵,这道无面之人,清晰明了的能瞧出是一名绝代风华的女子,却不可辨之容颜。 蹙眉,深思。嘴角泛起一道不可言喻的弧度,那时,得江沉相告之时,他惊之如兔,亦不可言表。举手投足间,竟让他有些不可思议,但细细思来却觉得是情理之中。 那日二人茶馆戏言,明明了了的透出了她那壮志凌云般的傲气,以及书生风骨,他亦劝之,并无其用。如今,她却将那曾经被他视为戏言之事,所行所作。 身处京都,他亦觉得如履薄冰。而她在状元居中夺得魁首,亦受他人忌惮,身处虎穴之中,这龙潭虎穴,他一女子又如何相搏,或是以命,或是以心? 细思极恐,胆战心惊。窗外的那道雨幕,如门帘般倾入,来势汹汹,阵阵击地的雨声,雷鸣电闪,雷声轰隆,将苏庆煜原本不安的思绪一举成团,似一个线团一般,糅合繁乱。 苏庆煜攒紧双手,眯起神思。或如今,不得放任她不管了,亦当做回报他日所念吧。 翌日清晨,光风雨霁。 大雨后的京都一片宁静,街道上空无一人,摊贩亦收摊离去,唯有零零落落的行人穿梭于此,而苏庆煜亦混杂于中,手持纸伞,徘徊于前。 虹光天现,熠如生辉。微暗的天色,耀起一道天光,如同流光出彩。苏庆煜一袭便装长衣,墨绿如春,长靴裹腿,大袍压身,绣有蟒蛇虎跃之纹,印有枝繁茂木之像,面部表情从容,漠然,仿佛世事不与自己相关一般。 状元居居于京都大街最为显眼一处,亦是科举书生,朝中官员聚集之处,尽管街头零落,这状元居之中亦是鼎沸云集,人潮涌动。亦是大雨之事,众人可择之避雨一处良地,使之如今,这状元居的人涌出奇的多。 “状元居”苏庆煜看向状元居那道摆的醒目的牌匾,付之一笑,这三字,虽不能一眼瞧出是江沉的手作,但字里行间能看出落笔者的风华,傲气相临。 负手行入此地,唯见人潮涌至,店中小二忙乱不断,摩肩擦踵,奔走相视。 眯眼,浅笑,行至堂前眼看前面的掌柜深思一怔,双目而视,四目相对,便这样盯了半晌,苏庆煜才久之发声。 “请问,谢卿之居于何处?”苏庆煜敛眸而道,从袖中掏出一两银子,腰间的腰牌晃晃而动,显现于掌柜的眼前。 瞬息间,掌柜愣住了神思,直勾勾的看着苏庆煜腰间的腰牌,痴痴做愣,腰配以沉香木为制,刻有煜一字,流苏飘逸如丝如带,雕工细腻,京都之人皆知此腰牌所谓何意。 “煜,煜?”掌柜惊恐而之,口齿混沌,举手投足间尽显惶恐。 苏庆煜随掌柜的视线而去,唯见视线落到了这道腰牌之上,眸光一凝,继而将腰配藏于袖中,转脸继续与掌柜对视,以故作不知的模样,做出威逼利诱之样。 “不过是个平民百姓,想来问一下,谢卿之居于何处?”苏庆煜处之泰然,神色从容不迫,眸光不落点膝。 掌柜凝思良久,神思微闪,伸手摸回这道银两,摸之安息之后,才以一脸贱笑的模样对而苏庆煜,见之惶恐,闻之可慌。 “是是是,苏公子。”掌柜秒变姿态,低眉顺首,宁人顺势。 楼阁高台,长廊烛晃。 随掌柜行之阁楼,晃着火烛寥寥,长廊之中一片昏黄,仿佛被充满般的灯火,长廊之中很是空荡,静无一人,唯有二人的步伐之声入耳,沉声而倾,步子极稳,步伐很小,能够清晰的看清每一方号牌。 由尾及近,直至落到了最为偏僻的一道居所,人字一号房。众人皆知,这状元居天字号尤为榜首,地字位列第二,人字却是居于末班。 而谢绾这般偷跑入京,盘缠带的不多,亦想着节省勤俭,便与沈白珺住进了这道人字一号房。 苏庆煜滞留门前,凝思不语,以一道挥手之势,遣散了那毕恭毕敬的掌柜,一人独留,从薄宣之中透出一道凝远的身影,虽为挺直,但体格纤瘦,亦有柔弱书生之风。 渐冷的眸光打转,不言不语的神思,不动声色的瞧之,薄宣打孔,静观于此,屋中之人,正卧于椅踏边,观书吟诗,那般吟诗作赋之声还能从门外清晰可见的闻之,明明朗朗的听之。 “谢绾,你当真在此。”苏庆煜紧握住双手,咬牙切齿,她当真做出离经叛道之事,而他,又如何不为她善后?既当初有所瓜葛,也当尽了最后的一般愧疚,人皆言他无情,但他并不为薄情寡义。 终究是他离去匆匆,不留余地,不留半丝半毫的回音,亦不书信相逢,亦不口头传音,唯有一道离去的音信。 自是这般离去之后,回宫之时,遇上曾青梅竹马的叶漪,亦不曾动心。脑海之中,浮现的是何人身影,是那道清丽佳人影,绰绰浮现于脑海,久之不去,长久未衰。 “未曾料想,你能痛击江沉傲人风骨”苏庆煜叹之,亦惊之。相识多年,他深知江沉的性子,恃才傲物,不曾以文墨服输,不知她以何种方式以他服输,还这般以侃笑之心相问,或是惧他人流言,或是因好奇而言之。 恍惚间神思一凝,从而从容而之。那一瞬间以为江沉知晓了她的女儿身份,才多番相让,使她夺得魁首,但念起那日剑舞飘零时,江沉那以侃笑的语气相问,亦当不是如此。 如今,是当上前揭她,还是任由她去,亦不得而知,也无从知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好意愿违 露重灯深,帘外潺潺。 屋内涌起一道青烟,徐徐而升,半掩的雕镂木窗被夜深的寒重击打的无处寄托,倾起的长帘如倾倒众生般的飘舞,莞坐桌前,吟书而视,清逸宽衣长袍,细密的针脚落有一道竹木之风骨,寒梅傲意。 谢绾一人居此,读书万卷,心弦扣日,只为科考一振风骨,日夜继读,又以文聿阁之中拜读名家辞帖,虽是肚中文墨成胸,但仍不止学于止。 父亲震怒,是因她离家科举,如若她再不做出一星半点的成就。怕是枉负父怒,亦难以成就自己,成就兄长的风华,成就父亲的遗憾。 皆说,十年寒窗苦,一朝金榜题,而自己幼时虽是以兴趣行事,但目的皆为此,金榜题名,入主朝堂,位列朝班,一朝风华,一朝意气,一朝朝堂参事,威名立万。 眸光耀出一抹寒光,眼睫闪亮如丝,娓娓颤动,如同梦里行径,春风送暖。笑意之声恍然震彻云霄,能够将整个状元居囊括,回声久绝,拾起旁边的一道烈酒,一饮而尽,放声吟读,恣意盎然。 门阁一阵,眼波徐徐。 门外的苏庆煜为原本正从容而立,思绪纷扬,转而间将目光再次投向了屋中,眼波一凝,思绪在此凝结于此,见她这般挥洒自流,恍惚读书而吟,从而间怅然饮酒,不知是何心绪。 墨绿长袍在昏黄的烛影之下,显得有些浅墨如丝,眼波乍然低沉,转身离去,直至行到楼下,穿过长廊,踏过台阶,在此寻到了掌柜的台前,唯见掌柜惊恐连连的模样,反而觉得有些可笑。 “天字号房,谢卿之。”苏庆煜眼波一滞,丢下一白两银票,转身离去,落得身后掌柜一个痴痴作愣的回应。 “等,等下”话音为止,步履未停,掌柜才落下一道喃喃的话语,“多了” 低首,吞了口口水,眼前这一百两银票,心中又诧,又喜,更是如履薄冰。这当今煜王光顾状元居,莫约是天大的荣幸,但这一光顾却是因那日魁首谢卿之,或是奇或是异,亦不难以为是有所不可告人的关系 或是这谢卿之的进士可拿定了! 会试以主考官副考官阅卷,选而进士,而苏庆煜此人,却是有大番可能,当上主考官一位,这谢卿之与苏庆煜有所瓜葛,能在苏庆煜管辖之内的,或是能一中头筹。 但又因方才煜王的故作无意,莫是让人知晓他的身份,他不过是一名平民百姓,有幸经得这一所状元居,若要保全自己,只得做的悄无声息,这京都,人多嘴杂,隔墙有耳,还是故作无事为好,所谓明哲保身,当是如此。 掌柜连连收起这张银票,心中暗喜,似是知晓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为今之计,自当是故作无心的攀上那谢卿之的关系,如若谢卿之真能如此料想夺得进士,如若再能在殿试之中得皇帝所相中,夺得状元,更是让这状元居生辉。 掌柜拍手叫好,连连叫绝,立是亲力亲为的颠至次楼,寻上着一番谢卿之,楼阁明晃,昏暗无人,唯有掌柜一人伏于门前,见屋中男子畅快淋漓,千杯未醉的神思,饮酒作诗,好不雅致。 “谢公子?”掌柜驼身而躬,轻声探之,小心听之。 唯见屋中饮酒乍止,目光投到了这道门扉之上,那雕镂门扉之外响起阵阵敲打之声,咚隆有致,粗听不知,细听便能闻之为掌柜的声音,老练,沉稳,亦有不一般的风骨。 双手滞,神思聚,万般回忆百转千回,峰回路转,虽不知如今前来有何要事,除了那日的魁首,亦是平静了几日,未曾有人来叨扰于她,反倒有不少书生给沈白珺送礼,礼品花式多样更是目不暇接。神思一凝,未醉的思绪乍然一顿,掷下美酒放下书卷,沉声内敛而去。 “何事?”谢绾行至门前,乍然打开了这道屋门,看向了门外的掌柜。旧时成熟老练,现如今,却是一脸讪笑,不怀好意。 “请谢公子移步天字号房。”掌柜微微一笑,言辞之间落出一抹恭敬之感,躬背折腰,快语吐珠,言辞利落,但却神采奕奕。 疑惑之心涌上心头,听之不解,闻之疑虑,天字号房乃是状元居之首,达官贵人或是土豪乡绅才会去住的屋子,如今怎会轮到她的头上,沈白珺亦不会平白无故花上几十两银买上那天等样的居所。 风霄云动,炎热被先前的大雨冲散,一片晴朗,但却无光阴晴,鸟鸣声止,绿丛如阴,雨露浮动。 思绪回溯,脑海之中瞬息浮现出了那日诗词接龙之事,但由那事,亦未曾说夺得魁首之人能够以天字号房为酬,而那五十两银已掷于自己囊中,亦已分了半份给了楚邱,但若是诗词接龙之事,亦怎会到今日才言说 不解之心冲飞云霄,唯有直勾勾的看着掌柜,以表疑惑之心。 “贵人相助。”掌柜尚不说破,唯独以迷糊的字眼搪塞而她。 话音未落,谢绾长袖一拂,广袖一挥,宽袍大衣泛着熠熠而动,眼波之中亦有阴晴圆缺,似经历了千百个轮回,眸中出现了百十号人的模样,唯独以江沉一言落目,口中的贵人,能得知他居于此处的,或是只有江沉一人。 但萍水相逢,只不过替他解了个围,可应值应花上几十两甚至上百两银吗? 瞳孔渐深,不见其底,掌柜口中的贵人,自不好追问,如若想言,便早已说了。只由得她一人在那里胡猜,不知不觉间,心头竟浮现出一个人影。一个去意决绝的人影,再无音讯的人影。 苏庆煜谢绾眸子一眯,余光一寒,再而沉下了心。 或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一个天权朝贵,一个平明百姓,他又如何会在意,回溯曾经,不过是游玩时留下的芳迹,南柯一梦,终归会醒。 “不必,无功不受禄,况且,这人字号房亦是不差,住的也算是舒坦。”谢绾安然一笑,也不去念及那贵人到底是谁,如若是有心之人,他日以此来要挟于她,亦是得不偿失。 圣人所言的无功不受禄,也不无道理。 掌柜眸光一怔,见眼前之人这般推脱,慌忙而之,掷下了曾时的沉稳,反其道而之:“谢公子还是去住下吧,如若贵人怪罪下来,我等小民自当得罪不起。” 谢绾见况心之不喜,本是好言好辞的推脱不听,非要百般相劝,拖则了自己的时间不说,听得亦是躁意,本不愿将一言分两回说,且是她所决定之事,何人都劝阻不来,何况这一不曾有交情的掌柜了。 “如若那贵人怪罪,你让他来寻我便可。”言罢,眼眸一横,闭门而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惊魂 风声呜咽,萤火愁明。 夏日的京都夜色,亦是森凉寒意,几日的阴彻,扫过寒凉,倾散了晨时的炎热之意,谢绾不复往常的日夜继读,万卷而书,多日不离客栈,亦不想再去招惹了事端。 书卷落手,不远处即传来一道惊慌之声,谢绾一怔,目光投向了窗外,夜黑漆暗,星子落目,七八道繁星点点而坠,月盘如缺之下,四五个人的鸡飞蛋打,大声呼叫,亦有惶恐声,惊叫声,喘息声,在原本安静祥和的状元居之中显得嘈杂不堪。 谢绾见之心之疑惑,半晌相愣,疑惑之余,亦回身执卷。神思不在,心不在焉,亦是回想方才之事。方才之景,萦绕于脑海,三四道人影从屋中窜出,大声呼叫,惊叫连连,是为男子,亦不知是如何之事能将几人震得鸡飞狗跳。 “嘶,嘶”半晌间,身侧亦有一道嘶声落耳,回眸执书间,万道蛇虫迎绕,似有几十来条,花纹鲜亮,妩媚如绽开的曼陀罗一般,辗转而姿,看似娇艳美华,实则毒意深浓。 谢绾惊声而起,却见门扉距此亦有毒蛇满载,唯有薄窗之围,未曾有毒蛇侵扰,思绪一紧,亦知方才鸡飞蛋打所因,掷下书卷,连步奔于窗前,一跃而下,长袍长掀,尘沙飞溅,好在人字号房仅仅居于二楼,而她亦应幼时攀爬树木,玩闹相争,亦未曾有所伤患。 “屋里有蛇,性剧毒。”谢绾目光一怔,聚精会神,“可有雄黄酒?” 众人纷繁议论,惊恐连连,夜入三更,却在楼阁之下鸡飞蛋打,众人汇聚,皆不敢回屋就寝,生怕再遭毒蛇,殊不知毒蛇从何而来,又因何而来,状元居居于京都最为明晰一处,前无山后无林,绝不可能有毒蛇攀岩而来,唯有一种可能,便是有人导之,引之。 但,这又是为何? 谢绾余光一扫,见四下之人面孔略有熟识,连同楚邱皆在一侧伏柱而寝,呼声连连,现如今,楚邱,以及那位文弱书生皆于此地,还有些上台言说之辈,面目有些相熟。 如今,可以判断,遭遇毒蛇之人亦是那日诗词接龙上台买弄过文墨之人。 不远之处,唯见掌柜匆匆奔来,双手捧着两壶雄黄酒,喘息连连,衣角亦被风声吹得翻飞,鞋底泥泞满处,鞺鞺鞳鞳的步子,匆慌奔来,亦是焦虑之心。 “谢公子,可无恙?”掌柜方止下步子,便来慰问谢绾一人,置他人与无意,倒是使谢绾有些受宠若惊,尴尬万分。 谢绾摇头,凝思半晌,目光掠过人群,心生疑惑,这般人群,总感觉少了什么,转身回首,面对掌柜,思虑道:“那日,诗词接龙上台为几人?” “十五人。”掌柜细思而之,恍然间蹙眉,惊道,“田公子人呢?” 四下沉寂,天色微紧,众人各相惊恐回望,却在忽然间炸开了锅,一道数下算上掌柜亦才十五人,便是少了一人,那人应当居于险境,而掌柜口中的田公子亦是所缺之人。 “田,田景他,他似乎还在天字号房!”其中一书生慌忙而之,双指直指远处的那一道天子号楼。 那日参与诗词接龙之人,皆是平民书生,能够居于人字号房亦是不易,却唯独那田景家资富裕,乃是米商长子,虽家父从商,但他亦有科举入京之心,于卢城之中考中举人,亦乃举人榜首之名。 心思一嗔,这十五道人马奔向那天字号房,鞺鞺鞳鞳的脚步声,如波涛汹涌而来,潮水席卷而没,惊惹了不少困倦志士,探门围看那道人马的奔走,及至门前,人马亦是更为壮阔,从十五道人涌一瞬间变为三十道人,有人披被而来,亦有人身着内衣,奔走。 人群由谢绾领头,声讯浩波,奔走于那天字五号房前,半掩的屋门一扯而开,数十条花纹如艳的毒蛇如莽,惊退了些许之人,雄黄酒一洒而下,大片毒蛇敬而让路,款款而退。 唯见众人之中,惊出一道武夫之辈,眸光利落,手持刀柄,阔步惊繁,持刀而落,将那些毒蛇虫蚁一扫而尽,眸光一怔,及至谢绾身后,步子极大,不一会儿便站于谢绾一侧。 屋内清香如雅,升烟徐徐,止步于床榻之间,床榻之中侧躺于一位男子,居于毒蛇莽莽未曾避让,剑起刀落,溅起斑斑血迹,半条蛇身正垂死蠕动,血溅横飞,谢绾正欲翻开田景,却见他后颈之处一道极深的蛇齿之痕,清晰明了的落于眼前,伤口周围泛紫,似有中毒之象。 玉指一弹,双手一翻,田景猛一翻身,那般面孔曝露于眼前,门口围起大道人群,惊恐连连,大声呼号,将本未惊醒之人皆惊来围看。 “蛇,救,救我”田景嘴角微动,面目苍白,唇齿之上呈青紫色,身着白色寝衣,衣角之处带有毒蛇的血迹,仿佛动弹不得,无力逃离。 心下一聚,当仁不让的欲伏起田景离去,方抬起半身,才发觉这男女之间的差距,体型差距,亦是身材差距,要背上这身形八尺的男子,着实是有些吃力,束手无策之下。 身侧那习武之人,那黑衣及身,与黑夜融为一体,唯独那道眸光似星似子,余光缓缓瞥向谢绾,嘴角泛起一道不屑,又有几分的可笑。尚比谢绾高上半个头的体格,立于谢绾身前,俯视而下,碎魅一笑,一手将田景伏于自己身上,奔走而去。 “果真是没用的书生。”男子嗤之以鼻道。 “你”谢绾咬牙,回首望向那身后的田景,“也罢。” 事况紧急,她亦不曾回嘴,冷眸一瞥,就此作罢。在这漆黑夜空之下,引来了整道状元居的惊恐,人字号房与天字号房惊现毒蛇,且让一名为田景的男子中了蛇毒,生死未卜。好在一武夫以及魁首谢卿之相救,才得以逃离这蛇窝,否则,定当即命丧。 亦不知此乃何许人,竟会从一群书生之中一跃而出,舍命而救。武夫,当不是来此考这文举,或是武举众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田景之死 夜深无人,街壁四起。 夜晚的京都亦是静默无人,街上人烟尽无,萧索落目,居于京都管辖之境,亦是易国的特殊地段,防守看似甚严,设有宵禁令,然则,这京都的宵禁虽有其名,但此宵禁的管辖并不严格。 此时街上虽无人游走,但有些身份高贵之人,或是突发旧疾,举足无奈的百姓,亦会破此例横走街头,若非在看守官员之中打点好钱财,再言之多少惨烈,便可大事化小。 且那些皇亲贵子,一道令牌之下,官衙亦不敢得罪。 这易国皇帝苏睿早已知晓如此,隐忍不发,但亦知此由,而非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百姓之中,亦有轻重缓急之事,若是将事端做的太过于决绝,亦是断了他人生路。突发旧疾,寻医诊病,亦是情理之中。 而谢绾与那位武夫蹿行于街头,夜深人静,月明星稀,旁枝错节,满目萧索,街头苦无一人,二人奔走于京,步缓焦急而下,连连敲打了五家医馆门口,却全然闭门不开,眼见屋内灯火明晰,但几番敲打依旧不得而解。 谢绾正欲思虑之事,如何解决这为今之事,但由身后田景之毒刻不容缓,再不容推脱,彼时,身侧的那位武夫心绪不宁,心生躁掠,一脚落地,踹开了那医馆大门,解开了这道难解之题。 “何人夜间擅闯医馆?可不惧我告官。”其中一年轻男子奔走而来,双目直对武夫,二人以目相争,亦争不出何输赢来。 “医者仁心,此毒刻不容缓!”谢绾慌忙而将武夫背上的田景放下,显然已剧毒攻心,满脸惨白之像,如同白纸般的苍白无力,血迹斑斑的衣角,让眼前这位年轻男子有些触目惊心,心思惧疲。 “也罢,便让他进来吧。”不远处的帘中传来一道苍老的声线,言辞有力却苍沉。 年轻男子俯首是瞻,点头哈腰的将田景从身侧伏入门帘,无声即止,静之无声,晃动的墨绿色门帘,吹起一道晚风,挥呼不止,欲要前去探看,却被那年轻男子拦住,不得而去。 “师父探病之时,不喜他人观看。”男子伸手而止,眸光一略,举手投足间尽是疏远,以及防备。 京都医馆众多,却唯独这一家这般作势,想来这帘中的师父亦来头不小,这道墨绿色门帘针脚细密,绣工出彩,似有宫中之像,四下摆设,药材,亦是珍奇,连同那百年未求的天山雪莲,皆为此镇店之物。 声线苍老,当是花甲老人,居于京都。当是曾时的宫中御医,才有此殊荣。 “如何?”谢绾探头而问道,四下依然无声寂静,嘴角泛起一抹焦虑。 年轻男子一脸沉重,缓步行来,嘴角微微垂落,似有不详之兆,凄迷的月色将他的嘴角映彻出一道流光,令谢绾心头有了些许的不安,对上男子的眸子,满怀期许,却能一言,将此期许垂落,犹如入无间地狱般,永不翻身。 “剧毒攻心,深入骨髓,亦无力回天。”男子吐字清晰,却能够将谢绾那最后一番的期许打破,心思垂沉,眼中亦有不可思议。 话音未毕,武夫的嘴角一止,鼻尖一道冷哼,以一副不屑的姿态,走到男子的身前,眸光流转,情绪似晴或阴,拽住男子的衣领,势要以攻势凌人:“这么大架子,却连个人都救不得?” 年轻男子眸光一嗔,言辞一怒,势要与武夫对刚,犀利的言辞落耳,却是不屑及耳:“大夫,不是神仙,亦不会有仙草良药。若要起死回生,不如转角去那含光寺里拜佛求神。” 二人一番争论之势下,谢绾依然默不作声,脑海之中浮现出今晚的画面,这状元居之中,参与诗词接龙的十五余人皆遭遇蛇虫攻击,这般的巧合之中的巧合,亦当是他人暗箱操纵。 但又有何人,能够轻易的知晓那日诗词接龙之人能居于何处。 眸中露出一抹寒芒,言吐语珠,环手徘徊于一侧,斗转的思绪,寒冽的目光入帘及静,是当为何人,才会与此些人有如此的深仇大恨,置于死地。 天晴地清,雕花镂木。 晨时初晴,天光无尘,京都大街被一袭晨光初洒,寥寥而目,满眼橙光之色,光束如刀剑般刺眼,饮茶,行酒,波澜壮阔之景,盛意寒凉之心,既是辉煌壮阔,但这宫中亦是人心易凉,心之所移。 这道屋檐之中,正坐于一名男子,捧书而读,方正长桌之上摆着道道书案,回宫而来,他自惩治了绡嫔之后,便再无于宫中引起大番的轩然大波,而是独自一人习剑,读书,时而与江沉一道饮酒作乐。 宫中亦是风平浪静了好一些时日,无人敢生事端,煜王居于宫,而后宫以江皇后而掌,自不敢有狂徒惹是生非,触怒煜王,下场不得而知。 投首看向窗牖,正是天浅地阔,流云萦绕,飞鸟而行,枝繁茂密,万般晴空之下,映衬的他更是嘴角生辉,照人流转,眉目间,举首间,眼波间,隐约透出一种使人捉摸不透之感。 目光落到了身侧的挂画之上,止目而视,嘴角弧起一道浅笑。 倾国倾华,亦有风华意气,男儿愁肠。 “王,王爷。”正当他沉思于画作之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匆急之声,声线萦绕于耳,面目隽秀,但亦有武者风范,束发而立,眉角凝滞,亦不得直视而目。 苏庆煜的目光落到了萧桥的身上,见他神思匆忙,心有疑惑之许。前几日他派遣于萧桥探谢绾行踪,护她安好,萧桥便成日里居于状元居,以视其听。今日这匆匆而来,言辞戛止,当是谢绾那头出了何事端。 “发生了何事?”苏庆煜弃书而坐,全然面对于萧桥,目光亦有不解之势。 萧桥垂眸,蹙眉,低首,心中百转不知从何言说,以不知如何交代,昨日死者虽不为煜王所护之人,但亦是遭遇毒蛇,居于险境,好在发现尚早,才未殃及了他人。 “昨日,状元居之中多人突遇毒蛇群聚,一人丧命。”萧桥小心而言,眸光乍然落到了苏庆煜的身上,欲要观此回应,他不知这谢卿之与王爷有何关联,竟能派遣与他,专程相踪,暗地相护。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惶 惊怒之斥,怒目之心。 拍案之下,将木桌震得颤颤而危,险些跌落了砚台,镇尺,原本整齐的书卷被震得有些许错乱,笔筒之中的毛笔被这一震,散落了一桌。神思聚凝,面目狰狞,略有惶恐,惊慌之意,似有怒意,愤然之心。 “本王命你护她周全,而你便是这般办事的?” 长笔一投,尽落于地,萧桥伏地而跪,张皇之余亦抬首而视,想之,念之,他亦知晓其理,想来这谢公子在他眼中当真是重要,亦难怪外界的那般风言风语,或不是空穴来风。 但,身为皇家子嗣,怎能为断袖,负皇恩,亦会负了天下。 这当今朝堂,圣上仅有二子,长子苏祁煜家中姬妾成千,却无后。世人以及圣上皆指望苏庆煜早日成婚,生上这一儿半女,而他却屡屡推脱,让人如何安然。 “王爷,谢公子虽遇惊,但亦安然”萧桥长视而久,缓缓而言,“还当众闯屋,从蛇群之中带走一男子。奈何,蛇毒入髓,连同卢大夫亦无力相救。” 心怒即止,缓忽间平复了心绪,一骨碌坐到了长椅之上,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安然,情绪亦不将大起大落,寒冽的眸光亦起波澜,泰然而之,安然处之。 “当真?”苏庆煜眸光一眯,转而间嘴角泛起一道云涌,“遇险之人,所为何名?” “田景。”萧桥拱手而之,举手投足尽是恭顺,“听闻,那日诗词接龙之人,只要居于状元居,便遇此险,百十条毒蛇群集,万莽而聚。” 心下一怔,不知其人,从未听闻过的名号,从未闻之的人名,竟惨死京中,是何人与其有此深仇大恨,将其参与过诗词接龙之人,以毒蛇为刀剑,杀之其人,断之其路。 也罢,此事他亦不想参与,是时候,让她独当一面了。钱妄之死,能够轻易案破,七七八八亦有他的相助,而她那时不过是凌于山顶的幼鸟,不曾展翅而飞。 此刻,她既有入京的心思,又遭遇了此番惊魂,田景死于状元居,她亦不会袖手旁观,甘为蜉蝣。亦适时让她经历一番锤炼,方得其终,若是此番再于暗地相助,便全然没了意义。 “你不必再随她。”苏庆煜道,目光深冷,拂手而落。 萧桥却心生疑惑,不闻其解,不知其意,分明是这般在乎,却以如此姿态而行,不闻且不问,煜王的心思他从前未曾懂过,日后亦将不懂。这般授命,而他身为臣民,自是尊随。 俯首听命,眸无沉烟,再无一丝一毫的犹决。 袅烟四起,口说纷纭。 昨夜状元居之中遇险之人一夜无眠,纷纷欲知田景后事如何,是生是死,是祸是福,却因宵禁不敢随于谢绾,连同瞌睡连连的楚邱,皆眉目圆睁,待其归来。这一夜,微风无雨,沁香十里,夏意袅娜,百般守候之下,才散退而去,卧于床榻,枕于被席,眸光之下,带着连连忧虑。 各怀心事,重重叠进。 书生其一,心之忧虑,便是这田景乃是同年入京赶考之人,且又同住状元居,如若当真应险,自己亦是这状元居中一人,亦在嫌疑之中,如若因此耽误了赶考,他亦得不偿失。 其二,便是因那日恐遭惊魂之人,乃是参与过诗词接龙之人,而自己亦是其中,如若哪日如同田景遭遇不测,不曾发觉,或是将客死异乡。 亦有人,担此忧,烦其乱,怕同行之人出乱,惊同窗之友居险。 直至极夜,谢绾归来,那般状况连连,惊天动地的排场,亦是让惊魂之人从睡梦之中惊醒,前来询问田景之事,才知晓了那般毒性已深,深入骨髓,无力回天的噩耗。 有人惊,有人恐,有人忧,亦有人伤怀。各作不一的情绪,却看不出有何异常,这当是常人知晓此事正常的反应,却无法从眸中看出什么别的思绪,看似皆全然无恙,但又如何知晓,内心之中不曾暗流涌动。 田景的死讯,不及晨时,便大肆流传开来,各地书生,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与田景遭遇同等事端,瞬息间满城风雨,人心惶惶,亦有书生提卷而走,离京远去,生怕殃及自己。 自苏睿继位以来,还未曾有过书生客死京都一事,而今日却是头一遭,上回科举,虽说有人从中作梗,但未曾殃及性命。 谢绾惑之,更甚疑之,不过是一番诗词接龙,但为何会有人因此记恨,欲取之性命,伤及他人。好在自己,未及早早入眠,否则亦会丧命于此,这般剧毒,又是何人这般的心狠手辣。 观之一晚,直至晨时,未曾合眼,心中亦回放着方才那般各怀心事的众人,能够如此轻易的得知入围者的住所,仅有状元居中人才能做到。何况,能熟知地形,准确无误的投其蛇,在无声无息间离去。 眸光一眯,嘴里喃喃的念道:“掌柜。” 继而摇头而止,心之不然,在状元居之中因蛇而死了一人,众人对于状元居亦是会有很大的成见,而状元居造的这般辉煌壮阔,无端的砸自己招牌,亦是不智之举,然这掌柜眸光如光束,如电齐阴,细之查之便知掌柜是一位精明果决之人,这般自寻苦果之事,当是做不得。 但,又有何人能够知晓地形,出入于无物,熟知于他人住所呢? “什么?”不远之处,闻来一道惊诧之声,声线十分熟悉,苍老沉重,亦略带有不思之议,细细听之,可听出乃掌柜的声线。 或是事端,又有了新的进展。 谢绾狂奔而去,气喘吁吁而站在掌柜的面前,询之其因,问之其原,眸光怒睁,带有略微喘息之意。 “发生了何事?”谢绾道。 掌柜蹙眉,匆忙的翻箱倒柜,席卷翻江,神思惧惊,似是遗失了何物,但能让掌柜如此焦虑,亦当是十分重要之物。 或是 谢绾一惊,眸光一略,拍案道:“可是记录屋舍的簿子?” 掌柜依然不改的翻箱席卷,将整个前台翻成一道乱泥,如倾泻般的散了一地,却仍然一无所获,良久,才无奈而止。这当不是简单的遗失,或是他人所行窃而走。 点头,无奈之间,嘴角瞥起了一道无波的忧虑,这般簿子的遗失,亦能代表着毒蟒之夜,是早有预谋的,仅仅针对于入围了诗词接龙的些许人,而非是一时的巧合。 而他,身为状元居的掌柜,客房之中突遇毒蟒,致死一人,而他亦逃脱不了罪责。他的目光落到了谢绾的身上,眸光掠过,仿佛看见了生的希望,以年迈的双腿伏地跪下,大拜不止。 “请谢公子救救小的救救整个状元居!”掌柜双眸含忧,亦有焦虑之态。 谢绾慌忙伏起掌柜,尽显尬然姿态,这般重礼,是头一回有人对她行,当真是折煞了她:“这般大礼,我一介小民当是受不得。但此事,既不关状元居之事,我亦会替你查出真相,使凶手正法。” 转身拂袖,展望远处,天光云淡,流云万载,如今既已答应救掌柜于水火,来日,当要尽力而为,能够凭一己之力,解此迷津,给死者以安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险境 流云浮水,墨瞳如新。 几日来,噩梦连连,每当夜深之时,谢绾自将梦极田景那日惨状,面色苍白无力,唇角呈青紫色,无力瘫倒于地,以仅存的微弱之声面对于她,言及相救,却是这般的无力颓然。 夜风簌簌而来,于梦境之中回旋,散落了一地花瓣,花谢花开亦是轮回常事,但花开正盛之时便被半路折腰,着实令人叹惋不止。 毫无线索,亦无指向,亦如大海捞针一般。连同那毒蟒皆死于剑柄之下,虽知来源,但不及踪迹。何人亦有如此能耐,能在众人眼中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如梦惊醒,惊叫声止,仿佛冤魂索命,田景的身影依稀萦绕于眸中,万莽萦绕于侧,一袭白衣之上沾染着片片血迹,斑斑血痕,眸中带有略微的森凉,似是渴求,亦是惊恐。 “田景兄。”谢绾半坐于床榻,汗意连连,满目苍凉,眼角泪痕斑斑。似怒,似怨,亦有愤恨之表。 虽是素不相识之人,但这般的委托,她又如何不应。 况且,她乃是诗词接龙的魁首,如若不及时查出放蛇之人,也不知哪日,她或是同他一般命丧黄泉,毒发而死。不仅是为了田景之冤,亦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 眸光一冽,寒芒而至,掀开被褥,着上衣冠,一袭米黄色书生装再次落于眼前,无广袖,亦无宽袍,不过一袭紧密有致的袍子,针脚亦不曾细密,显得略有粗糙之感。 灯火明灭,幽中烛光。 谢绾推开门扉,探头一望,四下无人,且是漆黑一片,四目寥落,孤声无人,提灯而出,周侧倏忽灼出一道昏黄的光色,隐约的映出一道人影,于漆夜之中,有些晃烁,步子很轻,两步的功夫便行至旁侧。 握住把手开始扣门,一阵敲打之下,沈白珺才闻声前来,双眸迷离,打着哈欠,懵懵懂懂的行至门前,一把撩开这屋门,方要骂声,目光一凛,才发觉是谢绾前来。 “堂,堂兄,深更半夜寻我何事?”沈白珺张嘴哈欠道,发丝凌乱,束发之是七歪八下,有些蓬乱,亦有不拘小节的男子之像。 而谢绾的神思却是十分的清醒,辗转一侧,沉声而道:“昨日托你寻得簿册,可还寻到?” 沈白珺点头,打着哈哈回身从木桌上捞来,丢到了谢绾的怀中:“这便是你要的簿册,我,可去睡觉了?” 恭敬的朝着沈白珺鞠了个躬,以示歉意,这噩梦初醒,实在难耐这寝不安眠,而事态又十万火急,只能触醒沈白珺拿到这般的簿册,在夜深之中解其忧,方要转身,灯火照亮了眼前,仿佛一道黑影,迎面而来。 一道剑锋直指谢绾的喉头,手中的簿册险些落地,却被她紧紧攒住,迎面而视,眼前之人一袭夜行衣,亦有黑色面纱,看不清容颜,唯有那一道昏黄的灯火亦被他一剑落地,于地面向上而映,连同那仅剩的双眸都瞧不清楚,只能隐约看出他那道身形。 身形是一道男子,亦有躬背折腰之态,并不笔挺,但能看出不为老人,亦排除了掌柜,但看他能一剑之中直指喉头,亦当不是会躬背折腰之辈,怕是因为恐他人看出他的身形,故作姿态罢了。 “自寻死路。”男子故意压低声线,沉如巨石,天降如荼,欲要将剑刺入,惊觉之中,身后恍惚有人闻到了动静,从一两人惊至三四人,连连奔来。 “你亦是瓮中之鳖,速速束手就擒!”手持棍棒,厉声交加,言辞文墨般的横冲直撞,鸡飞蛋打。 几人奔至男子身后欲要将其擒拿,惊惶之中剑锋入鞘,眸光惊魂,一个翻身,便消失于人群之中,再无踪迹,一丝一毫的痕迹皆未曾留下。 旁人匆忙上前,惊之,叹之,能够于瞬息间觅于无踪,何等惊人。但这般人,亦如何与诗词接龙之人有所深仇大恨,视他们于仇敌。 惊魂之后,亦是思绪万千:“又是谁呢?” “卿,卿之兄!可还无恙?”旁人阔步而前,询问安好与否,流转的目光辗转而动,不知其恙。 谢绾思绪之中,方才回转,恍然一悟般的看向书生,才念之方才的惊险万分,如若不是身侧几人及时相助,她恐是要横死于刀剑之中了。细思极恐,回想极怒,这京都竟是这般惊险之地,时时刻刻亦有人想置她于死地,万劫不复。 摇头浅笑,攒紧手中的簿册,亦眸星带月,月盈月缺:“若不是你们及时前来,我恐是将不明不白的死于非命了。且是万般无奈,虽有些浅淡的功夫,但若要于此般功夫想搏,当真是力不从心。” 但此中,亦有何人,能拥有如此经天纬地之功,她虽是花拳绣腿,但相比于常人,亦是有些自保能力。但此人能在顷刻间直指她的喉头,那般功夫亦不是何人能轻易比拟的。 “何必言谢,皆是如今赶考之人,自当相互依存。如若他日高中,亦要相互扶持。”其中一书生流光一转,目光转到谢绾的身上,见谢绾这般千恩万谢的模样,心中亦是欣然。救命之恩,他日亦有话柄言说,如若高中,便更是攀上了高枝。而那日谢绾夺得魁首,受他人所期待,亦是众人之中最为优势一举。 这般心思尽落眸中,一五一十的瞧出了他心思所念,但却不拆穿,留及颜面,这几日她见惯了如此,亦是将此习以为常了。况且,他倒是救了她一命,亦当言谢。 “真是胆大包天!害死田景之后,竟又加害于人!”旁侧之人,呼声而道,言辞气愤如此,悲戚如此,右手握拳,势要挥刀而起,气愤之言不可言说。 “这般落荒而逃,自然是当风平浪静了,亦不敢再兴风作浪。”其中一人淡然而言,浅浅而谈,眸光之中泛着浅浅繁星,嘴角亦腾出一缕不可言喻的笑意,负手而行,辗转而言。 些许人的一番慰问亦是让她有些喜,有些忧,思绪被方才的黑影所充斥,思绪紊乱不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大理寺 夜中惊魂,生死一线。 仿若生死望断,一切皆于一念之间,如若深夜时那一剑落下,她亦是当场横尸,好在那一刻众人横行出现,使那人栽了一跟头,才使之安然无恙。 晨光粼粼如水,似泛起涟漪阵阵,风波平静,后怕如此,细思极恐。渺渺晨光之下,光斑点点,一地阴彻,阔步于街头,稀稀落落的人流,来往如织的行人,皆是行色匆匆,慌忙而去。 行人行至状元居之前,步子一顿,瞧见牌匾,惊恐之中又匆匆而走。 几日功夫,这京都亦是将田景的死讯传的沸沸扬扬,而她昨夜遇刺,亦在瞬息间落入他人耳中,众人皆以状元居为不祥之地。避之唯恐不及,而些许人亦因此搬离了此处。 确是,搬离此处亦是情理之中,但若不是因她答应了掌柜,她怕是也因昨日之事离去了,凶险之处,本不应久留,不只是因自己的性命,亦要顾到沈白珺的安危。 谢绾的步子跨得越来越小,身侧沈白珺的步子确是愈来愈大,大手大脚的姿态,全然与男子无异。沈白珺眸光一顿,看向身侧心不在焉的谢绾,思绪辗转而飞。 “白君,你可要寻别处住下?”谢绾眸光深远,神思聚集,坦然而吐之,她虽知沈白珺的回答,但亦要这般一问,如若沈白珺当真因她那魁首的身份受了牵连,自当追悔莫及。 而自己只是为了那日的应承,与沈白珺毫无关联。 沈白珺眸光一怔,余音一怒,愤恨之下,似有千万般怒意:“生死相担,别无其他!” 欲言且又止,唯有长长的叹气,明知会是这般的答案,仍要相问,事关生死,不容轻言,况且那事端还毫无进展,又因昨日惊魂一事那般簿子亦未曾翻开过,头绪亦无,连同凶手还居于暗处,虎视眈眈的盯着众人,能在顷刻之间,将他人挫骨扬灰。 风吹过城门,在街头扬起一道微风,呼呼而起,缓缓落地。花谢凋零,散了一地的繁花,满沐的风尘,缕缕光烟一涌而起,青烟徐徐。 束发青丝,容貌清秀如辰,唇间一点,嘴角泛泛而起,双瞳之中流光斑斓,稚嫩且风发的脸颊,未经岁月的荏苒且风霜,如同初绽的红莲,芳华正茂,意气风发。 “既是如此,那我便自施拳脚了。”瞬息间眸光一凛,似要与之惧焚。 沈白珺点头,浅笑之中浅浅瞧着她,风华意气,笑容恣意,英气勃发的模样,行于街头,穿于闹市,街上依然不改之繁荣,仿佛一切皆未曾发生过一般,世人忙碌,且又匆匆。 “听闻,这状元居昨夜又死了一人!”行走间,仿佛一道声线继然入耳,沉重的敲打着谢绾的心口,疑惑之声,迷离之声。昨夜,那位凶手分明是凶杀未遂,但为何又会传出这般的谣言,或是,在此之前已提刀杀了一人,未曾挣扎之下,还未被察觉。 猛然回首,跨步而行,寻到声音的源头,是一位年轻男子的声音,长相平平,但言辞如流,洋洋洒洒的能够说上半天功夫,语速极快,但却清晰明了。 “又死了一人?”谢绾看向年轻男子的眼睛,一眨不眨,咬唇而言,似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年轻男子猛一对视,看向谢绾直勾勾的目光,吞了吞口水,显然有些紧张,连同落语皆哽言了起来,惊之点头,忽而缓缓道:“方才才传出的消息,居于人字号房的方城墨昨夜惨死,死因不知” 眸光一竖,唇瓣微张,惊之恐之,转身而奔,方才行过的道路一一重现与前,她本以为昨夜凶手欲要加害她一人,被人破坏,便落荒而走,但未曾料想,不知在惊魂的前后,竟又横死一人。 还是那日台上与楚邱对博的清秀男子,回忆皆历历在目,但回忆中人却已长辞于世,亦是受人加害,此刻却无能将其寻出并绳之以法。 如何愤恨,亦有谁知,自己有幸脱险,但他人却无这般的好运,一一死去。按照那凶手的用意,怕是要将参与过诗词接龙之中的十五人全然加害,陷身于险境,不至于她,还有楚邱,还有余下的十多道人口。 如若不早些查明是何人,将其送入牢狱,便会有更多人死于他手。 狂奔怒吼,奔走与前。 于微风之中奔驰,衣角亦与天地呈为一线,款款晨色下,险些吹飞了发冠,被风刮过的脸颊,刮出一道风痕,嘴角刮起一道干燥的裂痕,眸中尽是焦虑之意,心中汹涌如浪蕊。 风驰电掣,如同追风逐电一般,步子迈的极大,原本于身侧的沈白珺全然跟不上,喘的上气不接下气,连呼远之,谢绾却能在顷刻间奔走至状元居的门前,抬首望着牌匾,心中疑惑,亦是苍然。 “方城墨”谢绾喃喃的踏于门前,眼下一瞧,四目无人,凄清的令人不可置信,空无一人。 却能在不远处,听得喧闹之声,方城墨横死,自是将人流引入了状元居之中,楼阁之上,围着几十号人马,惊声连连,亦有官兵驻守,显来是被状元居之事所触动。 十来个官兵拥入这狭小的阁楼上,几人驻守,几人探查,亦有一个穿着似官兵头子的人,胡须花白,眼睛极小,似有苍老之势,但却老当益壮,健逸康硕,身着之官服,亦是仅有高品大员所着之装,腰间环着一腰牌,隐隐约约可以瞧见刻有“大理寺”三字。 想来,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大理寺卿,钟文非,传闻中,他十八岁被誉为京都神探,一举成大理寺正,仅仅一年之间便被晋升为大理寺少卿,亦用了短短三年功夫,成了大理寺寺卿,京都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芳华之时,全然能盖过那江沉在京都的名声,亦是无人敢与他妄言,敬佩于此,惊羡于此。 今日一见他的真容,虽是平常无堵的容貌,但能在眸中看出那少年般的锐利,以及风华般的明睿,举手投足间,亦有过人般的傲气。年过古稀,却未曾有还乡之心,坚持己心替君筹谋。 谢绾痴痴看去,这般人物,亦是她毕生之志,长久以来不变的目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钟文非 人如波涛,气势宣弘。 浩瀚如同蛇涌的人流,摩肩接踵的居于室内,昂首而看,嘈杂声,纷繁声入耳,极目远眺,议论如流。群蚁排衙的队形,驻守门外,目光无神,提刀而立,簌风而临,却仍面不改色。 屋内并非仅钟文非一人,亦有仵作局于一侧,附身而查这其中情况,目光之中深浅不定,琢磨不清。 钟文非虽能被誉为京都神探一名,但却不能以一己之力而行之,以他人协助,才能一举案破。这旁侧仵作便是钟文非的心腹,名曰骆禾,他虽无功名,但在大理寺之中亦是名声显赫,受人敬仰。 能够惊动大理寺卿钟文非以及仵作骆禾的案件,想来已是受到了朝廷的重视。考生惨死,惊魂连连,触目惊心的血案,环绕着斑斑血迹之貌,向前眺去,唯见那方城墨倒在血泊之中,腹部剌起一道巨大的口子,血肉模糊,若是常人亦不得直视。连同那握笔之处的手指,皆一分为二,散落于四下。 眸光一沉,嘴角渐落,窗外微风袭来,却仍吹不动那凝滞于血的发丝,终是拨开了人群,才能看清其中所有,身侧景色置若无物,细细瞧之,却能见之萧索。 钟文非辗转而行,徘徊良久,然骆禾仍在一侧记录笔记,撰写着验尸纪事,眸光之深,不可言喻。 “蓄意他杀,与前几日闹得沸沸扬扬的田景当属同一人所害。”钟文非声落,眸光之中亦有凌厉,却更甚精伦,“连环案。” 唯有谢绾争相望去,凌越之势,眸落之势,跳脱之势,眸中尽显焦灼以及思索,全然无旁人般的好奇之心,眺望之时还念念有词。 “当真是昨日那把剑”谢绾喃喃而言,轻声吐珠。 话音未落,钟文非的思绪顷刻间便被打断,眸光一凛,转眸而视,直勾勾的看向谢绾焦虑的神思,以难以言喻的神色,瞧着她。 能够说出这般言语的,当时有所知情人,却不知是善是恶 钟文非方要踏足,便被谢绾身后那一道厚重的声线给击破,如天荡回旋,久绝而转,一道人影匆忙而前,拨开人群,猛一踉跄,簇拥般的趴倒在地。 “堂,堂兄,你竟奔的如此之快!”沈白珺气喘吁吁,眸中一黑,与天地相接,“哎哟” 沈白珺趴在地上,良久,才抬首,百十双眼睛,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众人那瞠目结舌之下,唯有尴尬一笑,然则再看向眼前与她呈平行的方城墨,心里蓦然一惊,仅距一米处便是那血迹斑斑的横尸,连连吞了吞口水。 “叨扰了。”沈白珺猛然起身,向谢绾看去,二人面面相觑之下,沈白珺转身一跃,拥入了人群之中,甚是尴尬。 “你是何人?”钟文非负手而来,抬首间,以一道不可言喻的眸光打量着谢绾,纤瘦的身材,清秀的样貌,似有文墨加身,书香满腹,目光之中带有年轻气盛的凌厉。 谢绾直视钟文非的目光,淡淡而言:“谢卿之。” 谢卿之钟文非眸光凛起,思绪在侧,眉目之间凝滞,嘴角微抿,亦有疑惑,亦是茫然,各年考生之多,可未曾有初次与他对言能够如此的面不改色,而方才惊匆的男子,唤他堂兄,想来,是携伴而来。 “诶,这不是诗词接龙的魁首嘛!谢卿之!”人群之中忽然传出了一道声响,在原本静谧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明晰。 “听闻昨日,他亦遭到了袭击,好在及时有人相助!” 言未毕,语未落,钟文非的思绪更是全然落在了谢绾的身上,久久不曾离去,眸光之间略有疑虑,嘴角泛起阵阵涟漪。止步于谢绾的身前,面对于谢绾的眸光,见之深邃而不知起底,迷之而不见其深,款款而落。 眼前之人,便是那众人所言,逃离了那凶手刀剑之人,或是能从他身上寻到些许的端倪,事态亦能在他的身上寻到线索。 “你便是昨夜那逃于惊险之人?”钟文非眸光一敛,沉声道。 “昨夜我本想寻些端倪来,无奈却被那黑衣蒙面之人剑指喉头。好在声讯之大,引了几号人来,才逃离险境。”谢绾眸光深远,看向那道血色斑斑的尸身,淡漠而言。 光影落眸,几道光束落在了谢绾的脸上,照的谢绾更是熠熠生辉,斑斓满目,认真寻思的谢绾,更是使之光彩照人。 目光之深不可比拟,那般以傲然的姿态瞧之,以惊羡的目光看之,亦是好奇,亦有笑意纷然,钟文非凝立,官服飘然而起,比她高上半个头的体型,却以慈祥的心态而之。 “寻些端倪?”钟文非疑虑道,嘴角微扬,思绪起飞,试探而言,“那你可寻到些什么线索?” 谢绾微微点头,直面钟文非的思绪,坦然而之,这钟文非的名声飞扬,受人敬仰,亦是大理寺卿,受命管此案,与他亦不必隐瞒,若能助他于一臂之力,亦是帮了自己。 “那日,田景之死,亦有十五道人亦遭毒蛇,仅田景殒命,而方城墨,亦是参与过那日诗词接龙之人,昨夜惨死,而我亦是魁首,昨日险遭迫害,如今,我虽不敢完全断定与那日的诗词接龙有所关联,但我提议,派些人将那十五位参与者,严加保护起来,以免再遭不测。”谢绾侃侃而言,虽对凶手的身份毫无所获,但此提议亦能将此事的危险化为最小一处,总不得跟凶手互搏,拿一个玉石俱焚的结果。 “好。”钟文非一挥手,爽快答应,眼波潇潇,嘴角竟弯起一道弧度,“齐明,齐严,今日命你兄弟二人,护其周全。” 话音未落,原本镇定自若的骆禾惊声而起,阔步行于钟文非身后,蹙眉,凝视,低声而言:“齐明,齐严可是圣上为保你周全的护卫,怎能离身!” “放肆!这儿,还轮不到你来妄言!” 转身一视,嘴角扯起一道怒意,嗔视而言,魄人的气场震慑九霄,将四下震得一片安静,无人应声,连同方才的骆禾皆不敢回应,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唏嘘,皆闻此名声,但这钟文非的气场亦是无人问及。 谢绾唏嘘感叹之中,万般感慨,果真,能够身居高处之人,自当有气场以及权威之势,使他人既敬而信。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脱颖 万众哗然,纷纷而言。 风声鼓鼓,在众人的一片议论之下,炸开了锅,仿若天边飞鸟迎目而来,天色渐朗,午日的光热无边,照在谢绾的脸上,斜光而立,光斑点点,嘴角亦有一道意气风发的风姿绰立。 那一处风发的意气,连同骆禾的目光皆落在了谢绾身上,以一道嫌怒之眸而之,弃之,愤之。他随了钟文非数十载,却头一回见他将齐明,齐严派于他人安危,这大理寺刑狱之事不胜数,而钟文非也因此得罪了达官显贵,亦有人欲取他性命,圣上亦才派遣了齐明,齐严二人护他周全。 现如今,钟文非竟将其离身,何等凶险,众所周知,亦会有不轨之徒,借机行事,深陷险境,亦是自知。 怒之却不敢言,行之却怒不得。只可憋于心中,不怒于表,切齿咬牙之中,愤然如山,以那道锐利的眸光扫视着谢绾的每一道毛孔,每一处发丝。能够在初次相见之时,便能如此博得钟文非的信任,甚至将其心腹派遣,是何等的蹊跷亦是使之惊奇。 “这位谢公子,真是好手段,能够在顷刻之间夺得大人的信任。”骆禾眸光一凛,余光一瞥,亦有暗讽之意,又有揶揄之心。 钟文非的目光掠过骆禾,震得骆禾疾步而退,嘴角亦划出一道不悦之心,骆禾将这般责难,全然归咎于谢绾的身上,好感尽无,全然以她为奸臣佞党一般的看待。 “可不,我仅要一时便能获钟大人所信,而有人却要半载年华”谢绾讥讽的看向骆禾,不惧他在大理寺之中的威严,心中仅有一道怒我者,我必怒之的心境。 二人应对如流,言如刀剑如凌顶之势,纷繁及地,言辞犀利,如同利剑迎面而来,但能一一避去,眸光之中带有星光斑斓,嘴角挑起那一抹余意,亦有哂笑与讥讽之心。 不过是与钟大人多聊了几句,便遭到那骆禾的忌惮,亦不知从何而来的危机感,他人若不知,便会以为此二人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骆禾,你若再妄言,便辞官回乡。”二人这凌顶之势,愈来愈火热,将身侧的钟文非躁得十分不安,亦不好言谢绾些什么,只好以骆禾为由,使得战火停息,怒意潇潇之下,不可言喻,愤然而视,燥热之心,跳脱于无形。 神思一聚,尽是惶恐与不安,眸光之中带有焦虑之心,亦有不虞之意,万般无奈之下,愤恨转身,抓着那道验尸纪事甩袖而去,那道挥地而止之声,响彻云霄之际。 众人皆无声围看,见二人在这凶案现场争执不休,大吵大嚷,亦曾顶撞于大理寺卿钟文非所言,看热闹之人不胜数,寻衅滋事之人亦会在此刻兴风作浪。 “骆禾并无恶意,不过是担心我的安危罢了,莫是计较。”钟文非并未因骆禾的离去感到波澜,却如同安然无事一般的泰然而之,目光不落与他人身后,唯独嘴角竟有微微挑起,再无心关注那方城墨,注意力全然搭在了谢绾的身上。 这钟文非如今为骆禾致歉,虽是年老色衰,但亦有风度,亦有气场,亦能想象出那般的少年时的神色飞扬,意气焕发。 众人连连唏嘘,昨日这谢卿之险遭惊魂,今日竟能泰然而之的与钟文非高谈阔论起来,仿佛全然忘了昨日之事,忘了方城墨还惨死身后。 “闲事莫提,归于正事。昨日你可见过凶手的面貌?”钟文非凝滞而之,疑虑之心更甚,恍惚间竟开始打量着她,半晌功夫,才回过神思。 思绪回旋,飘飘而起。仿若昨日惊魂在眼前,缓缓而行,历历在目。那一刻灯火落地,完全看不清眸子,仅仅能够看清那人的身形,但又因躬背驼腰,无法正确的判断出身高,唯有体格而已。 “昨日亦驼背之势而现,想来亦是早有预谋,那时屋子很暗,看不清样貌。却能看出他体格健硕,当不是文弱书生,我虽无超然的武功,但亦会些皮毛,常人亦不能在顷刻间将我擒住。当是习武之人”谢绾双指缠颚,步伐极缓,点颚之中,思绪泉涌。 “哦?习武之人”钟文非疑惑转身,迈起沉重的步子,时而回望他,时而看向方城墨的尸身,以一道无以言说的神色而行。 眸光凌厉而视,细细打量而之,思前想后,骆禾所言亦是不无道理,身居高位,当不得如此轻信于一人,且如今仅仅是一面之缘。如若真以他方才的口若悬河便如此轻信了他,亦是不智之举。 “查。”钟文非振臂一呼,一道指令而下,数十道身着官服的人马,皆匆匆而去,虽不知此言为何意,众人自然只以查习武之人为本,却不知此番查,却更有一番的原因,便是查这所为谢卿之的底细。 这般尽显锋芒,多半会引人猜疑,置身于险境。 场面浩瀚不可言喻,官兵群蚁排衙,行行而去,声势浩波。负手向窗外望去,面若平静,并无丝毫的情绪。眼见,人马排行浩荡不息,提刀驶于京都大街,街面上皆斜头而视,惊之奇之不知为何。 余光一瞥,身后的谢绾仍凝立于此,沉重的目光落在方城墨的尸身之上,思绪连连,连同身后的沈白珺皆仰首眺目,观之其人,望之其身。 “当是昨夜子时”沈白珺喃喃而言,面对于谢绾,以一道期许的目光而视。 话音刚落,这道言辞完完全全的落入了钟文非的耳中,神思一聚,尽露锋芒,寒光而去,似惊,似惧,亦似茫然。这状元居之中藏龙卧虎,而四方考生齐聚,想来今年这状元之位亦当出在这状元居之中。 负手环看这装潢,晨日里匆匆而来,还未细看此景,陈设雅致,但亦清汤寡淡,亦当是为状元居之中居于最末的人字号房。一阵叹息,嘴角竟涟漪阵阵,半敛的眸光向谢绾的身后望去,这一代的年轻人神思敏捷,亦是当青出于蓝,后继有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逃离 烈日高涨,岁月如橐。 天光乍醒,晨曦如同流水般的涌入窗牖,又似波涛般翻涌而来,晃晃的照在了谢绾的脸上,目光无尘,思绪似凌于天际,临窗而立,翻看着手中的簿子,惊险万分之事亦不曾遗失的簿册,如今能够完完整整的落在她的手上,是而庆幸,是而叹然。 翻开簿册,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道道陌生的面孔,以及不知其谁的名号。这簿册乃是记录各地考生来历的簿册,上京之前皆会去官衙画一道画像以及誊写来历,谢绾入京之前亦是办了此事,那时,还为那花了岔的画像与官府险些起了争执。 前日谢绾因田景之死令沈白珺去寻了这簿册,而这簿册她又是如何这般轻易的得来,亦是不得而知。 修长的手指翻动着簿册,以指腹一侧轻触那道轻薄的纸张,小心翼翼的捧着这道簿册,这般簿册虽不知沈白珺如何得来,但亦知此册的重要之处,亦当归还而去,若是破损褶皱,她当担不起这般罪名。 风生云起之下,晨色粼粼,眼睫之处一惊而触,仿若天边光芒乍现,唇侧之旁微微敛动,目色微合,心底生悦。 田景,卢城人,米商田辅之子,三年前高中举人,居于榜首,深受众人拥戴,性格平和,不以他人卑贱为因,广交众友,若似天涯比邻。在卢城之中,名誉之广。 谢绾眸光忽时而邃,面庞静若止水,心底波涛如涌,狐疑万般。田景此人记录在册之上,性子平和亦受人拥戴,当不可能应错处得罪他人,然成私怨。想来,那日田景亦当是这十五人之中,最为倒运的一个,才身中蛇毒无力回天。 但,亦是何人能够悄无声息,准确无误的在屋中丢下几十条毒蛇,以无人为知呢? 神思聚散,目光落到了下一页的簿册之上,眸光一糊,一弯熟悉的面孔落入了眼前,脑海之中浮现出昨日那血色粼粼的面孔,淌着一地鲜血,有些鲜血已然干涸,沾染在了那道木地板之上。 方城墨,孜州人,寒门书生,家有老母,性子软弱,书卷万载,在孜州本无名望,却在高中举人之后,受人以敬,日子过得也略微富足起来。并不为从前食不果腹,缺衣少食的日子。 今年,上京赴考,却客死异乡,亦不知他那家中老母得知此事之后,亦会有如何的反应,如何的凄凉。 长长的一阵叹息,感之,言之,奈何逝者已矣,如今多言又有何而用,这般簿册记录之事,虽为鸡毛蒜皮,但亦算是有点略微之收获,排除了私怨,仅能以诗词接龙及状元居一事而之。 飘逸如尘的思绪辗转而落到那道门扉之上,雕花木门外亦是空无一人,人字号房之外驻守于二人,便是钟文非的心腹齐明,齐严,英姿飒爽,劲装武服,束发长冠,腰配刀剑,眉眼之中尽是刀光剑影,寒芒毕露。 “也罢。”谢绾合上簿册,正欲离去,行至一侧的房屋,叩门而止,眸光摇摆不止,心不在焉,心绪百转千回,似思未醒般的咬唇,仿佛能够看穿秋水般的目光。 恍然之间,屋门乍然而开,眼前出现的是那熟悉的身影,双手撑门,抬起叩门的右手还未及落下,半晌才回过神来,握紧手中的簿册,沉声而道。 “这簿册归还于你。”谢绾凉凉而道,心意萧索,凄凉。 沈白珺接过簿册,瞧之,疑惑道:“你可是查出了什么线索?” “虽不能说一无所获,但仅能说是收获之小似如微尘。”谢绾叹气,眉目深锁,眸瞳之中尽是寒意,森然。恍惚间负手凝立,辗转于侧,看着这空无一人的长廊,心中凄寒。 自是昨日之后,这状元居便遭官兵驻守,尤是齐明,齐严二人便守与屋门之外,人字号房原本的十五人,死的死,亡的亡,如今仅剩下十三日,如今居于此处的却十四余人,余下一人便是赖在此处不走的沈白珺。 再加上谢绾的劝说,他人亦不好驱逐。 虽言乃是保护,实则便是软禁,显然是钟文非要将其人与世隔绝。 而她,自然也居于其中,虽欲逃离,但因武艺不精,无法赤手相搏。从昨夜于今日,她欲要逃离此处,却被拦住不发,心中愤恨无以为加,只可待在屋中独自研究那本簿册,连同她父亲皆囚禁不住她,亦不知钟文非能奈他何。 跃之窗扉之处,翻身一跃,极尽潇洒,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衣袂飞舞,如同风雨欲来,细雨泠泠,鹏鸟而飞,大鹏展翅一般,席卷而来,猛一踏足,险些伏地,嘴角一弧,尽是光热正好,洋洋的洒下一阵晨光。 谢绾拍了拍手,悦然而道:“当真以为可以拦得住我?” 仰望四处,天光正好,时而风作,时而悦然,风声徐徐,双手伸懒腰,微微合起眼,迎天而视,迎目而看,一日未见的天空,在她看来,竟是十分的澈蓝,飞鸟疾行,树木晃动占住了半边天。 昂首阔步之下,仿若岁月静好,来往如流,匆匆而去的人群,在她看来亦是风云而荡,全然忘了正事,全身心的沉浸在逃离软禁的喜悦之中。 她若知昨日的锋芒,会带来今日的软禁,她定不会如此。果真是得不偿失了,好在自己能够跃然而出,不然今日亦当是一无所获。 提及正事,便念起方城墨与田景之死,念及田景,便要行至那日夜晚之中的医馆,那个大夫看起排场,当是医中绝手,连他都无力挽回之人,当是剧毒。 回忆他日路程,亦是在街头走了好一段,正四面林立的医馆,人群如涌,排排而立,直至行到那处熟悉的医馆之前,昂首而看,才看见那道牌匾方方正正的立在屋门之顶,一览无余。 “唐懿医馆。”谢绾擦着眼睛,瞧着眼前这道牌匾,算不得堂皇,亦算不得简陋,亦是稀松平平的模样。 提及唐懿,心中波涛暗涌,仿佛曾时见过稳过一般,但不令想起,亦未曾念起。翻滚的思绪扑面,却无力再去想其他,还是归于正事为好。 这凶手在京都作案,显然是做足了准备。王法昭彰之下,能容他在那胡作非为,亦不可小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唐懿 空落无人,萧索凄清。 一片清雅萧索之境落目,与那日黑夜中晃着盏盏明灯的医馆,亦是相契相和,白云之外,江湖游走,琳琅满目,街肆上行于丛丛人烟,回首而去,却在清幽雅致的医馆之中覆上了一层余晖与光影。 唯有一侧,两盏已于昨夜燃尽的烛火,蜡如油珠,瘫倒于烛台之上,画技老练风华的纸灯笼,连同笔墨皆置得四仰八叉,那处,仿佛昨夜遭贼一般的凌乱,心之疑惑,亦之迷茫。 “何人?”一道凌厉老成的声线入耳,熟悉之至,仿佛从天渊而来,九霄震破,流云万载。 眯起眼睛,看向声音的来源,亦是那夜的帘幕遮脸,风吹而过,扬起一道浪蕊,缓缓徐之,绝然现之。猛一眨眼,仅仅只能看到一抹余光,雪白的发缕如风而动,仿若天边谪仙道术之人,仙风道骨。 “在下,谢卿之,亦是那日携身中蛇毒男子来此之人。”谢绾敛眸而视,拱手而顺,虽说不知其身份,但能做出如此排场之人不小,若是不出她所料,当是前尘太医,归泽乡里。 “哦?”老者恍然言中带着虑,在瞬息间苍然一笑,“你便是谢卿之?那日与骆禾对峙之人。” “亦没想到,这骆禾能碰上敌手,相斥不下,当是该挫挫他的威风。”老者鼻目一哼,尽是笑意,虽是喃喃自语,但谢绾却隐约能够听见,尚可以听清。 这般言语,亦是能将他的身份猜了十有八九,但若真是前尘御医,能与大理寺之中的骆禾有何瓜葛,能够这般知晓他的底细。 未曾言语,老者便捋须而笑,远远的能够听清那道苍白的笑声,有些吃力,亦有些苍沉,如同空谷之中流水而淌,听不出波涛的翻滚声:“好小子,日后当成大业。” 谢绾眸光微转,执起眸子欲要上前,却被理智于止,这老者亦帘幕示人,亦当不曾想让人知晓他的相貌,如今上前怕不是冒失了,虽得了夸赞,亦是要谨小慎微才是。虽不知他因何而夸,亦与那日夜里的脾性大相径庭,当止不住她万般的好奇之心。 “虽不知您因何而夸赞小生,但小生仍要一问,以解其虑。关乎生死,希望您能够细致而告。”谢绾垂眸,以恭敬姿态而之,既是有求于此,当是以恭顺之言问之,询之。 风起,潮落,唯听得帘幕之中的老者一阵叹息,亦在倏忽间拨开帘幕,以那道清冷的眸光看着她,倚于轮榻,眸光清冷如水,嘴角波澜四起,万里沉寂。苍老的面容,皱纹布满了整片毛孔,仿佛踏入荆棘,虽亦泛笑,但举足难行。 唐懿,谢绾的心头于倏忽间落起这道名字,方才未曾想起,直至如今,看见他举足难行的双腿,才略有记忆,早有听闻,在苏睿破城为主之后,宫中亦有一位名扬四海的医者,包治百病,略入出神入化之境,回春妙手,在宫中能够翻云覆雨,奈何自幼双腿残疾,无力回驳。 在京中亦是风靡一时,被众人称为,唐瘸医,但因脾性古怪,只愿为自己愿诊治之人而医,才在宫中落人把柄,遭人陷害,驱逐于外。 亦难怪此处生意这般的冷清,想来是性子古怪,这不医,那不治,那招牌也便砸了,名声亦臭了,如今细思,心中惶恐,那日破门而来,这唐懿亦无传闻之中的道貌岸然,一时便为那田景诊治,奈何无力回天,亦无法起死回生,这亦是无奈之举。 “如若早上一炷香而来,或许还能够转危为安,那时已拖延过久,毒性深入骨髓,深入脾肺,奈何神仙前来亦是回天乏术。”唐懿从容而道,虽言及田景之死讯,但亦无沉重之心。 谢绾目光一闪,期许而言:“死因,当真是毒发?” 略微点头,咬定此事一言,目光沉若冰石,冻若深渊:“那日亦有细致查看,是蛇毒毒发不错,既无其他伤口,亦无其他毒素。死因乃是时隔已久,剧毒攻心而死。” 长叹一口气而言,回念起那日漆夜之中,寒风瑟瑟,多番医馆皆闭门谢客,掩门不发,事态紧急,皆不以为然,亦不得打扰他人休息,她又能如何,唯到了此处,那武夫才忍不得,踢门而下。 正叹唏嘘,恍见唐懿的眸光一闪,似乎思到了些许端倪,抹颚而言,目光中似云雾四起,起雾迷离,朦胧如云波斑斓,欲言又止,但又极尽而言。 “邱平。”唐懿厉声一喝,高声而涨,刹那间,那道熟悉的脚步声便闻声而来,步子极广,声讯极快,那一道医馆学徒的装束,紧衣束袍,眉目势足,狂刀怒意之下,眸光扫到了谢绾的身上,细之打量,才回忆起那日之事。 “你怎又来了?”邱平不悦而之,那日武夫的冒昧,令邱平对谢绾尚不友好,言辞之中亦带针刺,“怕不是又领了个死人来吧。” 眸光一竖,似有怒目之势,此番前来,并无得罪,如若是因那日与那武夫争吵才对她心生不喜,亦不应在她毫无言说之际,便出口伤人,口吐恶言,她这般的脾气,如何忍得下去。近日来,状元居因连环案而破名,本是心有不安,却还遭这般恶言相交,但她如今却是有求于人,如何能在此处破口大骂。 正当她郁结于心之时,唐懿便容不得二人继续在他面前胡闹,生是非,本是唤他而来问那道书信之事,如今却险些变为了激烈的争吵。 “都住嘴!邱平,老夫问你,那日的书信可有丢弃?”唐懿高喝,拍案而怒,险些将轮榻震得一翻,怒目之势不可言喻,火气高涨,血脉贲张,原本清冷的面容乍时变得势气十足。 这一瞬间,二人皆不敢多言,唯细细而听这唐懿所言之事,谢绾不知书信为何,目光落在了思绪万千的邱平身上,言辞一落,他便陷入了无尽的思绪之中,似在思考方才唐懿所言,那道所言的书信当居于何处。 双指轻触,眸光深远,仿若进了另一潭死水,平和悠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诡信 天晴尚晓,晌光正热。 时间如流水般涓涓而淌,那一轮炽热红轮随着推移而高悬于空,一道刺眼而不失优雅的光束从窗外落入了谢绾的眸光中,猛一掩眸,转身而过,三人立于医馆,止于院堂,面面相觑下,各怀心绪。 骄阳似火,窗外的京都大街上如火如荼,庸庸碌碌,虽无车马疾行,光影入幕,三分光热,五分风云。思绪纷繁,回忆在侧,众人皆开始回忆起那日诡异般的书信,心有疑惑,皆不知信中为何物,但亦知这突如其来的书信有微妙可言。 袅袅青烟之下一缕笼起一道氤氲,斑驳的香炉,飘起一道烟缕,甘甜如木醇,沁入鼻息,袅袅墨意,清芳如丝。 转折之间,屋内溢满了那道甘醇的气息,唯见那名曰邱平的年轻男子,身着紧衣束袍,在屋内翻箱倒柜,纵跃四起,如兔如狼,奔跃不止,将原本仅为一处的杂乱,变得四面荼蘼。 才从一叠信纸之中翻阅了出来,抚抒胸臆,惊叹连连,嘴角翘起一道欢喜之言,将之前的不悦冲散,化为这般如是胜利的喜悦。 “师父。”邱平躬身拱手递予唐懿,眸光流转。 谢绾的目光不落于他处,直勾勾的看向书信之处,虽不知这书信之中有何端倪,但能够引起唐懿的疑惑,定当是有所线索在此的。 唐懿一阵叹息后,便接过书信,取出信纸,细之端看,眉眼之处凝成一道利刃,咬唇不语,眼波汹涌如涛,眼睫微睁半掩,疑惑与惊叹相契相和,半晌功夫,才戛然拍案而止。 “好在邱平未曾丢弃此信,否则便是遗失了重要线索。”唐懿怒眉,拨起轮榻,向前而行,穿过帘幕,行至谢绾的身前,递之以人,“你自己看吧。” 谢绾接过书信,视之为珍宝,小心翼翼的捧之为读,字眼落尽,笔触生疏,字迹七歪八斜,不似书生的字迹,但若有人刻意为之,亦不无可能。 眉眼倒竖,那触目惊心的言论,呈现于前,如同斑斑怒火,潇潇而视,万般怒意席卷,睁眼圆睁,原本半掩的眸光,化为一道杏眼,言目之中尽是不可思议之表。 “若成此事,重金奉上。”谢绾怔怔的念出这书信的后语,亦是万般惊奇,不可思议。 “几年来,不断受到他处医馆的恶意中饬的书信,已是习以为常,便命邱平随意寻个地方扔着,亦未曾想到这个斑斑血迹的书信,蕴含着这般巨大阴谋,京都医馆众多,极夜之中铺张的医馆亦是不少,以备不时之需,但那日你仅仅寻到我一家,本为不解,而如今便是有迹可循。”唐懿惊之以表,叹之以情,眉目深锁,胡须半捋,极之拍案,愤之以怒,直将漆雕木桌上的茶壶震碎了一地,狼藉满目,皆未曾回应。 “这寻衅者竟是这般的胆大包天!王法之下,寄出此番书信,怕不得授之以柄?”谢绾指扣门柱,指缝与这漆雕红柱交错下,落得一指血迹,眉目怒之,言辞惊之。 落地声,清脆c彻响,能憾人心绪,震人心魄,仿若惊散了窗外鸟鸣蝉啸,腾跃而起,展翅惊飞。 身侧的邱平,默默的蹲下身去,清理着那茶壶遗迹,耳中回荡着二人惊怒之声,以及剖析之语,他不过是随了唐懿一年的学徒,但已深知了他的脾气,他虽古怪无常,但能有事端能让他这般惊之叹之的实为少数。 想来,今日这风波四起的考生遇难一案,尚是惊心动魄,惑人心绪。 如今,牵连到了这唐懿医馆,原本久居在外,远离朝堂纷繁的唐懿,又怎能袖手旁观,静观其变,甚连年少轻狂时的傲气皆一拍而起。 “既是如此做,他便不惧你们这群黄毛小儿去寻。但现如今,惊动了大理寺卿,钟文非,那定会深究其底。”唐懿嘴角掩之一笑,眸光深远,继而看向了身侧的谢绾,眯起眸子,视之。 “今日,我予你书信,你不可告知于他人,亦要完成我一个嘱托。”良久,唐懿流光溢彩,击打于轮榻一侧,似有期许,“你定要先于钟文非一步侦破此案。” “为何?”谢绾惑之,睁眼而视。 “年少时的一番心愿,钟文非年少轻狂时,风光无限,本就想寻人压他一筹,等了数十年,终是寻到了一个好苗头。”唐懿侃侃而之,斜目而视,从谢绾手中夺走书信,欲要将此撕碎,“你若不应,我便毁了这道书信。” 谢绾连连制止,伸手将书信藏入袖中,长长的缓了一口气:“我应,我应还不成吗!虽不知你与他曾有过什么瓜葛,但对于我,亦无不妥。” 言辞落尽,唐懿视目,哈哈而笑,苍然落耳。连同邱平都惊叹万分,入师一年,还未曾听之如此畅快淋漓般的笑意,尤是从唐懿口中落出。这般的喜怒无常,着实让人难以窥探。 “好儿郎,好儿郎!”唐懿赞之,喜之,举起手拍着谢绾的手臂,“老夫的毕生所愿便交付与你了,望你不负所托!” 谢绾对这无端的赞誉着实疑惑,想问之究竟,亦不知如何落口,想来是这唐懿与钟文非在年少时便相识,但发生了何事,仅有他二人知晓,如今他的重中之重亦不是询问这番离奇的陈年旧事,而是付之以托,才不负这袖中的书信。 此番跃墙,并不是毫无收获,这般书信,想来会在日后行决定性的作用。 脑海之中再次越过那书信的内容,使人惊之连连,信中所言,便是言此极夜之中闭门谢客,如渡一夜,便可于次日晨时医馆之口取之十金,亦谢其筹。此言落尽,便可想到此中寓意,怎可料想,医者仁心,竟当真有众多医馆依此行事,仅为仅仅十金,便闭门谢客,不言不语。 眸光一略,凌厉如刃,鼻息惊之如火焰泵发,粗略的喘气,原本扣于门柱的右手抓出一道爪痕,神经绷紧,怒火难忍,当不是事不关己,但连同喊冤入狱亦未曾这般愤然,亦不知由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韬光养晦 京都大街,高悬赤轮。 一缕金光落眼,半矮的围墙圈起一座座楼台水榭,仰眸望去,在这座亭台大院之中无人作声,亦无人游走,迎风过,簌簌而临,谢绾游走在街头,来去之人皆是素不相识,从未谋面,连同身侧的矮墙皆让她疑惑几分。 赤日金轮之下,眸光微微发沉,不仅是因为手中的书信,亦是因那唐懿的嘱托,如今既是答应了唐懿,便要以此行事,但欲与大理寺卿钟文非相争,又是何其难。 嘴角微微敛起一道苦楚,低首看向那皮开肉绽的指端,隐隐生疼。回望那远处的状元居,虽是龙潭虎穴,但仍要前去,那齐明齐严二人亦是因她向钟文非的请求而来,如今也得受着。 自己所做,既亦所受。 收起书信藏匿于袖中,这宽袍广袖下在炎风中微微浮动,步履微移,眼睫轻颤,随即窜入至京都侧街中,瞬息间,周侧那人流如梭变得有些人迹罕至,无人问津,这侧街本是车马疾行处,而晌午时分,更是无人前来。 目光随屋楼而去,蛛网横行,草木茏葱,与京都大街的繁荣截然而反,看似似曾相识的屋楼,在谢绾的眼前,却是这般的脏乱不堪。 直至行至了人前繁花似锦,人后污秽脏乱的状元居后门,挂着一道道衣衫革履,长袜脏鞋,门侧积满了稻草,亦有虫蚁纷行。 穿过那一熏冲天的马厩,一股子马骚味扑鼻而来,掩鼻而止,眸光落到了自己的骏马而上,马微微转头,冲着谢绾扬啼而起,嘶声长鸣,虽是一地烟尘,但却决不避开。 半晌功夫,才踏步而行,穿梭于状元居之中的人字号房,不敢直面上此前门,生怕撞上了齐明齐严二人,仅敢从后侧翻树而上,整个手掌紧握于枝干,自不敢触及指缝中的伤口,仅从枝干之处一跃而起,如同探囊取物般的轻盈,长袖一拂,沾染了枝干上的碎皮,尘埃漫漫,掩于丛叶之中,掩眸而望,目光落到了前方的窗台一处,半掩的窗扉,一推即开。 枝叶四面临起,天光乍起,浩如波涛,静若洞庭。 “何人?”原以为毫无动静,却终是连连惊来了二人,步履疾行,面露急色,齐明,齐严二人匆匆而来,仰天长视,怒之斥之。 原要一跃而入,却被脚下的动静,惊得回首相视,这般惊天动地的举动,使之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其言,唯光幕落地,影纹绰绰,斜打下一处丛茂之影。 蝉鸣鸟吠,斥声连连。 从人字号房之侧门,移至了正门,艳阳高悬,林木茏葱,挂下一道光影留痕,照在谢绾的脸上,反倒有些熠熠生辉,光芒万丈。唇齿动若惊鸿,眸光扫过之处,皆有刀锋辗转,凌厉纷然。 齐严,齐明二兄弟,凝于屋檐之下,面露难色,不知如何对谢绾言语。钟文非命他二人护此周全,却让他孤身出了状元居,甚至还攀树跃楼这般危险之举。回想那日,他曾与钟文非的心腹骆禾争执不下,又如何惧的了他兄弟二人。斥也不是,怒也不是。 “你二人只管护好他人即可,我若出了何事,与你二人毫无干系,无需忧然。”谢绾凝眸视之,见二人面露难色,焦虑而言,“今日出这状元居,不过是为了寻些线索,为尽早结案,如若再是百般拖延下去,怕是有更多人因而死于非命。” “大人之命,岂敢违抗。请谢公子韬光养晦,以免再遭杀身之祸。”二人异口同声之言,眸光凌厉的扫在谢绾的身上,嘴角一斜,尽是不屑之言,声线沉稳,魄人心绪。 目光一敛,四字箴言在脑海之中回旋,韬光养晦,连同这钟文非的随从皆为知晓,而她却这般的锋芒毕露,这遇杀身之祸当是避无可避,躲无可躲,敌暗我明,她不过花拳绣腿,下一次袭击又应如何逃脱? “此言有理,自当谨记。”她伸出袖中的那道书信,紧紧攒住,此时此刻,当不得让他人知晓这般线索,包括沈白珺。 拂袖而走,背影匆匆落寞,修长及淡漠的斜影,心头感慨万千,却终不得言说,自己所言所做,遭来杀身之祸亦是作茧自缚,但自己,终要承担起所承之言。 四下凄清,墨意苒苒。 徘徊于人字号房的长廊之中,醉卧山水,仰风而行,光束迎面而至,从那与树相连的窗扉处打进了这幽深的长廊,步履橐橐,眸光深远如海,思绪涌上心头,万千种种。 回想他日顾辞之教诲,朝堂之中当韬光养晦,内敛锋芒。虽说故人已矣,不复而在,但他曾时的教诲当是历历在目,而她却全然未做到,如今这般在众人面前锋芒毕露,置身于险境,于己,与他当是不应。 何时内敛,亦又何时锋芒 双手紧握,锤柱而至,虽震不得颤颤而危,但亦有番动静,将身侧一屋的沈白珺给惊了来,挣开门檐,睁眸而滞,面露不可思议之表,粗喘连连。 “堂,堂兄?”沈白珺惊声而道。 转眸,看向了沈白珺,掷下了那血肉模糊的双指,满是颓靡,沮丧。沈白珺见之甚迷,尤为不解,转眸之间,目光落到了那道双指之上,短短半日不见,双指竟是变得血迹斑斑。 “发生了何事?”沈白珺眸光一略,惊之叹惋,全然不顾谢绾的颓靡,将她拉入了屋内,翻箱倒柜的寻着她的药箱,鸡飞蛋打之下,才寻到了药酒,以及止血布带。 “无事。”谢绾抬首望着结蜡的烛灯,“他二人所言有理。” “何言?半日不见,竟又变得如此颓丧不安!”沈白珺一言,使之紧绷的眸光一滞,直视于沈白珺,言罢前尘的风雨,回首今日的颓丧。 “也罢。”谢绾撇头看向窗外,不动如山,双指被缓缓缠着布带,以及隐隐刺痛的药酒,凝眉而滞,倒竖而视,翻飞的衣角染上了血迹斑斑。 缠成一团的布带在谢绾的手上显得甚是臃肿,隐约透出的血迹,甚是刺眼,张皇,以及今日之事的回首,按下袖中的书信,尤为不安及紧张,能够推动事件发展的证据落在她的手中,以及那唐懿的嘱托,她又如何倾负?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回告 堂皇四壁,朔朔迎风。 止于桌案,卧于案台,一掀而起的桌案上耸拉于一人,蹙眉,半敛眸光,抬首看着窗外那明暗交融之景,迎风曼舞,一束暖光透过一簇纷繁的树叶而过,窸窣作响,均匀缓止的气息游荡于空气中。 风声无痕,江河平和,阳光耀的刺眼,光芒如同碎布繁花一般炙热,细碎。 桌前的男子,衣带宽袍,墨发衣冠,手持笔墨,酣畅横飞,大笔一挥,仿若将纸张之上的韵姿,绘墨的淋漓尽致,精彩绝伦,虽无面庞,但若将姿态韵味,笔触逸然,勾勒得巧思无比。 技法不足老练,亦有顿笔收发不顺之处,相比于江沉,亦是不足为表,但能在落画之处见之作画之人的用心良苦。 几日来,苏庆煜将谢绾画了遍,一地狼藉,甚有百十来张皆揉成团状,置于一地。 太监前来收拾,却能被苏庆煜骂了去,自回京以来,他已在宫中待了半月功夫,只为迎接太后寿辰,便不再无端来去。 近日,在宫中,这苏庆煜的名声可谓是愈来愈平雅,原本那喜怒无常的性子,亦是敛了一二,只若是他人不来寻事端,他亦不曾怒之,全身心的投入到作画之中,有人前来,皆不会扰乱寸心。 但只若是萧桥前来,便会掷下笔墨,拨开画卷,论上半日功夫,虽不知言之为何,亦能看出是苏庆煜十分看重之事 天色光辉如刀锋,挥入了苏庆煜的眸中,门外,恍惚间出现了动静,那半掩的屋门一推而开,随即入耳的是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原本静之落笔的苏庆煜顿住眸光,抬首望去。 “萧桥,几日来有何风声?”苏庆煜掷下笔墨,立身行至萧桥的身侧,眸光清冷尤远,如同看尽了茫茫沧海。 萧桥定然拱手,转身望至苏庆煜的背影,流转的目光打转,欲语还休,不知如何告知于苏庆煜,瞒也不是,若如实以告亦会大动雷霆。 “方城墨一刀击命于房中,而谢卿之险些丧命,好在有人相助,才逃得险境。” 苏庆煜眸光一凛,凝眉蹙之,眸光之中似有百转千回,顾目流盼,唇侧间翻出不悦之表,却仍则故作无事,平静若波澜涌现,山河壮阔,萤萤风火:“可有伤重?” “方城墨已毙命于屋中,无力挽回。”萧桥似不知苏庆煜所问为何,文不对题的答道,抬首看向苏庆煜的眸光,转而间落下。 目光炯炯,炙热如火,对上萧桥的眸光,不虞之表显露,面露怒色,他不悦是因这相交数年,皆不知他所言所表,所问何意,即刻撇头而去:“谢卿之。” 恍惚间,萧桥再而拱手而之,闪烁的目光,皆不敢再直视:“谢卿之毫发无损。但此事已惊动了圣上,派遣了大理寺卿钟文非前去探看,护其周全。如今,那其余一道人已被封锁于状元居之中。” 话音未落,窗边迎来一阵徐徐微风,洋洋的光芒映射入了苏庆煜的脸上,一缕沉烟又似檀香般的芬芳馥郁迎唇而来,烟香缕缕, “封锁?”苏庆煜不怒反笑,负手行之一到置有茶壶的桌案旁,轻斟一壶茶水,袭风而吹,一饮而尽,“还有人能够困住她?” “自然是困不住,昨日还越墙而去。”话音未落,萧桥连忙接上了苏庆煜那一道话语,眼眸之中惊叹万分赞之,感之。能够受之钟文非的赞赏之人,她当是头一遭,能够勇之与骆禾对峙相言之人,她亦是头一遭。 只不过,太过于锋芒,杀身之祸亦是难免。 “钟文非似是对谢公子很是赞赏,听闻回了大理寺之后怒斥了身侧众人,以谢卿之赞之。”遮光而掩,窸窣之声簌簌而临,萧桥微撩起双眸,炽热的眸光,如同艳阳高临一般。 岁月如同流水一般,檀香袅娜,甘甜清冽,萧条的几束木枝,插在一坐瓷瓶之中,几番笔墨落地,狼藉一片,耷拉着万般画作,颀长的身影,几番笔墨恣意,镇尺一翻而落,吹飞了几道画作,飘仙如尘。 他的眸光深远,仿若看尽了千万般尘世哀婉,扬起袖子,正步而走,思绪在侧,看似空洞的目光,将一切置若惘然,实则千回百转。唇间一勾,噙笑而视,目光幽深不若他物,唯独仅有一人而已。 喃喃而言,出神的看向窗外那澜澜光热,几日功夫,入京科考,竟能发生这般风雨不与掌控,逆境之下,陷于求生,亦能迷津案破。唯有看她如何在众人之中脱颖,如何在险象迭生的世事中求活,仅有她一人,无人相助。 仅有风发的意气,却全然无世事的蹉跎是无能立足于世间。 “静观其变。”苏庆煜浅浅的叹气,言辞之中亦有无奈之举,大袖一扬,翻身而坐,亦有一道迎风而来的魄力。 萧桥应声听命,目光流转,俯首低眉,一言不发。 扬袖而挥,蹙眉,凝首,万般思绪呼啸而来,独自一人居于这杂乱的书房,檀香四溢而散,飘香四溢,仿若能将整个书房化为一道烟尘,思绪浮沉,目光落在了身侧那纸团之上。 俯身而拾,拨开回忆的网帐,心绪竟有些苦涩难掩,丝无怒意,万般复杂凌乱的思绪辗转而飞,殊不知如今居于险境的是他苏庆煜,还是她谢绾。回忆如涌,泛舟游湖,笛音渺渺,亦有夜叹天阔,曾那深夜的寒凉,月圆月缺如挂天轮。 现如今,一切皆化为曾经,南柯一梦。 尽管如今近在咫尺,但却不得见之,不得助之,否则便是给她带来不可言喻的麻烦,纷繁嘈杂的流言,居于险境的危险。 桌侧这一卷卷斑驳的画卷,散落于一地,身姿倩影娇俏,亦有飒然英姿,手持折扇,发缕漂浮而动,举足之间,腰配环佩玉笛,唯独却无面容,亦无神色。 “如今,我应如何为之?”苏庆煜缓缓叹息,眸光深远不见起终,望之仰之,匆匆二十载,终是将静若洞庭击起了一番涟漪,余威阵阵。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端倪 幽暗凄清,冷风直啸。 地处偏僻的人字号房一嗖寒风而过,仿若冬日凄冷,但却足是夏日之光,晴好天清,簌簌而过,在晨风婉婉下掀起一道惊涛骇浪。一束光热掩入谢绾的眸中,静默久之,待四下无人之境,才敢轻言叹之。 所谓韬光养晦,内敛锋芒,若再她锋芒毕露之后再言如此,显然有些略有不足。 翻看那道书信,眸光掠过,这般字迹,可为仿,亦可为本为如此。能够写的这般七歪八斜,常人亦可做到。但书信中的内容,亦是细思极恐,撼天动地,这般早有预谋之事,仅为十金,在那些医者面前,能够这般见钱眼开,殊不知以此便是助纣为虐。 “可恶!”谢绾一把拍下书信,怒斥而道,咬唇而之,又气又愤,如今虽有书信在手,但证据恐为不足,仅仅因此寻凶,亦是大海捞针。单凭字迹,亦是有迹可循,但若因此为证,亦是略有单薄。 寒风冷泠,击打着窗扉,发出阵阵吱吱作响之声,远处街头一缕光芒反涌入内,凛冽的寒风在窗牖之上奏起了乐章,微弱的烛火在晨时亦是显得微乎及微,渺小如尘。 抬首望向门外,反扣的屋门再无生息,被风尘击打的满目凄清,景若此心,相由心生,入京科考,仅仅是为了一展抱负为父平愿,但却能遭此无妄之灾,身处险境。 迈开沉重的步子,负手凝于大袖,眸光微闪,静若星辰,淡若荧光,思绪万千之下,推门而出,展首望向门外的齐明c齐严二人,眯起眸子,抿唇一笑。若再于他二人之中溜走,当是会使之恼羞成怒,但沈白珺却不同,不为那十五人之中其一,亦是死皮赖脸才求之留下,当是来去自如。 回首,唇角微微一翻,笑意盎然的捶打着身后的屋门,深色流转,笑意甚浓,伏起这广袍大袖轻而锤之,做出一道“咚咚咚”的声响。 屋内,寂然无声,恍若无人于此一般。但昨夜,唯见沈白珺仍在此处。心头一愣,万千思绪迎面而来,面露急色,捶打得声响仿若愈发愈快,似在瞬息间将此击碎了一般。 “白君,白君!”谢绾圆睁怒目,唇角微睁,似有不妙之感愈现。 “怎么了?”屋中深处,仿若出现了一道迷蒙的声线,轻之微言,俏若纤尘,声线由远及近,更是哈欠连连。 一袭宽袍的沈白珺恍惚间呈现于前,睡眼惺忪的模样,兜兜转转的步子,踉踉跄跄而来,眸光无神,不得在眸中看出丝毫的情绪,唯有万般的困倦,迎面而来的困倦之意,使之有些怒意,青天白日,扰人清梦,若不是眼前是乃是谢绾,她非不把她大卸八块不可。 “堂,堂兄,你怎的这般精神。”沈白珺转头望向窗外,更是哈欠连连,“才方至鸡鸣!” 她本是一个嗜睡之人,但如今事态窘迫,身陷险境,着实无心睡眠。扰了他人清梦,实有歉意,但在她眼中,亦是可行为之。一分时,一分险,再是百般拖延,恐是这数人之中当所剩无几。性命攸关,如何安眠。 “你寻个时间,替我出了这道门,向掌柜讨要上一番记名簿册。事态紧急,可望重之。”谢绾的目光热切,满目流光,殷切的期许在她的身上兜转千万遍,此事,唯有交付于她才可使之安然。 沈白珺仰天一哈,应声而之,懵懵懂懂的合上了这道屋门,扣上了门把,踉跄的步伐似要一轰而倒,拥入床榻。凝于门外的沈白珺,却被里头的动静笑出了声,相处数年,竟能见此这般无神。 晨色微醒,天色愈亮,鸡鸣过后,街头万千百姓流目萦绕,猛吸一道气息,竟能感之凉薄,薄雾微散,一道露珠落于叶木之上,点滴滑落,鸟鸣而起,升起的日轮,能将这一片湿润击散,化为一道热流。 蝉鸣鸟吠,天光如醒,人流涌至,被岁月风染的枝木,皆吱呀而起,风干了最后的一抹晨露。 谢绾凝立于窗边,看着窗外这大千世界,纷繁复杂,目光清冷如泊,缩了缩袖子,攒紧手中的书信,熹微的晨光落在她的脸上,勾唇一笑,上苍给她多番机遇,亦是时候把握住了。 于暗中,与钟文非一战雌雄,锋芒内敛,亦是成熟老重之举。 方才令沈白珺去寻得簿册,亦是掌柜那收录的簿册,皆是以入住房客所填的信息,亦能在字里行间之中发现些许端倪,若能较之一致,自然是皆大欢喜。但若是刻意为之,亦能在笔触之中,发现相似之处。 只若为人,当会留下些许蛛丝马迹,自无人可做得天衣无缝,终会百密一疏。囊中的书信,亦当是凶手这疏漏之一。只叹之她还尚为稚嫩,无钟文非这般成熟老练的侦案手段,只能靠仅有的天资觅之,上一回,还仰仗着苏庆煜才得以案破,如今,仅能依仗自己了。 细细思来,近日,竟有多时未曾想起苏庆煜这道人物,居于近在咫尺的京都,不曾而见,亦不曾而闻,亦不曾而思,仿若生命之中尚未出现过这道人物一般。 “苏庆煜。”谢绾暗暗的念起这道名字,展首看向远处那被流云笼罩的皇宫,如入仙境一般,被薄雾浓云笼罩,竟能在神思之中出现那道清冷的身影,傲然的神色,以及不见其底的眸子,深而悠远,百转绵长。 虽能在传言之中听得之近况,得知风雨,以及他归于宫中的那般平静与风华。怒嗔绡嫔,以余怒斥之,震慑九霄,何人不敬之远之,但又有谁能够看清眸中之静,以及那般的无可奈何。 顾辞去时,他是那般的重情重义,却不在宫中显露于表,亦有无可奈何,亦能看之愁淡。离去之时,决然无回,而她亦当知晓,此行不复,结束于这般的决绝,二人终不知,那一刻的互相的心绪,亦想留之,却终留不得,放不下。 仅仅几日,不过是南柯一梦,情窦初开,芳华落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折煞 微光沉沉,闲适安然。 正直晌午,太阳的势头亦是毒辣万分,直直的照在窗牖上,原本耷拉着双臂,于瞬息间掩眸而起,右臂一遮,将刺眼的光束一臂而遮,抿唇低眸,懒洋洋的趴在桌椅上神飞天外。 束缚于此,无事可寻,仅有将书信捧在手上发愣,毫无思绪,唯有静待佳音。如同困兽,似如牢狱,虽环境姣好,即是力不从心。 “咚咚咚”正是神飞天外之时,门外传来了一道敲门而声,将她的思绪拉回,眸光一瞥,扫向那微微抖动的屋门,心头一紧,反之喜上眉梢,恍若救星在世,勾唇一笑。 谢绾撩起袍尾,步履匆匆而去,面露喜色,解栓而开,欣喜之色无以为表,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道熟悉的面孔,清秀雅致的容貌,却有粗犷大汉的举止,言辞粗俗,恍若街头大汉一般的言喻。 沈白珺迎目而至,端起簿册冲谢绾而去:“喏,你要的簿册!” 双眸交环,对视良久,谢绾接过簿册,环看久之,面露喜色,一醋溜的翻开簿册,细细而观之,这繁复多杂的字体更是令谢绾感之前方路之明朗,细细撩之袖口之书信。 “多谢了。”谢绾拱手而之,接过簿册。 “哈哈。”瞬息间,沈白珺狂傲大笑,一语笑声落尽,狂荡不羁,狂拍谢绾的肩头,声线粗犷而傲,“自小的交情,咱俩谁跟谁呀!” 相视一笑,眸中这般的信念,似有兄弟情谊,亦有风华之信,百转千回之念,身后窗牖上微光笼罩,半捋发丝迎面,亦是勾唇,恣意盎然。 交臂相握,环手而言,攒住手中的簿册,眸光如微尘,星星点点,以一道不可言喻的笑意袭面。 “如若无事,我便回去了。”沈白珺放声一喝,将本身的沉寂打破,笑意一掩,掩眸而去,衣带飘然如帘,卷袖而去,背影留长。 大门哐当一声而闭,留的谢绾一人在外头痴痴发愣,眸光一怔,眼睫一弧,云里雾里的便退步而去,时不时的还拾出簿册而看,时而叹息,时而抬首望天。簿册一撩,一股脑的翻开,一行行四仰八叉的字迹映入眼帘,所现不同,应接不暇,如同珠宝入目,目不暇接。 “高问,胡斤,宋闲则,丁子温,成恭叶。”谢绾小心翼翼的翻开簿册,轻声而念道,言辞之中略带狐疑,亦有顿挫之意。 其中此五人字迹尚有七歪八斜,七倾八倒之意,不似上京科考的文墨书生,但居于状元居之中,十人亦有九人是上京科考,入住此处不过是为了讨个吉利罢了。 现如今深陷命案的囹圄,此中之人任谁也逃离不出去。若非是掩人耳目而去,是无法轻易逃离此处的。 眸中一横,凌厉之光束落目,一抹余光划过,连连扣住簿册,寒芒毕露。眸中透出一股凄厉的神色。现如今,这锋芒,亦是难掩了。 脑海之中回想起那日齐明,齐严二人的话语,眯住神思,人命在前,韬光养晦,明哲保身又显得过轻了。自己亦置身于此,如何释怀。既已答应了唐懿所言,当不能草率了之,糟蹋了这般至关重要性的证据,亦负了他的嘱托。 如今,唯有孤注一掷了。 大堂正中,人流稀少。 毒辣的太阳火辣辣的照在状元居的大堂正中,大门正敞,袅娜烟尘,燥热的气息萦绕在整个状元居之中,使得周遭之人一片躁意,愤然不安,眼前匆匆疾行过一位年老色衰的老人,步履橐橐但心绪匆匆。 前方无人下座,却能徘徊于三圈不止,四目环看,扫目而之。 “去,去哪了?怎,怎会!”掌柜驼背胸腰,张皇而视。 生怕这丢弃了之物,被凶手拿去再去杀人放火,亦是坏了小店的名声,又是血案汹汹。引得京城一阵轩然大波,虽说前一次科考,亦有小人作祟,但皆未得逞。今年,却是连连死了两人,引了钟文非的重视,想来,在朝堂之上亦是风云水起。 远处,缓步行来了谢绾,远远的便能看到掌柜匆匆疾行的步伐,如同波涛汹涌,滚滚而来,眉目微睁,惊慌重重,仿若千斤巨石压身般的沉重。 “谢公子!”掌柜抬首,恍若听见循然有致的步子,看向那声音的源头,便见谢绾款款行来,手持簿册,眸光一敛,狂奔而去。 一股脑的冲到谢绾的跟前,夺过手中的簿册,连连翻看,才舒下了心:“好,好在在此。这簿册如何在你手?” 掌柜的这般疑问仿若让谢绾惊了心,晨时让沈白珺去寻簿子,她亦不负所望的寻到,却没同掌柜说过,使之惊恐连连,不过,这也怨不得沈白珺,她亦无同她说过,又是因他而起。 “见谅,午时过于焦急寻之,忘了同你交付一声。”谢绾挠头而视,嘴角泛起一道尬然的笑意,眸光微睁,眼睫微颤,恍若天地间唯此一人。 抬首视之,听之此言恍若瞬息间舒了一口气,原本万物倾颓的情绪被一扫而开,心境顿然平叙如水,若洞庭湖畔,江海临照。 “无妨,无妨,下次同我说一声便罢,也难为我四处寻觅了。”掌柜笑之,转而间眸中凌冽,寒芒毕露,掩眸视之,“可是寻到了何线索?” 话音未落,言辞先起,再次接过簿册,囊袖而之,嘴角泛出一道笑意,既不可全然告知,何人皆可能是不轨之人,连同掌柜,亦不得遮遮掩掩,如若他本是好意为之,被她所防备,当不会全然为她所言所听。 “亦有些端倪,但这些端倪还不足以组成证据。”谢绾扬眸,叹息良久,攒紧这袖口,眉目中亦有些事态急躁之意。 乍然之间,天晴气清,万物凝滞,连同气息皆一缓而止,掌柜以老迈的身子伏地一跪,当真折煞了谢绾,圆睁怒目,惶然不安,此生来,头一回有人对她行此大礼,当还是个老者。 “望谢公子早日替我状元居寻出真凶,还一片安宁!” 谢绾匆匆而前,赶忙的扶起了掌柜,惊惶而言:“可别行此大礼,可真是折煞了我!此事,我当尽力,不负众人之托。” 言辞落尽,眸光投向了远处,太阳照得四方一片祥和宁静,热辣无比,蝉鸣四起,点破涟漪,街头不改的如涌,状元居却是没了往常的人来人往,来去如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试探 敛目视听,江山醉卧。 光影留长,一道清远孤灼的身影若隐若现的行在状元居之中,檀香袅娜,半掩着谢绾的面容,唯有一竖眉梢显得格外明晰,乍然相视,恍若从人间仙境中缓缓步出,手持折扇,宽衣束袍,大袖飞扬,浅青色的大衫之上若山水印染,飞鸟绣艺。 天高云清,落叶从屋檐上顺根而落,一阵风击散了一簇枝叶,簇然而起,恍若一拍而散,万般皆空。 穿行于状元居之中,手持簿册,细之翻看,目露流光,心中叹然,天字号房的高问,宋闲则,丁子温,地字号房的胡斤,成恭叶。 一目之下,尽是天字号房及地字号房的客舍字迹凌乱堪然,然则人字号房之中,尽是笔走龙蛇,行云流水的字迹。 峰回路转,虽心有叹言,但不得而喻。 “正事在前,也不与背后妄言了。”眉间凌厉,抬起步子,扬身而起,长袍一挥,尽是飒爽之意。 步履行进,展望四处,一目而览,眼睫微颤,空若无人的长廊,幽暗昏黄的室内一道道屋门,既而半掩,继而紧闭,那屋门的纹路雕镂细致,若非雕工十年以上的资质,亦非无这般技艺。 两门相交之处,立有几座置物处,摆着几个瓷瓶,门檐之处挂着两盏灯笼,缓缓而迎,花束错落有致的摆在花瓶之中,若天仙傲物,凝立不动,将这天字号房的堂皇宁静衬的十分安然。 “高问与宋闲则二人,分别于天字三号与天字五号,也便是”微闪的眸光落到了门牌之上,缓步扫视,灼灼而目,天字三号,高问。 步子极缓,思虑如海,如浩荡山河般的思绪翻滚而来,方要叩门,却顿住了神思,双拳紧握而落,抿唇敛眸,流目微波。 如今这堂而皇之的上前质问,着实是唐突了,直言相问,钟文非在前,而她虽有魁首的名声,但终不过是一小小草民,在他人眼里,如何轮的上她来寻事查证,既又如何会如实以告。 眸光一眯,将原本的唇角拉直,宛然一笑,继而抬手叩门,发出一道“咚咚咚”的声响,这一道叩门之声沉着有力,能够清楚的传入这高问的耳中。屋中高问,本是正吟诗作赋,闲淡雅致,偏见门外作声,便应声而去。 “何人?”高问拉门而视,打量着屋外这纤弱的男子,虽有弱如枝柳的身材,但又有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在意,身着的布料平平,不为上等布料,想来亦是个穷苦书生,前来献卖殷勤。 “谢卿之。”谢绾嘴角一敛,浅笑道。 话音未落,原本神色自若的高问,瞬息挑眉而视,谢卿之的名声虽无传于京城,但能够于状元居之中名声赫赫,无人不晓,又在田景之事端上尽露锋芒,此番前来意欲何为,皆会知晓。 “谢公子身为魁首,怎会来寻我一介草民,若是因那毒蛇连环案,那也不必来寻我,恕不知晓。”高问傲然无物,扬眉言之,虽知这谢卿之的名声,但仍则不屑,虽为魁首,但仅仅是状元居这一块地的魁首,终不是圣上既定的状元,又有何高人一等可言。 看尽了高问眸中这百转千回的话语,亦能知晓他心中所思所想,分明是不屑以及不愿与她相回,此时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富贵人家的傲气,在所难免,她一平民百姓,锋芒毕露,压在众人之上,亦会遭到他人不悦。 谢绾嘴角恍然一瞥,愣是笑意涟涟,应承着高问的傲然:“并非如此,毒蛇连环案有钟大人探查,又如何轮得到小生上前来探案?” 虽言如此,终是心无波澜,谎话张口即来,却是十分的绘声绘色,不露痕迹。 “那你如今前来亦有何意?”高问眉间一弧,尚有疑惑,不知何意的打量着谢绾那淡然自若的神情,眉目深蹙,嘴角微抿,狐疑之心不甚其表。 虽是言之有理,言之有物,但却能在字里行间之中感受到那分毫的惑然,使他不得不起有疑心,虽无见过所谓的魁首,但在众人眼中能与骆禾相驳,当不是如此这般锋芒内敛,言辞谨慎的。 “不过是敬仰高兄的才学,亦想与之谈论这家国天下,诗词曲赋罢了。”谢绾言露吐珠,缓缓而来,以一道期许的眸光端视着高问,举目相视下,更是目光如波。 窗内光影斑驳,横飞四里,树影隐约遮住了半边,恍然辉映,鸟啼莺脆,颂入了耳中,仿若笛音四起,尘音泛泛。 高问郝然一笑,伏案行至于桌前,端起茶壶自饮香茗:“原来,连骆仵作皆能回驳的谢魁首也会敬仰他人。” 话音未落,神思已起,高问这般不给颜面的言辞,令谢绾甚是尬然,却因如今这有求于他不得不任他言行,如今唯有忍其人,才能成其事,现如今当不是身处岑州,亦是居于京都,行差踏差,便是满盘皆输。 谢绾敛起嘴角,冲着高问一笑,脑海之中忆起他日的簿册,那时隐约瞧过一眼高问的纪事,几句话的交流,亦能看出这高问的疑心极重,当是个难缠之人,若要从他身上寻上字迹,亦要好好下一番功夫了。 “高兄乃是陈郡知府高则明之子,既已连中双元,闻名久扬,曲赋诗词无一不精。”谢绾侃侃而言,眸目流光,良久之后亦幽幽长叹,这番言语说的正是令谢绾心有喟叹,虽是语中的才华所言不假,然则这高问的字迹拙劣在陈郡亦是众人皆闻。 这一番夸赞之后,这高问亦是飘飘欲燃,负手而言,那一番的傲骨风华挥洒的淋漓尽致,目露神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束发高冠,两鬓飞扬,举手投足之间,亦是喜露于表。 “你既能如此清晰明了的知晓我的背景,又言敬仰于我,那你可知晓我的诗赋?以证其词。”高问浅笑,行至谢绾的身侧,瞥头而视,眸光流影,细之端详着她那思绪留长的神绪,以及那纷扬的左鬓,清秀若天辰似水般的侧颜。 ------题外话------ 前几日出远门,水土不服,导致了断更几天qaq 从今天陆续开始保持更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取证 盎然笑意,负手执扇。 斜光打在谢绾的身上,映出一道清瘦的身影,仿若纤竹修木,光影留痕。 二人交视环看之下,尽是环手对目,眉目间的凌厉与幽深,仿若深不可测的洞庭湖畔,探根揪底,皆以半信半疑之心示人,不露于表,不露声色。木桌之上,摆着零散的瓷瓶,夺人眼目,将此刻的沉寂化为一片乌沉。 谢绾首先击破了此番不言不语的境遇,眉目一挑,故作知晓:“那是自然,前几日你作的那一诗赋,名曰《江峰记》,名震陈郡之势,惊天撼地之名。” 夸夸其谈之下,皆不以为表,行云流水,口若悬河的说上一遭,便能将身前的高问憾住一愣,以信其人,她那眉宇之间的勃发意气,言若顿挫,高山流水,嘴角浅浅一弧,星瞳之中亦是风华展露,虽无刻意去了解高问的食行以及背景,但因那浅浅一瞥,尽是能足够与之周旋。 话音未落,高问的眉梢显然一舒,被微风抚平的眉目迎目相视,面露喜色,眸瞳之中亦是溢色流光,言辞之中跳脱欢语,孤傲翩然而动:“你既知晓这《江峰记》?” “略,”言未毕,谢绾赶忙敛住神思,如若方才那略有耳闻一处,反倒是满盘皆输,一朝棋毁,“久闻多日,却未曾想过高兄是这般的青年才俊,年纪轻轻便能赋诗作词。” 谢绾敛眸,忙向窗外一处看去,不再而视,生怕从这眸中看出那奉承的端倪,眸光忽而悠远,淡漠的若天尘凡墨,发丝微动,捋出一道惊华般的弧度,眼睫微瞥,淡漠言语。 “哈哈哈哈哈。”高问放荡恣意,一阵狂笑,面有春风得意之势,似有锋芒展露之意,虽在陈郡他亦是名声赫赫,但如今在外乡人口中听闻他的声势,亦是喜上眉梢,“好,然,你今日前来是为了?” “一睹高兄的风采!”谢绾掩唇握拳,干咳了两声,再而从容而道,“不过想觅上一番高兄的真迹,若是他日名扬,可怕是寻不着了。” 看似走心的夸赞,实则内心平坦无波,居于易国,名人义士之多,与之比拟之人甚多,有过之人亦是数之不尽,无论是何方郡县,总能有一两个文人义士,而高问不过是冰山一角,但为了寻上这般的字迹,吹嘘他两下又何妨。 “你此番前来是为了求字?”高问眸中满是狐疑,顷刻间,化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当是知晓自己的字有几斤几两,笔墨乱舞,犹如蛇斗,虽以词赋名扬,但以书法而名恶。 相视交顾,便能从眸中的狐疑看出了此中端倪,她的言辞还不足以让他全然而信,全然而听:“虽知高兄的书法不得及于大家,但仍想求此辞赋,辞赋无关书法。” 无关书法声未尽,高问的眸中溢出神光流彩,褪尽傲骨,眼睫轻闪,仿若知音偶遇一般的神奕,身居陈郡,只若是提及他的诗赋,当会提及他的书法,有人憎之,亦有人喜之,却从未有过这般“诗赋无关书法”的言论。 “好!”仅为这一言,就算是万载深渊也当去踏上一踏,刀山火海也当去闯上一闯,明知前方或是谢绾的圈套,亦当去一遭,仅因自己问心无愧。 拍纸上案,一落千卷,投笔作书,虽有凤舞龙蛇之势,但无入木三分之功,旁侧围看,思绪纷然,忆起书信上的字迹,同样的字迹拙劣,却是百般不同的拙劣。目光投向高问的侧脸,眯起眸子,细思长观,目光流色,神色飞扬,似已百般投入这诗赋之中,全然忘却了他处,忘却了身侧竟有谢绾一人而观。 如若比对字迹,当不属同一人,见他这神色倾入的模样,亦不似是装模作样。 “诗赋之中意境极好,有山水壮阔之状。”谢绾居于一侧,幽幽夸赞而道,似已扰乱其心,作出本意之迹,“奈何” 话音刚落,原本静思其状的高问忽的顿住笔触,抬首相望,不知其言语:“奈何什么?” 嘴角一弧,泛起一道微波,仿若入了这谢绾的圈套,然则这自己却全然未改变原先的笔触,还如方才那般龙蛇虎斗,杂草乱生,并无书信上的那般弥乱纵生,触目而动。 谢绾故作姿态假意叹了口气,眸中似有万千思绪,微风拂来,吹散了四下的尘埃,吹尽了万千思绪,万载光年:“没什么。” 斜阳落目,残华如火。 窗外一道道敛目的光华涌入屋内,赤红的轮日一卷而落,仿若跌入深谷的光轮,被击散的斜阳映在这京都大街的状元居之上,留的一片斜打的光影,原本四散的光华被一敛而落,似是即要落下一地星辉的错觉。 光影如橐,缓慢的拍在行人身上,屋内依然徘徊着袅袅青烟,映落于一道瓷瓶花案之上,显得这天字号房有些凄清。 被谢绾扰乱视听的高问,仍然不疾不徐的投书于这辞赋上,仿若将以自己平生来最为曼舞的字迹落在纸张上,中间一段的龙蛇虎斗,与此刻形成了巨大的比对,谢绾的眸光点点,注目着高问的举目,想来,他头一回如此想被人认可。 久之,落笔,举起纸张瞧了半晌功夫,目色光照,面露笑意,似是将毕生功力皆投注于此一般,这一笔一捺算是错落有致,但若比起其他寒窗十年的书生,亦是略有不足了。 “如何?”高问投目于谢绾的身上,似有期许,亦是递给谢绾负手而立,那般傲气凌人,却又满怀期许的目光当真是令谢绾发笑。 似个十岁孩童一般 “传闻中,高问诗赋一流,书法拙劣,但在我看来,亦是诗赋一流,书法亦是尚可。”谢绾惊之大赞,连连将高问夸出了花,原先以为高问是一个孤芳自傲之人,却未曾想到是这般的孩童脾气。 夸赞一番,便会喜上眉梢,虽有傲气,亦有略微的城府,但这般使之发笑的脾气,一夸既榻的性子,却是十分喜人。双手捧住那般昂贵的纸张,看着他原形毕露的孩童脾气,凝之不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杨商 屋门深锁,窗扉掩掩。 每当极夜之时,月轮新挂,留弯若眉,晨星落了一地,繁星点点,满目荧光之下,映在窗扉之上,夏日之夜,有些闷热躁意,被夜风卷来一阵微凉,扑在了谢绾的衣角之上,缕缕作动的衣角,让双鬓之间的发丝浅浅随动。 目光深瞳若水,幽深的一片凄凝,眼底无波,静静的观书而坐,一日来,谢绾寻了五人,直直寻到了极夜之时,才脱了身。其中唯有高问这人最难把握,最难忽悠,连连耗了她大半个时辰。 手中这五卷诗书,便是她今日来的成就,这信口胡诌自小习得出神入化,虽读了所谓的圣贤书,但终究不过是一介凡人,若要行那央央大道,她自然是行不得,做不成。 五卷诗赋一一平放在桌案上,一两张诗赋险些被那微凉的风吹飞,便抵于桌前,置上镇尺,叉腰而视,五张迥然不同的字迹,摆在眼前,皆是凤飞龙舞的撇捺,歪歪曲曲的横折,再与书信之上的对比,却是百般的不同。 字迹之上的一擒一出,仍能看出不是一人为之。 唯有宋闲则的字迹有三分相似,七分不似,而那日他却有十足的不在场证明,而非是他纵蛇,方城墨之死与他亦无丝毫的关联。 这书信之中的线索,可又断了。这般触目惊心的信纸,现如今却成了无处可寻之证。 不对!谢绾眸光一横,目光投到了那簿册上,先观这备注字迹,再观这填写的字迹,却是纹丝一致,似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一翻而览,仅仅只有这一页,乃一人书写,亦当是掌柜一人书写。 但为何,仅此一人乃掌柜代书呢? “杨商。”目光落在簿册上,缓缓喃念着这道名字,再而目光落到屋外之境,夜色极深,风云流转,夜色凄迷,遥望窗外,一片漆黑唯有星子与月色高挂于空,叹息阵阵。 这,亦当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忧然不眠,长明于顶。 一轮一轮的太阳浅浅升起,鸡鸣方晓,衬在谢绾的眼睫之上,将谢绾半拢的眼睫撑开,双眸之下轮着两道灰黑的眼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倚手而枕,眼婕轻颤,这一夜的平静,一夜的难眠。 几日来,皆是寝不安眠,只因此事的纷繁,才使之难寐。 “哎,”谢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瞬间卧身而起,更衣穿靴,束衣宽袍,敛眸长哈,以不一般的速度穿衣宽袍,空无一物便往外而去。 所谓的杨商,亦当是天字号房之人,虽知其名,但不知其人。 疾步而行,匆忙的避开了耳目,疾步行入了这天字号房中,如同他日一般的辉煌雅致,与她的人字号房截然不同,却能十分准确的寻找到位置,步入屋门。 方要敲门,却听闻屋内这亦有一番动静,大的壮阔,声势亦大,仿若亦有争辩之声,震破云霄之势,但这大清早的又是因何事起争执,才方过鸡鸣 敛于门外,闭耳视听,居于远处便能清晰的听到那般鸡飞蛋打声,两道熟悉的声线交错不止,如音阶交汇,碰撞与摩擦声。 “呵!若不是我当初连夜伏着田景东奔西走,不然那他连明早皆入不了医馆。”男子厉声而言,怒斥拍案,恍若遭到了天大的冤情,无以为加,“你身为大理寺卿,怎会这般胡乱揣摩他人!以诬他人名声!” “本官当不敢妄言,不过是询问一番经过罢了。”老成男子声线平缓,却忽之斗转飞扬,抑扬顿挫措辞犀利,“如若你不加以配合官府的审查,可休怪这王法昭彰不顾及你那救民之功了。” 远远从窗洞中看去,却能明了清晰的看到那老陈稳重的坐姿,以及那言吐如珠的语录,淡冷沉重的眸光放眼而望,衣袍跨坐,气场如重,那一道魄人的寒意袭面而来,如冰山石库,寒凉森森。 “可笑。”年轻男子冷哼一声,斜视相看,言辞之中似有怒意斑斑,满是不屑之情显露于表,似要挥拳上头,却被仅存的理智相驳。 “也罢,本官今日的言辞你好好琢磨一番,他日再来寻你。”言辞未落,钟文非便扬袖而起,气势凌人,提袖而走,落下一道清丽愤然的身影。 钟文非踏出屋门,不顾他言的行走,并未察觉到谢绾的踪迹,隐柱而立,眸光粼粼,眼波耀耀的看着钟文非离去的身影,心头感慨万分,终究还是大理寺卿,前了她一步,还无丝毫的端倪便能寻到此处。 见背影留远,才敢缓缓步入,紧随其状的立于门前,看着广阔的屋内,似已雅致的摆设却有些杂乱不堪,当是一个久居于此武夫的客舍。 “老子不会说第二次!”怒斥之声杨起,朝着谢绾迎面砸来了一道茶杯,晃晃悠悠了半晌,才将此接住,迎面相视,对上了男子的眸光,容颜入幕,眼底闪出了一抹惊诧之情。 “杨商?”一道疑惑声入耳,看清了面容,却觉得似曾相识一般,犹记那日田景之死,他还大张旗鼓的与她一同上街寻医馆,那时便是那般的急迫,虽不知其名,不过是萍水相逢,片面之缘,却未曾想到,如今怀疑的却是他。 而他便是杨商。 “是你?”武夫平缓了一番情绪,疑惑的看向谢绾,“你寻我何事?” 良久杨商眼睫一瞥,冷讽道:“莫不是跟那钟文非同样来意” 她虽不知方才钟文非与他说了何事,但来意当是相同,是为了那一桩考生连环案而来,他便是那怀疑对象,能与钟文非寻上一人,心头亦是暗喜纷纷,与有荣焉。既是钟文非已来此戳穿了这一道窗户纸,她也并无必要去遮掩自己的来意了。 “是,与钟文非同样来意。”谢绾眼睫一弧,“明人不说暗话,你与田景素不相识,为何为他如此奔走,莫不是另有目的。” 话音刚落,杨商拍案而起,声讯浩荡,愤然之心有之,腰间的佩刀险些出鞘,将那武夫之名挥洒的淋漓尽致,他亦未曾想到,今日会有二人对他如此质问,是否为那凶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争执相驳 晨色东升,骄阳斜照。 面面相觑之下,斜光浅浅打到杨商的脸颊上,惊诧之色,流云之色,若是翻云覆雨之间,当会如细水长流般涓涓而下,目光沉重凝滞,眼睫弯出一道怒嗔之势,势要将其拿下的作势,但却忍其不发。 但见其况,谢绾仍静默的立于原处,不疾不徐的抬眸而视,一侧的人字号房还守着钟文非派遣来的侍卫,他若此番造作,尽管田景与方城墨之死与他无干,亦脱不了他人责罪。 他表面若冲冠一怒的武夫,但能在举手投足间看出并非只是一介莽夫。 谢绾点点微光,转身看向门外,以坐实屋外无人窃听,才敢掩门而来,环扫屋内杂乱匆匆,七歪八竖,愣是将原本静雅的天字号房整出一番武夫之相,三两簇花枝横倒于地,纵乱横飞之意。 “呵,你不也与他素不相识,你亦是为他如此奔走,是为何意?亦是凶手所为?”杨商平缓下了方才那道心绪,淡漠的一阵闷哼,眸光瞥到谢绾的侧颜上。 言辞方毕,谢绾亦当无言回驳,这倒打一耙,用的当是惟妙惟肖,连同谢绾皆默然良久,不知如何回应。 “你若非要这般言辞,我当无力回驳。我且再问你一言,为何在记名簿册之上,他人皆是自书,而你却是代书?难不成,你连自己父母赐的名号皆不愿落笔?”谢绾叹之无奈,他非要如此倒打一耙,她当是无可奈何,唯有以激将之法,激他毕露。 双指紧扣桌角,生出一道深扣的指痕,目露狰狞之色,双眸充血,饿虎如狼,血脉偾张,似已被这谢绾的言辞激的底朝天,虽说以激将之法,她心中已是备了三四句应对之言,现如今,仅仅一句,竟能将他如此击溃。 心头辗转着方才所言,莫非是言辞之中戳中了他的痛处,才致他这般怒啸。 父母谢绾眼睫一颤,眼底显出一抹悠然,想来,“父母”二字当是他的痛处,如今只要咬准这点,便可将他一触而动。 “尽管乃是习武之人,父母赐名,亦当会书写,莫不是个不孝之子。”言辞一出,直中要害,双指与桌角的磨擦,溢出一指的血肉模糊,满目疮痍之下,使之谢绾的眸光一怔,连连吞了口口水。 “我是否不孝,可轮不到你来言说!” 深扣的双指瞬息间腾跃于空,拍案而落,肿斥的双眸,血红的似一道烈日,愤然之心似将凌驾于顶,仿若于顷刻间便会火刃喷发,虽知这杨商不是蠢笨之人,不会如此轻易的中套,但她终会搏上一搏。 谢绾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转眸看向屋外的景色,晨曦逸然,白云飘飘,彩舟云淡,翩然若仙,满目凄迷之色,一股清新的空气涌入鼻腔,而屋内这蓄势待发的场景,与之形成了剧烈的对比。 “是,自然轮不到我来言说。你,心里自当知晓。” 虽说被她带跑了话题,但此时的剑拔弩张亦是她所欲之景,便是要触怒于他,才能从他口中套出言语,从那日夜里的奔走,便能看出,杨商虽不是愚笨之人,但性子难消,终是抵不过激将之法,只若是触及他的怒点,当会口不择言,和盘托出。 余怒之下,便见杨商从抽屉之中撩出一张泛黄的宣纸,投笔行出他那歪歪扭扭的字迹,未及一半,眸光一敛,似想到了些什么,眼底一抹惊诧落地,于瞬息之间收笔,投筒,故作无事的模样,将桌案上的纸张撕的粉碎,不留丝毫痕迹。 显然是知晓了她那激将法,未及看清便已毁迹。 “字迹拙劣,不愿落于簿册,有何不可?”杨商淡下心绪,缓和已久,才淡淡而言,“那日我与你一同奔走,我那时是如何心绪你当看在眼里,如若我真欲取他性命,为何还要急于救他?” 谢绾垂眸,听尽这一番言辞,虽是言之有理,但方才那一番毁迹之行,亦是有所疑惑,如若那字迹并无什么不妥,亦是无需这般急切的毁迹。探案,当探心,这般言行,莫不是心里有鬼。 “昨日极尽深夜,然不能寐,现时,亦有困倦之意。”瞬息间,杨商做出一副困意袭来之意,哈欠连连,以逐客令之势,驱逐谢绾之心。 他亦是知晓,如若再是纠缠下去,二人非要缠打起来不可。 未及反应,便被杨商推出门外,大门一闭于门外,痴痴愣住。被晨风眷眷而过,四起的发丝飞仙而起,抿唇而视,看着这道屋门,静默不言,雕镂花木门,被捅的一个小洞,迎鼻传来一弯气息。 “谢绾,你不能输给钟文非,要完成唐懿大夫的嘱托,全力而为。”这般碰壁,让谢绾在一瞬间有些颓丧,却转瞬间神清气凝,安慰自己,凝神而视,抿唇一瞥,便拂袖离去。 这逐客令一下,她亦是无法再此滞留,也罢,既然此处在他这显露端倪,便从他身上觅之序言。 不过,说来也奇,若他真是那道黑衣人,他又是为何倾力为田景奔走,那日看来,不似是装腔作势的模样。虽说,探案不能看及表面,但若真是装腔,那他的戏亦是做的太足了。 这京都,能人辈出,怪人亦是辈出。 她长叹一口气,行走于状元居之中,负手而行,发丝飘逸,举首踱步之中,枝叶律动,仿若撞上了一人,目不斜视的面对于他,漠无表情,抿嘴对视。一袭黑色劲装呈于眼前,叉腰而立,目光灼灼的瞧着她,二人面面相觑,气氛冷凝若水。 “谢卿之,你竟又私自逃离了人字号房!”齐明怒目圆睁,气势汹汹相问。 原本只是缓缓而行,却全然忘却了有齐明齐严这遭事。扫目环看,谢绾远远看向了周遭,唯独只有齐明一人,想来是二人轮流看守。若是两人皆于此地,她当逃脱不了,如今一人 心绪未定,步履一簇,未等齐明回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匆匆跃入了人字号房中,身侧的齐明仅仅见到这一番人影,还未曾回神。 “他日再相逢!”奔走之时,谢绾留下了一道言语,怔的齐明一愣,便不见踪影,吞了口口水,心头一怔,亦是廖无人烟。 自小以来被人追赶惯了,自然奔走极快。连同习武之人齐明,皆愣神半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蛛丝马迹 流云随风,天际望断。 行走于人字号房的长廊之下,回望四首,念起天字号房的那般奢华,唏嘘半晌,即又感叹半晌,几日来的探查,似乎有所端倪,然其中之端倪,却让她有所不可置信。 若真是杨商所为,那那日的奔走亦是有何意图。但若不是他所为,那不愿留下字迹又是因何而为。 卷卷流云萦绕于空,亦是晨曦之时,寂然无声,白昼乍涌,迷蒙若尘,洒了一地淡白色的光色,负身而走,步子渐渐缓徐了起来,方才那般的疾步奔走亦是花了大片的力气。 急促且不均匀的呼吸,言露气喘,嘴角微扬,看着一地斑白的光色,思绪云涌如江,浩瀚无际,眼睫迷蒙,浅掠而动,使之焦头烂额的破事,当真是无处可觅,他既不愿落笔,她又如何从中寻得端倪。 垂眸之中,眼睫微闪,仿若洒了一地的星辉,光影留月,咬唇思绪,唇间那一抹灵动晶莹的唇珠,皎然而凝,思绪魂飞天外,亦当是心不在焉的挪步前行,翻飞的青丝与窗外的微风连成一线,倾风而逝。 若前行无物,颓然而走,垂眸敛行之下,忽的头抵一物,与一番差不多身形之人相撞,头顶头碰,亦是疑惑纷然。 “诶哟!”谢绾忽的捂头而唤,这一阵碰撞将谢绾的思绪拉回,抬首相望。 映入帘幕之时,是一道清秀熟悉的面容,一袭书生的衣裳,崭然如新,束发长冠,眉弯之处尽是浅然若花,双唇不薄不厚,浅笑之下,亦是若百花绽然,眸光新尘,嘴角泛起一道浅淡的笑意。 “白珺?”谢绾疑惑的看向面前之人,出神半晌才反应过来。 沈白珺展望四处,看向窗外这流云坨坨,疑惑道:“堂兄,这大清早的你去往了何处?” 谢绾抿唇摇头,负手辗转,回想起方才的杨商,长叹唏嘘。 “方才去寻了一人,便是那日连连奔走的武夫。”谢绾颓然而述,眼睫微动,抿嘴一斜,“也罢,那晚你亦是不在。” “是查出了什么端倪?可是那位所谓的杨商?”沈白珺连连询问,一炮而轰之,使之谢绾应接不暇,焦头烂额,不知如何应之。 现如今居于这长廊,亦不是谈论事端之处,环顾四处,仍是无人,但惧隔墙有耳,仍是不敢言语。 风嘶徐动,款款而来,揪住沈白珺的衣角,冲着那人字一号房而去,大门一掩,撑墙而立,目光灼灼,立之不语,滞留之间,做出一道“嘘”的手势,事态缓急,沈白珺当是知晓。 “走廊处不是谈论之地,隔墙有耳。”谢绾轻声而言,半掩的窗扉映得屋内一片朦胧,仿若在迷雾中潜行,双瞳交视下,倾华似水。 沈白珺应声,环顾看向四处,痴痴而点头,瞬息之间,脑海中竟出现了一道灵动之事,惊诧连连,疑惑的不知如何言语。谢绾口中的杨商,不知是否为她从流言中听闻之人。 “杨商,天字号房的那位?”沈白珺探道。 谢绾连连点头,略有惊诧,亦不知沈白珺从何知晓的这道名字,嘴角泛出一道惑然之心,想来亦是能从沈白珺口中知晓些事端,若非有些事端发生,也不会知晓其人。 而沈白珺亦不是这十五人其中一人,出入人字号房亦是来去自如,无人可挡,齐明齐严亦不会有所阻拦。京中这事端,亦是能够知晓众多。 “前些日出入状元居正堂之时,从他人口中听闻,一个名曰杨商之人,以高超的武艺,强欠下巨多赌债,以及一道子风流债,所谓欠条多之无数,数之不绝。”沈白珺侃侃而言,言之凿凿,头头是道,仿若似说书先生正欲说书一般的抑扬顿挫,连同手中那粗陋的折扇皆晃动了起来。 话音刚落,谢绾置下双臂,原本粼粼的目光微微而动,深远而长,仿若一汪深潭,静若无物,腰间环佩与那江沉之折扇相撞暗声作响,发出一道沉而浅的声音。 赌债,风流债那当是有欠条相留,而欠条之上,不是手印那便是签名,或许,能从此处寻到些什么蛛丝马迹。 谢绾眼睫一眯,思绪飞扬,赌场,青楼,京中这般娱玩场所众多,而他亦是去了哪家青楼与赌坊,欠下巨额债务。 “你可知这京中有哪些赌坊以及青楼?”谢绾惑之,与沈白珺交顾,几日来,沈白珺亦是将这京都摸索的清楚明白,有问必答,当不输于这京都本地人。 辗转半侧,徘徊不前,扶手抵颚,眼睫微微而动,咬唇思索了半晌功夫。她虽是已然知晓,但这两处当不是她所去之处,唯有那寥寥一瞥的记忆,以及他人茶余饭后提及之处。 “这道地方,我从未去过,但从他人言辞之中听闻,这京都最大的赌坊乃是北街的‘银襄赌坊’,最为知名的青楼当是那西街的‘风月楼’。” 沈白珺喃喃而言,从脑海之中思索了半晌才寻到这么些青楼赌坊的名号,若是询她这京都有何美食,最出色的食肆是何处,她当能如流的报出,但问这花街柳巷,青楼赌坊,她亦是仅能知晓个大概。 所谓,北街的赌坊,西街的青楼,那当是京都出了名。一入那北街大门,便能看到人山人海,一涌而入,皆是一众赌徒,不少人因此倾家荡产,生死望断,因此北街被京都中人称为‘生死街’。然则这西街亦是一排的花街柳巷,亦是寻花问柳之处,所谓“风月楼”当属这西街的榜首,舞姬头牌当属这京都青楼中的翘首,亦而这西街,被京都中人称为“觅柳道”。 所谓京都这生死觅柳之处,若是有人提及,众人皆会知晓。亦是这读书习武之人不敢触碰之地。 现如今,这杨商既已沾染了此地,还欠下了巨额债款。还在不经意之间,将那些蛛丝马迹留于此处。迫得谢绾,不得不去这生死觅柳之处。 眼见有所端倪,又不得轻易放手,何况晨时钟文非亦先了她一步去寻了杨商,自当会去探查杨商所去之处,科考亦迫在眉睫,人心惶惶之下,恐他人再有危机,自不得再有拖延。 她自己,亦是其中一人。就算仅为她自己的安危,亦要尽快将凶手绳之以法,还这考生一片清宁,还京都一片平静。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青楼 浮花浪蕊,花阶柳市。 所谓“觅柳道”便是京都以西的那一弯长街,街中烟尘仆仆,亦是烟酒娼院之居,这一道花街柳巷亦是被树影靡绕,丛丛高枝蔽于高悬,阴彻万里,似有隐蔽之意。 双眸如帘,凝滞而止,前方之道,一列装潢以艳为主,香为辅,几里外便能闻之歌喉,绕梁余音,百转久绝,七八个穿着裸露的女子,向外迎客,发出一道莺莺燕燕的声色。亦有三两个女子争相拉客,徘徊久绝。 京都这西街青楼,虽算不上金碧堂皇,但亦算得上是雕梁画栋,居于魁首的风月楼,亦是叹之纷然,两道汉白玉石柱立于门前,两掩雕花窗桕俨然入幕,远远望去,那一帘纹纱落账随风而倾,飘飘欲燃。 谢绾眸光一提,敛起眸光,眼前这宽敞却又弥乱的街市,灯红酒绿,夜夜笙歌,当是男子日夜魂牵梦萦之处,使之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之源。 这温香软玉,当真是害人不浅。 而那杨商亦是投身此处,欠下巨额债款,无力偿还。谢绾挽起折扇,微微叹息,好在自己尚为女子,面对这楚棺秦楼,自然是漠然无意,平淡若初。思绪方落,缓之撩起衣角,便欲步入这风月楼,双瞳若水,静若无波。 “谢卿之?”彼时,身后传来了一道苍沉的声线,似曾相识,或是能听出七八。 闻声而去,霍然转身,面对于身后的男子,双眸交顾,细细打量了半晌,一袭深色大袍,腰挂一道名曰“大理寺”的腰牌,浓而重的剑眉,亦有冲锋之势,面容之上虽有斑斑褶皱,但却难掩那锋芒。 钟文非 谢绾眼睫一弧,目光惊骇,面色陡然僵住,不知如何面对,此时巧逢钟文非,而他的来意当是可想而知。她未曾想到,他竟能于全无线索之下,寻到杨商,亦能凭借蛛丝马迹,同她一同来了此风月楼。 想来,这实力悬殊甚大,若要完成唐懿的嘱托,或是若山高海仞一般的艰难。 “名扬京都,任大理寺卿,受荣恩眷顾,众人爱戴,自是在情理之中。”谢绾喃喃而言,轻若针落,唯独心中百转千回,痴痴愣愣的双眸,嘴角轻颤,叹然许久。 如此作为,自当是有真才实学,当不是空若无物。今日一逢,当是敬佩有之。 《权倾相后》 洛丞著 第七十六章青楼 目光惊骇之下,交顾良久之中,俨然一道亘长的叹息,目色悠悠,天际云鸥,不抵晌午的光热,纷飞的虫蚁,纵生的枝柳,看尽人来人往,落尽山水人家。 而她,当如何直面于钟文非,如何凌顶,如何减小这悬殊的实力。 “钟大人。”谢绾俯首,毕恭毕敬,顺眼低眸,眼睫长倾,点缀了那窸窣作响的落枝,细细思来,亦是如此,她曾恃才傲物,寒芒尽显,现下思来,曾时的锋芒终是不及钟文非的老成凝炼。 钟文非眉梢一扬,举步徘徊于谢绾身侧,细之打量了半晌,这般行头,回顾那日锋芒毕露,意气风发,亦是身处其中之人,此番来意,当是猜了个十有八九。 “可愿同行?”钟文非苍沉一笑,眉眼之中亦是欣赏端倪之情,言语干脆利落,不落丝毫的拖泥带水。 能与他一同前往此处之人,亦是年仅寥寥的少儿郎,当是后起之秀。 俨然视之,自嘲一笑,居于朝堂这大半辈子,本是瞧不上任何人,朝堂中的波谲云诡,浪蕊浮华,本就看尽,自想落户山水,但拿起了,又如何轻易放下,以之后继无人,如今看来,这一届小辈,自当能够青出于蓝,将一切交付于他手。 谢绾目光一怔,乌黑清亮的眸子若天旋止水,万流倾泻,噙一抹笑意,点头视之。 “荣幸备之。”原欲拒绝,但难抑内心的好奇之心,欲探之心绪,见之这钟文非是何许能耐。 不一般的,却能轻易的奋起直追,一拥而入。 笑意灼灼,敛光倾世,那一弯长袖覆在灼灼烈日之下,斜晃而去,眼睫与天际交汇之处,若空山新雨,朦胧芒意。 “这两位客官,请问要选些什么姑娘?”不见其人,但闻其声,远远的传来一道细长尖锐的喉音,闻声而去,却全然失了兴致。 一双细长的眼睛,若寒芒尽显,冬日之凌,凝炼生意,两瓣樱唇若点点辰星,生辉熠熠,容亦似褶皱斑斑,却是风姿犹存。 钟文非掩拳看向身侧的谢绾,笑了笑道:“今日便看谢公子,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可要,玩尽兴了。” 目色惊骇,若浪蕊波涛,原本乌黑清亮的眸子霎时变得有些沉,嘴角一抽,亦不知如何应声。生怕女儿身份暴露,况是在眼前这大理寺卿的面前,那当是前功尽弃了。 良久,谢绾仍是无言,钟文非扫兴一弧唇,笑道:“既是谢公子不知如何抉择,便让老夫替你选了。” 叉腰徘徊,落得阵阵碰撞之声,步子沉稳,趟地有声,眼睫轻颤,衣衫翻飞之下,半晌,才一言:“听闻这风月楼的除头魁之外最为出众的便是小桃,翩然入神,风姿隽秀,当是这风月楼炙手可热之人。” 谢绾抬眸一瞬,乍然又敛眸而止,原以为这钟文非当真来青楼寻欢作乐,竟连名号皆摸得一清二楚。细细思来,亦是知晓其因,钟文非心思极重,亦是睿智锋芒,此番摸清了小桃,当属其与那事端有所牵扯。 “好,自来听闻这小桃风姿卓越,今日便来瞧上一瞧。”谢绾敛嘴一笑,环手看向那双眸冒光的老鸨,倏忽,拍了拍钟文非的肩头,漫不经心而道,“给钱。” 言辞未毕,老鸨的目光全然落到了钟文非的身上,目色流彩,更是寒芒尽露,亦是期许之情,双手跃跃欲试,仿若有大片银两迎天而落。 闻言一怔,迥然无措,眸光清亮若萤石微闪,跃落灵动,一道欣慰老成的笑意袭来,长呼一声,应声而落,从衣中掏出两张银两,递予老鸨,笑然言之。 “不必找了。”言罢,便有远处传来一道莺燕之声,声动悦耳,缠绵诱人,音丝斗转飞扬,一道帘纱入幕,遮目莞尔,眼睫一弧,被声色所吸引,迎目而看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字迹 遮目半掩,临窗而起。 不远处,目色倾涩,眼底本无波澜,却被一道翩然入魂的身影吸引了去,大袖飘飞,一掩浅粉色的长袖迷眼,细之垂望,尽是惊鸿游龙之色。 婉转,悠扬的笛音入耳,略带音丝靡靡,岁月如歌,笛音动人,亦有勾魂摄魄之象,全不似曾时听之的那般凄婉之意。 敛身回顾,仿若四目尽掩,被一揽风尘卷入了一道温香软玉之中,眼睫轻颤,莹润的眸瞳,带着几缕惑然,亦不以其解。 双眸而对,薄纱半掩,被徐徐微风而敛,隐约的看见薄纱之中的樱唇一簇而倾,玉润红唇一弧而落。 “许妈妈,便是这位公子专程来寻小桃的?”似弦音寥寥,若万音其垒,那略有沙哑却勾魂摄魄的嗓音入耳,使之谢绾耳膜一阵酥麻。但终为女子,与她提不起丝毫兴趣。 百般过后,玉暖春香,摄人心魄,似若放电的双眸陡然一滞,眸中乍然变得疑惑与不解。 “这”小桃眸光一滞,置下手中的玉笛笙笙,腰纤弥绕,斗转曲折,静静的端详着谢绾,观之双眸,竟是全然无应。 目光灼灼,小桃心中却是百般的狐疑,她自小为之,只若有人闻之其嗓音,再与她对视半晌,便会全然倾入她这温香软玉之中,无能自拔。 百试不爽,现如今,却出现了不被其干扰之人,当是眼前这俊秀英然的男子,一番的书生意气。 “咳咳,”身居一侧的钟文非,着实看不下去在这大堂之中,欲行这风韵之事,慌忙握拳置于唇下,咳嗽了两声道,“小桃姑娘,可否入了闺阁,再行其他?” 这般打破沉寂之言,让二人于即刻间回神,谢绾连忙衔下小桃挽在她脖颈处的双臂,拍了拍衣衫,掩目而去。 头一回,来此青楼,竟是这般的风花雪月,亦难怪那些男人会来此流连忘辙。 “也是,公子们,且随小桃来。”话音未落,眼前的小桃,便扭腰行步,妖娆多姿,连同那举步的背影,皆是红袖香存,溢出一道即深而浅的芳香,猛然一嗅,亦能震慑鼻息。 烛帘卷面,暗香温存。 虽及晌午时分,但一帘薄纱卷迎,遮住了窸纸外的大片光景,屋内一片昏暗,红烛点亮,昏沉渐隐,迷蒙三分,当是青楼之中的大好意境。 檀木桌案上,亦有两三道划痕,桌角已被磨得再无棱角,挂着一支两道的珠钗蝶绕,珠光宝气。 一缕勾魂摄魄的气息席卷而来,闻香而视,眼见那青瓷香炉之上袅袅升起一缕气息,萦绕于空,徘徊而散。 这缕气息,浓郁又香存,似在何处见过。眼睫一眯,思绪翻转而来,似有书籍记载,这般气息亦是有催情的功效,但功效其浅,亦要配合其他,才可奏效。 “明人不说暗话,小桃姑娘,你可知晓我二人来此用意?”方才止步,大门一闭,钟文非便立马变了脸色,以原先的自在无意,乍然成了如今的面色凝重,气势凌人。 负手行进,辗转而入,按上了那道香炉,眼睫一弧,更是风华如墨,竖目圆睁,举目而言。 言毕之后,屋内沉寂了许久,小桃见其陡然转变的态度,仍是不解,惑然而道:“不知。” 红烛影动,帘幕鼓鼓,在三人面面相觑之下,终是将事端击破,表露无疑。 沉寂之间,钟文非一把拽下腰间的木牌,举手而观,高举无意,一道从言词之中散发出的魄力,憾人心绪,震慑久绝。 精细的雕工,上等的木材,御赐的明黄色流苏一倾而落,四散飞绝,以及那最为震撼的三个字迹,潦草而又有入木三分之像。 “大理寺?你是大理寺中人?”小桃惊之叹然,险要伏地而跪,理智却将她拉回,回顾往今,她并无犯事,亦无什么不妥之处,官府因何而寻她。 “他乃是大理寺卿,钟文非。”见其况,一旁看戏的谢绾幽幽而答。 言辞未落,小桃却惊红了眼,不可置信而言,她亦未曾想到,初次而见这名扬四处的大理寺卿钟文非,会在如今的场合。那与众不同的气场,当真是名不虚传。 “请问,钟大人,寻小桃有何事?自当具实以报。”小桃委身一婉,垂眸而敛,浅笑纷然。 “此番寻你,是为了了解杨商一人,你可还记得?”钟文非发丝缕缕,翻飞而起。 倏忽,谢绾一怔,圆眸看向钟文非,惶恐之心不可言表,叹然之心不可言喻,眼前的钟文非,竟仅于微弱的线索,不仅寻到了这杨商,况还思到了青楼,竟连那杨商寻欢何人皆摸得一清二楚。 而她亦是远远不及,心头一锁,心绪纷飞,京都这藏龙卧虎之处,她仅仅这般的本事,或真是不自量力了。 “杨商”小桃目色悠远,思索之下,才轻声吐字,眉眼之处尽是嗤之以鼻,“我记得,便是一个欲要行霸王餐之人,若不是我以报官逼迫,怕是连借据皆留不下来!” 话音落耳,尤是那“借据”二字,提起了谢绾的兴致,小桃果真是知情之人,事端当会有所进展。 “借据可否借来一看?”谢绾目露喜色,双眸怔怔的直视于小桃,期许之心不可言表。 小桃正欲回身,却逗留的步子,目光看向了谢绾,衣袂飘飘,桃红柳绿,面若桃花,春黛红酒,眼睫微微一怔,灼灼目光而视,良久,才缓步而去,行至一个檀木箱子之前,拾起钥匙便往上而去。 箱子之上有桃花灼灼,百花齐争,一股清新的气息拂面而来,嘴角微微一瞥,便从这木箱之上拾出一道褶皱的纸张,落笔之处,尽是狼藉满目,狰狞之迹,颓然无意。 “可是这张?”小桃挽手,双眸涩涩的抬着这泛黄的纸张,垂眸低首。 拂手而接过,敛眸而视,目光落到了这字迹之上,思绪之中,回忆纷纷,记忆中那道书信,当真有几分的相似,垂眸一望,转身看向那思索良久的钟文非,眼睫轻落,那书信中事,当不当与他纷说。 前尘答应了唐懿,如今这钟文非亦是待她不薄,倾囊与她一同寻这端倪。 颓然叹息,不知如何是好,悻悻的看向钟文非的侧颜,见他惑然而之,尤为不解,似有万般的歉意,他毫不避讳的寻出小桃,倾囊而之的告知其端倪。 “说来也怪,这京都虽有宵禁,但医馆仍会派人闭门值寝,不曾入眠。那日,怎会闭门不理呢?”谢绾故作思绪纷飞,惑然云涌,挑起纸张黯然无心,“这借据之中,又有何端倪?” 万物齐聚,四丈如芒,钟文非心头骤然一惊,眸瞳幽幽,环手思索,似听之言中之微妙,那般魄人气势一沉,嘴角一冽,仿若万物初晴,阴晴圆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赞赏 江湖意气,锋芒难敛。 自是昨日的言辞之后,钟文非便派了大队人马去寻了各路医馆,浩荡之势,倾颓若山崩地裂一般卷地忽来,嘈杂的步履之声覆盖在京都之上,人群过后,散了一地尘埃。 倾华曼曼,提刀前行,自是面露凝色,疲惫亦是凝重不已,领队环看,鬓角斑斑,被岁月倾扰,但自是难掩那般的一起豪长。 “这有家医馆。”钟文非着重言之医馆二字,目光如炬,似若烈火焚然,天边傲日,不可言喻。 钟文非滞下步伐,眼睫一瞥,观之“唐懿医馆”四字,顿然一怔,原本凝滞的双眸再而深锁,似如麻绳一般,滞留许久,才携一口叹息,与二人倾步而去。 “唐懿”钟文非攒了攒那官服,理了理头顶的乌纱,嘴角一弧,“看来,乃是熟人。” 一人于前,二人紧随其后,缓缓步入这一敞而开的医馆中去,方入其中,静默无人,亦无丝毫的人影,唯有一处杂乱不堪之境。钟文非只若一瞧,便知其况,如他所料,亦是那曾时的唐懿。 虽知他已远离朝堂,却不知他仍身居京都,想来这是不常出门游玩之果。 “唐瘸子,还不来迎迎故人!”钟文非忽而高声喝道,震慑九霄,连同身后二人接连一怔,对目一视,眼角渗透着丝毫的狐疑,心中亦是了然这钟文非所喊何人。 能被钟文非这般呼喊之人,亦当是年轻时惺惺相惜的知交,曾对立过,争执过,亦曾把酒言欢过,秉烛夜谈过,这流云纷繁的朝堂仅有二人寥寥。 话音悠远而落,若岁月纤尘,白驹过隙,目光幽幽而视,深而落尽,彼时,不远之处的帘幕风飘而落,微微倾起,仿若簌簌林风,负手凝立回展,看似空洞无人之处,幽幽的传来一道声响,亦是苍沉,但是却又十分熟悉。 “老东西,数年不见,可安好?”悠远的帘幕之中,发出一道声响,转眸而去,竟是能看到略微浅淡的身影。 熟悉的话语,似曾相识的昵称,以及调侃一笑,曾时风华的回忆如屡及来,翻滚而落,眼睫微微一颤,嘴角浅淡一弧,那抹淡然的笑意,最是魄人心魂。 风吹而过,卷起一道涟漪,微光阵阵,光影倾泻,落在了唐懿的颜上,一阵推移卷轮而来,从这道帘幕中经过,翻起一色水波沉沉的盎然。 “怎么,今日来寻我是因那案件?”言辞落尽,唐懿注视良久,抬首不言,静默的连同二人的舒气之声皆闻之若物。 顿时,骤然一惊,眼神炯炯的瞧着眼前的唐懿,亦不知如何已知晓来意,昨日才寻到的端倪,今日便已闻之,二人虽对峙多年,亦惺惺相惜,安插的耳目不尽其数,但却于唐懿离去之时,一并坦然。 “你”钟文非眼眸怔怔,抿嘴看向唐懿,将原本这久别重逢的愉悦一扫而尽,他本以为二人已化敌为友,坦诚相待,却终搏不得信任。 言语未落,唐懿粲然一笑,伸出手来拍了拍钟文非的右肘,眉心一舒,说道:“老夫光明磊落,既已坦然,便做不得这种偷鸡摸狗之事。若是谈及老夫为何知晓你会前来,是因谢卿之那小子曾时来过,才让我知晓这滔天奇案。怎么,输给那个臭小子了?” 眼见这唐懿一五一十的言道,便已知晓其原委,依他所言,再加上谢卿之那般的为难,看来是唐懿以证据嘱托他要胜他一筹,奈何自己对他十分赞赏,坦诚而对,这谢卿之亦不是绝情寡义之人,便暗中提点他来医馆之中寻证,一触即中,便遇上了这个老顽固。 眼睫一瞄,更是哭笑不得,年少时便是固执不已,欲要与他争锋,现如今,还是心愿未了,亦要托人完成。 “怎么,年少时便斗不得我,今日便要寻个小子来于我争锋?”钟文非言之怒波,似有涛声隐隐而来,势气冲锋,咬字抵重,眉梢一凝,却于倏尔之间倾颓,轻言而吐,叹声连连,“不过,这回你当是选对了人。” 论资历,他当为首,但思想却尤为死板,以书卷之中的旧案件施以联想,一切顺遂,却止步于青楼,便迷津案止,却未曾想到那尤为重要的一事,便是那晚的医馆不如曾时,疑点重重。 实则,其才是案件之重。 虽知谢卿之乃是歪打正着才寻到了青楼一事,但却发现了此中玄机,而他的弱处即是未曾有充足的资源,以供其索,以待其思。 而自己的弱处便是顽固不宁,思想死板,亦不得思绪回转。 果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而他终归是老了,比不得当初,高老归田亦是迟早之事,现下唯有寻一个好苗子,好生培育,才放心将一切交付于他手,亦可安然。 “今日,我便服你一次,识人之眼尤为利。”钟文非尤然拱手,恭敬倍加,锋芒尽掩,乌纱顶戴摇摇晃晃似落似起,嘴角仍缓缓吐之,眼睫一扬,笑道“老顽固。” “你竟为了一个小子放下你这大理寺卿的身份,服我一次?”虽言之利,但眼睫带飘,笑意溢露,当是忍俊不禁,似若个七岁孩童一般的笑容,却带有满面的风霜雨雪。 数十年来,这钟文非可是头一回这般言语。 二人一言一词,更是嬉笑非非,或这便是亦敌亦友,惺惺相惜之情。念及往昔,回首当初,当真是风华,意气,执念亦消,风云渐散,现如今亦当看淡了。一切皆淡,万事尽空。 谢卿之望你不负所托 叹息尤远绵长,笑意不甚其表。烈日高阳下,一坐一立于二人,光影渐迷,入眼即化,一人负手着官服之态,容色微散,笑意渐弄,一人坐于行轮,转眸而望,看向窗边那隐隐的光色,掩眸而落。 窗外蝉鸣吠起,簌簌灵动,行走如流的百姓,街头叫卖的行商,以及敲锣打鼓的武生卖艺,一切皆是歌舞升平,风平浪静,居于这太平盛世,与故友的久别重逢,一切风浪皆欲拨云见雾,仿若一切皆已平静,时光滞留于此。 欢笑声起,眼波重重,回身而望,一切皆散,仅有故人而伴,感怀万千思绪,若烟波而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线索 重重载载,云阶天散。 直至傍晚,夕阳残红之落,斜打一片余晖,若橙红似火,狼藉满目,日落西山,圆轮赤日下,一阵孤雁而过。枝木簌簌而动,仿若江山入画,天际海鸥。 京都大街上仍如晌午时的百般人马,不息浩荡,踏入无数医馆,寻证已久,手持厚厚的一沓书信,似有七八张之多。 既观之此触目惊心的文字,心头却颓然无波,身居此大理寺多年,看惯了那般无恶不作,丧心病狂的作案者,此番书信亦是见之若微。 但他仍是疑惑,这般书信只若是一被人所觉,便是至关重要的铁证,再施之以字迹对比,便能轻易的迷津案破。他当不属愚笨之人,怎会落下如此把柄而之。 杨商钟文非凝眸,一阵热风吹散了他的鬓角,手攒着一沓书信,敛眸而去,夕阳一落,斜照下一抹亘长余晖。现如今,物证具在,只若欲敛上小桃以及众医馆之人以证其人,探上其作案动机,作案手法,便可案破。如此轻易便可击破的案件,他却花了多日功夫,亦是年老了,思绪亦大不如前了。 风云若歇,白鸥行进。 似若牢笼的人字号房,仍是廊中无人,昏暗的长廊,唯有一缕光芒落尽,十几号人马皆安居于房中,静待钟文非的迷津案破,寻凶案止,为这状元居覆上了一层薄膜,若风雪而覆,静静的覆在状元居中。 虽是众人皆知这谢卿之携风而去,但已然习以为常,连同齐严齐明亦不再管束,还恭敬有加。似是从弟兄之中听闻,这钟文非回了大理寺之后,便好生夸赞了一番谢卿之,还将其设为标榜。 不惧生死,亦思维敏捷,虽说夸赞的有些许过头,但钟文非之言,皆不敢斥之。 谢绾居于寝卧之中,一遍又一遍的翻看着那道触目惊心的纸张,幽幽发愁,眼睫轻颤,托颚抿唇,思绪之中亦回想着那日小桃所递与的书信,字迹却全然而同,如此一般的拙劣,亦有那只武不文的风采。万般思索,皆不知那日奔走所为何意,尽管他如此,亦难抵他纵蛇行凶的过错。 莫非,是 所弑非人,但念及那日询问之事,亦无丝毫的悔改,仅有惊恐怒目之色。想来,亦是做戏。难测的人意,难猜的人心。 数年来的测探人心,亦是略有浅薄了,连同这莽莽武夫皆探不出心思了。 “哎”谢绾长叹一口气,“何时才可了结?” 言辞落尽,远处传来了一道声音,寻声而去,玲珑相望,映入帘幕的是身着常服的钟文非,眉宇间的英气不可掩,言辞中的犀利不可没,英宇下,仿若岁月寒芒,目色睁睁。 “快了,既有此铁证,又何惧寻不出他的作案动机以及作案手法。”音丝传来,声色沉重,嘴角一冽,笑意沉沉,“你既是那日当事者,那一刻何许事端,你当最为清楚才是。” 眼睫一瞟,注视了钟文非良久,脑海之中才浮现出那日的所言所行,杨商那日十分焦躁,一连将田景从她背上拖去,连连奔走了后街以及大街,寻了五家医馆,奔了许久功夫皆不曾有人开门,直直过了半个时辰,才寻到了那唐懿医馆,那一刻,亦是渐入昏沉。 细思极恐,慌张忙乱,这一刻,圆睁杏眼之下,落得一片惶恐。心底却游出一道疑惑,细之拈来,亦当是合情合理。 京都医馆聚集之多当是京都大街之侧,亦有数不尽的医馆以及药商,当有寻医救治之所,然则那日谢绾人生地不熟,仅能依他思绪而去,那一日他将田景从后门而出,从后街寻了大半个后街,那刻仅有两家医馆,其余的医馆皆是于京都正街所寻,时刻拖延的不可再久。 唯有这田景奄奄一息之时,才入了唐懿医馆,亦当是无力回天。 而那日的方城墨,被官府围拢,她却不得而视,验尸纪事皆是在骆禾手上,那日与他吵得冲天霹雳,尽不知其分毫,亦得不到其消息。 谢绾方欲言说,却被曾时所言给击溃,那时答应了唐懿,亦不知她给的线索,这钟文非可有去寻,眼睫一瞟,闪烁而动。 “唐懿” 言未毕,钟文非便舒眉而笑的接上了谢绾的话茬,似已知晓其言语,急于诉说旧时往事,负手而来,展望远处,看着云卷云舒叹惋,忆往昔,繁华竞逐,风华正茂。 “唐懿是我旧友,亦当是亦敌亦友,早便欲于我一争高低,却从未胜过。前几年远离朝堂,便在京都开了唐懿医馆,我身居大理寺卿,常年忙碌,竟不得而知,他亦未曾来寻我捧酒饮茶。那日所托,不过是他的执念罢了,昨日我亦寻他与他作揖,吹捧了他半晌,便已了结了他的心事。”钟文非洋洋洒洒的坦然告知,全然倾覆,无丝毫的保留,言辞落句当不似年长老人,亦似正直风华的少年。 耳露言辞,目光灼灼,端视了许久,听之二人的旧事,时而逢一笑意,端然一瞥,眼底生花,亦是从幽幽的眼眸之中浮现出那般的陈年旧事,意气风华时的二人,自当活得精彩,笑的开怀。 现如今,他倾囊以付,她当也全然告知,再无保留。 “那日杨商的行为亦是可疑纷纷,有拖延时间之嫌。故作焦急,却占为主导,先于奔走于较少医馆的后街,再至于群聚医馆的正街。”谢绾背对于钟文非,辗转而行,言吐绰约,凝眸望着那半掩的木门,“不做戏子尤为可惜。” “方城墨死于剑伤,创口细而深,正中要害。”钟文非对上目光,瞬息眸光一敛,“方城墨与田景二人亦有相同之处,便是三年前科举中有一案惊动京都,亦如似今,状元居举办诗词大会时,江大人夺得魁首,亦有此二人入围,便暗讽一名曰杨呈的中年男子,多次名落孙山,科考不复,便投河而死。皆为杨姓,怕是有所关联。” “你与户部可有交情?户部的簿册应当会有线索。”忆往昔,回忆起那日簿册,自无其人,才回想起那簿册仅仅是记录科举中人,他既不是武举亦不是文举,且无记载,如今的线索唯有户部的那一览簿册了。 奈何自己是一介草民,无官无爵,亦人生地不熟,更别说这户部了 身居在外,亦无身份,且无地位,当真是不方便,亦好在面前便是这大名鼎鼎的大理寺卿,可有大波的书卷资源可行进,否则要这铁证如山,一举案破,可当真是难上加难。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相邀大理寺 清雅幽深,若无一人。 静默似一潭死水,无波无澜,眸瞳之中眼睫略有浮动,二人的相视而言,衣角翻跃而入,身着常服的钟文非,对上眸子,欲言又止,两鬓斑斑之下,尤然叹惋,不知如何言喻,辗转半晌间,才伸手舞足。 眼波粼粼之下,岁月悠悠,静默的注视着这个少儿郎,嘴角微微溢出一道弧度,抬首而望,尚未组织好言语,他自来性子傲然,锋芒毕露,一波又一波人欲要涌入这大理寺,却被他一一回绝,如今欲相邀于人,却是这般的难以下口。 这般自傲的性子,当真令他难耐透顶。 “卿之啊”钟文非一阵叹息,着实对自己十分无奈,怔声良久,才沉声而落,对上谢卿之满是迷蒙的目光,不知所云,亦不知面前的这位大理寺卿,怎会欲言又止,扭扭捏捏。 如今似一个逗乐老头一般这当真是曾时气势宏发,宣弘浩波的钟文非吗? “大理寺乃是朝中要处,深受圣上之重视,亦有大片的古迹旧事,资料案本,可供其观摩思索,但,此案籍仅仅只供大理寺中人所看。”言辞落地,钟文非稍稍的缓了一口气,倏尔之间,亦破地而起,洋洋洒洒而言,环手坐于椅上,冲锋之势,若似九霄,眸瞳之中亦有坚定于期许,沉若磐石,衣袂若飞,“你若不弃,便受我之邀,入此大理寺,以此为辅,自有你展露风华之时。亦不用参与科考,那般明争暗斗之举,何乐而不为?” 听之,闻之,思之,念之。还未来得及细思,钟文非便如炮轰而入了一番言辞,听之亦有惶恐,又有些许的受宠若惊。眼睫一眯,撇头看向窗外,思绪滚若波涛,若涌似雾。钟文非的亲力相邀,亦有动容之处,但却仍有些许抗拒。 如若应之所言,便可轻而易举的得到案籍,为父了结那段往事。但却会落得他人流言,亦会喻为名不副实,不过是仰仗钟文非才入的大理寺。况且,她自小的理想便是入科举,一展自己风华,亦想知晓自己在这易国之中乃是几斤几两,是名落孙山还是金榜题名。 同样是欺君,不若 “多谢钟大人的赏识,但,我亦想参与科考,知晓自己到底是几分几两,举足轻重。亦是圆幼时一个梦,如若我有幸高中,钟大人再名正言顺的向圣上邀我也不迟,如若我无奈落榜,亦是我技不如人,与这波谲云诡的朝堂有缘无分,那我亦何苦留在京都,不如回乡再苦读几年,他日即来。亦不会给钟大人招惹烦忧,引入流言。”谢绾抬眸看向窗外云水悠悠,白云盛断,天光打入窸纸之上,掩了一地的光色,言语悠远而长,轻声吐露,眸光深远,不见其处,唯有一处阁楼高台,亭台水榭。 这般言辞若涓涓细流,顺势而下,弧声轻语,叹而望之。这亦并非是她不识抬举,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如今终是盼到了此时,怎能因而便弃之不顾,况且,家中之人的性命亦掌握在她的手中,若她真应了此言,无所圣意的犯下了欺君,他日若东窗事发,连累的便是九族。 不仅为了自己的理想,亦为了一家安危,亦当要高中科举,不然,不如归于乡里,关乎亲人的性命的险她不想冒,亦冒不得。现如今,只有冲冠一怒为头甲了。 身后的钟文非,蹙眉相视,原本有些怒意潇潇,却全然压了下去,他头一回如此相邀,竟被其回绝,似有些不可思议。众人争相欲入的大理寺,谢卿之竟能看之甚淡,心居然落在了科举之上,世事中人想入此捷径之人比比皆是,而他却与众人不同,沉思良久,才叹然而之。 或是这朝堂需要这般与众不同之人,才能焕然一新。 “好,我钟文非是惜才之人,这回我便依你,如若你高中科举,位列三甲,我自当向圣上相邀,望你不负所望。亦让我瞧瞧你这臭小子是有如何的本事。”钟文非眸光清宁,似散发着一道星光似水,缕缕生辉。他钟文非所看中之才,自认为不会看错,亦当不会负他所托。 一阵狂笑落后,谢绾看向钟文非熠熠生辉的双眸,眼底掠出一抹寒芒,嘴中喃喃而落:“不,我欲争的是头甲,且仅有头甲。” 声线极轻,轻的若针线落地一般,眸光微怔,目色幽幽,嘴角轻瞥,看尽风华,敛目而落,唯有头甲才可免此欺君,唯有头甲才可不落人后。 思绪而后,谢绾恍然发现,这事端还未曾平和,皆想起了日后之事,三日后便是太后的寿辰,七日后,便是科举开考之时,现如今,还未曾缉拿杨商,亦无公堂而证,虽有了头绪,但着实是迫在眉睫。 “钟大人,如今亦不是臆想日后的时机,杨商未曾伏案,亦无寻到他的作案动机,如何缉拿他?”谢绾焦虑之心,转回思绪,他日之事他日言,今日之事今日果。不惧其他,只惧这杨商再弑下一人,便会翻起滔天巨浪。 见到谢绾百转的心绪,钟文非笑然不止,执起一杯茶,轻吹唏嘘,眼睫轻颤,似若无事一般,摇头言之:“此事交付于我,你亦无需再管,自会在案件之上留下你的名号。你既决定了参与科考,便好好备下七日后的殿试,以及半月后的殿试,望你不负所托。” 眼波粼粼若水,不言不语,静默之势,回旋而来,望向钟文非那老成凝练的模样,亦是置下了心绪,此事全然交付于他,自然是十分安心,亦比自己空想万分要实在的多。 终归是大理寺卿,而自己不过是稚嫩的小辈。相形见绌,既他已与唐大夫相和,拿下证据,剩下的事端,亦无需再管了。如今,只需要将自己变得无孔不入,以得状元之位,才是如今之重。 “那便请钟大人,静观其果了。”谢绾咧嘴一笑,正是光芒万丈,锋芒万分,二人相视,却似师徒一般和煦万分,光芒普照,更是若岁月纤尘,一老一少,半掩风华,此时的谢绾,正似年少时的钟文非一般,无所不惧,无孔不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喜讯 苦读寒窗,问津无人。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灯火摇映之下,携一本书如梦寻径,挑灯夜读,依稀记得两日前钟文非所言,虽是十分信任与他,但亦想知晓其进展。夜色凄迷,光阴更甚,挑一盏昏黄的灯火,神飞万里,思绪纷扰,托颚而止,亦不知晓那杨商的作案动机与作案手法可否寻到,可否思道。 月影落尽,星子萦绕,徐徐夜风缓缓而来,吹散了夏日的纷扰,引得一片清凉,眼睫轻颤,书卷一落,尽是纷繁。 “堂,堂兄!”未等她思绪回神,不远处迎来了一道熟悉清幽的声线,虽有故作沉声之意,但仍能听出丝毫的端倪来。 闻声而去,目光灼灼,仔细的端详了一番,眼前之人匆匆而来,但不是焦虑之意,眸中带笑,眼波幽幽,言辞之中亦是有悦然之情,想来是有喜事相逢。 双手一弧,伏桌而起,略之沈白珺的身前,拂手一笑,扬眉言之,嘴角微微一撩,挑逗而道:“白公子,来此何事?如此悦然。” 沈白珺眸中喜悦不甚言表,嘴角微微一撩,抿唇而言,难耐喜悦,言辞皆有些痴顿,流转的目光一滞:“你可还记得那钟文非?” 话音刚落,谢绾挑嘴笑之,这钟文非可莫是说记得,那自当是难忘。沈白珺如此相问,亦有喜悦之心,想来是这杨商那事件有所进展,才会如此。微微点头,如此示意。 “自然记得。”谢绾点头而道,虽是已猜出了大概,亦想知晓其情,看尽了那般风华。 “钟大人,今日一举缉拿了杨商,并使之伏法。王法昭彰之下,在众人面前言说了其作案手法,作案动机,使杨商不得不认,不得不服。虽说其欲逃离,但被那齐明,齐严二人所拿。有人拍手称赞,亦有人拍案叫绝。叹之这钟大人老当益壮,不输于当年。”沈白珺高声呼和,大声叫绝,述说的抑扬顿挫,如同说书先生一般的言辞,衣角飞展而起,顿足逸然,作飞仙之状。 谢绾听之,笑意甚浓,虽知其乃迟早之事,却未曾想到其能如此迅速。便让杨商俯首,举足徘徊一侧,负首而前,眼睫微微而动,嘴角微微一扬,看向那桌案上的书卷,心中黯然言之。 钟文非如此迅速以此结案,她当亦不落人后,不负所望了。这状元之名,她是要定了,这锋芒亦是不想掩了。 “好,自然是好,可是好极了。”谢绾连连称赞,言辞无措,不知表达此中的喜悦,眼睫弧成一道月牙形,“这老头子,可真是名不虚传。” 七日后的殿试,那便请他拭目以待了。 正直喜悦之中,无所崩塌,脑海中浮现出一道那钟文非神色飞扬之景,恭敬之心,敬仰之心不可言喻。摇天而望,这岁月斑斑,理想难掩,数年来,她便有此一个梦想,成为一个如此这般的人,亦便是如同钟文非一般的人,飒爽英姿,受人尊仰,居高不冷,能气势恢宏亦能亲民于众。 “堂兄?”沈白珺见其神思无措,眸光迷蒙,亦有深入迷雾之象,不知其魂如何飘忽,面容之上亦有浅笑盎然之意。亦不知如何为此,如何而之。 话音一落,言辞一绝,眼眸中仿然出现了一般的神色,略有思绪之意,嘴角微微一扬,面带微笑的看向沈白珺,不知其唤她何意,便如此沉沦于喜悦之中,无能自抑。 “且不言那杨商之案了,你可知那三日后,便是太后的寿辰,举国而庆。那夜京都大街且不宵禁,并有灯火齐鸣,似若辞旧迎新的除夕夜一般的玲珑繁华。”沈白珺摇窗而望,看向窗外星星落落的星子,以及那一弯月,掩映之下,更是暮色之悦,并无深夜的凄清,反倒是和睦喜悦的气氛,林木簌簌而动,散落了一地的星辉之色。 听之,耳膜一颤,如今的怔然全然将方才的喜悦囊括,垂眸,思绪却比方才更加纷繁,将周遭的一切皆视若无睹,唯独仅有自己一人一般。太后的寿辰,便在三日之后。那日苏庆煜的离去,自当是为了太后的寿辰才匆匆而去。 那日的寿辰之宴他当会在,亦会一展风华,送上众人所羡的寿礼。 无人能表的心绪翻滚而来,他身为皇子,亦是文武双全,自当受那太后的信任,在宫中亦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共商国是,共参其政,相比于苏祁煜,他亦是前途光明如月,清亮明朗。 而自己却只能行走于那道京都大街,默默无言的行走,游玩,参与那华灯谜会,看那舞姬歌姬的舞蹈。这便是生来的不同,一个是乡间小民,一个便是天之骄子。 目露沉寂,微微叹之,无奈之下,亦是哀婉绵长。看向那包袱中的笛子,其虽不是苏庆煜所赠,但看之亦是能想起那日游湖泛舟。 良久之后,思来也罢,谢绾目光一敛,唇角一瞥,尽管自己出身低微,他出身便是皇子,便能趁早死了那份心思,否则,若是出身高门,当真嫁与了他,亦难抑自己的锋芒,这富家千金,官家子女,何不都是小家碧玉,三步不及闺门。 行那“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三从,以及“妇德c妇言c妇容c妇功”的四德,那她可能便是折翼的雏鹰,无能再与天其鸣,风华不再,性子亦是被束缚。不再是如今的谢绾,破势入京师,与男儿齐肩而落。 或许,这般,便不会与苏庆煜相遇,亦不会使他所喜。二人为何互相吸引,她心里自当是了然于心,他不过是被她的与众不同所迷,而她不过是情窦初放,初逢其人。 或是昙花一梦,或是长情了然。 思绪纷扬,眼底生花,垂眸而落,被微风所吹落的青丝,浮掠而动,再一次的飘飞思绪,而这一次,沈白珺却是如何唤也唤不回来,只好抿唇一怒,愤然拍肩,亦怒意潇潇之势。 “谢卿之,那街市你去是不去,倒是给个声啊!”沈白珺环手而怒,气呼呼的转身,做出一副孩童的模样,欲要使之吹哄,才可安然。 谢绾乍然回神,见其况,连连纷说:“去,自然是去,我白珺堂弟所言,如何不依!” 言辞虽落,但她仍不想言,仍不想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寿诞之邀 晨光静好,珠莹玉绕。 凄冷的晨光之下,森森的林木簌簌而动,若是一片云雾徘徊而久,纵鸟而飞,怅然无意,沉落已久的清晨,亦已至卯时时分,天朗气清,鸡鸣时的人迹罕至,到了如今渐渐茏葱的人流。来往于状元居之中,齐行于街市之上,仿若一切并未发生过一般的风平浪静。 树木徐动,浪里寻花,街面上的书生愈来愈多,直至欲要以冲锋之势充斥着整个京都大街,各路人群,亦有各路口音,齐聚于前,京都本是繁华昌盛之地,再以之各乡书生的来到,使之更为热闹非凡。 连同那西市的烟花巷柳之地,生意亦是愈发的昌盛。 状元居的人字号房亦解除了枷锁,那诗词接龙之人亦内心再无波澜之下行走于前,静若止水之下,眼睫微动,携风而止,目光幽幽,街市之上素不相识之人,皆有叫卖,喝彩之势,如往常一般的平静。 路遇茶肆,酒馆,亦有人述说纷繁,叹钟文非其经天纬地之势,心下一喜,正欲旁听,伏于之后,拍案而坐,饮茶相闻,故作饮茶之势,眼睫微瞥,嘴角一沉。 “听闻,那大理寺卿钟文非又断了案件,便是那状元居的考生毒蛇案,考生遇刺一案,昨日那堂中审问,当真是意气风发,不输于当年。”旁侧之人言辞之举,长声之喝,声线之响,叹然而之,亦有不可思议之势,叹惋而久而之。 “昨日那犯人还拒不认罪,那钟大人亦一道简短而又势魄的言语,直直击中那犯人的内心,使之恼羞成怒,欲要搏官而跑,却被那钟大人那俩武艺高强的侍从而擒拿。”听之那人愈说愈烈,周遭之人亦被其带的天花乱坠,思绪纷纷,尚有其人为其补充,目光似有敬仰之势,衣袖一拂,拍案而言,口若悬河,似若说书先生为其解说一般。 谢绾局于一侧,双指击点着桌案,神思亦被那二人带飞,虽从沈白珺耳中听之钟文非的意气飞扬,但能从这不关于己的闲谈之中听之对其赞扬,亦是喜之纷纷。这一案件终是了结,而杨商亦是伏法,一切皆该是归于平静 思绪未落,垂眸而视,托颚而下,目光深远莫测,呼吸均匀有力,无视于周遭的那嘈杂之态,静默于心,青丝而绾,衣带飘飘,嘴角微微一敛,似沉浸于中,看来自己的努力并不是白费,有了那字迹一般铁证如山的证据,便能使钟文非如此轻易的破案。 叹然而之,喜若无意,悠然恣意的饮茶轻叹,抓一把瓜子边咬便闻,心头悠然万分,眉梢一扬,眉目轻挑,心头哼着两道清幽的小曲,自在而言。 “谢公子,为何以如此悠然之态?”语毕,从耳边传来一道悠然且又沉着的声线,若一锤定音般余音而绕,震慑久绝,却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其愉。 转身回眸,对上钟文非的目光,黠然一笑,掷下手中的瓜子,言之:“钟大人,昨日的壮举可谓是惊天动地,使众人为之称颂。瞧,这一片,皆以你为言,赞许有加!” 良久,见钟文非仍未言语,唯独直勾勾的注视自己,再而道:“怎么,杨商又有何风吹草动?” 言辞之间,落语之间,二人一言一落之下,风吹浪静,百瑞争鲜,目光悠悠之下,言辞绰约之中,一瞬间惊动了旁侧言论之人,皆撇头而视,观之二人这言辞,打量了半晌容貌,以及举止,才认出其人。 剑眉,虽着常服但亦有其魄力,虽有老成之态,但锋芒难掩 “钟大人?”一侧小生,惊声而呼,连滚带爬的前来端详,“快瞧,这便是大理寺卿钟大人!” 言语一落,身侧之人皆来围看其人,欢呼声,惊讶声,喜悦声,连绵而久,天色愈来愈浓,烈日愈打愈状,声线齐鸣而起,使之钟文非不知如何为之,每当案件一破,只若是行于街头,便会有人争相围看,惊叫连连,这亦是使他焦头烂额之举。 谢绾定睛一看,嘴角泛出一道不一般的弧度,淡漠的提盏饮茶,悠然的见之那行之无奈的钟文非,如何敷衍其人,如何使自己脱身。 耳中一片炮轰,嘈杂之声乍然而落,人群亦渐渐散去,坐于一侧的钟文非面色苍沉,亦无奈之状,直勾勾的看着谢绾道貌岸然的模样,甚至对于其状还有些窃喜,这大理寺卿钟文非,无奈狼狈的模样,她倒是头一回见,亦是头一回闻,今日便瞧瞧其热闹。 “为何不助我解围?”钟文非沉眸一怔,目露凶光,似要将其撕碎。 谢绾抿一口茶,笑笑道:“钟大人的狼狈模样可是头一回见,自想见一回。” 这般叹然于诚,未曾有丝毫的隐瞒,亦使之如何无措。亦无怒他,斥他之由,仅可黯然不见,落得他处话题。 “闲话莫说,今日来我寻你有一要事,后日便是太后生辰,圣上自是听闻你助其案有莫大之功,那日亦想见你一番。”方才愉然的声线一抖,乍然变为沉敛之声,“这且是你面圣的大好时机,得其赏识,亦会对你日后的仕途大有帮助。” “你为何如此深信我能够金榜题名,位列三班?还为我筹谋日后的仕途你我仅仅是萍水相逢。”谢绾托起茶壶,静静的吹散那一缕徐烟。 顿时,钟文非目光一凛,苍然一笑:“得我钟文非赏识之人,自当是有所真才实学之人。区区一个状元之位定是如探囊取物一般。” 言辞落耳,谢绾的眸光一怔,惊讶的看向钟文非,且未想到这钟文非为寄托如此大的希望于她,但若科考那次她不幸落榜,钟文非又会作何感受。目光一敛,掷下未曾饮的茶杯,目光悠远而长,思绪纷纷而落。 “那日会有数之不尽的王公贵族,朝臣公主,亦当是你日后所要交涉之人。居于我大理寺之人,不止要有侦案的能力,亦要能够与那些王公贵族所周旋之能,这会对日后的侦案大有所助。”钟文非目色沉沉的言说,仿若真当她是自己的徒弟一般,未雨绸缪,一切尽握于手。 王公贵族,朝臣公主 听了一大段言辞,最为惊的便是这二词,太后的寿辰,他身为煜王,当会在此,她若应声而去,又应如何面对,且是让他知晓自己欲要科考入京,他当是会全力阻拦。何不给自己寻上不愉? 昨夜还答应了沈白珺一同去看那夜市,猜花灯谜会,看烟火纷纷,怎能如此轻易的食言。 “若是不去,当会如何?”谢绾挑眉问之。 听之其问,似有漫天怒意潇潇,他这般筹谋,她若是再不识好歹,他当是怒气冲天:“不去,便是抗旨不遵之罪。” “可携人前去?我堂弟白君,自是没见过那太后的寿辰那般的场面,可否携去同看?”谢绾满怀期许,既是不去便是抗旨不遵,亦不想食言弃她一人在那花灯谜会中游走,只好以此计,携同而去,亦可让她也瞧上一番这皇宫中的风云。 “自然,只若不是刺客,皆可以携同,但仅其一人。”钟文非的怒火渐渐而散,面向谢绾那幽幽的目光,深而其重。 缓缓点头,抬首望天,抿唇而视,无奈之下,仅可答应,既是他身为煜王,朝堂相逢亦是迟早之事,她又不必避之不及,反倒成了她扭捏了。 既然答应前去,她当是要做的锋芒,受尽圣上赏识才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宫中其苦 入幕三分,夕阳西落。 四下一片橙红似火的斜阳落目,尽是赤日落尽之象,一片余晖映在高山流水之上,狼藉残红,飞鸥略进,无波的落日之下,那黯然赤红的京都皇宫之中,陷入了一道忙碌之间。 来来去去的宫女,匆匆如流的人流,皆陷入其太后的寿宴之中,有人高喝,有人听之顺命,亦有人落目苍然之意。 参与太后寿诞之人,当为宫中极受威望之人,或是朝中重臣,若是那些庶出公主,失宠后妃,全然无此殊荣参此盛典,所谓,只若是来此之人,必要极力讨好,才可安然驻足于这道庭院深深,颓然无波的宫中。 只若是能够安然生存,那当是要谨言慎行,步步为营罢了。 谢绾之前全然不知其重要,竟欲婉言相拒,这日欲来此处,才知此处之重要,眼睫一弧,拨开帘幕抬首望天,斜阳西落,距离这寿诞开始,当是迫在眉睫。 目色淡漠,端坐于其那一处坑坑洼洼的小道,身侧酣睡于沈白珺一人,呼声连连,皆不以为然,马不停蹄的驶向那宫苑之深,连通皇宫后门的最后一道宫殿,当属齐泽殿,是乃是失宠皇妃居住之所,虽不至于冷宫,但却仍凄清潇凉,无人问津,常逢其笛萧和鸣,索然惨淡。只若是有人经过于这皇宫后门,才有与之叹惋。 红颜易老,光阴易焚,岁月落尽,繁华竞逐。 “入了其处便是皇宫。”身侧的钟文非平静不可言语,目色悠然,恍若将此处的凄清置为常事,“这皇宫且不全如众人言中的金碧堂皇,亦有凄清落寞的一角,差强人意之处。历年来皆有人投河,惨死,受尽凌虐之处,亦不当是我大理寺所管辖之处,自不得为之洗冤,平反。” 小道斗折蛇行,倾倾倒倒,踩入一个又一个泥坑之中,帘幕一扬,风吹徐过,本不想相视,但那蹉跎落寞尽落眸中,眼睫一眯,呼吸恍然变得些许急促不安,触目惊心的四野,更是无力相看。 “那宗正寺可不管?”谢绾瞪大目光,惊之为奇,这宗正寺自当是管辖皇室宗祠的事物,这宫中之事,亦当是交由其手。若是成年冤案连连,岂能不管? 钟文非目光落到了谢绾的目色之上,苍漠一笑,面色不改方才的无奈。眼前其人虽有其天赋,但终是年少,思绪亦过于稚嫩,不解其中那千丝万缕的联系,亦不知这宫苑悠悠,何人有人倚靠,何人亦所得罪不得。 那亦如何将有所倚靠之人绳之以法,使其靠山无权追究,这便亦是一大门学问,没个一时半会自然说不清。 “宗正寺的那死老头,成日吃喝玩乐,游山玩水,不若是皇上特意嘱咐之事,皆不予重视,全然交付给他的手下,然则他那手下,却是个收钱办事之人,宫中冤案连连,皆以畏罪自缢了之。”钟文非握拳,愤然而怒,似有将其千刀万剐之势。 谢绾目光一凝,咬唇而思之,颠簸半晌,思绪亦被这崎岖的路段颠的毫无头绪,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那宗正寺寺卿任由其手下胡来,自然会有人皆以上报,他为何以故作不知呢? 纷繁嘈乱的朝堂,果真是是非之多 “这朝堂之中谁是谁非,皆不由你所想所言。”钟文非叹然,唏嘘半晌,“这日后,还得好好学学。” 车马疾行,来去匆匆,目光炯炯之下,仿若驶入了一道幽暗的门廊,斑驳破旧的大门,马车一驶而过,一片迷雾隆冬,极尽昏暗的天色,一片雾色遮掩,林立的森木,簌簌而动,半掩在车马而前。 花草丛生,风云若水,敛着金光而闪,牡丹齐聚而放,沁人鼻息,神思千里。 敛目一看,恍惚之间,一轮月高挂于空,唇间一抿,微微一笑,俨然便从这凄清萧索之处,入了堂皇悠然之处,岁月悠悠,繁灯靡绕,灯火齐鸣,亦有张灯结彩之相,漆黑的夜中,飞鸟纵横,来往于众多朝臣皇孙,王公贵族,尽有风云如聚之态。 “此处当真是繁荣。”话音刚落,敛下车马,拍醒了痴痴而酣的沈白珺,举目四望,“瞧,此处便是这京都的皇宫。如何?” 身侧的沈白珺,睡眼朦胧,揉了揉眸子,眼睫一颤,张望四处,环顾一侧,尽是惊羡之貌,双眸惊颤之语,鼻息一呼,彻响天明。 “自当是无限风华!从未见过这般堂皇之处,当真如说书先生所言,众人期许之地。”沈白珺叹然而之,眸光星星点点,自是叹之其言。 话音刚落,谢绾便一阵叹惋,方入之势,沈白珺正痴痴酣睡,未曾见到那破落一处的凄清与潇凉,当属人间惨寰,无可比拟。比那受灾之处,亦有几分的相似。 宦海浮沉,世事诡谲,一切的人命皆立于权之上,无权且无命,无靠且无生,如何生还,便要步步为营,潜然攀爬于顶,立于不败之地。 这一世界的历史长河之中,历代皇帝不都是秉承着雨露均沾之由,做着朝秦暮楚之事,欲论长情,又有几何?这便是谢绾与苏庆煜的心结之一,明知他是皇室宗祠之人,相比于苏祁煜,赢得皇位,亦是十拿九稳。苏庆煜若真是成了天命之人,而她又嫁与了他,或是那般梦想,便不再实现,屈身居于这看似灯红酒绿,灿若星子的皇宫之中,实则冷酷无情,杀戮纷繁之所。 也罢,如今是参加太后寿辰的,亦不是来此长期而住的,想如此多言,又有何用 “也是,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竞逐之处。相比,那太后的寿宴自当更是繁盛!”谢绾眼睫一弧,故作无意,看向那悠悠哉哉的钟文非,笑意甚浓,摆手一言,“亦不知如今欲要行往何处,那边有请大理寺卿前行带路了。” 钟文非闻之一笑,负手而行,落得一处修长的身影,三人亦在路遥之中,谈笑纷纷,有说有笑,当真是喜事之事,论喜事之事。太后寿诞,她来一展风华,有何不乐,有何不喜。 便让那糟心之事,接连远去,落目滚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寿诞 月盈月缺,暮色四合。 星散的流光下,林动的树木中,恍若一腔月华倾泻于顶,悠悠星散下,一缕光辉似若眼睫,一座雕有飞龙凌顶之势在屋檐之侧,自有一道古树参天陈年老树凝于一侧,亦被风霜雨打之下仍纹丝不动,任岁月倾颓,枝鸟纹头,映的一片沉敛之态。 三人举足于此,红墙绿瓦,双狮抱门,目色幽幽的展首凝立,遮挡于大门之中,身侧皆来往如流的人群,熙熙攘攘,风烟群绕,言论纷笑,人手一道寿礼提篮,交付于置于门前的太监宫女手中,使之记录于册。 “礼部尚书莫如是,深海龙珠一颗。”迎耳传来了一道尖锐的声线,环耳而起,虽不及震慑九霄,但能于远处听得一清二楚,众人纷纷落目而去,看向其所谓的深海龙珠。 据闻,此深海龙珠,产于杨澜国度,外形透光莹亮,亦有鸡蛋一般的大小,坚硬若石,不易震碎,不知何年才可产一颗,是世间难得的珍宝,若非是与其杨澜国有过命的交情,或是其授之以柄,才可入其一颗。此珠一出,其居国度当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亦会人才辈出,国运昌荣。 虽不知其礼部尚书是如何得此珠,但若当其太后的寿礼,亦当是再合适不过,可旺国运,亦可清朝纲。 “这便是深海龙珠?”其中人流皆顿住步子,痴痴望向那太监置于手中的玉盒,凝立着一颗蛋大的珠子,晶莹透亮,入眸三分,亦有凌顶的光芒,连同钟文非皆惊了三分。 “众人皆有备其寿礼,身为大理寺卿的你,有何准备?”回眸而去,思绪辗转从深海龙珠之上,落到了钟文非的身上,受其圣宠,亦受其信任,自当有过人之处,这太后寿辰,亦是他人献于谄媚一处,皆不可落于人后。 钟文非那道剑眉一扬,目光投向谢绾一笑,虽是容貌已有苍沉之象,但性子仍不改当年:“历年来,皆不备其寿礼,受其圣恩,自当是我探案有功,无关于其他。而今年,却有可另其为之大喜的寿礼赠献于他。” “为之大喜?”谢绾惑然而道。 点头,辗转,目光灼灼的勾视于她:“便是你。” “我?”谢绾一怔,目露疑色,连同身侧的沈白珺皆惊之连连。 “这深海龙珠自古以来皆有其寓意,此珠一现,既有超凡之人显露,救民于水火,受民所称颂。”见其惊诧之色,钟文非当是意料之中,神色从容,心绪平静,言露吐字,皆是不疾不徐,“据闻,老夫入仕之时,亦有其珠乍现,可当是锋芒!连同那江沉科举之时皆未现,却在你科举前夕由礼部尚书赠予太后,自当是个好兆头。” 闻之一愣,目光轻颤,嘴角一弧,听之其言之凿凿,心中竟有些许的喜悦,若是自己真能金榜题名,高中科举,自当不负自己的期许,亦不负其离家而走的忤逆,皆说父母在不远游,然自己却逆父离家,多番忤逆,若不再行出一星半点的名堂来,自当对不起众人。 “那便借你吉言。”谢绾一笑,从容的随其入殿其中。 殿门之上,挂有一道“重元殿”的名号,书中言说,其“重元殿”便是其易国皇家举办宴席之所,太后寿宴,圣上寿诞,以及科考之后闻之三甲的闻喜宴,皆于此处承办,殿内之阔,足可容纳二百号人,地处清幽,灯红酒绿,一人一座,尽是清幽享乐之所。 目光一紧,踏过其门槛,目色亦落入其中,屋内尽无其全处的灯火,但却是清澈明朗,视野开阔,一盏烛灯皆点亮其中,熠熠生辉的玉石桌,结实牢固的檀木椅,一盅千觞,万里飘香。果蔬累累,桃李纷飞。 “书中的重元殿,正似其中,今日得见,名不虚传。”谢绾轻声而叹之,微微敛眸看向身后的沈白珺,皆以一道叹惋之色,目色流转。 “自是,自是。”沈白珺唏嘘半晌,回眸展望,仿若四下皆空。 话音刚落,钟文非便提袍而去,寻了一道清幽之处,衣角一揽而坐,端起玉桌上的酒壶往其酒觞中倾去,掩唇一扬,尽落口中。二人闻讯而来,谢绾拂袖而坐于其侧,然沈白珺却满目慌忙无措,这般恢弘盛大的场面,还是头一回见,似若个毫无见闻的小子般。 “堂兄,这太后的寿诞,当属其繁华,若再岑州,不过置上几桌酒席罢了,而这其中却是容纳了二百号人。”目色辗转,看向身前之人的背影,皆举目饮酒,一言不发,唯有最为前一排说说笑笑,言论纷飞。 “想来,这第一排,是皇子公主所坐之处。”谢绾眉梢一扬,测探而之,从腰间瞥出一道折扇,徐徐扇风。 语毕,一侧的钟文非掷下酒觞而言:“是也!” “这第一桌便是皇长子,祁王苏祁煜。喜风华不喜朝堂,喜诗书不喜政论。”钟文非目色之愉,落到了这第一排之上,喜之幽幽便开始口若悬河的谈论起其中之人,“这第二桌” 钟文非神思一顿,看向了那空若无人的桌案,以及还未置触其中的酒觞,心有惑然,展目一望,他人皆在,仅余一桌,所剩其人,便可知晓,自是煜王苏庆煜,他人皆在,唯独他迟迟未来,当不属之疑惑。 “这第二桌本该坐着煜王苏庆煜,亦不知发生了何所事端,迟迟未来。有所风度,亦有所才能,当属其所看重,奈何性子漠然,喜怒无常,无人敢得罪。连同老夫,皆要敬其三分。哎!”钟文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展望于上,一片金光粼粼之色,轻声而言,唯独仅有谢绾一人可听之,“自当谨记,莫要与其树敌!” 言辞入耳,谢绾的目光全然投到了那空无一人的桌案之上,神思辗转,思绪纷纷,钟文非言论中的苏庆煜当是一个凶神恶煞,漠然无情,不顾他意之人。但忆起往日的那泛舟游湖,那倾泻之言,却知其并非如此,不过是一层身居于宫的保护膜罢了。 他人或所不知,她却全然知晓 但知晓又有何用,既是离去,既是回宫,二人亦当无所瓜葛,这痴痴缠缠的儿女情长,自不能做她的牵绊,阻挡她行其梦想,还其旧念的绊脚石。 孰轻孰重,自在于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再遇 龙蛇纷杂,群列与前。 半座宫殿之中聚座其人,时有交头接耳,亦有言说纷笑,一缕月华似水的斜影映入其宫殿,树影横斜,林木葱葱,殿外大声吆喝,殿内欢语笑声,侧门之处,缓缓而行来一列宫女,容貌清浅,顺耳低眉,一袭齐胸襦裙飘然若仙,绾发青丝,眼睫微颤,手举果盘端姿而行。 垂眸低视,忽而平视,循姿而行,似若飘忽般的将果盘置下,从容无色之态,躺坐者,盘脚者,以一道自傲的姿态卧于其处,目色一斜,仰天享之,将其果盘之中的葡萄粒粒而入。 然则谢绾一行人,却静坐其后,拾起折扇徐徐扇风,仔细的端详其中之人,见其着装,便能推算出其身份及职业,由神色,推算其性格特征。 “钟大人你看,第二排的第二位既当是个兵部大官,隐约能看其腰间环佩,亦能带刀入宫,若不是御前侍卫,便是京都大官。想来,亦是兵部的人不错。”谢绾环手端视,细细琢磨了半晌,二排之处距其说远不远,说近亦是不近,“看其坐姿,似当是勇猛之辈。依你所言,此寿宴宴请了六部九卿之首,及皇室宗族之人,连同那江沉皆是受荣恩而来,官位实则不足,除他及我外并无其他,依我猜测眼前之人当属兵部尚书。” 言辞一毕,身侧的钟文非连连拍手叫绝,双眸惊羡之情,嘴角微微弧起,似是及其满意其言:“好,此人自属兵部尚书贺容,平生不喜拘束,每逢此盛况,皆是其坐姿,令圣上焦头烂额。” “此中人的容貌必要牢记,当不可轻易得罪,亦要以友为之。”钟文非侃侃而言,言辞凝厉,目光灼灼,亦要其牢记于此,初次欲收其徒,自要小心待之,否则跑了,可是后悔莫及。 “贺容”谢绾喃喃而念,似要将其牢记,其中之人当是名声望族,自己身为草民,当入此宴,自是要如履薄冰,关系到自己的前途。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思绪未及,神思之下忽然乍现一道尖锐之声,非男非女,非老未少,自当是个青年人。 目色一凝,看向声线之源,头顶帽檐,摇头晃脑的随于其后,唯见二人缓步而行,一人年过半百,但却容色具茂,令一人年近古稀,手足不稳,皆要其宫女所搀扶,头顶芭蕉,摇摇欲坠。 古色橙凉的外纱,刺绣细纹,金丝缠绕,似若凤舞萦绕,天仙环佩,绾发束腰,却有些面黄肌瘦,容色无神,夹杂着两道咳嗽声入耳靡靡。 “今日,母后大寿,”神色具茂之人,缓然吐之,眼睫微颤,从容亦有愉悦之心,“普天同庆,邀其共享其乐。” 话音刚落,唯见其神色具容之人纹其飞龙其绣,长袍一挥,更是风华无限,众人皆举目而视,叹然而之,惊之连连,不敢言语。 “怎不见老二人影?”圣上方坐稳椅座,环顾而看,却见那一座空无一人,萧索寒凉,旁侧之处皆轰声鸣起,笑语纷然。 身侧一妇人,虽穿着极奢,但却貌色平冷,容貌姣好,亦有风霜而立,眼睫沉沉,亦有端庄娴熟之貌,容貌之上略有褶皱,但按年龄所述,亦算得保养甚好。 “老二他稍些即到。”妇人神思错落,双眸落在那大殿门口,面有焦虑之状,匆匆而虑。 太后寿辰,久之未及,且要其俟,亦是大逆不道之事。 这普天之下,想来也只有苏庆煜一人如此行之,且不受责难,他那喜怒无常的性子皆已了解,连同圣上皆避让三分,视若无睹,这朝堂之中无人敢驳其言,斥其意。 “也罢,”苏睿眉目一蹙,叹然而之,随即目光一凛,看向在座的钟文非,直勾勾的目光皆乍然神色,“听闻钟爱卿为太后备了一份令人惊之叹之的寿礼。” 言辞方落,四下唏嘘,接连惑之为何,唯独钟文非神色自若的饮茶而之,眼睫一弧,更是笑意纷纷,看向身侧的谢绾,勾起一抹不可言喻的笑意。 听之其言,眸光一滞,惊惶的看向钟文非。那日,是因其以圣上宣召,以惧抗旨不遵之罪,才来了此处,如今这苏睿一言,分明是钟文非自作主张而之。况是这钟文非如今面带微笑,狡黠而视,那日之言,自是忽悠! 身侧的钟文非,拔地而起,负手辗转了半晌,拱手而视之:“那日圣言,臣自铭记,便将那日所言之人为圣上寻来面圣。” “哦?”苏睿眸光一弧,看向了钟文非身侧的谢绾,目色惑然,“便是那日携你破案之人?” 钟文非点头而视,拽起了谢绾的衣角,使之踉跄了半晌,才稳住了神思,相视垂眸,虽有万般懵懂,但却仍故作无意。唯有瞅了钟文非一言,以怒色纷纷而之。 “小民,谢卿之,不才助钟大人案破,今日面见圣颜,惶恐莫及。”谢绾垂眸,未曾以之前的预料行之,反倒锋芒内敛,沉声而落。见其处排场,便能知自己渺茫若尘,既锋芒不及他人,便以内敛而之。 四下一片沉静,唯有谢绾一人言之论之,苏睿目光直入,看向谢绾沉眸的模样,更是惑然万分,由钟文非所言,其人是一位锋芒毕露之人,今日一见,年龄虽小,却是有几分的老沉持重,不似钟文非所言。 “过来,给哀家瞧瞧,这钟寺卿所赞赏之人。”太后容色微敛,略带些许咳嗽声,目光随同苏睿一同望去,“数十年来,还未曾见到钟寺卿所赏识过何人” 谢绾撩起袍子,步履缓慢而入,低眉顺视,经过那一番人群,才及至这大殿正中之处,数目交顾,环看半晌。 “你又是如何先行一步发现那其中端倪?”苏睿目光一横,直勾勾的看向谢绾,环手而坐。 思绪沉沉,目光一落,却见其那直勾勾的目光,敛眸而视之,不知如何措辞,才能做到天衣无缝,无从挑剔,更能谋得其欢愉。 “儿臣姗姗来迟,望父皇责罪。”言未起,声未落,却闻身后一道熟悉的声线尤然入耳,思绪一沉,恍然大失了分寸,静谧的周侧,齐齐看向其身后之人,言谈论声四起,惊起涟漪阵阵。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争锋相对 陡然相视,沉寂良久。 烛火幽幽而映,暮色茏葱若沉,嘈杂纷乱的四下,百十双眼睛仍直勾勾的看向身后的苏庆煜,将居于正堂的谢绾,置若无物,风华四起,徐风而滞,森凉的夜色,将炙热的宫殿吹去了一地芳华。 落目之处,苏庆煜负手而立,双鬓之下,眼睫微敛,亦无丝毫的情绪,垂眸拱手,尽做恭敬之态,身着常服,墨衣宽袍,绣有鱼蛇戏水之态,布质姣好,乃京都的织锦缎所制,猛一挥袍,便能弧出一道惊天地的声色,震慑众人之音。 光华掩映,谢绾一人独揽其像,不知所措的看其身后之人,这般再遇,她是未曾料想,原本仅仅以为是以科考之时,大殿之中,满腹诗书的言论,叹之怒之的争执。 眼前的苏庆煜,良久,才猛然抬头,正欲言说,却见其人,哽住了言语,目色一怔,头脑一涨,原本空洞无物的眸瞳之中,恍然有了些许情绪,惊,叹,怒,交融杂措,双指微微颤动,却被理智所制住。 今日乃是其皇祖母的寿辰,她既是入京,亦未曾有所功名,况且所入其人,乃是京都大官,或是宗祠子弟,一介小民,如何入之? 目色狐疑,凝目打量着谢绾,交顾而视,忽而揽起唇角,以一缕不可描述的姿容面对于她,原本的惊慌化为淡漠,漠然为之,眸瞳之中似有千思万绪,若是曾时光阴再现。 “何人?”苏庆煜放眼而去,看向台上的苏睿,以及太后那面色青紫的模样,直勾勾的看着苏庆煜。 半晌光阴,谢绾目色一沉,继而咧嘴笑之:“小民谢卿之,今日有幸,得见圣颜,且又见之名震京都的煜王,当真是惶恐莫及!” “惶恐莫及?”苏庆煜负手一瞥,冷笑而道。 话音而落,众人皆惊其之言,叹之几许,这苏庆煜方入大堂,便撞上了谢卿之,二人一言一落,甚是尬然之言,虽似其初次相见,但似有相识多年之感。 苏睿正襟危坐于前,眼睫一弧,见其况,怕其惶恐了谢卿之,便连连而语。 “他便是钟爱卿所赏识之人,数十载,朕还是头一回见到钟爱卿赏识一人!”苏睿微微一敛笑,化作了其中尴尬,明知这苏庆煜性子淡漠,行为孤僻,常常有不孝之罪为之,但终却不愿治他,明日希望,他日之皇,全然寄托。 “喔?钟文非所赏识之人?”苏庆煜凝眸,依然面不改色的端详着她。秀气的容貌,不改于前的装束,连同英姿皆未曾改变,犹记那日私自探识过他,并未曾助她一程。现如今竟能自己攀到钟文非之处,果真,他所念之人,不容小觑。亦不负期望。 “钟爱卿赞其机智果敢,心思缜密,今日一见似当有所其苗。”苏睿侃侃而言,目色投到了钟文非的身上,唯见其淡漠的饮茶食果,恣意盎然,见其景,仍是面不改色之态。 他知晓,这苏庆煜在前,谢卿之仍不会惧,亦不会生出何好歹来。 他所赏识之人,必当淡然的应对众多场合,并面容无波,似如依稀。这谢卿之,今日如此自谦,自当是知晓其场合之大,且自己并无功名在身,亦有杀身之祸,才会内敛锋芒。 尽管有人将其推入水深火热之中,亦要无波无澜的行走,不流露丝毫的不悦之心。 “那来头当是不小了”苏庆煜缓缓叹了口气,幽幽的走到了其座位之上,瞥足,弯腿,右手置于膝盖之上,亦一副狂傲的姿态看向谢绾,目色炯炯,实则内心波涛如涌。 话音刚落,苏睿的目光一怔,看向这苏庆煜之态,过分的狂荡不羁,一侧便是其端坐于前的兄长苏祁煜,再加上太后铁青的脸,亦有无奈之心。 “你若是在这般狂傲不羁,孤傲示人,如何成为宗祠之首,呈煜王之名。”苏睿见其态,怒斥半晌,将毕生的怒气发泄出来,原本仅仅是因其有治国之用,亦有其皇家风度,便信其人。 却未曾想到,他日的圣宠,得到的却是今日的狂傲,连同太后寿辰之上,皆敢来迟,亦做出如此姿态,言辞势如破竹,节节逼退于人。当真是有几分的不识时务。 “父皇恕罪”苏庆煜故作拱手,面容仍不变于色,言辞之中皆无悔改之心,亦无悔过之意,将龙椅上的苏睿,气的一阵。 “也罢。”身侧的太后徐徐为苏睿抚平情绪,并以之劝慰,加上苏庆煜那不走心的恕罪之言,亦是有所台阶而下,这君王风度,平了大半,他年少时本是风华,轻触而怒,现如今,面对家国,面对朝臣,怒意实则是消减了半分,在众人眼中,自当为一仁君,可如今,仁过于了仁,纵过于了纵。 使之有人不识好歹,不明是非。在众人眼中,苏庆煜便是其中之人,那连同圣上皆不去触怒之人,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无孔不入之辈。 谢绾幽幽的看向其景,回想起他日泛舟游湖,他曾吐露其言,互诉衷肠,或许这大殿之中,仅有其一人知晓苦衷。便是一个在众人眼中与他不识之人,却是最懂他的一个。 回眸展望,拱手而立,青丝随风而立,摇摇欲仙,以一道措辞使得堂下赞其胸襟广阔。 “初见煜王,自当是慌乱无措,使之怒意森森,触怒圣颜,请圣上责罚。”谢绾目光一敛,随即放眼望去,这四下唏嘘之态,惊之论之其言,原本嘈乱之声,皆一涌而起。 这煜王冒失的名声坐实,这谢卿之大度之名亦当坐实。 既可使之圣意消减,亦可摆明自己的大度,何乐而不为?仅仅是眼前这苏庆煜黑了一脸,森森的怒火萦绕于谢绾之侧,他亦未曾想到,这他日再逢是如今这道场景。 “这谢卿之当真是可塑之才。”苏庆煜言辞未落,众人皆于其中听其用意,其言之中,便是斥其阿谀逢迎之辈,怒之气之。 二人皆不知,为何会如此的争锋相对,便是如此轻易的脱口而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夜中深谈 暮色渐沉,灯火烛明。 争锋而过,一缕夜中森凉缓缓而来,月华似水,散了一地光色,稀稀落落的星子,零零落落的落叶,忽散而去,卷帘天明,极夜之中,烟火极盛,殿内歌舞升平,笙歌渺渺,殿外烟花落目,灿若晨星。 爆竹之声,烟火渺茫,笙歌漫漫,曼舞细腰,眼婕微颤,舞姿曼妙若龙足蛇斗,三四排歌舞姬翩然而来,动若人间富贵花,笑意深浓,嘴角微微敛之,挑腕而之,面若桃花,姿容俏丽,亦是正直芳龄之人。 风云际会之后,谢绾便款款退去,静坐于其后,痴痴凝望其后,目光落在前方苏庆煜的背影之上,饮酒,盏茶,恣意洒脱,似若醉鬼一般,无穷无尽的往腹中倾入而去,似醉酒消愁,愁云淡日。 “这煜王因何以灌其酒,醉其意?”钟文非狐疑的看向苏庆煜的背影,唯见其借酒消愁,神思恍惚,欲要将自己灌醉,见其况,似是受了天大刺激一般,平日里淡漠无言,才单单几句话的功夫,便性情而变,大口喝酒。 幽幽的目色一怔,顿住不安的心绪,转头看向钟文非:“多变的性子,果真是苏庆煜。” 话音刚落,钟文非立马做出一道嘘的手势,四下张望,见其无人,才安然而言:“如此场合,不可直呼煜王的名讳,否则便是大不敬之罪。” 言辞一滞,目光一凝,长叹于心,连同名字皆不可当众而呼,已不再是岑州那方自由自在,言论如火之途 “也罢,”谢绾轻声道,“这身处宫中,有是有非,似如牢笼好在不于宫中当值。” 心郁烦闷之中,伏地而起,再看不进这繁华如盛,歌舞升平,扭动的姿态,莺啼的歌喉,渺渺尘音之下,茫茫烟雨之中,岁月的波痕一道一道打在舞姬的脸上,映衬着玉白肌滑。面色青紫,眉目黑沉,嘴角僵滞不下,心思郁结如织,长长而叹之,拂手而立之,辗转而下,徘徊不绝,终是待不进此处。 “钟大人,我出去透透气。”谢绾神思俱疲,心思繁乱,连连喘气,眼睫忽而落到了大殿之外,夜色森凉,鼻尖粗喘一道声息。 言辞刚落,谢绾便拾起步子匆匆而去,头脑混沌之下,差点一头栽入了枞木之中,亦难怪其借酒消愁,自己的心绪亦是不安慌乱,谁又知其再遇便是争锋相对,他以不悦之言而之,她又如何忍得下,放得开。 暮色森然之下,展首的望天,局促不安的呼吸声,鼻尖一抹寒意,面色生冷无意,唯有空中展出一道晃晃明灯,灯红酒绿之下,仿佛这宫外的街市十分繁华昌盛,行走如流。 “苏庆煜”谢绾喃喃而言,目色一怔,苦笑一声,“如今当是称煜王殿下了吧” “为何直呼本王名号?”声线一落,陡然转身,俨然看向其身后之人,簌簌灵动的丛林,晃晃而落的星洒,眼睫微微而动,目色恍然的看向了其声线之源。 苏庆煜自己才方出其处,身处宫中一角,他怎会在其身后 双眸圆睁的瞧着眼前之人,亦有疑惑,更是惶恐,多日不见,竟变得如此疏离,连同自称皆变为了“本王”,仿若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再无曾时的冷中携暖,刚中带柔。 “参见煜王殿下。”谢绾拱手而之,做的毕恭毕敬的模样,恍若不识一般,眼睫微敛,面色淡漠。然前之苏庆煜,却背手挺立,身居高处的看着谢绾一人,凝眸而视,嘴角沉落。 墨色衣衫飘飘欲立,凝立若仙,以居高傲物的姿态而立,耸拉的嘴角不可而至,仿若世间皆为崩塌一般。鼻尖一道长长的呼吸之声,氤氲的视线,若黑夜里的一道繁星若现。 “平礼。”苏庆煜故作无心,敛起手中的酒壶便往口中倾入,还隐约有些许的溅射,似醉非醉,似醒非醒,似若个酒中仙人般。 见其姿态,又见其酒壶,心中百转千回之下,心中亦有些许担忧之心,从方才至现在,喝了亦不下五壶,如若再是这般痛饮下去,可会醉的不可方物,然自己亦无能将他抬入有所人群之处。 “饮酒伤神,自又伤身,请殿下勿要痛饮,识得分寸。”谢绾沉眸,毕恭毕敬而之,心下万分焦虑,亦有叹然之心。不知如何阻挡其无穷无尽的饮酒,亦不知如何措辞与他言说,只可以他人之言,为其而之。 话音刚落,苏庆煜的目色忽然一弧,便以期许之心的目光看向谢绾,转而间又沉眸而落,回归本性,愤然斥之,怒火而烧:“你身为一介草民,如何管得着本王?” “是,小民管不着,既然如此,请殿下勿要随行于小民。”言之犀利,对上那怒意潇潇的目光,反倒以怒火为之,不在以毕恭毕敬的言论碰壁,更是自寻烦忧。 二人一言一行对质,更似调情争吵的夫妇,然则二人皆为男装,显得便有些微妙,好在地处偏僻,夜色森森,无人可瞧见,亦无人可言之其论。 “你当真无心?”良久,沉重的目光一敛,灼灼的看向谢绾,言辞之中略带苦涩,仿若神思已醉,在宫中皆口不择言。不惧隔墙有耳,有心之人侧听。 沉寂良久,徐徐微风而过,为深夜带来一阵沉寂之声。无心她亦不知自己心中所想,满腹心思全然落在了科考之中,不得再思其儿女情长,男女之事,况且,眼前之人,便是当今煜王。 何等落差 “有心也好,无心也罢。身居岑州时,或是有山水相伴,如今居于京都,仅有科考之心,才名之意。”灯火阑珊,幽幽而立,言辞有一道失落之心,亦有潇凉之意,她不知所言其违心之话,还是心中所念。 “也罢。”苏庆煜负手,心头感慨之下,“你若无心我便休,且当做自作多情。” 长叹唏嘘,半晌才回过神来,二人幽幽的站于此处,以如此对话,结束了其寿宴之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余温 半晌茶凉,人影错落。 凌于极夜之中,殿内亦将散场,各路人群皆已欲离去,原本犹如凝滞于天阙的皇宫乍然人影依稀,天边云起,月明星稀,仍是能明晰的听清其歌舞升平之声,寿宴已至尾声,苏睿与太后二人皆已离场而去。 车马碌碌而至,宫中人群而去,宫外车马疾行,灯火万家,葱葱郁郁,亦是久之这极夜之中未有其繁华昌盛,张灯结彩。 吆喝声,灯谜声,歌舞声油油而入,传递于宫中的每一片角落。 无声寂静的宫中,萦绕于宫外的一片祥和之象,暮色已深,纵鸟而飞,二人言辞错落,目色皆为森凉之意,双眸交顾,似有冲锋之象,幸得四下无人,也不至于知晓其音。 “好一句,你若无心吾便休,正为我心中之意。”幽瞳若极夜之中,幽深若水,空若无物,实则波涛暗涌,百转而回。 明知对方所言所想,却不得言之,且要以毫不在意之心待之。 “既已恩断义绝,再无相关,你我已不必在此继续纠缠。”眼睫一沉,正欲拂袖而去,放欲迈上步子,身后却有一道极大的冲力拽住她的右手,一揽而去,回旋一转,仿若天旋地转一般,整个人倾入了一道熟悉的胸膛之中,温存余热,眼睫朦胧。 抬起眸光,却被一双手禁锢于怀中,圆睁双瞳,岁月如墨,晶莹玉润的眸瞳似若天玄星子,零落半晌,眼前一道局促有力的呼吸声夯然犹存,唯见天边树影从落而逝,极夜的寒凉吹拂着她的发丝,炽热的双眸,似若火焰一般徐徐蔓延。 眼前之人,酒气熏天,充斥着她的视线,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人,仿若那日历历在目,天旋而落,月影成悠,迷蒙的双眸猛然置下,呼吸一滞,嘴角一迷,正是春光无限好的时分。 似若氤氲迷眼,这猝不及防,显然让她有些张皇失措,圆眸看向苏庆煜这半醉不醒的模样,圆珠一溜,扫向四处,这满目璀璨的皇宫,亦有萧索之意,隔墙有耳之心。 理智使她清醒,清醒至一把推开了这苏庆煜的吻,两个似若男子的脸,再这高墙深院之中行如此之事,况且苏庆煜便是当今煜王,若是让他人知晓其事,不仅是她有所波及,且是那苏庆煜的身份会有所动摇。 苏庆煜险一踉跄,直勾勾的看向谢绾,猛一擦唇,嘴角弧起一道自嘲的笑意,目色生冷,似若刀剑加身一般。 “你是醉了?”谢绾目色幽幽的看向苏庆煜,端视着氤氲的双瞳,长长的一阵叹息,证实过四下无人之后,才敢缓步上前,面对其这般嗔怒之势,亦有叹然之态。 “与你无关,你身为钟文非所赏识之人,自当前途无量。想来,日后自当敬你一筹。”这似怒非怒的气言落耳,双腿酥软一般,踉踉跄跄的朝着寝殿而去,月光斜打,身影落寞无意,背影潇潇似水,眼瞳无意。 目色深远,见其漠然,步子情不自禁而下,缓步而行,蹑手蹑脚的随于其后,不愿被其所察觉,但又担忧其醉意熏顶,出了何差池,仅好幽幽而随。这藕断丝连,她当真是不喜,但又如何忍之。 青涩时情窦初开,犹能自抑。 而他亦不知,自己为何要生如此大的脾气,那日窃视时,且无如此怒气,今日见其与钟文非说说笑笑,却能怒意萧然。与他人言说纷笑,却与他冷眼相对,虽知其乃逼不得已,身处宫中,自当谨言慎行,但亦不至于与他争锋相对,连同方才他主动为之,皆不以为然。 “也罢,也罢!”一路而行,苏庆煜更是狂笑纷纷,笑意之中带有漠然萧索,凄清寒凉之意。 苏庆煜你当真是一个捉摸不透之人 谢绾眼睫一凉,怅然而叹之,皆不知对方的用意,那日离去的洋洋洒洒,自在逍遥,一去不回之下,连同一份书信皆未曾留存,来时空若无物,去时孑然一身,仅有这一道初见时的折扇,还落于她手。 梦若寻径,百草丛生。 经过零零散散的丛簌,踏过似百转千回的幽径,松散的步子,晃晃悠悠的步履,双瞳一视,才看见其中宫殿之所。殿内的灯火通明,仅有一个侍卫的身影,幽幽在屋内掩映,似以待其久。 石拱门之下,杂草丛生,自有苍天巨树,一揽其荫,岁月懵懂,步子摇动,踉踉跄跄的行于这石拱门之中,一阵晕呕,连连伏于门扉之上,目色晕眩,这大番动静,似乎惊动了屋中之人,敛门一开,见其况,便匆匆扶去。 背于拱门之侧,目色斜视而看,目光深远如空,安然及处,既是如此,自己亦是离去之时了,钟大人以及沈白珺皆于殿中之处,亦不得久留。 转身回首,阔步已久,行之半晌之处,忽而迎面而来一道身影,身影似曾相识,清雅秀丽,一袭常服,淡青大氅,虽说晨时极热,但夜中极寒,风衣大氅翩然而立,幽幽风尘,寒夜森凉。 “卿之兄,你因何于此处?”眼前之人,目色一怔,嬉笑而开怀,双鬓如墨,眉目清朗,俊逸翻飞,这书生之气意气风发,锋芒而露。 谢绾端视良久,于漆黑夜空之中转眸,忽然,原本压抑的心思陡然而开,使之敬仰之人眼睫颤动,嘴角微微一弧,敛住内心这波澜的心绪,百转千回,浅笑而道:“江沉?” 忽而,垂眸而视,将其身后避而不见,生怕江沉知晓其端倪,讪讪一笑,故作无意。 “路过罢了。”谢绾沉眸,缓缓而之。 言辞一落,江沉忽而满目流光,回想起今日这太后寿诞之事,惊羡而道:“今日你那与庆煜争锋而对,可是惊煞了众人,最后竟还在圣上面前为其言说,且是一箭双雕之计。” 目色一揽,长叹一口气,负手而立于原地,幽幽而之,目色渐隐,迷蒙无意,显然想落荒而逃,才垂眸而之:“还有人在等我,我先行一步。” 背影留长,光阴似水,坦然而视,默默的看向谢绾不言不语,离去的身影,心中疑惑,本想着苏庆煜痛饮烈酒,方怕出事,才来此寻他,途径之时却遇上了谢卿之,想来那把折扇,是有所端倪。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愠怒 露重深浓,徘徊久绝。 眼看月色凄凉,光晕留存,徒步走于其夜色懵懂之中,循着依稀的记忆,翘首以看,却见人烟未至,这寿宴亦是稀疏离去,灯火明灭,空无一人,面容萧索,目色寒凉,不可言语。 方映入帘幕时,见其还称其雕梁画栋,深究其处,才知其华而不实。 风徐微动,青丝摇曳,若岁月墨痕,苍白无力。 负手叹惋,四下皆无人烟,仅有阵阵喟叹,目色深幽,波澜而起,眼睫之处,尽是湿润若湖,这宫中惆怅之所,她当不会再入,亦不得再入,亦难免提及了伤心之处。 背影留风,簌簌而起,吹拂着衣角,步履缓慢而行,这深墙大院,一时难以步足,亦不知钟文非与沈白珺二人等了多久,心中略含有丝丝歉意,但惧其苏庆煜醉酒误事,才俟其而归。 这儿女情长,藕断丝连,当是她所不喜,亦是她所不愿,但她又如何奈何的了自己,陡然展望,四季无尘,面容一锁,故作雀跃风华之象,科考与旧忆两难全,如今只可选择有所希望之事,那渺茫之事,当置于脑后。 四日后,便是科考,自当严阵以待,不得受他人所侵扰,为自己所束缚。 寒夜中凄清而走,不留丝毫余影。 天光乍晴,似梦云泥。 回梦于醒,仿若一切皆是如梦似幻,皆是虚幻之物,无丝毫的真实之感。那日果真不该应其言,才至于今日的思绪万千,扰人心境。扯过帘幕,常服于身,猛一回转,脑海之中尽是其身影,头昏欲坠,渺茫尘音。 回首看向行囊中的竹笛,再念起他日的茫茫余音,笛音纵横之下。 思绪俨然被其纷扰,亦不知四日后的科考,能否顺利进行。 “从我舅父口中听得,今年的主考官当是煜王,而副考官便是江大人。”忽而,门外传出一道纷然之声,声线当属青年男子,嘈杂若策马扬鞭,滞入了他的耳膜。 谢绾心口一怔,狐疑半晌,苏睿为保其科举公正,每年连同其主考官皆秘而不发,仅有于科考之时才能见得,才可认得。从他舅父之中听得,他舅父当是何许人,能知晓其人。 思绪俨然被其吸引,轻挪脚步,抬耳倾听,皆伏于门扉之上,似有窃听之意,偷听之疑。如若主考官当真是苏庆煜,那她或是会心绪全无,若当真为其人所料,她那意气风发之势,当会一掩而去。 “我舅父,可是京中大官,这当是一线消息。”门外之人拍手顿足,亦有凌顶之势,趾高气昂的语气,与他人纷说。 但闻其身侧之人,轻蔑一哼,尽是不以为然之音,但却势要做其恭迎,迂回百转之相,声色一敛,更是阿谀逢迎,矛头斗转其人:“想必其三甲之位十拿九稳,但其状元或是要落于他人之手了” “何以见得?”此四字一落,能够清楚明白其愠怒,但却忍其言笑。 “听闻昨日,那诗词大会博得头筹的谢卿之,参与了太后的寿宴,博得皇上赏识,且是其钟文非有意收其门生。亦不知有何等才学,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平步青云” 话音刚落,身居于处的谢绾目色一沉,脸色一凝,这寿宴当不是其想去的,这流言亦不是其想闻的,莫不是钟文非哄骗于她,她自是不会去自寻烦忧。 真是无妄之灾 “非也非也,听我舅父一言,昨日其钟文非胆大包天,当面顶撞煜王,那亦是科举的主考官,煜王喜怒无常,怎能如此轻易的放过他!当真是不知好歹,自毁前程,如若连会试皆过不得,还如何有殿试面圣一言?”门外之人言之有理,自当言之有据。 虽说其阅卷,不知其名,但她的字迹,他自当是认得,如若真有意愿将其落榜,何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当真是自认倒霉,怎的就是苏庆煜来当其主考官。 “那便静观其变。”二人一言一落,尽是直扎入耳,她无端的助钟文非解了一番命案,无端了参与了太后寿宴,既又与其苏庆煜不明不白,还任由他人观其进展,万众瞩目,当是无奈万分。 但昨日与苏庆煜争锋相对,亦是可为其解,一定的烦忧。如若任其知晓其关系,更是有所流言蜚语流传入耳。托耳挠腮,嘴角沉落,科考之时,她又如何敛得她的心绪,淡然而行。 只若是一提到苏庆煜的名号,便能想起昨日余温,如若当时见其人,岂不是心绪繁乱,无力撰写其文章。 思绪一愠,耳边忽而传出一道怒而之声,直入谢绾的耳畔,目色一凝,听之其人,当属沈白珺故作男儿的声音,似有冲天之势,彻响云霄之怒,从门缝之中观去,唯见其沈白珺将欲抡起袖子将其二人撂倒。 “来此处说长道短的,可知你们有几斤几两?”沈白珺一怒,给了二人一人一榔头,“莫要说我不提醒你们,谢卿之的住所,便与其侧,如若让他知晓了其说三道四之言,非不把你们二人活剥了不可!” “说的似牛鬼蛇神一般,不过是一攀龙附凤之辈。”其中一人,原本故作的姿态,全然相无,目色一睫,嘴角一颤,尽是不屑之言。 听之而言,如此言论他人,况且言论之人且是自己,谢绾如何忍得,十八年来,她还未曾受过这般窝囊气,受人指点,并言其乃攀龙附凤之辈,若不是王法昭彰,她便抡起一榔头将其敲飞。 哐当之声,门扉一开,目色愠怒,眉目之中尽是凝眸之势,随身而散的气场,伏地而开,当真是得寸进尺。 “我谢卿之此人,十分记仇,怒我者,我必怒之,欺我者,我当欺之。但我自当会挑选时机,不知哪日你便功名散尽,千夫所指,受尽舆论所扰,也让你尝一番其滋味,当是比活剥更是有趣了。”谢绾怒之其笑,笑之其怒,言辞之中带有其威胁之意,目色阴沉,嘴角挽出一道迷之笑意。 但谢绾一人,正如她所言,恩仇必报,不论何人,授她恩者,日后当会千万倍奉还,予他仇者,那便会千山万水只为报其一仇。若有背叛者,那便是一次不忠,百次不容,这风风雨雨的性子,自小而之,改不得,忘不掉。 “你以为攀上了钟文非便有天大的能耐,还功名散尽,千夫所指?”其人仍不改色,连连上前与其争锋,以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对之其人。 眉目一缓,忽而环手看向其人,敛目众生的气势席卷而来:“那便请你奉上其名,以便我日后还你的愿了。” 气势汹汹,言辞绰然,惊得二人面色一怔,落荒而走,不留得姓名,却留得狼狈而逃的步子,心中惶恐的余悸。唯有身侧是沈白珺连连叫绝,拍手叫好,叹气言辞,若刀剑锋芒,针织若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科考前奏 时期相近,双眸沉掩。 波澜壮阔而下,岁月悠悠之中,时间推移而过,光阴渺渺,负手展望于空,白云悠悠,天际惨淡,自是晨茫时分,无关风云,眼看其科考将至,如今仅仅只有两个时辰,便欲与之争锋,会试将至,心头忽冷忽热,自有焦虑之心,惶然之色。 她头一回参加此科考,内心似惶似恐,昨夜一宿无眠,皆连那日寿诞面圣亦无此惶然无措之心,莫是她惧怕面对于他,或是因科举之事,她亦是捉摸不透,思之良久。 衣束整齐,亦有凛然之势,斑驳的衣襟之上绣有一两束青竹,粗陋的针脚,尽不得曾时的风发意气,掩行而过的书生,尽是新衣宽袍,只为讨一喜气,那细密的针脚,蛇蟒群显,当有十年绣工才能绣出如此工艺,自有动魂慑魄之意。 这街头之上,唯有她一人穿着简朴,当有一番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意境。 原本繁闹的街头,正如寿宴之夜,行人如流,似有拥簇之势,蜂拥而至,街边的书画馆被翻了底朝天,只为于人之前,探得口风。 虽说其题并未泄漏,但自那日起,这苏庆煜与江沉二人监考却在城中传的沸沸扬扬,何况自寿宴那晚之后,其苏庆煜便搬回了煜王府居住,原先不过是因太后寿宴图个方便罢了。 寿宴已了,心绪已平,一切当归于原状。 四日之中,皆有不断的人流为其拜访,木质大门之外簇拥着人群莽莽,步伐声起,嘈杂不绝,身为苏庆煜侍从的萧桥皆因推让其访客,忙的炸开了锅,耳中蜂拥而入,啧啧声亮。 目色一凝,转角踏入那“煜王府”的一道,旁侧亦有人奔走,又有人忙乱,眼见时刻将近,光华如澜,光芒点漆而映,落入了这一小道之上,将其中之人显得更是焦虑。 仅剩两个时辰,若其苏庆煜闭门不发,岂不是空欢喜一场。况是其人,她甚是了解,自不会做考场之中的徇私舞弊之事,如今众人拜谒,风风火火,他又如何会置之以理。 如今,不如好好去寻其贡院之道,否则延误了时刻,可不会让其中途参考。 谢绾目色一滞,留下一地余晖,无奈叹然之心,背手若朝阳掩映,愈来愈大的光色,仿若能将一地湖水倾泻一般,深幽叹然,步子愈挪愈大,不安的心绪,只能让她于其处驳转。 “堂兄!”思绪未敛,唯听得旁侧一阵呼唤之声,这道沉声喝厉入耳,便能猜的十有八九,仅有沈白珺之人才能把其声线刻画的似有年轻壮汉之意,但却略有丝毫的违和。 陡然转身,映入眼帘的便是沈白珺一袭清秀的大袍,眉梢喜上的朝着她招手,眼底尽含其笑意,咧嘴一笑,被光芒打映的熠熠生辉。而身侧却站了一男子,面容一见即识,亦有迂回百转之像,迂头迂脑的模样,似是读死书的穷书生的模样,想来,这几日,这楚邱,便又读了“万卷书”,却未曾行其“万里路”。 “楚邱,久之不见啊,近日你看其四书五经,看的可还惬意?身为兄弟的我,可是许久未见了。”缓过原本滞留的思绪,见其二人便喜上心头,愉悦万载,负手辗转半侧,眼睫带风。 “惭愧惭愧,才疏学浅,才至于前几日的奋笔。”楚邱仰头一啸,笑笑道。 话音刚落,目光朝着那一羊肠小道而去,贡院,既是京都之中东南方一角,而其羊肠小道便是通往其处的捷径,这大道之中拥满了人群,而谢绾向来不喜簇拥之势,便挑足近道而去。 步影留存,江湖游走。 晨光而上,烈日如火,灼灼燃烧着四野之上,汗水连额,若焦灼之势,天下无归,目色揽过,红漆斑驳之下,立柱而上,揽目看去,一览无余,折枝未柳,巨树参天,留下一缕荫蔽之所。 三人凝于门前,扶风而望,目色凝视,唯见几人持刀而立,当是其侍卫以守其门,目色森森,亦有寒凉森意之势,身着劲装持刀,黑衣若沉,幽瞳之中亦是无休止的漠然,纵生的杂草,纷乱的丛生。 “还有半个时辰。”谢绾敛目望向天际,掩眸一视,心绪尽是紊乱。 唯见其前原本零零落落其人,乍然变为人群簇拥,蜂拥而上,为观其贡院,视野一揽,更是使这灼灼夏日纷扰异常,猛一抹汗,汗水淋漓,眼睫之上打转着晶莹的汗珠,滚滚而落。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淌,唯见其前之汗臭连连,抹汗而入,焦躁之心,漠意纷繁,争前恐后的上前围看。 “头一回见如此场面,当真是紧张。”身侧的楚邱攒手,眼睫慌忙投入其中,幽幽的眸光一落,更是好奇其中之景。 乍然,眼前的侍卫陡然一言,挣破了其中的弥乱,陡然回眸,惊之半晌:“参见煜王。” 官衣朝服,头顶乌纱,尽无旁人的杂乱,仅有俊秀的面容,淡漠的神思,款步而来,步子沉稳,背手而行,目色不因他人而改,其侧仍随一人,亦便是其江沉,笑容盈盈,更是有所书生意气。 “当真是大场面!”江沉揽视,嘴角一敛,挽起折扇投目而视,乍然却被谢绾一人给顿住了神思,心头一喜,风华如旧。 对其眸光,谢绾慌忙拍袖作揖,其科举之时,不得太过锋芒。否则在殿试之前,便遭其杀身之祸,煦然而笑,目色悠然,故作无意的同身侧二人言说纷然。 “那便提前恭祝我二人金榜题名了。”谢绾看向楚邱,喜气之森,但却难掩心中的慌忙,其场面浩阔不绝,便是今生头一回见到,自然有些许的慌张无措之心。 “借你吉言。”楚邱笑笑,挽手而道。 二人其一言一行,全然落入了苏庆煜的眸中,故作无意,却全然听之,长叹悠之,目色一凝,更是无所无畏的朝其贡院之中行走而立,留的一片斑驳的身影,颤动的眼睫,无尽的深瞳,局促的呼吸声,落耳,却无可向江沉隐瞒,全然落了尽。 此中一行,更是坚定了江沉对苏庆煜乃是断袖的猜测,心中既惶恐又不安,生怕身处狼穴,若入其无尽深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科考 笔墨酣畅,畅然淋漓。 人群涌入其贡院之中,人手领之号牌,原本嘈乱的人群,乍然变得宁静无比,四下面面相觑,面色苍然,若有慌忙无措之势,群排而座,危坐正襟,目色凝于前方,着落于其中卷张。 桌椅卷张,笔墨书砚,整齐划一的落于身前,目色木然,思绪纷飞,焦灼且又期许的情绪,无以言喻。 红漆斑驳,骄阳敛目,徐徐照在墙上,映出一道迷离的声色,鸟越枝头,鸣叫声起,群卫敛门,目色森然之态,眼神之中亦有空洞乏然,却有正义熏天之意。前方凝滞于一人,便是其苏庆煜手持卷张,目色凛然,眉目竖直,似有冲锋陷阵之势,身处水深火热。 目色不改,只闻其苏庆煜,清厉一言:“放卷。” 声线一落,臂言一挥,更似与振臂一呼,百马群下,龙蛇虎斗,风云游走,言落之境,苏庆煜扬起眸光,背手齐行,同江沉二人,一同放卷而下,苏睿为保其科举公正性,连同放卷,皆是主考官及副考官亲力亲为,不容得外人插手。 随至之处,相交之处,苏庆煜目色停留之处,使谢绾心底蓦的一怔,交顾而视,眸瞳点点星光,碎光稀疏,嘴角渗透出一抹叹息,侧颊一蹭,更是炙阳如火,眼睫一飘,局促不定的呼吸声,缓缓而去,惊动了侧于身后的苏庆煜的神思。 嘴角俨然一弧,不经意的流露出一抹笑意。他似已看出,谢绾当真还是有意,却要故作无意,方才那轻轻一撩拨,仅仅以鼻息之声,侧颜之慕,便能让她的呼吸局促不定,心绪翻飞。 眼见其扯过嘴角,故作认真的将目光投入到其卷张上去,但却青丝翻飞,目色微拧,深锁的眉目,心头叹然,握笔之处,皆是一拍而散,显然心绪不宁,头脑胀气。 衣带飘飞,玉佩落显,徐徐而动,尽是风华而落,官府与桌角蹭了半晌,沾染了衣角的灰烬,鼻尖落了灰尘满满,目色停留身后之人之上,一旁江沉放完卷张,神色全然落在了苏庆煜那迷蒙的思绪之上。 双拳攒紧,寒眸一蹙,亦是神思飞到了千里之外一般,眼睫微微颤动,嘴角缓缓一敛,不同于往常的神色,截然不同。 江沉缓缓上前,攒住苏庆煜的衣角,捂唇而言:“借一步说话。” 思绪未落,言辞先起,苏庆煜惑然的看向其江沉,不知其因,亦不知其由,科考之时,江沉竟寻他借一步说话,怕不是因他二人言辞之时,便出了徇私舞弊之事,若要纠察,他二人自然逃不了干系。 “去墙角一处便可。”江沉似仍要将其支走,与其言说,长声叹息之中,眸瞳惊之,亦是一道意味绵长的笑意。 步履而去,步伐而止,直至至于贡院之角,却是能够观其一览无余,观其色听,言辞之轻,不可言喻,只若三尺之外,便仅能听得言语,却听不得言说之词。 “你,可是断袖?”言辞一落,苏庆煜目光一怔,惶恐之下,圆睁怒目。不知其流言从何而来,他又因何耳听,翻飞的思绪,恍然落到了正奋笔疾书,笔墨畅然的谢绾身上,目光灼灼而落,心底似有怒火,亦有纷然。 正欲解释,亦不得解释。仅有寥寥一言,言说如此。 “并非是断袖,亦不知你的流言从何听得,当真是妄言!”苏庆煜显然气急,但不得高声呼和,只有掩唇而落,凝眉而视,蹙眉似要将其拍飞而去。 知其由,却言不得。 “那”江沉的目光看向了谢绾,惑然而言,“他你可识得?便是那晚与你争锋之人。” “何人?”苏庆煜叉腰而怒,气势汹汹而言,“便是那不知好歹的臭小子?敢问江侍郎,我若认识其人,他何必与我如此争锋?” 这般知其言,故作其不言之意,被苏庆煜挥洒的淋漓尽致,这身处宫中数十载,总算是要以其慌当之其真言,才有存活下去的余地。 二人目色炯炯,皆落其谢绾的身上,虽有曾时的英姿翻飞,但远远瞧去,却见其笔墨错落,不知是被其乱了神思,发挥失常,还是故作其态,锋芒内敛。 字迹斑驳,笔墨顿迹,目色沉落,束发衣冠之下,更是萧然若水之态。脸颊涨红,嘴角叹惋,凝眸竖目而下,才落出如此字迹。诗书满溢,笑颜若花,但却从未见过她如此认真的投此一笔,写下这一卷卷字迹。 时间点滴而过,长吁叹然之下,有人抓耳挠腮,亦有人满目荒凉不知其言,更是有人畅然淋漓,笔墨纵横,龙飞蛇舞,唇墨微微一点,落笔之处,尽是潇洒恣意。 时至已近,风云际会,投影若沉,星撒若子,亦有人缓步而交其卷张,一脸畅快放松的姿态,飘洒而出其贡院。 唯见人影愈来愈依稀,谢绾仍在其奋笔投书,似有大段豪情无以言表,大片志气无以言说,时间不等,光阴不复,连同落笔,皆显得有些许急躁,原本错字连篇的卷张,笔墨沾染更是不可复加。 酣睡淋漓,险些沾染至了卷张之上,眼睫微微一眯,眸瞳似火如荼,落字之速愈发愈快,与风云争锋而上,唯至最后一道落笔,才缓然舒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四处,却见四下如空,还有其人寥寥的背影,而正前方,苏庆煜与江沉二人直勾勾的看向自己,直感一阵发憷。 敛起眸光,拾起卷张,幽幽的走向二人之前,交顾半晌,才将其交付于二人手中,拱手一弯,目光一沉,便灰溜溜而去,步子匆匆,奔走而去,鼻息一阵轻喘,心绪繁乱之下,担忧其科举之纷繁,亦想起几日后的殿试,便心中幽幽而起。 “该死的!”谢绾捂头而行,叹然而立,咬唇半晌,愤然而去。 这会试,当真是心绪弥乱,一端是因苏庆煜方才那一番不经意的撩拨,另一端亦是其科考这笔墨点滴,错乱夯长,心绪无依。亦不知,会试第一当真是做不得了,也不知,会名列何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放榜 夜色凄迷,寒凉无依。 夜晚之中的贡院,原本红墙斑驳,凄清寒苦,却在月华之下,若清亮玉魄,寒凉似水,清凝若深瞳之处,满溢的凝香而至,散落其处,面若飘红,枝柳盛宴。 众人皆言,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只为题名册。 但又有谁知,其科考,批卷之人,阅卷之官,为其这一朝题名,又是如何煞费苦心,其易国科考,自有糊名封装的先例,于是这历次科考,便将其卷张皆命人糊名。 然苏庆煜与江沉二人待之许久,只为一朝阅卷,时间紧迫,七日后便要殿试,其榜便要在三日内放出,则阅卷之事,更是刻不容缓,亦不容怠慢,否则耽误的便是考生的前途。 二人才学济济,自将其卷一分为二,各待审批,各录七十人,总计一百二十人,亦便是今年取录进士人数。再将其录的一百二十卷置于一处,再次审阅只为取其名次。 而今日,苏庆煜却目色深凝,这几载来,从未动过欲要其落榜的念头,今日却如此动了心思,虽说乃是因其性命攸关,只为保她一命,保其因果,才将其心意置于不顾,但亦是做了违背德纲之事。 “哎”苏庆煜叹息幽幽,转首看向身侧的那一沓卷张,叠于桌案之上,一侧置于红墨笔杆,只若是大笔一挥,其仕途便会平的一干二净。不知其中,是否会有其考卷,若是有,那便轻而易举,若是没有,那自当是欲行于事。 她的字迹他当认得,亦是永生难忘,毕生未尽。 眼睫而落,目色沉重若巨石,抵在心口之处,千斤压身一般无力挣脱,决心一下,决意一滞,便执笔阅卷,眉目深锁,虽是全新而落其考卷之上,凭心而阅,时而目色凝滞叹惋异常,时而寒芒微露,笑意凛然。 喜怒之中,纷然而视,一揽而尽,却全然未见到相识的字迹,神色敛至,嘴角沉落,尽是无奈之势,再次阅览,却仍没见似相熟的字迹,仍怕认错,耽误他人前途,便亦要有十拿九稳的胜算才可定夺。 抬眸相望,目色落到了其窗牖之上,寒凉的月光一敛而落,洒下一地星辉。 “可恶!”苏庆煜俨然落得一声谩骂之声,不可言喻的怒斥桌案。 直至合卷之时,仍未寻到其相熟字迹,仅有几卷有几分相熟的字迹落目,但仍辨认不出,无力回驳,亦无力整改,仅有焦头烂额任由她去。 但仍按照她的诗书文采,前五亦是轻而易举,现如今,前五连同与她相似的字迹皆无,甚是疑惑纷然,身侧的江沉,见其神色无措,亦是挠头不解之势,不知其言,不知其举。 只可以迷蒙的对其考卷圈圈划划,品其意长。这一年考生中文采亦是风流才韵,亦有不少人的论点可圈可点,论其言论。 神色葱茏,日光掩映。 光芒笼具,一片浓郁之色罩于天际之上,倾华若梦,肆无忌惮的灼烧这四野之中的心绪,繁闹,拥挤的京都侧街时常有打架斗殴之事,虽被人压案在侧,但亦阻不了他人看戏的思绪。 自从那日会试科考完,谢绾便吊儿郎当,时常有手抓一把瓜子,上街看其斗殴寻衅,甚至还摇旗呐喊,押注壕赌,前两日归去之时,还捧上一两袋赢来的银两,故作炫耀。但其仍掩饰不住其心事,亦是被沈白珺认其反常之态。 这两日,连同聚众豪赌皆成了家常便饭一般,一觉睡入了巳时,补足了前几日的孤枕难眠,辗转反侧之境。 睡意一徐,便撩起衣袖大袍,上街去寻注,亦有斗鸡,斗殴的常态,虽不于官道,但众人皆知其乃有悖王法之事,皆是提着嗓子眼而来。 “红毛!红毛!”谢绾撸起大袖,目色晶莹的瞧向这一般围赌的斗技场,双眸似冒着寒光,玲珑剔透的目色,大喊三声,亦有动天摄魄之意。 前方的斗鸡场以一道竹木栏杆作围墙,松垮至一触即塌,唯有两只似雄鸡鹤立的公鸡,头顶鸡冠,目色炯炯,似有奔火雷电之势,步子健稳,交顾而立。一红一黑,十分显眼。 只见其红毛,似要飞鹏展翅,以一副气势汹汹的神色奔走而去,与其争锋,然其黑毛虽有目色凌厉,但却仅有气势,实力相较甚远,猛一碰撞之时,其黑毛便被撞翻了身。红毛见况,毫不退却,连连伸嘴啄了其黑毛半晌,只见其挣扎却反抗不得的无奈模样,更是令身侧之人连连叫绝,拍手叫好。 “红毛胜!”举旗一落,众人的目光皆落到了谢绾的身上,自有人窃窃私语,亦有人纷然而论,皆投来一道妒忌亦又渴望的目色。 “这家伙又赢了”旁人目色凝滞,直勾勾的瞥向谢绾,一脸不屑的神色。 “何等运气,竟连连赢了三把!这庄家怕是要输空了。” 言辞未理,便见谢绾于艳阳高热之下,举步走向赌银前,捧了一把入了荷包之处,满满一袋,似要与之相溢,捧入怀中,掂量了些许,几日来,可当真是以此发了财,陆续赢了有一百多两银子,就算科举告吹,亦有其回乡之本。 这会试发挥失常,只若是回想些许,便焦头烂额,于是她成日将自己埋在其处,只为自己不想其事,不念其旧,以乱心绪,何况有苏庆煜为主考官,如何安然度过。 本是欲喜气洋洋的离去,未等反应,便闻得身后一阵哄闹之声,一簇拥的人群从身后而过,向京都大街一正门而去,路径直达放榜之处,亦是宫中大门之处,这庸庸碌碌,想来是这科考放榜时间以至。 “听说放榜了!”路人喜上之言,奔步于走。 “亦不知我可中榜!这家中凄苦,皆循着我科考入京!”一袭身着布衣粗陋的衣衫,眼睫敛尽,凄寒落寞,步子一走一拖,亦有期许之意,又有惶然之心。 听之言语,谢绾亦想疾步而去,几日来的颓靡,今日便是生死定夺的一步,其间的第一步,满目期许,奔走而去,步子疾步而去,双手亦有挥舞摇摆之势,迎着烈日骄阳之下,虎日炎炎之中,汗水淋漓而下,唇间凝置于一瞥,眼底欣喜雀跃,手持钱袋奔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题名 览过众生,目色迥然。 幽幽的光色笼罩,披在众人的身上,蝉鸣鸟叫之声响彻,争鸣整座京都大街,仿若四方考生齐聚一地,波动如流的人流,波澜而下,浪蕊波涛一般的汹涌,嘈杂的声色若隐若现,直至簇拥入其脑海之中。 榜单之处,簇拥上百号人,争相围看,更是惶恐连连,有人喜之相跃,亦有人颓然而丧,各怀心事,亦有所期许,似若市井之处,喜忧参半。 谢绾的面色却极致平静,看似波澜无涌的面容,却有暗流波涛的心绪,目色微紧,直愣愣的扫向四处,整整一百二十号名字落于眼前,甚是弥乱,亦有其不知所迹,前无其名,后无其号,亦是让心绪辗转。 一一瞧去,连连二十号皆无其谢卿之的名号,乍时间有些许颓丧,亦有颓然之势,怅然之由。若自己不得上榜,亦便是辜负了钟文非的厚望,她又如何安然回乡,接受父亲的制裁。 落尽之处,唯有楚邱一人,居于其榜首,这会员之名,亦是当得了,忽而间,其忧叹的心绪似有些许回升,想来,这会员之名,会将其与梓清的阻碍迎刃而解。 寒凉的目色,猛然一瞥,眸中一寒,恍惚间目色锃亮,衣袖飘忽不止,随同所见之处喃喃而念:“谢卿之,谢卿之!第三十五名!谢卿之!” 惊喜之下,谢绾连忙拭眸惊呼,原本跌落谷底的心绪,乍然回魂,眼睫之处险些落了两行清泪,但却被自己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豪言给止了住。喜悦无以言表,更是无以复加,平生之刻,从未有过的喜悦,于这一刻崩然而出,玉带随风扬起,被天际的一道余光映的徐然发亮。 “恭喜,恭喜!”忽而身后出现两三个并不熟悉的身影,拨开人群,行至谢绾的身前,看见即将老泪纵横的谢绾,连忙拍手祝贺。 其中一人身着简装,浅蓝色的书生袍子,头顶书生帽,手持一把折扇,似有文弱书生之态,而令一人却与之不同,头顶的玉官镶有一块白里透亮的玉石,手中的折扇亦是大家所书,连同那宽衣长衫的布料自当是京城的织工专品,唯有名人义士才可得之。 谢绾眯起眼睛,细细的打量着眼前二人,见其容貌素不相识,论其穿着,亦有富贵中人,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们”谢绾话音未落,方要提问,却被一人打住,捧腹而言。 “我等鼠辈,谢公子自然识不得。但我等却是久仰您谢卿之的大名,听闻您助钟大人破其案,论其言,深受其赏识,还将您带入了宫中参加其太后寿宴,荣恩负重。”富贵子弟首当其冲,侃侃而言,目色炯炯,嘴角亦有泛出一道不可言喻的笑意,未等其说完,谢绾似乎已知其意,果真是非奸即盗,此番言论。不过是为其制其流言罢了,若是众人知晓她被钟文非赏识,甚至入了宫中参与寿宴,备受荣恩,自当是会想入非非,臆想其进士之位不过是攀关系而来。明面上以赞誉感慨为之,暗地里却以其人生事。 而言下之民,真如其料的开始议论纷纷,这流言四起,她不是圣人自当是惧怕其流言,惮其流言可畏的,原本欣喜之情,陡然变为余愠升落。 其心可诛,其言可灭,这事端推到了她的头上,她谢绾,怎是一个怕事之人? “多谢这两位官少抬举,谢某不过一介草民,怎能入的了钟文非钟大人的眼,且是科举有糊名封装之举,你二人的言下之意,亦可作罢。”谢绾言尽,嘴角泛起一抹弧笑,自有不屑之心,这种雕虫小技,言外之音,自小听之,亦当闻之。 她谢绾自不如面容般的清秀,若有人欲怒其,她当怒之,便以千百倍而还,遭千夫所指,万民所唾。 “你!我有意赞你,你却这般言辞!不知好歹!”眼前其人眼见即刻恼羞成怒,狗急跳墙,却不知如何应对,这心中之事急欲戳穿,不知落何言辞,唯有居于原地,怒目圆睁。 话音未落,谢绾眼睫一斜,转身而来,直勾勾的看向其中一人的双眸,锐利似剑锋,目光之中亦有寒冽:“怎么,你真当我是个迂腐的书生?连你那点小伎俩都听不出来?不过想以赞誉之名,给我冠个徇私舞弊的帽子罢了,将其流言为纵,心绪繁乱,那几日后的殿试,我自当会发挥失常。” 闷哼一阵之后,四下皆静,惊慌连连的看其锋芒而露,众人皆不知其为何仅仅落于第三十五名,亦不知其楚邱,竟居于榜首,心底各怀心事,顺而将其顾虑打消。 思前想后,亦有几番道理,若谢绾当真与高官有所交情,便不是这仅仅的三十五名了。再忆起那日的诗词大会,分明是会员的文采,如今却仅仅居于他人其后。 一切,便只能由几日后的殿试揭开帘幕了。 唯有殿试,这侃侃而谈,言吐心声,才可知其可不可行,才可知其文采有几分几两,名却否副实。 言论越重,这肩上的包袱越重,这流言越重,其背负的心绪便越重。四日后,这放手一搏,自当是她所留意之事。只可赢却输不得,自是她心中所念,包袱过于沉重,险些将她压的喘不过气。 “四日后,自当见分晓。”幽幽而落,目色一怔,便拂袖而去,离去时的潇洒,意气,那挥之不去的英气,以及举手投足间的傲气。 “拭目以待,可别失了颜面。”身后二人,仍面不改色,环手哂笑,相视而看,眼底略有嘲笑之意,落尽背影,与身侧之人轻声而怒,“本以为有多大的本事,不过是三十五名,一副居于头筹的模样,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 “也是,在诗词大会上可是意气风发,连同江沉皆逊于一筹,没想到却是这仅仅的三十五名。”二人言辞一落,谢绾却全然未曾听之,而是径直而走,不留一点余地亦不留一丝的余光。 她既撂的下话,便自要做到,她本是顾于颜面之人,寒凉的目色看向天际,与炽热的太阳交融,化为一道清汗,玉带而飘,叹然而忧,唇角一缕惆怅,无以复加,更是无比怅然若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会员之名 敲锣打鼓,鞭炮齐鸣。 斜阳而照,落霞掩映之下,赤红如血,敛一抹长衫阔步而行,背影依稀而长,沉沉的目色而落,手握其折扇,目光寒凉森然,囊阔而步,草垛被拨起涟漪阵阵,簌簌而动,回想起方才之事,便心有余悸。 初入京都便夺此诗词大会的头筹,再则便是遇其钟文非,夺得赏识,又入宫面圣,参其寿宴,今日虽夺不得会员,但夺其三十五名,其仕途之路,当是一帆风顺,如此招摇过市,锋芒毕露,招人流言,当是如其正常的。 穿过繁闹的京都大街,耳中忽的传出一道敲锣打鼓,鞭炮齐鸣的响声,乍然顿乱了其心中思绪,目色一遥,远远的看向其处,却见那掌柜在状元居其处高喝,门前围着两三道人涌,亦有恭贺声,庆祝声。 思前想后,便知其分毫,这会员之居,当真是值得喝彩的,楚邱得此才名,不负其望,现如今,身为同窗好友的,自当前去恭贺一番。 “楚邱!”谢绾高喝一声,远远的迎向正春风得意的楚邱,目光转瞬而来,唯见其正尴尬喝彩的楚邱,忽的转身,猛然一笑,欣喜自然的挽手朝谢绾走去。 “卿之兄,你来了。”楚邱目光一凝,嘴角揽起一抹不可言喻的弧度,春风得意的目色,洋洋自得的神思,拂手踱步而来。 楚邱方要上前,便见谢绾匆匆而来,拱手而贺,目色而然,这会员的名声,既是她当不得,但这极为要好的同窗楚邱当得,亦不负所望。这后半生,有此名为依仗,与梓清的两情相悦,更是再好不过了。 “卿之今日,便先恭贺你新婚大吉了。”谢绾粲然一笑,拱手而视,眉眼之间尽是喜悦之情。 话音刚落,楚邱蓦的一愣,瞬息挠头傻笑,不知如何言语,亦不知如何回应,却能在言辞之间感受其喜悦之心,悠然之意。他亦是知晓,今日的会员,会将其千刀万仞迎刃而解。 “卿之兄,莫要这么说,八字还没一撇呢。”楚邱尴尬而之,四顾其中,双佳瞬息乍红,炽热如火。 “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想来,楚会员,今日能占其二了。”远远地,传来一道熟悉的声线,目色一凝,看向远处那般清秀的身影,声线若斗转,音丝而落,那般雅致的常服一拂而落,尽是书生意气。 谢绾微微一眯眼,恍然而之:“江沉,你怎么来了?” “这状元居又出新秀,居于会员,何不以恭贺之礼?”江沉悠然而道,那般有书生风骨亦有书生文墨的神色,自是令人见之喜悦,望之期许。 “小生何德何能,能得江大人的恭贺。”楚邱目色怔怔,恍然低头,立马要行大跪之礼,惶恐莫及,这江沉的恭贺,着实让他惶恐,从小至今,皆低于他人一筹,如今,一朝为会员,竟会有多方名士前来恭贺。 这般场景之下,谢绾慌忙将其扶起,见其惶恐,抚背而落,居于会员,不得再这般小家子气,自要做的处变不惊,文思墨涌,怡然而得,亦便是知其天高,亦要知其分寸。 尬然许久,江沉却悠然而来,行至谢绾的身侧,冲着她耳边一吹,神思具朗,轻声而落:“本以为,你当会夺得会员的。不过也罢,四日之后,定要当面见你风采!” 耳根若千万般虫蚁的叮咬,蛛丝萦绕,酥麻之意,眸瞳之中圆眸一怔,陡然而视,目光瞬息凝重起来,连同江沉皆抱如此希望,而她,今日的第三十五名,或是让那钟文非失望了。 她势要夺得状元之位,但这会试,却仅仅得其第三十五名,好在有殿试在后,这状元之位,当是要于楚邱相争了。 谢绾淡淡的看向身侧的楚邱,满怀愧疚之心,但欲要成大事,则不得心软。 “当不负期望。”谢绾敛然一笑,嘴角勾起一抹意气风成的弧度,目中的沉敛,亦是锋芒而露。 “好,有志气。”江沉把扇而落,连连叫绝,但周侧之人皆不知其言语,亦不知所寓,只能见其哈哈大笑,久之而传,惑然万分。 目色一悠,一旁看热闹的掌柜,连忙来迎其江沉,哈腰点头的模样,匆匆迎之,卑微至尘土一般,恍然将江沉迎进了状元居之内,这江沉如今的名声大噪,自是令其蓬荜生辉,是足足捧了其名声。 “江大人,今日楚公子高中会员,今日本店费用苏庆煜全免。”掌柜高喝一声,收手自如,言辞落尽,四下高声呼喝,欢呼雀跃,跃舞灵动,人群忽而涌至,忽而云涌,此状元居之中,竟变得络绎不绝,人来人往,招来了大片蹭食之人。 店内时而举觞,饮酒,大声高喝,吟诗作赋之声,诵念书卷之声,徘徊而久,唯独其楚邱正逢春风得意,他从未想到能有如今这一天,从地底飞跃而上,直插云霄之感,便是那种雀跃,愉然之心,原先的自卑,萧然一拍而散,化为一缕青烟而上。 “在下以茶代酒,敬楚会员一杯,助楚会员未来前程似锦,功德无量。”其中一人,不知其名,却点茶而之,目色灵动,亦有奉承之意,嘴角泛着一丝不一般的弧度,然楚邱却全未曾察觉,抵手敬之,一饮而尽。 “借你吉言。”楚邱哑然一笑,面露喜悦之心,若稚兔上台,嫩若不知方物,不知其轻重,亦不知其人心险恶。 谢绾目色一凝,见之其表,细细打量之下,面容不似单纯之人,眸瞳之沉,眼睫之重,亦是其心有城府,亦有奸人之貌,但却对楚邱如此恭迎,不说有所图谋,但当是不怀好意。 着实要提防。 不经意之间,谢绾以手肘抵了抵楚邱的胳肢窝,面露凝重之色,斜眼看向其人,轻声细语而言:“此人当要提防。” 话音刚落,楚邱猛然一惊,双眸微睁,亦是有所不可思议,不可置信之表。此人能对他如何?亦要如何提防?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捆绑 极尽夜幕,残阳似火。 京都每当夜幕降临之时,便是乌云罩顶,漆黑若沉,推开窗牖,便是瑟瑟临风,临窗而立,斑斑簌风,似若倾颓的大雨一般,席卷而来,月牙高悬之下,星散而落地。 托颚于窗案前的楚邱,目色睁睁而下,今日这突如其来之喜,却是让他措手不及,曾时在篁竹书院事事高于他一筹的谢卿之,今日却未得头筹,仅仅得了个三十五名的名次,却是让他不知其事。 是他发挥失常,还是他有意让之。 焦头烂额之下,眸瞳深锁,双指点滴着案,夜幕碎碎而笼,四下弥漫着一股漆黑愁淡的气息,月影留白,神思聚集,会神聚思之间,时间点滴而过,桌案之上的烛光闪闪,隐约透出一缕昏暗的气息。 身后隐隐嗖出一缕凉气,猛然回神,仍是寂寥无人,烛火摇映,灯火迷离,长吁一口气,才缓缓回头,凝神望于天际,耳中忽的冒出一顿步伐之声,轻之细微,但却能隐约听之。 猛然回头,目色一怔,还未看清其面容,便被其捂住口鼻,晕厥而去,神思全无,连同心态亦无,唯有那目色炯炯的目光。 呼吸,局促摇摆,浑身尽是酸痛,捆绑住的双手,无力挣脱,唯有亦聚亦散的神思,想要睁眼,却抬不起厚重的眸子。 果然,这春风得意马蹄疾,终是需要遭受他人所妒。 头,炙热如火,汗水一点点滑落,咬唇轻叹,聚集全身所有的力气猛然睁眼,摇首四望,一片昏沉,欲燃欲止的周侧,皆将燃尽的灯火,懵懂无措的眸光,不知其处。 “呃”瘫倒于草垛之处的楚邱,猛然甩了甩头,神思迷蒙,心绪弥乱。 四下打量,这屋中皆是狼藉满目,隐约之中能从木缝中露出一点零星的光点,尽是月色凄美,混混欲坠的光亮,周侧皆是寂静无声,似若无人,但却不知是何人将其捆绑。前几日那杨商,本是伏法,但今日却又遭人捆绑,又是何人为之。 极目晕眩,四肢乏力,口鼻晕坠,到底是给他下了何种药物 “你醒了?”正当他天旋地转之时,大门哐当而开,露出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这声音轻和,淡然,全无歹徒的纵恶,似若白兔一般。 浅浅抬头,看向声线之源,一袭书生着装,文质彬彬,手中端着一碗白粥,缓缓向他行来,全无恶意的目光,以及举止不似穷凶极恶之人,但他又因何要将他捆绑至此呢? “你或许会觉不解,我因何捆你至此。”言罢,男子便蹲下身来,将手中的一碗白粥喂与楚邱口中,清汤淡水而入,一边思索,一边言之,“九年了,还未曾及第。” 话音刚落,楚邱猛然抬头,打量了一番男子的容貌,以及身形,分明是五六年华,正直年少放荡之时,他却言之九年,亦便是二十来岁,便科考入京,同他一般的年纪。 “寒窗苦读数十年,只为一朝及第,屡次落榜,屡遭唾弃,你可知我有多么无奈!”音丝愈来愈涨,神态却全然无方才一般的从容,双瞳忽然开始充血,双臂的青筋涨起,陡然转身,直指其人,“但你可知你是多么的幸运,小小年纪,便能会员及第,你可知他人在身后攀爬了数十年,皆未曾有过你这般的结果。可笑,这般世事皆是如此不公。” 苍然一笑,尽是无奈回首。 这一举动,楚邱全然看在心里,他知晓他的苦痛,亦知其攀爬数年尽是比不过他人,但,只若是不懈而之,终会有展翅而飞的一日。旧时,他事事皆逊于谢卿之一筹,他自是苦恼过,自是妒忌过,但只若是日日隐忍,苦读寒窗,终是有了今日。 他是会试头筹,而谢卿之便是仅仅三十五名。平日里称兄道弟,总会有不服输的一面,亦不想被人看低,今日终是正大光明的赢了他一遭。 以,自己的实力。 “你我皆是同类人,但,我却能隐忍不发,才有今日的破茧成蝶。在书院中时,总有一人能顶我一筹,虽为兄弟,但心绪终是有些不顺,今日终是能立身于鼎。”楚邱缓缓叹之,眸瞳深远,思绪远之,叹然无味。 男子一怔,看向楚邱,目色惑然,良久,眸光陡然一凝,反笑之:“莫是同我说这些七凝八歪之事,今日,我捆你至此,你便好生待着,过了殿试,再言其他。” 言语汹汹,但举止却无从愤然,皆留于一手,淡漠而去,留下的便是一抹背影,这苍然的背影,似若他的曾经,与梓清的不顺,家中逼迫,仅可投身科举,投身仕途,将一切交付于其,仅为了一朝题名。 他却无方才那男子的一般往日,亦未曾九年落榜,便能一朝题名会员,亦是万幸之举。心中些许感慨,亦有庆幸之心,好在殿试为四日之后,而他只需在四日内逃脱于此,便能一展雄图。 也不知他这般离奇失踪,可会有人寻他。 脑海之中,浮现出了谢绾的身影,徘徊久绝,或许,在这京都,可能会寻他之人,也只有他了,他这般对他,而自己,却会有着些许的妒忌,有时,真的会苛责自己。 捆绳束缚,头顶烟尘滚滚,苦涩一笑,目色沉沉,思绪翻飞而起,这夜色不一般的明晰,亦是不一般清朗,看尽山水,看尽夜色,却终是看不透人心。 看不透自己的心。 九年的苦读,终是一朝落榜,害以他人,而他努力攀爬,终是登上高位,一切皆于心中,他惮怕过谢卿之或是半路杀出,阻他一世功名。 几番忍痛,几番怒之,皆是以理胜之,以妒弱之。且看,明日到底是何人舍身而救,是他过于妒纵,还是他理应如此。 呼气长叹,唏嘘半晌,眸瞳迷蒙似水,深泉涌现,忧叹声,呼吸声,簇生云集,那拂袖的身影远去,仅有楚邱一人思索万分,淡然的若无其事,全无丝毫的惧怕以及忌惮其生命之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私心 静若无声,叹然若止。 平静,似水一般涓涓而流,静的不知何处有声,内心却若平地而起的峡谷,空山回荡,眼波余余,不知何种滋味,眸瞳深幽,神色深冥,或喜或悲。 是同窗之谊,还是前程光景。 平日里顾不在乎,如今身处其境之时,心头竟有丝丝寸寸的苦涩。她不能,不能够在科举之时居于人下,否则便是欺君之罪,这一搏关乎生死,关乎父兄安危。 但她无法对其离奇失踪的同窗好友楚邱置为不闻。谢绾的脸色乍然苍白,彷徨不安的心绪辗转不定,似若风雨飘絮,双目毫无情绪的一扫而去,发丝隐隐而动,恍然间,目光垂落而下,只落得长长的一阵叹息。 彷徨半晌,忽的,推开了门扉,门外嘈杂的声音于她耳中回旋徘徊,抬眸望去,尽是鸡飞狗跳之景。 这夺得会员之名的楚邱,于一夜之中,消失于状元居之中,原本到手的芋头,便已飞去,说不成又要担上前几日的案件,与大理寺相熟,亦不是什么好事。 这身为掌柜,亦要担上些责任。名声在外,总不能再出些什么是非了。 “谢公子!”掌柜猛然转身,见到了谢绾掀开屋门,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攀根上沿,目色炯炯,神色焦虑:“这楚会员的踪迹仍是毫无头绪!这会员失踪之案,小店当真是担当不起呀!” 谢绾定睛一看,仍不做声,不知心绪向何。 掌柜见谢绾默不作声,双手连连向合,凝眉叹惋,喃喃自语:“这到底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若是楚会员遭遇了什么不测,我状元居又要摊上大事了。” “住口。”谢绾嘁一口气,“楚邱的客房是哪间?” 这一言,将她方才的所思所想一同决绝,既为同窗,又为好友,她又如何能置之不理,让其身处险境,亦不知她方才因何犹豫,是人自来有之的私心,还是惮怕其居于其上的恐惧? 既是如此,那便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比试一番,何不快哉?这生死是非皆拋为脑后,皆有适时再做上决断。 “这,这里,谢公子请随我来。”掌柜眉心一舒,笑呵呵的行至她的身前,一步一回头,为其引路。 目色滚滚,眸瞳亦有万千思绪,幽沉的神色一掩而去,似若天晴雨后,沉默之中,亦是苦涩涟漪,她厌恶这样的自己,嫌恶自己竟曾萌生过见死不救的心境。 况是相交多年的同窗。 “便是此处。”声音尬然过耳,瞬息间眸光耸立,神思回顾,目光多了几分凛人之意。 屋子干净,整洁,无挣扎痕迹,被褥以及卧榻亦是整整齐齐,无人所动。 今早这掌柜便发现其失踪,及至现今,自无其线索。然这卧榻之中,被褥皆未被动过,想来,是昨夜楚邱就寝之前,便不知所向了。但这状元居,只若到了酉时便会大门紧闭,况且这夜晚的京都亦是有宵禁,楚邱也不是在夜晚之中这般无故寻欢之人。 所以,这楚邱仅有被人捆束之嫌,想来也是,这会员名号一出,多少人虎视眈眈,连同她皆有所忌惮,这般推论,亦当是合情合理了。 目光陡然落到了那半掩的窗牖之上,窗户未闭,且是只有二层的高度,稍有功夫,皆是来去自如。况且 鞋印,这窗上有鞋印! 触手而去,搓抿了半晌,目光幽沉,思绪辗转难测。全然疑惑的感觉,指端这一星点的泥土以及那半片花瓣,似当是鸢尾花。 “这京都之中,可有何处种植过鸢尾花?”谢绾凝神问道。 “鸢尾花”凝滞许久,眸光陡然一凝,“城西有一块河道,旁侧便有一处开有鸢尾花,这鸢尾花,在京都亦是少见,您这是有何发现?” 城西,河道,嘴角渐渐燃起笑意,拱手言谢之后,便匆忙而去,凌乱了衣衫发缕,奔走错落,好在这捆绑之人的心思不够缜密,否则这般疏漏也不会轻易被她发觉。 京都这道途广阔的,一路上奔走而去,连连渗透出一种汗意,连额汗下,鼻息局促,四下茏葱的枝茂,以及拥簇的人群,以至于她一步步拨肩云走,再无闲暇见其侧的风景,或是居于岑州,风景错落,而这一侧之景,早已难入她眼。 鸢尾花,楚邱 谢绾心头喃喃而语,道不尽的苦涩,她也未曾料想到她能生出如此私心,颠簸行走之下,冲散了她头脑的最后一丝的尘灰,直至看尽了一地的鸢尾花,才肯舒心。 “当是此处,满地鸢尾。”一拨两拨的鸢尾簇拥而来,似若彩霞朝暮,天空湛蓝若湖,刺目耀眼,天边交集的云彩一朵两朵的拔在空中,细细缕缕的微风轻拨着丛茂,鸢尾撩目而散去,飘飞而起。 目色一怔,当为叹惋,相比于岑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其中要事,却不是来此瞧风景的。 咬唇,沉思,静默半晌,下唇早已被蹭出一道牙印,眉心一锁,撩目望去,如此广袤无垠的鸢尾花丛,又能与其捆绑楚邱之人,有何联系,如今,只能断定,这捆束之人来过此处,却不能全然断定楚邱便于其处。 目色一紧,陡然抬眼,余光扫过一侧,不远之处,便是一间木屋,或许,会与其有所联系。 “楚邱”谢绾目露神色,匆忙的拨开花丛,落下一地稀稀疏疏的声色,目色不移的冲着木屋而去,视角愈来愈近,直至这木屋能够完全的看清。 小,乱,杂,细细打量之后,仅有这三字可以描述,木屋一侧有方才砍完的柴火,亦有广树而立,尚有烟火气,看来是有人所居住的。 看似一推而倒的屋门,严严实实的关着,七零八落的杂草,东倒西歪的柴火,看来,这居于此处之人是一个男人。 “有人吗?”谢绾轻声喊门,小心翼翼的敲着屋门,生怕一推即倒,又无故生了个事端可不好。 屋内之人,磨蹭了一会儿,慢慢悠悠的才为之开门,此人,一束衣冠,乱却不脏,手持书卷,头顶书生之帽,即是书生的模样,方见到谢绾,双眸骤然一深,仿若跌入了深渊谷底,面露狐疑之色。 端详了她半晌,才沉声而落。 “没想到,我这处鸟不拉屎的居所,竟会有人来拜访,还是这在京都风风雨雨的谢卿之,谢公子。”男子忽然环手,将眼底的神色掩饰,嘴角浅浅一瞥,又言,“谢公子,来此有何事?” 闻言一怔,尽是诧然之色,这一眼识出,正是让她大惊失色,若他真是捆绑楚邱之人,这一举动,自是打草惊蛇,有时她真叹自己脑子愚笨,做出如此之事。 “无事,不过是看到一地鸢尾,觉着好奇罢了。”谢绾从容而言。 “好奇?这般之处,想来只有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才会觉着好奇吧,像我这种穷书生,哎”男子一阵长长的叹息,露出一阵忧思不屑的神色,虽是文质彬彬的模样,但其中这股子酸气,能翻上了天。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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